《圣道天心诀》 第一卷 漂泊江湖 第一章 你会丢下我么? 大隋帝国,楚州,镇海府,镇海县。 玄冥星是玄武星域非常普通的一颗星球,大隋帝国就坐落在玄冥星中洲大陆东边,往东,是一望无际的东海,往南,亦是一望无际的南海。 由东海上岸西行,越过七百里越州之境,就能看到雄踞东南的南岳楚山,楚山脚下就是楚州镇海府镇海县。 镇海城内靠近北城门有一茶楼名为仙茗居,其坐西朝东,共有四层,一楼西边设有一尺高五六尺见宽的台阶,两侧乃是楼梯,高台之下散落着十几张八仙桌。 四海货栈的大伙计林子宁就坐在挨着门口的一张桌子边,听着那说书先生讲道: “那丞相比干出了皇城,就想起此前吕公望对他说的,出门要是遇到一个卖空心菜的老妇人便问一句‘菜无心可活,人无心可活否?’若那妇人说‘可活’则劫难已过,否则万事皆休。 各位看官,比干乃是难得的贤相,却被纣王与那妖妃合谋挖了七窍玲珑之心。且不说他能不能活,他眼下却只是凭着一股劲,一个念头吊着性命罢了。 没走多远,就听到一个苍老妇人的声音在吆喝,却正是卖那空心菜也。比干心想,吕公望没有欺我,待我上前一问,就知道我的命数如何了。 于是,比干走到那老妇人跟前,问道‘菜无心可活,人无心可活否?’ 那妇人一听,当时就是一脸诧异,盯了比干一眼,没好气道‘菜无心可活,人无心怎能活呀?’话刚落地,比干就是天晕地旋,‘啊’地一声就倒地不起了。 各位看官,你道那比干是死是活?无心可不可活啊?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把故事讲道精彩处,留下扣子,吸引听书的人明日再来,本是说书时惯用的套路,不待底下人的反应,那说书先生椅子往后一推,一起身一溜烟似的就往后门跑了。 想来这招数用惯了,招人记恨,不等大家反应过来,他就赶紧先溜了。 林子宁倒是不气不恼,因为这《天地兴亡封神大传》他本就已看完,只不过这说书先生讲的确实有味道,虽是看过,听起来却仍是津津有味。 起身正要离开,就看到门口蹲着一个头发散乱,身着百衲衣的中年乞丐。 这乞丐衣衫虽然不整,眼神却不浑浊,看着身材修长、体型清瘦的林子宁,就问道:“公子看着颇有姿态,应该是哪家贵少爷吧。小老儿丐十三,乞讨为生,听这故事颇有些意思。劳烦问公子,不知道公子觉得这比干是死是活啊?” 今日本是上巳节,货栈放假,别人都出城踏青去了,林子宁却在这里听了半下午的《天地兴亡封神大传》,听丐十三这一问,觉得稀奇。 这乞丐倒是有趣,你一个有今日没明日的乞丐,想这干啥?难道你的心也是七窍玲珑心,也有那妖魔要吃你的心吗? 林子宁神色淡淡,没有回答丐十三的问题,反是说:“老丈问得好,不过哪里有贵公子穿我这样的衣服的?我只是一个伙计而已,闲来无事,坐这里听书。” 丐十三道:“那却是我眼拙,不过小郎君虽然穿着普通,神色却非凡。即便不是贵公子,他日也能青鹏展翅,一飞冲天的。就是不知小郎君觉得这比干是死是活啊?” 林子宁有些不耐,你这老乞丐怎么如此烦人,便道:“比干自是死了。” 丐十三道:“那小郎君觉得人无心可活否?” 听的这一问,林子宁猛地一愣,身子顿时僵住,盯着丐十三狠狠看了许久,见他一脸期待,又觉得自己多想了。 镇定心神后,林子宁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老丈故事听得入迷,怕是晚饭没有找落,我这里有几文钱,你拿了去买点东西垫垫肚子吧。” 说完就从袖子里掏出六枚铜板递过去。 丐十三坦然接过,没有推辞,然后伸手往自己衣服里掏了一会,像是在拿什么东西。 林子宁正要走,就听那乞丐急忙拦住:“小郎君且慢,老乞丐我也有东西给你。嗯,找到了。小郎君与我有缘,这个珠子就给你吧,算是你画六文钱买了我这珠子,你可不吃亏的。” 林子宁有些嫌那珠子脏,但又怕自己不接,这乞丐又要拿来什么奇怪东西,只得伸手接过。待珠子放到手心,就感觉这珠子暖洋洋的,心道这丐十三捂了好久,珠子都是温热的。 又想凡是东西必有来历,握住珠子就问道:“不知道这珠子可有什么说法?” 丐十三道:“能有什么说法,就是一颗寻常的珠子,定不让你买了去吃亏就是了。小郎君,我们就此别过了,有缘自会相遇。” 说完转过身,以极不协调的步态一步一步就走了。 林子宁还要叫住丐十三再问几句,却不想等他反应过来,不过一走神的功夫,这乞丐竟然走出去二三十丈远。 真是个怪人。 手里不住地把玩那晶莹剔透的珠子,倒是忘了问他这珠子叫什么名字。看看这珠子,心道,就叫你水晶珠吧。 天色不早,林子宁也懒得回家做饭,就在一乐居吃点东西。 回到家,趁着落日余晖,他又拿出一本名为《古今阵法辑录》的书在院子里看。这书一看就知道是经常翻看,翻开书签,内容写的是关于人体阵法的。 只见书中写到“阵依法而存,法借阵而显威。然世俗之人常昧于物,即所谓‘阵倚物而存,物有天地山川、草木云雨等’,实则物乃外显之形,法为内存之法。故而,无物有法亦可设阵,法存天地,阵无禁处。” 这段话大概就是说一般人认为阵法必须有依附的东西才能设立,但实际上,“法”才是阵法能够设立并发挥作用的根基核心,阵法的价值就是彰显(放大)“法”的威力。 “阵依法而存,法借阵而显威”说的不就是阵法的核心是“法”吗,只要“法”是正确的,那么“阵”就可以存在了。 所以真正善于设置阵法的人,在物上可以设置阵法,在人身上也是可以设置阵法的。 细想比干之问,“菜无心可活,人无心可活否?”,其答案必然是肯定的。 为何这般说,常人以为人无心就必死无疑,实则活着并不是靠“心”,而是靠“心之法”,也就是靠心运转发挥作用的“法”。 如此说来,假若一人被挖走了心,只要在生机断绝之前,设一个足以运行“心法”、代替心脏的阵法,那此人并不会死。 《天地兴亡封神大传》中,吕公望就是给比干设了一个阵法,不过这个阵法启动的机关却是那个买菜老妇人“人无心可活”的那句话。可惜,比干并未听到那句话,阵法没有启动,最终命丧黄泉。 林子宁又想到,或许换一个人,换一个法力更为高深的人,比如吕公望的大师兄或师傅,他们设一个更好的阵法,启动时可能不需要多问那么一句话。 想到这,林子宁觉得,差不多找到了解决自身问题的缘由,最起码思路应是对的。 夜幕已降,林子宁不再深思,将书放在床边高几之上,脱了衣服就钻进被窝里睡觉。 睡梦之中,似醒非醒似梦非梦间,就听到一个女子的生硬在喊自己的乳名。 “阿宁,阿宁,你记得我吗?我是你娘亲啊,你还好吗?” “娘亲?” “是啊,我是你娘亲。你还好吗?你快过来,到娘亲怀里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顺着声音走过去,目之所及黑雾弥漫,林子宁怎么也找不到娘亲,只得哭着跑来跑去,大喊娘亲。 可这时却没有声音回应他,等他哭哑了,跑得没力气了,瘫坐在落叶之上,又听见一个男子的声音问他。 “小孩,你在这干什么?你再往前面走可就回不去了。” “我找我娘亲,她在叫我。”林子宁一边回答,一边站起身,想要伸手指个方向告诉这男子母亲在哪里叫他,却不知道该指向何方,眼泪冒出来就止不住了。 那男子身穿白色长衫,手里拄着一根黄灿灿的竹杖,林子宁抬起头想看看他长什么模样,看到的却是斗笠之下一团缭绕飞旋的青黑烟雾。心里一惊,就听声音从那烟雾中传来。 “你是看不见我的,等你看见我了,我就快死了。”那人不管林子宁有没有听懂,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听我娘亲说,我叫阿宁。” “阿宁?这是乳名啊。那你姓什么?” “我姓......”林子宁忘记了自己姓什么,或者说他娘亲并没说他姓什么。林子宁想得急了,脑袋有些发疼,眼泪都忘了流,只在那里用双手不停地拍着自己的脑袋,一下又一下。 也不知那男子心中是何想法,只见他伸过右手,放在林子宁的额头上,林子宁就觉得一股清凉从额头上散开去,慢慢地脑袋就不疼了。 那男子又问道:“你多大了啊?” 林子宁摇摇头,说道:“娘亲没有跟我说。” 那男子右手顺势滑到林子宁的左肩上,蹲下身来,看着身上染着血迹的衣服,声音更轻柔了:“那你知道自己家在哪里吗?” “不知道。” “记得哪个人吗?” “不记得。” “有可去的地方吗?” “没有。” “哎......那你跟我走,好么。” 林子宁没有回话,右手推开那男子的收,在原地转了好几圈,想再找找娘亲,但除了黑雾什么也看不到,喊了几声娘亲,却没有回应。 心想,定是我不乖,惹娘亲生气了,她不要我了吧。 想要祈求娘亲原谅,刚要张开嘴,却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只是再喊了声娘亲。 稚嫩纯真的声音在黑雾中弥散开去,久久没有回声。 林子宁换个方向,又喊了几声,声音夹着哀求,但依旧稚嫩纯真。只不过在这无边黑雾中,回应他的依旧是冷漠。 娘亲不要我了,我成了没人要的孩子了。 林子宁往那男子走了两步,伸手抓住了他的衣服,问道:“你会丢下我么?” 第一卷 漂泊江湖 第二章 妙计脱身,城中寻药 明月高悬,重山密林间偶有几声鸟鸣兽呼。 突然间有一中气十足、质如金戈男子之声在喊叫:“高庆,你这魔头,还不束手就擒,若再顽固不化,定教你挫骨扬灰。” 又听前面飞奔的高庆哈哈一笑,用尖细的声音回道:“费伯铭,你老子倒是生了个好儿子,你一个小小的宝箴院佥事,替你老子追了我们上万里,也对得起他了。便是你再追,又能如何,你这百步追踪,哪里比得上我魅影无形。” 高庆身边还有一名男子,也附和道:“就是,便是让他追上十天十夜,也不过是小孩淘气,我们都他们玩。” 那男子说完,便和高庆一齐哈哈大笑。 二人久经阵战,被正道修士、官府法师日日追杀,两月以来,别的不说,逃命的功夫第实打实的练出来了。 看着前面两人一会御空飞行一会遁入山林,渐渐拉开了距离,抬眼一看,前方乃是一座城池,若是让二人逃了进去,不知道要惹出什么事端,费伯铭不由得万分焦急。 没有办法,费伯铭让时伯川四人在丛林上的低空继续追着,自己则和法明和尚腾空而起拐向前方哪座城池,想要在前面堵住高庆二人。 高庆分神一看,便知道费伯铭的打算,暗道,我与李奇只忌惮你和法明和尚,那四个货色也能拦住我们么?当下叫住李奇,二人收了功法躲在一块巨石之下。 “费伯铭和法明和尚定是在那座城池前守着我们,如今我们有两条路可以走。”高庆说道。 李奇抬眼看看渐渐飞近的私人,急道:“管它两条三条,你选哪条,我们就走哪条罢了,何必耽搁时间说这些。” 见李奇如此爽快,高庆也不含糊,便道:“那我们杀他个回马枪,也让这四个怂货见见血。” “早就该这样,走!” 二人不等时伯川四人飞过来,转身在密林之间潜行,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时伯川四人下方。不过二人都没有出手,他们需等费伯铭和法明和尚再离得远些。 黄恕性格粗爽,见追了许久高庆李奇的人影也没了,便大喊道:“孙子,你们要逃到何时,还不现身,与你黄爷爷大战三百回合。” 黄恕的声音又粗又响,好似巨杵击鼓一般,就连远在七八十里外的费伯铭和法明和尚也听得分明,可是就不见高庆和李奇有什么动静。 四人在后面追丢了两个魔修?费伯铭与法明和尚四目相对,都从对方眼里读懂心思。 不好!两人赶忙飞回去。 就这这时,高庆和李奇突然从下面的巨木下窜出来,高庆对着黄恕,李奇对着时仲原,二人俱是施展噬血宗用于斗法绝学——天魔毁身。 时伯川修为本就高于其余三人,又是稳重谨慎的性子,早就心生警戒,高庆和李奇露的身影刚露出来时,他就注意到了,刚开口大喊小心,就看到这二人分别向黄恕和时仲原后背拍掌。 说时迟那时快,时伯川双手施法,欲将黄恕和时仲原二人凌空摄来,却不想高庆与李奇修为高深,竟借着时伯川的那股吸劲,使劲催动功法,贴上身来,各自一掌拍在黄恕和时伯川后背之上。 好在时伯川帮黄恕和时仲原泄了几分威力,二人虽是口喷鲜血昏了过去,到底是性命无虞。而时伯川算是间接接了高庆与李奇二人一掌余威,闷哼一声,忍住将要突出的献血,忙拖着昏死过去的二人,坠下云间,落在一处山岭之上。 高庆和李奇本欲赶尽杀绝追过去,没料到徐巨虽然身材矮小,却善于腾挪干扰,将他们二人拖住。二人心一狠,就像合力杀了徐巨,却不想费伯铭和法明和尚这时已经也返身飞来,二人对视一眼,知道时机已逝,还是走为上计。 看到高庆李奇二人飞走,徐巨连忙飞到时伯川三人落脚的山岭上,之间黄恕和时仲原已经唇目发青,嘴角残留的血迹已然显现变黑。而时伯川脸上发红,正盘腿打坐,应是在炼化刚才高庆李奇的掌劲余威,就在这时,时伯川头顶冒出白烟,嘴里猛地突出黑血。 就在这时,费伯铭和法明和尚也赶到了,看着眼前三人的模样,暗道侥幸。法明和尚与徐巨分别背着黄恕与时伯川,费伯铭打前阵,时伯川跟在后面,六人就这样往那城池飞去。 站立在林中巨树的枝丫上,李奇看着渐渐远去的六人,对站在左侧的高庆说道:“老高,他们都走了,我们如今该怎么办?” “跟上去,我们也到城里快活去。”说这话时,高庆咧着嘴,牙齿却上下挨着,这声音好像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尖尖细细的。 李奇看着高庆,只见一道疤痕从他眉心上方延伸到右耳根下一寸,若是闭上眼,上下眼睑都能看到疤痕,旁人乍见,定是好奇他会为会有这道伤痕,又为何重伤之下眼睛却没有瞎。幽暗的月光照在高庆的脸上,拿到疤痕似乎活了过来,好像一条银色长蛆,在他脸上蠕动。 “这样会不会太危险了?我们躲到哪个庄子里更安全些吧。”李奇有些担忧。 “你不知道灯下黑么?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我们敢堂而皇之地进城。”高庆忽然咬着牙齿“嘶”了一声,“再说了,我这伤还得在城里买些药才能治好。” 高庆如此一说,李奇便不再犹豫,问道:“我们何时进城?” “明天先到那弄出动静,等明日傍晚再进城。”高庆指着与那城池相反方同,离他们此处曰二三十里的一处庄子道,“走,我们得好好开开荤。” ...... 次日一早,林子宁听得鸡鸣醒来,却无往日的头昏目涨之感,心中甚是惊喜。 坐起身来,往左边一看,水晶珠陷在枕边被褥中,正一闪一闪地发光,伸手拿起珠子握在手中,温热之感早已消失,却有丝丝凉意渗入手心,从商阳穴而上,竟顺着经脉穿过合谷、偏历、曲池等穴。 林子宁只觉得左手好似被冰住了一般,吓得他把水晶珠扔了出去,“啪嗒”一声就掉在地上。林子宁顾不得穿鞋,跳下床就要去捡,却不防这珠子“咻”地一下飞了起了来,竟在屋子里左冲右撞。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功夫,许是这珠子发泄了自己的情绪,才飘到林子宁面前,不再冲撞,林子宁既惊且喜,猛地握住水晶珠。那珠子则在他手心里不停震动,待林子宁慢慢松手,将紧握变为虚握,那珠子才不再震动。 林子宁又将双手相连,作出合掌掬水的样子,想看看水晶珠的反应。存身之地变的宽敞不少,水晶珠就在手掌中左右滑动,看着林子宁也觉得好不快活。 耽搁了不少时间,林子宁不敢再磨蹭,赶紧穿好衣服,将水晶珠贴身放着,洗漱过后便赶去商号。 刚进四海货栈,陈二龙就对林子宁说道:“子宁,今日怎么晚了许久,若是再晚来,怕是二掌柜又要说你了。”不等林子宁说话,又说道:“你吃过早饭没?若没有,我去帮你买几个包子馒头。” 林子宁道:“你帮我带两个馒头吧。”说罢,递给他两文钱。 陈二龙接过两文钱,开着玩笑道:“你一个大伙计,每个月的银钱也不少,怎么早上就吃两个馒头,还不如我这个二等伙计呢?” 林子宁懒得和他计较,推着他出去:“你还是快些去买吧,莫要耽搁太久,等客人来了就没法子吃了。” 听了这话,陈二龙不再说话,赶紧去买了。 亏得林子宁催得紧,他和陈二龙刚吃完早餐,东家刘振平就领着少东家刘君宝就来了。刘君宝虽是家财万贯的大少爷,却无那种富家公子常有的骄奢之气,穿的也是棉布衣服。 不知怎的,刘君宝自从见了林子宁就觉得这伙计看着舒服,谈吐举止也不同一般伙计那样粗鄙无趣。故而,二人虽然身份有别,刘君宝倒是极其喜欢和林子宁亲近,也逼得林子宁与他以名想称,不要叫他少爷少东家什么的。 看到林子宁,刘君宝笑眯眯地说:“子宁,难得今天学堂放假,等会你带我去看看仓库里新进的那几株紫燕草,我还没见过有五片叶子的紫燕草呢。” 刘振平虽是商人,四海货栈在镇海府乃至楚州,都是排的上号的大商号,纵横商海多年,见惯了尔虞我诈,你争我夺。但对三年前孤身一人流落此地的林子宁,心里也觉得是个不错的小伙子。 这可不是爱屋及乌,而是林子宁平时不争不抢,办事却妥帖利落,总能把交给他的事情办好。和商号货栈里的掌柜伙计都相处融洽,没有几个人不夸他的。 听刘君宝这样说,刘振平骂道:“要看紫燕草,你自己想去就去,干嘛拉着子宁,你这不是耽搁他做事吗?” 刘君宝撇撇嘴,说道:“自是因为他懂得多嘛,若是见了其他的花草货物的,我也好问问他。我自己去不是只能看这花是什么颜色,这草有几片叶子,哪里能知道它们的功用。” 刘振平一听,儿子说的还真有几分道理,让他早点认识货栈里的东西也有不少好处,便说道:“那你先去后院玩,等过了午后,我让子宁陪你去仓库里看看。到时候可问仔细了,不要总是丢三落四。” 又对林子宁说:“子宁,你辛苦一下,到时候给他做老师。” 林子宁忙道:“不敢不敢,让君宝问我就是了。” 吃过午饭,稍作休息,林子宁正要去后院领刘君宝去仓库,就听到一个尖细的声音传来:“伙计,你们这里有没有火云草?” 第一卷 漂泊江湖 第三章 人都死了 “有的。”林子宁问道,“你要多少?” 仍是刚才问话的男子在说:“成色怎么样?” 这男子带着斗笠面罩,高高的个子与尖细的声音并不相称,旁边的矮个男子却不言语,只看着他和林子宁一问一答。 林子宁掀起盖板,从柜台里走出来,安排陈大龙招呼客人:“二龙,我去后院拿货,你好好招待二位贵客。” 等林子宁去而复返时,一高一矮两位男子正在大厅的桌子边喝茶,只见那矮个男子环视屋内布局,满是审视的神色。 林子宁拿来两株火云草,都是一尺来高,上下通红,三根茎干各长三片叶子,乃和三九重阳之意。因为照着黑色面纱,林子宁不知道那高个男子是否满意,但是那矮个男子眼里却有些动容。 “怎么卖?”高个男子仍是惜字如金。 “三十两一株。”林子宁回道。 火云草乃是征南都护府境内特有一种草药,想要在别处寻找,那就得再往南出了帝国边疆,到更南更热的金武国去了。这种草虽不稀有,但是对治疗寒冰阴冷之伤有奇效,从征南都护府到镇海县需经过洪州或宁州,路途遥远,因而并不便宜。 不过这两人像是识货之人,又或者急于购买,并没有还价,直接要了五株。高个男子抱着火云草,矮个男子付了钱,正要走,他又突然问了句:“你们这有没有......” 还没等林子宁听清他说什么,那高个男子咳了一声,矮个男子就不说话了。 忙了大半天,想不到到了这会儿做了一桩不错的生意,陈大龙冷不丁倚过身来:“子宁,这两人看着好奇怪啊?该不会是匪徒受了伤来这买药吧?” 林子宁转过头,也不说话,就看着陈大龙,约么半盏茶的时间,陈大龙就被林子宁看得躲躲闪闪,末了挠挠太阳穴,低声道:“我错了成不成?不问就是了。” 见他明白过来,林子宁又嘱咐道:“我们只是买东西卖东西的,别的什么的既不知道也不应该想知道。你若是想做个包打听,就去衙门里补个捕快,要不然,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惹了祸事了。” 林子宁刚说完,就听到刘君宝在后面问:“什么祸事?又遇见哪个倒霉鬼么?” 呵呵,这还有个包打听的呢。 林子宁不接这话,说起了带他去看紫燕草的事情,刘君宝本就是顺口一问,见林子宁不说也就罢了。 和二掌柜周贵说了带刘君宝去库房的事,又和接替他的伙计交代了几句,林子宁就带着刘君宝到了库房,向他一一介绍各种货物。 等看到了几株火云草,刘君宝很是兴奋,从产地到特性、从品相到效用、从单用到配药,刘君宝虽然东问西问没有章法,却把这些都问全了。不得不说就在货栈,刘君宝也受了不少熏陶。 不过,刘君宝的提问也勾起了林子宁的思绪,那矮个男子想问的是什么东西呢?为什么那高个男子要出声阻止?虽然林子宁没有陈大龙细说,但是在心里也认可他的想法。 他们肯定是要买好几样东西,只是为了隐藏什么才在店里只买了一种草药,要隐藏什么呢? 隐藏身份?肯定有。为什么要隐藏身份?身份高贵?身份特殊?躲避仇家? 应该是躲避仇家,所以为了不让仇家发现,才没有在一家货栈药铺里把东西买齐。 想得有些入迷,林子宁倒忘了刘君宝还在问他东西呢。 回过神来,接着与刘君宝说话,正说到紫玉时,大掌柜公孙成在院子里喊东家,听声音,还挺急的。林子宁和刘君宝立即出了库房,回到后院。 只见公孙成跑得满头大汗,一脸的神色慌张,也顾不得仪态,弓着腰喘着气就说:“东家,我们从宁州运货来的人在黄龙镇被杀了。” 公孙成的消息无异于晴天霹雳,一个主事两个伙计,六个家丁和十七个镖局的法士,总共二十六个人,怎么能都被杀了呢? 此时正是未时末,日虽西斜,仍是热意铺面。但站在太阳底下的刘振平就好像跌入冰窟一般,半晌才问道:“你是如何得知这个消息的?” 公孙成道:“东家,我今日不是送货回来吗,路上遇见了前来报案的都长黄龙镇,他说,今日一早,两名邪修冲入黄龙镇,在于主事他们住的驿站大开杀戒,从驿丞到住客,一个活口都没有。那真是惨不忍睹啊,到处流着血,脑袋都被人割走了,惨啊,太惨了。” 消息来源被确认了,不仅是刘振平,在场所有人都是呆若木鸡。亏得刘振平是个老江湖,回过神来,先是掏出棉巾擦了擦脸上的、脖子上的汗,接着环视一圈,在心里默默筹划。 见刘振平不说话,其他人或是面面相觑,或是低头数石子,或是缩着头躲在别人后面,倒是陈大龙看了一眼林子宁,像是意有所指。 而刘君宝这个十四岁的半大小子,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时候,心里回想于主事和几个伙计家丁,又是痛心不忍,又是怒火中烧。想着杀人偿命、报仇雪恨,就要挺身而出,却不防林子宁拉住了他。 刘君宝双眼通红,憋气使劲,却丝毫不能挣脱林子宁的扣住他胳膊的双手,心里一惊就泄了气,抬头看着林子宁瘦削的脸,感受他双手之劲,心道,看不出来,子宁瘦瘦高高的,手劲却这么大。 这么会功夫,刘振平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清了清嗓子,就做了安排。 他和二掌柜周贵带着七个伙计,再从家里调来十个家丁赶往县衙,汇合县衙的捕快法士再去黄龙镇。公孙成和刘君宝守在货站,于主事死了,即刻升了林子宁为主事,协助公孙成和林子宁管理货站的事情。 接着刘振平又让刘君宝的护卫刘福回家调集家丁,让周贵赶赴县衙等候消息,自己则和公孙成商议伙计家丁的抚恤之事。好在本次货物没有毁坏遗失,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陈大龙被安排在货栈里留守,虽说他与林子宁关系不错,但眼下这情景倒不好恭喜林子宁升职。他走到林子宁身边,欲言又止,踌躇良久才下了决心,将林子宁拉到僻静的地方。 “子宁,晌午的那两个人真的很可疑,我猜这是八成就是他们俩干的。”陈大龙低声道。 “就算是他们俩做的,你又想怎样?” “呃......”陈大龙倒没想说要怎样,只不过想向林子宁证明自己之前的怀疑很有道理罢了,被林子宁这么一问,他反倒有些后怕。 看到陈大龙神色有了变化,林子宁就知道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了。 晌午那两个人真要是在黄龙镇血洗驿站的邪修,必然是法力高深杀人如麻,若是他们在众人面前暴露了身份,一时恼羞成怒,发起狠来,来个杀他个干干净净可就呜呼哀哉了。 稳住陈大龙,林子宁才去见刘振平。刘振平正和公孙成商议抚恤的事情,见林子宁进来找他,就问有什么事情。 林子宁看了看刘振平,又看看公孙成,一时有点犹豫。公孙成还以为林子宁要避开自,正要起身出去,就听林子宁说道:“大掌柜不用如此。我只是不确定我说的事情是不是跟于主事被害有关。” 听了这话,刘振平先让林子宁坐下,然后让他赶紧将事情原委说清。林子宁就把晌午那两个男子购买火云草的事情说了,还说了陈大龙的事。 想不到连陈大龙这个脑子慢半拍的人也怀疑这两人的身份,刘振平和公孙成四目相对,都觉得有些头疼。 为何这样说?若是林子宁和陈大龙的猜测是对的,那现在最要紧的事情就不是去黄龙镇,危险就在身边,黄龙镇驿站肯定已经被巡检包围了,货物总不至于丢了。就是去收尸,也不急于一时,况且,县衙肯定先要将尸体运走验尸。 若是现在去报官,官府抓了两个贼人还好,不然自己不是可能从误伤,变成被贼人报复吗?大门紧闭,三人坐在屋内竟是觉得有点闷热,可是谁都没有心思去开门。 不知过了多久,刘振平似乎打定了主意,便对林子宁道:“好了,子宁,这件事我知道了,这件事不要再和别人说,等时机成熟,我自会处理,你去忙吧。” 林子宁刚出门,就看到二掌柜周贵带着捕快赵四六来了,林子宁和他点点头,算是问候过了。接着,刘福带了十个家丁进了院子,来了这么多人,货栈的气氛稍有改观,好像人一多,大家就能抵御魔头了。 接着,刘振平又把大家叫在院子里,说了些稳定人心的话,又给去黄龙镇的和今天留在货栈守夜的人发了赏银,然后就与周贵领着十七人跟着赵四六去了县衙。 这会功夫,原本压抑的气氛,竟有些热闹起来,好像留在货栈的人在看去县衙那些人的热闹,而闹哄哄赶着去县衙的人则是去看衙门里的热闹,进而要跑到三十里外的黄龙镇去看热闹。 也是,两个魔修把驿站里的人都杀死了,那场面到底是怎么一个样子? 第一卷 漂泊江湖 第四章 当被抛弃成为习惯 从前天晚上开始,镇海知府王珉的眼皮子就跳个不停,不知是福是祸。 到了昨天夜里,终于有了答案——是祸不是福。 在荆蜀羌巴秦与西都兴元府五州一都兴风作浪、杀人越货的噬血宗魔头,竟然跑到了镇海府境内! 更可怕的是,这两个魔修还打伤了三名追击的修士,其中两位至今昏迷不醒! 最最可怕的是,就在刚刚,镇海知县周子昆差人来报,两个魔修在黄龙镇血洗驿站,站内之人无一生还! 不要说在镇海府,就是在楚州,这也是百年未见的大案。王珉觉得,自己头顶的官帽有被狂风吹去的苗头。 听了镇海县县尉林桂德的汇报,王珉没有耽搁,先是让镇海府城隍庙奉祀官周海鸣率领法士捕快各二十名随镇海知县周子昆前往黄龙镇调查案情。 接着立刻铺开纸张,写好文书,传令驿卒六百里加急,连夜送往楚州刺史府。最后,又到府衙偏院再次会见蜀州宝箴院巡院使费正德之子费伯铭。 听得王珉说的消息,费伯铭非但没有惊慌,反而一口咬定高庆与李奇这两个魔修一定不在黄龙镇,反而最有可能到了镇海城内。 费伯铭如此肯定,倒让王珉有些吃惊,询问原因,费伯铭则说了高庆为救李奇,挨了他一剑。剑内藏有白龙雪山的煞气,不借助阳火之物,根本不能治愈,所以高庆一定会到城邑之中采购药物。 说着,费伯铭拿来纸笔,写下高庆可能采购的药物名称,让他去调查。 费正德是从四品上的上州巡院使,费伯铭也是从六品上的宝箴院佥事,费家又是西南望族,而且费伯铭又追了魔修长达两月,王珉自然相信他的判断。 接过信纸,王珉立刻唤来同知柳晟元,告诉他二人的样貌特征,让他带着信纸,赶紧带队去货栈药铺排查。柳晟元刚要走,王珉又把他叫住,吩咐他去请府学祭酒姚盛协助,有金丹期修士陪同,才能有备无患。 一时间镇海城鸡飞狗跳,但差了半天,直到夜幕降临,柳晟元和姚盛也没有逮住两人,今日两人在城内的足迹很乱,除开在四海货栈是二人同时出现,其他地方都只有一人出现。 而那边,周子昆已经率人赶往黄龙镇。 说起来法明和尚是金丹期修士,费伯铭和时伯川是罡气期修士,时仲原、徐巨和黄恕三人是凝煞期修士,时伯川四人还能组成四象大阵,威力非同一般。 六个人追捕两个金丹初期的修士,本没有什么难的,可是这两个魔修功法邪恶,极善隐藏,从不与你死斗,他们虽打不赢,但是逃跑还是有余力的。若不是费正德在二人身上种下蛊虫,可能早就让二人逃跑了。 当然自己父亲在高庆和李奇身上种下蛊虫这个绝密的消息,费伯铭自然不会轻易告诉王珉。 等柳晟元和姚盛回来,镇海府主副两位官员和费伯铭、法明和尚、姚盛三位便在府衙后堂商议制敌之策。 柳晟元提议明日封城,而后挨家挨户搜索,但王珉说现在他们还只是躲在城内,若是如此反是逼他们狗急跳墙,但是暗中排查可以做。 姚盛说可以由费伯铭画出两人画像,明日全城张贴,而后重兵守住城门,王珉又说如此和全城戒严并无不同。 费伯铭见此,明白了王珉什么意思,他这是只要高庆和李奇不再作案,哪怕二人在镇海府不走了也不管。 想明白此节,费伯铭顿时怒火中烧,想要出言刺他一句,左脚却被法明和尚踩了一下。看着法明和尚云淡风轻、事不关己的样子,费伯铭即刻冷静下来。 柳晟元好姚盛的提议都被拒绝,王珉又看向法明和费伯铭,法明虽是正五品上的西都兴元府奉国寺寺监,与王珉品级相同,但是他不争不抢,就是和费伯铭追剿高李二人都不多言一句,更何况是现在。 此一来四人都不言语,只是看向王珉,要他自己拿个主意。 府衙后堂虽不如大堂宽敞,空间却也不小,油灯被设有禁制阵法的灯笼罩着,散发着明亮而不耀眼的清光,厅堂之上却是一片寂静。 犹豫良久,王珉最终还是做了决断,将柳姚二人的方法折中,即城门四开,捕快逐坊张贴画像,由法明和尚、姚盛、费伯铭和柳晟元各领一部人马镇守四座城门,王珉亲率驻军从四海货栈所处的城东开始逐坊搜人。 既然商定此事,众人便各自散去。 其实费伯铭和法明和尚并不赞同王珉的安排,如此安排,力量分散,岂不是让高李二人从容逃跑?只可恨种在二人身上的蛊虫在二十里之内便无法催动。 回到法明和尚住处,费伯铭忍不住问法明:“大师,你说高李二人今夜会藏在何处?” 法明转了一会念珠,说道:“费佥事,依老衲看,这二人若是购齐了东西,可能今夜就逃了出去。” 费伯铭点点头,喟然而叹:“我亦是如此想,如是我料想不错,王府君也想到了。” 法明唱了佛号,说道:“众生皆道清修苦,佛说众生不知苦。王府君也是有他的苦处吧。” 费伯铭一时间感慨良多:“哎,想起我离开蜀州时,家父对我说,费家世受皇恩,我等所领俸禄,皆是百姓衣食所省,此去追捕魔修,务必除恶务尽,上报国恩,下报黎民。父亲说,有大师您在,他不担心我安危,就怕遇到做官无敌,做事无能之人时,我受不了冲动行事。” 法明道:“我与费院使相知相交,乃是多年好友,自然明白他对佥事你期望颇高。不过,费佥事也不必自抑,我想王府君定是已经将此处情况上报州中,楚州刺史孙叔大人不会袖手旁观的。” 费伯铭道:“但愿如此。”过了一会,又问道:“大师,你说我去请王珉开启护城大阵怎么样?” 法明站起身来,透过窗棂看着窗外的月亮,说道:“费佥事,你看明月高悬,便是偶有乌云遮月,可月亮就是月亮。本性已明了,佥事又何须强求呢?” 是啊,王珉会想不到该开启护城大阵吗?除了种蛊一事,自己可是将其他的都告诉他了,他能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既然刚才不提,自己现在跑过去说,他可能已经准备了好几套说辞拒绝自己了。 此时已经是亥时中(晚上十点),万籁俱寂,费伯铭正要向法明和尚告别,就听到门外有人惊呼。二人没有迟疑,推开房门立刻升腾而起,往那声音传来之处飞去。 飞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二人就看到底下有座院子燃起灯火,院子里的人在底下左奔右跑,吵吵嚷嚷。等二人降下身来,听得仔细,才发现底下的人在喊什么。 费伯铭拉住一个提着灯笼就要往外跑伙计,问道:“你们喊的林主事是谁?他怎么了?” 那伙计就是陈大龙,见到二人从天而降,知道是道行高深的修士,若是他们愿意出手,指不定还能将林子宁救回来呢。连忙说道:“刚才两个黑衣修士,一人提着大包,一人将我们主事林子宁抓走了。” 听了这话,费伯铭和法明和尚对视一眼,心中不约而同想到这是高庆和李奇购齐了药物连夜逃出城去了,但为何节外生枝抓一个货栈主事? 费伯铭再一问,陈大龙就说了:“这二人今日晌午来买了火云草,刚刚又来要我们给他紫燕草,等子宁去给他拿来时,那高个的直接就抓着子宁飞了。” 费伯铭看到院子中央有一个六尺身材的小胖子在那里呼天抢地,便觉得好奇,指着那个胖子就问道:“他是谁?怎么喊的这么凶?” 陈大龙看也不看,就回道:“这是我们少东家,他和林主事关系最好。” 费伯铭和法明又问了一些细节,待了解清楚事情全貌就不再管陈大龙,立即腾空而起,陈大龙还以为这二人是去救林子宁,却不想他们并不是去追高李二人,毕竟费伯铭只有罡气的修为,就是追上去,也留不下他们。 李奇背着一大包药物虽然不吃力,但是看着高庆提着一个昏过去的小子很是纳闷,问道:“老高,你抓这个小子做什么?要他做伺候你的仆役吗?” “老李,你刚刚没有听见吗?这群人里,这个小子最懂药性药理。我们买了那么多东西回去,不找个懂行的人配药熬制行吗?”高庆怕林子宁的衣服不结实,转而抓起他往肩上扛。 接着又说道:“趁他们还没有启动护城大阵,我们加快速度,赶紧飞出城去。” 听到城内突然响起了很大动静,负责管理护城大阵的周海鸣,立刻跑到府衙想向王珉请示启动护城大阵。但是等他到了府衙时,门子却说王府君已经睡了,有事明日来报。 五人刚刚还在商议抓捕高李二人的事情,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睡了?就算是睡了,也该被吵醒了。 周海鸣知道自己若是现在回去了,明日再来说这事,肯定要将责任扣在自己身上,因此一再坚持要今日见到府君大人。 那门子推脱了好一会,才关门回去请示,等了将近一刻钟才回来开门。等大门一开,门子请他到后堂去时,再是不谙世事,周海鸣也知道王珉是什么意思了。 心中有些鄙视王珉,但脸上仍是一脸敬意,说了来意,王珉自然是满口答应,还夸他尽职尽责。但是此时二人都明白,这护城大阵开与不开都没什么意义了,开了反而浪费钱粮,但二人都不能直接说。 就在这时,费伯铭和法明也来了,二人向王珉行过礼便说了从陈大龙那里了解到的情况,末了便说高庆和李奇已经飞出城去,不用开启护城大阵了。 听到这消息,王珉心中暗喜,脸上却是露出惋惜的神情。而周海鸣心中已然瞧不起王珉,但是脸上却不得不配合着露出惋惜的神情。 都没有人去管,高庆好掳了一个人出城呢。 也许被被抛弃过一次后,冥冥中被抛弃也就成了习惯了。 第一卷 漂泊江湖 第五章 真气入体 林子宁醒来时,天已大亮,入眼的是高耸的茅草屋顶,身体下面都是木板,他不敢动弹, 左右环顾之后,发现自己是在一座高脚屋内。 屏气凝神之后,发现自己衣服里仍有一个圆圆的的东西,忍住兴奋,林子宁伸手将它掏出来,等那珠子一入手,林子宁就知道这是那颗水晶珠。 就在这时,传来那高个男子尖细的声音:“不就是一个珠子么?用得着那么激动。快起来,睡得够死。” 林子宁脸上讪讪,不敢看他,倒真以为自己做了什么丢脸面的事情,起身将水晶珠放好,又觉得自己本就没有什么过错,怎么还要遭他说教一顿?心中有些气氛,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起身穿过房门就进了大厅,空间倒是比林子宁睡的要大上不少。林子宁抬眼一看,对面还有一扇门,应是另外的房间。拐出大门一条回廊向两侧延伸,脚下是五尺来高的楼梯,楼梯左前方有一间茅草亭子,亭子里放着一口大缸,后面是一间茅草屋。 左右看了看,虽不见那两名男子,但林子宁并不敢逃跑。 自从跟着白一先生,自己身体好歹支撑住了,这些年吃了不少丹药,泡了不少药澡,但身体的缺陷让自己只是将炼体境界练到圆满,能不能延年益寿不清楚,力敌千斤倒是能做到。 但若要他跟这两个御空而行、杀人如麻的邪魔较量一下,那不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了吗? 就在这时,那个矮个男子从右侧回廊拐过来,看到林子宁,便说道:“你这小子倒是挺乖觉,老实就好,若是有什么小心思,可别让李爷我知道,不然,你看看那边。” 说着话,李奇就往前面一指,林子宁顺着他的手势往前看,再往前看,就看到离这里大约两里地的灌木丛里有一团灰布,定睛细瞧之后,林子宁猛地一惊,连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那东西竟是几个人,不,现在应该说是几具尸体。 李奇很满意林子宁的表现,转过身,右手拍了拍林子宁的肩膀,直拍得林子宁半个身体都虚软了,才说道:“记住,老实听话,没事不要出声。” 说是说李奇是个矮个男子,那是相对高庆来说,他显得有些矮胖,实则李奇也有七尺(一米七五左右)来高,只比林子宁矮上两三寸。不过李奇这气势,怕是不下于两三丈高。 林子宁僵住身子,硬是从嘴里挤出几个字:“知,知道了。” 就在这时,高庆又在屋里说话了,尖尖细细的声音,在这四面环山的山坳里,显得尤为刺耳:“你进来。” 话仍是不多,指称也不明了,但是林子宁很清楚,他这是在叫自己。 等林子宁走到屋内,高庆指着矮桌上一碗清水道:“把它喝了。” 低头看着缺了几个口子的陶碗装着的清水,林子宁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只是简简单单四个字,但在林子宁眼里如同晴天霹雳,他再次僵住身子,好似行尸走肉一般,僵直地抬起头看着比他还高两三寸的高庆,往前走了一步,弯下身子端起陶碗。 高庆看着林子宁,不带任何神色,李奇看着林子宁,眼里有些玩味。 山里本就凉爽,又是早晨,但是林子宁额头上却冒出细密的汗粒。任是他想要拖延又能怎样?就这么点距离,就这么点重量,便是林子宁觉得这陶碗重如千钧,也端到了嘴边。 “都喝掉。”高庆又说了三个字。 李奇看着林子宁的眼神变得犀利了,也许若是林子宁不肯喝,他就要伊章劈死林子宁了。 咕咚咕咚,林子宁一狠心,直接将陶碗里的清水一饮而尽,虽然清水很清,也没有异味,但是林子宁却好像喝了烂泥臭水一般,直接跑到门外蹲下身子呕吐,直把胆汁都吐了出来才算罢休。 高李二人没有阻止林子宁呕吐,他们两个就在屋子里看着瘫软在木板上的林子宁。末了,李奇说了一句,你就是把胆吐出来也没用。 这水里有蛊,林子宁确信不疑。 过了好一会,林子宁才恢复气力,从栏杆边挪到墙角。高庆并不知道林子宁知道那么多,又解释道:“这水里有钻心蛊的蛊虫,身如毫末,喝进了嘴就吐不出来了。” 一听是什么钻心蛊,林子宁心里一愣,脸上不由自主露出惊喜的神色,好在他背对着两人,也不怕高李二人看到,不过也不敢确保这蛊虫就对自己没有效果。 许是林子宁被种了蛊虫,高庆觉得是自己人了,话却多了起来。 “若是蛊虫离了蛊母五十里便会自动发作,这蛊虫发作时,全身瘙痒,且有钻心之痛。若是你不听话,我这里催法也能让你体内的蛊虫发作。” 说完这句,高庆那里就没了声息,可是林子宁却感觉后背瘙痒,接着手臂和前身瘙痒不止,不过钻心之痛却没有。 林子宁顷刻之间就想得明明白白,立刻在木板上打滚呻吟,嘴里念叨:“好了好了,痒死我了,哎呦,痛死我了,求求你,饶了我吧,哎呀,痛死我了......”也不管栏杆边还有他吐出的涎水都沾到他身上,只在那里拼命打滚。 林子宁的表演颇为真诚,毕竟身体确实瘙痒难耐。 见林子宁见识了蛊虫的厉害,高庆不再催动蛊虫,开始说教起来。 “所谓不教而诛谓之乱。先让你见识了我的厉害,才能叫你记住我的恩德。你是个聪明机灵的,我抓你来,就是让你给我配药炼丹的,只要你老实听话,少不了你的好处。” 林子宁听了这话,连忙站起身来,跑到高庆身边,说道:“我一定听话,一定老实。” 见拿捏住了林子宁,高庆很是满意,又瞧见他身上脏兮兮的,还有些腥味,很是碍眼。就对他说道:“你去右边屋子里挑件衣服换上。” 林子宁进了右边那房间,格局和他睡得那间一样,都很空旷,进门右手边,就在他身旁,堆着不少青色灰色的葛布衣服,应是这屋子原本主人的衣服。 林子宁翻了翻,最后挑了一件青色上衣、一条灰色长裤。 等林子宁出来,高庆又说道:“你且去河边洗洗,再捉几条鱼回来,前面茅屋里有鱼叉和鱼篓。我们二人吃的不多,你得自己弄些吃食。” 这时李奇又说道:“你若是想开开荤,我也能带你去见见世面。” 李奇这话说得阴森森的,林子宁不敢接话,侧身低头连忙跑了出去。 这山谷的地势挺不错,听着水声走了两刻钟就到河边,若是熟悉了,从这里跑回去用不到一刻钟。 林子宁一手握叉一手提篓来到河边,将篓子里的衣服取出铺开在河边的矮树上,也不知道这衣服多久没有穿,之前的主人是个什么样的人,一时间不能浆洗,晒晒还是要的。 林子宁心中默念:“莫怪莫怪,你我都是苦命人,你先去了倒清爽,我还不知会怎样,穿你衣服莫要怪,他日有缘自报恩。” 将衣服铺好,林子宁又念了两遍才停了。 环顾四周,也看不到人烟,林子宁索性脱了个精光,好一个长条条白花花的小伙子。 他将中衣中裤留在岸上,将外衣长裤拿到河里揉搓了几下,就塞进鱼篓,又往里面里放了几块石头,不担心被水冲走才将鱼篓泡在河里。 转身将放在地上水晶珠拿起来,却感觉这水晶微微发烫。心里好奇,来了兴趣,双手并拢握住珠子,又从上方慢慢张开,双数就成掬水状,看着水晶珠静静地躺在手里,林子宁走下河滩,慢慢走到河中,等河水漫过腰身,就将双手没入水中。 一没入水中,以那珠子为核心,就在周遭形成了旋涡,旋涡旋转越来越快,旋涡也越来越大。林子宁想再握住这珠子,但旋转的水流直接冲开了他的双手。 随即这珠子就绕着林子宁旋转,一圈又一圈,林子宁有心想抓住这珠子,但是水深过腰,林子宁双腿根本不能灵活转动。转了几圈就跌入水中,呛了好几口水,等他重新站立起来,水晶珠却没有游走,只在他身边慢悠悠地飘着。 林子宁明白,若是这珠子想要跑,自己肯定是拦不住。便不再管它,任它在水里游荡。 回到岸上拿了鱼叉,林子宁走到河里,刚到水深过膝处就看到有一条七八寸长的大鱼悬浮在水中,看着一动不动。林子宁屏气凝神,慢慢举起鱼叉“歘”地一声,鱼叉刺入水中,提起鱼叉,却见上面空空如也。 如此这般,林子宁慢慢摸到用鱼叉刺鱼的诀窍,前后刺中了两条六七寸的草鱼和五六条手掌大小的鲤鱼,算的是收获颇丰了。 又刺中了一条六寸多的鲢鱼,林子宁觉得可以收工了,便要去看河中取回水晶珠。等他到了和中间一看,水晶珠正悬浮水中,而以它为核心形成了一个直径一尺的银色大球。 林子宁走上前去,慢慢将手伸到水中,待双手碰到那银色圆球时,就有一股温热暖流沁入指尖。这股热流已进入肌肤之内就从商阳穴而上,竟顺着经脉穿过合谷、偏历、曲池等穴。 这次却不同上次那样只到曲池穴就停住了,而是一鼓作气,穿过肘髎、手五里、臂臑、肩髃、巨骨、天鼎等穴,紧接着一击连穿扶突、口禾髎两穴,最后冲破迎香穴乃止。 久病成良医,林子宁知道水晶珠导引给他的热流两次之下竟是直接冲破了商阳、二间、三间、合谷、阳溪、偏历、温溜、下廉、上廉、手三里、曲池、肘髎、手五里、臂臑、肩髃、巨骨、天鼎、扶突、口禾髎、迎香二十个穴位,打通了他的手阳明大肠经。 他久久困扰的问题竟在今日解决了! 哦,不!其实在昨日清晨便已解决,昨日的那股热流就是真气,只不过他没有往这里想。 第一卷 漂泊江湖 第六章 就听有人在说书 不等林子宁高兴,他就感到身上已经瘙痒难耐,这是李奇在催他回去了。 给别人种蛊倒是挺有意思,还能隔空传递消息,哎,被别人种蛊也是挺有意思的,就是痒得很。 林子宁收了水晶珠,取了竹篓,拿出衣服拧干后回去,这会功夫身上的水珠也差不多吹干了。穿好中衣中裤,套上外套,林子宁又折了几片大叶子放到竹篓里,垫成碗状,再将那十来条鱼放进去,这就齐活了。 林子宁将竹篓背在身上,握住鱼叉,健步如飞,不到一刻钟就回到高脚楼。 远远地,林子宁就喊回来了。但是等到了高脚楼跟前也没看到有人在门外等他,也是,在别人眼里蚂蚁一样的角色,人家怎么会候着自己,怕是一个不高兴,就要取了自己项上人头。 林子宁独自一人在镇海城待了三年,早就习惯了自己照顾自己的日子。没人搭理自己也不错,取鱼晒衣、淘米烧火、杀鱼做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好在充作厨房和杂物间的茅屋里东西一应俱全,不过看着装米的箱子与茅屋并不相称,林子宁猜想应是那两人从哪里或抢或买,拿到这里的,依着那两人的性子,偷这种事情应该是不做的。 真相如何,林子宁也不去求证,当然更不敢去求证,反正他就这么想了,也这么信了。 一时间,林子宁竟然过上了山野渔村的隐居生活,也是有意思。 这厢林子宁认命一般做了缩头乌龟,那厢刘君宝却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昨天夜里本见了两名修士从天而降,问了陈二龙许多事情,以为这两人要去追劫了林子宁的两个邪修。心中还念着林子宁可能是小有波折,很快就会回来。 却不想等他从县衙报案出来,走了一两里路,竟看到这两人从府衙偏门出来,身后还跟着四个汉子。刘君宝拦住二人要问个究竟,却不想原本走在后面的四个汉子立马拦住自己。 刘君宝就这么隔着两三丈喊道:“我是四海货栈的少东家,我叫刘君宝,昨天晚上二位大师见过的。” 刘君宝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费伯铭和法明和尚,但是既然有一个光头和尚在,称他们大师总没有错吧,毕竟,“大师”可是大大的尊称。 费伯铭和法明走过来,时伯川四人自动就让开道路,二人看了刘君宝一眼,稍稍回想,就想起这是昨天夜里,四海货栈呼天抢地喊得最凶的那个少年。 费伯铭在刘君宝身边一边来回转着,一边打量他:“你叫刘君宝?” “是,我是刘君宝。” “与林子宁是何关系?” “他是我们店里的主事,嗯,昨天刚升的。”刘君宝有这句话时有点与有荣焉的感觉。 “倒是个人才,你为何叫住我们?” “有个问题想问二位大师。” “什么问题?” “昨夜大师可是去追那两个邪修了?不知可有林子宁的消息?” 费伯铭和法明对视一眼,心道,这个刘君宝确实和那个林子宁关系最亲密。可是费伯铭不知该如何回答刘君宝,抬眼看着不远处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沉默不言。 法明知道费伯铭心中还是有些愧疚,便走上前来,双手合掌与胸前,唱了佛号,说道:“刘檀越,老衲法号法明,乃是兴元府的僧人。” 兴元府?刘君宝心说,你一个西都兴元府的和尚,没事跑到我们楚州来做什么? 只见法明右手指向费伯铭,接着说道:“这位是蜀州宝箴院的佥事,费伯铭费大人。我们二人初到贵地,人生地不熟,不敢冒然行事。若是刘檀越急于找到贵店主事,可前往官府报官,我想官府自会捉拿匪徒,拯救贵店主事的。” 刘君宝明白了,感情你们两个昨天就是来看热闹的,昨天问东问西问了一大通话,倒让人白高兴一场。想到这,刘君宝不由得心里一沉,也不知道林子宁会如何,有心要相信林子宁吉人自有天相,但一想到昨天公孙成说的,心里就急得不行。 知道再问费伯铭和法明也问不出什么结果,刘君宝便向二人道了谢便告辞离去。 看着刘君宝脖颈处已经将棉衣浸湿,费伯铭才对法明说道:“仗义每从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大师,古人从不欺我啊。” “屠狗辈”是杀狗宰猪的下等人,刘君宝自然不是做这样的事情,但是相对于费伯铭这样的东南望族子弟来说,用“屠狗辈”来借指刘君宝虽然身份低微但心怀侠义并不过分。而费伯铭自然是读书人,但这里“负心”的“读书人”不用说就是王珉了。 法明也看者行色匆匆的刘君宝,说道:“心中有一点善念,就是夜里明灯照路;脚下行诸般善事,自会恩德庇佑他人。阿弥陀佛,刘檀越是个有福之人,我想他心心念念的林子宁必也会逢凶化吉,不知刘檀越是否和我佛有缘?” 见法明如此高看刘君宝,费伯铭也有些吃惊,问道:“大师是觉得刘君宝的资质根骨不错?” 法明道:“有善念,行善事,自会耳目聪明,所谓资质根骨,那是你们修道之人才讲的,佛门弟子眼中众生平等,只看众生是否有善根有善缘。好了,费佥事,我们还是赶紧走吧,到了住处还得收拾一番。” 你道这六人是去干嘛?却是今日早上黄恕和时仲原已然醒转过来,费伯铭瞧不起王珉,自然不愿意再在府衙逗留,乃是让徐巨找牙人租了一个院子,这会儿正搬家呢。好在六人没有什东西,身上带着银票银两,缺什么就买什么罢了。 不过巧的是,六人租住的院子就在林子宁的大元坊之内,和林子宁家只隔了四五座的院子。就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相见的缘分,见了有没有相识的缘分了。 等刘君宝回到四海货栈,刘振平和周贵也回来了,还没有见到二人,刘君宝就听到跟去的伙计在绘声绘色地讲他们的见闻。 刘君宝一听,也是心里一惊,黄龙镇驿站有正经的名字,就是把黄龙镇的“镇”去掉就是了。昨天听报案的都长说,黄龙驿站死了很多人,地上都是血迹,那么等他们赶过去,地上是不是应该有血迹尸骨是不是应该都还在? 从楚州去往宁州的驿道从黄龙镇边上经过,黄龙驿站就在驿道边上,离黄龙镇大约三里路。等他们一到黄龙镇,就感觉黄龙镇的人都是惊恐万分,已经有不少人卷起铺盖就要投奔亲戚去了。 原本巡检所的人应该在现场封锁,可他们到了驿站一看,一个人也没有,进了大门,里面安安静静的,地上墙上也干干净净的,哪里还有什么血迹?唯有七八个无头的尸体倒在院子里。 这倒不是可怕的,更可怕的是,大家做进去翻动尸体时,看到的竟然是骸骨。没有“尸”、也没有“体”这哪里是尸体,全都是惨白惨白的骸骨! 刘君宝听到这里,就见那个原本就生性跳脱的伙计兴奋异常,左脚踩长凳上,右手伸过头顶,大声说道:“这还不是最可怕的,你们知道最可怕的是什么?” 他这一问,围着他的人都很配合,脸上或是惊奇、或是痴迷,纷纷摇头,盯着他不眨眼。 吊足了大家的胃口,那伙计弯着腰弓着背,紧紧盯着他面前的一个人,紧着嗓子压着声音道:“没有鬼魂!” 什么?大家听得入迷,要是现在有一根针掉在地上,刘君宝也觉得自己能听得清清楚楚。但是“没有鬼魂”是什么意思,自己听错啦? 那伙计绝对有说书的天赋,见刚才的阵势让大家呆住了,猛地大喝一声:“那些被杀的人都魂飞魄散啦——” 吼~ 这时说的人精神抖擞,好似饮了玉液琼浆,听得人如痴如醉,竟似吸了迷魂之烟。 就听那伙计细细终于讲原委道来: “尸体化作骸骨,自然是惊了县令周大人,吓了我们一干随行人。只听周县令当中一站。”说到这,这伙计将左腿从凳子上放下来,双腿并立,左手下压,右手前伸,头微扬眉紧锁,双眼直视前方,大喊道:“嘚!法士何在?且与我立幡招魂。” “好!”听到这,众人又是鼓掌又是喝彩,那性子急的更是催促道,“后面如何了,你快些讲。” 哎,刘君宝突然想到,这要是在茶楼,许是已经有人扔钱打赏了。 那伙计见自己让众人鼓掌喝彩,心里也十分得意,他本就喜欢听说书先生讲故事,听得多了,这就学上了。 他将脸回正将手收回,站在众人之中,转着圈子讲道:“那城隍庙的法士一听县令招呼,立刻准备起来,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摆好了香案,立起了黄幡,城隍庙的郭奉官立于香案之前,只见他右手持剑、左手捏符,嘴中念念有词,脚下左冲右旋,没一会儿狂风便起黑烟遮目。众人是翘首以盼,都想见见鬼魂长得什么样子。却不想——” “什么?”听众很是配合。 “却不想,招一人不来,再招一人也是不来,直招了几八个人的魂魄都不来。没奈何,郭奉官只得拱手禀报周县令,这些人的魂魄都灰飞烟灭了。” 第一卷 漂泊江湖 第七章 到死也要硬一回 爱看热闹、爱凑热闹,爱受人关注,这是人之常情。 但原本恐怖而悲伤的事情,竟变作一场闹剧,刘君宝觉得按道理不应该如此啊。 那伙计说道郭奉官招魂不至便算结束了高/潮,后面大家如何反应、如何行动都无关紧要了。但是这伙计却了不起,经他的嘴一讲,花儿都开了。 等那伙计讲完,看到少东家刘君宝也在听着,心里有些小得意,见刘君宝招手示意自己过去,更是有些喜不自禁。却不想,走到刘君宝跟前听到一句:“比起做伙计,你更适合去说书。” 看着少东家刘君宝穿过门厅完后走去,这伙计不禁在想,我是不是真的更适合去说书? 至于这伙计是否真的去做了说书先生,此后又有怎样一番际遇,且不在此处说。单说刘君宝进了后院,来到后厅,就看到父亲刘振平、大掌柜公孙成和二掌柜周贵坐在那里,眉头紧锁,愁容满面。 刘君宝问候了三人,刚要坐下就听到前面在说昨天夜里林子宁的事情。刘君宝哪里能容别人编排林子宁,起身正要去说他们,就被刘振平叫住。 是啊,自己现在能听到他们说林子宁,父亲他们岂不是刚刚也听到了黄龙驿站的事?为什么之前不阻止呢?刘君宝看向刘振平,希望父亲能给自己解释一下。 刘振平没有说话,倒是周贵解释道:“不让说,估计他们会被吓坏的。” 哦,原来是这样!无关紧要的事情,说啊、吵啊、闹呀的,反而能让他们忘掉紧要的事情。 这时,刘振平问刘君宝道:“你去县衙报案,衙门里可有什么说法?” 刘君宝道:“他们说知道了,等县令回来一定会如实上报,然后就叫我回来等消息。” 刘振平道:“你不说,我也猜到了。” 刘君宝道:“父亲,那子宁怎么办?” 刘振平知道自己儿子的性子,虽然平时有些顽皮,但本性善良,就是爱玩,与林子宁又十分投契,眼下林子宁出了事,他自然是关心则乱。但是人力有时尽,只得安慰道:“子宁吉人自有天相,你莫要太担心,若是放心不下,就多替子宁祈祷上苍吧。” 自己是不是吉人自有天相,林子宁并不知道,只知道高庆和李奇看着高深莫测,实则也是和自己抢食的,亏得自己早做打算,多做了饭食。 吃抹干净,李奇放下筷子,哈哈一笑,说道:“想不到你这小子,年纪不大,手艺倒不错,你这一手红烧鲤鱼、清蒸鲢鱼很不错,草鱼做的也好吃。活了几百年,老李我也吃不过不少好吃的,你小子倒是能和大酒楼的大厨相比了。老高,你说是不是?” 自家人知自家事,自己的手艺如何林子宁非常清楚,只不过普通的家常饭,唯手熟尔,怎么敢和大厨相比?怕是你们犯了事东躲西/藏没正经吃过几顿饭就是了。 倒是高庆还有些养气功夫,淡淡回了句:“还不错,能下饭。”过了一会儿,又添了句:“往后我们两每日吃你一顿饭,若是米不够,你就跟老李说。” 林子宁又能如何,唯命是从罢了。 吃过饭,林子宁将碗筷锅盆都收拾了,就站到高庆跟前听他安排。 高庆问道:“你懂药理?” 林子宁道:“略懂一二。” “跟谁学的,学了多久?” “自己看书学的,遇到不懂的就问别人,学了有四五年了。”林子宁确实是自学成才,在兴元府时,白一先生为他把脉施药,见他有兴趣,也教了他几句药理,后来就是林子宁自己看书自学了,还不仅仅是学药理,连望闻问切就诊开方的医理也学了。 白一先生藏书颇丰,所学也驳杂,却没有正经教过林子宁药理医理,只不过林子宁遇到不懂的就去问他,每当林子宁有问题问他时,总能问有所得就是了,勉强能说林子宁自学成才。 听到林子宁这样回答,高庆止住声,抬眼看了他一眼,像是在想自己能不能相信林子宁。又是李奇说话了:“你说你年纪轻轻的,做菜自学成才也就罢了,若是我不信,便是吃你几口饭菜,也不至于毒死。就连药理也能自学成才吗?” 接着李奇又对高庆道:“老高,你想叉了,这小子就是一个西贝货。指不定平日里做了什么坏事,得罪了店里的伙计,他们昨天才把他推出来。既打发了我们,又除了一个祸害,一举两得。” 林子宁有心辩驳几句,你们才是祸害,你们俩八辈祖宗都是祸害,但怕话一说出来,他们俩直接给自己来个痛快的,往生极乐世界去,那就真是阿弥陀佛了。 见林子宁沉默无言,不做辩解,高庆只在那里坐着,现在干脆连眼睛也闭了,李奇有些急,指着林子宁说道:“你小子说话,若不能让我们信了你懂药理,我现在就就让你好受。” 林子宁知道,别看这个老李咋咋呼呼,嗓门挺大,但是真正做决定的还是坐着不言语的老高。听了李奇的话,他们有马上说话,而是看了高庆一眼。 见高庆不说话,算是默认了李奇的话,林子宁就知道自己不能在藏拙了。 他本想自己老老实实的,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只比幢了机关的木头人多张嘴,也不要显摆什么,就怕自己一时没注意,让二人觉得看上自己,可现在却不得不显露真功夫了。 林子宁道:“我为人自是谦逊,平日里从不与人争吵,我若是不懂装懂,瞎编一个出身不就好了?你还能去查实吗?” 林子宁本以为这话说出来,高庆会有所反应,却不想他仍是闭着眼睛一动不动,而李奇却是哈哈一笑道:“你怎知我不能查实?我且告诉你,我们噬血宗有一门独门秘笈,名叫摄魂搜神术。你说的是真是假,我一查你的魂魄就知道了。” 李奇这话吧林子宁吓了一大跳,想不到还有这等邪门的功夫,顿时有些心虚,但转念一想,便是他来搜自己的魂魄又能怎样?我又没说假话,若是搜出来我的秘密,我倒还要谢谢他呢。 想到这里,林子宁豁出去了,胸一挺,双眼盯着李奇,掷地有声道:“那你就来搜我的魂魄好了,我自没有撒谎,还怕你不成。” 想不到这小子还有这等气概,不仅是李奇觉得惊讶,就连高庆也睁开眼睛看着林子宁。 林子宁这话激起了李奇的狠劲,他大声一嘿,说道:“你道李爷爷不敢搜你的魂魄吗?你敢这样说,乃是因为你不知道这摄魂搜神术的厉害,我一搜你的魂魄,你的魂魄就要受损,我若是看你不痛快,给你搜上几次,保管你变成一个傻子。” 原来这邪术还有这样的威力,怪不得你们俩是邪修。 等李奇说完,高庆终于接过话,说道:“倒不是不信你,就不你自己觉得自己学得精深实际却是个银样镴枪头,若是这样搜了魂魄又能怎样?” 听了这话,林子宁暗暗心惊,怪不得你半天不说话,原来你是在想这些,我虽没有爷爷奶奶告诉我,但我今天算是见识了,越是叫的厉害的狗越不伤人,你这不声不响的老狗指不定一张嘴就封喉了。 林子宁知道,高庆这么说,就是要他自己想个办法证明自己懂药理。 林子宁看看高庆,又看看李奇,见二人不再言语,都是盯着自己看,便说道:“自古药理医理不分家,我不仅懂药理,还懂医理。我会四诊之法,我给谁制药,就给谁诊病,我能说出脉象,便能证明我懂药理医理吧?” 李奇被林子宁这口气吓了一跳,大声喝问道:“你多大年纪,怎敢如此狂傲?” 也是,看着年纪不大,又是自学药理,又是自学医理,可不是狂傲么? 林子宁道:“有理不在声高,有志不在年糕。你管我多大年纪,我便是从娘胎里带来的,你要怎样?诊脉之后我自将脉象告诉你们,你们只需验证一番,不是就知道了?我年纪是大是小,你们昨天又不是没看见我?怎要如此多话?” 泥人也有三分性子,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这样说是撒谎骗人,那样说是狂傲不逊,林子宁全然忘了自己身价姓名还捏在别人手心里,蹭的一下火气就上了。 话一说完,火气就是一泄,火气一泄,胆气跟着就泄了。这胆气一泄,林子宁腿就在发抖,但他知道若是这两个魔头要杀自己,便是跪地求饶也用了,这样反倒是死得体面一些。就是到了阴曹地府,也能向阎王判官申诉自己如何英勇、如何不屈。 到死也要硬一回! 哎,也是怪他年纪小、运到也不好,不知道噬血宗除了摄魂搜神这等邪术,更有让人魂飞魄散的邪术。 不然,就要念一句“魂飞魄散全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了。 不过,看到林子宁突然如此强项,高庆和李奇倒真的信了他七八分。 被他这么一抢白,李奇也不气恼,说话的声音也低了几分,夸赞道:“你这小子倒也有几分胆色,若是运道好,我倒想收个像你这样的徒弟。” 被李奇这么一夸,林子宁又是胆战心惊,还是不要运道好吧,我们以后做两个相忘于江湖,至死不相往来的陌生人就挺好的。 林子宁又看看高庆,见他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不知道他又在想些什么阴损的主意。却听他开口说道:“那你便看看我的脉象。” 第一卷 漂泊江湖 第八章 做个大夫需配药 梳洗罢,林子宁坐在方桌左手凳子上,闭着眼睛,调整呼吸,心里默念静心诀。 那厢高庆则坐在方桌上首,正对大门,将手放在方桌之上的枕头上。而李奇则坐在方桌右手凳子上,双手抱于胸前,一脸审视地看着林子宁。 若要治病,则需先判断病症,诊明病因。诊断病症的方法有四种,即望、闻、问、切,此即林子宁所言四诊之法。 望诊即观面色、肌肤、指甲和舌象。闻诊乃听声嗅气。问诊则是大夫询问病人或家属,了解病症,询问发病过程。切诊乃是以指压脉,根据经脉运转不同,诊明病情。诸位看官若想悉知,则可自行百度去也,小可不再此处赘言。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林子宁睁开双眼,说道:“高先生,我要诊断了。” 既然给自己诊病,便是医者,理应尊敬。高庆微微点头、平伸右手,说道:“请。” 林子宁首用望诊,先是看了高庆露出的手腕,继而看他的脸,脸色发白,目光有晦暗之状。接着叫高庆张开嘴巴,舌质纹理细腻、红绛而瘦,舌苔白滑/湿润。 望诊之后就是闻诊,林子宁请高庆说了一句话,语音声高有力,前轻后重,又叫高庆长呃一声,呃声低而长,且微弱无力。又嗅其味,腥味较重,这却不能算数了,多是死者血腥熏染所致。 其三是问诊,但是林子宁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欲将问诊放于最后,好让高庆和李奇验证便跳过了。乃是先切脉诊病,发现高庆的脉象沉迟而虚涩。 望闻切三诊之后,林子宁将右手收回,说道:“我已知晓高先生的病情,现用问诊之法验证,不知高先生意下如何?” “好”高庆仍是寡言少语,也左手收回,微微点头。 断定生死的考验就要来了,林子宁坐得笔直,轻咳一声,问道:“是否口淡不渴而喜喝热饮?” 高庆答道:“是。” 李奇本要看林子宁的笑话,却不想他竟说中了高庆的症状,不过,若是自己仔细观察也能看得出来。仍是双手抱于胸前,一脸审视,并不出声。 林子宁又问道:“是否小便清长大便便溏?” 高庆又答道:“是” 又说中了!李奇双眼瞪得又大又圆。心道,这小子还真有几分本事,莫不是瞎猜的吧? 林子宁问道:“是否夜里时有周身发冷,心胸闷痛,遇冷痛增,得温痛减的症状?” 高庆答道:“是。” 事不过三,林子宁竟能说中高庆的三处症状,李奇不知不觉间已经将双手放下,眼里也少了几分审视的意味。 就在这,林子宁突然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双眼紧盯高庆,朗声道:“先生二三月之内,曾被利刃刺于左腹,不知我说的对不对?” 被林子宁猛的一问,高庆眼神一凛,亦是紧盯着林子宁。 而李奇竟是身子不稳,“啊”地一声,连着凳子一并往后面倒去。 在李奇倒下的瞬间,高庆也站起来,却是转身背对林子宁。 林子宁紧盯高庆,站立无言,李奇起身之后,也不说话,而高庆则是面壁沉思,一时间屋内寂静无声。 约么半柱香之后,高庆缓缓说道:“四十余日前,我被人用剑刺入左腹。” 这时,李奇才出声道:“神了!” 听得高庆和李奇的话,林子宁心里也有些许的骄傲,暗道,李老匹夫,你林小爷可有狂傲的资格? 本是将林子宁这个毛头孩子当作备手掳来,却不想是捡了个宝贝,这小子心思倒是重的很,若不是这番逼迫,他怕是根本不愿意出力。指不定自己配错了药,他也将错就错,看着我自是恶果。 不同于李奇的惊奇、林子宁的傲娇,高庆却是又喜又惊,转过身来,看着林子宁,一时间有些踌躇。 林子宁本想着高庆会问自己将他的病症定为什么,却不想高庆是这样一副神色,念头一转,便明白了,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卖弄过头了! 不过他到底是机敏异于常人,知道不能过于冷静,立刻在脸上浮现疑惑的神情,接着问道:“高先生,可还需要我说一说诊断的结果。” 见林子宁这样问,高庆脸上已是一脸和蔼,浑不见之前的踌躇,接着他往凳子上一坐,一边挥手示意一边说:“坐,坐。小郎君才貌双全,真是难得啊。我的病症我自知晓,小郎君医术高明我亦信了,自是不需多费口舌。小郎君自去配药即可,无需说与我听。” 千年王八万年龟,百年兔子不得追。 听得高庆这样说,林子宁一口老血又咽了下去。本想故意说错几个症状脉象,配错几位药,一来显拙二来推责。谁曾想,高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想好了对策,直接把自己挂在半空,底下还竖着一根削得又尖又细的竹竿,嗯,更有可能是精钢炼制的长枪! 若是没有跳起来居高临下这一问,或许林子宁还可以装疯卖傻,硬是将高清的病情和治疗方法说出来。 但是,有其势,必有其志;有其志,必有其谋。依谋养志,倚志成势。 我知道我的医术不如你,我也知道你已经诊断出我的病情,我还知道你知道我医术不如你,我更知道你可能会故意给我配错药,我更更知道你可能想试探我医术哪里不如你。 但是,但是我就不让你说出来!你且打落牙往肚里吞,欲喷血往肚中咽! 你自放心给我配错药吧,只要不被我发现,你自可以逍遥快活,否则,定教你魂飞魄散。 在今日刚刚醒来时,林子宁于高庆而言可有可无,便如蝼蚁一般,捏死了不费劲,扫开了不碍事。但此时,林子宁于高庆而言则是寒冬炭火、炎夏寒冰,虽然不可或缺,但亦有反噬之虞。 一言以蔽之,林子宁有本钱了,有了反制高庆的手段了,让高庆投鼠忌器了。但本钱少得可怜,反制效果甚微,一狠心,把老鼠杀了,也不碍大事,毕竟本身就是把他当作备手,如今之意,乃是精益求精,密益加密罢了。 林子宁不敢多说什么,只得乖乖坐下,谦虚道:“我的医术有限,今次是我第一次诊断。” 林子宁说的是实话,但是李奇和高庆如何信他? 只听李奇说道:“便是你第一次诊断,也比那等寻常的庸医好上许多。” 高庆接话道:“小郎君年少有才,怎能和那等庸医相比。” 李奇告罪道:“前言不慎,前言不慎。不过,太谦虚也不是什么好事。” 高庆道:“过谦者怀诈,过默者藏奸。太谦虚自然不好。” 到底是老江湖,二人你来我往,话里话外是绵里藏针,倒让林子宁见识了什么叫是赞是骂,汝自品味。只得接话道:“我自幼诚实,从不骗人。学医也只是在纸上谈兵法,未曾下场打过仗,二位便是看我年纪,也该知道的。” 林子宁这话的意思是,我先把话放于此处,若是医治得当,我也不敢居功,若是手法失措,你们也莫要怪我。 有点功成不在我,事败莫怨人的意思。 二人见林子宁这样说了,也不多说。高庆道:“小郎君放手去做就是了,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说来。唯有一个要求——越快越好,不可耽搁太久。” 说完,高庆顿了顿,复又说道:“若是我得小郎君施以援手,能以痊愈,高某必将重谢。” 为什么不能耽搁太久,一是怕林子宁携医自傲,故意拖延,二是怕官府追剿,不能在此地多留。 痊愈之后,重谢什么?放你自由罢了。 若不能痊愈呢? 都是明白人,何须问这么多? 既然高庆如此说了,林子宁便道:“那我立刻配药。” 林子宁这么上道,高庆很是高兴:“好,小郎君真是个实在人。药物都在右手的房间,你刚刚应该看到了,就拜托小郎君了。” 闻言,林子宁立刻起身就去配药。 等林子宁进到右边屋子,高庆又对李奇道:“老李,你且去找套被褥和几套换洗衣服来,再弄些酒肉山珍回来吧,可不要让小郎君分心。” 李奇听了这话,咧嘴哈哈一笑,拍了拍大腿,喊道:“省的省的,你们在这里等着就好。”说完话就站起身来走到右侧房门,对着正在铺开药物的林子宁道:“小郎君,你可有什么要求,或是还需要什么东西?” 林子宁正在仍埋头翻检药物,听得此言头也不抬就回道:“只要是新的,寻常的衣服被褥就可以,若是方便,给我带几本医药丹符的书籍和笔墨纸砚。” “小郎君,还会炼丹画符吗?” “不会。” “那你为何要这些书?” “药物配置好之后,还需炼化成丹药。我虽然不会炼丹,却也得看看炼丹画符的原理,这样才好配置药物。” 听得林子宁这样说,李奇忙道:“小郎君想得周到,我必尽力找寻。” 在外面的高庆听得此言,也觉得不管林子宁有什么心思,最起码办事确实是认真,继而又想起了自己当年刚刚拜入师门时,也是如此兢兢业业,才得了师父的认可,被明确指为衣钵传人。 见林子宁如此负责,李奇又问了他是否还需别的东西,还说,若是需要,一两个人也是可以带的,男女都行。 林子宁忙说不用不用。自己这情况,何必再去糟践别人呢?这老李好不正经。 调戏了一番林子宁,李奇倒是心情不错,出了大门便腾空而起飞走了。 没一会儿,高庆就听见林子宁在里面一边翻动东西,一边背诵药理,他嘴角一笑,看着门外的天地草木,并无言语。 第一卷 漂泊江湖 第九章 仔细备药有玄机 高庆的病情并不简单,费伯铭的一剑将寒气侵入他体内时,若是他短时间内能够运功逼出,用心调养一番,只需一月便能痊愈。 但是费伯铭和法明一路追,高庆和李奇一路逃,直到前日晚上,二人寻得一个破绽,才击伤时伯川三人,给自己挤出了治病的时间。若非那六人紧追,自己何至于有性命之虞?若非需要治病,何需在此耽搁? 等沉下心来,林子宁觉得高庆不让自己说出病情,也是怕李奇知道了心灰意冷,自暴自弃,生起鱼死网破的念头。 五脏六腑之中,心、肝、脾、肺、肾皆实心之的脏器,故名五脏,小肠、胆、胃、大肠、膀胱等为空心之容器,并与心、肝、脾、肺、肾一一对应,,乃为五腑又将人体的胸腔和腹腔分为上焦、中焦、下焦,统称为三焦,是为第六腑。 高庆的病症先乃是寒邪内侵脏腑,则损伤阳气,阳气虚衰,则不能温煦形体,故形寒肢冷,面色晄白。阴寒内盛,则津/液不伤,故口淡不渴喜热饮。寒属阴主静,故静而少言。尿清便溏,舌淡苔白润,脉沉迟涩实,为里寒之征。 什么意思?就是寒气入侵肌肤,加上身体疲惫、长途奔波,已由表征之伤,转为内里之疾,有外寒转为里寒,而且是寒到心里,已然伤了心脉。 心与小肠相络属,其华在面,其充在血脉,开窍于舌。 华者,荣华外露之意,其华在面乃是指,面部肌肤赖气血以养,气血充盛、和调,则面部红润光泽。充者,充盈之意也,其充在血脉是指,心脏所生之血行于脉。窍者,内外交通之孔也,开窍于舌是指,心脏通过舌头与外界相通。 心气不足,心血亏少,则脉细弱、节律不整,即为沉脉之象。心血瘀阻则脉涩不畅。一息脉跳不足四次,则为迟脉之象,病属“寒”性无疑。心已伤则小肠不健,故而舌淡苔白润、尿清便溏。 心又与脾肾相连,脾胃互为表里,肾与膀胱互为表里,心已伤而久不愈,则脾、胃、肾、膀胱等亦随之受损,继而五脏六腑运行不调,内里腐化,危在旦夕。 心在五行之中属火,心已伤则火气不盛,火气不盛则形寒肢冷。 寒到里头生虚火,若虚火一生则体内寒热相杂、阴阳不协、真气紊乱。若不控制病势,便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活了。 林子宁将药物一一摆开,心中默默思考如何搭配药物,又该如何熬制丹药。 丹药之术讲究君臣主辅,头痛医头脚痛医脚,那是刚入门的药铺伙计干的事,但是世间诸多庸医也只会头痛医头脚痛医脚。 况且修道之人的病灶,岂是凡人可以同日而语的。光是焚烧炉鼎之火,还分三昧真火、南明离火、太阳真火、太阴真火等等,更有非人间可有的幽冥之火、九天玄火和紫薇天火和佛家所讲的红莲业火。 药物特性不同,炼制所用的火性不相同,虽则隔了一层炉鼎,不怕火性不对烧坏了药物,但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行的,况且,一般人根本施展不出三昧真火、南明离火等火种,炼丹药能用的就是柴火。故而才有了辅以符篆,变通火性之举。 李奇一去就是两个时辰,去时两手空空,回来时也是两手空空。林子宁一看还以为他此去一无所获呢,却不想他掏出一个布袋,林子宁想这是将东西放在布袋里了。 可昨天自己昏过去之前,明明看到他背着那大大的包裹啊,为何不放在布袋里呢?真是奇怪! 李奇看到林子宁一脸讶异之色,问道:“怎么?没见过储物袋?若是你想要,等哪天赶上了,抢一个给你就是了。” 林子宁不欲与他们有过多牵扯,抢一个储物袋给自己?那不是告诉别人,邪修二人组多了一个跟班伙计吗?本还想说出疑惑,被他这么一说,却是闭口不言,不再看他。 李奇见林子宁不仅不说话,更是将头转过去,便骂道:“你这小子发什么神经!” 林子宁还是不理会他,自顾自地从地上的一堆包裹中挑出了笔墨纸砚,放在桌上,往砚台中到了一杯清水,持墨研磨。看着在砚台的清水中慢慢弥散的黑色墨汁,林子宁忽然忆起彼时在兴元府替白一先生研墨的情形,一别三年,也不知道先生如今是何情状。 铺开纸张,用镇纸压住,林子宁就提笔蘸墨,犹豫良久,还是在纸上写下药方。从右往左,一列一药,上写药名,下列剂量。前七味药都是一挥而就,到了第八味药时,林子宁笔势一滞,但复又行笔顺畅起来。 看着林子宁写好的药方,高庆闭目沉思,良久之后睁开双眼,指着纸上一行字问道:“为什么要加这一味药?而且要这么多量?” 林子宁看向高庆所指的是第八列,写的是“寒星子一斤”。心里一惊,脸上则神色不显。 寒星子朝阴避阳,是生长于山北水南形如繁星的淡紫色小花,为日常所见的草药,并不稀奇。而一斤乃是十六份的用量,即一两一份(旧制一斤十六两),阴寒之物放在治疗里寒之症的药里,用量不算少了。 寻常大夫看病时,是按照一份药量开方,然后写明抓几副药,药柜上的伙计照方抓药,是一张纸包一副药。病人回家熬药也是一副药一熬,且是一副药熬两到三次,遇到家里穷的,更是将药水熬淡、药渣熬酥了。 但是用丹炉炼制丹药,却不能这样,往往是几份十几份的药量,放在一起炼制。为了使每颗丹药的药性相同、药效一致,必须要用真火熬制、真气牵引,出丹之时更是要释放真气包裹丹药,不使其药性外泄。 故而林子宁写的是“寒星子一斤”,故而林子宁说自己不会炼丹。 高庆这么一问,林子宁不知道他真不懂,还是装不懂,按住心中不安,耐心解释道:“高先生乃是寒气入里之症,我虽不知这寒气源于哪里,但是寒性极深,已伤脏腑。故而先需温补固体,继而猛火去寒,但阳火之药一多,又会助长心火虚烧,则又需阴寒之药以作牵制,既不使丹药火性过猛,又可先行抑制心生虚火。” 高庆倒还真不知道其中道理,听了林子宁的解释,觉得有几分道理,但是又觉得心中不安。 用?还是不用呢? 高庆脸色木然,目视门外天地,右手手腕压在药方上,食中二指慢慢敲着,一下,又一下...... 一时间,李奇不知二人所言何物,不知该说什么,林子宁双腿已然发颤,额头两边冒出细汗,但仍是像木头人一般一动不动。 等到气氛压抑到极致之时,高庆突然问道:“这药用什么做引?” 来了。 “火云草之根须做引。” “有何说法?” “南方湿瘴弥漫,乃是干湿阴阳不分之地,火云草生长此地却根须硬实,乃是因为其根须不惧干湿、阴阳皆纳。用它做药引,既能助火云草这味主药统制诸药,又可以作为温养寒星子的后手。” 听了此言,就是李奇也觉得有些道理,不过他不善此道,并不出声。而高庆似乎也少了几分戒备,说道:“很好,你照着房子备药吧。” “那寒星子?” “我让老李去买来。你多久可以备好药?” “半个时辰即可。” “那我在一个时辰后开始炼丹。你有什么建议?” “我这方子是按十份丹药开的,需得成丹六颗以上,用于内服,才能治病,不知先生可有把握?” “十份药,炼成六份,嗯~,问题不大,还有什么建议吗? “我只粗读了几本画符炼丹的书,并不善此道,若是容我在边上看着先生开炉炼丹,再让我温习几本丹书,或许下次先生再问时,可以说上几句。” “那你备好药之后,吃点东西稍作休息,等我开炉时,你帮我烧火扇风。” 林子宁倒也见过白一先生炼丹,但那时他身体弱小,气力不足,白一先生从未让他干烧火扇风这种耗费体力的事情,只是让他在边上看着。 林子宁虽然看得津津有味,觉得白一先生仙风道骨,尤其是丹炉盖子一掀,白一先生双手释放真气裹住将要成型的丹药时,那气势、那神采,让林子宁满眼放光,满心崇敬。 别以为修道之人开炉炼丹是寻常之事,不说别的,就是见识了林子宁和高庆一番言语,便应知道,不同药理根本练不出可用的丹药,你要是胡乱往丹炉里一扔,便是练出来丹药,可能也是毒丹。 更遑论需要用真气牵引温养丹药,若是真气不足或是真气驳杂,你练出的丹药又是什么样子?弄不好,丹炉一开,里面飞出的是一滩乌黑腥臭的浓汁。 于是乎,三人各有分工,李奇复做了搬运工,飞出去采买寒星草,林子宁回到右边房间配药去了,而高庆则闭目养神,调整真气,为开炉炼丹做准备。 李奇此去买药甚是简单,两刻钟不到就回来了。见他回来,高庆又让他去后面山上挖一个炼丹用的石洞,高脚楼里是没法练丹的。 等挖好洞穴,李奇带着林子宁、高庆带着草药就飞了过去。 一切准备就绪,就要开炉炼丹。 第一卷 漂泊江湖 第十章 体内竟然扇出一股暖流来 镇海城,府衙。 王珉在接到楚州刺史孙叔昌传来的文书时,很是激动。 旁人自以为他尸位素餐,并不作为,可是谁知道自己的难处,就拿昨夜之事来说,及早开启护城大阵,固然可以将两个邪修堵在城内,但若如此,一旦打斗起来,城内的百姓岂不是死伤惨重? 将高李二人放出城去,固然有纵虎归山的可能,但高庆不是伤得很重吗,缓急之间,他们两人又能逃多远?再说了,遇到难事不能惊慌武断,将事情上报并请求指示和支援才是正道。 这不,刺史行文来了。 王珉忍住激动,翻开折子,孙叔刺史指令很是明确:不可轻举妄动,待宝箴院巡院使杨任回到楚阳城,他即刻会请杨任率领法士前往镇海城,主持剿灭邪修一事。 看到如此令人满意的折子,王珉当即就想浮一大白。不管是费伯铭,还是周海鸣,没有做过地方主官,就不明白其中的道理,牧民一方首在安靖,需要顾全大局,不可草率行事。 不过,既然两个邪修已逃出城去,宝箴院巡院使更是不日就要赶到镇海主持大局,眼下却是可以严守城门,搜查城内不法之徒。 一来有备无患,二来也好迎接杨任。 打定主意,王珉立刻召集镇海府同知、推官、经历、城隍奉祀官和镇海县县令、县丞、县尉、典史等,商议全城搜索一事。众人戌时初到齐,都认为既然发生昨日之事,全城搜捕潜藏贼人或来历不明的人,必然是一件好事,而且办起来并不难。 周子昆甚至说,若是时机成熟,搜索完城内之后,亦可将法士兵卒派出城,奔赴四厢搜索,连乡野村庄也不要放过,正好可以借此事肃靖地方。 听周子昆提了这么一个建议,王珉也是眼前一亮,镇海府本来风平浪静的,若不是费伯铭一路从蜀州追着那两个邪修赶到这里,怎么会出昨天那两件事情? 若是安安稳稳将此事对付过去,自然也行,但是脸上仍是无光,若是趁机搜索地方,缉拿歹人,岂不是说明我等实乃有为、有担当之人吗? 二人一拍即合,先于明日在城内搜索,等杨任一到,即刻在全县搜索,而王珉更想到了第三步,等两个邪修被抓捕归案,即刻在镇海府内全境搜索,务必要化危为机! 王珉又安排了明日搜城的具体任务,乃是由同知柳晟元负责,县令周子昆协助,由府衙捕快镇守四门,由县衙捕快挨坊搜索。 不得不说,这王珉十分精于为官之道,经周子昆稍一提醒,一件祸事就变成他的政绩,了不得,真是了不得!不过他这一番安排,倒也让众人心里安定了不少。 与此同时,高庆、李奇和林子宁已经来到一座无名石山前。 这座无名石山居于群山之中,四周都是高山密林,是山前无路山后无沟。三人落在石洞之前,只见草木森森,遮门避户。 进得石洞,中间是一个直径四丈有余的大圆厅,拱形圆顶离地六丈有余,洞顶周围乃是一圈分布均匀的孔洞,这些孔洞或大或小,既可引来阳亮光,又可排出烟雾。大洞四周开有四个宽五尺有余,高约一丈的拱形门洞。 石洞中央是一个直径两丈、深约三尺的圆坑,想来是用于放置丹炉。圆坑左侧挨着洞壁有一个长约一丈、宽高各五尺有余的石台,应是用来放置药物的。 洞室之内亮堂堂凉飕飕,采光自然通风顺畅,丝毫没有湿热,端的是修道炼丹的好处所。 看到高庆一脸满意、林子宁满是惊奇,李奇也不禁有些自得。 高庆也不二话,立刻从储物袋中掏出一个直径一丈五尺、高约三丈的三足铜鼎,置于圆坑之内。又将药物放在石台之上,又从储物袋内掏出几根焦黑的木炭扔到丹炉之下,那几根木炭很是有趣,一扔到圆坑之内便自己个儿烧了起来,也不知这是什么宝贝。他又拿出几枚符篆,摄空贴在丹炉之上。 若是眼前站的是白一先生,林子宁自然呀好哈请教一番,但是眼前是高庆这个魔头,林子宁自不敢多说什么,还怕自己一着不慎惹恼了他呢,便是引起他猜忌也是不好。 林子宁不敢问高庆,高庆却敢问林子宁:“你可曾修炼什么功法?” 林子宁知道他为何问自己,便回道:“我从小身体便有缺陷,经脉不通,体内无法产生真气。虽然一心向道,但是只练到炼体境界,不过扇风的力气还是有的。” 听得林子宁说自己经脉不通,高庆和李奇都是一脸诧异,继而又露出让林子宁看不明白的神色。只见高庆右手抓过林子宁的左手,左手则向林子宁左手注入真气,就感觉真气随进随散,好似泥牛入海一般。 体内竟然不能储存真气,高庆甚是惊奇,接着高庆换了左手拖着林子宁的左手,而用右手切脉。脉息平缓中实、均匀规律,并无重病之兆,怎么可能会经脉不通呢? 如此聪慧健硕的小郎君,竟只能做个凡夫俗子吗?又想到,若是他真的帮自己治好了重伤,倒不是不能给他机缘。 放下林子宁的左手,高庆又拿出一把芭蕉扇递给他,并嘱咐道:“你先不重不轻不急不缓地扇上一刻钟,等丹炉烧的发烫了,就可以停下来,之后你听我的吩咐就是了。” 林子宁依言,便不重不轻不急不缓地开始扇起来,如此扇了一刻钟,丹炉上已经泛起红光,高庆那边也准备了。 哐啷啷,丹炉的盖子缓缓掀开,一道猛烈的白烟直接冲出来,直奔洞顶,顺着孔洞散了出去。高庆则飞到半空,开始向丹炉内投放药物,待投了六七味药物后,又将炉盖阖上,对林子宁喊道:“用力猛扇,速度要快!” 好在林子宁体力强健,憋着气用力猛扇了七七四十九下,直把这火扇得绕着丹炉炉身极速旋转不停。看得李奇惊呼:“扇得好火!” 林子宁听了李奇的话就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出来,便是想出来哪里不对劲,也说不出话来了,因为他已经累到虚脱,汗水已经将衣服打湿了,好在高庆叫了声停,不然林子宁可能直接累死。 想不到烧火这事也不容易,哎,这世道,除了吃饭看着容易些,那有什么容易的事啊。哎,没本事,饭也吃不容易! 可别小瞧烧火扇风这事,刚开始这几下轻轻松松。 扇到十来下,感觉手上悬着十来斤的秤砣,有些费劲。 扇到二十来下,就好像手上捆着两只百来斤的小牛,吃力得不行。 再扇到三十来下,小牛换作了熊瞎子,必需使出吃奶的劲了。 到了最后这几下,手上好似压着两座小山,便是咬牙切齿也扇不动了,那是凭着一股意念,憋着一股狠劲,才一下一下地扇出去! 若是意念不精纯,没有这股子韧劲狠劲,林子宁很有可能就力竭而死了。 林子宁瘫坐在地上,但处于关元、气海,神阙、命门四穴汇合处的下丹田竟然生出一股暖流! 林子宁在心中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心中狂笑,脸上也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欣喜的神色,李奇看着林子宁有些奇怪,这小子疯了吗?哦,应该是让他停下来,高兴坏了。 没听见高庆招呼自己,林子宁索性盘起腿在地上调整气息,他倒不敢在两人面前引导真气。休息了两刻钟,林子宁恢复了体力,竟感觉力气比之前还要大了不少。 就在这时,高庆又说道:“慢慢轻扇八十一下。” 闻言,林子宁乖乖站起来,对着圆坑慢慢扇风。 一下。 两下。 三下。 ...... 三十下。 三十一下。 三十二下。 ...... 五十六下。 五十七下。 五十八下。 ...... 七十九下。 八十下。 八十一下。 好了,终于扇完了。 李奇又说道:“扇得好!” 待林子宁扇完九九八十一下后,高庆释放真气推开炉盖,又往里扔了七八味药材。 又过了半个时辰,高庆忽然道:“猛扇三十六下。” 林子宁依言,猛扇了三十六下,却不觉得有多累。 李奇又道:“扇得好!” 林子宁忽觉得李奇这是在讽刺自己,怎么每次都来这么一句扇得好? 这时,高庆走林子宁身边,对他说道:“今日不用再扇了。” 又对李奇说:“老李,你带小郎君回去换身衣服,让他吃点东西,再带他回来,今晚我们就在这里待着。” 听得高庆这样说,林子宁闻了闻自己的衣服,嗯~怎么如此腥臭难闻? 李奇应了一声就转过身往洞外走,林子宁则先是向高庆鞠了一躬,才跟上李奇的步子。 第一卷 漂泊江湖 第十一章心里好畅快 在洞内炉火烧的很旺,还没有发觉,一出石门,太阳已经完全下了山,天边已经稀稀疏疏挂了几颗星星。 李奇抓着林子宁便腾空而起,不到一刻钟,二人就回到那座高脚楼。李奇倒是想的周全,还给林子宁带了几双鞋子回来,拿了换洗的衣服和鞋子,林子宁对李奇道:“李先生,我需先去河边洗个澡,得劳你等我一段时间。” 李奇道:“不急,你自去,我在这里等着。” 林子宁谢过李奇,便急急地往河边走,身后又传来李奇的声音:“你洗过澡就把身上穿的衣服扔了吧。” 林子宁高声回道:“知道了,出了好多汗,我可能会洗得久些,李先生且耐心些等我。” 李奇又是道:“我不急,只要你不跑就好,我的耐性还是不错的。” 待走到早上看到的尸体处,就看到尸身已经被野兽撕开,已经看不出人形了,残留的血液引来了不少苍蝇蚊虫,嗡嗡作响。林子宁便停下来,双手合掌,又在心中祈祷,希望死者早日超脱。 祈祷完,林子宁往回看了眼高脚楼,见李奇也在那里看着自己,不由心中一紧。忙收回视线,匆匆行路,等走到拐角处,林子宁又往高脚楼的方向看,确定看不到了就撒开腿一路狂奔。 跑到了河边时,暮色已降,群星簇拥的弯月静静地悬在天上,月光照在清冽的河面上映出偏偏银光。 林子宁将手里的衣服放在河边的石块上,脱掉鞋子,从身上掏出水晶珠,握在手里,先是小心翼翼地踩着石块迈入河中,接着大步在水里跨着,全然不顾河水的阻力。 等水深过膝,林子宁就开始脱掉衣服,皎洁的月光照在他白皙的肌肤上,衬得他像一块美玉,但林子宁却毫不顾及形象,先是大叫一声,继而哈哈狂笑。 等笑到喘不上气时,林子宁闭眼屏气顺势倒在河里,河水漫过他瘦削的脸庞,他如美玉一样的肌肤便全部浸在水中。感受着清凉的河水润过他的脸颊,竟是那样舒服,他松开手任由水晶珠在水里游荡,自己也顺着水流飘着。 他忽然想起那个经常做的梦,梦里娘亲既然有温柔的声音,那么她的双手也应该像这河水一样温润吧,或许比这河水还要像玉石一样清凉柔嫩。就这样想着,眼里流出的泪水与这河水融为一体,不再分离。 忍住泪水,林子宁将思绪拉回,立起身,双手不停挼搓着身上的老泥,又在水里有了一会,算是洗完澡了。 站起身,找了一会,看见不远处的水里冒出一圈银光,便知是水晶珠在那儿,一个鱼儿打挺,扑腾几声,林子宁就游到水晶珠旁,此时水晶珠周遭聚集元气而成的圆球竟比早上的还要大些,不知道是不是收了自己心情的影响。 握住水晶珠,走到浅水处,林子宁盘腿坐于水中,河水立刻没过他的脖子,只露出一个脑袋。将水晶珠悬在下丹田附近,林子宁默念太乙先天功的心法,照着第二境界冲穴的口诀运转真气。 修道之途,元神之前共有三阶九期,第一阶乃是炼精化气,铸造修道的基础阶段,由后天身体之精魄化为体内真气。此一阶段又可分为炼体、冲穴和筑基三期,故又有将炼精化气阶段称为筑基。 炼体是打熬筋骨,炼通全身三百六十骨节,将肉体凡胎练成可以承受修道之苦的体魄,炼体成,则修行始。 冲穴是引导丹田所生之真气,冲开穴窍,贯通十二经脉,炼通三百六十五穴,打通大周天,以周身之穴应周天之星,冲穴成,则天人相合始。 筑基则是打通任督二脉祛除体内毒素,排出骨殖内的胎毒,会体内呼吸,运行内景小周天,筑基成,则修道始。 须臾之间,丹田之内就生出一股暖流,紧接着这股暖流迅速变凉,林子宁觉察到,这是水晶珠聚集而来的元气被吸入丹田。 依太乙先天功心法,气行经络从内藏丹田开始,先练肺经,之后依次修炼大肠经、胃经、脾经、心经、小肠经、膀胱经、肾经、心包经、三焦经、胆经,最后炼通肝经。如此则是打通大周天,而后联通任督二脉,再是打通内景小周天。 到此,炼精化气,筑基成,修道始。 早上真气由商阳穴往上,直至迎香穴,走的是手阳明大肠经的脉络,那是因为林子宁并没有依照太乙先天功运气的法门运气,而是由真气自己运行。 手太阴肺经起于中府,止于少商,左右各十一个穴位,分别为中府、云门、天府、侠白、尺泽、孔最、列缺、经渠、太渊、鱼际、少商。练太阴肺经,乃是气起于丹田,由藏入肺,先冲胸前的中府穴。 此时,清凉之气,自丹田泠泠上溯,冲击中府,真气甫一冲击,林子宁就觉得胸前毛孔被被什么东西撑开,好似千万根细针密密麻麻一齐由里向外猛刺,且是猛刺、拔起,猛刺、拔起...... 剧痛之感几乎要让林子宁昏死过去,好在他自十二岁开始,泡药澡、吃丹丸,先是调养身体,继而打熬筋骨,硬是要说炼体长达六年也未不可。 忍住剧痛,林子宁接着引导真气冲击云门、天府、侠白、尺泽四穴,待冲到孔最穴时,便是真气衰竭,冲不动了。 冲开了五穴,林子宁也不强求,睁眼收功,就感觉两胸至手肘内侧有黏糊糊的感觉,林子宁仔细一看,却是污黑发臭的黏液,这应是排出了体内堵塞穴窍的杂质。 用力揩掉这些黏液,细细擦洗,洗去杂质后,一条从中府穴延伸到尺泽穴的青线正在发光,这倒吓了林子宁一跳,用手去摸,就感觉冰冷寒意传来,接着又缓缓消散,青光也隐去不现。 收回心神,林子宁握住已经散去银色光圈的水晶珠,站起身回到岸边。运气蒸干水汽,林子宁穿好衣服鞋袜,轻轻一跃,就跳了三四丈远。 待林子宁回到高脚楼,李奇便道:“你这去了快一个时辰,莫不是要把毛拔干净,把皮搓破?” 林子宁不敢多解释,只是道:“劳李先生就等,我这就去做饭,弄到拿手的好菜孝敬孝敬您。” 李奇道:“你这小子,倒是会贿赂人。那还不快去?” 林子宁应了一声,就忙活去了。 等林子宁和李奇回到石洞时,高庆已经将所有的药物都放进了丹炉,看到他们来了,便对林子宁说:“今夜炉火烧得够旺,无需你烧火了,你且去右边第一个石室休息好了。林子宁依言,拿着烛火和李奇带来了那几本书进了右边第一个石室。 看来李奇很善于打洞,林子宁的这个石室有桌有凳,还有一张长一丈宽五尺的石床,石壁之上也有几个透光透气的孔洞,林子宁不敢练功,放好烛火,看了一会书就睡了。 睡到半夜,突然尿意袭来,林子宁匆匆起床,跑到石洞之外排泄干净。正是启明星高悬阴阳交隔之际,林子宁想着回去再补一觉,就感觉怀中的水晶珠就在微微振动。 掏出水晶珠,就看到无数的金光银光纷纷钻入水晶珠内,林子宁心想,莫不是太阴和太阳精气吧?这可是最为精纯的阴阳二气! 顾不得许多,林子宁找到一块巨石,飞身一跃,轻轻落于其上,脱去上衣,盘腿入定,吸收水晶珠引来的阴阳精气。接着冲击太阴肺经,先冲孔最穴,虽然疼痛难忍,但是林子宁却是异常兴奋,却是一鼓作气,又连冲列缺、经渠、太渊、鱼际、少商五穴。 如此一来,手太阴肺经左右两条经脉全部冲开,虽然仍有余力再冲其他经脉,但是林子宁却不敢耽搁,赶紧闭气收功。起身一跃,便如灵猴一般,在树木之间飞跳,盏茶时间就看到一条小溪,林子宁赶紧落在溪旁,擦洗双手。 之后又是几个飞身回到巨石旁穿好衣服,赶紧回到石洞,此时启明星隐去,彩霞已经布满天空。看到林子宁从外面进来,高庆没说什么,李奇却问道:“你怎么出去这么久?” 林子宁回来时就想好了说辞,回道:“本是被尿憋醒,跑出去几十步小解,正要回来,肚子有痛,便跑到好远,找了个地方出恭,这才回来晚了。” 林子宁这样说,高庆就道:“小郎君没有辟谷,五脏轮回也是常理,以后小郎君自便即可,不用担心。” 又对李奇道:“老李,你再凿一座靠近水边的石洞,然后把高脚楼里能用的东西拿过去,就让小郎君住在那里。” 林子宁一听,很是惊喜,便道:“如此,我平日自在那里住着,打猎捕鱼都可以,等先生唤我了,我自己跑过来就可以。我虽然没什么本是,但跑几步路还是极快的。” 如此,林子宁又帮着高庆烧火扇风,李奇自去凿洞运东西,等到林子宁累到筋疲力尽时,李奇就直接把他带到新凿的石洞,放下他就飞走了。 这石洞自然不能和那个相比,不过好在有卧室有厨房,卧室里有桌有凳有床,厨房内亦是有桌有凳,还有一个石灶,两室之内具有透光的气孔,作为隐居之所,很是不错了。 虽然距离那处山洞不过三四里远,高李二人须臾之间可至,但毕竟是隐私之所。刚能冲穴,又有独居之所,林子宁心里说不出的畅快。 转念一想,高庆真有这么好心,非得让李奇再给自己凿个山洞?怕是高李二人有什么秘密不想让自己知道,才会这样做吧。 且住,且住,且先让我畅快一会儿。 第一卷 漂泊江湖 第十二章 冲穴却惊蛟龙 这炉丹药,高庆已经炼制了十几个时辰,眼下却是到了成丹出炉的时候了。 不只是高庆,林子宁和李奇都是全神贯注,紧紧盯着丹炉。 就听高庆道:“猛扇九九八十一次,此乃最后一击,可能做到?” 若是昨日,林子宁必要打退堂鼓,但是昨天开了经脉,到今日辰时,他已经接连炼通了手太阴肺经、手阳明大肠经、足阳明胃经和足太阴脾经。 通了这手足四经阴阳八脉,便是足生百尺深根,手有千钧之力,扇他九九八十一道风又算得了什么? 听了高庆此言,林子宁也不说,走到炉口之前,双脚向左右各外跨约五寸,身体下蹲,双手持扇,猛呵一气,就呼呼扇起风来。 两日之间,林子宁进步竟如此神速,高庆和李奇都是一惊,二人对视一眼,都是既惊且惧,这小子不是经脉不通吗?怎有如此神力? 连扇八十一道风,林子宁也是上气不接下气,真气耗尽,但随即丹田之中又有一股暖流生出,而且在须臾之间,就将怀内水晶珠蕴藏的精气也吸了进去。 如此一来,林子宁就好比枯木逢春,丹田之内的元气越起越多,吸收精气的速度越来越快。林子宁怕引起高李二人的怀疑,不敢在此地多待,忙对高庆说道:“高先生,出了这么多汗,我且先去洗一洗。” 眼下正是紧要关头,成败就在一瞬之间,也用不上林子宁,高庆自是挥手让他自行方便,至于心中疑惑,等丹药出炉之后再作计较不迟。 得了高庆允许,林子宁飞也似地跑出石洞,他怕等下动静不小,故而使尽全力,丹田之内新生的真气都被他运于手足,飞腾跳跃犹如惊鸿灵猴。 他先是回到住处,拿了换洗的衣服,接着又猛跑了两刻钟有余,也不知道跑了多远,只觉得身上渐渐痒起来,便知道差不多了。林子宁立在一处山崖上,下面是一条三四里宽的大河,他脱掉衣服,握着珠子,飞身一跃就钻入河中,想要站起,却发现双脚探不到底。 想要跳出水面,也没有外物可以借力,毕竟他此刻的实力等若武道大宗师,并非是仙家一流。不得已,林子宁又往岸边游了三四十丈,双腿时不时蹬到砂石,他就知道站起来一看,水在膝上六寸左右,便盘腿入定,开始练功。 为何非要借助水晶珠吸摄精气呢?乃是因为林子宁发现,若没有水晶珠,他的丹田根本不能产生新的真气。 为何林子宁非要选在水中练功呢?林子宁也是昨日试了才知道,在午未之间,太阳真火烧得猛烈,若是直接在岸上吸收水晶珠的精气,就要烧伤经脉了。他需要借助河水吸收太阳精气的热量。 人体之经络是手之三明(阴),从藏走到手;手之三阳,从手走到头;足之三阳,从头走到足;足之三明(阴),从足走到腹。 太乙先天功乃是先手后足,先阴后阳。于是林子宁运转功法,狂摄水晶珠之精气,化为他体内的真气。 真气生于丹田,导气上升,入中府、出少商,入商阳、出迎香,入承泣,出厉兑,入隐白,出大包,自此真气贯通肺、大肠、胃、脾四经,连接左右各九十六穴,共计一百九十二处穴位。 一百九十二处穴位看似很多,但连通它们用时不过一刻钟。不过,既然速度那么快,那么林子宁吸摄水晶珠精气的气势如何,就可想而知了。好在周遭无人,虽然以林子宁为中心已然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却也无人知晓,不过附近的鱼虾可要遭殃了。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林子宁此时完全沉浸在练功之中,真气刚从大包穴出来,复又冲入极泉穴,待出了极泉穴,又一路冲击青灵、少海、灵道、通里、阴郄、神门、少府、少冲八穴,连冲九穴,势如破竹,贯通了手太阴心经。 林子宁能在几日之间连冲四五条经络,两百多处穴位,虽然可称为神速,但这也是他积累深厚,又借助水晶珠的缘故。 太乙先天功可是太乙宫诸法之首,只有被认定为有望继承太乙宫基业的真传弟子才能学习的,更是只有获得了太乙宫“元”字法号的人才可以外传的,最是堂堂正正的道法。寻常人没有一两年根本不可能冲穴成功,而所谓这里的寻常人,本就是远超常人的天资聪颖之辈。 林子宁的遭遇也可以说是因祸得福了。 不过林子宁连翻吸摄精气,炼化为自己体内的真气,让这一方天地也是生出不少变化。 以林子宁为起点,顺着水流往下约三十里处,有一处回水窝,这回水窝有多深没人知道,因为没人敢下去,连船到此处,船夫也是心中颤颤。水窝深潭之上有一棵巨大的榕树。此树的树干直径约有三丈,十个成年男子也不能环抱。 这棵榕树,树芯已然空了,以前有顽皮的小孩在树边玩耍,一不小心便掉了下去,却不想树洞之下乃是一口水井。那小孩从这里掉下去,却从三四里外的河滩上出现,等大人找到这个昏睡的小还时,他却说这树下乃是龙宫,他是被龙宫的神仙救了。 榕树之下是回水窝,最易被水流冲击,可住在此处的,从小到大、从大到老、从老到死,父死子继、子死孙继,孙又有子、子又有孙,不知过了多少辈,不知过了多少年,子子孙孙死了一大堆,山上的坟堆都满了,可这棵空心的榕树却仍然不倒。 众人本就对这榕树感到惊奇,又见这孩子确实是掉入榕树树洞之内、却在下游三四里处找到,而且生龙活虎,再听这孩子这样说,自是觉得这一棵树一滩水都是神迹。百姓们先是吹锣打鼓,奉上牺牲祭拜榕树龙王,又在离榕树不远处建了一座大门正对水潭的龙王庙。 这榕树之下却有一条青色蛟龙,乃是真龙与一条青蛇杂交之后所产,算不得什么真龙。 这蛟龙年岁稍长,就被送出龙宫,发配到此地。虽不是真龙,却也见过世面,这条蛟龙乃是一心向道,从不害人。 自从不知道多少年前,救了那个已经化作黄土的孩子,被建庙塑身之后,这条蛟龙一则行云施雨,造福一方百姓,一则开府建牙,招了些虾兵蟹将、鳝精鱼怪,更是拜了一只千年鳖精做了丞相,出入仪仗俱全,布雨上下发功,端的是欣欣向荣,逍遥自在。 这条蛟龙正自在后院练功,就听到外边有人在大喊。 “大王,大王,不好啦,不好啦,不知道哪里来的妖怪贼人,搅得上下百里的水道灵气混乱,已有不少的子民昏死过去了。” 等报信之人进来,却是虾太尉,蛟龙问是何事。虾太尉便说龙宫上有约三十里处,突然生起旋涡,这旋涡之威搅得上下百十里水道不得安宁。 蛟龙王一听,这还了得,几百年来,人间安定繁荣,百姓安居乐业,水中亦是上下清明,鱼虾自由自在,怎么突然之间竟有贼人来捣乱。正要化作蛟龙,潜行去会一会这贼人,却看到鳖丞相翘着那顶乌纱帽一拐一拐走过来对自己挤眉弄眼。 蛟龙王一看,心道,这老鳖必是有什么隐秘的话要对我说,且听他说来。主意已定,便不着急出宫,只安排虾太尉点击兵马,在宫外等候。 等虾太尉出去,鳖丞相就凑到蛟龙身前,说道:“大王可知道,兴风作浪之人的底细?” 蛟龙王摇摇头,回道:“我才听得虾太尉来报,如何知道那人的底细?” 鳖丞相又问道:“大王此去可有什么谋略?” 这老鳖精素来喜欢读写经史子集的书,讲话也刻意学着那些个文人雅士的作派,便是去看看,又需什么谋略? 蛟龙王心中如此想,嘴上便如此说:“便是去看看,需要什么谋略?” 一听这话,鳖丞相跳将起来,急道:“大王,切不可轻举妄动啊!此去察看,若是遇到一般的货色也就罢了,将他缉拿过来即可;若是遇到厉害货色,一时拿他不住,岂不是不太,不太雅观?” 这鳖丞相也是尽忠职守,顷刻间就想的如此周全,也是难为他了。再者他话也说得含蓄,什么叫“拿他不住”,这话乃是说,你若打不过他,反被他收拾了可如何是好。 为何这鳖丞相要这样说?这倒不是说这蛟龙法力弱小,毕竟他虽是杂毛蛟龙,身上却有真龙血脉,自身又勤于修炼,且还有朝廷册封的法旨,是帝国宝箴院认可的正神,有香火之力加持的,比之道家一般的金丹境界修士还要厉害几分。 但是这贼人既然能够惊扰上下百十里水道的灵气,自然不是一般货色,况且就算他这条修行有成的蛟龙,也不过管了这通天河支流一半水域四百里长水道,若是不借助朝廷册封的宝玺,自己也不过像这贼人一样能搅动百十里水道的灵气。 想不到这老鳖精确实精于算计,蛟龙便问道:“既如此,鳖丞相以为该如何行事啊?” 见大王听得去自己的话,鳖丞相很是高兴,有点君臣相的的意味,便道:“大王,这件事说难办也难办,说好办也好办。虽说河中灵气搅动,但是也并未有大事发生。大王,您自可如此如此,如此如此。” 听了鳖丞相的话,蛟龙双眼一亮,高兴道:“好好好,龟丞相说的可真好。你就像我的......呃,我的......” 龟丞相见蛟龙王说不上来,便替他说道:“子房。” “对对对,你真是我的子房啊。” 第一卷 漂泊江湖 第十三章 以长啸应惊雷 蛟龙王依照鳖丞相的计谋,派了虾太尉蟹将军二位领了几十个化了形的虾精蟹精前去打探。 于是几十个精怪化作只巨虾巨蟹,沿着河道小心避过紊乱的水流,远离河中,一路潜行逆流而上,越往上走,河流越是紊乱。走着走着,天上竟打起了响雷,刚才还晴朗的天空也变得阴沉。 虾太尉和蟹将军二妖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惊惧。虾太尉心思细腻些,一路上都是看着河道左右,想着要是情况突变,就要找个地方躲藏。这是他觑得旁边有个洞穴,里面黑洞洞的,想来空间不小,便示意蟹将军停住脚步。 蟹将军也是心生退意,见虾太尉像是有话要说,即刻叫停了一众兀自爬行的虾蟹。 虾太尉将蟹将军拉到一旁,用他细长的声音说道:“老蟹,越往前走,暗流越是凶险,如今天上又是天阴、又是大雷,我怕不等我们到了那里,我们这几十条妖命可就没了。” 蟹将军回应道:“是啊,我们修行不易,苦修了几百年才化作人形,你看这些儿孙们,可都没有化全乎呢。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呐?” 虾太尉只是探探蟹将军的口风,像这个脑袋大脖子粗的,整日里就知道吃啊、练啊的莽夫,能有什么办法?只要愿意听话就好。于是虾太尉用他又大又粗的钳子指着那个黑洞,说道:“老蟹你看,那是什么?” 蟹将军从他那又厚又硬的蟹壳上将两只眼珠子弹出去,顺着虾太尉的钳子一看,是个不小的洞口,又用他自己那只更大更粗的钳子指着这个洞口问道:“你是说,我们都躲进去?” 虾太尉忙收回他的钳子,捂住蟹将军的嘴,吸声骂道:“我们如何能违抗大王的钧旨?” “那你是什么意思?”蟹将军推开虾太尉的钳子,问道。 “自是让儿孙们躲进去,我们俩前去查探呐。若真有什么危险,他们去了也不顶事,反是个累赘。”蟹将军一听,觉得有几分道理。 当下二人一合计,其实是虾太尉在安排,就让一众虾蟹躲进了那个黑洞中。而后虾太尉和蟹将军又走了两三里水路,来到一处巨石之下,这巨石上凸下陷,甚是适合躲藏,虾太尉就叫住了蟹将军,二妖就躲在巨石之下休息。 可是蟹将军左等右等,总不见虾太尉起身,蟹将军有些着急了,用身子撞了撞他,问道:“老虾,你身体不舒服?” “没有啊。”虾太尉回答道。 “那你为何不动身接着走啊?”蟹将军更是疑惑。 虾太尉见蟹将军如此愚笨,也是有些急了,声音也变得又尖又细,问道:“老蟹,你怎么这么笨呐?为什么那鳝鱼精和鲤鱼怪躲在龙宫之内安抚水族,我们两个怎么要跑去刺探敌情啊?” 蟹将军本是有幸开了灵智的百年老蟹,得了蛟龙王传的龙族修行之法,苦修百年之后化作人形,很是忠于蛟龙王,自是蛟龙王叫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浑然没有那么多心思。见虾太尉如此问,便理所当然地回答道:“这不是我们俩壳要硬些么?” 虾太尉反问道:“我们的壳能硬过尖刀利刃么?若是遇到厉害的,一道雷法火光放过来,我们就成了人家的腹中肉了。” 蟹将军忙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虾太尉说道:“你忘了我们来时,鳖丞相是如何交代的?他说我们此行,务以稳重为先,莫要轻举妄动;宁可缓些慢些,不要争功冒进。你可知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蟹将军道:“这是鳖丞相怕我们有了闪失,才嘱咐我们的。” 虾太尉道:“这是表面的意思,里面还有一层呢。你忘了鳖丞相最后怎么跟你说的了?” 蟹将军道:“凡事要多跟你商量。” 虾太尉道:“为什么要说这句话呢?那是鳖丞相知道我能听懂他话里的意思。他的意思就是,不要急于去打探消息,也不要急于回去。还有一层话他没有说出来,就是若要回去,定要有个说法。” “可既然我们不去打探消息,回去了如何能有说法呢?” “你且等着就是了。” 听得此言,蟹将军不再说话,只是收了他的八条腿和两只大螯,就要缩成河卵石一样的一团,忽感觉有些不对劲,又猛地撑开身子,绕着巨石转,倒把虾太尉吓了一跳。 “老蟹,你这是在干嘛?” 蟹将军没有说话,兀自八只爪子横行跑了几圈,好像想明白了什么,才说道:“老虾你说,若是这水流再猛一些,滚动这巨石,会不会把我们压死在下面?” 虾太尉本没有多想,经他这么一闹,才觉得这话也不是全然没有道理,便说道:“压死倒不可能,若是冷不丁压下来,断只钳子爪子的倒是可能。” 于是两妖又重新找了个凹进去的河坑,把它挖大了躲进去才算了事。 耽误这么会功夫,上有林子宁处,因为吸摄精气形成的旋涡竟把他已到了河中央,怪不得这气势能影响上百里的水中灵气。到此时,林子宁早就出了少冲穴,进了少泽穴,于是出听宫,入睛明、出至阴,入涌泉、出俞府,入天池、出中冲。 至此林子宁又炼通了手少阴心经九穴、手太阳小肠经十九穴、足太阳膀胱经六十七穴、足阳明肾经二十七穴、手阙阴心包经九穴,计有一百四十一处穴位,每处穴位左右对称,共有单穴二百八十二处。 林子宁的神识全部沉浸在引导真气冲穴连脉中,此刻水晶珠对他是予求予取,他根本不需要担心真气不足,可是他全然不知自己修炼导致天象异变。 而且,若放任他练下去,一旦到了某处关隘没有突破,真气堆积回转,他从水晶珠吸摄的精气又似无底洞般,很有可能气爆而亡的。 就在此时,天上一声巨雷轰然作响,直震得天空飞禽齐齐下落、路上走兽纷纷倒地、河中水族一时毙命。 虾太尉和蟹将军离得近,竟被震得晕了过去,不过二妖在晕死过去前心中都道好险。 三十里外的龙宫之中,鳖丞相在听到这声惊天动地的惊雷时,便知道自己猜对了,想着总算是报了龙王的知遇之恩。 蛟龙王也是暗道幸运,若非有鳖丞相进言,自己险些就要遭逢大难了,也不知虾太尉和蟹将军安危如何?他们有没有听懂鳖丞相的话。 他倒没有发现,自己在心中思虑时,已经将“老鳖精”换成“鳖丞相”了。鳖丞相算是用智慧征服了自己的主君,若是鳖丞相知道了,应是会生出士为知己者死的念头来吧。 龙宫之上,榕树两岸的百姓却以为是龙王发威,又要他们好好进奉,或是警示大家天灾人祸就要降临,但虽有诸多想法,却是不约而同,纷纷捂住双耳,不停祈祷。 四五十里远的高庆正在开炉收丹,乍听这雷声吓了一大跳,还以为自己丹术大成,炼出仙丹来,忙收摄心神,屏气凝神念了丹诀,开炉收丹。 再远些,镇海城内,法明和尚、费伯铭、姚盛都是一惊,还以为又出了什么邪修怪物引来雷击。至于城内是否还有别的隐藏的高手,他们又是如何想,就不得而知了。 而身处风暴中心的林子宁,则被雷声震得七窍流血、身子直晃,也亏得这一声雷,将他惊醒才不至于最后走火入魔而死。 这声雷鸣打断了林子宁的修炼,之前极速旋转的旋涡正慢慢降速,河水则慢慢上涨。林子宁并未学会内吸之法,也不想圈进这旋涡,便抓起水晶珠一跃而起飞到半空。 随着他这一跃,身上甩出不知多少污黑发臭的黏液,等他跳到河边浅滩处,便捡了一块扁扁的石块,轻轻刮去身上剩余的黏液。 等刮的差不多了,他又往上游走了几步,到了深一点的地方,才将身子没入,用心擦洗身子。随着身上的污泥背洗去,他那如白玉一般的身体渐渐浮现,而那些密密麻麻连通经脉的细线,则发出一条条纤细的青光,等他洗干净,这些青光才慢慢隐去。 洗干净身体,林子宁飞身一跃,便跳到五十多丈远二十多丈高的山崖之上。林子宁觉得自己这一跃,真好似鲲鱼出海,化身鹏鸟,心中说不出的畅快。穿上干净的衣服后,索性野性大发,对着刚刚冲破乌云,复又出现的太阳就是一声长啸。 这声音中气十足、绵绵不绝,而天上的乌云好似被他这声音吓着了一般,须臾散去。 于是,天空中,已经西斜的太阳周边,飘散着三三两两的彩霞,透过云霞,一道金光直射山崖上衣袂飘飘的长发男子。 此时,林子宁已经止住声音不再长啸,他逆着耀眼却不刺眼的金光,直视天上的太阳,竟有一种遗世独立,傲视天地的感觉。 第一卷 漂泊江湖 第十四章 请城隍捉鬼 回去时,林子宁亦是先回住处放了衣服,再赶到高庆炼丹的地方。 等进了石室,林子宁看到高孙二人一脸兴奋,便知道这丹药炼成了。一问之下,正是如此,高庆甚至特意将这丹药命名为坤元烈火丹,寓意此丹虽然有烈火之阳刚,却内涵滋养万物之坤元之意。 林子宁是午时初出去的,眼下已经是戌时中,足足过去两个小时,莫说李奇,就是高庆对此也是好奇,毕竟林子宁之前对炼丹很是好奇,为何会耽搁如此之久,以致于没有赶上成丹出丹。 林子宁自然不能照实说,只是道:“回去后,洗过澡便准备饭菜,吃过饭就觉得昏昏沉沉的,身体挨着床就起不来了,若不是刚刚被一阵雷声惊醒,这时怕还在睡着呢。” 听得此言,高庆也没有怀疑,反是安慰道:“这两天着实是辛苦你了,如今坤元烈火丹已经炼成,运气还不错,十份药收了七颗,比预想的要好。” 林子宁暗道,想不到这高庆炼丹之术竟有如此造诣,真是了不得。转念又想,看他虽然言语不多,却也是心思缜密,举止有据之人,怎么会练那等邪门的功夫?怕是也有不同寻常的故事吧。 不过这念头也是一闪而逝,林子宁随即说道:“想不到高先生的炼丹之术竟有如此造诣。” 高庆说道:“其中也有你的缘故,一则你这方子开得好,二来你烧火也烧的好。” 林子宁听了这话,有些汗颜,忙道:“先生谬赞了,没事碍事已是万幸,子宁岂敢贪功。” 本以为话到此处便可了了,却不想高庆又提了一个问题:“你这方子上说,坤元烈火丹一日服用一颗,连服六日,而后再诊脉换药。但是如今炼丹已经用去三日,还需等六日才能换药,时间上有些紧凑。” 许是炼成了坤元烈火丹,高庆高兴,话说的也多了,更是提了新的要求。所谓时间紧凑,非是因为病情,而是怕官府派人来剿杀。高庆点到为止,林子宁也是心领神会。 高庆又出了一个难题,林子宁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在石室内绕着丹炉转圈,高孙二人知道林子宁在想办法,也不催他。 说起来,高庆也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过分,本来若是没有林子宁这样一个人,此刻炼成丹药自然是一边服丹一边逃得远远的。等服用完了,在根据情况换用新药,哪里会想着压缩时间内?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林子宁终于想出一个办法,他走到高庆面前停下,说道:“楚越宁洪之地有一种花,名为千红,此花成熟时,茎高五尺有余,周身无枝无叶,只在顶上长出三四片紫色叶子,紫叶之上开一红花,花瓣如千百根细丝,故名千红。” “不过我们要的不是这花,而是底下的根,它的根形如圆球,里面却是红色。这千红根最大的用处就是活血益气,若是服用千红根熬制的汤药,便可日服两颗坤元烈火丹。” 听到竟还有这种办法,李奇哈哈一笑,说道:“想不到你这小子真是个人才,不逼一逼你,还不愿意使出真本事来。” 这话说的有些诛心,听着好像也有些耳熟。不过林子宁并没有计较,而是接着说。 “但是,这有一个坏处,就是会让体内的毒素聚集到已经愈合的伤口处,需要用刀划开伤口,排出毒血。而且因为坤元烈火丹本就猛烈,再加上千红根的催发,激发药力的过程会很痛苦。” 听到这,李奇不说话了。高庆犹豫了一会儿,问道:“千红根好找吗?” 林子宁道:“月初之时,千红花会在月照照射下发出幽红之光,倒是便于寻找,就是挖千红根需要些技巧,不过若是需要,我今夜就可挖来。” 高庆又问道:“需要什么辅药吗?” 林子宁道:“辅药之前就有,还需要金疮药。” 李奇插话道:“我们随身带着上好的金疮药。” 也是,这样的人物,能不自备些急用常用的药物吗?而且这金疮药定是有非同一般的效果的。 “既如此,就没什么问题了。”林子宁说道,“今夜高先生就可以服用坤元烈火丹,催化药力,李先生可在此护法,我自去山里挖药。” 高庆和李奇对此都没有异议,此时石室内光线已然暗下来,高庆便直接服用一颗坤元烈火丹,李奇在旁护法,林子宁则出去采药。 为和林子宁要如此尽心尽力帮助高庆?这是因为,林子宁想要趁着今夜,一鼓作气,直接炼通了剩下的三焦经、胆经和肝经这三经六络。他怕真气运行时的威力太大,把高庆和李奇惊动可就不好了。 林子宁先回到住处,拿了锄头和上次装鱼的背篓,趁着落日余晖赶赶路。林子宁此时已经炼通了手上五经脚上四经,共九经十八脉,飞腾跳跃之高、之快、之远,非是早上可比。 但此时,他故意跑了半个时辰才停下,想想应该是离高庆住处有五十多里远了,但身上的瘙痒之意却没有之前那么厉害,看来自己的猜想没有错,冲穴之后,高庆种的半成不成的蛊虫发挥不了什么作用了。 若是自己将十二经二十四脉完全炼通,就能不受高庆的威胁了。不过确实如此,越不能远离高庆,不然漏了陷可就不好了。 此时落日余晖早就消散,明月高悬,林子宁在不知何处的一处山里寻找幽红之光。正找得仔细,就听到不远处传来悠悠的锣鼓声,又传来好似深渊之下阴曹地府鬼魂的哀嚎,又细又尖的,又是阴冷又是幽怨的。 林子宁屏住心神,仔细一听,那声音说的是:“栾平县城隍巡夜,阴兵开道、生人避退,鬼魂归位、妖邪靖遂。”那声音不断重复这句话,既悠悠又幽幽。 林子宁还是第一次遇到城隍夜巡,听到阴兵开道,就吓得不轻,继而又心生好奇,不过他倒也不敢去招惹城隍爷,只是跳到一棵树上,远远地看着慢慢移动的阴兵队伍。他本以为城隍爷应该坐在轿子里让阴兵抬着,却不想那城隍身形粗犷,骑在马上好生威武。 等城隍阴兵看不到了,林子宁便从树上翻身下来,等到落到地上,他就感觉身后凉飕飕的。 不对劲,林子宁本看好了眼前的一株千红花,这时却不动声色地继续往前走,走了快有一炷香的时间,身后的冷意非但没有消失,反而越发严重。 林子宁心里一惊,这是遇到了贴身鬼啊。北齐陈敏之所撰《异闻录》中记载,“又有一鬼,喜附人背,如膏贴身,故名贴身鬼。此鬼难以甩脱,负之越久,其身越重,日负夜负之后,如负千斤,虽壮年男子,亦如百岁老朽,步履蹒跚,寸步难行。” 想不到,自己今夜不仅遇到了城隍夜巡,更是被贴身鬼贴身。 城隍虽是由朝廷册封,却是阴司神官,专司夜间安定。夜巡之时,非是特殊情况,都是隐身前行,能看见阴兵的自不是寻常人,而贴身鬼也专挑神魂不稳之人去附身。 林子宁不知如何甩掉贴身鬼,《异闻录》没有记载,更不敢带着这贴身鬼去修炼道法,他相信高庆和李奇肯定有数不清的方法对付这贴身鬼,若是被他们用了搜魂术、或是其他什么方法逼问出自己修炼道法的事情,岂不是要玩完? 情急之下,林子宁一路狂奔,干脆去追城隍阴兵。 跑了没多久,林子宁又听到那悠悠又幽幽的细长声音:“栾平县城隍巡夜,阴兵开道、生人避退,鬼魂归位、妖邪靖遂。” 还没等林子宁跑到城隍跟前,就觉得身上一轻,阴森森凉嗖嗖的感觉也没了。不过林子宁何等聪明,怎么能几次放过,让着贴身鬼从容逃离,若是这样,他可能随时又贴上后背。 不过此时跑过去,定然来不及,于是林子宁便高声一喊:“城隍大人,小人被贴身鬼附身,还请大人救小人一命。”林子宁这一句话,声高气足,直将夜里栖身而眠的鸟儿都惊飞了不少。 等他的圣印一停,就听见一个威武有力的声音高声呵斥道:“孽障,还不快束手就擒。”接着,林子宁就听到一声凄厉的尖叫。接着林子宁就听到那声音接着说:“你近身来,我有话要问你。” 林子宁依言前行,到了城隍马前,他不敢直视城隍,便低着头往下看,却见这些阴兵都是脚下虚浮,唯有那匹马四蹄着地。 而骑在马上的城隍则在上下打量林子宁,看一了会才让林子宁抬起头来。林子宁抬起头一看,这城隍身量颇高,若是下马站立,估计有一丈高,头戴武弁,身穿明光铠,下着长靴。再想细看他的容貌,却看不清楚,隐隐约约感觉是须发横张的样子。 就听城隍问道:“你为何要在夜深人静之时走到山野之地啊?” 林子宁答道:“为采集千红花的根须入药救人。” “你可知为何能看见我等,并被那贴身鬼附身呐?” “略知一二,乃是因为我神魂不稳。” 第一卷 漂泊江湖 第十五章 冲穴小成 第十五章冲穴小成 想不到林子宁也知道此中的原因,这城隍有些惊奇,遂又问道:“你如何知道此中缘故?” 林子宁回道:“小人喜欢看些鬼怪志异的书,书上说神魂不稳的人易见阴司诸神,易被恶鬼近身。” “那你可知自己为何神魂不稳?” 林子宁自然有些猜测,但是心中并不能确定,再者这猜测于自己而言乃是绝密,不可告与人知,便摇头道:“并不知晓。” 听得此言,那城隍并没有再问,而是瞪大了双眼,仔细盯着林子宁的头上看,可林子宁头上却什么也没有,又叫林子宁转了一圈,身后也是什么也没有。 这让他又惊又奇,凡是人族,必有三魂,曰魂魄、生魂与觉魂。魂魄主宰人的意识,为主魂;觉魂主宰人的善恶,为守尸魂;生魂主宰人的寿命,为命魂,掌管七魄。人若死后生魂(命魂)会消亡,觉魂(守尸魂)还留在人间,魂魄(主魂)就依因果循环六道之中轮回。 这个年轻人仪表堂堂,神志清爽,为何看不到魂魄在身? 城隍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 林子宁道:“我叫林子宁,家住镇海县大元坊。” “一个镇海县的人怎么跑了这么远到了栾平县来采药?” 林子宁自然是不敢告诉城隍实情,倒不是有心欺瞒,而是一个县城隍定然敌不住两个金丹期以上的修士,而且眼下性命无忧,自己也有逃生的方法,到不急于一时。便回道:“乃是因为友人就在离此处不远的地方隐居,我来访友,故而来此地采药。” 城隍还要再说,旁边的判官却道:“城隍大人,时间不早了,若再耽搁,今夜人的巡行就完不成了。” 城隍抬头看了看月亮,又转过头对判官说道:“你且给他几张守魂符。” 那判官听了,从袖子里掏出了五张符纸,让随行的阴兵送给林子宁。 待林子宁接了,城隍就说道:“日后若是夜里再到野外行走,在胸前贴上此符就可稳住神魂,不让恶鬼靠近。” 林子宁听了忙躬身道谢,而后站到路旁,让开大道。 等离得远了,那判官突然拱手问城隍道:“城隍大人,为何要送他符纸啊?” 骑在马上的城隍,身子不动,直视前方,平静地道:“日行一善罢了。”心里却道,这年轻人有些古怪,且先与他结个善缘。 等城隍的阴兵队伍走远了,林子宁才将一张符纸摊开贴在胸前,其余四张收在怀中,复又去挖千红根。 等挖到丑时,身上的竹篓已经装了不少千红根,林子宁便不再采药,而是去找一处适合修炼的地方。 于是林子宁背着竹篓,飞身在树林间寻找,找了约有一刻钟,终于在一处被群山环绕的湖泊旁停下,这湖泊水域广大,看着也很深,水汽氤氲灵气充裕。 林子宁落在一块背山面湖、两侧树木林立的石头上,解下背篓,掏出水晶珠,脱衣盘腿入定。这样的修炼方法,也不怪林子宁急于突破境界。 林子宁倒没有急于冲穴连脉,而是不停地在丹田里积聚真气,等觉得腹内充盈,就知道差不多可以开始了。此时水晶珠周身金银之色的光芒慢慢汇聚,纷纷卷入水晶珠内。此时正是六九相交、阴阳交汇的时候,林子宁立即引导真气,冲击剩余的三经六脉。 这次冲击剩余的三经六脉,倒没有弄出那么大的动静,疼痛感也没有那么强了。从寅时初到卯时末,两个时辰间,林子宁就贯通了剩余的三焦经、胆经和肝经,之前却是有些杞人忧天了。 至此,林子宁在四天不到的时间里冲穴三百一十八处,只剩任督二脉还未贯通。若等任督二脉贯通,则后天之人体可与先天之星斗相映衬,再依照太乙先天功的内景行气之法,大小周天交替运行,则体内自生循环,外邪难入、内吸自如了。 太乙先天功与寻常道家功法不同之处就是,寻常功法都是在冲穴期打通十二经和任督二脉十四条正经,而后在筑基期便重视用外力催发人体排毒,排出骨殖内的胎毒。 如此一来,冲穴时连脉快而经脉细弱,筑基时排毒速而体存余毒。修行之道,本就是逆天而行,是要将后天之体化为先天之胎、将后天之气化为先天一炁的过程。最是需要激发人体自身的生命之力,由内而外驱除毒素杂质。 经脉拓宽不到位,筑基排毒时又借助外力,在修道之始就落了下乘,修炼到后面,发力越是高深,道基越是不稳。 所以才有一法二师三侣四财的说法,意思是说,修行之道,首在修道的法门,道法也是高深,对大道的领悟越深,修道起点就越高。其次,指点迷津对刚入道门之人,非常重要,名师指点,能答疑解惑让弟子少走弯路。 修为再高一些,对大道的认知深了,甚至成一家只说,又有可能落入我执的陷阱,若是有志同道合之人相互探讨、切磋琢磨,又能促进修为。 再次才是财,财既可指钱财,修行之路不事生产,若没有钱财,就只能一边做活养活自己一边修行,时间不自由,行为不自由,就少了许多机缘。也可指宝物,若有特殊的宝物,如仙草、如法宝等等,皆可以助益修行。 林子宁比之别人,却是在修道之始就好了许多,既有一等一的道法,又有得道的宗师,若跟着白一先生修行,灵丹妙药也不用担心。可惜,之前机缘未到,无缘大道。 冲开左右各十二条经脉之后,最大的好处就是,林子宁体内丹田兀自产生了真气,虽然微乎其微,却也标志他身体状态好转,长此以往,自有真气自给自足的那一刻。 在湖中清洗干净,林子宁心中异常欣喜畅快,趁着甜天未大亮,又是深山老林之中,他也不着急赶回去,便懒得穿上衣服,就在湖中肆意欢快起来。 时而如鱼潜行水中,时而如鸟急掠湖面,心中想到,这边是修道的乐趣啊,真快活! 纵情玩闹许久,旭日已然东升,金灿灿黄彤彤的阳光照在涟漪阵阵的水面之上,映出片片金光。尽情玩耍之时,忘却安危、忘却成败、忘却得失,心生一念,一念即行,虽未曾可以修炼,却是深合佛道两家空、无之意。 一跃出水,在湖面疾行百十步到了岸边,林子宁运功蒸去水珠,穿上衣服,正要背起竹篓,拿起锄头回去,就听到身后湖中传来咕噜噜的声音。回头一看,湖中小岛旁竟突现一个旋涡,这旋涡旋转速度虽然不快,直径却越来越大。 林子宁心里一惊,暗道今日这是怎么了,先是遇到城隍夜巡、恶鬼扑身,好不容易修炼有成,却遇到这等奇事。心中虽是好奇,但自知实力有限,不能肆意妄为,即刻拿着东西翻身躲到石头后面。 躲藏好了,林子宁赶紧往怀里摸去,还好,那珠子还在,摸起来也是温暖光滑。 慢慢抬起头往湖中心看去,此时旋涡直径约有五丈,并不再扩张,而旋涡之下正走出一群人,先出来的几人转身向下方几个身子露出一半的人拱手说话,随即上方这几人就腾空而去,消失在空中,而下方几人又隐没在湖水中,旋涡也慢慢闭合了。 等了许久,不见水面上再有什么动静,林子宁才飞身跃到一棵树上看着湖面。 这湖呈漏斗状北面水域宽阔,约有十多里宽,越往南越收缩,到了最后就成了一条宽约二三里的小河,流向别处,粗鲁估算,这方水域约有两千多亩,真算是不小的湖泊了,因此底下有什么河伯水神鱼精/水怪也很正常。 收敛心神,林子宁就往回走,等赶到炼药的石洞时,就看到高庆脸色潮红,应是作夜尽力催发坤元烈火丹的药性所致。 看到林子宁回来,高庆很是高兴,忙问作夜采药可是顺利,有无遇到麻烦事。林子宁省去遇到城隍和贴身鬼的事,但说了今早在那湖边看到的事情。 见林子宁好奇,李奇却问道:“枉你看了那么些书,怎不知凡是山川湖海自由神性?小山小池自不去说,因为它们格局狭小,灵气不足,无法孕育出能开启灵智的生灵。你说的湖那么大,有了几只精怪并不稀奇。” 高庆接着道:“是啊,这还只是自然孕育的真灵,帝国地域广大,从东北至东南皆是茫茫大海,北疆由东自西,燕涂山脉、雪岭横亘几万里,隔绝南北,西南一线又为万山岭所包,只余西边豁口可以向西扩张。帝国地域之广袤远超康伊靖雍四朝,山川神灵则是数不胜数。遇到几个水神水妖什么的不用稀奇。” 林子宁虽读了不少书,书上也说过某处某处有神灵现身,某年某月朝廷册封山神河伯的,但真的见到水中精怪什么的,却还是第一次,觉得这事情也是满稀奇的,又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 林子宁知道高庆急着炼化坤元烈火丹,正等着他的千红根熬汤药。故而也不耽搁,给他们俩看过千红根后,就去挑了几味辅药,然后拿回自己住处熬药去了。 等配好药,开始熬时,林子宁终于想起来自己忘了什么事了。昨日修炼的那条河一看就是能孕育真灵的大河,自己在那条河里弄出那么大动静,岂不是......? 第一卷 漂泊江湖 第十六章 蛟龙鳖精寻跟脚 “老高,这小子看着怎么有点怪啊?”看着林子宁飞奔离去,李奇一脸惊疑地对高庆说。 “哪里怪了?” “这小子力气越来越大,动作越来越敏捷,还有比刚来这更白净了。” “那又怎样?” “这小子肯定有事瞒着我们。” “你是想......” “你这蛊虫是不是出问题了?” “不可能,那日你不是看到他痛不欲生的样子了?我担心的倒不是他身体的变故,而是......”高庆眉头紧锁,看到林子宁已经消失在视线里,话没说完就转身回了石洞。 两人走到左侧第一个石室,这时间休息室,落座后,高庆接着说道:“就怕林子宁这小子在我的药里做文章。” “他敢!”李奇闻言怒气冲天。 高庆看了看李奇,笑问道:“他有什么不敢?无非是一死而已。” “那也分什么死法,他若是老老实实的,到时候给他来个痛快的,要是敢有什么小心思,我让她见识见识,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李奇说这话时,面目都狰狞了,和此前粗爽的表情全然不同。 高庆道:“你如此想,又何须怕他有什么变化呢?” “总觉得,事情太顺了,心里倒有些不自在。”李奇不再狰狞着脸。 李奇这么一说,高庆也有同感,心道,确实是太顺利了,到底该不该听林子宁的话呢,已经过去三四天了,费伯铭是不会让自己等太久的,估计他那几个手下也好的差不多了。 若是李奇能有林子宁这样机灵就好了,倒是可以和他商量商量。 心中有些担忧,高庆脸上却是不显,只是对李奇道:“老孙,要不你去看看林子宁这小子去?” 李奇道:“我正有此意,给他弄个石洞倒是让他好自在。” 林子宁和李奇差不多是前后脚到的,林子宁将药材放好,正要去清洗千红根,正好在门口遇到李奇。林子宁心想,这老东西,怕是对自己起了疑心,可是就算你盯着我看,又能怎样?我就是下毒毒死你,你也看不出来。 这白脸小子倒是不简单,见着李奇心里腹诽,脸上却很热情,迎上去问道:“李先生有什么事情吩咐吗?” 林子宁这么热情,倒让李奇有些不适应,虽说自己弄死他就像踩死一只小蚂蚁,但是人家笑脸相迎,自己有又别有心思,确实有些不大自然,弄些阴谋诡计可比杀人放火难多了。 李奇干咳了两声,应付道:“我这几天没吃你做的饭菜,倒是有些想了,就想到你这来蹭蹭饭。”又怕林子宁为做饭耽搁了熬药,补了一句:“你先忙正事,我的事不急。” 李奇这么一提,林子宁才想起来,从昨天晚上到现在自己也是水米未进,不过却丝毫感受不到饿意,是自己精力过于集中,还是快要辟谷了? 心中如此想,嘴上却不能这样说,林子宁回道:“李先生来得正好,我也是饿得不行,就想着先洗了药材熬着,然后再做饭呢。” 李奇道:“如此甚好。” 于是,林子宁来到他发现的一处泉眼处洗净药材,又取了甘甜的泉水,烧火熬药。然后就让李奇看着火,自己去小溪里抓几条鱼来。 没多久,林子宁就抓了两条大鱼,就在小溪边刮鳞剖肚,洗了干净才回道住处。于是一边熬药,一边做饭,等药熬好,饭菜也香飘十里。于是两人这边吃饭,那边凉药。 看着林子宁自然顺畅的动作,李奇突然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林子宁若真有别的想法,怎么会如此不漏痕迹? 他哪里知道,因为身体的原因,林子宁一到白一先生那里,就是看着别人快活自在,跳跃自如,自己却像个药罐子,整天不是泡药澡,就是吃丹药,就连小解出恭,都是一股子药味。再者白一先生地位尊崇,他对林子宁百般照顾,旁人如何敢与林子宁玩耍? 等到了镇海城,林子宁和四海货栈的伙计们气质明显不同,没什么共同的爱好,林子宁又是一个人住的,别的伙计各有家人,下了值也少有来往。也就是少东家刘君宝觉得林子宁气质脱俗,爱与他亲近。 如此一来,林子宁一个人呆惯了,有什么事也总是放在心里,从不轻易露在面上。林子宁到四海货栈三年了,上上下下都没有挑出一个错来,你说这人是个怎样的角色? 也就是李奇觉得林子宁年纪小,才小看了他。 吃过饭二人将药送给高庆,高庆端着药二话不说,含了一粒丹药就着汤药喝了,随后让李奇护法,开始运功行气。林子宁就看到高庆头顶烟雾缭绕,肤色渐渐变红,如此两个时辰后才收功。 再次睁开眼,高庆觉得身上的寒意少了很多,只是左侧小腹处有微微的胀痛感,用手隔着衣服一摸,已经结痂的伤口肿起一个小肉包,还微微发冷,这是把阴寒之气聚集到这里了。 看到高庆脸色好了许多,李奇也很是高兴,对着林子宁的肩膀拍了几下,说道:“你这小子虽然不能练气修道,做个医生倒也是有个出路。” 林子宁微微一笑,说道:“侥幸能帮到二位先生就不错了,可不敢想这么多。” ...... 难得林子宁能想起昨日风雷涌动闹了不小的动静,昨日那虾太尉和蟹将军可是昏睡了整整一夜,至今日卯时才醒的。 二妖自也不知道这十几里的河道中有多少水族为此丧生,只能是如丧家之犬,一路逃回龙宫,幸亏昨日虾太尉机灵,二妖回去的路上才能看到完好无损的几十只虾蟹。 且不说这榕树下深潭中的龙宫之内是如何一番景象,榕树边龙王庙里却是热闹非凡。河分两岸,龙王庙这一边是王家庄,河对岸是李家庄,两庄人家世代居于此地,彼此嫁女娶媳,倒也和睦相处。 因为昨日惊雷乍响,死了河里不少鱼虾,两岸百姓怕今年风雨不顺,便要在龙王庙商议祭神一事。为何要在此处商议呢?乃是因为这既是两庄共同商议要事,自是不好跑到哪一家祠堂里去,而这龙王庙却是两庄共建,平日里主要也是这两庄的百姓来上香火。 议来议去,决定准备上好的三牲,请来城隍庙的法士负责祭祀,多多奉上香火。并一致推举王氏族长兼王家庄里正王德为此次祭祀的负责人。 王德家里广有田资,为人古道热肠,急公好义,自然不用担心他贪污公款。而且他与城隍庙的奉祀官交情挺深,着实是最佳人选。 王德之子名叫王子俊,十二三岁年纪,六尺来高,今日学堂放假,就央求父亲将他带来旁听。等出了龙王庙,王子俊就对王德道:“爹爹,祭祀龙王的时候,也让我去看看,好么?” 王德素知自己这个独生子顽皮,对读书求学不感兴趣,却喜欢鬼神仙道,听说有祭祀,自然是心生向往,想到此处心里有些后悔把他带来。就板着脸说道:“你自当以学业为重,怎么能荒废了学业来看着祭祀仪式呢?这又不是庙会杂耍。” 不管王子俊如何撒娇哀求,王德就是不答应。 两个庄子议事的人是巳时进的龙王庙,商议了一个多时辰,午时中就出去了。等他们出去,蛟龙王和鳖丞相就在庙里化作人形,看着渐渐远去的人群,蛟龙王道:“此地民风淳朴,百姓向善,真是我等的幸事啊。” 可不是,拜林子宁所赐,昨日水族损失惨重,妖兵或死或伤,折损了四五十号人,若是没有香火支撑,蛟龙王都担心下次施雨都摆不开人马。 今日二人倒不是特意来听村民们商议祭祀的事情,而是要去昨日搅动河道灵气的源头看看,昨日不敢冒着风险去,今日再不去看看,就真是缩头乌龟了。 二人出了龙王庙,蛟龙放出一团水汽,就将二人隐没在其中,悠悠飞了一刻钟,就到了昨日林子宁修炼的地方。二人一看,两岸群山起伏,算不得灵山宝地,怎么会有人跑到此处来弄这么些动静? 蛟龙王正没有头绪时,鳖丞相突然扯了扯他的衣袖,指着河中央,蛟龙王却有些不解,问道:“鳖丞相为何指着那里啊?” 鳖丞相道:“大王您看,我指的那处是不是比上下两边要宽些?“ 凡是水域,浅处透明,深处青黑,这乃是水深日光照射不到的缘故。二人本就是水族,在水里不知道生活了多少年,鳖丞相一指,蛟龙王就反应过来。 蛟龙王说道:“仔细一看,那里不仅比之上下要宽,而且形似一个大圆,走,我们下去一看究竟。” 等二人没入河水之后,就看到此处河底竟不知在何时有了一个大圆坑。看着这直径三丈有余、深不下两丈的深坑,二人俱是一惊。 蛟龙王道:“昨日河中灵气紊乱,莫非跟这有关系?” 鳖丞相道:“怕是脱不了干系,只是不知道这洞因何而成,又为什么要在这里弄这么个大坑呢?” 第一卷 漂泊江湖 第十七章 阴差阳错逃离虎口 蛟龙王和鳖丞相出了水面,又在附近转了转,悠悠就看到了一座高脚楼,落下去一看,却空无一人,但也让二人联想到昨天的事。 既然这高脚楼里没有落下什么灰尘,住在这里的人可能离了没多远,二人又左右寻找,找了两个多时辰后,却在荒无人烟的山里看到一个少年正在林间打猎。 二人正要落下云层,就看到少年身后立着一个身穿青灰色衣服中年男子,这男子一看就是个修道的高手,二人又飞了一段路,想要落在一座小山包上,就看到从这山里出来一个高个男子,看着却比刚才的中年男子还有厉害几分。 二人不敢多想,即刻远远遁去,待飞了半个多时辰,回到榕树下的水潭里,才惊魂甫定。回到龙宫,坐在大殿上,蛟龙王和鳖丞相一大一小两对眼睛四目相对,二人没有多余的言语,但在心中已经明白,即便昨天的事情和这两人无关,这两个中年人也不是易与之辈,就是不知道,这人为什么带着一个年轻人隐居在此处。 疗养了三四日,高庆伤势大好,而费伯铭这边,时伯川早就好了,休养了四五日,时仲原和黄恕也是生龙活虎的,丝毫不见不便。若不是王珉拦着说,楚州宝箴院巡院使杨任要来主持剿灭高庆李奇的事情,费伯铭早就耐不住性子等了。 倒不是费伯铭性急,而是拖得久了,高庆就治好了伤势,而且,不知高庆用了什么秘法,费伯铭渐渐感觉不到高庆体内的蛊虫,若是再等几天,自己就真的感觉不到高庆身处何地了。 正心中焦急,就听到外人有人来报,原来是王珉传人来请费伯铭和法明大师去府衙商议追剿邪修一事。听到这个消息,费伯铭心想总算是等出了结果。 等费伯铭和法明到了府衙,王珉笑呵呵对二人道:“让二位久等了,如今州衙传来公文,杨院使已经返回楚州,计算时日,今日能到楚阳城,后日就可赶来主持追剿邪修的大局了。” 虽说还得等两日,但是有了杨任这个脱胎期的大修士来主持大局,高庆和李奇定是插翅难逃。二人没有多说什么,表了决心之后就出了府衙。走在路上,费伯铭不禁想,王珉虽然少了几分担当,不过如此一来,却也更为稳重,算是稳中求胜的法子。 费伯铭和法明心中有数,自然安心等待时机,但是镇海城里的刘君宝却是心急如焚。那日报案之后,县令周子昆回到县衙就让捕快带了消息给刘振平。关于四海货栈主事林子宁被邪修绑架一事,只等楚州大员过来主持追剿邪修就能得到解救。 可是刘君宝左等右等,也没听着这位大员来镇海城的消息,更不用说见着他了。 刘君宝心想,即便是这个厉害的大人物灭了那两个邪修,可没准子宁找就被这二人给杀害了呢?要是这两个人把子宁杀了仍在荒郊野外,被野兽分了尸也说不定。 到时候就算是灭了这两个邪修又能怎样?人死不能复生! 刘君宝虽然人在县学里听课,心思却不知道飘到什么地方去了。 镇海县这边,王珉和费伯铭说了追剿邪修的要紧事,栾平县那边,王德也和城隍庙的奉祀官商定了祭祀的大事,约定三日后,三月十二日在龙王庙举行祭祀仪式。 承安三十五年,三月初十日,未时。 两日时间匆匆而过,已经服用了五颗坤元烈火丹,高庆脸上的惨白之色早就褪去,小腹的脓包也有茶杯粗。此刻林子宁正拿着小刀,轻轻划开高庆冻得发青的脓包,刚一划开时,高庆还不觉得怎样,等到林子宁开始挤出里面青色的脓血时,就觉得快要痛昏过去。 对已经是金丹期的高庆来说,这种痛感早就没有记忆了,可现在就像是铁耙子在慢慢耙着他的肉,就是不来痛快的。 这种同感持续了半个多时辰,高庆整个人就像是放在开水里煮过一样,林子宁也好不到哪去,汗水不住地流。等林子宁清洗了伤口,并在伤口上倒上金疮药,高庆再次发出嘶嘶的声音,显然是在忍住疼痛,真气亦是紊乱,在体内左冲右撞。 看到伤口没有脓血流出,林子宁心里放松了不少,高庆也激动地握住林子宁的手,可就在他握住林子宁的手时,神色立刻一变,但是他心思藏得深,惊疑的神色一闪而逝。而林子宁也是心里一惊,暗道不好。唯有李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只在那里担心高庆。 高庆神色疲惫,林子宁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忍住疲劳和惊惧,声音发颤道:“等再过一个时辰,高先生再服下最后一颗坤元烈火丹,不用运功催发,让它自己散发药力就好。等明日一早,我来为先生诊脉,在开一副方子服用就好了。” 说完,林子宁就匆匆告退离去。 看着步伐有些虚浮的林子宁走出石洞,李奇有些感慨,想不到这小子年起轻轻就有如此医术,正要向高庆夸夸这小子,就看到高庆眼神变得杀气十足,心中异常奇怪,问道:“老高,你这是怎么了?” 高庆却好似没有听见李奇的话一样,反是闭眼沉思。高庆本是躺在石床上,这时却突然用手撑起上身,待他慢慢睁开眼睛,神色一片清明。 看着疑惑不已的李奇,高庆冷冷道:“这小子果然有事瞒着我们。” “果真如此!?”李奇既是惊讶,又是怀疑。惊讶的是,林子宁竟然能瞒过自己二人,怀疑的是高庆怎么突然知道。 “五日前,我输入真气进入他经脉时,如泥牛入海不见踪影,刚刚我因为疼痛,真气不稳,不慎将真气输入他体内,竟然在他体内走了挺远。”高庆恨恨道,他心中既是愤怒,又是疑惑,林子宁是如何在短短的几日就冲开了那么长的穴窍。 幸亏高庆不知道林子宁已然连通了十二经络,否则怕是要立马跳起来赶过去杀了林子宁。 高庆这话让李奇很是困惑和激动,问道:“他这是练了什么邪门功法吗?几天时间怎么会,会......”话到这李奇又转过话题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我估计这小子也觉察到我已经知道他的秘密,你现在就跟上去,看他今夜是走是留。”高庆决定先做观察,毕竟投鼠忌器。 李奇闻言却道:“反正已经在他身上种下钻心蛊,他还敢逃了去?” 高庆瞄了李奇一眼,问道:“既然他能在几天之内贯通经脉,你怎知他不能除了蛊虫?” 李奇一听,恍然大悟,就要出去,就听到高庆问道:“你这一去,可知如何处置?” “老高,你这是可把我老李瞧扁了,他若逃跑,我自把他抓来,他若不走,我今夜就在那里盯着。”李奇虽不如高庆有计谋,却又不是傻子,自然之道该如何处理。 如此,高庆便不说话,安心躺下。 林子宁在高庆真气一冲入自己体内时,就知道坏事了,但是他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此时问题摆在面前,是走是留? 若是走,则又该如何走,到何处去?若是留,又该如何应对高李二人的审问?又想到,若是留下来,又被种下新的蛊虫可如何是好? 高庆种下的钻心蛊因为无心可钻,兼又被林子宁冲穴顺道炼化了不少,瘙痒之感尚可忍耐,本想等体内真气运行几天彻底炼化蛊虫后再逃跑,现在却不得不提前走了。 可是又该往何处去呢?此处乃栾平县境内,一可去栾平城,寻那城隍庇护也可,二是躲到昨日一早发现的湖内,三则躲到自己修炼的河中,顺流而下,一路潜逃。 想了想,觉得还是往栾平县方向逃安全些。打定主意,林子宁不再犹豫,也不回住处,一发狠,不要命地催动真气,往南飞去。 亏得他当机立断,若是他先回住处,定然要被李奇抓个正着,等李奇赶到林子宁住处时,看着空空如也的石室,无名火蹭的就窜上头顶,飞出石洞,飘在空中,怒吼道:“林子宁,等我抓住你,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他这一声吼,不知道惊动了多少孤魂野鬼,闭目养神的高庆一听,眼前就是一黑,想不到这小子是个狠角色,一言不发就溜了。也顾不得身体疲惫,立刻催动蛊母,就要给林子宁来个狠的。 林子宁本就是拼命狂奔,听到身后传来李奇的怒吼,就知道这事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也顾不得其他,只是消耗真气狂奔。须臾之间就跑到那湖边,正要继续栾平县城奔去,突然就觉得身上瘙痒难耐,暗道,怎么如此瘙痒?快要痒死了我了。 随着瘙痒感越来越重,身上竟然发起热来,林子宁被痒得热得不行,一个猛扎,身体就跳入湖中,林子宁记得湖心有一个小岛,也不敢将头冒出来,便闭气潜水往那处游去。 就在这时李奇已经飞到湖面空中,林子宁对此处人生地不熟,林子宁一逃跑,李奇就想到两处地方,一处是高脚楼,一处就是这湖。 看着平静无波的湖面,李奇吸了一口气,高声喊道:“打扰湖中君了,贫道李奇,追拿贼人到了此处,他便一头钻进湖中,还请湖中君不要藏匿贼人!” 第一卷 漂泊江湖 第十八章 脱虎口,入狼窝 这李奇恁得霸道,他何曾见着林子宁钻到湖中,便要一口咬定人就在湖中君手里,还要找他要人! 所谓山中君、湖中君,乃是对山里湖里的得道生灵的尊称,但李奇虽说了两声湖中君,听语气和内容却是一个恶客。 这湖名为斗湖,因其形似漏斗而得名。斗湖的湖中君乃是一只钩蛇,身长数十丈,身上蛇鳞密布、硬如精钢,其尾似钩,常在水中钩取岸上人牛马啖之。后来被朝廷法师讨伐,打了败仗才接受朝廷册封,做了斗湖的湖中君。 为了册封,这钩蛇还给自己起了名字,叫做钩渊。 斗湖君钩渊本在自家洞府之内与自己的娇妻美妾游乐,忽听得洞府之上传来李奇的怒吼,心中甚是不悦。便叫了身边的鲶鱼精出府查探一番,顺便去会一会那个不晓事的人族莽夫。 这斗湖从陆上看形似漏斗,但是在水下看,两侧湖壁向湖心延伸出十几里,将斗湖分成上下两部分,而那湖中岛则是一侧石壁向上长出来,露出水边的部分。 这样一看,这斗湖确实像个漏斗,却像是上小下大两只碗底钻破了贴在一起一样,像个沙漏。 鲶鱼精一出君府,就传令四方,询问是否有人藏匿了生人,成了精怪的水族并不多,一问之下,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将消息汇总过来,并无生人潜到湖底来。 鲶鱼精一听,先是派出巡逻的鱼虾翻过拱形的石壁,去上湖寻找一番,自己则打开水道,领了几十个兵丁一路上行,去会一会湖面那人。 等了许久,李奇心中已有些焦躁,正要冲入湖中,就看到湖中小岛旁边突然泛起一圈漩涡,而且越来越大,待看到一个光头大嘴,嘴边两侧各长出一缕二三尺长的胡须,就知道来的应该是一条鲶鱼精。 一看这阵仗,李奇就知道并不是湖中君出来,就懒得行礼,问道:“你们湖中君叫尔等上来作甚?怎么不把那贼人交出来?” 鲶鱼精一见这人口气这么大,心里就有了几分气,但是摸不清李奇的底细,他也不敢像李奇那样恶语相向,便说道:“不知这位上仙追赶何人,但是刚才我等遍寻湖底,确实未曾见到有陌生面孔混入。上仙刚刚莫不是看错了?” 李奇却不是三言两语就好糊弄的,又道:“你就想凭这一面之词,把我骗走?” 鲶鱼精道:“实不敢欺瞒上仙,真是不曾见到贼人。” 李奇又道:“那为何不见你家湖中君来与我说,是他瞧不起我么?” 鲶鱼精心道,还真是瞧不起你,若是随便哪个人朝湖面一喊,我家君候就赶出来相见,岂不是要累死他。不过心中如此想,嘴上却不能这样说,便道:“我家君候正在闭关修炼,确实不是怠慢了上仙。” 这鲶鱼精倒是精明,说完这话,又补了一句道:“莫不是那贼人使了个计谋,来了一招声东击西,已然逃往别处去了?如若上仙不信小人所言,尽可下去与我等一起搜寻,就怕这贼人可就逃远了。” 李奇心道,这小子有这等本事吗?却也不得不防,也罢我再去找找,若找不到,再回来就直接往湖底闯,懒得与他商量了。心中计定,便说道:“我且信你一回。”说完,转身朝栾平城方向飞去。 打发走了李奇,鲶鱼精回到湖中,又问了在上湖巡逻的兵丁,回报还是没有遇见生人,便觉得此事与他没什么干系了。回到府中,钩渊却问道:“你们可曾去那湖中岛下的暗洞找了?” 鲶鱼精一听,忙道:“君候,我等确实忘了那处,不过一个外人如何能知道那处暗洞?”钩渊一听这话,哼了一声,说道:“你怎知他不会撞进去?” 鲶鱼精又道:“小的这就去寻,不过若是那里真有生人,是等着刚才那人来带走,还是......” 钩渊好似听到笑话一样盯着鲶鱼精,问道:“你是觉得你家君候像块破布,谁来了都能掰扯几下吗?既然能够别人追着跑,定然是有什么特别之处,来了我这怎能轻易交出去?” 这才是君候的脾气嘛!鲶鱼精听了这话,当即告退,率了几十个水族精怪直奔湖中岛。倒还真让斗湖君钩渊的猜准了,这湖中岛形如斜臂的油灯,从湖岸巨大的石壁延伸出来。 石岛底部并不光滑,在湖水冲击之下形成了一个石洞,石洞上甚至有大小不等的洞/眼直通水面,躲在那里换气都不成问题。 林子宁潜水至湖中岛时,一不小心就钻到石岛底下,那时他憋得不行,又浑身瘙痒,一心想要往上钻,结果还真叫他钻到那个石洞里去。不过,林子宁已从水中出来,就昏死过去,因此鲶鱼精找到他是,直接把他拖回湖底。 看到昏睡的林子宁,钩渊对着鲶鱼精道:“如何,本候说的可对?” 鲶鱼精在那石洞里见了林子宁,就对钩渊佩服的五体投地,现在钩渊这么一问,话里话外自然是敬佩之情滔滔不绝。 说着,鲶鱼精又从怀里掏出一颗闪闪发光的珠子,对钩渊道:“君候,您看这个珠子闪闪发光,可不是个宝贝?”说到这,他就把水晶珠递给钩渊。 看着钩渊仔细大量这珠子,鲶鱼精指着林子宁道:“我看这小子没什么修为本事,想来刚才那人必定是想要夺这颗珠子。” 钩渊先是右手举起珠子放到眼前仔细看,见它除了发光发亮也没什么特别的,接着又将它攥在手心慢慢摩挲,除了微微发烫,也不见有什么反应,心道这跟夜明珠也没有多大差别,论个头,自己宝库中还有不少比这更大的。 自己摸索不明白,就对鲶鱼精道:“把他弄醒,问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鲶鱼精依言往林子宁脸上泼了几碗水,就见林子宁悠悠醒来。 林子宁睁眼一看,自己竟是在一座宫殿之内,正厅之上坐着一个脸尖嘴大,身穿金色蟒袍的男子,自己身边则站着一个头像鲶鱼一样的男子。心道,自己莫非到了湖底,见了湖底的真灵,一时愣住,到不知道说什么。 鲶鱼精见林子宁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说道:“堂上乃是斗湖湖中君钩渊大人,我乃君候帐下大将军鲶十七,你是何人,为何被人追杀?” 林子宁心道,真叫自己猜着了,不过看着两人面目不善,也不是什么好人,可别除了虎穴入得狼窝,可不敢再炫耀什么本事了。 打定主意藏拙,林子宁装作吓得不行的样子,慌慌张张道:“秉......君候,秉......将军,小......小的......” 见林子宁结结巴巴的,鲶鱼精怕惹了钩渊生气,便大声道:“你慌什么?如是说话就好,我家君候最是怜贫惜弱,若有冤屈,定会替你主持公道,你直接向君候说来就好,不用慌张。” “是,是。”林子宁一边点头,一边说道:“我本是镇海县境内黄龙镇人,叫做王乐成。前几日镇子里突然来了两个炼气士,无缘无故就在驿站里杀人,我与家人正好从驿站边经过,那二人见到了,就要杀我们灭口。” “幸亏我撞死躲在尸体中,才逃过一劫,但我家中父母兄弟和仆从都被他杀了。”说到这,林子宁眼泪哗啦啦就不住地流,“我在镇海县东躲西藏了好几日,本想去报官,却不想被他们抓住,还在我身上种下蛊虫,蛊虫一旦发作便痛不欲生。” “今日乃是因为这二人就要杀我,无奈之下,我只得趁他们不注意逃了出来,就想着先去投奔家住栾平县的舅舅。却不想还是被他发现了踪迹,若非二人大人相救,小人就要命丧黄泉了。” 说到这林子宁便嚎啕大哭来,哭着哭着,又说道:“救命之恩,小的无以为报,但有差遣,无所不从,只求大人暂且收留小的。”说完就跪在地上,低头垂类。 林子宁痛哭流泪,言语诚恳,钩渊时就信了六七分,这是鲶鱼精又补充道:“君候,我看此人说的甚是诚恳,我与刚才那恶人打了照面,那人确乎眼神凶恶,言语粗鲁,定是凶恶之徒。” 那人是不是凶恶之徒,钩渊并不在意,毕竟自己也不是善男信女,若是眼前这人没什么用处,也犯不着得最两个厉害的恶人,只是那人的态度太过恶劣,自己怎么能像缩头乌龟一样把人叫出去? 想到这,钩渊举起水晶珠,问道:“这珠子是何物啊?莫不是那人要追你身上的这颗珠子?” 林子宁乍听此言,心中一惊,刚刚醒来,他倒是忘了确认珠子是否在身上,不过也幸亏他忘了,不然钩渊定然以为这是宝贝。 忍住心中忧虑,林子宁慢慢抬起头,看了看钩渊举着的那颗珠子,说道:“这是我父亲送给我的一颗夜明珠,我正想将这珠子送与君候,却不想受了惊吓,全然忘了这件事、君候若是不嫌弃,就请收下,也算小的一片心意。” 看着林子宁眼中有些不忍,钩渊也没有多想,只当是凡夫俗子没见过真宝贝,便说道:“本候宝库之中什么宝贝没有,区区一颗夜明珠,又算得什么?拿了你这东西倒显得我夺人所爱。” 第一卷 漂泊江湖 第十九章 斗湖之中暂安身 钩渊正要将水晶珠还给林子宁,又见鲶十七眼里冒出精光,便话头一转:“不过,你确实要感谢鲶将军,若不是他说退了那贼人,并把你从石洞中救出来,怕是你已经命丧黄泉两了。这样,你就将这颗夜明珠送与鲶将军,如何啊?” 林子宁本以为钩渊要将水晶珠还给自己,却不想他话头一转就将水晶珠送给这鲶十七。心中也是憋了一口恶气,但是只得安慰自己,落到鲶十七手里,总好过落在钩渊手中。忙装作感激涕零的样子道:“若如此,也不算明珠遗尘,还望鲶将军不要嫌弃礼物。” 鲶十七手里虽也有几颗钩渊赏赐的夜明珠,但是他生性贪财,哪里会嫌弃再多一颗夜明珠呢?要不是这个王乐成是君候点名要见的人,自己直接就昧下了。 此时见钩渊将这珠子赏赐给自己,鲶十七心里都乐开了花了,忙接过水晶珠,并向钩渊道谢。至于林子宁,他正眼都懒得瞧。 收下水晶珠,鲶十七又问道:“君候,那王乐成该如何安置啊?” 听了这话,钩渊看向林子宁,问道:“王乐成,如今你有何想法,可说来听听。” 林子宁心道,我想让你把水晶珠还给我,成吗?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外面还有两个不知要如何对付自己的邪修,还是暂且在此处安身。 于是,林子宁说道:“禀告君候,我如今已是孤家寡人,若是君候不嫌弃,可留我在府中做些事,我虽说没什么本事,但是还认识几个字,帮您谢谢文书,做些迎来送往的事情,还是可以的。” 钩渊心想,这却是和我想的差不多,表说道:“暂且让你在府中做个书吏,听鲶将军吩咐就可。鲶将军,你且传他水中呼吸之法,再让人领他在府里转转,切不可让他出了府,保不准那恶人又来抢他了。” 林子宁想不到这钩渊倒是个拿钱办事的主儿,这番安排倒还不错,便拱手道:“谢君候恩典,劳烦鲶将军了。” 出了大殿,鲶十七就把林子宁带到旁边的一座名为水华宫的院子。正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林子宁知道,往后基本都在鲶十七手下待着了,能不能再见着钩渊可就两说了。 一路上对鲶十七就是吹捧奉承,顺带套出了不少话。知晓了这斗湖君的来历,也知晓斗湖分为上下湖,上湖那条小河流向栾平城,下湖却有一条暗流直通楚江,由楚江汇入通天河,另一条暗流却直通东海。 鲶十七见林子宁很是上道,心里也十分开心,自己既得了宝贝,有多了一个能说会道下属,能不开心吗?本还想若是这小子没有眼色,还想拿回夜明珠,自己就安排他一个苦差,却不想这小子倒很乖觉,到可以安排一个轻松点的活。 等到了水华宫,鲶十七坐在上首,林子宁则站在堂下。林子宁这个举动让鲶十七觉得,林子宁不仅乖觉,更是本分,没有因为自己和他说了几句俏皮话,就蹬鼻子上脸,心中更是舒服。 “既然日后我们一同为君候效力,你也不用太生分,不用站着,快快坐到一旁。”见林子宁拱手后才坐下,鲶十七甚是开心,心道,到底是个读书人,和水里那些个野人不可同日而语,便有心重用林子宁。 这倒不是鲶十七过于重视林子宁,而是情有可原。一来林子宁是外来户,没有跟脚,只能依靠自己;二来自己对他有救命之恩,正好可以控制他;三来林子宁没什么修为,便是有什么别的心思也翻不出浪来。 鲶十七有心重要林子宁,便要考校一番:“乐成啊,你说你识文断字,然否?”这鲶十七倒还拽起文来了。 林子宁道:“经史子集稍有涉略,不敢说精通,认得几个字。” “那你于术数一道如何啊?” “之前家里有点小生意,都是我帮家父记账、管理账簿。” 斗湖君钩渊虽然年岁久远,亲朋好友不少,但信件往来并不常有,一年当中只在一两个月里多些,其他时候没什么事情,倒是府中账册管理一直混乱,需要善于筹算之人来管理。既然林子宁还懂这些,那就好办了。 于是,鲶十七面露喜色道:“如此,你且在府中做个管理账房的书吏,若是君候有信件往来,你也负责书写,如何?” 林子宁一听,这倒是不错,便道:“敢不从命?多些将军厚爱。” “嗯,你很好。”鲶十七越发觉得看林子宁顺眼。 就在此时,湖面之上又传来李奇的声音,林子宁心里一惊,脸上露出惶恐神色道:“将军,那恶人追来了也。” 鲶十七见林子宁如此慌张,心里倒有几分不忍,忙宽慰道:“莫慌莫慌,嗯,这样我让人带你躲一躲,我自去请君候对付那人。” 说着,鲶十七叫来一只鲤鱼精,让他带着林子宁躲到通往楚江暗河边的石洞里,临走前,还将避水诀教给林子宁。却是时间来不及,只能先教他避水的方法,等应付完李奇在真正教林子宁水中呼吸之法。 于是一人二妖分作两路,林子宁跟着鲤鱼精往暗河走去,鲶十七则回到正殿斗福宫,与钩渊商议应付李奇的办法。 听了林子宁的介绍,钩渊觉得李奇二人未见得多厉害,也懒得再和鲶十七多做商量,二话不说就开了大门,冲到湖面,直接对着李奇。 李奇一看,这湖中君的气势,修为怕是要在自己之上,当下不敢多说什么,先是道了歉,再问是否看到一个凡人进入湖中。 很显然,李奇只能败兴而归,李奇回来时,已经到了亥时,高庆精神恢复得差不多了。见到李奇一人归来,高庆便知道林子宁跑得没影了。 不过他也没说什么,只是觉得奇怪,自己竟然突然之间就感觉不到林子宁身上蛊虫的存在。好在已经将体内的寒毒尽数逼出来了,后面调养的事情倒不是非用林子宁不可。 高庆想了一会,才对李奇说道:“林子宁这小子逃了就逃了,我们明日再修整一日,后日极速南下离开大隋。” 李奇目不转睛地看着高庆,问道:“去金武国?” “先去金武国,日后再说。” 且说林子宁跟随那鲤鱼精到了一个三岔口,他们来的方向是个岔口,左右各有一条通往往下方的石阶。这鲤鱼精领着林子宁往左边的岔口走了,林子宁便问鲤鱼精右边的的岔口可是通往东海的。 林子宁年纪不大,骨子里性子也偏冷,但是这三年做伙计的经历,倒让他学会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功夫。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可不是说话没有边际,做两面人的意思。你遇到听不懂人话的鬼,不说鬼话,如何得行? 一路上,林子宁与这鲤鱼精倒也说说笑笑,逃了不少消息。鲤鱼精见林子宁对那条路好奇,便说道:“可不是,当年你们陆上朝廷派了不少人来攻打君候,君候便说斗湖底下可直通东海,要是逼得急了,他就逃往东海,等风头过了,便从东海回来。你们朝廷没办法,才封了君候做这斗湖的湖中君。” 林子宁想不到这里面还有这等故事,又问道:“那我们君候,来历定是不凡吧?”他这是想套钩渊的底。 鲤鱼精到不觉得这是什么说不得的话,反倒是一脸自得的说道:“君候本是上古异种,钩蛇之后,乃是三千年前顺着右边的暗河从东海来到这的。每五十年寿诞,都有来自东海的上仙来拜寿。” 钩蛇?林子宁在脑海中仔细搜寻一番,却是没甚印象,看来等出了斗湖可以好好查询一番。 一人一妖没走多远,就听到了震耳欲聋的水声,这里是钩渊的府邸,府邸之上有一个光罩隔绝了湖水,因而没有成妖的水族不能下来,府邸之内林子宁也是呼吸自如。 一路左拐右拐,走了不知道多少步,林子宁就感觉水汽扑面而来,而丹田之内的消耗殆尽真气竟也慢慢增长起来。林子宁心想,若是水晶珠在,自己顷刻之间就能回复真气。 又走了几十步,林子宁就看到白花花的浪花,在看不到边际的暗河中迸溅飞涌。水汽充盈得只让林子宁呼吸不畅,这才明白为何鲶十七要将避水诀传给自己。于是,林子宁忙念了避水诀,跟着鲤鱼精继续走。 走了没几步,鲤鱼精就指着右上方的一个石洞道:“鲶将军说的就是那儿,我们水族一般不会去那,你自己过去就行了。” 林子宁问道:“为何你们水族不去那里?那里是禁地吗?那你们平日都不来这里吗?” “此处倒不是禁地,只是我们水族本身粘滑,化作人形之后双脚也不像你们人族那么便利,那里湿滑的很,要是一不小心,容易掉到暗河里去。若是掉了下去,就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回来了。”鲤鱼精耐心解释道。 林子宁听了,也是小心翼翼地走过去,不过他倒是奇怪,为何鲶鱼精指明了要带自己到哪里去呢? 第一卷 漂泊江湖 第二十章 安排个清点书库的差事 沿着崎岖光滑的小道,林子宁两手贴墙,侧身缓缓走到鲤鱼精所指的那处石洞。 待走近一看,这石洞也就是一丈见方,靠着暗河一面开着一扇窗户,四周的石板窄窄的,连在一起。正中央有一个大圆盆,里面盛满了绿色的浆液。林子宁甚是好奇,便问鲤鱼精可知道这圆盆里的绿色浆液是什么。 那鲤鱼精一听,“哦”了一声,大声说道:“原来已经变绿了啊。这是暗河之水的精气所化,喝了可以助长修为,但是它威力劲猛,像我们这样的小妖根本不能食用。你也小心些,莫要误食了爆体而亡。” 林子宁听了鲤鱼精的话,反倒升起了好奇之心,不过他却不会当着鲤鱼精食用这浆液。便对鲤鱼精大声喊道:“你且回去吧,我一个人在这里待着就好,耽搁了你那么长时间。” 鲤鱼精大声道:“那我先回去了,等前面事了,我再回来叫你。倒不是我丢下你,实在是这声音太吵,我耳朵被震得发疼。” 等鲤鱼精走了,林子宁便趴在圆盆边,伸出右手,用食指往圆盆里一点,蘸了一滴小小的水珠,犹豫了一会,还是把它伸到嘴里。林子宁就觉得嘴里有许多拿着长矛利剑的小人在刺他的舌头口腔,等他咽下去,有感觉食道内有烧灼的感觉。 林子宁也顾不得水汽湿润,立刻盘腿坐在地上,运转太乙先天功。运功片刻,林子宁就觉得丹田之内真气多了不少,心中大喜,看来这水精确实是大补之物,只炼化了一点点,体内真气就充盈了许多。 不过,也不能贪多,或许一天炼化几十滴便可以了。如此想,林子宁又用右手伸进去舀了一些喝了。等他炼化完,体内真气充盈,空空如也的腹内也有了饱胀感,却是不能再喝了。 就在这时,鲤鱼精领着一只螃蟹精来了,却是告诉林子宁,钩渊已经赶走了湖面之上的恶人,让他回到君候府邸去。 林子宁听了很是高兴,也不多言,跟着二妖就原路返回。这次回到府邸却没有见到钩渊,林子宁便对着鲶十七拱手道谢一番。 难得遇到这样一个知书达理的人,鲶十七很是高兴,便立即在水华宫里传授林子宁水中呼吸之法,却是一部名为真龙诀的道法,不过却只教了前两层的口诀心法。 这部真龙诀全称九转真龙诀,乃是斗湖水族妖妖皆练的道法,共有十层,第一层是入门,此后每层一转一变,练到第十层便能立刻化作真龙,有万载寿元,可遨游四海,腾跃九天。林子宁一听,便觉得这功法的名头可不小,倒是可以和太乙先天功媲美了,也不知是真是假。 林子宁有太乙先天功的底子,练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学会了第一层,可以在水中自由呼吸,连游走的速度也比之前快了不少。 鲶十七一见,心想这王乐成倒是有几分修道的天赋,便对林子宁说道:“乐成,你今夜也是十分劳累,且让鲤二九带你去找个院子住下,等明日天亮了,我再来找你,给你安排事情做。 林子宁想不到还能给自己安排一个院子住,倒是有些受宠若惊,他却不知道,斗湖水族更喜欢住在自己挖的石洞里,却是住不惯仿照人族搭建的屋子,因此侯府周围空了不少院子。 水华宫离侯府有三四里的距离,林子宁住的院子里水华宫又有三四里的距离,等林子宁到了那里一看,锅碗瓢盆桌椅床柜应有尽有。就连被褥和换洗的衣服,鲶十七也差人送来了,林子宁不禁想,若是这水晶珠没有隐秘,自己送与鲶十七倒还真送对了。 谢了一众帮忙的水族,林子宁简单洗漱一番,就在床上睡了。在湖底看不见日月,天色一直是幽蓝的,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林子宁就听到鲤二九在屋外叫王书吏。林子宁初听得陌生,继而才想起这是在叫自己。 今日鲤二九却是要带林子宁在湖底转一圈,认认路。看着鲤二九耍宝似的领着自己转,路上各种已经幻化了人形的水族对自己指指点点,窃窃私语的,林子宁倒有了几分羞耻感。好在持续的时间不长,鲤二九就把他带回水华宫,来听鲶十七的安排。 看到林子宁,鲶十七问道:“已经转了一圈啦?” “是,刚刚转了一圈。” “跟你们人间城镇可有什么不同啊?” “比之稍大的县城,规模或有不足,但胜在井井有条,别有一番风味。” 鲶十七听了十分高兴,说道:“我等水族虽然善于繁衍,但是开启灵智的乃是千里挑一,故而幻化人形的不多,更有不少水族不愿意住在侯府周围,确实是丁口不旺,你是个实诚人啊。” 林子宁道:“不敢不敢,只是家父教导要我以诚待人,不可口是心非。” 稍作寒暄,鲶十七便做出安排:“君候府中有诸多书册财宝,但是没有找到合适的管理之人,账册混乱已久。既然你识文断字,又善筹算管账,当先一件事就是去整理府库,可有问题?” 林子宁道:“但凭将军安排,只是是让我一人检点,还是派人与我一同检点。” 鲶十七道:“书册精细,容易损坏,他们都是手脚没个轻重的,就由你独自检点吧,其余珠宝之内的倒是不怕他们粗鲁,可以一起检点。你且先将书库中的书册整理造册,之后我再指派几个机灵的人与你整理宝库,可好?” 想来书库中没有什么难得的珍宝,也不怕自己偷藏,正好可以拿来考验,若是不过关,指不定乱棍打出,若是过了关,再去清点宝物时,可就得让人监视了。不过,这也无可厚非,林子宁当下拱手唱喏。 见林子宁答应,鲶十七又道:“书库中还有不少道法和功法典籍,你若是看上了也可以抄录下来,自己修炼,只是书籍原本不得带出。” 竟还有这等好事?林子宁一脸诧异,难怪常有志怪文章写,某某人不知因何缘故,入了河湖龙宫就做了赘婿,与那龙女公主恩爱生活,便不想回家。却原来水府龙宫的功法秘籍像不要钱似的白送啊。 看着林子宁一脸诧异,鲶十七知道他想什么,便解释道:“我们水族之辈不像你们人族,有了功法便敝帚自珍,想我水族开启灵智便是千难万难,自然是不禁大家修炼功法。四海之内,除了海洋龙宫不外传真龙秘籍,其余水族都是如此,若是你有合适的功法或宝贝交换,四海龙王也愿与你交换秘籍的。” 想不到还有这样一层缘由,看着这两须抖动的鲶鱼精,林子宁竟生出了几分敬佩之情,这厮除了贪财一点,到还有几分气度。 却不想鲶十七接着说道:“你以为君候宝库里的宝贝都是斗湖自产的吗?这里面大部分宝贝,都是其他水域的水族和别族修道之士为了来这里学习功法,赠与我家君候的。自君候从东海到了这里,君候每年都会派出聪慧之人,外出求道,才把书库宝库经营的如此繁华。” 原来如此,这钩渊是把这当做一门生意来做了啊,如此说来,上次见到的人可能就是前来学习功法的。这既能收集道法/功法授予本族子民,又能换来奇珍异宝,端的是好本事。 想到这里,林子宁不由赞叹道:“想不到君候除了道行高深,经营之道亦是如此精深!乐成何其有幸,能得君候与将军庇佑!” 夸赞虽不要钱,却最能赢得好感,更兼林子宁确实是有感而发。鲶十七听了十分受用,又说道:“你倒不用谢我,但君候的恩德旦夕不能遗忘。你若有心向道,日后便可常在书库中坐班,也好管理书册。” “固我所愿,不敢请耳!” 鲶十七对整理书库倒是蛮重视,也是这是斗湖顶顶要紧的一门生意所在,但书册管理又比较混乱,现如今好不容易来了一个可能将此事办好的人,如何能让他不重视? 亲自将林子宁领导书库,鲶十七向管理的水族介绍了林子宁的身份,告知众妖,这几日林子宁要清点书库中的书册,大家务必听从林子宁的安排,仔细配合,出了差错,少不得一顿打。众妖一听,俱是低头唱喏,不住地表决心。 躬身送走鲶十七,林子宁便由一个管事的名叫鲤阿七的鲤鱼精领着去参观书库了。一听这妖叫做鲤阿七,林子宁在路上便问道:“不知尊驾和鲤二九是何关系?” 鲤阿七道:“我等水族取名简单,都是按照幻化人形的先后次序取名,我是鲤鱼一族第七个幻化人形的,便叫做鲤阿七,他是第二十九个幻化人形的,便叫做鲤二九。不过若是往上溯源,应该俱是一祖所生。” 只是在斗湖中待了一日一夜,林子宁便觉得所见所闻都不同以往,心中除了好奇,还是好奇。许是这鲤阿七常年与书册打交道,说起话来也是慢条斯理,林子宁不由多了几分亲近,便又挑了几个问题问了,鲤阿七倒是来者不拒、有问必答。 第一卷 漂泊江湖 第二十一章 谋得良法理书册 书库是一个小院子,储藏书册的房子有十来间,根据书籍内容粗略分开装在书柜里。 林子宁听了鲤阿七的介绍,基本上知道了斗湖书库的情况。虽然这个书库能给斗湖带来不少收益,但是书册并不是很多,也就七八千册,不到三万卷。就这样,还是因为都湖中收藏了大量常见的书册,只不过更为齐整。 林子宁挑了一间从外面看挺大的房间进去,鲤阿七就介绍道:“这是常规功法,有祭祀祈福、占卜问卦、单方药方、阵法禁法几十种书籍,门类齐全,就是较为普通,来借阅多是修为不高的人族修士。” 接着,鲤阿七领着林子宁把藏书的房间都一一看过,书册虽然不多,分类却挺复杂。林子宁倒不急于马上将书库整理好,反倒是在水族功法中找到了昨天鲶十七教的真龙诀。 这部真龙诀全称九转真龙诀,乃是粗通灵智的水族就可以学的功法。林子宁一看到这部九转真龙诀就觉得它是一部堂堂正正的厉害功法,当下取了纸笔将其抄录下来。 鲤阿七见状也不阻挡,因为这部功法是水族中修炼人数最多的,林子宁现在怎么着也算是斗湖一员。林子宁抄好了九转真龙诀之后,便思考如何将书库整理好,顺便能从里面找到几本有用的书册学习。 林子宁虽然年纪轻轻,经验也不丰富,但是毕竟在清虚宫呆了三年,到底还是见过一些东西的。按理说斗湖君钩渊到斗湖也有两三千年了,怎么就不知道给书库弄个阵法,来管理书册。 若是用了阵法,哪里会像现在既不知道有多少本书册,更没有书籍目录。有了想法,林子宁并没有急于求成,而是先将心中的疑问说给鲤阿七听。 鲤阿七解释道:“虽说书库中也有不少阵法的书籍,但是阵法精妙,水族之中并无擅长之人,故而从未想过用阵法来管理书库。” 林子宁听了心中了然,正在这时,城中央传来一阵鼓声,鲤阿七见他有些疑惑,说道:“水底不见日月,便以晨钟暮鼓来报时,这鼓声初响就是月亮初升,鼓声二响就是日落西山,鼓声三响,天气漆黑,就要家家闭户了。王书吏,我们也该下值了。” 想不到水族之中亦是用晨钟暮鼓来计时,林子宁也没想过到了斗湖之底还来个废寝忘食、夜以继日。不过时间还早,倒也不急着回家。和鲤阿七出了书库,他又走向楚江暗河。 等再次来到三叉口,林子宁眼神忍不住往右边的石道打量,等走到暗河边,他又像昨天那样小心翼翼地走到那石洞之内。正要饮用水精,林子宁忽然听到鲶十七的声音传来,仔细一听,鲶十七竟是在和钩渊说话。 二妖若是说些寻常的话也就罢了,他们说的竟是楚江暗河水精之事。林子宁一听内容吓得不知所措,原来这些水精竟是钩渊修炼补益元气的宝贝。自己昨天可是喝了不少,若是二妖知道指不定如何对付自己。 若是仔细一想,林子宁就能明白斗湖水族不能炼化水精,那么几千年下来,石盆中的水精不是早就得溢出来吗?昨日鲤二九也说,一般的水族并不到此处,那么不是一般的水族可不是会到这里。 声音越来越近,林子宁不敢走出去和二妖对上,顾不得危险,手脚并用翻过窗户抓着踩着凸出的石块爬到石洞后面。 二妖走到石洞之中,一看石盆中的水精少了不少,都是一脸疑惑,钩渊说道:“怎么这个月的水精比之前少了不少,难道是水族中有人修为大涨,可以炼化这水精了?” 鲶十七说道:“这暗河水精乃是至精至纯的水中元气,非得凝炼内丹之人,根本不可能炼化啊。若是水族之中有人凝炼了内丹,怎么没有动静?” 钩渊一听,沉思片刻,说道:“倒也是,可这水精如何会少呢?难道是暗河出了问题?” 鲶十七道:“有这可能,要不从明日起派人来这里守着?” 钩渊说道:“倒也不必,我自去东边暗河炼化水精好了,这些水精倒也够你一人所需。” 林子宁想不到钩渊和鲶十七都要借助水精修炼,自己原想着水晶珠被鲶十七拿了去,能偷偷炼化水精也是不错的,这下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在等鲶十七炼化水精时,林子宁不禁想起水晶珠来,也不知道鲶十七会把它放在何处,是否发现水晶珠的独特之处。想到水晶珠,不免又想起丐十三,也不知道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乞丐是何身份。如今在何处。 思绪一散开,又想起高庆和李奇,不知道这二人今日是否还在此处。若是二人已经离去,自己倒是可以谋划离开斗湖之事,毕竟自己不可能一辈子躲在斗湖之中啊。 等鲶十七炼化了水精,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林子宁在石洞外面趴得手脚酸痛,若不是他修为有所突破,怕是早就掉到暗河之中了。 等二妖终于走了,林子宁才小心翼翼地爬回石洞。定睛一看,石盆之内还剩不少水精,不过林子宁到底是忍住了心中欲望,这一趟是两手空空的回去了。 回到自己院子,林子宁就觉得自己肚子咕咕乱叫,他昨日炼化了水精并不觉得饥饿,今日却没吃什么东西,在厨房里翻检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不多的大米和不知名的蔬菜。林子宁胡乱做了顿晚饭吃了,接着就点起都湖中特有的水灯,仔细翻阅九转真龙诀。 九转真龙诀虽是水族修炼道法,但是林子宁修炼起来却比水族更为便利,因为寻常水族身上穴窍骨节不全,非得幻化人形才可修炼,就是因为人族穴窍不多不少,恰好呼应周天之数。九转真龙诀就是修炼筋骨穴窍,一转一变九转九变之后便可化作真龙,拥有万载寿元,遨游天际。 林子宁在昨日已经修炼了第一层,不仅能在水中呼吸,还能在手中凝聚水汽,用于攻击。对林子宁来说,他一时半会儿也不能将太乙先天功突破筑基,倒不如学点御敌攻击的法术。九转真龙诀不仅有修行的道法,更有攻击防守的法术。 林子宁立在院中,依照功法记载,开始凝聚水球,并将水球变作刀、剑、矢、锤、棍、鞭等武器,时而射出飞矢、时而甩出水鞭,直到真气耗尽,他才收功回屋。 次日一早,林子宁来到书库,花了一上午的时间理出了整理书库的头绪,即是用阵法将书册分类。先将书籍分成道法、法术、阵法、丹药、炼器、符篆、卜卦等十类。再将每类书籍细分,如道法又可分为佛道魔妖杂等五类,阵法又可分为城阵、军阵、山河之阵、禁锢之阵等七八类。 从新书入库开始,按照细分的书类给书册施加禁锢阵法,让其与存放此类书册的书架紧密相连,再依据入库先后顺序排列,而且每一本书在入库时即记入书目之中,既能统计全部书目又便于查找。 吃过中饭,林子宁将思虑所得方案写于纸上,随即在书库之内查找阵法书册,翻了许久,翻林子宁看到《阵法辑要》和《禁法三十二篇》这两本书倒是颇有所得。 这本《阵法辑要》成书极早,收录的都是两三万年前的阵法,这些阵法没有《古今阵法辑录》中所收阵法的精密,但摆阵简单力量持久,倒是让林子宁耳目一新。再看《禁法三十二篇》,言辞简练、图文相配,收录的禁法涉及人体、器物、隐身、禁锢等诸多类别,着实让林子宁大开眼界。 所谓阵法禁法,都是牵引真气元气形成不同运行路线,因其真气元气质地不同、运行路线不同,而形成具有不同功用的法阵。只不过阵法宏大而禁法精细、阵法所需元气多而禁法所需元气少。 林子宁又看了十余册阵法禁法之书,终于在暮鼓响起之前将整理书册的策略理清。次日一早,他便带着写满隽秀文字的信纸去找鲶十七。鲶十七边看边听,林子宁一停,他就问道:“你这法子倒是一劳永逸,不过,你能摆下这个阵法吗?” 鲶十七倒没有纠结摆阵所需的法器元气,反倒担心林子宁没有能力摆下这样一个复杂的阵法。 但林子宁却是信心满满:“鲶将军,这个阵法看似复杂,其实可以将其进行拆分,先将各个书架的禁制设好,再将所有的书架连接在一起,然后将书册与书架连接,将阵法一分为三后,到可以循序渐进,逐次设置。若非我没什么道行,连法器元气此类的外力都用不上。” 停了一会,林子宁又补充道:“以我之见,在设置阵法时,不妨多设几个,尤其是书册较多的几类,此后新增树木必定也多,留有富足也好顾及日后的增量。” 林子宁的话让鲶十七眼前一亮,两根胡须也在不停飘动:“乐成此言实乃老成,想不到你年纪轻轻,办事却如此有章法,我本以为救下你不过是举手之劳,如今看来,却是将福星迎进斗湖。既然你有信心,我即刻领你去见君候,我想君候定会同意你这方法。” 第一卷 漂泊江湖 第二十二章 得剑诀、立阵法、遭人记 林子宁和鲶十七到斗福宫大殿时,钩渊正和几个妃子在欣赏舞蹈,有说有笑的。 钩渊身为一湖之主,身边自是不缺娇妻美妾,如今最受宠的一个妃子号称玉面夫人,乃是楚江之中一只成了精的河蚌所化,肤白貌美,妖冶魅惑。 听到鲶十七带着王乐成有要事禀告,钩渊也觉得好奇,便让妃子舞女先退下去。那玉面夫人本就好奇前几日逃避追杀躲到斗湖的人族少年是谁,长得什么模样,这次有了机会便故意走得慢些,还频频回首探视。 待看到林子宁,玉面夫人便觉得心里像开了花似的,一颤一颤的,心道:“怪不得天下的精怪都要化作人形,这人族小子长得白白净净的,比君候要耐看得多。” 且不提玉面夫人有何想法,钩渊一听鲶十七和林子宁一说,便知道林子宁的方法确实可行,而且是长远之道。也不废话,当下许了林子宁调集器物的权限,并许诺此事做成必有重赏。 举凡上位者,莫不知晓驾驭属下需恩威并施、赏罚分明,只是英明有道之人懂得什么才是下属想要的恩和赏,愚昧昏聩之人只以自己的喜好来定赏罚。 等鲶十七和林子宁走了,钩渊回到后院,见了玉面夫人便忍不住感慨道:“想不到这个王乐成真还是人才,假以时日,这小子必能成大器。” 玉面夫人心里觉得莫名的欣喜,嘴角一抿,笑道:“怎么了,不就是个凡夫俗子吗?看着年纪轻轻的,能有多大本事?” 钩渊道:“有志不在年高,别看这人年纪不大,胸中也是有丘壑的,而且胆子也不小,爱妃不是男子,你要知道男人的气魄与胸襟是藏不住的。” 钩渊如此说,玉面夫人心里不免又多了几分若有若无的念想,也不再多说,只是撒着娇道:“妾身自是弱女子,哪里懂你们这些男人的气魄和胸襟,只知道君候是天地间少有的奇男子,其他的什么人啊妖啊的,便是有几个厉害的角色,也不过是用来彰显君候的罢了。” 为何钩渊如此宠幸玉面夫人呢?除了她美艳动人,更在于善于示弱撒娇,懂得以言辞侍奉钩渊。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可不是说女子有几分姿色便是美人了,若没有几分拴住英雄的本事技能,如何能让英雄流连忘返呢? 回到自己的院子里,林子宁同昨日一样,饭食完毕就打坐修炼起来,不过缺了炼化的水精,打坐许久也没有恢复多少真气。 今日整理书库的方案得了钩渊和鲶十七的认可,林子宁算是在斗湖中站稳了脚,但是林子宁志不在此,留在斗湖不过权宜之计。思虑良久,林子宁理清了头绪,在斗湖中逗留时间应在一月至三月之间,这样既可以躲避高庆和李奇,也能利用斗湖书库学一些御敌斗法的法术。 说起来斗湖书库藏书设计类目繁多,而且里面有许多孤本善本,仔细研读必能增长见识开阔视野,对林子宁而言,整理书册既是立足谋生的法子,更是安心积累阵法、丹法和法术,为将来夯实基础的好事。做起事来自然是全神贯注、一丝不苟。 这边林子宁算是在斗湖中有了立足之地,而高庆和李奇二人却已然如丧家之犬,一路难逃了。那日李奇回到石洞后,高庆就知道,林子宁一时半会是抓不到了,虽然他心里担忧林子宁在给自己治病炼丹时留下暗招,但到底还是念着万一。 更何况眼下的局面根本容不得他二人在做停留。于是二人只只修整了一日,便在三月十二凌晨南下,准备逃亡金武国。 与此同时,随着杨任带着楚州宝箴院高手的到来,费伯铭和法明几人激动不已,亦是在三月十二日南下追缉高庆和李奇。算起来,杨任几人只比高李二人晚了两个时辰。 同样是在三月十三日,王家庄龙王庙的祭祀仪式也正在举行,两个庄子的百姓都虔诚祷告,心中祈祷龙王爷保佑风调雨顺,今年能有一个好收成。 说起来,越是人烟旺盛之地,越是事情繁杂,对比镇海府陆上人族聚居之地的纷杂,斗湖之下的日子确实平淡得多。林子宁每日里一边和书库里的水族整理书册,一边细心筛选有用的书册仔细阅读。 在林子宁将书册整理近半的时候,他被一本封面残破只留下玄清二字的古书吸引了注意力。小心翼翼翻开书册,只见这本书的序言中写道:“混者,万物之始也。元者,众生之本也。故所谓混元,即是万物众生之本始。玄者,妙也、极也,清者,轻也、纯也。玄清所言者,精妙精纯之极。” ...... “故混元二字即说剑理纯元,道尽剑法之根本,玄清二字即说剑法微妙,道尽招式之巧变。......后世虽有再言剑法之精妙者,必以此剑法为根本,所言剑法招式无不可归类于此者。” 原来这是一本名为混元玄清剑诀的剑法书册,光听名字就觉得这剑诀乃是天地开辟以来难得的剑诀,再看后面文字,口气虽然不小,但是却也有几分道理。 林子宁虽然没有练过剑法,之前因为气衰体弱,对剑谱也没有多大兴趣,没看过基本剑诀剑谱。但是自身的悟性在这里,一看内容就知道这确实是一部难得的剑诀。 略过序言不讲,再往后翻,这本混元玄清剑诀开篇所讲非是具体招式,而是选剑。还特别强调,修炼剑法首在人、法、剑三位一体,大意是说品性不同、功法不同,选择的宝剑也应不同。只有做到三位一体,才能人剑合一,进而人剑无形,可以以剑气剑意御敌,杀人于千里之外无声无息之中。 能找到一本合适的剑诀,林子宁并不惊讶,因为当世修士多以宝剑傍身,尤其是道门修士,更有剑修之称。故而林子宁知道在斗湖书库内,必然能找到几本难得一见的剑诀,但是看到这混元玄清剑诀后,他就知道之前找到的几本剑诀与之相比,就像繁星与皓月一般的差距。 不过眼下林子宁既没有合适的宝剑,更没有时间精力去修炼剑诀,只得小心翻开剑诀,铺开纸张,拿起毛笔,细心抄录。好在之前林子宁加班加点,也没有人催促他,倒是花了四五日的时间,将混元玄清剑诀抄录完成。 这也算是他在斗湖中找到的第一件宝贝吧,像之前的九转真龙诀,林子宁倒还真没有想着花多大心思去修炼。他现在缺的不是道法,而是法术,修炼九转真龙诀也是看中它的御敌法术。 得到了一部难得的剑诀,林子宁的心思更是活络,又在十余日内选出了几本阵法丹药和占卜问卦的书册抄了,而且越到后面,抄写的速度越快。等一个月过去,书库整理完毕,林子宁也抄了十几本书册,算是公私两便。 基础阵法搭建好,接下来就是重中之重的事情,将书库所有的书架阵法连在一起,林子宁虽有搭建阵法的经验,钩渊也给他调了许多法器,但单凭他一人却仍是难以完成,故而他便将钩渊和鲶十七请来。 等钩渊和鲶十七看到整整齐齐排列的书架和书册,都是眉眼张开,频频点头,二人先是看看林子宁,接着又是四目相对,心中的念头自然是不言自明。 问过林子宁已经准备完毕,二人也不多言,便依着林子宁的指挥,催动真气搭建书库阵法。对于林子宁的这番安排,钩渊心里十分满意,林子宁让他和鲶十七搭建阵法,固然有林子宁自身法力低微,真气不足以勾连书架,搭建书库阵法的原因。但若是林子宁真的有能力搭建阵法,便让他自己做了这事么? 既然书库是斗湖难得的宝贝,自然不能将控制书库的阵法完全交给一个外来的人族掌控,这并不是说不信任,而是位卑不可柄大权,力弱不可持巨宝。 钩渊本是不知道活了多少年岁的大妖,虽不擅长阵法,但年岁摆在这里,见多识广,林子宁稍一指点,便心中有数,只见他运转真气,浑身散着青色光芒,银白色的气流从他双手流出,随着他的手势在就在书库之中散去,继而肉眼可见这些真气钻到一间间书房之内,连接了一排排书架。 而鲶十七则是将他的双须伸长,并在长须末端分成无数细小的须发,并用这些须发在钩渊射出的气流上迅速滑动,须发所过之处留下一条条细微的金色光芒,这些光芒所连成的脉络就是书库阵法的符文。 钩渊和鲶十七都是修为不俗的大妖,二人从辰时开始,一直忙到暮鼓响器,才堪堪将书库阵法搭建完成。若是换了林子宁,便是耗尽了精血,也不可能在一日之内将这阵法搭建好。 随着书库阵法落成,书册总纲也自动形成,围观的一众水族都是兴高采烈、高呼不止,一众水族看向林子宁的眼神也不一样了。 玉面夫人立于堂上,看着钩渊大展身手,但是眼神却不住地看着林子宁的背影。她立在众人身后,举动又是隐秘,自然没有引起钩渊和众人的注意,但是林子宁却感觉后颈一凉,脖子上的毫毛不由自主地竖起。 林子宁心道,定是有人盯上自己了。 第一卷 漂泊江湖 第二十三章 换回水晶珠 书库阵法搭建好了,钩渊甚是开心,当天夜里就在斗福宫宴请斗湖水底的大小水族。 作为阵法的主持者,林子宁自然是被请上大殿,与一众水族人物应酬交谈。一番交谈之后,林子宁倒是认识了不少水族的大妖,什么鱼精蟹怪、水妖老龟什么的,不一而足。 酒过三巡,钩渊开口说道:“今日书库阵法立成,实乃我斗湖千年未有之盛事,日后不管是新书入库,还是来人借阅,都可借助阵法,不仅方便,更是可靠。有此等便利,全靠王乐成尽心办事。王乐成,你且上前来。” 林子宁依言站到大堂之中,不等钩渊说话就推辞道:“禀君候,乐成虽做了些事情,却当不得君候在众位大人面前夸奖。便是摆下这阵法也因为书库中有难得的阵法之书,而能够立下这阵法,也全是靠君候和鲶将军的功力。乐成虽然没什么德行,却也知道不能贪墨他人的功劳。” 林子宁的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把功劳都推给钩渊和鲶十七,只说自己做了事情,姿态确实放得很低。因为他知道,自己有没有功劳全是由钩渊一张嘴定了,没必要自己去争,况且当着这么多水族的面,自己一个没有跟脚来历的人族,如何能沾沾自喜呢? 听了林子宁的话,钩渊一笑,说道:“王乐成你莫要以为我等水族同你们人族一样,在我这里功就是功,过就是过,你以为我与鲶将军还会同你抢功劳吗?” 钩渊把话说到这里,林子宁就不好再推辞,便拱手道:“乐成便是有微末小功,也是全赖君候和鲶将军的抬举。若不是鲶将军救了我,若不是君候让我在斗湖安身,乐成如何能有机会为君候效劳呢?” 林子宁的话说得钩渊心花怒放,只见他哈哈一笑,大声道:“你这话说得极有道理,一饮一啄,皆为前定。不过,有过当罚,有功即赏。你到书库当值以来尽心办事,我等都是看在眼里,整理书库、搭建阵法,更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若不赏赐,如何能让在座诸位和斗湖水族知道我赏罚分明?你且说,想要什么赏赐,只要合理,尽管说来。” 钩渊说话滴水不漏,赏不赏赐你王乐成倒是小事,若是坏了他在斗湖水族中的威名才是大事。还有,搭建阵法虽然是大功一件,却也不能狮子大张口,提的要求还是要合理。 林子宁如何不明白钩渊话里的意思,忙道:“谢君候赏赐,不过我能力有限法力低微,能让我在都湖中安身已经是莫大的恩裳,哪里还敢奢求其他的赏赐呢?若是君候一定要赏赐,还是请您重赏鲶将军吧。” 鲶十七听了这话,更觉得林子宁是知恩图报之人,更有把他笼络在手的想法。等林子宁把话说完,他也起身站到堂中,对着钩渊拱手道:“十七不才,一直蒙君候信任,今日立阵之事本就是我分内之事,如何敢邀功请赏?” 钩渊见二人都在推辞,便笑道:“想不到我们水族中也有谦让之辈,你们两个人不要推来推去,何人当赏,又应当赏赐什么,我心里有数。” 这时,在座的水族中早有几个莽撞的觉得他们推来推去有些假惺惺,便开口道:“是啊,君候说该赏就是该赏,莫要在那里推三阻四,扰了大家的兴致。” 钩渊听了这话也不觉得那人多嘴,想来是已经习惯这样的场景。便接着说道:“鲶将军的赏赐,我稍后自会与他细说,王乐成你且说说你想要什么赏赐。” 林子宁道:“我到斗湖之后,君候既给我安排住处,又赏了我差事,每月还有饷银可拿,我所做之事都不过是在报答君候和鲶将军的恩德而已,如何敢再要赏赐?君候若是真要赏赐我,就请把它一并赏给鲶将军吧。” 想不到林子宁这般推辞,钩渊和一众人都是有些惊讶,之前插话的那人又说道:“嘿,你这小子,莫不是看不上君候的宝贝?如何敢这般推三阻四?” 林子宁立在大堂之上,面朝钩渊,自然看不到是何人说话,便是听声音也辨别不了是谁这般无礼。倒是鲶十七已经回到座位上,听到这声音,就朝声源看去,乃是玉面夫人的弟弟蚌云风。见是蚌云风多嘴,鲶十七抬起右手摸着光溜溜的下巴,眼睛一眯,看了蚌云风一眼,仍是沉默不语。 钩渊知道林子宁肯定不是因为看不上自己的宝贝才这般推辞,听了蚌云风的话,心里也不恼,便顺着他的意思问林子宁道:“王乐成,你真的瞧不上本候宝库里的东西?” 林子宁回道:“君候宝库之内财宝无数,有些宝贝就是让我见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我怎么敢瞧不上呢?只是乐成自认为功劳有限,怎么敢向君候索要宝物?若是真要赏赐,还请君候多多赏赐鲶将军吧。” 若是蚌云风坐在大堂宝座上,见林子宁这般推辞,可能就顺了林子宁的说法,将这事放下了。但是钩渊是何等人物,林子宁两次三番地强调要将自己的赏赐转给鲶十七,便知道林子宁是话里有话。 钩渊抬眼看向鲶十七,见鲶十七也是若有所思的样子,心里就知道林子宁说的是什么意思了。不过,那珠子既然已经给了鲶十七,自己却不好当着这么多水族的面,叫鲶十七把那珠子还给林子宁。 稍作思索,钩渊便有了主意,开口对林子宁说道:“鲶将军的赏赐我自有安排,不过既然你这样说,我就替你做主,赏你三颗夜明珠,等你领了珠子自己送给鲶将军就好了。” 钩渊这样一说,林子宁就知道他已经明白自己的意思了,朝钩渊拱手道:“些君候赏赐,乐成不才,日后必当竭诚奉公,以报君候恩德。”说完,他又朝鲶十七拱手,而后才回到座位上。 钩渊行动很是利索,等晚宴结束,便让人将三颗鸡蛋大小夜明珠给了林子宁。而林子宁亦是行动迅速,出了斗福宫就奔鲶十七府上,等他进了大门走到大堂,就看到鲶十七端坐在上首,右手三指捏着水晶珠正在那不停地大量。 看到林子宁走进来,鲶十七便将水晶珠握在手心,招呼他坐下,然后开口缓缓说道:“乐成年少有才,办事稳重,在斗湖水族之中犹如鹤立鸡群,便是在亿万人族里面,也应该是其中翘楚。假以时日,必然是功成名就,富贵荣华不可想象。” 说到这,鲶十七又将水晶珠举起来,接着说道:“这个珠子虽然晶莹剔透,但比之君候赏赐的夜明珠仍是一般,这珠子可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隐秘,才让你这般想要拿回去?” 大家都是聪明人,林子宁若是说不想要回水晶珠便是赤裸裸的在羞辱鲶十七了,鲶十七的话虽然一语中的,但是林子宁如何能承认,便解释道:“禀将军,并非是这珠子有什么隐秘,而是他是我父亲特地送我的,现如今也算是我唯一可以寄托对父母哀思的物品,故而心中不舍。” 林子宁这样说,鲶十七便觉得这话可以相信,因为自从当夜得了这水晶珠,鲶十七也是把玩许久,却始终未见其有什么奇异之处,在他眼里这珠子还不如之前钩渊赏赐给他的夜明珠。 于是,鲶十七说道:“如此说来,倒是我横刀夺爱了,乐成这些日子怕是心中多有哀伤吧?” 鲶十七这话说的隐晦,林子宁却是听得明白,当下站起身来,声音悲戚拱手道:“将军切莫这样说,当初若不是您救我一命,乐成早已是孤魂野鬼了,莫说他日为父母报仇,便是我自己的尸骸怕也是无人知晓。自古以来,功当赏恩当报,唯有如此才可激励后人多行善事。故而乐成虽然心中想念父母,却不敢有什么杂念,今日得君候赏赐,乐成不敢忘记将军的恩德,愿意将三颗夜明珠赠予将军,还请将军莫要推辞。” 听到林子宁愿意把三颗夜明珠都送给自己,鲶十七心里先喜后惊,钩渊收藏的夜明珠是什么货色,他十分清楚,但是林子宁竟然愿意拿三颗夜明珠来换自己手里的珠子。真不知道,是这个王乐成真的是孝顺,还是别有所图。 林子宁也知道自己一三换一可能会引起鲶十七的怀疑,但是唯有如此才有可能让鲶十七觉得自己是至孝之人,既然是父亲的遗物,一个孝顺的儿子还会有许多的计算吗? 今日林子宁所谓就是以势取人。他固然可以先将自己的赏赐领了,事后再找鲶十七交换,但是这里面多了许多变数,找机会是个变数,找的借口鲶十七信不信是个变数,鲶十七以为林子宁别有所图又是个变数。 与其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还不如堂堂正正,明明白白地告诉钩渊和鲶十七自己想要什么。 鲶十七思考片刻,开口道:“于你而言,这个珠子是父母遗物,不管哪什么宝贝来换都是应当的。但是与我而言,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虽然喜爱夜明珠,却也不能趁人之危,你拿一颗珠子来与我换就好,切莫多拿。” 鲶十七稍作推辞,林子宁自然不会信了他这话,仍是要以三颗夜明珠换回水晶珠,二人你来我往好几回,鲶十七才装作拗不过林子宁,收了三颗夜明珠。 第一卷 漂泊江湖 第二十四章 百纳隐形袋 因为斗湖之中俱以珍珠为货币,故而蚌氏一族的地位非同一般。 蚌云风乃是玉面夫人的嫡亲弟弟,家中广有资产,自己也颇有修行的天赋,再加上姐姐是斗湖之主的宠妃,自然而然养成了骄横的习气。 在林子宁未到斗湖之前,蚌云风可谓是万众瞩目的遮拦人物,走到哪儿都不缺夸赞,没想到来了个凡夫俗子就得了众人的赞赏,心里自然有些不爽快。 在宴会之上,蚌云风就忍不住刺了林子宁几句,等宴会一结束,蚌云风就跑到玉面夫人,要说些闲话与他姐姐听,好让玉面夫人在钩渊面前吹吹枕头风。 玉面夫人本就对林子宁颇有好感,又熟知自家弟弟的性子,蚌云风的话到了她耳朵里都都是自动过滤了一番才听进去的。 等蚌云风一走,玉面夫人就借着弟弟的话问钩渊:“君候,今日书库阵法立成,当真是一件大喜事,云风刚才还来跟我说,要我替他向你道喜呢。” 蚌云风此前在宴会上的表现,钩渊也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更知道他散了宴会就跑到后院来,不用说就知道,道喜是假,告状是真。 听了玉面夫人的话,钩渊倒是觉得她有肚量知轻重,便说道:“这确实是一件难得的喜事,不过云风到你这可不止说了道喜的事吧?” “君候明鉴,除了道喜,他倒是说了自己年纪也大了,想着让您给他安排个正经的差事,也好能为君候效力。” 蚌云风自然没有说这些话,但是,玉面夫人哪里不知道自己弟弟的心思,说来说去不就是想要个能够显摆的机会吗? 钩渊是什么样的人物?上古异兽血脉,五湖四海都曾游历过,几千年的寿元在这里摆着,蚌云风刚动动嘴唇就知道他接下来的话是什么。故而,玉面夫人刚把话题提起,他就直接问了。不过蚌云风有这样的心思倒也正常,虽然在斗湖中人人尊称他公子、将军的,但是打心底看重他的可没几个人。 钩渊缓缓说道:“他能有这样的念头倒是好的,容我想想,嗯......” 见钩渊还在思索,玉面夫人试探着说道:“不如让他管着书库的阵法如何?” “书库本就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如今又有了阵法,便是王乐成我也想把他调出来,帮我整理内库,又如何让云风去书库?”钩渊却是不同意玉面夫人的想法。 玉面夫人倒是知道钩渊肯让王乐成这个外人来整理内库,却也不会让蚌云风来做这事。心思一转,又说道:“不如指派他去管着几十上百个兵丁,也好让他受些锻炼,没准将来还能成材,也算是你这个做姐夫的给他的恩典。” 钩渊本就是道行精深的大能,倒不怕蚌云风有钱有兵,起了别样的心思。玉面夫人的话倒也不是没有道理,想了想钩渊说道:“你容我想想,看把他安排在何处妥当。” 蚌云风倒不知道自己这一通闲话,倒让他姐姐玉面夫人起了心思给他安排事情。 林子宁也因为那三颗夜明珠的缘故,得了鲶十七的点拨。 听了鲶十七的话,原本满心欢喜的林子宁多了几分不爽快,暗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怎么到了水府之中也有这般恶心的事情?原本还想再斗湖中待一段时日,好好学点道法。现如今既然拿回了水晶珠,却是要早点想好脱身之计。” 回到住处,收拾妥当,林子宁便盘腿坐在床上,按下心绪入定修炼。在此前的月余时间里,没了水晶珠为中介吸收天地元气,林子宁已然将精力放在提升自身炼化天地元气上,虽然比不得水晶珠的威力,却也细水长流,日有精进。 难得将水晶珠换回来,林子宁一入定就忘了时间,若非听到晨钟响起,都快要误了上值的时辰。本来早一点晚一点上值倒不打紧,但如今知道有一个看自己不大顺眼的蚌云风,林子宁自然不会轻易出错,蚌云风没什么城府,早早地就表明了态度,可还有许多口蜜腹剑的人在底下藏着呢。 林子宁既没有背景关系,又没有了不得的本事,如何敢恃宠而骄?更何况,他也无宠可恃。到了书库,也没有特别的事情,但因为心里打定主意要早日离开,林子宁便将心思放在抄录书册上。 趁着之前整理书册,林子宁抄了十来册书,又特别留意了几十册书,其中既有道法和法术,更有阵法、丹法和器法。林子宁修为有限,有没有储物袋之类的用具,故而如今再来抄书,首选的就是飞行术法和储物器法,等他练好飞行之术、祭炼了储物袋,他就要离开斗湖,回到镇海城。 其实只要是修炼到了筑基境界,就可离地三五丈飞行七八里,但远行的速度倒还不如林子宁现在飞腾跳跃来的快。到了练气期,只能离地三五十丈,日行四五百里,比之千里马还不如。非得到了凝煞期,才能离地百八十丈,日行一两千里。 这是境界到了就能有的飞行之能,此外还有专门用于飞行遁走的法术,其中自然以风系法术最为迅速,林子宁在书库中也找到一部名为五行乘风诀的法术书籍。这五行乘风诀不仅飞行快,更胜在不拘真气属性且又入门简单。 林子宁已然将这部五行乘风诀抄录完毕,故而今日一来就将之前挑中的百宝祭炼歌抄录下来。凡是祭炼器物、画符立阵,都离不开符篆种子,这符篆种子如同汉字部首,是构成符文阵法基础中的基础,符篆种子分为天罡三十六地煞七十二,一共有一百零八个。 林子宁早在清虚宫时就已经将这一百零八个符篆种子背下,但是光有符篆种子并不能祭炼器物,非得有符篆文图才能将符篆种子祭炼到器物阵法中。 这百宝祭炼歌上都是祭炼法器的符篆文图,只不过是以歌诀的形式呈现,不知道是哪位先贤大才写的这本书,读起来朗朗上口,十分便于记忆。林子宁一边抄录,一边在心里默记。自从他到了清虚宫,身体不便行动,看的书多了,就连记忆之能也练成,虽然不能过目不忘,但是一般的书读了三四遍也能记住。 待将百宝祭炼歌抄到三分之一时,林子宁就被百纳隐形袋的祭炼歌诀吸引: 天罡地煞为经纬,阴阳五行附针路。 以小容大纳百物,以气御丝为根本。 乾上坤下定主次,震雷巽风隐踪迹。 水火相济为骨干,艮山兑泽承轻重。 以云为篆罡为胆,九十六符次第连。 上书三勾为符脚,三昧真火炼器宝。 若是没有修道的基础,这百纳隐形袋的祭炼歌诀你就是看了也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林子宁曾听白一先生说过这样一段话:“修魔炼体少文字,天性悟道易入魔。聪慧识文好修道,凡尘历练乃脱劫。穷家小子多念佛,久久为功有出路。聚合三家凭机缘,不是大才即痴愚。” 这段话乃是将魔道佛杂四家修行法门的特点讲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修炼魔门功法就是以锻炼身体为首要,魔门功法最早形成,据说是仿造了原始魔族的修行法门,通过锻造身体、提升血脉,突破寿元的极限。 魔门的功法有许多祭祀仪式,但少有文字记录,没有清规戒律,若是没有师父引导,是万万入不了门的。故而魔门的功法重视师承和悟性,悟性不到,就是夜以继日日以继夜这般修炼下去,也不过是徒劳无功。若是悟道时出了叉子,走火入魔最是容易。 所以,没有绝顶的天资和运道,修炼魔门功法是九死一生。尤其是佛道两家兴起后,修道之人往往视魔门为邪魔,人人喊打。 而修行道家功法,若是不懂文字,没有一定的才学,像道法术法等书籍文字看都看不懂,如何能得到真传?而道家功法讲究清心寡欲,避世悟道,故而修行到了一定阶段非得游历凡尘感悟人心不能脱劫得道。 佛家又与道家不同,常在市井小民聚居之处立寺建庙,讲究的是念佛持咒,渡人渡己,便是有几个天资不高、悟性也不高的善男信女修了佛家的法门,日日念佛久久为功,也有证道成佛的可能。 此外,亦有修魔不行、修道不成、修佛没有耐性的,干脆集合三家功法推陈出新的,这种人要么根本就不是修道的种子,要么是天资纵横,成败靠的就是机缘了。 林子宁不仅天资高悟性不错,而且读惯了诗书,这百纳隐形袋的祭炼歌诀与他而言并不难懂。 这祭炼歌诀的大致意思是,要想祭炼这百纳隐形袋,要以九十六个天罡地煞符篆种子为基础符文,以云篆为字体承载阴阳五行之气附着在用于编织百纳袋的丝线上,编织形成之后,上书乾文下书坤文,另以震巽水火艮兑六字符文勾连禁制,将百纳隐形的功能祭炼在丝袋上。 而凡是符篆必有符胆、符脚,这百纳隐形袋的符胆即是“罡”字,符文勾连结束后于符文顶端连画三勾内蕴三昧真火作为符脚。 在歌诀下方是符文图,符文图之后则是祭炼百纳隐形袋需要的器物,写书之人还推荐了几种可作为百纳隐形袋的丝线,林子宁看了之后,心里就有了计较。 第一卷 漂泊江湖 第二十五章 准备离开又添波折 修道非是易事,故而才有那么多才华横溢一心向道之人纷纷找个出身。 上等的出身,莫过于太学、国子监、武/卫监求学一系与太乙宫、法藏寺、宝箴院法职一系,此外朝廷敕封几家大门派亦是难得的好去处。 以林子宁当下的情境来说,每旬可休一日,遇到重大节日亦可休息,一年下来约莫能休息四十余日,而这四十余日散的厉害,没什么大用处。若是林子宁想要闭关,别说半年三个月的,就是十来天也不行。 再说薪酬一事,斗湖中少有金银铜钱,俱是以珍珠为俸禄,少者每月三四颗,多着每月三四十颗,像鲶十七这样的人物,转是每月一颗东珠为禄。林子宁不高不低,每月薪俸十五颗珍珠。 别以为十五颗珍珠挺多,他现在还不能辟谷,斗湖之中的食物实在吃不惯,还需去买别人从陆上带来的米面蔬菜,偶尔运气好,才能开荤吃点牛羊肉食。光是维持生活开销,每月少说要用去七八颗珍珠。固然其中有低买高卖的嫌疑,但是就算是每月省了十五颗珍珠下来又能买多少修炼的器物? 林子宁已然下定决心,非得尽快离开斗湖不可,故而对抄录书册一事甚是上心。也是林子宁突然被掳掠走,没有带上家里的玉片,不然倒也不用这般费力抄写。不过他现在既抄且背,也算是苦中作乐。 林子宁将全部心思放在抄录书册上,连抄了好几日,总共抄了百本余,他才不再抄书,转而搜集祭炼百纳隐形袋的丝线。 依照百纳隐形袋歌诀记载,祭炼百纳隐形袋的丝线有先天后天之别,先天丝线乃天地所产不借外物,林子宁就在书库中翻阅的《东岳大帝传》中就出现过“青帝炼地火为青丝,祭炼拘鬼袋”的文字。 据《东岳大帝传》所说,青帝为东岳大帝,除了为东岳泰山山神外,更掌管地府之力,他一共祭炼了七十二只拘鬼袋,分与他手下的七十二位巡道真君,专门用于缉拿鬼怪。 林子宁看到这段文字颇有些难以理解,思来想去也弄不明白如何能炼地火为丝线,但看到百宝祭炼歌诀中亦有将地火青丝列为先天丝线的文字,两厢映照之下,真有可能是自己孤陋寡闻了。 不然是否真有先天丝线,林子宁却是想都不敢想能够找到这样的丝线,只在心中默默记下这几种丝线,便在后天丝线里寻找可能为自己所用的。 依百宝祭炼歌诀所载,后天丝线又分仙凡异殊四类,仙凡二丝极好区分,凡非先天丝线、又无特殊用途与遭遇的丝线即是凡丝,而产出凡丝的物种得道之后再产的丝线即是仙丝。 所谓异丝就是不产于鸟兽虫草,或者虽产于鸟兽虫草却别有际遇的丝线,比如寻常棉麻产出的丝线就是凡丝,但若是被天雷击中而没有焚毁就有可能产出不惧雷火的异类丝线。 最后一类就是有特殊用途的丝线,林子宁就知道在北海深冰千丈之下有一种名为千丝虫的生物。这千丝虫浑身透亮,好似流星一般发光,成年时有六七丈长,却比发丝还要细。不仅如此,这千丝虫坚韧无比,断身不亡,既可用于编织布匹长绳,更可用于疏通血脉、拗扭符篆,依照百宝祭炼歌诀所载,这就是殊丝。 像雷击木千丝虫一类异殊丝线,林子宁自然也不敢多想,思来想去,却是灵光一闪。像那种普通棉麻丝绸一类的丝线,林子宁自然是看不上,不愿意拿来祭炼百纳隐形袋。 不过斗湖中亦有一种用来编织布匹的水草,名为水麻。这种水麻质地柔韧,成熟之时有三尺余宽两丈余长,许多水族都直接将其砍下,稍作裁剪缝制就披在身上当做衣服。更有善于制作水麻布匹的水族,将其鞣制抽取细丝,编成精美的布匹,用于换取钱物。 林子宁也曾特地去看过这种长在湖底的水麻,知道这水麻不怕水沤火烧,端的是上好的织布材料。下值之后,林子宁便跑到鞣制水麻的水族家里,预定了不少鞣成细丝的水麻。 只要是凡丝,不经祭炼难以用于炼制储物袋,像这百纳隐形袋更是难得的储物袋,对祭炼的要求更高,故而写书之人还特地留下织布前祭炼丝线的法门。乃是用特殊的药材熬制汤汁,再将水麻丝放在煮沸的汤汁浸泡三个时辰。 斗湖中水麻好找,药材却难寻,非得回到陆地去药店里采购方可。林子宁在斗湖之中已然待了四五十日,想来高庆和李奇早就离开此地逃往他处,甚至有可能已经被朝廷人马抓住了。 林子宁打定主意,非得去往栾平县采购东西,为自己之后离开斗湖做准备。 次日一早,林子宁便就跑到鲶十七处,说了要出湖去采购药材和米面等日常用品。 鲶十七一听,倒是没怎么惊讶,淡淡说道:“你毕竟是人族,湖底的吃食确实不合你的口味,不过,你采购药材又是为何啊?” 鲶十七有此疑问也是正常,林子宁倒也不做隐瞒,毕竟他整日在书库之内抄书的举动瞒不了别人,便说了想要炼制储物袋的事情。 林子宁竟然想要炼制储物袋,鲶十七颇有些惊讶,又问道:“你将真龙诀练到哪一层了?” “在下每日下值回家都在勤修九转真龙诀,日前已经突破第二层了,故而想要祭炼一件储物的袋子。”林子宁有太乙先天功的底子在,这几日又可以借助水晶珠的威力,修炼九转真龙诀倒是得心应手。 倒不是林子宁不知轻重贪多求全,实是练了九转真龙诀在水中游走有诸多好处,练到第二层之后,林子宁已然可以将自己变作一条大鲤鱼,在湖水之中自由游动呼吸,不需再默念避水诀。 想不到林子宁短短月余之内,还只是利用下值之后的时间,就将九转真龙诀练到第二层,鲶十七十分惊讶,过了盏茶功夫才将脸色恢复正常。 “果然人族比我们这等水族更适于修炼,寻常水族开启灵智往往就需几十上百年,开启穴窍又要好些年,单从开启灵智算起,十年之内能将真龙诀练到第二层已经是天资纵横了。想不到乐成你竟然在一月之内就练到第二层,真是难以想象。” 鲶十七固然是在夸赞,但是林子宁却并不认可,反是说道:“鲶将军为何只说其一,不说其二呢?” “其二是是什么?” “论起修炼速度,人族固然比之水族要快上不少。但是,论起寿元来,普通人族如何能与已经开启灵智的水族相比。就如君候一脉,便是不修炼任何功法,七八千甚至上万年的寿元总是有的,哪里像我等人族,无灾无病活到百岁已经是几世修来的福分,便是活到七十也是古来稀有。” 想来林子宁对这个问题亦是思考良久,此言一出鲶十七倒是不再多做反驳,只是说道:“像君候这样的上古异种水族,便是比之真龙一族也毫不逊色,寻常水族哪里敢有这样的奢望,不过,你说的也不错,论起寿元,妖魔精怪总是比你们人族要多些。” 稍作停顿,鲶十七言归正传:“自阵法建立,书库中的事情顿时少了许多,君候前几日还与我说,之前你为建立阵法一事耗费心神,要放你几日假,之后再让你去整理内库。正好,后日府里的管事要去栾平县采买东西,你便与他们同去同回好了。” 地位越高的人做起事情来越是喜欢以势取胜,像那种一味想着阴谋诡计的人,倒是落了下乘。鲶十七的安排堂堂正正,若说他心里没有担忧林子宁一去不返定然是违心之话,但是林子宁也不能说鲶十七的安排有什么问题。 问清了后日集合的地点与时间,得了鲶十七的许诺,林子宁自然是告退离去,但鲶十七却还有话说。 “乐成你才思敏捷、处事稳重,之前赐你夜明珠乃是奖功。你不来我也正好要去找你,昨日君候同我说,除去奖功,还需酬能,从本月起便将你的薪俸升为二十颗珍珠。乐成,君候与我,可是都很看中你啊,莫要辜负了我们的一片心意才好。” 鲶十七的话,让林子宁有些不知所措,同时又深感钩渊与鲶十七处事老练。在他们眼里,每月多给林子宁五颗珍珠算不得什么大事,但是不等林子宁提出什么要求,就直接给了,却是有以国士相待的意味。 有道是“君以国士相待,我必以国士相报。”人家已经摆明了车马炮,就看你林子宁要做何种人了。 不过林子宁心中早有定计,斗湖非是他可以久留的地方,若他真是王乐成也就罢了,留在此地也可保全自己的性命,若是运道好,修行几十年修为大成,亦可去寻高庆和李奇报仇雪恨。 可是林子宁不仅身上的水晶珠来历不明用法奇特,他自己也是一个来历不明没有根脚的人啊。 常言道,父母在时,归路可寻,父母离世,只剩去路。 可是林子宁都不知道自己父母是谁,他这是归路不清,去路不明。如何能在这近乎与世隔绝的斗湖之中苟且存活呢? 况且,他虽不知晓斗湖中诸人的实力,但除了钩渊可能是元神以上的大能,鲶十七有金丹期的修为,其余水族都看不出有什么厉害之处。 既然看不出来,要么是没有多少高手,要么是他根本接触不到,也就是说那些人如何成为的高手,他林子宁根本学不到。 若是为了苟活,何处不能待,非得待在这不见天日,连异国他乡都算不上的异族之地吗? 第一卷 漂泊江湖 第二十六章 重见天日 林子宁正要回话,为自己他日离开留下话头,鲶十七却又说道:“下个月是东海龙宫三太子敖丙的八千岁诞辰,君候与三太子相交莫逆,三五日后就要启程去东海祝寿。” 鲶十七这话有何用意?钩渊要去哪里,还需告诉自己这个寄人篱下的异族之人吗? 林子宁茫然地看着鲶十七,就听他继续说道:“君候有意让你在他启程之前,去整理内库。” 这话更是说得林子宁目瞪口呆,斗福宫的男主人要离家远行,家中既无长辈,也不见少主,内院之中又皆是女眷,如何让自己这个异族男性频繁进出呢? 况且,林子宁自问自己虽算不得极俊俏的男子,却也是仪态飘洒、眉清目秀。就是钩渊信任自己,觉得没有非分之想,也难免内院之中一两个女眷春心萌动,便是没有发生什么不堪言之事,这也是瓜田李下的,自己如何能居于尴尬之地呢? 林子宁心中念头转过,便说道:“君候的安排,乐成自然不敢多言一二,只是为何不等君候从东海回来,再整理内库呢?” 林子宁自然不能将心里的想法都说出来,但他这么一问,聪明人自然就明白了林子宁的意思,我不是推脱事情,但是此时确乎时机尴尬,既然已经等了那么些年,不妨再多等几日,等钩渊回来,再做此事也不迟啊。 鲶十七何等人物,怎能不知林子宁的顾虑,但他并没有解释什么,只说道:“君候这样安排自有他的道理,他若不离开,这件事怕是不好做呢。” 这话更是莫名其妙,哪有主事之人走了才能把整理内库这种干系重大的事情做好呢?鲶十七如此说,林子宁就知道其中必有隐情,而且这隐情不是他能知道的。 推辞依然不行,林子宁便问鲶十七自己何时开始整理内库。 鲶十七却是意味深长地看了林子宁一言,才说道:“自然是等你买了药材回来之后就办理此事。” 随后鲶十七又说了自己的安排,明日负责往来贸易的水族就会去栾平县买卖货物,林子宁明日跟着去就行。接着,他又说了明日集合的时间,需要注意的事项,便让林子宁回去上值。 林子宁带着满腹心绪离开了重华宫,还没走到书库就遇到了喜气洋洋的蚌云风。蚌云风一看到林子宁,眼睛一斜,却是不拿正眼看他,接着又是冷哼一声,末了,还往地上吐了一口浓痰。如此这般,才昂首阔步,一摇一摆地走了。 林子宁自然是感受到蚌云风满满的恶意,却又觉得他行事乖张、莫名其妙。更不知道自己如何得罪了这位够远的小舅子,斗湖的小舅爷。 虽不知道蚌云风的心思,但林子宁确信自己想要离开斗湖的决心再正确不过了。 回到书库,林子宁选了一个清净的屋子,席地而坐锁眉沉思。 为何钩渊和鲶十七突然就重视自己来了呢?明明自己刚到斗湖之时,二人只当自己是个无用的凡人,若非李奇性子太傲,让钩渊不大高兴,没准他们就把自己交了出去。 就因为自己帮他们立了书库的阵法?哪有这么简单?林子宁百思不得其解。 不知不觉竟到了晌午,吃过午饭,林子宁就听到有人唤自己。乃是斗福宫的主事钱水燮来找他,钱水燮本是一只钳蝽精,因为钳蝽又名水蝎子,故而取了水燮这个名字。 钱水燮见到林子宁就开门见山,乃是钩渊命林子宁在今日申时之前写好一封赠与东海三太子敖丙的祝寿词。说完,钱水燮就让随从递给林子宁一堆书册信札,都是与敖丙相关的信札文书。 敖丙的名字,林子宁倒是不陌生,《天地兴亡封神大传》中被哪吒抽经扒皮的东海龙宫三太子不就叫做敖丙吗,就是不知次敖丙是不是彼敖丙。 这敖丙虽然只是三太子,但是修为着实不低,早在五千年前就已经正道元神,龙族寿元本就数以万计,敖丙又修炼元神,如今不知道他的寿元是否还有尽头。 花了一个多时辰,林子宁就看完了信札文书,心中顿生丘壑,一边研墨一边打腹稿。等墨汁浓淡适宜,林子宁便挥毫落笔,半个时辰不到,洋洋洒洒千余字的祝寿词便一气呵成、一字难易。 钱水燮本就是斗湖中少有的识文断字之人,往常也帮钩渊写了不少东西,但等他看了林子宁的文章,顿时有了小娃娃遇到大文豪的感觉。 其实钩渊只说明日午时前需将祝词交于他,钱水燮却借着由头要杀一杀林子宁的威风,故而才说今日申时须得将祝寿词写好。如今一看这字迹与文采,钱水燮立刻低下头颅,脸上惭色一闪而逝,继而目光就变得冷峻。 但钱水燮八面玲珑,极善于调整脸色,倏忽之间就抬起头,拱着手,笑眯眯地对林子宁说道:“久闻王书吏有大才,不才本以为王书吏只善术数阵法之道,今日见得此文,才知道什么是天纵奇才。他日若是有贤,定要向王书吏请教请教,告辞了。” 钱水燮身材矮壮、头大肩宽,远远瞧着根本看不到他那短短的脖子,而说话的声音却是又尖又细。便是寻常问候寒暄,钱水燮也是声音刺耳、语调怪异,加之他不自觉的耸肩缩头,林子宁一直是敬而远之。 钱水燮的话虽是夸赞致辞,但林子宁总觉得话里有话,笑里藏刀,想要找个人探探钱水燮的底细,又怕自己贸然行动打草惊蛇。 钩渊看到林子宁写的祝寿词,心里也颇为震惊,本来已经高看了林子宁,却没想到他除了修道勤勉、办事稳重,文采亦是如此惊艳,心里更是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要好好地在林子宁身上做一番文章。 次日辰时不到,林子宁就到了重华宫大殿前,与采买的人员汇合,领了进出水门的腰牌后,跟着队伍走到一扇没有门板的石门前。 林子宁心道自己上次看到旋涡就应该是水门开启产生的,只见主事黄志才将他的腰牌扣在石柱凹陷处,随即耳边就传来轰隆隆的声响,接着石门前就升起一座一丈宽的石阶,石阶由下而上次第衔接,随着石阶出现,湖水则朝两边散开,最后形成一条长长的水洞。 等石阶不再向上铺展,黄志才一马当先拾阶而上。 林子宁跟着的这群水族与其说是采买队伍,不如说是贸易队伍,跟四海货栈有的一比。将近二十人的队伍,除了黄志才和林子宁,每个人身上都背了一个包裹,林子宁甚至看到了有一个人还背了十余匹水麻布。 这些水族不同于穴窍不全、化形不雅的鲤二九,虽说不上眉清目秀,却也说得上模样端正,与常人无异。 林子宁知道他们是斗湖中专司贸易的水族,自己买的米面粮食都是他们采购而来。 等走到石阶尽头,一众水族腾空而起,驾云飞到岸边,唯有林子宁先是飞跃到湖中岛,而后蜻蜓点水般在水上踏了几步,最后才落到岸边。 林子宁一出水面,就知道自己和这些人的差距,这十几人最低也有筑基的修为。 林子宁落到岸上时,湖中的旋涡已然消失,水面又恢复平静。在斗湖中虽也脚踏湖底,但林子宁就是觉得心里有些惶惶然。看着平静的湖面,林子宁眼里竟溢出几滴水珠。 阔别陆地将近五十日,如今已是五月中旬,此刻虽是辰时初,但已明日高悬、日光刺目,空气中已然有湿热之感。 但是林子宁久居水底,暗无天日,身边总是湿气萦绕,眼下得以重见天日,心里说不出的畅快。 黄志才本是一条成了精的黄鱼,便以黄为姓,许是与人族交道打的多了,并没有像鲤二九鲶十七等水族以数字为名,而是取了志才这个名字。 黄志才久为采办主事,最善与人交谈,看到林子宁闭目仰头、深呼长吸,就知道他这是久在水府,难得回到岸上,故而才有这表现,也不催他。 林子宁知道众人身上还有公务要办,于是长吸几口气,不再耽搁。 斗湖虽有独立王国的嫌疑,但那是水族关起门来自己玩耍的事情,出了门还得遵照人族的规矩办事。就是钩渊,也只敢自称君候,而不敢称孤道寡。 大隋帝国立国以来便不禁止人族与其他种族往来交易,唯有一条前提,便是若想正经贸易,异族之人必须先到城隍庙或宝箴院领取号牌。这号牌乃是一枚玉片,交易之前先到城隍庙领取,注明日期、停留时长、货物种类,之后凭借号牌前往市场,待交易结束再将玉片交还给城隍庙。 若是两族私下交易,官府是不管的,既不征税,也不保护。 一路无话,众人在巳时中赶到栾平县东门,守门的兵卒看到一行人老远就跟黄志才打起招呼:“老黄,可好些日子没见了,今日又带了什么好东西来?” 黄志才听到那兵卒讲话,连忙走上前去,边走边回应道:“带的都是寻常的东西。” 等走到那老王身边,黄志才立刻握住他的手,握手之后,老王两手一合,手心里多了五颗珍珠,当下眉开眼笑。” 黄志才正与老王寒暄,其余的兵卒则是挨个核对水族的腰牌,等看到林子宁时,那兵卒立刻露出讶异的神色。 第一卷 漂泊江湖 第二十七章 风波再起 凡是大隋帝国子民,年满十二岁,必有一枚身份腰牌,这既是朝廷征丁税的依据,更是百姓的身份证明。 林子宁自然有也有身份腰牌,而且随身携带,便是被高庆和李奇掳掠之后,也没有丢掉。因为若是他没了能够证明自己身份的腰牌,便是流民黑户,各地官府都可以将其捉拿送至垦荒之地。 但在躲避李奇追拿之时,林子宁弄丢了自己腰牌,正因为如此,他才敢谎称自己是王乐成。若是林子宁直接回镇海县,便是他丢了腰牌,县里户科有存根,刘氏/父子等人也能证明他的身份,补办一个就行了。 可他想先来栾平县,没有鲶十七给他开的身份腰牌便不能进城。 那守门的兵丁为何见到林子宁的腰牌觉得诧异呢? 那是因为,鲶十七给林子宁弄了一个异族客卿的身份,在大隋帝国疆域之内,不是没有去给异族做客卿的人族,但在栾平县之地,却是那兵丁首次见到。不过,黄志才每次来时给几位兄弟的利事都不少,腰牌又是真品无疑,那兵丁诧异片刻也就罢了,但看着林子宁的神色就有些意味不明了。 众人进城之后,先要去城隍庙领准许进入栾平县集市的玉片,大隋帝国金瓯一统之后,不同于前朝帝国,将其他种族要与人族交往的行为也纳入管理。 就拿黄志才这些水族来说,若是他们只是进行私下的交易交换,官府是不管的,但只要想在收税的集市内交易,就必须租用这种玉片。 没有玉片根本进不了集市,普通的商客根本不敢和这些异族进行正规交易。 林子宁本还以为能在城隍庙遇到几个熟人,但进去之后才发现除了城隍爷和判官塑像他熟悉,就看不到一个眼熟的人了,仔细一想,那天夜里陪城隍爷巡县的都是阴兵,他如何能在白昼见到他们呢? 不过他并未发现,主殿之上那判官的塑像却是眼珠一动,颇为诡异。 栾平县的集市在城南,百姓常以南市相称,南市与城隍庙相距不远,众人走了不到一刻钟,就到了南市入口,站在入口往前看去,熙熙攘攘的人群簇拥在一条宽大的街道上,街道两旁乃是鳞次栉比的店铺。 这条街道名为南市大街,顺着南市大街往里再走上一二里路,就到南市。黄志才是这里的熟客,他与几个客商一起合租了三个摊位,今日正轮到他用。 林子宁好歹做了四海货栈三年多的伙计,一看那三个没有货物的摊位上已经站着不少人,就知道这是黄志才打交道的老主顾了。“生意”一词虽是强调“生”,但要想把生意做大,却需得有“熟”客才行啊。 林子宁跟着黄志才接着往里走,那里却有几个眼尖的人,一瞧见黄志才,老远就喊着黄员外,声音里透着惊喜欢快。 于是乎黄志才领着众人走上去,那里的人则簇拥着迎过来,颇有望夫女子一门哀叹,却惊见远行良人出现在拐角那棵桃树的感觉。 当真是你念我思隔空望,四目相对喜相随。 做生意最难得的是什么?不就是新客变老客,老客频回头吗? 见到眼前这幅场景,林子宁不由自主地看着身量不高的黄志才,暗道黄志才虽然不显山不露水,但是为人处世的功夫端的是修炼到家了。 一众人好生寒暄了一会,才让黄志才等人将摊位架起,等货物摆好之后,黄志才便让自己的侄子黄大林帮林子宁指路,顺便帮林子宁砍砍价。 黄大林稍显稚嫩,但做事却是一板一眼,看得出来他对南市的颇为熟悉,带着林子宁拐了几条小巷子就到了药铺林立的街道上。 不到半个时辰,二人便将药材基本买齐,只剩一味伏蔺子,说实话,别说黄大林,就是林子宁也是第一次看到这味药。这几年下来,林子宁可是看了不少药书,在四海货栈也见过不少奇异的药材器具,但是这伏蔺子是何物,他还真不知道。 找了几家药铺,别说有没有人卖这味药,那几个掌柜伙计就是听都没有听过,见此状况,黄大林叫住林子宁,对他说道:“此种状况,我们非得去找百草堂的百草王不可,在栾平县,若是他不知道这味药,我们就别想着能买到了。” 林子宁人生地不熟,自然是听黄大林安排,跟着他前往百草堂。 百草王是百草堂的东家,本姓王,因为熟悉药理药材,所以百草堂既是药铺更是医馆。因为他医术高超,对药材的使用出神入化,故而得了百草王的称号。 二人还没到百草堂,就看到那门口挤了不少人,林子宁立刻被人群中一男一女吸引了目光。 这二人站在人群外围,身量高挑,身上的青衣与众人衣着不同,自然引人注意。男子头发灰白,双手拢在袖中,旁边的女子脸上罩着面纱,露出的肌肤白嫩如雪。二人都是神态放松,好似在看热闹一般,当真有鹤立鸡群之感。 许是林子宁看得久了,那面纱女子有所察觉,往左边瞥了一眼,不过等她看到林子宁和黄大林时,视线一晃而过,又将头偏回去,并未在二人这里多做停留。 林子宁也知道自己之前的举动稍有些无礼,只得若无其事地与黄大林走过去,等二人走近了,透过人群就看到百草堂门口躺着一个脸色乌青、头发散乱的中年男子,旁边一个白发老者正在施针。 黄大林指着那个白发老者,悄悄对林子宁道:“那老者就是百草王。” 一看这阵势装扮,不用黄大林说,林子宁也猜测这人应是百草王,且不说百草王医术如何,但他鹤发童颜、仙风道骨,让人不得不信任。 林子宁离那面纱女子只隔了三五人,往这里一站,清幽香气就扑鼻而来,就不知道这里站着的人中有几人惊讶于百草王的医术,又有几人想要闻这香气。 百草王正在施救,惊叹声就在人群中此起彼伏。 “快看快看,他脸色变白了!” “诶呀,他的眼睛动了,快看啦!” “动了动了,百草王不愧是一代名医啊。” “他说话了,在说什么?” “是要喝水吧?重病之人,容易饥渴。” ...... 百草王在那儿尽力施救,一声不吭,围观之人倒闭比正主还要激动,好在经过百草王的一番施救,那中年男子终于醒来。 不过那男子一看到这么多人围观他,神色有些慌张,惊道:“怎么回事?你们要干嘛?” 话刚出口,又发现脸上手上扎着不少银针,更是惊讶不已,惊恐地问道:“你们要干什么?对我做什么了?” 说完,不等众人反应过来,蹿地一下就站起来,接着两手并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三两下就把身上的银针全部拔出,扔在地上。 围观人群纷纷指责他不识好人心,说要不是百草王救他,他早就魂归地府去了。 这汉子身高体瘦,面白肤紫,刚才还瞧不出他的神色,现在他双目一等,扯动脸皮,凶相毕露。 他看着围观的人群,大喊道:“便是大爷我被鹰啄死、被虎咬死,又与你们何干?滚开,被挡了大爷的道!” 说完这中年汉子左撑右推,接连将好几人推搡开,甚至有人被挤到在地上,让众人又是一阵咒骂抱怨。 林子宁本在外围站着,因为他下盘稳固,这番推搡拥挤之下,他岿然不动,接连几人被挤到他身后,现在他与黄大林倒和那男女二人站到人群前面了。 众人好一番拉扯才堪堪止住,这时已有不少看热闹的人散了,几个神色躲闪的男子似乎也觉得不能多待,也都走了,剩下的除了看病买药的,就是林子宁与面纱女子四人了。 就在大家觉得风平浪静时,刚刚跑出去的中年汉子突然喊声惊呼,继而身躯佝偻、手脚抽搐,那这一举动不仅吓到了街上的行人,刚才一言不发的青衣男子也是惊呼:“不好!”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青衣男子双脚点地,凭空而起,倏忽之间就飞到那粗鲁汉子面前,可就在他想要抓住正在抖动惊呼的汉子,却不想此时再生异变。 那粗鲁汉子猛地转过身来,原本白皙的面庞此时竟布满白色羽毛,口鼻已化作鸟喙,这人好端端的竟成了鸟面人身的怪物。 这还罢了,不等青衣男子反映过来,鸟面人身怪先是张嘴大叫,发出刺耳的尖叫声,随着声波传出,街上的行人纷纷双手捂住耳朵,蹲在地上哀嚎,更有身体虚弱之人已然双耳流出鲜血来。 青衣男子倒没有分神关注街上的行人,只是大喊道:“孽畜尔敢!”说罢,手中突然现出一柄青黑色的长剑,奋力刺向那鸟面人身怪。 就在这时,那鸟面人身怪竟然双足化爪双手化翼,整个人变成一只白首紫身的巨鸟,撑破了衣服。 面对青衣男子飞刺而来的那一剑,巨鸟丝毫没有退缩,扇动两翼形成一股狂风,这狂风来得突然,卷起的砂石器物不仅遮蔽了视线,更是砸伤了百姓。 这巨鸟双翼一扇,不仅狂风大作,它的身体也向后退了几丈,堪堪躲过了青衣男子的一剑。一招之下,双方没有损伤,而巨鸟扇动两翼,卷起砂石器具,伤了行人,却是隐隐占据上风。 次刻,一人一鸟四目相对,那巨鸟先开了口,用尖细的声音说道:“平远老贼,你们师徒从宁州追到楚州,我几次手下留情,你们怎地不领情,难道我的嘴不刁钻、爪不锋利,杀不得人么?” 第一卷 漂泊江湖 第二十八章 有缘之人 那边一人一鸟正斗得厉害,这边林子宁与黄大林和那个面纱女子正在抵御被狂风卷来的砂石器具,安抚民众。 在四海货栈时,药物是主要的货物之一,不曾想遇到了高庆与李奇两个邪修,竟掳掠自己,还给自己种下蛊虫。想不到来栾平买药材,也会遇到这等变故,林子宁不禁担忧自己的命运会不会在今天再次改变轨迹。 林子宁一边安抚民众,一边分心看着那边的打斗,视线转化的间隙,也多瞧了那面纱几眼。只见那女子动作迅速,举止稳重,竟比林子宁还要利索。 心中正在思索这女子来历,林子宁就听到那白首鸟用尖细的嗓音对着青衣男子叫嚣。 不知道平远上人是因为胸有成竹,还是暂时稳住白首鸟,好让无辜的百姓逃离现场,他亦没有采取什么举动,只是说道:“五禽散人,你也算个有道行的大修士,怎么能修炼邪功,并在越州为非作歹杀人越货?像你这样人人得而诛之的恶贼,别说是我平远,兹要是遇到身有余力的义士,便要将你碎尸万段。” 五禽散人仍是用他尖细的鸟音说道:“所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凡是死在我手下的人,早在命中注定必有此劫,说起来,我不过是代阴司行事而已。” 在将近一月的追逐中,平远上人与五禽散人又过好几次交锋对话,但他怎么也想不到这恶贼竟能说出这样毫无人性之言。此人如此作文如此想法,还有什么好谈的? 平远上人右手持剑,指着五禽散人道:“既如此,就看看是你的爪子锋利一些,还是我的青云剑锐利一些。” 说罢,平远上人左手紧握,伸出食中二指,压在右手手腕内侧,口中大声念道:“玄天黄土,乾坤运转。天道存心,法随意变。青云救世,替天行道!启!” 林子宁不知道平远上人为何还要念一段口诀,只看见平远上人,双腿蹬地飞起,持剑的右手不停舞动,刀刀青色剑光犹如星光倾泻而出,纷纷奔向五禽散人。 五禽散人也不是银样镴枪头,二人交手一月有余,很清楚平远上人这招青云流星的厉害,而他此时化作的白首大鸟名为紫云鹰,是他新进修炼九变真禽诀里的招式。紫云鹰善于飞遁,但在攻斗之中难免落于下风。 那他为何要变作紫云鹰的形态呢?就是因为在与平远上人的打斗中,五禽散人知道自己与他难分伯仲,他的徒弟也好生了得,与其与二人缠斗,难以脱身,还不如率先变作善于飞遁的紫云鹰。 看到极速向自己袭来的剑气,五禽散人张开鸟喙,吐出一道金光,金庆二光刚一接触就好像天雷地火相遇,砰砰砰炸个不停。 趁此机会,五禽散人挥动翅膀一飞冲天,就飞向西边。平远上人哪里能让贼人如此轻易脱逃,亦是飞身向西,紧追在后。 二人打斗时间虽不长,但带来的破坏却不少,靠近二人的房子都被掀翻了不少砖瓦。许多放在街道上的棚子箱子之类的东西更是不知道被吹到哪里去,就连街上的行人都被伤了不少。 黄大林在身边,林子宁自然不好显露自己的医术,只是帮着百草王打打下手,好在周边都是药铺和医馆,并不缺大夫,受伤较轻的人稍作包扎,付过银钱道谢一番就走了。伤势较重的几人,都聚到百草堂,由百草王和其他的大夫诊治。 如此一来,林子宁等人就没什么事了,他本以为这边事了,这面纱女子就会告辞离去,却不想她不声不响,也和他们二人一起坐在凳子上等待。 平远上人和五禽散人的打斗耽搁了不少时间,林子宁和黄大林都有些着急,要是这里耽搁久了,回去怕是会误事。好在百草王看到林子宁、黄大林与那面纱女子三人之前用心救人,心中颇有几分好感。看着林子宁神色有些焦急,百草王叫了一个大夫替他救治患者。 百草王走到林子宁身边,对他说道:“不知道三位来我百草堂所为何事,若需老朽相助,诸位但说无妨。” 林子宁知道百草王误会了三人的关系,解释道:“先生高义,不过我二人与这位小姐乃是初次见面,还请这位小姐先说她的事情吧。” 闻言,百草王举手拍额,哈哈一笑道:“老朽眼拙,老朽眼拙,请这位小姐直言。” 百草王虽是地主,又是被求助之人,本可以先问明三人的身份,但是这女子脸上罩纱,自然是为了隔绝旁人的视线,百草王虽已年过花甲,但也不好询问她的身份,只好开门见山,问清来意。 只听那面纱女子说道:“小女子随家师自宁州北上,遇见邪修五禽散人残害无辜,在与他追打之下,不慎被五禽散人毁了我的储物袋,如今已经购齐了炼制的药材,只差一味伏蔺子,故而想问问王大夫,不知百草堂可有伏蔺子?” 面纱女子,声音轻脆,语调适中,好似黄鹂清歌,煞是动听。但林子宁和黄大林听了却如遭雷劈,二人四目相对,眼中都是惊疑,天下竟有如此咄咄怪事! 林子宁倒还控制了情绪,黄大林却是在一惊之下,失手桌子上的茶杯推到地上,“啪”地一声碎成几块。 黄大林的举动顿时引起众人的关注,大家纷纷将视线转到这边,林子宁和黄大林只得拱手道歉。随即林子宁接话道:“王先生,非是我这朋友有意坏事,实是事态发展让我二人难以置信。不满先生,我二人来寻先生,亦是为了购买伏蔺子。” 百草王一听这话,也是一脸诧异,他看看林子宁,又看看这面纱女子,倒有些你二人你莫不是来戏弄我寻开心的意思。 那面纱女子亦是有些惊讶,看向林子宁的眼神多了几分好奇。 林子宁见状,接着说道:“小子王乐成,见过先生。我二人已然找了好几家药铺医馆,都未有人听过这位药材,不知道王先生这里可有伏蔺子?” 百草王闻言,以手抚须闭目不言,林子宁三人不知道百草王为何有这般举动,但都不敢出声。就这般沉默了盏茶时间,百草王突然睁开眼睛,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上次有人来问我有没有伏蔺子,已经二十年过去了,想不到二十年后还有人来寻伏蔺子。我若猜的不错,这位小哥找伏蔺子的目的和这位小姐的一样吧?” 林子宁没有隐瞒,点头道:“我来寻伏蔺子亦是为了祭炼一件储物袋,只是不知道与这位小姐的用途是否一样。” 不等那女子说话,百草王就说道:“必然是一样的,若是不一样,她就不会在青天白日之下来问我了。” 百草王这话让林子宁三人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暗道,百草王的话岂不是说这伏蔺子还有别的用途,而且若是为了这用途来寻伏蔺子,甚至是说若是知道伏蔺子另外的用途,根本不会大白天来问他要伏蔺子。 一念之间,林子宁就知道这伏蔺子另外的用途,定然是见不得光的。 林子宁想到这里,立刻看向那女子,只见她双目凝聚,亦是露出思索的之意,随即目光松散,想来亦是想清了其中的道理。 难怪问了那么多家,也不见有人听过这伏蔺子,原来是这伏蔺子来历不简单。 百草王见黄大林并不说话,便知道他二人是以林子宁为主,便说道:“王公子,这位小姐,你们随我来。” 百草王领着二人进了后院,走到左侧厢房,进门之后,百草王顺着梯子爬到最上面,拉出药柜最顶格写着“无名根”的药屉,取了一捆用细草绳捆着的干枯长根。 看到百草王拿到眼前的干枯长根,林子宁满是疑问,随即问道:“王先生,这就是伏蔺子吗?看着倒像毫白芍。” 林子宁这话一说,别人就知道他是懂点药理的,百草王笑道:“想不到王公子还知道毫白芍,这伏蔺子确实和毫白芍很像,不过二者的作用完全不同。” 说着,百草王将这捆伏蔺子放在旁边的桌子上,慢慢解开绳扣,给了二人各两根。 百草王说道:“不管你们祭炼什么储物袋,把一根伏蔺子切成三四毫厚薄的小片,加进药材中熬制就可以,给你们两根,是留一个备用,再要多要我也不能给你们了。” 那女子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大夫,若是放多了会怎样?” 百草王呵呵一笑,说道:“若是放多了,倒不打紧,只不过这汤药废了而已,若是放错了可就要出大事了。” 林子宁很想问一句会出什么大事,但是他知道百草王肯定不会说的,便说道:“不知这两根伏蔺子要多少钱?” 百草王正在重新捆扎药材,听了这话,叹了口气,说道:“我留着这东西也不是为了卖钱,就是看看能不能遇到几个有缘分的人,我看你们倒是有缘之人。老朽早年也曾拜师学道,但我没有灵根,师父便只教了我医道,说我虽没有地仙阳神的运道,但凭了医术也能入阴司做个阴神。二位有灵根也有运道,老朽就当结个善缘吧。” 第一卷 漂泊江湖 第二十九章 伏蔺子,无名根,夺舍,画皮 百草王的话里不乏落寞之意,林子宁不禁想起自己的事来,若不是突然遇到一个乞丐,这乞丐又送给自己一颗水晶珠,自己怕也是只能像百草王这样祈求日后入了阴司做个阴神吧。 若是没有气运,想做个阴神也不能。 林子宁一时想得入神,忘了接百草王的话,就听百草王又说道:“人老了,话就多了,闲言少叙,既然二位得了这伏蔺子,老朽就不耽搁二位的时间了,请二位自便。” 几人萍水相逢,百草王帮了二人大忙却不要好处,林子宁与面纱女子都有些过意不去,不等林子宁说话,面纱女子先说道:“王大夫,你我本是萍水相逢,难得先生高义,赠我草药,我虽然法力浅薄,却不能做薄情寡义之人,我这里有一枚乾元换骨丹,先生服用可以益寿延年,还请不要推辞。” 这面纱女子本名赵嫣如,家在宁州,乃是玄天剑派长老平远上人至交好友的后人,八岁时就被平远上人收为弟子,悉心教导。 如今年方二八,生得国色天香,为免宵小之徒觊觎美色,她才以白纱罩面,此举虽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但总归聊胜于无。 赵嫣如虽然修道时间不长,但是天赋异禀,八年以来已然筑基大成,即将突破境界,成为练气期的修士,因此颇受玄天剑派师长重视。 此次随师父离开师门,从平州回返宁州,乃是为了迁移曾祖坟墓。 两百年前,赵嫣如天祖去世,遇到高人指点,葬在一个可遗泽后人二百年的墓穴,并说了百年之后再将墓穴迁到依山面水、坐东朝西的缓坡之上,则能滋养坤元之气,几千年后必有此界一等一的贵人出世。 赵嫣如虽然心中有些怀疑,但无奈祖父与父亲一再坚持,作为家中长女,天祖五代孙,她不得不回乡迁坟。平远上人与赵嫣如天祖父自幼相识,乃是嫡亲的异父异母兄弟,又怕弟子万里远行,路上不安全,就同她一起回乡。 谁曾想师徒二人好不容易办妥迁坟之事,就遇到修炼邪功的五禽散人在宁州残害百姓,二人作为名门正派的修士,怎能视若无睹,这才一路追击到此。 赵嫣如虽然已经筑基大成,但对于金丹期以上修士大能的战斗,不过是大大边角而已,就这样,还让五禽散人坏了她的储物袋。她师徒二人也是多方打探才知道,这白林子非得找一位人称百草王的大夫不可。 听名便知,乾元换骨丹可非是寻常丹药,其具有培本固原、益体补气的功效,对筑基阶段的修士有非常大的吸引力。 伏蔺子再是难得,也不过是祭炼储物袋所需的一味药而已,如和能与乾元换骨丹相比? 林子宁早就猜赵嫣如与那平远上人必是来历不凡,不是大派弟子就是朝廷要员,可非得如此豪横么?虽然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但你拿这么贵重礼物相赠,让我如何自处? 是假装不知道,厚着脸皮告辞,还是也拿什么宝贝来换? 且不说有没有东西来换,就是有,值不值得还是个问题呢,想来想去也只有那几张守魂符可以用来交换。 林子宁本对清丽脱俗的赵嫣如有几分好感,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也。但想不到她如此行事,顿时有了可远观而不可亵玩,一见其人退避三舍的觉悟。 林子宁心中思绪纷杂,脚下不由自主地往边上迈了两步,随即说道:“王先生,这位小姐说的甚为有理,既然先生不要钱财,小子不才,虽没有小姐这样的宝物,却也不能做那薄情寡义之人,我这里有一张栾平县城隍大人赠我的守魂符,此符没有别的功效,但能隔绝鬼魂,还请先生莫要推辞。” 赵嫣如一听林子宁竟还有守魂符这样的东西,也觉得奇怪,这守魂符对寻常百姓倒是蛮有用的,若是有人被鬼附身、或是用妖术摄了魂魄,在额头后后背贴一张守魂符便能定住魂魄,驱鬼辟邪,再配上法事便可捉鬼追魂。 但是对于修道之人而言,却有鸡肋的嫌疑。修道之人的魂魄本就强于普通人,而遇到了能够勾魂夺魄的妖人鬼怪,这几张守魂符也是一无用处。 除非是修道士专门为了捉鬼驱邪,才会绘制这样的守魂符,而林子宁又说是栾平县的城隍送与他的,就说明林子宁不是捉鬼驱邪的法士,甚至说自己不会绘制守魂符,那么一个修道士为何需要城隍爷送他守魂符呢? 赵嫣如心中疑惑,莹莹如水的双目便盯着林子宁看了许久,这倒让林子宁有些诧异,不知道这面纱女子心中在想什么。 不管是乾元换骨丹,还是守魂符,对于百草王来说都是不错的东西,他也知道这伏蔺子的价值肯定比不上这两样东西,毕竟伏蔺子再是珍贵,也只是凡间的药材,非是通神的宝物。 思虑片刻,百草王说道:“二位年少有才,给我的又是如此珍贵之物,老朽本不该收下,不过我若是如此,怕是二位不肯拿了伏蔺子。我便将伏蔺子的另一种用途告知二位,算是我的添头吧,二位请坐。” 林子宁见百草王还要跟他们说说伏蔺子的另一种用途,忽然觉得这女子怕就是存了这心思才拿出乾元换骨丹来换吧,就是不知道这消息值不值得。 三人各坐在八仙桌的一边,百草王便说道:“这伏蔺子的来历非常复杂,我就长话短说,不耽误二位的功夫。这伏蔺子作为洗练皮革丝线的药材,与硝石、砒/霜等药材并没有什么不同,只不过若是要普通的丝线想要祭炼储物袋这样具有法力的器物,非得先行经伏蔺子祭炼不可,否则,织成储物袋用不了多久就会损坏。” 林子宁听到这里就明白了,不管是祭炼百纳隐形袋,或是其他的储物袋,只要是用凡丝织造,就得用到伏蔺子。 百草王接着说道:“二位可知为何要用这伏蔺子?” 林子宁和赵嫣如异口同声道:“还请先生指教。” “那是因为伏蔺子还有另外一个名字。”说道这百草王停住不说,看向二人。 林子宁和赵嫣如亦是同时脱口说道:“无名根!” “不错!”百草王点点头,“百草堂里大夫和学徒不下二十人,他们都以为这间备用药库里,写着‘无名根’的药屉里装的就是一种无名的草木之根,却不知道这药材就是以此为名。” 林子宁问道:“不知先生可知这药材因何得名‘无名根’呢?” “‘无名’二字可作‘无名’解释,即没有名字,亦可作‘去名’解释,即去掉本有的名字面目,成为无名之物。”说到这,百草王突然笑了笑,颇为诡异,继续问道,“二位想想,若是把你们的本来名字面目去掉,会是怎样的情形?” 百草王鹤发童颜慈眉善目,笑容也是和煦,但是他后面的话一出来,林子宁被惊得打了一个冷颤,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若是把你们的本来名字面目去掉,会是怎样的情形?” 如何去掉本来的名字面目? 去掉之后...... 林子宁不知道坐在旁边的女子有何想法,只觉得这事情恐怖得很。 若是把名字去掉,应是让人忘掉自己身份,乃是篡改记忆。 而改掉本来的面目,是给人化形或是变形吗? 如果是这样,不说用特殊的药材,就是斗湖书库中也有类似的法术,算不得稀奇。 见二人没有反应,百草王接着说道:“二位是修道之人,自然知道有秘术可以让人改头换面或者篡改记忆。但是这无名根的用处并非是这样。我且说两种最基本的用途,一是用于夺舍,二是用于画皮。” 夺舍? 画皮? 想不到无名根竟是这样的“无名”法,夺舍之后,肉身中的魂魄或是被吞噬、或是被挤走、或是干脆灰飞烟灭,哪里还有“名”存在呢? 什么是“名”?“名”就是标记,是区分彼此的标签,同族同类之中的生命,肉身大同小异,能用来区分彼此的“名”不就是魂魄吗?对于被夺舍的人来说,原来的魂魄没了,不就是“无名”的存在?对夺舍之人来说,这不就是改了本来的面目吗? 而画皮这个词,林子宁更是熟悉,前朝有一个名叫蒲松龄的书生,读书不成屡次落地,学佛不成,念的经文总是错漏百出。最后流落到东都洛阳,拜在太虚宫门下一处道观的观长座下,算是学了不少问卦捉鬼的本事。 就是这个学文不成、学佛不成,学道小成的落第举子,结合自身的经历,又搜集了不少异怪之事,竟写出了一本名为《聊斋志异》的书。 里面妖精鬼怪、佛道粉墨登场,林子宁对这本志怪书籍爱不释手。《聊斋志异》中就有《画皮》这个故事。 林子宁一听到百草王说“画皮”这个词,马上就想到那个故事,一只青面獠牙的厉鬼画了一幅美丽动人的女子人皮,穿上人皮之后,便去勾引心志不坚的老少男子,得手之后便吸食男子的精元阳气,直到男子阳气散失、肾水枯竭命丧黄泉之后,这厉鬼转去寻找他人。 想来,百草王说的画皮就应该是这般吧。 可是,伏蔺子,无名根,夺舍,画皮...... 还有五禽散人,平远上人...... 再看看眼前的百草王和面纱女子...... 第一卷 漂泊江湖 第三十章 宴会风波 栾平城外,虽然空气有些闷热,但太阳烈焰已然消散许多,众人去时匆匆,回来却不需着急。 林子宁和黄大林跟在黄志才身后,二人身上都背了一个褡裢,里面放了不少东西。 除了买药材,林子宁也买了不少米面果蔬以及猪羊肉等食物,虽然买齐了祭炼水麻的药材,但是他心里仍对百草堂念念不忘。 与黄大林离开百草堂时,赵嫣如还在那等她师父平远上人。林子宁不知道平远上人与五禽散人谁会胜出,但他希望是平远上人,倒不是他有别的想法,而是一眼就看出平远上人与五禽散人谁正谁邪。 众人行至斗湖,仍是黄志才开启了水门,回到重华宫,林子宁想鲶十七道谢一番,并送上了自己给他买的小礼物,没花多少钱,但也算是一点心意,礼轻情意重。 寒暄完毕,林子宁就要回住处,但是鲶十七却叫住他:“乐成,晚上君候在斗福宫要宴请一位贵客,酉时中开席,你回去收拾一下,莫要迟到,你可是君候钦点的陪客。” 林子宁不知道钩渊宴请何人,又为何要自己做陪客,不过既然是钩渊钦点,林子宁自然没有推脱的份。 回到住处,林子宁稍作收拾便到斗福宫赴宴,到斗福宫时,酉时刚过,他看到的都是斗湖中一般的文臣武将。这些人知道林子宁是钩渊的新晋宠臣,纷纷与林子宁寒暄。 林子宁为人谦逊、处事稳重,并无丝毫的桥横之气。众人闲聊几句,就看到蚌云风昂首阔步走进大殿,林子宁知道蚌云风对自己有些龃龉,自然不会触他的霉头。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林子宁一见到蚌云风便上前问好,与蚌云风稍作寒暄,夸了他几句就散避让到人群之外,将大殿中心让了出来。 没等多久,钩渊与鲶十七就陪着一个高瘦的白面男子进了大殿,林子宁站在人群外围,定睛一看,钩渊的贵客竟是他与黄大林今日在栾平县遇到的五禽散人。 林子宁心里一惊,五禽散人怎么成了钩渊的堂上贵客,那平远上人又在何处,是否受伤? 等众人落座,斗福宫主事钱水燮也已经安排下人上菜。 趁着上菜的功夫,钩渊咳嗽一声,霎时间大殿之内鸦雀无声,接着钩渊示意鲶十七。 鲶十七随即起身说道:“诸位,人族大贤长羽文丘曾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今日恰好有一位贵客远道而来,故而君候要在斗福宫设宴款待,顺便也让诸位见识豪杰的风采。” 钩渊接话道:“鲶将军此言甚好,五禽散人与我相识多年,乃是至交好友。诸位或许未曾听过五禽散人,但要诸位一定听过杨任这个名字吧?” 杨任是何人,乃是宝箴院楚州巡院使,此人年少成名,曾在北疆抵抗入侵蛮族七十余年,是天下闻名的阵法大师,听说他早在五十年前就已经迈入脱胎境界,是随时都能突破元神,成为陆地神仙的人物。 虽然在座的诸位除了林子宁都是水族,但是杨任的威名谁会不知道?但是杨任与这五禽散人有何关系? 见众人一脸疑惑与期待,钩渊也不卖关子,直接说道:“五禽散人正是杨任的师弟,二人自幼拜师南都江宁灵虚宫宫使灵德真人。只不过五禽散人不像他师兄以沙场和官场为意,多年来如闲云野鹤一般,快意恩仇。今日我斗湖能蒙五禽散人莅临,可谓是蓬荜生辉啊,诸位我们先满饮一杯,共迎五禽散人。” 林子宁虽是陪客,但地位并不高,便坐在左侧第二排中间的位置,他的前面正好是蚌云风,也不知道是何人这样安排的,不只是巧合,还是故意为之。 一听钩渊的介绍,林子宁便知道斗湖之水尚有底,而这斗福宫的水却是探不到底。 林子宁闻言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心中却思量开。 想不到五禽散人竟然是宝箴院楚州巡院使的同门师弟,怎么一人沙场御敌练功立业报效国家,一人却修炼邪功残害百姓。而钩渊为何又与这五禽散人这般要好,难道二人臭味相投,乃是一丘之貉? 还有,即便杨任是脱胎境界的大修士,又如何能与已经练就元神的钩渊相比,而这五禽散人一看就是比不上他的师兄,钩渊又为何如此推崇? 还有,既然五禽散人到了斗湖中,平远上人又会在何处?会不会也找上门来,如果找上门来,钩渊又会如何相待? 斗福宫之内觥筹交错,言笑晏晏,没多久,钩渊便走下宝座走到五禽散人身边,对他说要向他介绍以为少年俊杰,说罢就拉着他的手就走到蚌云风席位前。 蚌云风见钩渊拉着五禽散人立在自己身前,还以为钩渊是要向五禽散人介绍自己,于是他赶紧起身,走出座位,立在二人身边。 五禽散人见蚌云风站在自己身边,便对钩渊说道:“这位少年虎背熊腰,身材壮实,果真是一表人才啊。” 钩渊知道蚌云风和五禽散人都弄错了,便笑道:“这位乃是我内子的弟弟,幼年虽有些顽劣,资质却是不错,日后少不得有一番作为。云风,还不快向前辈行礼。” 蚌云风见钩渊当着众人夸赞自己,还要向贵客介绍自己,不由得心花怒放,立刻站直了身子,昂首说道:“小子蚌云风,见过散人,还请散人不吝赐教。” 蚌云风怎么说也是斗湖中的权贵子弟,虽有些顽劣,但是到底还是有些底蕴在的,他这一番话说的也是颇为得体。 五禽散人一听,便笑道:“我恰如西沉斜阳,蚌公子却是东升旭日,如何敢说赐教二字,他日若是得闲,倒是可以相互切磋一番。” 蚌云风闻言一喜:“他日必然登门请教,多谢前辈。” 二人有来有回,事情算是告一段落。 却不想钩渊突然指着林子宁道:“散人,这位就是我要向你介绍的青年俊杰王乐成,他与散人同族,乃是因为月前被两位贼人掳掠,逃到此处避难的。乐成,快来见过散人。” 钩渊的话刚说完,蚌云风和林子宁的脸色都是一遍,蚌云风一张脸涨得发紫,脖子上更是青筋暴起,虽然众人看不到蚌云风被袖子遮蔽的双手,但是他可以想象定然是握得像石头一般。 而林子宁则是先惊后惧,钩渊此举意欲何为,为何要当众将自己介绍给五禽散人,他若是想将自己介绍给五禽散人,自然可以提前将自己叫来,况且自己本就是早早来了。 再说蚌云风,自己若是他也难免误会,钩渊是要向五禽散人介绍自己,身为斗湖君的小舅子,不能这样想吗? 钩渊让蚌云风向五禽散人做了介绍,没有直接驳斥蚌云风的处置本是极为妥当的。而他也可以在宴席结束后再向五禽散人介绍自己,为何要这样做? 如此一来,岂不是在说蚌云风恬不知耻,自鸣得意吗?这与当众羞辱蚌云风有何不同?林子宁知道蚌云风定然不敢讲这件事记在钩渊头上,而是会认为自己抢了他的风头,若不是自己突然降临斗湖,此刻的他定然是风光无限。 但是,但是林子宁不明白,钩渊此举意欲何为?自己有必要被他如此针对吗?还是说,非得借自己这个外人办什么事情? 林子宁心中思绪万千,但脚下的动作一点不慢,他连忙起身躬身拱手道:“小子王乐成,见过散人。” 林子宁知道自己此刻动作越少越好,言语越少越好。于是他既没有挤到前面,又没有多说什么。 见林子宁如此冷淡,钩渊接过话来,讲了一番林子宁如何整理书库如何进言设置阵法,又如何在短短时日内自学成才,其间更是与大殿之中的众人相呼应和,直把林子宁说成了一个时间少有的奇男子、伟丈夫。 临了钩渊又补了一句:“散人有所不知,我后日就要启程赶赴东海,去为三太子敖丙祝寿。因此明日就要安排乐成接手整理斗福宫内外账目库存一事,如此人才能流落到我斗湖之中,真是上天眷顾啊。” 钩渊的此番举动并未知会五禽散人,但是他是何等精明的人物,钩渊的举动不就是把蚌云风当成台阶,让林子宁踩上去树立威信吗? 自己再是贵客,也不需要将斗湖中如此多的官将叫到一起共同迎接啊?况且,真要将林子宁介绍给自己,非如此行事不可吗? 五禽散人所料不差,钩渊就是借欢迎五禽散人的虚名,向大家正式介绍林子宁的新身份。甚至为了帮林子宁树立权威,不惜将自己小舅子蚌云风作为台阶,让林子宁踩着上位。 钩渊就是让大家都知道,林子宁是自己最宠信的人,虽然他是异族之人,但是自己就是要重用他。而对林子宁来说,钩渊亦是断绝他和光同尘的念头,把他的后路堵上。 若是钩渊再把林子宁逃离斗湖这条最后的退路堵上,林子宁就要成为钩渊手中最锋利也是最毒一把匕首,即便他不在斗湖,也不用担心斗湖会起什么波澜。 至于蚌云风,若不让他当众受辱,如何让他起作用? 第一卷 漂泊江湖 第三十一章 有人送来高庆的消息 五禽散人不知道钩渊为何要如此褒奖一个人族少年,但瞧这少年不卑不亢,脸上毫无欣喜之意,心中倒也高看了几眼。 顺口说了几句褒奖的话,五禽散人仍是将刚才说与蚌云风听的话拿出来:“他日若是得闲,可以相互切磋一番。” 林子宁躬身道谢便不再言语。 接着钩渊与五禽散人走回席位,林子宁也准备回席就做,但蚌云风却好似魔怔了,立在那里一动不动,霎时间鹤立鸡群一般,突兀得很。 在场的众人纷纷将目光聚集在蚌云风身上,其中有几道目光的目光最有意思。 一是坐在钩渊右手首座,斜对着蚌云风的鲶十七,看似面无表情冷眼旁观,但似乎心有所思。 二是站在钩渊左侧的钱水燮,他从宴席开始就紧盯着蚌云风与林子宁的方位,此刻他嘴角上咧,双眼微眯,满是笑意。 再是林子宁,双目直视蚌云风的侧脸,先是震惊,继而眼中闪现忧色。 最后一道目光则是蚌云风下手隔了四个席位,一位身材魁梧的方脸圆睛、从头顶至脖颈处遍布指甲盖大小肉/团的少年武将,那道目光既有羡慕,也有狠辣,接着他又将目光投向林子宁,亦是神色复杂。 林子宁趁着钩渊和五禽散人仍背对众人,赶紧走到蚌云风身边,使劲往下拽着他的手。果然,蚌云风藏在袖子里的双手正在使劲握着。 感觉有人在拽着自己,蚌云风这才缓过神来,回头看到是林子宁在拽他,不由得心生厌恶,猛地用力一挥手,顿时让林子宁身形不稳,险些摔倒。 林子宁稳住身形,并未说话,脸上亦无表情,只是稍稍整理衣裳回席就座。 蚌云风和林子宁刚刚的举动,参加宴席之人基本都看到了。 其中冷眼旁观者有之,幸灾乐祸者有之,心怀忧虑者亦有之,甚而有人觉得斗湖中将有大事发生,需要选边站队了。 在场之人各有心思,但大致分来也就三类人,一者如鲶十七一般深得钩渊信任,且手握大权,自然是稳坐钓鱼台;二者如蚌云风和钱水燮这样的人物,虽然地位也紧要,但是已然受到林子宁这类人的威胁;三者则希望斗湖中风起云涌,好趁乱起势,成为位高权重之人。 林子宁很清楚,钩渊是要让自己成为第三类人的旗帜,而且钩渊希望在他离开斗湖期间,由鲶十七坐镇,让剩余两派斗个你死我活,退而求其次,也要让斗湖水族见见血。 等林子宁坐下时,钩渊和五禽散人也会到席位上,就听钩渊说道:“自上次一别,我与散人多年未见,我等水族深居湖底,不知陆上有什么变化。散人游历四方,想必一定听过不少奇闻异事,不如将来与我们听听,好让我们增长增长见识。 五禽散人闻言也不推脱,语气平淡道:“此次游历诸州,我确实是见到不少能人异士,听了不少奇闻趣事,其中有一件事不得不讲。” “哦,那请散人快快说与我等听。”钩渊很是配合道。 “说起来这件事与我师兄杨任还有牵扯,我来楚州本是想去楚阳府找他,却不想他牵扯进这件事了。”五禽散人接着说道。 钩渊一听,竟然和杨任牵扯在一起,又多了几分兴趣,堂上众人亦是凝神细听。 林子宁虽然不知道他被高庆李奇二人掳走后,楚州刺史孙叔昌就传文与杨任,请他主持追剿邪修一事。但他在听到杨任是宝箴院楚州巡院使时,心中就隐隐觉得杨任会跟高庆李奇二人扯上关系。 “诸位且听我细细道来,蜀州有一个传承几千年的魔门宗派,名为噬血宗。据说是上古魔门大教天魔宗的遗脉,在西南诸州颇具势力。噬血宗当代掌门名叫孙亮,乃是修炼近千年的修士。” “不知怎地,六个月前,孙亮突然率领门下子弟在西南诸州屠杀百姓大设祭坛,于是有了荆蜀羌巴秦和西都兴元府六州围/剿邪修一事,主持西南追剿邪修的正是我师兄的旧友费正德。” “三个月前,噬血宗的修士突围逃走,一部被困在蜀州,一部一路东来,流亡到了楚州,而我师兄近日就在忙于追剿流亡到楚州的修士。” 听到这,林子宁确信五禽散人说的就是高庆和李奇二人的事情,而钩渊和鲶十七也想起了当日林子宁逃到斗湖的情境。 钩渊说道:“散人说的这件事,倒刚好与我斗湖有关” “为何如此说?”五禽散人心中不解。 “因为王乐成就是为了逃避这波邪修才躲到斗湖之中的。” 钩渊的话让五禽散人颇为好奇,忍不住问道:“高庆可是孙亮最得意的弟子!王公子年纪轻轻,竟能从他们手中逃出来?” 五禽散人的话里既有惊奇,又有怀疑。 这是鲶十七说话了:“不如就让王书吏给大家说说他是如何脱困的。” 林子宁是最不想说这段事情的,虽然是他自己亲身经历,但是他在来的第一天就没有告诉钩渊和鲶十七实情,既然是自己编造的身份、编造的故事,讲得多了,难免有破绽,听的人多了难免就会被人发现破绽。 但鲶十七的话却得到众人一致响应,林子宁无可奈何,起身走到大堂中间,又把当日在钩渊和鲶十七二人面前讲的话说了一遍。 林子宁说完,众人纷纷感慨他运气好胆子大,但五禽散人却知道林子宁是在撒谎。 高庆和李奇修炼噬血大法,怎会感知不到活人的气血,若是一个凡夫俗子就能躲避他们,高庆和李奇早就该自杀以谢噬血宗的列祖列宗了。林子宁一来自己不知道噬血宗的厉害,二来也是欺负钩渊鲶十七不没见过世面,不知道万里之外的西南一隅竟有噬血大法这样的邪门功夫。 但五禽散人并没有戳穿林子宁,既然编了一个谎,那么谎言后面的真相才更有价值,与其当众让他出丑,不如事后再做讨教。 林子宁说完话,就回到席位上,回来时看到蚌云风阴沉沉的双眼,知道自己和他的梁子已经彻底结下,即便自己再怎么示弱,也不会和蚌云风有把酒言欢的可能。 林子宁回去后,五禽散人接着说道:“恰如王公子所说,从蜀州逃亡到楚州的噬血宗弟子最后只剩高庆和李奇两人,而高庆是孙亮最得意的弟子,得到孙亮的绝学。二人在逃亡时曾被费正德的儿子和奉国寺的和尚法明所伤,在楚州疗伤之后,就一路南逃,想要南下金武国。” 想不到这二人也是果决,若是让他二人逃到金武国,大隋帝国确实不好派出朝廷的人去抓。在座的有几个耐不住性子的武将急匆匆问道:“那二人可逃了出去?” 五禽散人没有卖关子,说道:“就在二人途径征南都护府时,高庆突然旧疾复发......” “嘭”林子宁一听到这消息,身体一僵,惊得将手里端着酒杯掉在地上裂成碎片。 鲶十七顺着声音一看,竟是林子宁摔了酒杯,忙问道:“乐成,你怎么了?” 林子宁赶忙放松身体,说道:“没事没事,听得入迷,没握住杯子。” 大家虽有些疑惑,但并未多说什么。 五禽散人接着说道:“高庆旧疾复发,他和李奇二人就被困在三山夹两谷的双龙谷里,双龙谷长达五百多里,南边的尽头就是金武国。据说,他们被困时,离金武国不到一百里,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两炷香的功夫,可惜啊可惜。” 林子宁本就对五禽散人心怀戒意,听了这话,更是把他划到对立那一面去,此人不仅是不能深交,更是得多加防备。 又有人问道:“那这二人如今应是已经被杨院使抓捕归案了吧?” 五禽散人回道:“若我师兄未到,或许能让他们逃了去,但既然有我师兄坐镇,二人必是插翅难逃。” 众人一听这话,有种大戏落幕的快感,纷纷与左右交谈。 这时,五禽散人突然冷不丁地补了一句:“若是我所料不差,再有几日,二人就会被押解到镇海县,镇海县令应该会先审问黄龙镇的血案,而后再做处理。” 五禽散人为何要补上这一句?只是为了把故事讲个头尾吗?林子宁觉得不是那么简单,可是他又说不出哪里有问题。 宴席到了这里,除了蚌云风心中失落甚至是愤懑,其余人都是有说有笑,算得上是宾主尽欢了。 鲶十七宣布宴席结束时,林子宁长舒了一口气,却看到五禽散人笑眯眯朝自己看来,林子宁不知道五禽散人此举有何用心,唯有躬身致意。 等五禽散人走出大殿,林子宁便也跟着人群朝外走去,就在他即将走出斗福宫时,就听到鲶十七在叫自己。 林子宁还以为鲶十七有什么事情要和自己说,却不想,原是钩渊要找他交代一番。 跟着鲶十七到了斗福宫后院,林子宁就看到院子里种着花花绿绿的植物,香气逼人。也不知道拐了几个弯,林子宁终于看到钩渊站在一处凉亭内,抬头望着透着蓝光的水壁。 林子宁还没有走到钩渊跟前,就看到钩渊指着亭子外的那处水壁,问道:“乐成,你到了斗湖也有四五十日了,也在书库里看了不少书,那你可知道这水壁立了多久?” 第一卷 漂泊江湖 第三十二章 风雨欲来 林子宁倒也曾对斗湖沙漏一样的构造感到好奇,此前看过不少描写水府龙宫的书籍,倒不觉得这斗湖的水壁有什么奇怪,更没有在书库中查找这方面的书籍。 不知为何钩渊有此一问,难道斗湖水壁还有特殊之处?但是林子宁着实不知道斗湖水壁有什么奇特之处。便回道:“乐成并未看到记录斗湖水壁的书籍,也不知道这水壁在这里立了多久,还请君候明示。” 钩渊转过身来,看着眼前的年轻人,说道:“这水壁在我来斗湖前就有了,也正是因为有这水壁,我才在此地落脚。这水壁不同与一般水府龙宫的水壁,既能隔绝上湖之水,又能隔绝斗湖之外的法术联系,可是比东海龙宫的水壁尤为厉害。” 这水壁竟还能隔绝法术联系,那么高庆在自己身上种下的蛊虫也和蛊母失去联系了吗?林子宁刹那间就想到此事,心中别有想法,却仍是侧耳倾听。 钩渊又说道:“这斗湖水壁之所以功用远超其他水府的水壁,就是因为它有三个独特的阵法核心。但是它也有三处破绽,这三处破绽实是斗湖的隐患,你可知是哪三处?” 钩渊先说有三处核心,却不细说,想来要么是异常隐秘、无人知晓,要么是事关斗湖生死,他不愿意告诉林子宁。林子宁心中有数,也不愿多做探究。 但钩渊又问斗湖的三处隐患在何处,有何用意?是想让自己帮他解决吗? 林子宁略一思索,回答道:“前两处应该就是那两条暗河吧?至于第三处,我初来乍到,着实想不出来。” 听此一言钩渊和鲶十七四目相对,眼里都是赞赏,鲶十七更是轻轻点头,颇有深意。 钩渊说道:“难怪你能从高庆二人手中逃脱,当真异常聪慧。不错那两处暗河确是大隐患,而这第三处隐患就在此地。” 说着钩渊右手指地,神色坚毅:“我之所以要委任你整理内库之事,便是要你查出这第三处隐患。” 林子宁闻言一惊,问道:“小子才疏学浅、法力微薄,就是有些小聪明,也担不了君候如此重托啊。还请君候仔细考量,另选可以担此重任的大才才好。” 钩渊却道:“你莫要急着推辞,这斗湖之中法力在你之上的大有人在,但是都不如你心思敏捷,心思在你之上的,用心却不如你纯一,更何况你本是身外之人,事后亦可事了拂衣去。你说,还有比你更合适的人吗?” 钩渊双眼紧盯林子宁,别有深意道:“我知道,你一定不会久居斗湖的,不管是为了报仇,还是为了其他的事情。只要你帮我找到这第三处隐患,我不仅重金相谢,还有宝物相赠。” 不等林子宁说话,鲶十七插话道:“君候知道单凭你一人短时间内难以找到,故而才有了今日的宴席,最迟在君候离开斗湖时,一定有人会找到你的,而找你的人就是关键所在。王公子,你只要稍作配合就不会有什么事,不用担心。” 难怪钩渊要在这个时候离开斗湖去东海祝寿,其实祝寿是假,引蛇出洞才是真。鲶十七说话一直是尖细嗓子,这时更是有些阴森,若是不配合,是不是大事不妙,搞不好命丧黄泉? 或许鲶十七之前还想收拢林子宁为他所用,但此时却是直呼王公子,显然是以客相待,只是彼此合作而已。 鲶十七把话说完,钩渊便示意他离去。等鲶十七走了,林子宁才反应过来,问道:“鲶将军走了吗?” 钩渊道:“他去去就来。” 林子宁没有直接回答钩渊的问题,反是问道:“君候,我看您和五禽散人关系莫逆,不若借助此人来寻找隐患?” “哈哈哈哈。”钩渊闻言大笑道,“五禽散人是目无尊长唯利是图之人,若他不知道这三处隐患,还能做我的异族兄弟,若是知道了怕是要算计着如何将我从斗湖赶走了。我虽然不惧他,却也不想自寻烦恼。” 林子宁又问道:“那君候要留他多久?” 钩渊道:“他若不想走,我便不催他。至于他什么时候走,就看你的本事了。放心,鲶将军能对付得了他的。” 说到这,钩渊又转过身去,双手贴在后腰,仰头看着墨蓝色的水壁,若有所思道:“有他在,或许你的事会好办不少。” 林子宁知道自己已经是骑虎难下,退无可退,他没有问如何辨别隐患,反是问道:“那若是我找到那处隐患,又该如何处置?” 钩渊从怀里掏出一枚玉佩,递给林子宁,说道:“你若是找到第三处隐患,便将这枚玉佩捏碎,除此之外,你什么事也不用做。这玉佩一碎,我在两个时辰内一定能赶回来。” 就在这时,鲶十七去而复返,手里还端着一个盖着布的托盘。 钩渊掀开托盘上的布,幽蓝色亮光从里面射出来,钩渊对林子宁说道:“这里有三颗东海夜明珠和两本道诀,你拿去吧,算是给你的定金。事成之后,我再赠你珍珠一斗,并许你在秘库里选三件珍宝或秘籍。” 鲶十七补充道:“乐成,这东海夜明珠可是上次君候九千岁诞辰时,东海龙王所赠,一共就只有十颗,你可知道君候是有多看重你。” 林子宁知道自己不能拒绝,其实自己也难以拒绝,如此宝贝,几人看了能不心动? 等林子宁接过托盘,钩渊又道:“我后日就启程,乐成,斗湖的安危,我就托福给你了热。” 话到此处,林子宁只得道:“必不辜负君候信任,乐成一定竭尽全力,为君候分忧。” 等林子宁表了决心,钩渊又对鲶十七道:“自我走后,乐成可在斗福宫自由通行,若是他要去秘库,就由你跟随。” 鲶十七闻言看了林子宁一眼,拱手道:“领钧旨。” 林子宁知道,此事至此算是告一段落,便躬身告退,不过鲶十七应是还有话要与钩渊说,便指派了一个下人送林子宁出去。 看着林子宁的身影消失在内院中,鲶十七开口对钩渊说道:“君候,这小子当真有那么大的本事,能把这件事扛起来?” 钩渊瞥了一眼鲶十七,问道:“那你还有更好的人选吗?我们等不及了,千年大潮又快来了,前两次凄惨的情景,我可仍是历历在目,不敢或忘啊。” 听了这话,鲶十七也不禁打了个冷颤,颤声问道:“此次大潮来袭,应该不会再像上次那样猛烈吧,若真同上次那样......” 说到这里鲶十七竟然不敢再往下说,霎时间二人沉寂无声,约莫过了盏茶时间,鲶十七又说道:“若是大潮来时还未找到第三处隐患,不若暂时舍了斗福宫,我们顺着楚江暗河迁到蛟龙宫去,不知可否?” 钩渊点点头,叹道:“这倒是个办法,可作为万一之选。十七,你说他们会上当吗” 鲶十七知道钩渊说的是斗湖中知晓三处隐患与三处阵法核心的人,但是他也不知道钩渊这番安排能不能引蛇出洞,想了一会儿,建议道:“不若君候将钱水燮带走,他走了,那些人指不定就冒出来了。” 钩渊却道:“你怎知钱水燮不会也是那些人当中的一员呢?在外人眼里,或许他是佞臣,唯有附庸与我才能保住他的地位,但在我眼里,他也有可能别有所图,相比于真正的佞臣,他要的东西太少了,太少了。” 鲶十七又道:“那蚌云风的事情需不需要告知玉面夫人?” 钩渊道:“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我要的就是蚌云风不知情。” 鲶十七又问道:“那五禽散人如何处置?” 说到五禽散人,钩渊不复刚才与林子宁那样平淡,而是面露疑色,低声道:“与上次相见,五禽气息涨了不少,怕是温养期大圆满,即将突破脱胎期了。但是他的气息却与之前不同,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真的五禽,我走之后,你必须时刻关注、小心应对,他虽说是来我这里避敌养伤,但是伤势如何,甚至有没有伤势,都说不清楚。” 说到这里,钩渊在亭子转起圈来,嘴里不停说道:“多事之秋,多事之秋啊。” 突然,钩渊停下脚步,问道:“五禽这次回来,真的只是找杨任叙旧吗?他们不来往已经又一百多年了,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来找他师兄?” 钩渊似乎想到关键处,又快速转圈,脸上神色也是不停变化,等他再将视线投向鲶十七时,又开口说道:“莫非,他是奔着噬血宗来的?要不然他为何要在宴席之上特意说起这件事?” 鲶十七经钩渊提醒,也是恍然大悟,说道:“若是他对噬血宗不感兴趣,如何对孙亮、高庆等人了解那么详细?他定是知道,斗湖收藏了天魔大法,才在这个时候寻上门来。君候,我得去把王乐成叫回来,那东西可不能给他了。” 说完鲶十七就要转身离去,但钩渊却叫住了他:“慢着,只要王乐成看了,他就一定会保守秘密的,这样反而容易让他看清五禽的面目,而且这样一来,王乐成更会死心塌地地替我们干活,不管是为了秘库的珍宝,还是为了他自己保命。” 第一卷 漂泊江湖 第三十三章 贼老天,你竟如此玩我 斗湖往南两千里,征南都护府,双龙谷。 在一处不知名的隐秘山洞里,李奇看着浑身红如赤炭的高庆,有些不知所措,只是焦急喊道:“老高,你怎么样了,老高,可要我做什么?老高,你可别出事啊?老高,你这是怎么了?” 李奇的焦急与慌张可见一斑,因为他进入嗜血宗时各自比较矮小,总是被其他的师兄弟欺负,若不是高庆仗义护着他,他哪里还有机会杀人如麻,快意江湖? 过了许久,高庆身上的赤红之色慢慢散去,他也悠悠醒转过来。 高庆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林子宁,我若大难不死,必将你碎尸万段!” 李奇看到高庆醒来,喜不自禁,又听他说这话,亦是异常愤怒,喊道:“我要让他魂飞魄散、不得好死。” 说完这话,李奇将高庆扶起来,靠在石壁上,接着又拿来水囊,递给高庆。 喝了几口水,高庆的神色恢复正常,便对李奇说道:“老李,你替我护法,等我调整气息,我们趁夜翻过二龙脊,从小龙谷北上。” 征南都护府南侧自东向西排列着三条六七百里的山脉,据传这三座山脉乃是远古的三条巨龙所化,因此得名老龙岭、二龙脊和三龙岭,东侧山谷名为老龙谷,西侧山谷则称小龙谷。 二龙脊最高最宽,约有一百多里高,三百多里宽,想要利用夜色翻过山脉,也是颇不容易。 亏得高庆当日果决,没有在栾平县多待,若是他晚动身几个时辰,说不定早就被杨任与费伯铭等人抓住了,但也因此,留下了身体的隐患。 起初还好,不过是运转起息时偶有停滞,但越到后来越觉得不对劲,南下一千多里,深入征南都护府腹中之地后,体内竟然时有热气从丹田内升起,到了如今竟是被逆行的热流逼晕,高庆思来想去,便知道是林子宁在丹药里做了手脚。 想不到终日打雁,今日却被大雁啄了眼睛。 似乎高庆与林子宁二人心有感应,与此同时,远在两千里之外的林子宁亦是想着高庆的事情。 正所谓世事难料,若是林子宁早知道自己能够逃出高庆和李奇的魔爪,他定然不会在药里动手脚。虽说让两个杀人如麻的魔头顺利出逃是遗留祸患,但于林子宁而言,却是暂时断了与高李二人的牵扯,他日若是自己修道有成再来除魔卫道不迟。 想到这里,林子宁不免再次思考五禽散人来斗湖的意图,林子宁可以确定,五禽散人来斗湖肯定不只是为了躲避平远上人,若是他非得躲到像斗湖这样的地方,才能躲避平远上人的追杀,估计早就被平远上人或杀或擒了,哪里还能逍遥快活到今日? 或许,五禽散人的目的非是躲避平远上人,想到这里林子宁思路突然开阔了不少。 今日在百草堂见到五禽散人就觉得怪异,他为何会倒在百草堂门口,为何在被百草王救醒之后面目突变?若他真的是自己收了伤病晕倒在百草堂,那么在看到平远上人之后,要么继续装死,等百草王将其带到百草堂内不也可以稍作隐瞒吗? 或者醒转过来后,即刻化作紫云鹰飞走,不就可以吗?何必与平远上人做无谓的争斗呢? 若是他乃是假装晕倒在百草堂门口,那么为何要倒在那里?是那个地方特殊,或者有什么人必然会去那里,而他则在彼处等着? 想到此处,林子宁灵光一闪,五禽散人必然是知道平远上人会去百草堂的,因为要想修复被五禽散人损坏的储物袋,必须要用伏蔺子,而只有百草堂才有他们想要的伏蔺子。 五禽散人在那里就是在等平远上人师徒,除此之外,没有更好的解释。 但是问题又来了,五禽散人如何知道百草王那里会有伏蔺子呢?也是和林子宁一样,探知百草王的名声后才去的吗?或者,还有其他的缘由。 思及此处,林子宁暂且打个扣子,或许五禽散人早就知晓百草王的名气,或者他也是才打听到百草王,但无论如何,他必定是假装晕倒,在那里守着平远师徒。 而五禽散人为何要守着平远师徒?是为了戏弄平远上人吗?显然不是! 既然五禽散人与平远上人离开后,就到了斗湖,钩渊又说五禽散人目无尊长唯利是图,五禽散人来斗湖必然是有所图谋。 那他图谋什么呢? 林子宁将几件事一串,便猜出大概,他虽然年纪不大,阅历也不多,只见过两面,便竟能想到五禽散人来斗湖别有所图。 不得不说钩渊真是慧眼识英雄! 暂时想不出头绪,林子宁别不再费心思,他看着榻上的托盘,心里想着钩渊会给他哪两部道诀。掀开罩布一看,三颗鸭蛋大小的东海夜明珠明光熠熠,端的是难得的宝贝。要不怎说“天下宝物聚四海,四海之宝聚东海”呢? 饶是林子宁,心中也不免惊叹钩渊的大手笔,不过宝物毕竟是身外之物,林子宁稳住身心,将目光看向旁边。 定睛一看,紫色封皮的书籍上压着折叠的绢布。 林子宁拿起绢布,摊开一看,右侧首列自上而下写着太上九转真龙诀。 嗯? 这和九转真龙诀有何关系? 林子宁心中不免疑惑,按下心中疑惑,他便仔细默读这太上九转真龙诀。这太上九转真龙诀言简意赅,从头至尾不过千余字,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林子宁便将他从头至尾看了好几遍。 原来这太上九转真龙诀与九转真龙诀乃是将一本道诀分为内外两卷,上卷太上九转真龙诀是内门心法,而九转真龙诀则是外门功法。 当日林子宁没有看重九转真龙诀,就是因为它缺了内门心法,便是学完练到最高境界,九转之后也只是得到真龙的形体,没有得到真龙的血脉和真气流转心法。那书上所谓的能够变成真龙云云,不过是骗那等没见过世面的水族罢了。 唯有将天上九转真龙诀的内外两卷合在一起修炼,才有可能化为真龙。林子宁从书柜中拿出自己抄写的九转真龙诀,将其与太上九转真龙诀放在一起看,便知道,这是一部并不输于太乙先天功的上上道法。 心道,这钩渊也是舍得本钱,连这么厉害的道诀说给也就给了,况且这还只是定金,斗湖真有那么阔气吗? 将太上九转真龙诀内外两卷放到一边,林子宁更加期待另外一部道诀是什么了。 “天魔大法?”林子宁一读这书名就觉得怪异。 等他将书翻开,就看到扉页上写着“无边天魔,统御万界;无上大法,通天绝地。” 这口气怎地如此狂妄! 竟比那日到看到的混元玄清剑诀还要厉害几分,毕竟混元玄清剑诀只说“后世虽有再言剑法之精妙者,必以此剑法为根本,所言剑法招式无不可归类于此者”。 而这天魔大法倒好,什么是“无边天魔,统御万界”?难道说修炼成了天魔之后,便可以横压寰宇吗? 再来说这“无上大法,通天绝地”,这天魔大法当真是无上的大法?若真是这样,怎么自己此前从未听过? 耐住性子,林子宁继续往后翻,就看到序言中写到“天魔大法有道诀九、法术卅六,练成九门功法,便可九九归一,化为无上天魔。修炼三十六种法术,即可六六生转,法法相生,衍生无边法术。” 看到此处,林子宁心道,也不知道这天魔大法是何人所写,莫不是吹牛大法?心中变多了几分不屑,再往后看,就捎带了轻视。 林子宁又往后翻了几页,突然,“噬血大法”四个字猛然出现,林子宁猛觉得自己快要窒息,这才想起五禽散人在宴席上说了高庆李奇是噬血宗的弟子,而噬血宗是上古大教天魔宗的遗脉。 林子宁大脑飞速运转,看清了噬血大法的页码,一下子就翻到那一页,他越是细看越是心惊。 一是心惊这噬血大法真的是异常厉害,想起当日自己的境遇,先是感谢高庆和李奇没有对他痛下杀手,继而又庆幸自己果决,苗头不对转身就跑。 二是心惊自己当日编造的身份竟有一个天大的漏洞,自己今日竟还在众人面前又将漏洞百出的谎话又说了一遍,想都不用想,五禽散人既然对噬血宗了解颇深,那他一定知道自己在撒谎,可他为何没有当场戳穿自己。 三是心惊钩渊和鲶十七,或许鲶十七没有看到这部天魔大法,但林子宁可不敢猜测钩渊也没有看过这部道诀。或许自己当日对他们二人而言,也就比蝼蚁重些,即便自己撒谎编造身份,也无关紧要,因此并没有深究。 更有可能是二人都没往噬血大法这处想,可是今日五禽散人一提起噬血大法,最起码钩渊一定能料到自己的身份造假,所以他才要将这部天魔大法送给自己,这是在告诉自己,他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造假了啊。 林子宁忍不住在心中大骂:“贼老天,你竟如此玩我!当真是眼瞎心黑么!” 第一卷 漂泊江湖 第三十四章 殿上激辩得先手 在林子宁咒骂贼老天时,玉面夫人已经从下人嘴中得知蚌云风今日在宴席上受辱一事,她心中很是不解,钩渊为何要在宴席上落自己弟弟的面子。 玉面夫人正要去寻钩渊,却听人传话说,君候今夜要在前面的院子与鲶将军商议要事,就不回后院了。玉面夫人不知道钩渊是不是故意在躲着她,但为今之计,唯有静观其变。 次日上值后,林子宁有些心神不宁,这也正常,自己隐藏的秘密,就在一场宴席上被抖露了底细,如何能睡个安生觉? 正在林子宁想着要找些事情来做时,就看到钱水燮来找自己,说是钩渊在斗福宫召集众人议事,特地请他过去。 等林子宁到斗福宫时,就看到鲶十七蚌云风等人已经在那坐着。鲶十七一看到林子宁便让他坐在自己下手的位置,林子宁几番推辞,直到鲶十七说这是钩渊将他安排坐在此处才虚坐了半个身子。 蚌云风看到林子宁真的坐在左侧第二位,不禁冷哼一声,随即闭目养神。 后来的人一看林子宁的座位,心中也是惊疑,虽然昨日钩渊在宴席上展现出对林子宁的重视,但是今日一来,便坐在此处,还是高于众人的心理预期。 其中自有因为林子宁初来斗湖就荣登高位而感到不忿的,也有因为林子宁如此受钩渊重视而感到欣喜的。 没过多久,人就到齐了,于是钱水燮便去后堂请钩渊出来。 等钩渊从屏风走出身子,众人纷纷起身,向他拱手行礼,林子宁虽然是第一次见识这样的场面,但没吃过猪蹄,也见过猪跑,有样学样,跟着大家向钩渊行礼如仪。 见过礼,钩渊便让众人坐下,随即说道:“众所周知,前几日东海三太子发来请柬,邀我去东海参加他的八千岁诞辰宴席,再过几日我便要启程前往东海。在去之前,还有几件事情要安排,鲶将军,你来说与众人。” 鲶十七得令起身,对众人说几件事情。分别是斗湖防卫一事、与人族的交易一事、两处暗河观测一事,还有书库管理一事。 等鲶十七说完,钩渊接着说道:“与人族交易与书库书册借阅两件事,是我斗湖难得的营生,黄志才主事办理交易一事历来妥帖,我不在的时日里,照常行事就好,若有问题,可问鲶十七将军。” 黄志才坐在右侧中间位置,闻言起身道:“属下明白,必不让君候担忧。” 钩渊点点头,微笑道:“好,黄主事办事老练,本侯放心得很。” 接着钩渊又说道:“自我书库开方与外族之后,每月来借阅之人不在少数,书库营收亦是不错,但是此前书库管理有些混乱,既不知书目,寻找书册又十分耗时,幸亏王乐成书吏来了,设计了书库阵法。我听说这几日不仅书库中的吏员说管理书库甚为简便,就连前来借书之人也说现在比之前借阅书册更为方便快捷。” 说道这里,钩渊看向林子宁,眼里露出满意的神色。 殿中之人都知道钩渊如今十分倚重林子宁,便有那等善于见风使舵的人要来烧香拜佛。 当中就有一个名叫佘长文的水蛇妖应和道:“君候英明,自书库阵法布成之后,我也曾去看了几回书,确实比之前方便了不少,君候真是慧眼识英雄,一眼就看出王书吏才学过人!” 这佘长文当真是嘴里抹蜜,这一句话将钩渊和林子宁都夸了进去。 别人听了这话,也是纷纷附和钩渊慧眼识英雄,只有蚌云风板着脸,一句话也不说。 等众人热热闹闹说了一通之后,钩渊接着说道:“然则,内库管理比之书库更为混乱,账目不清、账库不一的情况屡见不鲜,内库安危关系斗湖安危,如今正好可以让王书吏牵头整理内库。所以,我特令王乐成为斗湖检阅使,位在鲶十七将军之下,众人之上。此后凡与府库账目有关事宜,王检阅使均得过问。” 此令一出,除了鲶十七,众人都是哗然,林子宁深受钩渊宠信倚重是一回事,正式任命林子宁为两人之下、众人之上的检阅使又是一回事。 别说蚌云风心中不服,就是坐在右侧首位蚌的云风之父蚌天成也是心有不甘。想想钩渊来到斗湖后,蚌氏一族是最早投靠过来的,和鲶十七一样有从龙之功。 兼之蚌氏一族提供了斗湖七成以上的珍珠,是斗湖的大财神,而且自己父亲将妹妹送与钩渊,自己又将女儿送与钩渊,他怎么能这样对待蚌氏一族? 蚌天成心中十分愤懑,但他城府深厚,根本不是蚌云风这样的纨绔子弟,喜怒无形于色已经成为他待人接物的基础。 于是蚌天成脸上不仅看不出丝毫的怒意愁色,反而哈哈大笑道:“王巡检使年轻有为,君候如今委以重任,正是要你替君候分忧。老朽忝为斗湖财司主事,日后还要王巡检使多多指点。” 说完,蚌天成站起身来,让出自己的座位,对林子宁道:“请王巡检使入座。” 若是遇到蚌云风这样的莽夫,根本不用担心他会如何算计你,因为他的算计都写在脸上,从他的言行神色就能看出他的心思。 反而是蚌天成这样的唾面自干的老狐狸才让人感到可怕,因为他可能前脚与你称兄道弟,后手就在你后脖颈上刺上一刀,你便是死了也不知道是谁下的黑手。 就在眼下,蚌天成笑眯眯地,十分谦让地,就给林子宁挖了一个坑。众目睽睽之下,若是林子宁不知轻重,贪慕次席的座位,大大咧咧地坐了蚌天成的位置。在众人心中,林子宁必然是一个不知轻重、得意忘形的幸臣,蹦跶不了几天。 林子宁怎会不知轻重、得意忘形,若是照他自己的心意,什么书库、内库,什么斗湖安危,与自己和干?凡是人烟繁杂之地,就是是非不断之地,斗湖传承几千上万年,自有它的一套规则与圈子,自己一个外人,如何能轻易插手进去? 若不是林子宁人在屋檐下,不得不地低头;若不是林子宁编造的谎言漏了底,钩渊随时能要了自己的小命;若不是钩渊和自己心有默契,已然默许林子宁在事成之后可以抽身离去,林子宁怎么接手这烂摊子事情? 林子宁心智何等坚定,相当日他不过炼体期的废物,还被高庆种下钻心蛊,真可谓命悬一线,但就是这样,他亦没有软了骨头、丢了胆子、没了血性。先是在退让不得的情形下将生死置之度外,与李奇在嘴上争雄。继而在药物中动了手脚,敢与高庆在智谋上较量。 而这两次较量都叫这个处于绝对劣势的毛头小伙子得了便宜,再看看蚌天成,他固然是老狐狸,喜怒无形于色,但和不知杀了多少人的高庆李奇二人比起来,不过是小巫见大巫罢了。 林子宁起身拱手道:“不敢劳蚌主事让座,您不仅是斗湖的财神爷,更是年高德劭的长辈,更是君候的姻亲,我一介小子怎敢与蚌主事争座次?还请蚌主事入座,不要折煞了小子。” 短短两句话,林子宁便说清了不能入座的缘由,立起了尊老敬老的旗帜。 蚌天成又道:“所谓公义高于私情,国法大于家法。即便我是君候的姻亲,又如何能因私废公,倚老卖老呢?” 蚌天成虽然先是将自己的妹妹送入钩渊的后宫,继而将女儿也送了进去,但因为钩渊寿元弥长,就算在斗湖中也待了三千余年,蚌天成的姑姑已经死了好几百年,自己的女儿也不过是宠妃,并没有正经的名分。 故而不管是蚌天成自己,还是斗湖水族都只称他是钩渊的姻亲,而不说岳父,林子宁自然也是入乡随俗,以此相称。 蚌天成的意思也很明白,我这个姻亲根本不值钱,所以你也别给我戴高帽子,况且我们就位居你下,你若是再不就座,便是在说我倚老卖老。 蚌天成是不是倚老卖老?定然是有这个嫌疑的,因为在斗湖之中,论及官职高低,实则还有几位在蚌天成之上,便是坐在蚌天成下手的的虾成武将军,就是负责斗湖日常守卫,放在大隋帝国,便是负责守卫京都长安的金吾卫大将军,乃是仅次于鲶十七的一员大将。 不过,虽然蚌天成本就是倚老卖老,但他把这话说出来了,林子宁若是再提这件事,便是直呼蚌天成不要脸,正反手打蚌天成几十个大耳刮了,非是到了撕破脸皮一决生死时,不能把话说破。 不过即便如此,林子宁岂能被蚌天成这两句话驳倒,又是一拱手,说道:“公义源于私情,国法起于家法。世人只知敬老为美,岂闻凌弱为善?我等同殿为官,俱为君候任事,岂可争执于虚名而忘却实任,蚌主事若有尊贤爱幼的美德,不妨在日后共事时勠力同心,公而忘私。” 林子宁的话如何体会?蚌天成讲公义和国法大于私情加法,要把林子宁架在火上烤,林子宁却说,在论及公义和国法之前,先要看到私情和家法,林子宁的意思很清楚,就这么个小地方这么些人,别讲的那么大,哪来的公义和国法?我们还是老老实实讲私情和家法吧。 况且,尊老是人皆称赞的美德,你若再逼我就是在欺负我这个弱小之人了。你若真的认可我这个检阅使,不妨在我查到你的问题时老实交代,没必要在此时为这个座次争来争去。 第一卷 漂泊江湖 第三十五章 点齐人马 林子宁和蚌天成的争执最终由钩渊做了判决,二人的座次无需改变。 其实钩渊的心意不言自明,若是他要林子宁坐在右侧首位,何必一开始让林子宁坐在左侧次席?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所谓老而不死是为贼,蚌氏一族本就善于经营,最是明白如何揣摩人心。蚌云风是年纪轻,家里还把他当作孩子看待,钩渊的这番举动未尝没有打磨蚌云风的意思在里面。 但蚌天成工于心计,善于钻营,自然明白钩渊的态度,故而才有刚才的一番举动。却不想他到底是小瞧了这个人族青年,不仅没有让林子宁在钩渊和众人面前留下坏印象,反倒让自己得了欺负弱小的嫌疑。 真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不仅如此,他还帮林子宁立了威风。 此前众人对林子宁的所知的信息无非这么几点。 他是一个家破人亡,被贼人追杀,流亡至此人族少年,无依无靠,苟且偷安。 他是一个喜欢看书抄书的书吏,却能设计阵法,让书库管理更为顺畅。 他好像很得湖中君钩渊的宠信,不仅给他安排了住处,给的赏赐也不少,君候还多次当着众人的面夸赞他。 但是今日之后,在场众人看到了林子宁不仅举止从容,面对有笑面狐狸之称的蚌天成也丝毫不落下风。非但没落下风,更是言辞凿凿,一次次敲在蚌天成喜怒无形的白白老脸上,让往日被蚌天成挤兑的水族好不痛快。 于是乎,在座的诸位或是一脸喜色,或是阴云密布,或是神色不断变化...... 钩渊看到众人的表情,心中暗道此计售成。 等众人安静下来,钩渊又说道:“整理内库刻不容缓,为使王检阅使办时顺畅,特需点校一拨人马协助,不知在座诸位,可有愿意协助之人啊?” 听得此言,在座的诸位立刻分了几拨人,一拨人看向鲶十七,见他没有任何反应,这是要自己决定的意思;一拨人看向蚌天成,见他头微微向右上方斜偏,这是不准参与此事的意思。还有一拨人老神在在,目不斜视,恍若与世隔绝。最后一拨则是看看钩渊,又看看林子宁,心思不定。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终于有了动静,只见一个少年武将站起身来,走到大堂中间,躬身拱手朗声说道:“卑职鼍元刚,愿意协助王检阅使,请君候恩准。” 林子宁见这少年武将方面圆睛、卷唇巨口,形似太岁、貌似雷公,头顶还长着不少指甲盖大小的肉/团,再听他自报姓名,便知道这是一头鼍龙精。 鼍龙亦是同蛟龙一般,乃是真龙杂交所生,身负龟壳,壳中有二十四肋,每一肋中便有一颗夜明珠,只等万岁之后,二十四肋长全,节节珠满,然后鼍龙才褪壳化龙。 林子宁自到了斗湖,一心以学习修炼为业,倒是未曾特意去了解水族的种类,想不到斗湖之中竟也有鼍龙这种难得的水族,心中不免又是惊叹一番。 不过钩渊却并未有多高兴,看向鼍龙小将的眼神很是精彩,似有果然如此的意味在里面。 鼍元刚毛遂自荐的姿态,不仅让钩渊神色不明,在场的诸人亦是惊诧于他的举动,斗湖之中鼍龙一族数量稀少,但是影响却颇大,因为上一任斗湖君便是鼍龙。 钩渊来斗湖时,上一任斗湖君鼍渑修道有成,已经有了万载寿元,钩渊来了不久,鼍渑就脱壳化龙,一飞冲天翱翔云海去了。 这老鼍龙鼍渑深知,自己的子侄辈敌不过钩渊这条有上古异兽血脉的钩蛇,故而在升天之前便将斗湖的基业全部托付与钩渊,只希望钩渊能善待鼍龙一族与斗湖水族。 钩渊假意推脱了一番,就堂而皇之继承了鼍渑的基业,即是说,三千年前钩渊来到斗湖,乃是抢了鼍龙一族的家业,做了这斗湖君。 故而,虽然鼍龙一族素有神力,但在斗湖之中地位尴尬,一直是位高权轻,是被当作旗帜一样的角色。现如今鼍龙一族的后裔竟然想重新染指权力,钩渊怎能不心生警惕? 不过,这也正是钩渊想要的,因为在他看来,对斗湖最为熟悉的并不是他这个斗湖君,而是鼍龙一族,他们在斗湖经营上万年,斗湖的水壁都是鼍龙一族布下的。 在鼍龙一族巅峰之时,不仅是斗湖,就连这几百里的楚江也是受他们管辖,更有甚者鼍龙一族还经常与通天河的河神觥筹交错,彼此来往。为了方便彼此来往,鼍龙一族才在斗湖之底挖了两个洞穴,联通两条暗河。 且因为鼍龙一族非是单纯的淡水水族,每缝千年便要引来东海之水洗濯全身,钩渊上次便是借助东海之水逆流而上来到斗湖。 其实凡是成了精怪的水族,都不惧水质咸淡,但是未成精怪的水草水族却是十分害怕性质截然不同的水质。 不知鼍龙一族在挖洞连接东海暗河时,用了什么法子,竟可以既引东海水,又不使海水泛滥,倒灌斗湖。故而自联通暗河以来,从未有海水倒灌的灾害。 但是自鼍渑脱壳而去后,钩渊已经经历了两次海水倒灌的灾难,斗湖水族损失惨重。如今第三次海水倒灌在即,钩渊才不得不出此下策,想要引蛇出洞。 果然,鼍龙一族不甘寂寞,终于跳了出来。 大殿之上一时陷入沉寂,林子宁自然也觉察其中的怪异,暗道这鼍龙怕是牵连了斗湖紧要的隐秘事情。 没等林子宁多想,钩渊便哈哈一笑道:“好,好好。元刚年少有才,修为精深,有你协助王检阅使,我十分放心。诸位,可还有人要主动请缨的?” 既然鼍元刚这个身份尴尬的鼍龙一族毛遂自荐了,蚌天成如何能放任不管,蚌氏一族此前也深得鼍渑的信任,但是鼍渑一说要将斗湖基业送与钩渊这个外人,蚌天成之父便二话不说靠了上去,此举虽说是奉命行事,但见机如此之快,实有卖主求荣的痕迹。 若是旁人跟着林子宁检阅一番,对蚌氏一族或许无甚害处,毕竟蚌氏的地位在这里,但是鼍元刚如何会顾及蚌天成等人? 于是,蚌天成不动声色地将右偏的脑袋回正,再微微颔首,他这一派人一看便知道蚌天成改了主意,这几人在底下好是一番神色交流,几个回合之下,终于选出了一个人来,却不想那里蚌云风已然起身走到堂中。 蚌云风也是躬身拱手行礼如仪,然后说道:“君候,小子不才,性格顽劣,但亦有赤胆忠心,如今君候要整理府库,此举实乃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大事。故而,还请君候念在小子一片忠心的份上,恩准云风参与此事,协助王检阅使整理内库。” 林子宁见蚌云风都想参与此事,就觉得这事越来越复杂,自己在斗湖越陷越深,但是他知道钩渊一定会同意的,钩渊看中的是自己外来人的身份和敏捷的思维。 若要问钩渊最信任谁,或许林子宁猜不出来,但是要问在自己和蚌云风二人中更信任谁,便是用脚丫子想也能知道,一定是蚌云风。 一个是土生土长的斗湖水族,是钩渊看着长大的年轻一辈,一个是来历不明的人族少年,而且还编造了一个假身份。若换做你,你觉得谁更值得信任? 不要以为钩渊总是找机会褒奖林子宁,若真的是心腹,需要如此做吗?你怎么不看他到处褒奖鲶十七? 什么是心腹?心腹是放在肚子里的,你见过哪个人时不时地开膛破肚,从里面掏出心肺来,指着它们说,你看我这心如何如何、我这肺如何如何的? 面对蚌云风的请求,钩渊自然是欣喜异常,接连说了好几个“好”字。 看到钩渊同意了蚌云风的请缨,蚌天成一时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钩渊是可以在针对蚌氏一族,还是别有所图。再看看蚌云风和林子宁,蚌天成不由得替蚌云风感到担心,自己这个直来直去的儿子能斗得过这个林子宁吗? 有了蚌云风的带头,又有几人想要参加,钩渊又点了两个善于计算水族参与,林子宁又从黄志才处要了黄大林协助,并点了他初到斗湖认识的鲤二九。 如此一来,林子宁的检阅使大军算是成立了。 计有检阅使一名,即林子宁;巡检两名,即鼍元刚与蚌云风;文书三名,即黄大林与另两位善于计算的水族;传令一名,即鲤二九。此外,鼍元刚和蚌云风各领五十名水族兵丁,作为弹压和抄检的队伍。 说完林子宁这边的事情,钩渊又安排了他去东海的随行人员,并且定了后日巳时出发,要求钱水燮务必在今明两日内将寿礼点校清楚,不可误了大事。 最后,钩渊再次强调了一番斗湖守卫的事情,一再要求诸位将军听从鲶十七的安排,不要在他离开斗湖的期间就玩忽职守,否则等他回来必是要杀鸡儆猴。 说到此处,众人都知道今日的会议再没什么好说的了,于是钩渊一说退堂,诸人便四散离开。不过,林子宁走在后面,就看到钩渊叫住了蚌天成,二人一同转过屏风去了后堂。 第一卷 漂泊江湖 第三十六章 不问也罢!不留也罢! 林子宁不知道钩渊会和蚌天成具体说些什么,但等他回到书库时,迎面而来的除了有鲤阿七这几个书库管理的吏员,还有一个意料之外却有情理之中的人也来了。 见到林子宁,五禽散人笑脸盈盈,右手摸着上唇的胡须,说道:“王公子真是年少有才,一日不见,便得了检阅使的差事,真不知道王公子日后能有怎样一番作为。” 看到这干瘦的脸上堆出的笑容,林子宁有些瘆得慌,心道:“虽然我已做好你会找上门来,但是只隔一夜,便急匆匆找上门来,你就不怕钩渊有什么看法吗?明明昨日是说‘他日若是得闲,可以相互切磋一番。’如今你是挺闲的,可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办呢?” 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固然五禽散人的笑脸实在难看,但是一来他是钩渊的贵客,二来他年岁又长修为也高,林子宁倒真不好直抒胸臆。 将五禽散人引导书库的一间茶室,林子宁吩咐了下人上茶,便和五禽散人落座叙话。 林子宁知道五禽散人这么迫切来找他,必然是想要以自己的身份来拿捏自己,故而他也不说话,只等五禽散人图穷匕见。 五禽散人看着林子宁老神在在,暗道,想不到你这小子倒还有几分气量,就不知道等我把你的底给抖出来的时候,还能不能这样气定神闲了。 二人还没说什么,就听到外面有人求见林子宁。 难怪说是个男人得做官呢,林子宁新官还未上任,前来拜见的人就是一个接着一个,也不知知道等他新官上任、把令来行的时候,又有多少人会求上门来。 五禽散人要说的都是隐秘的话,见有人来找林子宁,便说道:“王公子要务在身,不要我这个往外之人,不知王公子下值后可有空闲,与老道说上几句话啊?难得在斗湖水府见到有才情的同族后辈,鄙人还真有几句体己的话想要和王公子好好说说呢。” 一个昨天才见了两次面的人,哪来的体己话?若是你五禽散人真有这么好的心性,那你早就是四海之内皆兄弟,江河上下姊妹多了。 林子宁心道:“你这鸟人,左右不过是欺负我年纪小没见过世面罢了。你真道你家林爷爷是个傻子不成?世上哪有什么好心人,遇到同族的后辈就要上杆子来说几句体己话?若不是昨天钩渊已然赠了天魔大法与我,指不定就要被你拿捏得死死的。” 林子宁已经在心中骂了五禽散人不知多少遍,但是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 只见他一脸微笑,说道:“散人不仅是修道的前辈,更是见多识广的能人,乐成不才,能听到散人的几句体己话,实在是三生有幸。等我下值了,一定前往群英楼拜访前辈。” 群英楼是斗湖专门用来接待外来宾客的住处,像林子宁这样没有来历也没什么修为的普通人族,根本没资格入住。 五禽散人和林子宁约定好会面的时间与地点,便起身告辞、不再多待。林子宁亦是起身将他送到书库门外。 前来求见林子宁的不是别人,正是鲤二九,他刚得到消息,自己竟然被林子宁选中,进了检阅使的队伍,成了一个传令官。 说实话,鲤二九不知道这个检阅使是个什么职位,管多少人,又做些什么事。但是既然是被君候信任重用的王书吏来调自己,自己这个传令官定然是个不错的职位,再怎么着也比自己的巡逻兵丁的职位要高一些,俸禄要多一些吧? 每个月能够多领一两颗珍珠,也好攒些珍珠娶媳妇啊。鲤二九没有多大的野心,没有开启灵识时当然是东游西荡吃些小虾米啃些嫩水草。 等到恍恍惚惚悠悠转转之间突然开了灵识,看到湖底还有一座城池,那些成了精怪的鱼虾化作人形,在里面走来走去,便觉得那样的日子也不错。于是乎,每日里除了吃睡,便是修炼。 等炼通了穴窍,修成了人形,鲤二九才真正有了自己的想法,不过他的想法也简单,攒些钱,娶个好姑娘,二人男主外女主内,自己在外认真当值,老婆在家用心操持,再生一窝小鲤鱼,轮到休沐时,便带着老婆孩子去上湖吹吹夏日凉风、看看月亮星星,不也很快哉吗? 本以为不知道何时才能得偿所愿,却不想今日被好运砸到了脑袋,得了消息的鲤二九自然是急匆匆跑过来,拜见自己的新上司。 看到兴奋而又懵懂的鲤二九,林子宁亦是所有感慨,不过,新官上任,林子宁还有许多事情要忙,而且估计后面还有人要过来,也没有耽搁时间。和鲤二九说了几句勉励的话,就先让他回去交接了差事,明日再到书库当值。 好歹林子宁在四海货栈也做了一年多的大伙计,被高庆掳走前还升了主事,自己有看了不少书,再加上在兴元府清虚宫的见闻,自然知道凡是新设一职或衙门,办事之前,先得有坐堂的衙门、办事的差吏和经费。 简言之,只要是正经的衙门,办公处所、办事人员、薪资经费都必须弄的清清楚楚。不然还没有开始吧办差,自己家里倒先着起火来。 林子宁也不知道在自己走后,钩渊还会不会留着这个检阅使的衙门,不过既然不见他和鲶十七和自己题衙门放在哪的事情,估计这检阅使也就是个临时差遣,因事而设,事后关门。 如此一来,林子宁直接把衙门设在书库,反正书库一来离斗福宫很近,二来也免了将衙门设在斗福宫的尴尬。 思绪渐渐清晰,林子宁便摊开纸张,提笔行文。半个时辰不到,林子宁便将检阅使衙的章程写好,接着他便拿着章程前往斗福宫求见钩渊。 如今林子宁也算得上是斗湖的一号人物了,斗福宫的下人将林子宁引到会客厅,刚摆好茶,钩渊便出来见他了。等钩渊接过林子宁递来的章程时,看着上面的墨迹尚新,便问道:“你这章程是刚刚写好的吗?” 林子宁点头称是。 钩渊便一页一页翻开起来,一看完章程就叹了一口气。 林子宁还以为自己的章程写的有问题,忙问道:“君候,这章程可是有什么不妥?” 钩渊见林子宁误会了,便拿起放在书桌上的一叠信纸,解释道:“非也非也,我只是感慨水族之中能写出这样章程的怕是一只手也能数得过来,而若是要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写出来,怕是一个也没有。” 林子宁忙道:“君候谬赞了,斗湖之中人才济济,若是君候愿意给他们机会,这些人才自然会冒出来的。若不是君候信任,我又算得了什么呢?” 钩渊顿了顿,没有接话,好像在思考什么,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钩渊才开口问道:“若是让你留在斗湖做这检阅使的官职,不知道乐成可否愿意?” 林子宁倒是能察觉到钩渊对自己的欣赏,不过让林子宁留在这斗湖之中却是绝不可能。就算是钩渊愿意将斗湖君的宝座让与林子宁,林子宁也不会动心的。 不过此时听到钩渊明确邀请挽留自己,林子宁不仅陷入回忆与深思。 三年前白一先生送林子宁离开清虚宫便说了,非是他狠心,不愿意庇佑林子宁,而是不得不这样做。 雏鹰落崖,母鸟落泪;猛虎离山,王兽哀嚎。 但若没有独行闯荡的勇气与经历,又怎能有蓝天飞鹰、山野奔虎呢? 在见到林子宁的那一刹那,白一先生便知道这个孩子绝不会困守一隅、安居乐业的,因为这孩子没有一个平常人都拥有的心脏。 白一先生知道,林子宁的身上定然藏着一个惊天的谜团,而且他隐隐感觉自己猜到了几分。正是因为他猜到了几分,才知道把林子宁留在自己身边对林子宁来说有多危险。 不管是为了林子宁的安危,还是让林子宁去寻找自己身上的秘密,白一先生都得送林子宁离开。 林子宁离开清虚宫时,月色正迷离,白一先生赶着马车送林子宁离开了西都兴元府南郑县,此后千里万里都是林子宁一个人,一个十五岁的孩子独自成行。 你说一个十五岁就赶着马车万里独行的孩子,他能够安安稳稳地待在这个不见日月的湖底之中吗? 钩渊不知道林子宁陷入回忆,但是他看到林子宁在沉思,也没有打扰,等林子宁回过神来,桌子上的茶已经凉了。 想不到自己回忆过往时,竟然把钩渊晾在这里这么久,林子宁难免有些惊慌,忙道:“君候恕罪,乐成想起过往,一时没注意......” 见林子宁手足无措,钩渊却是摆摆手,淡淡道:“不妨事,不妨事。好了,我们接着说这个章程吧。” 林子宁在回忆过往时,神色变化复杂,就在短短的时间里,钩渊竟从林子宁的脸上看到哀伤、绝望、欢快、担忧、忧愁、落寞等等情绪。 不用林子宁说,他也知道林子宁的过往一定很复杂,这也正常,若非有这样的经历,林子宁如何能在这般年纪就有如此的稳重于城府? 那么,像这样的年轻人,是一座两三千亩的湖泊就能留得住的吗? 不问也罢! 不留也罢! 第一卷 漂泊江湖 第三十七章 海水倒灌在即 未时初,斗湖书库。 面对鼍元刚的造访,林子宁不冷不热,乃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 面对主动请缨的鼍元刚,面对鼍元刚请缨之后寂静的大殿,林子宁自然不能视若无睹,直接指派鼍元刚办差。没有根基没有背景,林子宁一个人在斗湖扭转腾挪,不能不事事小心。 和钩渊商议完检阅使衙门的章程,从斗福宫回到书库时,林子宁便特意向鲤阿七问了鼍元刚的来历。 鲤阿七也是一个睛明的人,在听到今日斗福宫的事情后,就知道林子宁一定会来问自己鼍元刚的事情。不过,鼍龙一族在斗湖是比较敏感的存在,一般人闲聊时偶尔会说起,但是有官差在身的水族一般都会避免这个话题。 见林子宁来问自己,鲤阿七却拿过一本《鼍龙王渑君大传》递给林子宁,并说道:“我一早就知道检阅使必定会来问我,能说的事情基本都在这上面写着,上面没写的,便只能靠检阅使自己琢磨了。” 林子宁拿起《鼍龙王渑君大传》,翻开一看,扉页上赫然有一张彩色画像,这应该就是鼍龙王鼍渑了吧。 鲤阿七办事乖巧,见林子宁认真看书,便说道:“检阅使,你可将此书拿到茶室去看,午饭我给您送过去。” 这本《鼍龙王渑君大传》并不厚,从头至尾也就两万余字,等林子宁看完,便大致知道鼍元刚的来历了。 只不过林子宁感到奇怪的是,钩渊为何不先告诉自己鼍龙一族的事情。因为照目前的情形来看,最有可能知道斗福宫秘密的就是鼍龙一族。 或许知道自己一定能查到鼍龙一族的事情吧,又或许从他的立场来说,讲到关键处不知道该如何述说,所以钩渊干脆什么都不说,让林子宁自己去了解揣测吧。 《鼍龙王渑君大传》写到鼍渑在即将脱壳飞升前,召集了斗湖一众人马,在斗福宫将钩渊立为斗湖君的继承人,而在鼍渑飞升之后,钩渊顺利继承了斗湖君的宝座,交接得很是平静。 但林子宁知道,恰如鲤阿七所说,他能说的就是书上的这些内容。那么书上没有写的,也是他不能说的内容,到底是谁什么呢? 稍作推测便知道是哪些了,若是鼍渑将斗湖君的宝座顺利交接给钩渊,如何回不说斗湖的秘密? 林子宁甚至怀疑,昨日钩渊提到的水壁阵法的三处核心也是不知道在何处,他能找到水壁的那两处隐患也是因为太明显了。就连一个来斗湖没多久的人族少年都能看出来,活了八九千岁的钩渊会看不出来? 不过,在《鼍龙王渑君大传》中并未提到水壁有什么阵法核心和隐患啊。如果说阵法核心是隐秘之事,不能落于纸笔,那么隐患怎能不提?一定会有鼍龙应对隐患采取的行动才对嘛。 想到此处,林子宁便将疑问藏在心里,或许这个疑问才是解决钩渊问题的关键。 虽然心中有不少疑惑,但是在知道鼍元刚的身份后,林子宁自然不会急于说什么问什么,只在鼍元刚临走前说了句:“整理内库一事,并不急于一时,我们明日点校人马就可,等后日送别了君候,我们再找个地方仔细说说该如何安排。” 照常理而言,鼍元刚作为第一个主动请缨、向林子宁释放善意的人,林子宁自然应该是热情招待,好好笼络一番。但是林子宁驱恶反其道而行,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鼍元刚就知道林子宁已经得知了自己的身份来历了。 他本来心里还有些惴惴,怕林子宁胆小怕事,不敢有所企图,心中刚刚燃起的火焰便熄了几分,却不想林子宁竟说出这一番话。 鼍元刚双眼霎时间放出熠熠光芒,心中的火苗也呼哧呼哧旺起来,忙应和道:“检阅使高见,是小龙孟浪了。等送别了君候,我再登门拜访。” 林子宁闻言淡淡一笑,说道:“不急,不急。鼍将军稍安勿躁,等时机到了,我自会来找你,整理内库一事,还需多多仰仗鼍将军。” 送别鼍元走了没多久,林子宁就看到白面小将蚌云风英姿飒爽跨过大门走过来。不用说也知道,他肯定是看到鼍元刚走了才过来。 不同于往日的趾高气昂,蚌云风进来之后先是站得笔直,接着对着林子宁一躬身一拱手,朗声道:“末将蚌云风,见过检阅使!” 林子宁不知道是钩渊、玉面夫人还是蚌天成与蚌云风讲了什么话,就觉得这小子突然间少了几分浮躁,多了几分成熟。 等蚌云风行完礼,林子宁站起身亦是拱手致意。坦然接受蚌云风的行礼,是明确二人的尊卑主次,让蚌云风知道二人如今职位明确,主次明确。起身致意,是林子宁向蚌云风释放善意,自己并非那种以势压人的小人。 招呼蚌云风落座,林子宁才回到座位上。 在斗湖中,君候钩渊并无自己的血脉,那么与钩渊有姻亲关系的少年子弟便如少主一般,出入都有一干随从。而蚌云风的姐姐玉面夫人是钩渊的宠妃,蚌云风自然是其中最为得意的少年。 试想作为一直以为天老大地老二,钩渊老三,剩下一个就是自己的桀骜少年,蚌云风今日能来见林子宁已经是他的成长了,更难得的是他能向林子宁行正礼。 自始至终林子宁都为将蚌云风作为自己的对手,或者说自己哪里有精力和这样的小毛孩怄气?狐假虎威、快意恩仇、饮酒作乐的事情,谁不会做呢? 位居人上的二世三世公侯少爷们,哪里知道挣扎于污泥之中的蚁民有多辛劳呢?何况林子宁乃是虽然没有饥馑之患,却有身世之谜、性命之忧的少年,他怎么会因为几句言词便在心中埋下仇恨的种子。 不过,林子宁知道,他与蚌云风之间能维持的只有上下级的关系,再往前,蚌云风做不到,自己也不想费那个劲。 林子宁和蚌云风寒暄了几句,便说了将检阅使衙门放在书库的安排,明日他就会在此地召集众人商讨整顿内库的事情。 说完正事,林子宁与蚌云风也无私情可叙,便将蚌云风送至门外。 等林子宁走了,黄大林又和钩渊点的两个善于计算的书吏来了,与这几人没有什么好说的。林子宁安排黄大林和鲤二九进这个衙门,都有以权谋私,借机给二人涨点薪俸,报答二人之前陪同的意思在里面。 这一点林子宁不避讳,钩渊、鲶十七也是心知肚明,大家心照不宣罢了。 将黄大林三人送走,林子宁今日的事情也算是忙完了。做了检阅使这样的高官的好处不少,除了薪俸高一些,上下值的时间也不用卡着点。 是直接去见五禽散人,还是再问问鲤阿七关于斗湖隐秘的事情? 林子宁想了想,还是把鲤阿七叫过来,鲤阿七见林子宁还要叫自己,有些奇怪,便说道:“检阅使看了《鼍龙王渑君大传》之后,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吗?若是这样,老七我也是爱莫能助了。” 林子宁知道普通人的难处,自然不会为难他,先是招呼他坐下,接着才说道:“非也非也,多谢鲤书吏帮我找来这本书,我看了之后颇有收获。不过我找你来并不是问书上的事情,而是想问另外一件事。” 鲤阿七闻言,心里平复了不少,但仍是有些紧张,便说道:“检阅使请问,若是老七知道的能说的,我自然是知无不言。” 林子宁道:“如此,我先谢过了。我想问的便是,斗湖之中可有什么灾祸发生?” 鲤阿七一听林子宁问的是这个问题,立刻放下心来,回道:“哦,原来检阅使想问这个啊。这事,老七倒是能说一说。” 接着,鲤阿七就发挥了自己在斗湖书库当值的优势,将斗湖有记录以来的灾祸从前到后都说了个遍。 “最近一次大灾祸,就是在一千年前,那时我刚刚化作人形,算是亲历之人,那惨烈的景象,就是到了如今,我也能时常想起。因为是海水倒灌,所以对我们这些已经化作人形的水族并无多大影响,只是当时海水倒灌进来时,不知为何水壁也运转不灵,无尽的海水都涌到上湖去了,不仅上湖的鱼虾水草死伤惨重,便是周边人族的村民也遭了难,死了不少人。” 难怪斗湖周边少有人烟,原来之前的百姓大都遭了海水倒灌引发的洪灾,而海水退却后,已经被海水浸过农田也不能耕种,自然是不会再在此处逗留了。 鲤阿七这么一说,林子宁就知道钩渊并不知道水壁的阵法核心在什么地方。林子宁又问道:“鲤书吏,你刚刚不是说了在两千年前,也有一次海水倒灌的灾难嘛。那这两次可有什么相同之处?” 鲤阿七本没有多想,但经林子宁这么一问,立刻惊呼道:“书上记载的那次海水倒灌,与我亲历的那次几无不同,两次海水倒灌应是同出一源。” 说到这里,鲤阿七目瞪口呆,立刻慌了神。 看到鲤阿七的神色,林子宁知道,自己的猜测不错,钩渊所说的三处隐患,两个联通暗河的洞穴在明,鼍渑没有告知的隐秘在暗,而一旦将鼍龙一族隐藏的秘密找到,斗湖水壁的隐患也就解决了。 林子宁心中有定计,便安抚住了鲤阿七,并告诫他今日的话不要说出去,否则后果难料。 将鲤阿七送出门外,林子宁稳住心神,看着墨蓝色的水壁,喃喃道:“又是千年之期,或许,海水倒灌在即。” 第一卷 漂泊江湖 第三十八章 骗来骗去 斗湖湖底,群英楼。 五禽散人对于林子宁的到来还是很重视的,特地吩咐后厨整治了一桌上好的酒水美食。 酒过三巡,五禽散人就开始恭维林子宁:“王公子真是年少有为啊,我与斗湖君相识几百年,从未见他如此重用一个青年,更别说你我与他本是异族了。” 五禽散人这话虽是夸奖林子宁深得钩渊的信任,但也点出林子宁与自己是同族,而与钩渊乃是异族的关系,挑拨离间只在寻常的言语中。 “散人谬赞了,乐成一介平民,既没什么道行,又没什么阅历,不过是入了君候的眼,看我办事还算勤勉罢了,可不敢说年少有为。”林子宁并不接五禽散人的话里的尾巴,只是自谦,并不多说。 五禽散人见林子宁并不上套,又把话递过来:“乐成太见外了,你我一见如故,没必要说些外道话。怎么还叫我散人啊,我亦是楚州人,虽然常年在外游历,但我师兄杨任也算得是楚州的父母官。你我之间,哪里要这样客气,若是不嫌我倚老卖老,便叫我一声前辈。如何啊,哈哈哈。” 不知道五禽散人原来的声音如何,想来能成为灵虚宫宫使灵德真人的弟子,应该不会像现在这般尖细吧?可真叫人难受。 林子宁忍住心中的不适,做出惊喜状,提高了几个声调,才说道:“能称散人前辈,实是乐成三生修来的福分,怎敢提‘嫌弃’二字,前辈不要嫌弃我道行低微、法力浅薄才好。” 五禽散人见自己倚老卖老,拉近了与林子宁的关系,甚是开心,又劝了林子宁几杯酒。 酒喝到此时,话说到此处,就是开场已过,进入正题了。 五禽散人夹了几粒花生米送到嘴里,嘎吱嘎吱咬碎了咽下去,又美滋滋喝了一杯酒,“哈”了一声,甚是惬意,这才说起今日的正题。 五禽散人人老成贼,先是提起无关紧要的事情:“乐成啊,我听说斗湖君后日就要启程去给东海三太子祝寿,不知可有此事?” 钩渊此去东海祝寿,乃是斗湖人尽皆知的事情,林子宁脱口就说道:“君候今日坐堂时说了,后日巳时出发。” 五禽散人装作非常有兴趣的样子,说道:“哦,那他为何要在此时任命你为检阅使,整理斗湖的账目财库呢?” 林子宁并不接话,一脸平淡地回道:“我亦是好奇,却不知君候为何要如此安排。” 无情三人也没希望林子宁能够回答这个问题,他只不过要把话题引出来罢了:“那你可知斗湖君为何要安排你这个外人来办这件事?”说完这话,五禽散人怕林子宁误会自己,又补充道:“虽则乐成你是难得的英才,可斗湖君也太过容易信任你吧?你说是不是” 林子宁点点头道:“我亦觉得君候在此时安排我处理此事,怕是另有隐情。” 五禽散人见林子宁很是上道,便继续引导林子宁:“其实若想整理斗湖的账目财库并不急于一时啊,便是等他回来再做也未尝不可啊,乐成以为然否?” 说到这里五禽散人有些兴奋,不仅声调变得更为尖细,眼白也翻了出来。 林子宁不想绕来绕去兜圈子,便问道:“前辈的意思是,君候非是要我整理账目财库?” 听到林子宁这么一问,五禽散人心中暗暗窃喜,心道:“想不到这小子倒有几分智谋,竟然如此上道,倒是省得我浪费口舌。”于是五禽散人故作深沉,装作有欲言又止的样子。 林子宁知道,凡是有些经验的骗子,在施展骗术时,并不会一路拉着你,而是会在适当的时候推你一把,如此推拉几回,你便自己上套,上杆子求他骗你了,等到你被他买了个底朝天,却还心里念着他的好,想要为他数铜板银两呢。 不过,林子宁昨日得了钩渊赠予的天魔大法,到今日有想清楚了钩渊这两日安排的缘由,却是已然将五禽散人的底给掀翻了。 便只说一句话,白一先生敢在林子宁十五岁时放心让他一个人独行千里,就足以看出林子宁心智如何成熟了。而今不仅多了在四海货栈迎来送往买卖东西的阅历,更是在生死边沿弹跳了几回,怎还能上五禽散人的恶当。 林子宁思绪一转,计上心来。装作可怜巴巴的样子哀求道:“还请前辈看在我遭遇大难,孤身一人,无所依靠的份上,替我指点迷津,也好全了前辈与我的一番恩义啊。” 说着,林子宁起身就要朝五禽散人下拜,这却是做戏要做全套,求人不能只动嘴皮子。 不过五禽散人也就是做做高人的样子而已,如何会让林子宁真的下跪?看林子宁动了真格,五禽散人连忙站起来托住林子宁的双臂,不让他跪下去,还装作埋怨道:“乐成,你这是干什么?你若跪下去不是在打我的脸吗?这一声前辈可是白叫的?你我之间不需如此,我刚刚只是在思考该如何向你解说此事才好。你且坐回去,我说与你听就是了。” 看到五禽散人这样一副嘴脸,林子宁心中暗自咒骂道:“你这老匹夫,做了婊/子,还要给自己立贞洁牌坊,真是不知羞耻不当人子。他日若是落到我的手里,定要让你好看!” 林子宁虽然心中暗骂,脸上却要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当自己被五禽散人按在椅子上时,很是动情地说道:“倘若今日不来拜见前辈,他日乐成怕是连尸骨的不存了。” 五禽散人见林子宁这副模样,自然以为自己智珠在握,已经把林子宁握于股掌之间,便有些肆意起来。 他并不落座,反是在房里转了几圈才说道:“乐成,我本不想说这些话的,因为这些话说出来,怕是有背后饶舌的嫌疑,只不过你我之间情意非同寻常,我才勉为其难。不过我说的这些话,只能是出我之口,入你之耳,切不传与六耳。” 林子宁三年前独行千里、游走江湖时,见惯了这样的把戏。却是江湖骗子在逮住了一只肥羊,已然镇住了此人时,在骗取财物前必然要说的话,江湖人称入扣,又称扎口袋。 对骗子来说,入扣好坏决定了骗术能否成功,这只肥羊能否被宰。对此时的五禽散人亦是如此,他若能将林子宁骗的团团转,便不需要戳穿林子宁的本来面目,一上来就将底都露给林子宁怎么行?这不是让他提前有了防备吗? 林子宁自然是将自己代入肥羊的角色,郑重其事道:“前辈放心,乐成定然是守口如瓶,不敢说与第三人知道。” 看到林子宁很是乖觉,五禽散人十分得意,笑眯眯道:“我自然是相信乐成的,不过事关紧要,小心驶得万年船。” 林子宁附和道:“前辈老成之言,晚辈受教了。” 五禽散人道:“好说好说。你仔细听了,我与你细细道来。” “嗯。” “于斗湖君而言,斗湖的账目与财库如何,并不是最紧要的事情。因为斗湖历来富庶,便是有账目不清、人员贪污之事,亦是疥癣之患,动不了筋骨的。乐成以为,我此言是否有理?” 厉害的骗子往往是七分真三分假,遇到顶级的骗子,人家能说九分真的事情,只在细节处稍作修饰,便能让你钻进去出不来。 五禽散人非是那种没有跟脚的无名小卒,而他也知道,别看林子宁现在任他使唤调教,若是尽说些没有根据的话,也是不好糊弄的。他这话说的却是真知灼见,没有掺杂私活。 林子宁听了,点点头道:“前辈所言甚是,故而我亦有几分疑惑,不过并无头绪。” 真正厉害的骗术是什么?便是我知道你在骗我,骗的还很入迷,而我也很是配合你,更在配合你行骗的过程中骗一骗你。 五禽散人听了林子宁这话,暗道:“你这小子,倒真有几分火候,我可得仔细一些,莫要阴沟里翻了船。” 看出了林子宁的几分本事,五禽散人立刻收敛心神,咳嗽了几声,说道:“乐成你之所以没有头绪,乃是因为对这斗湖君所知不多,若你知道斗湖君的底细,便知道他为何如此做了。” 诶,五禽散人的说法甚是有理,林子宁在得知钩渊的底细后,便清楚了他采取这番举动的原因,就不知道五禽散人是否知晓钩渊的底细。 林子宁配合道:“还请前辈直言。” “钩渊在斗福宫的内库实则分为两个,一个是存放珠宝银两的财库,此库由蚌天成掌管账目,由钱水燮负责运行,若是财库出了问题,直接审问这两人即可,无需大动干戈。但是另一个却是钩渊的秘库,秘库之中藏的都是他搜刮来的珍宝和修道秘籍,整理秘库才是他目的所在。” 听到此处,林子宁心里一惊,暗道:“这五禽散人倒是费了不少心思,原来他竟是打斗湖秘库的主意。就是不知道他如何来说动我与他联手了。” 第一卷 漂泊江湖 第三十九章 先给你来个狠的 为何林子宁一听五禽散人说钩渊的目的在于整理秘库,便知道五禽散人的目的何在? 因为林子宁已然知道,钩渊的真实目的是解决海水倒灌进一事,五禽散人说的与林子宁了解到的真相有了差错,自然是问题所在。 而这个差错要么是五禽散人了解的信息不全,要么是他别有所图。想想看,一个自称与钩渊相识了几百年的老朋友,肯定比林子宁更容易了解信息吧。 而且五禽散人也不是脑子愚钝之人,若他真的关心钩渊的真实目的,在斗湖书库中借阅几本书,再问问几个人,稍作分析,不就知道了? 既然不是因为失误得了错误的定论,那么就是刻意为之了。再结合五禽散人昨日在栾平县城所为,他昨日做出那等不合常理的举动,其目的不就是要找一个进入斗湖的借口吗? 与人打斗受了伤,恰好逃到斗湖,不就可以看望老友顺道养伤吗? 林子宁知道了五禽散人打的是秘库的主意,便要进一步探听他具体想要什么。 于是,林子宁问道:“前辈何出此言?” 五禽散人竖起两根手指,缓缓说道:“我之所以如此说乃是两个原由。其一,钩渊在挑选给敖丙的寿礼时,发现了秘库账目不对,心中震怒,但是为免走漏消息,故而假借整理内库来调查秘库问题。其二,斗湖中觊觎秘库的人不在少数,钩渊亦是想要借此事整顿一番。” 林子宁疑惑道:“可是晚辈并未听到秘库账目不对的消息啊?” 五禽散人呵呵一笑,说道:“若是等你听到这消息就晚了,钩渊此次所为,一是要整理内库,查清秘库的情况,二是要整顿斗湖的势力,他正是要借你之手,以整理内库为由,杀鸡儆猴。对他来说,此举是一举两得,还不会落下坏名声。而你,则是他手上的一把尖刀,等用完了,就把你丢了。把你打一顿赶出斗湖算是轻的,弄不好把你杀了泄愤。” 说到这里,五禽散人看着林子宁,眼里露出同情的神色,似乎在等着林子宁向他求救。 不能说五禽散人的说法没有道理,事实上钩渊也可能存了这个心思,真正厉害的人物做起事情来总是善于借势而为,若不是林子宁知道钩渊当下最紧迫的事情是找到斗福宫中的第三处隐患,当真有可能被五禽散人骗了去。 林子宁知道,到了这时五禽散人就要图穷匕见了,当即递上台阶,拱手说道:“若不是前辈提醒,晚辈就要成为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还请前辈指点迷津,救我一命。” 五禽散人怎么如此轻易就答应了林子宁,若是这样,难道他千里迢迢来到这斗湖水府就是为了做善事吗?见林子宁只是口头请求,并未许下什么好处,他自然是端坐架子,闭目养神,这乃是要抻一抻林子宁。 林子宁已经拜了九九八十一拜,自然不差这最后一哆嗦,遂立刻躬身俯首,哀求道:“还请前辈救我一救,前辈但有所求,晚辈莫敢不从。” 听得此言,五禽散人心头一喜,立刻站起身来扶住林子宁,笑眯眯道:“哎呀,乐成这是干什么啊,我刚才只不过是在思索如何才能救你,想的入神了,这才一时忘了与你说。莫要如此,莫要如此啊,我不是说了嘛,你我之前,不需要这些虚礼。来来来,你先坐下,听我慢慢与你说来。” 这不过是五禽散人的场面话而已,林子宁如何能信他这鬼话?虽然脸上露出感激涕零的表情,可心里又给五禽散人记了一笔。且先记着五禽散人的罪过,等到他日有了机会,定要给他来个狠的。 五禽散人这一招用的熟练,自以为已经完全掌控了林子宁,便和盘托出他的计划:“不过对你我而言,钩渊这番安排,也不失为难得的机会。” “机会?” “是的,机会。乐成,你仔细想一想,若是钩渊最后只是把你赶出水府去,对你来说,是不是也没什么损失?” “我来时身无分文,若是利利索索地出去,也不算有什么损失,只是......” “只是,钩渊未必有那么大的度量,能让你安然无恙地出去,是不是?” “前辈此言不差。” “那若是我们在他动手之前,就跑了呢?” “晚辈法力微薄,怕是逃不出他的追杀。” “若只是你一个人,自然不行,但是有我相助,定能让你安然无恙逃出去。” 听到这里,林子宁盯着五禽散人细看,假装露出疑惑的神色。五禽散人见状,立即解释道:“若论打斗,钩渊已然是元神境界的高手,我差他两个境界,自然不是他的对手。但是论飞遁,我修炼的五禽真法乃是风系飞遁术中最厉害的几种遁术之一,哪怕是钩渊亲自来追,也追不上我的。” 见林子宁仍露出疑惑的表情,五禽散人不得不解释得更清楚一些:“到时候我化作大鹏鸟,你坐在我后背上,我一飞冲天,带你出逃就是了。” 一听到大鹏鸟,林子宁就想起自己看过的一篇署名南华仙人写的《逍遥游》,上面记载:“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 想不到五禽散人竟能化作大鹏,就不知道他的后背是否真的有几千里了。不过,鲲鹏本是上古神兽,比之钩蛇可要厉害许多,五禽散人若是有大鹏鸟的血脉,也不会惧怕钩渊吧?想要什么东西,直接抢过来就是了。 林子宁知道这是五禽散人在给自己兜底呢,先是说出林子宁眼前的困境,弄不好有性命之忧,此即是激发林子宁危机感,继而告知林子宁的退路,这是让林子宁死心塌地的信任他,接着往下就是要说他想从林子宁这里得到什么了。 林子宁很是配合道:“如此,就拜托前辈了。不知前辈需要晚辈做什么?” 想不到林子宁这么配合,五禽散人也便问道:“乐成是被高庆和李奇二人追杀至此吧?” 林子宁自然知道五禽散人已经知道了自己编造了来历的事情,见他这样说,便回道:“正是。” “你也知道了他们修炼的是噬血大法吧?” “昨日听前辈说了。” “那你可知,斗湖秘库中藏有噬血大法的道法秘籍?” 林子宁暗道:“五禽散人果然是盯着秘库,原来他要的正是噬血大法,不过,看来他并不知道,钩渊不仅藏有噬血大法,更是连天魔大法都有,还赠送给自己一册。”不过林子宁此刻自然是装作并不知道的样子:“哦,还有此事?晚辈却是不知道。” 五禽散人一副果然如此、十分正常的样子,说道:“你刚到斗湖不久,不知道很正常,就是斗湖水族还有许多人不知道呢。我来斗湖,便是为了这噬血大法而来。” 林子宁装作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问道:“若斗福宫秘库之中真的有这噬血大法,又如何能将它取出来呢?” 想不到林子宁竟然闻弦歌而知雅意,五禽散人倒是有了几分欣赏:“不需要取出来,若是拿出来风险太大,只需要把它复刻下来就好。” “复刻?” “对,就是复刻。”说着,五禽散人掏出两枚玉片递给林子宁,“这一枚玉片中有复刻之术的修行方法,你回去仔细学了。另一枚则是一块空白的玉片,到时候你在搜查秘库时,将噬血大法复刻在里面再带出来就可以了。” 林子宁心想,这事倒是简单,自己根本不需要这么麻烦,但是只给了自己复刻之术这样的小法术,就要换取噬血大法这种厉害的道诀,着实是有些吝啬。 于是他虽然接过两枚玉片,却没有应声。 五禽散人知道林子宁这是嫌弃自己给他的法术,心里不由得对他刮目相看来。想不到这个小子也是个狠角色,死到临头了还想要这要那,真不知道天高地厚。不过,五禽散人眼下也奈何不了林子宁,毕竟他对林子宁也是有所求的。 眼下这个局面,本就是看谁更有底气,更不要脸。林子宁不仅自己底气十足,还知道五禽散人手里的底牌,自然能比五禽散人更不要脸。 俗话说死要面子活受罪,舍了脸面得实惠。 如今五禽散人把自己想要的东西说了出来,而林子宁是否真的会被钩渊杀害还没有定数,自然是林子宁更为主动。 五禽散人想不到说了这么多,又是铺垫又是扣子的,到了这里,林子宁仍然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便道:“乐成,你我一见如故,你若是有什么难处或想法,不妨直说。” 林子宁一听这话,仍是装作犹豫的样子,见五禽散人快要破功了,才说道:“前辈明鉴,若是君候来追杀你我,我固然可以请前辈驮我飞遁,但这一来显得我不尊师重道,二来我也不能一直靠前辈不是,这样不是会连累了前辈吗?” 五禽散人一听这话,顿时气血翻涌,想不到林子宁在这里等着他呢?他双眼一瞪,却看到林子宁一脸无辜,无辜之中还透露几分同情关怀的神色。 想他堂堂国师弟子、巡院师弟,自己也纵横江湖若许年,如今竟会被这个竖子小儿羞辱,如何能忍下这口恶气? 诸位,你们若是再不收藏不推荐,我也要忍不下去了,叔叔能忍婶婶也不能忍了。 第一卷 漂泊江湖 第四十章 一言不合掀桌子 想不到这小子竟还念着自己的五禽真法,五禽散人好不容易才忍住心中的一口恶气。他没有立即给出反馈,而是在房间里慢慢踱步。 小不忍,则乱大谋。 将欲取之,必先予之。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舍不得老婆......这却是有点乱了。 想了半晌,五禽散人终于安抚住自己躁动的内心,强颜欢笑道:“好,好好好。乐成言之有理,等你将噬血大法复刻出来,我就将五禽真法传授与你,也好全了我们之间的情谊。” 五禽散人来了个缓兵之计,先答应吊着林子宁的胃口,等他拿到了噬血大法,没准先一掌把林子宁劈死。 林子宁怎会上这种当,当即低头哀声说道:“若是到那时才学五禽真法,怕是根本来不及,彼时不还得拖累前辈,也显得我贪慕前辈的功法,才将噬血大法盗了出来。若是日后有人说起这件事来,还不知怎么编排前辈和我呢?指不定说我们俩狼狈为奸、里应外合,分批潜入斗湖就是为了盗取秘库的道法秘籍。” 说到这里,林子宁抬起头来看着五禽散人,露出很是为难的表情,继续说道:“前辈,你想想看,若是别人这样说了,我们岂不是百口莫辩。我们本来是为了自救,到头来却被别人当作贼人,这岂不是,岂不是比窦娥还要冤?” “窦娥是谁?” “前朝北雍王朝的一个官宦女子,被狗官冤杀,她死的时候六月飞雪。” “六月飞雪也是平常的事情啊?” 五禽散人做惯了仙人,不知道百姓的疾苦,林子宁也不愿意和他多说这个话题,便说道:“且不提飞雪不飞雪。前辈你说我刚刚说的是不是有道理。” 有道理?五禽散人见过厚颜无耻之人,却没见过像林子宁这般颠倒黑白、搬弄是非的狠人。我们可不就是里应外合,在做贼么?可不就是狼狈......呸......为奸么?我和你说了这么多,不就是要让你盗取斗湖秘库的道法秘籍么? 到时候,你取了秘籍与我,我再把你杀了,谁会知道是我盗取了噬血大法?谁来编排我?你一个死人,竟然害怕别人的编排?人都死了,能留下些名声也是不错了,何必非得求一个善名呢? 明明五禽散人修为境界都比高庆好高,可林子宁在高庆李奇手中时战战兢兢,此刻变得有些无赖来? 原因就在于,彼时林子宁是高庆李奇手中的一只蚂蚁,想怎么捏死就怎么捏死,对高李二人,林子宁并非是不可或缺的人物。 但是现如今不是这样,五禽散人到现在还没有亮出底牌,林子宁自然可以借势压人。 而且五禽散人有求于林子宁,他自然不怕五禽散人动手杀了自己。 五禽散人见林子宁不知好歹、得寸进尺,也顾不得留着把柄,便要转换话题。 “乐成你说的倒也是有理。不过你可知这噬血大法是一门怎样的功法?” 哦豁,这是要见真刀了,林子宁立刻提起精神,回道:“这个我倒是不清楚,还请前辈赐教。” 五禽散人说道:“噬血宗承袭上古大伊朝国教天魔宗的遗脉,以噬血大法为根本大法。噬血大法一共有七层心法,每一层就相当于如今修道的两个境界。修炼噬血大法的第一步就是祭炼自身,你可知祭炼自身是何意思?” 林子宁摇摇头,回道:“不知。” “便是通过特殊仪式,将自己祭炼给天魔,与天魔形成契约关系,从而可以借助天魔的力量。而高庆和李奇,他们都将噬血大法修炼到了第四层,你知道他们修炼到了这一层,会如何吗?” 林子宁仍是摇摇头回道:“不知” “他们能探知方圆百步之内是否有活人。” “只能探知活人吗?” “只要是活物,都能探知。” “哦。” 哦?五禽散人不知道该接着往下说什么了?我已然把话说得这么清楚了,你还能泰然处之,真不知道该说你心大,还是无知。 你应该是面露惊恐慌张,或者大声狡辩才对啊,怎么是这样一幅无动于衷的表情? 林子宁自然知道五禽散人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但是此时他根本没有必要去争辩。一来钩渊已经暗示自己,他知道了自己身份有问题,二来自己就算是身份有问题又能怎样?如今已经是被任命为检阅使了,明日就要正式走马上任,身份被戳穿了不就是换个名字的事情吗? 见五禽散人仍然不解,林子宁干脆问道:“然后呢?前辈可还要说什么?” 林子宁这么一问,五禽散人也明白了,这小子乃是在扮猪老虎啊,前面看似被自己耍得团团转,实则是自己被他给耍了。若是自己引而不发,林子宁或许还会装作走投无路的后生晚辈,照顾自己的面子。而如今,他却是亮明了态度,自己可是不好再摆前辈和救命的架子了。 自己若是要告发他,昨日就可以当着一众水族的面戳穿了林子宁的面目,根本没有必要等到现在再把这件事拿出来。况且今日钩渊已经正式任命林子宁为斗湖检阅使,若是自己一冲动跑过去告诉钩渊有关王乐成的真相,钩渊反倒要问几句:“你为何昨日不说?是不是王乐成真的有那么重要吗?”自己该如何回答? 五禽散人有些颓然,费了好大劲才缓过神来。到了此时,他能依赖的就是林子宁愿意相信钩渊在事后会处理他,借机收复斗湖水族的民心,而自己则是唯一能搭救他的那根稻草。 五禽散人,复又捡起筷子,夹了几粒花生米放尽嘴里,咯吱咯吱几声后,又自了斟一杯酒喝了。 等酒水入喉一路进了肠胃,五禽散人才开口道:“乐成果真是年少有为,老夫倒是小看了你。” 五禽散人这是已经明白过来了,林子宁道:“前辈那里的话,您是海中蛟龙,我不过是小沟里的泥鳅。所谓夏虫不可言冰,蟪蛄不知春秋,我这土里的泥鳅,怎么能和海里的蛟龙相提并论呢。我这泥鳅目光短浅,只能看到眼前三寸远的地方,不想您这条蛟龙,那是注定要纵横四海的,您说是不是,前辈。” 林子宁虽然是在贬抑自己,夸赞五禽散人,但是话里的意思很明白,我这条目光短浅的泥鳅只能见到眼前的利益,你若是不放兔子,我这鹰可是不会撒出去的。你是要办大事的人,这噬血大法肯定对你很重要,而我有没有五禽真法倒是无所谓。 林子宁这话一说完,五禽散人立刻又感知起林子宁的气息,待确定他只是冲穴期的境界后,才松了一口气,他现在可真怕林子宁是哪个夺舍重生的老怪物。 林子宁话里的意思,五禽散人一听就明白了,他在权衡要不要立刻就把五禽真法给林子宁,或者在道诀上做些手脚。 想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五禽散人开口说道:“只要功夫到位,泥鳅也有化作真龙的时候,乐成不必太过谦虚。你我之间,以泥鳅与蛟龙来做对比,实在有些见外。” 说到这里,五禽散人给自己和林子宁各斟了一杯酒,继续说道:“以乐成的眼界格局,怎么会只盯着眼前三寸的地方?风物长宜放眼量,你我之间倒不急于一时。且稍待一二日,等乐成进了秘库,我们再说三寸之事如何啊?” 林子宁就是要以有心算无心,若是过了一二日你有了新的算计,我这初生牛犊挥的乱拳怎么打死你这老师傅。 其实当林子宁知道五禽散人想要的就是噬血大法时,本可以当场就与他交换五禽真法。但是林子宁不愿意将二人的合作关系只维持到这里,即便如今钩渊和鲶十七对自己都很客气,但是也不排除自己一个不好,惹急了二人,让他们动了杀人灭口,杀鸡儆猴的心思。 故而,林子宁需要给自己找一个外援,在林子宁不知道钩渊和鲶十七已然知道五禽散人想要的就是噬血大法时,这是他当下最为稳妥的一个法子。与君子做约定,事情结束后没有后患,与小人做约定,则是在事成之前少有隐忧。 之前是五禽散人要抻一抻林子宁,这时却是林子宁要抻一抻五禽散人了。 “前辈此言亦是至理,不过乐成如何敢与前辈谈及他日呢?眼前的局面挣脱不开,可能连眼前的三寸也顾及不了了,我看我还是安安稳稳地做别人手里的杀人刀吧。” “等日后有了变故,便舍下脸皮求上几声,若是没用,也不过是引颈就戮而已,前辈你说是不是?今日有些晚了,乐成明日还有公务,还得回去早些歇息,也好养精蓄锐。多谢前辈今日款待,乐成吃得开心,也涨了见识,前辈不愧是纵横江湖几百年的高人,乐成先干为敬。” 林子宁的意思很明白,你今日若不肯将五禽真法给我,我可是连眼前三寸的地方都看不到了,只好心甘情愿做了钩渊杀人的匕首,至于你之前说的,我就当听了涨涨见识。你这个纵横江湖的五禽散人,也不过是这点气量,咱们还是好聚好散吧。 这是一言不合就要掀桌子啊! 第一卷 漂泊江湖 第四十一章 福无双至今日至 五禽散人早在灵虚宫拜师学艺时就听过,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 五禽散人不知道自己是横的还是愣的,但是王乐成这小子肯定是不要命的。 林子宁已然展现了视死如归的气势,这不仅是把选择权交给了五禽散人,更是把五禽散人逼到了墙角,若是想通过林子宁拿到噬血大法,就必须现在就把五禽真法拿出来。否则,就当今天真的只是异域听乡音,两个人族在斗湖相遇,相互饮酒宽慰而已。 林子宁的态度让五禽散人没有了转圜的余地,时间已近不早了,可是五禽散人却没有马上作出决定,对他来说,一旦将五禽真法给了出去,他就没有了退路,可是如果不给,林子宁定然很有可能真的当这是没发生过。 突然之间,五禽散人灵光一闪,他咳嗽一声,缓缓说道:“五禽真法,取紫云鹰之攻击与短时速飞、孔雀之隐身与幻化、仙鹤之长寿自洁与疗伤、大鹏之负重远行与喷水行雨、青鸾之喷火与行风共五种神鸟的本能仙术于一体,修炼成功后,可化作百鸟之王神鸟凤凰,乃是上等的道法。乐成一时间怕是难以学会,不若我先将这部道诀的上卷给你,等你境界到了,再给你下卷也不迟啊。” 林子宁一听,这老贼甚是不利索,想了半天竟想出这么个臭主意,便说道:“前辈所言甚是有理。” 五禽散人一听这话,喜上眉梢,笑道:“乐成懂我就好,我这就将录有五禽真法上卷的玉片给你。” 看到五禽散人甚是高兴,马上就要将玉片拿出来,林子宁连忙叫住,说道:“前辈且慢。” 五禽散人不知道林子宁为何叫住他,一脸疑惑地看着林子宁,就听林子宁接着说道:“前辈倒是提醒我了,我虽然没看过噬血大法,但是光听着名字和前辈的介绍,就知道这一定是一门十分厉害的道法,否则像前辈这样的的高人,也看不上眼,不知道前辈以为我说的可有道理。” 五禽散人回道:“噬血大法确实是厉害的功法,等闲人学不了。尤其是修炼之始,没有师门长辈在旁协助,根本无法祭炼自身。” 他这是怕林子宁对着噬血大法动了别样的心思,想要先吓住林子宁。 却不想林子宁接下来的话差点将五禽散人气得半死:“那我便学前辈一般,且先将噬血大法的上卷复刻下来给前辈,等前辈练到下卷了,我再把下卷给前辈。这样倒也不怕前辈一是贪功,着急修炼以致走火入魔了,这样可好?” 自从五禽散人暗示了林子宁的身份造假之后,林子宁虽说没说一句话都叫一声前辈,处处注意言辞谦逊,但是这些好词到了他嘴里一整和再说出来,就是怎么听怎么刺耳。 林子宁只一招以子之矛还施彼身用的可真好,当真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莽夫雪恨,只争朝夕。 五禽散人此刻恨不得一掌拍在林子宁的天灵盖上,让他头冒血花脑浆四溅!有恨不得化作紫云鹰,用鸟喙一啄,吸干他的脑髓,用爪子一抓,捏碎他的头颅。也好叫他知道五禽爷爷可不只是嘴皮子功夫厉害! 不过五禽散人此刻能做的只能是忍气吞声、稳住心神,好不容易理顺了心里的几口气,五禽散人强颜欢笑道:“乐成说笑了,这倒是我想叉了,也罢,你我之间哪里需要这么多废话,乐成是守信之人,自己也知道分寸,我也没必要再浪费口舌,白白替你懆心。” 说罢,五禽散人就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青色玉片,递给林子宁。 林子宁接过玉片,即刻往里面探出神识,粗略一看,便将玉片收起。 看到五禽散人的储物袋,林子宁又想起买回来的药材还没泡制,心想这五禽散人婆婆妈妈,真不是一个干大事的人,真是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义,自己与他且做这一次没有回头的买卖。 想着回去还要泡制药材,林子宁也不废话,只说道:“多谢前辈信任,我王乐成言出必行,等君候一走,我便着手查找噬血大法,请前辈勿要担忧。” 五禽散人已经把林子宁想要的五禽真法交了出来,林子宁又是一副不怕他抖露自己的底细的样子,此时自然是不敢再催促林子宁惹他不快,忙说道:“乐成的为人,我自然是信得过的,我知道你素来有主意,你自己筹划就好,若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但说无妨。” 得了那么多口舌,林子宁算是大获全胜,便给五禽散人和自己各斟了一杯酒。放下酒壶举起酒杯后,林子宁劝酒道:“今日幸得前辈宴请,乐成收获良多,眼下时间不早,乐成也不好做恶客,晚辈便借花献佛,敬前辈一杯酒,乐成先干为敬。” 林子宁不仅收获良多,更是一名恶客,不过这恶客也是自己上杆子请过来的,五禽散人也只能是打落了牙往里吞。他也举起酒杯,和林子宁共饮一杯,算是结束了为今日二人合作做了了结。 随后,林子宁向五禽散人拱手道别,稳步走出房间。 不过,林子宁拐过墙角,正要走出群英楼的院门时,就听到身后传来细瓷器摔在地上的清脆响声。想来这是五禽散人气不过,在砸酒杯泄愤呢。 不管怎么说,林子宁今日得了一部厉害的道诀、一门实用的法术。说起来这复刻之术到也算不得什么难得的法术,斗湖书库之中也收藏了这种实用的法术,只不过林子宁没有玉片,之前发的珍珠可紧着祭炼百纳隐形袋呢,也没有去买几枚玉片,自然是没办法使用复刻术。 回到住处,林子宁先是按照百纳隐形袋的祭炼方法,配置好了药材,放入木盆中泡制。这些药材需要泡制二十四个时辰,刚好等到明天取来水麻布放进去浸泡。 拿回了水晶珠后,林子宁害怕自己借助水晶珠修炼会引起水府灵气紊乱,每次都是刻意压制了摄取水府灵气的体量。 如此一来,虽然每次摄取的灵气没有全力催动水晶珠时摄取的多,但是自己丹田内自生的真气正在慢慢变得粗壮,从长远来看,亦是一件好事。 在斗湖水底待了近五十日,林子宁无一日敢忘打坐练功。只不过,他之前积的累都在冲穴时用尽了,如今打坐修炼虽日有精进,但速度并不快。 林子宁心里清楚,修道一事不在于一日千里,而在于日积月累久久为功。况且林子宁虽然道法精纯,但是掌握的法术却少之又少,故而在这几十日里他不仅学了水中呼吸与运水之术,还学了穿墙术、御物术、隔空取物术、乘风诀等七八种法术。 说起来这乘风诀倒是和五禽真法有些渊源,都有借助天地间流动的气流加速飞奔的用意在里面。 现在得了五禽真法,林子宁便将神识注入玉片,细细研读起来。林子宁深知道行高深的修士几乎有通天彻地之能,像这种在道法上稍作改动,篡改道诀的事情,往往是挥手间的事情。 故而他才非得逼迫五禽散人在今日将五禽真法给他,不过林子宁仍是不放心,既然是与虎谋皮,就得做好被老虎反击的准备。 细细研读之下,林子宁倒是没有发现五禽散人做了什么手脚,不知道是他来不及做手脚,还是怕做了手脚引起自己的怀疑。不过他仍是很谨慎,没有立刻修炼五禽真法,反而将玉片收起来。 接着,他掏出水晶珠,却是要借助水晶珠吸运气吐纳,修炼太乙先天功。今时不同往日,林子宁已经被任命为检阅使,也与钩渊挑明了身份,只要自己不要弄出大动静,自然不用过多担心。 等他盘腿入定,将水晶珠悬在丹田之前,定神摄取灵气、运气吐纳之后,就觉得丹田之处传来饱胀之感,几乎就要撑破丹田。 林子宁先是一惊,继而一喜,这是他多日修炼太乙先天功,积攒的真气已经足够维持身体运转所需,今日稍稍多摄取了灵气便使得丹田真气郁积。 林子宁此时心无旁骛,默念太乙先天功运气心法,引导丹田之内的真气徐徐下行,便要去冲击位于尾骶骨长强穴所在的尾闾关。 尾闾关为任脉向督脉过渡之处,亦为任脉之阴与督脉之阳交会之所。 道家心法,以肾为真阴,在卦像中为坎;以心为真阳,在卦象中为离。 心肾相连,则是阴阳相,阴阳合则生丹药。这是道家法门的基础,不管是哪种道门法诀,都需以此为法诀的根据理论。 心肾相连又称作心肾交、水火交、龙虎交等。而心肾相交之后的气流则必须流向尾闾关,所以在道家典藏《金丹大成集》中说道:“水火之际曰尾闾关。” 尾闾关亦叫虚危穴、尾闾穴,或称为天人合发之机,子母分胎之路,精气聚散常在此处,水火发端也在此处,阴阳变化也在此处。 道家认为此穴“系人生死岸头”,仙家称为生死窟,可见其多么重要,也是修炼通关最难处。 却不想林子宁在今日与那五禽散人唇来齿往、尔虞我诈之后,不仅得了一部道诀一门法术,竟还有了机缘,得以引导真气冲击尾闾关,当真是福无双至今日至啊! 第一卷 漂泊江湖 第四十二章 筑基 林子宁丹田所生的这股气流非同一般,既连接了心肾,沟通阴阳,又自生阴阳,不同一般人体内的真气。 为何如此说,林子宁丹田自生之气为阳气,借助水晶珠摄取灵气内化的真气乃是阴气。天地开辟之时,便有阴阳之分,道家看待世界,乃是太极分两仪,两仪分四象,四象演八卦。 太极者,本元也,是无极而太极。 就是说往上追溯本源,到了没有极致的地方,不能再与他物合二为一的地方,就是太极了。 而太极自己分为阴阳,其与大道也互为表里阴阳,可以说,道为太极之理,太极为道之形。 林子宁际遇非凡,得了丐十三赠与的水晶珠,不仅促使他可以修炼道法,如今更使得其体内的真气自行演化阴阳。 可以说,林子宁虽然法力仍是低微,但真气的精纯质地却比许多有道行的大修士要好得多。 林子宁引导丹田内的阴阳真气,一次一次,缓慢而有规律地冲击着尾闾关,而尾闾关原本坚如磐石的壁垒正在一点点松动。 尾闾关每松动一分,林子宁就觉得自己的泥丸宫识海之中要清明一分,后脑玉枕、风府、天柱、风池等穴要清凉一分。 林子宁将神识潜入丹田之内,就看到丹田之内青白两色玄清之气交缠旋绕,在他的意识引导之下,渐渐融为一体,原本粗壮的两色气流变得细长,这股细长的玄清气流又慢慢变大。 没过多久,林子宁就觉察到尾闾关那到坚如磐石的壁垒,突然冰消瓦解,那到玄清气流长驱直入,冲开尾闾关后,接连冲开长强、腰俞、腰阳关、命门、悬枢、脊中、中枢七处穴位。 就在此时,林子宁有感觉到长强穴有刺痛感,紧接着刺痛感不断向外扩散,腰俞、腰阳关、命门、悬枢、脊中、中枢六穴都有刺痛感传来。林子宁知道这是他已经突破冲穴期,达到筑基阶段最后一个境界——筑基期! 待气流冲击到中枢穴后,便后继无力,清玄之气中的白色气流逐渐消散,林子宁知道,即便自己强行冲击后续的穴位,更有可能导致体内真气驳杂运行紊乱。 所谓欲速则不达,林子宁退出神识,结束了此次打坐修炼。 林子宁自从到了斗湖湖底后,因为没有日月运行可以参照,每日之能听着晨钟暮鼓,粗粗分辨时辰,着实有些不便利,便自己设计了一个计时阵法。 睁眼一看,桌子上计时的阵法显示,已经是卯时初了。一夜打坐,身体不仅没有疲惫感,反而是神清气爽,这边是修炼入定的好处了。 起身洗漱一番,林子宁又持剑在院子里练了半个时辰的混元玄清剑诀。之后,便熬了一小锅粥,就着刚买来的咸菜喝完了。 等林子宁到书库时,鼍元刚、蚌云风等人已经在正堂等着林子宁了。林子宁走到上首落座,随后诸人才纷纷落座。 黄大林和鲤二九既是稀奇又是开心,二人都想不到自己有一日还能在某个衙门里有座次的时候。 林子宁轻咳一声,问过众人是否吃了早餐,算是会前的简单寒暄。随即,他就拿出昨日与钩渊议定的检阅使衙门章程,让黄大林站在他身向众人宣读。 钩渊对林子宁草拟的章程很是满意,乃是一字未改,全盘接受。 等宣读完了检阅使衙门章程,林子宁便问了鼍元刚与蚌云风二人是否点校好了兵丁。鼍元刚是把这次加入检阅使衙门当作鼍龙一族的翻身的起点,蚌云风也是要在这里大展拳脚,好让自己摆脱纨绔子弟的标签。二人昨日从书库回去后,就认认真真点校好了兵丁。 虽然说钩渊的目的是将斗福宫内的第三处隐患找出来,但是,既然检阅使衙门是以检阅斗湖账目、巡查斗湖的名义建立的,林子宁还是要好好地检阅一番财司与斗福宫内库的账目的。 于是林子宁兵分两路,一路以蚌云风为首,带着两位善于计算的吏员搬运账册,核算账目。一路以林子宁为首,领着鼍元刚、黄大林和鲤二九,前往斗福宫搜查。 林子宁这样子安排倒不是故意将蚌云风支开,而是让他去财司取账簿核对账目时,能够先行知道蚌天成是否在账簿中造假,若是账簿有问题,好让他自己动手处理。 而让鼍元刚跟着他去斗福宫,则是希望鼍元刚在进入斗福宫后是否会泄露痕迹。 林子宁的安排并无什么问题,众人即便是心中有疑虑,也不好说出来。几人于是兵分两路,各自出门领了五十余兵丁。 斗福宫不同于财司所在水华宫,林子宁先是请人禀告钩渊,等他应允了才领着兵丁进去。 鼍元刚以为林子宁是要带着他们去内库查看,却不想林子宁让众人四散分开,在院子里细细搜寻,发现有特殊的地方就赶紧禀报。 看着摸不着头脑的鱼虾兵丁们在斗福宫前院到处翻找,鼍元刚心有所动,走到林子宁身边轻声问道:“检阅使,可是君候还有特殊的指令,不知您这是要我们找什么东西?不若将要找的东西告诉我等,也好让我们有的放矢啊。” 想不到鼍元刚还知道“有的放矢”这个词语,林子宁心里不由得高看了他几分。 林子宁在原地转着圈子,等他停下来,就盯着个子比他还要高几分的鼍元刚,直到把凝煞境界的鼍元刚盯得有些不知所措,才开口道:“就是一个特别的东西,一个与周遭不匹配的东西,具体是什么,我也不知道。” 随即林子宁又将身体转过去,背对着鼍元刚说道:“或许鼍将军知道是什么东西,若是想起来,随时可以告诉我。” 林子宁的话,让鼍元刚一时有些不知所措,慌忙道:“我怎会知道是什么东西?检阅使说笑了。” 林子宁闻言一笑,哈哈了两声,走过去拍了拍鼍元刚的胳膊,说道:“我也就是这么一说,用不着慌张。” 说罢,林子宁丢下众人,径直走向斗福宫正殿。 林子宁进入斗福宫正殿时,钩渊正坐在宝座上看着一本书。 钩渊将书放到一边,抬起头来,看着这个年轻稳重的人族少年,问道:“来找我有何事?” 林子宁仍是先拱手,才说道:“禀君候,昨日我去见了五禽散人。” 钩渊招呼林子宁坐下,说道:“那是你们的事情,不必凡事,都告诉我的。” 林子宁本以为钩渊会好奇自己和五禽散人说了些什么,故而早早地过来告诉他,却不想钩渊竟是这样的反应。 林子宁好奇地问道:“难道君候不想知道他和我说了什么吗?” 钩渊呵呵一笑,说道:“五禽散人要的东西,我不是已经给你了吗?至于你想不想给他,那是你自己的事情,与我何干?” 林子宁更是好奇,问道:“不知君候为何将天魔大法赠予我?” 钩渊回道:“自然是为了告诉你,说话要谨慎一些。” 钩渊这话一说,林子宁脸上露出尴尬的神色,正好下人将茶送来,他才借着端起茶杯喝茶掩盖过去。 林子宁刚抿了一口茶,就听到钩渊吩咐端茶的下人道:“你去把玉面夫人请过来,就说我找他有要事。” 在等玉面夫人来的期间,林子宁向钩渊说了他的安排,钩渊并未多说什么。 不到半柱香时间,玉面夫人就来了,她一看到林子宁便有些惊喜,这个白面青年真是耐看。不过当着钩渊的面,她倒不敢有什么举动,向钩渊欠身行礼后,就坐在林子宁对面。 看到玉面夫人进来,林子宁自然是起身行礼,等她坐下才落座。 林子宁和玉面夫人都知道钩渊为何要这样安排,就听钩渊先对玉面夫人说道:“夫人,我明日就要启程去东海祝寿,后面乐成会经常出入内院,到时候你得管住内院的女眷,让她们听候乐成的安排。” 玉面夫人点头称是,说道:“妾身一定会看住女眷,配合好王检阅使的。” 听了玉面夫人的话,钩渊微微一笑,又侧身看向林子宁,对他说道:“内院之中女眷较多,你若是要去内院,最好先和玉面夫人通报一声,不要因为通知不及时引来骚动。” 林子宁亦是点头回道:“乐成一定会小心办事,请君候放心,也请夫人放心。” 见过了林子宁,钩渊也在二人面前交代了一番,玉面夫人便没什么事了,她很是知趣,知道钩渊应该还有事情和林子宁谈,便起身告退。 等玉面夫人走了,钩渊没有兜圈子,直接问道:“乐成,相比你已知我为何让你找出第三处隐患的原因了吧?” 林子宁正要回答,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阵惊天的雷声。 等雷声慢慢散去,钩渊又说道:“乐成,时间不多了,千年一次的海水倒灌就要来了,刚才这雷声就是先兆,东海之上已经阴云密布海水翻涌,用不了两个月,东海之水就会顺着那条暗河灌入斗湖。” 第一卷 漂泊江湖 第四十三章 暴雨倾泻 不到两个月,东海之水就要倒灌斗湖? 林子宁虽然已经猜到海水倒灌在即,但是也想不到会这么快,忍不住问道:“若是我未到斗湖,不知君侯又该如何处理?” 钩渊看了林子宁好一会才说道:“在你未来之前,我们已经排查过斗湖,确定第三处隐患就在斗福宫,若没有你,就是对斗福宫掘地三尺,也要把第三处隐患找出来。” 林子宁又问道:“若是在两月之内,我也没有把第三处隐患找出来,君候会如何安排呢?” 钩渊的宝座十分宽大,见林子宁的问题越来越深,他索性将腿放到椅子上,自己半躺在宝座上。这个姿势让他颇为惬意,躺好之后便说道:“自然是将上湖的水族放出湖去,顺着南湖连接的河流逃走,至于下湖的水族倒是影响不大,暂时迁往楚江龙宫也是可以的。” 原来,钩渊已经有了保底的方案,林子宁心中的压力少了不少,正要接着问给自己的期限是多久,就被钩渊宝座前方镂空雕塑的图案吸引,这图案怎么看也不像是钩蛇。 林子宁便指着宝座前面的雕塑问道:“君候,这宝座前方雕刻的是什么图案啊?” 钩渊本以为林子宁要接着说斗湖隐患的事情,却不想他问了一个意想不到的问题,他怎么关心起座椅来? 听到林子宁的问题,钩渊便起身走到林子宁身边,和他一起看着宝座的镂空雕塑,钩渊不像林子宁,没见过多少世面,看了一眼便漫不经心道:“哦,这是还没有脱壳的鼍龙。” 说着,他走到宝座旁,指着上面的雕塑道:“你看,这是鼍龙之首,这是龟壳,这是四肢,这里就是龙尾。这是上一任斗湖君鼍渑请人用万年的珊瑚石雕刻的宝座,我接任时并没有替换。怎么,你觉得这个有什么不对的吗?” 林子宁想不到钩渊还有这么大的度量,连刻着上任斗湖君鼍龙塑像的宝座也能不换,心里不由得对他肃然起敬,说道:“倒没什么不对的地方,只是觉得这图案新奇,冒昧问一句,君候,斗福宫中还有鼍龙的雕塑或图案吗?” “你是觉得第三处隐患可能在这些地方?”钩渊一听便知道林子宁的想法。 林子宁说道:“在没有明确的线索前,这不失为一个办法。” “斗福宫之前到处都是鼍龙的雕塑和画像,如今已经少了许多,之前倒不是没有找过,但是没什么结果。这样吧,我今日就跟后院的女眷说一声。等我明日走之后,你带人再搜一遍好了。后面再有其他的想法,你都可以自己安排,拿不定主意的就跟鲶将军商量。要是出了变故,就直接捏碎了我给你玉片。”钩渊又是交代了一番。 林子宁从斗福宫出来的时候,正好遇上了从水华宫搬运账簿的蚌云风,蚌云风这是要进斗福宫取内库的账簿。估计内库的账簿不会少,林子宁让鼍元刚领着兵丁也去帮忙,自己则在斗福宫门口看着水壁之上偶尔散开的涟漪。 斗湖约有一两百丈深,下湖的高度不到五十丈,一般而言在湖底是看不到上湖的波纹和涟漪,这时却能看到,雨势之大可想而知。 没等多久,蚌云风和鼍元刚就从里面走了出来,看来钱水燮早就做好了准备,二人进去并没有花多长时间。 等回到书库,林子宁召集众人说了接下来的安排,由黄大林和两位善于计算的水族领着十来个书吏校对账目,从近到远逐次审查,重点是最近二十年的账目。 而林子宁则带着蚌云风和鼍元刚前往联通东海的暗河。联通东海的暗河不仅更为宽广,而且水势也更为浩大。林子宁感受着充裕的水精之气与,水晶珠自动吸收着水精灵气,连带着他也吸收了不少。 林子宁和蚌云风鼍元刚立在凸出于暗河之上的巨石上,这条暗河约有二十余丈宽,这凸出的巨石像是拱桥的一侧,桥面亦有五六丈长。林子宁看着脚下奔涌向下的河水,还能透过水面看到水底的游鱼,倒是比楚江暗河更为平和些。 蚌云风和鼍元刚对林子宁把他们带到这里十分好奇,就听林子宁看向蚌云风,说道:“蚌将军,听说当年君候就是顺着这条暗河从千里之外的东海来到斗湖的,是这样吗?” 蚌云风不知道林子宁为何要问这个问题,点点头,露出懵懂的神色,回答道:“呃,哦,是的。君候当年就是从这个洞口上来的。” 听到蚌云风的回答,鼍元刚忍不住哼了一声。 却不想林子宁又转过身来,对鼍元刚说道:“鼍将军,你们鼍龙一族是世代居住在斗湖吗?” 听到这问题,鼍元刚和蚌云风都是一愣,他们是在想不到林子宁为何会问这个问题。 这便是林子宁不同于常人的地方,一般人看到的只是表象,而林子宁却关注问题的根本。林子宁还记得自己曾看过一本名为《真龙降魔风云录》志怪小说,里面就有井龙王这样一个人物。林子宁当时觉得稀奇,还跑去问白一先生清虚宫的古井里是否也有一条井龙王。 白一先生听了这个问题,哈哈大笑,告诉林子宁这不过是小说家的构造罢了,做不得数的。林子宁还是不明白,等白一先生仔细解释了一遍才明白,天下万事万物离不开一个“理”字。 不要说《真龙降魔风云录》里面的这条井龙王乃是一条真龙,就算和离斗湖不远的住着的蛟龙一样的杂龙一族,也不是一口深井能够孕育的。没有足够的灵气,根本提供不了像龙族这样庞大的灵兽维持生命所需的能量。 故而像龙族这样的灵兽,基本是大江大海才能孕育的,斗湖虽然体量不小,但也很难孕育鼍龙。故而林子宁才有此一问。 鼍龙一族在斗湖定居繁衍的历史比大隋帝国的历史还要长得多,斗湖水族从未想过鼍龙一族可能也是外来户。 鼍元刚想不到林子宁会问这个问题,不过鼍龙一族的来历他还是知道的,便说道:“鼍龙一族原本生活在东海方丈山附近名为乱星海的海域,我祖父从乱星海迁居到此地。不知检阅使是如何知道此事的?” “我只是猜测,猜测。所以才向你确认一下,我想当年鼍将军的曾祖也是从这里上岸的吧?”林子宁回道。 鼍元刚道:“听我父亲说,当年小龙的祖父以鼍龙真身顺着暗河游到此地,抬头观察时撞破了岩石,于是他老人家在此地上岸,开辟了斗湖的基业。” 说到这里,鼍元刚停顿了片刻,才接着说道:“后来,我祖父知道自己即将脱壳飞升,可以遨游四海,才将斗湖的基业赠与钩君候。” 林子宁又问道:“恕我冒昧,不知道鼍将军今年寿元几何?” 鼍元刚答道:“小龙年纪尚轻,今年八百五十岁。” 听了这话,林子宁在自己白皙的脸颊上摩挲了几下,又问蚌云风道:“蚌将军今年寿元几何?” 林子宁的问题前言不搭后语,更何况他把两人从书库带到这里,真把二人弄得有些晕头转向,不过在没弄清林子宁的意图之前,两个人最明智的行动就是林子宁问什么,他们回答什么。 蚌云风回道:“小将比他年长几岁,今年九百三十五岁。”说完挑衅似的看了鼍元刚一眼。 林子宁一问,倒给自己问出了两个老祖宗级别的人来,不过很显然,二人都没有经历海水倒灌,自己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他们俩呢? 林子宁看看鼍元刚,又看看蚌云风,心想鼍元刚或许知道千年海潮,而蚌云风未见得知道这件事。 从悬崖巨石回到岸边,林子宁走向左手边的亭子里,这个亭子可比楚江暗河的要大,也更为舒适。这个直径两丈的亭子中间摆着一组石桌石椅,石桌之上放着一个硕大的石盆,石盆里郁积了半盆青色的液体。 林子宁知道这是东海暗河凝结的水精之气,若是吸收炼化了,对身体大有裨益。 看到林子宁坐在石凳上盯着石盆里的液体看个不停,鼍元刚和蚌云风都有些好奇,二人四目相对,在用眼神打架,最终蚌云风敌不过鼍元刚,问林子宁道:“检阅使,这石盆里的液体可是问题?” 林子宁心道,或许蚌云风不能吸收炼化这水精,但是鼍元刚一定是可以的,他的血脉更为强横,能够驾驭这些精纯的灵气。面对蚌云风的提问,林子宁解释道:“就是觉得好奇,好了,我们回去吧。” 回到书库,就听到有人在说,外面暴雨倾泻,上湖之水已经漫出堤岸,南湖的小河已经变成大河,有不少鱼虾水族被水带走了。 五六月间,本就是楚越宁几州的雨季,之前林子宁在镇海城里待着的时候,也会时不时和刘君宝埋怨几句雨水太多,不利于作物生长,到头来会影响货栈的生意。而这场暴雨暴雨可能会影响四海货栈的生意,但紧随暴雨而来的海潮则很有可能要摧毁斗湖的家业。 第一卷 漂泊江湖 第四十四章 储物袋成了狸猫枕头 一个多月过去了,林子宁就像是从没有来过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早几日,刘君宝还日日去县衙询问消息,等到衙役都对他熟悉了,他也变得麻木了,渐渐地接受了林子宁不会再回来的现实。 但是,但是在心里,他还抱有万一的念头,万一子宁死里逃生了呢?万一这是子宁为了他自己的安危,暂时隐姓埋名,躲在哪个地方呢? 在事情出现坏苗头时,不妨往坏处想,这样即便事情进一步恶化,自己也能接受,而当事情坏到了极致,又得往好处想,已然坏到极致了,事情不就该往好处发展了吗? 这是刘振平自己的经验之谈,也是一个父亲对自己孩子正式上的第一课。 看着门外的暴雨,刘君宝忍不住又在担心林子宁是否有地方避雨,两人似乎心有灵犀,林子宁在听到书库里的人讨论暴雨的影响时,立刻想到了自己之前和刘君宝说话的情景,也不知道刘君宝此刻再干些什么? 进了书库大堂,林子宁看到里面算盘拨动、纸张翻阅,查看账目的人忙个不停。看林子宁进来,其中一个主事之人,拿着一本账簿走过来,一边翻动账簿一边指着上面的条目说,这个条目有什么问题,那个条目有什么问题。 等他说完,林子宁接过账簿合起,这是去年九月斗福宫内库的账目。这本账目不仅与财司记录的账本大有出入,自身的账目也是前后矛盾。 难怪钱水燮对自己展示出若有若无的敌意,无论如何,这个斗福宫主事一定有不少问题。闭上眼睛,林子宁立刻想到暴雨倾盆的景象,接着眼前又浮现涛涛海水汹涌而至、河水汪/洋恣意鱼虾四处逃散的画面。 不到盏茶功夫,林子宁脑海中不知闪过多少画面,等他睁开眼睛,双眼仍是清明,当着众人的面,就对那人说道:“除去今日,再给你们五日时间,务必把内库与财司这二十年的账目审查完,五日之后,我们就去内库核验库存。” 安排完审核账目的事情,林子宁便让蚌云风去告知财司和内库之人,要他们做好准备,五日后要核验斗福宫内库,到时候一边对账一边验库。 林子宁的安排让众人有些迷糊,怎么还有提前通知核验府库的时间,这不是让人提前做好准备吗?就连鼍元刚也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形势,不该跳出来掺和这件事。 等蚌云风出去通报后,林子宁将鼍元刚叫到自己的值班房里。 二人落座后,林子宁看到鼍元刚一脸疑惑和忧虑神色,率先问道:“鼍将军是不是对我的安排有什么想法?” 林子宁这样问,鼍元刚如何能说自己有看法?只得是摇头道:“检阅使安排甚为妥当,小龙不怎敢有什么想法?不知检阅使唤小龙过来有何吩咐?” 这时书吏已经将茶水端上来,林子宁示意鼍元刚喝茶,自己也端起茶杯。 林子宁轻轻扫动茶盖,吹气降温,接着饮了一口茶,茶一入喉,香气萦绕。 鼍元刚不知道林子宁卖的什么药,也学着林子宁的样子喝了一口茶,焦躁的心情也平复了不少。 就在这时,林子宁开口说道:“鼍将军,在斗湖之中,应该没有比你们鼍龙一族更为熟悉的人吧?” 这话一说出来,鼍元刚就知道林子宁现在要和他讲的话不简单,不过这两日的举动让鼍元刚觉得林子宁未必想自己想的那样简单,心里就有了保留:“不敢当检阅使这样说,可能比大多数水族要熟悉一些。” 林子宁又问道:“那鼍将军对斗福宫也应该很熟悉吧?” 鼍元刚想不到林子宁如此直接,乍听此言,被惊得有些不知所措,吞吞吐吐道:“检......检阅使,何,何出,此言?”咽了一口唾液才平复了心情,说道:“小龙出生时,祖父早已脱壳飞升,未在斗福宫待过一日,如何能熟悉斗福宫呢?” “哦,原来是这样。那不知昨日将军找我,所为何事?” “我是初当大任,不知该如何办事,故而才想早日聆听大人的教诲。” “那你以为,我刚才的安排有何用意?” “检阅使深谋远虑,这样安排必然有我想不到的地方,小龙不敢揣测检阅使的用意,还请大人明示。” 非是不愿,而是不敢。 听这话,立刻就知道鼍元刚心里还有别样的想法,林子宁决定不兜圈子,直接问道:“听说你们鼍龙一族在脱壳飞升前,每一千年就要经历海水洗濯一次,是吗?” 想不道来这里不就得林子宁竟然连这个秘密也知道,为了掩人耳目,鼍元刚父亲上次洗濯海水还是跑到东海去的,却想不到林子宁竟知道这个隐秘。 林子宁又说道:“斗福宫应该有一处控制水壁开合的开关,是不是?” 如果说上一个问题,只是让鼍元刚赶到惊奇,林子宁这个问题就让他感到慌张了。林子宁如何会知道这个秘密,就是他也才刚从自己父亲口中得知这个消息。难怪这个人族小子才来一个多月就得到钩渊的重用,自己之前还是小看了这人。 鼍元刚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只能装作惊讶的样子道:“不知道检阅使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小龙听不明白。” 看到鼍元刚的反应,林子宁已经知道答案了,他看着从门外进来的蚌云风,淡淡地对鼍元刚道:“哦,那可能是我弄错了,好了,不耽搁鼍将军办事,鼍将军先去忙吧。”说完林子宁端起茶杯。 鼍元刚见状,知道这是端茶送客,虽然他心中还有疑问,但是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起身告退。 就在这时,林子宁又说道:“明日送别君候之后,我们就进斗福宫搜查,鼍将军回去让兵丁们做好准备,明日不要缺岗。” 明日既然是送别钩渊,哪个兵丁敢缺岗,林子宁此话不是多此一举吗? 鼍元刚点头称是,带着疑问迈出了房门,正好与回来的蚌云风打了个照脸。 蚌云风见过礼,就像林子宁道谢道:“家父和钱主事都请我向检阅使传达谢意,还说,过几日要设宴检阅使,请您务必赏光。” 林子宁咧嘴一笑,说道:“都是为斗湖办事,无需如此,等事情了解了再说吧。”接着林子宁把刚才告诉鼍元刚的话又说了一遍。 见林子宁这样说,蚌云风也不再说什么,告退出去了。 事情安排妥当,林子宁吃过午饭没多久,就告知鲤二九今日自己有事出去,若是有人来找他,留下消息,明日午后可以来找自己。 接着又去看了正在查账的书吏,鼓励了几声,林子宁就去拿之前预定的水麻布。 林子宁已经确定鼍元刚知道水壁开关的事情,心里的担忧少了几分。查账的事情本就是掩人耳目的,按部就班就可以,若是得空,把四海货栈那套记账的规矩搬过来就可以了,倒不用太费神。 眼下还是自己的事情要紧,若是离开斗湖,自己也不可能再回到四海货栈做个主事,没准等自己回去,人家早就已经安排好了接任的人。再说,四海货栈本身就是一个过度的地方,若是自己无缘大道,倒是可以在那里安居乐业娶妻生子,现在嘛,回去见见故人,让他们安心罢了。 如此一来,百纳隐形袋、宝剑、飞遁之术,还有足够的财宝等等,都需要提前准备。 取了水麻布,林子宁立刻回到家中。 接着林子宁取出自己之前淘换回来的一柄普通的长剑,在院子里修炼混元玄清剑诀。 昨日刚晋级筑基期,境界还不稳固,尚不能放出玄光剑气,林子宁也不过是将混元玄清剑诀的招式熟练几分。 混元玄清剑诀讲究的就是人剑合一,人剑合一最高的境界就是无我无剑更无招式,举手投足间,就可以在百十里外杀人于无形之中。这是取手中无剑,心中无我;代天行道,秉意而行的剑道之意。 而实现人剑合一的第一步,就是将真气注入宝剑,以真气催动宝剑,而不是仅仅依靠肉体的力量挥舞宝剑。 之后则是隔空御剑,志怪小说中写到的某某仙人或是某某剑仙御剑飞行,即是常见的隔空御剑的形式。 耍了一下午,林子宁感觉酣畅淋漓,等收功立定长吸一口气后,就觉得自己对剑道的体悟又深刻了几分,看来修为高了,对法术的理解应用也会提升不少。 收拾洗漱好后,林子宁便对照百纳隐形袋的祭炼方法,将水麻布放入药水中浸泡,过了两个时辰,林子宁隔空将水麻布从药水中摄取出来,心中默念百纳隐形袋的祭炼歌诀,然后按照歌诀逐步祭炼百纳隐形袋。 这是林子宁第一次祭炼器物,虽然祭炼的东西并不复杂,但因为技法生疏,他心里还是颇为紧张的。随着祭炼的深入,百纳隐形袋逐步成形,林子宁额头上也冒出密密麻麻的细汗。 突然,原本留着的一个口袋竟然自动闭合在一起,紧接着这个像枕头一样的布袋竟长出一条细细长长的毛绒尾巴。 对,就是尾巴,林子宁找不到更好的形容词,直觉告诉他,这像是狸猫或者虎豹的尾巴。 继而,这圆鼓鼓的,长着狸猫尾巴的枕头一样的袋子又长出四条短肥的小腿,也是毛茸茸的。紧接着,一道凹陷的细痕将枕头分成一大一小两团,小的那一团竟然真的长出两只尖尖的,一抖一抖的猫耳。 这哪里是祭炼储物袋,这不是在祭炼狸猫枕头吗?尾巴还挺长的。 第一卷 漂泊江湖 第四十五章 是谁在窥探? 看着眼前毛茸茸的狸猫,林子宁一时间忘了停下祭炼的手法,等到他回过神来,一只活灵活现的狸猫正悬在半空中,轻轻地甩动它细长妖娆的尾巴。 林子宁一看,忍不住说道:“莫不是将把储物袋变成狸猫之类的东西就是百纳隐形吧?” 似乎是在回应林子宁的问题,这只圆头圆脑圆肚皮、耳尖眼大尾巴长的狸猫竟然还“喵喵”地叫了两声,随即这只狸猫凌空迈着小短步走到林子宁身边,跳上他的肩膀,用它大大的脑袋不停地蹭着林子宁的脸颊。 林子宁的脸颊被细软的绒毛扫过,舒服的不行,心想,若是祭炼错了,把百纳隐形袋变成这只狸猫倒也不错。于是就要伸手就抓这只狸猫,可是等他伸手过去时,那只狸猫竟跳到后背山,继而与衣服连为一体,化作一张图片附在衣服上。 想不到竟还有这种变化,感受到狸猫的消失,林子宁立刻将衣服脱下,平铺在桌子上,仔细看着栩栩如生的狸猫图案。 这狸猫虽然化作图案,但仍是气韵流动,眼珠子竟还能转动。林子宁轻轻抚摸狸猫图案,依旧能感受到手里传来毛茸茸的感觉。 林子宁再往里一伸手,就发现自己的手竟然伸进了狸猫图案之内,林子宁赶紧低下头,看桌子底下是否能看到自己的手指,却什么也没看到,这里面另有乾坤! 为了一探究竟,林子宁找来一根木棍,等放进狸猫图案后,这根木棍并没有从桌子下掉出来,林子宁又拿起衣服,也未见衣服里有东西掉出来,这狸猫竟还真是储物袋。 林子宁又心中意念一动,那根棍子又从狸猫图案之中蹿了出来,落到自己手上。 原来这百纳隐形袋竟然是这样的隐形法,不过若是别人看到自己衣服后面画着一只狸猫也是不美,反倒更引起别人的注意,若是把它移到中衣上面去倒是不错。 林子宁正要催动意念,将狸猫图案移动到中衣之上,又想到这储物袋并未专凭意念操控的法器,若是这样怎么会有某人夺了别人储物袋的说法,也不会有师父祭炼了一个储物袋赠与徒弟的事情。 想到这一节,林子宁才回忆起,之前白一先生曾告诉他,若不是他身体虚弱不能给法器祭炼禁制,白一先生本想给他几件法器的。他也曾在书中看到,修道之人凡是得了法器,不管是自己祭炼的,还是他人赠与的,或者是从别人手里抢来的,都必须在上面祭炼自己的禁制。 遇到物有原主的,还得先把法器上的禁制抹去,然后再祭炼自己的禁制,而法器禁止越多,法器的威力也越大。遇到禁止高的法器,甚至是法宝,你就是杀人夺宝也做不到,顶多只能是暂时借用别人的法器或法宝。 林子宁已然掌握了一百零八个符篆种子,便翻《开百宝祭炼歌诀》这部书,在书本的后面附录了三十六天罡禁制和七十二地煞禁制的祭炼方法。天罡禁制祭炼稍微难一些,但一层天罡禁制的威力远远高于两层地煞禁制,林子宁自然是迎难而上,选择天罡禁制。 于是林子宁伸手往衣服上凌空一抓,那个狸猫图案就从衣服上挣脱开来,化作毛茸茸的狸猫被林子宁揪住了脖子。随后林子宁盘腿坐在床上,心中默念刚刚默记下来的三十六天罡禁制祭炼口诀,开始祭炼百纳隐形袋的第一道禁制。 祭炼百纳隐形袋时,是将符篆一一祭炼在每一根丝线上,而后让整个储物袋具有储物隐形的功用。这次祭炼天罡禁制又不一样,乃是将符篆祭炼在整个百纳隐形袋上,每祭炼好一层禁制,就会在百纳隐形袋上一城一圈银白色的线条,等到三十六道天罡禁制祭炼完成,又会合成一道金色线圈。 银白色的线条是后天禁制,三十六道后天禁制合而为一形成的这一道金色线圈则是先天禁制。任何法器之上有了一道先天禁制就可由法器晋升为法宝了。而地煞级数的禁制则是青色线圈,七十二道地煞禁制祭炼圆满后亦会合成一道金色线圈,成为先天禁制。 不过一来越往后祭炼禁制,耗费的法力和时间越长,若不是本名的法器法宝,一般少有人会把法器祭炼到禁止大圆满的。二来法器的材质若是一般,也承担不了那么多道禁制,禁制越高,对法器的质地要求也越高。 林子宁祭炼了不到一个时辰,就感觉体内的真气消耗殆尽,但此时根本不允许他终止,否则非但是前功尽弃,更会毁了自己千辛万苦才祭炼出来的法器。 不得已,林子宁一边催动水晶珠与丹田气海,另一边则将祭炼的速度提升,终于在自己真气耗尽之前将百纳隐形袋的第一层禁制祭炼上去。 此时林子宁虽然已经疲惫不堪,但仍不敢倒床就睡,他不敢借助水晶珠摄取斗湖之内的灵气,怕一时控制不好,引来灵气混乱。只好自己盘腿入定,依照太乙先天功的心法,慢慢地吸收灵气。 得益于之前催逼体内的真气,在耗尽真气之后,林子宁就发现自己依照心法吸收灵气的速度快了不少,丹田之内滋生的白色真气也壮大了不少,等他元气恢复大半,才将水晶珠悬在丹田之前。 借助水晶珠摄取灵气后,林子宁丹田之内一青一白两道真气交缠旋绕,没多久就将体内的真气复原。 就在这时,林子宁突然觉察到有什么东西进了自己的院子。 林子宁自从进了斗湖之后,就知道自己法力低微,若是有修为高的水族想要窥探自己的阴隐私,自己根本没有办法瞒得住。故而林子宁一是尽量处事正大光明,故意将自己的行动摆在明面上,二是多重防卫,林子宁在书库中亦是学了几招警戒的法术,在自己院子里房间里都布置了几个小阵法。 若不是林子宁道行没有到,他都可以在屋子里摆出几个结界,阻隔外人进入和外界神识的窥探。 此刻林子宁之所以觉察到院子里有动静,就是自己布置的一个小阵法被催动,向自己示警,林子宁身子一动,立刻将蜷成一团的狸猫摄起,那只狸猫就化作图案附在林子宁右手胳膊上。 接着林子宁又窜动门口,透过门缝向院子里看去,只见院门往里三五步的地方有一张五寸长短的人形纸片立在那里被微风吹动。 这是窥探林子宁之人发现了林子宁设置了阵法之后,将这纸人舍弃了。 林子宁推门出去,走到院门口将这纸人捡起来一看,正面竟是自己的模样,而背面则是符篆。正在林子宁想要细看的时候,这纸人竟然歘的一下自燃起来。 回到屋里,林子宁在心中默默寻思,到底是何人用这种方法来窥探自己。想来想去,也就是二三人会这样做,而这三人中,最有嫌疑最有可能的怕就是他们父子了。 鼍元刚看着父亲鼍奎一脸惊讶的样子问道:“父亲,出问题了吗?” “想不到林子宁如此警惕,他怕是我们计划中最大的阻力。”鼍奎说道,“林子宁在他院子里设置了警戒阵法,符兵一进院门就触发了阵法。”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鼍元刚问道。 鼍奎看着稍显稚嫩的儿子,说道:“你祖父当年迫于形势,才将斗湖君之位让与钩渊,这三千年来,他明里暗里都对我们的势力进行打压。我正当壮年,却被他逼得早早退隐,要不是顾忌鼍龙一族在水族中颇有人望,钩渊怕是早就要对付我们了。” “如今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个人族小子,一上任,就点出我们的隐秘,你说,他有没有告诉钩渊?” 鼍奎的问题很关键,若是让斗湖水族知道自己在前两次海水倒灌时故意隐瞒了水壁的秘密,坐视一众水族被海灾荼毒,鼍龙一族的人望怕是顷刻间就要烟消云散。 鼍元刚说道:“应该没有吧,若是他已经告诉钩渊,现在还会如此平静吗?或者说,即便钩渊知道了又能怎样?我不信钩渊不会怀疑我们知道斗福宫的藏有隐秘,不然他就不会用一个外人来处理这件事了。” 鼍奎道:“你说的有理,早知道这人如此厉害,当初就不该让你去参与这件事。如今你已然入局,在林子宁身边时务必小心谨慎,不要让他知道我们的底细。” “那这海水倒灌一事,我们该如何办?”鼍元刚又问道。 “我们暂时作壁上观就好,林子宁安排你做什么事,你就老老实实地去做,不要做个三四分惹人说话,也不要做个十分不给自己留后路,做个六七分也就可以了。我们还不知道钩渊和林子宁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不必轻举妄动。” 听了父亲的话,鼍元刚点头称是,告退出去了。 等鼍元刚出去了,鼍奎有些颓然,坐在椅子上陷入沉思。 其实他早就知道,自己根本敌不过钩渊,便是再来十次海潮,又能怎样?实力摆在这里,钩渊的血脉不弱于鼍奎,并且人家的修为早就到了元神境界,这些小动作怎么能伤他分毫? 树挪死,人挪活。 或许...... 第一卷 漂泊江湖 第四十六章 搜寻机关 暴雨下了整整一日一夜,在今天辰时在彻底停歇。 暴雨的影响还是挺大的,蛟龙王之前还担心水族损伤惨重,今年可能凑不齐布阵施雨的人马,却没想到突然来了这么大的暴雨。他询问足智多谋的鳖丞相,可是自己的子房也说,参透不了天机。 蛟龙王来楚江的时间不长,根本没有见过千年之前海水倒灌那可怖的情景,想来想去,唯有前往斗湖,询问斗湖君钩渊。 虾太尉心思灵活,鳖丞相要留守龙宫,蛟龙王便带着虾太尉驾云前往斗湖。 另外蛟龙王之父亦是东海龙宫一族,这次龙宫三太子敖丙八千年大寿,他虽然没有资格上殿祝寿,但是心意却不能不到。今日斗湖君钩渊启程赴东海祝寿,蛟龙王则将寿礼托付给钩渊,请他代为祝寿。 人情是张网,把每个人都网在里面。 或许敖丙记不住给他拜寿送寿礼的人,但是该来的没来,该送的没送,他一定不会忘记。 等蛟龙王和虾太尉到斗湖时,钩渊正在等他。 二人寒暄礼毕,蛟龙王先是命虾太尉将寿礼交给钱水燮,接着便说明来意,询问钩渊是否知道暴雨的缘由。 钩渊自然知道暴雨的缘由是什么,但是他却不好告诉蛟龙王,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猜测,钩渊便将这个话题搪塞过去了。 就在这时,蛟龙王看到门外走来一个有些眼熟的青年男子,仔细一看,脸上立刻露出惊讶的神色,嘴里磕磕巴巴道:“这,这,你,我......” 蛟龙王的表现,让钩渊和林子宁都很惊讶,钩渊问道:“蛟王,你可认知王检阅使吗?” 蛟龙王只能说见过林子宁一面,若不是时间离得近,那次的事件又惊天动地,让他印象深刻,哪里还会记得只有一面之缘的少年,更何谈认识? 蛟龙王啊啊了两声,说道:“不认识不认识,只是奇怪斗湖中如何会有一个人族。” 蛟龙王虽然只有成罡境界的修为,但是他是蛟龙一族,自然一眼就看出林子宁乃是人族。 钩渊笑道:“此事说来话长,日后若是有机会倒可以好好说一说,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蛟王,这位王乐成,现任斗湖检阅使,目前负责审查斗湖内外账目。乐成,这位是楚江镇海县栾平县流域的河神,蛟龙王。” 林子宁一听钩渊的介绍,赶紧上前行礼,心里却是一惊,那日自己在楚江中冲穴,引来那么大的阵仗,也不知道有没有惊动这个蛟龙王。 没一会儿,五禽散人亦是进了斗福宫大门,来到大殿,钩渊自然又给五禽散人和蛟龙王做了介绍。 接着鲶十七、蚌天成父子、鼍奎父子等人都到了。人员到齐了,钱水燮这个斗福宫主事立刻向钩渊请示,是否启程动身。 一切准备就绪,钩渊自然不会多做耽搁,他还要把舞台让出来,只有他走了唱戏的人才会粉墨登场。 打开水门,众人将跟随钩渊出了斗湖,今日天气甚好,晴日当空,万里无云。 众人悬停在在湖面之上,纷纷向钩渊行礼,随即,钩渊踏上云车,带着一干水族向东方驾云而去,逐渐消失在天际。 钩渊一走,蛟龙王虽然心中有不少疑虑,却也没什么理由再待在斗湖,他向诸人拱手道别后,就带着虾太尉与手下兵丁往北方飞去。 林子宁其实是很享受从林间吹来的凉风,但是眼下却不是他一味享受的时候,他请鲶十七和五禽散人先行,自己跟在二人后面下了水门的石阶。 林子宁的战场已经铺开,轮到他担纲主角,让戏唱下去了。 回到书库后,林子宁领着一众兵丁,立刻赶赴斗福宫。 而玉面夫人也在那边等候多时了,她不知道林子宁为何不去搜查府库和秘库,却要去留有鼍龙图案的地方搜查。 但这既然是钩渊安排的,自己又能趁机和这白白嫩嫩的人族青年多亲近亲近,也是一件妙事。 看到林子宁一路走来英姿飒爽,玉面夫人双腿竟有些发软,只得将身子倚在后院正厅大堂的椅子上,一手扶着桌面,一手捏着手绢,柔柔弱弱水眼盈盈地盯着林子宁看。 不只是林子宁,就连鼍元刚和蚌云风都觉得玉面夫人的样子有些太过......太过柔媚。蚌云风看着自家姐姐这副模样,脸上更是讪讪。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蚌云风自然清楚,姐姐这副模样非是因为自己和鼍元刚,鼍元刚也有八百多岁了,自家姐姐未进斗福宫之前,不说时常见面,却也是司空见惯了吧,怎么会在此刻就看得入了迷? 蚌云风跟在林子宁后面,看着林子宁修长匀称的身材,心里却暗自担忧,这小子可别得意忘形没了分寸,给自己家里惹来祸端。 再看看玉面夫人,自家姐姐也不知道避讳一二,掩饰一下,当着众人的面这么明目张胆的,这是觉得活得太滋润,要搞出什么事情来吗? 与蚌云风一样,林子宁也觉得玉面夫人的眼神太过炙热,水汪汪的眼睛里在不停地放着电,林子宁很奇怪,钩渊才刚出门,这玉面夫人就想给他找个连襟么? 可自己一没这胆子二没这心思,自己的战场怎么又凭白多了一处?而且,在这个战场,自己还是以猎物的身份出现,刚出场就陷入被动。 这种事情即便不是自己主动,甚至自己还要拒绝,但是,钩渊再是胸襟广大,也不至于会接受这样一个兄弟吧? 再一细想,那日书库阵法落成时,林子宁就觉得有人盯着自己,回想当日众人的位置,看来那人就是眼前的玉面夫人。 林子宁避开玉面夫人炽热的眼神,微微向下看,硬着头皮走到大堂之上向玉面夫人行礼道:“见过玉面夫人,乐成带领检阅使衙门前来检查内院,打扰夫人了。” 玉面夫人双眼就没离开过林子宁,看到林子宁还有些害羞,忍不住噗嗤一笑,这一笑端的是笑靥生花,若是林子宁看到,必然脱口就来一句“人面桃花相映红”。 鼍元刚是天生练武的料子,本来就对男女之事不甚敏感,心里又担忧林子宁会把那处机关找到,故而进入后院以来,一直低头沉思,有些走神,并未看出什么端倪。 但是他这是要是在看不出什么东西来,就对不起自己的鼍龙血脉了,龙性本淫,喜好杂交,鼍元刚再是后知后觉,也看出这场面有些不对劲来。 不过鼍元刚倒不确定玉面夫人和林子宁有一腿,只是觉得这玉面夫人好不庄重,见了新鲜的男人就要发泄骚/浪。 玉面夫人一看就是情场老手,最是善于调情控场的,看到林子宁有些招架不住,又是当着众人的面,便收敛了妩媚的神态,清咳一声,说道:“昨日君候已经跟我说了,我已经吩咐下去了,你们现在就去搜查吧。小心仔细些,莫要损坏了东西,更不可冲撞了女眷。” 林子宁回道:“那是自然,我已然叮嘱手下兵丁安守本分,必不至出了差错。况且我与二位将军会全程跟着,还请夫人莫要担心。” 玉面夫人歉然一笑道:“哦,那倒是我小人之心了,那就开始吧。” 不知怎么地,林子宁始终觉得,钩渊坐的鼍龙宝座最有可能是控制水壁机关的按钮,不过,他倒不急于马上就去检查鼍龙宝座,而是根据玉面夫人提前排查的路线,先从后院查起。 众人先到翠锦堂,这里是钩渊的住处,在翠锦堂书房的的一座书柜上雕着一个鼍龙图案,玉面夫人领着林子宁等人来到书柜前,林子宁径直走向那个图案,手掌轻轻地抚摸着图案,却没有丝毫的反应。 林子宁自然知道这是不会有反应的,接着他又让蚌云风去抚摸图案,仍然没有反应。等蚌云风的手从图案上拿开,他就明白林子宁的意图了,林子宁的目的就是让鼍元刚去抚摸鼍龙,领林子宁和他不过是铺垫而已。 在林子宁的要求下,鼍元刚也将手放到图案上去。 鼍元刚原本还暗自忐忑不安,怕自己的手放上去会有什么反应,但等他将手放到鼍龙图案时,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林子宁还好,蚌云风却是面露失望。 说起来,蚌云风都不知道今天为过来检查斗福宫的鼍龙图案与雕塑用意何在,但是在不自觉地进入这种状态后,本能地就想看到鼍元刚在触碰鼍龙图案后有所反映。 人的本性便是如此,虽然蚌云风乃是妖族,但是凡是妖族开了灵识之后,心思和人族并无不同。 玉面夫人看到林子宁等人原来是这样子检查,便觉得这事有点儿戏,之前不知道有多少人多少次触碰这个鼍龙图案,若是有什么特殊之处,应该早就发现了,何需等到今日? 不过,玉面夫人虽然觉得他们这样做有些儿戏,倒也没有说什么,反到觉得林子宁幼稚的有些可爱,看向林子宁的眼神竟多了几分宠溺。 第一卷 漂泊江湖 第四十七章 扑朔迷离 接下来的检查中,林子宁并没有再让人去触摸鼍龙图案或雕塑,而是让众人仔细搜寻出现鼍龙标志的器物,检查是否有暗格和机关。 从翠锦堂开始,到宁秀宫,这一天林子宁一共搜了八处院落,一十九处鼍龙标志,都没有什么结果。 斗福宫占地二百多亩,昨天钩渊给玉面夫人说这件事之后,内院只是先将这八处有人住的院落整理出来,这八处院落只占斗福宫的四分之一,后面还有不少院落要去检查。 蚌云风虽然不知道林子宁要找什么东西,但是在斗福宫内院转来转去,东摸摸西碰碰,忙活了大半天也不见有什么结果,也觉得有些垂头丧气。 关键是,他看着林子宁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都不知道今天是没有成果,还是说林子宁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比起寻找水壁的操控机关,林子宁对自己离开斗湖的准备更为上心。 查完这八处院落,林子宁就对玉面夫人说了,明后两天,他都不会来查,可以让后院的女眷好好整理收拾,最好在两天之内,把剩余的院落都收拾出来,两天之后,他会再来检查。 回到书库后,林子宁立刻命令鼍元刚和蚌云风将兵丁带到营房中,这两日内,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出军营。 蚌云风听了这指令后,弱弱地问道:“我和鼍元刚也不能出营么?” 林子宁冷冷地看着蚌云风,问道:“我说的是‘任何人’,没听清楚吗?” 蚌云风被林子宁今天的举动弄得颇有些不知所措,这是被他这么一盯一问,心里就虚了,点头唯唯道:“听,听清楚了。” 接着,林子宁便让二人不用回家,立刻率领兵丁回营。等二人离开,林子宁有单独叫来鲤二九。 鲤二九见林子宁单独叫他,十分激动,一见面就问检阅使有什么吩咐,他一定不打折扣完成任务。 林子宁看他士气可用,便对他说道:“明后两天,你都不用来这上值了。” 鲤二九闻言大为惊骇,哆哆嗦嗦问道:“检阅使,是小的哪里做得不对,你说出来,俺一定改。” 林子宁呵呵一笑道:“你莫要惊慌,先听我说。你这两天不用来书库上值,乃是因为我有更重要的人物交于你办,不知道你能不能办好?” 鲤二九闻言大喜,立刻表决心道:“检阅使但有安排,俺鲤二九就是当牛做马也要把事情做好,检阅使你就直接吩咐吧。” 林子宁道:“这件事也很简单,只不过这件事只能你知我知,决不能告诉其他人,你能不能办到?” 鲤二九想不到林子宁竟会把如此重要紧密的人物交给他去办,立刻昂首挺胸说道:“就是把我打死了,我也绝不会告诉别人。” 林子宁听了有些感慨,招手示意他走过来,附在他耳朵边悄声说了自己的计划。 林子宁让鲤二九做的事情很简单,就是利用这两天休假的时间,在斗湖四处闲逛,越是人群集中的地方越要去,去了之后,就把自己教给他的话说几遍,说的声音越大越好,听到的人越多越好。 说起来,林子宁本不想用这个办法,不过昨天的夜里有人用纸人来窥探他的隐私,着实让他有些生气,他必须采取行动反制。 对修为不高的林子宁来说,有钩渊在的斗湖和没有钩渊在的斗湖时截然不同的。林子宁安排好后续行动后,立刻赶赴水华宫,他需要获得鲶十七的支持。 见到鲶十七,林子宁仍然很是谦卑,并无丝毫的自得之意。行礼之后,林子宁便让鲶十七屏退左右。 林子宁的举动让乃鲶十七有些好奇,他还以为林子宁已经找到斗湖水壁第三处隐患,也就是能够真正控制水壁的机关枢纽。 却不想在病退众人后,林子宁从怀里掏出两颗东海夜明珠,说道:“还没有感谢鲶将军的关照,今日乐成是特地过来向鲶将军表达谢意的,这两棵东海夜明珠还希望鲶将军能够不嫌弃。” 鲶十七那日在去秘库中拿那三颗东海夜明珠时就十分垂涎,本以为林子宁得了钩渊的重视,不会再那东西来孝敬自己,却不想这个人如此懂事。 不过即便东西送了过来,鲶十七还是要推辞一番:“乐成这是做什么,这是君候看重你信任你,才赏赐给你的,你送与我不是坏了君候的好意吗?” 林子宁将两颗夜明珠放到鲶十七椅子边的茶几上,那两个珠子圆滚滚的,一放到茶几上就往边上溜,鲶十七害怕他们掉到地上摔碎了,连忙两只手各抓住一颗珠子。 林子宁看到鲶十七这样,心里暗笑,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 鲶十七手里握住东海夜明珠,也不再假惺惺的推辞,只是说道:“乐成是个实诚人,心里还念着我的一点情意,不管到哪儿,都会有一番成就的。” 林子宁回道:“还要多亏了鲶将军的栽培。” 鲶十七知道,林子宁来这里找他必然不仅仅是送两颗夜明珠,便问道:“乐成,检阅使衙门的事情还顺利吗?” 林子宁心道这两颗夜明珠还真没送错,说道:“好叫将军知晓,查账的事情正在有序进行,再过四日便要去内库核验库存了。水壁机关的事情,我亦有了头绪。” 鲶十七一听,觉得这进展还是很不错,便说道:“你这进展倒是蛮顺利,不知道可有什么要我出面的。” 林子宁道:“便是有两件事情得让将军知道。一是,昨日有人施展纸人符咒之术,意欲刺探我的虚实,怕是别有用心之人正在暗中谋划什么。二是我明日想去秘库查验一番,看看那里有没有什么线索。” 之纸人符咒之术并非是秘术,斗湖书库就有记载这些法术的书籍,光凭着这点信息倒不好去抓人,但是这也说明了暗中之人着急了。就怕他不动手,既然动手了就一定会有破绽出来。 想不到这林子宁还真是一个福将,刚上任就引出东西来。至于林子宁想去看秘库,鲶十七也不觉得奇怪,既然钩渊许诺了事成之后让林子宁挑几件宝物功法,若是不先去看一看,心里怎么踏实呢? 鲶十七才不会相信,林子宁是要去秘库找什么线索。 思虑一番,鲶十七问道:“那你可知是谁施展纸人符咒之术?” 林子宁回道:“心中略有思考,不过没什么根据,就不说出来乱了将军的思绪。”接着林子宁又把自己今日的行动和后续安排说了。 鲶十七听了,眼睛一亮,看着林子宁道:“乐成你是有大才的,他日成就不可限量,斗湖太小,装不了你这尊真神。你的安排甚好,我明日就陪你去开启秘库。”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林子宁便和鲶十七一同前往斗福宫秘库。 秘库的钥匙一分为二,一半有钱水燮持有,另一半在钩渊手里,这次钩渊离开斗湖前,特地把他的那一半存放在鲶十七这里。 二人到了斗福宫,鲶十七叫来钱水燮,走进翠锦堂内的一座假山前。 钱水燮扭动假山上凸出的一块三寸见方的石块,就有一堵石墙向外推开,露出一扇青铜大门。 钱水燮和鲶十七二人向前,立在青铜门前,各自拿出钥匙插进的孔里,一个往左转动、一个往右转动,只听吱吱吱的几声,青铜大门从中间分开缓缓向里转动。 放眼看去,青铜大门之后是一条斜向下延伸的隧道,鲶十七一马当先,紧接着钱水燮让林子宁先行,自己落在最后。 三人进了隧道之后,钱水燮就转动隧道右侧石格里那个蛇形雕像。随即青铜大门缓缓合上,隧道之内也突然亮起银白色的亮光。 往下走到隧道尽头,则分出两条路,鲶十七一边指路一边说道:“左侧存放的是宝物器皿,右侧存放的是书册图画秘籍,乐成,你想先看那一边?” 林子宁道:“那就先左后右吧。” 进了左侧存放宝物器皿的库房,林子宁就被入眼的丹炉吸引了注意,这个丹炉三足两耳,直径两丈有余,身高三丈左右,通体为银白色,一看就不是凡物。 不过林子宁并未多看这丹炉几眼,一扫而过之后,林子宁又看向地上柜上的各种宝物,钱水燮还特地掀开了几个装有珠宝的箱子给林子宁看,但他都没有表现出特别的兴趣。 看了一圈,林子宁问道:“这件秘库是君候下令建造的吗?” 鲶十七看了一眼林子宁道:“正是君候下令建造的,这里的宝物和右侧图册书籍大部分都是君候多方搜集得来了,只有小部分是别人送的。” 左右两侧库房除了隧道尽头的相连之外,在靠近秘库上方大门的底下还开了一个过道相连。三人从隧道尽头往左侧拐进储藏器物的库房,走到这侧库房里面后,又向左拐进入右侧库房。 右侧库房跟斗湖书库布置相似,都摆了存放许多书籍的书柜。不同的是,斗湖书库墙上没有挂画作,而这里却挂了不少。 林子宁对墙上的画作不感兴趣,正在那里随意的翻检这书籍,就被一个雕着鼍龙图案的书柜所吸引,在这书柜第三层还放着折叠起来的绢布。 鲶十七顺着林子宁讶异的神色一看,鼍龙雕像猛然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第一卷 漂泊江湖 第四十八章 真禽血脉 此处为何会有这鼍龙图像?! 鲶十七本以为林子宁是假借检查的名义来挑选自己中意的宝物道诀,却不想这里还真有一个鼍龙图像。 他双眼直瞪,接着带着探询的眼神看向钱水燮。 钱水燮知道鲶十七这是在问他为何会这样,脱口就解释道:“鲶将军,你忘了吗,这是原先放在大殿侧后方的书柜,建造这个秘库时,君候让搬过来的。” 钱水燮的解释,让林子宁听了若有所思,不过,他并没有多说什么,点了点头,将那块叠起来的绢布从书柜上取下来,摊在上手一看,绢布正上方从右往左写着“无相般若经”。 林子宁正要细看经文,就觉得双眼眩晕,识海昏沉,堪堪扶住书柜才没有倒地。 看到林子宁身躯有些摇晃,鲶十七连忙扶住他的胳膊问道:“乐成可是身体不适?” 林子宁闭眼眯了一会,恢复了神志,再看这《无相般若经》时,却没了刚才的眩晕之感,这才解释道:“没事,刚才气血突然有些阻碍,可能是这几天练功过勤,现在没事了。” 鲶十七道:“勤于练功自然是好事,可也要劳逸结合。”见林子宁手里拿着的是《无相般若经》,鲶十七有些好奇,又问道:“怎么,乐成对佛经还有研究吗?” “呵呵,没什么,只是觉得有些好奇君候的秘库中为何为有这样一部从未听过的经书。” 鲶十七并不清楚这经书的来历,问了钱水燮,他也不清楚,翻开秘库账本时,在杂项一类中找到《无相般若经》的条文,也只有“开皇一百零八年入库,不传佛经”十三个字,既没有来历,也没有说明,与普通杂项的库存没什么不同。 这“不传佛经”说的是在外界几无流传,也许钩渊当时觉得稀奇,便把它收藏了。 接着,林子宁又翻看了不少书籍,终于在靠墙角的书架上找到了自己想找的那部书《五禽真法》。 林子宁心思缜密,他虽然在通读五禽散人给他的整部《五禽真法》后,并未发现什么破绽,但他这是自己境界没到,看不出五禽散人的手脚。 林子宁细细翻看之后,确认和自己手里的《五禽真法》并无不同,才将这部秘籍放回原处。 等出了秘库,林子宁与鲶十七又回到水华宫,林子宁说了明日想要仔细检查鼍龙宝座的想法,算是提前通知了鲶十七。 离开水华宫,林子宁去了几处水族聚集之地,就看到许多人都在议论昨日检阅使衙门在检查了斗福宫后,发现了有人在斗福宫暗设机关,而嫌犯就在检阅使衙门里的兵丁里,为了在今明两天找出证据,就把这些兵丁关在军营,任何人不得出入。 见到自己编造的流言真的成了流言,林子宁心中一喜,直接回到住处,等候有人上门。 林子宁回到住处不过半个时辰,就有一个意料之外,情理之的人来见他。 看到一脸笑意的五禽散人,林子宁直接问道:“前辈这是着急了吗?” 想不到林子宁如此直接,五禽散人也不含糊,说道:“听说你今日进了秘库,我只是来问问,你可曾看到《噬血大法》?” 林子宁回道:“我今日去就是为了查看是否有这本书,书我已经看到了,只不过今日不方便复刻,等过几日,我找个机会复刻下来,交给前辈。” 说完林子宁又朝五禽散人要了两枚玉片,五禽散人以为林子宁是要再多复刻基本秘籍,却不想来找你说自己只是要在书库内复刻一些书籍,等日后离开斗湖也可以阅读。 五禽散人倒也爽快,二话不说就给了林子宁两枚空白的玉片,还说,只要林子宁能把《噬血大法》复刻下来,这些都是小事情。 五禽散人走后,林子宁关门闭户,躲在屋内,开始修炼五禽真法。这非是林子宁心中有贪恋,而是林子宁想要多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五禽真法的第一步名为真禽入照。 世间禽鸟的种类不下万数,但是真禽却是少之又少。 什么是真禽? 只有在天地初生时降生的神鸟,与其一代血脉变异的神鸟才算得上是真禽。 传说此界初开的上古时期,天生神鸟金乌、凤凰与大鹏等,此即为第一代真禽。后来,凤凰生青鸾与孔雀,大鹏生紫云鹰与白鹤,此即为第二代真禽。 那么真禽入照是什么意思,又该如何修炼呢? 噬血大法上承天魔大法,天魔大法的源头则是魔族祭祀修炼的法门,而五禽真法的源头则是妖族修炼的法门。 上古时期,天地为魔妖二族统治,二者的修炼法门殊途同归,都重视始祖血脉的唤醒。 故而这真禽入照就是唤醒体内远古真禽的血脉,为何如此说,因为人族身上都有魔族与妖族的血脉遗存,只是到了今日,血脉已经很稀薄了。 林子宁依照五禽真法的修炼法门,取出一张空白的黄色符纸,接着用针刺破左手食指,待放满了一酒杯血后,就以指为笔,在符纸上勾画符文,随后点燃符纸放在茶碗中,等符纸烧成灰烬,再往里面导入半茶碗水,手指稍稍搅拌,就将这碗符水一饮而尽。 接着林子宁摆出金鸡独立的姿势,双手向两侧平伸,口中默念五禽真法口诀,在脑海中幻想五种真禽的模样。 紫云鹰、孔雀、白鹤、大鹏、青鸾依次闪现,或掠空急飞、或展翅逡巡、或静立无声、或翱翔天际、或晴空清唳。五种真禽中,林子宁只见过孔雀与白鹤,紫云鹰既不曾见过,也不曾听过,倒是大鹏和青鸾听过大名,见过画像,算是有些印象。 林子宁便靠着五禽真法的口诀描述,并借助记忆和想象,不断在识海中构造五种真禽的模样,模样时有变化,姿态亦是时有变化。 在不断变化中,大鹏鸟的形象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庞大,慢慢地越变越大的大鹏鸟先是吞食了孔雀,接着是紫云鹰和白鹤,最终连青鸾也被它吞食。 在吞食了其余四种真禽幻像之后,大鹏鸟越发变得清晰,林子宁甚至可以看清大鹏鸟眼珠子旁边的细小绒毛。 而就在林子宁想要再看得仔细一些时,大鹏鸟的双眼突然居高临下和林子宁对视。四目相对之后,林子宁感觉这大鹏鸟似乎也要将自己吞食,于是,他立刻转身飞奔,使尽全身力气跳跃飞腾。 林子宁奋力飞奔,在全身真气被催动到极致之后,突然身子一轻,双手化作鸟翼,双足化作利爪,振翅一飞,便飞出几十里开外。 林子宁和大鹏鸟一前一后,一逃一追,飞的是筋疲力尽,杀的是难解难分。 猛然间,林子宁下了狠心,先飞向左侧,躲进一片白云之中,等那只大鹏鸟错身飞过去之后,林子宁才从白云中飞出来,跟在大鹏鸟之后。 没等多久便追上了大鹏鸟,林子宁不愿意再与它缠斗,便想起大鹏鸟之前吞食四种真禽的样子,张开大嘴也要吞食大鹏鸟。 林子宁本来与大鹏鸟的大小相似、力量相似,只不过大鹏鸟先发制人,才逼得林子宁四处逃窜,这时林子宁反应过来,嘴一张开,他的身躯就不断放大,接着扇动翅膀,向前一吞,就把大鹏鸟吞进肚子里,而他就变成了一直傲视天地翱翔云间的大鹏鸟。 在这刹那间,林子宁恢复神识,睁眼一看,自己身上褐色羽毛正慢慢褪去,林子宁知道,他这是觉醒了大鹏鸟的血脉。 放下悬着的左腿,林子宁推开房门,想到院子里走动走动,就看到一个和鼍元刚有七八分像的中年男子正推开院门走进院子。 那人看到林子宁立刻拱手道:“在下鼍奎,见过王检阅使。” 林子宁料定今明两日内,鼍奎必然上门来找自己,此时见到正主,没有丝毫惊讶。 林子宁没有下人,将鼍奎领进屋内正堂后,就自己去沏了一壶茶,给自己和鼍奎各倒了一杯茶后,林子宁说道:“不知鼍先生莅临寒舍,可是有什么指教?” 鼍奎性格刚烈,加之钩渊不在斗湖,林子宁修为又低,故而他便看门见山道:“王检阅使可是将我儿关押在军营之中?” 林子宁将茶盖虚掩,正看着热气从杯口升腾而起,听到鼍奎的话,面露讶异之色,问道:“鼍先生何出此言?我为何要抓令公子呢?” “自然是因为检阅使听信了不知哪里传出的话,以为我儿做了坏事。” “鼍先生的意思,我不大明白。这两日与鼍将军相处甚欢,我对他甚是看好,之所以昨日令鼍将军与蚌将军率领检阅使百余兵丁入住军营,不得与外界联系,乃是因为昨日众人检查了斗福宫,见了许多机密,不好让外人知道。绝不是将哪个人关在军营,鼍先生一定是听了谣言。” 林子宁不提谣言还好,一提这话,鼍奎便气愤不已,带着怒气道:“明人不说暗话,检阅使想要什么只管说,只要能将小儿放了,什么都好说,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 林子宁道:“我再说一遍,我并非是将鼍将军关押,鼍先生一定是误会了。不过,我到真想请先生帮个忙,不知道先生可否愿意?” 鼍奎听着林子宁先是说没有关押鼍元刚,接着又说要自己帮忙,话里话外的意思可是清楚得很。便说道:“你说来,是要力所能及,便可应了你。” 林子宁道:“我只想问几个问题,还请先生如实回答。” “你说。”鼍奎很干脆道。 “能够完全控制斗湖水壁的机关,是不是在斗福宫?” 鼍奎一听这问题,本想说自己不知道,但看到林子宁眉头紧锁紧盯着自己,却没有丝毫的期待之意,就知道这只不过是他在试探自己,便回道:“是。” “这机关枢纽,与鼍龙画像有关,且在大殿之内,是与不是?” 林子宁话一说完,鼍奎就露出满脸惊恐的神色,问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林子宁骗他道:“自然是有人告诉我的,我只是验证这话是真是假。” 鼍奎一时有些失神,知道这件事的人就那三五人,若是真是别人告诉林子宁,定是出了变故,若林子宁说的话是假的,鼍奎只能惊叹此人才智近妖,自己难以匹敌。 思虑片刻,鼍奎颓唐道:“确实如此。” “最后一个问题,你知道机关枢纽是哪一个吗?” 这时,鼍奎毅然说道:“我当真不知,我父亲是突然脱壳飞升的,之后又不知道去了何处,这些年更是音讯全无,我知道的就是这些了。” 第一卷 漂泊江湖 第四十九章 又见隧道 看着鼍奎远去的身影,林子宁喃喃道:“难怪当初鼍渑要将自己辛辛苦苦创下的基业交给一个外人,有难怪三千年过去了,鼍龙一族困在斗湖之中半死不活。” 消息确认之后,林子宁心中大定,虽然鼍奎给的消息仍不是很精确,但让林子宁确认了自己的思路是正确的,因而信心大增。 次日一上值,林子宁就到斗福宫,在偏殿里向玉面夫人说了自己要在大殿检查的事情,玉面夫人俏颜一笑,用魅惑的声音说道:“乐成你想去哪里检查,就去哪里检查,奴家在后面陪着你就是了。” 林子宁听了这话,心里一惊,忙推辞道:“夫人只管忙您的事,我过去看看就走,看看就走。”说完,不等玉面夫人再说话,林子宁就飞也似地逃走了。 且不说看着林子宁慌慌张张的样子,玉面夫人捂嘴偷笑不住,单说林子宁来到大殿时仍不免心中惴惴。更是下定决心,要尽早将机关枢纽找出来,彻底解决斗湖水壁的隐患,赶紧远走高飞,离开这是非之地。 林子宁走到鼍龙宝座之前,先是用手细细抚摸宝座前面的鼍龙雕刻,手一碰到便感觉鼍龙雕塑好似活了一般,能感受到温润的触感。 林子宁很清楚,这是因为珊瑚石材质特殊,打造时又用了特殊的方法,才有这样栩栩如生气韵流动的效果。 林子宁绕着鼍龙宝座转了好几圈,不停上下打量,也没有发现鼍龙宝座有什么特殊之处。 于是他停在鼍龙宝座后面,趴在地上,扭着头盯着底座看,结果就看到鼍龙宝座底座靠后的地方有一个向下凸出的雕塑。 林子宁伸手一推,就感觉这雕塑可以推动,不过每当林子宁向前推出去几分,这雕塑就会自动弹回来几分,当林子宁用力向下扯那雕塑时,这雕塑似乎又与底座连为一体,根本扯不动。 林子宁心中确定,这一定与水壁机关枢纽有关,但一定不是机关枢纽本身,或许在大殿的其他地方还有机关。 心中有了计较,林子宁立刻起身在大殿里四处打量,他先是检查殿上的桌椅,并没有发现什么特殊之处,之后就沿着墙壁仔细搜寻。 林子宁一边用手在墙壁上或摸或敲,一边用脚在地板上轻轻跺脚,待走到宝座右后方时,就发现不同。用手敲击墙壁时有回声,而地板在亦是在用脚轻跺后传来沉闷的声音。 林子宁几乎可以断定,这里就应该是斗湖水壁的机关枢纽所在! 兴奋之情难以自抑,林子宁差点一跃而起。 若是事实正和他的猜想一致,那么等他将钩渊所给的玉佩捏碎后,他的任务差不多就完成了,自己不仅可以离开斗湖,还能得到钩渊秘库中的三件宝物。 想到这里,林子宁就要捏碎玉片,却不想玉面夫人笑脸盈盈地走上颠来,对着林子宁欠身行礼道:“检阅使,不仅年轻有为,深得君候信任,更是难得的勤勉,今儿个还自己一个人来大殿搜查,倒让奴家心疼得紧。” 林子宁看到玉面夫人这样一幅作态,心中略有不喜,但二人身份有别,他倒不好说些狠话,只得虚与委蛇。 林子宁侧过身向玉面夫人拱手行礼,随即说道:“不知夫人到大殿来有何事?可是有什么话要与我说吗?” 玉面夫人道:“没事还不能来看看你么?我看你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这偌大的殿堂上转来转去,可怪心疼的。你倒是个可怜的孩子,让姐姐我都心疼呢。” 玉面夫人这话说的可真露骨的,若是林子宁心里起了别的心思,立马就能勾搭上,可是林子宁怎么如此不自爱,更不会在这紧要关头给自己惹什么是非。慌忙拱手道:“不劳夫人牵挂,乐成还有事,先告辞了。” 说完,林子宁就快步朝殿外走去,却不想走到半截,那玉面夫人竟然双腿一软,装作要摔倒的样子,瞄准了林子宁就朝他倒来。 若是林子宁不管不顾,这玉面夫人定然是要摔倒,若是她使起计谋咬林子宁一口,他可是百口莫辩,若是接住了她,林子宁又不知道这女人会再使什么招数。 缓急之间,林子宁根本来不及细想,只得伸出手去接住倒过来的玉面夫人,等林子宁抱住了玉面夫人,就感觉馥郁媚香扑鼻而来,手上身上也是感觉不到骨头膈应,就好像这玉面夫人没有骨头似的。 林子宁低头一看,入眼就是一片雪白柔嫩,再往上,就看到遇见夫人水汪汪的大眼睛正痴痴地看着他。 就这一搂一看,林子宁脸上脖子上就是赤红一片,身子僵住不动,过了还一会儿,林子宁才反应过来,忙将玉面夫人从怀里推开,红着脸说道:“夫人小心,小心些,乐成失礼了,告退。” 说完就不再不顾,头也不回急匆匆往外走去,这时钱水燮正朝大殿走来,正要与林子宁打招呼,却看到他慌慌张张往外走,心中十分疑惑,又看到玉面夫人也从大殿走出来,一脸潮红的,好不娇媚。 钱水燮身子一顿,接着又装着没事人的样子,立在路旁,向玉面夫人行礼问好。 玉面夫人朝他点点头,便慢慢悠悠地往后院走了。 出了斗福宫,林子宁还是心有余悸,等回到书库,猛喝了一大碗茶,他才平复心情。 事到如今,林子宁下定了决心,解决斗湖隐患一事宜急不宜缓,他掏出钩渊留给他的掏出玉佩,狠狠使劲,眨眼功夫就把玉佩捏得粉碎。 钩渊离开斗湖两日,此刻正在坐在云车,飘荡在茫茫东海之上。 接到林子宁传来的讯息,他心里一惊,想不到他才离开两日,斗湖就出了变故。 在他看来,林子宁再是聪明,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查出斗湖水壁最关键的隐患所在。他之前与林子宁说,若是出了变故就捏碎玉佩,他能在两个时辰赶回来,这其实还是他把话往宽裕里说的。 林子宁捏碎玉佩等了一个时辰出头,就看到钩渊出现在书库,正朝他走来。 钩渊还以为他走之后,斗湖出现动荡,或是有人阴谋破坏林子宁的大事,却不想等他到了斗湖,看到的是一片安宁。林子宁是办事稳重的人,断不会出现不小心将玉佩捏碎的情况,想到这里,看到林子宁时,钩渊双眼炯炯有神,脸上满是期待神色。 看到钩渊,林子宁立刻起身,向他行礼道:“乐成幸不辱命,已然找到水壁第三处隐患所在,如今只差开启之法,报讯与君候,正是要请君候回来主持斗湖水壁机关枢纽开启一事。” 果然如此,钩渊听了林子宁的话喜上眉梢,郁积在心中多少年的那一口闷气,终于可以吐出来了! 接着,林子宁则将自己检查的经过和猜想说了,只是省略了玉面夫人的细节。 听完林子宁的话,钩渊说道:“果真和我的猜想一致,这鼍龙一族犹不死心,我已然看在鼍龙王的面上给他们留了几份情面,却不想虎无伤人意,人有猎虎心。等此事一了,我一定要让他们好看。” 在林子宁看来,鼍奎父子隐瞒不报有些不妥当,但绝上升不到“猎虎心”的地步。不过,或许钩渊早就想对付鼍龙一族,眼下有了一个借口,怎能不发作? 回到斗福宫,钩渊立即叫来鲶十七与钱水燮,按照林子宁的猜想,四人开了秘库,将雕刻了鼍龙塑像的书柜抬了出去,搬到大殿宝座右后侧。 除了林子宁,其余人都对着书库有些印象,挪动了好一会儿,四人终于将书柜摆回原来的位置。这时,林子宁仔细打量书柜,心想,这书柜到底有什么作用呢? 书柜的位置刚好在林子宁之前发现墙壁与地板有隔层的地方,其作用可能是遮盖隐瞒这两处机关。 或者这书库还有其他的用途,只有找到这处用途,才能将鼍龙宝座下面的鼍龙雕塑取下来。 林子宁还在思索,钩渊已经凌空摄起鼍龙宝座,宝座底下蜷成一团的鼍龙雕塑立刻就出现在眼前,钩渊本想将这鼍龙雕塑摄来,但任他如何使力,那雕塑也是一动不动。 钩渊与鲶十七本来以为今日能毕其功于一役,却不想这雕塑不仅是林子宁动不了,钩渊也无可奈何。没有方法,三人又齐齐看向林子宁,却看到林子宁正盯着书柜上的鼍龙雕像看得入神。 突然,林子宁缓缓移动书柜,并说道:“请拿灯珠来。” 听到这话,钱水燮立刻取下墙壁上的一盏灯珠递给林子宁,林子宁左手持灯,右手轻轻挪动书柜。 灯珠在书柜中间发出银白色的光芒,照在鼍龙雕塑之上,就将影子投在墙壁之上,林子宁时而移动书柜,时而移动灯珠,鼍龙雕塑的影子就在墙壁上左右移动,变大变小。 试了好一会,三人就看到这鼍龙影子与墙壁上浅色虚影合在一起,接着就听“咔”的一声,鼍龙影子投射的墙壁立刻凹陷下去,露出凹凸不平的孔洞。 与此同时,鼍龙宝座底下的鼍龙雕塑也掉下来,幸亏钩渊用法力拖着,要不然砸到地上还不知道会怎样。 见那雕塑脱落,钩渊伸手一抓,就将它摄取过来,接着鲶十七从钩渊手里取过雕塑,走到墙壁前,将雕塑背对孔洞,调整好位置后,便按了下去。 等雕塑与孔洞紧紧贴合在一起后,四人就听到轰隆隆的声音,接着林子宁就感觉书柜在倾斜,往下一看,书柜下方的石板争相墙壁方向收缩。 林子宁赶紧将书柜移到别处,四人就看到不仅地板在向内侧收缩,墙壁也在往里收缩,盏茶功夫后,一条向下的石阶隧道就出现在面前。 怎么又是一个隧道? 第一卷 漂泊江湖 第五十章 识海中的鼍龙 看着眼前散发着亮光的透明光罩,钩渊与鲶十七欣喜若狂。 一见便知,这就是他们心心念念两千年的斗湖水壁总枢纽。 钱水燮虽然早就知道,钩渊与林子宁等人并未真的是要检查内库账目,但此刻看到这个巨大光罩仍是满心疑惑,不过他知道什么东西能要,什么东西能问。 钱水燮一言不发站在三人后面,就听林子宁说道:“君候,鲶将军,乐成不辱使命,终于找到了水壁的第三处隐患,水壁总枢纽。” 钩渊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光罩和光罩里面的机关,回道:“乐成天纵奇才,若非有你,怎能解决斗湖千年隐患?你放心,我必不会亏待你!” 林子宁倒不是急着要请功邀赏,只是做事有始有终罢了,见钩渊如此说,他也不多话,静静站立在身旁。 这透明光罩之内乃是一个有诸多齿轮联动的青铜器,不同于钩渊的兴奋,林子宁看到这个青铜器就有些头大,若只是找到机关枢纽,却不知道该如何操控这事情不还是没有解决吗? 四人站了好一会,钩渊才回过神来,看着林子宁说道:“乐成,这水壁的第三处隐患,也是最根本的隐患,终于找到了,到了今天,我才算是真正掌握得了斗湖的基业,以前不过是代人守业而已。不过,一事不烦二主,这机关操纵的事情还得落在你的身上。” 林子宁自然知道会是如此,倒也没有推辞,便说道:“乐成知道轻重,一定会善始善终。如今我们已经找到这个机关枢纽,那检阅使的差事是不是就可以卸了?若是卸了这差事,我也好专心研究这个机器。” 钩渊先是看了钱水燮一眼,才对林子宁说道:“查账归查账,解决水壁隐患归解决水壁隐患。虽然当时有引人耳目的考虑在内,但是账目还是要查一查的,以后检阅使衙门还要一直设立,不仅要查账,还要真的检阅军队。” 说到这里,钩渊深吸了一口气,复又说道:“反正具体的事情有人在做,你统摄指挥就可以,有了情况,就跟鲶将军说。好了既然水壁的机关枢纽找到了,我也好放心去东海祝寿,此去东海龙宫路途遥远,坐云车还得费好些时间。” 鲶十七和钱水燮都曾跟钩渊去过东海龙宫,知道路途实在是不算近,钩渊这番话自然是说给林子宁听的。 林子宁听了点点头道:“既然如此,乐成定然勉力为之,不过这些日子里,这大殿是否要封闭起来?” 控制消息乃是题中应有之意,不过钩渊却不赞同林子宁的看法:“如此倒显得掩耳盗铃一般,得好好想个名头。” 说到这里,钩渊的视线在三人脸上转来转去,又看看这个巨大的地底空间,说道:“想不到大殿之下还有这么大的空间,这样吧,就以修缮大殿的名义,先把大殿封锁了。在没有弄清楚操作方法前,大殿只允许我们四个人进来。” 钩渊的到来没有惊动太多人,他也没有在这里多待,忙完了事情就飞走了。 等钩渊一走,鲶十七和钱水燮立刻将大殿封锁了,他二人还有别的事情,就让林子宁自己到地下去研究那个青铜器。 林子宁绕着这个巨大的光罩走了好几圈,光罩里的青铜器非比寻常,林子宁虽然境界不高,年虽不大,但是怎么也能看出来这东西年代久远,若是放开了去猜,怕是有上万年了吧。 林子宁不敢随意触碰这个光罩,只在外面绕圈,但若只是这样又怎能知道这东西是如何运行的。 连续过了好几日,五禽散人都在催促林子宁早点把噬血大法交给他了,而他每日进出斗福宫大殿,说好的查账也只是做了表面的功夫,虽然查出了一些问题,也清点了内库。 不过大家都觉得这动作与之前钩渊郑重其事宣布组建检阅使衙门,任命林子宁为首任检阅使十分不匹配,当真是雷声大雨点小。 就连鼍奎也以为林子宁果然守信,不仅在他说完话隔天就将鼍元刚放了出来,对鼍元刚更是不见丝毫芥蒂,依然重用。 众人之中,唯有玉面夫人想了许多,那日钩渊回来她也是知道的,原本还以为是钱水燮告密,向钩渊说了些怪话,心里还怪担心的,但是那日钩渊回来当日就走了,也不说来见她,庆幸的同时,心里不免也有了些不甘。 不过,再想想钩渊的的情况,自己不过是他掩人耳目的工具,倒也不觉得有太大的失落。她如今正对林子宁感兴趣,她一看就知道林子宁是个雏,人虽然长得高高的,但是一定是没经过人事的。 没事的时候调戏调戏林子宁倒也觉得蛮有趣的,不过本想说林子宁经常出入斗福宫,自己也能有不少机会接触他,却不想这人进了斗福宫就直奔大殿,偶尔出来也只是忙着公务。 玉面夫人想要去大殿瞧瞧林子宁在干嘛,却不想就连它也不能出入,说是修缮大殿,怎地还如此神秘?不过她到底不敢明目张胆地做些过分的事情,只得将满腹心思放在放在肚子里。 犹豫徘徊了四五日,看到玉面夫人总是在大殿附近出没,林子宁知道自己再不能在这里耽搁了,在斗湖耽搁越久,就越容易陷入这样那样的纠葛中,越陷越深之后,自己在想要离开就是异想天开了。 这日清晨,斗湖水底还刮着凉飕飕的冷风,林子宁独自一人下到斗福宫地宫之内。看着光罩和里面的机器,他终于下定决心,径直走到光罩前面,一狠心,就把手伸了进去。 在把手伸进去的刹那间,林子宁就觉得自己大脑一震,好像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泥丸宫识海瞬间变得暗黑无光,接着他就听到一个稚嫩的童声的声音在狂笑,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感觉自己的魂魄有撕裂的痛感。 随即,他就听到那声音在说话:“等了三千年,终于让我等到了,啊哈哈哈。” 林子宁不知道这是何人,明明声音稚嫩得很,却说自己等了三千年,亦不知道他为何等了三千年,不过一听到“三千年”这三个字,林子宁立刻敏感起来。 就听这声音接着说道:“小家伙,你的运道可真不错,能够让我夺舍,可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若是乖乖听话,我便让你和我一起寿与天齐长生不老,若是耍性子不听话,我也让你见识大爷的恩德,也让你寿与天齐长生不老。” 林子宁听到说这人要夺舍自己,自然是有些紧张,可听到后面就觉得这声音的主人怕是脑子已经坏了。 不管这人说话如何混乱,他的动作着实不慢,就在林子宁愣神的的瞬间,林子宁就感觉自己的撕裂感越来越剧烈。他的魂魄本来就常人要弱一些,要不然也不会那么轻易的就被鬼魂盯住。 随着撕裂感的加剧,林子宁觉得自己都有些神识不清了。 有敌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都没见到敌人的影子,就要被他杀死。 慌乱之间,林子宁也不知道该用什么办法来抵御这人的夺舍,只得凭借毅力勉强支撑。那人想要把林子宁的魂魄撕碎之后吞噬,而林子宁则要维持自身魂魄的稳定,不能让自己魂飞魄散。 林子宁虽然魂魄并不稳定,但是他的毅力却非常人可比,在他稳住自身魂魄时,又在思索如何才能战胜这个只闻其声未见其人的敌人。 思来想去,林子宁脑子中突然冒出之前在秘库中看到的《无相般若经》开篇的四句偈语:“万物有名复有相,愚痴凡夫随名相。人我寿者皆无相,名实相符亦虚妄。” 耳闻为名目睹为相,名相是佛教重点教义,在佛家看来,万物就是名相,但是名相不是实相,即是说“凡有所相,皆是虚妄”,只要落在名相的圈子里,你看到的就是虚妄。 但是痴愚凡夫最容易最容易在意、追求、甚至执着于名相,而迷失本心。 林子宁记得南华真人在《南华真经》中曾写道:“味道日损,为学日益。”就是说追求大道就应该不断舍弃脑中的知识、认知、概念等一切可以通过言语来表达的东西,那么最后剩下的就是大道了。 佛家道理亦是如此,只不过道家的说法是损弃,而佛家的讲法是看破。 林子宁不断念着这四句偈语,念着念着就心有所悟,识海也在渺渺无边的暗黑中透出一粒光芒,这粒光芒好似种子一般,起先这粒光芒只能照耀几寸方圆的地方,接着光芒越来越亮,照耀的范围也越来越大。 随着光芒照耀的地方越来越大,林子宁就看到一条龙首龟身的鼍龙正在足踏虚空,在识海中盘旋。 这条鼍龙想不到林子宁竟然还能破除他的法术,有些着急,怒气中带着惊讶问道:“你这小子是何来历,怎么能破除我的法术?这可是我的本命神通?” 第一卷 漂泊江湖 第五十一章 一龙一珠一相遇 这鼍龙本来体型巨大,但是随着光芒越来越清晰,这条鼍龙身形越变越小,到了最后,就与寻常的乌龟没有多大差别了。 到了此时,林子宁魂魄也没了撕裂的痛感,看着这条小鼍龙,林子宁无论如何也不能和刚才口出狂言,甚至真的要撕裂吞噬自己魂魄的形象联系在一起。 林子宁越走越近,到了最后,一把抱起海碗大小的鼍龙,问道:“你是谁?如何到了我识海之内?” 那鼍龙的龟身被林子宁双手握住,但首尾四足却仍在仍在那里摆动挣扎,见林子宁问话,他便恶狠狠地说道:“你管小爷我是谁,你快放开我,小心我咬你哦。” 这话说得好不客气,但是这小鼍龙偏偏要在尾巴上加上个“哦”字,一下子就弄得没了气势。这小鼍龙可不只是说说而已,说完这话,就伸着脖子要去咬林子宁的手臂。 看着小鼍龙奋力挣扎的样子,林子宁心里一乐,恐吓道:“你若再不说实话,我就要将你剁了熬汤喝。” 想不到这小鼍龙倒是机灵,反问道:“在这识海之内,你就是把我剁了又能怎样?我顷刻就能恢复,你小小年纪怎的如此痴呆?本来还以为你是一个厉害的人物,却不想原来是个痴货。” 小鼍龙虽然被林子宁制住,但是心气着实不低,这一顿抢白让林子宁有些哭笑不得。这鼍龙刚才还要夺舍林子宁,就是他在有趣可爱,林子宁也不能轻易饶了他,若是不把他赶出识海或是制服,谁知道哪一天又要夺舍自己? 林子宁在那里思考,这只小鼍龙也没有再撕咬林子宁的手臂,小鼍龙的两只圆眼睛直溜溜在打转,不停地打量着林子宁,样子倒是机灵的很。 等了一会,这小鼍龙不见林子宁有什么反应,身子轻轻一抖动,就从林子宁的双手中挣脱出来,小鼍龙这时既不张狂也不逃跑,就在那里绕着林子宁凌空盘旋。 等他盘旋了片刻,林子宁突然开口道:“你若是不老实交代,我便要吞噬你,你既然说自己在这里等了三千年,想来魂魄也是有些道行,吞了你也好补益的我的魂魄。” 小鼍龙倒也不是吓大的,立刻回嘴道:“看你的样子,也像是正经的修道之人,怎么不知道吞噬别人的魂魄固然可以增强修为,却也是外道功法,根本难以长生。” 小鼍龙的话林子宁自然是知道的,不过眼下却可以好好吓吓这小鼍龙:“长生哪里有那么容易,就是用心修炼,也不见得能够做到,还不如快意恩仇,便是不能长生不老,也可以潇洒度日。” 小鼍龙不是别人,正是鼍渑脱壳飞升后留下的一缕神魂,正是为了照看这斗湖水壁大阵。他独自在这里待了将近三千年,从来没有见过外人,既不知道外面的世道如何,也不知道林子宁姓甚名谁,是什么来历,被林子宁这么一说,自然是有些惧怕。 虽然自己只是一缕神魂,但是在照看这水壁大阵的同时,也从里面汲取营养,滋养了那么久,已经到了身体实化的边缘,若是自己被这来历不明的小子给吞噬了,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意识到危机,小鼍龙立刻就要逃跑,可是还没等他飞出去多多远,就被林子宁追归来一把抓住。这里毕竟是林子宁的泥丸宫识海,他具有天然的主场优势,只使出一成的功力,变更发出十成的效果。 林子宁之前之所以被这小鼍龙的本命功法压制,一来是因为情况突发,小鼍龙是有心算无心,自然得了先手,二来小鼍龙本就是魂魄形态,用的就是自己的本名功法,林子宁魂魄本来就弱一些,若不是毅力远超常人如何能坚持那么久。 小鼍龙再次被林子宁抓住后就老实了,林子宁问什么他就回答什么,不过小鼍龙也不知道这斗湖水壁的机关阵法是何时建立的,只知道自己在这里要维持机关和阵法的正常运行,等遇到了有缘人来了,就可以夺舍了此人的肉身,离开地宫。 小鼍龙像竹筒倒豆子一样,咕噜咕噜说完之后,就甩着尾巴就落到林子宁的肩膀上,小脑袋搁在肩膀上,尾巴则是不停地轻轻拍打着林子宁的后背,倒是乖巧得很。 小鼍龙的话让林子宁陷入深思,想来应该是鼍渑早就预见如今的局面,知道钩渊定会找到解决水壁隐患的办法和机缘。若是钩渊亲自来研究启动阵法,便要自己的这一缕神识占了他的身体,若是别人来也能给钩渊制造麻烦。 林子宁之前还在奇怪,钩渊如何会这样轻易就相信一个外人,看来此前的种种猜测都有些偏离本质。三千年过去了,钩渊怕是也知道鼍渑不可能轻易将斗湖的基业交给自己,必然会留下后招。 也正是心中有了这种顾忌,再加上鼍龙一族在斗湖的影响力不小,他才会没有着急对鼍奎父子动手。如今三千年过去了,鼍龙一族的影响力消失殆尽,又到了东海潮水倒灌的时候,不管事情结果如何,鼍龙一族的结局已然确定。 林子宁叹了一口气,怕是鼍渑也知道自己的儿子不大争气,才留下这些手脚吧,不过人算不如天算,鼍渑哪里能算到三千年后,会遇上自己这个变数呢? 想了片刻,林子宁知道自己这是给钩渊挡了一手。林子宁知道有些法宝出世后往往会妨第一任主人,钩渊秘库中的宝物本来就不少,怕是对一般的宝物也看不上眼,与其抢着去得到什么宝贝,还不如预防宝物妨主的事情发生。 也是林子宁的机缘到了,问清了小鼍龙操控水壁机关阵法的方法后,林子宁没有马上操控眼前的青铜机关,而是转身离开了地宫。等他回到自己在书库值房后,立刻将水壁机关的操作方法写在纸上。 等忙完这些之后,林子宁又想到了一个问题,自己知道了水壁机关的操作方法,就等于知道了斗湖最核心的机密,若是之前钩渊还十分大度,许诺自己事成之后有大礼相赠,礼送自己出湖,那么如今他还会如此吗?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之前没有厉害纠葛,钩渊未见得会怎样对待自己。这不是林子宁自轻自贱,而是实情如此,没有能力都没有资格去想谁会逮着机会迫害你。谁会整天想着去迫害一只小蚂蚁呢?不是能力不足,实在是没那个心思精力。 但是如今情况有了变化,之前的承诺还能不能作数就不知道了,想到这里,林子宁又将已经放进储物袋的纸张拿出来,想要增删改动一番,又不知道该不该这样做。 虽然林子宁已经知道了如何操控水壁机关阵法,但是为了不引起鲶十七的怀疑,而且小鼍龙也要借助阵法的力量维持身体,因此他仍是每日下到地宫。 林子宁在得知了小鼍龙的来历之后,到对这只机灵有趣的小东西有了兴趣,觉得就好像自己养了一只宠物一般,因此在地宫里主要是修炼道术和思索如何让小鼍龙在离开地宫之后仍然可以不受影响的方法。 太乙先天功是林子宁的根本大法,五禽真法虽然也有成就元神乃至更高境界、超脱生死的可能,但是林子宁眼下更看重的是它的飞遁之能,更多地把它看做法术而非道法。除了这两部法诀,还有用于攻杀的玄清混元剑法,这就是林子宁现在修炼的三部主要法诀。 这一日林子宁正在利用水晶珠修炼太乙先天功,就感觉有东西趴在自己的肩膀上。他睁眼一看,却是小鼍龙四足趴在自己左边肩膀,正伸长了脖子一眼不眨地盯着悬停在腹部之前的水晶珠。 林子宁被小鼍龙打断了修炼,索性收功休息,转而研究这只小鼍龙来,小鼍龙本是鼍渑证道元神之后分出的一缕神识,非是肉身,故而虽然有海碗大小,却是非常轻盈。 林子宁之所以会发现小鼍龙的存在,乃是因为林子宁在那日对《无相般若经》的开篇四句偈语有所领悟之后,自己的神识也变得强大而敏感。故而等小鼍龙一出现在自己的肩膀上,他就发现了。 小鼍龙见林子宁不再修炼,而水晶珠却仍在空中滴溜溜地旋转,便在林子宁的肩膀上甩着尾巴不停地抖动着四条小短腿,抖动了好一会儿像是已经做好的决斗的准备,就突然像老鹰扑食一般,猛地扑向下一扑,四条小短腿立刻将水晶珠抱在怀里。 小鼍龙一抱住水晶珠,就闭上眼睛躺在地上任凭龟壳晃动。 在小鼍龙抱住水晶珠后,林子宁就看到小鼍龙从水晶珠摄取了许多的元气,鼍龙真身的形态虽然不如人脸那样表情多样,但是林子宁也能看出这小鼍龙眼下是非常的惬意。 等了片刻,林子宁就看到这只小鼍龙的身体越来越有实质感,而这小鼍龙在吞食了不少元气之后竟然打了一个饱嗝,还从嘴里吐出一个泡泡来。 看到林子宁两眼打趣地看着他,这是已有三千年寿元的小鼍龙颇有些不好意思,讪讪道:“吸的有些猛,下次注意,下次注意。” 说完话,他不等林子宁有所反应竟抱住水晶珠就直奔林子宁眉心之处,还没等林子宁反应过来,鼍龙就带着水晶珠进入了泥丸宫识海。 这突然而来的变化,让林子宁有些不知所措! 第一卷 漂泊江湖 第五十二章 悟道、事成、选宝 泥丸宫识海既无边广大,又小如米粒。 对于神识意念而言,识海的大小可比宇宙,而对于肉身实体而言,泥丸宫不过是眉心印堂穴往里三寸米粒大小的地方,且是实心血肉。 小鼍龙本是神识形态,就是他变成几百丈的巨龙,也能容得下,但是这水晶珠虽小,怎么能进去? 林子宁立刻内视身体,进入识海,就看小鼍龙变大了几分,嘴里还叼着水晶珠,吸进去吐出来,却是在游龙戏珠。 看到林子宁进来,小鼍龙将水晶珠从嘴里吐出来,对他说道:“想不到你年纪不大,却有这种异宝,你这珠子着实是好东西,放在外面总归是不安全,不若由我替你保管,就让它留在你的识海之内吧。” 林子宁说道:“我倒不是来要回水晶珠的,只是想问一下,你是如何将水晶珠代入识海的?” 小鼍龙理所当然地说道:“不就是抱住水晶珠,往你眉心泥丸宫一钻就可以了吗?还要如何带入?” 林子宁想不到会如此简单,这几日他已经将百纳隐形袋祭炼到了第二层禁制,对它的操控越发随心所欲,一念调动,一块玉片就从附着在后背的狸猫图案里瞬间移动到了识海中林子宁的手上。 想不到事情竟真的如此简单,只要他一年调动,便可以将东西摄取到识海中来,明白此节,林子宁则是举一反三,又将神识从识海移动到中丹田膻中穴。 凡人皆有三处丹田,上田叫泥丸,从眉心印堂穴往里三寸即为泥丸宫,亦可说头顶百会穴往下三寸处。亦有称此处为升阳府、昆仑顶、灵台者,是天地灵根,是祖窍、祖气,至宝至贵,乃藏神之所。 中田为膻中穴,在心之下,方圆一寸二,外与脐门相对,约有三寸六分,是藏气之所,。 下丹田,即正丹田,一般所言之丹田,即是此处。在脐后肾前关元、气海,神阙、命门四穴汇合处,方园一寸二,古人称为下田,是藏精之所,采药之处。 上丹田藏神、中丹田藏气、下丹田藏精,乃有元神、元气和元精之说,合称“三元”,三元都有先天后天之分,此处所言乃是人体的后天“三元”。 后天三元中,元神乃是神识,主思想意识;元气乃呼吸、水谷、营卫、脏腑、经脉之气等,主人体运转,因此有气散人亡之说;元精乃父母精气所合而成,生于肾水,主生殖繁衍,故又称生殖之精。 林子宁的意念神识移到中丹田之后,便看到此地亦有四五亩大小,虽然不必识海广大,却亦可贮藏器物,意念调动,林子宁手中就多了水晶珠,而小鼍龙也不请自来,紧跟着水晶珠就出现了。 随即林子宁又从膻中穴移到涌泉穴,此处亦有三四亩大小,此情此景,林子宁终于明白了所谓冲穴可不仅仅是将真气冲开穴窍贯穿周身,更是开发穴窍,使之与周天寰宇相对应,等到自身的穴窍练到极致,怕是可以容纳时间万物了吧。 此便是道家与佛家都讲的小大之辩吧。大道飘渺玄奥,非是前人故意刁难后人,才有这种看似情理不通的“小可容大、大可藏小”之论,实乃是大道本就是如此啊。 林子宁心有所悟,对太乙先天功中“大道之行,玄之又玄,,渺兮忽兮,忽兮渺兮。小大无别,真假无异,大象无形,大声希音”有了更深的理解。 修道修道,非是常人理解的那般修炼上乘的功法、积攒极高的修为、获得无尽的寿元,而是悟道修仙练术增寿的意思。 大道虚无缥缈,无处不在又无处藏身,如何能修炼? 定然在日常修行中体悟天道,所以对于大道而言,便在于一个“悟”字,除去此字,别无他法。 仙则可修,“仙”字何义?“山中人尔”。所谓修仙,就是去除身上的凡俗之气,返璞归真,渐渐从市井之人修炼为山野之人,等到身上的浊气都损弃的差不多,只留下清气的时候,便是到了仙人的境界。 所以脱胎境界就有“半仙”的说话,而元神高人则是地仙一流的人物。 练术增寿自然好理解,即是修炼法术增长寿元的意思。一般的练气士对修道的理解便是这两层。 而所谓正道修士与旁门左道的根本区别,就在对修道的理解上大相径庭。 正道修士并非一定是名门大派出身,旁门左道之士也有出身高门的俊才。 正道修士看中的是征和缓,旁门左道看中的是奇和速,这四个字就道尽天下修道之人的区别,而从这四个字衍生出去的东西便没有了尽头,大道之别,便如极渊之海一般,深不可测了。 林子宁在修炼了一月有余之后,已然将任督二脉与小周天全部贯通,自此他大小周天全部贯通,对这方世界的领悟又多了几分,越发觉得大道的玄妙、太乙先天功的上乘清妙。 他的境界便稳固在筑基期,在凡人眼中,林子宁亦可算是得道的高人了。对比一般的修士,在此境界或许有比他修为更精进、法术更高超的,但是对于大道的理解可以说是无人可及了。 就算是五禽散人,虽然名门出身,五禽真法也是上乘的道法,但是他对于大道的理解已经走偏了,反倒不如林子宁这般精纯清明。 不仅修为境界有了提升,林子宁的五禽真法也是练得精熟,现如今已经掌握紫云鹰和大鹏两种真禽的变化,飞遁之术远超同阶修士,便是遇到比他高一两个境界的一般修士,也是能够轻松脱身。 唯有玄清混元剑法虽然亦是练得用心,对操剑之术有了更深的理解,但是玄清混元剑法威猛锐利,没有上好的宝剑,根本不敢使尽全力,如今倒是看不出剑法的真正威力。 五禽散人等了一个多月,虽然看到林子宁整日出入斗福宫,像是忙得很,但既然没有看到钩渊的身影,自然以为林子宁还没有拿到噬血大法,心中虽是焦急,也只能是跑到林子宁或鲶十七面前问问钩渊何时回来,他也好当面道谢告辞。 林子宁与鲶十七虽是异口,说法却是一致,便只是回他两个字:“快了。” 等“快了”将近一月,钩渊终于从东海回来, 钩渊离开斗湖时声势浩大,如今回到斗湖亦是气势非常,参与迎接的斗湖水族都有种与有荣焉的感觉,毕竟那可是东海龙宫三太子的八千岁寿诞,非是看重的人员,如何能被请去参加宴席呢? 故钩渊回到斗湖后,林子宁立刻将水壁机关阵法的操纵方法交于与他。 钩渊接过信纸放到一旁,对林子宁说道:“乐成办事我自然是信任的,我知道你已经等了许久,只是三太子的寿诞不仅仅是为了给他祝寿,更是四海水族难得相聚的机会。故而迁延许久,如今我既然已经回斗湖,明日你就操演一番,若是方法可行,此事便可了结了。” 次日一早,钩渊让鲶十七和钱水燮分别守在两处暗河入口处,他则和林子宁下到了斗福宫大殿之下的地宫内。 钩渊先是关掉了光罩,接着依照林子宁写的方法一次操控青铜器上的许多杆子,没动一根杆子就可以听到轰隆或者嘎嘎的声音,没过多久,就看到鲶十七时钱水燮一脸兴奋地跑到地宫,异口同声道:“成了,成了。” 林子宁闻言,先是松了一口气,继而又有些期待与忐忑。 林子宁到最后还是没有在操作方法上做手脚,如今他的命运就交给钩渊了。 听到二人的回话,钩渊亦是很满意,他看了看林子宁,笑道:“乐成大才,帮斗湖解决了大问题。你放心,我可不是言而无信之人。” 钩渊的话算是给林子宁吃了定心丸,如今林子宁就想早日离开斗湖回到镇海县,先向刘君宝等人报个平安,之后便可以回到西都清虚宫向白一先生报喜。 林子宁去意已决,但是钩渊仍留了他好几日,说是要让他看好好看看东海潮水的壮观,这可是千年才能一见的奇观,若是错过此次机会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 过了两日,钩渊便让鲶十七来找林子宁,却是要兑现他当初的承诺了。 同样是四人,再次来到秘库,林子宁没有多犹豫便挑好了上次看到的丹炉和《无相般若经》,而在选第三件宝物时却犹豫了好久,选了来选去,也没有看到自己中意的东西。 钩渊见他选前两件很是爽快,到了第三件时却这般踌躇,不禁疑惑道:“怎么,乐成是看不上我这里的宝物和秘籍吗?” 林子宁解释道:“非是如此,上次钩渊已经将天魔大法赠予我,如今我又挑了《无相般若经》,再有好的功法秘籍也是贪多嚼不烂,故而也没有什么可挑的。至于宝物本就是身外之物,况且我法力低微,越是得了难得的宝物越是容易引来杀身之祸。” 听到这里,鲶十七不禁赞叹道:“斗湖中常有人与我说乐成年少多才,又得君候信任,他日不管在何处都能大放光彩。我却要说,乐成最难能可贵的便是不贪不占这两点。不说斗湖之中,天地间有多少英雄豪杰就是毁在贪心二字上。” 第一卷 漂泊江湖 第五十三章 解决隐患 鲶十七的话颇为中肯,林子宁早几年曾问白一先生修道之人最应去除的毛病是什么,白一先生脱口而出就是一个“贪”字。 因此,林子宁不敢在何时何地,遇见何人何事,都牢牢记住一条——“戒贪”。 后来,林子宁读了不少佛教典籍,知道佛家认为“贪嗔痴”是人之三毒,而三毒之中“贪”在首位。 说道贪字,凡是与它沾上边就是了不得的祸患,贪财贪色、贪名贪利、贪图享乐、贪图厉害的功法宝物等等等等,无不是取祸的源头。 因为林子宁不贪名,所以对钱水燮和蚌天成账目的问题不做追究,没有给他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因为林子宁不贪财,所以他得了三颗东海夜明珠只给自己留了一颗,而将两颗赠与鲶十七,于是得了鲶十七的关照,让他行事有了些许的自由。 便是当日遇上高庆和李奇二人,林子宁也不曾想过贪图什么,他做的不过是自我防卫,留下后手而已。 鲶十七看到的是林子宁的不贪,而钩渊却听出林子宁对自身安危的担忧。钩渊虽不知道林子宁自己是否还有修炼别的功法,但是光是一部天魔大法就很容易引起别人的觊觎,引来灾祸。 钩渊倒是很看重林子宁,便对鲶十七说道:“鲶将军,你去混元剑拿来。” 钩渊的话让鲶十七很是惊讶,忍不住再次确认道:“君候,是让我去拿混元剑吗?” 林子宁到斗湖之后从未见到鲶十七有如此失态的时候,见他此时这样,便觉得这混元剑非是一般,心中隐隐有了期待。 等钩渊再次确认了,鲶十七便走到一旁的墙壁前,从怀里掏出一串钥匙,取了一把,塞到墙上的一个小孔里,轻轻一转,墙壁就缓缓打开,露出一个房间。 鲶十七到里面,没过多久就双手握着一把通体黑色、柄有螺纹的宝剑出来。 钩渊接过宝剑,递给林子宁,说道:“乐成,我知道你在书库中找到了玄清混元剑诀,我虽然没有修炼,但是也知道那是一部非常厉害的剑诀,不过你可知道这么厉害的功法,我为何将它放在书库中吗?” 林子宁在得知钩渊又秘库用于收藏珍宝秘籍后,也是曾有过类似的疑问,却没有想出来是何原因,便回道:“不知。” 钩渊解释道:“玄清混元剑诀固然是天地间难得厉害的剑诀,但是这部剑诀对初学剑法的人却有些苛刻了,非是厉害的宝剑根本使不出几分威力,而这剑法又是很难修炼,故而对大多数人而言不过是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我虽不知道玄清混元剑诀练到最后会如何,但是你既然选了这部剑诀,也是你眼光独到机缘难得。现在我就把这把混元剑赠与你,希望你能练出世间少有的剑法出来,也好让别人知道斗湖书库的珍贵。” 林子宁本来觉得自己与钩渊不过是相互利用的交易关系,却不想临别之际还得了他如此恩情,结过混元剑后,他立即拱手道谢:“君候的恩德,乐成没齿难忘,他日若有缘再会,定会报答君候的大恩。” 林子宁选好了三件宝物后,钩渊又让钱水燮取来一斗珍珠递给他,这是之前就说好的报酬,日后修炼也得靠着这些珍珠,林子宁并没有假惺惺的推辞。 出了秘库,林子宁就跟着鲶十七到了水华宫,二人一落座,鲶十七就说道:“乐成,你与我两颗珍珠吧,一颗算是你来我这里讨要说法的佣金,一颗算是你留给我的情分,他日若是相逢,我便要用这两颗珍珠换你的人情。” 鲶十七的话直截了当,林子宁没有多说什么,便从储物袋中取来两颗珍珠,并在上面各下了一道禁制,一边递给鲶十七,一边解释道:“我在上面设下了禁制,他日若是鲶将军的亲朋好友拿着珍珠来找我,乐成亦是竭尽所能。” 鲶十七接过两颗珍珠,说道:“你倒是想的周全。你在斗湖也待了三月有余,想必也知道了一些事情,斗湖虽然只是楚州境内寻常的湖泊,却因为有一条联通东海的暗河,故而显得有些不同,多了许多隐秘。” “不过,最隐秘的东西却是在秘库之中,而秘库之中又以存放混元剑的那间屋里的东西来历最为不凡。这混元剑虽然不是天下间有名有姓的那几把宝剑,却也是厉害非常。这混元剑乃是集合了玄铁、白金、青龙利齿,用三昧真火熔炼七七四十九日才得到胚胎,而后又捶打了九九八十一日才成型。” “这把混元剑本是一位人族大修士的持剑,因为与君候赌斗输了便留下的当作筹码。日后若是遇到这位大修士,怕是也会照顾你几分。” 林子宁听了鲶十七的话,这才解了心中的疑惑,随即又问了一个问题:“鲶将军,不知道君候会如何处理鼍奎父子?” 鲶十七斜着眼睛看了看林子宁,才说道:“这就要看他们父子的机缘了,不是你我可以过问的事情。” 出了水华宫,林子宁就到群英楼去找五禽散人,五禽散人一早就知道林子宁进斗福宫去找钩渊去了,心中既是兴奋又是焦急,如今终于等来了林子宁,他自然是眉开眼笑地前来。 林子宁二话不说,直接掏出玉片递给五禽散人,随即拱手道:“前辈,晚辈幸不辱命,如今把您要的东西带来了,你看一看,若没有问题,这就算是欠货两清了。” 五禽散人接过玉片后,双手忍不住在发抖,说话也有些结巴:“你,你等,等我看,看看。” 说罢,五禽散人就将神识渗入玉片,查验一番后,五禽散人长舒了一口气心情恢复平静,才说道:“乐成你是个信人,老道在此谢过了,他日相逢,必会记住你的一份人情。” 五禽散人的人情,林子宁是不敢让他牢记的,当下只是拱拱手道:“不劳前辈记挂,晚辈不过是举手之劳,况且前辈也不是强取豪夺,也是给了晚辈上乘道法的。” 五禽散人道:“我是修炼出了岔子,五禽真法与噬血大法异路同理,就想着寻得噬血大法后,将两部功法相互印证,看看是否有机会证道元神。为了这噬血大法,我也是费了好大的劲,与你得了五禽真法还是不同的。” 五禽散人得了噬血大法,当日就和钩渊道别,出湖走了。 看着五禽散人志得意满的样子,钩渊就知道林子宁还是将噬血大法给了五禽散人,不过他也没有将林子宁找来说什么,此事也算是有了结果。 这几日林子宁对于检阅使衙门的事情不过是简单过问而已,账目的问题可大可小,他也没有多做追究,后来更是向钩渊提出交卸自己的职位公务。 钩渊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他既没有将这个检阅使交给鲶十七,也没有交给蚌天成或钱水燮,而是给了另外一个资历不深修为也一般的年轻水族。 如此安排虽然出乎意料,但林子宁却知道钩渊在设立这个检阅使衙门时怕就已经想好了,这个职位虽然只是检察监督,对水族众人却是有很大的威慑。若是将这个职位给了本来就位高权重或是修为高深之人,怕是有尾大不掉的可能。 钩渊让资历浅位置低的年轻水族担任这个岗位,既能收得水族人心,又可以起到制衡作用,还能培养人才,当真是一石三鸟。 不过这些与林子宁并无什么关系了,这几日他一心放在修炼玄清混元剑法上,得了混元剑,林子宁练起剑法来就觉得气势和以前大不相同。之前将真气注入到手中宝剑时就觉得这剑身好似薄纸一般,他生怕自己若是注入的真气多了,会把剑身撑爆了。 不仅如此,为了不使剑身被注入的真气撑爆,在耍剑时还得刻意分心在保持剑身稳固上,自然是练不好剑术,也看不出玄清混元剑诀是否精妙厉害来。 而混元剑则大不相同,不管林子宁往里面注入多少真气,剑身都是坚如磐石,随手甩出几剑,就可以看到剑气与剑光飞射而出,厉害非常。反倒让林子宁担心自己用力过猛,将这好好的院子给毁了。 又等了五日,林子宁就听鲶十七说东海大潮会在明天到来。林子宁心道这海潮终于来了,要是再不来,自己身上都要长水草了。 林子宁初到斗湖时,还能经常闻到水族身上的腥味,到了现在,他已经根本闻不到了,不用说也知道,他自己身上也有浓浓的腥味。 当天晚上,林子宁就将东西收拾好了,他心里从未将钩渊安排给他的院子当做自己的家,说来说去不过是一处院子一个住处而已。 正当林子宁满心欢喜,庆幸自己可以离开斗湖时,林子宁就看到一个意料之外,也是情理之外的人出现在院子里。 第一卷 漂泊江湖 第五十四章 横生波折 看到林子宁一脸慌张的样子,玉面夫人却是笑脸盈盈。 “怎么,我今天是做了恶客吗?王公子如此惊慌?”玉面夫用软软声音地说道。 林子宁不知道玉面夫人为何要来找自己,也不知道为何是大晚上的来找自己,更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看到了她来这里。面对突如其来的玉面夫人,林子宁不让她进房间不好,让她进房间更是不好,真正是进退维谷。 面对谈笑自如的玉面夫人,林子宁最终还是把她请到屋里客厅之内,不过他虽然把院门关了,却把房门开着,也算是自证清白不但干系的小手段吧。 亲自给林子宁奉上茶汤后,林子宁问道:“不知夫人星夜来此,可是得了君候的指令,前来找我?” 斗湖之中不见天日,自然也看不到星月,所以哪来“星夜”一说?钩渊若是有事找他更不会让玉面夫人这个后院女眷来找自己。林子宁这样说,意在强调玉面夫人大晚上的跑出来找自己,就不怕钩渊知道吗? 林子宁本以为他说了这句话,玉面夫人定然会有些慌张,却不想她淡淡一笑,轻声说道:“难怪都说王公子心思灵敏,有一句话叫什么,哦,对了你这是‘心较比干多一窍’,王公子知道比干是谁吧?” 林子宁自然清楚比干是谁,那一次他在茶楼听了《天地兴亡封神大传》的评书之后,还遇到了丐十三,得了扭转他命运的水晶珠。 听了这话,林子宁回道:“想不到夫人还知道我人族的先贤,贤相比干的大名我自然是知道的。” 玉面夫人接着说道:“我既然能到这里来,自然是不怕什么的,你也莫要以为我找你是要做些下流肮脏的事情。” 听到这里,林子宁心中立刻有些愤怒,你不怕什么,我害怕什么呢,再说了,你一个有夫之妇,更是一湖之主的夫人,出了斗福宫就一个人来了一个独居男子的家里,怎么还反倒说起我想的下流肮脏? 所谓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你我二人相见本就容易惹来闲话,哪里还需要做些下流肮脏的事情? 想到这里,林子宁就觉得自己要少说话,最好是不说话。于是他压住心中的愤怒,冷着一张脸,就静静地听着。 只听玉面夫人接着说道:“王公子可知道我为何要来找你?” 林子宁淡淡地回道:“不知,也不想知道,夫人还是早些回去吧,别让君候等得着急。” 玉面夫人却不接林子宁的话,继续说道:“我猜你也想不到,你可想知道君候的秘密?若是想知道,我便告诉你。” 你这是把我当做七八岁的小孩在哄吗?我偏不让你如意。林子宁打定主意,回道:“我要知道君候的秘密作甚?夫人还是早些回去吧,我也要歇息了。” 林子宁这话已经说得很不客气了,不过玉面夫人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愠色,仍是笑着说道:“王公子为何这般说话?妾身也只想和你说说体己话而已,用不着这般催我回去吧,这哪里是待客之道?” 林子宁在发现玉面夫人似乎对自己有别样的意思之后,便刻意躲着她,在钩渊没有回来的一个月里,他都是早早地去斗福宫大殿,又特意挑了没什么人的时候出斗福宫,每次来回都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生怕自己碰到玉面夫人,惹来闲话。 而钩渊回来后的这几日里,林子宁自然不用害怕玉面夫人再来找他,但是却没有想到,这女人竟然竟然如此疯狂,还敢来这里找他,真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了。 再看看玉面夫人说话的语气与神态,林子宁突然觉得这玉面夫人怕是真的疯了,他不由得气极反笑,冷笑了几声释放了心中的憋闷,才说道:“夫人就是不在乎我的安危,连你蚌氏一族的安危也不顾了么?如何做这般招惹是非的事情?你若是心中有什么新仇旧恨的,也不该来找我这个局外之人。” 话到这里,该说的已经说了,但林子宁害怕玉面夫人再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又补充道:“我明日看完东海潮水就要离开斗湖了,玉面夫人再是想要找个人说些体己话,也找不到我了,不如您还是仔细在斗湖水族中找个姐妹好好说些体己话吧。” 玉面夫人听到林子宁说自己明天就要走了,更是一脸欣喜,忙问道:“你明天就要走了吗?那我今日来的可真是时候,若是再晚一些可见不找你了。” 想不到这话反倒引起了玉面夫人的兴致,林子宁真想抽自己两个大嘴巴。正想着该说什么话把玉面夫人搪塞过去,小鼍龙却在识海中大声叫唤道:“这女子怕是看上你了,你艳福不浅啊,既然她已经送上门了,你不如就收了她,既让自己快活了,也好成人之美。” 小鼍龙的声音属实不小,看着他兴奋的样子,林子宁恶狠狠道:“你若再说这些无聊的废话,我可要收了水晶珠了也。” 小鼍龙看着自己怀里亮晶晶的水晶珠,被林子宁这话一吓唬,立马不再言语,抬着头闭着嘴巴在哼着不知道韵律和节奏的小调,好像刚刚不是他讲话似的。 这边刚让小鼍龙消停,那边玉面夫人却仍然两眼水汪汪地盯着他。 林子宁以手扶额,很是头疼,想了许久,不得不问道:“夫人,您到底想要我做什么,就直接说吧,不要绕来绕去,我头疼得厉害。” 玉面夫人等得就是这话,立刻脱口道:“我要你把我带走!” 啊?! 什么?! 这是怎么回事?! 林子宁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招惹了这个妖娆疯狂的女人,竟让她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来。林子宁双眼呆滞,直勾勾的看着玉面夫人,小声而急切地说道:“夫人,我看你需要的不是我把你带走,而是给你找个大夫。” 听了这话,玉面夫人脸上的期待与妩媚之色顿时烟消云散,换上了一脸哀愁。 “是啊,任是何人听了我这话,怕是都以为我疯了,又有谁知道我过得是什么日子。不知道的人自以为我是君候的宠妃,谁知道我不仅是守活寡,还要替他挡着别人的怨恨。更别说......”玉面夫人说着说着,眼泪便止不住地往下流,后面的话却是没有说出来。 虽然玉面夫人这话说的不清不楚,但是林子宁立马听出话里的含义来,玉面夫人真的是要害死自己啊。 林子宁猛盯着玉面夫人看,直把她看得神色慌张,才说道:“夫人怕是真的魔怔了,你且快些回去吧,若是晚了,你我都不好向君候交代。” 说完他就猛地抓住玉面夫人的手,要把她拖出门外。 今日乃是钩渊闭关的日子,玉面夫人好不容易得了机会跑出来,怎么肯回去?她知道若是自己今天不赖住林子宁,别说是享受荣华富贵,就是有没有小命,还是两说呢。 林子宁抓住她的手,她亦双手握住林子宁的手,声泪俱下哀求道:“王公子,就当是行行好,把我带走吧。我姑姑已经遭罪了两千多年,她死的时候可是惨不忍睹啊,连个正经的模样都没有了。我可不要相她那样,你若是不愿意带我走,不如干脆杀了我吧,就说我要潜逃,被你杀了好了,也好全了你的名声。” 林子宁不用去寻二三人来求证玉面夫人话里的真假,无论她说的是真是假,自己都被牵扯进了新的一桩公案,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对林子宁而言,他必须展现自己的才能,得到钩渊的认可,然后才能平安离开斗湖,对玉面夫人来讲,她本来陷于困局之中,祖父将姑姑送与钩渊,姑姑死后,父亲又把自己送给钩渊。 说来若是斗湖之中清楚钩渊的人当中,鲶十七自然排在前面,蚌氏一族怕也是名列前茅的,然而,怕是鲶十七也不知道钩渊身体的隐秘吧。 林子宁无意去刺探钩渊的隐私,更没有到不问青红皂白滥发好心的地步。但是问题摆在自己眼前,不同的抉择不仅影响玉面夫人的生死,也影响自己的安危。 正在林子宁犹豫不决之时,就听到门外传来水族声音,仔细一听却是有人在找玉面夫人。玉面夫人一听见外面的声音,本就凄婉的神色立刻变得煞白,整个人都瘫软在茶几上。 看着玉面夫人的这副模样,林子宁真不知道她之前哪来的胆子敢当着众人的面给自己使眼色。眼下的局面已经容不得林子宁置身事外了,若是玉面夫人所言非虚,自己知道钩渊的隐私,钩渊会如何对待自己?再把自己的命运交给上苍吗? 林子宁又想到当日高庆发现自己经脉贯通时的情景,自己怎地如此倒霉,每每到了苦尽甘来之时就要横生波折。 听着门外的声响也来越大,林子宁赶忙将房门关上。转过身来看着瘫软在椅子上的玉面夫人,林子宁只得自己镇定心神,脑中飞速思索解决之法。 第一卷 漂泊江湖 第五十五章 拉着玉手就要跳河 先天大道飘渺玄妙无形无声,圣人之道克己利人恩泽万世,自守之道自然无为顺势而行。 林子宁不知道自己选择的是哪一种道,但是面对这个已经吓得浑身瘫软的女子,断然是不能弃之不顾的。 为今之计,唯有先发制人,控制局面。 在斗湖居住的好处就是冷热不像外面那么分明,故而林子宁的床上还放着棉被。 林子宁赶紧将玉面夫人扶到床上,用被子蒙住她的身子,并告诫她一定不能发出声响,自己先去把找她的人马引开,而后再来把她带走。 玉面夫人躺在被子里,见林子宁就要离她而去,生怕林子宁去向钩渊告密,或是一去不返,使出仅剩的一点力气抓住他的袖子,眼里尽是哀伤的神色,哀求道:“王公子,求求你,千万不要把我丢下,求求你。” 此时的玉面夫人哪里还有之前的桀骜之色,就连求救的话语也说不出来什么,只是不停地说着“求求你”三个字。 林子宁小心把玉面夫人的手扯开放尽被子中,宽慰道:“你我如今已经在一条船上,我如何会弃你而去,安心等我回来,我一回来就带你离开斗湖。” 玉面夫人不知是信了林子宁的话,还是事到如今只能任凭林子宁安排,便不再说话,只是带着哀伤和祈求的神色看着林子宁,或许此刻的她最是无助与彷徨吧。 玉面夫人原本只是觉得这人族小子长得清秀,不同于钩渊的瘦削,只当做是无聊的庭院生活中多了一缕亮光而已。等到林子宁做了检阅使之后,便动了心思。 玉面夫人很清楚钩渊的眼光甚是独到,看人从未走过眼,既然能得到钩渊的看重,那么此人定然不是俗物。原想着利用美色勾引林子宁,却不想林子宁不仅没有见色起意,更是远远的躲着自己。 林子宁的反应虽然让玉面夫人有些气结,但随即就觉得这人不为美色所动,确实是个人才,更是将林子宁当做她的救星。 没有进入斗福宫前,玉面夫人也曾离开斗湖前往人族的城镇,对她来说,无论是繁华的城池,还是宁静的乡村,都比斗湖要有生气,也更有趣。可是进了斗福宫之后,别说是出湖游玩,就是离开斗福宫也是少之又少。 好在来了一个人族青年,若是能得到他的帮助,离开斗湖,就是风险再大,她也敢放手一搏。 可是林子宁一直躲着她,眼看他就要离开斗湖,她要是再不行动,就不知道何时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故而才会在今日利用钩渊闭关的时候孤注一掷,偷偷从斗福宫溜了出来,却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这么快就让人发现了踪迹。 玉面夫人脑袋昏昏沉沉的,一会儿想起自己的身世经历,一会儿又念叨这人族少年此去情形如何,自己出逃之路是否顺畅,终于是在思绪断断续续之时完全昏睡过去。 林子宁将玉面夫人安置好之后,先是收拾客厅,接着便大步流星走出门外,见到前来搜查的兵丁就立刻问道:“你们夜里不睡觉在这里干嘛?是哪个兵士逃出军营了吗?” 带队的兵士认知林子宁,知道这人深得君候的信任,乃是刚刚卸任的检阅使,见林子宁问话,立刻上前拱手答道:“回王将军,我等接到传令,说是玉面夫人不知被谁从斗福宫掳了去,正要我们挨家挨户寻找。” 林子宁一听这话便知道,要么是别人还不知道玉面夫人是自己逃出斗福宫,要么是已经知道却要给钩渊留下面子,故而传令给下面的兵丁时编了谎话。 林子宁说道:“既然是这样,你们正好先去我哪里搜查一番,我也好早点休息。” 领队的兵士自然是没有什么意见,他们想不到玉面夫人会在林子宁的住处,更不敢相信林子宁在屋里藏人之后还敢明目张胆地来叫他们去搜查。 林子宁领着众人到了住处,先是在杂屋搜寻,接着是在正厅搜查,最后则到了卧室之内检查。 林子宁的床正对着房门,故而众人一进来就看到了放着棉被的床。林子宁指着床底对众人说道:“你们先看看床底有没有人。” 众人顺着他的指示往床底一看,自然是空空如也。 那领队的兵士还笑道:“夫人怎么会在王将军这里,我们只是例行公事,好了好了,我们出去吧,不要打扰王将军休息。” 林子宁将众人送出门外后,稍稍平复了紧张的心情,不过他没有叫醒正在熟睡的玉面夫人,像她这样受到剧烈惊吓的情况,好好睡一觉很有必要,况且现在外面的兵士那么多,正是搜查最严的时候,现在逃出去容易被发现。 说实话,林子宁还是很想看看东海千年大潮是怎么一回事,但眼下的情形容不得他等到看完大潮再离开。 此时离开斗湖,自然是不能走斗湖水门,唯有两条暗河是逃生之路。因为明日海潮来时,钩渊定然会开启两个暗河入口的水壁结界,抵御入侵的海潮。而那时二人早已不知道逃出多远去了。 林子宁为人谨慎,不敢盲目行事,当即施展隐身术,出了房间去探路。 一路走来,街上巡逻搜查的兵丁还是不少,若不是林子宁小心,弄不好就要露馅。等他到了楚江暗河入口时,就看到这里也有几个兵士在站岗。 像隐身术这样的法术骗不了修为高的修士,林子宁一路走来时一看到有修为比他高的水族就远远地躲着,不敢硬闯。不过眼前站岗的兵士修为都不高,林子宁倒是不怕被他们发现。 林子宁小心翼翼经过站在洞口的两个兵士身边,就看到奔涌向前的暗河之水与之前并无不同。看完之后林子宁本想立刻返回,一转身就看到石盆中盛着满满的水精,看来鲶十七近来也没有来这吸收水精啊,既然要做坏事,不如索性来个狠的。 林子宁轻轻一跃。落在石亭里的石盆旁边,时间紧迫,林子宁来不及慢慢吸收水精,神识一动,立刻将水晶珠从小鼍龙那里取来,小鼍龙本也想跟出来,林子宁连忙阻止他出来,他若出来可不是要露馅。 把水晶珠往石盆里一丢,水晶珠立刻沉入水晶之中,随即石盆之内显现一个小漩涡,浓稠的绿色液体就立即被水晶珠吸了进去。 玉面夫人醒来时,林子宁已经回到住处,见她醒来,立刻问道:“你可会隐身术和穿墙术?” 玉面夫人看到林子宁果然在候着自己,说不出的激动,忙点点头。 林子宁道:“现在是丑时左右,街上的兵士已经走远了,我们即刻出发。” 一听林子宁要把她带走,玉面夫人兴奋得不能自已,白嫩的双手轻轻拽住林子宁的衣襟,来回甩动,双目含情地问道:“真的吗?真的吗?” 林子宁被玉面夫人来回变换的表情弄得有些不知所措,撒开她的手说道:“你安静些,我们马上就走,悄悄地走,不要惊动了别人,走的时候一句话也不要说,也不要弄出什么声响,跟着我就行,记住千万不要弄出声响,不然我们都走不掉!” 玉面夫人双目含情地看着林子宁,娇声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带我走的,我没有看错你。” 哎,给点颜色就要开染坊,刚刚脱离险境,玉面夫人就活泼起来,说话也恢复了本色。 林子宁本想一声不响悄悄地溜了,但是想来想去,不管钩渊和玉面夫人有何恩怨,他对自己还是不错的,最起码对自己的承诺都兑现了。 于是,提笔写了一封信,留在大厅的方桌上。 林子宁本就收拾好了东西,玉面夫人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二人稍稍平复心情,林子宁对玉面夫人又是一番叮嘱强调。 到了最后林子宁还是不放心玉面夫人,便抓住她的手腕,对准楚江暗河的方向,一起施展隐身术和穿墙术,直直地往那里走。 斗湖的布局是水门居南,书库、斗福宫和水华宫三座大院子居中,林子宁的住处和两处暗河入口都在偏北一面,连接东海暗河的入口在东北方,林子宁的住处在西北方,而连接楚江暗河的入口在正北方。 从林子宁的住处到楚江暗河倒是不远,二人接连穿过七八个院子就出了街道,来到通往两处暗河的三岔路口。到了这里,林子宁再次叮嘱玉面夫人道:“前面有两个兵丁在守着楚江暗河入口,我们从那里经过时一定要小心谨慎,不要惊动了他们,一旦惊动了他们,我们就留下了踪迹,凭你我二人的实力,是根本躲不过君候的追捕的,切记切记。” 玉面夫人玉手被林子宁轻轻地拽着,虽然此时看不见林子宁的面目,但心里说不出的甜蜜,听到他说着这般用心的话,玉面夫人不禁颔首轻点,却忘了林子宁也看不见她,忙轻声说道:“我晓得,我小心就是了。” 玉面夫人的声音柔柔细细的,听着倒是舒服得很。 林子宁“嗯”了一声,拉着玉面夫人,轻轻地一步一步往前走。等到了楚江暗河入口,林子宁运气腾空,带着玉面夫人轻轻没入江水奔涌的暗河之中。 第一卷 漂泊江湖 第五十六章 到了蛟龙宫 二人一入水,江水汹涌猛烈,不停地冲刷二人的身体。 别瞧玉面夫人看起来柔柔弱弱地,修为比林子宁还要高出两个境界,乃是凝煞境界的高手,下了暗河之后,倒比林子宁还要稳。 二人在水下稳住身形,溯流而上,一路潜行,待走了十余里水路,到了一处溶洞里,林子宁才拉着玉面夫人跳出水面,停在岩石上稍作休整。 休息了一炷香的功夫,林子宁问玉面夫人道:“夫人,你可知这暗河最近的出口在哪里?” 玉面夫人声音仍是柔柔的,说道:“已经出了斗湖,哪里还有什么夫人?奴家闺名云瑶,王公子若是不嫌弃,就叫奴家云瑶吧。我从未下过暗河,对着条河流的走向着实不清楚,不过若是一直往北走,离斗湖最近的水府就是楚江蛟龙王的府邸,他向来推崇君候,我们怕是不好过去。” 林子宁虽然与蛟龙王打了照面,但是他还不知道蛟龙王曾见到他与高庆李奇待在一起的场景,不过既然蛟龙王与钩渊关系不一般,却不好躲到那里去。 林子宁说道:“那我们一路逆水而上,直接回到镇海县吧,走吧,我们得趁着还没有人发现,赶紧离开暗河。” 说罢,林子宁先跳入水中,蚌云瑶见林子宁不再牵着自己的手,心里倒有几分失落,也跟着林子宁跳了下去。 二人又在水中潜行了几十里,就感觉水温变得低了许多,林子宁向下一看,幽暗深沉,再往上一看,竟透着亮光。 林子宁立即右手上指,向跟在后面的蚌云瑶示意,蚌云瑶则在后面点点头,随即二人一前一后向上方的光源游去。 二人游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浮出水面,林子宁向环顾四周,这里是一处石洞,而林子宁二人则是在石洞里面的水潭里。 林子宁和蚌云瑶刚想飞出水面就听到不远处有人在说话,听声音估计是往这边走来,林子宁爬出什么变故,连忙拉着蚌云瑶沉到水中。 没等多久,就听到两个男子的声音由远及近慢慢过来。 “老蟹,你说这几日暴雨连连的,也不知道是什么鬼天气,听鳖丞相说,祈求停雨的乡民天天跑到龙王庙里跪拜,龙王爷都怕要是今年暴雨成灾,以后的香火可就没了。” “这算什么事?前几日我和一帮儿孙们刚好去庙里搬运贡品,就听到王家庄里正的儿子说的,可是要把我吓死。你可知道他们要说什么?” 这二人不是别人,正是王家庄榕树底下深水潭龙宫的虾太尉与蟹将军。 听了虾太尉的话,蟹将军一脸好奇地问道:“可是说了什么惊天的大事?” 虾太尉也不兜圈子,直接说道:“哼,这小子年纪轻轻的,毛都没有长齐,口气却大得很。他说,他们两个庄子年年上供,时时祭祀,龙王庙的香火比别处的庙宇都要旺盛,就是看在咱们龙王行云施雨有根有据,造福一方百姓。要是这几日再不停雨,他就要动手砸了咱们龙王爷的塑像!” “这等大逆不道的话,也能说出来?”蟹将军无比震惊,“他家大人就不管这乳臭未干的孩子吗?” “哎,他家大人自然是臭骂了他一顿,但是,两个庄子的人心里难免会有这样的想法。整日烧香上供,到了关键的时候暴雨倾盆,任是谁都心里有气。”虾太尉倒是心有戚戚焉。 蟹将军又问道:“老虾,你脑子灵活,你知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虾太尉回道:“这等事,就连鳖丞相和龙王爷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哎,不说这个了,说起来就头疼......” 林子宁听着听着,声音越来越小,等到完全听不到声音之后,又等了片刻,他才浮出水面,晚了片刻,蚌云瑶跟着林子宁也浮出水面。 上岸之后,林子宁对蚌云瑶说道:“蚌姑娘,这里应该就是蛟龙王的水府了。” 蚌云瑶点点头,说道:“听刚才二人的谈话,他们应该是蛟龙王的属下,这里必定是蛟龙王的水府,我们最好不要与蛟龙王打照面。” 林子宁指着旁边阴暗处说道:“嗯,我们到那里稍作休息,吃点东西再做打算。” 二人走到拐角背光处,林子宁就拿出几个炊饼递给蚌云瑶,蚌云瑶接过之后,微微张开樱桃小嘴慢慢吃起来。 林子宁一看她这样子,倒还真有几分大家闺秀的气质,若是只看到蚌云瑶眼前的模样,如何会想到就在不久前她竟是一个风情万种妩媚妖艳的贵夫人呢? 林子宁是把两个炊饼夹到一块吃,三五口就吃完了这两个炊饼,随即他又掏出一个水囊,拔出囊塞,悬在嘴巴上方一两寸处,咕噜咕噜喝了几口,然后将水囊递给蚌云瑶。 蚌云瑶接过水囊,脸上泛起微微红晕,亦是悬在嘴上几分高的地方喝了一口水。 歇息了片刻,二人再次起身,因为对蛟龙王的龙宫不熟悉,二人不敢大摇大摆走出,自然是施展隐身术慢慢在水府中的搜寻。 这时已经到了卯辰之间,斗湖之中已经搜寻一夜的兵丁纷纷回到斗福宫复命。 钩渊坐在鼍龙宝座之上,神色平淡,不见悲喜怒愁。 其余之人各自神色不一,蚌天成则是又怒又急,还带着几分惊慌,蚌云风则是满脸的不可思议与愤怒,而钱水燮虽然也是一脸的忧愁,但眼中隐隐透露几分清明。 鲶十七则是眉头紧锁,不知道他在想着什么。 巡逻搜查的兵丁回完话,前去传唤林子宁的兵士就一脸慌张地跑进来,见到钩渊就立刻拱手说道:“禀君候,王将军,王将军不见了!他留给您留下一封信。” 一听这话,大堂之上立刻炸开了锅,蚌云风一拍茶几,站起来大声喊道:“君候,定是这王乐成觊觎家姐的美色,这才在临走之时,潜入斗福宫,将家姐掳掠走了。还请君候为我姐姐做主,赶紧派人去抓捕这个忘恩负义、见色起意的小人。” “亏得君候如此看重他,如今竟做出这种/猪狗不如的事情来,还要看什么书信,直接派出人马去把这个王乐成抓回来好了。” 说着就要从那个兵士手中抢来书信撕了,但是钩渊却道:“天成莫要心急,且看看他在信中说了什么。” 那兵士一听,立刻上前,将书信递给钩渊。 众人乍听到林子宁突然不见了,都是有些莫名其妙,有不少人也在猜想这个王乐成是不是和玉面夫人在一起,不过这是牵涉到钩渊,大家都不敢贸然猜测。 不管是王乐成拐走了玉面夫人,还是抢走了玉面夫人,对钩渊来说都不是光彩的事情。况且,钩渊昨夜就在斗福宫,王乐成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昨天动手吧。 况且搜查的兵士已然说了,昨日城内的每一家都搜查过了,王乐成还主动请兵士去搜查,也没有发现玉面夫人的痕迹啊。 若真是王乐成跑到斗福宫硬抢,且不说他如何进到戒备森严的后院,单是玉面夫人喊一声,就能引来守夜的兵卒,他怎会如此大胆? 而且,真要抢走玉面夫人,那一定是在钩渊不在斗湖的时候好动手啊,看着王乐成精明谨慎的样子,如何会做如此不智的事情? 想来想去,心思精明的就觉得,怕是王乐成利用之前出入斗福宫的机会,勾搭上了玉面夫人。玉面夫人一看便知是一个娇媚妖艳的,这王乐成长得白白净净,甚是俊俏,这一来二去,二人可不就郎情妾意暗结同心了? 蚌云风看着怒气冲天的,但他心里可未见得就真以为是林子宁抢了自家姐姐,但是他若不这样说又能怎样说呢?难道说自己姐姐瞧不上钩渊这个斗湖之主,被这王乐成这个小白脸勾搭了去? 别人不知道,自己可是清清楚楚,那日林子宁带着他和鼍元刚在斗福宫后院搜查时,自家姐姐可是不停地对林子宁抛媚眼,当时林子宁可是一脸正经,一直躲着姐姐的神色。 若真要说二人勾搭在了一起,怕也是自家姐姐勾引的王乐成吧? 蚌氏一族虽然掌管斗湖财司,地位举足轻重,可要不是前后送了两个妃子与钩渊,蚌氏一族拿来今天的地位,真要出了一个铁了心要给钩渊戴绿帽子的姐姐,自己在斗湖就不要再混下去了,甚至能不能保全性命都是两说。 不同于蚌云风的猜测,蚌天成则是知道自己女儿怕是早就动了出逃的心思了,自己妹妹临死之前对自己父亲可是恨得咬牙切齿,连带着对自己这个做哥哥也是没有好脸色。 而在妹妹得知自己把女儿送给钩渊做妃子时,一贯刚强的妹妹当即就扇了自己一巴掌,随后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因此蚌天成心中除了愤怒着急,更有惊慌,自己女儿若是在斗湖之中,即便知道钩渊的隐私,也是不敢说出去的,而她如今选择逃出斗福宫,不仅是割断了与钩渊的情意,更是与蚌氏一族决裂。 对她来说,既然离开了斗湖,怕是没什么好顾忌的吧。 想到这里,蚌天成神色复杂地看着钩渊,生怕他一怒之下,就要杀人立威。 第一卷 漂泊江湖 第五十七章 不该出现的人 林子宁在信中先是向钩渊一直以来的照顾表示感谢,接着又说了自己因为有难言之隐,不得不提前离开斗湖,为自己不能参观东海大潮的盛况而感到惋惜,又为自己的不辞而别道歉,最后又说了他日若有机会,一定报答厚恩,若是有机缘,一定会亲自登门道歉。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蚌云瑶的失踪,对钩渊来说虽然是意料之外,但也是情理之中。但是他没有想到,会把林子宁牵扯到其中。 钩渊将书信放在一旁,闭目沉思。 鲶十七猜不到林子宁在书信中写了什么内容,更是想不明白林子宁为何会在这个时候选择不辞而别。鲶十七虽然有些贪财,但是自问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自己刚刚说了他不贪不占,他这会就贪图玉面夫人的美色吗? 若不是因为贪图玉面夫人的美色,那又是因为什么呢? 对于玉面夫人的失踪,为何君候表现得如此冷静?君候接下来又会如何处置呢? 片刻之后,钩渊复又睁开眼睛。 看着堂上众人的表情,钩渊并没有发怒,只是轻轻一笑道:“乐成也真是的,再是想回去收拾父母的坟茔,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啊?怎么不说一声就走了呢?还说留他下来好好看看千年一遇的东海大潮,嗨呀,看来他是没有这个福分。” 钩渊的这番说法自然是不能排解众人的疑惑的,但是他必须给大家一个说法,有了这个说法,给了这一男一女两人失踪定个性。 接着他又说道:“玉面夫人的失踪定然与乐成无关,大家不要乱做猜疑。东海大潮马上就要来了,我们还是做好准备吧,至于玉面夫人的事情,等大潮过去,我在派出人去四散寻找,定要有个结果。” 听了钩渊的话,众人心中再是有疑问,也只能闷在心里。 随即钩渊就让鲶十七对众人宣布安排,准备迎接东海大潮。 钩渊在开启两处暗河入口的水壁之后,等了不到一个时辰,东海大潮就浩浩荡荡逆着暗河奔涌而来。 透过水壁向外看去,众人就看到东海大潮不断拍击着水壁,其声如惊天之雷,其势如万马奔腾。 胆子小的几个水族都被吓得脸色发白,心道,若是这水势冲在自己身上,不知道自己能否扛过去。 而鼍奎父子看到此情此景更是五味杂陈,二人四目相对,心中更是坚定了远离斗湖的想法。 楚江是通天河的下游支流,江水都是流经通天河之后再注入东海,而楚江暗河和东海暗河却在地底之中相隔不远。 林子宁与蚌云瑶施展隐身术在蛟龙水府寻找出宫的通道,就听到犹如惊雷的隆隆之声传来,二人都知道这定是东海大潮来了。 好在东海大潮并未冲到楚江中来,只是在地下暗河涌动,楚江水族虽然有些惊慌,到底是有惊无险,只道是天威难测,有些担忧罢了。 二人穿过一个院子,就看到蛟龙王正在与一个留着八字胡的矮个驼背男子正在商议什么。林子宁不敢靠近,只是远远地看着,听不到二人在说些什么,只看到他们脸上神色焦急,又有些无奈。 林子宁贴着院墙慢慢走到拱门之前,这时就看到拱门外面就是就有一排房屋,林子宁估计他们刚刚是在水府后院,这是到了前院了。 几经周折之后,二人终于来到蛟龙宫外,看着龙宫上写着三个篆体大字“碧水宫”,林子宁心道,不到三个月,自己倒是连进了两座水府了。 虽然林子宁此时还能听到轰隆隆的响声,知道东海潮水还没有结束,钩渊自然分不出精力来追捕自己二人,但是既然蛟龙王与钩渊相识,又在斗福宫见过自己和蚌云瑶,还是早早离开此地为宜。 于是林子宁和蚌云瑶并排而行,俱是奋力向上游去。等二人快要游到水面时就听到雨点噼噼啪啪打在水面上。 没多久,林子宁和蚌云瑶就到了榕树底下,看着这棵体型硕大枝叶繁茂大树,林子宁也不由得心生赞叹。 正待二人要起身飞出江面时,林子宁就听到一个略显熟悉却理应不会出现在这里的声音正在叫骂:“你这臭小子,怎么这般不明白好赖,我等既然没有把你杀了,你就应知道好歹,若是恁的不懂事,我便要让你去陪你爹娘!” 这声音正是从榕树边的龙王庙里传来,虽然下的是暴雨,但是那人叫骂的声音甚是响亮,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在这里显威风似的。 越是细听,这声音越是熟悉,就连这说话的语气亦是如假包换,说话之人不是李奇又是何人? 可是五禽散人不是说,只要是他师兄杨任去捉,这二人必然能捉到吗?怎么不仅没有抓住高庆和李奇这两个人,反倒让他们由南而北又跑了两三千里回到楚州作乱吗? 听李奇话里的意思,他这最少已经是杀了两个人了,而且很有可能是在这龙王庙里行凶作案。 林子宁听不到与李奇对话之人的声音,不过看来应该不是什么好话,因为接下来李奇更是暴跳如雷,连林子宁也招呼上了:“你这臭小子倒是嘴硬,老高,你看,这个小子和林子宁当日何其相像,那日我说林子宁时,他不是也这般强项吗?” 高庆本来说话的声音就轻,林子宁隔得又远,倒是听不出来他说了什么。只听李奇又说道:“你小子今天运气好,你高爷爷让留你一条狗命,你滚到一边去吧。” 几经波折,历尽千辛万苦之后终于可以离开与斗湖相连的水域,蚌云瑶本来十分欣喜,但看到林子宁一脸惊惶的神色,再一听岸上龙王庙里传来的声音,不由得也有些担忧,正要问林子宁怎么回事,就感受到水下传来一阵波动。 蚌云瑶见林子宁还神情呆滞地立在水中一动不动,连忙用手戳了戳了他。等林子宁回过神来,带着疑惑的神色看着她时,她又用手指了指下面。 林子宁顺着蚌云瑶的手势一看,却是蛟龙王领着虾兵蟹将等一众水族兵士从水底往上而来。见此情形,林子宁赶忙和蚌云瑶避让到河水对岸,潜伏下来。 只见榕树之前有一团白色云气,蛟龙王立在当中,左右分别站立着鳖丞相、虾太尉、蟹将军和鳝鱼精鲤鱼怪等得力的水族将领,在他们后面则跟着呼拉拉一群水族兵士。 看到这样的场景,林子宁便想起之前在碧水宫看到蛟龙王与鳖丞相相谈的情景。怕是这两个人在知道有人在龙王庙大开杀戒之后,正在商讨是否要出兵呢? 林子宁定睛细看,人群中走出一人,正是蛟龙王的子房鳖丞相,不过林子宁既不知道这水族是鳖丞相,亦不知道鳖丞相有子房的称号。 就听鳖丞相大声说道:“几位道友有礼了,鳖某忝为碧水宫丞相,代我家龙王见过几位,不知几位为何要在我王的庙宇之内行凶杀人啊?若是有什么误会,还请见谅一二,莫要伤了两家的和气。” 林子宁听了这话就知道,这蛟龙王虽然起兵与高庆李奇对抗,但是底线却是守住当下的局面,不要再添新的人命,听起来倒是有些气短。 果然,李奇就在岸上回道:“哪里来的大王丞相的,我们几个人借你的庙宇避个雨,那是瞧得起你,杀几个人怎么啦,左右走的时候与你弄干净就是了。我劝你们莫要来招惹是非,若是惹恼了你家李爷爷,我可要把你这老鳖剁了炖汤喝。” 听了李奇这话,林子宁倒觉得那日他与自己争论倒是克制了自己的脾气,想不到李奇竟是如此暴躁,这鳖丞相虽是兴师问罪,但到底是有理有节,说话的语气也甚是和缓,怎么李奇要如此回话。 鳖丞相被李奇这话一顶,愣是没法将来时打好的腹稿说出来,他本以为自己回有机会与这伙人好好辩驳辩驳,也好让蛟龙王见识自己的才学,却不想,他是有理有节,人家干脆就是耍横不讲理。 被李奇这么一闷,说不出话来鳖丞相顿时气得两眼翻白,两撇八字胡更是被吹的上下翻飞,一个不好怕是要闭过气去。 蛟龙王见这架势,赶忙让虾太尉和蟹将军把鳖丞相扶到后面稍作休息。 刚把鳖丞相扶走,还没等蛟龙王说话,就听见李奇接着说道:“老泥鳅,我劝你不要多费口舌,我们三人只在你这里借用几日,等我们修整好就走,你若是不识相,我们仨可就要让你好看。” 饶是蛟龙王自从被朝廷册封以来,一直注重养气功夫的训练,也差点被气得一佛升天二佛上吊,若是当着这么多水族,被这人几句话就给唬住,他如何还能管得住这些人马? 蛟龙王正要发作,就看到从岸上飞出来一人,却是自己的相识——五禽散人。那日他去斗湖委托钩渊帮他代送给东海三太子的寿礼时,见过此人。 看到与自己有一面之缘的五禽散人,蛟龙王脱口就问道:“五禽散人,你怎么在这里?” 第一卷 漂泊江湖 第五十八掌 玄明斗五禽 是啊,躲在远处偷偷观察的林子宁也是有此疑问,五禽散人怎么和高庆李奇二人卷在一起了? 到了这时,蚌云瑶虽然不明白林子宁为什么如此关注此地的情形,但是在看到五禽散人之后也觉得事情不简单,非是一般的歹徒行凶。 为何这样说?五禽散人的修为非同一般,若不是情况特殊,他怎么会随随便便杀人,或者与这种随意杀人的修士为伍? 眼见局势越来越复杂,自己与蚌云瑶的修为都不算很高,林子宁就要示意蚌云瑶离开此地。就在此时,空中又多了一路人马出现,这路人马林子宁是一个也不认识。 不过,林子宁到底是怕这几方人马万一打斗起来波及自己,干脆带着蚌云瑶上了岸,躲到河边的树林里。 等林子宁刚找到一处藏身之处躲下来,就听到新来的几个人中有人说话了:“五禽散人,你这个目无师长心无法纪的贼子,怎么敢偷袭杨院使,劫了大牢,抢了囚犯,杨院使可是你师兄?” 林子宁和蚌云瑶一听这消息顿时惊得是四目相对,相顾无言,眼里只有震惊与不解。二人虽然都听钩渊说过这个五禽散人目无尊长见利忘义,但是听到这个消息还是难以相信。 五禽散人听到这人的职责,倒也不惊慌,很是镇定地回道:“玄明,你们黄泉剑派远在雍州,山门离此地不下两万里,楚州发生的事情与你何干,我与我师兄的恩怨又与你这个黄泉剑派的长老有何干?别看你与我境界相仿,若是惹急了我,就凭你这三脚猫的功夫可不是我的对手。” 玄明道长一听五禽散人如此不知羞耻,也不客气地回道:“好,好好!好得很!楚州的事是与雍州无关,你们师兄弟的事情也与我黄泉剑派无关,我今日便只是看你这个无情无义无法无天的狂徒不顺眼,就想要好好教训你一番。” 说罢,玄明道长当即飞出一把宝剑,刺向五禽散人,黄泉剑派的名字中就有一个“剑”字,使剑的功夫非同一般。 玄明道长的这一招名为仙人探路,讲究的是剑光分化,以剑气上人。玄明道长是黄泉剑派元神以下数得着的高手,就看他手持宝剑在空中旋转,每随着宝剑旋转一圈,分散出去的剑光就多出三十六道。 一圈三十六道,十圈就是三百六十道,等着三百六十道剑光飞向五禽散人时,又径直排列成一个剑阵,此阵名为仙人降魔,乃是仙人探路这一路招式变化到极致时的形态。 三百六十道剑光前后相连环环相扣,转眼之间就将五禽散人困在其中。 不过五禽散人也并非是没有招架的力气,他双手捏印,变换几个手势之后,就使出布下一座小型的逆五行阴阳阵法。 逆五行阴阳阵法乃是他师父灵虚宫宫使灵德真人独创的招式,既可用于一人对敌,也可用于多人摆阵。顾名思义,所谓“逆五行阴阳阵法”就是逆转五行阴阳的阵法。 天下之大,修行的法门各不相同,用于对敌的招式更是数不尽数,但只要是修炼道门的功法就离不开这阴阳五行之气,甚至妖魔佛杂四家修行的法门中也有阴阳五行的灵气元气。逆五行阴阳阵法的厉害之处就在于,它针对的是修士真气的源头,只要你的法术中有阴阳五行之气,我就能对付你。 如此一来,我只要把你招式之中的阴阳五行之气逆行化解,便可以轻松将你击败。 玄明道长布下的仙人降魔大阵自然也是基于阴阳五行之气,但是这并不是说五禽散人立刻就能破了仙人降魔剑阵。 五禽散人毕竟只是一人施展逆五行阴阳阵法,只能破除有限的几道剑光,而仙人降魔剑阵的剑光环环相扣,是多点进攻,况且玄明道长还在不停地挥舞宝剑,补充被逆五行阴阳阵法破去的剑光。 玄明上人不愧执掌北方道教牛耳的黄泉剑派元神之下第一人的大修士,一出手就是杀招,只一招就将五禽散人困在那里分不出精力去兼顾其他,而他却可以分神指挥其余人。 只听玄明上人吩咐道:“法明大师、费大人,我已经困住五禽散人了,还请二位立刻前往那处庙宇,捉拿高李二人。” 想不到费伯铭六人在东南几州迁延了三个多月,竟还没有回蜀州去。 林子宁躲在树林中远远地看着,就觉得玄明道长剑法既是精微,又有煌煌大气,是以堂堂正正的剑术将五禽散人困在半空中不得动弹。果真是修不如练,练不如战。唯有真刀真枪打斗几个回合才知道自己的真本事。 回顾自己当日从李奇手中逃出时的狼狈,林子宁觉得两三个月过去了,自己的实力已经是今非昔比了,不仅太乙先天功到了筑基境界,更是修炼了五禽真法、玄清混元剑法和太上九转真龙诀。 至于用于打斗逃生隐身变幻的法术也是学了不少,虽然只是三个月,但林子宁已非当日的林子宁了。不过与李奇你来我往斗上几十个回合,从他手下逃生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林子宁这边正在思索对比,费伯铭和法明大师已经带着时伯川四人飞到榕树边的龙王庙内,可是等他们赶到那里时,看到的只是两具无头的尸体和地上鲜红的血迹,哪里还有高庆李奇的身影? 这是中了五禽散人拖延他们,好让高李二人逃脱的计谋了。六人也顾不得庙里的惨状,立刻飞到空中,想要四散追捕。 高庆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在牢狱中更是吃了苦头,光凭李奇一个人是绝对斗不过费伯铭六人的围攻,与其负隅顽抗,不如走为上策。 费伯铭六人刚刚离开,蛟龙王就领着他的虾兵蟹将赶到龙王庙里。 看着眼前泥胎塑像四分五裂、满地血污的惨状,蛟龙王不禁怒火中烧,联想到上次让水族损失惨重的也是高庆李奇几个人,心中更是愤恨。 他倒是不知道上次的事情是冤枉了高庆和李奇了,但是他上次去斗湖看到林子宁时,因为好奇林子宁为何到了斗湖,还特意去问了鲶十七,得知林子宁亦是被高庆李奇迫害,自然不会想到一个筑基阶段的修士能够引来那么大的异象。 费伯铭六人可以不管不顾,蛟龙王怎么能让自己的庙宇惨不忍睹呢?吩咐了虾太尉和蟹将军率领水族清扫庙宇,蛟龙王就和鳖丞相站到一旁,又商议起来。 费伯铭等人在空中搜寻了半天,也不见高庆和李奇的踪迹,不得已之下便回道玄明道长身边,刚要告诉玄明道长高庆和李奇已经逃脱,就看到被困在仙人降魔剑阵中的五禽散人突然化作大鹏鸟,巨大的身躯顷刻间就冲破了密密麻麻的剑光,而后一飞冲天。 林子宁亦是觉醒了大鹏血脉,不过却没有五禽散人这般有气势,只凭着强横的肉身就能冲开剑光组成的剑阵。林子宁今天虽然只是作为一个局外人旁观了这场打斗,但是心里受到的震撼着实不小。 因为他真的感受到了道法与法术的威力,真的是可以惊天地泣鬼神! 不知道是不是林子宁多疑,他就感觉五禽散人化作的大鹏鸟在离开的瞬间朝自己这里看了一眼,难道是自己暴露了? 就在林子宁惊疑不定时,空中又传来五禽散人尖细的声音:“玄明老道,今日且与你戏耍一番,等他日无事再与你好好斗上百十个回合,让你见识见识南国道法的厉害,也好让你们这些北蛮子不敢小觑了天下英雄!” 就在林子宁赞叹五禽散人法力恢宏时,就又听到五禽散人吟诵起长羽文丘的名言:“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快哉快哉!” 这时,不仅是林子宁,就连蚌云瑶也觉得五禽散人一定是发现他们了。 果不其然,就在林子宁和蚌云瑶二人从藏身的树枝上跳下来时,就听到玄明道长说道:“河对岸的两位朋友,你们看了许久的好戏,是不是也要出来见见搭台子唱戏的人啊?” 如今天下修炼的法门主要是道佛魔杂这四家,妖族虽也有修行的法门,但是更近于道家,且修行的多是妖族一类,不算在人族主流的修行流派中。 若是硬要算,妖族功法估计也只能算是杂流一派,因为原生大妖修炼的基本是自己天生而来的本命神通,与原始魔族一样,亦是走血脉觉醒的路子。后来的妖族血脉越来越稀薄,修炼自己本命神通的妖族,反倒不如去借鉴人族佛道两家功法的妖族多。 就像林子宁修炼的太上九转真龙诀,既有妖魔二族血脉觉醒的路子,也有道家练气冲穴的影子在。 如今天下修行之人最是以佛道两门为多,以道家为例,元神之前共有三个阶段九个境界,林子宁眼下就是炼精化气的筑基阶段筑基期,是第一阶段第三个境界。 再往上则是炼己和合的练气阶段,这一阶段分为练气、凝煞和成罡三个境界,蚌云瑶就是凝煞境界。 练气阶段再往上就是炼气化神的脱胎阶段,分为金丹、温养和脱胎三个境界。到了这个阶段,就当得起真人大能和大修士这样的称呼了。 林子宁不确定玄明道长到底是那个境界,但是能和五禽散人较量一番不落下风,必定是温养脱胎两者之间。 面对这样的大修士,林子宁连耍心眼的念头都不敢有,立刻乖乖地和蚌云瑶纵身飞到半空之中,去拜见黄泉剑派的这位大修士。 第一卷 漂泊江湖 第五十九章 在下林子宁 林子宁虽然只是筑基期,但是太乙先天功最是玄妙,他又练出清白两色真气,更觉醒了大鹏血脉,虽然飞的有些不大飘逸,却也稳稳当当地立在玄明道长面前。 见到这一男一女一人一妖站在面前,费伯铭与时伯川五人就有些不喜,脸色淡淡地瞥向别处,唯有玄明道长和法明和尚没有什么变化。 林子宁和蚌云瑶都是心思细腻的人,虽然费伯铭等人的表现并不明显,但是二人立刻知道他们这是对蚌云瑶的妖族身份有所介怀。 林子宁不知道蚌云瑶心中作何感想,但是他却觉得这几人的心怀不如钩渊多矣。 法明和尚佛法精深,心中并无种种差别执念,当即对着林子宁和蚌云瑶稽首道:“贫僧法明,见过二位檀越。” 林子宁见法明和尚如此谦卑有礼,亦是赶忙双手合十,稽首回道:“在下林子宁,见过法明大师、玄明道长,及各位先生。” 林子宁这话一说出来,除了他,在场八人俱是神色一变,面露惊疑之色。 八人之中,黄恕的反应最为剧烈,林子宁的话一说完,他就吼着嗓子问道:“你就是林子宁,你怎么还没死啊?!” 此言一出,林子宁顿时脸上就挂不住了,怎么我与你无冤无仇,初次见面就要咒我去死吗? 黄恕自己话一出口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便立即改口道:“我是说,你不是早就死了吗?”说完还觉得不对,又变了说法,慢条斯理地问道:“我的意思是说,按道理讲,你不应该活着回来啊?” 一句话换了两个说法,可说来说去,还是一个意思,那就是林子宁不应该活着回来。林子宁当然知道,眼前的几个人是知道自己被高庆李奇抓走的,大概都以为自己既然落入高庆李奇二人的手中就难以幸免。 可是按玄明道长的说法,高庆和李奇不是被杨任抓住了吗?难道就没有人问自己的生死,还是说他们两人隐瞒了自己从他们手中逃出去的情况? 听到黄恕没头没脑的问话,时氏兄弟和徐巨都是老脸一黑,费伯铭更是眉头紧锁,恨不得上前去踹他两脚。 时伯川一直是四人中领头的,这时自然赶紧上前拉住黄恕,并向林子宁道歉道:“林子宁莫要怪罪,老黄心直口快,他亦是担心你的安危,才如此口不择言。” 说来说去,黄恕也觉得自己的话有问题,听到时伯川的解释,亦是挠着后脑勺憨笑道:“林子宁莫要怪罪,我老黄不会说话,不会说话。”说完,黄恕就和时伯川退到后面。 这时法明和尚才问道:“当日我与费佥事曾到四海货栈,听说林公子被高庆和李奇掳走,还担心林子宁会遭遇不测,却没想到林子宁吉人自有天相,真是可喜可贺。不知林子宁是如何逃脱二人的魔爪的?” 林子宁回道:“当日他们把握掳走就是看中我懂得药理,他们先是在我体内种下蛊毒,接着就要我给高庆配药,还要我与他做烧火的药童。高庆为了早日痊愈,加大了药量,吸收药力时身体虚弱,我瞧得一个机会,就趁机逃了出去。” “之后倒是有许多遭遇,一时间也说不清楚,再后来就遇见了这位姑娘,她受家里的虐待,一气之下逃出家门,我们正是在楚江之中遇到的。” 林子宁这话只说了大概,关键的信息都没有透露,大家心里虽然还有疑问,却并没有马上就问。 唯有蚌云瑶在心中暗自腹诽:“就知道你是个贼小子、撒谎精,没想到你连名字来历都是假的,不知道林子宁是不是你的真名。不过你倒是知道轻重,没有把我的底细给抖出来,看来他这是叫我学他,也给自己编个身份,编个什么身份好呢?” 蚌云瑶亦是机灵,立刻就给自己编了个出身,等林子宁说完,马上向几人欠身行礼道:“小女子名叫宁云心,见过几位先生大师,我本是通天河水族,因为家里要逼我嫁到东海去,趁家里不注意,就逃了出来。” 众人都不关心蚌云瑶是水族还是鬼族,听完她解释之后,玄明道长就对众人说道:“我们先下去吧,今日且先回城,与杨院使商议好之后再做打算。” 看着空中又多了的一男一女两个身影,蛟龙王觉得有些眼熟,可是他离那里并不近,刚想驾云去与玄明道长等人相见一番,借机看清这两人是谁,却不想这九人就往北飞走了。 林子宁在众人之中境界最低,但是飞行速度却并不比黄恕几人慢上丝毫。 看着林子宁有如此法力,费伯铭和法明和尚都觉得诧异,那日自己两人明明看到林子宁被高庆和李奇击昏过去,扛着飞出镇海城,怎么三个月不见就有了如此大的变化吗? 想来林子宁要么是之前隐藏了修为,要么就是这三个月里有了什么奇遇,可是这是遇到何种奇遇,才有了这样的变化? 一行人飞了二三百里,终于到了楚山脚下的镇海城,众人降下云层,落在城门口,费伯铭掏出自己的印信之后,守门的兵士并没有检查众人的身份牌。 说来也是亏得遇到了费伯铭等人,不然林子宁丢了自己的身份牌,拿着王乐成这个水族客卿的身份牌可不好进城,更别说蚌云瑶这个身份不明之人。 进城之后,众人并没有去镇海府知府衙门,而是到了驿站。林子宁本觉得有些奇怪,但是当他看到从驿站中走出来一个身材瘦削脸色煞白的高个中年男子后,就知道他们为何要来此处了,因为这个男子定是楚州宝箴院巡院使杨任。 杨任看到玄明道长带着两个陌生人进了驿站,便问道:“玄明道兄,不知这两位是哪里的朋友?” 玄明道长指着林子宁回道:“估计杨院使无论如何也猜不出,这位公子是何人?” 听他这样一说,杨任更是好奇,不停地打量着林子宁,猜测道:“这位公子相貌堂堂、双目有神,一看就是极佳的修道根骨,莫不是道兄的弟子或是师侄?” 玄明道长呵呵一笑道:“好不容易来一趟楚州,我确实收了一位佳徒,不过这位公子并不是我的黄泉剑派的弟子。而是你早就听过林子宁。” 林子宁?! 想不到眼前这少年竟是久闻其名的林子宁,杨任双目顿时放出精光,又仔仔细细端详着林子宁。 林子宁知道自己在高庆李奇这一桩公案中定然会留下姓名的,但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有这样的情景。此前被黄恕一番胡言乱语也就罢了,怎么堂堂楚州宝箴院巡院使,官拜从四品上,散官为正四品下太虚真人,脱胎境界大圆满的杨任,也是这般模样? 端详了许久,杨任才对玄明道长说道:“难怪刘君宝会频频跑到县衙去问询,更是跑到我这里来求救,林子宁果真的是一表人才啊。” 这下子让林子宁更是疑惑不解,自己怎么和玄明道长的弟子扯到一块了? 见到林子宁一脸疑惑,杨任问道:“玄明道兄,难道你还没有告诉他你收徒的事情吗?” 玄明并未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指着林子宁说道:“杨道兄才遭暗算,身体尚未痊愈,我们还是先进去吧。等我让许庆去把君宝叫过来,他的疑问不就都解决了?” 于是杨任和玄明在前,费伯铭和法明紧随其后,其余人则跟在后面,鱼贯而入进了驿站。 进了大厅,众人落座之后,林子宁立刻起身向杨任行礼介绍自己,而后蚌云瑶也跟着做了一番介绍。 稍作寒暄,杨任先是问了玄明几人去追拿五禽散人与高庆李奇三人的事情。 玄明说道:“高庆伤势依然严重,但是五禽散人似乎境界有所突破,他还使了个金蝉脱壳的计谋,明着吸引我们的注意,暗地里却让高庆和李奇逃脱。更令人担忧的是,他们三人又在栾平县境内杀了不少人。” 听到五禽散人的恶行,杨任恨恨道:“这个孽障,完全不顾师父多年的教诲,竟然和邪修沆瀣一气,等我伤势痊愈,定然要亲自动手击毙这个狂徒,替师父清理门户!” 杨任又急又气,话刚说完,便不停地咳嗽起来。 玄明等人又是好一番安抚,要他安心养伤,不要太过忧虑。 接着玄明又说道:“我等本想在栾平县接着搜查三人,碰巧遇到林公子和宁姑娘,便想着或许先把林公子带回来更为妥当。” 玄明的话刚说完,杨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了。林子宁在高庆李奇身边待过,比在座的各位都更清楚二人。况且他也是唯一一个从高李二人手中逃出来的人,必然有过人之处。 之前在追击高庆和李奇时,杨任和费伯铭等人就发现了高庆一开始甚是厉害,完全没有受伤的痕迹,等到后面现了颓势,却又不像是被阴寒之气所伤,反倒像中了热毒一般。 在抓到高庆和李奇之后,杨任也审问了二人,但是他们一直没有交代什么。若是能从林子宁这里得到什么消息,指不定对捉拿三个凶犯有所帮助。 第一卷 漂泊江湖 第六十章 真性情,伟丈夫。 黄泉剑派有一个习俗,就是每次外门弟子晋级内门之后,都会由一名长老带领新晋的内门弟子外出游历。 这种游历既增加了弟子的见闻,还能够锻炼他们的能力,磨炼他们的心性,更是教中长老观察弟子的好机会。此外还可以让他们见识其他门派,结识更多的同道之人,可谓一举多得。 其实不只是黄泉剑派如此,各大门派都重视门下弟子外出游历之事。 因为早年间,玄明与杨任曾同在征北都护府效力,并肩作战,共同抵御北方蛮族入侵,并在抵御外敌的过程中生死相依,结下了深厚的情谊。 这次他带队出来,到了楚州自然是要见见自己的老朋友。 玄明到楚州时,杨任正好把高庆和李奇押镇海府,于是玄明便将门下弟子带到镇海府,却不想五禽散人假借拜见师兄的名义,暗中出手,刺伤了杨任,若不是玄明及时赶到,还不知道局面会恶化到什么地步。 正在这时,刘君宝兴冲冲地飞奔进了驿站,跟在他后面的还有陈大龙和刘福,直到进了驿站大堂前,三人才将速度放下来。 在林子宁被高庆李奇二人掳走之后,一开始大家还想着,既然两个邪修没有当场杀了林子宁,必然不会轻易杀了他,而林子宁于人情往来一事最是擅长,若是他那里小心伺候高李二人,官府这边又能及时出手,还是有四五成的希望把林子宁就回来的。 但是在刘君宝一次次跑到镇海县衙,又一次次得到等楚州宝箴院巡院使杨任杨大人到了镇海府就立刻追剿邪修的回复,让他回去好好在家等着时,大家的希望就一次次落空了。 再到后来,四海货栈里的人基本都接受了林子宁已经回不来的现实,而衙门里的衙役都觉得刘君宝不会再来找他们麻烦时,唯有刘君宝没有放弃。 他不仅跑到镇海县衙来问消息,还几次三番到镇海府衙问消息,到了最后,镇海县知县周子昆。镇海府知府王珉都被这个不哭不闹不声不响的刘君宝弄得苦不堪言,几次三番把四海货栈的东家刘振平叫到衙门里去谈话,希望刘振平能让他这个宝贝儿子不要再来找事情了。 可是,即便是刘振平的劝说也没有用,好在就在大家即将崩溃时,千呼万唤始出来的杨任终于到了。 而杨任刚到镇海府,刘君宝就跑到驿站求见,真是一点都不耽搁。 听到杨任说到镇海府的第二日就去追捕高庆时,刘君宝顿时喜极而泣、泪流满面,连杨任这个见惯了生死的汉子也不禁被刘君宝的赤诚所打动。 等到杨任把高庆和李奇押回镇海府,却不见林子宁,也没有林子宁的消息时,刘君宝又成了镇海县驿站的常客,接连跑了三五次,就连杨任被五禽散人暗伤时,他都在场。 这才有了杨任一见到林子宁就惊讶得不行的情景,玄明也是被刘君宝的真诚与毅力所打动,更是看出刘君宝天资聪颖,故而起了收徒的心思。 黄泉剑派自立派以来,就是朝廷抵御北方蛮族的重要力量,因而在心性上特别注重弟子的赤诚与毅力,在修炼中特别重视弟子的实战与配合。 所以黄泉剑派内门弟子每次游历,路途都是十万里上下,而且不准弟子长时间驾云飞行,对门下弟子的磨炼当真是不打一点折扣。 就拿此次游历来说,玄明带着弟子从雍州南下,经过武州、甘州、肃州、庆州、秦州、巴州、镇西将军府、蜀州、西都兴元府、蜀州、荆州、梁州、潭州、汉州、镇南府十五个州府,于半月前到了楚州。 出楚州之后转向西南方向的洪州,在南下征南将军府,而后从东边折返,北上宁州、入越州、转蔡州、南都江宁府,之后经陈州转江州,再从扬州去、扬州、泰州、镇东将军府,过盛州、信州进入东都洛阳府,然后直穿京州入京都京兆府,出了京兆府经过并州北上,过晋州、北都晋阳府、镇北将军府,最后回到雍州。 算上雍州,一共要经历三十七个州府,途经一京四都、四个镇守将军府,还要登五岳过通天河、秦水河、泾河三条大河,这一整趟下来,大隋帝国算是走了一大半了,就剩西北和东北的州府没有深入,留待弟子们日后游历。 可以说,正是因为黄泉剑派内门弟子的游历历时最长,踏足疆域最广,才使得黄泉剑派的弟子人才辈出,成为帝国抵御北方蛮族入侵、镇守北域的重要帮手。 刘君宝能够得到玄明的认可,日后自然有他的一番机缘,这也是君子求仁得仁吧。 从满怀希望到几近绝望,又从失望透顶到满心欢喜,刘君宝这几日也算是经历了一番。在听到师兄许庆带来林子宁已经跟自己师父回来的消息时,别人只觉得难以置信,唯有他觉得理所应当。 不过理所应当归理所应当,刘君宝还是喜不自禁,没等许庆把话说完,就带着陈大龙和刘福直奔镇海县驿站。 等刘君宝到了大堂,看到生龙活虎的林子宁就在眼前,激动地喊道:“子宁,子宁,真的是你么?” 喊着喊着,不等林子宁说话,刘君宝的眼泪就淌了下来。 林子宁看到刘君宝这副模样,赶紧起身走到他身边,伸出双手,狠狠地抓住刘君宝的双臂,亦是激动地晃着刘君宝的双手,说道:“是我,是我。君宝,是我!” 说着,林子宁也是泪眼盈眶。 两人一问一答,话语不多,情谊却是深厚。 在林子宁的记忆之中,自己落泪只有两次,一次是在梦中哭着叫喊母亲,一次就是他离开清虚宫告别白一先生。 林子宁对自己十二岁以前的记忆是模糊的,甚至都不敢确定自己是承安十七年生人,他是在承安二十九年遇到白一先生,当时白一先生问他几岁,他脱口就说自己是十二岁。 至于自己本名是什么,父母是谁,自己为何会跟着白一先生,他是一概不知一概不晓。他的记忆里根本没有父亲的影子和声音,至于母亲,就只剩下梦中不断重复的那句“阿宁,阿宁,你记得我吗?我是你娘亲啊,你还好吗?” 因为在梦中他是在树林中听见母亲喊他“阿宁”,所以他姓林名子宁。 没有父亲的记忆,就没了血脉的记忆,母亲的记忆亦是微乎其微,林子宁生命的记忆也是微乎其微。 在林子宁的记忆中,唯有白一先生是自己可以依靠的,正是他,把命悬一线的自己救了回来,正是他为自己辛苦采药制药,正是他教自己为人处世之道,修身养性之法,也正是他,含泪送别自己。 为了生存,林子宁必须稳重谨慎,为了生存,林子宁必须人情练达。可是,对一个只有十五岁的孩子,真的是公平么? 三年过去了,林子宁都快要习惯了自己稳重谨慎的面目了,想不到今天竟能涕泗横流。 林子宁知道刘君宝对自己甚是亲近,但是他想不到刘君宝一个只有十五岁半大孩子,竟会为了自己屡屡跑到衙门里问询,更是登门求见四品高官杨任。 看着林子宁和刘君宝二人相会的画面,杨任和玄明也都心生感慨,自己当年也曾像这两个青年一样,与战后余生的袍泽相拥而泣。 尤其是杨任,他和玄明不同,玄明只是协助军队抵御外敌,而杨任却是军职在身。非到危难时刻,征北都护府不会轻易调动黄泉剑派的弟子上战场,因而玄明上战场的次数远不如杨任。 杨任初到征北都护府时,乃是从七品下的校尉,统帅八百兵士,等他离开征北都护府时,已经是一军两万五千人中专门负责训练军阵、主持阵法的军师,仅次于主将和监军,位在左右副将之上,职同从五品下的上府折冲都尉传教法师。 一将功成万骨枯,杨任见惯了生死,之前在南都江宁府中游荡的翩翩美少年早就变成了钢铁硬汉一般。但即便是他,看到林子宁与刘君宝的相会,也不禁动容。 蚌云瑶在斗湖之中见到的是稳重谨慎、不见丝毫慌乱与激动的王乐成,故而才将自己掏出斗湖的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但是,越是稳重谨慎之人,心思越是难以捉摸,因为凡是你能想到的地方,他都想到了,而你想不到的地方,往往就是他能够将你一击毙命的地方。 蚌云瑶还不知道林子宁利用他自己对药理药性的钻研,硬生生将高庆的病情由阴寒之气侵袭心肾,变为急火攻心之症。若是知道这件事,定然会赞叹自己有识人之明。 蚌云瑶原本对林子宁还有几分戒备,怕自己哪一天会被林子宁算计,但是在看到林子宁与刘君宝相见之后动情道落泪的地步时,心中隐隐藏有的一丝戒备顿时烟消云散。 唯有真性情,方是伟丈夫。林子宁与刘君宝的相会,让众人看到了真性情,不免都在心中感慨一番。 第一卷 漂泊江湖 第六十一章 猛药与毒药 到底是林子宁更为稳重一些,落泪片刻,就对刘君宝说道:“我们既已见面,自可别情少叙,还是先听几位大人和前辈的安排吧。” 听得林子宁如此说,杨任与玄明对视一眼,都觉得林子宁心中有大局。 淌了不少泪水,发泄了心中的情绪之后,刘君宝也平复了心情,随后走到大堂中间向玄明稽首道:“弟子见过师父。” 玄明以手抚须轻轻颔首,面带微笑地看着刘君宝,说道:“君宝,你整日与我念叨,要我帮你去找回林子宁,今日我算是把他给你待来了。既然为师帮你把林子宁找回来了,你日后修炼时可不能偷懒,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想不到玄明道人还有如此诙谐的一面,林子宁不禁替刘君宝感到开心。 玄明的话让刘君宝双耳赤红,急得刘君宝赶紧解释道:“师父说的哪里话,我何曾不用心修炼?师父教我的口诀心法,我可是背的滚瓜乱熟了,我还正要请师父再教我点东西呢。” 玄明的话不过是打趣罢了,却不想刘君宝却当了真,刘君宝辩解的话一说出来,堂上众人都是哈哈大笑。 杨任原本煞白的脸也多了几分血色,他笑了几声就说道:“到底还是个孩子。” 说笑了一会,杨任便清咳一声,示意要言归正传。 林子宁在刚见到玄明时,说的话不清不楚,但是玄明当时并没有细问。因为玄明知道,能够从高庆和李奇手中逃出来,林子宁的性格与智谋定然非同常人。 而且听刘君宝说林子宁当时并没有修炼道法,他能逃出来自然是费了好大一番劲,绝不像他说的那般轻松。只是三个月不见,如今他就有筑基的修为,其中定然有不少隐秘。 他跟自己几人萍水相逢,怎么轻易告诉自己里面的关键之处? 另外,玄明也不想喧宾夺主,自己虽然也有朝廷敕封的散官,但到底不是官府中人,没有必要越俎代庖,况且即便自己提前问了,回到镇海县后,杨任还是要再问一遍,索性直接把林子宁带回来让杨任去问好了。 杨任的一声清咳,让林子宁知道锣鼓已敲,大戏就要开唱。于是他收敛心神,正襟危坐,等待杨任等人的盘问。 杨任先是宽慰林子宁一番,而后问道:“高庆和李奇抓你过去之后,让你做何事啊?” 林子宁回道:“高庆被阴寒之气入体,他们抓我去时,阴寒之气就快要侵入心脉,因此急于炼制可以炼化阴寒之气的丹药,就让我给他配了一副药,顺带着帮他烧火。” 这时费伯铭问道:“他们与你并不相识,自然不会信任你,可是在你身上种下了蛊毒?” 西南诸州的修士,或多或少对蛊虫有所了解,少有不懂蛊虫的。费伯铭亦是一等一的天资,自然就猜到了高李二人是给林子宁中了蛊毒。 自己被高庆种下蛊毒的事情瞒不过众人,林子宁便点头回答道:“是的,他们一开始就先给我种下了钻心蛊,逼我就范。” 一听是钻心蛊,除了刘君宝和蚌云瑶,在场诸人都是一惊。 黄恕性子最急,林子宁话音刚落,他就问道:“那你如何还能逃脱?这钻心蛊是羌蜀之地非常厉害的蛊虫,高庆只要念头一动,就能让你浑身瘙痒,心如刀割,你怎么还能逃走?” 林子宁在从栾平县回来的路上就预演了此刻的盘问。 非是他要故意欺瞒诸人,实在是他体内的水晶珠不能让别人知道。 林子宁一开始并不知道高庆给他种的钻心蛊有多厉害,因为自己身体特殊,心如刀割没有感受到,只是浑身瘙痒确实有些难以忍耐。 但他到了斗湖,特意在书库查询了一番之后,才知道这钻心蛊的厉害。 如今黄恕一问,自然是把大家的心思都集中到了此节,都在等林子宁的解释。 林子宁却是不见丝毫慌张,朗声说道:“这钻心蛊,确实厉害,高庆刚给我种下,就催动蛊母,让我尝了蛊虫发作的滋味。后来高庆急于炼化丹药,消耗太多心神,我是趁他气衰体弱之时,连夜逃走的。等我醒来时已经在栾平县的斗湖之中,直到现在都没有感受到高庆催发蛊虫。至于为什么会这样,我也不知道缘由了。” 听了林子宁的解释,众人心中仍是有疑惑,这么容易吗? 费正德是蜀州宝箴院巡院使,亦是温养境界的高手,他于种蛊一道非常有心得,费伯铭身为费正德之子,自然亦是钻研过几分蛊虫。 之所以此次由他带人追捕高庆和李奇,正是因为费正德用秘法在高庆身上种下了可以定位的蛊虫,需要费伯铭指引。 费伯铭知道钻心蛊除去可以主动催发蛊虫,让人痛不欲生外,若是蛊虫离蛊母的距离超过一定限度,亦会自动引发蛊虫发作。 不说别的,单说镇海县城与栾平县王家庄相距近百里,远远超出了一般子母蛊可以容忍的距离,怎么不见林子宁有蛊毒发作的的痕迹? 不过林子宁既然说自己也不知道原因,费伯铭也不好再问。 略过此事,杨任又问了林子宁配药的事情,林子宁也是照实说了。 听了林子宁的叙述,杨任不禁感叹道:“想不到你还精通药理,若非是你在丹药中留下破绽,我们怕是还住不住他。” “是啊是啊。”时伯川等人也附和道。 说到从高庆手中逃脱之后的经历,林子宁只说了编了个身份在斗湖管理书库、修炼了道法的事,并没有多说什么。总而言之,林子宁并未欺骗诸人,只是隐去关键处不说而已。 犹豫了片刻,他还是把自己在斗湖遇到五禽散人的事情说了。 因为他知道,既然五禽散人已经和高庆李奇合流,自然很容易知道自己的身份,既然今日已经见到了五禽散人,若是不说出来,等到日后众人都知道了自己和五禽散人打过照面,反倒引起怀疑。 身为楚州宝箴院巡院使,杨任自然知道斗湖和钩渊的底细。 大隋国开国始祖是神尧大圣大光孝皇帝杨友成,他本是南北朝时北朝大雍国的隋国公,代雍自立之后,以隋为国名,建立大隋朝。传七世至大隋帝国开天行道圣文神武高皇帝杨行远时终于统一天下。 太祖杨行远深感南北朝时期天下门派与朝廷争夺资源人才,故而在继位之初就设立太乙宫、法藏寺和宝箴院三个管理修道之人与异族生灵的机构。 除此之外,广建庠序,在中央设立太学、国子监和武/卫监,在地方建立州府县三级学校,收拢人才。此外他还给各大门派的掌教长老敕封法职、法散官,要求在册的门派定期上报名册,以此来强化朝廷对天下的控制。 太乙宫和法藏寺是统帅全国道观和寺庙,也是退位皇帝法皇驻跸场所。宝箴院与太乙宫法藏寺齐名,负责保管皇族及国家阵法、符器,炼制丹药宝物,考核法师品级,掌管法士簿册和军中法师,管辖各地的诸神祭祀、城隍庙,是与日常百姓关联最多的法职机构。 钩渊虽然是元神高人,在斗湖拥有生杀大权,但是他还得定期将斗湖中的名册上报给楚州宝箴院巡院使。上次钩渊到楚阳府时,杨任还与他打过照面,算是有几分情面。 但是杨任没想到,林子宁竟然在斗湖之中见到了五禽散人,他忙问道:“五禽三人去斗湖做何事?” 林子宁又把他在栾平县城遇到五禽散人与平远上人师徒的事情说了,杨任更是惊奇道:“你怎么连平远上人也认识?” 林子宁不知道杨任为何有这样的反应,只是照实说道:“我去栾平县城买东西,正好遇到五禽散人与平远上人打斗,未曾与平远上人结识。” 听完大概,玄明问林子宁道:“依你看,高庆如今的伤势到底如何?若是想要治愈,又该采取什么办法?” 林子宁说道:“寒星子虽是阴寒之物,但有一个妙用,就是可以如众星拱月一般汇聚体内的阴寒之气。而火云草根须能吸纳阴阳寒热,并将之转化为阳气供养火云草,自然有化阴为阳、变寒为热的药性。如此一来寒星子和火云根都助长了火云草炼化阴寒之气的速度,所以就有奇效,但是,如此一来,也有隐患。” 不等林子宁接着解释,杨任就说道:“可是一旦药用过量,就会急火攻心?” “正是这样,我本来这样配药只是留一个小破绽,即便后来他又让我挖了千红根,加快催发丹药的药性,问题都不大,只要他运功控制药力发作,就能平安无事。可若是在药力还未完全发作完之前,就撤了这道真气,这药就如同猛虎下山,势不可挡了。” 听到这里,众人都为林子宁的智谋所折服,他开的方子一点问题也没有,但是一遇到紧急的变故,这道原本能快速去除阴寒之气的猛药就立刻化作催生体内虚火的毒药。 你若要问他为何要开这样一副猛药,他倒要说,不是你要我快点治好你的病吗?唯有猛药才可治急病。 第一卷 漂泊江湖 第六十二章 高庆要收徒 是药三分毒,凡是医术高超的大夫,必然也是用毒的高手。 虽然众这是林子宁为了自保才留下的破绽,但是费伯铭瞬间就想到父亲曾与自己讲过的话。 费正德曾经告诫费伯铭,与人对敌,最怕遇到善于药蛊符阵这四种法门的对手。 因为费家是善于种蛊的世家,费伯铭从小就对蛊虫特别熟悉,并不觉得蛊虫有什么可怕的,当时对父亲说的话就没有太在意。 今天听了林子宁对药理的一番讲解,才明白过来,善于用药就是善于使毒。就像自己父亲可以在空中施蛊,只要你一吸入藏有蛊虫的气息,就立马被种了蛊虫。 想来若是药理大师想要施毒,也可以在无形之中就让你中毒吧。 所以是药毒同源,药蛊一理。 而符阵本质上都是利用符篆种子,是借用天地的灵气布置杀敌的手段,若是遇到厉害的高手,人家绘制的符咒、布下的阵法,法力源源不断,不用把你打杀,只需把你困死即可。 林子宁不知道费伯铭想了这么多,接着说道:“我虽然不知道高庆如今的状态如何,但是他若想解决身体的问题,无非是缓急二策。” “哦,不知道这缓急二策有何说法?”杨任问道。 “缓则是找个地方躲起来,运转真气慢慢调养,再辅以一些丹药。急则是炼制或是找到能够克制体内火气的丹药或法宝。”林子宁解释道,稍作停顿,又补充道,“不过高庆自己就会炼丹,懂得一些药理,修炼的又是邪门的功法,不知道他会不会用邪法来疗伤。” 听了林子宁的话,费伯铭和法明六人都是神色一变,面露惊疑之色。 其余人看到他们这副表情,亦是有些疑惑,杨任问道:“怎么,你们已经发现高庆施展邪法了吗?” 这时,一进驿站大堂就静坐不言的法明和尚终于开口说道:“杨院使,我们在栾平县王家庄的龙王庙看到两具无头尸身,若是料想不差,怕是高庆已经在用邪法疗伤了。” 杨任听到这话,又急又怒,大骂道:“韩武阳不得好死!” 杨任这话,林子宁听得稀里糊涂的,怎么说着说着,又蹦出来一个韩武阳? 好在玄明道长知道底细,解释道:“五禽散人本名韩武阳。” 众人恍然大悟,要不是五禽散人背后下手,刺伤自己的同门师兄杨任,高庆和李奇二人眼下还在镇海府城隍庙的大牢中受罪呢,怎么跑出去屠戮无辜的百姓? 与此同时,栾平县,王家庄,王家大院。 高庆浑身赤红,躺在床上闭目养神,王家大院的少主人王子俊则是昏睡在地上。 李奇看着五禽散人,一脸惊奇地问道:“你说什么,林子宁刚刚就在河对岸的树林里?你怎么不早说,若是我知道他在那里,一定要把他抽筋扒皮挫骨扬灰,才能解去我心头之恨。” 五禽散人没有接李奇的话,反而问高庆道:“高庆,你的伤势如何,可还要再去抓几个人来?” 高庆缓缓睁开眼睛,坐起身来,先是对李奇说道:“老李,五禽散人所言非虚,我当时也觉察到林子宁体内的蛊虫离我不远。只是当时的情况,若非是五禽散人施计拖住了玄明,我们怕是难以脱身。哪里还能去对付林子宁这个小子,你放心,总有一天他会落在我们手里的。到时候,要杀要剐,不就是随你的心意?” 接着他又对五禽散人说道:“此次我与老李能够脱身,全赖散人相助。散人的大恩,我们俩没齿难忘。只是不知道,散人为何宁可与你师兄反目成仇,也要三番五次解救我们二人?” 五禽散人呵呵一笑,说道:“明人不说暗话,我费了这么大劲,甚至不惜与师兄反目,算是自逐于师门,自然所求非小。不过,你眼下重伤在身,就是想要报答我,也是没那个能力,你安心养伤就好。至于报恩一事,还是等你伤势痊愈再说吧。” 五禽散人越是不愿意在这个时候提出要求,越是所求甚大。 高庆不想刚出狼窝,犹如虎穴,到时候五禽散人要的东西他们拿不出来,可就不好交代了,便问道:“散人可是看上了噬血大法?” 五禽散人说道:“我已经从林子宁那里换来噬血大法。” 李奇一听林子宁有噬血大法,急道:“这小子怎么会有我们噬血宗的独门秘笈?” 五禽散人道:“这说来就话长了,不过,他手中确实有噬血大法,而且还是凭本事得到的。” 高庆闻言一笑,有些释然道:“我当时就看出这小子非是俗人,却没想到他能这样。若是给他时间,将来必成气候。” 虽然李奇对林子宁恨之入骨,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单单说林子宁当日夜里二话不说就逃走这件事,就足以说明林子宁的果决与坚毅。因此,他倒没有出言反驳。 说起来,林子宁对于五禽散人也算是有些恩惠,但是他连自己嫡亲的师兄都能下得去手,不管是他自己还是林子宁怕都不会把他当日的许诺当一回事了。 不过五禽散人也没有接高庆的话,反而指着王子俊问道:“这个小子怎么处理?” 高庆看着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王子俊,淡淡地说道:“我看这小子根骨不错,想收他做个弟子。”说完,长叹了一口气。 李奇的脸上也难得流露出哀伤。 五禽散人想不到高庆会这样想,把人家父母杀了之后,倒要收人家为徒。便问道:“怎么,收弟子时要先把他父母杀了?这是你们噬血宗的收徒的规矩吗?” 想不到李奇点头回道:“我们噬血宗历来就是用这种方式收徒的。唯有如此,弟子才能狠得下心发奋修炼,希望有朝一日能够亲手报仇。” 孝乃是仁善之本,把弟子父母乃至其余亲近的长辈杀了,是要断了弟子孝顺的根基,心中没有了孝顺的念头,对仁与善也会淡泊不少。 要句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说的就是师徒亲如父子,但是自己的师父又是杀害自己血亲的仇人,如何会对师父有感恩之心?每日都要见到自己的杀父仇人,还得向他求教功法。这不是在磨炼弟子的心性吗? 心中没有善根,就是无善无恶善恶不分之徒,这样的人定然一心以修炼功法,报仇雪恨为执念。若是你能亲自杀了自己的师父,报了血海深仇,那么你的修为计谋手段定是超过了你的师父。 大仇得报之后,因为你吃过自己弱小被欺负的苦,知道力量的可贵,这时你追求的目标就是力量,就是永生。 为了长生不死,为了天下无敌,杀一人是杀,杀千万人也是杀。 于是,修炼之始向域外天魔祭炼自身,修炼到尽头化身域外天魔都不是问题。 这就是魔门修行的路数,直来直去,不问心性不问因果。 五禽散人听到李奇这话,不禁汗毛倒竖,暗道:“怪不得噬血宗的弟子都是冷酷无情,是杀人的魔头。” 五禽散人倒不是说自己多么良善,天道无善恶,圣道无对错。对修道之人来说,善恶并不是最重要的,但是他总觉得噬血宗的做法太难以接受。 五禽散人又问道:“他会向你拜师吗?” 高庆淡淡一笑,赤红的脸色说不出的诡异:“他会的,只要他还想报仇。” 五禽散人又问道:“那你的伤势该怎么办?” 听到这个问题,高庆没有马上回答,反是沉默了片刻才说道:“我的伤势虽然不轻,却也不是没有办法,你容我想想。” 李奇见状,不禁有些着急,问道:“老高,你莫不是想要启动天魔大阵吧?” 一听是要启动天魔大阵,五禽散人立刻两眼放光。他如此费尽周折,不惜与师兄反目成仇,和师门决裂,为的就是这天魔大阵。 不过,他知道自己不能表现得太过明显,便装作不知道的样子问道:“这天魔大阵是什么东西,是疗伤的阵法吗?” 高庆不确定五禽散人时真不知道天魔大阵,还是装作不知道,不愿意细说,淡淡地回了句:“差不多。” 就在这时,躺在地上昏睡过去的王子俊眼皮子动了动,接着他睁开眼睛,看到坐在床边的高庆,立刻就扑上前去厮打。 高庆虽然身负重伤,急火攻心,但是毕竟是噬血大法修炼到了第四层,是类比道家金丹境界的大修士,如何是这个十二岁的孩童可以抗衡的? 他只是伸出左手抓住王子俊的衣领轻轻一推,王子俊就摔倒在地上。 可是,既然是能说出要把龙王爷的塑像都要砸了的人,王子俊虽然是小小年纪,但是心气却不低,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陪父母到龙王庙祭拜,竟会遇上三个魔头,没说几句话,就杀了自己父母。 王子俊自然不知道高庆是看上自己的根骨,要收自己为徒,这才要先杀了自己父母,他只知道这个魔头罪恶最坏,就是他动手杀害了自己父母。 王子俊年纪不大,但是也知道杀父杀母之仇,不共戴天,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想到这里,王子俊立刻起身,又要冲向高庆。 第一卷 漂泊江湖 第六十三章 星夜邀请 面对冲过来的王子俊,高庆一挥手,王子俊又重新晕倒躺在地上。 高庆暂时还不想和王子俊说话,王子俊现在怒火中烧,甚至心里存了死志,根本听不进去他的话,得先像熬鹰一样把王子俊熬得没有怒火了,或者说熬得疲惫了,才好和他说话。 高庆何时起了收徒的心思呢? 其实他上次看到林子宁时,心中隐隐就有这个念头,但是林子宁孤身一人,在镇海城没有亲眷,也不知道他和谁亲善,一时间没有想好如何去了他的善根。 没想到林子宁转眼之间就给他来个闷棍,倒真是个厉害的角色。 高庆至今还没弄明白,林子宁是如何打通体内堵塞的经脉的。林子宁当时虽然是经脉不通,但是高庆至少有三四种手段可以打通他的经脉。 但是林子宁看着瘦瘦的,也没有什么气流运转的迹象,怎么突然之间就贯通了自己的经脉呢? 高庆只知道林子宁贯通了自己的经脉,却不知道三个月不见,林子宁已经将体内大小周天都完全贯通。 从驿站大堂一出来,陈大龙立刻就扑上来拉住林子宁的手,一路上嘘寒问暖,说个不停。 等到四海货栈了,众人都是一脸的期待与兴奋,都想看一看三个月没见的林子宁如今是如何模样,都想问一问他是如何逃脱那两个魔头的毒手,这三个月又是如何度过的。 林子宁与一众伙计稍稍寒暄之后,就被刘振平叫到后院大堂。 等众人坐下,刘振平便说道:“子宁这三个月受苦了,我等有心无力,只得让君宝多跑几趟衙门,求求那些个老爷们动手救你,倒是不没想到三个月过去了,子宁还真的回来了。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公孙成接着说道:“是啊,这三个月里,我们可是都等得心焦,子宁,你不知道,为了等你回来,东家都没有让人接任你的主事。” 林子宁和东家少东家大掌柜二掌柜在后院正堂里说事,一众伙计们也聚拢在大厅说事。 因为东海大潮的缘故,不仅是栾平县境内暴雨连连,镇海县也是下了不少雨,修道之人不避风雨,自然是不怕的,但是寻常百姓,哪里会在倾盆大雨中到货栈商号里来买东西?就是一般的商号也是没有几家来进货。 此时,众人依旧围着上次那个颇有几分说书功力的伙计,就听他说道:“大龙,你与林主事最是亲近,他有没有说,跟在他身边的那个女的是他什么人?” 陈大龙摸摸脑袋,笑道:“只顾着和子宁说话,到忘了问了。” 众人一听这话,纷纷埋怨他不顶事。 不过说书伙计倒是没有一味埋怨,反而说了自己的猜测:“我估计,林主事早就从那两个魔头那里逃了出去,怕是遇到了这个女子,才耽搁了这么久。有道是英雄难过美人关,林主事虽说不上是大英雄,也是也有几分本事的,见到这么个美人,怎么能不动心?” 伙计们一听这话,都觉得有道理,不过也有人提出了新的说法,一时间,倒是聊得火热。 不等他们往下说,林子宁就带着蚌云瑶从后院走了过来。 眼尖的伙计一看见林子宁,立马就向大家预警,一时间聊得火热的人纷纷做鸟兽散,又慢慢汇集到正迈入大厅的林子宁跟前,向他嘘寒问暖。 稍作寒暄,林子宁和蚌云瑶为了不显得特殊,就各自撑了一把伞,缓缓走出四海货栈的大门。 回到大元坊,站在自家院子门前,林子宁感到难得的安心,一别三月,钥匙早就不知道在哪丢了,走上前去,右手一挥,门上的铜锁自动分离。 对如今的他来说,有没有钥匙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 进了大堂,还没等林子宁稍作休息,蚌云瑶就“哼”了一声,往前一挺,质问道:“这位公子,不知道小女子该如何称呼阁下?是该叫你王检阅使、王公子?还是林主事、林公子呢?” 林子宁没有退缩,也是挺起胸膛,反问道:“那我有该如何称呼你呢?是该叫你玉面夫人,还是蚌云瑶,或者是宁云心?” 被林子宁这么一问,蚌云瑶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如今用的也是假名。 就听林子宁接着说道:“姓名不过是一个符号而已,不过你若是想好好地在人族之地平安无事地待下去,最好还是忘掉有关斗湖的一切事情。这样,对你对我都有好处。” 蚌云瑶本来觉得自己刚才的质问没什么道理,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被林子宁这么一说,心里倒来了气,硬气道:“我自然知道,用不着你这般假惺惺的提醒。哦,你是怕我把你的底细都给抖出来吧?” 说到这里,蚌云瑶很是俏皮地转了一圈,接着说道:“你放心,我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可不会自讨苦吃。此前种种,譬如昨日死,此后种种,譬如今日生。从今往后,世间再无蚌云瑶,只有宁云心。” 林子宁懒得和她怄气,淡淡地说道:“你先休息,我去收拾收拾,三个月不通风,还是得好好收拾一下才能住人。” 宁云心在斗湖之中,不是家里的小姐,就是斗福宫里的夫人,可以说是双手不沾阳春水,自然不会有帮林子宁收拾屋子的念头。 听林子宁说要去收拾屋子,宁云心就说道:“看不出来,你年纪轻轻的,倒是个会过日子的,你去忙吧,我自己待着就行。等你收拾好了,我们再去吃饭吧。” 宁云心的话,让林子宁觉得有些好笑,她这是还把自己当成夫人小姐呢。不过林子宁带是有些度量的,倒没有为这事着急。 三个月没有开窗通风,屋子的气味自然是不好闻的,再加上暴雨时下时停,断断续续下了将近一个月,收拾屋子还得费些功夫。 不过林子宁如今已非是凡人,用不着打水洗布抹桌扫地浆洗衣被,只需使出几个清洁术就可以了。 半个时辰不到,林子宁就将屋子收拾好了,并在东厢房给宁云心收拾出来一间屋子。 这时,倾盆大雨终于停了,趁着大雨停歇,林子宁带着宁云心出去买了几套成衣,晚饭也顺便在外面吃了。 回来的时候,皓月当空,繁星簇拥,宁云心忍不住好奇,问林子宁道:“林子宁,你之后可是有什么安排?” 林子宁看了她一眼,淡淡问道:“怎么?我要做什么还需要向你汇报吗?” 宁云心道:“我怎敢要你林大少爷向我汇报,只是好奇你拒绝刘东家之后有什么想法罢了。” 林子宁看了看天上的明月繁星,回道:“我要去找一个人。你看,今天的月亮亮得很啊,东海大潮应该都退了吧。” 今天是宁云心真正离开斗湖的第一天,从此以后,她的身份就是一个没有跟脚,无家可归的宁云心了。 顺着林子宁的手势,宁云心也抬起头看着星月交辉的天空,忍不住赞叹道:“真好看,我还没有看过这么漂亮的夜空!” 说完这话,宁云心又把头低下来,轻声道:“小时候,我娘也会带着我去湖边,看着夜色,那时候可快活了。” 话到此处,宁云心好像想起了什么伤心的事情,不再说话,只是眼泪止不住地流。 说道母亲,林子宁也是有些伤感,他没有安慰正在流泪哭泣的宁云心,也是暗自伤感。二人回到大元坊,刚进院子里,就听到黄恕在外面叫门:“林公子在吗?我是黄恕,我家公子想请林公子过府一叙。” 今日上午交谈时,林子宁得知费伯铭等人在大元坊租了一个院子,倒是和自己的院子离得不远,便也说了自己的住处。想不到今日夜里,费伯铭就要找自己谈话,不知道他找自己要说什么。 林子宁让宁云心先进屋休息,自己则出门去找费伯铭。 说起来孤男寡女待在一个院子里确实有些不大合适,但是宁云心独自一人跑出来,身无分文,林子宁一时间也不好把人家往外面赶。 林子宁想着,反正自己在镇海县也待不了多久,等自己走时,正好把这个院子送给宁云心,也算是好人做到底吧。若是宁云心机缘好,或许都用不着林子宁给她留什么东西。 林子宁跟着黄恕在门口左拐走了一百来步,有向右拐,过了两个巷口,就到费伯铭一行人住的院子。 到了院门前,黄恕让林子宁稍待,自己则上前喊门:“老徐,老徐,我把林公子请过来了,你快过来开一下门。” 虽说大家都是修道之人,一道木门也起不到什么遮挡阻拦的作用,但毕竟是在凡人聚居之地,大家没有修道之前也是如此过日子,养成了习惯,没有说大门不开翻墙进去的。 黄恕这么一喊,里面徐巨立马就回应了:“来了来了,马上就开门。” 林子宁一进院子,就看到费伯铭和法明和尚二人立在正堂门前的石阶上。 看到林子宁,费伯铭立刻说道:“这么晚还要请林公子过来,真是抱歉,还请林公子多多包涵。” 第一卷 漂泊江湖 第六十四章 以身为饲 将林子宁引到大堂坐下后,费伯铭立即开口道:“林公子在外颠簸三月有余,今日才回到家里,本来不应该马上劳烦林子宁的,只是事情紧急,伯铭不得不连夜让老黄去请公子过来,还请林公子莫要怪罪。” 听得这话,林子宁到有些好奇,问道:“不敢不敢,只是子宁不才,年少力微,不知哪里能帮得上费大人与法明大师的忙?” 费伯铭道:“说来此事,对林公子你也是有莫大的好处。林公子应该知道,我西南之地的修士,多有擅长蛊虫的。” 林子宁道:“这我知道,高庆不是还在我身上种了钻心蛊吗?” 费伯铭道:“我等请林公子过来正是为了此事。林公子可知,高庆在你身上的钻心蛊并没有消失?” 林子宁问道:“费大人如何知道我身上的蛊虫没有消失?” 这时费伯铭没有说话,法明和尚说道:“林公子有所不知,费佥事的父亲正是蜀州宝箴院巡院使,费氏一族是是修炼蛊术的世家,费院使更是种蛊的大师。费佥事也是年少有成,对蛊术颇有研究。” 原来是这样,林子宁说道:“想不到费大人是家学渊源,既然我身上的蛊虫没有消失,那为何我感受不到疼痛与瘙痒呢?” 林子宁记得钩渊曾告诉他斗湖水壁十分特殊,其中一个用途就是可以隔绝外界的法术,林子宁当时就以为,他之所以没有感受到蛊虫的存在,要么就是因为高庆已经死了,操纵自己体内的蛊母自然也一起死了,要么就是水壁的关系。 等他除了斗湖,又听到高庆还没有死,就觉得可能是自己身体特殊,或者太乙先天功特殊,已经把自己体内的蛊虫炼化,不然自己不可能此刻还平安无事的。 费伯铭说道:“照常理必不会如此,高庆李奇二人都被我等追到征南都护府了,而你一直在楚州镇海府,若是你身上的钻心蛊仍然正常,你必然早就心痛而死了,断不会活到今日。” 费伯铭不知道还有斗湖水壁这样的东西,他的猜测只能基于常理。 林子宁接着听费伯铭说道:“既然你此刻生龙活虎的,足以说明这钻心蛊出了问题。至于出了什么问题,一时半会倒是说不清楚。但是不管出了什么问题,有了什么变故,你身上的蛊虫已然还在这件事,是错不了的。” 既然费伯铭如此肯定,林子宁也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便问道:“不知费大人可有除掉我体内钻心蛊的法子?” 费伯铭道:“林公子稍待,我先与你说一说这蛊虫的来历。” 林子宁道:“请费大人赐教。” 费伯铭道:“凡是修炼蛊术之人,必先在自己体内孵化一只蛊母,对于用蛊之人来说,他可以孕育千万种蛊虫,但是蛊母只能有一只,即便是日后遇到更好的蛊虫,也得用这只新蛊虫把原先的蛊母吃掉才能换掉蛊母。” “因此,即便同样是给你种下钻心蛊,我和高庆种的钻心效果虽然一样,但是蛊母不一样,我想要直接给你解毒也是难以做到。非得是请像我父亲这样比高庆种蛊造诣高出许多的高人,才能用蛊术将蛊虫去掉。” 听到这里,林子宁便问道:“这岂不是说,眼下我身上的蛊虫还得靠高庆来帮我除掉?” 费伯铭道:“非也非也,刚才说的是用蛊术将蛊虫去掉的方法,除此之外,还有用符术、法术和道术三种方法去除蛊虫。符术和法术都好理解,这道术即是说依靠自身道法修为的提升,炼化蛊虫。” 费伯铭说的这些话乃是费氏一族几千年的积累,不是在寻常的书籍上看到的,林子宁听了颇有收获,说道:“费大人果然家学渊源,只是听此一言,子宁便不虚此行。” 费伯铭说道:“林公子谬赞了,只不过是浸淫此道,有些经验罢了。不过我要说的重点并非是这些,这钻心蛊不同于别的蛊虫,他有一般的蛊虫所没有的定位之能。只要你还没有炼化蛊虫,高庆要找你就能找到你。” 费伯铭说完这句话,就看着林子宁,高和李奇都是金丹境界之上的修士,别说是两人,单单是高庆一个人,就能让林子宁吃不了兜着走,因而费伯铭十分想看林子宁在听了这些话之后有何表现。 在得知自己身上的蛊虫没有消失之后,林子宁就想到了高庆可以通过蛊虫找到自己,因而并没有多惊讶。 费伯铭见林子宁没有什么反应,不禁在心里又高看了他几分,便接着说道:“其实,我父亲也在高庆身上中了专门用于定位的蛊虫,只不过到如今,高庆已经把我父亲种的蛊虫炼化得差不多了。我是想以你为诱饵,诱杀高庆,不知林公子意下如何?” 不等林子宁回话,法明和尚立刻说道:“不说高庆与李奇二人随噬血宗在西南几州犯下的罪孽,单说二人自西南而来,一路之上戕害的无辜百姓就不知凡几。就连林檀越你不也是差点死于二人之手,故而我等虽然知道这样做对林檀越来说很危险,却不得不说出来。” 虽说不管林子宁答不答应,杨任玄明也好,费伯铭法明也好,他们都得抓住高庆等人,让他们伏法。但是高庆的存在,对林子宁来说也是一个威胁,要是再像这次这样,明明人已经抓住了,却突然杀出一个五禽散人来,不是功亏一篑吗? 还不如清楚高庆这个障碍,好让自己轻松上路。 林子宁稍作思考,便回道:“两位为追击凶徒,不远万里,多次与高庆李奇二人生死搏斗,子宁虽然不才,却也有除魔卫道的念头。此事于私于公都是好事,我自然没有推辞的道理。二位但有吩咐,子宁必定赴汤蹈火。” 听林子宁这样说,费伯铭和法明都是喜笑颜开。 法明唱着佛号道:“我佛慈悲,林檀越有善根善念,行善事善举,将来必有成佛的一日。” 费伯铭却道:“大师这话说的好没道理,林公子修的是道门的法诀,怎么非得成佛?就不能成道吗?” 法明哈哈一笑,说道:“佛即是道,道亦是佛。只要是种善因,结善果,成佛成道又有什么分别呢?佥事还是着相了,哈哈哈。” 法明和尚难得说笑,费伯铭和林子宁都是闻言一笑,时伯川等人也是哈哈大笑。 等众人停住不笑之后,费伯铭拿出一枚金属质地的圆片,递给林子宁,说道:“林公子,这是用真龙褪下的鳞片制成的传音片,只要你一发现高庆的踪迹,马上就可以通过它传声给我们。” 林子宁接过鳞片,细细把玩着,心道,这倒是比钩渊传信的方法好多了。便问道:“那不知,二位有何计划?” 费伯铭道:“林公子莫要心急,等明日见了杨院使,他自会与你说的。” 次日一早,刘君宝急匆匆就跑到大元坊拍打院门,林子宁推开大门,刘君宝就问道:“子宁,你怎的不愿再回四海货栈?” 昨日刘振平提出再让林子宁回去上值时,林子宁以离家多年,要回家看望长辈的理由婉拒了。 看到刘君宝一大早跑来就是为了问这个问题,林子宁有些奇怪,问道:“昨日你不是也在场吗?怎么今天还来问这个问题?” 刘君宝道:“我昨日没有反应过来,回去之后才想起,你家中不是没有长辈了吗?” 林子宁奇道:“我何曾说过家中没有长辈的话?” 刘君宝道:“之前过重阳节时,我曾问你是否思念家中父母,你不是说二老都不在家中了吗?怎么还有长辈在?” 林子宁笑道:“那除了父母,你就没了其他的长辈了?” 刘君宝闻言,先是一愣,接着才反应过来,但仍是面带疑惑道:“总觉得你走了三个月,回来之后就有些不同了。” 林子宁道:“这三个月里你不也是大变样了,如今都成了黄泉剑派的弟子了。好了,不说这些了,你吃了早饭没有?” 刘君宝来得匆忙,一点东西都没下肚,就在林子宁这里吃了早饭。 其实,以林子宁现在的境界基本可以算是辟谷了,所谓筑基,不就是打下修道的根基吗? 既然林子宁大小周天已经全部打通,体内真气循环不断,每时每刻都在吞吸吐纳天地灵气,只要不是消耗体力太多,两三日吃一顿也是可以的。 不过刘君宝毕竟才刚刚接触练气修炼,炼体这一关都没过呢,与凡人并无多大差别,一日三餐还是少不了的。 刘君宝很是天真烂漫,吃饭时见着宁云心就说道:“宁姐姐可真漂亮,要是有那个男的取了你做媳妇,可真是享福。” 正所谓童年无忌,刘君宝虽然算不得是孩童,但这话说出来颇有些无忌的意思。 宁云心倒没有斥责刘君宝,只是盯着林子宁看,意思是,你怎么与这憨货亲得跟兄弟似的? 第一卷 漂泊江湖 第六十五章 初露伸手 两日后,栾平县,王家庄。 高庆突然感觉到林子宁在慢慢向自己靠近,高庆不知道这是林子宁自寻死路,还是玄明老道故布疑阵引蛇出洞。 正在这时,昏睡了一夜的王子俊醒了过来,一看高庆就是要扑上来厮打。 说起来十二岁的孩子知道什么呢?别看他能说出要把龙王爷的雕塑砸碎的狠话,要是没有了爹娘的护佑,他不就是一个没有根基的孩子吗? 别说遇到高庆这样的魔头,就是王家庄的老少爷们也能吃定了他。 高庆看着这个双目通红的孩子,淡淡说道:“你莫要急着找我报仇,若是你再不吃点东西,可就要饿得没力气了,且先把这个饼吃了,也好有力气打杀我。” 经过昨天的几次试探,王子俊也知道自己打不过高庆,闻言,仍是用红通通的双目狠狠地盯着高庆,却听了高庆的话,挪动步子到桌子旁拿了一个馕饼吃了。 见王子俊听话,高庆又开始想林子宁的来意:“老李,你说,林子宁奔王家庄来是为了什么?” 李奇一听林子宁在往王家庄这里来,很是激动,大声嚷嚷道:“管他来这干什么?只要能把他抓住或是杀了,就能接我心头之恨。只要我们下手快,害怕他有诈吗?” 高庆想不到以往粗头粗脑的李奇也能说出这番话来,便点头道:“若是他来个引蛇出洞,我就来个黑虎掏心。得把他们打疼了,才好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厉害。” 说到这里,高庆立刻看向五禽散人,五禽散人当然知道高庆这是什么意思,当即回道:“你要我做什么便直说好了。” 林子宁在低空中慢慢飘飞,离王家庄越来越近,而玄明等人则在后面二三十里处跟着,只要林子宁一发现高庆的踪迹,他们马上就能追来,将高庆抓住。 官道两旁有不少农田已经在收割了,之前的暴雨让农夫们担惊受怕了好些时候,眼下终于放晴了,大家顾不得先把田里的水排干,让土地变硬一些。 时间将近中午,东海大潮离去,烈日高悬,酷暑难耐。但就是这样,还有不少农夫是老少出动,仍顶着大太阳在收割。 林子宁看到一处树荫下几个汉子坐在草席上,正在那里吃瓜,便走过去。 林子宁对着树荫下坐着的几人拱手道:“几位大哥,请问这里离王家庄还有多远?” 几个汉子看着林子宁气质不凡,言语得体,都很是热情,说道:“再走七八里路就到了。”接着又有一个光着膀子的年轻汉子问道:“这位公子,去王家庄是寻亲还是访友啊?” 又有一个汉子说道:“这几天王家庄可不太平,听说他们的族长都死了,这位公子若是没什么要紧的事情还是不要去的好。” 林子宁一听这话,立马来了兴趣,说道:“几位大哥借个座,不知道王家庄的族长怎么死的?” 见林子宁想听故事,几个汉子当即让出一个座来。庄稼人实在,看林子宁不嫌弃他们,立刻就有一个汉子给他递来一块西瓜:“公子吃瓜,这可是昨天放在井里冰了一夜的瓜,又冰又甜,好吃得很。” 林子宁之前就喜欢和这些庄稼人打交道,他们虽有底层生活的狡黠,但骨子里还是很实在的。接过西瓜,林子宁吃了一口,甘甜的汁水立刻滑入喉咙,止不住赞叹道:“好瓜,好瓜。” 这几个汉子闻言都是哈哈一笑,随即有个身材魁梧的汉子将吃剩的瓜皮扔到一旁,开始说道:“王家庄的族长名叫王德,是远近有名的大善人,就是昨天的事情,听说王大善人是老婆孩子一块去龙王庙上香,结果就被杀了,两口子的脑袋都没看到。他儿子也不知道哪里去了。” 又有一个汉子接话道:“听说王德遭了难,王家庄不少人就想到他家里去分东西,结果昨天王家庄就有白天闹鬼的事传出来。王德家里的仆役长工都跑没影了。” 林子宁听完两个汉子的话,就将事情猜出个大概。 告别众人,林子宁又走了一段路才拿出传音鳞片,说了自己的发现。离王家庄只剩五六里路,林子宁自然不会让自己身处险境。 找了一会,林子宁在一棵大树下停了下来,之后飞身上树,坐在树杈上等着玄明等人。 等了一会,不见玄明等人过来,却先听到李奇粗犷的声音:“林子宁,你这小贼,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闯。今天你李爷爷就要让你有来无回,纳命来!” 这是怎么回事?即便是五禽散人挡住了玄明,费伯铭和法明和尚也可以来啊。怎么现在要让自己一个人对付李奇? 乍听得李奇的声音,林子宁立刻汗毛倒竖,双腿猛地一推树干,身子立马倒飞出去。等他身形一在空中出现,就立刻化作一只身形矫健的紫云鹰,歘的一下就飞出几十长远。 五禽散人并没有告诉高庆李奇二人,他将自己的五禽真法给了林子宁,李奇自然没想到三个月不见,林子宁不仅有了道行,还学会了五禽散人的道法。 不过林子宁虽然已经窜出去老远,但是李奇亦是不慌,当即施展魅影无踪,身形立刻化作一道虚影,追向飞走的紫云鹰。 在五禽真法中,紫云鹰虽然不如大鹏那样适合长距离飞行,但却是最适快速飞行与攻击的。林子宁不敢与李奇缠斗,自然是能逃得多快有多快。 林子宁在前面逃,李奇在后面追。林子宁往左,李奇往左,林子宁往右,李奇就往右。林子宁逃了二三十里路,李奇就追了二三十里路。 林子宁本想一路北返,定能见到玄明等人,可是一路往北逃了三四十里,也没有看到玄明和费伯铭等人,心中甚是诧异,按理说自己刚刚才和费伯铭传音通信,费伯铭明明说马上就到了,怎么自己往回走了这么远还不见人? 怕不是路上出什么变故了吧?想到此节,林子宁立刻变化身形,由紫云鹰变为孔雀。五禽真法中,孔雀最擅长的是隐身与幻化。 若是高庆在后面追,林子宁是定然不敢如此的,可是李奇感知不到自己位置,之前自己躲在树上,李奇时有心算无心,在王家庄附近守着,自然能够找到自己,现在林子宁却不怕李奇能够轻易找到自己。 林子宁一变作孔雀血脉,立刻就运转真气,化作一只小麻雀,就混到一群麻雀中,在刚刚被收割的田里捉虫子、拣稻谷,倒像一只真麻雀似的。 李奇一路追来,本以为能轻松捉住林子宁,却不想,林子宁一瞬之间就没了踪影。 在林子宁消失的地方转了好几圈,李奇还是没有找到林子宁的踪迹。 此时烈日当空,周围原本收割的农夫都走了,就剩一些鸟儿虫儿的。就在这时,一群正在觅食的麻雀扑棱棱地就往东边飞去。 李奇一看这群麻雀,倒也没在意,心想林子宁八成是回镇海县了,立即往北边飞去。林子宁躲在麻雀群众,一边跟着鸟群往东边飞,一边分神看着极速远去的李奇,心下大定。 李奇往北飞了一二十里,都快到楚山脚下了,愣是没有发现林子宁的踪迹,心里止不住的思索,想来想去,也不知道林子宁是在哪儿逃走的。 林子宁跟着鸟群飞了六七里的行程,就看到了玄明一行人。 林子宁很是好奇他们怎么到了这里,立刻收了功法,变回人形,问道:“诸位,你们怎么到了这里?” 费伯铭见到林子宁,脸上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说道:“你怎么跑这边来了,我还担心你遇到不测,是我思虑不周,差点把你给害了。” 法明和尚接着说道:“林檀越,想不到五禽散人不知从何处得了一件能够腾挪空间的法宝,我们刚进栾平县地界,就被他当头一罩,把我们挪到楚阳府去了。” 难怪林子宁左等右等就是不见众人前来汇合,原来是五禽散人用法宝把他们运走了。 林子宁先是说了自己的遭遇,接着又疑惑道:“既然五禽散人有腾挪空间的法宝,为何他昨天不用呢?” 众人被那法宝一罩,心里都有些慌乱,一时间倒没有想到这层,林子宁这么一提醒,也觉得这事有些蹊跷。 想了一会,费伯铭说道:“昨日五禽散人哪里用得着使用法宝?” 他这一说,众人反应过来,昨日五禽散人倒确实用不上把自己这群人挪走。 林子宁又问道:“那我们是回城,还是接着去找高庆?我刚刚已经和李奇打了照面了,他们此刻定然还在王家庄。” 玄明看了林子宁一眼,又环视一圈,下定决心道:“一鼓作气再而衰,既然我们已经来了就不能打道回府。走,我们取道王家庄。” 玄明领头,众人跟在后面,浩浩荡荡杀向王家庄,此战势必是你死我亡,需得决一生死。 第一卷 漂泊江湖 第六十六章 战况激烈 众人赶到王家庄时,正好在庄外与李奇相遇。 正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李奇一见到林子宁便大喊道:“好小子,你是属泥鳅的吗?治病的本事没有多少,逃命的本事倒是厉害。” 对林子宁说完,李奇又对费伯铭几人说道:“费大公子,你们几个人从西南追到东南,又从东南追到征南都护府,追得也不腻歪吗?我门师兄弟两个人也没做什么对不起你们的事情吧?何必如此苦苦相逼呢?” 李奇的嗓门十分大,刚说了林子宁两句,又和费伯铭说话,林子宁心道这应该是在想高庆通风报信呢。 费伯铭正要回话,林子宁却大声道:“李奇,莫要以为你自己高明,你这是要给高庆传递消息吧,诸位,我们切不可让他耽搁。” 玄明说道:“林公子说得对,这李奇就是要拖住我们,好让高庆逃走。法明大师请你拦住李奇,我们立即进庄子。” 就在这时,之前把玄明几人挪到别处去的五禽散人现身了,只见一只体型庞大的大鹏鸟突然从王家庄中腾空而起,随着他飞起来的还有无数只羽箭。 大鹏体型庞大,身上的羽毛数不胜数,这些羽箭虽然密密麻麻的,但是相比于大鹏,不过是九牛一毛。 林子宁等人看到极速飞射过来的羽箭,纷纷使出各自的招数,或挡或击,一时间乱作一团。 五禽散人显化大鹏真身固然厉害,玄明亦不是没有办法,他当即使出一招碧落黄泉,只见他双手捏印,宝剑立刻从剑匣中飞身而出,接着便在空中化作无数剑光。 这些剑光并未向上次那样组成三百六十道剑光大阵,而是纷纷射入地下。 之后,他一边抵御射来的飞剑,一边等待在地底潜藏的剑气汇聚。 不到盏茶功夫,原本在地底潜行的剑气纷纷涌向在大鹏阴影之下的土地表层,等汇聚之后,立刻破土而出,化作一道明黄色的剑光直接由下而上刺向大鹏腹部。 黄泉剑派的“黄泉”二字取自本义,乃是因为黄泉剑派山峰主脉之下有三座来自地心的热泉。泉水炙热,于炼制法宝、淬炼宝剑、净化杂质最有好处。 这招碧落黄泉的厉害之处就在于剑光射入地底之后,会不断吸收地热之能,借助地核的力量强化剑气的力量。 五禽散人虽然化作体型庞大的大鹏鸟,但是动作却并不迟钝,在觉察到下方传来的庞大力量之后,他立刻将身子侧翻过来,堪堪避开剑气。 而他这一避让,掀起的气浪直接掀翻了不少屋顶。 玄明一击不成,又接连使出三招碧落黄泉,五禽散人也不只是避让,不停煽动两只绵延四五里的翅膀,强大的气流在空中不停旋转,形成四五道龙卷风。 玄明道长怕剧烈的打斗波及无故,不断用剑气将五禽散人逼向远处。 与之相比,李奇与法明斗法的动静就小得多了,这固然与二人修为不如五禽散人与玄明道长,也有法明性格稳重,先将自己立于不败之地,不求一击致命有关。 五禽散人与玄明打斗得厉害,法明也将李奇拦住了,林子宁就费伯铭说道:“费大人,如今五禽散人和李奇都被拖住了,此时正是我们捉拿高庆的时机。” 费伯铭闻言,立即领着时伯川四人与林子宁一道杀入王家庄。 高庆没想到五禽散人将玄明几人挪走之后,李奇竟还不能将林子宁抓住。李奇刚才在庄外的大声喊叫正是给高庆报信,事到如今,高庆也不顾得要给林子宁来点狠的了。 等李奇和五禽散人都出去应敌了,他就连忙抓着不知所措的王子俊飞出王德的宅院,可没等他从另外一个方向逃走,就遇到了前来堵截他的林子宁与费伯铭等人。 费伯铭与林子宁一行六人,且不说林子宁这个还在下三境晃荡的小修士,单说费伯铭和时伯川是罡气期修士,时仲原、徐巨和黄恕三人是凝煞期修士,时伯川四人还能组成四象大阵,威力非同一般。 就是高庆全盛时期也不敢说能赢得了这五人,何况他眼下身负重伤,又带着个拖油瓶。看到六人追来,高庆当机立断,立刻将王子俊丢下,转身就逃,若不是时间不允许,怕是他也要给王子俊来上一招天魔毁身了。 高庆一逃费伯铭等人自然是飞身贴上去,唯有林子宁自知自己实力不济,冲上去也不过是做炮灰,所以他打定心思做个看客,因此当高庆一把王子俊丢下时,他立即飞上去接住了惊慌不已的王子俊。 林子宁一接住王子俊就往王家庄外面跑,对他来说,此时离打斗的地方越远越安全。 依林子宁看,除非今日在出什么变故,否则这高庆必然是插翅难逃。 王子俊知道林子宁等人是来救自己的,因此即便是被林子宁抓着自己衣服拖着飞走,身体有些难受,也是不说一句话,十分得乖觉。 飞了约莫有六七里路,林子宁终究是体力不支,落下身来,将王子俊放在一旁。 林子宁今日一出镇海城就忙个不停,先是以身为饲,一路提心吊胆的,接着是被李奇追了好几十里地,然后是拖着王子俊。 别说是担惊受怕了,就是正常飞行那么长时间,也够他受了。 林子宁知道王子俊父母都被高庆杀害了,但是他不知道高庆为何要留着王子俊。不管怎样,林子宁总算是救了一个人,也算是积德行善了。 林子宁拿出一个炊饼和一个水袋,递给王子俊,但王子俊却摇摇头道:“我不饿。” 林子宁看着这个半大孩子,立刻就想起那日在碧水宫听见的谈话,王子俊父亲是一庄之主,在附近村子里也算得有些家资,平日里即便说不上锦衣玉食,也应该是衣食无忧的。可是,世事难料,只希望他能够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吧。 看着王子俊的模样,林子宁有些心疼,便说道:“无论如何,东西还是要吃的,只有吃了东西,才有力气,有了力气才能给你爹娘报仇。” 一听到要给爹娘报仇,王子俊这才有了精神,双眼开始泛出亮光,接过炊饼和水袋慢慢咬着。 王子俊这几天要么就是在昏睡,要么就是在怒火中烧,偶尔平复心情来吃东西,也是心神不宁。高庆虽然说要自己好吃好喝养精蓄锐,才有机会找他报仇,但是王子俊又不是傻子,那个贼人说来说去还不是把自己当猴耍。 若是顺从了那个贼人的心思,那自己不是认贼作父,苟且偷生一样了吗,自己年岁虽小,但是也读过几句圣贤书的,知道生与义不可兼得时,舍生取义才是正道。 王子俊在吃着东西,林子宁就在旁边打坐恢复体力。还在水晶珠之前吸收了不少水精之气,这两日又能直接吸收日月精华,虽然有小鼍龙每日摄取灵气,但是水晶珠内储存的灵气还很充裕。 将自身真气恢复的七七八八,林子宁便起身收功。 睁眼一看,王子俊正看着他两眼放光,林子宁知道王子俊怕是动了修道的心思了。 果然,看到林子宁睁开眼了,王子俊立刻说道:“大哥哥,我叫王子俊,你叫什么名字?” 哎,十二岁不正是孩子天真烂漫,顽皮无赖的时候吗?却要遭逢这样的大难,看到王子俊哭得红肿的双眼,林子宁立刻就想到自己梦境中哭泣无助的样子。 林子宁用手轻轻摸着王子俊的脑袋,柔声说道:“我叫林子宁,你叫我子宁哥哥就好。休息好了吗?” 王子俊说道:“休息好了,子宁哥哥,你刚刚使的是法术吗?你是神仙吗?你可不可以教我法术,我也要学会法术,好,嗯,好为,好为我,阿爹阿娘报仇。” 说道要为爹娘报仇,王子俊的眼泪止不住就流满两颊,声音也变得哽咽。 也不知道王子俊这几日是怎么过的,看来之前即便是哭泣落泪,心里还是紧绷着一根弦吧,到了这时,他才是十二岁的孩童。 林子宁将王子俊搂在怀里,安抚了许久,才平复王子俊的心情。 王子俊一停止哭泣,整个人紧绷的弦就松了,没多久就睡着了。 王子俊睡得很沉,林子宁却陷入深深的思考,自己眼下是该回镇海县,还是就在这里等着?按理说,自己的作用就是引出高庆和李奇,虽然中间出现了变故,但自己确实帮着玄明等人找到了高庆三人,已然完成了自己的任务,是可以回去的。 但是,林子宁又很想看一看这些厉害的人物是如何打斗的,三日前看到玄明与五禽散人的打斗,林子宁对剑道又有了新的领悟。 如果说之前修炼玄清混元剑诀是对剑道的道理解和术的训练,那么,林子宁在看到玄明道长剑光分化,布下剑阵之后,就明了在与人斗法时如何营造势了。 而在今日看到 就在林子宁犹豫不决之时,他一抬头就看到杨任从空中飞过,想来杨任的身体已经痊愈,他这是要来一锤定音。 既然连杨任都来了,那么这次抓捕高庆等人定然是十拿九稳。 第一卷 漂泊江湖 第六十七章 布阵? 经过七八日的修养,杨任身体已然痊愈。 不同于玄明进入脱胎期不过七八年,更不用说五禽散人刚刚进入脱胎期,杨任在脱逃境界已经涵养了四五十余年。 虽说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被五禽散人偷袭得手,但是他道法精纯,元胎稳固,修养几日也就痊愈恢复了。 与五禽散人不同,杨任修炼的根本道法是正阳诀,一身火系功法堂皇大气,修道近千年,杨任已经练出三昧真火、南明离火和九幽地火三种厉害非常的真火,他这次出手就是要将高庆和五禽散人三人一网擒拿。 杨任从高空中飞掠而过,林子宁则带着王子俊缀在后面。 好在林子宁离王家庄不远,虽然不如杨任极速,但慢慢飞也用不了多长时间。 等林子宁和王子俊到王家庄时,杨任已经布下一道异常厉害的阵法。 这阵法名为乾阳锁魂阵,杨任这道大阵刚布下,五禽散人立刻收缩了身形,换了孔雀血脉,须臾之间就变作一朵白云,混入天空中的云海中。 玄明一见杨任出手,自然不会参与他们是兄弟之间的斗法,转而去帮费伯铭几人擒拿高庆。 费伯铭等人境界虽然不如高庆,但一来他们人多势众,还组成了阵法,二来高庆有伤在身,自然是占据了上风。 不过高庆并不求胜,一心只想脱身,是边打边退,此时一见玄明飞身靠近,就知道五禽散人怕是出了问题了。若是再拖延下去,自己怕是凶多吉少。 费伯铭五人之中,黄恕打的最狠最蒙,高庆觑得一个空隙市场魅影无踪,不管其余四人,就盯着黄恕猛打。 黄恕本就是直愣性子,倒是不惧怕高庆这么不要命的打法,但是时伯川几人却不敢让他有什么闪失,纷纷帮着黄恕抵抗高庆,如此一来,阵型就有了破绽。 于是高庆放出几道蓝光,接着就是抽身一退,腾空一飞,就撤出了包围圈。 高庆一撤出众人的包围,转身就施展魅影无踪,贴着地面一溜烟不知道奔出去多远。 林子宁正在王家庄看着众人打斗的情形,到底是佛门功法克制噬血大法这类偏阴邪的功法,斗到此时李奇已经被法明和尚困住。 而五禽散人也没杨任追着打,虽然偶有妙手一招,却终究敌不过杨任堂皇的道行,等林子宁再看向高庆时,他已经化作一阵黑烟到处乱蹿了。 不得不说,高庆还是有几份工夫的,在诸多高手的围困之下竟然没有被困死。 不管是林子宁还是王子俊,二人看到这三处打斗都是大开眼界。 就在这时,林子宁突然心生寒意,于是他立刻运转五禽真法,而后抓着王子俊就飞向玄明道人处。 等林子宁身影一散开,刚刚二人落脚的地方就现出一团黑影,想不到高庆如此凶狠,在这时候还想着过来偷袭林子宁。 原来魅影无踪不仅是噬血大法中最善于飞遁的法术,更可以散出假影分身,扰乱对手的视线思绪。高庆偷袭没有得手也没有耽搁,立即逃走。 实力弱小就是这样,就是看个热闹也容易引来灾祸。 林子宁害怕高庆再来偷袭,拼命催动真气,飞到玄明道人这边。 费伯铭等人已经将高庆的分身破去,待看到林子宁急匆匆跑过来,问了缘由才知道高庆刚才正要偷袭林子宁。 费伯铭想不到高庆竟有如此大的胆子,顿时气得不行,二话不说就和时伯川四人朝林子宁指的方向飞去。 玄明道人亦是紧随其后,跟在费伯铭五人后面。 一时间就剩林子宁和王子俊了,林子宁不敢在这里再逗留,思来想去,还是准备回镇海县城。 林子宁法力不高,王子俊又没有法力,于是林子宁就准备一路拖着王子俊走走停停,倒是像修道的仙人外出游历一般。只不过天上烈日灼灼,地上则跟烤炭似的,正常的仙人肯定不会在这个时候出来游玩吧。 王子俊虽然在高庆手里也被他带着在空中飞翔,之前林子宁也拖着他飞了不少行程,但是之前要么是昏昏沉沉,要么就是惊慌不已。虽然此时林子宁飞行的速度不快,但却让王子俊真的感受到乘风飞行的感觉。 王子俊正要问林子宁如何才能御风飞行,就看到大榕树旁边的龙王庙。一看到龙王庙就想起了自己之前经常跟着父亲来这里和别人商议事情。 上次楚江惊变,自己还跟着父亲去请城隍庙的法士前来祭祀做法事,却想不到转眼之间,父母就和自己阴阳相隔。 林子宁看着王子俊哀伤的申请,知道他这是想起自己的遭遇来了。便问道:“你要下去看看吗?” 王子俊点点头问道:“可以去吗?” 林子宁没有回话,直接就将王子俊带到龙王庙前落下。 说来蛟龙王虽然胆子小一些,但心肠倒不错,那日高庆李奇逃走之后留下一地狼藉,王子俊双亲的尸骸就倒在龙王庙的大殿之中。费伯铭等人也没有心思收拾,倒是蛟龙王让虾兵蟹将们好好收拾清洗了一番。 蛟龙王不知道王子俊是否还在世,怕王德夫妇死后无人照看坟茔,祭拜洒扫,直接在龙王庙边上给二人堆了一个坟茔。应该是希望日后来祭拜的香客能给二人也分润点香火吧。 王子俊看到那座新堆出的坟茔,眼泪止不住往下流,没等他走几步,泪水就将衣服领子浸湿了一片。等王子俊走到离坟墓还有六七步路时,整个人就跪了下去,膝行向前。 等他爬到刻有“贤伉俪王德夫妇之墓”的墓碑前时,整个人就扑倒在墓碑上,开始嚎啕大哭。 看着王子俊悲痛欲绝的样子,林子宁心里也不好受,虽说自己不知道父母在哪里,是什么身份,但是好歹还有一个念想,他偶尔也会想自己父母是不是在焦急的找自己。 他有时会在脑海中幻想自己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找到父母,与爹娘相会的场景。 有时是在傍晚,落日余晖将天空染成红色,父亲两鬓斑白,正坐在院子门口,时不时探头望着门前道路的尽头。母亲则在院子里准备晚饭,还时不时与父亲搭话。 而自己则御空飞行,在找山里的小村落,群山环绕之中有一条不宽不窄的道路,林子宁就顺着这条道路低空飞行。 终于,林子宁看到了那处院子,看到了坐在门口张望的老人。 林子宁不用去问,不用去求证,只看了一眼就确定,那处院子是他的家,那个老人就是他阿爹。 于是林子宁落下来,在地上跑着走着,走着跑着,父亲也看到自己,而后大声叫母亲出来。等母亲一边唠叨埋怨,一边拍打自己身灰尘走出来时,整个人也僵住了。 二老虽然都是两鬓斑白,但是在夕阳余晖的映照下却显得那样端庄...... 林子宁想过很多场景,有时是在傍晚,有时是在清晨,还有时是在半夜,有的是在山村,有的是在闹市,就是没想过会在宫殿府院。 有念想总是好的,即便林子宁不知道自己的念想哪个才最真实。 王子俊在嚎啕大哭,林子宁则被王子俊的痛苦勾起了自己的回忆,双方都没有去打扰对方。 王子俊哭着哭着,声音都哑了,眼泪也流不出来了。 林子宁也收回思绪,走到王子俊身边,把他扶起来,说道:“泪到尽头报父恩,哭到无声念母情。子俊,走吧,就让你爹娘在这里安歇吧,虽然他们横死庙中,但是生同衾死共穴,也是不幸中的万幸。等你安稳了,不管是来祭拜,还是要迁坟,都可以的。” 林子宁牵着王子俊的手,慢慢走出龙王庙的院子,王子俊则是一步三回头,硬是要把父母的坟墓印在自己脑子里。 二人刚出龙王庙,就看到杨任追着五禽散人到了楚江上空。 五禽散人时而化作仙鹤、时而化作紫云鹰,他在前面不停转换方向,但是杨任好似在他身上种了定位的符咒一样,无论五禽散人逃到哪里,杨任都可以快速找出他的位置。 五禽散人被追得急了,便一边逃跑一边喊话道:“师兄,你何必穷追不舍呢?我那样对你也是有难处的,你还记得小时候你肚子饿,我去食堂给你偷肘子肉么?” 杨任淡淡回道:“师弟,你若记得以前的恩情,如何还能对我下得去手?” 五禽散人辩解道:“师兄,我可没有下狠手啊,我若真的要害你,可没有那么轻松。” 杨任闻言一笑,讽刺道:“这样说,我还得谢谢你了。” ...... 听到这里,林子宁就看到二人渐行渐远,声音断断续续,也听不清说的是什么。 想不到几人的打斗已经波及到了这里,林子宁害怕再出什么变故,立刻就驾云带着王子衿往北飞行。 就在林子宁飞了七八里路,停下来休息时,他就听到五禽散人在天上大喊道:“高庆,还不快快布阵,你若再迟疑,我们三个人可都得死了!” 第一卷 漂泊江湖 第六十八章 王子俊立志学道 五禽散人的话,把林子宁吓了一跳,难道这高庆还有后招? 果然这些在江湖上留下名号的人都不简单。 不知道高庆是否真的如五禽散人所说,还有什么厉害的阵法。 不过不管高庆和五禽散人还有什么厉害的招式,林子宁都决定离开栾平县,早早地回到镇海县。 事情发展到现在的局面,已经不是林子宁这个筑基修士可以参与的了。 从林子宁到王家庄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两三个时辰了,原本炽热的骄阳也变得温和起来,若是林子宁不早点回程,还不知道日落之前能否进城呢。 于是林子宁就拖着王子俊在低空飞着,他走走停停,等到太阳快落山时,就到了离镇海城二十余里名为藏龙谷的地方。 藏龙谷在南岳楚山与镇海城之间,是一条东南西北走向的峡谷。这条峡谷长约二十余里,最宽处有二十来丈,最窄处不过三四丈,乃是镇海县内少有的险地。 走了一路,林子宁正要休息,就看到前方藏龙谷内就黑雾弥散,正朝这边吹过来。 此时虽然日已西斜,但眼下正是暑气肆虐的时候,仍有些闷热,林子宁已经炼体冲穴筑基三关过了,浑身的血脉都已经打开,要好一些。 王子俊本就年龄小,身体并不比成年男子,这几日又遭逢大难,可以说是身心俱疲。此时他身上的汗水已经将衣服打湿。 在一看到这股黑雾时,林子宁还不觉得如何,王子俊立刻就打起寒战来。 林子宁感觉到王子俊在发抖,就知道随着黑雾飘过来的还有冷气。他知道若是再往前走,怕是要让王子俊遭罪了。于是他立刻落下云来,使出法术帮王子俊蒸干了衣服。 这时,黑雾越来越浓,寒气越来越大,还传来阵阵凄厉的叫声,不知道是什么人被折磨,还是什么怪物在喊叫。 王子俊心情刚刚平复,看到眼前的景象双眼都被惊得呆滞了。 林子宁亦是想不到这青天白日的,竟然还有这么多黑气,这黑气一看就是邪魔外道。 该不会是高庆在这里摆了阵法吧?若真是高庆在这里布阵,林子宁可不敢跟上去。想不到今日别人都在拼死拼活打斗,自己却是东跑西跑,倒像是个看客一样。 趁着休息的盏茶功夫,林子宁便打定主意,拉住王子俊就往左边拐。 刚飞了没多久,林子宁就觉得自己识海之内有些异样,他立刻分出神来关注识海之内的动静。 等他一分神进入识海,就看到一副莫名其妙的场景。 小鼍龙自从进了林子宁识海之后,整日里就借着水晶珠吸收灵气。 正所谓树挪死人挪活,虽然小鼍龙只是鼍渑成就元神之后分出来的神识,借助斗湖水壁大阵的阵法之力滋养壮大神识。 不过为了让自己可以得到源源不断的灵气,小鼍龙还得时刻关注阵法的运行。小鼍龙虽然是鼍渑的神识分身,但和法宝的元神差不多,凡是法宝元神,大多喜静不喜动,对他们来说,想要晋级,要么靠五六千乃至上万年的时间积累,要么就得等到少有的大机缘才行。 而且对于法宝元神来说,是须臾不能离开法宝的,一旦离开了法宝,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熬到没有元气支撑时,就要灰飞烟灭,而法宝若是没了元神,立刻就要降为法器,虽然没了元神的法宝亦是禁止大圆满的法器,厉害得不行,但到底没有把禁制融炼合一,少了许多变化。 小鼍龙自从到了林子宁的识海之内后,整日里不是修炼,就是闲着发呆。反正他也不会觉得无聊,毕竟三千年都过来了,早就习惯了岁月的流逝。 实在是闲得无聊,就扔扔珠子追追珠子,把这个游龙戏珠玩得不亦乐乎。 但是林子宁此时却看到水晶珠在识海之内四处乱撞乱飞,小鼍龙则是费尽力气在追,可是就算是他偶尔抓住了水晶珠,那珠子也是在他怀里猛/撞。 也不知道这水晶珠是怎么了,之前安安静静的待在小鼍龙的怀里,和他游玩嬉戏,怎么这会儿就好像得了狂躁症一样。 林子宁忙叫住小鼍龙:“这是怎么了?你怎么把水晶珠弄疯了?” 小鼍龙被水晶珠闹得头晕脑胀,心里正暗自懊恼,憋着一股气,林子宁这么一问,他立刻四脚乱蹬,气恼道:“怎么是我把水晶珠弄疯了?你没看到眼下正是他把我弄得快疯了吗?” 小鼍龙这么一反问,林子宁便知道他说的乃是实情,脸上讪讪,又说道:“我说的这不是责怪你的意思,就是想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小鼍龙悬在空中,瞪大了眼睛说道:“我哪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这珠子本来在我怀里好好的,不知怎么地就突然发疯似的乱飞,就是把它抓住了,也被它挣脱开。你看,它也不跑远了,就在这到处乱飞。我倒怕他从你识海飞到别处去,倒要让我好找。” 见小鼍龙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林子宁便催动意念,召唤水晶珠,水晶珠被他这一召唤,好似离家在外疯狂玩耍的孩子听了爹娘的叫唤一样,虽然还在那里乱飞了几圈,但看着是渐渐往林子宁这里飞来。 过了一会,粗粗估算也就是一盏茶的功夫,这水晶珠就慢慢平复下来,飞到林子宁身边落在林子宁的手掌中。 看着林子宁轻轻松松就把水晶珠收服了,小鼍龙先是欣喜,继而有些吃味,恨恨道:“你这破珠子,端的是瞧不起人,枉我整日和你玩耍逗乐,怎么任凭我叫唤追逐,也不肯乖乖泄了这股斜劲。如今林子宁这小子一来就老实了,看我以后不收拾你!” 也不知道水晶珠是被小鼍龙说中了心思,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呢,还是它根本就听不到,反正它现在在林子宁手中是一动也不动。 如今正是混战的时候,林子宁收了水晶珠,也没有把它带出去,又把它交给小鼍龙。并叮嘱道:“这回你可得看仔细了,别让它再搞出什么动静来。外面可不安宁,别到时候一个不小心惹出事来。” 小鼍龙虽然是在识海之中,但是他也觉察到外面的打斗异常激烈。忍不住说道:“我自然不会惹出什么事来,不过我看你本事没有多少,但胆子倒是不小。可别掺和那些厉害人物的事情去。我虽然也有几分力气,但是也不知道能不能扛打。” 听小鼍龙这么一说,林子宁也觉察到自己这次有些托大了,其实即便是没有自己过来,只要杨任恢复实力,又有玄明道人鼎力相助,捉拿这高庆三人,还是不难的。他们想要自己做个诱饵,无非是想省去苦苦寻觅高庆三人的功夫,节省时间而已。 但转念又想道:“能多节省一点时间,可能就让这三人少杀几个人,佛家有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最起码自己这一趟救了王子俊,也造了七级浮图把。” 安抚住了水晶珠,林子宁自然又带着王子俊赶路。 若以镇海县城为基准,那么藏龙谷在其东面,栾平县王家庄位于其南侧,本来无需经过藏龙谷的,只不过藏龙谷走向很好,谷内地势平坦,朝廷修官道时就没有走崎岖不平,沟壑众多的直线,而是拐了一个弯,沿着藏龙谷二十余里修了驿道。往来镇海城与栾平县的商旅游客都是走这条道,林子宁自然也是如此。 但如今藏龙谷内有了变化,林子宁也能在低空中扑腾扑腾,自然是改走直线,避开藏龙谷了。 林子宁又飞了半个来时辰,想来离藏龙谷已经有些距离了,自己也有些劳累,看着渐渐变暗的天色,他就停在一处平坦一点的山腰,拿出炊饼水囊,和王子俊吃了。 自从林子宁被高庆掳掠之后,他便担心再有突发的情况发生,因此总会在那狸猫样貌的百纳隐形袋里存放干粮水袋,以备不时之需。 事实证明他的这番举动确实是明智之举,之前逃离斗湖情况紧急,消耗诸多体力,,如今亦是如此。 吃完东西,王子俊恢复了体力就好奇道:“子宁哥哥,你怎样像变戏法一样就把干粮和水拿出来了,我看你身上也没有藏东西的袋子啊?是不是你们神仙都这样?” 难得王子俊还能问出这样的问题,看来他这真是缓过来了。林子宁也不含糊,立刻催动意念,那狸猫图案就出现在手心,之后图案便从手心里飞出来,变作一只胖乎乎的狸猫。 王子俊一看这狸猫,双眼立刻瞪得溜圆,张大了嘴巴惊呼:“这,这......” 林子宁笑了笑说道:“这个东西叫储物袋,是专门用来储藏东西的。我这个储物袋不仅可以储藏东西,还能隐藏,所以名叫百纳隐形袋。将来你若是也修了道法,我便告诉你如何祭炼。” 王子俊先是惊奇道:“原来是这样啊!” 继而又是兴奋,忍不住高声问道:“我也能修炼吗?” 接着就是坚毅,朗声说道:“对,我一定要修炼,要给我爹娘报仇!子宁哥哥,你就收我为徒吧,我一定好好学!” 第一卷 漂泊江湖 第六十九章 仇人相见 林子宁拍拍王子俊的肩膀,柔声说道:“你自然可以修炼的,只不过我自己也是法力微博,对修道一事也是一知半解。我看你还是找个厉害的师父,将来才能修得正果,为你爹娘报仇。” 听林子宁这么一说,王子俊刚才还光彩熠熠的眼神立刻就黯淡了不少。他并不知道林子宁说得是实话,因为他觉得自己之前被高庆一丢,别人都没有去救自己,只有林子宁伸出援手。 既然林子宁敢这么做,必然是有几分本事和胆略的,现在他这样说,王子俊还以为林子宁这是看不上自己呢。 看到王子俊神色暗淡不少,林子宁赶紧说道:“黄泉剑派的玄明道长道行很高,为人也很正派,我的好友刘君宝就拜在他门下。等你见了他,我帮你引见引见,若是入了他的法眼,你的修道之路就算开了个好头。” 听了这话,王子俊这才开心起来,咧着嘴露出浅浅的酒窝,眼睛里泛着亮光,这样子看起来才像十二岁的孩子。 这时天色变得更暗了,天上已经看得见月亮淡淡的轮廓,几点稀疏的星光也一闪一闪的亮着。林子宁和王子俊都恢复了精力,林子宁又托着王子俊往西北方向飞去。 约莫飞了半个时辰,林子宁正想休息一会,可不知怎么的,自己的身体就像被人控制了一般突然转向,朝藏龙谷的飞去。 自己特意拐了方向,就是为了不去藏龙谷,可是现在怎么直接奔向藏龙谷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稍稍迟疑片刻,林子宁就想到是不是水晶珠又出了问题,连忙进入识海,但是他看到的却是小鼍龙抱着水晶珠正在睡觉,水晶珠闪闪发光,看着没有什么特异之处,可为什么会这样呢? 林子宁这边还在百思不得其解,那边就像力大无穷的大力士在猛拽他一样,拉着他就像离弦的飞箭一般直往那团黑雾冲去。 过去了不短的时间,此时的黑雾比之前更浓更多,已经在藏龙谷之内弥漫二三里方圆。等飞近了,林子宁就发现杨任、玄明、费伯铭、法明和时伯川等人都在这里,而时伯川四人还抓着李奇。就是不见五禽散人和高庆,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在黑雾之中。 看着这些人在黑雾之外远远地待着,就是不敢靠近,林子宁料想这黑雾之中定然不会有什么好事情,就要松开握着王子俊的右手,却不想林子宁控制不住自己的右手,不仅没有松开,反而握得更紧,直接将王子俊拽着拉过去。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林子宁感到寒意越来越重,那声音越来越凄厉。 突然来了两个人,还不管不顾直接冲进黑雾之中,自然引起了众人的注意,费伯铭离得近些,见是林子宁和王子俊,便立刻喊道:“你们过去干嘛?快停下!不要再往前冲了!” 这有没有危险还需要他提醒吗?林子宁自然知道里面很危险,但是他现在是有苦说不出,没等他解释,两个人就被猛拽了进去。 林子宁就觉得自己进入了一道结界中,当他一进去,就看到一个披头散发白发老头背对着他,再仔细一看,旁边还躺着一个人,正是五禽散人无疑。 林子宁看着这背影有些像高庆,可是高庆明明是一头黑发呀,才离开这么一会儿,高庆就能变成这样? 就在林子宁暗自疑惑的时候,那个白发老者就转过身来看着林子宁和王子俊。 林子宁看到这白发老者的正面那一瞬间,就认出了这人就是高庆,虽然此时高庆的脸上,满是皱纹,还多出不少黑斑,但那条疤痕还是那么明显。 高庆看到两人也很是惊讶,但随即就狂笑起来,他的笑声低沉而沙哑,他满脸的皱纹随着他的笑声一颤一颤地在抖动。 虽然不同于此前尖细嘶哑的声音,但是此时寒气逼人,黑雾缭绕,高庆的声音时强时弱,让人不得不打起冷颤。 狂笑之后,高庆看着林子宁和王子俊道:“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林子宁,我可找得你好苦啊!想不到,你还有落到是我手上的时候。你且说,要我如何处置你,若是你说的好,我便饶你一命。” 等进了这结界之内,林子宁就感觉不到那股拽着他的力量,便拉着王子俊的手站在边上,想离高庆远一些。 这白发老者这么一说话,林子宁便确认了他是高庆。 林子宁讪讪一笑,有些尴尬地说道:“高先生,那日我回去路上不知怎么地就迷了路,等我再要回去找你们时,那地方已经空空如也了。说实话,当日一别,我也甚是想念先生。怎么几日不见,你就变成这副模样啊?” 想不到林子宁竟能说出这样的瞎话,当真是气得高庆怒极反笑,说道:“哪里是几日不见,今日我们不还见过吗?你想知道我是如何变成这样子的,那好,我告诉你,就是因为这个小子,我才变成这副垂垂老朽的模样。你说,我就是杀了你也不为过吧?” 听了这话,林子宁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一脸无辜道:“小子何德何能,能让高先生变成这副这样?先生莫要吓我,我这人胆子可小得很。” 想不到三个月不见,林子宁竟然变成这副无赖模样,高庆反倒息了立刻就要诛杀他的心思,说道:“想不到你我近百日不见,如今你倒是油嘴滑舌起来了,怎么不知道从哪里学了些法术,自己的胆子就壮啦?” 高庆这话说道倒不是没有道理,当日林子宁是经脉不通的修道废物,今日却是筑基大成有些法力的修士,固然他和高庆之间的法力差距仍是天差地别,但是心态上却有所不同。 之前是废物一个,一点手段也没有,是死是活全靠高庆李奇的心情,若是自己再多嘴多舌,当真是埋没了他做伙计这几年的经验。 可是今天情形却是不同,不管怎么说,站在高庆的立场看,林子宁是跟着杨任费伯铭几人来的,他为何而来啊?不就是为了抓住自己吗?怎么能对林子宁有好脸色? 林子宁怕高庆对他动了杀心,自然是要东扯西扯,分散高庆的注意力,最好让他暂时丢下杀他的念头。 林子宁说道:“高先生这话恕小子不敢苟同,我就是学了再厉害的法术,也不会胆大包天,胡乱害人的。” 林子宁这话,看似是在替自己辩解,实则一是在讽刺高庆李奇等人胡乱杀人,二是在说自己就是害了高庆李奇也不是胡乱害人的。 高庆一听这话,大怒道:“你这小子,心倒比我们还黑!若不是你在药里动了手脚,我门师兄弟早就逃到金武国去了,怎会落到如此地步?” 林子宁心道:“这叫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若是让你们两个魔头趁机逃了出去,不说白费了费伯铭和法明几人万里迢迢辛苦追缉近半年的精力,怎么对得起丧命于二人之手无辜百姓。更不要说,若是让二人逃出生天,怕是又有不知多少人要遭难。 不过林子宁不敢刺激他,便降低了声调,解释道:“我小小年纪,没见过什么世面,哪里能想到在药里动手脚?当时的药方可是经过你的同意的,再说了当时药效可是很明显的。莫不是高先生后面太着急了,服了过量的药丸,才出了事吧。” “我记得当时就说过,这些药材药效很猛,要好好炼化才行的。若是药效没有炼化完,或是服药过后,立刻催动真气运转,怕是会由阴转阳,急火攻心。” 林子宁这一通话,倒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他不知道五禽散人有没有和高庆说自己的事情,也不敢说太多。说完这些,就安安静静站在那里。 高庆听了这话,哼哼一笑,说道:“我也是闲得无聊,和你说这些话做什么?便是你再有理,如今落到我手里,不也是个死吗?” 林子宁自然不能说自己和高庆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什么要杀自己,可既不能质问,也不能求饶,就没什么话好说了。于是他就站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 就在这时,躺在地上的五禽散人醒了,他站起来看到林子宁与王子俊,也甚是奇怪,问道:“高庆,他们两个怎么近来了,你什么时候把他们抓了?” 高庆哼了一声,说道:“我哪里有那个精力去抓他们,这是他们自己跑上门来的。” 林子宁见五禽散人站起来便对他说道:“想不到在这里见到前辈,不知道前辈近来可好?” 五禽散人嘿嘿一笑,说道:“挺好挺好,不知林公子近来可好?” 五禽散人这话一说,林子宁就知道他与高庆李奇说了自己的事情,但他也不害怕,淡淡回道:“我也挺好。” 五禽散人也不管林子宁说得真假,只是点点头。接着就对高庆说道:“如今他们二人都已经到这阵中,你要如何处置他们?” 第一卷 漂泊江湖 第七十章 你二人须得一死一活 五禽散人这话一说,林子宁和王子俊都是心里一紧,四目紧紧盯着高庆,看他如何说话。 高庆看了他们二人一眼,淡淡说道:“且留他们在这阵中,等我得闲了,再来处置不迟。” 五禽散人又问道:“我师兄还在外面等着吗?想不到这些年不见,他的法力倒是越来越精纯了,倒是有师父的几分气象了。” 灵德真人是元神高人,一举一动都与大道贴合,五禽散人说杨任有灵德真人的几分气象,便是说杨任快要证道元神了。 高庆也和杨任交过手,自然知道杨任的厉害,不过他也不惧怕:“只要不是元神高人来了,他们就奈何不了我的天魔大阵。” 五禽散人虽然得到这天魔大阵的庇护,但却不像高庆这般自信,他说道:“高庆,这天魔大阵,固然厉害,等闲之人奈何不了,但是你可别忘了我和他都是灵德真人弟子。灵德真人自创的逆五行阴阳阵法,最是善于破阵。我师兄,可比我学得精深。” 高庆一听,虽然心中也有几分犹豫,但还是说道:“这天魔大阵传自上古天魔宗,可不是一般的阵法,况且我眼下也只是启动了外围阵法,若是启动了核心阵法,就是他杨任再厉害,也奈何不了我。” 天魔大阵本是混沌时代魔族与妖族横行神州大陆时,由魔族大能之士创下的阵法,意在借助魔族诞生之处虚无之洞充盈的魔气。只是斗转星移,混沌时代距今已是一两百万年的时代了,且不说并无确切的文书传下,就是当时的地理面貌眼下也是无法一一对应。 噬血大法上记载的天魔大阵更是没有人再摆下过,原因十分简单,天魔大阵本是祭祀阵法,其原理是选用若干魔族以为牺牲,以魔族的魔气为牵引,通过祭祀召唤虚无之洞的魔气。 可是自从巫蛮和人族崛起之后,神州大陆的妖魔逐渐消失踪迹,又说踏破虚空遁往他界的,有说由陆入水深潜海底的,更有说四散逃窜散落在海外岛屿四大部洲的,莫衷一是。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自噬血大法写成以来,即便是有人练就了下卷功法,却从未有人摆下天魔大阵。因为他们的路子都走偏了,偏在哪呢,就是高庆所想的,前人想的就是魔族与魔气,而他却明白关键不在于是否是魔族,而在于祭祀,在于契约,在于牵引。 高庆为何半日之间就从黑发壮年变成白发老朽?就是他以身为饲,向域外天魔祭司自身,而五禽散人之所以不顾师门情谊,暗伤自己的师兄也要救下高庆,为的也就是这个天魔大阵。 天魔大阵虽然在噬血大法中有记载,但是别说是五禽散人,就是高庆的师父孙亮也摆不下这大阵,唯有高庆这样天资悟性都不错的人,才有可能摆下这天魔大阵。 五禽散人和高庆在那里你来我往说着,全然不管林子宁和王子俊。林子宁见高庆没有要杀他的意思胆子就大了,拉着王子俊就在阵法中转圈子。 林子宁想起前几天费伯铭还在说,斗敌之时最怕遇到擅长药蛊符阵之人,想不到高庆不仅善于种蛊,懂得药理,还能布阵,当真是一流人才。 这天魔大阵外面看到的是一团黑雾,里面却是不见丝毫的黑气,贴着结界转了几圈,林子宁再往中间一看,高庆与五禽散人站着的地方,悬空这透明的蓝色符文,心想那应该就是阵法的核心符文,是支撑阵法的关键。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正在林子宁对那蓝色透明的符文看得入迷时,高庆不再与五禽散人说话,而是突然一挥手,就把王子俊从林子宁身边隔空抓了过去。 这突然的变化,让林子宁和王子俊都是一愣。 王子俊落到高庆的手中,一边挣扎一边喊道:“放开我,你快放开我!” 高庆也没有一直抓着他的意思,轻轻一摔,王子俊就落到地上,林子宁赶忙飞身过去扶起王子俊。二人并排站到一起,都是对高庆怒目而视。 高庆好像没有看到他们愤怒的神色,很是淡定的说了一句:“你们两个人当中,要有一个人做我的徒弟。” 林子宁想不到高庆竟会说出这样的话,自己倒还罢了。 毕竟高庆给自己种蛊时还不知道的自己天赋,或者即便是先种蛊后收徒也未尝不可。 但先杀人父母,再收人为徒! 这对王子俊来说这不是天方夜谭吗? 林子宁实在想不到,他以为高庆的做法是天方夜谭,但是这对噬血宗来说乃是一贯的做法。 不过林子宁和王子俊都没有说话,只是直直地盯着高庆看。 二人的意思很明显,若你只是说这么一句话,那还不如什么都别说,直接左手一掌劈死一个,右手一掌再劈死一个好,很显然高庆还有话要说。 高庆接下来的话,让二人更是愣住了:“你们二人对杀,须得一死一活,活下来的就做我的徒弟。” 高庆声音低沉沙哑,但是说出来的话,却是阴毒狠辣。 早在掳掠林子宁帮他制药时,高庆就发现林子宁耳聪目明,机灵稳健,是一个修道的好苗子。只不过那时林子宁不仅经脉不通,而且没有去善心的机缘,等高庆收徒的意思渐浓,准备先收徒,后面再找机会给林子宁去善心时,林子宁又逃了,这事就不了了之。 后来高庆遇到王子俊,一眼就看中了他的天资,所以便心狠手快,一招就杀了王德夫妇。 虽然林子宁只是在今天和王子俊相遇,但是看起来,林子宁对王子俊颇为照顾,倒是可以利用王子俊给林子宁去善心。 噬血宗收徒训练弟子就像他们养蛊一样,在他们收徒一开始就会让弟子相互厮杀,在厮杀中淘汰法术不精进的弟子,又磨炼子弟斗争的经验。 这样从厮杀中脱颖而出的弟子,要么是报团取暖,要么是惊艳绝伦,要么就是阴狠毒辣,在应对别人厮杀时,往往比同境界的对手要更厉害一些。 这也是为什么高庆和李奇二人在面对法明和费伯铭六人追杀,甚至在后面有了杨任和其余人的加入,他们二人仍然可以逃之夭夭的原因。 像噬血宗这样的门派,若是没有这样独特的传教方法,怕是早就被别人灭门了。 像噬血宗这样行事,即便在在收徒时因为去了弟子的善根,可能让弟子怀恨在心,但是在营造了同门师兄弟之间相互厮杀的环境之后,往往求生存的欲望会大于报仇的欲望。 在弟子法力低微时,即便他们想报仇,也无能为力,等他们法力高了,往往已经在厮杀中去了是非善恶之念,成为一心修炼之人了,对当初的血海深仇,也就没有那么多的额执念了。 其实佛道两家也都发现,不管是善念还是恶念,只要执念太重,都对证道元神有所阻碍。只不过,噬血宗的魔门功法去善念恶念的方法,大致遗留了不少上古妖魔巫蛮时期相对野蛮的气息。而佛道两家则更多是用忘和悟的手段,相对温和一些。 原始魔族还不同于妖族,他们对生死极其漠视,不仅漠视别人的性命,对自己的性命亦是看得很轻。因为原始魔族产生于无尽的黑暗之中,无父无母。 在魔族早期衍生之时,又多是用裂变的方式来繁衍,这种情况下,父母即是兄弟姊妹,兄弟姊妹往往也是父母。 便是死于厮杀,也不过是形体复归魔气,之后从魔气中再衍生出新的生命。从宏大的角度来看,原始魔族,自一诞生便是生死相续,只要魔气不消失,生死对他们来说真不是大事。 但是魔族繁衍几十上百万年之后,群体越来越大,许多死掉的魔族不能回到虚无之洞,魔气散逸,不能复生,魔族才对死亡有了真是的感知。 于是先天魔族的繁衍方式不再适用,通过父母精血交融孕育的后天魔族逐渐成为主流。但由此而来的问题是魔族血脉越来越稀薄,尤其在此界中,魔族又与妖族杂/交,许多后天魔族直接演化成巫蛮二族了。 天魔宗的功法传承古老,在今天人族昌盛的时代,其血腥野蛮的修炼方式渐渐被人们排斥。天魔宗本来还是大伊朝的国教,可到了后来直接被朝廷联合佛道势力攻杀,其中固然有天魔宗干涉天子传承的原因,但更多则因为这种修炼方法不为大家所接受。 这在根子上断了天魔宗壮大的基础,不能不说是,时代潮流不断向前,天魔宗的修炼方法逐渐被淘汰了。 如今高庆正在用噬血宗传承已久收徒方式,在对林子宁和王子俊进行考察,就看二人如何抉择了。 高庆的话一说完,阵法之内就陷入了沉寂,林子宁和王子俊乍听高庆的话,不知该如何接话。 五禽散人则是被高庆的收徒方式吓到了,说起来师父收徒弟也是要花很多心思的,如果不用心培养,往往就给一些粗浅的功法,认一个记名弟子,算是有些香火情。 若是认真收弟子,便要重重考验,中心教导,等时机到了,就要传承上等的道法,遇到难得的弟子,还要给弟子寻找趁手的兵器,上好的丹药,以期子弟将来光耀门楣,可以反哺师父。 第一卷 漂泊江湖 第七十一章 破阵有方 其实早在林子宁与王子俊进入天魔大阵之前,杨任等人看着这团黑雾就有些踌躇焦虑。 虽然高庆并没有在天魔大阵之内主动攻击,但是这大阵一布下,便自动摄取天地灵气,滋养壮大自身,并不断向外面释放阴冷的寒气。 此时月明星稀,天魔大阵外面漂浮的雾气更是如极北冰原刺骨的寒风一般,冻得让人直哆嗦。按理说,费伯铭与时伯川四人虽然还没有修炼到金丹以上的境界,但是,都是凝煞境界以上,早就不避寒热了,可如今他们被这寒风一吹,也觉得浑身发冷。 天色已暗,众人虽然没办法看清黑雾,但是冷热的差别让众人还是能准确觉察到天魔大阵正在不断向外扩张。 费伯铭没见过天魔大阵,也不擅长阵法,自然不知道该如何下手,但是这不是有李奇在吗?费伯铭走到法明身边,拍醒了昏睡的李奇,问道:“李奇,你可知道这是什么阵法?” 天魔大阵只记载在噬血大法的道书之上,李奇自然没有见过。不过即便被捉住,李奇的口气仍是桀骜不驯:“费伯铭,你这小子不就有个好爹吗?你算什么东西,也想来问我,我就是知道也不可能告诉你。老子本来就是烂命一条,要杀要剐随你的便,哼!” 费伯铭虽然也为自己的父亲感到自豪,但是他最反感别人说自己靠着父亲上位。见李奇不知道内情还要胡说八道,当即就是一脚狠狠地踹过去。 李奇也是硬气,生生受了这一脚,闷哼一声之后,晃动着身子大喊道:“你是软脚虾么,是不是被那些个丫鬟侍女掏空了身子,怎么一点力气也没有?” 看李奇疯疯癫癫的样子,费伯铭恨不得再踹一脚,但是理智告诉他,跟这个疯疯癫癫的人计较反而是自己掉价,便甩了甩衣袖,冷哼了一声走开了。 可李奇并没有罢休,凡是哈哈大笑,说道:“费伯铭,你就是一个软脚虾,哈哈!你们父子都是软脚虾,哈哈哈!” 李奇也是看菜下饭,时伯川几人在他眼里还不够资格,法明佛法精深,根本不会被他言语所激。而玄明和杨任又不是他惹得起的,费伯铭自己凑上来,李奇自然是不客气的,反正他现在也是一心求死,省得活着受罪。 费正德毕竟是一州的巡院使,与杨任份属同僚,杨任哪里能容忍李奇这样胡说,于是他轻轻一挥手,使了一个禁声咒,李奇便只能扭动身子,嘴巴一张一合,却是出不了声。 众人正看着李奇吃瘪,林子宁就和王子俊一个劲地往天魔大阵猛冲,费伯铭是怎么也喊不住。 正在大家懊恼奇怪时,忽然看到从南边飞来一老一少一男一女两个人,少时,这二人就落在众人身旁,杨任仔细一看,脸色露出惊喜之色,对着走在前面的男子问道:“平远道兄,你怎么到了此处?” 平远上人回道:“我这次从平州南来乃是去宁州访友,了却一桩往事。却不想在路上遇见五禽散人屠戮百姓,我们师徒一路追缉了好久,得知他正在镇海县附近,便连忙赶来。说来我正要去找杨院使,哦,这是我弟子,姓赵名嫣如。嫣如,快快见过杨巡院。” 赵嫣如身材修长,听了师傅吩咐,摘下面纱,稽首问好。杨任一看,赵嫣如眼如丹凤美若细柳,皮肤白皙双目有神,胖一分则显妖艳,瘦一分则显枯槁。饶是杨任识人无数,也不得不暗叹一声国色天香。 平远上人与玄明道长亦是相识,老友相见也是一番寒暄。接着杨任又向平远上人和照耀如介绍了法明和费伯铭等人,一众人相互寒暄之后,赵嫣如则将面纱重新罩上。 她这一罩上面纱,反倒是多了几分朦胧之美,让在场的诸位修士大能都觉得赏心悦目。 寒暄过后,杨任便说道:“好叫平远道兄知道,五禽眼下正在这山崖下面的大阵之中。” 平远上人很是奇怪道:“他怎么会在这里面?” 杨任恨恨道:“道兄有所不知,五禽不仅有残害百姓恶行,更是暗伤了我,与噬血宗的魔修沆瀣一气。” 杨任简单了说了事情的经过,又把天魔大阵的情况细细说了,平远上人听到天魔大阵的情况时,眉头皱得紧紧的,思索了好一会儿,才说道:“难怪杨院使和诸位不知道这个阵法,我若猜得不错,这个阵法应该是天魔大阵。” “天魔大阵?”杨任还是第一次听说。 “对。”平远上人到不着急解释,反而问道,“诸位可知道大伊朝惠景帝?” “惠景帝?就是那位祭祀北岳雍山的伊朝君主?”作为楚州宝箴院的巡院使,杨任本就有祭祀南岳楚山的职责,其实凡是宝箴院求学的学生都需掌握祭祀山河的历史掌故,更何况惠景帝乃是有据可查的第一位祭祀五岳的君王,杨任自然是知道这个人的。 大伊朝距今在五到七万年前,是承前启后开创历史恩泽后世的王朝,不说别的,南岳楚山正阳帝君正是大伊朝第四代君王圣天大帝伊周正是惠景帝伊景的爷爷。 “不错。不过除了首开祭祀山岳的事例,在惠景帝年间还有一件惊动天下的大事。”平远上人接着说道,“惠景帝五百六十二年,有民众在洛河水中发现上古大魔遗体,打捞后交于伊朝国教天魔宗封存,杨院使和玄明道兄可曾听过?” 杨任听到“上古大魔”就觉得平远上人确实知道一些常人不知道的事情,回道:“我却是不曾听过这件事。” 黄泉剑派地处北疆,弟子活动的踪迹与天魔宗有许多重合的地方,虽然黄泉剑派立教的时间只有五六千年,教中却也有记录天魔宗的一些书籍,玄明倒是在黄泉剑派的书库中看到过天魔宗。 玄明道人恰好看到过这件事,便说道:“我倒是知道一二,只是不甚清楚,还请道兄解说一二。” 平远上人就开始讲述:“天魔宗本是修行魔族祭祀之法的,他们对大魔遗体细细研究之后,发现这具遗体死于距离当时二十多万年前的旧古时代,乃是祭祀域外天魔时的祭品,因此在这具天魔遗体上还有祭祀时留下的符文。天魔宗的功法本就是从魔族功法演化而来的,得了这件遗体自然是如获珍宝。不到五百年,天魔宗就创立了天魔大阵这个阵法。” 天魔宗杨任是知道的,但是却没有听过天魔宗有过这样一个阵法啊,更何况......,杨任心中满是疑惑,又问道:“天魔宗我是知道的,但是从未听说过天魔宗传有天魔大阵啊?” 平远上人不急不慌,说道:“那是因为天魔宗在七千多年后的‘天魔之乱’中用这天魔大阵杀了惠安帝伊安,从这以后伊朝上下就将天魔宗定为叛逆,此后无论是伊朝,还是后来的靖朝,天魔宗一直被历朝历代的官府追讨。历朝的史书也是将这段事情隐去,所以一般人都不知道‘天魔之乱’时惠安帝的真正死因,天魔大阵也不为人知晓。” 赵嫣如甚是聪慧,听到这便知道平远上人的话有漏洞,疑惑道:“那师父您是怎么知道这件事?又如何断定下面的阵法就是天魔大阵呢?” 杨任看了赵嫣如一眼,暗道,这女子不仅国色天香,而且聪慧异常。 平远上人解释道:“那是因为,天魔宗在天魔之乱时将宗门从赵州迁到了平州,在东北平原一带有流传。在天魔之乱中,天魔宗可不是只摆过一次天魔大阵,每次摆下天魔大阵都让官军死伤惨重。” “我估计天魔宗虽然被灭教了,但是漏网之鱼却把这天魔大阵传下来了。我们玄天剑派就在平州,于天魔宗之事也有搜集,我就是看了教内的典籍,才能辨别这阵法乃是天魔大阵。” 听到这,杨任已是相信平远上人所说,心中有些欣喜,问道:“那不知平远上人是否有破除此阵的方法?” 看着杨任满脸期待的眼神,平远上人无奈道:“玄天剑派虽然知道天魔宗的事情,也记录了天魔大阵启动时的模样,却没有留下任何破阵的文字。我也是一时闲散,将天魔宗一事当作奇闻异事来看,要不是今天看到这个阵法,我都不相信真的有天魔大阵存在。” 听了这话,杨任便知道想要破除这个阵法,还得自己想办法。 杨任很清楚自己眼下并不能将这不知名的阵法摧毁,因为想要把这个阵法摧毁只有两个方法,一是摧毁阵法的核心,就是找到阵眼所在中断气流运行,二是隔绝这个阵法与外界灵气的接触不让其再能从外界吸收到灵气。 若是摧毁阵法核心,杨任自认为除非元神以上的大修士,否则没有人可以冲破外围阵法。而若是要隔绝天地灵气,杨任看看身边的几人,只凭自己这几个人也不能摆起逆五行阴阳大阵。 第一卷 漂泊江湖 第七十二章 口角之争 所谓千言万言,不如一默。面对高庆的逼迫,林子宁和王子俊还是沉默应对。 王子俊的想法很简单,若不是林子宁救他,自己可能现在已经在今日下午的乱斗中丧命,别说他与高庆有血海深仇,根本就没想过拜高庆为师,就是他想拜高庆为师,也定然不是留在你的对手。 而林子宁更是不愿意拜高庆为师,别说自己有白一先生可以教导自己,便是没有,再找别的名师亦不是不行。更不用说非得用这样一种不论是非善恶就是要杀人夺命的方式来拜师。 高庆见二人没有反应,便冷笑一声,说道:“你们若是都下不去手,那就只好我来下手了,不过我一下手,你们二人可就都要死于非命了。” 林子宁一听这话,不得不开口道:“不知高先生为何非要收我们为徒呢?” 高庆指出林子宁的语病道:“非是要收你们两个为徒,我只收一个徒弟。” 林子宁又问道:“若是我也罢了,可是先生为何先杀了王子俊的父母,然后又要受他为,徒呢?” 王子俊本也以为高庆杀自己父母乃是魔头的行径,无缘无故,杀人取乐,或是修炼邪功,杀人修炼,但高庆现在又要收自己为徒,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 若是想真的看上自己的资质,想要收自己为徒,也不应该杀了自己父母啊?林子宁的问题正好说出了王子俊的疑惑,因此王子俊也直勾勾地盯着高庆看,看高庆是如何说的。 高庆说道:“我杀他父母,一是养伤所需,二便是因为看上了王子俊的资质。” 高庆这么一说,王子俊便受不了了,大声质问道:“你这是什么话?为何看上我的资质,要收我为徒,反倒要先杀了我的父母?就算你们是魔教,是邪/修,也没有这样的道理啊?” 林子宁也问道:“是啊,这是什么道理?” 从根子上讲,这样的收徒方式还是与原始魔族的祭祀仪式有关,去善心善根反倒是噬血宗后来的解释。 便是到了人族昌盛之处,许多部落联盟还有祭祀自己族人告慰先祖神灵的习俗。 在魔族繁衍过程中,祭祀一直是非常重要的内容,为了获得先祖神灵的庇佑,各个部落的都会在特定的时候,举行祭祀仪式,比如战胜对手、比如祈求或庆祝丰收, 在各中祭祀仪式中,以同族之人为牺牲祭献给祖先神灵是最高的仪式。 不过这个祭祀仪式,天魔宗并没有继承下来,也不知道噬血宗是怎么回事,在承袭天魔宗功法的时候添加上了这样的仪式。再往后沿袭下来,就成了去善心善根的说法。 林子宁和王子俊一再追问,连五禽散人的好奇心也勾起来了,在那里侧耳细细听着。 不过高庆并不知道这历史渊源,只是说:“这是我们噬血宗历来的修炼方法,不管是我门师兄弟,还是我师父师叔一辈,俱是如此,正因为用了这种收徒方式,我们噬血宗虽然每一辈弟子不多,但是各个都是英才。” 难怪噬血宗会成为西南修士与官府齐心协力都要剿灭的宗派,这等收徒的方法,若是收的弟子还多些,那岂不是要引起天大的骚动。 诚然,在巫蛮并存,乃至人族还未昌盛、民智未开之时,人族亦有许多野蛮的习俗,但是自从经过了诸国时代长羽文丘等哲人圣贤的游学传教,最起码在中州大地少有这等人殉人祭的习俗。 若真要找到仍保留这般习俗的地方,非得到边疆之地才有可能。 看来噬血宗在羌蜀之地传承,也是有其地域背景。 听到高庆这样的解释,林子宁很是气愤,声音立刻高了几个声调:“历来如此的做法就是对的么?非得如此血腥野蛮,才能让弟子成材么?你就不怕弟子将来为了报仇反把你这个师父给杀了?” 这时王子俊也插话道:“没错,你若敢收我为徒,他日我学道有成时,第一件事就是杀了你替我父母报仇!” 听到林子宁和王子俊这样说话,五禽散人深有同感,也说道:“高庆,难道你们噬血宗没有出弟子杀了师父的事情么?” 高庆看向五禽散人,神情没有丝毫的变化,淡淡地说道:“我们收徒,一是为了传承教派,二也是为了磨炼自身,试想一下,我若收了十个徒弟,便有十个仇家在我身边,若是像我师父那般收了二三十个徒弟的,便有二三十个仇家在身边,哪里还敢懈怠蹉跎?” “莫说五禽散人你是刚进脱胎境界,便是你师兄杨任遇到我师父也未见得单打独斗能赢得了。你要知道我师父修道不过二三百年,若不是有这样厉害的功法,他如何能势如破竹,成为半步仙人的厉害人物?” 把仇人养在身边,一边教导,一边堤防,这是什么传承?天底下竟还有这样的教派,真是稀有罕见,罕见稀有啊! 其实,高庆还有后半句没有说,那就是噬血宗还有秘法,若是徒弟修为提升太慢,或是师父修炼需要,师父就要把弟子打杀了弟子吸收他的精血功力补益自身。 五禽散人听得这话,心里倒是有些意动,原本他只是想借助天魔大阵,获得域外魔凤涅槃之后变成的鸟蛋,如今倒是觉得这噬血大法倒也是不错的法门。 林子宁虽然不知道高庆隐藏了一半的话没有说,但就算只听了前面的话,也忍不住质问道:“若是如此,岂不是师父没有传教传法的恩情,弟子没有受教承法的孝义?” 高庆听了林子宁的话,又看了五禽散人一眼,很不客气地说道:“在大道面前,师徒的恩义,同门的情谊又算得了什么?” 高庆看五禽散人的一眼,意味非同寻常,虽然高庆没有直说,但是林子宁知道,高庆的意思。 就算是朝廷所立的太乙宫一脉传承,不也有五禽散人这样不顾同门情谊悍然刺伤师兄的人物么?若真有杀了父母妻儿、师父师兄就能证道元神的法门,怕不知有多少人愿意修炼,愿意多给自己认几个爹娘、收几个儿子,拜几个师父、收几个徒弟呢。 五禽散人也被高庆这话说的有些脸色发烫,想要发怒,却又不得不仰仗高庆,更何况高庆说的也是实话,便暗自生闷气,不再说话。 却不想高庆起了这话头,就有些停不住,接着说道:“你看看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从外面看是光鲜亮丽,各个都是名师高徒的模样,等你真进了山门,怎么能少了算计?不管是朝堂还是门派,多的是满嘴仁义道德,满肚子男盗女娼的。便是现在守在外面的杨任玄明,他们就没有自己的算计吗?” “林子宁,你才多大年纪?你又见过几个人物?人心的险恶你知道么?你见过前脚对你笑脸相迎,嘘寒问暖,后手就拔出五尺长剑,闷头就砍的么?我们噬血宗虽然不如这些所谓的名门大派有底蕴有名头,但我们一进门就告诉你,莫要与我谈师徒恩义,莫要想着背靠大树好乘凉。” “你若想报仇,只管下手,若是哪天你有个机会,只要杀掉同门便可修得长生,你也只管下手,若是再厉害些,若是有本事修成无边魔法,就是把一府一州,乃是一国的百姓杀得干干净净,你亦是只管下手。” “只要修得长生,善恶是非又有什么意义?林子宁,我且问你,若是有一天当今圣上告诉你,只要把你的心脏挖出来送上祭坛,这天下可以安定,外无敌国内无叛乱,老有所养又有所长,你愿意么?你愿意么?” 越往后说,高庆的声音越是高涨,说到最后,竟把林子宁的耳朵都震得发疼。 若是前面的话,倒还罢了,可是高庆最后说的话直戳林子宁的心窝。 他忍不住想道:“难道我的心脏就像高庆说的那样,是被别人挖去做了这样的事吗?林子宁啊林子宁,说不定,真有可能被高庆说中了。但是,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我梦里总是听到母亲在叫我,母亲会让我挖心剖腹去解救天下吗?若是有别人可以替换,母亲还会让我去吗?” 想到这里,林子宁又觉得这不可能?自己何德何能能够成为这样的人物? 看着陷入呆滞状态的林子宁,王子俊很是担心,便用力拽着林子宁的衣襟,喊道:“子宁哥哥,你怎么了?” 被王子俊这么一喊,林子宁才回过神来,不过林子宁虽然被高庆说中了痛处,但仍是倔强地说道:“若真是这样,我若舍了自己这条命,能够让天下太平又有何不可呢?难道我舍了这条命,还会少了我的神位佛龛。就是做个阴神,也未尝不可?” 却不想,高庆又说道:“林子宁,你这还不是想着所失必有所得吗?我只问你,若是白白地挖了你的心脏,你愿意么?” 林子宁反诘道:“我不是要做圣人,想着所失必有所得不是很正常吗?” 高庆又道:“真到了那个时候,可不是你想不想做圣人了,若是你不想,别人就逼得你去做,他们会说,你看看这个林子宁真是个小人,舍一人可救天下人都不愿意,还是这个人么?若是选中了他们必然是不要分文,不求一事,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的,就等哪个厉害的屠夫给自己剖腹挖心,断气之前还要大喊几声‘好,这刀刺得好!这心挖得利索!’非得让围观人大声喝彩不可。” 说到这里,高庆斜着眼看了林子宁一眼,只见林子宁额头上冒出密密麻麻的细汗,看着像是被吓住了。 第一卷 漂泊江湖 第七十三章 天魔大阵生异变 果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林子宁没有想到杀人如麻凶神恶煞一样高庆,竟能说出这样的一番话,直把那个一人独悲众人旁观的扭曲讽刺的景象描述得绘声绘色。 林子宁倒不是没有看过讽刺的志人或是志怪小说,但是像高庆所说的情形,却是从未读过,也从未想过。 杀人不过头点地,最怕言语诛人心。 人言可畏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被高庆这么一问,林子宁沉默了许久,才神色坚毅道:“善恶不凭人言,是非只在我心。” 想不到林子宁会说出这样一番话,高庆立刻追问道:“那你的善恶是非又是什么?” 林子宁道:“我记得长羽文丘曾说过,天道无善恶,圣道无是非。我不敢说领悟了圣人的道,有了自己的善恶是非,但我还是知道,不可无故兴怒,不可因己害人,不可阿谀媚人,不可强人所难。” 林子宁先是言辞轻浮,想要用言语搪塞,不让高庆逼问自己。 在高庆提出难以接受的要求后,又是气愤,不停诘问高庆缘由及其是否合理, 而今被高庆逼问,反思之下心有所悟,言语又是堂皇刚正。 并且在这堂堂正正的言语之中,林子宁还暗暗讽刺高庆损人利己,因己害人。 五禽散人对林子宁的印象几乎还停留在斗湖中的交往,在他看来,林子宁是一个善于趋利避害、言语和行事都很谨慎的人,林子宁这话一说出来,五禽散就觉得林子宁是一个外柔内刚,行事果决之人。 虽然被林子宁暗暗讽刺了,但是高庆并没有生气,只是静静地盯着林子宁看了许久,而林子宁也没有退缩,亦是双目与他直视。 二人对视良久,高庆突然叹了一口气,二话不说就运用掌风将林子宁击晕,王子俊一看高庆出手,立刻扑上来扯住高庆的衣服,厮打道:“你干什么,你要干什么?你这个混蛋,你这个恶魔,我要跟你拼了!” 王子俊有什么力气?他的厮打倒不如说给高庆挠痒痒。高庆懒得和王子俊计较,也是一甩手,把他也击昏了。 看到二人倒在地上,五禽散人立刻问道:“高庆,你准备怎么处理他们?” 高庆淡淡说道:“若是有机会,就把他们带走,若是没机会,就给他们一个痛快。 就在这时,高庆和五禽散人二人发现天魔大阵起了变化,结界之外多了许多人说话的声音和动静,而阵法之内从地底抽取的黑气也越来越多。 五禽散人见此情形,立即说道:“这是我师兄点齐人马,布下了逆五行阴阳大阵,看这样子阵法已经摆成,现在已经在抽取天魔大阵的灵气的了。” 高庆想不到,天底下还有这样的阵法,而且还让他遇到了。 高庆不像杨任,是阵法大师,对阵法的理解别说比不上杨任五禽散人师兄弟,怕是比之林子宁还显不足。他本以为自己布下这阵法之后,定然可以高枕无忧,却没想到杨任在如此迅速的情况下就找到了破阵之法。 要摆下逆五行阴阳大阵,需要主持一人催动吸收灵气,护阵五人镇守五方五行之位逆行五行,将天地灵气化为虚空之气,每一方位又得以五名修士以自身功法催动牵引虚空之气补益阵法本身。 逆五行阴阳大阵又名逆五行化元大阵,顾名思义,就会是通过逆转五行阴阳运转来化解阵法吸收天地灵气与元气的的构造,最终破解对方阵法。 通过逆转五行之气的运转来实现化解五行阵法,这个思路很是清晰,但是自从有人提出这个思路,到灵德真人真正创立这个阵法时,不知过去了多少万年。 虽然灵德真人是在前人的基础上才创立的,但不得不说灵德真人真是一位道法精深的修士。杨任与五禽散人同时拜在他的门下,一则足以说明二人运气非同一般,二则可以看出二人的资质非同一般。 如今师兄弟兵戎相见,一人躲在天魔大阵之内,借助阵法躲避师兄的追杀,一人阻于阵外,思索破阵之法,想要毕其功于一役。 虽然平远上人的介绍只是帮杨任等人了解天魔大阵的底细,并没有提供破阵的的方法,但是杨任了解了天魔大阵的底细,知道高庆应该也是初次摆阵,应变很可能会局促,因此他破阵的信心便多了几分。 定了主意,杨任便让人传令将去镇海县召集修士,准备摆下逆五行阴阳大阵。 就在林子宁和王子俊被高庆逼迫做出选择时,被杨任征调过来的修士已经到齐,在高庆与林子宁言辞激烈交锋之时,杨任已经指挥众人,布下了逆五行阴阳大阵。 杨任布阵时,以自己为阵法主持,调用了五名金丹境界的高手为护阵,而后又征调了二十五名筑基境界以上的修士为巡阵。他没有让玄明等人,参与布阵,为的就是留下这些人作为应变的手段。 若是高庆和五禽散人突然从天魔大阵中夺命而逃,杨任一时间是没有办法就撤下逆五行阴阳大阵的,便需要玄明他们抓住高庆和五禽散人。 逆五行阴阳大阵整个阵法是盖在天魔大阵之上的,就像大碗套小碗一样,不等高庆使出应对的手段,逆五行阴阳大阵就在疯狂地吸收天魔大阵周边的灵气。 先是天魔大阵结界之外的黑雾逐渐消散,杨任众人渐渐看清了站在天魔大阵中心的高庆与五禽散人,接着又看到地上躺着的林子宁和王子俊。 见到林子宁和王子俊躺在地上,外面的人都以为二人已经罹难,法明立刻唱了佛号,费伯铭则是恨恨道:“高庆这恶魔!” 不过,天魔大阵的厉害之处,并不在于阻却敌人对阵厮杀,而在于只要开启了核心阵法,就可以源源不断地从虚无之洞中抽取魔气,滋养自身。 当魔气源源不断被摄入天魔大阵之后,就可以将周围魔染,污染修士真气,进而消灭对手。当年天魔宗可是用这个天魔大阵杀得大伊朝的官兵血流成河,惨不忍睹。 可惜,高庆对天魔大阵并不熟悉,即便如今布下了天魔大阵,是一般会儿也无法发挥阵法的全部功能。 逆五行阴阳大阵运转越来越快,天魔大阵的结界也越来越稀薄,怕是用不了多久,就要破裂,那结界光壁便要化作虚无。 五禽散人和高庆都很慌张,但是五禽散人在慌张之余,眼里还流露出期待。而高庆则是在不停回忆与思索,希望从噬血大法的记载中找出有关天魔大阵的记录,真正催动天魔大阵。 高庆虽然不没有见过真正的天魔大阵,但是既然这个阵法能被记录在噬血大法的秘籍之中,定然是异常厉害的东西,怎么就是一个魔气肆虐、一个结界就没了呢? 五禽散人一会看看悬在头顶的师兄杨任,一会儿又看着眉头紧锁正在思索的高庆。 时间在一点一滴地流逝,结界越来越薄,五禽散人甚至觉得要是自己这时候用手轻轻一戳,那个结界都有可能立刻分崩离析。 而维持逆五行阴阳大阵的修士和立在藏龙谷两侧高墈上玄明等人都是面露喜色,尤其是费伯铭几人,他们不远万里一路追击,风餐露宿不说,黄恕和时仲原还险些丧命,好不容易捉住了高庆和李奇,却又冒出来一个五禽散人,救走了高庆李奇不说,还伤了杨任,如今李奇已经被擒拿,马上就能捉住高庆和五禽散人,他们怎能不惊喜异常? 可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原本悬浮在高庆和五禽散人身边的蓝色符文,竟然在此时发出耀眼的蓝色光芒,这突然的变化不仅让高庆和五禽散人吓了一跳,就连杨任等人也是心里一惊。 不过杨任毕竟是在沙场上征战多年,早就养成了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功夫。只听他大声喊道:“诸位莫要惊慌,只要我们稳住阵脚,就不怕天魔大阵有什么变化。诸位,天魔大阵就要破了,我们莫要迟疑。” 天魔大阵之外的主任虽然有些惊讶,但到底不像高庆这样直接面对那些蓝色符文。 那些蓝色光芒一闪而逝,随后高庆就觉得自己身上的法力在不断流失,之前启动阵法就已经耗费了诸多功力,而今又被这蓝色光芒摄取身上的真气,难道在被杨任杀死之前,高庆要先被自己布下的天魔大阵吸成人干吗? 高庆的变化,着实吓着了五禽散人,五禽散人已经是用肉眼就能看到从高庆飘散出一缕缕黑色浓雾,这些黑雾从高庆身上飘出来之后,全都奔向地面,一碰到地面就都钻了进去。 五禽散人本想抓高庆一把,可刚把手伸出去碰到高庆,就感觉自己身上的真气也在被不断抽取。如此可怕的情形,五禽散人怎么敢继续接触高庆,于是他立刻缩回自己刚刚伸出去的右手,还连连向后退了好几步。 可是刚等他在地上站稳,思考自己的出路时,他脚下的大地又在猛烈震动,须臾之间就看到一条裂缝正在他脚下形成。 第一卷 漂泊江湖 第七十四章 凤魔 藏龙谷是西北东南走向的峡谷,两侧高墈最高处有二三十丈,高庆布下天魔大阵的地方正是藏龙谷当中间,两侧有七八丈宽。 五禽散人脚下的裂缝刚开始只是一二尺宽,两三丈长,继而裂缝就越来越宽、越来越长,不到盏茶功夫,裂缝就像一条长蛇,一字排开,一下子就延伸了二三里长,并且还在不断延伸。 在场的诸人就是没见过地震,也听过相关的传闻,看过前人写下的笔记。但是,天魔大阵的异变却根本不像一般的地震,因为它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生拉硬拽,从地面扒开一个口子一样,只是横向撕拉,没有纵向的起伏波动。 随着裂缝越来越大,一股又一股漆黑浓烈的魔气不断喷涌上来,接着地底就断断续续传来阵阵凄厉的嘶吼。 地缝之中的黑气渐渐弥漫了天魔大阵结界之内的空间,接着黑气又透过结界继续向外飘散。 异变突生,在阵法结界之内的高庆和五禽散人手忙脚乱,结界之外杨任与诸位修士也是心生疑虑,担心地看着那条还在延伸的地缝。 此时林子宁和王子俊陷于昏睡之中,丝毫没有察觉外面的变化和灵气波动。 在大量漆黑的魔气充斥阵法的同时,五禽散人就看到原本他以为必死无疑的高庆却在疯狂的吸收魔气。之前的高庆是垂垂老朽、白发鹤皮,几乎就要老死一般,这回却是青丝乌发,肤色紧致。 而且看着高庆神采奕奕的模样,他的境界怕是也有所提升。 此时,天魔大阵结界之外聚拢了厚厚的一层黑雾,已经将天魔大阵完全遮盖了,就连杨任这位脱胎期大圆满,即将迈入元神境界的大修士,也看不清黑雾之中是什么情况。 只得命令摆下逆五行阴阳大阵的修士使出力气,权力催动阵法运行。 看到高庆脱离险境,天魔大阵发出这么大的威力,五禽散人正要说话,就看到一股黑气形成一条三寸粗细的线条,钻入林子宁的心房。 这是什么情况? 此时杨任等人已经适应了天魔大阵的变化,除他之外的三十名修士都是全神贯注,心中都暗自松了一口气,重拾信心。 于是杨任的逆五行阴阳大阵在不停地将天魔大阵外溢到结界之外的魔气化作虚无,高庆也在不住吸收阵法之内的魔气,而最不可思议的事情是钻入林子宁心房之内的魔气在不停地旋转,旋转速度越来越快,气流越来越粗。 而林子宁也慢慢地从地上上浮,直到离地五六尺之后才悬停在低空中。 林子宁的心房并无心脏,原本只有一个三棱锥一样的透明阵法,阵法之内空空如也。但此时却可以看到,原本在识海之内的水晶珠却在这里滴溜溜旋转,并且在不停地吸收着涌入心房的魔气。 涌入心房的魔气一分为二,七八成都被水晶珠洗漱,但剩余两三成的魔气却顺着经脉在林子宁的体内肆虐冲撞。 早先林子宁已经筑基圆满,周天三百六十五个穴窍都已经贯通,体内一青一白两色真气相互交缠按照太乙先天功的真气脉络图有序运转。 但是此时在青白两色真气中却强行挤进来一股黑色的气流,这股黑色气流虽然才刚刚挤进来,但是气势却不同凡响,一进来,便记载青白两色真气之中,兀自高速旋转,逼得其余两道气流只能以它为中心,绕着它旋转。 而神色焦虑的小鼍龙则是在林子宁周身穴窍之中乱撞,不停寻找着水晶珠。 更可怕的是林子宁的神识陷入无边的黑暗之中,或者说已经迷失在黑暗混沌之中。 大体上来说,世间万事万物都处于生而不死、死而不亡、亡而不灭和灭而不生四种状态之中。若超脱了这四种状态,或许就能窥探道了。若单单说人的变化,生而不死就是人,死而不亡就是尸,亡而不灭就是鬼,灭而不生就是魂飞魄散。 当然,在这四种状态之外也有变数,尸和鬼讲的就是人死之后肉身与魂魄分离的状态,尸有肉身却无魂魄,鬼有魂而无魄,若是将尸和魂聚在一起就成了阴阳人或假死人。凡人死后鬼魂都会奔赴酆都地府,但是在酆都阴阳交隔的地方有一处两界山,两界山之内就有一位阴阳法王专门收拘这类假死人。 像林子宁此前在斗湖附近遇到的栾平县城隍,还有镇海县境内南岳楚山正阳帝君伊周,他们都是因为有功德而魂魄俱全。 但是他的肉身已经没有生机,注定腐化,于是以香火滋养木偶或土偶之类的神像以为寄托魂魄的场所。 实则在五岳帝君中,除去东岳少阳帝君是泰山自生的神灵,其余四座山岳的帝君都是如此。 而林子宁又是另外一种情况,他是肉体生机之源断绝,借助阵法支撑,既不是生而不死的状态,也不是死而不亡或尸鬼共存的状态。大致可以看做非生非死的一种状态,既然是非生非死,那么生机就不稳健,生气容易流散,若是久久不能将他的神识唤醒,林子宁可就是死而不亡化作尸了。 就眼前的形势而论,林子宁很有可能成为魔气寄存的躯壳,若有机缘巧合,没准还能诞生新的灵识,可是这灵识不仅与林子宁毫无关系,甚至不止一个一个灵识。 水晶珠对林子宁并无恶意,只是它天生能够吸收炼化世间各种灵气,太阳之气、太阴之气、妖气、魔气,只要是含有精华、具备能量,通通是来者不拒。在丐十三手上时,不知怎的,并未觉醒这种灵力,但是一到林子宁手上,这珠子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也不知道丐十三是如何得到这个珠子的,更不知道他为何那么轻易就把这个珠子给了林子宁,就是这个珠子没什么隐秘,五六文钱如何能买到这个东西? 随着时间推移,水晶珠已经摄取了巨量魔气,不得不放慢摄取的速度,转而将大部分精力放在消化魔气将其化为精纯灵气。可是林子宁的肉身真的像变成吸纳储藏魔气的宝盒,呼呼不停地仍在飞速摄取魔气,而且速度越来越快,竟比逆五行阴阳大阵消耗的魔气还要多。 此时,高庆早已停止了吸收魔气,但是他不敢入定打坐炼化吸收的魔气,因为他已经被眼下林子宁的状态吓住了。 一个修为境界不高,而且根本没有修炼噬血大法这样的魔门功夫的青年,如何会像他这样吸收如此多的魔气,他就不怕吸收了过量的魔气之后,身体被魔染,整个人走火入魔,丧失心神意识吗? 还是说林子宁此刻已经被魔染,走火入魔丧失了神识意志了? 要不然他吸收的魔气怎么会比自己吸收的魔气要多得多,而且自己已经停止吸收了,他却还在不停地吸收。 高庆神色凝重,慢慢地向林子宁靠近,等他站到林子宁身旁用手轻轻触碰林子宁的身体时,就感觉自己身上的真气被他抽吸过去,惊得他立刻将手弹了回来。 站在高庆旁边的五禽散人,此刻则已经是目瞪口呆了,虽然此时天魔大阵已经被真正启动了,地缝也已经停止了延伸与分裂,那像是鸟叫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 这一切都和五禽散人的预想相近,但是林子宁身上突然发生的变故,着实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就在此时,地缝之内尖叫变得更加凄厉刺耳,两三丈宽的地缝底下出现了一个散发幽红光芒的透明光罩,那刺耳的声音正是从这个光罩底下传来。 高庆和五禽散人已经可以清晰地看见,地缝透明光罩之下密密麻麻的怪鸟正在用它们长长的硕大鸟喙不停地撞击这那道结界。 高庆看到这些怪鸟很是诧异,按理说,从地面往下挖个两三里,应该都是密实的土壤,怎么会有一个结界,结界之下看起来还是虚空,还有这么多奇怪的黑鸟? 不过等他转过头看向五禽散人时,就发现五禽散人却是面露喜色,双手合在一起,不停摩挲。就这一眼,高庆就明白了,五禽散人之所以在已经从林子宁那里得了噬血大法之后,还要暗伤师兄杨任,就是为了这些怪鸟。 可是五禽散人得了这些怪鸟,又要干什么呢? 地缝底下的怪鸟撞击得越来越猛,砰砰砰的声音让高庆有些心惊,忍不住问道:“五禽散人,你可认识这些怪鸟?” 五禽散人嘿然一笑,问道:“高庆,虽然你们噬血宗传承的是上古天魔宗的功法,但是你们自己也搞不懂天魔宗的底细,是也不是?” 高庆回道:“虽然噬血宗传承了一两千年,但是师门之中少有说道天魔的事情,只在入门时,我师父告诉我噬血宗的根底在大伊朝的天魔宗。说起来,我们对于天魔宗的的了解并不多。” 五禽散人又说道:“那我告诉你,这些黑鸟,就是传说中的凤魔。” “凤魔?”高庆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还请散人为我讲解一番,这凤魔到底是什么东西。” 第一卷 漂泊江湖 第七十五章 林子宁被魔染? 从天魔大阵摆下,到眼下凤魔出现,已然过去四五个时辰了。 林子宁带着王子俊来时,天上是月明星稀,眼下已经是东方既白。 逆五行阴阳大阵已经运转了一两个时辰了,此时虽然诸位修士体力消耗不少,但是大阵的运转却是越来越快,之前浓郁的黑雾也逐渐消散,又露出天魔大阵的结界。 天魔大阵的结界一漏出来,杨任首先就看到悬在半空中的林子宁。 此刻林子宁周身已经有了一层薄薄的黑雾笼罩,若是再等些时候,黑雾定是越来越浓,直至把林子宁的身体都笼罩住。 杨任对林子宁的变化很是奇怪,杨任修为远高于费伯铭,自然知道林子宁刚才是昏睡而不是丧命。但是杨任此时实在是想不明白,林子宁如何会被魔气萦绕,若是天魔大阵中的魔气见人就绕,那么为何五禽散人和王子俊没有? 难道林子宁身体中也有魔气?可是玄明也好,杨任也好,两人在一见林子宁时就暗中试探了林子宁的真气,明明林子宁体内都是正气浩然的道家真气,没有丝毫魔教的气息啊。 就在杨任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费伯铭诸人也看到了林子宁的变化,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林子宁为何会被魔气萦绕。 法明忍不住唱起佛号,说道:“那日我见林檀越,见他身上隐隐有佛光闪现,怎么今日又被魔气萦绕?看来,林檀越乃是一个奇人,若是大难不死,将来必有奇遇,只是他怎么会招惹魔气呢?” 平远上人与赵嫣如之前在栾平县算得上与林子宁又一面之缘,不过平远上人并没有与林子宁真正打上照面,倒是在后面听赵嫣如提了几句,倒也没有放在心上。 趁着大家都在等待逆五行阴阳大阵破掉天魔大阵的空隙,平远上人又问了玄明等几人天魔大阵里面的情况。才知道林子宁这个年轻人竟然能从高庆李奇这样的魔头手中逃脱,还和五禽散人有了交集。 若不是问清了林子宁的底细,知道他之前就是一个货栈的伙计,平远上人怕是认定林子宁是哪个道门大派的新收的弟子。 现在听法明和尚这么一说,心中又起了心思,便问法明道:“林子宁身上为何会有佛光呢?难道他是那位佛门大圣转世?” 法明和尚解释道:“是不是佛门大圣转世,小僧并不知晓,只是看到林檀越眉心印堂之处,有点点金光闪耀。若是我想的不差,要么是林檀越乃佛门高僧大德转世,要么就是得了了不得的佛门功法或宝贝。” 平远上人听了,点点头道:“原来是这样,看来这个叫林子宁的年轻人,倒是有几分机缘。” 这时玄明道人又说道:“这地缝之下不知是何东西,眼下杨院使已经控制局面,不若我们飞过去看一下,也好做好心中有数,若真是有什么变故发生,也不至于手足无措。” 玄明道人的话得到众人的认可,大家纷纷从高墈上起身,飞到藏龙谷的上空,仔细透过天魔大阵看向地缝下是什么东西在发出声响。 逆五行阴阳大阵此时已经基本将天魔大阵之外的魔气炼化了,天魔大阵之内的魔气则分成两拨,一拨接着笼罩在林子宁身边,即将把林子宁的身体淹没,另一拨则仍在加固天魔大阵的结界,但基本上都被逆五行阴阳大阵吸收炼化了。 逆五行阴阳大阵越是运转到后面,越是威力广大,而且之前诸位修士为了维持阵法运行消耗掉的真气,这时候也能补益回来。 透过天魔大阵,诸人首先看到的是藏龙谷峡谷之内裂开的那道口子,两三丈宽的缝隙倒没有什么阻碍视线的东西,稍稍集中精力,众人就看到许许多多黑色长嘴大鸟正在拼命撞击一道幽红色的结界。 费伯铭忍不住道:“难道这天魔大阵之中还有一个阵法不成?” 他这话问出来,在场的诸位都没有办法回答他,大家只能是各自猜测揣摩,玄明道人说道:“有这种可能,不过我看高庆和五禽散人也站在地缝边上看着下面的怪物,想来他们应该也不知道天魔大阵还有另一个阵法。” 平远上人说道:“我之前在宁州时,看到五禽散人残害无辜百姓的之后留下的痕迹,五禽散人应该是化作他修炼的五种真禽之一,死者身上都残留这利爪抓挠的痕迹。想来五禽散人便是不知道有这个结界,也应该知道这些怪鸟是什么东西。” 这是赵嫣如补充道:“师父,有没有可能,五禽散人就是为了这些怪鸟,才出手帮的高庆?” 赵嫣如这话一说出来,众人脸上都露出恍然的神色。 玄明看着高庆与五禽散人二人正对着地缝指指点点,说着什么,便说道:“我敢说,五禽散人一定知道这些怪鸟的底细,你们看,他现在正指着那些鸟向高庆介绍。” 天魔大阵之内,五禽散人已经将凤魔的来历都告诉高庆了。 听完之后,高庆感慨道:“也只有像五禽散人你这样修炼五禽真法多年的的人,才知道这凤魔的来历。” 五禽散人道:“不瞒你说,我之所以宁愿背弃师门,也要救下你们,为的就是这凤魔,这可是我千年之内能否证道元神的唯一机会。” 听了五禽散人这话,高庆并不觉得奇怪,问道:“那我们如何得到这凤魔呢?” 五禽散人语出惊人:“自然是放这些凤魔出来,再者说,我要的并非是这些凤魔,而是它们下的蛋。只是不知道,该如何从它们身上弄来鸟蛋,难道还要养上一段时间,让它们下蛋?” 就在这时,高庆就听到咔嚓一声,地缝之下的结界好像有了裂缝。 高庆仔细盯着地缝一看,那道结界之上果然有一条拇指粗细,一丈余长的裂缝。这道裂缝一出现,那些怪鸟就好像听到了冲锋的号角,疯了似的不要命地撞击裂缝周边的光罩。 看到这些疯狂的鸟儿,五禽散人满是兴奋,高庆却是心有余悸。 高庆拉了拉五禽散人的衣襟,低声问道:“这些凤魔看起来如此疯狂,若真的放了它们出来,这局面可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五禽散人很是淡定,他向上指了指,说道:“若是不放这些东西出来,我们如何能浑水摸鱼,趁乱逃出去?” 高庆顺着五禽散人的手指,就看到天魔大阵的结界越来越薄,或许用不了半个时辰,就要破裂了。 而玄明等人此刻正悬在他的侧上方,看着这么多的修士,看着被法明拽着的陷入昏迷的李奇,高庆知道,五禽散人说的真的是他此时唯一能够脱身的机会,便点点头道:“确实如此,那我们就等着这些凤魔撞破下面这道结界吗?” 五禽散人说道:“不急,凤魔出来的时候,最好就是天魔大阵被破掉的时候,若是这些凤魔来不及冲破结界,我们到时候在助它们一臂之力就好了。倒是林子宁和王子俊你要如何处置呢?” 听到这话,高庆先是看了看躺在地上的王子俊,接着又看看悬在低空中的那团黑雾,又看了看半空中被法明提溜这的李奇,思索了片刻,说道:“不管他们了,我们还是趁乱救了李奇。” 听到这话,五禽散人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深深地看了高庆一眼,便将视线放回地缝下面。 又过了快半个时辰,此时已经是东方既白,金色光芒已经将整个藏龙谷照亮。 高空之上,逆五行阴阳大阵已经将威力发挥到极致,天魔大阵那道结界已经薄得像一张纸,须臾之间就能破碎。 峡谷之内,林子宁已经变成一团黑雾。 地缝之下,那道裂缝已经扩大到三尺余宽,有几只凤魔已经能够探出大半个身子。 玄明等人此刻都站在高墈之上。关注这峡谷内的变化,等看到林子宁已经变成一团黑雾时,玄明不禁担忧道:“林子宁还真是命运多舛,诸位请看,他此刻已经被团团黑雾笼罩,就是高庆这样的魔头,被这些魔气笼罩这么久,也有可能被魔染了吧。你们说,林子宁还有的救吗?可别到了最后,我们除掉了高庆李奇这两个魔头,又弄出个大魔来。” 话也只能说道这里了,原本除魔卫道的事情与林子宁无关,且不说他法力低微,他之前可是已经受到高庆和李奇的迫害了。 可是他在问道可否参与围捕高庆和李奇时,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若是这个年轻人真的被魔染了,罪魁祸首可不是高庆和五禽散人,而是悬在高空的杨任,和玄明道人、法明和尚与费伯铭。 若是玄明的话一语成谶,也不知道大家都时候能不能下得去手,把林子宁这个大魔除了。 高庆看着林子宁亦是满脸疑惑,忍不住对五禽散人说道:“我总觉得到最后,这林子宁还有可能弄出事端来。我们是不是出手把他......” 第一卷 漂泊江湖 第七十六章 天亮了吗? 高庆想要及尽早解决林子宁这个隐患,但是五禽散人却并不是这样想。 对五禽散人来说,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获得凤魔之卵,为了一个可能出现的变故就去招惹形势不明的林子宁,这不是惹火上身吗? 五禽散人看着面带忧色的高庆,问道:“既然他还只是一个隐患,为何我们要去结解决呢?不若等天魔大阵破了,交给杨任去解决,若是林子宁真的有什么变故,那岂不是还帮了我们?” 五禽散人这么一说,高庆也知道自己心中慌乱,没了主意,仔细一想确实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节外生枝。 此时,地缝下结界的缝隙越来也大,已经有一只体型较小的凤魔从那个裂缝中钻了出来。 这只凤魔浑身漆黑、双翅横张,这几只怪鸟头小身大,鸟喙一样的大嘴又大又长,身上毛发浓密,双爪如勾,身后拖着一条长而粗壮的像蛇一样的尾巴。 五禽散人一看到这只凤魔,便忍不住心中的激动,立刻扑上前去,那凤魔看到五禽散人近身过来,立刻扇动翅膀发出怒吼,它的大嘴一张开就喷出红色火焰,那火焰一喷出来就带着无穷的热浪。 五禽散人不慌不忙,右手一甩,手中就多了一个用白色丝线编成的网子,五禽散人朝那只凤魔一兜,就把它兜住,任那只凤魔如何挣扎,不管它是喷火还是用爪子撕扯,那个网子就是牢不可破,紧紧地裹住凤魔。 五禽散人还来不及激动,就听到咔嚓咔嚓地声音接二连三响起,却是杨任与三十名修士合力破了天魔大阵。 看着即将飞下来的众人,五禽散人和高庆立刻看了一眼地缝,那里的缝隙还不够大,二人对视一眼,出手很是果决,高庆看到一个空隙,立刻钻到地缝之中,而五禽散人立刻化作大鹏,两只巨大的爪子往下一砸,想把结界砸破。 本来看到天魔大阵被攻破,杨任等人都是心中一喜,等看到五禽散人此刻幻化成大鹏,本以为他要逃走,却不想他却是要打破地缝中的结界,放出那些怪鸟。 等这些怪鸟一出来,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变化,杨任又急又怒,大声吼道:“韩武阳,还不住手!你想死无葬身之地么?!” 不等杨任把话说完,五禽散人硕大的爪子已经砸到那道结界之上,只听一声巨响,那道结界就被砸出一个硕大的窟窿。 那些原本被结界阻隔的凤魔便三五成群,一波又一波冲出结界。 看到这些鸟身蛇尾的怪物飞出来,许多修士都是一惊,就算是高庆从五禽散人那里得知了这些怪鸟的渊源,也觉得这些丑陋的怪鸟和凤凰实在是沾不上边。 现场越来越复杂,容不得杨任多做思考。眨眼之间,杨任便想好了对策,他让玄明法明等人留下来对付凤魔,自己则和平远上人一起抓捕五禽散人和高庆。 五禽散人双爪的那一砸,不仅砸破了结界,放出了许多的凤魔,还抓了几只凤魔。他一击得手便不再管高庆和杨任如何打斗,运风起势就要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杨任哪里能让五禽散人如此轻易离场。二话不说,就急急飞向五禽散人。 五禽散人知道只要自己躲开了师兄杨任的追击,将这几只凤魔好好研究调教一番,便有七八成的希望得到凤魔蛋,为自己证道元神做准备。 他一击得手,将几只凤魔往袋子里一装,就将功法催动到极致。 南华真人曾在《南华真经》中写道:“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齐谐》者,志怪者也。《谐》之言曰:“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 按照南华真人的记载,大鹏本是海中巨兽鲲,鲲的体型不知道有多大,其体型大小得用几千里来衡量。当鲲在海中悠游几千上万年后,又会化作大鹏鸟,大鹏鸟的翅膀也和鲲的背一样巨大无比,当大鹏张开翅膀时,就像天上的云彩,一扇动翅膀就能飞到九霄之上,击水三千里。 南华真人记载的是原始鲲鹏的模样,当然南华真人有没有见过鲲鹏,至今仍有争论。但是不管他见过还是没见过,也不管大鹏鸟是否真的如描述的那样。五禽散人毕竟只是觉醒了大鹏的血脉,体型虽然亦是硕大,但根本无法和南华真人记载的大鹏鸟相提并论。 不过,即便如此,五禽散人化作的大鹏鸟一扇动翅膀就飞出几十里开外,与林子宁那种窜不了多高飞不了多远的穷酸模样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五禽散人如此厉害,作为师兄,又是在脱胎境界稳固了许多年的杨任自然也是不可小觑。 不同于一般的飞行法术,杨任乃是双手不停捏印,在空中布下阵法,用的是咫尺天涯的缩地术。只见他不急不缓,左一步右一步,跟在五禽散人身后,可是他上一步还离五禽散人六七十里,下一步就拉近了四五十里的距离。 大鹏鸟一边扇动翅膀,一边回头看着杨任,看到自己师兄竟然学会了缩地术,五禽散人忍不住破口大骂道:“杨任,你耍了什么花招,何时从师父那里学得了缩地术?” 杨任看着自己拼命乱窜的师弟,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仍是一步一步走向高庆,等又拉近了一些距离,他才说道:“韩武阳,枉费师父疼爱你,你如今怎么自甘堕落,与高庆这些魔徒为伍?你若此时束手就擒,我可以看在师父的面子上保你一条命。如若不然,怕是可惜了你这一身法术。” 到了眼下这局面,任是你杨任说什么,五禽散人都不可能相信了,开弓没有回头箭,事已至此,还想回头,那岂不是在说梦话? 五禽散人哈哈大笑,问道:“师兄,你刚才说的这话,怕是连三岁的小孩也骗不了吧?莫非你以为,我还是那个你拿来一个果脯就能骗了的六岁小儿么?怎么那么些年不见,师兄你不但没有长进反而变得蠢笨了么?” 虽然被五禽散人讽刺嘲笑,但是杨任并没有动怒,此时他与五禽散人已经相距不到二十里,相信再过一会就可以捉住他。 既然稳操胜券,杨任自然不会被五禽散人激怒。他稍稍分心看了看底下,发现此时已经离开了楚山山脉,快要出了楚州地界了。 杨任与五禽散人是同门之间的争斗,平远上人自然不会去掺和,他早早地就盯住了高庆。等他一看到高庆不按寻常路数,反而逆着鸟群钻到地缝中去,就运转真气,身子一蹿就到了高庆身边。 常言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夫妻况且如此,更何况才相处了几天陌生人? 此时五禽散人和高庆都是大难临头,自保尚且没有准数,哪里还会想着对方。 高庆在漫长的地缝之中躲藏,想要沿着这条裂缝绕上一段路,而后再离开,但是他越是在地缝中躲藏,就越是发现,这么风魔数量之多体型之大,当真是难以想象。 五禽散人抓到的那几只魔凤与眼前的比起来,根本就是小巫见大巫,而且,高庆在慌乱之中还看到有几只鸟儿的羽毛并不是黑色,也没有蛇尾,也不知道是不是魔凤,还是其他什么鸟儿。 高庆一边躲避魔凤,一边在地缝中极速逃离,平远上人则仅仅跟在高庆后面,二人一逃一追,还要时不时出手或是驱赶或是击杀乱窜的魔凤,不知有多经验刺激。 此时天已大亮,但是藏龙谷之内却是群魔乱舞,黑气弥漫,从昨天半夜开始,凤魔凄厉的嘶吼声就传出去十来里远,把远近的村民都吓得不敢出来。 因为地势低矮,藏龙谷本来就有些阴森,两侧高墈阻挡了阳光射入,只在太阳立在当空的时候,才能在谷底看到耀眼的光芒。此时那个结界一破,随着凤魔出来的还有无边的魔气,当真是黑雾弥漫,好不吓人。 如此充裕的魔气,让林子宁体内的水晶珠吃了个大饱。就在五禽散人用他的双爪猛烈撞击地缝里的结界时,林子宁就被那一声巨响吵醒。可是当他睁开眼睛时,看到的却仍是一片漆黑。 就在他不知所措时,就感觉有人抓住他的手腕,正在焦急地喊道:“子宁哥哥,你醒了吗?你还好吧?这里有好多怪物,我们还是快离开这里吧?” 王子俊的声音对此刻的林子宁来说无异于救命的稻草。林子宁猛地用双手紧紧握住王子俊的手,问道:“子俊,天亮了没有?” 林子宁的问题让王子俊一愣,这个谷底虽然有些阴暗,但是眼下已然是白天了,林子宁怎么会问这个问题? 第一卷 漂泊江湖 第七十七章 林子宁失明 不知道林子宁为何会问这个问题,王子俊只得照实说道:“子宁哥哥,天已经打大亮了。” 王子俊这话立刻让林子宁如遭五雷轰顶,天已经亮了,可自己眼前却是漆黑一片,自己的眼睛这是看不见了! 怎么会这样? 林子宁心里一慌,顿时有些不明所以不知所措。 可是眼下容不得他多做迟疑,就在他和王子俊一问一答的时间里,林子宁就听到不知道人的喊叫,就连王子俊都惊呼了好几次。 林子宁知道自己必须稳住心神,王子俊这个孩子还要靠自己把他带出去,自己也有许多事情要办。 对,自己要镇定,一定要镇定,看不见就看不见吧,现在总还能听得见,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稳住心神之后,林子宁松开紧握王子俊的双手,改用右手握着王子俊,冷静地说道:“子俊,我眼下看不见东西,只能靠你指路了。” 一听林子宁眼睛瞎了,王子俊立刻就慌了神,眼泪哗哗的就往下流,哽咽地问道:“子宁哥哥,你怎么了?你怎么了?我该怎么办呐?” 林子宁右手不敢松开王子俊,便用左手摸着王子俊的身体,等确认了王子俊的方位,就轻轻拍着王子俊的肩膀,说道:“子俊,你不要慌,也不要哭,我们能不能活着出去,现在就看你了。你就按我说的去做,好不好?” 王子俊收住哭声,可是眼泪仍是流个不停,他忘了林子宁眼睛已经看不见了,仍是一边哽咽一边点头,说道:“嗯,我,我不哭了,子宁哥哥,我不慌,我也不怕,你说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林子宁不知道眼下是什么情况,按理说若是情况正常,眼下应该有人来找自己,可是一听这混乱的声音就知道此时情况跟不正常。自己有知觉的时候,哪里有这些似鸟非鸟的怪物的叫声啊? 不过林子宁也现在也不能问王子俊情况如何,便说道:“子俊,现在场面混乱,我眼睛又看不见,我们不能驾云飞走,只能先走到视野开阔的地方再做打算。等一下我拉着你慢慢地飞,你就看准了方向,往没有打斗的高处去就行,等我们上了高墈,就顺着藏龙谷慢慢飞回镇海城,若是没什么危险,我们在高墈等着也行。” 林子宁的话让王子俊稳定了心神,他终于止住了哭声,颤声回道:“好,子宁哥哥,那我们现在就走吧,我来给你指路。” 林子宁一醒来就发现自己心房的变化,不知何时,水晶珠钻进了白一先生给自己架设的阵法之中,隐隐有代替心脏的感觉。他本想分神去找找小鼍给自己解围,却不知怎地,识海之内空空如也,根本看不到他的影子。 说起来瞎子背着跛子,跛子给瞎子指路的事情,并不奇怪,但是眼下场面混乱,地势起伏又大,诸多修士又在和凤魔厮杀,林子宁和王子俊能否平安离开,还很是个问题。 不管怎样,王子俊拉着林子宁就动身了。 林子宁催动真气,发现虽然体内多了一股黑色真气,但是并不影响自己飞行,倒也没有多去关注自己身体的情况。 于是王子俊一边看着现场的情况,一边告诉林子宁该往何处飞,该飞多高。好在藏龙谷虽然绵延二十余里,但是并不怎么宽,若不是场面混乱,林子宁就是眼睛瞎了,也不过是真气运转一个周天的功夫。 林子宁因为看不见,也分不清左右前后,只是听着王子俊的话,王子俊说往左时,便林往左边推林子宁的手,说要往右时就往右拽一拽林子宁的手,等要往上了,就稍稍提一提林子宁的手。 到了眼下这种极端的情况,王子俊虽然还只有十二岁,但是不得不变得镇定稳重,因为眼下可关乎两个人的性命。 二人慢慢左右腾挪,飞了约有一炷香的时间,厮杀怒吼的声音渐渐就小了,二人都是心里一松,王子俊说话也变得更为从容。 就在这时,林子宁突然听到李奇的声音:“哎哟,这不是林子宁和王子俊吗,你们手拉着手,这是要去哪啊?” 不等林子宁和王子俊说话,李奇又说道:“咦?林子宁,你眼睛瞎了么?怎么看起来比我们师兄弟更像魔教中人?” 李奇的话刚停下,林子宁又听到时伯川的声音,只听他急切地问道:“林公子,你还好吧,身体没有什么大碍吧?快快快,快到这边来休息,我们昨天夜里都在替你担心呢?来,快来喝口水。” 时伯川做事甚是周到,他一边说话,一边想要从王子俊手里接过林子宁,好把林子宁拉到休息的地方,却不想王子俊并没有松手。 时伯川见状便指着一处平坦的地方,对王子俊说道:“小孩,你拉着林公子到那里去,给,这里是水喝干粮,你们先凑活着吃一点。” 林子宁顺着声音,对时伯川说道:“有劳时先生和各位牵挂,子宁并不大碍,只是眼睛有些不方便。” 林子宁这话一说出来,时伯川脸上就露出担忧的神色,忙安慰道:“估计没什么大问题,应该就是一时的小毛病,等这件事了结了,寻个厉害的大夫给看看,应该就能治好。” 听到林子宁说他自己看不见了,李奇高兴得不行,立刻幸灾乐祸道:“这叫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林子宁,此前你阴谋算计我师兄,虽然让你逃脱了,但善恶到头终有报,今日就是你的现世报。痛快,痛快,哈哈哈,真是痛快啊!” 林子宁听到李奇竟能说出“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善恶到头终有报”这样的话,不禁觉得滑天下之大稽。 想起当日自己在里李奇面前颤颤巍巍,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惹恼了他,让自己死无葬身之地。可是到了现在,就算是自己法力与应敌的技巧都不如他,自己也没有丝毫的胆怯之心。 一来自己经历了这么多劫难,可基本都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二来自己既与钩渊这样元神境界的大妖打过照面有来有往,也和杨任这样的高官能人接触了,相比于他们,李奇还真算不上一号人物。 也许高庆在这里,自己还会对他忌惮三分,不过即便是高庆,林子宁自信只要是自己一人,没有累赘,逃脱的希望还是有五六分。 此时李奇这般喊叫,在林子宁看来不过是狂犬吠日一般,根本没有必要与他掰扯。 可是时伯川哪里会轻饶了他,李奇在蜀州可是犯下了累累血债的,就是离开蜀州之后,也让他们四人吃尽了苦头,别的不说时伯川的弟弟时仲原还在李奇手上受了重伤。 时伯川见林子宁没有什么反应,心中暗道这个青年养气功夫厉害,立刻对李奇又是拳打脚踢又是言语辱骂。 林子宁就听到时伯川骂道:“就凭你这个魔头,也还有资格说什么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凭你们两个人犯下的罪孽,就是把你们千刀万剐也嫌轻了。你已经这样了,还想在这里充大爷,看我不把你打个皮开肉绽......” 林子宁听了一会,就不再把心思放在这上面。他让王子俊吃点东西平复心情,自己则将内视自己的身体。 他先看的是心房,和之前看到的没有什么不同,接着顺着心肺经脉就到了丹田。 此刻林子宁的丹田里已经有了青、黑、白三道真气,这三道真气以黑色最为壮大,居于中间,青白两道真气则缠绕这条真气旋转,自己的经脉穴窍对比之前好像又壮大了不少。 接着又来到识海,这时候就看到小鼍龙有气无力地瘫成一团,林子宁见他这样,就说道:“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累成这样子?本还想借你之力逃脱险境,却不想连你的人影也见不到。” 小鼍龙懒洋洋地拍了拍他的尾巴,有气无力地说道:“还不是因为你那个珠子,也不知道它是怎么了,突然之间就像发了疯似的飞出识海,我这是整整找它找了四五个时辰给累的。你别吵我,先让我休息休息,哎,想不到刚出了斗湖就差点把自己给累死。” 见小鼍龙这副模样,林子宁也懒得理他。 出了识海,林子宁就叫了王子俊几声,王子俊应道:“子宁哥哥,有事吗?” 林子宁说道:“子俊,你过来,我有话要与你说。” 王子俊离林子宁不远,闻言起身走了几步就到了林子宁身边。 林子宁让王子俊坐到自己对面,说道:“子俊,你仔细看着我的脸,是不是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王子俊看了看林子宁的脸庞,斟酌了一会,才说道:“子宁哥哥,你脸上虽然有几处擦伤,但是都已经结痂,应该也不打紧。就是......” “子俊,直说无妨,我受得住的。”见王子俊吞吞吐吐,林子宁安抚道。 “嗯,嗯,我晓得。就是,就是双眼周围的肌肤漆黑如墨,而且皮肤褶皱,如同鹤发老者。” 漆黑如墨,皮肤褶皱?这是被魔气入侵,眼睛被魔化吗?林子宁伸手细细抚,忙着逃跑没有察觉,现在一摸,确实松弛了不少。 突生变化,林子宁并没有适应双目失明的状态,又怕眼睛的变化会吓着人,只是透过眼睑匆匆摸了摸眼睛。既然眼旁的皮肤都起了那么大的变化,想来双目也应变了不少,林子宁睁开眼睛,露出双目,问道:“子俊,你看看,我眼目可有什么变化?” 第一卷 漂泊江湖 第七十八章 男子汉的蜕变 王子俊一惊,颤声道:“双目之内漆黑一片,瞳孔已经看不见了。子宁哥哥,你眼睛可有疼痛之感?” “那倒没有,子俊,你再仔细看看,可还有什么异常?” 王子俊站起身,走到林子宁身边,弯腰细看,又发现了奇怪之处:“子宁哥哥,你眼睛上隐隐约约有黑气缭绕,该不是中邪了吧?” 一想到林子宁有可能中邪,王子俊立刻有些惊慌,又问道:“子宁哥哥,你身体还好吧,要紧吗?” 王子俊毕竟年纪还小,对修仙修道的事情并不了解,反人眼中所谓中邪,就是指某个人沾染了不干净的东西之后,身体或行事风格有很大的变化。 “邪”是什么意思?就是与正相反,与常态不同,或者更确切的说,是超出了常理,不能为常人所理解。 但在修道之人看来,所谓中邪就是乃是凡人被妖魔鬼怪附身,或被人用邪术影响操控,并没有超出他们的认知常理之外。 林子宁此刻发髻杂乱,脸上都是黑色污痕,双目一片漆黑,眼中眼白和瞳孔都分不清,在王子俊看来分明就是中邪的景象。 但是林子宁知道自己这肯定是被魔气入侵所致,他淡淡一笑,安慰道:“没事,不要紧。好了,你去休息吧。” 林子宁和王子俊说完话,休息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听到有点熟悉的声音在问他,这声音清脆明丽,林子宁一听就知道是上次有一面之缘的女子。 赵嫣如跟随师父平远上人追了五禽散人好几个月了,昨日终于得到了准信,碰上了杨任等人等在围困五禽散人和高庆,却不想听了杨任等人的介绍之后,发现之前在栾平县巧遇的王乐成竟然还是个关键人物,更没想到王乐成竟然还是个假名。 如今再次见到林子宁,赵嫣如被他的模样吓了一跳。 上次见面时,虽然林子宁的穿着很是普通,但是白白净净的,很是清爽,再加上林子宁本来长得就俊秀,让人见了就觉得赏心悦目,可眼下完全看不出林子宁是个俊秀的青年。 赵嫣如刚刚从藏龙谷谷底飞上来,那里凤魔成群,还动不动就自焚,倒是把她如雪的白衣弄得脏兮兮的。打斗了许久,这会儿她正要休息,却不想在这里看到林子宁。 一见到林子宁,赵嫣如忍不住说道:“林子宁,你是怎么从天魔大阵逃出来的的?” 冷不丁的被这一问,林子宁不禁有些愣神,呆呆地说道:“就是慢慢地飞上来的。” 说完这话,两人又陷入了沉默,过了一会,林子宁缓过神来,又问道:“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说完这话,林子宁又补充了一句:“你师父也来了吗?” 林子宁是闭着眼睛说话的,赵嫣如也没有听到之前林子宁与王子俊的对话,自然不清楚林子宁眼睛出了问题,心里倒是很奇怪林子宁为何要闭着眼睛说话。 不过赵嫣如也不是一个刻薄之人,并没有执着于林子宁的失礼之处,选了一块石头,用法术清扫之后就坐在石头上,向林子宁说了他们师徒二人这段时间的际遇。 平远上人和赵嫣如在那日与林子宁五禽散人分别之后,二人先是在栾平县兜兜转转找了好几日,因为二人不知楚州的地理,不知道五禽散人就躲在栾平县斗湖之中,都没有找到。 平远上人知道五禽散人与杨任都是江宁灵虚宫宫使灵德真人的弟子,于是二人又想去找杨任,却不想阴差阳错之下,二人都是跟在杨任后面,并没有碰上面。 听了赵嫣如的话,林子宁忍不住问道:“想不到,......姑娘......你们师徒二人倒是辛苦了。” 看到林子宁还不知道自己的姓名,赵嫣如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说道:“我叫赵嫣如。” 林子宁说道:“原来是赵姑娘。” 看林子宁一直闭着眼睛,赵嫣如不免起了好奇之心,忍不住问道:“你的,你的眼睛有问题吗?” 不等林子宁回话,时伯川就带着费伯铭等几个人过来了。 费伯铭一见到林子宁就急切地问道:“林子宁,听说你眼睛失明了?怎么样?严不严重?” 费伯铭的话语中满是真诚,看得出他还是很关心林子宁的安危。他这个问题一说出来,赵嫣如的问题就不需要林子宁再来回答了。 想不到林子宁的眼睛竟然失明了,赵嫣如顿时愣住了,她惊愕地看着林子宁。 赵嫣如之所以会觉得惊愕,并不是因为林子宁失明,而是林子宁在之名之后不见丝毫的慌张。 换位思考,若是把自己放在林子宁的位置上,在自己失明之后定然不会这样淡然的。赵嫣如又认真地看着林子宁,确认林子宁是淡然,好像双目失明的事对他来说,就好像是手上擦破一点皮的小事。 林子宁先是对赵嫣如道:“赵姑娘,你的问题,费大人已经替我回答了。虽然我很不愿意这样说,但是不得不告诉你,你的猜想是对的。” 接着,林子宁一边起身一边对费伯铭说道:“费大人,请恕小子无礼,不能走过去和你说话。” 费伯铭见林子宁要起身,连忙叫住他:“不用起来,就在那里坐着就好,我过来和你说话。” 费伯铭走到林子宁身边,先是和赵嫣如问好,接着就问林子宁道昨天夜里在天魔大阵的情况。 等费伯铭说道自己被一团黑气笼罩时,林子宁先是一惊,接着就觉得这事情七八成和水晶珠有关系,说不定这个水晶珠还是一颗魔珠,对魔气有着非同一般的钟爱。 林子宁双目失明,此刻闭上了眼睛,脸上又是乌黑,几人都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是看到他在听了费伯铭的介绍之后身子一顿,几人都觉得林子宁这是因为惊讶才这样,倒没有多做猜疑。 停了一会,林子宁才说道:“昨天夜里我和子俊都昏迷了,倒是不知道后面的事情,听费大人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奇怪,这些魔气为何会如此。不过听你这么一说,我算是明白我的眼睛为何失明了。若是我猜的不错,应该就是被这些魔气入侵,伤了眼部的经脉。” 林子宁的猜测并不复杂,费伯铭和赵嫣如都觉得很有道理。 藏龙谷内的凤魔还有许多,几个人上来也是稍作休息,待了一会费伯铭就和赵嫣如起身飞往藏龙谷继续击杀凤魔了。 林子宁如今不能目送几人,便只能听着几人的动静,“耳送”他们了。 等几人走了,李奇就扯开嗓子问道:“小混蛋,高庆怎么样了?有没有被抓住?” 李奇如今算是穷途末路了,就是想要探听高庆的消息,也只能问问林子宁这个双目失明之人了。 林子宁不想搭理李奇,王子俊却是难得有机会可以好好讽刺李奇,就扯开了嗓子说道:“你说怎么样了,还不是迟早跟你在一块?” 见王子俊如此桀骜,李奇怒道:“你这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要不是高庆看上你了,想收你为徒,我早就让你跟你爹娘老子黄泉相会了,哪里轮得到你在这里叫嚣?” 李奇的手脚上的功夫如何,林子宁并不知道,但是他嘴上的功夫却真是了不得。 李奇的话一说出来,王子俊立刻怒火中烧,大喊道:“你们这些魔头,当真是不得好死,既然你也知道关心你的师兄,怎么对别人就能下得去狠手?若是真的心思歹毒,杀人不眨眼,那么在你们杀人的时候,就应该做好自己有朝一日也会是身死人手的准备!” 王子俊的话让李奇一惊,立刻美乐微风,只不过他是输人不输阵,又喊道:“死有何惧?左右不过是杀人或是被杀。有本事你现在就把爷爷我杀了,好给你父母报仇。来啊,动手啊!” 想不到李奇会有这样的反应,王子俊被李奇的话一刺激,立刻跑到李奇跟前,对李奇就是拳打脚踢,一边打,一边喊道:“打死你,你这个魔头,你怎么不去死?。” 李奇被打不仅不生气反而还很兴奋,在那里不停叫嚣:“没用的软蛋,你倒是用力啊,怎么,是在给你爷爷挠痒痒吗?你没有吃饭吗?怎么一点力气也没有?” 林子宁看不见二人的场面,但是光凭声音就能判断出来,王子俊一定会陷入癫狂,歇斯底里了。林子宁连忙喊道:“子俊,子俊,快过来,莫要与他纠缠。” 王子俊此刻已经陷入癫狂,只想自己动手把李奇打杀,哪里还能听见林子宁的叫唤。好在时伯川还在这里,看到王子俊这副模样,赶紧制止了他,双手勒住王子俊的身子抱到林子宁身边。 等王子俊到了林子宁身边,便低声叫了一声“子宁哥哥”,而后便不停地抽泣。 其实面对丧亲之痛,在没有确认之前,或者说在没有实感之前,悲痛之情往往还显得有些不切实不饱满,等别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你,或是自己意识到亲人生死之间的区别时,整个人就掉入了悲痛的大海,被四面八方的悲痛挤压,逼得你不得不接受死亡这个事实。 林子宁对死亡也没有真实感,在看到王子俊两次痛哭之后,他似乎有了这种感受。 林子宁双手不停地摸着,等摸到了王子俊的手,就轻轻握住,也不说话。 慢慢地,王子俊止住了哭声,又过了一会,他用嘶哑的声音说道:“自己哥哥,我以后再不哭了,从今天开始,我就是男子汉了。” 林子宁还是不说,只是双手握得更紧了。 第一卷 漂泊江湖 第七十九章 修补结界壁垒 看着林子宁与王子俊,李奇突然明白为何高庆想要收二人为徒了。 说来说去,师兄还是比自己高明,能够看出这两个小子的厉害之处,也不知道他如今是死是活,有没有逃出去。 此时正是辰巳之交,先是杨任带着五禽散人的皮囊回来了,接着平远上人也将昏死过去的高庆带了回来。 杨任看到林子宁十分惊喜,得知林子宁双目失明立刻就让林子宁睁开眼睛,看到漆黑如墨的双眼,杨任也是不明所以,可是现在最大的问题已经变成解决这些不知名的怪鸟。杨任稍稍安慰林子宁两句,就加入战场。 为何说杨任带回的是五禽散人的皮囊,而不是尸体?因为杨任带回来的就是一张人皮,人皮里面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虽然林子宁和王子俊都对杨任带回来一张人皮很是好奇,但是现场情况紧急,杨任不说,倒是也不好去问,想来等消灭了这些凤魔,杨任应该会和大家说明情况。 不过,林子宁在听到杨任带回一张人皮之后,立马就想到此前在栾平县城听百草王说的话,那味伏蔺子的草药又叫“无名草”,是画皮之术少不了的一味草药。 林子宁也很清楚自己为何会联想到百草王的话,因为林子宁此前就对五禽散人为何会出现在百草王药店门前感到奇怪,这里或许有自己不知道的隐情,但是情理不通就是情理不通。 应该说正是有林子宁不知道的隐情,才会让他觉得情理不通。而今又听说杨任带回的是一张人皮,林子宁不禁想到,该不会五禽散人被人夺舍了吧? 可是五禽散人刚刚突破境界,成了脱胎期的高人,此前也是温养境界的大修士,怎么会那么容易被人夺舍了?若真是有人夺舍五禽散人,又有何目的?难道只是想要多活几年吗? 想到这里,林子宁不敢再多想,怕自己越想越错,想到后面得出的结论和事实相去十万八千里可就没什么意思了。 林子宁这边正在安静等待,李奇却在那里又哭又喊,可是无论他怎么喊叫,高庆就是没有反应。 王子俊看到高庆和李奇这副模样,胸中一口恶气长出,只不过他此刻也不愿意再去和李奇吵闹,只在一边看着李奇喊叫落泪。 还是林子宁听不下去了,提醒李奇道:“李奇,你莫要再喊了,高庆一定是被平远上人施了法术,闭锁了五感,你就是喊破喉咙也叫不醒他,还是省省力气吧。” 也不知道是李奇喊得累了,还是听进去林子宁的话,没过多久,他就不再喊叫,只不过整个人就像失了魂魄一样,目光呆滞地坐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了。 林子宁眼下最关心的不是自己的眼睛,而是从藏龙谷谷底飞出来的怪物的情况。 他虽然看不见,但是听声辨物,入耳的仍是怪物尖叫嘶吼与修士叫喊的声音,就感觉战况好像没有太大的进展。 杨任一飞入藏龙谷,玄明道人就近身过来,对他说道:“杨道兄,这些怪鸟威力倒是不大,但就像凤凰一样浴火重生。你看,这些鸟身蛇尾浑身漆黑的是没有浴火重生的怪鸟,那些黑身白翼长羽飘飘的则是浴火重生后的鸟儿。” 杨任顺着玄明道人的手势一看,就看到一只全身金黄、长羽飘飘的鸟儿正在那里喷出火焰,与法明搏斗。 杨任看到诸人正与这些怪鸟杀得难解难分,也不愿意加入战斗,就对玄明道人平远上人说道:“问题的源头在地缝之下,我们应该立即堵住缺口而后再翻身上来,禽杀这些怪鸟。” 杨任的话是正理,只不过之前只有玄明一人主持大局,他不敢轻易下到地底,如今有三位脱胎期高手,就是遇到堪比元神境界的魔头也能斗上一斗。 杨任与玄明平远二人下到地缝深处,逆着飞蹿而出的怪鸟,一边出手击杀怪鸟一边观察左右,终于在离地面十余丈的地方看到,幽红色透亮壁垒上有一条四五丈余长一丈余宽的缝隙。 壁垒之下聚集着密密麻麻的怪鸟,它们争先恐后,拼命往上挤,希望从缝隙中挤出来。在这群怪鸟之下有一只体型庞大的怪鸟,色泽金亮,不见丝毫的魔气。 三人一看,都觉得情况有些诡异,怎么这些怪鸟到了最后真的会变得像凤凰一样吗? 不用想,这必定是这群怪鸟的统帅。 玄明上人出身黄泉剑派,山门黄泉山本有一口泉眼直通地底穴窍,虽然历代弟子都没有探明那口黄泉的深度,但是根据记载,“往地下行百五十里,复听人言并各种声响,疑为地府所在”。可眼前的地缝深度浅者三四丈,最深处也不过十丈,必定没有到地府的深度。 玄明上人对二人道:“二位大人,依我看,这些怪鸟十之八/九非是出自地底,最大的可能是高庆摆下的天魔大阵真的勾连域外天魔,若是让这些魔物都飞出去,我们可就百死莫赎了。” 域外天魔并非都是无人可以匹敌,但是其数量众多,而且魔气最善污染地方山水草木,一旦形成魔染之地,无数魔物就可以死生相继绵绵不绝了。 从巫蛮时代以至今日,不知道多少仁人志士前仆后继舍生忘死,才陆陆续续将中州大地的魔物驱赶、捕杀,又费劲多少心血才将魔染之地清洗干净。 如今若是再有魔物入侵,人族不又得陷入无边的灾难中去吗?金瓯一统不过两千年,战乱平息更不过五百年,即便如此边疆四塞之地仍是战事未宁。 作为护卫北疆的重要力量,黄泉剑派死于国事的弟子不知凡几,玄明也是多次奔赴燕涂山外探听消息、冲锋陷阵,更不要说杨任乃是多次参与平定南蛮入侵的战事,也就是姚盛天资聪颖,生于安乐之地,不到百年就是突破金丹。 都是心怀家国之辈,三人没有犹豫耽搁,顷刻间议定策略,乃是以杨任、玄明二人施法封住壁垒、击杀从壁垒之下窜出的怪鸟,平远上人则护卫警戒,并击杀漏网的怪鸟。 三人都是修为不俗、出身正派的大修士,不仅道法精深,而且身上的武器宝物也是不少,应对怪鸟的手段可比法明等人高明多了。 杨任施展离火之术,从边缘缝隙处点点焚烧融化壁垒,又掏出诸多玉片符纸扔入其中,不多时就看到缝隙在缝合。 玄明则奋力击杀从缝隙中冲出来的怪鸟,若有遗留也不去管,通通交于平远上人处理。看到二人控制住局势,杨任却让二人不要赶尽杀绝,十只中留两只放出去。 二人念头一转,就知道杨任的意图,就照他说的做了。等放了十来只出去,杨任就让二人不再保留,奋力击杀。 三人配合游刃有余,不多时从缝隙内冲出来的怪鸟就死伤殆尽,但底下的怪鸟觉察到危机,非但没有退缩,反而冲撞更为猛烈,更有几只鸟儿见杨任在融化壁垒,一齐冲进离火之中,想要冲破火网。 但杨任的南明离火可是容易对付的?虽说这些怪鸟也能口吐火焰,但是身体一碰到南明离火就滋滋起火,惨叫不停,纷纷下落。 而那厢已被和玄明杀死的怪鸟自然是纷纷燃起火焰、浴火重生,平远上人看到这些鸟儿重生,喊道:“怪哉这些怪物竟真的同凤凰一样,可以浴火重生,莫非这些怪物都有凤凰的血脉?” 杨任没有回应平远上人的疑问,而是又掏出许多玉片和符纸,说道:“当务之急还是把结界补上,我们还是抓紧速度,尽快完工把。” 地底空间有限,飞跃困难,就在平远上人往壁垒破损处走了几步时,焚烧怪鸟留下的灰烬里又冒出几枚拳头大小的金色鸟蛋,平远上人一挥袖,就把它们收到手中,心中数了数,一共六枚,拿了一枚递给杨任看:“杨道兄你看,那些鸟儿又化成蛋了,一共六枚。” 杨任一看,这些怪物可真是生生死死、死死生生,死生无穷尽啊,不过死了几十只才冒出六枚,也算是难得。 看着金色鸟蛋,杨任说道:“说不定这些怪鸟还真有凤凰的血脉,你且收着,我看一时间这些鸟蛋也不会孵化,等此间事了,我们回去再做研究。” 平远上人觉得眼下只能这样处理。 于是杨任和玄明相向而行,从两边往中间一步步修补壁垒,平远上人则在中间击杀缝隙之下的怪鸟,不让它们窜出来。 随着裂缝越来越小,而底下的怪鸟也冲不出来,那巨鸟狂躁异常,它没有张开巨喙,只是发出咕咕的两声,就将原本拼命向上冲击的鸟儿驱散,只留着这只巨大怪鸟对着孔洞。 到了此时,三人才看到这大怪鸟的全貌只见这大怪鸟随即张开巨大鸟喙,对着逐渐缩小的洞口喷火,饶是平远上人十分警惕,也被余火波及,烧得须眉焦黑,但是这怪鸟喷出的火焰对壁垒没有丝毫的损坏。 大鸟见火焰并无效果,就要撞来,也不知道等它真的撞到结界了,又会引来什么变化。 第一卷 漂泊江湖 第八十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六七月的天气,正是楚州最热的时候,更何况时近正午。 藏龙谷与楚山的走向基本一致,若以天魔大阵为基准,往东北方向走上十余里就是楚山山神庙所在。 楚山山神庙祭祀的并非是南岳正阳帝君伊周,而是楚山原始神灵。 早在神国时期,五岳就诞生了五位原始神灵,但是在历史变迁中,只有东岳少阳帝君青帝到现在还被尊奉为东岳神,其余四岳之神都被人族先贤取代了。 因为楚山山神不是楚山正神,故而山神庙并不在楚山主峰,反是选了支脉的半山腰建了庙宇祭祀。楚山毕竟是五岳之一,南方山脉之首,山神庙自然不可能狭小局促。 此时与林子宁有一面之缘的丐十三正在一间厢房面向西北盘腿打坐,他的衣着依然朴素,似乎跟三个月前见到林子宁时的穿着一模一样。 随着水晶珠越来越奇特,林子宁对丐十三的好奇心也越来越大,若是他现在再看到丐十三一定会打破砂锅问到底,问清楚丐十三的来历,问清楚他为何会将水晶珠给自己,问清楚水晶珠是什么珠子。 丐十三时而闭目时而睁眼凝视,似乎也在关注着藏龙谷的情况,若是隔了十余里还能觉察到彼处的情形,那丐十三也是了不得的厉害人物。 睁眼闭眼之间,丐十三的脸色也在不停地变化,最终似乎心中有了定计,站起身来身形一闪,便消失在了厢房之中。 骄阳高悬当空,炙热的阳光似乎要给藏龙谷的战场添一把火。 林子宁和王子俊此时已经挪到一处树荫之下,这棵大树冠高叶茂,兼有清风徐来,倒是减了几分酷热。 王子俊毕竟有些小孩心性,是不是从树荫下跑到高墈边缘,观看藏龙谷内的战况,等他几次跑下来,从谷底飞出来的凤魔就渐渐变少了。 从一开始的几十只,到后来的十几只,再到后来只有七八只,等到太阳挂在正空时,已经看不到有凤魔从谷底飞出来了。 谷内的凤魔也是在众多修士击杀下纷纷掉落,即便偶尔有几只凤魔浴火重生,也敌不住众人的击杀。 看到大局砥定,王子俊乐呵呵地跑过来告诉林子宁道:“子宁哥哥,那些怪物快被灭掉了。” 凤魔即将消灭,但在地缝中修补壁垒的三人脸上却毫无喜色。 结界壁垒即将修补完成,但那只体型远超已经飞出去的凤魔的金色大鸟却并没有放弃冲出壁垒的机会。 见喷出的火焰并不能融化壁垒,那只凤魔便呖声长啸,而后先是后退几十丈,继而猛地冲向壁垒。 玄明离凤魔最近,见情况紧急,来不及多想,本能地双手捏印,立刻请出后背上的宝剑,随即右手持剑前方下伸,左手中食二指并拢,大拇指扣在无名指与小指之上,手臂弯曲,手指与宝剑平行,催动功法,只见一道金色剑光从宝剑剑尖射出,直刺那怪鸟的头颅。 世人常以“黄泉”二字指代阴曹地府,这是因为死人下葬时挖掘墓坑常常会挖出泥水,浑浊的污水就像黄泉。 但黄泉剑派的“黄泉”则真的是因为其宗门主峰黄泉山周围有诸多几十里甚至上百里深的泉眼。而黄泉山主脉之下有三座来自地心的热泉,泉水炙热,最适合炼制法宝、淬炼宝剑、净化杂质。 玄明的这把宝剑名为碧落,一则取“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的意境,寓意神威天降,二则与黄泉剑派的黄泉剑诀相呼应,乃是难得的宝剑。 玄明这一剑既出,剑光直刺巨鸟头颅,单论这一剑之威,寻常的山丘顷刻间被刺穿乃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但是剑光刺在巨鸟头颅之上,只是往里刺进两三寸便动不了了,就像刺在玄铁上一样。 而这巨鸟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被激怒,头颅猛地甩动,张开巨喙就开始尖叫,顺着尖叫的声波,一股股猛烈的气流不断撞击壁垒。 在凤魔连翻的撞击之下,即便大功告成的壁垒又裂开了一条不大不小的裂缝。 与此同时,随着阳光射入,之前飞出去的鸟儿也纷纷由上而下,如利箭一般刺向三人。三人都是一惊,于是杨任对付底下的巨鸟,玄明与平远上人则转而击杀从上面飞来的鸟儿。 只见杨任飞到孔洞上方,双手手掌相靠十指张开,微微弯曲做抱球状,对准巨鸟就喷射出一条火龙,这团南明离火却比刚才玄明的那一剑之威要厉害得多,直接把巨鸟烧成秃子。 五行之中,本就是火克金,更何况草木禽兽哪有不怕火的呢。 可是这只大鸟虽然头上的羽毛被烧没了,却并没有退缩,反而不停地大声嘶吼,仍在发疯似地不停撞击。 没等凤魔撞击几次,那壁垒又重新破碎,这只凤魔便一飞冲天,清声一叫,便引来不知多少鸟兽的鸣叫。 这只凤魔的羽毛五彩缤纷,长尾飘飘,周身还有真火环绕,若不是知道它是从地缝之内飞出来,与那些鸟身蛇尾浑身漆黑的怪鸟聚居,杨任等人还以为这必定是祥鸟凤凰。 林子宁听到凤魔的长啸与楚山山林中群鸟的和鸣,十分好奇发生了什么事。 王子俊则一边看着藏龙谷内的情况,一边兴奋地喊道:“子宁哥哥,那是凤凰,一只凤凰从地底飞出来了。” 林子宁一听,也是惊讶,怎么那些黑色怪鸟是为了让这凤凰飞出来,才拼命撞击结界吗? 可是为何是天魔大阵把它们引出来的,记得天魔大法之上记载的是,天魔大阵立阵的根基是借助域外天魔的力量,魔染攻击天魔大阵的敌人。 这不是说这些鸟儿应该就是域外天魔吗?怎么现在却有凤凰飞出来?到底是天魔大法的记载有错误,还是这鸟并不是真的凤凰? 不等林子宁细想,王子俊又惊慌地喊道:“子宁哥哥,不好了,那只凤凰发疯了,它在朝费大人他们喷火!” 这是凤魔可不是寻常怪兽,它一冲出结界就让众人招架不及。 不仅如此,此前已经出来的凤魔本因为没有统帅而陷入下风,被人族修士打得落花流水,但现在有了首领,便自动组成阵型,进退有序,攻守兼备。 更厉害的是,那结界一破,从地底飞出来的凤魔便一发不可收拾,王子俊远在高墈之上,看不清地缝的情况。杨任三人却已经看到,除了凤魔之外,已经有其余的怪物朝结界破损之处飞来。 一时之间,情况又急转直下。 看着黑压压飞上来的怪鸟,费伯铭忍不住对法明说道:“法明大师,杨院使他们不会出了什么变故吧?” 怪不得费伯铭会这样想,明明之前从地缝中飞出来的怪物越来越少,众人在上面都以为胜券在握,哪里会想到眨眼之间不仅结界被冲破,凤魔不要命地冲上来,更有一只与凤凰一般的五彩巨鸟飞出来朝众人喷火。 若是不会三人已经遇难或是被围困,怎么会出现这样的局面? 费伯铭还算好的,只是说出心中的疑问,说完之后仍是奋勇杀敌,其余修士之中已经有人看出形势不对,想要抽身逃离了。 不过,越是心生怯意,一味躲避的修士越是被凤魔盯得紧,凤魔也不是毫无灵智可言,它们也知道痛打落水狗比硬抗强敌更容易。 杨任三人在地缝之中被凤魔冲击壁垒的气势所迫,纷纷避让,等凤魔飞出去,三人又聚到一起。 看到自己三人狼狈的模样,杨任先是一笑,说道:“二位道兄,想不到我杨任离开北境战场我五百年,还能有这样狼狈的时候。” 接着神色一变,严肃的说道:“如今情况危急,不若二位留在此处击杀怪物,修补壁垒,我则飞上去与这怪鸟缠斗。” 想要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自然是要将这个结界的破洞修补好,但是如今实力超群的凤魔已经飞出去,上面修为最高的也不过是金丹境界,若没有一个脱胎境界的高手上去,结果难以想象。 至于修补地缝结界和应对凤魔哪个更危险,那便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从明处看,那只凤魔的威力三人已经看到,自然是异常危险,但从暗处讲,此处乃是域外魔物的入口,也不知道除了凤魔,是否还有更为厉害的怪物飞上来,也是福祸难料。 但杨任留下玄明和平远上人两人在此处,既是修补结界所需,也是万一出现了变故,两人好合作应对,真要遇见强敌,逃生的际遇也大一些。 玄明和平远上人没有异议,杨任一说完,二人四目相对,微微点头。 情况危急三人自然不会多做耽搁,没有多说什么,杨任就冲出地缝,玄明和平远上人则全神贯注,一人击杀冲出来的怪物,一人修补结界。 只不过,被五彩凤魔一冲,结界的破洞比之前可大了不少,也不知道就凭玄明一人修补,何时才能完工。 第一卷 漂泊江湖 第八十一章 谁是魔头? 杨任一现身,一众修士都是异常兴奋。 他们本以为杨任三人已经丧生,若是三位脱胎境界的高手都不能幸存,其余之人哪里还有消灭怪物的希望。 之所以还坚持对敌,要么是心中怀有正义,以除魔卫道为己任,就是死了也自认为可以含笑九泉,要么就是垂死挣扎,希望在临死之前多杀几个怪物给自己陪葬。 现在好了,杨任飞出来了,就说明三位高手最起码还有一人没有丧命,而且众人都以杨任为首,杨任没有事,大家便有了主心骨。 杨任久在战场,深知军心士气的重要性,一出来就大声喊道:“诸位,我与玄明道长、平远上人都没有事,他们两位现在正在修补地缝,我上来与诸位一起击杀怪物。诸君可还有一战的勇气?” 想不到三位大修士都平安无事,听得杨任此言,诸人都是士气高涨,异口同声道:“敢不死战!” 王子俊看到杨任从地底下飞上来,赶紧向林子宁汇报:“子宁哥哥,杨大人回来了,他要杀了那些怪鸟了!” 听了王子俊断断续续地解说,林子宁对此时的情况也有了大致的了解。 不同于在场修士和王子俊的兴奋,林子宁心中还是颇有疑虑的,若不是此时身体不方便,形势也没有到不可挽留的地步,他就要带着王子俊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了。 至于给杨任等人留下不好的印象那就是后话了,且不说杨仍等人能不能妥善解决这些怪物,就是能全身而退,林子宁也可以说,自己与王子俊一个双目失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留在藏龙谷也是负担,还不如抽身离开,不给大家增添负担。 真的到了危急的时刻,杨任等人也不会不顾他们自己的安危,全力营救林子宁和王子俊。 心中有了万一的念头,林子宁便立刻关注自身的身体状况。 除了双目失明、体内多了一股黑色气流外,林子宁并没有发现自己身体还有什么问题。若是往常,他早就盘腿打坐,修炼功法了,但是正因为体内多了这么一股黑色真气,林子宁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不管是道听途说,还是寻章摘句,林子宁就不知道这世上还有黑色真气这么一回事。 在没有弄清楚这股真气的真实情况之前,林子宁可不敢冒险。 自己和那些没遇到什么艰难险阻,自然而然修炼法术的修士可不同,就在三个月前,自己还是一个经脉不通的废物,若不是侥幸得了一枚来历不明的珠子,林子宁还不知道自己何时能够踏上修仙的大道。 怎么敢轻易行动,不给自己留下后路? 可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原本以为有了三位脱胎境界的高手坐镇,又来了那么多修为不俗的修士,五禽散人和高庆也都落败,现在应该没有什么悬念才是,怎么又生了这些变故? 现在情形又有反复,就在林子宁思考的同时,王子俊又喊道:“子宁哥哥,这只凤凰好厉害,杨大人都困不住它,它现在在朝杨大人喷火,这火好猛啊。啊,杨大人也用手喷火了,哎呀,费大人想要偷袭凤凰!快了快了!哎,费大人被凤凰的尾巴甩在身上,跌下来了。” 王子俊的心情和声音随杨任等人与凤魔的打斗而变化,时而惊呼时而叹惋,时而高声时而低语,起起伏伏弄得李奇也有些好奇。 时伯川和几个负责看守的修士,此时也是被打斗的形势所吸引,都是一边看着高庆和李奇,一边分神关注藏龙谷的战况。 尤其是时伯川,他看到自家公子被凤魔击昏,跌落云层,若不是自己要任务在身,徐巨动作快,已经接住了费伯铭,他都恨不得自己飞上去。 随着战斗的持续,人族修士和凤魔都有陨落,惨叫时不时传来,让林子宁心里担忧多了几分。 想不到场面如此激烈,若是按照这个形势发展下去,之前的万一之念就有可能成为必然的现实。 想到此处,林子宁喊道:“子俊,底下飞上来的额怪物还有很多吗?” 林子宁这是要看后续的发展,现在杨任与五彩凤魔近乎打成平手,若是从地缝中飞出来的凤魔数量减少,就说明玄明道人和平远上人已经控制了底下的局面,壁垒正逐步缩小。 这样一来,不仅凤魔的后续力量减弱,两位脱胎境界的高手也能加入战局。 到时候只要再有一人协助杨任,便可以将五彩凤魔击败,另一人就可以击杀其余的凤魔,为人族修士减轻压力。 王子俊听到林子宁问他话,便说道:“比刚才那只凤凰飞出来的时候少了许多,但还是有不少。” 看来玄明二人在底下虽然有所成效,但没有取得根本性的优势。 林子宁心道:“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得准备后手了。” 休息了那么久,林子宁的体力已经基本恢复,这时他便按照运转太乙先天功的心法运转真气。 在此前运转太乙先天功时,林子宁一运功,青白两股真气便从丹田出发,水乳/交融一般依照心法逐次在三百六十五处穴位中流动,每运转一个周天,丹田之内的真气便多几分。 可是如今多了一股黑色真气,林子宁还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变化。 林子宁先是告诉王子俊自己要打坐养神,若没有紧要的事情,不必喊自己。 接着便摒弃杂念稳定心神,默念太乙先天功心法口诀,真气一运转,林子宁的神识便到了丹田之内,就见青白两色气流相互交缠,一起挤压中间的黑色气流。 真气运转了几个周天之后,林子宁就看到原本相比于黑色气流显得有些细小的青白两色气流,正在慢慢壮大,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林子宁就惊喜地看到那道黑色气流正渐渐被青白两色气流挤压同化,变得越来越小。 若知道是这样的情况,林子宁早就修炼太乙先天功了,哪里还会等到此刻。 于是林子宁一边暗自窃喜,一边拼命催动太乙先天功,势必要把这个黑色气流同化。 就在那股黑色气流即将被炼化殆尽之时,林子宁突然觉得胸口一阵悸痛,接着原本安安静静待在心房的水晶珠又突然旋转起来,而且转速越来越快。 水晶珠的变化让林子宁立刻心生警惕,可是就在他一边警惕一边抓紧炼化丹田内的那道黑色气流之时,就看到一股黑气从地缝结界的豁口旋转升起,直奔藏龙谷北侧高墈之上那棵最大的高冠大树之下的林子宁胸口而来。 地缝之内满是黑气,玄明道人和平远上人又忙于修补结界壁垒击杀飞出来的凤魔,没有关注升起的那一道黑色气流。藏龙谷之内的一众修士则忙于厮杀,只是稍稍分神,看到黑气朝高墈之上飞去,便不再关注。 而高墈之上的时伯川、李奇和王子俊三人则是眼睁睁看着那道黑色气流从地缝中升起,一边旋转朝这里飞过来。 等三人看到那股黑色气流直奔林子宁胸口时,都是目瞪口呆一时间忘了该说什么。 三人之中,李奇的反应最快,等他回过神来,先是哈哈大小,接着大声说道:“想不到林子宁竟然是个大魔头,这是修炼什么魔功,都能直接牵引域外魔气!” 有些话不说出来,便是千人万人在心中说了千万遍,也没有关系,但是一说出来,意味就不一样了。 听了李奇的话,时伯川和王子俊都在心里起了疑心,难道真的像李奇说的这样,林子宁(子宁哥哥)是一个大魔头? 等那道黑色气流进入心房围绕水晶珠旋转之后,林子宁也明白水晶珠这又在勾连魔气。 林子宁看到担心水晶珠吸收魔气之后,残余的魔气又会冲击其余的穴窍,到时候怕是自己不仅双目要实名,双耳也要失聪,若是再狠一点,是不是身体四肢的穴窍也要出问题? 一念之间,林子宁便想到此后可能出现的可怕景象,就要催动意念控制水晶珠,可是此时的水晶珠就好像是一个发脾气的孩子一般,不仅不没有听从林子宁的指挥,反而变本加厉,加速吸收魔气。 看着越来越粗,越转越快的黑气气流,王子俊惊慌不已,立刻跑到林子宁身边大声喊道:“子宁哥哥,子宁哥哥,你怎么了,你快醒醒,你可不要再出事啊!” 可是任凭王子俊如何叫喊,林子宁就是没有反应,于是王子俊便要推搡林子宁,可是他的手刚碰到林子宁的身体,就被一股力量弹出去,摔倒在地上。 李奇看到王子俊摔倒在地上,立刻幸灾乐祸道:“王子俊,你的子宁哥哥就是个大魔头,枉你还以为他是好人。” 王子俊本就担心林子宁的安危,见李奇还在一旁煽风点火,立刻反击道:“子宁哥哥如何是魔头了?他是杀人了还是放火了,到现在我只看到你和高庆杀了我爹娘,只看到子宁哥哥出手救我。你说到底谁是魔头,谁是好人?” 第一卷 漂泊江湖 第八十二章 变数 王子俊的话不仅堵住了李奇的嘴,让他哑口无言,更是让时伯川等修士心中一凛。 此前看到林子宁魔气入体的情形,大家都觉得林子宁是修炼了魔功,正道修士如何会有这样的情形? 大家嘴上虽然不说,但心里都有有这样那样的想法的,就连王子俊不也心生疑虑吗? 可是,王子俊在李奇一激之下脱口而出的话,不仅让大家心有所悟,就连王子俊自己也对自己刚才说出来的话赞叹不已。 是啊,有黑气入体就是修炼了魔功吗? 修炼了魔功就一定是坏人,是魔头吗? 反过来,修炼正道功的,就一定是好人吗?五禽散人不就是修炼正道功法吗,可他不也和高庆李奇混在一起? 林子宁此时与昨日夜里昏迷不醒不一样,他的意识很清醒,不同于太乙先天功青白二气以丹田为起点,从丹田出发后先向下从行至尾闾穴,而后沿脊椎向上逆行。 这股黑色真气乃是以心房为起点,先是向上行至百会穴,而后向下顺行。 凡是没有经过特殊训练,不懂得呼吸方法之人,呼吸之时都是气息从口鼻直入,直上直下气流短促,只是依照本能呼吸而已。 对凡人来说,只要延长呼吸路径,就有可能减缓衰老延长寿命。对修道之人来说,第一件事情就是学会正确的呼吸之法,延长呼吸路径。 对修道之人来说,运转真气的方法的重要性,更在呼吸方法之上。 就拿眼下的林子宁来说,自从打通了大小周天,他就可以不用借助口鼻七窍来呼吸,浑身的穴窍都是他呼吸的入口与出口。 真气运转又称内息之法,不同门派的心法口诀不一样,最基础最根本的区别就在于真气流转的路径不同。 修炼道家功法的人都知道“顺行而死,逆行成仙”这句话。便是说,若是让真气像气息一样直上直下便是取死之道,故而道家心法中,真气运转的顺序基本是从丹田出发,先逆行向下,再顺行而上,最后又逆行向下回到丹田。 道家真气运转的方法都是先逆后顺,逆行开始逆行结束。 但是心房的这股黑气却是先顺后逆,顺行开始顺行结束。 林子宁本以为黑气真气与青白两色真气一样,都是以丹田为源头与起点,却没想到是自己先入为主,想叉了。 黑色真气得到魔气注入,立刻从被炼化的边缘拉回来,重新与青白两色真气交缠旋绕,而且渐渐有重归主导的趋势。 若是真的让这股黑色真气获得主导体内真气的地位,林子宁就不知道自己到底炼的的道家功法,还是魔门功法了。 早在看到黑色气流穿过胸膛进入心房之时,林子宁就想立刻终止修炼,可是这时不仅是水晶珠不受他的额意念控制,就连想要将意念退出内视状态也不能做到。 此刻的林子宁是既慌张又无奈,别说是王子俊喊他叫他,此刻就是天上响起闷雷,怕是是也没办法惊醒林子宁了。 黑色真气的气势越来越猛,既然没有办法控制水晶珠,也不能退出内视状态,林子宁干脆破罐子破摔,一狠心,拼命催动太乙先天功,势必要让青白两色真气的气势能够与黑气真气相抗衡。 林子宁这边一奋力催动太乙先天功,水晶珠引来的魔气便越来越猛烈。 到了现在,不仅是王子俊时伯川等人被林子宁如此摄取魔气感到奇怪,就连正在地缝深处缝补结界壁垒的玄明道人和平远上人,正与彩色凤魔厮杀的杨任都被那股粗壮的黑气所吸引。 三人虽然没有看到林子宁正在摄取魔气,但是不约而同,立刻想到这魔气有七八成是与林子宁有关。 杨任本想飞到林子宁身边,看看林子宁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是五彩凤魔的攻势越来越猛,杨任渐渐落入下风,根本就是有心无力,只能任由事态发展。 也不知道是不是魔气魔气从地缝之中飞升上来,刺激了正在与人族修士打斗的凤魔,从五彩疯魔开始,纷纷发起狠来,都不要命似的朝一众修士发起猛攻。 一时间人族修士有渐渐不支的态势,更有几个修士敌不住凤魔的攻势,与凤魔同归于尽。 战况越来越激烈,不仅是藏龙谷内人族修士与凤魔在生死搏斗,林子宁体内道魔两种真气也在做殊死搏斗。 不知道水晶珠是不是应该改名叫做天魔珠,原本林子宁还以为这珠子只是能吸收天地灵气,但是从这两日的情况来看,它似乎对魔气更情有独钟。 林子宁不明白这水晶珠如何能引来这么多魔气,此刻也没有精力去琢磨这件事。 体内的那股魔气在水晶珠引来域外魔气之后,势头愈发猛烈,林子宁现在已经不敢想着让太乙先天功的真气与那股魔气抗衡了,心中只想着青白两色真气能够在魔气的攻势之下保留一席之地,以待情势转变。 此时,林子宁自胸口往下,全都被黑色魔气萦绕,再加上他脸色狰狞,整个人看起来真的和妖魔没有什么区别。 这下子就是李奇不说话,大家都认为林子宁要么是在修炼魔功,要么是天魔转世,要么就是走火入魔了。 王子俊被林子宁的变化吓得瘫倒在地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才见了两天的子宁哥哥千万不要成为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也希望林子宁不要出事情。 不过,对王子俊来说,十二岁的他,能做的只能是祈祷了。 真要说有什么好的变化,唯有玄明道人和平远上人二人修补结界壁垒在正常进行,算是一个好消息。 事态陷入胶着,而且若没有外力介入,杨任与林子宁都不能取得胜利。 时间慢慢推移,一炷香之后,即便是使尽浑身解数也只能勉励支撑的时候,林子宁忽然感到从印堂穴注入一股清凉之气,让自己多了几分清明。 这股清凉之气虽然不如魔气那样气势凶猛,却胜在精纯。 可以说水晶珠引来的魔气以势取胜,这股清凉之气却让林子宁惊叹,他修炼的太乙先天功本来就比一般的真气精纯,但这股气流比林子宁体内的青白两色真气还要精纯许多。 隐隐的,林子宁觉得书中记载的仙气也不过如此吧。 有了这股精纯之气的注入,林子宁体内的太乙先天功的真气便好似找到了救星一般,疯狂牵引印堂穴注入的真气。 有了外力支持,青白两色真气虽然还处于劣势,却不是毫无招架的力气了。 注入这股真气之人并不是别人,正是刚刚消失在山神庙的丐十三。 丐十三一到藏龙谷,就被那道黑色气柱流所吸引,顺着黑色气流,丐十三的视线就看到高墈上大树下被黑气萦绕的林子宁脸色狰狞痛苦。 丐十三略一思索,便将真气注入右手手心,而后贴在林子宁的额头之上,真气注入林子宁印堂穴不久,就看到林子宁原本因为痛苦而皱成一团的脸色慢慢舒展开来。 突然出现的丐十三,让高墈上的众人目瞪口呆,他对林子宁的一番举动更是让大家满是猜疑。 这人是何方神圣,怎么就突然出现?他与林子宁有何关系,使得又是什么招术? 王子俊看到丐十三更是既惊慌又期待,他既怕丐十三是突然出现的坏人,对林子宁心怀歹意,眼下要趁人之危,又在心中期待,这人与林子宁有旧谊,这次出现就是为了救林子宁于水火之中。 于是,众人就看着丐十三将真气注入林子宁的印堂穴。 识海在印堂穴往里一二寸处的泥丸宫,丐十三的真气一注入印堂穴,小鼍龙在识海中就觉察到了。若是往常,他定要与林子宁抢夺一番,但是眼下他也能觉察到林子宁的情况非彼往常,甚是危急,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做这样不着边际的事情。 不过,小鼍龙能觉察出来,这股真气与众不同,似乎与鼍渑的真气有几分相似之处。 自从那日将水晶珠给了林子宁,丐十三就留在镇海府,这三个月他或是在楚山茂密的山林中出没,或是出入府县,在闹市中游走乞讨。 高庆与李奇将林子宁掳走的事情不算小事,在镇海城也流传了许多版本。 有说林子宁被两个魔头看上,要收他为徒的,也有说林子宁是魔头转世,两个魔头之所以不远万里来到楚州,为的就是林子宁,还有说林子宁坏了高庆和李奇二人的好事,他们把林子宁掳走就是要好好折磨林子宁,要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虽然众说纷纭,但丐十三并没有介入。 在离开兴元府清虚宫时,白一先生曾嘱托丐十三,请他方便之时多照看一下林子宁,但是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机缘。 所谓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福祸相依本就是天理,若是林子宁是一个有福运,三灾六难不过是修行的台阶,若是林子宁没有福运,就是大罗金仙来了,也不能助他长生。 第一卷 漂泊江湖 第八十三章 半步地仙捉凤魔 有师父长辈庇护固然是好事,但是往往也少了历练缺了打磨。 三个月前,丐十三看到的是一个经脉不通,气息不畅的青年,三个月后,林子宁已经筑基大成。 也就是说,林子宁只花了三个月的时间,就走完了别人两三年才能走完的路。若不是有一番奇遇和磨难,就是天才一样的人物也难以做到。 一刻钟之后,林子宁身边萦绕的黑雾渐渐散去,人也恢复了直觉,王子俊看到林子宁醒转过来,立刻就扑上前来,拉着林子宁的手就说道:“子宁哥哥,你醒啦,太好了!” 林子宁慢慢睁开双眼,虽然仍是双目漆黑,看不见东西,但是耳朵听得见鼻子闻得见,一恢复知觉,立马就猜到身前之人应该就是那日给自己水晶珠的那位高人。 林子宁没有犹豫,立刻问道:“尊驾可是那日给我珠子的那位老丈?” 林子宁不知道丐十三的姓名来历,故而才这样问。 丐十三想不到林子宁反应如此之快,呵呵一笑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林子宁道:“子宁思来想去,此时能出手解救我的唯有那位给我珠子的前辈了。” 丐十三道:“我本来的姓名在我进入师门之后就忘了,我师父给我取了一个丐十三的名字,几千年下来,我都是以丐十三的名字行走天下。你若是不嫌弃,就叫我一声丐前辈,若是高兴,叫我老乞丐也是可以的。” 林子宁哪里敢称呼丐十三老乞丐?就是当日初见丐十三,不知道他的底细,林子宁也是以老丈相称的。 确认了丐十三的身份,林子宁便立刻起身,顺着声音的方向,朝丐十三拱手道谢:“之前得丐前辈赠送宝珠,今日又得前辈搭救。前辈的恩情,子宁没齿难忘,他日若有驱驰,子宁必定粉身碎骨。” 丐十三见林子宁如此,打趣道:“我年纪大了,已经没有什么追求了,自然不会惹是生非。若是真惹上事情了,就是有十个你,也帮不上什么忙。好了,你好好休息调养,我且先去收拾局面。” 丐十三,名为丐十三,而非丐十三,故名丐十三。 作为脱胎期大圆满,半步地仙的人物,丐十三逍遥人间也有好些年月了,生死见过,悲喜见过,名山大川见过,雪域高原见过,水波不惊浩渺无边的大湖见过,惊涛骇浪奔涌不息的长河见过。 曾独上九天揽月,曾独行沙海迎风,曾独下深渊探底,被人视作神童悉心教导,被人当做对手精心算计,被人目为英雄众星捧月,做过高堂之客,当过阶下之囚,兴匆匆也曾立在边上做个看客。 俱往矣,江山如画,岁月如歌,往昔峥嵘岁月,皆付笑谈之中。 而今沧海一过客,天地一狂生,欲与天地争锋,不叫前人专美。 丐十三飞遁的功法亦是了不得,不同与五禽散人化作大鹏鸟极速飞行,一扇翅膀就是几十上百里,也不同于杨任咫尺天涯之术,一步迈开就缩地为尺,只见他身形闪烁,好似穿越时空一般,身子一消失一显现,人就出现在藏龙谷上空。 藏龙谷之中,从地缝中飞出来的凤魔正在低空中压着三五成群的修士四散追打,虽然也有几个修士使出南明离火等可以克制凤魔的法术,但是一来数量少,二来功力弱,随着这些怪鸟越来越多,原本还有队形的修士们纷纷落荒而逃,有几个修为不够、受伤严重的修士甚至被怪鸟喷出的火焰烧得呼天抢地、倒地而亡。 见到此情此景,丐十三脱掉葛布罩衣,往空中一甩,葛衣就不断延伸张大,竟遮住这一方天地的日光。如此一来,不管是谷内的还是地缝下的怪物与修士,都被吸引了。 就在此时,那葛布外罩不再变大,反而中间上凸,形成一个布袋,而后就将地上地下的怪鸟通通收进去,继而口子一收,慢慢变小,最后落回丐十三手中。 到底是半步地仙,只此一招,就解了众人之围。 不过虽然这些怪鸟都被丐十三用葛衣外罩收了。 但是原本与杨任打斗的五彩凤魔冲天而上,须臾之间狂风卷石,黑雾弥漫,那鸟儿厉声一叫,声音刺耳难听,已经有不少修士捂住耳朵在地上打滚哀嚎。 鸟儿越飞越近,体形越变越大,巨大的翅膀不停煽动,一团团火焰就从两翼尾端射出,直扑丐十三。等再靠得近一些,它的如勾金爪猛然扑下,抓向丐十三。 杨任知道五彩凤魔的厉害,正要出言提醒丐十三,就看到丐十三不慌不忙,轻轻一跃,竟在火焰和巨爪降临之际,蹭地跃起几十丈高。 那鸟儿见丐十三飞身上蹿,离地面有百丈之高,也不顾其他人,直接朝着丐十三冲去,不过这时它的双翼不再扇出火焰,反是甩出十几根金色羽毛,化作羽箭,或燃起火焰、或凝出冰霜,纷纷朝丐十三射去。 之前一招丐十三以避让应对,这次他乃是针锋相对,只见他立在空中,先将收拢的罩衣放尽腰间布袋,又从布袋中掏出一团细白长绳,此绳乃是北海冰蚕所吐的蚕丝揉成,质地柔韧不惧水火而又轻如毫毛,又被丐十三以秘法炼制,最适合做捆绑之用。 若是数量足够,织成蚕衣,不仅能抵御兵刃,寻常的法术攻击也奈何不了,穿在身上,就是凡夫俗子也能日行千里,真可谓难得的宝贝。 丐十三右手一甩,蚕丝就捆住那几支羽箭,再一扯,这些羽箭就到了身前。许是乞丐做惯了,他倒没有扔掉这些羽箭,反而左手施法,将这些羽箭通通变回金色羽毛,随即放在布袋里。 接着,他身形一动,飞向那鸟儿。看到丐十三飞来,那鸟儿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鸟喙一张,火焰、冰箭交替射来。 丐十三或上或下、忽左忽右,躲过攻击,须臾之间就到了这鸟儿跟前,丐十三动作麻利,右手一甩,蚕丝一圈圈将它缠住。这鸟儿也是生性狠辣,先是张开大嘴喷火射箭,见这些东西无效,又是一声呖声长啸,随后全身燃起烈焰,却是比杨任所施的南明离火还要厉害。 看着丐十三几招之间就制服了五彩凤魔,杨任心中既惊且疑。按说东南数州,自己虽说不上是首屈一指,但是十指之内却是无疑。比自己法力高深、手段高明的大能寥寥无几,且都与自己有所往来,这人衣衫不整的,法力却如此高深,到底是何方神圣? 杨任心中疑虑,但脸上却不显露,在一旁嘱咐了法明等几个高阶修士照顾好受伤的修士之后,就站在空中看丐十三与五彩凤魔打斗。 五彩凤魔身上的火焰越烧越猛,但丐十三只是施法将蚕丝越勒越紧,并没有再施展什么法术。看着气定神闲的丐十三,杨任立在他身前,拱手道:“西南魔修祸乱南国多日,又在镇海府巧施恶法,引来域外天魔,幸亏大宗师出手,挽救危局,不然镇海府必将生灵涂炭。不才楚阳府杨任,忝任宝箴院楚州院使使,敢问阁下高名,还好让任感激一二。” 那只鸟儿越烧越旺,杨任说话的当下,已经化作灰烬,但是丐十三却没有散开蚕丝,反而将蚕丝围成球状,收入口袋里。完了,才看着杨任,说道:“杨院使,你可知道这些怪鸟是什么魔物?” 杨任回道:“我虽看了些书,却才疏学浅,并不知此为何物。大宗师道行高深,应是知晓此物来历,还请不吝赐教。” 丐十三道:“不敢称大宗师,区区贱名,早已遗忘,如今云游四方,别人都唤我丐十三。这些怪鸟本也是此方世界所产,但是几万年前不知因为何故,中洲大陆方圆万里之内都不见踪影,说起来我也是第一次见到。不过,它有一个很响亮的名字,想必杨院使一定听过。” “不知是何名字?” “凤魔。” 听到丐十三说这东西是凤魔,杨任暗道幸运,亏得昨日遇到平远上人,经他提醒,想起来大伊朝的旧事,否则杨任怎么会想起凤魔是何物。 “可是大伊朝惠景帝晚年,于洛阳/水中发现的大魔遗体?” 听了这话,丐十三瞳孔一缩,看着杨任,想不到这晚辈竟能立刻想起凤魔的来历,倒是不俗。轻轻点头,说道:“正是此物,据传凤魔与凤凰本是一母双卵,但在其孵化之时,不慎掉被金乌踩了一脚,壳有裂缝,遂被极渊之内的魔气入侵。破壳之时,其身如乌,而其尾如蛇,就是你之前看到的那些怪鸟的样子。” “初次浴火,蛋为五彩,破壳时鸟头蛇身,下身双爪。待其长,需断尾食之,变蛇尾为短隹,其色金黄。刚才被我捆住的凤魔则是第四次浴火重生后的样子,虽然栖身魔气充盈之地,自身沾染许多魔气,但与凤凰已经有了七八分相似了,等它第五次浴火重生,身上的魔气就化尽了,与凤凰几无二致。” 丐十三把话说到这里,杨任就觉得这凤魔非但不是魔,反而是宝贝了。 第一卷 漂泊江湖 第八十四章 渡劫 浴火重生本就是凤凰进化蜕变的必由之路,按照丐十三的说法,这凤魔本就是凤凰,只不过被魔气入侵才成为天魔一族。 杨任修道不到千年,对于许多掌故传说并不熟悉,丐十三有心讲解,他便认真倾听。 就听丐十三接着说道:“凤魔与凤凰最大的差别倒不在威力,而在寿元和性情上,凤凰和凤魔都是每千年浴火重生一次,但凤凰九转回阳,寿在万载,凤魔沾染魔气,前三转每一转都等于凤凰的两转,消耗太多的精力,所以只有六转,寿元在七千岁。凤魔因为沾染魔气,性格激烈、争狠斗胜,没有凤凰的德名。” 听到这,杨任心中有有疑问,便问道:“丐先生,同样是三大神兽,为何如今只看见真龙,而不见凤凰与麒麟?” 麒麟、凤凰和真龙同为神兽,如今却只知道真龙一族生活在大洋之中,而不见麒麟与凤凰的身影,也没有它们的消息。 丐十三说道:“杨院使,你有所不知,三大神兽都是上古异兽,麒麟乃百兽之王,凤凰是百鸟之首,真龙则统帅水族。这三种神兽或隐于山泽湖海,或遨游星际,都是五百年或千年才一出的。” “真龙一族虽然知道在大洋之中,但我们知道的看到的不过是祖龙远支血脉,你看,这只凤魔再浴火重生一次,就和凤凰没多大差别了。若说隐世不出,三大神兽都是如此,若说出没世间,三大神兽的血统都有流传。” 说到这里,丐十三拿出一枚拳头大小的五彩鸟蛋,递给杨任:“杨院使,这就是凤魔第三次浴火重生所化的鸟蛋。” 七千年和一万年虽说差了三千年,但是又有几个人能练到脱胎,享五千年的寿元呢?看着这枚五彩鸟蛋,杨任觉得若是仔细搜寻一番,指不定还能捡到几枚,倒是要问得仔细些:“丐先生,这凤魔如何孵化,又以何为食?” 回道:“只需吸收日月精华,短则两三月,长则一二年。凤魔不禁荤腥,你若是能弄来,四生都可吃的,但是若是如此,便真的是魔物了。若想好生驯养,便去找来《山海志》,看看凤凰吃什么,就喂它吃什么。” 所谓四生,说的是胎生、卵生、湿生、化生四种繁育方式。 胎生又称作腹生。从母胎而出生者,称为胎生,如人、象、马、牛、猪、羊、驴等。 卵生指由卵壳出生者,称为卵生。如鹅、孔雀、鸡、蛇、鱼、蚁等。 湿生又称作合生。即由粪聚、注道、秽厕、腐肉、丛草等润湿地之湿气所产生者,称为湿生。如飞蛾、蚊蚰、蠓蚋、麻生虫等。 化生指蜕壳飞行蛾虫之类,称为化生。 丐十三的话,让杨任大开眼界,赞叹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丐先生道行高深、博闻广识,又是扶危济难,还请先生莫要推辞,随我进程,让晚辈好生招待一番,聊表谢意。” 难得的是丐十三见多识广,杨任修道也有七八百年了,求学时就喜欢看书,跟随当今法皇也征战多处,在宝箴院中也是以多闻称名。 但哪里比得上丐十三这样能几万年前的掌故娓娓道来的?故而,这番招待与其说是感谢丐十三侠义相助,还不如说向趁此机会多多讨教。 听到杨任这样说,丐十三道:“院使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这凤魔与我本有用处,我出手本就不是为救人而来,便是就了几个人也不过是顺势而为举手之劳,杨院使不必管我,且去安顿下面的人吧。” 杨任仍是不想轻易放手,仍然出言想请。 见杨任如此,丐十三道:“镇海城本就是是非之地,我又是沾染是非之人,我躲还来不及,哪里会再去沾染是非呢?” 丐十三这话说得好没道理,没头没尾的,见杨任一脸疑惑,便问道:“杨院使,可知我为何回来此处啊?” “应是先生精于命理测算之学,算的合该到此处得宝。” “杨院使高见,不过我于测算一道并不精通,乃是请了一位故人替我算了一卦,说我当于东南故地得道。” “东南故地?”杨任看看丐十三,又看看远处的楚山,似乎心有所得。 “没错,那就是我当年修道之处。”丐十三侧身右指,回道。 “先生莫不是楚山......” 丐十三点点头,说道:“我乃是楚山教末代真传弟子,对这楚山的一草一木都很熟悉。杨院使且去忙,我还要去见一个人,就不再耽搁院使了。” 虽然五彩疯魔已经被丐十三擒住,但是地缝结界的豁口并没有补上,还有不少凤魔怪物从里面飞出来,杨任自然不能不管不顾,施礼道谢之后,杨任也不问丐十三要去见什么人,就飞向地缝壁垒。 丐十三亦是回到高墈上来见林子宁。 王子俊看到丐十三一出手就解救林子宁与水火之中,再出手又是甩出宝物,几招之下就收服了张牙舞爪的怪物,当真是法力无边,心里说不出的激动。 见丐十三又出现在眼前,王子俊立即拉着林子宁的衣袖小声说道:“子宁哥哥,那个丐先生又来了。” 丐十三见到林子宁就对他说道:“你且跟我来。” 说完这话,他看到王子俊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又指着王子俊道:“你也过来吧。” 林子宁和王子俊两人听到丐十三这样说,心中一喜。 丐十三一挥手,就腾起云雾将二人带到楚山山神庙,不过丐十三并不急于和二人说话,反而先让王子俊去打水洗漱一番。之后,又让二人好好休息,补足体力。 等林子宁醒来时,正是晚霞铺陈,暑期消散的时候。 王子俊早就吃好了晚饭,还细心地给林子宁晚饭,看到林子宁醒了,就告诉他庙里的许多法士都在猜测,藏龙谷那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从天魔大阵布下开始,这一日一夜的动静着实不小,山神庙离得不远,庙祝与法士也都是修道之人,自然能够感知到那里的情况。 说着说着,林子宁就问丐十三的踪迹,王子俊面露疑惑道:“丐先生把我们安置好之后,就走了,说是今天夜里会来找你,让我们安心在这里待着就好。” 知道今天夜里丐十三一定会来找他,和王子俊说了一会话,就让王子俊去他的房间歇息。 想着丐十三一定不会早早地来找他,保不齐要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才会过来。 林子宁下午睡了一觉,补足了精神,他懂医术能治病,又修炼道法,能够内视自身穴窍。眼睛出了问题,现在脱离危险,自然是先仔细诊断眼睛的问题到底是什么。 气定神宁之后,林子宁先向内观照脑内穴窍,但见脑内诸穴中,如神庭百会等督脉诸穴充盈乳白之气,而天应、攒竹、太阳、瞳子髎、睛明、鱼腰、丝竹空、承泣、四白、迎香诸穴中,或是黑白之气混杂、或者全是漆黑之气萦绕。 今日上午王子俊所言眼角边的皮肤漆黑如墨、目中有黑气萦绕,应该是这些穴位中的黑气外溢所致。 一念至此,心中安定,便欲将神识下移,转至胸膛之内,看看那里又是何种样貌。 就在此时,空中惊雷乍现,好似雷神发怒,雷声阵阵,又大又密,直震得林子宁头皮发麻、心神不定,猛然间口中一甜,竟接连喷出几口黑血,身子一摊,软软地倒在床上,昏死过去了。 杨任等人好不容易修补好了结界豁口,收拾好局面,回到镇海城。 几人正要说后续的安排,就听到天空传来阵阵惊天地泣鬼神的雷声,杨任不是林子宁这样的没有见识没有经验的毛头小子,一听就知道这是劫雷的声音,有人在渡劫。 杨任一惊,立刻站起身来冲出大堂飞到空中,望向东北方向。 只见空中彩云朵朵,一道又一道闪电从彩云中降下,闪电伴着雷声,一道又一道,一阵又一阵,一会儿大一会儿小的,不要命地从天而降,好像要把远处楚山余脉的山麓击穿一样。一时之间,天空之中不知道有多少修士在看着那边渡劫的态势。 杨任不管城里的骚乱,御空而行,直到能看到劫雷降临的地方才停在那儿。看着一道道闪电击打在丐十三身上,杨任先是感慨天道之威,继而敬佩丐十三道行之深。重重雷击之下,丐十三的身影完全被电光遮蔽,肉眼已经看不到他了,只有神识才能觉察到他的存在。 可是突然之间,杨任的神识无法感知丐十三的存在。 难道丐十三抵御不了天劫,灰飞烟灭了?与此同时天空中的劫云渐渐散去,劫雷也慢慢消散。丐十三真的渡劫失败了? 因为已经将不少真气转化为仙气,体内丹田中也是真气和仙气相互碰撞,若是离劫云近了,也很容易引来劫雷,故而杨任之前离丐十三渡劫的地方并不近。此时劫雷消散,杨任直扑丐十三渡劫之处,只见一座山麓从中间被切下去一个两三里见方的大坑,俯视三四丈深的大坑,里面除了裸露的岩石,什么东西也没有。 第一卷 漂泊江湖 第八十五章 丐十三的过往 林子宁是被王子俊叫醒的。 王子俊这几天也是屡遭磨难,回到房里之后就躺在床上闭目遐想。 他这两日看到修道之人出手不凡,当真是大开眼界,尤其是看到杨任和丐十三两人。相比凤魔,二人的身躯都显得渺小,但二人都是以渺小的身躯抵抗体型巨大的凤魔,尤其是丐十三,几招下来,就降伏了之前不可一世的凤魔,实力非比寻常。 更让他兴奋的是,丐十三竟然和林子宁关系如此亲密,出手解救林子宁不说,还把林子宁和他一起带走。想到这里王子俊就在憧憬自己修道之后,也像杨任和丐十三一样,出手不凡降魔卫道。 想着想着,王子俊就断了思绪,陷入沉睡。 可没等他睡多久,就听到一声闷雷巨响,把他惊醒。 等他跑到林子宁的房间时,就看到地上有几摊黑色血迹,林子宁则昏倒在床上。 见此情形,王子俊还以为林子宁一命呜呼了。吓得王子俊又叫又跳手忙脚乱,忙扑倒床上,抓起林子宁的双臂又摇又晃,嘴里喊着:“子宁哥哥,子宁哥哥,你快醒醒,快醒醒!” 喊了好几声也不见林子宁有反应,王子俊才想起来得先探探林子宁的鼻息。发现林子宁还有鼻息,才少了几分慌张,暗道侥幸。 心绪稍作镇定,王子俊轻轻拽着林子宁,焦急地喊道:“子宁哥哥醒醒,子宁哥哥醒醒......” 叫了好几声,感觉林子宁眼睑动了动,王子俊更是激动,叫得更为急切。他这番手忙脚乱喊喊叫叫的,动静倒是不小,把山神庙的人引了不少过来。 众人看看地上已经干涸的血迹,再看看躺在床上的林子宁,也都是一阵惊呼,当中有胆子小的甚至直接惊呼死人了。 山神庙庙祝刘振云走到床前,看到林子宁已经已经苏醒,握住林子宁的左手注入真气,感知林子宁的活力,发现林子宁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就对王子俊说:“林公子没什么危险,你不用担心。” 说完,刘振云招呼大家出去。 气息由弱转强,林子宁悠悠醒来,他听见王子俊的在喊他,心中十分感动,回应道:“子俊,我没事,你不用太担心。” 安抚住王子俊,林子宁便问道:“子俊,你可听到刚才的巨响?” 王子俊面露迷茫之色,说道:“我本来睡着了,也是被这声巨响吓醒了。本想过来问问你,一进来就看到你躺在床上,地上有几摊黑血。” 看王子俊的样子,林子宁估计问他也问不出来所以然,就让他会去睡觉。 在漆黑中,林子宁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脑海中思绪流转,到了最后,只留下一个念头——修炼。 对双目失明的林子宁来说,是否直接暴露在日月光芒之下,并不是那么重要的事。将双腿盘坐,林子宁稳定心神,内视周身,接着下午继续看左胸心房的情况。 林子宁的心房之内并无心脏,而是一座由四条白色气柱相互连接而成锥形三棱阵法。阵法之上,牵连了红色血管,阵法之中,水晶珠滴溜溜在那转着,往外冒出乳白色的气体,这些白气透过阵法渗入血管、渗入肌肉之中。 看了一会儿,林子宁收敛心神,按照太乙先天功运气功法,引导水晶珠外乳白色的气体,他认为这些气体应该就是水晶珠蕴藏的元气。 默念太乙先天功的口诀,林子宁引导真气一点点冲刷之前魔气肆虐过的经脉穴窍。这一次运气,体内散发的剧痛感让林子宁冷汗直冒,却也让他异常欣喜,这意味着他正在一步步消除魔气对他身体的影响,也意味着水晶释放的元气完全可以转化为体内真气。 林子宁越是修炼越是兴奋,已经浑然忘我了,突然间,他感到一股温热感从外界注入印堂泥丸宫。 凡是真气元气一类,皆有五性,即质、温、速、势、嗅。 质是对气体质地的区分,有密、稠、绵、梳、稀之分。温是对气体温度的区分,有炙、热、暖、凉、寒之分。速是区分气体运行的速度,有疾、快、缓、慢、徐之分。势是区分气体运行的态势,有烈、猛、稳、散、滞之分。而嗅则是区分气体的浓淡,有腻、浓、淡、清、幽之分。 因为修炼的功法不同、提炼的元气不同、所处的境界不同,不同的修士,体内真气的性质各不相同。真气虽然是在体内运行,外人轻易看不到,但是久而久之,真气的特性会在修士的体态和言行举止上体现出来。 为什么杨任豪迈大气,因为他的真气绵热稳浓,运气速度快。而像高庆李奇二人,急于突破境界,体内真气一定不够绵绸,运气速度虽快而态势有散逸之状,所以境界不稳,十成功夫只能使出六七成。 而真气的气味却相对容易辨别出来,因为真气的气味可以外溢。为什么修炼邪功之人容易让人觉察出来?你就是用布将全身包裹起来,浓郁气味也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凡是修道之人,没有不重视丹田的,因为丹田是精气神蕴藏之所。所谓丹田,共有上中下三处。上丹田在两眉间印堂穴,此处又称泥丸宫,中丹田在胸部膻中穴,下丹田在脐下小腹部分,包括关元、气海,神阙、命门等穴位。 那注入泥丸宫的气体,其质稠、其温热、其速缓、其势稳。须臾之间,这股气流就在头顶诸多穴窍中运行,让林子宁觉得大脑中有一轮红日升起,在散发温热的光芒,原本紧绷的心弦就像冰丝一般刹那间被这光芒融化。 不用细想,林子宁便知道这人是丐十三,心中甚是喜悦,当即出声激动地说道:“丐先生,是你吗?” 丐十三一边将真气注入林子宁的印堂穴,一边说道:“不要说话,依照我的口诀,把真气引至膻中穴。”接着,就开始口诵运转真气的口诀。 林子宁依言引导真气,从印堂穴开始,到膻中穴结束。除了与眼睛相关的那几个穴位,身上的重要穴位都经过了。不同于林子宁之前运行时浑身刺痛难忍,引导这股真气运行时,身上的穴位经脉都是暖洋洋的。 待除去那几个穴位没有运气经过,其他穴位都以这股真气冲刷后,丐十三就不再往林子宁的印堂穴输入真气。 丐十三不输入真气,林子宁就知道现在可以停下来说话了。他先是闻了闻,没有嗅到腥臭的气味,就觉得有些奇怪,魔气不是被这股真气驱散了吗,这样一来也可以看做冲穴境界有所提升啊,体内的毒素杂质怎么没有排出来。 也不知道丐十三是不是猜到了林子宁的想法,丐十三说道:“我注入的真气只是帮你修复和稳固经脉穴窍,你的经脉之前有不少暗伤。” 听到丐十三这样说,林子宁赶紧道谢,又问道:“不知道先生与白一先生是何关系,是他让您来找我的吗?” 丐十三道:“他是我师傅的关门弟子,我这次来楚山有其他事情,来时他托我来看你。先不着急说话,我带你去个地方,到了那,我们再说。” 说完,丐十三右手一挥,就把林子宁卷起来,出门飞走了。 也不知道飞了多远,到了哪儿,就知道大约是过了半刻钟,林子宁感觉自己双脚已经踩在地面上,脚底并未砖石平地,估摸着到了野外。 “这原来是我当年入山门后住的地方,现在已经竹木森森。”丐十三如此说道,“那时候到了晚上,我师父常常带着我坐在屋顶上,看着天上的星月,那时候我还觉得师父很奇怪,没事晚上来看星星月亮,现在想起来才觉得那时候最快活。嗨,那已经是两千多年前的事情了。” 丐十三回到故地追忆过往很正常,可是为何要把自己带到这来林子宁却想不通。于是他就静静地听着,也许丐十三只需要有一个人在这儿陪着他回忆,听着他说话。 “那年我才十三岁,是师父把我带到这的。不过就算是他,也不知道我的身世来历,我是他在路上捡到的。师父见到我时,我正被一帮乞丐欺负,他们抢了我乞讨得来的两个馒头,又把我推在地上。师父走到我身边,蹲下来,牵着我的手,问我要不要跟他走。我说,有没有饭吃,师父说有,我就跟着他走了两个多月到了这里。” 说到这里,丐十三似乎陷入了记忆中,他顺势就躺在地上,眼睛看着天上的月亮和星星。 丐十三和林子宁是在半山腰,这是楚山支脉的一座山峰,虽然不如主峰雄奇险峻,但胜在山势绵延,从山底到山腰起伏绵延,竹林掩映,自成一番景致。如果说楚山主峰是高门贵女,姿态端庄,那么这座山峰就是小家碧玉,温润可亲。 第一卷 漂泊江湖 第八十六章 修道之始先正心 林子宁觉得丐十三正在打开巨型山水画的卷轴,他需要耐心倾听,细细品读。于是,一边慢慢下蹲,一边探空摸着,确定没有什么荆棘枝丫,便直接坐在地方,摆出侧耳倾听的阵势来。 只听丐十三又说道:“今天的月亮不圆,但是月亮和星星还是很亮,跟我那时候看到的一模一样。” 林子宁突然插话道:“当年您进楚山教就是在今天吗?” 林子宁的插话没有让丐十三生气,他反而笑着说:“是啊,难怪师弟说你聪明。三月初八,当年就是三月初八进的楚山。” 林子宁一问丐十三一答,两人就正式对上话了。 林子宁接着问道:“那您师父一定对你很好,您那时候应该很快活吧?” 丐十三道:“是啊,师父虽然对我很严格,但是对我真的是很好,我是他第一个徒弟。那时候,他刚刚成为真传弟子,能够正式收徒。虽然修习的日子挺苦的,但是也很快活,比作乞丐快活多了。” 丐十三不是林子宁第一个接触的道家大宗师,白一先生也是脱胎境界的高手,在兴元府,他还见过不少厉害的人物。但是只有丐十三,或者说,只有在此刻的丐十三身上,林子宁感受到返璞归真的意蕴。 其实林子宁特别想问一问,丐十三的师父哪里去了,但是他敏锐地觉察到,这个问题特别敏感,一旦问了,他不知道会怎么样。 见林子宁不再问,丐十三接着说道:“在山门里,师父一共收了八个弟子,离开楚山后才收了白一。我虽然是开山大弟子,但是相比其他的师弟,我的天资最差悟性最低,差到什么境界呢,八师弟炼成金丹的时候,我才刚刚成罡。哈哈,我真的是很差啊。” “那时候师弟们都笑话我,说我白白占了开山大弟子的名分。五师弟悟性最高,修炼的速度最快,性格也最跳脱,那时候他好几次当着我的面骂我像根木头。其实并不是我笨,而是我当时没有想过长生,有饭吃、有衣服穿,有个地方可以住,我就心满意足了。师父也知道,所以他对我要求虽严,但是从没有骂我像木头。那时候,真是快活啊!快活的不得了!” 听到这,林子宁的好奇心真的忍不住了,问道:“那您的师弟们现在都在哪啊?”他到底还是没敢问丐十三的师父在哪。 “死了,都死了,除了我和白一,师父的弟子都死了。老死的、战死的、被杀的、走火入魔死的,总归都死了,他们的遗骸骨灰都是我埋的,就埋在这里,我们住的院子后面就是山坡,我把他们埋在那。他们拜师的时候,都要拜我这个大师兄,他们死的时候,我把这一拜都还给他们了。” 丐十三说这段话时,声音特别低沉,哀伤之情难以掩藏。但是林子宁知道,丐十三并不需要安慰,他的悲伤就像自己看书时,看到动情处自然而然流泪一样,或许对于丐十三来说,这些就像是书中的故事。只是他恰好看到,然后转述给林子宁听一样。 林子宁顺势变了个问法,问起之前问的问题:“那先生您这次来,是来给他们扫墓吗?” “哈哈哈,死的最晚的三师弟,也是五百多年前的事情了,这里哪里还有他们的墓穴啊。就是有,里面的骸骨也化成泥土,重归大地了。” “那您是来......” “来这里破局,然后,忘掉这一切,把我的痕迹都埋在这里。” “破局?那您今天已经破局了?” “是啊,说来还要谢谢你,要没有你,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破局。” “先生的话,我不大明白。应该是我感谢您才对,怎么是您感谢我呢?” “这件事说来话长,等你修炼有成,机缘到了就知道我为什么这样说了。好了,不说我的事了,来说说你的事情吧。” “我的事情?先生要说我什么事情?是我的眼睛,还是身上的魔气?或者是那颗珠子?” 林子宁的过往,白一先生自然是都知道的。 既然丐十三是白一先生的大师兄,而且是现在仅剩的一位同门,来时又得了白一先生的托付,那么他知道自己的来历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为什么在凤魔出来后有机会逃跑时,林子宁选择的会是丐十三?除了回到城里局面不被自己控制外,更重要的是直觉,或者说源于他对白一先生的了解和信任。 当然,若是事后论英雄,林子宁来寻丐十三的原因也可以再做分析。从脱身来说,进程就是进了笼子,在城外还有转圜的余地。从自救来说,林子宁不知道城里是否有人能治疗他的眼睛,即便有人能治,愿不愿意治也是个问题,但是丐十三应该是既有能力也有意愿的。 人与人的关系是非常奇妙的事情,白首如新倾盖如故是常有的事情,因为一句西都故人,因为一枚至今还不知是福是祸的珠子,林子宁就觉得丐十三可信。现在又知道丐十三和白一先生的关系,林子宁根本就没有想着隐瞒丐十三什么。 丐十三一说想说说他的事情,他就直接把底给刨了。 是眼睛?是魔气?还是水晶珠? 听到林子宁的问题,丐十三先是哈哈笑了两声,才回道:“这些事于你而言,或许是大事,却绝对不是要事。你的眼睛和体内的魔气是同一件事,我举手之间就可以帮你驱除魔气。至于那颗珠子,你就是想说,我也无话可说,它的来历我不知道,就是我师父将这颗珠子传给我时,也说他对这颗珠子的来历不甚清楚。” 既然丐十三举手之间就能驱除自己体内的魔气,自己确实不用太担心体内魔气的问题,而水晶珠的来历不清不楚,也没什么好说的。林子宁明白丐十三话里的意思,便问道:“那先生以为,子宁的要事是什么呢?” 丐十三问道:“长羽文丘的《文丘子》是一部奇书,你读过吧?” “子宁读了有七八遍,不敢说倒背如流,也算熟稔。” “好,那你说‘政者,正也’是什么意思?” “这是长羽文丘在康国担任司寇时,康国国主康武公向他请教为政之道时,长羽文丘说的。原文是‘康武公问政于文丘子。文丘子对曰:政者,正也。子帅以正,孰敢不正?’意思是说,政字的意思就是正,您自己带头端正,谁敢不端正呢?” “那我问你,你的‘正’是什么?” 丐十三的问题直指林子宁心底深处,说得更直白些,这个问题直指所有修道之人、练武之人、为官之人,乃至所有人的心底深处。你的“正”是什么? 只说修道一事,从小处讲,“修道”一词特指遵循道教法门、修持道家功法的修士,而从大处讲,“修道”之“道”乃是天地之道、自然之道、无上之道、本元之道。妖魔佛道都是本元之道的不同理解、不同显化,便是山川自然诞生的神与敕封祭祀的神,也是对道的另外一种理解和显现。 你若是有无上智慧,独辟一径,领悟大道,称你一句圣人也不为过,若是你要开宗立派,就是一教之主。 为什么道家总是讲先天后天,而佛家却不讲先天后天。那是因为道家讲气,从练气的路子看,混沌之气是先天一炁,是道的原初显化,其后的三元之气、阴阳之气和五行之气都是先天一炁的细分。而人体之内的气都是后天之气,所以,修道就是要将后天之气修成先天之气。 而佛家呢?佛家讲识。从修识的路子看,先天神识是先天一炁的内在之理,是无法显化的,自然也就不存在后天神识化为先天神识的说法和修行法门。因为你若是将后天神识修炼成了先天神识,你就被先天神识同化了。 气有形而理无形。但是无论佛道,修到最后都需要气理合一。至于如何做到这一点,不要说丐十三了,比他厉害百倍千倍甚至万倍的人,都不知道,还在摸索中。 知晓这一点,就明白“气海”是道家的词,“识海”是佛家的词。 道教与佛教的分别,除了道家讲气,佛家讲识外,还有一点,就是道家讲性而佛家讲缘。所谓“性”,就是根本的质地,是本质的状态,先天之气与后天之气根本的区别就在于“性”的不同,一个是先天本元的性质,一个是后天混杂的性质。 而佛家的“缘”,虽然也有前世之缘、当世之缘的区别,但这都是轮回之中的缘分,是下世的缘分。缘无先天后天之分,但是前缘后缘、善缘恶缘之别。 既然道佛两家修行的路子不同,可是为什么在丐十三的悟道诗中却有“缘起缘灭皆因念,所执所系生祸灾”这样很明显是佛家修行的观点在里面呢? 那是因为,道佛两家修行路子的分别是最基本的分别,具体修行时,最基本的路子定了算是区分了道家与佛家,其余的法门教义就各有不同,诸派混杂了。 而古修与当下修士的区别之一,就是古修博采众长、如今敝帚自珍。 修行的路子需要“正”,修行的目的更需要“正”。 第一卷 漂泊江湖 第八十七章 治病之方 丐十三为何之前修道的进展比八个师弟都要慢啊?因为他修道初始目的是为了谋生,他若是以求生为目的可就不是那个样子了。 “谋生”之“谋”有“谋划、计算”之意,既然有时间和精力去“谋生”,其心态相对平和。进取之意就不足。而“求生”则有“谋而不得”的意思在里面,一字之差,心境天差地别。 当然,修道的目的和心境也是有千千万万,念头既然会有很多,自然也是需要“正”的。 林子宁猛然间听到这个问题,竟是僵住了。 丐十三的这样问,就是要告诉林子宁修道之事,守在正心诚意。 正心有两个意思,一是端正心意,与长羽文丘所说的“正”是一个意思,第二个则是“明心见性”的意思,丐十三问的“正”就是此意。 “明心见性......明心见性......”林子宁口中不停地念着这个词,心里则在不停地问自己,为何修道? 谋生?求生?复仇?报恩?还是报效国家、护卫生民?亦或者成就一番天地伟业? 林子宁一时间想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修道,也许为求长生可能才是最真实的想法吧。 想到此处,林子宁回道:“为求长生。” 想要明心见性,可不只是回答了这个问题就能做到的。 只听见丐十三接着问道:“为何求长生?” 林子宁为何要求长生呢?为了与亲友共存吗?那自己的亲人在何处? 说起来真的自己亲近的,除了远在兴元府的白一先生,恐怕就数千方百计想要解救自己的刘君宝、忙前忙后的王子俊和眼前论道的丐十三了吧。 亲近感与血缘有关,但更为重要的是心里的感觉。如果是为了与亲友共存,还得先让亲友也长生才是。 为了享受荣华富贵?林子宁自认为这些东西都是虚妄。 或许就只是为了长生而已。 于是,林子宁接着回答:“无他,只愿生而不死,日日得见日月。” 丐十三说道:“如此,你可得两三千寿元。” “先生为何这样说?” “未明死之意,如何能知生之道,便是你日日像看着天上的月亮,又能如何?或许你修道之初可以竭尽全力,但久而久之,寿元不断增长,感知不到性命消逝,你的劲头也就缓了散了,到最后连守成也做不到,唯有身死道消呜呼哀哉。不过这也算不错了。” “那为了报仇雪恨而修道呢?”林子宁颤着声音说道。 丐十三闻言侧过脸看着林子宁,银白的月光照在他瘦削的脸上,眼角的黑影并不显眼,反而与白皙的脸庞形成衬托,倒多了几分阴柔之美。 林子宁嘴角紧紧抿着,道袍之下的双手也在微微颤抖,若不这样,他怕是问不出那句话。 看了一眼林子宁,丐十三又将脸转回去,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若是如此,五六千岁不成问题。就怕你真的要去报仇的时候,自己倒把仇恨忘了,心里只剩唏嘘了。” “那先生您,为什么修道呢?” “开始的时候为谋生,蹉跎岁月;后来想要保护师父师弟,杀了不少人,心里也积了不少戾气;再后来,就想要个答案。” “丐先生,您为何跟我说这些话?是白一先生要你做的吗?” “为了却心愿,也为传承道法。师弟只让我看看你过得如何,还有,让我把那颗珠子给你。好了,对你来说,顶顶要紧的事情就这样吧。再来说说眼前的事情。” “眼前的事情?”林子宁平复心情,问道,“您要帮我驱除魔气了吗?” 丐十三没有直接答应,反而说道:“我这里有几个方法可以驱除魔气,但是各有利弊。你仔细听着,自己选一个。” “其一,我有天魔宗的天魔大法一卷,若练成,功力等若道家元神之辈,寿元可在万载之上,跨山履海腾云驾雾不在话下,你若想修炼此法,我可将其传与你。” “其二,我楚山教传承的道法中有一门名为无相化形功,能吸纳演化各种真气,你若学了可以将体内的魔气变为你所修炼的真气。” “其三,我直接将你体内的魔气驱除。” 想不到丐十三手中也有天魔大法,林子宁甚是好奇,问道:“前辈为何会有天魔大法?” 林子宁这么一问,丐十三立刻明白林子宁知道天魔大法,问道:“你也知道天魔大法吗?” 既然丐十三是白一先生对的大师兄,不仅给了自己水晶珠,还出手救了自己,林子宁自然不会有所隐瞒,就把自己这三个月的遭遇都说了。 听到林子宁说他是从斗湖君钩渊手中得到的天魔大法,丐十三哈哈一笑,说道:“钩渊手中的天魔大法与我的同出一源,当年我在北方诸州游历之时,偶然之下得到天魔宗有道法传下来,便动了心思,我与钩渊便是在寻找天魔大法时碰上了。” 想不到丐十三与钩渊还有这样的机缘,林子宁只能感慨机缘巧妙。 丐十三接着说道:“既然你手中也有天魔大法,那我就不用多说什么了。噬血宗修炼噬血大法走了修路,别看他威力广大,但是噬血大法第五层心法根本修炼不成,就是炼成了也会变成彻彻底底的魔头,丧失自我意识。” 天道无善恶,圣道无是非。 对修道之人来说,长生不死确乎比除魔卫道更为重要。真正把除魔卫道放在首位的,要么是自知长生无望,便转而祈求死后能得到朝廷敕封或百姓拥戴,得到香火祭祀,成为阴神,继续修炼。要么就是心存大义,有远超常人的思想境界。 林子宁为何不愿意拜高庆为师?除了高庆李奇杀心太重,杀人如麻,与林子宁心意不符,更因为他在研读噬血大法之后,发现第五层心法存在隐患。 噬血大法在天魔大法诸多道法中算不得厉害,或者说,与其说噬血大法是一部隐患巨大的道法,不如说是一部厉害非常的术法。 噬血大法不是用于修炼长生之道,而是用于修炼厮杀的法术的。 太乙先天功是太乙宫最上乘的道法,不知道有多少人凭着这部道诀证道元神,哪里是噬血大法这种没有长生指望的法诀可以相比的,林子宁如何会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只是不知道作为天魔宗功法总录的天魔大法,是否能修成长生大道? 林子宁接着听丐十三说道:“不过天魔大法却没有这样的隐患,虽然说在大伊朝之时,天魔宗并未有修成元神之人,但此后却有不少人因为修炼天魔大法证道元神。修炼天魔大法,对你来说,并非不可。” “不过,我看体内道家真气应该是太乙先天功,天魔大法亦是一门道法,与太乙先天功能否共存尚存疑虑,你可得仔细考量。而无相化形功是一种术法,之前都是把它当作御敌的功夫来用的。我帮你驱除体内的魔法虽然用时短,但是很有可能损坏你的经脉,你还得花大力气去修护。” 正所谓欲速则不达,若是经脉有了损伤倒还罢了,日后慢慢修复就好了,若是魔气内化的血肉骨髓之中,自己又是修炼道家功法,真气不纯,岂不是坏了大事?至于修炼天魔大法,林子宁心中自是如何也不愿意的。 林子宁又问道:“那请先生传授我无相化形功的口诀吧。” 虽然说了三种方法,但是丐十三心里也清楚,林子宁必定会选无相化形功的。 丐十三掏出一枚玉片递给林子宁,说道:“无相化形功的口诀和修行要点都在里面了,你讲神识注入,就可以修炼了,你现在就可以先修炼,若有问题可以现在就问我。” 林子宁接过玉片,注入神识,依照口诀修炼起来。 练了一会儿,林子宁就感觉可以牵引魔气了,他着急修复眼睛周边的穴窍,先转化睛明穴的魔气,就感觉将魔气丝丝缕缕地,化成了太乙先天功的真气。随着魔气被化为真气,林子宁就觉得睛明穴肿胀压迫的感觉少了不少。 这却比直接用真气炼化魔气要好得多,不用消耗体内真气,还能同化魔气增加体内真气,真是固本培元的好方法。林子宁不敢多多耽搁,确认无相化形功确实有效,便对丐十三道:“丐先生,我好了。” 丐十三见状,伸出手掌,手掌之中现出一个盒子,对林子宁说道:“如此,这件事算是了了。这件东西,就由你替我送给小师弟吧。” 丐十三说的小师弟,自然是白一先生了,但是林子宁很奇怪,便问道:“为何前辈不自己亲子给白一先生呢?以前辈脚力,来去也不过几天的脚程吧?是有什么不方便之处吗?” 第一卷 漂泊江湖 第八十八章 回到大元坊 丐十三还是波澜不惊,说道:“倒不是不方便,只是我就要离开此方世界,去遨游周天了。” “遨游周天?那我要什么时候把信送到。”听到丐十三说自己要去遨游周天,林子宁很想问一句是什么意思,但是又怕自己显得浅薄。 “不用着急,等你眼睛好了,再送过去不迟。也不是什么特别紧要东西,我想你必定还会回兴元府的,到了那时,顺手给他就好了。” 待林子宁接过,丐十三手中又,拿出一枚凤魔蛋放到林子宁手上,跟他说了凤魔蛋如何孵化、如何饲养凤魔,以及若是将来有了难处又该如何去找杨任求助。 说完这些事情,丐十三就要跟林子宁道别了。 这时候,林子宁却突然开口问道:“丐先生,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你说。” 林子宁说道:“冒昧问一句,不知道您师父现在在何处?” 丐十三听了这话,没有马上回答,转是在房间内转了几圈,林子宁也不敢出声,一时间房间里陷入了安静。 月光透过窗棂,照在地面上,印出一个个或圆或方的格子,四面的格子中间有一个大个子,里面是一朵水仙花。 走着走着,丐十三停在水仙花的影子上,低声道:“师父在四百年前就仙逝了。四百年前,我在兴元府,一剑,一剑刺穿了师父的胸膛,他化作了飞灰,身死道消了。” 丐十三的话,一方面解开了林子宁的困惑,另一方面却让林子宁产生了更大的疑惑。不过,这定然是特别隐秘特别心痛的往事,林子宁却不敢再问了。 丐十三在讲述过去的事情时,林子宁能感受到他对自己师父和师弟们的怀念与不舍。一个能将师弟遗骸一一埋葬的人,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刺死自己的师父呢? 也不知道丐十三是大善,还是大恶。 丐十三好似知道林子宁的想法,又说道:“若是还有想问的,等遇到师弟,你再去问他吧。” 说到这里,丐十三右手向虚空一抓,手里就提着一件后背绣有仙鹤的青色长袍,对林子宁说道:“这是我之前与人斗法时赚来的一件宝衣,名为仙鹤青衣,水火不侵,能避五毒,更兼有飞行之能,我如今已经用不到了,就送与你吧。” 林子宁忙道:“前辈,我怎么敢要您的宝物呢?” “没关系,我已经好多年没有用它了,放在我这,是它明珠蒙尘,还是把它给用得上的人吧,你不用再推辞。我走了,你早点睡吧。” “先生,您这就走吗?我送送你吧。” 丐十三将仙鹤青衣放在桌子上,说道:“不用,不用。” 说完,他慢慢走到门前,推开门走了出去,右手一挥,身后的房门自动阖上。 听着声音渐渐远去直到消失,林子宁突然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丐十三今天来见自己,不知道是全了他和白一先生的同门情谊,还是想找个人听听他自己的故事,又或是托付自己什么东西。 不过,随着丐十三阖上那扇门,也许没有人知道丐十三的消息了。 不过如此一来,自己得想想如何应对眼下的局面了。得尽快治好眼睛,回去上工。 平复心情,林子宁顾不得多想,摸到床上就盘腿入定,心中默念无相化形功的口诀,开始同化睛明穴的魔气。不知道用了多长时间同化魔气,林子宁渐渐感觉睛明穴/里没有了肿胀压迫的感觉。睁开眼睛,模模糊糊的,也能看见一些东西。 终于能看见了东西了,心里说不出的开心。欲速则不达,林子宁不想太过劳累,便收功脱掉外衣睡了。 次日一早,林子宁与王子俊早早地起床,吃过早饭,林子宁就对王子俊道:“子俊,昨夜丐十三前辈已经将治疗眼疾的方法告诉我了,我们现在就回镇海城吧。” 听到这个消息,王子俊惊喜地说道:“子宁哥哥,那你的眼睛是不是马上就能治好了?” 不等林子宁回答,王子俊又问道:“丐先生哪里去了?他先回镇海城了吗?” 林子宁说道:“丐先生遨游星河去了,现在就剩我们两人了。” 王子俊不知遨游星河是怎么回事,也懒得去管,便转过话头来问林子宁有关镇海城的事情,问了林子宁的之前干什么,住在镇海城什么地方,家里怎么样等等。 林子宁简单地和王子俊说了,便去和庙祝道别,又请庙里的杂役帮忙租了一辆马车,便踏上回程。 林子宁与王子俊坐在马车上,先沿着小路奔西南而行,等拐到藏龙谷驿道时,林子宁特意让车夫停下来。 王子俊知道林子宁为何停下来,便跳下马车,看着昨日打斗的地方。 王子俊向林子宁介绍道:“子宁哥哥,这里的那条地缝被填上了,昨天被烧焦的树干倒还是没有变化。” 林子宁闻言,也没有说什么,就让王子俊重新上车,继续赶路。 林子宁三人卯时初从山神庙出发,走了二十里左右的驿道,回到镇海城时靠近正午。验过身份,进了城门,三人先在一乐居吃了午饭,接着又到成衣铺给王子俊挑了一套被褥和几套衣服。 回到大元坊时,已过了午时中,林子宁付了车钱,让王子俊上前敲门,自己则提着东西跟在后面。 话说宁云心跟着林子宁到了镇海城,本来是鸟离囚笼,鱼入大海,但待了没几天林子宁又跟着杨任那些人去捉拿五禽散人几个人,留她一个人在家中,倒有几分无聊。 本想着林子宁能够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却不想不仅是一去不回,昨日竟还等来刘君宝上门告知,说林子宁受了重伤,已然双目失明,更奇怪的事情是,来了一个世外高人把林子宁带走了。 宁云心从小娇生惯养,家中父母很是宠溺,若非父亲最后把自己送入斗福宫为妃,她还过着衣食无忧、众星捧月的风光日子呢。 哪里会流落到这个地方? 却不想林子宁又出了变故,宁云心刚刚平复下来的心,又悬了起来。 倒不是说宁云心对林子宁芳心暗许,实在是林子宁将她带出斗湖,眼下自己唯一能够依靠的只能是林子宁。 如今既不知林子宁身在何处,更不知他是否能回来、何时回来,宁云心这两日心情抑郁得很。 宁云心心情正焦躁不安,听见敲门声,心中又是惊疑又是欣喜,推开房门就直扑院门,可是等他看到站在门前的是一个身高五尺左右的半大孩子时,失望之色立刻就挂在脸上。 王子俊看到出来的是一位漂亮女子时,亦是惊得向后退了两三步。 好在宁云心顺着王子俊后退的王子俊看到了提着被子衣服的林子宁。 当她看到双眼周围漆黑一片、双目紧闭的林子宁时,心里一颤,眼睛不知觉地就红了,泪水盈满了眼眶,好一会儿,才迈过门槛走到林子宁跟前,颤声问道:“痛不痛?” 林子宁看不见宁云心的神色,但能听出她声音中包含的怪怀之意,微微一笑,说道:“没事,一点都不痛。” 末了,又怕宁云心担心自己的眼睛治不好,又补充道:“我已经有了治疗的办法,估计七八日后,就能重见光明。” 宁云心见林子宁这样说,心里担忧少了几分,但是嘴上却啐了一口,说道:“哪个要问你什么时候治好眼疾。我看你是个心里有大志的人物,你与我这个弱女子说这些做什么?” 想不到宁云心还有些脾气,林子宁心里觉得有些好笑,这怎么有点给久出不归的情郎脸色的意思,便说道:“这位少年叫王子俊,你叫他子俊就好,这两日多亏了有子俊在身旁,我才能平安归来。” 又对王子俊说道:“子俊,这位是宁云心宁姑娘,你叫她宁姐姐就好。” 林子宁没有向宁云心仔细介绍王子俊的身世遭遇,是怕说出来又让王子俊伤心。宁云心心中虽有疑惑,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王子俊看到这个清丽中带着娇艳的女子,心中很是好奇,猜疑着宁云心的身份。 宁云心看着王子俊,说道:“有劳王公子了,来来来,快进来。” 王子俊心中暗道:“难道这个宁姑娘是子宁哥哥家中的女主人,不然怎么要谢我?” 心中这样想,王子俊脸上更为诚恳,说道:“是我要谢谢子宁哥哥才是,要不是他救我,我早就命丧黄泉了。” 王子俊这样说,宁云心的眼睛在林子宁和王子俊两人的身上来回转了好几次。 林子宁这时说道:“好了,我们进去吧,我可得好好休息休息。” 宁云心很自然地从林子宁手中接过被子,王子俊见状也从林子宁手中拿过自己的衣服,还扶住林子宁的右手。 于是,宁云心在前,王子俊扶着林子宁在后,进了院子。 林子宁当初为了避嫌,让宁云心住在东厢,这次则把王子俊安排住在正堂右侧的房间,与林子宁正好隔着正堂大厅中间的三间屋子。 第一卷 漂泊江湖 第八十九章 两界山 帮王子俊铺好了床被没多久,林子宁就听到刘君宝在院门外喊自己的名字。 王子俊无依无靠,只能借住在林子宁身边,依附林子宁,但是他脑子很机灵,一回到院子就听到有人在喊林子宁的名字,就知道这人应该与林子宁关系非同一般。 不等林子宁说话,王子俊便跑出去打开院门。 看到王子俊俏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刘君宝问道:“你就是王子俊吗?” 想不到这个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男子知道自己的名字,王子俊很是好奇,说道:“我就是王子俊,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刘君宝生性洒脱,看着王子俊呆萌的样子,心里一乐,就想着捉弄王子俊,于是他呵呵一笑,一边往里走一边说道:“我叫刘君宝,能掐会算,不仅知道你叫王子俊,还知道你家住栾平县王家庄,是也不是?” 王子俊一愣,急切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家住王家庄?” 刘君宝故作神秘,说道:“不仅如此,我还知道,你们今天是作者马车回来的,刚刚才回到大元坊,对不对?” 王子俊又惊又奇,说道:“难道你真的能掐会算?!” 这时林子宁已经出现在正堂门口,看见刘君宝在戏弄王子俊,开口说道:“君宝,你可不要抖机灵。” 刘君宝看着林子宁的模样,立刻变了神色,满脸忧色问道:“子宁,你这眼睛是怎么一回事?是天魔大阵弄的吗?” 听到这句话,王子俊立刻就明白,刘君宝应该有机会知道这两日藏龙谷的情况,应该是从别人那里知道自己的身世,只是他怎么知道自己和子宁哥哥是坐马车回来的。 林子宁明白刘君宝是从玄明道人得知了这两日的情况,也没有多做解释,简单说道:“没什么大事,我已经找到解决的办法,用不了几日就能恢复视力,你不用太担心。进来吧,院子里晒得很。” 等进了大堂,林子宁就对王子俊介绍刘君宝:“这位是我之前当值的四海货栈的少东家,叫刘君宝,乃是玄明道长新收的徒弟,应该比你大两三岁。” 林子宁的话刚说完,刘君宝就说道:“我是承安二十年出生的,已经比你大三岁,你可以叫我君宝哥哥。” 王子俊知道刘君宝是玄明道人的徒弟之后,立刻明白此前刘君宝是在戏耍自己,现在刘君宝还要自己叫他君宝哥哥,这岂不是痴人说梦? 于是王子俊哼了一声,瞥向门外,并不说话。 刘君宝呵呵一笑,也不强求王子俊叫他哥哥,接着和林子宁说道:“我听师父说,那位带走你的前辈昨天傍晚在楚山附近引来雷劫,但渡劫之后却不见踪迹,你可知道他去了何处?” 原来昨日丐十三将自己和王子俊安顿在楚山山神庙后是去渡劫了,难怪自己听到那阵雷声。看来他昨日应该是渡劫成功,证道元神了,也只有这样他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遨游星河。 林子宁说道:“丐前辈昨日渡劫成功后,告知我炼化体内魔气方法之后,就遨游星河去了。” “遨游星河?”刘君宝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很是疑惑道,“天幕之上的星河吗?” 林子宁也不知道,丐十三说的“星河”是不是日落之后出现在天幕之上的群星,便说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星河。” 刘君宝接着问道:“那位丐前辈是你的旧识吗?” 刘君宝会问出这个问题,一点也不奇怪,若是丐十三与林子宁没有什么关系,怎么会跑过来解救林子宁?林子宁想,估计不仅仅是刘君宝有这样的疑问,怕是从杨任而下,直到黄恕等人,都会对林子宁与丐十三的关系有所猜测。 与丐十三的关系也说不上什么隐秘,只不过真要细说,也是蛮复杂的,林子宁就说道:“我在兴元府有一位熟识的长辈,善于卜卦,丐前辈与他乃是旧识,这次他来楚州之前,曾到我熟识的这位长辈问卦。这位前辈拜托丐前辈,若是有机会可以指点我一二。” 林子宁来镇海县时,刘君宝就与今天的王子俊一般大小,对当时的情形并不清楚。 林子宁本是四海货栈大掌柜公孙成看中的,但是公孙成和刘振平都对林子宁的身世有所疑虑。 试想一下,一个十五岁的少年,独自一人走了几千上万里,从西南之地跑到东南重镇楚州,会是一般人吗? 而且据林子宁所说,他无父无母,是得了一位好心人的养育,才能够读书识字,如今年岁大了就想游历天下增长见识,到了镇海城看上了楚山的雄壮,就想在这里定居。 林子宁的话,刘振平和公孙成都怀有疑虑,只是林子宁双目有神,神情坦然,二人都觉得可以把林子宁留下来观察观察。而公孙成更是看好林子宁,觉得林子宁谈吐不凡,是个可造之材,不过如今不知道公孙成会觉得自己是眼光独到,还是低估了林子宁。 刘君宝则是在后来与林子宁交往过程中发现林子宁谈吐不凡,不卑不亢,与其他的伙计完全不一样。因而十分青睐林子宁,私下里也曾多次向刘振平询问林子宁的事情。 但是,刘振平对林子宁的身世也不了解,能和刘君宝说的基本都是林子宁在四海货栈的情况。 如今刘君宝听说起丐十三与林子宁的一位熟识的前辈是旧识,刘君宝很是好奇,又想起上次林子宁说要离开镇海城去找一位故人。一个念头立即在脑海中形成,便问林子宁道:“子宁,你说的这位前辈,可是你上次说的,要去见的那位故人吗?” 林子宁闻言,稍稍向左侧倾斜了脑袋,说道:“君宝还是那么机敏。” 就在这时,又传来费伯铭与法明等人说话的声音。 因为王子俊并没有关上院门,费伯铭等人直接就进了院子里。 看到林子宁已经安然无恙地端坐在大堂之上,法明高唱佛号道:“林檀越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等想不到林檀越如此迅速就能回来,不知道那位丐前辈可曾将魔气驱除?他如今又在何处?” 法明与费伯铭等人都看到了昨日丐十三大战身手时的场景,知道丐十三的厉害。既然丐十三几招之下就能降伏五彩疯魔,自然应该也有实力解决林子宁体内的魔气才对。 而且与刘君宝不一样,昨日傍晚几人都曾亲自赶赴丐十三渡劫之处,看到了丐十三渡劫的场景与渡劫之后的景象,对丐十三的踪迹都很好奇。 见法明这样问,林子宁自然又大致说了一边情况。 正好费伯铭与法明都在,林子宁也说出了自己的疑问:“我昨日听说杨院使带回的是五禽散人的人皮,不知道五禽散人到底是生是死?” 一听林子宁问了这个问题,宁云心、刘君宝和王子俊的脸上都露出好奇的神色。其实昨日收拾战场之后,费伯铭也问了杨任这个问题。 费伯铭说道:“我昨日亦是问了杨院使这个问题,但是杨院使说的话让我大吃一惊。” 费伯铭的话让几人更是好奇,只听费伯铭接着说道:“杨院使听我问了这个问题,当时脸色就变了,看得出来他有些踌躇,后来回到镇海县驿馆他才与我们说了事情的原委。” 说到这里,费伯铭问道:“不知道几位可曾听过两界山?” 两界山?林子宁在兴元府待了三年有余,自然知道两界山这个地方。 天下之大,处处都有管辖,人族控制了中州大陆精华之地,巫蛮等族则退出/中州大陆之地,控制了边缘贫瘠之地,妖魔等族则退向四洲之地,而真龙统帅水族,控制了水域。 除此之外,东岳少阳帝君青帝统帅地府,乃是控制阴司的首脑。虽然林子宁上次遇到的栾平县城隍乃是朝廷册封,亦是朝廷法职一员,但是与控制地府的青帝还是不能相抗衡。 地府首脑虽然是青帝,但是地府所在之地却不在泰州,而是在酆都鬼城。 而两界山则是人间与地府之间相隔的地方,此处既不归人间朝廷管辖,亦不受阴曹地府统帅,而是由一位名为阴阳法王的人所控制。 听说阴阳法王经常抢在勾魂鬼差之前,去把将死之人掳掠到两界山之内的阴阳法界之中,组建自己的势力。 林子宁一听到两界山,就想起白一先生曾说过的话:“一入两界,便离两界。” 什么意思呢?就是说,一个人一旦过了两界山,进入阴阳法王建立的阴阳法界,就成了非人非鬼,离开了人间又没有进入阴间,陷入一种非生非死的状态,而被阴阳法王所控制。 费伯铭一问起两界山,林子宁不禁反问道:“难道五禽散人,舍了人身,奔赴阴阳法界不成?” 想不到林子宁竟然知道两界山和阴阳法界,费伯铭好奇道:“就是久居西南诸州的人,也未见得知道两界山与阴阳法界,子宁是如何知道的?” 第一卷 漂泊江湖 第九十章 杨任赴京 宁云心、刘君宝和王子俊三人自然不知道这两界山是什么地方,如今又听林子宁说道阴阳法界,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见费伯铭如此一问,三人都紧盯着林子宁。 林子宁淡淡一笑,说道:“哦,我在兴元府待了三年,看了不少闲书,也听了不少志怪奇闻,对两界山与阴阳法界略知一二。” 接着,林子宁便说了有关两界山和阴阳法界的传说。 林子宁的解说让在场的诸位都大有收获,说完之后,林子宁便问道:“费大人,不知五禽散人与两界山阴阳法界有何关系?” 费伯铭说道:“昨日杨院使与五禽散人大战了一场,就在即将擒获五禽散人时,突然从五禽散人身后飞出一道亮光,只留了一个空壳与杨院使打斗。杨院使猜测,五禽散人很有可能修炼了阴阳大法,或者就是被人夺舍了。” 费伯铭的话刚说完,林子宁就想起了在栾平县的遭遇,想起了百草王。不过林子宁并没有当众把自己心中的猜测说出来的想法,便问道:“费大人,那杨院使想如何处理这件事?” 费伯铭看了看法明和尚,才对林子宁说道:“杨院使的意思是此事到此为止。” 此言一出,刘君宝立刻跳起来喊道:“怎么能到此为此,难道......难道......” 刘君宝本想说,杨任是不是因为五禽散人是同门师弟,故意要放五禽散人一条生路,不过刘君宝是一介草民,杨任是高高在上的上州宝箴院巡院使,又是脱胎境界的高手,刘君宝还是知道轻重的。 见刘君宝如此激动,林子宁连忙叫住他:“君宝,你在胡说什么?快坐下来!” 法明和尚亦是安抚道:“刘檀越稍安勿躁,杨院使之所以如此安排,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如今高庆和李奇已经被抓,不日杨院使就得亲自将二人押解进京,而且......” 法明和尚顿了顿,接着说道:“而且杨院使与他师父灵德真人已经接到御史台与宝箴院、太乙宫的联合传令,要他们二人进京接受传讯。” 法明和尚的话,让林子宁四人俱是一惊,林子宁问道:“他们二人为何会接到传唤?” 法明和尚说道:“自然是有人将五禽散人的事情上报朝廷了。” 刘君宝脱口而出道:“谁?” “楚州刺史苏孙昌。” 众人一听是楚州刺史苏孙昌将五禽散人的事情上报朝廷,都觉得很好理解,苏孙昌作为一州主官,原本就出了死了十几人的命案,好不容易抓住了高庆和李奇两个罪魁祸首,却被五禽散人劫了案犯,又杀了王德夫妇,苏孙昌如何能不上报呢? 若是不上报,岂不是要苏孙昌与杨任一起承担责任?只有上报了五禽散人之事,才能撇清他自己的责任。 而在旁人看来,杨任确实应该为王德夫妇负责,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确实是因为五禽散人劫走了高庆和李奇,才让这两人又犯下罪行的。 林子宁又问道:“那杨院使何时启程离开镇海府?” 法明和尚说道:“就在明日。” 费伯铭补充道:“杨院使是在昨日下午回城时接到的传令,传令要求杨院使在抓到高庆和李奇三日之内必须将犯人押解进京,并且要先去南都江宁府接上灵德真人一道进京。” 林子宁闻言轻轻颔首,说道:“原来如此,既然这样,我这就去驿馆拜见杨院使。” 于是,林子宁便和费伯铭等人一行十人,浩浩荡荡离开大元坊,赶赴驿馆。 看到林子宁,杨任很是高兴,说道:“子宁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想来丐前辈已经将对付体内魔气的方法告诉你了。” 看到林子宁双眼闭着,眼角仍布满黑色眼圈,但林子宁没有丝毫的惊慌担忧之色,杨任自然知道林子宁应该找到了解救的方法。 林子宁知道杨任应该也很想知道丐十三的踪迹,便直接说了丐十三的情况。 杨任听了林子宁的介绍,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说道:“数千年修行所谓何物?无非是证道长生,丐前辈已经证道元神,离长生又进了一步。如今前辈已经远离俗世,遨游星河去了,虽算不上是大解脱,却也是小解脱了。” 说到这里,或许是想起了自己的遭遇,杨任踌躇满怀,站起身来,在厅堂之中转着圈慢慢走着,过了盏茶时间,杨任才似乎在自言自语:“元神,长生,元神,长生。不知道多少人为了证道元神,铤而走险,走上邪路。” 说道这里,杨任又陷入了沉默,过了好一会才接着说道:“想必诸位都知道我明日就要启程离开镇海城了,不知道经此一别,何时才能再相见。” 杨任的话里满是落寞与愁绪,众人听了纷纷安抚,都说等下次再见时,大家一定都有所进展,说不定杨院使都已经是元神大能了。 畅聊了许久,众人便告辞,就在大家转身离去时,杨任却突然叫住了林子宁。 看到杨任叫住了林子宁,大家都是不解,林子宁则在众人疑惑的神情中留了下来。 看到林子宁一脸疑惑,杨任说道:“看来子宁对我把你留下来,有很大的疑惑。” 林子宁说道:“确实如此。” 杨任说道:“我听高庆说,你手上有噬血大法的道诀?” 林子宁点点头,面露恍然的神色,说道:“是的。” 杨任又说道:“子宁,可曾仔细研读过噬血大法的道诀?” 林子宁说道:“看过。” 杨任立刻问道:“可曾觉得有什么问题?” 听此一问,林子宁便知道杨任应该认为自己不会修炼噬血大法,但是林子宁却不知道杨任为何要问自己有关噬血大法的事情。 想了一会,林子宁还是如实说道:“噬血大法第五层的心法有缺陷,若是强行修炼,很有可能会走火入魔,成为行尸走肉。” 杨任闻言一笑,说道:“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眼界倒是高明,一般人可看不出来噬血大法的缺陷。” 林子宁刚要谦虚一番,就听杨任将话题一转,问道:“那你可知,高庆等人为何修炼噬血大法?” 林子宁不假思索道:“那自然是因为高庆等人修炼噬血大法时,看不出来这门功法的缺陷。噬血宗的收徒方式很是奇怪,徒弟大都是被强迫修炼的。” 林子宁本以为自己的话能够说服杨任,却不想杨任收起眼神,看向门外晴朗的天空,说道:“若是如此,高庆等人应该会修练到中途转而去修炼别的的道法吧?” 杨任这话一说,林子宁也是觉得奇怪,便问道:“杨院使是说,这里还有隐情?” 杨任没有马上回答林子宁,而是说道:“就像五禽一样,高庆二人身上应该也有许多隐情。或者说,噬血宗还有许多疑点。” 林子宁又问道:“那杨院使告诉我这些,是想要我做什么吗?” 杨任道:“我亦是对这件事感到疑惑,只不过一时间想不出头绪。子宁天资非凡,跟你说这件事情,就是想请你多多思考,看是否可以将谜底揭开。” 林子宁听了,说道:“请杨院使放心,我一定会将这件事记在心上。” 接着杨任又问道:“此间事了,子宁可有什么去处?” 林子宁说道:“我要去兴元府找白一先生。” “白一先生?可是有‘道书’之称的元白?” “正是。” “你为何要去找他?他与你有何关系?” “白一先生时我的额救命恩人,亦是丐十三前辈的师弟。” “元白不是太乙宫的学子吗?怎么和丐十三是师兄弟?” “这个,我也不知道缘由。但他们二人的关系,是丐前辈亲口告诉我的,应该不会有假。” 既然林子宁说自己不知道这里的缘由,杨任也不怀疑林子宁说假话,又问道:“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呢?” 林子宁说道:“我想杨院使应该也会对丐前辈的来历感到好奇。” 杨任哈哈一笑,说道:“知我者,子宁也。好吧,你回去吧,明天就不要来送我了。” 林子宁很好奇杨任为何会这样说,便问道:“可是有什么不方便的吗?” 杨任道:“有什么好送行的,也不是什么大事。” 林子宁说道:“如此,我就在此预祝杨院使此去京城,必能大展身手。” 次日一早,刘君宝与费伯铭等人早早地赶到镇海县驿站送别杨任,却不想等他们到了驿站时,驿丞却告诉他们,杨院使天没亮就离开了镇海城。 因为先要去楚阳府安排事务,此次跟随而来的法士死伤了好几个,杨任并没有选择使用飞行法器,而是御马而行。 晨光熹微中,杨任骑在一匹雪白高马之上,突然诗性大发,高声吟唱道:“天道漫漫行路远,御马乘风不避险。而今迈步从头越,遨游九渊亦觉浅!” 一首诗吟罢,杨任便策马扬鞭,一骑先行,也不知道他此去京师,是福是祸。 第一卷 漂泊江湖 第九十一章 千里眼? 镇海城,北门。 在杨任离开镇海城次日,玄明道人就率领黄泉剑派的一众修士启程继续他们游历天下的旅程去了。 看着双眼黢黑和林子宁,刘君宝心中仍有忧心忡忡,问道:“子宁,你这眼睛真的没有问题吗?可别为了让我安心,骗我们说找到了治疗的办法。” 林子宁宽慰刘君宝道:“我骗你作甚?自然是找到了治疗的方法,你不用担心,且安心跟着玄明道长修行。等我眼睛好了,我也要离开镇海城了,等我到了兴元府,就给你去信。” 刘君宝道:“你可一定要记住这件事情,可别忘了给我来信。” 这时黄泉剑派的人马都已经准备好了,林子宁赶紧对刘君宝说道:“快去和东家与夫人说说话,他们一定很难过。” 刘君宝长到十五岁,还是第一次离开父母远行,虽然说好男儿志在四方,但是即便有玄明道人照看,让刘君宝这个只有十五岁的孩子远行,还是让刘振平夫妇担忧与不舍。 趁着刘君宝去与刘振平夫妇道别,林子宁让王子俊搀着自己走到玄明道人面前。 林子宁站稳之后,立刻躬身向玄明道人行礼,说道:“玄明道长,君宝生性率真,年纪又小,日后怕是少不得给您添麻烦了,还请道长看在他率真纯朴的性子上,多多教导。子宁在这里先行谢过道长了。” 玄明道人哈哈一笑,说道:“林子宁,你虽然与刘君宝情同手足,但我却是他的师父,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不用你说,我也会用心教导他的。倒是你,若是他日有机缘,不妨也到雍州黄泉剑派来寻我,我看你也是个炼剑法的好苗子。” 林子宁道:“道长好意,子宁铭感五内,他日定会到黄泉剑派拜访道长,还请道长到时候不吝赐教。” 玄明道人道:“好说好说。” 随着启程的号令一发出,刘君宝便依依不舍地跟在黄泉剑派的队伍后面,一步三回头,慢慢消失在视线尽头。 等黄泉剑派的人群消失之后,王子俊催促了林子宁好几次,可是林子宁都是说“等等,再等等”。直到王子俊说,若是再晚了,怕是赶不上去送别费伯铭,林子宁这才转过身子离开。 送别了刘君宝,林子宁又赶赴镇海城西城门。 费伯铭与法明和尚毕竟是有官方的身份,镇海知府王珉与镇海县令周子昆等人都悉数到场,为六人送别。 等王珉等人与费伯铭一一叙过话后,林子宁才上前与几人道别。 费伯铭知道林子宁也要前往西南,很是高兴,说道:“林子宁,我等本应该等你眼睛复明之后,一起启程的,但是这次追缉高庆与李奇耗时半年,实在不敢多做耽搁,我们就先走了。若是你到了蜀州,务必来见我们。” 黄恕这是也插话道:“是啊是啊,等到了蜀州,我老黄一定要做东,请你们吃顿好的。他娘的,出来大半年,就没有吃过一顿好的、” 黄恕的话让大家哈哈大笑,一时间笑声驱散了不少离别带来的伤感。 两日之间,林子宁先是与杨任告别,今天又接连送别了刘君宝和费伯铭等人,一下子就觉得冷清了不少。 不过,林子宁很是好奇,怎不不见平远上人与赵嫣如的影子。 本来昨日在杨任那没有看到二人,林子宁还以为是去的时间不凑巧,今日玄明道人和费伯铭等人离开镇海县,也不见平远上人来送别,就更觉得奇怪了。 莫非二人已经离开了镇海县? 或许吧。 放下想着平远上人与赵嫣如的念头,林子宁便和王子俊回到大元坊。 听见动静,宁云心便问道:“都送走了吗?” 王子俊回道:“都走了,刘君宝哭哭啼啼的,像个女孩子一样,好不知羞。” 宁云心从东厢房走出来,骂道:“女孩子怎么了?谁说女孩子就会哭哭啼啼?” 林子宁懒得管他们两个人的拌嘴,说道:“你们慢慢吵,我回卧室修炼去了,不要来吵我。” 王子俊赶紧搀着林子宁的左臂,讨好道:“子宁哥哥,我扶你进去。” 宁云心刚走出来,看到王子俊这幅样子,忍不住啐了一口:“也是个银样镴枪头。” 进了卧室,林子宁就让王子俊自己去外间书房看书,自己则准备接着炼化体内的魔气。 自从学了无相化形功,炼化体内的魔气,林子宁就感觉脑中穴位的压迫感在渐渐消散,就连对体内真气的调控也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送别三拨人马后,也没有什么人来找林子宁,于是只花了四天的时间,林子宁就将体内的魔气尽数炼化,双目炯炯有神,恢复了视力。 随着魔气渐渐被炼化,林子宁先是只能看到浓浓的黑幕有丝丝缕缕的亮光,随着亮光越来越大,就能模模糊糊地看见东西的轮廓。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魔气渲染的缘故,等林子宁睁开眼睛时,双目黑白分明,瞳孔漆黑发亮。 王子俊看到林子宁的瞳孔,惊奇道:“子宁哥哥,你这眼睛怎么看着像黑玉一样,黑的发光啊?” 宁云心则捂住樱桃小嘴,说道:“是啊,你这眼睛该不是被魔气异化了吧?” 林子宁听二人这么一说,很是好奇,说道:“拿镜子过来,我自己看看。” 宁云心笑道:“拿什么镜子,这破铜镜倒把人照得变了形,还是我来吧。” 说罢,宁云心托起右掌,手心之上立刻浮现一个椭圆形的水镜。林子宁把脸凑过去,仔细看着镜中的双目,发现确实和王子俊说的一样,真的是瞳孔漆黑如墨。 林子宁心中好奇,喃喃说道:“这瞳孔倒是好看......” 不等林子宁把话说完,宁云心就笑道:“还没见过像你这样不要脸的,哪有这么夸自己的?” 王子俊却说道:“我觉得子宁哥哥说的很对啊,这黑黑的瞳孔就是很好看啊。” 宁云心还要打趣,林子宁立刻接话道:“好不好看倒是次要的,只是不知道眼睛变成这样,会不会还有别的变化。” 王子俊脑子转得飞快,一听这话,立刻说道:“要不我们去外面看看,或者等到晚上,再看看有没有什么变化。” 林子宁适应了一会,便出了屋子,走到院子,抬起头,逆着刺眼的的阳光竟能看到太阳分明的轮廓。 在之前,林子宁可不敢长期双目直视烈日,但是今天盯着太阳看了好一会,眼睛也感觉不到酸痛。 见林子宁一直盯着太阳看,王子俊好奇道:“子宁哥哥,你眼睛不难受吗?” “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太阳里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没看到。” “那你一直盯着太阳看干嘛?” 林子宁收回视线,看着王子俊道:“这不是在试试眼睛有什么特殊嘛?” 说完林子宁又飞到屋顶上,极目远眺,越过高耸的城墙,竟能看到楚山主峰上的南岳帝君庙的一副对联“遵道而行,但到半途须努力;会心不远,要登绝顶不辞劳”。 再仔细一看,还有不少身穿道袍的法士散落在楚山山顶周围,拿着扫帚正在打扫。接着林子宁就看到一个个子小小的道士一不小心踢到了一只木桶,正在被一个高个的道士拿着鞭子在追打。 林子宁看到这个场景,忍不住咧嘴笑道:“有趣,有趣。” 王子俊见林子宁站在屋顶,微微仰头,一边笑还一边说话,便觉得好奇,高声问道:“子宁哥哥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吗?” 林子宁说道:“看见一个有趣的小道士。”说罢,林子宁就轻身从屋顶飞下来。 王子俊很是好奇,走近林子宁就问道:“子宁哥哥,怎么样怎么样,你看到了什么?” 林子宁微微一笑,说道:“没什么,就是看到一个小道士不小心踢倒了水桶,被人追着。” 王子俊道:“子宁哥哥,那你的眼睛能看到多远的地方,是不是就像说书先生说的千里眼一样?” 王子俊这样一说,林子宁倒觉得还真有这种可能性。 想到这一点,正林子宁便对王子俊与宁云心说道:“你们在家里等我,我出城一趟,明日我再回来,你们不要担心。” 出了城门,林子宁便直奔楚山,不到一个时辰,林子宁就出现在楚山支脉的一处山顶上。这里视野开阔,林子宁极目远眺,顺着楚江的流向一路南下,一直看到了王家庄那棵大榕树,才觉得视线到了尽头。 王家庄地处栾平县中部,离楚山将近二百里,如此来说,虽然说不上千里眼,但是百里眼却绰绰有余。 不停地听到法明和杨任说自己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想不到还真是因祸得福。想到这里,林子宁不禁对即将来临的夜幕更为期待。 于是林子宁一边等待夜幕降临,一边继续修炼无相化形功。之所以修炼无相化形功,乃是怕自己没有把体内的魔气尽数炼化完,留下隐患。 第一卷 漂泊江湖 第九十二章 你被魔头骗过么 等林子宁运行好几个周天,确定把体内的黑气尽数炼化,滋养青白两股真气时,夜幕已经降临。 林子宁睁开眼睛一看,虽然此时空中不见明月,唯有疏星几点,但目下却是一片清明。林子宁目光所及之处,俱是清清楚楚,犹如白昼一般。 这魔气入侵果真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在楚山修炼了一夜,次日一早,林子宁就起身返回镇海城。 可越是靠近镇海城,林子宁越是觉得奇怪,等进了城门,看到街道上多了许多身配长剑的修士才明白过来,不知道什么原因,镇海城竟集结了不少修士。 看到林子宁回来,王子俊很是兴奋,拉着林子宁的手就问道:“子宁哥哥怎么样,你眼睛有什么厉害的地方吗?” 林子宁也很是开心,说道:“倒是发现了两个不一样的地方。” 林子宁这么一说,王子俊更是兴奋,激动地说道:“哪里哪里,有什么不一样的。” 林子宁道:“一是目视百里之外之物,如同近在眼前,二是在黑暗中也如同白昼。” 王子俊听了,在原地蹦跳着说道:“那你的眼睛可不可以说是目光如炬?” “目光如炬?” “是啊,就像火炬一样,往哪里一照,哪里就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林子宁拍了拍王子俊的后脑勺,笑道:“你说的倒是挺有道理的。” 王子俊嘻嘻一笑,说道:“不就是这样子吗?” 林子宁也是笑道:“对对对,就是这样子,哈哈。” 宁云心看着两人笑嘻嘻的样子,打趣道:“你们两个人倒是有趣。” 王子俊问道:“怎么有趣了?” 可是任凭王子俊怎么问,宁云心都不说为什么觉得他们有趣。 宁云心是真正的富家小姐,从小就是被人服侍,王子俊年纪还小,自然是由林子宁准备饭食。不过这几天林子宁双眼失明,都没有做饭。 今天林子宁很高兴,也懒得下厨,拉着王子俊出去买早餐。 虽然是六月酷暑,但镇海城位于楚山南麓,林木茂密,没有栾平县那么炎热,早上又是太阳刚刚升起,又有徐徐清风,倒是有几分凉爽。 走在大元坊的巷子里,王子俊问道:“子宁哥哥,我们接下来要干什么?” 若不是出了变故,此刻王子俊应该正在私塾上学,如今林子宁双眼复明,也该是考虑接下来安排的时候了。 其实王子俊自从那日林子宁载着他东飞西窜开始,就想请林子宁传授自己道法,只不过林子宁以自身道法低微婉拒了。 林子宁本想请刘君宝在中间请托,让玄明道人收王子俊为徒,但是后来情况激变,林子宁还没来得及说,黄泉剑派众人就要离开镇海城,林子宁自然也不好开口再说这件事。 如今王子俊这么一问,林子宁便将自己的计划说了:“我准备再休息几日,便启程前往兴元府。” 王子俊问道:“兴元府在哪里,远不远?” 林子宁道:“离费大人他们要去的地方不远,离我们这里,应该有上万里路把吧?” “上万里!”王子俊瞪大了眼睛问道,“那得走多久?” 林子宁哈哈一笑:“若是走着去,怕是把腿走断了也到不了那里。” “那我们飞过去吗?” “那也太累了,我们坐马车去。” “那我们是不是还得买一辆马车?” “那是当然。” 两个人正说着,林子宁就看到县衙的捕快赵四六。林子宁在四海货栈时倒是和赵四六相熟,赵四六一看到林子宁,远远地就打招呼:“林主事,几个月没见,你看着可精神多了,看来你被魔头拐了去倒得了不少好处。” 林子宁一听,这赵四六的讲的倒是有意思,自己是三四岁的孩子吗,还能被魔头拐了去? 虽然心中腹诽,但是脸上却不好露出不悦,林子宁说道:“哪里能得了什么好处,不过是侥幸留下一条命罢了。要是赵爷也像得些好处,我去给你找个魔头来好了,也让你被拐一拐。” 赵四六听林子宁这么一说,神色立刻一变,紧张地说道:“可不敢这么说,林主事可不要乱开玩笑。” 赵四六的神色言语让林子宁一惊,讶异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吗?” 林子宁这话一说,赵四六立刻探着身子走近林子宁,悄声说道:“这两天有不少修道之人打这除魔卫道的名义聚集到这里,你要是说去找什么魔头,可不是要惹祸事?” “除魔卫道?”林子宁很是奇怪,问道,“这不是才把高庆和李奇抓了吗?怎么还有魔头?” 赵四六神神秘秘道:“听说跟前几天藏龙谷的动静有关系,据说,除了高庆和李奇,还有别的魔头出现,还弄出了很大的动静呢?” 听到这里,林子宁立刻心里一惊,知道自己在天魔大阵吸收了魔气的就那几个人,应该不会说出去才对,莫非是是后面练功时的动静让其他的修士看到了,说出去的? 可是,就算是这样,也不可能这样兴师动众啊? 林子宁想从赵四六这里探听更多的消息,接着问道:“现在有这个魔头的消息嘛?” 赵四六说道:“有没有这个魔头还两说呢,要是真的有魔头,那一帮子大人物会那么轻易就走了?” 说到这里,赵四六立刻露出一副知道内情的样子,林子宁见状,知道赵四六这是想要听到奉承话。 林子宁立刻奉承道:“赵爷可不是一般人,有没有魔头,是不是真的为了除魔卫道,这镇海城若真有一个人知道,这个人非赵爷莫属。” 赵四六哈哈一笑,面露得意之色,说道:“林子宁谬赞了谬赞了,太夸张了。不过,虽然我不是第一个知道事情原委的,但是也算是知道的早的了。” “哦,赵爷果真不是一般人。”林子宁很是乖觉,立刻又送上奉承话。 赵四六接着说道:“关键不是除魔卫道,而是这个所谓的魔头有厉害的宝物。” “那这些云集在镇海城的修士都是为了夺宝而来吗?” “自然如此,听说这个魔头的手里的宝贝可不一般呐。” 王子俊一直在旁边听着,没有出声,但是越是听到后面,心里越是担忧,神色也变得难看。 听到这里,林子宁就觉得赵四六知道的消息也就是这些了,寒暄片刻之后,就和赵四六分道扬镳,接着去买早点。 听了赵四六的话,林子宁心里就记挂上这件事了,好巧不巧,就在林子宁等早点摊子打包的空档,就看到几个修士模样的人走过来,其中一个瘦瘦高高的人在向摊主点菜,其余人则找到桌子落座。 这些修士一坐下,就有一个年轻的声音问道:“你们说,这个魔头真的有元神高人的宝贝吗?” “这还用问吗?要不是真的,怎么会有这么多人都跑到这里来?”一个上唇留着短须的男子说道,“问题是怎么找到这个魔头。” 这时另外一个修士插话道:“我听说,这个魔头双眼周围都有黑圈,而且双目失明,特征如此显著,找起来应该不难。” 这几个修士的声音并不小,不仅林子宁听到了,王子俊也听得清清楚楚。 等王子俊听到有人说出林子宁之前的特征时,心里一惊,双手不由自主地抓住了林子宁的衣袖。 林子宁轻轻拍了拍王子俊的手,示意他不要担忧。王子俊的动作虽然小,但还是引起了正在和摊主点菜的那个修士的注意。 不过那个修士亦是不动声色,点好东西之后就和那群修士坐到一块去了。 王子俊和林子宁提着早点回到大元坊,进了院子没走几步,王子俊就神色慌张道:“子宁哥哥,该不会是他们把你当作大魔头了吧?” 林子宁安抚道:“不用担心,我今天就去买马车,最晚后天,我们就动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宁云心正好从房间里走出来,听见林子宁和王子俊的对话,问道:“出什么事了?又有什么危险吗?” 王子俊叹了一口气,带着懊恼的语气说道:“最近来了好多修士,他们把子宁哥哥当做魔头,还要抢他的宝贝呢。” 林子宁双眼周围的黑色眼圈已经消散,之前皱巴巴的皮肤也变得紧致,再加上漆黑如玉的瞳孔,倒是比之前还要俊美几分。 宁云心绕着林子宁转了两圈之后,微微仰起头仔细打量着林子宁,说道:“听说魔头都长得凶神恶煞的,王子俊,你说说看,有长成这样子的魔头吗?” 王子俊不知道宁云心为何会这样问,愣了愣神,被宁云心问了第二遍,才说道:“应该不会有吧。” 说完之后,又想了想,认真说道:“不过,我看有些书上也写了,也有魔头会专门变作俊男美女,去诱骗无知的男女。” 宁云心听了王子俊前半句话还觉得他懂事,却不想王子俊又添上后面的话,刚要说出来的话就被堵在嗓子眼,气得她都岔气了,咳嗽了好几声才缓过来,对着王子俊骂道:“小小年纪,哪里看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王子俊被宁云心骂了一句,顿时觉得莫名其妙,呆呆地看了一眼宁云心,说道:“宁姐姐,你干嘛那么激动?是被魔头骗过么?” 第一卷 漂泊江湖 第九十三章 不速之客 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王子俊这话一说出来,林子宁和宁云心都觉得有些异样,宁云心俏脸一红,呵斥道:“你说的什么胡话,看我不打死你!” 说罢,宁云心扬起手就要朝朝王子俊打过来。王子俊见状,既觉得奇怪,又觉得害怕,一边跑一边说道:“子宁哥哥,你把我的早餐放到大厅里,我先跑了。” 王子俊像只鸭子一样在院子跑了几圈,而后夺门而出,一溜烟似的逃到院子外面去了。 宁云心看着王子俊逃出去,啐了一口道:“这小子,跟老鼠似的,一看就不是一个善茬,你把他带回来干嘛。” 林子宁讪讪一笑,并不接话,只是说道:“吃早点吧。” 正说着话,就看到王子俊又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喊道:“子宁哥哥,那群人,那群人过来了。” 话一说完,人就蹲在地上喘着大气。 林子宁和宁云心此刻都是大吃一惊,宁云心是因为不知道王子俊为何突然跑回来说这么一句话,林子宁则是因为想不到那些人那么快就找上了门。 没等林子宁做出什么应对,就看到刚才在早点摊子上遇到的修士直接推开院门,走了进来。 这些人当真是好不客气,为首的那个修士正是早上点菜的那位,模样很是独特,说的好听一些,是长得高高瘦瘦,说的直白一点,是精瘦精瘦,就跟长竹竿一样。 这人一进来并没有直接与林子宁说话,而是环视了一圈,接着就用很不客气的语气和随行的修士说道:“你们说,魔头会住在这个地方吗?” 短须修士接话道:“五师兄,既然是魔头,就不能以常理推算,别说这地方了,就是住在破庙窑洞也是有可能的。” 五师兄一听,觉得很有道理,说道:“志常说的有道理。” 林子宁看着这些人如此举动,既觉得好笑也觉得无语,不过他懒得和这些人计较,就像看好戏似的,不仅不说话,还将身子退到一旁,将整个院子都空了出来。 王子俊本就是个机灵活泼的,看到林子宁腿到一旁,他也就悄悄地走到林子宁身旁,静静地看着这些人在那里说话。 宁云心虽然说如今是流落人间,早就不是斗湖夫人了,但骨子里的那股傲气是没办法抹掉的,她看到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五师兄带着这么一群无知无畏的人,本想当场教训他们一番,但看到林子宁不动声色地站到一旁,便忍住了心中的怒火,也冷冷地看着这群人。 等五师兄将那高傲的头颅低下来之后,眼睛一看到宁云心就挪不动了,立刻觉察到自己刚才说的话很无礼,想要在宁云心面前改善一下形象,就想说一些好话,可越是想说好话,嘴上越是不利索。 于是,五师兄结结巴巴说道:“志......志常,你......你刚才......刚才说什么呢?一看这,看这个院子,就知道,住在这里的人,不是一般人。” 被称作志常的人立刻附和道:“是啊是啊,一看就知道,住在这里的不是一般人,五师兄固然慧眼如炬,一眼就看出此中的厉害来。” 等志常说完,其余人也是纷纷附和,把这个小小的院子夸的是天花乱坠,颇有山不在高有仙则灵的意思。 于是五师兄一群人在那里一唱一和,说的不亦乐乎,林子宁三人则是目不转睛地看着这群人,就像看傻子一样的。 王子俊本来以为这群人来势汹汹,到了这里一定是好一番折腾,却不想,来的竟是几个活宝一样的人物。 五师兄左右横跳,好好表演了一番之后,这才恢复正常,很是庄重地慢慢走到宁云心身前,抱拳行礼道:“在下陈志安,忝为天正派五师兄,不知姑娘芳名,打搅了,还请姑娘恕罪。” 哪有一样来就问一个姑娘家闺名的? 而且这天正派的名字也没听过啊,林子宁不知道是自己孤陋寡闻,还是这天正派此前都隐世不出。 宁云心懒得搭理这个陈志安,瞧了林子宁一眼,说道:“我进屋里吃早点去了。” 林子宁知道宁云心的意思,这群人是他招惹过来的,自然得他去解决。 宁云心没有搭理陈志安,提着早点径直往餐厅走去。陈志安看着宁云心仪态万千地步态,心里顿时酥了一半,就要出声叫住宁云心,还好仅存的理智让他只是张张嘴,并没有出声。 等宁云心进了屋,陈志安立刻就恢复了一副高高在上姿态,斜眼瞧了林子宁一眼,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林子宁说道:“诸位不请自来,破门而入,岂是做客之道?” 想不到林子宁会这样,陈志安还没有说话,他身后的一群师弟们却立刻叫嚣起来:“你算什么东西,怎么敢这样和我们五师兄说话?你也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吧。” 林子宁没有搭理这些人,转过身背对着陈志安一群人,说道:“诸位若想做客,就请摆出做客的姿态,若是想要在这里闹事,诸位还是掂量掂量自己的能耐。我虽然没有几分力气,但是这天下还是王法的。” 志常姓王,是陈志安的九师弟,王志常家境殷实,性格本就有些桀骜,见林子宁这样说,立刻讽刺道:“王法?你倒说说这王法是什么?你倒是把王法叫过来啊,哈哈,王法?你可知不知道王法这两个字怎么写?” 当即就有一个师弟说道:“九师兄,这王法不就是你家里的法吗?” 陈志安很是享受眼下的气氛,因为在他看来,宁云心跟林子宁虽然住在一个院子里,但是看宁云心刚才的表现,二人应该不是夫妻。 陈志安对宁云心一见倾心,有心要在自己看中的女人面前好好表现一番,让她知道跟自己住在一个院子里的男人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软脚虾。 见自己的师弟很有眼色,陈志安不再端着架子,咳了一声,说道:“不请自来,自然是我们有所失礼,不过我们也不是无端生事。若是我猜得不错,你就是那个魔头吧?” 林子宁露出一脸讶异,说道:“什么魔头?哪里又出现什么魔头吗?不是刚刚才把三个魔头收拾了?” 陈志安轻身一跃,落在林子宁跟前,大声喝道:“你莫要装傻充楞,你以为我们是三岁小孩吗?就凭你这几句话,就想骗过我们?” 林子宁仍是不急不缓,沉声说道:“你们可真是好笑,一大早跑到别人家里,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还硬要把魔头的安在我身上,你们想要干什么?是看上了我这个院子吗?” 林子宁一说完,王子俊立刻接话道:“就是就是,刚才他们还说这院子怎么怎么好,我看就是想从我们这里把院子抢走。” 王志常一见王子俊这个半大小子也要插话,立刻板起脸呵斥道:“哪里来的野小子,大人说话,怎么能随便插话?你家大人没教你礼数吗?” 王志常此话一出,王子俊立刻双眼通红,目眦欲裂。 “哪里来的混账,你家大人没教你礼数吗?”林子宁一边呵斥,一边拍出一掌。 林子宁这是有心算无心,这一掌有汇聚了他三成的功力,一掌拍出,直接将王志常拍得口吐鲜血昏倒在地上。 陈志安等人根本没有想到林子宁会突然来这一手,见林子宁这一掌将王志常击倒在地,这群人立刻分成两拨,一拨三四人,立刻将王志常从地上抬起来飞到院子外施救,另一拨以陈志安为首,有七八个人,把林子宁围在中间。 林子宁一见陈志安就知道,这个天正派的五师兄法力一般,顶多就是练气凝煞境界。 因为若是有成罡以上的境界,应该一进院子就能发现宁云心的水族身份,根本不会像刚才那样被迷得神魂颠倒。而且就算宁云心是人族,即便一见倾心,也不能表现得这副模样。 陈志安的刚才的一番表现,足可以说明他法力不高定性不足。 既然这个所谓的天正派的五师兄不过如此,林子宁根本没有什么好怕的,再者若是王志常言语不要那么过激,林子宁也不会立马出手伤人。 王子俊本就遭逢不幸,父母双亡,林子宁怎能让王子俊在此刻再被无关的闲人言语侮辱? 林子宁一招使出,并没有立刻出手,反而先叮嘱王子俊躲到宁云心那里去,以免被打斗误伤。 林子宁虽然被七八人围在中央,但是心中一点恐慌也没有。 太乙先天功本就是天下一流的道法,林子宁的真气又比修炼太乙先天功的一般修士要精纯澎湃得多,虽然只是筑基境界,但遇上几个小门小派的凝煞修士,也不觉得自己回落在下风。 此前林子宁也两次和李奇交过手,但是此前二人实力相差悬殊,而且两次都是逃跑,说起来此次还是林子宁第一次和别人真正动手。 不知道林子宁能否一战而胜。 第一卷 漂泊江湖 第九十四章 以寡击众 天正派虽然不像黄泉剑派、玄天剑派那样教名中含有一个“剑”字,却也是有剑法剑阵传承。 天正派的剑阵特别实用,三五人可以摆阵,二三十人也可以摆阵。 所谓实用,就是对组阵的要求不高,人数随意,境界要求也不高,可以是同境界的修士,也可以是相差好几个境界的修士。 如此一来,阵法的威力就有了很大的随意性。 看到林子宁摆开了架势,陈志安也不含糊,率先拔剑挥舞,刹那间,陈志安与他七位师弟八人一边挥舞长剑,一边绕着林子宁快速旋转。 看得出天正派的修士训练有素,八个人步调一致招式一致,不过这八人之中修为境界各有高低,虽然外行人看来,这个剑阵堂堂正正,气势非凡,但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个剑阵破绽百出。 林子宁心念一动,混元剑就出现在手中,陈志安等人看林子宁也是挥舞长剑,立刻缩小了包围圈。 林子宁的院子本就不大,是以刚才八人围成的圈子也不大,此时圈子再缩小,林子宁的混元剑就和其中几人的长剑剑刃相击了。 混元剑的材质与冶炼铸造方法都非同一般,剑身远比天正派修士几人所持的宝剑要坚固,相撞之下,立刻就断了两把长剑。 虽然玄清混元剑诀并非是剑阵,但却是天下一等一的剑法,林子宁定睛一看,就看出这八个人的剑招看似一致,实则前后无序、有形无实。 林子宁一击之下就断了两把长剑,陈志安更加确定林子宁手中了不得的宝物,别的不说,林子宁手中的长剑就一定不是俗物。 陈志安虽然其貌不扬,但心思却十分机敏,天正派虽然传承了六七百年,但不过是楚州境内的一个小门派,教中元神以上的高人是一个也没有,修为最高的掌教陈天寿也不过是温养境界。 只不过陈天寿虽然修炼的天赋有限,道心亦是不够坚定,但是溜须拍马找靠山的本事却是一等一的。早在楚州刺史还未上任时,陈天寿便一心想要搭上杨任的关系。 但是杨任自身修为不俗,又拜在灵德真人门下学习,修道有成之后又远赴北疆杀敌报国,更曾入京师宝箴院修习。一眼就看出陈天寿的打算,不说杨任自己有根底和可用之人,就是没有,也不会看上陈天寿这样的人。 陈天寿见买办法巴结上杨任,便把心思放到后来接任楚州刺史的苏孙昌上。苏孙昌虽然是文官,但作为一州主官,怎么敢忽视修道之人? 苏孙昌初来乍到,急于扩充自己的势力,陈天寿又有心巴结,二人自然是一拍即合。因此天正派虽然是小门小派,但这十来年却是欣欣向荣,一派繁荣景象。 这次杨任被苏孙昌上奏弹劾一事,亦是与陈天寿脱不开干系。 早在杨任率领楚州宝箴院法士到镇海府剿灭魔修之时,陈天寿就建议苏孙昌在其中安排了几个探子,故而五禽散人刚劫了高庆与李奇,不消一日,苏孙昌便在楚州刺史府得到了消息。 苏孙昌的奏折既是作为一州主官应做之事,也是他假公济私,排挤杨任的私心作祟。 再加上前几日藏龙谷的动静着实不小,除了高庆等人,还有一个魔头的消息自然而然就传到了苏孙昌的耳朵里。 于是就在这几日,镇海县还存有魔头,而且这个魔头身怀异宝的消息便不胫而走。 为了把局面搅乱,陈天寿还亮出旗帜,要以天正派为首,联合楚州各个门派弟子及各路散修汇聚镇海城,共谋除魔卫道的大事。 论辈分,陈志安得叫陈天寿曾叔祖,关系非同一般。 因此陈志安又与天正派其他的修士不同,知道这个所谓的魔头并非是真正的魔头,只不过是身体被魔气侵染罢了。 曾叔祖这次大费周章布下这个局,一是对林子宁那日直奔天魔大阵的事情感到蹊跷,二是听说林子宁与某位得道高人关系莫逆,很有可能被高人赠送宝物,三是想从林子宁这里打听噬血大法的消息。 陈志安一行人是前日进的镇海城,他们在镇海城多番打探,终于将身份锁定在林子宁身上。 在陈志安看来,林子宁此时的修为不过筑基,可以说是刚刚能够御风飞行的小修士,便真是魔头,也不过是小魔头,根本掀不起大风浪,唯一让他在意的还真是林子宁身上可能藏有宝贝的消息。 至于林子宁刚才一击之下就让王志常吐血倒地昏迷不醒,陈志安自以为是林子宁有心算无心,又使上了全身的法力,王志常本身不过是练气境界,只比林子宁高出一层,被林子宁击倒自然说明不了什么。 而此刻看到林子宁亮出宝剑,陈志安非但没有害怕,反而是满心欢喜与激动。 只听他大声喊道:“这个贼子先是暗箭伤人,打伤了九师弟,如今又不束手就擒,连毁两位师弟的宝剑,我们若是放他走了还有和面目行走江湖。” 话到此处,陈志安正声一喝道:“天正派弟子听令!” 与他一起围困林子宁的七个天正派弟子立刻朗声喊道:“谨听令。” 陈志安只知道林子宁的大致样貌,并不知道林子宁的姓名与经历,就隐去了林子宁的姓名,传令道:“目下贼子,修炼魔功,心肠歹毒,若不早日灭此贼子,他日必定祸害人间。我天正派自立教以来便以除魔卫道为己任,诸位弟子,务必使出所学绝学,全力与我杀了此贼!” 王子俊在房间里听了陈志安的话,心里不免担心,冲出去与林子宁一起杀敌,但宁云心知道林子宁这人虽然境界不高,但心思机敏,身上藏着不少秘密,倒不担心林子宁如何应对这群人。 宁云心见王子俊要冲出去,立刻拉住王子俊,说道:“你出去不是给你子宁哥哥添乱吗?别怕,凭林子宁的本事,还用不上害怕这几个人。” 听了陈志安的话,林子宁心中不免好笑,陈志安这人伸长八尺有余,但身上没有几两肉,虽说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但是精瘦精瘦的陈志安难免给人心术不正的印象。 这人杀上门来,不问青红昭白就给人安上一个魔头的名头,还口出恶言。便是一言不合打起来,走的也是以众击寡、恃强凌弱的路子。 偏偏这人还要冠冕堂皇地给自己安上一个除魔卫道的名头,真的是满嘴的仁义道德,一肚子的邪魔外道。 林子宁懒得与他们周旋,也不说话,看准了陈志安边上的修士剑招有些凌乱,先是扬起剑身扫开诸人的砍过来的长剑,诸人的长剑与混元剑的品质相去甚远,林子宁这么一扫又气势非凡,众人自然是赶紧撤身后退,躲避林子宁的混元剑。 林子宁觑见机会,立刻人剑合一,一起旋转,直刺陈志安边上的那个修士。 众人想不到林子宁被围困之下竟还想着反击,刚才被扫开长剑的诸人散在院子边上,唯有陈志安与那个被吓得脸色煞白的修士正对着林子宁。 陈志安境界和经验摆在这里,看到身旁的小师弟面对旋转刺来的宝剑已然是手足无措,心道不好,赶紧扬起手中长剑,自上而下朝混元剑砍去。 林子宁虽然身体在旋转,但是仍能察觉到陈志安的动作,面对砍下来长剑,林子宁没有一点慌张,立刻变刺为挑,将砍下来的长剑挑出六七尺高。 不过林子宁虽然挑开了陈志安砍下来的长剑,也失去了刺伤面前修士的机会。 但林子宁刚才的三招已经将天正派的剑阵打乱,趁着陈志安几人恢复剑阵的空隙,林子宁立刻舍近求远,瞄准一个落单的修士,一个翻身跳到那人面前,先是将那人长剑砍落,接着趁着那人慌乱的瞬间,将混元剑向前一刺,那人左肩霎时间便洇出一团鲜红的血迹。 林子宁之所以舍近求远,一是看到此人落单,修为与自己相近,二是要调动诸人,不让众人将自己合围。 林子宁的应敌之策就是猛虎掏心各个击破,不使自己被诸人合围。在打乱对方进攻节奏之时,快速将修为较低的对手挑下,就像倒吃甘蔗一样,由易而难,层层推进。 五六个回合之下,林子宁先是乱了诸人的阵势,又击伤了一人,霎时间能够围攻林子宁的就只剩七个人了。 陈志安见开局不利,怕剩余的六位师弟慌乱,立刻高声说道:“六位师弟,此人修为不高,招式却不俗,尔等三人一组,一组从前面攻击,一组绕到身后。” 于是陈志安一人一组,剩余六人分成两组,七人共分三组,陈志安飞到半空,从上而下攻击林子宁,其余六人则前后夹击林子宁。 若林子宁攻前,则上方与后方两路有危险,若林子宁攻上,则前后两路人马立刻可以合二为一,从下路攻上来,不管怎样,都能让林子宁首尾不能兼顾。 阵势一变,林子宁刚才打破的僵局又变得危急起来。 第一卷 漂泊江湖 第九十五章 临行前的准备 三面围攻的阵势一成,林子宁立刻又陷入危急之中。 说时迟那时快,七人一更改阵型,立刻就朝林子宁攻来。 虽然情势危急,但林子宁却好像没事人一样,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林子宁是胸有成竹心有定数,但待在屋子里的宁云心和王子俊都在替他担心。二人目不转睛地看着林子宁,生怕林子宁一人独剑难敌七人围攻。 陈志安见林子宁一动不动,还以为林子宁被自己几人的气势吓倒,嘴角立刻浮现笑意。 就在这时,林子宁身形一动,先是半蹲借力,继而向上一蹿,手中的混元剑直奔陈志安的面门。 面对林子宁的攻击,陈志安非但没有慌张,反而有几分兴奋,他以为林子宁心中慌乱,只晓得以人数众寡来评判强弱,不知道境界比之人数更为紧要。 因为掌教陈天寿的关系,陈志安在天正派地位有些特殊,为人难免有些狂傲,但这并不是说他是一个有勇无谋的莽夫。 看见林子宁自寻死路,陈志安虽然心中暗喜,但见识了林子宁刚才的那几招,心中也多了几分提防,右手持剑朝下,左手则捏着一张符纸贴在膝盖外侧。 林子宁与陈志安相距不过七八丈,二人相向而行,几个呼吸之间就要双剑相刺。但就在二人即将短兵相接时,林子宁突然变换方向,侧身飞向右侧绕圈。 在众人错讹的眼神中,林子宁加速绕到此前从后路攻击林子宁的三人身后,林子宁此时修为还不高,虽然可以剑气外放,但控制不好剑气释放的力度。因此,林子宁在打斗时一直没有使用剑气外放,都是用近身激战的方法。 而且这是在镇海城中,若是杨任还在镇海城,林子宁倒不怕惹出什么事来,如今杨任离去,林子宁自是不敢不顾后果全力一击,弄出人命。 这时林子宁转到后路这三人后方,他一刺一抽、一刺一抽,再一刺一抽,接连三击之下,将后路三人的右侧肩胛骨刺伤。 此一回合下来,林子宁又占了上风,如果此前将王志常击伤,陈志安还能安慰自己说,这是林子宁以有心算无心,用了十成功力,最起码七八成功力,才将人击伤而不是击杀,林子宁的本事也不过尔尔。 再说林子宁之前击伤落单的师弟,陈志安也能安慰自己说,这林子宁在打斗近身厮杀上有几分能耐,需要小心应对的话,林子宁这一回合的出击,就让陈志安明白自己之前完全是低估了林子宁了。 既然林子宁能够在多人围攻之下,接连将人击伤,那他一定有实力刺杀一二人。 看不出来这个只有筑基境界的小修士,竟然有这样的实力,关键是此人有实力杀人却没有杀人,就是留下后路,控制局面。 想到这里,陈志安也不敢将事情做绝,立即下令撤退。 此前打斗虽然说不上多激烈,但动静着实不小,陈志安几人退出去不到一刻钟,镇海县的捕头就领着赵四六和几个捕快赶到大元坊。 等看到林子宁,赵四六面露惊讶之色,问道:“林主事,你这是怎么回事?” 想不到是赵四六过来,林子宁也是有些惊讶,没等林子宁说话,赵四六立刻向林子宁介绍带队的捕头:“这是我们王捕头,这位是原四海货栈的主事林子宁。” 王捕头一听林子宁的名字,立刻问道:“就是那个被高庆李奇劫走的林子宁吗?” 赵四六立刻说道:“对对对,就是他,就是他。” 最近三个多月里,林子宁的名声还是蛮大的,王捕头此前在四海货栈也与林子宁打过照面,但是真正记住林子宁的名字,还是在林子宁被掳走之后了。 林子宁想不到自己竟是这样被别人记住名字了,这镇海城还真不是久留之地。 确认了林子宁的身份,王捕头立刻打量起林子宁来,之后又看着因为打斗被破坏的院子,过了片刻才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王捕头的修为不见得有多高,论境界估计也就是冲穴筑基之间,但是这架势可非同一般。常言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王捕头不过是不入流的流外官而已,但对于贩夫走卒也算是人上之人了。 林子宁打定主意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惹出是非,给自己添麻烦。 被王捕头这么一问,林子宁便说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这些人突然就推开院门闯了进来,而后对我就是恶语相向,我回了几句,他们就拳脚相加,拔出利刃,想要杀我,这才有了一番打斗。” 林子宁这么一说,赵四六立刻就把话接过去,说道:“这几天,城里多了许多来路不明的修士,已经惹出不少事端了。王捕头,你看我们是不是应该立刻将此事上报给周大人,请他决断。” 赵四六话里的意思是认可了林子宁的说辞,想要把人马收回去。 王捕头听了这话,先是乜视了林子宁一眼,继而又看了赵四六一眼,林子宁闻弦歌知雅意,伸手往袖子里一掏,拿出几锭银子伸到王捕头面前道:“王捕头,辛苦王捕头和几位兄弟一大早就跑过来办差,这里是我的一点心意,给几位买点茶水,解解暑。” 此时已经到了巳时中,虽算不得是一大早,但太阳已经高高在上了,辛苦说不上,买茶水解暑倒是正相符。 王捕头掂了掂银子,估计有十几两银子,心里暗道林子宁识相懂规矩,笑了笑说道:“难怪老赵逢人便夸林主事是个办大事的,果然是闻名不如一见,一见更胜闻名呐,啊哈哈哈。” 二王捕头这样说,林子宁自然是推辞寒暄一番,而赵四六亦是笑呵呵地附和王捕头的话。寒暄片刻,王捕头便要率领人马打道回府。 林子宁见一众捕快走出远门,立刻给赵四六使了个颜色。赵四六见状,虽然奇怪,却仍留下来。 等捕快们走了,林子宁便看门见山,说了自己要离开镇海城的消息,请他帮忙找三匹善于长途奔袭的骏马。 一听林子宁要走,赵四六立刻问道:“林主事这是要回老家了吗?” 林子宁当年办理户籍时,赵四六也是见证人,如今林子宁要离开镇海城,赵四六自然而然以为林子宁这是要返回故乡。 林子宁点点头说道:“是啊,离开了好几年,我也要回去看看了。我这两位朋友刚刚办理好户籍,正好随我同行。还请赵爷帮忙则个,让我们能够安全离开此地。” 赵四六说道:“嗨,谁能想到,这几个月镇海城时一波刚平一波又起,我若不是镇海县人,也想跟你一起离开这是非之地呀,也不知道这世道是怎么了,这才安稳多少年呐。” 发现自己扯远了,赵四六立刻轻轻拍了拍自己脸颊,说道:“你瞧我,老/毛病又翻了。林主事放心,我与城中几个马铺的掌柜都相熟,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三匹骏马和黑豆,我都给你备齐,你什么时候要?” 想不到赵四六如此爽快,林子宁立刻掏出一把金子,放到赵四六手里,说道:“赵爷,你可真是帮了我的大忙,这件事越快越好,这里金子你先拿去,若是不够,就请你卖个面子,先把东西赊过来,我再给你补上,若是有剩余,就当是茶水钱。” 赵四六稍稍掂量,便知道林子宁给的金子足够买三匹骏马和黑豆,暗道林子宁办事果然有分寸,这趟买卖下来自己还真能挣不少茶水钱。 “林主事,你放心,给我两个时辰,两个时辰之后,我一定把三匹骏马带到你面前。”说罢,赵四六一抱拳就出了院门。 宁云心和王子俊怕给林子宁添麻烦,此前都躲在房间里,赵四六一走,二人就走到林子宁跟前。 王子俊知道林子宁的计划,对于他拜托赵四六去买马匹并不觉得意外,反而笑嘻嘻问林子宁道:“子宁哥哥,我也要骑马吗?我还不会骑马呢?” 宁云心却很是奇怪,问道:“我们御空飞行不是更方便吗?干嘛还要买这些无用的东西?” 林子宁道:“若只是你我自然没什么问题,就是遇到追兵不过是左右躲藏,可是子俊不会法术,得靠我们拖带。你我法力都不高,若不借助马匹远行,养精蓄锐,一旦遇上紧急情况,便没有余力应对了。” 其实林子宁手里还有丐十三送他的青云衣,但是他不会一开始就将底牌亮出来,没准自己没有亮出青云衣还好,一旦青云衣现世,指不定引来多少双眼睛盯着。 既然事已至此,林子宁立刻将自己的计划与二人说了,接着三人齐心协力,收拾好了行李。林子宁和宁云心都有储物袋,各自把自己的东西装了,王子俊东西不多,都放在林子宁的储物袋内。 看着林子宁和宁云心的储物袋,王子俊面露羡慕之色,林子宁拍了拍王子俊的脑袋,说道:“等你修炼了道法,我就给你炼制一个储物袋。” 第一卷 漂泊江湖 第九十六章 踏上征程 钱给到位了,赵四六办事还是很靠谱的,不到两个时辰,就给林子宁带回来三匹骏马和足量的黑豆。 三人虽说是骑马赶路,但林子宁在三匹骏马身上都施加了法术,并不比林子宁这个筑基境界的低阶修士慢多少。 既然是离开镇海府,林子宁自然要带着王子俊到王德夫妇坟前祭拜道别。 林子宁三人申时初出的城门,半个时辰不到就赶到了藏龙谷。 看着地面上有新土掩埋的痕迹,宁云心问林子宁道:“这就是你们之前打斗的地方?” 林子宁点点头,回道:“就是这里,你看,这条长长的就是地缝。” 王子俊补充道:“当时可恐怖了,跟地震似的。” 宁云心瞥了王子俊一眼,说道:“你怎么知道?那时候你不是下的昏过去了吗?” 王子俊本想唬一唬宁云心,却没想到她记性这么好,只听了一遍就记住了,被宁云心这么一说,整个人就像霜打的茄子,脸色立刻瘫了下去。只得转换话题道:“我们抓紧赶路吧,不然天黑了也赶不到王家庄。” 又跑了将近一个时辰,三人终于赶到王家庄龙王庙。 宁云心在外面给三匹马喂食,林子宁则陪王子俊进去祭拜王德夫妇。 看到父母的坟茔,王子俊不由自主地流下两行清泪,不过却没有再大声痛哭。 不过,无声的泪水恰恰说明王子俊在成长。 林子宁没有说什么,将带来的香烛纸钱和祭品摆好,先是点燃了烛火,接着则在坟前给王德夫妇烧纸钱。 祭拜的东西都准备好了,林子宁拉了拉王子俊的衣袖,随后就转身离去,留下王子俊一个人。 等林子宁走了,王子俊就跪在坟墓之前,一边烧着纸钱,一边倾诉自己相思与离别之情。 “阿爹阿娘,你们放心,子宁哥哥对我很好的,不仅供我吃住,还给我买了好看的新衣服。我这几天过得很开心,你们在那边不要担心,我一个人也会好好活的。” “阿爹,以前你总说我不懂事,说我不听话,现在我可懂事了,子宁哥哥说的话我都听得很认真,子宁哥哥总是夸我聪明机灵呢。” “我们今天就要离开这里了,阿娘,等我长得再大些,就给你娶个漂亮的媳妇回来,到时候,我再好好地给你们建一座漂亮的有气势的坟墓,给你们烧好多好多的纸钱。” 王子俊一边焚烧纸钱,一边倾诉着,说着说着,手里的纸钱都化作飞灰,就是不知道在阴间的王德夫妇能不能收到了。 看着烛火一闪一闪,最终熄灭,王子俊擦干了眼泪,起身走到墓碑旁,将身子靠在墓碑上,下巴抵着墓碑,又待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才转身离开。 王子俊出了庙门,就看到林子宁和宁云心各自靠在一个树干上闭目养神。 二人听到动静,都睁开眼睛看着双眼红肿的王子俊。 林子宁走到王子俊身边,问道:“要去家里看看吗?” 王子俊摇摇头,低声说道:“不用了,现在家里应该已经没什么东西了。” 见王子俊心情低落,林子宁也没有强求,王子俊真的回去了,更会睹物思人,又会添上几分悲伤。 王子俊在里面待了不短的时间,三匹马也都休息好了,林子宁也怕夜长梦多,便说道:“那我们接着赶路。” 楚州与兴元府隔着镇南将军府、汉州和荆州。 从楚州到兴元府,有一条官道相连,从镇海城西门出发,向西南方向走上个六七里就可以拐到这条官道上去,顺着这条官道走上一万两千多里,就能赶到兴元府南郑县。 此外顺楚江南下,在宁州境内和汇入通天河。通天河的源头在万山岭北麓靖州,从靖州向东,流经镇西将军府、巴州、兴元府、荆州、汉州、洪州和宁州,最后注入东海。 不过从水路沿楚江南下会经过栾平县城,林子宁怕遇上斗湖水族节外生枝,自然不敢走这条路。而且水路逆行向上,速度较慢,在眼下这个节骨眼上,速度越快越好。 因此,林子宁的计划是先出镇海城南下,到王家庄祭拜王子俊父母,接着在王家庄转向西北,跨过镇南将军府,在汉州改道水路,逆通天河而上,过荆州,最后在兴元府南郑县上岸。 三人不敢再多做耽搁,立刻翻身上马,此时天色渐渐变暗,暑热渐渐消散,扬鞭纵马倒也有几分快意。 跨马扬鞭走了一个多时辰,天色终于暗了下来。 王子俊是第一次骑马,有没有道法在身,林子宁怕他受伤,不敢一直赶路。看到路边远远的有一道长幡,上面写着“春来客栈”四个字,林子宁便对二人说道:“再走一二里路就有一家客栈,我们今天就在那里歇息,明早再赶路吧。” 宁云心是无可无不可,但王子俊听到这话却是大松了一口气。 和其他男孩子一样,王子俊自幼也有一个将军梦,总是幻想自己在战场上扬鞭纵马,于百万军中七进七出,杀得敌人丢盔卸甲、抱头鼠窜。 刚坐在马背上时,王子俊说不出的兴奋,但刚才在王家庄下马时就觉得双腿内侧皮肉有些刺痛,现在更是觉得自己的皮肉好像和裤子粘在一起,要不是他咬牙坚持,怕是早就从马背上摔下来了。 赶了这么久的路,三人已经离开镇海县,到了镇海县西侧的兹平县。此处正是兹平县的南镇,距离兹平县城约有四十里。 三人赶到春来客栈,马上就有一个伙计听到动静出门相迎。 那伙计很会来事,见到三人,一眼就看出这是出门远行的架势,就说道:“三位客官里面请,一路上辛苦了。几位是先吃饭,还是先休息?” 林子宁和宁云心都是利索的跳下马,但王子俊下马却有些艰难。 下了马,林子宁立刻说道:“要三间上房,来一桌拿手的好菜,再来三盆热水,还有,这三匹马也要好好喂养。” 林子宁言语利落,安排妥当,那伙计就知道他是老江湖,不是那种刚入江湖的菜鸟,不可以当作冤大头。 像这种分布在官道两旁的客栈,做的就是往来客商与江湖人士的生意,里面的掌柜伙计最会察言观色,尤其是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店家伙计最会宰客。 林子宁在书上看过不少黑心店家宰客的故事,说起来,宰客还算是轻的,损失的不过是银两,遇到狠的,真的就是手起刀落,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连命都丢了。 就是林子宁上次从兴元府来楚州也曾遇到黑心的店家,若不是他机警,还不知道会怎样。 那伙计一边招呼三人,一边喊道:“贵客三人,三间上房,好菜一桌!” 三人一进客栈大堂,就看到大堂里三三两两坐着几桌客人正在吃饭。 大堂里的食客看到林子宁三人进来,纷纷将视线转过来,有些人见到是新的客人,便将视线收回去,接着吃饭,有些人却紧盯着林子宁三人看个不停。 说来,林子宁、宁云心和王子俊三人合在一起确实很怪异,虽然宁云心戴了斗笠遮挡面容,但曼妙的身姿难免不吸引别人的注意。 看着三人的模样,既不想一家子,也不想师兄弟,有心之人难免多了几分探寻的想法。 林子宁三人走到柜台,预付了十两银子,领过房间钥匙,就跟着伙计上楼。 刚走到一半,林子宁一扫眼就看到离大门不远的一张桌子上有几个白衣女子正盯着宁云心看,心里忍不住多了几分疑问。 春来客栈共有三层,林子宁三人是二楼靠东紧挨着的三间房。 林子宁将王子俊领到中间的那间屋子,一进门就取出一瓶金疮药,让王子俊把裤子脱了。王子俊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他还是听话,一边咬着牙齿嘶嘶作响,一边解开腰带褪下裤子。 等王子俊把裤子脱到小腿,林子宁就看到王子俊两腿/之间已经血肉模糊,问道:“肯定很痛,你怎么不说一声,没必要这么赶的。” 王子俊挠了挠脑袋咧开嘴笑道:“没什么的,骑在马上也不觉得痛。” 就在这时,店小二端了两盆热水进来。 那小二也是个活络的,看到王子俊两腿的样子,问道:“这是刚骑马不久吧?要不要我去拿草药过来洗一洗?” 林子宁问道:“药效好不好?” 店小二说道:“药效很好,还有专门从我们这里买了去做买卖的呢,价格也便宜,我去拿过来?” 林子宁点点头道:“给我们来三份吧,给那边的顾念也送一份去。” 没过多久,小二就将草药拿过来,林子宁一看,是一簇黄色的小花,就知道这草药的来历,确实对缓解酸痛,清洗伤口很有效。 林子宁将小花撒到盆里,泡了一盏茶的功夫,就对王子俊说道:“好了,你自己轻轻地往伤口上浇水,一开始会有点痛,忍忍就好了。” 王子俊往自己腿上一浇水,果然痛得龇牙咧嘴,但等把腿上的血迹清洗掉,刺痛感就消失了,反而从腿上传来丝丝凉意,倒是舒服得很。 到了这时,王子俊忍不住笑道:“想不到这草药还真是厉害,等明天上路,我们也买一些带上,就不怕后面磨破皮了。” 林子宁嗯了两句,说道:“觉得好就买上一些。” 王子俊看林子宁兴头不高,便问道:“子宁哥哥有心事吗?” 刚才的一幕只是让自己觉得好奇,林子宁不愿让王子俊担心,便说道:“没事,就是有些累了。” 第一卷 漂泊江湖 第九十七章 梦中悟道 林子宁让小二把饭菜送到王子俊的房里,吃过饭,三人又好好浆洗一番,才各自回房睡了。 出门在外万事小心,为安全起见,林子宁在三人的屋子里都布下了预警的阵法。王子俊没有法力,林子宁还在他房里加了一道防备阵法。 回到房里,林子宁并没有马上入睡,而是在床上打坐修炼。 林子宁记得白一先生曾和他说过,修行是水磨石头的功夫,一日不修行则有一日的亏空,唯有日日勤修,保持水滴石穿的劲头才有可能修得正果。 虽然说自从大小周天打通之后,不需要刻意牵引,真气就能在体内自由运转,每时每刻也不停歇,但这样只能维持正常消耗的法力,几乎不能增长自身的修为。 只有到了温养境界之后,真气自动运转才会增长修为,促进境界提升。 修行之路千难万难,一旦踏上唯有一鼓作气,才有可能到达彼岸尽头。 林子宁一边引导真气运转,一边思索修炼路径。 从练体开始,冲穴、筑基、练气、凝煞、罡成、金丹、温养、脱胎,共有三阶九层修行境界。 这九层境界可不是说在平地上行走,每隔一段做个标记,走完九段就到了终点。修道之人将元神之前的境界化作三阶九层,非是随意为之,而是根据修行阶段的特点进行划分的。 炼体、冲穴和筑基是修道一开始的第一个阶段,一般人把处在这三个境界的修士看做低阶修士,因为即便是这一阶段最高的筑基境界,也不过是能做到离地七八丈,飞行七八里而已。 就拿林子宁来说,他修炼的太乙先天功是道家最正宗的道法,法力精纯浑厚远超其他道家功法,但就算如此,他也不过能离地十来丈,飞行二三十里便要休息一两刻种,难以持续飞行。那日他带着王子俊在栾平县与镇海县之间兜兜转转,可是耗费了不知多少精力心血。 第一阶段是炼精化气的阶段。所谓炼精化气就是将身体的精力练成真气,用真气贯穿浑身穴窍。 真气贯穿三百六十五处穴窍之后,炼精化气这一境界并没有完全走完。 为何这样讲? 凡是处于第一阶段的修士,往往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真气的收放。就像林子宁今日一早与天正派的修士对抗一样,若是他能够自由控制真气释放,只需一招,就能把陈志安以下八个人的长剑击断,并且能击伤诸人而不至于害人性命。 也就是说,以林子宁体的真气境界与他修炼玄清混元剑诀的实力来说,本可以一招就将天正派诸人击伤,但是他却没有办法很好地使用自己的力量。若要打个比方,就是空有宝山却没有没有能力挖宝。 原因何在,炼精化气这一关没有真正过去。等于是说林子宁现在既是在用真气之力,又是在用肉体精力。等林子宁真的将自身精力练成真气之后,就过了炼精化气这一关,成为一名中阶修士。 练气、凝煞和成罡三个境界,是练己和合。这一阶段的关键是勾连内外,以天地灵气滋养自身。 练气是吸收大量的天地精华,并且化气态为液态,同样的大小,液化的真气蕴含的力量是真气几倍甚至十几倍。能够离地三五十丈,飞行四五百里,犹如鹰雁一般,厉害的人甚至可以凭借一己之力摆下厉害的阵法。 而凝煞境界则需要寻找一处蕴含丰富地煞之气的穴窍,吸收地煞之力,而后与体内的真气相勾连。到了成罡境界,则需要吸收天罡之力。集合地煞天罡之力之后,便彻底与凡俗划清了界限,不再是凡人一流了。 可以说,到了第二个阶段,每往上走一个台阶,难度都远超前三个境界难度相加之和。如果说在前两个阶段还有路线方向可寻,到了炼气化神这个阶段就因人而异,有些难以捉摸了。 别的不说,看看这个“神”字就知道,什么是神?神是原初本源之力的意思,只有当祂愿意将自身的审理显示出来,别人才可以看到。 也就是说,每个人对“神”的理解不同,所演化的神力也不相同。前两个阶段修的是力与气,到这个阶段就是在修心了,难度又非此前可比。 想到此处,林子宁不知不觉进入了一种玄之又玄的状态,整个人就好像在被温暖的暖流所包裹,不知有多惬意。 幽幽暗暗之间,林子宁突然听到有人在身边说话,想要细听,却只觉神识时断时续,声音似有似无,想要出声唤人,嗓子里却好像塞了布团,咿咿呀呀夜出不了声,想要翻动身体移动手足,但四肢僵卧、手足如缚,根本无法动弹。 心急如焚,恍恍惚惚之间,声音却渐渐清晰,乃是有人在讲解道法,中间偶有人提问,授课的那人也是不疾不徐,娓娓道来,又时而反问提问之人,时而请其他人来回答,问答之间旁征博引、事清理明。林子宁心中暗道:“光是这气度,我便学不来,这学问之深,我也多有不及,这急智敏思,我更是望尘莫及。” 细细一听,这先生虽然与白一先生授课的思路不同,但也让林子宁受益匪浅。这人引经据典,发前人所未发之言论,析圣人未有言明的道理,兼又让学生畅所欲言,其中几个学生的言论,林子宁也觉得很有见地和新意。 林子宁默默听课的内容,讲的恰好是修道之始,筑基期三个境界的内容。 修道之人若只是炼体,那与修炼武道大成的武者并没有什么差别,甚至还多有不如,毕竟你这只是境界到了,人家可还练着各种发力的功夫,真要以为境界到了就能和这些一流武者对打,下场是可想而知。 而冲穴境界,就好比武道宗师一般,乃是由后天进入先天境界,不再仅仅是利用身体某一部位、某几个穴窍的力气,而是将身体的穴窍连在一起,一击而全身动,并将发力与呼吸相结合,乃有四两拨千斤的效果。 也是到了这一境界,不管是修炼武道还是修炼道家功法,内视周身成为可能。凡人只有一双眼睛,双目所见,皆为外物,说不上真正的“目明”,所以诸国时代的圣贤长羽文丘讲“知人者智,自知者明”。因为凡人的眼睛总是盯着别人,心思机巧,勤于思索,了解外人并不是难以做到的事情。但整天盯着别人,想着如何利用别人成就自己的事业,能让基业长久吗?唯有“自知”才能“明”。 何谓“明”?日月交辉而大放光明也。依照长羽文丘所言:“于人而言,则是合日月之光,察秋毫之末,感天地之变,知物我之别。既能合日月之光以明他人,又能察觉微末析理辨道,则为贤人矣。兼能感悟天地之变化,气运之流转,而又知晓物我之别,区分人与我、物与我,于天地万物芸芸众生中,寻得自己的立身之处,即所谓圣也。” 圣贤之境界与修道深浅无关,只关明心见性之事。 长羽文丘又有一言:“偏听则暗,兼听则明”。与上面说的其实是一回事,常人以为,不偏听偏信,多方听取意见才能明白事情的真相,但事情的真相不在外而在内。所谓“暗”实指心志不明,不知道自己欲为何人,欲行何法,欲往何处,志向不明,规矩不明。所谓“明”就是明心见性,知道自己要到何处去,依照什么法门到彼处去,以彼处观照此处,便能看破虚妄,明了物我又混然物我。既知道身处何方天地,又能超脱此方境界,有一点“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意思在。 然而,于练武修道之人而言,所谓“明”首先在于能够内视周身,知晓自己身体内部的情况,只有知道了自身状况,只有能够以自身为整体,勾引内外灵气,将自身的真气与天地的灵气元气精气相牵连,以天地之精华涵养自身,才能够益寿延年,乃至长生不朽。 当然要想真的与天地勾连,自身的筋骨质地就不能过于脆弱,所以修道的前三关炼体、冲穴、筑基(炼化骨髓)之道,从血肉、穴窍和骨髓三个方面打磨肉身,筑建修道的根基。 听到此处,林子宁将自己此时的境况与听到的内容相对照,竟有豁然海浪醍醐灌顶之感。 如今的林子宁有三处问题,一是真气不畅,二是神识不稳,三是心绪不宁。真气不畅缘由已说,不再赘述。 至于神识,道家和佛家都讲神识。佛家修炼重神识多于肉身,其境界也是以神识来做区分,如佛门第一识乃身识,需得修炼眼耳鼻舌身五根气运流通、五觉灵敏,并练出五种神通才算过得第一关。而道家所讲的神识,则是神志神魂之意,凡人都有三魂七魄,这三魂七魄就是人的神识。 所谓三魂是指“天魂、地魂、命魂”,古称“胎光、爽灵、幽精”。七魄分别是一魄天冲,二魄灵慧,三魄为气,四魄为力,五魄中枢,六魄为精,七魄为英。 魂为阳,魄为阴。其中三魂和七魄当中,又各另分阴阳。三魂之中。天魂为阳,地魂为阴,命魂又为阳。七魄中天冲灵慧二魄为阴为天魄,气魄力魄中枢魄为阳为人魄,精英二魄为阳为地魄。 三魂当中,天地二魂常在外,唯有命魂独住身。天地命三魂并不常相聚首。七魄中两个天魄两个地魄和三个人魄,阴阳相应,从不分开。并常附于人体之上。人体的七魄同由命魂所掌。命魂又称为人魂,人族生命就是从此命魂住胎而产生的。命魂住胎之后,将能量分布于人体中脉的七个脉轮之上,而形成人的七魄。魄为人的肉身所独有,人死之后,七魄随之消散,而命魂也自离去,生命即以此告终。 林子宁的问题就是命魂不稳,三魂七魄没有聚融为一,彼此不能协调。既然三魂七魄彼此都不协调,那么七情又如何能相协调,所以心绪自然不宁。 四海货栈诸人都以为林子宁举止得体、稳重大方,实则是林子宁的七情本就不如别人敏感。譬如说,七情有七伤,分别是“怒伤肝”、“喜伤心”、“悲忧伤肺”、“思伤脾”、“恐伤肾”、“惊伤胆”。这“怒伤肝”作何解释啊,诸位看官务必记牢,非是多怒伤肝,实则多怒之人往往比不怒之人的肝脏更为健康。这如何解释啊,七情六欲本就是人本有的情/欲,如何可以压制啊,一旦压制岂不是和自然之道相违背? 林子宁还欲再听下去,就听见那先生,清喝一声,犹如清钟一响。林子宁就觉得自己身体突然间如坠深渊,即便他手足并用也抓不到碰不到任何东西。恍恍惚惚之间,不知道下坠了多久多深,林子宁突然听到一声巨响。 第一卷 漂泊江湖 第九十八掌 暗剑伤贼 林子宁被那巨响惊醒,立刻从床上一跃而起,落到门前。 这声巨响不是别的声音,正是林子宁布下的预警机关被触动后传给他的。 因为三人离开镇海城本就有逃难的意味在里面,故而林子宁在设计阵法机关时,特意费了一番心思。一来这个机关与环境融为一体,没有特别注意根本难以发现,二来即便机关触动,也只会将信息传给林子宁三人,不会弄出很大的动静。 林子宁将耳朵贴在门框上,就听到外面有人压着声音在说话。 “你们小心点,虽然这三个人看着不怎么样?但是春来客栈指不定藏龙卧虎,可不能引起骚动。” “大哥,你放心吧,我们一定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这个小娘们带走,好给您做压寨夫人。” 原来是几个劫匪见色起意,想要掳走宁云心,林子宁悬着的心稍稍松了松。 不过他也不敢掉以轻心,既然已经有人动手了,难免还有人在旁边看着。于是林子宁默念口诀,施了一个穿墙术,先是走到中间屋子,见王子俊睡得舒服,也没有惊动他。 接着林子宁又进入宁云心的房间,一进屋子,就看到宁云心端端正正地坐在中间的凳子上,直直地看着房门。 宁云心听到动静,本要动手,转脸一看见是林子宁,脸上紧张之色顿时少了几分,心里暖意倒多了几分。 宁云心正要说话,林子宁却做了噤声的手势,示意宁云心不要打草惊蛇。 接着林子宁蹑手蹑脚地走到宁云心身边,伸出手掌,掌心立刻浮现几行文字,却是林子宁告诉宁云心,不要急于动手,小心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修道之人打尖住店,自然不会认为仅凭一层薄薄的木质门框,就能将危险挡在外面,所以宁云心也在自己房间门框上加了强化的法术。因而外面的几个贼人虽然费了不少时间,却仍然没有打开房门。 林子宁见状,又用法力在掌心写了几个字:“隐身躲至墙角,静观其变。” 这是要让宁云心与自己隐身躲到墙角,静观几个贼子破门而入之后会有什么举动。 在到了镇海县之后,宁云心就让林子宁传授她穿墙术、隐身术等几个实用的小法术。如今倒是不需要林子宁施法帮她隐身。 宁云心自从跟林子宁出了斗湖,虽然两人界限分明,但是宁云心始终以林子宁为主,并没有因为自己修为比林子宁高出两个境界而小瞧林子宁。 宁云心一直以林子宁为主,林子宁有了计策,宁云心自然依计行事。为免挤在一起显得尴尬,林子宁和宁云心各自站在靠近王子俊一侧的两处墙角。 二人刚刚隐身站好,门外的动静就大了不小。只听吱呀一声,外面的几个贼人就破除了施加在房门上的法术,用小刀挑开了门栓,轻轻推开房门。 林子宁定睛一看,三个身穿夜行衣面罩黑布的男子一个接一个弓着身子蹑手蹑脚地走进房间。 这三人进屋之后,一股脑地冲到床前,但当他们看到床上空无一人时,眼神都露出惊讶之色。三人面面相觑,随即当中偏胖的那人往自己衣襟里一掏,取出一个火折子,猛吹了几口,火光就冒了出来。 于是这三人举着火光在房间里转了好几圈,却始终没有发现什么。 那胖胖的男子应该是老大,当先坐在房间中间的凳子上,问道:“你们说,这个女人到哪里去了?难道她隐身躲起来了?” 听到这话,林子宁和宁云心心里都是一紧,难道这个贼子头头看出来自己隐身了? 不过,那三人接下来的对话立刻消除了二人的担忧。 只听其中一个人说道:“大哥,你想多了吧,隐身术虽然不是什么厉害的法术,却也不是一般人就能学会的。就算是这个女人会隐身术,想要瞒过我们可不是那么容易的。我仔细看了看,屋里并没有人在的痕迹啊,大哥你应该是想多了。” 另一人也附和说道:“就是就是,一看这三个人就没什么法力。若真是能施展出瞒住我们的隐身术,我们根本就进不来这间屋子。” 大哥却不是这样想,他说道:“你们忘了,只要那只虫子在,一般的封锁法术根本难不倒我们。” 这话一说,其余两人当即反应过来,三人行走江湖,虽然法力说不上多高,但是仍然可以屡屡得手,潜厅入室,靠的就是大哥手中那条奇异虫子。 如此说来,或许这女人法力并不低,那该如何是好?于是兄弟二人异口同声道:“大哥,你说怎么办?” 大哥说道:“既然他们有了防备,我们就换一家,老二,你不是还盯了几个人吗?” 却不想那个老二听了,却是有些不甘心,仍劝道:“就这么走了吗?我觉得就这三个人好对付来着,其他的要么是硬茬子,要么没什么油水。” “是啊大哥。”老三亦是附和道,“要不我们到那边那间屋子去看一看,指不定这两个人厮混在一起,这件屋子不过是掩人耳目而已。” 宁云心虽然和林子宁隔着一丈多远,但在听到这句话后仍是脸上一红,恨不得立刻冲上前去,给这三个贼子一人捅上一刀。但是她没看到林子宁有动静,便将这笔账记在心里,等着临走时再和这三个人算总账。 那老大一听老三这话,也觉得有些道理,但是心中仍有几分不解:“老二你不是一直在这里盯着吗?不是说那个女人进了屋子就没有出来?现在怎么会跑到别的房间里去?” 老二见老大责问自己,有些不好意思道:“中间尿急,去了一趟茅房,估计是那个时候换了房间。” 人有三急,这倒不好说什么,于是大哥将火折子熄灭,三人又蹑手蹑脚走出房门。 等了一会,估么着三个贼人已经到了自己的房间,林子宁正要撤去隐身术,就听到外面传来打斗的声音。 这突然的变化,让林子宁和宁云心都是一惊。 外面的动静越来越大,林子宁猜测打斗的一方应该是刚才的三人,但想不明白他们到底与何方神圣起了争执,斗在一起。 就在这时,林子宁听到一个中年女子的声音清声喝道:“陈州三贼,你们在陈潭二州作奸犯科,如今怎还敢在楚州境内犯事,莫非你们以为天下就没有人能治得了你们吗?” 陈州三贼中的老大说道:“老太婆,我们兄弟三人的事情与你们何干?莫非是你看上我们哪个,想要来个颠鸾/倒凤,快活快活?” 老二又接话道:“是啊是啊,智云老太,若是你看上我们兄弟哪个,直接说就好了,何必弄出这么大的动静?若是你看上了我们兄弟三个,我们也不介意今天晚上兄弟变连襟,啊哈哈哈哈。” 如此污言秽语,别说是那个智云,就是林子宁听了也觉得臊得慌,可想而知,外面将会是如何一番景象。 就听那智云呵斥道:“你们这三个淫贼,我恨不得生食尔肉,到了此刻还敢聒噪,纳命来!” 智云说完,又有几个娇丽的女子之声喊道:“淫贼,纳命来!” 刚音刚落,刀剑相击兵器相撞的声音便接踵而来。 听着动静越来越大,却不见有人出来观看,也不见店家出来阻止,林子宁也是觉得奇怪。于是他走到宁云心身边,轻身说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出去看看。” 宁云心却说道:“我看外面几人的本事都不低,可不像今天早上的那几个草包,你一个筑基修士,跑出去凑什么热闹?” 林子宁说道:“这事情诡异的很,不出去看一看,心里不踏实。你放心,我自己有分寸的。” 见林子宁这样说,宁云心倒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陈州三贼刚刚还在说自己和林子宁厮混在一起,还是要避一避嫌。 林子宁往外面一穿,就到了走廊上,陈州三贼与智云几人正在林子宁房门前的走廊上打斗。 智云这几人正是林子宁此前觉得有些怪异的几个白衣女子,她们一共五人,除了智云独自一人对抗陈州三贼的老大,其余四个女子看着年轻不少,法力并不高,都是以二敌一。 春来客栈是回形建筑,一楼大厅直通屋顶,二三楼的房间都是向中庭开门,由一条环形走廊连接。二楼的走廊并不宽,也就五六尺看,八人稍作打斗就纷纷落到一楼大厅接着打斗。 想不到陈州三贼虽然猥琐,但实力却不低,面对智云五人的攻击丝毫不落下风。林子宁看了一会,发现不知道是陈州三贼的老二还是老三猛然发力,眼看就要将眼前的一名白衣女子击伤。 林子宁不忍两个弱女子损在贼子手中,立刻翻过栏杆,飞身靠近,趁那贼子不注意,猛地拔出混元剑,直刺那人腰腹之间。 那贼子被林子宁突然刺伤,发出惨烈嚎叫,陈州三贼其余二人立刻大喊道:“三弟!” 第一卷 漂泊江湖 第九十九章 前途诡谲 林子宁的突然一击让陈州三贼的老三立刻失去战斗之力,与他敌斗的两名女子本来被压得喘不过气来,此刻突然惊现生机,二人先是一慌,继而反应过来,一狠心,都持剑刺向那贼子。 陈州三贼的剩余二人都想过来解救自己的三弟,但是二人都被紧紧咬住,根本抽不开身,除了大声嚎叫,别无他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老三被两个刚出江湖的白衣女斩于剑下。 见此情形,二人心神一乱,应对更是慌乱,没过几招,老二又被击伤右臂,老大见此情形,立刻喊道:“撤!” 话音刚落,二人都甩出两颗黑丸,黑丸一现身立刻化作两团黑烟,二人就消失在黑烟之中。看到二人消失的无影无踪,智云却没有追出去。 四位弟子法力不高,如今杀了一人,伤了一人,已经算是不错了,若再追出去,茫茫黑夜可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智云可不敢让自己的弟子冒险。 而且,若非刚才有人出手,胜败犹未可知,智云可不是刚出茅庐之人,不会自然而然地认为刚才出手之人就是好人,毕竟那人可没有现出真身。 询问了四个弟子情况,见没有什么问题,智云也没有多耽搁,立刻带着四人回到三楼。 次日一早,林子宁早早地叫醒了王子俊,吃过早餐,向店家买了一些药材和干粮,会账之后,就趁着早晨的清凉,接着赶路。 林子宁的金疮药是他自己配的药方,药效很好,休息了一夜,王子俊体力恢复的不错,双腿的伤痕都已经愈合。 翻身上马,走了一个多时辰就到了兹平县,三人没有进城,又往西走了三十余里,才在官道旁的驿馆休息吃饭。 楚州虽然广大,但是镇海府位于楚州西南,与镇南将军府只隔了一个平南府,从镇海县出发,过兹平县就到了平南府广平县,从广平县再往西,过齐安县、云平县就出了楚州地域,进入镇南将军府了。 一进驿馆,林子宁就看到智云正带着她的四个弟子坐在离门不远的地方吃饭。 智云为何会在这里?她们是比自己早出发,还是晚出发却比自己走得快?几息之间,林子宁几个念头一一闪过,一时间呆在那里。 王子俊本来和林子宁说着话,不见林子宁回话,转头一看,林子宁竟然落后了好几个身子,很是奇怪,问道:“子宁哥哥,你怎么了?” 王子俊这话不仅惊醒了林子宁,也惊动了智云,智云闻声一动,立刻看向门口。 不过智云只是看了一看,便将头转过去,接着吃东西。 林子宁“哦”了一声,说道:“没什么,没什么,刚刚想起一件事来。哦,你要吃什么。” 吃过午饭,正是太阳最毒辣的时候,三人就在大堂里休息。 休息了大半个时辰,三人接着上路,向西走了四五十里,就被一座高大的山峰挡住了视线,官道延伸了二三里就拐到山后,消失在视线里。 王子俊看着这座高大的山峰,说道:“子宁哥哥,拐过这座山就出了镇海府了吧?” 林子宁点点头,说道:“是啊,往那一拐,就到平南府的广平县。今晚我们就在广平县住一晚,若是保持一日走两县的速度,还有五六日就能到汉州坐船了。” 王子俊一听可以坐船,很是兴奋,乐呵呵说道:“坐船好,我还没有坐船走那么远的路呢。” 林子宁正要和王子俊说笑一番,就听到有些熟悉的声音传来:“想要坐船,那得看你们还有没有这个命。” 顺着声音看去,就看到陈志安十余人跟在一个花白头发的老者身后,正迈开大步朝三人走来。 林子宁看到这阵势立刻头皮发麻,林子宁上次与陈志安几人打斗时,是先下手为强,伤了王志常分散了诸人,加上陈志安几人不知道自己的底细,才让自己一战而胜。 一见这阵势就知道他们这次是有备而来,林子宁立刻示意宁云心一旦出变故立刻带着王子俊逃走。 为免陈志安几人靠近宁云心与王子俊,林子宁故意赶马迎向陈志安几人。 天正派的修士看到林子宁孤身前来,也不含糊,立刻分散开来,形成一个包围圈,将林子宁围在中间。 宁云心看到突如其来的这群人正渐渐将林子宁围在中间,立刻就对王子俊说道:“子俊,我们慢慢向后退,等那边动起手来,我们立刻就逃走。” 王子俊看着宁云心,一脸担忧道:“我们不管子宁哥哥了吗?” 宁云心道:“你放心,凭他的本事,只要是一个人,就算逃不掉,也不会有危险的。” 王子俊不明白宁云心说的“就算逃不掉,也不会有危险”是怎么一回事,但自己是个拖油瓶,留在这里不仅帮不上忙,还可能添麻烦,自然是乖乖地听话照做。 于是宁云心和王子俊虽然侧身看着林子宁这边,但座下的骏马却仍在慢慢走着,等那边天正派将林子宁围在圈里,他们两人已经走出一二里路了。 陈志安看到宁云心和王子俊就要逃走,立刻对他旁边的白发老者说道:“师父,你看那边。” 白发老者名叫李云平,他顺着陈志安的手势看了看,便对陈志安使了一个眼色。 陈志安点点头,接着举起右手一挥,立刻分出五人跟上去。宁云心一直在关注这边的情况,看到陈志安分了五个人追来,立刻对王子俊说道:“快跑!” 宁云心和王子俊这边一跑,那五人立刻催动法力提速飞来,不过看这五个人的飞行速度,修为怕也是筑基练气之间。 林子宁往那里扫视了一眼,心中稍稍安定,便硬着头皮对眼前的李云平说道:“晚辈林子宁,见过前辈,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李云平还没有说话,陈志安就说道:“像你这样的魔头,还没有资格知道我师父的名号,你若是束手就擒,还能少受些皮肉之苦。” 林子宁见李云平不说话,只得对陈志安说道:“那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这位兄台?” 师父在这里,陈志安倒没有扬起高傲的头颅,不过仍是端着架子,咳了一声,说道:“我叫陈志安,是天正派第八代五师兄。你我之间无需废话,你只需要乖乖地跟着我们回去,你我之间的过节就算了了。” 陈志安的话说的好不客气,林子宁与他们天正派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本就是陈志安带着天正派的一帮弟子打上门来,林子宁不仅手下留情,还秉着惹不起躲得起的态度,立马收拾行李逃出镇海城。 见陈志安如此无礼,林子宁懒得与他再说话,抱拳对李云平道:“前辈,我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昨日贵派弟子十余人一大早破门而入冲进我家,说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更有一位弟子恶语伤人,我不得已之下才出手。打斗之中我更是克制自己,每一招式都是点到为止,并没有害人之意。不知道前辈为何今日还要追过来?” 见林子宁说了一大堆话,李云平这才开口说道:“你是林子宁?” 林子宁道:“在下正是林子宁。” 李云平道:“三个月前被高庆和李奇掳走了,是不是?” 林子宁道:“正是。” 李云平道:“那就没有错了。” 林子宁问道:“不知前辈找我何事?” 李云平说道:“我们天正派一向以除魔卫道为己任,这次不辞辛劳从楚阳府赶到镇海府,为的就是捉住新生的魔头。你与高庆李奇厮混了那么久,就算不是魔头,也知道魔头的消息吧?” 林子宁揣着明白装糊涂道:“我不知道前辈这话是什么意思,高庆和李奇不是被抓了押往京城吗?五禽散人也被打杀,哪里还有新魔头?” 李云平呵呵一笑,转身对陈志安说道:“志安果然找对人了,不管他是不是魔头,肯定能从他身上得到有用的消息。” 趁着李云平与陈志安说话的间隙,林子宁扫视左侧一眼,看到宁云心和王子俊已经消失在官道尽头,安心了不少。 既然这些人能够再次找到自己,一定是下了大功夫,林子宁可没有凭借三言两语就能劝退几人的想法。他之所以说这么多话,为的就是让宁云心与王子俊能够走得远远的,虽然说自己这边也被天正派的修士团团围住,但拖得越久变数越大,自己这边最希望有变数发生。 陈志安见师父夸自己,很是得意道:“师父,依我看,这个林子宁就是那个魔头,只要把他抓回去,一定有办法让他老实交代。” 李云平微微颔首,看着林子宁说道:“你是识趣跟我们走呢,还是想要见识见识我的厉害呢?我听志安说,你也有几分本事的。” 林子宁还想拖延时间,问道:“你我萍水相逢,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不好吗?为何前辈一定要苦苦相逼呢?” 李云平侧过身子看着官道,淡淡说道:“你不用想着拖延时间,只要把你留下,放走了他们也不打紧。” 第一卷 漂泊江湖 第一百章 脱身 虽然李云平看出了自己的心思,还说了出来,但是林子宁丝毫没有脸红的意思,不仅如此,他还要接着拖延时间。 只有等宁云心和王子俊走得远远的,林子宁才敢放心大胆地脱身。 见李云平还没有动手的意思,林子宁便翻身下马,松开缰绳,放任坐骑离开。等那匹骏马朝宁云心跑去,慢慢消失在官道尽头时,林子宁才接着说道:“小子不才,怎么敢有这样的心思?只是实在想不明白,诸位为何要盯着我这个不起眼的小人物?” 李云平刚才一直看着那匹骏马,等马消失了才转过身来,盯着林子宁看了许久,才说道:“正是因为你还只是个小人物,我才看到这样盯着你,若是等你成了大人物,我们都不知道该逃到什么地方去了。” 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林子宁底气越来越足。不过他没想到李云平竟然如此干脆,他说道:“前辈说的哪里的话,若不是你们找上门来,或许我们此生都不会相识,不管我是大人物,还是小人物,都不会招惹诸位吧?” 李云平呵呵一笑,说道:“然则,我们如今已经招惹你了,你说该怎么办呢?” 林子宁道:“我要说放我离开,怕是前辈也不会答应,还请前辈说清缘由,要问什么就直接说吧,我一定知无不言。” 话到这里,林子宁又补充道:“昨日我手下留情,想必前辈也能看到我的诚意。” 李云平点点头,接着说道:“我能看到你的诚意,也希望你能看到我的诚意。这件事不是我一个七代长老可以决定的,你还是跟我走一趟,到了楚阳府,由我师父亲自问你,你意下如何?” 李云平话虽然说的漂亮,但意思与陈志安之前说的一模一样。他之所以到现在还没有动手,已然是在显示他的诚意了。若是林子宁还是不愿意听话,李云平没有说的另一半话可就要直接付诸行动了。 林子宁的视线在李云平与陈志安之间来回转动,果然是有其徒必有其师,只不过一个说的直白蛮横,一个说的含蓄委婉。林子宁如何能跟着他们到天正派的老巢去,去了那里自己的小命可就交到他们手上了,是死是活就全凭他们的心意了。 不过这李云平的实力如何,林子宁心里没底,昨日与陈志安交手之后,林子宁估计陈志安的境界应在练气与凝煞之间,以此推算,李云平的境界应在罡成与金丹之间。 林子宁心中默默计算着,即便李云平是金丹的境界,但他的实力一定不如李奇,自己单独对抗李云平,脱身不成问题,但多了陈志安这些人,就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全身而退了。 看到林子宁一直沉默不语,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李云平又问道:“林子宁,你一下如何?” 李云平一说完,陈志安立刻喊道:“林子宁,你给个痛快话,是乖乖地跟我们走,还是要负隅顽抗?” 拖延到此时,林子宁觉得也差不多了,便说道:“在下悉听尊便。” 林子宁话音刚落,就听到空中传来话音:“林小弟,莫要上了天正派这些人的当,你真要去了天正派,可就是羊入虎口了。” 陈志安一听这声音,神色一变,惊慌地说道:“师父,这,这是徐老怪的声音,徐老怪来了。” 就在这时陈志安口中的徐老怪已经到了天正派的包围圈里,落在林子宁一丈远的地方。 看到徐老怪离林子宁这么近,李云平赶紧靠近了林子宁,盯着徐老怪警告道:“徐老怪,我们天正派的事情与你无关,你切莫惹火上身。” 徐老怪争锋相对道:“除魔卫道是天下正派人士都应担当的责任,这位林小弟也不是你们天正派的弟子门人,如何说是你们天正派的事情?” 看这架势是把林子宁当作奇货可居的宝贝了,林子宁侧过身子看着徐老怪,只见这人五短身材,顶着一个南瓜似的大脑袋,脑袋四周的头发剃得光溜溜的,只在中间扎着一个冲天辫,活脱脱是一个五六岁的顽童的放大版。 林子宁不知道徐老怪因何得名,但是光看他这身打扮,也足够称得上是“老怪”了。 徐老怪看林子宁盯着自己看了许久,笑呵呵说道:“呵呵呵,林小弟被我这副模样吓坏了吧?别看我徐老怪其貌不扬,我的心地可比天正派这些君子模样的人好多了。林小弟,你且安心,只要我徐老怪在,天正派这些人就带不走你。” 正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徐老怪刚笑呵呵地说完话,林子宁身后又传来一阵妩媚/肉麻的声音:“哎哟,人家只是打扮的时间长了一点,怎么差一点就让大鱼溜走了?李长老,幸亏有你在,要不然人家可没办法回去交差了。” 听到这声音,林子宁本能地觉得有些怪异,这声音似老非老,音调非男非女,直听得林子宁心里发麻。 徐老怪听到这声音却没有丝毫的诧异,立刻抱怨道:“文小妖,你要谢的可不是李云平,若不是我拦着,你怕是连这小子的一根毛也看不到。” 林子宁这时转过身来,想要看着这个文小妖到底是何方神圣,可等他转过身来,立刻被这个文小妖吓得目瞪口呆。 若说这个徐老怪还只是“怪”,还没有到惨不忍睹的地步,那么这文小妖的模样就有些惊悚了。 文小妖身高八尺有余,胸部平平应是个男子,可身穿一件绿色长裙,头顶仕女发式,见林子宁朝他看来,文小妖伸出兰花指攥着一缕长发,轻咬下唇,露齿一笑,画着浓妆的脸蛋立刻凸起两侧颧骨,直把这非男非女非人非鬼的“妖”性表现得淋漓尽致。 文小妖看着林子宁长大嘴巴呆住不知言语的样子,更是笑得花枝乱颤,等文小妖止住了笑声,就听他说道:“林公子,可是这些人吓着了你?林公子不用怕,人家这就来救你。” 文小妖的模样不止吓住了林子宁,陈志安也被这架势吓得不轻。 陈志安贴在李云平身边,对着李云平的耳朵悄悄说道:“师父,眼下徐老怪和文老妖都到了,怕是白魔和青鬼也要来了吧。师父,妖魔鬼怪,妖在首位,看着文老妖的模样,我快顶不住了。” 陈志安话音刚落,天正派弟子中有两个人顶不住文老妖功力,弓着身子干呕起来。 好嘛,文老妖还没有发功,只是人往那里一站一笑,说了两句话,就直接让天正派的两个子弟退出战斗,若让他再搔首弄姿一番,怕不是要灭了这些可怜的天正派弟子。 林子宁自认为自己宠辱不惊,颇有些定力,但见了这文老妖,也只能是堪堪敌住,不敢妄言胜负。 看着文老妖正一步一步慢慢地朝自己走来,林子宁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脚刚一落地,林子宁就意识到自己这是在示弱,想要把后退的右脚迈回来,又觉得不如将错就错,于是他趁势又往后退了五六步,直到离一个天正派弟子只有四五步远的距离才停下。 如此一来,李云平陈志安位于林子宁右侧,徐老怪正对着林子宁,文老妖则在林子宁的左侧,倒是方便林子宁抽身逃离此地。 文老妖看林子宁一退再退,似乎知道林子宁的心里的打算,仍旧用他不阴不阳的嗓子肉麻地说道:“敢和高庆耍心眼的林公子,胆子这么小吗?林公子一退再退,莫不是想偷偷溜走?” 林子宁正要说两句解释,李云平却抢先说道:“文老妖你放心,他就是想逃走也没那个本事。” 说完话,李云平身影立刻消失在原地,继而身形一闪,出现在林子宁身体右侧。就在李云平伸出手要抓住林子宁的刹那间,文老妖和徐老怪都消失在原地,闪影到了林子宁身旁。 文老妖和徐老怪身形还没有全部显现,二人便一人出拳一人出脚,拳脚相加砸向李云平。李云平面对二人的攻击,没有一点畏惧,一边反击一边说道:“来得好!” 陈志安见李云平与文徐二怪打成一团,立刻将包围圈子缩小,看住林子宁。 林子宁虽然想脱身,但现在李云平三人才刚刚打起来,并没有到生死攸关的时候,林子宁要是抽身,很容易被重新抓回来。 李云平与文徐二怪法力相当,先是文徐二怪合力攻击李云平,没多久李云平就陷入下风,随即李云平与徐老怪又合力攻击文老妖。 三人斗来打去,一直从天色暗淡斗到夜幕漆黑,越来越激烈,看得众人眼花缭乱。陈志安等人一边盯着林子宁,一边还要分心去关注李云平的打斗,难免有所疏漏。 夜幕对于一般人来说是极大的阻碍,但对林子宁来说却如同白昼一样,这样一减一增,林子宁的优势顿时放大了不少。 就在这时,天上乌云遮住了月亮,使得原本幽暗的天地变得更加漆黑,林子宁觑得这个机会,立刻施展五禽真法,化作紫云鹰,啾地一下就从陈志安等人包围圈的间隙飞了出去。 第一卷 漂泊江湖 第百零一章 把人留下 怕李云平等人的追击,会威胁宁云心与王子俊的安全,林子宁并未朝西飞遁,而是飞向北方。 林子宁虽然是朝北飞遁,但是官道在刚才那座高山往右转,亦是由西变北,正好与林子宁飞遁的方向一致。 林子宁飞了大半个时辰,不见后面有追兵跟来,真气有些不济,遂撤去五禽真法,换了隐身术,转而向西飞跃。 此时天上月光熹微,林间凉风习习,已然过去半个多时辰,想来李云平等人已经发现自己不见了,林子宁不敢掉以轻心,一边飞跃一边观察周边的环境。 等越过一棵大树,林子宁立在峰顶之上,向西边看去,随着视线不断投向远处,终于看到在三十里开外的官道旁看到一群人正在打斗。 定睛细看,虽是一群人在打斗,但分作三拨,一拨是智云与一个青衣女子,一拨是是智云的四个弟子与天正派的修士,还有一拨是宁云心护着王子俊与一个天正派修士在打斗。 想不到今天还能第三次遇到智云师徒,林子宁顾不得多做思考,赶紧纵身飞向山下官道。等他飞近宁云心身边时,宁云心因为要护着王子俊,出手便有许多掣肘,已经落于下风。 林子宁仍旧隐身飞行,他的到来没有惊动别人,他看到宁云心处于下风,便悄悄靠近天正派的那个修士,这次他没有拔出混元剑,而是以掌化爪,往那人后脖颈一抓,与宁云心打斗天正派修士便惨叫一声,昏倒在地。 这一声惊叫,立刻引起诸人的关注,宁云心心里有数,见到自己的对手无缘无故之间惨叫一声,脖颈上还冒出鲜血倒地不醒,就知道这是林子宁回来了。 智云一见这情形,立马就想到昨天半夜的出手刺伤陈州三贼的人,她本来就对林子宁所有怀疑,如今基本就可以确定两次暗中出手的人都是林子宁。 天正派修士见到自己的同门倒地不醒,都是一惊,还以为宁云心突然施展什么秘术,也顾不得再与智云的四个弟子缠斗,一哄而上,从地上捡起昏死过去的同门,飞跃而走。 见天正派修士纷纷逃离,林子宁就像飞到智云身边,再故技重施,暗伤那个青衣女子。 但与智云缠斗的那个青衣女子见到这情形,亦是知道今日不会有什么结果,她看了一眼宁云心和王子俊那处,林子宁虽然隐着身形,此刻却觉得这个青衣女子一双丹凤眼正在盯着自己看,心里不禁一慌,吓出一身冷汗。 好在那青衣女子只是看了一眼,并没有隔空施展什么招数,只是说了一声:“倒是个厉害的。”说罢,便腾空撤退。 见敌人走了,林子宁这才现出身形。 王子俊一见到林子宁,双眼立刻睁得大大的,拽住林子宁的衣袖,高声喊道:“子宁哥哥,你逃出来啦!” 林子宁轻轻推开王子俊的手,走到智云身边,抱拳拱手道:“小子林子宁,见过智云前辈,多谢智云前辈出手相助。” 智云听到林子宁这样称呼自己,更加确定林子宁就是昨天那个人。 智云看着林子宁,说道:“你这隐身术倒是用得厉害。” 智云若是初次见到林子宁使用隐身术,便不会说这样的话,林子宁尴尬一笑,站在那里一句话也没有说。 这时,智云又说道:“林子宁,说起来昨天还要谢谢你出手相助,不然我们不一定能战胜陈州三贼。” 林子宁稍作寒暄,便说道:“天正派的修士虽然走了,但说不定还有人追来,此地不宜久留,我看我们还是早些离开这里吧。” 智云好奇道:“他们为何要追击你们?我们你们这两日赶路甚是匆忙,就是在躲避他们吗?” 林子宁点点头道:“此事说来话长,等到了安全之地,我再细细地向前辈说明情况。” 听到林子宁这样说,智云没有多说什么,于是一行八人动身离开这个地方。 林子宁购买的三匹马早在与天正派的修士打斗时就跑得没了踪影,好在智云抛出一件像船一样飞行法器。 这艘飞船一开始小小的,就像玩具一样,等智云抛到空中,飞船瞬间变大。林子宁和宁云心还好,王子俊却觉得很神奇,他之前还在为自己骑马狂奔感到兴奋,这时又羡慕地看着这艘飞船。 林子宁拉着王子俊的手,跟在众人后面跟着上了飞船。 难怪林子宁今天早上没有看到智云师徒出门,而在中午的时候,她们却跑到自己前头去了。 上了飞船,智云让一个弟子操控,她则继续问林子宁事情的缘由。 林子宁先把自己被高庆和李奇掳走的事情说了,接着又说了天魔大阵的事情,然后才说道:“这些天正派的修士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消息,硬要说我是魔头,想要把我抓到他们山门中拷问。不仅如此,刚刚还有什么徐老怪和文老妖什么人,也搅和进来。” 智云说道:“这不是天正派从哪里听到的消息,这根本就是天正派散步的消息。” 听到智云这样说,林子宁瞪大了眼睛,问道:“他们为何要散布这样的消息呢?” 智云解释道:“天正派掌教陈天寿早些年想攀上杨任这座大山,但是杨任对他爱搭不理。也不知道陈天寿使了什么法子,这些年竟然攀上了楚州刺史苏孙昌。天正派除魔卫道是假,想要借机搬倒杨任才是真。” 林子宁又问道:“那这个天正派又是什么来头?” 智云道:“天正派的也没有什么来头,不过是楚阳府传承了几百年的一个小门派,门中也没有元神道法,趁着这些年巴结上了苏孙昌,倒是发展了不少弟子门人。” 林子宁又问道:“还未请教前辈是哪处山门?” 智云淡淡一笑,说道:“老道乃是中岳并山紫微宫执事,这次是到南岳紫虚宫拜访。” 林子宁听到智云的出身,不禁心生敬佩,天下五岳各有道观负责五岳帝君祭祀的道观,东岳泰山紫/阳宫祭祀少阳帝君,南岳楚山紫虚宫祭祀正阳帝君,中岳并山紫微宫祭祀纯阳帝君,西岳庆山紫贤宫祭祀光阳帝君,北岳雍山紫清宫祭祀重阳帝君。 而在这五岳官方道观中,唯有中岳并山紫微宫全是女道士,故而紫微宫在天下女修士之间拥有非同一般的崇高地位。林子宁也正是因为知道这情况,才对智云肃然起敬。 林子宁说道:“想不到前辈竟是紫微宫执事,不知前辈可知道刚才与你打斗的女子是何人?” 智云说道:“你可听过妖魔鬼怪四个怪物?” “妖魔鬼怪?”林子宁第一次听到这个东西,很是奇怪,说道“妖魔鬼怪不是大家对妖异之物的合称吗?” 智云说道:“你说的妖魔鬼怪和我说的不是一回事,在江湖上有人将四个身形特点与众不同的人合在一起,组成这个组合,这四人分别是文妖白魔青鬼徐怪。” 林子宁又说道:“可是我看这个青鬼与文妖徐怪比起来,相貌上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啊?” 智云接话道:“而且这个青鬼看起来还异常美丽,是不是?” 林子宁点点头,说道:“正是如此。” 智云说道:“这青鬼的鬼就在于她神出鬼没,就像鬼魂一样。”说到这里,智云盯着林子宁说道:“我看你擅长隐身,你可知道这个青鬼是天下少有的善于隐身的高手。” 听了这话,林子宁暗暗一惊,难怪自己刚才有那种感觉,自己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还想着在人家面前卖弄自己的隐身暗伤的技巧。 智云仿佛看出了林子宁的心思,问道:“你刚刚是不是想要也刺杀青鬼?” 林子宁尴尬一笑,不好意思地说道:“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差点惹到了大瘟神。” 就在这时,负责操控飞船的弟子过来跟智云说道:“师父,我们到云平县了。下面就有一个驿站,我们下去吗?” 智云吩咐道:“不,今夜我们不再留宿,等天亮了再休息。” 那弟子虽然心有疑虑,但是并没有说话,只是照着师父的话去做了。 就在这时,飞船后方突然传来徐老怪的笑声:“哈哈哈,智云你倒是个机警的,可是,这哪里是你想走就能走的。智云,你与此事无关,还是抽身离去吧,只要你把林子宁留下,你和你的弟子都可以安身离去。” 智云一听这话,高声呵斥道:“徐老怪,就凭你也想把我们留下吗?” 智云话音刚落,文老妖那非男非女的声音也从左侧传来:“啊哈哈哈,智云,你大老远从并州跑过来,就是为了要庇佑这个小子吗?若是你觉得徐老怪一个人没办法把你们留下,那不知道加上我能不能把你们留下来?” 文老妖一说完,青鬼那清冷的声音也出现了:“智云,莫非你以为就凭你的手段就能把握吓跑吗?” 青鬼之后,又有一个苍老的声音说来:“智云,多亏了这个小子,才让我们妖魔鬼怪能够聚集在此处,你以为,现在能不能把你们留下来?” 第一卷 漂泊江湖 第百零二章 周旋 听到最后一人这样说话,林子宁便知道此人即是妖魔鬼怪之中的白魔了。 白魔一出场,四人就分立前后左右四个方向,牢牢地将林子宁与智云等人锁定在这里。 林子宁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竟然能够在一夜之间引来妖魔鬼怪四大怪物的围攻。 不等林子宁与智云有所反应,李云平也匆匆赶来,不过他并没有出言相激,只是待在徐老怪后面,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局面。 林子宁还没说话,智云便问妖魔鬼怪四人道:“你们四人在江湖上也是颇有名声的,怎么也相信天正派的鬼话?再说,没人把你们当作妖魔就已经是烧高香了,真要除魔卫道,也轮不上你们来吧。” 妖魔鬼怪四人教派不同、功法不同,四人中文老妖和徐老怪都是散修,而白魔与青鬼却是各自教中的长老。 白魔身材魁梧,白发如雪,虽然有六七百岁的年纪,但肌肤白嫩,犹如婴儿一般。只听白魔接话道:“这林子宁是妖是魔与我们无干,天正派要除魔卫道,要他的性命,但我们与天正派不同,我们只要他交出一件东西即可。” 徐老怪又说道:“是啊是啊,我们四人虽算不上什么好人,但是向来言而有信。林子宁你与天正派有何恩怨,我们不管,只要你把东西交出来,我们自然立刻抽身离去。” 林子宁不知道这四人到底要从自己身上拿什么东西,对四人的人品也不怎么相信,四人是不是言而有信,林子宁又没有见到,如何能凭徐老怪的一句话就傻傻地信了? 林子宁沉默不言,李云平又说道:“林子宁,切莫相信这四人的鬼话,他们何时言而有信了。林子宁我们亦不是要夺你性命,只需你说出那魔头的踪迹,我们掌教定然有所表示。” 李云平的话林子宁更是不相信,已经见识了陈志安的霸道、李云平的权谋,还会期待陈天寿有所表示吗? 虽然妖魔鬼怪与李云平并没有动手,但这不过是他们的投鼠忌器罢了。眼下可以说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林子宁的不得不高度集中精力。思索眼下的破局方法。 若是只有自己一人,林子宁巴不得现在就让局面混乱起来,这样自己才好浑水摸鱼,就是自己和宁云心在一起也可以全身而退,但是王子俊没有丝毫的法力,一旦打起来,就没有办法顾及他的安危了。 想来想去,林子宁还是觉得只能把宁云心与王子俊托付给智云,留下自己单独面对这几人。 于是,林子宁先是将王子俊的双手紧紧握在自己双掌之内,接着又看了看宁云心一眼,然后走到智云面前,说道:“智云前辈,将你师徒五人卷入如此境地,实非我所愿,为今之计,还请前辈早早脱身,只是我这两位友人还有前辈照看一二,请前辈顺手将二人带走,他日我定会到紫微宫去拜见前辈,带回二人。” 智云见林子宁这样说,心里虽有不忍,却不得不说林子宁的决策是眼下正确的选择。 若是妖魔鬼怪与李云平五人中只来了两三个,智云还有几分信心维持不败,但是眼下被妖魔鬼怪四人围住,李云平则在一旁虎视眈眈,智云可不敢拖大。 王子俊见林子宁又要丢下自己,虽然有些不舍,但心里的担忧却比之前少了几分,只是问道:“子宁哥哥,你什么时候来接我?” 林子宁道:“我一定尽快去接你,你不要担心,安心跟着智云前辈就行,一路上一定要听话。有什么事情,就跟宁姐姐说。” 接着林子宁又走到宁云心身边悄声说道:“我就把子俊托付给你了,紫微宫是不错的去处,若是有机会,务必请智云前辈收你为徒,这样你也算有个正经的出身。” 如今天下是以人族为中心,虽然大多妖族寿命悠长,但缺少正经修炼的法门,仅凭自己修炼,修成正果的并不多。就拿斗湖来说,虽然有许多的厉害的道法,但是钩渊都藏在秘库之中,斗湖书库并没有真正可以修成元神境界的道诀,而且就算有了道诀,妖族悟性不高,只凭自己修炼,根本不知道走的是征途还是外道。 所以斗湖之中元神高人才只有钩渊一人,钩渊之下的鲶十七也不过是金丹境界上下的人物。 宁云心本来是斗湖里的玉面夫人,若是想要修炼,自然有厉害的道诀给她,但是看她现在的境界也知道,要么是志不在此,要么就是不得法门。 如今宁云心虽然离开了斗湖,没有玉面夫人这个身份,但是也多了拜入名师门下、学习人族道法的机缘。 或许金丹境界的智云对宁云心来说并不是最好的师父人选,但是紫微宫这个官方道观的出身却是定好定好的。 宁云心知道自己和王子俊跟着林子宁只会拖累他,还不如早早跟智云早早离开。她看着林子宁俊俏的脸庞,没有说话,只是轻轻颔首。 犹豫了一会,宁云心又帮林子宁整理了衣衫,随后才轻声说道:“我等着你。” 宁云心话不多,只有四个字,但这四个字却满怀情意。林子宁点点头,说道:“放心,只要处理妥当,我就去找你们。” 与王子俊宁云心告别之后,林子宁又走到智云跟前,抱拳拱手道:“智云前辈,子宁在此谢过前辈了,他们两人就托付给前辈了。” 智云虽然与林子宁只见过三四面,但凭她的阅历经验,自然能看出林子宁是一个正派人物。如今林子宁为了自己几人的安危,而将他自己置于死地,这是少有的担当之举了。 见林子宁如此有担当,智云不免又对他高看几分,说道:“你要小心,我们并山再会。保重。” 说罢,智云又朗声说道:“白魔,你们四人可不要言而无信,不要害了林子宁的性命,要不然,可得让你知道紫微宫的厉害。” 白魔回道:“智云,你放心,我等想来干脆,只要林子宁老老实实地配合,我们定不会害了他的性命。” 智云又对李云平说道:“那边天正派的人听着,凡事不可做绝,回去告诉你们掌教,你们天正派的靠山可不是那么牢靠的。若是你们为虎作伥,小心有一天有覆巢之灾。” 紫微宫是可以直达太乙宫宝箴院的皇家道观,每年都有朝廷和皇宫敕使来祭祀纯阳帝君,地位非同一般。或许紫微宫宫使的官职没法与上州刺史相比,但是说道与皇室和朝中大臣的关系,可不是苏孙昌可以相比的。 若今天来的是紫微宫的宫使,即便她沉默不言,只要人往这一站,什么妖魔鬼怪、什么天正派,这些人早就绕到走了吧。 对李云平来说,智云的话算是小小的警告,但能不能听进去,就只有李云平自己才知道了。 不等李云平说话,林子宁便离开飞船,智云则让弟子催动飞船,宁云心和王子俊站在飞船后方,一脸不舍地看着林子宁。 看到林子宁独自留下来,妖魔鬼怪四人不再分布在四面,而是飞到一起,落到林子宁面前,李云平也靠近林子宁,停在离几人七八丈远的地方。 看着面前的五人,林子宁坦然一笑,说道:“我只有一个人,你们却有五个人,到底让我跟着谁走呢?” 妖魔鬼怪四人虽然立场与出身各不相同,但是聚在一起一致对外时,向来是以白魔为首。 此刻亦是由白魔出面,与林子宁对话:“我们对你可没有兴趣,你只要把我们想要的东西拿出来,我们自然会放你走。” 白魔这话刚说完,文老妖就用他特有的声音补充道:“不过,若是你觉得不安全,跟着我走也是可以的,人家可是觉得挺不错呢。” 文老妖边说话便伸出手指左右转圈,见他这样,林子宁还未说话,清丽动人的青鬼却是看不下去,忍不住重重地咳嗽一声。 别看文老妖在别人面前生冷不忌,根本就是毫无廉耻的模样,但是他还就怕青鬼。他听到青鬼的咳嗽声,就像老鼠见到猫一样,立刻紧闭嘴巴,不再说话了。 林子宁见自己刚才的话没有挑动几人争斗,又问道:“请恕在下孤陋寡闻,我还不知道几位如何称呼,山门何处?” 听了这话,徐老怪晃了晃他大大的脑袋,说道:“知道我们的出身又能怎样?你只需要把东西交出来,我们就放你走,就此别过之后,你我之间便无关系,又何必知道我们来历?” 很显然,徐老鬼文老妖是那种怪在明处,让人一眼便知的妖怪,而白魔与青鬼却是将独特之处隐在暗处,乍见之下,根本看不出本来面目的魔鬼。 面对林子宁的提问,徐老怪是懒得回应,白魔却是正正经经地回答:“文妖和徐怪都是自在的散修,我与青鬼则各有山门,我是神意门的长老,青鬼是无极宗的长老。” 第一卷 漂泊江湖 第百零三章 妖怪合力杀敌 神意门与无极宗都是古老的教派,论及传承,乃是仅次于天魔宗这样一类的门派了。 不同于黄泉剑派与玄天剑派这些被朝廷敕封认可的道教门派,神意门与无极宗乃是介于魔教与道教之间的宗派,乃是承上启下的门派,行事风格也是亦正亦邪。 在新朝建立之后,像神意门与无极宗这样的门派因为行事风格不为官府认可,大都没有被朝廷敕封,是真正的江湖流派。 林子宁对神意门与无极宗这两个名字很是陌生,但他没有将疑惑表露出来,只是记在心中,日后有机会再做一番了解。 看到林子宁不动声色,白魔又说道:“你可认识一个叫丐十三的人?” 白魔此言一出,其余四人都是目不转睛地看着林子宁,想从他脸色的变化中看出端倪。 听道白魔这么一问,林子宁脸上立刻露出惊讶于疑惑的表情,原来这些人是要问丐十三的消息,林子宁的疑惑算是解开了一半,可是这些人问丐十三又是为了什么? 林子宁的表情既有惊慌又有疑惑,白魔接着说道:“看来你是知道丐十三这个人了?” 林子宁自然不可能全盘托出,只是点点头道:“与他有一面之缘,这丐十三是何方神圣,诸位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就是为了找他吗?” 听林子宁这样说,李云平立刻插话道:“据我所知,你们之间可不是一面之缘那么简单啊。” 天正派在杨任随行的修士中安插了人手,隐隐约约知道林子宁当日的情形,但是当时那几个人或是死于凤魔的攻击,或是在与凤魔打斗,都不在藏龙谷高墈上,只看到丐十三在制服五彩凤魔之后飞向高墈。 至于丐十三带走林子宁的消息和丐十三的身份都是后来多方打听,都是拐了好几道弯才得知的,因而李云平也不敢把话说死。 要不是有妖魔鬼怪四个人在这里,林子宁根本都不担心李云平能不能把自己留下,故而他对李云平的话是充耳不闻,只是盯着白魔,看他如何回答自己。 白魔双目直视林子宁,沉吟了一会,缓缓开口道:“丐十三没有向你介绍他自己的来历吗?” “他只说了可以称呼他为丐十三,别的就没有再说了。”林子宁看着白魔,不动声色,“你们知道他的来历吗?” 青鬼在这时突然插话道:“年轻人,对我们几个老人家撒谎可不好哦。” 青鬼个子高高的,说话的声音悠悠扬扬,就好像是空谷中的萧声一般,没有银铃黄鹂的悦耳,却有成熟清冷的韵味。 青鬼这话说的干脆,既不粗俗也没有咬文嚼字,但清冷的声调传到林子宁耳中,却颇有震慑,林子宁就觉得自己的底子都被她看穿了一样。 好在白魔说出“丐十三”这三个字让自己脸色一遍之后,林子宁便刻意控制自己的表情,务必使自己做到宠辱不惊。因此,眼下虽然心里有些担忧,但脸上的神色却没有丝毫变化。 青鬼刚才的话也是想诈一下林子宁,见他没有反应,便不再说话。 白魔接过话说道:“丐十三是楚山教末代真传弟子,楚山教与我们神意门、无极宗颇有往来。” 林子宁到不知道楚山教原来和神意门、无极宗有这样关系,但是白魔这些话既能说是介绍了丐十三的来历,也可以说是没什么用处的废话。 白魔一边说话一边看着林子宁的反应,见林子宁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又接着说道:“你可知道楚山教?” 林子宁淡淡道:“未曾听过,不过,听名字应该与楚山有关?” 白魔点点头,说道:“楚山教的山门就在楚山支脉,现今楚山山神庙便是在楚山教的遗址上建起来的。” 听到这里,林子宁觉得白魔等人应该是真的知道楚山教与丐十三的底细,便真心假意混在一起,露出好奇的神色,问道:“那楚山教如今是灭门了?还是迁到别处去了?” 白魔回道:“既可以说是灭门,也可以说是把山门迁到别处去了。” 白魔这话说的不清不楚,自相矛盾,连旁观者李云平也觉得好奇,插画问道:“此话何意?” 白魔没有因为李云平的插话而生气,仍是语气和缓地说道:“说是灭门,那是因为楚山教已经四五百年没有再收徒,也没有人再听说楚山教的名号。说是把山门迁到别处,那是因为楚山教镇教的宝物还没有散落,楚山教还有传人在世,只要楚山教弟子想要重开山门,顷刻间就能广招门徒。” 白魔的解释很是到位,林子宁听了很有收获,暗道,丐十三交给自己的东西莫不是楚山教的镇教宝物吧。再看看白魔,又觉得他们四人应该就是奔着这些东西来的。 听白魔讲完,林子宁就问道:“那几位前辈找这个丐十三是为了什么?” 白魔回道:“楚山教祖师创教时,曾从我们神意门与无极宗借了两件宝贝,充作楚山教的镇教之宝。曾许下诺言,若是楚山教灭门时神意门与无极宗还有传承,便要将这两件宝贝归还我们,此外,还要各赠送一件宝物与我们两教。” 还真是来抢宝贝了!林子宁心里一惊,仍旧装着懵懂的样子,问道:“那你们是想问我丐十三的下落吗?” 白魔摇摇头,回道:“丐十三的下落我们早就知道了。” 林子宁仍旧装作不知道底细一样追问道:“他到何处去了?” 白魔和青鬼听到林子宁问这话,都是冷冷地看着林子宁,并没有说话,文老妖却对白魔说道:“老魔头,该不会这小子真是个小白兔,又傻又白吧?” 白魔却好像没有听到文老妖的话一样,仍是和青鬼冷冷地看着林子宁。 文老怪不见白魔有所反应,心里没有气恼。但徐老怪的脾气却有些暴躁,他突然窜到林子宁面前,抓着林子宁的衣襟吼道:“臭小子,想装傻把我们骗过去吗?” 徐老怪虽然动作迅速,但是林子宁在黑夜中如同一白昼一样的视力,怎么没有看到?只不过眼下正是藏拙的时候,自己要是避开徐老怪必然引起其余四人的怀疑。 被徐老怪抓着衣襟,林子宁本能地用双手抓住徐老怪的手,用无奈的声音解释道:“前辈,我有问必答,句句都是实话,何来装傻一说?” 眼下的林子宁就好像狗皮膏药一般,你说他好好配合吧,他是有问必答,而且还会主动询问,但是你说他说了什么有用的东西八,除了承认自己见过丐十三一面之外,一句有用的话也没有。 只能说他有态度没诚意,做的都是表面功夫。 林子宁现在就是在欺负眼前的五人不知道自己真正的底细,他就是要用这样的方式应付过去,跟之前一样,在自己处于绝对弱势之时,拖得越久,对自己越有利。 徐老怪长得像放大的娃娃,性格也像放大的娃娃,见林子宁没有被他吓倒,又突然松开林子宁,闪身窜到李云平身边,对李云平拳脚相加。 徐老怪一边打一边怒道:“你们天正派有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林子宁这小子到底知不知道宝贝的下落?” 面对徐老怪闪电一般的拳脚,李云平聚集了全部精力来应对,倒是没有什么危险,不过徐老怪的问题,他却是没法回答。 天正派如何能与神意门无极宗这样传承了上万年的门派比底蕴与掌故? 林子宁最起码还见过丐十三,天正派却只听过丐十三名字,对丐十三的地底一点也不知道,只知道丐十三手里有厉害的宝贝,林子宁很有可能知道这些宝贝的下落,或者说,这些宝贝现在很有可能就在林子宁手里。 别的不说,今天李云平跟在一旁倒是听了不少掌故,也算是增长了自己的见识。 徐老怪越打越狠,李云平渐渐落于下风,不得不出言扰乱徐老怪的思绪:“林子宁是丐十三最后见到的人,他一定知道内情,你们莫要被他骗了。” 徐老怪和文老妖都是散修,并不知道丐十三的底细,他们都是刚好游历到了楚州,听到天正派在大费周章寻找魔头和宝贝时,都动了半路出击抢人夺宝的心思。 若不是后面遇到白魔青鬼,得了二人的许诺,只要帮助他们夺回教中宝物,必有重谢的许诺,徐老怪和文老妖怕是也要斗个你死我活。 听到李云平说这句话,白魔青鬼仍旧没有动静,文老妖却好似得了指令一般,猛地窜到李云平身后,立刻排掌,使出一招化骨五毒掌,击中李云平后背。 李云平全力对付徐老怪仍显局促,被文老妖这一掌击中后,顿时口吐鲜血,声嘶力竭地吼道:“文老妖,你......你......” 话未说完,李云平整个人便没了生机,瘫软着掉了下去。 文老妖一击得手,杀了李云平,但是徐老怪却暴跳如雷,大声喊道:“文小妖,你怎地还死性不改,专做这种偷鸡摸狗暗箭伤人的事情?你以为我打不过他吗?再有三十回合,我就能一掌拍在他的天灵盖上,让他痛痛快快地去阴曹地府。” 文老妖听了这话,不冷不热说道:“杀了他就好,你怎地那么多话?” 第一卷 漂泊江湖 第百零四章 求救小鼍龙 不久之前,这伙人还信誓旦旦地说自己言而有信、说话算话,到了这儿,就是只要能够解决对手,两人合力也来了,暗中偷袭也来了。 林子宁看到这一幕,就好像被天雷击中一般,被雷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缓了好一会儿,林子宁才结结巴巴问道:“为何,为何要杀了他?” 这是文老妖与徐老怪已经回到白魔青鬼二人身旁,见林子宁自己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还要关心别人,文老妖冷冷地盯着林子宁,不阴不阳道:“那不然,你是要替他去死吗?” 文老妖眼里透着寒意,话里透着杀机,声音里透着邪性,林子宁心中早就提防警惕,虽然没被吓到,但仍是装作被吓到的模样,连连退了几步,慌乱说道:“不,不是,就是觉得奇怪。你们还有什么要问的,都,都问了吧。” 文老妖与徐老怪不是事主,都没有接话,而是看向白魔。 白魔淡淡地看着林子宁,说道:“今天没什么要问的了,你跟着我们走就好了。” 林子宁从天正派弟子包围中逃脱没多久,白魔就赶到林子宁之前停留的地方,有了白魔的介入,徐老怪与文老妖转而携手,当时白魔还留了几份情面,只是让天正派的人不要再跟着来就好。 李云平知道白魔现身之后,青鬼也很有可能就在附近,妖魔鬼怪四人聚在一起,自己这些人手,根本上不了台面,故而便让陈志安领着众人立刻返回楚阳府搬救兵,自己则跟在后面,继续探听消息,却没想到自己这个看似稳妥的决策,竟然会要了自己的性命。 文老妖之所以要出手击杀李云平,是因为李云平说出了关键的信息,且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也不管只是他一人知道还是天正派上下皆知,妖魔鬼怪四人都要杀人灭口。 当然,文老妖一出手就使出自己的拿手绝学,也有杀鸡儆猴的意思,将李云平一招毙命,让林子宁见识自己这些人的厉害。 天正派虽然是没有多少底蕴的门派,但是因为陈天寿的关系,这几年在楚州,尤其是在楚阳府,势力不断增长。妖魔鬼怪四人不想节外生枝,卷起林子宁便一直往西飞,直到飞出了平南府,进入镇南将军府境内,找了一处破败的庙宇才停下休息。 这处庙宇前面的院墙已经坍塌了一半,庙宇的匾额也不见踪迹,进了庙宇却发现里面空间着实不小,竟有三四处院落。从这处庙宇再往西走七八里就有一个挺大的集镇,想来当年也是香客云集,香火鼎盛。只是不知道为何如今破败成这副模样。 林子宁看书看多了,就有几分考究的习气,他在院子里转来转去,却没有看到一个匾额,亦没有看到一个神像,当真是奇哉怪也。 看到林子宁在院子里转来转去,徐老怪出言讽刺道:“你当这里是皇宫大院,还想在这里找什么宝贝吗?” 林子宁虽然心中有些疑虑,却懒得与这四人分说,听了徐老怪这话也只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混然不当一回事。 白魔选了中间大殿作为今夜落脚休息的地方,大家便聚到大殿之中。 看着空空如也的神台,连青鬼也觉得有些怪异,不过她只是神色复杂地看了林子宁一眼,并没有说什么话。 妖魔鬼怪四人稍作寒暄,便让徐老怪先守夜,其他人则和林子宁找地方休息睡觉。 虽然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是林子宁却不想将自己的性命安危交到别人手中。为今之计,唯有抓紧修炼尽快提升自己的实力才是上策。 文老妖虽然言行姿态让人作呕,但只凭一掌就能让罡成金丹境界的高手毙命,背后偷袭是趁人之危,也足见他的实力不容小觑,或许与李奇不相上下。 林子宁觉得,在妖魔鬼怪四人之中,文老妖应该和徐老怪是一个层次,白魔与青鬼的实力可能还在他们之上,想要从这四人手中溜走,可不是林子宁耍些花招就能办到的。 林子宁盘腿入定,引导真气运转,这两日频频运功,虽然消耗了不少真气,但是也让真气更为凝练,林子宁也逐渐习惯让运转真气带动周身筋骨,而不是像以前那样纯粹使用肌肉之力。 徐老怪见林子宁旁若无人的模样,心里暗暗高看几分,光看这份泰然自若的气质,就知道林子宁见过世面,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吓唬住的。 也是,经历了天魔大阵的洗礼,看过脱胎境界高手的交锋,哪里会被眼前的局面吓到?也不知道这个小子肚子里装着多少秘密?是否知晓楚山教的镇教之宝的下落? 想到此处,徐老怪不由得添了几分烦躁,哼了一声,徐老怪便闭目养神,懒得再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林子宁不知道徐老怪有何想法,也没有听见他弄出的声响。此时林子宁已经集中全部精力,一心要将全身精肉之力化作真气之力,尽早完成炼精化气的过程。 真气运转七八个周天之后,林子宁就觉得体内的真气好似缩小了十分之一,真气凝聚就意味着同样的经脉大小可以容纳更多的额真气,在同等境界之下,真气越是雄浑,法力越是强横。 真气雄浑到一定地步之后,越阶杀人并非是什么难事。林子宁为何能够面对陈志安几人的围攻不落下风,原因就在于他的真气不仅精纯,而且雄浑。 不过在真气缩小了十分之一之后,任凭林子宁如何运转真气,也没有缩小的痕迹,看来这还不是仅凭意志便能做到的事情。 于是林子宁退出修炼,转而去了识海,一进识海,就看到小鼍龙有些百无聊赖。小鼍龙见到林子宁过来,很是兴奋,便左闪右闪飞到林子宁身边。 小鼍龙悬停在林子宁面前,甩着尾巴,兴奋地说道:“你怎么想起我来了,好几日不见你,怪想你的。” 林子宁知道小鼍龙的实力不低,但到底实力如何却不清楚,之前自己遇到的危机都不大,虽然有些惊险,但凭自己的能力总算是有惊而无险,安全脱身了。 可是妖魔鬼怪这四人实力非凡,心思狠绝,绝不是靠自己就能脱身的。故而林子宁便想借助小鼍龙之力,寻找一个破局方法。 常言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林子宁虽然已经立于危墙之下,却不能看着围墙倒塌,把自己砸死,更不能自己瞎折腾推到危墙。 林子宁看着小鼍龙兴奋的样子,倒有几分尴尬,虽说并不是自己把他骗来的,但是留他一人待在这漫无边际的识海之中,也是有些孤独,若非小鼍龙不是真正的生灵,如今怕是闲得发慌了吧。 林子宁尴尬一笑,说道:“也没有几天啊,这几日你怎么样?可曾觉得无聊?” 小鼍龙呵呵一笑,甩动身子,围着林子宁转了一圈,才说道:“倒不觉得无聊,反正我每日要去找一趟水晶珠,其余的时候就在识海里游荡。你来这,是有事情要与我说吗?” 如今除了丐十三,就数小鼍龙对自己最熟悉,甚至可以说,他比丐十三还要熟悉自己。因此林子宁也没有拐弯抹角,直接说道:“是有件事情想问你。” “那你且说来。” “你既是鼍渑的分身,身上可有他几分的法力?” 小鼍龙见林子宁问这个问题,八成是遇到难题,需要借助自己的力量了。稍作思考,就回答道:“约莫是他二三分的法力,嗯,大概与金丹境界的修士差不多吧。你可是遇到什么难事了?” 想不到只具有元神高人二三分法力的小鼍龙,竟然有金丹境界的实力。 林子宁问道:“那鼍渑实力应该非同凡响吧?” 小鼍龙说道:“是要比钩渊强横几分。说起来,因为我不算他的分身,只是他用自己的神魂与斗湖阵法相连,催化出来的,故而只有他二三分的实力。若是他的分身,实力不在脱胎境界之下。” 听到这话,林子宁不禁有些惊愕,问道:“元神高人都这么厉害吗?还是只有鼍渑是这样?” 小鼍龙道:“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我只是见过鼍渑的一具分身,他的实力应该在脱胎以上。” “既然鼍渑的实力高于钩渊,那为何鼍渑要将斗湖的基业交给钩渊呢?这里面怕是还有隐情吧,你知道吗?”林子宁忍不住问道。 小鼍龙摇摇头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你过来就是想问我这件事情吗?” 林子宁赶紧将思绪收回,说道:“这几日有不少人在找我,如今被四个金丹境界的高手困住,我在思索破局的方法。” 小鼍龙听到这话,闭上双眼散开神识,盏茶功夫之后才睁开双眼,他看着林子宁说道:“那个白头发的男子已经金丹大圆满了,若是有机缘,没多久就能突破境界。其余三个人也是厉害的人物,我与他们任何一人对上,撤退没有问题,但是想要战而胜之却是有些麻烦。若是让我利用水晶珠修炼个半年,突破了温养境界,便没有什么问题。” 林子宁本来就不是想打败妖魔鬼怪四人,见小鼍龙这样说,心里的底气立刻多了几分:“我并非要打赢这四个人,只要能逃走就行。好了,我心里有数了,你接着休息吧,我走了。” 第一卷 漂泊江湖 第百零五章 降魔元帅 神识刚退出识海,林子宁就听到有人在叫他。他以为是妖魔鬼怪四人中的哪一个在叫他,可是当他睁开眼之后,只见文老妖已经接替了徐老怪守夜,其余三人都在闭目休息。 刚才叫自己的声音肯定不是文老妖,而且文老妖也是坐在门口闭目养神,没有什么动作。没看到叫自己的人,林子宁便也闭目养神。 可等他眼睛一闭上,那个声音又出现了,仔细一听,却是有人在说:“来,来来。” 林子宁怕自己魔怔了,正要睁开眼,那声音又说道:“不要怕,我不是坏人,你跟我来就知道了。” 林子宁曾看过不少鬼怪狐媚幻化成俊男美女,勾引人族男女之后吸食他们精魄的故事。 这里面以赤练蛇的故事印象最为深刻,说的就是一个书生进京赶考,在一座荒野古庙落脚歇息。当书生挑灯夜读之时,就听到一个柔媚的声音在叫他的名字。 书生一听到这声音,立马就神魂颠倒了,应了几声后,就出来了一个身材丰腴神态柔媚的女子,说自己看到书生挑灯夜读,心生仰慕之情,想要为书生秉烛添香。 这书生常听人说红袖添香乃是人生一大乐事,却忘了这荒郊野外的,根本没有什么人烟,怎么会有这样一个美貌女子? 这书生本来只想停留两日,却不想这女子接连来了三日,后两日都与他巫山云雨,要不是庙里的和尚有些道行,看出书生印堂发黑,精神萎靡,知道这是着了赤练蛇的道,施法救他,这书生很有可能就要精尽人亡,客死异乡了。 而且,就算被这个和尚救了,这书生也少不得要折寿几年。 林子宁看了这些故事后就暗自提醒自己,千万不要被那些狐媚的声音迷住,尤其是荒村破庙里面,常常有妖物聚居,尤其要小心。 可是林子宁小心了五六年,也不见有什么妖艳女子半夜敲门叫他,别说是妖艳女子了,就是半老徐娘或是白发老妪也不曾出现。 想不到今日确能听到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在叫他,林子宁想不管他,心中又有几分好奇。犹豫了片刻,安安慰自己这是一个男子的声音,真有妖物也是变作妖艳女子来骗自己。 心中有了主意,林子宁的神识便跟着那声音走去。 林子宁的周围虽然漆黑一片,但他却看出来自己正走在一条隧道之中,跟着这声音拐了几道弯后,就来到用篱笆围成的破败院子,院子里面有几间草房。 引导林子宁过来的声音到了这里,就消失不见了。 林子宁知道这声音的主人应该就在里面,他推开柴扉,走进院子。 走了七八部,林子宁就到了院子中央,看到四五间草房子当中的一间房檐之下挂着一块紫黑色的牌匾,上面写着“降魔元帅府”五个烫金大字。 篱笆院子,茅草房子,匾额的来头却大得很。 推开大门,林子宁本以为会看到客厅大堂,没想到入眼竟又是一个绿草茵茵的院子。再往前看,则是浓浓的烟雾,林子宁的眼睛能够透过黑暗看清事物,但是眼前的浓雾却阻挡了他的视线。 对这个怪异的院子,林子宁本来还有几分小觑,但是看到眼前的迷雾之后,心弦立刻紧绷起来。不知道是因为天还未亮,还是这地方本来就是这样,光线有些灰暗。 林子宁低头一看,脚下踩着一块石板,视线稍稍往前,隔了半步距离又有一块石板。林子宁知道,这些石板正是院子里指明方向的路标。 于是他顺着石板,一步一步走进浓浓的迷雾之中。 走了十几步,林子宁见前面仍然没有尽头,就像转身退回去,可是当他转身想要往回走之时,迈出的右脚竟踩在虚空之上,若不是林子宁为人谨慎,到了这里一直保持警惕,很有可能一脚踩空跌入这虚空里。 此时,林子宁的后路已经断绝,唯有转过身接着往里走才行。 就在林子宁犹豫不决时,那声音又传来:“不用怕,过来。” 这五个字不带丝毫的情绪,事到如今,林子宁只能硬着头皮顺着石板往里走。 不知走了多远,林子宁猛地听见潺潺流水之声。 这水声不大,但林子宁却听得清清楚楚,既然能够听到清晰的水流声,林子宁就知道石板路快到了尽头。 接着走了没几步,眼前的浓雾渐渐变淡,接着林子宁就走出了雾气,视线顿时大为开阔。 石板路的的尽头是一座池塘,池塘里荷叶田田,开着几朵粉白色的荷花,池塘对岸有一条小溪汇入,林子宁刚才听到声音正是溪水潺潺流动发出来的。 看着盛开的荷花随着威风摇曳,听着舒缓的流水声,林子宁紧绷的心弦放松了不少。 稍作停留,林子宁便向左一转,迈着舒缓的步子慢慢沿着堤岸走向不远处的亭子。 等林子宁走到那处亭子,看着池塘里的荷花与游鱼时,那声音又出现了:“你可知道我为何将你引导此处?” 林子宁本来面向池塘,听到这声音,林子宁立刻转过身来,就看到一个身着弁服的精壮男子。 这男子个头不高,虽然精壮,却没有肥胖的感觉。武将弁服穿在他身上倒是有虎虎生威的感觉。 林子宁不知道这男子有何用意,但是既然来到这里,这人有没有出手伤人,该有礼节还是要有的。 林子宁抱拳拱手道:“在下林子宁,请问阁下高名,为何将我叫到这里?” 那男子微微一笑,说道:“坐下来再说。” 等他与林子宁相对坐下之后,那男子又说道:“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有办法让你逃出去。” 林子宁上来就问这人的来历,为的就是占据主动,但是这人并没有接话,反是转移话题,指出林子宁眼下的困局,占据主动。 对林子宁来说,他既不能说自己没有危险,也不能一见面就纳头一拜,向他求救。 弁服男子话一说完,林子宁便争锋相对道:“你我非亲非故,阁下身份未明,将我引来此处,便是为了说这一句话吗?” “我想凭你的才智,不难猜出我的身份吧?”弁服男子反问道。 林子宁呵呵一笑,回道:“阁下这话说的还没有道理,便是你自报家门,我还需要揣测一番。只凭‘降魔元帅府’这五个字,我能猜出什么东西?” “或许你是此处的主人,或许你是此处主人的仆从,又或许你是从别处来这里抢了此处主人的家业。就算你真的是降魔元帅,我亦不知这降魔元帅是何方神圣。” 听到林子宁说这些话,弁服男子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神色愉悦哈哈一笑。 他说道:“你果然心思机敏,既然你这样说了,我再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知好歹了。我乃前梁太尉镇国将军湘王陈庆武,死后敕封降魔元帅。” 大靖朝灭亡之后,天下进入两万余年的南北朝时期,北朝为雍齐两国并存,后来前隋取代了雍国,灭掉齐国,统一北方。南朝则是先越后梁,最后两国被隋朝所灭。 虽然大隋帝国统一了天下,但是对前梁的皇室宗亲与朝中官员并没有苛责虐待。就连前梁敕封的许多阴神,也只是稍加审核,去除不合理的敕封,大部得到保留。 一听陈庆武的名字,便知道这人应是前梁皇室,太尉是正一品官职,镇国将军是正一品武散官,湘王是一字王,是亲王爵位。 皇室成员能够被封为亲王并不难,只要是皇帝兄弟或儿子就可以,但是能够同时被封为太尉和镇国将军的亲王,林子宁只听过,也只见过眼前这样一个。 想来这个陈庆武定然为前梁立下赫赫战功,可是如此厉害的人物,应该不会被朝廷夺取敕封才对,怎么庙宇会破败到如此地步? 更何况,破庙里面连一丝一毫可以证明神主身份的东西也没有,这事情要有多诡异就有多诡异。 林子宁本来神色轻松,只当这是灵魂出窍,到此地神游,但是听了陈庆武的话,神色立刻变得凝重,直直地盯着陈庆武。 陈庆武看到林子宁凝重的表情,便知道他已经明白这件事的诡异之处。 不过陈庆武并不打算马上说出里面的缘由,而是换了话题,问道:“你可知道我为何将你带到此处?” 林子宁回道:“可是因为我看出了庙宇之中的玄虚?” 陈庆武点点头,说道:“这是其一。” “还有其二?”林子宁追问道。 “自然,你们五人之中,不是还有一人也发现了端倪吗?” “那为何只将我领到此处?” “因为,凭我现在的实力,只能将你带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