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御风》 第一章 星夜航船 深蓝的天幕上缀着几颗冷星，夜风带来忧郁的气息。 “天枢”的速度已经放缓，明天早上应该可以降落。 从中州到南域，这艘飞舟用了七天。 我贴在栏杆上，内心期许混杂着迷茫。 “倚栏听风，元兄好不惬意。” 我转过头去，是王惊海。 一身白衣，手里握把折扇，微圆的脸上挂着贼兮兮的笑容。 看到这张脸我心里一堵，只说了声“晚上好”，又转回头去。 刚上飞舟那会，这家伙就凑上来自说自话，说自己是命泉境修士，刚出宗门历练，也要去往南域，同行即是朋友，多多关照云云。 连珠炮般的话语让我难以招架，只得拱手说自己是命泉境散修，多多关照。 听到回应后他更加热情，嚷嚷着咱们一见如故，不如同住一间。 普通票的客房是两人合住，因此我并未反驳。 没想到一路上他谈天说地，除了睡觉，嘴巴一直没停过。搞得我脑袋嗡嗡，内心烦闷。 此时晚风静谧，实在是不想这张嘴过来打扰。可惜事与愿违，王惊海又开始喋喋不休。 “哎呀，我还没见过尘壁呢。元兄你见过不？” “没有”。我闷闷地答了一声。 “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空辉志异》呀？” 没等我回答，他又自顾自说道：“行雾弥天隐日月，流风垂地起虹桥。真是奇妙！” “这是《空辉志异》里面的哩。意思是尘壁如同雾气，遮蔽天空，隐去太阳和月亮。风从天上刮到地下，其中升起彩虹。” “啊，还有《行山录》里面说的‘风激云荡，电闪雷鸣，隔尘绝世，其道大空’呢！” “没想到行山先生死后几百万年，我们对尘壁的了解还是这么有限。” 这些人尽皆知的东西，不知道他翻来覆去有什么好说的。 “不过明天咱们就可以一睹真容啦。元兄你是不是很激动？”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一点不激动。我只想用十二只靴子塞住你的嘴。求求你，放过我，别整天在我耳边叭叭不停啦！” 以上只是幻想，实际上我说的是：“还行。” “元兄你明天有事吗？没有的话我们还可以继续结伴而行。” “哦，瞧我这脑子。忘记元兄你说过有事要办了。” “我明天就在尘壁周围逛逛，元兄你忙完了可以来找我。到时候一同畅饮，岂不美哉！” “哎呀，据说本地的虹风酒挺有名，不知是何味道……” 我沉浸到自己的心绪中，躲避耳边的精神攻击。 …… 没想到一眨眼，穿越到这个世界已经一年多了。 没有系统，没有奇遇，没有什么过人资质，宗门都他妈的干倒闭了一个。 什么穿越者，真磕碜。 不过想想，气运逆天，称王称霸，都是小说里才有的。 只身穿越，一穷二白，言语不通，没有暴尸荒野已经是老天保佑。更不用说还有个宗门收留，开启了修行之路。 虽然不逆天，但也很知足了。 不过刚刚熟悉起来，宗门就破产了，大家各奔东西。 再度孑然一身，混着别离的伤感，让我感到阵阵孤独。 还好还好，我内心安慰自己：命泉境的修士已经可以吞吐天地灵气，不用打工活命。 饿了多多运功就行。 自嘲地想想，这应该算是摆烂人的天堂了吧？ 伸出的手穿过流云，我期待起明天的奇景——心心念念的尘壁。 地理上，此方世界分为东境，西海，南域，北极，中州。 也许这个世界没有人知道南域的样子，因为其真容隔绝在尘壁——一种奇诡莫名的……天象，之后。 在宗门打工时，我一直想着攒够钱了就到南域看看。 关于尘壁的资料很多，各大门派都将其作为研究和观测的对象。 王惊海说的《空辉志异》和《行山录》，这两本书最广为人知，并且意义非同寻常。 《空辉志异》其中对于尘壁的记述，应该是能找到最早的书面资料。推测的成书时间在道成纪，其作者已不可考。 如今是道住纪，相隔差不多一千万年了。 而《形山录》是形山先生所著，成书时间是道住纪，赤法时代。 在形山先生之前，彼时的修仙者只把尘壁当作一种自然事物，如同山川河流那样。 然而形山先生认为，尘壁之内是有东西的，很可能是另一个隔绝的地域，或者世界。而且不能排除尘壁是人为的可能，比如阵法或者某种封印。 在形山先生死后大约一百万年，经过了荒法、青法时代，来到距现在约两百万年的玄法时代，他的假想才被重新发掘，受到重视。 因为这一百万年里面发生了两件事情：地圆说的确立，超音速行舟的发明。 第二章 且修且行 双脚分开站立，灵气奔流之声如同雷霆。 运行功法的时候，我习惯站着。躺着其实更好，只是容易睡着。 至于盘膝而坐，嗯……这个姿势被列为“十大不适合修炼姿势”之一。 其余的还包括撅起屁股，头埋在土里之类的。 老营销号了。 至于为什么运行功法会有雷霆之声？那是因为灵气在血管里流动。 是的，血管。 不像地球看过的小说里面，这个世界的人没有经脉，血管就是灵气运行的容器。 开脉，每个修士的必经之路。 第一阶段是将灵气引入静脉，让其随着血液循环流遍全身。 这个阶段主要是对身体进行适应性改造，时间短则三两个月，长则一年半载。 血管会先增粗，弹性、韧性加强。部分肝脏和肌肉也会随着灵气的浸润而获得强化，比较明显的是心脏和肺。 等到大概适应了，就进入第二阶段，将灵气引入动脉。 这个过程中，灵气在血管中的占比大大提高。身体造血能力减弱，灵气开始全面介入代谢。 等到开脉结束，血管里基本只有灵气在流动了。 就好像蒸汽机变成内燃机一样，人还是那个人，但是核心和燃料已经全然不同。 效率，大大提升了。 开脉境，结束之后就是命泉境。 进入这个境界，修行才算是入了门。所谓开脉遍地走，命泉不如狗。 那么命泉是哪里呢？ 心脏。 因为这个世界的人也不存在丹田之类的器官。 心脏是生命的核心，开脉之后，它像引擎一样输送运转灵气。 因此心脏关系着灵气运行的效率，决定着修士的整体上限。 命泉境要做的事情，就是不断高强度运行功法，锤炼心脏。此外还顺带着强化其他脏器，以及全身肌肉。 功法，我每天都会运行，一般早上二十分钟，晚上二十分钟。 再多身体会受不了。 中午可以酌情小运一会，主要取决于有没有钱吃饭。 现在我用的功法叫做《天机倒逆灵台不灭经》，简称《机逆台灭经》，宗门内习惯叫做“机经”。 这里的“天机”既不是星相术语，也非指代自然之秘。而是天地间的灵机。 灵机表示灵气运行和显现的规律。 而“倒逆”，先倒，再逆，转了三百六十度。 因此天机倒逆，就是说天地间灵气运行的规律倒转，转了三百六十度。 换句话说：没变化。 嗯……至于为什么要取这个名字，当时前宗主对我说：“这不是听起来就很酷炫？”。 《机经》是我预支半年工资从宗门换的，姑且这么说吧。 后来识字之后，发现内容和大路货《太上灵台清静经》有80%相似。 对此我倒是没什么不满。 这里大路货是随处可见的意思，而不是说很差劲。 好比地球上，《高数》、《物理》、《化学》之类的书籍虽然随处可见，但要说这些书是低端，大部分人应该不会同意。 《太上灵台清静经》即是如此。 这个世界上最顶尖的宗门有四家，分别是天宗、剑阁、沧海宗、白玉京。 《太上灵台清静经》源自天宗，更准确地说是天宗前身，自然门。 那是两百万年前的玄法时代，一个生机勃勃、万物竞发的时代，一个疯狂的时代。 大能辈出，百舸争流，修炼道法日新月异，堪称修行盛世。 在这样的背景下，彼时自然门掌门人直接将镇派典籍之一的《灵台不灭经》抛出，大喊：“加速！加速！”。 据说这个掌门后来被执法堂长老三拳捶死，不知是真是假。总之牵扯到自然门分家的一些内幕，不足为外人道也。 从那以后，《灵台不灭经》就成了人手一本的高阶大路货。 后来众多修士围绕这本典籍成立了一个组织，专门对其进行编纂、改进、出版发行，以顺应时代发展。并且名字也演变成了《太上灵台清净经》。 再后来，从自然门分出的天宗恢复元气后，把这个组织取缔了。《太上灵台清静经》成了天宗官方出版发行，并且称之为先行版。 高情商：先行版。 普通情商：测试版。 低情商：小白鼠版。 要是没有大的变动，一般修士不会尝试新版本，毕竟小命要紧。 问题是，没有大的变动，天宗何必要发新版。 修bug吗？ 许多不喜欢当小白鼠的宗门对《太上灵台清静经》做了简化，安全第一。 取了个高大上的名字后，就可以昭告门内弟子：从今天起，这本典籍！就是宗门老祖几万年前传下来的镇派宝典啦！ 至于简化后有没有问题，只能说有问题的都断了传承。 物竞天择应该就是这个意思。 刚入门时，前宗主对我说，《机经》是两万年前宗门老祖传下来的镇派宝典，如果不买就是大大的错失机缘。 当时我刚刚穿越，其实没听懂他说啥。 看到这人拿着一本书放到我面前，叽里呱啦一通，就顺手拿过来了。 之后听门内师兄说，《机经》传承到底几万年，主要看弟子的财力。 我说我也值两万年吗？师兄说不是，外面打广告的没有低于三万年的。宗主怕你不买，往少了说的。 扯远了。 虽然看起来有点不靠谱，但是《机经》可以一路修行，直到此岸境。 命泉之后是龙舞境，对应人体的脊柱。这是中端修士的分界线。 再往后就是御气三境：苦境、集境、灭境。 御气之后，是此岸、极意、彼岸。 此岸对应人体的大脑，是高端修士分界线。 原版《太上灵台清静经》可以修到此岸境。有许多宗门说是简化，实际上是直接把异常凶险的此岸篇一刀砍掉。 修成此岸的修士不多，登临极意和渡过彼岸的大能，更是凤毛麟角，世间少有。 至于彼岸之后的成、住、坏、空四境，目前我只在话本小说里看到过。 功法运行速度减缓，灵气涌动之声逐渐退去。 我长出一口气，早上的修炼告一段落，耳边传来王惊海的呼噜声。 昨晚叭叭太多，现在这家伙在睡觉充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