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鸣奏曲》 「鸣奏者」 荒废的剧院中，殷浩看着铺满荒草和枯枝的舞台，落满尘土的观众席，以及端庄的摆在幕后的指挥棒，思潮不由得泉涌浮现。 那是他的叔叔傅林最珍视的指挥棒，现在只能在这幕后吃土，终年不见天日。 “还有两天，咱们就要搬家了。” 殷浩盘坐在地上，呆呆的望着充满华丽纹饰的指挥棒，仿佛是在看着曾经名动京城的傅林站在台上意气风发时的样子。 夜夜笙箫来形容他们毫不为过，因为他们的演出总是在夜晚。 按照傅林的话来说，就是： 你不觉得只有在夜晚的时候，人才是最自由的吗？在白天的时候，所有人都在忙着自己的工作，而只有到了晚上，当所有的事情都忙完的时候，他们才会静下心来，静静地听我们演奏的曲子。 鹿角似的支架，指挥棒就这么平稳的摆在上面，尘土在枝杈间堆成了灰色的雪。 殷浩吹去支架上的灰尘，不由得被呛了一下。 拿出一段绸缎，这是傅林交给他的，说是为殷浩自己所定制的绸缎，用来存放他的指挥棒。 “大叔，咱们后天就搬新家了，到时候咱就不用在这里生活了。” 殷浩呆呆的望着指挥棒，仿佛那就是傅林。 佛去灰尘，殷浩将指挥棒包裹在绸缎里，快步走出剧院。 一旦被发现，那可就惨了，说不定他会被冠以入室盗窃的罪名被关押起来。 因为这里现在被一名富豪买下，准备改成别墅，已经不在属于傅林他们的了。 出了剧院，不忍心又把指挥棒拿出来看看。 流水性的曲线，仿佛是空中的云彩，槐木质地，黝黑发亮。 下一刻，指挥棒竟亮起光芒，在他的手中如鱼得水，灵活自如，仿佛是空中灵动的蜂鸟一般，渺小而又绚烂。 他和傅林一样，也是「鸣奏者」，在异能体系中少有的非战斗性异能。 “大叔，我绝不能让这把指挥棒放在那里吃灰。” 紧握着指挥棒的手，泌出一层细汗。 指挥棒并不是任何人都能用的，只有拥有「鸣奏者」异能的人才能够正常使用它，不然将会受到来自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折磨。 而指挥棒发出亮光也就表示，指挥棒已经被打上契约，从此以后将成为专属物品。 而契约解封也很容易，要么「契约者」单方面解除，要么「契约者」身亡。 亲眼看着殷浩长大的傅林，留给他的唯一念想，就只有这柄指挥棒。 “现在，你的指挥棒交给我了，我或许不会像你一样出名，但绝对不会让你丢脸！” 漆黑洞窟内，殷浩蜷缩着身子，握紧指挥棒，挤在一群逃荒者之中，彻夜难眠。 在这座城市里，逃荒者以及流浪者跟穷人一样，都要住在贫民窟里，过着如同老鼠一般的生活。 但他，殷浩，却并不是逃荒者或者是流浪者，相反，他是这里的原住民，甚至有过一段富丽堂皇的日子。 虽然那段日子连一个月都没有，但是就此而言，他更像是个落魄的贵族。 没错，落魄的贵族，就应该和这些「低贱的人」一样，永无尊严的苟活着。 等待他们的只有死亡，唯一的财产就是他们自己，其余的都要被掠夺回去。 想到这里，他愤然地一把将身旁的老鼠一棍洞穿，仿佛这只老鼠就是那些趾高气昂的富豪，又或者是那些难平的愤慨。 但清醒过来后，又迅速的将指挥棒擦干净，确保没有污渍后才放下心来。 可这只老鼠却并没有就这样了无生息，只见一团幽蓝色的气体从老鼠的尸体飘出，凝聚成一团小球，萦绕在殷浩的指尖。 可其他人却并未注意到这种情况，仿佛没有看到一般。 殷浩看到这东西后并未出声，因为他不敢确定这东西会带给他什么样的后果。 确切来说，殷浩从未见过这东西，指尖轻轻一触，那团气体便化成了一段小提琴的残影。 由于好奇心的不断加重，殷浩又将一只老鼠抹杀掉，不过这次用的并不是指挥棒，而是用的砖头，狠狠地拍在老鼠的背部。 而这一次却并未出现和上次一样的气体，这让殷浩开始对手中的指挥棒起了疑惑。 傅林生前也是用了这样的一柄指挥棒闯出了一片天地，从小有名气，到名声大噪，靠的就是这柄指挥棒。 殷浩从未见过他招过任何一名音乐家，即便是多么有才华，演奏出的曲子多么的优美流畅。 但就在他离开了之后，曾经在台上演奏的那些音乐家都不见了踪影。 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 “这东西，好奇怪，就像是一个容器一样。” “傅林大叔，对不起了。” 看着其他人都睡着了，殷浩双手握住指挥棒，对准趴在地上的老鼠，猛的一插！ 又是一道幽蓝色的气体萦绕在殷浩的指尖。 这次他并不着急触碰它，而是近乎贴着脸观察了起来。 “外表呈幽蓝色油状，内层偏淡，近乎透明，上下浮动，这...这不就是幽魂吗？” 殷浩大吃一惊，他怎么也没想到，与「猎魂师」等一系列的异能有关的幽魂，竟然出现在他的手上！ 观察结束，殷浩将心中的疑虑埋下，指尖轻触，那道小提琴的虚影又凝实了几分。 不过一个小时，小提琴的虚影便完全凝实，指挥棒上的纹路中还亮起了一道小小的光芒，眯眼一看，正是小提琴的模样。 流畅的曲线，由两个“∫”组成出的图腾，静静地在指挥棒上的闪烁着。 “捅了近百只老鼠，终于将这东西弄完整了。” 此时的小提琴，不仅有琴，还有琴弓，甚至还有一个演奏小提琴的虚影。 殷浩更加兴奋了，因为他仿佛发现了这柄指挥棒的用途。 爬到街上，站起身来，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兴奋的律动。 “既然如此，那就先来试着指挥一首《沉思》好了。” 说着，殷浩手握指挥棒，点点亮光宛如星昼一般闪烁，在这充斥着荒腐的大街中，像一只夜莺一般，准备起舞。 曲终收拨当心画 寂静的月夜，拂着轻柔的风，挑拨着腐烂的臭味，映着乌青的墙，济养着裂缝中的蛆虫。 下一刻，忧郁的旋律迎风而起，随风而吟，伴风而颂。 幽蓝色的燕尾服展现出了它应有的优雅与沉稳，模糊的五官勾勒出乐章的润动，星光点淡的琴弓点缀出了午夜的寂静与漫长。 指挥棒在殷浩的手中，如鲸而起，如日而落，如云而流，如潮而返。 绸缎般的乐章在深渊之下浮游而上，在凝重的深潭中破土而出，含苞待放。 血腥的风，吟诵着弱者的败歌，讥讽着悲者的无望，吞噬着残存的希望与祝福。 是夜，乐章不断，音韵连绵。 蝇蚁旋舞，土屑蚕涌。 直至黎明将至，血阳初露。 殷浩看着眼前淡淡消逝的小提琴手，眼神愈加坚定。 “以后，你就叫姬嘉，作为我的小提琴手，宣泄心中的快意恩仇。” 殷浩伸出右手，指掌间，尽是未来。 姬嘉愣了一秒，同样伸出右手，指掌间，满是星光。 二人握手，这一刻，血阳横空。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定格，二人也成为这里唯一的景色。 姬嘉在血阳的照耀之下逐渐消失，众多流浪者也从墙缝之间探露出脑袋。 美好的一天，又要开始了。 “外城雨林路十一街3303号星月夜酒吧。”殷浩快速的从脑海中闪现出这样一个地名。 这间酒吧，看似与其他的如出一辙，实则大相径庭。 作为这座城市中历史最悠久，名气最响亮的酒吧，不仅是富豪们的打卡地点，还是穷人们的机遇之地。 穷人只要到那里对调酒师说对暗号，就有机会成为「佣兵城邦」的一员。 「佣兵城邦」，作为世界第二大的灰色地带，常常能够成为穷人们翻身的最后一张通行券。 程序简单，收益不定，全靠运气。 而「佣兵城邦」之中悬赏占比最大的，无疑就是血腥事件。 至于殷浩为何敢突然想要加入「佣兵城邦」，自然是因为他在傍晚所观察到的惊天秘密。 在姬嘉演奏时，四周慢慢的有依稀的灵魂从四面八方涌出，钻向姬嘉的躯体内，融为一体。 正当殷浩觉得，这些灵魂应该是这里曾经死去的生灵时，一只老鼠从石缝中钻出。 殷浩亲眼看到一团灵魂从老鼠的体内涌出，最后钻到了姬嘉的体内。 这就表明，姬嘉能够战斗，而且还能出人意料的战斗。 而且就在殷浩发现这个事情后不久，一大团的灵魂从墙角跃起，向姬嘉体内涌去。 殷浩记得，那个墙角曾经死了一个瘸子，是饿死的，死前还摆弄着手中的佛珠，嘴里还念叨着什么。 此时的殷浩，断然快步走向星月夜酒吧，因为他不敢耽搁一秒，哪怕一秒。 扣上帽子，提步就向酒吧奔去。 随着风的哀嚎，荒草慢慢的化为了灌木，泥泞渐渐的化为了坚固。 酒吧外，听不见一丝声响，只是看到一群各色的人，在酒吧的玻璃墙里肆意舞动，一出大型默剧。 肃穆的风随着门缝溜了进来，带来了一个瘦削的家伙。 殷浩直奔吧台，随便找了个吧椅坐下，两手平摊台上，双眼坚定。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进入「佣兵城邦」，靠的就是这句话，说得好，当即就会被带进「佣兵城邦」。 而要是说的不好，轻则无期，重则罪连九族。 因为这句话，是万万不能说的，至少在这个城市里是这样的。 调酒师看着这家伙，衣服破烂，但还算干净，脸上还有几道细小的伤口。 “跟我过来。” 调酒师招招手，让后面的另一位调酒师顶替，自己则是放下杯子，向卫生间走去。 殷浩跟在调酒师身后，静默无声。 原本平平无奇的墙壁，探出一个摄像头，核对身份后，墙壁向两边收缩，一道一人宽的通道出现在二人眼中。 一路上，调酒师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有在见到光亮时，掉头就走，留下殷浩一人，在道中凌乱。 “真是傲慢，跟那些守财奴一个德行！” 殷浩暗自啐了一口，向光亮走去。 一入光亮，大有洞天。 客流人潮，如浪奔涌，一簇簇的，珊瑚一般，在潮水中流淌着。 辗转挤到吧台，填写信息，经过了将近半个小时才拿到了初级佣兵证。 古铜色的，护盾形状，一颗黑红色的四角星在正中央熠熠生辉。 四角星的下面，刻着殷浩的代号:先生。 找个位置坐下，看着形色各异的悬赏，有的是仇杀，有的是寻物，对于向殷浩这样的新人，最保险的无疑是寻物。 但这样下去，实力没有半点增长，反倒是扩大了危险。 若是遇到什么战争，一枚佣兵勋章可不会带来什么实质性的帮助。 “先从简单点的入手，一方面能吸收灵魂，另一方面能维持生计。” 看着手里的悬赏单，要么是去参加战争，要么就是去找遗物什么的，对于他现在来说，根本完成不了。 而这些悬赏单，全部统一收录在「佣兵城邦」的「赏佣平板」里面。 “等等，这个单子，看起来挺好的。” 翻了将近十分钟的悬赏单，终于发现了个挺普通的单子。 「任务内容：刺杀李泽明。 赏金:5000」 「刺杀对象：李泽明，男，45岁，成书公司经理，拥有三名保镖，分别为战斗型异能「破金」，辅助型异能「营障」以及辅助型异能「锁链」。」 「悬赏程度：二星。」 「联系电话：156xxxx5101」 “这个任务可以，没有精神灵魂类的异能，只要让他们听见姬嘉的音乐，十死无生。” 播下联系电话，只听见一阵沙哑的声音在响着。 “是佣兵城邦的吧，赏金只有五千，不愿意的话就算了吧。” 殷浩嘴角微扬，他知道，这个任务只给五千赏金肯定是远远不够的，而且很多人都打过电话希望提一下赏金。 “赏金五千的话就已经足够了。” 接着是一阵寂静，周围只有佣兵们的喧闹声。 “行，祝你成功。” 挂断电话后，殷浩接下单子，扯了扯帽子，向地上走去。 而在另一边，中年男子坐在床边，看着手中关于「先生」的信息。 「佣兵：先生 等级：初级 履历：无。」 一张白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