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旬记》 第一章 亭台楼阁 当今天下武林盛世千古无出其右者,遍地武修,山涧滚落一块石头都能砸两个江湖人。而江湖之上非是朝堂,而是亭台楼阁四家超然巨兽!掌天下之柄。江湖中四家的授意胜过皇权圣旨!九空亭李家,镇玄台王家,寄北楼卢家,太清阁萧家。四大家族于乱世中立江湖规矩,其中隐隐以九空李家为最! 九空山奇峰怪石林立,树木茂盛花草遍地。九空亭位于九空山巅拔云峰顶,环山而上九座古亭,而那第九亭更是半入凡尘半入云,似一柄利剑刺破云海直指苍穹。 此刻九空亭下有一人盘坐于地,两旁石阶有十人分列左右。这十人皆束发负剑,一袭黑色素袍,面罩黑巾不漏声色。地上盘坐之人黑衣白发,头上扎着一个四方玉冠,面相却不过三四十岁的年纪。此人正是天下第一大家九空李家家主李近舟!仅仅是盘坐于地就给人一种如临深渊的错觉,不单单是强者的气势,更有常年身居高位的威严! 原本闭目养神的李近舟仿佛感应到了什么,猛的睁开双眼往那第九亭看去!此时李近舟之子,九空少主李归尘正在登那天下第一的九空亭! 九空李氏一脉数百年来一代兄弟二人,一人沉心剑道,定鼎天下第一之名!一人执掌宗门,于世间纵横捭阖!执剑者一心问剑,勘破世俗追求那天下第一的武道之巅!掌权者娶妻生子继李氏香火传承,运筹帷幄壮大九空宗门!九空亭宗门之盛武道之强,在这天下数个第一。 而九空少主李归尘确是数百年来的变数!本无问剑之心自幼钻研心术谋略,本是九空亭下一代掌权者。可九岁那年陡生变故,先是母亲杨氏突然恶疾撒手人寰,后年长两岁的兄长归允无故暴卒!双枝成独木!李家这一脉掌权执剑的重担都由李归尘一肩挑起! 天地人杰七百年当一大兴,当今天下西周北齐南陈三分九州之地,遍地狼烟!兵祸粮荒,皇权衰微,朝局不稳!庙堂不再高高在上!江湖亦不再受皇权官威所束。生逢乱世更是人才辈出!李家一脉要想守住这天下第一,此时更是不可有丝毫差错!于是便有了九空少主李归尘登九空亭这一幕! 九空亭是九空山拔云峰九亭的统称,拔云峰上每一座古亭都有不同的试练,对应李家的九空剑诀。 所谓九空:一空目,二空闻,三空思,四空善恶,五空阴阳,六空欲,七空灵,八空尘世,九空断情。 李家少主今日初次登亭便连闯八座,如今正在迈步向前进那第九亭中!不消多时拔云峰上突然传出一声轰响!嗡嗡破空声不断! 此时胸中有昆仑的李家家主也坐不住了,自顾自掰着手指头认真的数着嗡鸣声!是了!是了!李近舟顾不得什么家主威严高人风采,猛然起身畅快大笑!九声剑鸣意味着什么他再清楚不过!李家后人一生只有一次登亭的机会,就好似成人之礼,当年自负根骨具佳的李近舟登亭不过堪堪六声剑鸣。而天资悟性极佳号称李家百年一出的李近丘虽也是九声剑鸣,但足足耗时七日!即便如此也是这二十年来武林公认的天下第一人!九空亭!李近丘!这六个字压的整个武林风平浪静!更弗论李归尘此次一刻登亭,如此这般或许一人便可镇一世! “剑鸣九转!李家当兴!” 李家少主一直以来行事低调,本应是执剑者的兄长李归允暴卒之后,九空亭更是有意遮掩这唯一李公子的行踪。世人只知李家归尘从小多谋善断,行事果决,而他的武功修为却鲜为人知。哪怕李家内部对此也讳莫如深!李归尘十岁习剑,七日入少冲!惊动李家老祖破例出关亲自授业!那以后李近舟便封锁了有关李归尘的一切消息,此后由李家老祖也就是李近舟的伯父,李归尘的伯公亲自带往后山闭关之地习剑! 天人四境:少冲、云府、承灵、天溪。数百年前由亭台楼阁四家共同商定,为武道分阶定级,指出武修之道并传习天下。李归尘于后山十年,观剑、习剑、磨剑、铸剑十年如一日。一本九空剑诀,一本天人四境图解,便是李家老祖所授的全部。十年之间李归尘境界雷打不动的少冲境。 习剑已过十年!十年铸成此刻终成第九把。李归尘将其捧在手里细细查看回头嚷嚷道:“老头,我要走了!”话音未落一个胡子拉碴的老头出现在身后。虽然束发鬓角却乱糟糟的,头发也像是胡乱扎到一起,手里拎着一个酒葫芦,跟街边见人就倒苦水的落魄酒鬼一个样。“你这样子哪有什么前辈高人象,莫要拉着我说儿子不孝儿媳不贤,再讨几个闲钱。”李归尘抬手在剑身一弹,听着剑鸣再不看那老头一眼。 老头咕噜咕噜惯了几大口酒暗道一声好,“小子,我怎么说也是你伯祖父,没大没小成何体统?”抬手用衣袖擦了擦嘴开口问到:“习剑十年还是少冲境,我看你当初也是走了狗屎大运了,我当是何等不出世的天才!养个铁疙瘩十年也能生个俩钱锈呢吧?” 李归尘暗自蓄力“不就是个小小的剑道能难的住本公子?老头你且看好,莫要惊掉了下吧!”手握宝剑用力一挥剑芒盛放将前方几人环抱的老树拦腰斩断!手里的剑受力之下片片碎裂!毕竟不是出自什么铸剑名家,李归尘铸剑也只是为了明悟剑道的个中奥妙。 一剑挥出李归尘身上气息暴涨,少冲、云府、承灵、天溪! 十年未有寸进,今日一剑入天溪!老头被这一幕吓的一激灵!果然自己不干扰他的修行是正确的!七日少冲、一剑天溪!双十年华的天溪之境!闻所未闻!暗自拍胸庆幸这块天才璞玉没有被自己所误! 李归尘将手里的剑柄一扔,假意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不就是个剑道吗?本公子何时说话不算数了。老头,收收你那下巴,别一会儿脱臼了再赖上本公子。” 老头何人?李家老祖!可谓是李家底蕴所在!在这个少年面前却没有丝毫架子,听着少年目无尊长的话他也不恼。李家不同于其他大家族,没有旁支血脉,除了他们这一脉之外的李家人都是收养的孤儿或是祖上一直追随李家之人,也赐李姓享李家之名。如今李家只有李归尘一个独苗,更是珍重!况且还是武林千年未见的武学奇才,假以时日说不得可登天为圣,跨过天溪境入那只存在传说之中的圣人之境! 李归尘挥了挥手道:“老头,我走了!三天之后我要去登那九空古亭!到时候别忘了来给本公子捧场!”李归尘负手信步,三两下便消失在山脚。 老头愣了愣神一口酒下肚朝着山下嚷道:“你奶奶的,老子是你伯公!再老头老头的叫我饶不了你小兔崽子,还有你爹李近舟也别想落个好!”说完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小声嘀咕道“他奶奶不就是自己弟妹吗?他是小兔崽子我不成老兔崽子了?”脸色一黑又是两口老酒下肚才堪堪止住了找他算帐的冲动。虽然李归尘已入天下无双的天溪之境,可人老是为妖,莫说李归尘,就是那明面上的天下第一李近丘也不见得能讨到好。 李归尘下山之后老头立刻去见了李近丘李近舟两兄弟,将李归尘一剑入天溪之事告知兄弟二人,两人也是一惊!老头更是拿出老祖的威势严令“李归尘这孩子绝不容有失!当年归允之事便充满了蹊跷!倘若此子有何意外,在我李家覆亡之前我定要先送你俩先去黄泉开路!” 李近丘在老头的威势之下尚能自处,李近舟可就没那么好受了,这短短几句话的功夫额头已经渗出汗珠,毕竟他的修为照李近丘还是差了些。 李归尘登亭之时李近丘和李家老头都在暗处关注着这一切,为掩耳目明面上只有李近舟在外守候。剑鸣九转一刻登亭自然也在两人的眼中,李近丘亦是暗暗道好,李老头却一脸严肃怅然若失。李近丘不明所以之时,老头皱着眉开口说道。 “此子天赋之高莫说老夫,古来也是罕见,但却不知是好是坏!” “伯父何出此言?”李近丘拱手问道。 “剑鸣九转固然是好,只是这剑鸣之中分明透着森然薄凉。他就的剑道就似土石草木,没有心,没有情!这样的剑道戾气太重杀气太强!十岁起便在后山习剑,未曾入世不得七情!” “此局何解?” “入世!他习剑一途太过于顺利,过刚者亦折!如此年少于江湖中游历,快意恩仇何愁没有剑心!” “可这江湖……分明吃人……” “捞得三两情分二两义气,剑心不也就成了?如若不然杀出他一颗魔道之心又有何不可?更何况这未央宫早晚不得走一遭?挑个机灵点的伴道同行,李喜那小子我看不错,习剑时归尘每每偷懒总是找这小子讲山下的事。” 老头心里还有一层意思,当年杨氏病亡归允身死这幕后必有隐情,李家少主下山说不得能引出幕后推手,永绝后患! 第二章 公子下山 李归尘登亭之后回到自己的小园子,虽然十年来基本都在后山与天地为伴,自己的住处下人们可是一天都不曾懈怠。 抬手招呼来两个在丫鬟更衣沐浴,把头深深埋进水里洗去这一身的疲惫。阿兰阿秀两个丫头从小跟他一起长大,平日里这里的诸事都是由两人打理。阿兰阿秀本就面容姣好,经过十年成长更是人间胸器,好不惹人。 阿兰阿秀两人互换眼色,心里暗想自家公子总是成年了,臂膀是何等的结实。虽不似打铁的李二那么强壮,但全身亦如肌肉如刀劈斧刻。手里捧着公子的换洗衣物还有温热,透着男人的气息,脸上不由的升起一抹红霞。 习武之人身体又岂能弱不经风?虽不似使棍使锤之人蛮力为先肌肉如龙,但也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习武者气质出尘,更有一副俊美的书生相,可谓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沐浴后换上一身干净的长袍斜靠在榻上,随手拿起一本书翻看起来。“少主好雅兴,像我李喜粗人一个,书总是看不专的。”李喜推门进来低头拱手说道。 “你呀,头脑清晰心思缜密,若非从小与你相识,说你是个奸细也不为过,何必在我这装什么粗人?” 李归尘翻了一叶书头也没抬“我没找你你却来了,莫不是家主背后有什么交代?” “少主莫不是忘却了?我们李家每任家主妻子都是那未央宫圣女,家主特意交代我来帮少爷打点行装去那未央宫走上一遭!” “陈腐的条条框框,那未央宫圣女比我年少十岁该当如何?年长我十岁又该当如何?倘若满脸黄痘一身肥膘我就把你许配给她!” 李喜脑海中似乎已经出现了一个满脸黄痘一身肥膘的女子,正对着他行礼叫着相公就寝,不经打了个冷颤。看着自己少爷那一脸认真的表情更是不敢作答只深深埋下了头。 李归尘饶有兴致的看了看李喜,让聪明人吃瘪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何况三言两语就占了上风更是值得一乐拍手道“原来你李喜平日跟我说的身经(百战)都是唬人的。还说什么城里的阿香,醉心楼的花魁?” 李喜倒也不恼“醉心楼的花魁我自是无福消受,不过那城里的阿香却是半点不曾参假,我俩情投意合,十七岁那年便偷偷摸摸在客栈……” “打住打住,你小子那身板还十七岁呢?瘦的跟猴似的,也不知值不值得那房钱!既然这山总是要下,你交代阿兰阿秀收拾一下行装,跟本少爷一起下山同行。山高路远,本公子可不想一睁眼就看见个大男人在旁边伺候着!” “少主放心,我来时已经安排妥当了,此次少主下山天高路远,何不去寻家主讨个三两件趁手的兵刃?”李喜挤眉弄眼的说道。 “是了!是了!此去兵荒马乱路途艰险,不找他们讨把屈攘剑,这山怕是下不得!” 李喜脑中惊雷炸响,本想找家主讨几件好器物,不想自家少主居然开口便打起了屈攘剑的主意!要知道这屈攘剑可是天下第一兵刃!和镇玄王家的鸣鸿刀并列!寄北卢家的阴阳浊心扇,太清萧家的太清妒慈剑都远远不及。 李归尘心道折日不如撞日,立刻起身便往其父的书房走去。李喜拎着少爷的鞋子赶忙跟了上去“少主!您先把鞋穿上!到了家主那儿您可千万别说是我的点子,家主拿您没办法估摸着定是要拿小的撒气了!”一路小跑的李喜仿佛看见了咬牙切齿的家主和一脸铁青的剑首将他拨皮拆骨。 李近舟的书房此时依旧亮着灯火,且不说这江湖中错综复杂的关系,单单九空山李家这几百口人的琐事每日也够的一忙。好在江湖之事有玉衍先生李云川帮忙打理,家里琐事有管家从旁协助,不然这李家家主早晚得落得个死而后已的下场。李归尘推门而入,书房内玉衍先生正和李近舟谋划着某件事,正被李归尘推门打断。 “少主深夜来此不知何为?我虽不强武艺,但出出主意也是尚可。”玉衍先生将手中折扇一合开口问到。 玉衍先生李云川一副书生象,头上束发也未曾戴冠,而是一条丝巾绑住。李家人尚黑,唯独这他一袭青色素衣。 李归尘对着玉衍先生行了一李“先生过谦了,先生的能力学生一清二楚,此来只是有些私事,并不碍得。”玉衍先生不单单是李家背后定计之人,更是李归尘的学术先生!神鬼难断之事在他手中亦不过尔尔,对于玉衍先生李归尘是发自内心的敬佩! “尘儿,你且道来何事?”李近舟转了转眼珠笑问道。此间三人皆非易与之辈!他这个儿子任你天天拿着二十四孝追着他念叨,也不会上门问安。下山之前竟深夜来访,定有所图。 李归尘也不磨叽,照着之前从李喜那里听来的说辞说了一遍,屋内突然一片寂静落针可闻!纵然李近舟和玉衍二人合到一处有几百个心眼,也万没料到他李归尘竟开口便是讨要屈攘剑!还想了个由头说山高路远,匪患猖獗?什么样的匪徒敢在李家头上动土?莫说他李归尘没有剑心,也是实打实的天溪境,要何等势力的匪徒才有能力打劫…… “屈攘剑兹事体大,如若有失我九空山如同自断臂膀,万不可轻动啊!”玉衍先生急忙道。 “是了!玉衍先生说的没错,尘儿你是否再考虑考虑?除了这屈攘剑都好说!”李近舟一搓手顺着玉衍先生的话说道。 对李归尘他是一点办法没有,他堂堂李家家主,一句话出整个天下不说莫敢不从也是号令大半个武林!如此人物尽然没有护住他的妻儿。加之李归尘十岁便入后山,长大后执剑掌权皆于一身!为人主他李近舟滴水不漏,为人父却不那么称职了。 李归尘眼睛一转,看来今日讨这屈攘剑不是什么易事了!“到也无妨,无非就是下山后被那强人劫掠一番罢了。我倒是无虞,只怕是接了那未央圣女跟我一道落的个屈身事贼的下场。既然屈攘剑动不得,各退一步,给我百八剑侍也未尝不可行!小子我也是怕堕了我九空亭赫赫威名!” 李近舟满头黑线,玉衍先生则是笑而不语。这九空剑侍重要程度不在屈攘剑之下!剑侍分黑白!黑剑九十七人皆是承灵境,白剑九人为天下顶尖的天溪境强者!江湖内承灵境便可开宗立派!天溪强者更是一流门派的基石砥柱!那亭台楼阁之下的一流宗门也不过二三天溪强者坐镇!一张口不是神器就是宗门底蕴,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 正在此时原本紧闭的大门无风自开。一到光影随着破空之声而来插在书房的立柱之上!一柄合鞘的剑深深插入木头立柱之中!剑鞘乃是沉香木所制,四四方方雕满云雷纹饰,银色剑柄不知是何材质,剑格(护手)乃是一块四方白玉,剑首嵌有一颗暗红色宝石。正是那九空至宝屈攘剑!传闻乃是上古时期诛、戮、陷、绝四剑之一经名师改铸而成! 李归尘急忙将剑取下如获至宝! “拿了剑赶紧滚!休要打剑侍的注意了!你小子竟敢在老夫二十年的藏酒缸里撒尿!若非你要下山游历,说不得今天爷爷我打断你两条腿让你躺个三五月!”空中突然传来李家老祖咬牙切齿的声音。 “那是很早以前的事了,那时候我不是刚上山吗?后山就咱们俩,再说了我那时候也不知道那是酒啊,只当是夜壶呢!” “小子修要多言!这屈攘剑你可以拿走!但绝不容有失!少一把剑还动不得我李家根基,却是我九空李家的脸面!要是有个闪失新老帐一起结算,打断你的腿,将你送于那山下李王氏!” 李归尘拔腿就跑,连夜带着李喜和两个丫鬟下山而去。为何如此着急?山下李王氏何人?远近闻名的寡妇,明明是个女子却生得男儿相!声如洪钟身影魁梧,在那事上也是强烈,两任丈夫死的时候都枯瘦如鬼。更有传闻说她体毛旺盛不下于铁匠铺打铁的李二。 况且李老头还不知他曾在酒窖最深处烤过烧鸡,李老头那半生珍藏的心血此时估计早已经酸臭。世上孤本的九空剑诀更是少了数页,正是这李家公子如厕之时一边看一边撕下当作厕纸…… 多日后李家后山传出一阵怒啸!声音传遍整个李家久久不息…… 此时李家归尘所在的马车已经出了山脚。马车方顶四角,雕花的木饰好不奢华,相比于普通马车大了几倍有余,足足八匹马才能拉动。李归尘此时靠在塌上已然入睡,阿兰阿秀分坐左右,头枕在床边亦是睡的安稳。 李喜领着马队行至夜半,出了九空亭地界便安顿好车马就地扎营。一行十余人,李喜和两个丫头,两名车夫,一人一架马车,稍小的马车装着重人的行装。余下十人便是李归尘登亭之时家主带着的十人,皆黑衣负剑,黑巾蒙面看不出长象。一行人下山开始这十人就纵马跟随,定是家主的安排,李归尘也没有多问。 今日九空少主李归尘入世,特意交代李喜有人问起便说他李归尘下山找媳妇儿去。 第三章 一点豪气 李喜嘴里叼着一根芦草骑着高头马晃晃悠悠的走在队伍最前面。少主有阿兰阿香陪着,家主安排的十个人又个个都是闷葫芦,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这让他这个话匣子很是憋闷。不出二里地心思早已飞到城里阿香的身边。马车的门帘卷起阿兰的一句公子有请把李喜的心思拽了回来。 马车内李归尘正拿着一份地图细细看着,阿秀站在背后轻轻按着肩。虽未下过山因为李喜的缘故对这天下还是较为熟络,跟他不同,李喜总是随着宗门的商队而行,酒馆客栈,道听途说,倒是知晓这九州大地七八分的事。 九州天下三分,西周、东晋、南越各占一域。江湖四家九空亭与寄北楼同在西周,北齐镇玄台,南陈太清阁。此行的目的地未央宫其实距离九空亭并不算远,同在西周境内,只需南下二百里便可。 李喜将地图挂起,拿笔圈圈点点的勾出六处地点,正是亭台楼阁之下的一流宗门。地处东晋的不动峰,三国交界之处挺立的太常谷,三国之外苗疆之地的离恨窟,南越以祭酒河为名的祭酒书院,剩下便是那未央宫了和南越刚刚兴起的凡霜城。我九空亭掌铜铁,铸天下兵刃盔甲十之八九,镇玄台拥千里牧场掌天下良驹,寄北楼手握水陆航运,太清阁挥手便能召集天下士子。拿九空亭来说内族子弟数百,外门弟子更是上万之众!不乏在三国之内为官为将之人,数十年前更是四家联手灭西魏皇室!令千里西魏改朝换代!四大家势力根深蒂固,如若倒向三国任何一方,都能立改天下局势! 李归尘静静听着李喜的描述,李喜不愧是走南闯北之人,说的绘声绘色,三言两语之间便能道尽一方宗门。说到忘情之处便逐渐偏离正事。未央宫曾经被一个蒙面胖子潜入,日日偷窥未央宫弟子沐浴!后东窗事发被当场擒获,却不知何等原因只是毒打一顿便放任离去。祭酒书院出了一个败类专偷女子亵衣。寄北楼一长老老牛吃嫩草,夜半动情之时死在女人裤头上。太常谷医药圣地出了个只会练春药的弟子…… 李归尘赶紧挥手打住他的浑话,李喜那枯瘦的面相猥琐的声音,加上动情之处还配上不可描述的动作,一旁阿兰阿秀两个未经人事的小娘子红着脸啐了一声登徒子。这李喜总是嘴上没个锁头,在阿兰阿秀面前李归尘不得不装作正人君子,心里定计私下定要跟他好好聊聊。此去未央宫总得找个机会见识一下那醉仙楼的花魁,照李喜的话说那也是天下能数个第一的倾国之颜。 官道之上一队车马循循前进,自从逃难一样下山之后李归尘还是第一次拿起这屈攘剑,剑长三尺三寸,沉香剑鞘独有异香。剑首镶嵌的暗红色宝石更是不能久视,仿佛一个血色眼珠勾人神魂。李归尘犹豫之下一把将剑拔出,霎时寒芒一闪,马车内仿佛堕入冰窟!阿兰阿秀不会武功的两人更是打了一个寒颤。剑身通体银灰泛着森然寒光,正反八面上有水波纹路。伸手触碰更绝寒意入体!李归尘轻抚剑身暗道一声好,恨不得当场便要试剑!若是一剑挥出尚不说阿兰阿秀,只怕八马大车怕是保不住了。当即嘱咐李喜,顺着此路寻个好去处,定要试试这屈攘剑。 李喜策马先行,本就瘦弱的身形躬身伏在马上,这哪是人骑马,分明是只没毛的猴子。李归尘挥手招来护卫十人之一,叮嘱去两个人护卫李喜便不再过问此事。回到马车之中阿兰焚香抚琴,侧头枕在阿秀双腿之上随手抓起一本《楚辞》翻看起来。分明就是游山玩水找媳妇儿。 不肖多时李喜便策马而归,北面不远处乃沧山地界,关中大地论奇松怪石、山势险峻沧山为最!当之无愧的关中第一高峰。更有洛水穿山而过,当得天下奇观!更为紧要的是洛水河畔草木不生,是个试剑的好去处!李归尘当即决定一观,做那笼中金丝雀二十载,这天地总要自己走一走,看一看。 官道之上不时有打着寄北旗号的商队路过,都是些行脚之人,看着这八马大车十人马队,早早就让开一条道路。时有人会看见阿兰阿秀从车内进出,暗道一双碧人,心里更是惋惜就这么被哪家世家公子收入房中。商队一般除了领头之人处事圆滑,那些行脚之辈都是吃苦下力的老实汉子。当然不懂收敛,个个愤愤的看着马车,若非有所顾虑早已一拥而上阉割了这世家公子。 此事李归尘自是不知的。临近黄昏之时一行人终是到了这沧山之下洛水河畔,十个护卫立即四散分开把手四周。李归尘站在这洛水河畔看着入云的沧山当绝自己渺小。洛水穿山飞流直下,如玉带横山,水花击石之声振聋发聩!水借山势奔腾而下,仿若雷霆万钧,果真好景!河边巨石层叠,面上的泥沙早已冲刷个干净,更显大地厚重。 观山乃知天高,近水而通地厚! 李归尘站于这百尺瀑布之前心绪斗转,仿似化作一条大花鲤鱼于这洛水之中。激流而进搏浪而行,定要于这龙门一较高低!一声剑起身后阿兰手中屈攘剑出鞘而至,长剑在手更觉气吞万里,豪气冲霄!从不饮酒之人竟挥手差人拿过一壶透地香对山河独饮!情到浓时提剑而起,只见几个纵深跃至高出,剑锋挥动洋洋洒洒刻下几行大字于山石之上。 浊酒一壶佳人美, 半落斜阳可敢升? 洛水沧山若有志, 且看今朝争渡人! 又是二两透地香下肚,李归尘于这河畔悬崖边高声长笑! “今日怡情,当有一剑!” 只见李归尘聚气凝势,轻抚手中宝剑,一剑挥出,剑气穿河而过!数十年不成失水的洛水河竟被一剑劈开!洛水与剑气碰撞发出噼啪之音!三息之后一身巨响水花漫天,这洛水终是恢复原样。李归尘一人横剑立于崖边,黑发长衫随势而动,飞流的瀑布发出阵阵轰鸣,沧山依旧,山崖上新题的诗句亦然,天边夕阳却剩半块身子。身后不远处阿兰阿秀眼里尽是痴迷,李喜更是惊的合不拢嘴。若有画师在此,定当能成一副传世之作。 “少主一剑断大水” “十里八村没有鬼” “河里龙王你且听” “你喜哥我有大腿” 李归尘听着耳边李喜的嚎叫,心中那点残余的豪气荡然无存,差点一头栽倒在地。这山水残阳他李喜当着无感?一剑拦江从他口中出来成了断大水?这王八生不出的东西!直觉心头口老血想要喷涌而出。 转身将屈攘剑放回阿兰手中,不经意一瞥阿兰阿秀竟然已经全身湿透。想来定是刚才水花飞溅二人无处可躲。一袭白衫的两人湿身之后胸前几两雪白若隐若现,趁两人没注意赶紧多瞄了几眼。招手唤李喜作势就要痛打一顿这个驴粪蛋蛋的瘪货。岂料刚一抬手只觉眼前一黑,再看李喜已经多了三五个重影!想要抬手搜搜眼睛更是只觉天旋地转,脚下随之一软,身旁阿秀手快赶紧将他扶住。 看着瘫软的公子两个丫头和李喜手足无措,只怕是刚才一剑强行聚气伤到了自己!又或是那屈攘剑反噬伤主!几人越想越歪,越想越怕!阿兰阿秀毫无武功修为,李喜又只是个云府境。三人只得合力将他先扶回马车。而此时的李归尘已经难作解释,通俗来讲他已经断片儿了。安顿好李归尘后李喜心思一转,赶忙去寻那十个护卫。听完李喜添油加醋的形容之后护卫心里也是一惊,生怕李归尘出什么差错!就在一人为李归尘把脉验伤之后得出结论,少主二十年来第一次喝酒,约摸是喝醉了…… 李归尘整晚只觉脑子混混沌沌的,是怎么上的马车怎么睡下的已经记不起来,只记得昨晚手里摸到什么东西软软的,不由得捏了捏,搓了搓,依稀有女子的嘤咛声。睁眼一瞧两个丫头一左一右的睡在旁边,衣衫不整鬓角宁乱。祖奶奶亲爷爷的!我堂堂九空少主不会就这样失了身吧?刚醒过来的他顿时卸了气,再一看二人脸上的红霞,胸口漏出的大片雪白心里更不是滋味。李归尘蹑手蹑脚的揭开被子发现并无异样才稍微宽心。酒后竟差点行了那禽兽之事!翻身下塌拿起水袋能喝一通,两个丫头昨晚大约是被折腾的够呛,日上三竿尽还睡得深沉。 这透地香并不是什么烈酒,家里酒鬼老头平日里都不稀得喝!老头眼里什么透地香,这也能叫是酒?老子我每天漱口吐的水都比这糟烂货色有劲!看那老头平日里纵酒高歌洒脱相,早知如此这帅不耍也罢!此事定要保密,特别是李喜那小子!那张八面漏风的破嘴一定要严加管教!谁成想我九空少主竟然两杯就倒!看来这酒量也得多加练习!否则日后遇上顺眼的角儿都得招呼小二上茶。李归尘回头看了看痴痴睡着的二人并没有作声,偷偷穿好衣服招呼李喜送来膳食。 第四章 天水将军 雍州天水郡,当关陇之会,介雍凉之间。天水乃是西周重镇,山高势险。西周皇室于此地驻兵五万余卒,东进南下,可纵可横。 八马大车本就招人眼色,更何况是在这城门楼下来往之地。城高二十尺,城头之上兵卒林立,两面环山。城门楼子左右更一杆大旗,左书大周,右旗单独一个覃字。正是说那西周国新任从三品同三司天水将军覃昭礼。城门无匾,只在城墙之上凿刻天水二字。据传乃武侯所题,虽历千百岁月,亦难掩吞天之势! 那一日后,阿兰在李归尘左右总是拘谨。本以为是个正道公子,不成想竟夜半起身,一把揽过二人上下齐手。使那粗暴蛮力扯开领口,内里亵衣更是一把揭开,不及反应那满嘴酒气已经印上朱唇。如那黑猪拱白菜般埋首于粉颈之间,胸口耸立之上。阿兰平日本就娇羞,紧紧抿住嘴唇不时护住关键部位。阿秀则是一副任君采撷之相。这浪荡少爷从背后揽住揽住阿秀,一手在阿兰胸前流连。马车内只闻三人低声喘着粗气,更有李家公子不时在阿秀身后隔着衣衫耸动的腰腹。直至夜深时方才沉沉睡去。于这深秋时节三人竟满身细密的汗珠,可见一斑。 阿兰如今不敢抬头与他对视,眼神相接便即红霞落脸。阿秀则装扮更加艳丽,于这深秋时节竟换上漏肩长裙外衬丝巾,粉颈香肩若隐若现,举手投足之间更显风情。侍奉之时那高耸的胸口总是有意无意的触碰臂膀,常令他心猿意马。这些变化李归尘都看在眼里。 阿兰阿秀本就是玉衍先生为他挑选的通房丫头,上百名孤女之中摘选了七人,自幼便亲自教习诗人音律。等到二八年华之时便及让她们自己选择去留,不知内情之人或觉得做李家公子的通房丫头岂非平步青云?然而做那李家公子的通房丫头牺牲确是巨大,当以麝香、荷叶、大黄等物,辅以药草汤每日沐浴浸泡三载!虽有养颜塑形之效,却终生不育再难为娘。几经考量留下之人只有阿兰阿秀。 九空李家在各大郡城都有产业,均是售卖兵刃,刀枪棍棒,利斧瓜锤无一不是上品。凡是李家店铺,门上悬一牌匾,上书九空二字便是保障。李归尘此来天水两个去处,除了自家店铺之外便是名满天下的文武柜坊。 李喜纵马在前,八马大车紧随其后,十人侍卫分列左右。拥挤的城门口自动闪开一条道路,有挎着菜篮的乡下妇人三俩为伴,交头接耳,不时对着马车指指点点。 李喜纵马行至门,今日城头兵卒似乎比往常多了不少,城门处亦是足有百人之多!皆着重甲持丈二大刀,哪像是城口站岗的末等老卒。李喜虽不得其解但也不惧,莫说这小小天水,就是那长安皇宫李家少主亦可畅行!且不说当年猎龙一战灭西魏皇族,二十年前李近丘孤身南下长安城,于皇城门口天子脚下,斩杀那鼓动灭武从龙的当朝大将军,皇室亦不敢追究故意遮掩。 李喜策马凑近那领头的裨将,伸手解下腰间的令牌递到裨将手中。那裨将接过令牌并不言语而是快步走到城门下的茶水摊旁,恭身将令牌递上。此时李喜才见茶水摊内有一个人半蹲在长凳之上,身着亮银盔甲,背后燕子披风,桌上一柄三指宽秣马刀,长相英武,捧着一块西瓜正大口进食。见裨将手中的令牌一面刻古亭一座一面撰九空二字便是八九不离十了。对着那裨将摆了摆手那人当即领悟,双手作礼恭身退出茶水摊。那裨将跨刀而立对着李喜大喝一声下马!身后士兵长刀交叉亦是大喝下马!百人同音好不威武! 有小孩被这突然暴喝吓的大哭,一旁的妇人赶忙抱起。李喜却不为所动,和官兵相比以往走货遇到的亡命劫匪才是凶厉。想也不想一拉缰绳胯下宝驹阵阵嘶鸣前腿高高跃起堪堪从那裨将身前掠过,李喜厉色道“放行!”虽只是个云府境,但他是李家人!那裨将战场征伐之人,面无不改色拔刀而立,一步不退! 八马大车之中李归尘声音伴着哈欠声响起:“对我九空李家拔刀?你!可曾想过后果?”声音轻柔却似有极大震慑。 九空李家!这四个字如同惊雷炸响!本就让开道路的人群更是连退数步,伸脖子看热闹的乡下妇人默默退到人群之后,带孩童的人家更是一把揽回退至声后。一个老实的庄稼汉子吧嗒几口旱烟诧异道九空李家?莫不是雍州大族还是朝廷高官显贵本家?话未说完便被同行之人捂住嘴巴拖拽至人后,大骂无知反复叮嘱千万慎言! 那裨将抬手摸了一把额头的汗珠,人名树影!李家本就不是他能挑衅,乘八马大车出行之人想来也定是李家贵人!他这种小人物不过是鸡子蜉蝣,抬手间就能被碾碎!哪怕李家大人大量,有的是想与李家结好的商贾游侠,亦不是他可以应付。而自己将军也不是易与之人,带百骑入天水大营,当天演武便斩杀不听号令之将数十人,那正四品的骠骑将军当朝宰相的心腹,只因聚将来迟,也一刀砍杀。 那裨将正进退维谷之际,那亮银铠甲燕子披风之将起身拿裹起披风擦净嘴上污垢,拿起秣马刀跨在腰间缓缓行至马车之前道“不愧李家之人,不堕九空威名!只是这天水郡毕竟是大周治下,朝廷从不过问江湖之事,李家也莫要乱了朝廷的规矩!” 阿兰阿秀将马车门推开,李归尘一左一右环抱二女腰间,阿兰身体一震阿秀则借机靠的更近。三人缓缓走出马车立于车门之外,并非是那人嘴里的狗屁朝廷规矩,只是他李归尘想看看这天水将军到底有何风采?竟敢在他九空少主头上动土。虽不知这新任天水将军是何许人,但在这天水地界也只有他有能力调动上百兵卒跟李家作对。旁人没有这个实力也没有这个胆色! 扫了一眼这亮银盔甲之人淡淡开口道“我当是个头脑简单的粗人被人蛊惑,观你面相也不似呆傻之人,怎敢拦我车马?天水将军覃昭礼?”李归尘本以为这天水将军是个猛张飞,不曾想竟是个赵子龙。 “本将也未曾想到九空亭少主竟然是个纨绔子弟,行走江湖竟也离不开美人温香。” 噌!有剑出鞘!覃昭礼话音落地李喜当即拔剑!李喜枯瘦,使的剑也略短于平常,不足三尺!“区区三品好胆出言不逊!莫不是想试我李家剑利否!”李喜怒不可遏,李归尘却摆了摆手示意齐退下。可曾听闻九天鸾鸟与林间山鸡斗气?李归尘并不恼怒,双手更是从二女腰间滑下直往那丰韵处而去,一女娇羞一女媚气。皆是倾城之貌丰乳翘臀。旁观有一锦衣男子忍不住感叹,若是能有幸春宵一度,家财散尽也是值得。 李归尘就这么旁若无人的享受着手中柔软,时不时歪头嗅一嗅二女的体香,丝毫未将这天水将军放在眼里,懒得搭理。 此时城内突然一阵马蹄声响起,一队人马纵马而来,尽皆身着李家黑衣,身后负剑。为首是一中年男子,身上未见兵刃。浩浩荡荡足有数百骑之多!冲开城下兵卒行至李归尘马车之前。在中年男子的带领下单膝跪地参见李家少主。 李归尘令众人起身,张口说道“来人可是李基?” 那中年男子拱手答道“正是老奴!” 对这李基他是知道的,虽不善武却才思敏捷,尤善经营,坐镇距九空亭最近的天水郡,且掌李家所有产业。年轻之时和玉衍先生并称李家双绝,一人擅商一人擅谋。若是寻常之人又怎么能担此重任? 李归尘自顾和李基攀谈,并不理会那天水将军。覃昭礼也不自讨没趣退到一边。他此来能给个下马威当然是好,不过更为要紧的是亲眼看看这九空少主到底何许人,天下四家唯独这九空李家少主神秘莫测。 李归尘此时当真有一事不解,下山之事并未走漏风声,为何出山第一次入城便有人早早守候!在问过李基之后当即一脸黑线!那为老不尊的老头子在他下山的第一天便差人广告天下,李家少主下山,放出小道消息,说这李家少主荒淫好色,下山就是为了阅尽天下美女佳人!现在天下女子人人自危,稍有姿色女子更是深居简出,俨然已经将他当作色中饿鬼。李归尘在心底呐喊千古奇冤呐!那个杀千刀挨万剑不死的老王八!待小爷归山定要一把火烧了他那酒窖,再将拔云峰那九座古亭拆他三五座方解心头之恨! 只命李基头前带路,坐在塌上的李归尘仍旧恶气难处,阿兰阿秀轻轻拍着后背,直说气大伤身! 刚入城门李归尘便推开马车侧面窗户开口说道“这些人不讨我喜欢!” 李基闻言心领神会,只一个眼神身后众人便拔剑而动,一时间城门内血流成河。除了那覃昭礼,一百兵卒无一人幸免遇难,而那覃昭礼之所以安然退走,皆是李归尘授意。此人杀之亦可,只是他背后之人便无从查起。 秋风潇潇,九空少主李归尘下山入的第一城便杀兵卒百人。 第五章 有点东西 但是不多 城门处见李家马队渐远,覃昭礼招来城头上的兵士将城下清扫干净,按阵亡抚恤家属,心中并无多少波澜。今日就算那李家少主连带他一起砍杀泄愤朝廷也会压下此事。 以卵击石冲撞李家少主?堂堂同三司天水将军难道这点心计都没有?大谬矣!九空少主入世牵动江湖无数门派,有人欲将齐千刀万刮除之而后快,亦有人在家族后人中挑选一流碧人,欲借机榜上九空亭这颗参天大树。他覃昭礼也不过是那拨弄风云之人随手落子罢了,今日奉命,不得不为!此间事已确认那大张旗鼓一路招摇之人正是那李家少主,他覃昭礼便算功成。 覃昭礼哑然一笑,江湖之中镇玄台势力日盛,对天下第一宗的名头早已跃跃欲试。朝堂之上三国角力,征伐频频,皇城内外勾心斗角自废武功。于乱世中求存何时不是搏命作赌?他覃昭礼本是一介布衣,有今日成就亦仰仗贵人提携。莫说外人看他自取其辱,今日若有性命之忧跪地磕头也未尝不可,留的命在难保没有翻身之日。即便为棋,他覃昭礼亦要做过河卒子。 天水城分东西,西城乃是富商贵胄之地,大宅高楼,凉亭香榭好不气派。沿街商铺多如牛毛,酒樽陶器、风车古玩、苏绣云锦,车水马龙好不热闹! 入城之后李归尘吩咐李基带李家子弟先行。身后十根木头也过于扎眼,抬出少主身份连忽悠带威胁难得让他们与李基先行。然而十人中依旧留下两人紧紧跟随,雷打不动。为何会弃车步行?只因那阿兰阿秀看着路边的胭脂水粉按耐不住喜爱之情,毕竟是双十年华的小姑娘,哪有不着粉黛之理?使那胭脂花片朱唇轻抿,更显月貌花容,芳菲妩媚。引得周围男子阵阵侧目。李归尘自是不会放过如此机会,口吐芬芳马屁,惹得二女娇笑连连。更是在那绸缎纺精挑细选黛蓝云锦作礼,于那卖货郎草木棒子中买得两串冰糖葫芦。自入城以来二女挽手同行笑颜如画,看的这李公子好不出神。 李喜也暗暗叫好,不愧是吾辈楷模,这讨喜之术无师自通已然一派宗师。 前方当街围起一圈人墙,二女正是欢心之时自是愿意上前凑个热闹。李喜心领神会,掏出一袋银子在街边随手寻了两个壮汉,不多时水泄不通的人堆就被清开一条道路。回头却见那两壮汉拔腿就跑,身后一黑面汉子拎着大棒子边追边骂,原是那二人挤开人群之时在人堆之中无意抓了一把那人婆姨的屁股,惹的众人开怀大笑。 人墙之内果真是稀罕物件,当真是世上少有天下罕见!就连李归尘都是一阵惊诧!竟是和尚?光头戒疤不是和尚又当如何?阿兰阿秀则是一阵诧异,这男子怎会没有头发?头顶更是圆圆九个伤疤,生得倒是清秀,可惜了一副好皮囊。不怪二女诧异,灭佛之事日久,在场众人大多不识,也就李归尘喜欢钻研往来历史才一眼认出。朝堂灭佛之事数十年前本就轰动,各地僧侣若不还俗,轻则流放劳役,重责人头落地。当今天下佛已绝迹,没想到此地竟能一睹活生生的和尚。 只见那和尚表演一手三仙归洞惹得众人连连喝彩,吹灯复明更是惹的阿兰阿秀都一阵惊呼。连连变化更是将气氛推至鼎盛!李归尘却本不以为然,皆是些粗糙戏法上不得台面,却因阿兰阿秀阵阵惊呼,句句赞叹惹得心中不快!今日本是他李归尘俘获芳心之时,怎容得你一个和尚靠这小小手段抢了风头?当即扔出一袋银子愤愤道“你若给本公子表演一场胸口碎大石,这银子如数奉上!” 那和尚捡起钱袋一掂,足有数十两只多,少说一年半载不需摆摊撂地!当即将钱袋往腰间一挂笑脸道“既然公子想看拿走不准之理?只是苦于没有石板,公子稍待!我去寻个厚重石板。”和尚心里打定主意一去不回,这种事儿也不是首次了。 “还请留步,我这正巧有块上好大青石板!”只见李喜和一男子抬着块足有五寸的青石板而来,李喜如同那肚里蛔虫,见自家公子张口便知要给这人吃点苦头。那男子一听有热闹可看当即帮手抬那石板而来,更是借出腰间金瓜铜锤,竟分文不取。 和尚一脸黑线,如果表演碎石自是不惧,然需用平大石板卸力,这两人手里抬这一块分明长不足二尺。好在只是碎石,自幼习得那佛门怒目金刚诀早已身如铁石,倒也不惧。好在那公子哥并未提油锅捞钱,不然今日又得做个逃命菩萨。 “如此甚好!还请公子受累,帮小子我抡锤击之!”和尚平躺于地任由石板压在胸口,暗暗运功。 李归尘更是当即挽袖“恭敬不如从命!” 还论甚恭敬,待本公子赏你一记长河落日锤! 李归尘接过瓜锤双手使出三分力道一锤而下!不想那石块竟然高高弹起未见裂痕!再看那和尚宝相庄严气息如常!竟是那佛门怒目金刚诀?当即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一脚将石板踩住,用那十层力道重锤而下! 李归尘乃是那天溪之境,全力一锤岂可儿戏?天人四境:少冲修力,云府正脉,承灵砌首,天溪渡心。在这少冲之境他李归尘苦修十载!单说这气力当数一绝。 浜!噗! 石板碎裂,那和尚一口鲜血喷出,看分量足有数两。人群默然,在某妇人一声惊叫之后四散而逃“杀人啦!杀人啦!”那瓜锤主人亦是把腿就跑,如何敢去讨要?已然是命案凶器! 那和尚一口血喷出,胸口微微塌陷挣扎两下后双腿一伸便没有动静。李喜一探鼻息道“公子,他死了。” 李归尘眼珠一转假意叹息到“当真?都怪我一时失手!竟误杀了如此秒人!惜哉!惜哉!”转头对着阿秀耳语一番,竟使得这平素豪放的可人儿都羞红了脸。 阿秀清了清嗓子尽量平静的说道“可惜这清秀小哥竟如此命薄!” 李归尘附和道“生死各安天命,学艺不精怨不得人。” “公子可否还记得奴家豢养的敖犬?” “你是说那条喜食男子命根的大敖?” “正是!既已成事实万万浪费不得,与其在那乱葬岗被野狗啃食,不如切下置于冰鉴之中,到时由公子投喂,兴许往后不再对公子龇牙。”阿秀故作冷声道。 “是有几分道理,那就切了吧!” 李喜何等聪明,一眼便看出二人一唱一和!故意高声道“公子!切是不切!” “切!” 只听得仓啷一声!李喜宝剑出鞘!只见那已然魂归西天的小和尚骤然“诈尸”!连忙道“公子爷!公子爷!开个玩笑而已,万不必如此!”说完从嘴里吐出一个被血染红的猪泡。 李归尘捏了捏鼻子“你倒是不嫌骚气!” “回公子的话,不骚气不骚气!小的用精盐陈醋反复清洗过数次。”和尚立刻恭敬回话,当那第二锤落下和尚就已经知晓今日怕是不能善了,万没想到那万无一失的假死之术今日却不灵了“早知公子乃是高人,千万不该耍甚手段妄图欺瞒。” “你这和尚,尽学些江湖骗术,却又使得一手佛门正统怒目金刚诀,怪哉!怪哉!” 竟是和尚!阿兰阿秀皆惊诧不已! “公子说笑了,我六根不净,七情不舍,早已经被逐出师门,况且且这天下佛门只怕只有我师傅一人了。”和尚忽然有些伤感,叹天下之大师傅却只能于那深山幽谷之中藏身。 李归尘也是一愣,这和尚的神色怎么看都不像是伪装。只叹覆巢之下复有完卵乎? “你师傅在何方?”李归尘叹声道。 “大拙寺!至于何地还请恕我不能相告。”和尚拱手道。 “即不便透露不问便是,你方才所使可是佛门正宗怒目金刚诀?” “正是!家师所在大拙寺乃是师祖所立,数十年前大相国寺幸存之人栖身之地。到如今只剩我师傅一人了,待家师圆寂,天下怕是再无人礼佛。” “敢问家师尊号?” “了嗔法师” “你呢?” “草堆和尚,我是师傅在草堆里捡来的。” “你师祖有点东西!” “公子谬赞了。” “你师傅大抵也有点东西。” “多谢!” “但是不多。” ……………… 这和尚倒是有趣的紧,能吃他李归尘一锤不伤分毫,反到生龙活虎,那怒目金刚诀定是练的炉火纯青。一身实力投个世家大族那也定是一等门客,却在这当街耍宝卖艺挣三两大子儿。如此年轻即修得佛门正统手上戏法之术却也如此高深!更是显得神秘莫测。 “和尚!我看你也没个去处,不如结伴同行,本公子此去路远,闲时动用你那手段逗逗闷子也是极好。放心,少不了你银子!”这神秘和尚倒是勾起李归尘的好奇心。 “公子哪里话,什么银子不银子的!主要是顺路!”和尚欣然应允。不答应又能如何?习武之人若不出手难以看出境界高低,但佛门有一观气之法,这青年公子和身后蒙面护卫气息之盛他只在师傅身上见过,而师傅可是实打实的天溪境。莫说他尚处在承灵境,就算入了天溪在这三人之下亦难全身而退。 第六章 和尚宏愿造青楼 一行人不多时已来到李家店铺,地台高铸,上建两层高楼,悬顶四角,金碧辉煌。一进门内,两侧墙壁挂满各式兵刃,刀枪剑戟无一不全。不少富家少爷手捧刚入手的宝剑仔细配着剑穗,立于铜镜之前搔首弄姿,俨然当作配饰。也有少数江湖子弟横刀耍棍,不时上下挥舞,挑选自己的伴身兵刃。一行人走过前堂直往二楼而去,那和尚故意走在队伍末端,凭着一双快手偷偷将几把上品匕首剑,揣入怀中。本是修身的僧衣撑的鼓鼓,李归尘瞥见也没有多说。 楼梯口有数人守卫,二楼便是私人地界来客止步。李基已经早早在此等候,连忙领着众人至正厅之中。李归尘于上位落坐,吩咐众人落坐,几名妙龄女子端着上好的龙井侍候左右。李基拱手道“不知少主此行可还顺利?家主身体是否康健?” 李归尘摆手道“大可不必主仆相称,你若硬要客气便唤我一声公子即可。至于家父,他的身体如何我也不知……” 李基顿觉疑惑“莫非家主不在族中?若是如此定当有消息传来,为何我却不知?” 李归尘尴尬一搓手“虽是父子,但我幼年随母,四岁随玉衍先生读书识字,在那藏书楼一呆数年。十岁后随伯公习剑,十年未曾下山。呃,我与家父只见数面,其实不熟。” 李基听李归尘一说当时一愣,随即长叹道“果真如此!看来当年传闻并非空穴来风!” 李归尘满脸狐疑“先生?当年之事?可是与我父子二人有关?” “家主既然未曾对你提及那便作不得数,是我孟浪了,不过捕风捉影之言,也不得实据!公子有机会还是让家主亲口解惑吧。” 李基心中一叹,当年之事既然家主未曾提及自己也不便多说。只叹家主所图之事太大,这二十年来与玉衍先生定当费劲心力。家主当年白发回宗就早该料到!只恨自己在这天水之地诸事不闻,不曾帮到半点。 李归尘摸了摸鼻尖,这半截话着实堵心。既然父亲未提这李基定也不会泄漏半句,只是隐隐猜想此事和他父子两有关,父亲和玉衍先生定是有所谋。多说无益,还是日后当面问个明白。 李归尘话锋一转“可曾查过那天水将军覃昭礼是何来路?天下世家大族我多少有些了解,真覃姓似乎不在其中。” “如公子所说,这覃昭礼并非世家出身,本是陇右一普通百姓,少时从军,历大小二十余战屡立战功却只从步卒升为九品偏将。不知何故三年前一路青云直上,半年内连升数级做了这天水将军。”李基将查到的情况全盘托出。 “并无世家背景晋升如此之快,想来定是背后有人扶持,大家族有意提携?还是皇室豢养的鹰犬?”李归尘万分疑惑,若是世家大族的棋子倒不足为奇,背后若是皇室局势可就愈加复杂了。 李基难以作答,覃昭礼为人谨慎,身后之人做事更是滴水不漏。历经多方打探也未曾发现蛛丝马迹。此人入天水城之日起便在李家监视之中,除去日常练兵习武之外再无他事。李基也曾尝试将齐收买,他也是照单全收,明面上还是不曾与李家为敌,直到此次少主下山。 查无头绪李归尘也就懒得深究,毕竟只是个小小的从三品将军。近些年镇玄台势大,天下各家暗中投效之人更是不在少数,表面的平静怕是维持不了多久,所谓虱子多了不怕痒。李归尘此次入世在明面上还是无碍,最多差些不关轻重的棋子鹰犬为恶,毕竟还未到撕破脸皮之时。 李基又是一拱手说道公子今日偶遇这位小和尚也已查过。 草堆和尚去年只身来到天水郡,来历神秘无人知晓靠着一手戏法之术在这西城也是小有名气。只是此人的恶名不在美名之下。喝酒吃肉、偷鸡摸狗实乃家常便饭,街边卖艺收钱跑路也是常事。常以摸骨算命为由调戏女子,每次都少不得被仗义之士一顿痛打,这斯却好似铜头铁骨,次日总是精神焕发继续行骗。观其招式路数应是大相国寺传人,一身功力应当在承灵之境。 李归尘已不知该如何评说此人。最佩服是和尚在青楼寻欢无钱结账,竟给那年近五十的老鸨做了十天入幕之宾以偿债务,十日过后竟知恩图报又多留五日。虽行事荒唐,大体是贪财好色,无耻下流,倒也不曾做那杀人放火之事。 阿兰啐了一声恶心,阿秀更是神色不善的看着这朵奇葩,吓得和尚双腿一收,又想起了那大敖之事。 李归尘一脸惊愕“这都是你干的?” “我师傅说了,我六根不净七情不舍。”和尚潺潺道。 “你真是和尚?” “曾经是!如今我只有一个宏愿!盖一坐全天下最大的青楼!”和尚捏指向天正色道。 “你确定?”李归尘诧异道。 “我确定!阮姨每晚与我倾述,倘若能青春永驻她们自是风光无限,一旦年老色衰她们是何其孤苦!阮姨婆娑眼泪,滴进了和尚心里,感同身受,定当穷毕生之力给她们一安身之所。” 迟暮佳人佛不渡,还有和尚愿造楼。 李归尘万没想到,这秃驴尽对那老鸨动了真情,竟还要收容天下花女,倒也是好大的气魄! 李归尘敲了敲木桌道“你若归附本公子,我许你一城之地。” 本觉得应当拿下,岂料那和尚却摇头摆手道“不了不了,家师尚在人世,虽说他老人家不要我了,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道理我还是懂的。终有一日我要回大拙寺寻他。” “那你于本公子同行,此间事了许你一街之地如何?” “甚好!甚好!公子一言既出切不可反悔!”和尚赶忙点头叫好。 这没脸皮的和尚,李归尘怎么看怎么觉得上当,竟轻信了他的鬼话!竟将这反复小人想成了那卧冰求鲤的孝子。那李喜听完和尚遭遇竟已然与他兄弟相称。两人臭味相投沆瀣一气,竟然讨论起了以后建楼的诸多细节,李喜更是呼嚎道年轻的也要一起收容!二人越说越心动,恨不得立刻便去挑选地界。 这和尚倒也真性情,已得李归尘认可,敢做敢当志向远大到也不失英雄气。 天色渐晚,回到李基安排好的房内大字形躺在床榻之上,走了一路是有些乏了。阿兰阿秀熟练的为自家公子更衣,使那青葱玉指在他肩头轻轻推拿,不多时便已经沉沉睡去。阿兰阿秀伸手想要触摸他的脸颊,终究还是缓缓收手,一左一右睡下。阿兰痴痴的望着自家公子,不似阿秀一般敢于在公子面前表现自己,在他睡着之时才敢表露心中情愫。无论是阿兰还是阿秀,心中皆是能陪在公子左右已是天大之喜,从不会去奢求什么名分。 夜色渐浓,一黑影于城中房顶之上晃动,速度奇快,不消几个呼吸就已到李归尘屋外。伸手在窗口戳破一个小洞正欲查看,忽然感觉一阵寒意袭来,来不及多想赶紧几个翻身拉开距离。回头一看两个黑衣负剑之人正一左一右将齐围住,面上黑巾裹得比自己更加严实,正是那李归尘的护卫。 来不及多想抬手偏朝一人奔去,腰间短刀已然出窍,刀长一尺有二,两面血槽,刀身印花。护卫也不多问,长剑出鞘一剑直刺,虽无花哨却有破空之声。那黑衣人万没料到这一剑之威竟然如此强悍,后退数步手中短刀一挑堪堪使这一剑改变方向,左手手臂还是被刺了一道深深的口子。为了躲这一剑竟忘了身后还有一人,后背重重挨了一脚,轰隆一声撞断门窗跌近李归尘房内。如此大的动静霎时惊动其余重人,李归尘也被这巨响惊醒,看着破碎的窗口和跌倒在地的黑衣人一时竟也没反应过来!倒是阿兰阿秀起身将自家公子护在身后,虽不通武艺舍身亦可抵挡一阵。 李归尘惊觉!祖奶奶亲爷爷的,竟有刺客?当即暴起吃小爷一记太岁撩阴腿!那黑衣人挣扎起身使右手挡下这一脚。黑衣人高估了自己的实力,也低估了李归尘这一脚的力道,更况还有重伤在身。一声尖叫和李归尘咦的一声机会同时响起。 李归尘感受脚上的触感疑惑道“太监?不对!女的?” 那黑衣人直觉的胯下一阵剧痛!不由得惊叫出声!这九空少主竟是如此下作,万没料到一手便走下三路!虽想将剥皮拆骨此时局势却不允许。本来只想一观这神秘的李家少主是何等样人,顺手捉弄一番。未曾想李家如此大手笔,竟让这十人下山护卫!怪不得敢广告天下。抬手按住左臂的伤口一个纵身便跳窗而出,李归尘伸手要拦终究晚了一步!手里只抓住黑衣人的头巾,再看那人已经越过高强。李归尘示意侍卫任齐离去,嗅了嗅手里的头巾,桂馥兰香沁人心扉。 待李喜和尚赶来此间已然事了,毕竟事发突然,那黑衣人更是没料到李归尘护卫实力如此之高,只一招便将她重创!屋内门窗尽毁,这房间倒是无法再住。 城门之外一黑衣人在树林中一瘸一拐前行,姿势有些怪异,屁股高高撅起两腿叉开,一步一骂!伴着倒吸凉气的嘶嘶声………… 第七章 启微通会图 李家兵器铺此时灯火通明,院内站满了举着火把的李家子弟,行廊花园之中也是十步一岗。李基带人上楼却被李归尘的护卫拦住,只放他一人入内。 李基匆匆赶到房间内,看着满地的碎木破碎的门窗当即大惊失色跪伏于地“李基办事不力,竟让贼人闯入!请公子责罚!” 李归尘抬手将起扶起大笑道“先生乃是文人,素不通武道何罪之有?先生若想领罪,除将我李家产业经营不善之外别无他法!以先生才气怕是永无此日咯!” 李基更是愧疚道“此时发生我李基难逃干系,万幸公子无虞!否则我李基万死不能赎罪!” 李归尘挥手道“先生言重了!我李家商铺虽然子弟众多,却无一流高手坐镇!这也是为了让皇室安心。刚才那黑衣人身手不烦,武功招式连我也没走看出是何路数,能潜入此地不足为奇!” 李归尘看了看屋内众人,包括草堆和尚在内都是可信之人,接着说道“先生有所不知,我已入天溪之境,登过那九空古亭了!世间能伤的人不多了!” 李基大惊“公子竟已然登亭?如我所计不错公子今年才不过二十岁吧?二十岁天溪境?” 李归尘扫了一眼和尚问到“青楼和尚?你怎么毫无反应?”在场众人大多知晓此事,但不包括李基,还有这个和尚。 和尚抓了抓自己的光头应道“佛门有一门望气之法,你身上气息之盛我只在师傅身上见过,而师傅他老人家是天溪境。” 原来如此,不成想还有意外收获!往后行走江湖带着这和尚什么刺客埋伏不都无处遁形?自己虽然不惧,可这李喜不过云府境,阿兰阿秀更是不通武艺!有和尚在亦少了一重风险! “还望先生能暂时帮我保守此密!我下山之时玉衍先生差人送信,上书〈藏拙〉二字!” “玉衍算无遗策,我自当守口如瓶!想不到我李家一代强过一代!果然天佑!”李基还是难掩激动之情。 李归尘一拍额头道“眼下当务之急是换个房间,烦劳先生安排。” 李基安排人手换了一间房屋,刚一进屋李归尘就关上房门怒声道“你们俩不要命了?明知是刺客还敢挡在本公子身前?本公子需要你们俩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保护?下次遇上刺客,只管躲起来护好自己!莫让本公子分心搭救便是帮了大忙!”说完头也不回便往床上一躺! 阿兰阿秀被这突然的一幕吓得一愣,阿兰手里云锦包裹严实的屈攘剑更是差点掉到地上。相处日久公子还是第一次对她们生气!缓过神来之后打理好行装便再次睡去。这个房间不比坏掉那间,床塌更小,三人靠的也更近!阿兰阿秀并不是痴傻之人,怎会听不出公子话外之音?一左一右环抱公子的手臂沉沉睡去,于这深秋时节身暖,心更暖。 李归尘睡不踏实,一闭眼便如临深渊,如果堕幽冥!仿佛自己的意识游离在黑暗之中,感受是如此真实!没有一丝光亮一丝声响,那黑暗之中本是虚无,却又似张牙舞爪吞噬一切…… 次日清晨李归尘醒来时面色苍白,身上衣物更是被汗水浸透。阿兰阿秀已经打好热水拿好衣物为公子沐浴,俨然不是第一次发生此事。 李归尘泡了一个热水澡脸色稍有恢复,但多少还是有些苍白。刚刚拿起桌上的热粥那和尚便推门而入! 和尚看见李归尘脸色发白,摸了摸后脑勺“李兄!佳人虽好亦要节制!瞅瞅你这脸色,莫不是一夜不停未曾休息?阮姨说过,切不可纵欲过度,不然神仙难医!” 李归尘一脸黑线“你这青楼和尚!倘若再信口开河我说不得要切了你!” 和尚满脸真诚疑惑道“那李兄你为何气色如此之差?莫非是练功出了什么岔子?” “和尚你就这么信我所言?若我真是失了节制又当如何?”李归尘打趣道。 和尚嘿嘿一笑“我那是玩笑话,和尚我生的耳聪目明,昨夜李兄房内并无靡靡之音。倘若李兄当真是一夜未息,那定是……尺寸不够。” “死秃驴!你给我着家伙!”李归尘拿起手中碗碟就朝那和尚扔去,却看那和尚拔腿就跑速度之快纵然是李归尘也是一惊。没听过佛门有如此轻功啊? 送走和尚又来了李基,看见李归尘脸色不佳也是一愣,话到嘴边还是不好出口。抬手拿出一副古卷交与李归尘,只说是家主差人送来。上书启微通会四字,图上所绘似漫天星图,又似人体脉络。上附书信一封,从字迹看应该是玉衍先生所书,详解了天下四家的武学机密。 镇玄王家所拥镇玄战台乃天外陨铁所铸!方圆百尺,传闻是天降奇材,可遇不可求。那战台拥有特殊吸力,登台之后身体会比平常沉重数倍,中心更是有数十倍的重力!王家人修力,主张一力破万法!有这战台配上刚猛的镇玄刀法自是事半功倍!也是王家族人武道强盛之因! 再说那寄北尹家,一座寄北楼共分三层,每层墙壁皆镶嵌数百块幻音石,而那最顶层传闻中更是有一块一仗长短的巨大幻音石。这幻音石有使人空明静心之效,只需小小一块用作挂坠便可安心神思绪。徐州曾有一块指甲大小的幻音石出世拍卖,被一大儒千金购得。欢音石虽好,数量过多却适得其反!人入其中必生幻境难以自拔,尹家子弟皆于其中磨练心神。配上寄北通经亦是神秘莫测!尹家修灵,于此间修习更是是相得益彰! 至于那太清阁萧家修太清道诀,所图乃是天地大道,传闻太清阁中可窥一线天机!不过太过虚无飘渺无从查证。 李家九座古亭自然也有特别之处,所谓九空亦是九通!耳目口鼻心,阴阳、善恶通达欲念舍身化凡。我九空李家修的是体,身如宝陵,通一而盛!踏入亭中可窥己身,也称内视。一亭一脉,于内视中补不足!开自身潜力,拓宽经络打通穴位!登亭之后经宽脉阔,以身为基,通达四境!阴阳轮转生生不息! 以亭修身,以剑立心。天生七窍,唯我九空! 李归尘满脸疑惑,小爷我登了个假亭不成?一路而上哪有什么一亭一脉?分明毫无阻力,至于什么内视更是不曾发生!走了一遭如同登山赏景,下山之后身体也无半点变化!怪不得寻常李家族人只能登个三五亭,原来其中自有玄机。登一亭则通一窍,李家武学根本在于贯通一身经脉,以身为器,轮转内力。如有需求可将全身功力会合一处,同等境界之下自是占据优势。 李归尘收起信封目光落在这启微通会图之上,似星图又似经脉,杂乱无章的圆圈被一根根线条贯通。李归尘怎么看都不得其解,既无注解也无提示,完全毫无头绪,杂乱的线条完全没有规律可循,各各圆圈也像是随手涂鸦,天干地支皆不可能对照。 时近晌午,日上竿头,一束光透过窗户照李归尘手中的通会图之上。一束微光豁然开朗!如那下棋落子,一手知全局!所谓启微通会图正是内力运行之法,这光束所照之地本无穴位却是内力运行轮转之中枢!人体十四经脉共计穴位三百六十二,若遮盖此一一对照!细看那杂乱的线条竟无一不及此处!所谓通会便是以此处为中枢运行内力!位于任脉之上檀中于玉堂之间。李归尘大笑,当真一叶障目不见泰山矣。 与李家内力运行方式殊途同归,但却更为细致细致繁杂。李家功法能距离于一拳一脚,修为高深者甚至催出体外聚力于一剑之中!而这启微通会图所画功法,更为细致,贯穿全身所有大小经络穴位!对内力的掌控比之李家功法更甚!聚力一处当能汇于一指,运功出体也能聚于剑尖!与人斗法不会浪费丝毫内力! 修习此法唯有一个要求,开穴!于檀中玉堂之间新开一穴!李归尘稍稍运气尝试便融汇贯通,而且檀中玉堂之间未受阻力!运气十分力量那开穴之处竟然发出阵阵暖意!仿佛一个漩涡,瞬息之间将全身功力聚于一处,不断压缩之喷涌而出,流向四肢百骸。 李归尘竟不用开穴?仿似与生俱来便有此一穴!只是他从未发现!启微通会图运转起来竟水到渠成?丝毫无阻?心意一动便将全身功力聚于指尖,轻轻一指那桌上茶碗便及破碎。这启微通会图竟然成了?李归尘大感诧异!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天才,与早夭的兄长相比天赋悟性都有所不及。且兄长性格刚毅意志坚定,都是他所不及之处。 从小母亲总是偏爱于他,至于兄长则是责备多些。兄长自幼便天姿过人,五岁能便能手持宝剑舞的虎虎生风,更有那过目不忘的本事。兄长被父亲安排闭关习剑之时也不过七岁,临走前一天带着他去了很多地方,于山间摘果,溪间抓鱼。李归尘记得那天日头很短,时辰总是走的很快,依然记得兄长对他所言。 哥去习剑了,给你摘了些桃子,莫要忘要贪嘴忘了桃核,硌了牙母亲又该心疼了。走了!下次回来给你抓最漂亮的花尾雀。 第八章 文武柜坊 文武柜坊也算的一秒地,不分朝堂江湖贫民商贾,进门便是客。无论是朝廷通缉的重犯还是躲避仇人的侠客,一去坊中便得庇佑。文武柜坊不起刀兵,这是规矩。文武柜坊只认金银,这也是规矩! 坊内酒肆客栈、妓院赌坊,集天下之乐,当人欲之极!古来酒池肉林论起奢靡快活亦不及其十之一二。五花马千金裘,金樽玉盘不足贵,鼍龙珍禽入碗中。 文武柜坊还有一绝,便是二位坊主。传闻乃是一对孪生姐妹,自称文枝、武枝,风华绝代,于九州大地素有美名。这文武柜坊人来客往,其中一掷千金者多数只为一睹芳容。 一进坊中和尚和李喜就走不动道了,进门左右高台之上穿着清凉的妙龄女子伴着乐曲舞动,娇媚如花。李喜哪见过这种场面,虽总是在自家公子面前自吹自擂,此时也原形毕露,痴痴的看着那舞女,满脸猥琐寸步难行。那和尚更是不知何时已跃上高台与佳人共舞,李归尘此时更加确信这秃驴欲造青楼之事不假。 一声呵斥将李喜从美梦之中唤醒,堂堂九空少主的随从如此跌份李归尘深感脸上无光。和尚更是满脸贱笑询问那妙龄女子可否一度春宵。女子也不扭捏,娇笑着将偶臂环于和尚脖颈。耳语一句之后那和尚面色一苦,直道姐姐珍重逃之夭夭。 与佳人春宵一度竟要数十金,把和尚我拆骨割肉与那屠夫也不值这个价钱。李归尘看和尚表情幽怨顿觉心情畅快许多,也无甚缘由,就是高兴。阿兰阿秀亦是捂嘴轻笑。 坊内分左二右三共五座楼阁,左边两座牌匾之上各书文字与武字。右边三座便是妓院赌坊客栈。李归尘来此自是要见识一下那天下闻名的文武斗,想也不想往那左边武斗馆走去。至于文斗?一群穷酸腐儒之乎者也?李归尘是不感兴趣的。 一进武斗馆门口两名婢女便恭敬一礼道“欢迎各位贵客到来,这武斗馆玩法奇趣,方式众多,各位贵客定当尽兴。” 另一名婢女接着道“武斗馆分内外两层,入外层一人十金,而那内层则是一人百金。这文武柜坊之内每处入场都要收取费用。” 和尚当即跳脚“入场便要十金?你们咋不去抢?还走这流程干啥?” 那婢女也不怒继续说道“客人倘若尽兴之后身子乏了也可到坊内客栈小住,亦可挑选佳人上门,不过客栈留宿亦是十金,若常住可稍有折扣,看客人如何决定。柜坊规矩客人之间不可私斗闹事,坊里一切出的起价钱皆可由客人支配,包括小女子。但有一条,坊内一切皆是先付钱后享乐,概不赊欠。”说完伸手往上拉了拉裙摆漏出纤细的小腿好不惹人。 李归尘倒是没有所谓,吩咐李喜哪来一叠银票皆是万两之数,往那婢女胸口缝隙一塞“本公子现在外层逛逛,然后再去那内层。你就跟着本公子做个向导吧。”以李家财力虽不比寄北卢家,但一口气买个十座城池也是不在话下。 那婢女赶忙施礼道“多谢公子!定当尽心为公子引路,小女子唇枪舌剑之术亦是一绝,不知公子可否愿意一试?”话罢扯了扯衣襟,胸口雪白若隐若现。 李归尘连忙摆手,阿兰阿秀就在身旁,要试也得哪天二女不在身边之时…… 那婢女深色一暗立马又换上笑颜在前方引路,本还抱着一丝希望想跟这偏偏公子春宵一度,虽被拒绝也在意料之中,毕竟这俊俏公子身旁二女皆是人间绝色。那婢女从前带路,李归尘跟在身后看着那扭动的柳腰翘臀也是一阵失神,阿秀虽也擅此道,但跟这久经调教的风尘女子一比还是不如。 去那外层一看,入眼尽是锦衣华服的世家子弟,跨刀负剑的一方豪侠。有肌肉精壮更胜过那打铁李二的汉子与场上角力,围满了拿着银票的众人不时压注。有斗蛇,斗鸡,斗虫热闹非凡。更有浑身黑毛,足有半人高的恶犬于笼中撕咬。周围众人也是呐喊助威,同样有人负责压注记录。那恶犬之间生死相斗,下口越狠呼声越高。其中一条狠狠咬住另一条恶犬的后腿,生生扯下一块碎肉,伴随血腥味的扩散更是将现场气氛推到了高潮。 阿兰阿秀是不喜欢这种场面的,悄然离开。李归尘这护花使者马屁仙官自是快步跟上。阿兰阿秀被一个冷清的档口吸引了目光,只有三五人在此驻足,且都未曾下注。李归尘放眼看去,几块木板镶嵌成狭长的木槽,约么八九尺长,里面放着两只青色小龟。 那引路婢女当即说道“公子,此乃斗龟。规则很简单,两只小龟先跑到木槽另一头则为胜。万物生有其性,这龟生性喜静不喜动。所以此赌或许耗时长久,且无甚规律可循,不比斗鸡斗狗,从体态便可看出端倪。” 阿兰阿秀挽着手偏偏就要赌上一把,相比那凶狠恶犬和粗糙汉子,这小龟但是讨喜得多。 李归尘自是不敢扫兴,只得从李喜手中拿过银票买压上一注,一压就是万两银子。在阿兰阿秀的指引下压了那只看起来更加呆头呆脑的小龟。 见有人随手压注便是万两银子,原本冷清的档口多了些人气,不过一看是斗龟都失了兴致作鸟兽散走。只于一白色锦袍手拿折扇的青年公子立于档口另一端,侧身对着李归尘一行人。抬手拿出银票赫然压注于另一道的小龟。 李归尘亦是觉得有趣,既是赌斗有个对手总是好的。 这斗龟一事果如那婢女所言,甚是枯燥。足足有半个时辰,两只小龟行不足半。李归尘所压那只呆头龟好容易往前爬了一段,岂料扭头折返,此时离那终点越来越远。另一只小龟也行不过半甚是难熬,李喜和尚二人更是绝对枯燥,干脆斜靠座椅之上闭目养神。 李归尘内心又何尝不觉枯燥,但一看仍在给小龟加油打气的二女又不得不作陪,至于和他们赌斗的白袍公子依旧不漏声色。赌龟一如识人,知形却不可知性。识人不得识心。龟如此,人亦如此。 诚然那白袍公子所压注的小龟更好动一些,阿兰阿秀选的呆头龟甚至白手脚一缩一动不动。这可急坏了二女,阿秀甚至伸头到呆头龟身旁不停催促,可那呆头龟依旧不为所动。果不其然,近一个时辰之时那白袍公子所压小龟越过红线,赢下了这场赌斗。 阿兰阿秀垂头丧气,输了赌斗不说还搭上自家公子万两银子。有些内疚,不该一时兴起。在这情场之事上李归尘何等聪慧?当即开口道“我看这小龟呆头呆脑甚是讨喜,深的我心,不如将齐买下?” 阿兰阿秀当即点头喜笑颜开,她们并不是喜欢赌斗,只是心仪这呆头小龟而已。为何呢?因为此龟呆傻的样子跟自家公子幼年时有得一比,那股子懒劲更是相似。 李归尘若知二女将这呆头龟看作是他不知作何感想,此时他见二女展颜而笑便足够了。不由也漏出一丝笑意。 “输了赌斗何故发笑?”有一女声响起。 李归尘抬头一看正是那白袍公子,此时看见正脸才发现哪是什么公子,分明是一女扮男装的翘佳人。有世家千金小姐喜好着男装不算奇闻,乃是再正常不过之事。 这男装女子白衣如雪,体态婀娜,面如凝脂螓首峨眉,一双美目清澈动人。虽不施粉黛,却有惊为天人之美。李归尘还是第一次见如此清新脱俗的女子,容貌比阿兰阿秀有过之无不及,身着男衣更是有别样风情。 李归尘笑笑回应道“你也赢了,而我亦是赢了。” “何意?”那女子蹙眉道。 “你赢在赌斗局中,而我则是赢在这场外。有此一赌本就是博佳人一笑尔,我的目的已然达成,故你我双赢。”李归尘回答道。 “不知所谓!”那女子说完转身便走。 李归尘也是心中赞叹,好一个冷面俏佳人。也不作耽搁,抬手招乎那婢女往内层而去。阿兰阿秀则是如愿买到了那只心仪的呆头龟,那婢女还特意找来一木盒,将小龟暂时收入其中。那婢女在屏风后的墙壁上轻轻转动,似什么机关窍门,那墙壁便左右而分,漏出一条长长的密道!内层竟需要从密道而入,更加激发李归尘一行人的好奇之心。 九曲八折终于入那内层之中,不同于外层的布局,这内层更像是一座环形的楼阁,上下三层!环形楼阁中间是一座战台,上面有干涸的血迹,第一层已满满当当的坐满围观之人。每一桌客人旁边都走婢女伺候,负责端茶倒水和记录客人压注情况。显然目前赌斗还未开始,有些豪放之人甚至已经拿出银票塞于侍候的婢女胸口,将婢女跨坐于腿间,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行那男女之事。 李归尘看见这一幕也是一愣,这内层难不成是斗兽?见第一层客满便往一行人便往第二层走去,这第二层是数个单独隔间组成,比一层搭桌围坐更具私密性,要价自然也是更高! “这三层与二层有和区别?”李归尘开口问到。 那婢女老实答道“公子!到这二楼便可,这三楼轻易可上不得!” 第九章 文枝 武枝 李归尘抬眼问道“这第三层有何讲究?” 婢女忙答道“这文武柜坊之内金银便是道理,唯独这第三层例外!非世家大族,皇亲贵胄不可登也!莫论富甲一方的豪绅还是当朝大员的亲子,概不接待。” 李归尘又是一叠银票送出只令头前带路,见那婢女犹豫不决,李喜宽慰道“你只管引路,遇事有我们自行处置,这天下还没有我家公子去不得的地方!” 婢女左右为难只好头前带路,这公子器宇不凡出手阔绰,想来不是寻常人家自弟。若是大家子弟自然最好,若只是个扯虎皮装大象之人也有由头推个干净。 上第三层楼梯在最深处拐角,甚是隐蔽,倒是无人发现有人上楼。否则定会引起众人议论猜想。第三层有两人立于门口,一中年男子手跨拂尘仙风道骨颇有得道高人相,另一人肌肉高耸满脸胡茬,后腰别着两杆短戟亦是威风凛凛!和尚使那望气之法一观,竟都是那承灵巅峰半步天溪的强人。李喜走到那胡茬男子身前抬手拿出令牌,那男子一眼便看见上面九空二字不由得神色一凝! 胡胡茬男子手拿令牌与那拂尘中年人反复确认令牌无误之后便要放众人入内,却被那拂尘中年人拦下,那中年人开口道“诸位乃是李家子弟?贫道和李基先生素有交情,看几位却是面生的紧。事关李家,还请诸位稍待,我这就差人向李基先生确认!” 那中年人确实跟李基先生见过几次,也不过是客套一番并无深交!一看这一行人如此年轻又是生面孔,万一是偷来李家令牌冒充李家子弟,单凭此事也能在李基先生那里挣个脸熟!说不得能搭上李家这条大船!若真是李家子弟自己职责所在也不算得罪,况且文武柜坊比邻李家商铺,这一来一去倒也不费时。 李归尘还未有表示李喜抢先说道“好胆!你是要我家公子在这门外候着不成?” 那胡茬汉子忙打圆场道“诸位切莫动怒,我等也是职责所在,若有失礼之处还请诸位见谅!” 那中年人却不领情冷声道“文武柜坊有文武柜坊的规矩!你们难不成想在这坊中闹事不成?” 那胡茬汉子心中暗道一声坏事,好言难劝该死的鬼!不想这中年人竟如此不不谙世事!若真是九空李家子弟,更是拥有九空令牌之人!莫说闹事,只怕是拆了这柜坊也未尝不可。此时拿出柜坊规矩以势压人,怕是适得其反。 诚如胡茬汉子所料,本来见此人与李基先生有些交情不想为难,岂料尽然登鼻子上脸以势压人引得李归尘心中不快,抬腿便要硬闯! 那中年人见要硬闯手里拂尘一抖便要阻拦!李归尘依旧不理信步而行,未等李归尘出手和尚便一个闪身将其拦住。看着泰然自处的光头和尚,那中年人也不废话化拂尘为剑在和尚身上连击输数下,抬手便是杀招!若是寻常武修此时已是皮开肉绽血流如注!对手里的拂尘他还是有相当自信,一是数十年苦练,这拂尘在他手中已然不逊色于刀剑。二则是曾经洞穿过天溪境强者的肩头!那天溪境强者虽在众人围攻之下已成强弩之末,但毕竟是以承灵境刺伤天溪境!威力可见一般。 中年人自以为无往不利的招式落在和尚身上却未伤其分毫,更有金石相击之音传出。再看那和尚宝相庄严,体外金光阵阵,有一头戴宝冠手持降魔杵的虚影凝出,正是那佛门怒目金刚!草堆和尚也是抬手一指而出,身后虚影随指而动,正是金刚伏魔!随着那道虚影手中的降魔杵落下,那中年人口吐鲜血瘫倒在地!俨然已是重伤! 李归尘也是暗暗称道,这和尚虽不正经了些,可这怒目金刚诀倒是修的出神入化。他没有习得启微通会之前,怕是不借屈攘剑之威也难以伤到和尚分毫。 李归尘撇了一眼未曾出手的胡茬汉子道“阁下也想拦我?” 那胡茬汉子忙拱手道“不敢!不敢!只是公子这位朋友在柜坊中出手,更是打伤柜坊的护卫,怕是会有些麻烦!” 李归尘也是无惧开口道“你且将心放在肚里,此间事与你无关!” 更是对着走廊厉声说道“瞧够了没有?再不出来我拆了你这柜坊!把你二人卖到醉仙楼做花女!” 众人疑惑不解之时,走廊中有一间房门打开,两女子并肩而来!真如传闻所言乃是孪生姐妹,头戴凤钗,腰垂宝玉,肤如凝脂貌美如花。举手投足间落落大方不失体面。 “小女子文枝、武枝见过九空少主!”那二女几乎同时开口,向躬身向着李归尘一礼。 李归尘也是一阵出神,暗道一声美!怪不得那些公子哥一掷千金只为佳人一笑。一般双生子大多性格相左,而这二位坊主神态动作语调皆一个模样!哪怕一母同胞,这相像程度也不免太高了些。 胡茬汉子心里一阵后怕,庆幸没跟那个大傻子一块出手!这年轻公子竟然是九空少主!怪不得如此有恃无恐!那婢女也是一惊,怪不得那公子的随从赶放出豪言,天下间没有可让自家公子止步之处!心里不由更加羡慕起阿兰阿秀。 那地上半死不活的中年人听见二位坊主如此称呼更是一口鲜血喷出!本想接机与那执掌天下李家商铺的李基先生打好关系,未曾想阴差阳错之下竟然得罪了九空少主!本末倒置得不偿失。其实也怪不得他,近来每日都把守在这坊内,消息闭塞。天下皆知九空少主入世第一城便杀兵卒百人,手段残忍狠辣,他却不知此事。 那二位坊主中的文枝姑娘开口说道“此人冲撞公子,还请公子发落!” 李归尘摆手道“已然重伤我也就不追究了,倒是你们俩怎会提前便藏于这屋内?明知是本公子却不相迎是何居心?”二女面容体态一模一样,李归尘也只能通过两人衣服上所秀文武二字来分辨。 那文枝姑娘颔首答到“李基先生昨日便调集数百李家子弟暗中将我这柜坊包围,又岂会不知公子到来。只是碍于公子癖好,我二人也不敢露面。” 李归尘听完恍然大悟,在心里将那只会喝酒打屁的老不死骂了一百遍方才消气。 李归尘尴尬的笑道“那都是有人故意诬陷本公子,本公子一身正气哪像那种好色之徒?” 那文武二女看了看李归尘身边的二女,又想起坊间传闻他在城门之下当着众人放浪形骸,当即正色答道“哪都像!” ………… 李归尘在文枝、武枝二女的带领下往那房间走去,那胡茬汉子在坊主的交代下将那中年人带走疗伤,且特意交代伤好之后带到地穴之中作武奴。一想起武奴胡茬汉子就长长叹了一口气。这中年人虽行事乖张,但二人在这三层护卫也有一年半载,人非草木又岂能无情?武奴虽算不得人,今日冲撞九空少主,能留得性命也该知足了。 李归尘在二位坊主的带领下来到三层中间位置的房间,屋子很大,由一道道竖列的屏风隔成数个观战台。二位坊主带领李归尘在最中间的位置落座,此处可一览整个武斗馆,更是观战的上佳之地。 那自称文枝的坊主开口道“公子,这武斗馆每三日一斗,分斗兽,斗武,斗奴。今日正巧是最受欢迎的斗奴之日。” 李归尘喝了一口上好的龙井开口问到“敢问姑娘何为斗奴?” 文枝姑娘细细解释道“公子有所不知,这斗兽听名字便知,是以兽对兽,或以人对兽。以猛虎凶狼为主。这斗武便是武修之人自愿入场中作赌,以武学高低论胜负。大多是落魄游侠上阵赚些银两,也有些世家公子结怨,各自挑选武修上台作赌。” “而这斗奴也是人斗,不过皆是坊内地穴之中圈养的奴隶。与斗武有所不同,这些奴隶之中有强有弱,不分男女,甚至还有不通武艺的普通人。斗武乃武修之斗,分高下而不及生死。而这斗奴则是不死不休!唯有一方倒下才作得数。” 李归尘一愣,普通人和武者混为一队?还有甚看头。抬头反问道“依姑娘所言,这斗奴男女不分,武凡不论,为何还是最受追捧呢?若是普通人遇上武修岂不是毫无悬念?” “正因如此!所以才备受追捧!恰恰有普通人混杂其中,更能增加赌斗的乐趣。武奴藏身于囚车之中,以黑布遮盖!上台便即压注!就好比那骰子,不打开之前总是不知大小,反而更加刺激。且武奴之中不乏高手,若有高阶武奴对战自是精彩万分,若是两个不会武功之人,对这些富商贵胄也是新奇口味。”文枝姑娘开口答道。 李归尘心思一转,跟那斗龟之道殊途同归。更胜在压注之人有大起大落之险!这种心里的落差更增添了几分趣味。那些纨绔子弟,富商豪绅皆是尽情享乐之人,能起心中半点波澜已是令他们趋之若鹜了。 此时台上一精装的中年人踏步上台高声道“各位贵客!今日斗奴一共四组武奴,请诸位自选!话不多说,武斗开始!” 那中年人话罢便有人两架囚车被人缓缓推至台上,果如坊主所言黑布包裹,囚车之内是何人物不得而知! 第十章 阿郎归期未有期 随着囚车推入,场下的气氛也逐渐热络起来。负责记录压注的婢女更是忙的不可开交。平素揣着斯文,燕窝漱口的纨绔子弟,此时竟也如市井小民一般争相起哄。 负责开场的中年人眯眼看着起哄的众人也不言语,在台上左右走了一圈就是不见有揭开幕布的动作,惹得众人怒骂其吊足胃口。 中年见时机成熟,张口道“诸位贵客!速速压注!买定离手!倘若犹豫不决只怕错过此轮赌斗,堕了兴致切莫后悔矣!”这中年别的不说,单凭这压盖众人的洪亮嗓门也不是常人能及。 话罢那中年人又是一阵拖沓,此非两军对垒,不用讲究一股作气。越是拖沓铺垫越是能勾起众人好奇之心。各州郡纨绔齐聚一处难免发生龌蹉。有互相看不顺眼的阔少在赌斗之外于场下层层加码,奇珍宝玉,房产地契皆是随手扔出,仿若吃饭喝水般平常。 中年人缓缓踱步至囚车之前站定,每一步都牵动在场众人的眼光,有那性急之人恨不得上台一脚将其踹倒自己拉开黑布。那中年人自知再拖下去适得其反,高声喝道: “止注!” “开笼!” 随一声开笼,早早等候在旁的婢女缓缓将囚车之上的黑布扯下,笼中二人此时才暴露人前。左边一精壮汉子头缠黑巾,右边那人头缠红巾,相比左边那人更加孔武高大,皆身着粗布麻衣,大大的奴字刺青占了大半左脸。 单就此时看来自是红巾男子胜算更大,不过不到正式开打谁也不知道何人能胜出,除了草堆和尚。只见和尚运气一观,结果显而易见。黑巾男子气息已达云府,而那红巾男子虽气息旺盛强于常人,可连那少冲之境都不及,根本算不得武修。 李归尘依旧正经危坐,一手拉着阿秀的纤纤玉手轻柔抚摸。阿兰立于身后捏肩,自是最舒服的力道。李归尘有个特别的嗜好,最喜佳人玉手,白皙纤细的青葱玉指是抵挡不住的。这武斗在他看来也不过如此,不得其中乐趣,也打定主意去那文斗馆逛上一逛。 再回台上,红巾黑巾二人相对而已。红巾武奴使一杆丈二长枪,枪尖无缨,黑巾武奴则是一柄狭长的弯刀,两面血槽犯着幽光。随一声锣响,斗武正式开始! 一人横刀,一人据枪,二人皆是在等,等对方先动!终于那黑巾弯刀汉子右脚一个点地,借势高高跃起一刀劈下!那红巾武奴依旧挺枪而立,不为所动!只看那长刀越来越近,三步、两步、一步!这借势一刀威力何其强大!尚有一步只遥那长刀传出的森然杀机已然刺痛了红巾男子的肌肤。 眼看红巾男子不为所动,手持长刀男子也是一喜,这个距离下他有相当把握一刀将齐劈成两半!可此时变故陡生!只见那一直据枪而立的男子突然有了动静,略微侧身挺枪而刺!那长刀男子此时正发力于刀上,况且身在半空更是在得手之前略微放松了警惕! 这是长枪男子唯一的机会,而他也抓住了这稍纵即逝的时机!对手的心理,对手的招式,对手在空中难以自如躲避,这一切都算的刚好。只可惜他不是武修,而他的对手不仅是武修,还是云府境武修!若只是少冲之境这也可一击必杀! 所谓少冲修力,少冲境本质还是普通人,只是一身气力比普通人高些。而云府正脉之后便可身轻如燕,动作反应都是常人数倍,身体灵活性更是超出想象。承灵砌首亦是修灵,所谓灵,便是一个人的精神力!其灵越盛不仅能隔墙听音,更能感知周围的内力波动。天下修灵者以寄北尹家为最!传闻中有使人堕入幻境之力。最后天溪一境则是渡心,心有多高,天地便有多高!而心有多高,欲度便有多难!最是虚无飘渺!到了那天溪之境刀兵不伤,水火不禁!其中至强者甚至可做到可一叶跨海,一击开山!内力外放则是分辨天溪之境最简单有效的方法。 长枪男子算无遗漏,只是还是低估了那黑巾男子的时力。只见那男子于半空之中双腿一转,愣是将身体挪动了几寸!红巾男子全力一枪还是被他堪堪避开要害!事出突然,虽避开要害依旧是被一枪洞穿肩头!黑巾男子既为武奴,亦不是易与之辈!顺势一手抓住长枪一刀劈下,将那长枪男子手臂齐肩斩断,顿时鲜血横流。 场下众人见此一幕,无论是压注红巾还是黑巾皆是高声叫好!黑巾男子一击得手将肩头长枪前后两端横刀斩断,随手丢弃于地。再看那红巾男子此时已无还手之力,断臂之痛使得他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喷涌的鲜血更是在逐渐带走他的生命。 那长刀男子稳了稳身形,受这一枪之后他才发现面前之人并非武修。他堂堂武修与一普通人比斗竟然还被其所伤,更是郁结在心。挑眉竖眼便挥刀砍去,一连数刀皆避过要害,每砍一刀场下便一阵欢呼叫好!那长枪男子已然成了一个血人!高大的身躯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那长刀男子也不着急,竟然围着战台而行,一边用手作势一边比划长刀。在他的带动之下场下更是挥手叫好之声不断! 眼见气氛热烈,那长枪男子也快支撑不住,当即走到长枪男子身边抬手将他另一臂也斩下,随后横砍一刀人头滚落!场上阵阵血腥气弥漫,那长刀男子刀举过头,享受着欢呼。 那红巾男子身首分离,在弥留之际他的目光仿佛穿越千里,看见了抱着孩子翘首以盼的妻子,看见了在地里劳作的父母,看见了妻子怀中大睡的女儿。 他这一生很窝囊,也很幸运。本是南郡人士,年少从军大小数十战负伤无数,屡立战功。可军中竟是那世家公子度金之地!他于同乡数人拼死所立的军功,只是在那功劳簿上轻轻一划便到了那些世家子弟头上。有个同乡不服气大闹军营,结果被随便扣了个罪名斩首,首级挂于营门示众。 对此他也只能选择忍气吞声,向伍长告假之后带着同乡的尸体返乡安葬,却不了回家竟看见村里的乡绅竟然想要欺凌自己的妻子!自己的父母更是被他手下的家奴打伤在地。他这一次没有选择忍让,杀了那个乡绅和手下的恶奴。那乡绅的父母是有名的富商,舅父更是当堂县令,无奈之下只得成了那亡命之徒。一路逃到这天水郡,听闻文武柜坊接纳朝廷重犯便来投靠,身无分文的他不得不卖身成为武奴。 武奴战满十场不死便可加入文武柜坊,今天是他的第九场。却再也没有机会战下去了。他这一辈子什么事都没做成,从军数年还是那下等步卒,眼看与妻儿重逢之时日近,到头来也是功亏一篑。他这一辈子很窝囊,能拥有一个无微不至的照顾他的妻子,一个可爱的女儿,也是他这一辈子最大的幸运。 后来有一说书人提及,在南郡有一女子,数十年如一日呆坐在门前,期盼着自己的阿郎归来…… 台下那些纨绔子弟富商贵胄更是眼眶血红,高声呼嚎!如一头头人形野兽,嗅到这血腥之气便难以自持。有不少人被勾起兽性,一旁侍候的婢女便遭了殃。撕衣鞭挞事小,更有甚者将自己身上珍宝钱财一鼓脑塞于婢女手中,一口咬破那婢女的手臂,大口吮吸。 三楼之上李归尘见看到那云府境武修竟然被一个普通人占了先机也是一惊,两者的差距如同云泥之别,可想而知那持枪男子战斗经验是何等老辣!只可惜并不能改变结局。阿兰阿秀见不得这场面,早早便躲到了他的身后摆弄那只呆头小龟。李喜则是满脸疑惑,不知道台下那些公子哥在兴奋个什么劲。和尚则是叹了一身阿弥陀佛,轻声念了一段法华经。 文枝姑娘挽了挽鬓角的发丝轻声问道“公子,一场斗罢,现在可知为何这斗奴为何倍受追捧了吗?” 李归尘挠了挠头答道“呃,似乎并无甚看点,若是有势均力敌者斗武或还有些看头。” 那文枝姑娘朱唇轻动,抿了一口茶水道“恰恰这不公平甚至一边倒的对局,最是能吸引这些世家子弟,富商纨绔。赌斗其实根本提不起他的性质,以他们的背景财力,佳人美女?珍馐美味?世间极乐有何是不能享受的?寻常事物已然勾不起他们的兴趣,为了追求快感他们的心里极易扭曲。虐杀,折磨,血腥场面,常人避之不及,却能满足他们扭曲的欲望,激发出内心原始的兽性。一开始本是用野兽厮杀,后为了满足他们日盛一日的欲念,不得不圈养武奴作斗。” 李归尘皱了皱眉道“贵坊为了金银视人命如草芥,怎么说起来倒是心安理得?” 文枝姑娘捂嘴轻笑道“从公子口中说出此言到是未曾料到,那公子所杀一百兵士亦无滔天大恶吧?武奴皆是自愿加入,或为钱财,或为求得我文武柜坊的庇佑。况且武奴打够十战不死便可加入我文武柜坊,并非没有活路。就好比公子所杀那一百兵士,从军那刻起,他们的性命亦不再属于他们自己,而在主将的手中。” 李归尘也能理解那些武奴所想,当今乱世求存已是不容,赶上饥荒年灾民易子而食也不少见,乱世之前这寻常百姓之命比那草芥又重几何? 第十一章 当归 枸杞 所谓文斗馆,铸有一高台,高台之上置一文案。高台正对之处书案齐列,一众学者大儒跪坐于地,上身挺的笔直,时而摇扇,时而抚须。 李归尘有文枝、武枝二位姑娘引领,自是往那首座而去。一众学子见文武二位坊主也是惊为天人,或奋笔疾书或执笔作画,皆才思泉涌。手持墨宝将二人围个水泄不通。 阿兰阿秀也逃不过这一形势,四位美人一经亮相便引得一阵骚乱。好在皆是儒家学子,奉君子之道,才避免诸多麻烦。 文斗馆高台之下书案三座十列,比之武斗馆人满为患,此处却是冷清不少。二位坊主再三推辞,好不容易劝退一众学子。阿兰阿秀更是不用担心,虽有不少学士围着她们大献殷勤,也不过是一群腐儒在那之乎者也,被和尚和李喜含亲属量极高的一顿臭骂只得悻悻让路。 李归尘行至首排座位,一眼便看见之前斗龟那男装女子坐于首排左边位置,右手折扇轻摇,左手玉指轻轻点桌,好一个风度偏偏的美娇娘!李归尘像那未见世面的土包子紧紧盯着那女子的青葱玉指,与那采花淫贼只差嘴角一股清流。 “看够了没有?哪里来的小贼如此孟浪?”那男装女子斜了李归尘一眼冷冷开口道。 李归尘是何许人?武道修为或在天下间不上前列,若是论这脸皮,特别在女人面前,那定然是厚过城墙倒拐。 李归尘一副猪哥相说道“看不够,看不够!美人在侧哪有看够之理!” 那男装女子折扇一收冷哼一声道“无耻小贼!小小年纪心中尽是龌龊思想!两位佳人伴身尽然还不知足!再看将你眼珠挖出,做个手串!” 李归尘也不生气,无耻道“冤枉呀冤枉!这二位佳人只是在下的贴身丫鬟,我虽最爱美娇娘,可在下至今还是童子身!可不曾祸害哪家小姐!姑娘若是不信,可以亲自查验!” “谁在意这无耻小贼是不是童子身!再多敢多言我定阉割了你!”那男装女子平素哪里见过如此无耻小人!脸色一红啐骂到。 李归尘眉头一挑,暗道这小娘子倒是有趣!一副生人勿近模样竟然如此害羞,眼珠一转道“既然姑娘话已至此,那本公子也只好忍痛割爱!可怜我小兄弟未曾见过世面,今日竟要魂断于此!”作势便要解开腰带,还一边说道脱了裤子姑娘切的更准。 那男装女子大呼不要脸,俯身于书案之上,双手捂住耳朵,如那邻家未出阁女子一般,哪还有一点高冷之色?那文武二枝也是面色微红不敢抬头。再看李归尘此时也不好受,阿兰阿秀一左一右玉指扶腰,两个指头捏起一块嫩肉轻轻一拧。李归尘倒吸一口凉气疼得冷汗直流。 不知为何,阿兰阿秀自从第一次见这男装女子心里就甚是不快,没来由就觉得厌恶,这种感觉还是初次出现。 李归尘轻轻拍了拍二女的手低头认错,二女才堪堪收手将其放过。李归尘也是没脸没皮,只待二女抽手,他便又开口调戏道“姑娘何方人士?家里可还有别人?可曾婚配?若是未曾婚配不如给本公子做个小妾如何?” 那男装女子此时只觉得脸颊发烫,自幼深居简出她哪里见过这种泼皮无赖,简直无从招架!再看这泼皮虽然长相尚可,可行事荒诞,思想龌龊,在这文武柜坊碍于规矩又不能动武,一时间竟不知如何自处。 正当此时高台之上一声大喝替那姑娘解了围,李归尘此时才惊觉台上竟还有个人!定睛一看,只见一白衣儒生执笔挺身而立!剑眉星目,气质出尘,头插一白玉发簪,书案之上铺有一纸画卷,书卷气扑面而来,暗道一声好一个青年才俊! 一众学子书案之上皆是清茶,唯有那高台之上的白衣儒生书案之上是一个一尺来高的暗黄色酒葫芦,上年雕刻着四君子之一的雅竹。只见那白衣儒生将笔置于笔枕之上,捧起画卷轻轻呼气。 稍不多时便有两位婢女将画卷轻轻托起一左一右立于高台之上。台下众人一看画中景致不由发出阵阵惊叹!乃是一幅宽三尺长九尺的日暮金秋图!画中山水草木皆是上佳,疏密有致,取舍有度!动静相宜,虚实相生!远山近木线条流畅,那画中佳人卧于窗前更是写景入境。李归尘见此画也是一惊,如此神韵不说前无古人,也是世间少有!难不成今日还是一名家大儒在此作画为乐? 只见台上之人缓缓踱步于台前高声道“诸位秀士!在下此画尚有一缺,不知诸位能否为我补全!” 台下众人议论纷纷,皆不知这堪称完美的画作有何缺失。唯有李归尘高声道“先生此画堪称完美,却不知为何不见先生题诗?” 台下众学子恍然大悟,台上白衣儒生也是微微一笑道“阁下慧眼!小生作完此画后深感思绪已尽,想要题诗却无从下笔,只好暂且空置。” 李归尘嘴角轻笑,抬手指了指儒生的酒葫芦“以先生之才画未竟而止笔,怕不是思绪已尽,而是那佳酿不足吧?” 白衣儒生大笑“阁下果然秒人!待此间事了定要交个朋友,浮一大白。” 李归尘一听喝酒忙一缩脖,暗道自己多嘴。 就在众人踱步欲成诗之时,有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这位姑娘,此乃儒生雅士以文论友之地,不知姑娘来此何为?怎敢僭居首席?” 只见一青年儒生背手踱步,从大门处一路行来。文枝姑娘一看来人对李归尘耳语道“此人乃是天水出名的文士,年少成名颇有文采。为人却狂傲乖张,目中无人?” 李归尘轻声问道“如此做派还能安稳活到今日?有何背景?” “其父乃是当朝地官司徒陈柏。” 李归尘当即了然,西周延《周礼》使六官制,天、地、春、夏、秋、冬六官辅佐皇帝处理朝政,地官司徒便是六官之一,一人之下,难怪如此桀骜。 那男装女子闻言怒道“为何本姑娘不能来此?文武柜坊只认金银!本姑娘爱去哪不去哪干你何事?” 那男子只是远远看见今日竟然有人坐了几乎是他专属的首席心中不快,更是想在平素从不露面的二位坊主面前表现一下自己。未曾想这女子态度竟然如此强硬。眼珠一转开口道“女子无才便是德!不在家中修习刺秀女红,早日寻个好人家,在外抛头露面成个何体统?” 男子此言一出不仅那男装女子,就连周围几位佳人也甚是不快! 男装女子轻蔑道“小女子有才无才干你何事?今日我坐了这首席断无让位之理!你若是不服尽管出题,倘弱胜我听凭处置!倘若你输了,便也要任由发落。” 那男子嘴角漏出一丝戏虐之色,凭自己的才学自是不惧一介女流,当即应承下来。那二位坊主自己虽然高攀不起,眼前这女子论姿色也是一流。不由得想入非非,那眼神一直在男装女子胸口附近徘徊。 男装女子见状只觉恶心,张口便要骂其下作,不料被李归尘打断。 “姑娘所言听凭发落是否为真?”李归尘一脸坏笑的问道。 男装女子疑惑道“你什么意思?怕本姑娘反悔不成?不然立下字据?” 李归尘拍手道“姑娘真要立字据?敢问姑娘芳名,我这就代笔!” 男装女子心里一阵郁结,这人到底哪头的?虽然也是个泼皮无赖至少不曾以势压人,本觉得比那人稍顺眼些,这一顿胡搅蛮缠倒是向着那人说话去了。 男装女子没好气道“你母亲没教过你问女孩名字之前应该先自报家门吗?” 李归尘稍一思索道“我叫当归!我家是卖草药的!” “当归?我还枸杞呢!”男装女子生气道,这人嘴里简直谎话连篇! “好名字,好名字!当归、枸杞,你我看来是命中注定呀!”李归尘高兴的一拍手,又惹来男装姑娘一个大大的白眼。 此时那男子见李归尘胡搅蛮缠终于是忍不住了,高声道“不知姑娘可否准备妥当,小生可是要出题了!” 此时台上儒生高声道“何需出题,我这金秋图还差题诗一首!就以此诗为题如何?” 男子早已经看见那金秋图,心里也甚是中意,相比于其他官宦子弟,他更喜欢文玩字画,附庸风雅。当即应道“阁下此画无论工笔意境皆是上品!当得一题!” 李归尘将脑袋贴到男装女子身边耳语道“可有把握?切莫逞强!” 男装女子感受到耳边的热气,刚刚恢复正常的脸色瞬间绯红滚烫,嘤嘤开口道“我自是有相当把握,不用你瞎操心!” 李归尘还是不死心接着道“若是一不小心输了,岂不是要屈身事贼?你看那人下贱模样,落他手里定然被他百般凌辱。” 男装女子语气坚定的说道“就他那个下流模样,你们两个下流坯子加在一起都不及本姑娘才识万一,对付他,平手都算他赢!” “当真?” “当真!” “那算我一个!人多热闹,我来抛砖引玉也是好的!”李归尘高声道。 第十二章 文无不争 李归尘突然提高音量把那男装女子吓了一跳,嗔怒到“小贼!你到底要干什么!”女子心中抓狂,深知这小贼做事不安章法天马行空,谁也猜不到他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陈姓男子被李归尘反复搅局也是心中不忿,但尽量端着那文人架子开口道“此乃小生与这位姑娘之赌,公子入局怕是不合规矩?” 李归尘一抓后脑道“那要是本公子硬要入局又该当如何?” 陈姓男子看李归尘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心也不惧道“公子入局也不是不可,不过即是作赌不知公子以何为注?小生和这位姑娘可是舍身为注,如若公子不敢,还请速速归位,安心当个看客。” 李归尘一摸下巴,将腰间玉佩取出,只轻轻一磕那玉佩应声而碎,露出一块三寸见方的黑色石头片。 “本公子舍身作赌就算了,以此物为注不知可否?”李归尘将石头片扔与那陈姓男子手中道。 陈姓男子将石头片反复验看,却始终未曾认出是何材质,似石非石,坚硬无比。 倒是台上儒生远远一眼便认出此物“咦?竟然是幻音石?小生苦寻数年连一小块都不得一见,未曾想到公子手中竟如寻常物件一般,当真君子也!” 陈姓男子一听是幻音石心中也是一凝,天下文人骚客哪有不知幻音石的道理?一石傍身清心空欲,要知道写诗作画最忌分神,而这幻音石恰恰是静心上品!如果流出,天下士子定将趋之若鹜。陈姓男子本就喜好舞文弄墨,当即答应下来。 李归尘早就料到此物一出定然有效,这陈姓男子或许有些墨水,确贪得无厌气量狭小。 男装女子见李归尘随手便能拿出幻音石这种至宝也是有些惊讶,心想这小贼如此下流,下定决心要赢他一件宝贝也算是给他一个教训。 台上儒生轻笑道“即是赌斗便以一柱香为限,先生所画既是日暮金秋图,那便以秋为题如何?若是三位没有意见,这就就开始吧?” 陈姓男子和枸杞姑娘点头称是,李归尘也是伸了一个懒腰示意可以开始。稍不多时便有下人搬上三张书案一字排开置于高台之上,即是文斗,那自己由台下众士子仲裁。三人缓步走上台去,旁边各有一婢女笔墨伺候。 台下众士子也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思,文斗不比武斗,若无金句妙语,要分个高下自然免不得打场口水仗。文无不争,而妙就妙在这个争字,最有看头也是这个争字。 那儒生将长香燃起,比斗正式开始!那陈姓男子摇头晃脑,嘴里念念有词。再看李归尘正在头看着男装女子,眉眼带笑一言不发。男装女子峨眉微蹙心中正琢磨着诗词,一抬头两人的目光就此对上。李归尘痴痴的望着男装女子的脸颊,额头一撮青丝被秋风吹散,随风飞动,眼如水杏,肤白如雪温婉如玉。 男装女子心里亦是一阵悸动,赶紧低下了头,刚才匆匆一瞥竟然有些心绪不宁,从小到大如此这般还是头一遭。这小贼莫不是自己的煞星?一碰见他心里就有些异样。更加可气的是现在心里全是那小贼眉眼带笑的模样,如此思绪不宁这比斗该如何是好? “枸杞姑娘,你真美!”李归尘轻声开口道。 “呸!小贼,等我赢了赌斗定要你好看!”男装女子听见李归尘的声音将头越埋越低,还未曾知晓自己的脸上的红霞已经漫到耳根。 那陈姓男子见此一幕更是怒火中烧,这两人分明没把自己放在眼里!特别是这男子,比斗之时竟然还有心思调戏那姑娘!心里暗暗发狠,一会定要好好羞辱二人一番! 李归尘本来对这男装女子只是觉得有趣才屡次三番出口调笑,刚才那惊鸿一瞥却是让他这九空少主也是一阵失神。日头渐落的微光,轻蹙的峨眉,微微发力咬住的嘴唇,一切都刚刚好。那一句你真美,自然也是发自内心。稍稍收了收心神,抬手从婢女手中将笔接过,挥挥撒撒便成诗一手。随后将笔一扔好不洒脱。 李归尘此时不再出言调戏,因为他看见男装女子已然动笔,也是颇具神采,不多时亦是诗成,亦是和李归尘一样将笔一扔轻摇折扇。李归尘心道自己是不是也应该弄一把折扇。 最后便是那陈姓男子,仿佛有些磕绊,在一个字上圈圈改改,再三反复之后终于停笔。毕竟作诗一事,往往一字难求,一个好字便可将一首诗推向另一个高度。反而李归尘这个半吊子儒生没有这种烦恼,直抒胸臆,好与不好也懒得细细思量。 那儒生看了一眼将笔扔掉的二人拱手问道“二位可还有字要改?” 李归尘和男装女子异口同声道“一字不改!” “好!那便由我来念诗!”那儒生爽朗一笑,从最左边的男装姑娘开始。 只见那儒生将诗拿起,于高台之上来回踱步念道: 秀木庭生蕊如莲,朱明已过生三变。 朝如白玉饰才子,暮似红霞遮漫天。 何惧滔滔千里云,自有荡荡万卷书。 霜颸来早花不准,芙蓉未到难为秋。 “好诗!好诗!” 台下众士子摇头晃脑不由发出感叹,不到半柱香的时间能成此诗已然大大超出他们的预期。 那儒生也是一赞“未曾想姑娘虽是女儿身,落笔竟如此豪放!当真巾国不让须眉!” 男装女子拱手一礼道“先生谬赞了!以先生之才识,不怪罪小女子班门弄斧已是大善。” “岂敢!岂敢!就是让在此时提笔,怕是这半柱香时间也学不出几个大字。”儒生拱手一笑客套道。 男装女子拱手一礼随后坐回案前,朝着李归尘一仰头,仿佛在说怎么样?本姑娘文采不赖吧?一副吃定你了的表情。 李归尘也不怒,眉毛一挑道“枸杞姑娘,现在看来你是赢定了?” “呸!你才叫枸杞能,当归当归!当你的小乌龟去吧!”男装女子听李归尘叫她枸杞姑娘叉腰怒道,想来也是,九州大地古往今来哪有给姑娘起诨名叫枸杞的? 那儒生眼见阵势不对,连忙将李归尘的诗词拿起道“这位公子也是秒人一个,不知这诗是否还能让在下耳目一新,毕竟这位姑娘这一首堪称上佳!” 那儒生拿起李归尘诗两眼迅速扫了一遍暗暗点头,依旧踱步于高台之上念道: 庭前地骨垂如钩。 拾起竹篮,蓦然盈兜。 清风捎去谁人愁? 鸿雁孤鸣,霜落枝头。 抚琴戚戚不闻瑟,愁云阵阵为君忧。 知也是秋,道也是秋。 “妙极!妙极!” 台下众士子亦是拍手称秒,细细品评之下俨然分作两派,一派说以女子身写诗如此豪气干云更胜一筹,一派说那公子下笔温柔婉约从容不迫。众人各持己见吵的不可开交。 却看台上那陈姓男子此时坐立难安,听完他二人的诗顿觉自己这一首着实有些拿不出手。本以为虽然不及那姑娘文采,也有这行事荒诞的公子哥垫底,也可稍显体面。万不料此人竟也有如此才学!心念一动与其一败涂地,倒不如大方认输,还能博个敢作敢当之名!以自己父亲的身份地位,想来他们也不敢过分为难。 台上众人吵的不可开交之时,却见台上那陈姓公子,没等那儒生到来,便起身将自己所写撕了个粉碎拱手道“二位大才!小生自愧不如!就此认输!” “你刚才那股子神气呢?不过坐井观天之徒也敢妄言斗诗?”男装姑娘故意折辱道。 “是小生孟浪了,还请二位先分高下,小生愿赌服输,听候发落!”陈姓男子不敢还嘴,悄然退至一边。 “二位?可还要分个高下?”那儒生饶有深意的问道。 “分!定要与这小贼一较高下!”男装姑娘气股股的说道。 那儒生也不好多说,无奈说道“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既然两位要分个高下,那便有在座众学子来定了!诸位且听,盒中白子为这位姑娘,黑子反之!请诸位自选心中觉得更胜一筹者。” 在坐士子不足三十人,很快那捧盒的婢女便回到台上。盒中原本黑子白子各五十,经过各位士子挑选,此时盒内那方子少便为胜者! 那儒生一子一子细细数着,男装姑娘在一旁故作镇定,死死盯着木盒的眼神已经出卖了她。反观李归尘却毫不在意,他未曾以身为注,不过是一块小小的幻音石而已,对他而言可有可无。 儒生细细查数之后抬首道“盒中白子十三,黑子十一!胜者是这位公子。” 那男装女子闻言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李归尘则是一脸坏笑道对她说道“不是你叫我一声好郎君,我就算你赢如何?” “呸!死小贼,本姑娘愿赌服输!任你发落便是!”那男装姑娘红着脸骂道。 “既如此,我便发落你做本公子的禁脔。” “无耻!” “不是听凭发落吗?想赖账?” “本小姐从小到大说一不二!” “禁脔?” “呸,呸呸呸呸呸!” 第十三章 英雄骨美人泪 李归尘越看越觉得这枸杞姑娘有趣,明明是个傲娇千金,却装扮男装,故作高深。 “死乌龟,你到底想要干什么?”男装姑娘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才小贼又是乌龟?” “这位公子爷,您不是自己讲的名唤当龟吗?叫你乌龟有何不妥?”那女子皎洁一笑,比斗输了,嘴上便宜还是得占的。 “一姑娘家满嘴污言秽语,本公子是无福消受了,谁会愿意请回家一个骂人的祖宗?”李归尘叹了一口气道。 “那么请问乌龟公子需要本姑娘如何履行赌约呢?”那女子故作挑衅说道。 李归尘抬手一指旁边高楼说道“既然我消受不起,自有人能治你!二位坊主,那边可还缺人手?这可是实打实的黄花大闺女。” “公子说笑了,文武柜坊愿来,断断没有无处安置之理。”文枝姑娘一拱手微笑着开口道。 男装姑娘顺着李归尘的手指处看去顿时神色慌张,那高楼是什么地方,远远看去仍能见一排排衣着暴露的妙龄女子挥动手中丝巾扭着柳腰。虽不闻其声,猜也是大爷过来玩呀。不是妓院又当如何? 男装姑娘心里打鼓,抽身便欲逃跑。刚一转身便被李归尘一把拉住,李归尘故作阴鹫道“怎么?想跑?刚才不是还说本姑娘说一不二吗?” 男装女子只觉得手腕一阵阵疼痛传来,仿似被铁钳夹住一般,任凭她如何使力都挣脱不了丝毫。不知是手臂上的疼痛还是心里的委屈,竟瘫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 英雄骨,美人泪。李归尘哪见过这场面!出生以来见的女人都不多,泪眼婆娑的更是第一次。急忙将手松开道“对不住,对不住!姑娘万务多想,我只是开个玩笑,并非要送你去那儿。” “是不是我劲使大了?弄疼了姑娘?要不然你打我几下出出气?定然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李归尘手足无挫,心里只盼有天降神兵能帮她止啼。 “你欺负我!台下这帮臭屁书生也欺负我!师傅也欺负我!父亲也欺负我!”仿佛想起了些许伤心事,哭的更加大声了。 李归尘煞是无语,只得向着那儒生投去求救的眼神。那儒生一耸肩,表示自己也无能为力。李归尘瞪了他一眼,那意思台上就他们几人,总不可能找那陈姓男子帮忙吧?儒生没办法踱步思量之后,想起以往所见,但凡有小孩哭闹父母总是将其抱起安慰,随即给李归尘作了一个怀抱的手势。 只见台上李归尘轻轻坐在那女子身边,伸手从女子腰间穿过将其斜抱于怀中坐于双腿之上,如抱稚童。那女子顺势抓住李归尘的衣衫俯在他的胸口嚎啕大哭。她不明白一直疼爱自己对她百事不准的父亲,从不责备于她的师傅为何如今跟变了一个人似的,这般冷漠。这一路的委屈,除了大哭一场,她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宣泄。 李归尘一言不发任由那美人泪珠打湿衣衫,抬手轻轻安抚着女子。台上台下一片宁静,偶有女子的抽泣声传出。台上李归尘和那儒生不敢说话,台下那些士子则是惊掉了下巴,回过神来也未曾出言打搅。阿兰阿秀脸上挂着羡慕,多少也夹着一丝落寞。李喜和和尚则是一番眼神交流,仿佛在说公子就是公子,轻松就将这扎刺的美人拿下。 李归尘怀中女子哭声渐渐平息,双目紧闭,死死抓着李归尘的衣巾,仿佛生怕从手中流失。 男装女子呼吸渐渐平稳,心神恍惚间感觉有人在轻轻抚摸自己的头,睁眼一看正在那小贼中。自己的手还紧紧抓着他的衣衫,俯身于他的胸口处。也许是哭的忘情,并未曾察觉已将那小贼的衣衫打湿一片。 空气中漫着尴尬的气氛,男装女子干脆装作无事发生,依旧闭着眼埋头在他胸口处。此时心情已然平复,听着李归尘有力的心跳不由的红了脸。 李归尘心说谢天谢地,总算是停了!给那儒生一个眼神,暗赞此法管用!低头一看怀中的枸杞姑娘,呼吸恬静,眼角还挂着一些泪珠,脸色润红。强忍住想要印上一吻的冲动,心中思绪缺飘忽起来。刚才一心只想先让她停下来,此时真当停下来之后顿时感觉有些异样。女子斜抱在怀中吐起如兰,被女子压的有些酸麻的大腿上传来阵阵异样的感觉。随着女子不时挪动娇臀更是燃起一股邪火。当即觉得古来坐怀不乱者,若非是怀中人姿色不够,便是自身身体有缺。 李归尘越是想静心不往歪处想,越是控制不住自己。毕竟还是个童子身,年轻气盛,莫说佳人坐怀,怕是那风月美姬对他耳语一句都能摄魂夺魄。李归尘面无表情心中却是发苦,直觉胯下有一物逐渐抬头,却是压制不住。 那姑娘直觉有一坚硬滚烫之物顶在自己臀上,立马从李归尘怀里逃出,如受惊的小鹿一般。虽然未经人事,但此处离家之后一路独行,所见所闻也大致了解一些男女之事。李归尘则恨不得找个砖缝,心里将静心诀的作者骂了数遍,念了好几遍一点用都顶不上! 两人一坐一站皆是尴尬不已。那女子两手置于身前拧着衣巾,低着头不知所措,李归尘就更不用说了,自己老弟想要“立棍单打”更是寸步难行,根本不敢站起来。 旁边儒生此时插话道“二位,二位!其实胜负早已分出,大可不必伤了和气。” “我知道,我认了便是。”那女子嘴里挤出一丝呢喃,低声道。 “姑娘大谬矣!” 那儒生爽朗一笑,将李归尘的诗词递到她的手中道“从一开始你就已经赢了,因为你的诗为小生之画所题,而这位公子之诗原本便与这金秋图无关,而是写给姑娘你的。” 男装女子将诗拿在手中轻轻念过一遍,地骨、枸杞。果然是如此,从一开始便是写给她的诗。 李归尘轻轻一笑道“我那都是逗你玩呢,幻音石你拿去吧,那人如何发落也随你意愿。” 那儒生转身将女子的诗抄录于图上,日暮金秋图终于是成了!众人纷纷称赞,这儒生不仅画的好,书法也是一绝,配上那女子豪气干云的诗句倒是相得益彰。 男装女子指着那陈姓男子道“你在我所见的纨绔里面还算不错,跟那些人一比说你冰清玉洁也不为过!本来也无仇怨,小惩大戒,就罚你将《论语》抄录一便,好好学学何谓君子!” 那陈姓男子赶忙称是,随即准备开溜。 却见那台上儒生厉声道“站住!人家姑娘已经如此开恩了,你不思悔改竟还想跑?”儒生怒气冲冲道。 “没想跑啊,姑娘也没说不能回家抄录啊,况且也未曾规定时限。”那陈姓男子苦哈哈道。 “君子有道,言必行,行必果!今日你若是不抄完这《论语》,赶行一步,后果自负!”儒生说完伸手一震,身前书台当即化为齑粉。 那陈姓男子见此一幕吓的三魂离体七魄不归,哪里还敢多话,当即盘坐于书案前抄录起来。 李归尘抬手将那幻音石递给那姑娘,头也不回便走,那儒生见状也跟了上去,并无他意,只是有些欣赏他的文采,打算结交一番罢了。 李归尘辞别二位坊主,便离开这文武柜坊,一行人中那儒生总是嚷着要与李归尘饮酒斗诗。李归尘一听喝酒就怕,好说歹说才劝动那儒生,交友可以,喝酒免谈! 李归尘一行人刚出柜坊外,却见那女子已然在前方等待。 “小贼,本姑娘此生从来都是说到做到,你赢了就是赢了,本姑娘从不赖账!你说吧!要本姑娘怎么做?”那姑娘开口道。 “姑娘,那也就是图一乐,不用放在心上,如果非要执着的话,那本公子发落你,该干嘛干嘛去。”李归尘一拍脑门道。 “哼!小贼!本姑娘才不会让人瞧不起呢,这样吧,本姑娘给你当十天免费打手,十日之后你我互不相欠如何!”女子叉着腰道。 “可本公子并不缺打手呀,不信你看。”和尚闻言立马向前一步,背后凝聚出金刚虚影,气势全开,好不霸道! 那姑娘看见和尚如此威势也是一惊,不过仍旧我行我素道“说十天!就十天!你答应也便是极好,不答应也得答应!” “那这位姑娘,你是打定主意跟我们十天了?”李归尘暗道一声不好,果然自己的后腰又感受到两支魔抓的摧残,正是已经忍了很久的阿兰阿秀。 “你只需给我安排一个住处,一日三餐管饱,别的不用你操心。十天内不论哪路毛贼找你麻烦,本姑娘一力挡之!”那姑娘一扬脖子傲气道。 “风大兮,有犊子翔于天际。” “你什么意思?不对!等等,你去死吧!”那姑娘跳到李归尘身边冲着屁股就是一记芬芳脚。 众人并没有什么表示,阿兰阿秀心说活该,李喜和尚扭头看天吹着口哨,倒在地上抱着屁股哀嚎的李归尘竟只有那儒生近前扶了一把。 “和尚!李喜!你们两个狼心狗肺的玩意儿!给小爷站那儿!” 夜色悄然降临,这天水最繁华热闹的街上一个瘦猴和一个光头正飞速逃串,身后是将鞋抓在手中作武器的九空少主李归尘…… 第十四章 沧山洛水归一剑 李归尘恶狠狠教训了和尚李喜一顿,胸中块垒总算是松了松。邻近饭点,李归尘也没有回自家商铺的意思,就近找了一家酒楼雅间坐定。 “小二,把你们这招牌菜上一桌,切记告诉掌勺,味道可千万做好了!”李喜大声嚷嚷道。 “客官,你请好吧,咱们家在这天水城是有名的老店,不然也不敢开在这西城当间。各位稍待,酒菜马上就来!”店小二一听来了大主顾赶忙添茶倒水谄媚道。 趁着等菜的间息李归尘开口道“今日承蒙兄台关照,还未请教?” 那儒生爽朗一笑拱手道“在下章子輿,诸位有礼了!” “祭酒学宫小圣贤章子輿?”李喜惊讶道。 “承蒙世人抬爱,在下正是祭酒学宫章子輿。”那书生拱手一礼道。 “先生不必妄自菲薄,诗画双绝章子輿,自然是当得小圣贤之名。”李归尘开口道。 白衣执笔,众生知礼。在世孔孟的名头李归尘自然是有所耳闻。号称祭酒学宫千年来第一人,儒门君子,文采雅量当世第一。 李归尘抬手依次介绍道“李喜,草堆和尚,是在下的随从。阿兰阿秀是在下的丫鬟。区区在下李归尘是也。” 李归尘三字一出口那男装姑娘当即一惊,手中的茶杯也失手坠落应声而碎,虽只说一时失手。心中却掀起滔天巨浪,这无耻小贼竟然就是李归尘?那天下第一宗的李归尘? 儒生神色凝重问道“据我所知这天下第一门派九空亭少主也叫李归尘。” “什么天下第一门派,不过是一群拿破亭子当宝贝的迂腐之辈。”李归尘答道。 “天下间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评价李家的,怕也只有你了。”待李归尘亲口确认之后儒生反到泰然处之。 “随从婢女公子皆以朋友处之,果真秒人。”章子輿轻笑道。当今天下等级森严,重视尊卑,随从婢女哪有上桌之礼? 李归尘笑道“出门在外不讲那么些规矩,况且人活一世何必被什么条条框框所束缚呢?前人自有前人的好,后人亦有后人的道。” “不知公子下山何为?小生听闻你是要阅尽天下佳人,此事当真?”章子輿压低声音问道。 李归尘听闻此话一口茶水喷出摆手道“当不得真!真当不得真!都是山上那个老瘪犊子造小爷我的谣!” “老瘪犊子?依李兄所言,能以九空亭之名散布消息,且符合老这一字的?莫非是上一代执剑?枯剑酒老?”章子輿疑惑道。 “枯剑酒老?那是什么?没听过,不过确实是个爱喝酒的老瘪犊子。”李归尘喝了口茶不屑道。 章子輿一脸黑线,当今天下敢称呼那位老瘪犊子的也许只有这无法无天的李家公子了。枯剑酒老何许人?年少成名纵横江湖,与镇玄王家大河霸刀王闻人一时瑜亮!后突然消失于江湖之中,十年后携名剑枯虬与王闻人约战洛水河。一战惊天动地,在王闻人最能借势的洛水之畔将其击败,一举登顶天下第一!是何等意气风发?后不知何故固步自封,成日与酒为伴,再不参与江湖之事。 章子輿心里还在对那段岁月神往之时李归尘开口道“我都叫你你一路枸杞姑娘了,现在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了吗?” 男装女子还处于惊讶之中没料到李归尘会突然问她磕磕巴巴回答到“我……我叫玲珑,玲珑剔透的玲珑。” 章子輿夸赞道“美人如玉,百样玲珑!好名字!” 李归尘也附和称好,玲珑?倒是符合这女子的性格,虽头脑聪慧,却天真浪漫无心机可言。猜测也是世家千金,背着家中长辈偷偷逃出。一人行走江湖居然没有出什么纰漏,倒也是奇闻一桩。 玲珑完全都没听见几人在聊些什么,自从知道这人是李归尘之后如同惊雷入耳,脑子里一片空白。心里全是李归尘怀抱自己的画面。这小贼,长的也还算凑合,只是果如江湖传言,是个不折不扣的好色之徒。 章子輿爽朗一笑开口道“今日本是来见识一下天下闻名的文武柜坊,不成想此间大儒竟皆未至。不过得已结识李公子,玲珑姑娘已是大幸!” 李归尘也是笑道“哈哈哈!章兄,或是此间文士儒生听闻你要来此论文才有意回避也未可知吧?也只有我与玲珑姑娘不知者无畏,竟然敢在小孔孟面前舞文弄墨。” “哈哈哈!李公子果然秒人!当浮一大白!小二,上酒!”章子輿高声笑道。 李归尘一听上酒一缩脖子“这酒就算了吧,李喜!和尚!陪章兄喝个痛快!” “虽然是第一次见到活的,但这出家人喝酒,不是犯戒吗?”章子輿疑惑道。 “他?他早就被逐出佛门了,现在他只有一个目标,盖一座全天下最大的青楼。收容世间迟暮花女!”李归尘笑道。 “失敬!失敬!没想到草堆兄还有如此高远的志气!自当敬你一杯!”章子輿拱手道。 “承让!承让!来来来,喝了这杯大家就是朋友了!”和尚举杯邀酒。 和尚和这章子輿二人本就是嗜酒如命,李喜常年走南闯北自然也是应酬颇多。三人推杯换盏好不热闹,逐渐从一开始的小杯换作大碗,最后干脆连大碗都省去,拿着酒坛喝了起来。 “今日识得诸位当是快事,有好酒,有佳人,有知音!当吟诗一首!吟诗一首…………” 咚咚。章子輿应声倒地,哪有一点孔孟之姿?倒不如说是个酒痴儿。跟那老瘪犊子到是绝配。再看李喜和和尚皆是醉倒在桌上,看着一地的酒坛,李归尘不得不佩服三人的酒量。换作是他?一坛下去恐怕神仙难救。 玲珑看着醉倒的三人开口道“现在该当何为?总不能将他三人扔在这里吧?” 李归尘轻笑道“我说了我不缺打手,自然也不缺人手。” 只见李归尘走到窗户边一抬手,隐藏在楼外的李家子弟霎时间冲进来数十人。将小二吓得躲到帐房后面,与老板娘一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生怕惹火上身。只是这群人只是将喝酒的三人抬走,并未为难,临走之时还有一漂亮姑娘留下了银两。 众人一路步行回李家商铺,一路上原本古灵精怪的玲珑缺是很少说话,李归尘有意寻她聊天说话,她也是有一句没一句的搪塞。 行至李家商铺附近,却见有一老者坐于当街,身着青色素衣,头发花白,面色红润。面前一张小桌,桌上有一只银色长嘴酒壶。一张小桌,两张凳子!两个酒杯!在李归尘回李家商铺的必经之路当街,傻子也能猜到来者不善! 未等李归尘开口那老者弹指而出,两道内力出体重重落在醉倒的和尚与李喜身上,二人随即发出阵阵痛苦的闷哼之声。 老者轻轻一击便已经展露出超凡实力,李归尘不敢大意!从阿秀手中接过屈攘剑急忙吩咐众人赶紧回李家商铺。内力出体他李归尘能做到!可要凝于一点远非他所能及!这老者既然选在此地,说明对李家还是有所顾忌! “走!带他们走!”李归尘当即转身对李家子弟命令道。 “公子!我们不走!”阿兰阿秀紧紧抓着李归尘的手坚定道。 “这人目标是我,他不敢在李家商铺动手分明心有顾忌!你们快走,去寻李基先生!”李归尘急到。 “不,我们不走!想要伤害公子先从我们尸体上踏过去!”二女依旧语气坚定,丝毫不为所动! “你们还是走吧,丝毫没有武功修为在此也只会坏事!说不得还要你家公子分心照看你们,反而受人以柄。”玲珑开口道。 “我于我家公子之事,不要你管!”阿秀愤愤开口道,本就不喜欢玲珑,更何况此等形势之下。 阿兰冷静下来却觉得这女子说的有几分道理,自己二人只会拖累公子。 “玲珑,帮我一个忙!带她们走!”李归尘面色严肃冷冷开口道。 “要独自面对危险吗?倒还像是个男人。那好吧,我答应你了。”玲珑飞身至阿秀身后,一记手刀将其拍晕。事急从权阿兰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一左一右架着阿秀快步离开。 “公子!你一定要平安归来!”阿兰转身看了看李归尘说道。 “放心吧!安心照顾好阿秀,还有那支小龟!”李归尘故作轻松笑道。 阿兰眼角带泪并未停留,快步向李家商铺而去,此时唯有找李基先生帮忙,别无他法。 众人走后这大街上仅剩李归尘与那神秘老者,月色皎洁,时有清风吹动街上的落叶。李归尘也不拖大,抬手拔出屈攘剑,顿时一道无形的寒气弥漫开来。 “屈攘剑?你果然是李家变数,连这屈攘剑都能轻易带出李家。”老者捋了捋胡须道。 “以前辈身手未何还要出手偷袭我的同伴,竟不觉有失身份吗?”李归尘将剑一挥说道。 “在老夫眼里身份地位是最不值钱,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老者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既如此那便没什么可说的,我有一剑,请前辈一试!”李归尘见不能善了,将屈攘剑竖起,正对两眼之间。 “如此甚好!老夫见过那酒疯子的枯虬,见过那李近丘那杀千人不染血的朝露,今日便见识一下这天下第一的屈攘有何神异之处!”老者依旧是单手扶须爽朗一笑道。 李归尘凝聚内力催于屈攘剑身,高声道: “此剑名为:沧山洛水!” 第十五章 九窍天人 只见李归尘聚内力于剑身,一道道寒芒从剑身透出,飞身一剑向老者斩去。 “来得好!” 老者见李归尘一剑斩来并未躲闪,心里暗道此一剑倒是有些门道,抛开剑客惯用的技巧,不挑不刺。一剑之威仿佛携风雷之势斩下,不似剑招,更像刀法。 老者并未起身,而是单手成指轻轻一夹便将屈攘剑停下。轻轻一弹李归尘尽握不住剑倒飞出去!李归尘心里大惊!这老者实力强劲在他意料之中,双指轻松接下他的全力一剑却是万万不曾料到。自己的内力所凝剑气明明已经斩到老者身上,却如同泥牛入海毫无反应,连老者的衣巾都未曾划破。 要知道此时修习过启微通会图的他,已经比初下山之时强了不少!更是有天下第一名剑屈攘加持!全力一剑就这么烟消云散了?如果之前老者给他的感觉是强大,那么此时这老者给他的感觉就是恐惧!李归尘一个实打实的天溪境,在他面前竟然如孩童一般,如何不惧?人因何恐惧?因未知最为可怖! “这就是天下第一的屈攘剑?”老者并未理会摔倒在地的李归尘,而是将屈攘剑握于手中轻轻一挥。一到巨大的剑影落下,瞬间将老者面前街道劈开一道长长的缝隙。 “果然如此,常人还是不能发挥出他的威力!”老者看着手中的屈攘剑说道。 李归尘看这一剑之威更是心里发苦,何谓云泥之别?这便是云泥之别! “李家小子,快别装死了,老夫准备的可是上好的白堕酒,你可不能不喝。”老者眯着眼睛轻笑道。 “并非装死,只是有些力竭罢了!”李归尘缓缓起身道。 “你这小子还不老实?普天之下还未曾听闻修习启微通会之术者有力竭一说!”老者眯着眼看着李归尘道。 “前辈慧眼,什么都瞒不过你!”李归尘心里一惊!修习过启微通会图之事竟然都瞒不过他的眼睛!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不就是要你喝两杯酒吗?又不曾惦记你性命?有什么好紧张的?堂堂九空少主就这点胆色?”老者一挑眉道。 “前辈无意为难晚辈?那为何要出手伤我同伴?”李归尘皱眉疑惑道。 “谁说我伤人了?那俩个小子离突破境界只差一步,我不过是帮了他们捅破那层窗户纸而已!至于那个书生,修的是君子道,况且已有天溪境实力,他的路只能自己走!”老头一吹胡子瞪眼道。 李归尘也是一愣,以老者的实力完全没有必要诓骗自己,难不成真是自己先入为主错怪他了? 李归尘急忙拱手致歉,只道是自己孟浪了。 “你们李家人个个都是倔驴!动不动打打杀杀,就能先问清楚吗?”老者一脸无奈道。 “前辈特意在此等候,不知有何指教?”李归尘拱手问道。 “传功!渡三十年功力给你!”老者怒气冲冲到。 “前辈?你我素不相识,不知?”李归尘吓了一跳,传功可不是小事!这老者竟会牺牲修为渡功力给他? “不用问了,老头子我找人打了一架没打过而已!那个自困自囚的老不死!”老者似乎想起了什么生气的事,怒气难平! “前辈渡功力给我?那前辈自身可有影响?”李归尘轻声开口问道。 “要说不影响那是假的,要说影响,以老夫的境界应该伤害不大。”老者一抓头发想了想道。 “既然如此,那前辈只管对他说已然传功便是,否则小子我受之有愧!”李归尘一躬身严肃道。 “休要多说!老头子我还不是那种输不起赖账之人!”老者话罢伸手一抓隔空将李归尘抓至手中。 老者一声轻喝,双臂之中源源不断有内力涌入李归尘体内,形成一个青白色的圆球将两人包裹其中。李归尘只感觉一股精纯的内力源源不断的进入体内,刚开始直觉四肢百骸无被滋养的温暖无比。随着老者内力的不断传入体内本来的温暖感觉荡然无存!换之是强烈的疼痛传来,仿佛整个身体经脉都被撑破!仿佛一个水壶,装太多的水下场只有被撑暴裂开。 此时李归尘胸口经脉轮转处仿佛形成一个气漩,将老者渡来的内力源源不断的吸收。越是吸收旋转越快!似乎已经吸收到了极限,随着一声若有若无的轰鸣声响起,气漩内吸收的内力陡然爆发而出!顺着四肢百骸不断流转,强大的力道又是带来一阵剧烈的疼痛。如小河遇洪水,李归尘的经脉在这股巨大的内力面前完全不过看。不消多时,李归尘嘴角便流出猩红的鲜血,身体止不住颤抖。 老者收手运功,吐出一口浊气。 “果然如老夫所料矣!”老者眼珠一转抬手轻轻一掌,稳住李归尘的心神。 李归尘轻轻抬手,立马阵阵剧痛传来,并非来自肉身,而是体内经脉。若果可内视己身,李归尘不难发现他的经脉已然千疮百孔。 “多谢前辈传功!”李归尘堪堪坐直身子道。 “谢我?谢我做甚?”老者拿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接着说道。 “你不同,很不同。老夫的功力确实已经渡到你体内,却不知何故反冲而出,如数返还给了老夫。” “如数返还?却是为何?”李归尘疑惑道,传功之事并不少见,有些门派家主若是日薄西山后继无人,便会将一身功力去数传于后人求一时安稳。不过毕竟不是自身所修,弊端明显,境界越高暴露的缺陷也越多,虽可短时间拔高修为,或许此生再无寸进。可就算是如此亦从未听闻有返还一说,李归尘不得不诧异。 “我说了,你不同。你这样的人我此生还见过一个。不过哪怕是他也与你有所不同。”老者深深看了一眼李归尘道。 “还有一人?是谁?不同?何处不同?还请前辈解惑!”李归尘满心疑惑道。 “天地万物皆有定数,草木山石头,飞禽走兽皆是如此。可曾听闻有走兽生翅?飞禽生鳞?人为万物灵长,天生七窍耳闻目见,口述自嗅,以通晓世间理,辩证天地道。你不一样,你七窍之外另有三窍,胸口启微穴一窍,心通一窍,首通一窍。上古典籍中所记,塞北有仙人,心首通,启微聚,曰九窍天人也。”老者缓缓说道。 “九窍天人?”李归尘一愣,瞪了瞪眼道。 “九窍天人,我曾经见过一个,可你与他似有不同。”老者淡淡道。刚才传功之时将李归尘体内经脉游走个遍,当内力汇聚启微穴时他便已经确认。九窍天人百世不出,他也分不清究竟两人差在何处,只是觉得两个人给他的感觉有所不同。 “那人是谁?”李归尘追问道。 “那个人?你以后会知晓的!九窍天人修行于寻常武修不同,以身为本,以内力为辅,追求将身体开发到极致。所以我的功力渡不了你,你也不需要我渡。”老者耐心解释道。天下武学虽侧重不同,如王家修力,尹家修灵,但皆需深厚内力为支撑。除了君子道遍是这九窍天人,独立于武修体系之外。 “既如此前辈口中那人为何特意让前辈跑这一趟呢?他莫非不知九窍天人一事?”李归尘太多疑问,这一夜所经历超乎他目前的认知。 “老夫也是刚刚才领悟,传功只是幌子罢了,唯一目的是拓宽你的经脉穴位,等你调养好内力冲体带来的伤势,自会领悟其中好处。”老者淡然道。 “今日,你本该教训教训你,再不济也该让你再狼狈些。”老者一手拿起杯子轻轻把玩道。 “不知何处行事不妥得罪前辈?”李归尘心中的疑惑又整加一分。 “是你说要将我两个孙女卖作花女吧?”老者带着玩味的笑容说道。 李归尘当即反应过来,这老者竟是文武柜坊那二位的祖父?也难怪文武柜坊能在江湖中有一席之地,背后有这种级别的老怪物也不足为奇。 “那是玩笑话!玩笑话!当不得真!”李归尘尴尬道。 “哎!天下暗流涌动,大乱将起,我是说如果,如果今后你鼎定天下,她们二人望你能照拂一二。”老者突然神色一凝叹气道。 “有您老人家撑腰,哪里还有肖小之辈敢找他们麻烦?” “哎,人终究是会老的。你要切记,这个江湖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李家也不是你看上去那么简单。世人皆道天溪者为武道宗师,殊不知天溪才是开始。”老者叹了口气道。 “那么天溪之上是何境界?”李归尘疑惑道。 “天溪境讲究渡心,历经万般苦,回首不失心。渡心劫之后可称为六合天人,而之上的乾坤圣人或许只是一个飘渺的传说。”老者细心分析到。 “江湖……竟然如此高远。”李归尘长长叹了一口气道。 “也无需妄自菲薄,以你的天份只需经一些历练入那六合天人不在话下。而李近松和玉衍二人为你谋划数十年,又岂是那些鼠目寸光之辈能及?”老者语气平缓淡淡道。玉衍先生李云川,他看不透,普天之下或许也没人能看透。 第十六章 白堕一杯三日醉 夜已深了,西城的街道不复白天的车水马龙。一阵秋风过街道两旁高挂的一排排大红灯笼随风摇曳,正当街摆有一小桌,远远看去有一人盘腿而坐,双手张开趴在桌案之上。云锦苏绣,连束发的簪子都是上好的羊脂玉,正是李家公子。那老者临走之前还是没有放过他,逼着他饮了一杯白堕酒。白堕又名千里香,虽有夸大其词的说法,但也说明这酒劲头很足,酒味能够散发很远。这天下闻名的佳酿于李归尘却如同穿肠毒药。 阿兰阿秀愁眉不展,对于桌上的珍馐美味毫不在意,眼巴巴的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公子。今日已然是李归尘昏睡的第三天了。阿兰阿秀日夜守护茶饭不思,那夜等李基带着人马火急火燎的赶到之时街上早已经不见那老者人影,只有李归尘一人摊倒在桌上。虽经查看并无姓命之忧,阿兰阿秀却放不下心来,因为他们的公子当时嘴角分明挂着未曾干涸的血渍。 玲珑站在房门之外,虽依旧的冷冰冰的面色,却还是藏不住心里的担忧。没来由的羡慕起阿兰阿秀,在最危急的时刻李归尘宁愿自己身陷险境也不愿连累她们。而且现在她们能正大光明的守着李归尘,自己却只能在心中暗暗担忧,就连进这屋子也是一种奢望。她们在房里守了三天,玲珑在屋外守了三天,而这小小的一扇门却隔绝出两个世界。 李喜和尚醒来听闻此事也是万分担忧,李喜更是无比自责。从李归尘练剑起,李喜只要在九空山每日送饭跑腿之事必然是他亲自出马。每次趁着吃饭的间隙都会将自己在外的见闻说与他听,而李归尘每每听到奇闻趣事总是开心的手舞足蹈。记得第一次带松子和桂花糕上山,那一日李归尘才如同正常人家的小孩一样,笑得很开心,还将吃不完的松子小心包好收到怀中。天下人只知道九空少主李归尘何等高高在上,却不知他李归尘只有李喜这一个玩伴,因为有他李喜,李归尘也曾体验过孩童时代的乐趣。正因为如此喝酒误事的李喜更是万分内疚。 和尚和李喜本就离突破境界之差一线,有那老者推波助澜,加之李归尘这一昏迷心境从未如此空灵,竟双双突破!李喜进了承灵,而和尚则是入了天溪。两人并未过多守护李归尘,而是在李家商铺后院中苦修,他们不知道那夜的事还会不会发生,只知道如果再有那天,定要成为李归尘的助力,而不是拖累! 一直到第三日傍晚,昏迷三天的李归尘终于是醒了过来。阿兰阿秀喜上眉梢,扑入李归尘怀中一边微笑一边流泪。没等李归尘出口安慰便双双晕了过去,李归尘大惊直呼来人,却没料到推门而入的是枸杞姑娘玲珑。 玲珑看李归尘醒了过来,冷冰冰的留下一句她们二人只是三日水米未进太过于虚弱,可不是人人都有你这种修为,一睡三日醒来依旧生龙活虎。说完便转身离去,李归尘没事,她只需要确认这一点就好。 李归尘听完看了看昏迷的二人,果然眼眶凹陷面色苍白,没有往日的神采,头发也有着乱。只得起身将二人轻轻放在床上。 李基听闻李归尘醒来便立刻前来探望,三步并作两步,有几次险些摔倒他也顾不上那么许多。那夜终究是去晚了!接回李归尘后李基当即拿出威严,将那晚回府求援的李家子弟各去一臂。若非是奉少主之命,单单是抛下少主先行这一条便足够死上千次万次!李基做事雷厉风行,杀伐果决。从此事足见一般。 还未曾上楼李基乞罪的声音便已经传入李归尘耳中,果然不多时便来到李归尘眼前。李归尘轻轻放下床边的纱帐,示意先退出去,不要吵到二女休息。 站在门外未等李归尘开口李基便已经跪伏在地嘴里只说有罪。李归尘将那夜之事再三解释才勉强将李基从地上扶起,这一个不通武艺的商人竟如此大力,也是出乎意料。 好说歹说终于打发走了李基,李归尘醒来总算是难得清净了一会。关上房门宽衣在木桶之中舒舒服服的躺下,下人配好的热水仿佛能洗净全身的酸麻。泡在水中的李归尘回想起李基所说,那玲珑姑娘竟在房门之外守了三日?难怪见她之时脸上少了些许灵动,身上的白衣也沾染了一些污渍。原本身上那股淡淡的清香也多了一丝酸味。李归尘心里长叹一声,最是难还感情债!最难消受美人恩!将整个脑袋莫入水中,能躲一刻是一刻。 阿兰阿秀这一睡便是一天,醒来便发现李归尘坐在床边。等二人稍微恢复一些精神,赶忙拿出早已经准备好了肉羹喂于二人服下。不多时又端来上好的参汤喂于二女,补气活血。阿兰阿秀看不得自家公子做这些杂事,想要起身自己动手却被李归尘阻止。 “好好歇着吧,万事有我。”李归尘说完这一句便转身离去,轻轻将房门关好。 阿兰转身看了看阿秀,又抬手嗅了嗅自己的衣衫,果然已经夹着一丝丝酸臭味。现在两人用蓬头垢面形容丝毫不为过,公子虽然不嫌弃试问有哪个女子又愿意将这一面展现给自己心上人呢?稍稍恢复力气二人便泡入水中舒舒服服的沐浴。 木桶内二人相对而坐,阿兰比阿秀稍年长开口打趣道“妹妹,你家公子是谁呀?” 阿秀一脸茫然道“我家公子?姐姐莫不是睡糊涂了?连公子都不记得了?” 阿兰双手摊开放在嘴边假装呼喊道“我于我家公子之事,不要你管!公子!公子!” 阿秀脸色一红,捧起一捧水就像阿兰泼去,阿兰也不示弱,立马反击回去。 两人的娇笑声伴着水声在房间里久久回响。 李归尘行至院中,正见到李喜拿着他的配剑于和尚战至一处。李喜刚刚进入承灵境,招式还拿不准,而和尚这金刚不坏的硬功正好是练手的上佳之选!和尚只凭肉身硬接李喜的剑招,并未动用内力,即便如此李喜打的有些狼狈。只见李喜一刺不成立马改刺为挑,和尚翻身躲过,李喜紧跟而上高高跃起又是一剑劈下,却不料胸前大开漏出破绽,和尚抬手一拳便将他打的倒飞出去。李喜从地上爬了起来稳了稳身形做势又要上前,和尚连忙摆手道“不打了不打了,你这哪是切磋,找和尚我拼命来了吧?”说玩一屁股坐在地上说什么也不起来。不是他打不动,而是李喜已经是强弩之末,全靠一股疯魔的劲头撑着。果然李喜手中的剑坠落在地上,人也瘫坐下去。 李归尘轻轻一叹“李喜,你太着急了。” 李喜一听是李归尘的声音立刻强撑着站起来,恭敬一礼道“公子,李喜又给公子丢人了。” 和尚站起来一拍屁股开口道“你醒了?你来的正好,赶紧看看这李喜是不是魔怔了,没日没夜的找我打架。你再不来不要么和尚累死,要么他走火入魔。” 李归尘走过去扶住李喜的肩膀叹气道“何苦如此?天下万事皆需循序渐进,你如此急于求成岂不是拔苗助长本末倒置?” 李喜眼圈一红道“我李喜想要帮公子忙,不想成为公子的累赘!” 李归尘拍了拍李喜的肩膀严肃道“你活的长些,多给本公子讲讲笑话,有机会再寻些上好的松子,便是最大的帮忙!李喜,你要知道本公子若是挑护卫比你实力强大的不是多如牛毛?为何偏偏选了你李喜?你就是你,旁人无论是叫李笑还是李悲都不是你李喜。” 李喜仰了仰头尽量压住颤抖的语气道“公子!李喜知错,请公子放心!” 送走了李喜之后,李归尘与和尚站在院中,秋风吹过,地上卷起几片落叶。二人相对而立皆是暗自聚气。李归尘此时经脉已经几乎复原,迫切想知道自己的战力提高了多少。和尚初入天溪,更是想试试自己的怒目金刚诀到底有几分威力!李喜毕竟境界太低,而李归尘正是绝佳的对手。两人几乎同时出手,李归尘以指为剑,和尚背后则依旧是那金刚虚影,不过相比之前更为凝实。 轰!李归尘以指为剑斩出的剑气与和尚的金刚一指碰撞在一起。一声巨响过后和尚身后的金刚虚影散去,而那道剑气却丝毫不减朝和尚直劈而下!和尚看着已至身前的剑气不急躲闪,怒目金刚该被李归尘所破来不及凝聚内力,眼见就要被这一剑劈作两半!李归尘也是一急,可是这剑气出体已非他能掌控!只能飞身向和尚扑去,想要挡下这一剑!剑气是何等之快?又岂是人力所能及?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影闪过,一个纵身将和尚推出数米,堪堪躲过这必杀之剑!来者正是玲珑。 玲珑背对李归尘轻轻摇着折扇,恢复之前冷冰冰的模样。李归尘拱手一礼道“多谢玲珑姑娘!在下又欠了姑娘一个人情,姑娘今后如有吩咐,在下义不容辞!” 玲珑猛的将折扇一合,脸色一凝转身便走。李归尘此话虽然遵从礼数,可话里话外分明是拒人千里之外!分明就是一块不解风情的破木头!她想听的话从来不是他李归尘的道谢。 第十七章 驭乌歧归九空 九空亭族地,峰会林秀的九空山上空此刻阴云密布阵阵雷鸣。九座古亭之下半山腰处有一片青石堆砌的空地,正中央有三丈高台矗立。一石一阶尽皆陇南石所砌,石阶两侧围杆在汉白玉中也数上层。 相比于用料的奢侈,高台之顶显得简陋些,四十九级石阶之上,平顶高台只有一张方形石台,左右各有一圆凳皆是石制,除此之外空无一物。高台之上一青衣男子负手而立眺望远方,身旁一黑色华服头束玉冠男子坐于石台旁手中执棋皱眉思索如何落子。一身华贵装饰,手中黑玉棋子,紫檀棋盘,无一不彰显出二人身份不俗。负手而立者正是九空亭断谋第一人玉衍先生,皱眉思索之人当然是李家当代家主李近舟。 李稷川于江湖中声名不显,外人鲜有耳闻,就连李家的大管家李至忠放眼天下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李家上下唯有玉衍先生李稷川如同李归尘一样神秘莫测。不名并非不智,当年与李基携手投奔九空亭,第一次出手便是谋划江湖四家除西魏皇族,猎龙一案定二十年李家谋士第一之名。二十年间将李家少年英才一手洒出,落子天下。震动江湖的李家撤武一事更是天大手笔,将李家所有商铺驻守承灵境以上者皆尽撤回族弟,以安皇室之心。李基能如此迅速让李家商铺遍布三国,也少不了撤武一事的助力。 李稷川不通武,也不屑习武。九空家主如何?那九空执剑天下第一又如何?任凭武功修为再高,一人蛮力又岂能拧过天下大势?天空乌云笼罩有雷光于云层之中闪烁,李稷川举目忘去,双眸如同穿透这天地,将寄北镇玄太清尽收眼底。 “这天下,要乱了!”李稷川挥手轻轻一握,抓住了什么,又不曾抓住。 “乱吧,乱吧。越乱越好!”李近舟依旧没有抬头,凝视着棋盘道。 “也是,既然压不住,不如送他们一个契机,一个翻天覆地的契机!”李稷川轻声道。 哐啷!天穹之上一声惊雷炸响!李近舟手中棋子应声落地。雷光一闪而逝,一刹间印照出李稷川的身影,仿如天地一柱。 “我有时候真看不透你,不!我从未看透过你!”李近舟拂袖将残局扫过,棋子掉落一地。 “天下为棋,万物为子,入不入局不是你我可以左右。”李稷川依旧云淡风轻的口吻。 “真要如此不可?”一代李家家主,言语中竟带有一丝希冀。 李稷川没有回答仰首望着天。天上的惊雷声越来越响,如同代替他作了回答。 翌日春秋执笔左丘后人,江湖百晓左丘伯突然现身凤头山妄无崖,开百战春秋榜。九空亭执剑李近丘孤身仗剑入西周皇宫,为九空少主李归尘讨了一个一品镇远大将军,封平凉侯。 天水城李家商铺,堂屋之内李归尘手中正拿着一封书信,信上龙飞凤舞写着八个大字,山高路远,江湖再会。正是那人称小圣贤的章子輿,听闻是学宫之中出了变故,因此不告而别。章子輿在李归尘眼里是个怪人,世人皆称道他文采风流,秩秩德音,李归尘却未曾看出谦谦君子。祭酒学宫也是个怪异的地方,地处南越,虽与太清阁亲近却刻意保持一定的距离。颇有灌江口杨二郎的风采,奉命不奉诏听调不听宣。世人皆道文人风骨,细品则不然,当今乱世之中,仅凭那不值几个大钱的风骨又岂能立足于天下。 李归尘放下书信,阿兰阿秀经过几天修养也无甚大碍,阿兰依旧温文尔雅,阿秀则一如往常热辣豪放。李喜脸上阴霾不见,又恢复了往日的乐呵相。和尚境界稳固之后越发显得宝相庄严,若非开口就是胸雪娇臀,倒是当得佛祖菩萨。至于玲珑,依旧是一袭白衣男子装束,冷冰的双颊在给这秋日又添了一丝寒意。李归尘心里要说不动心那是诳语澜言,本就是见一个爱一个的主。只是迫于无奈,下山找媳妇,正主还没见着又添新欢?至少阿兰阿秀那一关及不好过。 李归尘坐在主位,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茶水,心中思虑万千。那老者给他上了一堂课,蝼蚁妄图扛鼎,雀鸟振翅啄鹰。并非是有胆色,实乃自不量力。江湖不是说书人口条之上那侠义故事,若那老者果真是仇家上门,亦或是杀手刺客,这一行人恐怕只剩囫囵尸体罢了。无论何等尊崇的身份,白布一裹棺材一装,又当如何? 李归尘自幼跟随师傅玉衍先生习文断字之时,从来非即骂。玉衍先生平素除了书卷上的字很少说话,为数不多的施舍夸赞便是夸奖他知进退,懂取舍。 李归尘默默扫视了一圈在坐的众人,正了正身子道“李喜,备马!江湖险恶,小爷我,回山!” 非但李喜一惊,阿兰阿秀也甚是不解。和尚依旧是那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玲珑面露难色,眉头微皱也不知在思虑些什么。李喜很是了解李归尘,这一次错揣测有失,生生将已到嘴边的话憋了回去。本已经备好车马准备南下未央宫,殊不知自己公子爷竟来个折转,不愧是公子,认怂都能如此出人意料。 与玲珑十日之约日近,许是秋高风大,回山哟! 李喜备好八马大车,这一次李归尘并没有选择和阿兰阿秀同乘,而是挑了一匹浑身漆黑没有一丝杂色的高头大马自骑。李基一路随行,出城十里相送。消失许久的十根木头也重新拱卫在四周,那一夜过后第二日十个侍卫便已经回到商铺。当日李归尘入酒楼之时他们还分散隐藏在四周暗中保护,后来并未发现任何异常,在李归尘于窗口挥手之时本预奉命的十人只觉得心神有些恍惚,再醒来便已是第二日。 李归尘骑着黑马,附庸风雅的给它起了一个乌歧。下山不足月,李归尘实力已经上涨许多,但这并不代表他有能力在江湖窜弄出什么风浪。此时突发回山原因有二,一是留下李喜与二女,这江湖远比他所知的高远。二是找师傅玉衍先生问个明白,他们所谋究竟何事?李归尘说难听些,他如同一个乡野村夫猝然上了台面,家族里的事不知,天下事不知,江湖事不知。说是李家少主,在李家除了亲近的这寥寥数人和打铁的李二之外,竟是一个不识。 李归尘有一种感觉,他身在何处也罢,一时兴起也好皆在算计之中。就如棋盘上的一子,不需要知道太多,听从摆布便好。如果真是如此那算计之人不需揣测,定是玉衍先生无疑。他这个师傅谋划太过长远。拿围棋之道来说,一子能知后三十手者可称上佳,知后五十手者堪称国手,而玉衍先生,观一子知全局。 与玉衍先生初见时,那青衫文士背对着李归尘柔声许下三个第一。 许你王道第一,武道第一,天下第一! 天意若是非我所愿,那我便替你偷天。 李归尘拢了拢思绪,虽然明知他的路是按部就班,他也懒得理会。一如今日,能算计到他要回山又能算计到他愿骑马?又是否能算计到这黑马名为乌歧?路就在那里,是谋划好的路,或是自己开的路,到头来总得自己走上一遭才明白个中滋味。 李归尘心绪一转,手中皮鞭一抽,唤作乌歧的黑马一声嘶鸣疾驰而出,越过头前引路的李喜和尚,狂奔而去。 好山!好景!好个秋凉! 李归尘策马狂奔,秋风透过衣衫阵阵凉意入体。少年纵马,欲乘风去。李归尘不是什么天才,但是在偷懒一事当凭天下三甲。做不到的事不做,想不通的事不想,这便是李稷川所说的知进退。 李归尘正寄情山水秋凉之时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白衣白马空灵出尘,不是玲珑又当如何?李归尘打定主意,一贯作风缩脖当乌龟。玲珑纵马而至,两人一左一右在这茶马古道之上极驰。山川如画落叶如诗,两人不发一言,却是人间难得相知。君知妾心,妾达君意。一往情深本就是人世间最飘渺不可测,不知所起正好是天底下最朦胧不可说。 不知过去多久,李归尘和玲珑坐在一片草地上休息,一黑一白两匹马在坡下小溪中饮水。飞奔一路倒是有些乏了,李归尘干脆双手作枕躺了下去。玲珑依旧坐着,双手支撑下巴看着远处快要落去的日头,秋风微抚,远望寒山。身后杨树残存的枯叶随风一片片剥落,不远处的翠竹哗哗作响,鸿雁南飞,成双入对。至始至终两人没有说过一句话,只静静的坐着。 李归尘躺在地上如同自言自语般说道“我叫当归,家里做的卖草药营生。” 玲珑仿佛未曾听见一般,久久之后扑哧一笑回头看着李归尘说道“我叫玲珑,杨兮玲珑。” 李归尘第一次看见她笑,如星河烂漫令百花自羞。 第十八章 西周女帝 西周皇宫重垣迭锁,深宫高墙禁卫森严,远望如一头蓄势凶兽盘亘于定临城中,破有潜邸争龙之势。 皇宫深处后花园一通幽小径弯弯曲曲穿过,尽头处有一个凉亭建于太液池之上,名唤听雨。听雨亭中有一雍容华贵的中年妇人,头顶美玉凤钗,身着五抓金龙袍坐于亭边,手指轻轻粘动,水中锦鲤争相抢夺鱼食。亭间有一个男子正弹奏古筝,曲调悠扬舒缓,古筝二十一弦,细看之下男子所奏古筝尽多了三根,足有二四之数。亭中除去这两人之外还有三名着甲跨刀的威风将军,席地而坐丝毫不顾及地面已染秋凉。 妇人有一个好听的名字,亦是一个让东晋南越恨之入骨的名字,西周大德帝拓跋元姑! 九州大地古往今来第一女皇,当年四家猎龙,西魏皇室独孤氏被屠戮殆尽,西魏帝国倾覆,三州之地群龙无首。内有鲜卑七族争帝,外有东晋南越枕戈待伐。亦是此时不显山不露水的拓跋元姑横空出世,先是使计离间七家最强的宇文家,后釜底抽薪拖垮贺楼家,最后以雷霆手段镇压丘穆家,许重利以怀柔手段收买剩下三家,一举夺得帝位!女子当国朝中诸多非议,对于朝中议论拓跋元姑不镇,不禁,亲自率军与越过边境的东晋辅成王大战,大获全胜!回朝后开府兵轻徭役,推行胡汉一家,共卫华夏,政令清明,百姓安居至此朝中再无反对之声。 天下三帝,南越帝刘弘重文轻武,仁德有余刚毅不足。东晋帝姬帝生性残暴,喜斗嗜杀,虽兵锋最盛,但国内饿殍遍地饥祸横生。唯有西周女帝拓跋元姑治下安民养兵,国势日盛! “李近丘走了。”拓跋女帝语气平淡的开口,燕语莺声让人心怡。 “走了就好,走了就好!”三名将军之中最魁梧的拓跋重虎声如洪钟开口道。 “这李近丘凶名果然不虚,独入皇宫,压得整座皇城喘不过气来。不知此次入宫何为?”拓跋重虎身旁的拓跋竭开口道。 “他?为九空少主讨了一个平凉侯。”拓跋女帝语气依旧平淡。 拓跋竭皱眉思索,以李家势力一个莫说一个小小的平凉侯,就算是裂土封王应当也不入眼。拓跋重虎则是闭目养神,一根筋的他不掺合动脑子的事,也是这种天性造就他两军对垒纵马冲阵,西周属个第一。 “九空少主李归尘,懦弱无刚,好色如命,不足为虑。”三名将军之中这最后一位开口说道,若是李归尘在此一眼便能认出,此人正是天水将军覃昭礼!女帝拓跋元姑亲自下旨提拔,授定远大将军领西周最精锐军队黑槊龙骧军,风头无两! 定远大将军覃昭礼,安远大将军拓跋重虎,平远大将军拓跋竭,西周振国四将军,镇、定、安、平!除挂着虚衔的镇远大将军李归尘之外悉数在此! “朕听闻李归尘好色乃是九空亭故意放出消息,天水城门之事应也是有意为之。后一言不合杀兵卒百人,也不似懦弱无刚的样子。覃将军乃是亲历此事之人,有不同考量?”拓跋女帝两根玉指轻轻捻起鱼食投入池中开口道。 “回陛下,据以微臣之见,李归尘好色不假,杀人才是有意为之。李归尘此人妇人之仁,好色入骨,假意藏拙,实则欲盖弥彰,故作高深。”覃昭礼恭敬一礼答到。 “如此说来李家极力掩藏他的性子,莫非是怕李家败落于此人之手?李近丘啊李近丘!你压了这江湖二十年,到头来终将一场幻梦。”女帝将盒中鱼食尽倒池中,静静看着它们互相抢夺争斗,眼中波光流转不知在思虑何事。 随着奏曲男子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一直悠扬曲调忽然间高亢急促似有杀伐之音,道天下风起云涌。 拓跋重虎等人见此一幕起身一礼悄然退走,走出御花园之后才摇头轻叹。弹奏古筝男子并非普通乐师,二是女帝拓跋元姑的亲哥哥,拓跋家第一高手也是西周朝堂第一高手,拓跋石心。当年争帝位镇压其余六族全靠拓跋石心将六族高手一一诛杀,这才使得拓跋元姑使起计策来得心应手。拓跋石心不迷权柄,不爱金银,唯爱拓跋元姑。此事于胡人之中稀松平常,父死娶母,兄死娶嫂乃是常事。前朝西魏帝就有立姑母为后的先例。只可惜天意戏谑造化弄人,女帝拓跋元自幼博览群书,尤其喜欢儒学,天道人伦潜移默化烙印心中。拓跋石心不敢开口,唯有以兄长身份默默陪伴。以至中年的二人,一人未娶一人未嫁,众人看在眼里也只能空留叹息。 梁州西北有一名山,因山领走向形同一只昂首振翅之凤,而此山居凤首又名凤头山。山间有一高崖,如凤首凤身之间的脖颈。传说上古有一道人寻天道而不得其所,行至此间见一樵夫归程途中于山崖之下偶得一宝玉,甚喜,行不足十步,一落石掉下死于非命。道人心有所感留字于山壁曰无妄有妄妄无妄。上古之事无从查实,而这妄无崖的名字倒是传了下来。 原本人迹罕至的凤头山今日多了些生气,崖无崖之下搭有一高台,祭台正面亭台楼阁四家,未央宫,不动峰,祭酒学宫,离恨窟就连不问事事的太常谷也有弟子到场。天下数得着的宗门除了一人一派的凡霜城外皆已到此,三国皇室亦是尽数到场。西周女帝拓跋元姑义子拓跋无枫,东晋辅成王姬名,南越三皇子刘從,皆是皇室亲贵领军!不为其他,就为这百战春秋榜! 自古以来当逢乱世将终,天下一统之时,战春秋榜必现!百战春秋榜乃是春秋执笔左丘家传世之宝,不知是何材质所造,刀斧不伤,水果不侵。榜单之上所书非人力可为,乃是自主显现天地自选!与其说主,左丘家更像是一个供奉,左丘祖训,天榜字生,传檄天下! 众人环形分布高台四周,九空亭由管家李至忠领军,身后九空剑侍白剑九人悉数到场!可见对此行重视程度!九空亭一行人左边临近便是西周帝子拓跋无枫,拓跋无枫倒是逍遥自在,仅仅带了几名婢女做些杂事,自己则是斜靠在椅上假寐。右手边乃是同属天下四家之一的寄北楼一行,为首乃是寄北楼族老尹自成,一身武艺也是神鬼莫测。再往后便是未央宫,门主杨清漪的带领一众女弟子,未央宫杨家因修练功法少阴寒水诀所致,杨家只生女不生男,生随母姓。未央宫还有一事天下闻名,那便是未央宫女子个个貌美如花,因修习寒性功法个个冷若冰霜,冷面仙子也成了世人对未央宫弟子的代称。 李至忠看了看各大世家来人,皆在意料之中,唯有一人例外,那便是镇玄王家领头之人!一袭青衣暗红色长袍,黑发如瀑剑眉星目,身型雄伟一把三尺长刀跨于右手腰间。看年纪稍长李归尘几岁,负手而立竟有一股惊人的气势。东晋辅成王立于身旁,两人交谈之间隐隐以那男子为尊!身后镇玄王家金刀卫队,无一不显示出这男子地位尊崇! 镇玄台王家!年青一代有此修为,又是左手刀,唯有一人尔!王家少主王封岳! 李至忠万没料到这王风岳竟会出现在此处!据李家所查,镇玄王家少主王封岳本是王系旁支族人,天资过人少有所成!王家家族庞大,家主不论嫡庶,只选一代人中至强者。王封岳一度最有潜力继任家主之位,所谓木秀于林,后被同辈年轻人联合陷害,重伤垂死。期间蛰伏三载,待镇玄台二十年一大比之时突然出现,携王者之威横扫一切!王家家主大河霸刀王闻人亲自出关将其定位王家少主,并传镇玄圣器鸣鸿刀!虽为少主,但王闻人常年闭关,王封岳俨然已成镇玄家主。 李至忠心里明白,这王封岳很强!心性沉稳,且有英雄气,对于同辈年轻人他事后并没有追究。王家在他的带领下一派繁荣,更是匹马单刀独闯不动峰,将不动峰谢家纳为己用。武功、谋略、心性皆在李归尘之上,今日一见果然不虚!他或是自己少主最大的敌人,李至忠心里暗暗盘算,若有机会定要除之! 王封岳此时正应付着辅成王姬名,虽然不惧但毕竟是东晋皇帝陛下的亲弟,当朝亲王!明年上还是不能驳了面子。天下四家虽为庞然大物,但朝廷一样不容小视!当今天下三国鼎立,各国朝堂之中不乏雄心之辈,内忧外患,朝廷不敢得罪四家也在清理之中!若是天下一统又当如何?天下事错综复杂,其中门道说不完,道不尽。春秋榜开更是说明天下归一之日不远,当年四家为了利益合谋猎龙,将西魏帝斩杀,将乱世持续,如果不然以西魏帝的雄才伟略或许今日天下已然归一!逆天道而行猎龙之事,终究只能延缓,天下久乱人心思定,大势终不可违! 第十九章 无崖有妄百战榜开 妄无崖下众人期盼的目光之中,一老者从山下缓缓走来。看似缓慢的步伐却暗合某种道韵,落步不足十便已至崖下。 春秋执笔左丘后人左丘伯,承天道顺大势,开百战春秋榜于凤头山,妄无崖! 老者登上高台,声音传遍每个角落,远远扩散似有回响。 左丘伯看了看周围各家势力,心中不由一叹。世人只道春秋榜现天下归一,殊不知这百战春秋榜每次出现皆是大乱不熄,杀戮不止!这归一之路不知又有多少豪杰命断,壮士埋骨,更苦是天下万民,战端一开生灵涂炭。 左丘伯拢了拢心神,摘下背上的锦盒将百战春秋榜取出平放于案上,原本空无一字的春秋榜文字虚影逐渐凝实。左丘伯似傀儡一般开口,榜现一字便读一字。 十二圣 九空执剑李近丘 大河霸刀王闻人 迁魂夺魄尹阶 天机道人萧自在 枯剑酒老李还贞 春秋执笔左丘伯 西周司乐拓跋石心 北燕枪王姬命 南诏崇台刘不悲 天官柏鉴 地官吕奉 春官独孤雨 五谋 玉衍李稷川 东离王中意 五柳张之翁 西漠旬定江 鬼手傅藏山 四军 黑槊龙骧 白袍虎贲 绛甲金盾 千机强弩 百战开榜,天下归一! 左丘伯念完榜上所书一刻不留,踏着那诡异步伐逐渐远去,果如传闻,左丘家更像是百战春秋榜的供奉。 四军,五谋,十二圣!台下众人闻榜之后,有了然有惊诧,亦有疑惑。榜上天、地、春三官从未于江湖中显露,众人皆是闻所未闻。其余各人都是成名已久的高手,江湖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四军十二圣归属已定,只余五谋成了众人争抢的对象,五谋之中入仕之人唯有南诏宰辅鬼手傅藏山!再除去九空亭玉衍李稷川,镇玄台东离王中意,剩下两人成了江湖与朝廷争抢的对象。古来如此,百战榜中无一人平庸,皆是经天纬地扭转乾坤之良才! 众人来的快去的也快,皇室也好,四家也罢,皆第一时间发出消息,动用各自手段,寻找二人。各路豪强齐聚竟相安无事?非也,值此紧要关头无人愿意挑起事端,风云际会争的是天时,蛰伏是最好的选择。况且敢来此处者皆有后手,武林世家皆是众多高手相随,山下四十里处三国皇室各一万铁骑互相制约。 凤头山下一马队正缓缓前行,皆黑衣负剑,为首者乃是一个面善和气的中年人,正是李家一行。马队前方不远处未央宫一行人正在前方等候。 李至忠下马一礼,脸上挂着和气的笑容道“不知宫主在此守候可有要紧事?” “哎,李先生有所不知,确有要紧事相告!”未央宫主杨清漪欲言又止道。 “宫主但说无妨,你我两家时代交好,老奴定当全力以赴,帮宫主排忧解难。”李至忠脸上的笑容仿佛从来不会停止,仿佛不是表情,二是生来便长了一张笑脸。 杨清漪听闻此话更是长长叹了一口气道“我那不争气的徒儿,上月不辞而别,她……她逃婚了!” 李至忠捋了捋胡须,依旧是那副笑脸道“哦?竟有此事?不知圣女出行是否有所从高手?” “孤身出走,不曾带一人离开。”杨清漪脸上写满无奈和担忧。 “那此事倒是棘手,待老奴休书一封,我李家将来的主母竟然孤身在外,首要是要保证她的安全。”李至忠语气依旧轻缓,看不出喜怒。 “烦恼先生费心了,我派人各处打探,只知道她往天水方向去了,那里靠近李家族地,还望先生帮忙寻找。后会有期!”杨清漪一礼便携弟子离去。 李至忠则是抬头一望喃喃自语道“天水吗?有趣,有趣。” 与李家相左的另一方向,王封岳正带领镇玄王家一行人返宗。王封岳本就身姿伟岸,胯下一匹高头大马更是显得神俊异常。身后一行人皆腰跨长刀,金色刀柄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正是镇玄台金刀卫,论身手不下于九空亭剑侍!人数也在百十人左右,此次随行有二十人之众。王封岳与李归尘不同,李归尘如若没有李家少主的身份,也许李家人不会如此尽心辅佐。而王封岳,哪怕他拿掉镇玄少主的名头,愿意跟随他的人依旧不在少数,现如今的他就算没有这个身份也动摇不了他的根基! 王封岳!他仅凭这三个字足矣! 纵马在前的王封岳突然一勒缰绳停住,目光看向西周方向,从马背上扯下酒囊便是一口豪饮,酒水撒出打湿衣衫也毫不在意。眼中精光一闪,仿佛做了一个决定。如同自言自语道“近来无趣得紧,不如去西周转转?见一见那天下第一九空亭是否空有其名?去见见那九空少主李归尘,究竟是嗜杀魔头,还是色中恶鬼?” 身后一金刀侍卫上前答道“少主三思!那九空亭不比不动峰之流,此时前去只怕李家图谋不轨!我镇玄台虽不惧李家,可万一要是李近丘不顾身份出手,毕竟不是在北燕……” “李近丘?他若是罔顾身份,屈尊降贵对我出手,那我也认便是!”王封岳又是一口烈酒入喉,将酒囊一扔道。 金刀侍卫还是劝说道“毕竟现在时机过于微妙,百战榜开天下将乱!若是少主有失,家族必乱!如此天赐良机,李家想来不会错过!” “哈哈哈哈!若是李家被这百战春秋榜左右,那么也不过一群庸人尔!就算没了我,他们一样不是我王家的对手!天下事在人不在天!”王封岳大笑道。 “不必多言!王家儿郎何在!”王封岳豪气大吼道。 “在!在!在!” “随我去那九空亭一探,惧否?” “不惧!” “好!哈哈哈哈哈” 王家一行分作两队,王封岳带十名金刀卫前往西周九空亭,剩下十人则返回王家复命。 此时李归尘正躺在阿秀腿上歇息,临近日落李喜已经准备好简陋的营寨,赶了一天的路众人都有些疲惫。昏昏欲睡的李归尘突然打了一个喷嚏,把那一点仅有的睡意都搅黄了,李归尘鼻子一哼只道是哪个小娘皮在念叨小爷。 夜幕降临,简陋的营地内众人围着篝火坐成一圈,铁锅之中炖着刚刚打到的鲜鱼,一旁还烤着两只野兔。和尚拢着篝火,不时往里添柴,李喜则是掌勺,翻烤着野兔,不时洒上一把随身携带的香料。阿兰阿秀坐在左边互相聊着体己的话,玲珑坐在右边依旧是冷冰冰的模样,中间则是李大公子。江湖险恶,小爷我还是保命要紧!李归尘内心深处的独白。只要回到九空亭,不管他天王老子也伤不到他分毫!毕竟有老瘪犊子和伯父在,哪个不开眼的敢上门闹事?等过几年承袭家主之位,抱着伯父的大腿,再带三千李家子弟下山,管他什么境界还不是信手拿捏?不能放过的第一个就是那个老头,小爷我到时候把文枝武枝通通收入房中!看你能奈我何!想到这不由得一脸坏笑。 “你笑什么?”玲珑冷冰冰的开口问道。 “大白腿……不是!不是!我是说杀得敌人大败退!”李归尘脱口而出,差点没圆住。 “一脸猥琐,定是又在想着与哪家娘子做什么坏事儿!”玲珑一脸鄙夷的看着李归尘道。 “就是就是!公子肯定又在想什么坏事了!”阿兰也附和道。 “怎么会?本公子天纵奇才英明神武!岂会在美色面前沦陷?我那是想到本公子临危不惧,一剑退万敌的场景!被自己的英姿折服!”李归尘挺直腰板正色道。 “咧咧咧!公子不知羞!”阿兰阿秀一起对着李归尘做了个鬼脸道。 “呃,你们这是不相信本公子了?就算本公子想入非非,也不能舍近求远不是?这不是现成的三个吗?”李归尘嘴唇一撅作势便要下嘴。 “无耻!” “不要啊!” 三女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玲珑抬腿就是一脚将其踹翻在地,自己怎么会喜欢上这样的人?这是她现在心中最大的疑惑。 吃饱喝足之后阿兰阿秀早早回到八马大车之上替公子暖床,李归尘李喜和尚玲珑四人依旧围着篝火,丝毫没有睡意。至于那十个木头桩子,环绕在营地四周,饮食也是自带的干粮。李归尘静静的听着李喜和和尚讲述自己的所见所闻,就像一个小娃娃在听大人讲述外面的世界。当和尚说道南越有蛟龙在海中作恶之时,李归尘更是惊讶的呼出声。比他更为惊讶的则是玲珑。她一度有些怀疑李归尘到底是不是九州人士,天下皆知之事他竟一概不知!李喜看出她的疑惑解释才细细解释为何自家少爷对外面的事知之甚少。听完李喜的话玲珑神色也是一暗,不爱说话的她甚至主动分享了一些自己的见闻,其中就包括那个偷看未央弟子洗澡的胖子。李归尘更是一阵神往!心说吾辈楷模,如是有缘定要好好学上几招! 夜已转凉,就在众人准备休息之时一女子突然闯入营地被侍卫抓住。一身破烂麻衣,身上脸上都是陈年污垢。身型瘦弱看不清脸色,被侍卫一手提到李归尘面前之时更是如同受惊的小鹿一般缩成一团,不敢说话,只不停的发抖。 第二十章 十剑当空 李归尘看着这不停发抖的女乞丐也是于心不忍,不过出门在外还是得多个心眼,悄悄给了和尚一个眼色,和尚心领神会,运转望气之法一探之后对着李归尘微微点头。李归尘这才安心挥手让侍卫先退下。 在场都是男子,所以玲珑就成了唯一一个方便之人。好在玲珑心善,也不顾及那女乞丐身上的污垢和酸臭味,轻声安慰道“姑娘!姑娘!你不用怕,我们不是坏人。” 玲珑好一阵安慰之后那女子才逐渐平静下来。 “姑娘,你是肚子饿了对不对?我们这里还有些吃的,你要是不嫌弃先吃些吧。”玲珑指着一旁还剩下呢半只野兔开口道。 “不,不用的,不用的,我只是看见这里有火光……我只想接你们的火用一下……”那女乞丐哆哆嗦嗦从怀中拿出一小截山芋,而且上面有许多黑色霉斑。纤细的手指之上布满了伤疤,指缝中满是泥污。 “这怎么行?这已经腐烂了!吃了会中毒的!”李归尘看了一眼发霉的山芋大声喝道。 “不碍的,不碍的,借火烤一烤,烤熟是可以吃的,可以吃的。”那女子仅仅那一小截山芋撰在手心,生怕李归尘一生气把它丢掉。 “本公子说了,这个不能吃!”李归尘一把将女乞丐扶起,将半只野兔塞到她的手中。 “公子爷!使不得使不得!”女子抬头对着李归尘慌忙摆手,作势便要跪下。李归尘将其紧紧抓住两人四目相对,他这才发现这女子的眼睛很清澈,很美。 “我说使得便使得!”李归尘的语气不容质疑。 “公子爷!既然公子爷执意如此!那不如……不如留在黄泉路上自己吃吧!”女子神色一冷,手中陡然多出一把只有刀刃没有刀柄的巴掌长小刀。 变故发生的太快!李归尘来不及反应!不仅仅是李归尘,周围众人都未曾料到此事!只听扑哧一声,短刀穿过李归尘的胸口带着猩红血迹钉在马车之上。李归尘仰头栽倒,眼神涣散。失去意识之前耳边是那女乞丐清脆顽皮的声音。 公子爷,来生我们再会,到时候奴家还是小乞丐,公子爷你还是大少爷。 玲珑听女乞丐话音不对立刻向李归尘扑去,可惜还是慢了一步!只能一把将直挺挺后倒的李归尘搂在怀中,连点穴位,抬手渡着内力护住心脉,李归尘伤口流出的鲜血几乎瞬间便将玲珑的白衣染的血红。李喜和尚目眦欲裂,双双朝着女乞丐攻去,李喜佩剑出鞘,青筋暴起,一出手便是杀招!却不料那女乞丐实力异常强劲,轻轻一震李喜便倒飞出去,和尚全力施为的怒目金刚虚影亦被她一指点散,仅仅一招二人便倒地不起身受重伤。李喜和尚挣扎着想要起身却怎么也是不上力气,境界的差距让他二人如同跳梁小丑般顷刻间失去战力。 十侍卫闻声而来,皆是长剑出鞘,冰冷的杀意在长剑之上蔓延。一言不发将女子围在中间,黑巾之下看不出面色。 “十个没有感情没有痛觉的可怜虫。怎么?想要替你家公子报仇?那奴家陪你们玩玩便是!”那女乞丐娇笑着说道。话音未落两手一伸,又是左右各三把短刀握在手中。一个抬手短刀飞出,携风雷之势往十剑而去。十剑五五一组气聚一处,两道巨大的剑影落下,一声炸响之后将六把短刀悉数斩的粉碎。 “哎哟,十个大男子欺负奴家一个小女子,传出去怕是堕了九空亭的威名吧?既如此那奴家也不能扫了各位大爷的兴致!”那女乞丐捂嘴娇笑,媚骨无双。手腕一抖一把精致的短刀出现在手中,飞身而起,一个聚力短刀飞射而出,短刀附着的内力凝聚成一只鬼头虚影,朝着十剑激射而去。 十剑依旧不动声色,也是闪身飞至半空,成人字形排列,皆是爆发出全身内力汇聚于剑身之上,十剑尽出!林中陡然风起,将地上落叶吹得四处飘飞,一旁栓住的马匹发出阵阵不安的嘶鸣。十柄宝剑于天空中飞速盘旋,散发阵阵幽光,剑气四溢笼罩这一方天地。 “诛!” 随着十剑侍一声爆喝,盘旋于空中的十把宝剑如水连珠串一般从不同方向刺向鬼头虚影,阵阵嗖嗖声中鬼头虚影被打散,似有一声哀啼响起。一剑斩落那柄精致的短刀,一剑携森然杀机朝女乞丐刺去! “噗!” 长剑透胸,那女子从空中坠落,重重摔倒在地。勉强坐起身来一把将长剑拔出,又是眼前一黑鲜血从嘴角溢出,差点栽倒过去。随手将长剑一扔便齐根没入地下,可见此剑之锋锐。 女子抬手扔出五柄飞刀,用着仅存的气力抽身退去,几个纵身已至数十丈外。十剑轻松将短刀劈飞,此刻的短刀比起之前不知弱了多少分气力。 “没想到诸位大爷竟然好这一口,奴家这身子骨可是吃不消呀。呵呵呵呵呵!”女子身影消失,林中只留下她的一串娇笑声。 十剑并未追杀,只是成环形将昏迷不醒的李归尘围在中间。十人长剑并未归鞘而是剑尖斜指于地,警惕的看着四周。林中寂静无声,唯有被剑气带起的落叶此事片片坠地。篝火无人添柴火势渐小,火光灭一寸,黑暗便进一寸,仿佛一头凶兽欲吞噬几人。玲珑的额头已剑汗珠,李归尘伤势过重不容再拖! 十剑交换眼色,一个纵身从不同方向冲入林中,随着十人的身影从黑暗中消失,整个树林一片死寂。 不消一刻十人重新回到马车边,不过这一次十人均有大小伤口在身,头顶黑发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白了一多半。十剑未曾关心自己的伤势,人字排列,一手指前一手托腕隔空将内力渡入李归尘体内护住心脉,玲珑才得片刻喘息之机。 吱呀一声,马车木门被轻轻推开,阿兰探出身子看见满身是血的玲珑发出一声惊呼,没来得及看清状况,玲珑一个闪身将其打晕,连同阿秀一起放在榻上。 有些事她们还是不知道的好,有些场面还是不看的好。 树林深处,女乞丐一手扶着大树强撑着不到,张口吐出一大口污血。 “事办妥了吗?”女乞丐身后黑暗中缓缓走出一道身影,一身素衣,戴着青铜面具。 “鬼刃透心,神仙难救!”女乞丐一手擦去嘴角鲜血说道。 “神仙难救?他还没死?”面具人声音一冷道。 “区区天溪境罢了,你放心,他必死无疑!”女乞丐的声音充满了自信。 “死了最好,筹划多时,如果失败你知道后果。”面具人伸手丢给女乞丐一个小瓷瓶,接着说道: “我们本应该是鬼,能重新做人已是万幸,要想堂堂正正的做人更是不能走错一步。犯错的代价我们承担不起,我希望你能明白。”面具人说完转身消失在黑暗之中。 面具人走后女乞丐脱下上衣漏出傲人身材,洁白无瑕凹凸有致,除了胸口处皮肉外翻流血不止的伤口堪称完美。女乞丐将瓷瓶中的药粉倒在手中,一把按在伤口之上,将亵衣撕成长条缠绕数圈。尽管额头处渗出冷汗也不曾吭声。 “十剑当空,可斩天人!以生机为剑,以寿命杀人,有意思,有意思。”女乞丐坐在树下自言自语的说道。等稍微恢复一些力气便起身离去,消失在夜幕之中。 营地之中十人合力只能勉强护住李归尘的心脉,利刃穿心,严格上说李归尘此时已经死了,只要内力一撤,最后这一口气便即消散。玲珑面色愁苦,双颊之上一行清泪流下,她恨,恨自己不懂医术!眼见李归尘生命垂危却无能为力!她恨!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快些反应过来!她恨!恨为什么躺下的不是自己。 “马车里……马车里有泥丸丹……”李喜虚弱不堪,使出全力尽可能大声的说道。 玲珑闻言立刻去寻,一通翻找之后在一个包裹中寻得,立刻给李喜与和尚服下。泥丸丹又称泥丸,因颜色乌黑形似泥丸而得名,虽然卖相不佳,却是一等一的疗伤圣药,尤其对内伤有意想不到的疗效。泥丸出自太常谷皇甫医仙之手,天下罕见,哪怕是李家,也不过只有瓶中五粒,珍贵程度可见一斑! 李喜和尚服下泥丸之后运功调息,不消一会儿便已恢复个七八,泥丸丹果然不虚!只可惜这等神药对李归尘的伤势毫无帮助,李归尘乃是外伤,利刃穿心,就连包扎伤口他们都办不到! 林中万籁俱寂,玲珑三人沉默不语,李喜求救的信号已然发出,他们只有等!待十剑坚持不住之时,李喜和尚玲珑三人顶上。如此循环往复众人的内力皆是快要耗尽,修为最弱的李喜更是惨烈,七窍均有鲜血流出,俨然是用了密法强行提升内力!众人都选择了沉默,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唯有撑到李家来援,李归尘就还有活过来的希望! 屋漏偏逢连夜雨,麻绳专挑细处断。 一阵微风吹过,一股异常的香气弥漫在营地之中扩散开来,两名蒙面盖首的黑衣人就这么突兀的出现在众人眼前。未曾想没等来李家来援,却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第二十一章 百花千虫 此刻正值十剑为李归尘渡气,丝毫分心不得。和尚一马当先拦在两名黑衣人身前,李喜以剑杵地颤颤巍巍的站起,立于自家公子身前亦是一步不让!此时玲珑忽然一声惊呼: “这香气不对!快捂住口鼻!” 其中一名黑衣人饶有兴致的看着几人,嬉笑着开口到“捂吧捂吧,这百花千虫要是捂个口鼻就能挡住,本姑娘扭头就走!” “你们!想要干什么?”玲珑冷声开口,心里却是在思索若何应对,此时处境实在太过艰难,唯有出其不意方有希望拼得一线生机。 “这位姑娘,你可别用你那冻人的眼睛盯着我了,看得我直发冷!”那黑衣女子假装打了个冷颤。 李喜看这二人并不像急于动手的样子,于是开口说道“你们想要什么?钱财?珍宝?我都可以给你们,只要你们放过我们一行人。” 李喜也是一试,若只是过路毛贼求财,那当然是再好不过。 “我们要什么?嗯……你得容本姑娘想一想,我本来只是路过,十剑当空动静实在太大,过来看个热闹,怎么样?合理吗?”蒙面女子来回踱步,假装深思熟虑的样子。 李喜知道她在胡搅蛮缠却无可奈何,只期望支援能早点到来。 “咦?你们怎么这么狼狈?莫不是撞了仇家?看看这血流的,啧啧啧!”那蒙面女子看着受伤的众人幸灾乐祸道。 “好了!本姑娘不跟你们玩了,交出李归尘我们立马就走,决不食言!”那蒙面女子双手插腰道。 “放屁!” “找死!” “要动他先过我这一关!” 三人的话几乎同时出口。 “真是无趣呢,你们咋就这么看不清形势呢?”那女子从怀中一只笛子,不足六寸长,似石非石似玉非玉。 女子将笛子靠近嘴边,随着笛声响起,一行人直觉头晕目眩,转瞬瘫倒在地,痛苦的捂着头,本是悠扬的乐曲,此刻竟成为催命的音符。 “好好说你们不听,非得吃点苦头!”蒙面女子摇头惋惜。 那蒙面女子走到李归尘身边一只手抓住李归尘的领口道:“李归尘,你给本姑娘死来!” “诶?你怎么回事?”女子并未出手李归尘却直挺挺的倒了过去。“诶!起来,别装死呀?”蒙面女子蹲下拍了拍李归尘的脸,一抬手却发现手上黏糊糊的,仔细一看这才发现李归尘心口处有一道狰狞的伤口,正往外冒着鲜血。 “哎呀!” 那蒙面女子立马伸手将内力渡入李归尘体内,暂时将血止住,回头冲着另一名黑衣人大声说道:“快!快去将车赶过来,这李归尘快死了!” 另一名蒙面人闻言立马动身,几个纵身便消失在树林中,不多时便驾着马车返回。 眼看情况紧急,那女子顾不得许多抱起李归尘上了马车。 “留下!你把他给我留下!” 竟是玲珑挣扎着起身,眼睛血红,泪水止不住的落下,想要出手却无能为力,能勉强站立已是极限。 蒙面女子在马车内听见声音也是一愣,这百花千虫连十剑都抵挡不住,这女子竟然能挺过来。随即开口道“我说了,我今天只要李归尘一人,活的,死的,都要!” “求求你,求求你把他留下,你让我干什么都行,求求你!”玲珑带着哭腔说道,为了给李归尘续命内力已尽枯竭,那百花千虫更是让她头痛欲裂,现在完全凭着一股执念在死撑着。 “本姑娘要你干什么?肩不能挑手不能抗的?” “我求你!求求你!”玲珑说着竟然双腿一弯,朝着马车跪下,以首跄地。 马车之中一阵沉默,蒙面女子久久不语。 女子撩起门帘一招手,马车前蒙面人手中马鞭一扬,架车而去。车轮一动蒙面女子轻叹一声,略带悲悯的声音从车内传出。 “你放心,我能救活他。” 玲珑闻言嘴角微微一颤,一口鲜血喷出,终是抗不住了,失去意识昏了过去。 天色微亮,秋风起遍地霜。阿兰阿秀是最早醒过来的,眼看满地血污和昏迷的众人心里只道不好!一番寻找不见自家公子更是急得直掉泪珠。阿兰拿出包裹帮众人止血包扎,阿秀则是一路往外急行,寻找自家公子,任凭林中枯枝划破衣角秀颜。二人皆是眼角带泪,心急如焚。 远处枝头传来几声乌鸦的啼叫,原本空寂的树林更是蒙上一层阴影,不在林间,在心间。 草堆和尚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发现李归尘失踪之后也是心中大骇,立马起身往阿秀相反的方向搜寻而去。和尚的步子很慢,行过十余步身形总是会有些晃动,只得停下大口喘着粗气,稍作调整再继续前行。草堆和尚本是孤儿,一出生便遭父母遗弃,幸得了嗔法师所救,将其抚养成人。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在大拙寺当了二十年和尚,素餐礼佛。本以为一间大拙寺,一个老和尚,一尊泥身佛便是一生。岂料一年前有一男子来访,与老和尚坐禅论道,以无为道破老和尚菩提心。 佛说:放下,超脱,生亦何欢?他说:清净,无为,生亦何苦? 佛说:须弥芥子,菩萨无相。他说:功德是财,成佛为欲,恪己守心是善,顺其自然为缘。 自此老和尚性情大变,而他也被赶出大拙寺。平生三大幸事:一师一佛一知己。第四幸便是于尘世间得遇意气相投的李归尘。佛讲轮回重因果,总有些许刻意。道讲无为顺天道,亦是唏嘘无情。和尚的路与李归尘可同,只在随心。 二人走出数里都没有寻到李归尘,只得失魂落魄的返回营地。李喜伤重,虽然醒来却已是脚不能行,手不能握。玲珑更是久久未曾苏醒。 和尚见李喜转醒本想上前询问是否知晓李归尘下落,却不料李喜双目圆睁一口吐沫吐到他的脸上,使劲将头一扭,看也不看他一眼。和尚抬手擦掉脸上的吐沫,他心里清楚,若非是自己的望气之法出了差错,李归尘也不会遭此一劫!如今李归尘生死不明,李喜迁怒于他也是人之常情。阿兰阿秀此时已经止住了眼泪,只是眼色呆滞,表情木讷。尽管如此还是细心的照顾着受伤的众人,打水煮汤一样不落。 直到正午时分玲珑才慢慢醒过来,迷糊之中还在呢喃着留下,留下…… 阿兰将手帕浸湿,亲亲的擦拭玲珑的脸颊,看着玲珑额头上的伤口她似乎意识到了些什么,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顺着眼角滑落。 玲珑醒了,她告诉众人李归尘被人带走,也告诉众人那人说能救他。众人本来呆滞的目光中突然燃起一丝希望,李喜更是扭过全身唯一能动的脖子说道“百花千虫,笛子,只要顺着这两条线索一定能查出来那二人的去向!” 李喜毕竟经历多一些,一言便道出关键所在,现在能做的就是好好养伤,待伤势稍微有所恢复便可以顺着线索查看,早日寻到公子的下落!众人仿佛又有了精神头,是啊,现在至少还有希望!阿兰阿秀默默在心中为自家公子祈福,玲珑也换上了干净的衣衫,恢复了平常冷冰冰的模样,只是额头上的伤口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和尚也是盘坐调息,手里拿着佛珠默默念诵经文为李归尘祈福。 一行人中修为最高实力最强的十剑却是最晚醒过来的,临近傍晚才逐渐转醒,不发一言默默疗伤。与那女乞丐一战看似没有多少波折,其实他们心里清楚那女乞丐实力强大,一动手便果断用出杀招,十剑当空!以命换命之法消耗太大!若非那女乞丐有轻敌之心,也许这一战熟胜熟败还未可知! 李喜伤势太重,一行人只能前往最近的城镇寻人医治。他们离去之后树林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秋风吹过枯叶随风落地,不消多时便将充满血污的土地掩盖。同时被掩盖的还有树林各处散落的尸体,皆是一剑封喉,无一例外。 树林西南方向远处的小道上,一架马车正缓缓前进,一女子身穿黑衣短裙头在前驾车。车内一同样身着黑衣短裙的女子正经危坐,车内女子身上的衣服更有华贵,有许多刺绣装饰,手带银镯,胸前挂着一个银环。马车中平躺着一人,正是身手重伤的李归尘! 女子趁着此时,抬手捏了捏李归尘的鼻尖,又揪了揪耳朵,心道只当是个三头六臂,不过也是肉体凡胎罢了。玲珑查验过李归尘心口创伤,放眼天下非太常谷医仙不可治,再低也得是医仙高足。寻常大夫束手无策回天乏术的致命伤,在这女子眼中却不足为虑。她本长于苗疆,驱虫驭蛊之术更是与生俱来,苗医一脉与中原古医不同,无虚使刀开膛,驱蛊代针便可。 如有人切开伤口验看,不难发现此时李归尘被洞穿的心口处正趴着两只寸许长的蛊虫,暗黑色,生八足。左右八足合至一处,将血流不止的伤口挤到一起,最神异的是口中不时吐出白色黏液,滋养伤口新生。 李归尘呀李归尘!可怪不得本姑娘了! 第二十二章 清平剑纲 女子从旁拿起胭脂将李归尘的脸颊一通涂抹,浓妆描眉,粉面红唇。女子特意加大了份量,看上去无比滑稽。一番审视之后在嘴边点了一颗大大的黑痣,又将李归尘头顶的玉簪取下,扎上满头辫子这才狡黠一笑满意的点点头。 女子倒是乐得自在,在李归尘身上上下齐手。首当其冲的便是便是那身华贵锦服,那女子不知从何处淘来一把剪刀,只三两下功夫,可谓是惨不忍睹。哪里还是什么千金裘,分明是一张破布,袖口一长一短,胸口尽是破洞,挽裾更是不见完整布片,成了一条条碎布帘。腰间玉带脚下乌靴亦是难逃魔爪。好在李归尘尚在昏迷之中,不然一向爱惜形象顾影自怜的他不知还会不会顾及救命之恩。 峰峦重叠的古道之中,一架马车徐徐而行。 古道之上高崖边一人注视着马车方向,一袭紫衣裹身,腰悬三尺青峰。最为突出的特点便是头上的青铜面具,贴合脸颊,面无表情。正是那晚树林中医治女乞丐的神秘面具人。面具人一路跟随马车迟迟不曾动手,似乎心中也有所顾忌。 七拐八扭的古道之中,马车逐渐被群山遮挡,消失在面具人的视野之中。按马车的速度不消三日便可到达终南山,终南山一过便是苗疆,再无机会出手。此次刺杀夏官司马重伤,天行三十人尽数身亡,代价昂贵,重中之重李归尘此时竟有生还之机!面具人抬头望天,仿佛下了某种决心。 就在此时面具人身后一人缓缓朝他走去,面具人猛然回头,面具后的眼神露出凝重之色。来人一身黑色素衣,怀抱一柄月白色长剑,头无冠只有一根玉簪束发,面相与李归尘有六七分相像。一步一步缓缓走来,于常人无异。 “朝露?李近丘!” 那面具人虽不曾识得李近丘,可这名剑朝露天下无人不识!任何一本兵器图谱都必然有此剑祥述。名剑朝露,出自上古时代楚国铸剑师,传闻剑成之日有黑云吞日是为不祥!后被一大儒收藏日日供奉,希望化解剑中戾气,随楚国灭亡朝露失落,直到李近丘携朝露出世,定鼎天下武林。 朝露!杀千人不染血!世人只道是江湖传闻夸大其词,殊不知当年李近丘一人一剑将桑坪古镇屠尽,不多不少正好千人。 “退!” 李近丘并不多言,口出一字。 “你放我离去?”面具人一愣,毕竟此时李归尘还在生死边缘,这李近丘竟不图报仇?李近丘杀人无数,万不可能突生慈悲!他可是杀出来的天下第一! “退!可免死!”李近丘依旧面无表情的开口。 面具人心中思虑万千,那可是李近丘!要说不惧那是妄言,只是此事太过反常,常言道事出反常必有妖!不由的联想这李近丘莫非力有不怠?否则按李家人睚眦必报的性情,此刻定然已经大打出手才对!仔细琢磨之后面具人还是决心一赌!若是能成李家根基倾覆,必亡矣! “你?要拔剑?”李近丘的脸上似乎永远都不会有表情,语气也是淡漠无情。 “久闻执剑大名,苦于不能相遇,今日得见还望赐教!”面具人手握剑柄,气势暴涨,未曾出剑便已剑气四溢! “剑不是礼器,拔剑是要染血的。” “在下有一剑,苦修数载,还请执剑品评!”面具人长剑出鞘,剑光四溢,看品相也是宝剑无疑! “你本不应死在这里。”李近丘抬手缓缓拔出朝露。 朝露出鞘,竟是与李近丘一般平平无奇,月白色剑身之上并无想象之中的凛冽剑意,面具人却丝毫不敢小觑,人的名,树的影。 面具人举剑过顶,道道剑气仿佛凝成实质于山崖之上肆虐,剑气过处无论草木山石皆斩。时机已到一剑刺出! 随面具人剑出,肆虐的剑气更加狂暴,似发出阵阵嗡鸣。面具人这一剑奇快无比,转瞬之间便已至李近丘身前。李近丘手中朝露轻轻一横便用剑身挡住面具人的直刺,剑尖与剑身想击发出叮声脆响。亦是在此刻诡局突显,面具人依旧保持一剑直刺的动作,身体却如同剥离开来,一阵扭曲之后出现两道身影一左一右手持宝剑朝着李近丘攻杀而去! 加之李近丘挡住的面具人,这一方断崖之上刹那间竟同时出现三个一模一样面具人围杀李近丘!三道身影亦真亦幻,唯有三柄长剑之上散发出的森然杀机无比真实。 李近丘并未慌乱,手中长剑一震逼退身前的面具人,一挑一劈逼退剩左右的两名面具人,反手将长剑背于身后。 “分身化影?没想到今日有幸得见失传数百年的清平剑纲,倒是可以免死。”清平剑纲到是值得李近丘一评。 “执剑果真见多识广,不知这一剑能入眼否?”三道身影同时开口说道。 李近丘执剑而立,并未回答。如同刚刚入门剑修一般,抬手轻轻一剑刺出,没有风雷之势,没有剑气纵横。面具人也不多言三道身影同时杀向李近丘,左挑剑攻首,右横砍斩腿,中间那道则是直刺心胸而去,三剑皆是极快! 中间一剑首当其冲与李近丘的朝露剑尖相对,看似平凡的一剑瞬息之间便将面具人长剑之上流转的剑气破开,一声炸雷般的轰鸣响起。左右两道身影在将至李近丘身便之时也是陡然一停,中间合右边两道身影瞬间消散,左边那一道身影到飞出去,落地之后足足退后十余步才堪堪停在断崖边。 面具人心中大骇!这李近丘竟然转瞬之间便破了自己的分身化影!看似毫无剑气波动的一剑更是玄妙无比,自己的剑气落到剑身如同石沉大海,普通一剑刺来却如同封锁了天地,退无可退,避无可避!欲用内力挡之,浑厚的内力竟如同纸花落叶一般被顷刻刺穿,若非借力反退只怕已被一剑洞穿。 面具人自认为自己的剑已经足够快,跟李近丘一比确如儿戏。刚刚一瞬间间李近丘连出三剑,两剑破开幻影,一剑将他刺伤!以他的眼力也只能看到些许残影!可想而知是何等迅速!寻常人只怕从头到尾也只能看见这普通一剑。 面具人肩头被刺伤李近丘却不曾借机出手将其斩杀,反而收剑入鞘。 “你走吧。”李近丘双手环抱朝露开口说道。 “敢问此一剑唤作何名?”面具人收剑垂手而立,有鲜血顺着左臂滴落在地。 “平刺。” 面具人心中了然,平刺、力劈、横扫、腕点、上撩,天下剑术基础。若非亲眼得见,谁能料想这天下第一人竟使得如此普通剑招。仅用基础剑招便破掉了他的最强一剑,心中不免觉得无力。 面具人缓步而行,与李近丘擦肩而过。 看着面具人远出的身影,李近丘轻叹一声如同自言自语道: “当年之事,另有隐情。” 面具人身形一顿,终究还是不曾回头,逐渐消失在山岭中。 李近丘走到悬崖边看了看马车远去的方向,转身往山下走去。此次天下四家除了一直在阁中修金丹大道不曾下山的太清萧家道子之外,其余三家少主竟在同一天遇刺!王家少主王封岳一时兴起改道西周躲过一劫,回镇玄台复命的金刀卫无一幸免。寄北楼尹家少主也遭遇刺杀,根据线报尹家少主不曾受伤,反而是刺杀之人身死。江湖中近日来有数个小门派一夜之间举教消失,种种线索指向绝迹江湖多年的隐宗,似有死灰复燃的迹象。 乱局已开,时不我待!李近丘,他要做的事还很多。 终南山叠岭层峦云横石亘,山下草木丰盛,深林见鹿,山巅白雪茫茫雪虐霜饕。载着九空少主李归尘的马车正沿着古道前行,并不知晓断崖边已有一战。 终南山巅常年积雪,立冬将至更是风雪交加。半山腰处有一山洞甚为隐秘,乃是苗人先辈发现,几经改造已在洞内开出大小数间石屋。此时三人便栖身于石洞之中,洞外寒风潇潇,莫说赶路走出洞外大抵都要冻出个好歹。苗人赶路遇到风雪时皆是在此洞中躲避,待日头渐好再图前行。 “圣女,我们带他回去不会惹麻烦吧?”驾车的女子指了指昏迷不醒李归尘说道。 “有什么麻烦的,本小姐就是要好好收拾收拾他!出了问题有阿爹在,你怕个啥?”被称为圣女的女子不屑道。 “你好歹是咱们苗疆的圣女,可不能再小孩子气了!这李归尘不同于普通人家子弟,弄不好会给苗王惹来大祸的!”女子语重心长的说道。 “好了好了!朵儿!你啰嗦起来跟阿爹一个德性!我只是教训教训他,不弄死就行了呗,况且还救了他的命嘞!”苗疆圣女摆了摆手不耐烦道。 李归尘仿佛听见了圣女的话似的,身体忽然间剧烈抖动起来,七窍流血十分瘆人! 苗疆圣女也是一惊!急忙运功欲要渡内力至李归尘体内疗伤!岂料内力将将接触到李归尘的身体,一股巨力猛然爆发,凝聚成一个骷髅鬼头模样,瞬间将她重伤! 第二十三章 风雪苗人洞 苗疆圣女被这反冲之力一击重伤!朵儿看在眼中急在心里。圣女自小便由她看着长大,聪慧敏捷,除了些许任性堪称完美。 “圣女!你没事吧?”朵儿一把扶起圣女,焦急的说道。 “呸!嘶!好疼呀!我没事,这小子可千万不能出事!死在我们手上对我们苗疆那将是灭顶之灾!”圣女眼角挂着泪花一口吐出嘴里的血渍说道。 “圣女!你的身体要紧!这李归尘死了虽然麻烦些,但苗王,族人,一定会帮助我们的!”朵儿拿出手帕擦了擦圣女嘴角的鲜血说道。 圣女并没有回答,李归尘不能死!至少现在不能死!她提起一口气坐起来,驱使一条小蛊虫从李归尘伤口处破开一个小口钻入,这一下强行提气又疼的倒吸几口凉气,眼角的泪花更是变得成串落下。蛊虫入体刚刚接近心头伤口,那神秘的骷髅鬼影立刻出现,一股更大力量再次爆起,将苗疆圣女和朵儿震得倒飞出去! “嘶!哎呀!疼……”全身上下阵阵剧痛传来,圣女再也抗不住了,呜呜的哭了起来。 “呜呜呜!朵儿!唔!我好疼呀!呜呜……” 朵儿深知自家圣女最是怕疼,连忙转移话题道“圣女,这李归尘不是要死了吧?” 苗疆圣女一抹眼泪定睛一看,李归尘身上一个巨大的骷髅鬼影笼罩,原本张着一张大口,仿佛时刻吞噬着李归尘的生机! 怎么办?怎么办?难不成这李归尘当真要死在自己手里不成!早知道不接这个烫手的山芋,也不会造成如今的局面!李归尘背后那可是九空李家啊!又是李家独苗!她已经可以想象出绝后的天下第一宗门不记后果攻打苗疆的场面!自己那苗王老爹肯定在劫难逃,阿爹落到他们手中定会被打的七窍生烟拉到出外面游街!阿爹心爱的小黑也定会被李家人穿成串给烤了!一想到李家将自己阿爹的胡子绑在竹竿上抬起来游街的场景,立刻双脚一软瘫坐在地上! “朵儿!现在苗疆的存亡只在你一人之手!”苗疆圣女一反常态正色道。 “圣女!你尽管吩咐,朵儿就是死一定要拯救苗疆,拯救族人!”朵儿深知事态严重,立马起身道。 “往回走三十里,终南山口有一个小草屋,里面是我们苗人归隐的苗医!你找他,你去找他!他一定能救活李归尘!我留下设法稳住他的伤势!”圣女急切道。 “朵儿一定将他请回来!圣女,你千万不要勉强自己!如果到了危急时刻!你一定要先顾好你自己!”朵儿抓住她的肩膀交代道。 “朵儿!外面雪大!你千万要慢些!”圣女轻声道。 朵儿点了点头,从马车中拿出一件大氅裹在身上便匆匆而去。 苗疆圣女一直站在山洞口,看着朵儿的身形消失在漫天飞雪之中,就连雪地中的足迹都完全消散才走回洞中。 “朵儿,让你受苦了,李归尘不能死!希望你不要怪我。”苗疆圣女自顾自说道。 在朵儿消失在雪地里之后,苗疆圣女没有再尝试用内力压制李归尘体内的奇怪鬼影。而是将捡来的柴火全都投入火堆之中,拿出怀中的短笛吹响,不消片刻山洞口便已经布满了蜈蚣蜘蛛等毒虫。转身从马车内取出厚厚的被褥,在靠近火堆的石板上铺成简易的床塌。将李归尘置于榻上,轻轻的解开李归尘破布一般的衣衫。 圣女静静的坐在火堆旁,嘟着嘴不时拿脚踢着地上的小石子,似在有些忧心的事,随手捡起一根遗落在地上的柴火不时往李归尘身上捅一捅,如同在确认他有没有断气。好景不长,李归尘身体突然剧烈抖动起来,那骷髅鬼影更是散发出阵阵幽光!洞外的风雪大作,终南山长年西北风向,此刻却罕见的刮起东南风,风雪也顺着洞口飘入洞中飞舞。 洞内洞外皆是漫天飞雪,苗疆圣女银牙紧咬,于风雪之中缓缓退去身上的长衫,露出光滑晶莹的肌肤,全身上下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轻轻的贴近李归尘的身体,二人赤裸相拥。圣女看着李归尘的脸颊紧紧皱着眉头,一番思虑之后还是吻上了李归尘的大红嘴唇。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哪怕嘴唇被李归尘堵住依然发出阵阵嘤咛,眼角的泪水更是如珠串般滴落。 李归尘身体第一次出现异状之时她便已经发现李归尘心头处残留的奇怪力量,似内力,又似一种奇毒。一但发作不出三天李归尘必死无疑!唯一的方法唯有以自己的本命蛊渡入李归尘体内,方能将他心头残留的东西吞噬,如此方能无碍!与中原不同,本命蛊是苗疆人士修为的根基,一旦蛊虫离体,便会被抽去全身功力!一切顺利倒也好说,如果蛊虫出了意外,她只能落得香消玉殒的下场。她深知朵儿性格执拗,所以想了个主意将她支开。 本命蛊离体渡入李归尘体内会抽走全身的功力,难保没有外泄的情况发生,一片携带内力的衣物碎片,在此时也能称为杀人的利器!所以族中古籍记载,本命蛊出,不着寸缕。为了救人她也顾不上那么许多。 本命蛊从圣女口中缓缓进入李归尘体内,直往心间而去,这一次那奇怪的力量并没有做出反应,而是任由本命蛊靠近一口一口将其吞噬!随着那奇怪的力量最后消失,李归尘身外的骷髅鬼影也跟着消散。本就怕疼的圣女在失去功力之后更是疼的钻心,藕臂秀腿莲足玉背,就连小腹也传来一阵阵刺痛。好容易熬到本命蛊功成身退,回到口中那一口,便已经疼的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山洞之中依旧是一人昏迷,一人清醒!李归尘心口的伤早已经愈合,只是一直被那神秘鬼影压制才迟迟醒不过来。随着鬼影散去,李归尘缓缓转醒,撑开眼皮便看见布满青苔树茎的石顶,想要扭头却发现身体有些不听使唤,毕竟昏迷了近十日!身体多少还有些不适应。一番调整之后再次起身还是未果,一低头才发现自己胸口上趴着一名女子。 李归尘当即满心疑惑,定睛一看两人一丝不挂更是大骇!急忙扭头四处打量,见四处没人才稍稍安定心神。这才细细端详起大字形趴在自己身上的女子,小麦色皮肤光滑细腻,身形匀称,长相更是精致可爱,如同古画中的仙子一般。胸前一对白兔已经被挤压变形,看尺寸更甚阿兰阿秀二女。李归尘此时虽然力有不怠,还是强撑着用力抬起头往自己下半身看去,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二人两腿间的被褥之上尽散落着一滩血渍,一贯处处留情不负责任的李家公子爷,终于在昏迷之中失掉了苦守二十年的童子身! 李归尘虽不知这女子身份,姓名,可事到如今他也只能认命,他李归尘并非穿上裤子不认人的主!默默将女子搂在怀中,轻轻抹去女子头上残留的雪花,另一手将掀到一旁的被褥拉过来盖住两人的身体。一边运功恢复着体力,一边轻轻的抚摸女子的光滑的玉背。不知何时开始,李归尘在这冰天雪地之中尽然感受到一丝暖意,开始还不曾在意,那一丝暖意竟然越来越强烈!李归尘这才发现怀中佳人不知何时已经羞红了脸颊。 其实从李归尘抚去她头上雪花之时她就已经醒了,只是不知该如何面对这尴尬一幕才假装昏睡。本来在她的计划里渡完本命蛊之后便穿好衣物,如此一来天地间无人知晓她们曾有肌肤之亲。不曾想高估了本命蛊离体带来的影响,也高估了自己的毅力。更未曾想到李归尘尽然不思起身,反而将她搂在怀里不说,还伸出魔爪抚摸她的玉背!直觉后背一股股酥麻,哪里招架的住! “娘子,你醒了?”李归尘轻声开口道。 “呸!谁是你的娘子!”女子见李归尘发现干脆转过身去,将头埋在被中。 “娘子!木已成舟,你就不要再说这些薄情的话了。”李归尘从身后抱住女子开口柔声开口道。 此言一出在苗疆圣女耳中如同惊雷炸响!连忙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下身,看着大腿之上那点点猩红脑中一片空白! “你无耻!你下作!我救了你的性命你怎么能这样对我!”苗疆圣女面色惨白如同疯魔一般,两手不停抓挠着李归尘的胸口,不多时便已将他胸前抓的皮开肉绽鲜血直流,被李归尘一把抱住之后更是一口咬在李归尘的肩头。 李归尘心有愧疚不敢吭声,只能任由女子将自己的肩头咬得鲜血直流。他不善于安慰女人,更不善于安慰漂亮女人,更不善于安慰流泪的漂亮女人。只能使出万法之本,天地之源,一抱解千愁。 可这次事情毕竟大了些,女子丝毫没有冷静下来的意思,李归尘心中一定贴在女子耳边说道: “任前路险阻,任世人非议,我李归尘定当在你身前一步不退!我!九空亭少主李归尘定不负你!” 第二十四章 温柔刀刮骨雪 女子听着李归尘温柔坚定的声音,逐渐平静下来,咬在李归尘肩头的银牙也慢慢松开。抽泣着开口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我李归尘发誓,若有半句虚言,我李归尘武功尽废,不得好死!一辈子不举!” 刚想阻拦李归尘发下毒誓的苗疆圣女,听完最后这一句顿时觉得多余操心,不过此誓倒是干脆,听起来不像是谎言。正如他所言,木已成舟,认不认可都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其实转念一想这李归尘除了下作了些,生的倒是俊朗,武功修为身份地位,倒是也配的上她这个苗疆圣女。只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切莫再问女人心,就是如此善变,前一刻或许生死相向,后一刻又能共享天伦。 “娘子,你还未曾告诉我你的名字,我这做相公的总不能对自家娘子一无所知吧?”李归尘搂着女子轻声开口道。 “仡桥郁柔,我阿爹是苗王,是苗疆和离恨窟的大统领,我是苗疆的圣女。”女子头贴着李归尘肩头轻声开口道。 “我怎么会在这里?我们又怎么会弄成现在这个样子…………”李归尘思虑再三还是开口问道。 “你受了伤,很重的伤!我怕你死在这里牵连到我们苗疆,所以用本命蛊相救,渡本命蛊要坦诚相对,以唇对唇……”仡桥郁柔越说声音越小。 李归尘了然,一回想起那夜的小乞丐,胸口便隐隐作痛。草堆和尚那个不着调的瘪货,竟然在要紧关头打了眼,差点害他盖棺开席。也不知道玲珑她们是否全身而退,如今他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那女乞丐心机武艺皆是上乘,伪装之术料敌之机皆不能以常理论之。单凭他们几人只怕不是对手,只期望那十根木头不是外强中干的虚货,能护得他们几人平安。 “柔儿?你我是怎么样相遇?与我同行之人你可曾见到?”李归尘轻轻拍着郁柔的玉背开口说道。 “她们都很好,有十剑在旁守护,寻常六合天人都不是他们的对手。至于我?我本来是想找你报仇的,阴差阳错到成了现在的局面。”仡桥郁柔听着李归尘轻声唤她柔儿只觉得一阵酥麻。 李归尘本已经有些猜测,撩起被褥一角不待仡桥郁柔反应又重新盖了回去。是了!仡桥郁柔身上奇异的芬香,加上左臂处还未曾痊愈的伤疤,不正是李家商铺中的刺客?想起那天迷迷糊糊被人吵醒,又想起他李公子威风凛凛的太岁撩阴腿不由的身体一震,胯下一紧。一使力却看肩头被郁柔咬破的伤口又开始流血不止,正在轻轻抚摸李归尘胸口抓挠的血痕,心中有些自责的仡桥郁柔,干脆轻启红唇一口含在李归尘的肩头,轻轻吮吸。 感受到肩头传来的痛痒,酥麻中带着些许疼痛的刺激,李归尘如遭雷击!祖奶奶亲爷爷的,该来的躲不过,该死的活不长!李归尘心中一定翻身将郁柔压在身下,两唇相交上下齐手,两片薄唇在郁柔身上求索,粉颈香肩,一寸也不放过。雪胸更是受到李归尘魔爪的重点关照,大!太大!一手握不过来。风声,喘息声互相交融,久久不散。 终南山的漫天风雪之中,李归尘裹着单薄的束衣杵在雪地里。为何如此?二人卿卿我我能做的都做了,除了那最后一步!郁柔死守防线,任凭李归尘说破大天也不松口,一个劲夹紧自己的双腿,口中直道怕疼。烈火焚身的李归尘一度想要用强,看到郁柔眼角的泪花霎时才冷静下来,心里暗骂自己禽兽不如。起身想要穿好衣物,却见云锦华服,宝靴玉带皆遭毒手,一旁岩壁之上结层的冰面更是倒影出他脸上的大痣红唇,麻花乱辫。一联想到自己刚才那些情话出自这幅尊容,就差抹脖自尽。自怨自怜之时一丝不挂的郁柔从身后紧紧将他抱住,胸前的柔软和颗粒在李归尘后背摩擦,银牙咬住李归尘的耳垂轻轻吮吸呼气。在李归尘欲要登仙胯下峰立之时,郁柔轻声在李归尘耳边开口:太岁撩阴腿! 看着捂着跨下一瘸一拐走进雪地的李归尘,郁柔笑弯了腰。 李归尘捧起一把雪使劲摸了摸脸上的胭脂,用力将头上乱糟的发辫扯开,都说胸大无脑,偏偏是个古灵精怪。苗疆千里,离恨窟更是连四家都不得不重视的庞然大物,高高在上的苗疆圣女竟是这副德行?转念一想阿兰阿秀那里又该如何是好?玲珑面前又应作何解释?一想到此干脆一个猛子扎到雪地里,埋头不思。 本命蛊回到体内之后仡桥郁柔惊讶的发现原本虎头虎脑的金色蛊虫竟然足足小了一大圈!拇指粗细变成了筷子粗细,赶忙运起功内力却不见丝毫缺失,甚是奇怪!运功流转四肢百骸,丹田处竟发出股股温热,竟然似有突破天溪境的迹象!内力在体内流转速度更是快了一倍有余,当得因祸得福。 雪地之中的李归尘费尽心思总算是让肿胀的小兄弟冷静下来,这才缓解那一记上撩腿的痛楚。欲解温柔刀,还需刮骨风雪。长长叹了一口气,起身走回洞中。郁柔此时已穿好衣服,见李归尘走来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在李归尘脸颊之上献出一个香吻说道: “相公,我可是你的人了,你打算什么娶我过门呢?” 李归尘将郁柔的手握在手中轻声开口道“柔儿,等我了去心结,我会亲自带着全天下最珍贵的聘礼娶你过门!” “心结?相公有什么心事吗?说出来柔儿可以帮你分忧,我阿爹可是很厉害的强者呢!一定可以帮上忙的!”郁柔眨巴着大眼睛轻声开口问道。 李归尘温柔的看着柔儿棕色的眼瞳轻轻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既然你不肯说,那跟我回去见一见阿爹总不为难你吧?”郁柔充满希冀的开口说道。 “要是你阿爹不喜又该如何呢?”李归尘皱着眉开口道。 “不会的,不会的,我喜欢我阿爹就喜欢,从小到大皆是如此!如果阿爹真的敢不同意,我就烧了他的胡子,拔光他的头发,看他还敢不敢了。”郁柔恶狠狠的哼道。 郁柔这个小魔女定是说到做到,这一点李归尘不曾怀疑。这个便宜娘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没有她不敢闯的祸。连重伤的九空亭少主都敢劫,天下还有什么事是不敢做的呢?且不说她是自己未来的娘子,更何况还有救命之恩在前,李归尘也应当去这苗疆走上一遭。 玲珑此时正在距离那片树林二十里外的小镇之中,李喜经过诊治伤势有所好转,只是还需静养一阵。族里传信将他们全数召回,特别交代和尚和玲珑一起同行。玲珑想也没想便拒绝了九空亭的邀请,如今李喜一行人已经启程回山,只有她一人还在小镇之中逗留。她不去九空亭只是因她不愿去,她本就想一个人浪迹江湖,之所以停留在此,原因只在李归尘罢了。这小镇虽然不大人却不少,客栈酒馆一样不落,附近几十里只有这一处集市,行脚走货的商贩都聚集在此歇脚补给。从过往商贩的闲谈之中听闻江湖百晓左丘伯近日曾经在定临城出现,她决心前去碰碰运气。以左丘伯的见识一定知晓百花千虫的来历,遂有一道白影穿行在人群之中,往定临城方向而去。 终南山口风雪中有一道孤独的身影,身上大氅满是白雪,脸色发紫嘴唇乌青。她已经在此地左右寻了个遍,并没有发现什么草庐,更没有发现什么归隐苗医!一个念头猛然出现,圣女定是故意将她支开,好行险方用本命蛊救李归尘的命!不顾已经有些冻伤的手脚,转身踏上归途。漫山风雪不及心中的担忧,朵儿心里早已经将圣女的性命看的比自己更重。 朵儿本是圣女众多婢女之一,并无特殊之处,直到三年前不动峰二少爷拜访苗王,竟然见色起意借传膳之时强占了她的身子!当今天下这种事情屡见不鲜,就连族里长老也觉得稀松平常,自家父母甚至还要将她送于那谢家二公子以示交好。心如死灰本要寻死的她碰巧被圣女救下,得知此事后大骂谢家二公子禽兽不如,不顾族老的阻拦当着众人的面驱蛊将谢家二公子双腿毒残,扔出苗疆。事后族中长老纷纷谴责圣女任性妄为,为苗疆树敌招祸,最后苗王不得不出面将圣女幽禁一年,才把事情压下去。试问天下为一名奴婢出头不惜得罪不动峰这样的大宗门,又有几人能做到?又有几人愿意去做?自那以后她留这残躯不死,只是为了圣女一人罢了。 本命蛊是苗人内力之源,本命蛊出体更是如同散工拔力,抽筋绝脉!可知是何等痛楚!圣女如有差错,她该如何向族人交代,该如何向自己交代?若是当真发生意想不到的变化,定要将那李归尘千刀万剐方能泄愤。 山洞中正在熬雪化水的李归尘没来由打了个喷嚏,只道是天气太凉冻的难受。 第二十五章 执梅踏雪红衣客来 苗人山洞之中此时三人围坐火堆旁边,一言不发。仡桥郁柔双颊微红坐在李归尘身边,低着头手指放在身边不停打着圈。对面正是刚刚返回的朵儿,满脸不可思议的盯着二人,李归尘目光也是躲躲闪闪,不敢直视朵儿的眼睛。不知过了多久还是朵儿按耐不住开口问道: “你俩?这是?” 郁柔低着头伸手轻轻戳了戳李归尘的后腰,脸上的红晕更甚了些。李归尘领会所指开口说道: “风雪终南山,深幽苗人洞,窈窕淑女伴身旁,或得春风一度。” “什么意思?”朵儿皱着眉头问道。 “我俩睡了。”李归尘揽过郁柔的香肩大大咧咧的开口说道。 ………… 朵儿本就猜了个七八,听到李归尘亲口承认还是一声长叹。拉起郁柔的手便走进石洞内的小石屋中,李归尘自是不敢跟上,闺房密语还是不听的好。朵儿将郁柔按在石屋中坐下,又偷偷看了李归尘并无动静便开始了长篇大论的教诲。诸事已定也只能认命,若是寻常子弟敢勾三搭四打杀了便是,可这李归尘毕竟身份特殊。中原人自古来始乱终弃之事颇多,为了不让圣女落得独守空房深闺寂寞的下场,于是从女子一颦一笑到房事细节,从相夫教子到媚骨勾人,尽数道来。甚至还仔细分析了李归尘身边的三个女人,要使何种手段才能留住男人的心。倘若有天李归尘当真三妻四妾又应该如何独享恩宠,艳压群芳。 郁柔想要插话,硬是找不到朵儿话音的空隙,只能硬着头皮点头称是。此时哪怕是名扬天下的辩者与朵儿论道,也只能长叹人生百态。朵儿说道动情处一把抓过郁柔的手臂,手把手教她如何才能更加吸引自家相公,如何才能在行欢之时满足男子的虚荣之心,郁柔只能感叹朵儿见多识广。此时的郁柔被朵儿摆弄的大头朝下趴着,娇臀高高撅起,两手按在臀上正欲教习突然轻咦一声。双手不停在郁柔脱间游走,前面摸摸后面按按,惹得郁柔花枝乱颤。 “圣女,你们同房的细节能说与朵儿听吗?”朵儿突然开口问道。 郁柔此时姿势羞人,一听此话更是脸色红到耳根,朵儿毕竟不是外人,红着脸一一道来。包括云雨之后腿间的点点猩红也不曾漏下。 朵儿听完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半晌之后给说了一句惊掉下巴话,从刚才查验看来,这苗疆圣女还是处子之身。 “啊?怎么会?他的那个家伙明明特别大呀?”郁柔的小嘴此刻张的鹅蛋大小惊讶的开口道。 “圣女,你与那李归尘应是都误会了!”朵儿信誓旦旦的说道。 “那被褥上的血迹作何解释?”郁柔满脸疑惑,禁书上所写女子初次都有血迹难不成是假的? “圣女当时是否渡蛊救人?” “是呀,可疼了呢!”郁柔回想起渡蛊的痛楚身体不由的打颤。 “本命蛊出体,功力全失圣女可知?”朵儿继续问道。 “这跟同房有何关系?”郁柔还是不解。 “武者内力囤积丹田,可将身体保持在上佳状态,达到天溪境以上更是有延年益寿之效。蛊虫出体功力全失,与寻常女子无异,那血迹只怕是……” “只怕是什么?”郁柔追问道。 “只怕是来了月事……”朵儿伸头至郁柔耳边低声说道。 仡桥郁柔神色一僵怅然若失,让朵儿千万要保守这个秘密。又想起之前两人坦诚相见和那事相比,又有何分别? 郁柔正了正心神面色如常的走出石屋,飞快跑到李归尘身边一把将他抱住,李归尘不明就里抬手搂在郁柔的腰间。不消片刻郁柔又恢复了那古灵精怪的模样,垫起脚尖轻一吻,两手还不老实的在李归尘大腿间摸了一把,她就是这样,敢做敢为,敢爱敢恨。 “你俩的体己话聊完了?这才想起有我这个相公来了?”李归尘伸手捋了捋郁柔耳边的发丝柔声道。 “一直都记着呢,刚刚还在跟朵儿讨论往后的日子相公身边莺莺燕燕杨柳蝴蝶的,到时候谁做大谁做小可是个难事嘞!”郁柔见李归尘出招毫不犹豫的回击道。 “都做大,都做大。”李归尘嘿嘿一笑掩饰尴尬。 “哼,你就不能说些好话骗骗我吗?做你个大头鬼!”郁柔朝着李归尘腰间嫩肉一拧,李归尘顿时冷汗直流。天下佳人莫非皆是如此?最好男子腰间细嫩处施手? 三人在洞中躲避风雪,看这天顶的日头,约莫还有三两日这场大雪应该就会过去。郁柔如常粘着李归尘形影不离,不是搂着李归尘的手臂就是坐在他的怀中,眼里除了李归尘再无他事。李归尘也是言无不准,每次煮粥第一碗定然是送到郁柔手中,就连朵儿对李归尘都渐渐改观,暗叹好一对神仙眷侣。 此时终南山脚下有一人踏着风雪缓缓而行,一身红袍。一枝梅花斜握在手靠于腕上,步子不快,却未曾在雪地中留下丝毫痕迹。雪花飘落在他旁之时亦被无形的内力挡开,不染一丝水渍。 山洞之中正和李归尘打情骂俏的郁柔忽然神色一凝开口说道:“有人来了!我在洞口布的三只蜈蚣全被他发现了!” 三人立马摆开架势,李归尘此时手中无剑,只得抓起一根木棍握在手里,郁柔也是掏出怀中短笛,一把将朵儿拽到身后。朵儿虽然刻苦习武想要保护郁柔,可终归起步太晚,悟性一般,至今也不过云府境界,实力低微。朵儿虽执拗,但也深知不是争执的时候,默默退后并未多言。 “敢问李家公子在否?”一道凉薄低柔的声音传入洞中,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小子李归尘在此,不知前辈何为?”李归尘卖了个乖开口道。 “在此就好,这一趟终南山不白登。”一阵风过一袭红衣手执梅花之人现身与李归尘面前。 “前辈何意?”李归尘打量着眼前的男子,生的一副阴柔相,嘴唇血红,手背脸颊却苍白如纸,看年岁竟与自已相仿,差不太多。 “你我年岁相访,李家公子大可不必一口一个前辈,此来别无他事,送你上路尔。”男子阴恻恻的开口道。 “呸!就凭你也妄想伤我相公?”仡桥郁柔啐了一声道。 “我当是谁?原来是苗疆圣女在此,失敬失敬!你方才说他是你相公?嗯……那更是留不得你们了,烦请一起上路吧?”红衣人思虑一番开口说道。 “找死!”李归尘大喝一声,手执木棍向红衣人杀去。 李归尘凝内力于木棍之前,横劈侧挑,出手皆是剑招。那红衣人也不惧,闪身退后一步躲过李归尘的劈砍,接着抬手一拍挡开那木棍的一挑,从始至终跨着梅花那手都不曾动过。李归尘见状更是怒起!这斯竟然如此托大!又是连出三剑将红衣人逼到墙角,右手木棍携风雷之势劈下,背在身后的左手掐指一道剑光飞出。确是出乎红衣人意料,红衣人抬手挡住横劈的木棍,左手剑气确后发先至,一道剑光闪过将红衣人那枝桃花斩落一朵。红衣人一掌拍出内力爆发镇得李归尘倒飞出去,一把抓住即将掉落于地的花朵。 “你竟敢伤了我的花!我要你死!你们都要死!”红衣人捧着花朵怒目而视,发出尖锐的吼叫声。 “抱歉抱歉,这立冬还未到,你要寻枝梅花装模作样挺不容易的。”李归尘看热闹不显事大,火上浇油的说道。 “死来!”红衣人一声尖啸,手指成爪向李归尘杀去,每一爪出都带着暗红色的光影,内力几乎凝成实质! 李归尘不敢大意,内力催动灌注与木棍之上形成一道剑影,木棍与红衣人利爪相击发出阵阵金属之音。红衣人出手越来越快,李归尘逐渐招架不住!随着红衣人一声怒喝自上而下斜出一爪,李归尘横棍抵挡,可木棍终究是木棍,一声嗡鸣剑气被打散,木棍随之被一爪切碎,红色光影攻势不见落在李归尘胸口,留下三道长长的抓痕! 李归尘抽身倒退,落在郁柔身旁,那红衣人爪影留下的伤口竟不见血迹,伤口处仿佛被吸干水分一般,干枯腐朽。郁柔想要上前却被李归尘拦下,此人招式诡异,功法阴邪并非她可以应对!郁柔在李归尘耳边一番耳语,李归尘领会以指成剑一道硕大的剑气飞出斩在洞顶,霎时间飞灰落石不断,三人乘机逃出洞外。 “逃?伤了我的梅花还想要逃?今日我必杀你!”红衣人一个纵身便至三人面前,速度奇快。 李归尘也不废话,抬手就是几道剑气斩出,皆被红衣人一一化解。 “你就这点本事?九空李家不过如此!”红衣人狞笑道。 “你先吃下本公子这一剑,再论不迟!”李归尘捏指成剑,全身内力压于指尖,一剑挥出,正是当初截江一剑,沧山洛水! “来得好!”红衣人一手梅花一手成爪,交叉而对顶住那巨大的剑影,身后雪地被剑影余力劈开,红色长袍也被那气浪带的飘飞。 红衣人正要蓄力破掉这剑光,内力却突然一滞,这才发现胸口处不知何时趴着一只牛眼大小的蜘蛛,尖锐的双颚正刺入他的体内!正是一旁的仡桥郁柔暗中驱使,在这最为紧要的关头为李归尘争取了这三息时间! 李归尘爆喝一声,剑势再涨!此消彼长之间李归尘这一剑终于落下,红衣人口吐鲜血倒飞出去,跌落于厚厚的白雪之中,生死不知。 第二十六章 一剑傲雪寒 李归尘这一剑出是真的有些力竭了,加上胸前的伤势一个不稳跪倒在地。自下山以来所遇全是些离奇武功,阴狠毒辣,杀人无形,只叹后悔下山站媳妇儿,后悔不曾连夜回九空。 郁柔眼见李归尘跪倒在地,赶紧和朵儿二人跑去将他扶起。郁柔眼中满是担忧,对李归尘颇有微词的朵儿如今也将李归尘当作主家看待,心中也是焦急不安。李归尘笑了笑让二人宽心,自己只是有些力竭罢了,盘腿坐在地上运转启微通会诀恢复着内力。不消一刻钟便已经恢复多半,这便是唯九窍天人可修的启微通会诀神妙之处!换做常人少则半日多则一天才能勉强恢复到如此程度! 郁柔拿着手帕裹了些雪捂化,轻轻的擦拭着李归尘胸前的伤口,朵儿则是拿出苗疆特有的草药做成的药膏轻轻涂抹在伤口之上。就在此时朵儿背后一道劲风袭来,李归尘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护在身后,滋啦!李归尘胸口处又是三道爪痕,此次更甚!爪痕左肩一直到右腰处!李归尘一道剑气挥出将齐逼退,那被白雪掩埋的红衣人竟还没死!虽衣服残破黑发凌乱,但却是那红衣人无疑,此时的他嘴角带血,手中那枝梅花也不知所踪,看上去狼狈不堪。 “你们真该死!特别是你这个小娘皮!竟然驱虫偷袭本公子!等我杀了李归尘,到时候我再慢慢的折磨你!苗疆圣女精血的滋味,常起来一定很不错!”红衣男子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的鲜血,狰狞的说道。他是天骄,生得一张女儿相,天赋异禀,习武以来修为一日千里,甚至城主都破格提拔他为亲传弟子,俊美的形象强大的实力,加之平素出门都是对镜长梳妆,细细打扮胭脂水粉一样不差,吸引无数女子倾心。世人称道他武功修为不足于乐,若是夸赞一声好一个俊后生,那便是莫逆之交!而今日他最为在意的形象竟如此狼狈不堪!不杀人,不足泄愤! 朵儿愣在原地,呆呆的看着李归尘胸口巨大的爪印不知如何是好!圣女是天底下最傻的人,为了她一个命贱如毛的婢女不惜开罪族老和不动峰。李归尘也是天底下数的着的痴儿,面对红衣人诡异的利爪,竟会选择挡在一个相识不足三日的下人身前。她究竟何德何能?爹娘都将她当作物品随手可弃,偏偏却又遇见了这一对儿身份地位拔尖的痴儿将她视为手中珍掌中宝。 再看李归尘硬抗了这一爪之后也是神色萎靡,此一爪无比凶险,如若再进几分心肺惧碎。胸前伤口与之前爪痕一致,皆是不见血迹,好端端的皮肉如同枯死的树皮一般。李归尘这一次感受得真切!红衣人利爪割开皮肉的瞬间,李归尘体内的精血内力竟然被抽走一丝!如同被其吞吃吸收!粘肉噬骨!。如此这般唯有邪教隐宗功法死灵经! “死灵经!你是隐宗之人?”李归尘死死盯着红衣人开口说道。 “死灵经?这梦兰仙神录在世人口中竟然成了所谓的死灵经?哈哈哈,可见世人皆是迂腐鼠辈,坐井之蛙!”红衣人猖狂大笑,身体周围红色内力翻涌如龙。 李归尘跨步至二女身前,捏指成剑警惕的看着面前红衣人,隐宗!修邪法死灵经,门内弟子皆为血红色内力。死灵经又称鬼天书,此功法最为阴险毒辣之处便在于寄生二字!此功法修炼不似寻常武功靠数九寒冬的年月苦修,修此邪法之人内力会形成蛛网妆的根茎物体,呈血红色指甲大小,称之为血种。最为可怕是被种下血种之人根本无从察觉,如同散养的鼎炉一般,越是苦修越是为他人徒做嫁衣。种下血种之人被称为人药,待到收采之后生机全失,身如腐木,在极度痛苦中死去,是为天下第一邪功!死灵经分七层,传闻中修至第七层的妖人,可同时种下成百上千的血种,源源不断滋长自身功力!试想若是一朝功成,可谓一步登天! 此法邪恶阴毒,虽为天下不容,但江湖之中依旧有多数人趋之若鹜,种十人修一年,如同常人修十载!试问谁又能抵住诱惑?更何况当今江湖武学功法皆在世家大族之手,以至天下虽遍地武者,成才立身者不过尔尔。隐宗二十年前曾借此蛊惑人心,发现之迅猛,罪业之深重天下罕见!江湖中正道人士人人自危,各大宗门封门不出!最终九空亭李近丘仗剑出山,联合各宗围杀隐宗,李近丘一人一剑破开隐宗山门,至此盛极一时的魔教就此绝迹江湖。 “相公?你可有把握胜他?”郁柔抓住李归尘的手臂开口问道。 “隐宗之人实力不可以常理度之!此人年纪虽说不大,这一身实力怕是已经达到六合天人之境了!”李归尘沉声说道。 “那?相公保重!我先行一步去请救兵!他的目标是你,你就辛苦些抵挡一阵儿!”郁柔说完朝着李归尘屁股就是一脚踹出,拉起满眼震惊的朵儿拔腿就跑。 “你!莫非不怕守活寡不成?”李归尘毫无防备被一脚踹飞出去倒在雪中,起身吐了一口夹着枯草的白雪怒声问道。 “不碍得不碍得!我们苗人可以再嫁,无需守寡!”郁柔边跑边说道。 “仡……桥……郁……柔!” 李归尘怒气攻心一字一顿的大吼道。 不明就里被拉着就跑的朵儿本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郁柔制止,只顾拉着朵儿一路狂奔,甚至不曾回头看一眼。直到跑出二里地才停下脚步!心中暗道好险!那红衣人那双爪子阴毒无比,若是落在身上那得多疼呀?只可惜自己这便宜相公怕是凶多吉少,大不了往后年关节日多给他烧些纸钱。爱情重要还是命重要?这还用问吗! 红衣人与李归尘相隔数仗而立,红衣人此时杀意正浓,李归尘亦是满心怒气,若是侥幸活过的此关,定要抓那苗疆圣女就地正法方可解恨!红衣人双手成爪两脚弓步,原本翻涌的内力汇聚于双手,那摸血红之色仿佛凝成实质!李归尘心知决胜之时已到!浑身内力疯狂汇聚于胸前启微穴中,体内气旋再生飞速转动,隐隐有嗡鸣声传出!压到极限之后似有一道屏障无声碎裂,内力沿身体脉络喷涌而出!李归尘黑发无风自动,一股强大的气机从体内散发,抬手心念一动,一柄三尺青峰剑影凭空出现,竟也如同那红衣男子一般,几乎将剑气凝为实质!这就是六合天人之力吗?李归尘心中一惊!内力在体内犹如潮水般奔涌,如同有使不完的气力一般!胸中前所未有的自信,三尺剑可斩天! 红衣人见李归尘临阵突破脸上也是一阵惊诧!不由分说纵身向李归尘攻去!趁他境界未稳出手自然是最好的时机! 李归尘见红衣人攻来抬手将剑气凝成的三尺青峰握于手中,抬头看着漫天飘动的雪花随风摇摆,抬手一剑刺出,剑至人至!一黑一红两道身影在风雪之中一闪而过,两人瞬间的交汇快如闪电!二人擦身而过相隔三丈背对彼此,李归尘强行压下一口逆血,胸中有执念,高手是不能在这个关头吐血的!红衣人也是立于雪地之中嵬然不动,雪地之上点点猩红说明他亦没有看上去那么轻松。一击之下竟是两败俱伤!李归尘丹田受了红衣人全力一爪,红衣人五脏六腑此刻也尽是剑气肆虐! “再来!”红衣人大喝一声!他有自己的傲气,习武以来不弱于人,同龄人连他一合之敌都没有!这些年来只顾听命杀人,今日遇到李归尘反倒激起胸中消失多年的胜负欲! “战!”李归尘也是大喝一声好! “你我各出最强一招!你若胜,我就此退走!你若败!我自当取你首级!”红衣人充满自信的说道。 “请吧!”李归尘再次聚起一剑淡然开口。 红衣人并未有何动作,李归尘只觉得眼前的风雪越来越大,红衣人的身影在风雪之中逐渐淡去!苍茫雪山之中那一抹红色若隐若现,转瞬之间那红衣人竟消失在风雪之中!李归尘深知这红衣人手段以速度为先,竟不料已经快到如此地步! 李归尘环望四周除了风雪之外再看不见任何人影,干脆闭上眼睛将内力慢慢散出查探!正值此时脚下一个不稳差点摔到在地!弊端已显!自己怕是撑不了多久了,需要速战速决!他只是强入六合!就算红衣人不战而退,这强入六合天人的弊病也够取他半条性命!更何况红衣人并没有放过他的打算! 李归尘眼神坚毅,抬手一点胸前启微穴内力逆行经脉,死术!以死博生!一股死气从李归尘体内弥漫而出,双眸漆黑如墨不见眼白!大喝一声“剑起!” 一剑傲雪寒! 李归尘身上死气弥漫,一剑即出天地留声!李归尘周围方圆数仗之地凝成一颗硕大的冰晶,红衣人俨然被冰封其中!一剑傲寒,彻骨霜雪! 天下最寒之物并非玄冰寒潭,而是黄泉鬼道,冥海无涯!夫死气者,至阴至寒矣! 第二十四章 苗疆圣女红颜劫 女子的哭声并未减弱,反而越来越响,眼泪如珠串一般落下,撕心裂肺哭嚎到“你们男人都是一个德行!床上之言当不得真!无非九真一假巧言拐骗罢了!” “我九空亭少主李归尘起誓!若有半句虚言内力散尽不得好死!万虫噬骨,千鼠啃尸!下辈子为人终生不举!”李归尘捏指向天发出毒誓。 女子听得前半段心中些许触动,本想制止李归尘发如此毒誓,听得后面顿觉多余一想。这斯说的也不无道理,米已成炊,事到如今承认与否都改变不了这个结局。再说这人虽然有些无耻,生的倒是俊俏,武功修为身份地位倒是也算登对,似乎也没有想象之中那么糟糕。想到这里女子逐渐平复心情,悄悄松口。看着李归尘血流不止的肩膀和胸口大片抓痕忽然有些心疼与自责。最是莫测女人心,前一刻还生死相向,下一刻又视作珍宝,世人皆道女子善变,倒是不虚。 “娘子,为夫还不知你姓名,可否直言相告?”李归尘何等机敏,怀中佳人神色变化尽数看在眼里,料想有戏追问道。 “我叫仡桥郁柔,我是苗疆的圣女。我阿爹是苗王,也是离恨窟主。”女子将头往李归尘怀中藏了藏开口说道。 “冒昧一问,我们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李归尘略显尴尬的开口问道,心中却在品味着,郁柔?好美的名字。 “你受了伤!很重的伤!我怕你死在这里会引起李家的怒火,牵连苗疆,所以我用自己的本命蛊为你疗伤,而渡蛊需不着寸缕,所以……”郁柔的声音越来越小。 念及此处李归尘心口仿佛隐隐作痛,回想起树林中遇刺,那女乞丐无论身手,心机,皆是顶尖,伪装之术更是过人。和尚那个憋货竟然在要紧关头打了眼,差点害他盖棺开席!也不知玲珑他们如今究竟如何!仅凭他们的不入流功夫只怕不是那女乞丐的对手!希望那十根木头不是外强中干的虚货,能护得他们平安。 “柔儿!我们是如何相遇?你可曾见过与我同行之人?他们是否平安?”李归尘揉了揉郁柔的额头开口问道。 “他们很好,十剑以李家秘术合击,以命博命之下,那女子不是对手。”郁柔一听李归尘唤她柔儿,只觉得一阵酥麻,心里似有猫抓。 “相公,既然已成天合,你打算什么时候娶我过门呢?”郁柔娇滴滴的开口问道。 “柔儿,会的!等我了却心结,定会公告天下,明媒正娶!”李归尘眼神温柔的看着郁柔说道。 “心结?相公有何忧心之事?告诉柔儿,我阿爹是苗王,他可厉害了,一定可以帮相公分忧。”郁柔一听自家相公竟有心事,微微抬头说道。 李归尘轻抚郁柔的秀发,笑着摇了摇头,他的心结如同千丝网绕,此时并无头绪,并不想牵连太多人。 李归尘安抚好郁柔,心中大石终于落地,这才歪头轻嗅郁柔的发香,趁她失神一把掀开被褥,引得一阵惊呼。是了!这股奇香,和左臂未曾完全消散的伤疤,不正是李家商铺那名刺客?回想初见时迷迷糊糊被其吵醒,还有那威风凛凛的一脚只觉胯下一紧,未曾想身子一绷,稍一用力肩头被郁柔啃咬的伤口又再次渗出鲜血。不待李归尘擦拭,郁柔小口轻启,印在伤口之上大口吮吸起来。 李归尘哪里经历过如此场面,顿时如遭雷击!酥麻感加上些许疼痛的刺激,试问谁能招架?祖奶奶亲爷爷的!该来的躲不掉,该死的活不长!在郁柔的惊呼声中李归尘翻身一把将她按到,张嘴盖住郁柔的两片薄唇上下齐手。粉颈香肩一寸也不放过,胸前在李归尘细细的品评之下只怕不止二两,少说得翻上一翻!山洞之中风雪声四起,干柴烈火人之常情。 时过半晌,山洞外雪地之中有一人身着贴身束衣傲然屹立于漫天风雪之中!正是李家大少归尘公子!为何如此?只因他和郁柔一番云雨,该做的都做了,却始终被她拦在那最后一步,死死夹住双腿嘴里直呼怕疼!烈焰分身的李归尘一度显些用强,直到猛然看见郁柔腿上被捏出的血痕和眼角晶莹的泪珠,这才幡然悔悟。拿过被褥轻轻将郁柔盖好,起身欲要找寻衣物,这才发现从上到下,云锦华服宝靴玉带无一幸免!什么华服?如同叫花破衣,玉带剪成数段,宝靴烂个底儿掉!万幸贴身的束衣还是完好,穿好起身,又在石壁冻结的冰面上看见自己的妆容。秋白花脸,粉红嘴唇,脸上被点了一颗大大的媒婆痣,头顶玉簪不翼而飞,满头乱辩。一想起方才山盟海誓的情话出自这一副尊容,胸中一阵恶寒,恨不得横刀自尽! 就在李归尘自怨自哀之时,仡桥郁柔从身后一把将他抱住,胸前柔软紧紧贴着他的后背,轻轻磨擦,伸手在他胸膛游走,轻咬耳垂吮吸呼气。李归尘浑身一颤,口中轻吟,不觉剑起。正值此时郁柔展颜一笑,贴在耳边轻声细语道:太岁撩阴腿! 看着李归尘夹着双腿一瘸一拐走出山洞的模样,郁柔早已笑弯了腰。 一报还一报,齿少气锐的李公子只能找个托辞宽慰自己。这哪是什么圣女,简直就是魔头!李归尘站在雪地之中看着身下的肿胀,胀一分疼一分!只恨轻信于人。本以为是玉质兰心一等碧人,不曾想堂堂苗疆圣女竟如此狡诈,活脱一个刁蛮千金。李归尘有些后悔,本是下山寻妻而来,正主没寻到,反而多了个便宜祖宗!李归尘胸中郁结,干脆大字型躺在雪中,借风雪浇灭心中热火。抓起一捧白雪摸掉脸颊的胭脂,奋力扯开头上的乱辩,心中反复将那仡桥郁柔就地正法。 李归尘在雪地足足小半时辰,这才堪堪静心,这刁蛮圣女一等身材相貌,更不似初经人事的深闺小姐,李归尘是又爱又惧。 “小相公!”李归尘刚回洞,穿好衣袍的郁柔上前搂着脖就是一吻,痴痴的笑着。 “柔儿!”郁柔厉害就厉害在此处,完全掐住李归尘的命门。 “相公!既然已到了这终南山,一定要随我回家见见阿爹!”郁柔眨巴着大眼睛盯着李归尘,一副天真浪漫的模样。 “若是令尊不喜,该当如何?”李归尘皱眉问道。 “他敢!他要是敢说半个不字!我就拔光他的胡子,烧了他的头发!”仡桥郁柔恶狠狠的说道。 李归尘不敢不信,这小魔女没有她做不出的事来。救命之恩在前,鱼水之欢在后,李归尘没有理由拒绝,定是要去那苗疆走上一遭。 二人相遇的那片树林往东二十里有一小镇,虽然不大却是花锦世界。方圆百里就此一镇再无其他,贩夫走卒,粮商侠客皆汇聚于此休整。一席白衣的玲珑在路边茶摊点了一壶茶水,稍作休息顺便打听一些消息,茶摊这种地方人来客往三教九流,不需张口便能听得不少。玲珑出行从不蒙面,也吸引了大堆人群驻足,男女皆有。有说沉鱼落雁也有说冷面寒霜。随手将几个不开眼的浪荡公子打断手脚之后,围观的人倒是安分了许多。 她得到了一条消息,一条很有用的消息。出自一个贩盐的商贾,江湖百晓左丘伯应西周乐师拓跋石心之邀前去定临城观礼。玲珑面色不惊胸中早已定计。定临城非去不可!江湖百晓一定知晓那百花千虫的来历,据此定能查到李归尘下落!来到小镇第二天李家一行人便被一纸书信召回,信中特意交代和尚玲珑同行,可她却不愿。李归尘去哪她就去哪。 终南山口一女子手脚冻伤,忍着剧痛在苍茫白雪中穿行,身上的大髦被雪花裹满,冒着风雪在山口来来回回查探,不是朵儿又是何人?朵儿在山口方圆数里寻遍,莫说归隐的苗医,就来草庐都不曾见到。探寻无果之后这才惊觉!莫非是圣女有意支开?好行险用本命蛊救那斯性命?一念到此顾不得身上伤痛,快步返程往山洞而行。 她本是离恨窟一普通婢女,身份低贱。要说与那成百上千的下人相比较,或许姣好的容貌身材是她唯一的一点优势。偏偏是这张脸给她带来至今不愿回忆的痛苦。三年前不动峰二少爷拜访苗王,席间见她生的俊俏,当晚竟然借传膳之机在房中将她侮辱。族老对此事视而不见,一介婢女强了便强了,稀松平常。自己父母听闻此事不思宽慰,竟欲将她送于那恶贼,以便搭上关系飞黄腾达!万念俱灰之下一心寻死,碰巧被圣女救下,听闻此事个中缘由后破口大骂!当着众人的面驱蛊将那恶贼双腿毒残,丢出苗疆地界。为了小小婢女,不惜开罪不动峰这样的世家豪门,族老对此颇有微词,说她任性妄为不顾大局为苗疆树敌。风波愈演愈烈,最终苗王出面处罚圣女幽禁一年,这才将事情压下。 她留着这条残躯贱命只为圣女而活,可如今那最怕疼的圣女竟渡蛊救人!本命蛊离体相当于散功拔力,抽筋绝脉!那是何等痛楚!若是安然倒好,若是出了岔子,定要将那斯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此时正煮雪化水的李归尘突然打了个喷嚏,未曾多想只道是天凉。 第二十五章 执梅踏雪红衣客 苗人山洞之中此时三人围坐火堆旁边,一言不发。仡桥郁柔双颊微红坐在李归尘身边,低着头手指放在身边不停打着圈。对面正是刚刚返回的朵儿,满脸不可思议的盯着二人,李归尘目光也是躲躲闪闪,不敢直视朵儿的眼睛。不知过了多久还是朵儿按耐不住开口问道: “你俩?这是?” 郁柔低着头伸手轻轻戳了戳李归尘的后腰,脸上的红晕更甚了些。李归尘领会所指开口说道: “风雪终南山,深幽苗人洞,窈窕淑女伴身旁,或得春风一度。” “什么意思?”朵儿皱着眉头问道。 “我俩睡了。”李归尘揽过郁柔的香肩大大咧咧的开口说道。 ………… 朵儿本就猜了个七八,听到李归尘亲口承认还是一声长叹。拉起郁柔的手便走进石洞内的小石屋中,李归尘自是不敢跟上,闺房密语还是不听的好。朵儿将郁柔按在石屋中坐下,又偷偷看了李归尘并无动静便开始了长篇大论的教诲。诸事已定也只能认命,若是寻常子弟敢勾三搭四打杀了便是,可这李归尘毕竟身份特殊。中原人自古来始乱终弃之事颇多,为了不让圣女落得独守空房深闺寂寞的下场,于是从女子一颦一笑到房事细节,从相夫教子到媚骨勾人,尽数道来。甚至还仔细分析了李归尘身边的三个女人,要使何种手段才能留住男人的心。倘若有天李归尘当真三妻四妾又应该如何独享恩宠,艳压群芳。 郁柔想要插话,硬是找不到朵儿话音的空隙,只能硬着头皮点头称是。此时哪怕是名扬天下的辩者与朵儿论道,也只能长叹人生百态。朵儿说道动情处一把抓过郁柔的手臂,手把手教她如何才能更加吸引自家相公,如何才能在行欢之时满足男子的虚荣之心,郁柔只能感叹朵儿见多识广。此时的郁柔被朵儿摆弄的大头朝下趴着,娇臀高高撅起,两手按在臀上正欲教习突然轻咦一声。双手不停在郁柔臀间游走,前面摸摸后面按按,惹得郁柔花枝乱颤。 “圣女,你们同房的细节能说与朵儿听吗?”朵儿突然开口问道。 郁柔此时姿势羞人,一听此话更是脸色红到耳根,朵儿毕竟不是外人,红着脸一一道来。包括云雨之后腿间的点点猩红也不曾漏下。 朵儿听完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半晌之后给说了一句惊掉下巴话,从刚才查验看来,这苗疆圣女还是处子之身。 “啊?怎么会?他的那个家伙明明特别大呀?”郁柔的小嘴此刻张的鹅蛋大小惊讶的开口道。 “圣女,你与那李归尘应是都误会了!”朵儿信誓旦旦的说道。 “那被褥上的血迹作何解释?”郁柔满脸疑惑,禁书上所写女子初次都有血迹难不成是假的? “圣女当时是否渡蛊救人?” “是呀,可疼了呢!”郁柔回想起渡蛊的痛楚身体不由的打颤。 “本命蛊出体,功力全失圣女可知?”朵儿继续问道。 “这跟同房有何关系?”郁柔还是不解。 “武者内力囤积丹田,可将身体保持在上佳状态,达到天溪境以上更是有延年益寿之效。蛊虫出体功力全失,与寻常女子无异,那血迹只怕是……” “只怕是什么?”郁柔追问道。 “只怕是来了月事……”朵儿伸头至郁柔耳边低声说道。 仡桥郁柔神色一僵怅然若失,让朵儿千万要保守这个秘密。又想起之前两人坦诚相见和那事相比,又有何分别? 郁柔正了正心神面色如常的走出石屋,飞快跑到李归尘身边一把将他抱住,李归尘不明就里抬手搂在郁柔的腰间。不消片刻郁柔又恢复了那古灵精怪的模样,垫起脚尖轻一吻,两手还不老实的在李归尘大腿间摸了一把,她就是这样,敢做敢为,敢爱敢恨。 “你俩的体己话聊完了?这才想起有我这个相公来了?”李归尘伸手捋了捋郁柔耳边的发丝柔声道。 “一直都记着呢,刚刚还在跟朵儿讨论往后的日子相公身边莺莺燕燕杨柳蝴蝶的,到时候谁做大谁做小可是个难事嘞!”郁柔见李归尘出招毫不犹豫的回击道。 “都做大,都做大。”李归尘嘿嘿一笑掩饰尴尬。 “哼,你就不能说些好话骗骗我吗?做你个大头鬼!”郁柔朝着李归尘腰间嫩肉一拧,李归尘顿时冷汗直流。天下佳人莫非皆是如此?最好男子腰间细嫩处施手? 三人在洞中躲避风雪,看这天顶的日头,约莫还有三两日这场大雪应该就会过去。郁柔如常粘着李归尘形影不离,不是搂着李归尘的手臂就是坐在他的怀中,眼里除了李归尘再无他事。李归尘也是言无不准,每次煮粥第一碗定然是送到郁柔手中,就连朵儿对李归尘都渐渐改观,暗叹好一对神仙眷侣。 此时终南山脚下有一人踏着风雪缓缓而行,一身红袍。一枝梅花斜握在手靠于腕上,步子不快,却未曾在雪地中留下丝毫痕迹。雪花飘落在他旁之时亦被无形的内力挡开,不染一丝水渍。 山洞之中正和李归尘打情骂俏的郁柔忽然神色一凝开口说道:“有人来了!我在洞口布的三只蜈蚣全被他发现了!” 三人立马摆开架势,李归尘此时手中无剑,只得抓起一根木棍握在手里,郁柔也是掏出怀中短笛,一把将朵儿拽到身后。朵儿虽然刻苦习武想要保护郁柔,可终归起步太晚,悟性一般,至今也不过云府境界,实力低微。朵儿虽执拗,但也深知不是争执的时候,默默退后并未多言。 “敢问李家公子在否?”一道凉薄低柔的声音传入洞中,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小子李归尘在此,不知前辈何为?”李归尘卖了个乖开口道。 “在此就好,这一趟终南山不白登。”一阵风过一袭红衣手执梅花之人现身与李归尘面前。 “前辈何意?”李归尘打量着眼前的男子,生的一副阴柔相,嘴唇血红,手背脸颊却苍白如纸,看年岁竟与自已相仿,差不太多。 “你我年岁相访,李家公子大可不必一口一个前辈,此来别无他事,送你上路尔。”男子阴恻恻的开口道。 “呸!就凭你也妄想伤我相公?”仡桥郁柔啐了一声道。 “我当是谁?原来是苗疆圣女在此,失敬失敬!你方才说他是你相公?嗯……那更是留不得你们了,烦请一起上路吧?”红衣人思虑一番开口说道。 “找死!”李归尘大喝一声,手执木棍向红衣人杀去。 李归尘凝内力于木棍之前,横劈侧挑,出手皆是剑招。那红衣人也不惧,闪身退后一步躲过李归尘的劈砍,接着抬手一拍挡开那木棍的一挑,从始至终跨着梅花那手都不曾动过。李归尘见状更是怒起!这斯竟然如此托大!又是连出三剑将红衣人逼到墙角,右手木棍携风雷之势劈下,背在身后的左手掐指一道剑光飞出。确是出乎红衣人意料,红衣人抬手挡住横劈的木棍,左手剑气确后发先至,一道剑光闪过将红衣人那枝桃花斩落一朵。红衣人一掌拍出内力爆发镇得李归尘倒飞出去,一把抓住即将掉落于地的花朵。 “你竟敢伤了我的花!我要你死!你们都要死!”红衣人捧着花朵怒目而视,发出尖锐的吼叫声。 “抱歉抱歉,这立冬还未到,你要寻枝梅花装模作样挺不容易的。”李归尘看热闹不显事大,火上浇油的说道。 “死来!”红衣人一声尖啸,手指成爪向李归尘杀去,每一爪出都带着暗红色的光影,内力几乎凝成实质! 李归尘不敢大意,内力催动灌注与木棍之上形成一道剑影,木棍与红衣人利爪相击发出阵阵金属之音。红衣人出手越来越快,李归尘逐渐招架不住!随着红衣人一声怒喝自上而下斜出一爪,李归尘横棍抵挡,可木棍终究是木棍,一声嗡鸣剑气被打散,木棍随之被一爪切碎,红色光影攻势不见落在李归尘胸口,留下三道长长的抓痕! 李归尘抽身倒退,落在郁柔身旁,那红衣人爪影留下的伤口竟不见血迹,伤口处仿佛被吸干水分一般,干枯腐朽。郁柔想要上前却被李归尘拦下,此人招式诡异,功法阴邪并非她可以应对!郁柔在李归尘耳边一番耳语,李归尘领会以指成剑一道硕大的剑气飞出斩在洞顶,霎时间飞灰落石不断,三人乘机逃出洞外。 “逃?伤了我的梅花还想要逃?今日我必杀你!”红衣人一个纵身便至三人面前,速度奇快。 李归尘也不废话,抬手就是几道剑气斩出,皆被红衣人一一化解。 “你就这点本事?九空李家不过如此!”红衣人狞笑道。 “你先吃下本公子这一剑,再论不迟!”李归尘捏指成剑,全身内力压于指尖,一剑挥出,正是当初截江一剑,沧山洛水! “来得好!”红衣人一手梅花一手成爪,交叉而对顶住那巨大的剑影,身后雪地被剑影余力劈开,红色长袍也被那气浪带的飘飞。 红衣人正要蓄力破掉这剑光,内力却突然一滞,这才发现胸口处不知何时趴着一只牛眼大小的蜘蛛,尖锐的双颚正刺入他的体内!正是一旁的仡桥郁柔暗中驱使,在这最为紧要的关头为李归尘争取了这三息时间! 李归尘爆喝一声,剑势再涨!此消彼长之间李归尘这一剑终于落下,红衣人口吐鲜血倒飞出去,跌落于厚厚的白雪之中,生死不知。 第二十六章 一剑傲雪寒 李归尘这一剑出是真的有些力竭了,加上胸前的伤势一个不稳跪倒在地。自下山以来所遇全是些离奇武功,阴狠毒辣,杀人无形,只叹后悔下山找媳妇儿,后悔不曾连夜回九空。 郁柔眼见李归尘跪倒在地,赶紧和朵儿二人跑去将他扶起。郁柔眼中满是担忧,对李归尘颇有微词的朵儿如今也将李归尘当作主家看待,心中也是焦急不安。李归尘笑了笑让二人宽心,自己只是有些力竭罢了,盘腿坐在地上运转启微通会诀恢复着内力。不消一刻钟便已经恢复多半,这便是唯九窍天人可修的启微通会诀神妙之处!换做常人少则半日多则一天才能勉强恢复到如此程度! 郁柔拿着手帕裹了些雪捂化,轻轻的擦拭着李归尘胸前的伤口,朵儿则是拿出苗疆特有的草药做成的药膏轻轻涂抹在伤口之上。就在此时朵儿背后一道劲风袭来,李归尘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护在身后,滋啦!李归尘胸口处又是三道爪痕,此次更甚!爪痕左肩一直到右腰处!李归尘一道剑气挥出将齐逼退,那被白雪掩埋的红衣人竟还没死!虽衣服残破黑发凌乱,但却是那红衣人无疑,此时的他嘴角带血,手中那枝梅花也不知所踪,看上去狼狈不堪。 “你们真该死!特别是你这个小娘皮!竟然驱虫偷袭本公子!等我杀了李归尘,到时候我再慢慢的折磨你!苗疆圣女精血的滋味,常起来一定很不错!”红衣男子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的鲜血,狰狞的说道。他是天骄,生得一张女儿相,天赋异禀,习武以来修为一日千里,甚至城主都破格提拔他为亲传弟子,俊美的形象强大的实力,加之平素出门都是对镜长梳妆,细细打扮胭脂水粉一样不差,吸引无数女子倾心。世人称道他武功修为不足于乐,若是夸赞一声好一个俊后生,那便是莫逆之交!而今日他最为在意的形象竟如此狼狈不堪!不杀人,不足泄愤! 朵儿愣在原地,呆呆的看着李归尘胸口巨大的爪印不知如何是好!圣女是天底下最傻的人,为了她一个命贱如毛的婢女不惜开罪族老和不动峰。李归尘也是天底下数的着的痴儿,面对红衣人诡异的利爪,竟会选择挡在一个相识不足三日的下人身前。她究竟何德何能?爹娘都将她当作物品随手可弃,偏偏却又遇见了这一对儿身份地位拔尖的痴儿将她视为手中珍掌中宝。 再看李归尘硬抗了这一爪之后也是神色萎靡,此一爪无比凶险,如若再进几分心肺惧碎。胸前伤口与之前爪痕一致,皆是不见血迹,好端端的皮肉如同枯死的树皮一般。李归尘这一次感受得真切!红衣人利爪割开皮肉的瞬间,李归尘体内的精血内力竟然被抽走一丝!如同被其吞吃吸收!粘肉噬骨!。如此这般唯有邪教隐宗功法死灵经! “死灵经!你是隐宗之人?”李归尘死死盯着红衣人开口说道。 “死灵经?这梦兰仙神录在世人口中竟然成了所谓的死灵经?哈哈哈,可见世人皆是迂腐鼠辈,坐井之蛙!”红衣人猖狂大笑,身体周围红色内力翻涌如龙。 李归尘跨步至二女身前,捏指成剑警惕的看着面前红衣人,隐宗!修邪法死灵经,门内弟子皆为血红色内力。死灵经又称鬼天书,此功法最为阴险毒辣之处便在于寄生二字!此功法修炼不似寻常武功靠数九寒冬的年月苦修,修此邪法之人内力会形成蛛网妆的根茎物体,呈血红色指甲大小,称之为血种。最为可怕是被种下血种之人根本无从察觉,如同散养的鼎炉一般,越是苦修越是为他人徒做嫁衣。种下血种之人被称为人药,待到收采之后生机全失,身如腐木,在极度痛苦中死去,是为天下第一邪功!死灵经分七层,传闻中修至第七层的妖人,可同时种下成百上千的血种,源源不断滋长自身功力!试想若是一朝功成,可谓一步登天! 此法邪恶阴毒,虽为天下不容,但江湖之中依旧有多数人趋之若鹜,种十人修一年,如同常人修十载!试问谁又能抵住诱惑?更何况当今江湖武学功法皆在世家大族之手,以至天下虽遍地武者,成才立身者不过尔尔。隐宗二十年前曾借此蛊惑人心,发现之迅猛,罪业之深重天下罕见!江湖中正道人士人人自危,各大宗门封门不出!最终九空亭李近丘仗剑出山,联合各宗围杀隐宗,李近丘一人一剑破开隐宗山门,至此盛极一时的魔教就此绝迹江湖。 “相公?你可有把握胜他?”郁柔抓住李归尘的手臂开口问道。 “隐宗之人实力不可以常理度之!此人年纪虽说不大,这一身实力怕是已经达到六合天人之境了!”李归尘沉声说道。 “那?相公保重!我先行一步去请救兵!他的目标是你,你就辛苦些抵挡一阵儿!”郁柔说完朝着李归尘屁股就是一脚踹出,拉起满眼震惊的朵儿拔腿就跑。 “你!莫非不怕守活寡不成?”李归尘毫无防备被一脚踹飞出去倒在雪中,起身吐了一口夹着枯草的白雪怒声问道。 “不碍得不碍得!我们苗人可以再嫁,无需守寡!”郁柔边跑边说道。 “仡……桥……郁……柔!” 李归尘怒气攻心一字一顿的大吼道。 不明就里被拉着就跑的朵儿本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郁柔制止,只顾拉着朵儿一路狂奔,甚至不曾回头看一眼。直到跑出二里地才停下脚步!心中暗道好险!那红衣人那双爪子阴毒无比,若是落在身上那得多疼呀?只可惜自己这便宜相公怕是凶多吉少,大不了往后年关节日多给他烧些纸钱。爱情重要还是命重要?这还用问吗! 红衣人与李归尘相隔数仗而立,红衣人此时杀意正浓,李归尘亦是满心怒气,若是侥幸活过的此关,定要抓那苗疆圣女就地正法方可解恨!红衣人双手成爪两脚弓步,原本翻涌的内力汇聚于双手,那摸血红之色仿佛凝成实质!李归尘心知决胜之时已到!浑身内力疯狂汇聚于胸前启微穴中,体内气旋再生飞速转动,隐隐有嗡鸣声传出!压到极限之后似有一道屏障无声碎裂,内力沿身体脉络喷涌而出!李归尘黑发无风自动,一股强大的气机从体内散发,抬手心念一动,一柄三尺青峰剑影凭空出现,竟也如同那红衣男子一般,几乎将剑气凝为实质!这就是六合天人之力吗?李归尘心中一惊!内力在体内犹如潮水般奔涌,如同有使不完的气力一般!胸中前所未有的自信,三尺剑可斩天! 红衣人见李归尘临阵突破脸上也是一阵惊诧!不由分说纵身向李归尘攻去!趁他境界未稳出手自然是最好的时机! 李归尘见红衣人攻来抬手将剑气凝成的三尺青峰握于手中,抬头看着漫天飘动的雪花随风摇摆,抬手一剑刺出,剑至人至!一黑一红两道身影在风雪之中一闪而过,两人瞬间的交汇快如闪电!二人擦身而过相隔三丈背对彼此,李归尘强行压下一口逆血,胸中有执念,高手是不能在这个关头吐血的!红衣人也是立于雪地之中嵬然不动,雪地之上点点猩红说明他亦没有看上去那么轻松。一击之下竟是两败俱伤!李归尘丹田受了红衣人全力一爪,红衣人五脏六腑此刻也尽是剑气肆虐! “再来!”红衣人大喝一声!他有自己的傲气,习武以来不弱于人,同龄人连他一合之敌都没有!这些年来只顾听命杀人,今日遇到李归尘反倒激起胸中消失多年的胜负欲! “战!”李归尘也是大喝一声好! “你我各出最强一招!你若胜,我就此退走!你若败!我自当取你首级!”红衣人充满自信的说道。 “请吧!”李归尘再次聚起一剑淡然开口。 红衣人并未有何动作,李归尘只觉得眼前的风雪越来越大,红衣人的身影在风雪之中逐渐淡去!苍茫雪山之中那一抹红色若隐若现,转瞬之间那红衣人竟消失在风雪之中!李归尘深知这红衣人手段以速度为先,竟不料已经快到如此地步! 李归尘环望四周除了风雪之外再看不见任何人影,干脆闭上眼睛将内力慢慢散出查探!正值此时脚下一个不稳差点摔到在地!弊端已显!自己怕是撑不了多久了,需要速战速决!他只是强入六合!就算红衣人不战而退,这强入六合天人的弊病也够取他半条性命!更何况红衣人并没有放过他的打算! 李归尘眼神坚毅,抬手一点胸前启微穴内力逆行经脉,死术!以死博生!一股死气从李归尘体内弥漫而出,双眸漆黑如墨不见眼白!大喝一声“剑起!” 一剑傲雪寒! 李归尘身上死气弥漫,一剑即出天地留声!李归尘周围方圆数仗之地凝成一颗硕大的冰晶,红衣人俨然被冰封其中!一剑傲寒,彻骨霜雪! 天下最寒之物并非玄冰寒潭,而是黄泉鬼道,冥海无涯!夫死气者,至阴至寒矣! 第二十七章 归尘终归尘 红衣人被李归尘一剑瞬间冰封,一手抬起一腿半弓,脸上带着自信轻蔑之色,竟来不及做出反应。 红衣人暂时被压制,李归尘却是再也支撑不住,一口黑血喷出,半跪于地。 “相公!我还是不舍得丢下你!”郁柔的声音传来,这小魔女竟拉着朵儿去而复返! “快走!我封不了他多久!你们快走!”李归尘爆喝一声,用不容拒绝的语气说道! 可郁柔二人并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快步行至李归尘身前,朵儿一把背起李归尘便跑。 “胡闹!朵儿,你放我下来!快带郁柔走!否则一个都走不了!”李归尘此时经脉逆行,内力倒冲,已经没有力气挣脱,只能开口说道。 “不放!要死一起死!”朵儿声音坚定,眼神更是坚定道。 “对对!本小姐考虑过了,长的好看器大活好的小相公可不好找!”仡桥郁柔小鸡啄米般点应和头道。 咳咳!李归尘咳出一口黑血看着两人坚定的神色没有说话,一切尽在不言中。 “哎哟!诶?诶!啊!……”茫茫白雪中忽然传出一阵撕心裂肺惨叫! “妈呀!鬼啊!”仡桥郁柔脚下一动,一个浑身裹满积雪的不明圆球从地上缓缓爬了出来。那圆球起身都嘴里发出呜呜的身影,满身积雪抖落,露出一张惨白的面容,龇牙咧嘴好不瘆人! “我滴妈!真是鬼啊!”郁柔扭头就跑一路狂奔,什么俏郎君小相公,此时都顾不上了…… 朵儿看着圣女落荒而逃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天马行空。圣女郁柔自小最喜爱孤身去中原闯荡,脾气古怪行事荒诞免不得开罪一些大家势力,凭借一手出卖同伴和不俗的脚力,倒是平安无事。 李归尘看着面前哆哆嗦嗦抖如筛糠的“雪鬼”,口里冒出的些许热气还判断出至少是个活人。这又是哪路神仙?李归尘眉头紧皱,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身后红衣人还未解决,面前又有来历不明之辈相阻,可他是再也战不动了…… 李归尘提起体内最后一点内力凝聚剑气,身体如遇重锤,又是一口鲜血喷出,目光一凝强行使力作势一剑落下。却看那“雪鬼”瞪太眼珠看着剑气发出一声惊呼,拔腿就跑速度不下于仡桥郁柔。途留李归尘和朵儿愣在原地发呆。 “朵儿,你先走,郁柔有危险!你在这里牵扯我倒是放不开手脚!我收拾完这个阴阳人就去寻你们。”李归尘看了看有些皲裂的冰晶,推了朵儿一把说道。相较于红衣人的强大那“雪鬼”似乎更好对付一些。 看着“雪鬼”逃窜的方向,朵儿一反常态的不以圣女安危为先,目光轻咬红唇目光坚毅,在没过膝盖的雪地中蹒跚前行,脚底的冻疮早已经崩裂,在这苍茫白雪之中留下一串血红足迹。 未行出多远,那巨大的冰晶发出咔咔声响,红衣人脱困而出!李归尘秘术强入六合天人,终是比不上在六合境界沉吟多年的红衣男子。 “三番五次辱我!李归尘!你真的该死!”红衣人并未癫狂失态,而是平静的开口说道。 李归尘从没指望隐宗之人讲信义,只叹自己的修为不够!江湖果然不是看上去一潭死水,能者辈出,潜龙在渊之人不在少数!先是女乞丐刺杀,再是红衣人上门,这一切都让他心生无力。 李归尘轻轻拍了拍朵儿的肩膀示意将他放下,朵儿不为所动,咬牙加快脚步。李归尘不得已使出残存的气力从朵儿背上挣脱,轻轻按住朵儿想要再次将他背起的手臂,神色从容的看着朵儿轻轻摇头,嘴角扯出一丝笑意回头直面飞速而来的红衣人。抬手运功,大拇指翘起对着启微穴狠狠一扎!顿时鲜血四溢。 启微逆脉九死一生,复为之必死! 死气萦绕,此时李归尘双眸中的黑色更盛!捏指成剑三尺青峰也变成了玄黑之色。新绿生,玄墨死!一身浓郁的死气如同坟墓爬出的恶鬼,连杀人无数的红衣人也被这死气惊出一身冷汗。 嗡!剑出! 红衣人又使出那诡异身法躲避,那柄内力聚成的黑剑直刺李归尘左手上空,剑影一闪而过! 雪花飘洒,红衣人的身影从半空中坠落,一剑透胸!死剑追生!红衣人速度奇快,是他有生以来见过速度最快之人,甚至凭借一流速度配上诡异功法能做到隐身不显,可偏偏遇上的是李归尘的死剑!死剑可寻生机,任他千般腾挪,身影可藏,生机不可绝! 红衣人被死剑透胸生命垂危,红袍染血,伤口处更是死气萦绕,疯狂吞噬着他的生机!李归尘身上死气越来越强,他切实感受自己的身体如风中残烛,那多出来的死气便是他流逝的生机。神色坦然无悲无喜,轻轻抬手一划道剑气飞出直取红衣人首级,一声闷哼跪倒在地!用这残躯永绝后患,护佑郁柔朵儿平安,这是李归尘死前唯一能做之事。 可即便是他将死之愿也不及完成,一阵破空声响起,李归尘的剑气被一股巨力打散!红衣人身前不知何时多出一人,亦是一袭血色长袍!面容刚毅身影魁梧,面相看来许有三十出头,一身气势比红衣人更胜一筹。李归尘对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强!很强! 男子将重伤垂死的红衣人抱起,回头一瞥李归尘冷哼一声单手一道掌印击出!暗红色内力!果然也是隐宗门下! 李归尘眼看着那男子出手,确在无任何手段,咬牙运功将挡在自己身前的朵儿震得倒飞出去,体内最后一丝血气也走到了尽头,眼神涣散静待死亡降临。死?他李归尘不惧,只是他的眼中,容不得女子挡在身前替自己枉死! 砰! 血色掌印结结实实的击中李归尘的胸口,一股巨力将他打的倒飞数仗跌落在雪地之中。逆转经脉接连受创,眼看着朵儿眼角带泪向他冲来,嘴里大声呼喊着什么,却是怎么都听不见。朵儿的身影越来越近,眼角滴落的泪花仿佛被禁锢住时间,在李归尘眼中缓缓坠地。那盏残烛终是灭了。 在遥远的定临城外,策马狂奔的玲珑忽然心中一紧,莫名的有些心烦,使劲摇了摇头吐出一口浊气,奔波在前往定临城的路上。九空亭族地正在刺绣的阿兰也是心中一痛,两行清泪突兀的留下,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双手颤颤巍巍的引针刺绣,绣的正是李家公子。山中不远处正挥舞粉拳的仡桥郁柔突然停手,双膝跪地鼻青脸肿的无名“雪鬼”正觉得有些诧异,不料那女魔头一把将他拽起沿路拖行往回走去。 “公子!”朵儿轻抚着李归尘的脸庞声音沙哑的呼唤着。拿她当人,拿她当活生生的人!世上本有两人,如今短短几日光景,又只剩一人而已。她悲泣,她怨恨,她咒骂这天道不公,她嘲笑这命运弄人。 那身材高大的红衣男子一击得手,抬手又是一掌向朵儿拍去,隐宗做事,斩草除根!朵儿区区一个云府境,根本无力躲闪,看着越来越近的掌印毫无惧色,直勾勾的看着那男子的面孔,眼中无尽的怨恨!杀人无数的红衣男子亦是被这眼神盯的脊背发凉,那眼眸中的怨毒似已凝成实质,来自九幽地府最深处的恶鬼怕也只是如此。 就在此时朵儿身后一柄飞刃破空而至,巴掌大小似刀无柄,上带着恶鬼虚影。一声闷响将掌印切碎,攻势不见直冲红衣男子而去!红衣男子不敢大意,手中内力凝聚将飞刃顶在身前,足足后退数步飞刃这才力竭掉落于地。红衣男子见来人实力不俗并未纠缠,抱着垂死的红衣人抽身退走。 一切发生在转瞬之间,回过神来的朵儿这才发现李归尘身边站着一个一身黑色华服的女子,黑巾蒙面不见面容。那女子伸手探了探李归尘的心脉,眉头一皱轻叹一声:“还是来迟一步!公子爷,奴家还未动手,你怎敢身死?” 那黑衣女子留下这么一句不着边际的话便扭动柳腰头也不回的离去。朵儿看着黑衣女子远去的背影,心底只有一种感觉,媚!眼带秋波情愫,口出靡靡之音,一言一行皆是勾人魂魄,将媚骨销魂表现的淋漓尽致。 来去匆匆,此时这苗人洞外雪地之中仅剩油尽灯枯的李归尘和朵儿二人。朵儿修为不够,连渡内力给李归尘续命都做不了。只能默默背起李归尘往山洞中返回,至少还能避避风雪。山洞中朵儿神色木然,用药膏涂膜李归尘胸口的伤口,洗净止血,她也知道作用微乎其微,总好过什么也不做。哪怕回天乏术,至少也要让他走的干干净净。 朵儿将李归尘身上的血迹擦干,将药膏敷在伤口上细心包好,可还是无力阻止李归尘生机流逝,那一口微弱的气息还是消散在天地之间。 第二十八章 寒潭求棺 朵儿泪如雨落,默默整理着李归尘的衣衫。伸手轻轻将李归尘的手脚并拢,怀中拿出一副银梳蓖,刻有花鸟纹饰,巧妙精致,是她最珍贵最珍惜的东西。 银梳轻动,将李归尘有些杂乱的发丝梳理得整整齐齐。 打理好好李归尘之后,从马车上取下栓柱的麻绳,转身离去。洞外不远处有一寒潭,水面冻结,玄冰深重终年不化。朵儿正趴在冰面之上,腰间尺长短刀出鞘,双手握柄,使作凿子。四九寒天,冰面何其坚固?每每刀冰相碰,尽是清脆之音。力小不足破,总要使全力才能在冰面留下小小裂缝。偶有异常坚固之处,一刀落下总是将短刀弹的开,刀身侧滑,割破手指,最利一刀几乎将整个虎口割开!朵儿就这么一点儿一点儿从寒潭玄冰凿出一条数尺宽的缝隙,那短刀确是支撑不住断为数截。朵儿不为所动,抓起刀柄用仅剩的小半截刀身用力凿击冰面。一块,两块,刀碎了就拾起潭边青石,循环往复,直到坚固的冰面足足被挖出六块! 朵儿奋力将长短不一的六块坚冰拖至岸边,架成一口冰棺模样。刀凿石锤边角总有多余,长刀已碎无法雕琢,囫囵的石块又干不了这精细的手艺。没有刻刀,那就用手掰!用牙咬!一块,两块,朵儿嘴唇粘在坚冰之上早已扯破,手指此时更是指甲破碎血肉模糊。鲜血浸染的冰棺终于是勉强称得上契合,朵儿捂雪化水将冰棺冻结一体,朵儿这才展演一笑,如同李归尘转身背对她时留下的一抹笑意,化开了冰雪,惊艳了天地。不顾及唇上扯开的伤口,拿出麻绳捆住冰棺一步一步朝石洞前行。肩头一经使力伤口崩裂鲜血直流,将嘴里腥甜咽下,抿着破皮的双唇,每一步都伴着剧烈的疼痛,却走的如此坚定。朵儿眼眸盯着山洞,高高仰起头颅,走完这半里路,就胜了贼老天。 雪还下着,透骨的寒风呼啸如悲歌,天地仿佛在哀叹,又似在劝诫。 朵儿是个卑贱的人,没念过几本书,也不识得什么大道理,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舍身救她性命的痴儿,不能连一口像样的棺材都没有! 至善不可为,天意始助猖。 朵儿仿如没有情感痛觉的木偶,听凭心底执念的驱使拉动着冰棺前行。可她毕竟是人而非山石草木,是有血有肉的人。人力总有不逮时,行出不足三丈便因寒气浸入肺腑加之失血过多一头栽倒在地,昏迷不醒。 风未停,雪不止。 一声轻叹,一道黑影落下,一手抓起朵儿一手拖起冰棺飞身而起,片刻间便至山洞洞口处。将朵儿看在一旁,扔下冰棺,抬手一掌而出驱散朵儿体内的寒气,掰开嘴喂入一颗不知名的药丸,便起身离去。 公子爷,奴家可是又帮了你一次,来生你定要投身大户人家,小乞丐会在那片林中等你归来,亲手再杀你一次。 山洞之内鼻青脸肿的“雪鬼”正瘫坐在地上,旁边正是他眼里的活祖宗仡桥郁柔。这个倒霉鬼叫皇甫七,本是登终南山寻那号称不老药的锁阳。先是脚下之地莫名其妙崩塌,在雪地之中昏迷冻得不成人样,一醒来就遇一煞星,一柄黑色剑影欲要取他性命!忍着严寒跑出数里,不曾想遇到这个活祖宗,抬手就是一百八十拳,拳拳冲着脸,好好一个意气风发少年郎,活生生被她打成猪头! 郁柔回到山洞不见朵儿身影,只有气息全无的李归尘静静的躺在洞中。此刻皇甫七眼里的活祖宗却只看着李归尘的尸首愣愣的发呆,没有眼泪,也没有表情,只痴痴的看着。不时轻抚他的脸颊,握着他的手心,如同往常一样。逃走是本能,回头是性情。念及此处郁柔胸中隐隐作痛,李归尘自从重伤醒来之后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她深知自己的小把戏并不高明,每每却能捉弄到他,不为其他,关心则乱,动情者痴。在他的心里从未对她设防,而她,仡桥郁柔!却在生死之际弃他而去。可叹那个痴儿,到死都不曾为此忧愤,而是满怀欣慰,他的柔儿!平安离去! “你怎么敢?你怎么敢死!你还没有跟我去见阿爹!你为何说到做不到!你为何要丢下我一个人!”郁柔终是压抑不住心中的哀伤,俯在李归尘身上放声大哭,手指握拳,捶打着弃她而去的负心人。 皇甫七眼瞅着活祖宗撕心裂肺的模样,不由打了个哆嗦。心中暗自猜想,这魔女事后定会拿他泄愤,说不得落个死无全尸的下场!颤颤巍巍的尝试开口问道: “女侠!能否让我一试?” 正处悲伤之中的郁柔听见皇甫七突然开口也是一顿,转头看向那个鼻青脸肿的“雪鬼”,这才回想起来自己粉拳落在他脸上之时,隐约听见他说只是上山采药的郎中,不过当时打得专注,倒也不曾放在心上。 “他还有救?”郁柔抹了一把眼泪说到。 “不确定,试试也未尝不可!”皇甫七哆哆嗦嗦的开口回答到,横竖是个死,万一这人还有救说不定还有一丝生机。 “你治!救不活他,你死!”郁柔一把拎起他的后脖颈扔到李归尘身前。 “女侠宽心,女侠宽心!”皇甫七连忙拱手讨饶道。 皇甫七坐到李归尘身旁,一改胆小怯懦之色,端庄严肃,正经危坐!与方才求饶的“雪鬼”判若两人,只是一张猪头脸多少有些不应景。古医三戒:医不自治、医不叩门、医不戏病。古医一脉古今上下一体遵行。伸手把住李归尘的脉搏,手中青色光华流转,面色凝重。死气?如此惊人的死气!脉绝不足虑,死人亦可向生,唯独这浓郁的死气不知是何由来!若非身体尚有余温,皇甫七都不敢确认这是一个刚刚脉绝之人。医者最忌死气,生机灭死气生!死气不同于其他,死气一生神仙难救,死气不能排出体内生机只会渐渐丧失。而世间死气侵人可解,逝者自生的死气却是无药可医。死气出自血肉,要想去除唯有连带血肉一起剥离,没有血肉的人断无可活之理,因故无药可医。而李归尘身上死气之浓郁,哪怕是百人乱葬窟也不及,基本可以推断李归尘是被某种邪功所伤,如此倒还有救! 皇甫七捏指往李归尘心口一点,随后反手使拇指拇指按住,转动一圈后大力一压,左手光华流转一指点中李归尘胸口正中,口出鉴言大喝一声:“逆!”李归尘身体四周光华皱起,气机翻涌如瀑,霎时间一股吸力将身旁死气牵引回体。皇甫七眉头一挑,有门儿!抬手一颗丹药放入李归尘口中含住,左手光华更胜,大喝“阴阳逆!生死卜!”正是太常谷不传绝密《甲乙太常经》所载秘法。据传闻数年前有一女子携重病的小儿从冀州前往太常谷求医,因山高路远,行至太常谷之时已脉绝三日。女子泣血叩首终使太常医仙皇甫偃动容,出手以逆卜之术强行续命三载,惊闻天下!皇甫七此时便是使的那逆卜之术,回天借命! 一息! 三息! 十息! “噗!” 随脉象复明,李归尘一口逆血喷出。 皇甫七长舒一口浊气,虽然他是太常谷百年不遇的医术天才,可毕竟年少,出生至今不过十六个年头,十息已是他的极限,好在努力不曾白费,后背的冷汗算是止住一些。一半因为是耗费心神,一半是身后强烈的杀机。李归尘脉象已生,却无转醒迹象,皇甫七挠头不解,不料碰到头上的大包,顿时疼的一跳。不出意外,蹦起来的瞬间头上结结实实挨了一拳,又是一个九成新的大包。难不成真是他血肉自生的死气?而非被邪功所伤?不成立,不成立!一人哪怕死上百次也断然不能有如此死气。 事出反常必为妖!有疑惑便求解!皇甫七伸手查验李归尘的伤势,偷偷抬起眼皮眼瞅那活祖宗的粉拳停在半空未曾落下才松了一口气,暗道这女人也太过暴力了吧。收神从怀中掏出一裹针垫,若有医者在此便能看出不同,寻常针灸使针数九,而皇甫七这一套足有十三之数。铺开针垫选出最长一根从李归尘的手臂斜刺,入肉及骨,快速取针放于眼前细细查探。眸中精光一闪,总算通晓这死气的来路!他这一套针具传闻是上古时期悬壶济世的大医寿终正寝之时,尸骨化作光雨飘散,医术仁心凝为十三根银针传世,银针天地自成,奥妙无穷!十三针中最长一根便有晓阴阳通生死之效! 怪哉!怪哉! 皇甫七自言自语道,这李归尘血肉经脉一片生机盎然,根骨却如同腐尸枯草,死气沉沉。天下逆行脉者均是以精血为引,运功之时皆是饱含血气,唯有李归尘以精血为引逆脉,却是无尽死气裹身。怪不得这虚无缥缈的死气能为他所用,李归尘体内竟是活肉死骨,生死并立阴阳互生。 “大手笔!大手笔呀!” 皇甫七突然拍手称赞道。 郁柔皱眉不解,不过并未深究,从刚才来看,这人倒是有些门道,如今只能寄希望于他的身上。 第二十九章 绿衣与盲剑 就在李归尘生死不明之时,镇玄少主王封岳已入西周境内数百里! 西周东南边垂重镇江陵,论气势恢弘古朴更在天水城之上,城门楼子尽是刀砍斧劈的痕迹。东临楚江,西悬天门便是此地。江陵城临江而起,城墙与楚江交汇,墙根没入江水之中,背靠绝地天门山,易守难攻!楚江横断南北,长万里宽数十里,乃是天生屏障。天门山鸟绝猿尽,一坐孤峰入云,更是兵家绝地!难攻并非不可攻,在这三国边陲险如江陵也曾一日七战三易其主!军阵鼓起,切莫小瞧百战将军横推天下,建功立业之心。 江陵城两面水一面山,唯有北面有官道相通。镇玄王家一行人就是自北而来,王封岳纵马在前英武不凡,身后虽只有寥寥十人亦有万夫不当的气势。江陵北门,百战之地!城下泥土皆为暗红之色,青灰城墙也透着些许红光,血火浇筑名不虚传!临近江陵王封岳策马缓行,距离江陵还有数里脚下土地已是寸草不生!一马平川的北门之外除了一片烧成黑碳的树林空无一物。江陵城不同于天水,天水虽为重镇却在西周腹地,故此商旅豪族颇多。而江陵地处边境,且严令不得停船,航运不通,是实实在在兵城!城内兵甲居多,余下皆为无家可归的逃荒难民被收作民夫,至于城中原居之人,甲子三屠无一人幸免。 王封岳骑着高头大马缓步来到城下,马蹄落地竟能听见有风化碎骨破裂之音,咯咯作响。到城下近处更加清晰的看到墙上的痕迹,刀口,血渍,一大片火油烧过的乌黑,大小不一的暗红色手掌印。王封岳见状也甚是感叹,仿佛置身于战场中央,漫天遍地尽是喊杀之声,让人热血澎湃。 “不愧是百战之地!恐怕我北燕只有燕山堡能与之并论!”王封岳感慨道,心中不由想起在燕山堡与关外雪蛮厮杀的日子。 “公子远来,不如先听一曲再行入城?”城门楼上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 “善!”王封岳头也不抬的答道,江陵城下除了他们一行不见一个人影,不是叫他还能是谁? “公子且听,此曲名唤百战穿甲!” 王封岳勒马静听,既来之则安之,况且此次一行本就是冲着那盲剑士而来,既然绿衣女出,盲剑士定然也在。 绿衣奏曲,盲剑杀人! 江湖传闻江陵城中绿衣女盲剑士形影不离,十数年来居于江陵城北门内清竹坪,江陵易主,甲子三屠都不曾有一兵一卒敢入清竹坪。纵然是甲子三屠的北燕杀神亲自进兵攻入江陵,也不曾踏入三亩竹林一步!盲剑士毕丞,一身实力天溪境巅峰,清居竹林与绿衣女为伴,不争名利,不问世事。江陵城数易其主而无人侵扰一是畏惧他的实力,二是没有开罪一个隐世的煞星的必要。江陵城曾有一世家子弟到访,途径清竹坪外,听得绿衣乐曲悠扬悦耳,宛如天籁,自此后夜不能寐日不成眠,其父见其身体每况愈下,遂调集家中供奉三百欲要强夺。那一夜翠竹染血绿衣笛鸣,三百供奉无一生还。从此之后城中居民皆对这清竹坪讳莫如深。 王封岳此行专为毕丞而来!王家少主王封岳,入西周境内数百里,沿途挑战西周武者,三战三胜!夏州城董温,云州城连战,恭州城林挚,皆是明动一方的武道宗师!虽是无门无派的散修,但三人各有际遇,所修功法皆是上乘。三人中武功修为以恭州都护林挚为最!机缘巧合获得失传武功《十角力》配上一杆沥水长枪杀敌无数!一身实力亦在天溪境巅峰,王封岳与之在恭州城头大战一夜,势均力敌,堪堪以半招险胜!王封岳一经交手便知这《十角力》不俗!林挚修为只有七角之力,便能与王封岳在力量上平分秋色,一杆沥水枪出若游龙,携破空之威,比之不动峰的刚猛棍法也丝毫不差! 二人切磋武艺,并无生死相向之意,故而林挚吃了暗亏。他的枪法是于战场厮杀中磨砺厉害招数皆为必杀,无杀人之心而用于切磋自然落了下成。王封岳也是豪气,差距到林挚招式之中颇有顾虑,也是收了拿手刀势,二人似普通武夫一般以角力,最终还是王封岳更胜一筹。林挚功力深厚,又岂能看不出王封岳也是处处留手?二人都是豪爽之人,惺惺相惜,相见恨晚,战罢又足足畅饮三个时辰,竟成了同德挚友!次日拜别林挚便往江陵而去,临别之时林挚一再嘱托,小心毕丞之剑。 绿衣女立足城墙之上,笛音寥寥。入耳先是庄严肃穆之声,转高亢急促杀伐,后归于平静,终于寂寥。好一曲有头有尾的百战穿甲! “彩!”王封岳不由发出一声赞叹! “公子谬赞了,在镇玄台少主面前,小女子倒是孟浪了。曲已听完,这剑,不知公子可想一观?”绿衣女负手将笛子背于身后平静开口。 “那是自然,盲剑之威名震江湖,既然来了,不见一见总是遗憾。”王封岳爽朗一笑策马入城! “楚江大潮,听潮观剑人间幸事!” 王封岳一行直奔城南而去,今日初东,正是楚江涨潮之际,临江听潮,占台观剑!那城南烽火台正是上佳之地,可作战台。城南烽火台上一青年坐北面南席地而坐,一般青绿色长剑环抱手中,衣物发巾皆为草绿,腰间所悬玉壁也是通体翡翠。双眸之中尽是眼白不见瞳孔,一动不动望向楚江,正是盲剑毕丞!西周两家一宫之下的武道第一人! 王封岳于烽火台之前下马,独身一人缓步登上高台,一步一阶井然有序。行至高台之上二人一人一角相隔数仗,盲剑毕丞天生双目不视,非但不曾因此沦落,反而依靠强大的意志练就一颗心眼,以心眼观天地。他的剑法无人知晓,江湖人猜测乃其自创。毕丞一生不爱名利,唯独对青梅竹马的绿衣百依百顺,爱屋及乌间,穿着配饰皆是喜好青绿,干脆种下三亩翠竹隐居江陵城。 “潮水要来了。”毕丞目不斜视仿佛自言自语一般。 “楚江大潮天下奇景,传闻不下东海涛天浪头,今日倒是有幸!”王封岳双手凭栏眺望远方道。 “绿儿今天又演曲了。”毕丞低下头,仍然仿若自语。 “绿衣一曲,回味无穷,以在下粗浅见识,可当与西周司乐并列天下魁首。”王封岳闭眼回味那一曲百战穿甲说到。 “是极!是极!”一直不为所动的毕丞面露喜色道,绿儿音律自然当得天下魁首。 “毕兄好青绿?”王封岳看着毕丞一身青绿开口问道。 “也说不上喜好,其他颜色穿着总不合心意,唯有这青绿上身,瞎子我穿着欢喜。”毕丞抚了抚腰间的翠壁微微一笑。 “不知羞,你一个瞎子能看得出什么颜色,还不是我挑什么就是什么?”此时绿衣女出现在烽火台上,走到毕丞身边玉指一戳脑门道。 “不曾妄语,不曾妄语!瞎子我虽看不见,唯有青绿可入眼。”盲剑士急忙摆手道。 绿衣女子不曾接话,退到毕丞身后站定,把玩着玉笛。 “王某今日执刀,来此问剑!”王封岳开门见山道。 “刀剑之争古来不止,江湖逐名千年不息,王公子连胜三场已然名动江湖,何必到此多问?”毕丞轻抚怀中宝剑,开口问道。 “并非是我有问,而是刀有问。”王封岳握住腰间宝刀,高声开口。 “千年江湖又见刀痴!王公子不逐名利,一心求武,可当少年英杰!”毕丞神色一凝赞赏到。 “还请毕兄指教!”王封岳恭身一礼道。 “瞎子我生平唯有一剑,王公子接下便是胜了。”毕丞回身用盲目朝绿衣看了看。 毕丞一生只修一人一剑。 “大善!毕兄果真性情!王某失礼了!”王封岳畅快一笑,天下也不全是追名逐利的愚夫蠢材! 王封岳毕丞几乎同时聚力,毕丞周围青绿色光华流转,宝剑新竹出鞘,悬于毕丞身前。王封岳左手执刀五指紧握,身上金黄色内力缠绕。 噌!毕丞剑起,王封岳刀出! 王封岳刀为聚势,养刀于鞘拔刀破法!拔刀之威何其浩荡!天地间无故风起,毕丞内力聚成光幕在身前三尺才堪堪抵消刀势!毕丞抬手一指,以气驭剑新竹破空,王封岳直觉眼前青茫夺目,刺得他睁不开眼。即便如此亦能感受到有一剑乘风而来,想要抬刀抵挡,却有一股无形之力束缚身体,如同藤蔓缠身。 一剑至!一剑归! 一切在瞬息之间结束。王封岳左手持刀胸口血落,毕丞依旧盘坐在地云淡风轻!王家少主王封岳竟被盲剑士一击重伤? 烽火台上一片寂静,不远处城墙上的满甲兵士不动如山,只有王封岳胸口鲜血低落的滴答之音。毕丞一击得手并不意外,他本就只修这一剑,自是有相当把握!这一剑本没有名讳,只因每每使出青茫流转刹是柔美,于是绿衣给他这一式想了一个迎春之名。 绿衣开口,毕丞当即叫好,自此天地中多了一式剑招,新竹迎春。 第三十章 楚江水有龟蛇 王封岳单膝跪地,凶险!这一剑当真凶险!怪不得临别之前林挚反复告诫要小心他的剑!遮目封觉只是障眼法,真正的杀机来自那股无形的束缚之力。交手之时无论何人双目猛然不视,当务之急定然是全身心感知对手的下一步动作,也就是那柄新竹何时来,何处来!这样一来身体周围被动了手脚基本不能察觉。 新竹直逼心口而来,王封岳身体受束避无可避,生死间手中鸣鸿刀护主,划出诡异弧线将来势汹汹的新竹拨开半寸,捡回一条性命!好一个盲剑毕丞!不动则以,动则必杀! 王封岳体外金黄色内力流转封住伤口,新竹贯穿胸口,虽未曾伤及脏器也是极重的。可王封岳不同于常人,这个伤口在他全身几十处刀伤箭洞之中算不得什么,比这更为凶险的伤势不下两手之数。稍作调息,起身站定爽朗一笑道: “毕兄一剑青华流转,于这初冬天地复一抹新绿,万物生中一剑灭,当真美极!” “哎,你看吧,叫你练剑你偏不听,非要在院翻土,如今当如何?你就这一剑还没杀了。”绿衣女拿手中玉笛敲了敲毕丞的脑袋说道。 “那冬青树再不植下可就枯了,练剑可以缓缓,翻土可等不得。”毕丞抓了抓头傻笑。 “你上次偷偷出门就是买冬青树?神神秘秘的,我不让你种不成?” “家里闲钱不多,你又该说我浪费了。”毕丞面色愁苦的回答,相濡以沫不过如此而已。 王封岳刀势再起,此时他要使那最强一刀! 天地之间风云际会,王封岳站在烽火台上,一举一动仿佛引动着天地大势。王家人修力,刀法或合山势,或合水势,或合地、风、火势。山之巍峨,水之壮阔,地之厚重皆为大势。大河霸刀王闻人便是借势大成者,于之交战时仿佛面对涛天洪流不可逆对!若在江河岸边,则刀势更盛。王封岳,王家立族以来,唯一个引天地大势之人!头顶何处不为天?脚下何方不是地?这也是王闻人力排众议鼎力扶持他的主要原因。 “好可怕的刀势,绿儿,这一刀我怕是接不住了。”毕丞感受到王封岳的刀势,不置可否的说到。他的剑重在诡变,求个出其不意,一剑不成,再想取胜只是奢望。 “不碍得。”绿衣女轻声一句,退至身后不远处奏起笛音。 笛音响起,新竹再出。 王封岳看着新竹飞来,依旧是青茫大涨不可逼视,绿衣女笛声起后毕丞这一剑当是又强了三分!闭上双眼感受身体的变化,果然!新竹光华最盛时他脚底有一股细微内力盘身而上,如同藤蔓缠绕。一声嗡鸣新竹剑至!王封岳使出全身力道一刀劈下,那束缚身体的内力也被震出光影,形似绿华流转的长青藤随王封岳长刀落下被扯断数截,手中鸣鸿刀劈飞新竹攻势不减直奔毕丞而去!一声炸响毕丞绿衣染血,倒飞而出仰倒在地。 盲剑毕丞重伤,绿衣女神色无悲,轻轻托起他的头颅,,擦去嘴角的鲜血。微笑道“叫你分神不练剑,现在可好?” “我不贪心,有冬青树足矣。”毕丞亦是微微一笑,清秀的脸庞多了一丝苦涩。 绿衣女不说话,目光看向如同天神一般金色内力绕体的王封岳。王封岳此时身体悬于半空,宛如天神临世威风凛凛,眼中充斥着强烈的战意。绿衣女抚了一把毕丞的额头,从怀中掏出一把不足一尺的短匕。她不会武,这些年来每每有人挑战毕丞她都会带上这把短匕,他们约定好,不独活。新竹是毕丞的剑,他的剑不愿染绿衣的血。 王封岳并未乘机攻杀,遥遥对着毕丞一礼开口说道“今日与毕兄一战实乃荣幸,只是还不得酣畅!王某厚颜借毕兄之地,与这楚潮一战!” 绿衣女听闻神色一愣,传闻王家少主杀伐果决,一生杀敌无数,竟然会放过他们二人?毕丞那一剑虽只将他重伤,可本是必杀而去,这人竟如同无事发生?也不多想,收起短匕将毕丞扶起坐定,姑且走一步看一步。 王封岳看向远处高有数丈绵延不绝的浪头奔涌而来,盲剑绿衣也如传闻之中一般神仙眷侣。此情,此剑,此景!心中不由豪气骤起,手中鸣鸿刀锋芒大涨,一刀而下巨大刀影飞出,将来袭巨浪一刀两段!足足劈开数里! 即是潮水当然一浪高过一浪,王封岳随浪出刀,数刀之后只觉力有不怠,浪头却似无休止!抬眼远望,远处有一浪头足有十丈高低,携滔生滚滚奔涌而来,有吞噬一切之威! 王封岳目中战意不见,一身血气一涨再涨,浪头涨,他亦涨!金黄色内力如同凝成实质,一道金光自他身上爆发直冲天际!体内似有屏障无声碎裂。 今日,王封岳入六合天人。 战意攀至顶点,抬手看着手中宝刀。古往今来刀剑孰强孰弱众说纷纭,世人评刀百兵之首,剑百兵之君,看似中肯实则贬刀!庙堂之上也好,江湖侠客也罢,剑上礼器!剑可代表上位者权柄地位,刀也是天下万民同使,为何就不能登堂入室?剑可为,刀亦可为!使刀者并非全是粗蛮盗匪,使剑者亦不见的皆为君子翩翩! 王封岳左手握刀横于身前,右手成指按住刀身一抹,引刀!刀出! 轰隆隆一声巨响!王封岳一刀斩出,巨大刀影横江,天上乌云遮日,东雷骤起!刀出于浪头相撞,一声分不清是雷声还是浪声的轰鸣响起,水幕乍起,半刻之后楚江之上风平浪静,再不见一丝风浪。 少年意气何惧问天? 我于人间引刀惊仙! 天地风云暴动,滚滚雷声响起,一道道手臂粗细的闪电在天穹闪烁!满城兵甲皆惊!王封岳入六合竟勾起天地异象!盲剑士毕丞也是心中大惊,古往今来引动天地异象者无一不是青史留名威镇四海之辈!天地异象数百年不曾降世,只可惜他目不能视,不能见识这当世一流风采!天琼之上黑云压下,天地间忽然漆黑一片,瞬间笼罩整座江陵城!满城兵甲居民不知何事,只道天降大雨纷纷躲避,因漆黑一片目不可视人群互相推搡,时有跌倒,一片混乱。 王封岳抬头看向天空,只见乌云凝成数丈黑龙张牙舞爪死死盯着他。王封岳毅然不惧,胸中战意灼灼,区区龙形也敢逞凶?真龙又当如何?双脚一蹬,飞身而起一刀斩过龙首收刀而回,黑龙断首乌云飘散,天地恢复清明。 就在残存的乌云即将消散之,云中电光大作,数十道水桶粗细的惊雷落于楚江之中,轰隆隆雷声炸响,宛如末世降临!城中有亲眼见此一幕者已跪伏在地磕头高呼龙王爷息怒。楚江之水无风起浪,数十里江面如同沸腾起来,一个巨大的漩涡在江面中间出现,水中鲤鱼纷纷跃出水面,鱼虾成群逃窜,似受到惊吓一般。 嚰吼! 一声凄厉的兽吼自漩涡中心传出,整座江陵城无处不闻。随后巨大的漩涡之中探出一颗黑色龙首,仅仅露出半个脑袋已经有数丈方圆。城中兵甲居民有见此一幕者,奔走相告,不多时人潮已经聚满南门,城墙之上人头攒动,更有乡下农夫妇人争相磕头跪拜,高呼龙王爷显灵。在围观众人阵阵惊呼之中,龙首继续抬高,硕大的龙首整个露出水面,水下有黑影游曳。 不对劲!王封岳拔刀出鞘,一跃而起!水面波涛翻涌,一条黑色大蟒从水中冲出,足有三丈粗细,带起一大片水幕!王封岳一刀斩出还是慢了一步,大蟒张开血色巨口一口咬在城墙之上,不及躲避者数十,皆被吞入腹中! “孽畜!尔敢!”王封岳挺刀而起,飞身立于江面之上直面龙首。 一龙一蛇两首交汇,黑色大蟒口中吐出几个人影,有城中百姓也有盔甲士兵。几具尸体浮在水中,也有尚未脉绝之人,吓得魂不附体,手脚并用往王封岳的方向游去。那龙首磨盘大小的眼珠一瞪,红茫闪烁间张口一吸,瞬息之间尚在挣扎几人与江面浮尸皆尽吸入口中。大口一闭血水四溢,顺着嘴角低落江面。 王封岳怒从心起,为天下计,今日定斩此獠!腰间鸣鸿刀感受战意飞出刀鞘,王封岳依旧是右手指按刀身,挥手一抹。 引刀!惊仙! 那黑色大蟒见悄然莫入江水深处,只留龙首横江预要硬抗,接此一刀。王封岳引刀而出,斩出数里刀影,那龙首低头硬抗,头顶鳞片与刀影碰撞击出阵阵火花!随王封岳一声爆喝,开!那龙首之上鳞片蹦碎鲜血四溢,龙首也不拖沓,脖颈一缩莫入江中。王封岳惊仙一刀威势不减,数十里百丈深江面一刀断流,那龙首与黑蟒也漏出真容,数十丈大小的玄黑龟蛇!城墙之上有人大惊失色高声呼叫:圣兽玄武! 王封岳却心知肚明,玄武者天之四灵,天地自生,采灵气为食,龟身蛇缠。此物虽貌似玄武实乃恶兽玄幽,最大区别就在玄武乃是天蛇缠龟,而玄幽也是龟身蛇尾,一体两生,玄武龟首无齿,玄幽则是龙首獠牙,且玄幽乃是恶兽,好以人为食! 后江陵史记,大德历二十年,楚江大潮未至先消,后乌云压顶,雷鸣电闪,不见天日。天雷击水,龟蛇现,有强人引刀破之,遂远遁,满城皆惊! 第三十一章 活肉死骨鬼门针 初冬日,九州大地风雪未起,镇玄台少主王封岳于西周江陵城入六合天人,单刀横江击退恶兽玄幽,天下皆惊! 初冬日,太清道子,萧清池合道下山,入六合天人,一步一行,大道共鸣,天下皆惊! 初冬日,寄北楼少东家尹乐于定临城东门携三百佳丽城墙共舞,天下皆惊! 初冬日,九空少主李归尘藏身雪洞之中,生死不明,天下无人知晓。 天下四家新一代翘楚唯有李归尘音讯全无,江湖流言道李归尘更名换姓,于民间猎艳故而了无音讯,自然而然的将王封岳与萧清池归于一档,天纵奇才,李归尘则和伊乐一档,也是天纵奇才。 此时李归尘仍在昏迷之中,皇甫七正抓着昏迷不醒的李归尘东戳戳西看看,如获至宝。仡桥郁柔几次压住想要发作的冲动,死马当活马医,唯有让他一试。皇甫七手中银针连走李归尘各路大穴,终是确定了自己的猜想,活肉死骨!有医术通神之辈将李归尘体内死气压制于骨中,以血肉为引,内力为辅,寿命为基,借古医通神之术囚死气于骨!死气如同生机一般,同涨同盛,以达阴阳平衡,借机偷天! 皇甫七不由惊叹,单单这乾坤圣人境强者的三十年功力为辅,就已然让天下人望而却步,殊不知却是四个先行条件之中最简单的一环,大手笔,当真大手笔!拿圣人境强者三十年功力来讲,此世间便无人能够做到!百战春秋榜天下十二圣,旁人他或许不知,而榜上南诏崇台刘不悲他是确实知晓,一身修为虽然通玄,可也不过只踏出半步罢了。乾坤圣人千年不出,榜上十二圣约莫都是伪圣,亦称半圣。这李归尘的身体在他们医者眼中,犹如玲珑棋局奥妙无穷,李家!到底是如何做到! 既如此,皇甫七倒是有了解决之法,长舒一口浊气,心中大石落地,总算不用为此人抵命!太常谷广交天下豪杰,天下宗门无一宗不受太常谷恩惠,即便如此他在这活祖宗面前仍然没有底气,这祖宗一看就不是顾及后果的主!皇甫七手指一挥,不见出手李归尘的百会、印堂、风池、神庭四处大穴已经插上银针,五指张开往下轻轻使劲,四根银针仿佛受到牵引一般缓缓往下,深深刺入。李归尘神庭处一个小小的黑点却引起了皇甫七的注意,谜团,这李归尘的身体就是一个谜团! 呼! 银针半入,李归尘口中吐出一口浊气,脉绝多时的李归尘竟然翻身而起!长长伸了一个懒腰看向身边二人。 “相公!”郁柔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张开双臂紧紧搂住李归尘,如同要将他融入体内一般,失而复得天下至善,其中情愫只可意会。 再看李归尘已然被郁柔抱的有些喘不过气,双手垂下并未伸手搂住郁柔,双眸漏出疑惑之色。相公?这都哪跟哪啊!好不容易等到怀中女子情绪平复将他松开,面前又冒出一个猪头,吓得他一激灵。 皇甫七用被打得肿大有些漏风的嘴开口说道“李公子!在下皇甫七,刚刚救了你的命,不必感谢,只求你能让令妻稍稍克制一些!在下感激涕零!” 李归尘拱手一礼道“幸得皇甫公子相助,在下感激不尽!” 李归尘心中疑惑,皇甫家?太常谷何时又出了这么一号人物?李公子?这是李家哪一代传人?修为竟然如此影群莹弱?心中疑惑面色却是不显。 “相公!你不理我?莫非真如朵儿所言,世间男子皆是始乱终弃之辈?”郁柔银牙轻咬开口道。 李归尘茫然的看了仡桥郁柔一眼,他并不知晓内情,只好闭口不言,看着郁柔火辣辣的目光干脆闭上双眼。 “好哇!好哇!亏我还回来寻你!不想你竟是如此绝情之人!算本姑娘瞎了眼!李归尘,你不得好死!”仡桥郁柔眼中泪光闪烁,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扭头向外跑去! 李归尘?原来如此…… 不等众人反应,郁柔一回头便惊叫一声:“朵儿!朵儿!你怎么了,怎么浑身是血?你的手怎么了!你的脸怎么了!” 正是转醒过来的朵儿,扶着墙壁缓缓走到洞内,轻声安抚好郁柔之后走到李归尘身前几乎贴到脸上,一双美目直勾勾的盯着李归尘的眼睛,片刻之后说出一句不着边际的话。 “你不是他!” 郁柔皱眉疑惑的看向朵儿问道“朵儿?你是不是伤糊涂了,这不是李归尘那个始乱终弃的混蛋还能是谁?朵儿,他不认我们了,你的伤势要紧,我们不用在这自讨没趣!”说罢拉起朵儿便要离开。 朵儿却坚定的说道:“圣女,他不是李归尘!若他是李归尘又怎会如此行事!你难道不相信李公子的为人吗?” 郁柔若有所思,她也希望朵儿所言不假,但一看李归尘那张熟悉的面容又不能不相信,毕竟她是守着李归尘醒来,不是他又能是谁? “你到底是谁!”朵儿厉声开口。 “对!你是谁!我查看了你身上各处大穴,均有比发丝还细的黑点!分明是我皇甫家的鬼门十三针手法!我本来还在疑惑,听这位姑娘一言倒是印证猜想,你果真不是李归尘!” “倒是有趣,没想被一个云府境女子看穿。放心吧,李归尘不会有事的。” 李归尘轻声一叹道,鬼门十三针,你们果然还是不死心呐。众人未见其动作一个闪身便已至洞外。终南山?倒不失为一个好地方,李家人习九空剑诀剑法招式皆需自创,我帮不上你。不过今日既然得以重回这天地走一遭,总得留下一些什么! 嗡!千里之外九空亭一声剑鸣!屈攘剑破空而出直飞终南山而去! 九空亭族地后山李近舟双手握拳仰天流泪大喊:“是他!是他!” 屈攘一剑南飞,速度之快六合天人境强者也不可及,数千里路竟然不消三刻便至。 “屈攘!这么多年你还识得我否?” 屈攘剑发出一声剑吟,仿佛在为重逢欢呼。 “天地人间共听!今日李归尘于终南山开山入六合!”李归尘飞身至半空,对准终南山一剑落下。 横亘千里,万万年不曾有变的终南山在李归尘一剑之下瞬间被斩成两截,自此后苗疆中原之路打通。 初冬日,九空少主李归尘与终南山一剑开山,入六合天人,天下皆惊! 李归尘展颜一笑,转身握住飘落的雪花沁心醒神,如此人世间,如何不教人留恋。摊开手心晶莹的雪花化为水渍冰冷刺骨,终是人间浮云一梦。 半空中李归尘身影突然一晃快速坠落下去,仡桥郁柔眼看李归尘落下,眼疾手快一脚将皇甫七踹飞,正好垫在李归尘身下。李归尘此时失去意识,手中屈攘剑脱手落下,从皇甫七脖颈旁划过,一搓长发被斩,吓得皇甫七当场昏死过去。 半晌之后李归尘才逐渐恢复意识,迷迷糊糊睁眼,一颗硕大的猪头印入眼帘。祖奶奶亲爷爷的,有刁民要害朕!李归尘下意识一拳挥出,使上了十分气力。皇甫七倒飞而出伴随一声杀猪般的惨叫,直到撞到山壁才落到地上,七窍流血一歪头晕死过去。 “相公?是你吗?”郁柔怯生生的开口问道。 “柔儿?何出此言?不是我还能是谁?”李归尘眉头一挑疑惑道,心道这鬼灵精又有什么坏点子。 仡桥郁柔这才确定是李归尘无误,一头撞进他的怀中泪如雨落,阴阳相隔是苦,失而复得是幸。 朵儿转过身用包的严严实实的双手捂住胸口,一句话没有讲。 李归尘看着怀中的郁柔眼神格外热烈,短短数日间已在生死间走了两趟,这还算什么纨绔。单手搂过郁柔,一手聚力黑茫乍死,本就清冷的山洞气温骤降,一股不属于人间的阴冷之气蔓延!死气于内力相融?看着斜插于地的屈攘剑招手一挥剑落手中,果真是屈攘?为何会在此处?一番询问心中一惊,这屈攘竟然是自飞而来?气聚剑身屈攘剑发出一阵嗡鸣!屈攘?李归尘心中大骇一剑挥出,坚冰覆盖的山壁竟如同泥塑,剑气入墙数十尺深。这便是屈攘剑名列天下第一兵刃的原因吗?原来如此。 李归尘启微通会诀运转,磅礴的内力在体内几乎凝成实质液体,心中一惊,六合天人?李归尘曾强入六合天人境界,这感受他自是无比熟悉。昏迷一趟醒来破境了?李归尘心道,这样的昏迷来的更猛烈一些吧! 还好只是心道,若是罔顾风险的话被郁柔听了去,定然说他没良心不心疼她的眼泪,弄不好又是讨打。 李归尘越是内力流转李归尘身体越是燥热,看向郁柔的目光也更加情迷。不对劲!这感觉他熟啊!往年有一次偷喝老瘪犊子的虎骨酒跟眼前感受相同,只是此时来得更加强烈!不由分说推开仡桥郁柔,直冲洞外寒潭,正巧有个冰窟窿便跳了进去。留下不明所以的二女面面相觑。 风雪渐息,有一行三人一柱由终南山往苗疆而去。三人正是李归尘一行,一柱则是全身绑满树枝固定的皇甫七,如同一根大柱子一般。李归尘六合天人境的全力一拳,没死已经是万幸!醒来之后闲聊中嘴快说出给李归尘吃的药丸是改良过的泥丸丹,加了烈性春药,借疗伤之际趁机拿李归尘试药。正好,入六合天人境的李归尘又多了一次练手的机会。 第三十二章 一叶草相思花 苗疆,一个神秘的地方,自古以来尸蛊传闻不绝,令人神往又惊惧。九山八寨七十二峰,山灵水秀好不自在。 拉车马匹已经不知所踪,众人徒步赶路,朵儿和皇甫七皆是有伤在身,后者更是重伤,走走停停前后七日才下了终南山。皇甫七也不愧是太常谷传人,身上背囊之中尽是珍奇药物,短短七日便恢复得七七八八可自行赶路,脸上淤青水肿更是消散无踪。伤重之时虽麻烦了些,可还算老实,如今成天啰嗦如苍蝇,活脱一个话痨。 仡桥郁柔手中捏着一朵小黄花蹦蹦跳跳的走在队伍前方,一入苗疆地界就是她的地盘,此去更是九山八寨之中最大的一寨,也是她最熟悉的地方,蛊苗寨。苗疆九山八寨分别为:蛊苗寨,刀苗寨,兽苗寨,火苗寨,巫苗寨,天苗寨,鬼苗寨,石苗寨。苗疆九山八寨各居其一,正中一座蚩尤峰则是离恨窟宗门所在。 蛊苗寨位于阿茫山中,入山之旅路蜿蜒曲折于一片深谷,谷底小河蜿蜒,小径随河岸而建,头顶有数十道水瀑垂落,间隔数十丈,宛如人间仙境传说净土。郁柔牵着李归尘的手,谷底小径有几曲几湾,山头水瀑有几处几高,河中水草山石无一错漏。李归尘时而点头时而微笑时而了然,她很有耐心,他也如是。 众人行至古谷中,郁柔正拉着李归尘看着路边石头缝中长出的一朵奇花,似梅花而树低,仅有虎口大小,色白,只生一枝一叶一花。郁柔见此也是眉头一皱,她这个主人家竟也不识此为何物,在李归尘面前输了面子。 “朵儿,这是什么花?”郁柔脸色一垮认输般看向朵儿开口问道。 “圣女,此乃一叶草,又叫相思叶,传闻中一叶草花不见叶,叶不见花,花叶同生则叶枯花落,归于尘土。”朵儿看着那一叶草开口道。 “那它今天就要枯了吗?”郁柔若有所思开口问道。 “花叶同生半日衰。”朵儿轻声开口。 “可惜了,多漂亮的花呀。”郁柔轻声叹气低头走开,情绪低落。 李归尘见此也是默然不语,跟上郁柔的步子。皇甫七默默跟在队伍最后,额头顶着两个崭新的青包。正此时谷中突然有号角擂鼓之声传出,李归尘抬头一看,头顶两侧悬崖绝壁的的栈道上,突然冒出许多苗人,张弓搭箭对准谷内。在一通鼓声之中有一黑衣男子在众人的簇拥之中走出,郁柔抬眼一看怒气冲冲的开口问道: “夸古朗山!你想干什么?” 郁柔一声娇喝,她显然清楚来人是谁。 “圣女,回来怎么也不打声招呼,朗山好提前准备,迎接圣女重回苗疆。”被称作夸古朗山的男子满脸堆笑道。 “呸!你这个坏坯子能安什么好心,巴不得我死在外面,你好取代我的位置。”仡桥郁柔仰头看着男子骂道。 “圣女这么想就错了,我所图谋皆是为我苗疆大业!本来你乖乖嫁给我做个闲散妇人,我自是愿意护你一生平安,你此行却带一个外人回来,让我不得不忍痛割爱呀。”夸古朗山一副惋惜之色,抬手一挥,众人持弓上前,霎时间谷中箭如雨落。 “小心!”李归尘屈攘出鞘,一道剑气斩出将飞来箭雨斩断,护住三人退至谷底一颗巨石之后。 李归尘不是什么好人,更不是什么圣人,甚至有些心胸狭隘。暂时安顿好众人之后提剑而出,几个纵身便落在夸古朗山身前。夸古朗山身后众人见状一拥而上将李归尘围在其中,夸古朗山神色自若,一声令下众人便朝李归尘围杀而来。李归尘泰然自若,黑色内力汇聚剑身,抬手剑出!死剑追生!屈攘剑无主自动,于人群之中不断穿梭,每过一处便是一抹血红,一时间哀嚎不断残肢遍地。不消便刻屈攘剑回,李归尘一手握剑直指夸古朗山的首级,剑锋离他不足半寸,已然可以感受到剑身之上森然的凉意。 夸古朗山面色不变,稍加思索松开握刀的手,一言不发听凭李归尘发落。 夸古朗山所带精锐两百,无一生还!杀人者,人恒杀之!李归尘对于这些人没有丝毫怜悯,上来便是最强一剑,不留活口。 李归尘一手抓住夸古朗山翻身跳下谷底,一把将他扔在郁柔面前,收剑立身于郁柔身旁,这个人,交给郁柔处置。 郁柔看着摔的一身泥土的夸古朗山,久久不语,最终还是放他离去。她向李归尘解释道夸古朗山是天苗寨的少寨主,苗疆之中天苗寨势力仅次于她们的蛊苗寨。其中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她的苗王阿爹存在所以才能压天苗寨一头,如若苗王不在,蛊苗寨也不是天苗寨的对手。至于不杀倒不是怕了他,只是苗疆八寨其中关系错综复杂,一时难以说清。 李归尘也不计较,夸古朗山杀与不杀于他无碍,既然交给郁柔发落,自然随她如何处置。前方山腰处栈道已是修罗地狱,李归尘怕郁柔朵儿不适应,特意找了个由头从谷中深处另一处栈道上山。 郁柔不曾察觉异样,依旧如同无事发生一般头前带路。朵儿看着头顶栈道不断渗出的鲜血染红了山壁,心中了然,突然又想起终南山那一幕,微微一笑,李公子,真是可靠呢。 皇甫七走在最后,本是为了躲避郁柔,如今到好,一个活祖宗一个活阎王!医者对血腥气,死气有不同于常人的感知,李归尘虽衣不沾血,可身上浓郁的血腥气和不属于他的死气,皇甫七一眼就能看出,缩脖打了一个寒颤,这片刻之间杀了多少人? 夸古朗山回到残尸遍地的栈道之上,揣着手看着满地的尸体面无表情,眉头紧皱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为何不出手?你我合力,应该可以将他留下。”此时一道黑色身影现身夸古朗山身边,黑巾蒙面,裸露上身,全身布满恶鬼图案刺青。 “还不是时候。”夸古朗山依旧不带情绪,仿佛地上躺着的尸体是一些毫不相干的人。 “跟你们这种人打交道就是费心,说话文邹邹的,一堆湾湾绕!你快回去吧,听说苗王下山了,这李归尘想上蛊苗寨只怕没那么简单!”刺青男子说完走入尸堆之中,每具尸体都用心查看,精挑细选,夸古朗山如同见怪不怪一般,回头往自家山寨走去。 李归尘一行人距离蛊苗寨寨门已不足五里,隐约已经可以看见高耸的寨门和代表苗王的大旗。郁柔脸上的喜悦藏不住了,她虽然总喜欢偷偷出逃不喜欢闷在寨子里,可这一次不一样,她带着李归尘回来!心里有些忐忑更多的是喜悦。阿爹会不会喜欢李归尘呢?李归尘会不会觉得阿爹太严厉呢?小黑应该不会偷偷对李归尘下嘴的,小白就不知道了。正当郁柔打低头打着小算盘的时候,跟小径之上一人迎头撞了个满怀。 “哎哟!谁呀!这么不长眼!”郁柔抱着头大声嚷道。 “相公!有人欺负我!”鬼灵精往李归尘怀里一钻,楚楚可怜的睁着呼扇呼扇大眼睛。 “你先看看她是谁吧?说不定你认识呢。”李归尘揉了揉郁柔的脑门,轻声开口道。 郁柔扭头看着小径上站着的女子,胸前头上尽是华丽的银饰,四十出头的年纪,一张脸于郁柔有九分相似,不过少了些灵气多了一分慈爱温婉。 “阿妈……”郁柔赶紧从李归尘怀中挣脱,低着头吞吞吐吐的喊道。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此话不假。这才小半年没回家连阿妈都不认得了。”中年女子开口说道,声音异常温柔。 “没……没有……”郁柔的脸更红了。 “好了,这位是李公子吧,随我来,苗王有请。”郁柔母亲看着李归尘开口说道。 “有劳伯母。”李归尘拱手一礼,握住郁柔的手将她拉到身边。 郁柔母亲看见这一幕嘴角微微一笑,并未多说什么转身在前引路,并未上山朝寨子而去,而是往右边小道走去,不多时便来到一处密林之中。密林之外十步一人值守,林中一片空地上搭着一把竹椅,一人坐于椅中背对众人。穿着黑色短衫漏出粗壮的臂膀,肌肉高耸,头顶缠着黑巾。身旁盘着一黑一白两条过山峰,足有数一丈长短。 苗王?李归尘心中暗惊。虽然他对江湖事了解不多,可这苗王他还是有所耳闻。一身武功极为诡异,数十年来死在他手中的强者数不胜数,不乏闻名天下之辈。最让人广为称颂的一战是与大河霸刀王闻人终南山顶一战。大河霸刀王闻人刀法大成之后挑战天下高手,大小数十战,唯有一负一平。输枯剑酒老李还贞半招,而那一平正是拜离恨窟苗王所赐!传闻苗王的修为功力不如闻名天下的高手,但一手毒功能让他稳立不败之地。当年终南山山顶一战,方圆数十里草木枯萎兽死鸟尽,山顶毒瘴数月不散,不及逃窜的鸟兽血肉化水,徒留森然白骨。一战而天下惊,苗疆毒王之威名震江湖。 李归尘打量着这天下使毒第一人,人的名树的影,没有人愿意跟使毒之人打交道,更没人愿意被使毒之人惦记在心,他李归尘也不例外。看着苗王的背影,行事天马行空不守规则的李归尘心中也有些发寒,睡了他女儿,想不被他惦记都难…… 第三十三章 冲冠一怒为白衣 郁柔母亲站在苗王身后呼唤了几声,苗王却没有反应,又上前推了推苗王的肩膀,苗王挥手将郁柔母亲的手拍开,缩了缩脖打了个呼噜,竟是睡着了! 仡桥郁柔见此一脸怒气美目圆睁,三两步跑到苗王身前,苗王身旁一黑一白两条过山峰脖子高高扬起,作攻击状,一吐信感受到是郁柔的气息,又盘身埋首不理不睬。郁柔魔爪一伸,扯着苗王的胡子一把将他拽醒。 “疼疼疼!哎哟!是柔儿回来了,让阿爹看看瘦了没有!”苗王一声痛呼,密林中盯梢守卫的众人并无反应,早已习以为常。 “臭阿爹,你看看谁来了,还在这睡觉,丢不丢人!”郁柔一副吃人的表情,苗王赶紧告饶。 李归尘下巴都快掉到地上,堂堂苗王,天下第一用毒高手竟是这副德性?李归尘幻想之中苗王应该是面目狰狞,眼神阴鹫,一言不合赤地千里,方能符合天下毒王称号。再不济也得是神色猥琐枯槁驼背的模样,最好再瞎一只眼,这样的面相才衬得上毒字。眼前这人竟然面色红润,长发长须身体强壮,连一丝阴冷之气都没有,整个一庄稼汉子。 “哦?怎么?李公子以为在下不像使毒之人?”苗王看着李归尘问道。 “没……没……”李归尘没料到苗王突然开口,支支吾吾答到。 “李公子还请回吧,这寨子还是先不进的好。”苗王开门见山的说道。 “什么?”郁柔万没想到阿爹一开口便是婉拒李归尘,当即大怒又薅掉了苗王几根胡子。一代苗王,一句话整个苗疆都要抖三抖的人物此时疼出了泪花。 “误会!误会!阿爹不是那个意思!”苗王抓住郁柔的手陪笑道,哪有一点苗王的架子。 “那你什么意思?李公子远道而来,跋山涉水终于到了门前,你还不让他进去!夸古朗山那个贱坯子于山谷埋伏,若非李公子在我早就死在谷中了,你就这么对待救命恩人?”郁柔气呼呼道。 “夸古朗山?”苗王眉头微皱,眼中厉色一闪,天苗寨还是如此不安分,夸古朗山虽然一心为苗疆计,但是行事如此狂悖,竟然敢将主意打到他女儿头上。这次就算不能杀也要狠狠给他一个教训,他的女儿就是逆鳞,谁敢打她的注意都得付出代价。 “怎么?阿爹要帮我报仇?那就去天苗寨抓他过来祭祖。”郁柔白了一眼苗王,深知苗王不会杀了夸古郎山,故意说道。 “这……这还是从长计议,从长计议。”苗王一搓手满脸陪笑道。 “前辈,既然小子我已经到了这里,那这寨子便没有不入之理。”李归尘看着苗王不卑不亢的说道,千里而来门都不让进?李归尘也不是泥捏的,言语之中也不见尊重,甚至不愿称呼他一身伯父。 “哦?那么李公子需要弄清一个问题。”苗王从竹椅上站起负手而立正色道:“今日是李归尘要入寨门,还是九空亭少主李归尘要入寨门?” 苗王如同换了一个人般,威严肃穆言语中尽显霸道,就连郁柔也不再打岔,默默站在一旁。 “有区别?” “有,大有区别。” 李归尘低头沉思久久不语。 “前辈认为我该是什么身份?”李归尘平淡开口。 “这要看你的选择,选对了这寨子进了便进了,选错了那么李公子还是请回吧。”苗王依旧不动声色。 “我就是我,选或者不选并不能改变这个事实,苗王一再强调九空亭少主的身份只怕也是为自己求个心安吧?又或者是为以后站队留一点余地?”李归尘语气依旧平凡。 “看来江湖中的传闻也不可全信,李家人再差也不会差到哪去。”苗王叹了一口气接着道:“我若不是苗疆之主,万事自然可以随心而为,恰恰因为我是苗王,我要对这八寨七十二峰十万族人负责,行事不得不慎之又慎。居高位者总是顾虑太多,所以这人间不见一圣,为事俗所累自己的本心逐渐消弭,安能成圣?” “前辈所虑晚辈自然知晓,天生万物万物无可哺天,人力自有不逮,前辈也不要过于执着。” “有些事不能不做,我还活着一天苗疆就会在我手中衰落!”苗王神色一凝握拳道。 “你们扯到哪去了?阿爹!”仡桥郁柔拉住苗王的胳膊一脸娇羞的开口说道:“阿爹!李归尘是我相公,这个身份还不能进寨门吗?” “什么?你们……”苗王须发炸起,当即惊了一跳。 “我们……那个……已经……”郁柔低头红着脸道。 “你……你们……”苗王怒气攻心一口气没缓过来直挺挺倒在地上。 李归尘郁柔二人看着到在地上不时抽搐的苗王有些不知所措,郁柔母亲则是捂嘴轻笑,唯有朵儿上前将苗王扶起,拍了拍后背顺气。 苗王目光如炬死死盯着李归尘,几次抬手都未曾落下,反复权衡之后图留一声长叹。 “女大不中留,女大不中留啊。” 苗王揉了揉郁柔的脑袋开口道“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为父也不好过多干预,但是柔儿,你知道做李归尘的妻子将要面对的是什么吗?”苗王眼中尽是沧桑,仿佛看见郁柔往后岁月中的血与火。李家人?天下大族世家皆是一样,生来命不由己,一家之主背负的是多少他身为苗王心中了然。 仡桥郁柔见阿爹如此语重心长没有说话,眼中坚定的目光已经告诉众人答案。 苗王看了看自己的女儿又看了看李归尘叹气道“既然如此这苗寨大门随时都为你敞开,不管你何种身份只要一天不负我女儿,苗疆自然不会负你。只是如今你不应该在这里。”苗王大手一挥,不多时身后密林中走出两人,架着一个身着暗红色长袍的中年人。 “隐宗?”李归尘一眼便认出那人的穿着,与雪山之上执梅之人一模一样! “没错,此人正是隐宗门下血衣七杀之一。”苗王点了点头道。 “血衣七杀?”李归尘满脸疑惑。 “隐宗血衣七杀,隐宗宗主的七位亲传弟子,个个实力雄厚,地位只在宗主之下。此人便是位列第七杀的追翼,潜入蚩尤峰之时被我抓到。隐宗是魔教,武林中人人得而诛之,而他冒险来此的目的正是为了你,李家少主李归尘!”苗王看向李归尘正色道。 “隐宗人实力不能以常理而论,前辈能将他生擒是天下武林之幸,应当设法审问出隐宗宗门所在,合天下正道之力将之一举铲除,还天地清明。”李归尘拱手一礼,终南山一场恶战,他深切了解隐宗之人实力之强! “哎,这正是问题所在,我用苗疆秘法控住他的心神,倒是问出了一些有用的东西,只是一问及隐宗宗主相关事宜他体内一股内力直冲天灵,竟然挣脱我的控制,从那以后神智全失,已经没有丝毫价值了。”苗王叹了一口气。 “前辈审问出哪些有用的讯息,可否告知晚辈?” “除了我刚才所说隐宗七杀外,其余都无太大价值,只知隐宗宗门在一个名唤三棺城之地,至于所在何处无从查起。”苗王将所知慢慢道来。 李归尘一阵失望,隐宗他一定要设法铲除!三番两次的刺杀几乎致他身死,从李近丘一剑破隐宗山门开始双方的仇怨便已经结下,过往种种早已注定了不死不休的局面。 “还有一个消息或许对你有用。”苗王故意卖了个关子道:“同时刺杀三家少主震动江湖之事,并非是隐宗所为而是另一个隐藏在江湖中的势力,隐宗门下对此也知之甚少。” “不是隐宗所为?”李归尘心中疑惑更多,与天下四家不死不休的除了被灭门的隐宗还有何人?也难怪两次被人劫杀行事作风完全不同,第一次那女乞丐明明实力强过在场所有人,还要使刺杀之道,而不是像那执梅红衣人一般光明正大劫杀。 “刺衣!饶是隐宗这些常年躲藏在世上混乱之地与歪门邪道为伍之辈,也仅仅打听到他们的名号而已。”苗王缓缓道来。 刺衣?一个完全陌生的名字。李归尘的处境并不乐观,隐宗也好,刺衣也罢,都藏在阳光下的阴影中。未知便是大恐怖,哪怕以李归尘如今六合天人的实力也没有从容应对的底气。单单是那女乞丐隐藏气机的本事都足够让他头疼,这来历不明的刺衣对他的威胁甚至超过了隐宗! “这些事都可徐徐图之,你如今最紧要的事情是赶去定临,有人托我转达,定临城中有一白衣女子处境不容乐观,至于原由他不曾细说,话已带到,至于你去还是不去,那就不是我该考虑的事了。”苗王坐在竹椅之上闭目养神不再过问。 “玲珑!” 李归尘心中大骇,手中屈攘剑嗡鸣,一股强烈若实质的杀机骤起!李归尘此时只想飞身赶往定临城,他要杀人,杀尽一切胆敢为难玲珑之人。无论是庙堂高官,还是江湖豪门,就算是西周皇室宗亲,胆敢触他逆鳞就要承受九空李家的怒火。 第三十四章 天下第一纨绔 终南山下中原方向,一人一马策马狂奔,风雪降,大风忽起。 李归尘辞别苗疆,苗王说的不错,此时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苗王早已经打点好一切,沿途驿馆皆备好马匹,此去定临数百里,马歇人不歇。郁柔并未跟李归尘同行,而是被苗王强行留了下来,郁柔说什么都要与李归尘同行,苗王破天荒的不退一步,态度强硬。蛊王寨整晚灯火通明万人共醉,如此盛大晚会不为别的正是为了迎接太常谷少谷主,正是被李归尘仡桥郁柔轮流蹂躏的小医仙皇甫七。 郁柔在寨子最高处提着一壶酒看着北方,那是李归尘离去的方向。人皆自私,动了情的女子更如此。酒入喉有些苦,下雪了他会不会受凉呢?他有没有想我,她一定很好吧?她一定也在等他吧,她见他一定很开心吧,她与他的故事也很美吧。我是该庆幸他是如此重情义的人,还是该嫉妒他将心分许她人?希望他能来得及,若是赶不上似乎也不错。独立高楼风雪满栏,酒苦人也苦,风呼呼,人寂廖。 苗王安顿好小医仙皇甫七之后回到房间,门窗未动有一蒙面人突兀的出现在屋内。堂堂苗疆之主竞躬身在旁神色恭敬,那人对苗王交代了些什么,留下一只小小的锦盒便转身离去。盒中是一只乳白色的玉镯子,虽然也是珍奇美玉所制,照理说应该入不了他这个苗疆共主的眼,苗王却如获至宝自言自语的念叨郁柔有福气。 李归尘一路北行,漫天飞雪影响了马儿的速度,那便运起内力破开风雪,一路狂奔而去,此时距定临的已不足百里。 西周国首府定临城中车水马龙,高阁林立人声鼎沸,即使天色已晚依旧热闹非凡,游侠学士对酒高歌,佳人抚琴弄月,商贩沿街叫卖,一派繁荣昌盛。城北月夕楼最高处一白衣女子凭栏而立看着满城风雪愣愣的出神,正是独身前来寻找江湖百晓的玲珑。左丘伯的确来过定临,不过玲珑还是晚来一步与他错过,不仅如此还惹上了一些麻烦。玲珑在定临城中偶然遇到不动峰二少爷谢游方,谢游方生性好色,只一眼便无法自拔,不仅言语轻佻更欲动手调戏。谢游方武艺平平玲珑自然不惧,三招两式遍将他打倒在地。玲珑对于这种事早已习以为常,本以为又是个不开眼的纨绔教训一番便作罢,不成想这满脸邪气的纨绔竟然是不动峰二公子,更没料到不动峰长老竟然随行保护。如今深陷囹圄之中任人鱼肉,世上除了师傅和他之外再没人有能力助自己脱身。可惜李归尘生死不明,师傅不可能知晓此间困局。玲珑就这么看着远处,隐隐有些预感,却抓不住,道不明。 月夕楼下庭院中谢游方坐在凉亭中看着三层楼上的玲珑一阵出神,连手中空空如也的酒杯都忘了放下。身后站着一老者,论辈分算是他的叔公,风雷棍谢麟,不动峰数一数二的高手!如今看见谢麟站在身后还有种不真实的错觉,他何德何能让风雷棍贴身保护?若非是兄长谢游吉花大力气从太常谷请高人诊治,他此刻或许还是双腿残疾的废人。一想起断腿之痛,不由得怒从心起,手中银盏不觉已经被捏扁。那个贱女人!因为一个婢女竟然使下三滥的手段将他双腿废掉,更是如同废物一样被扔出苗疆!总有一天落在他的手里,定要好生折磨一番,不然难以洗刷这奇耻大辱! 风雷棍谢麟看了一眼神情阴鹫描眉画眼的谢游方心里满是鄙夷,一门二子,大公子谢游吉智勇双绝堪称人中龙凤,这二公子却一身脂粉气不说还好色如命,若非是受谢游吉所托,他一刻也呆不下去。刚到定临城这才几天就又抢来一女子!平时任性妄为倒也罢了,这定临城是西周的地界不动峰鞭长莫及不说,城中还有皇室,有天下四家之一的寄北楼总柜,只怕到头来狐狸没打到落得一身骚。 谢游方从见到玲珑那一刻心中的邪念就溢于言表,只是太常谷大医有言在先,服了他的药必须修养半年,不可动内力,不可尽女色,否则蛊毒复发神仙难救!大医的话他不敢不信,一双残腿遍寻名医皆是药石无用,太常谷大医仅仅用药水浸泡一日之后便可自行走动,心中对那大医更是敬仰如神仙,他的话怎敢不听?大医给的期限还有三日,一想到那冷若冰霜的翘佳人,目光中的淫邪更甚。苗疆一事并未让他行事有所收剑,甚至在女色方面更多了一些特殊的癖好。 那大医本意只是希望谢游方在这半年之中能有所改变,不再做出那些有伤天和之事。谢游方若是知道所谓半年之禁只是那大医看他肾宫虚靡心术不正,于是随口一说不知他会作何反应。 谢游方对外面之事漠不关心,殊不知整座定临城此时风云际会,连城防兵马都增加一倍有余。他甚至不知道他的兄长谢游吉也在前往定临城的路上。 三日之后,镇玄台少主王封岳携金刀卫十人由南门入定临城。 太清阁道子萧清池一人一剑,由东门入城。 祭酒学宫章子輿一路饮酒高歌,由西门入城。 九空亭少主李归尘一人一骑直奔北门而来。 定临城北门外,李归尘风尘仆仆而来,苗疆到定临少说八百里路程,他竟然只用了一天便至!途中换马四匹,李归尘则是一刻未歇!事关玲珑怎能不急?甚至在听闻此事后乱了方寸,都未曾顾及郁柔的反应。 李归尘策马而行,已经能看见定临城高耸的城墙心中稍有轻快,终于到了!离城门越近李归尘心里越是打鼓,这是西周国都定临城?城墙之上不见兵甲,尽是花枝招展衣着暴露的绝色女子,城下更是整整齐齐列着数行,城门楼子处有女子抚琴弹奏,一众佳人随乐齐舞,饶是李归尘陡然见此一幕也是有些心猿意马。定了定心神想起正事,便下马步行,郁从花团锦簇中穿过。万没想到他往左城下女子们便往左,他往右便往右,最后甚至将他团团包围。 要事在身的李归尘正要发作人群中忽然传来一声呼喝:“准备!开始!” 城门楼子上忽然乐声响起,不但有琴声,还有笛音琵琶古筝,更有美人击鼓。城上城下足足上百佳丽随乐齐舞,壮观宏大。城墙之上更是拉起长榜,上书“恭迎李归尘公子”。 就在李归尘心中不解之时有一胖子挤过人群行至李归尘身前,一脸骄傲道: “尘哥,怎么样?我这欢迎仪式可还过得去?我可是准备多时,想了诸多方式,还是这样最霸道,最符合尘哥爱好!” 李归尘心中打鼓开口问道:“你是?” 那锦衣华服的胖子双手抹了抹自己的脸夹,确认脸上没花以后一脸不可思议的说道:“尘哥,是我啊,我是尹乐啊!” “你是尹乐?”李归尘眉头皱得更深了,脑海中不由得想起小时候跟在自己屁股后面一起在玉衍先生门下求学的鼻涕虫,怎么样他也无法将眼前这个身形魁梧大腹便便的胖子跟小时后那个瘦弱的跟屁虫联系到一起。 “是我啊,尘哥!我就是长胖了些,男大十八变嘛!小时候你带着我拿玉衍先生珍藏的棋谱烧火烤山芋,结果我被打了一顿你被罚抄写一百次攻守论,你还记得不?”那胖子一脸真诚的看着李归尘说道。 “你真是尹乐?这些是?”李归尘指着周围的众女子有些疑惑开口问道。 “不是听说李哥你喜欢漂亮姑娘吗?一听闻你下山我就把醉仙楼包了天天在此守候,足足三百余人嘞,此时醉仙楼里除了几个银子砸不动的花魁,怕是连使唤丫头都没有了。尘哥看上哪些尽管开口,我一会儿就安排她们洗干净等着。”尹乐边笑边说道。 “那城上的兵士?” “我把他们敢走了,尘哥好不容易来一趟,弄几个大男人在那杵着不是煞风景吗。”尹乐不以为然道。 李归尘不自觉伸出大拇指,什么是纨绔?这才是真正的纨绔!天子脚下城防护卫说赶就赶,包下醉仙楼三百佳丽城门迎客,大纨绔,大手笔,他李归尘见识还是少了些。 “老三,你先别耽误我正事,你嫂子有难我这是赶来救人的!”李归允李归尘尹乐三人中,尹乐年纪最小,故而李归尘兄弟二人习惯称他老三。 “嗯?还有这等事?嫂子在我地盘上出事了?这他娘不是打我脸吗!”尹乐瞪着大眼睛,挥手招来一名下属。 “尘哥,嫂子有没有什么特点?这样我方便追查。”尹乐开口问道。 “你嫂子喜欢穿白衣,男子白衣手拿折扇,总是一副冷冰冰的表情,长得漂亮自然不用多说。”李归尘认真形容到。 尹乐旁边那人拿着纸笔细细记下,置于随身带着的信鸽脚环之上,不消片刻便已有回信,尹乐看完之后面色凝重开口说道:“尘哥,有消息了!只是……” “只是什么?” “嫂子应该是被谢家二少爷谢游方抓走了,此时在月夕楼中。只是这谢游方为人好色如命,不知嫂子她……”尹乐没敢把话说完。 李归尘目眦欲裂,一口心头血反上,从嘴角溢出。 谢家!谢游方!新仇旧恨!我必杀你! 第三十五章 绝笔书 月夕楼上下三层,飞檐朱漆雕龙刻凤,三层檐下挂一大扁上书月夕二字。前后有庭院,左右有溪流,正对一片荷塘,冰面之下偶能见几尾鲤鱼游曳。金碧辉煌而不俗,文阁香谢而不陋。定临城中除寄北楼总柜和天下第一温柔乡醉仙楼外,便是这花前月下的月夕楼最为瑰丽。只是这黄金鸟笼如今却囚禁了玲珑这只金丝美雀,更可笑是这月夕楼还是寄北尹家产业。 李归尘赶到定临城之时正好是大德厉二十年十月初十,也正好是太常谷大医给谢游方定下的解禁之期。只不过李归尘到定临城北门之时,辰时将过,再加上尹乐这么一搅合,去城之时已至巳时。 月夕楼中,谢游方急不可耐的往楼上冲去,昨日他几乎一夜没睡,五更一过更是睡意全无,从小到大他从未觉得报更声如此动听。辰时刚到他便难以自持,多一等一刻对他而言都是煎熬。半年的禁令加上倾城的佳人,他俨然已经失去理智。 月夕楼顶玲珑对镜梳红妆,喜好白衣男装的她今日破天荒要求谢游方送来一袭黑色长裙。不再是束发头衣的妆扮,而是盘头绾发飞凤钗斜,脸如白玉唇如夕霞。听见楼下谢游方急促的脚步声玲珑心中并无波澜,今日玲珑脸上娇美的神情取缔了万古不化的寒霜。谢麟封住了她各处大穴,此时她与寻常女子无异,想要从谢游方手中脱身已无可能。玲珑行至长廊外凭栏处看着远方,这几日她总是喜欢在这里看远方的山头,今年的风雪天来得格外早,琼楼天阙远山近水尽着白衣。她想起那片草坪,想起了那个叫当归的小贼。 知君万事不由己,莫觎当归不当归。 玲珑提笔疾书草草十四字,书案之上有绝笔一封,有凤钗一支。 谢游方快步上楼,不多时已至门外。玲珑站在栏边尺长凤钗已对准心口,有死而已,何惧之有? 谢游方推开房门正看见玲珑握着凤钗欲寻短见面色更加阴鹫了几分,冷冷开口道:“你以为可以一死了之?” 玲珑面色一凝,这个谢游方难不成连她的尸身都不放过?一念及此心中一阵恶寒,转头不看谢游方一眼。 谢游方见玲珑神色有变更是变本加厉道:“本公子就在这等着,不就是一死?身体尚温有何不可为?” 玲珑从未见过如此令人作呕之人,大骂无耻。 谢游方眼露癫狂之色声音尖锐道:“苗疆有控尸之术,只待你一死,本公子便将你练成行尸日日供本公子行乐!当时候本公子要你大庭广众之下褪去衣衫,也在一念之间!若是遇到你的熟人相好,哈哈哈哈!本公子倒是想想都觉得刺激!” 玲珑心中惊惧,没有哪个女子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她毫不怀疑谢游方这等禽兽能做出这禽兽不如之事,李归尘如若身故她自是不惧去阴间寻他,如果他真被那女子救活它日相遇,李归尘又该如何自处? “你!供本公子一乐,若是能让本公子满意倒是可以考虑让你落个好死。”谢游方淫邪的眼神毫不收敛的在玲珑身上游走,今日这女人换上长裙更是惊为天人,不由得口干舌燥。 玲珑终究还是怕了,她怕真如谢游方所言死都不得安宁。手中凤钗掉落在地眼角清泪流下,她没得选择,只愿这畜生能言而有信让她落得好死。 “脱!” 谢游方走到楼外栏杆处厉声道,让女子宽衣解带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正是他双腿不便之时心中滋生的邪恶嗜好之一。 玲珑心中挣扎,在她心中名节自然是大过性命,本来很容易做出选择。岂料遇到谢游方这等人,她的心乱了。是干净了当一死尸体受辱,还是受这一时折辱,死后落得无碍,她也不知到底该如何抉择。连死都不惧的她此时却如此无助,下意识的不断后退,直到退到长廊死角。 玲珑退一步谢游方便往前进一步,谢游方一生采花无数,贞洁烈女他见过不在少数,如何摧毁她们心里的防线自然是得心应手。从玲珑的神态动作他已然知晓,今日之事可成! “你脱不脱?本公子不介意等你死后再亲自帮你宽衣。”谢游方趁势威逼道。 玲珑最终还是不能接受李归尘见她受辱的场景,死死咬住嘴唇紧闭双眼,双手颤抖着缓缓解开衣衫。黑色长袍滑落,露出凝脂般的肌肤,内衬亵衣已然是她最后的防线。玲珑双手死死抓住亵衣的领口,她怕了,她真的怕了。 谢游方见玲珑露出洁白藕臂,身体也跟着止不住颤抖,天生尤物!人间绝色!谢游方也算阅女无数,跟玲珑一比如同瓦罐与瓷器,天差地别!谢游方死死抓住玲珑的手肘,满脸陶醉的嗅着玲珑手上的芳香,玲珑拼尽全力抵抗,却只在手上图留一圈红印。谢游方的大手宛如铁钳,任凭她如何努力都不曾松解半分。 谢游方双眼血红,他已经等不及了!丝毫不顾及还在楼外长廊之中,疯狂撕扯着玲珑的亵衣,玲珑想要反抗只换来结结实实的几个耳光,嘴角破裂鲜血留出。谢游方如同着魔一般舔食玲珑嘴角的鲜血,在血腥味的刺激之下更是完全失去理智,一把撕破玲珑的亵衣,露出大片雪白。失去内力的玲珑一切的挣扎皆是徒劳,粉拳落在谢游方的身上也无关痛痒。屈辱的泪水顺着眼角流出,裹带脸颊之上谢游方残留的口水一起掉落在地。 在谢游方疯狂的撕扯之下,玲珑的亵衣片片碎裂,眼看衣不庇体之时突然有一物飞速而来直击谢游方首级,瞬间便将他打晕过去。玲珑来不及多想急忙抓死长裙裹住自己的身子,这才看清落从楼下飞来在自己脚边之物,竟是一个精致的酒葫芦。 “玲珑姑娘,可能劳烦将黄竹还给在下,这酒葫芦使的年头久了,要是没它盛酒,再好的嘉酿味道都要打些折扣。”玲珑惊魂未定之时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从楼下庭院外传来。 不多时庭院大门被人从外推开,一剑眉星目束发玉冠的青年男子大步行来,腰悬宝剑气宇轩昂。玲珑见此一幕堪堪止住的眼泪不觉又低落下来,在这危急关头出手相助之人竟是与她萍水相逢的章子輿!南诏祭酒学宫小圣贤! “差一点就晚了,姑娘可还安好?”章子輿朗声开口问道。 “多谢先生相助。”玲珑定了定心神,遥遥对着章子輿一礼。 “无需客套,世间多有不平事,君子坦荡岂能旁观?更何况你我同李兄不是朋友吗?哈哈!”章子輿高声笑道。 章子輿接着说道:“不动峰谢游方,恶贯满盈掠女无数,今日既然碰上了,那便由我章子輿为天下除此一害。” “小友稍待!” 风雷棍谢鳞从月夕楼一楼推门走出,手中握着一杆乌青色镔铁长棍。 “小友,这女子你带走我不为难,还望放过游方一马,不知可否?”风雷棍谢麟淡淡道。 “哦?我带她走你不拦我?”章子輿开口问道。 “谢游方行事我亦诸多不满,只是他毕竟是我不动峰的二公子,他的性命我得护着,你将那女子带走我绝不为难!”谢麟正色开口。 “哈哈哈!好个正义凛然的风雷棍,倒是三言两句将自己撇个干净!”章子輿嘲笑道。 “小子,你这是何意?”谢麟语气不善道。 “何意?你可曾听闻为虎作伥助纣为虐?若非是你在他身后,他又怎敢屡屡为恶?有错不纠有罪不罚,你这个长辈做得很不称职,谢游方有今日与你干系甚大!”章子輿盯着谢麟道。 “小子,你真当老夫是泥捏的?不要以为你身后靠着祭酒学宫我就不敢动你!就那个整天躲在学宫不敢入世的老东西也不敢这么跟我说话!”谢麟慍怒道。 “你所言不错,家师的确是迂腐了些,可他不敢做的事我敢,他不敢说的话我敢,君子明礼识器是小,正天地人心为大!今日谢游方必死!”章子輿腰间宝剑出鞘一剑朝昏迷不醒的谢游方挥去。 剑气将至风雷棍谢麟果然出手,手中镔铁棍一击一道内力飞去与剑气相撞,一声巨响将楼上栏杆炸的粉碎,也惊醒了昏迷的谢游方。 谢麟见章子輿痛下杀手,完全不顾及他存在当即觉得脸面无存,高呼放肆便举棍向章子輿攻去。楼上谢游方被一声炸响惊醒显得有些慌乱,见谢麟在楼下与人交手这才明白发生何事,暗自庆幸有谢麟在场。 楼下章子輿谢麟战至一处,章子輿所修君子道浩浩荡荡,谢麟棍法亦是大开大合,二者交战恰如针尖对麦芒。章子輿使得一手自创书剑,剑招横劈侧挑间如同洒墨挥毫。剑尖飞舞,接连在谢麟身前凌空写出天、地、诛、戮死字,一时间占尽上风! 谢麟不愧是成名已久的高手,镔铁棍挥舞携风雷之势,三两下便稳住局势。章子輿修君子道,一手书剑变化多端,可他终究还是天溪境,而谢麟入六合天人已然十数载,稍一发力章子輿便落入下风。 楼上谢游方见谢麟游刃有余当即心中大定,眼中一抹戾气闪过开口道:“你想从本公子手里抢人?也不掂量掂量你的斤两!你不是在乎这女人吗?那你给我看好了!” 谢游方从后腰拿出事先备好的倒刺长鞭狠狠抽打在玲珑身上,这是他为了满足心中变态嗜好特意找人定制,每一鞭下去都带着猩红的血迹。 第三十六章 君子不器和光同尘 章子輿看着狞笑的谢游方眉头深皱,几次想要试图救人都被谢麟拦住,一时分神更是狠狠挨了谢麟一棍,当即一口鲜血喷出。 “你可看的清楚?你可听的真切?啊哈哈哈哈!”谢游方一边狞笑一边挥舞手中的长鞭,当着倒刺的长鞭触肉的啪啪声不绝,再这样下去玲珑会被神智不清的谢游方活活打死。 章子輿看清楚了,也听真切了,胸中怒火中烧杀意如同凝成实质。他修君子大道,处事谦逊为人刚直,与人交际从不裹带别的目的,行的是天地正道,修世间浩然气。自入学以来从未像今日这般有如此重的戾气,抹了一把嘴角的鲜血目光坚毅气势节节攀升。 连朋友都庇护不了,何谈浩然正气天地清风? 章子輿身前无形的水墨挥舞洋洋洒洒三千字环绕,世间字十万,百姓常用三千之数。只见章子輿气息更盛轻道一声“破!”如同言出法随,当即便入六合天人境,并无波澜起伏一如章子輿般温婉如玉水到渠成。 谢麟见章子輿入六合天人心中暗骂谢游方败事有余,没事刺激他干什么?章子輿毫不拖泥带水,提剑便向谢麟攻来!起剑天地浩然气五字如泰山压顶而来,谢麟深知章子輿书剑的厉害不敢小视。谢麟双手执棍速转动,随着棍影越来越快谢麟身前三尺忽然风起,一道闪雷自镔铁棍而出直奔章子輿的五字剑气而去! 轰隆! 一声巨响二人尽然堪堪打个平手,章子輿虽天赋悟性一流,所创书剑也是当世一流,可终究刚入六合根基不稳,对上成名已久的谢麟不落下风已是不易。打平手不是章子輿想要的结果,他不仅要胜,而且要速胜!多拖一刻玲珑就多一分危险! 章子輿越是心急越是漏洞百出,儒家君子道讲究云淡风轻天塌不惊,故而他非但不曾发挥出全力反而处处掣肘。 谢游方见此更加癫狂厉声大吼:“你不是要救人吗?怎么连楼门都进不来?你们这些自诩君子之人不是最讲究厚德载物无愧于心吗?我且问你如今有愧无愧!” “你说的没错,君子行事但求无愧于心。”章子輿手中剑势不减,身前忽然又凝出无数水墨小字。 “心怀天下苦难万民是为仁!” “执浩然气惩恶扬善是为义!” “人伦纲常不践自守是为礼!” “好学求知万物为师是为智!” “千金一诺无愧本心是为信!” 一剑出正气随!章子輿当真儒圣之姿! 谢麟不敢托大,长棍电光流转天地变色狂风骤起,棍至雷至。引动天势,一道水缸粗细的天雷自天穹而下与章子輿书剑想撞。 一片白光,一声响。 谢麟与章子輿一战属实惊艳,至阳至刚,可谓棋逢对手将遇良才。谢麟一身棍法有进无退有我无敌,章子輿君子书剑坦坦荡荡,皆是正面交锋不屑诡计。金石相击总有一折,章子輿境界不稳还是败下阵来,重伤倒地,几次努力终究还是没能撑得起来。谢麟比章子輿稍好一些,五字书剑除了仁字剑皆被天雷击碎,虽然也将他重创,但不伤及根本,仍有一战之力。 谢麟看向倒地不起的章子輿,思虑再三还是未下杀手,祭酒学宫那个老儒嘴上说不惧,心里还是有些顾虑,章子輿乃是学宫后辈第一,不能轻动。 李归尘策马扬鞭往月夕楼而去,还好月夕楼地处北城,由北门而入很快便能到达,尹乐驭马同行一言不发。身后跟着数人,皆是一袭黄衣,领口袖口有方孔铜钱刺绣,正是寄北楼的精锐。众人不敢多问,成日乐呵呵有无忧公子之称的少掌柜,今日竟然面沉如水,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去触霉头。 月夕楼青瓦飞檐之下,谢游方眯着眼睛看着楼下庭院,章子輿同谢麟全力一击动静实在太大,那一阵刺目的白光他想不受影响都难。待白光闪过视力稍有恢复便急忙寻找谢麟的身影,见他长棍杵地半步未退这才稍微安心。再看庭院中,假山石刻炸裂,满地的碎石块分不清哪些是假山,哪些是石雕。见章子輿白衣染血倒在雪地中一动不动,嘴角挂起狞笑。再看衣衫褴褛的玲珑正用淡漠不屑的眼神盯着他,眉头一皱胸中不由火起使全力挥舞长鞭落下。 “本公子改主意了,先将你活活打死,再享用不迟!” 谢游方没料到玲珑竟能抗住数十鞭,他可不会留手,每一鞭都结结实实的落下,以至于在这无处遮挡风雪的长廊之上眉间已见汗水。数十鞭下去这女人愣是一声不坑,如同无声的嘲笑。玲珑越是如此谢游方面色越是狠辣,看着玲珑眼中的不屑他就无法忍受,这女人凭什么敢看不起他?又是接连数鞭下去,手臂有些酸麻一个不稳差点滑倒。玲珑见此嘴角更是挂起一丝戏谑的笑容,落在谢游方眼中更是让他发狂,歇斯底里的挥动长鞭,身前女子已被抽打的昏死过去也浑然不知。 “他们应该到了吧?”九空族地,依旧是那高台之上,依旧是那一盘棋局。 “看日头应该是差不离。”玉衍这一次与李近舟相对而坐,淡淡开口道。 “动静是不是大了些?”李近舟握子深思头也不抬道。 “李家撤武以来江湖上都快忘了谁才是武林之主了,震一震也好。”玉衍依旧是一袭青衫的打扮,看着眼前李近舟轻轻摇头,这臭棋篓子怕是又要玩赖了。 果然,片刻之后李近舟大袖一抹,棋子散落一地。 月夕楼上谢游方目光癫狂,鞭打亦不能解恨,以鞭为绳子勒住玲珑的脖子反复缠绕,竟是要生生将她勒死!手中刚一发力一柄青色宝剑破空从谢游方面前穿过,钉在墙上。这是一把奇怪的剑,不足三尺长仅有二指宽。 马蹄声阵阵,只听一声巨响,低矮的院墙被人从外用内力破开,有约莫二十骑从院墙破洞出缓缓而入。谢游方看这阵势也是惊疑不定,除了后面身负白剑九人还算齐整,这剩下的人都是什么来路?满脸温和的中年人,一个瘦竹竿,一个大光头,还有两个体态丰腴的女子?不待他下令楼中鱼贯而出数十人,皆是手持长棍与来人对峙。 正此时院墙后又有一行十数人越过院墙,飞身落入院中,白衣佳人与雪交融给这寒冬霜雪添了一抹惊艳。为首一人宛如仙子,岁月未曾在她脸上留下过多的痕迹,但还是能看出已过妙龄年华。 “不动峰谢家?好哇,好哇!”一人策马出阵,枯瘦如鬼,活脱脱一个竹竿子。 “各位同道,既知是不动峰在此办事何故硬闯?莫非要与我不动峰为敌不成?”谢麟冷声开口道。 月夕楼上谢游方居高临下看着众人,眼神一直在那数名白衣女子身上游走,丝毫不掩饰眼中淫邪之色。特别是那为首女子,虽年纪大了些但身材样貌丝毫不输旁人,满面寒霜倒是与身前女子如出一辙。 “不动峰好大的狗胆,连我未央宫弟子也敢擅自囚禁!”为首女子开到伤痕累累的玲珑目眦欲裂冷声开口道,手中长剑已然出鞘冒着森然寒光。 “白守剑?你是杨清漪?”谢麟眉头微皱看着白玉剑柄和剑身篆刻的守字突然醒悟道。 “问我的话你还不够资格!”杨清漪冷声开口。 谢麟眉头一皱,杨清漪所言不虚,论实力地位能问她话的整个不动峰只有门主谢晋勉强可行。心中长叹一口气,二公子如此行事,他早就料到有一天会踢到铁板,竟不成想这一天来的如此之快! “放人,留下谢游方那个畜生,我可以考虑放你一马!”杨清漪冷声开口。 谢麟此时陷入两难境地,杨清漪的实力他心中清楚,真要打起来自己这一行定然全军覆没!如果就此退走将谢游方留下,大少爷那边不好交代不说更是堕了不动峰的威名。正当谢麟进退维谷之时谢游方的声音从楼上传出。 “宫主前辈,此事并不光彩,若是传扬出去对你我两家声誉都没好处,小子有个办法不知可行否?”谢游方收剑戾气朝着杨清漪一礼道。 “哦?你嘴里还能吐出象牙来?”杨清漪眉毛一挑开口道。 “不如将错就错,我立马传信宗门,八抬大轿明媒正娶,如此你我两家得了体面,有这一层关系往后同舟共济也是极好的。”谢游方听出杨清漪话里有话也不恼怒,充满自信的开口道,凭他不动峰二公子的身份娶个未央宫弟子还怕杨清漪不答应?楼下的谢麟也是暗暗点头,心道这二公子倒是懂得变通。 “呸!凭你也配?” “就是就是!” “谁在放屁?” 杨清漪还未开口一旁来路不明的众人在光头的带领下破口大骂,那和善中年人笑吟吟的看着几人也不曾打岔。 “你们是什么人?这是我谢家和未央宫之间的私事,劝你们速速退走,免得到时候追悔莫及!”谢游方听着那几人的辱骂极力控制着情绪说道。 “小友,追悔莫及这四个字大概更适合用在你身上,放了玲珑姑娘沐浴净首,谢家或可免此一劫,听我一言总是好的。”那面色和善的中年人开口说道,声音也异常温和。 谢游方干脆忽略了这中年人的声音,在他看来不过是个老仆人罢了,至多是个管家。但谢麟却不这么认为,看着面前拒马问话的中年人,他脑中忽然联想到一个可怕的名字!不由惊得倒退三步,眼中尽是骇然! “阁下是李至忠?” 第三十七章 白衣杀 “哦?没想到还有人认得我?你是风雷棍谢麟吧?十岁习武,三十岁入六合天人,虽算不得惊艳到也还过得去。不修蛮力改修风雷,不动峰开宗一百四十二年,你是第一个。”李至忠依旧温和开口道。 果然是他!谢麟心中惊惧,在场小辈也许不知,二十年前的江湖听闻李至忠这个名字何人不惧?不说令小儿止啼也相差不远。二十年前江湖中人最忌讳两个人,一是苗疆毒王,二就是他李至忠!长着一张慈眉善目的脸,行事却残忍至极!亲自出手灭门不下两手之数,手下豢养的鹰犬更是无孔不入。曾有一伙亡命天涯的盗匪袭击李家商队,李家一行十数人皆尽身死,最后那一伙盗匪三族尽灭。其中有一人并非其父亲生,世间除他母亲与生父之外无人知晓,如此事都被李至忠手下的鹰犬查出,那人生父全家也是没有活过当晚。李至忠手下鹰犬每次出手必定灭门,而且他们似乎无所不知,论情报能力无人能出其右,这也是江湖中人对他深感忌惮的主要原因。 谢游方听着两人如同灯谜一般的对话只觉云里雾里,他压根没把这李姓中年人放在眼里,更没有把这个李字和九空亭联系到一起。 “不知李先生为何来此?”李至忠是九空亭的大管家,但江湖中人习惯称呼他李先生。 “我嘛,来接我家少主母罢了,至于杀人的事?今日不该我考量。”李至忠微笑开口,面相怎么看都是个大善人。 “少主母?”谢麟大惊!看了一眼左手边的杨清漪一行人心中这才了然,原来这女子根本不是什么普通弟子,乃是未央宫圣女!难怪李至忠会出现在这里!抬头看了一眼满身伤痕昏迷不醒的玲珑,又看了看站在他旁边的谢游方,心中苦笑,这谢游方死到临头竟不自知。 “李先生,谢某不敢奢求一条活路,只是我身后这些谢家子弟,他们只是奉命行事,还望先生放他们一条生路!”谢麟对着李至忠拱手一礼道,这些人虽然在谢家地位不高,可终归是他的后辈子侄。 “我说了,杀人的事今日不该我考量。”李至忠拍了拍胯下宝马鬃毛上的雪花,淡淡开口。 李至忠嘴角带笑语气平淡,谢麟心中苦涩,如今这一行人生死只在朝夕,若是强硬一些不顾及他二公子的身份又岂会招至今日祸事?可他谢麟非但非但没有拨乱反正反而出手助他为恶,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李先生,一别多日先生可还安好!” 就在此时又生变故,前院大门外一英姿勃发男子龙行虎步直入楼下,暗红色长袍,右手腰间斜挎长刀。左右各五人在齐身后五步跨刀而立。来人正是镇玄台少主王封岳,仅仅是负手而立都有惊人的气势散发,自他入院中漫天风雪都逐渐平息,园中多了一丝暖意,入六合天人之后勾通天地大势愈发得心应手。 王公子客气了,至忠一介老仆,承蒙王公子记挂,愧不敢当。”李至忠朝着王封岳拱手一礼,微笑开口道。 “李先生过谦了,不知今日能否给王某一分薄面?他日王某定当厚报先生恩情!”王封岳不卑不亢的开口道。 “王公子误会了,至忠说了,今日事不由我这老仆人做主。算算时间少主也快到了,老奴一切听凭少主安排。”李至忠说完闭目养神不再关心周遭之事。 李归尘吗?王封岳心中对他也充满好奇,江湖传闻对他来说不足信,堂堂九空亭李家少主怎可能是平庸之辈?哪怕是个一无是处的庸人,只要李家愿意,轻易就能将他培养为威镇一方高手,这就是李家的手段。 月夕楼上谢游方见王封岳到此不由自主往后缩了缩,不动峰是如何被王封岳收服世人不明其中真相他心里确一清二楚!被他敬重如神的兄长号称谢家武道天赋第一,习武以来修为一日千里,谢家后辈数十人连站在他身后的资格都没有。与王封岳交战之时连一招都没能走过。此事对他的冲击不下于开天辟地,他的兄长谢游吉在他眼中本是转世的仙人,而王封岳那一日亲手将仙人打落凡尘。亲眼目睹这一切的他心中对王封岳的畏惧自然深沉,宁愿让他直面对父亲谢晋,他也不愿跟王封岳有丝毫瓜葛。 谢游方站在长廊之上显得手足无措,王封岳为人刚正不阿他是知晓,而且尤其厌恶仗着拳头大欺男霸女之辈。如今的局面完全超出他的想象,他万不曾料到今日王封岳在此地!而且那王封岳还对那中年人如此客气,李至忠,……李……莫非是!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不敢再想下去。 “霜风骤停有违天道,果然是有豪杰在此,诸位有礼了。” 谢游方只觉得不可收拾,又见一人一身道袍背负长剑从荷塘冰面之上行来,脆薄如纸的冰面竟然丝毫没有破碎,当真踏雪无痕! “哈哈哈!太清妒慈剑,来人可是萧清池?”王封岳闻言豪放一笑道。 “百兵之王金刀鸣鸿,王公子果然气宇不凡!”道袍之人并未否认开口说道。 谢游方瘫软在地,二人的对话在他耳边犹如惊雷炸响。一个王封岳,一个萧清池,还有李家……今日莫非流年不利?身体难得痊愈老天爷就如此捉弄? 似乎为了印证他的话,地面忽然剧烈跳动,一阵沉闷的马蹄声响起,本就显得有些拥挤的庭院又来了一众不速之客!旁人在楼下也许不知,他在楼上却看得真切!楼外街道之上足有五百骑将月夕楼团团围住!谢游方早已没有了之前的狂傲,眼中目光呆滞两腿发软。黑旗黑甲,人手一杆丈二长兵,似枪无缨,有尖刃,刃下圆行铁刺环绕,军容齐整,拒马列队,一股肃杀之气扑面。天下冲阵第一!黑槊龙骧! “当真是热闹啊,连黑槊龙骧都出动了!”王封岳手握刀柄挑眉道。 “黑槊龙骧号称冲阵第一,今日得见幸甚!”萧清池淡然开口,不仅仅是举止,他的声音似乎也有某种韵味。 “今日当真可算风云际会。”王封岳眼中战意十足,他似乎已经等不及要看这李归尘究竟何等风采。 “算算应有贵客将至。”萧清池不着边际来了这么一句。 此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整齐的声音。 “拜见平凉侯!” 兜兜转转,李归尘终于到了。 人未至,雪先哭。 李归尘一脚刚刚迈入院门,霎时间风雪大作,肉眼可见的寒霜冰封冻结了李归尘脚边的一切事物,院内众人无一不感到寒气刺骨,与王封岳到来之时截然相反。若王封岳是普照天下的大日,李归尘就是寒彻九幽的望舒。 谢游方眼神呆滞磕磕巴巴的念到:“平凉侯?李……李李李归尘……” 李归尘一步一顿,目光一直盯着月夕楼上那道重伤昏迷的倩影,见玲珑一身黑裙心中一紧,杀意如同凝成实质。玲珑喜好白衣,一尘不染洁白无暇,李归尘尚黑,内敛厚重深邃如墨。今日最喜欢白衣的玲珑换上了黑色长裙,为自己心爱的人梳妆,但求一死。今日最喜欢黑色的李归尘穿上了一袭白衣,为自己心爱之人执剑,誓要染血。 李归尘越走越近,庭院内的寒意也越来越浓。 尹乐带着数人跟在李归尘身后,面沉似水。阿兰阿秀几人得见公子平安更是激动的无以复加,直拍自己的心口。只是在场众人都不曾察觉,自李归尘来此没有一人开口讲话,就连李家人座下马驹都无一声嘶鸣,天地具静,雪落无声。 李归尘缓缓拔出屈攘剑,很慢,很慢。天地仿佛凝固,只剩剑身和剑鞘的刺耳的摩擦声。 黑色内力骤起,李归尘忽然提速身如鬼魅,包括风雷棍谢麟在内的谢家人只觉眼前天地忽然一片黑暗,一道白影闪过之后直觉得眼皮打架,意识逐渐模糊…… 一息间李归尘的身影已经出现在月夕楼顶,轻轻抚起昏迷不醒的玲珑,拢了拢她的秀发。 一剑杀人三十有六!其中更是包括风雷棍谢麟这种级别的高手!三十六人皆是心口中剑,温热的鲜血喷发,将庭院中的白雪染成猩红。李归尘是仁慈的,他们死的很平静,没有一丝痛苦。 白衣今日杀人,故有一剑玲珑醉。 谢游方见此一幕吓得瑟瑟发抖,更有一股温热从腿上留下,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想要开口求饶却发现惊惧之下愣是忘了应该如何开口讲话。 李归尘并未理会谢游方,默默数着玲珑身上的伤痕,足有八十九鞭。李归尘只觉得心中剧痛,饶是行伍的汉子,受五十鞭也是极限,玲珑一介弱女子,竟硬生生扛下近百鞭。心有多痛,恨意便有多浓。跪地磕头的谢游方感受到李归尘身上凛然的杀机,站起身来连滚带爬想要逃走。 李归尘双眸转黑不见眼白,手中长剑一抖,剑光闪过,谢游方的双腿起根而断,这一剑是为了善良执着的朵儿。挥手又是一剑将谢游方执鞭之手斩断,这一剑是为了昏迷不醒的玲珑。紧接着再次落下一剑将谢游方仅剩的手臂斩断,这一剑是为了他心中郁结多日的怒火。 李归尘一脚将四肢具断的谢游方踹到楼下,抱起昏迷的玲珑轻轻一跃落入院中,将玲珑交给阿兰阿秀之后转身走向一息尚存的谢游方。 今日白衣杀人,是为染血。而此时他身上白衣,还无半点血渍。 第三十八章 玲珑醉 李归尘瞪着漆黑的瞳孔看向谢游方,对于此人李归尘很有耐心。自见到玲珑的黑衣和身上的伤痕,李归尘心中便已经太概猜测出玲珑的心思,越是了解越是痛心。这个痴情女子是要出嫁,遥隔千山万水嫁一个生死不知的小贼。 李归尘此时戾气之重不亚于盖世魔头,阿兰阿秀不敢相信从前相处让人如沐春风的公子,短短数日竟成了这幅模样。正为章子輿疗伤的和尚李喜二人也是侧目而视,他们心中也在猜想李归尘因何成了如今的模样。和尚是佛门中人,对死气感知自是相当敏锐,心中忧虑比李喜几人更深! 谢游方还没死,非但没死头脑还异常的清晰,因为李归尘用内力护住了他的心脉,封死了各处经脉大穴,四肢皆被斩断的他甚至没有流出多少鲜血。李归尘手中握剑对着谢游方胸口一挥,锋利的屈攘剑在谢游方胸口留下一条皮开肉绽的血痕,李归尘想法很明确,玲珑身受八十九鞭,那么他谢游方断然不能轻易去死,八十九剑,一剑也不能少! 李归尘一剑落下谢游方嘴里发出痛苦的惨叫,痛吗?怎会不痛?李归尘剑上夹带的死气无时无刻不在撕扯着他的伤口吞噬他的生机!至阴至寒的死气钻入他的体内,将他的一根肋骨生生冻碎!谢游方嚎哭如鬼,无比瘆人。而这仅仅是八十九剑的第一剑而已。 王封岳皱眉看着这一幕,一旁的萧清池依旧面无表情,不管不问,并没有干预的意思。随李归尘第二剑落下,又是一剑滑开皮肉,又是一根活骨生生冻碎!谢游方的惨叫声更甚,照常理承受如此程度的痛楚人早已经昏过去了,可在李归尘特意关照之下剧烈的痛苦每一丝每一毫他都感受的无比清楚。嘴里的痛呼逐渐只剩下喉咙里发出的咯咯声和牙齿打颤的声音。哪怕是在边关战场杀雪蛮无数的王封岳也看不惯如此残忍一幕,手中长刀已然出鞘半寸。 “王公子想要插手?莫非是可怜此人?”李至忠见王封岳蠢蠢欲动淡淡开口道。 “李先生,你家少主做的是不是太过了些?好男儿胸怀宽广,应当快意恩仇,如此残忍行径,为大丈夫所不耻!”王封岳握住刀柄看向李至忠,他对此等场面属实厌恶。 “王公子且听老奴道来,谢游方,自十五岁强暴自家婢女而始,至今为止以各种手段强占女子三百四十余人。其中事后不堪其辱自尽身亡者九十余人,为满足他变态欲念被折磨至死者四十余人,有夫之妇全家遭难者数十,怀有身孕一尸两命者数十。多少家庭破碎?多少良家女子无故遭难?多少冤魂无处昭雪?这等恶贯满盈之辈,王公子可还觉得此人可怜?”李至忠依旧是万年不变的笑脸,缓缓开口对王封岳说道。 王封岳闻言眉头深皱,对于谢游方的行径他有所耳闻,只是万没料到此人竟丧心病狂到如此地步,为了一时之欢,罔顾几百条无辜的性命! 李归尘抬手正欲落下第三剑,身后忽然一道劲风袭来,喷涌的鲜血在他的白衣之上留下片片猩红,再看谢游方已然身首异处!王封岳金刀在手,他最终还是出手给了谢游方一个痛快,谢游方的确该死,断腿去手已是极刑,何必还要虐杀? 王封岳帮李归尘手刃谢游方,李归尘却丝毫没有感激之情,而是神色阴狠,瞪着漆黑的双眸对着王封岳厉声开口:“你很喜欢管闲事?” 王封岳见李归尘这副模样也是微微皱眉道:“此人确属罪大恶极,但无论如何,大丈夫不应行此阴毒之事,还望李公子克守己心,莫要堕了魔道。” 李归尘并未理会王封岳的劝诫,长剑一横直向王封岳杀去。王封岳本就是好战之辈,见李归尘袭来也不躲闪,提刀在手迎面杀去!李归尘身上黑色内力流转,一剑挥出身旁寒气骤起! 一剑傲雪寒! 李归尘身前一丈之地霎时间被凝结成冰,一块形似老树盘根的冰晶凭空出现,李归尘身前一丈被瞬间冰封!王封岳躲闪不及被冰封其中。 一边是声名鹊起的王封岳,一边是不显山不漏水的李归尘。 “这王封岳难不成是个假把式?怎么一招就败了?”李喜疑惑道,一旁和尚挠了挠自己的大光头也十分不解。 “那还不是因为我们家公子厉害!”阿秀眉毛一挑轻声开口,玲珑已经被杨清漪和李至忠先一步带走疗伤,对她们阿兰阿秀自然是放心的。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李归尘这一剑虽然惊艳,但王封岳也不是易与之辈,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在场众人之中也不缺见多识广之人,李至忠,萧清池都看出了这一点。 果然,只见王封岳身外金光一闪,金色内力化为龙形流转,一声闷响冰晶片片崩碎! “好!九空少主果然不会让我失望!”王封岳道了一声彩。 “希望你的实力和你管闲事的本事一样大。”李归尘一手执剑冷声开口。 “战过便知!” 二人一前一后飞身落在月夕楼顶,一人横刀一人立剑。王封岳身上金芒流转,身影与天地契合,仿佛天地间独尊的神衹。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在场众人,这惊人的气势古朴厚重,亦有无悲无喜的苍凉。此刻在这方寸之间,他王封岳就是天地! “天地大势?看来也并非虚无缥缈的传说。”萧清池接住一片雪花淡淡开口。 再看李归尘则全然相反,身上漆黑如墨的内力流转,吞噬天穹洒落的微光。与王封岳与天地相合不同,李归尘的身影与这一方天地格格不入。若这天地是一幅画卷,李归尘此时就是一柄刺穿画布的利剑。旁人看来李归尘如同立于鸡群的仙鹤,九幽深海内的炙炎。他存在便是如此格格不入不可理喻,天地不容又或者说他自绝于天地。 “修亘古天地势,修己身不灭心。不同的抉择……那我的道又在何方?”萧清池目中露出迷茫之色,他如今还看不清他的道! “你们牛鼻子道人不是成天叽歪什么天生万物道法自然吗?还修什么道?回家躺着等老天爷安排不就得了?”一只沉默不语的尹乐皱着眉看向萧清池开口道,他是最不喜欢太清阁那帮道貌岸然之辈,整日云里雾里,没有一丝烟火人味儿。 “道讲求随心无为,而人心是否叛道却从未有人论证。”萧清池仿如自言自语。 “道讲随心?小爷我看你不爽,若是称心揍你一顿也是修道了?”尹乐眼中精光一闪。 “然也。”萧清池面无表情道。 尹乐也不含糊,扯出别在后腰之上的折扇后脚一点飞身向萧清池攻去。萧清池身后宝剑出鞘悬于身前,剑身古朴浑然天成,剑格处有一阴阳太极图,中嵌一黑一白两颗宝石。尹乐折扇开合间自飞而出,黑色扇骨白色扇面,一面书阴阳二字,一面画云雾缭绕。二人遥遥驭器,一剑一扇在空中相击火花四溅,两人屹立于荷塘水面薄冰之上,竟是比李归尘王封岳更先交手! 屈攘剑,鸣鸿刀,阴阳浊心扇,太清妒慈剑。 天下四家齐聚,天下四家神器齐聚。 王封岳气势倒顶,左手持刀右手引,上来便是最强一式。引刀惊仙!李归尘也不含糊,抬手剑起死气蓬勃而出,似张牙舞爪吞噬一切般扩散。一剑玲珑醉! 王封岳一刀破极,追力之极限,横扫千军,无物不断。 李归尘一剑百变,求速之极致,不可捉摸,无人可挡。 刀剑相撞天地变色,一黑一金两色内力激烈碰撞。王封岳一刀携天地之势压下,李归尘在这一刀面前顿觉自己渺小如尘埃,力、势均已被他用到极致,摧枯拉朽般斩开李归尘的内力,刀气透体而过!而王封岳也不曾接下李归尘这一剑,李归尘一剑至天地骤然漆黑一片,五感尽失,直到一点剑光闪烁透体而过,天地才恢复清明! 二人一刀一剑擦身而过,互相换了方位背对彼此刀剑归鞘。王封岳头上风雪无踪大日当头,李归尘头上狂风呼啸飞霜落雪。定临城北城有数千人目睹了这一奇观,月夕楼本就是北城最高的楼宇,光秃秃的楼顶更是一目了然。金黑色内力争强,数里外都清晰可见! 两人负手而立,不曾见任何动作,也不曾见任何言语。最终还是心有所系的李归尘率先离去,飞身落至楼下。王封岳深知今日之战想分胜负应该无望,也不曾多说,随李归尘之后飞身落地。 两人落地之后若再有人上房顶,不难发现二人落脚之处皆有一点点血迹,妖艳如花。 尹乐见李归尘平安招回扇子别在后腰,朝着萧清池吐了一口唾沫不再恋战。二人之战本就是不曾发力,互相之间试探为主,再者两人无冤无仇,也不似王封岳一般的好斗狂人,点到为止到也干脆。 萧清池深深看了李归尘一眼,心中也是充满忌惮。王封岳刀法如性格,霸道无比刚直不弯,是优势也是弱点。而李归尘剑术刁钻不说,一身死气更是充满诡异!最重要是李归尘行事不拘泥于所谓君子小人之分,这种人最是难缠,若让是他再得一门练体的法门,二十年后只怕又是一个李近丘!一个更有心计更加狠辣的李近丘。 天下江湖,难道最后还是李家独秀?萧清池摇头不语。 第三十九章 女帝风姿 阿兰阿秀一左一右挽住李归尘的肩膀眼中尽是心疼,这重逢之喜让二人清泪长流。李喜和尚也是围着李归尘转圈,眼神上下打量,确认李归尘于碍才放下心来。树林遇刺生死一线之隔,若非李至忠告知他们李归尘正赶往定临,几人不知还要在族里哀怨到几时,特别是阿兰阿秀,每每入夜总是抱着李归尘穿过的衣衫哭泣,消息再晚些时日,只怕李归尘平安归来,她二人已经魂断九空。 李归尘久久无话,轻抚二女的秀发开口道:“没事了,以后都不会再有这样的事发生了。” “公子平安就好!”二女眼角带泪,有喜悦有相思。 “可不许再哭,要是再哭到了晚上本公子可要打屁股了!”李归尘此时眼眸已经恢复正常,开口打趣道。 二女面色一红,又想起了马车上的日子。 李归尘放声笑道:“放心!那女乞丐最好不要再叫本公子碰上,不然定要将她抓住拔个精光,看她还如何易容行骗!” “公子不知羞!” “就是!就是!” 听着李归尘吊儿郎当的话,二女心里才确认李归尘还是那个李归尘,无论如何也不会变。 “玲珑呢?李管家把她带到哪去了?”李归尘担心玲珑的伤势早想开口询问,可又怕二女心生芥蒂。 “就在前面不远,过两街有个医馆,听说是太常谷的产业。”阿秀指了指东南方向说道。 “玲珑伤势严重,我们还是先去看看她吧。”阿兰接过话茬,李归尘自然同意。心中急切的他正好借坡下驴。 “尘哥!这边我熟,我来带路!”尹乐拍着胸脯道。 “那好吧,你带路便是!对了老三,帮我打听一下这月夕楼是谁家产业,给谢游方这种人落脚,想来也不是什么善良之辈,既然我来了,那便一并将他铲除!”李归尘握着拳头恶狠狠道。 “呃……尘哥,这月夕楼是我们家的一处宅子,平日用来租借给那些豪门子弟,赚点银两……”尹乐声音越来越小,他还不敢明说这月夕楼是他做主建造的,而且用来租借也是他的主意,别的不说,顶着定临城第三楼的美誉,一天数万两的租金,赚钱是真赚钱! “呃……” 李归尘一阵无语,是尹家产业自然也不好追究,而且只是租借关系,一桩生意到也不算助纣为虐。 一行人在尹乐的带领下直奔医馆而去。 “平凉侯留步!” 正在李归尘走出大门之时,一带甲校尉将他留住,门外的黑槊龙骧军也还没有散去。那校尉走到李归尘身边一阵耳语,李归尘这才了然。原来这黑槊龙骧军是奉皇命来此相助李归尘,还让这校尉带话给李归尘,西周女帝拓跋元姑召李归尘入宫见驾!这让李归尘十分不解,他与皇室并无交集,此时皇室掌权人拓跋元姑却要亲自见他,难不成皇室要与九空亭翻脸? 李归尘拢了拢心思,如今天下的诡局,皇室没有必要冒如此大的风险与九空亭做对,心中稍定一些。看着列阵在前的龙骧铁骑赞了一声好,兵强马壮用来形容这五百骑最为妥帖,拒马列队手中长槊杵地散发森然幽光。百战榜上有其名,果然不假!黑槊龙骧一共五万骑,五百骑就有如此气势,那五万骑策马冲阵之时又是何等壮观?只怕那些春秋百战榜上的绝世高手也要避其锋芒! 李归尘转身对几人交代好要去皇宫一趟,很快便回来,让尹乐带着众人先行前往医馆,待玲珑伤势稳定之后在醉仙楼汇合。随后骑上那校尉事先准备好的马匹,策马扬鞭直往皇宫而去。 定临城的街道上一阵马蹄声传扬出去,李归尘策马在前,五百铁骑在后,声势浩荡。去往皇城之路不用刻意寻找,定临城四门直道的终点便是西周皇宫,整个西周国的核心。龙骧军的马很不错,奔若风雷,不到一刻钟的功夫李归尘已至宫围禁地之下。 那校尉见李归尘已至皇宫门外,行了一礼之后率军回营复命,马蹄声远去,只留下一地尘土飞扬。李归尘看着远去的黑槊龙骧军自言自语的念叨到“有机会做个大将军也不错!” “平凉侯不就是大将军吗?我大周的镇远大将军。”有一人从宫门处走出,上前为李归尘牵马之时开口说道。 “哦?覃将军当日在天水城阻我入城之时可不像今日这般低声下气。”李归尘一眼便认出了牵马之人,一身亮银铠甲腰悬秣马刀,正是天水将军覃昭礼。 “平凉侯说笑了,今时不同往日,牵马这等小事何足挂齿?”覃昭礼淡然一笑,没有丝毫不满。 “那就烦请覃将军引路吧。”李归尘说完坐在马背之上闭目养神,不再理会此人。 “末将领命!” 覃昭礼在前牵马,马蹄声在宫墙之中回荡,自始自终覃昭礼未曾表现出丝毫不满。二人一马慢悠悠的朝宫内走去。 正此前方有一顶金色轿子自宫门而出,雕龙刻凤奢华不已。轿中人听见马蹄声将也是命人停轿,宫围之中走马,至少都是公侯以上才有的殊荣,他倒是要看看是哪位侯爷。岂料一出轿子马上闭目养神之人竟是一位面生的年轻人,而头前牵马之人竟是新任的定远大将军,黑槊龙骧主帅覃昭礼。 “覃将军这是?” 轿子中下来之人满脸疑惑的开口问道,覃昭礼此时在朝中左班可谓是第一红人,他屈尊为人牵马如何不让人震惊! “回帝子,陛下召平凉侯入宫见驾,因平凉侯初次入宫面圣对宫中不甚熟悉,陛下特意吩咐要我前来引路。”覃昭礼恭敬回到道,轿中人原来是西周帝子拓跋无枫。覃昭礼不敢怠慢,拓跋元姑已年近四十,至今膝下无子。不出意外女帝百年之后拓跋无枫就是承袭大位之人。 “平凉侯?莫非是?”拓跋无枫眉毛一挑道。 “正是九空亭少主,镇远大将军李归尘。”覃昭礼恭敬回应到。 拓跋无枫看着闭目养神的李归尘和一旁伺候的覃昭礼脸上露出奇怪的神色,哈出一口热气,紧了紧身上价值千金的貂裘,留下一句覃将军莫要忘了自己姓周还是姓李便匆匆离去。 覃昭礼闻言也不辩驳,摇头一笑继续往后宫而入,皇帝陛下在后花园,此行的目的地自然也是。入了皇宫内院李归尘就没有骑马的待遇了,跟在覃昭礼身后穿过曲折的小径来到听雨亭前,覃昭礼复命之后便即离去。李归尘站在亭外石阶之下静静的看着亭上龙飞凤舞的听雨二字,也不知是何人挥毫落地,刀笔如龙,短短两字就能看出落笔之人横扫八荒的霸气。皇道之气古来飘渺,王封岳如何?一身气势说霸绝天下亦不为过,即便是如此人杰也无丝毫帝王之气,而这听雨二字气吞山河,见字如面,透过这两个字似乎可以看见一尊帝王于高台之上翻云覆雨号令天下! “外面雪大,平凉侯既然来了何不近前说话?”高台之上一道温婉的声音响起。 “遵命!”李归尘下意识脱口而出,那道温婉的声音不容拒绝,让人无法抗拒。 李归尘抬脚踏上汉白玉石阶,逐梯而上。西周女帝拓跋元姑斜靠在卧榻之上,一袭金色龙袍头待凤叉腰缠玉带,手心把玩着一块雕刻精美的方形玉壁。北海鲛珠链南山宝玉冠,无论多么稀世的珍宝在她身上都黯然失色。岁月并未在她脸上留下多少痕迹,丝毫看不出这张倾城的面容已经三十有七。李归尘不敢于她直视,拱手一礼。 “听闻平凉侯下山只为阅尽天下佳人,怎么?平凉侯是嫌弃朕人老珠黄了吗?竟然都不愿看朕一眼?”拓跋元姑温婉之声响起。 如此言语饶是平素嘴上跑马的李归尘也是措手不及。李归尘万没想到西周女帝开口第一句是如此轻浮,一时间竟然不知如何应对! “平凉侯无需拘束,说起来朕能主宰这一方天地也是受了李家的恩惠,朕欠着你们李家人情。”拓跋元姑一腿微屈换了一个舒服的睡姿。 李归尘偷偷咽了一口口水,拓跋元姑如若不是做了这西周的皇帝,放在宫墙之外定是倾城倾国的祸水!而正因为她已居帝位二十载,举手投足之间更多了常人没有的霸道贵气,哪怕是一个细微的动作都不是李归尘这个愣头青能抵抗的。 李归尘强行撇开杂念开口问道:“不知陛下召我何事?” 拓跋元姑并未回答,而是抬起修长的玉指问道:“平凉侯觉得此处景致如何?可还入眼?” “此处瑰丽无比,自成天地水秀鱼鳞,每棵树每颗石都有讲究,而这亭上听雨二字更是点睛之笔!不过再好的景色在陛下倾城容貌面前都不值一提。”李归尘答道。 拓跋元姑轻声一笑坐直身子,低头把玩着手中两寸见方的玉壁,沉吟片刻抬头道:“你倒是油嘴滑舌,这两个字确属上佳,我数次落笔都不及他的气势,干脆就一直挂着了。” 李归尘片刻呆滞心中微苦,这马屁是拍到马蹄上了,这两个字竟然不是她写的,那么字的主人呼之欲出,定然是西魏末代传奇帝王所留。 “可即便这旧字再好,也不及如今皇帝陛下展颜一笑来的惊艳。”李归尘实话实说道,刚才的惊鸿一瞥一时间竟让他忘记自己此时身在何处。 “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平凉侯这张嘴真是讨人喜欢,比那冷冰冰的李近丘不知高出多少,青出于蓝,李家一代更强过一代呀。”拓跋元姑轻笑开口,看得李归尘又是一呆。 第四十章 误会 “陛下谬赞,不瞒陛下,如今我还有要事在身,如果陛下没有旨意那我就先告辞了。”李归尘正色开口,恨不得赶到玲珑身旁。 拓跋元姑见李归尘不尊礼数也不恼火,眼珠一转开口调笑道:“平凉侯如此着急,定然是挂念自己的相好吧?” “既如此朕也不多留,不过往后记得多进宫看看,朕这皇宫随时为你敞开,不过下次记得换身干净的衣裳,这血腥味隔老远都能闻到。”拓跋元姑捂嘴一笑道。 李归尘尴尬一笑拱手一礼告退,心中一个疑问接着一个疑问,这女人仗着自己是皇帝耍人玩呢?那么大阵势邀他入宫,本以为又是一场尔虞我诈的博弈,不成想竟稀里糊涂就完事了!不过也正合李归尘心意,本来他的心思也不在此处! 刚走出宫门行在街道上就从路边的小茶摊听到一则消息,消息来自一个老气横秋的说书人。说书人这一行一般都与茶馆搭伙,口齿伶俐故事新奇的说书人往往能为茶馆招揽许多生意。李归尘偶然路过这个茶馆说书人本来正声情并茂的为众人讲述江陵城白日昼暗玄幽现世一事,众人听的津津有味之时,突然有一小童上台打断说书人的话,对着他耳语几句。台下众人正听到精彩处被人打断自然是十分恼火,本以为又是说书人说三分留七分那一套,正欲发作只听得说书人醒木一拍故作高深道:“你们可知那北燕一等宗门不动峰?” “那当然知道了,天下名门,天下四家之下就数不动峰和离恨窟势力最大了吧?” “不动峰宗门拥七山之地,门内弟子数千,就是北燕皇室也对他们礼待有佳。” “说书就说书扯不动峰干嘛?那玄幽最后究竟咋处理的?” 众人议论纷纷,不过大多数还是竖着耳朵仔细听着,说书人都是这个尿性,万事先吊足胃口。 说书人将头一摇故作深沉道:“说的不错,不动峰的确是天下名门,不过不动峰可不是七山为宗,自今日后不动峰只有六个半山头了。” “啊?” “什么意思?” 说书人见众人反应尚可,他目的便已经达到,手中醒木再落:“不动峰二公子开罪九空少主李归尘,九空执剑亲临不动峰,以开天之力一剑斩去一峰,在不动峰宗门正门之上挥剑刻下一个大大的诫字,不动峰谢家上下几千子弟无一人敢拦,任他自行离去!” “嘶……” “李家近年来低调行事,一出手竟然如此惊天动地!” “这九空亭是不是太霸道了些?” “为了小辈的恩怨竟要如此大动干戈吗?” “一剑断山?这就是天下第一的威势吗?” 人群中议论不断,九空亭李家,不动峰谢家,说书人轻抚胡须,听到议论凑近的人越来越多,看来今日可以多分几钱银子。 李归尘听闻也是一愣,族里的事如今还不需要经过他,不过伯父这撑腰也实在霸气了些。这是等于告诉天下江湖李家还是那个护短的李家,告诉那些想打李归尘主意的势力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最少也得有不动峰这种份量才能勉强保得一宗不灭。 李归尘朝着北门直去,不多时就看见阿兰所说的医馆,门庭大开,上悬扇形大匾书太常二字,一副对联居左右门框。 上联:但愿人常健 下联:何妨我独贫 进门有一长桌上置一脉忱,长桌前后两座,屋内弥漫一股草药味,竟是空无一人。李归尘抬步往里屋而去,屋内有几个偏房,皆是门帘紧闭。李归尘走到最近那一个掀开门帘便往里进,却不料于一女童撞了个满怀,二人贴了个瓷器,女童身上一股奇怪的草药味铺面而来。砰的一声,女童手中端的药碗落地,药汤飞溅。李归尘直呼无心,眼疾手快一把将小女童抱起,看了一眼地上还冒着白烟的汤药,心说好险。那扎着长辫满身草药味的女童刚刚被李归尘放下便一声尖叫,使劲将李归尘往外推。退出门外的李归尘这才知晓缘由,被小女童推出门外之时不经意抬头瞥了一眼屋中的景色,白!真白。 屋内女子看到李归尘闯入并未作何反应,自顾自捧起一捧药水从脖子淋下,水气缭绕。如同自言自语道:“还真是有缘呢。” 这一切李归尘就没机会看见了,他也只是匆匆一瞥,如今直后悔不曾多看几眼,连面相都没来得及看清。不过哪怕再看一次也不见得能看清,毕竟他看女人重点从来不在看脸…… 此时对面的偏房中阿兰听见外面的动静掀开门帘走出,一见李归尘在此也是一愣,红着脸惊讶到:“公子?你怎么进来了?门外不是写了男子回避吗?”阿兰说完赶紧拉着李归尘腿出里屋,李归尘这才发现门框之上写着男子回避四个大字,赶紧解释道:“无心之失,无心之失,我只是见外面没人,心里一急这才冒失闯入,并未留意到门上有字。” 阿兰显然对李归尘之言持怀疑态度,可也不好多说什么。细细了解之下才发现这里竟然是女医馆,那个小女童便是此处的郎中,里面小房间是针灸药浴所用。玲珑身上的伤口经诊治并无大碍,只是还处在昏迷之中,毕竟接近百鞭的重创,解开衣服之时那密密麻麻的伤口连小女童都为之一惊。照那小女童所言,想要疗伤不难,以她的医术不出三天便能使玲珑醒过来。想要痊愈不留伤痕却要费些功夫,需外敷药浴十五日方有成效,玲珑身为女子,身上能不留伤疤自然是最紧要的,李归尘也是点头赞成。他们一行人中男子居多,在此多有不便,一番商量之后留下一名未央宫弟子和阿兰在此守候。 “登徒子!看打!” 正当阿兰给李归尘讲解玲珑伤势之时,那小女童从内屋快速串出,双手高举着比她个头还高的扫帚崩起老高朝李归尘打去。屋内地方狭小李归尘避无可避被扫帚打了个结结实实。 “误会!都是误会!” 李归尘着急的大叫,可那小女童却不理会,嘴里越骂越凶,李归尘自知理亏也不好还手,三两下甩开小女童跑到屋外。小女童抗着大扫帚威风凛凛的站在门口一搓鼻冷哼道:“呸!在本姑娘地盘上耍流氓,也不怕折了你的狗腿!” 一想起李归尘刚才所做之事她就一肚子火气,房中的大姐姐是她的老主顾了,每次来都会给她带些新奇的玩意儿,对她而言已经把她当作朋友看待,没想到今日在自家地盘上竟然闯进来这么个毛贼,把大姐姐看了个精光!大姐姐嘴上虽然不说,要是心有芥蒂以后不来了,谁陪她说话,谁给她带风筝糖画? “我都说了不是有意的!再说了,看的又不是你,你激动个啥呢?”李归尘气喘吁吁的说道,他一路赶来定临不曾歇息,而且与王封岳一战并没有表面那么轻松,此时也就比强弩之末稍强一点。 “呸!你个癞蛤蟆想尽想美事,看了大姐姐还不够,还想打本姑娘的注意。”那女童啐了一口唾沫满脸鄙夷的看着李归尘。 “你就别想着那好事了,就你还想让本公子惦记?扒光了不看脸我都分不出哪是前边,下此出门记得在胸口塞两个馒头,不然以你这粗野的行径平板的身材,嫁的出去才叫活见鬼呢!”李归尘一手叉腰指着小女童反击道,就算打不得小爷我这张嘴也没输过! “你……找……死!”小女童头发炸起,目中喷火操起扫帚便要和李归尘拼命。她已经十六岁了,可胸前依旧平平,私下里使了多种草药都不曾见效,甚至还落得一身奇怪的草药味。这是她心底的疙瘩,如今却被李归尘指名道姓点了出来,如何不气? 李归尘见小女童冲杀过来自然是拔腿就跑,隐约听见阿兰呼喊道李喜他们和未央宫一行都在镇北王府落脚,看见那女童快冒出火星的眸子,愣是没敢问清楚。 镇北王府?镇北王又是哪个鸟人?没听说过西周有亲王呀?李归尘漫无目的走在大街上,过往行人都远远躲着他,身背一把长剑,一袭白衣带血,腥味都还未散尽,哪个见了不发怵? 李归尘几次想要找人打听镇北王府所在,结果旁人不是拔腿就跑就是跪地上磕头求饶,李归尘看了眼身上的血渍长叹一口气,没办法,慢慢找吧!李归尘兜兜转转镇北王府没找到,倒是找了个一直心驰神往的地方。也不怪他能找到这里,醉仙楼太过显眼,足有十数层高,即便隔了几条街,一抬头便能看见那富丽堂皇的高楼。 此时的月夕楼下有一人半蹲在风雪之中,一双眼睛看不出悲喜,亭院中的血腥味还浓,风声呜咽犹如鬼哭。地上其余的尸体都已经被他带来的手下清理干净,唯有他脚下谢游方的尸体还静静的躺着。他抬手闭上谢游方的双目,将捡回来的四肢仔细排好,手拿针线一针一针的缝合,先是头颅,后是手脚,严丝合缝。 他的身后十步有两道身影挺立,任风雪再大依旧屹然不动,一言不发静静的守候着,直到那人缝好谢游方的尸体抱在怀中,才跟上那人的步伐离去,身影逐渐消散在风雪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