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明》 第一章 黄泉回首 自古相传,人死后,会有阴间的黑白无常来捉拿人的魂魄,走过那漫长的黄泉路,到阴曹地府,接受阎罗王的审判,以决定他们是上天做神仙;还是转世投胎再做人;亦或是打入十八层地狱去受苦。 杨宁身为一位二十一世纪的现代青年,原本是压根不信这个说法的,但现在,他却是不得不信了,因为,他现在正是走在那条传说中的“黄泉路”上,他的眼前,到处是一片灰蒙蒙的景象,只有脚下一条仿佛没有尽头的路笔直伸向远方。 杨宁的身后,跟着两位仁兄,左手边的这位,穿一身黑袍子,头上戴一顶又高又尖的黑帽子,一张阴惨惨的脸上凶相横生;而右手边的这位,却是穿了一身白袍子,头上的尖帽子也是白色的,脸上虽也惨白,但看起来要比左边那位和气得多。 这一切,让杨宁不得不相信:原来人死后,真的会有两个叫“黑白无常”的家伙来拘拿人的魂魄,然后走过黄泉路,直到阎王殿。 “快走!” 身后传来一声尖厉阴森的喝声,杨宁不用回头也知道,这声音是黑无常发出的。这黑无常脾气很是暴戾,一路上总冷着个脸,还不时找杨宁的别扭。相比而言,白无常就要温和多了,与杨宁说话时总是一脸笑容。 “催什么催,你赶着去投胎啊?”杨宁竟是毫不示弱,马上回头就还了一句。 “你——!”黑无常的阴森脸更见吓人。 “老子咋样?有种你杀了我啊?”杨宁轻蔑地瞥了黑无常一眼,神情满是不屑,他这人自小养成的脾气:人敬他一尺,他敬人一丈;人欺他一分,他欺人十寸! 黑无常的脸都被气绿了,拘了成千上万人的魂魄,还真没见过敢和自己这么横的!自己可是阎罗殿的“正印拘魂使”,哪个鬼魂不是被自己吓得战战兢兢,对自己恭恭敬敬! “不敢了吧?不敢就少拿那双死鱼眼盯着我!”杨宁又激了黑无常一句。 “臭小子,我和你拼了!” 黑无常终于怒不可遏,抡起手中的拘魂棒就要向杨宁打去,杨宁正中下怀,撸胳膊挽袖子就要让黑无常满脸开花。 前世时的杨宁大多数时间过的都是颠沛流离的生活,没少打过架,虽不是高手,却还算是把“好手”! “哎——,二位,别打别打,要以和为贵,以和为贵嘛!”白无常赶忙劝架,笑嘻嘻地从中间隔开了二人。 黑无常知道,自己还真不能将杨宁怎样,要是打散了杨宁的魂魄,那就是犯了地府的律条,阎王那里可是交不了差,白无常的劝架给了他一个台阶下,他气哼哼的收起了拘魂棒,但心里已是打定注意:到阎王面前一定要告杨宁一状,让阎王判他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杨宁得意的吹了个口哨,转过头摇头晃脑地继续上路,可刚高兴了一阵,他很快又情绪低落了起来,因为,他又回忆起了那刚刚活过的,短暂而又多灾多难的一生。 杨宁的父母都是淳朴的农民,在杨宁刚出生没多久之时,父亲就因为一次交通意外去世,家里的顶梁柱塌了。母亲年轻轻的就守了寡,她本可以改嫁,但又怕刚出世的孩子受委屈,也怕失了唯一儿子的婆婆无人养活,因此就咬着牙自己负起生活的重担。她没有什么别的本事,只能靠年复一年辛苦的田间劳作来拉扯孩子,奉养老人。最终,因为劳累过度,又没钱治病,在杨宁十岁那年撒手而去,只剩下年幼的杨宁和瘫痪在床的奶奶相依为命。 学是没法上了!所以,刚摸到“知识门槛”的杨宁不得不退学。 说实话杨宁是渴望读书的,他也非常的聪明,才十岁就快要小学毕业了——因为学习好,中间跳了两级。他是学校公认的神童;是小同学们努力的榜样;拿杨宁所在的乡小学校长的评价就是:这孩子就是清华北大的“苗子”! 可现在,这棵“苗子”刚发了个芽就要枯萎了! 校长,老师,都劝,劝杨宁继续读书,那好心的小学校长甚至特批免去杨宁的学杂费,但杨宁却执意退学,因为,他需要有足够的时间来照顾瘫痪在床的奶奶,操持家务,更要挣钱养家。 于是,他每天开始起早贪黑,养猪,捡垃圾,到乡上的砖窑去搬砖,甚至到附近的山上挖上满满一筐野菜,再赶到几十里以外的县城去卖。就这样,杨宁以十来岁的稚嫩肩膀,负担起生活的艰辛重担。 杨宁这生活过的是够苦的了,但老天爷却偏偏不放过他,在杨宁十六岁那一年,多病的奶奶也离他而去,让他遭受了又一次失去至亲的沉重打击! 在庄乡邻居的帮助操持下,杨宁送葬了奶奶,守孝三日后又变卖了房屋,在乡邻送别的目光里,孑然一身离开了生他养他,却又让他历经磨难和打击的家乡。 在杨宁十六岁的春天一直到二十四岁的冬季,杨宁开始在全国各个城市间流浪,足迹遍及大江南北,就差登上珠穆朗玛峰了。 为了谋生,他刷盘子洗碗,拉煤搬砖,卖报纸送奶,扫厕所抬死人……,社会上的三百六十行,他几乎干过了其中所有不要求初中以上学历的行当。 这一段时间的颠沛流离,让他增长了不少的见识,但也看尽了人情世故,饱受了世态炎凉。 多年的生活磨砺,从没有压垮性格坚韧的杨宁,反而让他日趋沉稳成熟,但同时也难免让他的性格变得刚烈,变得玩世不恭,更养成了一种“天不怕,地不怕”的偏激性格。他的性格虽然依旧坚定开朗,但在内心深处却总隐藏着一丝深邃的孤傲与偏激,不经意间就露出逼人的锋芒。 在杨宁的生命刚刚进入第二十五个年头的时候,他的生活终于安定了下来,他在一座南方城市的市立图书馆找到一份图书管理员的工作,一干就是三年。 之所以漂泊多年这次却停留了下来,只是因为在那所图书馆里,杨宁邂逅了生命中第一个让他怦然心动的女孩。 尽管上学时日短暂,但杨宁却喜欢上了读书,尤其喜欢读那种历史传记,文学小说之类的书籍。流浪的日子里,每有余暇,杨宁总是选择在落脚城市的图书馆里度过。那天,他又去了那座城市的图书馆。 初次见到女孩的绝美容颜,杨宁完全惊呆了! 女孩就坐在杨宁的对面,看起来也就二十多岁,穿了一件象牙白色的高领毛衣,一头飘逸的长发柔顺的披散开来,精致的脸庞找不出一丝瑕疵,淡淡秀眉下一双如秋水般的双眸灵动而晶莹,给人感觉无比的纯净! 女孩只是安静的坐在那里,但却自然散发出一种超凡脱俗的气质! 一见钟情的事情在杨宁身上发生了!杨宁想自己肯定是爱上这个女孩了,从见到这个女孩的第一眼起!应该是冥冥之中命运的安排,让自己遇到了这样一个一见倾心的女孩! 但自己与她有可能么?尽管平生第一次相信了命运的安排,但考虑到现实,杨宁不禁犹豫了,他虽然不了解女孩的姓名,家庭等详细信息,但多年的流浪生活给了他丰富的社会经验和能力,这其中一条就是对人细微处的观察力。 刚才一打眼,他就看出来了,女孩的家境不是一般的好。 女孩的衣着看似不起眼其实却是价值不菲;放在手边的那个女式小手包,杨宁曾在上海一家最高档的女式包专卖店铺见到过,值好几万块;从女孩方向飘过来的淡淡香水味,杨宁也能闻出来,一瓶的价格只怕杨宁辛苦忙活一年都买不起。 尤其打击杨宁的是女孩左手皓腕上戴着的紫色翡翠玉镯,在女孩如羊脂白玉般肌肤的映衬下显得异常夺目。 杨宁非常喜欢翡翠,也曾看过不少关于介绍翡翠的书籍,对翡翠的识别鉴定可说是造诣颇深。 他一眼就看出这个翡翠玉镯的质地属于翡翠中的极品系列——紫罗兰翡翠,而且是那种非常浓艳纯正的紫色,这种紫色在紫罗兰翡翠里被称为“皇家紫”,基本上属于传说中的品种,可以说是万里难寻其一。 对于这个玉镯的价值,杨宁只能用“价值连城”来形容,只怕有钱都买不到。能把几座城池“戴”在手腕上到处走的女孩,那是何等的巨富家境! 反观现在的自己,居无定所,到处流浪;又没有什么本事,虽然靠自学也算认识字,但连个初中毕业证都没有,在现在社会充其量也只能被称之为:文盲! 就这样的自己,又如何能配得上如此完美的女孩呢? 第二章 救苦天尊 杨宁最终还是决定放弃对女孩的追求。因为他知道,女孩与他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的人,凭他现在的状况,根本就不能带给女孩幸福! 虽然决定放弃,可杨宁的内心还是渴望再看到女孩的。一连几天,他都去了那座图书馆,而让他欣喜的是,女孩也是每天都来图书馆看书。 于是,杨宁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他花光了自己的大部分积蓄,贿赂了图书馆人事部门胖胖的管理主任,最终在这座图书馆弄到了一份图书管理员的工作。他不求别的,只求每天能够见到这个女孩,他也就知足了! 就这样,杨宁在这座图书馆稳定了下来,他的工作很清闲,只是每天在中午和下午下班之前将人们阅读过的书籍放回到书架原来的位置上,偶尔也会清理一下阅览室的卫生。 每当女孩来时,杨宁总是拿本书,选择一个女孩附近的角落坐下阅读,不时抬起头来,看一看女孩漂亮的身影,娇美的面容。 生命中,除了小时候上学的日子,杨宁再一次感到了生活的美妙和乐趣! 女孩没有来的大部分时间里,杨宁是靠阅读各类感兴趣的书籍打发时光的,像什么诗词歌赋,文学小说,人文科学……,只要感兴趣,他逮过来就读。 不知不觉,杨宁就在这图书馆度过了整整三年的时间,这三年,图书馆的书倒让他读了大半,长了不少见识,可和女孩却是没说过一句话。 终于有一天,当杨宁又一次悄悄在女孩不远处坐下时,还没等翻开书,女孩却向他走了过来。 “我要离开这座城市了!” 女孩是在和他说话,声音非常的柔美,说完,她秋水般的眼眸有些幽怨和羞涩地望着杨宁。 杨宁有些错愕和慌乱,他没想到女孩竟然主动找他说话,更没想到三年以来女孩说出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告诉他:她要离开了! 多年的生活磨砺毕竟起了作用,杨宁很快镇静了下来。女孩已经坐在了他对面的座位上,对他微微一笑道:“我们谈谈吧?” …… 接下来,两人的谈话竟是非常的投机,就仿佛一对认识了许多年的老朋友,气氛轻松而又温馨。 杨宁到这时才知道,女孩其实也早就注意到他了! 杨宁不由暗笑自己的糊涂:一张相同的面孔在周围晃悠了三年,就算是个白痴,也早就会引起注意了,可笑自己还傻乎乎的以为挺“隐秘”! “你可真够呆的!三年来竟然没有主动和我说过一句话,总是在我周围转来转去,到后来我甚至都忍不住想上去踹你两脚!”女孩先是笑,后来则是玉齿紧咬,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女孩说这话的时候,杨宁脸上微笑着,暗地里却是跳楼的心都有了!原来佳人早也有意,而自己却傻乎乎的白费了三年时光! …… “啪!” 杨宁想到这里,突然狠狠地煽了自己一耳光,吓了黑白无常一跳。 “哈,这小子疯了!”黑无常幸灾乐祸地道。 “你才疯了呢!老子烦着呢,别理我!”杨宁烦躁地道,他现在深深痛心于自己在爱情上的犹豫不前,以至于白白浪费了三年的宝贵时光。 不管黑无常的又一次暴怒,白无常笑嘻嘻的劝导,杨宁又陷入了回忆中。 …… 女孩告诉了杨宁她的身世,果然是出身于巨富之家,父亲是一家跨国企业的老板,母亲则是正厅级的高官。 杨宁也对女孩坦承了自己的人生经历,他告诉女孩正是因为他对两人之间身份悬殊的顾虑,三年来才迟迟没有行动,结果女孩狠狠的将他数落了一番,责怪他不该有如此世俗的想法,这让杨宁既惭愧,又后悔! 女孩最后告诉杨宁,她其实是在这座城市上大学,遇到杨宁的那次也是她第一次到图书馆,后来与杨宁出于同样的目的,以后的日子她才每天都来,每天都希望杨宁能和她说话,可怎么等杨宁却就是不往她面前凑,这一等就是三年。 女孩大学要毕业了,她就要离开这座城市回家去继承她爸爸的企业,她不想两人就这样错过,终于在这一天忍不住先找上了杨宁。 如果这时的杨宁还不懂得抓住机会,那他可真就是无可救药了! 他紧紧握住了女孩的手,只说了一句:从现在开始,希望我们能生生世世在一起! 女孩笑容绽放,如盛开的花朵,美丽耀眼! 以前杨宁总听别人感叹:“幸福是短暂的”,但他却万万没想到:原来他的幸福竟是世界上最短暂的! “不好了,着火啦!着火啦……,大家快跑啊!” 突如其来的大火在图书馆这样满是书籍的地方迅速蔓延开来,映红了刚刚坠入爱河的恋人的脸,当杨宁和女孩意识到发生火灾时,他们已身临绝境。 灾难来得太快,以至于杨宁所能做的只是与女孩紧紧相拥,彼此凝视,女孩交织着害怕,悲伤,爱恋,不舍的眼眸,最终全部化作了幸福与无怨无悔,成为了杨宁在世间的最后一丝回忆! 老天爷对他一如既往的残酷与不公! …… “贼老天,我操你八倍祖宗!”杨宁停下了脚步突然抬头,对着灰蒙蒙的上空一声嚎叫。 “疯子!” 黑无常又被吓了一跳,不过这次他只是小声嘀咕了一句,他知道再惹杨宁也得不了什么好。 “哎呀,小伙子,你怎么敢骂这样的话啊!小心天神发怒,降下五雷真火把你劈得魂飞魄散!”白无常吓得赶紧劝阻杨宁。 “劈就劈,老子怕他个球!我操他大爷的,对我如此的不公,什么玩意儿,我操……!”杨宁越想越生气,将多年的流浪生活听来的污言秽语,学来的南腔北调骂人的阴损话,一套套的骂了出来。 “小子,别骂了!前面就是忘川河了,只要你喝了孟婆汤,过了奈何桥,我看你还怎么嚣张!”黑无常捂着耳朵,对还在仰着头嗷嗷直骂的杨宁喊道。 孟婆汤!奈何桥!又听到两个熟悉的名词。 杨宁骂也骂了,气也出了,低头向前面看去。前面不远处,杨宁看到了一条黑气缭绕的大河,正对着脚下路的,却是一座黑黑的石桥,石桥中央隐约还能看到一个台子,杨宁曾在书上看到过,那台子叫“望乡台”,慈祥的“孟婆”,就是在那里卖“孟婆汤”的。 在黑无常的催促下,杨宁终于走上了望乡台,那里果然有一位面目慈祥,佝偻着腰的老婆婆,想必就是“孟婆”了! “来吧孩子,快趁热喝了它,凉了可就不好喝了!”孟婆端着一碗血气缭绕,散发着阵阵腥气的东西对杨宁道。 人真是够“慈祥”的啊! 只是这碗“汤”……! “呕——!”杨宁终于忍不住转身吐了起来。 “哈哈!” 黑无常看着杨宁痛苦的样子开心得笑了起来,伸手接过孟婆手里的碗,对杨宁厉声道:“喝!难道你想做这忘川河的恶鬼不成?” 杨宁向忘川河里望去,只见河面上黑气缭绕,腥风扑面,河里则是虫蛇满布,血涛翻滚,好一处无比恶心的地方! 杨宁知道,不喝汤黑无常就有理由将自己打落下河,让自己做那永世不能超生的恶鬼,不能超生杨宁倒不怎么怕,可这河里也太恶心人了! 杨宁无奈接过了孟婆汤,传说,喝下这孟婆汤,前世的记忆就会忘得一干二净。 杨宁有些不舍的转头望向来时的方向,心里默念道:别了……,既然我们今世无缘,那就来生再见! 这时候杨宁才意识到,原来他的幸福短暂的让他连女孩的姓名都没来得及知道,真是可悲可叹啊! 杨宁长叹一声,一闭眼,一横心,就要喝下这碗孟婆汤! “慢!” 一声惊雷般的喝声突然自半空响起,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杨宁更是顺势手一哆嗦,盛汤的碗“咣当”一声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好大胆!” 黑无常怒喝一声,举起拘魂棒就要将杨宁打落下河。 “住手!” 又是一声大喝,这次却是响在众人头顶,话音刚落,自空中降下一位身穿青玄羽衣,红脸怒目的高大道人,一脚踹在了黑无常那高高的帽子上,黑无常惨叫一声,摔了个四仰八叉。 “你这小鬼好大的胆子,没听本天尊让你慢着么?”这红脸道人手指着黑无常,怒声呵斥道,声若洪钟。 “你,你是谁?敢跑来这阴曹地府撒野?”黑无常疼得龇牙咧嘴,气急败坏地道。 “哼!还真是个小鬼,竟连本天尊的名号都没听过!仔细听着,本天尊乃玉帝座前青玄上帝是也,如今炁化救苦天尊下来此冥界,喏,令牌在此!” 说完,这高大道人掏出了一块青气缭绕的火红色令牌,在众人眼前一亮。 “哎呀!原来是天尊大人驾到,小神们无知,万望天尊恕罪!”白无常看来识得这令牌,一望之下,慌得立刻跪在了地上,刚刚爬起来的黑无常也是脸色大变,“扑通”一声又跪了下去。 “嗯,不知者不罪,你们起来吧!”这救苦天尊收起了令牌道。 白无常爬起身,小心翼翼地道:“呃——,不知天尊降临有何……指示?” “我是为他而来。”这救苦天尊一指杨宁道。 “为我?”杨宁一愣,难不成自己刚才真将玉帝老儿骂火了,派了这救苦天尊来捉拿自己? 第三章 转世为皇 “天尊大人,原来您是来捉拿这小子的!这小子刚才将上神骂了一路,实在是罪大恶极啊,您老人家可千万不能轻饶了他!”黑无常来精神了,一听这救苦天尊是因为杨宁而来,赶紧撩拨。 “哼,那就是本天尊的事了,好啦,你们两个此次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可以走了!”救苦天尊对黑白无常不耐烦的摆摆手道。 “这——!”黑白无常对望一眼,面有难色。 “怎么,你们有意见?”救苦天尊拉下脸来,冷冷的望了黑白无常一眼。 白无常赶紧陪着笑道:“我们哪敢啊?只是,我们就这样走了,到阎王那里不好交差啊!” “哼!小小阎王见了本天尊都要毕恭毕敬,你们两个小鬼,竟然还敢在这里叽叽歪歪?回去告诉小阎王,就说本天尊将人带走了,他要有意见,让他来找我!” 白无常赶紧道:“有您老人家这句话,我们就好办了,多谢天尊!” 救苦天尊冷哼了一声,转头对杨宁道:“还不快走!”说完,当先转身朝杨宁来时的路行去。 杨宁尽管心怀忐忑,但最紧要还是摆脱眼前的境地,他赶忙朝救苦天尊追去,临走还不忘回头“呸”了黑无常一口,气得黑无常咬牙切齿却仍是无可奈何。 “老头,老头,你慢点!你走得太快了!”这救苦天尊看似走,实际上是在“飘”,杨宁有些跟不上脚步,不得不喊道。 救苦天尊终于停了下来,回头冷着脸对气喘吁吁的杨宁道:“小子,你喊谁‘老头’呢?要称呼我老人家一声‘天尊’!” 杨宁见这救苦天尊对自己上来就是一副教训的口吻,心里便起了反感,他一翻白眼道:“老头,你这名头吓唬一下那两个黑白小鬼行,对我可就不灵了,你先说说你这劳什子‘天尊’是干嘛的吧?” 救苦天尊见杨宁对自己很是不敬,不由大为光火,气哼哼道:“小子,看来你是不知道本天尊的厉害,本天尊真身乃玉帝座前左护法,号‘青玄上帝’,时常化身‘救苦天尊’云游四方三界,法力无边,掌‘威司考掠,诠量功德,报对冤仇,弥化不平’之责,你可明白了?” “哦——,差不多算是明白了吧!”杨宁听着有些似懂非懂,干脆直接问道:“那你找我有何贵干?” “哼!你小子刚才黄泉路上一路走,一路骂,早已上达天庭,扰得天庭震荡不安,玉帝大为生气,所以派本天尊来寻你,杨宁,你可知罪?”救苦天尊一指杨宁道。 “扰得天庭震荡不安?我有这本事?”杨宁惊讶不已。 “本天尊是问你知不知罪?” “那我知罪又如何,不知罪又如何?”杨宁不屑地道。 “你要是知罪,我可以从轻发落,你要是不知罪,我就把你打入这冥界十八层地狱,永世受那魂魄炼狱之苦!”救苦天尊阴沉着脸道。 得了吧,要真是把自己打入地狱,刚才交代黑白无常一声,让阎王就把这事给办了,又何苦费劲把自己领到这来!再者,听这救苦天尊的名号和职责,玉帝怎可能派这样的神仙来捉拿自己! 看来,这救苦天尊有可能会给自己带来好消息,自己老和他顶着也犯不着! “呵呵,天尊大人,在您如此英武非凡的威势下,我哪敢不知罪呢?再说,世人都知道天尊大人救苦救难,仁慈悯圣的美德,当然会对我从轻发落的,是吧,天尊大人?”杨宁突然换了一副笑脸,一串组合“马屁”就拍了上去。 “哼,本天尊的名号难道是白叫的么?你小子还算识相!实话告诉你吧,虽然说玉帝对于你辱骂天庭的行为十分生气,但感念你之前十八世都是多苦多难,因此特颁下御旨,命我来补偿于你!”救苦天尊虽然还板着个脸,但眼神里却已是难掩喜色,想来是对杨宁这番话很是受用,看来这神仙也是难逃“马屁”之好啊! 他奶奶的,原来我不但前世受苦,再之前十七世也在受苦啊!这得遭了多少罪啊!杨宁愤愤不已地想到。 “不知道是怎么个补偿法呢?”杨宁问道。 “玉帝的意思是让我来全权决定,直到让你满意才行。我的意思嘛,是……!” “哎呀太好了!救苦救难的天尊大人啊,我真是感到幸福,您说以您一贯的大慈大悲,能亏待的了我么?” 杨宁没等救苦天尊把话说出来,先给他扣上了一顶“大帽子”。杨宁已经看出来了,这救苦天尊很喜欢这“调调”。 “呃——,嗯,你小子说得不错,依本天尊的一贯作风,当然不能亏待了你。这样,我让你重返阳间,再给你添上八十年的阳寿,你看咋样?”救苦天尊豪气地道。 “重返阳间?那感情好啊!不过天尊大人啊,您老人家救人救到底,能不能把和我一起烧死的那女孩也救活了?”杨宁心里一直惦记着图书馆那女孩。 “这简单!告诉我那女孩叫什么,回头我通知阎王立马把事办了!”救苦天尊答应得很痛快。 “她叫——,这个,天尊大人,说实话她叫什么我不知道。” “你连她叫什么都不知道,我怎么通知阎王?”救苦天尊没好气地道。 “天尊大人,您老人家可是神仙啊,不知道名字就不能办了?”杨宁有些急了,他现在才知道自己没有问女孩的名字是多么的后悔! “嗨,小子,就算我是神仙,可也不是什么事都知道啊!” “那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那女孩的事就算了,我只把你整回去吧!” “那我还不如不回去呢!我上一辈子活得多苦多难,好不容易找到了我心爱的女孩,可却是阴阳两隔,回去又有什么意思?”杨宁一脸的沮丧。 “嘿!小子,能让你复活你又不乐意了!也罢,谁让我老人家心肠好呢!这样,我再给你个选择,让你复活到古代去怎么样?”救苦天尊考虑了一阵道。 这救苦天尊是不是没事也经常看网络小说,“穿越”小说看多了啊!回到古代?这主意有点疯狂,但又很有些诱惑力。 “那我回到古代干啥?”杨宁问道。 “这还不简单,这些都由你自己选,不过对于干什么我倒有个不错的建议——当皇帝不错!”救苦天尊很兴奋于自己的突发创想,积极为杨宁出主意。 “当,当皇帝?”杨宁思维有些跟不上节奏。 “是啊,不当皇帝难道当太监啊?当皇帝多好啊,我要不是干着这差事,我早就……,咳咳!” 这老小子凡心挺重啊,竟然神仙不想做,却想做皇帝! 不过当皇帝确实好啊!三宫六院,美女如云,可以任自己为所欲为!更何况皇帝的权力至高无上,那自己回到古代可以好好做一番伟大事业,强大中华! 哪个男人没有意淫过自己成了皇帝的景象呢!要是自己来选,那也是宁可当皇帝,不做神仙的!杨宁已经彻底心动了。 “好吧!反正回去前世也没什么意思,就勉勉强强,回古代做个皇帝吧!” “那你想回哪个朝代?” “清朝,还得是清朝末年!”杨宁立刻毫不犹豫地答道。 “清朝末年!为什么?”救苦天尊奇怪道。 “哼!中国历史各个朝代里,老子最恨的就是清朝,因为清朝末年政府的无能,导致中国受到那么多的欺辱,签订了那么多不平等条约,赔了那么多银子,丧失了那么多土地,他奶奶的,想起来我就来气,我每次看到这些,都恨不得穿越回到那个时代,整死那帮外国兔崽子们,强大我中华!” “好!小子,就冲你这份爱国之心,咱就去清朝末年,闭上眼睛!”救苦天尊声若洪钟地道。 杨宁闭上了眼睛,只听得救苦天尊默念几声,喝一声: “走”! 杨宁就感觉自己身子飘了起来,脑子里一阵眩晕。 又听得救苦天尊叫了一声: “哎呀,不好!” 接着,杨宁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四章 明朝太监 漫天的洪水泛着浊浪席卷而来,无数的房屋被冲倒,无数挣扎的人们被洪水吞没! 千里官道上,一片荒芜,饿殍遍野!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灾民步履蹒跚的走着,不时有人“扑通”倒地,再也没了声息。 杨宁感觉脚下一软,也扑倒在了地上,一抬头,他却看到一双睁得大大的小孩眼睛在望着他,小孩也躺在地上,杨宁想扶起他,却蓦地发现,小孩的双臂,双腿上齿痕遍布,血淋淋的明显被啃过,露出白森森的骨头,而小孩早已没了声息。 …… “啊!”杨宁出了一身冷汗,醒了过来,他这才明白刚才自己是在做梦。 真奇怪,自己怎么会做这样的梦呢! 咦,现在这又是在哪啊? 杨宁这时才发现,自己现在正坐在一处高墙的墙根处,背倚着墙,身上穿了一件破破烂烂的灰布长袍,倒像是古代人穿的衣服。 古代?哎呀!杨宁这才想起来,自己不是应该被救苦天尊送到清朝当皇帝了么?难道现在已经来了?可看这身装束根本就不像啊,皇帝有穿这破烂衣服的么,而且发型不对,自己头上不是清朝标志性的长辫子,却是挽着发髻。 看来自己确实回到了古代,但却不是回到了清朝!记得晕过去之前听到救苦天尊叫了一声“不好”,难道是他出了差错? “起来,起来!”杨宁正纳闷着,耳边响起一声尖细的喝声。 杨宁一抬头,却发现他面前站着两个穿着皂布丝袍,面上白净的年轻人,头上都带着一个两边插翎的帽子。 “你们——?” “嘻!看你小子这邋遢样!还睡着了,快起来,到那边排队,快轮到你了!”其中一个腰里别着一块白色牌子的年轻人对杨宁喝道。 “排队?” 杨宁顺着那人指的方向看去,这才发现眼前是一片非常宽阔的广场,很多和杨宁穿着差不多,年龄都在十几岁的孩子正排着队,一个个依次进入广场北面的一座宫殿样式的建筑,这座建筑雕梁画栋,十分古雅,可令人不舒服的却是里面不时传来阵阵惨叫声,闻之让人毛骨悚然。 杨宁站起身来,拍拍屁股上的土道:“两位兄台,请问……!” “什么兄台?要称咱家一声‘公公’!一看就是野小子,一点规矩都不懂!”另一个腰里没牌子的白净年轻人尖声打断了杨宁的话。 “公——,公公?” 面前的这两个人竟然是“公公”!那岂不就是太监了!自己来到这陌生的地方,睁眼看到的,竟然是两个太监! “呃——,公……公公,请问,到那边排队要干什么?”杨宁心里有些不安,难道当皇帝还要选拨么?只是那惨叫声怎么回事? “干什么?都进了这里了,不就是想净身入宫,混个和咱爷们儿一样的差事么?你小子逗我们开心的吧?”那带着白色牌子的太监道。 “净,净身?当太监?” 杨宁脑子里“嗡”的一声,嘴巴长得老大。不是说来当皇帝的么,怎么一转眼却成了净身当太监了?这差别也太大了吧!救苦天尊这个老家伙,到底搞的什么鬼? 一时间,那大殿传来的惨叫声在杨宁听来更是惊心动魄! “怎么,看你的样子好像有些不乐意?不乐意你报名来这里干什么啊?麻利儿的,快点!”没掖牌子的小太监催杨宁去排队。 “两位公公,那我现在反悔了成不成?”杨宁此刻心乱如麻,别的也顾不得了,说什么也得先把自己的“命根子”保住。 “嘻嘻!你小子当这是进菜市场买菜呢?早干嘛去了!现在反悔?晚了!快点,别磨蹭了,早晚你得挨这一刀!”带牌子的太监先是阴笑,接着脸沉了下来。 杨宁一股火气窜了上来,当场就要翻脸,可一斜眼又看到不远处站着的两个身穿锦衣,挎着腰刀的彪形大汉,又强自把火气忍了下来,他知道,那两个彪形大汉是皇宫里的侍卫,这里不是他造次的地方。 “哎呦!肚子……疼!两位公公,小的先去一下茅厕,马上回来!”杨宁没办法了,只好先拖延时间。 “哼!事倒是挺多!茅厕在那边,快去快回!放心,在这皇城里,跑不了你!”带牌子太监尖声道。 杨宁一溜烟跑向那太监所指的茅厕方向,跑过一条长长地胡同,又拐了个弯,刚脱离了两个太监的视线,杨宁就急忙四下寻找能逃出此地的路,可很快他就失望了,这里到处都是高墙大院,而且像迷宫似的,一时间又哪里找得到出路,除非他能插上翅膀飞出去。 “救苦天尊,臭老头,你在哪里?你他娘的快给老子出来!”杨宁着急地喊道。 “来了来了,我老人家不是在这的么!”话音来自杨宁身后,杨宁一转头,正是那救苦天尊,不知道从哪突然就冒出来了。 杨宁气急败坏地道:“老头,你搞什么飞机?你答应让我回到清朝当皇帝,结果呢?你把我搞到了这个朝代,还马上就要被一刀阉了当太监,你是想玩死我啊?” 救苦天尊讪笑着听杨宁说完才道:“嘿嘿,别生气嘛!没把你送到清朝,可我把你送到明朝来了,这也差不多。” “明朝?还差不多?我这皇帝都要变太监了,那可是断子绝孙的‘职业’,这他娘的差的多啦!”杨宁急道,说着还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下身。 救苦天尊干笑道:“对不住对不住,之所以弄成这样,主要是因为在传送的时候,九天玄女正好穿着裙子从本天尊头顶飞过,我只顾着看那裙底的……,咳咳,结果一分心就……!” 这个老色鬼!杨宁心里恨恨地骂道。 “得了,你就别废话了,快带我走,传送我到清朝末年当皇帝去!”杨宁直接道,再不走可真就要成太监了! “这个……,恐怕有些难办,玉帝只给了我一次施法的术力,我没法再施第二次了!”救苦天尊苦着脸道。 杨宁真急了:“你个死老头,亏你还吹自己法力无边呢?原来也就是个跑腿听使唤的!我跟你说,你要不把我传去当皇帝,我——,我就接着骂老天爷,再搅它个天庭震动!我记得好像你和我说过玉帝可是交代你把事办得直到我满意为止吧?” 这话戳到了救苦天尊的“软肋”,老头慌忙道:“你别急啊!其实你想想明朝也挺好的,虽说是当太监吧,可明朝的太监可是非常吃香啊,他们能要风得风,要……呃!” 在杨宁冷冷的注视下,救苦天尊声音越来越低,终于说不下去了。 “他们也能娶妻生孩子,对吧?”杨宁冷冷地道。 第五章 缩阳口诀 “能!” 救苦天尊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精神大振道:“真太监当然是不能生孩子,可我要是有办法让你做个‘假太监’呢?不就可以了!历朝历代,都不乏有权势有地位太监娶妻的现象,只要你混到个总管太监的位置,不就可以娶妻了?只是生孩子的话就得注意保密了!更何况,你想想,一个雄风仍在的假太监,混迹于三千后宫寂寞孤独的佳丽中,到时候你岂不可以……!啧啧!想想真是刺激啊!” 老头给了杨宁一个极其暧昧的眼神,嘴里的口水竟也流了下来。 “呸!我说你这老头好歹也是个‘神仙’,思想咋那么龌龊呢?说正经的,你真有办法让我躲过眼前这一劫?” 说实话对于真当个“冒牌太监”,游戏于后宫那些端丽冠绝,雍容高贵的皇后,贵妃,公主之间,享尽那无限的风光与暧昧,杨宁不是没有动过心,但这事一个弄不好,那可是要掉脑袋的,自己毫不容易重活了一回,就算当不成皇帝,可也别活不了多久就又把命丢了! 凭自己先于这个时代几百年的知识,干什么不能在这个世上混它个风生水起,潇洒快活啊,又何必非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活着呢! 救苦天尊明显对杨宁的“假正经”十分鄙视,但为了赶紧办好差事,还是道:“这对我老人家来说是简单至极,我教你两句‘缩阳口诀’,脱裤子前你默念一遍,就可以了!”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那你快把这口诀教给我啊!”杨宁催促道。 “这么说,你是同意我这安排,不再向玉帝告状了?”救苦天尊不放心地道。 “哎呀,你这老头怎么这么啰嗦,都什么时候了,我不同意行吗?你快告诉我!” 救苦天尊喜笑颜开道:“那你听好了,这两句口诀就是:¥#@&*%……!” “¥#@&*%……!”杨宁赶紧将这口诀默念几遍牢记在心里,又不放心地道:“这口诀到底灵不灵啊?我还是先实验一下比较放心!” 救苦天尊赶忙道:“别,千万别,这口诀可是只能用一次!” “那要到时候不灵咋办?”杨宁惊道,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要真到时候脱了裤子,这口诀却又不灵,那自己不想当太监也得当太监了! “你小子怎么老是怀疑我老人家?你要相信一个‘高级神仙’的能力,要对本天尊有信心!”救苦天尊生气道。 “你快拉倒吧,我就是太相信你,才弄得现在马上就要成太监了!”杨宁不屑地道。 救苦天尊讪笑一声没法反驳,接着道:“你记住,虽然你是穿越到这个时代,但在这一世还真有你这么个人,他也叫‘杨宁’,今年十四岁,相貌和个头和你一个样,老家也在山东,因为黄河闹水灾,父母乡亲都葬身于洪水,才辗转流浪到京城,因为实在活不下去又自愿来净身入宫当太监。” “水灾?是了,怪不得刚才我会做那个奇怪的梦呢,原来却是那另一个‘杨宁’的记忆!看来他以前的生活也够惨的啊!”杨宁感叹道,想了想他又奇怪道:“咦,不对啊,我前一世都二十八了,怎么现在生生减了一半,成了未成年,还有我这个头,怎么变矮了,原来我可是很高的啊!” “你小子哪来那么多废话,让你返老还童你还不乐意,别人还巴不得呢!至于个头嘛,你才十四,自然就是这么高了,以后还会再长的!”救苦天尊没好气地道。 “对了,还有,你在逃难的路上还救了三个孩子,两男一女,他们是目前你在这个时代唯一认识的人,也算是共患难过的生死之交!”救苦天尊又道。 “哦?他们都是谁?现在在哪呢?”杨宁听说这个时代自己竟然还有熟人,来了兴趣。 “两个男孩子一个叫张诚,十四岁,另一个叫小乐子,十三。他们两个昨天已经净了身了,由于想要净身当太监的人实在太多,净身房两旁的厢房根本就住不下,他们已经回到你们如今寄身的破落道观养伤去了。那小女孩叫水灵,应该也十三岁了吧,一个很不错的小姑娘,以后你可别欺负她!” “这都哪跟哪啊?我人都没见着呢,你怎么就知道我会欺负她?”杨宁不满地道。 “但愿你不会!”救苦天尊悠悠地道。 杨宁奇怪道:“咦!你好像算准了以后我会欺负她?可我为什么要欺负她?又怎样欺负她?” “以后你自然明白的,也许……,算不得欺负吧!毕竟这个时代不像你以前的时代,大丈夫三妻四妾很正常!” “等,等会,我明白了,你那意思我将来会和这小姑娘那个……嗯,那个什么,对吧?你说你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让我说你什么好呢,咱思想就不能不这么龌龊?人家才十三岁啊!你咋就能让我打人家未成年少女的主意呢?”杨宁不屑地道。 “你小子才龌龊呢!得了得了,我和你这臭小子没什么好说的,反正你很快就会见到她了,只怕到时你就不这么说了!” “那我啥时候能见到她?还有,你刚才说什么‘三妻四妾’,能不能详细和我说说,我将来真会有很多妻妾么,那我又将会是几个妻,几个妾呢?她们长得……!” “打住打住!这些事关天机,我老人家无可奉告,你慢慢就会知道的!行了,该交代的我都交代了,我得回去交旨了,以后也不会再来了,你好自为之吧!”救苦天尊好不容易办完了这遭差事,神情顿时轻松了许多。 “慢着!你就这么把我打发了?”杨宁咂咂嘴道。 救苦天尊脸立刻又苦了下来,警惕地道:“你还想咋样?” “既然你勉勉强强算个神仙,咋也得给我留个法宝啥的吧?”杨宁想多得些好处。 “我哪有什么法宝啊?再说,有法宝也不能给你的,否则那可真就将这三界轮回搞乱了!” “可你总不能一点意思都不表示吧?”杨宁鄙夷地望着救苦天尊。 “你小子,让你做生意绝对是把好手!嗯——,这样,我这有一本凡人修习的绝顶武功秘籍——《碎玉宝典》,是几百年前我游历阳界时无意从当时的皇宫密库得到的,据说十分阴寒诡厉,练至大成则可无敌于天下,不过再厉害放在我老人家这里也是屁都不顶,就给了你吧!如果万一……!” “万一怎么了?”杨宁见救苦天尊突然一个停顿,奇怪问道。 “呃,我是说你把这个练一练,万一……日后你是假太监的秘密泄露了,也能自保!” 说着,老头神神秘秘的从怀里掏出了一本书页泛黄,破破烂烂的小册子递给杨宁,杨宁毫不客气的接过,正想翻开看看,却听救苦天尊道:“小子,本天尊去也!” 声散人消,杨宁再抬头时已经不见了救苦天尊的身影。 这老小子,怕自己还要赖上他,这么急匆匆就溜了! 四周沉寂了下来,杨宁抬眼望望高墙外的天空,又低头看看自己手中的破烂小册子,心底里突然生出一种如在梦中的感觉,一切都显得如此荒谬,但却又实实在在的发生了,他的灵魂,也确确实实穿越了几百年的时空,来到了这个陌生的时代。 既然来到了这里,那自己将来的路又如何走呢?杨宁第一次认认真真地考虑这个问题。 太监自己肯定是不当的,听刚才救苦天尊那意思,净过身的人可以回家养着,自己只要骗过那些司职净身的太监,那就可以溜之大吉! 不当太监,那就搞一些先于这个时代的发明,然后卖了赚大钱,可自己好像不会发明什么东西,会发明的,在这个时代只怕已经有了;那就依靠先进的知识和智谋投靠豪门大族,为之出谋划策,可自己好像也不怎么擅长玩权谋诡计;要不就利用一些前世看书得来的先进战略战术带兵打仗,可凭自己这身手,只怕没等混上个将官就一命呜呼了……! 想了一圈,杨宁竟发现自己还真不知道将来能干什么,正苦恼着,却听得拐角处一声尖细的公鸭嗓子喊道:“小子,你掉茅厕里了?快点出来,爷们儿磨快了刀等着你呢!”正是刚才那小太监的声音。 先不想了,能过得了眼前这关再说吧! 杨宁将那《碎玉宝典》贴身收好,快步向外行去。 第六章 原是天阉 回到广场的时候,两个太监免不了对杨宁又是一番冷嘲热讽。 杨宁是最后一个走进那个大殿的,里面凉气飕飕,给人感觉阴森森的,杨宁过了好一会才适应了里面的灰暗光线。 大殿一侧的长案后面坐了两个人,看穿戴也是太监,级别应该比外面那两位高一些,他们登记了杨宁的身份,接着就有小太监过来将杨宁领进了一间黑布幔遮着的屋子里。 这黑布幔遮着的屋子里竟是烛光明亮,但却也难掩一股阴寒之气,屋子的中央摆了一张十分结实的铁床,四角柱子上各有一铜环,几个太监服饰的人默立于床侧,正眼光幽幽地望着进来的杨宁,仿佛是饥饿的野狼在瞅着猎物,杨宁直被瞅得心里发毛。 “上去躺下!” 一个老太监手里持着明晃晃的小刀,面无表情的对杨宁命令道。 杨宁知道是时候了,借着慢腾腾爬上床的功夫,开始快速的默念救苦天尊所传的“缩阳口诀”,一遍他怕没什么效果,就接连默念了两遍。 当杨宁躺下的时候,他已经感觉到身体在逐渐发热,知道口诀的确是起了作用,可下身却没什么明显的感觉,他下意识的身手去摸下体,这一摸吓了他一跳,他那活儿却不是没了,竟然好端端的还在。 “别乱动!” 老太监对杨宁喝道,接着几个小太监开始将杨宁的双手双脚拷在了四角柱子上的铜环上。 杨宁心里暗暗叫苦:老家伙,这次真让你害苦了!这口诀竟然真的不管用! “褪下他的裤子,准备开割!”老太监又吩咐道。 杨宁真急了,可也不能认命啊!心下又急速的默念了一遍口诀,意识自然集中于下体,心里急得一声喊:“求求你缩进去啊!” “嗤!” 杨宁感觉下身一凉,裤子已经被褪了下来,可他仍觉得下身没什么感觉,心里想:这下肯定要成为货真价实的太监了! “嘻嘻!这小子穷得竟然没穿底裤,哈哈!笑死我……,咦!哎呀——!”那给杨宁褪下裤子的小太监先是笑,后又忍不住惊叫一声。 “混账东西,一惊一乍的,你想吓死咱家啊?”老太监正回头不知道在架子上鼓捣什么,被小太监的惊叫吓了一跳,回身训斥道。 “不是,公公,您快来看啊!这人他——,他好生奇怪!”小太监急急忙忙叫道。 “怎么回事?” 包括老太监,在场所有太监都围拢了过来,几道目光同时向杨宁的下身望去,杨宁那个别扭就甭提了,不过心里又隐约猜到应该是那口诀见效了,心里略略放松了一些。 “怎么会这样?” 杨宁的下身,竟然是光洁溜溜,别说那玩意,毛都没长一根,只在中间地方有一个细孔。 老太监干了一辈子的净身工作,阉了不计其数的人,但像眼前这样的情况他还真是第一次见。 当然,也有那种“狠人”,为了活命,或为了寻一条获取荣华富贵的终南捷径,进宫前就已经下狠心自己阉了自己,可杨宁的下身却没有一丝被阉割过的迹象。 老太监瞅着杨宁的下身足足研究了十分钟,最后的结论就是:杨宁是个“天阉”,生来就如此,这种人可真是稀罕! “后生,你既然是个‘天阉’,干嘛不早说?还让咱爷们儿费这事!”老太监一边示意小太监们松开杨宁一边埋怨道。 杨宁终于确定那“缩阳口诀”确实灵验,助他逃过了此劫,可这时也顾不得高兴,他故意装出一副憨厚的样子道:“这位公公,小的实在是不懂这里面的规矩,以为必须要走完所有程序,所以就……!” “唉!看你这岁数得有十好几了吧?其实以你这天生缺陷,该早入宫的,你要是八九岁就入宫,说不定现在都能混上掌印太监了!”老太监言语间竟对杨宁如此晚才入宫感到大为惋惜。 杨宁读史书也曾读到过,明朝大内的太监机构有二十四衙门,分别为“十二监”,“四司”,“八局”,这些衙门组成了一套完成的宦官体制,从而侍奉皇帝及负责整个皇宫的运作。 这每一衙门的总管太监,通常就被称作“掌印太监”,而这些衙门中最有名,权利最大的,正是“司礼监”,明朝司礼监的掌印太监真可说是权势熏天,像明朝历史上臭名昭著的大宦官王振,刘瑾,魏忠贤等,都曾执掌过司礼监。 “谢您老的看重,小的进宫后一定努力当差,争取不负您老人家的期望!”杨宁边提裤子,嘴上边麻溜地应付道。 “好,你这后生有志气!” 杨宁的话让老太监大为高兴,挥挥手让小太监给杨宁录档去了。 又一次登记在册完毕,杨宁这就算是一只脚踏进皇宫了! 小太监告诉杨宁,按规矩,每个被阉割之人都要在这大殿两侧的厢房内将养一个月,可今年来净身当太监的人太多,厢房早就没位置了,照理应该派人将杨宁先抬回家养着,日子到了再来报道,正好杨宁情况特殊,不用被阉割,就不用派人了,自己径自回家就行,一个月之后再到此处报到。 还报到个屁!打死老子也不再回来这鬼地方了!杨宁心道。 顺着小太监的指引,杨宁终于走出了皇城,将那阴森之气和惨叫声甩在了身后,这地方真不是人呆的,自己呆了这半天,就感觉浑身都凉飕飕的! 想想刚才的情景,杨宁真有些心有余悸,差点就被那个了!想到这杨宁赶忙向下身摸去。 谢天谢地!那活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出来了,摸起来竟还感觉比以前愈发的雄壮! “阿宁哥,你在干什么?”身后突然传来一句柔美的声音。 咦?听这称呼好像是在叫自己!自己现在这动作可是很不雅,杨宁慌忙收回了手,一回头,他就看到一个明眸皓齿的美丽少女出现在自己眼前。 少女看起来有些瘦弱,穿了一身洗得发白的柴荆布衣,虽满是补丁,但却十分干净。 衣着的寒酸并不能遮盖住少女的天生丽质,秀美的脸庞,小巧的鼻子,弯弯柳眉下一双如秋水般的眼睛,灵动而有神,正带着些疑惑望着杨宁。少女的美就如那雨后刚刚出水的芙蓉,清新而又自然,不加一丝雕刻的痕迹。 “你是?”杨宁不认识这少女。 “咦,阿宁哥,你——,你怎么了,你不认识我啦?你该不会是在里面被……那个,脑子被吓坏了吧?”美丽少女见杨宁如此反应,神情立刻转为焦急心痛地道,说着话,眼圈已是红了起来。 水灵? 原来这个美丽的少女就是救苦天尊提到的“水灵”,自己的小伙伴之一。老头说自己很快就会见到这水灵,却没想到是这么快!杨宁很快反应了过来。 “呃——,水,水灵,我刚才可能真是受了些刺激,脑子里有些晕沉沉的,好多以前的事一时都记不得了!”杨宁只好借杆往上爬,正好他对以前的事也不怎么清楚。 “呜——!早知道我们还是不来了,让你受这般苦楚!”水灵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很快就哭得犹如梨花带雨! 这小丫头说哭倒是快啊!杨宁心里感叹一声,不过他不禁又有些感动于小丫头如此心疼自己,赶忙劝慰道:“别哭啊,其实我这也不要紧,慢慢就会好起来的!” “那,那你——,那……里痛不痛?”少女哽咽着,带了些羞意,瞥向杨宁的下身。 杨宁有些尴尬,急忙道:“我没事,一点都不痛……!” “一点都不痛?哎呀,昨天张诚和小乐子他们两个可是被抬了回去的,我看他们的脸都疼得煞白,可你现在却像没事人儿似的,阿宁哥你可真厉害!”少女崇拜的目光望着杨宁。 “咳咳!其实我也没那么……厉害!主要是因为——,因为……,得了,以后我再和你解释,水灵,你是专门在这等我的么?”杨宁一时间还没想好要不要将自己没有被阉的秘密告诉水灵。 “阿宁哥,你能不能不要叫我的名字,以前你可一直都是叫我——,叫我‘灵儿’的!”水灵有些害羞地道。 “是吗?呵呵,都一样,都一样!”杨宁笑道。 “怎么会一样呢?人家不依!你以前怎么叫,以后还是怎么叫!”水灵搂着杨宁的胳膊撒娇着道。 感受到少女胸部柔软的凸起在自己胳膊上的摩擦,杨宁不由有些面红耳热,水灵撒娇时的娇俏可爱,让杨宁忍不住怦然心动。 “水——,呃,灵儿,你今年多大啦?”杨宁转移着自己的注意力。 水灵神色黯然道:“唉,你连人家的年龄都忘了,我今年十三啦,比你小一岁哦!” 十三岁!原来这水灵真的只有十三岁! 怪不得当时救苦天尊和自己说那番奇怪的话,十三岁的女孩,放在现代社会,也就是一刚读初中的黄毛丫头,可眼前这水灵,出落得却已尽显俏丽与娇柔。 这古人当真早熟得很! 此刻的水灵,虽仍是泪眼盈盈,却犹如梨花带雨,散发出一种扣人心弦的俏丽。 这才十三岁啊,就有这等姿色,要是再过个几年,那还怎么得了!杨宁心下不由感叹道。 杨宁呆呆瞅着水灵出神,倒把小丫头瞧得羞红了脸,低下了头,心里如有鹿撞:今天的阿宁哥是怎么了,以前从没有如此瞧自己啊!难道他终于开窍了,喜欢上了自己? 唉!可惜生活艰难,造化弄人,阿宁哥不得不进宫当太监以求活命,而自己也要进宫当宫女,两人今世只怕已是无缘,只能待来生了! 少女的内心一时间满是惆怅! “阿宁哥,咱们走吧!”水灵情绪低落地道。 第七章 西贝书生 皇城附近是整个京城最繁华的区域,王公大臣,豪富巨贾的府邸大都坐落于此,这里的大街全都是店铺林立,人来人往,非常的繁华! 拿现代话说:这一片儿就是京城的“黄金地段”。 杨宁和水灵走在大街上,这是杨宁第一次见识到这个时代的风土人情,他饶有兴趣地观瞧着人们的穿着打扮、言行举止,对街摊上所卖的小物品,吃食都充满了好奇,耳中听得商贩们的各种叫卖声,店小二的揽客声,也感到非常的新奇有趣。 对于杨宁来说,眼前是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世界,以前这样的场景,他只在电视剧里见过,但现在却都鲜活的展现在他的面前,他的内心,又一次产生了一种飘渺的不真实感。 “灵儿,如今是什么朝代?”杨宁突然想到这个重要的问题。 “现在是大明隆庆四年,在位的是隆庆皇帝爷,听说他可是一位性格温和,勤政爱民的好皇帝呢!”水灵眼珠滴溜溜四下一瞧,才低声对杨宁道。 原来是明朝历史上的“明穆宗”! 杨宁回忆自己看书时了解到的,这位隆庆皇帝性格确实十分温和宽厚,但勤政爱民就说不上了。这位皇帝爷才能平庸,没什么本事,性子也不喜理政弄权,大小事务就全都交给他的“御用秘书办”,也就是明朝的“内阁”来处理。 但这隆庆皇帝也有一非常大的优点,那就是“用人不疑”! 他在位期间,任用了一大批能臣干吏,其中就包括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改革大家张居正和抗倭名将戚继光,而这二位都是杨宁非常喜欢的历史人物之一。 隆庆皇帝放手给了这帮能臣干吏极大的才能发挥空间,从而使得明王朝在隆庆一朝和万历初年社会稳定,经济繁荣,出现了明朝历史上回光返照的时期。 可惜这隆庆帝在位只有短短的六年,如今已是隆庆四年,这么说还有两年这位温和宽厚的皇帝就要一命呜呼了,而继位的则是年幼的“万历”——明王朝历史上在位时间最长的皇帝。 杨宁正低头回忆着这些历史,却发现身旁的水灵停住了脚步,奇怪地道:“灵儿,怎么了?” “阿宁哥,我饿了!”水灵仰着头对杨宁道。 杨宁不由好笑道:“饿了咱就买东西吃啊!” “可——,我身上就只有三文钱了!”水灵低头搓着脚尖道。 杨宁下意识向自己身上摸去,可摸遍了全身,却连一文钱都没摸出来。 “那三文钱能买什么东西?”杨宁希翼地问道。 “只能买三个馒头!可那也只够我们两个的,张诚和小乐子还等着我找吃的回去呢,可我在遇到你之前已经转悠了半天,却——,却什么都没……!”水灵嗫嚅着说不下去了。 杨宁的心情沉重起来,沉声问道:“咱们以前就是过得这样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么?” “大部分时间……是!”水灵神色有些黯然道。 杨宁这时才注意到水灵的瘦弱,还有白皙脸庞上隐约泛起的菜色,这明显是长期营养不良造成的。 看看眼前,明里是一幅繁华的盛世景象,可吃不饱,穿不暖的穷苦百姓却是大有人在,他们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时刻都在死亡线上挣扎着,以前的那个“杨宁”,还有水灵等人,、都属于这样的人群。 “灵儿,走,咱们找吃的去!”杨宁转头对水灵道。 “好!只是——,咱们去哪找啊?”水灵皱着秀眉道。 “呃——,别急,咱们慢慢找机会。” 杨宁一时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乞讨他肯定是不干的;卖艺他又啥都不会;找份活计干吧,远水又解不了近渴,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两人所走的大街非常的宽阔平整,街两旁店铺林立,招牌连楹,像什么酒楼茶馆,布铺当铺,医馆药铺,丝绸店,珠宝店……,真可谓是各行各业,百货云集。 街中央也摆满了小商贩的摊案,像一些手捏泥人,冰糖葫芦,绣花布鞋,胭脂水粉等等,琳琅满目,让人目不暇接。 水灵告诉杨宁,这条大街连同周围几条合称“棋盘街”,位于皇城东华门外,是京城最热闹,最繁华的一片街市。 两人沿着这条繁华的大街向前走了几十丈远,就到了一个异常宽阔的十字街口,从这处街口分别向东,向南,向北,再加上二人身处的西向大街,全都是店肆林立,繁华非常,而这个街口则可以说“繁华街市中的最繁华之地”。 就在这街口的东北方向,坐落着一座非常巍峨壮观的酒楼,高足有五层,占地甚广,酒楼大门可说是门高庭阔,相当的气派敞亮,门楣处挂了一块巨大牌匾,上书“天然居”三个金光灿灿的大字,这字写的龙飞凤舞,笔势磅礴,一看就是出自名家之手。 能在这样“寸土寸金”的繁华之处拥有这么大一座酒楼,这背后的“主”就算不是豪富,也必是权势显赫。 要是能在这大吃上一顿就好了,吃完还要再打包。 杨宁正琢磨着,却发现水灵的目光正直直地望着身旁一处商贩的摊案。 这是个卖布扎小玩意的摊子,摆满了像小狗,兔子,猴子等布扎出来的小动物。 水灵看上的是一个布扎小老虎,这小老虎扎得确实漂亮,颜色黄黑相间,十分鲜亮,神态也栩栩如生,相当的精致可爱! “灵儿,你喜欢?”杨宁有些好笑地看着水灵眼巴巴的神情,到底是小姑娘,看到这漂亮可爱的小玩意,立刻就走不动路了。 “没,没有,阿宁哥,咱们走吧!”水灵慌忙道。 小丫头明显是言不由衷,杨宁没有理会她的话,径自对那摊主道:“这小老虎什么价钱?” 摊主是一位四十来岁的汉子,环眉大眼,看起来十分憨厚老实,听杨宁问赶忙道:“十、十五文钱!” 杨宁不由一呆,价钱倒也不贵,可问题是自己如今囊中羞涩啊! 水灵也是神色一黯,不由小声自语道:“这么贵啊!” 这汉子倒也耳尖,竟听清了水灵的低语,赶紧结结巴巴对杨宁道:“客,客官,你要觉得贵,那……,十文钱也成!这都是俺自己扎出来的,本来挣多挣少也没个准价,可——,可也得让俺够本才成!” 这汉子倒是实在,只是杨宁却是连十文钱都拿不出来,只好抱歉地对那汉子道:“大叔,实在不好意思,我们买不起,打扰了!”说完,他拉着水灵转身就要离开。 水灵尽管有些不舍,但乖巧的她却知道他们目前确实太穷,只好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那布扎小老虎,才转身跟着杨宁离开。 “哎,后生,你别走!”那汉子突然对杨宁道。 杨宁转回头,疑惑地望着那汉子。 “呵呵,难得这女娃儿确实喜爱俺这玩意,得了,俺就送给你们了!”汉子爽快地道。 “这——!”杨宁倒真没想到这汉子竟如此大方。 “还犹豫啥啊,说实话,俺也有像她这么大一个闺女,知道她们这年纪女娃儿的心性。来,闺女,拿着!”说完,这汉子硬是将那布扎小老虎塞到了水灵手中。 杨宁赶忙拒绝道:“大叔,这可使不得,您这风吹日晒的小本买卖也不容易,我们哪能白要您的东西!这样,等我们日后赚了钱,再来买大叔的东西。” 听杨宁这么说,水灵乖巧地将那小布老虎又放回到了那汉子的摊案上。 “后生,承蒙你叫我一声‘大叔’,这东西是我送给这女娃儿的礼物,你要是不要,那可就是看不起你韩大叔了!” 杨宁还待推辞,却听到身旁一个清脆的声音道:“公子,您快来看,这小布老虎可真是漂亮啊!” “嗯,是挺精致可爱的!”接腔的是一声轻柔悦耳的声音。 杨宁转头望去,发现身旁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两个人,年龄都不大,看起来也就和水灵相仿,其中一人一身书僮装束,长得十分清秀,而另一人则引起了杨宁很大的兴趣。 刚才杨宁听着明明是一女子的声音,可这人却是典型的书生打扮,一身名贵湖丝书生服,头戴玉壶巾,腰悬玉佩,一副翩翩浊世佳公子模样,最让杨宁惊讶的则是这个书生的长相,这书生长得真可谓柳眉星目,面如玉琢,竟是无比的俏丽俊逸! 这书生实在是俊美得不像话!男人能长成这样,那可是连女人都嫉妒死了! “公子,喜欢咱就买了。喂!这个如何卖?”小书僮径自拿起那小布老虎,对那姓韩的汉子问道,语气甚是无礼。 姓韩的汉子带着歉意道:“小哥,俺这只有这一个布老虎了,而且已经……!” “你这人怎么这么啰嗦,我只问你这个多少钱!”小书僮皱着眉头,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姓韩汉子的话。 不等姓韩的汉子再说话,杨宁已是脸色冷冷地道:“你这小书僮好生无礼,这位大叔不叫‘喂’,你说话客气点,而且,这小布老虎在下早已买下了,所以没你什么事,明白了?” “哟!我怎么不客气了?我看你这人才是无礼,你说买下就买下了?我可是自这摊位上拿起来的。”小书僮强词夺理,一付刁蛮样子。 “乌——,算了,既然这位公子已经买下了,我们怎能再夺人所好!”说话的是那俊美书生,声音柔美,犹如天籁! 杨宁听着不由又是一呆,心念电转:男人哪会有如此声音?又哪有如此滑腻的皮肤,如此俏丽俊美的脸庞? 这“书生”,还有这小书僮,只怕都是女扮男装的“西贝货”!杨宁心里立刻就有了判定。 第八章 漫天要价 “还是这位小兄弟懂得事理,在下杨宁,小兄弟怎么称呼?”杨宁好像还当自己是二十八岁呢,一口一个“小兄弟”的叫着,叫得还挺顺溜! 他笑容满面地说着,眼睛却盯着俊美书生仔细瞅,越看却越觉得这“假书生”长得有些不像中原人,倒很有点异族女子的风情特征:大大的眼睛明亮如星辰,小巧的琼鼻玲珑高挺,显示出主人聪慧而独立的个性! 俊美书生被杨宁瞅得心慌,急忙低头一礼道:“在下张——,张三,见过兄台!” “张三?哈哈!小兄弟这名字真是好啊,通俗易懂,老少皆宜!” 杨宁愈发肯定这“假书生“不是中原人,胡诌个假名的水准都是如此差劲,诌个什么名不好,竟叫“张三”,那自己还是“李四”呢! “杨兄过奖了!”俊美书生面不改色道。 “哈哈,能在这茫茫人海中相遇,你我可真算是有缘啊!” “哼!谁又与你有缘了?”小书僮冷哼一声打断了杨宁。 “哼!主人们叙话,哪有奴才插嘴的道理!”杨宁有些讨厌这小书僮的盛气凌人,因此言语间也极不客气。 “你——!” 小书僮被噎得小脸通红,正要反唇相讥,俊美书生却一皱眉头,瞪了她一眼,小书僮立刻没了脾气。 “在下管教无方,还请杨兄勿与他一般见识!”俊美书生面色诚恳地对杨宁道。 杨宁开始对这“假书生”有些好感了,不管怎么说,看穿戴气质,这人必定出身高贵之家,而自己现在则是一身寒酸,人家能和自己如此谦逊平易的交谈,可是相当不容易!要知道,古代人对身份地位的等级差异可是看得甚重! “嗯!没关系,我这人比较大度,不与下人一般见识,不过,说实话小兄弟对下人真该加强些管教才对,要不,在这‘异国他乡’,给你惹出什么祸事可就不妙了!”杨宁意有所指地道。 “多谢兄台指点!”俊美书生虽仍面色如常,但眼底里闪过的一丝警惕却逃不过杨宁的眼睛。 “杨兄,在下还有要事,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俊美书生显然不想多待,很快向杨宁告辞,但仍有些不舍地看了那小布老虎一眼,然后示意小书僮离开。 杨宁眼珠一转,赶紧道:“小兄弟慢走” 俊美书生身子一顿,转回身,警惕地道:“杨兄还有何事?” “呃——,是这样,我看小兄弟好像对这小布老虎特别喜爱,不如在下将这小布老虎转手卖与小兄弟如何?” “真的吗,杨兄真肯割爱?”俊美书生有些意外,更有些惊喜地问道,看来她也是真喜欢这布扎小老虎。 “君子能成人之美嘛!这样,这位大叔是十两银子卖与我的,我觉得和小兄弟投缘,就原价转给你了!”杨宁一副豪爽仗义的口吻。 十两! 俊美书生听得一呆,姓韩的汉子瞪圆了眼睛,水灵也是惊讶地望着杨宁:阿宁哥也太敢要了吧! “十,十两?这玩意哪值得了十两?公——,公子,这人明明是讹咱们么!”小书僮急了。 “这玩意怎么就不值十两了?看看这做工,这用料,这实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珍品啊!我们要尊重劳动人民的智慧结晶嘛!”杨宁“语重心长”地道。 俊美书生没有说话,只是凝视着杨宁的眼睛,良久,她才缓缓地道:“好,十两银子我买下了!” “公子——!”小书僮大急。 “拿银子!”俊美书生淡淡地道。 小书僮虽极不情愿,可既然主人真得喜欢,她也只能照办。 杨宁倒真没想到这“假书生”如此爽快就答应了,凭直觉,这“假书生”可不是那么好“哄骗”的人! 接过小书僮递过来的一锭银子,杨宁盯着俊美书生的眼睛,有些意味深长地道:“多谢!” 俊美书生脸色一红,微微垂下眼睑道:“杨兄客气了,如无它事,在下告辞!” 杨宁也学古人样,拱手道:“后会有期!” 俊美书生示意小书僮拿了小布老虎,又似无意打量了水灵一眼,方才转身离去。 俊美书生和小书僮刚一走远,水灵就迫不及待地道:“阿宁哥,十两银子哎,你可真敢要价啊!” “嘿!我敢要,也要人家有心买才行!灵儿,你拿这锭银子去旁边店里换成散碎银子。”杨宁望着俊美书生的背影若有所思。 “好!”水灵接过银子,转身向旁边一家钱庄走去。 “小兄弟,大叔今天算是开了眼了,俺这东西竟还能值得这样的‘天价’!”姓韩的汉子感叹道,言语间只是流露出一种不可思议,却并有眼红这十两银子的意思。 “呵呵,韩大叔,说到底还不是您这东西做得好!”杨宁夸赞道。 杨宁与姓韩的汉子没说两句,水灵已经捧着一把散碎银子回来了。 杨宁接过银子,抓了约有七两,对那姓韩汉子道:“韩大叔,按理说东西是您的,这十两银子也应全归您,可无奈我们最近急需银钱度日,因此,这七两银子归你,剩下的权当我们借您的,日后定当奉还!” 姓韩的汉子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急忙道:“哎呀,小兄弟,这可使不得,东西本来俺就已经送给你了,那就是你的了,卖了多少钱那都是你的本事,当然都得归你,俺哪还能要!” “大叔,再怎么说这东西也是您的,您这买卖做得也不容易,我们一时也用不了这么多,您就收下吧!”水灵也帮着劝道。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这钱俺不能要!”姓韩的汉子还是不同意。 杨宁和水灵好说歹说,最后,这姓韩的汉子实在拗不过,才同意收下了三两银子。 杨宁不得不佩服这汉子的质朴实在,这七两银子对这汉子来说,那可就是一笔巨款了,可这汉子就是不贪这钱,放在现代社会,这种人只怕打着灯笼都难找喽! 不远处“天然居”二楼靠窗的桌子旁,坐着俊美书生和小书僮主仆二人,两人正远远地盯着杨宁等三人。 “公子,我说的没错吧?这小子骗了我们,要是他真早就买下了这小布老虎,又何必再给那汉子银子!” 俊美书生一双春葱般的玉手正把玩着那漂亮的小布老虎,闻言淡淡道:“乌兰,你以为我不知道他是在漫天要价么?” “那你怎么还——?”叫乌兰的小书僮不解道。 俊美书生微笑道:“因为我知道这少年不是那种奸诈小人,若非身遭困境,他是不会出此下策的,我们也不缺这点银子,就帮他这一遭也无妨!” “可公子怎么就这么肯定他不是坏人呢?” “因为这人的眼神!他的眼神异常的清澈明亮,而且充满了冷静与自信,奸狡小人是不可能有这种眼神的!更何况,如果他只是为了钱,他完全可以不将银子给那汉子的!” 乌兰不服气地道:“我就感觉这家伙特坏,脸皮特厚!”顿了顿,她又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不过,这人板起脸来的时候倒真让人有些害怕!” 俊美书生目光若有所思的望着远处的杨宁,喃喃自语道:“更让人害怕的是这少年的目光!他的目光,彷佛能穿透人的内心,看透一切!若不是怕他识破我们的身份,我倒很想与他结交一番!这是一个非常奇妙的人,看年龄,他最多也就是与你我相仿啊!” 顿了顿,俊美书生又叹了口气道:“经过这次南下之行,我发现这中原大地果真是藏龙卧虎啊!可反观我蒙古诸部,却是四分五裂,内斗不休,更难以寻觅像我祖铁木真大汗,拔都,哲别那样的天纵英才,要想恢复当年我大元的无限风光,只怕是希望渺茫啊!” “公主,您不要如此悲观,至少,我们还有您啊,您自小就聪慧绝伦,智计百出,如今更是大汗的左膀右臂,为大汗出谋划策,决胜千里。自从有你在大汗身边,咱们汗国在对外战争中频频取得胜利,势力也日益扩大,子民的生活也是越来越好呢!”乌兰崇拜地望着俊美书生。 “再怎么说,我也只是个女儿身,纵横天下,建功立业,那是男人们的事,而对我来说,做这些事情实在是太累、太难了!”俊美书生出神地望着窗外,神色里透着无限的倦意道。 一番话,证明杨宁看得果然没错,这主仆二人果然不是中原人士,而这俊美书生竟还是一位蒙古公主! “公主,咱们这次出来够久了,该回去了,要不,大汗和小王子都会担心的!”乌兰又道。 “哼!他们哪有空关心我,他们现在只怕是正忙着为了那个狐媚的三娘子争风吃醋呢!如此不争气的一老一小,如何能成的大事!”俊美书生冷冷地道,紧缩的秀眉显示出她内心的烦忧。 乌兰不敢接腔了! 第九章 后宫诱惑 此时的杨宁,早将刚才遇到的俊美书生抛之脑后,因为他此时满脑子正想着要到这“天然居”大吃一顿! 刚才看到这“天然居”他就一直在琢磨着要到这壮观的酒楼吃一顿,只是苦于囊中羞涩,现在银子有了,依杨宁的性格,哪有不去吃的道理! “阿宁哥,咱还是别去了吧!那里老贵的!”水灵拉着杨宁的衣襟劝道。 “再贵也不能一顿饭要七两银子吧?”杨宁嘴上说着,脚下却不停。 “七两银子倒不至于,可二三两总是有的,那可是够咱们几人吃一个月的了,咱没必要那么奢侈,再说,小乐子和张诚还等着咱们呢!” “傻丫头,你倒真懂得节俭,算了,这次就依你,咱们就多买些好吃的,带回去和小乐子张诚一起吃!” 小丫头如此懂得节俭度日,心里又总想着患难伙伴,倒让杨宁不忍拂了她的意。 接下来,两人买了一大堆的肉食和馒头,装了一个大包裹。 ———————— “还没到么?” 见眼前的街道越来越狭窄,小巷逐渐多了起来,周围的房屋也越来越显低矮破旧,杨宁不禁问水灵道。 “快了!就在前面隆福寺后面的一座破道观里!”水灵指着远处一片庞大的庙宇道,这片庙宇中高耸的佛塔尤为醒目。 “小乐子和张诚现在怎样?”想到那两个还没见面的小伙伴,杨宁问道。 水灵有些神色黯然道:“不是很好,看得出他们很疼,面色惨白得很,经常疼得出一身大汗,腿还抽筋……!”说到这里,水灵已是眼圈发红,说不下去了。 杨宁叹了一口气,这两个小伙伴既然去那阴森的地方走了一遭,那可没自己这福气,“命根子”那是已经真真切切被割了去,再也不是一个身体健全的人了! “怎么我们三个都要去做太监,就没别的出路了么?” 水灵叹口气道:“不是逼不得已,谁又想去当太监啊!无数的人逃难一路来到京城,路上饿死的灾民不计其数,我们几个幸亏有你照顾,总能设法弄来吃的,才勉强活了下来。千辛万苦来到京城,本以为这里富足,我们总能过活,可谁知道灾民实在是太多了,再加上恶少地痞横行,官府也经常欺压我们,过得竟比以前还艰难!最后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正好宫内在民间选拔太监和宫女,咱们才商定你们三个入宫当太监,我去参加宫女选秀,好多人都抢着去呢!” “你要进宫当宫女?”杨宁惊讶道,这他倒不知道。 杨宁心里清楚,以水灵的姿色条件,就算是选妃都够格了!参加宫女的选秀肯定更是小菜一碟!可如此温柔善良的女孩子,将来却要置身于那充满了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皇宫大内,还看不到出路,她将来的命运能有个好么! “这不也是没办法么!你们三个不是比我更惨,从此以后都做了太……监,再也不能娶妻……生子不说,更要过那非人般的生活!”说着,小丫头的眼泪已经流了下来。 “呵呵,好了好了,怎么这么容易就哭上了!你是水做的啊?其实话说回来,当太监也挺好的,万一哪天得了势,不就可以飞黄腾达了?” 杨宁笑着安慰水灵,又转了转袖子,挑了一处相对干净点的地方,给水灵擦去了脸上的泪珠。 这个有些亲昵的举动让水灵俏脸一红,但却并没有躲开,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的绣花鞋尖道:“可我不想要什么飞黄腾达,我只想……!” 话没说完就止住了,杨宁奇怪地道:“只想怎样?” “没,没什么!”水灵的脸更红了,低头朝前面疾走。 杨宁心里一动:虽是短短不到半日相处,但从水灵对自己的态度和神情,小丫头应该是喜欢自己!确切的说,水灵应该早就喜欢上了以前的那个‘杨宁’! 想到这,杨宁竟微有些醋意,不过很快他又觉得这醋意来得有些莫名其妙,自己和以前那个“杨宁”,如今不就是一个人么! 不过不管怎么说,杨宁心里还是感觉怪怪的。 “灵儿,我决定了,这太监我不想当了,要不你也别进宫做宫女了!”杨宁追上水灵道。 “啊?那可不行!当太监你可以不去,但我昨天已经被选上了,被宫里的人录了档,明天就得入宫,如果不去可是要被杀头的!”水灵担忧地道。 “有这么严重?不想当了还不成?”杨宁惊讶地道。 “当然不成了,想进宫当太监的人有的是,如果被……那个什么了之后,后悔了,不去不要紧!可宫女是经过层层选拨选出来的,被选中了,就必须得进宫!” 杨宁一阵无语。 “阿宁哥,你怎么又不想进宫了,咱们四个不是说好要一起进宫的么?还能有个照应!再说,你不是已经被——,被……那个了么,不当太监,你又能干什么去?我刚才也只是一说,事实上,被……那个了之后,从没有人反悔不进宫做太监的,那可太不值了!” “灵儿,其实我……!” 杨宁想告诉水灵自己其实没有被阉割,所以不用非得进宫当太监,但他又犹豫了! 自己之前下定过决心,要照顾好这几个共患难的小伙伴!自己是可以不进宫,随心选择自己喜欢的生活,但水灵,还有小乐子和张诚却是肯定要入宫的,史书上所描述的“皇宫大内”,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可以说是天底下最黑暗,最危险的地方!自己不入宫,就无法就近照顾他们,自己又如何放心的下? “阿宁哥,你怎么了?”水灵奇怪地道。 “哦,没什么,我决定了,还是要进宫当‘太监’!”杨宁表情转为淡然道。 在这一刻,杨宁改变了之前对未来的选择,最终决定还是入宫!他不能抛下几个小伙伴不管,尤其是水灵! 看得出,小丫头对自己十分的依赖和信任,她也可以说是目前自己在这个时代最为亲近的人了,自己怎能抛下她不管! 况且,虽然只有短短半日的相处,但水灵的纯真善良,娇柔可爱,已经让杨宁产生了深深的喜爱之情,只是为了这小丫头,自己也要选择入宫,将来有机会二人再一起离开那皇宫大内,过上逍遥快活的日子。 既然决定入宫,杨宁不由想起“救苦天尊”和他说过的做一名假太监的无限诱惑,忍不住又一次怦然心动起来! 面对传说中绝色寂寞的三千后宫佳丽,自己这“重要零件”齐全,甚至还十分“优质”的“冒牌太监”,又该如何混迹其中呢? …… 杨宁忍不住开始幻想起来! “阿宁哥,你傻笑什么呢?嘴张这么大,咯咯!看你口水都流出来了!” “哦,没,没什么,咱们走吧!”杨宁若无其事地擦了擦口水道。 第十章 狠性大发 “站住!” 当杨宁和水灵经过一条小巷的时候,杨宁脑子里正想着进宫后该如何万无一失的保住自己是个“冒牌太监”的秘密,小巷前面的拐角处,一声破锣般的喝声响起,打断了他的思路。 抬头看去,两个衣衫破烂,痞性十足的壮汉拦在了他们的面前。 “嘿!小乖乖,大爷们在这等你好久了!”其中一个吊颈眉毛,满脸凶相的地痞阴阳怪气地道。 水灵一惊,急忙转身对杨宁道:“阿宁哥,是侯三,我们快跑!” 说完,她拉起杨宁的手就要往回跑,可没等迈开步子,却又停下了,因为她看到后面巷子口也出现了两个地痞,正狞笑着,慢悠悠向这里走了过来。 “阿宁哥,怎么办?”水灵到底是个女孩子,眼里闪过一丝慌乱。 “别怕,有我呢!你呆着别动!”杨宁将手里的包裹递给水灵,轻声安慰道。 “哟呵,哪里蹦出来的野小子,敢管你侯大爷……,啊——!” 叫侯三的地痞嘴里正骂骂咧咧,却冷不防杨宁一个箭步窜上前来,抬脚便踹,一脚正蹬在这侯三的“命根子”上,侯三当即惨叫一声,倒在地上打起滚来。 虽说已两世为人,但杨宁丰富的打架斗殴经验却一点都没忘,废话没有一句,深刻掌握快,狠,准的打架诀窍,一个照面就放到了一个地痞。 水灵也“啊”的惊叫了一声,下意识的捂住小嘴,难以置信的望着杨宁的身影。 趁剩下一个地痞愣神的功夫,杨宁又快速一旋身,猛地跳起,一拳就向着那地痞的眼上砸去。 “砰!” 杨宁的这一拳结结实实的砸在了那地痞的左眼眶上,饶是那地痞人高马大,可脆弱处被来这么一下,谁能受得了!这地痞当下疼得捂着眼睛,踉跄着弯腰倚在了旁边的墙壁上。 杨宁没有再追击,因为后面的两个地痞见这边情况不妙,加快了脚步跑了过来,现在眼看就要到了水灵身后了。 杨宁迅速转身将水灵拉到自己身后,目光冷冷望着冲上来的两个地痞。 刚才他是趁敌不备,方能偷袭得手,现在对方有了防备,看来只能硬碰硬了! 两个地痞冲到近前却又停住了,他们有些惊心于刚才杨宁动手的敏捷狠辣,再不敢小视杨宁。 其中一个地痞一翻手掏出了一把短刀,嘴里喝道:“小兔崽子,你是混哪里的?知不知道我们是谁?” 见对方掏出了明晃晃的刀子,水灵紧张地为杨宁担心起来,紧握的小手已满是汗水。 杨宁跨前一步,冷冷道:“废话少说,来吧!” 那持刀地痞眼里凶光一闪,对同伴招呼道:“点子扎手,并肩子上!” 一对二,对方一个还拿着武器,形势对自己很不利,自己只能快速出手,拼命也要先放倒一个,方有胜机! 杨宁又冲了上去,这次却是正迎向地痞手中的短刀。 眼看那锋利的刀尖就要扎入杨宁的胸前,持刀地痞不禁脸上一喜,水灵却是惊呼出声: “阿宁哥小心!” 话音未落,杨宁已快速的一扭身,那短刀贴着杨宁的胸前就滑了过去,差了毫厘就要扎进杨宁的胸膛,情形凶险至极。 杨宁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右拳狠狠地向持刀地痞的脸上砸去。 这一次,杨宁却没有成功,因为另一个地痞已经纵身上来,从身后一把抱住了杨宁,杨宁的拳头挥了一半就被拉了回来。 杨宁知道情势不妙,使劲一挣,想把抱着自己的地痞甩脱出去,但这地痞虽然身形矮瘦,力气却是不小,杨宁挣了几下竟然没有甩脱此人。 此时,持刀地痞已经收回刀,再次狠狠刺了过来,杨宁被身后地痞抱的动弹不得,眼看着这一刀就要扎进他的小腹,杨宁急眼了! 危急之下,杨宁骨子里的血性和狠劲终于被激发了出来!他大吼一声,两手一抬,竟赤手抓住了锋利的刀刃,硬生生止住了短刀的来势。 鲜血很快顺着杨宁的指缝留了出来,染红了刀面。 趁持刀地痞一愣神的功夫,杨宁一脚飞起,正踢在持刀地痞的腕子上,持刀地痞短刀终于脱手。 解除了最大的威胁,杨宁并没有放松,顺势扔下短刀,接着向后一个肘撞,正顶在背后地痞的心口上。 “唔!” 身后地痞一声闷哼,环抱着杨宁的手臂不禁一松,杨宁一矮身,血淋淋的双手向后一抓,一个背摔,竟将背后那地痞从头顶上摔飞了出去,“砰”的一声砸在了墙上,又摔在了墙根处。 失去了短刀的地痞彻底惊愣在那里,只是呆呆望着杨宁,而杨宁已经打发了性子,一俯身拾起地上的短刀,奔那地痞的心口就扎了过去。 “阿宁哥不要!”已经缓过神来的水灵急忙对杨宁喊道。 杨宁狂怒之下还保持了一丝理智,知道水灵是提醒自己不要杀人,但他却没收回刀子,手一偏,一刀扎进了那发呆地痞的胳膊,那地痞被这一刀扎倒在地,捂着手臂惨嚎了起来。 “阿宁哥,你——,你没事吧?”水灵对刚才杨宁的疯狂有些害怕,对着他的背影怯怯地问道。 搏斗终于停息,杨宁也慢慢冷静了下来,回头对水灵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我没事!” 说完,他脚步有些虚晃地走向还躺在地上捂着下身哀嚎的侯三。 侯三早已心惊于杨宁的杀气与狠劲,不过他倒也硬气,见杨宁向他走去,他强忍着下身的疼痛,嘴里恨声道:“你,你想怎样?” 杨宁晃了晃手中还带血的短刀,冷冷望着侯三道:“惹谁不好,非要来惹我!知道么,凡是惹了我的人都是要付出足够代价的!” “小子,你……是个狠角色,算我侯、侯三看走了眼,既然栽……了,要杀要剐你……看着办!”侯三梗着脖子,疼痛让他不住喘息着道。 “呵!倒也算条汉子!本来我还想再给你放放血的,不过看你还有几分骨气,我就饶你一次!不过——,我倒要提醒你,以后要报仇找我,但绝对不要惹我的朋友,否则……!” 杨宁抿了抿嘴唇,剩下的话没说出口,但神情里那股冰冷的杀气,却让人不寒而栗! “好,那……朋友留个万儿吧!”侯三依旧硬气地道。 “阿宁哥,我们快走吧,要是官府的人来了,被抓了去不死也得脱层皮!”水灵担心地向两边望了望,对杨宁道。 “好!”杨宁答应一声,又回头对那侯三道: “记住,我叫杨宁!” 第十一章 仍要入宫 “阿宁哥,你,你不要紧吧?呀!你手上流了好多血,我给你包扎一下!” 刚出了小巷,水灵就急忙拉起杨宁的手道,神情又是焦急,又是心疼,眼泪又流了下来。 “别哭,我没事,你看这血不是已经止住了么!” 杨宁刚才其实没受什么伤,只有手上被刀锋割了两道深深的口子,不过现在已经被血痂糊住了,杨宁的体质在这一点上异于常人——血液能够非常快的凝结! 水灵心疼地泪眼汪汪,捧着杨宁的双手道:“流了这么多血,肯定很痛吧?” “你要帮我吹一下,我就不痛了!”杨宁开玩笑道。 小丫头却是当真了,立刻捧起杨宁的手,嘟着小嘴开始轻柔地吹气,那模样着实可爱! “灵儿,这些人什么来路,你好像认识他们?” 杨宁这时已经好多了,只是感觉还有些脱力,刚才拼得太凶了! “那个领头的地痞叫‘侯三’,你以前也认识的。他们一伙都是这一片的泼皮无赖,平日里就知道欺负百姓,调戏女子。早上出来时我就被他们盯上了,被我甩脱后,没想到现在又……!” “我知道了,他奶奶的,敢欺负到我们头上!”杨宁恨恨地道。 “阿宁哥,你——,你怎么变得和以前太不一样了?”水灵抬起头,表情有些迷茫地望着杨宁道。 “哦?怎么不一样了?” “嗯——,你以前打架没这么厉害的,力气也没这么大,而且脾气还好的不得了,像你刚才那样子,以前从未有过,不过却是好威风,好有霸气哟!”边说,水灵边学刚才杨宁抿着嘴唇,眯着眼睛的神态。 “哈哈!灵儿,放心,从今以后,咱再不能受人欺负,谁要是敢骑在咱头上,咱就灭了他!”杨宁豪气冲天地道。 说实话,以刚才来看,这明朝的痞子们打架水平也不怎么样嘛!要知道自己现在的身形可比前世矮了一截,好在力气倒没变小,要不刚才肯定讨不到好果子吃! 不知道自己与这古代传说中的“江湖高手”较量,又会如何,估计自己差得远吧! 对了,“救苦天尊”不是给了自己一本叫什么《碎玉宝典》么,听那老头吹得厉害,自己有空可要练练,以免日后真碰到武功高强的敌人而性命不保。这个时代的“法制”可不怎么健全,环境也危险,一不小心就要丢了小命! “水灵,你是更喜欢以前的‘阿宁哥’呢,还是现在的‘阿宁哥’?” 杨宁表情似笑非笑地问水灵道。 “当然是更喜欢现在——,啊!阿宁哥你占我便宜!” 水灵话说到一半感觉不对,明白过来是杨宁话里设套让自己钻,随即不依地小手捶打着杨宁的胸膛。 “哎哟!” 杨宁故作痛苦状。 “阿宁哥,你怎么了?我,我没有用力啊!哎呀对了,是不是碰到你的伤口了?快让我看看!”水灵立刻被杨宁的样子吓住,急得泪又快要流出来了! “哈哈,傻丫头,我没事,逗你玩的,你也太好骗了吧?” 杨宁嘴上说着,心里却很感动:水灵之所以这么大反应,根本原因还是小丫头的心里太在意自己。 水灵松了一口气,又有些幽怨地道:“阿宁哥,以后你不要这么吓我好不好,灵儿真是好担心的!” 见水灵一副伤心的表情,杨宁赶忙答应:“好好好,阿宁哥保证以后绝对不吓你了!” 水灵这才破涕为笑,随即又想起一事,问杨宁道:“阿宁哥,有个问题灵儿一直很奇怪,刚才也问过你,你不是已经被……被那个了么,怎么非但走路不要紧,刚才——,打架还那么厉害?小乐子和张诚他们两个,可都是被人抬回去的,可你……!” 话说了半截,小丫头俏脸已是嫣红。 “哈,哈哈!你还想着这事呢?”杨宁对水灵扭捏的神态感到有些好笑,也难怪她,自己表现得太不正常了,哪像个刚被割掉那活儿的人! “你不要笑,人家,人家确实是奇怪嘛!”水灵被杨宁笑得有些难为情。 杨宁表情严肃起来,郑重地对水灵道:“原因我可以告诉你,但这件事事关重大,你……!” “阿宁哥,如果不方便说,那灵儿不想知道了,你不用告诉我了!”水灵见杨宁的样子,慌忙摆手道。 杨宁是越来越喜欢这个小丫头了,乖巧温柔,善解人意,在以前那个社会,这样的女孩子简直就是凤毛麟角啊! 从救苦天尊告诉他可以让他做个假太监时起,杨宁就意识到了:如果真要是进了宫,那自己是个假太监的秘密就一定要绝对保密,这可是关系到自己生死存亡的大事,知道的人当然是越少越好。 但现在,杨宁还是决定告诉水灵,因为,他相信水灵,他能感觉到小丫头心里只有对自己的好,绝不会害自己。更何况他想让水灵知道自己不是真正太监的真相,这样就给了小丫头将来能和自己真正在一起的希望,让她有动力,有信念,熬过在那深宫大内枯燥的岁月! 杨宁停下了脚步,四周看了看,发现他们现在所处十分偏僻,才凑到水灵耳旁道:“其实,我根本就没被阉割,而是得到了高人相助,遮过了那些太监的耳目,他们都被我骗了!” “啊?这么说,你——!”水灵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不错,我现在其实还是好好的,你要不要验……,嘿嘿!”杨宁本想开句玩笑,可又觉得不妥,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水灵却没注意到,她此刻心里又是喜悦,又是担忧,喜的是杨宁竟然还是完好之身,就算自己做了宫女将来不能与他在一起,但他总还有机会娶妻生子,过上幸福的生活,怪不得刚才他突然说不想做太监了呢! 她忧的却是杨宁显然是为了照顾自己,最终还是要进宫当这危险的“假太监”,这要是被人发现了,那可是杀头的大罪。 “阿宁哥,你没必要为了我而冒险入宫的,天地这么广阔,依你的本领,完全可以……!” 水灵话到这里,杨宁已经打断道:“灵儿,你别说了,我已经决定了,咱们一起进宫还能有个照应,等以后有机会,我们就一起离开那里!” 水灵还待再说,杨宁已经板起脸道:“灵儿,你要再劝我,我可生气了!” “那——,好吧!”水灵知道劝不了杨宁,只好同意,但仍是满脸担忧! “灵儿,别担心,其实也没多大危险,只要注意保密,这假太监很容易当的!你可是除我之外第一个知道这个重大秘密的人哦!” “放心吧阿宁哥,宁可死掉,我也不说的!”水灵小脸坚定地道。 “呸呸呸,傻丫头,以后不准提这个‘死’字,咱们的好日子才刚开始呢!”杨宁轻轻在水灵敲了一记道。 水灵知道说错了话,讪讪地吐了吐小舌头,算是认错,天真可爱的样子不禁让杨宁莞尔! 第十二章 仙丹之妙 又转过了几条街和胡同,水灵高兴地指着不远处的一座道观道:“阿宁哥,我们到了!” 这座道观看起来果然是非常破败,四周一片断壁残垣,院子里也是杂草丛生。 “张诚哥,小乐子,我们回来了!”水灵进了院子,高兴地喊道。 跟着水灵,杨宁进了这座道观的正房大殿,迎面就看到积满了灰尘的香案和香炉,道家三清始祖的坐像也满是灰尘,东倒西歪。 大殿两侧的茅草铺成的“床铺”上,杨宁终于看到了小乐子和张诚,看起来确实都不大,都在少年,两人身上各盖了一个破草席。 “宁哥儿,水灵,你们回来了!”躺在左侧茅草上的一人声音微弱地道。 “是啊,张诚哥,你和小乐子感觉好些了么?”水灵关切地问道。 说话的看来就是张诚,这张诚长得稍有些胖,小眼睛总是滴溜溜地转,一看就是伶俐之人;而躺在另一边草铺上的小乐子,看起来则瘦弱地多,脸色有些苍白,但长得倒十分清秀。 “我倒能扛得住,只是小乐子本来身体就瘦弱,如今受了这重创,饭食又跟不上,情况有些不妙啊!”张诚望了小乐子一眼,担忧地道。 这小乐子倒是倔强,咬着牙微弱地道:“我没事,大家不用担心!” “咦!宁哥儿,你被净了身,怎么不是被人抬着送回来的,而且看你好像一点事都没有啊?”张诚很快发现了不对。 水灵不由望了杨宁一眼,杨宁却对这个问题早有准备,假装高兴地道:“这个说来可就奇了,我在排队进净身房的时候,见轮到自己还早,就在皇城里墙根下眯了一觉,还做了个梦,梦到有个鹤发童颜的老神仙,给了我一颗火红色的仙丹,并告诉我说这丹药服下之后会有奇妙的作用,等我醒来之后,倒没见什么老神仙,却真在我怀里发现了那颗仙丹,闻着还挺香,正好我也饿了,就给吃了,结果之后净身的时候,我竟然一点都没感觉到痛,而且一直到现在也没觉得有什么不舒服!” “啊!这可真是太神奇了!宁哥儿,你可真幸运!”张诚满是惊叹与羡慕地道。 “不是幸运,阿宁哥这是好人有好报,他救了我们三个的命,这是老天爷在报答他!”水灵高兴地道。 古时人们对鬼神之说信的较多,因此张诚和小乐子对杨宁的话是深信不疑。 水灵对杨宁的这番话却是别有一番理解:原来阿宁哥所说的“高人相助”是服了神仙给的仙丹,才躲过了被阉割这一劫,估计阿宁哥后来打架的勇猛,也是服了这颗仙丹的效果吧!还有,阿宁哥的失忆有可能也是这个仙丹造成的! 小丫头觉得找到了一切奇怪与不解的答案! “这包裹里是什么?好像是吃的!”张诚闻到了包裹里传来的香气。 水灵兴奋地道:“这是我和阿宁哥给你们买回来的吃食,全是好吃的,你们一定也饿了吧,咱们吃饭!” 说着,水灵打开包裹,将里面的烧鸡,熏猪头肉,烤羊腿,酱牛肉,还有馒头和几样小菜,一一摆了出来。 “哇!你们发财了?怎么能买得起这么多好吃的?”张诚一脸惊讶和欣喜。 “呵呵,这全是阿宁哥的功劳,他……!”水灵绘声绘色地将杨宁如何倒手卖掉小布老虎,一下赚了十两银子的经过讲了出来,还掏出剩下的银子让张诚和小乐子看。 “宁哥儿,你真是太厉害了,你说你咋就敢要这么高的价呢?这还是我们熟悉的那个‘宁哥儿’么?”张诚感叹道。 杨宁笑着道:“我还是我,除了忘记了一些以前的事情,什么都没变!” “忘记了以前的事情?怎么回事?”张诚一惊道,小乐子也立刻关切地望向杨宁。 “应该是阿宁哥所服的那个仙丹的古怪作用吧,阿宁哥忘记了好多以前的事!”水灵按照自己的理解解释道。 “原来如此!嗨,其实过去的事也没什么值得回忆的,忘了更好,只要你身体没有大碍就成!”张诚安慰杨宁道。 “我没事,咱们吃饭吧!你们先吃着,我去清洗下伤口!”杨宁道。 “宁哥儿,你手怎么了?”张诚和小乐子这才发现杨宁手上已干涸的鲜血。 不管水灵向张诚和小乐子讲述刚才小巷中的打斗,杨宁径自到这道观的后院找水清洗了伤口,又简单包扎了一下,心里想着明天怎么也得到药铺买些消炎的药物,以防感染。 四下里转了转,这道观确实不大,只有两进院落,还到处破败不堪,也不知道当初这道观的道士是怎么操持香火的! 相比这破败道观,前面的这座隆福寺可是气派多了!从这方向看去,此寺占地甚广,寺墙高大,青瓦飞檐,佛塔庙宇,掩于郁郁葱葱的参天大树之中,和尚们嗡嗡的诵经声和悠扬的钟声不断传来,让人心生宁静。真是好一处气势宏然的佛家大庙! 这隆福寺的宏大鼎盛与道观的破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看来这个时代道家不如佛家吃香啊!杨宁感叹道 回到大殿,水灵三人却谁都没开始吃饭。 “怎么不吃?”杨宁奇怪道。 水灵一笑道:“等你一起呢!要不他们谁也不肯吃!” 杨宁心下感动,嘴里道:“都是一家人,哪还用得着那么客气,来,大家一起吃!” 四人这顿饭吃得非常愉快,四人边吃边聊,笑声不断! 通过聊天,杨宁也慢慢清楚了水灵等三人的身世。三人的家乡都是在山东黄河边上一个村子,祖上都是农民,黄河闹水灾,他们的父母有的被淹死,有的倒在逃难的路上,三个都成了孤儿,眼看就要饿死的时候,却被杨宁救了,杨宁将自己千方百计弄来的食物全部分给三人,而自己却几次险些被饿死。 对于杨宁自己遇到三人之前的身世,他们三个知道的却并不多,因为以前的那个“杨宁”也并没有告诉他们三个太多,他们只知道:杨宁也是孤儿,父母也死于黄河水灾。 看来以前的这个“杨宁”小时候活得也挺惨的,自己将来一定要改变这样不幸的命运,同时也改变身边这些饱受苦难的小伙伴们的命运! 半天相处下来杨宁发现:张诚属于比较开朗的性子,心思玲珑,也比较爱说话;而小乐子则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几乎不怎么开口,俊秀的脸庞和眼神总给人感觉十分冷漠,也只有在望向自己的时候才隐约流露出一丝暖意,想必是因为自己对他有救命之恩吧! 第十三章 儿女情长 天色已黑,张诚和小乐子因为身体受创,身心疲惫,早早就休息了,杨宁和水灵则来到院中。 外面的夜空繁星满天,蟋蟀的叫声衬托着这个秋天的夜晚分外宁静! “灵儿,明天你就要入宫了,那宫内是个十分危险的地方,可以说处处埋藏着危机,你自己一切要小心!”坐在大殿前的石阶上,杨宁不放心地向水灵叮嘱着。 “我知道啦!阿宁哥,我听说进了宫的宫女到年龄大了,或者遇到皇室的特赦,就有机会被放回家,那时我就自由了,到时候你会如何?”水灵眨着一双灵秀的眼睛望着杨宁,话里的意思不言而喻。 虽然短短时日的相处,但杨宁能清晰地感受到水灵对自己的情意,小丫头的意思很明显,那就是希望等到将来出宫以后能与自己在一起,但她会那么容易就出得宫来么? 人说“一入侯门深似海”,更遑论那“皇宫之门”了!水灵长得如此俏丽可人,万一要是被好色的皇帝老儿看中了,那还怎么出得了宫? 就算躲过了皇帝这一关,自己又凭什么将水灵弄出宫呢?难道就像水灵说的,等到她年龄大了,自然就会被放出宫?只怕没那么简单,自古以来,宫女的命运是十分悲惨的,有被主子杀了的,有当尼姑的,甚至有被作为驾崩皇帝的殉葬品活埋了的,而能被放出宫重获自由的却是少之又少! 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进宫后一步步谋求更高的地位和权势,就算不能达到明朝历史上著名太监魏忠贤、刘瑾等那样的权势熏天,参政弄权,但至少也要有足够的权势去保护水灵三人,并有权将水灵弄出宫才行,至于张诚和小乐子,将来是留还是出宫,则就要看他们自己的意愿了! “灵儿,如果你那时真能出宫不再做宫女了,我自然也不做那假太监了!可事情只怕也没那么简单,你入了宫后,一定要处处小心,保持低调,尽量少抛头露面,尤其是在皇上和皇子面前——,哦,皇子就不用担心了,主要是针对皇帝!” 杨宁想起来了,历史上隆庆皇帝生了四个皇子,可只存活了两个,一个叫朱翊钧,也就是后来的万历皇帝,按时间算如今也就才八岁;另一个叫朱翊镠,受封潞王,比万历还小,现在只怕还未学会走路。 水灵明白杨宁的意思,郑重答应道:“阿宁哥,你放心吧,我一定牢记你的话!” 望着水灵娇柔俏丽的脸庞,闻着空气里若有若无的淡淡处子体香,杨宁忍不住心里一阵悸动,慌忙移开了视线。 “阿宁哥,明天灵儿就要进宫了,这一去,福祸难料,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你要给我个明白答案!” 水灵目光瞧着夜空,声音轻柔地道。 杨宁已经心有所料,不自然干笑道:“什么……问题?” “你——,你喜欢我么?”水灵转头凝视着杨宁的脸庞,有些紧张,有些期待的问道,说完,她的小脸已经通红,好在黑暗里杨宁看不清。 …… “阿宁哥,是不是——,是不是我太不知羞耻了?不该这么问你?”水灵神色黯然下来。 杨宁不得不回答了,“不,不是,灵儿,在我眼里,你是这天底下最好的女孩,也是对我杨宁最好的女孩,只是……!” “只是什么?阿宁哥,你——,你是不是已经喜欢上了别的女孩子?是不是——,是不是那个假扮书生的大户小姐?” “啊?哪有,怎么会呢!” 杨宁感到很冤枉,这都哪跟哪啊,自己只与那俊美书生见了一面而已,哪会这么快就喜欢上人家了,当自己很擅长一见钟情呢? 随即一想他又觉出了不对,惊讶道:“咦,灵儿,原来你也看出了她是个‘冒牌货’啊!” 水灵神色却更是哀怨,“阿宁哥,喜欢人家你就说,我不怪你,我知道,人家长得漂亮,又是出身富贵人家,哪像我,只是水灾余生的孤儿罢了,乡下丫头……呜……一个!” 见小丫头真伤心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杨宁忍不住心痛,赶忙道:“傻丫头,你把阿宁哥当什么人了?阿宁哥是那种嫌贫爱富的人么?更何况,那‘西贝货’长得虽不差,可比起我的灵儿可是差远了!” “真的?”水灵擦了擦泪珠,欣喜地道。 “比真金还真!”杨宁语气坚定。 水灵神情又低落下来,柔声道:“阿宁哥,你知道么,从你把自己仅有的一口吃的分给我们三个的时候,我就喜欢上你了!那时候,我总梦想着能跟在你身边一辈子,也觉得只要我努力,这个梦想就一定能实现!可直到今天,你就像换了一个人,表现的是那么优秀,那么从容自信,更多了一种睥睨天下,一切尽在掌控的气势!” 杨宁讪讪一笑道:“我有那么厉害么?” “当然有!说实话,我言辞笨拙,并没有完全形容出你的这种变化!也许是以前你隐藏了自己,也许是你吃的那颗仙丹起了作用,但不管如何,你今天的表现,让我知道你不再是一个平凡之人,迟早是要干出大事业的,这让我产生了一种深深的危机感,我觉得我已经配不上你了,所以……!” “所以你就想要我一个明确的答案?”杨宁笑着道。 水灵急道:“阿宁哥,我不是逼你,我知道我配不上你,做正室我不敢妄想,但哪怕做妾,做丫鬟,我只求能陪在你身边,我也就知足了!” 杨宁的心弦彻底被拨动了,忍不住伸手抚上了水灵白皙的俏脸,柔声道:“傻丫头,你怎么能这么作践自己呢?阿宁哥主要是觉得你现在还小,我本是想等你将来长大了,如果还是不嫌弃阿宁哥的话,阿宁哥就一定娶你,还要娶你做正室,啊不,你就是我唯一的妻子,哪还管它什么正室侧室的!” 幸福的笑容在少女的脸上绽放,水灵忍不住激动地扑进杨宁的怀里。 “阿宁哥,你真好!有你这句话,灵儿就是立刻死了,也知足了!”贴在杨宁的胸膛前,水灵幸福地闭着眼睛喃喃道。 “小丫头,怎么又说什么死啊活的,咱们将来肯定会一起逍遥快活过一辈子的!”杨宁说着生气,顺手一掌就轻拍在了水灵娇小的臀部,触手柔软,弹性十足,杨宁心里不由一荡。 “啊!不来了,阿宁哥你又欺负灵儿!” 杨宁明显感觉到怀里少女的身子被自己拍得一颤,变得更加火热,还在自己怀里扭动了起来,杨宁立刻感到一股热流迅速自小腹涌起,下身已有了动静。 “咦!阿宁哥,你拿什么顶着人家?好硬哦!”水灵奇怪地对杨宁道,低下头,小手就去寻找那顶着她的“东西”! 杨宁慌忙扶起水灵的身子道:“没什么,灵儿,你还是坐好吧!” 水灵疑惑着坐回了杨宁旁边,“对了,阿宁哥,你刚才怎么说只娶我一个呢?大丈夫将来总是要有‘三妻四妾’的!” 三妻四妾? 杨宁想起了救苦天尊曾经和自己说过的话,自己真要娶个三妻四妾,那依救苦天尊的意思不就是欺负水灵了? “灵儿,可如果我再娶别人,你心里不会不舒服么?” “傻哥哥,我为什么要不舒服呢?这很正常啊,哪个男人不是如此呢?除非他没本事!再说,我也不敢奢求能独享阿宁哥的宠爱!” 娶不上三妻四妾就是没本事?这不是鼓励我么?这古代的某些观念真是好啊! “灵儿,不管将来如何,我会始终对你好,呵护你一生一世!”杨宁目光坚定地望着水灵道。 少女又一次幸福地扑进杨宁怀里。 第十四章 神僧法空 第二天一早,杨宁将水灵送到了皇城东华门外,入选的宫女都由这里进入皇宫大内,从此踏上一条与世隔绝,福祸难料的畸形道路! 城门外一片莺莺燕燕,大多都是年龄在十一二到十五六的美貌少女,在与家人的告别声中哭成一片。 哭声感染了水灵,小丫头望着杨宁,鼻子一酸就要掉下泪来。 “灵儿别哭,过不了多久,我和张诚、小乐子也就进宫了,很快咱们就能够再见面的!”杨宁赶忙劝慰。 “阿宁哥,我只是担心今日一迈进这个宫门,以后就失去了自由之身,万一将来有个意外,我怕将来不能顺利出宫,与你在一起!”水灵的脸上满是担忧。 “别担心,丫头,你是我的,谁也抢不走,皇帝老儿也不行。我们将来一定会在一起的!” 一句“你是我的”说得小丫头破涕为笑。 “阿宁哥,你以后说皇帝的时候言语里可要注意些,尤其是进了宫以后,万一被别人听到你这大不敬的话,那可是要杀头的!” “好,我知道啦,时间不早了,你去吧,记住我昨晚和你说过的话!”杨宁笑着道。 水灵提醒的有道理,自己这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人,对这个时代的皇权心理上确实不怎么尊重,以后一定要注意,就算的确不尊重,可也不能随意表现出来! 望着水灵较小的背影消失在宫门内,杨宁这才回了破道观,张诚和小乐子还得需要他照顾。 回去的路上,杨宁找了家药铺,买了一些涂抹外伤的药粉,涂在了伤口上,还别说,这古代的伤药就是灵,刚一涂上,立竿见影,杨宁感觉伤口处一片清凉,竟已是感觉不到痛了! 接下来的十几日,张诚和小乐子在杨宁的悉心照料下,恢复得很快,杨宁与两个小伙伴也相处的越来越融洽,再也没有了开始之初的生疏感,从这一点上讲,杨宁已经完全将自己和原来的“杨宁”融合到了一起,又融入了这个时代之中,他的言谈举止,也已经越来越贴近于这个时代的风俗了。 这一日,张诚和小乐子在休息,杨宁闲来无事,就出了这破败道观到附近闲逛,这段日子为了照顾张诚和小乐子,杨宁还没怎么出来逛过。 这破落道观东面临着一条人工河,虽是在城内,但河水却清澈见底,不像二十一世纪见到的城内河,大都被污染的臭烘烘的;西面是通向皇城和棋盘街的方向;而在南面不远处,却是隆福寺后的一大片菜园,菜园被高大的寺墙围着,只留了一个圆形的拱门。 “小施主,借过借过!” 望见隆福寺里高耸的佛塔,杨宁正想绕到前门进这寺院逛一逛,却听得身后传来一句浑厚洪亮的声音。 杨宁回头望去,却吓了一跳! 站在他身后的,竟是一个身穿粗布僧衣,挑着一担水的胖大老和尚,这和尚红光满面,须眉皆白,头上整整齐齐九个戒疤,正笑眯眯地望着杨宁,活脱脱一副大肚弥勒佛的真人版。 这和尚实在是胖得不像话,庞大的身躯立在那里,给杨宁感觉就像一座小山一样。 更让杨宁吃惊的是这胖大老和尚挑着的扁担和水桶,那扁担通体黝黑,又长又宽,而那两只水桶大小确如水缸一般,此时里面装满了水,加起来怕不有个上千斤,但那扁担却只是被压得稍微弯曲,而那胖大老和尚的神情更是轻松自在,彷佛是挑着两大包棉花糖一般! 这还是人么? 好半天,杨宁才合上了长大的嘴巴,结结巴巴道:“大,大师,你,你这是——?” “呵呵,小施主,老衲是在挑河水种菜!”这胖大和尚望着杨宁道,眼底里闪过一丝讶异。 “可,可这也挑的太多了吧!” 杨宁绕着一个水桶打转,想看看这水桶有没有什么机关所在,比如说桶底是在非常靠上的位置什么的。 “小施主别瞧了,老衲这水桶没机关!”胖大和尚笑眯眯地望着杨宁道。 杨宁嘴里“啧啧”有声道:“大师,您如果不是‘神力罗汉’下凡,那肯定就是一内功深厚的‘绝顶高手’!” “罪过罪过!老衲怎能与那‘神力罗汉’相比!”话音一顿,老和尚一摸自己光溜溜的硕大头颅又道:“老衲‘绝顶’倒是‘绝顶’,但‘高手’却谈不上了,只是练过几天功夫而已!” “哈哈,大师当真风趣!” 这老和尚长相慈祥,说话有趣,不由让杨宁产生了好感。 “看小施主面生得很啊,不知——?” “哦,小子叫杨宁,就住在这破道观里,咱们算是邻居呢!”杨宁指了指不远处的破道观道。 “阿弥陀佛!以前听管菜园的弟子说这后面破道观里住着几个因山东水灾逃难来的孩子,想必你就是其中一位了?” “小子正是!” “老衲法空,在此隆福寺出家修行,居然相遇,既是有缘,小施主若无事,不如随老衲到这菜园一坐,饮一杯茶如何?” 杨宁这才意识到这法空和尚是在挑着上千斤的水与自己说话呢,暗骂自己糊涂,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在故意使坏呢! “大师,小子实在莽撞,害你挑着这么重的水说了好半天话,那小子就叨扰了,咱们快进去吧!”杨宁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呵呵,无妨无妨,老衲挑水本来就是为了强身健体嘛!”法空和尚始终笑呵呵地道,挑着水领着杨宁穿过拱门,进了隆福寺的菜园。 这菜园的面积非常大,里面分区域种了许多黄瓜,萝卜,南瓜,大葱,苹果,葡萄……!凡是在秋季成熟的蔬菜瓜果,这里几乎都能见到。这么大一片蔬菜瓜果,供应这庞大的隆福寺应该也够了! “小施主,稍候片刻,待老衲先将这水浇了!” “大师,我帮你吧!”杨宁想帮忙。 “呵呵,不用,看老衲的!”法空说着,竟径直搬起一个水桶,对着一溜种着萝卜的洼渠就倒了下去。 “哗!” 水势甚猛,这排洼渠头端的几颗萝卜一下被冲了个“半裸”,几乎都要被从泥土里冲了出来。 “哗!” 又一声水响,另一桶水也被如法炮制倒了个干净。放下水桶,法空拍了拍双手,对杨宁笑道:“大功告成!” 杨宁再一次看得口瞪目呆,这是在浇菜啊,还是在“冲菜”? 好半响,杨宁才道:“大师真乃‘神僧’也!” 第十五章 臭棋篓子 帮法空将水桶贴墙角放好,杨宁又去拿地上的扁担,没想到单手拿了一下竟没拿起来,这扁担竟是异常的沉重。 杨宁心下奇怪,再次换了双手,抓住那扁担,使劲一用力,那扁担竟然仍是纹丝未动。 杨宁一下上了倔劲,调整一下两脚姿势,腰部用力,再一次使劲提那扁担,那扁担被杨宁提得稍稍高离了地面,杨宁却再也坚持不住,一松手,“嘭”的一声闷响,那扁担又生生砸在了地上,杨宁累的是脸红脖子粗。 “哈哈!小施主别费劲了,老衲这扁担可是重二百多斤,是用天下最重的木料——铁力木制成,而且选用的是上百年铁力木中间最硬的部分,你小小年纪,又没习过武,当然提不起来了!”法空哈哈大笑道。 杨宁心下暗暗吃惊:只这扁担就有二百多斤,再加上那两个满装着水的水缸大小的水桶,这老和尚挑着竟然如此轻松,自己莫非真是遇到了一位传说中具有高深内功的武林高手? “大师,贵寺应该有的是年轻力壮的僧人,怎么偏让您这么大年龄的来这菜园挑水种菜?这也太没人情味了!” “呵呵,是老衲自愿来此的!你看老衲这副模样,再不多干点活,只怕很快动都动不了了!”法空自嘲道。 菜园的一角有几间禅室,室前种了一棵粗大的杨柳树,树下设有石桌石凳。 “小施主请坐,老衲去冲茶!”法空说完,就进了禅室。 “多谢大师!” 杨宁客气地一礼,就在石凳上坐了下来,随即他就注意到石桌上竟然还刻了一副象棋棋盘。 杨宁来了兴趣,指着棋盘对端着茶出来的法空道:“大师还爱好此道?” “呵呵,正是,老衲经常与一位好友在此切磋,不是和你吹嘘,老衲这棋艺,只怕京城内是难逢敌手啊!”法空有些得意地道。 “哦?” 杨宁见法空得意的样子不由有些好笑,他渐渐发现,这法空和尚虽一大把年纪,但却很有些“老顽童”的脾气! 说实话,杨宁对于象棋也非常爱好,前世在图书馆看书时,没少钻研什么《桔中秘》,《梅花谱》之类的象棋棋谱,更没少在不同城市的街头巷尾与那些闲人老头们下棋,自认棋艺绝对不差于当时的国手水平,现在听佛印吹嘘,不由有些技痒。 “你不信?要不咱们对上几局如何?” 法空见杨宁表情将信将疑,立刻着急地吹胡子瞪眼道,也不问杨宁会不会下这象棋。 “好,小子就陪大师杀上几盘!” 杨宁痛快地答应,他想见识一下这古代人下象棋的水平如何! 法空立刻放下茶盘,转身进屋拿棋子去了,那庞大的身躯坎坎挤进禅室的门,杨宁真担心他一个角度不对就卡在那门中间了! 待见到法空拿出的棋子,杨宁不由啧啧称奇。 这副象棋棋子大小不差分毫,通体莹白,触手冰凉,杨宁还从未见过这样材质的象棋。 “大师,这副棋子好生古怪啊!”杨宁仔细观瞧着棋子道。 “哈哈!你认不出也不足为奇,这棋子是用极寒之地冰层下的千年寒冰玉做成的,当年为了得到这千年寒冰玉,可是费了老衲好大的劲呢!而后来只是雕刻,又花了老衲足足三年的时间!” 说到这副寒冰玉象棋,老和尚又得意起来。 杨宁这下算是大开眼界,随口问道:“那这副棋子肯定是价值连城吧?” “岂止是价值连城,简直就是无价之宝啊!小子,告诉你个秘密,这寒冰玉是江湖上所有练阴寒路子武功的高手梦寐以求的宝物啊,借助这寒冰玉练功,那绝对是事半功倍,进境一日千里啊!” 阴寒路子!杨宁一下就想到了“救苦天尊”给自己的《碎玉宝典》。 “那又怎样借助着寒冰玉练功呢?”杨宁问道。 “呃——,这个么,老衲就不得而知了,老衲练得是纯阳功力,其实要这寒冰玉也没什么用,当年之所以辛辛苦苦抢来它,主要是为了不让老衲一个劲敌得到它而如虎添翼!” “哦?这寒冰玉原来是你抢来的啊!”杨宁似笑非笑地望着法空,心里却想着该如何将这副寒冰玉象棋弄到手,万一以后练功用得着呢! “呃——,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算了算了,不说这个,咱们还是下棋,老衲先走了啊,当顶炮!” 老和尚倒不客气,拿起自己的“炮”就走了先手。 杨宁也不再说话,凝神开始走棋。 依杨宁多年下棋总结的经验,其实象棋下到一定境界之后,决定对局双方胜负的最关键因素,就在于对局双方各自的“心境”,谁能心态平和,不急不躁,沉着冷静地下棋,谁就能获得最终的胜利!因此,杨宁一直注意锻炼自己的这种“心境”,不论出于优势还是劣势,他都保持着平和冷静的心态,而往往他也就能取得最后的胜利! 可与这法空和尚下了十几步之后,杨宁就发现了,这老和尚下象棋的水平连自己所形容的那种境界都没达到,更不用提心境的较量了! 一句话,这老和尚下棋水平也就“一般般”! …… “咦!你小子的‘炮’什么时候藏到那里去了?不行不行,这步不算,老衲没有看到你的‘炮’,你不能吃老衲的‘马’,退一步,退一步!” “大师,不带您这样的啊,你咋能悔棋呢?” …… “哎呀!看到老衲的‘车’就在你的‘马蹄子’底下,你小子咋不吱一声?不行,这步不算!” “喂!你咋又要悔棋呢?你说你都这么一大把岁数了,你就这么好意思?” …… “你这臭小子,太阴险了!竟白送一个‘车’引诱老衲上钩去吃,后一手却一下将死了老衲的‘帅’,不行不行,你不能这么阴险,这步不算,老衲再悔一步!” “老和尚!下了这么多棋,就没见过你这么赖皮的‘臭棋篓子’!” …… “不行,不算,悔一步!” “又为啥?” “不为啥,总之,你就不能将死老衲!” “日啊!我不和你玩了!” 第十六章 面相不凡 杨宁终于彻底了解了法空的象棋水平,也深深明白了与这老和尚下棋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 只下了一局杨宁就够了,可老和尚却是不依,“得道高僧”的形象早就没了,软磨硬泡,好说歹说,非逼着杨宁与他下了七、八局才作罢,最后一局杨宁是故意输给了老和尚。 他算是明白了,和这老和尚下棋不能太较真,你要是不让他赢一局,他能和你下到天黑也不算完! 下棋遭罪,但喝茶却是享受,说实话法空和尚的茶绝对是好茶,就练杨宁这种不懂茶的人也喝得赞不绝口! “老和尚,你这棋艺不怎样,可这茶却着实不错啊!”杨宁由衷赞道。 经过刚才与法空下棋时一番厮混,杨宁和这老和尚熟络了起来,说话也就随意了许多! “哼,小子,你也别得意,如果是老衲那好友与你下,定会杀得你片甲不留,他可是京师公认的象棋第一高手!” 老和尚刚才被杨宁杀得丢盔卸甲,心里耿耿于怀,吹胡子瞪眼道。 “咦!你不是说你在京城内下棋难逢敌手么?怎么这‘象棋第一高手’又成了别人?”杨宁好笑道。 “老衲的确——,的确是难逢敌手,但只遇到了一个,就是这好友,他水平虽比和尚我高那么一丁点,但胜你却是绰绰有余,有机会你们杀一盘你就知道了!”老和尚一脸不屑的表情,看来对他这好友的棋艺极有信心! “好好好,你这好友是比我强,行了吧?喝茶喝茶!” “哎,小子,你得慢慢喝,慢慢品才行!这可是今年大内的‘贡茶’,你这喝法都灌到牛肚子里了!”老和尚不满地道。 “这是‘贡茶’?” 杨宁吃了一惊,自己竟然有口福喝上了‘贡茶’! “当然,这是上个月圣上赐给本寺的。看来,你对这隆福寺的历史不大了解啊,老衲就来给你上上一课,这隆福寺……!” 通过佛印的解说,杨宁这才了解了隆福寺的历史。 这座气势雄伟的大庙是由明朝第六个皇帝明景宗敕建,建成于景泰四年。 庙宇前后共有五进,进寺门迎面乃山门殿,左首是伽蓝殿,右首是转轮殿,中间经过毗卢殿与弥勒佛殿,至第三进才是大雄宝殿,其它还有大法堂,藏经阁,钟楼,客堂,禅房,斋堂,寝堂,放生池等佛家建筑,这些建筑组成了一片规模宏大而又井然有序的庙宇建筑群。 此寺一建成,就成了京城内的一大胜景。京城寺庙很多,但惟有这座隆福寺为皇帝下旨敕建,并钦定为皇家香火院,信佛的皇帝、后妃、皇室宗亲等出来敬香,就只到这所寺庙。因为这一层原因,这隆福寺也是香火极旺,达官贵人,贩夫走卒,前来进香的香客络绎不绝。 经过百多年的扩建修缮,如今这寺内已是古木参天,清爽幽静;刹宇重重,香火旺盛! 寺前广场上形成的庙市也是京城里头规模最大的,其繁华热闹豪不次于皇城附近的棋盘街。每月逢九逢十,庙前广场到处都支起棚子,除了百货吃食,古玩杂耍,还有花市、鸟市等等。 说起这庙市,杨宁倒是知道,他前些时日也曾逛过,确实是规模庞大,热闹非凡! “可是,即使是皇帝赐给你们寺的‘贡茶’,你一个挑水种菜的和尚,怎么也轮不上你享用啊!”杨宁奇怪地道。 法空眼睛一瞪道:“谁说老衲是挑水种菜的和尚?” “你不是?” “当然不是!实话告诉你吧,老衲乃是这隆福寺的主持方丈——!” 杨宁一惊道:“主持方丈?老和尚,你不是开玩笑吧?” 杨宁说什么也没想到,这个又胖又大,很有些“老顽童”脾气的老和尚竟然会是这么大一座寺院的“一把手”! “嘿嘿,老衲还没说完呢,老衲是这隆福寺主持方丈的师弟!” “主持方丈的师弟?那怎么还混不上个长老、首座什么的,怎么跑这种菜来了?”杨宁仍是不相信。 “你这臭小子咋老不相信和尚呢?老衲不是与你说了么,老衲是自愿来此种菜的,这既可以修身养性,又能强身健体,老衲实际上是在闭关修行!”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出家人是如此修行的!我看你是躲清闲吧?你身为这么大一座寺院主持的师弟,不帮着师兄操持寺务,却整天在这里悠然自得地过着田园般的惬意生活,好像有些说不过去吧?” “老衲才懒得理那些俗务呢!再说,方丈师兄有五大弟子,如今寺里的俗务都由他们打理,哪还用得着老衲再出面!” “你这老和尚倒会偷懒享福!不过话说回来,看你这面相,你这打扮,还有你这性格,哦,尤其是你这下棋时的作风,小子是真没看出来你竟是这隆福寺现任方丈的师弟!” “哼!你没看出来的多了!不过,说到面相,老衲对你这面相倒是有些心得!” “哦?老和尚还会看相?”杨宁来了兴趣。 “当然!不是和你吹嘘,老衲这看相之术,绝对……!” “行了行了,赶紧打住,您老人家还是直接说小子这面相如何吧!”杨宁知道法空又要吹嘘了,赶紧拦住他的话头。 法空对杨宁打断自己的话很不满,哼一声道:“你小子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多少人求老衲看相而不可得呢!” “好好好,那就请大师您大发慈悲,给小子看看吧!”杨宁无奈道。 “这还差不多!说实话,老衲一见到你,就觉得你面相有些奇特!” “如何奇特了?” “老衲观你的面相,本是五行多水却少土,因此年幼时必定遭受过水灾之害,以致流落他乡,最终活不过十八就会落魄身亡。但奇怪的是你好像在近日突遭过不测天数之变,不但生生截断了你原来的命运走势,还让你从此以后,紫气盈堂,命相大旺,甚至有了王侯之势啊!” 法空的话让杨宁不由一惊,这老和尚果然有些神通,不但能看出他遭过水灾,更能察觉到他转世的迹象,他被“救苦天尊”弄来转世,不正是遭的天数之变么! 吃惊之余,杨宁心里又有些惊喜,如果真如老和尚所言,那自己将来岂不还能混个“王侯”当当,可自己马上就要进宫当太监了,自古有太监封王封侯的么? “那,那小子是遭了什么样的天数之变?”杨宁有些不自然地道,他再也不敢小瞧老和尚的看相之学了! “这正是老衲看不透的地方,唉!还是老衲修行微薄啊!”法空叹道。 谢天谢地!幸好老和尚看不出! 第十七章 意有所 不知不觉,已是在法空的菜园待了一下午,杨宁见天色不早,就向法空告辞回破道观,法空本还想留他吃饭,但杨宁却谢绝了,他还得回去伺候张诚和小乐子吃饭呢! 法空直将杨宁送出圆形拱门外,还不住地叮嘱杨宁常到他这里玩!看来老和尚与杨宁相处得非常愉快。 杨宁对法空的印象也非常好,这老和尚人长得胖大慈祥,虽在隆福寺地位尊崇,却一点架子也没有,性格完全是个“老顽童”,说话也幽默,倒真是好玩地很。 虽然两人年龄悬殊,又只有短短半日的相处,但杨宁却感觉与这老和尚非常的投缘。 “宁哥儿,你回来啦!”张诚先打招呼道,小乐子却是沉默不语,只是对杨宁一点头,冰冷的目光里露出一丝暖意。 “饿了吧,来,吃饭!” 杨宁将在隆福寺前广场庙市买来的吃食摆了开来,有鱼有肉,也有青菜,可以说这个时代没有人比杨宁更了解人体营养均衡地重要性。 虽然顿顿伙食不错,但杨宁心里早就算过,按照这吃法,七两银子也不愁吃到几人进宫。 如今这时代,这货币购买力可是太强了,一两银子能买一大堆东西,可不像二十一世纪,东西是越来越贵,钱则是越来越不值钱! 经过了十多日这样的调养补充,张诚和小乐子的伤势已经好了许多,原本脸色苍白的小乐子脸上也出现了一些红润,杨宁心里十分高兴。 接下来的时日,杨宁除了悉心照顾张诚和小乐子,没事时就跑到法空的菜园,与法空下下棋,聊聊天,喝喝老和尚的大内贡茶。 两人聊天时倒还算投机,只是在下象棋时却争得不可开交,因为法空经常耍赖悔棋,甚至趁杨宁如厕的时候偷偷挪动杨宁的棋子,或者直接干脆将某个棋子从棋盘上拿走,每次杨宁都与法空争执半天,却最终赖不过他,只能妥协。 看到老和尚一大把年纪却如顽童一般,一会赌气发怒,一会却又喜笑颜开,杨宁经常是又好气又好笑。 时日一久,两人相处的愈发融洽,杨宁也发现了法空的一个秘密:这老和尚竟然喝酒吃肉,荤腥不忌! 开始留杨宁一起吃饭时,法空还装模作样,弄得全是素菜,可几日之后老和尚自己就就先受不了了,喝酒吃肉的秘密也就不瞒着杨宁了。 杨宁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实在难以想象,堂堂皇家隆福寺主持方丈的师弟,竟然是个“酒肉和尚”!这要是被京城那些虔诚的佛教香火男女知道了那还了得!这法空可真是率性敢为啊! 不过想想也难怪,看老和尚这胖大如山的体型,只靠吃素哪能有如此“成就”! 望着法空一脸不好意思的模样,杨宁不由十分好笑,不过他也对老和尚表示了理解,觉得这也没什么大不了,谁还没个嗜好呢?而将人的嗜好生生的抹杀,那是多么不道德的行为! 杨宁是现代人的思维,当然觉得没什么大不了!他记得前世时看那电影《少林寺》上,十八棍僧救秦王之后,李世民金口特许,当时就免了和尚们的酒肉之戒,只是不知道怎么搞的,后世的和尚又给戒了! 法空听了杨宁的言论不由大乐,老和尚这下可算是找到了“知音”。从此以后,一老一小逢吃饭必是大快朵颐,开怀畅饮。 古代的酒浓度本来就低,杨宁虽然之前很少饮酒,但与老和尚这么一来二去,倒也练出了一副好酒量。 这日下午,杨宁到庙市上先给张诚和小乐子买好了晚上的饭食,又买了五斤熟牛肉,一只烤羊腿,还有两坛好酒,两手拎着来到法空的菜园。 法空此时正躺在柳树下一个宽大的竹椅上,露着大肚皮,右手摇着一把破扇子,左手却拿着一张纸,紧锁着眉头,嘴里念念有词。 “老和尚,看我带什么来了?”杨宁晃了晃两手的酒肉道。 照以前,法空看到酒肉早就两眼放光了,可这次却反常,老和尚只是向杨宁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坐,目光却始终没离开过手里的那张纸。 “咦!研究什么机密呢,这么专注?” 杨宁将手里的酒肉放在石桌上,好奇地凑上去看法空手里的纸。 “去去去,这个你看不懂,一边吃着喝着去!”老和尚紧锁着眉头,不耐烦地冲杨宁挥了挥破扇子道。 杨宁却已经看清了纸上的内容,很简单,就一句话:和尚挑水,两膀尽是汗淋! 这是一幅对联!而且是一幅绝妙的“谐音联”,其中“尽是”同音“进士”,而“汗淋”又同“翰林”。 杨宁心下立刻就有了判定,前世读书时,他就对写诗作对十分痴迷,也没少读过这方面的书籍,只是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慢慢觉得这吟诗作对的玩意有些华而不实,并无太大实际用处,兴趣也就减淡了许多! 明代会试,也称“春闱”,中举后为进士,朝廷接着会选其中文章、成绩优异者入翰林院庶常馆进修三年,毕业后则在翰林院任“编修”,“检讨”等职,这也称点了“翰林”! 这出对之人,想必是看到法空挑水的情形,又将“进士”和“翰林”这两个功名巧妙融入,出了此上联。 看法空蹙眉沉思的认真样子,想必是这对子难住了他,以至于酒肉都无心吃了,想不到老和尚也爱好这吟诗作对的调调! “老和尚,你怎么就知道我看不懂?不就是个‘谐音联’么,还是很简单的那种,又有何难!”杨宁决定帮帮他。 “咦,你小子还懂对对子?”法空惊讶地抬起头。 杨宁却不搭理法空了,自顾自的拆开油纸包,又拍开酒坛上的泥封,给自己倒上酒,这就准备开始吃喝了! 法空眼珠一转,哪还不明白杨宁是因为刚才他的态度而故意如此,赶紧换了副笑脸,将手中的纸往杨宁面前一递道:“哎呀,小子,刚才是老衲不对,来来来,帮和尚看看这幅对子该如何对!” 杨宁仍是爱答不理的样子,拨开法空举着纸张的手,端起酒碗美美地喝了一口,才悠悠道:“你不是说我不懂么?” “嘿嘿,老衲说错了,你杨小子是谁啊,这对联能难倒谁也难不倒你啊!快帮老和尚想想,这对子老衲必须得对上来,要不可就输给别人了!”法空着急道。 机会来了! 杨宁心念一转道:“那我对上了,有什么好处?” “你想要什么只管说,只要老衲办得到,绝对没二话!”法空一拍胸脯道,看来他是真想对上这幅对联。 “我想要——,你那副寒冰玉象棋!”杨宁盯着法空道。 法空神色猛然一肃,眼内精光暴涨,直射向杨宁,嘴里低喝道:“你要老衲这副棋子作什么?” 法空声音如雷,杨宁直感觉心神被一柄大锤狠狠敲了一记,两耳嗡鸣作响,眼前一黑,口一张,“哇”的一声,一口血正吐在他方才喝了一半的酒碗里,那酒立刻成了“血酒”! 接着,杨宁就晕了过去。 第十八章 太监宝典 不知过了多久,杨宁晕晕乎乎中感到暖融融的,彷佛一股气流在身体里流淌,经四肢,走百脉,最终汇入头顶,如此周而复始,不知运转了几次,杨宁终于神智一清,醒了过来。 睁开眼睛,杨宁首先看到了法空那张又胖又大的圆脸,只是此刻脸上满是汗水。转头环顾,才发现自己正躺在法空菜园的禅室里。 “我这是——?咦,老和尚,我招你惹你了,怎么说翻脸就翻脸,竟对我下如此毒手?” 杨宁回想起刚才的情形,立刻反应过来是法空搞的鬼,他早就看出老和尚身怀武功了,刚才肯定是用什么传说中的“佛门狮子吼”之类的高深内功把自己震翻了! 法空一改以往的弥勒佛笑脸,神情肃然道:“阿弥陀佛!小子,你得和老衲解释清楚,到底要老衲这寒冰玉棋子干什么,你可知道,刚才你差点就小命不保!” 杨宁也有些后怕,要早知道老和尚如此大反应,他哪会如此冒失提出如此要求! “你让我解释,我还让你解释呢,我早就知道你这老秃驴内功深厚,可你也没必要向我这个丁点武功都不懂的平常人显摆吧,老子让你震得难受着呢!” 杨宁实在是恼火了,言语间也极是不客气,“老秃驴”都骂出来了! 法空却也不恼,仍是一脸严肃地道:“这正是老衲不解的地方,既然你不曾练过武功,为什么想要老衲这副寒冰玉棋子?” 法空目光灼灼地望着杨宁,杨宁哪还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没好气地道:“你不用瞎琢磨,老子可绝对不是你那大对头派来的奸细!” 法空神色一缓,但仍沉声道:“那你要来干什么?” 不说实话看来老和尚对自己是不会去疑了,杨宁伸手在怀里摸索了半天,摸出了“救苦天尊”给的那本《碎玉宝典》,一把甩给老和尚道:“你看看这个!这是我无意中得到的,据说这个秘籍是属于阴寒一类的武功,我是想以后没事练练,你不是说有这寒冰玉相助,能事半功倍么,我想,反正这副棋子放在你那里也是无用,还不如让我用来练功,于是就……,谁想到你这老秃驴这么狠毒!” 法空和尚此时却已无心听杨宁说话了,他翻开《碎玉宝典》只看了几眼,脸色立刻变得凝重起来。 “怎么样,老和尚,我这秘籍很厉害吧?”杨宁见法空的神色,料是他看出了这《碎玉宝典》的厉害,不由得意洋洋地道。 良久,佛印才合上了《碎玉宝典》,眼睛一闭,双手合十,长宣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怎么了,老和尚,被吓到了吧?”杨宁愈发得意地道。 法空睁开眼睛,面色有些古怪地看着杨宁,好一会才道:“小子,这《碎玉宝典》是谁人给你的?” “这你就甭管了!你就说我这秘籍厉害不厉害吧?” 法空神色无比凝重的道:“岂止是厉害,这《碎玉宝典》不同于如今江湖上任一种武功,其功法自成一格,实乃老衲所见过的最阴寒,最诡异,练起来也最是凶险的武功,以老衲的见识,也想不出这《碎玉宝典》练至大成会是一种怎样的境界,不过,依老衲的‘无相伏魔功’,即使练至九重之境,只怕也是难以抵挡!想不到你竟然身怀如此至宝!” 杨宁心里高兴无比,“救苦天尊”这老头果然没有骗自己,这《碎玉宝典》果然厉害,下一步自己可一定要好好练一练,最近自己对此事实在没有上心过,这《碎玉宝典》连看都没看过! “老和尚,原来你练的叫‘无相伏魔功’,听这名字很威风啊!听你那意思,你这门功夫最高可练至九重,那你现在练到几重了?” 法空神色一惭道:“阿弥陀佛,老衲惭愧,只练至第八重而已!” 杨宁轻飘飘安慰道:“不要灰心嘛,你练到第八重已是很不容易了,以后再努努力,加把劲,争取练到第九重!” 杨宁说得倒轻巧,可他哪里知道,法空所练的“无相伏魔功”乃佛门绝顶至阳神功,自古至今练至第七重的佛门高僧已是少之又少,练至第八重的则更是凤毛麟角。而这法空实是几百年来不世出的练武奇才,又经过几十年的不辍修炼,终于初踏入第八重境界门槛。以法空如今的功力,实当得上“绝顶高手”之称,天下已难逢敌手! 法空没好气地道:“老衲会努力的!” “嘿嘿,其实你再怎么努力也没用的,等我将这《碎玉宝典》练会了,你还不是照样打不过我?到时候我也让你好看!”杨宁还念念不忘刚才法空将自己震得吐血的事情。 法空有些讪讪道:“原来你是想练这门功夫,老衲还以为你是个奸细,刚才本是想试你武功的,谁想到你这么不经——,嘿嘿,不过没事了,刚才老衲已经用自身功力帮你治好了伤势,如今已无大碍了!” “怪不得刚才我觉得浑身暖乎乎的呢!”杨宁恍然道。 “由此老衲也察觉到了你根本就没练过武功,为了弥补伤了你的过失,老衲趁这机会用自身功力为你正骨洗髓了一番,现在你的身体可说已是脱胎换骨了一般!” “哦?” 老和尚这一说,杨宁才感觉出来,怪不得自己感觉耳朵比以前灵敏多了,眼睛看东西也清晰了不少,浑身上下也充满了力气,想来这都是老和尚的功劳,怪不得一睁眼看到老和尚满头大汗,想必为自己这一番正骨洗髓可是费劲不少! “老和尚,我也就不谢你了,你刚才伤我,现在治好了我,按理说呢,咱们也算扯平了,可你伤了我,再医治我本是应该的,你总该再补偿我点什么吧?”杨宁又打起了那副寒冰玉象棋的主意。 法空哪还不知道杨宁在想什么,笑呵呵地道:“小子,你好像还没看过这《碎玉宝典》吧?” “呃——,我还没来得及看呢,咋了?”杨宁见法空神情诡异,奇怪地道。 “怪不得!其实呢,这寒冰玉象棋给了你也无妨,可你也用不上啊!”法空悠悠地道。 “为啥?我这《碎玉宝典》你不也看了,不正是你所说的走的阴寒路子的武功么?你要舍不得就直说,老子还不稀罕了呢!”杨宁不屑地道,深深鄙视法空的吝啬。 法空也不生气,笑着翻开《碎玉宝典》的第一页,摊到杨宁面前道:“你来看!” 杨宁疑惑地看去,这一看不要紧,杨宁险些再次晕倒,因为他看到了书的扉页上的八个古体大字: 欲练此功,必先自宫! 第十九章 软磨硬泡 这《碎玉宝典》性质上竟然是又一部《葵花宝典》!想要练此武功的人,要不就先阉了自己,要不就得是太监! 怪不得当时“救苦天尊”这老不死的给自己这部书时说话吞吞吐吐的,还说什么是为了假太监的秘密泄露时好让自己练来自保,这老不死的明明就是想着万一他教的那“缩阳口诀”失灵,自己真成了太监,才正合适来练这门功夫,这是为了以防自己成了真太监而做的补偿啊,算这老不死的还有点良心! 可自己现在却没变成真太监,那还要这《碎玉宝典》有个屁用,难不成为了练这功夫,再把自己阉了啊!算了,不能练就不能练吧,说实话本来自己就对这《碎玉宝典》没怎么重视,要不不会到现在才发现练这《宝典》的秘密! 见杨宁一会咬牙切齿,一会又神情释然,法空乐呵呵道:“小子,刚才帮你治伤老衲也发现了,你明明是完好之身么,可惜啊,就不能练这天下无敌的《碎玉宝典》喽!” “老和尚,你能不能积点德,没看到老子正伤心着么!”杨宁没好气地道。 “嘿,这有什么好伤心的!其实你应该庆幸才对,这《碎玉宝典》的武功虽然阴寒诡异,厉害无比,但练起来不但要自残身体,而且难关甚多,凶险至极,不练也罢!”法空正色劝道。 “这你不用管了!老和尚,你就说吧,这寒冰玉象棋给不给我?” 自己不能练,可有人能练啊!杨宁这时突然想到了小乐子,他如今已经被净身,而且以他冰冷坚毅的性格,正适合练这《碎玉宝典》,如果真能练成,必会成为自己的一大助力!只是听老和尚说得凶险,自己该不该让小乐子练这功夫呢?这事最好还是征求一下他的意见才行,不过不管怎样,先将这寒冰玉象棋弄到手再说。 “这《碎玉宝典》你都不能练了,还要老衲这棋子做什么?”法空仍然不想给。 “老和尚,你该不会还是怕我是你那大对头派来的奸细吧?啧啧!天下无敌的法空大和尚,想不到这么怕一个人,这要在江湖上传出去,你说你还怎么混啊?”杨宁使出了“激将法”,他了解法空的“老顽童”脾气,爱吹牛,更受不得激! 果然,法空一听就火大了,吹胡子瞪眼道:“放屁!老衲会怕他?笑话!想当年,这臭喇嘛来中原撒野,被老衲碰到,当即与他大战三百回合,那一战打的是天昏地暗,飞沙走石……!” “怎么听着像是起沙尘暴了?”老和尚正说得眉飞色舞,冷不丁杨宁煞风景的**一句。 法空不满地瞪了杨宁一眼,接着道:“最终,老衲将他打得落荒而逃,并从中原一直追到大漠,从大漠追到北方草原,又从草原追到极北冰原,前后几千里,这臭喇嘛愣是没敢再回头与老衲交手,哈哈!”说到后来,老和尚得意的哈哈大笑。 听法空吹得玄乎,杨宁也不知是真是假,“原来你那大对头是个喇嘛?” “嗯!那都是三十年前的事了,也不知道这臭喇嘛死了没有,不过自那以后他再也没敢踏足中原半步!”法空得意地道。 “既然你不怕他,那干嘛还舍不得将象棋给我?” “呃——,算了,给你也无妨,不过你得先帮我对上这对子!”法空看来已受不住杨宁的软磨硬泡,但也要趁机捞些好处,又掏出了那张纸,对杨宁道。 “没问题,这么简单你都对不上来,以后别和人家说你会对对子!”杨宁没好气地道。 “咦!你小子说得倒轻巧,老衲对对子水平虽高,可出此对的那位好友水平也不差,这对子有些难度,老衲也不是对不出,只是一时……!” “得了得了,你就吹吧!拿纸笔来!”杨宁吩咐道。 法空立刻屁颠屁颠的取来纸笔,两人来到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杨宁要将下联也写在那纸上,其实这下联他第一眼看到那上联时就想到了。 拿起写字的毛笔,杨宁才发现一个重要的问题,他会用铅笔,钢笔,圆珠笔,可就是没练过毛笔字,虽说也会写,但实在是难以见人啊! 硬着头皮,杨宁歪歪扭扭地写出了下联:尼姑插秧,双手按插布阵! “妙啊!‘按插’同‘按察’,‘布阵’同‘布政’,对得实在是工整巧妙,你小子简直是‘神童’啊!唉!你说老衲咋就没想到呢!” 法空一见杨宁写的对子,一边叫好,一边又懊恼不已。 和尚对尼姑,挑水对插秧,“按察”与“布政”又同为明朝的官职名称,正好用来对“进士”与“翰林”,杨宁这下联确实对得巧妙! “你要想到也就不用求我这‘神童’了,服了没有?”杨宁得意道,心里却想:这就算神童了?这样的对子自己一分钟内能想出十几个! “服个屁,老衲只是一时没想到这么合适的下联而已!不过话说回来,你这字可真不怎么地!”法空不甘心地打击杨宁。 “我要是什么都厉害,那还不成神了!少废话,说好的,你那副象棋可是归我了!”杨宁怕老和尚赖账,先提醒道。 “老衲堂堂一‘有道高僧’,还能赖你不成,等着!”说完,法空进了禅室,将装着那副寒冰玉象棋的木盒取了出来,交给了杨宁。 宝贝终于到手,杨宁心里十分高兴。 见杨宁欢天喜地的模样,法空有些不放心地道:“小子,你该不会是想阉了自己,好练这《碎玉宝典》吧?” 杨宁没好气地道:“你看我有那么疯狂么?” “老衲觉得你也不会那么傻!”法空嘟囔一句,再不管杨宁,低头研究起那幅对联来了! “老和尚,你那好友到底是谁啊?怎么我来你这这么长时间愣是没见过呢?”杨宁见法空美滋滋地看着那幅对联,忍不住问道。 法空随口应道:“哦,今天上午他倒是来过,不过你不在,就错过了!他是朝中为官之人,平时政务繁忙,所以很少来!唉,以前他倒是经常来与老衲喝茶下棋,吟诗作对,可近些年官位越坐越高,也就很少来了!” “听这意思你这好友做的官还不低啊?” “是啊! 老衲这好友见识超然,政事练达,实乃当世的人杰,只是在有些方面太过于执着,也过于强势,此点却是不好,阿弥陀佛!” “说了半天,你这好友到底是谁啊?”杨宁忍不住问道。 “算了,说了你也不认识!” 杨宁直接被老和尚这话噎了个半死,没好气地道:“我还不想认识呢,得了,天色不早了,我回去了!” 说完,杨宁起身要回破道观,法空赶紧道:“急什么,你买的酒肉还没吃呢!来,吃完再走,陪老衲喝个痛快,老衲自己喝有个什么意思!” 法空说着,抓起酒坛将两只碗倒满酒,先端起一杯对杨宁道:“小子,不管怎么说,老衲刚才伤了你,这碗酒算是向你赔罪了!”说完,老和尚一口气干了碗中的酒。 “这还差不多!”杨宁有样学样,也一口气干了。 “好,痛快!再来!” 杨宁与法空喝酒从来不示弱,不打折扣,这很让老和尚喜欢,两人很快喝光了一坛酒。 “唔,小子,你遭难之前家里作何营生,看你又会下象棋,又会对对子,想必以前是……大户之家吧?”法空嘴里嚼着牛肉,有些口齿不清地道。 “出家人那么好奇干什么,告诉你,我会的多了,你慢慢会发现的!”杨宁怕瞎话编多了露馅,只好胡乱打岔道。 “最起码你武功就不会!对了,小子,既然这《碎玉宝典》你不能练了,那想不想练些别的功夫?老衲倒可以指点你一二!经过老衲为你一番洗经伐髓,你练功的底子已经很不错了!”法空热心地道。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老和尚武功高绝,自己可以学些防身,但自己马上就要进宫了,近期内却是没时间学了。 “这个以后再说吧!”杨宁随口答道。 “你这臭小子,你知道多少人上赶着想和老衲学功夫,你却还爱答不理的!”法空吹胡子瞪眼道。 “你急个什么劲!不是我不想和你学,可最近实在是没时间啊!”杨宁无奈地道。 “你小子天天跑老衲这喝酒聊天,怎么会没时间?”法空奇怪道。 “因为——,因为我后日就要离开这里了!” 第二十章 遇张居正 “离开这里?去哪?”法空听到杨宁要离开,急忙问道。 “唉!从家里出来也有一年多了,如今水灾已过,我想回家看看!”杨宁一脸的“思乡之情”。 杨宁没有告诉法空自己实际上是要进宫当“太监”,要不老和尚肯定以为自己真是不惜断子绝孙也要练那《碎玉宝典》了,更会让老和尚以为自己是处心积虑地谋夺他的寒冰玉象棋,那可就不好了! “阿弥陀佛,这倒也是人之常情!”法空宣一声佛号道。 看法空情绪有些低落,杨宁笑着道:“看你那样子,亏你还是有道高僧呢,这么看不开!” 法空一瞪眼道:“老衲可从未说过自己是‘有道高僧’,你见过这样喝酒吃肉的‘高僧’么?唉!罪过罪过!” 这老和尚,刚才刚标榜了自己是“有道高僧”,这么快就不承认了! “得了,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来来来,喝酒!”杨宁端起酒碗道。 “喝!”刚念完“罪过”,老和尚还是照样端起了酒碗,杨宁不由暗暗好笑。 干了碗中酒,法空道:“那你以后还回京城么?” “呃——当然!” 法空神色一喜道:“那你回来后可一定再来看老衲,到时咱们再一起下棋喝酒!” 见法空有些不舍的样子,杨宁不禁有些感动,嘴上答应道:“一定!”心里却想:进了那深宫大内,想像现在这么自由可是难喽! 法空神色又郑重地道:“多余的话老衲也就不多说了,只是有一条,对于这《碎玉宝典》,你千万要保藏好,以此绝世秘籍,一旦走漏风声,必将会在江湖上掀起腥风血雨,你这条小命只怕也难保,最好你直接销毁了它,反正你也不能练,这门功夫委实太过霸道,有伤天和,一旦落入宵小之手,后果不堪设想!” “行,回头我就烧了它!”杨宁一口答应。 杨宁回到破道观的时候,张诚和小乐子已经休息了,经过近一个月的调养,两人的伤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日常起居行动已恢复了正常,这很大一部分程度上多亏了杨宁的悉心照顾。 第二日上午,杨宁与张诚、小乐子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东西,为明日入宫做准备,下午,杨宁又来到了法空的菜园。 还未进门,杨宁就听到了法空声若洪钟的朗朗笑声,看来老和尚有客人。 进了菜园,杨宁就远远看到一人正坐在树下与老和尚下棋。 “小子,快过来,见见老衲这好友!”法空看到杨宁,高兴地招呼道。 原来这人就是老和尚的好友!杨宁走到近前,看清了那人的模样。 此人四十多岁年纪,一身文士打扮,身材颀长,三绺长须,面容清俊,神态颇为儒雅,只是不经意间会显露出一种久居上位者的气势。 “叔大啊,来来来,老衲给你介绍,这位就是老衲与你提到的,老衲新近结识的小友杨宁,他不但象棋下得厉害,对对联那也是高手!与老衲甚是投缘呐!”法空向那人介绍杨宁道。 叔大?怎么听着这么熟悉啊!杨宁心下一动。 法空又接着对杨宁道:“小子,这就是老衲和你说过的好友了,姓张,名居正,乃是……!” “张居正!” 杨宁失声惊呼道。他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老和尚的好友,眼前这个看起来儒雅随和的文士,竟然是明朝历史上,乃至中国历史上最伟大的政治家、改革家张居正!怪不得刚才听老和尚称这人“叔大”有些耳熟,这“叔大”正是张居正的表字啊! 虽然早知道张居正正是生活于这个时代,但杨宁真没想到自己能有幸得见其人。历史上大名鼎鼎的著名人物,突然活生生出现在自己眼前,怎不让他心神震动! 对杨宁的稍嫌无礼,张居正倒也没生气,只是有些意外地道:“这位小友好像听过本辅的名字?” 法空也奇怪地对杨宁道:“你认识他?” “啊——不,不认识,只是慕名久矣!小子对张阁老的持政主张和远见卓识一向钦佩不已!” 杨宁这倒是说的实话,以前读书时,他就对张居正在明王朝昏暗腐朽环境里大胆改革,力挽狂澜的才干与气魄十分佩服! 张居正淡然一笑道:“小友抬爱了!本辅倒听法空大师对小友的象棋棋艺夸赞不已!” 张居正话语里客套的成分十分明显,杨宁心里倒也不奇怪,人家是当朝内阁辅臣,一品大员,而自己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无名小子,人家能和自己客套,多半还是看了法空和尚的面子! “阿弥陀佛!叔大,你若不服,可敢与杨宁对上一局?”法空在旁怂恿道,看来他以往下棋肯定被张居正杀得郁闷,巴不得有个人能帮他“报仇”。杨宁要能侥幸赢了,他当然高兴,就算是输了,他也高兴。在他看来,杨宁也不是什么好鸟,也赢过他好多次! “正有此意,不知杨小友可有此雅兴?”张居正立刻应允道,眼里求战之意十分明显。 杨宁倒没想到这张居正竟对下象棋如此爱好,听法空说他下象棋乃是“京师第一高手”,自己倒要见识见识! “阁老有命,小子自然奉陪!” 两人相对而坐,法空在一旁观战。摆好棋子,张居正突然道:“小友,可要让棋?” “什么?”杨宁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 “本辅是问,小友可要让本辅让子?”张居正重复了一遍! 杨宁这次听懂了!这张居正也太不拿自己当回事了吧!杨宁心下已有了怒意。怪不得法空隐晦指出这张居正在某些方面有些强势,在这里不就体现出来了么! “不必!”杨宁冷声道,他知道张居正肯定不会先走,道一声“小子簒越”,拱一步“卒”走了先手! 张居正微微一笑,第一步就走了个“当顶炮”,象棋里这是一种进攻态势的走法,法空也是好如此走! 既然法空将张居正说得厉害,杨宁不敢大意,接下来飞“象”、架“士”……,采取了先防为主的走法。 十几步之后,杨宁神色凝重起来,这张居正的棋艺确实厉害,与法空比绝对是不可同日而语。他的大局观非常地好,虽说防守上有些破绽,但进攻却非常犀利,步步紧逼,迫使杨宁穷于防守,根本没有反击的机会! 苦苦支撑了近一个时辰,杨宁“老帅”被围,再无了活路,杨宁只好弃子认输! 第二十一章 世事如棋 “小友,承让了,哈哈!”张居正大笑道。 按说张居正半生宦海沉浮,心机城府必然已历练的炉火纯青,想不到只是赢了一盘棋,就高兴成这样,倒可见这一代名辅对这象棋的喜爱! “阁老棋艺果然厉害!” 杨宁淡淡笑着赞道,心里却暗恼:自己这一盘不是输给了张居正,而是输在了自己的“心境”上!自己先是忌于法空对张居正棋艺的超高评价,打法过于保守,后在有机会反戈一击的情况下,又因为起了想赢的念头而顾忌太多,最终被逼得节节败退! 法空怕杨宁面子上过不去,赶忙打圆场道:“哈哈!小子,你能与叔大周旋这么久,也足见厉害了!在京师,下象棋甚是流行,也出了许多象棋高手,可还真找不出能下过他的人,就连京师各大象棋会馆的‘四大宗师’,在他面前也是甘拜下风啊!” 杨宁见张居正只微笑着不说话,想来法空说的是事实。这张居正棋风犀利,大开大阖,确实是厉害,可要说是“京师无敌”则就有些过誉了,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京城整体上下象棋的水平也不怎样! “小子不才,还想再与阁老对上一局!”杨宁到底是年轻气盛,输了棋,他要赢回来,他要灭一灭张居正的强势! “好!”张居正痛快答应。 这一局,张居正依旧一上来就大举进攻,而杨宁依旧是采取防守为主的走法! 这一次,杨宁心态已放平,面对张居正的步步紧逼,沉着冷静地防守,伺机反攻。终于,杨宁抓住了张居正的一次失误,一套连环反击,接连吃掉了张居正的一“马”一“炮”,继而又形成了对张居正“老帅”的杀招。 张居正神色凝重,注视棋盘良久,才谓然一叹道:“这一局,本辅输了!” “嘿,这个——,嗯……!”法空这次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一直以来,他和杨宁下棋都是耍赖胡混,有输有“赢”,也没觉出杨宁棋艺有多厉害,可这次杨宁却把“京师象棋第一高手”给干败了,他才真正见识到了杨宁的真实水平! “阁老可要再来一局?”杨宁淡淡道。 张居正气势一振,“好!此前咱们各胜一局,打成平手,就来个‘决胜局’,一决胜负!” 这张居正倒是一副不服输的性格,而且斗志甚旺!不过也唯有这样的性格,才能成就日后彪炳千古的改革伟业吧!杨宁心下暗想道。 第三局开始,仍是杨宁先走,这次杨宁也走了一个当顶炮,他要以攻对攻,让张居正输的心服口服! 张居正虽仍脱不了进攻的走法,但行棋间却谨慎了许多,注重了防守,再不像刚才那样一往无前,横冲直撞! 这一局两人各有攻守,下出了一连串的好棋,妙棋,场面相当精彩,看得法空连连叫好!最终,两人为了救险不得不换棋,换到最后两人各剩一“车”和各自的“老帅”,竟是下成了和棋! 张居正注视杨宁,叹一口气道:“小友棋艺果然厉害,本辅确实不如!这第三局下成和局,是小友有意相让了,可笑本辅先前竟还想让你棋子,真是不自量力了!” 张居正语气诚恳,倒让杨宁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第三局确实是他故意相让,费劲心机下成了平局。 “阁老严重了!小子也是误打误撞……!” “小友又何必谦虚!小友下棋沉着冷静,眼光长远,实有大将之风!能赢我张居正又岂是靠着侥幸!”张居正有些不悦,虽然输了棋,他倒仍是自视甚高! 本还想给一代名辅留着面子,可既然张居正不让谦虚,杨宁自也不再客气,“那阁老可知自己输在何处?” 张居正一怔,下意识答道:“当然是本辅棋力不如小友,仍欠火候!” “不对!阁老输就输在自己的性格上!”杨宁立刻摇头道。 “哦?”张居正疑惑地与法空对望一眼,又对杨宁道:“愿闻其详!” “通过下棋可以看出,阁老是属于那种刚毅果断,勇往直前,甚至是有些——,呃,‘强势’的性格,这决定了阁老下棋时,喜好进攻,而且是一往无前的进攻,却不注重善后防守,这样就很容易被对手抓住破绽,阁老第二局失败正是由于此。而第三局阁老虽加强了防守,但天性使然,一时哪能改变,因此仍是留下了许多破绽……!” 杨宁说到这里,见张居正脸色已是越来越难看,不由住口不说了! “阿弥陀佛!” 法空低喧了一声佛号,杨宁的话他绝对非常认可,有道是“观棋风,知其人”!从张居正下棋的风格上正好能看出他的性格 “哦,小友请继续说!”张居正被法空的佛号惊醒过来,忙对杨宁道,语气里已是多了一种虚心求教的意味。 “嘿!那小子就无礼到底了!”毕竟面对的是历史上的著名人物,还要摆出一副指教的态势,杨宁心里难免有些不自然,咽了口唾沫,他继续道:“说实话,阁老的进攻凌厉无比,可越厉害的进攻,就越容易出现破绽和漏洞,若再不注重防守,难免就会被对手抓住机会,从而一击致命……!” 法空这时插话道:“也就是说,下象棋时必须攻中带守,守中有攻,方能战无不胜?” “正是如此!”杨宁望了望张居正,突地心念一动道:“其实——,不只是下象棋,人常道‘世事如棋’,由此延伸开来,我们在为人处事时,就更应该如此!” “世事如棋!”张居正皱眉沉思,喃喃自语道。 “对!世事如棋!下棋时,要注意攻守兼备;为人处事中,同样首先要有刚毅果断,一往无前的进攻精神,同时,更要懂得转圜变通,善于察觉和弥补自身出现的破绽和漏洞,才能不让对手趁机而入,并最终取得胜利!就比如说——!” 杨宁突然住口不语。 张居正此时已是目光灼灼,语气有些激动地道:“就比如说什么?” 杨宁缓缓道:“就比如说,对我大明如今腐朽糜烂局势的改革挽救!” 说完,杨宁终于松了一口气。绕了半天弯子,他真正要说的,就是这一句! 话音一落,张居正霍然起身! 第二十二章 把酒话天下 自前世时,杨宁就对张居正这位明朝历史上最知名人物之一的改革家十分有好感,对他能在明王朝日渐腐朽的时代里,锐意改革,造福百姓,而不计个人得失的宽博胸怀佩服不已,同时也对他死后,其改革事业被推翻,“人亡而政息”的结局感到十分惋惜。 张居正因勤于政事,过度操劳,死于万历十年。 虽对张居正生平不是很了解,但杨宁却也知道历史上对张居正改革失败的分析,始终认为最大的原因就在于张居正性格与处事上过于刚直严苛,冒勇激进,却不善于圆转变通,善后补漏,因而其进行的改革触犯了很多权贵及大地主阶级的利益,这些人在张居正死后,对其开始蓄意报复和攻击,再加上张居正生前又很有些“权高震主”的嫌疑,终于使得年轻气盛的万历帝下旨推翻了张居正的一切功绩,抄其家,尽剥其封秩,导致其家人死的死,流放的流放,逃亡的逃亡。大明第一首辅,落得了十分悲惨的下场! 随着张居正的死和改革的失败,明王朝中兴的最后一线希望破灭,从此一步步走向衰落,最终被满清所灭! 而杨宁却是不愿意历史发展到这一步的。 如果明朝不被满清所取代,中国历史上也就不会出现清朝末年列强侵华、割地赔款、丧权辱国的耻辱性一页! 所以,杨宁有心指点张居正。正好借着这次下棋的机会,杨宁借题发挥,利用下象棋要攻守兼备的道理,委婉但却明了的指出张居正性格上刚毅冲劲有余,但守缺变通不足的缺点,也是希望张居正在未来的改革中能克服此缺点,取得改革的彻底成功,从而中兴明王朝。 这样一来,也许历史走势就能从此而改变,中国历史上就不会有清王朝的出现,也不会有那段不堪回首的屈辱历史! 只是,自己这个转世而来的“异数”,以一己微薄之力,能做那个震动一下翅膀就改变整个历史的“蝴蝶”么? 而历史若真因自己而改变,又将会走向何方?自己生活的上一世又会在后世出现么?如不会出现,自己又是从哪里来呢? 想到这些,杨宁一阵头大,索性不去想了,现在想这些为时尚早,就让一切顺其自然吧! 张居正满脸震惊地望着杨宁,良久才恢复平静,注视杨宁缓缓道:“小友到底是何人?”说话间,张居正散发出一种久居高位所形成的凛然威势。 “姓杨名宁,性别男,民族汉,年方十四,未婚,黄河水灾余生的一孤儿而已!”杨宁丝毫不为张居正的逼人气势所动,玩笑着答道。 “那你又是如何知道本辅有改革时政之意?” 这——!” 杨宁一时语塞,心里不由暗叫“糟糕”! 如今才是隆庆年间,杨宁隐约记起历史上张居正真正成为“第一首辅”、掌握大权是在隆庆的儿子——万历皇帝继位以后。 而此时的张居正虽已入了朝廷内阁,且也许早已有改革之心,但他位次却比较靠后,没多少实权,说话肯定也没什么分量,改革主张自然也没什么机会得到施展,也许他现在许多的改革主张和政治见解还都深埋在心里,自己却张口说出了改革之事,怎能不让张居正震惊! 无法补上这个“马脚”,杨宁只能避实就虚道:“难道阁老不认为当今我大明的局势已经到了非常危险的境地么?若再不改革,励精图治,亡国灭族只怕也不远矣!” 张居正耸然动容,就连法空和尚脸色也是微变。 “小友你可知道,此话若是被‘东厂’或‘锦衣卫’的人听了去,可是要招来杀身之祸的啊!”良久,张居正才“语重心长”地说出来这么一句。 这“老狐狸”,只怕他自己心里也是这么想的,还在自己面前装“假正经”! 杨宁微微一笑道:“在下既然说了,自然心里有数,老和尚啥也不知道,不怕!至于阁老么,堂堂的朝廷重臣、一品大员,又怎会和一个无名小子计较!” “你这臭小子!” 法空被杨宁“鄙视”,很不满,闪电般敲了杨宁一记“爆栗”! “本辅当然不会计较,因为小友的话太过危言耸听了!当今我大明繁荣昌盛,四夷宾服,局势又哪有小友说得如此严重!”张居正面色淡淡道。 奶奶的,还和老子装!看来不拿出点真才实料来,是难以让这“老狐狸”现出原形了! “好一个危言耸听!好一个繁荣昌盛,四夷宾服!嘿嘿!” 杨宁冷笑连声! “阁老久居庙堂高位,想必对当今我大明的局势是相当了解了!那小子请问,当今国库里,朝廷存了多少的银两?官场上,又能找出几个两袖清风的好官?大好河山,有几个没有民变叛乱的省份?东西南北,又能找出几处真正安宁的边防之地?” 杨宁一连几个排比问句,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地指出了明王朝当今国库空虚,吏治腐败,民变四起,边防废弛的腐朽局势! 张居正又是霍然站起!这已经是他第二次被杨宁的话惊得站了起来。 张居正仔仔细细的审视了杨宁一眼,又将目光转向法空,带着明显的询问之意,法空明白他的意思,却是一耸肩、两手一摊道:“别问老衲,老衲也不知道他还懂得这些‘鬼门道’!” 杨宁不由又好气又好笑:这老和尚,竟将这治国平天下的理论形容成“鬼门道”,看来也只有他那喝酒吃肉,种菜练功之类的门道方算是“正道”了! “小友此番话是受谁指点?”张居正目光灼灼道。 “小子虽不才,却也不需什么人指点!”杨宁淡淡道。 倒也难怪张居正怀疑,杨宁对国势如此精辟深刻的见解,很难让人相信会是出自一个年仅十来岁的少年之口。 张居正沉默了片刻,竟突然对杨宁深施了一礼,杨宁起身避开道:“阁老这是为何?” 张居正神情郑重道:“小友高才!叔大先前对小友有所轻视,后又慢待了小友的坦诚以待,实在是惭愧之至,在这里向小友赔罪了!” “阁老言重了!这让小子如何敢当呐!”杨宁阴阳怪气“客气”道。 张居正却也不以为意,语出真诚道:“小友当然当得!以小友小小年纪,竟对朝廷时政与当今国势有如此深刻见解,真乃我大明少年奇才也!不瞒小友,本辅也是深感当今国势糜烂,弊端丛生,已到了行将就木的地步,如再不改革,我大明危矣!听小友所说,观点正与本辅不谋而合,小友有什么高论,还请不吝赐教!” 见张居正放下架子,坦诚了胸怀,杨宁自然也不好意思再“拿大”。 “赐教不敢当,小子知道阁老自年少时就胸怀治国平天下之志,一直钦佩不已!今日有幸相遇,小子只是想趁此良机,向阁老讨教一番!” “小友过谦了!刚才闻小友之言,可谓是针砭时弊,字字珠玑!寥寥数语,就将天下局势分析得如此通透,本辅真是自愧不如啊!”张居正赞叹道。 “哎呀,行了,你二人就不要再互相吹捧了!叔大,今天别急着走了,老衲弄些酒菜,咱们三个好好喝一壶!” 法空和尚说着,起身向禅室走去。杨宁知道,老和尚禅室里经常有备存的“货”,美食佳酿,十分齐全! “哈哈!好!本来还有些公事急着处理,可今日得遇小友这样的高人,说什么也要多聆听些教益。古人常道‘煮酒论英雄’,今日,咱们就来它个‘把酒话天下’!” 张居正神采飞扬,看来遇到杨宁这么个年少“知己”,让他心情十分高兴! 第二十三章 唯有改革 “阁老日夜忧心国事,可也千万要注意身体!有了健康的身体,才能更好、更长久地为万民造福啊!” 想到张居正最终因操劳过度而染病身亡,杨宁忍不住开口劝道。 “唉!本辅又何尝不想能活得轻松一些,可官位越坐越高,身上的担子也就越来越重!如今又是多事之秋,本来本辅在阁分管边防,且不说边防诸多事务需要处理,最近皇上又将黄河水灾赈灾的事务交由本辅负责,这赈灾之事,着实棘手,可想到那些无家可归的千万灾民,叔大又是心急如焚啊”张居正叹道。 注意到张居正鬓边的几丝白发,杨宁不由心生感慨:历史上,张居正不愧是“明朝第一首辅”!其舍己为公,造福天下的胸怀,又有几人及得? “皇上能将重担交与阁老,那也是出自对阁老的信任与能力的肯定!”杨宁赞道。 张居正皱眉道:“唉!话虽如此,可本辅实在是惭愧,这治河赈灾,困难重重啊!说来也怪,一直以来,朝廷对治理黄河一直十分重视,早就设有专门的治理衙门,每年也拨专款治理,却仍是年年治,年年决口,这黄河怎么就治不好了呢?” “其实这就又回到了咱们刚才所说的,这水灾治不好,归其根源还是在于当今的吏治腐败!在我们家乡,那些河道衙门的官老爷们,一个个整天花天酒地,吃喝玩乐。朝廷治河拨付的银两,大部分都落于了这些贪官的腰包。他们治河筑坝时都是用的秸秆木柴,装包垒在坝上,上面再覆以泥土,这河就算是治了!可到了来年,这种堤坝怎能禁得起洪水冲刷,肯定是一冲就垮,朝廷又得再拨银两治河,贪官们就再‘捞’,如此反复,贪官们赚的盆钵满体,千千万万的老百姓可就遭罪了!” 张居正一拍石桌,恨恨道:“正是如此!这些贪官,都该杀!” 杨宁不禁一笑,这张居正的性格和作风,可真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 “杀肯定是要杀,但却不能全杀!全杀了上哪再找这么多官员治河啊?所以说只能杀一部分,拣着那罪大恶极、民愤极大的杀上一批,震慑那些罪行较轻的,再发掘一些能吏清吏,这治河就容易得多了!” “小友此法甚妙!这‘一杀一震一发掘’,治河之事可成矣!”张居正喜道。 杨宁却摆手道:“不,这还远远不够!” “哦?” “治河与赈灾可都是需要大笔的银子为后盾的!阁老身居内阁,想必对如今朝廷的财力最是清楚不过,如今朝廷能拿出这么多银子么?” 杨宁此话一出,张居正脸色已是变得黯然起来。 “唉!不瞒小友,本辅最头痛的也就是这个!如今我大明可说是帑藏空虚,用度匮乏,治河尚且勉强能为,可这赈灾么,只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为今之计,也只能先治河了,赈灾之事,只能徐徐图之!” “阁老要如此想,那可就是大错特错了!阁老想一下,成千上万的灾民如果不能得到及时、妥善的安置,温饱得不到解决,那这个群体就会成为一个巨大的装满火药的‘火药桶’,而这个‘火药桶’一旦被别有用心的人加以利用、煽动,并‘点燃’,那——,阁老会觉得有什么后果呢?” 张居正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若有所思地道:“这话有理,如今在山东几省,民变四起,反乱不断,据报就是有一个叫什么‘大义教’的邪教在其中煽风点火,挑唆百姓,才致使各地的‘民变’有愈演愈烈之势……!” “所以说,这河要治,但灾民更得赈济!其实,老百姓很容易满足的,有饭吃,有衣穿,也就够了!可你若是让他们连最基本的衣食都没有着落,那就是逼着他们造反了!而当这些反乱成了‘燎原之势’,那到时整个大明江山就会一片糜烂,如果再有什么异族趁机入侵……,哼哼!只怕我大明被改朝换代也是平常!” 张居正耸然动容道:“小友所料竟如此长远,细想来偏又很可能发生!如此说来,这赈灾之事也是事关重大,迫在眉睫!只是——,如此多的银两,朝廷一时间实在是拿不出啊!”说到后来,张居正又是愁上眉头。 “这就需要从改革经济上想办法了!其实这治河与赈灾的关键,就在于改革‘吏治’与‘经济’,吏治不清,则政令难行;而财力匮乏,则一切都将无从谈起!” “那又如何改革经济呢?”张居正紧追问一句。 杨宁一阵无语。 “阁老,小子虽有些浅见,可也不能什么都知道啊!至于如何改革,还得由您这深具雄才大略的‘改革家’来想办法才是!” 从谈话到现在,都是自己在说,张居正在听,这有些不对头! 自己充其量只是知道一些历史上有关张居正改革的成败得失,可具体的改革之法,自己也就知道个“一条鞭法”,详细的可就不清楚了!再说,这些改革之法可都是张居正的“发明专利”,不应该用得着自己来教啊! 被杨宁冠以‘改革家’称号,让张居正有些高兴,他撵须笑道:“本辅是有些想法,只是还不太成熟,小友分析精辟,见识不凡,这不是也想着向小友讨教一番么!” “具体怎么做,小子不知道。小子只知道要想彻底改变我大明如今腐朽颓废的局势,必须通过‘改革’来实现!也只有‘改革’,才能使我大明吏治清明,国库充盈,才能使得边疆安定,百姓安居乐业,才能最终实现我大明的繁荣昌盛!” “说得好!小友真乃叔大知己也!”张居正拍案叫绝道。 “来来来,别只顾着说了,美酒佳肴来啦!”随着话音,法空庞大的身躯挤出了禅室,端着个托盘走了出来。 第二十四章 缘来已晚 酒菜摆好,三人落座。 “杨小友,今日借法空大师的酒,本辅敬你一杯!敬你这一番发人深省的精彩言论,也敬你对我张居正的这番点拨!”张居正端起酒碗,表情郑重地对杨宁道。 杨宁也端起酒碗道:“阁老言重了!小子狂妄,实际上是在阁老面前‘班门弄斧’了!” “哎,小友何须谦虚!说来本辅虽有改革时政之意,却远没有小友想得透彻长远,今日得小友指点,实是受益匪浅啊!”张居正由衷叹道。 接着他又端着酒碗转向法空道:“大师,这一杯也敬你,若不是你,叔大也不可能结识杨小友这位少年奇才,也就听不到这番振聋发聩的精彩言论!” 法空呵呵笑道:“老衲以前只知道这小子会下象棋,对对子,还有写一手赖字,却不知道他脑子里还有这些‘治国平天下’的门道!” 杨宁有些哭笑不得,夸人就夸人,干嘛又要把自己“写一手赖字”也掺合上! “小子知道阁老自年少出仕时就以天下为己任,如今更有意于‘改革’,以中兴我大明,这杯酒阁老既然敬小子这番见解,那小子就借这杯酒预祝阁老将来能够力挽狂澜,‘改革’取得成功,创我大明盛世!” 杨宁说得铿锵有声,张居正忍不住拍案叫好,面色激动道:“那大家就干了此杯!” 喝完酒,张居正神色又突然变得黯然道:“唉!想当年本辅尚任职翰林院时,年少意气,因看不惯朝廷吏治腐败与边防废弛,几次上书皇上,也曾提到过改革之意,可惜啊,奏本呈上去以后却总是如泥牛入海,没了音讯。那时本以为是因为自己人微言轻,政论才得不到重视,可如今倒是入了内阁,可这改革之事……,唉! 杨宁知道,张居正之所以如此感慨,想必是出于如今在内阁的不得意! “阁老莫急,路要一步一步地走,饭要一口一口地吃!只要时刻做好准备,机遇总会来临,到时阁老就可一展抱负,造福天下!”杨宁大有深意地道。 张居正目光连闪,露出深思的神色。 杨宁表情突然无比严肃道:“阁老,恕小子直言,这‘改革’可不是一句话的事情,实施起来必定会困难重重,也必然会得罪很多权高显贵之人,招致阻力与报复,阁老可一定要有心理准备!” 张居正也神色郑重道:“这个本辅心里早有预料,不过,既然立志要为国尽忠,为民造福,本辅早已将个人荣辱置之度外,必会不惜此身,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见张居正一脸决然的样子,杨宁不由想到了张居正的死:既然知道他于万历十年死于疾病,到时自己可要提醒他早做预防。 “观小友小小年纪,却有如此不凡见识,又下得一手好棋,更对出了本辅所出的对子,想必小友定是出身名门了?”张居正突然问道。 张居正这话显然是想了解杨宁的底细,杨宁不禁有些头痛:又得撒谎了! “唉!‘名门’?也许吧!不瞒阁老,小子家里去年遭黄河水灾,以致家破人亡,流落京城,同时也失去了记忆,以前好多事情都已是不记得了!”说着,杨宁一副“沉痛”的样子。 “那小友可记得以前在家乡是否参加过‘乡试’,可有功名在身?”张居正问道。 明朝科举制度,分为乡试,会试,殿试三级,乡试由各省主持,考中则为“举人”;会试在乡试的第二年于京城举行,考中的则称“贡士”,每次录取三百名;而这些“贡士”最后要参加皇帝亲自主持的殿试,被录取的则称为“进士”,至此,十年寒窗的莘莘学子就算是“鲤鱼跃龙门”,自此踏足官场,尽享荣华富贵! “唉!这个小子也不记得了,不过应该是没有!”杨宁夹了一口菜道。 “今日与小友一番畅谈,本辅觉得虽然你我年龄悬殊,但却甚是投缘,小友对天下大势及改革时政的见识独到而长远,真乃奇才也!如果你有意于官场,有志于天下,本辅可以相助于你,破例让你参加明年的‘会试’,这次‘会试’由本辅任主考官,小友意下如何?” 张居正这是明摆着要提携杨宁了! “阁老的好意,小子感激不尽,只是——,小子无意于功名,不想入仕,只能辜负阁老的期望了!”杨宁绝对是强忍着“心痛”拒绝道。 张居正任主考官,又让自己参加“会试”,这摆明了就是要提拔自己,那自己就是想不中举都难呐!而且以后有张居正这个未来的第一首辅为“座师”,自己在官场上肯定更能混得风生水起,步步高升!到时候自己高官得做,骏马得骑,再娶上个三妻四妾,那日子,是何等的逍遥快活! 可惜啊,与张居正的这番机缘,来得太晚了些!如果自己在水灵选秀入宫、张诚和小乐子被净身之前遇到张居正,那该多好!自己现在却只能入宫做那个“鸡鸡”完好无损,脑袋却是别在了裤腰带上的假太监了! “哦!” 张居正听杨宁如此说,难掩脸上的失望之意。 “叔大啊,你就不要勉强这小子了!老衲早就看出来了,这小子和老和尚一个德性,好吃懒做,总想着逍遥快活,费心吃力的事情,他才不乐意干呢!” 这老和尚也真是,就算是实话,也没必要说得这么直白啊! “那小友将来有何打算?”张居正问道。 “哦,小子已经和老和尚说过了,今天也是来向他辞行的,明日一早我就回山东老家去看看,寻找一下亲人故邻,至于再以后么,看情况再定吧!” “小友日后定要回来京城,到时咱们再把酒言欢,畅谈时事,本辅也好能再次聆听小友的指点!”张居正诚恳地道。 “小子岂敢,日后若有机会,当再向阁老请教!” 杨宁嘴上谦虚着,心里却想着如果日后再相遇,张居正发现自己竟没有接受他的好意,却跑去当了太监,自己又该如何解释! “天色不早,小子也该告辞了!至于那‘改革’之事,具体怎么做,阁老想必早已是胸有成竹,小子也就不多说了!不过,小子斗胆,却有一言要奉劝阁老!” 张居正正襟而坐,神情认真道:“小友尽管请讲!” “这‘改革’之事,就如同下棋,需要着眼大局,攻守兼备!阁老性格刚毅勇直、杀伐果断有余,但防守补漏、折中转圜却是不足,还希望阁老能在将来的行事中尤其——,嘿!阁老想必明白小子的意思了?” 杨宁见张居正面色越来越凝重,终于说不下去了。毕竟,自己此话教训之意尽显无疑,教训的却又是当朝的内阁大臣,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张居正。 良久,张居正才缓缓道:“本辅当铭记小友这番忠告!” 杨宁长吁了一口气,今日自己的目的终于算是达到了,至于以后张居正到底会不会遵从自己的忠告行事,那就不是自己所能左右的了! 第二十五章 传授宝典 在张居正和法空的千叮咛,万嘱咐中,杨宁告别了二人,对二人殷切盼望自己再去看他们的叮嘱,杨宁心里只能报以无奈,入了那深宫大院,可就是身不由己了,要想出来,怎么也得混成个有权势、有地位的太监才行! 见张居正出神望着杨宁的背影,法空笑道:“叔大,让这小子教训了一通,是不是特没面子啊?” “哈哈!大师也太小瞧叔大了!从来没有人如此指摘出叔大的缺点与不足,这少年苦口婆心一番话,是真心实意在帮叔大啊!从这少年身上,叔大才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不过也真是奇怪,他为什么要如此尽心帮我呢?” 法空立刻想当然地道:“还不是看在老衲的面子上!对了,你不是一向最讨厌官场上走后门、拉关系的事情么,怎么今日竟一反常态要违规提携杨宁?” “叔大又岂是那迂腐不懂变通之人!以这少年的才学见识,将来若入官场,必能出将入相,成就一番大事业!可惜……!” “这你还是别想了,老衲其实也早看出这小子命相不凡,甚至有王侯之命,可他骨子里却是逍遥懒散的性子,只怕官场之路不适合他啊!” 张居正叹道:“才十几岁啊!就有如此眼光见地,真是只能用“天才”来形容了!只是,叔大怎么总感觉这少年言谈间彷佛能知道未来之事,真是让人奇怪啊!” “奇怪啥啊,不分是谁的朋友么!”法空得意洋洋道。 张居正不禁一笑,随即表情严肃地道:“大师,如果这少年再来京城找你,你可一定要通知叔大,叔大定要再向这少年多多请教! “好!盼着这小子能早回来,要不老衲也是会想他的!” ———————— 回到破道观时天色已黑,杨宁没有见到张诚,只看到小乐子一人坐在殿门前的石阶上,望着满天的星空发呆,清冷的月光洒在他那单薄消瘦的身躯上,愈发显出他的孤独与寂寥。 经过多日的相处,杨宁知道这小乐子的性格十分孤僻,平日里沉默寡言,脸上就从没见过笑容,总是冷冰冰的,与张诚的机灵好动、笑容满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也不知道这小乐子天性如此,还是受了什么刺激,杨宁几次试探,小乐子却总是沉默以对,杨宁无奈,也就没再多问。 说实话,对于这两个小伙伴,杨宁还是非常满意的,他看得出这二人都是那种心地善良之人,对自己也非常敬重,他们两个再加上水灵的温柔可爱,杨宁很庆幸自己认识的是三位非常好的朋友。 “乐子,怎么只有你一人在,诚子呢?”杨宁问道。 “他伤势好了,又爱动,逛隆福寺庙市去了!”回答简短,但却解释得很清楚。 杨宁走到小乐子身边坐下,笑着道:“这小子,伤好了就闲不住!你怎么不去?” 小乐子冷冷地望着夜空,“我不喜热闹!” 杨宁其实早料到他会如此回答,继续道:“乐子,刚才见你在发呆,是不是想入宫的事?” “听说,皇宫里十分危险,太监的命也非常卑贱,一不小心就会丢了性命?”小乐子沉默一阵,突然转头问杨宁道。 “是啊!那里确实潜伏着巨大的危机,不说皇上,只是那些后宫妃嫔,皇子,公主,甚至太监总管,要取我们的性命就如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所以——,要想在那深宫里顺利地活下去,就要使自己变得足够强才行 !” “那如何又让自己变得更强?” “呃!比如说——,爬到更高的位置,获得更大的权势!” 小乐子摇摇头,“可依我的性格,只怕不适合那些勾心斗角,争权逐势的事情!” 想到怀里的《碎玉宝典》,杨宁不由心里一动。 “乐子,如果以后我将来不想在宫里呆了,你会跟着我一块出来么?”杨宁问道。 小乐子霍然转头,声音虽仍是冰冷,但目光却隐现炽热地道:“宁哥儿,从你救了我的那天起,我这条命就是你的了,只要你不嫌弃,这辈子我小乐子跟定你了,你到哪,我小乐子就到哪,只是——,我天生体弱,如今更成了这残废之身,就算出了宫,我又能做什么呢,到时只能拖累你……!” 杨宁立刻打断他道:“乐子,咱们是一辈子的好兄弟,以后不要说什么拖累不拖累的话!其实,如果不通过谋求权势和更高位置,我这倒还有别的方法,不过——,就是……!” “什么方法?”小乐子见杨宁有些吞吞吐吐,奇怪道。 杨宁自怀里掏出了那本《碎玉宝典》。 “乐子,我这里有本非常厉害的武功秘籍,适合净身之人修习据说练成后武功会天下无敌,不过练起来也非常辛苦,我吃不了那苦,就想将它给你,你——,愿意练么?” “你让我练,我就练!”小乐子接过《碎玉宝典》,立刻就道。 这小乐子倒真听自己的话啊! “乐子,虽然这秘籍练成后会很厉害,但是,练这秘籍会非常艰难,可以说凶险无比,一个搞不好也许就会丢掉性命,你还要练么?” “宁哥儿,你不必再说了,我要练!本来我就是烂命一条,亏你几次救我,才让我活了下来,我知道你将来是个干大事的人,如果我侥幸能练有所成,将来也能对你有所帮助,要不,我也没有脸呆在你身边!”小乐子坚决地道。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宁哥儿,你救过我的命,如今更是给了我这样有可能成为强者的机会,我一定要好好把握住,不能一辈子就这么做个废人,如果你真为我好,就成全我!”小乐子目光真挚地道。 “好吧,乐子,如果将来你练着有什么不妥,千万不要再练了!无论怎样,我不想失去你这个好兄弟!”杨宁一拍小乐子消瘦的肩膀道。 小乐子的眼里涌起一丝暖意。 杨宁又起身回大殿,将藏在三清世祖坐像后面的寒冰玉象棋拿了出来,“乐子,这是一副寒冰玉做成的棋子,据一位所谓的江湖‘绝顶高手’说,这幅棋子对于练阴寒路子的武功很有帮助,你也一并收着吧,看到时候能不能用得上!” 小乐子接过象棋,目光坚定道:“宁哥儿,我一定要尽全力练成这功夫,成为‘天下第一高手’,将来保护你!” “呵呵!好兄弟,那感情好,我自己也没那么大毅力练武,如果你练成了,就和我练了一样!” 顿了顿,杨宁又有些犹豫地道:“乐子,我将这秘籍给你,只是觉得你的性格适合练这门功夫,不过,我怕诚子知道后心里会有什么……,所以,这个事情你要保密,不要对任何人说起!” “这是你的决定,诚子他怎么敢有意见!”小乐子有些不以为然地道。 这小乐子的思想就是单纯,杨宁叹口气道:“我也不只是为了诚子可能有什么想法,这秘籍可以说是多少武林人士梦寐以求的至宝,我是怕消息走漏出去,给咱们招来杀身之祸,那可就不妙了!所以说,能少一个人知道,还是少一个人知道为好!” “好,我明白了!”小乐子这才释然。 “那就早早休息吧,明日,咱们就去闯一闯那深宫大内!”杨宁有些期待地道。 入宫后的生活将会是怎样的呢?应该是一种香艳,美妙,同时又充满了危险与刺激的全新生活吧! 第二十六章 有惊无险 这一日秋高气爽,万里无云,着实是个好天气! 一大早起来,杨宁和小乐子、张诚二人就收拾好了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三人本来就是孑然一身,杨宁弄来的几两银子也已经所剩无几,因此几人很快就收拾停当。 “唉!住了这段时间,对这里都有感情了,一时间要离开还真有些舍不得!”杨宁望着破道观的大殿感叹道。 “我可是在这个地方呆够了,巴不得早些离开,那皇宫里还不比这强上百倍千倍!”张诚神情里充满了对入宫后生活的期待。 “是福是祸,那也很难说啊!”杨宁感叹道,“咱们走吧!” 三人来到了皇城的东华门,进东华门不远就是净身房的广场,当初杨宁就是由此门出宫的,水灵也是从这里进宫的,新晋的宫女太监,都由这里进入皇宫大内。 一个小太监领着三人到了广场,几个人正在净身房前排队。 杨宁奇怪道:“怎么还要进净身房么?” 张诚也奇怪道:“宁哥儿你不知道么?由于今年来净身当太监的人太多,净身房两厢住不下,所以就让很多人回家自个养伤。” “这我知道啊!咱们三个不就是这种情况么?”杨宁仍是不解。 “是啊,但是像咱们这些在外养伤的,复入宫时当然要再做一次检查,要不谁知道会不会有那‘零件齐全’的想浑水摸鱼摸了进来,那这皇宫还不乱了套啊!” 复查? 杨宁心里“咯噔”一声,张诚说的是显而易见的道理,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 说到底,自己还是二十一世纪的思想,总以为登了记,报了名,回头拿着身份证来就得了,可这明朝哪来的身份证啊,更不用谈照片了!再进宫当然是要再“验明正身”了,要不执事太监能记住哪个被阉过,哪个又没被阉! 这可怎么办?救苦天尊那老头教自己的“缩阳口诀”只能用一次,再用可就不灵了!这要进去一检查,保准就露馅,自己肯定会被当成张诚所说的那种想“浑水摸鱼”的人给抓起来,这还了得么,想“浑水摸鱼”摸到皇宫大内里来了,那肯定就是个死啊! 看来自己是不能入宫了,可看看身边站着的宫内小太监,以及远处广场周围人高马大的宫内侍卫,像上次似的,自己既然进来了,还能出的去么?再说,水灵可还在宫里等着自己呢,如果自己不入宫,又怎放心得下她一个小丫头只身处于这危险的皇宫内! 这复查比起净身来可是快了许多,前面几个人进去用不了多长时间就出来了,随即在宫内小太监的指引下,走向广场西面的一处角门,那里有四个身穿锦衣的高大侍卫把守,看来是从那里正式进入皇宫了! 眼看着就要轮到杨宁三个了,杨宁却一时间想不到什么办法,此刻他就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就差团团乱转了! “怎么了?” 张诚兴奋地东张西望,倒是小乐子发现了杨宁的不对劲。 “哦,没,没什么!”杨宁强自挤出一丝笑容。 “宁哥儿,轮到你了!”张诚这时在后面提醒道。 完了,看来这一关是死定了! 杨宁心里哀叹一声,硬着头皮又走进那个阴森森的大殿。当初从这里出去时曾下决心再不来这个鬼地方了,可没想到现在还是来了,而且还真是马上要变成“鬼”了! 这里布局依旧,但杨宁的心情却是比上次更忐忑,更紧张! “躺上去,脱裤子!”一个小太监操着尖细的声音,面无表情地命令道。 杨宁慢腾腾地往那铁床上爬。 “咦!是你小子!” 杨宁正磨磨蹭蹭地解裤带,就听得一个老公鸭嗓子的声音,抬头一看,却原来是上次来遇到的那操刀净身的老太监,想不到他竟还认识自己! 杨宁此刻心如火燎,但仍挤出一丝笑容道:“正是小子,想不到您老人家还记得我!” “当然记得,你小子可是传说中的‘天阉’,咱家活了七十多,还是第一次见呢,能不印象深刻么!你这是来复查进宫么?” 杨宁心里突地灵光一闪,暗道一声:‘救星’来了! “是的,公公,只是——,小子一紧张就将裤带弄成了个死结,一时解不开,你看这……!”杨宁扯了扯那早被他弄成了死结的裤带。 “少罗嗦!那就把裤带割断了!”旁边小太监尖细着声音道。 杨宁此刻心里恨不得一把掐死这个小阉货! “放屁!你割了他的裤带,让他提着裤子进宫呐?”老太监训斥小太监道,“得了,他不用查了,直接放行吧!” 小太监急了,“祁公公,可他不经过检查,这不合规矩啊!万一要是出什么事,那……!” “混账玩意,还用得着你来教训咱家,咱家又不是老糊涂了,这小子是‘天阉’!‘天阉’你懂不懂?还检查个屁!”这姓祁的老太监脾气倒真是火爆,又将那小太监一顿臭骂。 “师父,您消消气,上次这人来净身的时候,小郭子不是还没调来咱这么,他不知道!”旁边又一个小太监劝道,杨宁瞅他有些面熟,想必上次来时见过。 祁公公这才“哼”了一声,转对杨宁道:“小子,快去吧!将来进了宫好好干,咱家看好你!” 杨宁心里的喜悦就甭提了,多亏了这姓祁的老太监,天大的一个难题解决了! “祁公公,多谢您老人家了,小子叫杨宁,等以后我在宫里混出个样,一定来孝敬你老人家!”杨宁这话绝对说得真心实意。 “好小子,那咱家等着你!”祁老太监高兴道。 出了净身房,杨宁抹了一把冷汗,刚才真是侥幸了! 这次虽说是有惊无险,但却让杨宁心里又多了一份警惕:这皇宫之内,真是步步危机,以后一定要加倍小心,否则小命随时可能就不保! 第二十七章 初入宫闱 杨宁在角门处等了一会,张诚和小乐子一会也出来了,又过了不大功夫,已经有八九人凑在了这里。 这时,过来三个小太监,其中一个手指向杨宁和另一个长相憨厚,皮肤黝黑的少年道:“你,你,跟咱家走!” 另两个太监也开始将剩下的人分成了两拨,张诚和小乐子也被分开了! “这位公公,我能不能换到他们那一队里去?”杨宁手指着小乐子所在的一拨人道。 小太监一瞪眼道:“你以为这是玩‘过家家’呢,想怎样就怎样,少罗嗦,跟咱家走!” 妈的!一个小太监就这么屌,看来自己想与张诚、小乐子分到一起的愿望是落空了。 杨宁向张诚,小乐子分别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各自保重,三人很快就会再见面。张诚和小乐子眼里都带着一丝不舍与彷徨,他们已经习惯了杨宁的照顾,这么快就分开,他们有些不知所措。 由那个很“屌”的小太监领着,穿过好几条长长的永巷,又接连七拐八拐,直到杨宁有些晕头转向,脚底发酸,小太监才在一处宫殿面前停了下来。 皇宫内的景色果然非同凡响,处处殿宇楼台,雕梁画栋,殿顶金黄色的琉璃瓦在秋阳下闪着粼粼金波,透出一种皇家富贵华丽之气,宫内各处也种着许多名贵的花草和高大树木,点缀出这深宫大内的秀美与静谧。 “俺滴娘来,这宫里好大哟!”那黝黑少年操着一口家乡话感叹道。 “不准喧哗!”领路的小太监呵斥道,望向黝黑少年的目光里明显带着看“土包子”的鄙夷。 “小端子,人都领来了?”又是一声公鸭嗓子。随着话音,自殿内走出一位身穿大红锦袍的太监,这太监年约三十岁许,面色蜡黄,眉毛倒生,双眼如黄豆,长得极富“特色”! “吴总管,拨给您的新进太监一共二个,都在这里了!”叫小端子的小太监见锦袍太监出来,立刻换了一副讨好的嘴脸。 “天杀的,才给咱家拨了两个!行了,这没你事了,回去吧!喏,咱家赏的!”这吴总管自袖子里掏出几文钱,赏给了小端子。 “哎呦!小的多谢吴总管!” 小端子看样子十分欢喜的接过了赏钱,转身离开,杨宁却敏锐地注意到这小端子转身的刹那不屑地撇了撇嘴。 自己这未来的“上司”看来比较抠门啊! 吴德才瞪着一双黄豆眼,开始在杨宁和黝黑少年身上扫来扫去,良久,他才嘎嘎笑道:“本公公姓吴,名德才,是这大内司苑局的掌印总管!从今日开始,你们两个就跟着咱家办事了,同时,也由咱家教你们这宫里的规矩!这皇宫大内可不比你们各自的穷乡僻壤,以后跟着咱家,为人要机灵点,眼力价要灵活点,手脚要麻利点……!谁要是不听犯了事,那你这小命可就算是完啦,咱家可保不了你!” “总管,那咱们这司苑局是干什么的?”杨宁问道。 吴德才一翻白眼,“咱们这司苑局,可是二十四衙门里非常非常重要的部门,可以说,离开了咱们司苑局,这宫里定会一片荒凉,了无生机。你们能够入我司苑局当差,那是你们的造化,你们可一定要好好珍惜……!” “总管,说了老半天,您还没说这司苑局到底是干啥的呢!”杨宁忍不住提醒道。 “呃——,其实呢,咱们这司苑局是掌管宫中各种蔬菜瓜果、花草树木种艺之事的专署衙门!” “俺滴娘来,说得这么热闹,原来就是专门种树种菜的,这个俺拿手!”说话的是那个皮肤黝黑的少年。 杨宁心里却有些失望:原来分到了个“冷衙门”,工作只是“种地”,这里有个屁的机会能爬上高位,获得权势! 宫内太监的二十四衙门,司礼监首屈一指,其次还有内官监,御马监等等,都是比较重要的衙门,自己却没被分进去,看来只能慢慢寻找机会了!但愿张诚能被分到这样的要害部门,凭这小子的机灵,说不定能混出点名堂来,至于小乐子就算了,依他的性格,只怕越冷清的衙门越适合他! “混账!什么叫专门种树种菜的?以后在宫里,嘴巴给咱家严实点,别乱讲话!来人,带这两个新来的去洗澡换衣,安排住处,瞧他们这一身破烂和味儿,比猪强不到哪去!”吴德才尖酸地道。 妈的!敢骂老子是猪!以后有你小子好看的!杨宁心里忿忿想道。 洗完澡,换了一身小太监服饰,又分了住处,杨宁的宫中“太监”生涯就这样开始了! 杨宁与那黝黑少年分在了一个屋,条件虽不咋样,比破道观是强多了。 那黝黑少年叫向忠,老家在河北,他倒不是孤儿,可家里十分贫苦,又是弟弟妹妹好几个,一家人流浪来到京城,实在活不下去,向忠作为家里的老大,就狠心来净身入宫当了太监,希望能为家里减轻些负担,并赚些俸补贴补家用。这向忠为人朴实憨直,倒也对了杨宁的脾气。 新人受排挤,自古皆然! 杨宁和向忠初来乍到,自然受到司苑局其他太监的欺凌和算计,向忠为人老实,总是逆来顺受,可杨宁却是不吃亏的主,他算计人是一把好手,实在不行了就用拳头说话,他不但自己不受气,也经常为向忠出头,没过几日,其他太监就再也不敢惹他们两个了。向忠对杨宁的照拂是感激涕零。 对于手下太监的争斗,身为主管的吴德才向来是不闻不问的,杨宁发现他也就对一点感兴趣,那就是钱财! 这吴德才简直是视财如命,偏偏他又没长好心眼儿,竟然通过克扣手下太监们的月俸来攫取钱财。本来太监的月俸就少得可怜,每月也就才一钱半银子,却足足被这吴德才克扣去一半,而众太监却都是习以为常,又或者是敢怒不敢言,总之是没人敢提出异议。 这吴德才不但克扣手下太监钱财,对手下人也是非常的刻薄,稍不顺他意就是一顿打骂,骂得那个刻薄,下手那个狠毒,让杨宁真正体会到了这皇宫下层人等的黑暗! 杨宁本来是受不得这气的,可他也并不是一味莽撞。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对其他太监可以打击算计,不过瘾就动手,可这吴德才是他的顶头上司,如果得罪了他,随便找个理由就将自己收拾了! 因此,杨宁心里虽然恨得牙痒痒,但表面上不得不与这吴德才虚与委蛇。 杨宁为人本就机灵,又是人生阅历丰富,自然不比那些人事不懂的小太监们,不费什么劲就与这吴德才搞好了关系,诸多太监之中,也就杨宁没受过吴德才的打骂。 第二十八章 调入内宫 经过十几日的培训,杨宁和向忠熟悉了宫里的规矩,也学会了身为司苑局太监应该怎么干活。其实他们的工作很简单,每天跟着其他太监一块在皇城内锄锄草、剪剪花、浇浇水,维护维护皇宫的花草树木。 皇宫里种了许多的奇花异草、参天古木,时日一长,杨宁倒是学到了许多有关如何种植与维护各种珍稀植物的知识。 明朝的整个皇宫,分为皇城和宫城,宫城也即内宫,位于皇城内中央,属于真正的深宫大内,是皇帝、妃子等生活休息的地方。而皇城则环绕在宫城外围,是明朝六部九卿、六科廊及太监二十四衙门办公的地方。 杨宁所呆的司苑局,位于皇城东墙根下,还不属于真正的皇宫大内。平时他劳作的地方,也仅限于皇城内,他也从来没有进过内宫。 自进宫之日起,杨宁就不忘打探水灵的下落。可他听说像水灵这样选秀进来的宫女都入了内宫,而他如今也就仅限于在皇城之内转悠,不能进入内宫,又如何打探水灵在哪!这让杨宁有些发愁。 干完活,杨宁没事的时候就会到别的部门瞎转悠,像什么御马监,尚膳监,钟鼓司,染织局,甚至司礼监、内官监,日子一长,他很快就与这些地方的小太监厮混熟了。 让杨宁高兴的是他见到了张诚,张诚进宫后被幸运地分在了司礼监,虽说现在只是司礼监里一个最下层的小杂役,但在这二十四衙门之首的部门里,凭这小子的机灵,难保遇到哪个机会,从此就飞黄腾达了! 司礼监总管所有宦官事务,因此张诚能够查到小乐子的分配,小乐子竟被分进了内宫的直殿监,这直殿监是负责内宫各处宫殿及廊庑的洒扫之事的部门,依小乐子的性格,干这样的活倒也适合,只是不知道他这活是不是轻松,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时间练那本《碎玉宝典》! 不知不觉,杨宁进宫已有月余,由于和“顶头上司”关系处的好,杨宁每日里活计最是清闲,没事就到处逛着玩,日子倒也过得逍遥快活,只是迟迟没有水灵和小乐子的下落,这让杨宁心里始终放心不下! 要是自己能调进内宫就好了,那时就有机会得到水灵的下落,也能见到小乐子,更能观赏一下内宫佳丽三千的无限春色! 杨宁想进内宫的想法日渐迫切! 这一日,杨宁在张诚处玩了一会,刚回到司苑局,就看到吴德才正对着两个小太监说着什么,走近一听,就听到吴德才道:“你们两个,进了内宫一定要处处留神一点,干完了活就马上回自己的狗窝呆着,千万别到处乱跑,那内宫是皇上与诸位娘娘、公主、皇子生活的地方,要是不小心冲撞了他们,你们这两条狗命可就大罗神仙也难救了!听清楚了没有?” 两个小太监低着头唯唯称是。 进内宫?杨宁心里一动。 “公公,您老这是干什么呢?这两个不听话的狗东西惹您生气了?”杨宁笑脸凑了上去。 两个小太监斜了杨宁一眼,却是敢怒不敢言,在司苑局,除了总管吴德才,就属杨宁惹不得,两个小太监当初想欺负杨宁和向忠,可没少被杨宁收拾。 吴德才一转头,笑道:“哦,是小宁子啊,咱家正在教这两个狗东西进内宫的规矩呢!” 自打入了宫,杨宁就有了一个新的名字——“小宁子”! “进宫?进宫干什么?”杨宁问道。 “嗨!说来晦气,咱司苑局在内宫负责操持御花园的两个太监,不知为何事冲撞了太子,结果就被砍了头,害得咱家也被内宫总管滕公公一通臭骂,这不,滕公公又交代咱家让再选两名小太监到御花园当差,咱家就选了他们两个!” 杨宁心头一阵狂喜,机会来了! “公公,恕小宁子直言,您这事做得有些欠妥……!”杨宁故作犹豫地道。 “哦?如何欠妥了?快给咱家说来听听!”吴德才疑惑道。 说实话,吴德才对杨宁还是非常信任的,对杨宁的意见也很重视,因为一直以来,杨宁帮他出了不少好主意,例如在买肥料、锄具上做点手脚捞外快,倒腾点宫内“多余的”奇花异草苗子去棋盘街的花市上卖什么的,这让他的“收入”提高了不少。 吴德才甚至有些后悔,因为相比之下,克扣手下人那点钱真是不值一提,就为那么点钱担上个恶名,实在是不值了! “公公,您看这两个狗东西这熊样,您觉得他们进宫能将差事办好么?这要是万一再得罪了哪个主子,他们丢了性命倒没什么,可要是再连累公公您,那可就不是只挨滕总管一顿骂那么简单了,到时只怕——!” 杨宁话没说完,却已经将吴德才吓得一哆嗦,“哎呀,多亏你小宁子提醒啊,要不咱家这条命,可就保不住了!可是——,不派他们两个,那派谁呢?总要派两个人啊!”吴德才愁眉苦脸道。 杨宁立刻一脸肃然,“公公!小宁子不才,但愿为公公分忧,这么高难度的活儿,就让小宁子去吧!” 吴德才一愣道:“你?” “是的!小宁子一定将差事办好!”杨宁口气坚定地道。 “可是——!” 吴德才说实话是舍不得让杨宁离开身边的,他还指望着杨宁帮他出谋划策敛财呢! “公公,没有什么可是,此事事关公公的性命,让别人去,小宁子实在放心不下,为了公公,小宁子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杨宁一脸的坚决。 吴德才脸上闪过一丝激动,“小宁子,难得你对咱家这番心意,这差事,就由你去吧!你放心,以后咱家绝对不会亏待了你!” “多谢公公!” 杨宁也是一脸的“感激”,心里却道:混账玩意儿,嘴上说得好听,老子帮你弄了这么多‘外快’,咋不见你多分给老子点。还‘以后’,以后老子进了内宫,抓住机会飞黄腾达了,哪还用得着你来亏待不亏待的! 进内宫一共需要两个人,杨宁当然推举了向忠,向忠为人憨厚老实,不过却也显得有些木讷。杨宁进内宫绝对是没问题,可让向忠进内宫,吴德才就有些不乐意了,生怕依向忠呆笨的性格会出什么纰漏,可杨宁一再打包票,吴德才才勉强同意了。 收拾了东西,就等着明天一早进入真正的深宫大内,想到可以有机会见到水灵和小乐子,杨宁心里充满了期待。 第二十九章 当差御花园 杨宁和向忠一早由宫城的北门——玄武门入宫,先到内宫的司礼监值房报了道,在这里二人见到了内宫的总管——滕祥,这大内总管隶属于司礼监,为六宫都太监之首,负责内宫所有太监事务。 这滕祥穿着象征高级太监的过肩云蟒服,长得十分高瘦,面相阴冷,说话也是阴阳怪气。 杨宁和向忠跪在滕祥面前,向忠跪得是头贴地,大气也不敢出,杨宁却只是低着头,跪得不情不愿。 “按说呢,你们两个要去御花园当差,本来根本不配本总管给你们训话的,但你们的前任——那两个小崽子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就不由得咱家不叮嘱你们几句了!他们因为冲撞了太子,被太子下令活活浸死了……!” 杨宁明显感觉到向忠听到这身子打了一个哆嗦,心里不由有些愧疚,也许不该不征求向忠的意见就将他拉进了这更危险的内宫。 妈的!这所谓的“太子”应该就是未来的万历皇帝了,按时间算现在也就才八、九岁,这小子小小年纪,怎么就这么残忍暴戾,这长大了还了得!怪不得这小子在张居正死后,大权独揽,将个大明江山弄得一塌糊涂,以致后人有“明之亡,实亡于万历”的说法。 滕祥尖细阴冷的声音继续道:“咱家希望你们两个可不要重蹈覆辙,这内宫不比外城,到了这里就要多做事,少说话,脑子和眼神更要多点灵活劲。咱家丑话说在前面,要是你们哪个再冲撞了哪位主子,就算主子仁慈,不治你们的死罪,咱家也要扒了你们的皮!” 向忠又是一哆嗦,身子伏得更低了。杨宁心里暗骂:真是个变态的“死人妖”,动不动就要扒人皮,这滕祥比那吴德才更可恨! 在司礼监值房被滕祥训了半天话,直跪得杨宁与向忠两腿发麻,两人才得以出来,由小太监领着去了御花园。 御花园位于宫城的北面,北靠玄武门,南临皇后居住的坤宁宫,东西两侧的宫殿和院落则都是皇子、公主所居住的地方。 这御花园的大小也就一个足球场的面积,但园中假山流水,亭台错落,奇石罗布,佳木葱郁。还种了许多奇花异草,古柏藤箩,更放置了许多千奇百怪的山石盆景,将这御花园点缀得情趣盎然。 这御花园的美景,让初次来到这里的杨宁大开眼界,心里不由感叹:这皇族人员倒真是懂得享受啊! 杨宁和向忠的工作,就是专门负责清理、维护御花园的花草树木,两人的住处在御花园东北角的隐蔽处,小太监将两人安排好,又讲了一些在内宫的规矩,就离开了。 “向忠,是不是后悔和我进来这内宫了?”收拾着东西,杨宁问向忠道。 “没——,没有,就是,就是有些害怕!”向忠嗫嚅着道。 “嘿,没什么好怕的,只要咱们加些小心,我就不信那些所谓的‘主子’们还能将咱们吃了!”杨宁冷笑道。 来自现代人的思想,又兼之性格使然,杨宁可还真对皇权没什么畏惧,暂时的妥协和虚与委蛇只是一种生存策略,真要是触犯了他的底线,惹毛了他,天王老子他都不怕。 向忠点头道:“俺不怕!再说,有你一直护着俺,俺更没什么好怕的了!俺也不后悔跟着你到这,要是你走了俺仍留在司苑局,那还不得被他们欺负死!” “好忠子,以后我一定还护着你!只是——,你也不能一直这么老实,谁要是欺负你,你得反抗,谁要是骂你一句,你就得骂他十句;谁要是踢你一脚,你得踢他十脚;谁要是敢打你一下,你就得直接和他玩命!”杨宁苦口婆心地“教育”向忠道。 “可,可俺打不过他怎么办?”向忠一脸为难地道。 “打不过——,打不过就用手挠!” “俺没指甲!” “那就用牙咬!” “俺牙口不好!” “那就抄家伙,手边有什么抄什么!” “那会出人命的哦!” …… “你故意耍我是不是?”杨宁真被向忠干败了! “嘿,嘿嘿!你放心吧,有你撑腰,俺以后遇事绝对不会‘怂包’!”向忠终于憋不住笑了,属于那种“老实人”所特有的坏笑。 “我靠!你小子还真长本事了,竟敢耍我,看来是皮痒痒欠收拾啊!”杨宁又好气又好笑,撸胳膊挽袖子作势要收拾向忠。 “饶命饶命,俺不敢了!”向忠配合着作势“求饶”。 司苑局的太监都以为向忠是属于那种木讷可欺的老实人,其实杨宁才真正了解向忠的性格,这向忠看似憨厚老实,其实是粗中有细,脑子非常灵光,人情世故一点就透,唯一的缺点就是有些胆小,不过杨宁始终认为,勇气是完全可以后天培养的,这向忠是一个可塑之才! 杨宁和向忠的工作时间分两段,一段是在每天早上天朦朦亮开始,干到太阳初升结束,另一段时间是从太阳落山干到天黑。 这是大内总管滕祥给他们两个定下的规矩,目的是错开宫中各位主子有可能“驾临”御花园的时间,这样就能大大减少杨宁两个遇到各位主子的机会,那类似于以前两个御花园太监冲撞太子的事情也就几乎不可能发生了。 这傍晚干活倒没什么,可这一大早就得起来干活,连个懒觉都不能睡,这让杨宁心里直骂那“死人妖”。 开始几日杨宁怕滕祥派人来查岗,就按时按点起来干活。 一大早,杨宁和向忠就拿着花锄、长剪等维护花草树木的工具,到御花园开始他们的工作,活看似很简单,只是锄锄草、剪剪花、浇浇水而已,但其实这里面大有学问,因为御花园是大明皇上的花园,网罗了天下最珍奇稀有的花草,要想维护好这些宝贝,可是非常不容易,好在杨宁和向忠进宫也有一段时间了,学了不少这方面的知识,倒也能应付自如。 过了几日,杨宁见滕祥根本就没派人来查岗,也就松懈了起来,早上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到下午才懒洋洋地到御花园劳作上一段时间,向忠人老实,倒仍是按班按点,杨宁劝了他几次,可向忠就是学不会杨宁的偷懒,杨宁也就听之任之了。 大部分时间里,其实杨宁都是偷懒的,两人的活大部分都由向忠来完成,向忠为人憨厚,也很喜欢干这些种树栽花的活计,杨宁不干活,他非但没有怨言,还将杨宁的活全都包了。 可能真是工作时间安排起了作用,在御花园干了几日活,杨宁还真从来没有碰到皇上、妃子什么的,甚至连个宫女都没见着,这让他心里不免有些失望。 好几次杨宁想到内宫各处转悠转悠,看能不能碰到水灵和小乐子,可皇宫大内不比皇城,杨宁初来乍到,对地形不熟,没走出多远就有些犯迷糊,他怕闯出什么事来,只好又退了回来。 无奈,杨宁只好慢慢再想别的办法。 第三十章 绝色少女 这一日的夜晚风清气爽,繁星满天,一轮浑圆的明月高高的挂在夜空中。 这个时代的夜晚基本上没什么娱乐节目,杨宁本来早早就和向忠睡下了,可明亮的月光透过门窗洒进屋内,将屋里照得如同白昼,让本来就无什么睡意的杨宁更是睡不着了。 杨宁睁开眼,翻身看到洒了一地的月光,又抬头看到窗外的圆盘似的明月,才猛然惊醒:今天原来已是农历的八月十五——仲秋节啊!这是自己来到这个时代所过的第一个仲秋节! 看看向忠睡得鼾声四起,杨宁穿上衣服走出屋外,没走几步就已步入了御花园内。 明亮的月光如水银泼地般洒在园内小桥、流水、假山、亭台、花草树木等所有景物上,将这御花园映衬出童话般的天外胜景! 望着这皇家园林的月夜美景,杨宁不由有些觉得自己也算是幸运:前世进个紫禁城参观都是要花钱买票的,可现在自己却身在其中,随时随地都能欣赏这美轮美奂的皇家花园美景。 穿过几处假山,走过荷塘上的廊桥,杨宁来到这御花园的浮碧亭。这浮碧亭建于水榭之上,四面环水,水中游鱼穿梭,情趣怡然,是杨宁很喜欢的一处所在,有时杨宁傍晚干完活就喜欢到这里的亭台上躺上一会,睡上一小觉。 看看远处周围的宫殿仍是烛火通明,不时传来阵阵喧闹的人语欢笑声,想必是皇帝老儿一家子也在过仲秋节吧! 倚坐在这浮碧亭的亭台上,杨宁望着满天的月光想着心事:仲秋节本是一家人团聚的日子,可如今的自己却是孑然一身地处在这人地两生的异朝它乡! 这一刻,心酸与孤独涌上杨宁的心头。 想到前世图书馆里女孩的柔情眼眸,杨宁心里又是一痛:前世无缘,但既有今世今生,不知道在这一世是否又能寻觅到女孩的“今世今生”!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将杨宁从沉思中惊醒过来,转头看去,却见到一个高挑俏丽的身影正沿着荷塘上的廊桥向这浮碧亭走来,借着明亮的月光,杨宁隐约看出这是一个一身白衣宫装的女子。 这个女子是谁?看装束不像妃嫔公主,也不太像一般宫女,而且都这么晚了,这个女子还跑到这来干嘛,难不成也和自己一样,在这仲秋月夜睡不着觉,跑来这御花园消遣时间? 由于亭柱恰好挡住了杨宁的身影,杨宁怕冷不丁会吓这宫装女子一跳,就想先站起来打个招呼,可那宫装女子却在离浮碧亭五六米远的廊桥上停住了,呆呆望着洒满月光的水面出神。 离得近了,杨宁看清了这宫装女子的相貌。宫装“女子”准确地讲应该被称之为宫装“少女”才对,因为这女子看起来年龄并不大。 明亮的月光映衬出宫装少女淡淡的秀眉,如秋水般的双眸,挺括细巧的琼鼻,再加上琼鼻下那一抹诱人的嫣红,组成了一张完美无暇的绝美脸庞! 沐浴在这满天月光下的绝色少女,更显得眉目如画、白衣胜雪,高挑俏丽的身影若有若无地透出一种自然的高贵脱俗的气质。 唯有“倾国倾城”,才能形容眼前这月夜佳人的绝色!杨宁心下不由感叹道。 自己本以假太监之身入后宫,本来思想上总忍不住想那龌龊之事,想后宫那寂寞难耐的三千佳丽,想自己以完好之身混迹与这香艳后宫的美妙,可当眼前真出现了这位绝色少女时,杨宁内心里竟升不起一丝龌龊的思想,他觉得那是对这仙子般的绝色少女的亵渎! 这个宫装少女到底何许人也? 妃嫔?看年龄和发型装扮不像,这少女太年轻,而且发型明显不是这个时代那种已为人妇的发型。 公主?看装束不像,绝色少女穿着虽显高贵脱俗,但相比公主的华丽盛装,明显不如!当然,公主穿的什么样子,杨宁也没见过,但怎么也不该如此朴素。 宫女?别扯了,宫女能有如此高贵脱俗的气质么? 这三者若都不是,那能出现在这深宫大内御花园的女子,又会是什么人呢? 对于绝色少女的身份,杨宁一时还真猜不透了!既然绝色少女不到亭子里来,杨宁也决定暂时不现身。 “唉!” 绝色少女一声柔美动听的叹息,在这四下寂静的夜里显得分外清晰,叹息声中透着一种无尽的情思与忧愁,传到杨宁耳里,竟让他不自觉生出一种心痛与怜惜的感觉。 杨宁心里不由一惊:这绝色少女竟有如此魔力,只是一声叹息就让自己的情绪也忍不住跟着波动起来! 看来这是一个多愁善感的少女,而且现在满腹愁思,可看其穿着气质,又是在这皇宫内,必然是高高在上,衣食无忧,又有什么值得发愁的呢? 正当杨宁纳闷之际,却见这绝色少女抬起头,一双如星辰般的双眸望向皎洁的明月,樱唇轻启,竟咏出了一首诗: “云母屏风烛影深, 长河渐落晓星沉; 嫦娥应悔偷灵药, 碧海青天夜夜心。” 一首意境深远的七言绝句,被绝色少女如天籁般的声音咏颂得空灵宁静,悠然脱俗! 杨宁听出来了,这是一首晚唐著名诗人李商隐的著名佳作——《嫦娥》,杨宁以前也曾读过这首诗及对这首诗的赏析。 李商隐是晚唐诗坛一颗耀眼的明星,一生中有诸多令人拍案叫绝之作,其诗歌以寓意深远,意境悠然而著称。这首《嫦娥》,只通过对一个古典神话的运用,就勾勒出一种高洁而清寂之境和一种永恒的寂寥感。 绝色少女在此景此情下吟出这首诗,结合其身在这深宫大内的处境,想必是要表达自己身处这内宫内心的高远孤寂,而少女的孤寂,却又不同于那些深宫怨妇的情怀难耐,而是表达了一种对另一种生活方式的高洁追求。 看来这内宫的生活,并不是这绝色少女想要的啊!也许,她更向往宫外俗世的平淡生活! 第三十一章 永宁公主 杨宁一时间凝神思考绝色少女借诗所表达的情怀,却没注意到少女已经转身向浮碧亭缓缓行了过来,待到他发现时,绝色少女已近在咫尺。 “啊——!” 少女终于发现了隐在亭柱后的杨宁,大半夜的,一个少女,冷不丁发现暗处竟藏着一个“人形生物”的黑影,理所当然地做出了她的第一本能动作——尖叫! 少女的尖叫声在这个寂静的夜里显得分外刺耳! 杨宁一慌,这要是招来巡夜太监自己可就惨了!情急之下,杨宁做了个不太理智的动作,他迈步上前,伸出手去,想要捂住少女的嘴,以阻止少女的尖叫。 他这一上前,招来了少女的第二个本能动作——连连后退! 可少女却忘了自己所处的位置,她现在站在廊桥与浮碧亭相接的台阶处,还没有完全进入亭子,这一往后退,台阶的落差猛然让她一脚踩空,重心向后仰去,而廊桥却没有护栏。 “哗啦!” “啊!救……!” 一声水响,绝色少女已经落入了荷塘之中,少女本能的一声呼救,却被一口水堵了回去。看来这荷塘的水不浅,少女本能的挣扎着,激起一片水声,白色的衣裙在荷塘水面上份外显眼。 杨宁这一惊非同小可,要是在这深宫大内闹出人命来可不得了,自己,甚至向忠,都会吃不了兜着走! “扑通!” 杨宁顾不得脱衣服,一个猛子扎入了水中。 杨宁水性不错,少女落水处离廊桥又不远,很快,杨宁就抓住了少女的衣裙,可此时少女却已没有了动静。 杨宁心里又是一慌:不会这么快就淹死了吧?他慌忙半搂着少女的身子,向廊桥游去。 软玉在抱,虽是在水中,但杨宁却明显感觉到了少女身子的柔软,他忍不住心下一荡,下身竟立刻有了反应,顶蹭在少女的身子上,让杨宁舒服得全身一颤。 可惜,廊桥太近,没几下杨宁就游近了廊桥,他有些恋恋不舍的将少女托上了桥面。 杨宁爬上廊桥的第一件事,就是提心吊胆地观望四下里的动静。也许是杨宁运气好,这一阵没有巡夜的太监从附近经过,也许是这里的位置过于偏僻,总之,等了好半天,周围一点动静都没有,仍是四下皆寂,杨宁这才长松了一口气,俯身观察少女的情况。 这次少女的脸庞近在咫尺,杨宁看得更仔细了! 天呐!望着少女完美无暇的绝美脸庞,杨宁竟是一阵晕眩,这个少女应该是上天赐予人间的礼物,这凡尘俗世怎会有如此天香绝色的少女! 自己竟将这样天仙般的少女惊吓得落了水,弄得如此狼狈,真是罪过啊! 用手探了探少女的鼻端,尚有微弱的鼻息,杨宁这才彻底放下心来,看来少女是连惊带吓,被水呛晕了过去。 心情一放松,杨宁的注意力就被一些别的东西所吸引了,绝色少女因衣衫被水尽透而显出的波涛起伏的玲珑身段,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分外诱人。 想到刚才在水中惹火的一幕,杨宁心里忍不住又是一阵心火悸动,他慌忙转开了头去,心里连道“惭愧”,刚才在水中自己的行为,算不算“猥亵”呢? 啪! 想到这么龌龊的词语竟然和自己联系到了一起,杨宁不由轻轻扇了自己一个耳光。当然,没怎么用力! “喂,醒醒,醒醒!” 少女一时间没有醒转的迹象,杨宁又不能一走了之,忍不住伸手碰了碰少女的胳膊,嘴里低声呼喊道。 杨宁一连呼喊了数声,少女却仍是没有醒转。望着少女高耸的胸部和樱桃般的小嘴,杨宁咽了口唾沫,心里犹豫着要不要采取急救落水之人的措施——给少女来一个按压胸部以及人工呼吸! “天地良心,自己只是想救人而已!”杨宁彷佛自我安慰地自语道,然后俯身低头向少女的樱唇凑去,他决定“舍身”先给少女来个“人工呼吸”! “啊!” 啪! 一声尖叫,一声脆响,一个耳光拍在了杨宁脸上,这下挨得要比刚才他扇自己的那下重多了! 杨宁慌忙抬头,却见少女已经醒了过来,一双如星辰般的眼睛正怒瞪着他,杨宁慌忙向后退开。 “你,你,大胆!” 少女挣扎着起身,双手掩在胸前,对杨宁怒声道,声音依旧柔美动听,但语气里却带有一种凛然不可侵犯之势。 “姑奶奶,你,你小点声,别把人招来,我胆子其实小得很!”少女声音虽柔弱,但杨宁做贼心虚,还真怕她再把巡夜太监招来,赶紧低声央求道。 “你是何人?竟敢躲在这里行刺本宫?更对本宫无、无礼?”少女声音有些颤抖,显然是惊魂未定。 “本、本宫?你是……?”杨宁惊讶得张大了嘴。 乖乖,在这皇宫里,只有太后、皇后,或者是公主才有资格如此称呼自己,而看这少女发型明显未曾及笄,也就是没嫁人,难道这绝色少女竟真的是一位公主? 完了完了,自己竟冲撞了一位当朝公主,而且明显冲撞得有些“过火”,这绝对是诛九族的大罪! 虽然自己在这一世没有九族,可向忠,吴德才,滕祥的命只怕是都保不住了。吴德才和滕祥死不足惜;自己是死过一回的人了,大不了再死一回也没什么;可向忠是无辜的,自己怎能让他受自己牵连枉送了性命! 想要保住向忠,唯一的方法就是——杀人灭口! 如今四下寂静,自己只要掐死这公主,再坠上石头沉入水底,一切神不知鬼不觉,这天大的祸事不就消弭于无形了么! 想到这里,杨宁的眼睛里闪过一抹寒光! 彷佛意识到了什么,绝色少女的脸色“唰”的变白,声音有些颤抖地道:“本、本宫乃当今大明永宁公主,你、你假扮太监,行刺本宫,按律本当诛九族,但如果你主动投降,本宫倒可为你说情,免你一死!” 这个公主倒也有些聪明,想到自己有可能会杀她灭口,更有些急智,知道如何攻心为上,先拿话稳住自己,以防自己“狗急跳墙”,过后再收拾自己,这策略还倒也有些水平,可惜,自己又岂是那种好哄骗之人! 只是,自己真要杀了这天仙般的少女灭口么? 如果自己真那样做了,那自己成了什么人? 从此自己良心上还能好过么? 造下的这番罪孽又能洗脱么? 自己怎会产生这样残忍的想法? 自己这是怎么了? …… 杨宁呆呆望着眼前天资绝色的永宁公主,心里却越想越是心惊:自己差点就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第三十二章 大胆奴才 永宁公主被杨宁幽幽的目光盯着,忍不住打了几个寒战,下意识抱紧了身躯。杨宁的目光让她意识到方才的“缓兵之计”用得并不成功。 “你、你想怎样?”永宁公主嘴唇有些发白,声音更见颤抖。 望着少女湿漉漉的单薄身躯,在这秋夜的寒风中瑟瑟发抖,杨宁的目光缓和了下来。 也许是来到这个时代后,特别是入宫后,受这个时代环境和风气的潜移默化,自己考虑问题也多了一些不和谐的因素,但是,自己应该始终牢记:自己终究是来自那个充满了先进文明和文化的二十一世纪,任何时刻,自己都不能在这个时代的黑暗洪流中淹没掉一些弥足珍贵的东西! “公主,我只是管理这御花园的太监,绝不是什么刺客!”杨宁试着为自己辩解。 永宁公主默不作声,显然是不相信杨宁的解释。不过她心里却已安定不少,因为既然眼前之人开口辩解,那就说明已对她已无杀心。 “在下进宫没多久,原来在外城司苑局当差,前几日才调来这御花园,公主若不信,可以问司苑局的掌印太监吴德才,或这内宫的总管滕祥,他们都可以为我作证!” “你、你真是太监?”永宁公主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惊疑。 杨宁有些奇怪永宁公主的表情,但仍继续解释道:“是的!本来今晚我是睡不着,想到这浮碧亭坐会,可刚来没多久就看到你过来了,我怕吓着你,又以为你不到亭子里来了,所以就没出声,谁知道你又……,公主,我真不是刺客,冒犯了你更是无心的,还请你恕罪!” 虽是求饶,但杨宁语气却并没有多少诚惶诚恐。 杨宁说到“冒犯”的时候,永宁公主脸上突地没来由一红。 “哼!本宫有心饶你,你却还在说谎!你若真是这宫里的太监,见了本宫为何一直不跪?与本宫说话为何不自称‘奴才’?更何况你虽不停辩解,但神情里却无多少害怕之意,分明是一点都不惧怕本宫!只凭此三点,你还敢说自己是这宫内的太监?” 这几点还真让这永宁公主说着了,杨宁自打进了宫,言语间很少自称“奴才“,也没有几分下跪当奴才的意识。 此番即使冲撞了一位千金之躯的公主,杨宁也只是主要担心向忠会受牵连,他自己倒是不怕,大不了不就一死么!说不定黄泉路上又能碰到救苦天尊那老头,将自己送去了清朝当皇帝,岂不美哉! “公主,我这入宫才不到一月,这下跪与‘奴才’的自称还真没习惯。至于害不害怕么……,事情既然出了,害怕也无用。不管是有意无意,既然此番冲撞了公主,要杀要剐,我杨宁都无怨言,但求公主不要罪及他人就好,向忠是无辜的!” “你叫杨宁!向忠是谁?”永宁公主突然问道。 杨宁一愣,随口答道:“向忠就是和我一起管理御花园的小太监,他为人憨厚老实,今晚的事与他无关,希望公主不要将他牵连进来!” “你这人倒也讲义气!不过今晚之事本来就不关那向忠的事,本宫当然不会牵连到他。只是——!”永宁公主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杨宁奇怪道。 永宁公主脸一热,头偏向别处道:“哦,没,没什么!” “那公主准备如何处置我?” “本宫——,本宫还没想好!”永宁公主有些心不在焉地道。 “嗯?” 杨宁有些意外,心下也是一喜:看来这永宁公主的性格比想象中的要善良随和许多,也许,她不会像她那无良弟弟似的,动不动就要人性命,自己这次也许死不了! “公主,如何处置在下那是明日之事。现在秋寒露重,地上湿凉,而且公主浑身湿透,此地实不宜久留,请公主尽快移驾回宫,以免着凉!” 杨宁这话倒是语出真诚,浑身湿透,秋风寒凉,别说像永宁公主这样娇滴滴的千金之躯了,就连杨宁自己也开始打哆嗦。 永宁公主犹豫着,湿漉漉的衣裙和冰凉的地面早就让她很不舒服了,但顾虑到湿透的衣衫尽贴在身上,若站起身肯定极为不雅,她才迟迟没有起身。 杨宁也意识到此点,一拱手道:“在下先行告辞,明日静候公主处置!”说完,他转身离去。 “哎呀!” 杨宁本没走出几步,就听到身后永宁公主一声痛哼。 “怎么了公主?”杨宁急忙回头,却见永宁公主捂着左脚脚腕处坐在地上。 “脚——,疼……!”永宁公主眼里疼出了泪水。 “让在下看看!”杨宁俯身上前,想查看永宁公主脚上的伤势。 “不、不要,别碰本……!”永宁公主本能的缩脚,想阻止杨宁。 “公主别乱动,你应该是崴了脚了!让在下看一下伤势,若伤到骨头,再乱动可能会落下终身残疾的!”杨宁不管三七二十一,径自撩起了遮住永宁公主左脚的衣裙与裤脚。 永宁公主可能被杨宁的话吓住了,怕落下终身残疾,就没再敢乱动,可是,脸色却又是羞红了! 借着月光,永宁公主如羊脂白玉般的肌肤分外晃眼,杨宁一阵心旌摇曳,急忙集中精神去观察她的脚腕处,那里已有些红肿。 想确认伤没伤到骨头,依杨宁的半吊子水平,只靠看可是看不出来的。 “公主,恕在下无礼!” 杨宁伸手向永宁公主的脚腕处捏去。也真亏了他二十一世纪的思想,对男女之别的意识远比此时代的人淡漠,也没有多么意识到他眼前的可是一位尊贵无比的当朝公主! “啊!” 永宁公主短促的**了一声,应该是杨宁捏痛了她,但这声音绝对是惹人无限遐思!永宁公主的俏脸更红了! “吁,真是万幸!公主脚腕只是扭了一下,没伤到骨头,擦点药酒按摩一下应该就没事……,咦!公主脸怎么这么红?”杨宁这才注意到永宁公主的脸红得像熟透了的苹果。 “人家,哪,哪有!”永宁公主嗫嚅道。 “哦,我明白了,公主是害羞了!嘿嘿,其实呢,公主没必要害羞,公主别忘了,在下可是太监啊,是内侍,伺候内宫的各位女眷绝对没什么不妥!”杨宁开始拿自己的“太监”身份说事。 永宁公主没有作声,只是神色古怪地望了杨宁一眼。 杨宁倒没注意,继续道:“公主,虽说你没伤着骨头,但只怕是无法走路了!要不——,我背你回去?” 想到水中时这天香国色的公主柔软的身子,杨宁心里不由一荡:有便宜不占,绝对王八蛋! “不行!你——,你只能扶我回去!”永宁公主立刻拒绝道。 杨宁心里有些失望:这公主未免也太害羞了些,对自己这个“太监”都不好意思! 扶起永宁公主柔软的身躯,一阵少女特有的幽香传进鼻端,杨宁忍不住用力吸了吸鼻子。 由于永宁公主一只脚不能受力,杨宁只能将她一只胳膊搭在自己的脖子上,无奈永宁公主的个头比他要矮一些,搞得杨宁不得不弓着腰,这姿势很是别扭。 走了一段路,杨宁就有些不耐了,索性左手一搂,右手一抄,就将永宁公主娇小玲珑的身躯抱在了怀中。 “啊!你、你干什么!”永宁公主急忙道。 “扶着你太累,你又不让背,干脆就抱你回去吧!”杨宁笑嘻嘻答道。 永宁公主看来已有些适应了杨宁的大胆,知道反抗无效,瞪了他一眼,“本宫还真是头一次见到你这么大胆的奴才!” 说着话,永宁公主的脸庞一片嫣红,更增几分绝色,惹得杨宁心里一阵悸动,慌忙抬起头,专心向前行去。 永宁公主所居住的“福宁宫”离御花园并不远,转过了几处宫殿院落和长廊就到了。 “你、你将我放下来,就……回去吧,我喊人来扶我进去就行了!”永宁公主声音轻柔的道。 杨宁知道她是怕被她宫里的太监宫女看到,只好恋恋不舍地将她轻轻放了下来。 “公主保重,在下告辞了!” 永宁公主低着头没有作声。 “请公主别忘了杨宁刚才的请求,明日要处罚就请处罚我一人,不要罪及我的伙伴!”杨宁有些放心不下,又一次提醒道。 永宁公主抬头,如星辰般明亮的双眸望了杨宁一眼,却还是没有作声。 杨宁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明日,自己的生死,已全在这金枝玉叶的公主一念之间! 第三十三章 采花探病 回到住处,脱下湿漉漉的衣服,清洗了身子,杨宁倒头便睡,至于明日永宁公主如何处置自己,就随她去吧! 第二日,直睡到日上三竿,杨宁才醒了过来。 起身伸了个懒腰,杨宁感到浑身酸痛,心下明白是昨晚被荷塘的水给激着了! 自己来到这个时代时刻不忘锻炼身体,体质也算是不错的了,可如今依旧感到浑身不舒服,也不知道以永宁公主那娇弱的身子,会不会生病! 想到永宁公主绝美无暇的俏颜,杨宁不由为佳人担心了起来。 怎么都这个时辰了,这永宁公主还没派人来捉拿自己?难道是饶过自己了?杨宁心下又有些纳闷。 “宁哥儿,宁哥儿!” 外面传来向忠略带兴奋的喊声,由远及近。 “什么事这么激动?”杨宁穿衣走出屋外,懒洋洋地对气喘吁吁的向忠道。 “天、天大的消息!刚才听滕总管手下的小泉子说,说皇上要下令将咱御花园的所有水池和荷塘填平!”向忠瞪着眼道。 “咦?竟有这事,皇上莫不是发神——,呃,为啥?”杨宁大感奇怪。 “听说,昨晚皇上最宠爱的永宁公主到御花园赏月,不慎失足落入了浮碧亭的水池,受了风寒,如今一病不起呢!皇上大发雷霆,所以才下旨要将御花园所有有水的地方全部填平喽!”向忠解释道。 杨宁心下一突:原来是昨晚之事惹得祸!看来永宁公主的确性格温厚,没有将自己抖落出来。她也果然生了病,而且好像还很严重,唉!说起来这可都是自己造的孽! 一时间,杨宁心里又是感激,又是心痛! “那,公主的病严重么?”杨宁最关心这个。 “听小泉子说,公主本就一向体弱,这番更是落入那么凉的水中,因此病得十分严重,好几个太医都被皇上骂得狗血淋头!” 杨宁心里一惊道:“难道不治了?” “哦,那倒没有,不过想痊愈却也难,太医们都给开的长期调养的方子,看来这公主的病,只怕短时期内是好不了了!” “呸!那些太医都不是东西,若没有皇上杀头的威胁,他们治病一向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作风,这样能治好了病才怪!”杨宁不屑地道。 永宁公主是因为自己才落水染病的,自己怎么着也得帮帮她才是,可自己又不是医生,如何能治好她的病呢? 杨宁开始回忆二十一世纪时治风寒的各种药物与方法,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他所知道的都是些西药,可这时代上哪找去,知道些平常的中药与土方也没多大作用,对于这个相信那些太医比他在行的多。 尽管没想出什么好方法,但杨宁还是决定要去福宁宫看望一下永宁公主。 杨宁拿了把剪刀,跑到御花园,拣着那开得最大最漂亮的名贵菊花、极品海棠等花朵一气剪了几十朵,拼成了一个非常漂亮的大花束,这就当是看望公主的礼物了! 杨宁的行为让向忠看得纳闷不已,同时也是心惊肉跳,这要让管事太监看到了可如何得了!杨宁捧着花屁颠屁颠走了,向忠赶忙操起剪刀费劲心思消灭杨宁的“罪迹”! 一路躲躲闪闪,杨宁平安到达福宁宫。 “站住!瞎了眼的狗东西,不知道这是公主寝宫么,竟敢乱闯!”一个长相尖刻,总管模样的老太监将杨宁拦在了宫门口。 妈的!又一个尖酸刻薄,狗仗人势的“死人妖”,张嘴就不是人话!怎么好端端一个善良美丽公主的宫里竟也有这样的奴才! “你才是瞎了眼的狗东西,没看到小爷是来送花的!”杨宁毫不客气,气势更盛三分的骂道。 “你、你敢骂咱家?你个小兔崽子,你进宫才几天,毛都没长起呢,竟敢辱骂本总管?”老太监没想到眼前的小太监比他还横,竟还敢骂他,顿时让他火冒三丈! “呸!骂你怎么了?像你这种狗仗人势的东西,惹火了小爷还要揍你呢!” 这老太监还真是个总管,不过老子怕个球,公主都让自己吓得落了水,还怕他一个小小总管! “你!你!你个小兔崽子,真是反了你啦,咱家堂堂公主宫内的七品总管,你只是个不入流的小太监,竟敢对咱家如此无礼!咱家——,咱家挠死你!”老太监更是气急败坏,竟然伸出一双枯瘦如鸟爪般的手向杨宁脸上挠来,那指甲足有三寸,乌漆麻黑! 杨宁这一惊非同小可,这要是被这老太监挠上,那自己还不立刻就会被传染上什么麻风病、疯牛病、性病、梅毒啥的! “去你娘的!” 杨宁哪能让这老太监挠上,一脚就蹬在老太监的“鸡胸”上,将这老太监蹬飞了出去! “哎哟!反啦反啦!来人啊,抓刺客,有人要行刺公主!快来人……!”老太监满地打滚,撒起泼来。 妈的!这老太监真是狠毒,给人乱按罪名是信口就来,真被坐实了这行刺公主的罪名,绝对是一个诛灭九族的大罪,肯定玩完! “何人在外喧哗!” 一声清脆如黄莺般的声音,福宁宫内走出一位十四五岁年纪,长相玲珑俊俏的宫女,后面跟了两个小太监。 这宫女一眼就看见满地撒泼的老太监,不由厌恶的一皱眉头道:“贾总管,你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啦,不知道公主染病体虚,需要静养么?竟敢如此大声喧哗,成何体统?” 这俊俏宫女倒真是个厉害之人,虽然小小年纪,说话间却是俏脸带煞,言辞锋利,气势逼人! 几句话立竿见影,那贾总管立刻停止了撒泼,爬起身来。杨宁那一脚本来就留了力气,要不还不将这贾总管一把老骨头踹散了! “说说吧!怎么回……!呀!好漂亮的花朵哟!”俊俏宫女一转眼就看到了杨宁手里捧着的花束,到底是女孩子,立刻两眼放光,满脸惊喜! “迎儿姑娘,这小兔崽子胆大包天,他竟想硬闯公主寝宫,被咱家拦下了,他竟又袭击咱家,看来是想入宫行刺公主,他……!”贾总管说得起劲,这叫迎儿的宫女却并不在意,心思全放在那一大束姹紫嫣红的花上了! “迎儿姐姐,小的叫杨宁,本是维护御花园的执事太监,今日闻听公主得了重病,就采了些惊心培植的鲜花来送给公主,也好让公主感受一下大自然的花香之气,病也许能好得快些!可谁知道,到了这里就被这个恶奴拦下了!” “你个小兔崽子,还敢……!”贾总管听杨宁骂他,又急了。 “迎儿姐姐,您看看这老刁奴的形象,啧啧!小的真是为公主感到愤慨!想咱们公主是何等高贵脱俗、仙女般的人物,这老刁奴的泼妇行为简直就是给咱们公主脸上抹黑啊!” “你、你才是泼妇!来人,快来人,将这个小兔崽子给咱家抓起来!”贾总管气急败坏地道。 他知道自己打不过杨宁,招呼两个小太监来抓杨宁。 “住手!贾总管,请注意你的形象,人家只是来给公主送花的,你却百般阻挠,是何道理?行了,这里没你什么事了,你去忙吧!”迎儿厌恶的皱着眉头,毫不客气地对贾总管道。 被一个宫女吆来喝去,贾总管脸上有些挂不住,可他虽然身为有品秩的总管太监,但迎儿却是公主最宠信的宫女,再加上她性格泼辣,处事凌厉,平时这贾总管还真是惧她三分! 贾总管恶狠狠地瞪了杨宁一眼,领着两个小太监离开了! “迎儿姐姐,你真是厉害!咱们高贵的公主手下就该以你这样的人为代表!”杨宁大拍马屁,一口一个“姐姐”的叫着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他自己竟也不觉得肉麻! “哼!这老东西,公主和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仗着孟通和滕祥两个狗——!”迎儿突然住口,好像意识到了失言。 杨宁立刻捕捉到了一些信息:孟通就是如今太监二十四衙门之首的司礼监的掌印太监,天下所有太监的“最高首脑”,绝对是位高权重,滕祥身为大内六宫总管,是孟通的铁杆爪牙,而这贾总管想必又是滕祥的铁杆爪牙,仗着孟通和滕祥的权势,想必平日对后宫一位并无实权的公主多有不敬。 怪不得看这迎儿如此厌恶这贾总管,小姑娘看来是永宁公主的心腹,自然与这贾总管是“针尖对麦芒”,更对他背后的主子——孟通和滕祥也无好感,只是孟通权势熏天,耳目众多,迎儿自然对杨宁也有所提防! “你这小太监叫杨宁对吧,难得你有心,这么大束漂亮的花公主肯定喜欢,说不定一高兴病也就好了!若真是如此,我必禀明公主重重地奖赏你,现在你把这花交给我,可以回去了!” 靠!交给你我还怎么进去看公主! “迎儿姐姐,不瞒你说,小的除了要给公主送花外,还想瞧瞧公主的病,小的进宫以前曾经跟着一位神医学过几天医,懂得一些治疗风寒的土方,说不定能对公主的病有所帮助,你看——?” “你还会看病?”迎儿怀疑地打量着杨宁。 “姐姐让小的一试便知!”杨宁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却是装出来的! “嗯,好吧,那你跟我进来!”看来这迎儿确实关心自己主子的病情,但有一线希望也不放过。 第三十四章 人比花娇 随着迎儿穿过外围一层院落,进了福宁宫的正殿,杨宁仔细打量周围的环境。 这福宁宫虽然是公主居住的地方,但布置的却并不奢华,反而多了一种清冷的静谧,一股幽香传来,那是染着的檀香,让人闻之心生宁静。 正殿东侧层层帷帐的深处,是永宁公主的寝殿。 “你在这等着,我去禀告一下公主!”迎儿低声对杨宁道。 “迎儿姐姐禀告公主时请提及在下的名字!” 迎儿诧异地望了杨宁一眼,却没说什么,撩开层层帷帐向寝殿行去。 不一会,迎儿就行了出来,只是看向杨宁的目光更是惊异。 “公主让你进去!” 迎儿在前,杨宁跟在后面,两人每过一层帷帐,就有宫女将帷帐掀起,待二人走过后又放下,穿过层层的帷帐,杨宁一时间感觉彷佛在走向另一个世界! 果真是皇家风范啊! 终于,杨宁见到了永宁公主的洁白色的秋罗销金帐,见到了正斜倚在帐内,笑眯眯望着自己的绝色公主! 一晚不见,永宁公主憔悴了许多,脸色更是带着一种病态的苍白。 望见杨宁手里捧着的一大束鲜花,永宁公主的脸上一刹那充满了惊喜,苍白的脸上也带起了两团红晕。 “杨宁叩见公主!”有他人在旁,杨宁不得不装出样子,说着,杨宁就要下跪。 “不——,别——,免、免礼!” “谢公主!”杨宁顺势也就没跪。 “你——,你怎么来啦?”永宁公主柔声道,声音有些柔弱,但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喜悦。 “嘿,闻听公主病了,我来看看,喏!送给你的,祝愿你早日康复!”杨宁完全是现代人看望病人的方式,手捧着鲜花送到佳人面前。 迎儿姑娘在旁边却已是看得呆了:怎么这小太监好像和公主很熟稔的样子? 永宁公主接过鲜花,深深的嗅了一口气,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愉悦,姹紫嫣红的花朵与公主绝美无暇的脸庞相映衬,真是花衬人艳,人比花娇!杨宁看得心动不已。 “好漂亮,好香啊!谢……谢你!” “还谢什么啊,你弄成这样都是我不好,要不然……!”杨宁有些惭愧地道。 永宁公主立刻着急地打断他道:“不!不管你的事,是我本来身子就弱,稍有些着凉就扛不住了!” 迎儿终于忍不住了,“公、公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这个小太监到底是谁?他怎么……?” 迎儿一脸警惕地望着杨宁。 “哦!迎儿,忘了给你介绍了,他叫杨宁,是管理御花园的太——,太监!”永宁公主说“太监”两字的时候明显有些迟疑。 “迎儿知道他是御花园的太监,可他怎么说——,您的病与他有关?”迎儿一脸狐疑地望着杨宁。 永宁公主神色一慌道:“不,不管他的事!正相反,昨日晚上本宫不慎失足落水,正是他救起了本宫,他是本宫的救命恩人!” 说完,永宁公主趁迎儿不注意,冲杨宁眨了眨眼睛。杨宁哪还不知道她是一片维护自己之意,心下不由十分感激。 自己昨日将这公主惊吓得落了水,导致她受到病痛的折磨,那可是掉脑袋的大罪,而且自己只是一个身份卑微的小太监,性命贱如蝼蚁,绝对是“死不足惜”的角色!可这永宁公主却没治自己的罪,还一直维护着自己,由此倒可看出她绝对是一位心地善良的公主! 这永宁贵为公主,不但人长得如花似玉,国色天香,更难得心地又如此善良!一时间,杨宁心里对永宁公主好感倍增! “什么?你、你救了公主?”迎儿先是惊讶地望着杨宁,继而一脸感激,突然,她竟然一屈膝,跪在了杨宁面前,神色激动地道:“小太监,啊不,杨公公,您救了公主,就是对我迎儿有天大之恩,迎儿在此多谢你了!”说完,她俯身就要给杨宁磕头。 杨宁慌忙闪到一旁道:“迎儿姑娘,快不必如此,我可担当不起!”同时他心里不由暗赞:这宫女迎儿性格爽直泼辣,更对主子一番忠义,倒真是难得! 杨宁心里有愧,哪敢受这迎儿的大礼,可迎儿也是个倔脾气,非要叩头感谢杨宁,杨宁被逼得无奈,求救的目光只好望向永宁公主。 永宁公主好笑于杨宁的受窘,但仍是对跪地不起的迎儿道:“迎儿,快起来吧,不必如此,咱们若真想谢他,改日禀明了父皇,提拔他做个太监的大官多好!” “对啊!奴婢怎么就没想到呢!那可比奴婢几个叩头好多啦!”说着,迎儿高兴地站起身来。 杨宁不由心里一动:这倒是个机会!可本就是自己将公主吓落水的,又哪算得上公主的救命恩人呢!这赏赐受之有愧,自己可万万不能接受! “公主,千万别!杨宁只求能够与那些御花园的花花草草为伴,不想高升做官!” “你傻啊!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你咋还不稀罕呢?”没等永宁公主回答,心直口快地迎儿已经张口就道。 杨宁目光望着永宁公主,“还请公主成全!” 永宁公主彷佛明白了杨宁目光里的意思,略一沉思,对迎儿道:“难得杨公公如此施恩不图报,咱们就先不要勉强他了!” 永宁发话了,迎儿不说什么了,只是奇怪地望着杨宁道:“你可真是个怪人,有官都不做,进门时也不说明你是公主的救命恩人,还信口撒谎要给公主瞧病……!哦,对了,公主,刚才杨公公进门时还将那可恶的贾总管狠狠地教训了一通呢!” “哦?怎么回事?”永宁关切地道。 迎儿心思玲珑,口舌伶俐,绘声绘色地将刚才杨宁与贾总管的冲突讲给了主子听! “哈哈,公主,让这讨厌的贾总管嚣张,挨了杨公公一脚真是活该!”迎儿兴高采烈的总结道。 永宁公主却并没有多少高兴之意,只是有些担忧地望向杨宁道:“你、你这人,胆子怎么就这么大!连个七品总管都敢打,那贾总管背后可是有孟公公和滕公公撑腰的!你此番如此狠狠得罪了他,我怕他不会与你干休,必会想法报复于你,那可如何是好!” 她又转向迎儿道:“你也是,不是让你平日让着点那贾总管么,怎么还这么不给他留情面,怎么说他也是这福宁宫的总管,将关系弄得太僵了不好!” 这永宁公主倒真是温厚随和的性子! 迎儿委屈地嘟着嘴道:“那贾总管太可恨嘛,咱要越让他,他会更不将公主放在眼里的!” 杨宁摇摇头道:“公主,恕我直言,这贾总管仗着背后的主子,想必平日对公主多有不敬!对待这种人,怎么能忍气吞声呢?他横,咱们要比他还横才是!要知道,你才是他真正的主子,他,以及他背后的孟通和滕祥,说到底那都是奴才,这世上哪有奴才欺负主子的道理?” “对啊,公主,杨公公这话说得太好了!”迎儿高兴地拍手道。 永宁公主瞪了迎儿一眼,又有些似笑非笑地望了杨宁一眼。 杨宁立刻明白公主这一眼的意思——自己不也是个欺负主子的“奴才”么! “嘿,嘿嘿!我那不一样!”杨宁干笑着解释。 “什么不一样?”迎儿有些摸不着头脑道。 杨宁一时无语。 “迎儿,你先下去吧!将这鲜花找花瓶装上,浇上水,好生照料着!还有,吩咐御膳房上一桌丰盛点的膳席,中午留杨公公在咱们这用膳!”永宁公主开口道。 “是!”迎儿不疑有它,接过花束高兴地去了。 迎儿一走,深邃幽静的深宫寝殿就剩了杨宁与永宁公主二人,一时间,气氛沉寂了下来。 第三十五章 治病良方 良久! “你……!” “你……!” 二人同时想打破沉寂尴尬的气氛,竟同时开口! “你先说!”永宁公主低头柔声道。 杨宁微笑道:“哪有奴才先于主子的道理,还是你先说!” 永宁公主娇嗔地横了一眼,“你还知道谁是奴才,谁是主子啊?” 永宁公主这一眼娇媚横生,让杨宁看得心里一颤,赶忙移开了目光道:“奴……才当然知道!” 永宁公主突然叹一口气道:“唉!你还是不要自称‘奴才’了,我知道你心里不习惯,也极是不愿!” 杨宁一惊道:“公主哪里的话,奴才不敢!” 永宁公主似笑非笑地道:“这世上还有你不敢的事么?你就别在我面前装了,从现在起,我不自称‘本宫’,你也别自称‘奴才’,咱们平等相处好不好?” “平易相处?”杨宁忍不住脱口道。 这可是封建社会的顶峰时期,这时代的尊卑观念也到达了顶峰,一位高高在上的高贵公主,竟然要和你一个身份卑贱的太监平易相处?这永宁公主的思想也太超前了些,难道她也是自二十一世纪穿越来的? 杨宁正胡思乱想,永宁公主已经继续道:“说实话,从昨晚遇到你开始,我就觉得你根本不像一个普通的小太监……!”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杨宁这一惊非同小可:难道自己是“假太监”的秘密被永宁公主发现了? 杨宁惊出了一身冷汗! 永宁见杨宁的脸色,竟彷佛明白他心里所想,脸上一红,赶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这人身上有一种狂放不羁的气质,行事时更是胆大包天,这很不符合你作为一个普通小太监的身份!” “嘿嘿!公主过奖了!” 杨宁听到不是秘密泄露,不由松了一口气,转念一想却又觉得不对:听永宁公主的意思,她好像知道自己心里想的是什么意思! 她到底发没发觉到自己的秘密? 杨宁忍不住望向永宁公主的脸庞,想瞧出些什么,永宁公主的脸色却已恢复了平静,看不出一丝端倪,杨宁心里一时间不由惊疑不定。 “杨宁,你昨晚为什么没有……杀我灭口?”永宁公主突然问道。 杨宁又是一惊,干笑着道:“公主哪里话,借我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杀——,嘿嘿!” 永宁公主一双闪亮的眼睛盯着杨宁,杨宁这谎话也就扯不下去了,只好干笑一声。 “谢谢你!”永宁公主突然对杨宁道。 杨宁一愣,又不由有些啼笑皆非,“公主,好像该是我谢谢你才对!谢谢你没有将我抓起来问罪,饶了我一命!嗯——,斗胆问公主一句,公主又为什么不杀我呢?” 永宁公主突然脸上一红,憋了半晌才道:“因为——,因为你昨晚也没杀我!” 杨宁不由哑然失笑,这算是什么解释?绕来绕去又绕回去了! “公主,咱别谈什么你杀我、我杀你的了,这件事咱就算揭过去了,我杨宁欠你一条命!对了,你的病怎样了,我听人说你病得很重……!” 永宁公主微笑道:“其实没什么,你看我现在不是精神很好么!唉!我倒也没什么顽疾重病,只是自小体弱,稍有些风吹草动就会生病,父皇一直命太医给我调养、诊治,却总是这副病恹恹的样子!唉,连我自己都有些讨厌我这样子!”说到后来,永宁公主脸上一脸落寞。 “那公主平日可爱好什么运动?” “运动?”永宁公主有些不解。 “哦!就是说公主平日会不会做一些锻炼身体的活动!” 永宁公主摇摇头道:“没做过!像你所说的‘运动’,这宫内也就有武术、赛马、马球、蹴鞠之类的,可我身虚体弱,如何能从事的了这些剧烈的运动!” 杨宁终于明白了永宁公主体弱多病的症结所在:一是身体缺乏运动;二是内心多愁善感、忧愁郁结,这从昨晚听到她吟的那首诗就可见端倪。 “公主,要想治好你的病,以后还需多多运动才是,要知道,人的生命在于运动!只有多多运动,身体才能健健康康,也不容易生病!” 在这个时代,想必没多少人能比杨宁更意识到运动对健康的重要性! 永宁公主眼睛一亮道:“生命在于运动!这话真是至理名言,精辟之极!只是——,这些都是不适宜女子的运动,尤其是我的公主身份,更不适合……!” “马球、蹴鞠什么的玩不了,咱可以玩点轻松的嘛!比如说跑跑步、骑骑马、练练太极、打打保龄球、玩玩高尔夫什么的……,呃,总之好玩又能锻炼身体的事情多着呢!” 永宁公主奇怪地望着杨宁,一脸的似懂非懂。 靠!说溜嘴了,保龄球、高尔夫都给整出来了! 等等! 高尔夫? 有了! 这个时代绝对没有高尔夫这玩意,可自己能够给发明出来啊!皇城西苑太液池边上多得是大片的优质草坪与草丘,再弄几个坚硬的球、优质的杆,这高尔夫就被发明出来了!这运动绝对适合永宁这样娇滴滴的公主玩,相信她也一定敢兴趣,这运动既可以适当锻炼身体,也能陶冶情操,培养自然开朗的性格,绝对是好处多多啊! “呃,公主,我说的呢,都是些好玩的运动,等以后你病好了,我教你玩!”杨宁是铁了心要培养出娇弱公主的运动习惯,以让她的身体变得健康起来。 “好!一言为定!”永宁公主高兴地道。 见永宁公主兴致勃勃、充满期待的样子,杨宁不由松了口气,公主体弱多病的第一个症结看来很容易就能解决了,相比而言,第二个症结比较有难度,改变一个人的性格可不容易,自己不能操之过急,还得慢慢来! “哦,对了,公主,我听说皇上为了防止公主再落水,竟要将御花园的水池全部填平?”杨宁似笑非笑地道。 永宁公主也露出一丝无奈的神色道:“父皇也真是的,这样做完全没必要嘛!我已经奏请他老人家取消了这个荒唐的决定!” “这也是证明了皇上疼爱你至极嘛!有亲人疼,你应该感到幸福,哪像我……!”想到自己前后两世的孑然一身,杨宁忍不住露出些许落寞。 永宁公主神情一紧道:“你没有亲人么?” “没有,我是黄河水灾的孤儿,流落到京城,因为活不下去就净身入宫当了太监!”杨宁只好又开始做出“悲伤”的样子捏造谎言。 “哦,原来是这样,想不到你身世这么可怜!”永宁公主同情心立刻开始泛滥,眼圈发红地望着杨宁。 “嗨!这也不算啥,这世上比我可怜的人多了去了!他们那才叫真正的苦!”杨宁没想到几句话就惹得佳人要流泪,赶紧故作轻松地道。 “你——,你是怎么净……身入的宫?”永宁公主面色羞红,语气迟疑,但还是问了出来?” 杨宁一怔,他没想到堂堂一个公主竟会问出这种问题!联想到刚才自己的猜疑,他心里又有些惴惴永宁公主为什么会问这样的问题! 难道永宁公主真是发现了自己没被净身的秘密? 可她又是如何发现的呢? 杨宁脑中电闪般回想昨夜的情形,突然心里“咯噔”一声:难道在水中时,昏迷的永宁公主仍有知觉,感觉到了自己下身的生理反应?而这位公主偏偏又懂得一些貌似她在这个年纪不应该懂得的“知识”? 真想不到这事关自己生死的天大秘密这么快就泄露了!杨宁有些沮丧,自己的美妙后宫生活还没正式开始呢,难道就这样结束了? 可既然永宁公主昨晚就发现了自己这个秘密,为什么一直没有揭发自己呢? “你——,要是不方便,就不、不必回答了,当我没问!”永宁公主目光移向别处,有些不自然地道。 此话一出,杨宁紧绷着的神经不由一松,看来永宁公主确实是不想将这个惊天的秘密捅露出来,她有心帮自己隐瞒,杨宁实在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仅仅是为了不想让自己丧命? “启禀公主,午膳已备好,是否传进来!”正在杨宁心急火燎,如坐针毡之时,寝殿外传来迎儿禀报的声音,听在杨宁耳里真是如闻仙音。 永宁公主对杨宁俏皮的一笑道:“算你好运,这次就先饶过你!” 已是薄薄一层的“窗户纸”终究没有捅破,杨宁如释重负,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这皇宫,真他娘的不是人呆的地方! “传!” 随着公主一声令下,一队宫女太监如流水般的端上了各式美味佳肴,一时间,寝殿内香气四溢,勾人食欲。 这些美味佳肴都盛在各种精致漂亮的碗碟瓷器中,餐具更是金勺玉筷,奢华至极。 永宁公主身子虚弱,不能起身,只能由迎儿在床边喂食,杨宁就成了一个人坐在摆满佳肴的紫檀雕花圆桌旁。 情形有些怪异,杨宁却是没那意识,满桌飘香的菜肴早就勾起了他的食欲,尽管都是些清淡菜蔬之类,未免美中不足,但这可是御厨做出来的菜,既然公主所赐,那还有什么好客气的! 一个字,吃! 一开始时永宁公主当着杨宁的面吃饭还有些不自然,可再转眼时却见人家这位根本就没空瞧她吃饭,自己还没张嘴时人家早就已是狼吞虎咽,大快朵颐! 永宁公主与迎儿不由面面相觑! 第三十六章 恶狗拦路 “公主,真是太好了!您今天吃得比平日两顿加起来都多,脸色也红润了不少!照这样下去,您的病肯定能够很快好起来的!” 寝殿之中已被收拾的干干净净,杨宁又与永宁公主说了会话后,已经告辞离开,宫女迎儿在与永宁公主说着话,神情里是由衷的喜悦! “啊?我吃的有那么多么?”永宁公主惊讶地道。 “还不多啊?您吃了一小碗燕窝鸡丝汤,两个春卷,三个小姜汁蟹黄包,还有若干片胭脂鹅肝……!”迎儿掰着手指头一一道来。 “呀!怎么吃了那么多?怪不得现在我感觉好饱哦!”永宁公主很没形象地拍了拍小肚子道。 “您这还叫吃得多啊?比起那小太——,杨公公吃的,那可真是‘小巫见大巫’喽!” 想到刚才杨宁虎贲狼突的吃相,永宁公主不由笑了起来。 “公主,这杨公公虽说是您的救命恩人,可说到底他仍然是一个奴才啊,您赐他御膳,他本该诚惶诚恐、受宠若惊才对,可你看他那个吃相、那个做派……,这还不算,更离谱的是,他吃到一半竟然还问有没有酒,奴婢真是没见过如此大胆的小太监!”迎儿不满地嘟囔道。 永宁公主微笑着听完道:“这恰好证明这个人不一般啊!” 顿了顿,她又道:“迎儿,你说——,咱将那贾总管换掉,让这杨宁来当咱们福宁宫的总管怎么样?” “好啊好啊,奴婢早就想换掉这个老东西了,只是——,他不是说不想让咱们报答他么,再说这杨宁年纪这么小,他能胜任得了咱宫里的总管一职么?” “他不想咱就不报答了呀?我也相信他一定能胜任的!”永宁公主自信满满地道。 “可这贾总管虽不是个东西,但却是孟通和滕祥的爪牙,要换掉他只怕有些……!” “哼!有些事本宫平日是不愿太过计较,可要想换掉一个奴才,这点权力相信本宫还是有的,实在不行我就禀明父皇,看哪个敢有意见!”永宁公主神色冷冷地道,言语间一种身为尊贵皇族的凛然威势油然而生。 “公主,奴婢怎么感觉您、您的性格也有些不一样了呢!”迎儿有些奇怪地望着永宁公主喃喃道。 永宁公主嫣然一笑,不置可否,心里却道:是不一样了,自己都感觉得出来!不知不觉,自己的心态比以前轻松开朗了许多,也积极了许多! 至于原因么,也许是受到了刚才那个在这里大吃大喝的“小太监”的感染吧! 虽然这“小太监”开始就将自己吓落了水,害得自己生病难受,可说也奇怪,自己心里却并不没有多少怨恨他的意思,反而对他充满了好奇。 这“小太监”是个奇怪的人,自己总感觉他身上有一种与之身份极不符合的沉稳洒脱气质,而且胆大包天,就算知道自己公主的身份,也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敬畏!自己与他聊天倒是非常的愉快,也非常的轻松,自己今天的笑容只怕比过去几年加起来都多。 在这孤独寂寥的皇宫里,自己终于遇到了一个如此“有趣”的人! 可令人震惊的是,这个人竟然不是真的太监,而是一个正常的男人混到了深宫里来! 想到这,永宁公主脸上微微一热。 确实,永宁公主发现了杨宁不是真太监的秘密! 其实永宁公主落水的时候,虽然因为慌张灌进去几口水,心中一急昏了过去,但她的感觉却仍在,她能感觉到杨宁游到她身边抱住她后往岸上游,她也能感觉到杨宁强有力的胳膊揽住了她,一只手恰好按在了她胸前羞人的部位,正当她心里着急的时候,却又清晰地感觉到了来自杨宁下身的一根坚硬的东西顶在了她的臀部。 原本慌乱中的永宁公主没意识到那是什么东西,直到上了廊桥脱离了危险,她回想起来才意识到了不对劲,再加上那时她的诱人身躯让杨宁一阵阵心火悸动,她又注意到了杨宁下身的异常变化。 永宁公主虽只是位十来岁的无暇少女,但古代的女孩子早熟,更何况是在皇宫这样“甚至吃饭的碗上都画着春宫画”的地方,永宁公主不可避免的接触到了这些东西,所以她明白那根坚硬的东西意味着什么。 她开始以为杨宁是混进宫的刺客假扮太监,但当杨宁说明他的身份时,永宁公主心里的震惊无以复加,身为公主的她当然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如果一旦此事暴露,只怕有一大批的人要人头落地。 说实话,自昨晚从御花园回来之后,永宁公主的内心就矛盾之极,宫内混进了假太监,身为皇家公主的她既然发现了,当然责无旁贷的要维护皇家的尊严,可杨宁最终却宁肯冒着日后被杀头的危险而没有将她杀害灭口,她又怎能将杨宁揭发出来呢! 但如果任凭杨宁这样一个“零件齐全”的男人游离于充斥着貌美妃嫔的深宫,很容易就会搞出事来,这当然不是身为皇家公主的她愿意看到的。 想来想去,永宁公主想到了一个自认为“两全其美”的办法:那就是把杨宁调到她的身边当差,将他置于自己的看管之下,这样就大大降低了杨宁被人发现的几率,保住他的性命,也防止他搞出事来;同时她也能慢慢摸清杨宁是如何混入到这深宫里来,混进来的目的又是什么。 美丽的公主自以为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却好像没考虑到未来是否会“自身难保”! “迎儿,换杨宁当总管的事,一定要保密,这事咱们得从长计议,最好是能寻到个合适的由头将那贾总管踢走!” “放心吧公主,这一阵奴婢一定让人多多注意抓那老东西的把柄!”迎儿点头应道,看来换总管一事她比自己的主子还着急。 杨宁这顿饭算是吃撑了,肚子都撑得溜圆,走在会御花园的路上都有些费劲! 皇宫御厨们做出来的美味佳肴确实是名不虚传,每个菜都是那么好吃,让杨宁都忍不住放下筷子。 这永宁公主对杨宁可真是不错,听到他要喝酒,竟然专门派人又去取来宫内的极品贡酒——三十年的“女儿红”陈酿,这极品女儿红的滋味可是比杨宁与老和尚喝的那一般土酒强多了,绵醇上口,回味悠长,杨宁着实喝了不少。 这古代的酿酒工艺不同于现代,那时的酒酿出来的度数不高,因此杨宁的酒量倒也能称得上是“海量”!可这三十年的“女儿红”,到底是陈酿,虽然喝起来上口,喝多了当时也没什么感觉,可这酒后劲却大,杨宁刚才在福宁宫时还没多大感觉,可现在走在路上,阳光一晃,微风一吹,这“女儿红”的酒劲可就涌了上来。 杨宁先是感到头脑有些发热,接着脚底下就开始发飘,他心里还算清醒,暗道一声:坏了,这酒后劲竟如此大,自己这是喝多了!在平时也就罢了,可现在却是在这步步危机的皇宫大内,被人发现可就不得了,自己得快些回到住处休息,过过这酒劲! 心里想着,杨宁迈步疾走,可脚步却明显有些打晃! “站住!” 杨宁刚进入御花园的东面拱门,就听得一声尖细的喝声。 杨宁强睁朦胧的醉眼一瞧,暗叫一声: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他面前站着一个长相尖刻的老太监,正是福宁宫现任的贾总管,他后面跟了几个小太监。 一看这阵势杨宁就明白了:这贾总管估计是专门领着人在这里等着自己呢,看来是要报那“一脚之仇”啊! 妈的!好一个“恶狗拦路”! 看来这老东西还不知道自己的厉害啊!当自己好欺负呢!老子都是死过一回的人了,还怕你一个不入流的“死人妖”! 酒劲上涌,杨宁心里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也跟着涌了上来。 第三十七章 借酒发威 “好你个小兔崽子,咱爷们儿终于等到你了!嘎嘎!”贾总管一阵如同公鸭子般的得意笑声。 “嘿!老狗,想是你又皮痒痒了,找小爷再给你松松骨?”杨宁狠狠吐了口唾沫,不屑地道。 “你——!好哇,真是反了,你只是一个操持御花园的不入流小太监,也没哪个主子撑腰,竟然如此一而再、再而三地对咱家不敬,爷儿几个,别跟这小兔崽子废话,一起上,将这个胆大包天的狗奴才押起来送到戒律司,办他个‘图谋不轨,行刺公主’!咱家看他到时候还嘴不嘴硬!” 贾总管知道与杨宁斗嘴讨不了好,仗着人多,想先将杨宁抓了起来再慢慢收拾。 杨宁有些意外:没想到这贾总管这么快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略一思索他就明白过来:自己的身份福宁宫内也就公主和迎儿知道,定是迎儿出来传膳时哪里说漏了嘴,而这贾总管毕竟是福宁宫的总管,他在福宁宫内的宫女太监中耳目还是有的,也就很快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几个小太监想来也是这贾总管的爪牙,听到贾总管命令,几人一起涌上前来,就要对杨宁动手。 杨宁早就豁出去了,哪会甘心受缚!一人对几个,他明白“先下手为强”的道理,一记重拳就向其中一个冲在最前面的小太监脸上挥去,一拳打了小太监个满脸开花。 同时,他脚下也不闲着,飞起一脚,踹向左侧一个冲上来的小太监,将那小太监踹得飞了出去。 别看杨宁喝了不少酒,身手反应受了些影响,可几个体弱阴柔的小太监哪里又是他的对手,三下五除二的功夫,几个小太监只剩下躺在地上**的份了。杨宁带着醉意中却也手下留了情,在这皇宫大内不比在那小胡同里与痞子打架,怎么也要留个分寸。 “嘿嘿!老狗,就剩你自己了,你倒是来抓我啊!”杨宁嘴角带着讥笑走向贾总管。 “你,你,你可不能乱来!”贾总管没想到杨宁打架竟如此厉害,几个人都不是他的对手,见杨宁冷笑着向他走来,不由吓得连连倒退。 “妈的!老子不能乱来,就只有你能乱来?”杨宁一阵火大,要不是自己还有两下子,自己就得先饱受一顿拳脚,接着就被弄到戒律司给玩死了! “你、你要是敢动我,滕公公饶不了你!”贾总管情急之下将自己的后台搬了出来,他这样也实属无奈,本来以他一个七品总管太监身份,哪个小太监见了他不是毕恭毕敬的,可偏偏遇到杨宁这么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根本就不买他的账,他打又打不过,只好将后台搬了出来,以求能吓住杨宁。 “滕公公?” 想到六宫总管滕祥那阴测测的“人妖脸”,已经想动手的杨宁不禁一犹豫,看来这贾总管的后台还真是这滕祥,自己得罪了他也就等于得罪了滕祥,而现在的自己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小太监,得罪了一个权势数一数二的六宫都太监,只怕就得小命不保,自己虽然不在乎性命,可自己进宫的目的是为了照顾水灵三人,如今水灵和小乐子都还没找到,难道自己就这样先把命给丢了? 见杨宁犹豫,贾总管以为自己吓住了杨宁,立刻由惊慌转为得意起来。 “怎么样,怕了吧?滕公公他老人家可是这大内六宫的总管,这内宫外宫,除了司礼监孟公公,就顶数他大,他想捏死你,比捏死一直蚂蚁都要简单!小兔崽子,你此番得罪了咱家,你是死定了!”说到后来,贾总管已是咬牙切齿。 本来杨宁心里正犹豫不决,可听到贾总管恶狠狠的话,他一下就火了:奶奶的,最烦的就是别人威胁自己!既然横竖是个死,那怎么也要揍死这个“老阎货”,不揍白不揍! 杨宁目光一寒,上前一把抓住了贾总管的衣襟。 “你,你要干什么?”贾总管没想到杨宁又要动手,慌忙挣扎着道。 “你大爷的,老子死翘翘之前,先弄死你个老东西!”杨宁恨恨地道。 啪!啪啪! 几记又重又响的耳光,煽的贾总管晕头转向,别看杨宁这时的年龄小,体质却很好,手劲也重,贾总管白生生的两颊立刻红肿了起来。 “啊!杀人啦,造反啦,有刺客混进宫里来啦,抓刺客——!”贾总管被杨宁煽的鼻涕眼泪皆流,脑子倒还没糊涂,竟扯开嗓子惨嚎了起来,希望能引来什么人救他。 刺耳的叫声更让杨宁恼火起来,对着贾总管又是一顿拳打脚踢,贾总管惨叫连连,索性倒在地上打起滚来,边滚边嚎,声音尖细凄厉,在这安静的皇宫内分外刺耳。 “住手!” 一声尖细的声音响起,到底是皇宫大内,贾总管凄厉的惨嚎很快就将人招了来。 杨宁却是充耳不闻,依旧起劲地猛踹贾总管。 “反啦反啦,快来人,将这个小兔崽子拉开,这成何体统!” 说话的正是贾总管的后台——六宫总管滕祥,一脸的阴沉,他正好在附近,接到了小太监的报信立刻就赶了过来,因此来得很快。他身后跟着一大群人,有太监,也有身着锦衣软甲的宫内禁军侍卫。 几个滕祥的手下太监立刻冲上前来拉杨宁,无奈都是些体弱力薄之辈,没把杨宁拉开,倒被杨宁甩了个东倒西歪。 滕祥脸色更见阴霾,他心里已是怒火冲天,从来没见过这么嚣张的小太监,进宫没几天,只是一个管理御花园的小杂役,竟然在这禁宫里明目张胆的殴打一名堂堂公主宫里的七品太监总管,简直是反了天了! 心里怒归怒,但自己手下几个太监却制不住杨宁,滕祥无奈的目光只好转向禁军侍卫当中一位体型高大魁梧的侍卫,这侍卫年约三十岁许,一张红脸彷佛关公一般,长得倒是相貌堂堂,一身禁军统领的服饰。 此刻这侍卫统领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按说这维护大内治安是他们这些禁军侍卫份内的事,可这位仁兄此刻却正抱着肩膀,好整以暇的看着眼前的热闹,嘴角还带着一丝笑意,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滕祥心里不由暗骂一声,嘴上却不得不客气地道:“牟统领,这狗奴才力气太大,还请您手下的儿郎们帮帮忙!” “哦?哦,帮忙啊!对对对,应该帮!”这红脸侍卫统领彷佛刚明白过来一般,转头对身后的侍卫们悠悠地道:“兄弟们,别看着了,把那小太监拉开,注意,事情没搞清前,不要伤了双方!” 侍卫们跟着自己的“头”已久,哪还听不出统领话里的意思:说不让伤了双方,地上的老太监还用得着哥几个伤么,这会早伤得不能再伤了,统领这话明显是偏袒骑在老太监身上的小太监啊! 这些禁军侍卫们一个个人高马大,武功高强,想拉开杨宁自然是简单至极,他们得了上司的指示,并没将杨宁怎样,只是将他巧妙的摁住,架到了一旁。 杨宁这次不反抗了,在这些传说中的“大内高手”面前,他很有自知之明。 经过这一番剧烈折腾,杨宁累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不过心里却是痛快之极,自打他进宫后,身份的卑微与环境的危险让他不得不夹着尾巴做人,像吴德才那样的“垃圾”都能对他吆来喝去,这些时日积累的郁闷,在对贾总管的这一通猛揍里发泄了出来。 再看此时的贾总管,更是狼狈不堪,鼻青脸肿的躺在地上**着,一身七品太监的蟒袍破破烂烂,沾满尘土,头发凌乱不堪,插翎的宦官帽也早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滕祥阴沉着脸走上前,对仍在闭着眼睛**的贾总管冷冷道:“没用的东西!别装死了,起来,和咱家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贾总管肿胀的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缝,认清了面前站着的滕祥,脸上不由大喜,挣扎着一把抱住滕祥的双腿,就放开了悲声:“滕总管啊,您老人家可得给咱家做主啊!他,他个小兔崽子是混到宫里的奸细,想行刺公主,可怜咱家为了阻止他,被他打成这样,呜呜呜……,真是惨啊!” 贾总管这番哀嚎更是惊天动地,鼻涕眼泪全都抹在了滕祥的锦袍下摆上。 滕祥皱了皱眉头道:“瞧你这个出息,先起来!” 几个小太监将贾总管扶了起来。 滕祥寒着脸转身走到杨宁面前,待看清杨宁的相貌不禁一怔道:“你不是前几天才从司苑局调过来的御花园杂役么?” 杨宁斜眼看了看滕祥,吐了口气道:“是我!”此时杨宁早豁出去了,大不了是个死,还怕个球! 一股酒气扑面而来,滕祥皱了皱眉头沉声道:“你还喝酒了?” 杨宁又哈了口酒气悠悠道:“不多,两坛三十年的极品‘女儿红’而已!” 那姓牟的侍卫统领本来就在饶有兴趣的看着杨宁,听到杨宁这句话更是眼前一亮,不知道是羡慕杨宁能喝如此好酒,还是惊讶于他的酒量。 滕祥嘎嘎怪笑一声,阴测测道:“看来咱家对你苦口婆心的一番话,你都当成耳边风了!身为太监杂役,除非主子赏赐,否则严禁饮酒,违者本应杖责三十,不过相对于你意图谋刺公主的罪名,这偷饮御酒倒也算不得什么了!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滕祥声音淡淡,但却透出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杀意! 第三十八章 人为刀俎 奶奶的!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这滕祥几句话,就将自己按上了个“诛九族”的大罪!虽然自己在这一世倒也没什么“九族”,可但愿不要连累了向忠才好! 杨宁反正是豁出去了,也就懒得解释了。他也知道,自己将贾总管打得如此惨,这滕祥是肯定不会放过自己的。 “来人!将这狗奴才捆起来,送到戒律司。他一个小小的御花园杂役绝不会有这么大的胆子行刺公主,背后定然有人指使,一定要着人好好的审问!”滕祥吩咐手下的太监道。 这滕祥要借着自己这事搞嫁祸! 杨宁一听滕祥如此说立刻反应过来,既然要嫁祸,那当然是嫁祸给对手,可这滕祥身为内宫总管,背后的主子又是天下太监的首脑——司礼监掌印太监孟通,这样的势力难道还有与之匹敌的对手么? 滕祥又想嫁祸给谁呢? “慢!” 一声宏亮的声音响起,说话的正是那姓牟的侍卫统领。 “滕总管,此事事关重大,本统领既然身负宫禁安全之责,这小太监应该由在下带回去审问才是!” “牟统领,虽然你们禁军侍卫负责宫禁的安全,但犯事之人为内监身份,咱家认为还是由戒律司来审问比较好,就不劳烦牟统领的大驾了!”滕祥皮笑肉不笑地道,心里却暗骂:侍卫狗,这个时候倒是积极起来了,刚才怎么没见这积极劲头! “哼!滕公公,既然你说此事牵扯到行刺永宁公主,那可是造反的大罪,兄弟们身为皇宫侍卫,自然要调查个清楚,至于戒律司么,查这种事想来也不怎么擅长,就不劳烦他们了!”姓牟的侍卫统领冷声道,言下之意很明显:戒律司也就管管太监们鸡毛蒜皮的小事还行,像这种事关造反的大事却是根本没有能力查的。 这戒律司是负责内宫太监刑罚的内监衙门,直属于滕祥的管辖,姓牟的侍卫统领如此说,摆明了是“指着和尚骂秃子”了! 滕祥的驴脸一沉,“牟统领,咱家的戒律司虽然不才,但审他一个小奴才倒也还绰绰有余,你们为皇上守好皇宫的大门就行了,插手内宦的事,未免有些‘越俎代庖’了!” 这滕祥也不是省油的灯,立刻反击了回去,言下之意就是:你们这些侍卫有什么了不起,充其量也就是皇上的“看门狗”而已,“看好门”也就行了,别的事少管! 姓牟的侍卫统领一听这话,本来一张红脸“腾”的一下变得更红了,他手下的几个锦衣侍卫也皆都是一脸愤怒。 “妈的!滕祥,你别给脸不要脸,你一个阉货有什么了不起,老子告诉你,今天这人老子是要定了!” 这姓牟的统领好像对杨宁产生了极大的兴趣,竟是不惜与滕祥翻脸,也要将人带走。 杨宁此时脑子还有些晕乎,但心里却是清醒的,听着双方为了他竟闹了起来,心里不由乐了,虽然他不明白这姓牟的为什么非要与滕祥争自己,可听双方的对话,这以姓牟的为首的侍卫一派与滕祥的内宦这一派本来相处就不怎么和气啊! 随即杨宁又觉得有些郁闷:妈的!老子此刻真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也任人抢来抢去啊!真是悲哀! 一句“阉货”,滕祥算是被踩到了“尾巴”,他气得跳着脚尖声道:“牟泰,你、你竟敢如此骂咱家……,咱家定要禀告孟公公,到刘指挥使那告你去!” 原来这红脸侍卫统领叫“牟泰”,那刘指挥使想必是这牟泰的上司了! “哼!老子怕你个鸟,兄弟们,将人带走!”牟泰对滕祥的威胁很是不屑,挥挥手示意手下人带走杨宁。 这牟泰不将一个内宫总管放在眼里也就罢了,可对司礼监太监孟通也不怎么在乎,那必是有很硬的后台才对!杨宁心里想到。 滕祥虽嘴上耍狠,可面对一个个人高马大的侍卫,他也只能干瞪眼看着牟泰等人将杨宁带走。 正当牟泰等人转身的时候,远处却又有一群人匆匆行了过来,滕祥一见这群人为首之人,不由大喜,牟泰却是皱紧了眉头。 来得一群人也都是太监,为首的太监穿了一身簇新的大红蟒袍,身形却是又矮又胖,挺胸凸肚,小眼大嘴,满是赘肉的脸上一个酒糟鼻子更是十分的显眼,这副尊容可是在是令人不敢恭维! 宫内竟然有长得如此丑的太监,这要是在太监当中来一次“选丑”的话,这酒糟鼻子太监若认了第二,只怕没人敢认第一。杨宁心里想到。 “孟公公,您来人家怎么来了?”这滕祥见了这酒糟鼻子太监,竟一改冷阴阴的表情,一脸谄媚的迎上前道。 杨宁心里不由大汗:原来这个丑的没话说的酒糟鼻子太监竟然就是司礼监的掌印太监——孟通,这天下最有权势的太监竟长了这么一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尊容,这老天爷可是真够公平的啊! “牟泰见过孟公公!”尽管这牟泰不情不愿,但面对着这天下第一权势太监,也不得不见礼参见。 “这么一大堆人围在这里干什么,不知道永宁公主身子有恙、需要静养么?咱家刚去给公主请过安,刚出来远远就看到这边吵吵闹闹,你们就是这么当奴才的?”这孟通不愧是手握大权的最高权力太监,一上来就将所有在场之人教训了一通。 滕祥阴阴地斜了一眼牟泰,才转对孟通道:“公公,是这么回事,福宁宫的贾总管抓到了一个想要谋刺公主的小太监,属下想将这小太监带回戒律司好好审问,可这牟统领却愣是要将这小太监抢了去,也不知道是何目的!” 说完,滕祥又走上前去,俯首在孟通耳边低语了几句,孟通的小眼猛地亮了起来。 “哦?竟有人要行刺咱们美丽善良的永宁公主,这简直是无法无天了啊,滕总管,此事一定要好好审问,查个水落石出!”这孟通先是对滕祥发了一番“领导”指示,接着又转对牟泰道:“牟统领,咱家看这事既然出在内宦里头,就由戒律司来办吧!” “可……!” 牟泰刚要争辩,孟通却已是冷下脸来,不阴不阳地道:“牟统领,此事干系不小,咱家看你就不必再争了,刘指挥使那,咱家会打过招呼的!” “好吧!” 牟泰犹豫一会,才不甘心地答应道。 牟泰也没法再争了,对滕祥他可以不放在眼里,但如果和孟通也闹翻的话,那牵扯可就大了,自己虽也有所依仗,但这孟通身为司礼监掌印太监,权势熏天,同时又深得皇上宠信,不是自己能得罪起的。 滕祥得意地望了牟泰一眼,挥挥手示意手下太监将杨宁带走。 牟泰先转身走到杨宁身边,带着歉意低声道:“小太监,牟某可是救不了你了,你好自为之吧!” 杨宁诧异地望了牟泰一眼,他没想到牟泰和滕祥抢自己竟是单纯为了救他一命,他本以为这牟泰抱着和滕祥同样的目的,也在他身上作文章嫁祸他人。 可如果牟泰不是这个目的,那又为了什么如此舍力救自己这么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太监呢? “牟统领,在下既然揍了那‘老狗’,早就将生死的事不放在心上了,不过还是要多谢你的好意!” 牟泰带着些惋惜道:“你这小太监倒是洒脱,只是可惜了!” 几个小太监上前,手拿着绳索将杨宁绑了起来。 杨宁心里长叹一声:此番自己怕是凶多吉少了!也罢,早死早投胎! “永宁公主驾到!” 就在此时,一声太监特有的喝声想起,远处一顶四个太监抬的明黄珠玉软轿行了过来,旁边跟着宫女迎儿和几个宫女太监,一会就来到了近前。 尚在病中的永宁公主竟然出宫了,看样子是知道自己出事了,要来救自己,自己又有希望了! 大慈大悲、美丽善良的公主啊,你可真是姗姗来迟啊!杨宁心里默念道。 第三十九章 奴大欺主 福宁宫离现在杨宁所处的地方其实不远,而永宁公主来得晚却是情有可原。 杨宁走了没多久,司礼监掌印太监孟通就来给她请安了,她心里很讨厌这个长相丑陋,老奸巨猾的宦官首脑,也知道他其实根本就不将自己这个公主放在眼里,来请安也只不过是做做样子,因此借口身体不舒服,见都没见这孟通。 贾总管被揍时的惨叫,早就惊动了“福宁宫”的人,迎儿立刻派人去查看是怎么回事。 待到送走了孟通,迎儿派去打探消息的小太监也回来了,一禀告,永宁公主没想到竟是刚从这离开的杨宁闹出的动静,而且还遭到贾总管的诬陷,看样子就要被滕祥抓了起来,这当然不行,她还打算让杨宁做这福宁宫的总管呢! 本来永宁公主是想让迎儿前去将杨宁救下的,可又听孟通也向出事的地方赶了过去,她知道迎儿肯定镇不住,于是不顾自己抱病在身,马上令人备轿就出宫向御花园方向行了过来,这一来二去,来得就有些晚了! 孟通和滕祥惊疑的对望一眼,同时将询问的目光望向鼻青脸肿的贾总管,贾总管却心虚起来。 贾总管早通过眼线知道公主见到那些漂亮的花朵很高兴,还赐了杨宁御膳与美酒,很明显公主对这小太监很有好感,而自己却为了报那一脚之仇,信口诬陷杨宁要行刺公主,如今公主来了,这事只怕要露馅!可自己如果现在再将真相告诉两位“后台柱子”,又怕孟通和滕祥责怪自己,一时间,贾总管心里惶惶不安。 “奴才孟通参见公主!” 待永宁公主的暖轿落定,孟通首先向轿子行礼。 “臣大内侍卫统领牟泰参见公主!”牟泰也扬声行礼道。 一时间,在场太监侍卫纷纷跪倒行礼。 轿内永宁公主轻咳了两声,柔弱的道:“诸位都免礼吧!牟统领,这边如此吵闹,所为何事?” 按道理场中人以孟通为尊,公主问话却选择了牟泰,孟通的脸色立刻阴沉了下来。 牟泰有些不明白一个小小的太监打架,怎么会将公主惊动得出了宫,但凭直觉他觉得肯定有些他不知道的东西在里面,他抱拳答道:“启禀公主,是这样,公主宫内的贾总管被一个小太监揍得鼻青脸肿,奴才与滕总管赶到时,这贾总管却说这小太监是想行刺公主,奴才身负护卫皇宫职责,想此事关系重大,本想将这小太监带回去好好审问,可滕总管却愣是不让,后来孟公公恰巧赶来,最终发话由戒律司来审问,说要查出幕后主谋之人……!” “贾总管何在?”永宁公主不待牟泰说完,已是打断他道。 “奴、奴才在!”贾总管瞅了滕祥与孟通一眼,上前躬身答应道。 “贾总管,你凭什么认为这小太监欲行刺本宫?”永宁公主冷冷地道,声音虽柔弱,却带着一种皇家的凛然威势。 贾总管硬着头皮答道:“禀公主,老奴见这小太监在福宁宫附近鬼鬼祟祟,嘴里还满是酒气,就以为他与对公主不利,就……!” “哼!贾总管,你老糊涂了吧!竟如此睁着眼说瞎话,这小太监来福宁宫的时候,当时你也是在场的,是我将他领进宫的,怎么他一出宫,你就不认识他了呢?还无故将他当做行刺公主的刺客?” 说这话的却是永宁公主的亲近侍女迎儿。 永宁公主也接着道:“贾总管,你好大的胆子!这小太监是本宫的救命恩人,昨晚本宫在御花园落水时,就是这小太监奋不顾身,救起了本宫,本宫今日招他来是想赏赐于他,也赐了他御膳与美酒,你身为我福宁宫的总管,这些事当然应该也清楚,却为何硬要诬陷他是行刺本宫的刺客?” 一听这话,滕祥和孟通脸色变得难看起来,恼怒的目光望向贾总管,都是暗怪贾总管没将事情与他二人说清楚。 贾总管却是不敢与滕祥孟通二人对视,急忙跪在地上道:“公主,老奴是一时糊涂,不知道他是您的救命恩人……!” “哼!贾总管,本宫看你的确是老糊涂了,以至于这福宁宫的总管都不能胜任了,滕总管,正好你也在这,本宫要换了这贾总管!” 滕祥向孟通望了一眼,才拱手道:“请公主息怒!这贾总管也是护主心切,一时冲动造成了误会,还请公主念在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饶过他这一次!” “滕总管,本宫却看不出这贾总管‘苦劳’在什么地方,此次他在明知道这小太监是本宫救命恩人的情况下,还将这小太监诬陷成刺客,这不是陷本宫与不义么?他到底是何居心?” 杨宁心里已是乐开了花:这永宁公主看似柔柔弱弱,多愁善感,没想到言辞如此锋利,冤枉人也是眼睛都不眨,这贾总管哪里知道自己是公主的“救命恩人”!再者,这奴才想陷主子于不义,这个罪名可不小! 滕祥被永宁公主几句话就噎了回去,只好将目光望向孟通。 “咳咳!”孟通干咳了两声,才笑着道:“公主,依咱家看这贾总管平日里也算忠心耿耿,没什么大过,公主还是饶过他这一次吧!” 这孟通的口气哪里像是个奴才在与主子说话,虽是商量的口气,却带着明显的不容置疑与妄自尊大。 妈的!再怎么说,这孟通也只是一个奴才,虽说深得隆庆皇帝的宠信,但再怎么说永宁公主也是一位堂堂的皇家公主,这孟通如此的“奴大欺主”,将来只怕没有好下场!杨宁心里暗暗冷笑道。 暖轿里的永宁公主明显顿了一顿,再开口时已是带了些怒气,“孟公公,若是本宫就是不饶他呢?” 这孟通身为司礼监的掌印太监,统领天下所有宦官,平日里又深得隆庆皇帝的宠信,可说是权势熏天的角色,平日里甚至一些王公贵族、皇亲国戚,也都是对他刻意巴结,甚至在内宫,除了皇上、皇后、贵妃等几个为数不多的主子,一般其他的公主、妃嫔等他都不放在眼里。 这永宁公主深得隆庆皇帝的宠爱,孟通平日里对她表面上也倒还过得去,可今日当着这么多侍卫太监的面,永宁公主要处罚他手下的死党,孟通的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了,平日养成的骄横又显露出来。 “公主,这贾总管好歹也是一位七品总管,却被一个刚进宫没今天的小太监殴打成这样,按说咱家定要追究这小太监的罪责,可既然他是公主的救命恩人,那也就罢了,可如果公主再追究贾总管的罪责,只怕有些说不过去了!依咱家看,不如双方各退一步,就这样算了吧!” 这孟通真是气焰嚣张,言语里竟是与永宁公主平起平坐,还谈什么“各退一步”! 迎儿这时再也忍不住了,张口就道:“孟公公,请注意你的身份,你再怎么说也只是一个奴才,怎敢让公主退让?” 孟通丑脸一沉,“哼!你又算什么东西?咱家与公主说话,哪里有你一个小小宫女插嘴的份?没规矩!来呀,掌嘴!” 孟通这么一发话,身后竟真有三个太监越众而出,要上前扇迎儿的耳光。 杨宁在旁边看得口瞪目呆:这孟通的骄横只怕比历史上的刘瑾、魏忠贤也不遑多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竟然对公主身边的人说掌嘴就掌嘴! 呼! 暖轿门帘猛地被掀开,露出了永宁公主的绝美容颜,只是此刻因病略显苍白的俏脸上已是气得发红。 “本宫看谁敢动手?咳咳……!” 因过于激动,永宁公主一阵咳嗽。 几个本想上前的太监为永宁公主威势所摄,不由停住了脚步,转头看向孟通。 “公主,公主您怎么了?您千万别生气,为这种人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得!”迎儿和另一名宫女慌忙上前,扶住了永宁公主,并轻轻为她捶背。 见公主被气成这样,杨宁心里不由大骂孟通。 面对的毕竟是皇上最宠爱的公主,孟通不禁也犹豫起来。 就在这时,一个小太监自福宁宫方向奔来,转眼来到近前,气喘吁吁地对暖轿中的永宁公主行礼道:“启、启禀公主,皇、皇上,还……有李贵妃来福宁宫看望公主,仪仗已经过了景和宫了,马上就要到福宁宫外了!” 永宁公主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对传话的小太监微弱一笑道:“很好!你去告诉父皇,让他到这里来,本宫今天倒要看看父皇还疼不疼他这个体弱多病的女儿!” 永宁公主这样说,显然是动了真怒。 “是!”小太监立刻转身而去。 孟通和滕祥的脸色却愈发难看起来,不约而同的恶狠狠地望向贾总管,贾总管心里则更加慌张,事情本就因他而起,且越闹越大,甚至惊动了皇上,自己只怕是凶多吉少。 第四十章 风情万种 身为福宁宫的总管,皇上对永宁公主是如何的宠爱,贾总管是再清楚不过。 永宁公主的生母,乃是当今皇上尚在潜邸为裕王时娶的元配王妃,貌美端庄,贤良淑德,与皇上更是无比恩爱。 无奈天妒红颜,在生永宁公主没多久之后,这裕王妃即染病逝去,隆庆皇帝悲痛欲绝,继位后追封裕王妃为皇后,更将对裕王妃的爱全部转注到永宁公主身上,自小就对永宁公主疼爱有加,再加上永宁公主自小聪慧乖巧,却又体弱多病,因此更得隆庆皇帝的疼惜与宠爱。 只是为了永宁公主不慎在御花园落水,隆庆皇帝竟然要填平御花园的所有池塘水池,由此可见隆庆帝对永宁公主是如何的疼爱! “滕总管,您可要救救属下,要不,属下这次可真要没命了!”贾总管一脸惊慌地低声向滕祥哀求道。 “住口,混账东西,早怎么不说清楚?”滕祥低声恶狠狠地责备道。 “奴才不也是想借着这个由头 顿了顿又缓和了语气道:“放心吧,孟公公和咱家都不会见死不救的!” 说完,滕祥看了看孟通,孟通阴沉的目光里却是寒光一闪,滕祥心下不由一寒。 “皇上驾到!” “贵妃娘娘驾到!” 随着都知监开道太监公鸭嗓子拉长语调的喊声,众多太监宫女拥着隆庆皇帝的十二人抬御辇与当朝李贵妃娘娘的风辇浩浩荡荡行了过来。 “奴才(臣)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奴才(臣)叩见贵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 场中以孟通为首,呼啦啦跪倒了一片,尽皆俯身叩首参见皇帝与贵妃娘娘。杨宁也跟着跪了下来,却稍稍抬着头,偷眼打量当今圣天子——隆庆皇帝的模样。 “儿臣叩见父皇,咳咳!” 永宁公主在迎儿的搀扶下,也要强行跪下向隆庆皇帝行礼。 “我儿快不必多礼!”御辇下快走走出一位身穿黄蟒龙袍的中年人,扶住了永宁公主。 这是杨宁第一次见到隆庆皇帝的模样,这隆庆皇帝体型略显消瘦,长得也倒算相貌堂堂,只是脸色看起来带着一种酒色过度的苍白。 当皇帝就是好啊!酒色财气,予取予求啊!要是自己能当上皇帝,估计也得是这副模样,那自己也肯定是心甘情愿! 该死的“救苦天尊”死老头,还有脸叫什么“救苦天尊”,我看应该叫“不靠谱天尊”更好一些! 想到自己本来是转世做皇帝的命,如今却成了跪在皇帝脚下的太监奴才,杨宁心里不由又开始暗骂“救苦天尊”! 骂完“救苦太尊“,杨宁再抬头偷眼打量,眼前霍得一亮,从风辇上下来一位千娇百媚的宫装丽人,一身珠冠风裳,红绡披肩,异常的雍容华贵。 这宫装丽人正是当今的李贵妃,后宫之中除了皇后之外地位最高的妃子。 给杨宁的感觉,这李贵妃长得竟是异常的风情万种,光艳逼人,一举一动、一笑一颦之间带着一种风娇水媚的成熟气韵,尤其勾人心魄的是她的一双水汪汪的凤眼,给人感觉彷佛随时能滴出水来,被这样的媚眼扫上一眼,男人的骨头只怕都要酥了! 真是天生尤物啊! 这李贵妃一下风辇,立刻就有一位面色白净的中年太监上前伸出一只胳膊,给李贵妃做“扶手”,李贵妃一手优雅地轻扶住中年太监的胳膊,仪态万千的走上前来。 这中年太监长得中等身材,相貌竟颇为儒雅,一身高级太监的装束,十分干净得体,让人看来眼里非常舒服。 这中年太监与孟通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高级太监是谁呢?能在皇帝贵妃面前走动,地位想必低不了! 杨宁心里感叹道,怪不得隆庆老儿一副体虚身弱的样子,有这样的妃子,每天绝对是不交足了“口粮”不算完啊! “宁儿,父皇与李妃来看你,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你的病还没好,应该好好在福宁宫呆着养病,你这样到处乱跑,倘若病情又加重了,父皇可如何是好!” 隆庆皇帝此刻哪还有一丝皇帝的架势,语气里完全是身为人父对儿女的慈祥疼爱。 “是啊,永宁,你父皇刚忙完国事就急忙来看你了,你这样可知道你父皇有多担心!”隆庆皇帝身旁的李贵妃也跟着道,声音里竟也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柔媚。 “父皇,儿臣的病也就这样了,好是好不了,坏却也不会再坏到哪里去,您就不用担心了!”永宁公主强作笑容,对隆庆道。 隆庆皇帝神色有些黯然,叹口气道:“宁儿,可真苦了你了!走,咱们去你那里说话!” 永宁公主望了孟通等人一眼,神色一冷道:“父皇,儿臣的病虽然没什么大碍,但只让人欺负也就欺负死了,父皇还会不会为女儿做主?” 隆庆皇帝一愣,立刻大怒道:“宁儿,你一向体弱多病,竟还有人敢欺负你,你告诉父皇,是谁这么大胆子,父皇又怎会不为你作主!” 隆庆说完,到这时才将注意力放在了场内,一双不怒自威的眼睛转头望向众人,天子发了雷霆之怒,场中所有人都是噤若寒蝉,恨不得将头埋到地里面去。 杨宁也不禁低头避过了隆庆的目光,心里道:这隆庆皇帝对永宁公主竟如此宠爱!幸亏永宁公主没有追究自己将她吓落水的罪责,否则自己还得被盛怒的隆庆给活扒了皮啊! “咦?孟通,你也在这?”当看到孟通的时候,隆庆皇帝不禁有些惊讶。 “皇上,您看这些人都还跪着呢,是不是先让他们起来?”李贵妃这时开口道。 “哦,对,你看朕只顾着和宁儿说话了,你们都起来吧!” “谢皇上!” 孟通领头,众人都站了起来。 “孟通,你既然在场,定然知道怎么回事,告诉朕,是谁欺负朕的宁儿?”隆庆皇帝看来平日与孟通最是亲近,先问他道。 “这——!”孟通一是哑然。 “父皇,此事您问孟公公,他当然不会告诉你了,因为欺负孩儿的,就是他!”永宁公主冷冷地道。 永宁公主此话一出,站在李贵妃身旁的白净中年太监眼睛亮了起来。 杨宁倒没想到一向性子温柔随和的永宁公主此刻竟如此动怒,一开口就没给堂堂的司礼监掌印太监留情面。 隆庆神情一愣,将信将疑地道:“宁儿,你没弄错吧,孟公公平日里为人谨慎,处事稳妥,一向深得朕心,他怎么会欺负你呢?” 看来这孟通的确深得隆庆宠信啊!即便隆庆如何疼爱永宁公主,可当事涉孟通时,隆庆竟然是不信,可见孟通在隆庆心中的地位。 这孟通丑则丑矣,在讨好主子这方面倒是做得非常出色!值得自己学习!杨宁心里想到。 “父皇,今日早上儿臣还没来得及和你说,其实昨晚儿臣落水时,是有人将儿臣救了上来,儿臣才逃得性命,若没有此人,儿臣只怕再也见不到父皇了!”永宁公主眼里含泪道。 “哦?竟有此事?那是谁救了你,朕定要重重的赏赐他!” “就是这个小太监!”永宁公主一指杨宁道。 隆庆与李贵妃,还有那白净中年太监的目光同时望向杨宁。 杨宁心里不由苦笑:到底将自己整成了公主的“救命恩人”!可事情发展到现在,要救自己也只能这样说了! “父皇,此人对儿臣那是救命的恩情!儿臣今日身体感觉好了一些,本是招他来,想好好赏赐于他,可谁知道儿臣宫里的贾总管受了六宫总管滕祥的指使,也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竟硬要诬陷儿臣的救命恩人是行刺儿臣的刺客,还要抓了他去问罪,儿臣听说之后,就赶了过来,可谁知道孟通早已经在这了,竟也认定这小太监是刺客,要将他带走,儿臣怎会让救命恩人蒙受不白之冤,当然不许,可这孟通竟然蛮横顶撞儿臣,还让人掌掴儿臣身边的宫女。父皇,儿臣怎么说也是我大明的公主,却被一帮奴才们肆意欺辱,父皇,您得给儿臣做主……,呜——!” 永宁公主一气说完,竟开始抽泣起来。 李贵妃急忙上前,搂住永宁公主柔声安慰起来。 杨宁不得不佩服永宁公主的演技与言语技巧,整个事情被她巧妙的一描述,就成了“一帮恶奴肆意欺辱公主,藐视皇权”的恶性事件,至于自己殴打贾总管的事,都直接可以忽略不计了! 第四十一章 龙颜震怒 隆庆皇帝的脸色越来越阴沉,越来越难看,他霍的转头怒声道:“孟通,滕祥,贾世仁,公主说的可是实情?” “皇上,老奴冤枉,老奴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欺辱公主啊!”孟通知道隆庆已动了真怒,急忙跪下辩解道。 “皇上,此事奴才与孟公公也不甚清楚实情,只是接到贾总管手下太监的报告,说有人要行刺公主,奴才与牟统领就赶了过来,正好见到这小太监骑在贾总管身上,在恶狠狠地殴打贾总管,奴才手下制这小太监不住,才让牟统领帮忙将这小太监抓了起来,此事牟统领可以作证!”滕祥也随着跪下禀道。 “牟泰,你来说!” “禀皇上,臣来到以后确实看到这小太监在与贾总管他们厮打,贾总管一共四五个人,围着这小太监,臣怕闹出人命,就命人将他们拉了开来,贾总管口口声声说这小太监是行刺公主的刺客,可臣却觉得此事诸多蹊跷,本想好好调查此事,可后来孟公公赶来,却不让臣插手此事。刚才公主一番话,才让臣彻底明白了这小太监的身份,只是有一点臣不明白,这贾总管到底出于何目的,竟将公主的救命恩人当成刺客来抓!” 牟泰一番话,明显是偏袒杨宁。 “那孟通顶撞公主,还令人掌掴公主身边的宫女,可有此事?”隆庆继续沉声问道。 “这——!”牟泰望了李贵妃及李贵妃旁边的中年太监一眼,然后一咬牙道:“回皇上,孟公公刚才在公主面前确实是有失为奴才的本份……!” 杨宁在一边看得明白,此刻心里已是了然:看来这牟泰和李贵妃旁边这位白净优雅的中年太监是一伙的,而这中年太监则与孟通一伙势同水火,孟通势力如此之大,这中年太监竟然还敢与之作对,想来地位势力也是非同小可! 杨宁已经隐约猜到了这中年太监的身份:司礼监的第二号人物——司礼监秉笔太监兼东厂厂督冯保。 杨宁听张诚说过,这冯保是宫内资格最老的太监,论资历、论进宫时间,甚至都要比孟通老得多,也早得多,可自上一任司礼监掌印太监李芳因得罪隆庆帝被罢黜之后,本该由冯保做掌印太监,却最终被孟通凭借更擅长谄媚隆庆而得到宠信抢了去,这让冯保如何甘心,从此他与孟通势同水火。 这秉笔太监虽是司礼监的二号人物,其实也没多少实权,可这东厂厂督的位子就非同小可了,这东厂乃是直接对皇帝负责的特务机构,司职监视、侦缉之责,上至百官、下至平民百姓,都在他们的监视范围之内,具有很大的权力。 更何况这冯保是太监里面少有的有才华的人物,写得一手好字,弹得一手好琴,因此深得李贵妃的赏识。当今后宫之主陈皇后性子温和,不好争斗,又是长年体弱多病,而李贵妃深得隆庆帝宠爱,又是当朝太子,也就是未来的万历皇帝的生身因此这后宫实际上都是李贵妃在主事。冯保外掌东厂,内有李贵妃支持,因此才有足够的实力与孟通为敌。 这牟泰既然是冯保的人,那看来从滕祥手里抢自己也没憋什么好屁。不知不觉,自己竟然陷入了内宫两大势力的争斗中了,真是有些莫名其妙! 自己目前只是一个身份低微的“杂役太监”,卷进这样的“漩涡”,一个站不好队,只怕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杨宁有些郁闷地想到。 “皇上,为奴才者,首要之责即是侍候主子,敬着主子,而孟公公身为众宦官之首,竟然对公主如此不敬,这影响实在是恶劣啊,若众内宦都纷纷效仿,皇权的威严何在,皇室的威严何在啊!”冯保终于发话了,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声音温雅,却言辞如刀。 “是啊,皇上,宁儿她早年丧母,又长年体弱多病,可也不能任什么人肆意欺辱啊!请皇上为宁儿作主!” 紧跟着说话的是李贵妃,她果然是支持冯保的。这李贵妃声音娇媚,却带着一股冷冷的寒意,她更是心思玲珑之人,知道隆庆在乎什么,一句话就戳到了隆庆的痛处。 隆庆眼睛里寒光一闪,俯视孟通道:“孟通,你还有何话说?” “皇上,皇上,老奴实在是冤枉啊!老奴对皇上一向忠心耿耿,对各位主子更是不敢少有不敬,刚才老奴是半路赶来,听信了贾世仁的胡言乱语,才急着要查出行刺公主的主使,处事言语间难免有些失当,以至于永宁公主有了一些误会,老奴绝不敢对公主稍有不敬,更不敢顶撞欺辱公主,请、请皇上明察!” 孟通看来是真慌了,急忙为自己辩解,甚至连贾世仁也顾不得了! “孟公公,您——,您可不能见死不救啊!咱家可都是为了您啊?”贾总管听孟通言语中将责任都推给了他,急忙道。 “贾总管,休得胡言乱语!本就是你口口声声告诉咱家这小太监是行刺公主的刺客,孟公公和咱家是上了你的当,你又为了孟公公什么了?”滕祥冷冷地对贾总管道。 “可——!” 贾总管还想要说,却被滕祥幽幽地目光一瞪,终于还是不说话了! 没错,他本来是想将杨宁揍一顿,抓了起来,给杨宁栽赃个行刺公主的罪名,然后采用残酷的手段逼杨宁招认是受冯保一方人的指使。滕祥来到后对他的授意也是如此,可现在这一点他却不能明说,说了只会死得更快。 “来人!”隆庆皇帝低喝一声。 “在!”以牟泰为首的侍卫们轰然应道。 “贾世仁身为福宁宫总管,却不思为主,心怀叵测,着实可恨,将他拖下去,杖责五十,逐出宫去。” “滕祥身为六宫总管,辨事不明,撤其六宫总管一职,降为外宫御马监掌印总管!” “孟通,孟通——!” 隆庆一气间说出了对贾总管与滕祥的处罚,说到孟通时,却犹豫了起来。 “求皇上开恩!老奴也是一时糊涂,还请皇上看在老奴这些年来一向忠心耿耿的份上……!”话没说完,这孟通竟已是老泪纵横,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日啊,这宫内原来个个都是演戏的高手啊!杨宁心里不由叹道。 隆庆脸上露出一丝不豫的神色。 冯保在旁边看得一急,急忙以目示意身旁的李贵妃。 李贵妃略一犹豫便道:“皇上,孟通身为天下宦官之首,却如此狂妄欺主,怎能再掌这司礼监衙门,请皇上免去他掌印一职,以儆效尤!” 孟通身子一颤,急忙抬头,眼含泪水地对隆庆“深情”地喊道:“皇上——!” 这李贵妃也不知道为何竟如此讨厌这孟通,而支持冯保,莫非是因为这孟通长得太丑,冯保长得不错的缘故? 杨宁心里“龌龊”的想到。 隆庆犹豫了一会,见孟通一脸鼻涕泪水的狼狈样,脸上终闪过一丝不忍,叹口气道:“孟通身为天下内宦之首,却对公主多有不敬,命罚俸三月,降职一级,但仍暂留司礼监掌印一职,以观后效!” 孟通一听大喜,急忙连连叩头道:“多、多谢皇上,老奴一定牢记教训,尽心竭力效忠皇上!” 杨宁偷眼看李贵妃与冯保,两人脸色平静,但杨宁猜他们心里想必非常失望! 这孟通在隆庆心中的地位竟是如此之重,都犯了“欺主”的大忌,最终却只受到了如此轻的处罚。历史传闻这隆庆皇帝性格温和,待人宽厚,果然非虚,不只这孟通,看他对贾总管与滕祥的处罚,也并没见多严重,这要是放在稍有些脾气的帝王身上,只怕是要砍几个脑袋才罢休的! 永宁公主倒并没有再提出什么异议,她的主要目的是搬掉贾总管,如今目的已经达到,而且也证明了父皇依旧疼爱她这个女儿,她已经很满足了! 至于对滕祥及孟通的处罚轻重,她本就也是温和的性子,也不参与任何争斗,倒也不怎么在意,虽说她仍有些生气刚才孟通嚣张的样子,但她却也知道隆庆皇帝的性格,及对孟通的宠信,隆庆既然已经下了旨,她若再不依不饶反倒让隆庆为难了! 第四十二章 荣升总管 明早有事,提前紧更一章! —————— “好啦,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不过,朕还有一句丑话要说到前面,永宁是朕最最疼爱的女儿,以后宫内若是谁再敢对她稍有不敬,无论是谁,朕绝不饶恕!”说到后来,隆庆皇帝已是声色俱厉。 “宁儿,你看父皇这样处置可以么?”面对永宁时,隆庆已是换了一副慈祥的笑脸。 “还是父皇疼儿臣,父皇处理的很好,儿臣哪会有什么意见!”永宁公主脸上终于带了笑容,处置了一直都很讨厌的贾总管,又给了孟通、滕祥一个教训,让她心情不错。 “那好,你们都退下吧!宁儿,吵闹这么半天,你也累了,父皇陪你回宫去吧!”隆庆皇帝见爱女有了笑颜,也由衷的高兴起来。 “父皇,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您忘了!”永宁公主突然开口道。 隆庆一愣,道:“哦?什么?” “父皇,您忘了赏赐儿臣的‘救命恩人’了啊?这小太监救了儿臣的命,您怎能不对他有所赏赐呢?”永宁公主拉着隆庆的胳膊,撒着娇道。 隆庆一拍额头道:“哦,你看父皇真是老了,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牟泰此时正好站在杨宁身边,见机急忙对杨宁一使眼色,杨宁知道,眼下的情形是公主既然这样说了,自己也只能接受这个“公主救命恩人”的头衔了! “奴才杨宁,叩见皇上,叩见贵妃娘娘!”杨宁上前一步跪倒叩头道。 “嗯!就是你救了宁儿?很好,非常好!朕定要重重地赏赐于你,杨宁,你是哪个衙门的?”隆庆非常高兴,对杨宁态度也非常和蔼。 “父皇,他是管理御花园的太监,要不也不会这么巧救了儿臣!”永宁公主抢着替杨宁答道。 “哦,是这样!杨宁,你救了公主一命,这是天大的功劳,说吧,你想要什么赏赐?” “回皇上,奴才救主,本是天经地义之事,又怎敢要什么赏赐!”杨宁可不是菜鸟,知道这个时候可不能人家给个杆自己就爬,自己一定要拒绝才是。 “皇上,这小太监谈吐倒是不错呢!”一直在旁边注视着杨宁的李贵妃柔柔开口道,冯保也是跟着道:“皇上,这杨宁昨日舍身救公主,而今日若不是公主说明,咱们还都不知道,可见这小太监确实是不图赏赐,这一点着实是难得啊!” 在李贵妃与冯保看来,杨宁此番立了大功,前途不可限量,已是值得他们拉拢的对象。 “嗯!爱妃与冯公公所言甚是!杨宁,你救了公主,朕定要赏赐于你,你不可不受!说吧,你想要什么赏赐,朕都尽量满足你!” “奴才——!”杨宁欲言又止,他心里很想说:那就请皇上在宫里找出一个叫水灵的宫女,放她与我出宫去吧! 可理智却告诉杨宁这话绝对不能说,不说别的,他一个太监借着这机会不要升官却急着出宫,这就惹人生疑!万一泄露了假太监的秘密,自己可就弄巧成拙了! “父皇,说到赏赐,儿臣倒有一个建议!”永宁这时开口道。 “哦?宁儿有什么好主意,说来听听!” “父皇,此番受恩的本是儿臣,而儿臣宫内贾总管正好被驱逐出宫,总管一职空缺,儿臣想何不让杨宁任福宁宫总管一职,这样既将杨宁连提数级,以彰显他救了儿臣的大功,另一方面也全了儿臣的报恩心意,可说是两全其美,父皇以为如何?” “哈哈!还是宁儿心思玲珑啊!这个主意确实不错,就这么定了!”隆庆撵须笑道,又对杨宁道:“杨宁,公主的话你都听到了,提拔你为福宁宫总管一职,你可愿意?” 这永宁公主性子温柔,又喜欢多愁善感,没想到论起心机来是一点不差,到底将自己弄到她宫里当总管了! 能从一个“杂役太监”升到“七品总管”,自己的地位会有大的提升,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任人宰割了,若自己再不接受,那肯定就是傻瓜了! “奴才愿意,奴才多谢皇上隆恩!多谢贵妃娘娘!多谢公主!也多谢冯公公!”杨宁转着圈谢了一个遍。 “嘻嘻!皇上,这小太监倒真有意思!”李贵妃被杨宁一番话逗得一笑,刹那间百媚丛生。 “嗯!奏对也得体,不错!行了,宁儿这下该回宫了吧?”隆庆还是关心永宁的身体。 “是,父皇!”永宁公主目的达到,心情舒畅,笑盈盈地答应道。 “皇上起驾福宁宫!”负责清道、导引的小太监尖着嗓子道。 隆庆与李贵妃当先离开,永宁公主则是有些俏皮地望了杨宁一眼,也跟着离开了! 待诸位主子离开,冯保走上前来,上下打量杨宁一眼,微笑着道:“小小年纪,就做了总管,前途无量啊!以后好好干,可不要辜负了咱家的期望!” 杨宁哪还不知道这是冯保在拉拢自己,不过自己现在已经将孟通一伙人完全得罪了,与冯保搞好关系也是必然的选择。 “冯公公过奖了!小的以后必定唯冯公公马首是瞻,还请冯公公多多照顾!”杨宁躬身行礼道,言语既不过分生硬,也不刻意谄媚。 “嗯,很好!”冯保很满意的点点头,接着转身去了。 冯保一走,一直等候在旁边的牟泰走上前来,满脸笑容道:“小兄弟真是真人不露相啊!怪不得敢肆无忌惮的揍那贾总管,原来却是公主的救命恩人,倒让牟某白担心一场啊!” 说实话,杨宁对这五大三粗的红脸统领还是很有好感的,但想到牟泰属于冯保的人,与滕祥抢自己也是出于同样想嫁祸的目的,他心里就有些不舒服。 “牟统领,想不到你与冯公公关系不错啊!不过不管怎样,杨宁还是要多谢你刚才相助之情了!” 杨宁言下之意很明白,他是告诉牟泰:你不要觉得我是欠了你的人情,你从滕祥手里争我,无非是出于和滕祥一样的目的。 牟泰尴尬一笑,接着神情又郑重道:“小兄弟,你是不是以为牟某与滕祥争你,是出于与滕祥一样的目的?” 杨宁嘿嘿一笑,却是没说话,显然是默认了。 “小兄弟,牟某承认,牟某与滕祥争你确实怀有目的,但却不是为了利用你反过来嫁祸孟通一伙人,而只是想阻止孟通等人对冯公公的嫁祸……!” “这有什么区别么?”杨宁打断牟泰道。 牟泰立刻道:“当然有区别!牟某乃为兵为将者,最烦的就是这种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勾当,又怎会利用你去嫁祸别人!” “可你是冯公公的人,而且已经参与了这种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事情。” “嘿!你以为牟某与孟通等人作对是因为冯保么?”牟泰带着一丝不屑道,对冯保竟也是直呼其名。 “哦?那却是为何?”杨宁见牟泰神情不似作伪,奇怪问道。 “原因很简单,当朝贵妃娘娘是牟某的表妹,她的敌人,当然就是牟某的敌人!”牟泰悠悠道。 “李贵妃是——,是你的表妹?”杨宁恍然大悟,“若是这样,在下就明白了!” 随即,杨宁脸上又露出一丝奇怪道:“牟统领,其实你完全没有必要向我解释这些的!” “哈哈!牟某只是不想让小兄弟误会牟某的为人,说实话,牟某一向是很看不起你们这些内宦的,一个个男不男、女不女、人不人、妖不妖的,还到处乱掺合事……!” 话说到这,牟泰意识到不妥,不由“嘿嘿”一笑,“呃——,小兄弟,牟某说话直,你可别见怪,咱这话可不是说你,今日见到小兄弟竟有胆在这皇宫大内,痛揍一位七品太监总管,倒真让牟某惊讶啊,我牟泰进宫当值这么久,还是头一次见小兄弟这么有个性的太监呢!牟某救你,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此,撇开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不谈,牟某是想与小兄弟结交一番!” 这牟泰果然是说话很直,与那“指着和尚骂秃子”差不多,不过好在自己还真不介意,自己又不是真得太监,牟泰爱怎么骂就怎么骂!不过就因为自己借酒发威打了贾总管,就赢得了这牟泰的好感,这倒让杨宁没想到! “牟大哥,小弟这点事又算得了什么,牟大哥想与小弟结交,那可真是小弟高攀了!”能与这皇宫的侍卫头头搞好关系,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因此杨宁也就立刻改了口,“牟统领”成了“牟大哥”。 “哈哈,什么高攀不高攀,小兄弟要这么说可是笑话我牟某了,我牟泰说到底也就是一傻大黑粗的当兵的,又能比小兄弟高到哪里去!” “傻大黑粗”?我看是“傻大红粗”还差不多,杨宁心里想着,嘴上却道:“行!那以后杨宁可就叫你一声‘牟大哥’了!” “哈哈,好!小兄弟痛快,以后有什么要大哥帮忙的,尽管开口!”牟泰豪爽地道,又转头对身后的手下们道:“兄弟们,以后杨总管就是我牟泰的兄弟,大家以后要照应着点,都听清了?” “是!”几个侍卫一起响亮应道。 “牟大哥如此照顾小弟,以后有用得着我杨宁的地方,也请牟大哥尽管开口!”杨宁也微笑着道。 第四十三章 走马上任 告别了牟泰,杨宁回到了御花园角落的宿处。 向忠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床铺上睡觉,伸着还沾着泥土的光脚,嘴里还流着口水,形象颇为不雅,杨宁看着这副形象却是十分亲切,像往常一样,杨宁这一天的活,向忠又都替他干了,他却从来没听过向忠有一句抱怨。 “忠子,快起来,有好消息!”杨宁挠了挠向忠的脚心道。 向总搓了搓脚,咂咂嘴醒了过来,“咦!宁哥儿,你回来了!咋出去这老半天呢?” “出去当然有大事!忠子,告诉你个好消息,咱们以后不用再在这御花园干杂役了,而是调到福宁宫去伺候公主!” “去、去福宁宫伺候公主?我也去么?”向忠一脸惊喜地道,要知道,由杂役太监到去公主宫里当差,这地位可是有了很大的提升,那就再也不是地位最低级、最卑贱的太监了。 “当然,我去当总管,你去给我当助手,咱兄弟有福同享!”杨宁从确定自己去福宁宫当总管那一刻就决定了,自己当总管了,当然不能撇下向忠还干这御花园的杂役,要去就将向忠一起弄去,他相信这点事应该还不难办,实在不行就求一下永宁公主。 “你、你去当总、总管?”向忠惊讶得瞪圆了眼睛。 “嘿!这是小意思,以后你就瞧好吧,我不但要当总管,还要当大总管,当司礼监掌印,你跟着我,肯定也会步步高升!”杨宁得意地道。 “嘘!”向忠脸色一变,赶紧作了个噤声的手势,“宁哥儿,这话你可不能乱说,被人听到了,可是要被杀头的!” 杨宁微微一笑,心里道:自己今日早就将司礼监最大的头子得罪到家了,说几句算什么! “宁哥儿,你怎么突然就当上福宁宫的总管了呢?”向忠难掩兴奋地道。 “呃——,其实,是因为昨晚公主落水时是被我救了上来,立了这么一个天大的功劳,公主就赏给了我个总管做!” 杨宁只能这样说,他自己心里其实也很是别扭:自己将永宁公主吓落了水,非但没有被杀头,反而是公主废了贾总管、力挺自己做了福宁宫的总管!自己这运气真是好得没话说了! “原来昨晚公主落水是你救的,这就怪不得了,哈哈!宁哥儿,从此你可算是飞黄腾达了!”向总由衷地为杨宁感到高兴,乐得手舞足蹈。 “哈哈!咱们一起飞黄腾达!”杨宁也高兴地道。 向总听了这话却是突然神色一黯道:“宁哥儿,我就不去了吧!你也知道,我这人心粗嘴笨,只会干些粗活,公主那么高贵,我怕我伺候不了,一个不小心再犯了什么错,不是给你添麻烦么!” 杨宁神色一肃道:“忠子,你咋还和我说这样的话呢?自打进宫以后,咱们两个人一直在一起,你帮我,我帮你,咱们早就像亲兄弟一样了,有了向上爬的机会,咱们当然也要一起!” “可我真怕伺候不了,倒时候丢了你的面子!” “屁!你咋就这么瞧不起你自己呢?和你说了多少次了,人首先得自己看得起自己,才能也让别人看得起!不就是在公主宫里当差么,没什么大不了的,不是万事有我么?要实在不行,大不了咱兄弟再回来干杂役!” 见杨宁有些生气,向忠不敢再说了,干脆地道:“行!宁哥儿,我听你的!” “这才像话!” ———————— “杨公公在么?”杨宁正与向忠说着话,就听到外面有人喊道。 “来了,来了!” 来人喊自己“杨公公”,难道公主那边派人来传自己了?虽说被人如此称呼代表了自己地位的提升,可这称呼怎么听着就这么别扭呢! 杨宁心里想着,走出了屋子。 屋外站着一个小太监,长得一副机灵样子,手里拿着一柄拂尘,见杨宁出来,小太监一脸笑容地道:“想必这位就是杨公公了,小的王安,在福宁宫当差,此番前来是奉了公主之命来传杨公公入福宁宫当总管的!” 还真是公主派人来叫自己的,只是想不到这么快! “哦,王安啊,你先回去告诉公主,我收拾一下东西,随后就到!” “是!杨公公!”王安恭谨地答应道,转身正要离去,却突然想起来什么,又道:“哦,对了,杨公公,公主还说了,也召一位和你在一起的叫向忠的一起入福宁宫当差,她也已经请求皇上向新任的六宫总管打好招呼了!” “哦?很好!我知道了!”杨宁心里一阵高兴,这公主真是体贴入微啊,知道自己和向忠关系好,不用自己费心,就已经提前想到了,当真想得周全。 王安一走,杨宁就回到屋里,高兴地对向忠道:“忠子,收拾东西,进福宁宫!” 向忠刚才已经听到了王安与杨宁的对话,也不再犹豫,立刻收拾起东西来。 “宁哥儿,你说咱们走了,这御花园的活谁干?”离开的时候,向忠有些恋恋不舍,问杨宁道。 “你管他谁呢,反正会有人接替咱们,走吧!”杨宁没好气地道,都这时候了,向忠还忘不了干活的差事,看来以后得好好教导教导他如何做一个“人上人”才对,要不以后怎么委他以重任! 杨宁早就打算好了,在这处处危机的深宫大内,自己必须从开始就要注意培养自己的势力,并努力发展壮大,这样才能在将来的尔虞我诈中立于不败之地,才能顺利地生存下去。 领着向忠来到福宁宫,远远就看到迎儿领着两个太监站在宫门口。 “杨——,杨总管,你来啦!”迎儿见到杨宁,一脸高兴地道,但眉宇间却是带着一丝消不去的忧虑。 “迎儿姑娘,这才一会不见,怎么就和我生分了呢!你还是直接叫我‘杨宁’吧,这‘总管’听着别扭!”杨宁笑着道,又一指身后的向忠道:“这是向忠,我在御花园一起干活的好兄弟!” “哦,他就是向忠啊,刚才公主特意向皇上也将他要了来呢!咱们别站着了,进去吧,你们的住处我都已经安排好了!” “对了,公主怎样了?皇上走了么?”杨宁边往里走边道。 迎儿立刻愁容满面,“皇上早走了!本来你离开时,公主看着气色还不错,可经过御花园那一番折腾,又被孟通那伙人一气,病情又有些加重了,现在正在寝宫休息!” “哦?快带我去看看!”永宁公主不但不怪罪杨宁,还提他做了总管,杨宁现在是非常感激和关心这位善良的公主。 将东西交给了向忠,自有太监领着向忠向住处去了,杨宁则跟着迎儿向公主寝宫行去。 这福宁宫内外分为两层殿宇院落,外围一层是太监住的地方,里面一层则又分为正殿和偏殿,永宁公主当然是住在正殿,而福宁宫的宫女则是住在两侧的偏殿里。 “公主,杨总管来了!”迎儿站在寝殿外面轻声道。 “让他进来吧,咳咳!”寝殿内传出永宁公主虚弱的声音,还伴随着一阵咳嗽。 杨宁心里一紧,随着迎儿进了寝殿。 寝殿内非常的宁静,一角的香炉里燃着上好的檀香,更增添了一种静谧。 永宁公主本来是躺在榻上的,此时正要挣扎着起身,迎儿赶紧上前扶住了她,“公主,你身子虚弱,就不要起来了!” “没、没事,迎儿,扶我起来!” 迎儿无奈,只好将永宁公主扶了起来,又在她身后垫了两个软枕,以让永宁公主能够半倚在软枕上更舒服些。 “奴才杨宁,叩见公主!”杨宁说着,就要跪下。 “杨——,杨总管,无需如此,以后在福宁宫,这些俗礼还是免了吧!”永宁公主赶忙挥手制止杨宁道。 杨宁当然是乐意,也就没跪下去,随即他关切地道:“公主,听说你的病又加重了,你现在感觉怎样?” 这才一时不见,永宁公主的脸色更见苍白了些,整个人带着一种重病的虚弱。 永宁公主苦笑一声,“只是今日生了些气,情绪有些激动,才感觉身子不适,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这一年年的,早就习惯了!” 一句话尽显辛酸,这永宁公主也挺可怜的,这许多年也不知道她受了多少病痛的折磨!自己一定要帮助她才是!杨宁心里想到。 “公主,你要多多保重身体,等你病好了一些,我就带你去玩,我可是会许多好玩的东西,保准你见都没见过,听也没听过!” 永宁公主见杨宁一脸跃跃欲试的样子,不由微微一笑,轻轻点了点头。 “杨总——,杨公公,以后咱们福宁宫换了你当总管,可要比那个混账贾总管强多了,你以后可要好好表现哦,维护好咱们福宁宫的利益!” “哈哈,那是当然!以后谁要是惹了咱们公主,惹了咱们福宁宫的人,我就把他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杨宁豪气风发地道。 “嘻!你这话倒不是吹,想起今日贾总管被你揍得那个猪头样,我心里就解气,看不出你年纪不大,倒挺暴力啊,打架也厉害!”迎儿一脸佩服的样子。 永宁公主在旁边也微笑着道:“也幸亏杨宁这一发威,就把咱们讨厌的贾总管给打下去了!” 杨宁突然对永宁公主一拱手道:“公主,说起来杨宁多谢你了,你不但没追究我将你吓……呃……的罪责,还让我做了这福宁宫的总管,以后我杨宁定要好好当差,报答公主的恩情!” 永宁公主俏脸一红道:“你原和我说过不想被提拔,我却擅作主张让你做了这总管,说起来还请你不要见怪才好!” “公主哪里地话,公主能给我这个机会,我感激还来不及呢!”顿了顿杨宁又道:“公主,说了这半天话,你也累了,还是先休息吧!我今日刚走马上任,出去先熟悉熟悉一下业务!”杨宁察觉到永宁公主早就显出了疲态,与自己说话已是有些硬撑,因此道。 杨宁现代化的用语在永宁公主听来有些奇怪,但她却没追问,只是道:“哦,好吧!本宫还真是有些累了,你们就先退下吧!”说完她又对迎儿道:“迎儿,杨总管初来乍到,好多事情你要多帮他一下!” “是!”迎儿答应道。 一退出公主寝殿,杨宁就对迎儿道:“迎儿,召集所有人开会,先让本总管见识见识咱们福宁宫都有何许人也!” 第四十四章 唯一要求 福宁宫正殿外的院子里,站了十几个宫女与太监,排成两排,向忠也站在后排太监的行列里,正瞪着眼睛羡慕地望着杨宁。 杨宁此刻已经换上了一身簇新的太监总管服饰,站在正殿前的台阶上,居高临下望着眼前的众宫女太监。 崭新的过肩云蟒绸总管服穿在身上,让杨宁显得格外精神,他自己也感觉浑身上下都很有精气神,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衣服好像是大了些,不过也难怪,自己毕竟才是十四岁的少年,身架子还没开始发育,过几年就好了,到时候长得像以前一样高大威猛,再穿上更高级太监的官服,那必定是帅呆了! 呸呸呸!想什么呢!自己又不打算当一辈子“太监”,咋一套七品太监服就将自己美成这样!杨宁暗暗鄙视自己。 刚才已经听迎儿说过,整个福宁宫,宫女连迎儿在内有六名。内宦则是连上已经被逐出宫的贾总管一共有九名,现在没了贾总管,但又加上了杨宁与向忠,则总数变成了十名。 杨宁打眼数了数,一共六名宫女、九名太监全都站在了自己面前,所有宫女长得都是颇有姿色,所有太监年龄则都不是很大,大体在十四五到十八九之间。 看到这些宫女太监,杨宁突然想到了至今还没打听到的水灵和没见到的小乐子。 也不知道他们两个进宫这段时日怎么样了,会不会挨欺负!等自己这总管稳住脚了,一定要尽快找到他们,如果有可能,将他们调入福宁宫那是最好的了。 杨宁自己在这里七想八想出了神,倒让低下站着的宫女太监们纳了闷:这新任的“小总管”是怎么了,该不会是个傻子吧!要不就是个“二愣子”,怪不得听说这小子天不怕地不怕地揍了贾总管呢! “杨、杨公公,人都到齐了!”低下站在宫女最前头的迎儿见杨宁出神的样子,忍不住提醒道。 “哦,哦,都到齐啦?那本总管就来说两句吧!”杨宁反应了过来。 “咳咳!”杨宁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各位,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杨宁,今年十四,本是管理御花园的杂役太监,如今承蒙公主看得起,被委以重任,从今天开始,我杨宁就是这福宁宫的总管了!” 话一说完,低下一片嗡嗡地交头接耳声。 “他原来才十四岁啊,比咱们小好几岁呢,竟爬到咱们头上去了!” “是啊,这还不算,他原来竟然只是一个最低等的杂役太监,有什么资格来当总管!” “嘘!这小子厉害着呢,听说咱们原来的贾总管就被他狂扁了一顿,最后他啥事没有,反倒是贾总管挨了通板子、被逐出了宫!” “那是因为昨晚上公主落水就是他救的,他是公主的救命恩人,公主今天不惜抱病出宫,就是给他撑腰去了!” “是啊,谁想到他竟是公主的救命恩人!我也跟着贾总管去抓他了,结果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被他一脚给踹倒了,白白得罪了他,以后只怕是有得受了!” “他难道要报复我们么,我也去了,可都是被贾世仁逼得呀,那老东西在时那么刁钻恶毒,我也是没办法啊!” …… 杨宁等到底下交头接耳够了,才悠悠开口道:“你们也许奇怪,我杨宁小小年纪,原来又只是一个最卑贱的下等杂役太监,怎么一下子就成了你们的顶头上司,又有什么资格管你们,关于这一点,我不想多做解释,我想说的是,既然我杨宁做了这福宁宫的总管,做了你们的‘老大’,以后就会罩着你们,不会让你们受别人的欺负,你们跟着我保准是吃香的喝辣——,呃,总之呢,一句话,以后有什么事,只要你占着理,本总管都会替你们做主!” 歇了口气杨宁接着道:“上面说的这是你们应享有的权利,下面我再说一下你们的义务。说到义务呢,我对你们只有一点要求,身为福宁宫之人,那就是要‘绝对地忠于福宁宫、忠于公主’!” 说到最后一句,杨宁加重了语气。 环视了众人一圈,杨宁又道:“本总管知道,你们这些人里头,有不少人是宫内不同势力派来的,我不管你们以前为谁效力,但从今天开始,你们效忠的对象只有一个,那就是咱们美丽、善良、温柔可爱的永宁公主!” 这一点却是迎儿告诉他的,不过也不难想象,在这到处都充斥着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深宫大内,受隆庆皇帝如此宠爱的公主身边肯定会被安排各方的眼线。 杨宁眼里突地杀气一闪,语气转为冰冷道:“咱们丑话说在前面,谁要是以后敢干出些吃里扒外、出卖主子的王八蛋勾当,被我逮住了,我会让他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杨宁冷冷的目光扫视着众人,所有人都不由地低下了头,无人敢触碰他冰冷的目光。就连与他相熟的迎儿和向忠,也不自然低下头,心里暗暗惊讶于杨宁此时所显露不同于往常的一面,这是他们以前所没见过的。 杨宁很满意自己一番话所达到的效果,再开口时脸上已带了笑容,“当然啦,只要你们对公主忠心,那咱们就是好兄弟,好姐弟,其实我这个人是很随和的,以后咱们要多亲近亲近,别把我当总管,就当你们的小兄弟好了!你们之中跟着贾世仁去抓我的人也不要担心,既然以后成了我的手下,只要做到对公主忠心、听话,我杨宁必然也会待你们一视同仁。” 杨宁一会杀气腾腾、一会又热情洋溢,搞得众宫女太监心里是忽上忽下,忽冷忽热,都再不敢小瞧了杨宁,杨宁最后几句示好的话甚至让众宫女太监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 有些人往往就是这样:别人上赶着送给他一个甜枣吃,他受之坦然,还爱答不理;可要是别人先打他两巴掌、踢他两脚,再给他一个甜枣吃,他则变得受宠若惊,感激莫名! 这种人俗称为:贱人! “好啦,我就说这么多,大家都散了吧!那个谁,哦,你叫王安是吧,你领着我熟悉一下咱们福宁宫的环境!”杨宁一指众太监中那个刚才去御花园传话的太监道。 “是!” 能被新任总管看中,前途无量啊!王安喜上眉梢。 杨宁叫上向忠,由王安领着,将福宁宫里里外外转了个遍,大体熟悉了福宁宫的环境,天也黑了下来,杨宁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已经身为福宁宫总管了,住的当然不会差,竟是外厅里室的两间屋子,布置也是干净整洁,与他在外宫及御花园的住处简直是不可同日而语。 杨宁里外转了一圈,非常满意,但突然想到什么,问身后的王安道:“这屋子以前可是贾世仁住的?” 王安立刻恭谨地答道:“不是,贾世仁原来住西厢那边,小的怎能安排杨公公住他住过的地方!” “哦,不错!”杨宁夸了王安一句。这一点王安做得不错,那老东西住过的屋子,杨宁可是不愿住。 “对了,向忠,你住哪了?”杨宁问向忠道。 “禀公公,小的怕向公公刚来不习惯,安排了他与我一个屋,也好有个照应!”王安抢着答道。 “嗯!很不错!” 杨宁又夸了王安一句,心里对这王安不由刮目相看:这王安倒是一个机灵之人,不但能揣摩自己的心意,更是很有点头脑,他特意将向忠与他安排在一个屋,是因为他知道自己与向忠关系好,与向忠拉近了关系也就等于与自己拉近了关系。 虽然杨宁不甚喜欢这样心机较多的人,但这样的人用好了,倒也能发挥很大的作用。 “向忠,怎样,要不要搬来和我一起住?”杨宁问向忠道。 “不用了,俺与王安住一屋挺好!再说……,你现在都是总管了,俺住过来影响不好!”向忠犹豫着答道。 “那好吧!行了,你们去休息吧!”杨宁心里暗暗叹了口气,拍了拍向忠的肩膀道。 杨宁能感觉的出来,自从自己当上了这总管,向忠与自己感觉就再不像以前那么随意了,反而多了一些拘谨,尤其是在自己今日训过话之后。 杨宁心里颇有些无奈:自己可不是那种发达了就忘了兄弟的那种人!这一点只能以后慢慢让向忠释怀了! 第四十五章 扮猪吃老虎 这一天经过了太多的事,杨宁确实是累了,第二日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洗漱完毕,出了屋子,杨宁舒服得伸了个懒腰。 宫内各处一众太监正在忙碌着,洒扫的洒扫、浇花的浇花,一片秩序井然。 自己好像应该先去给公主请安!杨宁想着,迈步向福宁宫正殿走去。 永宁公主正在迎儿与几个宫女的伺候下用着早膳,杨宁禀报过后,进了寝宫。 “奴才杨宁给公主请安!”杨宁行礼道,心里不由有些惭愧,这都日上三竿了,自己才来请安,这奴才当的!若是伺候别人也就罢了,可永宁公主如此善待自己,看来自己这当奴才的意识要加强啊! “杨总管无需如此客气!昨日睡得可好?”永宁公主微笑着柔声问道。 “谢公主关心,奴才睡得很好!” 听杨宁言语间顺溜地自称“奴才”,永宁公主微皱了下眉头,“听迎儿说,你昨日训话可是威风得紧呢,那些宫女太监都被你震住了,就连迎儿心里也有些……!” “公主——!”迎儿一跺脚,打断了永宁公主的话。 “嘿!我也就是吓吓他们,公主的奴才,自然要忠于公主才是!至于迎儿,我可不敢教训她,奴才以后还要请她多多指教呢!” “看来本宫还是有些眼光的,选你做这福宁宫总管算是选对了!对了,想必你还没用早膳吧,要不就在这一起用吧!”永宁公主微笑着道。 “奴才不敢,奴才出去用就得了!若没什么事,奴才告退!”杨宁委婉拒绝道,他觉得以后自己应该要注意了,做奴才就应该有奴才的样子,若总是毫无顾忌,时日久了,只怕要惹人非议。 待杨宁退出后,永宁公主对迎儿道:“迎儿,你发现没有,杨宁怎么突然变得有些拘谨起来了?” “拘谨?没有啊,奴婢觉得他表现很正常啊!” “可是,本宫怎么感觉他与我有些生分了,留他用膳他却不肯?”永宁公主微皱秀眉道。 “公主,奴婢觉得杨总管却是做得很对!奴婢知道他是公主的救命恩人,你感激他、报答他,那是你的情分,可他现在已是咱们福宁宫的总管了,凡事就应该做出一个总管的样子,谨守奴才的本分,这样才是长久之道,也能避免被有心人当借口利用!” 永宁公主沉思一会,才释然道:“你说的很对,我只是见惯了他的胆大包天,他稍一如此,我竟有些不适应!” “胆大包天?他如何胆大包天了?公主何时见过?”迎儿奇怪地道。 永宁公主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赶紧道:“本宫饿了,还是接着喂我用膳吧!” 杨宁回到外院住处,却发现王安端着个托盘站在门外。 “总管,您回来啦!小的已经将总管的早膳送来了!”王安见到杨宁,立刻一脸笑容地道。 我靠!这小子这马屁拍得也太紧了吧! 杨宁一点头道:“拿进来吧!” 王安将托盘端进了屋子,转身要退出的时候,杨宁叫住他道:“呆会等我用完饭,你和向忠一起过来一趟,我有事要交代你们!” “是!”王安答应一声,转身离开了。 杨宁吃完饭的时候,向忠和王安正好进来。 “向忠,王安,叫你们来有两件事,一呢,是要你们两个帮我盯好这福宁宫的一切人和事,这福宁宫人多事多,只靠我自己,肯定是照应不过来,你们要帮我盯好,有什么事要及时向我汇报!” “总管,你就放心吧!这事小的一定办好!”王安立刻答应道。 向忠只是一点头,却没有说什么,但杨宁却知道向忠根本不用开口表示什么,向忠的心中,肯定会将自己的事当成他的事来用心。 “第二呢,则是要单独麻烦王安你了!”杨宁接着道。 “总管尽管讲,小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就算是肝脑……!”王安立刻信誓旦旦地道。 “得得得!没那么严重,我只是想让你在这内宫打听一个人!”杨宁打断了王安的“表忠心”。 “谁?” “他叫小乐子,和我一起进宫的,听说是被分在了直殿监,但我却不知道他在这内宫的哪处宫殿,想必你对这内宫还算熟悉,就帮我打听一下!” 王安一听竟是如此简单,立刻道:“总管请放心,这宫内各处,没有小的不熟悉的,只要内宫有这么一个人,小的绝对会找到他!” “好!这事要尽快!行了,你先去吧,我还有些话和向忠说!” “是!”王安斜眼看了一眼向忠,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豫神色,转身退了出去。 只剩下杨宁与向忠,向忠脸色有些不自然起来,“总、总管,还有什么吩咐?” 见向忠拘谨的样子,杨宁叹口气道:“忠子,是不是我做了这福宁宫总管,你对我就变得疏远了?你是不是也认为我杨宁是一个发达了就忘了患难兄弟的人?” “没、没有!俺……!”向忠没想到杨宁这么直接,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憋得脸色通红。 “忠子,不要说我只是做了这小小的七品总管,就算是做到司礼监掌印,有一点你一定要记住,咱们始终是共患难、共享福的好兄弟!我也希望,你能始终像在司苑局时那样对我!” 向忠脸色闪过一丝激动,低下头道:“宁哥儿,俺——,俺错了!” 杨宁拍了拍向忠的肩膀,一笑道:“行了,你以后不要这样与我心有芥蒂就行了!我还有很多事需要你帮我呢!” “宁哥儿,需要俺做什么,你尽管说,俺不帮你帮谁!”向忠一脸坚定地道。 “这就对了!你若不帮我,别人我哪信得过!” 向忠一犹豫道:“宁哥儿,有句话俺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又和我客气不是?有什么话尽管说!”杨宁没好气地道。 “那俺就直说了,王安这个人,俺、俺不喜欢!”向忠直截了当地道。 “哦?为什么?” “俺总感觉这人心眼儿太多,不弄正道!” 杨宁不由一笑,这向忠看似憨厚,其实心里啥都明白,“那他咋不弄正道了?” “这人太爱钻营,和俺住一个屋,总问俺你喜好什么,讨厌什么,他问这些,还不就是想拍你马屁么,这种人俺是最讨厌的,俺娘说过,爱拍马屁的人绝对不可交!” “呵呵,你娘这话说得没错,他还说什么了?” “他还向俺打听你入宫前的情况,问你是哪里人,为什么进的宫,进了宫后和谁关系好什么的!” 杨宁心下一凛,赶紧问道:“那你告诉他没有?” “嘿!告诉他个鸟,这个傻蛋,自以为聪明,把俺当傻子,却不知俺告诉他的都是俺自己胡咧的,他偏还信了,俺看他才是个不折不扣地大傻冒!”向忠得意地道。 “哈哈!对,对对,觉得别人傻的人,往往自己就是个大傻冒!”向忠这小子倒真能“扮猪吃老虎”,搞笑的言语逗得杨宁哈哈大笑。 笑罢,杨宁不由暗自思量:这王安若只是打听自己的喜好,想讨好自己,这倒也没什么,可他又打听自己的底细做什么? 看来这王安也是一个有“背景”的人,只是不知道他是为谁办事! “忠子,王安的事我心里有数,你以后盯着他点,看他为谁办事!”杨宁交待道。 “明白!那你还用他么?”向忠问道。 “用,干嘛不用!忠子,你要记住,这样的人和咱们确实不是一路,但却不妨碍为咱们所用,用好了,也能发挥很大的作用,只是咱们始终要防着他一手就是了!”杨宁有心指点向忠道。 “哦!”向忠若有所思。 “忠子,你平时要多留意这福宁宫的人和事,更要多了解一些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勾当,这样咱们才能在这深宫大内更好的生存下去。” “嘿嘿,俺明白,这不难,你就放心吧!”向忠一脸“憨厚”地答道。 看向忠一脸的“憨厚”样子,杨宁不由想笑,这小子,看来是誓要将“扮猪吃老虎”进行到底了! 第四十六章 凤子龙孙 交代完了向忠,杨宁又出门向永宁公主寝宫走去。 刚走到正殿门口,却正好碰到迎儿从殿里走了出来。 “杨宁,正好,我正要去找你呢!”迎儿见到杨宁,高兴地道。 “嘿,巧了,我也正好想找你呢!你找我,是不是公主有什么事?”杨宁问道。 “不是,是我要找你。公主吃了太医开的药,有些困,已经睡下了!” “公主感觉好些了么?” “比昨天好多了,早膳吃的也比较多,照这样下去,公主康复很有希望!”迎儿高兴地道。 “那你找我什么事?”杨宁又问道。 “哦,是这样!今天早上公主看到花瓶里的鲜花,哦,就是你昨天采来的那一束,已经有些枯萎了,虽然她没说什么,但我看得出她情绪变得有些低落,这鲜花离了花枝,怎么着也会一天天枯萎下去,我怕会继续影响公主心情,想端走,可公主却不让,你能不能想想办法……?” 这永宁公主看着枯萎的鲜花,都会变得情绪低落,倒真是多愁善感的很啊! “我当是什么呢,这还不简单,我每日清晨都去御花园采一大束新鲜漂亮的鲜花,将昨日的换下来,不就能保持鲜花的永远鲜艳了,公主看着就不会情绪低落了!”杨宁满不在乎地道。 “天天采御花园的鲜花?这、这好么?万一皇上要是怪罪下来……!”迎儿觉得有些不妥,那可是供皇上、妃嫔们欣赏的花园啊,要是天天剪去一大束,过不了多久还不得被剪秃了啊! 杨宁无所谓道:“为了公主失足落水,皇上甚至不惜要填平御花园的水塘,如果是为了给公主治病,你觉得他老人家会在乎区区那点花朵么?再说,咱们也就采个几天,等公主好些了,咱们可以请她去御花园赏花么,那样对于她的病情不是更有效果?” “你说得也是啊,皇上最疼咱们公主了,相比而言,一点花朵算什么,那你快派人去采啊,趁着公主没醒,咱们赶紧将枯萎的花朵换了,她醒来见了肯定很高兴!” “这事还不能派别人去,我亲自去为好,别人哪懂得如何将花束弄得美观漂亮!” “好好好,那你快去!”迎儿迫不及待地催促杨宁道。 “别急!我找你还有事呢!” “哦,对了,我倒忘了,你找我什么事?” “迎儿,你进宫多长时间了?”杨宁问道。 迎儿一愣,但仍是答道:“我是前年入的宫,到现在已经两年多了吧!” “那可算是时间不短了!那你是不是对宫内各处都比较熟悉,经常出入东西六宫等妃嫔住的地方,与别处宫里的宫女们也比较相熟?”杨宁继续问道。 “是啊!只要是公主去别处宫里,我一般都会跟着,这宫里的宫女我也大多都很熟悉!”迎儿有些得意地道。 “那你知不知道一个叫‘水灵’的宫女?”杨宁赶忙希翼的问道。 “水灵?这名字挺好,不过——,我却不知道有这么个宫女!”迎儿想了想答道。 “哦!”杨宁不禁有些失望。 “这水灵是谁?”迎儿好奇问道。 “哦!她是我的老乡,今年选秀女入的宫,我进宫来一直想打听她的消息,不过这皇宫这么大,我却不知道到哪去找她!”杨宁有些发愁地道。 “嗨!这还不简单么,我帮你去各个宫里打听一下就是了,肯定能找到。” “那太好了,那这事可就拜托你了!”杨宁高兴地道。 迎儿脸上突然闪过一丝暧昧道:“这水灵只怕不只是你的老乡那么简单吧,是不是和你自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以至于你进了宫了对她还念念不忘?” 杨宁立刻脸露“惊奇”的道:“咦!迎儿,你真是厉害,这都被你猜到了!唉!只是可惜啊,我如今已当了太监,她做了宫女,这辈子只怕无缘了!” “哦,原来真是这样啊,那可真是可惜了,不过,你们也不是没可能啊,你们倒可以……!”迎儿脸色一红,突然住口不语。 杨宁奇怪道:“可以什么?” 迎儿神色有些忸怩道:“哦,没什么,你快去采花去吧,我帮你去打听你的水灵!” 靠!催我去“采花”,那这皇宫的“花”可得好好采上一采,要不岂不是枉走了这皇宫一遭! 杨宁心里满是邪恶的想法,乐悠悠的来到御花园,直奔以前和向忠住过的屋子。 因为时间匆忙,司苑局还没有派来接替杨宁与向忠的人。杨宁熟门熟路的找到了以前修剪花草的剪刀,来到御花园中,挑着那开得娇艳的名贵花朵就下了手。 伴随着一下下的“咔嚓”声,杨宁很快就将衬托在花束外围所需的菊花采了个差不多,又开始四下寻找着开得最大最漂亮的名贵“西府海棠”,以做花束的中间部分。 “喂!小太监,住手!” 杨宁正四下忙活着,冷不丁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响起,吓得杨宁一哆嗦,剪刀都险些没拿稳。 “谁?”杨宁有些恼怒的喝问一声,转头四下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嘻,傻瓜,我在这呢!” 奶声奶气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杨宁听清了,声音来自他左前方的一棵西府海棠树下,那里正蹲着一个长得眉清目秀,如粉雕玉琢般的小孩,这小孩也就七八岁年龄,头戴一顶小小的赤金簪玉冠,身穿一件玄金缎色团龙对襟小褂,眉宇间透着一片贵气。 望着这突然出现眼前的小孩,杨宁不由有些发愣,他倒不是惊讶于这小孩的贵气,而是被小孩此刻的姿势给震住了! 这小孩蹲在海棠树下,两腿叉开,裤子褪到膝盖,露出白嫩的小屁股和小鸡鸡,手里还拿着手纸,这姿势分明就是人类历史上经典永恒必需动作之一——屙巴巴! 这小孩竟然在这皇家御花园的海棠树下干这“施肥”的勾当,可真是牛X得很啊!不过,能在这御花园如此肆无忌惮的拉屎撒尿,再看这小孩头上的王冠及穿戴,这小孩的身份已是呼之欲出,绝对是凤子龙孙啊! 再联想到当初自己与向忠有机会来御花园的原因,以及吴德才与滕祥的嘱咐,杨宁心里不由一突: 难道,这小孩就是那个下令活活浸死了两个御花园太监、残忍暴戾的东宫太子,也就是未来的万历皇帝么? 第四十七章 时代悲哀 “小太监,你可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肆意破坏这御花园的花朵,该当何罪?”小孩虽然此时是蹲着,说话也未脱童音,但却自有一种高高在上、天潢贵胄的气势,语气也是老气横秋,哪像是个才七八岁的垂髫稚童! “嘿嘿!你看错了,我这哪是搞破坏,我是看这御花园的花草无人修剪,帮忙修理一下!”杨宁干笑着答道,心里却不由暗暗叫苦:眼前若真是那个“小祖宗”,自己可就麻烦了!在御花园干了那么久,也没碰到这个“小煞神”,怎么偏偏今天就被自己遇到了! “哼!你是欺我年龄小,想骗我吧?本宫已经盯了你好长时间了,你拿着剪刀,专拣那开得最大、最漂亮的花朵剪,有你这么修理花草的么?” 自称“本宫”,这小孩果然就是东宫太子——未来的万历皇帝!杨宁心里不由暗暗叫苦。他当然不会傻得去拜见太子,他只是装糊涂不认识万历,硬着头皮胡扯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这些开得最大、最漂亮的花朵,最是妨碍花的生长,我将它们剪了去,却是更好的促进更多花朵的生长!” “嗤!你这狗奴才果然好大胆子,到此时还在信口开河,想必你是不知道本宫的厉害,你……,你先等会!”小万历说着,已是飞快地用手纸擦完了屁股,提上裤子站了起来。 杨宁一见不妙,还让自己等着,等着还不知道这“小魔王”如何整自己呢,要是被他像杀那两个御花园太监似的给下令淹死了,那可真就冤死了! 想到这,杨宁一扔剪刀,说了句“唉哟,想起来了,我还有事,拜拜了您呐!”,说完,转身就跑。 小万历一愣,随即大怒,撒脚就追了上来,嘴里还喊道:“你这狗奴才,快站住了,在本宫面前竟然还敢跑!” 杨宁哪里敢站住,撒丫子飞窜,仗着地形熟,专拣假山、松柏、怪石多的地方钻,七拐八拐就消失在万历的视线里。 隐约听到“扑通”一声,接着伴随着万历“唉哟”一声惊叫,估计是摔倒了,不过杨宁这时哪里敢回去去看,一溜烟穿过了御花园,回到了福宁宫。 “宁哥儿,你怎么了?”向忠正出宫门,见到杨宁一脸余悸未消的样子,奇怪问道。 “哦,没,没事!”杨宁不想向忠为自己担心,随口答道,瞥眼间看到向忠手里拿了一张纸笺,不由问道:“这是什么?” 向忠见杨宁不愿多说,也就不再追问,听杨宁问自己,就将手里的纸笺递给杨宁道:“别提了,这是一张咱们福宁宫所需火盆柴炭的‘报笺’,要报到‘惜薪司’去,迎儿姑娘本要交给你,可你不在,就将此事交代给我了,我正要出门送到外宫‘惜薪司’处!” 惜薪司属内监二十四衙门之一,专门掌管宫中各处冬季所用柴炭之事。这个时代煤炭还没有大量普及,人们取暖都是采用火盆烧木炭的方法,但这种方法却是弊端甚多。 像一般平民百姓家,烧的都是普通廉价的“黑木炭”,这种木炭烧起来烟特别大,而盛木炭的火盆又是无遮无拦,因此污染相当严重,由此烟中毒的人更是比比皆是;就算是宫中所烧的上好“白木炭”,虽燃烧久、烧起来也无烟,但却是价格昂贵,且非常容易受潮,燃烧起来也是噼里啪啦,时不时溅起的火星很容易就伤到人。 “领取火盆木炭?这么早?”杨宁接过纸笺,惊讶地道。如今虽已快到深秋时节,但天气却还没冷到要点火盆的地步。 “听迎儿姑娘说,公主向来体弱畏寒,因此每年这个时节都会先向‘惜薪司’报上所需火盆木炭,待初冬时好优先供咱们福宁宫用上,以给公主驱寒。 “哦!是这样,那你快去吧,让‘惜薪司’提前准备最好的火盆木炭,到时供给咱们!”杨宁叮嘱道。 向总答应一声,出门向外宫去了,杨宁则走向永宁公主寝宫。 “杨宁,你回来啦,咦!这次你怎么只采了这么几朵花回来?”迎儿正在寝宫外室擦着雕龙的紫檀椅,见到杨宁手里寥寥几朵鲜花奇怪得道。 杨宁苦笑一声,正要回答,就听到内室永宁公主的柔弱声音,“谁在外面?” 迎儿一喜道:“公主醒了!”说完,扔下手中的抹布就直奔内室。 杨宁不好跟着进去,只好等着,不一会,就听迎儿道:“杨总管,公主宣你进来!”杨宁这才迈步进了内室。 永宁公主的寝室依旧清幽宁静,一缕檀香染在香炉里,清香出尘。 永宁公主斜倚在床帐边,披了一件月白色云缎绣花披肩,许是睡了一觉的缘故,气色看起来比昨日要好了许多,只是一脸睡眼惺忪的样子,看在杨宁眼里,倒也别有一番风情。 “杨宁,刚才你二人在外面说什么?咦,你又采了些花朵过来啊!”永宁公主微笑着地道。 “公主,是奴婢见昨日杨总管送来的花有些枯萎了,想请他今日再去采些新的来,没想到他只采了几朵,奴婢正想问问他怎么回事!”迎儿抢先解释道。 杨宁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说道:“是这样,我在御花园碰到了一个人,他有可能是太子,他……!”杨宁将事情的经过简单地讲了一遍。 迎儿听完,有些口瞪目呆地望着杨宁道:“你、你说是——,太子叫你站住,你却一溜烟跑了?” 杨宁干笑道:“嘿,我当时不知道他是太子,现在才意识到!” 永宁公主表情是又好气又好笑地道:“这个翊钧,真是越来越顽皮了,竟敢在御花园……干那样的事情,要是被贵妃娘娘知道了,估计又要挨一顿好训!”说完,又对杨宁柔声道:“你不用担心,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是为了我才去剪得花,有事情我担着,再说,这个小顽皮,总还是怕我这个姐姐三分的!” 杨宁皱眉道:“听说上次御花园的两个杂役太监不知为何惹到他了,就被他下令给活活浸死了?” 永宁公主神色一黯道:“是啊!这翊钧也着实顽皮了些,事后贵妃娘娘狠狠地教训了他一通,没想到他还是记不住教训,仍是如此顽横!” 顽皮了些!狠狠地教训!真是十分“严厉”的评价、“严重”的惩罚啊! 杨宁嘴角扯了扯,没有说什么,心里却是一片悲哀:其实自己本质上与那两个小太监是一样的,命贱如蝼蚁,指不定“主子们”一个不高兴,自己就得上阎王爷那去报到了! 既然这个时代就是如此,那自己就不要怨天尤人,不要害怕恐慌,想办法使自己变得更强大,强大到任何人碰一碰都会感觉到危险的地步才行!杨宁暗暗握紧拳头。 第四十八章 杳无音讯 “公主,你感觉好些了么?”杨宁不想在万历的事情上继续下去,转移话题道。 永宁公主微微一笑道:“好多了!” “那你可一定要快些好起来,到时咱们就可以出去玩了,像御花园,西苑的太液池等等,那户外的空气和风景,可比这室内好多了,多出去转转,你的病也好得快!” 想到曾经产生过要发明这个时代的“高尔夫”的念头,杨宁心里不由有些兴奋:太液池边的草坪与草丘,绝对是天然的“高尔夫球场”,在紫禁城里玩“高尔夫”,想想都觉得过瘾! “这些地方我也常去,看来看去也都看腻了,能有什么好玩的!”永宁公主看来兴致不高。 “那是你没遇到我啊!你忘了我曾和你提到过得么,到时候我教你点有趣的玩意,保准你感兴趣,常玩下去,既能锻炼身体,还能陶冶情操呢!绝对是好处多多啊!”杨宁自信满满地道。 “还能陶冶情操?又不是琴棋书画,能有这么玄乎?”迎儿在旁边疑惑地道。 杨宁微微一笑道:“咱们盼着公主的病快快好起来,到时候你就知道我所言非虚了!” “好!既然你说得那么有趣,明日咱们就出去玩去!”永宁公主一脸向往地道。 “万万不可!公主,你的病至少要将养一阵子,怎能明日就出去,万一病情再加重了,皇上怪罪下来,奴婢可承担不起!”迎儿赶紧劝道。 “是啊,公主,这事也不急,我还需要准备一些东西,这几天你好好养病,等你身体恢复了一些,咱们再去玩也不迟,反正咱们有得是时间!”杨宁也跟着劝道,永宁公主的身子的确是太弱了些,操之过急反而不好。 永宁公主有些不情愿地道:“那好吧,那我就抓紧时间好好养病,争取早日好起来!”说完,永宁公主稍一犹豫,才望向杨宁道:“杨总管,我听迎儿说你要她帮你打听一个人?” 杨宁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事迎儿还会和公主汇报,嘴上答道:“是啊!我这进宫没多久,对宫里不熟,就拜托迎儿姑娘帮我了!” “听说,你要打听的那个宫女,和你是青梅……,嗯,关系很……很好?”永宁公主目光下意识偏向别处,犹豫着问道。 “很好!不,应该说是‘非常好’!我们都是山东逃难过来的,一路历经辛苦,相依为命,除了她,还有两个伙伴,他们可说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了!”杨宁发自肺腑地道。 “哦!”永宁公主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继续问道:“当初你告诉我说是因为穷苦得活不下去,才净身入了宫,这是不是也因为她选秀入了宫,你才跟着也入宫的?” 杨宁唯一琢磨,就明白了永宁公主问话的含义:这永宁公主是知道自己没有净身的,这不能不让她对自己入宫的目的和过程一直存有疑问,所以她一直想搞清楚,将自己调来她身边做总管,八成也有这样的目的。既然她这么问了,自己正好借此解释过去。 “是的,公主,奴才之所以进宫,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为了找她!对了,迎儿,你帮我打听到了么?”杨宁不想再在自己入宫的事情上多做纠缠,怕说多了露马脚,转向迎儿充满希翼地问道。 迎儿脸上露出一次惭愧道:“对不起,杨宁,我整个内宫都转遍了,却没有打听到你要找的叫‘水灵’的宫女!” “没找到?”杨宁有些发愣,水灵明明是入了宫的,可怎么迎儿却找不到人呢! “迎儿,你确定所有宫闱你都找遍了么?”杨宁不死心地道。 “都找了,没有一处漏下,却都没有!” “她明明是进了宫的啊,怎么就没有呢!”杨宁皱着眉自语道,心里有些烦闷:自己进宫来就是想有了机会将水灵带出宫去,好去过那快乐逍遥的生活,可如今人都找不到,还谈什么出宫! 永宁公主柔声道:“别着急,迎儿也许打听得不仔细,有地方漏了,待明日再让她去仔细打听一次,没准就能找到了!” “公主,我真的全——,咦!对了,我想起来了,宫内有一处我没去,难道——!”迎儿歪着头回想着。 杨宁精神一振道:“迎儿,哪里你还没去?” “就是当今皇后娘娘住的养生殿!” 杨宁奇怪道:“皇后娘娘不应该是住在坤宁宫么?怎么住在什么养生殿?” 未等迎儿回答,永宁公主已是神色黯然道:“皇后娘娘也是长年体弱多病,甚至比我还要严重,因此父皇专门建了养生殿供娘娘居住,也是希望她能好生安心静养。” “那迎儿你为什么单单不去这养生殿?”杨宁问道。 “皇后娘娘需要静养,因此很少有人去打扰她,而且,我没听说今年养生殿有新进秀女,因此就没过去。”迎儿解释道。 “哦!是这样,可水灵明明是入了宫的,怎么就找不到呢!”杨宁紧皱眉头道。 “别着急,等我病好了,我再仔细帮你打听一下,只要这水灵在这宫里,我就一定能帮你找到。”永宁公主见杨宁心思重重,柔声开解道。 杨宁感激一笑道:“多谢公主!” 水灵没有打听到,这让杨宁心里有些闷闷不乐,想到还让王安去打听小乐子的消息,这工夫也应该回来了,就向永宁公主告退出了寝宫。 王安果然已经回来了,正站在院里等他。 “怎样,让你打听的人有消息了?”杨宁迫不及待地问道。 王安面露惭愧之色,低头道:“总管,小的将这内宫转遍了,没找到你说的叫小乐子的人啊!” 杨宁又是一怔:“也没找到?我在司礼监处查到小乐子明明被分到了直殿监,又被分进了内宫,怎么会没找到呢!你全都仔细找过了?” “找了,来回我在内宫转了三遍呢,直殿监我也看了,可就是没有叫小乐子的人!”王安肯定地道。 杨宁心里更烦躁起来:怎么小乐子也找不到了,这皇宫难道是吃人的地方,进来了就被吞没了? 见王安还一脸惭愧地站在旁边,杨宁松开眉头道:“行了,王安,我知道你也尽力了,你先去吧! 王安没办好上司交给的差事,心里也有些愧然,答应一声转身去了。 看来自己要尽快熟悉了这皇宫,自己瞅时间多转转,多找找,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找到水灵和小乐子的下落,要不,自己进宫还有个屁的意义!杨宁心里暗暗想到。 第四十九章 大闹惜薪司 站在福宁宫正殿前的台阶上,杨宁抬眼望了望清冷灰暗的天空,深秋的天气已尽显萧索,而杨宁的心情也很是不好,水灵和小乐子竟然都没有找到,这很出乎他的意料,也打乱了他原先的计划。 杨宁原本是打算一步步爬到高位,高到有足够能力将水灵和小乐子,还有张诚弄出宫去,离开这满是黑暗危险的皇宫,可现在只找到了张诚,水灵和小乐子却找都没找到,还谈什么将他们弄出宫! “总、总管,不好了,不好了!” 杨宁这正郁闷着,宫门外慌慌张张跑进来一个小太监,杨宁看着面熟,隐约记得是福宁宫里的太监。 “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杨宁脸一沉,对这小太监喝道,他的心情正不是很好,小太监这一吵吵,让他心里已是微怒。 “总管,真的不好了,向忠,向忠和惜薪司的打起来啦!”小太监被杨宁一训,强自镇静下来,但仍是有些着急道。 “什么,打起来了?”杨宁心里一惊,向忠一向挺老实,甚至有些懦弱,怎么突然就和别人打起来了! “在哪?快领我去!”杨宁急忙道,他是怕去晚了向忠会吃大亏。 “用不用禀报公主?”小太监问了一句。 “不用,快走!”开玩笑,若是这点小事都要让公主操心,还要自己这总管干什么! 杨宁当先快步向宫外跑去,小太监略一犹豫,立刻也跟了上来。 杨宁边跑边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快说清楚!” “今日一早小的和向忠去惜薪司送咱们福宁宫所需火盆木炭的‘报笺’,结果惜薪司的管事太监竟然不收,说什么如今时日尚早,如今就报火盆木炭不合规矩……!” 杨宁打断小太监道:“那你们有没有说是因为公主体弱多病,情况特殊,每年皆是如此早就报领火盆木炭了么?” “说了,我们求了那管事太监老半天了,好话说了一箩筐!可人家就是不答应,说话非常难听,还往外撵我们,推推搡搡的,最后向忠实在气不过,一个耳刮子打了那管事太监,那管事太监一叫嚷,里面就出来好几个人,我看情况不妙,就赶紧跑回来报信了!”小太监气喘着道。 “没意气的玩意!”杨宁瞪了小太监一眼,他最烦的就是这种人了,什么跑回来报信,分明是不顾道义,临阵退缩。不过现在也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杨宁也就没说什么。 小太监被杨宁骂得一惊,面红耳赤地低下头来。 惜薪司设在西华门外,太液池边,紧靠着宝钞司和御用监。春天和夏天的时候,这惜薪司一向是冷冷清清的,也就到了天气寒冷的季节,这里才忙碌热闹起来,而现在的惜薪司,却要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热闹。 惜薪司的大门外围了一群看热闹的太监,这些太监都是临近内监衙门的管事、杂役太监。而远远的杨宁就听到惜薪司里传来阵阵的吵闹声。 “日你们先人板板的,俺看哪个有种敢上来!”这是向忠的叫声,因为激动声音变得十分尖锐,不过听起来却是火气很足。 “都让让,让让!”杨宁不由分说,用力分开堵在门口的众太监就往里闯。 进了院子,杨宁看清了眼前的情形。 惜薪司的院子和正房里都是一片狼藉,台阶处躺着一个满头是血的太监,正在**喊痛,而杨宁最关心的向忠,此刻却是站在正房内的一张八仙桌上,身上衣衫不整,双手各提了一支断了的椅子腿,正对着围在他周围的五六个太监叫嚣着,样子威风凛凛。 杨宁一见这情形,心里不由松了一口气,看样子向忠没吃多大亏,倒把人家开了瓢。不错,这小子有长进,不再是以前那个老实巴交的小太监了! “宁——,总管,你可来了,你可得给俺做主啊!这帮惜薪司的兔崽子们欺负俺,不但不收俺的火盆木炭的‘报笺’,还要打俺,俺新发的衣服都被他们扯破了!”向忠站的高看的远,一眼就看到了杨宁进来,立刻叫嚷起来,说得还理直气壮。 杨宁不由有些暗暗好笑:这向忠一改一往作风,将这惜薪司搅了个稀里哗啦,打得人家头破血流,到现在却扯什么新发的衣服,这小子是越来越有我的风格了! 围着向忠的几个太监中,一个总管服饰、身材矮小的中年太监一听向忠的话就明白了,几步迈到杨宁面前,伸手指一指杨宁的鼻子道:“你就是新任福宁宫总管的那个小太监,你瞧瞧你手下的人是个什么德行,这、这简直是反了,你……!” 啪! 还没等这中年太监说完,杨宁一个耳光就抽了过去,势大力重,打得那瘦弱的中年太监眼冒金星,原地转了两个圈。 “妈的!站在你面前的乃是皇上钦命的福宁宫七品内监总管,你算什么玩意,竟敢对着本总管比比划划!”杨宁不屑地道。 杨宁心里其实早已料到几分,听永宁公主和迎儿的意思,福宁宫每年都会提早报备火盆木炭,都是顺顺当当,怎么偏就今年惜薪司刁难起来了呢,这事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八成和那孟通与滕祥有关,这中年太监也肯定是那孟通和滕祥的一条狗,得到了主子的授意,才来故意为难福宁宫,这种人哪还有得着和他客气,打得就是“狗腿子”! 那中年太监被杨宁打得有些懵,好半天缓过神来,气急败坏地道:“你、你敢打我?你是福宁宫的七品总管,我马英却是这惜薪司的掌作,论品秩也是七品,又不比你矮半级,你凭什么打咱家,咱家、咱家要到滕公公那告你去!” 妈的,果然与滕祥是一丘之貉! “哼!滕公公?那个滕公公?滕祥么?他是你亲爹啊,有事你就要找他?他如今去了御马监,已不是六宫总管了,他能管着着我么?”杨宁好整以暇地道。 “那——,那我就到孟公公那告你去!”这马英憋得脸通红。 杨宁有些不耐地道:“告不告那是后话,先说说为什么不接受我福宁宫火盆木炭的‘报笺’!”说完,杨宁一瞥眼见向忠仍站在八仙桌上对惜薪司一干太监虎视眈眈,喊道:“向忠,先下来吧!” “他们再打俺咋办?”向忠嚷了一句。 “谁打你就在给他开瓢!”杨宁索性一句。 “好!”向忠答应一声,拿着椅子腿就跳下了桌子,有杨宁这句话,再加上向总刚才确实楞乎乎的轮着椅子腿专向人的脑袋上招呼,围着向忠的太监还真是怵头,本来就不敢上前,向总这一跳下来,吓得他们慌不迭向后退去。 向忠神气的走到杨宁身边站定,杨宁丢过去一个嘉许的眼神,向忠心里更是得意。 “没受伤吧?”杨宁问道。 向忠满不在乎地道:“开始挨了几下,不过没事,俺都加倍找回来了,这帮熊货,给脸不要脸!” 杨宁这才彻底放下心来,转对那马英道:“马总管,说说吧,为什么不接受我福宁宫的‘报笺’?” 马英捂着半边发麻的脸,恨恨道:“由于朝廷在北疆关系吃紧,原本从关外进来的上好白木炭的量也大大减少,因此司礼监下了新规矩,不提早接受报备和发放火盆木炭,真冷时才酌情供应,这事孟公公早禀过皇上,皇上也同意,你们现在竟然跑到惜薪司来大闹,这分明就是抗旨不尊,咱家非要禀报孟公公,办你个诛九族!” “你放屁!”没等杨宁说话,向忠已破口大骂,指着马英身后一个管事太监道:“刚才这兔崽子怎么没告诉我这些?我好话说了那么多,他就楞说不行,最后干脆说什么‘有也不给我们’,这是什么屁话?” “你、你分明是无理取闹,我可没那么说!”那管事太监矢口否认。 杨宁却是冷笑一声道:“偌大一个大明皇宫,用几斤木炭都这么费劲,你们惜薪司是怎么办事的?脑子都让驴给踢了?关外的白木炭进不来,难道别的地方就没有上好的木炭了么?你们惜薪司一年到头也就这么点狗屁事,却连这个都解决不好,皇上要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还有何用?你们还有脸在这里耍横,我要是你们,早就一头扎进茅坑里了!” “你、你——!”马英让杨宁这一通连臊带骂,气得已是说不出话来。 杨宁正骂得痛快,门口围观的太监一阵骚动,纷纷向两旁让开,一群人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第五十章 揍人很爽 “怎么回事?谁这么大胆子,敢在皇宫里撒野!”一声宏亮的声音响起,杨宁转头一看,却是那侍卫统领牟泰领着一群手下到了。 “牟统领,你来得正好,这两个福宁宫的人跑来我们惜薪司无理取闹,砸坏了东西不说,还将人给打伤了,太嚣张了,你可得把他们抓起来!”马英见到牟泰一干带刀侍卫,急忙叫嚷道。 牟泰看了看四下的一片狼藉,对马英的话不置可否,只是嘿嘿一笑,望向杨宁道:“这不是福宁宫新任的杨总管么,怎么有空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了?” 马英听到这话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他一时倒也忘了,这牟泰与他不是一路的。 这牟泰就是给自己来捧场子的啊!杨宁笑容满面地道:“这不是牟大哥么,兄弟也是没办法,有人要为难公主,兄弟过来得看看是什么样的不开眼的东西,要不谁愿意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啊!牟大哥,你怎么也有空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啊?” “哈哈,我这不听西华门守门的弟兄们说这里有人闹事,所以过来看看,不过听杨总管说竟然有人要为难公主,谁这么大胆子,敢为难皇上最疼爱的永宁公主,想必是活的不耐烦了!” 两人这一唱一和,这关系不言而喻,马英阴沉着脸道:“牟统领,你身为宫内侍卫统领,如今有人到这里来无理取闹,你怎么追究闹事者的罪责,反而与之称兄道弟,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牟泰冷笑一声:“马总管,这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本统领职责所在,事情自然要问个清楚再说话,杨总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不用杨宁开口,向忠已是抢着向牟泰将经过讲了一遍,言语中句句不离是为了公主办事,而惜薪司则是百般刁难福宁宫、藐视公主,不顾公主体弱畏寒,愣是不想供给福宁宫火盆木炭。 “马总管,他说的可是事实?”牟泰冷冷地问道。 “自然不是!咱们惜薪司没说不供给福宁宫木炭,只是今年朝廷北疆与蒙古诸部形势吃紧,木炭供应自然也就紧张起来,别说公主宫里,就是皇上,也会带头减少木炭使用,像往年的那种规程,自然要有所更改,牟统领,你身为侍卫统领,北疆形势不会不清楚吧?” “这个……!” 牟泰一时无语了,北疆的形势他自然是清楚,若今日之事确实是因为火盆木炭之事而起,那倒真是杨宁一方的不对了。 杨宁此时心里已是清楚了,眼前这马英,虽然是孟通滕祥一伙,但今日这事,马英只怕真不是受了孟通等人的指使来与自己为难的。 想想也对,连孟通和滕祥那样的人物都因为得罪永宁公主而被罚的罚、贬的贬,马英一个小小惜薪司掌作,想必更没有这样的胆子,孟通和滕祥也不会愚蠢到让马英再如此明显地招惹福宁宫。只是自己先入为主,想当然的认为这马英受了孟通等人的指使来与福宁宫为难。 而今日之事的原因只怕也确实如马英所说的,因与北方蒙古各部关系紧张,才导致的木炭供应紧张。因为宫内所用的上好白木炭,不同于民间所用的劣质低廉的黑木炭,那都是只有关外老山林的上好木材才能烧制出的,北疆稍有战事,自然就影响了这种上好白木炭的“进口”! 可让杨宁一直纳闷的是:怎么这个时代的人不烧煤呢!唯一的解释就是,在这个时代,煤的价值没有被人发现,或者是只有极其小范围的利用,并没有被大规模采集和普及利用。 想到这一点,杨宁心里怦然一动,如果自己以后出了宫,跑到山西挖几个煤矿,将煤卖遍整个大明,那自己岂不是要发了! 这个突然产生的念头让杨宁激动不已,越想越是兴奋,也顾不得与惜薪司掰扯什么火盆木炭了,他需要回去好好想一想如何利用卖煤来发大财的计划。 如何考察、如何开采、附加的火炉如何研制,最重要的,首先是要确认到底现在这个时代煤炭被利用到了何种程度,不过依杨宁的印象,别说是明朝,就算是清朝,皇宫里烧的也是火盆木炭,好像没听说有烧煤的事情。 “牟大哥,既然是一场误会,我看这事也就算了,回去我和公主如实禀报,公主应该也能理解,就这样吧,向忠,咱们走了!”杨宁轻飘飘地道。 “不行!你们两个如此搅闹我惜薪司,难道就轻易这样走了不成?牟统领,你怎么说?”马英理直气壮起来,哪能让杨宁如此轻易离去! “那你想怎样?”牟泰皱着眉道。 “咱家——,咱家……!”马英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办了,杨宁之前的事情他也听过,连孟通和滕祥那样的人物都拿杨宁没办法,他能怎么办! “行了,少废话,给你个机会,去孟公公那告我去吧!该怎么办我等着!向忠,走!”杨宁不耐地道,又转对牟泰道:“牟大哥,今日有事,改日我请你喝酒!” 牟泰眼睛一亮,凑上前来,低声道:“老弟,一般的酒哥哥可是不爱喝哦!” 杨宁心里一转念就明白了,微笑道:“放心,到时得求公主再赐一坛御酒,咱们兄弟好好喝一场!” 牟泰大喜道:“好兄弟,还是你知道哥哥的心意啊!不瞒你说,哥哥除了护卫皇宫,剩下的也就这么点爱好了!” 两人这一番说笑,看得马英心里直骂娘,心里却也明白,今日这亏算是白吃了!也真他娘的邪门,凭空窜出来这么个小太监,凭了救了公主的天大功劳,竟像愣头青一样,谁也不惧,横行无忌,连孟公公那样的强势人物都吃了亏,却也只能暗暗生气,明面上不敢如何,只能暗中策划报复。 杨宁匆匆告别了牟泰,带着向忠回了宫,他心里始终装着刚才要采煤的念头,那可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啊,如事情顺利,只靠着卖煤,自己甚至能够富可敌国!到时候自己带着水灵离开了这皇宫,那还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享尽世间富贵逍遥啊! 杨宁被这个诱人的念头鼓舞着,走路都轻快起来。 向忠小跑着才能跟上杨宁的脚步,有些气喘地问道:“宁哥儿,你咋了,咋看你这么高兴?” “高兴?当然高兴!哈哈,向忠,今天你做得不错,没丢我的脸,所以我很高兴!” “嘿嘿!俺是放心了,开始俺还担心你怪俺给你惹事呢!”向忠送了一口道。 “向忠,还是那句话,人家不惹咱,咱不惹人家,人家要惹了咱,那咱当然不能当缩头乌龟,只有揍他个兔崽子的!”杨宁豪气冲天地道。 “对!揍他给兔崽子的!”向忠也跟着喊道,顿了顿他又挠挠头嘿嘿笑道:“宁哥儿,你还别说,揍人的感觉那就一个字——爽!” “爽就好!”杨宁也哈哈大笑,心情畅快之极。 第五十一章 黑色石头 回到福宁宫,杨宁和向忠一起去见永宁公主。 永宁公主正与迎儿说着话,迎儿见杨宁与向忠进来,问道:“向忠,报笺送去了么?咦,你的衣服怎么了?” 杨宁抢先答道:“嘿,别提了……!”杨宁接着讲刚才惜薪司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讲了一遍。 迎儿听了立刻气愤的道:“那马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与孟通等人是一丘之貉!”恨恨说完,又看着向忠道:“向忠,行啊,真没看出来,没想到你也这么厉害!” 向忠挠了挠头,只是嘿嘿笑,却不说话,公主面前,他不可避免的有些拘束。 永宁公主突然道:“迎儿,向忠,你们两个先出去一下,本宫有些事情要与杨总管商量!” 杨宁与迎儿同时一愣,不过迎儿立刻答应了一声,冲杨宁眨了眨眼睛,又向向忠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起出去了。 杨宁不知道永宁公主要单独与自己说什么,偷眼瞧她脸上神色,永宁公主却是一脸平静地瞧着杨宁,看不出什么喜怒。 “公主,您——,要和我说什么?”杨宁试探着道。 永宁公主沉默一会,才犹豫着道:“杨宁,有些话,不知道该不该对你讲……!” 见永宁公主如此严肃神色,杨宁一皱眉,立刻一脸严肃地神色道:“公主,瞧您说的,您是主子,我是奴才,主子和奴才想说什么,哪用得着如此客气!” 永宁公主嗔怪地瞪了杨宁一眼,“你看你,怎么又来了,我不是说了,只有我们两个的时候,我不自称‘本宫’,你也别称‘奴才’,平日这么多人在我面前动不动就下跪,自称奴才,还不够我烦的啊,如今你也这样,我——!” 说到后来,永宁公主神色竟有些幽怨起来。 杨宁之前说那话本来就有些赌气的,没想到竟惹得永宁公主如此,不过永宁公主的话还是很让杨宁满意,不过他想想又觉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自己一个大男人怎么会如此矫情,又哪有资格与公主赌气! “公主,我不是那意思!行,有你这句话,以后我可就放肆了!”说完这句,杨宁觉得有些这话说得有些别扭,放肆?怎么个放肆法?这个词语惹人遐思啊! 永宁公主却没听出来,只是高兴道:“这样才对嘛!” 永宁公主本就生的明眸皓齿,天姿国色,如今这一嗔一喜,小女儿情态尽显无遗,看得杨宁一阵心动不已。 永宁公主见杨宁呆呆瞅着自己,不禁面上一红,目光羞涩移向了别处,杨宁立刻有所惊觉,面对永宁公主,杨宁自家知道自家事,心里自然有鬼,赶忙干咳两声道:“公主,你还没说找我什么事呢!” 永宁公主这才想到正事,神色转为担忧地道:“杨宁,我知道你这人胆子大,性子豪放不羁,但是,这皇宫大内不比别处,很多事情都是复杂得很,我希望你以后遇事不要过于冲动,尽量少得罪人,那些人都不是好惹的,极擅长搞阴谋诡计、勾心斗角,我毕竟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公主,我怕保得了你一次,保不了……!” 见杨宁沉默着,脸色不见喜悲,永宁公主说着说着说不下去了。 其实此刻杨宁听了永宁公主这番话心里已是大受震动:自己确实有些得意忘形了! 说实话,自己刚入宫一段时间也算是风平浪静,谨小慎微,并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甚至为了站住脚跟不惜与吴德才那样的小人虚与委蛇,但短短近两日,自己先是打了贾世仁,今日又砸了惜薪司,行事也确实过于嚣张了些,若不是永宁公主舍力保下自己,再加上其中牵扯到孟通与冯保两大势力的敌对,自己只怕早已被人像碾死一只蚂蚁那样给碾成碎末了! 想到这里,杨宁刚才大闹惜薪司的兴奋劲消失地无影无踪,心里暗自反省道:自己还是太不成熟了,行事如此冲动,以后又如何能够在这皇宫里站住脚跟并发展强大。 见杨宁迟迟不说话,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永宁公主不禁有些惴惴道:“杨、杨宁,你不会生气了吧?” 杨宁神色严肃地道:“怎么会呢!公主,多谢您的提醒,杨宁以后会注意的!” 这话更让永宁公主误会了,她着急地道:“杨宁,我没责怪你的意思,我只是——,我只是不想你出事而已,这宫里真得很复杂的,我……!” 见永宁公主着急的神色,杨宁心里不禁充满了感激,他知道,永宁公主确实是为了自己好,尽管他不知道永宁公主到底为了什么。 杨宁表情诚恳地道:“公主,我也没别的意思,我真是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你放心,以后我凡事都会冷静、三思而后行的,绝不会再让你为我担心!” “谁、谁为你担心了,我只是不想你白白送了性命而已!”永宁公主表情有些忸怩。 这不还是为自己担心么!杨宁心里道,不过一个如此如花似玉、天姿国色的公主竟会为自己担心,杨宁心里还是感觉很幸福的。 “公主,看来今年的木炭供应要紧张了!”杨宁环视了一眼室内道:“这宫内这么大,这么冷清,怕是你要遭些罪了!” “没事!别把我想的那么娇贵不堪,就算冷了我也能挺得住!” 杨宁点点头郑重答道:“嗯,到时盖它八层被子就是了!” 永宁公主又好气又好笑地道:“你想压死我啊!” 压、压死? 听到这话杨宁的第一反应又想到那方面去了,赶忙转移了念头,“公主,每年宫里都烧火盆木炭取暖么?” 永宁公主奇怪道:“对啊,不烧木炭烧什么?” “那——,你有没有见过有人烧一种黑乎乎像石头的东西?”杨宁追问一句。 永宁公主摇摇头道:“没有!黑乎乎像石头的东西,那是什么东西?” “哦,那也是一种石头,不过却是一种可以燃烧的‘石头’,烧起来比木炭更旺,产生的热量也更大,是个非常宝贵的东西!”杨宁这样形象的解释道。 “可燃烧的‘黑色石头’!天下竟还有这样的东西,我倒从来没见过,如果这种‘黑色石头’被用来取暖,那岂不是比木炭还要好,咱们大明也就不用每年高价从北方诸番手里买进木炭了,这东西咱们大明有么?永宁公主脸上略过一丝兴奋道。 不愧是大明的公主,立刻就想到了点子上。 “咱们大明应该很多地方有,不过,我不知道民间利用这种东西到了何种程度。咱们皇宫里没有,并不代表民间没有人利用,要知道,劳动人民是最有智慧的!”杨宁若有所思地道。 “劳动人民是最有智慧的?”永宁公主有些疑惑地道:“杨宁,这话怎么讲呢?劳动人民指的是什么人,为什么他们最有智慧呢?” 杨宁一愣,自己只顾着想那采煤发财的事了,这么“现代”的词都整出来了!这个可比较难以解释! 第五十二章 高尔夫鼻祖 “劳动人民指的就是指咱们勤劳、善良的大明百姓,他们辛勤耕耘、用心劳作,从而撑起了咱们大明的基础,推动着社会、文化、技术不断进步!” 永宁公主脸上更见迷茫,问道:“推动社会进步的不是我们皇族、臣工、仕子等人么,怎么会是百姓呢?” “哼!没有广大农民种的粮食,没有天下商人交的赋税,那些所谓的臣工与仕子吃什么喝什么,朝廷又靠什么来维持运转?没了那些臣工仕子,这个世界照样向前发展,可没了那么多勤劳、智慧的劳苦大众,这个世界一切都不存在了,那一切也就无从谈起了!” 杨宁前世时最烦的就是那些高高在上,看不起平头百姓的人,这观念也带到了如今这个时代,只是这个时代这种等级尊卑观念的现象远比以前那个时代严重得多! 永宁公主脸上露出震惊、迷惑的表情,最后变得若有所思的样子,久久没有说话。 杨宁见永宁公主这副样子,反应了过来,心里不由暗骂自己糊涂:和一个尽受封建文化熏陶的皇家公主说这些,这不是没事找事么,她又怎能接受自己这些观点,自己这话可是有些大逆不道啊! “公、公主,我也就随便说说,你可别往心里去!”杨宁不自然地道。 永宁公主没说话,良久才叹了口气道:“杨宁,你说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呢?我真想走出去看看!” 杨宁见永宁公主不再提刚才那话题,松了一口气,笑道:“你想出去还不简单么,等你身体好起来,咱们偷溜出宫去玩个痛快,我领你去逛棋盘街,逛隆福寺前的庙市,那里很多卖各种小吃的,各种小玩具的,还有江湖上耍杂耍卖艺的、说书的,非常热闹!” 永宁公主神色高兴起来,有些兴奋地道:“我以前也听宫女们说过,如果能出去,我定要把那些地方逛个遍,买好多好吃的,好玩的!” 见永宁公主一副小女儿情态,杨宁不由有些好笑,嘴里道:“那你可要天天保持一个好心情,多吃、多睡,争取早日好起来!” “嗯!”永宁公主神色坚决地答应道,不过随即,她的表情又突然黯淡了下来道:“唉,咱们也就只是说说,要想出宫,谈何容易啊!父皇肯定不允许我出宫的!” 杨宁一笑道:“这简单,明着不让出,咱们偷偷的啊!” 永宁公主似笑非笑地望了杨宁一眼道:“你看你,这胆大劲又上来了,要是咱们偷溜出去,被父皇知道了,我顶多也就挨一顿责备,但你可就惨了,要被杖责的!” 杨宁立刻神色慨然道:“为了公主,别说挨一顿杖责,就算是丢了这脑袋,那也不算什么!” 永宁公主好气又好笑道:“行了,怎么学起那些口是心非的奴才了,你这话几分真、几分假,我现在可真是听不出,得看你日后表现!”顿了顿,她又有些忧心地道:“就算咱们偷偷溜出去,可出宫去要经过好几道宫门呢,那里都有大内侍卫把守,咱们哪能如此轻易出去!” 看来永宁公主对出宫很是上心啊,杨宁想到牟泰,微微一笑道:“这个公主不必担心,交给我来解决,只是——!” “只是什么?”永宁公主立刻道。 “需要公主再赐一坛御酒!” 永宁公主松一口气道:“我还当什么呢,这没问题,别说一坛,十坛都没问题!” 好家伙,别人一杯都求不来的御酒,永宁公主张口就是十坛。也好,这极品女儿红,是多多益善啊,到时候自己留着九坛慢慢喝,拿出一坛来在牟泰那里搞搞“公关”,也就足够了! “行!公主,剩下的可就是你的问题了,好好养病,争取早日好起来!”杨宁再次叮嘱道。 “嗯,放心吧!”永宁公主目光坚定。 杨宁不禁暗暗好笑:这出宫的诱惑没想到对永宁公主来说竟是如此之大!这样一来,治好公主的病,看来也并不如想象中的那么困难! 从永宁公主处告辞出来,杨宁脑子里还想着采煤发大财的事情,可如今身在深宫,这考察民间煤的利用的情况,还得等以后出了宫才能实施,目前就算是再怎么想,也是干着急。相比之下,找到水灵和小乐子才是正经。盼着永宁公主的病好起来,自己得赶紧求她帮自己去皇后处打听一下,唯一的希望也就在那了。至于小乐子,只要他是在这宫里,自己早晚能将他找出来的,这倒不用太担心。 时间一晃几天。 这些天里,永宁公主的病日渐有起色,咳止住了,吃饭很有胃口,已经逐渐能在院子里坐坐走走,也不会感觉那么累了。 而杨宁也利用这段时间逐渐熟悉作为福宁宫总管需要负责的一些事情,不懂得就向迎儿请教,管理福宁宫的一切大小事务,这福宁宫总管就和那大户人家的管家一样,杨宁的职责就是做好永宁公主的管家,凭杨宁的聪明和对人情世故的阅历,做这些事情很快就已是游刃有余,将福宁宫大小事务打理地井井有条。 永宁公主看在眼里,又听迎儿不时对杨宁赞誉有加的评价,心里自也是暗暗高兴,深觉自己当初明智的选择,这杨宁可要比那让人讨厌的贾世仁强百倍千倍。 处理事务的同时杨宁也注意手下人员的控制,尽量摸清福宁宫所有宫女太监的底细、背景等等,做到心中有数,哪些人可用,哪些人不可用,哪些人又可以重用。当然,这些人里,杨宁当然是着重培养向忠,教他一些人情世故和处事手段,对王安和其他人则是恩威并用,很快就建立起了威信,将福宁宫一干人等管理得服服帖帖,无人再敢欺他年龄小而轻视于他。 闲下来杨宁又去太液池周围考察了一番,选定了一个最佳玩“高尔夫”的场地,太液池北段最广阔的一片湖面中心,有一个方圆一公里多的小岛,叫琼华岛,这琼华岛上一片绿草茵茵,草丘高低起伏,中间小溪流过,灌丛分布,地势整体上从中心向四周呈梯状分布,绝对是一处绝佳的天然高尔夫球场。 场地找好了,接下来就要弄器材了,这器材倒也好办,杨宁凭着记忆将高尔夫球杆和球的形状画了下来,以永宁公主的名义送到了内监衙门——兵仗局。 制造上好高尔夫球杆的钛金属这个时代是找不到了,同时考虑到自己和永宁公主此时的年龄身高及握力,杨宁就让他们将球杆头部击球的部位用铁打造,而杆身则是选用了坚硬的木头削制,长度也适当地缩减了些。 高尔夫球则更简单,选用坚硬的木材按合适大小做成球状,用滚油煮过,外面再包以一层薄薄的铁皮,就将就着可以用了。 因触犯了皇上最宠爱的永宁公主,司礼监孟公公被责罚、六宫总管滕祥被贬,贾世仁被打了个半死逐出了宫,此事早已在宫中传开,如今永宁公主有事,兵仗局哪敢不尽心,不到半日,就将杨宁所要的东西打好了,球杆的形状、长短都甚合杨宁的心意,用起来也很顺手,球的重量与弹性也很好。 试着在院子里击打了几下,杨宁不禁有些得意,妈的!记得关于这“高尔夫”的起源,苏格兰,荷兰还有法国争得不可开交,都宣称这高尔夫起源于他们国家,其实中国自唐朝就有一种叫“捶丸”的运动,玩法与高尔夫有些相似,毫无疑问应该就是高尔夫运动的“鼻祖”,如今自己这一加强,啥废话也用不着说了,这日后历史上,高尔夫绝对就是起源于中国。 “杨宁,你在干什么?”杨宁正得意着,就听背后正殿方向有人说话道。 转头一看,却是永宁公主站在正殿台阶处,旁边站着迎儿。 “哈哈,公主,我和你说的运动已经弄好了,看你气色也不错,咱们明日去玩玩如何?”杨宁得意地挥了挥球杆道,说着,又将高尔夫的玩法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边说边演示。 “怎样,好玩吧?我已经在太液池中的琼华岛上选中了场地,到那玩感觉才更好!玩这玩意不会太累,还能锻炼身体,也能陶冶情操……!” 永宁公主与迎儿已是听着一脸跃跃欲试,永宁公主兴奋地道:“听着就很好玩,明日咱们就去玩去!” 第五十三章 再遇万历 天公作美,这一日是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天空秋阳高照,万里无云,令人神清气爽。 此时在草坪上玩高尔夫正是时候,再过一阵天冷了,草黄了,也就没什么情趣了。 永宁公主与杨宁为首,福宁宫一行十几人浩浩荡荡开往皇城西苑太液池,让这么多人去,杨宁是想多安排几个捡球的“球童”,杨宁对高尔夫如此熟悉,说来也是他前一世曾在一所高档的高尔夫球场做过“球童”的缘故。 杨宁早领着人挖好了十几个球洞,每个球洞处插上了旗子,一切搞得有模有样,只是考虑到刚开始玩,规则杨宁定的非常简单,每人一套杆一个球,一个洞一个洞得打,谁先将所有洞打完就算胜利。 规则虽然简单,但是对于初次玩这个的永宁公主等人却是充满了乐趣,在杨宁示范了一遍之后,她和迎儿,还有向忠,就迫不及待地上阵了。 按照杨宁示范的动作,永宁公主侧身站定,挥杆,击球,“嗖”的一声,却是击了个空,还晃得永宁公主一个趔趄,杨宁眼疾手快,慌忙在旁边扶住了她的香肩,触手滑软,永宁公主脸色一红,杨宁意识到不妥,扶定她后立刻将手缩了回来。 气氛有些尴尬,杨宁急忙挥杆道:“我再来示范一遍!” 站定,侧身,挥杆,击球,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球被高高打向空中,向第一个插着旗子的球洞附近飞去,带起一簇草屑。 迎儿拍手道:“好棒!” 反复挥杆几次,诸人逐渐掌握了窍门,这里面尤以永宁公主学得最快,不一会的功夫已是学得有模有样了,打出去的球的落点也越来越准,推球也是八九不离十。 为了增加趣味性,杨宁提议进行比赛,参赛者四人,他,永宁公主,迎儿,还有向忠。 永宁公主随着球的飞行和滚动而跑来跑去,时而为了打出一记好球而欢呼雀跃,时而又为了差了十万八千里的臭球撅嘴沮丧,各种绝美情态看在杨宁眼里,他哪还有心思打球,尽去欣赏永宁公主的秀色去了,打出了不少臭球。 论水平,当然是杨宁最高,但难得永宁公主如此高兴,为了讨她欢心,杨宁有秀色可餐,又故意相让,一局球打下来,永宁公主竟拿了第一,杨宁第二,迎儿丫头也不赖,只比杨宁落后三杆,而向忠则是毫无疑问的垫底,因为他的球好几次都飞进了湖里。 永宁公主此时已是额头见汗,因为玩得兴奋脸上也是红润润的,更增添了几分俏丽。迎儿十分称职,立刻拿出香帕为永宁公主擦汗,害怕她再着了凉。 “杨宁,咱们再来一局,这次你可不能再让我了!你不让我我也能赢你!”永宁公主挥挥小拳头,跃跃欲试地道。 杨宁笑道:“公主,咱们今日就玩到这里吧!改天再来玩,反正有得是时间。” “啊,这就不玩了?”永宁公主有些失望地道。 “公主,凡事需适可而止,考虑到你的身体,咱们初次玩运动量不能太大,若是累坏了你,那反而不美了!”杨宁耐心劝道。 “可——,可我还想玩一会!”永宁公主完全一副商量的口气。 杨宁故意皱眉道:“行啊,你说玩咱就玩,只是累坏了你,皇上怪罪下来,把我咔嚓了,以后我可就没法陪你玩了!” “什么‘把你咔嚓了’,哪有那么严重!”永宁公主嗔怪道,不过想想还是道:“算了算了,今日不玩了,明天一早咱们再来,说实话我还真有些累了,咱们回宫!” 自有小太监收拾了球杆等器物,永宁公主由迎儿扶着进了轿子。向忠走上前来,冲着杨宁悄声道:“宁哥儿,公主好像很听你的话啊!” 杨宁一瞪眼道:“去,别瞎说!”向忠嘿嘿两声不说话了。 一行人往回走到福宁宫门口的时候,永宁公主刚出了轿子,留守的一个小太监听到动静快步跑了出来。 “启禀公主,总管,太子殿下来了,正在宫内西暖阁等候!”小太监跪下禀道。 杨宁这一惊非同小可,他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要躲起来!太子殿下?不就是那个“小魔王”么,怎么跑到福宁宫里来了,上次自己在他面前“不辞而别”,很可能他查到了自己的身份,来兴师问罪来了! 永宁公主声音略显疲惫,但也带着一丝喜悦,“这小鬼头怎么有空跑福宁宫来了,说起来本宫可是有一阵没见过他了!” “公主,我身子有些不舒服,要不,就先回去休息了!”杨宁赶紧道,永宁公主看样子好像忘了自己与万历在御花园的那一出。 “呵,你这一说我倒想起来了,你还与他有些过节呢,不过没关系,有我在这,我帮你们化解一下,翊钧虽然调皮,我的话他还是听一些的,咱们一起进去吧!”永宁公主语气轻松地道。 公主既然这么说了,杨宁无奈,只好硬着头皮跟在永宁公主后面进了宫。 “宁姊,你可回来啦!你干嘛去了,害得人家等你这老半天!”万历听到动静也来到院子里,见到永宁公主高兴地向她跑来。 永宁公主赶紧上前去迎着,嘴里道:“慢点跑,别摔着了!一见面就要赖人,宁姊还没怪你这么久没来看宁姊呢!” 万历张开小胳膊搂住了永宁公主,嘴里撒娇道:“宁姊可不能怪我,我倒是想来看你啊,可最近母妃管我可严了,我要天天跟着张先生学习诸子百家、治国策论,还要跟着文姊学习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每天连点空闲都没有……!” “行了行了,又跟宁姊撒谎是不是,我还不知道你,人小鬼大!”永宁公主一点万历的额头道。 杨宁在旁边看得放心不少,看来这“小魔头”还真是与永宁公主关系很好。 “咦!是你这狗奴才?”万历终于看到了杨宁,而且一眼就认出了他。 第五十四章 匪夷所思 “福宁宫总管杨宁,见过太子殿下!”杨宁见躲不过去了,只好硬着头皮对万历跪下行礼道。 “好哇!本太子终于找到你这狗奴才了,原来你是福宁宫的总管,本太子这几天可是到处在找你,没想到在这碰上了!哈哈,来人呐,快将这狗奴才拿下!”万历高兴地道。 “这——,是!”院子里站着两个大内侍卫,想必是跟随万历而来的,听到万历下令,对望一眼,迟疑了一下,才面色有些为难的走上前来。 “慢着!”永宁公主终于说话了,对两个侍卫道:“你们两个先退下!” 两个侍卫听到永宁公主发话,立刻停了下来,心里却是暗喜。其实他们心里是不愿意抓杨宁的,因为他们认识杨宁,也算是比较熟,前几日杨宁请牟泰喝那极品女儿红御酒时,这两个侍卫也在场,有幸一人分了几杯,而杨宁有心结交,与牟泰手下几个得力侍卫称兄道弟,关系都搞得不错。 俗话说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软!喝了杨宁的好酒,关系处得也不错,两个侍卫这场合下哪好意思再抓他,正好永宁公主发话解了围,他们当然乐得不动。 “宁姊,怎么了?”万历奇怪道。 “翊钧,你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跑到宁姊的福宁宫耍威风来了,还将不将宁姊放在眼里了?”永宁公主沉下脸道。 万历一愣,他没想到一向对自己很疼爱的永宁公主语气如此之重,慌忙解释道:“宁姊,你别生气,翊钧哪敢在你面前耍威风啊!只是你不知道,这个狗奴才胆大包天,上次竟敢在御花园里肆意破坏御花园的花朵,被我发现了,竟然一溜烟跑了,你说这样的狗奴才该杀不该杀?” 万历嘴里一口一个“狗奴才”叫着,杨宁心里暗怒,恨恨想道:小混蛋,早晚让你知道我的厉害,打得你屁股开花! 见万历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永宁公主语气缓和下来,“他去御花园采花这事我知道,那本就是我让他去的,你就不要再追究了!” “你让他去的?那他见了我跑什么啊,还害得我跌了一跤,手都擦破了,你看,到现在还没长好呢,宁姊,你别护着他,我就算不要他性命,也得打他一顿板子找回来!”万历不依不饶地道。 “翊钧,你可知道这杨宁是什么人?”永宁公主耐心地道。 “知道啊,他不就是你宫里的管事牌子太监么,一个狗奴才而已!宁姊你总不至于为了这么一个下贱的狗奴才就不管你王弟的死活了吧?”万历不以为意地道。 “什么狗奴才,杨宁他不但是我福宁宫的总管,更是我的救命恩人,你虽是我的弟弟,可他救过我的命,宁姊不许你伤害他!”永宁公主口气甚是坚决。 万历却也不恼,只是奇怪道:“他是你的救命恩人?这是怎么回事?” “禀太子,我家公主中秋夜在御花园赏月,不慎落水,就是这小太监救了公主一命!”迎儿慌忙代永宁公主答道,她还真怕万历不依不饶,非要治杨宁的罪。 “哦!原来救了宁姊一命的人就是他!那——,宁姊,就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不与他为难了!”说着,万历又看向杨宁,“小太监,这次若不是看在我宁姊的面子上,本太子一定要你好看!不过,你这人倒也有趣,在本太子面前竟然还敢跑,我还从没见过你这么大胆的奴才呢!”万历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杨宁道。 “多谢太子宽宏大量,不与奴才计较!”杨宁强忍着不愿道。 万历却已不再搭理他,只是缠着永宁公主道:“宁姊,你的病好些了么,这些天母妃不让我到处乱跑,可我心里最担心你了,一有空就来瞧你了!” 永宁公主笑道:“你这小嘴就像抹了蜜似的,等将来做了皇帝,还不哄得你那些皇后、嫔妃什么的晕了头啊!” “嘻!我哄她们干嘛,我是皇帝,她们应该想着法的讨好我才对,而我却只讨好宁姊你!” “又胡说,那贵妇娘娘你就不需要讨好啦,还有皇后娘娘,对你也很好哦!”永宁公主道。 “嗯——,她们两个本就对我很好,用不着我再讨好她们啦!”万历转了转漆黑晶莹的眼珠道。 “哈!终于被我逮着了,那你的意思是我对你就不好啦?”永宁公主捏着万历的小耳朵道。 “不、不是,宁姊对我也很好,除了母后与母妃,这后宫里就属宁姊对我好了!”万历到底是小孩子,说着说着话里就有了漏洞。 “小滑头,信你才怪!” 永宁公主与万历说着话,已是来到了福宁宫正殿西侧的西暖阁,杨宁本想溜走,可永宁公主这当主子的没发话,杨宁擅自离去却也不妥,只好与迎儿两人跟在永宁公主与万历后面进了西暖阁。 坐在榻上,永宁公主招呼着万历吃着各种点心水果,万历小孩子心性,这些小零食吃得是津津有味。 “翊钧,贵妃娘娘最近在忙什么,这两日怎么不见她过来了?”永宁公主问道。 “哦,这几日父皇身体不……好,母妃一直……着他呢!”万历嘴里塞满了八宝桂花糕,含糊不清地道。 “父皇病了?我怎么不知道?找太医看过了么,什么病,严不严重?”永宁公主急忙道。 “父皇不让告诉你,你身体也不好,怕你担心!放心吧,没什么大碍,太医说只需慢慢调养,少近房事,自会日渐好起来的。” 看来这隆庆皇帝是宣淫过度而造成肾亏体虚了,不过也难怪,作为皇帝,后宫那么多千娇百媚的美丽妃嫔,想不虚都难啊! “宁姊,什么叫‘房事’啊?”万历咽下一口桂花糕,突然问永宁公主道。 永宁公主脸色一红,抬眼望了杨宁一眼,杨宁憋住了笑,低头望着自己的脚尖,永宁公主神色更见羞涩,对万历没好气地道:“小孩子家家,问那么多干什么!” “这有什么不能问的!”万历嘟囔一句,想了一下又道:“宁姊,那你知道‘帘子胡同’在哪么?” “帘子胡同?这我倒真不知道,你问这个干什么?”永宁公主奇怪得道。 永宁公主不知道这帘子胡同在哪,杨宁却是知道的,是男人对这个都比较上心,这帘子胡同乃是京城最有名的“窑子一条街”,是男人们喝花酒、干那事的绝佳风月场! 万历解释道:“方才我跟母妃看完父皇,接着去养生殿看望母后,听母妃和母后说起这地方,说父皇就是经常去这地方‘打野食’,才掏空了身子,还说父皇是受孟通那‘老阉狗’蛊惑才去那地方的!宁姊,啥叫‘打野食’?” 隆庆皇帝竟然去了帘子胡同逛窑子! 杨宁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堂堂大明朝的隆庆皇帝,放着后宫三千千挑万选的绝色佳丽不去宠幸,却去窑子嫖妓,这真让杨宁觉得有些匪夷所思,这隆庆的脑子也不知道想什么,他就不怕染上个‘花柳病’? 第五十五章 曲线救国 永宁公主霍地起身,她没有回答万历的问题,而是急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万历有些诧异永宁公主如此大反应,下意识道:“自然是真的了,这是冯公公告诉母妃的!” “冯保?”永宁公主失落地坐回到榻上,嘴里喃喃道:“冯保掌管着‘东厂’,消息最是灵通,他若如此说,这事只怕是真的了!” “宁姊,你怎么了?这事很严重么?”万历一脸天真地道。 “非常严重!”永宁公主木然地点点头道,随即,她突地神色一怒,站起身来道:“不行,我这就去见父皇!” “公主,你不能去!”杨宁早就留心永宁公主的反应,此时急忙出声阻止道,因一时情急,声音略大了些,语气也显得有些无礼。 “大胆,你这狗奴才,怎么和我宁姊说话的!”万历刚才虽说看在永宁公主的面子上放过了杨宁,但心里仍嫉恨着杨宁在他面前逃跑,还害得他摔了一跤的事情,仍一直还想找杨宁的别扭,此刻听杨宁如此说话,立刻怒声斥道。 杨宁也觉得自己语气有些欠妥,他却不理会万历,只是对永宁公主跪下道:“奴才也是一时情急,并无无礼之意,请公主恕罪!” 万历大声道:“不行!本太子看你分明是仗着对宁姊有救命之恩,就恃宠而骄,奴大欺主,简直是罪大恶极,来呀,将这狗奴才……!” 永宁公主又哪里会计较杨宁这点小事,再加上隆庆嫖妓的事让她心烦意乱,她喝止万历道:“翊均,别闹了,杨宁他也不是有意的!行了,宁姊有些累了,你先回去吧,改日再来福宁宫玩!” 万历恨恨瞪了杨宁一眼,对永宁公主嚷道:“宁姊,你别赶我走,我不再与这狗奴才为难就是了,我要和宁姊玩!” 狗太子! 万历叫杨宁一声“狗奴才”,杨宁心里就恨恨地骂万历一声“狗太子”,不过想想又觉得不妥,万历成了“狗太子”,那隆庆岂不成了“狗皇帝”,那永宁公主岂不又成了“狗公主”! 隆庆做个“狗皇帝”不要紧,可不能将公主也骂了进去,算了,看在公主的面子上,还是不骂这“小屁孩”了! 想到这里杨宁又有些郁闷,看隆庆现在的状况,再按照历史所载,只怕他真在一年多以后,也就是隆庆六年就一命呜呼了,到时候继位的可是眼前这个“小屁孩”,自己一上来就与他关系搞得这么僵,日后等他当了皇帝,自己还能有个好? 不过自己到时候可能就带着水灵几个离开这狗屁皇宫了,现在担心这个也就是多余的了! 杨宁胡思乱想地这个时候,永宁公主已经一句话将万历打发走了,其实她也没说什么,只告诉万历若不回去好好做功课,她就去告诉贵妃娘娘,这万历最怕的就是他的这位生母,自然是乖乖地离开了,临走还不甘心地瞪了杨宁一眼。 “杨宁,你不要在意,翊均他只是小孩心性,过段时间就会想不起针对你了!”永宁公主见杨宁有些心不在焉,还以为他是在担心万历再找他的麻烦,柔声劝解道。 “哦,我没事,我以后躲着他就是了!” 永宁公主迟疑了一会才道:“杨宁,刚才你为什么阻止我去找父皇?” 杨宁叹口气道:“公主,你去找他时因为他去帘子胡同的事吧?” 永宁公主俏脸一红,点头道:“是!他乃一国之君,怎能去逛……做出这种丑事来,我必须要去问个清楚,规劝于他!” 杨宁摇摇头道:“公主,你这样做不妥,说来你是不了解男人的心理,男人都是好面子的,做了这种事,最反感的就是别人当面指责他,更何况,他又是一国之君,更不会容许有人质问他此事,你去了可能规劝不成,反而惹恼了他!” “我不怕,我是他最疼爱的女儿,他能将我如何,我也不能眼睁睁就看着他这样荒唐下去,大不了就让他狠心不要我这个女儿好了!”说到后来,永宁公主已是眼眶微红道。 杨宁犹豫一下道:“公主,恕我直言,皇上干这事说实话也算不上荒唐,自古又有几个君王不荒唐呢,而且好多干的事要比皇上荒唐多了!” “你——!”永宁公主瞪了杨宁一眼,没好气地道:“要不是你现在年龄小,你是不是也巴不得这样荒唐啊,你们男人怎么都这样!” 杨宁脑袋一晕,差点惊掉了下巴,他都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这样的话竟然出自一向温柔高贵的永宁公主之口。 “公、公主,我是,我是太监,和一般男人不一样!”杨宁结结巴巴地道。 永宁公主也意识到自己话里的不妥,可话已出口,她觉得很有些难为情,可听到杨宁的话却又是羞意全无,好气又好笑地道:“到现在你还装……!” 话到半截永宁公主猛地一顿,她意识到了不妥,杨宁是假太监的秘密她虽然是心知肚明,但心里清楚归心里清楚,若是由她挑明了,事情就不是那么回事了,所以她立刻改口道:“不行,我还是要去见父皇,就算拼着他责骂,我也不想他将来青史上留下污名!” 这永宁公主倒真是很关心隆庆,很为他着想,无怪乎隆庆对她如此疼爱! “公主,其实要阻止皇上以后再干出此事,不一定由你当面去规劝他!”杨宁还是不主张永宁公主直接去找隆庆,搞得不好隆庆再烦了永宁公主,那她在皇帝面前可就不吃香了,自己的最大凭仗也就没有了,说不得,得给她出个“借刀杀人”,不,应该说是“曲线救国”的办法! “哦?你有什么好办法?”永宁公主立刻道。 杨宁咂咂嘴道:“公主,你想啊,对于皇上去逛……窑子这事,除了你不想看到,还有谁更不想看到皇上干这事呢?” 永宁公主听到杨宁直接说出“逛窑子”一词,不禁面上一红,她顾不得羞涩,听杨宁这么一说立刻眼睛一亮道:“贵妃娘娘,还有皇后娘娘!” “公主真是聪明!”杨宁嘿嘿笑道。 永宁公主面色一红道:“不许你笑话我!”顿了顿又道:“我这就去养生殿!” 杨宁心里大喜,自己说什么也要跟着去养生殿,说不定就能见到水灵了! 心里这么想,但杨宁却也不想永宁公主太操劳,嘴上劝道:“公主,你这身体才见起色,刚才玩了半天球,想必此时也累了,不如沐浴休息一下,然后再去皇后娘娘处吧!这事不急,你的身体要紧!” 杨宁的关心让永宁公主心里一阵高兴,不过她仍是道:“还是先去养生殿吧,回来再休息,此刻想必贵妃娘娘也正好在那,正好与她商议一下!” “好吧!”见永宁公主对此事如此着急上心,杨宁不好再劝。 杨宁心里很清楚永宁公主心里之所想:当今陈皇后卧床多年,也失宠多年,早已被岁月蹉跎尽了底气,因此她起得作用并不大,这事关键还是在于年轻貌美、强势受宠的李贵妃身上。 第五十六章 和谐后妃 养生殿就位于坤宁宫西侧不远,中间仅隔了一小片空场。按规矩,坤宁宫乃为正宫皇后居住,可陈皇后长年体弱多病,又嫌坤宁宫太过庞大冷清,因此移居到了坤宁宫东侧这处小小的宫殿院落,隆庆赐名“养生殿”! 杨宁领着迎儿与向忠,跟着永宁公主的轿子来到这里,通报之后,迎儿扶着永宁公主走了进去,杨宁跟在后面,向忠则与轿子留在了殿外。 这养生殿内的陈列装饰比宫中任何一处宫殿都要简约许多,甚至比一个普通大户人家都稍有不如,这陈皇后以“国母”至尊,却如此简朴,倒让杨宁有些意外。这养生殿的正殿里还供着观音大士的坐像,像前燃着三缕檀香,下面还有一个供跪拜的蒲团,看来这陈皇后是个信佛的人。 养生殿的暖阁里,杨宁再次见到了那让他一见惊艳的娇媚李贵妃,也见到了当今大明的正宫陈皇后,二人正坐在暖榻上,身后站了几个伺候的宫女太监,司礼监的二号人物——冯保竟也在场,正襟坐在李贵妃下垂手的椅子上。 李贵妃依然那样明艳不可方物,令人不敢正视,但此时她却是眉头紧锁,俏脸生寒,带有几分泼辣的气势让人生畏。 坐在李贵妃对面的,是一位穿着朴素的中年妇人,长得端庄秀丽,眉目和善,只是一脸病容,眼角隐约可看到一丝鱼尾纹,这位应该就是当今母仪天下的陈皇后了。说实话,眼前这位陈皇后与杨宁想象中的凤冠霞帔、珠玉满身的形象形成了极大的反差,看来,这位正宫皇后的日子过得并不是很如意。 一打眼的工夫,杨宁已经将暖阁里的情形尽受眼底。在场几个宫女中,杨宁没有发现水灵的面孔,他不由有些失望,更有些心烦意乱:如果这养生殿还没有水灵的踪影,那她能去哪呢?杨宁心里很是担心。 “宁儿见过皇后娘娘、贵妃娘娘!”永宁公主已是行礼道,迎儿也跟着福了一福。杨宁心里想着水灵的事,一时倒忘了下跪行礼。 迎儿先是发现了不对,急忙从旁边扯了扯杨宁的袖子,杨宁这才反应过来,急忙跪下道:“杨宁叩见皇后娘娘、贵妃娘娘!” 李贵妃此刻应该是心情正不好,冷哼一声道:“怎么学的规矩?皇后面前也敢如此失礼!” 陈皇后却是微笑道:“无妨无妨,你起来吧!” 杨宁站起身来,两句截然不同的话,让杨宁对陈皇后好感大增,对李贵妃的那一点好感则是荡然无存,心里骂道:妈的,长得再美艳妖媚又如何,脾气这么臭,准是隆庆老儿没能力满足你那方面的需求所致! “这位小公公长得倒是很不错,一看也是伶俐之人,只是眼生得很,不知……!”陈皇后柔和地目光望着杨宁微笑着道。 “回母后,这是孩儿宫里新任的总管!”见皇后问话,永宁公主立刻答道。 “哦?这么年轻就做了总管!好,很好!”陈皇后嘉许地点点头,目光就不再在杨宁身上,而是看向永宁公主道:“宁儿,快过来坐!你可是有些日子没来看哀家了,听说你前两天病又重了,如今可好了些?” “多谢母后挂念,孩儿已经好多了!倒是母后今日气色看起来好了许多呢,想必就快好啦!” 陈皇后苦笑一声道:“唉,母后的病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过十年也就是这样了!”说到这陈皇后又自嘲一笑道:“哀家还不知道还有没有十年的活头呢!” “母后,您怎能这样说呢,叫孩儿看啊,你不但能再活十年,还能再活好几个十年呢!”永宁公主搂着陈皇后的胳膊撒娇般的道。 “是啊,姐姐,你这样说岂不是伤妹妹和宁儿的心么,你早不是说过么,要看着翊钧长大成人,难道你忍心让妹妹自己一个人拉扯翊钧么!”说着说着,李贵妃的凤眼竟已是微红,眼里隐泛泪光。 陈皇后神情也悲伤起来,但仍强作欢颜道:“你看你们,哀家也就这么一说,你们却当真了,行了,咱不说这个,今日难得这么热闹,咱们就一起用午膳,冯保啊,你去安排安排,告诉御膳房,弄得丰盛一些,可别将哀家平日里吃的清淡菜都端了上来!” “是!”冯保慌忙站起身来答应一声,躬身退了出去。 陈皇后又道:“说到翊钧,这孩子最近功课怎么样了?每次到哀家这里,问他他都说很好很好,也不知道是真好还是假好,这小调皮!” 李贵妃笑着道:“功课他倒是不敢耽误,学得也很好,张先生学问通古今,满腹治国经略,紫嫣更是才华惊艳,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冠绝京城,有这样两位好师傅,钧儿还能学得差了!只是这孩子太过顽劣,没几个人能管得住他,姐姐,您以后还真该多管管他!” 杨宁猜李贵妃嘴里的“张先生”想必就是张居正了,历史上,张居正曾做过万历做太子时的老师。只是李贵妃口中的“紫嫣”又是谁,听她的形容,这“紫嫣”的学识很厉害啊,京城人才济济,能人辈出,这叫“紫嫣”的竟然“样样冠绝京城”,这还是人么,估计是这李贵妃故意夸大吧? 陈皇后闻听李贵妃这话却已是开玩笑道:“你倒会偷懒儿,你生的孩儿,倒让哀家多管教!” 李贵妃也笑,“没办法,谁让钧儿跟你比跟我还亲!” “不过话说回来,钧儿那么小的年纪,就算调皮些也没什么,总比那呆头呆脑不吭气的孩子强吧!你呀,平日里也别管他管得太紧,弄得钧儿怕你怕得不行!”陈皇后劝李贵妃道。 李贵妃却不以为然,“姐姐!总得有个扮‘红脸’的来管住他,要不将来他做了皇……大了那还了得!不过这样正好,妹妹就做这个扮‘红脸’的,姐姐则做扮‘白脸‘的,这样将来钧儿绝对出不了格!” 陈皇后笑道:“什么红脸白脸,让钧儿知道了多不好!不过,就算是要扮,你刚才可是将这红脸白脸说反了,扮‘白脸’的才是恶人,扮‘红脸’的却是好人!” 长得这么漂亮,却没文化!杨宁心里暗暗鄙视了李贵妃一把,不过,通过这些话杨宁也得出了一个有用的信息,那就是万历那个小混蛋最怕的果然是他的生母李贵妃,杨宁开始思考怎么利用这一点来制住万历,最起码让他有所顾忌,不敢随意来找自己的麻烦。 出了个糗,李贵妃却没有一丝尴尬,反而展颜一笑道:“姐姐,你又不是不知道妹妹出身小户人家,哪里又学过什么四书五经、琴书六艺,这方面自然笨得很,不过反正意思对就行了!” “看,哀家也就随口给你纠正一下,你却谦虚开了,这宫里妹妹若称得上‘笨’,那估计就找不出个伶俐人儿了!后宫那么多妃嫔,皇上还不是最宠你!”陈皇后说这话的时候,却是一点“吃味”的表情都没有。 陈皇后与李贵妃的这番坦诚亲近的对话,直让杨宁听得奇怪不已:怎么如今明朝后宫的皇后与贵妃关系相处得如此融洽?这可与自己的想象大相径庭啊! 第五十七章 杞人忧天 陈皇后多病长年受冷落,李贵妃却是风情万种,独享宠爱。那日自打见了李贵妃一面,那千娇百媚、风情万种的绝妙佳人风姿就深深地印入了杨宁的脑海,这样光艳逼人的绝代尤物,按说应该非常强势,非常精于勾心争宠的手段才是。 同时,按杨宁上一世看过的描写后宫斗争的小说、电视剧得来的经验,这李贵妃也早该蛊惑皇上废了陈皇后,由她做皇后才是,可让杨宁奇怪的是,照目前看来,李贵妃却并没有与陈皇后争正宫皇后的位置,反而与陈皇后相处不错,两人对话的神情也绝不是刻意作伪,这让杨宁着实有些纳闷。 杨宁这里想着,李贵妃的表情已是黯淡了下来。 “姐姐取笑了,若皇上真是心思都放在了妹妹心上,又哪里会……,唉!”李贵妃叹了口气后,凤眼却突得一寒,柳眉一竖,咬着银牙冷声道:“这都是孟通那个‘老阉狗’干的好事,皇上都是受了这狗东西的蛊惑撺掇才……!” “贵妃娘娘,这么说父皇的事情是真的了?”永宁公主黯然道。 陈皇后与李贵妃同时一惊,陈皇后道:“宁儿,你、你已经知道了?” 李贵妃也道:“宁儿,这事你怎么会知道的?谁告诉你的?” 永宁公主却没回答,眼里泪珠欲滴,扑进陈皇后怀里泣声道:“父皇、父皇怎能干出这种事来!” 杨宁心里叹了口气,难怪永宁公主这样,自己的父亲竟然去嫖妓,叫谁知道心里也别扭! 李贵妃这时突然对在场的宫女太监道:“你们都先下去吧!” 杨宁本来还想听听隆庆皇帝的风流韵事,这下是没戏了,不过也可以理解,毕竟,家丑不可外扬嘛!正好利用这个机会,打听一下水灵的下落。 包括杨宁与迎儿,所有的宫女太监都退到了殿外候着。 刚一出来,杨宁立刻对迎儿道:“迎儿,这里有没有相熟的宫女,赶紧帮我问问!” 迎儿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道:“问什么?” “让你打听的人啊!”杨宁急道。 “哦,你不说我倒忘了,别急,看我的!”迎儿说完,走向对面站着的一个长相俊俏的宫女。 杨宁见迎儿凑上前去,在那宫女耳边一阵嘀咕,那俊俏宫女低头想了一会,摇了摇头,杨宁心里一阵失望,却见那俊俏宫女又在迎儿耳旁悄声说了几句,迎儿脸上一阵喜悦,拍了拍那俊俏宫女的肩膀,又走到另一个宫女旁一阵嘀咕,然后走了回来。 杨宁被迎儿这一连串的动作搞得有些糊涂,不过他预感到迎儿应该打听到了水灵的下落。 “打听到了?” 杨宁赶紧问。 “那是,本姑娘出马,没有办不成的事!”迎儿一脸的得意。 “那你倒是说啊,人呢?”杨宁催促道。 “人么,就在——,哦,对了,告诉你我有什么好处?”迎儿眼珠一转道。 杨宁这伸长的耳朵正等着听呢,没想到迎儿却卖起了关子,他没好气地道:“你这是趁火打劫啊!说吧,你想要什么好处?” “我想要——,想要——,哎呀,我还真想不出要什么!”迎儿想了半天,却又不知道要什么了。 杨宁又好气又好笑道:“你都没想好要什么,还敢提要求! 那可就不怪我了,你快告诉我吧!” “我想不出,你帮我想,想个我满意的,我就告诉你!”迎儿仍是不依不饶地道。 “那好办!要不,我去求一下公主,恩赐你出宫归家,再帮你选个好夫婿嫁出去,这好处不错吧?说吧,你是想嫁个状元,还是将军?都包在我身上!”杨宁煞有其事地道。 迎儿一听就跺脚道:“这、这算得什么……好处?我不出宫,也不嫁人,就一辈子陪在公主身边!” “可公主总要嫁人的呀?难不成你等着做‘陪嫁丫头’?”杨宁继续开玩笑道。 迎儿脸色羞红道:“杨宁,你欺负我,我、我回头一定要告诉公主!” 古时大户小姐嫁人时,一般要跟着一个“陪嫁丫头”,这陪嫁丫头是有可能被新郎连同新娘一同收入房中的,迎儿虽从没这么想过,但却也知道这个规矩,听杨宁如此取笑,有些害羞。 杨宁却不担心迎儿真得生气,几日相处下来,两人关系相当不错,这迎儿伶俐泼辣,却也性格爽直大方,与杨宁很是相处得来。 “好迎儿,你快告诉我吧!这人情当我先欠你的,以后等你想起来,我再好好报答你如何?” 迎儿撇撇嘴道:“看你着急那样,你和这水灵关系真是不一般啊!行啦,不逗你啦,告诉你吧,她如今是在贵妃娘娘的凤仪宫里!” 杨宁一愣道:“不是在这养生殿么,怎么又成了贵妃娘娘的凤仪宫?而且,上次你不也去贵妃娘娘那打听过了么?” 迎儿道:“是呀,那时候我去凤仪宫打听的时候,水灵确实在这养生殿,现在咱们来到养生殿,她昨日却已被李贵妃看中,自陈皇后这要了去啦,所以现在才在凤仪宫,明白了吧!” 杨宁喜道:“原来如此!总算是知道她的下落了,这就好!迎儿,还是你厉害,哪个宫里的人头都熟的不得了!” 迎儿酸溜溜地横了杨宁一眼道:“这算什么,怎也比不上你那俩小无猜、青梅竹马的小丫头啊,能被一向眼光甚高的贵妃娘娘看中,可不是一般的优秀出众!” 杨宁微微笑道:“你迎儿姑娘当然也很优秀出众了,要不能被公主那样天仙般的人儿如此看重?” 迎儿一撅嘴道:“哼!算你会说!” 杨宁不再与她说笑,心里开始琢磨着如何能到李贵妃的凤仪宫去见水灵,按说上次御花园的冲突,自己算是倒向了冯保一方,也算是李贵妃一方面的人了,可从今日李贵妃训斥自己看,好像对自己观感又并不是很好,再者,自己只是一个区区福宁宫总管,在李贵妃心里分量根本就是微不足道的,也没什么合适的理由去凤仪宫,或者,还得让迎儿帮忙,先去凤仪宫将水灵叫出来,先联系上水灵,知道她的状况,才好知道该如何计划以后的路。 若是水灵还在这陈皇后宫里,倒还好办些,让公主开口将她要到福宁宫就是了,可如今却是到了李贵妃的凤仪宫里,而且听迎儿的意思,水灵还颇得那李贵妃的看重,要是求公主向李贵妃要人,只怕不是那么好办了! 杨宁心里正盘算着,瞥眼间却看到冯保甩着佛尘,领着两个小太监自御膳房方向长廊处走来,再之后跟着一溜御膳房的太监,手里各托着一个盛着金盘银碗的托盘,看规模这次的传的午膳是相当的丰盛。 杨宁心里不由有些感慨,任你冯保位高权重,此时也成了来回传膳、侍候主子的“小火者”,奴才就是奴才,权力再大,也大不过主子,哪个奴才要是觉得自己大过了主子,只怕离着死期也就不远了,自己可得暗自警惕! 再想想杨宁又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自己没来由的想这些干什么,自己又不想做那刘瑾、魏忠贤之流,到时候离了这皇宫,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自然也就离得远远的了,自己现在想这些,那可真是有些“杞人忧天”了! 杨宁觉得自己有些杞人忧天,他却又哪里知道:未来不久的他,因各种机缘巧合而一步步迈向高位,立下天大功劳,最终权倾天下,而正是因了今日的这番感慨与警惕,才让他在功高震主、备受猜忌的情况下最终全身而退,这是他现在说什么都始料未及的! 第五十八章 模棱两可 冯保来到殿前,禀报过后,挥手领着御膳房的太监进了养生殿,一溜太监自杨宁跟前走过,那御膳虽然都被金盅玉碗盖着,但却难掩透出来的扑鼻香气,杨宁闻了不由食指大动,他运动了一上午,到现在早已是饥肠辘辘了,可现在却不是在福宁宫,自己没那口福不说,还只能站在这养生殿外闻味儿!唉,也是没办法,谁让自己皇帝没做成,却做了奴才呢! 不一会的功夫,御膳房的太监又都提成空空如也的托盘退了出来,回御膳房去了,冯保也跟着出来了,望了望在场的宫女太监:“贵妃娘娘有命,这里用不着伺候了,留下两个人,其他人都散了吧!” 说话间,冯保声音里自然透出一股威严,一干宫女太监彷佛很怕冯保似的,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冯保话一说完,一众宫女太监如鸟兽散。 杨宁转身望着迎儿道:“咱们怎么办?” 迎儿回道:“什么怎么办,在这候着呗,等公主用完膳回福宁宫!” 杨宁正想再与迎儿说话,却见迎儿神色收敛起来,望向自己身后福了一福道:“迎儿见过冯公公!” 杨宁这才知道冯保竟然没进去,而是来到了自己近前,他急忙转过身来,却见冯保正笑眯眯地望着他。 “杨宁见过冯公公!”杨宁向冯保施礼道。 “杨宁,若没什么事,随咱家去用膳?”冯保依旧笑眯眯地道。 杨宁一愣,他没想到冯保竟然会向自己这个小小的七品总管发出一起吃饭的邀请,他有些为难地道:“回公公,小的还得在这候着公主,您看——?” 冯保表情轻松地道:“无妨!公主陪两位娘娘用膳,一时不会有事找你的!” “那小的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杨宁立刻痛快地答应道,他本来就饿得不行,有吃的傻瓜才不去!更何况刚才御膳房的太监来时他也看到了,有两个太监在冯保手下一个小太监的示意下端着托盘进了养生殿左边回廊旁的屋子,现在看来肯定是冯保给自己留得了,这冯保,倒真不会亏待了自己! 果然,冯保领着杨宁,向那间屋子行去。杨宁回过头,冲正在发怔的迎儿挤了挤眼,又指了指养生殿里,那意思是让迎儿公主有事给担着点,迎儿瞪了他一眼,但却是满脸惊讶的神色,想必是不理解杨宁怎么与司礼监的二号实权人物竟有如此关系! 屋内八仙桌上总共有四个菜,都十分精致,看得杨宁直流口水。 “坐!”冯保对杨宁道。 “公公先请!” 冯保微微一笑,当先坐下,杨宁这才坐在了冯保的下手。 “杨宁,知道今日为何咱家要请你来么?”冯保开门见山地道。 杨宁早料到这顿饭想要吃成可不是那么简单,听冯保发问立刻恭谨地答道:“小的不知!” “上次御花园的事,你做得很不错!这宫内咱家可是从来没见过如此有魄力的年轻人!”冯保突然夸奖道。 杨宁心里不由有些好笑:也不知道冯保是真如此想,还是只是随口说说,自己只是趁着酒醉发了一通酒疯而已,怎么还被称作“有魄力”,这事让自己脑袋都差点不保,若是清醒之下,再遇到这种情况自己才不会那么冲动! 心里想着,杨宁脸上却是正色道:“惭愧!只不过是年少鲁莽而已,小的还要多谢公公为小的说话!” 冯保摆摆手道:“哎——,咱家那不算什么,若不是公主,谁也救不了你!话说回来,咱家倒要感谢你才是,借你这事算是给了孟通他们一个狠狠的教训!” 杨宁一愣,他没想到冯保竟和自己如此推心置腹,直言不讳与孟通一伙的矛盾,要知道,自己上次虽暗示了投效之意,却并没有实际的行动,更算不上冯保的心腹。 冯保彷佛看出了杨宁心里所想,微笑道:“咱家手下有个叫张诚的,不知道你认不认识?” 冯保这么一说杨宁立刻就明白了,张诚在司礼监成了冯保的人,这冯保肯定是让人查了自己的底细,知道了张诚与自己的关系,看来张诚很得这冯保的信任,以至于冯保想当然的将自己当成了自己人!” “不瞒公公,那是小的过命的兄弟,没想到现在在公公手下做事,小的斗胆,还请公公多多照拂于他!” “哈哈!杨宁,他在咱家面前将你夸得人间少有,而你呢,这话还没说几句就让我照拂于他,果然不愧是过命的兄弟啊!”顿了顿冯保又正色道:“你放心,凡是跟了我冯保的人,我是绝对不会亏待于他!”说完,冯保眼睛定定望着杨宁。 杨宁哪还不明白冯保的意思,这是等着他表态效忠投靠啊! 不过杨宁早也打算过了,在这皇宫里,自己已经将孟通一方得罪得死死的了,自然得暂时投向冯保一方。 说实话,杨宁根本不想投靠任何一方,但自己目前的势力并不强大,甚至是微不足道,根本不足以独树一帜。更何况,现在知道张诚已经加入了冯保的阵营,自己理所当然的也要选择冯保一方。 “公公,您的意思我明白,您放心,杨宁知道该怎么做!”杨宁表情真挚,信誓旦旦地道,其实话说得根本就是模棱两可,根本没什么实质性的表态。 冯保却是没丝毫怀疑,笑着道:“好好好!杨宁,啊,咱家以后就叫你‘小宁子’吧,这样显得亲切些!” 又听到这“亲切”的称呼了!杨宁嘴角抽搐一下,却强挤笑容道:“杨宁求之不得!” “小宁子啊,在这福宁宫总管的位子上干得如何?想不想挪挪位置,以你的才能,应该在更重要的位置上发挥更大的作用才是!”冯保这是想提拔杨宁了。 有了大树就是好乘凉啊!这刚傍上了冯保,立刻就要升官了,只是自己却不能答应,自己当福宁宫没几天,拍拍屁股就走了,怎对得起救自己保自己的永宁公主,别的不说,最起码自己也要治好了永宁公主的病! “公公,小的多谢您的提拔,可你也知道,我干这福宁宫总管才没几天,公主如此赏识我,又对我有救命之恩,我若这么快就甩了这总管不干,又怎能对得起公主呢!您老人家也不想我做个忘恩负义的人吧?” 冯保沉思一会,才点头道:“不错,言之有理!小宁子,你这份对主子的忠心真是很难得,行,那咱们就过一阵再说,反正有得是机会!来,说了这么多话,这饭菜还没动呢,咱们吃!” 因为两人都惦记着各自的“主子”那边有事,刚才又聊了那么久,所以吃得都很快,一顿饭很快就结束了。 杨宁出来的时候,却发现迎儿、向忠等福宁宫的人全都不见了,永宁公主的轿子也没见着,问过养生殿的太监才知道,永宁公主已经回宫了,走了没多久。杨宁倒也不以为意,想必迎儿已经告诉公主自己与冯保吃饭去了。 第五十九章 天生尤物 回到福宁宫的时候,迎面碰到迎儿,“迎儿,公主呢?” “公主在沐浴!” “哦!”杨宁转身就走,他是想公主只怕是累了,沐浴完了肯定要小睡片刻,暂时没什么事,他也想回屋睡一会。 “别走啊,公主让你回来了去西暖阁等她!”迎儿赶紧道。 “迎儿,你能不能抽空再去一趟凤仪宫,帮我见见水灵,约个时间让她出来?”到了西暖阁坐下,杨宁趁这机会提出让迎儿再次帮忙。 “行!明早我就去!”迎儿痛快地一口答应,这倒出乎杨宁的意料。 迎儿没好气地瞪了杨宁一眼道:“我是没办法,这是公主的意思!想早日帮你找到你的‘小相好’!” “公主的意思?”杨宁更是惊讶,没想到公主竟对自己这事情如此上心! “是啊!我刚才告诉公主你那‘小相好’找到了,在凤仪宫,公主就吩咐我帮你牵一下线,让你们早点相见!公主对你可真是不错,这种事都帮你操心!”迎儿有些酸溜溜地道。 杨宁正想取笑迎儿几句,身后却是一阵香风袭来,接着就听到永宁公主的声音,“迎儿,说我什么坏话呢?” 迎儿慌得连忙从榻上站了起来道:“公主,奴婢哪敢背后说您的坏话!” 杨宁也转过神来,可当他看向永宁公主时,不由有些呆住了。 永宁公主此刻穿了一件洁白色的云锦罗纱宫装,衬得整个人高贵若天上的仙子谪落凡尘,想是刚洗过澡的缘故,她的一头有些湿漉漉的如云秀发自然披散下来,一向白皙的脸上带了几分红润,使得她本来就完美无暇的脸庞更增加了几分俏颜丽姿。 一副绝美的“佳人浴后图”! “喂!看什么呢!”杨宁直勾勾的眼神瞅着永宁公主,迎儿发现了不对,忍不住戳了戳杨宁的后腰道。 “呃,没看什么!公主,你沐浴完了,嘿嘿,找我有何事?”杨宁回过神来,笑嘻嘻地道。 永宁公主被杨宁瞅得脸上更红了,低着头走到榻上坐下,良久才恢复了正常,抬头道:“杨宁,听迎儿说刚才冯公公找你了?” “是!” “他和你说什么了么?” 杨宁毫不隐瞒道:“说了,无非是让我投靠他啊,提拔我啊什么的!” “那——,那你心里怎么想?”永宁公主犹豫着道。 杨宁知道永宁公主找自己是为什么了,他故作严肃的地道:“嗯,这事么,我得仔细考虑考虑!” “哦!”永宁公主神色一黯,淡淡地应了声。 迎儿却是耐不住了,怒声道:“杨宁,你怎能这样,公主待你这么好,如今有了高枝了,就毫无犹豫地要离开福宁宫了,你怎能如此忘恩负义,你……!” “迎儿,别说了,这对于杨公公来说,也是好事,咱们怎能阻拦他呢!”永宁公主神色淡淡地打断迎儿道,但话里却难掩一丝黯然。 “公主,你怎么——!”迎儿急的直跺脚。 “哈哈!”杨宁见主仆二人如此,不禁笑了起来,“我说过要离开福宁宫了么,你们就又是什么‘不阻拦我’,又是‘攀高枝’的,怎么,难道想撵我走啊?” 永宁公主脸上一喜道:“你、你不走?”迎儿也是一脸希翼地望着杨宁。 杨宁一笑道:“我刚才只是说考虑考虑,考虑的结果呢,就是不接受冯公公的好意,不离开福宁宫!”杨宁又直直望着永宁公主道:“公主待我这么好,我又怎能说离开就离开呢!” 永宁公主脸色一红,低下头不做声了,迎儿却高兴地一拍杨宁的肩膀道:“我就说么,看你小子也不像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 杨宁没好气地横了迎儿一眼道:“你这话转的倒挺快,好话歹话都让你说了!” “杨宁,并不是我挡你的前程,我只是不想你卷入这皇宫的争斗中!那种争斗实在是太残酷、太邪恶了!这种争斗没有最后的胜利者,失败的一方往往丢掉了性命;而看似胜利的一方却也在这种争斗中迷失了本性,他们往往变得心狠手辣、不择手段,且好多疑猜忌。我不想你迷失了本性,但也更不想你丢掉了性命,你——,你明白么?”永宁公主神色里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疲倦。 高人啊!杨宁心里感叹一句:这永宁公主才是真正的高人!虽小小年纪,却早已看透了这皇宫里的是是非非,言语更是一针见血! “公主,多谢你的苦心,你说得我也明白!说实话我是不想卷入这样的争斗中的,可很多时候,人往往是身不由己啊,比如现在的我,已经将孟通一伙人得罪了,想不卷进去都难啊!不过,你放心,就算是卷了进去,我答应你,我会做那胜利的一方,但又会努力不迷失本性,如何?” 永宁公主叹口气道:“唉!很多事确实身不由已啊!既然你都这样说了,我也就不再劝你了!不过,有句话我还是要说,按照目前的情形,冯公公一方只怕是出于劣势的!” “哦?” 杨宁来了兴趣,“公主,你能不能给我讲一下这宫内目前的形势?” “也好!这样也能让你多熟悉一些宫里的事,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派上用场!”永宁公主答应道,她沉思一会;理了理思路才又开口道:“目前这皇宫里呢,大体上分为三派,一派是孟通一伙,他们这一派实力可以说最强,因为孟通领着几个心腹太监对父皇极尽阿谀谄媚之能事,就像今日之事……!”说到这里,永宁公主脸上一红,杨宁知道她指的是孟通领着隆庆逛窑子的事。 永宁公主稍稍平复了一下继续道:“他们就通过这些讨得父皇欢心,因此深得父皇的信赖,所以实力最强。” 杨宁明白永宁公主的意思,在这个君主至高无上的高度集权时代,谁能取得皇帝的支持和赏识,自然是最强的。 “妃子中,目前独享父皇专宠的‘淑妃’也是支持孟通的,不过,这淑妃本来就是孟通引荐给父皇的,和他们沆瀣一气也不为怪!” 杨宁奇怪道:“这淑妃竟有这么厉害?皇上不是最宠爱贵妃娘娘么?” “原来是极宠贵妃娘娘的,可自从这淑妃到了父皇身边后,父皇就被她迷住了,最近这一个多月都是宿在这淑妃的‘春禧宫’,凤仪宫几乎都不去了。”永宁公主感叹道。 杨宁不由十分惊讶,一句话脱口而出道:“贵妃娘娘长得那样天香国艳,竟干不过这什么淑妃?”说完,杨宁觉出了不对,讪讪笑道:“我的意思是——,是这个淑妃有何魅力,竟让皇上如此着——,呃,如此看中?” 听杨宁形容李贵妃的话,永宁公主神色变得有一丝异样,不过仍是答道:“据贵妃娘娘讲,这淑妃是‘狐狸精’转世,练就了‘狐媚’之功,十分风……风骚,所以才迷住了父皇!不过,这淑妃我也见过,长得倒确实是雪肤花貌,千娇百媚,但要说到‘狐媚风……风骚’,我却不曾看出!” 到底是十几岁的害羞少女,说到“风骚”一词时,永宁公主的声音总是如若蚊呓,含糊了过去 杨宁差点忍不住笑了出来,这李贵妃还真是泼辣的可以,见人家抢了自己的“宠”,就愣说人家是“狐媚风骚”,却不觉自己长得那才叫一个“风骚绝世”! 想到李贵妃那光艳娇柔、风情万种,偏又明媚端庄、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杨宁心里就是一阵悸动。这样的女人,绝对是天生的尤物,只是往那里一摆,不用做什么,就绝对轻易能够激起一个正常男人的情欲、征服欲,以及占有欲! 第六十章 势分三派 永宁公主继续道:‘这孟通掌了司礼监的大权,因此这内监二十四衙门大部分也都是他的人!这孟通上有父皇的宠信、淑妃的支持,下又有诸多爪牙的效忠,外好像还与朝内大臣有勾结,势力可以说已到了手眼通天的地步!” 杨宁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永宁公主一番话,才让他意识到自己当初得罪的是什么样的势力,自己以后这日子,还能好过得了么?只怕时时刻刻都得担心孟通一伙人的报复! “那冯公公这一派呢?”杨宁迫不及待地问道,他想知道冯保的实力如何,能不能保得住自己。 “这是我要说的第二派,这一派就是以冯保为首了。他的背后自然是贵妃娘娘的支持,但父皇对他却并不是很喜爱。他任职司礼监秉笔太监,算是司礼监仅次于孟通的二号人物,同时他也兼任东厂厂督,掌着势力极大的东厂机构,至于在下面别的的内监衙门,他的势力就相当薄弱了,根本无法与孟通相提并论!” “就这些?”永宁公主寥寥几句就说完了冯保,杨宁有些不甘心问道。 永宁公主点头道:“就这些!所以,我才劝你要慎重考虑,冯保的势力,至少在目前来看并不怎样!” “奶奶的,我说的呢,冯保怎会对我一个小小七品总管如此看重,先前让牟泰来与我套近乎,今日又请我吃饭,原来他是没多少人可用、饥不择食啊,亏我还一厢情愿的以为他真是看重我的能力呢!”杨宁愤愤不已地道。 永宁公主忍不住一笑道:“此话也不尽然,说不定这冯保也真是赏识你!” 迎儿这时终于插上了话,“嘻嘻!是啊,说不定啊,冯公公就是看你上次在御花园大发神威,所向披靡,打得孟通一伙爪牙狼狈不堪,才看中你的哟!” 迎儿俏皮的话语引得永宁公主终于出声笑了起来。 杨宁瞪了迎儿一眼道:“迎儿,你一张嘴就损吧,小心将来嫁不出去!”话说得轻飘飘,但杨宁知道这话对迎儿却最是有效,在先前两人的数次斗嘴中,他早已是摸清了。 果然,迎儿小脸立刻气的通红道:“你、你个死太监,你又咒我嫁不出去!公主,你看杨宁他、他老是欺负我!” 永宁公主两不相帮,只是笑着道:“你们两个啊,我看就是前世的一对‘冤家’,没几句话就得‘掐起来’! 迎儿脸上一红,神色忸怩道:“谁与他是一对‘冤家’了,他那‘小冤家’如今在贵妃娘娘宫里呢!” 一听到这话,永宁公主脸上笑容明显一缓,不过立刻就又恢复了神色道:“好啦!忙了半天了,你们想必也都累了,都下去休息吧!我也要休息一下,你们暂时就不用伺候着了!” 杨宁没察觉出永宁公主的异样,奇怪道:“公主,还有一派你还没说呢!” 永宁公主明显已是有些心不在焉,听到杨宁的话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哦,还有一派就是皇后,还有康妃、庄妃等一干中立的派别了,我,也应该算是这一派吧!”永宁公主若有所思地道。 杨宁与迎儿向永宁公主告退出了西暖阁,迎儿突然对杨宁道:“杨宁,你发现没有,公主有些不对劲啊!” 杨宁一愣道:“怎么不对劲了?挺好的啊!” 迎儿恨恨道:“你个呆瓜!你没发现咱们本来话说得好好的,可公主的情绪突然就低落了下来,说话的兴趣都没有了,才让咱们出来的。你说,咱们是不是说了什么惹得公主不高兴了?” 杨宁心下一凛,想到刚才迎儿取笑自己的话,心里隐约感觉到了什么,可又觉得这感觉很不清晰,他有些心燥地道:“没事,想是公主打了一上午球,又去养生殿来回走了趟,想必真是累了!别说是公主,我也累了,没事我去休息了!”说完,不管迎儿,杨宁就回了自己外院住的屋子。 躺在舒软的床帐内,杨宁浑身一阵放松,闭上眼,他却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迎儿刚才说过的话,再回想起刚才永宁公主听了迎儿那句说“自己的‘小冤家’在凤仪宫”之后的反应,杨宁心里一个念头浮了上来:难道永宁公主喜欢自己? 这个念头一出,杨宁呼的一下坐了起来,他被自己这个念头震住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杨宁心里念叨道:永宁公主就算知道自己没被净过身,也绝不会喜欢自己这么一个身份卑微到极致的小人物,就算她对自己很好,那也只是因为她天生的善良性格。她将来要嫁的夫君,就算不是权贵大臣家的翩翩公子,也必是年轻有为、前途无量的青年将军,从哪里轮也轮不到自己啊!自己还是找机会带着水灵等人离了这皇宫,过那逍遥快活的日子是正经! 脑子里浑浑噩噩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杨宁沉沉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屋里已是一片黑暗,外面已是华灯初上的时刻,深秋的天是一天比一天黑得早了! “杨宁,杨宁,快出来!”窗外院子里有叫自己的声音,听着好像是迎儿,杨宁本想一觉到天亮的,可想到也许是公主找自己有事,只好不情愿的起了身。 走出屋子,却见到迎儿笑脸盈盈地站在院子里。 “干嘛笑得这么神秘?有事说事,是不是公主找我?”杨宁打着哈欠道。 “你好像有些不满意我打扰了你的美梦啊?唉!本来是上赶着来给某人送好消息的,既然如此,我还是回去吧!”迎儿摇头晃脑地道。 杨宁心里一动,嘴上却道:“走吧走吧,本来就是来假装卖关子,我能有什么好消息!” 迎儿走出几步,杨宁却没再叫她,她终于忍不住回过头,气鼓鼓地道:“哼!你不用嘴硬,若不是公主的吩咐,我才懒得管你的破事,喏!你的‘小相好’写给你的!”迎儿伸出手,手指里夹着一张纸笺。 “什么,灵儿有消息了?”杨宁不由大喜,几乎是抢似的抓过迎儿手中的纸笺。 “瞧你那没出息样,用得着那么高兴么,别忘了自己现在已经成了什么人!”迎儿意有所指地道。 杨宁明白她什么意思,心里高兴,却也懒得与她斗嘴,摆摆手转身回屋去了,迎儿气得一跺脚,低声嘟囔了一句“死太监”,然后转身回内院正殿去了。 杨宁迫不及待的点亮了蜡烛,一展开那带着淡淡香气的纸笺,一行娟秀的蝇头小楷映入眼帘,“宁哥哥,今晚戌时三刻,御花园浮碧亭见”!下面落款是“灵儿”。 杨宁此时心情是喜悦非常,终于能和水灵见面了,自己可是一直担着心呢! 回头忍不住再看看那张纸笺上的字,杨宁心里不由感叹:自己与水灵相处的时间真是太少了,竟不知道她小小年纪,竟然还能写如此一手好字,想必水灾前她的家境还是很不错的。 第六十一章 夜深人静 御花园浮碧亭,在秋夜里仍是十分的寂静,只有蟋蟀的叫声格外响亮。杨宁早早就来到了这里,坐在亭子里的长条石凳上等着水灵的到来。 说起来已经有一个多月未见这小丫头了,也不知道她这一个月过得好不好! 说起来,这小丫头可以说是自己来到这个时代第一个结识的女孩,想到水灵的那份娇柔可爱,以及对自己的一往情深,杨宁心里一阵温暖,暗暗告诫自己:以后可决不能负了她! 想到了水灵,杨宁自然又想到了永宁公主:自己与永宁公主的关系可真是有些奇妙! 最开始也就是在这里,自己将这娇贵的大明公主吓落了水,害得她得了一场大病,可她非但没有追究自己的罪责,还处处护着自己,甚至不惜与孟通一伙人翻脸,救下自己的命,还提拔自己做了她宫里的总管。 先前自己总以为永宁公主之所以如此,只是因为她天生就有一副善良温柔的性格,但直到今日迎儿无意中的一番话,才让自己想到了另外一个令自己都难以置信的原因——公主喜欢上了自己! 若说自己对美丽温柔的公主没想法,那是虚伪,那除非自己现在是真的太监!可就算有想法又如何,就算公主真的喜欢自己又如何? 自己总不能带着公主玩私奔吧?这挑战可真是太大了,到那时天下之大却只怕没有自己丁点立足之地! 自己以后就绝了这样的想法吧!早日与水灵离开这皇宫才是正经! “宁哥哥,是你么?”杨宁正望着亭外的水面思考着,就听到有人轻轻叫自己,那声音是如此熟悉,转头望去,就见到亭外的廊桥上站着一个白衣宫女,看容貌依稀是水灵的模样。 “灵儿,是你么?”杨宁忍住激动也轻喊了一声。 “宁哥哥,真的是你!”白衣宫女欣喜地道,紧走几步迈进了亭子里,瞪大了眼睛仔细瞅着杨宁,这下杨宁也看清了,这白衣宫女正是水灵。 “宁哥哥,你、你可来了,呜……!”没等杨宁反应过来,水灵已是一咧嘴哭出声来,一下扑进了杨宁的怀里。 杨宁不由有些苦笑不得,抚着水灵的秀发道:“傻丫头,好不容易见到了应该高兴才是,你哭个什么劲!” “人家……人家想你么!”水灵抽泣着道。 “好啦好啦,别哭了!快跟我说说你入宫后都过得怎么样!”杨宁扶开水灵,帮她抹去脸上的泪珠道。 一个多月不见,小丫头长得愈发漂亮了,感觉也成熟了几分!一身宫女装束虽然普通,但比起入宫前水灵穿的一身满是补丁的衣服可是要好了许多,衬得水灵更显几分俏丽可爱! 水灵慢慢止住了哭声,抹了抹眼泪道:“宁哥哥,听那个让我写信给你的迎儿姐姐说你现在在福宁宫当差,你进宫后过得怎么样呀?怎么到现在才来找我?” “别急,坐下来听我慢慢说!”杨宁让水灵坐了下来,将自己从进宫到司苑局,再到御花园,再到现在的福宁宫的经过完整真实的讲了一遍,没有丝毫隐瞒。当然,对于他和公主那点事,他却是略了过去。 水灵随着杨宁的讲述,听得是一会儿紧张担心,一会儿又高兴不已。 “宁哥哥,想不到你这么快就做了总管了,那永宁公主对你可真好!你将她吓落了水,她非但没怪罪你,还让你做了总管……!” 杨宁不自然道:“那是因为这永宁公主心底太善良了!” 迎儿又一脸担忧地道:“不过,宁哥哥你入宫后做的几件事可太冲动了,得罪了那么厉害的人物,以后可怎么办!” “没事,我自会有办法应对,你还不相信你宁哥哥么!”顿了顿杨宁又道:“灵儿,别说我了,说说你吧,你进宫后过得怎么样?” “我的事很简单啊,先是分到了养生殿侍奉皇后娘娘,然后在最近被贵妃娘娘要到了凤仪宫,两位娘娘人都很好,待我也很好!” “你见过皇上么?” 水灵摇摇头道:“没有!自打我进宫,皇上从没到过皇后娘娘处,我到了凤仪宫也没见皇上去过,听说皇上很宠贵妃娘娘的,可能时日太短吧,皇上还没来得及过去!” 还去啥啊,这丫头还不知道李贵妃早已经失宠了,隆庆想再到凤仪宫去只怕是很少了!这一点让杨宁心里放心不少,这样一来,至少那好色的隆庆碰见水灵的机会就少了! “你这几日在凤仪宫里,有没有见到那个小太子?”杨宁又问了一句。 “见过啊!他就住在凤仪宫!” “那他有没有——,有没有欺负你,或对你有什么不轨的举动?”杨宁接着问道。 “没有啊,他和我关系还不错!宁哥哥,你怎么会这么问?咦,你该不会是以为——,嘻嘻,宁哥哥,你想到哪去了,他才那么小……!” 杨宁听到这话一呆,接着也不禁一笑,自己可真是糊涂了,总拿着成年人的思维考虑问题,那万历如今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对男女之情能懂个屁啊! 水灵继续道:“宁哥哥,太子也就是顽皮了些,其实很好相处的,改日我和他说说,他肯定不会再与你为难了!” 杨宁有些意外,“他这么听你的话?” 水灵有些小得意地道:“当然啦,自从在养生殿遇到他,我就和他很玩得来,他也很听我的话,正因为如此,贵妃娘娘才将我从皇后娘娘跟前要了去!” “哦,原来如此!”杨宁这才明白了水灵由养生殿到了凤仪宫的原因,水灵竟然与那“小魔王”相处的不错,这有些出乎杨宁的意料,不过,这凤仪宫还是少待为妙,没几年万历这小子可就长起来了,谁知道到时候他会不会对水灵动什么心思! “灵儿,你就在凤仪宫多待几日,等再过段时间时机成熟了,我会求公主将你要到福宁宫来,倒时候咱们就很容易离开这皇宫了!” “嗯!好!对了,宁哥哥,小乐子和张诚有消息么?”水灵问道。 “张诚是见着了,在司礼监,小乐子却还没找到,改日我再到处打听打听,一定要找到他!到时候咱们一起离开这皇宫,过那逍遥快活的日子去,到时候我会挣老多老多的银子,风风光光娶你做媳妇,好不好?” “……嗯,好!”杨宁这**裸的言语让小丫头有些承受不住,如蚊呓般的应了一声,羞得低下了头。 水灵娇俏的模样引得杨宁心思一阵悸动,四下望望,夜深人静,到处一片黑乎乎的,只有四周的水面反射着远处宫灯的微弱的光。此处真是一处绝佳的幽会之地啊! 心里想着,杨宁手一伸,就将水灵小巧玲珑的身子搂进了怀里。 水灵娇躯明显一颤,却没有反抗,反而顺从地偎进了杨宁的怀里。 杨宁抱着水灵的手顺势向下滑去,小丫头的腰间滑软且不露骨,也没有一次赘肉,手感良好。 见水灵害羞地低着头,杨宁忍不住伸出另一支手抬起了水灵的下巴,水灵乖巧地抬起头来,却因为害羞闭着眼睛,脸上也是一片羞红。 望着小丫头那温润诱人的樱桃小口,杨宁再也把持不住,低头就吻了上去。 第六十二章 过激反应 “唔——!” 水灵发出一声被动的**,双手本能地向外推了一下杨宁,就再也不动了! 小丫头的这方面技巧明显十分的生疏,贝齿紧咬,牙关紧闭,被动着承受着杨宁的“入侵”! 杨宁却也强不到哪去,说来可怜,这也可以说是他的初吻,刚以接触到水灵樱唇的一刹那,杨宁的脑子就“轰”的一声,整个人感觉彷佛炸开了一般,浑身的血液也沸腾了起来。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 前后两世加起来,杨宁活了二十多年,却是第一次尝到这种美妙的滋味,那水灵的樱桃小口就如一处充满魔力的源泉,让杨宁一接触就再也不想挪了开来。他先是有些生疏,有些缓慢的探索,接着,待熟悉了一些后,他就开始了大胆的进攻。 他的舌头试着去撬开水灵的牙关,一次,两次……,当水灵被吻得喘不过气来,本能的想张口说话时,城防终告失守,杨宁的舌头趁虚而入,冲了进去,并四下寻觅,终于捕捉到了那一丁柔软香舌,开始激切的缠绵起来。 水灵敏感的少女身子很容易就被调动了起来,她直感到内心里有一种似痒非痒的心颤感觉蔓延了开来,让她浑身紧绷,杨宁逐渐浓重的呼吸喷在她的脸上,烧的她浑身火热,嘴唇处传来的触感更让她心里升起一种奇异却又美妙的感觉! 此时的水灵,心里虽满是羞涩,但也充满了喜悦,因为这样对她的是她一直深深喜欢的宁哥哥,对于他,她心甘情愿奉献她的一切! 杨宁开始不满足于目前的“进程”,也觉得姿势很有些别扭。他手臂一环上了水灵的腰间,双手托住水灵小巧的香臀,轻轻一用力,水灵就成了面对面骑坐在了杨宁的腿上,这姿势让杨宁感觉相当刺激! “宁哥哥,不要……!” 虽从未经人事,但小丫头也本能地觉得这种姿势太过于羞人,她向后一仰头,离开了杨宁的侵犯,挣扎着要从杨宁腿上下来。 只是刚才那一触,杨宁就感觉到自己坚硬的分身顶在了一处柔软的所在,那种感觉实在是太舒服了,杨宁此刻又怎舍得让水灵下来,他固执地伸手环抱住了小丫头的身子,不让她离开自己的双腿。 “宁哥哥,别,不能……唔!” 可怜的小丫头还待要说,却被杨宁霸道的再一次封住了香唇,已是说不出话来,只从嗓子里发出一声诱人的**。 身下那种舒服得让人忍不住**的触感又传了来,杨宁爽在其中。 杨宁的左手本能的摸上了少女胸前的一团突起,那里很小,明显是刚开始发育,就算是杨宁现在的手也不大,但团团握住了却是绰绰有余。 这种感觉突然让杨宁心里一惊,那团小小的突起让杨宁猛地意识到:此刻自己怀里的小丫头还只有十三岁而已,虽说这个时代的女子发育得要早许多,但自己又怎能如此对待一个只有十三岁的少女呢,这简直是太邪恶了! 杨宁的**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察觉到了杨宁的动作停止,水灵小巧的头颅向后仰了仰,一对乌黑晶莹地双眸奇怪地望着杨宁,仿佛是在疑惑杨宁怎么自己主动停止了! 望着少女天真无邪的眼神,杨宁心里忍不住一阵惭愧,自己真是禽兽不如,只顾着自己痛快,却忘了水灵才是多大的一个少女!不过,刚才的感觉确实是美妙啊,自己总忍不住想再来一次! “宁哥哥,你、你怎么了,生气了么?你别生气,我——,我随你怎样就怎样好了!”水灵以为杨宁是为了刚才她的反抗而生气,慌忙道,说完,却又害羞地钻进了杨宁怀里。 “灵儿,你先下来吧,宁哥哥不再对你怎样了,咱们像刚才那样坐着说话!”杨宁拍拍水灵的后背道。 “哦!” 水灵答应一声,听话地爬起身来,坐到了杨宁旁边,脸上却带着一丝丝的失望。杨宁伸手又搂过了她,让她舒服地靠在自己肩头。 “宁哥哥,我和你都……都这样了,那……算不算就是夫妻了?”沉默一会,水灵突然害羞地问道 杨宁忍不住一笑道:“嗯,还不算是,咱们还没有做那最后一步!” “那最后一步又如何做呢?”水灵奇怪地问道。 这小丫头那“方面”的知识真是匮乏啊,现在的水灵,就如同一张绝对洁白无暇的白纸,没有沾染任何一丝杂质,真是纯真的可爱,自己看来有必要给她普及一下那“方面”的知识才行! 见杨宁好一会没回答自己的问题,小丫头又问了,“宁哥哥,刚才你身下那个硬邦邦的东西又伸出来了,你到底藏了什么在身上呀,顶得灵儿心里有些怪怪的!” 杨宁脑袋不由一晕,这小丫头,简直是太诱人了! “灵儿,看来宁哥哥有必要给你普及一些知识,你想不想听?”杨宁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内心的悸动道。 “想,宁哥哥你快说!” 杨宁下了下决心,鼓起勇气道:“好,那咱就从宁哥哥身下这个硬邦邦的‘东西’讲起,这东西呢,也就是我进宫时没被割掉的东西……!” ……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杨宁终于以“妇科病的预防与治疗”为结尾结束了这次对水灵的“教育”。他讲得是口干舌燥,水灵却已是听得羞得抬不起头来了。 “宁哥哥,你——,你讲的东西好羞人哦!”水灵满脸羞红地道,不过顿了顿她又接着道:“不过——,你讲的这些倒都很有道理,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咱们人类是如何来到这个世上的,也还是第一次知道身为女孩子,竟有那么多需要注意的地方,尤其是——,是‘那个’来了的时候!宁哥哥,你怎么连、连这个也懂?” “嘿嘿,灵儿,宁哥哥懂得的东西多了去了,你慢慢就会知道的。刚才讲的这些都是一些基础的生理知识,你知道了对你很有好处,不过,这些东西你可千万不要对别人讲,你自己知道就行了!”杨宁叮嘱道。 “那——,那告诉贵妃娘娘可以么?”水灵怯怯地问道。 杨宁一愣,奇怪道:“为什么要告诉她?” 水灵突然脸色又红了起来,忸怩着道:“因为——,因为贵妃娘娘这几天……那、那个来了,她的反应就像你刚才说的那个什么‘痛、痛经’,我、我想将你刚才给我讲的法子告诉她,让她试试,就能减少她的痛苦了!” OH,马来个高的! 杨宁此时瞪圆了眼睛,嘴巴张成一个“O”型,接着身子一晃险没翻进亭子外面的池塘里。这就是他听到水灵这番话后的过激反应。 第六十三章 佳人难眠 由不得杨宁不“反应过激”,这个消息简直是太猥亵、太刺激、太震撼了,娇媚高贵的贵妃娘娘竟然会来“那个”! 呸!这不是废话么,只要是女人,“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贵妃娘娘再高贵,她也是女人,能不来“那个”么! 让杨宁没想到的是这李贵妃来得竟然是“痛经”,记得书上曾说过结了婚、尤其是生了孩子的女子一般就不会有“痛经”了,现在看来这个李贵妃是个例外,不知道她是怎么搞的! 现在想来,杨宁有些了解了,怪不得上午时在养生殿,李贵妃只是因为自己在皇后面前的一个小小举止失礼就发了火,看来并不是对自己看不顺眼或印象不好,只是这几天她处在生理周期,心情不可避免地会有些烦躁,而且她还有“痛经”反应,心情当然更不会好了! 想通了这一点,杨宁心里轻松了不少,他对水灵道:“行!灵儿,这个可以告诉她,让她这几天注意饮食,别吃凉东西,多喝一些鲜姜片、红枣泡的糖水,疼得厉害一些可以用热水暖一下肚子也很有效,只是切记要少吃御医给开的止痛的方子,除非疼得实在忍不住了,服用那些药物是‘饮鸩止渴’,对身子有百害而无一利。还有就是……!” 杨宁就像背书似的,将所知道的现代社会如何防治“痛经”的方法全部说了出来。 其实,杨宁还真是在“背书”,这些生理与妇科常识,都是他在图书馆时没事偷偷看这方面的书看来的。 当然,看那些书杨宁绝对是偷偷摸摸的,躲躲闪闪的!每当看这种书时,杨宁总是另弄一本大部头的史书压在上面作伪装! “也就这些了,你都记下了么?”杨宁一气说完,问水灵道。 也亏得小丫头好记性,水灵点头道:“记下了!不过——,要是你说的这些方法还不管用怎么办?” 杨宁挠挠头,想了一下道:“我以前看过一些治这种病症的‘土方子’,据说很管用……!” 水灵喜道:“好啊,宁哥哥,你回去写下来,明早就给我!” 杨宁面露为难之色道:“可这些‘土方子’上面列的好多稀奇古怪的中药名称,我早记不起来了,本来我也不关心这个!” “啊?这样啊!”水灵不禁脸露失望之色。 杨宁想了想又道:“不过呢,我倒记住了一套治疗这种病的按摩手法,书上说,如果手法、力度适当的话,按摩几次就能止痛,长久按摩还能根治这种毛病!” “那更好了,宁哥哥,你教我啊!”水灵又高兴起来,看来她对这李贵妃倒很是上心! “灵儿,这手法教你也没用的!”杨宁叹口气道。 “为什么?” “你是个女子,又这么小年纪,力气肯定不够的,而这套手法按摩的力度可是要很重才能出效果!” 水灵松了一口气,笑道:“哎呀,我还当什么呢,我按摩不了,你去给贵妃娘娘按摩不就……!” 水灵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住口不语,呆呆望着杨宁。 杨宁到这时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慌忙解释道:“灵儿,我可不是有什么别的想法,关于那手法的力度,书上真是这么说的,我可不是想……那个什么!” 水灵见杨宁着急的样子,不禁“扑哧”一笑道:“宁哥哥,你急什么,我也没说你是故意以什么需要力度为借口不教我、而是想自己去给贵妃娘娘按摩的!” 杨宁尴尬一笑道:“灵儿,何必说得这么明白呢!不过,你当然不能这么想,否则你可真就是冤枉我了!你放心,只要按照我方才和你说的那些方法,贵妃娘娘这病八成也就能治好了,根本用不着这按摩之法!” “要是能如此那当然是最好了!”水灵希翼地道,“宁哥哥,天色也不早了,我——,我得回去了!” 两人呆了也确实很长时间了,不过杨宁有些舍不得,对水灵道:“灵儿,能不能再呆一会?” 水灵为难道:“宁哥哥,灵儿希望能时时刻刻陪在你身边才好,可现在是在皇宫里,今晚又是我值夜,这眼看时间也快到了,我怕贵妃娘娘发现就不好了!” “好吧!” 杨宁叹口气道,“灵儿,等以后咱们两个出了宫,我们就时时刻刻呆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宁哥哥——!” 小丫头深情地喊了杨宁一声,眼里已有泪光闪现。 这一夜再次见到水灵,知道她平安无事,杨宁心里是异常地高兴,先将水灵送回到凤仪宫,杨宁愉快着哼着一首不知名的爱情小调,一摇三晃地往福宁宫走去。 回到福宁宫的时候,内外两院屋里的烛火都已经熄了,只有挂在宫门外廊檐下的宫灯发着幽暗昏黄的光亮。 “杨宁!” 杨宁刚走到福宁宫门外,就听得一声柔美的喊声自身旁响起,近在咫尺。 声音虽柔美,但却将杨宁吓了一跳,这大半夜的,咋还有人不睡觉,徘徊在这福宁宫外呢! 杨宁慌忙转头望去,一看之下不由大惊,一个穿了白衣的女子坐在一块石头上,披头散发地望着自己,杨宁瞬时就是一阵冷汗,声音有些颤抖道:“你、你是人是鬼?” “扑哧!”那白衣女子已是笑出声来,“杨宁,是我,真是不好意思,我没意识到这样会吓到你!” 杨宁这下听出来了,说话的竟然是永宁公主! 杨宁这才放下心来,长吁一口气道:“啊呀,公主,是你啊,真是险没被你吓死,刚才我还真以为遇到——,嘿嘿!” 永宁公主笑道:“遇到女鬼了是不是?想不到你胆子这么大,也怕鬼啊!” 杨宁无奈道:“不是怕不怕的问题,这大半夜的,冷不丁身边冒出个穿着白衣的女子,叫谁谁不吓一跳!” 永宁公主有些无辜地道:“其实也不能全怪我啊,大老远我就看你一摇三晃的走了过来,还只顾着低头走路,却不看前面,能不吓一跳么!” 杨宁嘿嘿笑道:“也对,就算吓一跳也没关系,谁让您是公主呢!对了,公主,您怎么大半夜的不休息,却坐在这里,这秋寒露重的,你可得注意身体啊!” 永宁公主神色有些不自然起来,低头道:“白日睡得多了些,现在有些睡不着,就出来透透气了!” 杨宁望福宁宫院子里望了望,奇怪道:“值夜的宫女和太监呢?” “他们都睡了,我偷溜出来的!”永宁公主头低得更低了。 杨宁不禁有些恼火道:“这帮没用的家伙,警惕性竟然这么差,这要是有刺客闯进来还了得,看来明日得给他们好好上上课!” 杨宁这一会貌似“上课”上上瘾了! 永宁公主急忙抬头道:“别,不要怪他们,他们也都是人,累了困了自然也要休息,没必要非为了值夜就彻夜不睡!” 杨宁叹口气道:“公主啊,您真是太善良了,摊上你这样的主子,他们真是太幸运了!” 永宁公主神色有些忸怩地道:“我没你说的那么好!”犹豫了一下,她又有些迟疑地道:“杨宁,你——,你去浮碧亭见到那个水、水灵了么?” 杨宁不禁一愣:难道永宁公主大半夜的不睡觉,是为了专门在这里等自己、问自己与水灵的见面情况的? 第六十五章 我在练功 “杨宁,快起来了!” “大懒虫杨宁,太阳都晒到屁股了!” …… “杨宁,你快起来,还要去陪公主玩那个什么高——,高……夫球呢!” 昨晚睡的晚,中间又起来折腾一通,杨宁实在是困得不行,想多睡一会,可一大早迎儿就站在他屋子外一声声地喊了起来。 杨宁忍不住刚想用被子蒙住头,隔绝噪音,可听到迎儿最后一句却知道自己不能睡了,听迎儿的意思永宁公主决定今日还要去琼华岛玩“高尔夫球”,看来她已经产生兴趣了,杨宁自然也要奉陪。 昨天的实践证明,自己弄得这“明代高尔夫球”,很适合永宁公主来玩,运动量不大,却也能适当锻炼身体,对永宁公主再合适不过了。 只要坚持这样每天适当的运动,永宁公主的身体定能逐渐健康起来,心胸也会逐渐开朗一些,就不会那么多病又多愁善感了! 好像,从自己来到福宁宫任总管之后,还没见过永宁公主如仲秋那夜般的愁思满怀。想起她咏的那首李商隐的《嫦娥》,她不是觉得这皇宫里如广寒宫那样的清冷孤寂么,自己改日定要带她去宫外玩一玩,去棋盘街逛一逛,想必更能让她开朗起来吧! 一直以来,永宁公主对杨宁确实是关怀有加,因此杨宁也一直想着来做些什么报答永宁公主,治好她的病,让她活得开心起来,这是杨宁目前想做到也能做到的。 “杨宁,你要再不起来我可就踹门进去啦!” 屋外的迎儿双手叉着***,继续不折不挠地喊道,院子里早已起来的向忠、王安等太监都有些心怯地绕着她走。 “那你踹门进来吧,正好我没穿衣服!”杨宁逗了迎儿一句。 “呸!死太监,你没穿衣服又怎么了,又没什么可看的!”迎儿一句话脱口而出,说完她又不禁脸上一热,有些后悔说出这样的话。 “那你迎儿姑娘又想看什么呀?”杨宁有些好笑地道。 “看——,看你个大头鬼!你到底起不起来,我可真踹门进去啦!” “你别只在那喊啊,有本事你就真进来!”杨宁不甘示弱地说着,撩开被子想下炕到柜子里拿一条新的底裤,昨晚洗了底裤之后,杨宁索性光着屁股来了个“裸睡”,因此现在身上什么也没穿。 正当杨宁撅着屁股要打开柜子的时候,“嘭”的一声响自外屋传来,接着就听到迎儿的声音:“哼哼!你还真当本姑娘不敢进来么!” 声音由远到近,转眼就到了外屋与内屋隔着的门帘处。 杨宁大惊,这死丫头竟然还真的踹门进来了!外屋的门不是插着么,凭迎儿一个小丫头如何能踹开! 顾不得多想了,杨宁慌忙转身想窜到炕上用被子盖住自己,可来不及了,外屋的门和外屋进里屋的门隔得太近了,杨宁只来得及转身的工夫,门帘“呼”的一下就被挑开了。 “死太监,本姑娘还真就进……,啊——!你、你、你你……!”迎儿得意的话只说了一半,就立刻转为一声尖叫,接着就口瞪木呆地望着杨宁,傻在了那里。 此刻的杨宁尴尬地站在原地,浑身光溜溜的,只有双手横向抓着了一个花瓶,花瓶底朝向迎儿,而花瓶口则正好罩住了杨宁的“关键部位”,杨宁这姿势委实“经典”之极。 “你、你在干什么?”“你你”了半天,迎儿终于下意识冒出来一句。 杨宁实在是哭笑不得,这死丫头,平时挺伶俐的,怎么现在却傻了,这种情形下不赶快退出去,却问自己是在干什么! 自己还能干什么,无非是来不及窜会到炕上,在迎儿进来的一刹那,情急之下闪电般的拿了柜子上摆着的花瓶罩住了自己的“羞处”罢了! 杨宁尴尬地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他无奈地道:“这还看不出来么,我在练功!” “练功?”迎儿惊讶得长大了嘴巴。 见迎儿的目光还傻乎乎地盯着自己下身的花瓶,杨宁不由急了,“你——,你倒是快出去啊!难道你很喜欢看我光着身子么?” “哦!啊,死太监,臭太监,你——,你流氓,你欺负我,我告诉公主去!”迎儿终于反应过来,又惊叫一声,对着杨宁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骂,骂完一跺脚,没等杨宁说什么酒转身撩门帘跑了! 杨宁那个郁闷就甭提了,转念一想不由又是一惊:永宁公主可是知道自己“假太监”之秘的,迎儿这死丫头要是对她一顿乱说,她肯定就会当了真了,那自己可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想到这,杨宁赶紧放下花瓶,迅速穿好衣服,出门向内院正殿跑去。 福宁宫正殿西暖阁里,当杨宁见到永宁公主绝美脸庞的一刹那,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就想起了昨晚做的梦,杨宁暗叫一声“惭愧”,赶紧收摄了心神。 永宁公主望着杨宁的目光里带着疑惑,瞅得杨宁心里直发毛,迎儿那丫头则在旁边,像没事人一样吃着桌子上的点心。 不知道迎儿这死丫头是怎么和公主说的!杨宁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一下,他刚想张口,却听到永宁公主开口问道:“杨宁,听迎儿说你刚才在屋子里练功?” 杨宁不由一愣,永宁公主怎么会这么问?斜眼瞅了瞅旁边没事人一样的迎儿,杨宁硬着头皮答道:“这个——,是,是在练功,我会一些家传的功夫!” 永宁公主更见疑惑道:“可我怎么听迎儿说你在用花瓶练功,你这家传的功夫好奇怪啊,用花瓶怎么练呢?刚才问迎儿,她支支吾吾也说不清楚!” 虽然有些哭笑不得,但杨宁心里放心不少,看来迎儿没对永宁公主说自己是色狼之类的话。 杨宁狠狠瞪了迎儿一眼,转对公主道:“公主,我练得是一种‘花瓶功’,这种功夫并不怎么厉害,不过常练下去能够强身健体,延年益寿,好处多多……!” 扑哧!迎儿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嘴里的点心喷了一桌子。 永宁公主疑惑地回头望着迎儿,又瞅了瞅杨宁道:“怎么你们两个都有些怪怪的?” “公主,我没有怪怪的,不过我看迎儿倒是有些不正常,八成是想要找婆家了吧,公主这事可得上点心,瞅着合适机会,拣着那不聋不哑、不瞎不瘸的,赶紧将她指出去!” “死太监,你——!公主,你看他,越来越可恶了!”迎儿恨得咬牙切齿。 “好啦好啦,大早上的你们两个就又吵!放心吧迎儿,我当然不会听他的……!”永宁公主劝慰迎儿道。 “我就知道公主对我好,也舍不得我!”迎儿搂着永宁公主的胳膊高兴地道,同时示威似的瞪了杨宁一眼。 永宁公主表情认真地道:“本宫当然对你好了,将来定会拣着那浑身没毛病,家世好,相貌周正,年轻有为的才子俊彦做你的夫君!我与你虽名为主仆、实则情同姐妹,当然不能亏……!” “公主——,你怎么……也来欺负我?”迎儿满脸羞红,跺着脚急道。 “哈哈哈哈!”杨宁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永宁公主竟也学得会开玩笑了,这是个好现象。 经过这一闹,主仆三人的关系倒是无形中又融洽了许多,只是迎儿的目光每当撞上杨宁的目光时,总会有些不自然的避开,杨宁心里也是有些尴尬,自己除了“那一点”,可都已经被这丫头看光了! 第六十六章 哄孩子玩 收拾了一番,福宁宫众人又浩浩荡荡开往太液池琼华岛,继续玩那“高尔夫”球! 经过昨日的首次试玩,不但是永宁公主,就连迎儿、向忠,以及其他一起玩了的宫女太监都喜欢上了玩这项运动,而杨宁在今日玩之前,又将现代高尔夫的规则加进了一些,比如设置障碍等,同时引入了诸如“老鹰”,“小鸟”等有趣词汇,使得其中的乐趣大大增加,永宁公主等人玩得更是乐此不疲。 杨宁正在专心致志欣赏着永宁公主的各种美态,一瞥眼间却是一惊,因为他看到了万历领着两个小太监正自远处快步走来,神色间满是兴奋。 这“小魔头”怎么来了? “宁姊,宁姊!”人还离得老远,万历就兴奋地大叫。 永宁公主正在屏气凝神地朝一个球洞推球,闻声抬起头来,见是万历,立刻高兴地道:“翊钧,快来!” 万历跑得气喘吁吁来到永宁公主近前,两眼放光地望着永宁公主手里的球杆和地上的球洞道:“宁姊,你太不够意思了,有这么好玩的东西也不叫我!” 永宁公主笑着道:“贵妃娘娘整天对你管教这么严,我要带着你玩,还不被她责怪啊,我才不当那个‘恶人’!对了,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玩这个?” “我去福宁宫找你了,你不在,听一个小太监说你来这里了,我就来了!宁姊,你这玩的是什么呀,我也要玩!”万历兴奋地道,说着,就要去抢永宁公主手里的球杆。 “别抢别抢,我让人另给你拿一副就是了,这是杨总管发明的‘高尔夫球’,可好玩了!不过玩之前你得先告诉我,你出来玩有没有得到贵妃娘娘的允许?” “当然了,要不我敢出来么,你快让人拿给我啊!”万历亟不可待地道。 永宁公主怀疑道:“你这小鬼头又在撒谎骗姊姊,这个时辰你不是应该跟着文医官学早课的么,贵妃娘娘怎会允许你出来?你跟姊姊说实话,不然不许你玩!” 见永宁公主神色坚决,万历没办法,只好实话实说道:“母妃身体不舒服,文姊去给母妃瞧病去了,我就偷溜出来了!” 永宁公主一听赶紧道:“贵妃娘娘昨日不是还好好的么,怎么突然就病了呢,你也是,母妃病了,你不守在她身边,竟还有心思跑出来玩!” 万历一脸冤枉地道:“我去看过母妃了,本来想呆在她身边的,可却被她赶了出来,我能有什么办法!不过,文姊说母妃没什么大碍,调养几日就好了!” 当然没什么大碍了,这种事嘛,过了这几天也就好了!杨宁心里暗道。 永宁公主放下心来,道:“那就好!来,姊姊教你玩吧!” 有小太监递上来一根球杆,还特意选了个小号的,可万历实在是太小了,才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比那球杆高不了多少,因此,虽然永宁公主教会了他如何挥杆击球,他也很感兴趣,但玩着却是十分费力,有时候杆子挥不起来直接戳到了地上,有时候好不容易击中了球,可也就才击出去几米远。 终于,万历将球杆一扔,气道:“不玩了,这什么破玩意儿,一点也不好玩!” 好巧不巧的是此时永宁公主在远处正在击一个球,杨宁却正好站在了万历不远处,被万历一转头发现了。 “小太监,你过来!”万历冲杨宁喊道。 杨宁不由暗叫倒霉,但没办法,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过来,“太子有何吩咐?” 万历用脚踢了踢地上的球杆道:“这破玩意儿是你发明的?” “回太子,正是小的所创!” “你弄得这什么破东西,宁姊他们都能玩,而且玩得那么好,为什么偏偏就本太子玩的这么费劲,你是不是故意和本太子作对啊?”万历一脸蛮横的样子道。 心里暗骂一声,杨宁脸上笑着道:“想是太子如今年岁太小,这球杆做的不太合适,改日奴才让人重新为太子做一副球杆,保证用着顺手……! “不用啦!”万历没好气地打断杨宁道,“球杆顺手了本太子也玩不了,人家都打这么远,我却才打出去这么点的距离,都不够到下一个球洞的距离,还怎么玩!” 杨宁不做声了,心里道:妈的,球杆长了可以截短,这力气小了老子可就没办法了,总不能给你这小兔崽子搞些激素打一打吧! 见杨宁低着头默不作声,万历小孩子脾气又上来了,“不行!小太监,你必须再给本太子找一样好玩的事情,要不,本太子饶不了你! “太子,一时间奴才上哪里给你再找一样好玩的事情啊,这可有些为难奴才了!”杨宁故作为难地道,心里却没当一回事,有永宁公主护着自己,这小魔王奈何不了自己! 万历人小鬼大,望着杨宁冷笑道:“小太监,看来你是在应付本太子啊!你不要以为有宁姊护着你,本太子就不能将你奈何了,等本太子将来做了皇上,定要你好看!” 万历这话让杨宁心里不由一惊:是啊,按历史记载,这小魔头也就还有一年多的时间就登基继位了,如果自己到时候与水灵出不了宫,那日子可就难过了。 看来,正如水灵所说的,自己还需与这小魔头逐步搞好关系才行,而且,在以后的日子里,自己不但要与这万历搞好关系,更要得到李贵妃的赏识才行,因为,按照历史记载,不久之后的将来,登上这大明权力舞台的,正是李贵妃与万历这对母子。 “太子严重了,奴才怎么敢应付你呢!太子请放心,奴才就算是想破脑袋,也要想一个比这高尔夫球还好玩的东西,保证你见也没见过,玩也没玩过,绝对让你玩个高兴,如何?”杨宁的态度和话风立刻变了。 到底是小孩子心性,万历立刻高兴了,对杨宁道:“这还差不多,不过,你可要快点啊!” “太子放心,最迟明天早上,奴才肯定能想出来!”杨宁信誓旦旦地道。 想个好玩的玩意好不简单么,不就是哄小孩子么,想想前世小时候玩过的好玩的多了去了,随便弄个一两样不就哄得这小太子乐得屁颠屁颠的么! 万历得了杨宁的许诺,又在这玩得没意思,招呼都没和永宁公主打一个,就领着两个小太监走了,想必是上别处找乐子去了! “咦!杨宁,钧弟哪去了?”永宁公主终于将一局比赛打完了,将球第一个送入了最后一个球洞,这才注意到万历已经离开了。 “他说玩着没意思,就走了!”杨宁下意识答道,目光却呆呆望着永宁公主的脸庞。永宁公主本就生的天香国色,此刻因为刚刚运动了的缘故,她脸色红润,额头微见香汗,更平添了几分别样的风情,杨宁又一次不由自主被永宁公主的美色给吸引住了。 永宁公主被杨宁瞧得脸色更红,啐了一口低声道:“喂,往哪瞧呢!” “啊?哦,没,没什么!”杨宁慌忙收回目光,答非所问地道。 永宁公主抿嘴一笑,开口道:“倒也是,钧弟那么小个人,玩这个确实不合适!对了,刚才远远看到你们两个在说话,都说什么了?他没为难你吧?” 杨宁干笑一声道:“没有,我们已经和好了,相信以后还会处的更好!” “那就好!钧弟他就是小孩子心性,多哄哄他就好了!” 杨宁心里道:放心吧,我保证将你那宝贝弟弟哄得服服帖帖的,让他再跟我嚣张! 第六十七章 喧宾夺主 时间近中午的时候,永宁公主终于玩累了,一声令下,众人打道回了福宁宫。 吃了小太监送来的午饭,杨宁倒头就睡,一觉睡到日落十分,才起身洗漱去了正殿。 迎儿正与永宁公主聊着天,杨宁立刻也加入了进去。 “公主,昨日有件事还忘了问你了,皇上那事,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准备怎样啊?”这个问题杨宁自昨日憋到现在,一直没机会问。 永宁公主叹口气道:“还能怎样,昨日早朝之后,皇后娘娘与贵妃娘娘双双到乾清宫去见父皇,质问此事,可父皇却是一口否认,还大发了一顿脾气,最后拂袖而去,皇后娘娘与贵妃娘娘也不能为之奈何,此事看来也就不了了之了,不过,二位娘娘可是恨死了孟通等人,若不是他们的蛊惑,父皇又怎能干出这种事来!” 杨宁心里不由一笑:到底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要不是隆庆本身就是个好色之徒,而是明贤仁德,那就算是孟通等奸佞屑小再怎么蛊惑,他也不会干出这种荒唐的事来! 不过,这件事倒是对自己有些利处的,它更加深了两位后宫娘娘与孟通一伙的矛盾,他们斗得越厉害,自己就越能从中自保、甚至渔利。 “公主,你也别发愁了!相信经过两位娘娘这么一约束,皇上以后自然再不会干出这种事来了!” 永宁公主带着些愁思道:“但愿吧!” “启禀公主,凤仪宫的邱总管奉贵妃娘娘之命求见公主!”正当杨宁与公主说话的工夫,暖阁外室突然想起向忠禀报的声音。 杨宁与永宁公主不由同时一愣,有些纳闷这个时候李贵妃派人来干什么,永宁公主说了声:“让他进来!” 向忠答应一声,不一会,就领着一个年约四十岁许的中年太监走了进来,这中年太监一身五品总管服饰,长得一脸精明模样,此人正是如今李贵妃身边的得力太监,凤仪宫总管邱得用。 “邱得用见过公主殿下!”这邱得用一进来就立刻向永宁公主恭敬的行礼,态度很是恭谨。 “邱总管免礼,不知道贵妃娘娘派你来我福宁宫有何事?”永宁公主说话也很客气。这邱得用可是李贵妃身边的老人儿了,自打李贵妃进宫时他就一直跟在李贵妃身边服侍,算是宫内资格比较老的太监之一。 “这——!”邱得用犹豫着看了杨宁一眼,才接着道:“回公主殿下,是这样,贵妃娘娘是想召公主殿下身边的杨总管去凤仪宫一趟!” “找我?”杨宁诧异道。 永宁公主也奇怪地望了杨宁一眼道:“不知贵妃娘娘有何事要找杨宁?” 邱得用露出为难神色道:“回公主殿下,奴才也不知是为了何事,只是奉贵妃娘娘之命,来向公主借用杨总管一会,很快就回让他回来!” 借用?妈的,老子又不是工具,任人借来用去的么!不过那李贵妃突然找自己是为了什么呢? 难道——! 一个念头闪过心头,杨宁心里不由“咯噔”一下,他想到了昨夜和水灵的一番话。 难道是自己告诉水灵的那些治疗李贵妃“痛经”的方法不管用,这李贵妃痛得受不了了,要找自己去给她“按摩治疗”? 越想杨宁越是肯定,越想却也越是心惊:水灵这个傻丫头啊,怎么真就将自己会按摩手法的事情告诉了李贵妃,她也不想想自己可是个“冒牌太监”,让自己去给那千娇百媚、风情万种的李贵妃按摩,若是自己一个把持不住漏了馅,那麻烦可就大了!那时不但自己要掉脑袋,只怕水灵也脱不了干系,甚至对永宁公主也会产生不利影响。 杨宁心里正在七上八下,永宁公主却已是道:“既然这样,那就让杨总管随你走一趟吧!” “多谢公主!”邱总管对永宁公主施了一礼,接着转对杨宁道:“想必这位就是杨总管了!杨总管,请吧!娘娘还等着呢!” 杨宁无奈,只好对永宁公主道:“公主,奴才去去就回!” 永宁公主点头叮嘱道:“凤仪宫不比福宁宫,一切要记得规矩,小心行事!”看来杨宁一向的胆大妄为让永宁公主不大放心。 杨宁答应一声,就随着邱得用出了福宁宫。邱得用领着杨宁向凤仪宫行去,一路上却沉着个脸,默不作声。 杨宁心下奇怪:我也没招你啊,怎么像欠了你八百吊钱似的! 杨宁心下一转,紧赶两步,追上邱得用笑着道:“邱总管,小的想想真是惶恐不安啊,想小的算哪根葱哪瓣蒜,却劳您邱公公大驾亲自跑一趟,这真是……,嘿!” 话一说完,邱得用阴沉的脸上见了笑容,说道:“杨总管这是哪里话,咱家也是奉了娘娘的差使,就是跑十趟百趟也是应该的,再说,杨总管小小年纪就成了公主身边红人,前途无量啊!” 老东西,果然是为了个“面子”问题,觉得一个五品总管来请自己这个七品总管“掉价”!杨宁心里暗骂一声,脸上却仍是笑着道:“邱公公可不要折杀小的了,在邱公公面前,小的就是后生晚辈,以后还得向邱公公多多学习!再者,邱公公可不要再叫小的‘总管’,若公公不嫌弃,就叫小的‘小宁子’就可以了!” 杨宁谦卑的态度使得邱得用大是受用,喜笑颜开道:“哈哈!好,那咱家就不与你见外了。小宁子,咱家还是头一次见你这么‘上路’的,看来你将来必定能够步步高升,前途不可限量啊!” 杨宁立刻道:“那还得邱公公多多栽培!” 邱得用一摆手道:“咱家哪里有能力栽培你,咱家只不过是一个无权靠边儿的小小总管罢了!” “公公谦虚了,这宫里谁不知道公公乃是贵妃娘娘身边的红人,娘娘对公公可甚是器重啊!”杨宁信口吹捧道。 邱得用脸上一丝恼怒一闪而逝道:“哼!贵妃娘娘对咱家当然甚是器重,若不是这几年冯保乱掺合……,嘿,算了,不提这个!” 邱得用意识到不妥,立刻住了口,但杨宁却是听出了端倪,这邱得用与冯保不和! 想想也是,这邱得用才是凤仪宫的正牌总管,冯保靠上了李贵妃,整天去凤仪宫晃悠,再加上他品秩要比邱得用高,自然是“喧宾夺主”了,也难怪邱得用不满。 第六十八章 粉帐低垂 凤仪宫位于皇宫东六宫最前首,紧靠着坤宁宫。其规模可要比福宁宫大了许多,布置也是富丽堂皇,彰显出身为后宫二号人物的贵妃之尊崇。 凤仪宫正殿门口站了一个美貌俏丽的宫女,竟是水灵。 水灵暗暗冲杨宁眨眼一笑,才淡淡对邱得用道:“邱总管,娘娘有命,杨总管由我带进去就可以了!” 邱得用一愣,疑惑地看了眼杨宁,不过仍是应了一声,转身去了。 杨宁瞅瞅邱得用去得远了,四下又无人,立刻走到水灵身旁,低声问道:“灵儿,贵妃找我干什么,是不是你与她说什么了?” 水灵显然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也悄声道:“宁哥哥,找你来给贵妃娘娘治病啊!你不是会一套按摩手法么,今日我按你昨晚告诉我的方法一一给贵妃娘娘试了试,可都不管用,我就告诉了贵妃娘娘你会一套治疗的按摩手法,结果……!” 没等水灵说完,杨宁已是苦着脸道:“我的小姑奶奶,你怎么——,你怎么也不想想……!”话音一顿,杨宁又四下瞅了瞅,确定没有人才继续道:“也不想想我可是一个假太监啊,你让我来给贵妃娘娘按摩,万一要是——,要是被贵妃娘娘发现了,那不就什么都完了么!” 水灵不解道:“你只是给她按摩一下,她怎么会发现你是……是假的呢?” 杨宁真被这小丫头干败了,索性挑明了解释道:“傻丫头,你当宁哥哥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么?那按摩手法既然专门治疗女人那种病,主要按摩的穴位自然也是集中在下身比较隐晦敏感的地方,要是我……呃,你明白了?” 水灵这才恍然道:“对啊,贵妃娘娘长得那么美若天仙,依你的定力,毫无疑问会把持不住,要是你忍不住……,那可糟了!” 杨宁一阵无语,原来不止自己对自己没信心,小丫头也是如此不看好自己! 水灵脸色已是变得惊慌失措道:“哎呀,宁哥哥,我倒忘了这一层了!我是见贵妃娘娘实在疼得厉害,想起你昨晚说的,一着急就……!这可怎么办?” 杨宁苦笑道:“傻丫头,这种病最多也就疼个两三天,忍忍也就过去了!以前她又不是不来这个,还不照样也这么过来了,你说你着急个什么劲!” 水灵立刻表情认真地解释道:“不一样!宁哥哥,这次不一样,贵妃娘娘这次痛得比以往厉害许多。按照你昨晚教我的,我分析这应该与她这两天的心情有关,她昨日因为皇上的事生了很大的气,然后就一直闷闷不乐、愁眉不展,心结郁积才导致了她这次疼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厉害!” “你这丫头,倒是现学现用上了!可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能把我往火坑里推啊!要是我被发现了,咱们两个可就都完了!” “宁哥哥,灵儿知道错了!可——,可我已经和贵妃娘娘说了这事了,开始她不愿意,我还劝了她好半天,她想必也考虑到你是太监之身,最后也就同意了!” 杨宁算是彻底服了这傻丫头。不过,听水灵话的意思,这李贵妃倒不是自己先前想象的那种风骚妃子啊,思想相当的保守,就算知道自己是太监了还考虑半天,看她长得那个风情万种、千娇百媚的模样,先前倒真是没看出来! 见杨宁一时没说话,水灵低声急道:“宁哥哥,贵妃娘娘对我很好,见她疼得翻来覆去,我实在不忍心啊,你就帮帮她吧,最多你——,你小心一些,她不会发现的!” 小心一些就不会被发现了么?事情哪有那么容易,就怕自己上面一万个小心,下面却不听使唤地来一个“万一不小心”,自己就完蛋了! “宁哥哥,咱们进去吧,别让娘娘等急了!”水灵催促道。 杨宁叹口气道:“好吧!”想了想他又突然道:“灵儿,要是秘密被贵妃娘娘发现了,贵妃娘娘却又——,却又不杀我,你怎么想?” 水灵奇怪道:“这么严重的事情被发现了,娘娘还会饶了你?” 杨宁干咳了两声道:“我是指——,灵儿,你知道的,这皇上后宫的妃嫔可是太多了,皇上平日里一个人难免照应不过来,这就使得许多长时间得不到滋润的妃嫔独居深宫,寂寞难耐……,明白了吧?” 话说到这份上,水灵哪还能不明白!小丫头脸上一红,低头嗫嚅道:“宁哥哥,贵妃娘娘不是那种人的!” “那她是哪种人?” 水灵考虑了一会才道:“其实我也说不上来,就是感觉吧!贵妃娘娘平日给我的感觉就是不拘言笑,平日里她虽待下人不错,但神情却总是冷冰冰的,凤仪宫的宫女太监都很怕她,而且她还信佛,喜欢读佛经,每天都很虔诚地拜观音大士!她长得虽然明艳娇媚,但内心里其实是那种高贵端庄之人,又怎会是那种……人呢!” 杨宁有些意外,不是意外李贵妃的外表与内心差异,而是意外水灵小小年纪,倒是很有些观察人的经验。 看来自己待会要小心了,就算自己把持不住,这李贵妃可也不是那种风骚寂寞、容易被勾引的深宫怨妇,若被她发现了自己假太监的身份,自己只怕就是一个“死”! 水灵领着杨宁,向里走到了李贵妃的寝殿帘帐外。 “娘娘,福宁宫杨总管已经到了!”水灵柔声禀报道。 等了一会,寝殿里李贵妃却是良久没有出声。 水灵有些奇怪地望了杨宁一眼,又对帘帐里说了一句:“娘娘,杨总管已经来了!” “让他……,让他进来吧!灵儿,你出去门外守着,没有本宫的允许,别让任何人进来打扰!”寝殿内李贵妃终于开口了,只是声音低微,听不大真切,还带着一丝丝的不自然。 “是!” 水灵答应一声,又看了看杨宁,只张嘴没发声的说了一句话,就转身出去了! 看口型杨宁知道水灵说的是什么,“宁哥哥,我相信你!” 杨宁心里叹了口气:傻丫头啊,就算你相信我也没用,关键是我不大相信自己! 撩开了那隔着的帘帐,杨宁深吸一口气,迈步进了李贵妃的寝殿。 寝殿里布置得奢华舒适,花梨木桌上燃着一盏七宝琉璃灯,地上铺着来自波斯国的厚厚地毯,人踩上去就如踩进了棉花,非常舒服。殿内暗淡的光线,漂浮在空气里的一丝暗香,无形中增加了一丝暧昧气息。 李贵妃的寝床低垂着粉红色的纱帐,让杨宁朦朦胧胧看不清帐内的情形,只模糊看到里面斜倚着一个丽影。 杨宁顾不得仔细观瞧,跪下行礼道:“奴才杨宁,叩见贵妃娘娘!” “咳!杨宁,你起来……免礼吧!” 这次杨宁听清了李贵妃的声音,娇媚悦耳中却又带着一丝慵懒,惹得杨宁一阵心火悸动。 杨宁心里念叨道:灵儿啊,宁哥哥只怕要让你失望了,只听着绝代尤物的声音自己就起了遐思,若是呆会按摩起来,自己能控制得住么? 必须要坚持住,要不自己与水灵可全都完了!杨宁暗暗咬牙,站起身来。 第六十九章 含羞带臊 “杨宁,算起来本宫与你见过两次,你给本宫留下的印象很深刻,永宁那丫头让你做了福宁宫的总管,眼光不错!”李贵妃的声音十分平淡,但却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威势。 杨宁躬身道:“娘娘过奖了,奴才年轻识浅,行事莽撞,做了这福宁宫总管完全是公主的抬举,一时侥幸罢了!” “也许那次打了贾总管你是莽撞了些,但能当这总管却不是一时侥幸了!听永宁说,自打你当了这福宁宫总管以后,处事有度,驭下有方,短短时日就将福宁宫打理得井井有条,比那贾世仁当总管时不知强了多少倍,你小小年纪就有如此能力与手段,确实是难得!” 这李贵妃原来对自己如此赞誉,这倒是杨宁没想到的。 李贵妃接着道:“昨日在皇后处,是本宫心情有些不好,训斥了你一句,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杨宁赶紧道:“奴才不敢!” “听水灵说,你们是老乡,进宫前都是因山东水灾逃难到京城的?”李贵妃又开口问道。 杨宁心里有些纳闷:这李贵妃叫自己来,不是为了给她治那种病的么,怎么不谈正事,却东拉西扯起来没完了,难道她不痛了? 心里想着,杨宁嘴上却也不敢停顿,回道:“回娘娘,正是!奴才家乡的黄河决了口,冲毁了万亩良田,也淹死了很多人,奴才与水灵实在活不下去了,就万里迢迢逃难来了京城!” 李贵妃叹了一声道:“灵儿也与本宫说过,真是造孽啊,淹死了这么多人,观音娘娘怎就不保佑那些无辜的百姓呢!” 这李贵妃看来还真是个虔诚信佛的,张口闭口就是“观音娘娘”,还很有些悲天悯人的情怀,倒也难得。 “贵妃娘娘如此记挂着那些受灾的百姓,依奴才看贵妃娘娘就是在世的观音娘娘!”杨宁顺口就道。 “休、休得胡说,本宫怎能与大慈大悲的观音娘娘相比呢!”李贵妃娇嗔一声,语似恼了杨宁,却难掩其中的一丝喜悦。 杨宁微微一笑,心里道:看来自己这记“马屁”拍得不错! 李贵妃突然着恼道:“杨宁,你笑什么?哼!灵儿将你夸得忠厚正直、世间少有,现在看来,却只不过是个溜须拍马、口舌油滑之徒!” 杨宁心里暗叫糟糕,他没想到自己看不清李贵妃,李贵妃却能看清他的一举一动。 杨宁表情不变道:“贵妃娘娘,奴才说的都是心里话,其实奴才进宫前在京城里流浪时,就时常听民间百姓提到过贵妃娘娘的善名,说当朝的贵妃娘娘人长得美若天仙,心地却又大慈大悲,肯定是观世音转世……!” “好啦!不要再说了,本宫信你就是了!”李贵妃打断杨宁道。 杨宁松了一口气,听李贵妃的口气,她竟是信了自己信口胡扯的话,这拍“马屁”的话果然是人人受用啊! 李贵妃接下来突然沉默了下来,她不说话,杨宁自然也不能先开口,气氛一时间沉寂下来。 杨宁低着头,不敢有丝毫动作,因为他已经知道了,他看不清李贵妃,李贵妃却可以将站在明处的他看的清清楚楚。 犹豫了好一会,李贵妃才犹豫着开口道:“杨宁,……叫你来的目的,想必水灵那丫头都与你……说了吧?” 终于说到正题了! 杨宁答道:“回娘娘,灵儿已与奴才说过了!” “那……,你——,你那套按、按摩手法能治好本宫的……么?”李贵妃彷佛很费力的说出这句话。 杨宁心里暗笑,此刻的李贵妃,想必脸上已是羞得通红了吧!看来再强势的女人,遇到这种事也难免与正常的小女人无异,看来自己也并不如想象的那么被动! “娘娘,这套按摩手法乃是奴才自古书上习得,按摩一次,疼痛立刻就有所减轻,按整个的疗程按摩完,那个痛……,呃,以后就不会再有了!” 对于这一点杨宁自然有信心,因为他在图书馆看得那本书所记载的这套按摩手法融合了古代中医与现代医学的方方面面的科学原理与实践经验,通过恰到好处的力度推宫过血、按摩相应穴道,对于治疗女人“痛经”确实有神奇疗效。 李贵妃又沉默了起来,又过了好一会才道:“既然如此有效,你——,你上前来,为本宫按……按摩一下吧!李贵妃这话说得彷佛费了很大的力气。 杨宁心跳加速起来,强抑着情绪道:“是——!” 杨宁一步步走向李贵妃的寝帐,每接近一步他的心跳就加快一分,终于,他站在了寝帐面前,撩开了粉红色的纱帐,终于看清了里面的情形。 绝色仙姿的李贵妃正半倚在床帐一头,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色的丝缎睡衣,下身盖着粉红色的锦缎丝被。 没有了先前见她时的一身盛妆,此时的李贵妃头发披散着,只戴了一个束发的银环,简洁却不乏高贵,她脸上有些晕红,虽也带着一丝因疼痛的折磨而产生的烦恼与愁容,整个人显得有些慵懒不振,不过却另有一番动人心魄的韵味。 尽管不是第一次见李贵妃了,但杨宁还是在见到她的一刹那忍不住心摇神驰,这个女人长得简直是太美了,她给人的感觉既有一种少女般的清纯气韵,又有着成熟少妇的诱人娇媚,很难想象,这个女人已经是一个七八岁大的孩子的母亲。 李贵妃神情先本是有些不自然,但杨宁愣愣地目光却让她有些微恼,泼辣的气势一上来,她柳眉一竖、凤眼一寒道:“杨公公,请注意你的举止,别忘了你一个奴才的身份!” 杨宁一惊,立刻低头道:“奴才该死!”心里却是暗恼道:求老子治病,还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神气个什么劲,呆会定要故意折腾你一番,让你好受! 杨宁再抬头时表情已经变得波澜不惊起来,声音淡淡道:“娘娘,咱们这就开始吧!” 李贵妃脸色又不自然起来,犹豫着道:“那——,要本宫……如何做?” 杨宁开始使坏起来,表情一本正经地道:“首先,请娘娘将少女时第一次来这‘月事’的时间,第一次来‘月事’产生疼痛的时间,以及当那次‘月事’来的几天里前后娘娘有没有什么不注意的地方,哦,对了,还有这种病痛厉害程度发展的过程,以及这两天里的疼痛反应及症状细细地与奴才说明,越详细越好!” 杨宁一番**直白的语言让李贵妃听得是红晕满脸,她强忍着羞意,不自然地道:“定要……定要如此么?怎么以前太医院给本宫瞧病的太医,还有文医官,都没问本宫这些、这些东西?” “娘娘,他们是没问娘娘这些东西,但他们直到现在不是也没治好娘娘的疼痛么?俗话说,看病要对症下药,若是奴才不清楚这些东西,为娘娘的按摩就会无从下手,也就无法止住娘娘的疼痛,更遑论彻底治愈娘娘的疼痛了!” 想来是李贵妃受够了疼痛的折磨,虽然羞意满脸,但最终点头道:“好吧,你想知道的这些,本宫都一一告诉你!” 见李贵妃脸上含羞带臊的模样,杨宁心里不由大乐:在身份尊贵、美若天仙的大明贵妃娘娘面前,自己却可以如此*肆意谈论一个如此隐晦、淫靡的话题,真是刺激过瘾啊! 第七十章 惹人遐思 杨宁自打进了李贵妃的寝帐,就一直站在李贵妃的床榻前。或许是感觉这样居高临下的被注视着有些不舒服,李贵妃先是开口道:“杨宁,你——,你别站着了,坐在那吧!” 李贵妃以目示意的是她床榻上脚的一端,那里空着一片区域。 杨宁也不客气,说道:“多谢娘娘!”就坐了下来,侧身望着李贵妃。 李贵妃心里又是有些着恼:眼前这小太监未免也太胆大了些,从进了自己的寝帐目光就几乎没离开过自己的脸,看得自己总有些心慌。 不过话说回来,自己也算是高高在上、历经风浪的当朝贵妃,若不是自己得的是这种羞人的病痛,自己又怎会被一个小太监弄得有些羞涩心慌,更有几分乱了分寸!可这疼痛近来发作得愈发厉害,折磨得自己痛苦不堪,若是这小太监真能将自己治好了,自己就甘受这几分尴尬也是值得的! 李贵妃这样想着,心里也就释然了!只是有一点让她有些奇怪地是,眼前的小太监看向她的眼神总有些不对劲,那眼神深处隐藏着一丝很深的别样光芒,她是一个过来人,当然知道那种别样的光芒意味着什么,在当今隆庆皇帝的眼里,在自己上香时身旁一些伺候着的年轻和尚眼里,她曾见过比这小太监更**、更强盛的光芒! 她一向对自己的相貌有着绝对的信心,知道只要是个正常的男人见到自己,眼神里就会产生那样的光芒,只是因人不同而或强盛、或微弱,或**、或隐晦而已,可眼前的小太监却已经不算是个正常的男人了,眼里又怎会产生这样的光芒呢? 此时的李贵妃心里已经产生了一丝疑惑,不过表面上她却一点也没显露出来。 “娘娘,现在是不是可以讲一讲奴才问的那些问题了?”杨宁见李贵妃只是低头不语,又问了一句道。 “啊,好!你刚才讲了那么多,本宫一时没记清,你再一个个问,本宫一一回答你!”李贵妃回过神来答道。 “好!那第一个问题,娘娘何时来得初次‘月事’?”杨宁依旧直言不讳。 李贵妃已经想通了,听杨宁问得如此直白却也不再生气,只是低头想了一下答道:“大约在十——!” “十几?”此时的杨宁显然受了某种“黑暗”心理促使,以刺探美丽贵妃娘娘的极度隐私来追求刺激。 “十、十岁!”李贵妃终于将这个年龄说了出来。 “十岁?”杨宁惊讶得瞪起了眼睛,才十岁就来了初次,也太早了些吧!古代女子早熟,在这李贵妃身上可见一斑啊! 李贵妃微微一惊道:“怎么了?这与本宫的病症有关系么?” 杨宁干笑一声道:“哦,没——,没太大关系!咱们接着来,第二个问题,娘娘第一次来‘月事’产生的疼痛是在什么时候?” “大约在十四岁时的秋季下旬!”这次李贵妃没有太犹豫就回答了出来。 “哦!” 李贵妃这句回答让杨宁了解了,看来李贵妃有“痛经”的毛病并不是天生体质的问题。 “那娘娘在来得那次‘月事‘的几天里,有没有干过什么特别的事,比如说受了风寒,或吃了什么凉的东西……!” 李贵妃皱眉道:“也没有什么太特——,咦,你一说本宫倒有些想起来了,那几天本宫有一次在自家的梨园子里,吃了不少的秋梨,第二天就开始痛了,莫非本宫的病,与这个有关?” 自家的梨园?怎么这李贵妃家还有梨园子,她家难道是农民出身么? 彷佛看出杨宁的疑惑,李贵妃跟着解释道:“本宫的父亲原本是一个农夫,种了几亩梨园子!” 这李贵妃出身果然贫寒,不过难得的是她虽然出身卑微,却无丝毫感觉自卑及羞于启齿之意,不像某些出身贫寒、一朝得道之人,拼命地掩饰自己的出身、粉饰自己的过往,杨宁是很看不起这样的人的,他觉得这样的人属于忘本之人,着实可恶! 听李贵妃这样一解释,杨宁心里就明白了,那梨子本性属凉寒,尤其是深秋的梨更是寒气颇重,女人来了“月事”第一大忌就是忌吃凉寒之物,这李贵妃偏偏就在那几天吃了不少秋梨,能不引起“痛经”才怪,而且由此落下了病根,以后又总不注意,一步步发展到今天,已经到了非常严重的地步。 现在看这李贵妃的性格,若不是真疼得死去活来,她绝不会让自己来给她按摩的,哪怕在她看来自己还是一个太监! 李贵妃的出身赢得了杨宁不少好感,杨宁举得不应该再戏弄李贵妃了,直言告诉了她引起她“痛经”的原因,并问她是不是在每次来“月事”时都不太注意饮食,李贵妃的肯定回答更让杨宁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这古代人的生理知识实在是太匮乏了,这种道理在现代社会来说是最最基本的道理,可在这个时代,连堂堂贵妃却一直都不知道。 “娘娘,了解了病因,咱们这就开始治疗吧?”现在的杨宁倒一时间没有了别的想法,只想在李贵妃身上实践一下自己已经快要忘了的那套按摩手法,也顺带着治好了李贵妃的病,让她不再受到每个月例常那么几天的疼痛折磨。 “那要本宫如何……做?”李贵妃神色又有些不自然起来。 杨宁深吸一口气,断然开口道:“娘娘,使用这套手法,奴才需要贴身按摩娘娘下身几个重要穴位,以促进血液循环,哦,就是化开气血,气血通畅了,神经自然就能得到舒缓,从而达到减轻疼痛的目的。 李贵妃有些**道:“要、要贴身?还要按摩下、下身的穴位?这——!” 杨宁一本正经道:“娘娘,奴才也知道,这样做对娘娘实在有大不敬之嫌,但想要施展这套手法,必须要这样做!” 李贵妃犹豫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么?” 杨宁为难道:“娘娘,别的方法相信灵儿都与你说过了,看娘娘的病症程度,那些方法看来都不管用,目前来讲最直接、最有效的方法,也就只有这……!咦,娘娘,你怎么了?” 杨宁说着说着,却见李贵妃突然皱紧了眉头,一双玉手抓紧了锦被的被角。 片刻间,李贵妃已是满脸难受之色,紧咬着银牙道:“我想,我想是……疼痛又发作了!啊!好痛……!” 看来李贵妃确实是疼得厉害,已是忍受不住叫出声来,额头上也已是一片香汗。 杨宁没想到李贵妃疼痛发作起来竟是如此猛烈,他有些着了慌,急忙道:“娘娘,你忍耐一下,我——,我立刻去叫太医!”说完,他站起身来,就要掀纱帐出去找太医。 李贵妃本来捂着小腹处的一只手猛地伸了出来,抓住了杨宁的一只胳膊,声音有些急促地道:“快!快给本宫……治疗,你想如何,我、我都依你,本宫实在痛得……受不了了!” 听到这话,杨宁脑子猛地一醒,这才想起自己来这凤仪宫的目的。 不过回想一下,李贵妃这话绝对惹人无限遐思,虽明知道李贵妃可能剧烈疼痛之下难眠口不择言,但杨宁仍旧忍不住想入非非。 想如何就如何,这不是引诱自己“犯错误”么! 第七十一章 心如猫抓 见李贵妃痛苦的模样,杨宁顾不得多想,急忙道:“娘娘,请平躺下来,奴才需要——,需要撩开被子!” 李贵妃已顾不得害羞,痛苦地**着躺了下来。 杨宁犹豫了片刻,一咬牙撩起了李贵妃身上的锦被,一具曼妙玲珑的美人身体立刻呈现在自己面前,虽因疼痛蜷曲着身体,但却难掩线条的凹凸有致,还带着些许温热的香气,散发着诱人的惊人魅力。 “杨宁,你——,你快一些!”李贵妃没注意到杨宁此刻的目光,喘息着催促道。 “娘娘,奴才得罪了!”杨宁说了一句,伸出双手先将李贵妃的身子扳成仰面向上平躺,接着就将右手伸向了李贵妃的小腹。 终于,杨宁的手抚上了李贵妃平坦的小腹,一股温热立刻传了上来,李贵妃虽已是生育过的女人了,但小腹却依旧平坦,没有一丝赘肉,而且弹性惊人,手感极佳! 杨宁心里不由一荡,下身立刻就有了反应,已是支起了“帐篷”,虽然李贵妃现在疼得闭着眼睛,不会注意到杨宁的异常,但杨宁仍是不由向后弯了弯腰,以使得下身的突起症状不那么明显。 “娘娘,不要动,奴才这就开始了!”见李贵妃疼得忍不住扭动身体,杨宁忍不住道,心里却是暗惊李贵妃竟疼到了这种程度,那她以前每次来“月事”的时候是怎么熬过来的,忍受这种疼痛可真是需要很大的毅力才行,从这点倒可看出这个身居后宫高位的女人性格自有其坚韧的一面。 李贵妃不再扭动了,但却咬紧了银牙,身体因为强忍着疼痛而微微颤抖,杨宁心下暗自佩服,立刻按照回忆起的那套按摩手法,在李贵妃小腹与下身之间的左右**穴处,各伸两手的食指与中指按压起来。 “啊!”杨宁按压的第一下就让李贵妃疼得喊出声来。 “娘娘,忍一忍,很快就好了!”杨宁嘴上劝慰着,心里却是暗叫惭愧:毕竟从来没有实践过,这第一下用的力量太重了! 稍微调整了一下手劲,杨宁再次按压起来。虽隔了一层睡衣,但杨宁仍旧能感受到李贵妃小腹上的弹性与滑腻。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杨宁的按压确实有了效果,李贵妃慢慢平静了下来,虽然仍是秀眉紧锁,贝齿紧咬,但痛苦的表情却是减轻了一些,这让杨宁稍稍放下心来。 心情一放松,杨宁的注意力就转移到了别的上面。 此时的李贵妃,满头香汗,面色潮红,长长的睫毛在微微颤抖,绝美的五官散发出一种别样的妖冶风情,杨宁的目光向下,注意到李贵妃胸部的“丘峦”随着她的急促呼吸,高低起伏异常的明显。成**人的身子就是与青涩少女大有区别,按杨宁的目测,这李贵妃的胸部至少要比水灵大了三圈,以他现在手的大小,一只手绝对是握不过来的!要是摸上去,不知道是种怎样的感觉? 想到这里,杨宁心里不由一阵颤抖,手上的动作也慢慢停了下来。 李贵妃感觉到了杨宁动作的停止,有些奇怪地睁开一双凤眼望向杨宁,却正好看到杨宁一双直勾勾盯着她胸部的目光,李贵妃心里又是一惊:这个小太监此刻眼里射出的异样光芒竟是如此强烈,他既然已被阉割,又是小小年纪,怎会有这么强烈的反应,这有些不对劲! 李贵妃疑惑地重新闭上眼睛,嘴里才道:“杨宁,怎么停了?” “啊!没……,不是,娘娘,奴才这个姿势有些不得劲,想换一种姿势!”杨宁这话说得不假,他一直侧着身子给李贵妃按压小腹,扭得腰都酸了。 “好!你怎么得劲怎么来!”李贵妃立刻答应道。 说实话,杨宁短短一会按摩已是带给了她一种别样的滋味,她感觉到小腹杨宁的按压处,随着杨宁手指的按压、旋转,彷佛有一团火慢慢烧了起来,这团火越烧越旺,烧得她整个小腹部暖洋洋的,烧的她小腹里面也是异常的舒服,疼痛的感觉彷佛也消退了不少。 李贵妃的心里产生了由衷的喜悦:看来这小太监的按摩疗法确实管用,折磨自己多年的疼痛终于有望彻底止住。 可喜悦过后,她的心理却又有些烦恼,自己贵为贵妃,又一向洁身自好,如今却被一个小太监如此亵渎了身体,若是被别人知道了,尤其是被自己的对手淑妃知道了,只怕要大肆宣扬了,那自己一向贞洁、自重的名声可就要毁于一旦了,自己该怎么办? 事后杀了这小太监灭口? 李贵妃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偷眼看了一下正在为自己专心致志努力按摩的小太监,却发现此时的杨宁已经大胆的上了自己的秀榻,跪在了自己的腿旁,居高临下按压着自己的小腹处。 这个小太监胆子倒真是不小!李贵妃重又闭上了眼睛,刚才要杀杨宁灭口的想法又涌上心头。 杀了这小太监倒是很好办,让冯保办这事就可以了,可这小太监是水灵的老乡,而且看来与水灵关系不错,自己若是杀了他只怕那丫头会伤心不已,而且,从上次御花园永宁舍力保他的情形看,自己杀了这小太监,永宁更不会与自己干休。 而最重要的一点是:这小太监若真治好了自己的病痛,自己却杀了这小太监,自己岂不是做了那忘恩负义之人么,自己虽出身庄户人家,但对于礼义廉耻道德却一向看得极重,也一直以此约束自己,若今日真做出这种事来,自己以后的良心能够安宁么? 想到这里,李贵妃惊出了一身冷汗,想杀杨宁的念头荡然无存。 李贵妃心里没了别的念头,来自下腹处的感觉就立刻变得清晰起来。女人的小腹部可以说是非常敏感的部位,杨宁一阵阵说轻不轻、说重不重的按压,让李贵妃的身体里一种异样的感觉渐渐升了起来。 虽明知道给她按摩的只是一个内侍太监,并不是真正的男人,但那双手却仿佛有魔力一般,将阵阵热力通过小腹传进了她的体内,而离着小腹最近的下身慢慢有了反应,开始是一丝又麻又痒的感觉,接着就越来越麻、越来越痒,就彷佛如猫抓一般,痒地她真个心里都难受了起来,她下意识地蜷了蜷双腿,下身却是感觉到了一丝凉意,她不由又羞又急,自己下身竟不知不觉已是湿了! 第七十三章 皇上驾到 虽然快感来临的一刹那让李贵妃心神俱醉、极度愉悦,但脚底传来的那一下触感却让她一惊,立刻意识到了她的脚碰到的是什么,她顾不得享受快感过后的余韵,惊得立刻坐了起来。 “杨宁,你、你怎么不、不是……?”此刻的李贵妃是又惊又怒,极度震惊之下已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杨宁此刻却已没空回答她的问话了,下身的疼痛让他全身几乎痉挛,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完了,老子那活儿只怕被这一蹬给蹬断了,这下不想当太监也要当太监了! “你、你怎么了?”李贵妃此刻心乱如麻,见杨宁一副痛苦的样子,下意识问了一句,话一出口才想起刚才好像自己左脚下意识的一蹬力气不小。 杨宁只是捂着下身痛苦的翻来覆去不说话,其中有一半是疼的,有一半却也是装的,他心里清楚,虽然自己忍住了没扑到李贵妃身上,但是假太监的秘密还是被李贵妃发现了,当然,这个发现的手段着实“惨痛”了一些,不过却也有一点好处,自己根本就没想好该如何解释,正好装着疼得说不出话来! 看着杨宁痛苦地翻来覆去,李贵妃的震惊与愤怒心情慢慢平静了下来,反而开始有些担心起杨宁的伤势来,自己那一脚蹬得挺狠,会不会一下就将这个假小太监给真的踹废了? 想到这里她的心里又是暗“啐”了一口:自己怎么现在还有心思关心这个,他可是一个混入到深宫的正常男人啊!怪不得从进来时自己就发觉这个小太监的眼神里的光芒很不对劲,现在总算是明白了! 这个假太监到底是何许人也呢?他是如何混进了戒备森严的皇宫的?他又为什么跑来给自己按摩治病? 莫非是有人要借这个假太监来拉自己“下水”,好在皇上面前揭发自己? 这一刻,李贵妃想到了自己在后宫的最大威胁——淑妃,更想到了也许水灵已经被淑妃买通了一起来设了这个局! 可转念间,李贵妃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想道:且不说水灵刚被自己从皇后身边要来没几日,没什么可能与淑妃勾结在一起,就说眼前这假太监,他可是福宁宫的总管,永宁身边的红人,又怎会去串通淑妃来与自己作对,自己与永宁的关系还是可以的,再说,据冯保之前的禀报,这小太监进宫也不长时间,背景十分的干净,而且他得罪死了孟通,孟通与淑妃一派,这小太监更不会与淑妃有什么勾结! 那这小太监又是为了什么,甘冒着被自己发现杀头的危险来凤仪宫呢,难道真只是受了水灵那丫头的请求来给自己治病? 这小太监既然是个冒牌货,那他现在的主子永宁公主又清楚不清楚呢?若是不清楚也倒罢了,可若是明知道他是个冒牌货,还将他留在身边,这里面可就大值得琢磨了,莫非是永宁那丫头动了春心?应该不会啊,那丫头一向冰清玉洁、温柔善良,又怎会干出这种事来,再说,如果她身子已破,凭自己的经验,绝对不会察觉不出来的! 就算不考虑上面这些,如今这个小太监被自己发现竟然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自己应该怎么办呢? 令人将他抓起来处死?可那样又如何向别人解释自己是如何发现的呢,再说,这个小太监对自己的按摩确实有效,只是这短短一会,自己现在的疼痛竟然止住了,只要坚持这样的按摩治疗,彻底治愈自己的疼痛时很有希望的,自己刚才已经决定不做忘恩负义之人,若是将这小太监交出去杀了,那岂不还是做了忘恩负义之人么? 不过话说回来,若是——,若是自己帮这小太监隐瞒了这秘密,他肯定会对自己感恩戴德,这深宫清冷寂寞,皇上那方面的能力更是日渐消无,若是自己找机会将这小假太监留在身边,让他继续帮自己按摩,享受那令人晕眩的无边快感,只是用手已是如此,若是自己与他进一步做那……之事,那这深宫生活可就不寂寞了! 想到这里,李贵妃不由脸上一热,心里暗道:自己一向自诩贤良淑德,贞洁端庄,一向看不起淑妃那样的狐媚女人,若是自己与这小太监干了那苟且之事,岂不是比那放荡狐媚的淑妃都不如了? 可如今自己的身体已经被皇上之外的第二个男人摸过了,甚至在这个男人的抚摸下自己产生了羞人的**快感,达到了一种这一辈子自己都未享受过得销魂境界,从这一点讲,自己早已经不再纯洁了、身体也不再干净了,而造成这一后果的,却是眼前这个该死的小太监! 李贵妃的心里突然又恼怒了起来,她有些恨眼前这个该死的小假太监,闯进了她的内心,搅乱了她高贵清寂的生活。 短短的一会,李贵妃心里已是百思交集,各种念头纷至沓来,脸上的表情也随着思绪的变化一会恼怒、一会害羞,一会有显现出落寞。 杨宁仍然费力地作出一种痛苦的样子,但他眼角的余光却时刻不忘观察李贵妃的表情,从李贵妃时刻变化的表情里,杨宁知道她的内心正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而自己的生死存亡,也全在这绝代佳人的一念间了! 有一件事让杨宁有些窃喜:下身的疼痛逐渐消失了!他的手借着捂着下身的机会暗暗摸索着,好像自己的那活儿没断,只是软绵绵的抬不起头来,杨宁心里不由又有了另一种担心:虽然没断,但莫非被李贵妃那一脚给踹萎了?那还不如断了呢,直不起来了,要它还有何用! 李贵妃毕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女人,在可称得上是世间最残酷、最诡异的“宫斗”中都一步步坐上了贵妃的宝座,甚至如果她愿意,皇后的宝座早也已是她的了。眼前的事情虽然让她震惊不已、思绪万千,但很快,她就冷静了下来,快速地作出了决定:不揭露眼前这个小假太监的秘密,不杀他,但必须让他对今日之事守口如瓶,日后不得泄露半句,至于之后,自己决不能再与这小太监有任何瓜葛了! “杨宁,你好些了么?”李贵妃表情淡淡地问道。 杨宁从李贵妃的表情上看不出什么,摸不透她的想法,于是也不搭腔,依旧痛苦得哼哼唧唧! 李贵妃继续道:“若是下身被本宫踹断了,我让人请太医来吧!” 这话一出,杨宁立刻停止了痛苦的表情道:“多谢娘娘,不过奴才想还是不用了,被太医看到奴才躺在娘娘的绣床上,影响不太好!” “你——!”李贵妃柳眉一竖,怒气勃发,这小假太监实在是太嚣张了,假装痛苦骗自己不说,自己都已经决定保他了,他却已经想着开始“自保”了,竟拿话来威胁自己! “杨宁,你不用和本宫如此,本宫并不想追究什么,你治好了本宫的病,本宫很感激,你只要回答本宫几个问题,今日之事本宫全党不知道,如何?”李贵妃恢复了冷冷的样子,说话间凤眼顾盼生辉,显露出了逼人的气势,这与刚才她的风情迷人简直判若两人。 杨宁心下感叹之余,简直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李贵妃如此轻松就放过了自己?难道——,她要学那历史上的吕后与武则天,将自己这个假太监包养起来与她厮混? 杨宁这样想着,脸上难免露出了龌龊的表情,李贵妃哪还看不出来,啐了他一口道:“你这狗奴才真是好大的胆子,本宫又岂是你想的那种人!” 这句话让杨宁鄙视不已:你自己心里要没产生过这种想法,又怎会只从自己表情里看出自己有这样的想法! 说实话,李贵妃的话让杨宁有些失望,妈的,若是和这风华绝代的绝色尤物搞到一起,那爽也爽翻了! “杨宁,你既然没被——,没被那个,又是如何进宫的?”李贵妃面色严肃地问道。 杨宁知道,李贵妃的问题自己必须回答,这样才能换来自己活命的机会,看来李贵妃说的话也确实不假,她的确不想揭穿自己的秘密,置自己于死地! “回娘娘,奴才进宫前在大街上要饭时曾救过一个老人,谁想到那老人竟然是个仙人,他见奴才心地善良,就给了奴才一颗火红色的药丸,叮嘱奴才日后若是身体将要遇到伤害时,就提前取出来服下去,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后来奴才净身进宫、在净身房要被割掉‘小鸡鸡’时,情急之下想到了老人说的话,就将那药丸取出来服了下去,没想到奴才的‘小鸡鸡’竟自动缩了进去,就这样,奴才就稀里糊涂的进了宫当了太监……!” 每当杨宁说到“小鸡鸡”一词时,李贵妃脸上就忍不住一红,看得杨宁心里大乐,自己这算不算那个“……骚扰”呢,若算是,自己就要多骚扰一下你这位高高在上的贵妃娘娘! 心里想着,杨宁继续道:“本来奴才还担心自己的‘小鸡鸡’再也长不出来了,可就在刚才奴才给娘娘按摩的时候,看到娘娘的绝世仙姿,奴才就感觉一股股热流涌向了下身,奴才的‘小鸡鸡’‘啪’的一下竟然重新钻了出来,而且又硬又长,奴才实在有些害怕,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被娘娘一脚……,呃,后来的事情娘娘已经知道了!” 李贵妃的面色已是红透了,娇媚的脸蛋让杨宁恨不得抱着啃上两口。 杨宁一本正经的一番话让她听得又是害羞、又是惊奇,不过看样子她竟已是信了杨宁一通云山雾罩的胡扯! 她脸上红晕未退,感叹着道:“没想到这天下竟然真有仙人,而更没想到你运气竟是如此好,得了仙人的帮助,真不知是几世修来的造化!” 顿了顿她接着问道:“那你未被割掉小……那个的事情,永宁公主知道么?” 杨宁立刻正色道:“娘娘,你当这是好事么,多一个人知道,奴才就多了一份掉脑袋的危险!实话跟你说吧,除了我自己,这世上就只有娘娘一个人知道这个秘密了,就连水灵也不知道,说到这,奴才还要多谢娘娘替我保密,对奴才一片爱护之意让奴才感……!” “行了,打住吧!本宫不想揭穿你,只是因为你治好了本宫的病!但从今以后,本宫希望你忘记今日之事,以后也不要再让本宫看到你!”李贵妃心里一横,冷声说道。 “是!”杨宁答应一声,心里却道:妈的,典型的过河拆桥,怕沾上老子惹来麻烦,可你似乎忘了,你的病只是稍有起色,离治愈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等你再疼得哭爹喊娘之时,看你到时要不要看到老子! “杨宁,你是不是和水灵那丫头青梅竹马,关系很‘好’?”李贵妃突然问道。 杨宁心下一凛,暗自警惕道:“也算不上青梅竹马,只是共患难过而已!” 李贵妃微微一笑道:“哦,好,看在你的面子上,本宫以后定会好好待她的!” 杨宁干笑一声道:“多谢娘娘!“心里却骂道:狡猾如狐的女人,都说了放过自己了,还暗示拿灵儿来威胁自己! 如果自己离开了这皇宫,是不是这女人就彻底放心了,想到这里,杨宁灵机一动道:‘娘娘,您若是不放心奴才,不如放奴才与水灵出宫去吧!” 李贵妃神情一愣,明显没想到杨宁会如此说,她犹豫了一下道:“这个让本宫考虑考虑吧,再说,这也不是本宫一人说了算的,别忘了,你可是福宁宫的人!” 需要永宁公主的同意么,这好办啊,只要自己舌下脸求她,善良的永宁公主是会帮助自己的! 杨宁正要再说明这一点,李贵妃却先他道:“杨宁,先不说你离开皇宫,你现在是不是该离开我凤仪宫了,你觉得一个奴才一直这样与主子说着话合适么?” 杨宁这才意识到自己与李贵妃如今正面对面坐在她的绣榻上进行着对话,虽也觉得情形有些怪异,但心里却道:这时候觉得不合适了,刚才问自己话时怎么早不说不合适! 既然李贵妃已下了逐客令,自己当然就得离开了,杨宁潇洒地拱拱手道:“不管怎样,奴才多谢娘娘了,日后还请娘娘多多保重!” 说完,杨宁就下了李贵妃的绣榻,准备穿上鞋子走人,李贵妃默默注视着杨宁的动作,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 就在杨宁刚穿上鞋子的时候,就听得寝殿外传来水灵略带惊慌,故意放大了的声音,“奴婢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贵妃与杨宁脸色刹那间齐刷刷的变了,面面相觑愣在了那里。 第七十四章 心生厌恶 啪! 李贵妃与杨宁这里惊魂未定,就听得殿外一声扇人耳光发出的脆响,接着就有一个阴沉尖细的声音道:“大胆的贱人,这么大声干什么,惊了圣驾你担当的起么?” 那声音竟然十分的熟悉,赫然是那滕祥的声音,而那记耳光显然是他扇在了水灵的脸上。 “呜——,奴婢、奴婢该死!”水灵哪见过这样的阵仗,被滕祥打得脸上一痛,又一吓,忍不住失声哭了出来。 杨宁脑子里“嗡”的一声,就如惊雷炸开了一般,自己心爱的灵儿竟然被滕祥那老阉狗如此欺辱,他心里一股怒火腾地一下就窜了起来,烧得他浑身颤抖,双眼通红,先前因为隆庆到来的恐慌早已抛到九霄云外,他猛地一撩纱帐就要出去宰了那滕祥。 李贵妃此时已经回过神来,一把拉住杨宁寒声道:“你干什么,不要命了么?快躲起来,躲到下面去!”说着,李贵妃一指绣榻底下。 杨宁脑子一醒,明白过来事情不能冲动,不甘心地俯身钻进了绣榻底下。 这时就听得寝殿门口滕祥那老阉狗的声音继续道:“哼!贱人,圣上面前,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不要命了么?” 滕祥这话一出,水灵吓得停止了抽泣声。 杨宁气得满脸通红,双拳紧握,暗暗咬牙切齿道:滕祥,记住今天,日后老子若不灭了你,誓不为人! 杨宁就是这样的脾气,若是有人得罪了他,他也许不会计较,但若是有人得罪的是他身边亲近的人,他必定会睚眦必报,甚至加倍、加十倍、百倍的讨还回来! 滕祥话音一落,隆庆终于说话了,语气听着十分温柔,但杨宁却知道那明显是肾虚体弱、中气不足所致,“滕祥,不要如此凶么!小丫头,你抬起头来,让朕好好看看!” 杨宁心里不由一惊:要坏,这该死的老淫棍注意上水灵了!情急之下,杨宁挥拳向上锤了锤李贵妃的绣榻,有意思的是,李贵妃竟没好气地也挥着粉拳向下锤了几下。 不过,李贵妃应该是明白了杨宁的意思,立刻咳嗽两声道:“是谁在外面?” 李贵妃这一出声,隆庆皇帝不好再在门口停顿,门口的帘帐被滕祥挑开,隆庆迈步行了进来。 杨宁心里不由也有些暗自庆幸,来凤仪宫这趟还真是悬啊,最终被李贵妃发现了秘密,却没被揪出去杀头,本以为度过了一关,没想到皇帝老儿又来了,也幸亏水灵在外面迟滞了一下,不然自己与李贵妃可就要被“捉奸在床”了! 嗯,好像用“捉奸在床”这个词有些不太合适,那样自己可就亏了,没实际捞到好处,可不能凭白担这么个罪名! “滕祥,你退下吧,这里不用伺候着了,今日朕就宿在贵妃这了!”隆庆先是对尚站在外面的滕祥道。 滕祥答应一声,脚步声逐渐去了! 隆庆这才转过身来,对着低垂的纱帐柔声喊道:“爱妃,朕来看你来啦!” “皇上,您怎么有空到臣妾这来了,不用陪你的淑妃了么?”李贵妃却是没给隆庆好脸色,连讽带刺地道。 这李贵妃厉害啊!杨宁暗叹一声。 “爱妃哪里话,多日不见,朕想念爱妃想念得紧啊!这不就来了么,爱妃这么早就要睡了么?待朕与爱妃一起就寝吧!”隆庆说着,就向李贵妃的寝帐处走来,杨宁在绣榻底下看得真切,一双穿着绣龙薄底快靴的脚急步向绣榻处走来,来到近前,一把就掀起了纱帐。 听这老淫棍的意思,看来是要来与李贵妃双宿双飞啊,想必是在那淑妃处呆的久了,失去了新鲜感,又跑回到绝色天香的李贵妃处来寻找新鲜感了!这老淫棍,真是太有艳福了,当皇上真好! 妈的,难道老子要听一场“活春宫”么! 杨宁正想到这时,就听得李贵妃道:“皇上,真是太不凑巧了,臣妾身子这几天正好‘那个’来了,很不舒服,只怕不能伺候皇上了!” 杨宁心里一阵高兴,怎么把这茬忘了,这下隆庆这老淫棍没辙了! 说实话,想到千娇百媚、绝色生香的李贵妃被隆庆那老淫棍压在身下,杨宁心里就如吃了个苍蝇般恶心,极度不舒服! 杨宁心里转着这样的想法,此时的李贵妃心里却又是另外一番想法:自己今日这是怎么了,往日听到皇上来凤仪宫时,自己都是由衷的喜悦,可今日隆庆的到来并没有让自己产生一丝的高兴,虽说是因为害怕杨宁被发现的原因,但扪心自问,就算是杨宁此刻早已是走了,只怕自己照样不再像以前那样在意隆庆的到来。 以前的自己每当隆庆与自己要行那事之时,自己虽不很想,但却也并不抗拒,可今日当隆庆提出这样的要求时,为什么自己内心竟是如此反感,虽说有自己身体原因的影响,可当纱帐被撩开,自己眼前出现隆庆那张因荒淫无度而眼窝深陷、苍白过度的脸庞时,为何自己一瞬间厌恶的感觉竟达到了极致? 按说拥有这张脸的可是自己的夫君啊,自己怎会突然产生这么强烈的厌恶感觉呢!更让自己惶恐的是,自己一瞬间竟还忍不住将刚才小假太监那张年少英俊、还带着一丝邪恶吸引力的脸与眼前这张丑陋的脸做了对比,而结果很明显,那张带着邪恶吸引力的脸反而让自己不讨厌,甚至有些喜欢,而眼前这张丑陋的面孔只会让自己觉得肮脏! “爱妃,你、你是说你恰逢‘月事’来了?”隆庆不确定地问了李贵妃一句。 “是!皇上,请恕臣妾这几日不能侍候皇上了!”李贵妃淡淡道。 隆庆的脸色变了,带着怒气道:“你身子不方便,怎么不早说,也没人告诉朕,真是晦气!朕——,朕走了!”说完,竟是拔腿就走。 李贵妃没有作声,心里却是一凉:他来找自己就为了要与自己做那事么?自己成什么了?单单只是他泄欲的工具么? 她这样想着,心底里对隆庆的厌恶又增加了几分! 隆庆走到寝殿门帘处时,却又突然折了回来,脸上又换了一副笑容道:“爱妃,朕有件事忘了问你了,最近你宫里新进了宫女么,姿色很是不错啊!” 杨宁心里一惊,却听得李贵妃冷冷答道:“皇上指的是刚才门口遇到的那个吧?” 隆庆笑道:“正是!朕看她姿色尚可,且尚未破身,朕想……!” 李贵妃已是气得双手颤抖,隆庆竟如此不顾及自己的感受,在自己面前猛地打断隆庆道:“皇上,你不用想了,那丫头乃是臣妾的一个远房侄女,皇上不会是想乱了辈分吧?” 隆庆干笑一声:“哦,原来是爱妃的远房侄女,怪不得长得如此俊俏,朕——,朕就是随便问问,没别的意思,朕走了!” 杨宁听到隆庆走出寝殿时,水灵又向他行礼,他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脚步声就渐渐远去了! 杨宁这才从绣榻底下爬了出来。 “娘娘,你怎么了?”杨宁一抬头,却看到李贵妃呆呆望着身前锦被上的鸳鸯,娇美的脸上挂着两行清泪,不由奇怪问道。 李贵妃一惊,慌忙拭去脸上的泪水,嘴里道:“没、没什么!” 杨宁一想就明白了原因,忍不住劝道:“娘娘,皇上如此荒淫无度,你何必还要为他伤心呢?说句不好听的话,也幸亏你今日身子不方便,要不然,被皇上传上什么病可就麻烦了!” 李贵妃惊道:“什么意思?” “皇上不是经常去帘子胡同逛窑子么,那里什么人没有?什么病没有?皇上很容易就染上那种病的,若是与你再一行房,你不就被传染上了么,你说你招谁惹谁了?多冤呐!” 李贵妃此刻脸上已是一脸后怕,但嘴上却斥道:“休得胡说!皇上什么时候去、去那种地方了!” 杨宁轻嗤一声道:“只怕满皇宫的人都知道了,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啊!咱们这位皇上,可真是敢想敢干啊!” “大胆!杨宁,你真是不想活了,若被外人听到你如此腹诽皇上,你的小命就别想要了!”李贵妃虽是斥责杨宁的语气,但言外之意却是带有切切警告之意! 杨宁嬉笑一声道:“奴才这不是没将娘娘当做外人么!” 李贵妃脸色一寒道:“杨宁,你不要得寸进尺!”说完,她可能觉得语气过重,放缓了语气道:“不管怎么说,你我也算有缘,今日之事你一定要守口如瓶,日后我自也暗中保你,并祝你步步高升!不过,我还是劝你早日脱离这皇宫才好,你这样的情况,呆在这皇宫里实在是太危险了!” 杨宁也正色道:“娘娘,有合适的时机,奴才会尽快离开的,不过也请娘娘放心,就算没来得及离开而事情败露,奴才也绝不会牵连娘娘!” “杨宁,本宫不是那个意思,本宫……!”李贵妃正说着,却听得寝殿外传来水灵低低的呼唤声:“娘娘——,娘娘——,你没事吧?” 李贵妃微微一笑道:“难为这丫头了,受了滕祥那老阉狗的委屈,还为我们担心了这么久,想必要担心死了!” 杨宁眼里寒光一闪,冷声道:“滕祥敢如此对灵儿,将来我定让他生不如死!” 李贵妃暗惊于杨宁瞬间散发出的杀气,不过心里又有着一丝莫名其妙的酸意,忍不住酸酸地道:“看来你倒真是很在意你的小情人啊!”说完,她脸上已是忍不住一红:自己怎么脱口说出这样满含醋意的话来了! 杨宁没接话,撩开纱帐出去了,因为他看到水灵已经进来了! “宁哥哥,你没事吧?”水灵偷偷瞧了瞧寝帐一眼,低声道。小丫头的脸上还挂着泪珠,俏脸上隐约可见几个鲜红的手指印。 “我没事!灵儿,打疼你了吧?”杨宁疼惜地揽过水灵道。 “宁哥哥,我没事,倒是你和娘娘……,皇上进来时可吓死我了,我担心……!”水灵一脸惊魂未定的表情。 “没事,我这不很好么,我躲榻底下去了,皇上没发现我!”杨宁笑着道,心里却不免有些尴尬,这事说起来“糗”了些! 水灵又望了寝帐一眼,声音压得更低道:“你——,娘娘没发现什么吧?” 杨宁也低声道:“没,放心吧!”他觉得还是不要告诉水灵真相的好,避免她担心,也让李贵妃安心。 “咳咳!”寝帐里传来李贵妃的咳嗽声,水灵一惊,忙低声对杨宁道:“我去看看娘娘!” 杨宁点点头,对着寝帐一本正经地道:“娘娘,你好好休息吧!奴才告退!” 寝帐里的李贵妃也声音淡淡地道:“杨公公辛苦了,去邱总管那里领赏吧!” 杨宁心里一喜,没想到还有赏钱可拿,可怎么没说赏多少呢!他望了水灵一眼,那意思是“以后再来看你”,水灵心领神会地对他微微一笑,杨宁就转身出去了。 走到凤仪宫正殿时,正好碰到邱得用,“邱公公,娘娘交待小的向你老人家领赏!” 邱得用疑惑地道:“为什么要领赏?” 杨宁心里一恼:不开眼的东西,这是你该问的么!他心里想着,嘴上却笑道:“邱公公,这就让小的为难了,娘娘不让小的说出去,要不——,您亲自问问娘娘去?” 邱得用一愣,也意识到了不妥,干笑一声道:“咱家也就随便一问,娘娘说赏多少了么?” “哦!说是五十两银子!”杨宁淡淡道。 “五十两?”邱得用吓了一跳。 杨宁也被邱得用吓了一跳,难道自己要多了?李贵妃既然没说,自己当然趁机要多要点,没办法,这阵穷啊!相信事后李贵妃也不会说什么的,自己费了半天力气,又是按摩又是钻床底的,容易么!本来自己还想要五百两的,最终没好意思,不过话说回来,堂堂大明贵妃的用度总不会这么拮据吧! “怎么了,邱公公?” “哦,没、没什么!”邱得用脸色难看地道,心里想:这小太监走了什么狗屎运了,娘娘怎么一下赏他这么多,一般的赏赐也就三两、五两,就算自己,得到过的最大赏赐也就才十两银子而已。 从邱得用处领了五个银元宝,杨宁屁颠屁颠地捧着回福宁宫去了,眼睛故意没去看邱得用盯着银子发光的双眼及对自己又是咳嗽又是微笑的暗示。 第七十五章 弹溜溜球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下来,杨宁这才发觉,自己在凤仪宫竟呆了如此长的时间! 回到福宁宫的时候,杨宁回到自己屋里将五个银元宝藏好,才又去了永宁公主处报道。 永宁公主和迎儿瞅了杨宁半天,瞅得杨宁心里直发毛。来得路上杨宁早想好了怎么解释,不待她们开口问,杨宁已是抢先开口道:“禀公主,其实呢,贵妃娘娘叫我去没什么事,就是因为那晚水灵回去的有些晚,在她关切的询问之下,水灵告诉了她我的存在,她就把我叫去了,问我和水灵是什么关系……!” 永宁公主急忙问道:“那你是怎么回答的,莫非她看出了什么不妥?” 杨宁自然明白永宁公主的意思,笑道:“没有,她就是随便问了两句,我告诉她说与水灵是老乡,进宫前一起患难过的,她就没再追问什么,只是告诫我说以后要记得规矩,宫女如此晚回宫是不允许的!” “就这样?”迎儿奇怪地道。 “就这样!” “就问了你这么几句话,就用了近三个时辰?”迎儿疑惑地道。 “啊!问完以后我又找水灵叙了叙旧,结果一聊就忘了时间,回来得晚了,不过,我一回来就来公主这报到了!” “杨宁,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这里窜,那里蹦,一出去就是半天,还有没有将主子放在眼里了?”迎儿叉着腰道。 妈的,主子还没说什么,你这丫头倒是说上了,杨宁心里想道,不过,他也觉得有些理亏,就没反驳。 迎儿一见杨宁不说话,得意起来,正待拉开架势继续发挥,永宁公主却是阻止她道:“好啦,杨宁也是去见他患难与共的朋友了,叙叙旧也是应该的,再说,我这也没什么事!” 迎儿这才不说话了。 告别永宁公主,杨宁回到了自己的屋里准备休息。 早早躺下他却是睡不着,回想起今天凤仪宫一行,真是一波三折,不过也算是有惊无险,与那绝色妖娆的李贵妃也算是有了肌肤之亲,虽说她嘴硬说以后再不想看到自己,但自己却能感觉到她对自己的态度已经发生了变化,不说好坏,至少自己与她的关系也算是近了一步。 唯一遗憾的是没有机会求她放水灵出宫,至少也别留在凤仪宫了,隆庆那老淫棍已经对水灵起了心思,虽说暂时被李贵妃堵了回去,但水灵留在那久了难免会出事,自己还得想办法才行。 还有就是明天要如何应付万历那个小魔王了,自己答应他给他弄好玩的东西,可得将事情办好了,自己必须争取他的好感,加强与他的关系才行,他可是未来这座皇宫的主宰。 其实现在的万历还只是个孩子,最好哄了,自己只要弄些好玩有趣的东西,觉得能抓住他的心,至于弄什么,那可多了去了,想想自己小时候玩过的,随便拿出一样小孩子就非常爱玩。 杨宁已经想好了,还是要在“球”上下功夫,不过给万历玩的球却是“琉璃球”,记得自己小时候玩那种“弹溜溜球”的游戏可上瘾了,一玩就是老半天,当时自己可是足足赢了小伙伴们一鞋盒子的琉璃球,让万历玩这个,保管他满意。 而这琉璃球也很好找,当初杨宁在皇城司苑局时,没事闲逛,曾经去御用监见到过宫里的八宝琉璃灯上镶嵌着这种圆圆的琉璃球,而且大小正合适,自己当然弄不来,可明日让那小魔王去弄,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脑子里走马灯的想着这些事,杨宁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日一早,杨宁洗漱完毕刚到了永宁公主处,正要陪着永宁公主出门去琼华岛打高尔夫,万历就从外面跑了进来。 他一进来就嚷道:“小太监,你答应本太子好玩的物事呢?” 永宁公主奇怪地望了杨宁一眼,杨宁笑着道:“太子,你放心,待会马上就有了!”然后他又对永宁公主解释道:“昨日太子玩高尔夫玩不了,让奴才给他在弄一样好玩的物事,这不,他一大早就急不可耐地跑来了!” 永宁公主还以为万历又故意为难杨宁,脸色一沉道:“翊均,宁姊的话你也不听了,怎么还要为难我的总管?” 万历委屈道:“宁姊,这次不怪我啊,是他自己答应的!” 杨宁也笑着道:“公主,您这次是错怪太子了,是奴才答应太子的!这样吧,你和迎儿他们先去,奴才和太子去取点东西,很快就去找你们!” 永宁公主这才放下心来,点了万历额头一下道:“不许调皮!”说完,就由迎儿、向忠等人伴着出门先去了太液池琼华岛。 “小太监,咱么要去取什么东西?”万历迫不及待地问道。 杨宁神秘一笑道:“太子,这东西只有你能取得来,奴才可办不到!” 万历立刻拍着小胸脯道:“你只管说,在这皇宫里还没有本太子取不来的东西!” 杨宁一笑,将要的那个御用监里镶在八宝琉璃灯上的琉璃球说了,并简单地将玩法与万历讲了一遍。 万历立刻提起了兴趣,立刻带着杨宁直奔向御用监衙门。 到了御用监衙门门口,杨宁道:“太子,要不您自己进去吧,奴才跟进去怕不好!” 万历以为他害怕,对他嗤之以鼻道:“胆小鬼,看本太子的!”说完,就自己径自走进了御用监的院子。 这下这御用监只怕要鸡飞狗跳了!杨宁心里想到。 果然,不一会的工夫,御用监里一阵稀里哗啦,伴随着万历的斥责声和太监们的哭天抢地告饶声。 很快,万历就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龙袍兜着一堆东西,身后是一群太监哭爹喊娘的跪倒在地。杨宁不禁摇摇头,这小魔王如今尚是太子就这般胡来,将来当了皇帝还能有个好么! 万历走到杨宁近前,一展兜着的龙袍下摆,对杨宁得意地道:“看,是不是这东西?” 杨宁低头看去,这一看之下,他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第七十六章 前后矛盾 万历兜着的下摆里,琉璃球确实弄来了,大约几十个,可让杨宁吃惊的是,那里面竟然还混杂着十几个玛瑙石,这东西可是价值不菲的玩意! “太、太子,这玛瑙石——?” 万历低头看了看,满不在乎地道:“哦,我抠完了这琉璃球,觉得有些少,看到还有一樽炉鼎上镶着不少这玩意,我看形状差不多,就一起抠来了!” 杨宁一阵无语,良久才道:“太子,奴才说的玩意必须是溜圆的东西才行,这玛瑙石却是椭圆,只怕滚不起来!要不,你还是将这玛瑙石还回去吧,这东西太贵重了!” 万历道:“你这个小太监怎么婆婆妈妈的,本太子都弄出来的,哪能再还回去!快走吧,咱别让宁姊他们等急了!”说着,他兜起一堆战利品就向西华门方向跑去。 杨宁随后急忙跟上。 来到琼华岛的时候,永宁公主正玩得高兴,见万历与杨宁过来,她走过来道:“杨宁,你弄了什么好玩的东西,我也要玩!” 杨宁自然点头说好,四下里一打量,就走向湖边柳树下没有草皮的空地上,选了一个合适的位置,挖了一个小小的坑,再在离着小坑几米远的地方划了一条横线,然后拍拍手道:“下面,奴才来讲一下规则,这个玩法的呢,在我们家乡叫‘弹溜溜球’!” 永宁公主微笑道:“弹溜溜球?这个名字听着很好玩呢!” 杨宁心里道:等会你们玩起来会觉得更好玩!他对此点有着绝对的信心,这玩意二十世纪八、九时年代的孩子、尤其是男孩子,几乎没有没玩过的,可见其趣味与流行,而在这业余生活极度匮乏的古代,这玩意只怕更有吸引力了,永宁公主不敢说,但他却敢肯定万历绝对会玩上瘾。 接下来,杨宁就开始讲起了“弹溜溜球”的规则,与高尔夫一样,本着先易后难的原则,杨宁只是简单地设定了规则,待玩熟了再慢慢往上加。然后,他将几十个琉璃球分给了自己、永宁公主,还有万历,当然,分给自己的最少,分给永宁公主和万历的则一样多。 果然不出杨宁所料,刚开始滚了几次球,万历立刻对这“弹溜溜球”玩上了瘾,永宁公主也直说没想到这小小的琉璃球与那高尔夫比趣味一点都不差。 玩这东西,靠的就是个眼力与准头,杨宁是玩这个的“祖宗”,而永宁公主与万历却都是菜鸟,不一会的功夫,杨宁就已经将他们两个手中的琉璃球全都赢光了! 这样一来,更激起了万历好胜的性子,催着杨宁将手中的琉璃球又分了开来继续玩。 两个可以说还是孩子的皇家太子与公主玩得是不亦乐乎,每当轮到他们滚球时,他们就兴奋地喊“该我了,该我了”,而每当杨宁滚球时,他们就在一边大喊大叫,以期能干扰杨宁的准头。 这次,杨宁故意相让了,他看准了万历好胜的性子,每局总先赢他的,赢了以后又故意输给永宁公主,这样以来,最终万历手里的琉璃球又没了,而永宁公主手里的反而比杨宁多一些。 此时玩高尔夫的宫女太监早不玩了,都围在柳树下看两位主子与杨宁玩这有趣的滚来滚去的透明球。 玩那高尔夫还有累的时候,可永宁公主与万历玩这琉璃球却是玩上了瘾,尤其是万历,杨宁几次劝永宁公主该回去了,可好不容易永宁公主决定不玩了,万历却硬是不干,非要玩下去,最后永宁公主沉下了脸,才迫使万历恋恋不舍的回了凤仪宫。 “公主,咱们也该回去了,不知不觉,可是玩了一上午了,也不知道太子有没有功课,回去会不会受责罚!” 永宁公主微笑道:“他回去肯定会受罚的,不过这小家伙应该早就习惯了!你这一说,我还真感觉有些累了!”她说着,不由自主的伸了一个懒腰,娇美的姿态看得杨宁一阵心跳。 “杨宁,你从哪里学来这么多好玩的玩意?”永宁公主没注意到杨宁的神色,转头问他道。 杨宁干笑一声道:“都是我小时候家乡村里流行的,要不我怎会玩得如此熟练!” 永宁公主一脸羡慕道:“生在你们那样的百姓家里,童年可真是幸福,不像我,记忆里就是这空荡荡的宫殿,皇城一般大小的天空,还有数不清的宫女太监。 杨宁见永宁公主一脸向往地望着远处宫外的天空,突然压低了声音道:“公主,童年没有的,奴才都给你补回来,过几天瞅机会咱们溜出宫去玩,如何?” 永宁公主脸上一喜道:“真的?你可不许骗我,自打你上次与我提过之后,我就一直盼着呢,你看我身体也好了一些,应该能出去玩啦!” 看到永宁公主一脸的向往与憧憬,杨宁不知怎得心里有些发酸:眼前的少女贵为皇家公主又如何,长得国色天香又如何,她失去了太多精神上的快乐与乐趣!那就让自己来补偿给她吧! 回到福宁宫之后,杨宁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将自万历那里得来的十几颗玛瑙石放到自己屋里藏好,刚才开始玩“弹溜溜球”的时候,万历没处放这玩意,就顺手全都交给了杨宁,事后玩的兴起,早忘了这档子事,临走时也没再和杨宁要。 但愿这小子彻底忘了!杨宁心里默念一声,有了这十几颗玛瑙石,自己若是现在出宫去,找买家一脱手,与水灵的小日子就不用愁过不起来啦! 想到水灵,杨宁心里不由又是一沉:自己现在倒好说了,陪着永宁公主度过一段快乐的时光,自己求她,她肯定会放自己离开的,可现在关键是水灵,她已经被隆庆盯上了,昨晚李贵妃又没答应自己放水灵出宫,自己必须得再去见一趟李贵妃,求她放水灵离开皇宫,至少,也得让水灵离开凤仪宫,不再让隆庆瞧见。 隆庆跟前的女子每日如走马灯的换,时日一长,他肯定就把水灵给忘了! 心里想着,杨宁趁着此刻永宁公主沐浴休息的空,径自出了福宁宫,熟门熟路的向凤仪宫走去。 穿过几道回廊与甬巷,杨宁就来到了凤仪宫的门口。走到这里时杨宁又有些犹豫了,自己难道直接禀报要见李贵妃么?这样似乎不妥,不说别的,只怕就要惹那邱得用起疑,自己昨日刚在这呆了老半天,今日又来了,邱得用肯定会起疑心的,他在怀疑自己与李贵妃有一腿那可就遭了! 俗话说“做贼心虚”,这话用在此刻杨宁的身上是一点也不假,其实杨宁完全是多虑了,邱得用再怎么着,也不会想到那一方面去,在皇宫里他怀疑谁有那方面的龌龊事也不会怀疑李贵妃,因为他深知道李贵妃的性格——冷艳凌厉,不拘言笑,高贵端庄,这样一个高高在上的女子,怎会和一个不入流的小太监发生什么呢! 可有了昨晚那一番旖旎,杨宁却是心虚得很,他不由地在凤仪宫门口徘徊了起来。 “咦!这不是福宁宫的杨公公么,你怎么在这儿?” 一个女子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杨宁回头一看,却是一个长得还算秀气的宫女,有些面熟,却想不起在哪见过了! 那宫女抿嘴一笑道:“杨总管真是贵人多忘事,上次我随娘娘去皇后娘娘的养生殿,咱们见过!” 这宫女这样一说杨宁想了起来,上次在养生殿,迎儿正是向这宫女打听过水灵。 “姐姐,你看小弟真是太失礼了,不知道姐姐芳名是——?”杨宁嘴甜道。 “嘻!我叫春盈,你叫我姐姐我可不敢当,你是大总管!”这叫春盈的宫女爽朗一笑道。 杨宁也是笑道:“当得当得,小弟巴不得有你这样一个漂亮的姐姐呢!姐姐这是干什么去了?” “哦!我随娘娘去了养生殿,娘娘吩咐我早回来烧水,待她回来要洗浴!”看出来这个春盈是个心直口快的主,不管熟不熟,逮着实话就往外咧! 原来这李贵妃又跑去陈皇后那里了,看来这对后妃之间关系确实不错! “春盈姐姐,你还是快去烧水吧,耽误了娘娘洗浴可对你不好!”既然李贵妃不在,杨宁觉得没有呆下去的必要了! “对啊,杨公公,咱们改日有空聊!”打过招呼,这春盈就急急忙忙进了凤仪宫。 杨宁转身正要离去,却看到前面李贵妃的风鸾仪仗行了过来,旁边跟着邱得用及水灵,还有一众宫女太监,这李贵妃回来得倒快! 水灵眼尖,隔着一段距离就认出了杨宁,急忙转头在轿子的小窗帘处低低说了一句,想是向李贵妃汇报。 眨眼间,一行人就走到了凤仪宫门口,杨宁站在原地没动。 邱得用看到杨宁,脸上闪过一丝不高兴,上前道:‘这不是杨总管么,不知道来凤仪宫有何贵干?” 杨宁正要接话,却听到水灵扬声道:“邱总管,娘娘有令,传杨公公东暖阁侯见!” 邱得用又无奈了,只好应了一声,李贵妃的鸾轿已是进了凤仪宫,杨宁察觉到那面向自己的轿帘晃了一下,他猜想应该是李贵妃看了自己一眼。 水灵走过的时候也调皮地冲杨宁挤了挤眼睛,杨宁心里暗道:你这傻丫头,倒是一点都不知道愁! 他心里又有些奇怪:昨晚李贵妃不是说不再见自己了么,怎么现在却这么轻易就传自己侯见了?这可着实有些前后矛盾! 第七十七章 咱走着瞧 邱得用耷拉着个脸将杨宁领进了凤仪宫东暖阁,就离开了,杨宁心里暗道:老东西,我招你惹你了,连个茶水点心都不给上! 等了一会,外面脚步轻响,门帘掀开,杨宁转头一看,却是水灵偷偷摸摸走了进来。 见小丫头一副可爱模样,杨宁心里忍不住痒痒起来,一把拉过水灵道:“傻丫头你给我过来吧!”已是将水灵拉入自己怀里,正坐在自己腿上。 水灵大急,急忙挣扎道:“宁哥哥,这里不行,被人发现就麻烦了!” 杨宁当然知道这里不行,他只是想与小丫头来一下突然亲近,顺势也就放开了她。 水灵又走回到门帘处听了听外殿的动静,确定没有人之后才回来,开口就对杨宁道:“宁哥哥,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什么了,你快与我说说!” 杨宁心里一惊道:“怎么,贵妃娘娘和你说什么了么?” 水灵答道:“也没多说什么,就说你的按摩治疗很有效果,很有效地止住了她的痛,说我功劳不小,就这些。不过——,等她沐浴之后,我们又说话说到很晚,她问了好多关于你以前的事情,问我们以前是什么关系,问你为什么入得宫……” 杨宁放下心来,看来李贵妃果然也想隐瞒住昨晚的秘密。他笑着道:“那你都和贵妃娘娘说什么了,有没有说我坏话?” 水灵立刻道:“自然是没有了,我说了一大堆夸你的话,说你当初宁肯冒着自己被饿死的危险将食物给我们几个吃,说你的心地多么善良,为人多么得聪明……!” “好啦好啦!我实际上是个坏人,可没说得那么好!”杨宁笑着打断了水灵的话,水灵不服地正要辩解,杨宁却知道时间有限,抢先道:“灵儿,贵妃娘娘有没有与你提及昨晚你遇到皇上的事情!” 水灵摇头道:“没有!” “灵儿,你现在看来与贵妃娘娘关系不错,你能不能去求求她,将你调离凤仪宫,或者直接放你出宫?”杨宁殷切地道。 水灵眼睛一亮道:“你是说——?” “对,只要贵妃娘娘答应,你就可以离开这皇宫了,到时候我再设法离开,咱们的目的就达到了!”杨宁抢先道。 水灵脸上一阵激动,不过随即又露出一丝为难之色,低声道:“宁哥哥,我是很想随你出宫,可贵妃娘娘待我很好,我要求她放我离开,是不是有点太——,太不合适了,况且,这几日贵妃娘娘身体与心情都不太好,我这时候离开,只怕有些不好……!” 杨宁又好气又好笑地道:“傻丫头,你还以为贵妃娘娘离了你就活不了了?咱们当时怎么计划的,好不容易有这样的机会,你却反而不想出宫了,那你叫我怎么办?况且,昨天晚上皇上已经看上你了,虽说贵妃娘娘一时保下了你,可她保得了你一时,保不了你一世啊,万一皇上……,到时候你想走可也不可能了!” 水灵听到这话立刻道:“不会的,宁哥哥,昨晚贵妃娘娘也和我说了这事,她让我不要害怕,她说什么也会保住我的!其实你不知道,皇上还有有些怕贵妃娘娘的!” 杨宁一阵郁闷道:“好吧,这事也记不得,还是过一阵瞅机会再说吧,我也需要再找到小乐子!” “咳咳!” 外殿传来的两声轻咳让杨宁与水灵忍不住同时一惊,杨宁已经听出了那两声咳嗽乃是出自李贵妃之口,来得又是那样突然,难道——,刚才自己与水灵的对话被她听了去? 门帘一掀,刚刚沐浴完的李贵妃走了进来,带起一阵香风。 杨宁与水灵慌忙行礼,再抬头时,杨宁又不自禁生出了一种惊艳的感觉。此刻的李贵妃穿了一身碧青色绣白玉兰的宫装,显得清雅高贵,她的脸色带了几分红润,更增添了几分惊心动魄的美丽! “杨公公,今日来本宫这所为何事?”李贵妃表情淡淡,一脸冷冷的样子。 妈的!昨日叫自己来时,怎么不问自己所为何事!现在倒装起来了!难道这女人昨晚那旖旎的事情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心里就没一点点别扭?这心理素质未免也太强了些! 本来杨宁是想求李贵妃放水灵出宫的,可现在看李贵妃对自己这态度,还是由水灵过后向她开口为好,杨宁就先不想说了,可看到李贵妃一脸冷冷的表情,杨宁心里就忍不住来气,他故意答道:“回娘娘,奴才此来是专门向娘娘请安的,未知娘娘的病可好些了么?没再反复吧?” “你——!”李贵妃没想到杨宁有胆借挑起昨晚的事来敲打她,有心发怒,可想到水灵还在近旁,她改口有些恨恨地道:“本宫很好,病已经痊愈了,杨公公就不必挂怀了!说起来还要多谢杨宁宁为本宫‘治病‘,哦,当然,有水灵这丫头日后长期地照顾,本宫自然会越来越好的!” 杨宁心里一凛:看来李贵妃刚才果然听到了自己与水灵的话,这是回击自己暗示她不会放水灵离开啊!这可真麻烦了! 想到这里,杨宁抬眼望了李贵妃一眼,却敏锐地捕捉到了李贵妃眼底向自己示威似的一丝得意,这个眼神极其隐蔽,水灵根本就没有察觉。 杨宁心里不由一阵苦笑:这李贵妃不是一向清冷高贵得很么,怎么这个眼神倒有些像小孩子在斗气一般! 李贵妃却已转向水灵道:“水灵,说起来本宫还要多谢你,要不是你给本宫引荐了杨宁,本宫的病还不会好得这么快呢!” 水灵欠身答道:“娘娘说得哪里话,这是奴婢的本分!” “既然有功,那就要赏!水灵,这个玉镯是本宫一直戴着的,本宫把她赏给你了,来,戴上!”李贵妃说着,自袖中掏出了一个凝翠欲滴的玉镯,一看就是价值不菲。 水灵慌忙道:“娘娘,奴婢不、不能要,这是皇上特意赏你的,太贵重了,奴婢……!” “灵儿,既然是娘娘赏你的,你就快拿着吧,可别辜负了娘娘的一片好意!”杨宁在旁边实在忍不住道。 李贵妃似笑非笑地望了杨宁一眼,也道:“是啊,水灵,收下吧,本宫赏出的东西,你总不能让本宫再收回来吧?” “那——,奴婢多谢娘娘!”水灵最终小心翼翼接过了手镯,小手轻轻摩挲着,一脸喜爱的样子。 杨宁在旁边看得心里大不是滋味:有几个女孩子不喜欢漂亮的珠宝首饰呢,等自己以后有了钱,定要多多买来送给小丫头! “杨宁,赏完了水灵,该赏你了,说吧,你想要什么,只要本宫能办到,一定满足你!”李贵妃望向杨宁道。 杨宁心里一动,李贵妃既然都这样说了,自己正好趁机提出放水灵出宫的要求,他刚要张嘴,李贵妃彷佛想到了什么,抢先道:“不如这样吧,你现在只是七品的内侍总管,本宫让冯保提拔你到司礼监任管事如何?那可是六品的品秩!“ 想说的话被李贵妃堵了回去,杨宁无奈道:“奴才多谢娘娘,不过奴才暂不想去司礼监,因为奴才受公主知遇提拔之恩,这福宁宫总管干了没几日就离开,那可是忘恩负义了,还望娘娘成全!” 杨宁嘴上说着,心里暗道:你要是成全了我和水灵,老子还稀罕你那六品五品干什么! “你能有这番忠义倒是难得,那就过些日子再说吧!若没什么事,你暂且退下吧,本宫还有话要与水灵说!”李贵妃不咸不淡地道。 杨宁一愣,他没想到李贵妃这么快就下了逐客令,无奈,他只好告辞出了凤仪宫。心里却在琢磨:难道李贵妃再次召见自己就为了给自己和水灵赏赐,还趁机表明她不会放水灵离开的态度? 想到着他心里不由有些忿忿:不用和老子拽,骑驴看账本——咱走着瞧!等你下个月的这几天再来的时候,看你能不能忍受的住! 第七十八章 出宫游玩 转眼间,大半个月的时光一晃而过。 这大半个月里,杨宁可算是忙得不可开交。 日常他除了要处理好福宁宫的百般杂事之外,每天清晨还要陪着永宁公主去琼华岛玩高尔夫,然后,还要不定时地陪着偷偷摸摸来找自己的万历弹溜溜球,万历玩得很上瘾,往往早上刚玩过,中午又偷溜了来找杨宁接着玩。 杨宁很担心这样带着太子嘻玩会被皇上或李贵妃怪罪下来,不过所幸这样的担心一直没有发生,虽然如此,杨宁却变得更加小心翼翼,一方面劝万历不要如此好玩,万一被李贵妃发现了可就没得玩了,另一方面与万历玩时也尽量选宫里隐蔽的地方,这样不易被逮个现行。 经过这弹溜溜球的“友谊交往”,杨宁与万历不但“尽释前嫌”,这万历对杨宁的态度更是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对他的好感与信任是与日俱增,两人好得就像“铁哥们”一样。 相处久了杨宁也发现,这万历只是因为生在这样的皇室家庭,耳濡目染之下染上了不少坏习惯,如骄横不讲理、颐指气使、不拿人命当回事等等,其实本质上他还是不坏的,也有许多优点,像聪明伶俐、倔强不屈、出手大方等等,当然,这个“出手大方”仅是杨宁自己的感受,每当万历输光了琉璃球又去御用监打另外的八宝琉璃灯的主意时,杨宁总跟着捡了不少“洋落儿”! 杨宁总也纳闷,每次万历都搞得御用监鸡飞狗跳,怎么他们从来不去皇上或李贵妃那告状呢,这事要被皇上和李贵妃知道了,万历早蹦跶不了了!想必他们是怕万历的报复吧! 其实,万历也只是一个孩子而已,并没有那么多奸诈、阴险的使坏心计,杨宁与他玩弹溜溜球之余,也总是有意无意的去给他灌输一些仁义道理,比如说待手下奴才态度要好一些,人命都只有一条,再比如说撑起这个天下的是千千万万的平民百姓,而不是某人某个阶层。 杨宁不知道所说这些万历能懂多少,将来又能记住多少,他只觉得,既然有这样的机会,自己能影响他一点就算一点吧! 让杨宁郁闷的一件事就是他始终没有小乐子的消息,他几乎每处宫院都打听了,可都没有,他也去外宫找张诚问了,可张诚也还没打听到小乐子的消息,这让杨宁心里一直惴惴不安,担心小乐子已经被哪个主子悄无声息的弄死了! 让杨宁最高兴的事就是几次晚上与水灵在御花园的见面了,与小丫头调调情、说说爱,顺便打听一下那个冷艳高贵的李贵妃的消息。 李贵妃自从上次将杨宁从凤仪宫撵了出来,就再也没召见过杨宁,据水灵说,每日里,这李贵妃除了偶尔去养生殿与陈皇后说说话之外,就在凤仪宫里吃斋念佛拜观音,很是虔诚。 水灵还告诉杨宁,李贵妃已是越来越失宠,隆庆自打那晚之后也去过几次凤仪宫,要宿寝,但都被李贵妃或这样或那样的借口委婉推脱了,隆庆每次都郁闷而去,渐渐就一次都不到凤仪宫去了。这消息让杨宁放心不少,不去凤仪宫正好,他就更没机会对水灵起坏心思了。 永宁公主的气色一天好比一天,每次用膳也比以前多了不少,不过因为经常运动的缘故,倒也没胖许多,只是脸色红润了不少。每天永宁公主的心情都十分的愉悦,拿迎儿的话说:这段日子公主脸上的笑容,比她以前十几年岁月里加起来都要多一倍!对于这一点,杨宁当然是很高兴的,在他的努力下,永宁公主正在一天天向着好的方向改变。 现在杨宁觉得该是出宫游玩的时候,一是永宁公主已经催了他好几次,再就是他自己也想出去逛逛了,整日闷在这深宫里,人都变得迟钝了,还是宫墙外的世界好啊! 这日早上,永宁公主扳着脸将屁颠屁颠赶来想与杨宁弹溜溜球的万历撵了回去,随即与迎儿乔装打扮了一番,扮成两个小太监,本来向忠也要去的,可杨宁怕人多目标太大,就没答应,再说,也得留个人在福宁宫照应着,以防漏了陷。 三人鬼鬼祟祟一路穿宫过巷,到了东华门。 “这不是杨总管么?怎么,要出宫么?”门口领班的大内侍卫立刻认出了杨宁,以前他们没少随着牟泰与杨宁喝过酒,对这个豪爽义气的小太监总管很有好感。 杨宁拱拱手道:“几位侍卫大哥辛苦了,公主吩咐我出宫办点事,不知道诸位大哥能否行个方便?” 那领班侍卫看了看跟在杨宁后面的永宁公主和迎儿,两人一身太监服饰,但却是俊俏地有些过分,这领班侍卫倒也没有起疑,只是脸上露出为难之色,小声凑到杨宁跟前道:“杨总管,这有些让做哥哥的为难了,最近北疆关系紧张,这京城内外戒备都提高了,咱宫里也加强了守卫程度,按说这时候不让内侍随意出宫的,除非各衙门的办事人员及奉了旨意的……!” 这大明朝真是积弱至极,就算北疆要起战事,也用不着这样风声鹤唳吧! 领班侍卫这话一出口,永宁公主和迎儿脸上不由露出失望之色,杨宁却不以为意,不接领班侍卫的话,只是摇头张望一阵道:“咦,怎么没见老牟这家伙,是不是躲在哪里偷懒了,不行兄弟找他说说,也免得大哥你为难!” 杨宁说的这话和说到牟泰的语气让领班侍卫犹豫起来,他是知道杨宁与牟泰的关系的,这事真要捅到了牟泰那里,说不定自己就要挨上一顿臭骂,自己何必这么较真呢! 最终,这领班侍卫脸色一定道:“这点事哪还用得着去麻烦统领,哥哥做得了主,杨兄弟尽管出去办事就是,有什么事我担着!” 杨宁当然也很上路,微笑着自袖中掏出一锭银子,偷偷塞到那领班侍卫的手中道:“兄弟知道哥哥的差事辛苦,这点银子拿去给兄弟们喝酒,当是兄弟孝敬各位哥哥的!” “这,这怎么好意思呢!”领班侍卫假装推辞,但态度却不怎么坚决。 杨宁将银子硬塞到领班侍卫手中,假装生气道:“咱们兄弟还用得着见外么,哥哥再不收可就是看不起兄弟了?” 这话听着舒服,领班侍卫眉开眼笑道:“那哥哥可就不客气啦,改天弟兄们请杨兄弟喝酒,再把统领喊上!” 杨宁笑道:“那可得把他喊上,喝酒不叫他,他还不得跟我急了!好啦,不多说了,办事要紧,公主还等着呢,回见!” 说完,杨宁对身后两个“小太监”挥挥手,又与门洞内其他侍卫打过招呼,大摇大摆地出了皇宫。 走出很远,迎儿终于忍不住道:“杨宁,什么时候你和宫里的侍卫这么熟了?还和他们称兄道弟,这些人可都不是什么好惹的!” 杨宁没好气地白她一眼道:“不好惹我也得惹啊,要不咱们今日能这么顺利出宫么?” 迎儿还待再说,永宁公主却插言道:“迎儿,这可正是咱们这位总管的深谋远虑之处,若不是他早做好了这些准备,咱们今日又哪能顺利出宫呢!好了,别说这个了,咱们商量一下去哪玩吧!”言语间,永宁公主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兴奋,也难怪,这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离开那高墙大院的皇宫,当然对一切都是那么新奇! 杨宁笑道:“可玩的事情多着呢,但首先,咱们需要先换一下这身装束。” 找了一处僻静的地方,三人先后将身上的太监服饰换了下来。替换的衣服杨宁早就准备好了,永宁公主假扮成一位大户公子,一身玄白色书生服穿上身,俨然一副翩翩浊世佳公子的模样,迎儿扮成了婢女,而杨宁则扮成了书僮的模样,青衣小帽,倒也出了一副骚包模样。 “现在咱们去哪?”感受着全身的新奇装扮,永宁公主兴奋地道。 “当然是去棋盘街好生逛上一逛!”杨宁立刻道。 主仆三人向棋盘街浩浩荡荡杀去。 第七十九章 三大才子 出东华门没多远,就是京城最热闹的棋盘街! 这棋盘街上依然热闹,百行百业开店铺的、做小买卖的,叫卖声此起彼伏,一幅盛世繁荣景象。 “这京城好热闹啊!”永宁公主不停地感叹道。她与迎儿两人是第一次来到这样热闹的大街上,一路上琳琅满目的小东西看得她们目不暇接,脖子都扭得酸了。 杨宁很有眼力,看到永宁公主特别留意和感兴趣的小玩意与小吃,立刻掏钱买了下来,不一会的工夫几人手中就拿满了东西。 “怎么样,公主,这里好玩吧?”杨宁见永宁公主一脸兴奋的样子,笑着问道。 “嗯,真是太好了!要是以后能多出来逛逛就好了!”永宁公主咬了一口手里的冰糖葫芦,一脸向往地道。那娇艳的香唇与晶红的冰糖葫芦交相辉映,看得杨宁猛流一阵口水。 “没问题啊!以后只要有机会,我定会想办法带你出来玩!”杨宁欣然道。 “那当然好了,只不过,咱们这样可是严重违反规矩的,若被有心人知道了,会对咱们不利的!”到底是自小居于深宫,到了此刻永宁公主仍不忘担忧可能会出现的麻烦。 “没事!”杨宁满不在乎地道,他之所以敢如此大胆,自然是依仗隆庆皇帝对永宁公主的宠爱,这点小事隆庆自然不会怪罪永宁公主,要怪也就会怪自己,可自己有永宁公主保着,自然也能无事。 “我长居于深宫,长这么大竟不知道外面是如此的繁华热闹,由此可见父皇当真是圣君、仁君,将这天下治理得百业俱旺、井井有条,我真为他感到高兴!”永宁公主由衷欣慰地道。 杨宁笑笑却没有说话,心里道:这是我只带你来了这京城最繁华的地段,要是带你去那些穷街小巷看看那成群结队、衣衫褴褛的灾民,想必你就不会如此说了! 在棋盘街逛了逛到正午,永宁公主和迎儿终于逛累了,杨宁建议道:“公主,中午了,要不咱们用午膳去?” 永宁公主欣然道:“好啊好啊,这里有什么好的酒楼饭馆么?” “在前面棋盘街最繁华的地段,有一处叫‘天然居’的酒楼,据说饭菜很好吃,生意也很火爆,要不咱们到那去?”自上次杨宁没去成那天然居,他就一直念念不忘去吃一顿。 “好,就去那里!”永宁公主立刻拍板道。 走到棋盘街那个最繁华的十字路口,巍峨壮观的天然居酒楼赫然在望。而让杨宁高兴的是,他又一次看到了上次卖小布老虎的那个姓韩的中年汉子,他仍然在那里摆摊卖着他那些自己扎的栩栩如生的布艺小玩意。 “韩大叔,还记得我不?”杨宁高兴地主动上前打招呼。 姓韩的汉子一愣,不过立刻就认出了杨宁,“哎呀,小兄弟,是你啊,自从上次你走后,可是有段日子没来了!”说着,他好奇地看了看杨宁身后的永宁公主和迎儿,奇怪地道:“上次和你来的那个小丫头的呢,怎么没跟你一起?” 杨宁立刻感到永宁公主与迎儿如针刺般的目光盯向了自己,他装着没看到,干笑着对姓韩的汉子道:“大叔,最近买卖如何啊?” 姓韩的汉子憨厚笑道:“也算不得太好,勉强糊口吧!” 杨宁叹道:“如今这世道,干什么都挺难啊!哦,对了,那个小布老虎又扎了么?”说着,杨宁低着头在姓韩汉子的摊子上找寻着,自上次那水灵看中的小布老虎被自己倒手卖给了那个“西贝书生”之后,他就一直暗暗想着有机会要再给水灵买一个补上。 不过令杨宁失望的是,那摊子上老鼠、狐狸的小动物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布老虎。 那姓韩的汉子却立刻道:“有有有,小兄弟,自打上次你走了之后,我回去专门精心扎了一个,就是给那丫头留着的,我怕人给挑走了,一直在摊子底下藏着呢!”说着,姓韩的汉子低头自摊子底下取出一个精心扎制的小布老虎,比上次那个更要鲜活、更加栩栩如生。 杨宁接过那小布老虎高兴地道:“大叔,您可真是有心了!这个我买下了,另外,上次从你这里拿了七两银子,今日一并还给你!”说着,杨宁已是伸手掏了一锭十两的银子,递给了那姓韩汉子。 姓韩汉子立刻不高兴了,沉着脸道:“小兄弟,你怎么又和我来这套,感情你就是瞧不起你大叔啊?” 杨宁慌忙道:“大叔,我哪会瞧不起你,小子知道你做着小本买卖不容易,如果以前我是个穷小子,就算付不起钱,大叔不也照样白给我么,那算是帮了我,而如今既然小子手头宽裕了些,那就轮到我来帮大叔了,若大叔不接受,那才真是瞧不起我了!大叔,你说是不是这么个理?” 姓韩的汉子毕竟憨厚老实,被杨宁这一顿说绕得有些晕,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但却说不上来。 “来!大叔,收下吧!你要觉得过意不去,要不我再挑两个玩意儿拿着咋样?”杨宁以进为退道。 “好好好,来,小兄弟,喜欢什么你随便挑!”姓韩的汉子被杨宁一句话就转移了注意力,还十分高兴地道。 杨宁笑着转头对永宁公主与迎儿道:“二位,看看喜欢什么,我买来送给你们!” 永宁公主一直微笑着看着杨宁与那姓韩的汉子说话,闻言还没等开口,就听迎儿道:“我看这么多东西,就你手里的小布老虎好看,公——,公子就喜欢这个了,你把它送给公子吧?” 杨宁一愣,干笑道:“嘿,这个么,这个已经有主了,要不咱换个别的?这里还有好多好看的呢!” 永宁公主眼神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黯淡,强自挤出一丝笑容道:“给水灵的吧?” “是!”杨宁点头道。 “好哇,杨宁,你好大的胆子,难道在你心中,公——,公子还不如你那个丫头重要么?”迎儿不干了,质问杨宁道。 杨宁杀死迎儿的目光都有了,这坏丫头,本来屁大点事,非要上纲上线,正要解释,却见永宁公主目光已经望向了摊子上的其它小布玩意儿,迎儿则气鼓鼓地瞪了杨宁一样。 最终,永宁公主选了一个小布花猫,而迎儿挑的则是一个小布猴子。 “走了,咱们去天然居!大叔,回见!”杨宁向那姓韩汉子告别道。 姓韩的汉子却忙道:“小兄弟,你如果要去天然居吃饭,还是别去了,换一家吧!” “换一家,为什么,天然居关门大吉了?”说着,杨宁向天然居的大门瞅了瞅,奇怪道:“门不是开着的么?还有不少人进去呢!” 姓韩的汉子笑道:“门是开着的,生意也做着,但今日却不做一般人的生意了!” “不做一般人的生意,那做什么人的生意?”永宁公主也奇怪道。 “公子有所不知,今日京城最有名的‘三大才子’聚首论学,地方就选在这天然居,还说要争什么‘京城第一才子’,他们连同‘国子监’的一帮贡生,已经将这天然居包下,闲杂人等不让进去吃饭了!” “他们论学就论学,可也总不能不让别人吃饭啊?”迎儿不满地道。 “嘿嘿!这些可都是一些有学问的公子少爷,咱们大明的未来可全靠他们了,这些人自然要高人一等了!争‘京城第一才子’,这事可真是事关重大,意义非凡啊!”杨宁不无讽刺地道。 “咱这小民小姓的,也不知道这些大人物的事,不过听别人说,这‘三大才子’家世都很好,学问也更是不得了。这三人在京城名声一向不相上下,可又总想着分个高低,争当这‘京城第一才子’,于是就经常约在这‘天然居’论学讲道,吟诗作对,想要分个高下。跟着的那些个‘国子监’的贡生,分别是他们三人的拥护者,都是跟着来呐喊助威的!”姓韩的汉子解释道。 “哼!什么‘三大才子’,不过是一帮追名逐利的酸儒而已,偏偏还被当做朝廷未来的栋梁,将来的大明如果指望这帮人……,哼哼!”永宁公主一脸不屑地道。 杨宁一拍手赞道:“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啊,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嘴上开着玩笑,但杨宁心里却着实对永宁公主刮目相看了,整天闷在深宫里,却能有这等见识,着实是难得,这个时代能有如此见识的,又能有几个! 永宁公主好笑地望着杨宁道:“什么英雄所见略同,我以前可没有这等见识,这都是跟着文姊姊学来的见识!” “哦?就是太子那位医官老师么?几次听你们提及,看来她是位相当不简单的女子啊!” “岂止是不简单,应当说是相当不得了呢!这位文姊姊不但人长得美若天仙,学问更是通古今、晓百艺,非常博学,她的医术还相当了得,任太医院的太医女官,专为我们宫中女子治病,另外,听说她在‘国子监’和京城那些才子们中名声很大,像什么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在京城她若认了第二,没人敢认第一的!这样优秀的女子,实在是世间罕见,她也是我最佩服的女子!” “这么牛?”杨宁着实是惊讶了,上次听李贵妃提到一次这姓文的女子,说她样样冠绝京城,当时自己还不相信,现在却连永宁公主都这么说,那这姓文的女子可是相当厉害了! 杨宁故意玩笑道:“叫你这么说,这‘三大才子’还争那第一干什么,有这文医官在,争来了也只能做第二!” “这些酸儒又岂能和文姊姊相比,文姊姊一向淡泊虚名,最烦的就是这种争名逐利的事情。不过说起来,这‘三大才子’里头有一位还是文姊姊的兄长呢!” “哦?妹妹淡泊名利,哥哥却在这里追名逐利,倒真是有些意思!”杨宁笑着道。 “杨宁,天然居去不了,咱们还是想想去哪里填饱肚子吧,我饿死了!”迎儿很没形象的拍着肚子道。 “你就知道吃,小心吃成小肥猪!不过,谁说天然居就去不了了,咱们今日还非要去这天然居吃了!” 永宁公主担心道:“人家不是包场了么,能让咱们进么?” 杨宁一笑,却没回答,转身走到姓韩的汉子面前告别道:“大叔,小子走了,改日有机会再来看你!” 姓韩的汉子忙道:“好,等下次到大叔家里坐坐!” 杨宁笑着答应一声,转头对永宁公主和迎儿一挥手道:“目标,天然居,走!” 第八十章 上天然居 临走到天然居的门口,迎儿忍不住问杨宁道:“杨宁,你到底有什么办法让咱们进去,可别被人家赶了出来,那可就丢人了!” 杨宁望着天然居气派豪华的门庭,咂咂嘴道:“也没什么好办法,硬闯呗!”说完,当先迈上了天然居门前的台阶。 永宁公主与迎儿互望一眼,只好无奈的跟在杨宁身后走进了天然居。 迈进“天然居”的门槛,迎面是一幅木雕翠竹屏风,十分的精致,屏风后是高大的柜台,屏风两侧是宽敞的大堂,摆着许多黄梨木酒桌木椅,但却是错落有致,看起来并不显拥挤,这地方果然很有些档次! 此刻这天然居的大堂里是食客满座,人声鼎沸。只是在座的都是一些士子书生服的年轻人,明显地分为了几个阵营,正吵得不可开交! “王兄此话差矣,想那‘白衣才子’张文康出身世代官宦之门,不但学识了得,人又长得风神如玉,赛过潘安,在下看这‘京城第一才子’的美誉,非他莫属啊!” “李兄这话才是不对了,人长得英俊就是‘第一才子’了么?依在下看那‘逍遥才子’郝梦阳郝公子才是真正的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又是出身巨富之家,要论学识也不见得比那‘白衣才子’张文康差到哪去,这‘京城第一才子’的名号,应该归他才对!” “两位仁兄说的都不对,要说这‘京城第一才子’,还要数我们翰林院的‘清正才子’文千石才是,争这‘京城第一才子’,可不是比的出身长相,而是要比真正的学识,文千石是我院最年轻、最有前途的庶吉士,写得文章可是连皇上都赞许的,张文康和郝梦阳哪个能比?更何况,他还是闻名京城的文医官的兄长,文医官那是何等的才女,她的兄长就算有她的一半,也足以傲视整个京城了!” 杨宁站在门口算是听出来了,这里坐着的既有国子监的贡生,也有翰林院的学士,他们分为三派,各自为自己所支持的才子呐喊助威,这倒有些类似于二十一世纪粉丝们为了力挺各自的偶像而唾沫乱飞,甚至大打出手一样,只是如今这些所谓的才子贡生们的方式要文明了许多,连说话都是文绉绉的。 杨宁知道这“国子监”是明代的中央官学,是明朝教育体系的最高学府,相当于现代的大学,而在“国子监”入学的,则是从各地州、府、县学识优异的秀才生员中选拨而来,贡生就相当于举人副榜,他们大部分都很有希望能在三年一试的会试中中举的,成了贡生,其实就相当于一只脚踏入官门了。 而翰林院则是执掌制诰、编史等事情,还司职考议制度,详正文书,以作皇上的顾问,设有翰林学士、侍读学士、侍讲学士等等。 别看这翰林院里的一把手也才五品的官职,但这些翰林学士们则一向被称为“清贵之选”,因为明朝有条不成文的规定,将来入内阁参政的,必须是翰林学士出身才行,一旦翰林学士被选进六部,那就是一朝得道,若是再被选入内阁,那更是贵极人臣了! 杨宁是深知古代科举制度的危害的,培养出来的所谓“人才”的确都是一些满腹锦绣文章,却无多少真才实学的空谈书生,偏偏这帮人还优越感十足,总感觉自己是人才,是高高在上的阶层,该受人顶礼膜拜才是。 杨宁是很烦这种人的,在他看来,种地的农民都比他们强千倍万倍,人家最起码还能生产出粮食,为这个社会做出贡献,而这些才子贡生们却难得找出一个有用的,只看他们现在做的这追名逐利的无聊之事,就可见一斑。 “好——!” 楼下说着热闹,楼上的动静更大,这一声爆喝喝彩声响彻屋顶。看来下面坐着的这些个才子学士还是上不了台面的,真正的正场戏在楼上,想必那“三大才子”也在上面。 说实话,杨宁还真想看一下这时代所谓的“才子”到底是不是他想象的那样,他更想见识一下这些“才子”们所谓的“才学”又到底是什么,也算是为了多多感受一下这个时代的特色,以尽快的融入到这个时代中吧! “几位客官,鄙店今日客满了,请客官去别家吧,实在抱歉!”杨宁正要领着永宁公主和迎儿进店上楼,一个长相机灵的店小二走了过来拦住了他们,这小二说话倒很是客气周全,显得训练有素。 杨宁却不客气,抢在永宁公主前面瞪眼道:“瞎了你的狗眼,不知道咱家公子是‘清正才子’文公子的朋友么,此次赏脸前来看他与另两位才子斗法,倒被你一个店小二拦住了,出了问题你担待的起么?” 平时杨宁可绝不会这么对平民百姓如此盛气凌人,可他见多了吃硬不吃软、狗眼看人低的家伙,今日要想上去二楼,不来这套还真不管用! 店小二明显被杨宁唬住了,不过他却也没惊慌,只是低头道:“实在抱歉怠慢了几位客官,既然是文公子的朋友,那就楼上请吧!” 杨宁哼了一声,侧身一让道:“公子楼上请!” 永宁公主微微一笑,领着迎儿就进门径自向楼梯走去,杨宁旁若无人的跟在后面,全然不去在意周围那些才子贡生们投来的奇怪、惊讶、猜疑的目光和嗡嗡的议论声。 上楼的时候,永宁公主回过头来低声道:“杨宁,我虽然认识文医官,可她的哥哥我确实没见过,待会儿穿帮了怎么办?” 杨宁不在乎地道:“这有什么关系,难道那店小二还会来监督咱们与那文千石接头啊,这么多人,他要忙得事多了,哪还顾得上咱们!” 永宁公主娇瞪他一眼道:“我现在才发现,你这人说起谎来眼不眨、心不跳,真是熟练地很啊!” 杨宁嘿嘿笑道:“形势需要,形势需要而已嘛!” 这天然居二楼的布置显然又比一楼高了一个档次,想必消费也要高于一楼,这酒楼老板倒真是深通经营之道,针对不同消费阶层的人群,划分出不同档次的场所。一、二楼都是大堂,这三、四、五楼想必就是包间了,而且越往上布置越高档豪华,消费也越贵,那顶楼可以欣赏到这京城闹市的繁华,想必吃一顿饭得是个天价了! 大堂最中间的一张桌子,要稍高于四周,旁的桌子几乎都坐满了,而这桌子则只坐了三个人,看这情形,杨宁判断这三人想必就是那“京城三大才子”了,这三人看来年岁也不大,年龄也就与他相仿。 坐在桌子北侧的年轻人,一身白衣如雪,长得玉面朱唇,风神如玉,极是英俊,只是在杨宁看来很有些“小白脸”的意味,只看穿戴,这位想必就是那“白衣才子”张文康了! 坐在桌子东侧的,也是一位面容英俊,身材颀长的年轻人,穿了一身簇新的杭绸丝衫,手里拿一把上等的乌骨泥金折扇,不时轻轻扇着,神态说不出的潇洒,看气质只怕是那“逍遥才子”郝梦阳,这郝梦阳要比那张文康看着顺眼一些。 最后坐在桌子西侧的文千石,看起来年龄稍大一些,大约二十左右,穿了一身细葛布的青丝直缀长衫,相比其他二位显得寒酸了许多,这人一张国字脸,浓眉大眼,虽比不上张文康那样的细皮嫩肉,但也是相貌堂堂,一脸的正直之气,倒也不负他“清正才子”的名号。 杨宁很快就分辨出了这三人各自是哪位名号的才子! 坐在三大才子身后的,各有一帮贡生,想必都是各才子的能上得了台面的“粉丝”们了,各也有不少,一个个忠实地簇拥在各自“偶像”的身后,一脸的兴奋与激动! 再外围坐着的人,则是三教九流,服色各异,这些人应该算是特约嘉宾了,想必也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 而这些人物中,引起杨宁注意的却是二个人,这二人坐在一张在上首位置的桌子上,俨然是一副评委的样子,其中左手边一位是一中年文士,这中年文士长得神情俊朗,三缕长须,虽只穿了一件普通的面青文士服,但却自有一种超然脱俗的气质,一看就不是凡俗之人。 而坐在右手边的这位让杨宁看了不由脑袋一缩,这位竟然是熟人,那胖大的身形是那么的熟悉,这人正是隆福寺的法空和尚,没想到他那半吊子水平竟然跑来这当“评委”了!多日不见,好像这老和尚又胖了几分,那已经很宽的太师椅却有些容不下他那庞大的身躯,杨宁真担心他会将那椅子给坐塌了! 杨宁本不想在这种场合下被法空看见,可法空是何等功力,看着他笑眯眯的在那不哼不哈,其实场中形势尽都在他觉察之下,杨宁三人一上楼,法空就发现了杨宁,老和尚的眼睛突然就亮了起来。 第八十一章 九景名联 杨宁还以为老和尚没有发现自己,他躲躲闪闪领着永宁公主和迎儿在一个外围靠窗的角落的桌子边坐了下来。 这时就听得场中那张文康转头对那文士道:“郭老,我与郝兄,文兄每次作诗都是各有精彩不同,您与法空大师也是难以评判高下,我看我们还是用联对来一决高下,不知您意下如何?”! 原来那气质不俗的中年文士姓郭! 这姓郭的文士一看就是身份不凡,但对法空却是非常恭敬客气道:“大师,您觉得呢?” 杨宁就看到老和尚高宣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老衲生平最是喜爱对联,能见识三位才子俊彦的精彩对对,那是最好不过!” 杨宁不禁暗笑:这老和尚这时倒是一本正经的很啊,还挺能装! “好,那就请三位才子互相出题,互相答对,答不上者为输,就请张公子先来。”姓郭的文士道。 原来是对对联,这个自己也会啊!读书时可没少研究过,看来这些“才子”们的才学就是在“吟诗作对”上了!杨宁心里想到。 那张文康略微思索了一阵便道:“那在下就出一对,先请郝兄作对,郝兄请听,我这上联是‘水仙子持碧玉簪,风前吹出声声慢’!” 张文康次对一出,他身后的“粉丝”们轰然叫好,倒真是尽职尽责,而场内其他诸人则尽皆低头思考起来,有的还在交头接耳,嗡嗡议论。 郝梦阳还在思索的时候,杨宁发现永宁公主脸上已经露出胸有成竹的表情,而迎儿则是一脸迷茫。杨宁心里一动,想起来永宁公主在这方面有着不凡才学的,仲秋那日晚上遇到她时,记得当时她就咏了一首诗。 其实这对子一出,杨宁也立刻就想到了下联。以前没事看书的时候,古今诗词对联是杨宁最感兴趣的,他下过不少功夫研究过,从古至今所有的对联都在他脑海里,这对对联的水平自然也差不到哪去! “公子,这对子很难么?”迎儿悄声问永宁公主道。 “这对子难倒也不难,但它里面含着《水仙子》,《碧玉簪》,还有《声声慢》三个词牌名,而组成了一段有含义的话,那这下联也必须照此格式来对才行,对一般人还是有些难度的!”永宁公主微笑着解释道。 “公主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想必已经对出来了?”杨宁笑着问道。 永宁公主笑道:“什么才高八斗,学富五车,被外人听到还不被笑话死!这对子说来也不难,只要从词牌名着手,很容易就能对上来!”她话是这么说,却没直接说出下联。 杨宁回头再看那郝梦阳,思索一阵才苦笑道:“张兄真是看得起在下,这一上来就出了如此有难度的对子,郝某不才,勉强想了一对,请各位看是否工整,我这下联是‘虞美人穿红绣鞋,月下行来步步娇’!” “好!这《虞美人》对《水仙子》,《红绣鞋》对《碧玉簪》,《步步娇》对《声声慢》,这对仗工整,寓意和谐,实在是一副好对!”说话的是法空和尚,声若洪钟,底气十足。随着他的称赞声,场中也是一片叫好声,尤以郝梦阳身后的才子贡生叫得最响。 那张文康脸上掠过一丝僵色,悻悻地对郝梦阳道:“郝兄好功底,那就请郝兄出对!” 郝梦阳想来是早有准备,立刻开口道:“张兄请听好,我这上联是‘两舟竞速,橹速不如帆快’!” 杨宁立刻听出了这是一个谐音联,“橹速”谐音“鲁肃”,“帆快”谐音“樊哙”,这两人都是历史人物,这对子比刚才张文康那对子更有难度。 那张文康果然也是有些才学,略思索一阵便道:“有了!‘百管争鸣,笛清难比萧和’,郝兄看这对的可算恰当?” 张文康这下联用“笛清”谐音“狄青”,“萧和”谐音“萧何”,这狄青和萧何也是历史人物,对得可谓是严丝合缝。 这一对张文康赢得了众人的喝彩声和赞扬声,英俊的脸上露出掩饰不住的得色! 接下来,郝梦阳和那文千石又互相出对,然后又是张文康与文千石互相出对,都对了上来,而且十分精彩,这第一轮没有分出胜负,才子们又开始对第二轮,然后又是第三轮……,后来听得杨宁都有些腻歪了! 这三位才子所出的对联基本都比较简单,偶有巧对妙对,也难不倒杨宁,而看永宁公主的神色,则也几乎没有对不上来的。 现在在杨宁看来,这“京城三大才子”从此应该改为“京城四大才子”才对!因为他觉得自己的水平也能称之为“一大才子“了! 不,自己不只是“京城四大才子”之一,更应该是“京城第一才子”才对!老子随便整个后世的绝对,保管这些所谓的才子都对不上来。杨宁有些得意地想到。 通过这一阵的观瞧,这三位才子里头,杨宁最不喜的就是那“白衣才子”张文康了,这小子人品实在有问题,出对时咄咄逼人,别人面有难色时则洋洋得意,别人对出来时他又立刻脸色阴霾,这种人是典型的小人! 对于那“逍遥公子”郝梦阳,杨宁也谈不上喜欢,因为他总感觉这人城府太深,喜怒不行于色,杨宁向来不喜与这样的人打交道。 相比而言,这个“清正才子”文千石,杨宁看着还顺眼些,这人性格比较直,言谈也非常磊落,就是有些迂腐呆板了些。 又是一轮结束,三位才子还是没有对不上来的,张文康有些不耐,对姓郭的文士和法空和尚道:“郭老,大师,在下再出一对,如果郝兄和文兄还能对的上来,那在下就甘拜下风,情愿退出这次比试!不知两位意下如何?” 姓郭的文士目光望向了郝梦阳和文千石两人,两人互相对望一眼,同时点头,算是答应,姓郭的文士示意张文康出对。 “公子,我看这张公子要赢了,这‘京城第一才子’的美誉只怕非他莫属!”迎儿突然低声对永宁公主道。 “你怎么知道?我看他们三个水平都差不多,难分高下啊!再说你又听不懂!”永宁公主疑惑地道。 迎儿嘴一撅道:“反正我希望张公子赢,他长得如此英俊,不赢就没天理了!” 杨宁好笑道:“我看他赢了才是没天理了呢!长着个‘小白脸’就非得赢?混帐逻辑!” “你——!” 迎儿瞪了杨宁一眼,眼珠一转却又转怒为笑,对杨宁道:“哼,人家张公子长得就是英俊,才学又高,不像某些人,只是个太监,长得惨不忍睹吧,却又嫉妒人家,唉!真是可怜啊!” 迎儿这话说得极重,永宁公主怕杨宁受不了,喝止迎儿道:“迎儿,你有些过分了!” 迎儿吐了吐舌头,低头不敢说话了,杨宁却是根本没往心里去,小孩子嘛,说话没轻重也是正常,自己心理年龄可都要三十岁了,怎会与个十几岁的小宫女较真! 永宁公主虽然说了迎儿,但迎儿的话却是听了进去,她不由偷眼仔细看了看杨宁,这一看却发现杨宁虽不如张文康的面白如玉,风流倜傥,却也是十分的俊朗,让人看着感觉非常舒服顺眼! 这时,那张文康说出了自己的上联:“二位兄台仔细听着,在下这上联是‘沧海日、赤城霞、峨嵋雪、巫峡云、洞庭月、彭蠡烟、潇湘雨、武夷峰、庐山瀑布,合宇宙奇观,绘吾斋壁’。” “哗——!”场中响起一片惊叹声。 此上联有个名堂叫“九景联”!此联包含了遍布中华大地的九处美丽景象,内容极为丰富广阔,而且气势磅礴,要想对上的确是非常有难度。此对一出,就连姓郭的文士和法空和尚都低头凝思起来,场中一时鸦雀无声。 第八十二章 锦绣草包 杨宁撇了撇嘴,转眼看到永宁公主也蹙着秀眉沉思起来,那让人心动的样子让杨宁又忍不住注视着发起呆来。 杨宁一时间觉得无聊,这时才想起自己几人来这天然居也是来吃饭的,可进来有一会了,却连菜都没点,也没有小二来招呼。 靠!这酒楼掌柜也是,这些个才子在饮食弄对管他屁事,对他来说有生意做才是第一位的,怎么客人来了不赶着招呼呢! 杨宁四下看了看,对站在楼梯处的一个小二悄悄招了招手,那小二猫着腰走了过来。 “客官有何吩咐?”小二笑容满面,悄声道。 杨宁翻翻眼珠道:“叫你还能有何吩咐,咱爷们来你这是吃饭的,你倒是让爷们点菜啊!” “哦,是是是,是小的怠慢了客官,这是本店菜谱,客官请点菜!”小二连声赔着不是,态度很好。 这天然居的跑堂伙计素质都不错啊,待人热情,言语得体,也没有这样那样的臭毛病,这酒楼的老板倒是个有点能力的人物,能训练出这样的伙计,倒是深通管理之道啊! 杨宁拣着那特色的,贵的,看起来让人流口水的,一气点了七八个才作罢,小二悄悄退下,下楼准备去了。 这时,那张文康等了许久,脸上笑容逐渐灿烂起来,对郝梦阳和文千石道:“两位兄台,如何?可能对出这下联?” 郝梦阳脸色一肃道:“张兄好文思,在下对不出!” 文千石也是一脸沮丧地道:“我也对不出!” “哈哈,承让承让!” 张文康得意地笑道,转头见众人仍在苦思的样子,不由更是得意道:“不知道在场有哪位高才能指点小弟一二?” 张文康这话可是连姓郭的文士和法空和尚也说了进去,不免有些无礼,可杨宁看此二人的神色,知道他们一时也被这对子难住了,再转头看永宁公主时,却见永宁公主也是一脸沉思,杨宁不由笑道:“怎么了?也把你难住了?” 永宁公主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这对子委实有些难度,对上这景物还好说,难就难在这气势上,很难找到一系列物事在气势上与此九种景象相媲美,看来这‘小白脸’的确要夺得这‘京城第一才子’的名号了!” “切!这名号有个屁用,又不能当饭吃,也不能当钱花,搞不懂这群人怎么如此在意这么个虚名!”杨宁不屑地道。 永宁公主面色一红,嗔道:“杨宁,注意你的用词!” 迎儿却没那么客气,趁机打击杨宁道:“粗鄙不堪!你倒是想在意,可也得能对上来啊!” “嘿,丫头,我要能对上来怎么办?”杨宁斜着眼看着迎儿道。 永宁公主一脸惊异道:“杨宁,你是说你能对出这对子?” 杨宁咂咂嘴道:“还可以吧,只是没有好处的事,我一向是不干的,再说,也没必要和这帮无聊之人一起无聊!” 迎儿大为鄙视地道:“你一个小太监,认不认得字都不一定,还说什么要对上人家的对子,真是不怕说大话闪了舌头!” 杨宁恼道:“就冲你丫头这句话,我就对给你看!” 这时,那张文康又说话了:“郭老,大师,看来在下这‘九景联’是无人能对出了,这‘京城第一才子’的名号……!” “慢着,如此简单的对子,谁说无人能对了?” 一声懒洋洋的声音,打断了张文康得意的话语,却正是杨宁开的口,本来寂静无声的场内众人又都兴奋起来,纷纷好奇望向杨宁这一桌,法空和尚一直眯着的眼睛也猛然睁了开来,似笑非笑地望向杨宁,杨宁冲他干笑一声,算是打过招呼。 张文康脸上闪过一次怒色,但当转头看到永宁公主的相貌时,不由又是一呆,想必他是惊讶于世间竟有如此俊俏的公子哥。 “这位兄台,你能对出我这‘九景联’?”慑于永宁公主的不俗风姿,张文康说话不由客气了很多,他以为出声的是永宁公主。 众目睽睽之下,永宁公主不由有些不自然,杨宁却是泰然自若,不屑地道:“这对子别说是我家公子,就算是我这个不入流的小小书僮,也能轻易对得出来!” 瞧见杨宁一身青衣小帽的书僮模样,张文康眼里明显闪过一丝鄙夷,神情有些不屑地道:“你一个小小书童算什么东西,也有资格对本才子所出的对子?” 杨宁对张文康的不屑表情很是不满,张嘴损道:“对付那些外表锦绣的‘草包才子’,我一个小小书僮也就可以了,虽也有些掉价,但我还是勉为其难吧!” 杨宁此言一出,可是将在场的才子们都骂了进去,一时间全场大哗! “哪里来的狂生,竟敢如此口出狂言?” “是啊,分明是不将我京城俊彦放在眼里?” “你一个小小书僮,又有什么本事,敢放此厥词?想必没见识过‘三大才子’的厉害吧?” “哼!量他一个小小书僮,也没这么大的胆子,我看定是受了他家公子的指使,来故意捣乱的!” “我看他家公子才是一个真正的‘草包’,也不知道怎么混了进来,见不得其他真正才子的学识,才派了一个书僮出面捣乱!” …… 一时间,国子监的贡生们不干了,群情愤怒,纷纷出言谴责,幸好这些文人自有文人的作风,只说不动手,杨宁倒也十分放心。 张文康见场面有些混乱,双手一按道:“各位,稍安勿躁,咱们还是听听这个书僮如何能对出在下这下联,如若对不出,那就是藐视我京城才俊,咱们就告官将他们抓起来。” “嘿!”杨宁一听不由笑了,阴阳怪气道:“这位‘才子’,你明显是欺负俺这小书僮么,《大明律》哪一条规定,对不上你的对联就要被官府抓的?” “你——!” 这张文康家财万贯,同时又出身官宦之家,父亲乃当今吏部侍郎张四维,响当当的三品大员。他仗着有些才学,平日呼朋唤友,吟诗弄月,年纪轻轻就混了个“京师三大才子”的名头,一向自视甚高,待人高傲,平日里说话也总是爱带出些“官腔”,也没人敢与他顶撞,没想到今日一个失言,却被一个身份卑微的小小书僮顶撞,不由心中暗怒,但他也知道刚才说话确实欠妥,于是转移话题道: “废话少说,当着当今郭阁老与隆福寺法空大师的面,就看你如何对的出我这‘九景联’,倘若对不出,在下也就罢了,可这郭阁老与法空大师却容不得你藐视,我京师所有才子生员们更容不得你藐视!” “张公子,说得好!” “说得好,让他对,看他有什么本事!” …… 张文康一席话倒很具煽动性,短短几句就又撩拨起了在场贡生们的情绪。 杨宁没想到那姓郭的文士竟然是个内阁大臣,在明朝,只有进了“内阁”的大臣才有资格被称为“阁老”,可没听说如今内阁有姓郭的大臣啊!唯一的解释就是这姓郭的文士以前进过内阁,如今可能致仕了! 见张文康咄咄逼人的望着自己,杨宁淡淡笑道:“凭你,代表不了京城所有才子生员!要对你这对联简单,不过我这人有个习惯,没有好处的事情我是不干的。我对上你这上联,你能给我什么好处啊?” 张文康冷冷道:“你想要什么好处?” “这样吧,我如果对出来了,你就输我一千两纹银,咋样?”杨宁笑眯眯地道。 “哗!”全场一片哗然。 “粗俗!” “果真是卑贱之人,眼里只有钱财!” “张公子,答应他,看他如何能对得出!” …… 永宁公主一直没有出声,而是看着杨宁表演,听到杨宁这个要求也很意外,她多少也是有些了解杨宁对钱财是有些“特别情感”的,还狮子大开口,一千两虽在堂堂公主眼里虽然不算多,但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 “怎么,不敢了?”杨宁不理会众人的反应,见张文康脸上明显犹豫起来,就激了他一句。 张文康虽家财万贯,但那是属于他的家族,还轮不到他自由支配,尽管他平日生活优越,但一千两却绝对不是小数目,万一输了,那是绝对肉疼,但众目睽睽之下,他又如何能丢了这面子! “你要是对不上来怎么办?”张文康沉声道。 “很简单,我也输你一千两,在场所有人作证!”杨宁无所谓地道,心里却笑开了花:谁说挣钱难了,这不就很容易么,一千两的巨款马上就要到手了! 永宁公主一听这话急得一拉杨宁的袖子,刚才迎儿玩笑归玩笑,但杨宁如今动真格的了,说实话她也对杨宁是一点信心都没有,如果对不出,自己又上哪去找一千两去赔给人家? 迎儿也是怒瞪了杨宁一眼,低声恨恨道:“你好像忘了自己奴才的身份了!” 永宁公主的动作和迎儿的表情坚定了张文康的决心,他一咬牙道:“好,就这么定了,你说出下联吧!” “啧啧!‘死要面子活受罪’是才子们所特有的么?还是张公子见在下一贫如洗,想做做善事接济接济在下?” “少废话,你快对!”见杨宁一脸坏笑的表情,张文康一阵恼火。 “好!那你就听好了,我这下联是‘少陵诗、摩诘画、左传文、司马史、薛涛笺、右军帖、南华经、相如赋、屈子离骚,收古今绝艺,置我山窗’!”杨宁一口气说出下联,语气抑扬顿挫,韵味十足。 此下联一出,全场一片寂然! 第八十三章 回文绝对 杨宁这一说出下联,场内众人的反应各不相同。 那“逍遥才子”郝梦阳和“清正才子”文千石先是惊讶,沉思一会,继而也露出赞叹的表情。场中的贡生士子们大部分都是露出迷茫神色,只有少数几个开始反应过来,露出叹服的表情。 迎儿更是露出一脸迷茫的神色,抬头看看众人反应,又看看杨宁,对杨宁到底对的如何充满了疑问。 永宁公主则是惊讶地望着杨宁,一脸的难以置信。 “好!好一个‘收古今绝艺,置我山窗’!好对,好联,好气魄!”姓郭的阁老首先叫好。 “阿弥陀佛,这位小施主虽只是一介书僮,但端得是好文采,此下联将古今名家名作融合作对,气势上一点都不输于这‘九景联’,真是难得的奇才啊!”法空和尚大声赞道,更是毫不吝啬赞美之词! 此时的张文康却是脸色铁青,呆立良久,才涩声道:“你赢了!”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挑了一张一千两的递到了杨宁面前,杨宁笑嘻嘻的接过,双手恭敬地递给永宁公主道:“公子,这是小的给您挣的零花钱!说起来,这么大面额的银票小的可还真从没见过,公子可要仔细验验真假!” 张文康脸上怒气一闪道:“本才子愿赌服输,岂会用假银票唬你?这银票开自天下四大钱庄中最大的‘宝通’钱庄,货真价实,即兑即现,绝对没什么问题,你放心就是!” “很好!”杨宁点头赞许道,转对还在发呆的迎儿道:“迎儿,将这笔‘巨款’收好,呆会还要指望它来付账呢!” 张文康嘴角一阵抽搐。 “张大才子,你也别心疼,要不这样,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我出一上联,如果你能对出呢,我就还你这一千两,要是对不出,你就再输我一千两,如何?”杨宁笑着对张文康道,一副标准的“狼外婆”表情! 此言一出,众人大哗,这小子只怕是钻到钱眼里了,张口闭口就是钱,赢了一千两不够,还要再赢人家的钱 张文康此时脸上已经恢复了笑容,他醒觉到不能在众人面前失了风度,虽然他心里一直在滴血。 一千两啊!转眼就没了!这要被父亲知道了,还不骂死自己?现在听杨宁如此说,他不由心里大喜,刚才这书僮对上了自己的对联,只怕是得了那俊俏公子的指点,凭自己对对的本事,又有什么对联能难住自己?自己要对上这小子的对联,那就可以把这一千两赢回来了! 张文康心里打着如意算盘,可却偏偏没想想要是他对不上来怎么办,那可又是要输掉一千两了! “怎么,又不敢了?”杨宁又来激张文康,他看出来了,这些所谓的“文人”都是面子大于天,舍命丢财也不能丢了面子! “好,就让在下见识一下你的绝对!”一听杨宁这话,张文康果然答应了,没办法,他要是不答应,那岂不是承认自己没把握能对上杨宁的对联?更重要的是,他想赢回那一千两银子。 “痛快,我就喜欢张公子这豪爽的性格,那你听好了,我这上联是——!” “慢!” 杨宁正想说出早就想好的上联,却被这一声打断了,说话的却是那“逍遥才子”郝梦阳。 “这位兄台,不才也想凑个热闹,如果在下也对不出,甘愿也输你一千两,如何?”郝梦阳轻摇折扇道,神态说不出的潇洒。 “哈哈,好啊,欢迎欢迎!还有谁有兴趣,一并来吧?”杨宁尽管有些反感这郝梦阳的装X,但却也不会拒绝,有人白送银子,自己为何要拒之门外呢! 环视一圈,众人却再没有说话的了,杨宁目光望向那“清正才子”文千石,笑嘻嘻地道:“文大才子,你不想来入一股?” 文千石脸色有些尴尬,吞吐道:“在下——,在下虽略有余财,但却远不如张兄与郝兄,因此就不……!” “呵,明白了!”杨宁不禁一笑,这文千石着实耿直的可爱! “二位才子,看来就我们三人了,我可就出对了,其实我这上联是根据这酒楼名字而来,很简单,就是“客上天然居,居然天上客”!” 次对一出,所有人又都愣住了,包括法空老和尚,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 杨宁再不管众人的表情,此时他点的菜都已经上齐了,他招呼永宁公主开始吃起来,费了这半天的口水,他着实有些饿了。 永宁公主却无心思用饭,这短短一会杨宁带给她的震撼太大了,她竟从不知道杨宁对对联竟有如此高的水平,不但轻易对上了难度很高的“九景联”,他借此酒楼的名字临场发挥,所出的这个“回文联”却更是难对,自己一时也是想不出合适的下联。 迎儿在一旁却又是着急道:“你还顾着吃呢,要是他们有人对出来,你可是要赔人家两千两的,你上哪再弄一千两银子去?” 杨宁正在专心致志的对付一盘“水晶蹄膀”,闻言不屑地道:“笨!我如何是赔两千两呢,自然是谁对上来了银子赔给谁!就算谁万一对了出来,大不了再把这一千两还回去就是了!” 迎儿立刻反驳道:“要是有两人都对出来了怎么办?” 杨宁一愣,这他倒给忽略了,那自己可就真要倒贴一千两银子了,想到这他有些恼了,没好气地道:“要真是那样,就把你这笨丫头抵给人家,你不是看那‘小白脸’长得挺是英俊么?这样正合了你的心意!” “你——!” 迎儿被杨宁一句话又给气住了,永宁公主赶忙安慰道:“行了,迎儿,知道他和你闹着玩你还如此生气,你越生气他才越是高兴呢!不过,杨宁,你出这对子确实太冒险了些,虽然这对子难度甚高,但也不排除有人会对上来,要真如迎儿所说的那样,那可就麻烦了!” 杨宁不在意地道:“刚才他们的水平我也见识了,公主放心,这对联他们对不上来的!” 杨宁当然有信心,他出的这句上联是清朝乾隆皇帝微服时,见到一家也叫“天然居”的茶楼,就出了此上联让当时的著名才子,大学士纪晓岚来对,以纪晓岚之敏捷文思,对句奇才,一时间也未对出,更遑论眼前这帮所谓的“才子”了! 事情果然如杨宁所料,等了良久,张文康和郝梦阳不得不承认了对不上来。而在场的众人也没见有能对出的,那姓郭的文士想必也是对不出来,正目光灼灼地望着杨宁,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张文康递银票的时候手都哆嗦了,相比而言,那“逍遥才子”郝梦阳却真是人如名号,倒真是逍遥得很,一千两出手,眼都不眨一下,还始终面带微笑,杨宁心里暗暗道:你小子就装X吧,下次逮着机会让你狠狠出点血,看你笑不笑的出来! 第八十四章 再遇法空 银子到手,又是酒足饭饱,杨宁觉得没有呆下去的必要了,揣好银票,对永宁公主道:“公子,咱们走吧?” 永宁公主点点头道:“好!迎儿,咱们走!” 永宁公主当然觉出现场气氛不对了,一场争夺“京城第一才子”的好戏却被一个小小书僮搅了局,一群才子贡生们神色都有些悻悻然,气氛一片沉闷与尴尬,自己这几个“罪魁祸首”当然是早早离开为妙! 杨宁临下楼时,偷眼看了老和尚一眼,却看见老和尚对他一瞪眼,使了个眼色,那意思是让杨宁等等他。 三人下了楼,出了天然居,此时外面的天气是秋阳高照,万里晴空,这样的好天气,再加上转眼间赢了三千两银子,杨宁心情是异常地畅快。 走出了一段距离,来到一处相对安静的胡同口,永宁公主终于忍不住道:“杨宁,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真没想到你对对联竟是如此厉害!” “哈哈,这个么——,都是我小时候跟着村里学堂一位先生学的,那先生自诩‘对王之王’,对对子那是相当的厉害,再加上我这人打小就一直很聪明,因此学了那先生几分本事,也算不了什么!”杨宁信口胡诌道。 迎儿这时问道:“公主,杨宁那对联有什么难对的,我瞧着比张公子出的那对联字可少多了,怎么就没人对的上来呢?” 杨宁白了一眼迎儿,这死丫头,看来以后不能带她出来,刚一出来就惦记上公子哥了,她盼着那“小白脸”对上来,自己岂不是没银子可赚了! 永宁公主笑着答道:“迎儿,你真该多读些书,这对联怎能以字数多少来论难易,杨宁出的这‘客上天然居,居然天上客’一联,由两句话构成了一副‘回文联’, 你看,这‘客上天然居’倒过来读,正是‘居然天上客’,而妙就妙在这两句话又描写出了一种意境,就是说:有客人一上这‘天然居’吃饭,客人就立刻就成了天上的神仙,神仙嘛,那是何等的快活逍遥!这对联同时提升了酒楼与客人的身价,实在是一副妙联!” 说着,永宁公主不由又是一笑道:“杨宁,这下你只怕是一联成名了,你出的对联无人能对,这‘京城第一才子’的名号,可就算是你的了,就连这‘天然居’,只怕也因为你这一对子而名声更盛、财源滚滚啊!” “他们只怕不认得我们是谁,再说,那名号要之何用,财源滚滚又滚不进我的腰包,不提也罢!对了,公主,这是赢得三千两银子的银票,都在这了,公主收好!”杨宁小心翼翼地掏出了银票,交给永宁公主道。 永宁公主好笑道:“我堂堂大明公主,还能少了银子花,这银子还是你自己留着吧!” “嘿嘿,那我可不客气啦!”杨宁赶忙又将银票收了起来,迎儿鄙视地瞪了杨宁一眼。 “阿弥陀佛!小施主,咱们又见面了!”一声浑厚的声音响起,不知何时,法空老和尚已经来到了近前。 杨宁笑道:“老和尚,这才几日不见,怎么变得客气起来了?莫非还想装那‘得道高僧’?” “嘿,你这小子,倒是一点没变!”法空本来是见着有旁人在,的确是想装一装的,无奈却被杨宁一语揭破,有些讪讪地道。 “公子,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乃是隆福寺的高僧——法空大师!”杨宁介绍到。 “法空大师?隆福寺主持方丈法正大师,不知道与大师是——?”永宁公主问道。 法空双手合十答道:“那正是老衲方丈师兄!” 永宁公主一脸惊讶地望了杨宁一眼,显然奇怪杨宁怎会认识法空这样的高僧,她继而满脸恭敬道:“没想到大师竟然是法正方丈的师弟,那自然也是地位崇高的得道高僧了,在下这里有礼了!”说着,永宁公主向法空施了一礼。 法空仔细瞅了瞅永宁公主,神情掠过一丝惊异道:“施主多礼了,没想到施主年纪轻轻竟认得老衲方丈师兄啊!” 永宁公主笑道:“在下怎有幸识得法正大师,只是听人提到过他,说他佛法精深,是咱们大明有道的高僧!” 法空“哦”了一声,转眼看了看在旁边的杨宁,才对永宁公主道:“施主,老衲能否借一步与施主这位书僮说会儿话?” 永宁公主再次望了杨宁一眼,嘴里道:“大师有此要求,在下自当遵命!杨宁,去吧,不过要抓紧时间,咱们出来时间不短了,该回去了!” 杨宁答应一声,跟着法空走到了不远处的僻静角落。 “你这臭小子,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是不是根本就没离开京城?到底怎么回事,你给老衲解释清楚!”法空上来就劈头盖脸地道。 “老和尚,你别急嘛,听我解释!”杨宁早就想好了如何解释,不慌不忙道:“自那日离开后,我本是想回山东老家的,谁成想却被一京城大户人家看中,人家看我还有点学识,就让我做了他家少爷的书僮,就是你刚才看到的那位了!” “嘿!你小子还敢欺骗老衲,你以为老衲看不出来么,那小公子根本就是个女儿身,而且出身高贵,依老衲观她命相,她明明是郡主、公主的千金格格命,你老实交代,她到底什么身份?” 这老和尚简直赛过半个神仙了,什么事情一眼就看穿了,杨宁无奈,承认道:“咦!你这老和尚还真是神了,想骗你都不成,得了得了,实话跟你说了吧,她确实是隆庆皇帝最宠爱的永宁公主!” “那你又是什么身份?怎么会跟在公主身边?莫非——!你这臭小子,怪不得当初想方设法骗了老衲的寒冰玉象棋,你竟然为了练那《碎玉宝典》,进宫当了太监?那么恶毒的武功,你到底还是练上了,你……!” 法空此时已是勃然大怒,完全失去了一派高僧的形象,对着杨宁大吼道,看得远处的永宁公主与迎儿心惊肉跳,都想冲了过来。 杨宁却是怡然不惧,瞥了法空一眼道:“老和尚,事情没搞清楚,你发得哪门子疯,我现在是在宫里当太监,不过——!”杨宁回头瞅了瞅永宁公主二人,才悄声道:“我这太监是假的!” “假的?”法空一惊,大手如蒲扇,却是敏捷如电,“呼”得就伸向了杨宁的关键部位。 “哎哟,你这下流和尚,轻点!”杨宁被抓痛了,大声抗议道。 “嘿!你这臭小子,倒真没让老衲失望!对了,你既然没净身,是怎么混进宫的,这要是被发现了,你有十个小脑袋也不够砍的!” 杨宁没好气地道:“怎么进宫的就不告诉你了,不过,这秘密你可要给我守住了,对谁都不能说,要不,我这脑袋可就真被砍掉了!” 法空信誓旦旦道:“老衲是何许人也,这点小事还用你嘱咐么!对了,好端端你进宫当假太监干什么,莫非你是想——!” 啪! 杨宁脑袋上挨了法空一拍,接着老和尚没好气地道:“你这臭小子,小小年纪却是不学好啊,你要干那**之事,比练了那邪恶功夫更要可恶!” 尽管法空用力不大,但杨宁还是疼痛难忍,怒道:“你这老和尚,咋总是自作聪明呢,我进宫是有迫不得已的原因,谁像你想的那样龌龊!”接着,杨宁就将自己与水灵三个的事情讲了一遍。 “原来是这样啊!嘿嘿,老衲莽撞了!不过,要想将他们三个弄出宫也好办,只要老衲出马,夜入皇宫,就连一座宫殿都能弄得出来!咋样,要不要老衲帮忙?” 杨宁大惊道:“别别别,你想让我以后满世界被人追杀啊!还是我自己慢慢想办法吧,得了,公主还等着我呢,我先走了,回头有时间我去隆福寺看你,找你喝酒!” “走可以,不过你出的那个对子,你得告诉老衲下联是什么,老衲想了半天都对不上来!”法空苦恼地道。 “这个不能说,你自己慢慢想去吧!走了!”杨宁摆摆手,转身向永宁公主走去。 “你这没良心的臭小子,亏得老衲还想一心帮你的忙,你就这么对老衲,哼!你不告诉老衲,老衲就不信对不出来!”法空望着杨宁的背影暴跳如雷。 “大师在喊什么?”杨宁走到近前,永宁公主奇怪问道。 “哦,没什么,发神经呢!公主,咱们回去吧,出来时间不短了!” “好!” 三人走上回皇宫的路。 “杨宁,真想不到啊,这次出来,你有太多的事情让我们意外!不但对对联的本事如此了得,而且上至隆福寺的高僧,下至摆摊卖东西的小民,你竟然都认识,尤其是与这法空大师,关系竟是如此好!这法空大师竟然与法正大师一个辈分,这佛门地位可是相当崇高了!”永宁公主感叹道。 杨宁问道:“公主,你如何听说过这法正方丈的?” “哦!听贵妃娘娘说得,她是个信佛的人,曾经没少去隆福寺上香礼佛,自然与这法正方丈认识,听她说,这法正大师慈眉善目,佛法精深,可说是如今我大明佛门第一等的有道高僧,相当德高望重!不过,没想到,他的这位师弟,性格倒是——,倒是挺有些意思的!” 杨宁微微一笑,心下道:你就直接说他像个“老顽童”得了,看来这永宁公主是给老和尚留着面子呢! 第八十五章 魂牵梦绕 三人来到皇城外,又找僻静地方换回了一身太监衣服,这才进了东华门,虽然出去了一上午,但守门的大内侍卫银子都收了,人情也做了,自然不会再说什么了,一个个热情地与杨宁打招呼,不是约他有空喝酒,就是约他有空赌一把。 进了宫,永宁公主脸色不知道怎得变得不愉快起来,杨宁有些纳闷,小心翼翼问道:“公主,怎么了?” 永宁公主犹豫一会道:“杨宁,你还和他们赌钱么?” 杨宁一愣,他没想到永宁公主是为了这个生气,他干笑着答道:“这个,偶尔玩玩!” 对于与侍卫们赌钱,杨宁确实是偶尔玩玩,对于赌钱他可是一窍不通,他自然不会傻到白白送钱给这些赌钱的老油子们,只是偶尔喝过酒,架不住众侍卫盛情约请,他才赌一把,每次都输,不过输不多他也就不玩了,权当是白给那些侍卫们了! 时日一长,众侍卫也发觉了这一点,也就不再叫他参与了,但杨宁偶尔还是会主动要求玩一把,还是故意输几两银子给众侍卫花花,众侍卫心里都清楚,深感这小太监总管为人豪爽仗义,对他都是很有好感。 “偶尔玩玩?杨宁,赌钱并不是什么好事,再说,他们都是赌钱的高手,你一月能有多少月俸,攒一点就输给他们了,你将来——,又靠什么生活,又拿什么养活水……,嗯,总之,以后不许赌了!”永宁公主皱眉道。 永宁公主如此关心自己,杨宁心下感动,嘴里道:“多谢公主关心,我以后再也不赌了! 见杨宁一脸解决,永宁公主这才恢复了笑容,当先走到了前面。 迎儿压根就没听明白原委,幸灾乐祸道:“哈哈,让你赌钱,这下挨训了吧,活该!” 回到福宁宫的时候,杨宁第一时间找到了向忠,得知这一上午没有什么事情发生时,才放下心来。 回到自己屋里休息的时候,杨宁对今日出宫一行兴奋有些睡不着,玩得愉快不说,顺带手进账三千两银子,这可是一笔巨额财富了!看来以后还是要多出宫玩玩才是,放着与那些侍卫那么好的关系不利用,不白瞎了么! 嗯,正好发了财,看来今晚得再找老牟那家伙好好喝一顿,增进一下感情,以后才更方便办事! 算算时间,李贵妃每个月的那几天应该差不到又要来了,这次估计她疼得会更加厉害,很可能她会忍不住再来召自己去给她按摩,自己这次说什么也要让她答应放水灵出宫,进宫时日也不短了,总在这皇宫呆下去,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出事,那时可是后悔都来不及了。 永宁公主的身体也好了许多,心情也变得开朗了,自己这时候离开,应该也算对得起她了,而且看她今日谈到那三千两银子的意思,她是会放自己离开的。 自己已经问过张诚了,他的意思是不愿意跟着自己离开,倒也是,如今张诚在司礼监干得有声有色,并深得冯保的器重,前途大好,他不离开也就算了,人各有志,也不能勉强,但小乐子当时却说过一定会随着自己出宫的,自己离开皇宫必须找到他,设法也带他离开。 杨宁这里正想着,就听得窗外有个童音悄声叫道:“杨宁,杨公公,你在么?” 杨宁听清那是万历的声音,这小子,自打与自己玩上了弹溜溜球之后,得空就来找他玩,好似着了魔,上午他被永宁公主撵了回去,这会儿准时听到自己回来了,又马上找来了! 杨宁的政策确实是有效的,经过这一阵与万历的厮混,两人的关系好得不得了,这万历对杨宁变得十分友好与信任,态度上也变得恭敬了许多。 没办法,谁让这个小太监能教给他很多好玩的呢,这个小太监会的东西可太多了,除了弹溜溜球,还教了他“拾石子”,“打弹弓”,“爬树掏鸟窝”,甚至只是弄一个普普通通的石片子就可以在水面上打出一溜好玩的水花,和这小太监在一起,他感到每天都是那么的丰富多彩,充满了乐趣! “太子,进来吧,门没锁!”杨宁招呼道,反正自己睡不着,不如陪万历出去玩会,还别说,杨宁对陪着一个小孩子玩耍倒是一点也不厌烦,反倒觉得十分有趣,这万历玩起游戏来倒显露了不少好品质,比如说不服输、倔强、不耍赖等等。 万历一脸兴奋地跑了进来,一见杨宁就喊道:“好哇,杨宁,老实交代,上午带着宁姊去哪里了?” 杨宁一惊道:“没去哪里啊!” 万历怂了怂小鼻子道:“你还要骗我,说,是不是你们出宫玩去了?哼!怪不得早上来时宁姊要将我支开,原来你们是要出宫,这么好玩的事情你们竟然不带我,我定要告诉父皇去,到时宁姊只怕没事,你可就惨喽!竟敢唆使主子私自出宫游玩,父皇不砍了你的头才怪!” 杨宁心里不由暗暗叫苦,这小魔王的消息怎么这么灵通,他苦笑一声道:“太子,你是怎么知道的?” 万历得意地道:“这你就别管了,这么说,你是承认了?” 杨宁无奈点头道:“承认,承认!你可千万别告诉皇上,要不奴才脑袋掉了,可就没人陪你玩了!” “嘻嘻,本太子当然不会害你了,不过,下次你带宁姊出宫玩时,必须得带上我!”万历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行!咱俩啥关系啊,再有这种事,奴才必定带上你!”杨宁一口答应,心里却道:带个公主出宫也就罢了,要是带你这太子出宫,万一出了什么事,自己干脆早早自杀算了!大不了以后不带公主出宫就是了,有空自己偷偷出去玩! “走吧!咱们今日掏鸟窝出,早上我在太液池畔一棵大柳树上发现一个这么大的鸟窝,里面肯定有不少鸟蛋!”万历边说边兴奋地比划着。 “走!”杨宁穿上衣服起身道。 两人一路来到太液池畔靠近五龙亭的地方,这里伸出湖面的一处地上长着一颗非常大的柳树,这柳树枝繁叶茂,腰身足有水桶粗细,很是有些年头了! “看到没有,就在那!”万历指着柳树高出的一根树枝顶端道,那里果然又干树枝架起了一个大大的鸟窝,这鸟窝的位置几乎到了这棵柳树的顶端,可是不低。 “太子,看奴才给你掏下来!”杨宁摩拳擦掌,吐口唾沫,就要上树,前世小时候他没少干过这样的事,可谓是轻车熟路。 “等等!”万历突然拉住杨宁道:“杨宁,每次都是你上去掏,我看着,这次能不能让我上去,你给我望风?” 杨宁大惊道:“太子,这可使不得,你是万金之躯,如果要是因此出什么事,奴才这小命可就甭想要了,咱们不是一直商量好的么,你要是这样,以后奴才哪敢再带你玩啊!” 最后这一句果然管用,万历虽不甘心,但也不说什么了,杨宁这才松了口气,转身抱着柳树就爬了上去。 这次杨宁爬得这颗柳树可着实不低,等到杨宁离着那鸟窝位置还有一米多远的时候,杨宁已是累得有些气喘了。 “快,快快,还差一点就够到了,继续上啊!”万历在下面放开喉咙兴奋地大叫。 杨宁正要答应一声,没想到异变陡生,他重心刚一挪到右脚,右脚所踩的柳枝已是承受不住重力,“啪”得断裂了,杨宁“哎哟”一声,身子仰面向下坠去。发生这种情况,就要怪杨宁判断失误了,要知道如今秋天已是来临,正是植物容易逐渐受到侵腐的时候,他以为右脚所踩得树枝能够承受住他的重量,但那树枝其实里面已经受了虫蛀,叶子都已经枯萎了一些,可杨宁只顾得扭头看万历了,没瞅仔细,这才掉了下来。 万历在下面看得真切,吓得也是大叫一声,呆立当场。 万幸的是,杨宁掉下来时所处的树枝远远伸出了湖岸,又加上正下方没有粗壮的树枝,杨宁奇迹般的没受什么重伤,稀里哗啦撞断几根细细的树枝,最终“扑通”一声掉进了湖里,溅起老大一个水花,带落下一堆断枝残叶。 “杨宁,杨公公,小太监,你、你没事吧,你别吓我,你在哪里,快出来!”万历几步跑到了湖边,对着湖面慌张地大叫。 等了好一会,水面泛起了几朵水花,“哗啦”,杨宁从湖里钻了出来,“哎呀,可呛死老子了,这湖好深啊!” “杨宁,你、你没事,太好啦,你快上来,快上来啊!”万历激动地又蹦又跳,嘴里大叫道,可见他真是在紧张杨宁。 “哈哈!太子,我没事!就是,这湖水真他妈有点……凉!”杨宁说着,三两下凫到了岸边,窜了上来,还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此时的杨宁,可以说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浑身湿漉漉的,头上还顶着几个柳叶,身上还满是那种柳树上掉下来浮在水面上的那种绿绿的东西,最严重的是,杨宁的额头上被划了一个口子,应该是在掉下来时被柳枝划伤的,正在往外流着鲜血,眨眼间就流满了半边脸。 “哎呀,杨宁,你流血了,咱们快去找太医!”万历发现了杨宁脸上的血,慌忙喊道。 “没事!这点小伤,奴才回福宁宫自己包扎一下就可以了!”杨宁满不在乎地道,他心里有数,额头上的伤看着吓人,其实只是一点皮外伤,从这么高的地方掉下来,没摔死摔残的就是万幸了,受这么点小伤应该感到庆幸才对! “哦!对对,包扎!”万历想起了什么,拽起自己的龙袍下摆就要撕,无奈人小力气弱,撕了几下没撕动,万历干脆撩起下摆放在嘴边用牙咬,“哧啦”一声,一件好好的龙袍被他撕下来一块。 “快,快先包上!”万历将撕下来的龙袍递给杨宁,那急切地样子让杨宁心下不由微微感动,总算自己没白费心巴力地陪着这小魔王玩这玩那,没想到这小子如此关心自己! 杨宁接过那截龙袍,捂在了额头上。 “走!咱们快回福宁宫,找太医来仔细包扎一下,可别感染了!”万历说着,拉着杨宁就往回走。 两人刚走出没几步,就见万历看着前方突然脸色一变,一脸慌张道:“坏了,杨宁,文姊来寻我来了,被她见到我在这里,告诉母妃可就惨了,这、这可怎么办!” 杨宁顺着万历的目光看去,远处太液池对岸果然有一个穿了一身女官服、身形姣好的女子,正踏上湖中央的太液桥向这个方向走来。 杨宁四下看看,果断道:“别慌!快上树躲躲! 万历眼睛一亮,慌忙退回到大柳树旁,小手堪堪抱住了柳树的树身,小腿跟着一蹦一夹,用力向上爬去。 也不知道是经过了几次看杨宁爬树的情形学到了点皮毛,还是心里确实着急,这柳树还真就被万历爬上去了。 杨宁在底下忍不住喊道:“别爬太高!” 万历回头对他一笑,骑在了一个大树叉子处,正好挡住了他瘦小的身形。 杨宁转生低着头,正要从别的方向离开,那姓文的女官却已过了太液桥,走到了近前。 杨宁装当没看到那女官,转身低头疾走,却听得那女官开口道:“那小太监,站住了!”声音如黄鹂出谷,清脆悦耳,只是带着些冷意。 杨宁见对方盯上自己了,无奈只好转身对那女官道:“尊驾有何吩——,呀,你、你是……,你怎会……?” 当杨宁看清那女官的相貌时,端的是大吃一惊,话都说不成溜了!可以说自打杨宁来到这个时代,没有哪一次比这次让他更感到震惊的了! 这姓文的女官生的明眸皓齿、眉目如画,身材高挑、俏丽无双,绝对是十足的美人胎子,但让杨宁真正吃惊的却是这女官的相貌,这张俏丽的脸庞对杨宁来说竟是如此的熟悉、如此的魂牵梦绕! 此刻的杨宁,真如在梦里一般! 第八十六章 太医女官 虽然这女官穿了一身太医的女官服,年约十六七岁,发式装扮也都大有改变,但杨宁仍然在第一眼就认出了她,她的相貌竟然与前世时杨宁在图书馆遇到的那个女孩子一模一样。 难道这个世界上的确存在前世今生,莫非图书馆那个女孩在这一世的前生,就是眼前这个女官么? 杨宁这里直愣愣望着那姓文的女官出神,那女官却是恼了,寒着脸娇声喝道:“大胆,你是哪一宫的小太监,怎得对本官如此无礼!” 这一声冷喝将杨宁惊醒了过来,他仍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惊讶,脱口问道:“你认识我么?” 那文姓女官一愣道:“你是谁?” 杨宁见这女官一脸迷茫的样子,知道她确实不认识自己,如此熟悉的面孔,却是相见不相识,杨宁心里的滋味一时间感觉怪怪的,又问道:“那你叫什么名字?” 那文姓女官俏脸又是一寒,斥道:“无礼!你这小太监懂不懂得规矩,你到底是哪一宫的?” 杨宁这才醒悟到自己失神之下言语有些欠妥,缓了缓神色道:“我是福宁宫的总管,我叫杨宁!” 那女官一怔道:“你就是杨宁?” 杨宁心里出现一刹那的激动道:“你认识我?” “哼!虽不认识,本官却打听到就是你最近整天拿些奇淫技巧之事来教唆太子,让他不思学业,整日沉迷于嬉戏玩乐,本官正想到贵妃娘娘那里告你一状,没想到在这先遇到了!本官问你,你将太子藏到哪里去了?” 杨宁被那女官一连串气势汹汹的质问搞得有些懵,他没想到这女官早就知道自己了,而且还对自己印象如此恶劣,自己可真是冤枉啊,自己一个奴才,太子让自己陪他玩,自己又有什么办法! “本官问你话呢,太子人呢?”那女官又寒着俏脸质问一声。 这女官气势有些咄咄逼人,如果是一般人杨宁早就火了,可他心中先入为主的观念,认定这女官正是那图书馆女孩在这一世的前生,心里什么火气都没了,有的只是疯狂的喜悦,他心里默念道:贼老天看来待自己不薄,前世欠自己的,是要在今世补足啊!如此好意,自己又怎能错过呢! 此刻的杨宁,心里充满了一种珍贵无比的东西失而复得的喜悦! “这位姊姊,你要找太子,我却是没看到!”心里高兴归高兴,但杨宁却保持着清醒,没立刻将万历卖了。 “你撒谎!那你手里捂着头的布块是哪里来的?”那姓文的女官目光如炬。 杨宁这才想起自己还拿着从万历龙袍上撕下来的布块捂着头上的伤口呢。 “这个——,那个……!”杨宁平日口舌也算伶俐,可此刻面对这文姓女官却是思维僵硬、一时不知道如何狡辩了。 “你不用狡辩了,刚才本官自湖对岸就看到太子在这里了,他在哪里,你快让他出来!” 杨宁无奈,正要仰头喊万历下树,没想到头顶上万历已是先开口道:“嘻嘻,文姊,不用逼杨宁了,我在这里!” 姓文的女官慌忙抬头看去,一看之下不由大惊失色,焦急道:“太子,你、你、你怎么爬到树上去了,你快点下来,这摔着了可怎么得了!” 万历一边回转身往下爬,一边不情愿地嘟囔道:“这树上其实挺好玩的,可惜才呆了一会!” “太子,你、你小心些!”那姓文的女官一脸地紧张。 “没事,这位置不算高!”杨宁赶忙劝慰那女官道。 那姓文女官却是转脸狠狠瞪了杨宁一眼道:“杨宁,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怂恿太子爬树,我回头一定要禀明贵妃娘娘,还有永宁公主,治你的罪!” 杨宁不由苦笑了一声:看来这女官是认定了自己是那种只会溜须拍马、谄媚侍主的奸宦了,以后自己想取得佳人的好感,看来要颇费一些难度了! 自见到这女官的那一刻起,杨宁就下定了决心,前世时自己未完成的“爱情事业”,这一世说什么也要完成它,不管过程中有多少艰难险阻! 杨宁有此想法,其实说到底,是因为他内心深处,还是不能割舍对前世那个女孩的情感! 姓文的女官已经走上前去,扶住了从树上下来的万历,替他抚平了褶皱,拍去身上的尘土,当看到万历龙袍前下摆处少了的一块时,她终于忍不住道:“你这到底是怎么搞的,这回去要让贵妃娘娘看到了,只怕你又要挨罚了!” 万历一脸哀求之色道:“文姊,你可千万不能说,咱们悄悄的回去,找新衣换下来就是了!” 文姓女官板起了脸来道:“不行!最近你连我与张先生的课都敢逃了,本来我一直替你瞒着贵妃娘娘,可现在你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更何况——!”说到这里,文姓女官瞥了杨宁一眼继续道:“你变得如此嬉戏好玩,都是受这小太监的唆使,我定要贵妃娘娘也惩罚他,以儆效尤,省得总有些奸宦屑小将你带坏了!” 这女官如此说杨宁,他却也不生气,他只是有些惊讶这女官与万历说话的口气,要知道,万历年纪虽小,本性却是刁顽骄纵,能用如此明显的教训口气与他说话,他还不恼,看来这姓文女官很不简单啊! “文姊,这次你就放过我们吧!大不了我保证以后不再这样,认真听你的话就是了,好不好?”万历扯着文姓女官的玉臂撒娇道。 “哼,你还知道害怕呀!好了好了,先回去换身衣服再说!”说着,这姓文女官拉着万历就走,临走还不忘瞪了杨宁一眼。 回内宫的只有一条路,杨宁也随着跟在了两人后面。 杨宁此刻的形象可以说是狼狈至极,一只手捂着头,浑身湿漉漉、脏兮兮,一边脸旁还流了几趟血迹,这一路走来,路上碰到的侍卫、太监、宫女,都是一脸的惊讶,当他们看到万历也在时,又都是不由躲得远远的,将可怜的目光投向杨宁,在他们看来,这风头正劲的福宁宫新任年轻总管,肯定是太骄狂得罪了太子,才被修理成了这副惨样。 进了内宫,杨宁独自回了福宁宫。刚到宫外,却正碰到向忠和王安,两人一见杨宁这模样,不由都是大惊失色,慌忙上前扶住了他,向忠开口道:“宁哥儿,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扶我回屋,弄点热水,我先洗个澡再说,他妈的冻、冻死我了!”杨宁打了个哆嗦,忍不住骂道。 进了院子,却又碰到了迎儿,“呀!杨宁,你怎么了?公主,公主,快来啊,杨宁他、他受伤了!”迎儿咋呼着就回身望正殿跑。 “这丫头,咋咋呼呼干什么!”杨宁没好气地道。 永宁公主闻声跑了出来,一见杨宁的惨样,不由也是惊呼出声,一脸紧张地道:“杨宁,你这是怎么了?是谁伤得你?哦,对了,迎儿,迎儿,快去传太医!” “公主,我没事,只是皮外伤而已,这是我自己从树上掉下来被树枝划的,接着又摔进了湖里,就、就成了这副样子了!”杨宁有些尴尬地道。 “哈哈,原来是你自己摔得,你没事上树干什么?”迎儿见杨宁没事,放下心里,又开始幸灾乐祸。 “迎儿,都什么时候了,还闹!”永宁公主轻声呵斥迎儿,接着又对向忠道:“快扶杨总管进屋,先让他将这身湿衣服换了,王安,你马上去安排热水,让杨总管洗浴,迎儿,你去御膳房,命他们烧些姜汤来,给杨总管驱驱寒!” 永宁公主一连几个命令,王安和迎儿答应着去了,永宁公主的关心让杨宁很是感动,说道:“多谢公主如此关怀奴才!” “行了,看你现在这样子,快先进屋吧!”永宁公主催道。 杨宁干笑一声,由向忠扶着进了屋,不一会,他却又将向忠支了出来,因为他很快意识到:脱光了衣服那可是要露“秘密”的! 洗了个痛快的热水澡,换了一身新的衣服,杨宁感觉无比的舒爽,他知道公主还记挂着他这事呢,于是赶快出屋向内院正殿走去。 见到永宁公主,杨宁也没有隐瞒,将刚才在太液池畔事情的经过详细地讲了一遍。 永宁公主不由有些啼笑皆非,“杨宁,亏你想得出来,竟带着翊钧去掏鸟窝!”接着她又变得一脸严肃道:“以后可别再干这种事了,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若不是恰巧落进了湖里,那可就……!” “以后不会了!”杨宁干笑着答应,说实话,他到现在也是心有余悸。 “说起来,怪不得文姐姐前几日找我说翊钧最近很是贪玩,经常跑得不见了人影,原来都是你领着他去玩了,以后你可得注意,若被贵妃娘娘知道了追究下来,可就不好了!”永宁公主叮嘱道。 “公主,你说的就是那姓文的女官吧,她在这宫里到底是何身份,怎么太子如此听她的话?”杨宁见永宁公主提及那姓文女官,正好借机问道。 “说起这文姐姐,她可是了不得的人物!她姓文,闺名‘紫嫣’,不但人长得容颜绝世,而且才情冠绝京城,与内阁张先生一起都是翊钧的授业师傅,她也是太医院唯一的女医官,医术连很多老资格的太医都比不上,最重要的,她还是皇后娘娘认的干女儿,在皇后娘娘与贵妃娘娘面前很是得宠!” 杨宁听得有些口瞪目呆,半响才苦笑道:“原来这女子如此厉害,糟糕的是她对我的印象好像不怎么好,还嚷着要到贵妃娘娘和你这告我状呢!” 永宁公主笑道:“这紫嫣姐姐最是痛恨孟通那等奸佞内宦了,她想必也将你当成那种人了,没事,我与她关系很好,有机会自会帮你说话!” 杨宁奇怪道:“她一个太医女官,对内宦哪来如此大的怨恨?” 永宁公主神色一戚道:“这就与她的身世有关了,她父亲本是世宗朝的礼部侍郎,为人正直,为官清正,却因为得罪了当时司礼监的实权太监,而被罢职抄家流放,直到父皇继位,她家才得以平反,可她父亲却已忧思成疾去世了,家里只剩她与哥哥相依为命,也从此开始,她就对所有内宦太监都没有好感,对如今孟通等一伙屑小更是厌恶至极!” “哦!原来如此!”杨宁算是对文紫嫣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他心里急速的转着念头,看这些信息有没有可供自己利用的。 “这文医官嫁人了么?”杨宁想到这个关键的问题。 永宁公主诧异地望了杨宁一眼,嘴里答道:“还没有!她是皇后娘娘的干女儿,也算是半个公主了,她的婚配应由皇后娘娘作主才是!你——,问这个干什么?” “哦,没,没什么,随便问问!”望着永宁公主一脸玩味的神色,杨宁慌忙否认。 永宁公主也没再追问,但神色间却已隐含了一丝去不掉的异样,杨宁见气氛有些不对,慌忙告辞退了出来。 出了门,杨宁想到刚才永宁公主那一丝异样表情,心里不由暗暗后悔:刚才这个问题根本就不该问永宁公主,瞅机会问万历不就得了么,自己真是太急切了! 第八十九章 出发前夕 杨宁脑海里的第一反应就是:莫非这是李贵妃的主意?可这样一来等于是自己要在一段时间内远离皇宫了,她又如何会这么做! 不是李贵妃,又会是谁呢?杨宁疑惑地目光望向永宁公主,却见永宁公主一脸惶急望着他道:“怎会如此,父皇怎会下这样的旨意?那西北战事如此凶险,让你去监军岂不是随时都可能丢掉性命么,不行,我得去见父皇!” 杨宁放下心来,原来不是永宁公主因生自己的气而求隆庆做的。 听永宁公主话里的意思,这西北的战事并不怎么顺利,派自己前去监军,这是想要让自己死啊! 杨宁心里想到了那胖胖的孟通,还有那一脸阴险的滕祥,看来是他们没错了,定是他们蛊惑了隆庆老儿,颁下圣旨让自己去送死!他们果然是一直想对付自己,难为过了这么长时间才出手,但一出手就是致命的狠招。 明朝内监规定,派出监军的太监一般都出自御马监,而逢重大战事,则一般由御马监掌印亲自出马。 记得上次滕祥由六宫总管被贬为了御马监掌印,如今看来,只怕他是要恢复原职了,而自己则成了“替罪羔羊”,虽然自己由一个七品的太监总管升为了一个大的内监衙门的六品掌印,但这却是个送死的差事,那西北的平叛战事,必定是万分的凶险,而就算战事顺利,他们也定会想别的法致自己于死地的,西北荒芜,兵凶战危,想弄死自己一个监军实在是太简单了! “公主,不要去了,皇上的圣旨都已经下来了,又如何能够收回去!”杨宁苦笑着劝道。 “可是,为什么父皇突然莫名其妙地升你做了御马监的掌印,这打仗的事情,要你去做什么,这摆明了是想让你去送死啊!”永宁公主急道。 “公主,你还不明白么,这肯定是孟通、滕祥捣得鬼,如此处心积虑,倒真看得起我杨宁啊!”杨宁冷笑着叹道。 “杨宁,那、那怎么办,总不能就这样随了这帮奸宦的意啊!”迎儿也着急道。 杨宁无奈道:“要不还能如何,总不能抗旨不成,公主,我走后……!”杨宁考虑到迎儿与向忠在场,突然住了口。 永宁公主不动声色地道:“迎儿,向忠,你们两个先出去吧,本宫与杨总管有话要说!” 迎儿和向忠也没多想,答应一声就退了出去。 杨宁沉默了一会,才强笑着道:“公主,杨宁以后不能在伺候你啦,你——,你自己多保重!” 永宁公主眼眶立刻红了,声音有些哽咽道:“杨宁,其实……,其实我前段日子并不是有意疏远你,你……!” 杨宁笑道:“公主这是哪里的话,咱们之间还用得着说这些么,一直以来,公主对杨宁都很照顾,杨宁心里很清楚,也非常的感激,这次去西北,能不能回来还两说,如果……!” “不,不许你说这种丧气的话,你答应我,日后一定要活着回来,就算以后不做福宁宫的总管了,最起码……,最起码我还能再见到你……!”永宁公主哽咽着道。 见永宁公主伤心的样子,杨宁也不由心下感动道:“好,公主,我答应你,一定会活着回来见你!” 永宁公主这才破涕为笑,但眉宇间却是去不掉的忧愁,她心里也清楚,有孟通作怪,就算战事没有凶险,可杨宁的处境也不会太乐观! “公主,我走之后,你让向忠任福宁宫的总管,这小子看着一股憨样,其实内里十分精明,他自进宫时就和我在一起,对我忠心耿耿,有他任你的总管,我走了也放心!”杨宁交代道。 “嗯!我听你的!”永宁公主乖巧地答应道。 杨宁正要再说,却听到向忠在外面禀道:“禀公主,前院司礼监冯公公来访,想要见杨总管!” 冯保这时候来了,杨宁心里一动,对永宁公主道:“冯保这时来,想必是为了我此次去西北监军的事情,我去见他一见!” 永宁公主本有些不舍,但考虑到杨宁正事要紧,只好点头应道:“你去吧,谈完事情快些回来!” 杨宁答应一声,来到了前院,冯保此时一身蟒袍,正负手站在前院的大栀子树下。 “杨宁见过冯公公!”杨宁走上前施礼道。 冯保却是先叹口气道:“杨宁,西北监军的事情,都怪本厂督无能了,阻挡不了孟通对皇上的暗中撺掇!” 杨宁忙道:“公公对小的如此上心,已经让小的感激不尽了,那孟通深受皇上的信任,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唉!说起来,本督也没少求贵妃娘娘为你说话,贵妃娘娘在本督的哀求下,去找皇上说项,甚至于皇上大吵了一架,却也没能改变皇上的主意!”冯保叹道。 杨宁心里暗道:说得好像李贵妃是因了你的哀求去为我说话似的,现在的情况是,就算你不去求,李贵妃也肯定会为自己说话的! 李贵妃确实为自己努力了,甚至不惜为了自己与隆庆大吵一架,只是不知道这样会不会引起隆庆的起疑。 ““明日清晨,你应该是去东校场,随新一路的平叛大军一起出发,为了你的安全起见,我已与牟泰说好,让他自手下挑一些好手做你的护卫,以保你周全!杨宁,坦白的说,这宁夏刘东尚叛乱,已经击溃了朝廷几路平叛大军,目前战局对朝廷极为不利,你如去了可要千万小心,若事不妙,就先行离去,回来自有我与娘娘保你!” 杨宁苦笑一声:这冯保是教自己逃跑啊!不过他这出发点倒是好的,言语间也真是关心自己的安危,看来,他是真将自己当成他的人了! 冯保又叮嘱了几句,才离开了福宁宫。 由于隆庆的圣旨来得突然,杨宁很多准备工作都要在这一天完成,接下来他和永宁公主打过招呼,就先去找了张诚,告诉他自己要去西北监军,让他继续寻找小乐子的下落。 接着他又去见了牟泰,一见面牟泰就破口大骂孟通等人的卑鄙无耻,并将手下四个功夫最好的大内侍卫拨给了杨宁,让他们保护杨宁前去西北,这四个侍卫平日都是与杨宁厮混得极熟的,如今又是统领交待,自是毫无怨言,一个个信誓旦旦地向牟泰保证定要护得杨宁周全。 自牟泰处出来,大白天的杨宁可不敢明目张胆去凤仪宫,只好等到晚上再说了! 回到福宁宫,眼前的景象不由让杨宁目瞪口呆,永宁公主正领着迎儿和向忠在给杨宁收拾出发的行囊,吃穿用度,一应俱全,弄了整整两大包裹。 “公主,我这可是上前线,不是去游玩!”杨宁好笑地道。 永宁公主情绪低落道:“有备无患么!” 陪着永宁公主直到夜深时分,永宁公主却是毫无睡意,杨宁不由道:“公主,时辰不早了,你休息吧!明日一早我就出发了,在这里提前向你告别一声吧!” 永宁公主神色又变得凄然起来,低着头不说话,杨宁苦笑道:“公主,别这样,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那你自己……多多保重啊!”永宁公主强忍着泪水,咬着嘴唇道。 杨宁强自挤出一丝笑容道:“相信我,我一定会平安回来的,到时,我还带你出宫游玩,逛棋盘街的店铺,吃天然居的美食!” 永宁公主眼睛亮了起来,郑重地对杨宁一点头道:“一言为定!” 杨宁见永宁公主一脸认真的样子,想到自己此去也许就永远见不到这位绝色俏丽的公主了,心里不由一酸,强作欢笑道:“一言为定!” 回到自己的屋里,杨宁睁着眼睛待到后半夜,直到整个皇宫彻底夜深人静,才偷偷出了福宁宫,他知道,此时的李贵妃与水灵一定在等着自己的到来。 来到凤仪宫外面隐蔽的角落处时,水灵哽咽着扑进杨宁的怀里,哭泣着道:‘宁哥哥,灵儿不要你去打仗!” 小丫头的话让杨宁又是感动又是好笑,赶忙劝道:“丫头,我不会有事的,你还不相信宁哥哥么?” “可我怎么看到娘娘一脸忧心的样子呢?”水灵依旧不放心地道。 “笨丫头,她那是担心自己的病没有完全治好啊!” 接下来杨宁,连哄带劝,好不容易安慰了水灵,才偷摸着进了李贵妃的寝室,这几日他每夜都来,水灵却是以为他只是来给李贵妃治病的。 杨宁一进寝帐,就被李贵妃搂住滚到了绣榻上,李贵妃一反常态,她将杨宁压在了身下,主动疯狂吻着杨宁,并撕扯着他的衣服。 “娘娘,娘娘,你、你这是怎么了?”杨宁惊讶地稍稍推开李贵妃一段距离道。 李贵妃已是一脸泪水,神色悲戚道:“杨宁,对不起,我没能劝皇上改变主意,没能阻止你去西北监军,我——,我真是没用!” 杨宁拭去李贵妃脸蛋上的泪珠,笑着道:“我还当是什么事呢,这又怎能怪你,是孟通等人作怪罢了!” 李贵妃俏脸一寒,咬牙切齿道:“我当然知道是孟通那厮搞的鬼,哼!他们如此处心积虑谋害你,虽然我现在奈何不了他们,但等到均儿继位,我定将他们碎尸万段!” 李贵妃俏脸含煞的样子让杨宁看着一阵心惊,心里庆幸道:幸亏我与这强势女子已经建立了最“亲密”的关系,若是被她当做敌人,将来可就惨了! 杨宁抬头亲了李贵妃一口道:“娘娘,如今分别在即,咱们就不要说这些扫兴的事情了,是不是应该抓紧时间干些该干的事情?” 李贵妃一双水汪汪的凤眼变得柔媚起来,她自上而下望着杨宁,吐气如兰道:“今夜,我定要让你欢快!”说完,她已是俯身吻上了杨宁的嘴唇。 杨宁被李贵妃这话刺激得**大盛,激烈地回应起李贵妃的热吻,并死死搂抱住李贵妃的娇躯翻滚起来,一时间寝帐里锦被凌乱,春意盎然。 不知过了多久,李贵妃娇媚地喘息道:“杨宁,今夜你要了我吧!”说着,她就开始解杨宁的衣服。 杨宁早就被一晚晚只过干瘾不解渴而折磨得痛苦不堪,闻言不由大喜,但想到李贵妃的身体,他仍是问道:“娘娘,你都已经好了么?” 李贵妃知道杨宁问的什么,她边喘息着撕扯杨宁的衣服边答道:“已经……快要好了,来……,快来,我把自己完全……给你!” 杨宁却听出了不对,他努力保持了一丝清醒,摁住李贵妃的手道:“娘娘,快要好了是什么意思,也就是你还没好?” 李贵妃停住了动作,娇羞地道:“今日还有那么……那么一丝丝流出来,其实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明日你就要去西北了,我不想让你我留下遗憾,我想让你满足地上路……!” 杨宁的**慢慢退了下去,他叹口气道:“娘娘,你这又是何苦呢!还有一丝丝,那就是并没有完全好,如果这时候干了那事,这对你的身体很不利的,还有可能染上病,你这样是将我当成了那种只知泄欲,而不懂得怜香惜玉之人了,咱们今夜不能这样!待我自西北回来了,你身体也好了,咱们再享受这种欢愉也不迟!” 李贵妃呆呆望了杨宁一会,半响才激动道:“杨宁,你能如此对我,也不枉了我因为你我之事所承受的良心上的折磨与煎熬!” 杨宁吻了一下李贵妃光洁地额头道:“你不能这样折磨自己,那也会让我也感到不安与难过的,如果因为此事要受到折磨与惩罚,那就让我与你一起承担!” “杨宁!”李贵妃哪里听过如此深情的情话,感动之下猛地扑进了杨宁的怀里。 接下来,两人都已再也没有了享受激情的念头,而是搂抱在一起悄悄说着一些体己的话,倒也很是温馨。 第九十章 黑脸将军 天还蒙蒙亮的时候,杨宁就起来了,来到院子里洗漱完毕,呼吸着秋日早晨清冷的空气,杨宁感到一阵舒爽清醒。 不管如何,自己此去都要活着回来,不为别的,只为了这大内牵挂自己的女子!杨宁攥紧拳头暗暗道。 此时时辰尚早,永宁公主等人还没有起来,杨宁也不想再让他们来个伤心送别,就拿着行囊静悄悄地出了福宁宫。 东华门处,早已有牟泰派出的四个侍卫在等着他,杨宁一见,知道牟泰果然没说虚话,的确将整个大内皇宫功夫最好的四个侍卫派了来。 “各位兄弟,为了杨宁的事要劳烦各位兄弟远赴西北,杨宁在此多谢了!”杨宁拱拱手,一脸郑重地道。 这四个侍卫个个神情冷悍,目泛精光,一看就知道是功夫好手,其中一个为首的身形高大的侍卫道:“杨总管太客气了,兄弟们平日就知道杨总管豪爽义气,也没少得了杨总管的好处与照顾,这点小事自是不在话下!” 这侍卫叫张为年,别看只有二十啷当岁,但却是家传绝学,是一位内家高手。他平日里算是与杨宁耍得比较好的,对杨宁来说也算是熟人,见这次由他带队,杨宁心里也放心不少。 “各位兄弟,好听的屁话我杨宁就不多说了,我只要各位兄弟知道,跟着我杨宁办差,绝对亏待不了大家!”杨宁豪气地道。 张为年笑道:“兄弟们就喜欢杨兄弟这样率性的脾气,时辰不早,咱们去东校场吧!” 出了皇城,张为年早就备好了五匹马,四个侍卫干净利落地翻身上马,轮到杨宁却是为难了,自己前后两世,还没骑过这玩意呢! 看出了杨宁的为难神色,张为年不由一笑,重新下马道:“来,杨兄弟,哥哥托你上去,这玩意儿好学的很!” 杨宁咂咂嘴道:“不用,我自己来!”他心里明白,以后可是要经常骑马的,自己必须得学会了,要不将来逃命都费劲! 杨宁学着众侍卫的样子,踩着马镫,扳着马鞍,用力爬上了马背。 这高头大马都是经过精心驯服好的,性子倒也温顺,杨宁骑在马背上,感觉不错,试着驱动缰绳溜了几步,倒也顺心合意,杨宁得意起来:看来老子就是天才,学什么成什么!他得意地喊一声:“哥哥们,走着了!说完,他驱着马小跑了起来。 见杨宁一溜烟跑远了,张为年忍不住冲手下三个侍卫嘟囔道:“他娘的,这小太监不像没骑过马的样子啊!” 清脆的马蹄声打破了京城早晨的宁静,离着东校场还有远远一段距离,杨宁等人就听到了那里的人扬马嘶,杨宁一阵兴奋,也不知道几万大军凑在一起是个什么壮观景象!心里想着,杨宁催动坐骑加速奔了过去。 来到东校场高大的辕门前时,两个守门的小校拦住了他们。 “站住!瞎了你们的狗眼,此是军营重地,岂容你们乱闯!”其中一个小校歪着脖子横了吧叽地喊道。 这小校横,张为年却比他还横,当即回骂了过去,“我看你们才是眼珠子长在了腚眼子上,这是此次出军平叛的监军杨公公,令牌在此!” 听这话杨宁不禁微微一笑:这些“御前侍卫”在宫里一个个跟孙子一样,出了宫可就一个个成了大爷了! 那小校看见令牌脸色一变,当即没了脾气,慌忙催促另一个小校打开了辕门。 杨宁一马当先冲进了校场,待看清眼前的景象,他不禁呆住了! 杨宁不是惊讶于数万大军的壮观,而是惊讶于这些大明军士的涣散纪律。 校场上的士兵的确不少,足有几万人,个个甲胄鲜明,但整个的队列站得歪歪斜斜,而且这么多的士兵找不出几个军容整齐的,点将台上几个将领模样的人,其中一个在声嘶力竭地喊着什么,可他的声音却被底下士兵们嗡嗡的聊天声、喊叫声,甚至吵架互骂声所淹没。 这就是大明的威武雄壮之师么?大明江山就是靠着这些人来维护么?如果大明的军队都是这个样子,那先前西北平叛几路大军被击溃,也就没什么稀奇的了! 杨宁阴沉着脸下了马,径自走上了点将台,张为年等几个侍卫跟在他身后。 那几个将领模样的人看到了杨宁的到来,他们可比门口那两个小校有眼力的多,几人立刻迎了上来。 “敢问来的可是内监衙门的杨公公?”当先一个年约四十岁许,满面红光,一看就是养尊处优惯了的中年将领道。 杨宁笑着答道:“真是,敢问将军是——?” “哦!在下卜昌,添为此次西北平叛大军之总兵!”这卜昌一脸的笑眯眯,言语表情不像是个统兵将领,倒像是个市侩奸商。 “原来是卜将军,我杨宁虽蒙皇上厚爱任这监军一职,其实我小小年纪,又哪里懂得带兵打仗的事了,以后还要多多卜将军关照了!”杨宁也是满面笑容地客套。 “杨公公太谦虚啦,如此年轻就被皇上委以重任,实是年轻有为啊!”卜昌大拍马屁道。 两人一见面就你一句我一句的客套上了,杨宁注意到,卜昌身后右手边的一位身高体阔、脸如黑炭的年经将领脸露不屑之色,这黑脸将领长得髯虬满脸、豹眼环眉,再加上一张黑漆漆的面孔,给人感觉煞是凶恶! 杨宁微微一笑,对卜昌道:“卜总兵,看你身后几位将军个个英武不凡,为何不为本监军引荐引荐?” 卜昌一拍额头道:“哎呀,你看我这脑子,来来来,请允许本将为杨公公引荐!”说着,卜昌开始一一为杨宁介绍手下的几名将领,一名副总兵,两名副将,这些人看起来多是平庸之辈,都没有引起杨宁的注意,杨宁感兴趣的是那个黑脸将领。 卜昌介绍完了几个手下,轮到那黑脸将领时,他却单单略了过去,彷佛当他不存在一般,那黑脸将领的脸瞬间就红了,但却没有说什么。 卜昌对杨宁道:“杨公公,这几位都是跟随我多年的得力手下,个个可都是骁勇善战的猛将!公公,请上点将台一观我三军阵容” 杨宁急忙道:“慢来慢来!卜总兵,怎么这位将军没有为本督军介绍啊!”说着,他走到了那黑脸将军面前。 卜昌一愣,脸上掠过一丝尴尬道:“哦,本将倒是忘了,这位将军却不是本将的手下,他是来自大同宣平堡的参将麻贵,此次是奉了宣大总督王崇古的军令来京城调兵求援的,并随军出征宁夏!” “哦!原来是麻将军,看麻将军长相威武不凡,定也是能征善战之将了!”杨宁笑容满面的示好道。 这麻贵却不买账,头一歪,鼻孔里不屑地哼了一声道:“不敢当杨公公赞誉,麻贵只是一粗鄙武夫而已!” 没等杨宁说话,卜昌已是在旁边怒喝道:“麻贵,你小小一个参将,怎能对监军大人如此无礼,还不快快向监军大人赔罪!” 卜昌几个手下将领个个露出幸灾乐祸的神色,杨宁明白他们的心思,明朝此时的军制,规定将领出征必有太监或御史监军,这些太监和御史虽然对军事一窍不通,但权力却是大得很,他们谁要是看哪个将领不顺眼,回京到皇上面前给他扣上一顶“拥兵自重、图谋造反”的大帽子,这将领就没个好了,轻则削职充军,重则全家问斩! 就是因为这个原因,那一个个二品三品的统兵大将却往往对一个小小五品六品的监军低声下气,刻意逢迎,不敢稍有得罪,如今这麻贵却对杨宁这监军如此不客气,那是不想要身家性命了! 那麻贵却仍是梗着脖子道:“卜总兵这话却是错了,敢问卜总兵麻贵又哪里无礼了?即便真是麻贵无礼,那应该也用不着赔罪吧?麻贵虽然粗鄙,却也是受朝廷封的从四品的武将,杨公公虽是监军,论品秩却只是正六品,试问这天下有从四品官员向正六品赔罪的道理么?” 这话听得杨宁微微一笑:这麻贵口口声声是粗鄙之人,可这话语却是锋利如刀啊!只是这人的性子也着实耿直了些,刚必易折,这可是千古不变的道理! “你——!”卜昌被麻贵这一番话气得脸色通红,怒声道:“麻贵,你不要觉得你不是我的手下我就治不了你,回头我定要到王大人跟前告你一状,治你个藐视上峰之罪!” “哈哈!算啦算啦,卜将军,我看告状就不必了,这麻将军也是性情中人,日后咱们可是要一起上战场的‘战友’,大家还是以和为贵,不要生了嫌隙,要知道,也许日后在战场上紧要关头救了你的命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你的‘战友’!” 杨宁这话让麻贵听得眼前一亮,望向杨宁的目光也缓和了一些。 卜昌见杨宁说话,也不好再说什么,哼了一声就领着几个手下继续去点将台整顿军纪去了。 杨宁正也想跟着过去,那麻贵却是突然开口道:“杨、杨公公,你——!” 见麻贵欲言又止,杨宁笑道:“麻将军,有话就直说,婆婆妈妈可枉费了你这番威猛长相!” 麻贵嘿嘿一笑,挠挠头道:“杨公公,你刚才说的‘战友’这个词儿,能不能详细和俺说说,麻贵是个粗人,听着这词怪亲切熟悉,对这意思却又有些模糊……!” 杨宁见麻贵五大三粗的汉子,却弄出这一副小意模样,不由好笑道:“你就是想问这个啊!战友嘛,很简单,其实就是‘一起战斗的朋友’,更准确的说,应该是‘一起战斗的兄弟’,没听过有这么一句话么,‘战友战友,亲如兄弟’,在战场上,战友就是你的兄弟,你也是千千万万个战友的兄弟,对于兄弟,那肯定是拼着自己性命不要,也要去相救的,同样,当你的性命出现危险时,自也有你的战友拼了命去救你!如此,千千万万个战友兄弟就组成了一支战无不胜的无敌军队!” 杨宁像说绕口令似的说了一堆,说完,他却见麻贵听得一脸呆呆的表情,他不由干笑一声,迟疑着问道:“你——,听明白了么?” 麻贵突地猛一拍大腿,将杨宁吓了一跳,却听到麻贵兴奋地吼道:“哎呀,杨公公,你这话——,你这话真是说到咱们当兵的心窝子里去了,战友战友,亲如兄弟,亲如——兄弟,哈哈,好,说得好啊!” 杨宁被麻贵突然地兴奋给弄愣了,他没想到麻贵竟这么大反应,下意识道:“说得——,好么?” “好,杨公公,你这话简直说得太好了,若真如你说的,战友之间可以以性命相托,那这支军队如何不能天下无敌呢?杨公公,真没想到你一个太监,说出的话却比那些带把的文官武将强多啦!”麻贵兴奋地道。 杨宁不由苦笑一声,这麻贵是在夸自己么,这也亏了是自己,要换成其他太监,麻贵这话可是将人得罪死了,骂人不揭短啊! 见杨宁表情,这麻贵总算没呆到家,立刻反应了过来,他大手“啪”得扇了自己一个耳光,惭愧道:“杨公公,你瞧麻贵这张嘴,说话一不小心就能呲出屎沫子,你可莫要与俺这粗人一般见识!” 杨宁不由哈哈大笑道:“麻将军,杨宁虽是一太监,却不是那心胸狭窄、睚眦必报的奸佞小人,咱也是个吐口唾沫砸个坑的主儿,你要是看得起我,咱也别监军将军的那么生分,你就将我当成你的小战友、小兄弟就行了,杨宁手无缚鸡之力,上了战场,还要仰仗麻将军多多照顾!” 麻贵大笑一声,接着神色一肃,郑重抱拳施礼道:“杨公公,刚才麻贵因心中偏见对杨公公多有冒犯,再次向你赔罪!既然如此看得起我麻贵,没说的,以后有用得着我麻贵之处,麻贵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杨宁不禁微微一笑:没想到就因为自己说了个“战友”的词儿,就赢得了这麻贵的好感! 而像麻贵样些率性耿直的武将往往就是如此,你要是投了他的脾气,他绝对能豁出命去来待你。当然,像卜昌那样的武将就另当别论了 杨宁刚要与麻贵一起上点将台,就看到校场辕门打开,一个宏亮声音喊道:“内阁大臣,太子少保,文渊阁大学士张大人驾到——!”随着这宏亮声音的响起,一顶当朝一品八抬大轿进了校场。 第九十一章 名相送行 “快快快,张大人为我等送行来了,快随我去迎接!”点将台上卜昌立刻反应过来,急忙招呼道。 杨宁却是感到意外,没想到这次出征竟是张居正前来送行,更没想到自己与张居正的见面竟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远远的,就见张居正一身簇新的当朝一品仙鹤补服下了大轿,三缕长须飘洒胸前,神情严肃,不怒自威,可比杨宁上次在隆福寺菜园见他时威风地多! “西北平叛大军总兵卜昌,率手下将领见过张大人!”卜昌仍是笑容满面地行礼道。 “卜大人快不必多礼,此次居正是奉圣命前来为卜大人及众将士出征送行,以壮声色!卜大人,众儿郎可已准备好了?”张居正声音缓缓道。 “三军将士俱已在此,请张大人巡视检阅!”卜昌立刻挺起胸脯答道,经过刚才他和几个手下的一整顿,台下校场上的兵士总算站齐了队伍,看起了像了点样子。 卜昌又接着道:“还有内监衙门的监军大人杨公公也已来了!咦,杨公公呢?” 卜昌转头寻找着杨宁。 “我在这呢!”杨宁心里暗骂着卜昌,从麻贵身后站了出来。说实话,他是不想在这种情况下见到张居正的,当初他可是拒绝了张居正让他走后门参加科举的好意,现在他却成了内监派出来的监军太监,这让他如何再次面对张居正! “嘿,杨宁见过张阁老!”杨宁干笑着向张居正见礼。 “咦,你、你不是——?”张居正待认出了杨宁,不由惊讶得愣住了,不过,他毕竟见风浪多,很快就反应过来,知道现在不是叙旧问话的时候,随即笑道:“原来此次出外监军的是杨公公,居正先前竟然不知道,真是惭愧了!” 张居正这话一出,卜昌及几个手下,以及那麻贵,心里不由都是一惊,听张居正这口气,竟与这小太监甚是熟稔。 杨宁眨了眨眼笑道:“我也没想到竟是张大人前来为出征将士送行!张大人,还是先办公事吧!” 张居正点头道:‘好,有话咱们待会再叙!” 接着,张居正就上了点将台,开始对着几万将士讲话,内容无非就是勉励他们奋勇杀敌、保卫大明安宁之类的话,还别说,这张居正颇有点鼓动煽情的本领,将本来一个个蔫散着脸的兵士说得或多或少都带了几分热血与激动。 接下来,张居正就代表皇上将出征的帅印授给了卜昌,然后对他道:“卜总兵,时辰不早,点兵出发吧,祝你们早日凯旋,到时本辅迎你在京师之外!” “谢阁老!”卜昌知道张居正要与杨宁说话,也不多言,领着手下交代出发事宜去了。 麻贵本与杨宁站在一处,见张居正转身向杨宁走来,自也识趣地走到了一边。 “小友,没想到咱们这么快就又见面了,只是想不到是在这样的情形下!也想不到你竟入宫做了内宦,这可是居正着实没有想到的!”张居正笑容满面说着,并没有显露出一丝不高兴,有的倒是一丝惋惜。 “阁老,杨宁现在真是后悔不已啊!悔不该当初拒绝你的好意,结果命运多舛、造化弄人,如今弄成了这副模样,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唉!”杨宁故意讲话说得模棱两可,再就是不住地唉声叹气。 “哦?小友成了现在这样,莫非有什么苦衷不成?”张居正神情关切地道。 “唉!不提也罢,张大人,此次小子西北监军,生死两茫茫,在此提前与你作别了!哦,对了,前几日还看到老和尚了,现在也没时间告诉他了,就劳烦大人与他说上一声吧!”杨宁东拉西扯地就将入宫的情由揭了过去。 “说实话,本辅是真没想到此次出征的监军竟是小友,依小友小小年纪,在内监衙门竟已做到御马监六品掌印首领,倒再一次证明了小友之才能不凡……!” 听到这话杨宁不由苦笑,什么才能不凡,老子纯粹是让人陷害去送死的,还御马监掌印呢,老子连御马监的大门朝哪开都没弄清楚呢,这就要出征送死了! 张居正见杨宁表情,接着劝道:“不过小友也不必过于悲观,此次朝廷抽调四万多兵马,又遣诸多良将,定能取得平叛大胜,到时候小友也算立一大功,在内监衙门肯定更能步步层楼,前途不可限量!” “行了,张大人,小子得出发了!多谢你的吉言,待杨宁活着凯旋回来,咱们再一起找老和尚把酒话天下!” 张居正捻须笑道:“小友虽已做了内宦,豪情却是不减,那居正就静盼佳音了,到时候再聆听小友不凡见识!” 几万大军终于开始出动了,前后足排出三四里地,宛若一条长龙,走在前面的是五千骑兵,后面则是近四万步兵,粮草辎重跟在最后。烟尘滚滚,马蹄隆隆,打破了京郊清晨的宁静。 大军自京城外绕了个圈,绕道向西,沿着官道直奔大同,在山西汇合了麻贵手下五千兵马后,然后过黄河,直奔宁夏叛乱起处。 “真是壮观地很啊!”杨宁骑在马上,后头往往绵延数里的大军长龙,不由感叹道。 “哼!黑压压的人头是挺多,只是尽是些怂包软蛋,真上了战场,只怕顶不了什么大用!”说话正是骑着高头大马跟在杨宁身边的麻贵,他与杨宁也算都是“孤家寡人”,自然与杨宁及几个侍卫走到了一处。 杨宁微微一笑道:“听麻将军的意思,这些兵士纯粹是不堪一击了?” “那倒也不是,只是这些兵士与我麻贵手下儿郎比起来,却是差上许多!再加上他们跟着卜昌这样的将领,哼哼,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麻贵一脸不屑地道。 这一路上杨宁刻意与麻贵套近乎聊天,从麻贵嘴里知道了很多情况。 眼前这四万兵马是从京师周围三大营抽调的部队,而之所以连拱卫京师的军队也调动了,实在是因为目前大明被北方蒙古诸部的虎视眈眈牵制得无兵可调,而这京师三大营的士兵,因为长年无仗可打,再加上此时明朝军制腐朽,战斗力早就所剩无几,而麻贵长年领兵镇守大同宣平堡,与蒙古诸部作战,战斗力自然是异常强悍,也正因为此,麻贵才有此言。 杨宁沉默了一会,才说道:“麻将军这话我倒相信,但有一点我却要说明白,麻将军与卜总兵的矛盾是一方面,而这些士兵的生命与尊严又是另一个方面,谁也不是生下来就会打仗的,这些兵士现在虽然疲沓,但相信经过几次战火的淬炼,必也会成为百战精兵!这些士兵都是我大明的好儿郎,他们每个人都和我们一样,都只有一次生命,他们也都有属于其自己的尊严与荣耀,希望麻将军不要因为对个别将领的成见,就看轻了这些士兵,更不要肆意践踏这些士兵的尊严!” 杨宁这一番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煽情的言语将麻贵说得呆了半响,良久才感叹道:‘杨公公,你若不是太监而是带兵打仗的将军,必定是爱兵如子、战无不胜的无敌将军!” 杨宁干笑道:“过奖了过奖了,打那么个一两百次仗,总要败上个一次两次,要不我怎么能进步呢?要知道,失败是成功他娘嘛!” “哈,哈哈,好一个‘失败是成功他娘’!”麻贵忍不住哈哈大笑,眼前这个小太监倒挺有意思,没有一般监军的臭架子,相处起来也是非常愉快! 而杨宁从一开始交好麻贵却是有他的目的的,他深深地明白,这次出军平叛战事必定不会顺利,而又有孟通等人在暗中使坏,他必定是危险重重,凶多吉少,而他虽然有张为年几个武功高强的侍卫的保护,但好汉架不住人多,乱军之中这几个人实在是太渺小了。 那卜昌虽然总是一脸笑眯眯,但杨宁与他初次见面时,却敏锐地感觉到了一丝危险地气息,他心里猜想这卜昌八成与孟通有勾结,日后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加害于他。 因此,当杨宁发现麻贵与卜昌不和时,立刻就找到一线机会,希望能与麻贵搞好关系,以便于在军中能有所依仗,而事实证明他的决定是正确的,这麻贵死于卜昌犯冲,而最关键的是,这次出征还要回合麻贵手下的五千兵马,有了这五千兵马,杨宁保住命的把握可就大了许多。 大军一路行进缓慢,每日才走不到个二十里,杨宁倒也没觉出什么不妥,但麻贵却沉不住气了,告诉杨宁卜昌是心里怯战,故意拖慢行军速度的,而前线战事如火如荼,亟待援军,却是拖不得的,杨宁这才明白了过来,亲自去找了一趟卜昌,语虽客气,却明令他加快行军速度,杨宁是监军,行使职责正当,卜昌尽管心里不愿,但不得不下令加快了行军速度。 这日傍晚,大军终于到了大同城下,驻扎了下来。 第九十二章 敌踪初现 大同城门口,宣大总督王崇古领着山西文武官员早已等候多时,以迎接朝廷平叛大军的到来。 明朝为了抵御蒙古等少数名族的入侵,在北疆长城内设了九所军事重镇,合称“九边重镇”!也就是相当于现在的军区,这九所重镇分别是:辽东、蓟州、宣府、大同、榆林、宁夏、甘肃、太原、固原。 这九镇中,又属辽东、蓟州、宣府、大同四镇为重中之重,因为这四处是对抗蒙古诸部的前沿重地,明王朝十分的重视,在辽东与蓟州设蓟辽总督一职,在宣府和大同则设宣大总督一职,而这王崇古,就是这两处重镇的总督,职责统辖两镇军务及山西大小官员,可以说是名副其实的“封疆大吏”! 在麻贵的引见下,杨宁与卜昌与王崇古及山西的军政要员一一见礼。这王崇古大约四十岁许,长得方面大耳,相貌堂堂,模样甚是威武,让人一见就不由心生好感。 当麻贵郑重引见杨宁时,王崇古不由也惊讶于杨宁的年龄,但言语间却极是客气,即便是他们这些封疆大吏,对朝廷派来的监军也是不敢稍有怠慢的。 按惯例,王崇古率同山西文武官员在总督府设宴款待了杨宁、卜昌、及其手下将领。宴席并不十分丰盛,但也不显寒酸。 “卜将军,杨公公,当此战事之秋,不宜铺排奢华,这宴设得简单了些,还请二位多多担待!”王崇古居上而坐,先开口客气地道。 卜昌眼里闪过一丝不愉,但仍是强作笑脸道:“总督大人太客气了,山西一向贫苦,又频遭战事,能有这等待遇,我等已是感激不尽了!” 这话里暗含的“骨头”杨宁立刻听了出来,王崇古却是装着听不出来道:“山西本来就是土地贫瘠,又兼常年战乱,百姓的日子过得甚是艰难啊!算了,咱不说这些,还是谈谈此次的正事,这一次自京城调兵,其实是本督的意思,如今北蒙土默特部俺答汗麾下带甲兵士十数万,对我大明虎视眈眈,不时侵扰我边疆,宣大一线兵力实在吃紧,调不出更多兵马至宁夏平叛,只能自京城求援了,此次卜总兵率大军出征,崇古再次借水酒一杯,祝卜总兵凯旋而归!”说着,王崇古举起了酒杯。 “多谢总督大人!”卜昌举杯道。 众人跟着举杯,一饮而尽,杨宁喝完忍不住咂了咂嘴,这果然是“水酒”! 王崇古放下酒杯,神情转为凝重道:“说起此次起兵作乱的宁夏总兵刘东尚,此人本督原也与他见过,观此人平时行径,却也是条汉子,不是那种心怀狼子野心之人,此次作乱,据说是因为与远陕西巡抚党馨不和,又受了手下一个叫哱拜的蒙古人的挑唆,方才做出这种大逆不道之事,着实是令本督痛惜啊!” “不管他刘东尚是因何原因,却也万万不该犯上作乱,大人请放心,此次末将出征平叛,必要擒下这刘东尚和哱拜,押回京城问罪!”卜昌豪气满怀地道, 听到这话,杨宁与麻贵不由对视一眼,麻贵脸上露出明显的鄙夷神色,想到卜昌路上的行军速度,杨宁不由也是会心一笑。 王崇古郑重道:“卜将军可千万不能轻敌,朝廷先后几路人马都折在这刘东尚手里,看来此人确实有些才能,他手下也是很有些能人,更重要的是,他还通过哱拜此人勾结了河套蒙古部落的土哱罗部的首领著力兔,声势日大,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这土哱罗部又是怎么回事?”杨宁对这个消息很是注意,插言问道。 “这土哱罗部乃是蒙古瓦剌后裔之一部,长期盘踞在水草肥美的河套平原地区,是我明朝的最大边患之一,也是长期对我大明虎视眈眈,其首领著力兔,年富力强,雄才大略,自他夺得土哱罗汗位后,整个土哱罗部在他的指挥下四处征战,吞并了很多小部落,声势日益壮大,此次刘东尚叛乱,还有那哱拜,只怕自一开始就是这著力兔在暗中捣鬼!” 杨宁别的不大清楚,但“瓦剌”这词却是非常熟悉,他忍不住问道:“那这土哱罗部的祖先就是那发动‘土木堡之变’的瓦剌首领‘也先’了?” 王崇古诧异地望了杨宁一眼,脸上掠过一丝尴尬道:“正是!想不到杨公公对前朝旧事倒是熟悉得很!” 杨宁见到王崇古的尴尬神色,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这“土木堡之变”乃是明朝历史上最大的耻辱,很多人都是羞于提及,自己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杨宁为了缓解尴尬,又马上问道:“那这土哱罗部与刚才大人所说的土默特部,又有什么关系呢?” 王崇古答道:“他们一个是瓦剌后裔,一个是鞑靼一支,一向为了争夺草原上水草肥美之地连年打仗,可说是势不两立的敌对部落!杨公公,你问这个的意思是——?” “哦!杨宁只是随便一问,多谢王大人指教!” “杨公公客气了!”王崇古心不在焉地答了一句,神情变得若有所思。 过得一会,王崇古察觉到了气氛有些冷场,反应了过来,笑着开口道:“卜总兵,此次崇古派参将麻贵率五千兵马跟随卜总兵麾下,他也算是本督手下能征善战的猛将,以后还要请卜总兵多多训导了!”说着,王崇古脸色一肃道:“麻参将何在?” 麻贵霍然长身起立,来到大厅中间,抱拳行礼,声如洪钟应道:“末将在!” 王崇古道:“麻参将,此次你暂调卜总兵麾下至宁夏平叛,必要听从卜总兵将令,奋勇杀敌,不得有误!” “是!”麻贵大声应道,回身归座。 王崇古交代完麻贵,又恢复了笑容转向杨宁道:“杨公公小小年纪就出任监军要职,真是年少有为,但不知杨公公如今在内监衙门所任何职呀?” 杨宁微微一笑道:“皇恩浩荡,杨宁出征前刚刚接任了御马监掌印一职!” 王崇古惊讶道:“御马监掌印,那可是内监衙门里屈指可数的要职,看来杨公公将来在内监必定是前途无量啊!” 杨宁客气道:“那都是皇上的恩泽,杨宁年少识浅,此次随军出征,还需要王大人及卜总兵多多关照!” 王崇古与卜昌都道了一声“客气”。 由于军情紧急,第二日还要行军,一顿饭草草的就结束了,卜昌与杨宁回了城外大营,麻贵则被王崇古留下,想是安排调兵事宜去了! 第二日一早,大军离开大同开拔,麻贵的五千军队也加入到了大军之中,使得行军队伍更见庞大。 麻贵的这五千军队是清一色的骑兵,大部分都是他宣平堡带出来的老部下,对他绝对是忠心耿耿、惟命是从。 现在杨宁是切实感受到麻贵之前所说的并非虚言了,观这五千人的气势,绝不可与卜昌的人马同日而语。这五千人行军时队列整齐、悄然无声,只听得马刀撞击马鞍的叮当声和马蹄声,再看这人人面上的表情,个个嘴唇紧抿、神情彪悍,一股无形的萧杀之气悄然弥漫在队列之中,杨宁就算再不懂军事,但也能看出这支军队绝对是一支身经百战、杀敌无算的精悍雄师。 “麻参将,你这些手下兵士果然硬是要得!”杨宁对麻将夸奖道。 麻贵自那日被杨宁说了后,说话已是收敛了许多,但此时仍是忍不住得意道:“不瞒公公,末将以前镇守的宣平堡,处在对抗蒙古铁骑的最前沿,大大小小的仗,每天都不知要经历几回,末将手下这些儿郎们,都是随末将与蒙古铁骑战了不下百仗的,都可说是九死一生之人,能活下来的,都是着实有些本领的!” “好!果然是百战雄师,将军则是百战猛将!”杨宁一脸高兴地大加赞誉,他高兴是因为有这样的军队做保障,自己的安全系数可是大大增加。 大军一路向西,终于在这日黄昏抵达了奔涌咆哮的黄河岸边,骑兵纷纷下马,准备饮马渡江,卜昌派人四下搜罗渡江用的船只去了。渡过黄河,就到了陕西境界,离宁夏与河套地区可就不远了! 此时的黄河,远没有现在那么浑浊,河道也远比现在要宽,两岸也不像现在似的光秃秃一片,而是树木满布,郁郁葱葱。 站在黄河边上,杨宁望着下游一片平缓河岸的对面密林,不知怎得竟升起了一丝不祥之感,他霍然转身,喊过一个大内侍卫让他找来麻贵。 麻贵正在张罗部下渡河事宜,不过还是赶了过来,还没到近前就大叫:“我的监军大人,您老是不忙,我麻贵这可是一大堆事呢!” 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麻贵与杨宁日相熟稔,因此说话也随意得很。 杨宁却是一脸严肃道:“叫你来自然有正事!我问你,渡河前卜总兵派斥候洇过黄河到对岸查探了么? 麻贵神情一怔,也变得严肃起来,摇头道:“没有,我曾劝过他,他却不听……!” 没等麻贵说完,杨宁立刻道:“走,随我去见卜昌!” 杨宁见到卜昌时,他正在因为征调的民船寥寥无几而对手下将领发火。 “卜将军,按计划是要在今日渡河么?”杨宁第一句话就问道。 卜昌见是杨宁,脸上的火气忍了忍道:“正是,杨公公有何高见?” “可曾派斥候前去对岸查探情况?” 卜昌一愣道:“本将看这就用不着了吧,即便是对岸,也是我大明陕西腹地,离着叛乱之地数百里之遥,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杨宁一阵无语,这卜昌也不知道是怎么混上这统兵大将一职的,连这点基本的作战常识都是似可而非。 本来,杨宁是深知作为带兵将领是最忌讳太监出身的监军在一边指手画脚的,很多明朝历史上的败仗都是因为这个原因,因此,杨宁此次出征本就打算针对打仗的事保持沉默,不发一言,可现在看来,这卜昌也确实菜了点,杨宁不想帮他,但却不得不考虑到自己与卜昌手下这几万大明将士的性命。 “卜将军,刚才我在岸边看河对岸树高林密,若是有敌军埋伏在对岸,趁我军半渡而击,那后果不堪设想,因此,我建议,今日暂缓渡河,待明日一早,派斥候探明河对岸情形后,再决定是否渡河!”杨宁耐心劝道。 卜昌拉下脸来道:“杨公公,路上催着赶路的是你,如今让暂缓渡河的也是你,试问你到底意欲何为?要知道,陕西的叶梦熊总督正在亟盼咱们援军早日到达呢!” 杨宁心里倒是奇怪了,这卜昌先前怯战不前,如今怎得又如此着急渡河呢? “卜总兵,不管怎样,本监军看还是要派斥候过对岸查探一番才好渡河!”杨宁抬出自己监军的身份。 卜昌缓和了语气道:“杨公公请回吧,本将这就派斥候去对岸查探,然后再渡河!” 既然卜昌答应了,杨宁这才放下心来,转身与麻贵离开了。 “麻将军,你说这卜昌先前怯战不前,如今怎又如此着急渡河了呢?”杨宁将心中的疑问问麻贵道,一路上,只要是打仗的事情,杨宁没少请教麻贵,自麻贵那里也学到不少打仗的知识。 麻贵撇撇嘴道:“总不会是心忧平叛战事,急着去救叶梦熊。其实原因很简单,河岸这边一片荒芜,若不渡河就要驻扎在这荒郊野地,而过了河再走几十里就是陕西军镇榆林,这卜昌想是听了王大人说的这叛乱有河套蒙古著力兔的参与,害怕了,这里离河套平原很近,他是怕在这里遭了蒙古人的偷袭,想早日躲到榆林城里去!” 杨宁骂道:“老东西,刚才还和我说这里是大明腹地,离着叛乱之地远着呢!那依你看,若今日咱们宿在这里,那个什么著力兔,会派兵来袭么?” 麻贵好笑道:“那土哱罗部若是自北面而来,除非是绕过大同城,否则,只能是渡过黄河赖偷袭我们,人来少了,渡过河也不管用,人来多了,渡河却难免被我们发现,又有什么好担心的,这卜昌,敌军尚未见着,就先怯了,这仗还怎么打?王大人让我听他军令,我这五千兄弟,只怕都要随他折在这宁陕之地!”说着,麻贵是叹气不已。 杨宁也是心情沉重,不过仍是劝慰麻贵道:“你也不要过于担心,形势没你想象得那么坏,不是还有个陕西总督叶梦熊么,那卜昌总也得听这叶梦熊的吧?” “先过了这黄河,平安到达榆林城再说吧!”麻贵叹口气道。 两人聊了一会,就有卜昌的中军传令兵前来给麻贵传令,禀报说对岸已派斥候探过,并无敌踪,卜总兵令麻贵指挥部下先行渡河! 杨宁听到这个消息,这才稍稍放下心来,麻贵却是骂娘道:“狗东西,让老子的人马先过河,摆明了是把老子当成了投石问路的石子,万一有事可是老子首当其冲!” 杨宁劝道:“好了,别发牢骚了,军令不可违!记住,让你的手下分成小批,先渡人,再渡马,渡船要先挑大的,渡过去后马上向纵深派出兵士依次搜索前进……!” 杨宁这一番交代,只将麻贵听得目瞪口呆,忍不住道:“杨公公,你是不是读过兵书啊,怎么知道这么多,很多连我都想不到?” 我这是根据以前看的书上想来的,你要想到那可就神了!杨宁心里道,却也不解释,只是对麻贵道:“快去准备渡河吧!” 渡河用的船卜昌找了不少,但稍大点的船只有十几条,其它都是些小舟舢板之类,麻贵听了杨宁的话,先批只选了五百名兵士,趁着十几条大船开始渡河,马匹则暂时不上船。 看着十几天满载兵士的船渐渐靠近了河对岸,杨宁与麻贵都很是紧张,所幸,一切都很平静,这五百名兵士登上对岸,消失在密林之中,想必是按照麻贵的命令,向纵深展开了搜索,十几条船则由民夫划回了河岸这边。 麻贵松了一口气道:“看来没有什么危险!” 杨宁却仍是神色凝重道:“现在说这个还为时尚早,先等待一会,若对岸无事,马上命令你的人马,将所有船只都用上,抓紧时间渡河!” 麻贵现在对杨宁颇有些言听计从的味道,开始安排人马登那些小船,等到去对岸的十几条大点的船回来,又装上了五百兵士,准备开始再次渡河。 就在这时,河对岸突地一阵如闷雷般的隆隆声音传来,杨宁到底经验少,第一反应竟是以为阴天要下雨了,可抬头看天,却并无一丝云彩,而麻贵此时却是脸色大变,嚎叫一声:“卜昌,我操你八辈儿祖宗,你的斥候都去对岸吃屎了么,你害死了我五百兄弟呀——!” 杨宁这才明白过来,那对面的隆隆声不是打雷,而是蒙古铁骑的马蹄声,自己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第九十三章 报仇雪恨 麻贵此时如疯了一般,大叫着:“快,所有弟兄马上上船,尽快渡河,随我去支援对岸的弟兄,快快快!” 杨宁尽管也心神震动,但却还保持了一丝理智,冲到麻贵面前拦住他道:“麻将军,你冷静一些,你这样只会让更多的兄弟去送死!” “不行!我不能看着那五百兄弟就这样白白死掉!”麻贵激动地大喊道,说着,就要推开杨宁上船,他手下的兵士也已是疯了般的争相向大小船只舢板上涌去。 “麻贵,你冷静一些!”杨宁一把拉住了麻贵的胳膊,也怒声喊道,“你身为带兵将领,怎能意气用事,咱们船只太少,对岸敌情不明,你这样分批过去的‘添油战术’,正是兵家之大忌,这个你不会不明白!对岸的敌人巴不得你这样做呢!” 麻贵被杨宁一通大喊,慢慢冷静了下来,他何尝不知道杨宁所说的都是正确的,多年的沙场征战经验,早已经让他从对岸的马蹄声中判断出了所出现敌骑的数量至少在三千以上,而自己这边的船只满打满算也只能每批运过去一千人,以这点步兵对阵多于己方一倍的骑兵,那无疑是白白送死了! 此时,对面的喊杀声、惨叫声开始响了起来,并很快变得激烈高昂,双方已经交上了手,且从声音不难听出,战况异常惨烈。 麻贵双眼圆睁,咬牙切齿望着河对岸,不发一言,他手下几个游击将军见麻贵迟迟不发令,都急急奔了过来。 “将军,为何还不发令?” “将军,让我带人先上!” …… “都住口!”麻贵终于爆喝一声,对几个手下怒吼道:“原地待命,不准擅动!” 几个手下都愣住了,表情变得激愤起来,其中一个满脸大胡子、长得异常凶恶的游击吼道:“将军,对面,对面那可都是咱们的兄弟啊,为何不去救?” 另一个游击也满脸着急地道:“齐武兄弟带人过去的,再不去救,就来不及了!” 麻贵怔怔望着河对岸,喃喃道:“小武过去了,我五百弟兄都过去了!他们可都是随我多年的好兄弟啊!” 杨宁在旁边见麻贵模样,知道他此时内心忍受着巨大煎熬,但又怕他再次冲动起来,急忙道:“麻将军,留得有用之躯,才能为那五百弟兄报仇啊!” 麻贵默不作声,他手下那大胡子游击却是火了,他“噌”的上前,蒲扇般的大手一把抓住了杨宁的胸襟,将杨宁如抓小鸡般提了起来,怒声道:“都是你这阉狗,为何阻拦将军救我兄弟,我军中之事又岂容得你插嘴,老子宰了你!” 杨宁直感到身子一阵发紧,双脚已离了地面,他心里那个憋气啊,在这大胡子游击面前,自己竟是毫无反抗之力! 麻贵终于有了反应,他大喝一声道:“常大勇,不得无礼,快放下杨公公!” 麻贵发话,这常大勇不敢不听,重重“哼”了一声,将杨宁放了开来,杨宁苦笑着揉了揉胸口,这麻贵手下与他都是一道号的,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连监军都敢说宰就宰! 麻贵带着歉意道:“杨公公,我这手下乃粗莽之辈,心忧对岸兄弟,才做出如此无礼举动,还请杨公公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与他计较!” 杨宁摆摆手道:“没事,我能理解这位将军的心情!” 麻贵放下心来,转身一脸沉痛地对几个手下道:“按兵不动,这是军令!各位随我多年征战,现在的情形心里应该都清楚,留着咱们这性命,日后为齐武和那五百兄弟报仇吧!” 几名游击都沉默了下来,他们自也明白麻贵说得有理,只是眼睁睁看着昔日的生死兄弟在对岸孤军拼杀,自己等人却不能去救,他们心里此时痛苦万分! 麻贵不再看那几位游击,而是转身望向河对岸,此时天色已落幕将黑,对面的情形更有些模糊不清了,唯有那激烈的喊杀声,蒙古铁骑冲锋时嘴里的呼啸声听得异常清楚。 麻贵与几个手下就这样怔怔望着河对岸,一动不动,直到那喊杀声渐渐微弱了下去,最终微不可闻,麻贵也彷佛被抽空了力气一般,失魂落魄地坐倒在地上,继而痛苦地抱住了头,身后几名游击,连那常大勇在内,更是失声痛哭,几个五大三粗的军汉,一时间就如同孩童一般,哭作了一团。 杨宁在旁边看得心里也是异常难受,从那喊杀声持续的时间来看,麻贵这过了河的五百弟兄都是好样的,他们以寡敌众、以弱敌强,竟坚持了如此长的时间,可见其英勇作战之不屈! 霍然,麻贵呼得站起,对着几个游击将军怒声道:“别哭了,留着那劲头报仇雪恨,现在随我去找卜昌算账去!” “算账去!杀了那混蛋!”几个游击将军立刻群情愤然。 这次杨宁没有阻拦,他也想去问问卜昌所派的斥候如何查探的对岸情况。 卜昌与几个手下此时一脸的惊魂未定,见麻贵与杨宁领着人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不由脸色一变,对着手下一个副总兵一使眼色,那副总兵立刻通知附近中军营的兵士围了上来。 麻贵全然无视,径自走到卜昌跟前,沉声道:“卜总兵,杨公公方才建议你派斥候去对岸查探情况,那带队之人现在何处,末将有话问他!” 没等卜昌说话,他手下那副总兵先开口道:“麻贵,你小小一个参将,这是什么口气在与卜总兵说话?” 麻贵却没搭理那副总兵,只是冷冷盯着卜昌道:“卜总兵,末将要见那带队的斥候,请卜总兵让他出来!” “大胆!麻贵,你对本将这是何等态度,莫非是想要造反不成,来呀!”卜昌突然恼羞成怒大喊道,周围中军营的兵士哗得围了上来。 常大勇一看,嘡啷一声拔出了腰刀,大喝道:“谁敢动手!”随着他这一声喊,其他几个游击立刻也拔出刀来。 “反啦反啦,快来人,将这几人拿下!”卜昌一脸惊慌,边向后退去边喊道。 此时不远处麻贵手下的将士本就注意着这边几个主将的情况,此时一见情势不妙,一个把总大呼道:“宣平堡的弟兄们,有人要对咱们将军不利,全体上马,准备冲锋!” 这一声令下,所有站在河堤岸上,本来就处在失去五百弟兄的悲痛中的宣平堡将士,哗啦啦全部上马,长枪前指,马刀出鞘,已是迅速列好了队形,虎视眈眈地俯视着卜昌的中军营,一股凛然杀气冲天而起。 卜昌这边兵士虽多,但反应却比宣平堡兵士差远了,见这边剑拔弩张,立刻产生了慌乱,在几名参将游击的呼喝下才开始渐渐形成战斗队形。 情势在瞬间就变得剑拔弩张起来,一场内战眼看就要爆发! “大胆!圣旨令牌在此,我杨宁以代圣上监军的名义命令你们,收起你们手中的武器,否则当以造反论处!” 杨宁自张为年处接过圣旨令牌,高举着大喝道,他声音虽未脱年少,但气势却是凛然不可欺,要知道,他现在代表的可是皇上,此时谁若违抗与他,那就等同造反,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卜昌一见杨宁亮出了圣旨令牌,先自蔫了,冲那副总兵使了个眼色,那副总兵向外围挥挥手,中军营的兵士收起了武器,向后退了回去。 “麻将军!”杨宁望着麻贵叫了一声,麻贵沉默一会,才愤然一挥手,示意手下收起了腰刀,远处的宣平堡骑兵也俱都收起兵器,齐刷刷下了马。 “卜将军,去往对岸的带队斥候何在,本监军有话要问他!”杨宁以自己的名义,再次对卜昌道。 卜昌脸色吞吞吐吐道:“杨公公,其实——,其实派出去的那些斥候无人回来!” “既然如此,那你为何还要传令让我的人马先行渡河?”麻贵忍不住怒声问道。 卜昌手下一副将道:“杨公公,这事怪不得卜总兵,那些斥候自对岸传来的信号显示并无敌踪,卜总兵才下令麻参将开始渡河的,谁知道……,待回头找到那几名斥候兵,定要治他们贻误军机之罪!对于麻参将折损了五百兵马,卜总兵与我等也是深感痛心!” “哈,哈哈,好一个‘深感痛心’,我那五百好兄弟的命,就换来诸位一句‘深感痛心’,真是死得有价值得很啊!”麻贵怒极反笑,虎目泛出泪光,声音悲怆至极。 杨宁知道只凭今日之事自己治不了卜昌的罪,强忍着怒气道:“那卜总兵下一步有何打算?” 卜昌忙道:“如今对岸敌情不明,应依监军先前之意,今日先安营扎寨,严加戒备,待明日再派斥候详细探明情况后,再行渡河!” 杨宁叹了口气道:“那卜总兵就快些安排吧,今夜定要小心戒备,莫再给了敌人可趁之机!” 说罢,杨宁示意麻贵一眼就转身离开了,麻贵狠狠地“呸”的吐了一口浓痰,领着几个游击转身跟在杨宁身后而去。 望着杨宁与麻贵等人远去的背影,卜昌手下那副总兵在卜昌身旁道:“这小太监已是与麻贵走到一路上了!” 卜昌眼里闪过一丝恶毒的寒光,阴声道:“哼!得罪了孟公公,他与谁走到一路都是免不了一死,给我留心了,总要借个机会弄死他,还要让别人挑不出什么来!” “将军放心,这兵荒马乱的,这样的机会多得是!”那副总兵阴笑道。 杨宁与麻贵重新走回到了黄河河岸边上,麻贵扑通一声就对着河对岸跪了下来,身后常大勇等几个游击将军也立刻跟着跪了下来,再周围的宣平堡四千五百多将士也都齐刷刷跪了下来,黑压压的人头刹那间跪满了河滩。 “齐武,各位兄弟们,我麻贵无能,害死了诸位兄弟,你们安心地去吧,我和弟兄们必定为你们……报仇雪恨——!”麻贵声嘶力竭地狂吼道。 “报仇雪恨!”几个游击也放声齐吼道。 “报仇雪恨!报仇雪恨!报仇雪恨!……!”身后四千五百名将士也跟着一起放声狂吼,声音响彻云霄,惊得卜昌手下的几万士兵都不约而同地向这里注视着,脸上竟也露出惊奇、悲痛、沉思,甚至羡慕,各种各样不同的表情。 杨宁听得也是热血沸腾不已,在这些粗直豪莽的汉子身上,他感受到了一种义薄云天的豪迈之气,弥足珍贵! 他正在这里感慨着,却没想到麻贵突然站了起来,走到他面前,扑通一声,竟然向他跪倒在地。 杨宁不由大惊,慌忙上前要扶起麻贵,嘴里道:“麻将军,快快请起,你这是干什么!” 麻贵直挺挺跪着,却哪里是杨宁能扶得动的,几个游击将军与宣平堡将士惊异地望着麻贵,不知道他这是为何! “杨公公,麻贵这一跪,是拜谢你渡河前的指点,若不是你的建议,我宣平堡死的将士就远不止这五百人了,你对我宣平堡将士的大恩,麻贵永世不忘,请受麻贵一拜!”麻贵说着,就冲杨宁猛磕了一个响头。 杨宁大急,嘴里道:“麻将军,你这不是要折杀我杨宁么,你快别……!”说着,杨宁想拦着麻贵磕头,可他的力量却哪里又拦得住! 麻贵几个手下游击将军有些明白过来,他们虽不知道具体杨宁的建议是什么,但主将既然如此说了,那必是不会错了,他们也立刻推金山、倒玉柱般对杨宁叩头行礼,嘴里道:“多谢杨公公!”那常大勇更是满面羞愧。杨宁慌得急忙舍了麻贵,去拦这个、扶那个,却谁也拦不住、扶不动。 这麻贵与几个游击将军这一叩头,他们身后的宣平堡将士又哗啦啦对着杨宁跪倒在地,边叩头嘴里边山呼海啸般喊道:“多谢杨公公!” 杨宁被这些豪爽的军汉们弄得心里是又感动,又有些哭笑不得。只怕自己老了之后受自己儿女所有磕的头加起来,也不如这一下子来得多! 第九十四章 马踏敌营 还未与敌人正式交锋,己方就损掉了五百将士,死得还包括一名游击将军,这个打击对明军来说不可谓不大,但麻贵在河岸边的表现,却成功地将这种打击化作了报仇雪恨的动力,宣平堡的将士们此刻已是群情激涌,恨不得立刻就与敌骑决一死战,好为死去的弟兄们报仇雪恨! 夜晚,杨宁来到麻贵的大帐,此时麻贵正与手下几名游击将军在商讨着军情,见杨宁到来,急忙招呼他坐下。 方才麻贵已经将渡河前杨宁给他的建议原原本本讲给了几个手下听,这几个游击将军对杨宁的印象已是彻底改观,他们从心里感激杨宁,若不是杨宁,依照惯例,先期渡河将所有船只都用上的情况下,至少不会少于一千名将士,那这一千将士也必会全军覆没。 这几名游击将军中,最感到羞愧的就是左营游击常大勇,他是个直爽汉子,先前误会了杨宁,对杨宁无礼,甚至口口声声要宰了杨宁,这让他现在见到杨宁总感到不好意思。 一见杨宁进来,麻贵就恨恨地道:“派去卜昌军中打探的兄弟回报说,黄昏时卜昌这老狗根本就没往河对岸派出斥候,这个王八蛋,拿着我兄弟们的命当儿戏,老子早晚活宰了他!” 杨宁叹了口气,其实他早看出卜昌根本没有派出斥候,这老家伙存心是拿麻贵的兵马去“探路”的! 大敌当前,卜昌与麻贵还有自己的关系竟到了如此地步,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 “麻将军,值夜的兵士都安排好了么?”杨宁开口问道。 麻贵此时已是对杨宁的军事才能深信不疑,闻言答道:“已经安排了!” 杨宁点头道:“按说河对岸的敌人应该已经连夜撤走了,对岸离榆林那么近,想必榆林的守军应该已经出动了!” 麻贵却是摇摇头道:“敌人撤走未撤走不确定,但榆林却不会有兵马出动的,榆林的大部人马如今都已到了宁夏,与刘东尚的叛军对峙于中卫、广武、灵州一线,城内兵力不足五千,守城尚可,出城却不会了,再加上如今正是夜晚,榆林守军即便听到了动静,也不会轻易出城的!” “哦,原来是这样!”麻贵的话让杨宁陷入沉思。 杨宁不作声,麻贵与手下自也是不说话,默默注视着杨宁,营帐内一时沉寂了下来。 过了一会,杨宁突然若有所思地道:“诸位将军,你们说,那如今河对岸的敌人,是离去了呢,还是仍在那里!” 一名游击立刻开口道:“他们此次应该本想趁我军半渡而发起攻击,想有大的斩获,但没想到却被我先渡河的……五百兄弟打乱了部署,如今他们已经知道我们有所防范,必是已经连夜离去了!” 另一名游击也道:“是啊,这些蒙古铁骑一向来如电、去如风,总是一击得手就会离开的,如今只怕已是逃回河套平原腹地去了!” 常大勇嘴唇动了动,却望了望杨宁,又犹豫着没有开口。 杨宁笑笑道:“常将军,大家集思广益,有话但说无妨!” 常大勇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却是嘿嘿笑了两声没说出个所以然,麻贵此时正在火头上,没好气地道:“有话说,有屁放,什么时候像个娘们似的了!” 挨这一训,常大勇立刻严肃起来道:“杨……公公,将军,卑职是想,自今日黄昏时河对岸的马蹄声可听出敌骑至少不会少于三千,而这榆林方向既然没有可以对敌骑形成足够威胁的兵马,那这三千敌骑会不会仍旧逗留在河对岸的树林外面,等待咱们明日再次半、半渡时而击呢,要知道,卜昌那老东西搜罗的船只毕竟太少!” “好,说得很有道理!”杨宁击掌赞赏道,常大勇没想到杨宁如此大反应,脸上又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 杨宁望了一眼刚才第二个发言的游击继续道:“刚才这位将军说蒙古铁骑一向都是一击而退,这话不假,而且据我所知,这蒙古兵打仗也很少讲求战术、兵法。可是,这次却是不同了,除了刚才常将军所言之外,不难看出,此次带兵的敌方将领是懂得战术的,最起码他懂得半渡而击,那么,既然他身后暂时没有威胁,他定不会就此离去,我敢断定,他们现在仍旧埋伏在河对岸,专等明日我军渡河时,再对我军施以半渡而击,对方三千之众,而我军船只太少,对方是完全可以做到的!” 一个游击下意识问道:“若是我军不渡河呢?” 杨宁微微一笑却没回答,麻贵却是瞪了那游击一眼,代杨宁答道:“那咱们要么就找到足够多的船只,一次运过五千人渡河,要不就在这里等着,等宁夏的叛军消灭了全陕西的大明军队,占了榆林,来与对岸的敌骑会合!” 那游击脸色讪讪地不说话了,常大勇却是郁闷地狠狠一拍大腿道:“难道咱们近五万大军就眼睁睁被挡在了这黄河边上?” 所有人气势不由一馁,只有杨宁微笑着不说话,麻贵见杨宁的样子,心中不由一动道:“杨公公,你和大伙说这些,是不是已是有了办法?” 众人一听麻贵如此说,都是恍然,全都希翼地望着杨宁。 杨宁有些犹豫地道:“办法倒是有,只是我年少无知,对打仗的事更是一窍不通,怕这办法行不通,反害了更多弟兄的性命!” 麻贵着急道:“杨公公,到底是什么办法,你先说出来啊,行不行大家一起商量商量!” 见众人一脸殷切的样子,杨宁一横心道:“其实我这方法很简单,就是,今夜连夜渡河,反偷袭敌人的营地!” 嘶! 众人一阵响亮的吸气,杨宁这提议已不是用大胆来形容了,而是着实有些疯狂。 一个游击当先道:“这怎么可能,若是敌人仍在对岸,必会密切监视我们,大军又如何能悄无声息地渡过去?” “是啊!人过去的少了肯定不管用,可人过去地多了,却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万一中途被敌人发现了,那过了河的兄弟,只怕与今日黄昏那五百兄弟一样的下场了!”另一个游击也道。 “都先住口,听杨公公说完!”麻贵挥手阻止道。 杨宁既然开了口,也就无所顾忌了,他理了理思绪,正色道:“诸位将军,我承认,这想法的确疯狂了些,危险极大,但是,这天下没有百分百把握打赢的仗,风险越大,收到的奇效就越大!从反面讲,咱们这也算出其不意,经过了黄昏的战斗,敌人万万不会想到我军敢在今夜就夜渡黄河去偷袭他们的……!” 喘了口气杨宁继续道:“至于具体的步骤,我看可以这样,由于蒙古骑兵的打仗习性,他们大队人马必定会驻扎在河对岸树林之外,只会留少数的斥候在树林里观察着河面,我们可以挑选水性良好、身手高强的好手,自下游处悄悄潜到河对岸,先悄无声息地干掉那些瞭望的斥候,然后向这边发信号,我大军可轻装轻甲,上船待命,接到信号后迅速渡河,不渡马屁的话,我四千五百人全部渡过差不多需要两个时辰,这大半个时辰是关键,若是中途被发现,我军将损失惨重,若是成功渡过,则定叫敌人损失惨重。我的主意也就是这样了,行与不行,还需麻将军与诸位将军拍板!” 杨宁话音一落,营帐里一片沉默,几个游击将军都不说话了,眼睛都盯着麻贵,彷佛都在等着他作决定。 麻贵沉默一阵,猛地一拍桌子道:“众将听令!” 唰! 几个游击将军霍然站立,一脸严肃。 “各营尽快挑选水性好、身手强的好手,连夜潜过黄河,按杨公公所计划行事,诸位,能否建功立业,为死去的兄弟报仇,成败在此一举!” “谨遵将令!”众游击将军齐声低吼应道。 杨宁忙又补充道:“记住,此次成败的关键,在于潜去对岸的斥候,一定要悄无声息的除掉对方暗哨,然后还要摸清敌方驻扎之营地所在,以接应我大军过河后迅速、准确地包围敌军营地。” 麻贵点头道:“都听清楚了?” 一个游击将军迟疑着道:“这么大的行动,是不是知会卜昌那边一声?” 常大勇一瞪眼道:“知会个屁,告诉了他,他再来捣乱怎么办?” 这一点杨宁也早想到了,开口道:“目前船只都还掌握在我们手里,这事用不着他,我是监军,有这个权力,再说,他那手下也顶不了用,有咱们宣平堡的弟兄就足够了!” 这话说得顺耳,麻贵和几个游击将军都是一阵豪气上涌,麻贵道:“废话少说,抓紧行动!” 几个游击将军迅速出帐回各营布置去了! 杨宁则叫来张为年,问他道:“张大哥,你和几位侍卫大哥可有水性好的?” 张为年耳朵灵敏,早在帐外听到了杨宁与诸将的谈话,闻言笑道:“还真是巧了,我四人水性都是不差,是不是想让我们也潜过河去做一遭斥候前哨?” 杨宁大喜道:“但不知张大哥愿不愿帮这个忙!” 张为年笑道:“这话说的,你这监军大人有令,我们如何敢不听!正好,兄弟们也想玩玩这刺激,说起来,兄弟们整日在宫里,可是好久没杀人了!” 张为年说着这杀人放火的事,却彷佛如在说吃饭睡觉那样轻松,说完,他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看得杨宁一阵心里发毛。 过河的好手很快选了出来,再加上张为年四人,共十二个人,这个人数杨宁还算满意,少了怕对方暗哨太多,多了怕目标太多,这个人数可算正合适。 十二人都换了一身轻便水靠,兵器都用墨汁涂黑,以防反光。 “张侍卫,本将知道你与几位侍卫兄弟武功高强,但这种摸黑潜行摸哨的下作事,还是我军中这几位弟兄在行些,希望张侍卫屈就一下,配合他们一下,此次由这个哨官负责!”麻贵站在张为年面前,一指其中一个身子精瘦,但一脸彪悍的年轻人道。 麻贵话说得尽量委婉,张为年笑着道:“这个不需麻将军嘱咐,咱们兄弟几个知道该怎么做,到时跟着军中的诸位兄弟,只管听招呼做这个就是了!”说着,张为年做了一个手刀切脖子的手势。 麻贵欣慰一笑,说实话,他是清楚这些宫里来的侍卫大爷们的脾气的,这次让他们跟着,麻贵本不愿意,但碍于是杨宁的主意,也就没提出反对,好在,这张为年想是受了杨宁的交代,倒很是配合。 “出发!”常大勇低喝一声,一行人在那精瘦哨官的带领下,向下游悄然行去,很快消失在夜幕之中。 麻贵立刻命令各营准备,轻装携带兵器开始悄悄登船,这麻贵大营离着卜昌大营虽不算近,但也不算太远,这里几千人悄悄行动,那边卜昌的大营竟然毫无察觉,不得不让杨宁再一次感叹这卜昌手下兵马的战斗素质。 杨宁与麻贵紧张地注视着漆黑一片的河对岸,屏气凝神着等待着信号的传来,两人此刻心里都是异常的紧张。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秋夜的寒露将杨宁的官服和麻贵的战袍打得湿漉漉的,河对岸一个隐蔽位置终于有亮光闪了一下,接着又闪了一下,随即又闪了一下,一共闪了三下。 常大勇兴奋地压住声音道:“得手了!” 杨宁暗松了一口气,立刻道:“现在还不是高兴的时候,命令弟兄们,以最快的速度开始渡河,同时,一定要小心,千万千万不要发出声响!” 麻贵立刻也道:“立刻行动!” 常大勇兴奋着答应一声,转身去了。不一会的功夫,先期上船的一千多名士兵开始向对岸行去,整个黄河的河面上静悄悄的,只有河水奔流的哗哗声,而这声音却恰好掩盖了船桨的划水声。 杨宁默默计算着时间,这处河面说窄不窄,说宽不宽,待空船掉头回到这边时,按杨宁的计算,大约过了二十多分钟,杨宁心里不由涌过一丝高兴,这样的速度,比他预想的要快了一些。 随着空船回来的,竟是常大勇,这是麻贵实现安排好的。 “对面情形如何?”一见到常大勇,麻贵迫不及待地问道。 常大勇一脸喜悦,抹了一把汗水道:“据斥候报告,一切都如杨公公所料,河对岸总共七八名暗哨,都被张侍卫及几个手下干掉了,敌人的宿营地也已探明,就在树林后不远的一个山谷里,不过——!” “不过什么?”杨宁心里一紧问道。 “敌人都未解甲,都是和衣而卧,马匹也未卸鞍!” 杨宁一拍额头后悔道:“我原也猜到会这样,早知道应该选在明日晚上再行事的,敌人不可能每晚都带甲而眠,那样累也累死了!” 麻贵却满不在乎地道:“杨公公不用担心,这还吓不倒咱们宣平堡将士,咱们照杀不误,常大勇,命令弟兄们抓紧渡河!”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杨宁紧张的手心已满是汗水,这个时候是最关键的时刻,万一被河对岸的敌人发现,后果不堪设想,不过,或许是老天眷顾养杨宁与麻贵,又或许是因为敌人没有杨宁估计的那么聪明,直到第五批将士过河时,对岸依旧平静如常。 事情的顺利超乎了杨宁的想象,他对麻贵道:“咱们随军渡河!原计划有变动,命你的手下渡马过河,能渡多少渡多少,今次咱们也要以骑兵屠杀他的步卒!” 麻贵兴奋地布置去了。 待到杨宁乘着船到了河对岸时,林里朦胧胧中一片黑压压的人头不由吓了他一大跳,这么多的人挤在林子里,却没有发出一点声响,显出良好的纪律性。 待张为年与几个侍卫来到杨宁身边时,他们身上的血腥味让杨宁忍不住想吐,他毕竟是从未杀过人的良好青年。 所有马匹早就戴好了笼头,蹄上被包好了厚厚的垫布,因此过河时并未发出太大的响声,待到刚刚运过了近两千马匹时,杨宁看了看东方的天空,那里已是出现了一丝鱼肚白,周围的景物渐渐有些清晰起来,他知道,已经不能再等了,必须立刻行动。 他与麻贵想到了一处去,麻贵立刻命令整队,令常大勇的左营和另一个游击的前营的将士纷纷上马,列队在前,而其他没有马匹的宣平堡将士列队在后面,林子里毕竟空间有限,整齐队形来很是麻烦,麻贵见天色渐渐开始发亮了,知道时间紧迫,下令列队完毕的两千骑兵在斥候的引导下开始行动,后面的将士随后跟上,边冲锋边列队。 二千骑兵开始在常大勇等几个游击将军的带动下开始冲锋起来,待冲出林子,马匹的速度渐渐放开,尽管马蹄上包了垫布,但两千马匹那沉重的吨位还是震得整个大地都震颤起来。 几乎就在马匹的速度完全发挥出来时,常大勇已一马当先的踹进了河套蒙古兵宿营的山谷。 “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杀!”常大勇大吼道。 “杀!”两千人齐齐大吼,两眼通红地冲进了敌人的营地,敌营瞬时间一片大乱。 第九十五章 大胜歼敌 二千骑兵高举着马刀长枪,趁着敌人睡梦刚醒反应未及的机会,山呼海啸般冲进山谷中,大肆砍杀起来,许多的蒙古人尚在睡梦之中就已被马蹄踏成了肉泥。 蒙古人确实兵法上还是欠缺了许多,他们选的这处山谷宿营地地形狭窄,一有变故根本就展不开抵抗阵型,明军自一端攻入,立刻将这些蒙古兵马压作了一团。 宣平堡的骑兵作战经验极其丰富,他们一方面大肆砍杀着蒙古兵士,一方面也四处放着火,驱赶着蒙古人的马匹,使得蒙古军队不能形成有规模的骑兵阵型。 一个蒙古军队头目模样的人反应了过来,嘴里呜里哇啦地喊着什么,看来是命手下不要慌张,上马组织抵抗,还没喊几句,却在瞬间就被常大勇纵马挥刀砍飞了脑袋,一腔子热血喷得足有三尺多高。 战场的形势完全成了明军单方面的屠戮,而每一个宣平堡将士心里满含着为死去的五百兄弟报仇的念头,也绝不手下留情,逢人就杀,见人就砍,个个已是杀红了眼。 而这些河套蒙古土哱罗部的骑兵显然也是其精锐军队,虽然被明军打了一个猝不及防,不能形成有效的抵抗,但他们个个抵抗勇猛,死战不退,以血肉之躯来挡住明军骑兵的冲锋,为身后其他战友上马作战赢得时间。 渐渐的,土哱罗骑兵上马作战的越来越多,已经在局部渐渐抵住了宣平堡的骑兵,战场的形势渐渐向倾向于僵持。 就在这时,明军后续没有马的两千多宣平堡将士终于也徒步冲进了山谷,明军的数量一下占了压倒性的优势,开始压着蒙古土哱罗部的防线渐渐向后退去。 此时,天已经渐渐亮了! 站在高处看着谷内杀声震天、人仰马翻,杨宁也禁不住热血沸腾,虽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如此大的古代战争场面,但杨宁竟一点害怕的感觉都没有,反而感到无比兴奋,恨不得自己也冲入谷中大杀一番,但他很有自知之明,知道以他的年龄和力气,面对强壮彪悍的蒙古骑兵,只怕一个回合就被人家给活劈了! 仔细观察着谷内的形势,麻贵转头对杨宁道:“杨公公,你小心留在这里观战,看末将下去冲杀一阵!” 说完,麻贵已是领着几个亲兵呼啸着窜了下去,张为年几个侍卫警惕地将杨宁护在了当中。 杨宁仔细瞧着麻贵,却见这麻贵如下了山的猛虎,直杀入敌阵之中,大刀连闪,敌人头颅就已接连飞起,观其手下竟没有一合之将,所到之处,端的是所向披靡,挡着无生,敌军密集的阵营竟然被他生生杀出了一条血路。 常大勇满脸是血,狰狞满面地大呼:“跟随将军,杀鞑子!” “杀鞑子!”众宣平堡将士齐齐大呼,士气陡然高涨,压得蒙古骑兵节节后退。 杨宁在上面看得真切,蒙古军队已经被杀伤大半,但仍有一部分被明军压缩在中间顽强抵抗。只见敌军阵营里为首一员身形如山、体阔如熊,长相狰狞的大将,使一柄巨大的板斧,勇猛无比,凡是近他身的明军骑兵,大都被他一斧连人带马劈成了两半,端的是势不可挡。 这蒙古大将见己方节节败退,不由操着生硬的汉语大呼一声:“谁敢与我一战!” 杨宁不由对这如熊般的大将另眼相看,这大将长得虽然粗豪,但却是个有心计的将领,想以一己之力斩杀明军大将,以提升士气。 麻贵催马上前大喝道:“我来战你!” 那蒙古大将看出麻贵乃是一身将领装束,不由脸色一喜,大喝着催马冲上前来,麻贵自也不甘示弱,催马迎头冲上。 场中双方士兵见自己主将交锋,不由手上都是渐渐停了下来,看着各自主将大战。 双方马速都是飞快,眨眼就已马头相错,杨宁心里不由大急,暗骂麻贵是个蠢货,对方明显强横无比,此时怎能意气用事,以身犯险,按杨宁的意思,众将士一拥上前,乱刀剁了这狰狞大将就得了! 没等杨宁念头消失,就听得那蒙古大将爆喝一声,那蒙古大将的大板斧已是带着呼啸向麻贵头上落了下来,其势猛不可挡! 杨宁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却感到眼前一花,寒光一闪,麻贵的身形已是消失在了马背上,蒙古大将那一斧擦着麻贵坐骑的马尾呼啸而下。 杨宁揉眼再看时,却见麻贵已是端坐回马背,勒住了马首,后头冷冷望着那蒙古大将。 那蒙古大将胸前皮甲突然裂了开来,一抹鲜红自胸膛上喷洒而出。他呆呆望望麻贵,又低头一脸难以置信地望望自己胸前,终于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扑通”坠下马去,那大板斧也是“咣当”坠落在山石上,砸起一溜火星! 嗷——! “杀!” 宣平堡的将士发出一阵欢呼,士气大增,而蒙古骑兵最后的一丝抵抗意志也随着主将的落马消失殆尽,很快就做出了投降,只有几个异常彪悍凶猛的大汉坚持抵抗,却被宣平堡将士乱刀分了尸。 惨烈的战事终于宣告结束,而此时,天色已是大亮了! 当激战正酣时,杨宁热血沸腾,跃跃欲试,可当一切归于平静时,看着满山谷的断肢残骸、血腥场面,杨宁的胃里突然翻腾起来,一股强烈想吐的感觉瞬间涌了上来,他忍不住趴在一个山石上大吐特吐,直到吐得再无可吐,连酸水都吐了出来。 麻贵一脸兴奋地走了过来,看到吐得已是有气无力的杨宁不由一愣,接着笑道:“杨公公,刚开始都这样,以后慢慢习惯就好了!” 杨宁痛苦的一闭眼睛,眼前却立刻浮现出了那些断肢残骸,心头一阵恶心,他赶快又睁开了眼,盯着麻贵道:“战果如何?” 麻贵兴奋地道:“此役我军可算大胜!毙敌两千余人,俘虏七百余人,应该算是全歼!另外还俘获蒙古战马二千余匹,若不是其它一些逃散了,还能俘获更多,咱们大明可是好久没有取得如此重大的胜利了,这一战毕将轰动天下!” 杨宁脸色依旧惨白,有气无力道:“那我军伤亡如何?” 麻贵一愣,脸色沉重下来,“具体的数字还没统计上来,但阵亡应该在一千左右,伤者不计其数!” 杨宁一惊道:“这么多!” 麻贵涩声道:“这帮鞑子都不是省油的灯,战力极强,应该是著力兔手下的精锐,弟兄们已经尽力了!” 杨宁叹了一口气,他心里清楚,此役实在敌毫无防备之下,再加上麻贵部下久经沙场、彪悍异常,才能取得如此大的胜利,只阵亡了蒙古兵的一半,也算是相当不易了! 杨宁心里涌起深深的无奈,在这冷兵器为主导的年代,战场上主要形式就是短兵相接,杀敌一千,却也不可避免的自损八百,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若是在这个时代能打造一支人人端着机枪的现代化部队,打这么个小仗哪还用得着那么辛苦,那都足以横扫整个世界了!杨宁忍不住想到。 想到这里,他心里不由一动,这个时代已经有了火枪的应用,卜昌此次军中就带了一个自京师三大营之神机营挑出来的一个火枪营,只是这个时代的火枪有着威力小、开枪一次装填麻烦,且射程低等诸多缺点,重要性没有被发挥出来罢了。 若是自己前世是“枪械专家”就好了,将火枪小小改良一下,打造一支火枪部队,那就天下无敌了! “麻将军,不管怎么说,此役你立了如此大的功劳,以后就不再只是个参将啦!”杨宁对麻贵道。 麻贵仍在心痛自家兄弟的巨大伤亡,闻言并无多少喜色,“杨公公,这头功应该归你才对,若不是你的指点,却又哪里来的这天大功劳,我麻贵代表宣平堡上下将士,多谢杨公公了!” 杨宁摆摆手道:“那都是弟兄们英勇杀敌的结果,我又哪里有什么功劳了!对了,卜昌那边有动静了么?” 麻贵脸露不屑之色道:“刚刚派了斥候过来,我已命人将渡船划回,通知他开始渡河了!这狗东西,我们在这打了半天,他愣是在对岸看了半天热闹!” 杨宁劝道:“战事才刚刚开始,还是暂时不要与他闹翻为好,要以大局为重!” 杨宁说这话是考虑到外敌当前,卜昌毕竟是主帅,手下掌着大部兵马,麻贵与他闹翻了对战事不利。 杨宁这么想,可卜昌却不这么想,当卜昌过了河来,见到杨宁和麻贵的第一句话就是:“麻贵,你好大的胆子,没有本帅的将令,你竟敢擅自用兵?” 麻贵正在指挥手下安葬前后两次阵亡近两千的宣平堡将士,心情正是极其恶劣的时候,闻言立刻就火了,正要说话,杨宁却阻止了他,抢先对卜昌道:“卜总兵,麻参将是听我之命行事的,卜总兵要怪罪,我杨宁一肩担了!” 卜昌微微一怔,脸上掠过一丝讪笑道:“原来是杨公公的主意,杨公公身负监军之责,倒也有调兵的权力,既然如此,本帅就不追究了!” 杨宁微微一笑道:“卜总兵不追究,本监军倒要为麻参将请功了,此次麻参将率部全歼土哱罗部精骑三千余众,打通了我大军前进的道路,可谓是战功巨大,希望卜总兵能与本监军一齐向朝廷为麻参将请功才是,当然,这功劳里也少不了卜总兵一份啊!”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卜昌心不在焉地答道,眼睛却惊异地望着山谷里堆积如山的蒙古兵尸体,,其手下的将领也俱都是满面震惊之色。 在他们看来,仅凭麻贵这几千人马,就全歼了蒙古悍骑三千余众,委实有些不可思议。 看着卜昌领着手下离开,杨宁心里不由有些不安,从卜昌那闪烁的眼神、以及他手下那副总兵的异样神情里,他察觉到一丝不祥,不过具体是什么他却又说不上来。 卜昌的大军花了整整一天的功夫,才全部渡过了黄河,而麻贵也已经率领手下打扫完了战场,此时天已经黑了下来,卜昌下令大军歇宿一夜,第二日再向榆林开拔,也不知有心还是无意,麻贵宣平堡人马的宿营地被远远的划了开来,到这时,杨宁心里那丝不祥渐渐明朗起来。 营帐内,杨宁与麻贵听了常大勇的汇报,他的手下通过审讯俘虏得知,此次被他们歼灭的三千蒙古铁骑是由著力兔手下先锋大将脱里不花率领,也就是那如壮熊般的大将,任务是在黄河沿岸阻击明朝援军渡河,而为宁夏刘东尚荡平陕西残余明军、占领整个陕西赢得时间。 那脱里不花一向是著力兔的心腹爱将,外表粗豪,实则足智多谋,跟随著力兔纵横草原,所向披靡,立下汗马功劳,没想到今日却折在了这黄河岸边,想必对那土哱罗首领著力兔的打击非同小可。 入夜,宣平堡将士的宿营地里一片静谧,只有高原上呼啸的寒风一阵阵掠过,发出呜呜的响声。夜空漆黑一片,只有营地之中几处未燃尽的篝火散发着一些昏黄的光亮,许是白日的战斗太过激烈,营门处的两个哨兵也放松了警惕,抱着长枪低着头昏昏欲睡。 突然,营地的周围出现了无数的黑影,将整个营地悄悄形成了包围之势。 “冲进去,杀,一个不留!”暗影里,一个阴测测的声音狠毒地道。 那些黑影立刻迅速移动了起来,影影绰绰,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亮出了手里明晃晃的钢刀,直向宣平堡将士的营地内冲去。 营门口,一个利落的身影手起刀落,已是砍下了两个站岗哨兵的头颅,那“头颅”滚到了地上。 “咦!” 那黑影发出一丝惊异的声音,低头看时,却见滚落地上的哪里是人头,却只是一个草扎的圆球。 “不好,上当了!快撤!”那黑影惊慌低呼一声,慌忙向后退去,其他的黑影瞬时乱作一团。 就在此时,远处高地上火把突地大亮,火光映照下,杨宁与麻贵当前,身后两翼一队队宣平堡骑兵呈冲锋阵型凛然列队,正都虎视眈眈望着在火光中显露无疑的偷袭者。 第九十六章 怒斩大将 “卜昌,你这个混账王八蛋,没想到竟是如此恶毒,想要杀了我等独吞战功,若不是杨公公提醒,今日我所有宣平堡的兄弟就要冤死在你这黑了良心的狗东西手里!”麻贵一指暗影里隐着的一个身影道。 那身影闪了出来,却正是那卜昌,他满脸狰狞地笑道:“哼!谁又想贪你的战功了,我这是要治你不听军令、擅自行动之罪!今日,你们谁也别想生离此地!” “哈哈哈哈!”麻贵仰天大笑,随即目光如电射向卜昌道:“卜昌,我看你真是猪油蒙了心,你以为凭着你这群乌合之众就能奈何得了我宣平堡兵马么?” “哼!你们不过区区三千多人,还大多带伤,我这里大军就算未全部出动,也足有一万多人,对付你们,实在是太轻松了!”卜昌手下那副总兵道,听声音那营门口发现了不妥的黑影正是他。 杨宁大喝一声:“卜昌,你真是好大的胆子,你要知道,你这是要造反!” “嘿!小阉狗,本帅看你一个内宦,却与带兵将领麻贵相勾结,才是想图谋造反!”卜昌反诬杨宁道。 “杨公公,别与他废话了,既然他如此恶毒想除去我等,好独占功劳,咱们也用不着跟他客气了,冲锋吧,杀了这狗东西!”麻贵恨恨道。 “再等等!”杨宁忙阻止麻贵道,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看到大明军队自相残杀。 “三大营的兄弟们,如今卜昌他心怀叵测,要杀光宣平堡将士去冒功,他这是在造反,是要诛九族的,你们都是京城子弟,家人都在天子脚下,难道要跟着他一起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么?你们自己死了也还罢了,难道也要连累你们的家人惨遭屠戮么?”杨宁大声地对着卜昌手下的兵马喊道。 这话立刻起了作用,宣平堡将士与鞑子骑兵的惨烈战斗,早已经早这些兵士中传开了,如今卜昌黑夜调兵如此,明显怀了鬼胎,这些兵士大都来自京师三大营,身家全在京城,卜昌让他们干这种事,他们本来就已是心惊胆战,如今被杨宁一语揭破,都是面露惴惴之色。 “别听他的,弟兄们,杨宁与麻贵相勾结,图谋造反,今日咱们将他们拿下,卜总兵会为我们向朝廷请功的!听我命令,杀!”那副总兵不愧是卜昌的铁杆手下,大声鼓动道。 这副总兵一发号施令,众兵士受惯性使然,开始犹豫着上前移动起来。 杨宁掏出圣旨和监军令牌,厉声大呼道:“圣旨令牌在此,如圣上亲临,你们真的要造反吗?” 这明黄的圣旨和金色令牌在普通士兵眼里那可是至高无上的所在,杨宁这一亮出来,众兵士立刻停止了移动,脸现彷徨之色。 杨宁趁机大喝一声:“圣上亲临,为何不跪?” 卜昌手下阵营中突然奔出一个参将,犹豫着望了卜昌等人一眼,一咬牙,当先跪了下来,口里大声喊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副总兵立时大怒道:“杜松,你也要造反么?”说着,拔出腰刀就要上前砍了那叫杜松的参将。 “铛”的一声,那杜松拔刀将那副总兵的腰刀挡了回去,大喝道:“我看你们才是要造反!神机营将士听令,卜昌等人要残害宣平堡将士冒功,咱们不能随他干此杀头灭家之事!” 随着这杜松这一喝声,卜昌阵营里哗啦啦站出了一小半兵士,想来都是神机营杜松的手下。 卜昌手下将士本就犹豫不前,杜松的这一反应如加了一剂催化剂,很多士兵开始出列纷纷站到了神机营兵士这边。 杜松趁机再次跪下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呼啦啦,在场几乎所有的士兵全都跟着跪了下来,也包括两名副将,山呼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场中只剩了卜昌及那副总兵呆立在当场,剑拔弩张的形势眨眼间就消解于无形,看来这两位平日在军中的威望实在一般。 杨宁大喝道:“众将士能够明辨是非,皇上圣明,必定只杀卜昌,而赦尔等无罪,大家尽可放心就是!来呀,将卜昌拿下!” 不用麻贵这边动手,那边早奔出五六名兵士,将卜昌和那副总兵摁倒在地,捆了起来,卜昌已是面如死灰,挣扎着喊道:“杨宁,你这个阉狗,你无权抓我,我要上禀皇上,上禀孟公公,诸你九族——!” 果然是孟冲从中主使!杨宁催马与麻贵走到卜昌面前,冷冷一笑道:“既然你如此说,那我就告诉你,我不但敢抓你,我还敢杀你!”说着,他目光瞧向了麻贵,麻贵哪还不明白他的意思,兴奋地冲常大勇使了个眼色。 常大勇走上前,“唰”的拔出了腰刀,目光瞄准了卜昌的脖子。 杨宁骑在马上,转头冷冷望了场中的众兵士一眼道:“卜昌带兵无方,先致使宣平堡阵亡五百将士,如今更是狼子野心,欲杀同僚将士而冒功,实属罪大恶极,本监军今日就代皇上斩了这奸贼,以谢阵亡将士的英灵!” “杨宁,你不能杀我,我乃一品武将,没有皇上的允许,你杀我就是死罪,你……!”卜昌声嘶力竭地喊道。 “杀!” 杨宁眼里闪过一丝寒光,轻吐寒声道。 常大勇手起刀落,“噗”!随着一腔子污血喷出,卜昌的人头已是滚落尘埃,惨叫声戛然而止。 场中众兵士一片寂然。当朝的一品武将、平叛军的总兵大帅,被眼前的小太监就这样说杀就杀了,这带给他们的心理震撼实在是太大了! 很奇怪,望着卜昌的人头落地的血腥场面,自己竟然没再恶心,也许自己已经开始慢慢适应这个时代了!杨宁自嘲地想道。 “这副总兵怎么办?”常大勇舔了舔嘴唇,望着那早已吓瘫了的副总兵,意犹未尽地道。 杨宁声音出奇地平静,淡淡道:“助纣为虐,一起杀了吧!” 噗! 伴随着又一声瘆人的闷响,那副总兵也已是人头落地。 眨眼之间,此次平叛的带兵将领,一名当朝一品总兵大将,一名从一品副总兵,就已命丧黄泉。 “所有人马全部各自带回营地,加强巡夜戒备!参将以上将领到卜昌大帐中商讨军情!” 杨宁一声令下,各营兵马开始行动起来。 待到众将领齐聚到卜昌的中军大帐,显然还都有些惊魂未定。 杨宁居高临下坐在卜昌先前坐的帅位上,微微笑道:“诸位将军不必惊慌,本监军既然敢斩了卜昌,就不怕皇上怪罪,朝中自有人为本监军担着,此事没有诸位将军的事,大家各自带好自己手下的兵,等待朝廷下一步的命令就是了!当然,若是哪一位将军还硬要扯进这件事里来,那我杨宁的屠刀,也不吝再染一次红!” 他这一番话是连安慰带威吓,又隐隐带出“自己朝中有人”的暗示,一时间倒让各个将领愈发惊疑不定起来。 杨宁继续道:“此次卜昌意图杀友军冒功,诸位将军没有助纣为虐,这很好,尤其是神机营参将杜松将军,更是带头反制卜昌,居功甚伟,回头我必上禀朝廷,重重奖赏。” 杜松出列,行礼道:“多谢杨公公,末将只是做了应做之事而已!” 这杜松年纪轻轻,长得身高体长,器宇轩昂,应对之间不婢膝,不谄媚,博得了杨宁不少好感。 “好啦,诸位将军先请回吧,这几日要加强戒备,防止敌骑再次来袭,等待朝廷处置命令下来!” 待诸将退了出去,杨宁立刻对麻贵道:“这几日命人密切监视各营动向,以防有异动!” 麻贵答应一声,杨宁又道:“麻将军,待会我要写几封信,你一定要选个心腹机灵之人,日夜兼程跑一趟京城!” “好,我让常大勇亲自去,他早年在锦衣卫呆过,京里门头熟!”麻贵立刻答应道,他当然明白杨宁是要动用关系为斩了卜昌之事打点了,只是他心里有些惴惴不安杨宁能否摆平此事,要知道,杨宁虽为监军,但却没有权力阵前斩了领兵大将,若是朝廷追究下来,杨宁也难逃死罪的。 杨宁高兴道:“那就太好了!” 麻贵犹豫了一会,才一脸感激地道:“杨公公,为了给我五百弟兄报仇,你甘冒大险斩了卜昌,这天大的恩情,真不知道让我麻贵如何回报才好了 杨宁不禁有些苦笑不得,他斩卜昌,说实话还真没往为枉死的五百宣平堡将士报仇那方面想,他只是因为那卜昌受了孟冲的指使要置他于死地而杀了卜昌,他的原则一向是:谁想让他死,他就让谁先死! 回到自己的营帐,杨宁开始考虑写信的事情,今日斩了卜昌,也并不是出于意气用事,一方面是卜昌的确有该死的罪行,而且众目睽睽之下,所有将士都可作证,另一方面,就是杨宁有所凭仗了,头一个自然是李贵妃,杨宁相信李贵妃知道此事后肯定会设法保自己的,想到那千娇百媚的绝色佳人,杨宁心里涌起一阵久违的火热。 当然,李贵妃说到底也只是隆庆后宫的妃子,不可能直接出面,但她却可以通过冯保来为自己使力。 除了李贵妃与冯保,杨宁更大的自信来自张居正,他如今已经知道张居正在内阁分管兵部,而当今隆庆皇上不理政事、有事只依赖内阁是出了名的,自己这件事八成是张居正来处理,凭自己与他还算不错的关系,相信他是会帮自己的。 最后一个依仗就是麻贵身后的宣大总督王崇古了,麻贵是王崇古的人,立了如此大的功劳,王崇古脸上自然也是有光,他定会舍力帮麻贵的,王崇古帮了麻贵,自然也就等于帮了自己。 有这几方面的因素,杨宁才下决心斩了卜昌,因为他不知道如果按正规程序将卜昌押解京城,孟冲等人会不会想法营救,对待想谋害自己的人,杨宁一向是能杀在初一,绝不拖到十五的。 那现在写给各方的信该如何写,又让常大勇到了京城给谁,就成了自己要考虑的了,这些事情事关机密,若是被人看到可就麻烦了。 用毛笔写字实在别扭,杨宁也顾不得了,他首先写信给张居正,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讲了一遍,就没再多说,杨宁清楚,张居正官场巨宦,若是存下心帮助自己,自然不需自己多说什么。 第二封信,他没有写给李贵妃,而是聪明的写给了水灵,言语间也是平铺直叙,平没有多说什么,他知道,水灵接到信肯定会给李贵妃看的。信用火漆封口,他又在信的表面写了向忠收。 搞定了一切,杨宁叫来了常大勇,常大勇早已整装待发,杨宁叮嘱了他几句,让他直接将给张居正的信送到他手上,将给向忠的信给大内侍卫统领牟泰,让牟泰帮忙将这信转进去,还真巧了,这常大勇一听就说好办,他与牟泰竟是认识,关系也还不错。 打发走了常大勇,杨宁又不放心地去找麻贵,让他写信给王崇古,没想到麻贵早已将信写完了派人连夜送了出去,杨宁也没多问信上写得是什么,他知道,麻贵肯定知道怎么说合适。 第二日,为防止土哱罗骑兵再次来袭,杨宁以平叛大军监军的身份命各营拔营出发,向榆林城中开进,并先期派人前去榆林城中联络,那里驻守的最高将领是一名副总兵。 当大军抵达榆林城下的时候,城门大开,留守榆林的大小武将全体出动,出城来迎接朝廷平叛援军的到来。 想必是消息已经传到了榆林,榆林自那留守的副总兵以下,脸上都带着一丝不自然,只是监军大人长、监军大人短的叫个不停,言语间都带着敬畏,压根就没有问及主将卜昌到了哪里去! 杨宁也懒得与那副总兵多说,只是告诉他大军要在榆林逗留几日,等待朝廷命令,就进城去了,并拒绝了这副总兵设的接风宴席。 卜昌原手下将领,以及榆林主将,甚至麻贵手下将领,各方都在忐忑不安中度过了四天,这一日,朝廷的旨意终于下来了! 而朝廷里杨宁所估计的“己方势力”并没有让他失望,圣旨里带来的全是好消息! 第九十七章 名扬九边 隆庆的圣旨里,首先对杨宁与麻贵率部全歼土哱罗三千精锐骑兵表示了嘉许,麻贵因此大功而又参将连升两级,一跃竟成了副总兵,负责统率原有所部及卜昌所有手下兵马,继续着手宁夏平叛事宜,麻贵手下常大勇等将领自也跟着各升一级。 而杨宁不经请旨,就擅自斩了当朝一品武将,实属重罪,但顾念杨宁在全歼土哱罗三千精锐铁骑中立有首功,又因卜昌有欲杀同僚冒功之大罪,杨宁功过相抵,朝廷不赏不罚,继续任监军一职。 圣旨中还提到了神机营参将杜松在阻止卜昌围杀同僚友军事件中立有大功,着升一级,领副将衔。而对于卜昌原手下副将、参将,乃至游击将军等中高级将领,朝廷概不追究,并激励诸位将军在麻贵统领下齐心协力、杀敌报国,则朝廷绝不吝公侯王爵、荣华富贵之赏赐云云。 此道圣旨一下,杨宁不由彻底松了一口气,说实话,他这几日也绝不好过,心里说不担心那是假的。 按照惯例,监军宦官都是有名无权的角色,他们对于武将的伎俩,也就是在回京之后在皇上面前的挑拨弄舌上,他们正也凭着此点使得武将们各自忌惮,而杨宁这次事情却做绝了,不经请旨就斩了两名朝廷一品、从一品武将,可是开了大明朝前所未有的先例, 幸好,自己在朝中还是有一些人脉的,自己杀了卜昌,那孟冲岂会轻易善罢甘休,但从下的圣旨来看自己一方此次明显是“完胜”,也不知道这次是谁为自己出了大力,这么大一个事情都给摆平了,待以后回了京城,可要好好感谢感谢!杨宁心里暗暗道,这一刻,他再一次意识到了人脉关系、靠山依仗的重要性,这正应了那句老话,“朝中有人好做官”! 这一道圣旨的到来,各方反应又都有所不同。 麻贵、杜松、常大勇等在别人看来也算是杨宁一方的人了,个个加官进爵自然是欣喜非常,他们心里自也清楚,他们的奖赏可以说是因杨宁而得,与杨宁在朝中的雄厚“势力关系”是分不开的,以后他们与杨宁已是一条船上的人了,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因此自此以后他们对杨宁更是死心塌地,惟命是从。 而卜昌原先手下的将领,包括驻守榆林的那位副总兵,对杨宁不由有了重新的认识,不经请旨就斩杀了两名朝廷大将,却最终愣是什么事都没有,这是何等厉害的势力!这小太监年龄虽小,却没想到在朝中竟是如此手眼通天,真是不可小觑啊!自此之后,这些将领对杨宁开始变得毕恭毕敬起来,不敢稍有怠慢。 圣旨下达的第二日,常大勇就自京城回来了。 “常将军,此次辛苦你了!”杨宁与麻贵私下里第一时间见了常大勇。 常大勇一脸汗渍,风尘仆仆,咕嘟咕嘟喝了一海碗凉水后,歇了口气咧嘴笑道:“不辛苦,杨公公,此次去了京城,按照你的要求将信送完之后,末将一直等着,直到自张大人处等到了朝廷所下旨意的内容,才放下心来,就没急着往回赶,因此比这八百里加急的圣旨慢了一天。” 杨宁笑着道:“已经很好了,此次结果皆大欢喜,你常大勇送信乃是首功,这次入京,都见着谁了?” “赶到京城时,已是深夜,我怕官方邸报或者其他屑小的密奏先到京城,就悄悄地连夜直接去了张阁老的大学士府,张大人一听我是你派来的,立刻接见了我,看了你写给他的信,吃惊不小,但很快却又让我放心,此事他会处理,我这才放心退了出来,等到第二日才又去了皇宫,恰好当值的大内侍卫我认识,就让他马上找来了牟泰,我与牟泰原也认识,再加上我说此次是为你带信,他立刻就将信帮我带进去了……!” 听完了常大勇的叙述,杨宁心里有了些眉目,这事八成是张居正为自己担下来的,毕竟,他是分管兵部与军务的内阁大臣,是处理这类事情的“正主儿”,当然,估计李贵妃与冯保也出了力,要不隆庆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自己。 第二日,派出宁夏前线的探马回来了,杨宁将麻贵、常大勇,还有杜松全部叫了来,开了个小型秘密会议。 杨宁先开口道:“据探马回报,如今陕西总督叶梦熊率领的朝廷几路败兵,正与宁夏刘东尚的叛军对峙在宁夏广武、灵州一线,虽处于守势,但目前来说还能抵一阵子,我想咱们下一步的首要任务,是以宣平堡原先人马为基础,整合卜昌的四万多大军,这些人马虽数量众多,但战力却很是一般,我想通过整合的办法,将宣平堡人马与这四万兵马打散、混编、重新建立起一支军队,这样就可以通过宣平堡将士带动、训练卜昌原先的兵马,使整个军队的战力提升上来,诸位看如何?” 麻贵一拍大腿道:“这个主意好,说实话,卜昌那些兵马的战力确实不怎样,但只要将我们宣平堡的人马混编进去,进行带动、训练,假以时日,必能带出一支善战精兵!” 杨宁跟着道:“我正是这个意思,不但要带动、训练,更要控制、掌握,这卜昌的兵马必定不如你原先手下的兵马如指臂使,一定要通过层层渗透掌握,将这几万人马尽快融入到你们几个的完全掌控之中,这样才能应对之后的平叛战事和与土哱罗部可能随时进行的大战。都明白么?” “明白!”麻贵等几个将领兴奋地道,杨宁如此和他们布置,那是存心将他们当心腹来使了,手下由几千到上万,那军职自也是节节高升。 这种兴奋的感觉麻贵与常大勇还倒在其次,杜松却是最为激动,他本是一小小参将,没想到只是在关键时刻支持了杨宁一下,立刻就升为了副将,成了名副其实的高级将领,他心里怎能不对杨宁充满了感激,他有些犹豫地道:“公公,你这个想法是好的,但卜昌原先兵马人数众多,将领也不少,虽然麻将军升为了副总兵,常将军等几个也都有提升,但我怕原先的将领有人不服啊!” 杨宁摆摆手道:“无妨!若有不服的也就卜昌原先的两个副将,我看他们两个也无甚才能,回头我会让兵部将他们调走就行了,其他人不服,有几个算几个,本监军一律让他滚蛋,你们几个只管把人马管好了,注意训练士卒,提拔有才能的中低级将领,务必要为朝廷打造一支战力超强的军队。” “是!”麻贵三人凛然答应。 杨宁又对杜松道:“杜将军,原先是京师三大营里神机营的参将,那你此次跟随卜昌平叛,手底下掌了多少人?” 杜松恭敬回道:“此次卜昌所率的兵马,俱都是调自京师三大营,步兵出自‘五军营’,都是山东、河南等地轮番进京驻守操练的‘班军’;骑兵则是出自‘神枢营’,人数较少,只有五千;再就是选自‘神机营’的火器队了,人数更少,只有三千,由末将掌管!不过只是这三千,就已将京师神机营的兵马调来了大半,也足见朝廷对此次平叛的重视!” “那你这三千兵马装备如何?”杨宁最关心的是这个。 “末将这三千兵马,人手一只鸟铳!”杜松有些得意地道,想必是认为自己装备“精良”! “就这些?”杨宁忍不住道。 “就这些!”杜松楞了楞道。 杨宁急道:“那你们就没有那什么火炮啊,叫——,叫什么红——,红……!”杨宁一时想不起明朝的火炮叫什么了。 杜松接口道:“公公想说‘红夷大炮’?” “对对对,就是那玩意,你们没有装备这种火炮么?”杨宁急忙问道。 “没有,这红夷大炮造价昂贵,太过笨重,因此这次出征就没带,别说这红夷大炮了,就连新式的‘弗朗机炮’,这次都没带!” “哦,原来是这样!”杜松的回答让杨宁十分失望,嘴里喃喃低语道:“没有火炮,只有鸟铳,原来这个时代的火枪叫鸟铳,有空得见识见识,唉,估计水平也先进不到哪里去!” 杨宁最后对杜松道:“杜将军,如今你虽已升了副将,但我还是希望你能接着统率这三千神机营将士……!” 杜松一愣,但还是立刻抱拳答道:“末将遵命!” 杨宁继续道:“也许这样委屈你了,但我要告诉你的是,在不久的将来,火器在战场上的作用将会日益显著,甚至将会起到决定性的作用,我希望你能带好这三千鸟铳兵,将来随着火器作用的逐渐显现,你自会有一番大作为!” 杜松脸上带着几分疑惑,想是有些不相信杨宁的话,但仍是口气坦诚地道:“末将不在乎什么现在将来,只求能追随公公,以报公公知遇之恩!” 杨宁轻轻点头道:“你这话让我很欣慰,你放心,诸位也请放心,跟着我杨宁混的人,将来绝不会混得差的!” 这个小型内部会议开完,平叛大军立刻按照会议上杨宁的安排行动起来,整合两部人马的过程中,果然有一些将领跳了出来,表达反对和不满,当然,都是以那两个副将为首的中高级将领,对于这些人,杨宁都一一记下,立刻写了封信送去了京城给了张居正,不几日兵部的调令就下来了,将这些反对的将领全都调离了平叛大军,整合行动进行的顺利起来。 整合了军队,杨宁就命麻贵全权负责,开始了兵马的作战训练,步卒阵型演练,单兵冲杀,骑兵战术运用,与步卒配合等等。 同时,在杨宁的建议下,麻贵大力发展了斥候部队,自几万兵马里严格筛选了一支几十人的小队人马,单独训练,这几十人本身都是人人身怀绝技,身手不凡,而杨宁又根据现代训练一些特种兵的技能来建议麻贵训练这些兵士,使得这支小部队具备了潜伏、洇渡、侦察、奔袭、暗杀等各种战场尖兵技能。 麻贵等将领再一次领略到了杨宁的渊博战识和特殊本领,都是尽皆叹服不已。 在榆林呆了十几天的时间,朝廷终于又有旨意下来,命麻贵率军急速赶往宁夏前线,增援日益败退的叶梦熊部。 尽管杨宁和麻贵都感到时间太短,军队训练效果并不显著,但却不得不拔营出发,杨宁心里清楚,斩卜昌可以没事,但抗命不前却是大忌,张居正都保不了自己的。 大军一路前行,同时派出斥候尖兵四出侦察,以防土哱罗部的偷袭,终于在这日黄昏抵达了宁夏与陕西交界的一个荒凉小镇——开城,叶梦熊的总督行辕如今设在这里。 杨宁与麻贵大军到来时,陕西总督叶梦熊已在开城城外迎接,按理叶梦熊乃堂堂封疆大吏、朝廷一品大员,不应该亲自出迎才是,但此时亲自出迎,可见其亟盼援军之迫切。 这叶梦熊年约四十五六年级,身材高大,脸膛红润,长得甚是有威势,只是双眼充满血丝,神态疲惫,看来为了抵抗叛军是日益操劳才致如此。 相比于刚出京城时,眼前这路大军在杨宁和麻贵的整顿下气势已是大不相同,颇有了一些宣平堡兵马的威势,让叶梦熊及以下兵马将领看得惊讶不已。 双方见了面,自是好一通的寒暄,叶梦熊早已从朝廷邸报上了解了在黄河岸边发生的事情,因此对麻贵一个副总兵衔领率一路大军也并不感到惊讶,不过对于杨宁却给予了足够的重视。 “杨公公此次监军有方,黄河岸边全歼著力兔三千铁骑精锐,又怒斩了欲杀同僚冒功的卜昌,继而重整兵马,使我大明兵威大盛,实是居功至伟啊!”叶梦熊对杨宁大加赞誉。 杨宁熟练谦虚道:“这都是皇上圣明,内阁张大人调控有方,再加上自麻将军及以下将士用命的功劳,杨宁又怎敢居功了!” “杨公公此言差矣,别的不提,单只这黄河岸边,若不是杨公公献计大胆夜渡袭营,又哪里能全歼了土哱罗三千精锐骑兵,麻将军所部又怎能立下这天大功劳,杨公公也无需谦虚,如今此事早已在我九边传遍了,杨公公运筹帷幄之不凡,让大家都知道大明出了一个了不起的少年内宦监军,就是杨公公你了!” 叶梦熊所说的这番情况倒是杨宁没有想到的,自己只是献了一计,消灭了区区蒙古三千铁骑而已,竟然不知不觉竟然出名了,看来自己自开始就太低估了这一功劳,如今来看,大明羸弱日久,像这样的胜利已经算得上“大胜”了,这样的功劳也如叶梦熊所言,乃是“天大功劳”,怪不得自己阵前斩了领兵大将卜昌的大罪,也轻易地就被判了个“功过相抵“,估计若是没有立下的这一功劳,张居正等人想保自己也不是那么简单。 第九十八章 大战在即 叶梦熊总督帅帐里,众人围坐一处开始讨论军情。 “杨公公,麻将军,说句没出息的话,本督可是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盼得你们这路大军的到来,你们若是再晚来几日,只怕我叶梦熊的人头就要挂在叛军攻克的城头上了!” 麻贵抱拳道:“叶大人,非是麻贵不心忧前线战事,实在是卜昌狼子野心,搞出了那么一档子事,因为要等旨意,这增援之事也就耽误了,还请叶大人多多担待,如今大军自麻贵以下,尽皆受叶大人驱使,扫平叛逆,收复宁夏,万死不辞!” “好!” 叶梦熊大声叫好道:“我辈都是军人,就不整那些虚头巴脑的玩意儿了,咱们现在说说军情!” 一提到正事,所有人立刻正襟危坐,杨宁一直没有说话,怕给叶梦熊留下监军随意干涉军事的不好印象,如今也是竖起了耳朵,多了解情况,有助于对战事的判断与谋划。 “如今,宁夏原总兵刘东尚,受手下副总兵哱拜、哱承恩父子挑唆,伙同手下部将许朝等人,杀了一直与他有隙的宁夏巡抚党馨、副使石继芳等,起兵反叛,不久又得了土哱罗部著力兔的大力支持,双方勾结,连下宁夏数城,并兵分三路,进逼甘陕,如今已是攻占了宁夏大部,及陕西九边重镇——固原……!” 麻贵惊道:“固原也失守了?” 叶梦熊神色羞愧,表情沉重的一点头道:“就在昨日!” 这固原乃是九边重镇之一,一向是陕西总督督府所在,现在也被叛军占领,等于是他叶梦熊丢了老窝,岂不丢人之极。 “这刘东尚不知道与党馨有何嫌隙?”为了缓解尴尬,杨宁插话问道。 叶梦熊答道:“这就要从哱拜此人身上说起了,这哱拜本是蒙古鞑靼人,早在嘉靖年间就降了我大明,此人生性乖戾,天生反骨,归降后由游击将军一路升至副总兵,但他不但不思朝廷隆恩,反而自持抵挡蒙古其它诸蛮入侵有功,豢养三千私兵,称‘苍头兵’,称霸宁夏,为非作歹,其劣迹斑斑,党馨每想制裁他,收齐私兵,却没达到目的,反而让他衔恨在心,此次党馨拖欠了宁夏兵卒衣粮迟迟未发,引起了刘东尚的不满,哱拜趁机挑拨,于是刘东尚就反了!” 叶梦熊说完,其底下一副将愤愤接道:“这哱拜尚不算可恨,其子哱承恩那才是真正的无恶不作,其恶行简直令人发指,此人长得极丑,却偏偏喜好糟蹋良家女子,宁夏被他糟蹋过的良家女子不知几泛,更可恨的是,此人每糟蹋完一个女子,就令人骑马或将这女子活活拖死,或直接纵马生生踩成肉泥,其人简直连禽兽都不如……!” 听了这话,麻贵常大勇等不由气得浑身发抖,这哱承恩干出这种事来,那的的确确是禽兽不如了! 杨宁见麻贵等人模样,淡淡道:“只在这生气又有何用,改日抓了这哱承恩,活剐了他就是!” 这话语声淡淡,但一股寒意却让众人听得心里悚然。 杨宁已是皱眉接着道:“只是因为党馨欠发衣粮,这刘东尚就反了?我看此事只怕没这么简单,必是另有隐情!这党馨为人如何?”想到王崇古对刘东尚的评价,杨宁问叶梦熊道。 “贪墨,喝兵血、吃空饷,也是样样全了的,朝廷本想办他,没想到倒被刘东尚赶在了前面!” 杨宁若有所思道:“看来此中隐情抓了那刘东尚才能知道了!” 叶梦熊苦笑道:“如今叛军势大,又有河套土哱罗部在背后支持,要想彻底平叛,谈何容易啊!” 杨宁没有再说什么,倒是麻贵问道:“叶大人,不知道我麾下兵马的任务是什么?” 叶梦熊神色一振,令手下校尉摊开了地图,边指着图边解释道:“如今叛军兵分三路,一路由哱拜部将土文秀率领,南下攻取广武、中卫,如今虽已被甘肃总兵李旬抵在了玉泉,但甘肃已是岌岌可危;一路由哱承恩率领,北上攻取平虏,与土哱罗一部遥相呼应,平虏参将萧如熏目前正率部拼死抵抗,若一旦平虏被攻下,宁夏北部就与土哱罗练成一片了;咱们面前这一路由刘东尚亲自率领,哱拜为谋师,足有五万大军,已攻取灵武,声势极大,而在我们东北方向,由著力兔亲自率大军支持呼应,这一路的目的很明显是我整个陕西了!” 叶梦熊话一说完,包括杨宁,麻贵诸将都是一脸的凝重,叛军之势大已超过了他们的想象,叛军倒还罢了,关键是还有个著力兔,随时都可能从不知道的方向钻出来夹击大明军队,叶梦熊能坚持到今天,也实属不易了! “著力兔手下有多少兵马,叶大人手下由尚有多少兵马?”麻贵出言问道,这也正是杨宁想问的。 “著力兔手下带甲精锐铁骑足有三万,被你们在黄河岸边灭了他三千先锋精锐,如今应该还有两万七千余骑,至于我的麾下兵马,经历了灵武、河西七堡的层层败退消耗,如今已是剩下两万不到了!” 这话说得杨宁与麻贵等诸将心里一凉,朝廷几路平叛兵马,就剩下了两万残兵败将,而对方不说土哱罗精锐骑兵近三万,就是叛军也足有十万之众,这仗还怎么打! 见麻贵等人神色,叶梦熊手下将领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这叶梦熊倒是坦白,一点也不掩盖自己的“光荣”败退事迹。 见众人有些气馁,杨宁不由笑道:“诸位都是我大明善战之将,敌军虽然势大,但我相信最终咱们定能取得胜利,人说乱世出英雄,诸位都是带兵打仗的,如今正逢战事,建功立业,封侯封王,光宗耀祖不在此时,还待何时?” 杨宁这话说得众人精神都是一振,道理的确如此,为将者,自然是在战争中加功进爵,平时无战事时又哪里有这样的机会! 接下来,麻贵与叶梦熊针对叛军目前的态势制定了下一步的作战方略,由于叛军南路形势最紧,叶梦熊将甩所部南下驰援甘肃总兵李旬,保住甘肃,并相机夺回固原,麻贵此路人马则在开城抵住面前的刘东尚主力,同时与土哱罗部周旋。 “麻将军,你这一路有可能要同时面对叛军中路、北路大军,压力巨大,实是辛苦你了!”叶梦熊面色沉重地道。 麻贵神色郑重道:“叶大人,麻贵自当全力以赴,卫我大明!” 麻贵手下诸将齐齐站起,同声喝道:“全力以赴,卫我大明!” 这次军事会议之后,第二日叶梦熊就率所部离开了开城,往南向甘肃、固原方向去了,而麻贵人马则接管了开城防务,静待刘东尚叛军的到来。 在杨宁的建议下,麻贵第一时间就四下派出了新成立的特种斥候小队,对正面叛军,及北面、西北面的土哱罗部进行军事侦察,杨宁一直在向麻贵等将领灌输一个思想:两军作战,情报是无比重要的! 在开城驻扎了也就几日的工夫,刘东尚的五万大军在占领了宁夏并经过一段时间巩固休整后,终于开始东进进攻陕西,不日已到了开城城下,驻扎了下来。 开城虽只是一个荒凉小城,但地势却是居高临下,地处扼要,北面和东面靠山,不容易受到来自草原的偷袭,这开城虽然城墙低矮,但也算是方圆几百里唯一可以据守的城池,因此叶梦熊节节败退后,将与叛军决战的地点选在了这里,若是连开城都丢了,叛军就会长驱直入整个陕西,到时整个陕西也就剩下榆林一座孤城。 望着城外一眼望不到边的叛军大营,麻贵的眉头皱得紧紧的,手下诸多将领也是面色凝重,唯有杨宁一脸兴奋的神色,终于要正式上演古代大战了! 再一次召开的军事会议上,麻贵当先对手下诸将发言道:“城外叛军有五万,咱们兵马却也有四万多,守城是绝对够了,据我估计,叛军肯定不会傻到立刻攻城的,他们会等北路攻下平虏城,打通与土哱罗的障碍后,两路合击我开城,因此,下一步咱们的作战方略就是——主动出击,与刘东尚正面作战,争取一鼓作气击溃他的这路人马!” 麻贵说完,眼睛不由自主地望向了杨宁,希望能征求他的意见。 杨宁却是装着没看见,也不作声,麻贵毕竟是负责作战的主将,而他只是监军,他不想在这种正规的军事会议上过多干涉麻贵的决定,那样会引起诸将的反感,再者,他自知作战经验绝不及麻贵,此刻他也想不到有什么克敌制胜的办法。 麻贵见杨宁不做声,又问了手下诸将都没有意见,作战方案就这样定了下来。 待诸将散去,麻贵终于忍不住道:“杨兄弟,你对眼前的战事就没什么想法?” 杨宁苦笑一声道:“还真没有,不过你刚才的决定我认为是对的,必须速战速决,击溃叛军一路才行,要不待叛军几路合围,咱们的日子就难过了!再者,如今著力兔的铁骑动向咱们还不清楚,他们才是咱们最大的威胁,早日解决了刘东尚,咱们才能放开手来与他们一战!” 在杨宁的脑海里,早将土哱罗的铁骑当成了最大的威胁! 杨宁向麻贵请教了一些大军对垒作战的知识后,又让人找来了杜松。 其实这几日,杨宁没少往神机营跑,也熟悉了鸟铳的构造及发射原理,果然如他所料,这鸟铳实在是落伍的很,首先是装填特别麻烦,需分好几个步骤,得从枪管口向里倒药,倒了后还得用一根专用的杆子将火药捣实,然后再装入弹丸,接着还要在扳机处装上火绳,击发时,需要点上火绳,才能扣动扳机发射。 这鸟铳的使用,总而言之是非常的繁琐,杨宁对这鸟铳的使用和效果是非常的失望,他不止一次的琢磨,怎样根据他对现代枪械的模糊记忆和认识将这鸟铳稍稍改进一下,比如说装药由鸟铳的“前装填”改为“后装填”,去掉火绳,只通过击发出火来印染火药击发等等。 想得是挺好,可杨宁毕竟不是枪械专家,虽然心里十分清楚鸟铳的弊端,以及现代枪械的先进特点,但若是真让他改装了,他却是无从下手,只好作罢。 这次杨宁命人找来杜松,就是想与他还有麻贵商量商量如何在明日的大战中发挥神机营的作用,虽然鸟铳使用起来麻烦,击发一次后装填很费时间,但按杨宁的意思,却可以将这三千鸟铳兵分成多个队伍,轮流射击,轮流装药。 麻贵道:“论战力,虽然咱们的兵马刚刚经过整合不久,骑兵也远比刘东尚的骑兵少许多,但战力却要比刘东尚的宁夏兵强不止一点半点,这鸟铳兵,可以在两军对垒时先轰它一阵,给叛军一个下马威,然后全军再冲锋!” 杨宁摇摇头道:“这样不行,这三千火铳兵的使用,必须要出其不意才能发挥作用,我的意见是用这火铳兵关键时刻来抵挡刘东尚冲锋的骑兵,这鸟铳的远距离射击也正适合干这个!” “末将也正有此意,咱们骑兵总共才八千多,而刘东尚的骑兵则有两万,我这鸟铳使用起来,不但能远距离杀伤敌骑,关键是发出的轰响对于马匹能起到惊吓作用,也许能收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好!那就这么决定,杜将军,到时你这三千人马就隐藏阵后,到时候相机行事!”麻贵道。 第二日清晨,开城城门大开,大明军队开始一路路开出城来,准备与刘东尚的叛军正面决战。 刘东尚早已率军摆开了阵势,见明军出城,也不干扰,任明军列好了阵型。自上方看去,两片黑压压的军阵隔了不足二里,双方箭上弦、刀出鞘,大战一触即发。 第九十九章 围城打援 杨宁身为监军,自然是留在了开城城头上,居高临下关注着双方即将开始的大战,张为年等几个侍卫尽职尽责的跟在他身后。 远远的,杨宁看到敌阵之中写着斗大的“刘”字的叛军大旗高高竖立,虽然不懂军事,但杨宁也能看出这叛军列阵严谨,颇有章法,倒可看出这刘东尚颇有些军事才能。 叛军严阵以待,明军却求速战速决,因此列阵完毕没多久,麻贵一声令下,八千骑兵已是催马冲锋起来,而步兵则紧紧跟在后面。 随着明军这边的行动,叛军队列也有了反应,大队的弓箭手张弦以待,等待着明军进入其射程,而后面的则是严阵以待的骑兵,应对冲锋的骑兵,骑兵是最有效的办法。 八千骑兵马速开始提了起来,快速接近叛军的阵列,一时间,马蹄隆隆的声音惊天动地,扣人心弦。 “放!” 当明军骑兵终于冲入到弓箭手的射程之内的时候,叛军里一声大喝,伴随着“嗖嗖”的羽箭破空声,明军骑兵一时间人仰马翻,纷纷中箭落地,转眼间又被后面高速冲锋的其他骑兵踩成了肉泥。 杨宁看得心神震动,无奈地叹了口气,按他的本意,仗不应该是这么打的,但没办法,明军必须速战速决,只能这样主动进攻。 骑兵马速极快,挨过了几轮弓箭的洗礼后,很快就接近了敌阵,此时叛军的弓箭手开始后退,后面的骑兵则催马迎了上来。 很快,双方的精锐铁骑就搅到了一处,大声呼喝地砍杀起来。 自城头上看去,杨宁观察到叛军的骑兵数量确实要比己方多,但麻贵的骑兵确实更加骁勇善战,尤其是以宣平堡原有的那三千多精锐骑兵为首的,简直是锐不可当,刚一接触没多久,就已杀的叛军的阵型节节后退。 双方的战斗很快就进入了白热化状态,明军铁骑个个骁勇,奋勇杀敌,宁夏叛军的骑兵却也不是软柿子,仗着人数占优拼死抵抗。 看着看着,杨宁就觉出了不对劲,杜松说刘东尚此路的骑兵足有两万,但现在与明军骑兵正面对阵的,也就一万出头的样子,并不比明军骑兵多太多。 正在杨宁四处张望时,明军后阵的两翼,滚滚烟尘升起,大队的骑兵高速冲了过来,正是叛军阵营中少了的那些骑兵,这些骑兵高速冲来,若被他们冲入己阵,明军步卒阵列定会被分割开来,只剩下束手待宰的份。 两翼出现的骑兵让明军后阵出现了一些慌乱,麻贵在马上大呼道:“杜松率本部迎敌!” 早已等候多时的杜松,立刻指挥神机营三千将士越阵而出,站成一排排,护住了后阵的两翼。 叛军自两个方向各有三四千骑兵高速冲来,并没有因为明军的变阵而丝毫减速,在他们看来,只要冲入明军阵营,明军步卒就只剩下待宰割的份。 一般鸟铳的射程能到一百米,而当骑兵冲入到明军阵前不足五十米的时候,杜松才大喝一声:“射击!” 两翼各有五百神机营士兵齐刷刷举起了鸟铳,点燃了火绳,扣动扳机,“砰砰砰……”,伴随着震耳的响声,叛军骑兵纷纷被打中,人仰马翻。 鸟铳的射击伤害还在其次,正如杜松所形容,由于鸟铳发出的声音太震耳,又太突然,宁夏骑兵的胯下马匹一下子受到了惊吓,不受控制地乱了起来,有的嘶叫一声,向两旁斜窜了出去,有的则掉转头往回跑,更有的突然扬起蹄子,人立起来,将背上的骑兵掀了下去,叛军冲锋阵型很快乱成了一锅粥。 很快,先射击的神机营兵士退后,又各有五百兵士上前举起了鸟铳,点绳,击发,“砰砰砰”震耳欲聋的枪声又是一阵大作,又有不少叛军骑兵被打下了马,而叛军的马匹则更加狂乱地四散奔逃起来。 第二拨射击完毕,第三波又开始上前射击,待他们射击完毕,第一拨射击的兵士已经快要装好了火药和弹丸,只有一会的间隔工夫,就又可以射击了。 杨宁在城上看得眉开眼笑,这鸟铳直接伤人不多,但多亏了这惊吓作用,几下就打乱了叛军的冲锋阵型,要不然,被敌人这两翼的骑兵冲进了步兵阵列,后果不堪设想。 “弟兄们,两翼敌骑已被打退,咱们冲啊!” 常大勇如雷鸣般的吼声响起,明军骑兵没了后顾之忧,一时间士气大振,更加勇猛地往前压了上去,压得叛军骑兵节节后退,而明军后面的步卒阵营也趁机冲杀了过去,一时之间,双方士气此长彼消。 终于,叛军一部终于抵挡不住明军的疯狂进攻,被明军打开了一个缺口,叛军整个防线刹那间就一溃而散,逃兵开始出现,接着越来越多,最后整个叛军部队一溃千里,开始四散奔逃,麻贵立刻下令命常大勇等将领领着人马趁机猛冲猛打,一路追击了下去。 杨宁在城头上,远远看到写着斗大的“刘”字的叛军帅旗向后奔逃,不由长长松了一口气,十几日的整合训练总算没有白费,与叛军毫无花巧的硬碰硬,麻贵这支部队果然经受住了考验,取得了对叛军的第一场胜利。 随着刘东尚叛军的溃退,麻贵趁机率军步步追击,接连收复宁夏十三城,叛军一路退进了宁夏大城灵武,紧闭城门,麻贵才停止了追击,这一番大战及数百里追击,叛军至少损失了近三万人马,退进灵武城的只有两万余残兵。 杨宁率明军留守余部及后续辎重部队等随后赶到,大军围住了灵武城,短短一天的时间,攻防转换,叛军成了守城,而明军却成了攻城一方。 这灵武城乃是宁夏战略要地,比开城更是大上好几倍,城高墙厚,易守难攻,可不是轻易能被攻下的。 中军营帐,杨宁见到麻贵及诸将时,他们都是一脸的兴奋,麻贵当先对杨宁道:“杨兄弟,多亏了咱们一番整合练军,他刘东尚打叶梦熊打顺手了,以为凭着五万人马就能攻下开城,他却没想到咱们这路兵马可不是之前那些战力匮乏的卫所营兵,一番大战,他们不但连开城的城墙都没摸到,更被咱们连下十三城,围困在这灵武,这刘东尚的主力都不过如此,我看,这平叛战事不出十日,必能取得全功!” 麻贵这话一出口,其手下诸将都是接连附和,杨宁不由皱了皱眉头,他明白,麻贵及手下诸将如此轻易取得一场大胜,已经滋生了一种骄慢情绪。 “麻将军,诸位,胜利固然可喜,但我也请诸位不要忘了,咱们要对付的可不只是宁夏的叛军,可还有土哱罗的精锐骑兵,平叛的路还很长,希望各位不要现在就骄傲自满了!” 杨宁这话一说完,有的将领就露出了不以为然的神色,觉得大胜之余,杨宁说这个未免有些扫兴,可也真巧了,就在这时,去往西北的斥候回来了,气喘吁吁地进了大帐禀道:“禀麻帅、杨公公、诸位将军,属下探明土哱罗部所在地兵马有异动,大批骑兵正在集结,看样子是要来驰援叛军!” 麻贵一惊道:“可探明集结的土哱罗骑兵数量有多少?” 斥候立刻回道:“约有两万精骑!” 斥候这话一出,在场诸将面色不由都沉了下来,黄河岸边土哱罗铁骑的骁勇作战能力他们都已有了认识,如今著力兔一下出兵两万,看来已是得到了刘东尚大败的消息,坐不住了。 麻贵对那斥候挥挥手道:“加大力度,继续探查敌情,随时回报!” 斥候答应一声转身出了大帐,麻贵神色沉重地对杨宁道:“看来还是杨兄弟高瞻远瞩,著力兔果然下了血本了!如今咱们虽已围困了灵武城,但却不是一天两天能攻下来的,而土哱罗铁骑不出三日就能到达这里,到时候咱们腹背受敌,若受夹击,后果必然不堪设想!” 常大勇忍不住道:“那怎么办,难不成咱们要撤走么,那等这叛军恢复元气,咱们之前的胜利可就白费了!” 另一名骑兵将领道:“不撤走能如何,这两万土哱罗的铁骑可不是刘东尚的怂包宁夏骑兵,他们作战英勇,来去如风,凭咱们现在的实力,在这平坦之地交战,取胜是非常困难的!” 杜松有些泄气地道:“若是这样,那这平叛战事咱们注定是取胜无望,只能像叶总督那样节节败退了!” 听着众将的议论,杨宁脑子里在转着念头,众人的话给了他提示,待所有人说完,他才轻声道:“既然土哱罗铁骑厉害,咱们当然不能在这里等着他们来夹击我们,当然,更不能退兵!” 麻贵早就等着杨宁说话,此时兴奋道:“杨兄弟有何良策?” 杨宁笑笑道:“很简单,只有四个字,‘围城打援’!” 第一百章 两路奏凯 麻贵眼神一亮道:“围城打援,你的意思是说——?” 杨宁撇撇嘴道:“这样基本的战法就不用我提醒了吧,咱们要做的,就是选好这最佳的设伏之地!” 一位参将立刻提出了疑问,“敌骑足有两万,咱们既要围城,又要派人去伏击敌军,只怕兵力不够啊!” 杨宁淡淡道:“围城打援,却不是既要‘围城’,也要‘打援’!叛军已是强弩之末,这灵武城什么时候攻取都可以,咱们要把全部人马都调去伏击土哱罗部。而这里面最大的难处就在于一定要迅速,掌握好时机,一方面离去时制造假象,不能让城内敌军过早发觉,另一方面伏击地点的选择不能离这里太远,以防灵武城的叛军发觉咱们的意图后给土哱罗骑兵报信!待消灭了土哱罗的骑兵,咱们回头再打灵武城也不迟!” 麻贵此时已是完全领会了杨宁的意图,兴奋地大喝一声:“拿地图来!” 行军地图摊开,诸将都围了上去,杨宁却没凑热闹,主意自己出了,剩下的就是诸位打仗将领的事了。 经过一番商讨研究,麻贵等人将伏击地点选在了一个叫青风口的地方,这青风口是一处狭长的山谷,地势险恶,乃是河套平原通往宁夏的必经之路,这里的地势很不利于骑兵的展开及冲锋作战,而且这青风口离着灵武城不过半日的路程,从各方面看,正是搞伏击的最佳地点。 接下来两日里,麻贵按兵不动,只是围城,却并不主动出击,每日里只是派人到灵武城下叫骂一番就作罢。而前去探查的斥候接连不断回报消息,报告土哱罗部两万铁骑的行踪,由于这两万人全是骑兵,因此行军速度非常快,比麻贵预计的要早了一日,这日入夜,斥候回报,这两万铁骑已是到了据青风口不远的地方扎营,预计第二日清晨通过青风口。 麻贵一声令下,整个大营行动了起来,所有步兵悄悄开始集结,准备连夜赶往青风口设伏,而八千骑兵则留守大营,一方面制造假象,迷惑灵武城内叛军,一方面也是防备叛军发现异常出城攻击明军后背。 在麻贵的坚持下,杨宁没有随大军前往青风口设伏,因为麻贵认为此次深夜长途跋涉奔袭设伏,实在是太过于劳累,他怕杨宁受不了罪。 杨宁虽有些放心不下,但既然麻贵坚持,他也就留在了灵武城中,率军监视城中叛军动向,也是异常重要。 大军秘密集结完毕,先头部队已是自后营门悄悄出发了,麻贵严令:所有人不准喧哗、不准举火把。几万人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分批出了大营,向西北青风口方向急行而去。 常大勇率领八千骑兵与杨宁留守大营,杨宁叮嘱他,命士衣不解甲、马不离鞍,派人密切注意灵武城方向动静,只要一察觉到有异动,骑兵立刻准备上马作战。 交代完了事情,杨宁就上了大营瞭望塔台,观察着夜幕下如一座庞大黑色巨兽般的灵武城,此刻的灵武城很安静,插在城头垛塔上的火把发出的火光,映照着叛军巡逻士兵来回走动的身影。 杨宁稍稍放下心来,看来叛军没有察觉己方几万大军的离营,说实话,他是真怕叛军此时突然冲了出来,凭着常大勇的八千骑兵,可不敢说能抵挡住城内的近三万叛军,更何况,城内的叛军以骑兵数量据多,因为骑兵跑得快,最先退进了灵武城。 这一夜,杨宁就守在了这瞭望塔台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灵武城,常大勇几次上来劝他回营帐休息,有了异动再通知他不迟,可杨宁却执意不下去,他实在是不放心,今夜无比重要,常大勇也没办法,只好自己下去与手下骑兵一起呆着去了。 这一夜风寒露重,尽管杨宁裹着棉被呆着,仍是冻得有些受不了,可他却还是有心思和两个瞭望台上的兵士聊天,谈天说地,胡扯乱侃,搞得两个处于军队最底层的大明兵士受宠若惊、感动不已,深感这个小太监监军大人为人随和,没有架子,还甚有些汉子义气。 在忐忑不安中,天终于亮了,尽管青风口作战的消息还没有传来,但所幸灵武城中一夜平安无事,不见叛军大举出城。 杨宁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到处酸痛的身体,与两个兵士打了声招呼,就要转身下瞭望台。 “监、监军大人,您等一下!”一个兵士突然急叫道。 杨宁又回过身来,笑道:“怎么,聊了一夜还没聊够啊?” 那兵士脸因惊异涨得通红,一手指着灵武城结结巴巴道:“快、快看那、那城头站岗的哨……哨兵呢,怎么都没了……!” 杨宁心下一惊,急忙转头向灵武城方向看去,此时天色大亮,视线里清清楚楚,的确,灵武城头上巡逻的哨兵不见了,城头上一片空荡荡的,只有燃尽的火把冒着缕缕青烟。 杨宁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敌人要倾城出动了!他对那兵士大喝了一声“吹号角”,就急忙转身下塔台去了! “呜——,呜呜——!” 沉闷的号角声响了起来,伴随着号角,所有衣不解甲的骑兵立刻翻身而起,冲出营帐,翻身上马,冲出营门集结了起来,哨官、把总大声呼喝着,马蹄声震颤如雷,整个明军大营颤动了起来。 常大勇迎面急匆匆走来,脸上一半是狂喜,另一半却是凝重。 “禀监军大人,青风口快马报捷,我军凌晨时的伏击取得大胜,杀敌万余,土哱罗两万精骑只剩几千残兵败将,狼狈退回了河套平原!” “好,太好了!麻将军他们呢?”杨宁大喜问道。 “遵照您先前的叮嘱,他们不追残敌,正在火速赶回,但是——,若是叛军现在出城,只怕是……来不及了!”常大勇忧心忡忡地望了灵武城一眼。 “没关系,立刻组织骑兵列阵迎敌,麻将军都能大败土哱罗两万悍骑,咱们八千人难道还抵不住那些稀松叛军么?”杨宁道。 这话说得常大勇豪气大涨,大声道:“对,咱们就再让这叛军见识见识咱们八千铁骑的厉害!” 营门外,八千骑兵摆好了阵型,就等叛军自城内出来大战,可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灵武城那厚重的城门就是没有打开,城内也听不到叛军集结的喧嚣,这让杨宁与常大勇等人纳闷不已。 “公公,你说这叛军是搞什么玄虚,怎么城内动静全无,更不见他们出城呢?”常大勇实在忍不住,扭头问杨宁道。 杨宁自己也在纳闷,凝望着灵武城紧闭的城门发呆,按理说,若是城内叛军已得了城外兵力空虚的消息,应该早就趁机出城夺营才对,可直到现在了,却也不见出来,真是让人费解! 如果说刘东尚已经被打怕了,即便不敢出城再战,可城头上的哨兵又是怎么回事,怎么一个哨兵都不见了,若是叛军全体集结,可又为什么一点动静听不到。 难道——! 杨宁心里突地一动,他想到了一种不太可能的可能:刘东尚已经率军弃了灵武城,自灵武城北门悄悄退走了! “常大勇,马上命人攻城!”杨宁不再犹豫,转头对常大勇当机立断道。 “攻、攻城?凭咱们这八千骑兵?”常大勇惊得瞪大了眼睛。 “听我的没错,立刻攻城,叫人抬来圆木,撞城门!”杨宁催促道。 先前黄河岸夜袭与此次青风口设伏大胜,让常大勇对杨宁佩服非常,见杨宁表情急切,他立刻不再犹豫,大吼道:“全体准备攻城!先给我推圆木,撞开城门!”. 随着一声令下,早有几十名骑兵弃了马匹,自营内推出了载着水缸粗细圆木的巨大攻城车,嘴里大声呼喝着冲向灵武城城门洞。 直到攻城车抵近了城楼之下,城头上仍是动静全无,杨宁坚信了自己的判断,刘东尚果然昨夜悄悄逃跑了。 “砰!” 巨大的圆木伴随着一股巨力撞击在灵武城厚厚的高大城门上,发出一声巨响,那坚实的城门晃了一晃,毫发无存,负责推攻城车的兵士一起发力,将攻城车向后退去,准备第二次撞击。 “砰!砰!砰……!” 随着一声声轰响,城门开始逐渐晃动起来,幅度越来越大,门面上也出现了裂纹。 终于,随着一声巨响,灵武城城门终于被撞了开来,巨大的门扇向后倒去,露出了灵武城的宽阔主街道,一眼望去,空无一人! “城门已破,儿郎们随我冲啊!”常大勇大吼一声,一马当先冲进了灵武城。 身后八千骑兵齐声喊杀,紧随在常大勇身后呼啸着冲进城去。 常大勇命人寻遍了全城,除了紧闭大门、寥寥无几的灵武城百姓住户,没有见到一个叛军的身影。 “公公,想不到刘东尚真的撤走了,而且据城内百姓交待,他的残军撤走没多久,看来他应该是也知道了土哱罗两万铁骑被咱们大败的事,知道援兵无望,怕咱们大军回师将他困死在这灵武城,就索性弃城而去,呸!人家鞑子舍力来救他,他见势不妙,就自己先溜了,真是个‘熊货’!”常大勇一脸的鄙夷。 杨宁没好气地道:“照你这意思,你还盼着他此刻出城来为他们的鞑子‘盟友’报仇雪恨啊,那样咱们两个还能不能站在这里还不一定呢!” 常大勇嘿嘿笑道:“末将不是那个意思,刘东尚不也没敢出城么!” 杨宁感叹道:“是啊,虽然土哱罗援军败退,但这刘东尚趁咱们主力不在,完全可以出城夺营的,没想到他却逃了,倒让咱们躲过一劫!算了,不说这个了,命人加强城内控制,安抚百姓,安排人四面城头巡逻,等待麻将军大军主力的凯旋!”常大勇答应一声转身去了。 临近中午的时候,麻贵的大军终于回来了。 当得知灵武城已被占领时,麻贵等诸将领更是喜上加喜,立刻命令大军拔营,直接开进了灵武城驻扎,城防得到切实加强,灵武城算是彻底掌握在了明军手中。 众人相见,自有一番喜悦,麻贵当即下令,城内大摆庆功宴,犒赏三军,一时间,灵武城内欢声震天。 宴席上,麻贵向杨宁详细汇报了青风口设伏大败土哱罗骑兵的经过。 与杨宁设想的如出一辙,土哱罗铁骑自恃勇猛、骄横自大,行军不事先派斥候探路,如愿顺利地进入了明军的伏击圈。 当明军发起攻击时,滚石如磨盘般大小,带着惊人威势滚滚而下,封死了前后青风口谷口,也砸死砸伤土哱罗骑兵无数。箭雨如飞蝗般密集,自上而下向土哱罗骑兵的头上浇去,无数骑兵纷纷中箭落马,二万骑兵大乱起来,在狭长的山谷里挤作一团。 出其不意的攻击给了土哱罗骑兵巨大的杀伤,而狭窄的地形又制约了其优势的发挥,但这些蒙古骑兵毕竟悍勇,他们逐渐反应过来,山谷里不适合马战,他们就纷纷下马,提着马刀,赤着胳膊,疯狂地仰面向山上明军阵营冲了过来。 经过了巨大的伤亡后,土哱罗骑兵终于与明军搅到了一起,双方开始近身砍杀起来。土哱罗骑兵个个悍不畏死,明军虽然人多势众,但伤亡也不可避免的多了起来。 几个时辰的激战,明军在付出了不小的伤亡后,终于歼灭了最后一批山谷里疯狂拼杀的土哱罗骑兵,而由于土哱罗骑兵的悍不畏死,最终有一部分敌骑明军没有挡住,被他们照来路冲了出去,逃回了河套平原。 此役,共歼敌一万两千余人,活捉一千多人,可以说战果辉煌,但明军也没好到哪去,自身伤亡足有八千多人。 听到这个伤亡数字,杨宁又一次说不出话来,即便是在占尽了天时地利的情况下,明军伤亡依旧如此惨重,这冷兵器的时代,真是让人无奈啊! 前面还有大批的叛军,还有不知多少的战斗,如今虽然是两路奏凯、高歌猛进,既大胜了土哱罗铁骑援军,又兵不血刃拿下了灵武城,但若照这样的伤亡,只怕没等将叛军消灭,己方这路大军就将兵马给耗光了! 第一百零一章 破城良策 在灵武城疗治伤员、补充粮草,休养了足有七八日,朝廷嘉奖的旨意下来了! 在杨宁出任监军之前,朝廷先后几路平叛人马都是节节败退,丢城失地,未得一次胜利,而杨宁所在的这一路兵马,则是截然相反,虽然也发生了卜昌欲杀同僚而冒功的不愉快,但后来却是一路高歌猛进,节节胜利。 先是黄河岸边歼敌骑三千,接着就在开城城下大胜刘东尚叛军,一鼓作气连下宁夏十三城,一路收复大片失地。现在更是在青风口大败土哱罗两万精骑,兵不血刃拿下灵武城,这一连串的巨大胜利,已是让京城上下一片震动,自皇宫到平民百姓都是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之中,自然,这奖赏也是非常厚重的。 所有的战事邸报中,麻贵将所有的首功、大功,全都记在了杨宁头上,毫不吝啬赞誉之词,因此,杨宁所受到的封赏最为丰厚。 品秩由正六品直接越过从五品,直接升为正五品的内监品秩,仍任御马监掌印一职;赏黄金二百两,这个最实际,是杨宁最喜欢的;皇上特别御赐宫外宅邸一座,以示特别恩宠,这个杨宁也喜欢,升任了御马监掌印,本来就不能在内宫住了,正好有个落脚的地方,只是想到水灵、永宁公主,还有李贵妃,杨宁心里又很是不舍。 这一连串赏赐可以说是势在必得,就算孟通等人舍力阻挠,只怕也是没用,毕竟这一系列的辉煌胜利可都是在自己监军下取得的,自己绝对是功不可没。这孟通费尽心机将自己调离了福宁宫总管的位置,升官做了御马监掌印,本意是派自己监军,由卜昌在乱军之中取了自己性命的,没想到现在一来,先是卜昌被自己阵前砍了脑袋,如今自己更是借此机会屡立战功,屡获封赏,孟通等人此刻只怕肯定是后悔不跌! 麻贵由副总兵升任了宁夏总兵,正式成了统领一方的大将,手下常大勇、杜松等诸将也都是跟着加官进爵,而就连普通士卒各有封赏,人人都是欢喜非常,诸将都说:朝廷一向拮据,赏赐很少,这次却是下了血本了! 这几日各路斥候也相继将探查的情报送来,杨宁通过情报得知,由于自己这路兵马相继大败刘东尚的叛军主力和土哱罗两万精骑的援兵,如今叛军已是开始迅速收缩,刘东尚残部已回到了宁夏城,而北上的哱承恩部和南下的土文秀部也都已开始向宁夏城方向撤军,南线明军的叶梦熊、李旬部及北线的萧如熏部都是压力大减,开始追着叛军的脚步进军。 “看来叛军是想在宁夏城与我平叛大军来个总决战啊!”杨宁看完地图,抬头对麻贵道。 “如此一来,宁夏城中就会云集叛军八九万的兵力,咱们一方各路兵马加起来也不会超过八万兵马,要攻下号称‘西北第一坚城’的宁夏城,无疑是不可能的,如今天气越来越冷,弄不好咱们就要葬送在宁夏城下!”麻贵皱着眉头道,说完,他又表情变得轻松了些道:“不过好在如今著力兔肯定着恼刘东尚的不仁义,想必是不会再出兵帮他了!” 杨宁却是摇摇头道:“那也不一定,一旦咱们战事不力,难保著力兔不会再次出兵,要知道,他的最终目的是为了得到宁夏北部肥美的草原,而不是只为了救刘东尚!” 麻贵神色又苦了下来,叹口气道:“敌军势力太大了,尽管取得了几次大胜,但如今咱们处境仍是艰难!” “也别灰心,如今叛军的退守,已经证明了咱们已经掌握了主动,就算与著力兔大战在所难免,但经历了黄河岸边的渡河夜袭与青风口的伏击大胜,他必不会再小瞧了咱们,就算再出兵,他也必定会好好掂量掂量了!”杨宁轻松地道。 翌日,大军开拔,向宁夏城开去。一路上叛军都已尽皆退走,明军不费吹灰之力就控制了所有城镇,直到宁夏城下,堵在了南门。 这宁夏城地处险要,三面环山,一面临黄河,再加上一向是“九边重镇”之一,建的城高墙厚,又比灵武城不知道坚固了多少,乃是真正的坚城要塞! 望着宁夏城巍峨的城头,杨宁与麻贵不由都是皱起了眉头。 第二日,叶梦熊与甘肃总兵李旬的合兵也抵达了宁夏城下,堵住了宁夏城的西门,此路大军共计三万余人。 不几日,因功被破格提拔为宁夏副总兵的平虏参将萧如熏率平虏堡兵马,宁夏北路其它陷落的卫所残兵也到了宁夏城的北门,此路兵马尚有两万余人。 这两路兵马再加上麻贵这一路的三万多人,正是八万余人,堪堪与宁夏城内的叛军数量持平。 三路兵马的带兵将领当晚就召开了军事会议。对于叶梦熊杨宁早就认识,见了免不了一番寒暄,叶梦熊说得全是祝贺、夸赞的话,还说全是沾了麻贵这路兵马的光,才将叛军自甘肃和陕西南部赶往北方,并收复了固原,杨宁与麻贵自是谦逊不已。 对于萧如熏,麻贵以前倒是见过,杨宁却是第一次见,这是一个年轻的青年将领,长得相貌堂堂,说话豪爽利落,杨宁对此人大有好感。叛乱之初,宁夏北路所有卫所军镇全都陷落,只有这平虏,在此人的领导下抵住了叛军的迅猛攻势,与土哱罗骑兵周旋,并坚守到现在,实属不易,若无过人才能,是不可能做到此点的。这萧如熏对杨宁与麻贵自也是佩服之至,毕竟,一连串的大胜摆在了那里。 三方将领坐到一起,相谈甚欢,只是当谈到如何攻下宁夏城时,众人却都皱起了眉头。 “据报,城内叛军仍有八万余,而咱们三路人马加起来也就与之相当,古往惯例,攻城一方至少是守城方人数的三倍以上,更何况咱们攻取的还是宁夏城这样的坚城要塞,要想凭着咱们这点人马,别说攻下来不可能,就算敌人想突围,咱们拦也是拦不住的!”叶梦熊首先道。 麻贵摇摇头道:“突围是不可能的,刘东尚是想凭着宁夏城的城高墙厚,将咱们消耗在这宁夏城下!” “那咱们就长期围困,看谁耗得过谁!”甘肃总兵李旬攥拳道。 这次却轮到宁夏副总兵萧如熏摇头道:“恐怕不行,这宁夏城是叛军的老巢,刘东尚在此经营多年,反叛前更是积蓄了大量的粮草兵械,坚守个一年半载都不成问题,他耗得起,咱们可耗不起啊!先不说朝廷等不及、也供不起咱们这几万大军的消耗,就算咱们能在这坚持个几个月,可别忘了,还有一个著力兔的几万铁骑随时威胁咱们的后路呢!” 众将七嘴八舌,讨论非常积极,无奈却是没什么破敌良策。杨宁更是不发一言,他也没什么好主意,想到那宁夏城高大的城墙他心里就一点底都没有了。 “不管怎样,明日咱们也要先攻它一次再说,要不朝廷方面也无法交代!”叶梦熊拍板道,在场他官衔最高,众将领都受他节制。 杨宁听了叶梦熊这话却是神色一动,欲言又止,想了想,最终他只是叹了口气,并没有说什么。 叶梦熊这样有些草率了,明知道宁夏城兵多粮足,城墙高大难攻,就为了给朝廷一个“交待”,就让士兵们去白白送死,这可绝不是用兵取胜之道。只是杨宁考虑到叶梦熊毕竟是此次总决战的主帅,自己只是一个监军,还只是麻贵所部的监军,这种场合下自然不好说什么,因此他也就最终没作声。 第二日,用过早饭,以鼓声为号,明军自西、南、东三门发起了对宁夏城的攻城之战。 其实明军大型攻城器械并不多,只有一些攻城车、云梯之类的简单器械,凭着这些器械要想攻下宁夏城,无疑更增加了不少难度。 攻击南门的麻贵这路兵马列开了队形,推着、抬着攻城器械,呐喊着向宁夏城下冲了过去,当进入到叛军弓箭射程之内时,城头上顿时箭如飞蝗,明军兵士虽然立刻举起了盾牌,但伴随着“嗖嗖”的破空声,还是有不少兵士中箭倒下,惨叫声、**声响成一片,没有射中人的箭羽都斜斜插在地上,形成了一片“箭林”! 明军里的弓箭手立刻仰面向城头上射箭还击回去,但由于叛军是居高临下,明军位置不利,双方的“对射”也吃亏不少,众多明军弓箭手纷纷中箭倒地。 踏着同伴们的尸体和鲜血,明军终于冲到了城下,攻城车开始撞击城门和城墙,兵卒们则呐喊着将高高的云梯往城头竖去。 城头上滚木雷石立刻纷纷而下,砸在攻城将士的头上,明军的伤亡增大了起来,很多兵士好不容易爬上了云梯,接近了城头,却又被砸了下来,有的则被城头上淋下的热油烫的惨叫跌落,更有叛军直接用顶杆顶在云梯上,发力将云梯推离城头,向后倒去,云梯上的明军纷纷摔下,有的就直接摔死了。 战斗最激烈的地方是在城门楼处,几百名兵士轮番推着攻城车向宁夏城厚重的城门撞击,城上的叛军的反击也是更加猛烈,他们将磨盘大小的石块、巨大的滚木如雨点般抛下,负责推攻城车的明军将士立刻被砸成了肉泥,伤亡惨重,前面的倒下了,后面的兵士立刻就又补了上去,继续推起攻城车撞击城门。 城头上最终落下一块千斤的巨石,巨大的力量将攻城车砸得瘫痪在地,坠下的巨石和瘫痪的攻城车堵住了城门洞,明军对城门的攻击顿时僵住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战斗越来越惨烈,明军伤亡惨重,却连宁夏城的城头都没摸到。 麻贵最终无奈,下令停止了攻击,明军如潮水般退了下来,城头下留下了密密麻麻的尸体。 这一次短短的攻城之战,就让麻贵所部伤亡上千,这还是收兵收得快,要不伤亡会更惨重。 不一会的功夫,从西门和东门传来消息,叶梦熊与萧如熏所部的攻击也受到了挫折,人马损失惨重。 接下来一连十数日,明军都想不出攻城的良方,只能每日困守在宁夏城下,朝廷已来了旨意催问,几万大军远据在这西北,每日粮草军饷消耗巨大,朝廷本来已是府库空虚,早已是有些沉不住气了。 又据探马来报,北面河套平原的土哱罗部兵马最近又有异常,看样子是想调动后大举南下,这个消息让诸位将领更加焦急起来。 杨宁这十几日也几乎想破了脑袋,却也没有什么攻城的良策,心里也是非常着急,他倒不是多么心忧战事,关键是出来一个多月了,他实是记挂京城中的水灵、永宁公主等人,小乐子还没有找到,还有那个长相与图书馆女孩一模一样的文紫嫣女医官,更是让他心里十分惦念。 这一日,杨宁心里烦闷,便自后门出营,上了黄河边上闲逛。 这宁夏城北、东、西三面环山,实际上是处于一个地势低洼的盆地之中,南面不远则是黄河绕城奔腾而过。 杨宁上了黄河大堤,四周景象尽收眼底。宁夏城周围的黄河河道狭窄,因此水流异常湍急,咆哮激荡的黄河奔流而过,先是向东、后又远远奔向北方。 回身望去,宁夏城尽收眼底,由于黄河地势本就较宁夏城高,此刻杨宁自水平看来,黄河的大堤竟然还要高于宁夏城的城头,宁夏城内影影绰绰的建筑也都是尽收眼底,在黄河大堤与宁夏城之间的地势低矮平原上,则布满了明军的营帐。 望着宁夏城高大宽阔的城墙,杨宁不由愁上心来,若只靠强攻硬打,只怕是再来十万明军也不够啊!要怎样才能轻松地攻下这坚城要塞呢? 杨宁的眼睛在宁夏城的周围逡巡着,脑子里急速转换着一个个古往今来守城攻城的战例,却想不出什么好的方法,不由急得他团团转,一会望着身后奔涌而过的黄河发呆,一会又面向眼前庞大的宁夏城出神。 这望着望着,一个大胆的念头终于自杨宁的脑海里蹦了出来,他心里涌过一瞬间夹杂着惊栗的狂喜:攻破宁夏城的良策终于被自己找到了! 这个念头一过,随即一个念头又接踵而来:可想出来的这个“策”,真的是个“良”策么? 第一百零二章 异变陡生 杨宁急匆匆回到了大营之中,找到了麻贵。 “麻大哥,我想到了破宁夏城的办法,但——!”杨宁开口就道。 麻贵脸上立刻闪过一丝惊喜,迫不及待地道:“真的?快说来听听,我就知道你有办法!” 杨宁却突然沉默了,一脸凝重,却只是犹豫着不说话。 “哎呀,杨兄弟,你这是要急死哥哥啊!有什么妙极你快说出来啊!”麻贵着急催促道。 杨宁终于开口道:“方法其实很简单,那就是‘水淹宁夏城’!” 麻贵一愣,没怎么反应过来道:“水淹宁夏城?怎么个水淹法?” 杨宁苦笑一声,伸手指了指南面高高的黄河堤坝,又指了指地势低洼的宁夏城,却是没说话。 麻贵怔怔地望了一眼黄河方向,又望了望宁夏城,一下就明白过来,他几乎是蹦了起来道:“好哇,妙计,绝对是妙计啊!哈哈,杨兄弟,你真是打仗的天才!” 看到麻贵高兴地语无伦次、貌似疯癫,杨宁有些口瞪目呆,忙伸手拉住他道:“麻大哥,你、你先等会,你——,你不觉得这计策有什么……不妥么?” 麻贵平静了一些,但仍是掩饰不住地高兴道:“有什么不妥?这计策简直是绝了啊!宁夏城地势低洼,咱们决堤灌城,大水漫进去,任它城内有千军万马,也是无济于事,非得哭爹喊娘不可,咱们几乎是不费一兵一卒,指日就破了这宁夏城,真是妙极啊!我这就通知其他各路将领仔细商议此事。” 见麻贵只顾着高兴,仍没明白自己的意思,杨宁无奈道:“麻大哥,这计策虽是不错,不过你别忘了,这城内可不只是刘东尚的叛军啊,还有几十万平民百姓呢,这大水一冲,让这些百姓怎么办?到时尸横遍野,生灵涂炭,你我怎么忍心啊?” 自想到了决黄河水灌宁夏城的主意,杨宁就立刻想到了这方法太是有违天和,山东黄河水灾浮殍千里的景象,水灵不只一次的和他提到过,小丫头那惶恐、绝望的眼神让杨宁至今印象深刻。 经杨宁这一挑明,麻贵也意识到了不妥,一时间沉默了下来。 两人呆呆坐着,半天都没有说话,直到天色入幕,哨兵通知两人吃饭。 吃完了饭,麻贵将饭碗重重一顿,对杨宁道:“此事事关重大,我的意思还是请叶大人与诸位将领共同商议吧!” 杨宁不置可否。 军事会议上,听了麻贵讲出杨宁所想到的主意,众将领全都是一脸狂喜,叶梦熊兴奋地道:“杨公公,宁夏城破,你绝对是头功!” 萧如熏也一脸佩服地望着杨宁,在他看来,这样大手笔、大气魄的战法计谋,只有那绝世的名将才能想出,说实话,他身为武将、年轻有为,自恃才能了得,内心里对军队里充任监军的太监一向是瞧不起的,可杨宁却让他彻底改变了这种观念。 望着场中个个一脸狂热的明军将领,再想到刚才麻贵的反应,杨宁心里不由感叹:这些将领也好,麻贵也罢,在他们的心里,征战沙场、建功立业始终是第一位的,对于平民百姓的死活,他们心里却是非常的淡漠! 麻贵见在场诸将都是一脸兴奋,大赞杨宁计策甚妙,可杨宁脸色上却是平平淡淡,并无多少高兴之意,他明白杨宁心中所想,干咳了两声道:“诸位,杨公公这计策虽好,但是诸位别忘了,宁夏城中除了刘东尚的叛军,尚有几十万平民,咱们这一决堤灌城,这些平民来不及逃出,只怕……!” 麻贵话未说完,但诸将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表情都变得凝重起来,毕竟,命令一下,堤坝一决,整个宁夏城就是一片汪洋,就算他们对于战争中的死亡司空见惯,可这几十万的人命毕竟不是小事,他们日后的良心会安宁么? 同时这些将领心里也有一丝奇怪,这麻贵不是与杨宁绝对是不一伙的么,主意是杨宁想出来的,怎么提出不同意见的倒是麻贵! “这些平民世代居住在宁夏城,只怕与叛军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就算咱们水淹了宁夏城,他们也是罪有应得,咱们无需顾忌此点!”说这话的是甘肃总兵李旬。 “是啊!大丈夫建功立业,哪有不死人的,这些人遭此劫难,要怪也只能怪刘东尚,谁让他领兵造反的!”一个副将也发话道。 立刻,几位高级将领纷纷附和李旬和这副将的话,毕竟,建功立业对众人有着巨大的诱惑力! 杨宁在旁边冷眼观瞧,持这种观点的将领不在少数,叶梦熊和麻贵虽然也没说话,但表情里的意思已是透露了他们也主张水淹宁夏城,杨宁心里不由有些发凉,连麻贵都作此想法,自己可真是“孤军一人”有此顾虑了! 转眼看到萧如熏面色凝重,不发一言,杨宁心里想到:想必这萧如熏心里和自己是一个想法吧!他心里多少有了些安慰。 说实话,这一刻杨宁不由有些后悔说出这个主意了。 “好,既然大家都有此意,那这‘水淹宁夏城’的计划就这样定了,事不宜迟,马上派人去大堤上勘察地形,此事一定要绝对保密!”叶梦熊最后拍板决定道。 “慢着!”杨宁终于说话了,“叶大人,诸位将军,虽然此计策是我所出,但我总想着那应该是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才用的,你们看咱们是不是再想想别的办法,那城里的可是几十万活生生的人命啊!” 杨宁不得不说话,主意出自他,若宁夏城真因此而生灵涂炭,他自己绝对是于心难安的! 众人脸上都露出奇怪的表情,主意明明是杨宁出的,怎么他自己倒反对起来了! “杨公公,若是能有别的办法,咱们也不用等到现在了,如今朝廷催得急,好不容易得此妙计,咱们也顾不了许多了!”叶梦熊叹道。 “那、那咱们能不能劝降刘东尚呢?”杨宁急中生智,想出了这么个主意。 “劝降?”叶梦熊沉吟了一会才道:“听闻这刘东尚的为人,倒也不是那种狼子野心之人,此次造反,这里面多半是哱拜父子唆使怂恿所致,可是如今他已走到了这步田地,伤我大明将士无数,也耗我大明钱财无数,只怕他是不肯接受劝降的,就算他真的投降,朝廷也不会放过他!” “如果有一线希望,咱们也应该一试啊!”杨宁不甘心地道。 “就算咱们去劝降,只怕这刘东尚也不肯,他虽然连吃了些败仗,但如今坚守着这宁夏城,以为咱们根本就奈何不了他,何况,他还有河套土哱罗部可以依仗,更不会轻易投降了!”叶梦熊又道。 “是啊,就算咱们去劝降他,又派谁去呢?”甘肃总兵李旬接腔道。 杨宁一股拧脾气发作起来,脱口道:“若是诸位同意,杨宁愿意去宁夏城走这一遭!” 此话一出,众人都是一惊,麻贵急道:“不可,杨公公身为监军,如何能以身犯险!” 萧如熏也道:“末将佩服杨公公悲天悯人的胸怀,但现在那刘东尚已不是当年的刘东尚了,更何况还有哱拜父子从中挑唆,去了必定是凶多吉少……!” 杨宁挥手打断萧如熏道:“诸位不必再劝了,我意已决!叶大人,杨宁个人安危是小,几十万的生灵,如何能只因我等想要建功立业之一己私欲而遭到灭顶之灾呢,无论如何,请叶大人成全!” 杨宁这话说得有些欠妥了,众将脸上露出不自然的神色,叶梦熊道:“好吧,既然杨公公有如此情怀,本督也没意见,只是若万一有什么事情,朝廷方面……!” 杨宁淡淡一笑道:“叶大人及各位将军放心,此事全是杨宁独断专行,若是因此丢了性命,与诸位无关,我会留下书信,证明此事!” 麻贵是真急了,他霍然起身道:“杨兄……公公,你不能入城,我麻贵说什么也不答应!” 见麻贵如此担心自己,杨宁甚感安慰,他冲麻贵笑道:“这一趟我非去不可,要不然,我这一辈子心里都会不安的!” 麻贵还要再说,杨宁已是抢着道:“你也不必再劝了,难道对我还没有信心么?” 见杨宁表情决绝,麻贵长叹了一声,颓然落座。 第二日,按照事先的安排,麻贵先派人射信入城,言明了杨宁欲入城与刘东尚商谈的事情,接着,杨宁就孤身一人骑马来到宁夏城下。 已进入到城头弓箭的射程,杨宁昨晚虽然一时冲动说得豪气,此刻真到了生死关头,却也难免心里惴惴,不过好在城头上并没有弓箭射下来,反而坠下了一个吊篮,有人大喝道:“坐进去!” 杨宁却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入宁夏城,无奈,只好下马坐进了吊篮,那吊篮开始徐徐上升,望着地面越来越高,杨宁心里不由暗暗祈祷:这拉着吊篮的绳子可千万别断了,若是正事还没办一点就这样摔死了,那可就笑死人了! 上了城头,一个长得五短身材、品秩不低的中年将领诧异地看了杨宁一眼,也没多问,就立刻吩咐两个叛军小校蒙了杨宁的眼睛,架着他下城楼向城内走去。 杨宁被两个五大三粗的叛军小校架着,也不知走了多久,早就不辨东西南北的时候,却感觉到前面的将领突然停了下来,就听得对面有个刺耳的年轻人声音阴阳怪气地道:“这不是许朝将军么,看样子这么急,这是要到哪去啊?这押着的又是何人?” 原来这人就是许朝,刘东尚手下的得力属下,杨宁心里暗道一声,进城之前,他早已将叛军的一些情况尽量摸清了。 “哼,哱承恩,论品秩我乃副总兵,你却只是一个参将,本将做什么,还轮不着向你汇报吧!” 原来对面这人就是哱拜的儿子哱承恩,那个无恶不作的恶少,听他与许朝这架势,好像双方甚是不和,而且,自己此次入城劝降的事,只怕这哱氏父子尚不知情。 “哼!许朝,你不用张狂,早晚有一天让你知道我哱氏父子的厉害!”那哱承恩狠狠地撂下这句话,转身离去了。 “呸!猪狗不如的东西!咱们走!”许朝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声音里满是不屑。 当杨宁脸上的黑布被取下时,杨宁好不容易适应了刺眼的光线,却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一个大厅之中,大厅上首坐着一个身材高大,相貌堂堂的中年将领,正目光炯炯望着他。环顾了一下大厅,除了许朝站在旁边,再无别人。 “上座的可是刘将军?”杨宁试探着问道。 那中年将领却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大笑了一声,笑罢才冷冷道:“倒真是想不到啊,朝廷竟然派一个少年人来劝降我,倒真是看得起我刘东尚!” 杨宁微微一笑道:“刘将军,本人虽然年少,却也是朝廷御马监正五品的掌印、此次平叛大军的监军,以这样的身份来会你,想必不太辱没你吧!” “哦?原来你就是那个出主意夜渡黄河、全歼土哱罗三千铁骑,又不经请旨在阵前斩了总兵卜昌,接着指点麻贵青风口设伏大败土哱罗两万铁骑的那个小太监监军?这就难怪了,对你本将真是闻名已久了,如今一见,观你这份气度谈吐,以及孤身入我宁夏城的这份胆气,倒的确是不负盛名啊!” 知道了杨宁的身份,刘东尚由衷赞叹,这倒让杨宁有些意外,自己屡次出计坏他好事,没想到他对自己观感竟还不错,倒可看出此人胸襟不错、是个磊落汉子! “刘将军的威名我杨宁也是听不少人说过,宣大总督王大人对将军是推崇备至啊!”杨宁也回敬赞道。 刘东尚神色一惭,叹口气道:“说来惭愧,想当年与崇古兄并肩抵御鞑靼俺答汗入侵,接连几场大战,杀敌无算,那是何等的快意恩仇……!” 杨宁倒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段,不由接口讽刺道:“刘将军倒也不凡,当年抵御鞑子,卫我大明,如今却成了勾结鞑子,反我大明了?” 刘东尚脸上怒气一闪而过,喝道:“住口!你以为我想这样么?实在是形势所逼,那宁夏巡抚党馨贪赃枉法,还将黑手伸向我军营,连扣几月军饷不发,还反诬告我吃空饷,竟趁我不在暗中杀了我全家,这样的深仇大恨,我不反又能如何?”说到这里,刘东尚已是恨得咬牙切齿,额头青筋直冒。 听完这番话,杨宁彻底明白过来:这刘东尚造反果然是有隐情,他与那宁夏巡抚党馨结下如此大仇,又被哱拜父子趁机挑拨唆使,一冲动之下就做下了这大逆不道之事,再也无法回头! 尽管心里有些同情这刘东尚,但杨宁还是冷笑道:“照这么说来,你是一点责任都没有了?因你一己私念,害死了多少大明将士,使得多少大明百姓流离失所,又害得朝廷浪费了多少钱财?这些难道你都没有责任了?” 刘东尚气势一馁,有些黯然道:“我知道,这些都是我造成的,可现在说什么已都是晚了,我已经无法回头了!” 杨宁立刻道:“谁说无法回头,关键在于你想不想回头!难道你就继续这样错下去么?难道你还要无数的宁夏子弟、大明将士因为你的一步之错而继续命丧黄泉么?” 刘东尚在杨宁的步步紧逼之下反而回过神来,他恢复了表情冷冷道:“不错下去又如何,难道我投降了,朝廷会饶过我么?” 见刘东尚突然态度又强硬起来,杨宁知道自己有些操之过急,声音放缓了道:“我承认,就算你投降了,你也难逃一死,但是,人做错了事总要付出代价,你不能因为只顾念自己的生死就不念及你手下将士和宁夏城百姓的死活吧?” 刘东尚哈哈一笑道:“小太监,我很欣赏你的坦诚,但是,刚才你这话有些过了吧,我刘东尚也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就目前来看,我宁夏城粮草充足,城坚墙厚,乃是易守难攻的坚城要塞,你们来攻城,结果只会碰的头破血流,我手下伤亡不过尔尔,好像你没什么资格论及我手下将士的死活吧,更遑论城中百姓的安危了!” 口干舌燥说了这半天,这刘东尚却仍旧嘴硬,杨宁有些不耐烦了,他直视着刘东尚的眼睛,只是轻轻问了一句:“若是我大军决水灌城呢?” 刘东尚得意的表情刹那间僵在了脸上,接着脸色变得惨白,整个人彷佛也矮了三分,瘫坐在帅椅上,再也说不出话来。 杨宁对这个效果很满意,也不说话,只是淡淡地望着刘东尚。 良久,刘东尚有了反应,费力的站起身来,沙哑着声音道:“小太监,你赢了!你说得对,我刘东尚死不足惜,但却不能让几十万宁夏城将士百姓陪着我殉葬,我,降了!” 杨宁心里终于暗松了一口气,正要嘴上赞扬刘东尚两句,可还没等出口,厅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个带甲校尉慌慌张张奔了进来,跪地气喘吁吁道:“将军,不、不好了,哱拜父子、土文秀他们反了,正带兵向咱们帅府赶来!” 听了这话,刘东尚与许朝顿时脸色大变。 第一百零四章 千钧一发 杨宁一手捂着发酸的鼻子,一手捂着隐隐作痛的胸口,不由哭笑不得,真是好人难做啊!自己拼命阻拦这刘碧瑶出去送死,没想到到头来倒让她恨上了自己! 这时,外面的叛军早已离开了,因此杨宁才敢放声与刘碧瑶说话。 “碧瑶姑娘,刚才对你有失礼之处,那也是情急无奈,你若出去了,不但救不了你父亲,你也会丧命的!”杨宁无奈解释道。 刘碧瑶声音依旧冰冷,“你不用这样假惺惺,你拦我分明是担心你自己被发现而丧命,你这个贪生怕死的小人!” 杨宁刚要再说,一股浓烟自墙缝里渗了进来,杨宁心下一惊,急道:“不好,这帮兔崽子们放火烧房了,碧瑶小姐,你恨我也好,想杀我也罢,咱们还是先逃出这暗道再说吧,要不就要被闷死在这里面了!” “要走你走,我要出去收敛我爹爹的遗体!”说着,刘碧瑶站起身来,用力推开了书柜的暗门,一股热浪立刻扑了进来,暗道之内大亮,因为外面已经是一片火海。 “碧瑶姑娘,外面火太大了,你出不去,咱们还是快走吧!” “你——,你滚,我、我爹爹都去了,我已经没有亲人了,还不如随爹爹去了!”刘碧瑶又已经泪流满面,表情凄婉欲绝,说完,就要纵声冲进火海。 “死吧死吧,你快去死,死了就没人给你爹爹报仇了!”这次杨宁却不再扑上去拦她了,只是冷冷道,从刚才刘碧瑶的激烈反应中,杨宁多少了解到这个少女激烈刚强的性子。 果然,这话比抱住刘碧瑶还管用,刘碧瑶猛地停下了身子,不顾扑面而来的热浪,怔怔望着熊熊的火光跪了下来,嘴里泣声道:“爹爹,女儿不孝,你安心地去吧,日后女儿定会为你报仇!” 杨宁在前,刘碧瑶在后,深一脚、浅一脚的在黑暗中前进,地面坑坑洼洼的很不好走,杨宁几次踉踉跄跄差点摔倒在地,让杨宁庆幸的是这暗道只有一条路,没有岔道,直管闭着眼摸索着往前走就是。 也不知道这密道是不是刘东尚修的,这家伙倒有先见之明,早给自己留好了后路! “啊!” 走着走着,后面传来一声娇呼,听动静应该是刘碧瑶摔倒了。 “碧瑶姑娘,你没事吧?”杨宁停下脚步,转身摸索着要去扶刘碧瑶。 “不用你管……啊!你、你这个登徒子!”黑暗中刘碧瑶传来又一声惊呼,杨宁却是感觉到一只手触上了刘碧瑶滑腻的俏脸,慌忙缩回了手去。 杨宁倍感冤枉,“我不是故意的!你自己能起来么,咱们必须赶紧出了这暗道,要不宁夏城就麻烦了!” 杨宁之所以说这话,是因为入城前他已与麻贵商定,午时前他如果还没出去的话,麻贵就会命令决堤灌城,现在已是在城里浪费了够多的时间了。 刘碧瑶不作声,悉悉索索的想自己爬起身来,却“啊”的惨呼一声,又跌坐了回去。 “怎么了,扭了脚了么?还能不能走?”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杨宁心里一阵着急。 “不用你管,你自己走吧!”刘碧瑶冷冷地说了一句。 “那怎么行,我答应你父亲以后要照顾你的,怎能扔下你不管!” “我不用你管,你、你快滚,我不想再看到你这个无耻、下流、贪生怕死的小人!”想是杨宁提到刘东尚的缘故,刘碧瑶突然又怒了起来,连声骂着杨宁,只是因为教养良好的缘故,翻来覆去也就那么几句。 杨宁不由暗中苦笑,看来自己在刘碧瑶心里的印象是没个好了! “你怎么还不走?”黑暗中,感觉到杨宁呆着一直没动,刘碧瑶没好气地道。 “我等着你出去,好让你杀我啊,我要是走了,你不是找不到我了么!”杨宁好整以暇地道。 刘碧瑶沉默了一会,突然语带着些不自然道:“哼!你……,你莫要得意,刚才听我爹爹叫你‘小太监’,可你刚才……明明是个假太……,只凭这一点,我不但能找到你,还能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这话让杨宁心下一凛,刚才定是自己在搂抱刘碧瑶时,下身凸显的特征被她感觉到了,这下可麻烦了,若是她出去以后真说出去,自己秘密可就保不住了! “碧瑶姑娘,我承认,我是一个冒牌太监,可你也别忘了,你现在是反贼之女,若是身份暴露了,你也难逃一死,这样搞个两败俱伤,何苦呢,你的仇人可是哱拜父子!” “哼!我自然知道我的仇人是那可恶的哱拜父子,但你以为你们官军又是什么好东西了!” 说完这话,刘碧瑶就沉默了。 过了一会,杨宁却呆不住了,他怕过了时辰,麻贵已经命人掘开了黄河大堤。 “碧瑶姑娘,若是不走不动,我可以背你出去!”杨宁又开口道。 “你、你又想如何,难道欺辱得我还不够么?”刘碧瑶立刻警觉道。 杨宁一阵哭笑不得道:“碧瑶姑娘,实话和你说吧,我本是朝廷大军里的监军,此次入宁夏城,是知道你父亲是条汉子,造反有着迫不得已的苦衷,才孤身入城来劝降你父亲的,我来之前,官军已经决定了掘黄河大堤水淹宁夏城,我若午时之前不出去,到时候大堤一决口,宁夏城几十万的百姓就要遭殃了!” 刘碧瑶一听这话慌了,怒斥道:“你们——,你们到底还有没有人性,怎能想出这样的主意?那可是几十万条人命啊!这主意定是你这无耻之徒想出来的吧?” “碧瑶姑娘,你也不想想,若是我想出来的这主意,我还会孤身犯险来劝你父亲投降么?如今不知道到了什么时辰,你快随我出去吧,不为别的,你也要为这宁夏城中几十万的百姓想想啊!”杨宁仍旧耐心劝道。 这话终于起了作用,黑暗中,模糊看到刘碧瑶扶着墙壁要站起来,估计是一只脚扭伤不清,挣扎了几次却是没站起来,嘴里因疼痛发出一声痛哼。 杨宁也顾不得许多了,伸手就扶住了刘碧瑶的胳膊,刘碧瑶一惊,挣扎着要躲开,杨宁却是用上了力不松开,半架着刘碧瑶就向前行去,刘碧瑶挣扎了几下,却没挣开,只好任杨宁扶着往前走去。 黑暗中,杨宁扶着刘碧瑶也不知走了多久,地势越来越高,直累得杨宁两腿发软,终于看到了前面的一线光亮。 杨宁大喜道:“碧瑶姑娘,快要到出口了!” 刘碧瑶脚腕处越来越痛,双腿也如灌了铅一般,累得香汗淋漓,已是懒得说话了。 推开出口处的一个石板,杨宁探头往外看了看,却发现外面是一个荒芜的山洞,没发觉人迹所至,杨宁先爬了出来,然后回身把刘碧瑶又拉了上来,刘碧瑶一出地道,立刻甩脱了杨宁的手,怒瞪了他一眼。 杨宁讪讪一笑,说道:“你在这等会,我出去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自这地道出口所在的山洞,杨宁七拐八拐,才来到了洞口,这洞口处杂草丛生,杨宁拨开杂草往外看去,却一眼看到了宁夏城。 再往四周看去,杨宁发现这洞口位于宁夏城东南面的半山腰的隐蔽处,往南不远就是黄河大堤,再往宁夏城南面的平原上看去,却发现麻贵的大营静悄悄的,看不到一个人影,杨宁一惊,抬头看向太阳的位置,却发现太阳已近中天,时辰马上就要到午时了! 杨宁知道,麻贵已经按照计划开始行事了,悄悄撤走了兵马,连营帐辎重都不要了,怕敌人有所察觉,下一步就是要掘开黄河大堤了,杨宁慌忙向外跑去,可没跑出去两步,突然还想起山洞里还有个刘碧瑶呢,马上又折了回来,冲进了山洞。 七拐八拐进了地道出口所在的石洞,刘碧瑶正坐在那个地道出口的石板上,轻轻捏着自己的脚腕,那里已经肿了起来。 杨宁冲了进来急道:“碧瑶姑娘,如今已近午时,我必须尽快去通知朝廷兵马不要掘开黄河大堤,你现在的身份不宜露面,你在这稍等我片刻,我去去就来,回来我再想办法安顿你!” 说完,杨宁转身就往外跑,如今已是千钧一发的关头,晚了一秒,黄河水就会咆哮而下,一片汪洋。 “你——,你就这样走了?”刘碧瑶在后面急忙喊道。 听到刘碧瑶声音有些惶恐,杨宁以为她害怕,回头笑道:“别害怕,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我很快就回来!” 见杨宁又急着要走,刘碧瑶犹豫着道:“我——,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杨宁一愣,也未多想,脱口道:“我叫杨宁!”接着又急道:“来不及了,就这样,你一定要等我回来!”说完,他已转身冲出了石洞。 望着杨宁的背影消失在石洞拐角处,刘碧瑶俏脸上浮现出复杂的神色,嘴里喃喃道:“杨宁!杨宁!我刘碧瑶记住你了!” 杨宁没有下山,直接奔往黄河大堤处,他知道,麻贵肯定派了人在那里。 一路发了疯似的狂奔,不知跌倒几次,手脚都磕破了,杨宁却也顾不得了,他必须要阻止麻贵的人掘开大堤。 当上了黄河大堤的时候,远远的,自隐蔽处跳出两个兵士,大喝道:“什么人!” “是、是我!”杨宁恍惚中看清了那两个兵士正是大明官军的服饰,刚回答了一声,心里一松,脚下一软,就向前跌倒在地,倒地之前的一刹那,他听到其中一个兵士的声音“是监军大人,快!” 杨宁趴在地上,气喘吁吁,感觉浑身像散了架一般,手脚磕破的地方火辣辣地疼痛,刚才那一番疯跑,可是四五里的山路,他已是疲累不堪。 两个兵士眨眼就窜到了他跟前,慌忙扶起他道:“监军大人,你怎么了?” 杨宁看清了眼前的兵士正是麻贵选出的精锐斥候之一,他咧嘴笑道:“麻、麻、麻将军呢?” 那兵士立刻答道:“在前面大堤上,正领着人掘口子呢!” 杨宁一急,猛抓住那斥候的手臂道:“快,火速去通知他,不能掘堤,就说我……说的,快!” “遵命!”见杨宁神情焦急,那斥候不敢怠慢,冲同伴一示意道:“快去!” 另一个斥候飞奔而去。 一会的功夫,杨宁刚歇得好了一些,命那斥候扶了自己起来,远处大堤下一群人疾跑过来。 “杨兄弟,杨兄弟在哪?”杨宁耳中传来麻贵激动欣喜的声音。 当麻贵看到杨宁时,高兴地语无伦次,咧开大嘴狂笑道:“哈,哈哈,太好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杨兄弟福大命大,果然没死,老天开眼,老天开眼啊!” “麻大哥,大堤怎样了?”杨宁急忙问道。 “刚刚掘开……!” “什么?”杨宁脑子一晕,第一个反应就是:到底还是来晚了! “哈哈,别急,刚刚掘开一点,我有让人给填上了,不过,你要再晚来一会儿的工夫,掘开的口子可就谁也堵不上了!杨兄弟,你是怎么出来的,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城里的情况如何了,刘东尚答应投降了?”麻贵一连串的问题脱口而出。 麻贵说话这一大喘气,让杨宁一惊一乍地有气无力,他已无心与麻贵计较,急道:“这个呆会再对你细说,你马上命兵马全部回营,刘东尚没降,但咱们不用水淹之法照样能攻破城池!” 麻贵一愣,立刻点头道:“好,若是不决堤就能破城,那自是最好不过了!常大勇,马上安排兵马回营,他娘的,你不是舍不得那营帐辎重么,这下你又得回来了!” 常大勇领着诸将满脸高兴地转身去了。 “杨兄弟,你快和我说说,除了水淹之法,还有什么破城的办法,刘东尚既然没降,咋放你出来了?”麻贵满脸急切地追问道。 杨宁于是就将如何入城,如何碰到了哱承恩,引起了他的疑心,又如何与刘东尚谈的话等等,详细的说给了麻贵听,只是隐瞒了刘碧瑶的存在,只是说刘东尚对造反早有悔意,所以最后才放了他逃生。 听完杨宁一番讲述麻贵先是大骂已经死了的宁夏巡抚党馨和城中的哱拜父子不是东西,认为他们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要不然,也不至于死上这么多人、浪费那么多钱财物力了! 最后麻贵叹道:“这刘东尚也算条汉子,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只是一步走错,就落得了这步田地,真是让人感叹呐!” “杨兄弟,那城中密道出口没有被发现吧?”麻贵问了一句,他已猜到了杨宁想要通过这条密道悄悄潜入城中,以破了宁夏城。 “没有!”杨宁肯定地答道,与刘碧瑶离开时,杨宁合上了那书柜的暗门,如今那总兵府现在的大火只怕还未燃尽呢,肯定不会被叛军发现。 “那太好了,咱们现在回营,养精蓄锐,静待晚上自密道杀入城中,杀他个措手不及!”麻贵一挥手,高兴地道。 “麻大哥,你先回城吧,我有些东西还拉在那山洞里,我去拿了再回营!”杨宁想到刘碧瑶,对麻贵撒了个谎道。 麻贵没有多想,只是道:“好,我派两个弟兄保护你!” “不用,东西不多,那地方也很安全,不用麻烦了!”杨宁立刻拒绝道。 “好!那你自己小心,早些回去!”麻贵尽管心里有些奇怪,但也没多问,领着几个亲兵校尉回大营去了,此时,明军隐藏在远处高坡上的大军正缓缓开回大营。 这事实在透着蹊跷,难保城内叛军不怀疑,但此刻哱拜父子想必正忙着消灭军中死忠于刘东尚的兵马,只要不是明军攻城,他想必也顾不上城外的动静! 一路往回走去,杨宁就琢磨开了,如何安排刘碧瑶还是个难题,如今自己在随军打仗,一个女子如果跟在自己身边那实在是太不方便了,唯一的办法就是将她化装成明军士兵带回军营,悄悄安排在自己营帐内做个亲兵,待日后仗打完了再带回京城,自己既然答应了刘东尚,总不能言而无信! 当杨宁回到那个半山腰的山洞时,四下小心的瞅了瞅,没什么异常,他才进了山洞。 “碧瑶姑娘,碧瑶姑娘,我回来了,你在……咦,人呢?”当杨宁进了最里面那石洞时,却不见了刘碧瑶的身影,杨宁心下一惊,赶忙四下寻找,这山洞虽然曲折,但四周却没有岔路暗洞之类,杨宁四下找遍,却没找到。 杨宁又回到最里面的石洞,仔细观瞧,没有打斗的痕迹,稍稍放下心来,又不由喃喃自语道:“难道她自己离开了?这个倔丫头,脚腕都肿成那样了,还敢自己跑,还真把我当成仇人了!” 杨宁知道刘碧瑶脚肿的厉害,必定跑不远,他回身出了山洞,四下瞧了瞧,左边是通往黄河大堤的路,自己刚才走过,没碰到刘碧瑶,这条路不可能了,杨宁立即向右面一条路走去,这条路通往山后,比较崎岖,若是刘碧瑶离开,肯定是向这条路去了。 走出没多远的山路,当拐过一个山角时,杨宁就看到前面山石旁跌坐着一个一身绿色罗裙的少女,低着头,露出雪白的螓首,双手捂着红肿的脚腕,正在嘤嘤哭泣,可不正是那个倔强的刘碧瑶么! 第一百零五章 太监更有瘾 “小娘子,为何一人在此哭泣?”杨宁恶作剧心起,声音邪邪地来了一句玩笑。 刘碧瑶一惊,抬起头来,待看清是杨宁,不由松了一口气,抹了一把眼泪道:“你、你怎么寻来了?” “嘿嘿,我不是答应过你一定会回来的么,当然就回来了,只是到了山洞看你不在,可把我吓坏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还以为你被哱拜的人寻了来抓去了呢!”杨宁一脸担忧状。 “哼!谁用你这无耻之徒来假惺惺说担心,你和哱拜父子他们一样,都不是好……好东西!”刘碧瑶想到了伤心事,声音又有些哽咽起来。 见刘碧瑶双眼红肿、哭得如梨花带雨般的伤心样子,杨宁不由怜意大起,走过去柔声道:“我怎会与那两个禽兽不如的东西一样,你自己跑到了这里,是想躲开我吧?这又何苦呢,我既然答应了你父亲要照顾你,就一定会做到的,来,让我看看你的脚如何了!” 说着,杨宁就要去撩开刘碧瑶的裤裙。 “不、不可以,你这登徒子,又想趁机来占我便宜,在地道里你还没有占够么?”说完,刘碧瑶自己脸上忍不住一红。 杨宁开玩笑道:“既然那样的便宜都占了,这也算不了什么了,乖,听话,让我看看!”说着,他强行按住了刘碧瑶扭伤的脚,掀开了她的裙角。 “你——!”刘碧瑶又气又羞,却是说不出话来,心里道:罢了罢了,反正已经被这登徒子占尽便宜,如今再在乎又有什么意义呢! 当刘碧瑶脚腕处的雪白肌肤露出来时,刘碧瑶已是羞得满面通红,杨宁却无心想别的,他已是皱起了眉头,刘碧瑶这下扭得不轻,脚腕红肿得厉害,再加上她没停下来的走动,致使肿痛加剧了许多。 “碧瑶姑娘,你脚腕的扭伤太厉害,恐怕是不能走了,我背你下山吧,然后将你化装藏至营中,找些跌打药酒给你擦一擦,如此才能消肿!” “我——,我不去,你还是……走吧,不用管我!”刘碧瑶低着头,俏脸红红地道。 “到这时候还说这种话,你孤身一人又能到哪里去,再说,官军马上就要攻城了,你不想看到你的杀父仇人伏诛么?” 一句话就起了作用,刘碧瑶忸怩着答应了杨宁的建议。 走是不能走了,杨宁不顾刘碧瑶的反对挣扎,硬将她背了起来,走下山去。 这刘碧瑶身子很轻,杨宁背着倒费不了多少力气,只是背后传来的柔软触感,以及少女秀发散发的阵阵香气,让杨宁忍不住心中荡漾。刘碧瑶好像已经习惯了杨宁的无礼,乖巧地趴在杨宁的背上默不作声。 临近明军大营的时候,杨宁将刘碧瑶放在了一颗大树后面,自己先回了大营,进营时也没让声张,悄悄让一个小校去找了一套最小号的明军兵服,出营让刘碧瑶换上,才背着她进了军营。 守门的小校尽管心里疑惑,但监军大人的事,哪是他们这些小兵卒子能过问的,因此都装作没看到。 刚回到自己的营帐,麻贵就得了消息,派人来请他去商议军情,杨宁无奈叹口气,对刘碧瑶道:“这军营不比别处,你在这好好呆着,我去去就来,顺便给你拿跌打药酒!” 刘碧瑶想是被杨宁背了一路,心里尚有羞意,只是低着头,轻轻“嗯”了一声。 杨宁满意地道:“这才乖嘛!” “你——!”刘碧瑶正要发怒,杨宁却是哈哈一笑,撩帐帘出去了。 刚出营帐,正好碰到张为年等几个侍卫匆匆而来,想是得到了自己回来的消息,一直以来他们几个倒真是尽职,除了入宁夏城杨宁愣是不让跟着外,他们几个都是寸步不离杨宁的左右。 与他们简单的说了一下自己的如宁夏城的经过,又叮嘱他们没有自己的允许,不准任何人进自己的营帐,杨宁这才奔麻贵中军帐而去。 其实麻贵找杨宁,无非就是商量半夜自密道入城攻击的详细计划,杨宁却是对麻贵抱怨道:“该说的我已在大堤上全都告诉你了,至于集体怎么行动,那是你们诸位将军的事了,你们慢慢议着,我实在太累了,得回去休息,拜拜了各位!”说完,杨宁就出了中军大帐,他心里记挂着刘碧瑶的伤脚呢! 刚出营帐,杨宁忽然又想起什么,回身又进了营帐,对麻贵及诸将道:“对了,告诉弟兄们,那个哱拜的儿子叫哱承恩的,能活捉就给我活捉,我跟他有仇,这人我要了,其他人你们随便!” “哦,好……!”没等麻贵答应完,杨宁就又火急火燎地走了。 “咦,今日杨兄弟怎么了,有些反常啊,这么急着就溜了!”麻贵愣了半响,奇怪地自语道。 “咳咳,将军,有个事情末将不知道该不该说……!”一个在座的参将犹豫着道。 麻贵一瞪眼道:“什么事情还用得着这么婆婆妈妈的,讲!” “据末将属下后营门轮值哨官禀报,今日杨公公自东南山方向归营,先是回来一趟拿了一套普通兵服,接着出去,再回来时,已是背了——,背了一个小兵回来!” “哦,竟有这事?他说有事要办,本帅没派人跟着啊!”麻贵奇怪道,众将却是来了兴趣,耳朵都竖了起来。 那参将犹豫一下才吞吞吐吐道:“据守门小校所见,杨公公背地那小兵、那小兵体型纤弱,看样子是个——,是个……那个什么!” 这参将没有明说,但众将却是听明白了,脸上尽皆露出古怪神色。 好半响,副将杜松犹豫着道:“如今尚在战时,杨公公做这种事,好像——,好像有些不妥啊!” 常大勇终于憋不住哈哈大笑,不屑道:“屁的不妥,监军大人又不是我辈军中之人,搞搞这事也没什么大不了,不过他在这兵临城下的工夫,竟都不忘了搞那事,哈哈,我常大勇实在是佩服!” 一个副将也笑着凑趣道:“杨公公小小年纪,还是特殊之身,竟还有如此好兴致,末将也是深感敬佩啊!” 一时间,在场诸将尽皆哈哈大笑。 “够了!”麻贵脸色沉了下来,诸将立刻鸦雀无声。 麻贵扫了众人一眼,才缓缓道:“你们听着,以后谁也不许言语间再对杨兄弟稍有不敬,他为咱们攻破宁夏城屡出奇谋,立下天大功劳,干任何事都不为过,路子他已经为咱们指下了,剩下的就看咱们如何漂亮的攻破宁夏城,给他一个满意的交待,而不是在这里拿着他取笑,都明白了么?” “明白!”众将齐齐大吼道。 麻贵神色一缓道:“那就接着谈正事!” 杨宁却不知道众人在他离开后对他的议论,他急着跑到军营随军大夫处,要了上好的跌打药酒和止痛膏,急匆匆回了自己营帐。 刘碧瑶正呆呆坐在杨宁的行军床上发呆,也不在想什么,脸色发红,见杨宁回来,她神色不由一慌,急忙别过了头去。 杨宁有些纳闷,却也没多想,笑着对她道:“看,上好的跌打酒和止痛膏,用这药酒搓上一会,再敷上这止痛膏,保管你明日就能活蹦乱跳了!” “你才活蹦乱跳呢,我——,我又不是猴子!”刘碧瑶白了杨宁一眼反驳道。 “哈哈,好好好,你不是猴子,你是孙悟空总行了吧?”杨宁逗她道。 “孙悟空是谁?”刘碧瑶瞪大了凤眼奇怪问道。 杨宁不由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个时候也许《西游记》还没有问世呢! “那是一个非常有趣的神话故事里的人物,你要想知道,咱们先治好你的脚腕,我再慢慢讲给你听!” “嗯!”刘碧瑶可能是被杨宁所说的神话故事勾起了兴趣,乖巧地应了一声。 “那这药酒你自己会擦么?”杨宁问道。 刘碧瑶摇了摇头,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不由脸色一红,低下头去。 “嘿嘿,那——,那我就勉为其难啦,总不能叫来外人给你擦吧!”杨宁干笑着望着刘碧瑶,让他高兴地是刘碧瑶听了他的话却是没有表示反对,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杨宁蹲下身去,开始去解刘碧瑶的裤裙,当手指触到刘碧瑶玉腿的一刹那,刘碧瑶本能地向后微微抽了抽腿,就再也不动了。 杨宁将刘碧瑶的腿轻轻放到了行军床上,慢慢解开了她的裤裙,雪白的肌肤再一次露了出来,这一次杨宁心里就有了一些异样的感觉。他转过身,先是在脸盆里洗净了手,再倒了些药酒在手心里,轻轻搓匀,才对刘碧瑶道:“我要开始了,可能开始会有些痛,你忍着点!” 刘碧瑶贝齿轻咬樱唇,说了句:“我不怕!” 嘴上说着不怕,但惴惴的神色却出卖了她,杨宁不由有些好笑。 “唔——,痛啊!你、你轻一些!” 当杨宁的手抚上刘碧瑶的红肿的脚腕时,刘碧瑶已是连连呼痛,此时她已顾不得害羞了。 “忍着点啊,刚开始都会有些痛的!”杨宁也有些紧张,毕竟,这方法也是他前世时自书上看来的,并没怎么实践过,话一出口,杨宁才觉得有些不对,这话让人听着又有些“歪”了! 杨宁减缓了力道,慢慢揉搓着,不时倒些药酒在手心里,慢慢的,刘碧瑶的疼痛感减轻了一些,不再呼痛了,杨宁心里暗暗轻松了一些,更加卖力地给刘碧瑶按摩着,却没注意到刘碧瑶一直盯着他的异样眼神。 “怎么样,好、好点没?”杨宁已累得有些气喘,转头问刘碧瑶道。 “啊?啊,好、好一些了!”刘碧瑶慌忙垂下目光,有些慌张地道。 “哦,那就好!”杨宁长吁了一口气,“你这脚腕扭得太厉害了,只怕这一次治疗不会好,今天到此为止,我给你敷上止痛膏,待明日再看如何!” 待将刘碧瑶的脚腕敷上止痛膏,又小心包扎完毕,杨宁已是累得有些直不起腰来了,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道:“好啦,你要是累了,就在这行军床上休息吧,放心,没我的命令,没人敢进来打扰你的!” “那——,那你呢?”刘碧瑶小声问道。 杨宁一愣,随即笑道:“我自然是到外帐去睡,有事你就叫我!”说着,杨宁就要出去。 刘碧瑶慌忙道:“可、可你还没给我讲那神话故事呢?” 杨宁一拍后脑笑道:“看我这脑子,我还以为你不想听呢!那好,你躺上去休息,我坐在这给你讲,这样你能舒服一些!” 刘碧瑶有些害羞地躺在了床上,杨宁扯过棉被给她盖在了身上,然后搬过帐中唯一一个小木凳,坐在了刘碧瑶面前。 被杨宁盯着,刘碧瑶有些害羞地将头别了过去。 杨宁嘿嘿一笑道:“那我就讲了啊,这个故事的名字呢,叫《西游记》,为什么要叫西游记呢,这是因为啊,在古代唐朝的时候,有一个叫玄奘的高僧,他……!” 杨宁开始讲这经典的《西游记》,虽然情节不能记全,但凭着杨宁的脑子和口才,又专拣着有趣的段子讲,立刻就让刘碧瑶听入了迷。 当讲到猪八戒的桥段时,尽管刘碧瑶心神遭创,但还是忍不住被杨宁诙谐的话语给都笑了,笑了以后又觉得不妥,慌忙用被子捂住了嘴。 又讲了一会,外面天色早已入黑,营帐之内没有点蜡烛,也变得黑暗下来,刘碧瑶半天没动静,杨宁看不清她的表情,还以为她睡着了,就停下故事不讲了,低声道:“碧瑶姑娘,碧瑶姑娘,你睡着了么?” 刘碧瑶还是没有动静,杨宁就以为这丫头听着故事睡着了,就摸索着为刘碧瑶掖了掖被子,转身出去了。他却不知道,身后黑暗中,有一双带着些许感动的漂亮眸子在望着他。 杨宁来到外帐门口,却见是张为年领着一个侍卫守在门口 ,“张大哥,今夜不用守着了,你们回营歇着吧,反正离得近,有事我叫你!”杨宁对张为年道。 “这——,好吧!”张为年本想拒绝,但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大有深意地一笑,痛快答应了,不顾旁边侍卫诧异的表情,硬拖着他走了。 杨宁不禁摇了摇头,他知道自己带了一个女扮男装的女子进了营帐,肯定瞒不过张为年的耳目,不过,只要自己假太监的身份不暴露,谁说太监弄这苟且事就不可以呢,而且在这个时代,许多太监这方面的“瘾”可要比正常男人都大得多。 回到帐内,侧耳听了听内帐的动静,悄无声息,想必刘碧瑶已经睡了,杨宁放下心来,他得抓紧时间睡一觉,晚上还要领人去找那密道入口所在的山洞。 刚一躺下,浑身酸痛的身体得到了舒展与放松,杨宁不禁舒服地**一声,很快就睡了过去。 “啊——!”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杨宁好梦正酣,却被一声尖叫惊醒,他猛地坐起身来,晃了晃迷糊的脑袋,才反应过来这声音来自内帐的刘碧瑶。 帐外有脚步声快速奔来,接着已传来张为年的声音,“公公,你没事吧?” 这大内侍卫的反应倒是快,杨宁说了一声,“没事,都去睡吧!” 听着张为年几人脚步声离开,杨宁才进了内帐。 暗夜朦胧中,杨宁看到刘碧瑶坐了起来,在剧烈喘息着 “怎么了?做噩梦了?”杨宁走到近前,柔声问道,说着,他伸手摸了一下刘碧瑶的额头,那里湿漉漉的全是汗水。 “呜——,我、我梦到爹爹他……他浑身是血,还有那哱承恩,他、他提着刀,对我狞笑……!”刘碧瑶再也忍不住,一下扑到杨宁怀里,嘤嘤哭泣道。 “别哭,那只是梦而已,你现在在军营里,很安全!”杨宁柔声安慰道,心里不由怜意大起,说到底,刘碧瑶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女,却承受了那么多惊吓与痛苦,让她一个弱女子如何能够承受! 刘碧瑶慢慢停止了哭泣,杨宁轻拍了拍她的后背道:“好了,现在离天亮还早,你再睡会吧,我在这守着你,你安心睡就是!” 刘碧瑶抹了抹眼泪儿,“嗯”了一声,在杨宁的服侍下重新躺了下来,盖上了被子,她却没立刻闭上眼睡觉,而是一直睁着眼愣愣望着杨宁。 杨宁坐在床前的木凳上,察觉到刘碧瑶的目光,不由笑道:“怎么了,睡不着了?” 刘碧瑶轻轻点头。 “那我再给你讲《西游记》的故事吧,你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刘碧瑶却是摇了摇头,轻声道:“《西游记》的故事我不想听了,你给我讲讲你自己的故事吧,你怎么会没有……什么,还当了太监呢,听人说,这可是要杀头的大罪呢!” 杨宁微微一笑道:“好,我就给你讲讲我的故事!” 接着,杨宁就将自己如何与水灵等人因水灾流落到京城,如何活不下去进了宫,进宫后从杂役太监、到公主总管、再到遭人算计派来当送死的监军都讲给了刘碧瑶听,至于如何没有净身,杨宁拿当初给李贵妃的解释,解释给了刘碧瑶听。 刘碧瑶听得怔怔出神,最后道:“想不到你活的也如此艰难,我还以为我是这世上最可怜的人呢!” 杨宁一笑,正要借机再开导刘碧瑶,却听到营帐外面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杨宁心里一动,知道今夜攻破宁夏城的行动终于开始了。 第一百零六章 宁夏城破 “碧瑶,你在这乖乖睡觉,我去去就来!” 被杨宁如此称呼,刘碧瑶脸上不由一红,但却也没反驳,只是道:“你又要干什么去?” 杨宁微微一笑道:“去为你报仇!” 杨宁出了营帐,张为年等几个侍卫早已等着了,杨宁命其中两个留下守在自己营帐外,领着张为年和另一个侍卫去了中军帐。 为了防止城头叛军有所警觉,除了大营四周的火把,营内到处都没有火光,一切都隐于黑暗中。 “都安排好了么?”杨宁见到麻贵,悄声问道。 麻贵点头道:“准备好了,进城的弟兄由大勇亲自带队,只有三百来人,都是好手,他们主要任务是袭击三个城门守军,悄悄打开城门就是了,因此不用人太多!此刻为子时三刻,动手时间约定在寅时整,我已派人通知了叶总督与萧副总兵。” “好,那咱们出发!”杨宁立刻道。 三百多勇士早已整装待发,都是一身的黑色夜行衣,脸上也蒙着黑巾,只有那一双双发着精光的眸子显示出这是一群勇悍之士。 “弟兄们,废话我就不多说了,此次入城可谓是九死一生,但只要活下来的,我麻贵绝对不吝赏赐,人人官升三级!出发!”麻贵站在这群人面前,低沉着声音,简单的几句话,最后一挥手道。 杨宁和两个侍卫,以及常大勇走在前面,后面一群黑影默默跟进,整个队列鸦雀无声。 杨宁与刘碧瑶下山时,早已刻意记熟了通往山洞的路,此刻虽是黑夜,但杨宁凭着过人的记忆,愣是找到了那个隐蔽洞口。 进了最里面的那个山洞,杨宁上前掀开密道的石板,对常大勇道:“就是这里了,我带路,大家后面跟上!”说完,杨宁就要当先下去。 “慢!”常大勇却拉住了杨宁,笑道:“杨公公,麻帅吩咐,你带路到这,就和两个侍卫兄弟回去吧,不必入城了!” 杨宁一怔,笑道:“怎么,怕我拖累你们行动?” 常大勇挠挠头皮道:“嘿,主要是怕你有危险,今夜入城必定凶险万分!” 杨宁撇嘴道:“白天时我自己孤身入城不是更凶险,行了,别废话了,出口处的情况你们都不熟悉,顶多我入城后呆在一处隐蔽地方不出来就是了!”说完,也不管常大勇反对,杨宁当先下了密道,张为年和另一个侍卫随后也紧跟着下去,常大勇无奈,只好向后挥挥手,当先也跟着下了密道。 一路摸索着,杨宁当先来到了刘东尚总兵府内密室的书柜后面停了下来,那里透着一丝光亮。 见杨宁停了下来,张为年及后面跟着的明军兵士都跟着停了下来,密道有些狭窄,众兵士最多两人一排,排了一长溜。 杨宁侧耳听了听外面的动静,鸦雀无声,过了好一会,杨宁确认外面没人后,才轻轻伸手推开了那书柜的暗门,那暗门触手竟然还温热。 暗门一被推开,一股燥热呛人的空气扑面而来,杨宁鼻痒一阵难受,想要咳嗽,慌忙捂住了嘴。 待缓过劲来,借着微弱的月光,杨宁仔细打量周围,只见到处被大火烧得一片狼藉,整个总兵府的房子大部分都已被火烧塌,没倒的也是断壁残垣,惨不忍睹,周围空气了散发着一股呛人的糊味。 张为年和侍卫同伴在杨宁的示意下先在总兵府及周围暗探了一圈,确认没有叛军兵士后,常大勇才命众兵士鱼贯出了密道。 这总兵府的后花园已烧成一片空地,正好可以容纳这三百兵士。 常大勇一看天色,对身后两个人低声道:“时辰快到了,按原计划,你二人各领一路,分别悄悄潜至东西二门,时辰一到,立刻动手!路上注意警戒,千万不要惊动了叛军!” 两个人齐齐答应一声,分别一挥手,各领一队兵士向东西方向悄悄潜离了总兵府。 “杨公公,你就呆在这吧,如果事不妙,就和两个侍卫兄弟退入密道!”常大勇对杨宁道。 “好,你自己也要小心!”杨宁叮嘱了一句。 常大勇嘿嘿一笑,领着剩下的一百兵士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夜色里。 杨宁却也没打算乱跑,今夜城中必定一场大乱,出去瞎跑实在太危险,而对于危险的事,杨宁的原则就是能不做就不做的。 在总兵府黑夜里等了有近一个时辰的工夫,自东、西、南门方向传来了惊天动地的喊杀声,张为年看了看天色,对杨宁道:“动上手了!” 杨宁神色凝重地一点头道:“关键就在于这城门能不能打开,若是失败了,这三百人只怕就要全军覆没了!” 而之后事情的经过证明,杨宁此刻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宁夏城内经过了白日的一番动乱,此刻好不容易平息下来,哱拜父子一方取得大胜,完全控制了城防,但他们正规作战、城防防守的本事和才能实在有限,在最关键的城门处并没有部署太多的人马。 而入了城的这三百兵士则是自明军里挑了又挑、选了又选的精锐兵卒,他们大部分都是宣平堡几经大战活存下来的悍勇之士,他们几乎在同一时刻对三个城门发起了攻击。 但说常大勇亲自率军攻打的南门这一路,他们一百来人自黑暗中冷不防杀出,杀了南门守门的叛军一个措手不及,城门处及附近城墙上的守军顿时一片大乱,惊呼连连。 “他们要靠近城门,阻止他……!” 黑暗中,城墙上一个有些见识的叛军将领厉声大呼,可话没说完,就被一个蒙面明军张弓搭箭,一箭去如流星,精准地射进了那将领张着的嘴里,箭头自后脑穿出,那将领当即仰面栽倒,没了声息。 明军个个如狼似虎,就如那来自地狱的黑暗杀神,手里雪亮的长刀疯狂着收割着城门处叛军的生命。 叛军中不乏一些如这个将领般头脑灵光之人,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明白只有小股明军潜入城中,目的是打开城门放城外的大军入城。他们奋力抵抗着、大声呼喊着同伴抵住并呼叫“增援”,可无奈大部分的叛军已经被突然杀出的明军惊掉了魂,个个晕头转向,再加上明军个个大呼“城破了,撑破了”,他们听了更是惊慌,早已失去了战意。 远处城墙上不断有叛军赶来增援,此时靠近城门的叛军已被杀散,常大勇领了一部分人抵住不断赶来的叛军,得空朝身后一声大呼:“开城门!” 几个明军兵士立刻奔进了城门洞,可马上,他们又出来了,各人手搬一个麻袋,对常大勇大呼道:“将军,这帮兔崽子们在城门后堆满了麻袋,必须搬开才能打开城门!” 常大勇听了一急,狂喝道:“再去几十个人,尽快搬开麻袋,剩下的人给我抵住!” 此时立刻就显出了这批明军精锐的训练有素,不用商量,彷佛约定好的,立刻就有二三十人同时收刀,回身奔向城门洞,剩下的兵士则立刻补上了他们留下的缺口。 “弟兄们给我杀,不能让他们打开城门,要不我们就全完啦!”一个哨官模样的叛军大呼。 “去你奶奶的!”常大勇猛地一窜,窜到了那哨官面前,大刀卷起一阵狂风,那哨官来不及反应,一颗头颅就已飞了出去,一腔子污血冲天而起,淋了附近几个叛军一身。 一下减去二三十人,明军压力大增,叛军人数越来越多,饶是这帮入城的明军兵士骁勇,但不可避免的开始出现了伤亡。 一有人倒下去,立刻就有人补上缺口,奋力挡住叛军砍杀,以给进城门洞搬麻袋的弟兄争取时间。 城门洞的几十兵士已经开始快速的将麻袋搬离城门洞,那麻袋一个足有七八十斤重,但有的明军士兵急了眼,竟一手抓起一个扔出了城门洞。 常大勇一把大刀上下翻飞,勇不可挡,叛军在他手下几乎走不了两个回合,但好汉架不住人多,常大勇时刻面对着七八名叛军的刀剑,身上已是伤了几处,见周围弟兄伤亡越来越多,常大勇不得不大喝道:“后退,收缩!” 几十兵士立刻向后退去,防守阵型立刻密集起来,但叛军也随即跟着压上,双方的刀剑“乒乒乓乓”,密集如爆豆。 终于,就在常大勇等人快要抵不住的时候,城门洞的沙袋终于被搬空,宁夏城那厚重高大的南门,被明军士兵奋力推了开来。 城外蹄声隆隆,早已在城头叛军弓箭射程外等候多时的明军大队骑兵开始催马冲锋起来,暗夜里就如一条黑漆漆的长龙,泛着滚滚烟尘直向宁夏城南门灌了进来。 常大勇对面前的叛军大呼道:“操你们姥姥的,城已破了,你们还在这较劲,难道想一起被踩成肉泥吗?” 叛军都已看到了城外明军大队骑兵滚滚而来,手底下不由犹豫起来,攻击都是一缓,常大勇见状又一瞪眼道:“还不快逃命去!” 叛军士兵“轰”的一下如鸟兽散。 常大勇累得几乎脱力,但仍是竭力对众兵士大喝道:“快都让到一旁!” 就在最后一个兵士刚刚让出了城门洞的时候,滚滚的大明骑兵已是如一股洪流般冲进了城里,隆隆的蹄声震得整个宁夏城都为之颤抖。 南门这遇到了一番挫折,东西两门的情况却是顺利多了,因为东西两门原来分别是哱承恩与土文秀把守,根本没弄什么沙袋堵门之类的防御措施,因此东西两城门很快就被入城的明军一番冲杀之下打了开来,叶梦熊和萧如熏的兵马立刻冲进了城里,到处砍杀起来。 明军三路大军差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先后入城,逢着叛军就杀,一边杀还一边放火,嘴里大喊着“城破了”之类的话语,以图制造混乱,由于事发突然,且是凌晨时分,处了城门处及城墙上轮番警戒的叛军,大部分的叛军尚在城内营中睡得正酣,待他们惊醒反应过来,明军已经冲入了营中,对着手无寸铁的叛军大杀特杀起来,论人数虽然叛军也是不少,但却根本组织不起有效的抵抗,都如无头苍蝇般四处逃命,躲避着明军的追杀。 一时间,成个宁夏城沸腾起来,到处都是火光,映亮了宁夏城的夜空,到处都是喊杀声,惊醒了城内百姓的美梦。 说实话,经过一番白日的内讧,刘东尚的亲信人马早被哱拜的人抓的抓、杀的杀,叛军实力受损不少,而更重要的,许多刘东尚的原有部属虽然没有反抗哱拜父子,但心里都是憋了一口气,如今明军半夜如从天降杀入城中,这帮人更是没了斗志,很多人都是明军一杀到,立刻成片成片的扔了刀枪,抱头蹲在地上投降了,这减少了不少明军的阻力,使得明军破城加快了速度。 半夜激战,天终于亮了! 城头上的守敌已被肃清,城内的叛军也被打散,顽强抵抗的都被明军砍成了碎片,大部分则都是乖乖投降被明军俘虏了。 麻贵迫不及待地领人进了城,进城后就立刻直奔刘东尚在南城的总兵府。 听到麻贵的大呼,杨宁和张为年等三人自废墟里钻了出来。 “杨兄弟,咱们成功了!”麻贵翻身下马,满脸激动地对杨宁道。 杨宁笑着道:“敌酋还未授首,还不算成功!” 这时,有小校飞马来报道:“城头已完全被我军控制,城内叛军也基本已肃清,哱拜与土文秀率手下三千‘苍头军’残兵,退守到了西城的老巢大宅里负隅顽抗,此刻已被明军团团包围!” 杨宁问道:“那哱承恩呢?” 小校答道:“没听说他退进了哱宅,东门城破后,此人下落不明!” 杀刘东尚的罪魁祸首不见了踪影,杨宁心里不由一沉。 麻贵笑道:“杨兄弟,先别管他了,咱们先去擒了那首恶哱拜!” 杨宁点头,众人翻身上马,直奔西城哱拜的大宅而去。 此时天色已大亮,一眼望去,城内一片狼藉,到处都是尸体和鲜血,以及被大火烧得乌黑的残砖砺瓦,到处都有手持兵器的明军兵士挨家挨户地砸门,以搜索残敌。 杨宁骑马走在最后,望着周围的一片狼藉景象不由感慨不已:战争,永远只是能够带给某一方一定意义上的所谓“胜利”,但带给整个人类和社会的,却永远只能是创伤和灾难! 当众人骑马经过一个街道口时,杨宁看到前面有几个明军兵士正在盘问一个穿了一身脏兮兮平民衣服的百姓,这人个头高大,长得甚是凶恶,杨宁不由多看了一眼,然后也没在意,就自这几个人旁边策马而过。 当骑马刚走过这几人身旁时,一个刺耳却熟悉的声音却传进了他的耳朵,“军爷,小的真是这宁夏城地地道道的百姓!” 杨宁一个激灵,霍的勒马转回身来,对那几个明军兵士大喝道:“他就是哱承恩,抓住他!” 那几个明军不由一愣神,还没等反应过来,那凶恶大汉却是眼里精芒一闪、怪笑一声,劈手夺过了一个兵士手里的长枪,反手一抡,带起呼呼风声,几个明军士兵就被他扫到在地。 “嘎嘎,原来你就是许朝带进城的小太监,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你拿命来吧!”哱承恩怪笑着,猛地挺枪就朝杨宁扑了上来,其势甚是凶猛! 杨宁不由一惊,待要拔马逃开,但他骑术本就不好,心慌之下竟驱着坐骑向着哱承恩方向奔来。 眼看哱承恩手中长枪就要戳杨宁个对穿,“匹夫敢尔”,一声大喝,一只大手猛地抓住了长枪枪杆,将长枪带开了一旁。这却是张为年回身感到,由于他回马时已冲出去太远,奔回来时本离着还有一段距离,他情急之下,竟是纵身离了马背,飞身自空中跃出丈余,才及时抓住了就要戳进杨宁身体的长枪。 杨宁慌得拔马逃开,不由惊出了一身冷汗。 哱承恩见好事被坏,不由大怒,双手一较劲,就要发力戳向张为年。 张为年落地,单手执着枪尖一头,任哱承恩如何使力,却是面不改色,还吐声赞道:“你这汉子倒也有把子力气!” 张为年那轻松潇洒的气势,看得杨宁一阵羡慕,深深后悔当初没有好好和法空学些功夫。 哱承恩费劲九牛二虎之力,却不能将长枪推前分毫,不由望着张为年惊疑不定,张为年微微一笑道:“不陪你玩了!” 说完,也没见他如何使劲,那长枪“啪”的一声就断成了两截,由于巨大惯性,哱承恩猝不及防之下身子已向张为年冲去。 张为年面上杀气一闪,手中横握枪尖,就要顺势插向哱承恩咽喉,杨宁早就全神戒备,见状急忙大呼:“要活的!” 千钧一发之际,张为年手一偏,那闪着寒光的枪尖擦着哱承恩的脖子而过,划出了一道血痕。张为年左手一扬,顺势一个手刀砍在了哱承恩的后脑上,哱承恩没等扑倒在地,就已晕了过去。 杨宁这才松了一口气。 第一百零七章 强行逼婚 命小校捆了哱承恩一个结结实实,杨宁谢过了张为年救命之恩,对麻贵道:“麻大哥,之前我说过,我昨日进城时与这哱承恩结下了梁子,请麻大哥卖我个人情,就不必将这哱承恩活着带回京城献俘了,将人交给我,回头还你人头一颗如何?” 麻贵哈哈笑道:“这点小事何谈人情,兄弟要这哱承恩的狗命,尽管拿去就是!” “那小弟就多谢麻大哥了,哦对了,这事就不必和其他各路将领说了,免得不便!”杨宁叮嘱道。 “嘿,此番破城杨兄弟立下天大功劳,这点小事算个屁!不过也罢,就按你说的办,省得有人日后叽叽歪歪!”麻贵对杨宁言语间拿他当自己人感到非常高兴。 麻贵吩咐了几个亲兵将哱承恩秘密押回了南门外的大营,这才与杨宁奔向哱拜府邸。 当他们赶到时,哱拜的大宅早被明军围了个水泄不通。 叶梦熊、李旬、萧如熏几个主将已经在这里了。 “怎么还不攻进去?”麻贵下马奇怪道。 叶梦熊等人脸上露出一丝不自然,还是叶梦熊干笑着道:“就等你这破城主将与监军大人一起来了就攻进去!” 杨宁一听这话就明白了过来,此次平叛,麻贵这一路兵马可以说是主力,立下了首功,如今主要敌酋已是手到擒来之际,叶梦熊等人不得不考虑到功劳问题,虽然诸将都破城有功,但这“擒拿敌酋”却更是份天大的功劳,叶梦熊等人想必是不好意思占先,非等麻贵来了一起分享这功劳。 麻贵久在军旅,自也是明白,嘴里笑着客气道:“麻贵在此多谢诸位了,但咱们都是带兵打仗的将领,哪有这么多道道,叶大人,还是你下令进攻吧!” 叶梦熊哈哈一笑道:“好,各路兵马听令,攻进哱拜的老巢,活捉此贼獠!” 霎时间,明军齐齐喊杀,纷纷向哱拜宅内杀去。 这哱拜的宅子修得规模庞大,宅墙甚高,但又怎能与宁夏城的城防相比,很快,大宅的正门就被攻破,明军奋勇抢先杀了进去。大门狭窄,有的明军等不及,干脆推着攻城车撞到了四周的宅墙杀了进去。 这哱拜豢养的私兵——“苍头兵”,个个头裹着青色的头巾,战力倒果然是不凡,人人骁勇善战,他们拼命抵住明军,死战不退。麻贵为了减少兵士伤亡,索性调上所有弓箭手,跟在冲锋的明军后面,照准“苍头军”就没头没脑地射去,很快,“苍头军”就纷纷中箭倒地,伤亡大增,防线顷刻间土崩瓦解,大批的明军争先恐后一路杀进了内宅。 杨宁在一边观战,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转头对麻贵道:“这‘苍头军’倒也是勇猛,但仅凭这些‘苍头军’,根本就抵不住咱们的攻势,哱拜那老鬼应该也能想到这一点,怎么到最后就愣是撤回了这老巢呢?” 麻贵不以为意道:“他是被咱们围住了,你不知道,西路人马一进城,甘肃李总兵就领一部分人马杀向了北门,四门封锁,他不逃回来又能怎样!” 杨宁摇摇头道:“不对,如果明知道撤回来最终是个死,哱拜应该拼死突围出城才是,他却反常地撤了回来,莫非——!” 麻贵也终于反应过来,变色道:“莫非他这内宅里也有通往城外的密道!哎呀,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此话一出,叶梦熊等人也是脸上齐齐变色,他们自然是知道杨宁是自刘东尚的密道逃了出去。 杨宁一拍巴掌道:“很有可能,叶大人,麻大哥,快,命所有兵马全力拿下哱宅,再派人封锁四门,并多派兵马出城在四周搜索,尽量扩大搜索范围!” 叶梦熊立刻道:“快,按照杨公公所说,大家分头行事!” 本来诸将觉得胜券在握,都是神态轻松,此刻才慌了起来,几路兵马将领纷纷上马,各自去点兵出城搜索去了。 放走了首要敌酋,就算平了叛军,拿下宁夏城,功劳也是失色不少,朝廷对于擒拿或斩杀敌方首领的功劳一向是看得很重的。 麻贵与叶梦熊等了一会的功夫,哱宅彻底被攻下,一个游击将军出来禀报,里面果然没有发现哱拜和土文秀,看来确实是通过密道逃了,只是一时之间明军还搜不到密道的入口。 “给我仔细搜,掘地三尺也要找到密道的入口!”叶梦熊铁青着脸道。 杨宁冲麻贵一使眼色,麻贵立刻向叶梦熊告辞离开,说要去城外搜索哱拜的下落,就与杨宁离开了。 “杨兄弟,你说这哱拜密道的出口会在哪呢?”刚一走远,麻贵就迫不及待地问杨宁道。 杨宁心里不由暗笑:看来麻贵嘴上说着不在意,其实也是想得那份“擒获敌酋”的功劳。 “那就要从这宁夏城四周的地形着手了,宁夏城城的西面和南面是黄河绕城流过,那是绝路,密道出口不可能在这两个方向,宁夏城北方圆几十里之内则是一马平川,密道的出口若设在那,肯定也不易逃脱,所以——!” “所以,那老贼的密道出口也在城东山上!”麻贵一拍巴掌,急道:“杨兄弟,咱们快出城东!” 杨宁摇摇头道:“我要回营去处置那哱承恩,就不去了,麻大哥你领人去吧!” “好!”麻贵答应一声,迫不及待领兵奔宁夏城东门而去。 杨宁回到南门外大营,哱承恩已被五花大绑的绑在了营中木桩上,嘴里被塞了一块破布,几个明军兵士在虎视眈眈地看守着他。当哱承恩看到杨宁时,立刻一脸愤怒,嘴里呜呜的挣扎着,想必是在骂杨宁,一个明军小校倒提枪杆,一枪杆就杵在哱承恩的肚子上,疼得哱承恩鼻涕眼泪都流了出来。 杨宁先没搭理他,径自回到自己的营帐中,刚一进去,就见到刘碧瑶洗漱一新、面白唇净地坐在行军床上,一身普通的明军士兵服穿在她身上竟也有一种说不出的好看。 “你——,你回来啦!”一见到杨宁,刘碧瑶起身惊喜地道,声音里竟有一种隐隐的依恋味道。 杨宁笑道:“昨晚睡得可好,脚腕处好些了么?” 刘碧瑶神色一黯道:“应该没什么大碍了,只是——,昨夜没怎么睡着,总听着外面的动静!宁夏城怎样了,被你们攻下来了么?” 杨宁点头道:“攻下来了,朝廷大军大获全胜!” 刘碧瑶落寞道:“我就知道早晚有这么一天的,可惜啊,当初如何劝父亲,他就是不听,若是他还活着……!”说到这里,刘碧瑶眼里已满是晶莹的泪水,她猛吸了一了一口气,稳了稳情绪问杨宁道:“那哱拜父子呢?” “没想到哱拜那老贼府中竟也有密道,被他逃脱了,现在朝廷兵马正在搜他!至于哱承恩么,我已帮你把他抓来了,要杀要剐,由你决定!” 刘碧瑶眼睛里掠过一丝感激,随即又紧咬银牙、一脸寒意道:“他在哪?我要亲手杀了他!” 杨宁叹了口气,领着刘碧瑶来到了绑着哱承恩的木桩前,哱承恩怒瞪着杨宁,眼里似要喷出火来,嘴里发出一阵呜呜声。 “给我一把匕首!”刘碧瑶眼里射出两束寒光,看得杨宁心里都有些不寒而栗。 杨宁一示意,身后一个大内侍卫拔出腰间的匕首递给了刘碧瑶,那匕首如一泓秋水,寒光闪闪,锋利无比,一看就非凡品。 张为年一挥手,所有人都退到了远远的地方,只有杨宁和刘碧瑶站在哱承恩面前。 “奸贼,你害死我的父亲,可想到会有今日么?”刘碧瑶手握匕首,冷冷盯着哱承恩道。 哱承恩露出迷惑的目光,看来是不认识刘碧瑶。 刘碧瑶冷冷道:“记住了,我是刘东尚的女儿,叫刘碧瑶,阎王若是问你死于何人之手,别答不上来!”说罢,她已是一咬牙,握紧匕首就奋力扎向哱承恩,锋利的匕首如切豆腐般,“哧”得一声就没入了哱承恩的心口,哱承恩三角眼陡得睁大、抻直脖子发出一声长长的闷哼,接着头一耷拉,就再也没了声息。 杨宁瞧得有些口瞪目呆,这刘碧瑶杀起人来真是干脆利落啊,眼都不眨一下! 刚想到这,却见刘碧瑶松了匕首,身子已是软软瘫倒在地,杨宁一惊,赶忙上前扶住了她,却见刘碧瑶嘴唇轻轻颤抖,俏脸上两行清泪,眼睛呆呆望着地面道:“爹爹,女儿亲手杀了那贼子,你可以安息了!” 示意张为年处理一下善后,杨宁扶着刘碧瑶回了自己寝帐。 刘碧瑶一直显得有些失魂落魄,直到杨宁倒了一杯水送到她面前,她才回过神来,神情复杂地对杨宁道:“杨宁,谢谢你帮我报了仇!” 杨宁嘿嘿一笑道:“和我还用客气么,你的事不就是我的事!” 这话透着暧昧,刘碧瑶脸上不由微微一红,低下头没有说话,好半响,她才又抬头道:“杨宁,如今宁夏城已被攻破,你们是不是就要班师回京了?” 杨宁想了想道:“若是北面河套平原的著力兔不动兵,朝廷大军自然是班师回京的,打了这么久的仗,朝廷钱财消耗巨大,士兵们疲惫不堪,是该要停战休整了!” 刘碧瑶低下头,犹豫着说道:“那——,既然这样,我也该告辞了!虽然咱们认识不久,在密道中你还对我——,对我……那样,但我知道,你……你是个好人!你帮我报了杀父之仇的恩情,我只有来世再报了!” 听刘碧瑶犹犹豫豫把话说完,杨宁面无表情地淡淡道:“哦,既然你要离开,那想好去什么地方了么?” 刘碧瑶一愣,似是没想到杨宁会这么说,她表情一酸,随即神情变得冷冷道:“这就不用你操心了,我自有去处!” 见刘碧瑶一脸赌气的样子,倒也煞是可爱,杨宁终于忍不住笑道:“好了,别再赌气了,还‘自有去处’呢,你家都被烧成白地了,一个亲人都没有了,你一个弱女子,脚上的扭伤还没好,这兵荒马乱的,你又能到哪里去,还是乖乖跟我回京吧,我答应了你父亲,以后自然要好好照顾你!” 刘碧瑶神情一酸,头向旁边一扭,仍是板着脸冷冷道:“我没有赌气,你完全可以不用理会曾答应我父亲了什么,我和你又是什么关系,凭什么让你照顾我,你还是回京继续做你的太监大官去吧!” 杨宁不由一阵苦笑,这个刘碧瑶的性子倒真是倔啊!不过他也清楚刘碧瑶说这番话、心里的结是什么,他觉得是时候给这丫头一个明确的交待了! 他突然伸手握住了刘碧瑶温润如玉的小手,刘碧瑶一惊,小手慌忙向后抽去,却被杨宁紧紧握住了,刘碧瑶抽了几下却没抽回去,她惊慌望着杨宁道:你、你又要干什么!” 杨宁紧握住刘碧瑶的小手,眼里射出“深情”的目光,柔声道:“碧瑶,咱们在密道里都已经有了那样的‘肌肤之亲’,以后难道还能分开么?虽说我现在名义上是太监,但太监也是可以娶妻的,皇上已经下旨赐给我一套宅子,到了京城你也不愁没处住,说起来唯一的难处就是生孩子的问题了,不过你放心,早晚我是要离开皇宫的,到时咱们隐姓埋名,就可以生孩子了……!” “你、你、你不要再说了,什么‘肌肤之亲’,谁又要与你生、生孩子了!”刘碧瑶被杨宁一番唠唠叨叨说得脸色通红,终于受不住打断他道。 杨宁却是不管不顾,继续说道:“之前也和你说过了,我在京城还有两个未婚妻,一个叫水灵,那是我生死患难之交,我说什么也不能抛下她,还有一个和我前世就结下了情缘,我也不能放弃她,这一点你还是要先了解一下,免得到时候进了门与她们不和!” “你、你不要再说了,这样的话你怎么就……就这样说出来了?”刘碧瑶窘得面色通红,嘴里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杨宁心里暗笑,表情却一脸为难道:“我这人实在,说话不会拐弯抹角,话不这么说那还能怎么说啊?啰里啰嗦说了这么多,你到底答应还是不答应,倒是给我个准话啊?”杨宁嘴里说着,手还不停摩挲着刘碧瑶滑软的小手。 “我——,我不……不知道!” 刘碧瑶已经让杨宁一连串的话搞得心都乱了起来,冲口而出这么一句话,脸红红的扭过了头去。 这话让杨宁终于松了一口气,自己就这样“逼婚”成功了! 第一百零九章 荣返京城 自打那日闹了一场不愉快后,刘碧瑶沉默了许多,杨宁主动逗她说话,逗她笑,她也只是强颜欢笑,杨宁看在眼里,心里的担心也日益沉重起来。 就在大军刚出陕西,渡过黄河,踏入山西地界时,杨宁一早起来,营帐内却不见了刘碧瑶的身影,杨宁心里猛地一沉,慌忙穿上衣服走出帐外找到了张为年。 “张大哥,你——,你昨晚见到我营帐内那个、那个亲兵了么?”一见到张为年,杨宁迫不及待问道。 张为年一脸奇怪道:“昨夜有个兄弟巡夜时倒见到她出来过,说是去方便,也就没多问,怎么,她没回去么?” 杨宁顾不得回答,急忙向营门处跑去,跑到营门口见到两个站岗的小校劈头就问道:“昨夜我营帐内的那个亲兵见到了么?” 守门的小校自然认得杨宁,慌忙抱拳答道:“禀监军大人,你那亲兵确实半夜出去了,她说奉你之命出去办事,我——,我也就没多问!” 杨宁急忙转身回营,到马棚里拉了一匹马就走,刚要上马,却见麻贵与常大勇急急走了过来,远远就道:“杨兄弟,发生了何事?” “没事,麻大哥,我去去就回来!”杨宁匆匆答道,催马就向营外奔去,搞得麻贵和常大勇面面相觑,满脸奇怪。 杨宁帐内藏了个女儿身的“亲兵”,在军营内已是成了不公开的秘密,这一点他也很清楚,但知道归知道,杨宁却不想摆到明面上来,刘碧瑶的真实身份摆在那了,引起过多的主意弄不好就会暴露。 出了军营,杨宁就有些傻眼了,山西的官道四通八达,而且如今时辰尚早,周围看不见一个人影,杨宁犹豫了半天,却不知道朝哪条路上追去! 思虑再三,杨宁决定向来时的方向追去,那里通往宁夏,说不定刘碧瑶心恋故土,又回去了! 杨宁纵马狂奔,路上却不见刘碧瑶的身影,随着越追越远,杨宁的心也渐渐沉了下去,他知道追错了方向,刘碧瑶一个单身女子,就算半夜出发,也走不出多远的。 杨宁直追到黄河边上,仍旧没有见到刘碧瑶,只好怏怏而回,一路上心里想着:难道刘碧瑶就这样不辞而别了! 想到这里,他急忙奔回了军营,几乎是策马直接冲到自己营帐边,翻身下马进了营帐,四下搜寻起来。 果然,在枕头下面发现了刘碧瑶留下的一封书信,信封上写着“夫君杨宁亲启”,看那娟秀字迹正是刘碧瑶的笔迹,杨宁匆匆打了开来。 杨宁夫君: 请允许妾身对君如此称呼,因为在妾心里,早已将君当成了妾深爱着的夫君! 自你我相识以来,起初虽有误会,但之后君疼我怜我,对妾百般安慰与照顾,让妾从厌恶,到感激,再到情之所系,一路走来,情真意真,君诸般温柔深暖妾心! 妾无比渴望长伴君之左右,为君相夫教子、添灯侍寝,但妾终究是一反贼之女,虽得君之不弃,欲执手相携,但却始终为君之威胁,若被君之敌所得,必致君于万劫不复之境地,妾思虑再三,万不能以妾一己之私而害君,遂痛下决心离去,妾之万般不舍与心痛,君自也能体谅! 再者,妾一反贼之女,与君至京,乃无面目以对君别之红颜,自卑杂念、此番种种,让妾情何以堪? 自与君相识至今,虽丧父之痛刻骨铭心,但君对妾之百般温柔呵护,让妾感受前所未有之温暖快乐,诸般情景,妾当一生铭记,不敢稍忘!唯一遗憾,妾未有以身奉君,君之深恩,惟愿来世以报! 此番与君之一别,恐永无相见之日,但妾心既已属君、今生只属君!日后纵相隔千里,妾青灯古佛为伴,心中必时刻想君、念君,并用全部身心为君祈福,愿君诸事顺利、一生平安! 言尽于此,望君保重! 妾碧瑶敬上! 一封短短的信笺,但柔情蜜意、哀怨不舍环绕其间,看得杨宁心里是五味杂陈,眼眶湿润,泪眼朦胧中,与刘碧瑶的诸般往事浮现眼前:初见她时的那一瞥惊艳、密道里的翻滚喘息、怒瞪着自己时的那双俏丽眼眸、山石旁那个柔弱却又倔强的哭泣身影、捅杀哱承恩时的那份狠劲与冰冷、在营帐中的诸般温柔与缠绵,凡此种种,一一涌上他的心头。 在这一刻,心口不可抑制的痛楚让杨宁清楚的明白:自己已经深深地爱上了这个相处了短短不到十几日的美丽倔强少女! 杨宁呆呆坐在帐中,将那信看了一遍又一遍,从信中可以看出,刘碧瑶之所以离开,最大的原因就是因为顾忌她的身份,自己日后回到京城,定要设法将此次反叛的主要罪责都推到哱拜父子身上,再利用刘东尚在灵武城时没有出城夹击明军的事情,将刘东尚的罪责减到最轻,至不济也不能给他定性为“反贼”的罪名! 刘碧瑶在信中又提到“青灯古佛为伴”,看来她是要出家了,待办妥了她父亲的事情,自己日后定要寻遍这陕西、山西,还有宁夏三省的尼姑庵,一定要找到刘碧瑶,要不又如何对得起她对自己的一片深情、对得起刘东尚临死的托付! 洗了把脸,杨宁出了营帐,外面大军已经开始准备拔营继续向京城行进,杨宁找到了麻贵,问道:“麻大哥,关于邸报中刘东尚的情况,你是如何写的?” 麻贵一愣道:“也没写多少,只是按你说的,说他在宁夏城破前由于叛军内讧、死于哱承恩之手,怎么了?” “哦,是这样,这刘东尚在灵武城时,没有趁咱们去伏击土哱罗骑兵的机会出城攻击咱们,而是悄悄退走,这证明了他对反叛有了悔意,而且,他主要也是受了哱拜父子的挑拨,再加上宁夏巡抚党馨杀害了他全家,将心比心,这样的大仇换作谁也不能够不报,只是他一时糊涂,才采用了这样错误的方式,你看咱们能不能向朝廷报告此事时,不要定他的反叛之罪,而将哱拜父子定性为反叛的罪魁祸首!” 麻贵露出为难神色道:“将哱拜父子定为罪魁祸首这好办,但要说不定刘东尚反叛之罪,这只怕有些说不过去啊,这天下都知道是他刘东尚起兵作乱的,而且他家人被党馨暗中所杀,这事也全凭他自己说的,并没有真凭实据啊!这话又说回来,刘东尚人都死了,全家也死没了,定他个什么罪名其实也没什么紧要,咱们没必要费这个劲!” 杨宁脸色一肃道:“麻大哥,你这话可就错了,想当初在宁夏城时,眼看哱承恩领兵冲了进来,刘东尚告诉了我密道所在,救了我一命,而他自己却有悔于自己一步走错,而坚持不走,为我抵挡住叛军,最终死在哱承恩手中,如今他人虽死了,我杨宁却不是那种忘恩负义之人,若是眼睁睁看着他仍旧被定为‘反贼’,这让我良心何安哪!”说着话,杨宁一脸的大义凛然。 “杨兄弟,你别再说了,既然你有此心,我麻贵怎能让你做个忘恩负义之人,你放心,此事就按你说得办!”麻贵断然说道。 杨宁脸上故作为难神色,犹豫着道:“哥哥是自己人,咱们是有什么说什么,可叶大人和其他将领那里,只怕有些难办啊!” 麻贵满不在乎地道:“你放心,关于刘东尚的事,他们知道个屁,还不是我们说个什么就是什么,这事你不用操心了,我去和他们说,保准把事办利落了!” 杨宁高兴道:“那就有劳哥哥了!” 麻贵立刻道:“看看看,这就是兄弟你的不对了,刚说了咱们是自己人,又说这见外的话!” 杨宁心中一片暖意,连连道:“我的错,我的错!” 麻贵四下一望,只有常大勇在身侧,他才压低声音道:“老弟,你可能不知道你自己现在是个什么风头,监军屡出奇策,荡平宁夏叛乱,创下不世奇功,年纪轻轻就成了司礼监的三号人物,将来甚至很有可能坐上司礼监掌印的宝座,现在的声势那是如日中天啊!这满朝文武,谁不抢着巴结!说句到家的话,就算刘东尚的确是反叛的主谋,犯下了十恶不赦之罪,你若有心保他,我就不用说了,就算是叶梦熊等人,只怕也得仔细掂量掂量!” 杨宁瞪大眼睛道:“不会这么夸张吧?” 麻贵与常大勇互望一眼,嘿嘿一笑道:“说句见笑的话,我等算是上辈子积德,才与你混熟到这个份上,也沾了你的光,短短几个月的功夫已从一个小小参将升到了总兵,大勇如今也已升为了副将,这要在以前,那可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啊!” 杨宁急忙谦虚道:“那哪是沾了我的光,是麻大哥与常将军及手下众儿郎们浴血奋战换来的,能有今天这番成就也算是实至名归!” 常大勇直愣愣道:“杨公公,我常大勇人粗嘴笨,但心里却是透着明亮,我等能有今天,全都是跟着你得来的,我就一句话,以后但有吩咐,我常大勇必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杨宁最喜欢的就是这等热血汉子的直爽,哈哈笑道:“既然大家都是好兄弟,咱们就谁也别说见外的话啦!” 大军继续东进,与之前不同,杨宁情绪变得低落起来,没有了刘碧瑶的陪伴,总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干什么都打不起精神。 这一日,经历了一番长途跋涉的行军,京城已是赫然在望,想到马上就可以见到水灵、永宁公主等人,还有那娇媚高贵的李贵妃,杨宁心里开始活跃起来。 平叛大军凯旋归来,受到了京城上下热烈的欢迎,隆庆皇帝率文武百官亲自在城门外迎接,京城百姓也是夹道欢迎,争相目睹百战而归将士的风采。自打名将戚继光、俞大猷平定南方沿海倭寇之后,大明朝已是很久没有取得这样辉煌的胜利了! 远远望见皇帝的黄罗伞盖,叶梦熊与麻贵领头,众将士齐齐下马跪倒,山呼“万岁万岁万万岁”,隆庆皇帝示意传令太监喊一声“平身”,众人这才立起身来。 几个月不见,隆庆皇帝比以前更见衰弱了一些,眼窝深陷、脚步虚浮,华丽威重的龙袍穿在身上也并不能增添多少天子的气势。 在隆庆皇帝身后,杨宁看到了几个熟悉的面孔,张居正,孟通,甚至还有王崇古也自大同回来了! 隆庆皇帝的情绪倒是非常高涨的,一一对叶梦熊、麻贵等嘉奖几句,当轮到杨宁时,隆庆态度更是和蔼了许多,指着杨宁微笑着对百官道:“朕倒还记得这个当初在御花园怒打福宁宫前总管的小太监,此次监军平叛,他可是立下了头功,短短不到半年的工夫他就有如此成就,倒真是难得!” 杨宁心里尽管不情愿,但仍是跪下道:“奴才这点微薄功劳,全是托皇上与永宁公主的洪福与赏识,不然奴才小小年纪,又懂得什么了!” “哈哈,好,你这一说朕倒记起来了,当初宁儿也算是慧眼识珠,你能有今天,确实应该好好感谢她才对!” 杨宁立刻道:“公主对奴才的大恩大德,奴才不敢稍忘,在外监军的这些日子里,奴才每日都记挂着公主,想着她对奴才的好,念着她的身体健康!” 杨宁这话说得确实是实话 隆庆欣慰点头道:“你能这样想,也不枉了宁儿对你的提拔,这样吧,朕准你不用参加待会的‘献俘’仪式了,你现在就可以进宫拜见永宁,叙叙主仆情意!” 杨宁大喜,他正不愿参加那繁琐的仪式,隆庆此言正合他心意,他道了声“多谢皇上”,站起身来,眼睛飞速地望了张居正一眼,张居正对他微微一笑,两人一切尽在不言中。 转眼间,杨宁察觉到了孟通那阴测测的眼神,不由不屑地一笑,如今自己已成了冯保那样的实权人物,孟通想害自己,那更是不可能了,反倒是自己,有仇不报非君子,孟通三番五次欲害自己,自己怎么着也得找机会给他一个好看! 第一百一十章 再见公主 离开了大队人马,领着张为年等几个侍卫,杨宁策马直向皇宫奔去。 来到皇宫午门外时,门口的皇城侍卫认出了杨宁和张为年几个,惊喜地大呼道:“杨公公和张大哥他们回来啦,快去禀报统领!” 下了马,与守门的侍卫好一通寒暄,杨宁对张为年道:“张大哥,你们在这聊着,我先进去了!” 张为年笑着道:“好,晚上弟兄们一起聚聚,杨公公可务必要来!” 杨宁答应一声,就进了皇宫,直向内宫福宁宫行去,一路上遇到相熟的侍卫,杨宁都热情地与他们打着招呼,这些侍卫对他热切之余却比以前恭敬了许多,而路上认识他的宫女太监,更是对他毕恭毕敬,杨宁心里不由暗叹:这就是权力地位高升的好处了! 刚到福宁宫门口,向忠、王安已经在那等着了,一见到他,都高兴地迎了上来,“宁哥儿,你、你可回来了!”向忠激动地道。 见向忠与杨宁的随意,王安眼里闪过一丝羡慕,然后恭敬地失礼道:“小的恭喜杨公公立功平安归来!” 杨宁笑着道:“都是自己人,哪来的这些客气!忠子,我出去这段日子,这福宁宫万事可好,公主可好?” 向忠慌不迭道:“好,都好着呢,公主现在每天还坚持去打那个高——,高什么球,身子骨比以前又好了许多,就是——,就是经常与迎儿念叨过你!” “哈哈!咱们快进去吧!”杨宁心情舒畅道,当先迈步进了福宁宫的院子。 “公主,公主,我回来啦!”一进内院,杨宁就高兴地大呼道。 正殿内传来一声迎儿的惊叫,“公主,快,快快,真是小宁子回来啦!”随着一阵仓促的脚步声,俏丽更胜往昔的永宁公主一脸惊喜地奔了出来,身后跟着迎儿。 经久不见,永宁公主风采更盛往昔,容貌依旧倾城绝色,却更有了一种以前不曾有过的健康活力,她那双如秋水般的眼眸中满含着喜悦,正柔情脉脉地望着杨宁。 杨宁觉得气氛有些不对,急忙干咳了两声道:“奴才杨宁,叩见公主!” 永宁公主也意识到自己神态的不妥,脸色一红,带着些娇嗔道:“这才出去多会,回来就与我客气起来啦,快进来说话吧!” “是!”杨宁微笑答应一声。 走上台阶,看到一旁的迎儿,杨宁忍不住开玩笑道:“迎儿,许久不见,你可是长得愈发俊俏了!” 迎儿白了杨宁一眼道:“死杨宁,亏公主与我还每日为你担心,盼你回来,你这没良心的,一回来就又来欺负我!” 永宁公主听了这话急忙回身脸红道:“迎儿,不许胡说八道!” 迎儿吐了吐舌头,冲杨宁扮了个鬼脸,当先冲进了殿内冲茶去了。 向忠留在外面没跟进来,迎儿又离开,趁着没人,杨宁紧走几步到永宁公主身旁,悄声道:“公主,多谢你为杨宁担心了!” 永宁公主脸色一红,不敢转头看杨宁,嘴里道:“你、你别听迎儿胡说八道,谁担心……!” 杨宁立刻故作惊讶道:“难道公主没有为我担心?唉,原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你、你、你……,不与你说了!”永宁公主羞红着脸说了一句,低头疾走进了东暖阁。 杨宁不由微微一笑,心里无比畅快:还是这宫内的生活好啊,没事惹惹泼辣刁蛮的俊俏宫女,逗逗高贵美丽的害羞公主,真乃人生一大乐事也! 迎儿端上茶水,杨宁就将自己从监军出京,一直到凯旋归来的经过详细地讲给了永宁公主与迎儿听,这其中的刺激惊险、惊心动魄,在杨宁嘴里渲染出来,直让永宁公主与迎儿听得花容失色,连连惊呼!当然,有关于刘碧瑶的事情杨宁自然是略过不提。 永宁公主满脸喜悦道:“杨宁,真想不到你对领兵打仗的事情也是如此精通,此番立下如此大功,身份地位已是不可同日而语,那孟通狗贼本想借卜昌之手害你,没想到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想必有他难受的了!” 迎儿听了这话却撅着嘴道:“哼,公主,你现在倒说这些了,忘了当初杨宁斩了卜昌时你着急成什么样了,这个小宁子,就是狗胆包天,到哪都不让人省心!” 永宁公主脸色又有些羞赧道:“死迎儿,你就不能不胡说八道么!” 迎儿不服气道:“我这怎么就是胡说八道了,你为这家伙担惊受怕,每日着急的到处去打探消息,可人家非但没事,现在反而步步高升,成了内监炙手可热的人物,咱们是白担心了,冤不冤呐!” “公主,杨宁有些妄为了,害得公主为我担心,实在是……!”杨宁心下感动,面带惭愧道。 永宁公主瞪了迎儿一眼,对杨宁苦笑一声道:“我只是个无权无势的公主,就算担心,也是白担心罢了,说起来,倒是内阁张大人与司礼监冯公公为你出力不少,尤其是张大人,听说是他在朝堂上力排众议,甚至不惜与内阁次辅高拱翻脸,才说服父皇给你定了一个功过相抵,杨宁,你与这张大人认识么?” 杨宁这才明白了当初斩了卜昌之所以没事,还真是张居正出的大力,他点头答道:“是与张大人认识,公主可还记得那次咱们出宫在棋盘街上遇到的那个胖大和尚么?” 永宁公主想了一下道:“就是隆福寺法空大师么,我自然是记得!” “这老和尚与张大人是好友,我就是通过他认识的张大人!”杨宁解释道。 “哦!原来如此,听说这张大人不但学识渊博,为太子座师,为官更是清廉正直,在内阁也素有‘贤吏能臣’之美誉,你能结识这样的人物,对你可是非常有帮助的!”永宁公主欣慰地道。 杨宁微微一笑,正要说话,却听得院子里一个声音大声呼喊着由远及近:“杨宁回来啦,他在哪呢,他在哪呢,可想死本太子了!” 永宁公主对杨宁微微一笑道:“翊钧这家伙来了,你不在时,他每天都要跑来问你一遍什么时候回来,想你可是想得紧呢!” 杨宁也笑道:“只怕是想着我与他玩耍的事呢!” 两人刚说完,万历已如一阵风般冲进了东暖阁,待看到了杨宁,他忍不住高兴地大叫:“哈哈,杨宁,你可回来了,可想死我了!” “哈哈,太子,奴才也想你啊!咋样,最近弹溜溜球的水平进步了没有?” 一说这个,正搔到万历痒处,他一脸得意表情道:“你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我可没少练习,如今你定不是我的对手,要不,咱们现在就找地方比试比试?” 永宁公主没好气地道:“你就知道贪玩,我可告诉你,如今杨宁身份又与以前不同了,他如今任了司礼监的秉笔太监,下面管着八个内监衙门,事情多着呢,哪里有空与你玩、又成何体统!” 万历一撅嘴,却是不敢说话了,杨宁笑着道:“没事,就算再忙,也得抽出时间来陪太子玩个高兴,只是有一条,太子,你平日的功课可不能拉下了,我可不想被贵妃娘娘将我当成了只会谄媚侍主的奴才给咔嚓了!” 杨宁嘴上说着,心里却道:自己当然还得陪着万历玩,要不如何能接近文紫嫣呐! 万历瞅了永宁公主一眼,一副小受气的意样道:“功课我自是不敢拉下的!” 永宁公主又好气又好笑地道:“这个以后再说,时近中午了,迎儿,你去传午膳,顺便要些酒,为了杨宁的归来,咱们庆祝一下!” 杨宁趁着万历不注意,悄声在永宁公主耳旁道:“嘿嘿,公主,那酒多要一些,侍卫们晚上找我喝酒!” 永宁公主一听就明白了,她自然是乐得杨宁与大内侍卫搞好关系,娇横了杨宁一眼,对迎儿道:“那就多要两坛送来!” “好,嘻嘻,又有好吃的喽!”迎儿欢呼一声,兴高采烈地去了! 丰盛的御膳传了进来,杨宁想起一事,出去叫来向忠,让他悄悄去凤仪宫先去和水灵说一声,告诉水灵自己现在脱不开身,傍晚会去凤仪宫找她,向忠早就知道了水灵与杨宁的关系,答应一声去了,杨宁这才返身回来与永宁公主和万历一起用膳。 用过了午膳,打发万历回去,永宁公主对杨宁道:“父皇在东华门外赐了你套宅子,我与迎儿、向忠悄悄出去看了,那位置很是不错,离棋盘街不远,里面布局设计也很不错,看得我都十分羡慕了!” 杨宁笑道:“那我可就爱莫能助了,你是公主之尊,总不能随随便便就搬出宫去住吧!” 永宁公主神色突然落寞下来叹道:“是啊,别人看我这堂堂公主表面上风光无比,其实又哪里知道身为这种身份其中的无奈与辛酸呢,就算将来出嫁……,算了,不说这个了,呆会你让向忠领你去看一下吧!” “好,不过我得先要去司礼监一趟!” 永宁公主脸上闪过一丝犹豫,才仿佛下定决心似的注视着杨宁道:“杨宁,我知道,如今已不是从前你做福宁宫总管的时候了,你的官位做得大了,事情也多了,空闲肯定也就少了,我只盼你以后不要忘了我……这福宁宫,能够时常来走动一下,我就……,嗯——,你、你明白我的意思么?”说到后来,永宁公主已是犹犹豫豫,说得很是费劲起来。 “公主,我自然是明白的,就算你不说,我每日也要来这福宁宫看你的,我杨宁无论走到哪里、干了什么,始终都是咱们福宁宫的人!再说,你忘了当初我离京时和你说的了,我还要和你一起去打球,一起偷溜出宫去玩呢!” 永宁公主眼眶有些泛红,忙低头喝茶以作掩饰,强笑着道:“好啦,你快去忙你的事情吧!” 自福宁宫出来,杨宁直奔皇城司礼监衙门。 当张诚再次看到杨宁,脸上露出一阵狂喜,不过随即又想起了什么,脸色变得恭敬道:“小的见过杨公公!” 杨宁一皱眉道:“张诚,和我还用来这套么,你这样让我很是别扭!” 张诚这才神色放松笑道:“宁哥儿,私下归私下,如今在这司礼监,你这身份可摆在那呢,若不注意些,被有心人看到可是要说闲话的!” 杨宁满不在乎地道:“狗屁,你我兄弟说话,谁敢有意见!”随即杨宁注意到了张诚衣服的变化,笑道:“行啊诚子,升官了?” 张诚一身簇新的七品内监服,他嘿嘿笑道:“多蒙冯公公提拔,升我做了管事太监!” 见张诚一脸喜悦的样子,又想到自己时刻要出宫的目标,杨宁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随即问道:“有小乐子的消息了么?” 张诚喜悦神色立刻淡了下来,苦着脸道:“还是没有打听到,这皇宫内外我都已经打听遍了,到处都没人听过他的名字!” 杨宁心里很是失望,皱着眉道:“他是不是还有别的名字?” 张诚想了想道:“没有啊,自从认识他起,就一直叫他‘小乐子’,没听说过他用别的名字!” 杨宁叹了口气道:“算了,还是慢慢再找吧,当初他的确是入了皇宫,我就不信找不到他!” 从司礼监出来,杨宁正要回福宁宫去,却正碰到冯保自前面走了过来。 “杨宁拜见冯公公!”杨宁上前恭敬行礼道。 冯保脸上露出一丝满意之色,嘴里却道:“杨公公太客气了,如今你已是司礼监地位仅次于我的内监,外又有张大人的支持,贵妃娘娘更是对你赞赏有加,咱家怎敢再当杨公公如此之礼!” 听出了冯保话里的一丝酸意,杨宁愈发恭谨道:“公公说这话可真是让杨宁诚惶诚恐,我之所以有今天,全赖公公的栽培,这一点,到时候时候杨宁都不敢忘!” 冯保终于露出高兴之色,打着哈哈道:“小宁子,你能不忘本,咱家很高兴!那孟通再皇上面前进了谗言命你监军,欲暗中置你于死地,他外又与内阁次辅高拱有勾结,势力大得很,咱们都是自己人,以后还要多亲近亲近!” 冯保话里的意思杨宁很明白,心下不由一笑,表面上恭敬地道:“一切惟公公马首是瞻!” 这句回答让冯保很是满意! 告别了冯保,杨宁走在路上,想着各方势力的斗争纠结,心里不由暗道:此番回来,这皇宫里的生活只怕是要更加热闹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御赐豪宅 到福宁宫和永宁公主说了一声,杨宁叫上向忠,换了身衣服,直奔东华门外的井帽儿胡同,那里就是杨宁获赐宅子所在的地方。 这宅子距离皇城的确是不远,等到了地头杨宁才知道,这宅子就在棋盘街北边不远,向东出了胡同口,再往南一拐,就是天然居前面那繁华的十字街口,这个宅子所在的位置真是寸土寸金的地方了。 打发走了内监衙门负责宅子交接的管事太监,杨宁仔细打量着这宅子的大门。 这大门修得门高庭阔,甚是气派,朱漆的大门被粉刷一新,门两侧的怒目圆睁的石狮也被擦得铮亮,门楣上高悬着一块烫金牌匾,上书两个气势磅礴的大字“杨府”,仔细看右下角还写着两个小字“御赐”! 见杨宁目光望着牌匾,向忠解释道:“这牌匾乃是内阁张大人亲手所书,宅院内外修葺打扫也是张大人关照工部督办的!” 杨宁心下不由微有些感动,虽然与这张居正只有两面之缘,但他对自己却是着实关照有加,以后若有机会,自己定要好好报答他才是! 杨宁四下看了看,却发现这个胡同只有两家,一是他这处宅院,另一家的大门与他相对,也是高门大宅,不知道是个什么人家,不过能在这地方有这么大一处宅院,想必也是非富即贵的人物! 进了宅子转了一圈,这宅子前后三进、内外两进的布局,后宅还有一个几亩大小的花园,花园里假山池塘、树木花草、亭台曲径,布置的十分别致!宅内的亭廊殿宇修的也是美轮美奂,疏密相间、错落有致,在这京城繁华之处,竟有如此一处野逸萧旷之地,委实是难得之极! “这、这宅子也太夸张了一点吧!”杨宁越看越是惊讶,能拥有这样的宅子,曾经会是什么样的人物! 向忠道:“听张大人说,这宅子是前朝一个大大的奸臣,叫什么严——,严什么来着……!” 杨宁心里一动,脱口而出道:“严嵩?” “对对对,就是严嵩!据说这人还是个大学士呢!” “嘿,这人岂止是个‘大学士’这么简单,此人在前朝那可是相当不得了的人物,身上官衔爵位一箩筐,他一手遮天,把持朝政二十多年,窃权罔利、排除异己、贪污受贿,将大明朝的朝政搞得乌烟瘴气,还有他的儿子严世蕃,更是一个无恶不作的二世主!” 讲完这严嵩,杨宁不由又感叹道:“想不到这宅子竟然是这大奸臣的,看看眼前这诸般景物,任他何等的权势滔天,如今却也已是物是人不在了,争权逐利、费尽心机,到头来还不是落得一场空,又是何苦呢!” 杨宁的感叹却引不起向忠的共鸣,他只是忿忿道:“这么说起来,这宅子看着虽好,风水却是差极,皇上竟将这么一处宅子赐给了你,也真他妈晦气!” 杨宁一笑道:“风水好不好,那得看什么人住!” “呸呸呸!瞧我这乌鸦嘴,宁哥儿你福旺命旺,住这宅子绝对没问题!” “咦,你小子越来越开窍了,不但会拍马屁了,还拍得挺顺溜!” “嘿,还不是你宁哥儿教导有方么!” 杨宁一阵无语。 看完了宅子,杨宁拐了个弯,来到了棋盘街的十字街口。 虽然此时早过了午时,但天然居的生意仍然红火,出入之人络绎不绝,看得杨宁一阵羡慕:这酒楼要是自己的就好了,那绝对是日进斗金啊! 姓韩的汉子仍旧在老地方摆摊卖着他自己扎制的布艺小玩意,当见到他时,杨宁才突然猛地想起,上次和永宁公主出来,从这姓韩汉子这买的那小布老虎还没给水灵呢! 妈的!当时只顾着想着李贵妃白皙的肚皮了,竟将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真是太对不起小丫头了!杨宁心里暗暗自责道。 “韩大叔,我又来看你来了!”杨宁笑着问道。 由于整日的风吹日晒,再加上天冷,姓韩的汉子脸上透着黑红,皮肤干燥的有些皴裂,他一见是杨宁,咧开嘴笑道:“是小兄弟你啊,最近可是好久没看到你了!” “呵呵,最近出了趟远门,怎么样大叔,最近生意如何?” 姓韩的汉子苦笑一声道:“也就那样吧!对了,小兄弟,这回应该没什么事了吧,到我家坐坐去?” 杨宁想了想,姓韩汉子已是几次约请自己了,再不去也说不过去了,正好现在时间也早,他当下痛快答应道:“好,韩大叔,那就登门打扰了!” 姓韩的汉子高兴道:“嗨,你能赏脸,大叔可是求之不得呢!”说着,他就开始收拾起摊子来。 姓韩的汉子家住在南城,这一片都是贫民住的地方,多是低矮的房屋。 “山林,今日怎么这么早回来啦,哎哟,有贵客啊!”街道旁一块石头上坐着一个年逾古稀,衣着破旧的老妇人热情地与姓韩的汉子打着招呼。 “大娘,您老人家怎么坐在这了!”这叫韩山林的汉子在那老妇人面前蹲下道。 那老妇人叹口气道:“还不是等我那孙儿么,听说今日西征的大军回来了,可等到现在了,我那孙儿却还是没有回来呢!” 杨宁心里一突,走上前去道:“老奶奶,可能你那孙儿还在校场参加朝廷的嘉奖大会呢,说不定到晚上或者明天就回来了,天气这么凉,你还是回家吧!” “哦,原来是这样,得亏小哥告诉我了,那我还是回家等吧,唉,老喽,等这一会腿脚就不行了!”说着,老妇人吃力地站起身,杨宁慌忙将她扶了起来。 老妇人转身向旁边的一处小院走去,杨宁望着那苍老蹒跚的背影,心里不由一酸,那老妇人让他想起了前世时相依为命的奶奶。 韩山林的家也是一个低墙低门的小院,小院只有三间正房,一处西厢,院子虽然不大,但打扫得却是干干净净,显出主人的勤快与利落。 “玉娘,快出来,来客人啦!”一进院子,放下货担韩山林就朝西屋喊道。 “哎,来啦!”一个脆生生如黄鹂般的声音应道,接着就从西屋走出一个穿着朴素,长相却很是俊秀的少女走了出来,模样里很有些韩山林的影子。 韩山林介绍道:“这是小女玉娘,玉娘,这位就是我上次跟你提到的杨大哥,这位是——!” “哦,俺叫向忠!”向忠抢先说道。 “对对对,这是你向大哥,这两位都是爹的朋友!” “杨大哥好,向大哥好,杨大哥,爹爹上次就向我提到过你,说你是个好人,还有些杀富济贫的作风,哦,对了,快请屋里坐吧!”这韩玉娘大大方方的道。 杀富济贫?看不出这老韩还真能扯啊! 杨宁与韩玉娘客气了一句,随韩山林进了正屋。 屋内的布置也很简陋,桌子上摆着的一堆成型、未成型的布扎小玩意儿,引起杨宁注意的是墙上挂着的一把马刀,那马刀样式杨宁很是熟悉,一看就是如今大明骑兵用的佩刀。 “韩大叔,你当过兵?”杨宁转身问道。 韩山林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神色,又是骄傲又是感慨道:“那都是世宗朝时的事了,那时我在戚大帅麾下做一名千总……!” 杨宁神色惊讶道:“大叔竟然跟随过戚继光大帅,还做到千总,那可在戚家军里可是高级将佐了,想当年‘戚家军’南平倭寇,被拒鞑虏,乃是天下威名赫赫的‘铁军’,那是何等的风光,怎么大叔现在却……!” 韩山林落寞一笑道:“当年‘戚家军’是很风光,可大帅本来战功赫赫,却遭受到小人排挤,最终落得个去了蓟镇练兵的差使,让我们这些老部下如何能不寒心,我心灰意冷之下,就向戚帅递了辞令,戚帅再三阻拦,但我终究还是坚持离开,于是就到了现在这步了,唉,这一晃许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戚帅如今如何了!” 杨宁心里真是非常意外了,他没想到眼前这个憨厚淳朴的中年汉子当年竟还是赫赫有名的“戚家军”的高级将领,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这时,韩玉娘自外面端进了茶来,对杨宁和向忠道:“二位大哥请喝茶,寒舍简陋,拿不出什么招待二位,实在是过意不去!” 杨宁慌忙客气道:“哪里哪里!”随即又有些意外地对韩山林道:“玉娘妹妹谈吐很是不俗啊!” 韩山林慈爱地望着女儿道:“玉娘母亲过世得早,只有我们父女相依为命,这孩子自小聪明,虽不能去上私塾,倒是自己看了几本书,唉,都是我无能,挣两个小钱仅够糊口,没钱为她请先生……!” “爹,当着杨大哥和向大哥的面,您说这些干什么,咱们现在不是过得挺好么!”玉娘走到韩山林身侧,亲昵地搂着韩山林的肩膀嗔怪道。 杨宁不由一阵无语,这韩山林也许带兵打仗行,但为人太过憨厚正直,这做买卖却是很难做的起来了! 想到这里,他心里突地一动道:“韩大叔,我看你这布艺小玩意儿扎得虽好,但风吹日晒地却也挣不了几个钱,你看这样好不好,我最近刚在棋盘街附近置办了一处宅子,那宅子挺大的,我平日太忙,只怕没时间打理,你看能不能委屈你做我的管家,也不用你应酬什么事,只是帮我打理一下宅院就是了,至于工钱么,一月十两银子怎样!” 韩山林有些发愣,韩玉娘也是一脸惊讶地望着杨宁,杨宁被看得心里有些惴惴道:“是不是觉得工钱太少了,那就一月二十两?” “不不不!”韩山林连连摆手,神色激动道:“杨小哥,你这工钱给的是太、太多了,你这是帮我在找饭吃啊!我只是怕当不来这管家,到时候再耽误了你的事,那可就不好了!” 韩玉娘也是一脸感激地道:“杨大哥,玉娘知道你是想救济我父女二人,但那总管一职乃是头脑灵光、八面玲珑的差事,我爹爹为人性直,只怕真的干不来!” 杨宁松了一口气道:“大叔,玉娘妹妹,我不跟你们说了,做这管家就是帮我打理一下宅子内部的事,不用你对外应酬什么的!让大叔干这个,可不是救济什么的,实在是我如今身边无人,这是找大叔帮忙来着,话说回来,让大叔干这个还着实是屈才了呢!” 韩山林还待推辞,杨宁抢先道:“大叔,你要再拒绝,那我可就当你是不愿意帮我了,那我立马就走,权当咱们两个从来不认识!” 韩山林苦笑道:“别别别,我——,我答应就是了!” 杨宁一拍手道:“这就对喽!我看呐,也别再拖了,这几日大叔就搬过去,玉娘妹妹也一起搬过去,那里有的是住的地方,这里就卖了吧!” 说完,杨宁自怀里掏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递给韩山林道:“大叔,交情归交情,正事归正事,这里先预付你五个月的工钱,以后涨多少,咱们再另定!” “这、这这、这如何使得,我还没正式开始做事呢,怎能先拿工钱,还一下这么多!”韩山林连连推辞。 向忠在旁边忍不住道:“韩大叔,这钱你就拿着吧!你到现在还不明白么,宁哥儿根本就不是在乎钱多钱少的人,他与你这样,那是看重您的为人,认准您这人可交,值得托付!其实这点钱又算什么,他用这么点银子就买来你为他操这份心,真说起来,真正赚便宜的可是他啊!” 向忠这番话既摆出了道理,又透出了实在,既圆寰了杨宁的心意,又拉拢了韩山林的人心,可谓是高明之极! 杨宁神色古怪地望着向忠一眼,心里道:这小子,啥时候变得如此厉害了,这番话的水平可比自己高明多了! 果然,韩山林脸上闪过一丝激动道:“好,这位小兄弟说得真好,我就啥话不说了,以后就跟着你杨小哥讨生活了!” 第一百十一二章 打抱不平 看看天色已经不早,杨宁要告辞离开,韩山林却说什么也不同意,非要留杨宁吃饭,并让韩玉娘将家里唯一的一只老母鸡宰了,杨宁想到晚上还要和牟泰、张为年等侍卫喝酒,就坚持拒绝了。 出了韩山林家,杨宁在棋盘街上买了些高档的胭脂水粉后,才与向忠回了皇宫。 进了福宁宫,杨宁将这些胭脂水粉送给了永宁公主和迎儿,两人都是高兴地喜笑颜开,杨宁笑着道:“不就是点胭脂水粉么,瞧你们高兴成那样,至于么!” 永宁公主白了杨宁一眼道:“你这人,明明做了好人也不让人说你好!” 杨宁正要再说,向忠这时进来禀道:“宁哥儿,刚才一个侍卫来传话,牟统领今晚在天然居设宴为你接风洗尘,说此次与你一起西征的麻将军、常将军都去!” “哟呵,这可真是热闹啊!”杨宁高兴道。 永宁公主却是没好气地道:“你还得意呢,去皇宫外面喝酒,晚了宫门落锁,你却如何回来?你外面的那宅子根本没收拾好,你到哪里去住?” 杨宁苦下脸来道:“是啊!”他心里倒不是发愁没地方住,愁的却是晚上回不了宫,又如何去凤仪宫啊!但既然与牟泰等人说好了,又有麻贵在,却是不好不去。 “忠子,你去凤仪宫跑一趟,告诉水灵,就说我今晚不去看她了,待明天再去!”出了福宁宫正殿,杨宁悄悄对向忠道。 向忠答应一声去了,杨宁才找来王安,命他和另一个小太监抱着那两坛贡酒,向皇宫外走去。 按规定,如今杨宁外出已是有了轿子可坐,但他觉得别扭,干脆不坐,而是会合了几个牟泰特意吩咐等着他的大内侍卫,一起向天然居走去。 到了天然居的门口,杨宁打发王安和另一个小太监回去,才转身与众侍卫向里面走去。 “咦!” 上了天然居大门前的台阶,杨宁不由停下了脚步,因为他忽然发现天然居两边的门柱上竟然多了一幅对联,那对联写的竟是“客上天然居,居然天上客”,这不正是那天他在这天然居出的对子么! 这酒楼老板反应倒真是迅捷啊,这么快就把这对子给做成了门联挂上了,这倒是个聚揽人气、提高知名度的妙招啊!只是自己怎么说也是这对子的“作者”,这酒楼老板这么做不是侵犯自己的“著作权”么! 杨宁心里想着,领着侍卫们上了楼,此时正是吃饭的高峰时间,天然居的一、二楼的大堂都坐满了食客,见到杨宁这一行人不由都纷纷侧目,表情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在他们眼里,都识得这些大内锦衣卫,自然知道这些人绝不是好惹的。 杨宁刚上四楼,就听得临床一个最大雅间里传来一阵震耳的哄笑声,中间还夹杂着麻贵的大嗓门,真可谓是沸反盈天、极是热闹,杨宁不由微微一笑,挑开门帘走了进去。 打眼一瞧,雅间里做了两桌,那稍大一些的一桌上,大内侍卫统领牟泰坐在主位,麻贵与常大勇都坐在了他的左手位置,其他围着桌子坐了一圈人,大体上看了下,都是牟泰手下有些身份的侍卫,和西征军里麻贵手下的主要将佐,杜松也在其中。而牟泰右手边主宾的位置上是空的,再下面是张为年,那空位置想必是给自己留的。 另一个小点的桌子上也坐满了大内侍卫和军中的游击、把总等下级军官。 杨宁这一进来,全场立刻安静了下来,麻贵当先哈哈笑道:“咱们的监军大人终于驾到了,弟兄们欢迎!” “监军大人好!” “杨公公好!” …… 场内响起一片欢呼。 杨宁抱拳道:“各位,我杨宁来迟,害各位久等,恕罪恕罪!” 牟泰立刻道:“今日你杨兄弟可是主宾,就是来得再迟,咱们弟兄们不也得等着不是!你要觉得过意不去,待会多喝两杯就是了!”一转眼,他看到了杨宁身后两个侍卫抱着的酒坛子,哈哈笑道:“麻大哥,看到没,杨兄弟就是不一般,给弟兄们带美酒来了,那可是极品贡酒啊,一般人哪里能尝到一口,杨兄弟却是一出手就是两坛!” 一听是贡酒,自麻贵以下西征军的将领们都是齐齐咽了一口唾沫,不过麻贵还是小心对牟泰道:“老牟,你小点声,这贡酒能是人随便喝的么,这酒楼之地难免隔墙有耳,被有心人听到惹出事端可就不好了!” 牟泰却是不屑道:“屁!别说杨兄弟如今已是内监衙门除孟通和冯公公之外的头一号人物,就凭咱们兄弟,又有谁敢惹了!哦,对了,杨兄弟,快过来坐!” 杨宁却哪里肯坐,非要麻贵坐主宾位置,可麻贵更不肯坐了,推来推去,杨宁拗不过,最终坐了主宾位置。 这时,各色美味菜肴如流水般送了上来,杨宁仔细看那菜式色泽、闻那香气,非但比那日在二楼大堂吃的强多了,比起宫内御膳房做的菜竟也是不遑多让,杨宁心里不由感叹:这天然居能做到如此规模声势,确实是有些门道! “来!咱们这第一杯先共饮一杯,敬杨公公、麻总兵及此次参加西征平叛、浴血奋战的将士们!”牟泰首先举杯道。 “好!”众侍卫齐齐相应,杨宁、麻贵等急忙逊谢,众人举杯一饮而尽,喝完之后,几乎所有西征将领就大赞“好酒”,以前他们喝的都是些劣质白酒,又哪里喝过这等醇香绵甜的极品贡酒! “这第二杯么,咱们就应该单独敬杨公公了,祝贺他荣升司礼监四品秉笔,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成就,将来前途必不可限量啊!”牟泰又举杯道。 麻贵随即道:“这一杯更要敬杨公公在此次西征平叛中屡出奇策,使我军势如破竹、节节胜利,可以说,没有杨公公此次任监军,就不可能有此次宁夏平叛的大胜,更没有我等兄弟的今天,嘿,到时别说是加官进爵了,能留得性命坐在这里喝酒就谢天谢地了!” “说得好!”牟泰拍桌子大赞道。 “敬杨公公!”西征军将领齐齐大喝。 杨宁急忙谦虚道:“我杨宁何德何能,那都是弟兄们浴血奋战打出来的功劳!我提议,这杯酒敬那些浴血奋战、拼死沙场的西征军将士们,愿他们英灵永驻,佑我大明边疆永固、国泰民安!干!” 这话说得豪气冲天,西征军的将士个个神色激动,甚至那些大内侍卫们也是神色激昂,齐齐喝道:“干!” 众人又是一饮而尽。 由这两杯酒开始,正式拉开了今晚酒席上的序幕。众人都是为兵为将的豪爽汉子,喝起酒来自然也是豪气干云,很快酒桌上的气氛就热闹起来,众人推杯换盏、划拳猜令,好不热闹! 很快,杨宁带来的那两坛贡酒就见了底,牟泰立刻命天然居的伙计抬上来店里的好酒,档次虽不如那两坛贡酒,却也是难得的好酒,众人换了酒接着热火朝天地喝! 杨宁来时早已经打算好了,今晚说什么也不能多喝,他心里清楚地很:尽管自己酒量不错,但这些侍卫和军中将佐估计也没有不能喝的,而自己肯定又是今晚的“主角”,众人重点敬酒的对象,若真是敞开了喝,非喝醉不行! 想是这么想的,但真到了这种情况下,却由不得杨宁了,先得和牟泰、麻贵喝,喝完又和常大勇、张为年几个相熟的喝,接着侍卫们和西征军的将领轮流给他和牟泰、麻贵三人敬酒,几圈下来,杨宁早已是喝的有些晕乎乎的了。 也不知道喝了多久,杨宁醉意感觉越来越明显,他知道,再这样下去自己非喝到桌子底下去不可,他装着摇摇晃晃站起身来,醉醺醺地道:“你、你们先喝着,我去一下……一下茅厕!” 其实此时已经没人搭理他了,上到麻贵与牟泰,下到众将领与众侍卫,早已暗暗拼起了酒量,双方谁也不服谁,你敬我、我敬你,喝酒早已是飚上了! 杨宁走出了雅间,甩了甩头,感觉到一阵头重脚轻,心里不由暗道:看来这次自己的确是喝多了! 一路走下楼梯,杨宁迷迷糊糊中看到天然居各楼层的客人都已走得差不多了,这才意识到自己这一伙人可是喝了不短的时间,此时只怕已近半夜了! 在伙计的指引下,杨宁从天然居一楼后门出去,找到茅厕小解了一把,刚想回来上楼,却听到天然居正门外一阵喧哗,借着酒意,杨宁走了过去。 来到天然居门口,就见到一个天然居的管事领着几个天然居伙计面前站着一个衣衫褴褛、浑身脏兮兮的瘦弱少年,那少年正一脸倔强地怒瞪着几个天然居伙计。 “你这是蹬着鼻子上脸啊,给你两个馒头还不够,竟还想要二两银子,天下哪有你这样要饭的乞丐?”那管事一脸好气又好笑地道。 那少年一梗脖子道:“我已经说过了,我不是‘要’,是‘借’!” 那管事冷笑道:“就算你是借,你借了又能还得起么,我们又凭什么借给你,我看呐,你就是个小骗子!” 那少年怒声道:“我不是骗子,我借了钱是急着给我娘亲看病,就算我一时还不起,我可以在你们天然居做工,拿工钱抵这二两银子!你不借就不借,凭什么说我是骗子!” 这少年虽然一身寒酸,但气势却是不弱,一双眼睛更是精光闪闪,透着灵气。 “哼!小兔崽子,你以为这天然居是个人就能进啊!再说,你娘就是死了,又管我们什么事,我们天然居又不是善堂!去去去,快滚吧,爷们没空和你磨牙!”那管事不耐烦地道,说的话连杨宁都听着难听刺耳。 那少年没想到竟是个火爆性子,这话也彷佛戳到了少年的忌处,他脸红脖子粗地指着那管事一跺脚,破口大骂道:“呸!你个老不死的王八蛋,你不做善事也就算了,凭什么骂人,凭什么咒我娘亲死!我操你祖宗十八代,你生个孩子没**,你全家都是男盗女娼,你……!” 杨宁在旁边听得目瞪口呆,看来这瘦弱少年没少在市井街巷厮混,竟学了如此多丰富多彩的骂人俚语,骂得那叫一个难听! “你、你、你个下贱胚子,我看你是皮痒了,伙计们,给我打这小兔崽子!”那管事被骂得脸上挂不住了,气急败坏地道。 那些伙计一犹豫,其中一个伙计在那管事耳边低声道:“要不就算了吧,要真打了这孩子,被掌柜的知道了,咱们都得……!” 杨宁在后面看的真切,那管事听到这天然居掌柜的明显身子明显一哆嗦,可那瘦弱少年依旧不依不饶的破口大骂着,而且骂得更加花样百出、不堪入耳! 那管事彻底被激怒了,大吼道:“给我打死这小兔崽子,有什么事我担着!” 几个伙计一听他这话,立刻不再犹豫,上前围住那瘦弱少年就开始拳打脚踢起来,那少年竟是毫不示弱,拼命反抗着,无奈他人小体弱,没反抗几下就被打倒在地,但就算是倒在地上,他也是拼命还击着,没有一丝怯懦与退宿之意。 杨宁见那少年的确是太过瘦弱,而那些伙计一个个都是人高马大,杨宁怕弄不好要出人命,急忙挤出门来喝道:“住手!” 那管事和几个伙计一惊,停下手来,齐齐望向杨宁,那少年此时已是口鼻流血,身上沾满尘土,比刚才更见狼狈。 那管事看来是摄于杨宁颇有些不凡的穿戴气度,当下换了一副笑脸道:“客官,实在抱歉,打扰了您的雅兴,这小乞丐……哎呀!” 话还没说完,那管事已是惨叫一声,捂着头倒在了地上,杨宁一惊,仔细看去,却发现那少年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趁着那管事和几个伙计没注意他,猛地冲了上来,照着那管事后脑勺就是狠狠的一拳,他还要再打,却被几个伙计急忙拉住了。 “给我……继续打,打死这个小兔崽子!”那管事捂着头、气急败坏地道。那几个伙计看了杨宁一眼,稍一犹豫,又对着那少年拳打脚踢起来,这次下手要比刚才重得多! 杨宁不由暗暗惊讶于这个瘦弱少年的冷狠与犟劲,人家都住手了,他却仍是不罢休,宁肯冒着更惨重的报复,却仍然要攻击这管事,讨回些便宜! 挨了几下重手,那少年躺在地上已是毫无还手之力,杨宁急了,上前一脚就踹倒了一名伙计,嘴里喝道:“他妈的给我住手,再打人就完了!” 此时,天然居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冷冷地苍老声音传了出来,“哪个不开眼的敢在天然居闹事!” 随着话音,门口走出一位穿着考究的老者,身后跟着两个五大三粗的黑衣壮汉。这老者身形矮小,但说话确如洪钟般响亮,一双眸子亮得吓人,看得杨宁暗暗心惊! “吴伯,您、您老人家怎么出来了?”那管事立刻惊惶地上前道。 那老者冷冷道:“哼!外面都闹翻天了,我难道还要在里面窝着么,说,怎么回事?” 那管事瞅了杨宁一眼,犹豫着道:“这个小乞丐到咱们门前来要饭,我让伙计给了他两个馒头,可他竟然却得寸进尺,无理地和咱们要二两银子,我自然是不能给他了,他就对我破口大骂,我实在忍不过,就……!” 那瘦弱少年倒在地上,已是说不出话来,杨宁却是不干了,冷笑着打断那管事道:“你既然如此说我就要打抱不平了,你说得未免有些避重就轻了吧?怎么是这少年和你要二两银子,他刚才都已说了,是向你借二两银子给他病重的母亲治病,而且言明事后给你们做工还债,可你不借给他也就罢了,还对他几番讽刺,甚至咒他母亲死,这少年却是个孝子,能不和你急眼么,虽然他骂你骂得难听了一些,可你咒人母亲在先,本就理亏,之后又怎能与这少年计较,但你却仗着势强就将人家打个半死……!” 边说着,杨宁边有些脚步摇晃地走上前,扶起了那瘦弱少年,手一触到那少年的胳膊,杨宁心里不由一个“咯噔”,这少年实在是太瘦弱了,胳膊细得比一根木柴粗不了多少。那少年气息有些微弱,但却仍是睁着一双明亮眼睛,充满感激地望着杨宁,恍惚间,杨宁感觉这少年的眼神与小乐子竟有些像,这让杨宁对这少年的好感倍增! 借着酒意,杨宁怒气猛然上升,转身冷笑道:“哼!这亏的是夜深人静,若是发生在白日闹市,你这天然居倚强凌弱、仗势欺人的名声,只怕是瞬间就要传遍整个京城了!” 那老者已是面沉如霜,冷声对那管事道:“言七,这位客官说得可是实情?” 那叫言七的管事面色惶然,突然咬牙一指杨宁道:“吴伯,您老人家别听他的,这人不知道事情,只是听这小兔崽子胡咧咧,又哪里作得数!” 就在这时,天然居内楼梯一阵响,自门内又奔出几个人来,杨宁睁眼瞧去,却是牟泰、麻贵,还有几个侍卫和西征军将领,一个个喝的面红耳赤、醉眼朦胧。 第一百一十三章 绝色少妇 “哈哈,杨兄弟,我说喝了——喝了半天找不见你人、人了呢,原来是、是跑到这楼下面管起闲事来了,嗝——!”麻贵醉醺醺地说着,还打了一个响亮的酒嗝。 牟泰也好不到哪去,走路都打飘,嘴里吼道:“妈的,怎么着,这京城还有人敢、敢和杨兄弟过不去?不想活啦!” 那吴伯一见到牟泰一伙人,不由皱起了眉头。 杨宁见麻贵与牟泰两人气势汹汹,觉得事情没必要闹大,于是笑着道:“二位哥哥,你们还是上去喝酒吧,这点小事我自己能解决!” 牟泰摇晃着走出门来,哼了一声道:“哥、哥哥知道你能解决,可哥哥就——,就看不惯有人欺负我兄弟!”说着,他又醉眼朦胧指着一帮天然居的人道:“妈的,老子们楼上听得清……清楚楚,明明是你们天然居的人欺、欺负人家小孩,还他妈、他妈说我兄弟说假话!” 当牟泰的手指指点点指向那吴伯的时候,那吴伯眼里寒光一闪,也不见他如何动作,牟泰的胳膊就被他一扭、一送,牟泰“哎哟”一声,整个人就倒飞了出去。 一个人快速闪身上前,扶住牟泰的身子滴溜溜打了个转,才消去了那股力道,稳住了牟泰,杨宁仔细一看,那人却是张为年。 “妈的,反啦,反啦,你、你竟敢袭击朝廷命官,看来是不想活啦,为年,拿下了!”牟泰怒气冲冲道。 张为年刚要上前动手,就听得那吴伯冷哼一声道:“兔崽子,做了人家的走狗,难道连师门都不要了么?” 张为年一愣,仔细一瞧那吴伯,不由大惊,嘴里结结巴巴道:“师、师、师叔,你——,您老人家怎么在、在这?” 此话一出,全场人都愣了,杨宁更是很是意外,他没想到这矮瘦老者竟然是张为年的师叔,张为年的身手,西征平叛时杨宁已经见过了,绝对是高手,这老者竟然是他师叔,想必更是厉害!这种人才是真正的江湖高人啊! 那吴伯又哼一声道:“怎么,我就不能在这么,你是不是以为你这老不死的师叔已经死了?” 张为年一脸尴尬道:“师叔,师侄怎会如此想呢!” 那牟泰虽然喝多了,但心里却也明白,打个哈哈道:“原来老人家是为年的师、师叔,那就是我等的长辈了,刚才完全是个误会,您老人家可别往心……心里去!” 牟泰给了面子,那吴伯却也不是不开窍,一抱拳客气道:“牟统领客气了,刚才小老儿多有得罪,还请统领海涵!说起来,我这不肖师侄在你手下当差,多承蒙你照顾了!” “哪里哪里,我和为年就如亲弟兄一般,互相——,互相照顾而已!”牟泰客气道。 张为年这时对那吴伯道:“师叔,刚才我们几个在楼上听得清清楚楚,我这杨兄弟确实说得句句实话,你这管事忒也不是东西了,这可是在败坏天然居的声名啊!” 那吴伯冷冷瞥了那叫言七的管事和那几个伙计一眼道:“你们还有何话说!” 那言七面如死灰,突然跪下道:“吴伯,吴伯,都是小的一时糊涂,这小兔——,这少年骂得委实过于难听,还打了我后脑一拳,出手狠毒,我气不过才让人打他的,求、求吴伯开恩呐!” 那几个伙计也跟着跪了下来,连连磕头求饶。 吴伯没等开口,就听到天然居内一个冷冷的女子声音道:“像这种刻薄冷血之徒,照店规行事,每人杖二十,言七杖五十,结算工钱,今夜就让他们滚出天然居!” 随着话音,天然居内竟走出一个貌美如花的少妇,这少妇生得五官精致、体态妖娆,堪称绝色,尤其引人注意的是她的一双丹凤眼,生得微微有些向上飞起,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妩媚与好看,却也透着一种俏生生的泼辣与凌厉。 这绝色妩媚少妇一出现,不由让牟泰、麻贵等一干粗鲁军汉看得目眩神迷、两眼放光。 那吴伯与两个大汉恭敬向这妩媚少妇行礼道:“见过兰掌柜!” 言七惨叫一声,再不敢求饶了,那两个大汉立刻将他拖向一旁,进了天然居后院,那几个伙计哆哆嗦嗦互望一眼,竟乖乖也跟着进后院去了,看得杨宁不由啧啧称奇,这天然居的规矩竟然和军队里有得一拼! 而这妩媚绝色少妇又是何人呢,难道她就是这天然居的真正掌柜?可按古代理论,都是男人当家作主,若是这绝色少妇有男人,那这天然居掌柜自然是她男人,又怎会是她呢,莫非这少妇是个寡妇? 若这少妇真是个寡妇,那她能支撑如此规模、如此乍眼的一个大酒楼,就算她是这天然居的掌柜,那也是表面上的,通常的惯例,这少妇肯定是仗着绝色美貌,靠上了什么有权有势的主儿,那才是这天然居背后真正的“老板“,而这绝色少妇的身份,拿现代的话说,应该叫某位“高官显贵”的“情妇”才最恰当! 想到这,杨宁对这绝色少妇心里不由充满了鄙视! 那绝色少妇微微一笑,顿时百媚丛生,那水汪汪的凤眼环视了众人一圈,才吐气如兰道:“各位贵客今日驾临天然居,实在是让敝楼蓬荜生辉,小女子兰飞凤,添为这天然居掌柜,见过各位了,天然居如有怠慢之处,还请各位多多担待,我已吩咐厨下重新撤换了酒席,还请牟统领及各位贵客赏光!” 不知怎地,杨宁总觉得这兰飞凤水汪汪的妩媚眼神竟似有意无意总望向自己,他心里暗道:准他妈喝多了!就算没喝多,这样的女子自己也没什么兴趣!心里想着,杨宁转头去看那瘦弱少年的伤势,那少年始终一脸感激地望着他。 杨宁不由微微一笑,轻声道:“你伤在哪了,痛不痛?”问完杨宁又觉得自己有些废话,都伤成这样了,能不痛么!犯如此低级的错误,都是那兰飞凤水汪汪的妩媚眼神惹的祸,搞得自己有些心不在焉! 牟泰、麻贵等人脸上明显带有惊异的神色,显然没想到这天然居的掌柜竟然是个如此美貌漂亮的年轻少妇,经过这一番折腾,牟泰酒也醒了一些,哈哈笑道:“兰掌柜端的是好本事、好气度,难怪能经营如此大、如此气派的酒楼!兰掌柜既然如此盛情,那是巾帼不让须眉啊,我等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那兰飞凤笑靥如花,站在门口一摆手道:“那各位里边请!” 牟泰转头望望,见杨宁正在台阶下面与那少年说着话,大声道:“杨兄弟,走了,进去咱们再接着喝!” 杨宁摆摆手道:“你们先进去,我随后就来!” “那你可快点啊,别再老在外面晃悠、逃酒了!”说完,牟泰让着那吴伯,又招呼麻贵几个人进了天然居。 杨宁转过头,那少年却是对杨宁坚定地摇摇头道:“不痛!恩人,多谢你救我、为我说话!” 望着那少年脏兮兮的脸庞,黑亮的眼睛,坚定的神情,杨宁竟是没来由地心里一酸,问道:“你是京城人么,叫什么名字?” 那少年神色一黯道:“我叫岳风,老家住在山东黄河边上,黄河闹水灾,我全家就逃难来京城了,我爹、我妹妹都饿死了,如今我娘也染了重病,大夫说,有银子就能治好,可我——,我没银子……!” 原来这少年也是因黄河水灾逃难来京城的,与自己还是老乡,杨宁心里对这少年更亲近了几分,自怀里掏出一把散碎银子,约有七八两,递给那少年道:“这银子拿着,虽然不多,但应该能给你娘治病,顺便你自己再去看看大夫,别留下内伤什么的!” 杨宁怀里本还有张一百两的银票,下午时给了韩山林,因此现在怀里只有这点散碎银子了!” 那叫岳风的少年脸上闪过一片感激,但急忙推辞道:“恩人,这银子我不能要,我娘说了,无功不受禄! 杨宁一笑,将银子硬塞到那岳风手里道:“拿着吧,说起来,咱们还是老乡,我也是因山东水灾逃难来得京城,你要心里过意不去,这银子算我借给你的,待以后你有了本事,挣了钱再还我!” 岳风还待推辞,杨宁脸一肃道:“男子汉要学会能屈能伸、审时度势,不要一味认死理、要面子,那样如何能成得大事!” 岳风神色一怔,脸上闪过一丝激动道:“恩人教训的是,待以后我岳风出人头地了,必报恩人今日之德!” 明明才是个十一二的孩子,却偏偏是一副小大人模样,杨宁心里不由有些好笑,那岳风又道:“恩人,岳风还不知道你的大名、家住哪里,日后如何报答!” 见岳风一脸认真,杨宁不由笑道:“那你记好了,我叫杨宁,住在井帽儿胡同北边那家,以后有什么事你可以去那找我!” 岳风郑重一点头道:“恩人,我都记下了!” 杨宁看了看天色道:“时候不早了,你快回去吧,莫让你娘等急了!”说着,他又想起来什么,问岳风道:“对了,你还没吃饭吧?” 岳风刚一摇头,小肚子就传来咕噜噜的声音,那分明是饿的。 杨宁忙道:“你等会!”说完,他转身就要进天然居给这岳风弄些吃的。 一转身,却见到那天然居的掌柜兰飞凤手里捧着一个小包裹款款走下了台阶,那包裹里传来一阵扑鼻菜香,这兰飞凤走到杨宁和岳风面前,展颜一笑道:“杨公子,刚才是我天然居几个伙计不懂事,小女子为这小兄弟准备了些吃食,这里还有一百两银票,权当是对这小兄弟的补偿了!”说着,兰飞凤青葱玉指上夹着一张银票,递到了岳风面前。 没等杨宁说话,岳风已是冷冷道:“我不要为富不仁之人的东西!” 杨宁心里颇有些意外,他没想到这兰飞凤竟会来这么漂亮一手,而且出手大方,一送就是一百两,他有些捉摸不透这个兰飞凤了! “岳风,不是刚跟你说了,大丈夫能屈能伸,这是你应得的,不要白不要!”杨宁笑嘻嘻道。 “恩人让我要,我就要!”说完,岳风毫不客气地接过兰飞凤手里的包裹和银票,又转对杨宁道:“恩人的大恩大德,岳风永世不忘!”说着,不待杨宁反应过来,这岳风竟是扑通跪在地上,“咚咚咚”连磕三个响头,待杨宁慌忙伸手去扶时,岳风已是站起身来,对杨宁道:“恩人,岳风走了,有机会再来看您!”说完,他毅然转身而去,很快,瘦小的身影就消失在夜色当中。 杨宁望着岳风消失的方向,不由怔怔良久,这个倔强、灵气、血性的孩子,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杨公子如此心善悯人,让小女子十分佩服!” 兰飞凤娇媚的声音打断了杨宁的沉思,杨宁转过头来,望着兰飞凤那张绝色妩媚的脸庞笑着道:“兰掌柜处事果断、出手大方,也让我非常钦佩!” 兰飞凤嫣然一笑,如秋水般的双眸注视着杨宁,表情诚恳道:“比起杨公子的悯人情怀,飞凤确实是差距甚远!” 杨宁一笑,不置可否,尽管兰飞凤刚才补偿岳风这一手做的很漂亮,但杨宁先入为主的观念,对这兰飞凤却仍是没什么好感。 “杨公子,外面夜寒露重,咱们进去吧!”兰飞凤吐气如兰道。 “好!”杨宁想到牟泰和麻贵等众人还在上面等着自己喝酒,点头答应道。 走上天然居的台阶,兰飞凤突然停住了脚步,指着那门柱上的对联笑着对杨宁道:“杨公子,关于这副门联,飞凤还需向你赔罪呢,没经杨公子的允许,飞凤就擅自用了公子的绝对做了我天然居的门联,还请公子恕罪!” 杨宁一愣,他没想到这兰飞凤竟然知道这对联是他所作,不过随即也就释然了,这兰飞凤既然是这天然居的掌柜,在这天然居发生的一切事她自然都是了如指掌。 杨宁叹一口道:“唉!用了也就用了吧,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你又不会付给我‘版权使用费’!” 这话让兰飞凤一愣,问道:“小女子倒是孤陋寡闻了,杨公子所说这版什么费却是什么东西?” 杨宁没好气道:“这个‘版权使用费’不是东西,它是——,打个比方说吧,这就像我费心巴力的养了一头猪,好不容易养大了,要宰了来吃肉了,却突然被别人给牵去宰了吃肉了,我连个汤都没喝着,你说我该不该向那个牵了我猪的人受点银子以作补偿?” “咯咯!”兰飞凤被杨宁的话逗得笑了起来,这一笑真可谓花枝乱颤、百媚丛生,一种成熟风情立刻荡漾开来,搅得杨宁心里一阵扑通乱跳。 “杨公子说话真是风趣,我还是头一次听说这个‘版权使用费’的说话,不过——,听杨公子说得却也有些道理,你看要不这样,既然天然居用了你这副对联,每个月我付给你银子如何,由你来开价!”兰飞凤说话间一派从容淡定,颇有女强人风范。 但恰是这“女强人”风范引起了杨宁的反感,心里道:牛什么牛,还不是仗着膀上了某个高官显贵的大腿! 杨宁嘴上没好气地道:“算了,就当我从没养过这头猪吧!”说完,杨宁当先走进了天然居,兰飞凤微微一楞,随即莞尔一笑,也跟着走了进去。 上了四楼,杨宁听到牟泰等人所在的雅间里依旧是热闹非常,劝酒声、划拳声不绝于耳,表情不由一苦,正要硬着头皮再进去喝,兰飞凤却突然自后面拉住了杨宁的袖子,轻声道:“杨公子,我看你还是不要进去了吧,那牟统领等都是军中好汉,那自然是个个海量,你跟他们喝绝对少喝不了,喝多了却只会自己难受,这又是何苦呢!” 杨宁转头奇怪地望着兰飞凤,不明白她怎么突然说这个,既然如此,刚才在楼下怎么不说呢! 兰飞凤轻轻一笑道:“杨公子,飞凤在这天然居五楼摆了几个小菜,一壶清酒,若是杨公子不嫌弃,飞凤陪你上去,欣赏着这京城夜色美景、小酌一番如何?那不比与他们喝的酩酊大醉强多了!” 杨宁惊讶地望着兰飞凤,心里快速转着念头,猜测着这兰飞凤的用意:怪不得刚才在楼下觉得她的妩媚眼神老在自己身上飘来飘去,原来不是自己的错觉,她还真是早注意上自己了!可自己与她应该是萍水相逢啊,以前从不认识,她怎么会待自己如此热情呢? 她引自己上去,不会是有什么企图吧?杀了自己她想必不敢,但是,难道——,她对自己有“那方面”的企图?自己如今可还是“纯洁帅气无敌翩翩小处男”哦,总不能失身在一个貌似****的寡妇手里吧! 第一百一十四章 后台是谁 见杨宁迟迟不说话,兰飞凤微笑道:“怎么,杨公子可是不敢?” “敢,我为什么不敢,兰掌柜总不至于吃了我吧!”杨宁酒意仍在,立刻毫不示弱地道。 兰飞凤展颜一笑道:“那好,公子请先上楼,我去招呼一下牟统领他们,随后就来!” “好!”杨宁答应一声,转身就顺着楼梯上五楼走去,而兰飞凤则去了牟泰等人的雅间。 五楼灯火通明,面积要比一二三四楼小了许多,只是一个大大的房间,布置得奢华却不俗气,偌大的空间里只设了一张紫檀圆桌,四面的窗子全都是开着的,凉风习习灌入,使得这五楼的空气显得有些清冷。 杨宁走到南面窗前,居高临下,夜幕中,借着天空的微微月光,整个棋盘街的街景尽收眼底,这一瞧杨宁才发现,在这京城闹市里,竟然再找不出一座比这天然居更高的建筑了。往西面望去,还能隐约看到皇宫里的灯火,走到北面,往下看则是一片好几进的宽阔院落,比自己刚获赐的宅子也小不了多少,而看走道布局,后面这片宅第竟与天然居后门相连,看来竟也是天然居的产业,这天然居的财力可真是非同小可啊! 正在望着四下的景色,楼梯处传来轻轻的脚步,杨宁还未回头,就听得兰飞凤妩媚细语道:“杨公子,这京城的夜色如何?” 杨宁转过头来笑道:“夜色很美,但是——,人更美!”说着话,他目光灼灼地望着兰飞凤。 兰飞凤眉头一皱,脸上闪过一丝不愉,随即展颜笑道:“公子过奖了,快请坐吧!楼下我已安排好了,牟统领和麻将军他们,自有吴伯相陪,他们问起你,我告诉他们你已不胜酒力,先行离去了!” “哦?兰掌柜倒是有心了!”杨宁坐了下来,大有深意地道。 兰飞凤微笑不语,端起酒壶,为杨宁倒上,又为自己倒上,才笑意盈盈举杯道:“来,杨公子,如此美景夜色,你我共饮一杯!”说完,她已是举杯一饮而尽。 杨宁端起酒杯,优雅地晃了晃,道:“美景夜色,更有如此佳人相伴,这杯该喝!”说罢,他也是一杯干了。 兰飞凤起身,又为杨宁和她自己倒满了酒,再次举杯道:“这一杯,却是飞凤向杨公子赔罪了,未经杨公子的允许,天然居就用了公子的绝对做了门联,又未付给公子那个版、版权使用费,绝对是不该!”说完,她又是一饮而尽,第一杯酒没见她有什么反应,这杯酒下肚,她白皙的俏脸上已是浮起了两朵红晕,煞是好看! 杨宁强迫自己将目光转移开来,望着桌上的酒菜笑道:“兰掌柜如此喝法,这可不是小酌了,怎么让我觉得和去楼下喝差不多呢!” 兰飞凤微笑道:“公子言重了,飞凤只是表达心中之意罢了,若公子不胜酒力,可以不喝!” 望着兰飞凤笑靥如花的绝美脸庞,杨宁突然有些烦躁,他一口干了杯中酒,脸色突然转冷道:“这表达也表过了,赔罪也赔过了,兰掌柜找我杨宁何事,可以说了吧!” 兰飞凤说什么也没想到杨宁说翻脸就翻脸,愣了一下,强自一笑正要说话,杨宁却已是抢先道:“兰掌柜,你也许不太了解我这个人,我这人最喜欢和直爽的人打交道,最烦的就是拐弯抹角,因此,兰掌柜找我何事,也不用藏着掖着!”说着,杨宁四下瞅了瞅周围开着的窗子继续道:“咱们就像所处的这环境一样,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杨宁说得如此直接,显然有些打乱了兰飞凤的思绪,她犹豫了一下才道:“好,杨公子果然是痛快人,其实说实话,飞凤请杨公子上来一谈,并没有什么别的用意,只是听店里的伙计说公子那日在我天然居大展才能,一人独挑京城三大才子,非但对上了他们的对子,还以我天然居名字为引,出了‘客上天然居,居然天上客’的绝对,飞凤一直想有机会与公子结识一番……!” 兰飞凤说到这,杨宁终于没了耐性,他霍然站起身来,兰飞凤一惊,也跟着站了起来,诧异道:“公子,你——?” 杨宁淡淡道:“兰掌柜,若你还是这样不说实话,在下只能告辞了!” 兰飞凤深深注视了杨宁一眼,突然展颜一笑道:“无怪乎杨公公年纪轻轻,就有今天这番成就,果然是不简单!公公请坐,咱们谈正事!” 见兰飞凤改口道破了自己身份,杨宁却也不意外,他如今的身份,只怕满京城都知道了,这兰飞凤既然认得牟泰等人,猜到他的身份却也不稀奇! 杨宁重新坐了下来,兰飞凤也跟着坐下,笑道:“刚才飞凤在杨公公面前耍弄心机,实在是班门弄斧了!其实今日找杨公公,非是为了别的,只是想找杨公公做我天然居的靠山,公公想必也了解,我一个妇道人家,先夫早逝,要在这鱼龙混杂的天子脚下,操持这么大一处酒楼,若是没个依仗,是很难开下去的,当然,我自不会让公公白操这份心,这天然居每年的份子,有公公的一成,你看如何?” 自己先前所猜测果然没错,这兰飞凤还真是个寡妇! 这个寡妇却是相当的不简单啊,看天然居这个规模与效益,那每年一成的份子,可绝对不是个小数目,这个兰飞凤一出手就如此大方,倒真是比许多男人都有魄力的多! “兰掌柜,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天然居能开在这京城繁华之地,还开得如此规模,想必背后必有些后台与关系给撑着,而且这后台必是极硬,兰掌柜又何必再找我呢?” 兰飞凤苦笑道:“杨公公,看来与你打交道,不坦白到底是不行的!不错,之前天然居在衙门是有些关系,甚至这关系来头还不小,但是——!”兰飞凤猛地又干了一杯酒,才像是下定决心道:“实不相瞒,也算我当初瞎了眼,给天然居找的这后台胃口难免大了些,已让我到了……到了无法接受的地步……!”说到这里,兰飞凤脸上突然一红,继而,表情变得激动愤恨起来。 这么说来,这兰飞凤已经与她的后台闹翻了,而听她的意思,想必是因为分赃不均了! 杨宁心里转着念头,眼睛却注意仔细观察着兰飞凤的眼神和表情,他心里明白,面前这个女人很不简单,阅历丰富、富于心计,她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自己还真不好判断,一不小心就可能进了她的圈套! 兰飞凤自斟自饮,又干了一杯酒,但可能由于情绪激动、又喝得猛了些,不慎被呛得咳嗽起来,面色也涨得通红,那不胜娇弱的样子让人看了不由升起一丝怜意! “你没事吧?”出于礼貌,杨宁故作关切地问道。 “没事,让杨公公见笑了!”兰飞凤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平复了一下情绪道。 顿了顿,她又接着刚才的话道:“所以,我天然居才不得不寻找新的靠山!说实话,那日公公在我天然居风头力压三大才子,又出下那句绝对,公公的名声已是传遍京城,而后来飞凤又自朝廷的告示里听说西征大军有一个非常厉害的监军公公,屡出奇策,才使我朝廷大军一路破敌制胜,那时飞凤却不知道是你,直到今日,吴伯说你们一行人来天然居喝酒,听你们在雅间里的言语,飞凤才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 杨宁摆摆手制止她道:“兰掌柜,既然你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就更不应该找我了!虽然我最近官升得比较快,但充其量也只是一个内监,手下并无多少人脉,对宫外的一些势力和衙门影响也实在是微薄的很,兰掌柜找我,只怕是找错人了!” 兰飞凤却是摇了摇头,突然转移了话题道:“杨公公,不知道你是否听过‘烧冷灶’和‘烧热灶’的典故?” 杨宁不由一头雾水,奇怪道:“烧冷灶热灶,这是什么意思?” 兰飞凤解释道:“所谓这冷灶、热灶,指的就是各方势力与人了,那些官位显赫、声势如日中天的一方,就是所谓的‘热灶’,你去求他拜他,这就是‘烧热灶’了;而那些一时不得志、或者正在崛起,日后很有可能变得官大势大的一方,就是所谓的‘冷灶’,你若和这样的人结交,那就是‘烧冷灶’……!” 杨宁已是恍然大悟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那热灶本来就够热火朝天的了,你去烧一把火,作用不大,人家根本就不在乎,可如果你去烧了冷灶,在人家不得意的时候加一把熊熊之火,待日后这冷灶成了热灶,人家自然就会记得你的好,到那时自然也就好处不尽了!嗯——,这其实就相当于‘锦上添花’与‘雪中送炭’的区别了!” 兰飞凤眼里满是赞许之意,由衷道:“杨公公,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反应却是如此过人,对这人情世故也是看得甚是通透!” 杨宁笑道:“这也算不了什么,显而易见的道理!” 兰飞凤却是感叹道:“道理虽简单,但却不是人人能看得透,更不是人人就敢如此做的,要知道,烧那冷灶,是需要下更大本钱的!” 杨宁微微一笑道:“这么说来,兰掌柜是将我杨宁当成你要烧的‘冷灶’了?” 兰飞凤微微一笑道:“这话虽有些无礼,但确实是实情!” 话说到这,杨宁基本上已是明白了兰飞凤找自己的目的,看她的样子也不像是说谎,应该没什么圈套,只是他还是有些不明白,忍不住问道:“兰掌柜,我还是有些不解,按说朝廷内所谓的冷灶也应该不少,为什么你偏偏选中我一个内监呢?” 兰飞凤神色坦诚道:“一,是因为我兰飞凤与天然居已经闹翻,如今正是无路可走之时,很可能从此关门大吉,而仓促之间我们却无处去寻新的靠山依仗……!” 杨宁倒有些意外兰飞风的坦诚相见,她就不怕自己就算答应,也会趁机索要更多的好处么! 兰飞凤已是继续道:“二,我兰飞凤相信公公的人品,知道公公心地善良,是个值得合作的人!” 杨宁奇道:“你怎么就如此肯定我不会和你先前的靠山一样,对你来个狮子大开口?” 兰飞凤奇怪得又是脸上一红,随即笑道:“如果是在刚才之前,我自然是不敢肯定,但经过了刚才楼下之事,却让我多少了解了公公,公公对一个素不相识的乞丐都是如此怜悯心肠,为人又岂会差了?说句矫情的话,像公公这等身份之人,却对一个卑贱的乞丐如此怜悯有加,只怕寻遍整个大明也找不出几个来!” 杨宁微微皱眉道:“兰掌柜,每个人都是娘生爹养的,都是一个有尊严、有血性的生命,就算他们再如何穷困潦倒、饥寒落魄,但他们却并不是卑贱之人,从某种意义上讲,他们与我们其实是平等的!” 兰飞凤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杨宁,杨宁立刻意识到了自己前世惯性思维下,说得有些过了头,苦笑一声道:“当我没说!”说完,他就低头举杯喝酒,而兰飞凤却是由惊诧变得若有所思。 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了起来,半响,兰飞凤才忍不住先开口道:“杨公公,说了这么多,不知道你是否答应?” 杨宁沉吟了一下才正色道:“兰掌柜,恕我杨宁难以从命!” 兰飞凤一怔,终于露出些许着急神色道:“为什么,难道杨公公觉得飞凤所给份子太少,这个咱们可以再谈!” 杨宁摇头笑道:“自然不是,如果是因为这个,那我岂不是有负于你的夸奖和看重了么!” “那却是为何?”兰飞凤紧跟一句问道。 杨宁不由有些为难,这让自己如何回答兰飞凤呢,总不能直接对她说:我不答应你,是因为你这女人不是贞洁之人,做个寡妇还不安分,仗着姿色勾搭上了靠山,实乃****,我杨宁心里十分厌恶你,所以不想帮你,不想与你有什么瓜葛! 这话打死杨宁他也说不出口啊!不过他心里却是还就这么想的,看着这兰飞凤如花娇颜,想着她却曾是哪个高官显贵的“情妇”、玩物,杨宁心里就像吃了个苍蝇般腻歪! 见杨宁一脸为难之色,半天不说话,兰飞凤神色逐渐转冷道:“既然杨公公不愿折节下交,那算我兰飞凤不自量力了!来,杨公公,买卖不成仁义在,咱们喝酒,飞凤敬你!”说着,她举起酒杯已又是一饮而尽。 杨宁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好也陪着兰飞凤举杯将酒喝了,可他这一杯刚喝下去,兰飞凤已是又给自己斟满了一杯,冲杨宁举杯道:“飞凤再敬你!”说罢,又是一气干了。 没等杨宁想出说什么好的工夫,兰飞凤已是一杯接着一杯,不一会的工夫,已是四五杯酒喝了进去,这喝酒如喝凉水般的架势,看得杨宁一阵心惊。 待兰飞凤再把酒壶倒酒时,酒壶里的酒却已是空了,兰飞凤此时已是有些醉眼朦胧、俏脸嫣红,她摇摇晃晃站起身来道:“没、没酒了,我去取酒!”刚说完,她身子不由微微一晃,彷佛就要摔倒,幸亏她一只手撑住了桌子,顺势向后又坐了下来。 兰飞凤的动作看得杨宁有些糊涂了,本来他下意识以为这兰飞凤是想装醉来勾引自己,但看这架势却是不像,兰飞凤好像真有些醉了,再说,她既然知道自己是太监,又怎会用“美人计”这一招,可才这么一会的工夫,兰飞凤就醉了,这也太快了吧,唯一的解释就是这兰飞凤的酒量实在有限! “兰、兰掌柜,你没事吧!别再取酒了,就喝这些吧!”杨宁试着劝道。 兰飞凤醉眼迷离,情态可掬,小嘴吐着酒气喃喃道:“古人不是说、说了么,今朝有酒……今朝醉,也许,明日这天然居就要关门了,到时,只怕是想喝都喝不上了!” 杨宁不由劝道:“哪有你说得那么严重,就算——,就算你与你那靠山闹翻了,可这堂堂京城,天子脚下,他也不敢胡来!” 兰飞凤凄然一笑道:“你不知道那人势力有多大的,人家可是当朝一品、内阁大员!啐,什么狗屁大臣,看着道貌岸然,实则是一披着人皮的禽兽罢了……!” 杨宁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看来这兰飞凤却是是喝醉了,竟说出这天然居的后台竟然是位内阁阁臣! 据杨宁所知,如今这大明内阁,共有五位阁臣,首辅李春芳,据说是个老好人,对内阁大小事务从不做主张;次辅高拱,绰号“高胡子”,性格强势、专横,整个内阁都是他唱主角;高仪,与高拱一个姓,却不是亲戚,但一向唯高拱马首是瞻,是个胆小怕事之人;张居正,这个杨宁自然是熟悉了;最后还有一个,就是吏部侍郎张思维,最近已被高拱破格提拔进了内阁。 那这兰飞凤所说的天然居后台又是谁呢? 不会是张居正吧?杨宁心里突地蹦出这么个念头,将自己都吓了一跳。 第一百一十五章 禽兽不如 转念间,杨宁又不由有些好笑,怎么可能是张居正呢,不论是历史上的记载,还是自己与他的接触,他绝不可能是那样的人,那这个内阁阁臣又是谁呢? 听兰飞凤先前的意思,不是因为分赃不均么,怎么如今这兰飞凤又骂那靠山是个“披着人皮的禽兽”?一般给这样的评语,那就牵扯到男女之事了,这兰飞凤不本就是那人的情妇么,怎么还如此说呢,好像那人对她刚有什么不良企图似的! 杨宁心里充满疑惑,忍不住问道:“兰掌柜,你说的这人到底是——?” 兰飞凤苦苦一笑道:“算了,不提也罢,来,咱们接着喝酒!” “兰掌柜,就算我杨宁想帮你,可你也总得把事详细的说给我听吧?这样我心里才能有个数!”杨宁叹了口气道。 兰飞凤脸上浮现一丝惊喜道:“你、你是说你答应了?” 杨宁苦笑道:“就算我答应,你这原来的后台我只怕也不一定能惹得起!” “杨公公,你未免太小看自己的实力了,在内监衙门,你如今已是坐第三把交椅的人物,还与东厂厂督冯公公关系不错,与楼下那位大内侍卫统领更是关系良好;在外,你与张居正张大人也有交情,还不是一般的交情;而在军中,你出任监军取得赫赫功劳,又与带兵将领相处甚欢,自古以来,凡监军的内监与带兵将领之间几乎没有关系好的,杨公公能做到此点,让飞凤佩服不已!就凭飞凤所说的这些,现在谁想动你都得仔细掂量掂量了!” “兰掌柜,不是你这一说,我还真不知道我如此厉害呢,这么说来,我这‘冷灶’已经慢慢开始转向‘热灶’了!好吧,就冲兰掌柜如此看重我杨宁,合作的事情,我就答应你,只是有一条你得答应我!” 兰飞凤惊喜道:“公公请说!” “以后若是天然居有事,我自会想法帮忙,但那一成份子,我却是不能收!” 兰飞凤急道:“为什么,刚才飞凤已经说了,若公公嫌少,咱们可以再商量!” 杨宁摇摇头道:“不是嫌少,是我根本就不想收,这一点兰掌柜就不用再坚持了,否则这天然居的事我可是连管都不管了!” 说实话,杨宁心里自然是非常想收这份子的,但他想到这兰飞凤与她原先那后台的关系,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他不想与这兰飞凤有太多的利益牵扯。 兰飞凤满脸激动神色,突然摇晃着站起身来,对杨宁道:“公公的大恩大德,小女子没齿难忘,请受小女子一拜!” 说完,兰飞凤已是离了座位,要对杨宁行礼,杨宁本想坦然受这一礼,但兰飞凤仍是酒醉的状态,对杨宁行礼时却是因为头晕,身子不由一晃失去了重心,眼看就要跌倒,杨宁急忙离了座位去扶,但兰飞凤跌倒的势子猛了些,杨宁伸手不及,兰飞凤柔软的娇躯已是跌进了杨宁的怀里,霎时间香风扑面、娇软满怀,杨宁心里不由一荡。 正当杨宁犹豫着要不要推开兰飞凤,兰飞凤已是慌忙自他怀里脱离开来,扶住了桌子,羞红满面地道:“飞凤失态,让公公见笑了!” 杨宁心里一时有些失落,又不由带着气想到:还害什么羞,又不是十几岁的纯洁少女了! “咳咳,兰掌柜,咱们坐下来谈正事吧!”杨宁干咳两声,当先坐下道。 兰飞凤也扶着桌子坐了下来,开口道:“事到如今,也不瞒着公公,这天然居的那位靠山,其实就是朝中的吏部左侍郎、如今刚刚入阁的文渊阁大学士张思维!” “哦,原来是他!”杨宁记得,好像这张思维正是那“白衣才子”张文康的父亲,当初看那张文康人品不怎样,没想到原来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啊! “那,兰掌柜又如何说他是‘披着人皮的禽兽’呢?”杨宁接着问道。 兰飞凤表情变得愤恨起来,“不瞒公公,我兰飞凤十四岁时嫁给了我的夫君,当时,他是京师三大营的一名哨官,可新婚那日,却赶上蒙古鞑子入侵,一路都快打到这京城城下,我连夫君的面都没见着,他就被急招归营,北上迎击鞑子,从此就——,就再也没有回来,我兰飞凤自那时就守寡到了现在……!” 说到这里,兰飞凤已是语声哽咽,拭了拭泪水,才接着道:“那时,我的公爹在这京城开着一家小饭馆,虽然也叫天然居,却远不是今日的这番规模,当时我已嫁了过来,自不能再改嫁,于是就尽心帮公爹操持着饭馆,将饭馆的生意打理的越来越好,规模也越做越大,但买卖好了,难免就有些牛鬼蛇神来为难,索要刁难,捣乱生事,让人烦不胜烦!最后无奈之下,公爹就去找了张四维,到这时我才知道,原来这张四维竟是我夫君的姑父,那时他已是吏部的左侍郎,官大势大,在官场上也是人脉甚厚,找了他果然管用,自此以后,再也没有人来天然居捣乱了。再后来,大约是隆庆二年,他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盘下了这处繁华之地,让我公爹与我来经营,自然,他也不是白出力,这天然居他要占一半的份子……!” 妈的,挺狠啊,竟然是一半的份子,自己要了一成份子还觉得有些多了呢! 兰飞凤的表情突然又变得忿恨起来,“天然居经营到今日这等规模,是我与公爹没白没黑操劳的结果,公爹劳累过度,年初时撒手而去,而这么多年来,该给这张四维的,我是一分没少,这几年他拿走的,总不下五万两白银,可是,这个人面兽心的禽兽,竟还不满足,他——,他最近竟还对我提出……非分要求,他可是我夫君的姑父啊!” 听到这里,杨宁已是目瞪口呆,一是惊讶这张四维获利之巨,更惊讶于自己先前的猜测竟是全都错了,他自然听得明白兰飞凤所说张四维提出的“非分要求”是个什么“要求! 这么说来,这兰飞凤根本就不是自己想象的那般女子,而且,听她刚才说还没等见到她夫君的面,她夫君就一去再也没有回头,这么说来,她岂不是连房都没圆么,那她岂不还是个……! 想到这里,杨宁心里竟是莫名的如释重负,他脸上露出愉快神色,嘴里却是恨恨骂道:“这张四维果然是禽兽不如!” 兰飞凤既然已经说开了,也再无了顾忌,恨恨道:“其实自很早时起,我就察觉到这禽兽每当见我时的一些不对劲,只是我当时再怎么想,也不会想到他竟早对我不怀好意,我公爹在时,他还有所顾忌,如今我公爹撒手而去,他终于露出了本来面目,几次三番暗示我,最近更是厚颜无耻直接提了出来,想我兰飞凤虽然辛辛苦苦守寡这么多年,但一直清清白白,视贞节如生命,又怎能答应这禽兽如此要求,自然不惜与他翻脸,他竟立刻威胁我,哼,宁肯就是拼着这天然居不要,我又怎能让这禽兽得逞!” 杨宁在旁边静静听着,心里不由暗叹:怪不得这兰飞凤表现如此反常,不能喝酒却在自己一个不相熟的人面前喝了这么多,看来是背负的压力太大,她虽嘴上说不要这天然居,可这里毕竟是她辛辛苦苦这么多年的心血,怎是说不要就不要的,当她满怀希望找自己,却被自己拒绝时,心里的绝望与苦闷可想而知,于是下意识的借酒浇愁,却将自己灌醉了,才毫无顾忌的将一切都对自己说了出来! 这也幸亏遇到的是自己,若是遇到个心术不正、老奸巨猾之人,只怕要利用这些事大做文章了! “兰掌柜,依你的估计,这张四维会通过什么样的方式来为难天然居呢?” 兰飞凤冷笑道:“官面上无非就是找课税衙门、治安衙门来天然居找茬,私下里则会让一些地痞无赖前来捣乱,让你生意开不下去,最终自己关门了事!” 杨宁不以为然道:“这官面上来为难倒有可能,可若说找一些地痞无赖来捣乱,就不大可能了吧,怎么说他张四维如今也已是内阁大学士,岂会用这样下三滥的招数!” 兰飞凤摇摇头道:“那是你不了解张四维这人,此人阴狠狡诈、贪鄙成性,往往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后来我才知道,这处酒楼就是被他巧取豪夺、威逼恐吓得来的,当初经营这处酒楼的人,已经被他下了冤狱,枉死于狱中。此人白道黑道交往极光,那些下三滥的招数他自然是能使得出来的!” “不是还有吴伯么,他的伸手应该很厉害!”杨宁突然道。 兰飞凤点头道:“是,吴伯当年染病在京城,是我公爹救了他,他为了报公爹救命之恩,就在这天然居留了下来,后来我们才得知他是江湖高人,有他在,地痞屑小捣乱是不用怕了,唯一担心的就是他会拿官面上势力来打压天然居!” 杨宁点头道:“话说到这,我已是完全清楚了,你放心,以后若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我自会想办法护得天然居周全!” 兰飞凤正要说话,杨宁已接着抢先道:“还是那句话,那一成份子我不能收,若是兰掌柜觉得过意不去,以后我杨宁来天然居吃饭,给我打个八折优惠就是了!” 兰飞凤不由轻笑出声,道:“这算得什么报答……!” “哦,对了,还有,今晚我还没处住呢,如果兰掌柜能给提供个住处,那自是再好不过了!”杨宁半开玩笑道。 “这个好说,后院多得是客房,呆会我给公公安排间最好的!”兰飞凤笑脸盈盈地道。 望着兰飞凤巧笑倩兮的俏脸及清眸流盼的凤眼,杨宁不由一阵纳闷:怎么这会这兰飞凤变得如此清醒了,再也没有了一丝醉态,刚才她真的是喝醉了么? 兰飞凤侧耳听了听楼下的动静,一片安静,她笑着对杨宁道:“想必牟统领、麻将军他们都已经回去了,飞凤也领公公去休息吧!” “好!”杨宁答应一声,站起身来。 兰飞凤也站了起来,身子却仍是轻轻一晃,杨宁道:“兰掌柜,你没事吧?” “没事!今晚喝对了些,让公公见笑了!”说着,兰飞凤当下向楼梯口走去,脚步有些虚浮,杨宁这才确认兰飞凤确实是喝多了,而非装醉,可能是自己答应了她,让她心情变好了,才看起来清醒了许多吧! 见兰飞凤就要下楼,杨宁慌忙抢上前去道:“兰掌柜,让我先下楼吧!” 兰飞凤诧异问道:“怎么了?” “哦,我看兰掌柜有些酒醉,走路有些不稳,怕你不小心摔到,我又不好扶你,若是我走在你前面,这样就能防止你摔伤了!”杨宁解释道。 兰飞凤听了这话怔愣了一会,神情有些异样道:“没想到公公还是个如此体贴之人!”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楼,此时已近凌晨,各楼都已收拾完毕熄了烛火,因此楼梯处一片漆黑,杨宁嘴里叮嘱着兰飞凤,“兰掌柜小心点!”自己也慢慢的扶着楼梯下楼。 平安的下到了三楼,杨宁听得背后兰飞凤脚步虽是踉踉跄跄,但也跟着平安下来,心里不由放下心来,同时又有些失落,在这漆黑一团的环境里,孤男寡女,一前一后,怎么就发生不了点“故事”呢! 靠!这念头不该有,不能忘了自己现在可是“公公”的身份呢! 正当杨宁心里想着,从三楼刚走到二楼大堂的时候,就听到身后兰飞凤“哎呀”发出一声惊呼,杨宁心里一惊,刚转过身去看,兰飞凤那柔软的身躯已是带着一阵香风撞进了他的怀里。 盼望的“故事”果然发生了,但这“故事”来得却要比杨宁想象的猛烈许多,虽然兰飞凤体型娇俏,但自楼上跌下来的冲力却是非常大,一下将杨宁撞倒在地,做了兰飞凤的“肉垫”,兰飞凤扑倒在了杨宁身上。 这一下杨宁摔得不轻,他顾不得疼痛,慌忙问道:“兰掌柜,你没事吧?” “我——,我没事!”兰飞凤手忙脚乱的要爬起来,手一撑,撑在杨宁的胸膛上,膝盖一屈一跪,却是跪在了杨宁的要害上。 “啊……唔!”杨宁疼痛之下本能一晃身子,兰飞凤膝盖顿时失去了支撑,重力作用下猛地又趴回到了杨宁的身上,无巧不巧,香唇却正好印在了杨宁的嘴上,将杨宁的后半声惨叫给憋了回去。 杨宁嘴上立刻感觉到一阵香软湿润的美妙触感,疼痛劲还没过去的下身立刻起了反应,顶在了兰飞凤的双腿中间。 这个意外让兰飞凤又羞又急,身下传来的感受又让她心里惊慌不定,虽说她至今云英未破,但活了二十年的她自然明白那是什么,此时的她心里已顾不得惊异,挣扎着想再次爬起身来。 软玉满怀,那娇躯上传来的热力和柔软,以及脑海里所浮现的兰飞凤那张绝媚妖娆的俏脸,杨宁心里不由**大盛,鬼使神差之下,猛地伸手搂住了兰飞凤挣扎欲起的身子,然后一只手立刻压在了兰飞凤的后脑上,使得兰飞凤刚刚与杨宁脱离接触的樱唇立刻又吻在了杨宁的嘴唇上。 “唔!” 兰飞凤感受到杨宁的动作,心里慌乱之下,立刻挣扎起来,杨宁却是借着酒意,情欲大盛之下,用力搂住兰飞凤的身子,嘴唇也开始在兰飞凤的樱唇上亲吻起来,那温软湿甜的触感带给杨宁愉悦的刺激。 兰飞凤的反抗十分的激烈,她极力想挣脱杨宁的束缚,力气甚大,杨宁一个不注意,兰飞凤已是挣起了身子,“啪”的一下,黑暗之中,杨宁竟已是挨了一记耳光。 这记耳光让杨宁顿时清醒了过来,心里不由暗叫不妙,自己一时冲动之下做出这种事来,只怕在兰飞凤心中的好印象全都没了,而且更严重的是,她应该已经发现了自己的假太监秘密! 黑暗之中,杨宁感觉到兰飞凤已是爬起身来,向后靠在了楼梯处,因为刚才的挣扎而剧烈喘息着,她一时没说话,杨宁尴尬的也不知说什么好,两人在这黑暗中一时陷入了沉默! 良久,杨宁听兰飞凤渐渐平复了喘息,他才尴尬着道:“兰——,兰掌柜,我不是……不是有意如此的,我只是一时——!” 兰飞凤冷冷地打断杨宁道:“你不用解释,我只问你,你怎会——,你不是一个太监么?” 杨宁不由无奈叹口气,像解释给刘碧瑶那样向兰飞凤解释了一番。 兰飞凤听得震惊不已,忍不住道:“你可知道,这若是被发现了,那可是死罪!” 杨宁苦笑一声道:“岂止是死罪,只怕被凌迟都是轻的!咦,刚才的事,你——,你不怪我啦?” 兰飞凤又是沉默一会才冷冷道:“自然是怪你,但我知道你毕竟不和张四维那样的禽兽一样,希望……,希望以后这样的事不要再发生了!另外,你这样下去终久会被发现的,还需早作打算!” 后一句杨宁楞了一会才明白兰飞凤是在说他是假太监的事,心里不由如释重负,看来兰飞凤并没有真正恼了自己,反倒还为自己担心,这样以后大家见面,最起码还不会太尴尬! 第一百一十六章 紫嫣为邻 在天然居后院的一间客房住了一夜,第二日天还蒙蒙亮,杨宁就离开了。昨夜兰飞凤默默将他领到了客房门前,就一句话不说离开了,杨宁知道她不想面对自己,因此就早早离开,免得二人见了面又尴尬。 从天然居的后门出来,再往西一走,过了一条街道,就是杨宁所赐的宅子所在,杨宁实在是未睡醒,想进去睡一觉,走到门口,又想到里面什么都没收拾,才只好作罢,转身下了台阶,他正要向皇宫方向走去,却见胡同口过来了一台青呢小轿,停在了自己宅子门口。 杨宁心下不由奇怪,这个时候怎么有人不在家睡觉,却跑到这井帽儿胡同里来了,莫非是来找自己,可这宅子自己还没住进去呢,别人怎么会来,再说,现在这大清早的,也不是访客的点啊! 杨宁就站在台阶上看着,那青呢小轿落了轿,轿帘一显,自里面弯腰走出一个俏丽的身影,待那身影抬起头来,杨宁不由呆住了,这轿内之人竟然是文紫嫣! 这可让杨宁吃惊不小,他说什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文紫嫣! 文紫嫣依旧是一身女官装束,神色里带了几分疲惫,但却丝毫不能遮掩其绝世的容颜仙姿及淡雅恬静的气质。 那文紫嫣下了轿,看来是没注意到杨宁的存在,先是转身对几个抬轿的太监冷冷道:“你们回去吧!”,接着,她就转身向对面宅子的大门走去。 “文——,文医官!”杨宁兴奋之下,慌忙开口叫了一声。 那文紫嫣身子一顿,转过身来,当她认清是杨宁的时候,冷俏的脸上掠过一丝惊讶道:“你——,你不就是那个挑唆太子玩耍嬉戏的小太监么?” 杨宁不由表情一苦,敢情这文紫嫣老是记得这事呢! 文紫嫣已又是道:“哦,对了,听说杨公公西征立下大功,已是连升数级,成了有权有势的大太监了!怎么,这是来看自己获赐的宅子来了?”言语间冷嘲热讽之意甚是明显。 杨宁却也不生气,笑道:“不知道文医官大清早的到这里却是为何啊?” 文紫嫣冷冷道:“我来这里干什么,好像用不着和杨公公汇报吧!”说罢,她已是径自转身向对面宅内走去。 杨宁正要说话,却见对面宅子的大门开了,自里面走出一个书生模样之人,对文紫嫣高兴道:“紫嫣,你回来啦,累了吧,快进去歇息!” 杨宁听这声音有些熟悉,仔细一瞅,这不正是那耿直地有些可爱的“清正才子”文千石么,这么一来他就明白了,原来这对面的宅子,竟然是文氏兄妹的家啊! 杨宁心里一阵高兴:原来自己与文紫嫣做了邻居,这隆庆皇帝总算办了一件让自己感谢他的事! “文兄,文兄,可还记得小弟否?”杨宁急忙冲文千石扬声道。 文千石一愣,向杨宁这望来,杨宁却听到文紫嫣道:“哥哥,别理他,咱们回家去吧!” 文千石记性不错,却已认出了杨宁,立刻面露喜色道:“咦,这不是那日天然居大展文采的兄台么,你、你怎么会在这?”说罢,他又转头奇怪地对文紫嫣道:“妹妹,你认识这位兄台么?怎得让为兄别理他,这岂不是失礼之极!” 杨宁听了这话暗暗高兴,急忙下了台阶走了过来,亲热地对文千石道:“文兄,自那日天然居一别,小弟对兄台可是着实想念啊!这不,对面正是小弟新获的宅邸,想不到竟与文兄成了邻居,真是三生有幸啊!” 杨宁这话拽文拽地酸不拉叽,偏偏这文千石却是听得甚是顺耳,高兴道:“这对面宅邸一直空着,乃是前朝严惟中那大奸臣所留,但却实是一出风水佳宅啊,想不到竟成了兄台的产业,兄台可是相当了不得啊!” 这傻书生,看来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文紫嫣却是知道这宅子乃是自己受皇上所赐,却没和她哥哥说! “哪里哪里,比起‘清正才子’的名气才学来,这算不得什么!”杨宁谦虚道。 “哎,话不能如此说,那日兄台在天然居对上了‘白衣才子’所出之对,又出下无人能对的绝对佳句,才是真正的有才学!”文千石一脸赞叹地道。 本来听杨宁与自己哥哥互相说些没营养的话,文紫嫣已是不耐,正迈步向宅内走去,但听到文千石所说的话,又立刻停下了脚步,转回身来,疑惑地对文千石道:“哥哥,你说那日在天然居一人独斗你们所谓三大才子的人,就是他?” 文千石直愣愣地道:“正是他!哦,对了,我来给你们介绍,兄台,这位是在下妹妹,姓文名紫嫣,紫嫣,这位是——,是……!”他却不知道杨宁叫什么。 “哦,我叫杨宁,与紫嫣姑娘早已认识了!”杨宁急忙笑嘻嘻道,话里已是改口叫“紫嫣姑娘”了! 文紫嫣却是冷冷望了他一眼,半信半疑地道:“那句‘客上天然居、居然天上客’,是你所出?” 杨宁酸叽叽地道:“正是不才在下!” 文千石高兴道:“紫嫣,这句绝对正是这位杨兄所出,当时郭阁老、法空大师,及张兄、郝兄,还有诸多翰林院学士与国子监贡生都在场,却无一人能对……!” 文紫嫣冷冷打断文千石道:“什么绝对,你们对不出,却并不表示别人对不出来!” 杨宁心里一动,听永宁公主说这文紫嫣在京城才名甚盛,难道她已对了上来! “紫嫣姑娘,莫非你已对上了此对?”杨宁笑着问道。 文紫嫣冷冷道:“这又有何难,我用‘人过大佛寺、寺佛大过人’来对你,你看如何?” 妙啊!杨宁心里暗赞一声,正要开口,文千石却已是喜道:“紫嫣,这对子终是让你对出来啦,你怎么不早告诉为兄,也好让为兄说与张兄、郝兄他们知道!” 文紫嫣依旧冷冷道:“有什么好说的,我只是为了对对子而对,可不是为了出名而对!”说完,她又转向杨宁道:“怎样,我这下联可还说得过去?” 杨宁立刻大赞道:“太说得过去了!简直对的是天衣无缝!紫嫣姑娘才高八斗、文思敏捷,杨宁佩服!” 文紫嫣却不领情,冷冷道:“哼!不要觉得偶尔想出个自以为多难的对子就觉得很了不起了,做学问是用来提升自身、学以致用的,却不是用来卖弄的!”说罢,她已是转身向宅内走去。 杨宁拍马屁却是拍到了马蹄子上,不由有些哭笑不得,不过这文紫嫣却是与一般酸腐书生不同,很有思想,这一点甚是难得! 文千石脸露歉意道:“杨兄,真是不好意思,舍妹就这脾气,还请杨兄别往心里去,其实,她平时对我也是这样!” 早看出来了!杨宁心里想着,嘴上却道:“怎么会呢,令妹这脾气,我却甚是喜欢!再说,咱们以后就是邻居了,大家应该互相照顾,又怎会计较这么一点小事呢!” “对对,以后咱们可要彼此照应才对!对了,杨兄,我得回去了,舍妹在宫内值夜,累了一宿,我得回去为她安排吃食,伺候她休息!咱们改日再聊!”说罢,文千石冲杨宁拱拱手,转身就要回宅。 这文千石倒真有当哥哥的架势啊! “文兄慢走!”杨宁急忙喊道。 文千石转过身,疑惑地道:“杨兄还有何事?” 杨宁装着为难道:“是这样,小弟是刚得了这处宅子,宅内虽已收拾停当,但吃穿用度之物却还没来得及搬来,如今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现在时辰这么早,我又没出去,不知道方不方便到贵宅歇息一下?” “嗨,我还当是何事!杨兄怎么不早说呢,刚才杨兄不是说了么,既然大家以后是邻居了,自然应该互相照拂,杨兄快里面请,正好,咱们一起用早膳,用完杨兄就可到客房休息!” 文千石如此痛快就答应了,对自己一点戒心都没有,杨宁心里不由又是欣赏又是发愁,这文千石的性子也太憨直了些,就凭他这样的性子,又如何能保护得了自己如花似玉的妹妹呢,看来还得自己以后多操心了! 心里美滋滋的想着,杨宁与文千石进了文宅。 这文家的宅子规模也是不小,亭台楼阁、照壁回廊,错落有致,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宅院,只是比起对面自己的宅子来,却显得寒酸了许多,很多地方的墙皮都脱落了,暗处也长满了青苔,显见是长期没有人打理,宅内也看不到一个仆人! 见杨宁仔细打量宅院四处,文千石不由道:“让杨兄见笑了,此处宅院乃是先父留下来的,当年先父本是世宗朝礼部侍郎,只是遭阉宦陷害,才丢了官位,这宅子也被朝廷收缴,后父亲过世之后,虽然也得以平反,重得了此处宅院,但千石无能,持家无方,养不起一个下人,也无余财修葺打理,才成了今天这副模样!” 杨宁笑道:“文兄也不必惭愧,大丈夫生于世间,但求清清白白做人,又怎能像那贪官污吏,他们倒是将家宅修得金碧辉煌,可那却已是昧了良心,我辈中人,又岂能如他们一般!” 文千石眼睛一亮,略显激动道:“杨兄所言甚是,我辈男儿,生当如此!像那些贪官污吏、国之蛀虫,天理不容!” 见文千石一脸认真模样,杨宁心里不由暗道惭愧:文兄,我也就是兴致上来随口说说而已,你又何必当真呢! 两人说着话,已是来到了正厅之中,刚一进去,就见到文紫嫣已卸了太医官服,换了一身窈窕女儿装自后堂转了出来,杨宁立时眼前一亮,此刻的文紫嫣,柔美飘逸、袅袅婷婷,绝世风姿尽展无遗! “你、你怎么进来了?”文紫嫣见到杨宁,不由一愣,脸上怒气一闪,神色冷冷道。 文千石急忙解释道:“是这样,杨兄对面的宅子还未收拾,无处休息,为兄就请他到咱们这来了!” 杨宁跟着笑道:“是啊,还请紫嫣姑娘行个方便!” 文紫嫣冷冷道:“这里无方便可行,也不欢迎你,请你自便吧!”说罢,她又转向文千石皱眉道:“哥哥,非是我说你,都已经告诫过你多少次了,防人之心不可无,做人不要如此坦性率直!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啊你就往咱们家里领?” 文千石望着杨宁尴尬一笑,有些怯怯地道:“紫嫣,杨兄他不是坏人,他宅子里一时无法休息,咱们作为邻居,就应该……!” “你住口!”文紫嫣突然皱眉一喝打断了文千石,文千石吓得一个哆嗦。 “你才住口!”杨宁一皱眉头,跟着也是一声大喝,声音高过文紫嫣数倍,文千石又被吓了一个哆嗦。 文紫嫣对文千石的态度让杨宁有些恼火。 文紫嫣想不到一向对她笑脸相迎的杨宁竟突然对她发火,一时有些楞住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不由怒气满面,正要说话,杨宁却已是叹口气道:“紫嫣姑娘,不管怎么说,文兄是你的兄长啊,也是你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你怎能对他如此不客气呢?你看看,看看……!” 杨宁一指厅中桌上摆着的小米粥、咸菜、鸡蛋等道:“你看看这些吃的,你们家没有下人,这都是你这被你喝来喝去的哥哥起个大早给你做的,你在宫内值夜一夜未回,一大早你哥哥就为你做好了早饭,听到你回来又立刻到门口迎接你,对你嘘寒问暖,与我说不了几句话心里就惦记着回来伺候你吃饭、伺候你休息。哦,对了,还有,在外面他也是一直将你这才华横溢的妹妹当成骄傲……!” 杨宁越说越起劲,文紫嫣的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文千石急得慌忙道:“杨兄,你别再……!” 杨宁却是一摆手止住文千石,最后说道:“能有个这样的哥哥,你应该感到温暖、感到幸福才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对他大呼小叫、呼来喝去!” 杨宁终于说完了,不由感到有些口干舌燥,毫不客气地端起桌子上的一碗小米粥就是猛喝一气。 文紫嫣怔怔站在那里,呆呆望着杨宁,脸上的怒气早已消失不见,代之以一种十分复杂的表情,彷徨、迷惑、羞愧,兼而有之。 文千石看看杨宁,又看看文紫嫣,一脸担忧地道:“紫嫣,你——,你别往心里去,杨兄他——,他没别的意思,他就是……!” 文紫嫣柔声道:“哥哥,你别说了,我都知道!你们,你们先吃,我去去就来!”说完,她转身奔向后堂。 “紫嫣,妹妹,你干什么去?”文千石急忙道,刚想追过去,杨宁却已是摆摆手道:“文兄,别去了,你妹妹需要冷静一会,咱们吃饭吧!” 说着,他已是快速剥开了一个鸡蛋,就着咸菜小米粥香甜地吃了起来。 文千石急得来回踱了两步,突然坐了下来,又急又气地道:“杨兄,你真不该这样的,我们兄妹一直都是这样,你此番这样说她,她性子本来就傲,自尊也强,会受不了的!” 杨宁嘿嘿一笑道:“你放心,你妹妹没事的!哦,对了,你熬了多少米粥,煮了多少鸡蛋,除了这些,还够不够你妹妹吃的?” 文千石没好气地道:“就准备了这些,刚刚只够我和紫嫣吃的!” “哦,是这样!”杨宁咂咂嘴,意犹未尽地道:“算了,我就吃这些吧,不能将紫嫣那份也给吃了!” 文千石有些哭笑不得,转移了话题问道:“杨兄,你以前是不是和舍妹认识?” “认识,当然是认识,算是再熟悉不过了!”想起前世图书馆那番际遇情缘,杨宁忍不住感叹道。 “哦,你们如何认识的?我怎么从未听舍妹提过?”文千石疑惑地道。 见文千石一副呆呆的样子,杨宁心里忍不住一阵来气,怎么说这文千石也是自己将来的“大舅哥”,做人怎么如此不上道呢!看来自己有义务给他好好上上“课”! “文兄,不是小弟说你,虽然刚才紫嫣喝斥你是不对,但你也自然有不对的地方……!”杨宁拿一根筷子敲着桌面道。 文千石惊讶道:“在下哪里又做的不对了?” 杨宁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道:“你这为人处事有些不对,你要知道,如今这世道艰难、人心险恶,这就要求咱们做人呢,凡事也要多留个心眼儿,多动动脑子,就像刚才吧,咱们两个素不相识,可我一提要求,你就立刻痛快地将我领到你家来了,我要是骗子怎么办?要是有不良企图又怎么办?” 文千石立刻一脸惊疑地望着杨宁,杨宁意识到不妥,急忙干咳两声道:“当然啦,我不是那样的人,但是——,如果是别人呢,你这样推心置腹的将人领到家里来,人家要趁你不注意偷你家东西怎么办?当然了,你家也没什么好偷的,但是,人家要是——,对了,要是对紫嫣有什么不良企图怎么办?你这当兄长的,若警惕性总这么差,又如何能保护得了紫嫣呢?” 文千石脸色立刻一变,沉思了一会,越想脸上越惊,他突然站起身来,冲杨宁一拱手道:“杨兄此言甚是,千石受教了,千石的确在为人处事方面欠缺得很,以后定要向杨兄多多学习!” “哈哈,好,能认识到错误并及时改正,就是好同志么!”见文千石这么“上道”,杨宁小有些得意地道。 “紫嫣多谢杨公公刚才的指教,也多些公公对紫嫣兄长的指点!”随着话音,文紫嫣自后堂缓缓走出,听言语想必她已是听到了杨宁与文千石的话。 “公公?杨兄你——?”文千石一脸的惊讶。 杨宁略有些尴尬,干笑道:“文兄,在下还没告诉你,在下实乃一太监尔!”随即他脸色一肃道:“这也是一条教训,以后与人交往,切记先把人的底细打听清楚了再说!” 见杨宁尴尬之余却又勉强装出的一本正经的样子,文紫嫣不知怎地竟有些忍俊不禁,向来总是冷冰冰的俏脸上不由嘴角一扯,竟险是笑出声来。 第一百一十七章 联对佳人 文紫嫣移步缓缓坐下,对文千石道:“哥哥,你想必还不知道,你眼前这位邻居,就是当今朝堂风头正劲的杨宁杨公公,如今乃是司礼监秉笔大太监,位次仅次于司礼监掌印孟通及司礼监秉笔太监兼东厂厂督冯保,他前不久曾出任朝廷宁夏平叛大军的监军,为朝廷平定叛乱立下了赫赫功劳,对面那处宅子,就是皇上因功赏给他的!相比而言,他在天然居与你们几大才子吟诗作对的事情,那只算是雕虫小技罢了!” 杨宁嘿嘿笑道:“紫嫣姑娘过奖了,我那都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运气好罢了!” 文千石却是一脸惊讶地道:“原来近日朝廷盛传的监军公公就是杨兄你啊,我在翰林院也听院里的同僚提及,都说内监衙门出了一个了不起的人物,年纪轻轻就已得坐高位,将来必是前途无量!真真想不到,这个了不起的人物就坐在我面前,杨兄,啊不,杨公公,你这文才武略、样样精通,真让在下佩服万分呐!” 杨宁摆摆手道:“什么文才武略,都不值一提,你文兄就知道我是你的邻居,是你一好友罢了,说那些乱七八糟的可是俗了!” 文千石赞道:“杨兄真乃性情中人也!” 见文千石又拽文,文紫嫣有些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才对杨宁诚恳地道:“杨公公,刚才紫嫣受公公教诲,幡然惊醒,以前是紫嫣太过任性了,也太过自我,伤害了亲人而不自知,紫嫣知错了!” 这文紫嫣如此明事理,通人情,让杨宁高兴不已。 文紫嫣又起身对文千石福了一福行礼道:“哥哥,以前是小妹无知,在这里向哥哥赔罪了,以后小妹绝不会再如此任性!” 文千石慌得站起身来,有些手足无措道:“紫、紫嫣,这是干什么,咱们自家人,哪还用得着如此客气!” 二人重新坐下之后,文紫嫣又对杨宁道:“公公,先前紫嫣对公公诸多无礼之处,还请公公多多包涵!不瞒公公,我兄妹二人先父当年乃是被内宦陷害而死,因此,紫嫣自小就对内监无好感,但今日公公却让紫嫣知道了,公公与那些奸佞阉宦大不一样,是紫嫣以前的想法有些偏激了!” 杨宁摆摆手道:“咱们以后都是自家……,呃——,都是邻居了,哪还用得着如此客气!另外,你们二人也别公公、公公的叫我,那显得多生分,你们直接叫我杨宁得了,我叫你……紫嫣,叫文兄——,那自然还是文兄啦!以后不管是邻里之间,还是在宫内,咱们一定要互相照应才是!”杨宁处心积虑地要拉紧与文紫嫣兄妹的关系。 “哈哈,好!”没等文紫嫣表态,文千石已是大声叫好,文紫嫣看了哥哥一眼,却也没多说什么,杨宁心里暗暗窃喜,又道:“紫嫣,你快吃早饭吧,要不就凉了,文兄,给找处休息的地儿,昨晚睡得太晚,今日一大早就起来了,可是困死了!” “休息之处自然有,随我来!”文千石立刻道。 文紫嫣奇怪道:“你不是已升任了司礼监秉笔么,这去司礼监当值的时辰到了,你还要去睡觉?” 杨宁一愣,这才想起自己已是有“工作”在身的人了,可他确实是困得不行了,摆摆手满不在乎地道:“我这昨日才刚出征回来,总得休息个几日才能干活儿吧,待我休息好了,再去司礼监当值吧!” 文家的客房虽然布置不怎样,但却很干净,杨宁确实是又累又困,从昨日回来他还没闲着呢,于是倒头就睡,文千石给他抱来被子,还细心给他盖上,看杨宁却已是睡着了,他不由摇头一笑,转身出去了! 杨宁这一觉直睡到午时才醒来,睁开眼望着屋顶寻思半天,才想起自己这是在文家。 出了房门,杨宁来到前厅,却既没有见到文千石,也没见到文紫嫣,杨宁心下奇怪,不由四下转了转,来到文家的后花园时,却看到文紫嫣穿着一身粗布衣服,正在花园里劳作着。 这文家的花园却不像自己对面宅子一般,种满了花花草草,而是全被开垦成了一块块的田地,那里种满了各种植物,杨宁却是一个也不认识,即便认识他也无心去观察,他的目光只被文紫嫣所吸引,荆钗布衣、质朴浑然,自有一番别样风情!杨宁是越看越喜爱,越看越高兴,越看心里越痒痒! 文紫嫣不经意一抬头,看到了杨宁,不由轻笑一声道:“你醒啦?” 杨宁惊讶道:“紫嫣,这可是认识你以来,我第一次看到你笑!” 文紫嫣叹道:“平日里琐事烦心,又哪里来得那么多欢笑呢,也就是劳作在这田园之中,才让我找到一些自然地乐趣!” “紫嫣你身为太医院的唯一一名女太医,医术自然是非常高明,才学又冠绝京城,还是皇后的干女儿,又哪里来得那么多烦心事呢?”杨宁立刻问道,他心里明白,要想最终抱得美人归,首先需要多接近她的内心,了解她才是! 文紫嫣没有回答杨宁的问题,反而有些奇怪地道:“你对我了解倒是挺多的啊!” 杨宁一怔,笑道:“都是听永宁公主说的!” “哦,我倒差点忘了你原来可是福宁宫的总管,永宁公主可是个好人,性子温柔,没有架子,能遇到这样的主子,也算是一种福分!” 杨宁心里不由有些郁闷,不管现在自己怎么努力,但在文紫嫣心里,始终当自己是个太监的,谁能奢求一个如此优秀绝色的女子,会对一个太监产生感情呢! 见文紫嫣又开始劳作起来,用一柄小锄在为一棵植物松土,那植物长得有些奇形怪状,杨宁暂时抛开别的念头,奇怪问道:“紫嫣,你这园子里都种的什么,怎么我都不认识?” 文紫嫣叹道:“别说你不认识,我哥哥那些大才子朋友们,更是一个都不认识!这些,都是我自己种的药材,这是金银花,这是草寇,这是白头翁……!” 文紫嫣表情认真,一一为杨宁介绍着所种中药植物的名字,杨宁也用心记着,他知道这文紫嫣医术了得,自己自然有必要了解一些这方面的东西,好与文紫嫣找到共同语言! “紫嫣,我来帮你干活吧!”杨宁跃跃欲试道。 文紫嫣笑道:“好啊,只是怕你不会!” 杨宁笑道:“这你可就小看我了,虽然不认识这些药物,但至于干活么,那些所谓的‘大才子’们可不能与我比!” 说着,杨宁拿起一把小锄,学着文紫嫣的样子开始松起土来。 一会的工夫,文紫嫣就惊讶道:“真想不到你干起这等农活来竟是如此利落,比我都专业多啦!” “那是自然!”杨宁有些得意地道,前世小时候,他可没少干农活。 文紫嫣一笑,也开始劳作起来。 一个多时辰的工夫,松土、浇水、施肥,杨宁样样都来,样样都干着起劲,有心仪的佳人在身边,杨宁就如吃了兴奋剂一般,累都不觉得累! “该干的活都干完了,咱们歇息一会吧!”文紫嫣在水桶里洗净了手,对杨宁道。 “好!”杨宁答应一声,也在水桶里洗了手,两人在花园中树下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今日多亏有你,要不,这些活我可是要干个几天了!”文紫嫣微笑着道。 “这算什么,以后我天天来帮你!”杨宁冲口而出道,说实话,他巴不得每日能与文紫嫣这样在一起呢! 文紫嫣一笑,未知可否,她用手轻撩了一下散到额头的一缕秀发,问杨宁道:“杨——,杨宁,你是哪里人,怎么会入宫当了,当了太监呢?” “我老家在山东,黄河闹水灾,我逃难来得京城,那时穷困交加,实在活不下去,于是就进宫当太监了!” 杨宁很想告诉文紫嫣自己这太监是假的,可理智告诉他却不能如此,知道他这秘密的人已经够多了,他以后必须得小心了,最好的办法就是自己出宫不做太监了,那样才有机会与文紫嫣在一起! 可话说回来,如今自己这内监官职越做越大,想要脱身也是越来越难,道理很简单,当自己是个小太监时,退出宫、不做太监自然不会引人注意,可如今自己风头太大,想悄悄地脱离太监身份,简直是太难了!可就算再难,自己也要想方设法,不为别的,就为了能和文紫嫣在一起! 文紫嫣叹道:“这黄河水灾真是害苦了不少人,我陪贵妃娘娘去隆福寺烧香拜佛,一路看到不少灾民衣衫褴褛、露宿街头,如今天气越来越冷了,真不知道到时他们怎么熬过去!” 见文紫嫣一脸忧心,杨宁劝道:“放心吧,到时候朝廷自会安排救济这些灾民的!“顿了顿他又试探着道:“西征前听说贵妃娘娘身子不适,现在好些了么?” 文紫嫣俏脸一红,有些不自然道:“没什么大碍,如今已好了许多!” 杨宁暗地里不由松了一口气,看来文紫嫣并不知道自己给李贵妃“按摩”的事! 沉默了一会,文紫嫣突然道:“杨宁,你那日在天然居所出的‘客上天然居,居然天上客’,虽然我对了出来,但想必你自己早有下联吧,能不能说给我听听?” 杨宁微笑道:“你这下联对得也算不错了,但在意境上却差了些,你看我对‘僧游云隐寺,寺隐云游僧’如何?” 文紫嫣眼前一亮,喃喃道:“‘僧游云隐寺,寺隐云游僧’,游与隐,嗯,确实比我所对之过与大要有意境许多,大佛寺与云隐寺,同是名寺,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见文紫嫣一脸沮丧,杨宁急忙道:“其实你对的已经很厉害了,当初在天然居那么多所谓才子、学士、贡生,不是一个都没对出来么?” 文紫嫣一皱眉道:“不提他们,一帮酸腐儒生罢了!”顿了顿,她又突然饶有兴致道:“杨宁,咱们就以这满园药材对上几对如何?” 此提议正中杨宁下怀,笑道:“好,你先出对!” 文紫嫣站起身来,望着满园景色,思索一会,一句上联缓缓吟出:“烦暑最宜淡竹叶!” 杨宁心里一松,这对子简单,他立刻对道:“伤寒尤妙小柴胡!” 文紫嫣脸上一喜,赞道:“好对!该你出对了!” 杨宁立刻不加思索道:“玫瑰花小,香闻七八九里!” 文紫嫣也是张口就来,“梧桐子大,日服五六十丸!” “好,对的太妙了!”杨宁立刻大拍马屁。 “灯笼笼灯,纸壳原来只防风,‘纸’同‘枳’!”文紫嫣边说着,边拣了一根树枝在地上写出了“纸”与“枳”!这二字写的端正大方,让人看着甚是舒服,足见文紫嫣书法之功力。 这个有些难度,但杨宁想了一下,还是轻易对了出来,“架鼓鼓架,陈皮不能敲半下,‘下’同‘夏’!”边说着,杨宁自文紫嫣手里接过树枝,也在地上写下了“下”同“夏”,只是他这字可比文紫嫣差多了! 文紫嫣脸上满是赞叹之意,杨宁又出对道:“白头翁牵牛耕熟地!” 这一对看似简单,却将文紫嫣难住了,她沉吟了一会,面上逐渐凝重起来,杨宁不由暗叫不妙,若是对子真难倒了文紫嫣,她脸上必会没有面子,虽可能不会表现出来,但心里肯定对自己就没了好感,他不由暗暗后悔不该出这个对子! 文紫嫣思索片刻,才面露笑容道:“此对看似简单,实则暗含巧妙,白头翁、牵牛、熟地,一句里竟含了三种药材,那我就用‘女贞子打马过淮山’来对你如何?” 杨宁暗地里松了一口气,一翘大拇指道:“此对绝妙,女贞子、打马、淮山,也都是草药名,这对子对的工整,联意也十分切合,紫嫣你这才女之盛名,果然不是盖的!” 文紫嫣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她自感对的吃力,还是有些尴尬,未免起了争胜之心,沉思了良久,才又出一上联道:“这一对比较长,你仔细听,我这上联是白头翁,持大戟,跨海马,与木贼,草寇战百合,旋复回朝,不愧将军国志!” 这上联果然够长,而且其中含了可不只三种药材!不过这文紫嫣却真是蕙质兰心,所出此联还暗含了对自己监军西征立下功劳的赞扬,能对出与这上联含药名一样的下联已是非常难了,再切合文紫嫣这赞扬之意,那更是难上加难! 不过自己可更不是“盖”的,前世时研究了那么多的古今名联,可也不是白费劲的,可是这下联自己对不对不对出来呢? 见文紫嫣有些期盼,又有些紧张地望着自己,杨宁不由微微一笑道:“这对联太过玄妙,想要对出可真不是一件轻易地事……!” 文紫嫣脸上掠过一丝得色,不过随即又有些惭愧道:“出了次对,实是紫嫣一时起了争胜之心,其实,这对子我虽竭尽脑力想出,自己却也想不出合适的下联……!” 杨宁心下立刻有了决定,微笑道:“我也想不出,要不咱们就将这一上联留着,日后咱们两个慢慢想,谁先想到了,就立刻告诉对方,与对方分享,如何?” 文紫嫣立刻高兴道:“好!看谁能先对的上来!” 杨宁心下不由暗暗窃喜:又多了一个日后找文紫嫣的借口! “杨兄,紫嫣,原来你们两个在这啊!”拱门处,文千石急匆匆走了进来。 “哥哥,你回来啦!”文紫嫣心情不错,立刻笑着与文千石打过招呼,文千石一愣,心直口快道:“紫嫣,什么事让你如此高兴,为兄可是许久都没见过你笑啦!” 文紫嫣脸上一红,有些嗔怪道:“哥哥,紫嫣也是许久没见你如此观察入微了!” “哈哈!”杨宁不由大笑。 “杨兄,你却别高兴了,刚才我进门时,看到胡同里有两个太监,正站在你门口台阶上,看神色颇为焦急,也不知道是不是找你的!”文千石急急对杨宁道。 文紫嫣一惊道:“是不是司礼监有什么事情要找你,不会是孟通要找你麻烦吧?” 文紫嫣流露出的担心让杨宁很高兴,他满不在乎地摆摆手道:“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去看看就知道了!” 辞别了文氏兄妹,杨宁径自出了文宅大门。 “张诚,是你小子在这儿!”一出大门,杨宁就看到了张诚,领着一个小太监,旁边还听着一顶轿子。 张诚与那小太监正要离开,闻言猛地转回身,满脸欣喜道:“宁哥儿,原来你在对面,快、快快,司礼监孟公公召各位主事掌印有事要议,我找你半天了,孟公公和冯公公及各位主事都在等着呢!” 靠,进了这狗屁司礼监,真是不如以前自由了!自己本还想去将韩山林父女接到自己宅子里,将宅子好好归置归置呢,免得自己晚上都没地睡!这下可好,只得往后推了! “走吧!”杨宁不客气地钻进了轿子,刚才与文紫嫣干了半天活,这时确实又有些累了。 一路赶到司礼监的值房,杨宁推门就进,却看到里面坐满了司礼监的主事大太监及各衙门的掌印总管,孟通居上而坐,旁边坐着冯保,冯保下首一个位子空着,想必是给他留的。 杨宁这一进去,本来闹哄哄的屋内立刻变得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转头望向他,冯保冲他挤了挤眼,又冲孟冲努了努嘴,而孟冲的丑脸已是耷拉下来。 第一百一十八章 俺答封贡 还没等杨宁开口,孟通丑脸一沉,冷冷喝道:“杨宁,你好大的胆子,身为司礼监秉笔大太监,当值之时却一天不见人影,如今司礼监如此重要的议事会议你又迟到这么久,你还有没有将皇上放在眼里,将朝廷放在眼里,将我这个司礼监掌印放在眼里?” 孟通这一上来就发难,整个屋内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杨宁心里不由有些恼火:妈的,当初阴老子,将老子派去当监军,想借卜昌的手加害自己,老子还没找你算账,如今刚进司礼监第一天,又来找老子碴,如今老子可不是当初任人捏扁捏圆的小太监了,当着这么多人,不给你点厉害,以后还怎么在这司礼监混下去! “孟公公!”杨宁一翻白眼,阴阳怪气地道:“我杨宁昨日才刚刚自西征前线归来,进京城时,皇上金口特许,让我去给主子永宁公主请安,并多叙叙主仆情谊,那意思自然是不用急着来司礼监当值,皇上说这话时你也在场的。我从回来到现在,一直忠实地履行着皇上的吩咐,怎么现在到了你孟公公嘴里,就成了我不将皇上放在眼里了呢?” 孟通脸色更见阴霾,冷笑道:“你还敢和咱家狡辩,当时皇上是说准你去给公主请安,并叙叙主仆情意,可你昨日在福宁宫呆了并没有多久,接着就出去了一趟,回来之后再出去,就直到现在才回来,你就是这样与公主叙主仆情谊的么?” 妈的,看来这孟通眼线不少啊! “孟通,你好大胆,皇上自管交代了,我与公主如何叙情谊,焉能是你过问的,我出去,那自然是公主的吩咐,怎么,你是不是想将公主叫来对质一番呢?”既然撕破了脸皮,杨宁也就不再与孟通客气。 “你——!”杨宁的嚣张气得孟通满脸通红,一张丑脸扭曲得丑上加丑! “咳咳!”冯保干咳了两声,慢悠悠开口道:“孟公公,依咱家看杨公公出征刚回来,事情自然比较多,今日没来当值自也情有可原,咱们就没必要为了这点小事计较了吧,还是谈正事要紧!再说,咱们当奴才的,自然是围绕着主子转了,别说杨公公,就算孟公公您,不也是整天伺候在皇上身边么,哪里又有空常到这司礼监来了!” 孟通的丑脸更是难看无比,但他看来自知道口笨嘴拙,怒极反笑道:“嘿,冯公公说得极是,是咱家有些小题大做了,杨公公,还请快点落座,咱们谈正事吧!” 杨宁默契地与冯保对望一眼,才得意地走到座位上坐下,场内的太监主事和掌印们都是暗暗松了一口气,脸上表情各有不同。 在这场司礼监两大“大佬”、外加一个司礼监风头正劲之“新锐”的冲突中,冯保与杨宁的联合轻易就击败了孟通,这让场中大部分忠于孟通这一系的太监们不由暗自心里起了掂量,而场中少部分忠于冯保的势力则人人脸上露出意气风发的神色! 待杨宁坐定,孟通压了压刚才的郁闷与火气,才开口道:“对于此次俺答之孙把汉纳吉率部众十余人来降我大明之事,皇上让咱们司礼监和内阁都拿出一个意见,如果各位没什么异议,咱家就将意见呈报给皇上了!” 俺答汗?把汉纳吉降明?杨宁提到这两个词语,立刻联想到了明朝历史上发生的一件大事。 具体的细节他记不清了,但大概却还记得,当时这俺答汗是蒙古土默特部的首领,好像是为了和孙子把汉纳吉争抢一个叫“三娘子”的女人,惹得祖孙反目,把汉纳吉一气之下就跑到了明朝境内要求归降,当时这事在明朝朝廷闹得沸沸扬扬,围绕着是否接受这把汉纳吉的投降,朝廷上下分成两派,吵得不可开交,最终在当时主持边防的张居正努力下,接受了这把汉纳吉的投降,并以此为契机,使得大明与俺答汗达成了和谈,这个事件在历史上被称为“俺答封贡”! 杨宁当时记得,各种史书上对这次“俺答封贡”评价极高,双方达成和谈以后,结束了双方持续二百多年的兵戈相加的局面,明朝封俺答汗为“顺义王”,俺答自此向明朝象征性缴纳贡品,双方还开通了互市,从而使明朝北疆百姓与土默特百姓享受了几十年的安定有益生活。 “不知道刚才诸位形成了什么意见?能否让我也听听?”杨宁插话道。 孟通冷哼一声道:“司礼监上下一致通过,不接受把汉纳吉此次归降,但可将其软禁,以让俺答投鼠忌器,不敢再犯我大明!内阁次辅高阁老也是这个意思!” “孟公公,刚才咱家就已说过,咱家还没决定是否同意这个决定,再说,好像内阁张大人却是主张接受把汉纳吉归降的,他是主持边防的阁臣,他的意见应该比高大人来得更中肯一些吧!”冯保发话了,这话也是在告诉杨宁大体的情况。 杨宁一听自是明白,冷笑道:“反对人家归降,还要软禁人家,想出这个主意来的可真是脑子比猪还蠢了!” 孟通顿时气得大怒,手指杨宁道:“杨宁,你不要仗着立了点战功就如此无法无天,有话说话,干嘛说得如此难听,你这话可是将高阁老也骂进去了,若是传到他的耳朵里,哼哼!” 杨宁轻轻一笑道:“孟公公,我杨宁就算立了这点战功,也是多亏了你孟公公,若不是孟公公在皇上面前一力举荐我,我能有今天么?” 这话正戳到孟通的痛处,当初他本意是想让卜昌制造点意外,在战场上解决了杨宁,谁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杨宁不但没死,反而斩了卜昌,履立功劳,如今一跃成了内监衙门举足轻重的人物,他私下里肠子都悔青了! 没等他发作,杨宁神色已是转为严厉道:“我大明一向号称礼仪之邦,人家千里迢迢来乞降,我们非但不接受,还要软禁人家,试问这样以后,日后又有哪个蛮夷敢再来归顺我大明?这是在毁我大明的声誉,造成的恶劣后果难以估计,抱有这样想法的人,不是蠢猪是什么?” “可、可这蒙古鞑子,几百年来数次入侵我大明,夺我大明财产、杀我大明百姓,如果我们接受了他们的归降,又如何向天下百姓交代?再说,这把汉纳吉区区十几人来投,我们又要之何用!”孟通振振有词解释道,说得唾沫星子乱飞,冯保离他最近,不由厌恶地皱起了眉头。 杨宁冷笑道:“真是可笑,天下百姓要的是安定,可不是朝廷为了战争给他们征收的越来越重的赋税,这把汉纳吉是只有十几人,可是你要知道,他却是俺答汗最疼爱的孙子,只是因为一时与祖父抢女人争风吃醋,才脑子进水了来投我大明,这本是千载难逢的良机,咱们本可以利用此机会与俺答达成和谈,使得北疆实现安定,可若是软禁了其孙对俺答进行要挟,他要一怒之下,携几十万铁骑南下,到时候咱们拿什么来抵挡?” 孟通不屑道:“哼,你这分明是长他人志气,灭我大明威风!咱们大明兵强马壮、将广粮足,又何惧他区区几十万鞑子!” 看着那张得意洋洋的丑脸,杨宁真恨不得上去扇他两个耳光,他盯着孟通,声音缓缓道:“那就请孟公公告诉我,咱们的兵强在哪,马又比那些土默特精锐铁骑壮在哪?咱们大明有几个能征善战之将,最关键的,咱们的钱粮又足在哪?” 这一问让孟通哑口无言,他平日里的心思都是琢磨着如何讨好隆庆、伺候隆庆吃喝玩乐了,却又哪里知道这些,不过他仍是嘴硬道:“反正咱们大明就是富强,岂是那些蛮夷能比的!” “孟公公,不懂就请不要乱说,据我说之,只是此次宁夏平叛,朝廷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府库钱粮,根本就没有能力再去支撑这样一场战争了,若是激怒了俺答,就算咱们最终能抵挡住他几十万大军的入侵,只怕咱们大明就要耗掉最后一点仅剩的底气,到那时——,到那时是个什么样子,就谁也不知道了!” “好!说得好,杨公公年纪轻轻,果然是见识不凡,咱家对杨公公的意见深表赞同!”冯保鼓掌发话道。 孟通脸涨得比猪肝还要难看,最终恨恨道:“此事暂时到这,改日再议!”说着,他气哼哼地径自出了司礼监离去了。 一见正主儿离开,众太监面面相觑一会,也都纷纷如鸟兽散。 “哈哈,痛快!”待众人都离开后,冯保哈哈大笑道:“让这孟通平日里飞扬跋扈,此番你我联手,硬是憋得他屁都没有一个,真是痛快啊!”随即,他又表情一寒道:“哼,那些平日里追随他的走狗们,经过今日之事,都应该仔细掂量掂量了!” 杨宁笑道:“小的怎敢妄称与公公联手,只是打了个先锋,有公公在后面撑腰,咱们才最终压制出了那孟通的嚣张气焰!” 冯保对杨宁的谦恭非常满意,叹道:“话也不能这么说,从刚才你的谈话就可看出,出去这一趟可没白出去,真是长见识了,你这番话就算拿到朝堂上去说,也必会驳得那些主张拒绝受降的大臣们哑口无言!” 杨宁故意道:“我也就是信口胡扯而已,反正就抱定一条,凡是孟通一伙要干的,我杨宁定要与他反着干,就是让他不能痛快!” “哈哈,好!”冯保高兴大笑,拍着杨宁的肩膀,由衷地道:“小宁子,咱家当初确实没有看错你!” 杨宁微微一笑,辞别了冯保离开了。他之所以如此刻意讨好着冯保,是因为他知道,此刻他必须与冯保搞好关系,联合冯保来对付孟通,这样才能使得自己立于不败之地,并最终斗过孟通。 出了内宫,杨宁就直奔午门内内阁值房,他想找张居正问问此事,从一开始听到此事,杨宁就想极力促成这次和谈。 走过文华殿、快要到内阁的时候,杨宁突然又觉得不妥,如今的自己已不是那个普普通通的小太监了,这要进内阁直接找张居正,免不了被人注意,要知道,皇家最忌讳的就是有地位、有权势的内监与朝中大臣相互勾结了! 想了想,杨宁又返了回来,这事只能改天找机会再说。 去福宁宫转了一圈,永宁公主见到他来了非常高兴,笑吟吟说他言而有信,杨宁这才想起,昨日自己可是答应永宁公主每日都要到福宁宫来报到的,不由暗叫一声惭愧,说实话喝了一晚上的酒之后,杨宁还真将这允诺给忘了,不过永宁公主如此着意自己,自己以后说什么也要常来看看她了,能和这么一位绝色姿容、优雅高贵的皇家公主聊聊天、吃吃饭,也是一件相当惬意的事了! 与永宁公主聊了会天,杨宁就去找牟泰,牟泰昨晚与麻贵等人喝的也是烂醉,今日睡了一天,直到此时才刚到了侍卫值房,杨宁想找牟泰借几个侍卫,好去帮韩山林搬家,顺便归置一下新宅,牟泰自然是一口答应,当听说杨宁是要去归置宅子,他还嚷着改日要到杨宁新宅里大喝一顿,杨宁答应了,他才让张为年领着七八个侍卫跟着杨宁出了宫。 杨宁领着一众侍卫来到韩山林家,却见韩山林父女正在家里收拾东西,已是收拾得差不多了。一直以来,韩山林都没问过杨宁的身份,此刻见他竟然领了如此多大内侍卫,仅仅是给他搬家,心里不由惊疑不定,对杨宁的身份充满了疑惑。 都到了这个份上,杨宁自也毫不隐瞒,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和韩山林挑明了,韩山林惊讶不已,说什么他也没想到,杨宁竟然是个太监,还是个地位如此高的太监!不过他也未多说什么,杨宁的心善豪爽,对他的照顾,让他已认准了以后要跟着杨宁,至于杨宁的身份,他却是并不在乎。 韩山林借了辆骡车,有众侍卫帮忙,很快就将韩山林举家搬到了杨宁的新宅子里,杨宁划定了外进西院给韩山林父女住,待一切收拾停当,杨宁自是毫不吝啬地打点给了众侍卫“辛苦费”,众侍卫欢天喜地的离开了。 领着韩山林父女到处熟悉了一下宅子的布局,宅子的广阔与奢华布置让韩山林父女看得连连惊叹不已。 “韩大叔,你如今也知道了我的身份,这宅子我可能不常来住,一切就靠你和玉娘妹妹收拾打点了!”杨宁对韩山林道。 韩山林立刻道:“公子你放心,这宅子有我在,必定给你打理好!”如今韩山林已成了杨宁的管家,以前的称呼自然是不能叫了,叫“公公”又觉得别扭,因此改称呼称杨宁“公子”! 杨宁自怀内掏出了五百两银票,这些银子还是他赢了张文康和郝梦阳的那两千两银子。他将银票毫不犹豫地递给韩山林道:“韩大叔,这宅子内如今什么都缺,你用这些银子置办些日常应用之物,尽管拣着好的办,银子不够再和我说,另外,再拣着那忠厚老实、手脚勤快的仆人丫鬟,买他几个,这么大一处宅院,仅靠你和玉娘妹妹可是不行,到时候你就负责指挥他们干活就行了!” 韩山林眼里闪过一丝激动神色,郑重接过银票道:“公子一下拿出这么多银子给我支配,足见公子对我的信任,啥话也不说了,凡是你交代的,我韩山林必定办的妥妥帖帖,不用公子操一点心!” 杨宁笑笑道:“那就有劳韩大叔和玉娘妹妹多多费心了!以后啊,就当这里是你们自己家就行了,哦,对了,等将来玉娘妹妹出阁,这里就是她的娘家,到时候我必置办一份大大的嫁妆给玉娘妹妹陪嫁!” “公子,您、您怎么突然来取笑玉娘,不和你们说了,我去收拾我房间去了!”韩玉娘羞得脸色通红,扭身回西院去了。 韩山林望着韩玉娘的背影神色宠溺道:“看这孩子任性样子,也不知道将来能找个什么样的人家!” 杨宁立刻大包大揽道:“大叔你放心,玉娘妹妹的婚事包在我身上,将来我必给她找一个如意郎君,也保你这岳丈大人满意!” 韩山林呵呵笑道:“那感情好,那可就省得我操心了,公子找的,必不会是差的!” 看了看天色,已是有些擦黑了,想到到现在还没有去凤仪宫,杨宁心里一阵迫不及待,告诉韩山林自己晚上不回来,就起身回了皇宫。 一路进了内宫,杨宁想了想,决定还是去福宁宫去,去凤仪宫必须是偷偷摸摸,必须等到夜深了自己才能去,想到朦胧纱帐内李贵妃那成熟诱人的火热娇躯,杨宁心里就是一阵悸动:看来,就在今晚,自己有望告别自己两世的“处男时代”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贵妃情动 到了福宁宫,杨宁陪着永宁公主用过晚膳,又唠了会磕,就早早回屋休息了,他得养足精神,以备晚上的“奋战”! 杨宁在福宁宫的住所,永宁公主一直特意交待给他留着,并让向忠定期派人打扫,因此比杨宁在时还要干净。 杨宁进屋刚要脱衣休息,向忠却随后在外面敲门,杨宁正好也有事找他,就开门让他进了屋。 “怎么样,忠子,干了这福宁宫总管,可还能过得去?有没有什么为难的事儿?”杨宁笑呵呵问道。 向忠憨笑道:“没有,挺好的,反正一切学着你当初来呗!” 杨宁好笑道:“你小子,看着憨厚,鬼心眼子最多!” 向忠神色突然一肃道:“宁哥儿,有一件事需要和你汇报……!” 见向忠神色郑重,杨宁不禁也重视起来,“说!” “是关于王安的,自从你走了后,俺始终让他帮俺办事,但也暗地里让与他住一个屋的小太监暗中盯着他,就在今日,那小太监报告说,这家伙傍晚从外面匆匆回来,神色间彷佛有什么高兴事,接着呆不了一会就又出去了,那小太监甚是机灵,就尾随在他后面,后来发现他竟去了六宫总管滕祥的住处……!” 杨宁陡得一耸眉毛,冷笑道:“早看这小子机灵,本还想抬举抬举他,没想到却是个吃里扒外的主儿!忠子,派人盯紧了他,看他想干什么,一有情况就给我汇报!” “是!”向忠凛然答应。 杨宁抿了抿嘴唇,眼里寒光一闪道:“哼!跟着我杨宁的,我自不会亏待他,但对于那些吃里扒外的,我杨宁自也不吝雷霆霹雳手段!” 送走了向忠,杨宁抓紧时间睡了一觉,夜半时分,杨宁彷佛有闹钟提醒般准时醒来,洗漱了一番,抖擞了一下精神,拿了那小布老虎悄悄溜出了福宁宫。 此时皇宫里夜影朦胧、万籁寂静,杨宁小心翼翼地躲过了几拨巡夜的太监,悄悄向凤仪宫潜了过去。 出乎杨宁的意料,这次凤仪宫外却没有灵儿那丫头在等他,不过杨宁轻轻推了一下那凤仪宫的宫院门,那门却是轻轻开来,没发出一丝声响。杨宁一闪身溜了进去,四下注意着动静,周围却没有一个人影,杨宁心里不由暗喜,看来李贵妃知道自己今晚要来,早有安排! 悄悄进了凤仪宫的正殿,同样是没有看到值夜的太监,来到李贵妃寝殿外室,却看到了桌子烛光映照下,水灵趴在桌子上睡的正香,杨宁不由一阵心疼,伺候人就不是什么好活,小丫头才这么小,睡觉却不能好好睡,只能趴在这,实在是太遭罪了! “灵儿,醒醒!”杨宁来到桌子前,轻声呼喊道。 “谁!”水灵一个激灵,猛地抬起头来警觉地道。 见小丫头还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却一脸警惕,杨宁不由又是好笑又是疼惜,“傻丫头,是你宁哥哥我!” “宁、宁哥哥,你……!”当水灵看清是杨宁时,脸上一阵欣喜,可想到现在夜深人静的环境,声音立刻小了下来,但仍是满脸激动神色,“宁哥哥,你——,你——,你可来了,呜——!” 小丫头激动说了一句,就忍不住扑进杨宁怀里哭了起来。 “别哭别哭,我这不是回来了嘛!”杨宁轻轻抚着水灵的秀发,柔声安慰道。 水灵好半天才止住了哭声,却已是将杨宁衣服前襟弄湿了一片。她自杨宁怀里抬起头来,泪眼婆娑道:“宁哥哥,灵儿想死你了,你走这一阵,灵儿日日担心、夜夜担心,昨日听说你回来了,我高兴了半天,可晚上你却又没来,灵儿心里好失望好失望!不但是我,贵妃娘娘都发脾气了,怪你一回来就不抓紧来给她看病!” 李贵妃竟然也发脾气了,难道她比自己还等不及? “灵儿,宁哥哥昨日刚一回来,不是事情太多么,总得处理完了再过来看你啊,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杨宁将手里的小布老虎亮了出来。 “呀!小老虎!”水灵惊喜地道,立刻一把抢过,爱不释手地观瞧起来。 见水灵一副天真高兴样子,杨宁心里不由有些惭愧,自己昨晚没来,可不是事情太多,而是花天酒地去了! “真好看,比那日那个‘假书生’买走的还要好看!”水灵由衷叹道。 “那是当然,这可是那姓韩的大叔特意给你做的!哦,对了,因为这次西征监军立了共,皇上赐我一套宅子……!” 没等杨宁说完,水灵立刻道:“这个我知道,你在外的一切我都知道,每次都是冯公公汇报给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又都告诉我了!” “嘿嘿,还有你不知道的呢,如今我刚找了这姓韩的大叔做了宅子的管家,他今日下午刚刚搬进去,对了,他还有一个和你一般大的女儿,人也很好,等以后你出了宫,就不愁没人和你玩了!” “那太好了!”水灵脸上一阵喜悦,不过随即又情绪低落下来道:“进宫这么久,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对我都很好,一说出宫,我还真有些不舍了!” 杨宁心里一急道:“傻丫头,你可别啊,忘了咱们的初衷是什么了么,再说,出征前娘娘都已经答应我了,待合适的时机就放你出宫的!” 水灵一脸不开心道:“我知道!贵妃娘娘早就也和我说了,我自然是要和你在一起的,只是贵妃娘娘待我这么好,离开了这皇宫可就再也见不到她了!算了,不说这个,对了,宁哥哥,我如今出宫倒是好办了,可你怎么办啊?你如今官职越坐越高,想要脱身可也越来越不容易了!” 杨宁不由有些微微意外,这么多天不见,这小丫头是越来越成熟了,考虑问题也周全、长远了许多! “灵儿,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定会想出办法的!”杨宁只能这样宽慰水灵道。 “嗯,我相信你!水灵一脸信任地道。 杨宁指指李贵妃寝殿,悄声问水灵道:“娘娘在里面么?她那病如何了?” 与水灵在这说了半天话,李贵妃如果没睡,肯定一直在听着。 水灵也自觉跟着杨宁压低声音道:“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有文太医给开着房子调养,我又学着你时常给她按摩,娘娘的病好多了,但免不了仍有些疼,看来仍是去不了根儿!” “哦,那我进去再给她瞧瞧,这么晚了,你回自己屋休息吧,一切有我!”杨宁厚着脸皮道。 水灵却急忙摆摆手道:“不行,今日太子来了,玩到晚了非要吵着和贵妃娘娘睡,于是他就留下了,你要进去还不将他吵醒了啊!” “啊?”杨宁不由傻了眼,万历那小魔王竟然也在这凤仪宫,还睡在了他母亲的床上,那自己还如何成就“好事”? 一时间杨宁不由后悔不跌,早知道昨晚就不去喝酒了,先来凤仪宫,今晚再去喝酒就行了! 杨宁正沮丧着,却听到李贵妃寝殿里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响起,接着珠帘被轻轻撩开,现出了李贵妃那张千娇百媚的俏脸,脸上神色看不清喜怒,淡淡对杨宁道:“既然来了,就进来吧,轻点儿!”说完,又对水灵柔声道:“灵儿,你去休息吧,今晚不用你值夜了!” “是!”灵儿答应一声,望了杨宁一眼,抱着小布老虎径自出了正殿,顺便把门带上了,一时间殿内就剩下杨宁与李贵妃二人。 想到出征前两人在寝帐内的那些亲昵,杨宁心里一热,开口道:“娘娘……!” “嘘!”李贵妃立刻用手指放在唇边适宜杨宁噤声,接着就指了指寝殿内,又指了指正殿东半部分的东暖阁。 杨宁心里一喜:看来李贵妃早想好了二人去东暖阁! 李贵妃轻轻迈出寝殿,小心翼翼放下珠帘,没有发出一丝声音,杨宁转身当先朝东暖阁走去。 刚一进东暖阁,李贵妃就跟着也进来了。杨宁回过身,正要说话,却见李贵妃脸色一板冷冷道:“哼!杨公公如今非比以前呐,位子爬得高了,架子也大起来了!” 杨宁一怔,随即心里明白李贵妃这是在怪他昨晚没来,李贵妃未表现出情热,杨宁自也不敢造次,陪着笑道:“看娘娘说的,我哪敢啊,实在是昨日刚回京城,事情太多,没有脱开身……!” 李贵妃俏脸突地一寒道:“我最讨厌人家说谎骗我,难道和几个狐朋狗友去天然居喝酒远比到我这来重要么?” 杨宁心下一凛:这李贵妃的消息竟比孟通还灵啊! 一瞬间,杨宁想到了身为明朝最大特务机构首脑——东厂厂督的冯保。 而听李贵妃这话的冷意却与刚才又是不同,刚才有一半是在看玩笑,可现在看来却是真生了气! “你怎么不说话,本宫倒看你还有什么要解释的?”李贵妃凤眼直直望着杨宁,口气也有些咄咄逼人。 杨宁本来今晚怀有的勃勃兴致和好心情全都没了,李贵妃的口气让他有些反感,他冷冷道:“贵妃娘娘,是奴才错了!看来今晚奴才本不该来,奴才这就告退!” 说着,杨宁绕过李贵妃就要出去。 “你——!”李贵妃倒没料到杨宁会来这么一手,一时愣在了那里,有些不知所措! 刚要迈出东暖阁,杨宁又突地转回身来,对李贵妃淡淡道:“哦,对了还有,奴才此番随军西征平叛既然几经生死侥幸留下了这条贱命,实在不该来惹娘娘生厌的!” “你、你别走!”见杨宁真要走,李贵妃不由急了,突地猛地快步上前,自背后抱住了杨宁,“我、我不让你走,呜……!”李贵妃竟突然哭了起来。 李贵妃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晶纱睡衣,杨宁能清晰感受到李贵妃胸前那两团高耸绵软的突起抵在了自己的后背上,心里不由一荡。 “呜……,你、你这个死人,你在外面几经生死,你可知道……可知道我又有多么担心你,每夜我都难以成眠,打听你的消息还得费尽心思,生怕……呜生怕别人生疑,听到你、你斩了卜昌的消息,人家……人家心急如火,拐弯抹角让……冯保为你出力,人家又……容易么,你这没良心的,回来却不立刻来见我,让……让人家白白盼了一晚上,今日好不容易来了,又对人家这样……,还说走就走,呜……!”李贵妃边哭边断断续续诉说着,但却怕吵醒了西寝殿的万历,只能压抑着声音。 听着这李贵妃凄凄婉婉的缠绵哭诉,杨宁不由又是感动又是好笑,感动的是李贵妃竟是如此担心自己、在意自己,好笑的却是李贵妃以一位堂堂的大明贵妃之尊,此刻却如一个小女儿般露出一副负气哀怨的委屈情态! 杨宁叹了口气,轻轻挣脱了李贵妃的玉臂环抱,转过身来,又轻轻搂住了她,伸手轻轻擦去她俏脸上的泪珠,柔声道:“好啦,不要伤心了娘娘,是我错了,我向你赔罪,你打我罚我,我都认了,好不好?” 这哄孩子的语气连杨宁自己都觉得有些肉麻,偏偏在李贵妃身上却很起作用,她神情好过了一些,但仍是负气道:“哼,你如今本事大啦,我又算得了什么,别说打你罚你了,稍对你说些重话你就甩手就走,理都不理我,弄得人家心都碎了!” 李贵妃娇媚情态看得杨宁心里直痒痒,听了这话立刻调笑道:“哦?娘娘的心让我弄碎了么,那我可得仔细瞧瞧!”说着,杨宁已伸出“魔爪”抚上了李贵妃的酥胸。 “不要,呵……痒啊!”李贵妃轻笑着躲闪着,“你这坏人,刚冲我使完脸子又这样欺负我……唔!” 杨宁这时哪里还忍得住,抱住了李贵妃的娇躯,望着李贵妃那娇艳欲滴的樱唇,低头就吻了上去。 李贵妃本能地轻轻挣扎了一下,就立刻搂住了杨宁,热切的回应起来,不一会的功夫,两人的喘息全都浓重起来。 多日的相思之苦让李贵妃异常地热切,她主动伸出自己软丁香舌,滑入了杨宁嘴里,两人的舌头立刻搅在了一起,互相热切地缠绵着,饥渴地索取着! 杨宁下身早已坚硬如铁,浑身像要爆炸了一般,他突然猛地横抱起李贵妃,边继续疯狂的亲吻着,边向一边的绣榻上走去。 杨宁与李贵妃搂抱着翻滚到了绣榻上,两人的动作缠绵更加疯狂起来,可当杨宁去脱李贵妃的睡衣时,李贵妃却突然摁住了杨宁的手,喘息着道:“不,不要,今晚我们不能……!” 杨宁闻言一愣道:“这几天你不是那个没来么?”说完,他又去脱李贵妃的睡衣。 “不要,杨宁,今晚真的不行……!”李贵妃又止住了杨宁的动作。 可杨宁现在**中烧,哪里还管李贵妃说什么,“娘娘,我都要憋……憋死了,你难道不想让我给你真正的快乐么!”说着,他猛地将李贵妃的晶纱睡衣撕了开来,露出了李贵妃粉红的亵衣。 “杨宁,你、你听我说,均儿还在……隔壁,我与你这样,心里实在、实在觉得有些……有些别扭,再说,万一动静太大吵醒了他,被他发现了,我这做母亲的,我……!咱们改日,改日好么,到时你想怎样都随你!”李贵妃手搂住了杨宁的头,喘息着,近乎哀求地道。 正用嘴在李贵妃胸前一颗诱人“葡萄”上用力吮吸着的杨宁,动作突然停了下来,李贵妃尽管话说得并不是很清楚,但杨宁却已是明白了她的意思。 杨宁侧耳听了听外殿没有什么动静,才轻轻放下了撩起的李贵妃的亵衣道:“娘娘,你的意思我明白,今晚咱们确实不该……的,是我精虫上脑了!” 说着话,杨宁想从李贵妃身上起来,李贵妃却是神色一慌,慌忙搂住了杨宁的头道:“杨宁,你、你是不是生气了?如果你确实想……想弄,那就来吧,咱们注意些就是了!” 杨宁心里微微有些感动,轻轻叹了口气道:“我没生气,你别多心,我只是不能不顾及你内心的感受,而且,我也不是一味急色的那种人,咱们以后有的是时间!”说完,杨宁心里不由暗叫一声“惭愧”,不是“那种人”今晚还那么急着来么,这话说得有些虚伪了。 李贵妃却是一脸感动神色,坐起身来扑进杨宁怀里道:“杨宁,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你知道么,与你这样,我也不只是为了那一丝情欲,我更喜欢的是你这个人,喜欢看你的样子,喜欢与你说话,喜欢与你在一起的感觉!” 这话杨宁倒是相信,与李贵妃这几次亲热,他能感觉到李贵妃并不是那种寂寞难耐、如饥似渴的怨妇**,每见一次李贵妃,他能感觉到李贵妃对他的眷恋与痴缠,而这种眷恋与痴缠,更多的则属于一种精神上的! 第一百二十章 再遭设计 弄了两个枕头放在身后,杨宁倚在了墙上,而李贵妃则偎依在杨宁的怀里。 “娘娘,你那病好些了么?”杨宁轻抚着李贵妃的如云秀发问道。 “好多了!文太医给我开了许多温补调养的方子,最关键是灵儿那丫头,我让她学着你给我按摩,每次都累得她满头大汗!”李贵妃俏脸在杨宁的胸前摩挲着道。 “唉,有什么办法,谁让你是娘娘,她却只是个伺候人的宫女呢!” 李贵妃突然仰起脸来,有些吃味道:“怎么,心疼你的小情人啦?你也不问问平日我是如何待灵儿的,在这凤仪宫里,除了我,可就是她了,连邱得用都不敢对她使一点点脸子,皇上对她也是打了好久的主意,可都被我硬生生挡回去了!人家这样做为了谁?你这没良心的,现在却还怪我!” 杨宁赶紧道:“没有没有,我哪怪你了,只是随便说说罢了!对了,你刚才说皇上,他——,经常来凤仪宫……么?” 李贵妃好笑望了杨宁一眼道:“你是不是想问他是不是经常来凤仪宫留宿?” 杨宁嘿嘿一笑,却没回答。 李贵妃自然明白杨宁就是想问这个,俏脸一寒道:“哼,他倒是想,我却是不让,不但是我,就连淑妃那骚狐狸都不让他留宿了,你可知道为什么?” 杨宁心里一动道:“为什么?” 李贵妃突然压低了声音,犹犹豫豫地道:“因为……,他、他得了那种病!别人都说他是从帘子胡同染上的,现在手上生的全是疮,只要一破,流到哪,哪就又生!” 果然,这隆庆去窑子胡搞乱搞,终于染上了“花柳病”!杨宁心里不由暗暗觉得隆庆真是昏了头,放着后宫那么多千娇百媚的可人儿不去宠幸,偏偏却要去窑子找那肮脏的**,结果却染上了这种病,这病要放在二十一世纪倒还好治,在这个时代,却是难以治好的了! 李贵妃脸上又是痛苦又是悲戚道:“他可是堂堂的一国之君啊,又是我的夫君,怎么就成了如今这个样子!”随即她语气又转为愤恨道:“都是孟通那个阉货挑唆的,待日后均儿继了位,我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这话让杨宁心里一惊:虽然李贵妃如今娇俏可人的偎依在自己怀里,与自己亲亲热热,但日后她可是要当太后的人啊,隆庆日子不会太长了,到时候继位的就是万历,而万历岁数太小,这李贵妃说不得就要“垂帘听政”了,到时候天下之大,可唯这李贵妃是尊了! “娘娘,这事主因可也不在孟通,若是皇上是秦皇汉武那样的有为君主,又岂是一个区区阉货能挑唆得了的?” 李贵妃神色又是一黯道:“是啊,嫁给他以后我就逐渐发觉了,他性子柔弱、又无能,偏还荒淫无度,若不是这些年朝中文有徐阶、张居正,武有戚继光、俞大猷这些贤臣良将为他保驾,这朱家的江山早不知道成了什么样子!这么多年来,我在这深宫大内当着贵妃娘娘,别人看着无限风光,却又哪里知道我内心的苦闷与孤寂,也幸好早有了均儿,才让我不至于活得太绝望!而如今……,又有了你!”说到这,李贵妃柔情脉脉地望着杨宁。 杨宁微微一笑,由衷感叹道:“得娘娘如此垂青,我杨宁实在是三生有幸啊!” 李贵妃更见柔情道:“杨宁,如今他做下了这等丑事,我算是对他彻底绝望了,以后在这世上,我只有四个在乎的人,均儿和你就是其中两个!” 杨宁忍不住问道:“另外两个是谁?” 李贵妃俏皮一笑,一副“就知道你会这么问”的小意样儿,娇横了杨宁一眼道:“另外两个呢——,嘻,自然是我的父亲和弟弟了!” 杨宁不由松了一口气,却见李贵妃一脸好笑的样子,脸上顿时有些讪讪然,张口道:‘好哇,竟敢戏弄我,看我怎么惩罚你!”说着,杨宁又凑嘴向李贵妃光滑香嫩的脸蛋儿吻去。 李贵妃却将俏脸凑了上来,主动让杨宁去吻,杨宁在李贵妃脸上香了几口,眼睛看到李贵妃耳上晃来晃去的翡翠吊坠,心里一热,立刻转移了目标,一嘴含住了李贵妃珠圆玉润的小巧耳垂。 “啊!”耳朵是女人的敏感部位,李贵妃忍不住低吟出声来。 杨宁与李贵妃耳鬓厮磨了良久,才放过了她,李贵妃突然转过神来,爬到杨宁身上,扬起玉手在杨宁嘴唇边摸来摸去,又摸了摸杨宁的喉结处,然后还侧过脸来用脸蛋儿在杨宁嘴唇上蹭了几下,杨宁被她这些动作搞糊涂了,不由调笑道:“怎么,还没亲热够么,咱们再来!”说着,他低头就去寻找李贵妃的温润的小嘴。 “别闹,杨宁,我和你说个正事儿!”李贵妃阻止住杨宁,一脸凝重地道。 见李贵妃一脸郑重,杨宁不由道:“怎么了?” “杨宁,你难道自己没发觉么,你开始长胡子了!”李贵妃一脸严肃地道。 “哦?”杨宁心下一惊,慌忙向自己嘴唇边摸去,没什么感觉,而他绷着嘴唇,再用手指使劲摩擦时,终于隐约感觉到了有些发硬的胡根儿。他又慌忙摸了摸喉结,还好只有一点微乎其微的突起。 这个问题严重了,看来自己要开始在这一世的“发育”了,而那就意味着要长胡子,长喉结,声音还会变粗,可太监是没有这些特征的,这不是摆明了要露馅么! “坏了,娘娘,这可怎么办?”杨宁一时没了主意。 李贵妃皱眉考虑了一会道:“别担心,这胡子好办,宫内有那种粘膏,是妃子和宫女们为了拔除一些不雅的体毛用的,只要抹上这东西,将胡根儿泡软了,就能连根拔起来,这样能管一段时间!” “那喉结将来突出了怎么办,还有声音变粗呢?” “这个暂时不急,你十四才长胡子,发育算是相当慢的了,照这样看,喉结突出和变声还有一段时间……,不过,嘻嘻,你这人真是怪极,上面发育这么慢,下面发育却……!” 杨宁不由哑然失笑道:“我的姑奶奶,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李贵妃突然神色一黯道:“这样下去也终不是长久之计,唯一的办法,只有你离开皇宫了!” 见李贵妃神色失落,知道她是对自己不舍,杨宁半开玩笑道:“要不,我就真把自个儿悄悄阉了,永远留在这陪你?” 李贵妃神色一恼道:“净说傻话,若真是那样,我成什么人了,水灵又怎么办?我这一辈子又岂会心安……!” 见李贵妃一副着恼的样子,杨宁急忙道:“打住打住,算我胡说,算我胡说!” 李贵妃沉默了一会,突然神色坚定地道:“杨宁,现在或许我还没办法,但等到均儿继承大统,我定会让你顺利脱离这太监身份,让你做大官,那样,就算你不在这皇宫了,我也能多些机会见到你!” 李贵妃如此眷恋自己,杨宁心下不由十分感动,但真要如李贵妃所说,却又谈何容易啊,当初自己为了取得足够高的地位和权势,以便于将水灵弄出宫,可如今自己位子是爬得高了,却也受瞩目了许多,想要顺利脱去这“太监身份“,只怕是相当难! 杨宁心下叹了口气,搂住李贵妃道:“娘娘对我如此深情厚意,真不知我杨宁积了几辈子德啊!” 李贵妃凄然一笑道:“也许是我上辈子欠你太多,老天让我在这一世还你,可它偏又如此惩罚我,让我将来要忍受与你分离之苦,注定与你无缘……!” “算了,娘娘,咱们不说这个,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咱们说些别的吧,说些高兴的!哦,对了,我给你讲讲这次我随军西征平叛的事吧!” “嗯,好!”李贵妃重又温顺地偎依进杨宁怀里,还扭动了几下,找到了一种舒服的姿势。 …… 一夜时间,杨宁与李贵妃都没有困意,反而越聊越精神,越聊二人越贴心。直到天色微微发亮,杨宁在李贵妃的依依不舍中悄悄离开了凤仪宫。 当回到福宁宫自己屋时,杨宁困意这才上来,倒头就睡了下去。 一觉醒来,已近午时,杨宁出屋去了福宁宫正殿,永宁公主却是不在,迎儿与向忠也不在,一问小太监才知道,永宁公主等人都去太液池琼华岛打高尔夫球去了,见杨宁沉睡未醒,永宁公主也就没让人打扰他。 好久没去太液池边玩了,正好过去瞧瞧。 待杨宁来到琼华岛时,不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只见琼华岛上到处都是宫女和太监,而一个个千娇百媚、风姿各异的妃嫔们正在卖力地挥舞着球杆,围着一个个小球较劲,有的欢呼、有的嬉戏,有的还为了谁比谁打得好争得面红耳赤。 这高尔夫的普及速度也太快了吧,这么快就在宫内流行成这样!可怜着琼华岛上的大好草皮啊!杨宁心里感叹着,却也很有成就感,这可都是自己的功劳! “杨宁,你来啦!”永宁公主看到了杨宁,微笑着走了过来,她脸色红润,显现出一股朝气!她这一过来,迎儿、向忠也跟着走了过来。众妃嫔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目光不由都向杨宁望来,几个站在一起的妃嫔还对杨宁指指点点。 杨宁对她们全都视而不见,笑着对永宁公主道:‘公主,看来你这身体锻炼得很有成效啊!” “杨宁,你来了太好了,咱们去弹溜溜球!”万历不知道从哪钻出来,扯着杨宁的衣袖就走。 “咦,太子,你怎么也在这儿,今日没有功课么?”杨宁问道。 “嘿!本来有文姊姊的课,我偷溜出来的!”万历倒是实话实说。 一听这小子竟逃了文紫嫣的课,杨宁不由有些不乐意了,皱眉道:“太子,你这样可不行啊,小心贵妃娘娘知道了!” 万历满不在乎地道:“没事,母妃说今日有些不舒服,还在寝帐没起来呢!” 杨宁心里一动:看来李贵妃也是在补觉啊!昨晚一夜没合眼,今日能不困么! “走啊,别愣着了,你上次可是说过随时都陪我玩的!”万历催促道。 “好吧,走!”杨宁答应道。 就在这时,自远处奔来一个小太监,来到杨宁跟前行礼道:“杨公公,孟公公与冯公公请你去司礼监,说有要事相商!” “得,这下玩不成了!”杨宁无奈道,心里却在想着孟通与冯保找自己为了何事,看来八成还是那把汉纳吉归降的事儿! 万历一脸恼怒,对那小太监道:“不去,你回去告诉孟通和‘大伴儿’,杨公公没空,他在陪着本太子呢!” 冯保一直与万历关系很好,经常陪着万历读书做功课,因此万历称呼冯保为“大伴儿”! “这……!”小太监一脸为难。 “翊均,你又胡闹,杨公公他有正事儿,改日再让他陪你玩儿吧!”永宁公主开口道,接着又冲杨宁使了个眼色。 “是啊太子,我这新进司礼监不久,两大上司同时找我,我不去不好,只好改日再陪你玩了!” “哼!”万历一脸不高兴地踢了一下脚下的草皮,转身跑到一边去了。 杨宁向永宁公主打过招呼,与那小太监直奔司礼监。 进了司礼监值房,还是昨天的情景,不过这次孟通却是没有再借杨宁未按时来司礼监当值之事发难,只是阴沉着个丑脸,却不说话。 杨宁大摇大摆过去坐下,冲冯保打了个招呼,对孟通却是连理都没理,孟通脸色不由更加难看了,但他却也知道拿杨宁没办法,他唯一可以依仗的就是隆庆的宠信,可如今杨宁西征立功赫赫,隆庆对他的印象很不错,一时之间孟通却也进不了什么谗言。 “冯公公,今日所为何事,你与他说说吧!”孟通阴阳怪气地道。 冯保皱皱眉,没应声,但却也转头对杨宁道:“杨公公,今日众爷们儿聚在一起,还是为了昨日之事,那事儿由于内阁张大人、宣大总督王崇古、山西巡抚方逢时极力主张接受把汉纳吉归降,皇上最后已经答应了,决定派王崇古回大同主持此事,咱们司礼监也要派一要员随行,与王大人共同处理此事,孟公公‘考虑’再三,又向皇上举荐了杨公公你,而皇上,已经答应了!” 杨宁不由愣住了,妈的,又让孟通摆了一道,这件事处理起来可不是那么简单,被上“卖国贼”、“秦桧”之类的骂名也就罢了,更严重的是,万一处理不好,惹怒了俺答汗,到时候几十万蒙古铁骑杀过来,自己可又成了大明的罪人了! 杨宁皮笑肉不笑地道:“孟公公如此抬举我,真让我感动不已啊!” 孟通阴阴一笑道:“昨日杨公公不是一力主张接受把汉纳吉归降么,咱家看杨公公说得如此慷慨激昂、入情入理,这么好的差事,自然也非杨公公莫属了!” 明知道孟通说得是风凉话,杨宁自然不甘示弱,点头微笑道:“很好!上次蒙孟公公抬爱,举荐我出任西征监军,让我杨宁到了今天的位子,这次看来孟公公又要送我一份大礼,我杨宁阿珍不知道该如何感谢孟公公了!” 这话又戳到了孟通的痛处,孟通冷哼一声,却是不说话了! 从司礼监出来,冯保追上了杨宁,面色郑重道:“小宁子,这事可非常不简单,弄好了功劳不大,弄不好却可能要将身家性命都赔进去也不算完呐!孟通这狗东西,一计不成,如今又是一计,真是狠毒啊!” 杨宁面色凝重道:“多谢公公指点,我心里有数,对了,让我何时动身?” “明日一早,随回山西的王崇古和麻贵一起!” 妈的,这么快,这才刚回来几天啊,就又让自己出去!也好,正好趁机派人寻找一下刘碧瑶的下落! 杨宁先回了福宁宫,永宁公主已经回来了,杨宁将自己要去山西的事情一说,永宁公主顿时急了,说什么也要去找隆庆,杨宁一再苦劝,说自己此次绝对不会像上次那样危险,保证平安归来之类话语,好不容易才将永宁公主安慰地平静下来。 出了福宁宫,杨宁不由叹了口气,明日一早就走,看来今晚难以和李贵妃成就好事了,想了想,杨宁朝凤仪宫走去。 邱得用对杨宁的到来很感到意外,杨宁不由暗暗好笑:我暗地里都来了这凤仪宫好几次了,只是你这老家伙不知道罢了! 邱得用的态度已再不和从前一样,对杨宁一副巴结讨好的语气,如今杨宁的品秩和比他高多了! 邱得用进去禀报,很快,李贵妃就宣杨宁进去了,而邱得用则被赶了出来,只有水灵在李贵妃身边。 李贵妃此时早已经补足了觉起来了,她也已得了消息,正对孟通恨得咬牙切齿,水灵也是一脸凄然神色,杨宁又是费了半天口舌,最后对李贵妃道:“娘娘却也不用生气,如今咱们是没有办法,但到了时机成熟之际,一切奸佞小人咱们自让他好看!” 想到昨夜与杨宁所说的话,李贵妃自然明白杨宁所说的“时机成熟”是什么,于是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只是长叹了一口气,看向杨宁的目光里充满了担忧与不舍,水灵更已是嘤嘤哭泣起来。 看到李贵妃与水灵的样子,杨宁心里也满不是滋味,暗暗发誓道:早晚有一天,自己不会再这样被动的接受别人的摆布! 第一百二十一章 好久不见 怀揣着李贵妃给的一包药膏,在邱得用讨好巴结的目光中,杨宁出了凤仪宫。 回到福宁宫,杨宁陪着永宁公主用完了午膳,因为心忧杨宁山西之行,永宁公主显得闷闷不乐,杨宁就故意调侃打诨,还讲了几个笑话,最终将永宁公主逗乐了,心内的忧愁随之也冲淡了不少。 用过了午膳,杨宁借口要睡午觉,就回了自己屋里。 将门插好,杨宁才小心翼翼地自怀里掏出李贵妃所给的那包药膏,考虑到杨宁此次去山西也不知道要去多久,因此李贵妃就多给了杨宁一些,据她告诉杨宁,这些药膏省着点用,足够杨宁用好几个月的了。 那药膏呈乳白色,粉末状,也不知道是用什么制成的,杨宁遵照李贵妃教给他的方法,捏了一撮,放在一个小碟子里,又加了一点点水在里面,然后就用手捏拌起来,很快,那药膏就成了糊状,黏黏的,杨宁试着将这药膏抹在了自己的嘴唇周围,然后涂抹均匀,还不错,这药膏涂在皮肤上凉凉的,还有一股淡淡的香气,很好闻。 据李贵妃说,这药膏都是太医们调配的,他们倒很有些心思,估计调的时候加了一些香精之类的在里面,以让妃嫔们用起来也闻着很自在。 嗯,文紫嫣也是这太医院的太医,不知道她会不会调配这玩意儿!杨宁不由想到。 按照李贵妃的吩咐,杨宁等足了半个时辰,待到药膏变干、发硬,形成了一张皮儿,杨宁才慢慢在嘴角斜上方慢慢搓,将这药膏的边缘搓了起来,然后,他手指捏出了搓起的一角,一咬牙、一瞪眼,“哧”!一声轻响,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杨宁嘴唇上面的一片药膏皮儿已被他撕了下来。 妈的,果然很痛! 杨宁慌忙低头看手里的药膏皮,只见白白的药膏皮儿上遍布着一些黑黑的小点儿,杨宁又急忙使劲搓了搓嘴唇上面的长胡子的区域,虽还有些痛,但却是光滑滑的一片。 成功了,这药膏果然管用!怪不得那些妃嫔们都用这东西来“祛毛”呢,只是,貌似她们拔的就不是胡子了,那又是什么呢?嗯,头发是不可能了,下面的么……,估计也不可能,这个时代的女子还没那么“时髦”,最有可能的就是那些腋下多余长出的……,想想真他妈有点恶心,老子用来抹在嘴上,她们却抹在哪里……,呸! 杨宁强忍着不去想个别女子的腋下那黑黑的地方,如法炮制,又将下巴上的胡根儿给硬生生粘了下来。对着铜镜一照,比以前白了不少,这可是真正的“面白无须”了,典型的太监模样! 将一切收拾得干干净净,揣好那一包药膏,杨宁想起去山西一事,觉得有必要去见一见张居正,一直以来张居正对自己不错,很为自己出力,自己该和他好好亲近亲近,顺便也探讨一下山西之行! 出了福宁宫,刚走到建极殿旁的景运门,迎面却正好碰到牟泰领着张为年几个侍卫在巡逻。 “哈哈,杨公公,这次被我逮到了,自昨日就不见你人影,怎样,今日给你乔迁新居贺喜去?正好也为你和老麻送行!” “当然没问题,到时张大哥你们几个全去,人越多越好!”杨宁笑呵呵地道,随即,又压低声音道:“怎么,我要去山西的事你们这么快就知道了?” 牟泰摆摆手道:“岂止是我,只怕全宫里的人都知道了,都说你杨公公如今已成了皇上身边的红人儿,有这立功的事儿就先继着你!” 狗屁,还“红人儿“呢,隆庆到现在都没有单独召见过自己一次,只怕是忙着逛窑子了! “还立功呢,麻将军又不是没告诉你,上次去宁夏,那可是九死一生的事,这点功劳可都是拿命换回来的!”杨宁撇着嘴道。 “哈哈,这个哥哥自然是知道的,这帮碎嘴子胡扯,你也别往心里去。得,不打扰你了,咱们晚上见!”牟泰说着,就要领着张为年等人离开。 “哎,牟大哥,和你打听个事儿,内阁值房现在哪位大臣在呢?”杨宁问道。 牟泰看来平日很少操心,转头望张为年,张为年立刻道:“首辅李春芳李大人这几日一直抱病在家,张居正大人头晌儿当值,现在回家了,如今内阁只有高胡子和张四维在!” “哦,多谢张大哥了!”杨宁心里想道:多亏自己问了这一问,要是冒冒然去了,让高拱见了倒要惹他怀疑了。 牟泰领着张为年几个打过招呼离开了,杨宁则打算去张居正家一趟,张居正的大学士府所在的纱帽儿胡同离棋盘街也不是很远,这个杨宁早就打听好了。 出了皇极门,杨宁正要向东拐向东华门方向,却见南面午门处奔进来一个小太监,那小太监老远看到了杨宁,立刻高声呼道:“杨公公,公公留步!” 杨宁疑惑的望着那小太监疾步奔了过来,看小太监样子却是面生得很。 “公……公公,小的叫小三子,是新进福宁宫的,一直跟着向总管办事!”这小太监不等杨宁开口,先解释道。 “哦,你叫小三子,找我有什么事?” “公公,小的本还想回去禀报向总管的,正好你在这,那就太好了!是这样,一直以来,向总管都让小的暗中盯着王安王公公,这两日小的发现王安有些异常,于是暗中注意他,今日晌午,小的发现他和滕祥的人又有接触,就在刚才,他和几个滕祥的人去了午门外的太庙,好像要抓什么人,小的见事情反常,正要回去禀报向总管……!” “抓人,抓什么人?”杨宁心里一动,立刻追问道。 那小三子一脸惭愧道:“由于是白天,小的不敢靠太近,不过,那太庙平日冷清得很,只有几个负责洒扫的太监在那,他们要抓的人,多半就是这几个太监了!” “太监?”杨宁猛地记起当初自己刚任福宁宫总管时,由于王安对宫内人头熟,自己曾让他去帮忙打听小乐子下落的事来。 难道,自己一直找寻不见的小乐子,竟然去了太庙里面当了洒扫太监?若真是那样,这王安是知道自己与小乐子的关系的,难道他是将小乐子出卖给了孟通和滕祥? “小三子,你立刻到司礼监找一个叫张诚的,让他带上几个人来太庙,然后再去福宁宫找向忠,让他找到牟泰,多领几个侍卫来太庙,记住了么?”杨宁急速吩咐道。 “记住了,我马上去!”小三子一点头,撒腿就往司礼监方向跑去。 杨宁快速出了午门,向太庙奔去。 这午门之外到皇城的最南门承天门的路两旁是朝廷六部、六科在宫中的值房,而再往西侧是皇室朝廷祭天用的社稷坛,再往东侧则是皇室祭祖用的家庙——太庙,这社稷坛和太庙已属于最靠皇城的外围,平日里只有逢祭天、祭祖等重大的祭祀活动,这里才会热闹一阵,平日大多数时间里则是冷冷清清的。 刚进入太庙的大殿,杨宁就看到了滕祥翘着二郎腿坐在大殿一侧的椅子上,后面站了七八个随从太监,王安竟也赫然在列。 而在滕祥前面汉白玉铺成的地上,却趴着一个低着头的少年太监,旁边两个体型壮硕的太监则正持着茶杯口粗细的红漆木棍,一下一下用力打在那趴着的少年太监的屁股上,发出“噗噗”的闷响,让人一见之下就忍不住心生战栗! 那少年太监虽然低着头,不吭一声,但看那消瘦却又熟悉的身影,杨宁立刻就认出,这少年太监正是自己和张诚二人寻找良久的小乐子。 “住手!” 杨宁一下急了眼,猛地窜上前去,一个飞脚就踹在了其中一个持棍太监的胸上,将那太监踹得踉跄后退,杨宁稳住身子,不管另一个持棍太监已经停了下来,使出浑身的力气,挥手就是一个耳光抽了过去。 “啪”的一声,杨宁的手都扇麻了,那挨了一耳光的太监捂着脸惨叫一声,惊慌地望着杨宁,却是不敢还手,尽管他不认识杨宁,但却认识杨宁身上的正四品内监锦衣蟒袍。 “瞎了眼的狗东西,竟敢在这里私自设刑?”杨宁红着眼骂道。 那滕祥没想到杨宁突然冲进来,一切发生的太快,他大惊之下,此刻只来得及自椅子上站了起来,他身后站着的王安也看清了杨宁,顿时面如土色。 杨宁打了两个持棍太监,犹自不甘休,一回身,却看到了一脸尴尬的滕祥,此时已非同往日杨宁打了贾世仁的时候,如今杨宁已是司礼监的正四品秉笔太监,而滕祥虽然又复了六宫都太监的官职,但却要比杨宁低了两级,因此,滕祥并没有敢让身后众太监去拦杨宁。 滕祥不敢阻止杨宁,杨宁却怎么会放过他,杨宁咬牙切齿指着滕祥道:“我操你大爷的,又是你这个狗东西,你竟敢阴我的兄弟!”说着,杨宁一步步朝滕祥走去,看来,他也要对滕祥动手。 杨宁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坏了滕祥,此时他已顾不得品秩比杨宁低,慌忙喊道:“快拦住他!” 身后几个随从太监立刻绕过滕祥想拦住杨宁,杨宁眼里寒光一闪,冷冷道:“不想陪他送死的就不要动!” 几个太监摄于杨宁的威势,一时犹豫了起来,滕祥急道:“不用怕他,有孟公公在,他不敢将我怎样!” 杨宁表情有些狰狞道:“哦,是么,你滕祥竟敢在太庙私设刑堂,这样的罪名,你觉得孟通那丑货能保得了你么?” “你——!”滕祥一惊,这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太庙乃是皇室宗亲祭祖的地方,是供奉明朝历代皇帝牌位的地方,而他滕祥却在这样的地方动棍对人进行杖责,这可是犯了“大不敬”的罪名,最轻也要判个斩首示众之罪。 几个滕祥的手下太监听了杨宁这话,不由都更是犹豫起来,若皇上真追究下来,他们这“帮凶”也轻不了。 杨宁恰到时机地道:“你们都退开,我自会上禀皇上,恕你们无罪!” 这一句话就解了这几个太监的顾虑,他们互望一眼,面露喜色,就要退开。 王安这时突然一咬牙道:“滕公公,无毒不丈夫,今日之事,不是他死,就是咱死,反正这太庙地处偏僻,谁又知道他到这来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杨宁此刻心中的震惊无以复加,他没想到王安竟会如此狠毒,他尽量压制住火气道:“王安,我杨宁自问一向待你不薄,你却为何要出卖我?” 王安脸上露出怨毒的神色道:“待我不薄?哼,你待向忠比待我可好多了,你走了,却将总管位子让给了向忠,我王安哪一点比那傻瓜差了?既然有那傻瓜在,我就永远出不了头,我为何不能另投明主!” 杨宁倒没想到王安竟是为了自己宠信向忠才背叛的自己,他无奈一笑,沉声道:“王安,向忠一进宫就和我在一起,我自然要器重他多一些,但是,你以为有他在你就出不了头就错了,有个词叫‘水涨船高’你知不知道,饭要一口口的吃,路要一步步走,既然你知道我器重他,他在那福宁宫总管位子上自然呆不长,他升上去了,那位子不自然就是你的了么!只是我没想到,你连这点耐心都没有!” 随着杨宁的话,王安脸上先是露出沉思神色、继而现出一丝后悔,但最后,终于变成了歇斯底里的咆哮:“哈,你现在说这个又有什么用,我告诉你,我就是等不及,我就是不甘心跟在那傻瓜后面……!” 滕祥突然面色狰狞地道:‘王安,和他说这些废话还有什么用,大家一起上去掐死他,完事将尸体悄悄弄出宫去,神不知鬼不觉,咱们为孟公公除了这小畜生,孟公公必定重重有赏!” 几个太监眼神立刻阴恻恻地向杨宁望来,脚底下已是蠢蠢欲动,一个拿着木棍的太监移到了殿门方向,防止杨宁逃出去。 杨宁心里不由暗暗叫苦,对方连滕祥与王安在内得有七八个人,其中两个壮硕太监手里还拿着木棍,自己可是干不过他们,让那小三子叫的人走么还不来啊! 心里不安,但杨宁面上却一点也没有表露出来,冷笑道:“你们可要想好了,我既然突然进来,自是从别人那得来的消息,我已派他叫人去了,眨眼就到,你们杀了我,可就跟着滕祥和王安一起见阎王爷了,哦,对了,只怕还得株连九族,连你们家祖坟都得刨了!” 杨宁虽嘴上这么说,但心里却知道张诚、向忠他们来不了那么快,要怪,只能怪这该死的皇宫修得太大了,直是内宫绕上一圈估计就得半小时,别说这最靠近皇城城墙的太庙了! 几个太监又被杨宁说得犹豫起来,停止了移动的脚步,滕祥立刻大叫道:“大家不用怕,他是在吓唬我们,放心,不会有人来的,这太庙的其它太监也已被咱们赶到后殿去了,也听不到这里的动静,咱们弄死了他,再弄死地上这小太监,将尸体往东郊乱坟岗子一埋,有谁会知道?” 到底是积威已久,几个太监终还是听了滕祥的话,背对着殿门站着的持棍太监离杨宁最近,他先动了手,扬起手中的红漆木棍,“呜”的一声就朝着杨宁脑门恶狠狠砸来。 杨宁眼角始终瞥着两个持棍太监的动静,余光瞥见右手边这太监动了手,慌忙朝左手边一躲,那木棍带着风声擦着杨宁右肩落了下去。 而就在此时,杨宁左边的持棍太监也几乎就在同时动了手,一扬木棍也向杨宁砸来,杨宁躲开了右边这太监的木棍,却再也躲不开左边太监这一棍,他心里一叹:完了,没想到自己最终的死相竟然是‘**迸裂“,真是太恶心了!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杨宁就已危在旦夕,本能地,他闭上了眼睛,眼前最后一幅影像就是滕祥和王安那得意狰狞地笑脸。 杨宁紧闭着眼睛,等待着脑袋上开花的那一下,但是,他却并没有等来那一下,当他闭上眼睛的一刹那,他突然感觉到背后起了一阵风,接着就是“噗”得一声闷响,然后就是一人摔在地上和木棍摔在地上的声音。 杨宁猛地睁开眼睛,首先看到的却是滕祥、王安,以及几个太监个个一脸惊恐和难以置信地望着自己左侧,这情形有些诡异,杨宁慌忙想向左手边那持棍太监看去,刚一扭头却又感到身后猛地刮过一道风,然后他右耳又传来一声“噗”的声音,然后就是人体砰然落地的声音和木棍咣当当落地的声音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有鬼? 这个念头蹦出来,杨宁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这时他却看到滕祥等人的神色更是惊恐交加,真彷佛见到了鬼一般望着杨宁的右边。 一切发生得太快了,发生得太过匪夷所思,但却实实在在的发生了,杨宁终于猛得扭过头去,看到的,却是一个瘦弱孤寂的背影,那背影的主人渐渐转过身来,对杨宁微微一笑,露出两排如雪一样白的整齐牙齿。 “宁哥儿,好久不见!” 那人轻轻一声,却透射出无尽的温暖与喜悦! 第一百二十二章 事实真相 那个对着杨宁说话的,却正是刚才还趴在地上挨棍的小乐子,杨宁自打进宫就苦苦寻觅的小乐子。 而在小乐子身后接近殿门的地方,那个持棍太监直挺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红漆木棍摔出了殿外,杨宁又回过头一看,另一个持棍太监也躺在远处地上,没有一丝声息! 难道,这两个太监是小乐子打飞的?杨宁又有些惊疑不定地望着小乐子,迟疑地道:“乐子,你——!” 相比起以前,小乐子的面色更见苍白,身形也更见消瘦,一双秀气的眼睛里散发的是更冷漠的光芒,而他整个人浑身上下更是散发着一丝若有若无、但却沁人心脾的寒意。 小乐子薄薄的嘴唇一抿道:“谁想杀你,谁就得死——!”短短的两句,却是透射出一股强烈而冰冷的杀意。 杨宁不由暗暗心惊:小乐子怎么如今成了这副样子,他又如何杀死的那两名壮硕的持棍太监,看滕祥等人一副活见鬼的样子,难道,小乐子学会了什么厉害武功? 想到当初自己给小乐子的那本《碎玉宝典》,杨宁心里不由一动,难道他已经练成了这《碎玉宝典》? 但是,如果小乐子真学会了这宝典上的厉害武功,怎么刚才却一直趴在地上任人打而不还手呢?但看小乐子现在的样子,却也不像是被打伤了的样子!莫非因为他的武功高得足够他轻松抵御那么粗的木棍的狠狠敲打? 一时间,杨宁的心里满是疑问,这么久不见小乐子,如今一见之下,小乐子带给他的震撼实在是太强了! 小乐子有些女子化秀气的眼睛望向了滕祥等人,那冰冷的眼神却让人不寒而栗,“宁哥儿,他们打我倒也罢了,我本不想与他们计较,但他们既有心杀你,他们就也得死!” 话音刚落,杨宁就亲眼见到了刚才滕祥他们等人见到的诡异场景,他只感到眼前一花,小乐子的身影已如一缕轻烟,快速飘向了滕祥等人,看去势取得却是滕祥。 “慢——!”杨宁急忙大喝一声。 就这一眨眼的工夫,滕祥根本来不及任何反应,小乐子洁白纤细的手掌已到了他的额头处,一听到杨宁的喊声,却又硬生生停在那里,只差一点点就要印在滕祥的额头上。 小乐子轻轻转过头望向杨宁,表情充满疑惑道:“怎么了?” 小乐子明明已停止了动作,但让人奇怪地是滕祥却是一脸惊恐的表情僵在了那里,一动不动,连逃开都忘了! 杨宁还以为滕祥吓傻了,对小乐子道:“乐子,这个狗东西不能由咱们杀,那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只凭着他在太庙擅动私刑这一条,咱们就可以名正言顺致他于死地!” “好,你说不杀就不杀!”小乐子轻描淡写地收回了手。 杨宁再看那滕祥,却见他仍是表情惊恐,就彷佛失去了支撑一般,猛然萎顿在地,接着就是一股恶臭自他身下传来,这滕祥竟然被小乐子吓得大小便失禁了! 杨宁不由惊讶不已,他没想到这滕祥平日看着阴险深沉,生死关头竟然如此不济事。 这时,滕祥的几个手下太监已也是吓得有些傻了,一动都不敢动,而王安则是一脸惊恐的表情,怔怔望着小乐子。 小乐子突然又动了,这次的目标却是王安,王安根本就来不及反应,就被小乐子抓着衣襟提了起来,像丢垃圾一样随手丢到了杨宁面前,开口问杨宁道:“这个人呢?”看来,刚才王安与杨宁的那番对话,小乐子都听进了耳里。 面对如何处置王安,杨宁一时间却犹豫了,面对卜昌那样的带兵大将,杨宁可以毫不犹豫的下令说斩就斩了,但面对王安,杨宁却有些下不了手,尽管他最讨厌背叛他的人,但这王安充其量也就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一个宫中最底层的小太监,潜意识里,杨宁将他当做了一个弱者,而面对弱者,杨宁的心一向不那么硬、不那么狠的! 杨宁迟迟不说话,王安却突然像回过神来一般,他先是回头恶狠狠盯了小乐子一眼,接着对杨宁愤而叫道:“你还在犹豫什么,既然出卖了你,我就想到了这一刻,大不了一死而已!” 小乐子寒意一盛,看来已动了杀机,但杨宁不发话,他却不能动手。 王安此时展现出来的勇气倒让杨宁有些意外,没想到这王安关键时刻却比滕祥强多了! “放了他吧!”杨宁轻叹了口气,对小乐子道:“不为别的,只为了当初他帮了我的忙,帮我到处寻找过你!” 王安却是怒声道:‘我不用你可怜,你为什么不杀我,难道留我在这世上让别人看笑话吗?” 杨宁有些怜悯地望着他道:‘你走吧,离开这皇宫,一辈子别让我再见到你!” “你让我走?哈哈,我能走到哪儿去,除了这皇宫,我一个废人又能走到哪儿去?”王安大叫着,状似疯狂,突然,他纵身而起,猛地将头撞向几米之外的粗大雕龙殿柱,他竟是想自杀! 杨宁没想到王安竟会如此烈性,他自知来不及阻止,慌忙对小乐子喊道:“快拦住他!” 小乐子却是站着没动。 “嘭!” 王安的头猛地撞在了殿柱上,发出一声瘆人的响声。 王安的身子软软滑在地上,头上血流如注,他费力地扭过头,想要望向杨宁,脖子却已是没有力气转到位了,转到一半,他嘴里微弱地道:“欠、欠你的,还你……了!”说完,他身子猛地一顿,已是趴在地上气绝身亡。 望着王安的尸体,杨宁呆呆站立半响,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突然,他有些恼怒地转头对小乐子道:‘乐子,我不是让你拦住他么,你怎么、怎么……唉!” 小乐子沉默一会,才冷冰冰吐出一句:“背叛你的,更该死!” 杨宁不由一阵无语。 就在此时,殿外响起了一阵纷乱的脚步声,接着就是一群人先后涌了进来,有侍卫,也有太监,还有一些身穿官服的大臣。 杨宁瞅一眼那些人,不由一惊,只见来的人里不仅有自己让小三子找的张诚、向忠等一干太监,牟泰、张为年等一众侍卫,更有孟通、冯保二人,还有一个穿着一品仙鹤补服,相貌瑰奇、一脸大胡子的大臣,看那样子分明就是当今内阁的次辅高拱,这还是杨宁第一次见到这高拱,他身后站着一位面色白净、一脸儒雅的中年大臣,看官服也是一品,再其它则还有一众大大小小的官员。 妈的,看来是自己失策了,一下让小三子找来这么些人,那内阁值房就在午门一侧,定是张诚、牟泰他们出午门时惊动了高拱,而出了午门来太庙时,这些人想必又惊动了左近六部与六科值房的官员,才一下来了这么多人,这下有热闹可瞧了! 待看清大殿内的情形,所有人不由都是目瞪口呆,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高拱怒气冲天问道,一蓬大胡子就如草原上的秋草,瑟瑟抖动着。 孟通却是看到了滕祥一脸惊恐未消的呆傻模样,又看到几具尸体,一瞪那双鱼泡眼,冲杨宁气急败坏地道:“杨宁,你简直要造反啦,这太庙重地,你竟然如此乱来,还杀了人,我要诛你九族——!” 冯保尽管也是吃惊,但却自然是向着杨宁说话,他皱眉道:‘孟公公,亏你还是司礼监的掌印,恁得沉不住气,实际情况到底如何还不一定呢,你怎能就一未指责杨公公?” 高拱旁边那面色白净的一品大臣却是冷声道:“不管是谁的责任,在太庙重地,皇家祭祖的地方发生这种事,这可是大明开朝几百年来头一次,有罪者必须重惩!” 这人长得倒是体面,官腔却打得十足,再看这人相貌,杨宁心里已有了数:这人八成就是那白衣才子张文康的父亲,如今入内阁不久的张四维了!他也是兰飞凤嘴里那个“禽兽不如”的天然居后台老板! 高拱皱着眉头,对杨宁道:“这位就是司礼监新任的第二秉笔太监杨公公吧,既然你在场,那就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这高拱对杨宁口气不善,杨宁冷笑道:“高大人,这事问我却是问不着,你们还是问一问滕公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孟通立刻疾步走到滕祥面前,滕祥却还是呆愣愣坐着,孟通气急败坏道:“滕祥,说,这到底怎么回事?”说着,他应该是闻到了滕祥裤裆里散发的屎尿味儿,不由一皱眉头,厌恶的向后退了一步。 滕祥如死鱼一样的眼珠终于有了动静,他缓缓望向孟通,竟突然咧嘴一笑,,伸手在下身摸了一把,然后将沾满屎尿的手缓缓伸向孟通道:“嘿,嘿嘿,我……我请你吃,你不要杀我!” 孟通急忙后退,以防被滕祥的手沾着,滕祥又是“嘿嘿”一笑道:“你……不吃,我吃!”说着,竟真将沾满屎尿的手伸到自己嘴边,伸舌头舔了起来。 在场中人一片恶心之余,又不由面面相觑,杨宁心里更是惊异,他没想到这滕祥竟然被小乐子活活吓疯了,刚才他还以为滕祥只是一时被吓傻了而已! 高拱一捋胡子,对杨宁道:“杨公公,现在大家都看到了,这滕祥已经疯了,看来这事只能问你了!” “各位,既然滕祥已疯,他也算是逃过一劫,那我就来告诉大家实情,今日我自福宁宫公主处出来,本是想出宫的,可半路上却遇到福宁宫的太监小三子和我禀报说,六宫总管滕祥领着一群人奔太庙来了,其中福宁宫的太监王安还与他们一起,诸位也知道,以前我曾是公主跟前的奴才,因此一直对福宁宫的事情比较上心,听说王安也与滕公公他们一起,于是我就决定过来看看……!” 张四维冷冷一笑硬生生插话道:“杨公公,就算那王安与滕公公他们在一起,又有什么值得你奇怪的了?” 杨宁淡淡瞅了张四维一眼道:“恕我杨宁眼生,不知道这位大人是——?” 高拱答道:“这位是内阁的张大人,是……!” 还没等高拱介绍完,杨宁已是抢先道:“哦,内阁我只知道有一位张居正大人,那是我佩服已久的,想必这位就是了!” 这话说得绝,张四维脸色立刻涨成了猪肝色,冯保在旁边火上浇油道:“哈哈,杨公公有所不知,这位不是张居正张大人,而是风流倜傥、家财万贯的张四维张大人!” 杨宁冷冷道:“我不管什么张四维、张八维,既然高大人让我说明情况,别人最好闭嘴,听我说完!” “你——,你简直太狂妄了!”张四维气得直哆嗦道。 高拱也是皱眉道:“杨公公,你这样未免太无礼了吧,再怎么说张大人也是内阁大学士,你怎能如此不尊重他?” 杨宁不屑道:“高大人,想必你弄错了吧,在我说话的时候他插言无礼打断,我想不是我不尊重他,是他不尊重我才对!” 张四维正要再说,高拱不耐烦地摆摆手道:“好啦好啦,你还是继续说吧!” 杨宁冷冷瞥了张四维一眼才继续道:“当我进来太庙一看,却看到我们的滕大总管坐在那张椅子上,身后跟了这群随从,两个膀大腰圆的太监正轮着“廷杖”用的红漆木棍,正想打这福宁宫的小太监王安,我一见之下顿时大吃一惊,急忙喝止了他,并质问他为何将这皇家祭祖的太庙重地当成了滥用私刑的地方,滕祥自知此罪名非同小可,竟然起了歹意,欲杀我和这太庙洒扫的小太监灭口,王安奋勇之下,先杀了两个持棍的太监,接着又要找滕祥拼命,虽然没伤着滕祥,却将他吓成了这副模样,而王安自知在这太庙杀了人,死罪难逃,于是就撞柱自杀了!整个事情的过程就是这样!” 杨宁一口气说完,这些都是他刚才急切间想好的,虽然有些漏洞百出,但也顾不得了,怎么也不能说是小乐子杀的人。 “他撒谎!”杨宁话刚一说完,滕祥手下一个随从太监立刻对孟通道:“孟公公,你可得为我们做主啊,也为滕公公报仇,这杨宁他在撒谎,我们根本就没打王安,滕公公也不是王安吓成这样的,而是他!”这随从太监一指小乐子,“就是他将那两名持棍太监打死的,又想杀滕公公,他、他、他简直不是人,他是魔鬼!” 小乐子站在那里,一脸冷冷的表情纹丝未变,仿佛那随从太监说得与他无关! 杨宁却是冷笑道:“诸位,这个狗东西纯粹就是在乱咬,既然他这么说,那大家可以先问问他,这两个持棍太监是谁的人,为什么手持‘廷杖’用的红漆木棍这等不祥之物进入太庙,而他说是这小太监杀得人,那大家可以看看这小太监的体型,他如此瘦弱,又怎能杀得了两名膀大腰圆的太监?而正好相反,这王安别看长得不甚体壮,但却是会些功夫的,而且还有把子力气,这个福宁宫总管向忠等都可以证明!” “我证明,这王安进宫时确实会些功夫,因此福宁宫安排的值夜之事他干的最多!”向忠立刻煞有其事地道,说得比真的还真! 那随从太监正要反驳,冯保已是冷冷喝道:“狗东西,先说这红漆木棍是谁带进来的?” 那随从太监嗫嚅道:“是——,是——,是滕公公命我们带进来的!” “大胆的狗东西,这太庙重地,你们竟敢私设刑堂!来呀,抓人!”冯保面上含煞,终于显露出身为最大特务头子——东厂厂督的威风! 殿外立刻冲进几个东厂番子,为首一人乃是一个一身锦衣的彪形大汉,一脸虬须,长相甚是粗豪! 这彪形大汉冷冷道:“绑了!” 几个东厂番子冲上去,摁脖子抹肩反剪双手,熟练地就将几个滕祥手下太监绑了起来。 “我冤枉啊,冤枉,孟公公救我,救我啊!人确实是那个小太监杀的,王安只是投靠了我们,给我们报信,说这小太监……!”那随从太监嘶声喊道。 孟通喝问道:“这小太监怎么了?” 那随从太监一咬牙道:“他说这小太监和杨宁关系好,滕公公就领着人来抓这小太监了,本想先给这小太监点颜色看看,于是就命我们打这小太监,刚打了十几棍,这杨宁就冲进来了!” “够了!”杨宁突然大喝一声道:“诸位,这狗东西撒谎也不会撒,既然他说这小太监挨了十几棍,那依朝廷‘廷杖’的效果,这小太监此刻只怕站都站不起来!可是你们看这小太监……!” 说着,杨宁冲小乐子一使眼色,小乐子自然明白,突然迈步跑了几步,还蹦了两下,然后若无其事地走回到了杨宁身边。 此刻在殿中众人眼里,自然明白了谁在说谎,这“廷杖”之刑,在明朝真是人人闻之色变,别说十几棍,就是挨上个五六棍,只怕已是皮开肉绽了,而现在这小太监既能跑、又能跳,哪里又像挨过“廷杖”的样子! 第一百二十三章 神功初成 “诸位,事情已经很清楚了,这滕祥与我结怨日久,奈何我不得,却将气撒在了我当初的下属王安身上,还胆大包天的将王安带到了这太庙,想是以为这地方偏僻的很,结果,最终造成王安被逼急反抗,血溅在这太庙,滕祥及这几名随从太监如此侮辱皇家圣地,实在罪该万死!”杨宁铿锵有声道。 “你、你、你说谎,事情不是这样的,不是……!”那随从太监惊恐地对着杨宁大喊道,又对孟通道:“公公,事情真不是他所说的那样的,您、您可一定要救我们呀!” 其他几个随从太监也跟着连声向孟通求情。 孟通一脸的难看,恶狠狠地瞪了那几个随从太监一眼,却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也是没办法,虽然杨宁说得也是漏洞百出、疑点重重,但那几个随从太监却根本不顶用,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不说,竟然还信口撒谎,看那小太监活蹦乱跳的样子,哪里会是受过十几棍“廷杖之刑”的人,仅此一条,这还让他怎么说话! 冯保冷笑道:“看来事情相当清楚了,刑铁风,将人全都带回厂内,严加审问,一定要一个详细结果,以供本督上禀皇上!另外,派人来验尸,然后清理现场!” “是!”那叫刑铁风的彪形大汉一抱拳道,然后挥手让东厂番子们将几个随从太监带走。 “公公,救我们,救我们啊……!” 一听说要被带去东厂,那几个随从太监脸色都是大变,立刻嘶声疾呼,声音因为恐惧而变得更加尖细。 “慢着!”一声低喝响起,却是高拱发话。 高拱阴沉着个黑脸道:“冯公公,你们东厂就这样将人带走,未免有些不妥吧!”事情很明显,让冯保将人带进东厂,那此事说方说圆可就由冯保说了算了。 冯保眼睛一眯,口气不善地道:“怎么,高大人,此事属我东厂侦办范围,咱家将人带走,又有什么不妥了?难不成你高大人要将人带到内阁去审问?” “你——!”冯保毫不客气的话语让高拱气得脸红脖子粗,却是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带走!”刑铁风得意洋洋地对众番子一挥手道,大摇大摆自高拱面前走过,正眼都不瞧高拱一下。 “各位,咱家公务在身,就少陪了!”冯保微笑着拱拱手道,然后,他又转对杨宁道:“杨公公,也得麻烦你东厂走一遭吧,公事公办嘛!还有那个小太监!” “谨遵督公吩咐!” 杨宁知道冯保是有意让他离开眼前这是非之地,对小乐子一使眼色,当先向太庙大殿外走去,小乐子随后不疾不徐地跟在了他身后。 走到殿门的时候,杨宁看似无意地望了牟泰、张诚、向忠等人一眼,实际上是示意他们放心,然后才走了出去,而张诚望着杨宁身后的小乐子则是一脸高兴神色,小乐子对张诚微微一点头,就跟着杨宁离开了。 接着,牟泰等与杨宁关系亲近的人也都跟着离开了,六部、六科那些看热闹的人也走了,最后,大殿里只剩下孟通、高拱,还有孟通的手下太监及高拱这一系的几个官员。 “阁老,您看这事怎么办?”孟通沉声对高拱道,语气甚是恭敬,也不奇怪,当初这孟通能坐上司礼监掌印的位置,就是高拱一力促成的,冯保也因此恨死了高拱。 高拱一拉黑脸道:“还能怎么办?这次滕祥只怕是保不住了,哼!看看你手下都是些什么废物,做出这样的事来!”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挨高拱训斥,孟通脸上不由有些挂不住,但他却不敢与高拱翻脸,只是恨恨道:“这事很多地方都透着蹊跷,那姓杨的小兔崽子说的话更是漏洞百出,这里面绝对有鬼!” 高拱没好气地道:“有鬼没鬼,现在咱们都不知道了,人被冯保弄进了东厂,主动权已经完全掌握在人家手里了,咱们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那不行啊,滕祥不能就这么白白被废了啊,阁老,您一定要想想办法啊!”孟通急道,一张酒糟鼻子因为着急显得更红了。 孟通惊慌失措的丑态不由让高拱厌恶地一皱眉头,心里有些后悔:怎么当初自己就选了这么个无用的丑货呢! 心里想着,高拱嘴上叹了口气道:“为今之计,只有我抢先去见皇上了,先将此事汇报给皇上,已让皇上有个先入为主的观念!”随即他又叹了口气,摇摇头无奈道:“不管怎样,这刑杖木棍乃是滕祥让人带进太庙的,只凭这一条,咱们肯定是要输了这一阵了!” 听高拱如此说,孟通脸上不由露出失望的神色,而高拱则又怔怔望了殿门外面一眼,叹道:“这个叫杨宁的小太监真是不简单啊,咱们也许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而这个错误有可能让咱们在将来满盘皆输……!” 孟通下意识问道:“什么错误?” 高拱淡淡道:“没有趁这杨宁羽翼未丰之时,置他于死地!” 或许是高拱的话说得有些悲观了,殿内众大小官员的脸色都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杨宁和小乐子出了太庙没多远,冯保就领着人赶了上来。 他走到杨宁身旁,开口就对杨宁道:“小宁子,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刚才你在里面和他们都没有说实话吧?” 杨宁微微一笑,却是避而不答,只是道:“公公,今日多亏有你帮我撑腰了!” “也好,既然你不愿多说,就不必说了!”冯保脸上闪过一丝不快,但很快,就被一阵兴奋代替,“小宁子,不论怎样,今日这事办得好,通过这次机会扳倒滕祥,就等于斩掉了孟通的一条臂膀,力量必会大大削弱,哼,等到日后太子继位,咱家看他还能嚣张到几时!” 杨宁心里一动:冯保这么说,摆明了是知道隆庆皇帝的病已到了十分严重的地步了! “公公,莫非皇上他——?”杨宁试探着问道。 冯保恢复了平静神色,淡淡道:“哦,没什么,这样,东厂你就不用去了,但今日之事非同小可,到时候皇上必定要追究,你自己要小心些,就咬定刚才所说的就行,至于其它,我自会有办法!” “但是——,我怕那几个滕祥的手下太监不会那么老实,万一他们在皇上面前……!” 冯保冷冷一笑道:“放心,进了东厂大牢,还不是咱们要什么证词就有什么证词么,况且,很快他们就永远也说不出话了!” “那就好,杨宁在此多谢冯公公!”杨宁深施一礼道。 冯保轻轻一点头,微笑道:“和咱家还用得着这么客气么!对了,这个小太监还是得到东厂走一遭的!” 杨宁心里一凛,索性道:“公公,实不相瞒,这个太监乃是我杨宁的好兄弟,你看——!” “哦,是这样?”冯保并无多少惊讶之色,看来刚才他早已看出了端倪,他点点头道:“既然是这样,那就不必了!” 说完,冯保就领着人离开了,看样子正是到东厂方向去了。 杨宁待冯保走远,这才转过头来,一脸兴奋地道:“乐子,我可终于找到你了,简直是太好了,哈哈!” 见杨宁高兴地手舞足蹈的样子,小乐子并没说话,但冰冷的眼神里却露出一丝暖意。 杨宁瞅了瞅太庙方向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走!咱们找地方说话!” 说着,拉着小乐子就朝福宁宫福宁宫方向走去。 刚进福宁宫,却见永宁公主与迎儿立刻从正殿走了出来,一见杨宁就急忙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听小三子说你让他叫向忠领人去了太庙?” “咱们里面说!”杨宁示意永宁公主和迎儿都进去。 几人进了东暖阁坐下,杨宁就将在太庙发生的经过讲了一遍,只是在说到小乐子杀那两个持棍太监时,他并没有透露小乐子会武功,而只是说自己与小乐子情急之下失手将那两个持棍太监推倒摔死了。 杨宁最后道:“这就是我进宫前的患难兄弟——小乐子!” 小乐子一脸的冷然,站在那里就如雕塑一般一动不动,彷佛没听到杨宁说到他一般。 杨宁不由歉意对永宁公主一笑道:“公主别见怪,我这兄弟性子过于孤僻!乐子,快见过永宁公主,她几次救过我的命,是我的恩人,我进宫这段时间里也多亏了她的照顾!” 小乐子本来直直站在那里,听了杨宁的话立刻“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梆梆梆”!冲着永宁公主就是三个响头,然后嘴里冷声道:“小乐子多谢公主对宁哥儿救命之恩!” 小乐子这有些冒冒然的举动惹得迎儿掩嘴轻笑,小乐子冷冷的目光立刻如电般射向她,迎儿被小乐子幽幽目光一瞅,不知怎地就是一个哆嗦,心里升起一股莫名寒意,吓得再不敢将目光望向小乐子。 永宁公主却是忙道:“快起来吧,你是杨宁的兄弟,咱们都不是外人,没必要这样!” 小乐子站了起来,立在了杨宁身后,永宁公主望了小乐子一眼,对杨宁微微一笑道:“你这个兄弟对你倒真是忠心,怪不得你自打进宫就一直惦记着找他!” 顿了顿,永宁公主面色变得有些凄然道:“想不到那王安竟然因为你器重向忠就心生这等怨恨,更没想到他竟如此烈性,唉!说到底,还是争权之心蒙蔽了他的双眼,才让他落得这等下场!” 想到王安临死时那费力扭转脖子想跟自己说话时的情形,杨宁心里也不由有些黯然。 永宁公主又皱起秀眉道:“今日这太庙之事,实是非同小可,在皇家祭祖之**圣地竟然闹出人命、见了血腥,父皇肯定会龙颜大怒的,虽然你扯谎掩盖了事实真相,但匆忙之下总有诸多疑点漏洞,不过好在那几个太监已经被冯保抓进了东厂,这冯保若是有心助你,你倒可免于罪责!” 见永宁公主一脸为自己担心的样子,杨宁不由安慰她道:“公主放心,这事不会有太大麻烦的,如今滕祥已经傻了,况且是他命人将红漆刑杖带进太庙的,这次所有的罪责定要都按在他的身上!” 安抚了永宁公主,杨宁带着小乐子回到了自己屋里,他有好多话想问小乐子。 “乐子,快和我说说你进宫之后的情形,你是不是已经练会了那《碎玉宝典》,是不是现在已成了绝世高手?刚才在太庙你是不是因为身具绝世内功才没被伤到?才轻松杀了那两个持棍太监?”杨宁迫不及待地问了一连串的问题。 小乐子有些怔怔望着杨宁,看样子是一时间不知道从何说起。 杨宁一拍额头道:“看来我有些着急了,咱们这样,我先说我、水灵、张诚的情况,咱们再慢慢说你的情况!”接着,杨宁就将自己、水灵、还有张诚三人进宫之后的情形讲了一遍。 杨宁喋喋不休地说着,小乐子则安静地听着,不发一言,直到杨宁说完。 杨宁觉得有些口干舌燥,端起桌上的一壶凉茶猛灌一气,然后对小乐子道:“我们几个的情况就是这样了,说说你吧,你进宫以后到现在是怎样的?为什么我们一直找不到你?” “我进宫以后,就被分来了太庙,一直待到现在!”小乐子短短的一句话,仍带着冷冷的寒意,这种说话语气对小乐子来讲就仿佛是天生的。 “完了?”尽管知道小乐子性格孤僻,一向沉默寡言,但杨宁仍是忍不住问道。 小乐子点了点头,眼睛里带了些疑惑,彷佛是在问杨宁:你还让我说什么? 杨宁抓抓头发道:“那你是不是练成了我给你的那本秘籍?” 小乐子点点头,却又突然摇了摇头。 杨宁被小乐子的举动弄得有些糊涂,忍不住道:“你这又点头又摇头的,到底练还是没练啊?” 小乐子终于开口解释道:“练了,自来到这就一直悄悄练,只是还没练成,只学些皮毛!” 杨宁又迫不及待问道:“那刚才在太庙,那两个人就是你靠武功杀得了,你挨了那么多下棍子而没受伤,是不是也是有神功护体?”说完,杨宁一脸眼巴巴望着小乐子,那架势彷佛是在看着一个无限崇拜的武林高手。 “是!”小乐子回答简洁而明了。 “哈,哈哈!”杨宁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乐子,你终于成为武林高手啦,哈哈,只是练了点皮毛就是这么厉害,要是将来全练成了,那岂不是天下无敌了?” 小乐子却坚定地摇摇头道:“想练至大成很难,就算练至大成了也不一定是天下无敌,不过,我不要求天下无敌,只要足够保护你就是了!” 杨宁忍不住兴奋道:“乐子,我要你变成天下无敌,你想想那多威风,那保护我也稳当啊,你想,你都是天下第一了,有你保护我,谁还能伤得了我?” 小乐子眼睛一亮,注视着杨宁道:“好,将来我就练成天下无敌的第一高手!” “哈哈,好,有志气!”杨宁高兴赞道。 此刻的杨宁是十分高兴,但他却没有料到,就因为他一时头脑发热对小乐子提出了这么个要求,日后小乐子为了实现这一要求,追求武道极致,行下了许多偏激之事,甚至不惜掀起腥风血雨、滔天巨浪,最终让杨宁头痛又后悔不已! “待今日之事过去之后,你就来福宁宫当差吧,等到合适的时机,我脱离皇宫之时,你再跟我走!到时候再加上水灵、张诚,咱们一起过那快活逍遥的自在生活去!” 小乐子眼里闪过一丝向往神色,轻轻点了点头。 杨宁又皱眉道:“可惜,今日之事,我虽糊弄了过去,但解释太过牵强,漏洞太多,在有心人看来,只怕已怀疑到你了,就比如说冯保,他就怀疑你,而现在那几个目击你杀人的太监又在他的东厂,只怕他很快就会知道你身负武功的秘密了!” 小乐子开口道:“那冯保不是与咱们一伙的么!” 见一直冷冰冰的小乐子能问出这样有点“深度”的问题,杨宁叹了口气,耐心跟他解释道:“乐子,现在我就要你明白,在这皇宫里,除了水灵、永宁公主是和咱们真正一伙的、可以相信之外,别人都不算真正是,不能完全相信!” 小乐子随即道:“张诚也不可相信么?” “他当然——!”想到张诚谈到权利官位时的那种渴望,又想到王安的背叛,杨宁心里打了个突,不过最终还是道:“嗯,算是可以相信吧!” 小乐子点点头道:“我明白了!” 杨宁却不知道小乐子是真明白了,还是没明白!不过这个也没关系,以后日子还长,慢慢教他也不迟! 小乐子突然开口淡淡道:“宁哥儿,那几个在东厂的太监你不用担心,今晚我会让他们永远闭嘴!”说着话,一丝冰冷的寒意自小乐子脸上掠过,摄人心魄。 杨宁心下不由一惊,小乐子如今真是和以前不一样了,有时候让自己看着都有些害怕,总感觉他变得比以前更加冷漠,更加孤僻,尤其是多了几分对生命的淡漠,这让杨宁心里有些不安:难道小乐子如此的性格变化是受了练那《碎玉宝典》的影响么? 第一百二十四章 新宅宴客 “乐子,那东厂戒备森严,东厂大牢更是飞虫难进,你可不能乱来!”杨宁急忙对小乐子道。 “可是……!” “没什么可是,乐子,我知道你可能武功很高,但我却不能让你冒这个险,再说,也犯不着了,冯保现在肯定在审他们,审完了,他不会让这些太监活着的,你去了也是白去,他知道就知道吧,也没什么大不了!” “是!”小乐子顺从地答应一声。 杨宁正要再说话,却听得窗外向忠的声音传来,“宁哥儿,快出来,皇上的旨意下来了!” 杨宁心里一惊,慌忙出了屋,小乐子跟在后面也走了出来。 向忠先是对着杨宁身后的小乐子友好一笑,才兴奋地对杨宁道:“刚才司礼监张诚传来消息,让我告诉你一声,这次滕祥是完蛋了,皇上知道了太庙的事以后,下令由东厂、锦衣卫镇抚司,还有都察院共同审理此事,有罪者一定要严办!对了,因为你也与此事有关,皇上还下旨让你暂缓几日去山西,待事情调查清楚了再说!” 暂时不让去山西了,杨宁倒不奇怪,他只是奇怪道:“发生在皇宫内的事情,怎么皇上让锦衣卫和都察院掺合什么?” 向忠答道:“听张诚说,是孟通在皇上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又有高胡子在一边掺合,皇上就同意三部会审了!” 杨宁明白了,看来高拱和孟通是不甘就这么失败啊!不过那又有什么用呢,估计现在那几个太监已经让冯保弄死在东厂了!如今只要咬定那红漆木棍是滕祥让人带进太庙的,他这亵渎太庙的罪名就跑不了! 向忠又道:“宁哥儿,贵妃宫里的灵儿姑娘来了,在正殿等你呢,公主正陪着她说话!” “哦?”杨宁喜道:“正好,走,乐子,灵儿见到你肯定高兴坏了!” 水灵这时候来,只怕是李贵妃听到消息了,自己不方便出面,派灵儿来打探消息的! 杨宁进了福宁宫正殿东暖阁的时候,却正好看到永宁公主拉着水灵的手坐在一起,而迎儿站在永宁公主身后,三个少女有说有笑,关系看来竟甚是融洽。杨宁心下倒有些奇怪,什么时候水灵与永宁公主还有迎儿这么熟络了! 见杨宁进来,水灵欣喜地道:“宁哥哥,你来啦!”说着,她就要站起身来。 永宁公主轻轻拉住了水灵,笑道:“你站起坐下的不嫌麻烦呀,和你的宁哥哥还用得着这么客气吗!” 水灵脸上一红,就没起身,只是一脸担忧地对杨宁道:“宁哥哥,今日太庙之事,我都听公主说了,你——,你没事吧?” 杨宁笑着道:“放心,我能有什么事!暂不说这个,灵儿,你看看这是谁?”说着,杨宁就一个闪身站到了一旁,现出了刚才被他故意挡在身后的小乐子。 “呀,乐子哥,是你呀!”水灵惊喜地扑上前来,一边拉着小乐子的胳膊一边高兴得又蹦又跳,“太好了,简直太好了,宁哥哥他终于找到你了,这下咱们几个又聚齐了!” 见到水灵高兴地样子,小乐子一向冷冰冰的脸上不由也露出一丝暖意。 “乐子哥,进宫之后你去了哪里啊,宁哥哥和诚子哥怎么找你都找不到,还有,你怎么身体还是那么差啊,看你的手多凉!我给你暖暖!”水灵一脸心疼地说着,两只小手使劲捂住了小乐子的两只手,想通过这样的方式给小乐子暖手。 永宁公主在旁边微笑着对杨宁叹道:“你的这几个伙伴,真挚的感情真是让人感动!” 杨宁微微一笑道:“我们毕竟是几经生死共患难过,这样的感情也是得来不易!对了,公主,我想将小乐子调到福宁宫来,也好有个照应,你看——?” 永宁公主立刻道:“当然没问题,这事你不用操心了,向忠,你现在就去内官监,就说我说的,让他们立刻办了,小乐子直接就不用再回太庙了!” “是!”向忠答应一声,就转身出去了。 小乐子却突然道:“我得回去,还有东西在那!” “好,正好我也该走了,公主,今日我宫外有事,就不回来了!”杨宁对永宁公主道。 “哦,好,我知道了!”永宁公主神色有些落寞,淡淡应道。 与小乐子、水灵出了福宁宫,杨宁对小乐子嘱咐道:“乐子,你回去拿了东西,立刻就回到这福宁宫来,一切事情找向忠就行!” 小乐子点点头转身去了。 “宁哥哥,现在乐子哥也找到了,咱们是不是就可以出宫了?”水灵仰起头问杨宁道。 杨宁叹口气道:“现在你们两个出宫倒是好办啊,关键是我,想要离开皇宫就难喽,况且现在还有孟通这样的敌人盯着,算了,现在不说这个,待我寻找个合适的机会,想个万无一失的法子再说吧,你就乖乖地再陪贵妃娘娘一段时间吧!” 水灵一喜道:“行,正好我也有些舍不得这么快就离开贵妃娘娘!对了,你是不是再到凤仪宫去一趟,贵妃娘娘让我来就是问问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的!” 想到昨夜与李贵妃的一夜绵绵情话,杨宁心里不由有些暖洋洋的,但还是摇了摇头道:“今日我就不去了,你告诉贵妃娘娘,反正我明日不着急离京了,改日再去看她!” 杨宁心里是很想去凤仪宫,但一是与牟泰等人约好了喝酒,他怕一进了李贵妃的温暖怀抱就舍不得走了,二是不能去得太勤了,半夜偷偷摸摸地倒没关系,可白日里去,去得多了,难免惹人注意,自己是个假太监,更得多多注意才是! 目送着水灵一步三回头的回去了凤仪宫,杨宁看看天色,还有一会的工夫只怕就要擦黑了,杨宁快步出了皇宫。 一路回到自己的宅子里,韩山林正满头大汗地指挥着几个仆人摆放着家具。 杨宁高兴道:“韩大叔,这么快就将这宅子置办好了,可真是麻利啊!” 韩山林一见杨宁回来了,赶紧对屋里喊道:“玉娘,公子回来啦,快出来伺候着!” “来啦!”随着脆生生的一声,一脸喜气洋洋的韩玉娘出屋来到院子里,只是衣服还是以前的衣服,有些破旧了,但很干净。 “杨大哥,你回来啦,我正指挥着几个丫鬟收拾屋子呢!”韩玉娘高兴得道。 韩山林一皱眉道:‘玉娘,以后记得要叫‘公子’!” 杨宁急忙道:‘无妨无妨,那多生分,叫大哥挺好!” 韩山林对杨宁道:“公子,遵照你的吩咐,我置办了许多物事,客厅和你睡的屋已经弄得差不多了,还买了几个仆人,这些人我都看了,都是一些南方逃难来得,人都挺老实,你看看哪里有什么不满意的,我再改!” 杨宁四下转了一圈,感到非常满意,这宅子已经被韩山林置办得像模像样了,比以前干净利落了许多,人气也感觉旺了起来,而他睡的屋也布置得非常舒适。 “韩大叔,你就按照你的想法来布置,我绝对没意见,缺钱了,就和我说!” “哦,对了,办这些事花的钱,我都让玉娘记在账上了,玉娘,你快去拿来让公子瞧瞧!”韩山林急忙对女儿道。 杨宁的眉头皱了起来,“韩大叔,您这不是埋汰我么,我请你们来,难道还不相信你们么?你父女二人能不嫌委屈,操心受累帮我操持这堆烂事,那就是看得起我杨宁,以后这么见外的话,就不要再说了!” 见杨宁真生了气,韩山林一脸郑重道:“公子,你对我们父女二人如此好,又如此信任我,我韩山林很感激,粉身碎骨也要报答你这份恩情,但是,做事情总要按着规矩来,如今既然我已是你的管家,账本自然要让你这主人过目,要不,我将来又如何管理这些下人呢!” 杨宁沉吟一会,才点头道:“好吧,那我就看看!” 韩山林神色一喜,对韩玉娘道:‘玉娘,快去将账本拿来!” 韩玉娘答应一声,跑回了西院,很快,就捧着一本账本跑了出来。 杨宁坐在院子树下石凳上,翻开那账本看了看,账本上的字写的很秀气,账目罗列得很清楚,什么时间,什么地方,花多少钱买了什么,都记得一清二楚、一目了然。 杨宁根本就没仔细看,只是大体一翻,最后看了剩下的银两数,五百两银子还剩三百多两。 杨宁很快合上了账本,对韩山林道:“韩大叔,账本我看过了,非常好,也非常清楚,只是有一条……!” 杨宁故意一顿,韩山林一脸紧张道:“是什么?” 杨宁一笑道:“就是买的东西好多不是最好的,买的也少了些!”说着,杨宁自怀里掏出一千两银票,递给韩山林道:“韩大叔,别舍不得花钱,一切都买好的,才能配得上这宅子的档次,才能不丢了我杨宁的面子!” 韩山林有些羞愧地道:“公子,我记下了,这穷日子过惯了,买东西也有些不舍得了!” 杨宁微微一笑道:“没事,以后咱们就不会再有苦日子了!哦,对了,还有,记得为你自己和玉娘多买几件新衣服、好衣服穿,千万别难为了自己!” 韩山林一愣,低头看看自己一身的粗布衣服,正要开口,杨宁却已抢先道:“韩大叔,这也不为别的,可是为了我杨宁的面子!” 韩山林不多说了,只是一点头道:“好,一切都听公子的!” “大叔,待会我要在咱们宅子里宴请一些客人,刚才我看了,咱们厨房还未开灶,你这样,你现在去前面天然居,跟他们订上三桌最好的酒菜,尽快送到咱们宅子里,酒一定让他们拿最好的,多送一些!” “好!”韩山林点头答应道,不过随即又像想起什么,脸色有些为难地道:“公子,若是别的时辰倒还好,可这个点正是天然居生意最繁忙的时候,我怕他们一时做不出来!” 杨宁微微一笑道:“没关系,你去了就先找他们大堂掌柜的,让他告诉一个叫吴伯的,或者告诉他们总掌柜,就说是我杨宁请客,让他们抓紧办,和他们说了咱们这宅子位置,你就回来就行了!” 韩山林犹豫道:“这——,能行?” 杨宁一点头笑道:“准行,你放心吧!” “好!”韩山林答应一声,转身半信半疑地去了。 “玉娘,你指挥着仆人丫鬟,将大厅腾出来,摆上三张大桌子,再摆好椅子、酒杯筷子等,我请的客人说不定很快就要到了!” “好唻!”韩玉娘利落答应一声,转身招呼着仆人丫鬟布置去了。 不一会的工夫,韩山林就回来了,一脸的不可思议对杨宁道:“真是奇了,本来听说我要订三桌酒菜,那掌柜的挺为难,可我说是公子你的管家,是你让我去订的,让他去请示你说的那两人,那掌柜的到后院请示,一会就出来了,态度来了个大转弯,一口答应绝对没问题,三桌最好的酒菜一会就送到,我要给他订金,他却硬是不要,说回头他们大掌柜会找公子结账!公子,真没想到这天然居如此买你的面子啊!” 杨宁微微一笑,心里道:能不买我面子么,还指着我给她兰飞凤撑场子呢! 今日见了那张四维,也不过如此,不过就是高拱提拔起来的一只狗罢了,自己连高拱都不惧,何惧他一个张四维! 韩玉娘刚将桌椅碗筷摆好的工夫,牟泰、麻贵等人就已经提着礼物进了宅子,张为年等一帮侍卫、西征平叛军里的常大勇、杜松等将领都来了,呼啦啦进来一大帮子人。 “哈哈!杨老弟,你这宅子可比那些个王公大臣的府邸强多啦!”麻贵四下打量着大赞道。 “老麻,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这宅子可是前朝大奸臣严嵩的宅子,当时那严嵩是何等的权势气派,这宅子自然也修得非同凡响了!”牟泰得意地卖弄道。 麻贵嘿嘿笑道:“老牟啊,怎么你什么都知道呢?要是把你这本事用在喝酒上,也不至于那晚喝酒输给我了!” 牟泰不干了,一指麻贵道:“哈,老麻,你这个就不地道了,怎么眼睁睁把话反着说呢?那日是谁喝的都溜到桌子底下去了,最后军营回不去,还是跑到了怡红院住了一晚上,想必这些你都忘了啊?” “咳咳!老牟,说这些过去的干嘛,是带把的咱待会就再见个高下!”麻贵豪气万丈地道。 “没问题,谁怕谁!”牟泰毫不示弱道。 杨宁好笑道:“各位哥哥,咱们先请进吧,待会好好喝个够!” “杨兄弟,哥哥来贺你这乔迁之喜,手下兄弟们一起略备了些薄礼,为了嫌麻烦,就凑了一个红包,兄弟拿着,置办些家具什么的!”牟泰说着,拿出一个鼓鼓囊囊的红纸包递给了杨宁。 “对对对,兄弟虽然刚得了这么大处宅子,但怎么也要收拾拾掇什么的,西征军的弟兄都是沾了你的光才有了今日,自然借着这喜事好好恭贺一番,来,这是我们的,弟兄们都是些穷当兵的,兄弟可别嫌少!”麻贵也拿出一个大红包,递给了杨宁。 杨宁知道这是礼节,客气了几句,就命韩山林收下了。 众人进屋,分别落座,正好坐了满满三大桌。 “各位哥哥,我这宅子刚获皇上所赐,诸多物事还不齐全,也未开灶,就和天然居要了些酒菜,马上就送来,诸位哥哥就将就吧!”杨宁站起身冲大家拱拱手道。 “哈哈,今日主要为了给你贺喜一番,吃什么不是吃,正好,那日天然居的美酒佳肴还没吃够呢!”牟泰笑着道。 “杨兄弟,听老牟说,今日下午你在宫里太庙出了点事,为了这山西都去不成了,我还本想和你一起走的!”麻贵一脸凝重地对杨宁道。 “是啊,杨兄弟,大家都很关心这事,今日在太庙太乱,我也没怎么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啊?听说东厂、锦衣卫镇抚司,还有都察院要三司会审,这事可闹大了!”牟泰也担心道。 杨宁满不在乎地摆摆手道:“诸位哥哥们请放心,错都是他滕祥的错,竟敢带着刑杖进太庙,还将太庙当刑堂,我是去阻止他的,此事我不但无过,应该有功才是!” 牟泰摇摇头道:“事情只怕没那么简单,东厂有冯公公在还好说,那镇抚司衙门的镇抚黄锦却是与孟通往来密切,而都察院左都御史程文则是高拱的门生,这事本是东厂分内之事,可如今偏要弄个什么三司会审,事情只怕要变复杂了,定是孟通、高拱捣地鬼!” 就在这时,天然居的酒菜送来了,从韩山林要菜到现在,只不过半个时辰,就做出色香味俱全的这三大桌酒席来,天然居这速度果然够快! “哥哥们,不说这个了,我不会有事的,咱们还是喝酒,今晚不醉不归!”杨宁大声喝道。 “好!不醉不归!”众人齐齐响应,场中气氛热烈起来。 见杨宁不愿多说,牟泰与麻贵对望一眼,无奈叹了口气,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药膏泄密 上次在天然居,杨宁还能半路出去躲躲,但这次他却是身为主人,自然是要陪着客人尽兴了,因此,他这次喝酒比上次多喝不少,没办法,杨宁趁着还有些清醒,千方百计挑拨牟泰的大内侍卫一方和麻贵的西征军一方拼酒量,好在双方自上次就没分出个高下,谁也不服谁,自然很容易就又比拼上了。 这顿酒又直喝到半夜时分,中间酒不够了,杨宁还让韩山林派人去天然居弄来了一些。牟泰和麻贵等人都是喝得尽兴而归。 麻贵、常大勇第二日就要赶赴山西,临走时嘴里直嚷嚷着等杨宁到了山西再与他喝酒,牟泰一听不干了,醉醺醺地说什么也要第二日上奏皇上,准许他一块去山西,他酒醉之下却是忘了自己的身份,大内的侍卫统领,皇上的近卫武将,他是不可能轻易被派出京的。 一大帮子醉汉在胡同里一通闹腾,才都最终离去。 杨宁还未等回院子里,一阵酒意涌上来,感觉头有些发晕,就迷迷糊糊对韩山林道:“大叔,你、你先进去收拾,我在这清醒一会,你不用管我了,待会我自己回屋去睡!” 韩山林见杨宁醉醺醺地样子,有些放心不下,但杨宁呵呵笑道:“我没事,一会就回去了,你快去吧!” 韩山林这才进了宅门、收拾残局去了。 杨宁四下里望望,就靠着石狮子坐在了台阶上,也觉不出台阶冰凉,不一会的工夫,他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杨宁就感到有人在轻推自己,还有个声音在耳边道:“杨公公,杨宁,你怎么睡在这了,你快醒醒!” 杨宁睡意朦胧中以为那人是韩山林,但他实在有些困极,不想睁眼,就下意识一挥手,却打在了对方软绵绵的“身躯”上,对方一声低呼,杨宁根本就没在意,只是道:“不用管我,你、你去睡吧!” 那人不再说话了,可过了一会,就听到一个声音继续道:“妹妹,看来杨公公他喝醉了,咱们将他扶到咱们家休息吧,想必他这宅子还没弄好!” “嗯!” 然后杨宁就感觉有两人拉住自己胳膊,架起了自己,杨宁有些烦躁,明明自己在这睡得好好的,偏偏这两个人来捣乱,他想反抗,无奈酒醉之下力度不大,反抗无效,迷迷糊糊中杨宁感觉到怀里一件物事“啪”得掉在了地上,然后被右边那人捡了起来,接着杨宁就感觉被那两人架着、踉踉跄跄就下了台阶、又上了台阶,杨宁还感觉被门槛给绊了一下,别的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睡梦中,杨宁被一阵强烈的渴意给弄醒了,睁开眼,却感到口干舌燥、头晕脑胀、难受之极。他心里暗暗道:这次真是喝多了,搞得这么难受,以后说什么也不能自找这份罪受! 杨宁起身想找水喝,却发现现在所处的屋子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头晕之下杨宁实在是想不起来这是哪了,他也懒得去想,外面的天还是黑的,屋里桌上倒点着一盏烛台,小小的蜡烛发着微弱而柔和的光芒。 杨宁在屋里晕乎乎地转了一圈,踢到了两个圆凳,打翻了一个茶杯,却没找到水在哪,他正要再去出屋找水喝,这时门却开了,一个俏丽的身影走了进来。 “杨宁,你醒啦!”进来的是文紫嫣。 杨宁晃了晃脑袋,仔细睁眼瞅了瞅,终于确认了来人正是文紫嫣,他四下又打量了一下这屋子,这才记起来,这是文宅的客房,上次自己在这睡过一晚了,怪不得有些熟悉,自己现在竟然跑到文宅来了,大半夜的还和紫嫣遇上了,想到这里,杨宁心里一阵高兴。 “紫嫣啊,我、我怎么会在你家里呢?”杨宁头仍有些发晕,只好在桌子旁边坐了下来。 文紫嫣将手里捧着的碗放在了桌子上,也坐下来道:“你还说呢,大半夜的坐在你家门口台阶上吓人,没处谁你早来我们家啊,干嘛睡在那里,现在的地面多凉,你这样很容易就会被寒气伤了身子的!” 杨宁几乎是趴在桌子上了,“嘿,喝多了!” 文紫嫣白了杨宁一眼道:“以后能不能少喝那么多酒,这也是很容易伤身的!来,把这醒酒汤喝了吧,我刚才亲手做的,里面加了中药,你……!” 杨宁正好渴了,又听说这是文紫嫣亲手做的,哪还客气,没等文紫嫣说完,一把端了过来,也不管烫不烫,“咕嘟咕嘟”就一气都喝了进去。 文紫嫣忙道:“慢些喝,喝急了对肠胃不好!” 杨宁却已是一气喝完了,放下碗啧啧称赞道:“紫嫣,这汤真好喝!” 文紫嫣好笑道:“像你这等喝法,又能尝出好喝难喝来了!” 酒意还没过去,又是在这夜半时分,只有他与文紫嫣相对而坐,杨宁胆子就大了起来,目光灼灼地望着文紫嫣,一句话冲口而出,“只要是你紫嫣做的,我杨宁就喝着好喝!” 文紫嫣脸上一红,将目光移向了别处,却是没有说话。 杨宁又感叹道:“紫嫣啊,这辈子谁要娶了你,那可是他的福气,保准能健健康康活到一百岁!” 扑哧! 文紫嫣顾不得害羞,竟是笑了出来,娇嗔道:“看来你真是喝多了,净说些醉话!” 文紫嫣这一笑,真如鲜花绽放,隔着烛火,只见文紫嫣笑脸盈盈、天香国色,杨宁一时间竟看得呆了。 半响杨宁才道:“我这可不是醉话,你看啊,我又是睡在地上伤身子,喝多酒伤身子,喝汤快了又对肠胃不好,谁要是娶了你做妻子,我估计这些养生之道他都学会了,保准一件伤身子的事情不都不干,还不能活到一百岁啊!” 文紫嫣脸色更红,故作生气道:“杨宁,能不能不要说这个,你要再说这个我可出去不管你了!” 杨宁赶忙道:“别,别啊,你怎么着也得给我再弄些喝的水来,可是渴死我了!” “谁让你喝那么多酒!我再给你盛些汤来吧,等着!”说完,文紫嫣起身去了。 文紫嫣一离开,杨宁的困意就上来了,也懒得再起身回床帐里去,趴在桌子上就迷糊起来。 “杨宁,醒醒,怎么在这里睡起来了,小心着凉,快起来,喝了这碗汤,会床帐里去睡!” 耳边传来文紫嫣温柔好听的声音,杨宁醒了过来,拼命告诫自己:与文紫嫣这样深夜独处的机会可不多,自己不能白白就这么浪费了,不行,不能睡! 杨宁勉强自己抬起头来,醉眼朦胧对文紫嫣道:“我、我不困,就是……渴,汤呢?” 端着文紫嫣盛来的汤一口气喝进去,杨宁满意地道:“行了,这下不渴了!这汤真好喝,以后能天天喝就好了!” 文紫嫣脸色又是一红,没好气地道:“又说醉话,行了,快去睡吧!看你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说着,文紫嫣就要离开,杨宁赶忙道:“别走啊,我一点都不困,咱们聊聊天呗!” 文紫嫣转过头,脸色有些不自然道:“这、这深更半夜的,有什么好聊的,还是明日吧!”说完,她又要转身离开。 “唉!只怕是明日就没机会了!” 文紫嫣停下身,转头奇怪地道:“怎么这么说?发生了何事?” “唉,明日皇上有可能派我去山西,这一去,危险重重,只怕比去宁夏那次还要凶险,也许就一去不回头了!” 文紫嫣急忙回来坐下,“不许瞎说,上次你是去打仗,这次怎会比上次还凶险?难道——,朝廷还是派你去监军,和蒙古鞑子作战?”说着,文紫嫣已是一脸担忧。 杨宁见成功留住了文紫嫣,立刻摆摆手道:“算了,这事太复杂,不说这个,咱们说点别的吧!” 见杨宁话头转的如此快,文紫嫣以为杨宁刚才是故作玄虚而留住她,又好气又好笑道:“就算你想聊天,也没必要吓我吧?说吧,聊什么!” 杨宁挠了挠头,灵机一动道:“哦,对了,上次你出的那句上联,你对上来了么?” 文紫嫣脸一苦道:“还没有,这上联好出,这下联却难对,我想了很久,却仍是对不上来,莫非——!”文紫嫣神色转喜道:‘你对出来了?” 杨宁嘻嘻一笑道:‘其实你刚一出对之时我就对上来了,只是不说而已!” 文紫嫣奇怪道:“那是为什么?” “因为——,咳咳!”杨宁心里暗暗叫苦,妈的,看来是真喝多了,怎么就头脑一热把实话给撂了呢! “因为我觉得那下联不太合适!”杨宁强自解释道。 文紫嫣一笑道:“你不说怎么知道不合适,说出来听听啊!” “好!你那上联出的是‘白头翁,持大戟,跨海马,与木贼,草寇战百合,旋复回朝,不愧将军国志’,对吧!” 见文紫嫣点头,杨宁就笑道:“承蒙紫嫣夸赞,那我就来对‘红娘子,插金簪,戴银花,比牡丹,芍药胜十倍,蓯蓉出阁,宛若云母天仙’,如何?” “杨宁你——!”文紫嫣脸色通红,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杨宁这对联对得可谓是天衣无缝,让她心里叫绝,而她赞杨宁不愧有“将军之志”,杨宁却回敬她一个“云母天仙”,让她欣喜不已,但杨宁这对子里暗示她要“出阁嫁人”,还暗含求偶之意,这又让她有些害羞不已! “哈哈,紫嫣,我这下联对得如何,你倒是说话啊!”杨宁借着酒意,得意洋洋地道。 文紫嫣俏脸发热,猛地站起身来道:“我、我要去休息了,你也早点休息吧!”说完,她转身逃也似的出门而去。 这次杨宁却是没有阻拦,他知道,有些意思点到即止既可,说得过了,反而是轻浮了! 杨宁正要撑着桌子起身去睡觉,这时门又开了,杨宁抬头看去,却是文紫嫣又回来了。 杨宁心里又惊又喜,莫非——! “杨宁,这是你的东西吧?”没等杨宁开始想入非非,文紫嫣拿着一包东西放在了桌子上,问杨宁道。 杨宁低头仔细一瞧,却是自己一直放在怀里的那包李贵妃给的药膏,这可是宝贝,可不能丢了,他慌忙拿起来想收好,嘴上道:“咦,这东西怎么在你那里了!” 文紫嫣没有回答,有些犹豫地问道:“你——,你弄这东西干什么?” 杨宁下意识道:“拔胡……,呃,没什么,嘿嘿,没什么!”头晕之下,差点就说漏嘴了,杨宁慌忙改口,他却没注意到,此时文紫嫣已是一脸惊异之色望着他。 “紫嫣,不行了,我得睡觉了,这大半夜的,你还不去休息?”杨宁酒意上涌,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道。 “嗯?哦,好,我也该休息了,明天见!”文紫嫣明显有些心不思属道,然后转身离开了,临出门还回头奇怪地望了杨宁一眼。 杨宁却一头滚进了床帐里,倒头就睡,文紫嫣本来想走,见杨宁这样子,不禁摇摇头,犹豫了一下,就又进了屋子,来到床帐前,为杨宁脱去鞋子,又费力地将他身子推正,望着杨宁轻呼道:“杨宁,你不能就这样子睡啊,快脱了衣服休息,要不然你休息不好!” 这一会的工夫,杨宁却已是睡着了,只是哼了一声,翻了个身。 文紫嫣略一犹豫,就伸手帮杨宁解开了锦衣蟒袍的扣子,然后为他费力地脱了下来,然后又将他怀里的药膏、银票等杂物取出来放到了一旁。 文紫嫣望了那药膏一眼,又看了看杨宁的脸,最终忍不住伸出玉手,就要去摸杨宁的嘴唇周围,可快要触及的时候,文紫嫣却猛地又收回手,脸色滚烫,心里暗暗道:我这是怎么了,他到底是何身份,又管我什么事,为什么我对他的秘密这么好奇呢!难道就因为这秘密太过于非同小可了,自己是担心他?可自己又为什么要担心他呢! 想到这里,文紫嫣不敢往下想了,急忙拉过被子,为杨宁仔细地盖好,这才又望了杨宁一眼,叹了口气,转身吹熄了烛火,出门离开了。 暗夜里,杨宁睡的正香,浑不知那药膏让他的秘密再一次泄漏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心理阴影 早上起来,已是日上三竿。 杨宁头晕沉沉地穿好了衣服,将一堆东西装进怀里,装那药膏时他却也没多想。 出了屋,被外面冷瑟的凉风一吹,杨宁清醒了不少,但对昨晚的事能够记起来的却是不多,只记得好像自己半夜醒来找水喝,文紫嫣进来与自己说了会话,至于具体说的是什么,自己却有些不记得了。 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干什么出格的事儿! 想到这里,杨宁想找文紫嫣探问一下,前后找了一圈,却没见到文紫嫣的身影,反而看到文千石正在捧着一本书专心的读着。 “咦,杨兄,你醒了,昨晚休息的可好?”文千石见到杨宁,放下书本微笑着问道。 “还好还好!文兄,怎么没见着紫嫣?” “哦,今晨宫里派人来接她,说皇上的一个爱妃病了,让她去看看!”文千石答道。 “文兄,昨晚杨宁又多有叨扰贤兄妹之处,实在是不好意思啊!”杨宁笑着坐下道,表情里却并没有看出多少不好意思的神色。 文千石却是正色道:“杨兄这是哪里话,咱们上次不已是说过了么,既然比邻而居,自然要互相帮扶了!不过,在下有句忠告要奉劝杨兄,这饮酒过多容易伤身子,杨兄以后还是少喝为妙!” 见文千石一副严肃认真的样子,杨宁也故作郑重道:“文兄说得极是,杨宁受教了!”顿了顿杨宁又道:“文兄,上次在天然居听人说你是翰林院的庶吉士,而且是翰林院最年轻、最有学问的庶吉士,听说,这庶吉士将来很可能是要入文渊阁参赞国家大事的,文兄实在是前途无量啊!” “惭愧惭愧,不瞒杨兄,千石自知性格鲁直,只怕这为官之道是做不来的,也就是在翰林院研究些学问、明辨些是非之事罢了!”文千石说得神色甚是诚恳。 “文兄,是凡读书人最终还不都是求个功名利禄、富贵前程,像你这样想法的,倒真是少见呐!” 文千石正色道:“别人如何在下管不着,但在下却只求堂堂正正做人,安安心心作学问,良心无愧于天地足矣!” 见文千石脑子有些不开窍,杨宁咂咂嘴道:“文兄,学问咱们当然要作,但也总不能一直就这样下去,既然你有着翰林院这么好的踏板,为什么就不能寻找机会出官入仕呢,到时候,你权势也有了,地位也有了,银子更是不用愁了,你想想,到那时,生活岂不是更加美好么?” 文千石一皱眉道:“杨兄,在下已说过,官场上的事根本就不适合我,每个人都有各自的追求,也许你认为升官发财是好事,但在下却认为平平淡淡、独善其身更好,咱们的人生追求不同罢了!” 这话说得其实是有些不客气了,杨宁心里不禁有气:哼,不为了文紫嫣是你这傻帽儿的妹妹,将来你这傻帽儿会是老子的大舅哥,老子才懒得与你在这苦口婆心呢! “文兄,既然你这么心怀淡泊,那干嘛还要参加科考呢,干嘛还要入翰林院,又干嘛混了个‘京城三大才子’的名号呢?” 文千石脸上一红道:“这个不是一个概念,金榜题名乃是每一个读书人的梦想,也是证明自己的一个机会,而入翰林院则是朝廷的制度,也是在下为了更方便的研究学问,至于那‘京城三大才子’的名号,却——,却只不过是一帮学子好友们一时好事给张兄、郝兄、以及在下冠以的,其实在下一直并不想要这虚名,也自愧担不起……!” “哦——,原来如此!”杨宁故意长长的“哦”了一声,“这么说来,一切功名都是别人强加给你的啊,唉,这人真要有些学问就是麻烦,想不出名都难!好啦,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文兄继续作学问吧!” 杨宁拱拱手告辞,文千石急忙起身相送。 走到门口,杨宁突然又转过身来道:“哦,对了,文兄,有一点我得提醒你,你想宁静淡泊地作些学问倒也罢了,只是可千万不要招惹上别人,否则你这学问可就作不下去了!” 文千石一愣,随即有些不悦道:“杨兄这是说的哪里话,在下好端端在翰林院静心治学问道,又能惹上谁了!” 杨宁笑笑道:“但愿如此!”说着,他又环视了一下文宅的冷清萧索道:“文兄,你想独善其身也就罢了,可也总不能老让紫嫣跟着你这样受罪啊,要知道,将来她的嫁妆还得你这做哥哥的置办呢!” 扔下这句话,杨宁再不管文千石还在发愣,转身就出门向自己宅子走去。 等到迈进了自家宅子的大门,杨宁转头看看,却发现文千石还在呆呆地站在那里,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想他刚才所说的话。 “公子,您可回来了,昨晚我命人收拾完,再出去找你时,你却不见了,可把我吓坏了,派人找了你大半夜,您这是去哪了?”杨宁刚一进院子,韩山林就急匆匆走了上来,一脸急切地道,杨宁看到他眼圈有些发红,神色里还带着几分疲惫,一看就是一夜没休息好的样子。 杨宁不由脸色惭愧地道:“韩大叔,昨夜我实在喝多了,就跑到对面邻居家住了一晚上,害得大叔如此担心,实在是太不好意思了!” 韩山林急忙摆摆手道:“公子千万别这么说,我绝对没有责怪公子的意思,我只是……!” 杨宁挥手止住韩山林道:“大叔,你不用再说了,我都明白,以后我保证不会这样了!” 韩山林脸上闪过一丝感动,突然像想起什么来,四下瞧了瞧,看清周围无人后才压低声音对杨宁道:“公子,昨夜咱们收的那两个红包我打开了看了,那里面、那里面……,你猜那里面有多少银子?”说着话,韩山林一脸惊惶的样子。 杨宁笑道:“能有多少,将大叔你吓成这样!” 韩山林一跺脚道:“说出来吓你一跳,那牟统领给的足有两千两,而那麻将军给的则是、则是两……两万两!” “什么?两、两万两?”杨宁也吓了一跳,不禁喊了出来,喊完又四下看看,幸好没有仆人丫鬟在周围。 “这、这、这……,怎么会这么多?”杨宁压低声音,震惊地道。 韩山林一脸为难神色,“我、我也不知道啊,昨晚收下红包的时候,觉得两个红包都是薄薄的,就没太在意,可今早玉娘要记账的时候,打开来一瞧,不禁傻眼了,那牟统领红包里的都是几百两的银票不等,而麻将军红包里的直接就是四张面额五千两的银票,玉娘慌忙喊我来看,我也是傻眼了,这辈子咱哪见过这么多的银票呢!” 妈的!看来这带兵打仗的就是富得流油啊!牟泰对自己也算是够大方的了,可那么多侍卫总共也才凑了两千两,而麻贵一出手就是牟泰的十倍,这两万两银子绝对是一笔巨额财富了! 当然,麻贵等人出手这么大方,想必也是因为此次西征平叛,他们都跟着自己升了官、发了财,借此来报答自己,相比于他们跟着自己获得的好处,这两万两银子也就不算什么了! “韩大叔,这下咱们可发财了!将这些银票一定要好好收好,对了,这事千万要保密,而且也千万别让玉娘记在账上,心里记着就行了!”杨宁恢复了正常神色,叮嘱韩山林道。 “公子放心,这些我都明白,只是——,咱们收下这么多银子,不会有事吧?”韩山林仍旧有些不放心地道。 杨宁一笑道:“不会,昨晚你也看到了,来得人和我杨宁关系都不错,那麻贵等将领更是与我同生死、共患难的,如今说起来就属我最穷了,这是兄弟们接济我呢,所以放心收下就是了!” 在宅子里呆了一会,杨宁又出了门,想了想,他向天然居走去。 此时时辰尚早,可以说是天然居最清闲的时候,杨宁一进门,天然居的大堂掌柜立刻看到了他,慌忙迎了出来,直接将他往后院让。 后院客厅,杨宁见到了兰飞凤。 兰飞凤今日穿了一身碎花对襟的淡绿色素罗长裙,长及曳地,袖口上用淡粉色丝线绣着几朵精致的小荷花,腰间系了一条黄色的丝带束腰,愈发显出她如弱柳随风的纤细腰身,她头上的发髻用一只白玉梳子向后拢着,只插了一只碎珠发簪,看似简单,却自有一种清淡雅的自然之美! 见到兰飞凤的一刹那,杨宁有了一种惊艳的感觉,好半响才回过神来,掩饰着笑道:“兰掌柜,杨宁今日是来还账的,昨夜那三桌酒席,不知道多少银子啊?” “杨公公一来了就如此消遣飞凤,可真是不应该啊,公公连天然居那一成份子都可以不要,飞凤总不能再舍不得这三桌酒席吧?”兰飞凤俏目流盼,举手投足间,一股如春水般的明媚风情尽展无疑! “那怎么行,这三桌酒席银子非给不可,要不然,我杨宁岂不成了吃软饭的了?”兰飞凤的成熟妩媚让杨宁心里一阵痒痒,想到那日两人暗夜里滚落在楼梯间的暧昧,忍不住出言调戏道。 兰飞凤脸上一红,微笑道:“哪有公公说得如此严重,这样,不止是这三顿酒席,以后凡是公公在我天然居吃饭或订酒席,我兰飞凤一律给公公免费,如何?” 杨宁倒没想到兰飞凤会如此说,苦笑道:“还是兰掌柜场面,要真是这样,我这吃软饭的罪名可就是担定了!对了,这几日没有什么事发生吧?” 兰飞凤愁上眉头,“目前还没有,但只怕也是快了!有吴伯他们在,一般的地痞混混来捣乱倒还没什么,怕就怕那张四维会借官面上的衙门来压我……!” 杨宁摆摆手道:“无妨,昨日我也见过那张四维了,哼!高拱的一条狗而已,也不过如此,若真有什么衙门来找你麻烦,你就派人通知我,我来解决!” 兰飞凤一脸感激道:“飞凤多谢公公相助之情!” 与兰飞凤闲聊了两句,杨宁这才离开天然居进了宫。 先到福宁宫看了一下,小乐子已经搬来了,向忠见小乐子不喜热闹,就单独在福宁宫西北角僻静之处给他安排了单独的住处,对此杨宁非常满意,他知道小乐子需要安静的环境来练功。 离开了福宁宫,杨宁又到了司礼监,孟通和冯保都不在,张诚告诉他,孟通忙于在皇上面前打转,而冯保则忙着审太庙的案子。 本来今日东厂、锦衣卫、都察院共同审理这案子,但东厂有冯保亲自坐阵,一切自有他来作主,锦衣卫镇抚黄锦与都察院左都御史程文不免都处于次要位置,说话底气都不是很足,比如他们提议传唤杨宁到场问话,就被冯保轻易给否决了,理由是“整个案子过程很明显,兼之杨宁身份特殊,诸般要务缠身,就不必传他问话了”! 这与先前杨宁的估计是一样的,东厂有冯保在,估计太庙之事自己不会有太大的麻烦,滕祥此次算是彻底完了! 而张诚又偷偷告诉杨宁,在太庙里那几个滕祥的手下太监已经在东厂大牢里“畏罪自杀”了,他还告诉杨宁,冯公公私下里曾问过他小乐子、他、还有杨宁的关系。 前一件事早在杨宁的预料之中,倒也不足为奇,但后一句却引起了杨宁的注意。 “诚子,你是怎么和冯公公说的?” 张诚脸上露出一丝为难神色道:“宁哥儿,你也知道,我能有今天,完全是冯公公的提携,他问我什么话,我不好瞒他,就照实说了,不过也没多说什么,就说咱们三个是一起逃难来京城的好朋友,一起进的宫……!” 张诚的话让杨宁心里一凉,虽然张诚和冯保说了他们三人的关系并没有什么不妥,但他话里的意思却是显示了在他心里,自己与小乐子的重要性竟是比不上一个冯保,唉!说来还是这张诚功利心强了些,他与小乐子毕竟不一样的性格! 不知怎地,杨宁此刻脑海里突然出现了王安那一头鲜血的一幕,心里不由蒙上了一层不良阴影! 第一百二十九章 娘娘允许 李贵妃对杨宁的到来有些意外,但更多的则是欣喜,可当杨宁说明了来意的时候,李贵妃的俏脸立刻沉了下来。 “不行!这事儿你想都别想了,原来是孟通那狗贼怂恿皇上派你去,如今皇上暂不能理事,一切由我说了算,自不能让你去!这事儿也不是什么好事,你干嘛非得上赶着去!”李贵妃神色间满是气恼,生气杨宁的不领情。 杨宁嘿嘿一笑,上前搂住李贵妃道:“我知道娘娘是舍不得我,可是此事事关重大,我必须亲自去处理!” 李贵妃撇撇嘴道:“不就是一个番邦蛮子投降么,又有什么重要了,不会是——!”说到这里,李贵妃突然满脸狐疑地望着杨宁道:“不会是你上次去宁夏路过山西,有了什么相好的了吧?” 杨宁不由大汗,想到那对自己一往情深的刘碧瑶,心里不由暗暗咂舌这女人的直觉可真准! “看娘娘说到哪去了,你忘了我的身份了?我要那么干不是找死么!”说着话,杨宁的神色严肃起来,“娘娘,这个番邦蛮子可不是一般人,他可是俺答汗最疼爱的唯一孙子,将来他很可能是要继承土默特部的汗位的,他为了个女人与他祖父闹得不可开交,竟然跑来投降我们,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良机,这件事利用好了,咱们就可以与俺答和谈,从此北疆无战事,可若是处理不好,我怕俺答会率军南下,你也知道,如今咱们大明如何还能经得起这样的战争了,咱们现在需要的是休养生息、改革发展……!” 杨宁说着这些话,发现李贵妃的神色逐渐凝重起来,看她样子竟是对自己的话深以为然,这个女人可真不是一般的普通女人,对国家大事看来竟也有些见识,无怪乎在历史上的万历初年能够担当“卷帘听政”的角色。 就在杨宁以为他说服了李贵妃的时候,李贵妃却突然道:“还是不行,我不管,这事就算再重要,可也不一定非得你去,朝廷有的是人,我让内阁派人去就行了!” “娘娘,这事的确是太重要了,别人去我不放心,万一事情办砸了,那……,你也不想这大明江山在太子还没继位或者刚接手就危在旦夕了吧?” 这话说得李贵妃神色一动,可仍是有些犹豫道:“可是……!” “别再可是了,娘娘,我知道你担心我的安危,可这不是去打仗,不会有太大危险地,我保证,事情办完了我立刻平安回来向你报到,好不好?” 沉吟良久,李贵妃轻轻叹了口气道:‘好吧,既然你执意要去,那我也不拦你了,不过你得答应我,一定要尽快平安归来!” 杨宁一笑道:“那是当然,不说别的,离开京城久了,我心里可是非常想念娘娘的!”说着,杨宁开始不老实地动手动脚起来。 李贵妃气喘吁吁地任他轻薄一阵,才止住他道:“杨宁,我、我不要了,我现在得与皇后去乾清宫看皇上!” 杨宁一愣,才想起如今的隆庆正在病中,身为他的妃子,李贵妃理所应当应陪在他身边,他表情一苦道:“你走了,那我这里怎么办?”说着,杨宁拉着李贵妃的玉手握住了自己高耸的下身。 李贵妃娇笑一声,玉手轻轻耸动了几下道:“这还不好说么,灵儿那丫头就在隔壁呢,你找她去,小丫头现在歇息得差不多了,正好又可以让你好好‘欺负’一番!” 李贵妃的话引得杨宁一阵邪火上升,对她的手口并用更加热烈了起来。 恋恋不舍地与杨宁又缠绵了一会,李贵妃移开自己的樱口,喘息着道:“杨宁,真、真不行了,我真得……走了!” 杨宁这才意犹未尽地停止了动作。 李贵妃对着铜镜重新梳妆了一下,又正好了衣服,这才娇瞪了杨宁一眼道:“小色鬼,搞得人家这么难受,都没心思干别的事了!” 杨宁嘿嘿笑道:“谁让你那么漂亮迷人呢,看到你我就忍不住!” “嘻,我倒不要紧,你见到灵儿那丫头可别就立刻扑上去,那会吓坏了她的!” “对了,咱们的事儿,你和水灵说了么?”杨宁想到这事,立刻问道。 李贵妃脸上显出一抹嫣红,“嗯……说了!” “那她怎么说?”杨宁立刻紧张问道。 李贵妃白了杨宁一眼道:“我们现在都情同姐妹了,她还能怎么说,再说,咱们之间的事,其实这丫头早就心里清楚了,只是一直没说出来而已!” 杨宁愣道:“她早知道了,她怎么会知道的?” 李贵妃的脸色更红了,好笑又好气地一点杨宁的额头道:“你这个呆子,以前不论你给我按摩,还是昨日那……那事儿,咱们动静那么大,她近在咫尺,能没有察觉么!” 杨宁这才恍然,想想也确实是这么个道理,只是自己与李贵妃以前一直抱着同样的心理,自以为做的隐蔽罢了,这其实有一点“掩耳盗铃”的心态了! 想到这里,杨宁郑重道:“娘娘,看来以后咱们真得注意了,我每次一来都是大半天,且只有你和灵儿在屋里陪着,难免别的人不会起疑心!” “没事儿,你这才来了几次,如今宫里谁不知道你与冯保都是我的人,他们想不到那方面去的!好了,我真得走了,你——,你去找灵儿乐去吧,不过,你也不能只顾着爽快,万一把灵儿的肚子……,嘻,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杨宁一惊道:“哎呀,我还真是忽略了这个问题,那可怎么办,昨日我和她就一次,可和你都好几次,你不会也……!” “呸!等你想到这个问题,我和灵儿孩子都为你生出来了,你放心,我自有办法,保我们二人都不会有事的,你就尽情享受吧!”李贵妃一脸的娇媚神情,说完,她转身就要出去。 “娘娘,你去乾清宫可要小心些,离皇上远点!”杨宁不放心地嘱托一句。 想到隆庆的病,李贵妃叹了口气,转身对杨宁道:“你放心吧,这个我怎敢大意!”顿了顿,她又突然一脸暧昧对杨宁笑道:“对了,如果你觉得此处不合适,可以和灵儿去我的寝帐!”说完,她已轻巧地转身离去了。 这个迷死人不偿命的妩媚可人儿,出的可是一个绝妙的主意! 想到李贵妃那粉红的寝帐,再想想若是自己与水灵再里面拥着李贵妃盖过的锦被翻滚,杨宁心里一阵火热,下身支着高高的“帐篷”就迫不及待地去西殿找水灵去了。 水灵此时正在自己房内的梳妆台前发呆,察觉到杨宁进来,脸上不由一红,有些手足无措地站起身来,嗫嚅道:“宁哥哥,你、你来啦!娘娘她、她去乾清宫了么?” 杨宁笑着走上前去,一把揽住她道:“她刚走!怎么了灵儿,这才一日不见就和我生分了!”嘴上说着,杨宁心里却是清楚,两人昨日有了最亲密的那一层接触,今日这小丫头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刚才自己来找李贵妃时,这小丫头很快就找借口出来,看来是面对自己有些害羞。 “我、我没有……!”水灵低头轻声道,脸色已是红到了耳根,一副娇俏可爱模样。 杨宁经过刚才与李贵妃的拥吻缠绵,心里早已是情火高涨,当下忍不住伸手轻轻托起水灵的小巧下巴,对着那嫣红的小嘴就痛吻了上去。 “唔……!” 水灵发出一声**,玉臂不由自主地搂住了杨宁。 用一阵长长的热吻祛除了小丫头心里的尴尬,杨宁这才停住,在水灵耳旁轻轻道:“灵儿,昨日那事之后,现在身体好了么?” 水灵刚才被杨宁吻得有些喘不过气来,闻言轻轻点了点头,喘息道:“好……好多了!” 杨宁忍不住在水灵小巧的耳窝里吹口热气道:“那还想不想……要?” 水灵被这敏感的刺激激得娇躯一颤,耳根发热,只从嗓子里轻轻“嗯”了一声,杨宁轻轻一笑,猛地俯身横抱起水灵小巧的身子,向隔壁李贵妃的寝殿走去。 “宁哥哥你——,你这是去哪啊?”觉察到不对,水灵急道。 杨宁嘿嘿一笑道:“自然是去贵妃娘娘睡觉的绣榻上!” 水灵更急道:“那、那怎么行,不、不可以的!” 杨宁急步走进李贵妃的寝殿,“小傻瓜,有什么不可以的,这可是贵妃娘娘允许的!” 水灵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娘娘允许?这、这怎么可能?” 杨宁已是撩开了粉红色的纱帐,轻轻将水灵放在绣榻上,俯身扑了上去,声音有些急促道:“有什么不可能的,傻丫头,我和她的事儿,她不都已和你说了么!别说这么多了,快来吧!” 急匆匆说完,杨宁已是忍不住抱住小丫头玲珑娇俏的身子翻滚缠绵起来。水灵也不再说话,专心回应着杨宁的动作。 水灵是初尝禁果,正是最好这事儿的时候,而经过昨天的初夜洗礼,她的容纳能力和承受能力已是大大增强,因此这一番激情碰撞,杨宁已是能够大大的尽兴,再加上如今身在这李贵妃绣榻上的异样刺激,鼻端闻着和李贵妃身上一样的香气,杨宁更是勇猛无比,而水灵尽管有些不堪杨宁的猛烈挞伐,但为了杨宁能够得到更大的愉悦,小丫头不知轻重地尽情配合着、逢迎着,发出压抑而动人的**,奉献给杨宁无限快感的同时也引动着自己少女之身的无边欢愉! …… 当水灵已是秀眉微颦着忍受着自己的撞击的时候,杨宁这才恋恋不舍的云收雨歇,盖着李贵妃的锦被,轻轻与水灵拥在了一起。 “宁哥哥,灵儿好累、腰好酸!”钻进杨宁怀里,水灵声音慵懒地道。 “好灵儿,哥哥不该这么放纵用力的!”杨宁轻轻吻了吻小丫头稍带些汗湿的额头、有些愧疚地道。 水灵轻轻一笑道:“没事,只要宁哥哥喜欢,灵儿就愿意承受!而且,灵儿其实——,其实也很喜欢宁哥哥这样冲撞灵儿!” 小丫头的话让杨宁忍不住又是一番**翻腾,但他知道小丫头已不能再经挞伐,强忍了下去,愧疚道:“灵儿,宁哥哥与贵妃娘娘的事,实在是有些对不住你了,你怪哥哥么?” “傻哥哥,我如果怪你,当初也就不会求你来给贵妃娘娘做按摩了,其实自一开始我就预料到你们会发生什么了,但是那却是我愿意看到的,因为,那样你就有了贵妃娘娘这个强硬的后台做靠山,在这后宫也就不会被人欺负了!” 杨宁这次是真惊讶了,有些难以置信地道:“灵儿,你真是这么想的?你竟能想到这一点,你太让我惊讶了,看来,我得对你重新认识了!” 水灵扑哧一笑道:“你还真当我是个傻丫头啊,有些事情只是我不愿去想而已,可不是我想不明白!说起来,当时我还真有些为你担心呢,怕贵妃娘娘发现了你的秘密会杀了你,不过,现在事实证明,她非但没有杀你,反而自那以后处处帮你,为你担心,你不在京城的时候她四下暗地里打听你的消息,为你出力……,娘娘真是一个好人!” 杨宁感叹道:“她确实是个好人,对我很好,你对我也很好,我杨宁何其幸甚,竟得到你们如此的垂青……!” 水灵突然伸小手捂住杨宁的嘴道:“宁哥哥,你难道不知道你自己有多优秀么,你心地善良、为人正直,本事很大、又有才能,对朋友更是宁肯牺牲自己的性命去保护他们……,反正,你在灵儿心里就是天下最优秀的男人!我相信,贵妃娘娘肯定也是看中了你这些优点,才与你如此,要不然,依她如此一个端庄高贵、冷静睿智的女子,不可能与你这样荒唐的!” 杨宁让水灵这番话说的目瞪口呆,他以前实在是小瞧了水灵,总以为她只是一个纯真可爱的小丫头,现在,这个观点却完全改变了! 水灵又叹了一口气道:“可惜啊,贵妃娘娘有一点却不如我了,我能与你长相厮守,而她却受身份的限制,不可能与你有什么美好结局!昨夜她与我半宿未睡,说到此点时,她非常痛苦,甚至语声哽咽……,宁哥哥,贵妃娘娘她确实已经对你情根深种了!” 杨宁也叹了一口气道:‘灵儿,今日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了!” 水灵巧笑道:“那是因为自昨日开始,灵儿由一个小丫头变成了宁哥哥的女人,灵儿的整个人和心都已经完全属于宁哥哥了!既然已经做了宁哥哥的女人,我自要学着为宁哥哥分忧解难,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只做个受宁哥哥呵护宠爱的小丫头了!” “灵儿,看来昨日咱们做的那事太厉害了,让你一日之间就成熟了那么多,看来这种事以后咱们还要长做才是!”杨宁开玩笑道。 水灵害羞地钻进杨宁怀里,过了一会却又像突然想起什么,抬头道:‘对了,宁哥哥,今日早上冯公公来时,邱总管与他在偏厅说话,我正好路过,听到他们说起你了!” “哦,他们说什么了?”水灵这话引起了杨宁的重视。 “那邱总管言语中明里暗里暗示你这些时日来凤仪宫来的比较勤,而且还与贵妃娘娘关系密切,深得贵妃娘娘宠信,每次说话都是屏退了左右,独自与你说话等等!” “那冯保听了怎么说?” “冯公公开始只是不说话,后来却好像生了气说邱总管没事不要乱嚼舌根,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还说他与你是一条线上的,你受娘娘宠信,他也高兴之类的,他训得邱总管哑口无言,只是一连嘴的称‘是’!” 水灵尽管这么说,但杨宁心里却是明白了,看来这邱得用是冯保的人,将自己频繁来凤仪宫的事告诉了冯保,而冯保肯定是对自己受李贵妃宠信心里起了不舒服,只是没有在邱得用面前表现出来罢了,看来自己以后还是要注意些了,目前暂时不能把与冯保的关系搞僵! 想到这里,杨宁觉得这凤仪宫不便久留,安慰了水灵一番,又嘱她等李贵妃回来和她说一声,就起身收拾停当离开了凤仪宫。 既然李贵妃答应了自己可以去山西,那估计也就这几日就要出发了,杨宁出宫径自回了自己的宅子,他得向韩山林安排安排宅子里的事,也好安心离京。 刚进了宅门,韩山林就领着一人急匆匆自正厅迎了出来,杨宁看清了那人,却是那个天然居的大堂掌柜。 “杨公公,您可回来了,你快去看看吧,咱们天然居的饭菜吃死了人,接着顺天府衙门就来了大批的衙役皂吏,说咱们天然居卖有毒饭菜,吃死了人命,说是要封了咱们天然居,还要带走掌柜的下到大牢,掌柜的和吴伯觉得这事可疑,正在和他们周旋,又命小的赶紧来这里找您!”这大堂掌柜倒真当杨宁是自己人,一口一个“咱们”! 杨宁心里一惊:妈的,这定是张四维派人搞得鬼,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有行动了,这顺天府衙门看来也是他的人,自己既然答应了兰飞凤,这场子说不得要为她撑着了! “走,看看去!”杨宁一挥手,当先朝宅子外走去。 第一百三十章 死而复活 上一章末尾有些改动,看完请再看此章! ———————— 当杨宁来到天然居的时候,这里已是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看热闹的百姓,自天然居各层楼上也是探出不少人头来看着下面。 杨宁一瞥眼的工夫,刚想挤进人群,却突然又猛地抬起头来,向天然居楼上望去,刚才一打眼,一个硕大的光头闪着亮光在他眼前一晃而过。 天然居三楼的一处雅座窗户处,正站着一脸笑吟吟望着他的胖大和尚法空,而旁边的一个三缕长须、一身普通青衣布袍的儒雅文士,竟然是张居正,见到杨宁目光向他望来,他也是微笑着对杨宁一点头。 杨宁心里不由一阵高兴,本来自己还愁着拿什么来震唬住顺天府的公差,此刻有张居正在,却是不用愁了,张四维是与高拱站在一条战线上的,肯定与张居正不和,自己说什么也要将张居正拉下水! 杨宁想挤进人群,无奈人围得实在是太多了,他试了几次,却是无甚缝隙,想了想,他马上大声喝道:“本公公办事,无关人等都他妈的滚开!” 这一嗓子是他尖着声音使劲嚎出来的,相当刺耳,立刻引起了围观人群的注意,他们纷纷回头观瞧,待看到杨宁身上一身簇新的锦衣蟒袍,头上带着太监所特有的纱翎官帽时,不由脸色都是一变,慌不迭向两旁让去,给杨宁让开了一条路。 杨宁轻轻松松就走了进去,迈上台阶,他才看清了如今天然居内的形势。 天然居的大堂及门口,站了十几个穿着公服的顺天府衙役,手里拿着镣铐、锁链、封条等物,为首两个头目模样的公差,都在三十左右,一胖一瘦,面带油滑,一看就是经常混迹于市井坊间的老油条! 而在这些衙役对面,兰飞凤与那吴伯居首,后面跟着一众天然居的黑衣大汉和跑堂伙计,正对那些衙役怒目而视。 两群人的中间地上,则直挺挺躺着一个口吐白沫,脸色乌黑的年轻人,穿了一身破旧衣服,旁边围着他蹲着几个同样一身破旧衣服的年轻人,看样子是地上躺着之人的同伴。让杨宁有些奇怪的是,这地上躺着的年轻人尽管面孔发黑,但杨宁仍旧是瞅着眼熟,只是一时间想不起在哪见过了! “怎么样,兰掌柜,爷们儿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们天然居做的饭菜有问题,现在闹出了人命,府尹大人命我们封店拿人,你们如今这般阻拦,分明是妨碍我们执行公务,难道你们想造反不成?”那较瘦一些的公差头目阴阳怪气地道。 兰飞凤已经看到了门外的杨宁,面上闪过一丝喜色,嘴里却是冷冷回应道:“王捕头,我也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们天然居一向奉公守法、诚信经营,所卖的饭菜绝对不会有问题,我已经命人去请大夫了,到时候让大夫一验这年轻人的身体便知他所中何毒,到时候是不是有人故意捣鬼,也就清楚了!” “哼!兰掌柜,你在和我们兄弟开玩笑吧?如今光天化日之下竟在你们这天然居吃死了人命,这是何等恶劣的事件,如何处理此案,自有顺天府衙通判大人来决定,这尸体自然也由仵作来查验,尚且轮不到你做主张,如今你乖乖地和兄弟们回去,顺天府的大牢里,本捕头自然会交待好好照顾你这等千娇百媚的大美人儿!”另一个胖一些的公差头目一脸的不耐烦,说到后来,却是一脸色迷迷的神色。 “你——!”兰飞凤不由气得满面通红。 杨宁知道是时候该自己出场了。 “哼!这是哪里来的野狗,好大的口气!”杨宁冷哼一声,迈步进了大堂。 “谁他妈活腻……!”那胖公差顿时大怒,转头正要喝骂,待看到杨宁一身的穿着,后面的话竟生生咽了回去。 “你是——?”那胖公差有些惊疑不定地道。 杨宁悠哉悠哉进了大堂,在一张干净的椅子旁缓缓坐了下来,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道:“凭你还不配问我的身份!” “你——!”胖公差脸上怒气一闪,正要喝骂,那姓王的瘦公差却扯了扯他的胳膊,对他一使眼色,摇了摇头,那胖公差才忍住没有发作。 “这位公公,兄弟们都是顺天府的公差,正在这里执行公务,还请公公行个方便!”姓王的捕头一脸笑意,神色恭敬地道。 杨宁眼一翻道:“我给你们方便了,谁又来给我方便,咱家是来这吃饭的,你们封了店,还让我怎么吃饭?” 杨宁这话摆明了是要找碴了,姓王的捕头脸色一僵,忍了忍火气,仍旧强笑着道:“公公,这实在是没办法,你看现在这天然居吃出了人命,你非要在此处吃,怕要影响了你的胃口啊,要不您换一家?” 杨宁立刻摇头道:“不换,我就喜欢这一家!” 姓王的捕头终于没了耐性,沉下脸道:“这位公公,你这是摆明了让兄弟们为难啊,本来看在同是为朝廷当差的份上,兄弟不想与公公为难,可公公要硬是强出头,那就别怪兄弟们得罪了!” 听这姓王的捕头竟如此威胁自己,杨宁不由一阵好笑,他脸色突然一寒,盯着那王捕头道:“你知道我是谁啊,你就敢妄言得罪,不怕给你主子惹祸么?” 这淡淡的话语让那姓王的捕头脸色一变,没等他开口,那胖捕头早已忍不住,破口骂道:“你以为你是谁啊,一个小阉狗而已,竟敢在兄弟们面前猖狂,你小兔崽子再牛,难道在内监还能大过孟公公去?” 这胖捕头骂得实在难听,当面骂太监是“阉狗”,这可是犯了太监的大忌,不过杨宁倒不怎么在乎,他本来就不是太监,他只是嘿嘿一笑道:“这位仁兄可真是厉害啊,我是小阉狗,那孟公公自然是老阉狗了!你说得对,我再怎么大,也大不过孟公公的!” 这话一出,那胖捕头顿时面如土色,他本来只是骂杨宁的,可如今经杨宁这么一说,那可是连孟通都骂进去了,这话要是传到孟通耳朵里,他一个小小的捕头能有几个脑袋! “你、你、你不要搬弄是非,我什么时候说孟公公是——,是……那个了,我只是骂你!” 杨宁冷冷一笑,正要说话,却听到门外又是一阵骚动,人群纷纷散开两边,接着,又是一帮穿着公服的衙役闯了进来,为首的是一个穿着六品补服的中年武官,这帮人的衣服明显不同于顺天府衙役的衣服。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是谁在聚众闹事,难道是想造反不成?哟——,本官当是谁呢,却原来是相好的在这办案呐!”那武官一进来就咋咋呼呼,待看清了顺天府众衙役,不由又是一脸戏谑地道。 那瘦捕头一见来人不由脸色一变,干笑着道:“王大人,正是顺天府的兄弟们在此办案,就不劳烦王大人过问了,王大人请便!” 那姓王的六品武官一听就满脸火气道:“王三,本官看你脑子是让驴给踢了吧,发生在这四九京城的每一起案件,哪件不归咱们五城兵马司管?你竟然让本官请便?” 杨宁这下明白了过来,看来这姓王的武官乃是五城兵马司的,这五城兵马司其实就相当于北京城的警察局,专门负责整个京城的治安管辖等等,而看这样子,这顺天府与五城兵马司的关系不怎样啊! 想想也不奇怪,这顺天府对于京城的治安也有一定的管辖权,两个衙门职权存在冲突,这磕磕绊绊自然是难免的了! 那王三脸色也沉了下来,他对杨宁顾忌,对这姓王的武官却是没什么顾忌了,双方也算是知根知底了,“王遂,你不要这么猖狂,你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六品巡城御史,我们家李大人可是正三品的顺天府尹,你处处总与我们顺天府作对,小心自己的前程!” 那王遂脸色也拉了下来,“哼!就算我是个小小的六品巡城御史又怎么了,你他妈却是一个不入流的小捕快,也敢在我面前呱噪,信不信老子火大了弄死你个小X养的!” 杨宁不由一阵恶汗,这王遂莫非也是军中出来的,这出口就是不凡啊! “妈的,今日看来你也是来找碴的,兄弟们,他们五城兵马司如此欺负人,咱们和他们拼了,有什么事,自然有府尹大人为咱们撑腰!” 嘡啷啷! 一阵刀剑出鞘的声音,顺天府的衙役竟然纷纷拔出了腰刀。 “好哇!这可是你们这帮兔崽子们先动的手,兄弟们,抄家伙!”王遂瞪着眼大叫一声,当先也拔出了佩刀,他身后的手下也是都纷纷拔出兵器,站成一排,虎视眈眈地望着顺天府的衙役。 转眼间,双方已是剑拔弩张,速度快的有些让杨宁反应不及,这怎么双方说着说着就要动上手了,而且也没自己什么事了! 杨宁赶紧站起身来,往兰飞凤等人身边站了站,妈的,刀光剑影的,可别伤着自己! 就在双方蠢蠢欲动的时候,就听得一声威严的清喝:“住手!” 随着话音,自楼梯处缓缓走下一个人来,青袍长须,气度儒雅,却正是那张居正,他后面跟着体型庞大如山的法空老和尚,随着他的脚步,楼梯发出咿呀咿呀的声响。 王遂见到张居正,脸上不由一惊,慌忙收起了兵刃,对张居正恭敬施礼道:“五城兵马司巡城御史王遂,见过张阁老!”随着他这声喊,他身后众手下也慌忙收起兵器行礼。 那顺天府的衙役听到王遂的话时,都是满脸震惊,慌忙也都收起了兵器,那叫王三的瘦捕头急忙率先行礼道:“顺天府捕快王三、周四,见过阁老大人! 张居正微皱着眉头,脸上不怒自威,缓缓道:“你们虽分属不同衙门,但都是为朝廷办差,如此场合,却动不动拔刀相向,成何体统?你们的上司就是这样教你们办差的么?” 那王三狠狠瞪了王遂一眼,正要开口解释,张居正却一挥手制止他道:“你不用解释,刚才我站在二楼楼梯处,听得清清楚楚,说到底你们就是为了抢着侦办案件而起了冲突,孰对孰错咱们先放到一边,咱们还是来处理一下这个事件,有具尸体躺在这里,这么多的百姓围观,你们觉得脸上都很光彩么?” “是!阁老所言极是!” “一切凭阁老吩咐!” 内阁辅臣的威势果然是不同凡响,张居正这一出面,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双方立刻都蔫了,乖乖地点头称是。 兰飞凤显然是没有认出来与法空在一起的这个穿着普通的中年文士竟然就是内阁里大名鼎鼎的辅臣张居正,此刻心里不由懊恼不已,若是刚才就认出来了,说什么她也要将张居正和法空请上五楼用餐了! 而杨宁心里则是有些高兴,看来没等自己主动出手,张居正已经决定管这事了,只是不知道他如何来处理此事。 如今事情很明显,这事肯定是张四维在幕后指使干的,命人假扮食客,然后不知道吃了什么药物,就成了地上躺着的人这副模样,虽然地上这人一副“死样”太过逼真,但杨宁可不相信地上这人已经死了,真要拿一条人命来陷害天然居,只怕张四维还没训练出来这样的“死士”,地上这人定是服了什么奇妙的可以让人“假死”的药物,才成了这副模样! 见兰飞凤一脸忐忑的表情,杨宁明白她在想什么,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在她耳边道:“放心,不会有事的!” 兰飞凤轻轻点了点头,对杨宁报以感激一笑。 张居正朗声道:“其实这事很简单,到底天然居有没有吃死人,咱们看看地上这具尸体就一清二楚了!”随即,他转回头,语气恭敬地道:“就有劳大师了!” 法空双手合什,高宣一声佛号:“阿弥陀佛!”然后,他就缓缓走向地上躺着的“尸体”! 几个守在“尸体”旁的黑衣年轻人见法空庞大的身子走过来,脸上不由现出惊慌道:“你、你要干什么!” “为这位施主还魂!”法空微笑说道,然后伸出胖大手掌就向地上那“尸体”的胸膛摁去。 几个年轻人急了,想上前拉住法空,法空却不知怎地身子一震,那几个年轻人立刻噔噔噔被震了出去。 法空的手掌按上了那“尸体”的胸膛,停顿一会,突然低喝一声:“醒!” 随着法空这一声低喝,地上直挺挺的“尸体”突然有了动静,一口黄色液体自那“尸体”口中喷了出来,“咳咳!”那“尸体”竟被呛得咳嗽起来,随即难受的蜷起了身子喘息起来。 死得直挺挺的尸体竟突然又活了过来,在场的众人及围观的百姓不由一片哗然! 第一百三十一章 更强靠山 望着地上不断喘息的黑衣人,张居正冷笑一声道:“各位,现在事情已经很清楚了,这几个人是存了心来这天然居捣乱的,他们事先服下了可以‘假死’的药物,待吃下饭菜以后,不一会就发作起来,借此陷害天然居,这人的‘死相’十分逼真,若不是法空大师一眼看破,这个骗局倒是很难戳穿呐!” “阿弥陀佛,若是老衲猜的不错,这个人应是事先服下了滇西毒王谷的奇药——返生散,这种药物服下之后会导致人呼吸、心跳暂时停止,面色发黑,口吐白沫,给人以中毒死亡的假象……!” 顿了顿法空又道:“这返生散本是毒王谷弟子修炼毒功所必须的一种药物,霸道之极,普通人服用后虽不至丧命,但对身体损害极大!嘿,为了陷害一座酒楼,竟然舍得用这种奇药,倒真是不惜血本啊!” 当法空说到“滇西毒王谷”的时候,那天然居的吴伯明显是神色一变,眼里满是恐惧之意。 杨宁在旁边则听得是又喜又惊,喜的是法空大和尚见闻广博、眼力超凡,一下就识破了这场“假死”的骗局,惊得却是法空说得那什么“滇西毒王谷”,这名头听着怪吓人,估计也是非常厉害的所在,怎么这张四维与这毒王谷有勾结么? 叫王三的瘦捕头一看这阵势,脸上阴晴不定一阵,才干笑着对张居正道:“亏得张大人慧眼如炬,识破了这几个无赖的骗局,要不然,可是要让这天然居蒙受不白之冤了!不过——,我们顺天府执行公务,碰到这种出了人命的案子可是不敢怠慢,封店抓人也是职责所在……!” 没等这王三说完,张居正就冷笑一声道:“王遂,将这王三和周四一干人等全部拿下!” 王遂一愣,脸上随即闪过一丝兴奋,大声喝道:“儿郎们,阁老大人有命,抓起这帮兔崽子们!”说着,他就要动手拿下王三。 王三一脸惊慌,急道:“张、张大人,卑职犯了什么罪,为何要抓我等?” 张居正撵须冷笑道:“为何要抓你们?想必你们自己心里也清楚吧!说起来,你们顺天府的办事效率倒是很高啊,这边刚一死了人,你们立刻就冲了进来,若不是事先早知道这里会发生何事,你们会来的这么快?我看这事你们分明是事先知情,与这‘假死’之人勾结,以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本辅抓你们,应该是抓得着了吧?” 那王三已被王遂的两个手下反剪了双手摁住,却仍是梗着脖子强行辩道:“大人如此说却是冤枉我等,事发之时,我等正好在附近巡街,听到这边吵闹,有人围观,方才赶了过来,自然是来得快了,我等又怎会与这假死之人有勾结,实在是冤枉啊!” 张居正冷笑连连,沉声道:“既然是巡街,怎么一下来了这么多人,还是你们两个捕头一起出动?而且,看看你们的手里,锁镣、封条等一应物事如此齐全,就好像要知道会进行封店拿人的行动似的,这又作何解释?” “我——!”那王三还待强辩,却已是被张居正驳得无话可说。 “行了,有话,到刑部大牢去说吧!”说完,张居正又转向王遂道:“王御史,将这干人等押往刑部大牢,就说本辅说的,让刑部尚书王之诰严加审问,务必要将此事弄个水落石出,有罪者严惩不贷!”顿了顿,张居正继续道:“另外,派人通知顺天府尹李寻昌一声,让他赶到刑部,接受调查,哼!手下人竟然出了这样的事,我看他这府尹是不想当了!” “是!”王遂兴奋地抱拳答应一声,他有预感,只怕这次老对手顺天府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五城兵马司来得人不少,足够押解顺天府的衙役,还有那诈死的年轻人和几个同伴。 张居正吩咐完了,这才满面笑容地和法空向兰飞凤和杨宁站立的地方走来,面对这名震朝野的能臣,兰飞凤脸上也不由闪过一丝拘谨,正要开口招呼,却见张居正笑着对杨宁道:“小友,哦不,应该叫你杨公公才对,想不到在这里见到你了,看你这急匆匆而来,莫非也知道这里要发生的事?” 法空却是望了望杨宁,又瞥了一眼兰飞凤,才大有深意地道:“叔大啊,还没看出来么,这小子只怕是来给这酒楼撑腰的!” 杨宁哪还不明白法空的意思,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为老不尊!” 兰飞凤有些愕然,她没想到杨宁竟然和张居正,还有这胖大和尚如此熟稔,不由惊异地望了杨宁一眼。 “武当弟子吴天和,见过法空师伯!”那吴伯突然恭恭敬敬地对法空施礼道。 法空一愣,仔细看了吴伯一眼,随即有些恍然笑道:“原来是你这小家伙,这许多年不见,没想到你都是这一把年纪了,你师父冲虚那老牛鼻子还好么?” 听法空称呼自己师父是“老牛鼻子”,吴天和脸上不由掠过一丝尴尬,不过仍是恭敬答道:“师父他很好,多谢师伯挂念!” 杨宁在一旁听的明白,原来这吴伯是武当弟子,那张为年肯定也是,而这吴天和看年纪不小,论辈分竟比法空还矮着一辈,这老和尚在江湖上的辈分不低啊!” 正在众人说话时,王遂手下已经压着王三众衙役鱼贯出了天然居,由于是张居正的吩咐,这些衙役虽然人数不少,但却是不敢反抗,一个个面如土色。 杨宁正要趁机向张居正介绍兰飞凤,却看到王遂手下押着那几个黑衣年轻人自自己面前走过,一晃眼,杨宁看清了最前面那人、也就是那个“假死”的年轻人的面孔,此时的年轻人脸上黑气已经褪尽,现出了清晰的面容,杨宁心里一震,他认出了这年轻人竟然就是那日想调戏水灵的侯三,再看跟在他后面的那几位,隐约间杨宁也记起了这几人正是那日与自己干了一架的那几个地痞。 怪不得一开始进来看到这“假死”的有些面熟呢,却原来真是老熟人啊!这侯三不亏是地痞混混,竟然又干了这种勾当! “侯三,咱们又见面了!”杨宁突然出声道。 侯三正面色苍白、垂头丧气地被公差押着往外走,听有人叫自己的名字,立刻抬起头来,一眼就认出了杨宁,面上露出惊讶神色。 张居正等人脸上也都露出惊讶神色,他们没想到杨宁竟然与这“假死”的地痞认识。 杨宁冷笑一声道:“侯三,我这还等着你来找我报仇呢,没想到你是越混越回去了,先前调戏良家女子,如今又来装死诈骗,你这可真是变成地地道道的地痞无赖了!” 侯三面上露出一丝羞愧神色,然后狠狠瞪了杨宁一眼道:“姓杨的,你不用这样风言风语,老子今天这副败兴样被你看到,算老子倒霉,日后老子再……!” “他妈的,还敢辱骂杨公公!”王遂听张居正的话,已经知道了杨宁的身份,上前一个重重的耳光就扇在了侯三脸上,将他后半截的话给生生的扇了回去。 杨宁却是微笑道:“侯三,我倒是欣赏你这份硬气,只是你日后想如何,还是先从刑部大牢出来再说吧!” 侯三被王遂一耳光扇的鼻血长流,再加上先前吐出来的污垢,脸上看着甚是狼狈,听到杨宁的话不由神色一黯,却是低头不语,他心里也已明白:如今的杨宁可再也不是当初巷子里那个寒酸少年了,而是与张居正平起平坐的权势太监! 当初这侯三也曾到处领人寻找杨宁要报仇,最后好不容易打听到了杨宁和水灵住的破道观,到了那却已是人去观空,错过了时机,现在想报仇却是不可能了,如今的杨宁,随便伸个小拇指就能轻易地碾死他这生活在京城最底层的地痞混混! 待差役将侯三押走,张居正才问杨宁道:“你与这人认识?” 杨宁微笑道:“一个‘老朋友’了,当初未进宫时,我与他打过一架,这人虽是个混混,倒也有几分骨气,没想到竟帮人办起了这种诈骗的勾当!” 王遂在一边拱手道:“公公放心,既然此人与公公有仇,又犯下这事,卑职定会暗中关照,饶不了他!” 王遂这明显是在示好,张居正微微皱眉,想必是有些不满王遂情大于法的言语,正要斥责,杨宁却已先是摆摆手道:“不必如此,若是可以,我倒是想给这侯三求个情,此人几分骨气倒也有些可取之处,再者,此事绝对不是他的主谋,他定是受人指使,要紧的,是让刑部查出这幕后之人!” 王遂望了张居正一眼,张居正微一点头,显是同意杨宁所说,王遂会意离开,既然杨宁如此说,他知道该如何做了! 待王遂离开,张居正才对杨宁道:“小友所说的这幕后之人指的是——?” 杨宁微微一笑道:“这个呆会再和阁老细说,反正这幕后之人很不简单就是了!来,让我为阁老介绍一下!” 说着,他伸手一指兰飞凤道:“这位就是这天然居的掌柜兰飞凤兰掌柜,也是我杨宁的干姊姊,以后还请阁老大人多多关照了!” 兰飞凤哪还不知道这是杨宁在借机让她结识张居正这样的朝廷大佬,只是她没想到杨宁竟然如此介绍自己,自己什么时候成了他的干姊姊了!她微一愣神,好在反应够快,急忙对张居正微微一福道:“小女子兰飞凤见过阁老大人!” 张居正带着些意外神色道:“兰掌柜快不必多礼!本辅倒真没想到兰掌柜竟是杨小友的干姊姊,怪不得这里出了事,他就立刻赶来了!看兰掌柜年岁不大,却能创下如此规模庞大的酒楼,倒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嗯,这天然居本辅还是今日头一次来,这菜做得相当好吃!” 见张居正如此和气,兰飞凤笑靥如花道:“多谢阁老夸奖!” 杨宁似笑非笑地望了法空一眼道:“这位是法空大师,乃是皇家隆福寺主持方丈的师弟,也是有道的高僧!” “见过法空大师!”兰飞凤神色恭敬地行礼道,她是何等的灵透人儿,刚才吴天和的法空的对话她可是听得清清楚楚,吴天和的功夫和在江湖上的地位她自是再清楚不过,可这吴天和却对法空执行礼甚恭,她怎敢怠慢! 法空瞪了杨宁一眼,甚是不满杨宁介绍他时的阴阳怪气,才对兰飞凤双手合什道:“呵呵,女施主不必客气!老衲倒没想到,女施主竟然是杨宁的干干姊姊,有你这么一位姊姊,可真是这小子的福气啊!” 老和尚这话说得别有意味,兰飞凤俏脸一红,转对杨宁道:“杨公公,既然张阁老与法空大师都是你的好友,有道是相请不如偶遇,不如今日由鄙楼做东,请诸位楼上一叙如何?” 杨宁笑道:“正有此意,就是不知道咱们政务繁忙的张阁老是否有空赏脸呐!” 张居正笑道:“碰到了杨小友,就算没空也是有空啊,居正还想再次聆听教益呢!” 听张居正在杨宁面前说话如此谦逊,兰飞凤和吴天和不由十分讶异。 众人直接上了五楼落座,兰飞凤亲自张罗着上酒上菜,还特意为法空准备了精美的素菜。 瞅着法空望着素菜的一脸苦样,杨宁不由大乐,开口道:“老和尚,我看你就别死要面子活受罪了,这里没有外人,该吃吃,该喝喝!” 法空瞪了杨宁一眼,又望了吴天和、兰飞凤一眼,不由有些不好意思,表情有若孩童! 兰飞凤立刻会意,立刻命人撤下了素菜,拣着那美味可口的荤菜流水般端了上来。 杨宁端起酒杯道:“阁老,老和尚,这杯酒,我可就代我干姊多谢二位为天然居解决了今日的麻烦!” “哼!光天化日,天子脚下,这帮人竟然干出这样的事,真是无法无天!”张居正一饮而尽,随即有些恼怒道。 “阁老,你以为就凭几个地痞和衙役就敢来动天然居么?”杨宁微微一笑道。 “嗯,小友刚才说这事有人在背后指使,看来是知道这背后之人是谁了?”张居正望着杨宁道。 “这幕后之人身居高位,身份可是相当不简单啊!只怕阁老——!”说到这里,杨宁故意住口不说。 张居正面色一肃道:“此人是谁,小友尽管说来,管他是何等的位高权重,本辅必要为天然居主持公道!” 见成功激起了张居正的言语,杨宁这才微微一笑道:“此人正是当朝内阁大臣,礼部尚书张四维!怎样,这人是不是相当的位高权重?” 张居正一脸震惊道:“是他!” 杨宁见话已到此,也就不再隐瞒,用眼色一示意兰飞凤道:“兰掌柜,将这此中的实情,一字不漏地告诉张阁老吧,阁老自会为你作主!” 兰飞凤哪还不明白杨宁的用意,这是寻找张居正做靠山啊,日后这天然居若是有了张居正的照顾,那张四维再想派人来捣乱可就得掂量掂量了! 于是,兰飞凤将自己公爹与张四维的关系,如何依靠张四维发展酒楼生意,又给了张四维多少收入分成,以及张四维又提出了什么非分要求,自己如何与他翻脸,才招致今日他的报复等等一切缘由,全都讲给了张居正听,说到后来已是悲从心来,哭成了个泪人儿。 张居正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忍不住一拍桌子,厉声道:“想不到啊,真是想不到,朝廷机枢、内阁重地,竟进了张四维这等禽兽不如的败类,枉我平日里还看他道貌岸然、儒雅能干,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呐!此人出仕前乃是经商之家,本我还以为他家资殷富乃是经营有道所得,现在看来,他那万贯家财,只怕都是来路不正啊!” 杨宁翻了翻白眼,心里不由道:你以为人人都像你张居正一般清廉正直啊,当官的又能有几个好东西! “凤姊,你就别哭了,如今既然张阁老知晓了此事,以后必会保护于你,给你一个公道,你还不快多谢阁老大人!”杨宁好整以暇地道。 兰飞凤立刻止住了哭泣,红着眼睛离座对张居正深施一礼道:“小女子多谢阁老大人为天然居做主!” 张居正慌忙起身离座,对兰飞凤虚扶一下道:“兰掌柜快不必如此,别说此事是因那张四维品行不端所致,就冲你与杨小友这层关系,本辅也不会坐视不理!也许本辅还一时奈何不得那张四维,但保护你们天然居再不受他官面势力压迫,那倒还是轻而易举的事!” 杨宁见目的达到,眉开眼笑道:“阁老,那我这做弟弟也代干姊多谢你了!” 张居正重新落座,似笑非笑着望着杨宁道:“小友好算计,竟将本辅算计进去了!” 见张居正心里有数,杨宁却也不奇怪,这点小伎俩如何能瞒得过这一代名相,他笑着举杯道:“算小子欠阁老一个人情,以后必定回报,小子先干为敬!”说完,他一口干了杯中酒。 杨宁如此口气与张居正说话,在旁人听来定是以为他狂妄,可张居正却也郑重举杯道:“本辅可就记住小友这话了!”说完,也是一饮而尽。 兰飞凤此时心头大石终于落定,她心里明白,杨宁已经为她、为天然居找到了更加强有力的靠山! 第一百三十二章 再离京城 “本辅早就听闻这顺天府尹李寻昌与这张四维往来密切,如今看来,这事肯定与他也脱不了干系,哼!本辅拿张四维暂时没办法,可这李寻昌平日里就才能平庸、理政混乱,别的不说,只说这京城安顿、赈济难民之事,他就搞得一塌糊涂,本辅本还从大局着想,不想与某些人翻脸,可如今却不得不借此事拿这李寻昌开刀了!”张居正许是多饮了些酒,话未免多了起来,说到这李寻昌一脸气愤,长须抖动。 法空呵呵笑道:“正该如此,既然你有意改革天下之心,欲成就大事,就该有这般雷厉风行的气势!” “阁老大人休要为这等人生气,草民有幸与大人同坐,在此敬大人一杯,也敬法空师伯!”吴天和举杯招呼道。 杨宁正微笑着看他们喝酒,却感到桌下小腿被一只脚轻轻碰了碰,杨宁愕然望去,却见兰飞凤再朝自己使眼色,示意自己下楼去。 杨宁与张居正、法空打了个招呼,就下了楼,而兰飞凤随后也跟了下来,随后就示意杨宁跟着她进了四楼偏僻角落的一间无人雅间里。 见兰飞凤一脸的小心翼翼,杨宁不禁笑道:“什么事啊弄得如此神神秘秘!”说着,他感到有些脸上发热,知道这是酒喝得多了一些的缘故,于是就找张椅子坐了下来。 “嘘!”兰飞凤以手放在嘴上,对杨宁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侧耳听了听隔壁雅间的动静,确认隔壁也无人后,才坐在杨宁旁边椅子上,一脸郑重地道:“杨宁,多谢你为天然居找到了张大人这样强力的靠山!” 杨宁趁着酒意,满不在乎地摆摆手道:“这算什么,要知道,你如今可是我的干姊姊了,我不帮你帮谁!” 兰飞凤俏脸一红道:“做你杨公公的干姊姊,我可高攀不起!” “嗯?这么说你是不愿意啊!” “不、不是,我只是——,算了,不说这个,找你来是有正事!”兰飞凤转移话题道。 “还能有什么正事,我拼着这肠胃不要,将阁老大人喝高兴了就是正事!”杨宁说得大义凛然。 兰飞凤掩嘴笑道:“知道你劳苦功高,你就不用拐着弯的说了!我找你是想问问,你觉得,以后咱们给张大人多少份子合适?” 杨宁一愣,他没想到兰飞凤找他来竟是为了说这事,他沉吟一会道:“我看,依张阁老的性格,只怕这份子他是不会收的,不要以为他是张四维那样的人,他清正廉洁的名声,在朝野之中可是出了名的!” 兰飞凤一脸为难道:“我自然也听说过这张大人的清名,但是,张大人既然说了为咱们天然居作主,虽然他没提什么要求,但咱们若是再无所表示,我怕他心里会——!” 杨宁摆摆手打断她道:“没事,我已经许给他一个人情了,将来有机会还他就是,他也确实不是个爱财的人,若是冒然提出来,让他误会反而不好!” 经过几次接触,兰飞凤与杨宁也算是熟络了,现在两人更是弄了个面上的姊弟关系,因此她与杨宁说话也就少了许多顾忌,听了杨宁的话她好笑道:“你以为你的许诺能有多重啊,轻易就抵了张阁老这么大一份人情?” 杨宁笑道:“这你就不用操心了,我将来还他的,绝对要比他这份人情大得多!” “吹牛!”兰飞凤难得的露出小女儿情态,娇嗔道,那成熟中又带着可爱的风情看得杨宁一呆,下身立刻就有了反应。 注意到了杨宁下身某部位的凸起,兰飞凤脸上一红,有些慌乱道:“咱们、咱们上去吧!”说罢,转身就逃也似的出了雅间,旋即杨宁就听到脚步上楼的声音。 杨宁无奈的翻了翻白眼,妈的,将自己当色狼么! 重新回到席间,兰飞凤有些慌乱地望了杨宁一眼,随即转移了目光,杨宁刚一坐下,法空就嚷道:“你小子磨磨唧唧干什么,想逃酒么,快将你未喝的补上!” “喝就喝!”杨宁心里有气,端起酒杯一气干了,倒上一杯,又要喝,兰飞凤却是有些急了,急忙一扯他衣袖道:“杨宁,喝酒哪有你这等喝法的!” 吴天和有些诧异地望了兰飞凤一眼,目光里大有深意。 杨宁听话地放下酒杯,看到已有些醉眼朦胧的张居正,想起一事道:“阁老,不知道山西那边把汉纳吉投降的事现在怎样了?” 听到谈到这事,张居正眼睛一亮道:“本辅已经派崇古兄先行返回了山西处理此事了,前几天有旨意让你去山西督办处理此事,怎么昨日贵妃娘娘令旨却是不让你去了呢?” 杨宁微笑道:“这事中间出了些变故,不过,我刚禀过贵妃娘娘,这几日就起程去山西!今日遇到阁老,正好与阁老探讨一下此事!” 张居正神色里甚至带了一丝兴奋道:“小友在司礼监所表露的要和平处理此事的观点,本辅已经知道了,哈哈,当真是英雄所见略同,没想到小友竟与本辅的观点不谋而合啊!” 杨宁谦逊道:“小子怎敢与阁老比肩,只是一些不成熟的浅见罢了!” “小友又何必谦虚!小友的眼光见识,居正早就有了认识,更是佩服不已!唉,想起上次在隆福寺小友所说,咱们大明江山短时间内实在是经不起再一次大规模的战争了,否则——,嘿!”张居正话未说完,只是苦笑一声。 “阁老,此事不只要和平处理那么简单,最好能以此为契机,与俺答达成和谈,那样才能保证我大明北疆的安定,让咱们的百姓休养生息,以获得重新壮大的宝贵时间!” “是啊,若是朝中人人都像小友这般远见卓识,何愁此事不成!只是,总有些目光短浅之人,非要唱反调,他们总是要弄得天下大乱才甘心!”张居正借着酒意,有些失态地一拍桌子气愤道。 杨宁满不在乎地道:“管他们这些人作甚,此次我前去定会见机行事,想方设法促成这次和谈!” 张居正点头道:“好!到时本辅自会去信给崇古兄,让他全力配合你!” 这话杨宁听得明白,看来这王崇古与张居正是一条路子上的人! 杨宁与张居正又聊了些处理此次把汉纳吉投降的细节,越聊越是投机,而法空和尚与吴天和聊些江湖事情也甚是热闹,吴天和刻意讨好,将法空哄得高兴,一时兴起指点了一些武学上的难题,将吴天和高兴坏了! 这一顿酒直吃到天色全黑,众人才散去。张居正坐着八抬大轿离去,法空独自回了隆福寺,而杨宁则出来向北一拐,向近在咫尺的宅子走去。 今夜的气温陡降,比昨日冷了不少,杨宁喝了不少酒,但也感到不少寒意,因此拐进井帽儿胡同后快步向宅门走去。 待走到宅子门口的时候,杨宁刚迈上台阶,眼角处却瞥见一旁的石狮后面躲着一个人影,杨宁心下一惊,第一反应就是有刺客,他立刻警惕地喝道:“谁?” 那黑影站了起来,十分瘦小,发出一声有些颤抖的声音,“恩人,是、是我!” 杨宁听着这声音有些耳熟,却看不清那黑影的样子,不由地走进了一些,仔细一瞧,终于认出了那人,这不是那日在天然居门口被天然居几个伙计暴揍了一顿的那个叫岳风的倔强小孩么! “你是岳风!”杨宁脱口而出道。 那瘦小人影“扑通”跪了下来,语带些惊喜地道:“恩人还……记得我、我!”说话的声音明显有些哆嗦,想来是冻的。 “嘿,小岳风,真是你啊!你快起来,这是干什么!”说着,杨宁扶起了岳风,触手却是一片冰凉,想来是冻的,因为杨宁能感觉出岳风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衣衫。 “你这孩子怎么大半夜的在这里,瞧你冻得这样,上次不是给你银子了么,怎么不多买几件厚实衣服穿!”杨宁说着,又一摸岳风的脸蛋儿,触手也是一片冰凉。 “恩人,岳风是——,是投奔你来了!你给的银子,我都用来给娘亲治病了,却……却还是没治好,她、她……,我已经一个亲人都没有了……哇!”哽咽着说着,到最后岳风终于忍不住痛哭出声。 杨宁心下一黯,急忙安慰道:“别哭别哭,有你这样孝顺的儿子,你娘走得定也会安心!来,咱们先进去,从此之后,杨大哥就是你的亲人!” 领着大哭的岳风进了院子,听到动静的韩山林父女早从西院走了出来,见状急忙道:“公子,这是怎么了,这小家伙是谁?” “大叔,先别问了,快给这孩子烧些水洗个澡,再给他找些合身的暖和衣服穿上,看这人都冻成筛糠了!”杨宁催促道。 “哎,好唻!玉娘,你快让人烧水去,我去找衣服!”韩山林利索地答应道。 好一通忙活之后,岳风洗了个热水澡,穿上了新衣服,尽管衣服有些不太合身,但却难掩这小子的俊秀之气,看得杨宁都有些嫉妒了! 韩玉娘为岳风整好了衣服,就退到了一旁,而岳风却又是“扑通”一下跪在了杨宁面前,“恩人,你能收留我岳风,请受岳风一拜!”说着,他就要俯身磕头。 杨宁慌忙去扶,嘴里道:“你小子怎么回事,男儿膝下有黄金、归天跪地跪父母,你老是动不动就跪我做什么!” 岳风灵动的眸子注视着杨宁道:“恩人,岳风自然明白男儿膝下有黄金的道理,但恩人先是不嫌岳风鄙陋,给银子让我为母亲治病、送葬,现在又收留我,恩人对我实是恩同再造,岳风定要拜谢!” 见岳风一脸小大人的模样,杨宁不由有些好笑道:“我在天然居救你,是看你很有些骨气,现在收留你是因为你无家可归,你要这样老动不动就下跪,我可就生气了!有些事情,心里想着就行了,没必要在乎这些面上的东西!” “岳风多谢恩公教诲!”岳风说完,立刻从地上立了起来,恭谨地道。 杨宁摆摆手道:“你也不用恩公恩公的叫我,听着别扭,以后就叫我大哥就行了!” “是!杨大哥!”岳风立刻乖巧地道。 杨宁微微一笑道:“岳风,听你说话,好像以前读过书啊!” 岳风神色一黯道:“自小跟着母亲识过一些字……!”到底是小孩子心性,说这话想是想到了过世的母亲,岳风眼里的泪水又流了出来。 这小子真是个孝子!那日被天然居那几个伙计如此暴打都没见他掉泪,现在却是说到母亲就伤心成这个样子! “岳风,你安心在这住下,我也许不常待在家里,你有什么需要就和韩大叔、还有你玉娘姐姐说,以前的事过去都过去了,就不要再想了,待过几日,我让韩大叔安排你去上个私塾,这书还是要读的,学知识很重要!” 岳风眼里闪过一丝感激神色,懂事地对韩山林行礼道:“韩大叔!”然后又对韩玉娘道:“玉娘姐姐!” 韩山林想是也很喜欢这岳风的机灵与乖巧,微笑着点点头,而韩玉娘则是脸色一红,轻轻点头以作回应。 “好啦,天色不早了,大家都休息吧!”说着,杨宁打了个哈欠,又折腾了一天,还喝了那么多酒,他着实有些累了。 岳风自此以后就在杨宁这住了下来,这孩子嘴甜,手脚又勤快,一段时日之后,杨宅内没有一个不喜欢他的。 隆庆的病这两天时好时坏,一些政事都是由内阁处理,而杨宁等的不耐,去找李贵妃让她派自己去山西,李贵妃本来对他恋恋不舍,拖了一天又一天,最终架不住杨宁劝导,最终同意了他去山西。 一个清冷的早晨,杨宁离开了京城,向山西进发,随行的还有几个跟班太监,以及张为年为首的大内侍卫,这些侍卫人数比上次去宁夏多了一倍还多,这都是李贵妃暗地里吩咐表哥牟泰所为。 第一百三十三章 红颜祸水 一路上天色阴沉,西北风呼啸,杨宁等人马不停蹄、风尘仆仆,沿着上次去宁夏时走过的路直往大同奔去。此次杨宁前往山西的身份乃是 “受命钦差”,代表皇上巡视山西军务,协同山西总督王崇古、大同巡抚方逢时共同处理把汉纳吉投降一事。 朝廷的邸报早被八百里加急快马送到了大同,因此,当这日黄昏杨宁一行人抵达大同城下时,山西总督王崇古、大同巡抚方逢时、总兵麻贵等早已率山西军政大小官员在城门处列队迎接。 此次杨宁乃是钦差身份,又是奉的皇命而来,那可是代表着皇上,身份自然是尊贵无比,因此山西所有官员才倾巢出动迎接。 杨宁上次赴宁夏监军平叛时,来回路过大同两次,因此这山西的主要官员他还算是认识,王崇古他也算是熟悉,麻贵更直接不用说,只是这新任的大同巡抚方逢时,杨宁却是眼生得很。 听张居正说这次把汉纳吉率十几个部众来降,最早便是这方逢时最先下令接纳,然后才快马飞报了还在京城的王崇古和张居正,主张接受把汉纳吉的投降。 要知道,大明与俺答部一向势不两立、战争不断,此次俺答这位嫡孙来投降大明,此事实在太过突然与匪夷所思,而方逢时竟然当机立断下令接纳,在杨宁看来,此人是很有些眼光与魄力的,可以说,他为此次大明与俺答的罢兵止戈、安定互市立下了头功,因此,当王崇古笑着给杨宁介绍这方逢时的时候,杨宁格外注意此人。 这方逢时大约四十许年纪,长得身材魁梧、相貌堂堂,说话更是声音洪亮、笑容直爽,让杨宁一见之下顿生好感。 “杨公公,方大人原任辽东巡抚,近日才调到我大同,这刚来不久就做下了如此一件大事,可是很有魄力的能臣啊!”这王崇古在杨宁面前夸赞方逢时道。 杨宁自然知道王崇古说得大事是指方逢时当机立断接纳把汉纳吉投降的事,他深以为然道:“王大人所言甚是,若是方大人当时将把汉纳吉赶跑了,朝廷则是失去了一次千载难逢的良机啊!” “公公、王大人过奖了,逢时当时也是一时之意,虽然当时接纳了把汉纳吉,可现在才知道他是一个‘烫手山芋’,不管怎么说,他可是俺答汗的嫡亲孙子,这事一个处理不好,只怕就要引发一场大战,如今俺答麾下几十万虎狼铁骑、兵锋甚盛,若是咱们抵挡不住,只怕前朝京师被围之耻,又要再次上演了!”方逢时忧心忡忡地叹道。 杨宁知道方逢时所说的京师被围乃是嘉靖末年俺答率军入侵大明之事,当时俺答汗率众十几万,突破山西一线,兵锋直抵京城之下,当时幸得京城城防甚坚,而大明各路军队也是拼死起兵勤王,最终俺答汗攻城无果,才领兵退去,沿途却又是一番大肆烧杀劫掠,搅得山西、河北诸府生灵涂炭、满目疮痍,给大明江山带来沉痛的打击与损害。 而如今的土默特部更加强大,而明朝则日渐积弱,若是俺答汗再来这么一次入侵,只怕就不是京城被围那么简单了,亡国灭种也不是不可能! 当然,大明也不是说亡就亡的,这么大的国家机器它肯定有着死而不僵的实力,而俺答汗方面肯定也有着种种顾忌,可以说双方各有依仗、也各有顾忌,若是战争爆发,肯定会是一个鱼死网破的局面,而杨宁此次来山西要做的,就是利用俺答汗方面的种种顾忌,促成双方达成和谈,不让这种鱼死网破的局面出现。 进了城,照例王崇古在总督府设了晚宴为杨宁一行人接风,席间,一番详细谈话杨宁才得知,如今把汉纳吉等十几人被方逢时妥善的安置在了大同城里,并排了重兵保护,朝廷迟迟没有指示下来,因此也只能这样干耗着,十几日过去,把汉纳吉已是有些不耐烦了,多次求见方逢时,指责明朝廷没有诚意等等。 “呵呵,放心,此次我带来了朝廷封赏的旨意,明日对他宣读了,他自然就不会再嚷嚷了!”杨宁笑道。 方逢时脸色一喜道:“这么说,朝廷最终决定接受把汉纳吉的投降了?” 杨宁点头道:“当然,要不派本钦差来作甚!咱们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如何再保证不引发战争的前提下,充分利用此事以攫取利益的最大化!” 王崇古深以为然点头道:“在京与张阁老商议此事时,他也是这个意见!” “那把汉纳吉说他投降咱们的理由是什么?”杨宁问道,尽管他了解历史上发生的这件事,但也仅限于了解一个大概,具体的细节却是不很清楚,因此,他想了解的详细一些。 方逢时闻言答道:“说来也真是让人不齿,这俺答汗的女儿、也就是把汉纳吉的姑母,生了一个天仙般的人儿叫三娘子,这把汉纳吉一眼就看上了这表妹,欲要娶之为妻,原本这表兄妹婚嫁,倒也无可厚非,可是偏偏这俺答竟也看上了这三娘子,要知道,这三娘子可是他的嫡亲外甥女啊,这个老东西实在是禽兽不如,竟与亲孙子抢起了外甥女!为了这三娘子,他与把汉纳吉没少争风吃醋,后来,直接假意宣三娘子进宫,说是她外祖母要见外甥女,结果这三娘子一进宫就再也无了音信,把汉纳吉听了之后大怒,欲闯宫质问他祖父,却被侍卫死活拦住,于是,他一怒之下就带家众投了我大明!” “哼!这蛮夷之邦就是野蛮未开化,连这等丑事都做得出来!” “是啊,这与禽兽何异!” “说来还是那三娘子的过错,红颜祸水,红颜祸水啊!” …… 方逢时话一讲完,席间的山西大小官员就是一片嗡嗡的嘲讽与批判,说话的这些官员大多都是文臣,而以麻贵为首的武将则并不是那么生气在意,只是闷着头猛吃猛喝! 说实话这事杨宁也觉得不可思议,这俺答真是老糊涂了,就算再怎么好色成性,可也不能对着自己的亲外甥女下手啊!莫非——,这三娘子长得真到了艳绝人间的地步? “这把汉纳吉投了咱们大明,俺答汗那边有什么反应?”杨宁继续问道。 这次却是王崇古答道:“据咱们潜伏在那边的密探来报,俺答汗闻其孙投降了我大明,开始时先是勃然大怒,嚷着不会顾及把汉纳吉的死活,后来,他却架不住其妻子的哭诉哀求,曾修书一封送来,不过措辞却是极为强硬,大意是让我大明将其孙完好无损送还给他,否则,他将率军南下征讨我大明云云……!” 杨宁嘿然冷笑一声道:“人说虎毒不食子,这俺答汗难道如此不在意自己嫡孙的死活么!” 王崇古立刻肯定地道:“他肯定会在意!据密探所报,俺答第三个儿子铁背台吉、也就是把汉纳吉的父亲年轻轻就死于战争,因了这层缘故,俺答汗及其妻非常疼爱这个没爹的嫡亲孙子,再者一个最重要的原因,这铁背台吉生有一子一女,儿子自然就是这把汉纳吉,而这女儿,却是土默特部一个相当不得了的人物,闻说这少女不但生的美若天仙,更兼聪慧绝伦,近些年正因为她屡屡为俺答出谋划策,壮大自身实力,成功的吞并了一些小部落,使得土默特部的地盘和势力不断壮大,才有了今日这等强盛的局面,这女子俨然已是俺答汗依为臂助的智囊,是他身边不可或缺的军师人物!而且,她在草原上的声望也是极高,乃是万千草原儿郎倾慕的女神,被他们土默特族人誉为‘草原雪山上的明珠’、‘带来幸福的使者’,她被族人尊敬的称为——‘碧玉公主’!” “碧玉公主?”杨宁嘴里喃喃念道,听王崇古说得天花乱坠,他不禁对这碧玉公主产生了一丝兴趣,被王崇古这么一说,这个女子简直就是一个完美的代名词了! 王崇古继续道:“这碧玉公主如今已是土默特部举足轻重的人物,她又是把汉纳吉的亲妹妹,自然是不会眼睁睁看着哥哥送命的,因此,她必定会劝阻俺答采取武力的方式,而除了武力,他们就只能和咱们坐下来慢慢谈了!” 听到这里,杨宁稍稍放心了些,对土默特部内部多一些真实的了解,在将来的这场和谈中自然也就多了一分把握! “那咱们这边又是如何给俺答回的信?”杨宁继续问道。 方逢时道:“当时王大人远在京城,要请示已是来不及,信是我回的,大意就是告诉俺答,他的亲孙子乃是自愿来投靠我大明,我大明必定会以礼待之,若是你恃强硬来,只怕人头最先落地的就是你的孙子!下官这样回,杨公公你看——?” 别看王崇古、方逢时都是显赫一方的封疆大吏,但此次朝廷派杨宁作为钦差来到山西,摆明了就是让杨宁做主处理此事,而张居正也在随着邸报一起来的信中嘱咐了王崇古,一切已杨宁为主,因此,方逢时这次如此客气征求杨宁意见! “哈哈,回得好,就该这么回!奶奶的,主动权掌握在咱们手里,他个老东西哪有资格指手画脚,还真当咱们是软骨头,他说送回去咱就乖乖给他送回去啊,真是老糊涂了!” 杨宁这一番连讽带骂,倒让一众山西官员听得心里轻松了不少,说实话,一直以来他们都是有些提心吊胆,生怕俺答一怒之下起兵打了过来,可现在杨宁这一说,却让他们底气足了不少,是啊,“人质”掌握在我们这一方,他俺答再强再牛,不也得投鼠忌器不是! “好啦,今日到此为止,明日本钦差就先去会会这把汉纳吉,宣读皇上的恩旨,先安抚一下这个小子的心!”杨宁最后道。 众人全都散去,麻贵则护送着杨宁回了驿馆。 进了驿馆,常大勇等几个麻贵手下主要将领闻讯早就赶来了,他们没资格参加总督府的晚宴,只好到这等着杨宁,众人相见自然是一番热闹,很快,其实杨宁与麻贵等人分别了也没几日,麻贵与王崇古刚回来山西没几天,杨宁也就来了。 “怎么样,麻大哥,先前在山西只是一个小小的宣平堡参将,如今却已是朝廷‘九边重镇’之一的总兵,感觉大不一样吧!”杨宁半开玩笑道。 麻贵苦笑一声道:“是不一样,原来身上担着一筐柴草,如今却是背着一块大石,压得我都喘不过气来了!” “嘿,别人想背着大石还背不上呢!你就知足吧!”杨宁笑道。 麻贵脸色突然变得严肃起来道:“杨兄弟,你觉得这次咱们会和土默特打起来么?” 这话一出,麻贵手下的将领都一脸关注地望着杨宁。 杨宁理解麻贵的心情,无怪乎他这么关心,若是真打起来,这大同及周围堡镇立刻就会成为抵抗土默特铁骑的第一线,而土默特铁骑实在是太强大了,几十万精锐,仅凭山西这点兵马根本不会抵挡住的,只能为朝廷拖延些时间罢了! 杨宁沉吟了一会才道:“会不会打起来,现在还真不好说,我只能告诉各位,这段时间要加强准备、严加防御,随时准备作战!”顿了顿杨宁又笑望着麻贵道:“怎么,麻大哥,怕啦?” “怕?”麻贵牛眼瞪了起来,“我麻贵长这么大根本就不知道这‘怕’字怎么写,我……!” “嘻嘻,是不知道怎么写,因为老大压根一个字都不会写!”常大勇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 “哈,哈哈!”众侍卫和众将领不由哄笑起来。 杨宁也忍俊不禁,赶忙拉住要追着削常大勇一顿的麻贵道:“别别别,兄弟们开个玩笑而已!” 常大勇早笑嘻嘻地躲到门外去了,麻贵好气又好笑地道:“你小子,有种别让老子逮着!” 经过这一闹,刚才因麻贵问杨宁的问题而形成的凝重气氛荡然无存。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一招搞定 “诸位将军,正所谓养兵千日、用在一时,此次把汉纳吉来降之事,搞不好就是一场恶战,诸位都是军人,保家卫国、报效朝廷,就在此时!望诸位能够在麻总兵的统率下,整军备战、严阵以待,誓死抵住俺答大军的进攻,朝廷自也会不吝封赏!” “谨遵钦差大人教诲!”众将领齐齐喝道。 打发走了麻贵等人,杨宁这才躺下休息。 第二日一早,杨宁会同了王崇古、方逢时等人,一起前往把汉纳吉等人住的别馆,钦差大人出行,总督、巡抚陪同,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场面,因此一路上不少大同百姓拥在街旁围观,一睹这些朝廷大员的风采,而他们见到被诸官员如众星捧月般围在当中的杨宁如此年轻时,不由都是啧啧称奇! 把汉纳吉等人住得这别馆占地规模十分庞大,修建的更是美轮美奂、舒适非常,这样的豪宅,在这山西贫瘠之地十分罕见。这别馆本是当地一位大士绅耗巨资修建的,用来自己享福,此刻却被征用了来给把汉纳吉等人住,也足见大明朝廷的待客之道。当然,由此巴结总督、巡抚大人的机会,那士绅自然也是求之不得。 “钦差大人到——!”进了别院大门,随行太监便是一声长长的喊声。 杨宁看到,院子里早已站了十几个身穿特色长袍服饰的蒙古人,这些人有男有女,为首一个年约十七八岁的蒙古青年,长得浓眉大眼,甚是英俊利落,想必此人就是那把汉纳吉了! 只是让杨宁奇怪地是,这把汉纳吉怎么看起来有些眼熟,好像在哪见过,但脑子里飞速的回忆了一遍后,杨宁却又实在想不起来在哪见过此人。 杨宁又看了一眼那把汉纳吉,这才自锦袍袖口里拿出一卷明黄帛圣旨,嘴里缓缓道:“皇上有旨,土默特王子把汉纳吉接旨——!” “把汉纳吉率属下恭接大明圣皇帝旨意,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这把汉纳吉望了杨宁一眼,才神色恭敬地朗声道,然后就领着众属下跪了下来。 杨宁不禁有些诧异,这把汉纳吉应对倒是相当得体啊,而且很顺溜地就称起“吾皇”来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得知有鞑靼土默特部把汉纳吉率众来降,朕心甚慰,尔能知晓大义、弃暗投明,我泱泱大明、礼仪之邦,自当不吝厚赏,特御封把汉纳吉为卫指挥使衔,其属下阿力哥为正千户衔,各赏大红湖丝官袍一袭,其余部众……!”杨宁一口气念完,最后就连把汉纳吉家里的厨子都赏了一个小旗衔。 这指挥使、千户、小旗等军职,都是明朝卫所制里的官衔,明朝军队有三个系统,一种是传统的卫所制,这卫所的官兵称为“军兵”,最高管辖机构为五军都督府;而像上次宁夏平叛时那种临时抽调组建的军队,则称“营兵”,像游击、参将、总兵等衔,则属于营兵的称呼,营兵统属兵部调度;第三种就是明朝后期出现的一些私兵,比如说戚继光招募的“戚家军”,广西苗家的“苗兵”等等,当然,这些私兵却不属于某个人私有,而是经过了朝廷特许的,归属于朝廷调度的军队。 其实在此时的明朝,军兵与营兵已是混杂在了一起,营兵皆是自卫所的军兵里抽调,战事结束以后,有的营兵就归建回了卫所,而有的营兵则驻扎在了军营里,成为正式的营兵。明朝后期,卫所的官兵战力低下、战备废弛,已到了腐朽不堪的地步,甚至时有逃兵出现,一旦遇有战事,靠的就是战力尚可的营兵和私兵。 “微臣叩谢皇上隆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把汉纳吉俯身叩头喊道,其后面家众也跟着齐喊,随即把汉纳吉双手恭恭敬敬地自杨宁手中接过了圣旨。 杨宁笑容满面的上前欲扶起把汉纳吉,语带亲切地道:“小王子快快请起吧!” 把汉纳吉却是抢先站了起来,不动声色地让过了杨宁地搀扶,嘴里淡淡道:“多谢钦差大人!” 杨宁不禁一愣,随即心下有些恍然,怪不得刚才这把汉纳吉看自己眼神有些怪异,现在才明白那分明是一种轻视和不满的眼神,轻视想必是看自己年龄小,不满则是不满朝廷会派自己这么一个少年来接待他。 王崇古人老成精,自然能看出端倪,立刻在旁笑道:“小王子,这位是杨公公,乃是我大明司礼监位高权重的人物,深得皇上的宠信,此次朝廷派他来,也足见吾皇对小王子的重视啊!” 这把汉纳吉闻言一愣,想来也知道明朝司礼监的名头,脸上才微露出一丝满意神色道:“杨公公如此年轻却已身居高位,大明果然是藏龙卧虎、人才济济啊!” “小王子过奖了,咱家看小王子才是真正的有识之士,要不如何能做出如此果断的弃暗投明之举,那可是需要相当的眼光与魄力啊!”杨宁淡淡道。 这话明褒实贬,把汉纳吉一听这话明显是表情一僵,脸上一丝怒色闪过,尴尬着不说话了。 哼!拿你当盘菜,你还真就自动上桌了!还敢在我面前摆架子,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德行,一个思想幼稚的“愣头青”而已!为了和自己的祖父抢一个女人,竟然立刻翻脸做了自己部族的叛徒,真是让人不齿!杨宁有些不屑地想到。 说来那俺答也不是个正经玩意儿,竟和自己孙子抢老婆,抢的还是自己的亲外孙女,这他妈的叫什么事儿,怪不得大明老管蒙古诸部叫“鞑虏”,叫“蛮夷”,瞧瞧这种行为,还真是野蛮的可以! 老的为老不尊、好色成性,小的又是头脑糊涂、蠢蛋一个,土默特部落这些年竟然还能不断发展壮大,也真是个异数了! 王崇古见气氛有些僵,连忙打圆场道:“以后大家同为我大明官员,可要多多亲近才是,小王子,为钦差大人介绍一下你这些手下和族人吧!” 这把汉纳吉此刻已隐约有些后悔,他已经看出王崇古对杨宁的客气,就连一省的封疆大吏都不敢怠慢眼前这少年太监,自己没来由却得罪了此人,真是何苦来哉! 想想当初在自己部族,虽然常受伯父和弟兄们的排挤,但却也是身份尊贵的王子,如今却被一个太监肆意**,唉!悔不该当初一时冲动,投降到了明朝,才受这份闲气! 心里想着,面上却再不敢怠慢,把汉纳吉脸上带了笑容道:“请允许下官为钦差大人介绍一下我的属下和族人,他们都是对我忠心耿耿的热血汉子!” 见自己的“下马威”起了作用,杨宁也收起了冷傲神色,温和的笑容浮现在脸上,嘴上道:“能与小王子不离不弃到现在的,自然都是忠义之士,这样的人咱家一向十分佩服,而能得这样的人为己效力,也足见小王子待人之义气仁厚!” 杨宁如此说,把汉纳吉那几个手下刚才因杨宁讽刺自己主子的话而变得铁青的脸才好看了一些。 把汉纳吉指着当先一个脸如黑铁的中年大汉介绍道:“公公,这位就是我的得力属下,同时也是我的管家,名叫阿力哥!” 这阿力哥面色沉稳、气度不凡,一看既是那种智囊人物,想必也是把汉纳吉这一行人的主事者,怪不得能被封为千户一职。他伸手臂贴在胸前,微微弯身,对杨宁行了一个标准的蒙古人的礼节,嘴里彬彬有礼道:“见过公公!” 杨宁点头以作回礼。 “这位是莫日根,乃是我族有名的神箭手!”把汉纳吉指着一个长得精瘦、神情却甚是彪悍的人道。 那莫日根也对杨宁行了一礼,神色很是冷漠。 “这位是巴图,乃是我族一等一的著名勇士,力能搏狮敌虎,在我族鲜有敌手!”把汉纳吉又指着一个身高尽两米、体壮如熊的大汉道,说话间带着一丝自豪的语气。 啧啧!这蒙古人长得就是强壮!杨宁望着那巴图如山般的体型叹道。 这巴图却没有像阿力哥和莫日根那样对杨宁恭敬地行礼,只是冷冷瞥了杨宁一眼,却是没说话。 “巴图,还不快向钦差大人行礼!”阿力哥眉头微皱,低声喝道。 “巴图只对强过我的勇士低头行礼,草原上也就苏赫巴鲁那家伙能打败我,至于明朝人么,哼!”那巴图冷冷地道,声音低沉如野兽吼叫。 “大胆!”把汉纳吉对巴图大喝一声,随即对杨宁抱拳道:“请钦差大人不要见怪,我这属下平日打遍草原鲜有敌手,一向骄横惯了,脾气也如犟牛一般,只向强者低头,就连我都没法改变他这……!” 杨宁微笑着一挥手制止了把汉纳吉有些带着得意地解释,注视着巴图道:“巴图勇士,论打架我自是不如你,不过,如果我的随从侍卫打败了你,是不是你就会向他行礼呢?” 巴图不屑地望了杨宁身后张为年等一干侍卫一眼,冷笑道:“就凭他们?只怕我怕巴图一掌就能将他们拍死!” 闻听这狂妄话语,一众侍卫不由都是勃然大怒,不过张为年不说话,他们自然也敢说话。 “好!我杨宁佩服的就是你这种‘四肢强壮’的勇士!”杨宁“夸赞”了巴图一句,又转对把汉纳吉道:“小王子,就让我的随从领教一下你这位无敌勇士如何,就当是切磋切磋,以武会友嘛,这也是我大明一贯的传统!” 杨宁这话让众侍卫一阵高兴,个个跃跃欲试。 把汉纳吉立刻道:“既然公公有兴致,下官自然遵从!” 阿力哥一直在注意观察着张为年等人,听了把汉纳吉的话却是忙道:“小王子,依卑职之见,切磋就不必了,拳脚无眼,免得伤了和气!” 阿力哥这一说话,把汉纳吉不由面露踌躇,看来他对这阿力哥的话很是言听计从。 “阿力哥大叔,难道你认为我打不过这些明朝人么?”巴图对阿力哥不忿地吼道。 杨宁故作失望的摇摇头,叹道:“既然阿力哥千户怕伤了贵族这位勇士,那就算了!” 这话让巴图几乎暴跳如雷,而把汉纳吉也是神色一变,对阿力哥道:“总管,作为一名草原勇士,如果有人挑战而不接受,那他如何还能抬得起头来!” 阿力哥叹道:“好吧,不过——!”阿力哥转向杨宁道:“还请钦差大人叮嘱一声,双方手下留情!” 杨宁点头微笑道:“那是自然,仅仅切磋而已!”嘴上说着,心下却是奇怪,难道这阿力哥也是个高手,竟能看出张为年等侍卫的实力? 杨宁回头看了张为年一眼,问道:“你们谁来!” 众侍卫早就按捺不住,纷纷上前,争着要与巴图比试,张为年一挥手,止住了众侍卫,对杨宁道:“还是我来吧!” “手下留些分寸!”杨宁满意地一点头,随即叮嘱道,他的本意也是由张为年出马,张为年的身手厉害他自是清楚,而这比试可事关到国体荣誉,若是一不小心输了,在场所有的明朝人可就脸上不好看了,连人家一个投降的人都打不过,还谈什么泱泱大国! “是!”张为年答应一声,走到了巴图面前站定,轻松地一拱手道:“请!” 众人全部退开,给二人空出一片场地。 “吼!”巴图一声爆喝,猛地一跺脚,就向张为年冲了过来,醋钵儿大小的拳头带着呼呼风声砸向张为年的脑袋,声势惊人。 杨宁在旁看着不禁吓了一跳,只看巴图这开山裂石的气势,十个自己也绝不是人家对手,这巴图可不是侯三那样的地痞混混! 没待杨宁看清楚,张为年已是轻轻一个闪身,不知怎地就转到了巴图身后,伸手顺势在巴图后肩上轻轻一拍,巴图整个庞大的身子已是猛地飞了出去。 “嘭!” 伴随着巨大的声响,巴图的庞大身躯狠狠地砸在了地上,震得整个院子彷佛都摇晃起来。 张为年缓缓转过神来,对杨宁施礼道:“禀公公,属下幸不辱命,一招搞定!” “好!”众侍卫发出一声爆彩。 别说王崇古等人,就连杨宁,也是目瞪口呆,他本以为双方会有一场恶战的,可没想到,刚才还吹得牛皮震天响的巴图,在张为年手下竟没走上一个回合! 自把汉纳吉以下,十几个蒙古人全是面色尴尬与震惊,而那阿力哥则是皱着眉,脸色阴晴不定地望着张为年。 第一百三十五章 大兵压境 看着张为年那拽拽的样子,杨宁心里真是羡慕啊,要是自己有这么一身厉害的武功,最好能打遍天下无敌手,那是多么得爽啊! 心里意淫了一番,杨宁微笑着对把汉纳吉道:“我这随从下手不知道轻重,小王子莫要见怪!” 把汉纳吉干笑一声道:“下官不敢,公公手下果然是藏龙卧虎、人才济济啊!” 巴图这时已经狼狈地自地上爬了起来,摸了一把脸上沾着的尘土,愤怒吼道:“王子殿下,这次不算,这小子耍诈,我要再与他比过!”说着,他怒吼一声,又要冲向张为年。 “巴图,够了!人家已经对你手下留情了,你还嫌丢人不够么!”阿力哥突然严厉对巴图喝道。 张为年有些意外地瞅了一眼阿力哥,显然是没想到阿力哥竟然能看出刚才他手下留了情。 把汉纳吉这时也皱眉道:“巴图,不要再胡闹了!” 巴图这才一脸忿忿的停了下来,伸手揉着被张为年拍了一掌的肩膀,瞪着铜铃大的眼睛怒瞪着张为年。 张为年一招就轻松漂亮地战胜了看起来异常强悍壮硕的巴图,这让杨宁十分高兴,不过他却也没再提让巴图对张为年行礼的事,那就显得有些不依不饶了,有失他如今的身份。 把汉纳吉自觉脸上也是毫无光彩,立刻转移了话题,问王崇古道:“王大人,这又过去几日,不知道北边那老混蛋有何动静?” 杨宁不由有些哭笑不得,这把汉纳吉倒真是号人物,纵然是俺答抢了他的女人,也不该称呼自己的亲祖父为“老混蛋”吧! 王崇古面色却是波澜不惊,想必以前也听把汉纳吉这么称呼过,只是淡淡笑道:“还没有,自上次俺答汗来信让我等遣送小王子等人回草原,被我们拒绝后,这几天却是没了动静!” “哼!他竟还有脸让我回去,无耻地抢走了我的三娘子,我与他势不两立!”把汉纳吉咬牙切齿道。 杨宁算是彻底服了这把汉纳吉,真是个爱江山不爱美人的“潇洒汉子”啊! 把汉纳吉望着杨宁又道:“敢问公公,虽然朝廷封赏了我等,但不知道有进一步具体的安排么?” 安排自然有,但是却不能告诉你!杨宁心里暗道一句,正要说话,别馆外却是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很快到了别馆门口,随即自门口跑进来一个浑身尘土的明军斥候,踉跄着奔到杨宁等人面前,气喘吁吁地跪下道:“禀、禀各位……大人,十万火急军情,俺答、俺答起兵十万,进犯我……我北疆防线,敌前锋已至黄崖口、宣平堡、龙门所、平远堡一线,兵锋直指大同与宣府!” “什么?”在场大明官员不由都是大惊失色,俺答又要叩关了,而且来势汹汹,足有十万之众。 自世宗初年开始,俺答就从没有停止过对大明北疆的侵袭,几乎每年都有那么两三次带兵“犯边”,其中更是在隆庆二年和隆庆三年一度攻到京城附近,使得大明朝野震动、人心惶惶,俺答的一次次侵扰给大明北疆边境的百姓带来了巨大的伤害和损失,多少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多少村庄田地最终变成一片荒芜,可以说,京城以北的大明百姓与官员,人人对俺答的蒙古骑兵恨之入骨,同时也伴有深深的恐惧。 杨宁听到这个消息也是心神震动,思绪有些慌乱,他没想到俺答竟然不顾自己的亲孙子在明朝手里,悍然带兵进犯,难道他就不破自己这一方会先将他孙子的人头砍下来挂在两军阵前么? 王崇古脸色凝重问那报信斥候道:“此事麻总兵知晓了么?” 那斥候答道:“已报麻将军,麻将军已经飞檄晓谕各镇,严兵戒备,同时命周围百姓迅速撤离,坚壁清野,不给鞑子骑兵留一草一粮!” 王崇古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对杨宁道:“公公,兹事体大,我看咱们需要仔细商议一下!” 杨宁点头,众人立刻撂下了脸上阴晴不定的把汉纳吉等人,回归总督府。 麻贵早已等在总督府里,众人分头落座,杨宁与王崇古客气了一番,王崇古却坚决让他坐了主位,这倒也正常,王崇古虽是一品大员、宣大总督,但杨宁现在却是圣旨与内阁明令负责处理把汉纳吉投降一事的钦差大臣,因此自然他才是主事之人。 刚一坐下,王崇古就迫不及待问道:“麻将军,俺答来犯,如今情况如何?” 麻贵面色凝重,叹道:“情况有些不妙,俺答带重兵十万进犯,虽然此数也就其总兵力的三分之一不到,但这土默特骑兵却甚是骁勇善战,他们都是连年进犯我边疆、锤炼出来的精锐铁骑,我宣府和大同两处军镇、十三卫所加起来,总共也才不到二十万人马,虽人数多于俺答骑兵,但我军却无精锐骑兵,更不擅野战,真要两军对垒,我军只能困守城池,这样一来就会兵力分散,处境被动,这人数上的优势几乎就没有了!” 这话杨宁听着深有感触,的确,明朝在与蒙古族等少数民族的对垒上,优势只在于人多和守城战,而蒙古骑兵虽然人数不多,但却个个骁勇善战,再加上作战机动灵活,来如影、去如风,因此,野战能力极强,这样一来就不可避免的造成了明军与蒙古骑兵作战的被动,敌骑来了,明军只能守在城池里,眼睁睁看着明军在四野烧杀抢掠,却不敢出击。俺答自世宗朝初年到现在屡屡肆无忌惮的入侵明朝北方,也正是因了此点原因。 要想从根本上解决与少数民族骑兵对阵时的被动,只能从两点入手: 一是组建大量的精锐骑兵,增强野战和机动的能力,这样才能压制住来去飘忽的蒙古骑兵,可要做到此点,先不说根本弄不到如此大量的马匹,就算弄得到,可又上哪找骑术精良的士兵?和自小就在马背上长大的蒙古人比骑术,无疑明朝人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二则是利用汉族人的先进文明和技术了,比如说,应用大量的火枪和火炮装备军队,发明一些可以抵挡骑兵野外冲锋的战车等等,有了这些东西,在野外就不用再怕蒙古骑兵的冲锋了。好像,这个时代的名将戚继光就在自己的“戚家军”中大量发明、应用了这些东西,待日后有机会,自己定要去拜访一下这位名垂青史的“名族英雄”! 杨宁在心里转着念头,再回过神来却听到方逢时有些沮丧道:“想不到,俺答汗竟然不顾自己亲孙子的安慰,悍然动兵,他就不怕咱们一怒之下杀了他孙子么!” 王崇古摇摇头道:“他自然是怕的,只是他这次挟重兵来犯,可不是来与咱们决一死战的,估计更大的目的是示威来了,想迫咱们不战就屈服,乖乖地将他孙儿给他送回去……!” “可是,也有可能他是真不顾忌他孙儿的性命,只是正好借着咱们接纳了他孙儿为借口,悍然对咱们大举进犯,试图亡我大明,咱们不可不防啊!要知道,那些鞑子乃是化外蛮夷,这亲情人伦,肯定淡漠得很!如果真是那样,咱们能抵挡住俺答的大军么?”一个面色白净,颇为富态的从二品文官一脸惴惴得道。此人杨宁倒是有些印象,好像是山西的布政使。 “哼,咱们的布政使大人,用你的脑子好好想一想,若是俺答真想亡我大明,他能只带了区区十万兵马前来么?就算他真的有此打算,只凭他十万兵马,咱们大同、宣府的兵马还是能够抵挡的,你放心就是!”说话的是麻贵,看来他对这山西布政使毫无好感,语气满含着冷冷的讽刺。 那山西布政使狠狠地瞪了麻贵一眼,却是不再说话了,他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目前大兵压境的情况下,是武将们发挥的时刻,他身为文官自然是靠边站的好。 杨宁干咳了一声才慢悠悠开口道:“咱家倒是同意总督大人和麻将军的观点,俺答此次率兵压境,无非就是想凭着声势和军威压倒咱们,让咱们乖乖地将把汉纳吉等人送回去,可是,正如麻总兵所说,虽说朝廷如今不愿轻起战端,可凭他只是十万兵马,还没到了让咱们吓破胆的地步!” 顿了顿,杨宁又道:“当然,虽说俺答不会向咱们拼死进攻,但初期的交战则是不可避免的,麻将军,这就要看你手下儿郎的表现了!” 麻贵自然明白这是商谈正事,闻言立刻起身抱拳道:“请钦差大人放心,将士们必当誓死杀敌,不让俺答骑兵越过宣大防线!” 杨宁满意地点点头,挥手让麻贵坐下,环视众人道:“不瞒各位,来时内阁张居正大人已与咱家商议过,此次既然咱们手里攥着了把汉纳吉这张牌,咱们自然是要发挥他的最大价值,可留他在咱们大明却并没有什么太大用处,因此,我们商议着要用他来交换咱们大明的无耻叛徒、当年山西白莲教的教首人物——赵全,及其他手下的党羽余孽!” “好,正该如此,那赵全当年在山西创白莲教,蛊惑百姓,图谋造反,事情败露后又可耻的背叛我大明,投靠了蛮夷,着实可恨!”一个穿着三品补服、胡子花白的老年文官恨恨地道。 “更可恨的是,这赵全投靠了俺答以后,竟恬不知耻地认俺答为干爹,数度引俺答侵犯我大明,他对山西地形极其熟悉,因此,每次俺答入侵有他领路,带给我大明的损失更加巨大,他比俺答还要可恨!”又一个年纪五十岁左右的从二品武将愤恨地道。 …… 一时间,杨宁的一番话引得众官员纷纷怒斥这赵全的斑斑恶行,都是对这赵全恨得咬牙切齿。 杨宁早已从张居正那里了解到这赵全的情况,知道众官员所说都是实情,而且他更知道这些官员所说的恶行其实并不足赵全所作所为的十分之一。 这赵全身为明朝人,叛变之后却比蒙古人还要恨明朝人,死在他手下的明朝百姓,绝对是不计其数,每次他为俺答入侵明朝做前导,当真是遇人杀人、遇村屠村,所过之处鸡犬不留,青壮丁都被他抓去给蒙古人当奴隶,妇女则统统被他抓了,献给俺答的骑兵做宣泄之用,老人和儿童则干脆被他生生活埋。他对明朝百姓犯下的滔天罪行,实在是罄竹难书,北疆的大明百姓莫不对他恨之入骨,活剐生吞了他的心都有。 而如果能用把汉纳吉换回赵全及他手下那些双手沾满大明百姓鲜血的党羽,那对大明的百姓而言则是一个非常振奋人心的举措,大明的国威也能得到维护! 而若是最终俺答不同意用赵全等人来交换把汉纳吉那也没什么,杨宁与张居正也商量过了,如果真是那样,就将把汉纳吉留在大明,好吃好喝的供着他,让他暗中联络族中势力,比如他那个厉害之极的妹妹等等,只要等到合适的时机,比如俺答死翘翘之后,就放把汉纳吉回草原,到时候他必定与俺答其他儿子孙子的争夺汗位,那土默特部也就大乱了,只怕短时间内也不会再进攻大明! 当然,这一计只是下策,最好自然还是拿把汉纳吉换回赵全为好,对此杨宁还是很有信心得,毕竟,赵全只是一个叛徒,而把汉纳吉却是他俺答汗的亲孙子,他自然是乐得拿赵全来换的。换回赵全是不难,而杨宁心里却是打算的是借着这次机会,实现大明与俺答汗的全面和解,双方开通互市,实现贸易往来,那对大明整个北疆局势的稳定,双方百姓的生活,毕竟起到不可估量的积极作用。 杨宁待众人都安静了下来,才又对麻贵道:“麻总兵,对于双方交换的事,这是后话,现在最关键的是要抵住俺答的进攻,若是被人家打得节节败退,丢城失地,谈判桌上咱家可就没什么底气和人家较量了!” 麻贵深以为然点头道:“钦差大人请放心,末将管叫你谈判桌上腰杆子绝对硬气!事不宜迟,末将这就回去动员部署!” 杨宁点头道:“好,闲着无事,本钦差也随你去看看,诸位,你们也就散了吧!不过,散之前咱家有一句丑话要说在前面,如今俺答大兵压境,诸位都是朝廷贤臣栋梁,本钦差希望你们都能履行好自己的职责,报效朝廷,谁若是心生异动、扰我军心,破坏我抗虏大计,可别怪本钦差心狠手辣,皇上赐我‘先斩后奏’之权,咱家可是很想用用呢!” 说完,杨宁冷冷地望了在场官员一眼,才转身领着麻贵等将领去了,剩下一众山西大小官员面面相觑。 那山西布政使一脸恼怒,对王崇古和方逢时道:“二位大人,这小太监年纪轻轻也太嚣张了吧,怎么说也不能不将二位大人放在眼里啊!” 王崇古淡淡道:“吕大人,请注意些你的言辞,杨公公可是朝廷派来的钦差,他说得也很对,咱们既然都是食朝廷俸禄的大明官员,值此多事之秋,自当照杨公公所言去做才是!” 说罢,王崇古招呼方逢时进了屋里,而其他一众官员则都陆续离开了总督府,这姓吕的布政使脸色阴晴不定地望着王崇古和方逢时的背影,狠狠地“啐”了一口,嘴里喃喃道:“你们这群人就尽情折腾吧,要是把事办砸了,看高阁老如何收拾你们,嗯,还是给高阁老写信报告一下吧!”说完,他也转身离开了总督府。 杨宁与麻贵离了总督府,一路来到大同城北门,上了城楼。麻贵的办公地点尽管在大同城内的总兵衙门,但自从知道了俺答大举进犯的消息,他立刻让亲兵将一整套打仗行头搬来了这北门城楼内,若是俺答前来进攻大同,这北门自是首当其冲。 听麻贵详细分析了一下局势,杨宁心里已是有了清楚地了解,同时也稍稍放下心来。 这大同城北方向是一片起伏群山,而在这群山中却是修筑着绵延无尽的城墙工事,既是后世的“长城”,在大同城的西北和东北方向,各有一座城堡,一名宣平堡,一名平远堡,这两座城堡一左一右拱卫着大同城,乃是大同城的北大门,抗击蒙古骑兵的第一线。平远堡以东,则是连着宣府军镇的所辖卫所——龙门所、万全卫等等。 如今俺答的十万骑兵,就是到了这几处城堡卫所的防线前,但这几处城堡卫所互相以长长的城墙相连,交相呼应,对敌灵活,再加上麻贵在得知俺答入侵时立刻快速实施了严守城池、坚壁清野的正确策略,如今俺答虽然兵强马壮,但其骑兵却不擅攻城,只怕不会取得什么胜利成果的。 除非俺答绕过大同宣府防线,向京城方向直插,但以俺答区区十万兵力,只怕后力不会持久,到时候前有京城坚厚城墙,后有河北山西大量明军,搞不好俺答就得弄个全军覆没,想必俺答还不会蠢到如此地步! 从哪个方面看,杨宁都知道己方已立于不败之地,只是让他有些不解的是,既然俺答麾下引弓带甲之士有几十万之众,怎么他只带了十万人就来犯边了呢? 莫非,他的部分兵力被某方面的势力牵制住了,以至于腾不出全部力量来? 第一百三十六章 蒙古诸部 “麻大哥,能不能为我介绍一下目前北边草原蒙古的形势?比如说如今蒙古各部都有哪些势力,这些势力各自的实力、对比,以及各自的关系等等!”杨宁问麻贵道。 麻贵引着杨宁来到沙盘前,指着沙盘上的地图对杨宁解说道:“自从蒙元政权被我大明太祖皇帝赶回草原之后,内部争斗不休,其势逐渐衰弱,分裂成了今天的几大部分,咱们眼前的土默特俺答部,既是其中的一支,除了土默特部,另外在土默特的东北斡难河流域,还有如今蒙元的残余势力,其大汗为土蛮汗,他们自称是蒙元的正统政权,咱们大明习惯称他们为北元政权……!” “那这北元政权与土默特的关系如何?”杨宁插言问道。 麻贵一笑道:“自然是非常恶劣了,俺答汗桀骜不驯,一直不承认土蛮汗的正统地位,双方谁也不服谁,为了争这个正统名声以及地盘经常打得不可开交,你想这关系能好了么!” “哦,是这样!”杨宁若有所思。 麻贵继续道:“在这北元政权和土默特部的东边,我大明山海关外的哈喇温山、朵颜山等地,也有蒙古族的一支,称作兀良哈蒙古,这兀良哈蒙古在我成祖皇帝时曾被收服,朝廷在此地区置朵颜三卫,分别是朵颜卫、泰宁卫、扶宁卫,本来三卫对我大明甚是服从,可是到了近些年,这朵颜卫出了一对了不起的兄弟——长昂和长秃,他们势力不断发展壮大,逐渐在三卫中取得主导权,整合了三卫兵马,如今对我大明也是阴奉阳违起来!” 朵颜三卫,好熟悉的名字啊,记得以前学历史的时候,这朵颜三卫的名字就像那俺答、三娘子一样被人们耳熟能详! “这土默特部、北元政权、还有这朵颜三卫,被统称为漠南蒙古,而在这漠南蒙古之北,隔着大漠,则是漠北蒙古,漠北蒙古也称喀尔喀蒙古,他们离咱们大明比较远,又隔着大漠和漠南蒙古,因此接触不多,不提也罢,除了漠南蒙古和漠北蒙古,再就是漠西蒙古了,这漠西蒙古乃是瓦剌部的后裔,内部部族众多,被咱们统称为厄鲁特蒙古,像如今盘踞在河套平原上的土哱罗部,就是这厄鲁特蒙古的一支!” 杨宁被麻贵所介绍的众多的蒙古部族名字绕得有些晕,不过也大体上明白了这明朝北边草原和大漠的蒙古势力分布,他又问道:“那这三个大的蒙古势力间的关系又是怎样的呢?” “总的来说,喀尔喀蒙古远在大漠以北,与厄鲁特蒙古及漠南蒙古各部族之间接触不多,因此也不存在什么冲突,冲突最厉害的是漠南蒙古和漠西蒙古之间,尤其是土默特部和土哱罗部,这两个部族可以说势同水火,连年征战让他们结成了死仇!而在漠南蒙古和漠西蒙古各自内部的部落之间,也是冲突不断,各方势力你打我、我打你,为了地盘和水源争得你死我活,嘿,这鞑子就是鞑子,就算他们曾经是一个祖先,可却是个个天性凉薄、乖戾残暴,为了争夺一点点利益就自相残杀,真是让人不齿!”麻贵不屑地表情溢于言表。 俺答汗原来与著力兔的关系也是如此恶劣,这么说来,他可算是三面受敌啊!东北有北元土蛮汗,西有著力兔,怪不得俺答只率了十万骑兵来攻打大明,想必其他兵力已被土蛮汗和著力兔的势力牵制住了,这俺答汗也是深怕后院起火啊! 心里转着念头,杨宁微微一笑对麻贵道:“麻大哥此言差矣,若没有这蒙古各部之间的自相残杀,咱们大明的边疆只怕更不太平,说不定,此刻这万里江山已是危在旦夕了!” 麻贵轻轻叹口气道:“是啊,也多亏了蒙古诸部的混战不休,要是他们真的有一天联合起来,咱们大明灭亡只怕就在顷刻之间!” 杨宁眼望着沙盘上大明北方广袤的蒙古诸部疆土,眼睛里突然闪过一丝狂热,嘴里喃喃道:“麻大哥,若是咱们将这些势力全都消灭了,是不是就不用担心这一点了?” 麻贵神色一惊,一脸难以置信地道:“全、全都消灭了?这怎么可能?蒙古各部加起来,引弓之士超过百万之众,如此庞大的势力,凭咱们大明现在的实力状况,这无疑是以卵击石啊!” 杨宁若有所思地笑道:“谁说要与这百万之众同时开战了,谁又说现在就与他们开战了!你看着吧,自把汉纳吉来降这件事作为开端,只要给我十年时间,大明定能一统大漠,再现成祖皇帝当年‘一扫风尘,永靖沙漠’的盛世壮举!” 说完,杨宁已转身出了城楼,登上城头的瞭望台,欣赏起那北方波澜起伏群山的壮丽景色来,而身后的麻贵则是一脸震惊地望着杨宁的背影,久久说不出话来。 站在城头高高的瞭望台上,望着眼前如诗如画的大好河山,感受着北国凛冽的寒风吹拂,杨宁头脑思绪不由变得无比清醒,想到刚才对麻贵所说的一番话,杨宁不由有些后悔:自己真是一时性起就口出狂言,就算自己有那个本事能够灭掉蒙古诸部,可也得有明王朝的强大作为基础才行,这牵扯到经济、军事、人力方方面面的发展、统筹、及运用,真要实现这个目标,谈何容易啊! 自己就别没事给自己找事了,能顺利完成这次与俺答的和谈,为两国边境百姓争取个几十年安定幸福的生活,也就够了,想得那么远、那么宏大干什么,别一个不小心将自己累死! “杨兄弟,你刚才说的那事,是不是心里早就有了全盘的定算?” 身后一个声音响起,杨宁回头望去,却见麻贵正一脸激动无比的神色看着他,目光炽热,不等他回答,麻贵又已是语气坚定无比地道:“杨兄弟,哥哥相信你能办成这件大事,你既有此心,哥哥虽不才,也豁出去了,愿做兄弟的马前卒,率领大军、荡平鞑子,也算是沾着兄弟的光而名垂青史!哥哥今年三十二,再过十年,也不过才四十二而已,也算正当壮年,你放心,我绝对……!” “停停停!”不待麻贵说完,杨宁慌忙止住了麻贵,继而干笑着道:“麻大哥,兄弟知道你的一番建功立业、报效朝廷之心,只是——,刚才那事,兄弟是随口说说的,你怎么当起真来了?” “随口说说?”麻贵愣住了。 “嘿,是啊,你想啊,消灭蒙古诸部,一统大漠,如此艰难伟大的目标岂是我等能企及的!就算你我有心,可朝廷如今的局势你也了解,想要有精锐大军作战,首要一条你手头上不缺银子才行,可你看现在咱们大明,是个有银子的主儿么?” 麻贵神色颓败下来,叹口气道:“这倒也是,咱们纵有建功立业、永靖鞑虏之心,可也得有兵有饷有足够的粮草才行,算了,还是先打退眼前俺答的进攻才是正经!” 一提到眼前明朝的局势,就连麻贵这等武将也泄了气,足见明朝如今的国势已衰败到了何种地步。 两个人又说了一会话,前方宣平堡和平远堡的传讯快马来报告了前方的最新军情,俺答汗的十万兵马经过了对两堡的分头试探性攻击,受挫退去,已在防线外的黄崖口驻扎了下来,接着就分出一部大约三万兵***面而去,估计是攻打宣府所辖军镇去了。 “哼!仅派三万兵马就去攻打宣府,俺答还真是老糊涂了,宣府方面早也已是严加戒备,他的骑兵定也讨不了什么好去!”麻贵冷笑道。 杨宁也是轻松笑道:“看来这老家伙是成了没头的苍蝇,想着能捞些谈判的资本就是意外赚了,只要咱们坚守不出、坚壁清野,用不了多久,他就会该派人来与咱们谈判了!” 情况确实如杨宁所料,接下来几日,俺答骑兵又对宣府、大同一线的多处卫堡发动进攻,却都是铩羽而归,论马战蒙古骑兵天下无敌,可让这些马背上长大的人去攻打城坚强厚的城池,他们则显得笨拙不已,根本连所攻打城堡的城头都摸不着。很快,俺答的十万大军就退回了草原深处。 这一日,杨宁正与王崇古、麻贵等在总督府商议事情,前线督战将领副将常大勇派人送来了俺答致宣大总督王崇古的书信。 “好字!”王崇古拆开书信,先是赞了一声,接着才看了起来,一会却不由皱起了眉头。 “信上怎么说?”杨宁问道。 “俺答汗此次带兵来攻,没讨得什么便宜,就想和咱们谈判,想让我亲自去他的库河屯城的金帐与他商谈!”说着,王崇古将书信递给了杨宁。 杨宁接过一看,这信竟是一纸端正秀气的蝇头小楷,想不到这俺答手下竟还有写的如此漂亮汉字的人! “妈的,这老东西真是狂妄之极,他的孙子如今在咱们手里,带兵来攻又没讨得什么便宜,竟还想让大人亲自去他的老窝,真是异想天开啊!”麻贵大为光火道。 王崇古叹道:“唉,你也别不服,这次是因为他领兵少,再加上他孙子在咱们手里,他有所顾忌,才不敢乱来,要是他领个几十万铁骑,长驱直入京城,只怕又要引得朝野震动,万民恐慌!这些年,这些北方蛮夷实力是越来越强了,西北有著力兔,正北有俺答汗,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近些年东北关外的朵颜三卫,更是异军突起,也逐渐不受朝廷压制了,我大明整个北疆一线,是越来越不太平了,照此下去,只怕……,嘿!” 只怕就是个亡国灭族的下场!杨宁看完了书信,心里将王崇古未说的话说了出来。 尽管是穿越到这个时代,但杨宁对于大明的归属感还是很强的,要不他这次也不会抢着到山西来处理把汉纳吉之事,要知道,他来到这个时代初时给自己定的目标可是逍遥快活的过日子,可随着与这个时代贴合的越来越紧密,与这个时代越来越多的人关系越来越紧密,他的思想也在悄悄改变着。 大明如果真的灭亡了,就算自己与水灵能够隐居民间,过着安逸的生活,可永宁公主怎么办?李贵妃怎么办?文紫嫣又怎么办?这些现在与他关系紧密的人里很可能会有人随着明王朝的覆灭而走向生命的尽头,这种结局绝对不是自己所能接受的。 不能接受,就必须努力去改变这种结局的出现,历史也不知会不会如自己后世所知的那样发展,但从目前来看,那最终覆灭明朝的女真族还不知道在那个角落里蜷着,强大的鞑靼各部已经威胁到了明王朝的生死存亡,自己还是先想想如何解决这些威胁吧! “他俺答想要他孙子,就派人来谈,总督大人,此事你可万万不能去!”麻贵对王崇古道。 杨宁立刻道:“总督大人自然是不能去,先不说危险不危险,这也不合规矩,像总督大人这样的一品封疆大员,想要前去俺答处谈判,必须先得请示朝廷,这一来一去只怕五六天就得下去,那时只怕俺答等的不耐,豁出去领着几十万大军杀过来了!” “可是,总要有人去才行,而且身份不能低了,要不,俺答还以为咱们大明是怕了他呢!实在不行,我让逢时走这一遭,他是巡抚身份,想来俺答应该不会说什么才对!”王崇古道。 杨宁摇摇头道:‘只怕也不行,方大人论官职等级也就比你矮了一级,按规矩他也不能随便越境出使的!” “那可如何是好,此事总要派人前去!虽然说此次俺答铩羽而归,其亲孙子又抓在咱们手里,可如果咱们迟迟不派人去,让他以为他孙子已经死在咱们手里,只怕真像你所说,他的几十万大军倾巢出动,咱们大明可就危险了!”王崇古忧心忡忡地道。 “说不得,此事只有我亲自走一遭了!”杨宁缓缓道。 “不可!” 王崇古与麻贵同时色变,齐齐出声阻止。 第一百三十七章 传说马王 “杨公公,千万不可,你乃是朝廷钦差,若是万一有个闪失,本督如何向朝廷交代啊!”王崇古劝道。 “是啊,杨兄弟,这事你决不能去,要不,哥哥替你去,我这大同总兵的身份,总也该可以了吧!”麻贵也劝杨宁道。 杨宁苦笑一声,对麻贵道:“你是戍守边关的带兵大将,更不能随意离开了!”说完,又对王崇古道:“也正因为我此次是钦差的身份,专门处理此事的,就更应该去了,我去正是名正言顺……!” “可是……!”麻贵还要再劝。 “别可是了,麻大哥,王大人,我知道你们是担心我,可有句话叫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要想顺利解决此事,我是必定要走这一遭的,你们放心,俺答不会拿我怎样的,毕竟他亲孙子还在我们手里!”杨宁神态轻松地道。 “可是他要是把你扣下来,拿你换回那把汉纳吉怎么办?”麻贵担忧道。 杨宁一阵好笑,不过也很是感动,“麻大哥,也就你将我当成了一号人物,我只是一个咱们大明朝的一个太监,你觉得在俺答眼里,我的价值足以抵得上他的亲孙子么?话说回来,如果是王大人前去,俺答汗也许会这么做!” 杨宁半开了个玩笑,王崇古却是笑不出来,他神色感慨道:“杨公公,虽然你小小年纪,但这份胆色却着实让崇古佩服,说归说,可这深入俺答汗帐,与虎谋皮,却要十足的勇气才行!” 麻贵苦笑道:“总督大人这才刚发现,卑职却是早就知道杨兄弟的过人胆色了,上次宁夏围城,杨兄弟可是为了说服刘东尚投降,只身进入叛军云集的宁夏城,几经生死,方才死里逃生出来,那可真是随时都可能送命的行为啊!” 王崇古叹道:“是啊,此事本督也听说了,杨公公虽是残缺之身,又是小小年纪,但胆色豪气却一点也不输于那些昂藏男儿,着实令人钦佩!” “二位大人,你们要是再这么赞下去,我可真要挖个地缝钻进去了!玩笑话说过,咱们还是说正事,此番我前去俺答营帐谈判,烦劳总督大人为我在后方督阵筹谋,麻大哥更要严加戒备,以防俺答再次派兵来袭,若是被他取得哪怕一星半点的战果,我与他谈判就要难上几分!” 王崇古和麻贵齐齐点头,王崇古又是叹道:“早知道如此,当初就不该让方大人接受这把汉纳吉的投降,杨公公也就不必冒这险了!” “嘿,要真是那样,咱们可就失去了一次千载难逢的良机了!”杨宁意味深长地道。 王崇古有些愕然道:“只是换回赵全那个叛徒而已,何谈得上千载难逢,就算此次交换不能成功,以后咱们有的是机会杀了那赵全啊!” 杨宁微微一笑,却也不打算告诉王崇古自己的最终目的是要与俺答部落达成和谈,并以此为契机,联合、分化、挑拨,各种手段并用,最终在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个个消灭蒙古诸部势力,彻底解除明朝北方的威胁。 第二日一早,杨宁准备了一番,启程离开大同城,向北方草原进发,王崇古与麻贵等官员全都前来送行,人人脸上神色凝重,他们自然知道杨宁此去鞑子部落的危险。 本来,按照杨宁的意思,此次前去,生死未卜,带的人自然越少越好,至于张为年,杨宁根本就没打算让他去,可张为年却是急了,死活不干,杨宁最终无奈之下,让他再挑两个侍卫随行,可为了争这两个侍卫名额,众侍卫争得不可开交,都争着要去,张为年最后发了火,众人才都安静了下来,张为年最终挑了两个功夫最好的,被挑中的侍卫一脸兴高采烈,而没被选中的则一脸不甘心。 众侍卫这么一闹,让王崇古、方逢时等人看得感慨不已,要知道,这可是九死一生的事情,众侍卫竟然如此争先恐后,这杨宁一个内监,怎么就让这些大内侍卫们如此不惜生死追随! 一行四人,骑马向北面宣平堡与平远堡防线奔去。 行了有几十里的路程,在群山之中穿梭而过,杨宁终于见到了麻贵曾在此任参将的宣平堡,这宣平堡依山而建,地处扼要,城墙修得高大坚固,实是一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要塞之地,其两边各有高大坚固的城墙倚着山势向两边延伸开去,这城墙也即是后世的长城了,向西百余里,是宁夏萧如熏曾经镇守的平虏堡,而向东不远,则就是平远堡了,这平远堡与宣平堡隔着几座山头、遥遥相望,就如两只巨钳,掐死了蒙古骑兵杀进山西的道路。 常大勇领着几个中低级将领已经迎在了宣平堡外,如今常大勇早已提了副将,他也是因为在宁夏平叛中的军功,短短几个月的时间由一个小小的下级游击将军升为了如今的高级将领。 一阵寒暄之后,杨宁没有多做停留,穿过宣平堡,继续向北而去。 过了黄崖口,再往前走,地势逐渐平缓起来,隐约已可见到草原的广袤无垠,此刻已是隆冬时节,草原上到处都是一片枯黄,方圆十里都见不到一个人影,一股冷寂萧索之意充斥于天地之间。 奔驰在这辽阔的草原上,杨宁的心怀也感到豁然开朗起来。 再向北奔驰了一会,杨宁等人终于见到了稀稀落落的帐篷和土默特族人,因为战事又起的缘故,这里的大多数土默特人都迁往了别处,以躲避战乱危害。这些人见到他们这几个不速之客,纷纷投来警惕地目光,杨宁也懒得搭理他们,催马快速驰过。杨宁估计这些土默特人也就是人数稀散的缘故,要不早就向他们几个发起了攻击。 越往草原深处,人烟和帐篷愈发地多了起来,杨宁等人行到黄昏,到了一处非常大的土默特族人聚集地。 “按麻将军给的地图,此地乃是土默特部族的一个大部落——吉剌特部,这里距俺答汗汗帐所在的库河屯城只有几个时辰的路程了,咱们今晚在这休息一晚,明日一早去见俺答!”杨宁对张为年几个道。 张为年自然是唯杨宁之命是从,只是问道:“是不是要乔装一下,咱们都是汉人装束,进这鞑子部落只怕有些不便!” “不用,刚才来时我注意看了,经过的那些小部落里也有汉人,这吉剌特如此大一个部落,想必汉人也不少,咱们几个分开走,不会引起他们太大的注意的!”杨宁答道。 杨宁与张为年走在前面,另外两个侍卫远远吊在后面,几人骑马缓缓驶进这片庞大的土默特族人居住地。这里的布局与汉人的居住地布局差不多,也是横竖许多街道交叉纵横,只是街道的两旁却不是汉人住的土木房屋,而是蒙古人特有的帐篷,一顶一顶,大小颜色不一,绵延排列。 果然,杨宁等几人的进入并没有引起街道上土默特人的特别主意,因为在这街道上很多行人也都是汉人,路边的店铺酒肆,很多也都是汉人开的。 “两国不是在打仗么,怎么这里那么多汉人却与鞑子相安无事呢?”张为年在杨宁耳旁轻轻问道。 “这就是民族融合的力量了,你看这些汉人,多是一些做生意的人,他们才不管你国家打不打仗,只要有利可图,他们就来和蒙古人做生意,他们将蒙古人所急需的、咱们汉人的盐、茶、铁等物资贩运了来,交换蒙古人手里的兽皮、马匹等物资,再贩运到内地去卖,以此攫取利润,天长日久,他们自然也就与这些蒙古人相熟了,在他们及蒙古百姓看来,打仗那是两国高层的事,他们只要得到自己的温饱、生活的满足就行了!” “这些商人真是唯利是图,为了一点点铜臭之物,连民族立场都没有了!”张为年有些不屑地道。 杨宁心里暗叹了口气,连张为年这样的赳赳武夫都抱有这样的想法,明朝那些读书人更是十分抵制这种贸易往来吧! “张大哥,你可不要小瞧了这些人,他们虽然最终目的是为了自己取得利益,但也正是有了这些生意人的往来奔波,才使得两地的优势资源实现流通互补,这种流通意义重大,它不仅改善了百姓的生活,更是促进了经济的发展、推动了民族的融合和文明进步……!” 杨宁说着说着,却见张为年一脸似懂非懂的样子,不由又是叹了一口气,别说这些话张为年不一定听得懂,就是让那些明朝大儒来,也不会明白的! 见杨宁一脸失败的样子,张为年不仅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道:“杨兄弟,你说的这些我虽然不是很懂,但却知道你说的肯定是正确的,你继续说!” “算了,还说什么,这贸易流通再好,但最怕的却是战争,就像现在,双方一旦打起来,那这种贸易流通就会停滞了下来,别的不说,马匹、盐、铁等物,不论是咱们大明,还是土默特人,都会禁止再出现买卖,你看着街道上,若是和平时期,只怕这里的汉人会更多!” 两人说着话,来到这片部落聚集地的繁华地带,找了一家汉人开得客栈住了下来,跟在他们身后的两个侍卫也随即住了进来,就在他们隔壁的帐篷。 赶了一天的路,几人都有些累了,因此洗漱了一番,就早早休息了,杨宁第一次住进这样的蒙古包,不禁很是稀奇,到处观瞧了一番,待要睡觉时,想到明日与俺答的见面,却怎么也没有困意,索性,他起来穿戴整齐,没有惊动张为年几人,一人信步出了客栈。 此时天色已经入黑,外面街道上却仍是热闹无比,往来之人熙熙攘攘,所有蒙古包都是灯火通明,街道上做生意的小商小贩们也都在摊位前点上了牛油巨烛,照的整个街道亮如白昼。 没想到这蒙古部落也有夜市啊!杨宁心里感叹着,沿着街道向前面缓缓走去。 这街道上的摊贩卖的商品也是琳琅满目,虽比不上京城棋盘街的闹市,但却胜在一种异族气息风情,让杨宁看得眼花缭乱。 再往前走,杨宁走到一处大的空场处,这里人扬马嘶,马栏里围着成百上千的骏马,霎时壮观,空气里还散发着一股浓浓的马粪味,这里竟然是一处规模极大的马市。 对于马匹,杨宁非常感兴趣,要知道,明朝之所以一直处于守势,被动挨打,很大一个原因就是没有大量优秀的骏马,以至于不能组建大量骑兵,与蒙古骑兵相抗衡,若是有了足够的骏马,再配以先进的火器,那将会是一支绝对无敌的军队,想到这里,杨宁早已是怦然心动。 凑上前去,杨宁仔细观瞧着马栏里围着的蒙古骏马,只见这些马匹个个高大膘壮、神骏不凡,即便是杨宁不懂马,却也看出这些马匹的品种优异,无怪乎蒙古骑兵能够驰骋天下,这些优良的大量骏马,给他们按上了纵横驰骋的“翅膀”! 马栏前有着不少人在相马看马,还有人在讨价还价,不过这里面很少能看到汉人,为了防止明朝人大量从这里购走马匹,蒙古人在马匹交易方面管制得极严,每处马市还设有专门的监管,小打小闹的买卖他们不管,但一旦有稍大一些的交易,就会引起他们的主意,甚至不惜将买主抓起来仔细审问一番,确认只是他们内部族人的买卖才作罢! 杨宁的到来早就引起了马市上人的注意,看到他一身的汉人装束,不由都投来警惕地目光,一个中年蒙古马倌凑上前来,用熟练的汉语问道:“客官,你要买马?” “啊,唔,想买一匹好的用来代步!”杨宁信口答道。 那马倌的警惕表情略微减退了些,一脸笑容地道:“客官可有中意的,我们这里的马匹可都是神骏不凡!” “嗯,确实不错,只是离我的要求还差了许多,我不怕花银子,但马要足够神骏才行!” 那马倌一愣,随即笑道:“那请让小的为客官推荐几匹如何,都是我们马市里数一数二的优异良种!” “唏律律——!” 杨宁正要答那马倌的话,自左边不远处却猛然有一声马嘶响起,这一生嘶鸣声音嘹亮、直冲云霄,隐隐竟还透出一种王者气势,随着这一声响彻四方的嘶鸣,马栏里的马匹一阵不安的骚动,接着竟都跟着喷鼻扬蹄嘶鸣起来,场面煞是壮观! 杨宁不由惊异不已,什么马能发出如此气势的嘶鸣,莫非是传说中的“马王”? 第一百三十八章 偶遇故人 抱歉抱歉,这两天每日更新时间又不稳了,马上改正! —————— 杨宁听得心惊不已,那马倌更是脸色大变,再顾不得杨宁,转身就朝马嘶起处奔去,好奇心驱使得杨宁立刻也跟了过去。 左边几十米开外的马栏外面,围了一群人,绑在马栏外围马桩上的牛油巨烛照得现场亮如白昼,这让这群人脸上的复杂表情也尽显无疑,他们每个人脸上都是带着惊恐、又带着艳羡,甚至还有一丝贪婪,远远望着靠在马栏边上的一匹黑马,黑马的旁边,站着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小孩,正一脸愤怒的望着众人,而黑马和小孩的前面不远处,则躺着一个正在哀嚎**的汉子。 这黑马长得躯体壮实而四腿修长,个头比一般的蒙古骏马还要高出几分,其通体漆黑,不含一丝杂色,只在四蹄后面各有一撮白毛,煞是好看,其脖颈上面的马鬃极长,几乎都垂到了脖颈下面,将一股狂放不羁的野性尽显无遗。 这黑马实在是神骏至极,称之为“神马”也毫不为过!杨宁心里暗暗赞道,对这黑马更是喜爱之极。 这黑马虽然安静地站在那里,一双炯炯的眼睛却是瞪视着面前的这群人,或许是错觉,杨宁竟从那双马眼里看到了一丝戒备与愤怒的目光。 “你们这些王八蛋,我都说了我的马不卖,你们还要硬抢,这么多人欺负我一个小孩,还要不要脸!”那小孩破口大骂,说得是汉话。 杨宁心里很是意外,没想到这神骏无匹的“马王”竟然是这个小孩的,这神骏黑马一看就是野性十足的野马,也不知道这小孩小小年纪是如何驯服的,只是这么小一个小孩却有如此神马,就不该到这人多的地方来晃悠,这样很容易引起别人的觊觎,匹夫无罪、怀璧有罪,看现在这个情形,这帮马市的人正是想强取豪夺这匹神马了! “哼,小兔崽子,现在这马你卖也得卖,不卖也得卖,这畜生踢伤了我的马倌,我们就得把它留下,你那一百两银子也别想要了,当是陪给我们的医药费!”人群前面一个中年蒙古大汉道。 杨宁不禁摇了摇头:这帮马市的人还真是不要脸,如此神骏的“马王”,他们竟然只出一百两银子,这匹马就算用价值万金来形容也不为过,若是落在那些蒙古王公汗王眼里,这样的一匹神马只怕都能引起一场大战! 那中年蒙古大汉说完,挥了挥手,周围立刻围了一圈手持套马杆的马倌,对那黑骏马和小孩形成了包围之势。 那黑骏马彷佛意识到了危险,打了一个响亮的喷鼻,前腿微曲,竟像人一样做出一副戒备的神态,杨宁看得更是惊叹不已! “上!”那蒙古大汉一声吼道,周围的十几个马倌立刻蠢蠢欲动起来。 “慢着!”杨宁也是一声大喝。 说实话,本来杨宁是不想多管闲事的,与俺答和谈可是大事,不宜节外生枝,可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小孩,还要强夺人家的神马,他是实在看不下眼去了。 随着杨宁这一出声,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他,眼里满是敌意。 杨宁从容不迫,从一旁进入了被众人围着的圈子,在小孩和黑骏马前不远处站定,他本是想与小孩和黑骏马站一块的,但又怕那黑骏马将自己当成了敌人,一个飞蹄踹过来,自己再嗝屁了,那多冤! “朋友,你是何人,要干什么?”那中年蒙古大汉目光阴沉望着杨宁,沉声问道。 杨宁一阵冷笑道:“干什么?你说干什么?你们这么一大群人,要强买人家一个小孩的马,人家不卖,你们就想强夺,是不是也太无耻了点!” “哼,我们如何是强夺,他的马踢伤了我的人,我们自然要留下他的马以作补偿,这乃天经地义之事!朋友,你们汉人最近在我们吉剌特部落里可不太受待见,我劝你还是少管闲事的好!” “你放屁!若不是你让那混蛋来硬抢我的马,‘奔雷’能踢伤他么!”那小孩破口骂道。 杨宁转头对那小孩微微一笑道:“你这马叫‘奔雷’么,很好听的名字!” 离得近了,杨宁这才看清小孩的相貌,这小孩虽然浑身上下脏兮兮的,但模样却是不错,皮肤微黑、剑眉大眼,与岳风差不多年纪,只是这小孩身体可比岳风强壮多了,看起来就像一个小牛犊子。 小孩警惕地望了杨宁一眼道:“你不会也想向他们一样,想抢我的马吧?” 杨宁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道:“你看我长得像那么差人品的人么?”说完,他转回头对那蒙古大汉道:“天下不平事自有天下人管,你们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小孩,还想抢人家的马,在下就是看不惯……!”说着,杨宁一指那个还在地上**的马倌道:“你的人不是被踢伤了么,听你们刚才意思,出价一百两买这匹马,那在你们眼里这匹马就值一百两,而你们又想留下这马抵这人的医药费,那这人的医药费也就是一百两了,这样,我陪给你们二百两,你们放这位小兄弟和他的马走,如何?” “不行,你算什么东西,你说怎样就怎样啊,今日我们就是要留下这马,你小子要是再不快点滚蛋,老子将你也留下!”那蒙古大汉面色狰狞道。 这围观的人当中,除了马场里的马倌,更多的则是一些夜市上过来看热闹的蒙古人,杨宁有心煽动众人的义愤,对周围人大声道:“诸位可都听见了,这马场之人明明就是想强取豪夺人家的神马,这样无耻地行径,简直就是给咱们英明伟大、豪爽坚强的成吉思汗子孙脸上抹黑啊,你们能容忍这种行径么!” 杨宁这一鼓动,周围早就对马市之人不满的蒙古人更是一脸愤慨与不屑,只是却没有一个人出声帮助杨宁声讨那些马市之人,杨宁不禁有些失望。 那小孩这时开口道:“喂,你不用指望他们了,这马市乃是这吉剌特部落族长侄子哈木所开的,这哈木平日里欺行霸市、横行霸道,这吉剌特部无人敢惹,他们怕遭报复,自然是不敢得罪这些马倌了!” “哼,小兔崽子,竟敢诋毁我们哈木少爷,今日不但你这马得留下,你也别想走了,大家给我上,连这多管闲事的汉狗子,一块抓了!”那蒙古大汉怒声喝道。 蒙古大汉这一吩咐,周围手持套马杆的马倌立刻慢慢开始围了上来,他们之所以小心翼翼,自然是顾忌那异常厉害的黑骏马,可不是顾忌杨宁。 杨宁心里不由暗暗叫苦:自己一人打两三个普通人还行,这么多马倌,自己可是应付不了! 想到这里,他心里又是一阵后悔,倒不是后悔多管了这闲事,而是后悔没有将张为年等几个人一起带出来。 就在众马倌缓缓逼近的时候,人群外围一阵骚动,自夜市方向又过来了一群人。 “是哈木……,哈木少爷来了!”人群里响起一声惊呼。 “滚开,都他妈滚开,没看到我们少爷来了么,都瞎了眼了!”伴随着一阵粗鲁的喝骂声和皮鞭的啪啪响声,人群慌不迭向两旁散开,让出一条路来,这群人走进了众人围观的圈子。 “哈木,这些人都是我们部族的兄弟姐妹,你的手下怎能如此对他们又打又骂!”一声清冷的娇叱,却是发自这帮人中为首的一位俊美异常、一身洁白蒙古族服饰的年轻人。 这俊美年轻人此话所针对的,则是站在他右边的一个长得颇为英俊不凡的蒙古族青年,这青年穿着一身华丽的蒙古族长袍,长得倒是还算高大帅气,只是耳上带着很大的耳环、金光灿灿,手上也带满了耀眼的金戒指,这让他浑身透着一股“暴发户”的俗气,再加上这青年脸上总若有若无透着一股淫邪之气,让杨宁看着很不舒服,看来,这人就是那吉剌特部族族长的侄子、这马市的幕后老板——哈木了! 而当杨宁看清那俊美年轻人的容貌,不由却是一愣,心里暗道一声:怎么会是她? 这俊美的蒙古年轻人,赫然正是当初杨宁与水灵在韩山林摊位上买小布老虎时,被他讹了十两银子的“西贝书生”,而她左边站着的,可不正是那个当初同样是女扮男装的刁蛮假书僮! 真没想到,当时京城短暂的偶遇之后,今日竟在这吉剌特部族的聚集地再次遇到了这对主仆,当时自己就看出这个“西贝书生”乃是一位异族女子,如今看来,自己判断正确,她竟是一位蒙古族人,而且,八成正是这吉剌特部族之人! 与在京城遇到的时候相比,这俊美得不像话的“假书生”此刻仍然是明眸皓齿、俏丽俊逸,那一双漆黑的眼眸就彷佛如纯净的宝石一般,散发着耀眼夺目的智慧光芒! 哈木被这一训斥,立刻讨好地笑道:“公——,公子说的是,这帮狗才真是该死!”笑着说完,他接着却已是沉下脸冷声道:“来呀,将刚才喝骂和鞭打他人的狗才拉下去砍了!” 刚才还笑容满面,转眼却是一脸阴霾,这翻脸比翻书还快的速度,倒让杨宁看得心下一凛:看来,这个哈木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看着俗气淫邪、彷佛无什心智,其实是个心机阴沉、心狠手辣之人! 那几个刚才喝骂和鞭打了围观人群的大汉,闻言顿时脸色大变,浑身颤如筛糠,其他大汉却是毫不犹豫上前,两人一个,押着那几个大汉就往远处拖,那几个大汉发出撕心裂肺般的求饶和惨呼。 “行了行了,我也只是这么一说,让他们得个教训就行了,干嘛动不动就要取人性命!”那俊美“书生”皱着眉道。 “是是是,公子说如何就如何!”那哈木急忙奴颜婢膝地点头道,转向那几个大汉时,却又是一变脸,阴测测道:“狗东西们,还不快谢谢公子救命之恩!” “谢谢公、公子,谢谢公子……!”那几个大汉扑倒在地,对着那俊美“书生”磕头如捣蒜。 “好了,都起来吧,记得以后不可再对自己的族人如此野蛮了!”那俊美“书生”冷声道。 杨宁心下不由奇怪不已:这女扮男装的小妞到底是何身份,这哈木身为吉剌特如此大一个部族族长的侄子,地位自是非凡,怎么却对她如此讨好与恭敬呢! “察安,这里发生了什么事?”那哈木开口问那马市上的蒙古大汉道,贪婪的目光却早已望向了杨宁身后的黑骏马,看来,他早就注意到这匹神马了! 那叫察安的蒙古大汉慌忙凑上前去,在哈木耳边耳语了一阵,目光不时飘向那黑骏马。 与此同时,那俊美“书生”虽然也目光惊异地看到了那黑骏马,但更多的却是注意到了杨宁,当她眼睛第一眼落在杨宁身上时,不由神情一震,接着又仔细瞅了杨宁两眼,终于,她的眼睛亮了起来,表情里带着惊讶,也有那么一丝丝难以察觉的欣喜,杨宁知道,这小妞已是认出了自己! 自己现在能认出这“西贝书生”,倒也不算稀奇,毕竟,这“西贝书生”长得实在是太过俊美飘逸了,又带有一种别样的异族风情,让人一见之下即印象深刻,想忘都难!可这“西贝书生”竟然还能认识自己,倒真是不容易了,要知道,那时的自己可正是落魄之时,一身破旧衣服与现在大不相同,个头相貌也和现在差别很大,经过这段时间,自己可是感觉长高了一些,相貌也是越来越“英俊”了! “嗨,张三兄弟,真没想到在这遇到了你了,这还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经久不见,你还好么?”杨宁热情地对那俊美的“西贝书生”打了一个招呼,熟络得就像一家人。 “公、公子,这不是咱们在明朝京城遇到的那个无赖么?他……!”俊美“书生”旁边的乌兰此刻方认出杨宁,指着杨宁对自己主子道。 俊美“书生”轻轻抬手止住了乌兰,面带微笑着对杨宁道:“杨兄,确实真是巧啊,没想到在这能遇到你,在下很好,杨兄近来可好?” “唉,你看我现在被这么多人围着,像是很好的样子么?”杨宁摊摊手道。 那俊美“书生”眉头微颦,转向那哈木道:“哈木,这是怎么回事?” 那哈木脸上很是意外,犹豫着道:“没想到公子与这汉人认识,是这样,他身后那小孩来我的马市要卖那匹黑马,没想到这人从中横插一道,想要出高价将这黑马夺了去,您也知道,这可是坏了咱们马市的规矩,因此我的手下就与他起了冲突……!” “你放你娘的春秋骚包浪荡呱唧屁!这么多人在这,你竟然还睁着眼说瞎话,本来我今日带着‘奔雷’来马市,是为了给它修一修马蹄,钉上马掌的,谁想到你们马市的混蛋见我的马好,非要出一百两强买,我自然是不卖,你们就来强抢,结果被‘奔雷’踢倒了一个,就讹上我了,这位大哥是路见不平,仗义帮我说话,你们就连人家一起打,这草原上还有没有天理了,你们这么多人欺负我一个小孩,真是一帮无耻地混蛋加王八蛋!” 杨宁没有说话,那壮如牛犊子的小孩却是不客气,小嘴叽里呱啦就是一顿夹枪带棒的喝骂,不过却也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得清清楚楚。 那俊美“书生”沉下脸来,俏脸如霜,冷冷瞪着哈木道:“哈木,你的手下竟然做出这等无耻之事,真是丢我们大汗子孙的脸!” 那哈木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压低声音道:“公子,那匹黑马可不是一般的凡马,乃是传说中的野马之王,那可是万金难求的神马,一般人哪有资格拥有,我的手下也是想将这马买过来,献给老大王的,谁想到这小孩脾气太臭,因此双方就冲突了起来!” 见哈木对着那俊美“书生”嘀嘀咕咕,杨宁心念一转,不由出声冷笑道:“张三兄弟啊,我在中原时,就素闻草原上成吉思汗的子孙个个都是顶天立地、气盖云天的豪爽汉子,如今这事闹的,真是让我失望之极啊!” “哼!汉人最擅长的就是耍嘴皮子,狡辩挑唆,我看你就是明朝派来草原的奸细,来呀,将他抓起来!”哈木盯着杨宁冷冷道。 几个哈木的手下立刻就要上前去抓杨宁,那俊美“书生”眉头一皱,喝道:“够了!都给我退下!哈木,这位杨兄乃是本公子的朋友,你们不得无礼,今日这事本就是你们做的不对,放那位小兄弟和他的黑马离开吧!” 那哈木心有不甘地狠狠望了一眼那叫“奔雷”的黑骏马,嘴里不情愿地应道:“是!”然后他挥挥手,示意手下众人退开,给那小孩和黑骏马让开了一条路。 杨宁心里愈发奇怪了:这俊美“书生”看来在蒙古部落里的地位不低啊,一句话就让哈木不得不放弃了万金难求的野马之王! 第一百三十九章 吃哪补哪 “喂,别发呆了,走了!”那小孩走到杨宁身旁,踮着脚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那“奔雷”则亦步亦趋地跟在那小孩身后。 杨宁点点头,正要说话,那俊美“书生”却是已抢先道:“杨兄,你我又一次巧遇,倒真算是有缘,若无它事,不如由小弟做个东,请杨兄共饮一杯如何?” 杨宁犹豫了一下,由于心里对这俊美“书生”身份的好奇,他最终点头道:“好,有道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嘛,为兄还要多谢兄弟当初十两银子的救济之情呢!” 杨宁这一句“有缘千里来相会”,让这俊美“书生”听得脸色一红,又听杨宁点破了他是知道当初自己买下那小布老虎是有故意相帮之意,不由转颜笑道:“好汉难免都有落魄之时,区区十两银子,不足挂齿!” “喂,既然你有事,那我就自己走了,今天的事多谢你了!”那小孩插言对杨宁道。 “小兄弟,这世界上利欲熏心的王八蛋太多,以后可不要再领着‘奔雷’到这集市上来了,免得‘奔雷’被人抢了去!”杨宁大声地对那小孩道,哈木等人听得清清楚楚,脸色变得异常难看,却是不敢再出言反驳 “我知道了,大哥,我叫关雷,我和‘奔雷’今日多谢你了!”那小孩瞪着眼睛认真地道,随着他的话,那黑骏马彷佛知道小孩叫它名字似的,竟是对着杨宁喷了个响鼻,好像真是在感谢杨宁。 真是神了!杨宁满是惊叹地望了“奔雷”一眼,又对叫关雷的小孩道:“你叫‘关雷’!它叫‘奔雷’!呵呵,都是好名字!记住了,我的名字叫杨宁!” “嗯,我记住了,杨大哥,后会有期!”关雷学着大人的礼仪对杨宁拱拱手,行过告别之礼,转身大踏步向人群外走去,那“奔雷”则又冲杨宁喷了一个响鼻,前蹄在地上刨了两下,接着就甩着马尾跟在关雷身后走了! 看着关雷和黑骏马走远,杨宁这才放下心来,对那俊美“书生”道:“张三兄弟,不知道到哪去请我吃好的啊,正好我可是饿的不行了!” 那乌兰忍不住狠狠瞪了杨宁一眼,却是没有说什么难听的话,杨宁不由好笑道:“小书僮,不错不错,素质比上次提到了不少嘛!” 乌兰翻了翻白眼,正要反驳,那俊美“书生”却是一笑道:“杨兄就不要逗她了,来到这大草原上,在下自然是要请杨兄去吃草原上最有特色的名吃——烤全羊了,不知道合不合杨兄的胃口?” “烤全羊,唏——,好,很好,我再喜欢不过了!”杨宁一脸馋相,还故意吸了一口口水。 乌兰不屑地目光立刻投给杨宁,而俊美“书生”则是毫不在意,只是微微一笑,转头对那一直呆在一旁的哈木道:“哈木,这事你来安排,要快!” 这哈木尽管很不爽杨宁,但对于俊美“书生”的吩咐却不敢不从,应了一声,转身对一个手下吩咐了几句,那手下立刻点头飞奔而去。 “公子,宴席安排在我开的全羊馆中,那里的烤全羊是咱们集镇上的一绝,非常有名!所选的羔羊肉质鲜嫩、所烤火候精到,烤熟后外焦黄而里嫩,蘸着……!” “好了,知道你家的全羊馆做得好吃,别再啰嗦了,快领我们去吧!”俊美“书生”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哈木。 哈木脸上略过一丝尴尬,讪讪笑道:“公子请随我来!”说完,他转身当先行去,当他转身的一刹那,杨宁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眼睛里掠过的一丝阴沉寒光,心里不由暗自警惕起来。 这哈木所开的全羊馆,就在杨宁所住客栈旁边不远,到了这条最繁华的街上,哈木颇为洋洋自得地道:“公子,这整条街的客栈饭馆,可都是我哈木这些年辛辛苦苦打拼出来的基业啊!” 俊美“书生”皱了皱眉,却没说话,而杨宁则看到那“小书僮”直接不屑地撇了撇嘴,看来,这主仆二人对这哈木印象不怎样啊! 这哈木的全羊馆乃是一片连在一起的蒙古包,这些蒙古包有大有小,哈木领着众人走进了一顶位置最好、面积最大的蒙古包里。 这蒙古包里铺着厚厚的羊绒地毯,布置得极为奢华,打扫的也干干净净,显然是经过了一番临时归置。 蒙古人用饭的习惯是一人一个小案几,人盘坐在案几前用餐,俊美“书生”将杨宁让到了主宾位置,自己则坐了上首主陪位置,而乌兰则坐在了杨宁对面的案几后。 望着正要坐下的哈木,俊美“书生”淡淡道:“哈木,这里没你什么事了,你先出去吧,记得催他们将酒菜送上来,越丰盛越好!” 哈木神色又是一僵,只好低头道:“是!”说完就转身退出了蒙古包,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杨宁感觉这哈木转身的刹那脸上的神情更加阴霾了。 望着哈木的背影消失在帐篷门口,杨宁转头意味深长地道:“张兄弟啊,你可得对这哈木客气点啊,我看他好像心里很是不满,咱可是在人家的‘地头’上,这要是万一……,嘿,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他敢,借他十个胆子……!”不待俊美“书生”说话,乌兰已是柳眉倒竖道。 “乌兰!”俊美“书生”皱眉瞪了乌兰一眼,乌兰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埋头不说话了。 “咦,原来你这小书僮叫乌兰啊,怎么听着像给小姑娘名字,嘿,看你这面白粉嫩的样儿,倒真有点像个女子!你应该和你家公子学学,你看这‘张三’,多好的名字啊,你干嘛不起个名叫‘李四’呢!”杨宁意有所指地望着乌兰调侃道。 “你——!”乌兰又开始被杨宁气得面色发红了。 俊美“书生”哪还听不出杨宁话里的意思,对杨宁一抱拳道:“杨兄,实在是不好意思了,当初身在你们明朝地界,在下不得不小心行事,因此对你隐瞒了自己的真名,在下真名叫诺敏,乃是蒙古族人!” 早就看出你不是个汉族人来了,不但看出这个,也看出你是个女子,看来你还是不彻底交待啊! “哦?原来兄弟是蒙古族人啊,成吉思汗的子孙,真是了不起!诺敏!诺敏!这也真是个好名字!只是怎么好像兄弟这个名字也有些女人味十足啊!”见这诺敏还没彻底交底,杨宁接着调侃道。 这诺敏神色平静,淡淡道:“人之姓名,就如躯体,乃是受之父母,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咱不说这个,对了,杨兄不是一直在京城么,怎么跑到这草原上来了?” 原来这诺敏请自己吃饭,目的也是为了探自己的底细啊!杨宁心里暗道一声。 “哦,哈哈,我来做买卖,自从上次接受了兄弟你十两银子的救济,我心里除了感激,更深觉过意不去,因此就决定要做生意挣大钱,有朝一日报答兄弟的恩情,于是就跑来这大草原做买卖来了!”杨宁信口胡诌道,既然这诺敏不和自己说实话,自己就更没必要和她坦诚相见了! 这诺敏显然是不信杨宁的话,不过却也不点破,只是淡淡道:“不知道杨兄做的是哪类货物的生意啊?小弟在这当地还有些朋友,说不定能帮上杨兄的忙呢!” “哪类货物都有,什么赚钱做什么,自南方运来明朝的茶啊、盐啊什么的,再从这里换回去兽皮、马匹等等!至于帮忙么,就不必了,像刚才哈木兄那样的阔少,咱可高攀不起啊!” “杨兄误会了,哈木那样为富不仁、欺行霸市的恶少,又如何能成为我诺敏的朋友!既然杨兄不愿让帮忙,那也就算了,只是此时杨兄来草原可不是时候啊,如今我族大汗正与你们明朝打仗,好多物资的交易都被禁止了,这可对你们这些生意人很不利啊!” “哈哈,没事,不让交易的,咱就不交易,咱只买卖那些允许被交易的!”杨宁随口答道,眼睛却是瞄向了被伙计刚刚端进来的“黄金烤全羊”,那“黄金烤全羊”应该是一个整个的小羊羔烤成,盛在一个大大的托盘里,表面色泽焦黄、皮脆肉嫩,散发着令人垂涎欲滴的香气,杨宁的眼睛落在上面就再也离不开了! 夸张的是,如此大的一只烤全羊,杨宁、诺敏、还有乌兰的案几上竟然一人上了一只,杨宁望了望面前几乎要将自己视线挡住的烤全羊,咽了一口唾沫道:“诺兄弟,这、这烤全羊量也太大了些吧,我觉得咱们三人一只都吃不了,这一人一只么……!” 见杨宁一脸发愁的样子,诺敏不由微微一笑道:“杨兄有所不知,这‘黄金烤全羊’乃是我们族人招待贵客的佳肴,必须要给贵客上一整只,杨兄尽管享用便是,吃不了剩下也无妨!” 杨宁待要说话,门帘掀动,一串的穿着蒙古长袍的伙计端着托盘陆续进来,开始接着往三人案几上分别放菜,随着一份份散发着诱人香气的菜肴被摆上桌,诺敏一一为杨宁介绍:“这是手把羊肉,这是爆炒鹿唇,这是侉炖驼峰,这是烧牛蹄筋,这是一道当归人参牛——,呃牛……汤!” “当归人参牛什么汤?”杨宁听得口水直流,但这道汤的名字却没听太清楚。 诺敏俏脸一红,吞吞吐吐道:“我、我也不大认得……!” 杨宁没多想,顺口就问上菜的伙计道:“你上的这是什么汤?” 那伙计看长相明显是个蒙古人,但汉话却说得相当利索,立刻回道:“回客官的话,这是一道本店的名菜——当归人参牛鞭汤,这汤可是十全大补之物,它乃是采用我店祖传秘方,用十八味中药熬制数个时辰而成,功能益精补髓、温肾壮阳,实在是……!” “够了!”诺敏脸色通红地喝止那伙计道:“上完菜就出去,哪来的那么多废话!” 那伙计一脸冤枉,怎么向客官宣传一下本店的名菜又招谁惹谁了! 牛鞭?原来这是一道牛鞭汤!这可是好东西啊!杨宁两眼放光望着那汤,心里默默道:怪不得这诺敏不好意思介绍这汤呢! 杨宁坏笑一声,对诺敏道:“兄弟啊,人这伙计说得没错啊,这牛鞭汤确实是个好东西啊,正所谓吃哪补哪,大家都是男人,这种好东西可不能放过啊!” 诺敏脸色红得就像涂了一层胭脂,神色有些窘迫,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杨宁心里不由大乐:个茄子的,让你再在老子面前装,这次终于被我逼出了窘态了吧! 一直以来,这诺敏在杨宁面前总是表现出一副波澜不惊、平静淡然的样子,尽管她对人态度也算平易谦和,即使面对当时落魄如乞丐的杨宁也并没有露出一丝瞧不起之意,但杨宁却是明白,这诺敏是属于那种骨子里就高高在上的一类人,这类人根本就不必刻意的去表现出自己身份地位的优越和高贵,他们自小所接触的优于常人的环境、事物的熏陶,让他们举手投足间自然而然就形成了这么一种高高在上的气质! 杨宁对这类人说不上讨厌,但也谈不上好感,有的时候,让别人产生一种被“凌驾”的不舒服感觉,并不一定非要刻意,也许不经意间就会触犯了别人的自尊!当然,到现在为止,这诺敏并没有伤害杨宁的自尊,但是,也许是性格使然,对于这类人,杨宁还是很乐意逮着机会就打击一下的,他一向是个“欺硬怕软”的主儿! “杨、杨宁,你怎么恁的无耻下流!”乌兰忍不住拍案冲杨宁骂道。 杨宁故作愕然,一脸不解地望着乌兰道:“我怎么就无耻下流了?难道我说的不对?还是——,你们对这牛鞭有忌讳,不习惯吃这玩意儿?” 诺敏咬了咬嘴唇,长吁了一口气,终于开口道:“杨兄,咱们不说这个了,尝一尝咱们草原上的马奶酒吧,与中原的白酒算是各有特色,来,小弟敬杨兄一杯!” 杨宁也觉得玩笑开得差不多了,不管怎么说,人家二人毕竟是女儿身,自己要再逮着这事儿说下去,可就真是有些下流了! “好,为兄这杯酒算是多谢诺兄弟的盛情款待了!”杨宁端着那乳白色的马奶酒,待诺敏喝过,然后才轻轻抿了一口。 还不错,入口绵甜,奶香四溢,倒也没有想象中的膻味儿。 赶了一天路,中午只是将就吃了点干粮,晚上也没吃饭,杨宁早就饿了,当下也就不再客气,对着面前案几上的草原佳肴就开动了,刹那间就是一通狼吞虎咽、风卷残云,吃的那叫一个爽啊! 诺敏和乌兰主仆二人有些口瞪目呆地望着杨宁的吃相,然后不约而同对望一眼,都看到了对方脸上的讶异表情! “喂喂,你几天没吃饭了?”乌兰忍不住问道,一脸的鄙视表情。 “唔——,没、没……几天!”杨宁正抓着一只黄金烤羊腿啃着,满嘴油渍,含糊不清地道。 诺敏和乌兰还没吃几口的时候,杨宁已是吃饱了,那碗当归人参牛鞭汤,杨宁鼓了几鼓,最终还是没动,不管怎么说,在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子面前,杨宁脸皮还没厚到那种“面不改色嚼牛鞭”的程度,再说,这牛鞭是大补之物,自己要是吃多了,回头邪火儿上来,到哪泻火去啊! 擦干净嘴,杨宁心满意足地小口呷着马奶酒,细细品着这马奶酒的芳香,还别说,这玩意他比较喜欢喝。 见杨宁一脸悠闲的样子,诺敏放下了手中一柄切割烤羊的精致小刀,微笑着道:“杨兄,这马奶酒滋味如何,还能入口吧?” “哈哈,滋味很好,简直是太能入口了!”杨宁由衷赞道。 “那就好,在下还真怕杨兄喝不惯这马奶酒的口味呢!”顿了顿,诺敏又道:“相比而言,我倒是更喜欢喝你们汉人的茶,那多姿多彩茶叶的不同芳香,蕴含着不同意味的境界与情趣,让人回味无穷!手执一杯香茗,静品细琢,真可谓是一种享受啊!” 见诺敏微微陶醉的样子,杨宁不禁有些意外,没想到这诺敏竟然是个如此喜欢茶文化的主儿,作为一个蒙古人,这倒也真是难得! “诺兄弟倒是好雅兴!” 诺敏语气却又突然带着遗憾道:“可惜啊,上次中原一行,买回的极品茶叶却已是喝完了,我转遍了库河屯城和这吉剌特集市,竟没找到一点稍微能上品的茶叶,就连市面上一般的茶叶,价格也被炒得飙升了许多……!” 也许马奶酒喝得多了些的缘故,杨宁有了些轻微的醉意,而没等诺敏说完,杨宁已是忍不住道:“这可是没办法的事情,你喝不到好茶叶,谁也不怪,要怪,就只能怪俺答汗……!” 诺敏神色一凝,顺口问道:“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他为了自己孙子一个人的死活,就不管不顾两国百姓的死活,悍然挑起战事,那些个像我这样来回跑生意、贩货物的商贩,因为怕丢了性命就不可避免地少了许多,这导致大量的茶就运不进草原,从而造成草原茶价的飞涨,而你想喝得好茶,自然更是……,呃……!” 滔滔说着,杨宁突然意识到了不妥,慌忙住口不说了,而诺敏和乌兰则已是不约而同地盯住了杨宁,诺敏的明眸更是突然变得更加明亮了起来。 第一百四十章 谈判磨人 妈的!坏了,这什么狗屁马奶酒,分明就是马尿酒,自己真是被这一股骚劲给熏糊涂了,怎么什么话都往外咧开了! 诺敏的神色变得出奇冷静,一双俏丽的眼眸紧紧盯着杨宁的眼睛,目光若有实质,彷佛要穿透进杨宁的内心,檀口轻启道:“杨兄果然是见识不凡啊,不但见微知著,一针见血指出茶价的上涨是因为战事又起的缘故,而且更知道这战事兴起的原因,刚才杨兄所说的什么俺答汗是为了自己的亲孙子的死活而挑起的战争,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在下有些不太清楚,能不能请杨兄为在下详细解释一下?” “嘿,嘿嘿,没什么好解释的,如今民间都在传这事呢,我也只是道听途说了一点,详细情况就不清楚了!呃,我看,天色也不早了,今日就多谢诺兄弟的款待了,哥哥得告辞了!等哪天兄弟到了中原,哥哥再好好请你吃上一顿!”说着,杨宁就站起身来,向帐口走去。 “啪啪!” 诺敏冷笑着拍了两下手掌,帐外立刻涌进来两个人高马大的蒙古壮汉,俱是一脸的彪悍,身上还隐有一股血腥之气,冷冷的目光盯着杨宁,就如野兽盯着猎物一般! 妈的,这小妞怎么有如此厉害的“保镖”,刚才来时怎么没见到! 杨宁也再一次后悔没有带着张为年几个一起出来。 他不慌不忙转过身,微笑着对诺敏道:“怎么,诺兄弟请哥哥吃的是‘鸿门宴’不成?” 对于杨宁的镇定,诺敏眼里闪过一丝赞赏之意,嘴里却淡淡道:“哪里,‘鸿门宴’那只是你们汉人才有的场面,我们蒙古男儿却是不屑为之!杨兄,正如你所说,天下之大,咱们却能两次相遇,也算是有缘,在下很想拿你当做朋友,而不想将你当做敌人,因此才盛情款待、坦诚相交,可你却始终对小弟有所隐瞒,这好像不大好吧!” 杨宁突然收了笑容,冷声道:“盛情款待倒也不错,我杨宁多谢了,但要说坦诚相交,你也不觉得脸红!你要知道,我可从来没有打听过你的身份,也从不关心你是男是女,那是因为我明白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不想被人知道的秘密,追问别人的这种隐私是很不道德的,而你诺敏现在的所作所为,哼哼……,算了,和你们这些蛮夷说这些礼数简直是对牛弹琴!” 不待诺敏发话,乌兰已是大怒道:“杨宁,你少嚣张,你还当这里是你们明朝的京城呢!来人,将这个明朝人的探子给我拿下!” “慢着!”诺敏制止了两个狞笑着上前的蒙古壮汉,俏脸含着怒气盯着杨宁,一瞬不瞬,杨宁却是好整以暇的回望过去,趁机仔细欣赏诺敏那完美无暇、精致粉嫩的俏脸,不得不说,这诺敏的相貌就是比起永宁公主来都不遑多让,这蒙古草原,竟然有如此天仙般的女子! 两人对视良久,最终,还是诺敏败下阵来,她眼睑垂下,语气淡淡道:“放他走!” 乌兰大急,“公——公子,不能……!” “别说了!”诺敏一挥手制止了乌兰,再次注视着杨宁道:“杨兄,今日在下放你离开,可不是中了你的激将之计,只是纯粹认为你说得有理,你请吧!” 杨宁一笑道:“不错不错,孺子可教……!嘿,告辞告辞,后会有期!”他本还想再调侃诺敏几句,但见诺敏的脸色又变得难看起来,也就不再多说,真要惹得诺敏发怒留下自己,可就麻烦了! 杨宁刚走到帐篷门口,身后诺敏却突然说道:“且慢!” 杨宁心里一个咯噔,以为诺敏又反悔了,他轻轻转过身子,微笑着对诺敏道:“怎么,诺兄弟又后悔了?” 诺敏摇了摇头道:“不是!杨兄,不管怎么说,在下还是要奉劝你一句,这大草原上很危险,杨兄最好还是回中原去吧!” 杨宁一愣,随即笑道:“多谢关心了,只是为了生计,再危险我也只能担着了!” 诺敏轻咬一下嘴唇,望着杨宁的目光变得冷冽起来,“杨兄,在下一直拿你是朋友,可若是你做出威胁到我们土默特部族的事来,可不要怪我翻脸无情!” “多谢提醒,再见!”杨宁对诺敏的威胁恍若未闻,淡淡说了一句,转身就出了蒙古包。 回到客栈,迎面却正碰到一脸焦急的张为年,见到他回来不由大喜,拉住他问道:“杨兄弟,你去哪里了,醒来不见你的人影,可是吓死我了!” 杨宁不禁有些惭愧道:“真不好意思,张大哥,我睡不着,去夜市上溜了一圈,害你们为我担心了,对了,另外两位侍卫大哥呢?” “我派他们寻你去了,我这就发信号召他们回来!”张为年说着,掏出了一个小小的圆筒状东西,一甩手就甩到了天上,划出一道微弱但清晰可见的光亮痕迹。 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出去寻找杨宁的两个侍卫就也回来了,见到杨宁平安回来这才都松了一口气。 回到自己的帐篷里,此时天色已是不早,杨宁躺了下来,却仍然没有睡意,他心里在琢磨着那诺敏的身份。 看哈木对她毕恭毕敬的样子,看来,她定是蒙古什么大部落的族长女儿,可据麻贵提供的资料,在土默特蒙古里与吉剌特这样的部族差不多实力的也没有几个,就算有,他们与吉剌特实力相等,也不可能让哈木如此毕恭毕敬,而记得诺敏曾说过她为了买上品茶叶转遍了库河屯城,莫非,她是来自库河屯某位蒙古王公的女儿? 如果真是那样,那看这诺敏的气度谈吐,以及她那厉害的手下,她可绝不是一般娇生惯养的主儿! 今日这一别,也不知道以后能不能再见!脑海里再次浮现出诺敏那张完美无限的俏脸,杨宁心里不由有了些异样的感觉! 第二日一早,杨宁等几个天不亮就动身起程,离开了吉剌特部,朝着此次北上的最终目的地、俺答汗帐的所在地——库河屯城纵马奔驰。 行了约有两个时辰,远远地,杨宁就看到了草原尽头一座庞大的城池耸立,再走近了杨宁才发现,说是城池却也不确切,因为这库河屯城的城墙全都是用巨木搭建而成,向东西方向绵延数十里,看这库河屯城的面积,只怕要比那吉剌特部落大了十倍不止,而在库河屯城的前面则有一条数丈宽的大河蜿蜒而过,成为了库河屯天然的屏障。 还没等行到库河屯的近处,远处就有一队蒙古骑兵呼啸而来,马速甚快,转眼就来到了杨宁几人近前,将他们包围了起来。 这对骑兵显然是俺答麾下的精锐铁骑,人人神情彪悍、精壮结实,身上都穿着上等的皮甲,显得威武非常,只是在杨宁看来,那皮甲比起明军的铁甲防御力却是差远了! 那领头的骑兵队长望着杨宁身上的大明太监官服和张为年几个身上漂亮的大内侍卫服显然是非常惊讶,为了彰显身份,刚才杨宁几人已经都换上了正式的官服。 “你们是什么人?”那骑兵队长直接用汉语喝问道。 “快去禀告你们家老大王,就说大明使者来了,要求觐见!”张为年朗声道。 “蛮子使者?”那骑兵队长一惊,急忙对手下一个骑兵道:“快去禀告城守大人,就说明人的使者到了!”那骑兵领命、催马飞奔而去。 杨宁几人等在原地,那队蒙古骑兵虎视眈眈地监视着他们,那样子彷佛他们几个会随时暴起攻打库河屯城一般。 等了足有半个时辰的工夫,那骑兵才飞奔而来,对那骑兵队长耳语了几句,杨宁却是听不到,他小声问旁边的张为年道:“张大哥,他们说什么?” 张为年尴尬地摇摇头道:“我虽然能听到那小子的声音,但那小子说的是蒙语,我听不懂!” 这时,那骑兵队长已是大声对杨宁道:“我家大人说了,让我领你们进城,你们随我来吧!”说着,他掉转马头,当先向库河屯城行去。 杨宁冷笑一声,却是动都未动。 那骑兵队长察觉到动静,疑惑地转过身来,问杨宁道:“你们怎么不走?” 杨宁伸出右手食指,冲那骑兵队长摇了摇道:“我等身为天朝来使,你说让我们走我们就走,那我们多没面子,回去告诉俺答汗,让他派个够分量的来迎接,你么——,远不够格!” “混蛋——!”那骑兵队长一声咆哮,“唰”得一声拔出了自己的马刀,其手下也都跟着拔出武器,虎视眈眈望着杨宁几人,只等自己的头儿一声令下,就要发起攻击。 张为年冷笑一声,刚要准备动手,杨宁却摆摆手止住了他,不慌不忙地对那骑兵队长道:“你要搞清楚你自己在做什么,动了我们,后果你承担的起么?还是别在这吓唬老子了,快去禀报你的上司是正经!” 那骑兵队长怒容满面地瞪了杨宁好半响,才用蒙语对几个手下吩咐了几句,领着一个骑兵转身向库河屯城内驰去,估计是去找他上司去了,剩下几个骑兵仍旧虎视眈眈地望着杨宁几人。 又是大半个时辰的工夫,自库河屯出来五六个人,其中有那骑兵队长,待来到近前,当先一个长相粗豪、将官模样的人瓮声瓮气地道:“蛮子使者,我叫花花帖木儿,是这库河屯城南城的城守,左相大人让我来迎接你,你这就随我进城吧!” “那个什么花——,花花贴什么木头的,你还是回去吧,回去告诉你家大人,你来迎接我还是不够格,换个够格的!” “呸!你这小蛮子,你以为你是谁呢,老子来迎接你,已经够抬举你的了,你可别不识趣,惹急了爷爷,爷爷一锤将你砸成肉酱!”那长相粗豪的城守拿起挂在得胜勾上的硕大铜锤喝道。 “呸!你这大番子,有本事你就将小爷砸成肉酱,然后我的人回头再将你家小王子砸成肉饼,那多热闹!来来来,你快砸,朝这砸,使劲砸!” “你、你、你——,你等着!”杨宁一提把汉纳吉,这粗豪城守将军就没了脾气,竟然立刻翻身上马走了,卷起一阵尘土,那骑兵队长和手下骑兵不由看得口瞪目呆,望着杨宁几个却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接着,又等了大半个时辰,又是一群人出来,这次来得是一个文官,叫什么“平参章事”,来到杨宁近前未开口先陪笑,又是打躬又是作揖,低声下气、好话说尽,请杨宁进城,杨宁却愣是不开口,最后他被这平参章事搞得实在烦了,扔出来一句:“如果一个时辰内再不来个有资格的,那本使者可就原路返回了!” 这一句话说出,那平参章事再不啰嗦,急忙上马奔回了库河屯城,剩下那长相粗豪的城守将军与部下大眼瞪小眼。 这次才等了半个时辰不到,一大群人骑马自库河屯城内出来,快速奔杨宁这而来。 这一群人行到近处,纷纷下马,一个花白须发,身穿蒙古长袍华服的矮瘦老者来到杨宁近前,拱手对杨宁道:“想必这位就是天朝派来的使者了,小老儿都善,添为老大王帐下左丞相,特奉老大王之命前来迎接贵使,请贵使这就随本相进城吧,老大王正在汗帐等候!” 这都善说话有礼,言谈间颇为客气,杨宁却不买账,只是皱皱眉、咂咂嘴道:“这次是个左丞相,嗯,将就着吧,头前带路!” 那都善却也不生气,示意所有人上马,当先引导着杨宁向库河屯城行去。 张为年等几人终于松了一口气,他们等得早就不耐烦了,这只是进个库河屯城,杨宁就折腾了将近一上午的时间,他们也自然明白杨宁这么做是在杀蒙古人的锐气,可心里却难免在想:这谈判的事情,可真是能磨人啊! 第一百四十一章 碧玉公主 就在杨宁等人跟着都善将要进入库河屯城那高大的木制城楼时,城楼上的蒙古守军突然爆发出一阵震天般的欣喜呐喊。 杨宁不由一惊,心里喜道:原来自己等人竟是如此受欢迎啊! 待抬头看去,却见城楼上大批的蒙古守军都在兴奋地呐喊着,冲远处挥着手,杨宁向后面来时的方向看去,却见远处草原地平线上,现出了一支百十来人的精悍骑兵队伍,簇拥着一辆宽大而精致的粉顶马车缓缓向库河屯城方向行来。 妈的,自己可真是老孔雀开屏——自作多情啊! “左相大人,不知道那草原上马车里来得是何人啊,好像很受你们士兵的欢迎啊!”杨宁望着正在转头望着那马车的都善道,都善脸上的表情竟隐带着一丝敬意! “哦,那是我土默特族人的‘草原明珠’,‘幸福使者’,智慧与高洁的化身——碧玉公主外出归来了!”都善话语里难掩一股崇敬之意! 碧玉公主?不就是那个把汉纳吉的妹妹,俺答汗的亲孙女兼智囊,王崇古所说的那个被土默特族人誉为“女神”的奇女子么! 看她来的这个方向,应该是从吉剌特部落来的!再想到在吉剌特集镇上遇到的那个诺敏,杨宁心里不由一震:不会那么巧吧? 诺敏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高贵淡然的气质,哈木对诺敏的态度、诺敏的那两个强悍的随从……,一点一点回想起来,杨宁越想越觉得可能,他想等到那队骑兵走近了看是否有机会能看到马车里的人,但都善却催着他进了城! 都善的亲随卫队远远的在前面开路,以引导杨宁一行人通过,被吆喝到道路两旁的土默特百姓都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杨宁几个人,这库河屯城作为俺答的汗帐所在地,不同于吉剌特的集市,这里的汉人几乎绝迹,因此,这些蒙古族人见到杨宁感觉特别的稀奇,尤其是杨宁几个身上穿着明亮光线的蟒袍锦衣,在冬日的阳光下显得分外耀眼! 一路缓缓行着,杨宁也在注意打量着库河屯城内的风土人情。 这库河屯城内的建筑,大部分也都是一顶一顶的蒙古包,偶尔能看到类似于明朝的木质和土质房屋。 库河屯的街道上又比吉剌特热闹了许多,到处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商贩,这蒙古部落的交易远不同于汉人的集市,在这里大部分的交易都还处在以物换物的状态,这让杨宁感叹不已,这土默特族在很多方面还是相当落后的,不说这交易方式,就说这些普通的土默特族人所穿的衣服,大部分人穿的都十分破旧,衣料多为粗布、麻等,有的人甚至还穿着粗制的兽皮。 穿过条条街道,一行人终于来到了库河屯城的中心位置,在这里,一片规模庞大的华丽建筑正是土默特族首领俺答汗的王帐所在地。 众人纷纷下马,着人通报过后,都善领着杨宁向里面走去,张为年几个要跟着,却被都善的手下拦住了,张为年眉毛一下掀,就要动手,杨宁却制止了他,示意他勿轻举妄动,才跟着都善走了进去。 这俺答的府第乃是仿照明朝一些豪华大宅所修建,建筑多为土木质地,但在府第中心的位置却是一顶巨大华丽的蒙古帐篷,看来应该是寓意“王帐”之意了! 一进入王帐,杨宁不由一愣,他倒没想到这王帐内此时竟然有这么多人! 第一眼,杨宁就看到正上方高高的金座上,坐着一个身穿华丽锦袍、须发发白、颇为富态的蒙古老者,双眼开合间一片精光熠熠,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油然而生,想必这就是土默特的首领俺答汗了,看这气度威势,果然不愧为一方枭雄! 就是眼前这个金座上的富态老者,一手将土默特部族发展壮大,自嘉靖初年就屡屡率军袭扰大明边关,更有几次杀奔至明朝京城城下,成为明朝几十年来最大的威胁! 俺答金座的旁边,还有一个小号的银座椅,但此时这座位却是空着的。 厚厚的地毯两边,各站着一溜官员,文官皆是穿着一身华丽蒙古长袍,而武将则都是身着皮甲、光着头,神情甚是彪悍凶猛。 杨宁打量一眼这些人,就不再注意,而是面容平静地自中间走过,走到俺答的金座前,轻轻弯身施了一礼道:“大明司礼监秉笔大太监,大明皇帝钦点御封钦差特使杨宁,见过老大王!” “混账,见了我主为何不下跪参拜?” 俺答尚未说话,两旁的俺答座下的官员已是有人大声呼喝道。 杨宁眼都懒得瞧那人,对俺答行完了礼,直起身就神色淡淡的站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而都善则向俺答呈上了杨宁的出使印信。 金座上的俺答看了一眼印信,随即抬头目射精光望着杨宁,一股强大的气势冲天而起,那是一种久居上位、历经风云变幻、尸山血海里形成的血腥王霸之气,他一抬手,原本噪杂的王帐内立刻鸦雀无声,而杨宁却对这股“王八“之气并不感冒,心里不屑道:老家伙,和我玩这套,以为眼睛瞪得像铜铃就能吓到我了,老子可是“天外飞仙”,气势自然高这个时代任何牛X人物一头! “年轻人,本王倒是很欣赏你的镇定自若,只是,你见了本王却为何不下跪参拜,难道连这点规矩都不懂么?”俺答终于缓缓开口道。 杨宁淡然一笑道:“老大王此言差矣,我乃天朝来使,今受皇命来此是要与老大王商议一下令孙归降我大明一事,又哪里来得规矩要对老大王跪拜?” “哼!天朝?你们明人倒真是能妄自尊大,这几十年来,你们还不是被我率兵任意攻掠,打得节节败退,连你们的京城都险有几次沦与我手,你还好意思称你是‘天朝来使’?真是笑话!”俺答不屑地道。 “是啊,老大王说得极是,这蛮子真是太可笑了!” “哈哈,明人都是井底的蛤蟆,妄自尊大惯了!” “明人朝中看来都快无人了,你看这次竟派了个乳臭未干的少年来,真是不嫌寒碜!” …… 随着俺答的话语,众座下官员又是一阵冷嘲热讽。 杨宁仍旧静静站立着不说话,待那些冷嘲热讽的声音渐渐平息了,才不屑地摇摇头道:“蛮夷就是蛮夷,俱都是化外野蛮之人,一点规矩都不懂,这**王帐之内,堂堂商议国事之所,一个个七嘴八舌的,连点最起码的规矩都没有,才真是可笑!” “妈的,小兔崽子你说什么!” “你这个小蛮子不想活了么?” “信不信爷爷一斧子将你劈成两半?” …… 杨宁的话立刻招来众官员一阵更加猛烈的喝骂与抨击,有几个性急的蒙古武将已是跃跃欲试想冲上前来。 “都住口!”金座上的俺答汗突然皱眉开口道,“都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各自站好,不要胡乱插言,免得让人家笑话!” 俺答这一发话,那几个威猛非常的蒙古将军立刻噤声不语,乖乖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站好,这俺答身为土默特首领,长年带兵征战,声威自是非同小可。 “明人使者,废话少说,咱们还是谈正事吧!本来此次我是飞书邀你们宣大总督王崇古来我王帐商谈,没想到明人派了你来,虽然你小小年纪,但是明朝司礼监的名头本王却也知道,既然你来了,是不是能够完全代表明朝廷说话?”俺答俯身盯着杨宁问道。 “那是自然!”杨宁毫不犹豫答道。 俺答点头道:“既是如此,那本王问你,我那孙儿如今可好?” “本来是挺好,只是现在却不大好了!”杨宁悠悠道。 俺答皱眉道:“哦?这话是何意思?” 杨宁冷笑一声道:“哼,这话我觉得老大王应该明白才是!要知道,自打一开始,就是令孙主动归降我朝的,我朝可没有主动劫掠了他去、然后威逼他投降。他归降以后,我天朝仁义之邦,圣主仁德,不但收留了他,还赐以高官厚禄、红衣锦袍,可以说在我朝享尽了优待,但看老大王的所作所为呢?不但不感激我朝仁德厚义,派使者好好商谈此事,反而起兵十万,犯我边关,妄图以武力压迫我朝,这恩将仇报的行为,真是让人齿冷啊!” 这一席话说得俺答脸色难看,其座下众官员个个面露忿色,欲反驳杨宁,但却摄于刚才俺答的命令而不敢随便开口,只能眼睁睁看着杨宁口若悬河。 “哈,哈哈!”俺答沉默了一会,突然大笑起来,笑罢才盯着杨宁道:“怪不得明朝皇帝老儿要派你来出使,小小年纪却挺能说啊!本王起兵,只是一时心忧我孙安危,那时根本就不知道你们明人如何对待他的,因此可谈不上什么‘恩将仇报’,就算你现在告诉本王这些,那也只是你一面之词,又岂能让本王相信呢?” “老大王也是好辩才啊!只是你这话却说的有些没水平了,若是我大明不欲好好对待令孙,干脆杀了得了,又何必派我前来出使呢?” 说到这里,杨宁突然脸色一沉,语气里带了一丝不耐道:“老大王,本使可是带着十足的诚意而来,事到如今,咱们也就别绕来绕去了,本使只问老大王一个问题——老大王是否还在意令孙的性命呢?” 俺答一愣,显然想不到杨宁如此直截了当,一时间倒不知道如何回答了。 杨宁随即仍是不耐地道:“若是老大王还在意令孙性命,那咱们就能接着谈谈,可要是老大王不在意,那我看咱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我这就出帐回大明去,咱们以后彼此该咋地咋地,当然,你孙子的命也就别想要了!” “你敢!”俺答汗终于忍不住勃然变色,一派座椅扶手霍然站了起来。 俺答的这一动怒,让杨宁彻底放下心来,他终于确定俺答还是非常在意把汉纳吉这个孙子的,那一切就好办了! “来人,将这个小蛮子拿下!”见俺答动怒,站在文官那一列、都善身后的一个中年蒙古官员立刻喝道。 杨宁一瞥之间,却见这个中年蒙古官员长得眼睛狭长、鼻如鹰钩,一脸的阴戾之气。杨宁心里不由一跳:这是个城府极深、极难对付的人物! 随着这中年官员的喝声,帐外应声进来两个彪悍强壮的蒙古武士,就要来拿杨宁。 “慢……!”一声清脆的喝声自俺答金座侧后响起,接着那后帐得帏帘掀动,行出一个明眸皓齿、光艳逼人的蒙古女子。 待看清那女子的相貌,杨宁不由心神一震:果然是她! 尽管这美若天仙的蒙古女子穿了一身洁白高雅、一尘不染的蒙古女子服饰,头戴了一顶缀满金色小铃铛的蒙古特色毡绒帽,但杨宁还是一眼认出,这女子正是与自己有过两面之缘的俊俏假书生——诺敏! “你们退下!”这诺敏并没有正眼往杨宁一眼,而是先对那两个蒙古武士吩咐道,那两个蒙古武士毫不犹豫,立刻退出了帐外。 诺敏又换了一副轻柔的语气,开口对那中年蒙古官说道:“右相大人,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咱们若是对这使者无礼,岂不是让明人笑话!” 原来这长相阴戾的中年官员竟然是土默特的右丞相,地位可是不低啊,看他所站位置,百官之中只怕也仅在那左相都善之下! “公主说得极是!”这右相乖戾的脸上勉强挤过一丝笑容,就退了回去不再说话。 诺敏这才转而望着杨宁道:“杨兄,没想到咱们这么快就又见面了,更没想到杨兄竟然是此次明朝派来的使者,杨兄瞒得倒紧,先前小弟多有失礼,还请杨兄多多包涵了!” 杨宁哈哈一笑道:“你不是瞒得也挺紧的么,呃,好像你不该再自称‘小弟’,而是该称‘小妹’了吧?” 两人这一微笑着对话,倒让王帐众人听愣了,他们倒是真没想到,深受他们敬爱的“碧玉公主”竟然与明人使者早就认识! 第一百四十二章 交换条件 “敏儿,你与这明人使者认识?”俺答奇怪地问道。 “是的爷爷,我曾在明人的京城、以及昨日在吉剌特部遇到过他,不过那时不知道他的身份!”诺敏恭敬地回道。 “嗯,不错,至少你这名字,再没有对我说假话!”杨宁笑着对诺敏说道,随即又脸露赞誉神色道:“公主不愧是草原上的明珠,你们族人的骄傲,这般盛颜仙姿、绝代风华,只怕在我们中原也找不出几个女子与之相媲美啊!” 杨宁如此盛赞之词,倒让大帐中的土默特官员个个面露骄傲自豪神色,而诺敏却只是淡淡一笑道:“杨兄过奖了,中原一向人杰地灵,多得是天香国色的女子,诺敏蒲柳之姿,不提也罢!” “公主啊,谦虚是一种美德,但谦虚过了,可就有些矫情了!依你这姿色,若是去中原参见个选美什么的,绝对是艳冠群芳呐!”说着,杨宁又冲俺答一挑大拇指道:“老大王,你能有这样优秀的孙女,更是非常之了不起啊!” “哈哈,算你小子还有些眼力!”见杨宁如此夸奖自己孙女,俺答十分高兴。 “杨兄,咱们还是先谈公事吧,谈完了公事,咱们再叙私谊!”诺敏对杨宁的赞誉仍旧不动于色,迈步走到俺答旁边那空着的座位上坐下后对杨宁道。 “好,那咱们就谈公事!我还是刚才那句话,若是你们还在乎小王子的生死,那咱们就接着谈,若是不在乎呢,那我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我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以后咱们各自爱咋地咋地!当然,若是你们不放我走,那也尽可以把我留下,只是小王子的性命么,只怕就……,哈哈,想必我不说你也能明白!” 诺敏神色不变,淡淡道:“杨兄,说句无礼的话,虽然你是明朝司礼监的高官,但就算我们将你扣下杀了,相信明人也不敢动我哥哥分毫,因为,他们承受不起我土默特几十万强悍铁骑的复仇怒火!” 诺敏语气虽平淡,但其中的威胁之意却是甚浓。 “嘿,我承认,我一个小小太监的价值,绝对比不上你们尊贵的小王子,但如今你哥哥却是被死忠于我的一群人看守着,若他们一旦得知我身亡的消息,才不管你土默特有多少大军,只怕第一时间就会斩了你哥哥为我陪葬的!到时候,我这条命能换来贵族小王子的命,也算是死得值了!”杨宁满不在乎地道。 俺答脸上闪过一丝焦虑,却没开口说话,只是望了诺敏一眼,自从诺敏出场后,俺答就再也不说话了,全靠诺敏与杨宁应对。 诺敏沉默了一会才道:“杨兄说得这情况倒也有可能,只是,我却不怎么相信,明人若是放任我哥哥的生死掌控在你的人手里,那可真是蠢到家了!如我所料不差,如今我哥哥的处境应该恰好与你所说的相反,你们明人必定派了精锐人手严密地保护着他,因为你们清楚,若是一旦我哥哥有什么事,你们所要面对的,可就是毁朝灭国的后果,这样的后果,你们是承担不起的!” 妈的,这诺敏果然是个聪明人物,如今的情况正是如她所料,那把汉纳吉小兔崽子简直就是个烫手的山芋,杀也不是,就这么接下也不是,弄到手里还得小心翼翼的保护着,生怕他出个什么事而惹怒了俺答,到时候后果可就真的严重了! 心里想着,杨宁嘴上却是笑道:“公主殿下,你也不用老是拿这些话来吓唬我,我也不是那么好唬弄的,你那几十万大军,也不是那么容易说派就派出来的,至于原因么,想必你比我更清楚” 俺答的神色变得有些不自然起来,而诺敏的秀眉则微不可查的抖动了一下,面上却仍是一脸平静地道:“哦?杨兄这么说我倒是糊涂了,难道说,我土默特的几十万铁骑都是我凭空捏造出来的不成?” 杨宁有些无奈地摇摇头道:“我不是说你捏造的这几十万铁骑,只是——,嘿,既然你非要我说明白,那我就告诉你八个字,我们汉人有句俗话叫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不知道老大王和公主殿下听说过么?” 一听这话,俺答脸色一变,而诺敏则突然沉默了下来,低下的众官员则是有些摸不着头脑,只有都善和那土默特部的右相等寥寥几个人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杨宁观察着众土默特人的反应,知道自己所说的话起到了很好的效果!他之所以说这八个字,其实道理很简单,之前根据麻贵对蒙古诸部的介绍,杨宁立刻清晰的捕捉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信息,那就是土默特部的敌人并不是只有大明一个,其西面的土哱罗部,东北面的北元正统政权,与其都是冲突不断,甚至还是死敌,估计其东面的朵颜三卫、也就是兀良哈蒙古,只怕也和他关系好不到哪儿去! 土默特如今的位置,其实已是一个四面受敌的处境,有其他三家与其不相上下的势力虎视眈眈,他又怎敢倾巢出动来攻打大明,只怕还没等突破明朝的边关,身后的老窝就被人家连锅端了! 如今俺答、诺明等人的反应,也恰好证明了自己所判定的没错,而这一点,也正是此次自己敢来土默特部的主要依仗之一! 良久,诺敏才缓缓开口道:“杨兄倒真是好眼光、好见识!好吧,那咱们也就不用再绕弯子了,请说出你们的条件吧,要怎样才会放我哥哥回来?” 杨宁暗地里长松了一口气,轻飘飘地说道:“很简单,只要你们土默特对我大明俯首称臣,年年来朝纳贡,双方结束长年战事,达成友好和解,并缔结永远互不侵犯条约……!” 杨宁话刚说到这里,还没全说完,全场已是一片哗然,众官员尽皆勃然大怒、群情激奋,再也顾不得俺答刚才的命令,纷纷对杨宁大加嘲笑、讽刺、喝骂起来。 “放屁,这小蛮子纯粹是痴人说梦,竟敢让我们投降,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是啊,这么多年来,明人被咱们打的像孙子一样,只会龟缩在城内不出来,女人财产任咱们任意攻掠,此刻竟然让咱们反过来投降他们,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我看这小子吃他娘的奶吃糊涂了,才说出这种可笑话来!” “杀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南蛮子,让他在这里胡说八道!” “杀了他,将他五马分尸!” …… 杨宁仍旧静静地站在那里,甚至面带微笑望着群情激奋的众人,不时抬眼看看俺答,又看看那些跳着脚喝骂的官员,无奈地摇着头,不屑之情溢于言表。 “全都住口!” 此次出声喝止的,乃是诺敏,而看来她的命令对土默特众人同样有效,很快他们就安静下来,只是仍旧一脸忿忿地望着杨宁,那些武将更是个个眼睛瞪得向铜铃,看那架势恨不能生吞活剥了杨宁才解恨! 诺敏这时才望着杨宁缓缓开口道:“杨兄,你也看到了,他们的反应就是我的回答,你想以我哥哥的一条性命做威胁,逼迫我们土默特部族投降,无异太过异想天开了!” 听诺敏如此回答,杨宁却是毫无失望神色,微笑着道:“那不要紧,这国事谈判其实就如同做买卖一样,我能漫天要价,你也能坐地还钱,最终讲求的是一个你情我愿,这买卖才能成!” 听杨宁将这国家大事竟然当成做买卖来说,依诺敏淡然超脱的性子,也不由露出一丝笑容,“杨兄,既然你也自知是在漫天要价,那就重新出一个合适的‘价码’吧!” “当然!只是——,接下来的价码不宜公开,我想私下里和老大王及公主谈谈!” 诺敏一愣,倒没想到杨宁会提出这种要求,转头望了俺答汗一眼,俺答略一犹豫,才点头答应道:“好吧!大王子辛爱、左相都善、右相尤术留下,其他人等都各自退下吧!” 随着俺答一声命令,土默特众文武官员开始转身有序地退出王帐,只剩下都善,那叫尤术的右相,还有一个长相粗豪、穿了一身皮甲的蒙古中年壮汉,想必就是那大王子辛爱了,杨宁也认出来了,此人也是刚才他说话时叫嚣得最凶、要将他活劈了的那个武将。 来时杨宁早掌握了俺答一家的信息,俺答共有三子,长子就是这辛爱,次子早夭,三子就是把汉纳吉的父亲铁背台吉了! 待众人都退净,诺敏才开口道:“杨兄,如今可以说你那‘价码’了吧?” 杨宁望了望都善等人,有些犹豫道:“是不是请这三位也出去,在下这‘价码’事关重大,万一走漏了消息,我怕……!” “混账!小蛮子,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你可知道我等是何身份?”杨宁话未说完,那辛爱已是勃然大怒道。 右相尤术脸上也是露出极为不满的神色,只是他毕竟没有辛爱那样的王子身份,因此没有说话,而都善脸上也是露出不愉的神色。 诺敏也皱眉道:“这三位都是我族重臣,绝对忠心可靠,有什么话,无需对他们隐瞒,你就尽管说吧!” “好,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直说了,既然你们土默特不愿对我大明俯首称臣,那我们就退而求其次,想拿小王子与你们做一个交换,我们将小王子完好无损归还你们,你们则要将世宗朝时叛逃到你们部族的赵全等人归还给我朝,这事就算完了,你们看如何?” 杨宁终于抛出了此次来的既定目的,刚才他先提出以土默特族归降为条件,其实原也没指望能有什么好的结果,只是他所进行的一个初步试探,而试探的结果让他心里有些气馁,看土默特众人的反应,这要想实现原来历史上的“俺答封贡”,还真不是一般的难度啊,毕竟,双方几十年中结下的仇怨实在是太深了,别说是土默特蒙古这边,就是在大明朝廷,不也照样是阻力重重么! “原来你们的最终目标竟然是赵全等人!”俺答恍然大悟道。 都善也是一脸恍然的样子,而辛爱和尤术则是对望了一眼,随即表情都变得有些诡异起来,眼神闪烁,不知道心里在转着什么念头。 诺敏虽仍是面色不变,嘴上却追问道:“就这一条?还有别的条件么?” 杨宁摇摇头道:“没有了,只要你们将赵全等一干叛贼交给我们,我们定会将小王子完好无损的送还给你们!这笔买卖,你看是不是就有点做头了?” 诺敏若有所思地点头道:“不错,最起码可以供咱们进一步商榷了!” “不可!”辛爱突然一声喊道,随即对俺答一抱拳道:“父汗,不可以啊,赵全安答可是你的义子,更何况,自从他归顺以后,对父汗毕恭毕敬,每年为咱们部族献上大量粮草钱财,更为我们掠取大明立下了汗马功劳,咱们怎能将他交出去呢!” “是啊,老大王,如果此次将赵全等人交了出去,以后还有哪个汉人敢再投降我族呢,这可是要寒了那些汉人的心啊!”尤术也跟着向俺答进言道。 “照你们这么说,小王子的命就不顾了么?赵全等人的命与小王子的命比起来,孰轻孰重,想必二位心里都很清楚吧?”都善突然开口道。 “哼,左相大人可别忘了,赵全现在已不是当初刚刚归降时任咱们捏扁捏圆的软柿子了,他如今占着丰州开化城,辖众几十万,带甲兵马也有几万人,可不是咱们想动就能动的,一个弄不好,再引起他的警觉,若是他起兵作乱,咱们自己非乱套不可!”辛爱冷冷地道。 辛爱神色已极是不善,都善却毫不退缩,反驳道:“区区一个赵全,几万人的兵力,又能掀起多大的乱子,再说,只要咱们在场之人保密,请老大王随便找个借口将他诳来,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抓了起来,又有什么难了,大王子殿下如此不想换人,莫不是盼着小王子被明人杀了么?” “你——!”这话许是正戳到辛爱的心病与忌讳之处,辛爱勃然大怒。 “好啦!在明人使者面前如此争论,成何体统!”俺答终于忍不住发话道,随即又对杨宁道:“烦请贵使先下去休息用饭吧,此事关系重大,待我等商议一番,下午再给你答复!” “好,只是希望老大王能尽快给在下一个答复,要知道,小王子如今可是直后悔,总想着早一日回草原来呢!”说完,杨宁满脸遗憾地退出了王帐。 刚才辛爱与都善的争论,杨宁听着可是十分过瘾,从他们的争论中,杨宁倒是听出了许多先前不知道的秘密来,比如说:这土默特的左相与右相不和,左相应该与诺敏兄妹站在一方,而右相尤术则是与大王子辛爱站在一方;再比如说:原来赵全如今竟然有了不小的势力,而这赵全,八成与辛爱及尤术这一方的关系不错等等。 张为年等几个侍卫一见杨宁出来,都是脸色大喜,忙问道:“杨兄弟,你没事吧?” 杨宁一笑道:“没事,走,吃饭去,去尝尝蒙古人的大餐!” 蒙古人用来招待杨宁等人的,果然是一顿非常丰盛的大餐,比在吉剌特全羊馆吃的还要丰盛许多。 酒足饭饱,杨宁等人被仆从领到招待贵宾的蒙古毡包里休息。 在毡包里无聊地等了几个时辰的工夫,俺答才终于派人来再次召见杨宁。 地点仍然是在俺答的王帐,只是此时的王帐里只有俺答和诺敏两个人。诺敏的表情仍然是平淡如水,而俺答的表情则有些凝重复杂。 “如何,老大王和公主可是已接受了我提出的交换?”杨宁开门见山地问道。 诺敏望了俺答一眼,才点头道:“我们接受!” 杨宁暗地里松了一口气,不过这也在他意料之中,一个敌国的叛徒,就算他再怎么贡献巨大,可也比不上自己的亲孙子和哥哥来得重要! “怎么,大王子和右相大人不反对了?”杨宁微笑着问道。 “哼!本汗决定的事,他们又岂敢反对!”俺答神情冷冷地道。 “杨兄,这乃是我内部的事,你就不必多操心了,你只要知道,我们同意换人就行!”诺敏也是淡淡道。 “哈哈,好,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提醒一下二位,免得有人从中破坏这起交换,那小王子的命可就危险了!”杨宁不冷不热地道。 诺敏神色一动,不过仍是立刻道:“这一点请杨兄放心,爷爷与我决定的事,在我族内还没人敢反对!对于交换的事情,我们还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如今我哥哥在你们那,只凭你说,我们却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好是坏,换人之前,我想派人去看看他,看情况是否如你所说,才能放心与你交换!” 杨宁一愣:这蒙古人对汉人真是不怎么放心啊! “好,这个绝对没问题!”杨宁痛快答应道。 第一百四十三章 没了JJ 回到休息的帐中,杨宁将商谈的情况大体对张为年等几个说了一遍,又单独对张为年道:“张大哥,此次俺答会派人去大同查看他孙子的情况,需要咱们的人领着,我准备让你和丁胜大哥回去一趟!” 丁胜是另外两个侍卫中的一个,另一个叫马武,都是早先在皇宫里与杨宁关系比较熟络的侍卫。 “那你呢?”张为年立刻问道。 “哦,我和马武大哥留在这里,等你们回来!”杨宁口气轻松地道。 “他奶奶的,这是留你们当人质啊!要派人回去也行,让丁胜和马武回去,我留在这陪着你!” 张为年这份心意让杨宁很感动,他叹口气道:“张大哥,没必要这样,你是此次我随从侍卫里的头儿,与麻大哥、常大哥他们也都熟,这事自然是你去比较合适,再者,如今我已与俺答谈妥了事情,不会有什么危险的,你们快去快回,很快就能接上我回去了!” 张为年虽有些不甘心,但此时杨宁说的话就是命令,他只好无奈答应了。 与丁胜二人收拾好了东西,张为年又有些不放心地对马武道:“马武兄弟,留你一个人在杨兄弟身边,虽说不会有什么太大危险,但万一有什么情况,你就是舍了这条命,也要护得杨兄弟周全!” 马武是个五短身材的矮壮汉子,一身横练功夫甚是了得,因此才被张为年选上跟随杨宁来草原,闻言答道:“张头你就放心吧,只要俺有一口气在,就定不会让杨公公伤了一根寒毛!” 杨宁心下感动,嘴上却笑道:“好啦好啦,说得好像会发生什么危险似的,二位哥哥放心,纵然这鞑子老窝是龙潭虎穴,此刻却也安全得很,别忘了,他们的小王子的小命可是攥在咱们手里呢!” 话刚说完,就听得帐外传来诺敏的声音,“杨兄,领路回大同的人可找好了,咱们这就出发吧!” 杨宁对张为年几个一使眼色,当先出了毡帐。一抬头,却见诺敏俏然站在那里,身后跟了乌兰及两个牵着骏马的蒙古汉子。 “杨兄,为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师兄,我族的第一勇士——苏赫巴鲁,此次就由他和另一名我族武士去大同看我哥哥!”诺敏指着当先的长得有些削瘦的蒙古汉子道。 “苏赫巴鲁见过天朝使者!”苏赫巴鲁立刻恭恭敬敬地对杨宁行了一个蒙古武士礼,神色举止不卑不亢,落落大方。 这苏赫巴鲁中等个头,身形削瘦,比一般的蒙古大汉的强壮身形可是要差了许多,只是此人面孔坚毅,一双眸子炯炯有神,整个人随随便便站在那里,却自有一股强大无匹的气势若隐若现,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 当然,杨宁对这种气势并没有太大的感受,之前他记得听那把汉纳吉的壮汉随从巴图说过,说草原上这土默特部落上也就这苏赫巴鲁能战胜他,那巴图被张为年轻飘飘一招就打败了,他想当然以为这苏赫巴鲁就算能打败巴图,却也强不了哪儿去! “呵呵,能在这勇士、好汉如云的草原上被称为‘第一勇士’,真是不简单啊!”杨宁微笑着夸道。 “公公,此人确实不简单!”张为年不动声色地凑前一步,悄悄在杨宁耳旁道。 那苏赫巴鲁目光立刻注意到了张为年,眼里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精光,而张为年的目光也毫不避让地迎了上去,整个人的气势瞬时间变得强盛起来。 见张为年一脸凝重地样子,杨宁心里不由一动,自和张为年认识以来,还从没见谁能让张为年如此重视,莫非,这苏赫巴鲁真有两把刷子? 想到刚才诺敏的介绍,杨宁开口问道:“公主,刚才你说这位勇士是你的师兄,我就有些不明白了,莫非你也学武?” 诺敏微笑道:“我没有学武,但可以学别的啊!我们两个有着共同的师父,他老人家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人物,不但武功精深、德高望重,学问更是通古今、精百艺,我跟着他学了很多东西,除了武功!” “哦,原来如此!”杨宁嘴上应道,心里却在想:看来这土默特部还真是有不少能人啊,能教出诺敏和这苏赫巴鲁这样的弟子,定是非常了不起的人物! “公主,就由我这两位属下陪同这二位勇士去大同吧!”杨宁又对诺敏道。 “好!时间不早,那就让他们早点起程吧!”诺敏当即道。 杨宁微微一笑,到底是亲兄妹啊,这诺敏自然是十分在意把汉纳吉的安危,盼望早日能将他接回草原。唉,同是一个爹的孩子,这差别咋就这么大呢!诺敏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心智魄力,为俺答汗运筹帷幄、出谋划策,也深得族人爱戴,可再看她的哥哥,却是一个思想极其幼稚的蠢蛋,为了和自己的爷爷抢一个女人就能背叛自己的民族,这样的行为简直已经不能单纯用愚蠢来形容了! 当然,自己、甚至整个大明,都应该感谢这个幼稚的“蠢蛋”,若不是他,也就没有了与俺答议和的契机,更没有以后北疆百姓几十年的安定生活。 站在库河屯高大的城楼上,目送张为年和苏赫巴鲁等人远去,消失在草原的尽头,杨宁心里突然冒出来一个念头:这两个人不会在路上打起来吧? “杨兄,咱们回去吧!他们这一去,最快也得三天,这几天里,就让我这道东一尽地主之谊,好好领杨兄玩几天!”诺敏在一旁微笑道。 杨宁立刻欣然道:“那感情好,说句实话,草原上的美味可真是香啊,尤其是那道‘烤全羊’,啧啧,那个好吃啊!” 见杨宁很不顾忌形象的口水都要流了下来,诺敏不禁好笑道:“既然杨兄喜欢吃,那咱们就顿顿吃,不但吃‘烤全羊’,‘烤骆驼’都有!”半开了一个玩笑,诺敏突然转换了话题道:“杨兄,记得上次在你们京城见你时,你还是一副落魄模样,没想到今日却做了明人的使者,还是一个——,一个……!” “一个太监!”杨宁翻翻白眼替诺敏说了出来。 诺敏脸上浮现一抹动人的嫣红,表情有些尴尬道:“对不起杨兄,我只是有些……,嗯,你这前后的变化简直是太让我惊讶了!” 杨宁无所谓地点头道:“我理解!我这短短几个月的际遇变化,着实大了些,就连我自己,都是压根没预料到,唉!这世间的事情,很多都是不等你回过味来,就一连串地发生了,不管你愿不愿意!” “杨兄也不必太过于伤感,至少,你现在已是官居高位、荣华尽享,比当日落魄于京城的时候,可是不知强了多少倍,你应该感到高兴才是!”诺敏安慰他道。 高兴?老子要现在真成了太监,还高兴个屁! 见诺敏就算安慰自己,也是一脸波澜不惊的样子,杨宁心里坏水一冒,故意叹口气道:“唉,好什么好啊,如今小JJ都没有了,官位再高、荣华再多,可也不能传宗接代了,我可真是不孝啊!” “小JJ”这词太过现代,尽管诺敏不懂,但听杨宁话的意思,却也能猜得出来,脸色不由“腾”得就红了起来,眉宇间闪过一丝恼意,神色尴尬道:“杨兄,这里风大,咱们……回去吧!”说罢,转身就下城楼去了。 杨宁不由大为好笑:这诺敏也真有意思,讨论起国家大事来唇枪舌剑、波澜不惊,可碰到个“牛鞭汤”和自己说个“小JJ”,就让她有些失态了,看来,自己可算是摸着这诺敏的“命门”了,以后辩不过、争不过她时,就采用这样的方法,先击垮她的心理防线再说!杨宁龌龊地想到。 随着诺敏骑马走在库河屯城的大街上,身后跟着马武和诺敏的十几个强悍随从,他们这一行人极其因人注目! 与来时送别苏赫巴鲁等人的时候一样,街道上的土默特族百姓一见到诺敏都是激动不已,他们自觉地站在街道两旁为诺敏让路,热切地晃着手打着招呼,有的甚至一脸虔诚地对诺敏行礼。而诺敏也是一脸笑容地回应着那些百姓,不时冲他们挥着手,一脸的和蔼可亲。 尽管杨宁听不懂那些土默特百姓说的话,但看这情景也能感受到那些人对诺敏发自内心的崇敬和膜拜,这诺敏在土默特族百姓中竟然有如此声望,真是让人惊讶啊! 诺敏现在好像已经忘记了刚才的事情,微笑着与杨宁谈古论今、天南地北地聊着,其知识的丰富、见闻的广博,让杨宁不由暗暗惊讶不已。 就在诺敏与杨宁边谈笑边骑马行着的时候,杨宁看到诺敏的表情突然一凝,目光凌厉地望向斜前方不远处。 “怎么了?”杨宁随口问道,下意识望向诺敏注意的方向,那里是一处酒楼,这样的酒楼在库河屯城并不多见,酒楼前人来人往,并没有什么异常。 “没事!咱们走吧!” 诺敏若无其事地收回了目光道,但杨宁却分明察觉到了她脸上一闪而过的疑惑与警觉。 第一百四十四章 正宗火锅 走过那酒楼的时候,杨宁又向里面打量了一眼,却仍没有发现什么不对,也没发现有什么可疑的人,回想刚才诺敏的表情,定是见到了什么人,而能引起她的警觉的人会是什么人呢? 回到俺答的王府,杨宁与马武回帐休息了一会,诺敏派人来叫,要单独宴请杨宁。 诺敏果然是单独宴请杨宁,偌大的毡帐里,就她自己在等着杨宁。 刚一迈步进了毡帐,见到诺敏面前低矮圆案上的东西,杨宁不由眼前一亮,嘴里脱口而出:“火锅!” 诺敏一愣道:“杨兄称这为‘火锅’么?我们这里人都叫它‘暖锅’,我蒙人常用来涮牛羊肉片,是一种让人吃了还想吃的美味佳肴!不过杨兄称其为‘火锅’,可要比这‘暖锅’可来得贴切多了!杨兄快请坐!” 杨宁早迫不及待地在圆桌旁坐了下来,兴奋地观察那“蒙古火锅”,这圆桌乃是中间挖空了一块,放着一个烧着木炭的圆炉,炉子上架着一个油亮的铜盆,铜盆里的汤底呈乳白色,飘着葱花等调味品,此时正在冒着丝丝热气,香气扑鼻! “看杨宁的样子,竟是对这‘火锅’很是喜好?”诺敏有些好笑地问道。 “岂止是喜好,简直是非常喜好,我在前世……,呃,在皇宫里时,我也经常吃,不过,我想这草原上的火锅应该是最正宗了!”杨宁望着那热气腾腾地汤锅兴奋地搓着手道。 “呵,难得杨兄对这火锅如此喜好,可要多吃点!”诺敏笑道。 “那是当然!”说着,杨宁已是夹起了放在一旁铜盘里切成薄片的羊肉放进了汤锅里,这涮锅就开始了! …… “嗯,好吃,太好吃了!这草原上的羊肉果然正宗”杨宁吃得赞不绝口,明朝皇宫里倒也有“暖锅”,杨宁吃过不少,但那肉质却是差了许多,远没有现在吃得肉质鲜嫩。 “对了杨兄,上次在京城时,与你在一起的那小姑娘呢?”诺敏非常文雅地吃了一口羊肉,放下筷子擦了擦嘴,看似随意地问道。 “哦,你说得是水灵啊,她也进宫了,如今在宫里当一名宫女!”杨宁边将煮熟的羊肉薄片蘸上调料,边回答诺敏道。 “哦?她名字叫水灵么?这名字好听,也确实人如其名!她如今进宫当了宫女么,杨兄,你应该与她关系很——,很‘好’吧?”诺敏有些犹豫地问道。 杨宁没听出什么不对,闻言笑道:“自然是非常的好……!,嘶——,好吃!” 杨宁被滚烫的肉片烫的直吸气,赶忙喝了一口酒。 诺敏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神色道:“既然你们关系那么‘好’……,杨兄,恕我直言,虽然你如今进宫当了太监,你们已经没有在……呃——在一起的希望了,可也不该让她进宫做宫女啊,这样岂不是毁了她的一生么,你们明朝的皇宫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啊,那么漂亮水灵的一个小丫头,置身于那样复杂阴暗的环境里……,嗯,总之不是太好!” 杨宁这次完全明白了诺敏的意思,不由有些好笑道:“你只与她见过一面,没想到倒对她跟关心啊,放心,我不会让她长在宫里待着的,只要等到合适的时机,我就会将她弄出宫!” 诺敏沉默了一会,又突然开口问道:“那杨兄你呢?” 杨宁一愣道:“我怎么了?” “你难道要在大明皇宫里做一辈子太监么?” “嘿,我都被——,被那啥了,不做太监做什么?” 诺敏脸色一红,迟疑了好半响才道:“杨兄,凭你的见识和口才,在明朝做……一个太监实在是太可惜了,如果杨兄有意——,嗯,有意为我族效力,我族必不吝王公国士之待,到时高官厚禄、荣华富贵,绝对比在大明强上百倍、千倍,不知杨兄你——,意下如何?” 诺敏有些吞吐地将话说完,就略带紧张的注视着杨宁,在她想来,也许杨宁会因自己这番话而勃然大怒。 出乎诺敏的意料,杨宁却是放下筷子,一脸淡淡道:“公主,你是不是有些太抬举我了,我杨宁年轻识浅,还是一废人,如何当得公主如此重视!” 诺敏摇摇头道:“杨兄真是太谦虚了,说实话,自那日京城一遇,杨兄留给在下的印象就十分深刻,如今更是在短短的时间由一落魄少年成为了明朝的司礼监高官,这足见杨兄的大才。至于杨兄说自己是废人,我为此深表遗憾,但这却并不妨碍杨兄建功立业、青史留名!记得你们明朝永乐大帝时的三保太监郑和,不也是太监出身么,可那也不妨碍他七下西洋、扬帆海外,播下你们汉人赫赫天威,从而名垂史册,就连我这化外之民,也与有荣焉。人生在世,难道杨兄就不想做一郑和公那样的人物么?” 诺敏说得慷慨激昂,杨宁却一点都没被感染,只是冷冷问诺敏道:“郑和在明朝能七下西洋,那我投奔过来又能干什么呢?公主的意思莫不是让我做赵全那样的人,领着你们去灭了大明?” 诺敏有些尴尬道:“自然不是,赵全那样的人又怎能与杨兄相提并论,说实话,我对那赵全也极是反感,只是爷爷他……!算了,还是不说这个了,我为刚才说那些话侮辱了杨兄而道歉,希望杨兄不要介意,我也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觉得杨兄乃是有大才之人,只是想——,嗯,想……!” 见诺敏解释地有些费劲,杨宁打断她道:“公主,你不必解释,其实我并不认为公主招揽我就是对我的侮辱,恰恰相反,我对公主的如此看重非常感激,但是,却恕我不能接受了!” 诺敏苦笑一声道:“其实这话我就不该说,早料到你不会接受的,话又说回来,若是杨兄真答应了投靠我族,我反而会对杨兄的人品失望的!况且,自古蒙汉不两立,双方仇恨比海深,我也不想杨兄在你们汉人史书上弄个声名狼藉、遗臭万年!” 杨宁心里一动道:“公主,依你个人的观点看来,你觉得蒙汉之间……,啊不,就说我们大明与你们族之间的仇恨能化解么?” 诺敏一愣,仔细看了杨宁一眼,却见他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才沉吟了一会道:“恐怕很难!就不说我蒙人先祖入主中原的时候,只说近几十年,双方攻掠厮杀不断,造成死伤无数、生灵涂炭,两国的百姓彼此已经恨到骨子里,根本就没有一丝化解的可能,唯一的结局,就是一方被另一方彻底消灭!” “那公主认为造成这种生灵涂炭的局面,是谁的错呢?”杨宁悠悠问道。 诺敏脸色一变,声音转冷道:“杨兄,原来你是想兴师问罪啊!不错,我承认,是我族一直先挑起战争,袭扰、攻掠你们大明,可是,你们汉人怎么就不想想我们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那中原之地花花世界、丰饶富足,凭什么就得你们汉人一直霸占着,我们蒙人就得躲在这苦寒贫瘠之地世世代代受苦?更让人气愤地是,你们汉人总是视我们蒙人为蛮夷、化外野蛮民族,对我们极尽鄙视,可你们汉人呢,看看你们如今的朝廷,朝政混乱、边防废弛、官员腐败无能,而百姓则生活与水深火热之中,就那么一条黄河都治理不好,一发水灾就是个千里泛滥、饿殍遍野的景象,这样的朝廷、这样的政权,就算我们蒙人再次入主中原,也要比现在好得多……!” 诺敏越说越激动、越说越起劲,说到后来,甚至一度站起身来,挥舞着玉臂,一张绝美的俏脸因激动而涨得通红,倒也别有一种动人的风情。 杨宁一直微笑着望着诺敏,听她住了口,才开口问道:“说完了?” 诺敏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不过见杨宁一脸似笑非笑地样子,她忿忿坐了下来道:“哼,说了也是白说,你身为汉人自然是绝不会认可这些话!” “谁说我不认可了?”杨宁立刻笑着反问道。 诺敏一愣,惊讶道:“你同意我的观点?” 杨宁点头道:“同意,但不完全同意!” “此话怎讲?” “首先,我要声明一点,虽然我是汉人,但却对蒙人并没有偏见,其实,无论是汉人、还是蒙人,甚至女真、藏人、回人等等等等,它们将来必定会随着历史的发展而逐渐走向融合,形成一个新的民族,这个民族就叫做‘中华民族’,这是历史的必然趋势,也是社会发展的需要,那时的各个民族,将会融合在‘中华民族’这个快乐的大家庭里互帮互助、和谐发展!从这一点来说,蒙人和汉人其实都是一个‘民族’,我又怎会对蒙人抱有偏见呢!” 诺敏此刻脸上的表情既是震惊又是迷茫,尽管她天资聪颖、智计绝伦,但杨宁这远超越这个时代的话,让她又如何能够理解? “中华民族是个什么民族?历史将来会怎样,你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看到诺敏一脸的迷茫与不解,杨宁不由暗骂自己糊涂,自己干嘛要说的那么复杂呢! 第一百四十五章 通贡互市 “咱这么说吧,我同意你的地方,是认为汉人不应该鄙夷你们,因为蒙人和汉人,其实生来本就是平等的,无所谓高贵卑贱,只是因为历史、地域、遗传等方面的因素,而导致了你们蒙人生活环境的恶劣、生活方式的粗糙等等,从而造成汉人对你们的排斥、歧视、甚至鄙视,这绝对是不应该,是大错特错的!” 杨宁说到这里,诺敏脸上已是既惊讶又欣喜的表情,看杨宁的目光也多了一种彷佛觅到知音般的柔和。 但是,杨宁突然话锋一转,语气加重道:“但就算如此,这也不应该成为你们侵犯大明、对汉人烧杀抢掠的理由,看着人家的地盘好而自己没有,就眼红,就去抢!去夺!这是什么行径?这是强盗的行径!关于这一点,你就算说破了大天,也是毫不占理!” 诺敏几次想插言,但都被杨宁挥手止住了,此刻好不容易等他说完歇气,立刻道:“杨兄,我很惊讶、也很佩服于你竟持有蒙汉平等的观点,有这种观点的汉人,实在是相当罕见!对于双方的战争,我不否认我们的攻掠给你们汉人百姓、尤其是边疆附近的百姓造成了巨大的伤害,但是,我们的族人也是死伤无数,多少优秀的勇士战死他乡,多少和睦幸福的家庭只剩下孤儿寡母,我们又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得到生存下去的物资,为了熬过草原上荒芜漫长的残酷冬季,为了部族能够世世代代繁衍下去,我们又有什么错?”说到后来,诺敏又激动起来。 “你们要生存、要活下去,这没错,但错的却是为了生存下去而采用了错误的手段和方式,侵略是最为可耻的,它最能激化民族矛盾,对双方百姓的伤害也是最为巨大,如此长久下去,必定是个两败俱伤的局面,甚至让咱们的子孙世世代代活在仇恨当中,这难道是你愿意见到的么?你们为什么就不采用一种长远、合理、对双方都受益的方式呢?” 杨宁一步步引导着诺敏。他早就看出来了,如今在土默特部,这诺敏在族人中的声望非同小可,在百官中也甚有威望,而就连俺答对她也是言听计从,若是能够在议和的事情上说服她,那这事就算成功一大半了! 两人到现在,可谓是唇枪舌剑、互不相让,就连火锅都忘了吃了,任凭那铜盆内的汤底咕嘟咕嘟地沸腾着,冒起的热气逐渐布满了整个毡帐。 许是杨宁的话终于引起了诺敏的共鸣,她不再激动地反驳,只是叹道:“若真有杨兄所说的那种方式,自然是求之不得,可又哪里有啊!” “自然是有,那就是——通贡与互市!” “通贡?”诺敏勃然变色道:“杨兄,你还是妄想让我部族向你们纳贡称臣?” 杨宁轻飘飘地摆手道:“不要激动,不要激动,听我慢慢说,有一点我就不明白了,你们向大明低个头、服个软又怎么了?你们又少不了一块肉,得到的好处却是不计其数,你们蒙人就如此好面子么?” 诺敏冷笑道:“不是我们蒙人好面子,实在是你们汉人太过狡诈,先是让我们俯首称臣,将我们置于你们的管辖之下,慢慢控制我们,然后对我们进行残酷的剥削、压榨,朵颜三卫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么,他们倒是早归降了你们,可你看看现在他们的处境,地位低下,受尽你们汉人的盘剥,族人死的死、亡的亡,最终还不是又起兵反了你们!历史上这样的例子数不胜数,还让我们怎么相信你们汉人?” 这话说得杨宁一时回不出话来,诺敏说得也确实是实情,历史上,明朝就算纳降了那些少数民族,可随之而来的就是压迫和剥削,搞得那些民族不得不又造反,就算镇压下去了,可明朝的信用却是一点都没有了! “公主,我所说的‘通贡’,让你们纳贡称臣不假,但却并没有要管辖、控制你们的意思,让你们纳贡称臣只是做个表面样子,纳贡也只是意思意思,你也知道,明朝人最好面子,这都是做给别人看的!” 饶是两个人剑拔弩张,诺敏还是忍不住笑了,“杨兄,听你这说话口气,我真怀疑你到底是不是明人了,这话要是被你们的皇帝知道,你可就惨了!” “嘿!我这不是将你当成自己人了么!”杨宁也意识到自己说话有些欠妥,只能插科打诨地道。 诺敏脸上一红,没接杨宁的话头,而是问道:“你们明朝人有了面子了,那我的部族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见诺敏起了兴趣,杨宁立刻道:“那好处自然是非常多了,不过这需要通过‘互市’来实现!” “互市?” “对,互市!详细的说,也就是双方在边境设立专门的大型集市,派专人管理,杜绝恶意投机、哄抬物价、破坏市场的事情发生,维护交易的安全性和公平性,集中进行双方优势物资的交换,比如说,拿我们汉人的盐、铁、茶等物,换你们的优良战马、牛羊、皮革等等,通过这样的互通有无,满足双方各自的需求,实现双方百姓的富裕和经济的繁荣,从此,你们蒙人就再也不必因物资匮乏而发愁,为了生存而烧杀抢掠,这对双方来说可都是一件获益良多的大好事啊!” 杨宁说得慷慨激昂、唾沫横飞,诺敏却是摇摇头道:“杨兄,你这想法固然是很好,但你想过没有,要想办成这事有多困难,刚才我已说过,这许多年来,双方上至官员将领、下至百姓士兵,结下了很深的仇恨,想让他们和平共处,买卖往来,只怕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你这话我却是不同意,所谓的仇恨,只是双方上层之间的仇恨,对于老百姓来说,只要让他们吃饱饭,生活过的幸福,他们很容易就能忘记仇恨的,就拿现在来说,不是也有许多汉人商贩来草原做生意么,你们的族人还是很欢迎这些人的,因为这些商贩能带来他们所想要的东西!如今明朝的上层已经表示出了足够的诚意,对投降我们的你哥哥赐以高官厚禄,优待有加,更是诚心诚意派我来与你们商量和谈的事情,现在,能否达成这件名垂史册的和议,就看你们的了!” “杨兄,我——,你所说的很多观点在我听来都是太过于新颖,你所提到的和议之事,事关重大,我需要仔细考虑一下,更需要与族人商量一下!”诺敏有些心烦意乱地道,再不像刚开始时的凌厉与执着。 “嗯,我能理解,我可以等,但希望不要让我等太久!”杨宁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一番苦口婆心、唇枪舌剑,直到自己口干舌燥,终于才让眼前这个年纪比自己还要小、却拥有着天纵之姿的少女思想上出现了一丝松动,可真是不容易啊! 吃完了剩下的火锅,直到吃得直打饱嗝,杨宁才辞别诺敏回了营帐休息。 躺了下来,杨宁却怎么也睡不着,心里想着远在京城的、已经与自己有了一夜风流的李贵妃,想到她平日里外表的冷漠高贵,在床上却又对自己的千娇百媚、柔情似水,杨宁的心里就升起一股邪火,翻腾不息。 再想到一心一意爱着自己、将少女最宝贵的处子之身献给了自己的水灵丫头,杨宁的心里又是涌起一股柔情蜜意,小丫头可以说是这个世界上对自己最真心实意的人了,在她的心里,自己就是她的天、她的全部!自己说什么也不能辜负了她,待此次办完了这俺答封贡之事,回到京城,自己就将她从宫里接出来,暂时住进自己在井帽儿胡同的宅子,再不让她身处在那危险黑暗的皇宫中了! 还有小乐子,还是趁早也将他弄出宫吧,老在皇宫里呆着也不是个事儿,至于张诚,既然他热衷于内监官场,就不必勉强他了! 至于自己,本来自己得初衷是想在宫里待上一段时间,有了足够的能力将水灵等人弄出宫,就可以一起过那逍遥快活的日子,可现在看来,情况好像越来越复杂了,自己与宫内的一些人和事牵扯也是越来越多,李贵妃的缠绵、答应兰飞凤利用权势对天然居的保护、甚至如今与俺答的议和,这些都需要自己现在的地位和权势,已不是想脱身就能脱身得了! 看来,自己这司礼监大太监的角色还要继续扮演下去,只是什么时候才能脱离这太监身份,脱离复杂的皇宫,可真是让人头疼啊!只能走一步说一步了! 第二天一早,当杨宁再次见到诺敏的时候,诺敏的第一句话就是:“对不起了杨兄,关于封贡议和的事情,我们经过了一番讨论,决定还是不能答应你!” 杨宁一听就有些发懵,更有些泄气,感情自己昨日地一番苦口婆心是白费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敌骑来袭 “为什么?难道你就不想让两国的百姓从此不再遭受战争的荼毒、过上安定幸福的生活么?”杨宁终于有些气急败坏地道,自己昨天晚上浪费了多少口水、多少精力,结果换来的还是诺敏的不答应。 诺敏沉默一阵才道:“杨兄,说实话,我个人其实赞同你的提议,但你要知道,这么大的部族,不是我和我爷爷两个人说了就算的,有很多人都——,都不同意!反对的声音太大,我也是没办法!” 杨宁冷笑道:“那他们现在是不是连交换小王子的事情都不同意了吧?” 诺敏秀眉一掀道:“这个当然不会,杨兄放心,只要我哥哥平安无恙,我绝对会将赵全等一干人等交给你们!” “那就好!”杨宁并没有多少高兴,此时他的心里很是郁闷不已:历史上不是说“俺答封贡”最终成功了么,怎么现在自己会谈的结局却是失败了!老天爷啊,你要改变历史就向好的方向改变啊,这不是耍着我玩么! “杨兄,尽管通贡互市的事情谈不成,但我还是深为你昨晚的话而感到钦佩,杨兄的见识眼光、气魄能力,是我所见过的汉人当中,最了不起的!”诺敏由衷地道。 杨宁苦笑一声道:“别这么夸我了,我听着像是讽刺呢!” 诺敏嫣然一笑,顿了顿道:“杨兄,我的师父想见见你,不知道你是否愿意呢?” “自然是客随主便了!”杨宁也想见见那诺敏与苏赫巴鲁两人共同的师父,看看他是如何了不起的一个人物。 诺敏领着杨宁进了王帐,杨宁看到,王帐内,俺答居上而坐,其右手边案几后坐着一个身形瘦小的老和尚,这老和尚生得宝相**、须眉洁白,一双眸子精光湛然,一身明晃晃的袈裟极其耀眼,只是服饰上有些地方杨宁却觉得他与中原的和尚不大一样。 “杨兄,这位就是我的师父——锁南大法王,他乃是藏人喇嘛教中德高望重的活佛大法王,也是我们部族的国师!”诺敏对杨宁说完,又恭恭敬敬地对那锁南法王道:“师父,这位就是杨宁,此次明人的使者,徒儿早在明人京城时就结识的朋友!” 原来这老和尚是个藏人喇嘛,怪不得看他的穿着与隆福寺的和尚不一样呢! 见这老喇嘛一副德高望重的样子,也出于对长者的尊敬,杨宁恭敬地深施一礼道:“小子杨宁,见过锁南法王!” 那锁南慈眉善目微笑道:“杨小友不必多礼!昨日敏儿对大汗与本尊说了你的和谈提议,杨小友能如此悲天悯人、为两国百姓谋福,实在是功德无量,让本尊钦佩不已啊!” “钦佩”还不接受我的和谈提议,说这废话有啥用! 俺答彷佛明白杨宁所想,开口道:“小子,你的提议是很好,但是,部族内反对的声音太多,本汗不想因为此事弄得人心四分五裂,再者,这几十年本汗领兵杀了你们那么多人,你们就能不计较了么?” 杨宁没好气地道:“既然你怕人心散了,不接受封贡和谈,那就啥废话也别说了,没意思!” “你——!”俺答被杨宁噎这一下,拍案就要发怒。 “大汗不要动怒!杨小友说的没错,此事确实是咱们理亏了,在这件事上,明人是很有诚意的,他们善待了小王子,如今又派杨小友出使来我部族商谈,从他们所提的条款来看,若是一旦和谈能成,对咱们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咱们部族得到的好处是无法估量的,只可惜大王子与右相大人他们……,唉!”锁南法王最终一声长叹。 没想到这老喇嘛还有些见识,要是他是俺答汗就好了! 心里想着,杨宁嘴上冷笑道:“我觉得你们最大的损失,就是失去了一次最好的强大机会!既然你们不答应,那就继续过与大明、土哱罗、北元土蛮汗、甚至朵颜三卫混战、四面受敌的日子吧,要不了多久,你们的部族只怕就会不存在了!” 俺答、诺敏、锁南法王脸上同时一震,诺敏开口道:“杨兄此话怎讲?” “怎么讲?”杨宁继续冷笑,“道理再简单不过,你们蒙古诸部相互厮杀混战,最终谁也胜不过谁,而你们土默特部却正好处在四面受敌的位置,还不想着如何改变这种局面,只能自取灭亡,地盘被人家瓜分了了事!” 俺答与锁南法王震惊地对视一眼,杨宁这话可谓是一针见血,清晰地指出了土默特部族如今的处境和将来很可能出现的结局。 锁南法王默然半响才对杨宁道:“小友,你这眼光见识的确是不简单啊,不瞒你说,你刚才所说的,敏儿早就提出来过,只是苦于没有改变这种局面的机会……!” 杨宁立刻道:“如今机会来了,你们却不想抓住,这就让我很不理解了!” 诺敏正要说话,俺答却一挥手止住她道:“此事先不要再提了,一切等苏赫巴鲁回来再说!” 诺敏神色一喜道:“是!” “敏儿,这几日就多陪杨宁到处转转、玩玩,不要怠慢了上使!” “敏儿遵命!”诺敏轻快地答应道。 向俺答和锁南法王告退出来,杨宁迫不及待问诺敏道:“你爷爷是不是改主意要答应封贡和谈的事了?” 诺敏微笑点头道:“可能吧,不过,这要等到苏赫巴鲁回来,确认我哥哥没事,然后还要说服那些反对的王公贵族才行!” 杨宁斜望了诺敏一眼道:“公主真是行啊,贵族的处境早就看在眼里了,若是贵族多几个你这样的明白人,也不至于处于今天这个四面受敌的局面!” 诺敏苦笑道:“早明白又怎样,在草原上,为了生存,就必须抢到足够多的地盘和水源,那诸部之间的混战就是不可避免的了,不过各方势力却是差不多,因此谁也不能真正奈何得了谁!” “可要是有其中两方联合起来呢?”杨宁立刻问道。 诺敏秀眉紧锁道:“是啊,这也正是我所担心的,不瞒你说,我族与土蛮汗、与著力兔的关系都不怎么好,常常处于两线作战的局面,不过好在我部族兵精骑勇,才堪堪与他们打个平手!而为了补充物资消耗,爷爷也不得不多次率兵南下,掠夺你们明人的财产和物资以作补充!” “哼,你们是专拣软柿子捏啊,可这柿子虽软,却不是你们一下能捏破的,反而为你们多树立了一个敌人,何苦来哉!” 诺敏苦笑一声:“其实我早就不赞同这种做法,可也是没办法,若不是你此次来出使和谈,双方的战争不知道还要打到什么时候!我部族同时应对这么多敌手,实在是很累啊!”顿了顿,诺敏又感叹道:“草原各部互相攻讦混战不断,蒙人恐怕再不复当年我祖成吉思汗时的风光了!只恨我不是男儿身,更无我祖的雄才伟略……!” “得得得!”杨宁急忙打断诺敏道:“难道你还想学成吉思汗,一统草原、问鼎天下啊,那累不累啊!” 诺敏目光悠悠望着蓝天白云,轻启檀口叹道:“别说什么一统草原、问鼎天下,就是现在,我也是累得很啊!” 见诺敏一副意兴萧索的样子,杨宁不禁心里一动:看来,这个天纵奇才的少女,内心早已是疲累不堪了,却也难怪,部族发展存亡的千斤重担压在这个才十几岁的少女身上,她不身心疲惫才怪了呢!怪不得她屡次去中原,想必是去散心去了吧,没想到却巧得被自己遇到,自己与她也算是有缘吧! 感觉到了杨宁的注视,诺敏意识到了自己无意中泄露了心声,不自然一笑道:“咱们不说这个了,走吧,爷爷让我好好招待你,我领你去草原骑马!” “好!”杨宁点头答应道。 今天的天气非常好,冬日的草原虽然清冷,却没有一丝寒风,天空暖阳高照,照在人的身上暖洋洋的,湛蓝的天空漂浮着朵朵白云,草原上的草早已是一片枯黄,天地间一片空旷! 面对着大草原的空旷辽阔,杨宁的心胸也豁然开朗了许多,诸多杂事抛在脑后,与诺敏各乘一骑纵情奔驰起来。 诺敏的马自然是一匹千里挑一的良驹,而她让人给杨宁挑的,也是一匹难得地骏马,只是比起诺敏的马的速度确实差了一些,望着诺敏渐渐拉大的背影,杨宁一边纵马狂奔,一边心里忿忿道:不就是马好么,若是我骑上那日在吉剌特马市上遇到的那匹“奔雷”,保管将你甩得远远地! 在这纵情的奔驰中,诺敏也逐渐显露出少女天性,不断回过头来笑盈盈地奚落、逗弄杨宁。 “快点啊,你实在太慢了!” “快快快,快来追我啊!” …… 杨宁被诺敏弄得哭笑不得,自己这半路出家的骑术,能和你这草原上的公主比么! 两人不知不觉,已将诺敏的护卫和马武远远甩在了后面,此时正好奔到一处草原上的山脚下。 就在这时,隆隆的马蹄声突然自山坳中响起,撼人心魄。 杨宁先是一愣,继而脸色大变,对前面的诺敏大吼一声,“危险!快回来!” 第一百四十七章 血肉飞溅 杨宁话音刚落,山坳的拐角处已是奔出了几十匹强悍的铁骑,马上骑士个个身穿黑衣、黑巾蒙面,挥舞着明晃晃的马刀,杀气腾腾地向诺敏冲来。 杨宁心里一凉:这群黑衣人果然是冲着诺敏和自己来的,马武和诺敏的随从护卫还远在身后看不见身影,这一次只怕要在劫难逃! 诺敏也在马蹄声响起的时候意识到了危险,可此时她为了等杨宁,马速已逐渐减了下来,待调转马头向杨宁方向重新加速奔来,速度上却是慢了许多,黑衣骑士高速奔来,距诺敏的距离越来越近。 “快走,你快走!”诺敏对着杨宁嘶声大喊。 妈的,拼了! 杨宁加速向诺敏和黑衣骑士的方向奔来,同时拔出了挂在马鞍上的马刀。 诺敏的马终究是千里挑一的良驹,速度很快就提了起来,几乎在黑衣骑士的马刀堪堪够到诺敏的马尾时,诺敏的马速终于超过了他们,开始逐渐拉开距离,而此时的杨宁已经奔到了离诺敏与黑衣骑士十几步之遥的地方。 “快回去!”诺敏又是一声急喊。 见诺敏暂时没有危险,杨宁慌忙一拽缰绳,胯下坐骑立刻改变了方向,向斜刺里奔去。 呼! 电光火石间,杨宁已与诺敏擦肩而过,又斜斜地绕过了黑衣骑士,自斜后方反向黑衣骑士的身后奔去。 “分几人追那小子!”黑衣骑士里有一人大喊道。 顺着风声杨宁听得真切,那人分明说的是汉话。 七八个黑衣骑士勒住坐骑,调转马头向杨宁追来,而其他人仍旧追着诺敏而去,只是诺敏的马速太快,他们与诺敏的距离逐渐拉得越来越大。 向前只有一个方向,就是黑衣骑士们奔出来的那个山坳,杨宁没有别的路,只好催马奔了进去。 这里是一处非常空旷巨大的山谷,布满了一层厚厚的枯黄落叶,这样的平坦地形倒有利于杨宁的奔逃,他操控着坐骑就在里面绕开了圈子,以图拖延时间,等待诺敏随从护卫和马武的到来。 按说杨宁的方针是正确的,无奈他的骑术却实在不怎样,虽然坐骑精良,但还是被那七八个黑衣骑士逐渐追上,好几次都是险险被那些骑士的马刀砍中。 经过了一番险象环生地追逐,那些黑衣骑士改变了策略,分两个人堵住了谷口,其余几人相互拉开一定距离,缓缓向杨宁逼去。 妈的,看来今日是要死在这了! 刚想到这,山谷外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杨宁不由一愣,难道那些黑衣骑士这么快就将诺敏杀了?那几个追杀杨宁的黑衣骑士也回头向谷口外看去。 而当那两个守谷口的黑衣骑士刚一转头,“呼”的一阵狂风,自拐角奔进一匹快如闪电般的白色骏马,没等他们有所反应,已是自他们中间的空当奔进了山谷,紧接着,大批的黑衣骑士也奔了进来。 那奔进来的白色骏马,却正是诺敏的坐骑,马上的诺敏的骑术可非是杨宁那种半吊子水平,只见她俯低了身子,操控着坐骑左躲右闪间,便灵巧地躲过了几个黑衣骑士的围堵,来到了杨宁近前,那几个黑衣骑士也不再纵马来追,显然是想等大队人到齐了来个“瓮中捉鳖”! “杨兄,你、你没事吧?”诺敏的俏脸因疾驰而被寒风吹得通红,一脸关切地问杨宁道。 “我没事,你有事了!你这个大傻蛋,你、你怎么就兜回来了?你知不知道,这里是个绝地,再没有出口了,你脑子被驴踢了?”杨宁气急败坏地骂道。 诺敏被杨宁骂得一阵怔愣,不过随即一脸委屈道:“刚才、刚才你不也没舍下我先走么,我又怎能舍下你!” 杨宁一阵无语,转头间却看到那些黑衣骑士排成了一条线,向他们围堵而来,顾不得再说,四下里一瞧,对诺敏大喝道:“快,下马,爬山!” 诺敏慌忙随着杨宁跳下马来,两人快步跑到一处稍微平缓的山坡处。 “上!” 危机时刻杨宁也顾不得男女之别,一把抱起诺敏,将她举到了山石上,并伸手在诺敏的臀部使劲一推。随即,他向后快速退了几步,猛地一个前冲加速,也爬上了山石。 “走!” 拉着诺敏正要向高处爬去,却见诺敏满脸通红地站在原地发愣,杨宁大急道:“我的姑奶奶,发什么楞啊,快爬!” “啊?哦!”诺敏慌忙答应一声,当先向山坡上爬去。 见杨宁与诺敏的动作,黑衣骑士着急了起来,连连催马向着他们这里狂奔过来,而杨宁和诺敏的坐骑则彷佛有灵性般的分开跑向了别处。 杨宁与诺敏所攀爬的山壁,低处的山坡倒还算平缓,两人轻易就上爬了十几米的距离,但越往上越陡峭了起来。 黑衣骑士很快就奔到了山坡下。 “放箭!射那男的,女的抓活的!”那黑衣骑士里的首领发话道。 妈的,男的就该死么! 杨宁心里骂着,拉着诺敏爬得更快了! “嗖、嗖嗖……!” 羽箭破空的声音接连响起,不过好在这帮黑衣骑士的射术不怎么样,射来的箭支纷纷落在了两人的周围。 “唔!” 杨宁一声闷哼,一阵剧痛自左肩身后传来,杨宁知道,自己终于还是“中彩”了! “杨宁,你、你怎么了?”诺敏急忙问道,转头就要去看杨宁的后面。 “别、别回头,快爬!”杨宁忍着疼痛道。 “嗷!”杨宁又是一声痛哼,这次是来自屁股上的剧痛。 挨了两箭后,幸好,此时正好爬到了一处山壁上的凹处,两人连滚带爬的躲了进去,黑衣骑士的箭已是再也射不到他们了。 “嘶——!” 滚进来时不小心碰到了背上插着的箭杆,杨宁疼得一阵直吸冷气。 “杨、杨宁,你没事吧?”诺敏望着插在杨宁身后的箭杆,慌忙问道。 “没、没事,先别管我,注意那帮兔崽子们的动静!”杨宁忍着痛道。 诺敏慌忙小心翼翼地探头出去,很快就又缩了回来,慌道:“他们爬上来了,怎么办?” 杨宁强忍着疼痛,探头看去,却见十几个黑衣人已是爬上了山坡,正奋力向他们藏身的位置爬来。 杨宁心下一惊,四下打量了一下,对诺敏道:“你退后一些!”说完,他就开始试着去推那些凸起的石块。 诺敏立刻明白了杨宁的意图,立刻就要伸手将自己面前的一个石头推下去。 杨宁急忙拉住她的手臂道:“别急,等他们再爬高点!” 诺敏停止了动作,两人探头注视着那些黑衣人,待到他们爬到半山腰时,两人合力向一块磨盘大小的山石猛力退去,那山石伴随着轰隆隆地响声向山下滚去,声势骇人。 山石的滚动碰撞到了山坡上另外一些突起的岩石,大大小小的石块齐向下面滚落,那些黑衣人猝不及防,根本来不及躲闪,被那滚落的石块硬生生砸在头上、身上,纷纷惨叫着向山下滚去,伤亡惨重,侥幸躲过一劫的黑衣人不得不退了下去。 诺敏高兴地欢呼一声,杨宁却连高兴的力气都没有了,斜躺着倚在了一块山石上,背后火辣辣地疼痛让他出了一头冷汗。 “杨宁,你没事吧?”诺敏注意到杨宁脸色地苍白,急忙关切地问道。 “嘿,没、没事,注意下面!”杨宁强挤出一丝笑容道。 诺敏探头观察了一会,突然转头着急地对杨宁道:“不好,他们分出了人向两旁迂回了,怎么办?” “此地不宜久留,向上爬又会被他们射到,快看看,有没有别的出路!”杨宁对诺敏急道。 诺敏起身四下观察了一会,惊喜地对杨宁道:“那边有个石缝,好像能躲一躲!” 杨宁挣扎着起身道:“走,过去看看!”诺敏慌忙过来扶他。 这处石缝并不是很宽,不过依杨宁和诺敏如今的身形,倒都能勉强通过,杨宁透过石缝,能隐约瞧到石缝那一头透过来的光亮。 “快,挤进去!”杨宁当机立断道。 “好!”诺敏立刻答应一声,刚要侧身挤进那石缝,突然想到什么,停下了身子对杨宁道:“你怎么办?”说着,眼睛已望向了插在杨宁背上和屁股上的两支箭杆。 杨宁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犹豫了一下,突然反手抓住了插在自己屁股上的箭杆,猛地一咬牙,在诺敏的一声惊呼中,猛地一下拔了出来,三角形的箭头立刻带起了杨宁的一蓬血肉。 “啊!”杨宁忍不住一声痛呼,身形一个踉跄,险些摔倒,诺敏急忙扶住了他,声音颤抖道:“你、你没事吧?” “别……管我,帮我把另、另一支拔出来!”杨宁急促喘息着道。插在他左肩背后的箭杆他自己够不到,也发不上力。 “不——,我、我不敢!”诺敏俏脸煞白,望着杨宁身后一片殷红惊慌地道。 杨宁惨笑一声道:“你要不、不拔,那你自己走吧,我……走不了!” 诺敏自然明白杨宁带着箭杆根本不能挤进石缝,犹豫了一会,最终一要银牙,玉手握住了杨宁背后的箭杆,猛然一用力……! “啊!” 杨宁忍不住又是一声痛呼,背后血肉飞溅,那箭支已被诺敏拔了出来。 第一百四十八章 世外桃源 剧烈的疼痛让杨宁眼前一黑,险些晕了过去,诺敏慌忙扶紧了他,惊慌地道:“杨宁,你、你怎样了!” “没……事,快走!”杨宁紧咬着牙,将诺敏推进了石缝,诺敏侧身向石缝里面挤去。 杨宁一转头,已看到有黑衣人自远处攀上了山坡,正向这里奔来,他顾不得背后的伤口,闪身也挤进了石缝。 这石缝十分的紧窄,但恰好能容杨宁的身躯挤过,他心里略微放心了些,这石缝的宽度,那些黑衣大汉的身形是挤不进来的。 石缝里凹凸不平,尽管杨宁小心翼翼的,但仍免不了触碰到背部和臀部的伤口,疼得他一阵阵冷汗直冒,好在,向里挤了五六米,石缝逐渐开阔起来。 “他们钻进去了!” “妈的,快钻,一定要抓住他们!” 外面很快传来一阵喊声,杨宁转头望去,却见石缝外的光线被赶了过来的黑衣人挡住了,一个黑衣人正试图侧身挤进来,无奈身躯相比于石缝的宽度而言太过庞大,无论他如何挤却只向里行进了一丁点的距离便再也前进不了了。 杨宁彻底放下心来,索性停下了身子,感受着背部和臀部的火辣辣伤痛,龇牙咧嘴地冲石缝外面那帮黑衣人喊道:“我操你们奶奶的腿儿的,你们这帮混账王八蛋,有本事就来啊,小爷在这等着你们,来啊来啊,操你们大爷的,你们以后可别被小爷逮着了,要不然小爷活扒了你们的皮!” 在前面的诺敏也停下了身子,偏过头来有些口瞪目呆地望着杨宁,她实在没想到,到了这时候了,杨宁竟还有闲心停下来骂对方! “妈的,这小子在骂咱们呢,矮皮,你身子最瘦,你上!”石缝外传来那黑衣人首领的声音。 石缝处光线一亮,随即就又被一个黑衣人的身影堵上了,这黑衣人想必就是那首领口里的“矮皮”了,这“矮皮”确实挺爱,也挺瘦弱,轻易就挤了进来,随即快速向杨宁这里挪动。 “妈的,小爷不陪你们玩了,公主,咱们快走!”杨宁一见不妙,急忙回头对诺敏道。 诺敏却冲杨宁伸出手臂道:“快,在我袖子里,有一个袖弩,你拿去打他!” 杨宁不由大喜,急忙侧着身抬手向诺敏的袖子里伸去。他自然明白,若不趁早解决了这个“矮皮”,让他穿过石缝,必定是个大患! 一股滑腻的感觉传来,却是自己的手触到了诺敏玉臂上的如脂肌肤,诺敏的手臂不由一颤,而杨宁顾不得多想,很快摸到了一个小小的弓弩。 仔细观察了一下那个弓弩,也就是诺敏所说的袖弩,这袖弩做得极为精致,硬木弩身,凹槽里嵌着两支寒光闪闪的弩箭。 “等会对准那人,扳一下头上的那个机括就可以了!”诺敏悄声道。 杨宁转回头看了看那“矮皮”,却见他又前进了一段距离,正好移到这处石缝又窄入宽处的一处最狭窄处,刚才杨宁费了好大劲才挤过了那窄处。 此时那“矮皮”已经距离杨宁很近了,他注视着杨宁,目光里射出一股狰狞之意道:“死太监,看你这次望哪里跑!”说完,他就使劲想挤过那最窄处。 听对方叫破自己的身份,杨宁心里一动,他快速地将袖弩从头顶由右手交到左手,单手执弩,对准了那“矮皮”,坏笑一声道:“兔崽子,你看这是什么?” 矮皮抬眼一瞧,想是认识袖弩这玩意儿,身子不由僵在了那,心惊胆战道:“这、这是什么!” 杨宁嘿嘿一笑,拇指猛地一扳机括,“嗖”得一声,一道寒光闪电般没入了那“矮皮”的右大腿外侧。 “啊!”矮皮立刻一声惨叫。 我靠,这袖弩真够劲啊! 在弩箭飞出去的一刹那,杨宁清晰地感到了那种强劲地力道。接着,他就将袖弩举高,对准了矮皮的头部。 “矮皮,发生什么事了?”石缝外面的黑衣人首领察觉到不对,在外面大声喊道。 矮皮此时已经顾不得腿上的疼痛,双眼惊恐地望着杨宁手中的袖弩。 杨宁微笑着道:“现在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了吧?喏,人家问你话呢,快回答!” 矮皮抹了一把冷汗,犹豫着大声道:“没、没事,一时卡住了!” 杨宁晃了晃手里的袖弩道:“不错不错,回答正确!接下来,就老实告诉我,你是谁的人,谁派你们来的?说了,我就饶你一命!” 矮皮双眼里流露出更惊恐地目光,“我、我不能说!” “那你是想死了?我没空跟你这磨叽,我数到三,你要不说,就见阎王去吧!啧啧,你这样卡在石缝里的死法倒是少见呐!”杨宁强忍着后背的疼痛,故作惊叹地道,他心里清楚不能再在这浪费时间了,自己后背和屁股上的伤口出血越来越多,再磨蹭下去只怕自己就要失血过多而也死在这石缝里了! “一!” “二——!” 两声之后,矮皮仍旧不开口,杨宁嘴角泛起一次残酷,举着袖弩瞄准了矮皮的太阳穴部位。 “矮皮,你他妈怎么样了,说话啊,到底能不能挤过去?”石缝外那个黑衣人首领在石缝外面有些恼火地大喊道。 “三!” 杨宁断喝一声,对准矮皮的脑门就要扣动机括。 “别——,别别,我说,我说,我们都是开化王、啊不,是赵全的人,是赵全派我们来的,求求你别杀我,别杀我……!”生死关头,矮皮终于抗不住了,慌不迭地吐露了实情,并一连声的苦苦哀求着杨宁。 “竟然是赵全这个狗东西!”诺敏在杨宁另一侧恨恨地道:“待今日脱困,我必将其碎尸万段!” 杨宁没有理会诺敏,而是继续问那矮皮道:“赵全为什么派你们来杀我们,他的目标主要是我还是碧玉公主?” “是辛爱王子派人报的信,说老大王欲将开……赵全交给明人换回小王子,你们的行踪也是他提供的,哦,对了,参与此事的还有右相大人和吉剌特的哈木,哈木对碧玉公主垂涎已久,他们计划第一步先杀了、杀了你,活捉碧玉公主,然后再造反夺了老大王的汗位!” 矮皮既然开**待了,自然是竹筒倒豆子,将这事背后的阴谋全都抖落出来。 诺敏在杨宁身后已是听得呆住了,而杨宁则是很有些意外的欣喜,没想到这个矮皮竟然知道这么多!随即他很是狐疑地道:“不对啊,依你的身份地位,这么隐秘的事你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矮皮以为杨宁认为他在撒谎,急忙道:“赵全的第八房小妾是在下的亲妹子,这些我都是出发前我妹子告诉我的,绝对假不了……,我、我把知道的都说了,求求你,别杀我!” 要知道的都知道了,杨宁嘿然一笑道:“既然你把知道的都说了,那我还留你有什么用?” 矮皮大急,惶恐道:“你、你说过不杀我的!” “我本不想杀你,但现在又改主意了,你这种贪生怕死、背叛祖宗,更没人性地将自己的亲妹子送给别人当小妾,你这种人活在世上真是丢我们汉人的脸,所以,你就——,死吧!” 说完,杨宁已是又一次扣动,一道寒光“嗖”得没入矮皮的脑门。 “别……啊!”矮皮只来得及发出半声短促的惨叫,就没了声息,头垂下时碰到石壁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坏了,矮皮被那小兔崽子暗算了,矮皮,矮皮,他妈的你倒是说话!”石缝外又传来那首领的喝骂声,因为被矮皮挡住了的缘故,他看不到杨宁与诺敏的动静。 “快走!离开这!”杨宁对还在**的诺敏道。 后半截的石缝越来越宽阔,到后来杨宁与诺敏甚至能正过来身子行进。越往前走,杨宁的晕眩感越来越强烈起来,大量的出血让他感觉到后背与屁股上都是湿黏黏的。 终于,前方光亮大盛,杨宁终于冲出了石缝,却看到先出了石缝的诺敏站在石缝出口处,望着眼前的景象发呆。 杨宁扫眼看去,不由也是大吃一惊。 眼前是一个面积丝毫不亚于石缝那边山谷的巨大盆地,四面全都是入云的高山,山顶白雪皑皑,山腰以下接近地面的位置则是一片绿树如茵。 不同于那山谷的荒凉与萧索,这盆地里竟然是一片绿草如茵、鸟语花香的景象,山顶的白雪所化的雪水流下来,在盆地里汇成了一条小河,最终在盆地的中央形成了一个碧绿清澈的小湖。 好一处世外桃源的所在啊!杨宁感叹道。 在这北国草原之地竟然有这等风景如画的世外桃源所在,其形成定然与这盆地的地势有关,盆地四周的高山阻住了来自北面西伯利亚的寒流,保持了这盆地内的温度,才造就了这里的四季如春景象。 “喂,看够了没有!”杨宁强忍着晕眩,问身旁的诺敏道。 “啊?哦,对了,咱们快到那湖泊处,你背后的伤口必须要尽快救治包扎!”诺敏急忙扶住杨宁道。 “好……呃!”杨宁刚答应一声,眼前一黑,已经晕倒在诺敏的怀里。 第一百四十九章 丑态毕露 迷迷糊糊中,杨宁感到自己的身体在移动着,耳边不是传来浓重的喘息声,鼻端也闻到阵阵淡淡的少女体香。 那诱人的喘息和香气让杨宁脑海里瞬间出现了在凤仪宫寝帐内李贵妃和水灵交互闪现的雪白身躯,一会是李贵妃那成熟诱人的玲珑身段,一会又变成了水灵那青涩稚嫩的少女躯体,两个人虚幻般的闪烁交替,让杨宁分不清到底身下的佳人是哪一个,但他体内的邪火却是一阵阵炽热高涨,他一闭眼睛,猛地扑了上去。 娇躯入怀,他再看时,看清了身下的人却是羞涩闭目的小丫头,修长的睫毛轻轻抖动着,一副不堪采摘的柔弱样子! …… 心里怀着无限怜惜与爱意,他轻轻地采摘着这朵解语花!少女的紧窄与青涩让他在小心翼翼中却也享受到了异样的刺激与满足! 与水灵享受了青涩却又极度动人的欢愉后,他突然转头发现李贵妃竟然不知何时钻入了寝帐,身上一丝不挂,傲人的洁白娇躯凹凸有致,散发着极致**的诱惑力,一双媚眼水汪汪地瞧着他与水灵动作,散发出丝丝媚态,而她小巧诱人的檀口微微张开、轻轻的喘息着,显示出春心的极度荡漾与渴望! 邪恶刺激的感觉陡然升起,他立刻转移了目标,将柔软成一团春泥的李贵妃雪白的娇躯压在了身下,大加挞伐起来,他在青涩少女身上得不到的大幅度、大动作带来的快感,在李贵妃熟透的身子上完全得到了满足。 …… 一次次的欢愉过后,陡然,他听到了寝殿外面传来隆庆皇帝及大批侍卫的脚步,他猛然一惊,水灵与李贵妃也是脸色大变,待撩开寝帐看时,却见隆庆皇帝领着一大帮大臣侍卫愤怒地望着他,隆庆皇帝的身边是一脸狞笑的孟通和高拱等人。 “射死他!” 随着隆庆咬牙切齿的命令,侍卫们张弓搭箭向他射来,他急忙背转了身去,护住身下的李贵妃和寝帐里面的水灵。 背上传来一阵阵的剧痛,他知道自己被那些弓箭射中了,奇怪地是那些弓箭好像只射中两个地方,一个在他左肩后侧,一个竟然在屁股上。 完了完了,看来自己要死在这皇宫里了,真是后悔啊,悔不该当一个假太监,悔不该干出了这种给别人戴“绿帽子”的勾当,那个“别人”还是当今的皇上,自己这样的死法真是太不光彩了! 就在这危机时刻,一声冰冷如来自地狱的声音响起,“谁想杀宁哥儿,谁就得死——!” 这正是小乐子的声音! 接着,帐外就是一连串瘆人的惨叫,经久才平息。他慌忙转头去看,却见李贵妃的寝殿里尸横遍地、血流成河,残肢内脏散得到处都是,宛若一处活脱脱的“修罗场”! 而小乐子,则孤兀地站立在这处“修罗场”的中央,秀气的脸上冰寒如雪,目光痴痴望着自己一双洁白修长、甚至比大多数少女远要漂亮数倍的“玉手”,消瘦颀长的身影显得那样孤傲不羁 “乐子,你、你……,你怎么杀了这么多人,其中还有大明的皇上!”他震惊地望着小乐子,咽了口唾沫道。 小乐子冰寒如雪的眸子望着他露出一丝暖意,随即又闪过一丝狂热,嘴里轻飘飘说出一句:“为了护你,我可杀尽天下人!” “好兄弟!”他的内心一阵激动,随即,他又冷静下来道:“乐子,你杀了皇上,还有这么多大臣,咱们得快些逃走,逃到我所知道的一处世外桃源去,让谁也找不到我们!灵儿,快些穿衣服!” “太好了,终于可以离开这皇宫了!”水灵从慵懒中振奋起精神道。 “杨宁,不要扔下我,我也要随你走!”李贵妃突然起身拉住要出寝帐的他。 “你舍得下万历么,舍得下你的太后尊荣么,舍得下这皇宫里的荣华富贵么?”他立刻问李贵妃道。 “我——!”李贵妃犹豫了,“太后尊荣我可以不要,荣华富贵我更不稀罕,可是让我离开钧儿,我……!” “舍不下就放手吧,以后有缘我们自会再见!”他知道时间有限,不能再耽误下去了! “你骗我,你离开了,而我在这深宫大内,我们何时能够再见,我不让你走!”李贵妃突然带着哭腔喊道,抱住了他的身子不放手。 “啊,这、这是怎么回事?父皇,父皇你怎么了?”正在他与李贵妃纠缠之中时,永宁公主的声音在殿门口响起。 “杨宁,你、你怎么会在这,你与贵妃娘娘……,啊,我明白了,是你,是你们,杀了我的父皇,你们这对狗男女,好狠的心啊!我、我与你们拼了!” 永宁公主愤怒的扑了上来,小乐子身形如鬼魅般一闪,已来到永宁公主身后,眸子里寒光闪过,洁白的手掌已挥向永宁公主的后背,杨宁待要张口阻止,无奈小乐子的速度太快,他阻止的话都来不及说出口。 “噗!”永宁公主一口殷红的鲜血喷薄而出,洒了杨宁一头一脸。 “不要——!”杨宁心神俱裂,一声惨呼猛然凄厉出口,随即就晕了过去。 …… “咦!”一股泥土青草的芬芳突然钻进鼻端,等到反应过来,杨宁才发现自己此刻正趴在软绵绵的草坪上,头高高扬起,嘴张得挺大。 “你、你没事吧?” 一声轻柔如水的声音在耳旁响起,杨宁慌忙转过头去,却见诺敏正一脸担忧地望着他,表情里还有一丝掩饰不住的羞涩。 再转头看看周围的环境,杨宁这才反应了过来,此刻自己与诺敏正是身在堪称“世外桃源”的盆地里,而自己正趴在那个小湖边。 想到刚才的一幕幕景象,杨宁惊魂稍定,那都是自己做的梦,永宁公主她并没有死,除了自己已经与李贵妃及灵儿做下了那事,其它不好的事情一概都没有发生!只是,自己开始做的那春梦,没有被诺敏看在眼里吧? “公主,我昏迷很久了么?”杨宁小心翼翼地问道,眼睛注意观察诺敏的表情。 “没、没多久!”诺敏的神色里仍是一股羞涩之意,望向杨宁的目光里总感觉有一丝飘忽不定的古怪。 “我——,我昏迷之中没做什……,呀,怎么回事,我、我后面怎么回事!”一阵微风吹过,杨宁突然感觉到了自己后背与屁股上的阵阵凉意。 “你、你背后的伤势不太好……好弄,我将你后面的衣服全都划开了,你别乱动,以免刚包扎好的伤口再迸裂了!”诺敏慌忙按住扭动身子想回头看自己后背的杨宁。 尤其感觉到屁股上的阵阵凉意,杨宁有些不安地道:“这么说,我后……后面岂不是被你看光了?” 诺敏脸色一红道:“杨兄,我是为了给你治伤,你、你别介意!” “那你撕我屁股衣服的时候,看到前面了么?”杨宁有些心惊胆战地道。 “没……,嗯,看到一点……点!哦,对了杨兄,我去采草药,你先休息一下!”诺敏急匆匆说完,慌忙起身拿着一把短刀跑向了远处,杨宁清楚地看到,诺敏的耳根子都红了。 完了完了,老子的“致命武器”竟在这样的情况下被这漂亮的蒙古公主发现了,这对自己可是大大的不利啊,万一她要用这个作为威胁、逼我投降,或以身相许,我该怎么办呢? 想想自己还真是倒霉啊,水灵小丫头不算,除了现在的诺敏,假太监这么大的秘密,先是被永宁公主察觉到,接着后来的刘碧瑶、兰飞凤、李贵妃等人,都发觉了自己的这个秘密,算来也就是自己最想让其知道的文紫嫣反而不知道自己这秘密,这么容易就被如此多的人知道这事关生死存亡的秘密,虽说到现在并没有坏事,但迟早有一天只怕就会泄露出去的,到时候只怕自己大祸难逃! 此时的杨宁却不知道,文紫嫣早通过他那拔胡子的药膏已经怀疑上他了,甚至可以说八成也知道了他是假太监的秘密。 费力的动了一下身子,背后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 妈的!幸亏老子福大命大,要不然这两箭就得要了老子的命!杨宁心里念叨着,其实他也明白,当时也就是因为距离远了,黑衣人射来的弓箭已是强弩之末,才没有入肉太深,也没有伤及内腑,才让他捡回了一条命。 在地上趴了一会,杨宁有些不耐了,他试着用手撑住草皮,想慢慢站起身来,谁料一动之下,后背和屁股上的伤口又是一阵疼痛,杨宁颓然地重新趴了下来。 突然,他彷佛意识到了不对,仔细一咂摸刚才因下身离地而传来的一丝冰冰凉、黏糊糊的感觉,心里不由一惊,迟疑着将手慢慢伸向下面一摸! 日啊,咋就“喷”得那么湿啊! 用手再朝地面一划拉,更日了,怎么下身处柔软的草地上有一个“洞”呢! 再想到刚才昏迷中的情景……! 神啊,不会那么强吧?难道自己还做“动作”了?那岂不是什么丑态都被诺敏尽数看去了? 第一百五十章 诺敏吃醋 在柔软的草皮上趴了一会,在暖暖的阳光照射下,杨宁心里想着刚才昏迷中梦到的情形,不由一阵阵冷汗,但愿所梦到地那些不好的事情不要发生! 心里想着乱七八糟的东西,杨宁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这处四面环山的山谷里的气温不冷不热,正是适宜,他倒也没感到多少冷意。 也不知睡了多久,耳边传来诺敏轻柔的喊声,“杨兄,杨兄,醒醒,吃点东西吧!” 杨宁自睡梦中醒了过来,扑鼻闻到一股香气,不由食指大动,抬头却望见诺敏手里拿着一支烤好的兽腿,色泽金黄、香气四溢。 “这是什么?”杨宁问道。 “哦,这山谷中的小动物还真不少,我刚才下套猎了两只兔狲,生火烤了,只是这里没有什么调味料,你将就一下吧!” 杨宁有些费力的伸手接过诺敏手中穿着兔狲的树枝,立刻迫不及待地啃了一口,“嗯,不错,嘶——,好吃!”杨宁一边被烫得直吸气,一边大赞道。这兔狲肉烤的确实不错,咸淡合宜、入口生香,也不知道在如此缺盐少酱的环境下诺敏是怎么烤出来的! “你这堂堂尊贵的草原公主,这又是会下套捕猎,又会烤制野味儿,真是难得啊!”杨宁又由衷赞道。 诺敏微笑道:“你不嫌难吃就好!”说着,她也开始吃另外一只兔狲腿,只是吃相可要比杨宁文雅多了! “对了,杨兄,刚才采草药时我已经四下转了,这里好像是一处绝谷,除了咱们进来时的那个石缝,好像找不到别的出路了!”诺敏边小口吃着兔狲肉边道。 “那正好,我这箭伤怎么也要将养一阵的,那些黑衣人进不来,咱们就不会有什么危险!这里宛如世外桃源,咱们正可以过几日闲散逍遥的生活!” “妈的,赵全这王八蛋竟敢派人杀我,回头抓住他,我定要剥了他的皮!”诺敏的一番话让他感到背后和屁股上的伤口好像疼痛一阵阵加剧起来,不由咬牙切齿地道。 诺敏神色突然一凝,皱眉道:“真没想到,伯父竟然与右相尤术串通勾结了赵全,要拿赵全换我哥哥的事情,以及我们的行踪,定是他们泄露给了赵全,赵全才派人来杀我们的,听那矮皮的意思,他们竟想先杀了你我,再造反谋夺爷爷的汗位,吉剌特部的哈木竟也参与了此事,他们勾结在一起实力实在是太强了,不行,我得赶快出谷回到爷爷身边!” “那我怎么办?你不管我了?”杨宁问道。 “你——,我……!”诺敏一脸的为难神色。 杨宁没好气地道:“枉你还自称聪慧绝伦,怎么遇到这么点事方寸就全乱了!” 诺敏着急道:“这怎么是一点事呢,辛爱乃是我族统兵大将,右相尤术老谋深算,手下也有忠于自己的一帮势力,如果吉剌特部再参与了这事,就算不加赵全那点人马,爷爷汗位恐怕也难保住了!” 见诺敏一脸心急如焚的样子,杨宁叹口气道:“你放心,那矮皮说他们是想先杀了你我之后再造反,如今他们任务不是还没完成么,再说,你现在也出不去啊,若我猜的不错,那些黑衣人此刻肯定日夜守在那石缝外呢!” “那咱们就在这里等下去不成?”诺敏一脸的忧心。 “不会等太久的,你手下的护卫若是寻不到你,必定会到处寻找,待他们找到外面的山谷,就会发现那些黑衣人,双方火拼一场,如果你那些护卫能打败那些黑衣人,咱们就得救了!”说完了这番话,见诺敏仍然愁眉不解,杨宁又安慰道:“你放心,你爷爷纵横草原几十年,哪是那么容易被打败的!” 听杨宁如此说,诺敏终于稍稍放心了些。 “公主,关于我的身份……,嘿,你就没什么想说的么?”杨宁注意观察着诺敏的表情道。 诺敏的脸腾的一下又红了,有些慌张地站起身道:“我、我采的草药还没处理,我去弄一下!”说完,转身就要走。 “哎哎哎,你别走啊,我都不怕,你怕什么?”杨宁急忙道。 诺敏突然转回身,脸上若有所思地道:“你——,是不是怕我知道了你的秘密,借此来要挟你?” 杨宁被说中了心事,脸不红心不跳,一脸的不可思议道:“你你你,你怎么会如此想呢,冲咱们两个的关系,你能做出害我的事么?” 诺敏一脸好笑道:“你这人倒真能无赖,咱们两个什么关系?从咱们第一次见面,你就讹走我十两银子,如今咱们的身份严格说来更是处于敌对状态,你说我如今发现了你的……嗯秘密,能不拿来要挟你么?” 杨宁叹口气道:“随你便吧,大不了我不回中原了,就留在草原,娶个蒙古美女,生一大堆蒙汉混血娃娃,再放一大群牛羊,日子也不错啊,哦对了,最好能一辈子生活在这绝谷里,过着与世无争的世外桃源生活,那也是相当的悠哉美哉!” 杨宁的一番话让诺敏不知道想到了哪儿去,脸色有些嫣红道:“你这人倒真能瞎掰,没一句实话!”随即她顿了顿,有些犹豫地道:“杨兄,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你进那明朝皇宫当……太监,是不是因为那个叫水灵的漂亮少女?” 杨宁有些诧异的望了诺敏一眼,没想到这丫头还记着水灵呢! “嗯,算是吧!” 诺敏眼睛里闪过一丝黯然,不过随即又道:“杨兄,奉劝你一句,虽然我知道你不会投靠到我族这边,但也不希望你继续在那皇宫待下去,我不知道你是如何没有被……那个什么,就混进皇宫的,但那必定太危险了,若被发现了你可就大祸临头了,若有可能,你还是带着那水灵尽早离开皇宫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唉,总有一些意外的琐事让我迟疑不决啊!”杨宁叹道。 诺敏蹲下身来,双手抱膝,居高临下怔怔注视着杨宁道:“杨兄,以前我自认为天生擅长相人阅人,可你却有些让我看不透了,明明是个少年,却总给人一种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见识眼光更是少有人能及;虽然表面上嬉笑怒骂、开朗率直,但却总有一种隐藏很深的冷酷与偏激,虽然……!” “打住打住!”杨宁慌忙止住了诺敏的话,“我好像没你说得那么复杂吧?也没你说得那么好!” 他一脸苦笑着说着,心里却是十分震惊:这诺敏短短几句话,倒真是对自己性格描绘得入木三分!老天爷也太是不公平了,将这蒙古公主省得身娇玉贵、姿容绝世也就罢了,咋还让她这么聪明呢,还让不让人活了! 诺敏仍旧一脸认真道:“杨兄,我说的都是实话!其实,我曾多次到过中原,你们中原的能人异士、年轻俊彦我也见识过不少,但只有杨兄你,是唯一一个让我看不透的!不说别的,只说咱们这两次相遇,上次你还是京城落魄街头的寒酸少年,此刻却已是明朝司礼监的高级太监,哦,还是一个……一个假太监,只是这一点,就很是充满了传奇色彩,你知道,当你在我族王帐中侃侃而谈、而我在后面发现明人的使者竟然就是当日在京城讹了我十两银子的无赖少年,我的内心是何等的震惊!” 杨宁嘿嘿笑道:“其实我也没你说得那么好,只是人长得帅一些、学问大了一些、本事比别人高了一些,就成了现在这样子了!哦,对了,你能不能不要总是提我讹了你十两银子,我也卖给了你东西的,对了,那漂亮的小布老虎你还留着么?” 诺敏脸一红,见杨宁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不由又有些暗恼,故意赌气道“我……我扔了!” “扔了?”杨宁一脸诧异,诺敏对杨宁这个反应很满意,正要说出真相,杨宁已是无所谓地道:“扔就扔了吧,反正后来我又向那摊主弄了个更好、更漂亮的!” “你——!”诺敏怒色一闪,随即强自平静道:“你那更好的又卖个谁了,赚了多少银子?” 杨宁偷眼观察着诺敏的反应,嘴里故作随意地道:“哦,没卖,送人了,就是水灵那丫头,其实上次卖给你那个本来也是要给她的,只是当时缺钱用,只好忍痛割爱了!” “你——,你很好!不理你了!”诺敏气得脸色通红,撂下一句“狠话”,起身一跺脚向湖边的一颗大石头边走去,那上面放着她刚才为杨宁采回来的草药。 不会吧,自己这故意一试之下,这诺敏怎么这么大反应? 难道——,她在吃醋? 难道——,她喜欢自己? 我的妈呀,可别自己白日做梦了,她可是堂堂的蒙古公主,一代枭雄俺答汗的亲孙女儿,会看上自己? 就算、如果、假如,她真喜欢上了自己,自己可也不敢接招啊,双方民族、身份、地域等的差别,可是相当于千万重山呢,想和她修得正果,自己只怕得累死! 不过,真要与这美丽、聪慧、睿智、高贵的蒙古公主比翼齐飞,倒也真是件美死人的事情啊! 第一百五十一章 蒙古叛乱 将近黄昏的时候,诺敏在绝谷一边的山脚处寻到了一个山洞,将里面打扫干净,又铺了些树叶茅草,才将杨宁挪了过去。 杨宁起身时费了不少劲,但走起路来却只是屁股上疼得厉害些,不禁龇牙咧嘴道:“妈的,射哪不好,非射到老子的屁股上!” 诺敏扶着杨宁慢慢走着,嘴里好笑道:“你还说呢,你的……你那里皮早肉厚,射中了才不打什么紧。你还想让那箭专射你的要害啊!也幸好,距离离得远了,再加上那些赵全的人箭法实在太烂,你才躲过了一劫,这要是换上我手下的护卫,就算隔那么远,只怕那精准强劲地弩箭已将你射成刺猬了!” 杨宁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过头一脸严肃地望着诺敏道:“公主,若真有一天咱们成为了敌人,到了战场上,你会对我痛下杀手么?” 诺敏被杨宁突然而来的问题问的脸上一慌,犹豫了好一会才笑道:“咱们怎么会成为敌人呢,此番脱险回去,我必说服爷爷接受和议,到时候咱们就算上了战场,可也是并肩作战的盟友了,我又怎会对你下杀手!” “嗯,那倒也是!”杨宁点头应道,心里却在暗暗叹息:诺敏眼里最终闪过的那一丝坚定与决绝,已经让自己明白了,若真是到了那种战场相见的地步,只怕诺敏真会对自己下杀手的,这个少女的心里,必定还是以她的部族为第一位的! ———— 在这有花有草、有水有兽的世外绝谷呆了两天,杨宁背后的箭伤已经好了很多,这要多亏诺敏所采的那些草药的功劳。 诺敏对医术草药的了解,高超的野外烹烤技巧,都让杨宁惊叹不已,一问之下才知道,诺敏的医术是与索南法王学得,而野外生存的种种技巧则是跟着苏赫巴鲁学的。 呆在这世外桃源里,还有美女公主相伴,杨宁颇有些乐不思蜀的感觉,但看到诺敏脸上越来越重的担忧神色,知道她是挂念部族,于是还是决定离开这里。 登到那石缝的入口处,诺敏转过身来,默默注视着绝谷内的一切,脸上颇为不舍,杨宁笑道:“走吧,等以后得空了,可以随时再来这里度度假!” 石缝内矮皮的尸体还堵在那里,流出来的血早已经干涸,只是因为石缝阴冷,尸体倒也没有发臭。 将矮皮的尸体踹到,又费了半天口舌,才让诺敏鼓起勇气踩着矮皮的尸体挤过了石缝。 临出石缝的那一刻,杨宁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下,外面却没有一丝动静,两人这才大胆的出了石缝,四下一望,却哪里还有那些黑衣人的身影,只有空荡荡的山谷。 诺敏四下仔细观瞧了一下,皱眉道:“奇怪,难道我的护卫没有发现这处山谷么,怎么一点打斗的痕迹都没有,那些黑衣人又哪里去了?” 杨宁沉吟一阵才道:“也许那些黑衣人追杀不到我们,又害怕暴露身份,因此已经退走了!” “看来是这样了!咱们快离开这里回库河屯城吧,今次一定要这些乱臣贼子们好看!”诺敏银牙紧咬道。 “唉,坐骑早不知道跑哪去了,看来咱们得走回去了!”杨宁唉声叹气地道。 “谁说的,看我的!”诺敏小得意地笑了一下,然后玉指放在唇边,使劲一吹,竟然发出一声极为响亮的口哨声。 “唏律律——!” 口哨声还在山谷里回荡,谷口处却已响起一声马嘶,接着诺敏的那匹漂亮的白马欢快地跑了进来,身后跟着杨宁前两天骑的枣红骏马。 “呵,你这白马简直神了,知道咱们没走,就在附近等着咱们了!这样有灵性的坐骑,啧啧,真是罕见呐!”杨宁一脸的羡慕,看到诺敏的白马,他心里又想到了那匹叫做“奔雷”的黑骏马,还有那个叫“关雷”的小孩。 两人跨上了坐骑,奔出了山谷,向库河屯城纵马奔去,这次两人警惕了许多,总是时刻注意四周的动静,好在一路都是空旷的草原,若有敌人他们也必定能早早发现。 杨宁骑马的姿势有些别扭,臀部的箭伤没有好利索,不能接触马鞍,因此他只能抬着屁股伏在马上。 奔出去没多远,前面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杨宁与诺敏两人同时都是脸色一变,还以为又遇到了那群黑衣人。 杨宁眼尖,远远看清了奔来的一群人,高兴地对诺敏道:“别慌,是你的那些护卫和我的护卫马武!” 诺敏的护卫,立刻纷纷翻身下马,齐齐对诺敏跪下行礼,领头一个彪悍异常的护卫脸上又惊又喜说着什么,尽管杨宁听不懂,但猜他们应该是说着请罪之类的话。 马武也是一脸激动,对杨宁道:“公公,我们这些人已经在这附近找了两天的时间,可算是找到你了,若你在这草原出了什么事,可让卑职如何对张头儿交代!” 见马武一副灰头土脸、风尘仆仆的样子,欣喜之情溢于言表,杨宁也不禁微微感动道:“马大哥,让你担心了,是这样……!”杨宁将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 “这帮贼子着实可恨,若是他日被我遇到,定要活劈了他们!”马虎恨恨道,除了一身骇人的横练功夫,马武练得一手炉火纯青的铁砂掌。 想必是诺敏向手下那些护卫讲了事情的经过,那些护卫个个神色愤怒,眼睛通红,一副恨不能立刻找人拼命的架势。 诺敏对杨宁道:“杨兄,事不宜迟,咱们快些回去吧!我怕部族内会出事!” “好!”杨宁答应一声,众人翻身上马,朝库河屯城奔去。 当杨宁等人遥遥望见库河屯城的时候,斜刺里奔来又一队的骑兵队伍,待来到近前杨宁才发现,那竟是回大同看把汉纳吉的苏赫巴鲁和张为年等人。 “张大哥,你们怎么在这里?刚回来么?”杨宁惊讶地道。 “杨兄弟!”张为年见到杨宁一脸的狂喜,“哈哈,太好了,我还以为你也被困在库河屯城中了呢!” 杨宁心下一凛,急忙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们怎么回来怎么不进城?” 张为年神色凝重地道:“杨兄弟,看来你这几日没在库河屯城中,其实我们昨日就回来了,但没敢进城,因为……!” 张为年下意识看了诺敏一眼才道:“因为就在昨日,库河屯城发生了叛乱,俺答的大儿子辛爱伙同右相尤术突然发动兵变,软禁了俺答汗,控制了王帐,自己登上了汗位,另外,贼子赵全与吉剌特部的哈木各自起兵响应,纷纷带兵向这里而来,至于是支持辛爱还是居心叵测,目前就不知道了!如今整个土默特蒙古,可以说已经全都乱了套了!” 杨宁心神一阵震动,辛爱这帮人果然已经动了手了,他再加上右相尤术、赵全、还有吉剌特那么大的一个部族,这次俺答只怕有麻烦了! 转头看看苏赫巴鲁,他正铁青着脸用蒙语与诺敏说着什么,诺敏的脸色已是一片惨白,杨宁知道,如此巨大的打击已经击乱了这个草原骄女的心神! “公主,你没事吧?”杨宁担心地上前问道。 诺敏惨然一笑道:“杨兄,师兄告诉我说我哥哥在你们大明过得很好,也很风光,只是现在看来,这封贡与和谈暂时只怕是实现不了了!” 杨宁苦笑道:“现在还说这些干什么,还是想想如何平定部族的叛乱吧!” 诺敏有些绝望地摇摇头道:“太难了,辛爱本就是族中带兵的大将,军中有不少忠于他的手下,右相尤术老奸巨猾,由他出谋划策,更不好对付,最关键的是,族内势力最大的吉剌特部竟然也参与了叛乱,我根本就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见诺敏如此绝望,杨宁急忙鼓励她道:“公主,你可不能没了斗志啊,老大王、你哥哥,可都等着你去解救呢吗,敌人固然强大,但辛爱等人发动叛乱,在部族内肯定不得人心,而你人望一直那么高,人心肯定在你这边的,若真打起来,只这一点你就占尽了优势!哦,对了,你部族其他的兵马呢,有忠于你的么?” 诺敏苦笑道:“有自然是有,但他们都布防在西线与东线的边境上,承担着防御著力兔、土蛮汗的兵马的进攻,若是一旦有所调动,这两方势力必定会趁机入侵,到时候我部族只怕就要彻底沦落了!” “公主,此刻你必须果断下决心了,你必须先调动兵马平定了内乱,就算它族侵入,可待咱们肃清了内敌完全可以再打回去,将地盘夺回来!”杨宁劝诺敏道。 “是啊,公主,此地离库河屯城太近,不宜久留,咱们还是先撤离吧,到我父亲的军中去,调来兵马,一举剿灭叛贼!”说这番话的是苏赫巴鲁,杨宁倒没想到这苏赫巴鲁的父亲竟然还是土默特蒙古统兵一方的大将! 诺敏又露出那种让杨宁并不陌生的决绝之意,一咬牙冷声道:“好,就先至赫图亲王处,然后调兵与叛贼决一死战!” 第一百五十二章 赫图亲王 “杨兄,你也看到了,如今我族发生内乱,最终结局如何目前尚不知道,为了安全起见,你们还是先回大明去吧,若日后我侥幸胜了,咱们再继续封贡和谈一事,而若是我输了,那自然就什么都不用提了!”诺敏对杨宁苦笑着道。 杨宁微笑道:“你说这话可就是不把我当朋友了,虽然打起仗来我可能不能上阵帮你杀敌,但站在你身边为你摇旗呐喊总还是能做到的,你总不会让我做个不义之人吧?” 诺敏脸上露出感动神色,但仍是担忧道:“杨兄,话虽如此,但你们留在草原实在是太危险了,若此次我们败了,只怕你们想回大明也回不去了!” “不要再说了,你要让我现在就灰溜溜地逃回去,还不如杀了我呢!我意已决,你就不必再劝了,咱们还是趁早走吧!” “好吧!”诺敏最终拗不过杨宁,点头答应道。 苏赫巴鲁突然对杨宁一挑大拇指道:“汉人中像你这般不怕死够义气的,倒真是少见!” 杨宁淡淡道:“汉人中不怕死的甚多,只是你没见到罢了!” 也不知怎得,从开始见这苏赫巴鲁开始,杨宁总感觉到对方对自己总隐含着那么一丝敌意,这丝敌意在诺敏与自己说话的时候表现的尤其强烈,这让杨宁明白了这苏赫巴鲁看来是喜欢诺敏,见诺敏与自己友善的态度而将自己当成了情敌了!可是他也不想想,至少自己明面上还是个“太监”啊,这苏赫巴鲁难道连太监的醋也吃?那他对诺敏真可谓是一往情深了! 不过也许是自己决定留下来帮助诺敏等人的缘故,这苏赫巴鲁刚才那一大拇指倒显示了他对自己的敌意稍稍减少了些。 一行人动身,开始向东进发。这一行人里,除了杨宁及张为年几个侍卫,再就是诺敏与她的护卫,以及苏赫巴鲁和另一个被派往大同的蒙古武士了,可以说这一小队人人数少得可怜。 路上,经过诺敏的介绍,杨宁才对土默特蒙古各方势力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土默特蒙古除了俺答这一支外,还有三支比较强大的部落,分别是库河屯城南面的吉剌特部,西面的阿鲁格部,以及东面及东北面的都塔部。 这三部里,又以吉剌特部势力最大,此部也是对抗大明的主要力量,吉剌特骑兵数量众多,乃是俺答南下犯明的主要力量;都塔部势力次之,族长即是苏赫巴鲁的父亲——赫图亲王,都塔骑兵长年镇守土默特的北线、东北线、及东线,与瓦剌各族后裔、北元政权及朵颜三卫对抗着,都塔骑兵虽不如吉剌特骑兵人数众多,但胜在个个骁勇善战,乃是冠绝天下的精锐铁骑;阿鲁格部势力相应弱了一些,主要分布在西面与著力兔对阵。 诺敏告诉杨宁,目前形势已经非常明朗:俺答这一支部族的所有亲卫兵力,此刻已全部处于了大王子辛爱的控制之下,就算其中有忠于俺答、忠于她的,此刻以他们这小队人马也不敢轻易接近,万一被俘就什么都完了。 吉剌特部反叛已成定居。 而阿鲁格部的族长是个老狐狸,一向左右逢源,目前动态不明,但估计应该是“坐山观虎斗”了。 整个土默特部族,目前诺敏所能依仗的,也就只有都塔部了。 而众人现在要去的,正是赫图的都塔部,诺敏告诉杨宁,赫图一向是俺答麾下忠心耿耿的战将,同时又因了苏赫巴鲁的关系,因此都塔部最是可信。剿灭反叛,夺回库河屯城,主要就得依仗赫图的兵马了。 不过诺敏同时又表示了深深的担心,因为一旦调动都塔部的骑兵,势必要引起其所警戒的各草原势力的趁机入侵,一个弄不好,就是一个里外都烂了的局面。 杨宁只能又劝慰了她一番,不过听着诺敏的话,倒让他心里怦然一动,一个大胆的想法跳了出来:既然草原上马上就是一番大乱,那能不能送信给王崇古、麻贵他们,趁草原各方势力斗个差不多时再出兵草原,坐收渔翁之利,一举灭掉蒙古各部势力,一统草原呢? 这个想法一出,杨宁自己都吓了一跳,随即就将这个想法否决了,既是不说这样做让自己如何面对诺敏,即便是大明真出兵,依明军的野战、骑战能力,及关键的财力供应,想一统草原只怕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唉,说来说去,还是实力决定一切啊,若是大明发展的国库富足、兵甲精良,只怕这辽阔的草原早就被并入大明版图了,到时候重现了成吉思汗远征欧洲的辉煌,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眼前,还是期盼着诺敏能够剿灭反叛,平定部族内部吧,有了这个未来的盟友,大明统一草原才具备了强有力的基础。 听完诺敏的解说,杨宁立刻决定派张为年立刻原路返回,饶过吉剌特部回大同,他是想让张为年通知王崇古及麻贵出兵牵制一下吉剌特的骑兵,这样能为诺敏与叛军的作战减轻不少压力! “钦差大人,这——,这好像有些不妥,要边塞出兵,那可是要得到朝廷的允许的啊!”张为年为难地对杨宁道。 “没事,张大哥,你尽管去传令给王大人及麻总兵,就说我说的,若他们相信我杨宁,就按我说的去做,以后有什么事,我一力担了!” “唉……好吧!我立刻动身!你们两个,一定要保护好钦差大人!”张为年叮嘱马武和丁胜道。 “路上小心!绕开吉剌特部的势力范围,小心他们的骑兵!”杨宁叮嘱道。 张为年答应一声,就要打马离开,苏赫巴鲁突然出声道:“慢!” 杨宁疑惑地望向苏赫巴鲁,苏赫巴鲁犹豫着望了诺敏一眼,面对杨宁,又似是说给诺敏听,“杨公公,我们部族内部的事情,还是由我们自己族人解决就可以了,你们明人趁机插手,好像是不妥当吧?” 杨宁一愣,倒也觉得这苏赫巴鲁说得很有道理,人家确实也该防着自己,刚才自己不就起了坏心了么,只是苦于实力不够而已! “苏勇士所言甚是,只是,我明军出塞完全是为了帮助未来的盟友而已,绝不会有什么不良之心,这点还请苏勇士放心,别忘了,我的性命可还攥在你们的手里呢!”杨宁耐心解释道。 “师兄,你别再说了,说实话咱们现在需要明人的帮助,我也相信杨兄的为人!再者,你总不会认为只凭都塔骑兵就能一力对抗势力强大的叛军吧?”诺敏也对苏赫巴鲁道。 见诺敏如此说话了,苏赫巴鲁不说话了。 “杨兄,此番援助之情,诺敏日后有机会必定重重报答!”诺敏神色郑重对杨宁道。 “哈哈,报答就不必了,你为我保守秘密,并不用来要挟我,就算是报答了!”杨宁半开玩笑地道,说实话,这件事还真让他有些忌惮,诺敏毕竟不同于李贵妃、刘碧瑶等人,她是蒙古人,若日后真与自己翻了脸,难保诺敏不会派几百个细作跑到京城大肆吆喝一番自己是个假太监的秘密。 诺敏自然明白杨宁说得是什么,脸上一红道:“这个……杨兄勿需担心,诺敏在此以草原之神的名义起誓,定不将杨兄那个……那个秘密泄露出去!” 蒙人极重誓言,杨宁见诺敏如此发誓,才放下心来。 张为年一骑绝尘而去,杨宁与诺敏等人则继续向都塔部进发。 诺敏心忧部族局势,命令连夜赶路,终于在第二日日落时分进入了都塔部的势力范围。 早有都塔部的巡逻骑兵发现了杨宁等人,他们认出了他们的王子——苏赫巴鲁,个个面露狂喜崇拜神色,立刻快马飞报了正在帖木儿城中的赫图亲王。 待杨宁等人行至帖木儿城下时,城门早已大开,大队盔甲鲜明、精壮强悍的都塔铁骑开出城来,赫图亲王率麾下大将列队在最前面,以热烈雄壮的姿态欢迎草原上的碧玉公主! 这赫图亲王大约四十岁年纪,身形高大威猛,长得仪表堂堂,也难怪能生出苏赫巴鲁这等英俊的儿子。其手下都塔众将一看也都是能征善战、尸山血海里走过来的悍勇之将。 “都塔部赫图,率众迎接草原上最美丽、最尊贵的碧玉公主殿下,愿殿下的圣洁与光辉照亮我土默特族肥沃的草原,愿……!”赫图亲王率众人下马,开始朗声咏颂了一长篇的赞美之词,听得杨宁都有些烦了,而诺敏则是安静的在马上听完,杨宁事后才知道,这是土默特各部落欢迎草原公主的礼节! 赫图念完,既率领众将行礼,诺敏急忙下了马,先是扶起了赫图,然后红着眼圈、语声哽咽道:“赫图叔叔,你一定要救救你的侄女啊,若你再不出手,咱们的部族只怕要沦于大乱,只怕从此就要消失在这大草原之上了!” 杨宁不由暗赞:这诺敏果然聪明,见面先给这赫图扣上一顶“拯救部族英雄”的大帽子,蒙人最重称号,先让这赫图动了心再说! 第一百五十三章 干巴老头 “公主,您不必再说了,叛贼猖狂,竟敢谋逆篡位,我赫图深受老大王洪恩,起兵平叛,责无旁贷!”赫图一脸激动地道。 赫图这一表态,杨宁稍稍放下心来,要知道,此刻俺答已被囚,土默特族内大乱,这赫图坐拥重兵,若是也起了不轨之心,那诺敏可就真的是走投无路了! “赫图叔叔,爷爷常说您是我族最忠于他的大将,如今来看,他老人家果然没有看错人!”诺敏神色感动地道。 赫图一脸凝重道:“公主,咱们还是先进城吧!如今叛乱之事只怕北方各族都得到了消息,出兵事大,咱们还需从长计议!” “好!”诺敏点头道,随即又对赫图道:“赫图叔叔,让侄女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明人派来的使者——大明司礼监的杨公公!” 赫图应该早就注意到了杨宁几个,此时望也不望杨宁一眼,冷哼一声对诺敏道:“公主,你带这种人来作甚?此次若不是他,咱们族内又哪会出那么大的乱子!” 诺敏神色闪过一丝尴尬,待要开口,杨宁已是一笑道:“王爷此言差矣,我此次出使贵族乃是要用贵族的小王子交换我大明的叛徒赵全,又干辛爱与尤术什么事了?他们趁机造反,只能说他们早就心怀叵测,即便我没有来,他们迟早也是要反的!要知道,老大王帐下,可不个个都是像王爷这样忠心耿耿的大将啊!” 杨宁不想与这赫图关系搞僵,如今诺敏可全是指望着人家呢,因此他言语间比较客气,最后更是不轻不重地拍了赫图一记马屁! “哼!算你小子会说话!”赫图神色冷冷道,但神色间对杨宁的态度却缓和了不少,看来对于这记马屁赫图倒真是很受用! 诺敏感激地望了杨宁一眼,杨宁报以微微一笑。 苏赫巴鲁头前引路,一行人向赫图的王府行去,帖木儿城中的百姓早就听到了消息,此时纷纷在街道两旁围观,一睹草原碧玉公主的风采。看到那些都塔族人个个脸上洋溢着的激动、崇拜的表情,杨宁再一次感受到了诺敏在草原上如日中天的声望! 进了赫图的王府,赫图立刻命人伺候诺敏洗漱休息,杨宁等人倒也受到了贵宾般的待遇。 晚上,赫图设下了宏大的宴席为诺敏接风洗尘,杨宁自然也受邀列席,宴席十分丰盛,只是诺敏此刻哪里还有心情吃喝,开席没多久就与赫图讨论起了平叛的事宜。 “王爷,对于此次剿灭叛贼,您有什么计划么?”诺敏问道。 赫图沉吟道:“老大王手下亲卫精骑计有八万,吉剌特骑兵则超过十五万,再加上赵全那贼子的四五万,总计叛军将达三十万,而我麾下都塔铁骑各战线加起来则只有十万多一点,与叛军相差悬殊,更何况咱们多年的大敌北元土蛮汗一向对咱们虎视眈眈,虽说平日里摄于我族兵力强大,不敢动手,可如今若是我大军一动,他们必定会趁火打劫,趁势入侵……,唉,这等严峻局势,可是本王十几年追随老大王征战所未曾遇到过的!” 诺敏秀眉紧锁,面色凝重,她自然也清楚赫图所说的确实是实情,但仍是忍不住道:“那咱们就、就没有任何取胜的希望了么?” 赫图猛然一拍桌子,面容坚毅道:“为今之计,只能先一步倾全部兵马,南下击败叛军,平定叛乱,至于此处防线……,却也顾不得了,只能留少量兵马留守吧!” “王爷,不可啊,大军一旦撤防,土蛮汗的狼骑兵只怕就会立刻杀了过来,到时候咱们都塔部的地盘、牛羊、女人、孩子,只怕都要沦于敌人的铁蹄下了!”一个看来地位不低的都塔大将立刻起身对赫图道。 “是啊,王爷,就算咱们大军全部去与叛军作战,以十万对阵三十万,就算我都塔骑兵再强悍,也不可能取胜啊!” …… 一时间,赫图的决定引来都塔众将的纷纷劝说,丝毫不顾忌在场的诺敏。 杨宁注意到,尽管诺敏脸上仍保持平静,但案几下的一支玉手却紧紧抓住了自己的裙角,越攥越紧! “砰!” 一声大响,却是赫图猛然一拍面前案几,冷冷的目光扫过麾下众将,“怎么,难道都塔部已不是我土默特族的一份子了么,难道你我再也不忠于老大王了么?” 赫图此言一出,众都塔将领不敢再说话了。 赫图一声沉喝:“众将听令!” 所有都塔将领全都“唰”得站了起来。 “明日起,撤回北线、东线兵力,大军集结,此地只留下两个万人队,由多里哥指挥、誓死抵住北元狼骑兵的进攻,其余所有兵马由本王亲自率领,南下剿灭叛逆,救出老大王,还我草原安宁!” “是!”尽管先前众将颇有质疑,但赫图军令一下,众将立刻齐齐领命,可见赫图平日治军之严! “多里哥,你肩负重任,大军走后,你可立刻征召族内壮丁入伍,壮大实力以抵挡土蛮汗的狼骑兵,另外,必要时,可将族内老弱病残迁往我族腹地!”赫图对一个黑黑矮矮壮壮的蒙古将军道。 “是!”多里哥领命道。以区区两万兵力抵挡可能入侵的十万、十几万、甚至几十万敌骑,那绝对是有死无生的买卖,可这多里哥却答应得面不改色。 此时的诺敏脸上一片欣喜,但她再没对赫图说什么感谢的话,有些恩情记在心里就是了,却没必要总是将感激挂在嘴边。 第二日一早,杨宁还没起床,就听到外面低沉的号角声响彻帖木儿城的上空,赫图的大军开始集结了! 杨宁与诺敏等人来到帖木儿城头上,城下草原上已是一片人嘶马叫,黑压压的都塔骑兵排成了一列列,一股萧杀之气自队列里冲天而起! 果然是一支纵横草原的虎狼之师!杨宁心下叹道,他知道,只有那些真正经历了数不清的征战杀伐的兵马,才会有这种令人惊心动魄的气势! 相比而言,大明能有这等气势的兵马队伍,实在是太少了!虽然伏击著力兔骑兵的战役杨宁没有参加,但他觉得,就算是著力兔的骑兵,只怕也要比这支铁血骑兵差上许多! 先期集结起来的足有六万多兵马,其余仍分散在北线与东线,赫图留下一个万夫长接应其余兵马,自己亲自挂帅领军,先行开拔。 诺敏坐在了赫图为她准备的马车里,并受到一队精锐骑兵的保护,一路上,她又劝杨宁回大明去,因为她很清楚此次对阵胜算太过渺茫,她不想连累杨宁也跟着送命! 杨宁却说什么也不回去,开玩笑,都到了这会了,自己怎么还能回去?一是不能让诺敏看不起,再者,自己危难时刻站在他们一边,到了他们胜利了,还能不念着自己的好?到时候和谈的事,只怕就更不费吹灰之力了! 对于哪一方能取胜,杨宁说实话还是很看好诺敏的,不为别的,就因为诺敏在草原上的声望实在是太高了,而辛爱、尤术等人都背负着叛逆的不良声名,在人心上就站不住脚,更何况辛爱、尤术、哈木这样的组合,说不定也都是各自心怀鬼胎,这样的结合,是很容易破裂的! 都塔大军派了斥候与先锋,行进速度很快,到了第三日过午,斥候来报,先锋军已经与辛爱的大军前锋遭遇了,叛军数量庞大,看规模不下于十多万,其中有一部分汉人兵马。 赫图命大军停了下来,紧急召集诸将商议!” “这个混蛋辛爱,他倒是一点都不顾忌,这么迫不及待就想来灭了我赫图,难道他就不怕土蛮汗趁机攻进来么!”赫图忿忿骂道。 “叔叔莫生气,为这样的人不值得,他如果有点人性,又哪里会干下这种大逆不道之事!”诺敏恨恨道。 “奇怪啊!不是说叛军数量不下三十万呢,怎么来得只有十多万,按说现在的情况下,辛爱应该速战速决,一举消灭族内的异己势力才对!”杨宁在一旁奇怪地道。 赫图眼前一亮,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正要说话,此时却有前沿游弋的巡逻骑兵来报:有信使欲求见碧玉公主及赫图亲王,自称是来自吉剌特部的信使。 诺敏与赫图惊异地对望一眼,都纳闷怎么此时吉剌特会有信使派来,难道是来劝降?那也不对啊,如果是劝降的信使,肯定由辛爱派来才对! 赫图让人将那信使领了过来,那信使穿着一身普通草原牧民的衣服,头上遮着一顶毡帽,看起来甚是隐秘。 待那信使摘下了毡帽,露出了苍老的本来面目,赫图与诺敏不由都是大吃一惊,赫图手下大将有几个也是满脸震惊不已。 杨宁有些纳闷了,这信使不就是个普普通通、干巴巴的蒙古老头么,除了那双眼睛锐利一些,别的也没什么啊,怎么这些人都像见了鬼似的? 那干巴巴的蒙古老头却已是对诺敏跪了下去,略有些沙哑的声音道:“吉剌特部族长、罪孽深重地哈桑,拜见草原上的明珠——碧玉公主!” 此话一出,杨宁猛地瞪大了眼睛! 第一百五十四章 遮天蔽日 此刻杨宁的表情比诺敏等人也差不到哪去,面前这其貌不扬、干巴巴的蒙古老头竟然是吉剌特部的族长?吉剌特如今不是叛变了么,怎么这时候其族长到这来了,这不是以身犯险么? “哈桑族长,你竟还有脸来见我?”诺敏表情沉了下来,冷冷地道。 哈桑伏地不起,抬起头一脸沉痛地道:“公主有所不知,我吉剌特部并没有背叛老大王,背叛咱们土默特族,这件事都是哈木那小畜生搞的鬼,他心里爱慕公主,但公主一向对他不假辞色,这小畜生就起了坏心,他一向瞒着我与赵全及尤术往来甚密,于是此次赵全接到尤术的报信,就串通了这小畜生,做下了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原来如此啊,怪不得当初在吉剌特部看那哈木的表情怪怪的,不像是个简单人物,没想到为了得到诺敏竟然如此不择手段!杨宁心里想到。 诺敏则听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未免有些尴尬,但仍急忙问哈桑道:“那你族的骑兵呢?” 哈桑道:“公主明鉴,有手下像我报告了这小畜生的异动,幸亏我察觉地早,这小畜生仅带走了死忠于他的两万人马,其余大军,仍在我的掌控之下!我得知公主与赫图王爷率兵来剿灭叛乱,怕公主误会,于是就乔装连夜赶来了,大军随后就到!公主,此次吉剌特参与叛乱,全都是哈木那小畜生一人的主意,参与的也都是死忠于他的势力,我哈桑对老大王一向忠心耿耿,如何敢做下这等大逆不道之事,若公主允许,吉剌特十几万骑兵愿为平叛先锋,救出老大王,以表我哈桑的忠心!” 诺敏不由大喜过望,急忙上前扶起哈桑,笑容亲切道:“哈桑族长,本公主其实早就知道你不会背叛老大王的,听到你们吉剌特叛变的消息,本还一直不愿相信,如今终于真相大白了,原来是哈木搞的鬼,只是——,那哈木是你的亲侄子,你——?” 哈桑急忙道:“公主千万不要误会,那小畜生就算是我的侄子又如何,他大逆不道,为部族惹下天大祸事,我自然要大义灭亲,亲手抓住这畜生!只求公主以后在老大王面前为我吉剌特部多多美言几句,宽恕我们的罪责!” “哈桑族长请放心,我碧玉公主再次以草原之神的名义起誓,只要吉剌特部助我剿灭叛逆,我肯定只追究哈木一人的责任,决不加罪于吉剌特部任何其他人!”诺敏郑重其事地道。 杨宁在一旁看的有些口瞪目呆,先前以为的叛军的最大势力,就这么轻松解决了?不但不是敌人,反而仍归从诺敏的命令,这变化来的也太戏剧化了些吧? 不过看这老哈桑的说辞表情,又不像是说谎耍诈,看来,此次吉剌特的异动,却是只是那哈木一人的主意。由此来看,先是赫图的不顾一切出兵,再是这哈桑独身前来的效忠听遣,这俺答麾下的势力,忠诚度果然还是很可以的! “多谢碧玉公主!我吉剌特骑兵如今已集结待命,只等公主一声令下,即自可向叛军进攻!” “哈哈,老哈桑,先前我赫图还想与你这老东西绝交一战,如今看来,你仍是我的结义好安答,如此甚好,就让咱们两兄弟联手,看辛爱和尤术那只老狗还能翻得起什么风浪!”赫图哈哈大笑着道。听他的话,原来他与这哈桑竟还是结义兄弟。 哈桑也笑道:“赫图安答,难道你就对老哥哥如此没信心么?这许多年来你我跟随老大王帐下东征西讨,你早该知道老哥哥是什么样的人了!” 赫图手下诸多大将齐齐而笑,看得出来,吉剌特主力没有叛变的消息,让这些将领们全都松了一口气,如此一来,此次平叛可说已是胜券在握! 哈桑与赫图说笑完,又看了杨宁一眼才道:“这位想必就是天朝来的使者吧?上次贵使路过我吉剌特地界,哈桑没有好好招待贵客,失礼失礼了!” 杨宁拱手笑道:“族长太客气了,当时急于与老大王商议小王子之事,没有当面拜见族长,乃是本使失礼才是!” 哈桑看了诺敏一眼,犹豫着对杨宁道:“最近南边大同、宣府两镇的明军罕见的频频出兵进入我草原腹地骚扰,不知贵使可知道此事?” 没等杨宁回到,诺敏已是笑道:“那是我请天朝使者通知明军出兵帮忙的,当时不知族长未反叛实情!”说完,又转对杨宁道:“杨兄,你看——?” 杨宁微微一笑,转头对丁盛道:“丁侍卫,本钦差命你立刻快马回大同禀报王崇古与麻贵两位大人,命他们暂时收兵,停止袭扰行动!” “是!”丁盛答应道。 “嘿,看来蒙汉两族真要实现和谈了,几十年的互相攻伐、死伤无数,早该如此了!”哈桑感叹一声,又对诺敏道:“公主,事不宜迟,我这就回去率领大军,从侧翼出其不意发起进攻,打叛军一个措手不及!” 送别了哈桑,诺敏与赫图立刻开始了大战前的部署,诺敏不时的与赫图交换着作战意见,杨宁是个外人,自然不好说话,但他却也为诺敏的军事才能而感到惊讶,诺敏高超的战略眼光、娴熟的战术运用,特别是骑兵的战术运用,就连赫图这样身经百战的老将,都是赞赏不已,听着两人的探讨布置,杨宁倒也学到了不少蒙古骑兵的精要战术,倒也算是一大收获。 而诺敏与赫图,倒压根没有让杨宁出去的意思,在他们看来,杨宁一个处于深宫的太监,哪里懂得战场上砍砍杀杀的东西,殊不知杨宁经过宁夏平叛的锻炼,带兵、布阵、战法战术等,早就不是昔日的吴下阿蒙了! 前方探马不断传来军情,双方前锋兵马已经交手,双方互有伤亡,叛军大军已加快了行进速度! 赫图立刻下令,大军压上,与叛军展开正面对决!没有了吉剌特骑兵的强大威胁,赫图已经不必再等待后续的两万都塔骑兵,他必须速战速决,平定叛军,大军回防以抵挡北元土蛮汗有可能趁机入侵的狼骑兵! 大草原的辽阔,让双方近二十万大军足以摆开对阵的防线,双方大军如两片乌压压的黑云,旌旗遮天蔽日,布满了草原。 站在远处的高高的草丘上,杨宁不由为眼前宏大的战争场面而感到震惊,二十万人的大战,就算他参与了宁夏平叛,可也没见过如此大的阵势! 六万对十几万,一比二的比例,都塔骑兵在人数上处于绝对的劣势,但这支精锐铁骑在长年与北元狼骑兵及更北方各瓦剌后裔的野蛮部族的交锋中,锻炼得悍勇善战、精锐无匹,整个黑压压的阵列鸦雀无声的布阵,却发出一股如狮如虎的可怕气势! 而再看辛爱的叛军,这些骑兵也都是跟随俺答身经百战的精锐铁骑,论气势也仅比都塔骑兵略逊一筹。 在辛爱主力的右翼,杨宁看到了哈木与赵全的“蒙汉联军”,相比而言,他们的队列、气势,差了不止一点半点,尤其是赵全的汉人兵马,简直就像是一群“啦啦队”! 两军阵前,赫图一身金盔金甲,正指着叛军的一员大将怒骂着,杨宁眼神不错,隐约能看到那人正是辛爱! “公主,看来这次,贵族只怕要元气大伤了,双方无论谁胜,必将是一个惨胜的结局!”杨宁骑在马上叹道。 诺敏骑在自己的白马上,一身白衣如雪,整个人就如谪世的仙子,只是仙子的脸上异常地严峻,而听了杨宁的感慨,更是凝重无比。 手搭额头看了一眼,诺敏脸上掠过一丝焦急,嘴里喃喃道:“怎么哈桑的大军还没上来!” 诺敏的话刚说完,辛爱大军右侧及后方的草原上雷声震动,又一片黑压压的乌云缓缓“飘”来,这片“乌云”比对阵的两片还要大,直遮住了远方的天际,对叛军形成了夹击之势! “来了!”诺敏欣喜地道。 与此同时,辛爱的大军出现了一阵不安地骚动,赵全与哈木的阵列更是一片慌乱,阵列里的军官在极力的弹压喝骂,才慢慢稳住了骚动不安的兵士。 “幸亏哈桑没有参与叛乱,如若不然,后果不堪设想,都塔骑兵连取胜的机会都没有!”诺敏有些后怕道。 “公主,叛军败象已现,平叛之后,你们的部族也该加强一下中央集权了,以后谁能保证吉剌特、都塔等部族中会永远是哈桑、赫图这样的忠臣呢?”杨宁随口道。 诺敏面容一震,表情变得若有所思起来。 此时,哈桑的十数万大军完成了对辛爱大军的包夹,切断了叛军的后路,如此一来,叛军无论是在人数,还是位置上,都变成了绝对的劣势。此时,包括辛爱的主力,士兵的恐慌已是越来越大,骚动逐渐蔓延了开来,压都压不住。 远远传来赫图的哈哈大笑声,他正在返身归还本阵,双方的大战一触即发。 杨宁真满脸期待着看着,冷不防身边的诺敏猛地催马冲下了草丘,向两军阵前奔去。 杨宁不由大惊,急忙喊道:“喂,你干什么?快回来,危险!” 诺敏回头大喊:“我要劝降他们,这个损失我的部族承受不起——!”说完,她人却已奔下了草丘,直向千军万马的两军阵前奔去。 第一百五十五章 风云突变 “你会被踩成肉泥的,快回来!”杨宁大吼道,诺敏却已经去得远了,身后跟着那十八名彪悍的护卫,也疯狂地打马追随诺敏而去。 “妈的,这群人疯了!”杨宁喃喃道。此时双方的大军已是剑拔弩张的形势,若是一旦双方发动冲锋,此时就算投个万把人进去也会立刻被双方的铁骑挤压成肉泥,遑论诺敏及这区区十几个护卫。 此时,赫图已回到本阵,手中的大剑已高高举起,身后的都塔骑兵已压低了身子,竖起了马刀,做好了冲锋的准备;而辛爱的军阵则正处在更加慌乱地变阵中,后阵军官们正在大声呼喝调整着阵列转头,以迎战背后隆隆开来的吉剌特骑兵大军,处在阵列前排的一列列弓箭手已拉圆了强弓,寒光闪闪的一簇簇箭头直指前方,一触即发的大战气势压得整个天地彷佛都为之变色! 关键时刻,诺敏坐骑的神骏起了关键作用!诺敏疯狂地打马,将坐骑速度催到了极致,连人带马化成了一团闪电般的白影,自左向右冲进了两支大军阵前的空旷区域,而诺敏的十八名护卫速度上差了一些,被甩开了一段距离。 诺敏的出现瞬间就惊呆了双方所有的将士,都塔骑兵的阵营从左至右,出现了一阵阵的骚动,所有骑兵都直起了身子,口瞪目呆着望着冲入场中的诺敏,他们自然知道马上的人正是他们心目中的女神,草原上的碧玉公主。 而辛爱的大军阵营则出奇地安静下来,他们一时间倒忘了心内的不安与恐慌,惊异地望着眼前突然出现的奇怪事情。 诺敏很快奔到两军对阵的中央停了下来,拨转马头,正对着辛爱及千军万马的叛军阵列,寒风猎猎,吹得诺敏的洁白长裙与黑色长发随风飘舞! 安静的叛军骑兵们突然出现了骚动,先是前排的弓箭手大声呼喝着什么,接连垂下了手中的弓箭,接着,后排的兵士跟着也喧哗起来,整个阵列就彷佛出现了可怕的“哗变”,骚动不止! 杨宁听不懂那些叛军士兵在喧嚣着什么,但他也猜到应该是那些士兵们认出了诺敏,这些士兵都是俺答与诺敏部族中的亲卫铁骑,自然认得他们的碧玉公主! 此刻杨宁的心已是提到了嗓子眼了,生怕叛军中有那么哪怕一个弓箭手朝着诺敏来上一箭,幸好,那十八名护卫已经赶到,毫不犹豫地迅速排成两排,挡在了诺敏的马前。 杨宁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了下来,可马上他就看到那十八名护卫纷纷犹豫着闪到了两旁,诺敏催马缓缓走到了那些护卫前面,看样子,是诺敏命令了那十八名护卫闪开,那些护卫不得不遵从! 这个蒙古公主简直太疯狂了,就算她在草原上威望无匹、德泽四方,可谁能保证这些叛军里有没有哪个死忠于辛爱的人对着她来上那么一箭? 诺敏催马缓缓走向了叛军的阵列,最后停在了离叛军阵列不足三十米的距离,此时,只要任何一个叛军弓箭手射出一箭,绝对能将诺敏那娇弱的身子扎个通透! 远远的,杨宁听到诺敏的喊声随风传来,看样子她已开始了对那些叛军士兵的劝降,杨宁仍是一句都听不懂,他心里不免有些着急,想打马过去,但却又不敢,他可不同于诺敏,若是此时一个汉人出现在两军阵前,难保不会招来一阵弓箭被射成了刺猬! 随着诺敏的喊声,叛军阵营的士兵骚动越来越大,接着,杨宁看到辛爱挥舞着手臂,将手中的武器指向诺敏,又冲前排的弓箭手大喊着什么,看样子,他是在命令弓箭手射杀诺敏! 杨宁的心又悬了起来,可是,等了半响,没有一个弓箭手将箭射向诺敏,反而,他们开始纷纷抛下了手中的弓箭。 戏剧性的场面出现了,随着前排弓箭手纷纷抛下手中的弓箭,后排的骑兵也连锁反应般的纷纷扔掉了手中的马刀、长枪、盾牌,驱马冲出了叛军的阵列,跑向诺敏的身后,叛军的阵列终于大乱起来。 辛爱气急败坏地大声呼喝着,周围的下层军士却没有几个听他的招呼,扔下武器冲出阵列的人越来越多,整个叛军阵营已乱成了一锅粥! 辛爱终于忍不住了,劈手躲过身边一个身形高大的将领马鞍旁的牛角弓,张弓搭箭,瞄准诺敏就要射去,十八铁卫慌忙上前去挡,但看时间却已有些来不及了。 杨宁一直注意着辛爱的动静,见状不由惊出了一身冷汗,好在,被抢了弓箭的那高大将领只是犹豫了片刻,猛地一咬牙,拔出腰刀,“唰”的一声,那弓弦已是“嘣”的一声断了! 辛爱勃然大怒,抡起手中武器就要砍向那高大将领,那高大将领却也不甘受戮,提刀架住了辛爱的马刀,嘴里怒声说了一句什么,辛爱周围的另外几个将领纷纷拔出武器围住了辛爱,辛爱脸色狰狞的大声呵斥着那些将领,疯了似的拿刀向四周乱砍,无奈,双拳难敌四手,很快他就被那高大身形的将领踹下马来,立刻就有几个骑兵下马将辛爱捆了起来! 那身形高大的将领将马刀指向天空,声如雷吼说了一句什么,所有的叛军立刻全都放下了武器,纷纷下马表示投降。 都塔的骑兵爆发出一阵震天的欢呼,开始在赫图手下众将的指挥下训练有素的散开队形,对扔了武器下马的叛军实行了包围。而吉剌特的骑兵则立刻运动到了右翼,将哈木的二万人马及赵全的四万多汉人兵马围了个结结实实! 至此,十多万的叛军可以说已经彻彻底底的瓦解,杨宁注视着万马丛中的那一抹洁白,不由感慨不已:一人独骑,言谈间就让十多万带甲铁骑全部下马投降,这是何等的诡异与惊世的壮举,看来,自己还是低估了诺敏在其部族的威望啊! 除了诺敏个人的威望,都塔骑兵与吉剌特骑兵的包夹自然也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吉剌特骑兵主力突然自叛军后阵出现,对叛军的信心是一个绝对致命的打击,再经过了诺敏的鼓动劝降,原以为几无胜算的平叛,短短的时间发生了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也就不足为怪了! 杨宁看到,诺敏与赫图说了几句话,就领着十八名护卫冲自己立足的草丘奔来。 奔到近前,诺敏独骑上了草丘,十八名护卫则自觉地在草丘下面警戒起来。 “杨兄,我回来了!”诺敏微笑着对杨宁道,脸上一片灿然,只是声音却有着一丝丝的疲累与虚弱。 “诺敏,你太冲动了,你应该知道,刚才的情况下,任何一个叛军弓箭手的手一松,你就完了,你知道么?”杨宁本来想祝贺诺敏的巨大成功,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生气的斥责,认识以来,这还是杨宁第一次直呼诺敏的名字。 诺敏脸上闪过意味深长的神色,有感动,有喜悦,却没有生气,她苦笑着对杨宁道:“杨兄,为了不让我的部族收到损失、为了不让我部族的子弟付出巨大的牺牲,我不得不如此……,不过好在,我成功了,你应该……祝贺我!”说完,诺敏的眼睛突然一闭,身子在马上也是一晃,眼看着就要跌下马来。 “诺敏,你怎么了?”杨宁一惊,慌忙催马上前,好在他离诺敏很近,在诺敏掉下马来之前扶住了她的后背,触手却是一片湿凉。 “你、你后面怎么这么湿……?”话一出口杨宁立刻就明白了,刚才的诺敏背负了何等巨大的压力啊,以至于后背的汗水都将衣衫浸透了,此刻她的虚弱,定也是压力过大后精神上所必然出现的虚脱! “杨、杨宁,我……没事,我只是、只是有些累了,你看到了么……,我成功了,我真的成功了!”诺敏虚弱地斜斜倚在杨宁的肩头,声音轻轻地道。 十八护卫本来察觉到草丘上的动静,想要冲上来,可看到诺敏与杨宁两骑并立,诺敏倚在杨宁肩头的亲密样子,不由又都勒住了缰绳,没有上来,只是眼睛里全都闪过惊异的目光。 “你成功了,我知道你成功了,你快别说话了,咱们回军帐里去,快把你的湿衣服换下来,这么冷的风,你会着凉的!” 说着,杨宁将自己身上披着的貂皮袍子脱下来裹在了诺敏身上,又见诺敏虚弱的样子,知道她现在的状态根本就不能骑马了,他犹豫了一下,心里冒出一句“有便宜不占、王八蛋”,随即一咬牙,伸出手臂竟将诺敏娇柔的身子自她的白马上抱了起来,轻轻放在了自己的坐骑上。 “啊,杨、杨宁,你……要干什么?”诺敏惊道,待要挣扎,杨宁却已是在诺敏耳边轻喝道:“别乱动,我送你回营帐,你现在无法骑马,总不会想让你的护卫骑马送你回去吧?” “可是……!”诺敏绝美的脸颊立刻红透了,却不知道如何拒绝杨宁。 “别说话,休息吧,很快就到了!”杨宁轻声对怀里的诺敏道,口气里带着不容置疑。 诺敏再也不说话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俘虏叛贼 软玉在怀,微香扑鼻,杨宁抱着诺敏向都塔铁骑的临时营帐里行去,身后马武与诺敏的十八铁卫远远跟随。诺敏不知是真累了,还是出于害羞,一句话都不说,只闭着眼睛轻轻靠在杨宁怀里。 抱着诺敏娇软的身子,杨宁内心的异样感觉不受控制地升起,随即就引起了身体某一部位的变化,马鞍狭窄,两人紧贴而坐,诺敏立刻察觉到了杨宁的变化,心里犹如鹿撞,但在狭窄的马背上却避无可避! 随着坐骑的颠簸,摩擦与接触也越来越频繁,杨宁的感觉越来越强烈,特征也越来越明显,紧紧顶在了诺敏的身后,诺敏终于忍不住,用力向前挪了挪身子,想避开杨宁的“顶撞”,杨宁此刻正舒服着,见诺敏没有明确提出反对,不由脑子一热,身子也向前挪了挪,又顶了上去。 诺敏再也无法向前挪动了,再挪就骑到马脖子上去了,她只好停止了动作,却仍是不说话,杨宁不由抱紧了诺敏的身子,让两人的贴合更加紧密,随着坐骑的晃动而享受着下身销魂的摩擦。 “杨宁,你——,你干什么!”诺敏终于说话了,她仰起头,瞪了杨宁一眼道,面上表情有些冰冷,但却又不像真生气。 杨宁不禁有些讪讪然,他摸不准诺敏是不是真生气了,再者也觉得自己真是有些下作了,于是急忙松开了搂紧诺敏的手臂,并往后坐了坐,与诺敏的身子让开了一段距离。 诺敏再也没多说什么,倒是仍让后移了移身子,又依在了杨宁的怀里,但下身却仍与杨宁尽力空出了一段距离。 刚这样没多久,都塔的大营也到了。 来到赫图专门为诺敏搭建的豪华军帐面前,杨宁轻轻勒住了缰绳道:“公主,到了!” 诺敏却并没有应声,身子也未动,杨宁心下纳闷,伸脖子越过诺敏的肩头看去,却发现诺敏秀眼微闭,吐气如兰,竟是睡着了,看来她此刻确实已经心神疲惫了! 唉,想想诺敏也是不容易,身为草原上的碧玉公主看着倒是风光,但谁又知道她为自己的部族付出了多少心血,承受了多少压力呢! “公主,醒醒,醒醒!”杨宁轻轻摇了摇诺敏的身子。 “嗯……,到了么?”诺敏发出一声呓语,醒了过来,伸手揉了揉眼睛道,那一刻不经意流露出的小女儿情态让杨宁怦然心动。 “到了,来,下马进去吧,换下湿衣服,洗个澡再好好睡一觉吧!”杨宁先下了马,将手伸向诺敏道。此时,帐内四个赫图专门安排伺候诺敏的都塔壮妇也走了出来,见状慌忙上前迎接。 杨宁几乎是将诺敏抱下了马,两个都塔壮妇立刻上前扶住了诺敏,诺敏脸色羞红,除了因为被杨宁抱下马,应该又想起了刚才来时与杨宁在马上的情形,她低头对杨宁匆匆说了句“我先进去了”,然后就转头逃也似的进了营帐。 杨宁在帐外驻足良久,脑海里思绪翻腾:不可否认,这次草原之行,自己对诺敏产生了强烈的好感,而刚才自己在马上对她做出了那样的动作,但她却并没有表示生气与气愤,也没有对自己翻脸,看起来她也并不讨厌自己,甚至对自己也有好感,这种好感在自己与她在绝谷里呆了两日之后变得明显起来,那短短两日的相处,不但诺敏发觉了自己的秘密,自己感觉与她的关系也多了一种莫名的亲切! 回想起来,当诺敏飞马冲向千军万马阵前的时候,自己那一刻的紧张担心是那样的强烈,在她立在叛军阵列前面、有可能随时会被射杀的时候,自己的担心甚至转为了惊恐,整个过程中,就彷佛有一支大手在紧紧揪住自己的胸襟,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直到她重新回到自己眼前,自己这种可怕的感觉才如潮水般退去! 这件事让自己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喜欢上这个聪慧绝美、天纵之姿的草原公主了! 算了,自己胡思乱想什么呢,自己与诺敏之间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一个是明朝廷大内的太监,一个却是草原人人敬仰的公主女神,两人之间的身份地位差别实在是太大了,就如孙猴子翻了几个筋斗云一般! 自己还是老老实实办完了封贡议和的事情,回到京城,继续为实现自己逍遥快活的生活而努力吧! 杨宁回到自己的营帐没多久,赫图与吉剌特的骑兵押解着俘虏,浩浩荡荡回了营,此役抓到的俘虏全部像被赶牲口似的赶进了临时搭建的战俘营。杨宁领着马武出来察看,却见到成千上万的战俘,除去辛爱麾下的叛军,哈木的区区两万兵马见大势已去,立刻就也缴械投降了,而赵全的四万多汉人兵马更不用说,投降得比哈木的兵马快多了。 杨宁急忙领着马武去找赫图,询问赵全的事,赫图一听即哈哈大笑,告诉杨宁碧玉公主早就交代过了,战场对赵全一定要抓活的,说罢,他一挥手,就有一队都塔骑兵押着十几个穿了蒙人皮甲的汉人来到近前。 这十几个汉人中当先一人年约四十岁许,长得高高瘦瘦,一张堪比马脸长度的丑脸尤其引人注目,看他鼻青脸肿、浑身脏乱不堪的样子,显然被抓之前经过了一番挣扎,此时此人正抬眼打量着杨宁,一双三角眼里散发出桀骜不驯与恶毒的光芒。 “此人就是赵全,其他这些人都是他手下的主要人物,都在这了,一个不少,嘿,此次他们倒是倾巢而出啊!”赫图对杨宁道。 杨宁直接无视赵全恶狠狠的目光,对赫图抱拳道:“王爷,能不能劳烦您将其他人暂时收押,严加看管,再将这赵全带至本使帐中,本使要先审问他一番!” 赫图立刻痛快应道:“没问题,你汉人的事,你自可以随意处置!”说着,就对手下吩咐了一番。 两个都塔壮汉骑兵押着不断挣扎咆哮的赵全送进了杨宁的营帐。 杨宁在上首坐定,挥手示意那两个都塔骑兵出去,那两个都塔骑兵犹豫了一下,看了看赵全,这才退了出去。 见赵全直直地挺立在面前,冷笑着望着自己,一脸的不屑,杨宁皱了皱眉,他觉得有必要打击一下这赵全的气势,都成了阶下之囚了,还他妈这么吊! “赵全,咱家乃是司礼监秉笔大太监杨宁,大明御封钦使,你这叛贼见了本钦使为何不跪?”杨宁正义凛然道。 赵全冷笑一声,声音刺耳,“哼,小阉狗,你赵爷纵横天下、快意恩仇,又岂能对你这小兔崽子下跪?还钦使,狗屁,不就是想找俺答将我弄回去挨刀么,若不是哈木那个熊货太操蛋,不敢杀了他叔叔哈桑那个老王八蛋,掌控吉剌特骑兵主力,如今大爷又岂会落于你这小阉狗手里!” “哦?原来如此!”赵全这一骂,倒让杨宁知道了叛军背后的这么一段隐情,这么说来,还真亏了哈木的操蛋,如若不然,此时的形势必然又会是另一番景象。 “马武,让这奸贼跪下!”杨宁淡淡吩咐道。 “是!”马武答应一声,就向赵全走去。 赵全虽被五花大绑,但脚却能活动,他冷冷望着比他挨了一个头的马武走近,突然一个起脚就踹向马武。 马武冷哼一声,一个侧身,伸手为掌,闪电般在赵全膝盖上一拍,赵全立刻“啊”得一声惨叫,腿仿佛触电般落了下去,身子一个前倾,马武毫不停留,又伸掌在赵全后背一拍,赵全“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赵全还不甘心,待要挣扎起身,马武却已伸手按住了赵全的脖颈,赵全再也动弹不得。 杨宁心里再一次起了羡慕,会武功就是好啊,看那马武五短身材的样子,却毫不费力的将人高马大的赵全拍翻在地,还让他毫无反抗之力!当然,这也是杨宁放心大胆将赵全带来帐中的原因。 “赵全,明说了吧,咱家这次来,就是要带你及你的那些个作恶多端的手下回大明,接受百姓的审判和朝廷的严惩,你们这帮人身为汉人,却先是兴起白莲邪教,祸害百姓,后又认贼作父,助纣为虐,残杀了我大明边境千万无辜的百姓,可以说,杀你们一千次都不足以抵偿你们的罪孽……!” 义正言辞的说完,杨宁觉得有些意犹未尽,突然一变脸,破口大骂道:“他妈的,老子最烦的就是你们这种吃里扒外的混账王八蛋死人渣!” 赵全桀桀冷笑,使劲梗着脖子,面色狰狞道:“小阉狗,你少在这里耍威风,也没必要和老子讲这些大道理!老子就一颗脑袋,想要你现在就拿去,你赵爷我不怕死,这一辈子老子吃也吃了,喝也喝了,漂亮的女人也都玩得不玩了,死了也值!” “呵,有骨气啊!”杨宁赞一声,走下座椅来到赵全跟前,蹲下身盯着赵全的眼睛缓缓道:“既然你那么不怕死,也知道横竖是个死,那你怎么不在战场上就自己抹脖子啊?非要让人俘虏了送到我面前来干什么?难道你很想被我带回大明,受那凌迟之苦么?” 杨宁这话说完,立刻敏锐地捕捉到了赵全眼里一闪而过的一丝慌乱! 第一百五十七章 天降横财 杨宁缓缓站起了身子,冷冷道:“既然你已经死而无憾了,又对自己的死法没那么多在意,那就配合一些,让本钦差将你带回京城受审吧!马武,将他押下去,请赫图王爷着人好生看管!” 马武答应一声,拎起赵全就走,人高马大的赵全在他手里就如同一只小鸡,毫无反抗能力。 “慢着,我有事要与你商议!”赵全挣扎着喝道。 杨宁摆摆手示意马武停了下来,淡淡对赵全道:“终于要说正题了么,那就说吧,记住,别再和我玩什么心理战术,如今你没有任何耍酷的资格!” 赵全犹豫着望了马武一眼,欲言又止。 “马侍卫,你先出去一下,守在外面,别让任何人进来!”杨宁对马武道。 “这——!”马武警惕地望了赵全一眼,犹豫着没答应。 “放心,咱家虽然没有武功在身,但对付一个五花大绑的人还是没问题的!”杨宁知道马武是担心他的安危,笑着安慰道。 马武这才一抱拳出了营帐。 “现在可以说了吧!”杨宁转身回到座位上坐下道。 “我要和你做一笔交易!”赵全冷冷盯着杨宁道。 杨宁有些意外道:“交易?什么交易?” 赵全紧盯着杨宁,一字一顿道:“我给你我的全部身家,换我一条命!” 杨宁心里怦然一跳:原来这赵全不是不怕死,而是早抱有这样的打算,这小子纵横山西与草原十几年,所攒下的财富必定非常的惊人! 心里震惊,杨宁表面上却是神色不动,嗤笑一声道:“呵,原来是想买通我啊,这个主意听起来倒是不错,只是——,咱家可是没那么容易买通的,你又能有多少身家?要知道,如果私放了你,咱家可是要担着诛九族的风险呐!” 听杨宁询问自己的身家,赵全神情变得轻松起来,在他看来,显然眼前这个小太监是个爱财的主儿,这就好办了! 赵全神情倨傲甚至有些不屑地望着杨宁道:“说出来能吓死你!不算土地、牛羊等乱七八糟的东西,计有金二十余万两、银四百余万两,另有珠宝古玩不计其数,总计折合么……,大约有一千万两左右吧!怎样,这样的身家够我向你买下这条命的么?”说完,赵全得意地望着杨宁。 赵全确实有得意的本钱,此刻的杨宁再也无法保持平静,从赵全嘴里出来的数字就如一颗颗核弹一般震住了杨宁,他张大了嘴,瞪圆了眼望着赵全,心里的震惊无以复加! 杨宁怎么也没想到赵全竟然积攒了如此巨额的财富,不说别的,如今大明的现银岁入,一年也才不过二三白万两银子,赵全的这些财富竟然顶的上整个大明朝三年还多的现银岁入,这怎能让杨宁不震惊! 妈的,不用说,这些财富应该都是这混蛋坑蒙拐骗、巧取豪夺、压榨百姓得来的,可以想象,多少百姓的妻离子散、财尽人亡,才积攒出赵全如此巨额的肮脏财富! 不过,虽然这些财富得来的手段是肮脏的,但其本身可是异常可爱的啊,自己来到这一世还没发过什么大财,正愁不知道到哪赚银子呢,如今赵全却将这一笔巨额不义之财送上门来了,这可真是天降横财啊!自己若不要,简直对不起自己的“良心”,就算不为别的,也得为那些千千万万受水灾的百姓想想啊! “怎么样,傻了吧?你可以想想,有了这一千万两银子,你就是几十辈子都花不完从此你就能花天酒地、逍遥快活,这样的日子,就是给个皇帝也不换呐!”赵全表情更加地得意,一副吃定了杨宁的口气。 杨宁很快从震惊中恢复了平静,毕竟,目前来说赵全所说的还只是一堆数字而已,再者,他这个来自现代的人,对古代的金银财富观念毕竟比这个时代的人弱了许多,他望着赵全缓缓道:“赵全,一下将自己的全部财产给了别人,你难道就一点都不心疼么?” 对于杨宁如此快就恢复了平静,赵全很有些讶异,他冷笑道:“银子没了可以再弄,命若没了,那就什么都不用谈了,这点道理,我赵全还是懂得的!杨公公,我倒是羡慕你的好命,明朝廷这次派了你来,我赵全辛辛苦苦十几年攒下的身家,可就都便宜你了!”说着,赵全的眼里终究闪过一丝痛苦与不舍。 “赵全,咱家可还没答应你呢,你这条命,可不是那么容易救的,如今赫图、哈桑等人都知道你已落入咱家手里,若咱家放了你,回到京城怎么说?若这里的消息传到京城,只怕被凌迟的人就换成咱家了!”杨宁不紧不慢地道。 赵全立刻道:“这你不用担心,我都已经帮你想好了,你完全可以在此次被俘的我手下四万汉人当中找一个与我相貌相像的,将他押赴京城替我受死,若是你嫌麻烦,怕到了京城露馅,可以在离开草原进入大明地界时杀了那替死鬼,带着他的人头回去交差就行了,对外则宣称他想逃跑,所以被你杀了,而我逃走之后,绝不会再以‘赵全’的名字示人,如此就万无一失了!当然,刚才那名侍卫你要想办法杀了灭口!” 杨宁心里又是一动:赵全这个方法确实可行,虽也担着风险,但比起那一千万两巨额财富,也就不算什么了,只是,自己自然不能完全按照赵全所说的去做,最起码,赵全是绝对不能放过的,他作恶多端,死一千次都嫌少,再者,他说自己不会再以原来名字示人,谁知道他跑了之后会不会立刻就满世界嚷嚷是自己放走他的!而最重要的一点,杀马武灭口的事自己肯定是做不出来的,这可涉及到自己的人格品质问题! “那这一千多万两,你又如何交到我手上呢?”杨宁问道。 “这个好办!那些金银珠宝,全都被我藏在了丰州开化城附近一个秘密的地方,那地方只有我一人知道,只要你放我走,我就将这地方告诉你,你随后去取就是了!” 杨宁“哧”的一笑道:“你说这话,不知道是自己傻还是将我当成了傻子,你要随便告诉我个地方,事后我扑个空,而你跑了,我上哪找你去?” “那你说怎么办?”赵全也早料到自己说的杨宁绝对不答应,他反问杨宁道。 杨宁沉吟了一下道:“这样,你现在将那地方告诉我,我自然会派人去验证,若那地方真有你的金银财宝,我自会放你走,如何?” “不行!”赵全立即断然拒绝道,“我若将那地方提前告诉你了,你若不放我怎么办?” 杨宁冷笑道:“赵全,你要搞清楚,如今你的生死已掌控在我的手中,想要活命,除了相信我,你没有别的选择!” 赵全默不作声,脸色阴晴不定,心里不知转着什么念头。 杨宁知道这赵全心里肯定转悠着与自己耍心眼儿呢,其实叫谁谁也不愿意拱手送出自己辛苦得来的万贯家财,若是既能活命,又保留了财,那自然是最好不过得了,但是,赵全既然遇到了自己,那他就活该倒霉吧! “赵全,想活命你就拿出些诚意来,你应该相信我,其实,我现在既然知道了你的身家秘密,完全可以对你严刑逼供,相信大明大内东厂的名头你也听过,东厂厂督冯公公那是咱家的好友,他们东厂的手段咱家也略知一二,若是用在你身上,相信你就算是个金刚也得让你化成泥儿!但是,咱家却不能这么做,因为咱家不是那样的人儿!当然,你若是不想做这笔交易了,咱家也不为难你,你就带着那些金银珠宝贿赂阎王去吧!”杨宁一通软硬兼施的话说完,作势就要叫人。 “等等……!”赵全猛地一咬牙喝道,“我——,我答应你!” 杨宁心里一阵狂喜:一千多万两啊,自己要发“巨财”了! “不过——,你可得说话算话,若你敢阴我,我赵全就是做鬼也不放过你!”赵全面容狰狞地道。 “那是自然,只要你逃得一命后,不再用‘赵全’这个名字就可以了!”杨宁为了宽赵全的心,嘴上说道,心里却暗暗冷笑:像你这作恶多端、十恶不赦的混账王八蛋,老子放了你才怪了!还做鬼吓唬老子,老子黄泉路上走了一遭,黑白无常都打过交道,如今最不怕的就是鬼了! “好,那我就告诉你,我埋藏财宝的地方,在开化城西南方向,大黑河上游的大青山的一处隐秘山谷里,那地方极为不好找,只靠我说你肯定找不到,不过我可以亲自带你去,找到了那地方,你再放了我,如何?”赵全神色平静地望着杨宁道。 “行,那就这么办,只要找到了财宝,咱家立刻放你走!”杨宁立刻痛快地答应道,心里却在冷笑:这个赵全果然是难对付,到了现在还在和自己耍花招,估计他料到这事自己不可能让太多的人知道,带去的人必定不多,而大青山那一带的地形他想必非常熟悉,他是打着寻机逃跑的念头啊! 第一百五十八章 酒逢对手 喊来马武,让他将赵全押下去严加看管,杨宁可不想再让赫图的人看管赵全了,万一赵全想明白过来,要向赫图献出他这笔巨额财富以求活命,那可就没自己什么事了! 坐在椅子上,杨宁闭目养神,脑子里却在转个不停,考虑着如何才能将赵全的巨额财产弄到手! 首先应该确定的是,赵全说的事应该不假,赵全那威胁自己的恶狠狠的表情,透露出他确实有这批财宝,其实以赵全纵横山西与草原这么久,聚敛了这些巨额金银珠宝应该也算正常,只是这笔财宝数额太过惊人了一些! 再者,就是考虑找谁帮自己办这件事了,那么多金银珠宝,绝对不是几个包裹、几个箱子就能带走的,估计得用七八十辆马车来拉才行,这么大的动作,人少了绝对办不了,可此事又必须保证绝密,自己杀人灭口的行径又绝对做不出来,这事就很让人头疼了! 搬移那些金银珠宝倒还是后话,问题是找谁与自己一起去大青山呢,自己一人是绝对搞不定赵全的,但眼前却也找不到合适的人啊,随自己办这事情的,必须是绝对忠于自己的人,马武显然不行!别说马武了,就是张为年,与自己好是好,也曾救过自己的命,但此事也决不能让他知道,古人有云: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呐! 想来想去,杨宁觉得能帮自己办此事的人唯有小乐子了,他有武功在身,对自己又绝对地忠心,是最合适的人选,无奈他如今远在京城,鞭长莫及啊! 杨宁此刻着实后悔当初离京来草原时没有带上小乐子了,当时小乐子也强烈要求跟在他身边,但他当时考虑到有可能要到草原与俺答谈判,太过危险,也就没答应小乐子。 杨宁没带小乐子还有一点很重要的原因,小乐子曾告诉他其所练的《碎玉宝典》不过也才练到了第三重而已,而整部《碎玉宝典》共有九重,每三重一个阶段,每一个阶段的跨越都是极其关键与凶险的时候,杨宁想当然认为小乐子只不过还处于初级阶段,不会有多厉害,更何况其正处在练功的紧要关头,于是最终决定将小乐子留在了福宁宫,并交待迎儿在福宁宫后院僻静处给小乐子专门辟出了一处静室,以供他专心练功。 小乐子本就唯杨宁之命是从,再加之一向沉默寡言,于是也就没坚持随杨宁出京。 考虑了半天,杨宁最终决定写封信,派人给在大同的麻贵,让他用八百里加急快马送至京城,将小乐子叫来,以帮助自己完成这件大事,此事太过重大,自己必须要做到万无一失才行! 如今自己身边就马武一人,还得让他看管赵全,派人送信也只能等张为年回来了! 想定了此事,杨宁出了营帐,此时草原的夜幕已经降临下来,大营里点满了明亮的火把,向远处望去,星星点点的光亮漫无天际,照亮了草原的夜空,杨宁知道,此刻在这的,可以说是俺答麾下绝大部分的主力,都塔骑兵、吉剌特骑兵,再加上被俘虏的俺答帐下兵马,绝对超过了三十万之众,如果再算上阿鲁格部及都塔部未赶来的骑兵,整个土默特蒙古的总兵力只怕不下四十万! 这还只是土默特蒙古一族,若再算上土哱罗等瓦剌后裔部族,北元土蛮汗,以及朵颜三卫等等势力,只怕绝不会下于百万之众,这草原上的势力,还真是庞大无比啊!不过也好在这些势力之间长年互相攻讦杀伐,这才让如今羸弱的明朝廷勉力抵住了他们的进攻,可若是他们联合起来,或者草原一统,那大明就岌岌可危了,历史上这样的事情没有发生,但愿如今世事的发展,也不要出现这样的局面,否则,自己可就无法安心过那逍遥快活的日子了! 来到诺敏的毡帐前,却见苏赫巴鲁正站在那里,眼巴巴地瞅着毡帐门,身后跟了两个端着托盘的卫士。 “哟,这不是苏勇士么,怎么不帮着王爷处理军中要事,跑这儿来了?”杨宁走了过去,笑着调侃道。 苏赫巴鲁见是杨宁,恼怒地看了他一眼,压低了声音道:“杨公公,你怎么一点礼仪之邦的风范都没有,不知道公主在休息么,干嘛这么大声!对了,你来这里干什么?” 这苏赫巴鲁对诺敏倒真是关心啊! “哦,本钦使在营帐里呆得饿了,出来找吃的!唉,这礼仪之邦的一点风范,全他妈给饿没了!”杨宁唉声叹气道,他已经闻到了那两个卫士托盘上传来的香气,看来这苏赫巴鲁是给诺敏送晚饭来了,可又怕打扰诺敏的休息,因此就傻站在了这里。 苏赫巴鲁皱眉道:“杨公公,若没什么事,请先回营帐去吧,晚饭我自会让人给你送去!” 杨宁笑道:“那得等到猴年马月去啊,说不定没等你的饭送来,本钦使就已经饿死了!咦,这不是有吃的么,送给公主的吧?正好,本钦使就与公主凑合凑合吧!” 苏赫巴鲁脸色一变,沉声道:“杨公公,你好像忘了你的身份了!” 杨宁待要说话,却见毡帐门帘掀动,露出诺敏的俏脸来,似笑非笑望着苏赫巴鲁与杨宁道:“二位不要再挣了,一起进来用饭吧!” “哈哈,还是公主好客!苏兄,你这堂堂的草原第一勇士,可是有些小家子气啦!”杨宁揶揄了苏赫巴鲁一句,当先弯腰进了诺敏的毡帐。 苏赫巴鲁怒哼了一声,挥挥手示意身后的两个卫士将饭菜端了进去。 诺敏居上坐定,杨宁与苏赫巴鲁一左一右坐在下面,那两个卫士先给诺敏奉上了一托盘的饭菜,又给苏赫巴鲁端上另一托盘,看也不看杨宁就转身出去了。 “呵呵,不好意思啊,杨公公,在下只准备了两人的饭菜,没公公的份儿!”苏赫巴鲁好整以暇地望着杨宁道。 瞥了一眼帐内燃着的牛油巨烛,杨宁心里忿忿道:妈的,小兔崽子想得倒是挺好啊,还想与诺敏公主来个“烛光晚餐”呢! “哈哈,没关系,公主与苏兄慢用就是了,我在一旁瞧着就饱了!”杨宁打着哈哈道。 诺敏皱眉望了一眼苏赫巴鲁,神色间多了一丝恼怒,她沉默一会,突然转颜一笑道:“杨兄,真是抱歉了,这里不是库河屯城,本公主无权发号施令,这样吧,反正如此多的饭菜我一人也吃不下,不如匀你一些,咱们一起吃这一份吧?” 诺敏话说得可是有些重了,没等杨宁开口,苏赫巴鲁已是脸色数变,慌道:“公、公主,不必如此,我没别的意思,我……我再让人送一份来就是了!” 诺敏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苏赫巴鲁急忙喊人进来耳语交待了一番,不一会的功夫,杨宁的饭菜就也送来了,同时还送来了几坛马奶酒! “公主,天朝使者好不容易来草原一次,在下怎么也要与天朝使者开怀畅饮一番,以示草原人的热情,还请公主恩准!”这次苏赫巴鲁学乖了,懂得先请示诺敏了。 诺敏一皱眉道:“师兄,依你的酒量,杨兄如何是你的对手!我看还是算了吧!” 在几个蒙古侍者端着酒坛进来时杨宁就看出来了,这苏赫巴鲁无非就是想灌自己酒,好让自己喝多了在诺敏面前出丑罢了! 杨宁还真就不明白了,这苏赫巴鲁到底知不知道明朝的“太监”意味着什么?看他举止行径,也算是条汉子,怎么在牵扯到诺敏的事上,就变得有些不磊落了呢! “公主,既然苏勇士有兴致,本钦使自然要奉陪了!能喝酒的才是汉子嘛!”杨宁豪气冲天地对诺敏道。没办法,谁让诺敏张嘴就说他酒量不是苏赫巴鲁的对手了?男人嘛,最忌讳的就是两点,一是被说酒量比别人差;二是……那个什么持续时间比别人短! “好!早就看出你杨公公是条汉子,今晚咱们就来个不醉不休!来人,倒酒!”苏赫巴鲁兴致高涨地大喝道,看他样子,好像已忘了喝酒的目的是要将杨宁灌醉出丑了! 诺敏没好气地横了杨宁一眼,不说话了,但那意思很明显:不听劝你就喝,看你喝多了丢丑怎么办! 咣、咣、咣、咣、咣! 各有五个海碗在苏赫巴鲁与杨宁面前,侍者抱着酒坛一一倒满,苏赫巴鲁端起排头一碗酒大声道:“我苏赫巴鲁作为地主,欢迎大明使者到我草原来,先干为敬!”说完,他已是“咕嘟、咕嘟”干了海碗中的酒! 杨宁一看,嗯,还行,这强度自己不怕!他刚想端起酒碗也有样学样,没想到苏赫巴鲁已是又接着端起第二只海碗,“咕嘟咕嘟”又一气干了! 接着,第三只……! 第四只……! 第五只……! 五大海碗酒眨眼的功夫就已被苏赫巴鲁喝了个碗底朝天,杨宁瞅得眼睛都直了:妈的,感情这一“干”就是五碗呐!自己看来是真碰到“海量”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歌唱比拼 苏赫巴鲁一抹嘴边的酒渍,打了个酒嗝,才对杨宁道:“该你了!” 妈的,拼了! 杨宁一咬牙,一气也将面前五只海碗里的马奶酒喝了下去,肚子里立刻就胀胀的了。 “哈哈,好!杨公公果然十条汉子!来,再来!”苏赫巴鲁高兴地道,一挥手,侍者又开始抱着酒坛倒酒。 明明一个太监身份,却老被对方夸成“是条汉子”,杨宁心里是咋听咋别扭! “呃,那个——,苏勇士,你看咱要不要先歇口气,我这菜还没吃呢!”见苏赫巴鲁端起海碗又要喝,杨宁慌忙道,这个喝法自己可受不了,别说是酒了,就算是喝水也能将人一气撑死! 苏赫巴鲁一愣,待要表示不满,诺敏已是缓缓开口道:“师兄,汉人没有喝快酒的习惯,还是让他先用些饭吧,时间有的是,你们可以慢慢喝!” 诺敏发话了,苏赫巴鲁立刻不敢说什么了,他放下酒碗对杨宁笑道:“公主所言甚是,那就请杨公公多用些饭,咱们慢慢喝!” 杨宁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急忙啃了些烤羊排压了压酒劲,没一会的功夫,苏赫巴鲁小心翼翼地望了诺敏一眼,就又向他端起了酒碗,杨宁无奈,也跟着端了起来! …… 当三坛马奶酒被喝光的时候,杨宁已经跑到帐外方便了五次,走路都有些发飘起来,苏赫巴鲁的情况比他好一些,只出去三次,脚步也只是稍有些虚晃! 而诺敏,则早在两人喝掉一坛马奶酒的时候,就被赫图派人请去参加议事去了,临走她还不忘叮嘱两人要少喝,但见两人好像对她的话有些不感冒,于是就气呼呼地离开了! “杨……杨兄弟,你、你果然是好——好样的,我苏赫巴鲁就……就佩服你这样的……呃——汉子!”苏赫巴鲁醉眼朦胧、打着酒嗝道。 杨宁更是好不到哪里去,他醉眼惺忪地冲苏赫巴鲁晃着大拇指道:“嘿——,老苏、苏啊,不是和你……吹,老子的酒、酒量,在中原那绝对是……,呃,这个!” “哈,那、那就让、让我这……草原第一,与你这……中原第一,一较高、高下……,来,喝!”苏赫巴鲁又端起了酒碗。 “呃……喝!谁不喝……谁他娘的就是太监!”喝到这份上了,杨宁哪甘示弱! …… 又是一坛马奶酒被喝光,杨宁终于支撑不住酒劲,趴在案几上昏昏欲睡,苏赫巴鲁望着杨宁傻笑道:“喝、喝啊,哈哈,你……你熊了!”得意地说着,他端起酒碗就喝,只是手哆哆嗦嗦之下洒出了一大半,剩下的一小半则直接被他倒进了鼻子里。 “¥%#¥#@……!” 杨宁迷迷糊糊正要睡着,却被一阵刺耳的“狼嚎”吵醒,勉强睁开眼抬起头来,却看到原来是苏赫巴鲁喝发了性子,正在敲着酒碗大唱蒙古民歌,只是那仰头望着帐顶的骚包姿势,那鬼哭狼嚎般的破锣嗓子,实在是让杨宁有些消受不了! “老苏啊,你、你别唱啦,再……再唱下去,你们草原上的牛羊都得‘惊’了!”杨宁忍无可忍对苏赫巴鲁吼道。 “切,有、有能耐你也……也唱!”苏赫巴鲁得意地瞥了杨宁一眼,接着就又“嚎”起来,声音比刚才更大,一副陶醉的样子! “妈的,唱……就唱!”杨宁怒了,喝酒喝不过,唱歌还唱不过么! 唱啥呢? 有了! “美丽的草原,我的家! 水清草肥我爱它! 草原就像绿色的海, 毡房就像白莲花! 一弯碧水映晚霞! 骏马好似彩云朵! 牛羊好似珍珠撒! 啊——,牧羊姑娘放声唱! 愉快的歌声满天涯! ……!” 唱到这儿,杨宁停住了,因为他发现这首歌不适合拿来与苏赫巴鲁比拼,这首经典的颂唱草原的歌曲——《美丽的草原我的家》,是一首节奏平缓、语调轻柔的现代歌曲,唱起来根本无法压过苏赫巴鲁的破锣嗓门,因此杨宁立刻决定换一首。脑子里转圈想了想前世时会唱的其它草原歌曲,杨宁很快就有了主意! “我在仰望,月亮之上! 有多少梦想在自由的飞翔! 东边牧马,西边放羊! 热辣辣的情歌就唱到了天亮! …… 节奏响起,煽动了翅膀! 让喝醉的身体开始疯狂! 马头琴悠扬,马奶酒穿肠! 我的爱情,奔跑在辽阔的大草原之上! ……!” 一首激情奔放的现代歌曲《月亮之上》,被杨宁用狂吼的方式“唱”了出来,虽然歌词他记不大准确了,甚至还即兴发挥乱改了歌词,但气势上却绝对是非同凡响,杨宁一曲“吼”罢,睁开眼却看到苏赫巴鲁早就闭了嘴,眼睛直勾勾望着他发愣! “啊哈,咋、咋地,论……喝酒,我不行!论、论唱歌呢,却是你……你不行!”杨宁得意地道。 话刚说完,毡帐门帘突然被掀开,诺敏迈步走了进来,一双如秋水般的眼眸又惊又喜地望着杨宁。 “嘿,诺敏……啊不对,公主殿下,你……来啦!”杨宁吼完了两首歌,酒意上涌,实在是睁不开眼了,话刚说完,就趴在案几上睡了过去。 …… 再醒来时,杨宁是被帐外的号角声、脚步声、士兵的呼喊声吵醒的,坐起身来,才发现昨晚睡在了自己的营帐中,无比难受的口干舌燥与头痛欲裂,让他想起了昨夜与苏赫巴鲁拼酒的情形。 昨夜喝得实在是太多了,也幸亏马奶酒酒劲不是很大,不然,自己非得喝个酒精中毒不可! 心里想着,杨宁起身出了帐外,却见外面的天刚蒙蒙亮,蒙古骑兵则正在忙碌着拔营,看来是要准备出发了! 杨宁先到了旁边的营帐,见到马武,也看到了被绑得结结实实的赵全,他才放下心来,马武眼睛里满是血丝,看来昨夜为了监视马武,应该是一夜未睡! 赵全的气色不怎么好,想必是被长时间这样绑着的缘故,他见到杨宁,立刻有些迫不及待道:“杨公公,我与你提的事,咱们什么时候去办?” 杨宁微微一笑道:“别急!等到咱家认为的合适的时机,自会带你去!” 出了营帐,杨宁正好看到诺敏领着十几名侍卫走了过来。 “杨兄,昨夜喝得十分尽兴吧?睡得估计也挺好吧?”诺敏上来就是没好气地道,看来,她还在为昨夜杨宁没有听她的劝而生气。 杨宁嘿嘿一笑道:“多谢公主关心!喝得十分尽兴,睡得也挺好,一觉到天亮!” 诺敏有些意外地道:“哦?你竟然没喝吐?师兄可是吐得一塌糊涂,到现在还没起来,若不是我拦着,王爷肯定要重重责骂他了!” 杨宁神色一喜道:“哈哈,苏大勇士竟然事后吐了,看他昨晚喝的那么猛,还真把我震唬住了!这么看来,他喝酒、唱歌可是都不如我啊!” “少得意了!你有所不知,师兄内力深厚,他完全可以通过运功将刚喝下去的酒通过手指悄悄逼出来,若这样,你酒量再大也绝对喝不过他的,可昨晚师兄却没这样做,而是与你实打实地喝的,看来,他是将你当成了值得一战的对手,没施这耍诈的法子!” “哦?原来如此!唉,有一身高深的功夫就是好啊,喝酒都能作弊!回头我说什么也得练一把!”杨宁不无羡慕地自语道。 诺敏忍不住扑哧一笑道:“你当练武是学唱歌呐,想学就学会了……!”顿了顿诺敏又有些犹豫着道:“杨兄,你——,你昨晚唱的那两首草原曲子,是从哪学的?” 杨宁是记得昨晚自己唱过歌,但现在使劲想了想,却想不起唱的是什么歌了? “原来你听到我唱歌了,不过,我唱什么歌了?嘿,喝酒太多,记不起来了!” 诺敏本来眼巴巴地望着杨宁,听他问出这么一句,不由急得一跺脚道:“就是——,就是……!” 说不好说,诺敏干脆打着节奏,将杨宁昨晚唱的两首歌唱了一遍,让杨宁惊讶的是,诺敏所唱的两首歌的节奏、歌词竟都是分毫不差,而诺敏的嗓音更是极为清澈纯净,韵味悠长,听来直让人感觉犹如天籁之音! 杨宁有些听傻了,这嗓音,再加上这容貌身段,要是放在二十一世纪,那绝对是红得发紫的顶级娱乐巨星啊! 两首歌唱完,诺敏对杨宁崇拜的眼神恍若未觉,一脸回味地叹道:“这两首不同的曲子,虽有着各自不同的奇怪语调、节奏,不过唱出来偏偏又那么的欢畅悦耳、美妙动听,歌词更是极为的出色,寥寥数语就深刻的描绘出草原的美丽辽阔,刻画出草原伟大的爱情,还有我们游牧民族对大草原的深情热爱!我从小就长在草原,却从来没听过如此好听的曲子,也曾多次南下中原,却也从没有听汉人唱过此类的曲子,杨兄,你定要告诉我这曲子你从哪得来的,还有没有别的类似的呢?” 诺敏一番热情洋溢地感叹让杨宁一阵头大,该怎么和她说呢,总不能告诉她这样风格的歌曲来自几百年之后吧! 第一百六十章 想啥来啥 告诉诺敏实情是万万不可以的,想来想去,杨宁最终只能道:“其实——,其实昨晚是因为我喝酒喝多了,那马奶酒太好喝了,喝的我酒兴大发,于是即兴就创作了这两首曲子,嘿,我只是没想到竟得到你这么高的评价,实在是惭愧啊惭愧!” 诺敏惊讶地望着杨宁道:“你是说,这两首曲子是你自己即兴创作的?杨兄,你可着实又让我大大的吃了一惊!”顿了顿,诺敏神情变得有些异样道:“杨兄,虽然你是汉人,但听这两首歌的歌词,我竟不知道,原来——,原来你对……对草原的感情竟然是如此深厚啊!” 杨宁心里一动,顺口就道:“原来是不怎么深厚的,可自从结识了一位美丽的草原公主么,就突然变得‘深厚’起来了,嘿嘿!” 诺敏的脸腾得红了,神情有些慌乱道:“啊杨、杨兄,大军就要拔营了,你、你快收拾一下吧!我——,我先去忙了!” 匆匆说完,诺敏带着随从逃也似的离去了,杨宁望着她的背影不由暗自好笑:什么时候这叱咤草原的碧玉公主脸皮子这么薄了,自己随便一句玩笑话,就惹来她这么一番小女儿情态! 等到回到帐内收拾完毕,又叮嘱马武严加看管好赵全,杨宁才去了赫图的大帐,诺敏、哈桑、苏赫巴鲁等人都在,苏赫巴鲁见了杨宁脸色还有些讪讪然,想必是因为喝酒没喝过杨宁而觉得丢人! 杨宁这时才知道,由于如今辛爱、尤术等主要叛乱魁首,及大部分的叛军主力全都已被俘,接下来平叛已经基本不会再有什么困难了,因此大军将兵分两路,赫图将率五万都塔骑兵回帖木儿城,以防北元狼骑兵的入侵,留下苏赫巴鲁率领一万都塔骑兵,连同哈桑的吉剌特骑兵,共以诺敏为主帅,押着十多万俘虏,前去库河屯城营救俺答,彻底平灭叛乱! 两路大军先后开拔,杨宁命马武押着赵全,仍与诺敏走在了一起。 诺敏心情十分不错,一路上与杨宁说笑着,而苏赫巴鲁在一旁也不时插上几句,经过了昨夜与杨宁的喝酒比拼,他对杨宁的敌意已是荡然无存,反而与杨宁有些“惺惺相惜”起来,杨宁也刻意与苏赫巴鲁结交,这草原汉子的直爽,确实比汉人里的那些阴险狡诈、暗藏心机的人强多了,很对杨宁的脾气! 与诺敏聊天才知道,昨晚诺敏已经连夜派出了一支三千人的精锐铁骑,任务则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奔袭库河屯城,安全将俺答汗解救出来,并重新控制库河屯城。据审问辛爱得知,他为了以压倒性的优势消灭精锐的都塔铁骑,安排在库河屯城留守的兵马,才只有两千人不到,凭这三千精锐,足以拿下库河屯城了! 杨宁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看诺敏今晨这般不慌不忙的呢,原来早就派人去营救俺答了! 将近二十万大军,又拖拽了十几万的俘虏,行军速度不可避免地慢了下来,行至黄昏,诺敏吩咐安营扎寨休息,她告诉杨宁,估计第二日午后大军能够抵达库河屯城。 安顿下之后,杨宁随着诺敏去看了辛爱等人。辛爱、尤术、哈木、还有几个死忠于辛爱的将领,全都被置于狭小结实地木笼之内,那蜷缩的身体,狼狈地情态,让杨宁看着都难受! 见到诺敏等人走了过来,辛爱立刻冲着诺敏大声咆哮起来,还用手猛烈摇晃着木笼,状若疯狂,整个马车都跟着摇晃起来。 这样的情形没有持续多久,马上就有诺敏的护卫沉着脸上前,用马刀刀鞘的坚硬顶部猛力戳向辛爱的心口、嘴部等要害部位,辛爱顿时被戳得鲜血直流,牙齿都被戳掉了几颗,剧烈的疼痛让他捂着心口蜷缩在木笼里抽搐起来,那惨状,让杨宁看得都有些揪心! 诺敏并没有阻止手下人的动作,但却是神色痛苦地别过了头去!看到诺敏这样的表情,杨宁心里很是安慰:看来诺敏并没有学得像那些争权逐利者那样“六亲不认”,她的骨子里,还是非常善良的,辛爱再怎么罪恶深重,可也毕竟是她的亲伯父啊! 哈木见到诺敏,倒没有辛爱那样的疯狂与激愤,代之则是一脸的激动与哀求,嘴里叽里咕噜对诺敏说着什么,看来是向诺敏乞求活命,而诺敏脸上则露出鄙夷的神色。 杨宁是越来越看不起这哈木了,当时在吉剌特集镇时,还觉得这哈木算是个不简单的人物,如今看来,真是高看了这小子了! 相比与哈木与辛爱,尤术的反应则要平静得多,他只是蜷缩在木笼里,阴沉的眸子冷冷望着诺敏等人,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往回走的时候,杨宁看到诺敏的表情明显有些落寞,忍不住安慰道:“公主,没必要这么闷闷不乐的,好像他们的反叛都是你的责任似的,这些人狼子野心,到今天这地步完全是咎由自取!” 诺敏叹道:“这道理我自然是明白,只是……,辛爱毕竟是我的亲人,而右相尤术,这些年来为我族的兴盛也立下了汗马功劳,还有那些战功赫赫地将领……,据他们交代,辛爱与尤术一向与赵全有勾结,平日里收受了赵全不少的钱财,此次闻听你前来出使欲用我哥哥交换赵全等人,尤术立刻派人通知了赵全,赵全本意是派人暗杀你我二人,但暗杀未成,他们就提前发动了叛乱!” 杨宁问道:“赵全为了保命,造反是理所当然,可他钱财再多,这样的大事只怕也使不动辛爱与尤术,想必辛爱也定有所图吧?” 诺敏苦笑道:“什么事都瞒不过你!不错,一直以来,爷爷相当宠爱哥哥与我,欲把汗位直接传给我哥哥,辛爱当然不甘心,右相尤术一直是支持他的,尤术一向老谋深算,而辛爱则有勇无谋,估计此次叛乱都是尤术撺掇的!”顿了顿诺敏表情变得忧愁道:“此次爷爷定不会饶过他们的!而经过此次叛乱,我土默特族也必将会元气大伤,短时间内只怕是无法恢复元气了!” 杨宁想了想道:“公主,你也不应该只看到这事的坏处,从另一个方面讲,这次叛乱完全暴露出了你们族中的不安定因素,而通过此次平叛剔除了这些因素,你的部族从此将会更加的稳定、团结,这对你们部族未来的发展可是极其有利的!” 诺敏低头思索了一会,再抬起头时神情已是开朗了不少,“杨兄,听你这样一说,确实很有道理,对于‘毒瘤’,自然越早除去越好,留得时间长了,反而危害更大!” “正是如此!”杨宁笑道,正要夸赞诺敏几句,却见一个蒙古骑兵奔了进来,来到近前下马对诺敏禀告了几句什么。 诺敏听完,立刻对那骑兵吩咐了一句,那骑兵转身上马飞奔而去。 “杨兄,你手下那个张为年领着十几个手下到了,我已让人将他们领到你的毡帐处!这下好了,你这个天朝来使,不至于寒酸得身边就一个随从护卫了!”诺敏调侃着对杨宁道。 “张为年到了?哈哈,太好了!”杨宁十分高兴,真是想什么来什么,自己正愁无人可用,张为年就到了,还领来了十几个侍卫,想必是有鉴于自己山谷遇险的事情,此次多领了人来保护自己了! 诺敏离开了,杨宁回到毡帐,在帐外等了不一会的工夫,就见到有蒙古士兵领着张为年及其手下十余个侍卫自营门方向走了过来。 “哈哈,张大哥,各位,正盼着你们来呢!走走走,帐内叙话!”杨宁高兴地道。 一行人进了杨宁的毡帐,好在毡帐够大,倒也不嫌拥挤,杨宁回头正要招呼众人,却见张为年神秘一笑道:“杨兄弟,此次给你带了个人来,你看,这是谁?”说完,他向旁一闪身,露出身后一个消瘦的身影。 “乐子!”杨宁不禁惊讶失声喊道。 尽管那消瘦的身影穿了一身侍卫装束,但那熟悉的清秀绝伦的面容,薄薄的紧抿着的嘴唇,寥若晨星的冰冷眼眸,不是小乐子却还有谁! “宁哥儿!”小乐子冰冷的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笑容。 “乐子,你、你怎么来啦?”杨宁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昨天还念叨着小乐子,计划着命人快马至京城将他叫来,没想到今日他就出现在了自己面前,这可真是想啥来啥啊! 张为年自是知道小乐子与杨宁的关系,挥了挥手,所有侍卫都退了出去。 “张大哥,马武在隔壁帐内,看管着赵全呢,你派人替替他!”杨宁忙对张为年道。 张为年一听赵全被抓住了,欣喜地答应一声,转身出了毡帐。 “乐子,来,坐下,快和我说说,你不是在福宁宫么,怎么突然就……,咦?”杨宁想拉着小乐子的手让他坐下,但当他握住小乐子手的一刹那,却感觉仿佛是握住了一块寒冰,小乐子的手,简直冰冷的让人害怕! 第一百六十一章 乱真替身 “乐子,你的手怎么这么冷?来来来,快过来暖和暖和!”杨宁心惊地拉着小乐子的手到炭盆旁烤火。 “没事,练功练得!”小乐子轻描淡写地道,随着杨宁在炭盆旁坐了下来。 说到练功,杨宁心里“咯噔”一声:原来是那《碎玉宝典》闹的!怪不得此次见到小乐子的感觉,与上次在太庙遇到他时又有所不同,这才一个月不到的工夫,小乐子给自己的感觉,整个人好像比那时又多了几分冰冷,这种冰冷完全是发自于他的骨子里,透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孤傲寒意! 妈的!这破宝典还真是透着邪门儿! “乐子,你练那宝典突破到第四层了?”杨宁试探着问道。 “是!”小乐子轻轻一点头。 杨宁有些担忧地道:“乐子,你练那东西没什么不适吧?若是——,若是实在不行,咱就不练了吧?我怕你再练下去,整个人都变成冰的了!” 小乐子笑了笑道:“没事!我很好!” 杨宁还是不放心,“乐子,答应我,若是一旦觉得不对,就不要再练了!你现在的身手,在我看来已经很厉害了,咱没必要非追求那天下第一!” 小乐子又是轻轻一点头,但眼眸深处却闪过一丝狂热的坚定与执着! 杨宁叹了一口气,却也没有再劝他,每个人活着,总有他自己的理想与追求,小乐子与自己不一样,她现在已确确实实成了一个身体有残缺的人,或许,对武道的追求能够代替他生命中的缺憾与空虚吧! “乐子,你还没告诉我呢,你怎么到草原来了?”杨宁问道。 小乐子想了一下才道:“我在宫里听水灵说你离开山西进了草原,找俺答谈判,怕你有事,就星夜赶到了大同,到山西之后正好遇到张为年,知道你在草原被人追杀,于是就随他们来草原找你,然后就在这碰上了!” 原来自己代替王崇古来草原的消息已经传回了京城,灵儿那丫头不知道该如何担心自己了,嗯,还有永宁公主与李贵妃。 “乐子,永宁公主知道你出宫到山西来了么?”想到永宁公主,杨宁开口问道。 杨宁原以为肯定是永宁公主放小乐子出宫来找自己的,哪想到小乐子竟然摇摇头道:“她不知道,我出宫谁都不知道!” “什么?”杨宁惊得站了起来。 小乐子眼里闪过一丝惶惑,呆呆望着杨宁。 “那、那你是怎么出宫的?”杨宁觉得自己有些反应过度,重新坐了下来放缓了语气道。 “我——,我是偷溜出来的,那些侍卫都没发现我……!”小乐子低头嘟囔一句。 我靠!这小子竟然是偷溜出来的?那些大内侍卫们都是吃干饭的么,小乐子出入皇宫岂不是如出入无人之境!那宝典他只练到了第四层,竟已有这么厉害了? “乐子啊,我发现你还真是越来越牛X了!”杨宁感叹一句道。 “啥叫牛X?”小乐子突然抬头问道。 “牛……,呃,就是牛蹄子,说你厉害呢!”杨宁胡乱解释道,随即又高兴地一拍小乐子的肩头道:“哈哈,不管怎么说,好兄弟你来了,来了就好,你不来我也会派人将你叫来!你知道么……!”杨宁又压低了声音一脸神秘地凑在小乐子耳旁道:“我叫你来是帮我办件大事,这事需要极端保密,除了你,我谁也不信任!” “杀谁?”小乐子脸上杀气一凝道。 这股杀气倒把杨宁吓了一跳,这小乐子什么时候学得杀气这么重了,他赶忙道:“不是让你杀人,嗯,也不对,关键时刻可能需要你杀人,哎呀,事情是这样……!” 杨宁于是耳语将赵全拿巨额金银财宝向他赎命的事情详详细细告诉了小乐子,最后兴奋地道:“乐子,这事要是办成了,咱们可就发大财了!” 小乐子的反应很平静,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表示对杨宁的赞同。 这小子,比自己有出息多了!杨宁心里不由暗叫惭愧。 “乐子,这事只能由咱们两个去办,你一定要盯紧了赵全那厮,事成之后,就……!”杨宁说到这,猛地做了个砍头的手势。其实他从开始就没打算放赵全活命,即便口头上答应了赵全,但言而有信,可不是对赵全这样的人讲的。 小乐子抿了抿嘴唇,身上的寒意立刻更盛了几分。 诺敏想得很周到,这时派人送来了丰盛的酒肉,足够杨宁及十几个侍卫享用。杨宁喊来张为年等人,在毡帐内围了一圈开怀畅饮。而小乐子则主动去隔壁帐篷内看管赵全去了,张为年知道杨宁与小乐子的关系,很是过意不去,几次想派两个弟兄去接替小乐子,都被杨宁拦下来,只是吩咐给小乐子送去了酒肉。 席间,张为年告诉杨宁,他已经回到大同将土默特大乱的消息告诉了王崇古、麻贵等人,王、麻二人大喜过望,若不是自知兵力、战力不足,早就趁乱北上草原,一举灭了俺答汗部,后来经过商议,还是按照杨宁的交代,只派出了小股骑兵袭扰吉剌特部,以牵制其出兵。 “你们路上没有遇到丁盛么?”杨宁奇怪问道。 “没有啊?怎么了,我还一直奇怪呢,怎么来到这只见到马武,丁盛呢?”张为年奇怪问道。 “是这样……!”杨宁将吉剌特部没有叛变、反而加入了平叛大军序列,自己又派丁盛回大同通知麻贵停止袭扰的事情讲了一遍。 张为年恍然大悟道:“我说的呢,怎么这次来感觉这支蒙古军队好像换了一支似的!”随即他又一脸遗憾地道:“可惜啊,俺答的人马在这次内乱中损失不大,否则,倒可大大减轻我大明北疆的压力!” 杨宁微微一笑,不置可否,他心里却是明白:只怕除了自己,所有明朝文武官员心里,都会有这样的想法! 一干侍卫喝得尽兴而散,杨宁则来到关着赵全的帐篷里,帐内的景象却不由让他吃了一惊。 只见小乐子正闭目盘膝坐在一旁,看那样子像是在练功,而赵全则蜷缩在帐篷地一角,浑身打着哆嗦,目光满是惊恐地望着小乐子。 听到有人进来,小乐子缓缓睁开眼,与杨宁打了个招呼。 而赵全一见到杨宁,彷佛见到救星似的,连滚带爬扑到杨宁身边,张着嘴对杨宁咿咿呀呀喊着什么,只是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杨宁不由傻眼了,怎么这才一会的工夫,赵全就成了哑巴啦? “乐子,这家伙怎么了?”杨宁惊疑不定地问道。 小乐子冷冷瞥了赵全一眼道:“我怕他乱说话,拍了他一掌,暂时让他成了哑巴而已!” 杨宁惊讶道:“点哑穴?我靠,这法子好!”他心里不由暗暗赞小乐子想得周到,这样一来,就可以防止赵全随意向别人献宝换命了! 小乐子却是摇摇头,认真地对杨宁道:“不是点穴,是我用寒冰真气冰住了他的声带而已!” “哦哦哦,都一样,都一样!嘿嘿!”杨宁深为自己的肤浅见识而感到讪讪然,“乐子, 现在你先解了他的——,呃,先解开他再说,我有话和他说!” “好!”小乐子答应一声,未见他如何作势,整个身子已是飘然而去,形如鬼魅,瞬间就来到了赵全身边,对着他后背一拍,赵全“哇”的一声,一张口,竟吐出了一块冒着热气的冰块,尽管知道小乐子绝不会对他来这手,但杨宁看得还是忍不住暗暗心惊。 “杨、杨公公,你快救救我……!”赵全一能说话,抱着杨宁的腿就惊恐地喊道,又一指小乐子道:“他、他、他不是人,你快让他出去,出去——!” 小乐子冷冷望着赵全,不发一语,杨宁颇为无奈,这小子都对赵全做什么了,将人孩子吓成这样子! 杨宁安慰性地拍了拍赵全的后背道:“别害怕,安静些,他是不会伤害你的!乐子,你先出去吧!” 见到小乐子转身走出了帐外,赵全的表情这才好过了些,但目光仍是有些呆呆傻傻地发愣。 “喂,赵全,你还想不想活命!”杨宁一拍赵全的后背道。 “啊!啊?想,想想,当然是想了!”赵全从痴呆状态中清醒过来,急忙对杨宁点头道。 杨宁皱着眉头道:“是这样,上次咱们商议过之后,我很为一件事发愁,那些俘虏里,很难找到与你相貌相像的,就算勉强找一个,可先前看管你的侍卫已经熟悉了你的容貌,这让我如何带你本人走呢!” 赵全一皱眉道:“不是与你说过了,杀了灭口就是!” 杨宁摇摇头道:“不行,这样的事我做不出来!” “哼!妇人之仁!”赵全鄙夷地道,突然,他又猛地想起什么似的,惊慌对杨宁道:“你——,你该不会是让刚才那人陪你去取财宝吧?” 杨宁哧的一笑道:“正是如此,他的身手你也看到了,所以呢,我奉劝你路上不要耍什么花样!” 赵全脸色阴晴不定,良久才一咬牙道:“既然如此,我认栽!可以告诉你,如今在我开化城的王府,有一个我长年培养的替身,他的相貌几乎可以乱真,你可以让你这手下将人弄来代替我,剩下的,就不用我教你了吧?” “哈哈,好!”有了这足可“乱真”的赵全替身,事情就好办多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郑重承诺 重新喊来了小乐子,在赵全惊恐地目光中,杨宁示意小乐子又将赵全变成了“哑巴”! 第二日一早,大军拔营,向库河屯城进发。路上诺敏早得到探马禀报,凌晨的时候,她昨晚先期派出的三千精锐抵达了库河屯城,却意外发现俺答汗已经重新掌控了库河屯城的局势,其本人安然无恙。 诺敏闻听大喜!命令加快了行军,过午时分,大军终于抵达了库河屯城前。 闻听平叛大军到来,库河屯城门大开,俺答亲自骑马迎出了城来。在他身旁的,正是左相都善与土默特国师——锁南大法王,看来这两人也一同随着俺答“蒙难”了,不过却侥幸留得了性命! 这老小子不是武功盖世么?怎么当初没保着俺答突出重围呢?看来,千军万马面前,任你是盖世高手也没屁招!杨宁心里忍不住想到。 诺敏,哈桑等人纷纷下马对俺答行礼。 “都起来吧!”俺答一一扶起众人,经过了这一番劫难,俺答的气色看起来差了许多,整个人显得有些萎靡不振。 “哈桑兄弟,这次多亏你了!”俺答苦笑着道,他又望向苏赫巴鲁道:“哦,对了,还有你们父子也是居功甚伟!” “誓死效忠老大王!”哈桑与苏赫巴鲁急忙右手抚胸、单膝跪地行礼道,俺答又扶起了他们。 诺敏挥挥手,命人将载着木笼的马车驶了过来,对俺答道:“爷爷,辛爱、尤术、哈木等罪魁祸首,都在这里了!” 俺答扫了木笼里的辛爱一眼,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随即又望向尤术、哈木两人,最终目光变得冷冽起来,他重重地哼了一声道:“没什么好说的,明日召开全族大会,将这些人全部五马分尸,让所有人看看,这就是背叛部族、背叛我俺答的下场!” 尤术仍然一脸的木然,而辛爱与哈木则是面如死灰,却没有说出一句求饶的话,想必,他们深知俺答的脾气秉性,知道求情也是枉然。 诺敏神色一动,欲言又止,最终道:“爷爷,平叛之后,诸事繁杂,这些事情还是从长计议吧!” 俺答欣慰地看了诺敏一眼,叹道:“敏儿,此次你做得很好!看来爷爷真是老了,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了这么大的乱子!你哥哥那小兔崽子不争气,以后部族的事,还得多靠你啊!” 听俺答如此感叹,杨宁就忍不住想笑:你个为老不尊的,和你孙子抢女人,抢得还是自己外甥女,这样无耻的事情都能做得出来,还好意思说你孙子不争气? “爷爷,您说什么呢!部族没有您的坐阵,如何能够稳定繁荣、发展壮大呢!”诺敏赶紧道。哈桑与苏赫巴鲁也急忙附和诺敏的话。 俺答对诺敏的话不置可否,目光却望向了杨宁,满是意外地神色道:“明人使者,本汗真是没有想到,我族发生了这么大的乱子,你竟没有躲回大同去,反而至今仍逗留在草原!” 杨宁微笑道:“我的使命没有完成,如何有脸回去!好在,借着老大王的神威,都塔、吉剌特子弟的誓死忠心,碧玉公主才得以力挽狂澜,迅速平息了此次叛乱,本使者谨代表大明皇帝陛下,向老大王表示衷心的祝贺!” 俺答哈哈笑道:“你小子还是这么能说,会说!” 诺敏在旁插言道:“爷爷,您有所不知,此次杨公公可是对敏儿、对我们部族有着天大的恩情,他先是自赵全派来的刺客手里救了敏儿的性命,后又在闻之我族发生叛乱、随时丧命的危险情况下,不离不弃,自始至终陪伴在敏儿身边,帮着敏儿出谋划策,助敏儿平息叛乱,一直到现在……!” “咳咳,公主,你可真是过奖了,那都是你自己的功劳,别硬扯上我啊!”杨宁急忙道,诺敏说得可真是有些过了,说实话在这次平叛中,自己可真没起什么作用。 “禀告老大王,杨公公确实是条豪爽汉子,对我族至真至诚,论酒量连属下都颇有不如!前一阵属下奉命到了大同,小王子他安然无恙,明朝皇帝待他极好,不但封了他指挥使的官衔,还赏赐了大红官袍,小王子跨马游街,十分的威风!”苏赫巴鲁此刻也插言道。 俺答对诺敏的话深信不疑,苏赫巴鲁的话更让他大感高兴,他赞许地望着杨宁道:“杨宁,你对我部族的恩情,我俺答必将会铭记在心,你也放心,此次你来草原的使命,我也必让你满意而归,详细的事宜,等到我族诸事安定下来之后,再让敏儿与你详谈!” “多谢老大王!”杨宁欣喜答道。 “走,咱们先进城!”俺答亲热地把着哈桑的肩膀道,哈桑一脸的受宠若惊。 夜晚的库河屯城,一片灯火通明,俺答下令举行了大型的庆功宴,论功行赏此次平叛有功的将士,宣布对叛乱将领的处决决定,成群的牛羊被宰杀,一坛坛的美酒被喝光,今夜的库河屯城,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杨宁作为天朝特使,土默特部族的“友好朋友”,也有幸被俺答约请参加了这次庆功宴,但他不到中途就借口身子不舒服退出了宴席。 寂静地库河屯城城头,几个值夜的蒙古兵士望着城内灯火通明的帐篷方向嘟嘟囔囔地发着牢骚,其中一个蒙古兵士猛然间好像看到一个黑影在不远处的城头上飘过,带起的风刮得城头的火把一晃,这兵士不由吓得一个哆嗦,下意识大喊一声道:“谁!” 其他几个蒙古兵士猛地一惊,抓紧了手中兵器向那方向看去,却只见明晃晃的火把照耀下,鬼影子都没有一个,那咋呼了一声的蒙古兵士立刻遭到了他们几个的嘲讽与笑骂。 那蒙古兵士心下却在纳闷:刚才明明看到一个人影像鬼一样飘过了城头,难道是自己眼花了? 城下的夜影里,一个消瘦的身影回头冷冷望了城头一眼,很快转身消失在夜幕里! 接下来的一连几天,杨宁都没有看到诺敏的身影,通过来找他喝酒的苏赫巴鲁才知道,原来这几日诺敏正忙于叛乱的善后工作,比如说主要叛军将领的处理,一般叛军士兵的教育、重招、改编,以及在叛乱中,被辛爱等人杀害的部族官员空出来的职位补缺、其家属的抚慰等等,可以说忙得不可开交! 酒酣耳热之余,苏赫巴鲁被杨宁套出了不少消息。 比如说:在诺敏的苦苦求情之下,俺答终于答应饶过了辛爱一命,最终将他发配到遥远的北疆苦寒之地牧羊去了。而对于尤术、哈木、以及死忠于他们这一派的将领,则都被俺答下令在部族百姓面前用残忍的“车裂”给五马分尸,五马同时发力奔跑,一时间血肉四溅,场面劲爆非常! 再比如说:俺答的宠爱禁脔,如小羊羔儿一样洁白粉嫩、如雪山上的圣女一样美丽高贵、在草原上容貌智慧仅次于草原女神碧玉公主的美人儿——三娘子,在辛爱篡位成功后就立刻投入了他的怀抱,与之虚与委蛇,在辛爱率军离开之后立刻偷出了辛爱秘藏的钥匙,打开了地牢,救出了俺答、锁南、都善等人,从而得以使俺答顺利脱险,并迅速重新控制了整个库河屯城,如今俺答对三娘子的宠爱更胜往昔! 还比如说:俺答得知这一切事情都是由赵全首先鼓动策划的,大发雷霆之下,也要“车裂”了赵全,却被诺敏给保了下来,因为她要拿赵全来与明人交换小王子,俺答这才放过了赵全。 如今赵全一直被杨宁安排了侍卫轮番看管,本来赵全既然是土默特族用来交换把汉纳吉的重要人物,自然应该由他们派人严加看管,但如今赵全却是一直掌握在杨宁手上,而诺敏好像也忘了这事,也没有派人将赵全收押回去,只是将赵全手下的几名主要人物看管得牢牢的。 这一日,杨宁正和张为年几个在所住的毡帐里聊天打屁,诺敏领着几个随从来了。 几日不见,诺敏依旧那样的光艳逼人,但神色间却难掩一种淡淡的疲累,明亮如星辰的眼睛里也有了几丝血丝。 屏退了所有人,毡帐里只有二人相对而坐,杨宁关心地道:“公主,听说你这几日挺忙的,你可得悠着点啊,别把自己身子累垮了!” 诺敏眼里涌出一丝暖意,随即苦笑着叹道:“我也不想这么累啊,无奈爷爷经过了此次叛乱,好像有些心灰意懒了,什么事都交给了我,真是好多事情啊!这些事情本来都是哥哥该操心的,我一个女儿家……,唉,算了!”说着,诺敏的脸上露出一种深深的疲惫与无奈! 换了你那熊包哥哥,只怕很难搞定这些事儿! 杨宁心里想着,嘴上道:“对了,和谈封贡的事你和老大王又提过了么?” “我问过爷爷了,他说——,此事完全由我做主!”诺敏笑着答道。 “那你的意思——?”杨宁有些紧张地问道。 “我——!”诺敏好笑地望了望杨宁,顿了顿才道:“我答应了!” “太好了!”杨宁高兴道。 诺敏突然神色变得认真起来,凝视着杨宁道:“杨兄,我之所以会答应此事,是完全因为信任你,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看着诺敏清澈的眼眸,杨宁心下一凛,立刻郑重答道:“你放心吧,我杨宁在此发誓,只要大明有我杨宁在一天,就绝对不会做对不起你们部族的事,而且,此事对你们部族绝对有百利而无一害!” “我相信你!”诺敏微笑着望着杨宁,轻轻一句道。 第一百六十三章 恋爱感觉 用赵全等人交换把汉纳吉的事情已经定了下来,无需再说,接下来杨宁与诺敏又对和谈封贡各自谈了一下双方的立场和原则,基本上达成了一致。 说实话杨宁心里十分清楚一点:那就是明朝廷在乎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面子问题,只要将大明天朝的“面子”照顾到了,那和谈的事情在明朝一边就几乎没什么问题了。因此他提的首要一条就是土默特部族要对明朝称臣纳贡,做到了这一点,其它都好说。 而诺敏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她的目光早就放在了“互市”上,依她的眼光见识,自然明白与明朝“互市”能带给自己部族多么巨大的好处!相比而言,只是口头上称称“臣”,再象征性地缴纳些贡赋,又算得了什么! 这一次谈话,持续了近两个时辰,直到所有的正事谈完,杨宁终于松了一口气,有了诺敏的承诺,自己此次草原之行的任务算是完成了,取得的成果比预期的要好了许多。 见杨宁如释重负的样子,诺敏犹豫了一会才问道:“杨兄,是不是……,嗯,是不是此次出使的任务完成了,你就要回大明去了?” 杨宁笑道:“当然啦,出来也很久了,是时候回去了!” “哦!”诺敏脸上一丝失望表情一闪而逝,强自笑道:“今次一别,也不知道何年何月能再次相见,你多保重……!” 听出了诺敏话里的异样,想到今次离开草原,也许再也见不到这位美丽智慧的草原公主了,杨宁心里不由也不是滋味,但他却也知道那是没有办法的事,自己对诺敏再有好感,两人也不会有什么结果的。 “你也多多保重,不要累着自己,以后有机会,我会回草原来看你的,到时候咱们再去骑马……,嗯,再去那绝谷里过几日神仙生活!” 诺敏眼里闪过一丝向往,不过随即脸色又是一红,彷佛想起来什么似的对杨宁道:“杨兄,你——,你那个……那个秘密,嗯,你自己多注意保密吧,被发现了可就麻烦了!” 见诺敏虽然羞得耳根通红,但还是将关心的话说完,杨宁心里不禁微微感动,嘴上却笑着开玩笑道:“呵呵,你放心吧,若在大明呆不下去了,我就来草原投奔你!” “随时欢迎!”尽管知道杨宁是在开玩笑,但诺敏还是认真地道。 接下来,两人突然同时沉默了下来,好像再也找不到可以说的话了! 怪异的气氛持续了很久,最终还是诺敏强自挤出一丝笑容道:“若没别的事,我想……,我想我该告辞了!” “嗯……好!”杨宁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好半响才应了这么一声。 经过了京城的初遇,后来草原上的再次相逢、针锋相对的争论交锋,尤其是两人遭杀手截杀时的不离不弃、生死与共,以及在绝谷里两人度过的美好时光,杨宁不得不承认,他与诺敏之间的关系,已经逐渐变得微妙起来,两人对彼此都有了一定的好感,甚至是——情愫! 但是,是结束的时候了!自己此次离开草原,估计很难与诺敏再相见了,既然与她不会有什么结果,那就不如早点断了这点念想,这对诺敏、对自己都好! 凝视了杨宁一会,却见杨宁低着头,再没有其它的话说出口,诺敏脸上不由满是失望,脸色有些苍白地站起身来,声音有些颤抖道:“那就——多多保重!”说完,她猛地站起身来,向帐口走去。 杨宁也站起身来,望着那纤瘦的背影一步步走向帐口,心里一热,张口想叫住诺敏,但最终却只是张了张口,没有发出声来。 就这样吧!从此天各一方,彼此祝福!杨宁心里最终长叹一声道。 杨宁刚感叹完,却发现诺敏将要出毡帐的时候,却又突然停了下来。 然后杨宁就看到诺敏略一犹豫,手一扬,好像自玉颈下摘下了什么东西,随即她回过身来,有些犹豫地向杨宁伸出了一只玉手,而那洁白的掌心里则放着一块凝翠欲滴的玉佩,一看即是名贵之极,玉佩上雕刻着的精致雪山花纹,更显出这玉佩绝非凡品! “杨兄,我、我……这块玉佩乃是自小随身之物,如今分别在即,就——,就送给你做个纪念吧,希望你以后看到这玉佩就如……嗯,见到我一样……!”诺敏面红耳赤地好不容易把话说完,就低下了头,只伸着一只玉手在杨宁面前。 送给自己玉佩!还是自小贴身的玉佩!诺敏如此做,这里面表达的意思就很是明显了,尽管不可能是什么“定情信物”之类的,但至少也表明了诺敏对自己是有好感的,那自己接还是不接呢? 不接,定会伤了诺敏的心,人家可是一个女子,还是身份尊贵的草原公主;接了,那就表示自己接受了诺敏的这份情谊,可是,自己心里清楚得很,自己与诺敏是不可能的,双方的身份、地位差距实在是太大了,横亘在两人中间的阻碍也是太多了! 杨宁也就稍一犹豫地工夫,诺敏已是重新抬起头,脸上带着难掩的失望强笑道:“你、你不稀罕算了,其实——,其实我没想太多……,嗯,还是算了!”嘴里有些语无伦次地说着,诺敏欲收回握着玉佩的手。 杨宁突然身手一把抓住了诺敏欲收回去的小手,连同那玉佩一块包在了掌心里。这一刻他心里暗暗惭愧道:自己真是枉为男人,今次最终还是诺敏表现出了主动,这与前一世时在图书馆里与那个女孩的情形何其相似,既然选择了重新开始一次生命,自己就绝不会再让那样的窝囊事再次发生在自己身上!自己与诺敏的将来如何,将来再去面对,而现在若是伤了诺敏的心,自己只怕要后悔一辈子! “谁说我不稀罕!你这送东西的未免太没诚意,没等人家反应过来就要收回去,嗯,我只是在想,应该回赠你什么好!”杨宁凝视着诺敏微笑着道。 诺敏小手突然被握,脸上有些又惊又喜,下意识要挣脱,却被杨宁牢牢握住了,诺敏挣了一下,没有逃出杨宁的“魔爪”,也就不再挣扎了,小手任由杨宁握着,脸色火烫地重又低下了头,好半天才声如蚊呓道:“其实——,其实你已经送给我东西了!” 握着诺敏温润如玉的纤纤小手,感觉实在是好极了,见到眼前诺敏一副如受惊小鹿般的可爱样子,杨宁心里一热,跨前一步,已经与诺敏面对面的近在咫尺,诺敏一慌,又下意识想要退后一步,却被杨宁另一只手环抱住了纤腰,她娇软的身子立刻僵硬在那里,彷佛石化了一般。 “杨宁你——!” 见诺敏无比紧张的样子,杨宁不由暗暗好笑,马上松开了手往后退了退,稍微与诺敏拉开了一段距离,但却仍然握着诺敏的小手没有放开,嘴里柔声道:“哦,我送你什么了,我怎么不知道?” 杨宁的后退让诺敏表情轻松了一些,她甚至还感激地望了杨宁一眼,然后抬起了左手,伸进了被杨宁握住的右手的袖子里,掏出了一样东西道:“喏,这就是你送我的!” 杨宁低头一看,诺敏左手里拿的却正是当初在京城时,他用十两银子“卖”给诺敏的那个漂亮的小布老虎! 杨宁心里微微一动,有些惊讶地道:“这个小老虎原来你一直留着呢!” 诺敏脸上又露出害羞地表情,轻“嗯”了一声道:“我、我一直把它带在身边的……!” 这个丫头啊,自己一时兴起讹诈式的卖给她一个“地摊货”,她竟然一直将它带在身上,这说明什么? 杨宁伸手轻轻握住诺敏另一只拿着小布老虎的手,凝视着诺敏的双眸道:“敏儿,老实告诉我,是不是自京城的时候,你的心里就有我的影子了?” 杨宁亲昵的称呼和**裸地问话让诺敏红晕满面,但她此次没有低下头,而是注视着杨宁道:“杨宁,你知道么,本来我认为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聪明、最有智慧、也最漂亮的女子,认为没有人能配得上自己,而且,我以前也绝不相信一见钟情之类的鬼话,但是,直到我在明京城街头遇到了你,这一切观念就在悄悄发生着变化!” “呵呵,我的魅力原来这么大啊,竟让你这草原公主一见钟情了!”杨宁小得意地道。 “你先别打岔!”诺敏白了杨宁一眼道,“其实,那一次初见,也不应该算是一见钟情吧!那一次你给我留下的最深刻的印象,是你与年龄极不符合的成熟淡然的气质,彷佛一切尽在掌控,还有那双彷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正因此这一次的深刻印象,以及这个被你厚着脸皮卖给我的小布老虎,让我回到草原之后,见到这小布老虎就会想到你,琢磨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想来想去,想得时间长了,我竟发现……,发现再想到你的时候感觉就有些不一样了!那是一种……一种很奇特的感觉,这种感觉……,嗯,怎么说呢,这种感觉你明白么?”诺敏有些激动、又有些苦恼地问杨宁道。 “明白……,那是一种……,嗯……‘恋爱’了的感觉!”杨宁望着诺敏嘴里喃喃道。 第一百六十四章 不舍情怀 “杨宁,你——,你喜欢我么?”将手里的雪山纹玉佩小心翼翼地挂在了杨宁的脖子上,诺敏轻轻抬起头、美丽的眼眸充满了希翼地望着杨宁道。 “不能说是‘喜欢’……!”杨宁将玉佩顺着衣领贴身放好,却冒出这么一句,诺敏俏脸“唰”得变得苍白起来,嘴唇颤抖着正要说话,杨宁却是微微一笑接道:“应该说是‘爱’!” “你——,你这人坏死了!”诺敏神色转为又惊又喜地道,眼里却已涌出了泪花,小手攥拳轻轻捶着杨宁的胸膛道。 “敏儿,初次见你,我对你也是充满了好奇,当时只知道你是位异族女子,却不知道你原来就是草原上人人敬仰的‘碧玉公主’,而通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你的美丽、你的智慧、尤其是你的勇气与无畏,都让我深深地、无可救药地喜欢上了你,而当你刚才赠给我玉佩的时候,更让我由对你的喜欢变成了爱……!敏儿,此番我来草原最大的收获与惊喜,就是遇到了你!”杨宁深情地望着诺敏道。 听着杨宁的“深情”告白,诺敏俏脸滚烫,娇羞无限,一副想听却又不敢听的样子! “那你愿意娶我么?”诺敏突然问道。 “呃——,当然,娶你那是我最大的愿望!只是——,你也知道,我在中原已经有……,嗯,有了那个什么了!”杨宁吞吞吐吐道。 诺敏神色一黯,脱离了杨宁的怀抱,迈步走到了火盆旁,才幽幽开口道:“你说得是水灵吧?” “嗯……嗯,你见过的!”杨宁嘴上说着,心里却念叨道:“如今已不止水灵了,若要算的话,还得算上刘碧瑶、李贵妃,以及“排着队”的文紫嫣! “那小姑娘确实很不错!”诺敏望着火盆喃喃一句,然后突然转回身来,目光灼灼地望着杨宁道:“这么说来,你心里已经痴情专一地再也容不下别人了?” “这个——!”杨宁一时语塞,说实话,只论前世,自己倒可以理直气壮,但转世之后,自己的所作所为与前世可以说完全是两个极端,虽说自己是受了前世时与那图书馆女孩之事的刺激,可反省一下,自己做得未免有些太过放纵了! 见杨宁一脸心虚的样子,诺敏反而来了兴趣,重新在火盆旁坐了下来,然后抬手招呼杨宁也过去坐下才道:“杨宁,对于你的过去还从未听你说过,你不介意与我讲讲吧!” 杨宁为难道:“这个不大好吧,这可涉及到好多我的个人隐私呢!” 诺敏有些害羞地在杨宁某个部位飞快瞥了一眼,才没好气地道:“某人事关生死的最大隐私都被我发现了,其它的应该更不算什么了吧?” 诺敏一句话就拿住了杨宁的“死穴”,“好吧,就与你讲讲我在大明的不平凡经历!” 杨宁清了清嗓子,正要说话,诺敏又插言道:“提醒你一句,重点讲讲你的不平凡经历中像水灵啊、百灵啊那样的女子,我喜欢听这个!” 杨宁翻翻白眼,开始自自己如何蒙混进宫当了假太监开始,又如何得了永宁公主的帮助和支持,如何给李贵妃“治病”,宁夏平叛中如何与刘碧瑶相识的经历,一股脑讲给了诺敏听,他也豁出去了,反正“假太监”的秘密都被诺敏发现了,哪还有啥不能让诺敏知道的!当然,一些比较“激情”的片段则被他自动省略掉了! 叙述完毕,杨宁有些心怀忐忑地望着诺敏,等待着她的发怒。谁料,诺敏却自始至终都是一脸平静,此刻也只是淡淡问道:“讲完了?” “呃——,完了!”杨宁下意识答道,随即又补充一句:“再有就是与你的事了!” “与我的事我知道,不用你说!” 见诺敏仍是一副淡淡的神色,杨宁终于忍不住奇怪道:“好像你听了一点也不生气?” 诺敏贝齿轻咬了嘴唇一下道:“没!没生气!我干嘛要生气?我反而很是高兴,连明朝的贵妃都与你有了‘一腿’,那更证明我的眼光很不错啊!” 杨宁不由大汗,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待要再说些什么,诺敏却制止他道:“你不用担心,我诺敏还不是那么不讲理的人,你认识这些人都在我之前,我又有什么好生气的!” “那——,你看咱俩的事……?”杨宁试探着问道。 “再说吧!”诺敏霍然起身,撂下这么一句,转身就走。 杨宁不由傻了,急忙道:“‘再说吧’是什么意思?” 诺敏已经走到了帐篷门口,转过身望着杨宁认真地道:“意思就是,你我都需要一定的时间,我要带领我的部族子民走上安定幸福的生活,而你,则需要将你身边的女人一一踢开,最终只能选择我自己,就这样!”说完,诺敏猛地一撩帐帘出了毡帐。 杨宁此刻终于明白了,诺敏确实是生气了,而且这怒气还是非同小可! 可她最终说的是气话还是真要自己如此做?如真是如此要求自己,那自己可就为难了,让自己放弃水灵等人,那显然是不可能,可若不如此,难道自己与诺敏就这样结束了? 心里正纠结着想着,帐帘却再次被掀开,露出了诺敏的俏脸,杨宁大喜,刚要上前,谁想到诺敏稍一犹豫,却是扔下一句“记得写信给我”,然后就又转身离去了! …… 草原冬日的清晨,大明天使杨宁,率人押着曾经的白莲教教首、明朝历史的最大叛贼——赵全,及一干爪牙帮凶,在一队俺答派出的骑兵护送下,开始回转大明,结束这次出使之旅。同行的还有俺答派出的特使——左相都善及一干文官,他是代表俺答南下进京递降表并与明朝相关官员商议封贡互市之事的。 俺答与碧玉公主亲自率众将杨宁送出了库河屯城外。 望着送行人群中那双如星辰般闪耀、又投射着缕缕柔情的双眸,杨宁心里百味杂陈,昨日的一番长谈之后,得到的却是诺敏模棱两可的答复,唉,还是先这样吧,反正两人论现在的年龄还小,还有的是时间,抛开自己身边弄得一团糟的男女之事不谈,考虑到两人目前的身份、面临的诸多琐事,还是先努力解决了这些再说吧,说不定到时候事情自然就有了转机! 当队伍走出很远的时候,杨宁回头望去,却发现诺敏已经登上了库河屯城的城头,还在遥遥地注视着他,那一袭白衣分外的引人注目! 唉!从此,只怕一份难舍的情愫与牵挂,就留在了这大草原上了! …… 行了半日,队伍又经过了吉剌特部的集镇,早一日回来的吉剌特族长哈桑已经闻讯在镇外列队迎接,盛情约请杨宁在吉剌特住几日再走,他要盛情款待杨宁与左相都善,杨宁毫不犹豫地就拒绝了,借口和谈事大,耽误不得,只在哈桑的安排下,在吉剌特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餐,然后立即起程,向南继续行进。 黄昏时分,杨宁与都善一商量,选了一处地势较高之处按下了宿营地。 “左相大人,行到这里咱们必须先歇息几日再走!”看着那些蒙古骑兵在忙忙碌碌扎帐篷、埋锅造饭,杨宁对都善道。 都善奇怪道:“这却是为何?” 杨宁面色平静道:“是这样,我突然想起来,按我朝的规矩,此事我必须先派人去大同与宣大总督王大人接洽一番,得到他的回应才能继续前行!” “哦,是这样!”都善没做他想,只是一脸可惜道:“唉,早知道咱们就在老哈桑那里等着了,好吃好喝的招待着,总比在这荒原野地里强多了!”这都善年纪大了,高位也坐久了,难免就趋于舒适了! “怎么着,听左相大人这意思,要不咱们再折回去?”杨宁不阴不阳地道。 “不不不,贵使误会了,这也挺好,挺好!一切由贵使作主就是!”都善急忙道。自杨宁初来库河屯城时开始,都善就知道这个明朝的小公公可不是个好惹的主儿! 夜半时分,杨宁睡得并不踏实,迷迷糊糊中,猛地觉得帐帘掀动,一阵冷风吹了进来,他一个激灵,迅速翻身坐起低喝道:“谁?” “宁哥儿,我回来了!”来人语气平平淡淡,带着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寒意。 杨宁看到帐内立着的消瘦人影,正是几日不见的小乐子,他手里提着一个“人形”大包袱! “乐子,你终于回来了,事情办得怎么样?”杨宁大喜问道。 小乐子随意地将手中“包袱”朝地上一丢,发出一声闷响,“还算顺利,只是找这家伙时遇到了些麻烦,得手后立刻赶了过来,在这等了一天!” “来来来,过来让我看看受伤没有!”杨宁打量着小乐子道。 “我没事!” 确认小乐子确实没受伤,杨宁这才放下心来,随即他解开了那“包袱”,露出一张昏迷的人脸来,杨宁仔细瞅了瞅,不由呆住了! 妈的!真是太像了,这简直就是另一个“赵全”啊!杨宁心里感叹道,看来赵全这小子不是一般的怕死,竟养着这么个随时替自己“赴死”的替身来,这倒真便宜了自己行事! 第一百六十五章 草原狼群 “乐子,能不能让这人永远说不了话,写不了字?”杨宁思索了一阵,转头问小乐子道。 小乐子却一点头道:“他醒了之后,只怕已经永远说不了话,写不了字了,而且,他醒来后和一个痴呆没什么区别!” 杨宁闻言不由又惊又喜,惊得是小乐子的诡异手段,喜得却是小乐子办事的周密与精到,自己想要办的,还没等说,他就早都想到了。这小子有头脑有手段,绝对是自己的一个强力臂助啊! 带着小乐子,杨宁来到了隔壁的毡帐。 “谁?”帐内一声低喝,正是张为年的声音,今夜由他亲自和另一名侍卫负责看守赵全。 “张大哥,是我!”杨宁矮身进了毡帐,却见帐内燃着巨烛,张为年与另一名侍卫正盘膝坐着,一脸警惕的望着帐口,两人对面铺上的赵全好像是睡着了。 “咦,杨兄弟,这么晚了你还没睡?”张为年站起身意外地道,随即他又看到了杨宁身后的小乐子,更有些惊讶地道:“小乐子公公,你回来啦!” 显然,张为年只知道小乐子突然消失了,却不知道人去了哪里,不过他也从没问过杨宁,因为,他心里其实早就清楚小乐子是会武功的,而且身手还深不可测,他也清楚赵全的突然“失声”想必就是小乐子的“杰作”。他也是一个内家高手,自然能感应到小乐子身上的强者气息,但对于小乐子,他却根本看不透其修为的深浅,而小乐子身上所散发的冷冷寒意,更让他心里不由有一种惊惧之意。他的师父曾告诉他,对于摸不透深浅的高手,轻易不要招惹,因此,在来草原的路上,张为年对小乐子一直很客气,对于小乐子的行踪,他也从来不打听。 小乐子对他只是冷冷的一点头,却没有应声。 杨宁笑道:“前几日我派他去办了一些事情,今日方才回来!张大哥,守了半夜,你与这位侍卫大哥想必也累了,回去休息吧,这里让小乐子公公接替你们!” “好!”张为年答应一声,望着小乐子一笑,招呼另一名侍卫起身出了毡帐。 待张为年一离开,本来一直睡着的赵全突然睁开眼来,惊恐地望了小乐子一眼,然后对着杨宁咿呀有声,显然是询问他的“替身”是否已经弄到了。 杨宁直接懒得搭理赵全,冲小乐子施了个眼色,小乐子上前,在赵全还未反应过来时已经拍晕了他,提起来就走! 很快,帐内的赵全已经换成了“假赵全”,衣服杨宁也给两人换过了,这个“假赵全”口不能说,手不能写,醒了还是个“痴呆”,这一下任谁也辨不出真假了,就算张为年、马武等侍卫发现赵全先是变“哑”,后又变“傻”,那也没什么大不了,顶多以为是小乐子奉自己之命对赵全施了什么残酷手段,反正赵全一个人人得而诛之的汉人叛贼,怎么折磨也不过分! 第二日一早,杨宁叫来了张为年,让他与已经报信回来的丁胜再回大同一趟,理由是让他们禀告与俺答会谈的结果,让麻贵派一队兵马来接应一下,以策安全,为了避免明军入草原发生误会,杨宁同时让都善派了一个土默特官员及几个骑兵随行。 张为年、丁胜走后,杨宁又吩咐马武,命令他统率众侍卫看管好“赵全”等人,自己则有事需要与小乐子离开几日。马武这人憨厚老实,虽觉得此时杨宁离开有些不妥,但却也并没有提出异议,更何况有小乐子陪在杨宁身边,让他对杨宁的安全很是放心。 很快,杨宁与小乐子一人一骑,离开了宿营地。 两人向西疾驰了一阵,确认身后无人跟踪后,杨宁有些提心吊胆地问小乐子道:“乐子,你将人弄哪去了?”凌晨时,他让小乐子提着赵全先弄出了营地,他从那时起就没睡好觉,还真怕赵全就此跑了或被人救走了! 小乐子径自下马,身子如一缕青烟,奔向一处草丘后,半响,又提着一个人奔了回来,那人正是赵全,只是此刻脑袋垂着,满身是土,好像刚从土里被扒出来一样。 小乐子不会是把赵全埋起来藏着吧? “乐子,这家伙可别被你弄死了!”杨宁担心地道。 小乐子猛地在赵全背上一拍,赵全浑身一震,“呕”的吐出一块冒着热气的冰块,已是**着醒了过来。 当睁眼看到小乐子的时候,赵全吓得一个哆嗦,满脸惊恐地向后退去,“你、你别过来!” “赵全,不用怕,只要你表现得足够好,他是不会伤害你的,如今你已经迈出了通往自由的第一步,至于最终能不能成功,可就要看你的了!”杨宁冷冷望着赵全道。 赵全向四周一望,发现自己现在果然已经身处荒野草原之上,脸上不由掠过一丝惊喜,随即望着杨宁道:“废话少说,咱们走吧!” “乐子,你与他共乘一骑,咱们走!” 在空旷无际的冬日草原上一阵疾驰,直到累得坐骑口吐白沫,此时已是正午时分,几人已经来到了一条结了冰的宽阔大河旁。 一路上因为有了小乐子的“照拂”,赵全显得极为老实。 一个浑身散发着冷意的“杀神”一直坐在身后,这让赵全极为别扭,如坐针毡,此时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先歇息一会吧,眼前这条大河就是草原上著名的大黑河了,也称“勒川河”,发源于大青山,沿着这条河向上游行去,天黑前咱们绝对能够赶到大青山!” “好,那就歇息一下!”杨宁知道人虽然可以不休息,但马却已经受不了了。 休息了大约半个时辰,三人重又起身上路,沿着大黑河一直向上游行去。黄昏的时候,终于隐隐看到了大青山的轮廓。 依着赵全的意思,要立刻就进山,但杨宁考虑到天黑的缘故,地形又不熟,怕赵全捣鬼,因此决定在山外露宿一晚,第二日一早再进山。 扎下了一个简易营帐,又在营帐外生了篝火,杨宁取出了作为晚餐的肉干,分给了小乐子与赵全。 “赵全,今晚上你可得老实些,可别拿你的老命开玩笑啊!”杨宁言语间敲打着大嚼着肉干的赵全。 “哼!你放心,我赵全纵横江湖这么些年,凭得就是一个‘信’字!”赵全大言不惭地道。 “有我在,他跑不了!”小乐子闻言淡淡扫了赵全一眼道,那目光落在赵全眼里却是惊心动魄,他的气势立刻就蔫了下去。 夜晚,杨宁与赵全各占据了帐篷的一角休息,而小乐子则又盘膝静坐,看来,他是一夜打算如此了!杨宁虽不懂武功,但却也知道小乐子这是在修炼《碎玉宝典》。有小乐子在,自己真是省心不少,晚上可以放心大胆的睡一觉了。 今日凌晨起得早,白天又骑马奔驰了一天,此刻的杨宁着实感到有些疲累不堪,很快就朦朦胧胧进入了梦乡。 “嗷唔——!” …… 寂静的夜里,一阵狼嚎声突然响起,杨宁一个激灵,猛地翻身坐了起来,这狼嚎声好像近在咫尺,小乐子则已经一个掠身“飘”出了帐外。 很快,帐外不远处就传来草原狼的龇牙声、咆哮声、还有惨叫声,听得杨宁心惊胆战,急忙抄起防身的腰刀,冲出去帮忙。待冲到帐外,眼前的情形不由吓了他一跳,只见足有几十条小牛般大小的草原狼正龇牙咧嘴地围着小乐子扑咬,那碧幽幽的狼眼在篝火光芒的映照下分外显眼。 再看小乐子,身影则如鬼魅一般在狼群中飘忽闪躲,动作快得杨宁根本看不清,只见不时有壮硕的草原狼躯体飞上了半空,再落地时已经僵硬不动。 看小乐子游刃有余,杨宁这才放下心来,没等他决定是否上前“参战”,有两头身躯巨大的草原狼已经发现了他,转头向他扑来。 妈的!老子也不是好欺负的!来吧!杨宁心里暗自咬牙道,双手紧握刀柄做好了准备。 小乐子显然发觉了有两头狼扑向了杨宁,正在群狼中游走的他突然长啸一声,声震原野,身影移动猛然加快,看不清他用了什么动作,以他为中心的方圆几米之内突然寒意大盛,剩下的十几条草原狼竟都已纷纷被抛向了空中。 小乐子的身影紧接着猛然射向扑向杨宁的两条巨大草原狼,“砰砰”两声,那两条草原狼已直挺挺摔在了地上。 一切回归寂静,只有篝火燃烧发出阵阵“噼啪”声! 看着满地的狼尸,杨宁不由有些目瞪口呆,这可是几十条残忍壮硕的草原狼组成的狼群啊,就这样被小乐子杀了个干净,而再看小乐子,却是浑身一点伤痕都没有! “宁哥儿,你没事吧?”小乐子问杨宁道。 “没、没事!乐子,你简直是太牛X了!”杨宁兴奋地道,随即,他又猛地想起了什么,脸色大变道:“坏了,赵全!” 说完,杨宁猛地转身向帐内钻去。 第一百六十六章 变故又起 杨宁担心的事情果然发生了,帐篷的一角被划开了一个大口子,而赵全则已不见了人影! “妈的!这老小子果然跑了!”杨宁恼火地骂了一句,转身又钻出了帐篷。 “乐子,你……,咦,人呢?”杨宁这才发现刚才还在帐外的小乐子已经不见了人影。 小乐子定是去追踪赵全去了,但愿他能将赵全抓回来,要不然,自己这一番努力可是白费了,发大财的美梦也落空了,更重要的是没法向朝廷交代,真的跑了,“假赵全”的身份早晚要泄露! 此刻独身一人在这黑暗寂静的荒原上,转头又看到篝火映照下的满地狼尸,杨宁心里不由有些打鼓,幸好,这些草原巨狼已经被小乐子全部击毙了! 草原上狼群的分布是十分密集的,小到十几只,大到成千上万,来到草原之后,杨宁都是与大队人马一起行动,因此即便遇到狼群,也不会招来攻击,可没想到这次,就他与小乐子、赵全三人,却被狼群盯上了,以至于还让赵全有机可趁,趁小乐子对付狼群时跑掉了。想到煮熟的鸭子有可能飞了,杨宁心里一阵恼火:妈的,都是这些该死的草原狼惹的祸! 想到这里,杨宁忍不住狠狠地朝面前的一只狼尸踢去。 “哎哟,日……了!”一脚下去,杨宁竟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呼,原以为柔软的狼尸,此刻却硬邦邦的如铁板一样。 杨宁心里惊讶异常,顾不得脚上的疼痛,低头仔细查看那些草原狼的尸体。 杨宁惊奇地发现,这些狼尸几乎全都是天灵盖被拍的凹陷了下去,而那两头扑向自己的草原狼尸,整个狼头都被拍了个稀巴烂,而更让他惊异的是,所有的狼尸都是浑身僵硬,皮毛都好像冻住了一般,表面还结了一层白霜。 草原夜里这天气虽然寒冷,但这才一会儿的工夫,怎么着也不可能将狼尸冻成这样僵硬的地步啊! 难道,是因为小乐子练的《碎玉宝典》的缘故,以至于被他击毙的狼尸成了这副模样? 杨宁越想越觉得可能,怪不得当初救苦天尊说这《碎玉宝典》是天下至阴、至寒的功夫,如今看这狼尸的死样,果然是够阴够寒! “谁?”杨宁警觉地朝黑暗中喝道。 “宁哥儿,我回来了!”小乐子的声音响起,随即“扑通”一声,一个人被小乐子重重的摔在了篝火旁,那人发出一声惨叫,听声音却正是赵全。 杨宁不由大喜,没想到这么快小乐子就把赵全给抓回来了!他走上前对垂头丧气的赵全调侃道:“哟,这不是‘赵大爷’么,深更半夜的你不在帐篷里睡觉,这是跑哪溜达去了?” “我、我只是去方便一下而已!”赵全嘴硬道。 小乐子冷冷注视着赵全道:“你身上已被我下了禁制,没有我的解救,超过十二个时辰你就会全身冻僵、血液凝固而死,你若不信,尽可以再逃跑试试!” 赵全脸色一变,更加垂头丧气起来。杨宁却是心里放心了不少,对赵全道:“好了,进帐休息吧,明早还得指望着你带路呢!” 赵全费力的站起身来,待要向帐篷走去,眼睛却看到了满地的草原狼尸体,不禁神色一惊道:“不好!快,快收拾东西,咱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怎么了?”杨宁奇怪地道。 赵全气急败坏地道:“这些狼尸散发的血腥味,很快就会招来成千上万的草原大型狼群,它们来为同伴报仇的,你觉得你这手下能应付得了么?” 杨宁神色一变,他倒真没想到这一层,赶忙招呼小乐子收拾帐篷东西,就在此时,四外草原荒野上已传来密集的狼嚎声。 “嗷呜——!” …… 暗夜里,数不清的点点幽光自四面八方向这里游荡而来,黑夜里,也不知道来了多少草原狼,充当三人坐骑的两匹草原骏马也不安的骚动起来。 “快、快走!来不及了!”赵全声音颤抖的催促道。 几人立刻翻身上马,赵全又喊道:“快!进山,找……找地方躲一下!” 杨宁疯狂打马,两匹坐骑疾驰冲进了一处山口,身后的点点幽光加快了移动速度,追着杨宁等人的马屁股追进了山口,很快汇成了一条“幽光河流”,草原群狼的奔跑声、吼叫声,夺人心魄! “赵全,到哪躲一下?”杨宁边跑边回身大喊道,论草原应付狼群的经验,他与小乐子比赵全可差得远了! “找、找一个高处,爬……上去!”赵全喊道。 暗夜里,到处都有些模模糊糊的,杨宁几人的马速不敢过快,身后的点点幽光在迅速的接近着。 杨宁一边努力地操控着坐骑,一边睁大眼睛四下紧张的搜寻着,身后这千百只狼群可不是闹着玩的,若不快些找个安全地方躲起来,只怕自己与小乐子就得被撕成碎片。 终于,杨宁隐约发现了一块巨石,若爬上去估计狼群是上不去的。 “下马,爬上去!”杨宁急忙对小乐子和赵全喊道,当先跳下马踉跄朝巨石扑去。 走到近处杨宁不由傻了眼,这巨石靠近地面的石壁甚为光滑,好像没什么可供借力的地方。 正着急时,杨宁忽然感到一只手抓住了自己衣襟,然后就是小乐子的声音,“小心,我送你上去!” 随即,杨宁就感觉自己身子“飘”了起来,沿着石壁呼呼上升,几下就到了巨石上面,这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 杨宁回味着的工夫,小乐子又纵身下了巨石,将赵全也带了上来。 “呼——!妈的,这下安全了!”赵全长出了一口气,随即像滩烂泥一样躺倒在巨石上。 巨石下,草原狼群已经奔到,刮来阵阵腥风,点点幽光围在了巨石前面,有凶悍的巨狼跳跃着想要冲上巨石,无奈没有借力之处,又都摔了下去,尖利的狼爪划在石壁上发出让人牙酸的厉响。 杨宁三人在巨石上看得心惊胆战,好半响,确定狼群确实上不来巨石之后,才彻底放下心来。 这一夜,三人就在寒冷中、伴随着巨石下的狼吼声度过了一夜,尽管小乐子将外套硬塞给了杨宁穿,还是把杨宁冻得够呛,赵全则更不用说。 好不容易捱到天亮,狼群也终于散去,三人这才下了巨石。杨宁此刻已是又累又困,坐骑早已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想要回到昨夜的帐篷处显然不可能,小乐子驱使着赵全去捡了一些枯草树枝,升起火来,他又去附近猎了一支黄羊,宰杀了架到火上烤了,三人烤着火饱餐一顿,这才感觉好受了些! “赵全,不管怎样,多谢你昨夜的提醒了!”杨宁对赵全道。 赵全正被小乐子像使唤奴才似的憋了一肚子气,闻言冷冷道:“不必了,我也只是不想自己葬身狼腹!我只希望你到时遵守诺言,东西到手就放我走!” “那是当然!”杨宁痛快答道,“如今咱们应该已经身在大青山中了吧,走吧,早日找到你的财宝,你也好早日恢复自由!”嘴上这么说着,杨宁心里却压根没有改变主意而放赵全活命。 没有了坐骑,三人只好徒步进山。这大青山绵延甚广,山势险峻,悬崖峭壁屡见不鲜,而且山路异常崎岖,赵全对这里却彷佛非常熟悉,七拐八拐地领着杨宁二人直向大青山深处行去。 走了大半天的工夫,杨宁不由越来越觉得有些不对劲,这么崎岖偏僻的地方,那么多的金银财宝就算能运进来,那得需要费多大的劲才行?而赵全说这藏宝之处只有他一人知道,那他自己一个人怎么也不可能将这么多的金银财宝运进来啊! 杨宁冲小乐子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暗中注意,才问赵全道:“赵全,到底还有多远才到?” 此时几人已经来到一处地势险峻的山谷谷口,赵全回过头不屑地道:“怎么,怕了?就这么点胆子还想发大财?” “少他妈废话,你要认为这深山里是你的最佳埋骨之所,我也毫不介意!”杨宁冷冷道。 赵全突然诡异一笑道:“放心,我还不想死,我的所有财宝,都埋在这山谷里了,喏,就在里面那处石壁下!”说着,赵全加快了脚步向山谷里行去。 杨宁向山谷里看去,却见这山谷乃是一处纵深很浅的绝谷,倒有些类似于当初杨宁与诺敏被赵全所派杀手追杀时,冲进去的那处布满落叶的山谷,而赵全所说的那处石壁下也是光秃秃的,看不出任何异样。 杨宁隐隐觉得有些不妥,见赵全加快了速度向谷内奔去,他心里一动,急忙对小乐子喊道:“有诈,快抓住他!” 几乎就在杨宁话音刚落,小乐子的身影已是闪电般飘出,就如一缕轻烟向赵全迫去,眨眼间就已迫近了赵全。 可就在小乐子的手堪堪够到赵全时,突然“嗖”得一声羽箭破空声响起,一支长箭不知从哪钻出,劲风猛烈,风驰电掣般射向小乐子,眨眼间就已奔至小乐子眼前,眼看就要射中小乐子面门。 “小心……!”杨宁心神俱裂,下意识狂吼一声。 第一百六十七章 深谷激战 眼看小乐子已是避无可避被射中的千钧一发之际,诡异的事情发生了,杨宁恍惚中好像看到小乐子突然变幻出一溜虚影,而那劲箭则在瞬间射穿了其中一个,毫无阻碍地射在小乐子身后的山石上,“当”的一声,碎石飞溅、火星乱冒,可见这一箭蕴含的力道是多么地惊人! 定睛再看小乐子,那些虚幻的影像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一个安然无恙的小乐子立在场中,杨宁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再看赵全,则借着这一箭对小乐子的阻碍赢得了时间,向前逃到了石壁近前,而石壁前面,则毫无征兆地冒出了五六十个杀气腾腾的黑衣蒙面人,黑压压的一片,将杨宁吓了一跳。 坏了,赵全这只老狐狸,果然不是省油的灯,竟然在这里早埋伏了这么多的人手!可是真他妈奇怪啊,看这谷底明明是一处绝地,石壁下光秃秃的,根本就没有藏人的地方,这么多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呢? 看这形势只怕要遭了!看这些黑衣蒙面人身上所散发出的血腥与彪悍气势,只怕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小乐子再强,又如何能对付得了这么多好手!妈的,自己昨夜差点没丧于狼腹,今日却要死于这些人之手,这他妈都是自己起了贪心的报应啊!自己死也就死了,可还连累了小乐子!杨宁心里不由暗暗懊悔 “乐子,你别管我,快走!”杨宁走上前对小乐子低喝道。小乐子有武功在身,逃命应该不是问题。 小乐子正眯着眼打量着那群黑衣蒙面人,身上弥漫的寒气越来越重,闻言只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我不走!” “乐子,听话,这些人很难对付,你今日逃出去,日后给我报仇!”关键时刻小乐子不听话,让杨宁十分着急。 “妈的,你们今日谁也别想走!这个小兔崽子一路上如此折磨老子,老子要将他碎尸万段!”赵全指着小乐子咬牙切齿地道。 “赵全,真是没想到啊,你还留了这么一手!这些人想必都是你的亲信、也是你手头上最后一点实力了吧!”杨宁环视着那群黑衣人道,然后又伸手在背后暗暗扯了扯小乐子的衣襟,示意他快走,小乐子却仍是动都未动。 “哼!不妨告诉你,这些人都是老子从山西创白莲教时就追随于我的死忠教众,他们才是我赵全最值得信赖和依仗的人,也是我的最大秘密武器,一直在此为我秘密守护宝藏!你不是想要大爷的金银珠宝么,告诉你,东西就在我身后的石壁内,有了这些财宝,再加上这些人,就是我赵全东山再起的资本!”赵全得意洋洋地说道。 杨宁不由一愣,原来赵全还真将自己领到他藏宝的地方来了,那巨额财宝竟真藏在这石壁后!可那又有什么用呢,下一刻只怕命都要丢了! “崇山,杀了他们!然后大家随我出山,享受荣华富贵的时候来了!”赵全对为首的一个黑衣蒙面大汉道,那黑衣蒙面大汉看来是这群人的首领,手里还拿着一把巨弓,看来,刚才射向小乐子的箭就是出自他手。 一群黑衣人蠢蠢欲动围了上来。 “慢着!”杨宁急忙大喊一声,“赵全,看来你还真是活得不耐烦了,难道你忘了我这属下在你身上下得禁制了么?” 赵全脸色一变,刚才他只顾着沉浸在逃脱了杨宁与小乐子的掌控,却忘了小乐子为了防止他逃跑,给他下得禁制。不过,当时他只是被小乐子拍了一掌,然后只感觉到一股寒气透体而入,随即在身体内流转了一圈,就感觉不到了,一点痛苦都没有,而且,现在全身也没感觉到一丝异样,这让他的心里轻松下来。 “哈哈,小太监,大爷我不是三岁儿童,你就不用拿这一套吓唬我了,弟兄们,给我上!”赵全冷下脸喝道。 “点子有些扎手,弟兄们小心,上!”那黑衣大汉目光凝重地望着小乐子道,看来,他已经察觉到了小乐子的不简单。 “宁哥儿,待会动起手来,你站远一些,我来挡住他们!”小乐子淡淡地道,神色间却也是一片凝重。 “好!”杨宁知道自己的身手肯定帮不上什么忙,索性就别给小乐子添麻烦了,反正今日是抱定了必死的决心,小乐子若死了,自己又焉能独活!就看能不能拼他一个两个的回回本儿! 一群黑衣人缓缓逼近,小乐子不动如山,瘦小的身影却陡然气势大盛,方圆几米之内的空气彷佛突然冰冷了许多! 杨宁快速向后退去,右侧有两个黑衣人急蹿而出,想远远从小乐子身旁过去追杀杨宁。 小乐子静止的身子突然动了,快如闪电,迅速向那两个从他旁边窜过去的黑衣人扑去。 “小心!”一直站在赵全身边的蒙面黑衣大汉猛喝一声。 “砰砰!”两个黑衣人竟连反应都来不及,就已被小乐子击飞了出去,身体撞在山岩上,狂喷鲜血摔到地上,随即就再也没了动静,看样子已是死得不能再死了!而场中大部分人根本就没看清小乐子是如何出的手! 人影一闪,小乐子又回到了原先站立的位置,迅捷如鬼魅。 小乐子如此轻易就击毙了两个黑衣人,这让杨宁心里安定了不少,看来,这些黑衣人也没自己想象的那么厉害么,只是胜在人多而已! 而一群黑衣人则显然被小乐子这一干净凌厉的“击杀”给震住了,都不由自主停了下来。 “妈的,这小子身手很厉害,你们小心点,谁杀了他,我赏他十万两白银!”赵全在这群黑衣人身后叫嚣道。 十万两白银,绝对是一比巨额财富,瞬间就将黑衣人的积极性调动起来!终于,一帮黑衣人齐齐冲了上来,手里的长刀闪着锋利的光芒,夺人心魄,而看这些人的矫健步伐与身手,杨宁又觉得好像自己刚才的想法错了! 与此同时,小乐子也动手了,只见他消瘦的身影依旧如鬼魅一般,闪电般没入了黑衣人的一片刀锋之中! 杨宁的心陡然又悬了起来,人家一群强人手里都是锋利的长刀,而小乐子却是赤手空拳,这无疑对他更加的不利,一个不慎还不被人家砍成碎片啊! 然而,让杨宁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只见小乐子的身形飘忽在黑衣人中间,那些锋利的长刀带着呼呼风声,却总是险而又险的贴着他的衣襟堪堪擦过。伴随着黑衣人对小乐子一时的无可奈何,小乐子如冰玉般洁白的纤细手掌已轻飘飘晃动起来,那看似柔弱的手掌,此刻却如死神的镰刀,凡是被他拍中的黑衣人,都是身形飞起,再落地时,已是身体僵硬,没了声息,就连蒙面的面巾上都蒙上了一层冰霜。 一会的工夫,倒在小乐子掌下的已有十几名黑衣人,杨宁不由又改变了想法:看来这些黑衣人确实不怎么样! “你们也上,不择手段,杀了他!”赵全身边的黑衣人首领对还站在旁边未动的两个气势更加阴沉的黑衣人低声喝道,眼里精光闪动紧紧盯着小乐子飘忽的身影。 两个黑衣人一高一矮,闻言立刻拔出兵器加入了围攻小乐子的战团。这两个黑衣人的武功显然比其他黑衣人更加的强横,有了他们的加入,小乐子飘忽的身影不那么顺畅起来,但他立刻聪明得改变了战略,利用对方人多的特点,刻意避开与那两个一高一矮黑衣人的正面交手,而是转找那些身手弱的黑衣人下手,倒在他洁白手掌下的黑衣人数量逐渐增加。 “妈的,搞什么,这么多人竟然奈何不了这个小畜生!分两个人,去杀另一个小畜生!”赵全很快就察觉到了杨宁是可供攻击的弱点,急忙对那些黑衣人喊道。 “我操你大爷的老畜生!”杨宁大骂一句,早捡起掉落面前的一把长刀,严阵以待准备拼命。 黑衣人实在太多,小乐子渐渐被围在了中央脱身不得,而几个外围的黑衣人转身向杨宁奔来。 杨宁心里一惊:妈的,来一个自己还勉强能拼一下,一下来了好几个,这下要完蛋了!只能拼了! 眼看几个黑衣人奔向杨宁,场中的形势突然发生了变化,小乐子长啸一声,掌中寒气大盛,瞬间就有围着他的五六个黑衣人被他击中飞起,飞到半空时身子已僵硬定型、眼见是不活了,而包围圈出现了一个缺口,小乐子身影飘动,从那缺口处扑向那几个奔向杨宁的黑衣人,由于他心急杨宁,行动间难免出现了一丝破绽。 敌人看来等得就是这样的机会,那两个身手极高的一高一矮黑衣人猛然跃起,刚猛掌力同时向小乐子身侧破绽击去,小乐子冷哼一声,双掌猛然拍出,“嘭嘭”两声闷响,两个黑衣人脸上寒气一闪,“噗”得喷出满天血雨,而小乐子则被震得向后退去。 而就在这时,“嗡”的一声弓弦震响,又一支满含劲道的长箭射向小乐子,小乐子面色一变,此时他的身子失去平衡,只能硬生生扭动了一下腰身,躲过了要害,但那长箭仍射中了他的肩头,而且透体而过,射了个对穿。 与此同时,满天的刀芒又呼啸着向小乐子身上落下! 第一百六十八章 杀光他们 “乐子!” 眼见小乐子危险,杨宁不由狂吼一声,这一刻,他从没有过的后悔自己当初没有向法空好好学武、使自己变成武功厉害的高手。 “杀——!”杨宁大吼着迎面冲向几个黑衣人,一副拼了命的架势,就算是死,他也要拉几个黑衣人垫背。 “当”得一声大响,杨宁的刀竟与冲在最前面的一个黑衣人硬拼了一记,随即杨宁的身子被震得飞了起来,双臂也都被震得失去了知觉。而也正因为他身子被震退,误打误撞地也躲过了另外两个黑衣人呼啸而过的长刀。 妈的,原来这些黑衣人并不是不厉害,只是面对的人不同罢了。看来自己一个都拼不死啊!这下回不了本了!杨宁倒飞出去的同时心里悲哀地想到。 再看小乐子这边,就在赵全和那黑衣大汉以为小乐子难逃被乱刀砍死的下场的时候,结果却出人意料,小乐子在千钧一发之际,手掌猛然一拍地面,整个身子“唰”的一声竟从下方蹿出了黑衣人的包围,左肩中箭处则洒出一溜血雨,而那些本该落在他身上的长刀却纷纷砍了个空。 “杀!” 一抹刀芒在小乐子刚滑蹿处包围时飞起,直接没入了震退杨宁的那个黑衣人后背,随即,小乐子已自地面冲天而起,洁白的手掌拍向另外两个围杀杨宁的黑衣人头顶,那两个黑衣人毫无招架之力,脑袋“嘭嘭”两声竟被小乐子拍得爆炸开来,随即模糊地血肉又被诡异的冻住了。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待到其他黑衣人反应过来之时,小乐子已落在了杨宁身边,面色惨白,一支长箭穿过了他的左肩,让人触目惊心。 “乐子,你、你没事吧?”杨宁差一点就做了刀下之鬼,此刻顾不得后怕,急忙扶住小乐子道。 小乐子转过头,对杨宁挤出一丝笑容道:“我……没事!宁哥儿,本来他们是伤不了我的,但我的实战经验太少……!” “乐子,没事的,你做得已经很好了!是我不好,我不该贪图……!” “宁哥儿,你往后站,我要……杀光他们!” “……以至于连累了你,你……,你说什么?”杨宁正絮絮叨叨说着,冷不防听到小乐子说了这么一句。 “我说,我要杀光他们!”小乐子淡淡地重复一声,轻轻推开了杨宁。 杨宁不由傻了眼,都到这会了,小乐子怎么还说这样的话,经过刚才一番激战,对方虽然死了将近一半,但小乐子却也受了重伤,如何还能杀光人家! “妈的,都愣着干什么,上啊!”赵全在后面狂吼道。 那些黑衣人想必也是震惊于小乐子的诡异身手,刚才那样的情况下还杀不死他,反被他逃脱,还救了同伙,这少年着实是太厉害了!此刻谁先上去肯定谁就先死,因此黑衣人都有些犹豫着未动,此刻听赵全喝骂,不得不又犹豫着上前。 小乐子不慌不忙,将杨宁挡在身后,然后伸出纤细的手指,反手夹断了后背箭杆上的箭头,捏在了手中。 “杀!”黑衣人齐齐向前,嘴里喊着杀声壮胆。 小乐子嘴角闪过一次凌厉的冷笑,突然手一扬,刚才折断的箭头下一刻就钻进了一个黑衣人的额头,那人倒飞出去,额头上留下一个黑乎乎的洞口。 随即,只见小乐子身形一震,插在他箭头的箭杆又是“嗖”得一声离体而出,闪电般没入前面一个黑衣人的胸膛,那人惨叫一声,气绝倒地身亡。 先声夺人的杀了两个黑衣人之后,小乐子的身影终于动了,这次他的身影更快,双掌的动作也更飘忽,肩头上的箭伤彷佛对他没有一点影响,这一次,黑衣人倒地的速度加快了许多,很多人连小乐子的动作都没看清,只感到身上一凉,随即就失去了知觉。 一高一矮的两个黑衣人急了,他们终于截住了小乐子的身形,齐齐出掌向小乐子击去,小乐子长啸一声,双掌也是不躲不避,迎头对上了二人的双掌,又是两声闷响,小乐子的身形又向后飞去,“嗡”得一声,又是一支要命的羽箭向他飞来,这一次,小乐子却早有准备,身后彷佛长了眼睛一般,反手一抄,那长箭就被他捞在了手中,旋即转身一挥,那长箭“嗖”得一声向黑衣大汉射去。 那长箭去势不甚猛烈,黑衣大汉却是面色一变,面对飞回的长箭竟不敢硬接,猛地向旁一推赵全,自己也躲了开去,那长箭奔到近前猛地加快速度,“哧”得一声闷响,竟钉进了黑衣大汉后面的石壁,如钉豆腐般,整个箭身深入石壁,只留箭羽露在外面,结了一层冰霜。 而一高一矮的两个黑衣人与小乐子对了一掌之后,则是齐齐脸色大变,抱着与小乐子接触过的手掌瑟瑟发抖,只见两人的手掌很快就向被冻住了一样,结了一层冰霜,随即这层冰霜快速地沿着两人的手臂上窜,很快到达了两人的胸口,这两人再也忍受不住,踉跄倒在地上全身发抖,很快就须眉皆白,渐渐没了动静。 而就在一高一矮两个黑衣人挣扎的工夫,场中仅剩的五六个黑衣人又已被小乐子一一击毙! 杨宁在一旁看得口瞪目呆,刚才还占尽上风的黑衣人,眨眼之间就死伤殆尽,形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难道才是小乐子真正的实力么,相比于刚才,这些黑衣人更显得不堪一击,那两个看起来很强的高手竟被小乐子一掌给“冻毙”了! 杨宁刚想到这,却看到停在自己面前的小乐子突然一个踉跄,险些摔倒,杨宁心里一沉,慌忙上前扶住他道:“乐子,你没事吧?”触手之下,小乐子的身躯彷佛比寒冰还要冰冷几分。 “没……事!宁、宁哥儿,还有最、最后一个!”小乐子面色惨白如雪,气息有些微弱地道。 杨宁这才意识到,小乐子固然是厉害,但对方也太过于强大,激战了这么长时间,虽然杀掉了对方几乎全部的人,但小乐子的内力也消耗的差不多了,而且肩头上的箭伤已经开始往外流血,显然小乐子已没有多余的内力控制住流血了! 现在对方还有一个最厉害的头领人物没有出手,小乐子能再接再厉,干掉此人么? “好阴寒的掌力!”那蒙面大汉忙着满地手下人的尸体,沉声道。 “我——,我辛辛苦苦培养的秘密力量啊,这下全完了,全完了啊!”赵全面色惨痛、气急败坏地道,“崇山,杀了他,杀了这两个小兔崽子!” 小乐子轻轻推开杨宁扶着的他的手,“还、还有一个!”说着,他脚步有些虚晃地走上前,对那蒙面大汉淡淡道:“来……吧!” 那蒙面大汉向前一步,伸手自背后箭壶里抽出一支长箭,便引弓搭箭边沉声缓缓道:“年轻人,你确实很厉害,更确切的说,应该是很恐怖,假以时日,这天下少有人能是你的对手,不过可惜了,今日你就会丧命于我的箭下!”说完,他已搭好了弓箭,瞄准了小乐子,架势稳如磐石。 而小乐子有些虚晃地身躯突然稳住了,再没有一丝晃动,他秀气的眼睛紧紧盯着蒙面大汉的箭头,一眨不眨! 一时间,两人都僵住了,气势陡然紧张起来。 “我操你大爷的垃圾高手,有本事就一对一近战、分个高下,你他娘的用弓箭射别人算什么本事?这都是跟你师娘学得吧?你个混蛋王八蛋……!”杨宁急眼了,破口大骂道。小乐子如今都这样了,如何能再躲过那蒙面黑衣大汉的劲箭,他这样大骂,期盼着能分一分黑衣大汉的心神,已让小乐子有可乘之机。 当杨宁提到蒙面大汉的师娘时,杨宁眼尖地看到蒙面大汉的眉角耸了一耸。 咦?有戏! “你师娘没教你如何吃奶么?还是正教你的时候被你师父撞见了?一看你这样的垃圾就不是什么正经玩意儿,你欺师灭祖、勾引师娘,你师娘教你三脚猫的功夫,还教你吃奶……!”杨宁来劲了,什么难听就给蒙面大汉编排什么。 “崇山,别听这小兔崽子的,他引你分神呢!”赵全在一旁急忙提醒蒙面大汉道。 但蒙面大汉的眉毛抖动却是越来越厉害,显然是心里越来越怒,终于,他握弓的手出现了一丝颤抖,就在一刹那,小乐子动了,他的身影如一缕轻烟向蒙面大汉飘去,同时幻化出漫天身影,让人眼花缭乱。 蒙面大汉眼里闪过一丝慌乱,但当他瞥见仍在远处一旁跳着脚骂得正欢的杨宁时,眼前又是一亮,竟不管不顾小乐子的袭至,猛地将箭的方向对准了杨宁,“嗖”得一声,箭如奔雷,直向杨宁射去。 “你敢!”小乐子一声轻叱,漫天身影化为一处,横向漂移,硬生生拦下了射向杨宁的长箭。 蒙面大汉狞笑一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出了三支长箭,就要射向在空中身形已用老的小乐子。 “啊!” 就在这关键时刻,赵全突然惨叫一声,“嘭”得摔在地上,痛苦得打起滚来。蒙面大汉一惊,下意识看去,却错过了射杀小乐子的最佳时机。 小乐子飞快飘到,一掌印在了蒙面大汉的额头,蒙面大汉闷哼一声,后仰栽倒,气绝身亡,而小乐子也终于支撑不住,跌落在地上。 第一百六十九章 走火入魔 赵全很快停止了惨叫,没了声息,山谷内变得一片死寂。杨宁呆呆地望着满地的尸体,彷佛如在梦里,对方几十名高手,如此强大的阵容,竟然被小乐子以一己之力全部击毙,这是何等恐怖的实力! 什么时候,曾经体弱多病、沉默寡言的小乐子,变成了如此厉害的“杀神”,收割人命,就如收割地里的稻草! “乐子!”想到小乐子,杨宁这才反应过来,急忙奔向倒在地上的小乐子。 “乐子,你怎样了?”杨宁用力扶起小乐子冰凉的身子,却见他面色惨白,双眼紧闭,彷佛已经断了气,左肩的伤口仍不断有鲜血涌了出来。 “乐子,你、你可别吓我,你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杨宁不由慌了神,手指颤抖地伸向小乐子的鼻端,却感觉不到小乐子呼出的气息,他急得又趴到在地,将耳朵贴在小乐子的胸口,好半响,他才感受到了来自小乐子体内深处传来的微薄心跳。 “没、没死,我就知道你不会死的,乐子,你醒醒,快醒醒!”杨宁惊喜地叫道,小乐子却毫无反应,显然处于深度昏迷的状态。 望着小乐子惨白的脸,杨宁一时间束手无策。他抬起头四下看看,却意外发现石壁下竟然有一个巨大的山洞,刚才离得远了,杨宁竟一直没发现。 略一观察杨宁就明白了,这石壁前面地势很低,有一个缓坡,在远处看,这山洞正被这缓坡的最高处挡着,所以看不到,而只能看到一处绝壁。怪不得刚才那些黑衣人彷佛突然从地下钻出来似的,原来他们都是自这山洞里出来的。 莫非,赵全将财宝都藏在这山洞里了?这个念头一闪而逝,杨宁现在最着紧的是小乐子,他决定先将小乐子转移至山洞。 抱起小乐子瘦弱的身子,杨宁进了山洞。这山洞的通道非常宽敞,拐过几个弯之后,眼前赫然是一个巨大的石厅,石厅中央摆着一个宽大的石桌,石桌旁燃着一堆篝火,照得石厅明亮而温暖,篝火上还架着一只正在烘烤的整黄羊,散发着阵阵肉香。而在石厅的周围,还开着许多小的石室,杨宁凑过去一间一瞧,里面竟然是石床被褥齐全。这石厅与石室,显然是那群黑衣人活动睡觉的地方。 杨宁先将小乐子放下,又去几间石室搜罗了一些干净的被褥铺在了篝火旁的石桌上,将小乐子轻轻放上去,然后又急忙撕下内衣为小乐子包扎止血。附身在小乐子的胸口听了听,感受到他的微薄心跳,杨宁这才略略放下心来。 干完了这些事,接下来杨宁就不知道干什么了,他既不懂武功,又不会医术,面对这样的情况自然是束手无策,心里只能祈祷小乐子能够自己醒过来。 外面远远传来的一声狼嚎,让杨宁心里一惊,赵全等人的尸体必须处理一下,要不招来狼群可就麻烦了! 出了山洞一看,并没有发现狼,杨宁才放下心来。 赵全与蒙面大汉的尸体躺在近处,而其他地方到处遍布着黑衣人的尸体,也亏得杨宁胆大,并没有多少害怕之意。 先去看了一下赵全的尸体,赵全浑身冷硬,表情痛苦,想到刚才的情形,再算算时辰,杨宁心里清楚赵全是死于小乐子的“禁制”之下,这王八蛋竟然还不信小乐子所说,真是不要命了,而赵全也算是立了一功,他的突然“发作”干扰了那蒙面大汉的心神,才让小乐子有机可趁,抓住时机击毙了蒙面大汉! 杨宁转身走过去又拉下蒙面大汉的面巾,露出一张满脸虬髯的粗豪中年汉子的脸。这汉子长得倒很有些男人味儿,莫非,真的和他师娘有一腿? 起身又一一查看了黑衣人的尸体,除了那两个被小乐子“爆头”的黑衣人,这些人死状几乎全都一样,没有外伤,全身冷硬,面罩冰霜,这让杨宁放心不少,没有浓重的血腥味,就不容易招来狼群! 想了想,杨宁决定还是不处理黑衣人的尸体,这么多的尸体,处理完了能把自己累死,更何况,这山谷里也没处掩埋这些尸体! 回到山洞里,小乐子仍旧昏迷不醒,但心跳比刚才强了一些,鼻端也有了轻微的呼吸,这让杨宁大为振奋。 此刻杨宁才有空想起赵全所说的财宝,起身在石厅里转了一圈,却什么暗室、暗门的痕迹都没有发现,又找遍了石厅周围的石室,还是什么都没发现,杨宁不禁泄了气,心里忍不住想:难道赵全真没将财宝藏在这里? 不对,记得赵全鼓动那些黑衣人杀自己与小乐子的时候,曾说过“财宝与那些黑衣人是他东山再起的依仗”之类的话,而那些黑衣人显然也是在此为赵全守护着那些财宝,这么说来,那些财宝肯定藏在此处,只是自己一时没找到罢了! 想到这,杨宁又开始在各处仔细地观察、敲打,寻找着一切可疑的地方。这石厅周围的三面都开辟有石室,但唯有北面的石壁光滑平整,杨宁再次搜寻了各个石室,没发现什么异常后,他将重点放在了那面光滑石壁上。 仔仔细细地观察之后,杨宁终于发现了一丝端倪,在这面石壁的中央位置,有一溜门形的石缝,这石缝贴合十分紧密,不仔细看绝对看不出来。 杨宁心下一阵狂喜,立刻试着用力推那道石门,但他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那石门却是粉丝未动。再试着用手指扣那缝隙,但那缝隙实在是太细窄了,根本无从下手。 这石厅里肯定还有开启石门的机关!杨宁心里暗暗道。随即,他又四下开始仔细搜寻起来,重点是注意那些石厅内比较突兀的地方。 可找了好久之后,杨宁仍没找到有什么开启机关之类的,他不禁失望地站起身来,四下里又望了望,除了小乐子所睡的石桌,所有可疑的地方都已经找遍了。 石桌? 杨宁心里一动:莫非这开启机关与这石桌有关? 想到这里,杨宁走到石桌前仔细观瞧了一圈,没什么收获,他想试着去推那石桌,可考虑到石桌上的小乐子,他又决定放弃了,寻宝不急,小乐子的伤势要紧! 刚直起身去看小乐子,杨宁惊喜地发现小乐子的手微微动了动,胸口也有了起伏,他急忙扑上前去轻轻喊道:“乐子,乐子,能听到我的声音么,你快醒醒,醒醒……!” 彷佛是听到了杨宁的呼唤,小乐子眼皮微动,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乐子,你终于醒了,太好了,太好了!”杨宁激动地语无伦次。 小乐子的头艰难地转动一下,看到了杨宁,眼里掠过一丝轻松与安慰,嘴唇微不可查地动了动。 杨宁知道现在的小乐子虚弱地很,说话困难,急忙俯身把耳朵贴在了小乐子的嘴唇上,这才听到小乐子发出的微弱声音是“水……”! 杨宁急忙取来了水,轻轻灌进了小乐子的嘴里,小乐子喉结动了动,咽了下去,杨宁大为高兴,小乐子能喝水,证明他已经脱离了危险。 喝下了水,小乐子的表情舒服了些,杨宁又想起还在篝火上烤着的黄羊,急忙割下一些到了火候的,撕成丝状,喂小乐子吃下,直到他摇头表示吃饱,杨宁自己也狼吞虎咽吃了好多,这一会他确实是饿了。 吃饱喝足,小乐子又沉沉睡去,而杨宁则又在石厅内转悠了半天,最终将希望全部锁定在了小乐子所睡的石桌上才作罢。 出门看了看天色,外面已经全都黑了下来。为了防止夜晚有狼闯入,杨宁搬来了许多石头,将通道堵上,才回到石厅,捡了一间相对干净一些的石室进去休息。 晚上杨宁睡得很不踏实,满脑子都是小乐子与黑衣人漫天飞舞打斗的场景,小乐子以寡敌众,险象环生,终于在杨宁梦到小乐子被五六只长箭射中时,心里一急醒了过来。 起身到石室门口看了一眼小乐子,却发现不知何时小乐子已经坐了起来,正盘腿坐在石桌上打坐,身上白气蒸腾、脸上表情略显痛苦,看这样子显然是在运功疗伤。 小乐子能自己运功疗伤,这又让杨宁放心不少,他知道自己这种事自己帮不上忙,转身进了石室又躺下了。 睡得迷迷糊糊中,杨宁满脑子里彷佛又出现了打斗的声音,“嘭嘭”的对掌声不绝于耳,猛然,杨宁觉得不对,这声音根本不是出现于梦境,而是耳边切切实实传来的。 想到外面的小乐子,杨宁呼得坐起身来,几步冲出石室,眼前的景象让他不由大吃一惊。 只见此时宽大的石厅内,伴随着小乐子凄厉痛苦的吼声,其消瘦的身影如闪电般蹿来蹿去,而“嘭嘭”的响声则是小乐子手掌狠狠拍在周围石壁上的声音,每一声响起,石厅彷佛都要晃上一晃,石屑乱飞,火把也被震落,声势极为骇人! 坏了,小乐子只怕是走火入魔了!杨宁心里立刻涌上了这个可怕的念头! 第一百七十章 饮鸩止渴 虽然杨宁不曾练武,但他却也深知道练武之人运功时走火入魔的可怕,轻则功力散尽、成为废人,重则发疯发狂、爆体而亡。 而眼前的小乐子,正是走火入魔的表现! “乐子,你、你快冷静下来,你要压制住自己,你、你……!”杨宁焦急地大喊,但却根本不知道该教小乐子如何做! 小乐子快如鬼魅的身子突然停了下来,停在了石厅中央的石桌上,杨宁不禁一喜,但看到小乐子的样子他又不禁吓了一跳,只见此时的小乐子面目痛苦而狰狞,额头上青筋暴起,嘴里喘着粗气,双眼通红地盯着杨宁,肩头上的箭伤又迸裂了开来,渗出的鲜血染红了一片。 “乐、乐子,你……!”杨宁被小乐子野兽般的目光盯得心里直发毛。 “我、我……没事,宁哥儿,你快、快进去!”小乐子彷佛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喘着粗气勉强对杨宁道。 听小乐子如此说,杨宁心下稍定,下意识要上前扶起小乐子,小乐子面色急变,猛地一摆手道:“别、别过来,我会……伤着……你的!”看他的表情,明显是在极力压抑着。 “你不会的,乐子,你快想想办法,怎样才……!” “啊——!”没等杨宁说完,小乐子突然发出一声更为凄厉的惨叫,整个身子突然又动了起来,在石厅内化作了一团魅影,闪电般到处撞击,几次从杨宁身边掠过,整个石厅内碎石乱飞,“砰砰”的大震声不绝于耳,杨宁就感觉彷佛如一叶孤舟置身于暴风雨降临的海面上,随时都会被海浪击得粉碎。 此时的杨宁心急如焚,顾不得害怕,大声呼喊着让小乐子冷静下来,小乐子的声声凄厉长啸,表明他此刻正处于疯狂的边缘,承受着巨大的痛苦,随时都有可能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砰!” 又是一声大响,石厅中央的石桌竟被小乐子可怕的掌力击得四分五裂,倒在了一边,而小乐子体内狂奔乱窜的内力彷佛在这一下完全释放了个干净,他下一刻一头栽倒在地,晕了过去,石厅里终于恢复了安静。 杨宁急忙扑向小乐子,探了探他的鼻息,又听了听他的心跳,他的鼻息轻微但悠长,心跳缓慢却坚定!谢天谢地谢玉皇大帝王母娘娘观世音上帝耶稣真主,小乐子还活着!杨宁心里一阵惊喜,虽然不知道在小乐子身上发生了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走火入魔的可怕后果并没有在小乐子身上发生! 杨宁急忙将小乐子抱进了石室,然后重新给他包扎了迸裂的伤口,以及刚才一番击打之下鲜血淋漓的手掌。 望着小乐子苍白秀气的脸,杨宁心里不由一阵内疚:或许,当初自己就不该将《碎玉宝典》交给小乐子练,以至于让他承受如此大的痛苦!更重要的是,小乐子才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年,如今却已双手沾满了血腥,虽然死在他手上的都是该死之人! 想想刚才的情形,实在是太可怕了!真没想到练武之人走火入魔后竟然会如此的疯狂,爆发的威力也是如此巨大! 杨宁转身出了石室,只见石厅四周已是千疮百孔、碎石满地、一片狼藉,石厅中央的宽大石桌此刻也已是四分五裂,倒在了一旁,小乐子最后这一掌可着实威力惊人啊! 咦,那是什么? 石厅的中央,因为石桌的挪开,露出了一个方方正正的凹槽 莫非,这就是赵全藏宝的机关所在?杨宁心里涌上一阵狂喜,急忙走过去仔细观瞧。 这凹槽长宽也就二十公分,底部一左一右有两个小孔,类似于钥匙孔,杨宁心下明白:看来,开启藏宝密室的关键,就在于这两个小孔了,自己仔细搜寻了这么老半天,竟都没找到,原来是被石桌压住了,小乐子这一番走火入魔后的疯狂,却是误打误撞找到了这处机关所在,这可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啊! 既然有这类似于钥匙孔之类的小孔,那必定得有钥匙,可这钥匙能在哪呢? 杨宁猛然想起曾经审讯赵全时,曾看到过赵全的脖子上挂着一把精致的牛骨剑形挂坠,这种牛骨挂坠在草原上乃是非常普遍的一种饰品,因此当时杨宁也未在意,现在看到这小孔,那牛骨挂坠说不定就是开启藏宝密室的钥匙! 想到这里,杨宁急忙冲出石厅,想扒开他堵住石道的石头出去,找到赵全的尸体搜寻那把牛骨挂坠,谁料刚搬开一块石头,外面竟突然传来一片狼嚎声,随之刮来一阵夹杂着狼臊气的腥风! 妈的!又是狼来了!杨宁赶紧又将石头堵上,心里咒骂道:这些该死的草原狼怎么就是阴魂不散呢,难道老子的肉格外香? 杨宁提心吊胆地又将堵住石道的石头加固了一下,幸好他先前弄时没有偷懒,搬的都是大块的石头,狼应该撞不开! 杨宁等了一会,只听得外面草原狼的嚎声、咆哮声不绝于耳,暗夜里也不知道来了多少狼,但却没有一只走进石洞,看来,群狼正忙于啃食黑衣人的尸体,暂时没注意到这石洞。 坏了! 想到黑衣人的尸体,杨宁立刻想到了一件糟糕的事情,赵全的尸体也在外面呢,若是狼群吃他的时候,将那牛骨挂坠也吃了,或直接将赵全的尸体给拖走了,自己上哪找去! 想到这,杨宁心里的沮丧可想而知,不过很快,他又平静了心态,算了,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该着自己的,就是自己的,不是自己的,自己也没辙! 回到了石室,杨宁惊喜地发现小乐子竟已醒了过来,但却又盘腿坐在石床上运功。 “乐子,你、你没事了吧?”杨宁有些提心吊胆地问道,他真担心刚才那一幕又会上演。 小乐子缓缓睁开了眼睛,望着杨宁,冷漠的脸上闪过一丝笑容道:“我没事,宁哥儿,刚才……没伤着你吧?” 杨宁这才松了一口气道:“我是没事,乐子,你可真是吓死我了,刚才你到底怎么了?” 小乐子脸上露出一丝惶愧,想了想才开口道:“刚才运功疗伤的时候,我的寒冰真气突然不受控制,在经脉里乱窜,我就知道自己是走火入魔了,本来心想这次肯定完了,但幸好耳边一直传来你的呼喊,让我强行保持着清醒,最终将乱窜的真气压制住并导气归元,才逃过了一劫!” “乐子,你听我的,那劳什子破宝典咱不练了,说什么也不练了,你这次侥幸躲过一劫,可下次呢,下下次呢?刚才实在是太危险了!”杨宁心有余悸地道。 “宁哥儿,没事的,这次之所以走火入魔,是因为我在京城练功时太过急切,以至于功力由第三重突破第四重时埋下了隐患,与那些人的竭力一战,这个隐患被引发了出来,才造成了刚才的走火入魔,说起来,也多亏了刚才那一番激战,否则,这隐患在我功力增深时再发作,那我绝对不会像这次这么幸运了!而有了这次的教训,以后不会再出现这样的情况了!” “可是,乐子,你现在已经够厉害了,赵全手下那么多高手都不是你的对手,你没必要再练下去了,这宝典实在是有些邪门,你如果再练下去,肯定更是凶险万分的!”杨宁继续劝着小乐子,当初法空老和尚就告诫过他练这《碎玉宝典》必定会凶险万分,如今在小乐子身上已经体现出来了,趁着还没到后悔不及的地步,他必须制止小乐子再练下去。 “宁哥儿,你不懂的,那些黑衣人武功固然厉害,但天下之大,比他们厉害的高手、绝顶高手还有很多很多,我必须不断地修炼自己、提升自己,才能打败他们,才能保护好你!更何况,还有一点我一直没告诉你,那就是这《碎玉宝典》如果一旦开始修炼,就停不下来了,必须一重一重的突破,否则,就会压制不住强大的寒冰真气,最终导致爆体而亡的下场!” “什么?不练了还不行?”杨宁不由傻了眼,随即担忧地道:“那如果你练到第九重的最高层次,那又该怎么办?” 小乐子沉默一会才道:“我……,我也不知道!也许,到那时自会找到破解这《碎玉宝典》致命缺陷的办法吧!” 杨宁这下彻底傻了,要照小乐子这么说,如果他真的练到了第九重,却仍没有破解之法,那岂不是最终难逃爆体身亡的下场? 我日他祖宗的救苦天尊,这给老子的是什么破玩意儿,练这东西岂不是和吸毒差不多么,更形象的说,应该更算是“饮鸩止渴”,明知道练下去最终很可能会死,但不练下去却死得更快! “没事的,宁哥儿,真要练到那种境界,只怕几十年都过去了,那时候再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了!”小乐子安慰杨宁道。 小乐子的安慰并没有让杨宁好过一点,此刻他心里的懊悔无以复加:自己若是不让小乐子练这功夫,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么! 第一百七十一章 巨额财宝 小乐子所说的练《碎玉宝典》的这个缺陷,就如一刻石头压在了杨宁心里,直到天亮,他都再没有合过眼。 而小乐子则又是盘膝练功坐了一夜。 杨宁想来想去,直到早上起来,也想明白了,唯今之计只能盼着小乐子修炼的进境慢一些,练个百儿八十年,那时就算是死了,也算是寿终正寝,那这致命缺陷也就不算什么了! 走到石道里,隔着石缝仔细听了好一会,确认外面狼群已经散去之后,杨宁才小心翼翼地搬开了堵住石道的石头。 本来杨宁以为外面的山谷内肯定是鲜血淋漓地场景,而对还能找到赵全脖子上的牛骨挂坠也没抱什么希望,谁知道上了缓坡一瞧,眼前的场景却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只见满地的黑衣人尸体基本上都是完好无损,和昨夜没什么区别,唯一的变化就是山谷里多了许多狼印和狼粪。 “咦,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草原狼的口味都由荤变素了?”高兴之余,杨宁对一旁的小乐子奇怪地道。 “我想,那些被我击毙的尸体太冷硬,狼群才不感兴趣!”小乐子解释道。 “哦,原来如此!”杨宁迫不及待地走到赵全的尸体旁,拨开他的衣领,老天保佑,那个牛骨剑形挂坠还挂在赵全的脖子上。 杨宁一把拽在手里,仔细观瞧,果然,这挂坠的形状和那凹槽内的小孔恰好吻合。大喜之下,杨宁迫不及待地回到石厅,插入了其中一个小孔,插不进去,再试另一个,一插而入,契合得严丝合缝。 杨宁瞅了瞅石壁上的那道石门,半天没有一点动静! 看来这个牛骨挂坠确实是开启机关的“钥匙”,但只是“之一”,这里有两个孔,那么应该还有另外一把“钥匙”,只有两把“钥匙”全都插入了,才能够开启机关,那这另一把“钥匙”在哪呢? 要开启机关,这两把“钥匙”必须凑齐,而赵全绝不会傻到将这两把“钥匙”都放在自己身上,而这里又有一群黑衣人为他守护财宝,那最有可能保管另外一把“钥匙”的,应该就是……! 杨宁急忙又跑出了石厅,直接奔那黑衣人首领的尸体而去,而小乐子则一直跟在杨宁身后进进出出,看着杨宁忙活得不亦乐乎。 果然,黑衣人首领的脖子上,也挂着一件牛骨挂坠,只不过形状是一个“刀形”。 赵全这老小子果然是老奸巨猾,办事滴水不漏,他虽让这么多黑衣人为他看守财宝,但肯定也防备着其中有人见财起意,而像这样自己掌控着一把钥匙,留给黑衣人首领一把,正是最安全、最妥善的方法。 当将两把牛骨吊坠分别插入到两个石孔中时,石壁上的石门终于发出一阵“扎扎”的响声,杨宁看时,却见那石门缓缓沉入了地下,露出一个黑洞洞的入口。 杨宁与小乐子各取了一支火把,小乐子硬挡在杨宁身前,小心翼翼的进了那石门。 火把照耀下,杨宁发现眼前竟然是一个比外面石厅还要巨大的山洞,隐约还看到石洞一角一堆小山般的物事。 确认没有危险后,小乐子飞身逐一点亮山洞周围石壁上的火把,整个山洞顿时一片明亮,杨宁这才看清了山洞角落里一堆小山般的物事竟是几十个大木箱,走近一看,这些大木箱都是厚实坚硬的红木箱,外表统一用红油漆过,箱身上还都扎了铁箍,看起来异常结实,杨宁大体数了数,这些大木箱怕不下七八十箱的数量,这些大木箱里装的,只怕就是赵全的所积藏下来的财宝了! 当小乐子掀开其中一箱的时候,白灿灿的银光立刻散射出来,杨宁的眼睛立刻就直了,这是满满一箱五十两一个的银元宝,个个胖身圆头,惹人喜爱! 小乐子再掀开一箱,黄澄澄的金光散射出来,这箱竟又是满满一箱五十两一个的金元宝,个个货真价实,十足赤金! 又掀开一箱,五颜六色的华丽光芒散射出来,这是一箱珠宝玉石,而且其中不乏黑珍珠项链、祖母绿宝石、玛瑙手镯、上等翡翠玉佩等名贵饰物。 …… 一会的工夫,所有的大木箱都被小乐子一一搬到地上平放打开,一箱箱的金元宝、金饼子,银元宝、银饼子,珠宝玉石,古玩字画,琳琅满目,应有尽有,杨宁终于相信了当初赵全所说的话,这些木箱里装的东西,全部加起来折算价值绝对超过了一千万两白银。 这个赵全还真是能“捞”啊! “乐子,他妈的这回咱们发大财了!”杨宁兴奋地摇着小乐子的肩膀道。 见到这么巨额的金银珠宝,小乐子脸上本来并没有多少兴奋的表情,但看到杨宁如此高兴,他便也跟着高兴起来。 高兴过后,杨宁又发了愁,眼前这些大木箱,每一个几乎都重达几百斤,有的甚至在上千斤,而且数量如此之大,若想运走,只怕得找同等数量的马车才行,可那也势必就会泄露这财宝的秘密。再者,就算运走,一时间也不知道运往哪里啊! 想来想去,杨宁最终决定还是暂时不动这些金银珠宝,这山洞又隐蔽又安全,而且知道这地方的赵全及那些黑衣人也死光了,只要自己保管好那两枚“钥匙”,以后等合适的时机再来取也不迟! 将这个决定告诉小乐子,小乐子自然惟他之命是从,没有任何异议。 杨宁又找到装着珠宝玉石的箱子,心里仔细盘算了一下,便开始仔细翻找,小乐子则到石厅外面放风去了。 翻了好久的工夫,杨宁终于挑齐了自己想要的东西——送给诸女的礼物! 而让杨宁惊喜地是:从这些箱子里,杨宁竟翻出了一颗、也是唯一一颗晶莹洁白、光华四射的圆润珠子,虽然从没见过此类珠子,但杨宁也知道这是一颗只在传说中听说过的极其珍贵罕见的“夜明珠”,而且这颗“夜明珠”莹白剔透,不含一丝杂质,足有鸽子蛋大小,更足见其价值连城! 想不到这等举世罕见稀奇之物,竟然也被赵全搜罗了来! 本来对于这颗独一无二、价值连城的“夜明珠”,杨宁第一念头是要送给水灵的,小丫头对他的至真至纯爱意,与他的患难与共,都让其在他心里占据着极其重要且不可替代的位置。 不过后来杨宁还是放弃了这年头,这颗“夜明珠”太过光华夺目,也太耀眼,给水灵不太合适,人道是“匹夫无罪、怀璧有罪”,对小丫头的心意,没必要非得用这些俗物来衡量,杨宁最终决定将这“夜明珠”送给李贵妃,人家以堂堂贵妃之尊,对自己一个“小太监”用情如此之深,绝对当得这颗珍贵的“夜明珠”,而且也非常配她的高贵身份! 杨宁最终决定送给水灵的,是一颗碧绿剔透的心形暖玉吊坠,吊坠的线是用银线串连一粒粒米粒大小的珍珠而成,非常漂亮,这吊坠倒不是太名贵,但之所以选这个,杨宁自有一番考虑,一是据说身戴暖玉对人体有好处,再就是这吊坠也表示了自己对小丫头最为温暖、贴心的呵护! 对于文紫嫣,杨宁本想送给她一个类似于前世时图书馆女孩戴的那种极品紫翡翠玉镯,但挑来挑去却没有挑到能与之媲美的,最终选了一个色泽纯度稍差一些的紫翡翠玉镯,尽管比不上图书馆女孩所戴的那个,但也是相当珍贵了! 杨宁给刘碧瑶准备的,是一副墨玉黑亮的黑珍珠项链,颗颗圆润晶莹,散发着神秘、妖冶的黑色光芒,象征着高贵、优雅。想到那个倔强、美丽、孤独的女子,杨宁心里不由一阵悸动,在回到大同以后,回到京城之前,自己必须尽快在山西和陕西两地寻找刘碧瑶的踪迹,将她带回京城。他早考虑过了,这事还不能让人大规模的寻找,只能自己带着小乐子,暗暗寻访。 对于永宁公主,杨宁考虑再三,最终决定送给她一块上好的飞凤玉佩,这玉佩乃是和田暖玉中的上品,也是世所罕见,珍贵非常,最关键的是所代表的既不失高贵圣洁,也不显过分亲昵,正好符合永宁公主的高贵身份,也符合他眼下与永宁公主的关系。 虽然短时间内可能不会回草原了,但杨宁还是精心为诺敏也挑选了礼物,一对碧绿到凝翠欲滴的翡翠玉镯,也暗暗契合了诺敏“碧玉公主”的尊贵称号。虽然两人最后并没有得出明确的结果,但按年龄算都还小,倒也不急,以后有的是机会,等以后再见到她,就把这对玉镯送给她! 给诸女挑选这些礼物,费了杨宁好大的心思,才挑选完毕,最后就连迎儿,杨宁也给她准备了一个玛瑙石的手链。而对于兰飞凤,就算了,毕竟还没和她熟到那个份上。 挑选完毕,杨宁这才将所有木箱归置好,熄灭了火把,出了石洞。拔出那两把至关重要的牛骨挂坠,石门慢慢合拢,杨宁又将石厅收拾了一番,才出了石道。 第一百七十二章 狼又来了 杨宁上了缓坡,却发现小乐子竟然已经将所有的黑衣人尸体全部处理掉了,一问才知道,小乐子将所有人的尸体统统抛下了谷口外的悬崖。 回头打量了一下石洞入口,杨宁又让小乐子到山坡上弄了两块巨大的山石,推进石道里,将洞口堵了个严严实实。 这两块山石每一块都足有几千斤重,依小乐子的深厚内力,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而且两块山石对卡在石道内,非常结实,人少了想要弄开,根本是不可能的事,而石道又非常狭窄,根本就容不下太多的人同时发力,想要打开这石道,除非再来一个像小乐子一样内力深厚的高手。 办妥了这些事情,又记清了这山谷的位置,认准了来时的方向,杨宁才与小乐子离开了这山谷,而坐骑早不知道跑哪去了,二人只能步行往回走。 为了安全起见,杨宁将两把牛骨挂坠及自己挑好的首饰珠宝全都交给了小乐子保管,这些东西、尤其是那两把开启石门机关的牛骨挂坠,放在小乐子身上绝对比放在自己身上安全得多! 在大青山里转悠到第二天中午,杨宁与小乐子才见到了一望无际的大草原。 “妈的,可算是出来了!”杨宁累得痛苦地道。 “宁哥儿,咱们的帐篷竟然还在!”小乐子指着远处一个东倒西歪的帐篷道。 杨宁闻言大喜,急忙跑了过去,此刻他身上的衣服早就破烂不堪了,而且也饿了,帐篷里应该还放着他来时带来的衣服和肉干。 帐篷周围的狼尸早都已经不见了踪影,想必已被它们的“同伴”叼走或吃了,杨宁钻进歪歪斜斜地帐篷,找了一圈,结果却让他非常失望,所有衣物都被狼群撕咬成了碎片,肉干更是一点没剩,估计都被狼群吃了。 小乐子转悠了很长时间,才猎到了一只黄羊,天气越来越冷,草原上活动的动物也越来越难见着了。若没有小乐子的高超身手“捕猎”,杨宁估计就得饿死玩完。 黄羊被架到火堆上,烤到香气扑鼻的时候,杨宁正要开吃,却看到小乐子眉毛一动,身子已经“唰”得飘了出去。 有危险!杨宁急忙转头看去,却发现小乐子已经从一块山石后闪身而出,手里却还提着一个正在不断挣扎叫骂的小孩。 “放我下来,你这混蛋王八蛋,欺负小孩算什么本事,你这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小孩被小乐子抓着后心兽皮衣服提着,张牙舞爪地要攻击小乐子,却怎么也够不着,只能气急败坏地叫骂,骂得还非常难听,只是这声音杨宁却听着有些耳熟。 “你再不住嘴,我就杀了你!”小乐子被小孩吵得有些烦了,一双冰冷的眸子盯着小孩的眼睛淡淡道,经过了山谷与黑衣人一战,小乐子身上的阴寒杀气又浓重了不少。 被小乐子犹如来自地狱般冰冷的目光盯着,小孩不禁吓得一个哆嗦,不由的转过了头来,躲开小乐子的目光,后面的话再也骂不出口了。 杨宁这才看清了小孩的相貌,这小孩竟然是在吉剌特马市上遇到的关雷,上次一别,想不到竟在这大青山山麓再次遇到,怎么不见他的那匹“奔雷”黑马王呢! “嘶律律——!” 伴随着一声响彻云霄的马鸣声,一匹黑色骏马犹如闪电般自山阴处冲出,直冲提着关雷的小乐子冲来,杨宁一眼就认出,这黑骏马正是那“奔雷”马王,此刻的“奔雷”彷佛满含着愤怒,速度提到极致,长长的马鬃飘起,卷起一股狂风,声势骇人! 小乐子早察觉到冲来的这匹黑马的敌意,冷哼一声,纹丝未动,冷冷望着狂奔而来的黑骏马。 “奔雷”眨眼间就冲到了小乐子近前,狂嘶一声,已经人立而起,碗大的双蹄猛然踏向小乐子的头部,竟然一“出手”就是杀招,显然,关雷的被抓已是激起了它的愤怒,它要将关雷救下。 小乐子莹白纤细的手掌猛然挥起,轻飘飘拍向“奔雷”的腹部,看似软绵绵,但杨宁却深知这一挥所蕴含的恐怖气劲。 “别伤这马!”杨宁急急大喝一声。 小乐子手掌微微一顿,抓着关雷,在间不容发之际飘了开去,“奔雷”的蹄子踏了一个空。 没有踏到小乐子,这让“奔雷”更加愤怒,长嘶一声,扭身低头又撞向小乐子,却被小乐子又轻易地躲了开去,“奔雷”不依不饶,继续对小乐子发动进攻。 杨宁急忙喊道:“关雷,我是你杨大哥,快让‘奔雷’停下,都是自己人!” 在小乐子手里晃来晃去的关雷听到声音抬头也认出了杨宁,脸上不由又惊又喜,急忙对“奔雷”道:“奔雷,快停下!” “奔雷”黑马王倒真听关雷的话,闻言立刻停了下来,但前蹄仍不断刨着地面,气势汹汹地望着小乐子。 “乐子,快将这小孩放下来吧,我认识他!”杨宁又对小乐子喊道。 小乐子微有些诧异,但仍是将关雷轻轻放在了地上。 “杨大哥,你怎么在这?这人是谁?身手简直太厉害啦!”一脱离了小乐子的手掌,关雷立刻跑向杨宁,一边艳羡地望着小乐子一边道,好像他已经忘了刚才被小乐子吓得说不出话的事了。 “我还没问你呢,你怎么和‘奔雷’在这里?又怎么弄成了这副落魄样?”杨宁望着关雷黑乎乎的小脸问道,这小家伙脸脏得连本来面目都快遮住了,身上裹了一件破破烂烂的羊皮,千疮百孔,比小叫化子还要“叫化子”! “我和‘奔雷’一直生活在这里啊,上次去集市上遇到那么些个坏人,我回来后就再也不到人多的地方去了,刚才肚子实在饿得不行,就出来找吃的,走到这就闻到一阵烤肉香气,我就循着香气过来了,在那边刚露了个头,就被这位——,这位‘高手’给抓住了!喂,‘高手’,你真厉害,我能不能拜你为师?”关雷最后竟冲着小乐子喊道。 小乐子冷冷地望着关雷,没有作声,关雷被小乐子的幽幽目光瞅得有些心里发毛,飞扬的劲头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由地往杨宁身后躲了躲,干笑道:“嘿,要是、要是不行,当我没说!” 杨宁简直有些哭笑不得,关雷这小子可倒真是个“活宝”! “小关雷,这位‘高手’是我的兄弟,他不会伤害你的!来,你不是饿了么,过来吃肉,刚烤好的!乐子,你也来吃吧!”杨宁招呼道。 关雷欢呼一声,几步蹿到篝火旁,黑乎乎的小手毫不客气地撕下一支羊后腿,狼吞虎咽地啃了起来,小乐子不由皱了皱眉头。 “嗨,‘奔雷’兄弟啊,咱们又见面啦,啧啧,你还是这么高大英俊帅气,要不要吃块烤羊肉啊?哦,不好意思,忘了你是吃素动物了!”杨宁顾不得吃饭,凑到“奔雷”面前,满脸笑容地套着近乎,还试着伸手去摸“奔雷”的头,“奔雷”竟好像还记得杨宁,对他表现地倒是很友善,只是在杨宁的手要触到它的头时却有些不大情愿,不过最终还是让杨宁摸了摸。 “嘻嘻,杨大哥,‘奔雷’好像对你印象不错哦,一般人都没有福分见到它,更何况能摸一下它了!”关雷嘴里边大嚼着烤肉、边对杨宁道。 “哈哈,要这么说,你小子简直就是洪福齐天了,能整天与它在一起,它还这么听你的话!”杨宁一脸赞叹地望着“奔雷”矫健的身躯、修长而强有力的长腿、充满了野性的长长马鬃,头也不回地应关雷的话道。 记得在前一世,曾经看过一篇关于蒙古草原上野马的记载,在二十一世纪,整个蒙古草原上的野马已经不足二百匹,到了濒临灭绝的边缘,能够在草原上见到一匹野马,那是相当稀罕的事,而如今的自己,却是见到了草原上的野马之王,还能够如此近距离的观察它,真是不可想象的事! “杨大哥,快过来吃烤肉吧,你要再不吃我可都吃了!”关雷对杨宁叫道,此时他手里的一支烤羊腿已经啃了个干净,黑乎乎、油乎乎的小手左右开弓,又用力撕下了另外一支,小乐子站在一旁不由又轻轻皱了一下眉头。 这次注意到了小乐子的表情,关雷不由讪讪一笑,犹豫着将手里的羊腿递向小乐子,讨好地道:“嘿、嘿嘿,‘高手’,这个……给你吃!” 小乐子望了望烤得金黄的羊腿,目光又落在了关雷油黑发亮的小手上,脸色冷冷地没有作声。 杨宁听得好笑,正要转身招呼小乐子坐下吃肉,身旁的“奔雷”黑马王却突然猛地扬起头来,吓了杨宁一跳,转头却看到“奔雷”双耳竖起,双眼正警觉地望向远方草原尽头。 几乎就在同时,小乐子也是脸色一变,霍然站起,双目如电,望着草原尽头沉声对杨宁道:“宁哥儿,狼群又来了!” 随着小乐子话音才落,草原尽头一条望不到边际的黑线滚滚而来,卷起漫天灰尘,无数的狼嚎声响彻云霄。 杨宁看得脸都绿了:操他大爷的草原狼群,还真是阴魂不散啊,非要将自己吞进肚子里才甘心么! 第一百七十三章 马狼大战 “宁哥儿,别愣着了,上马逃吧!”小乐子对一脸“黑线”的杨宁道。 “对对对,快上马逃!”杨宁应道。依“奔雷”的矫健与速度,就算载着三个人,狼群也肯定追不上。 “不行!”关雷却是大叫一声。 小乐子霍然转头,望向关雷的目光已是满含了一股冷冽的杀气。 关雷顾不得害怕,焦急地对杨宁解释道:“‘奔雷’乃是万马之王,从不让人骑的!” “连你也不行?”杨宁心里一凉,急忙问道。 关雷摇了摇头道:“不行!它只是当我是它的朋友,但也从不让我骑它的!”说完,他对着“奔雷”呼哨一声,“奔雷”立刻扬蹄奔向了远方,就如一道黑色闪电,速度极快! 我靠!这“万马之王”果然有个性,一点义气都不讲,走得倒是痛快! 上次被狼群追击,是仗着有两匹快马,得以赢得时间爬上了躲避的山石,如今虽然有“奔雷”这么一匹日行千里的“神马”,但却不让人骑,而自己等人只凭着两条腿,绝对是跑不过速度恐怖的狼群的,看来只能就近找个地方躲避了! 杨宁四下里瞅了瞅,急忙指着不远处一处山坡对小乐子和关雷道:“咱们到那边去!” 三人急急忙忙爬上了山坡,而这时的狼群已经奔到了不足百米的位置,成千上万壮硕凶猛的草原狼呲着牙、咧着嘴,奋力奔跑着,卷起漫天烟尘,声势极为骇人! 他妈的,这次乐子大了!看这阵势,只怕这方圆百里的所有草原狼群都来了! 三人所处的是一处比较平缓的山坡,狼群绝对能攀爬上来,但杨宁看中的却是山坡上两个巨石左右竖立而形成的一处约有三四米宽的间隙,只要守住了这处间隙,就能抵挡住狼群的攻击,不至于四面受敌。 尽管还是免不了要和狼群正面接触,但也是没有办法,周围再没有更好的躲避狼群的地形了,唯今之计只能挡得一时算一时了! 小乐子自然杨宁的用意,他也意识到了此次形势的严峻,从不使用兵器的他也接过了杨宁从帐篷里找到的马刀,稳稳立在了山石之间,同时示意杨宁与关雷退到他后面。 杨宁也不与小乐子客气,自己就算站到前面也帮不上什么忙,他当机立断,喊着关雷,两人搜寻着身边能够用上的石头,准备对群狼来个远程攻击。 很快,疯狂的草原群狼迅速漫过了眼前的空地,又冲上了山坡,大张着狼口,露出阴森森的锋利牙齿,接二连三地扑向站立的小乐子。 “唰——!”一声刀风破空声响起,站在后面的杨宁只看到小乐子面前一片白色光华闪过,紧接着冲在最前面腾空而起的七八只草原狼的断头残肢纷纷抛向了空中,而飞洒的狼血则迅速凝结,落在地上时已成了“血豆子”,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顾不得欣赏着诡异的景象,杨宁对关雷大喝一声:“看准了,使劲砸!”说完,就朝着狼群猛力扔出了手中一块巴掌大小的石块。 冲上山坡的狼实在是太多了,杨宁根本用不着瞄准,石块带着风声飞过小乐子的头顶,“砰”的一声就砸在一支牛犊子般大小的巨狼身上,正中狼头,砸得那巨狼头破血流,晕头转向。 杨宁大为振奋,再接再厉,又双手搬起了一块稍大些的石头,奋力扔向了狼群……! “砸,我砸,我砸砸砸……,砸死你们这帮狼崽子!”关雷嘴里狂吼着,也接二连三地抛着石头砸狼,别看这小子年龄小,但力气却是大得惊人,他所抛掷的石头都堪比脸盘般大小,但他扔起来却是轻轻松松,这样的石头落在狼群里,产生的威力也是非常惊人的,被砸中的草原狼都被砸得筋断骨折、满山翻滚。相比而言,杨宁的攻击输出就有些微不足道了,这不仅让杨宁惭愧不已。 山坡下的狼群虽然漫山遍野、成千上万,前赴后继地向小乐子发起一波又一波的攻击,但由于两块石头的阻挡,能与小乐子正面接触的狼群最多也就十来只,小乐子手中的长刀以肉眼难辨的速度挥出一道道光华灿烂的光芒,凡是触到这光芒的草原狼瞬间就被绞得支离破碎,很快,小乐子身前就积满了草原狼的碎尸,一块块都蒙了一层冰霜,冻得冷硬,这就使得如此鲜血淋漓的场面下,却闻不到一丝血腥之气。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直到杨宁与关雷扔光了所有能找到的石头,直到破碎的狼尸层层堆高、渐渐堵住了两块山石之间的所有缝隙,草原群狼的攻击仍如潮水一般,一波又一波,丝毫不见减弱。 杨宁与关雷已经累得筋疲力尽,唯有小乐子手中长刀散发的光芒依旧强盛,彷佛死神的镰刀一般收割着无穷无尽的草原狼性命,但细心点就会发现,小乐子头上正渐渐飘起一丝丝淡淡的白雾,且这白雾越来越浓重。 杨宁心里明白,这是小乐子功力消耗过巨的现象,草原狼群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小乐子就算内力再深厚,也总有枯竭的时候,到那时,自己三人只怕都要丧身于狼腹了,而看目前的状况,这个结果只怕是必然的了! 望后面山坡上瞅了瞅,再向上就是一个垂直度非常高的悬崖陡壁,普通人根本就攀登不上去,但是……! 杨宁眼前一亮,像自己这样的普通人上不去,但也许小乐子就能上去,他有武功在身,说不定就能“飞”上悬崖逃命,也许还能将关雷带上。 想到这里,杨宁急忙对小乐子喊道:“乐子,咱们不能都死在这里,我替你挡一会,你试着带着关雷攀上后面这悬崖逃命去吧!” “我不走,要死就死在一块!”关雷立刻大叫道。 而小乐子则好像没听见杨宁的话,头都未回,只是手中刀芒更盛,杀气大涨,疯狂绞杀着面前无穷无尽扑上的群狼。 “乐子,你要听话,咱们两个倒没什么,关雷还小,咱们不能让他葬身在这里!”杨宁又急道。 小乐子依旧没有反应,而关雷却怒道:“我说了,我不走,老子堂堂男子汉,不能没义气!” “你住口!”杨宁对关雷怒声道,然后又冲小乐子的背影哀求道:“乐子,算哥哥求求你了,现在不是讲义气的时候,你必须得逃出去,要不然……,要不然可连个回京城给灵儿送信的人都没有了!” 小乐子动作突然一滞,立刻就有一只浑身金黄色的巨狼钻过光幕扑向小乐子,惊得杨宁大叫一声“小心”,小乐子冷哼一声,手掌轻飘飘挥出,那巨狼立刻被打得**迸裂,远远的飞了出去。 但是,小乐子如此长时间的大幅内力输出,此刻反应、速度必定比开始时大大降低,就在他挥手击飞那只金色巨狼的同时,左路防御出现破绽,一只体形瘦小但速度极快的青灰色草原狼猛地蹿到他近前,伸爪子猛地挥向小乐子胸部,小乐子不得不后退了一步,但虽然躲过了胸部要害,锐利的狼爪仍旧划过了小乐子的左肩,正好划在小乐子左肩还没好利索地箭伤伤口上,小乐子左肩顿时鲜血狂涌。 浓郁散开的血腥味更加刺激了群狼的凶性,也让它们的攻击更加疯狂起来。 “乐子!” “高手!” 杨宁与关雷同时惊呼一声。 小乐子却连哼都没哼一声,后退了一步之后,他手中刀芒连连闪动,重新稳定了防线,挡住了群狼更加汹涌的攻击。 杨宁知道是自己刚才的劝说分了小乐子的心神,才致使他受伤,此刻再不敢劝他,但又不甘心小乐子在明明可能逃生的情况下白白陪着自己送死,因此心里犹豫着极其难受。 关雷彷佛明白杨宁的为难,忍不住开口道:“杨大哥,你这人怎么像个‘娘们儿’一样婆婆妈妈的,你难道还看不出么,‘高手’绝不会不讲义气,抛下你独自逃命的,你就别费力气了,要死咱们大家就死在一块,也没什么大不了!只是可惜了,咱们的肉还得便宜这些草原上的狼崽子们,落不下全尸!” 杨宁倒让关雷这一番话说得茅塞顿开,他妈的,自己现在连个小孩子都不如了,大家死就一起死了,有什么了不起!每个人都有自己心里坚守的东西,自己觉得是为了小乐子好,可岂不知这样做等于是将自己的意愿强加给了他、逼迫他放弃所坚守的东西,这又是何苦呢! “哈哈,臭小子,还是你说得对,看得开!好,要死咱们三个就一起死,黄泉路上也有个伴儿!”杨宁大笑着道。 听到这话的小乐子彷佛立刻间变得轻松起来,尽管头上冒出的白雾越来越重,但长刀所散发出的刀芒却更见光彩夺目。 但是,光芒再盛也有转淡的时候,又过了一会,小乐子终于呈现出不支的现象,刀芒所形成的防护圈在逐渐收缩,而他的头上则像开了蒸锅似的雾气升腾。 杨宁知道,最后的时刻就要来了,一旦小乐子不支,自己与关雷面对群狼几乎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正在杨宁犹豫着要不要先撞死在山石上,以免遭群狼啃噬的痛苦时,他突然感到脚下的地面彷佛突然震颤起来,继而远方传来隆隆地闷雷声。 怎么回事?难道要地震了?杨宁心里惊疑不定。 “杨大哥,快看,是马群,成千上马的野马!”关雷突然指着草原北方道。 杨宁急忙顺着关雷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北方草原的地平线上,一条一眼望不到头的黑线滚滚而来,而组成这条黑线的,正是成千上万的草原矫健野马,这万马奔腾的气势,绝对远远超过草原群狼的奔突气势,掀起的烟尘遮天蔽日,隆隆的马蹄下,彷佛整个草原都在颤抖! “啊,是‘奔雷’!”关雷又发出一声惊喜地叫声,“杨大哥,你快看,是‘奔雷’率领马群救咱们来了,这回咱们有救了,有救了!” 杨宁急忙又仔细向马群望去,只见一匹高大神骏的黑马如一道黑色闪电般冲在马群的最前面,身姿矫健、宛若天马下凡,分外引人注目,可不正是马王“奔雷”么! 杨宁不得不啧啧赞叹,这“奔雷”真是深具了灵性,虽然它不肯载着自己几个逃命,还自己跑了,却原来是搬“救兵”去了,这些成千上万的野马,想必就是它手下的“兵”了,马王有命,这些野马自然是惟命是从! “乐子,再坚持一会儿,咱们的救星马上就要到了!”杨宁兴奋地对小乐子大喊道。 小乐子自然也注意到了奔腾而来的草原野马群,神色间也是大为振奋,咬了咬牙,鼓劲将早被砍卷了刃儿的长刀舞得风雨不透! 隆隆的马蹄声早也惊动了狼群,狼群逐渐开始出现了不安的骚动,但杨宁惊奇的发现,它们竟没有一只逃走,反而分成了两部分,一小部分仍冲击小乐子,而其它大部分则调转了身位,面对着奔腾而来的野马群,看来竟想与野马群一战! 高速冲来的野马群遮天蔽日,数量只怕得以万计,而万马奔腾的场面极为宏大而壮观,杨宁站在山坡上,看得热血沸腾,他心里也非常清楚:在草原上,若说数量庞大的草原狼群是近乎“无敌”的存在,那这万马奔腾的野马群,则就是那个“无敌”!它们也正是庞大草原狼群的“克星”,在这彷佛能够踏平世间一切障碍的万马铁蹄下,再多的狼群也会被踏个“零落成泥碾作尘”,冲个七零八落,最终落得个伤亡殆尽的悲惨下场! 而草原野马群显然并没有让杨宁证实这个猜想等太久,转眼间,它们已经接近了狼群,而“奔雷”一马当先,首先踹进了狼群之中,壮硕的草原狼在它强壮的身躯面前彷佛纸糊的一般,有七八只瞬间就被它撞得向后飞了起来。 一场草原野马群与狼群的大战,由“奔雷”拉开了序幕! 第一百七十四章 血流成河 “奔雷”的“如入无人之境”显然激怒了高傲的草原狼群,刹那间,无数只巨狼飞身而起扑向“奔雷”,密集的攻击让“奔雷”无处可躲! “嘶律律——!” “奔雷”突然爆出一声响彻云霄的长嘶,整个身子已是腾飞而起,扬起的身躯足有两丈多高,轻松就躲开了群狼的攻击,反将群狼置于自己的蹄下,“噗噗”两声,两只巨狼已被它的蹄子踏中,直接跌落尘埃! 而就在此时,成千上万的野马也高速冲进了狼群之中,双方附一接触,刹那间马嘶狼嚎,一片大乱,烟尘弥漫中,草原群狼纷纷被撞得飞起,等到落地,却又在顷刻间被蜂拥而至的马蹄踏成了肉泥……! 杨宁与关雷为眼前的震撼景象而目瞪口呆,杨宁深深可惜此刻自己没有相机,不能够将这无比惨烈壮观的“马狼大战”纪录下来! 野马群几乎没什么阻碍的高速推进,草原群狼在它们面前彷佛纸糊的一般,毫无还手之力,偶有跌倒的野马被群狼蜂拥而上攻击撕咬,立刻遍体鳞伤,但攻击的狼群又立刻被后面滚滚而来的马蹄踩成了肉泥。 一排排的野马群隆隆而过,持续了足有半个时辰的工夫,待到最后一批野马群跑过,灰尘彻底消散,整个草原突然安静了下来的时候,杨宁这才回过神来,而呈现在他眼前的,则是一副犹如地狱般惨烈的景象! 只见山坡方圆几里的草原上,遍地都是被踩得血肉模糊的狼尸,有的被踩个半死的草原狼发出一阵阵哀嚎,而流出的狼血染红了每一寸土地,甚至还汇成了“河流”,潺潺流淌,一股浓烈的血腥之气冲天而起,令人闻之作呕! 整个草原上再看不到一只站着的狼了! “扑通!” 小乐子早已击毙了最后几只攻击他的草原狼,此刻终于精疲力竭,跪倒在地上,长刀拄地,才没有躺倒。 “乐子!”杨宁惊叫一声,急忙上前扶住了他。 “我、我没事……,只是脱力……而已!”小乐子面色惨白道,然后就吃力地向后盘膝坐了下来, 知道小乐子只是脱力,并无生命危险,杨宁这才松了一口气,急忙帮着他盘膝坐下。小乐子双眼一闭,开始运功调息起来。 远处传来一阵清脆的马蹄声,却是“奔雷”只身回来了,野马群则不知到什么地方去了! “奔雷”转眼来到近前,杨宁发现它的四蹄上的白毛全被狼血染成了红色,蹄子上也沾着草原狼的血肉。 “奔雷!”关雷高兴地大叫一声,扑上去抱住了“奔雷”的脖子,“奔雷”也亲热地在关雷怀里挨挨蹭蹭,看得杨宁一阵羡慕。 “呀!‘奔雷’,你受伤了?”关雷惊叫一声,一脸的心疼。 “奔雷”雄健有力的右前腿处,有一道长长的伤口,皮肉外翻,鲜血直淌,让人触目惊心,杨宁知道,这是被草原狼的爪子划出来的。 “别急,那帐篷里有金创药,我去拿来给‘奔雷’敷上!”杨宁对关雷道。幸好帐篷所扎的位置较高,才得以在刚才的“马狼大战”中奇迹得保留了下来。 很快,杨宁翻找到了来大青山时准备的金创药,还有绷带,这还是当初诺敏给他准备的,见到这装金创药的精致瓷瓶,想到诺敏,杨宁心里不禁暖洋洋的。 回到山坡上,杨宁将金创药小心翼翼地给“奔雷”敷上,又给它包裹了伤口,整个过程“奔雷”表现得很温顺,尽管杨宁笨拙的手法老是弄疼它,它也只是低低发出几声轻嘶而已! 杨宁轻轻拍了拍“奔雷”的头部,对关雷感叹道:“这次真是多亏了‘奔雷’了,要不然,咱们几个只怕都要喂了狼了!可笑开始我还觉得它没‘义气’呢!我觉得它绝对不是一只‘凡马’,肯定是天上的‘神马’下了凡!” 听着杨宁的夸赞,关雷彷佛与有荣焉,得意地道:“那是当然了,‘奔雷’就是天上的神马!加上这一次,它救过我好几次命了!”说完,他又亲昵地搂住了“奔雷”的脖子。 见关雷一副虎头虎脑的样子,想到刚才这小子那惊人的力气,杨宁心里一动,问道:“关雷,你应该是汉人吧?怎么流落在这草原上了?” 关雷表情一黯,眼里闪过一丝浓重的自卑之意,目光有些呆滞下来。 沉默了一会,关雷才幽幽道:“我母亲是汉人,至于我爹我就不知道是谁了,但肯定是个蒙古人!我母亲家本来住在大同城外,蒙古鞑子来烧杀抢掠,掳走了我娘,后来我娘在草原上就生下了我,但可笑的是……,连她都不知道我爹是谁,而我呢,生下来就是一个连自己亲爹是谁都不知道的蒙汉混血杂种!哈哈,你说,这是不是很可笑,啊,是不是很可笑?”关雷的情绪越来越激动,歇斯底里地吼着,笑着,状若疯狂! “关雷!关雷,你冷静一些,冷静……!”杨宁急忙上前用力抱住了关雷,关雷那小牛犊子般壮硕的身躯所蕴含的爆炸性力量,差点让杨宁抱不住他。 “关雷,你听我说,这一点都不可笑,绝对不可笑!混血儿又怎么了,混血儿难道就不是人了么?你的身世,这都是命运造成的,不是你的错!而你要做的,则是勇敢的面对这一切,做好你自己!你明白么?”杨宁死力抱住关雷,在他耳旁吼道。 关雷逐渐安静了下来,杨宁这才松了一口气,但仍是冷冷道:“哼!亏你还一向自称是个男子汉,真正的男子汉是绝不会向命运屈服的!” “哇——!”关雷竟然放声大哭了起来,“可、可是他们、他们总笑……笑我,骂我是……是‘杂种’,是‘肮脏的狗崽子’……!” “呸!看你这个熊样!你关雷堂堂大好男儿,活在这世上当活得顶天立地、轰轰烈烈,又何必在意那些世俗卑劣之人的目光!他们辱你、骂你、欺负你、瞧不起你,你更该活出个样儿来让他们看看,你关雷不是孬种,再凭着实力将你所受的屈辱向那些人十倍、百倍的讨还回来,这才是男子汉应该做的事!”杨宁说得口沫四溅、神采飞扬。 关雷被杨宁说得渐渐停止了哭声,愣愣望着杨宁,最后问道:“那……要怎样才算是‘活出个样儿来’?” “呃——,这个么,很简单,以后你就跟着我,跟我去中原的京城,跟我闯天下!将来你长大了,我可以让你做大官、挣大钱……,都行!” 关雷立刻道:“我不要做大官、挣大钱,我只要跟着‘高手’学武,做一个‘绝顶高手’,‘大侠客’!” “这个么……!”杨宁望了望还在盘坐调息的小乐子,痛快一点头道:“好!不过么,‘高手’的武功不适合你练,回到京城以后我给你介绍一个‘超级无敌高高手’,他的功夫更厉害!” “那太好了!”关雷高兴地道,不过很快他又神情黯淡下来,轻抚着“奔雷”的头道:“可是,若是离开了草原,我就再也见不到‘奔雷’了,我舍不得它怎么办?要不——!”关雷转头有些兴奋地对杨宁道:“我将它也带去中原吧?” 尽管杨宁很想答应,但最终还是叹口气道:“关雷,‘奔雷’是草原上的万马之王,它是属于草原的,咱们不应该将它带到俗世里面,那也会引来无数坏人的觊觎,若最终它受到什么伤害,那你我岂不是得后悔死?” 关雷沉默一会才道:“也确实若此,草原才是‘奔雷’的家!” “关雷,就算将‘奔雷’留在草原上,将来你也可以回来看它的!”杨宁又道。 “嗯!”关雷应道,转头轻抚着奔雷的长鬃,在它耳边轻轻道:“奔雷,我以后要随着杨大哥去闯天下了,那外面很危险,到处都是坏人,因此我不能带你去,以后没有我陪着你,你自己可要好好保重!” “奔雷”轻嘶一声,彷佛听懂了似的,低头擦拱着关雷,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对于“奔雷”的通人性,杨宁早已是见怪不怪了! 这时,小乐子终于运功完毕,醒了过来,经过了一番调息,小乐子气色看起来好了很多,杨宁急忙上前又为他包扎了左肩的伤口。让杨宁高兴地是,小乐子的箭伤加上草原狼利爪的划伤,这么严重的伤势,血却已经止住了,这想必是小乐子运功疗伤的结果! 收拾停当,杨宁决定立刻动身,出来的时间不短了,想必张为年等已经自大同返回了在草原上的临时宿营地,出来太长时间,难免要惹人疑心! 来时三个人,回去的时候还是三个人,只不过不同的是,其中一个由赵全换成了关雷。 “奔雷”依依不舍地跟了三人很远,最后在关雷的大声呵斥下,才停在了一处草丘上,遥遥望着杨宁三人渐行渐远。 “嘶律律——!” 一声清亮高昂的马嘶再次响彻草原上空,杨宁知道,这是“奔雷”在为他们送行! 第一百七十五章 兄弟情深 杨宁三人沿着来时的路线,先是沿着大黑河顺流而下,然后又折向东北,走了足足两日工夫,才在这日黄昏寻到了当初出发时的宿营地。 远远的,宿营地的规模大了好几倍,营中插了不少明军的旗帜,看来,自大同派来接应的明军已经到了! 守门的两个明军小校狐疑地望着形同野人的三人瞧了半天,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进去通报去了! 很快,营地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杨宁抬眼看去,却见张为年、都善等人急匆匆奔了出来,走在最前面的还有一个身形高大的武将,杨宁认出竟然是常大勇,看来,此次正是他带队前来接应! “杨兄弟,你可是回来了,过了今日你要是再不见人影,常将军明日就要派人出去寻你了!”张为年又惊又喜地对杨宁道! “哈哈,我这不是安然无恙地回来了嘛!不过害得诸位担心,实在是罪过,杨宁再次赔罪了!”杨宁郑重其事地对张为年等人施了一礼,慌得众人纷纷回避。 “常大哥,没想到这次是你亲自前来,这下我就放心了!对了,什么时候到的?”杨宁对常大勇道。 常大勇与杨宁自然是熟络,呵呵笑道:“到了有三日了,只是来了以后没见你人影,把我吓得够呛,你要再不回来,我可真得派兵找你去了!” “唉,别提了!本来是想去打猎玩玩的,谁想到遇到了狼群,被撵得迷了路,在草原上转了几日,这才回得来,喏,还救了一个小孩!你看我这狼狈相,兄弟可真是差点就见不到你们了!”杨宁半真半假地道,不露痕迹地将自己出走几日的事情做出了解释。而看众人的样子,显然也没有过多的怀疑。 听到杨宁遇到了狼群,都善脸色一变道:“杨公公,你可真是命大,在草原上遇到狼群,尤其是这个季节,草原狼最饿的时候,你们竟然还能逃得性命,绝对是真神保佑啊!” “嘿嘿,马跑得快而已,又幸好遇到了山,躲到了山上,才逃过一劫!算了,不说这个了,咱们进去吧,收拾收拾,明日一早起程!”杨宁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众人一听,急忙将杨宁三个让了进去。 杨宁先是迫不及待地去看了被关押着的“赵全”,及他手下一干主要案犯,见他们如今都被常大勇派人里三层、外三层的看管地结结实实,才放下心来。 望着嘴里嗬嗬有声,疯疯癫癫的“赵全”,马武对杨宁道:“说也怪了,自从逮住这小子,他的身体就越来越差,先是说不出话来,再是双臂冷硬、彻底废了,如今又发了疯,真是有些奇怪!” 见假赵全被小乐子弄成了这副模样,杨宁心里也不由暗暗惊讶,但也彻底放下心来,嘴上道:“像赵全这种人渣,哑了瞎了、残了废了都没关系,那都是他罪有应得,只要他脑袋还挂在他的脖子上,能让咱们向朝廷交差就行!” “就是!管他的呢,反正这小子回到京城也是个死,到时候,只怕他身上连片肉都剩不下!”张为年冷笑着道,他所指的是大明有名的酷刑——凌迟! 洗漱了一番,又换过了衣服,杨宁感到浑身轻松下来,命人给关雷送来的丰盛的吃食,叮嘱他吃饱了就好好休息,才与小乐子去了常大勇的中军大帐,常大勇已经为他设好了宴席。 席上没有别人,只有常大勇及他手下几个将领,还有张为年等侍卫。 常大勇一抱拳,一本正经地对杨宁禀道:“启禀公公,此次王总督与总兵大人派末将带了三千精锐铁骑来接应,接下来的路程,请公公放心就是!” “哈哈,好,常将军辛苦!”杨宁也是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说完,他立刻就双眼放光地望着面前的烤肉道:“嗯……,常大哥,公事谈完了吧,是不是该开吃了?嘿,我这肚子他奶奶的都快饿扁了!” 杨宁略带幽默粗俗的话语让众将领、侍卫哄堂大笑,常大勇也不由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大喝一声道:“他娘的,那就开吃,先填饱他奶奶的肚子再说!” 席上没有酒,因为此次押送赵全等人回转大明,事关重大,常大勇怕喝酒误事,因此下令严禁军中喝酒! 吃饱喝足,众侍卫、将领全都退下,只有张为年、常大勇留了下来。二人向杨宁汇报了大明那边的情况。 王崇古与麻贵得知杨宁与俺答达成的和谈结果,都是大喜过望,立刻派了快马八百里加急奏报朝廷,同时命常大勇前来草原接应。 而小王子把汉纳吉得知了自己部族要与大明议和的消息,也非常的高兴。杨宁不由冷笑:早就知道把汉纳吉会这样了,这小子整个就是一头脑简单、愚蠢冲动的热血二X青年!估计他也想明白了,在大明当一个无权无势的异族降将,怎么着也不如回到自己部族当高高在上的小王子要来的风光,更何况,如今辛爱一系已经在叛乱中被一网打尽,把汉纳吉汗位继承人的身份更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有时候杨宁还真就奇了怪了,都是一个父母生的,诺敏如此惊才绝艳、优秀智慧,怎么就有这么一个不成材的哥哥呢!莫非把汉纳吉的所有才能,都被诺敏抢了去? ———— 最后驻留一夜,第二日一早,杨宁下令起程,回归大明! 一路上有了都善手下人的开路,明军走得十分顺利,两日之后,畅通无阻的到达了宣平堡外。 王崇古与麻贵早得了消息,率文武官员列队迎于堡外。 “杨公公,今番你北上草原一行,所取得成果实在是可喜可贺啊!不但换回了赵全等叛贼,更是与俺答达成了‘封贡和谈’的商定,这对我大明意义实在是太重大了,公公这番成果与壮举,日后必将会名垂史册!”王崇古感慨万千地对杨宁道。 “呵呵,总督大人可别再夸了,咱家都快不好意思了!”杨宁笑着道,随即又道:“总督大人,诸位大人,咱家为大家郑重介绍,这位乃是俺答汗帐下文臣第一人——左相都善大人,此次俺答汗派他来,正是要入京商议‘封贡和谈’细节,俺答汗派都善大人来,足见其和谈的诚意与决心!” 王崇古急忙与都善打招呼,无非就是“辛苦”“久仰”之类没有营养的话,杨宁则趁机与麻贵叙了叙旧。 一行人进了宣平堡,毫不停留,随即向大同城行进。进了大同城已是黄昏,麻贵命人交接了“赵全”等人,并吩咐严加看守。 晚上,王崇古设宴款待都善一行人,把汉纳吉也被请了来。 把汉纳吉穿着大红的明朝官袍,一脸喜气,只是在见到都善之后,说着话眼泪却掉得哗哗地。 杨宁注意到,这才有个把月不见,把汉纳吉比上次自己见他时白了许多、也胖了许多,显然在大同被招待得不错! 席间,除了招呼好都善等人,杨宁自然成了主角,众人纷纷向他敬酒,以祝贺他草原之行所取得的巨大意外成果,最终被灌得酩酊大醉! 接下来的几日,杨宁就呆在了大同,王崇古已经派快马飞报京城,如今就等京城宣都善一行人进京的圣旨了。 杨宁原计划是想利用这段时间去宁夏寻找刘碧瑶的,但却还是放弃了,一来是时间太短,二来他的身份乃是钦差,擅自单独离开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最终,他决定派小乐子去办这件事。 杨宁将刘碧瑶的身高、相貌等信息告诉了小乐子,又叮嘱他重点寻找宁夏、山西两地的尼姑庵,以一月为期,找不到就回京城,那时已是年关将近了! 既然讲到刘碧瑶,尽管小乐子没问,但杨宁还是将自己未被净身的秘密、以及与刘碧瑶的关系告诉了小乐子,以小乐子冰冷沉静的性格,听得也不禁耸然动容。 “乐子,当初……,我没有告诉你我未被净身的秘密,还将《碎玉宝典》给你练,让你遭受了这么多痛苦,你不会怪我吧?”杨宁有些忐忑不安地道。 “宁哥儿,我怎会怪你呢!正相反,我一直对你心存感激,若不是你几次救了我,我早就饿死了,若不是你将《碎玉宝典》给我练,我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思?宁哥儿,以后我小乐子活着是为你而活,练功也是为了保护你而练,我……!”小乐子少有的一气说了这么多话。 “乐子,别再说了!”杨宁打断了小乐子,有些激动地道:“以后不要再说什么‘为我而活’之类的话了,也别说什么我救了你的事情!记住,你我是兄弟,一辈子的兄弟!是兄弟自然就应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说别的就见外了!” “是!我记住了,我们是兄弟!”小乐子一脸认真地望着杨宁道。 小乐子只身离开了大同城,没过两日,杨宁也等来了京城隆庆皇帝的圣旨,宣杨宁陪同都善一行人进京! 杨宁不禁有些意外:隆庆竟然还没有死,莫非,还真按原来的历史,活到后年才死么? 第一百七十六章 皇宫觐见 山西总督王崇古、大同总兵麻贵率山西诸文武官员举行了盛大的欢送仪式,欢送杨宁及土默特小王子把汉纳吉、使者左相都善一行上京面圣,并安排了一名参将率领二千兵马一路护送。 关雷随在杨宁身边,一脸兴奋,而杨宁则一方面归心似箭,渴望见到水灵等诸女;一方面却又回望着大同城北方的草原方向心事重重,诺敏临别时的那一双纯净不舍的眼眸,已经深深烙印在了他的心里。 而这次本想瞅机会去寻找刘碧瑶的,谁料身份、地位的今非昔比让自己公务琐事缠身,却不能自由地脱身去亲自寻找,只盼着小乐子寻访归来能够有所收获!想到如今孑然一身、无依无靠的刘碧瑶,那个美丽倔强的女子,正不知忍受着何等孤苦凄凉的煎熬,杨宁心里就是一阵阵的内疚与心痛。 一行人离开大同没半日的工夫,阴沉了许久的天空终于飘起了雪花,而且越下越大,没多久就成了鹅毛大雪,整个山河田野很快就被皑皑的白雪覆盖成一片银装素裹,而大风卷起的漫天大雪也让人的视线受到了很大的阻碍,杨宁不得不下令选了一处背风的山坡扎营休息,等到雪停了再走。 这场大雪耽误了行程,在多花费了两日的工夫之后,一行人才终于到达了京城西门外,京城此时也已是被皑皑的大雪所覆盖了。 在城门外迎接杨宁一行的,为首的竟然是内阁大臣、文渊阁大学士张居正,以及一干六部的官员! 张居正并未与杨宁寒暄太多,只是用一个比较隐晦的眼神与他打过招呼,说了一些官面上欢迎祝贺之类的话,就招呼把汉纳吉、都善等人,礼节到位、有条不紊地将他们迎进了城内,引着他们做来到京城的第一件事——“面圣”,隆庆皇帝在此时特意召开大规模朝会,以迎接杨宁及蒙古使者的到来。 杨宁与俺答达成的一些初步意向,整个京城官员、百姓之间都传遍了,引起了极大的轰动,有远见卓识之士、能臣干吏的褒奖、力挺声音,也有食古不化、顽固腐儒的质疑、责斥论调。 杨宁作为此次出使谈判的使者,自然成为了风口浪尖上的人物,得到了无数的赞扬与夸奖,也挨了无数的批判与斥责,但幸好杨宁免疫力天生够呛,没有什么感应,否则,他只怕要打喷嚏打到出血而亡为止。 杨宁离京的这近两个月里,京城的形势又有了一些变化。隆庆皇帝虽然未死,但身体已是大不如前,更加不怎么理会朝政,而在冯保的暗中勾连运作下,李贵妃被推到了“台前”,开始在内有冯保辅助、外有张居正力挺的情况下参与、影响一些朝中大事。 内宫干政,朝中自然是一片大哗,在高拱的授意、指使下,属于他一派的六部官员、都察御史、六科给事中,连连上本参奏、弹劾,但冯保、张居正一派的官员势力自也是非同小可,极力为李贵妃辩护,更有甚者给出了“贵妃娘娘是在为将来太子继位、卷帘听政做准备”,高拱一派闻之更是一片哗然,又指责另一派官员心怀叵测,盼着当今皇上早死,实乃大不敬云云。总之双方是吵得不可开交,每日的早朝都被两派官员炒成了一锅粥,幸亏隆庆皇帝一向是中庸随和的性子,非但没有被气死,反而倒成了“救火队员”,对双方的争论一向不置可否、只和稀泥,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而在杨宁出使、与俺答达成的封贡和谈的初步意向上,两派的官员则难得的达成了一致,因为在这件事情上,张居正是支持封贡和谈的,而李贵妃则是毫无条件的支持杨宁,而另一派的“领军人物”——次辅高拱,毕竟是一个具有雄才伟略的能臣、干臣,自然明白“封贡和谈”对大明的意义和重要性,因此他毅然在这件事情上抛弃了个人恩怨、派系之争,选择了支持封贡议和,因此才最终有了这次都善的来京。 蒙古鞑子使者要来京和谈的消息早在京城传遍了,因此杨宁一行人进城门直到皇宫的大街上,正可谓是万人空巷、人山人海,京城的百姓争相围观此次出使荣归、年少得志的大明少年公公,以及蒙古鞑子的使者,而街道两旁自有京师三大营的兵士、五城兵马司的捕快衙役维持秩序,杨宁甚至还看到了巡城御史王遂,远远地正冲他兴奋地挥手,杨宁如今知道了这王遂是张居正的人,也客气地挥手以作回应。 杨宁随着张居正骑马走在最前面,张为年随扈在侧,如此万人瞩目的情况下,杨宁坐在高头大马上,也不禁有些飘飘然,这家伙虽然一再追求逍遥自在的生活,但骨子里还是比较享受一些“出风头”的事情的。 “看呐,这位使者公公竟然这么年轻,估计都不超过十八!” “什么不超过十八,我看最多十二!” “什么十二,人家那是长得老成,据我独家探知,这杨公公其实真实年龄只有八岁,正宗的‘神童’!” 杨宁忍不住朝这话传过来的方向瞧去,看到的却是一张张好奇、羡慕地人脸,根本不知道是哪位“高人”所说的这句话。 “哇,这位杨公公不但人长得这么年轻,而且还非常帅耶!” “是不错,就是黑了点!” 杨宁下意识摸了摸脸,嗯,经过这么久草原上的风吹日晒,估计是有些黑了! “呸,你知道个屁,我枣花就喜欢这样的‘黑马王子’,他这么年轻,长得又不错,还当这么大的官,要是能娶了我就好了!” “枣花,说你笨你还真傻,这杨公公再好,可也是个‘太监’,那玩意儿早没了,你嫁给他可是要‘守活寡’的,遭老罪了!” “呸!‘守活寡’我乐意,总比你‘守真寡’强!我看你才又笨又傻呢,我一大活人还能让尿给憋死,实在憋不住,我大不了就偷汉子呗!” 杨宁实在是憋不住了,忍不住转头看去,这次他看清了发出上述言语的两位“神人”,却是身子一晃,险没从马上栽下来,这两位女子长得实在是太丑了,尤其是那枣花,丑得实在是有些“惊天动地”! 欲收回目光的时候,杨宁眼前突然一亮,两位“神人”的身旁不远处,一双轻柔明媚的眼眸正在注视着自己,那竟然是天然居的美丽寡妇掌柜——兰飞凤! 杨宁心里一动,“天然居”在皇城东门外,现在自己一路走得却是西城,想不到兰飞凤竟然也来了,她难道是专门为看自己的么? 众目睽睽之下,杨宁不便打招呼,只是隐晦地对兰飞凤送去一个笑容,兰飞凤显然没想到这么多人杨宁竟然会发现自己,脸上一红,回了杨宁一个略带慌张地笑容。 “看啊,看啊,我的‘黑马王子’竟冲着我笑了,哈,他定是注意到我了,我的绝世风采想不被发现简直是太难了,嗯,下一步……!” 杨宁实在听不下去,急忙催马向前跑了几步,那枣花的声音才听不到了。 “杨公公,慢一些,干嘛跑那么快?”张居正在杨宁身后奇怪地道。 “哦,我只是……,呃,马受惊了而已!”杨宁勒住马头道。 穿过了整个京城的西城,一行人终于到达了大明门外,张居正头前领着杨宁、把汉纳吉、都善等人一路穿过承天门、午门、皇极门,到达了朝廷举行朝会的大殿——皇极殿。 一声声通报又大内侍卫、太监传上去,隆庆皇帝下旨众人觐见。 皇极殿乃是整个皇城最华丽气派、最宏大的宫殿,乃是明王朝举行朝会、庆典、接见外国使臣之所,象征着整个皇宫的权力中枢,杨宁进宫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有资格在文武百官朝会时进入到这里。 迈进皇极殿的殿门,杨宁也不禁暗暗惊讶于这个大殿的阔大、庄重、华丽,所有的内阁大臣、三司六部、文臣武将,都是一身官袍的分列两旁,官袍上的仙鹤、狮子、雁雀、虎豹等补服花纹,晃得人眼花缭乱,而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望着走进殿内的杨宁和都善。 隆庆皇帝则坐在高高的九龙鎏金宝座上,看起来竟然是满面红光、气色不错,这让杨宁暗暗惊讶不已! 行完了一套繁琐的三跪九叩的礼节,杨宁膝盖都痛了,腰也酸了,不由心里暗暗咒骂。 “杨宁,此次你又给了朕一个大大的惊喜!年纪轻轻就办成了这件足以永垂史册的大事,朕要重重地赏你!”隆庆皇帝情绪很不错,一上来就高兴地道。 “奴才惶恐!奴才之所以能办成此事,仰仗的完全是吾皇的赫赫天威,奴才绝不敢贪天之功!”杨宁急忙再次跪倒,“诚惶诚恐”地道,这种事他自是非常“上道”。 “哈哈,好,很好!杨宁,你年纪轻轻却能不居功自傲,更是难得!你且退到一旁,待接见完蒙人使者后,朕再重重赏你!”隆庆更加高兴。 “奴才谢主隆恩!”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且为情思 不得不说,俺答派都善来明朝商议和谈之事绝对是选对了人,这都善不愧是俺答帐下做了多年左相的人物,在大明的朝堂上礼仪周全、应对得体,既不奴颜婢膝,还给足了隆庆及大明百官面子,让朝堂上的大明百官全都是如沐春风,倍有荣焉! 最后,隆庆命内阁、礼部等有关衙门下去之后好好招待蒙人使者,并尽快进行封贡和谈的磋商,又好生安慰了把汉纳吉一番,才命人将都善、把汉纳吉等人引了下去。 “诸位爱卿,司礼监秉笔太监杨宁,此次出使草原,非但换回了作恶多端的白莲教教首、汉贼赵全,更达成了与俺答汗的和谈,稳定了我大明北疆的局势,所立功劳意义重大,众卿以为朕该当如何赏赐啊?”隆庆皇帝笑着眼望着跪在御阶前的杨宁道。 “启奏皇上,杨公公此次出使草原,虽然立下功劳,但他论官位如今已是司礼监秉笔太监,在他之上就只有掌印孟公公与东厂冯公公了,已经没法再升了,臣以为可赏其金银钱帛为宜!”一位大臣首先出班奏道,却是那张四维。连隆庆都对杨宁所立功劳有如此高评价,而张四维却只建议赏其钱财,摆明了是与杨宁作对了! 张四维话音一落,立刻就又有一名身穿锦鸡补服的正二品官员出班奏道:“皇上,臣以为张大人此言甚是不妥,杨公公此次北上草原,所立功劳有目共睹,若赏赐如此轻率,恐让天下人齿冷啊!”这名大臣杨宁却是不认识,但估计是站在张居正一边的,这正二品可是六部尚书的品秩。 “王大人既出此言,那这赏赐如何给,何不给出你的高见呢?”张四维对那正二品官员冷冷道。 “皇上,诸位大人,杨公公以一内宦之身,只身深入草原虎穴,非但虏获赵全等一干奸贼,更使得俺答答应俯首称臣,使得我北方边疆为之一靖,如此天大功劳,岂是一般赏赐所能彰显的,因此臣建议,皇上破例封其‘侯’之爵位,以彰显我大明天威、皇上仁圣之德!” 哗——! 此言一出,朝堂上立刻一片哄然,就连杨宁自己,也觉得这位“王大人”着实是太“向”着自己了。 太监封爵位,这可是自大明开朝以来从没有过的事情,就算当年武宗时期权倾朝野的大太监刘瑾,也从没得过什么爵位封号。 “皇上,此事万万不可!我大明自太祖开国以来,从没有太监封爵的先例,此例万万不能开啊!”一个眉须皆白的年老官员颤巍巍地出班奏道。 “没有先例,就自杨公公这里始,又有何不可?” “皇上,此事万万使不得!” “有何使不得?不如此,如何能彰显杨公公此次的天大功劳?” …… 一时间,反对的声音此起彼伏,而支持的声音也随之而起,两派官员的争得面红耳赤,撸胳膊挽袖子,就差大打出手了,朝堂上顿时热闹非凡,隆庆皇帝被吵得头昏脑胀,却是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看着双方争吵,而作为两派官员的首脑人物——高拱与张居正,却自始至终没有说话。 杨宁跪在地上,膝盖逐渐疼了起来,心里不由暗暗骂娘:老子不想要什么赏赐了,别再让老子跪在这,就是最大的赏赐了! “启奏皇上,奴才有话要说!”杨宁突然一声高喝。 本来闹哄哄的朝堂上倒被杨宁这一嗓子给压了下去,一时间鸦雀无声。 隆庆皇帝嗡嗡的耳朵为之一净,慌不迭道:“你有何话说,尽管道来!” “皇上,奴才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奴才进宫没有多久,如今就已升为了司礼监秉笔太监,还获皇上所赐住宅,皇恩如此浩荡,让奴才常常夜不能寐,总思量着如何报效皇上,此次草原之行,奴才得天之助,皇上庇佑,才立此微薄功劳,说什么也不敢再求任何赏赐……!” 这一席话说得众官员目瞪口呆,纷纷望着杨宁发愣,显然没想到杨宁的“官话”说得如此老道,看隆庆的表情就知道,杨宁这话显然让他龙颜大悦。 杨宁继续道:“再者,此次奴才虽将俺答使者领回,但具体的和谈成果并没有达成,因此奴才更不敢奢求任何赏赐!若皇上在赵全之事上非要赏奴才,那奴才斗胆请皇上将所有赏赐赏给奴才的旧主——永宁公主,若不是公主对奴才的救命提携,又哪会有奴才的今天!” “好!”隆庆皇帝拍案而起,激动道:“诸位爱卿都听听,杨宁年纪轻轻,却能不骄不躁、谦恭重义,更难的是能够不忘旧主、知恩图报,我大明有这样的少年俊彦,实是我大明之幸啊!” 接下来,隆庆皇帝一起颁下了赏赐。因永宁公主引才、荐才之功,赏其如意玉佩一枚、东珠十颗、珍珠百颗,月例翻倍;赏杨宁宫女十名、良田百顷,金百两、银两千两……;此次随杨宁出行的张为年等侍卫,也获得了或加官、或钱财的不同赏赐。 终于得以从皇极殿脱身出来,杨宁深深地松了一口气,看看天色,已近中午,他转身饶过殿后,径直向福宁宫方向行去,回来的第一件事,还是先去看望一下永宁公主。 永宁公主、迎儿、向忠等人早得了消息,听到他来了,急忙都迎了出来,让杨宁意外的是张诚竟然也在这里,看来这段时间,这小子倒是与福宁宫诸人都混熟了,也知道自己必定先到这里,因此就也来等着了。 “杨宁拜见公主!”杨宁对永宁公主行礼道,一月不见,永宁公主清减了许多,但朱颜依旧靓丽,看气色也是不错。 “你、你回来啦……!”永宁公主眼眸里闪耀着欣喜,但说出这一句之后却再不知道说什么了。 向忠经过这一段时间的锻炼,显然进步不小,高兴着将杨宁让进了宫内。 众人在暖阁坐下,杨宁就将此次草原之行的过程讲给了永宁公主等人听,曲折惊险的过程让众人、尤其让永宁公主惊心不已,当然,与诺敏有关的暧昧经历及挟持赵全去大青山取宝的事情杨宁自是没说。 直到杨宁讲完,永宁公主才心有余悸地道:“杨宁,真没想到你此次草原之行竟比上次宁夏平叛还要凶险,以后,你可再不要离开京城了,若是万一……,那可怎么办!” “没事的,公主,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人福大命大造化大,哪有那么容易死!”杨宁故作轻松地道。 “对了,宁哥儿,怎么不见小乐子?”张诚插嘴问道。 “哦,我派他去办别的事情去了,稍晚些才回京城!”杨宁轻描淡写地道。 “公主,此次出去了趟,给你带了些礼物回来……,嗯,诚子,忠子,你们先退下吧!迎儿先留一下!”杨宁随口吩咐道,好像他倒成了这福宁宫的主人,而福宁宫的真正主人却也压根没觉出什么不妥,只是随着杨宁的口气道:“忠子,去传一桌御膳,本宫要为杨公公接风洗尘,大家一起作陪!” 张诚和向忠答应一声,转身出去了。 杨宁这才对迎儿嬉笑着道:“迎儿丫头,这才一月不见,你可是又长漂亮了!” “哼,算你有点眼光,你叫我也留下做什么?”迎儿毫不客气地道,滴溜溜地眼珠儿在杨宁身上打着转,显然有所期盼。虽然杨宁位子越坐越高,但迎儿却一向与他玩闹惯了,从没变得生分不自然。 “嘿,看在你对咱们公主一直忠心耿耿、尽心伺候的份上……,喏,这是送给你的!”杨宁掏出了早已准备好的咖啡色玛瑙石手链,这是当初他从赵全的宝物里挑出来给迎儿准备的。 当初给诸女挑选的礼物,杨宁在与小乐子分手时,就都从小乐子那拿了回来自己保管,只将那两枚牛骨刀剑挂坠仍由小乐子保存。 “哇!好漂亮!”迎儿一把抓过玛瑙石手链,高兴地欢呼雀跃,兴奋的仔细观瞧着,爱不释手。 “怎样,喜欢吧?”杨宁好笑地望着一副小女儿情态的迎儿。 “嗯,很漂亮,很喜欢!只是——,好像有些太贵重了!”迎儿望了永宁公主一眼,有些惴惴不安地道。 永宁公主微笑着道:“这是杨宁的一番心意,喜欢就收下吧,也不枉了你记挂、念叨了他一场!” “哈,谨遵公主令谕!”迎儿高兴地答应一声,不过随即有些坏笑着道:“如果奴婢因为念叨了杨宁几次,就能得到这珍贵的玛瑙手链,那公主天天记挂、念叨他,是不是更该获得一份最最珍贵的礼物了呢?” 杨宁心里一跳,下意识瞅了永宁公主一眼,永宁公主脸色猛地飞起一片红晕,站起身一跺脚道:“死丫头,没大没小,我让你胡说,看我不撕你的嘴!”说完,她作势向迎儿扑去,身手甚是敏捷。 “啊!公主饶命,奴婢再也不敢实话实说了!”迎儿夸张地大叫,连蹦带跳地挑门帘跑了出去,留下一串如银铃般的清脆笑声。 失去了目标的永宁公主,脸色羞红地呆立在门帘处,在杨宁目光的注视下,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第一百七十八章 牵挂日多 “我……!”永宁公主嗫嚅着,不知道说什么好。 “嗯,我知道,公主的身手很矫健,体质比原来强了不少,可喜可贺!”杨宁故意顾左右言其它,以缓解永宁公主的尴尬,但是,该送的礼物还是要送的,他又取出了那枚漂亮的飞凤玉佩。 “公主,这块玉佩送给你,希望你能喜欢!我也知道金银珠宝你见得多了,希望你不要嫌弃才好!” 望着那枚散发着柔和光芒的极品玉佩,永宁公主脸更红了,显然是想到了刚才迎儿的话。不过,她最终还是伸出玉手接过了玉佩,轻轻摩挲着,眼里透出喜悦的光芒,随即望着杨宁真诚地道:“杨宁,谢谢你的礼物,这玉佩很漂亮,我很喜欢!” 中午在福宁宫吃过了永宁公主丰盛的“接风”宴席,杨宁坐了一会就告辞出来,直奔凤仪宫,如今他最牵挂的,还是小丫头。 尽管已经与李贵妃有了亲密之举,鱼水之欢,但在再一次见到李贵妃的一刹那,杨宁仍旧不得不惊叹于李贵妃的明媚惊艳、俏丽高贵,今日的李贵妃上身穿了一件考究的湖绿色百蝶穿花烟罗衫,腰身紧收,尽显婀娜身姿,下身则是一件鹅黄绣白玉兰的宫装长裙,活泼靓丽之余不失雍容沉静。她的如云秀发高高盘起,脸上薄施粉黛,显然也经过了一番精心地打扮,整个人看起来倍添娇艳! 而水灵则站在李贵妃的一旁,穿着一身月白宫装,正满脸欣喜地望着杨宁,经久不见,感觉小丫头又长高了一些,俏丽了几分。 李贵妃的另一旁,坐得则是许久不见的万历,正对他悄悄地吐舌头、扮鬼脸。 “奴才杨宁,见过贵妃娘娘!” 有万历在,又有邱得用站在一旁,还有不少宫女太监,杨宁不得不做做样子,跪地对李贵妃行礼。 “杨公公免礼!”李贵妃一本正经地道,又对邱得用及众宫女太监道:“邱得用,还有你们,都退下吧,本宫要单独与杨公公叙话!” 邱得用恭谨地答应一声,挥挥手,众宫女太监都退了出去,水灵犹豫了一下,也跟着退出了殿外,杨宁给她递了个眼神,又瞥了瞥凤仪宫外御花园方向,示意水灵“老地方”见,水灵立刻心领神会,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然后迈步出去了。 待支走了邱得用等人,李贵妃又对在嚼着点心的万历道:“钧儿,是不是张先生授业的时辰到了,你还不快去?” 万历显然是与杨宁有话说,但李贵妃的话他却一点都不敢违背,闻言表情一苦,乖乖地答应一声道:“哦,那孩儿告退!”说完,他蹦下榻来,背着李贵妃对杨宁做了一个弯大拇指弹的动作,然后就离开了,暖阁内只剩下了杨宁与李贵妃两人。 杨宁不由暗暗好笑:这万历分明是示意自己陪他去弹溜溜球,过了这么长时间,这小子倒真是玩不厌! “你笑什么?”李贵妃的声音突然响起。 “啊?没、没笑什么,只是再次见到娘娘心里高兴!”杨宁脑子转得倒是快。 李贵妃突然站起身来,缓缓走向杨宁,一对凤眼熠熠生辉地紧盯着杨宁的脸。 “娘娘,你、你怎么了?”杨宁被李贵妃的举动搞得有些忐忑不安。 李贵妃却猛地扑进了杨宁怀里,玉臂紧紧抱住了他,俏脸深深贴在了他的胸膛上。 “杨宁,你知道么,此刻我的心里更高兴、更喜悦,但也很后怕,怕你再也回不来了,不过,现在好了,你终于还是回来了!我的心终于可以轻松下来了……!”李贵妃声音里透着无尽的疲惫与慵懒喃喃道,抱着杨宁愈发地用力,彷佛怕一松手杨宁就跑了似的。 感受到李贵妃对自己的绵绵情意与担心,他立刻也反手搂紧了李贵妃柔软的娇躯,凑过脸去,几乎是咬着李贵妃玲珑娇嫩的耳根轻声道:“傻瓜,我不是早和你保证过么,我一定会回来的,你又何苦为我担心,自己折磨自己!” 李贵妃突然仰起俏脸,脸上已挂了泪痕,没好气地道:“你还说,当初不让你去草原,你非要去,结果差点将命丢在那荒芜草原上,你知道么,当时听到草原大乱的消息,又听说你没有及时回来,我的心就彷佛在油锅上煎一样,一天天坐立不安,夜不能寐,灵儿那丫头也整天哭,让我更是心烦意乱……,你这冤家,上辈子定是我欠了你的,这辈子要为你忍受如此折磨……,呜——!”说着说着,李贵妃竟又哭了起来,边哭边轻轻捶着杨宁的胸膛,这一刻,她哪里还有一点贵妃娘娘的高贵端庄。 “乖了乖了,不哭不哭,再哭可就不漂亮了,那多影响你美丽高贵的形象!”杨宁急忙哄道,还为李贵妃拭去脸上的泪珠儿,谁想到李贵妃却彷佛打开了委屈地闸门,愈发哭得厉害起来。 杨宁担心外面的宫女太监听到,心下一急,使出了“杀手锏”,他猛地捧住了李贵妃的俏脸,对准那温润诱人的香唇就吻了上去。 这一招果然管用,李贵妃的哭声立刻就变成了“呜呜”声,这绝色尤物只象征性的挣扎了几下,立刻就迷醉在杨宁的激吻中,热切地回应起来,娇软的身躯也与杨宁紧紧贴在了一起,杨宁的下身立刻就有了反应,直直顶在了李贵妃平坦的小腹上。 许久,两人才猛地分了开来,李贵妃急促地喘息着,俏脸上一片红晕,水汪汪的凤眼含媚地望着杨宁,彷佛要滴出水来。 “好弟弟,想姐姐了么?”李贵妃媚声对杨宁道,声音酥得都让人融化掉了。 杨宁这才想起上次离开京城之前与李贵妃亲热时,两人已改了称呼。 “好姐姐,自然是想了,而且是日思夜想天天想……!” “哧——,油嘴滑舌,告诉姐姐,都是哪儿想了,这里想没想?” 李贵妃话一说完,杨宁感觉到下身要害处一紧,已是被李贵妃的玉手握住了。 杨宁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想、想得不行了!” 李贵妃妩媚一笑,“傻弟弟,那你还不快来……!” 听了这话,杨宁再也忍不住,猛地就将李贵妃扑倒在榻上……! “好、好弟弟,快来吧,姐姐也……也想死你了,啊……!”李贵妃发出一声勾人心魄的**。 …… 在杨宁一次次不知疲倦的强烈冲击下,身下婉转承合的绝代尤物一次次被送上快乐的巅峰,在两人又一次同时绷紧的身体享受了长长的快乐余韵之后,终于瘫倒在一起,一切归于沉寂。 此时的李贵妃已是鬓云乱洒、香汗淋漓,神态慵懒至极,而杨宁则懒懒地趴在这绝代尤物波澜起伏的雪白娇躯上,将头埋在其丰满的胸前,鼻端嗅着诱人的体香,有些昏昏欲睡,李贵妃的“战力”实在是太强了,他有些不是对手! “好弟弟,没想到你去了趟草原,比上次厉害了不少!”李贵妃用下巴顶着杨宁的头、调侃着道。 杨宁有气无力地道:“好姐姐,你还说呢,我就是再强,也强不过你去,最终还不是败下阵来了!” “嘻,你才多大点年纪,现在就这么厉害了,将来再大些,那还了得,到时候不知道有多少美貌少女要被你‘糟蹋’了!” 杨宁一阵无语,“我的好姐姐,我现在可是‘太监’身份,又能‘糟蹋’谁去,除非不要命了!” 李贵妃沉默一会,才开口道:“杨宁,你放心,等到以后钧儿继了位,由我听政后,我必想法脱去你这‘太监’的身份,让你堂堂正正做大官,甚至将来封王封侯……,只是到那时,咱们相聚的机会只怕就少之又少了……!”说到后来,李贵妃情绪低落了下来。 杨宁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本来他来到这个时代,从一开始立下的目标就是逍遥快活地过完这一生,因此“太监”肯定是不能一直做下去的,封王封侯的他也没兴趣,可现在随着越来越融入到这个时代,人和事的牵扯越来越多,好像离自己最初的目标也越来越远了! 水灵与小乐子还没弄出宫,文紫嫣还没追到手,尤其是李贵妃、甚至永宁公主对自己的牵挂与不舍,这些都是自己需要处理的,如今看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不过,尽管如此,我还是要你做大官!”李贵妃的表情突然认真起来,“杨宁,你知道么,通过上次的宁夏平叛以及这次孤身入草原说服俺答接受封贡和谈,我就看出来了,你是一个身具大才、大智慧之人,等将来钧儿继了位,他那么小,正需要你这样有才能之人的帮助……!” 杨宁不由皱起了眉头,这种事可不是他愿意干的,那样活着太累了,再者,自己与李贵妃有了这层关系,以后万历大了,难保不会发觉,到那时,自己只怕就要成为明朝的“嫪毐”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嚣张妖道 李贵妃的话让杨宁突然又想到了隆庆,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姐姐,这次我回来,怎么看皇上他气色比以前好多了,倒真是可喜可贺,不过——,我离开京城之时,他不是已经病……了么?” 提到隆庆,李贵妃神色冷了下来,没好气地道:“你直接说他已经病得快死了、可惜却又没死得了,偏还说的这么婉转!还可喜可贺呢,又有什么可喜可贺的!” 李贵妃语气里对隆庆的凉薄让杨宁有些意外,微微皱眉道:“姐姐怎能这样说话,再怎么说,他也毕竟是你的夫君,你再怎么着也不能盼他死啊!” 杨宁责怪的语气稍重了一些,李贵妃顿时像受了莫大委屈似的,神色一凄,语声竟是哽咽起来,“你、你知道什么,就不分青红……皂白怪人家,你可知道他为什么会好起来……呜……!” “哎呀姑奶奶,咱有话好好说,你怎么又哭上了!就算我错了行不行……!”杨宁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这李贵妃此刻完全一副幽怨痴嗔的小女儿情态,哪还看得出一点堂堂贵妃凤仪矜持的样子,与她平日里凌厉泼辣、冷若冰霜的形象更是相去甚远! “什么叫算你错了,本来就是你错了!”李贵妃轻轻扭了一把杨宁的胳膊道。 “好好好,是我错了!那你快告诉我,皇上他是怎么好起来的?莫非这其中还有什么隐情不成?” 抓住杨宁的手,拭去自己粉滑细嫩脸蛋上的泪珠儿,李贵妃这才破涕为笑,随即又幽幽望着杨宁道:“杨宁,你千万莫要将我当做那种凉薄无情之人,实在是——,实在是皇上的所作所为太不像话了!你知道么,你离开之后没几天,皇上得的那种‘病’发作得越发厉害,眼看就要到了殡天的地步了!虽然他行为不检染上了这种‘脏病’,但顾念着这些年的夫妻之恩,我与皇后还是整日守在他身边,那几日都哭成了个泪人儿!” 一气说到这里,李贵妃顿了一顿,脸上露出一丝怒意,继续道:“可谁知道,孟通那奸贼,不知从哪里找来一个妖道,炼了丹药来给皇上治病,几颗丹药服下,皇上的病竟见了气色……!” 杨宁奇怪道:“那不是很好么?” “好什么好!”李贵妃脸上的怒意更盛,“皇上的气色一天比一天强,本来我与皇后姐姐是挺高兴的,可某一日据冯保手下安排的小太监报告,皇上虽然表面看起来好了,但暗地里却吐过好几次血,后来我们请文医官给皇上看过之后才知道,那妖道的丹药全都是药力至猛的虎狼之药,服下这种丹药,固然能让人精气回复,但却也是在透支人的元气,乃是饮鸩止渴之举……!” 杨宁叹口气道:“娘娘,恕我直言,皇上如此纵情声色,就算不用虎狼之药,垮掉也是早晚的事,依我看,这道士的做法也没什么不妥,最起码,还能让皇上多活一段时日!” “你听我把话说完好不好?”李贵妃没好气地道。 “好好,你说,我再不插话了!” 李贵妃眉宇间透出愤恨的神情,“这妖道仗着治好了皇上的病,自此便不可一世、飞扬跋扈,毫不将皇室威严放在眼里,而皇上又在孟通的蛊惑游说下,竟然糊涂地下旨将东苑乐寿宫改建为‘玉阳宫’,赐给这妖道居住,这妖道自此在后宫横行无忌,好几位姐妹都遭到了他的调戏,更有几名宫女失踪了,我让冯保去查,到现在也还没查到个结果,但有太监曾听到玉阳宫里传来的女子呼声……!” 杨宁听得不由口瞪目呆:这隆庆真是病糊涂了,竟让如此一个淫贼道士住进了后宫,搞得如今后宫里乌烟瘴气,连妃嫔都遭了殃,那几名失踪宫女更不用说,定是被那妖道给糟蹋了,说不定现在连尸体都找不到了! “福宁宫和你宫里没事吧?”杨宁担心地问道。 “哼!”李贵妃立刻柳眉倒竖,“他敢!”随即又带着些醋意道:“你放心吧,我这没事,你那旧主子那里更是没事,皇上对她的宠爱,让她在这宫里没人敢惹!” “咳咳!咱们不说这个,继续说正事!”杨宁急忙心虚地道,自发现了他的‘秘密’之后,李贵妃没少怀疑他与永宁公主之间有没有什么猫腻儿,但都被他坚定地否认掉了! 李贵妃也不再追问,继续刚才的话题道:“你觉得这就够让人惊讶了吧,还有更让人震惊的,说出来我都觉得恶心!这妖道进宫之后,与孟通沆瀣一气,变着法地出主意供皇上玩乐,甚至——,甚至……乱,诸多地位较低的妃嫔姐妹、甚至从宫外弄来的良家少女都遭了殃,有的甚至死于非命、同样连尸首都找不到!更让人恶心的,竟是他们还找来……,找来些……娈、娈童,供他们……狎戏亵玩……!” 李贵妃费了好大劲才将这话说出口,说完俏脸上已是羞愤交加,因激动生气而脸色通红。 杨宁听得直接无语了,一是震惊于古代皇宫生活的黑暗淫靡,二是震惊于那个妖道如此的肆无忌惮,淫 乱宫闱,那些个被糟蹋了的妃嫔少女,凭隆庆行将油尽灯枯的身体,能享用多少,还不是都便宜了这妖道了! 这皇宫,变得真是越来越不安全了,是时候该讲水灵弄出宫了! “这妖道如此横行无忌,你与皇后娘娘,还有朝中诸位大臣,难道就任他这样为所欲为么?” 李贵妃神色一凄道:“有皇上护着他,我们又能耐他何?皇上这次倒真是一番优柔寡断的性格,声色俱厉地训斥我们,一心护着这妖道……!唉,如今你明白我为什么对他寒心了吧,其实不但是我,就连皇后、诸位皇妃、甚至那‘狐狸精’淑妃,也都对他寒透了心,如今宫里可说已是人人自危了!” “照你这么说,难道就没有治这妖道的办法了么?”杨宁问道。 “哼!我已让冯保联络内阁张先生等人,并让东厂严密监视,一旦时机成熟,总要活剥了这妖道的皮!”李贵妃风目含煞,凌厉泼辣的气势又显现了出来! “对了,杨宁,我想,这几日还是让水灵随你出宫吧,在宫内虽然我也能护得她周全,但凡事总有个万一,我可不想让她在我凤仪宫出了事,到时候你还不立刻与我翻脸啊!” 杨宁心里一喜,不等自己提,没想到李贵妃就已经提出来了,正合自己心意,见李贵妃有些不舍的样子,杨宁也没多说,只是道:“姐姐,多谢你了,以后等太子继位,你掌权之后,我让灵儿长进宫来看你就是了!” “那感情好!不过,最重要的……,是你一定要常来看我!”李贵妃含情脉脉望着杨宁道。 “一定!” 提到了水灵,杨宁再也呆不住了,在李贵妃这耽误了太长的时间,水灵也许已经去御花园等着自己了,这大冷的天,时间久了还不把小丫头冻坏了。 收拾停当,杨宁赶紧向李贵妃告辞,李贵妃估计早就看到了杨宁递给水灵的那个眼神,也没多说什么,恋恋不舍地放杨宁离开了。 走在凤仪宫里留意了一下,果然没见到小丫头,杨宁加快脚步出了凤仪宫,向御花园方向走去。 “杨宁!”冷不防宫墙转角处蹦出一个人来,大喝一声,吓了杨宁一跳,仔细一瞧,却发现那人却是万历。 “咦,太子,你不是去学堂接受张大人的授业去了么,怎么还在这里?”杨宁奇怪地道。月余不见,这万历倒仍未脱好玩儿习性。 “什么啊,张先生忙于鞑子使者的接待与谈判,授业要停几天,今日我明明禀告了母妃的,她转头就给忘了,还催着我去!”万历撅着嘴嘟囔道。 傻孩子,你母妃那么精明的人哪会忘事?她只是故意当做忘了,把你支开,好与我……那个啥而已!杨宁心里默默想到。 “杨宁,别说这些了,走,咱们玩溜溜球去,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我可是没少练习,那一帮奴才没人是我的对手,这次定能赢你……!”万历一脸兴奋地道。 杨宁急忙打断万历的话,苦笑道:“太子,你看奴才这刚回来,连家都没回,还有好多事情要办,你就体谅体谅我,弹溜溜球的事,咱们改天再说好不好?改天我一定陪你玩个痛快!” “不行!”万历一瞪眼,就要发怒,但随即又想起什么似的,神情变得垂头丧气道:“不行算了,母妃曾严令我不准为难你,不过你得说话算话,改天定要陪我玩!” “一定一定!那奴才先走了!”杨宁急忙答应道。 甩脱了万历,杨宁急步直奔御花园。 冬日的御花园一片萧瑟、人迹罕至,到了那隐蔽角落的浮碧亭,果然,杨宁远远就看到了亭子里小丫头娇小的身影。 第一百八十章 前世冤家 “灵儿!”杨宁走近了轻声唤道。 “宁哥哥!”水灵急忙站起身来,欣喜地扑入杨宁怀里。 杨宁急忙搂住小丫头有些瑟瑟发抖的身子,握住了她冰凉的小手,心疼地道:“傻丫头,你不会等看到我出来你再过来啊,冻坏了吧?” “没事,宁哥哥,见到你灵儿就不冷了!”小丫头仰起头,神情里带了一丝羞涩道。 “丫头,我此次北上草原的事情你都知道了,那这段时间你在宫里过得怎么样?”杨宁捧起小丫头的俏脸,柔声问道。 “很好啊,娘娘待我如亲姐妹一般,处处照顾着我。只是——,不能够见到宁哥哥,灵儿心里总有些闷闷不乐呢!” 想到刚才李贵妃所说的话,杨宁道:“灵儿,贵妃娘娘已经答应了,要放你出宫,到时候你就住进咱们宫外的宅子里,这样我下了差回去,就可以天天看到你了,你说这样好不好?” 水灵神色一喜,不过随即又有些黯然道:“那这样以来,我岂不是就要离开贵妃娘娘了,她身边少有亲近的人,我再离开,她一个人孤孤单单,多孤独啊!” “我的傻丫头,你倒真是善良,可你也不想想,你现在整天在凤仪宫,我要见你一面都困难。再说,宫内那妖道的事你总知道了吧,继续让你留在这黑暗危险地皇宫里,我又如何能够放心?” “可是……!” “丫头,我也知道你舍不得贵妃娘娘,可相比于她而言,你难道不更想天天与我在一起么?再者,将来你就算出了宫,凭我在宫中的身份地位,你完全可以常常进宫看望她的嘛!” “嗯,宁哥哥,你说的有理,我听你的!”在杨宁的劝说下,水灵终于答应了离开皇宫。 “这才是我的乖丫头,来,灵儿,看我此次给你带了什么礼物来!”说着,杨宁掏出了精心为水灵挑选的珍珠暖玉坠,水灵的目光立刻被吸引住了,接过玉坠一脸惊喜地观瞧着。 到这时候杨宁才想起,刚才只顾着与李贵妃谈事情,又记挂着水灵,倒是忘了将怀里锦盒内的夜明珠送给李贵妃了,要是这件礼物一出手,相信即便以李贵妃对珠宝的见多识广,也要为之倾倒。 想了想,杨宁决定还是下次到凤仪宫时再将夜明珠送给李贵妃吧,自己待会还要回宫外宅子里看一下“家”里的情况,顺便还要安置一下关雷,刚才他已经吩咐一名侍卫先将关雷送回了宅子里。 用惊喜地目光观瞧了老半响,水灵才有些犹豫地道:“宁哥哥,这、这玉坠是送给我的么?” “当然了,漂亮吧,喜欢么?这可是我挑选了好久才相中的!” “可是——,这玉坠也太贵重了,我……,送给我合适么?”水灵一脸的为难。 见小丫头有些自卑的样子,杨宁心里不由涌上一阵疼惜,“傻丫头,你怎么会这么想呢?在宁哥哥看来,这世界上什么样的珍贵珠宝都能配得上我的小丫头!来,宁哥哥帮你戴上,戴上这玉坠,就等于将我放在了你的心间,从此宁哥哥就能给你贴心的温暖了!”杨宁边说着,边将珍珠玉坠小心翼翼地挂在了水灵的颈间,并将暖玉先用手捂热,才贴身放进了小丫头的胸前。 小丫头顺从地接受着杨宁的摆弄,领口被杨宁掀起时,那又见成熟丰满的坚挺被杨宁的惊鸿一瞥捕捉到,可惜天气太冷,杨宁怕水灵冻到,很快终止了“偷窥”的举动。 杨宁又与小丫头卿卿我我了一番,其中免不了沾小丫头些手脚口舌便宜,将小丫头弄得面红耳赤才作罢,又因为天气太冷,他不一会就恋恋不舍地让小丫头回了凤仪宫。 目送着小丫头单薄纤瘦的背影,杨宁不由暗暗骂娘:他娘的,以后说什么也不在这种鬼天气到这种鬼地方来“约会”了! 离开御花园,杨宁想了想,决定还是先到司礼监看看,毕竟,自己如今可是司礼监的秉笔大太监,手底下管着好几个内监衙门呢,从升到这位子以来,自己好像真没怎么认真管过事,如今怎么着也要去打个招呼。 杨宁到了司礼监,竟意外碰到了冯保,冯保虽然也是司礼监的秉笔大太监,还掌管着东厂,平日里也是很少到这来的,冯保的身边除了一干随从太监,张诚也陪在一侧。 “杨宁见过冯公公!” 杨宁对冯保仍旧执礼甚恭。 见到杨宁,冯保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地复杂光芒,随即笑容满面道:“杨公公初回京城,倒是忙得紧啊,还没回家看看吧?” 杨宁有些摸不透冯保此话背后的意思,只是笑着答道:“不瞒公公,小的正要回去看看呢!” “哦,听凤仪宫邱总管说,杨公公已经拜会过贵妃娘娘了?”冯保又看似随意地问道。 听冯保说到邱得用,联想到当初水灵告诉自己邱得用向冯保汇报时的情形,杨宁心里顿时了然,而冯保的话里明显带着一股醋意,看来他是嫉妒自己在李贵妃面前受宠了! 这倒也难怪冯保,自从因自己给李贵妃“治病”之后,李贵妃对自己的确是宠爱有加,宫内宫外不着痕迹地支持自己,而冯保作为李贵妃的得力追随者,自然是清楚地,开始他还并没有太在意,但随着李贵妃对自己的愈加重视与亲近,以及自己在内监衙门中官位越来越高,他心里已经开始产生了不满及对自己的警惕! 冯保啊冯保,你要如此可就有些糊涂了,要知道,如今你的主要对手可不是我杨宁,而是孟通,司礼监掌印的位子你还没到手,就来猜忌我杨宁,未免有些太糊涂了些! “回冯公公的话,永宁公主与贵妃娘娘对小的皆有恩情,因此这次回来,小的先去给两位主子请安了,没别的意思!”杨宁语气仍旧客气,他不想与冯保翻脸,最后一句说的有些突兀,但却是向冯保表明了他没有与冯保争宠夺权之心! 冯保满意地一点头,脸上笑容多了几分真诚,“杨公公不要多心,本督也没别的意思,只是问问,哦对了,杨公公如今也已是咱们内监的头面人物,不能总是不讲排场,以后在宫内出入还是多带些随从吧,有什么事也好随时吩咐他们去办!张诚,这事你来办,选几个伶俐的服侍杨公公!” “是!”张诚答应一声,杨宁则向冯保道了谢。本来他不带随从太监是为了行事方便,可如今冯保说是为了他的排场与方便,其实是安排人监视他罢了,杨宁也知道自己在内监衙门蹿升的太快,结果导致连点基础的势力都没有,比起孟通、冯保来更是难以望其项背,不过好在还有个张诚,凭自己和他的关系,他再怎么着也不会帮别人来害自己的。 看来,由于永宁公主、李贵妃,还有冯保、孟通,甚至张居正等方方面面的牵扯,自己短时间内远离庙堂、逍遥世间的计划是实现不了了,而若想在这黑暗复杂的争斗中好好活下去,培养自己的势力是必须得了,这些势力包括宫内的、宫外的,经济上的、武力上的,自己必须要好好谋划一番才行! 坐在四人抬的温暖小轿内,杨宁悠哉悠哉出了东华门,回了井帽儿胡同自己的宅子,待到轿外的太监禀报已经到了的时候,杨宁心里不由想:其实前呼后拥、有人伺候的感觉也不错! 出了轿子,杨宁立刻打发一众太监回宫去了,还别说,张诚给派的这七八个小太监还不错,看起来人都很老实,只是背地里怎样,谁有猫腻儿,杨宁就看不出来了,不过他也懒得理会,就凭这几个小太监就能监视自己的秘密,无疑是做梦,等小乐子回来了,这帮小太监只怕更难有什么作为! 想到小乐子,杨宁不由心里记挂起来,如今已是隆冬季节,为了自己的女子,自己不管不顾地让小乐子一人到茫茫大千世界里去寻找,去遭罪,是不是有些太自私了? 转头看了看文家的大门,依旧是紧闭着,相比以前,这文家大门又显破旧了许多,这文家兄妹的日子依旧过得不怎样啊!也不知道这会儿文紫嫣是在宫里还是在家,杨宁踌躇了半天,最终忍住了去敲门的冲动,进了自家宅门。 “韩大叔,我回来啦!”杨宁一进门就大喊道。 宅院里收拾得干干净净,不见一丝落叶,倒可见韩山林的操持有道。 “老爷!韩管家,是老爷回来啦!”一个正在洒扫的下人看到了杨宁,立刻惊喜地朝正厅内喊道。 杨宁听着这“老爷”的称呼不由一阵别扭,而正厅内韩山林已经满面惊喜地奔了出来,“公子,您回来啦?” 相比以前,韩山林气色好了许多,满面红光、步伐矫健,穿着虽不华贵却也考究大方,俨然一派大户管家模样。 杨宁正要调侃他几句,此时却有一下人匆匆自后院拱门奔出,边跑边喊:“管家,不好啦,岳飞那小子和新来的黑小子在后院花园打起来了!” 杨宁不由瞪圆了眼睛,这两个小子怎么这么一会儿就干上架了,难道两人前世时是冤家结了仇? 第一百八十一章 大干一场 杨宁与韩山林急忙奔向宅子后院花园。一进花园拱门,杨宁便看到了小牛犊子般壮硕的关雷正骑在岳风身上,双手掐住岳风的脖子,而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女神情焦急地站在一旁,却正是韩山林的女儿韩玉娘,她声音里带着哭腔直喊:“你们别打啦……!” 此刻显然是关雷占了上风,他嘴里喘着粗气,得意地直嚷道:“小娘皮,服……不服?投降我就……就放过你!” 处于劣势的岳风被关雷掐的呼吸困难,俊脸煞白,但却是一脸的倔强与不屈,“呸,黑、黑小子,我服……服你是个王八蛋!”说到这,他趁关雷不备,猛地一屈膝顶在关雷的屁股上,关雷“哎哟”一声,就向前摔了个“狗吃屎”,岳风翻身就又恶狠狠地向关雷扑去。 “住手!”杨宁大喝一声,心里不由苦笑:关雷身强体壮、勇狠好胜,可岳风性子里却更有股子狠劲和倔劲,要是没人喝止,这两个家伙非打到筋疲力尽不可! 岳风和关雷倒也听话,听到杨宁的声音都是一个激灵,立刻住了手,爬了起来。 “恩公!”岳风惊喜地喊了杨宁一声,随即脸上浮现几分不安,显然是怕杨宁怪罪,而关雷则满不在乎地叫了声“杨大哥”,就仍是斜眼瞅着岳风,神情里充满了意犹未尽。 此刻两人都是灰头土脸、鼻青脸肿,衣服都烂得不成样子了。 杨宁脸一板道:“你看你们两个人这副样子!说,为什么打架?” 关雷***先道:“这小娘皮看我不顺眼,非要找我茬!” “胡说!”岳风立刻反驳,“分明是你这黑小子欺负玉娘姐姐……!” 杨宁心下一沉,霍地望向关雷道:“关雷,你做了什么?” 见杨宁阴沉的脸和冰冷语气,关雷这才真害怕起来,气势顿时矮了几分,望了韩玉娘一眼,嘴里嗫嚅道:“也没、没什么,我刚才心急找不到……,找不到茅房,就跑到这里来撒尿,谁知道刚尿了一半,就听到身后一声尖叫,害得我另一半立刻憋了回去,提上裤子回头看时,就看到她了……!” 说到这里,关雷突然火大起来,一指岳风道:“紧接着,这小娘皮就冲了进来,不由分说就向我扑来,彷佛我和他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我自然不甘示弱,于是就——,就打起来了!” 听到这里,杨宁心里已是了然,又向玉娘问道:“玉娘,关雷说的可属实?” 韩玉娘脸一红道:“禀公子,事情确实是这样,只是……我没来得及解释,风弟就和这位……打起来了!” 韩山林也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他有些摸不透关雷的身份,只知道送关雷来的侍卫说这黑小子是自家公子交待送来的,并叮嘱自己要好好招待,如今才不过半天的工夫,岳风就和人家打了起来,这多时日的相处,韩山林父女早和岳风处熟了,此刻他怕杨宁怪罪岳风,抢先开口责备道:“岳风,你怎么回事,平日里的乖巧都到哪去了?不分青红皂白就和人家客人动手,还不快向人家赔罪?” 岳风虽然倔强,但韩山林的话他还是听的,转头就要向关雷赔罪,但关雷却已是一副小人得志地样子,这让他心里非常恼火,又扭回了头,再没了要赔罪的意思。 “岳风……!” 韩山林待再要说话,杨宁已是笑着一挥手制止他道:“韩大叔,算了,以后大家都不是外人,咱们先到前厅去,我再给大家介绍!” 杨宁领头,众人回了前厅,而岳风和关雷则分别去洗了一下,换过衣服,才来到了前厅。 杨宁见两人进来,终止了与韩山林的谈话,笑着对关雷道:“臭小子,以后要可要注意不要随地撒尿了,这里不比草原!” 关雷郁闷地应了一声“是”,随即就小声嘟囔道:“人家可是在草原随地拉屎撒尿惯了的,到了这里偏这么多规矩!” 杨宁猜也能猜到关雷再嘟囔什么,也不理会他,只对韩山林等三人道:“韩大叔,玉娘,岳风,我给你们介绍,这个孩子叫关雷,是我在草原结识的小兄弟,以后,他就是我们这个家中的一员了,你们要视他如亲人一般,在草原时,他可是救过我的命!” 这话让韩山林等人听得一惊,岳风看向关雷的眼神更是变了,他突然走到关雷面前,不顾关雷一脸戒备的眼神,对关雷深施一礼,声音诚恳地道:“关雷,你救过恩公的命,就等于救了岳风一条命,我岳风欠你的,刚才多有冒犯,还请见谅!” 岳风突然如此客气,倒让性子直爽的关雷有些不知所措,他黑脸涨红地道:“其实——,你不用这么客气,杨大哥的命哪是我救的,实际是‘奔雷’救的……!” 韩玉娘好气地插话道:“‘奔雷’是什么人?” 关雷脸色兴奋起来,充满想念地道:“‘奔雷’它不是人,而是一匹马,但它却是一匹有灵性的马,它长得极为神骏高大,能日行千里,乃是草原上的‘万马之王’!而我,则是它唯一的人类朋友,它的名字也是我给取的!”关雷的话里带着无比的自豪。 关雷的话立刻也引起了岳风的兴趣,他半信半疑地道:“它能有这么厉害么,只是一匹马而已,又如何能救了恩公的命呢?” 岳风的质疑让关雷非常恼火,立刻绘声绘色地将自己与杨宁及小乐子在草原上遭遇狼群、‘奔雷’又如何率领马群将狼群踏成了肉酱的经过讲了一遍,这小子别看从没读过书,但讲故事的本领却是天生优秀,嘴皮子上下翻飞,整个过程被他讲述的惊心动魄、精彩曲折,别说韩山林、岳风、韩玉娘等三人,就连杨宁自己,也听得津津有味入了神,回想起来,关雷并没有刻意夸大,只是描绘水平实在高超,不过话又说回来,草原上经历的那场马群与狼群的大战,本身确实也是波澜壮阔,惊险万分! 关雷唾沫横飞地讲完,岳风与韩玉娘已是激动不已,更有些意犹未尽,对宛若天马般的“奔雷“充满了赞叹于向往,对关雷与“奔雷”的关系及经历更是充满了艳羡。杨宁不由暗暗好笑:到底是孩童心性,刚才还打得不可开交,如今倒好得和什么似的了! “行了,岳风、玉娘,想听关雷讲故事,你们以后有的是时间!关雷,我再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韩大叔,是我住宅内的管家,这是玉娘姐姐,是韩大叔的女儿,这是岳风,是……,咦,我倒不知道了,你们两个谁大?” 岳风立刻报了自己的生辰八字,算起来今年只有十一岁,而关雷也是十一岁,只是他却可怜得不知道自己的具体出声日期时刻,因为他生下来母亲就死了,他是被一个老牧民拉扯大的,老牧民死后,从此他就在草原上流浪,小小年纪受尽了冷饿与折磨,好几次都险些葬身于狼腹。 关雷的辛酸经历勾起了岳风的惨痛回忆与同情,韩玉娘更是眼圈都红了。岳风向关雷讲述了自己的不幸经历,两人相互同情安慰,倒很有些同病相怜的感觉,只是谁大谁小的问题却没有解决,这就埋下了个“隐患”,以至于在以后相当长的岁月里,杨宁手下名动天下的“风雷二将”总为了谁比谁大而争得面红耳赤,就连杨宁也不能让二人停止这种争论。 “各位,以后咱们就都是一家人了,咱们鼓掌欢迎小关雷的加入!”杨宁带头鼓起了掌,韩山林等三人也微笑着跟随,鼓完掌,杨宁又郑重其事地对众人道:“从此,咱们大家就是一家人了,彼此一定要牢记忠义,互敬互爱,谁也不能做不对不起大家的事情!不过,我也相信,咱们之中绝不会有那样的人的!” 这话杨宁说着绝对有底气,他绝对相信自己的眼光,韩山林朴实憨厚,韩玉娘继承了父亲的优点,却又灵巧聪慧;岳风性格内向冷厉,倔强但极重恩义,绝不是忘恩负义之人,这一点倒与小乐子有几分相像;关雷小子性格直爽豪放,也是忠义之人,从面对狼群时不肯丢下自己逃生就足可见一斑。 “关于我如今的身份……,岳风,关雷,想必你们也都清楚了一些,如今我就在明确告诉你们一遍,我乃是今年入秋时净身入得宫,因为……一系列巧合与机缘,如今因功升为了内监二十四衙门之首司礼监的秉笔大太监,位列天下所有太监之第三把交椅!但是,我是夹在了司礼监掌印太监孟通与东厂提督冯保势力之间,并无多少自己的势力,而我身处内宫漩涡之中,又不可避免地要得罪一些人,这些人的地位与势力还很不一般,因此,我必须得再次跟你们说明,你们跟着我,可是要承受着随时掉脑袋的风险的,如果有谁有所担忧,我自会妥善安排!” 关于这一点,杨宁必须要向韩山林等人说清楚,因为接下来,杨宁决定要大干一场了,为了自己,也为了所有自己所关心和关心自己的人! 第一百八十二章 御赐宫女 关于杨宁的“身份”,韩山林父女早就知道,他们也早告诉了岳风,而关雷也早在来京城的路上知道了! “公子,我韩山林原就是一个卑微小贩,而你却从未看不起我,还对我父女如此相待,我一个粗莽汉子,也不会说什么好听的,总之一句话,以后我们父女这两条命,就卖给公子了!”韩山林一脸真诚地道。 杨宁忙道:“大叔可真是言重了!” 韩山林的人品杨宁是绝对放心,而让他意外的是韩山林当“管家”的能力竟然也是非常出色,刚才一番谈话,韩山林将宅内人员、杂事,安排的是井井有条,而其女儿玉娘小小年纪却帮着父亲管着账务,更是打理的滴水不漏。杨宁不得不赞叹自己的好心有好报,当初只是见韩山林忠厚朴实,又不忍他一个战场上血战余生的汉子日子过得太心酸,才一时兴起让他来做了自己的“管家”,没想到真是捡到宝了,而且还“捡一送一”! “恩公,当初天然居前只有你为岳风仗言,更赠银让我为母治病,大恩大德,我岳风只有粉身碎骨以报,岳风如今年纪虽小,但将来无论如何也要做个有用之人,以求能为恩公贡献绵薄!”岳风铿锵有声地道。 没等杨宁开口,关雷已是不耐烦地道:“你这小娘皮竟来这些文绉绉的词儿,俺关雷可不会说,杨大哥,俺关雷就一句话,你从不像别人那样嫌弃俺,俺从此以后跟定你了,你就是俺的主人!” 岳风冷冷道:“黑小子,你既然视恩公为主人,又有何资格与恩公称兄道弟?” “行了行了!”杨宁眼看这两个小子又“掐”上了,急忙劝解,“岳风,不是告诉过你么,别老是恩公恩公的叫,嗯……这样,你和关雷两个以后和韩大叔一样,都叫我‘公子’得了,这称呼我爱听!” “是,公子!”岳风立刻恭谨地应道。 “关雷,我当初在草原答应过你,要给你找个高人学武,明日我就带你去!”杨宁又对关雷道。 “太好啦,杨……公子,多谢公子!”关雷一脸的兴高采烈。 杨宁继续道:“不过有一样,既然你去学,就要学出个样子来,我给你介绍的这位师父可是当世的高人,你可不要丢了我的脸面!” 见杨宁说得郑重,关雷不敢怠慢,认真答道:“公子放心,关雷必定练得像‘高手’那样厉害!” 杨宁微微一笑,看来,小乐子的高超身手,在关雷心里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岳风,你也总不能老在家里呆着,想不想去上学堂?”杨宁又问岳风道。 韩山林呵呵笑道:“公子有所不知,岳风这段时日闲来无事,跟我学着操持诸多杂事,一学就会,帮了我不少忙,聪明着呢,他还跟对门文才子学些文章,连文大才子都直夸他聪慧呢!” “哦?”杨宁心里一动,问岳风道:“你常去对面宅子走动么?” 岳风声音有些忐忑道:“去过……几次,文先生学问好得紧,风曾向他请教过一些问题!” 见岳风一副不安的样子,杨宁不由笑道:“不用紧张,我只是问问!文千石人品是好的,学问也是好的,只是人品太过清正、学问沾点酸腐罢了!对了,你过去几次,见过他妹妹么?” “见过,文姊姊长得美若天仙,人也很和气,待我很好!”岳风答道。 杨宁立刻附和道:“那是自然了,紫嫣长得绝对没话说,她医术也非常了得,学识更是比她哥哥强了不知多少倍,你要想学些东西,找她准没错的!” 岳风很有些诧异提到文紫嫣时杨宁的兴奋,不过倒也没多想,只是点头称是。 众人又闲聊了一番,吃过了晚饭,才各自安歇,杨宁本想到文宅去串串门子的,可这一天下来,实在是疲惫不堪,也就作罢了,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也不急在这一时。每每想到与文紫嫣住的是对门,杨宁心里就是一阵兴奋。 第二日天不亮,杨宁就起身了,尽管他恨不得倒头再睡,但公务在身,怎么着也要去司礼监打个尖、应个卯的,此时他心里不由暗暗感叹:什么时候能够过上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的逍遥日子就爽了!虽说如今自己身份地位高了,却反不如当初做个司苑局杂役小太监来得自在,更不如在福宁宫任总管时快活! 胡同里早有昨日的小太监跟班们抬着轿子恭候,杨宁坐着轿子,穿东安门、过东华门,转过文渊阁旁,透过左翼门杨宁看到皇极殿前的广场上,上早朝的文武大臣已经披着寒霜鱼贯迈上通往皇极殿大殿的台阶。 想想当皇上的和这些文武百官也都不容易啊,早上起那么早来上早朝,一刻也不敢耽误,不过也幸好隆庆性子懒惰些,继位后改了前朝的规矩,规定每月逢二、四、六举行早朝,逢八进行一次大的朝会。 去司礼监及自己手下分管的内官监、司设监等内监衙门转了一圈,各衙门的掌印太监虽然有大半要么是孟通的人、要么是冯保的人,但对杨宁却是十分恭敬,别看杨宁在内监中没什么人脉势力,但如今的声势却是如日中天,外有宁夏监军平叛与促成俺答和谈,内又轻松扳掉了滕祥、毫不将孟通放在眼里,上又得隆庆皇上赞誉有加,并深受李贵妃宠信,永宁公主支持,乃是人人侧目的年少新宠,谁不给几分面子! 杨宁才又到了福宁宫给永宁公主请安,陪着公主天南地北地闲聊了一会,又“顺便”用过了早膳,他这才又到了凤仪宫李贵妃处,一是把得自赵全宝藏中的夜明珠献给了李贵妃,二是想问问李贵妃何日安排水灵出宫。 如杨宁所料,这天下没有几个女子能够抗拒“夜明珠”的魅力,李贵妃也不例外,当散发着柔和光芒的“夜明珠”出现在她面前时,她的风目顿时明亮了起来,熠熠生辉地望着这颗世间罕见的“夜明珠”,惊喜得不能自已,对杨宁的感谢更是献上香吻连连,那架势恨不能当场再来几次以身酬谢,好在杨宁心里暗自警惕,怕这种事情多了总要惹人怀疑,坚定地拒绝了,但上下其手揩揩油总是免不了的。 当李贵妃惊喜之余,问起这“夜明珠”的来历时,杨宁自然早准备好了说辞,只说自己是在草原上一个部落集市上偶然得到,当时明珠蒙尘,是自己无意间擦拭掉珠子外表的泥土才发现了这是一颗举世稀有的珍贵“夜明珠”,因为这颗“夜明珠”太过珍贵,也太过罕见,自己立刻决定送给高贵美丽的贵妃娘娘做礼物,也只有贵妃娘娘的身份,才能配得上这颗“夜明珠”! 杨宁的话让李贵妃更是高兴,而让杨宁高兴的是,水灵的事李贵妃也已经办妥了,正好这次皇上下令赏赐十名宫女给杨宁充实后宅,李贵妃略一操作,水灵便成了这十名宫女中的一名了! 杨宁自是高兴万分,水灵以这样的方式出宫,是任何人都找不出麻烦的,也免了可能出现的后患! 自凤仪宫出来,杨宁便回了宫外宅子,而他前脚刚到没多久,后脚内监衙门宣旨的太监就到了,随来的还有一大串青衣小轿,还有几个执事太监。 接过旨杨宁才知道,这是隆庆皇帝的赏赐到了,轿子里做的就是隆庆皇帝赏的十名宫女,两个太监端着金银,还有一个太监负责带了京城西北昌平皇庄的百顷良田的田契来做交接。 隆庆皇帝此次虽未提杨宁的官,但赏赐却不谓不丰厚,宫女赏赐外臣,一般都是王公大臣才有此殊荣,像杨宁这样的太监获得这样的赏赐,可真是极其罕见,更何况还是一赏就是十名,外加上丰厚金银,百顷良田,如今国库空虚,能赏如此多金银和良田,也足见赏赐之隆! 韩山林很熟练地取银子打赏了前来宣旨的一干太监,又领着两个干练的下人办了田契的交接,而杨宁则很没出息的去接受隆庆赏赐的宫女去了。 十抬轿子都被直接抬入院内,轿子内的宫女一一走出,宫里出来的女子果然个个姿色不凡,春兰秋菊、各有亮色,一时间院子里莺莺燕燕站了一群,杨宁一眼就看到了夹杂在众人当中的水灵,正惊喜地望着他,杨宁赶紧示意韩玉娘将水灵先领了出来,送去后宅安顿去了,然后开始打量剩下的宫女。 杨宁身上明亮的高级太监官服让这些见多识广的宫女立刻明白他就是她们未来的主人,而不少人则是用艳羡地目光望着被韩玉娘领走的水灵,不过水灵的绝色姿容让她们也没什么话说,只是在心里揣度新主人的好色程度。 看了看,这些宫女虽然年龄有大有小,大的二十多岁、小的十几岁,但姿色却皆是不俗,个个都是那么养眼。 杨宁眼睛来回扫描了几圈,饱览秀色之余,突然一个年约二十四五的“大龄”宫女引起了他的注意。 第一百八十三章 女官沉香 这“大龄”宫女长得身材非常高挑,容貌更是极为秀丽端庄,论姿色、在这十名宫女之中绝对是数一数二的,但引起杨宁注意的,却不是这个宫女的美貌,而是她沉静淡雅的气质,别的宫女或激动、或兴奋、或失望,或带着对未来的憧憬或彷徨,而唯有这个“老宫女”,却始终是低眉垂目,脸上表情平平淡淡,看不出一丝喜怒,她所站的位置比较靠后,但那种沉寂如水的脱俗气质,却让杨宁一眼就注意到了她。 杨宁心下不由暗暗讶异:没想到隆庆赏给自己的宫女之中,竟然有如此气质不凡的宫女,也不知道她原先是哪一宫的?这样出挑的宫女,竟然到这么大的年龄也没有有幸进阶为妃嫔,而成了“老宫女”,还真是可惜了!而这“老宫女”到了这么大年龄又无幸被“恩赦”放出宫,反而被赏赐给了自己,倒真是有些造化弄人啊! 明朝内宫的规矩,每隔一段时间皇帝都会下旨“恩赦”,放一批年老的太监和“大龄”的宫女出宫,而放出宫的宫女年龄一般都在二十多岁以后的“老宫女”。 能被放出宫的宫女,绝对算是幸运的,因为大多数没有攀上高枝做妃嫔的宫女,命运都是相当凄惨的,在深宫里孤独郁郁不说,主子一个不高兴,就落得个香消玉殒的下场,而能够熬下来的,赶上皇位交替,她们就又被送到皇家专门收容宫女妃嫔的尼姑庵里做尼姑,自此木鱼青灯、终老一生! 相比于那些还了“自由身”的宫女,眼前这些宫女显然颇有不及,但相比于大多数丧命或出家的宫女而言,她们又是幸运的。她们虽然被赐为了自己的奴婢,但自己可绝不是那种刻薄狠毒地“主人”,可以想见,这些被随意赐予自己的宫女,可绝对不会是出身于官宦富贵、大户之家,而多是出身贫寒微贱、多有一番心酸悲惨的身世! 杨宁清了清嗓子,才笑着开口道:“各位姐姐妹妹,欢迎大家的到来……!” 杨宁颇为新奇的开场白顿时吸引了众宫女的注意力,紧张不安的气氛也略有放松,目光都集中在了杨宁身上。 杨宁继续微笑着道:“关于咱家的身份,大家想必都已经清楚,咱家就不再多啰嗦了,只是有几点咱家倒要说清楚,一,皇上将你们赐给了咱家为奴为婢,但咱家这人心好,本有心借机还你们个自由身,但无奈你们都是皇命所赐,咱家可不能私放,那可是要掉脑袋的,咱家在这里先说声对不住了……!” 杨宁如此和善客气地话语顿时引来众宫女一阵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只有那个高挑秀丽的大龄宫女脸上并没什么表情波动,只是望向杨宁的眼眸里多了一丝意外与好奇。 “当然,大家也不要绝望,等以后日子久了,总会有机会的!”杨宁补充一句道,“二,既然你们现在还在咱家这里,那就希望你们以后谨守规矩、忠心本分的做事,咱家自不会亏待你们,哦,对了,虽然咱家这宅院里没护院保镖之类的,但大家可不要想着逃跑,像你们的身份,跑了被抓住,下场有多凄惨你们比咱家更清楚,到时候咱家可保不了你们的!” 众宫女脸上露出惊恐地神情。 明时大户的奴婢仆役,那都是登记在册的,若逃跑了被抓住,想死都不能痛快! “三,既然你们作为咱家的奴婢下人,咱家也绝对不会亏待你们,每人都有月钱可拿,标准么,就——,就比你们在宫里的标准多一倍吧!”杨宁挠了挠耳垂道。 众宫女脸上都流露出一片喜悦之情,本来她们作为被赏赐的奴婢,根本就没想到主人家会给月钱的,没想到这个“新主人”不但给,给的还比在宫里时多一倍,这怎能不让她们喜出望外,对于这个“公公主人”,他们心里好感都是倍增,暗自庆幸遇到了一个和善仁慈的“主人”! 刚从后院出来的韩玉娘正好听到杨宁说的话,急得忙上前一拉杨宁的袖子,悄声在杨宁耳旁道:“杨大哥,你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啊,哪有给奴婢这么多钱的,这可不是一两个人的事啊?” 杨宁微微一笑,给的多么?其实不多!说实话,内宫每月给每个宫女的月钱已经少得可怜了,自己即便加了一倍,其实也不算多。如今这个时代,想要快速收买人心,离了银子是绝对不行的,更何况,如今的自己可绝对是“财大气粗”啊! “没事,银子的事不用担心,我来想办法!对了,灵儿安置好了?”杨宁问道。 韩玉娘别看年纪小,却是个非常聪慧的,劝了杨宁一句,也就不再多说了,她清楚那有可能引起杨宁的反感,“安置好了,遵照大哥的吩咐,给灵儿姐姐安排了最好的住处,后花园旁,大哥的隔壁!”韩玉娘自然是早就知道水灵与杨宁的关系的。 杨宁满意地道:“很好!玉娘,以后我不在的时候,你就多陪陪灵儿,你与灵儿年龄相近,相信你们能处得来的!” 韩玉娘俏皮道:“这还需杨大哥多说么,灵儿姐姐长得那么漂亮,人又温柔善良,与玉娘很是合得来呢!” 与韩玉娘窃窃私语几句,杨宁这才想起台下院中还站着一群宫女呢,他转过身道:“好了,咱家要说的就这三点,以后希望大家能够在咱家这里相处和睦、生活愉快!”说完,他又对韩玉娘道:“玉娘,安排这些人的住处吧!关于管理分派,你可以问问灵儿,她曾经在宫里呆过,对这些都懂!” 韩玉娘答应一声,开始分派这些宫女的住处,由于韩山林和她早就知道了杨宁得了皇上什么赏赐,因此对这些宫女早准备了住处。 别人都跟着韩玉娘向后院去了,杨宁单单叫住了那大龄宫女。 “这位姐姐,不知道芳名如何称呼?”杨宁说着话,眼睛却在上下打量着对方。 这宫女尽管穿了一身普通的宫女装束,但却难掩其秀丽端庄,在杨宁目光注视下也不见一丝慌乱,只是稍稍低头道:“不敢当公公如此称呼,奴婢沉香,见过公公!”声音如出谷黄鹂、清脆悦耳,谈吐也是得体大方,这不由让杨宁更是好奇。 “哦,你叫沉香!沉鱼落雁、国色天香,果然是人如其名!”杨宁随口赞道。 叫沉香的宫女眉目难以察觉的一蹙,声音清冷了几分,“沉香微贱之身、蒲柳之姿,不敢当公公如此赞誉!” 杨宁不由讪讪一笑,本来是想与这沉香搞好关系,没想到人家倒把他当成了轻浮之徒,也难怪,在这个时代,很多太监可都是比正常男人更变态的“**狂”! 杨宁扳正了脸色,“沉香姑娘,不知道你在内宫里属于哪一宫的,又所司何职啊?” 沉香略一迟疑,方才答道:“回公公的话,奴婢原先在宫里不单独伺候哪位主子,而是司职于尚宫局的女官!” “女官?”杨宁很有些意外,他本以为皇上此次所赐的宫女尽皆是宫里地位最低等的宫娥婢女,倒没想到里面竟还有一个内宫的女官。 明后宫的女官机构乃是独立于太监二十四衙门的存在,分“六局一司”,六局分别是尚宫、尚仪、尚服、尚食、尚寝、尚*,分别负责内宫的礼仪、戒律、羽仗、衣食等,尚宫总领六局;一司则称宫正,掌纠察宫闱、戒令责罚。 女官为皇家单独选进,比选一般秀女要严格许多,除了品相之外,还要讲求聪慧机灵、知书达理,她们在皇宫里的地位虽低于妃嫔,却高于一般宫娥婢女,明朝时洪武年间后宫女官最多,人数多达三百以上,但到了隆庆这时,女官人数却已经大大缩减,整个内宫总共也不过几十位,所以杨宁自然奇怪隆庆竟然赐给了自己一位女官,而看这女官的年龄,又司职六局之首的尚宫局,那在女官系统中地位绝对不算低的! “沉香姑娘,既然你的身份时宫中的女官,按说不应该如此轻易就被赏赐出宫的,不知道……?” “回公公的话,这里面其实存了奴婢的一点私心,奴婢进宫日久,年龄渐大,更已经厌烦了尚宫局那些繁杂琐事,因此当听说皇上要赏宫女给公公时,奴婢就托了内监负责此事的有关公公,才得以出宫到了这里,以后还请公公多多照拂,沉香必定全心全意侍奉公公!”沉香话语流畅地答道。 “哦,是这样!”杨宁若有所思,随即笑道:“既然你有这番心意,正好,你也看到了,如今咱家这内宅里,还缺一名有经验的女仆主事,玉娘她还小,恐不能胜任,咱家就将这份差事委给你如何?既然你任内宫女官多年,想必绝对能胜任这份差事!” 沉香脸上露出一丝意外,但很快施礼痛快答应道:“公公有名,奴婢自当竭力而为!” 第一百八十四章 汤山皇庄 与沉香闲谈了几句,办完了接收御赐百顷良田的韩山林面带喜色走了过来。 “公子,御赐良田已经交接完毕,这百顷良田其实就是昌平境内的汤山皇庄,原本是皇上赐给东宫太子的庄田,如今连同一座庄子带周围的田地,都归在了公子名下了!百顷田地,那是何等广阔的规模!”韩山林高兴地道。 古时一顷相当于百亩,隆庆这一次赐地就赐给了杨宁万亩田地,还带着一座皇庄,可绝对算是大手笔了! 明朝时,王亲显贵都有属于自己的直接经营的庄田,这些庄田多分布在京师周围,而其中又尤以皇室所占庄田最多,称为“皇庄”!皇庄的庄田有原属于朝廷的“官田”,有夺还犯罪勋戚的庄田,但大多却都是侵占的百姓的良田。 明朝后期,皇庄规模越来越大,侵占现象愈演愈烈,甚至有的地方官员为了媚*,生生强夺了原属于百姓的土地献给皇室,这就导致了京师周围、直隶八府的大批百姓失去了赖以生存的根本,再加上皇室派来的“管庄太监”对已成为了“佃户”的百姓残酷剥削,终使得京畿百姓怨声载道、反抗作乱不断。 皇庄的存在,绝对是明中后期的一大弊政,也是导致明走向灭亡的主要原因之一。 想到这些,杨宁对一次获得了如此多的庄田并没有感到有多么地欣喜,因为从今日开始,他也成了那剥削穷苦百姓的“地主“了! 让杨宁有些奇怪的是,这“汤山”的名字怎么听起来如此耳熟呢,前世时好像在哪听说过,现在却是想不起来了! “公子,这汤山皇庄既然咱们已经接下,下一步就要派人去接收了,这么大一片产业,去的人还真不能少了,可咱们宅子里的人手却是不多,可堪重用的忠心伶俐之人一个也没有,你看……?”韩山林望着杨宁为难地道。 杨宁不由也皱紧了眉头,这倒的确是个难办,要管理那么大一处皇庄,自己手里还真没有可用之人,即便是韩山林,也绝不擅长这些事情。 “韩大叔,咱们这样,如今是冬季,田地里没什么劳作,事情应该还少一些,这两日你先挑着宅子里伶俐些的下人领着去那边,先把庄子接下来再说,随后咱们再慢慢想办法!” “行!”韩山林答应一声,不过随即又有些为难道:“我要领着人过去了,那这里怎么办?” 杨宁一笑道:“没关系,你尽管挑人过去就是,宅子这边,我想让这位沉香姑娘先管起来,好在这边事情不多,我也没多少应酬,她应该能够胜任!韩大叔觉得如何?” 杨宁提出这事说实话是有些怕韩山林不高兴,毕竟,在这之前,韩玉娘已经充当起了这个角色,打理得还井井有条,不过她年龄实在有些小了,经验毕竟不足,再者,韩玉娘毕竟是韩山林的女儿,杨宁可不想将她当下人丫鬟使唤,不过以后可以让她帮自己管着“财政”这一块儿,这韩玉娘对理财管账还是很有一套的。 韩山林倒没多想什么,立刻就答应了,其实依韩山林憨直质朴的性格,杨宁的担心倒完全是多余的。 撇下韩山林对沉香交待事情,杨宁迫不及待去了后院,小丫头终于被他接出了宫,因此今日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下一步杨宁已经在考虑是不是等小乐子回来直接让他也离开皇宫得了,一是皇宫里再也没什么待下去的必要;再者,宅院里有小乐子坐阵,安全上自己也放心许多。 韩山林父女给水灵安排的住处虽然不是很大,但布置得却很考究,也很干净整洁,地暖烘得屋子里温暖如春。古代大户人家才烧“地暖”取暖,杨宁获赐的这套宅子可谓是古代的“豪宅”,像“地暖”这样的设置自然早就有,杨宁没在这住过几日,因此平日里韩山林为了节省,并没启用,如今杨宁回来,又住进了水灵,韩山林早就知道水灵与杨宁的关心,因此早早就下令下人将“地暖”烧了起来。 “宁哥哥,你来啦!”杨宁进屋的时候,水灵正在整理自宫里带出来的东西,衣服首饰竟都有不少,见杨宁进来欣喜地迎了上来。 “灵儿,这地方怎么样,还满意么?”杨宁上前轻轻搂住水灵道。 水灵眨着明亮的眼睛,轻轻点头道:“嗯,很满意,其实只要能在宁哥哥身边,就算再住回以前那个破道观里,灵儿也是乐意的!” 这小丫头的情话是越来越高明了,自己总冷不丁被她“击中”,杨宁心情愉悦地拉着小丫头坐了下来,看到那堆衣服首饰,打趣道:“咦,灵儿,进宫几个月,发财不少啊!” 水灵脸一红道:“哪儿,这都是贵妃娘娘赏我的!唉,贵妃娘娘身边本就没几个能说上话的人,我这一出宫,她一个人呆在深宫里,会更孤独的……!”说着,小丫头的眼圈红了起来。 杨宁见势不妙,刚要说话安慰,屋外厅中响起韩玉娘的声音,“禀公子,玉娘给灵儿姐姐安排了两个婢女在房中伺候,你们是不是出来见见?” 水灵听到话声,急忙自杨宁怀里站了起来,杨宁却是微微一笑,心下倒很满意韩玉娘懂得规矩,没有乱闯。 两人走出屋来,却见韩玉娘领着两个十一二岁的婢女站在外面,这两个婢女正是今日送来的那群宫女中的两个年龄最小的,模样竟有**分相似,都是十分的清秀可人,韩玉娘年龄应该也就比这两个宫女大一点,但此刻却偏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小脸严肃紧绷,很有些管事的威严。 “公子,这两个婢女十分乖巧伶俐,玉娘安排了她们以后伺候灵儿姐姐,您看行么?”旁人在侧,韩玉娘规矩做得十足,恭恭敬敬向杨宁禀道。 未等杨宁开口,水灵已是急忙道:“玉娘,这可使不得,我本和这两位妹妹一样都是伺候人惯了的,如何能当得别人的伺候,你莫要折煞我了!” 韩玉娘倒没想到水灵会如此说,她不知道该如何劝水灵,只好将目光望向了杨宁。 “灵儿,我看这事就依玉娘的吧!你的身份已经不必从前,没有人伺候怎么行!” 水灵最是听从杨宁的话,听杨宁也如此说了,她便也不再拒绝,只是心里难免有些别扭。 杨宁之所以答应韩玉娘的安排,自也有他的考虑,以后随着宅子人员越来越多,又接收了皇庄,宅内宅外,主人仆从,必须一切都要有意识的订立规矩,这样才能有效的管理! 既然给水灵身边安排了两个使唤婢女,底细杨宁自然是要摸清楚的,一问之下才知道,这两个婢女一个叫听雨,一个叫听雪,竟是一对孪生姐妹,进宫前也是穷苦人家的孩子,进宫后所伺候的主子是一位“嫔”,最近因为得罪了后宫淑妃而被打入了冷宫,她们姐妹受了牵连,本来是要被送到浣衣局做苦工的,正赶上皇上赏赐宫女给杨宁,就被内监衙门的太监拉了来充数。 杨宁不由苦笑:眼前这对孪生姐妹这么小,还被内监衙门的太监拉了来,能凑齐这十名宫女,也真难为了这帮子太监! 听雨与听雪两姐妹所表现出来的羞涩与拘谨让杨宁很满意,看得出这两个小女孩都很老实本分,这样的人安排在水灵身边,他也放心。 杨宁温言安慰了两姐妹一番,又一人赏了一两银子,两姐妹自是感激万分。 杨宁又问了问其她宫女的安顿情况,韩玉娘称都已经安顿好了,只是宅子里“主人”不多,这些宫女却是用不了,杨宁就让韩玉娘往外宅西院安排两个,伺候韩山林起居,韩玉娘犹豫着应了。 正说话间,就听到前院一个声音大呼小叫地由远及近,“哈哈,新来了很多姐姐妹妹么,在哪,我关雷得好生瞧瞧!小娘皮,快走快走,去看看!” 这却正是关雷的声音,杨宁微微一笑,往院子里看去,却见关雷正拖着犹犹豫豫地岳风走了过来,屋内韩玉娘已经皱起了眉头。 关雷拖着岳风迈进厅内,抬眼瞧见水灵等人,又见到杨宁也在,嘿嘿一笑,才消停了下来,而岳风则是一脸的不安。 “岳风,关雷,谁让你们到后宅来的?还有没有一点规矩?”韩玉娘秀眉紧蹙,声音极是严厉。 岳风满脸尴尬,望了杨宁一眼,方才低声道:“岳风擅闯内宅,请公子责罚!” 关雷则有些不解地望了岳风一眼,又奇怪地望着杨宁道:“杨大哥……啊不,公子,这后宅不能随便进来么?” 没等杨宁说话,韩玉娘已经恼怒道:“难道你连这点规矩都不懂么?两个半大小子,就这样直直闯进住着女眷的后宅,还知不知道羞耻?” 岳风羞愧满面,头垂得更低,而关雷则满脸忿忿对韩玉娘道:“你这丫头毫无道理,我们两个是半大小子,公子却比我们都大,公子都能来,我们又为何不能来了?” “你……!”韩玉娘让关雷一句噎得说不出话来。 第一百八十五章 拒不收徒 “好了,你们不要再吵了!玉娘,岳风是被关雷硬拉了过来,关雷则是不懂得这些内外宅的规矩,不要再怪他们了,改日你再好好教教他规矩!”杨宁终于出言道。 “是!”韩玉娘答应一声,却又狠狠地瞪了岳风与关雷一眼。 “岳风,关雷,你们两个过来,这就是我跟你们提过的水灵姐姐,快来拜见,以后你们要向敬我一样尊敬她,明白么?”杨宁以前对岳风和关雷曾都提到过水灵,他们二人自是知道水灵与杨宁的关系非同一般。 “小弟岳风,见过灵儿姐姐!”岳风急忙上前规规矩矩行礼。 “灵儿,岳风是我去草原前来投奔我的,他也是因黄河水灾逃难到京城的,如今父母亲人也都不在了,和咱们一样都是孤儿!”杨宁向水灵介绍道。 听到岳风也是因黄河水灾逃难来的,水灵自是倍感亲近,急忙让岳风免礼。 关雷一见急了,急忙跳上前来,学着岳风的样子对水灵施礼道:“灵儿姐姐,还有我关雷呢!” 见这壮得像小牛犊子般似的黑小子猛地蹦上前来,倒吓了水灵一跳,杨宁先笑骂一声道:“你这黑小子,就不能规矩些!”随即又对水灵道:“灵儿,这黑小子就是我曾对你提到过的,草原上‘万马之王’的朋友——关雷!” 水灵笑道:“早就猜到了呢!关雷兄弟,还要多谢你对宁哥哥的救命之恩!” 关雷挠挠头道:“灵儿姐姐怎么也来谢我,其实公子乃是‘奔雷’所救,可不是我关雷!” “若不是那神马‘奔雷’看在你的面子上,又怎会率了万马来救宁哥哥,所以,我还是要谢谢你的!”水灵认真地道。 “哈哈,行了,以后大家都是自己人了,没必要如此客气,快近中午了,玉娘,你去知会你父亲一声,让他打发人去前面‘天然居’订两桌上好的席面,咱们大家一起,欢迎你灵儿姐姐的到来,同时也让那些新来的宫女坐一桌,也感受感受,别让她们刚一来就觉得我这新主子是个待人刻薄的主儿!” 韩玉娘答应一声,转身告退,临走时瞪了岳风和关雷一眼,岳风立刻也向杨宁告退出去,还硬拉走了不情不愿的关雷。 听雪和听雨姐妹俩乖巧地给水灵收拾屋子去了,而杨宁则与水灵说了会话,约莫过了半个多时辰的工夫,前院韩玉娘派了个小丫鬟来请,说天然居的席面已经送到了。 杨宁领着水灵,后面跟了听雪和听雨,来到前院入了席。杨宁、水灵、韩山林父女、岳风、关雷坐了一桌,另外新来的一群宫女由沉香领着坐了一桌,开始那些个宫女还有些拘谨,但杨宁招呼了几次之后,大家渐渐放开了,除了沉香仍是一脸沉静外,其她诸人一个个都是欢喜非常,尽情享受起眼前天然居的美味佳肴来,虽然她们以前长在宫内,但又哪里轻易能吃得到上的了台盘的美味儿。 品尝着这天然居的美味佳肴,杨宁不禁想起了其冷艳明媚的女掌柜——兰飞凤,转头向韩山林问起这段时间天然居的买卖情况,得知其生意更见红火、鲜有敢闹事者,杨宁才放下心来,看来,张居正还真是做到了“照顾”这天然居。 借着吃饭的空,韩山林向杨宁汇报了将带去昌平汤山皇庄的人手,除了韩山林自己,无非就是以前买下的那些个逃难至京城的年轻下人,虽有几个伶俐的,但应付这接受皇庄的事却难免稚嫩,而杨宁自己眼下却是离不开的,只好叮嘱了韩山林几句他所能想到的,让他注意看皇庄内原先的人员中有无可用之人,不管怎样,先把皇庄接下来再说吧,这万亩良田,只每年收租,可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吃过了饭,杨宁先去后宅陪了水灵好一会,后见她露出疲态,便让她好好休息,出来后,杨宁又与韩山林、沉香两人商议了皇庄的接收,宅子日后的管理等事情,杨宁发觉,沉香虽然话不多,但对于操持宅务却很是熟门熟路,总能说到点子上,这让韩山林欣喜不已,这累得他头大的总管一职总算是找到合适的人来担任了! 商议过后,杨宁换过一身普通衣服,随即领着岳风和关雷出了门,而韩山林则继续忙于向沉香交接“工作”。 早上吃饭后,岳风便领着关雷逛了一遍棋盘街,此刻关雷却显然没有逛够,对什么仍都是充满了新奇,这京城最繁华之地的繁华让他眼花缭乱,兴奋不已。 经过天然居前宽广的十字街口时,杨宁远远地看到天然居门前车水马龙、店小二迎来送往,心内不由也暗自为自己所认的那个寡妇“干姐姐”高兴:看来,这天然居的生意确实比以前更加火爆了! 杨宁领着岳风和关雷,提着一坛昨日向永宁公主要来的御贡美酒,先去了京城府前南街著名的“熏风阁”,割了二斤“熏风阁”的特色名吃——熏猪头肉,这“熏风阁”熏的猪头肉,肥而不腻、入口生香,乃是京城的一绝,更是*空老和尚的最爱之一。接着三人又去了隆福寺前的庙市上买了一大堆卤肉吃食,才绕过隆福寺,来到*空和尚菜园的后门。 隆福寺后面的破道观依旧破败不堪的坐落在那里,看到这破道观,杨宁不由想起了当初与水灵三人落魄住在这里的情形,如今时过境迁,自己转眼已成了司礼监的秉笔大太监,这其中的机遇变化,不得不让人暗地里生出几分感慨来! 关雷见杨宁不言不动,只瞅着一座破败不堪的道观出神,忍不住开口想问,却被岳风瞪眼制止了。 “咱们进去吧!”杨宁感叹了一会,才开口道,随即迈步推开木门进了菜园,岳风与关雷提着酒肉跟在后面。 菜园里不复秋日时的果蔬满园景象,已是遍地荒芜,还覆盖着尚未融化的积雪,白皑皑一片。 “老和尚,故人来访,还不快快出来迎接!”杨宁对着*空所住的斋舍喊道。 “哈哈,臭小子没良心,昨日到了京城,今日却才来看老衲!”随着声如洪钟的浑厚笑语,*空胖大的身子已自屋门里“挤”了出来,老和尚面色红润,气色不错,只是看着却又像胖了几分,岳风和关雷显是从未见过如此胖大之人,立刻被*空给震住了,呆呆望着*空庞大如小山般的身躯。 “哈哈,琐事缠身,老和尚见谅!今日一得空,小的这不立刻就来看你来了么!”杨宁打着哈哈走近了道。 *空扫了一眼岳风与关雷,当看到二人手中所提得酒坛和油纸包时,眼睛不由亮了起来,使劲耸了耸鼻子,露出一副馋相,岳风与关雷惊奇地互望一眼,显然没想到这个须发皆白的老和尚竟会露出如此“孩童”的一面。 杨宁看得好笑,对*空道:“老和尚总不能让我们老在外面冻着啊,还不请我们进去?” “哦哦哦,快进来,快进来!”*空移动着胖大的身子,将杨宁等人让进了斋舍。 斋舍内打扫得一尘不染,燃着火盆、温暖如春,火盆上还煮着茶水,屋内茶香四溢,佛香袅袅,倒颇有些清幽出尘的味道。 这老和尚,一如既往地会享受!杨宁心里想到。 “老和尚,看小子给你带什么来了!”见*空老盯着岳风与关雷手里的东西,杨宁于是道,同时示意二人将东西摆了出来。 “贡酒一坛,孝敬您老人家!另外还有‘熏风阁’的秘制熏猪头肉——你的最爱,另有你平时爱吃的几类卤肉吃食,哦对了,这里还有一包我特意自草原带回来的牛肉干,嚼着劲道、味道正宗,京城里可买不到……!” “哈哈,还是你小子了解老衲!”随着杨宁的介绍,*空一脸兴奋嗅着酒菜的香气。 “老和尚,先别顾着好吃的,小子给你介绍一下,这两位都是我的小兄弟,这位叫岳风,这位叫关雷!岳风关雷,你们快快跪倒拜见*空大师,他可是有道的高僧,不但佛*高深,论武功可也是天下第一!” 岳风与关雷眼前一亮,立刻就要上前对*空行跪拜大礼。 “阿弥陀佛,两位小施主莫要听杨小友胡吹,老衲可是愧不敢当!”说着,*空肥大的袖子轻轻一拂,岳风与关雷就感觉像被人托起似的,身不由己的站定,再也跪不下去了,两人不由又惊又喜地望着*空,关雷更是一脸崇拜地望着*空。 “老和尚,你快别谦虚了,他二人这礼你绝对是当得!坦白说吧,今日除了来看你,还有一事,那就是小子给您老找了两个好徒弟,就是他们,徒弟给师父磕头行拜师礼,那是天经地义,你还不快受他们一拜!”杨宁笑着对*空道。 “什么?让老衲收他们二人为徒?”*空瞪圆了眼睛。 杨宁点点头,心里觉得有些不妙! 果然,*空语气坚决道:“不行,老衲绝不同意!” 第一百八十六章 兼济天下 “为什么?”杨宁急道,“ “不为什么,只因收徒太麻烦,老衲没那闲工夫!”*空一脸“我是大忙人”的样子。 “咦,你这老和尚,当初我不想学武,你偏上赶着教,如今给你个机会,你倒没工夫了?你没工夫要忙什么?忙着种菜、喝酒、喝茶?哦还有,忙着与那帮酸腐才子混一块对对子玩儿?” “你这臭小子,你以为任谁都可以做我*空的弟子么?当初老衲也没说要收你做徒弟,只是想指点你两招而已!老衲一人活得多自在,收了徒弟哪还会像现在这么清闲,不管你咋说,这种傻事老衲绝对不干!”*空的大光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死活不同意! “老和尚啊,你这种想*可就大错特错了!其实收了他们二人为徒,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啊,最起码——,最起码能有人替你去买酒买肉啊,你想想,你一个和尚家家的,平日里老是去肉铺、酒馆抛头露面的,多不方便啊!说句不好听的,你这体型简直就是一副‘活招牌’啊,去得次数多了,总会被令师兄*正大师知晓,你是不是没少挨训斥啊?” “嗯,这个么……好像有些道理!”前面杨宁好说歹说,*空就是不同意,可说到收个徒弟能帮自己买肉打酒,这老和尚立马就松了口。 杨宁暗暗“鄙视”一番,紧接着趁热打铁道:“你要是嫌教他们麻烦呢,那没关系,凭你*空大师威震天下的身手,随便指点他们个一两招,就够他们受用一辈子的了,你根本就麻烦不到那里去,你说呢?” 杨宁这“设身处地”地一番着想,再送上一个响亮马屁,老和尚终于点头答应道:“好吧,老衲答应你了……!” “哈哈,多谢大师!”杨宁一喜,只要你老和尚答应收徒就好办,以后好酒好肉伺候着,还怕你不尽心教? 没等杨宁高兴完,老和尚已紧接着道:“你先慢点高兴,老衲虽然答应你收徒,但却只能收一个!嘿嘿,买酒卖肉的活计,一个徒弟就够了!” 望着老和尚脸上顽童般的“狡黠”,杨宁心里暗骂一声“老狐狸”,待要讨价还价,*空却已抢先开口道:“就这条件,不容商量,答应就答应,不答应拉倒!” 见老和尚一脸的坚定,杨宁想了想,知道再争取也没用,还是答应了吧,能收一个算一个。 “好吧,老和尚,一个就一个,那这两个孩子你想收哪一个啊?”杨宁问道。 *空想都不想就指着关雷道:“就他吧,这小子根骨品性,最适合练我佛门功*!” 杨宁望了一眼岳风,稍一犹豫,其实他早在草原时就答应为关雷找高手学武,如今*空选择关雷倒也圆了这一承诺,但杨宁却也知道岳风性子刚强,怕他没被选中心里会多想。 岳风倒是伶俐,立刻猜出杨宁这一眼的意思,急忙开口道:“公子不必为难,*空大师慧眼,证明关雷兄弟确实比岳风适合,更何况,岳风对习武也并不是非常热衷!” 见岳风说得一脸诚恳,杨宁也不再多说,只是对正望着酒肉流口水的老和尚没好气地道:“老和尚,你就懒吧,越懒越胖,越胖越懒!” 按着佛门收徒规矩,*空居上而坐,关雷三拜九叩,行完了拜师礼。自此,他就成了老和尚的亲传俗家弟子了。 不知是不是眼花,杨宁发现*空在关雷叩拜并喊他“师父”的时候,神情里竟隐隐有些激动与感慨,这老和尚,莫不是平生第一次当人家师父,有些不习惯? 本来杨宁觉得既然是*空收徒,又是这么高的辈分,是不是要禀告过隆福寺方丈*正大师,但见*空从头到尾压根就没那个意思,他也就乐得省却麻烦!说起来,这关雷成了*空的徒弟后,在隆福寺的辈分可是够高的,据杨宁所知,如今隆福寺里最下面的“慧”字辈小沙弥,与“*”字辈可是差着三辈之多! 杨宁三人在*空处吃完酒肉,又闲聊了一阵,才起身告辞,关雷并没留下,他要随杨宁回宅收拾些日常住用物品,再独自回*空这里,正式开始随着*空“修行”! 自*空菜园离开时,时间已不早,此时天色阴沉,寒风渐起,气温比白日时又下降了几分,依杨宁的估计,此刻的气温只怕得有零下十多度。 杨宁裹了裹身上的棉袍,又抬头望了望灰蒙蒙的天空,对岳风关雷叹口气道:“看这天色,今夜只怕又是一场大雪啊!” 关雷听了倒没什么,岳风却像被勾起了心事,忧心忡忡地望了一眼天空道:“不知道这场大雪下来,这一夜京师四九城又要冻死多少无家可归、流落寒窑的灾民!” 杨宁心里一动,不由想到了当初自己与水灵等寄居的破败道观。这会儿天气已够寒冷,晚上若再下下雪来,气温必定更要降上几分,即便是生起火来,凭那样的残屋破院,只怕也挡不住这彻夜的严寒! 当然,自己几人现在已经不用再寄居于那破败不堪的道观,而且已经是锦衣玉食、温饱无忧,可这京城里还有成千上万与自己当初一样、因黄河水灾逃难而来的灾民,他们一直在饱受着贫困、饥饿、疾病、如今再加上“严寒”的折磨。 那么,自己是不是应该为这些贫寒交加的灾民做点什么呢? “公子……!”岳风突然犹豫着开口道。 杨宁回过神来,随口道:“怎么了?” “公子,岳风想——,想自己回当初曾与母亲寄居的地方看看,那里住得都是黄河水灾逃难来的灾民,他们当初收留了我们母子,待我们极好,若不是他们,我与娘亲早就饿死了……!” 没等岳风说完,杨宁已道:“你不必说了,今日这个恶劣天气,回去看看是应该的,但你自己去不行,要去咱们一起去,多少也能帮点忙!” “多谢公子!”岳风感激地道。 京师的南城西南角,分布着大片的低矮破败房屋,也即此时代的“贫民窟”,这里住着四面八方逃难来京城的贫苦百姓、灾民、乞丐、流浪者,环境脏乱,治安也是京师五城兵马司、顺天府四九衙门公差最头疼的地方。 岳风母子所寄居的地方,就在这片“贫民窟”的深处,是一座破败不堪的四合院。 “六爷、根叔、花婶……,岳风来看你们来了!”推开半掩着的破烂院门,岳风兴奋地嚷道。 杨宁与关雷也迈步进了院子,四下打量一眼,这是一处低矮的破落四合院,其破败程度丝毫不亚于他与水灵等人住的破道观,院子周围房屋的窗口大半都没了窗棂窗纸,只是用破布堵死,有的甚至是用茅草堵上的,房屋的屋门也都是有一段、没一截的。 这样的酷寒天气,这样的破败寒窑,杨宁看得心里一阵阵发紧! 院子里本清冷无人,随着岳风的一嗓子,周围屋子里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那屋门、窗户的缝隙处就多了一双双眼睛,也不知道里面住了多少人。 “呀,真是小岳风回来啦,快开门!” 随着一声惊喜地喊声,四周破败的屋门被颤悠悠地打开,吱呀有声,随即自屋内走出许多人来,有青壮汉子,也有老人妇孺,个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寒冬腊月,几乎所有青壮年汉子竟穿着不能遮体的破烂单衣,老人妇孺倒还好些,有不少穿着棉衣,但也是破破烂烂、棉絮飘飞。 杨宁心里更是沉重,当自己在深宫里享受着锦衣玉食、在天然居花天酒地的时候,脑子里早将这些饱受着贫寒饥饿的灾民们抛之脑后了,也忘记了自己也是出身于这些人们之中,这是典型的做人忘本啊, 人道是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自己虽扯不上如此宏伟志向,但只从最起码的天道人道、良心善心来讲,自己是不是也早该为这些每日挣扎在生死线上的人们做些什么呢? “小岳风,又来看咱们大家伙啦,大家真是没枉疼你小子一场!” “大伙儿看咱们的小岳风,以前那么瘦巴巴一点,今次看起来比上次又壮实了不少!” “那是这小子碰到贵人来,大伙儿快看,这人穿的那么光鲜,定是岳风碰到的贵人了,看起来是个小贵公子嘛!” …… 几个妇人围着岳风,神色兴奋地七嘴八舌,目光毫不避忌地打量着杨宁,啧啧赞叹着,尽显质朴爽直的一面。 “行了,都别吵吵了,像什么样子,莫得让客人笑话!”一个长相粗豪、衣衫最是褴褛的壮年汉子喝止那些妇人道,这汉子身材倒是高大,只是身上却没多少肉,透过破烂的布衣,这汉子的肋骨线条都隐约可见,杨宁知道这都是饿的,这样高大的汉子饭量必然也大,饿起来必然挨得也狠! 这高大汉子看来在这群人里很有些威信,那几个妇人立刻不说话了。 那汉子抱拳对杨宁客气道:“这位公子,外面太冷,咱们屋里说话,请!” 看到这群人不少都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杨宁赶忙道:“请!” 第一百八十七章 无处不在 那高大汉子领着杨宁几人进了这个院落中看似比较完好的北屋正房,其他灾民也都跟着挤了进来。 这北屋自东向西都没有隔开,就是一间大屋。屋里空荡荡的,零散摆着一些石块土砖之类,贴北墙位置有一溜土炕大通铺,炕上的被褥之类却少得可怜,炕下每隔不远倒开着灶洞,但却没有一点火星。进了屋子杨宁才知道,这屋子里比外面着实暖和不了几分。 老人妇孺纷纷爬上了土炕,用好奇的目光瞅着杨宁,几个青壮汉子则站在地上,那高大汉子一瞪眼对其中一个道:“还傻站着干嘛,快搬过那木凳让这位公子坐下!” 被吆喝一声的汉子急忙跑到角落里,搬出一个矮小的木凳,用脏兮兮的破袖子使劲擦了擦凳面,放在杨宁面前,有些局促地笑道:“公子,您坐!” 杨宁看了看,这木凳可算是这屋子里唯一的“家具”了。 “不用,我就坐这吧!”杨宁笑着道,随即就在身旁一块铺着茅草的残石上坐了下来。 “公子,这石头太凉,您还是坐这儿吧?”岳风急忙道。 杨宁摆摆手道:“没事,我哪有那么娇气!对了,大家也都快坐啊,岳风,你还不快介绍介绍!” 那高大汉子望了岳风一眼,岳风对杨宁的脾气也有所了解,无奈地对那高大汉子点了点头,那高大汉子这才挥挥手,一众青壮汉子才分别找“座位”坐了下来。 “公子,这位是根叔,大名张长根,一向是我们这群人的‘主心骨’;坐在炕上的那是花婶,是根叔家里的;这位是忠叔……,这位是三虎哥……,这位是……!”岳风指着这些人,一一为杨宁做着介绍,被他介绍到的人都憨笑着对杨宁打过招呼,杨宁谦恭有礼的一一含笑回应。 介绍完了,岳风脸色有些不对,“根叔,六爷呢?怎么没见他老人家?还有生旺大爷、豆子兄弟,他们……,他们是不是在别的屋子没过来,我、我去瞧瞧……!”说到后来,岳风强颜笑着,猛地站起身来,就要冲出屋外。 “岳风,站住!”根叔突然低喝一声,神色惨然道:“别骗自己了,他们……他们已经死了!”屋子里其他人的神色都变得悲痛起来,几个妇人抽泣出声。 岳风站起的身子定在那里,眼里的泪水夺眶而出,声音颤抖着道:“我、我才半月没……没来,六爷也去了,还有生旺大爷,还有豆子兄弟,他、他才那么小……!” 根叔脸色沉痛道:“两位老人家上了年纪,挨不住冻,豆子是染了病,咱们没钱治……!” 花婶的哭声突然大了起来,几个妇人急忙低声劝慰。杨宁旁边一个中年汉子见杨宁目光望了过去,在一旁悄声道:“豆子是根哥和花嫂的儿子,根哥为了省着钱给大家伙买麸糠熬粥,就拦着没给豆子请大夫……!” 杨宁默然无语,心里却是无比沉重:来到这个时代也有段日子了,今日是自己第一次真切接触到这些社会最下层人们贫苦生活的恶劣与辛酸,也深深体会到了在贫寒穷困面前,什么叫“人命如草芥”! 听岳风话里的意思,他投奔了自己之后,也曾回来过这里,虽说前一阵自己不在,但这小子难道就不会向韩山林父女要些银子,来接济一些这里的人们么?看岳风的悲伤样子,他和这里的人们感情必是相当深厚的,但他却从没有伸手向韩山林要过银子,这小子性子太过倔强了,脑子里为奴为仆向自己报恩的思想太过严重,所以才不会做这种“逾越”的事情。 杨宁心里不禁有几分埋怨岳风,但此刻却不是说这话的时候。 “岳风,别再哭了,人死不能复生,咱们活着的人还得好好活下去!”杨宁拉着怔怔流泪的岳风坐下,开口劝道。 张长根点头道:“公子说得极是!岳风,快别哭了,你还没为大家伙介绍这位公子呢!” 岳风这才擦了擦眼泪,对众人道:“这位公子的身份,想必大家伙儿也都猜出来了,不错,他就是我的恩人,也是大家伙儿的恩人——杨宁杨公子,如今,他更是我岳风的主人!” 杨宁听得有些糊涂,自己什么时候成了这一帮子人的恩人了?刚要开口问,张长根已经对他郑重道:“杨公子,当初天然居门口的事,岳风已经告诉了我们,若没有您为他出头,没有您给的一百多两银子,我们这些人早就饿死得剩不了几个了,您对我们的大恩大德,大家伙儿没齿难忘,请受我们一拜!”说着,张长根已是起身“扑通”跪倒,就要给杨宁磕头,其他人也纷纷站起,跟着张长根一起磕头。 “千万不可,这可如何使得!”杨宁慌得急忙站起身来,抢上前扶住了张长根,但其他人已经冲着他磕起了头,就连老人妇孺也都跪在炕上向他磕头。 “大家别这样,快起来,你们这不是折我杨宁的寿么!”杨宁急道,这时他才想起,当初在天然居门前时,自己拦阻了那些伙计殴打岳风之后,曾给了岳风七八两散碎银子,那一百两的银票却是兰飞凤给的,但好像岳风并没提到这一点,当然,兰飞凤出手大方,八成也是看了自己的面子。 如今看来,当初这一百多两银子,岳风除了给他母亲看病,其它都周济了这些人了!不过这一百多两银子也算是一笔“巨款”了,就算这一屋子几十口子人吃穿用度,省着点用的话,几个月也用不完的,怎么看这群人现在的境地,却仍是饥寒贫苦的样子呢? 彷佛看出杨宁心里的疑惑,张长根苦笑道:“公子想必是疑惑既然我们得了一百多两银子,如今日子却仍是处于如此窘迫状况下!” 杨宁也不否认,只是问道:‘莫非这其中还有什么隐情不成?” 张长根犹豫一下,彷佛有些惭愧,但还是开口道:‘公子有所不知,在南城这一带,有一伙京城本地的恶霸地痞,他们仗着土生土长,拉帮结伙,经常来我们挨片挨院这里收人头税、保护费什么的,谁不给他们就打,我们院子里人多,交得自然也多,一来二去,公子所给的银两也就所剩无几了!” “这些地痞还真是无处不在啊!”想到当初那个侯三,杨宁不禁感叹一句。 关雷忍不住也道:“你们都这样穷了,他们竟还打你们的主意,真他妈没人性!难道这里的官府不管么?” 张长根苦笑一声道:“小兄弟有所不知,这里倒有五城兵马司南城衙门,可那些地痞与他们都是勾结在一起的,就算是那些地痞打死了人,那些衙差帮着叫运尸车来,将尸体往车上一装,拉到西郊乱坟岗子就胡乱埋了!你要是不服,他们立刻就把你‘请’去衙门里问话,这一去就也不用再想回来了!官匪如此狼狈为奸,咱们这些无家可归的苦哈哈们哪里能斗得过他们,最终只能花钱买平安了!” 关雷听得怒火满面道:“他奶奶的,这帮人渣!真想不到这京城竟比草原那些集镇上更加黑暗!公子,咱们一定得想*办了这帮王八蛋!” 见张长根等人听了关雷这话的惊讶表情,杨宁知道岳风并没将自己的身份透露给这些人,他没接关雷的话,只是问张长根道:“看根叔和这几位大叔、大哥的身骨,想必都是练家子吧,怎么……?” 从见到这群人杨宁就注意到了,这张长根虽然瘦,但双眼犀利,双手指节粗大,显然是练过武的,而且身手还不低,再有那几个汉子和青壮后生,虽然也都是瘦骨嶙峋,但却很有些精气神,神情也带了几分彪悍,显然也是练过武。别看杨宁自己不会功夫,但这点眼光还是有的。 杨宁话未说完,但意思很明显:既然你们有功夫在身,怎么还怕这些个地痞无赖呢? 张长根神情里更是惭愧,“不瞒公子,我们这群人在山东老家,都是一个庄子上的,平日里确实也都练过几手,只是有句话叫‘强龙不压地头蛇’,我们本就是逃难至此,又带了如此多老幼妇孺,与他们冲突起来多有不便,不过最重要的是,有官府给他们撑腰,我们与他们相斗,最终得不了什么好的!” “哦,我明白了!”杨宁点头道,再没多说什么,随即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手脚,在这冰冷如窖的屋子里呆了这一会,他的手脚已经冻得冰凉了,环视了一下屋内的人,所有人都冻得哆哆嗦嗦,炕上的老人妇孺则挤在了一处取暖。 “哇——!” 炕上传来一阵婴儿的哭声,杨宁转头看去,却原来是一个婴儿饿了,孩子的母亲正在喂奶,但婴儿却一直哭,显然是吸不到奶水。杨宁再看其他人,也都是有气无力,显然也都是饿的。 杨宁看看外面的天色,已经擦黑了,大雪终于纷纷扬扬落了下来,呼呼地北风卷着雪花漫天狂舞。 岳风和关雷以为杨宁想走,也都跟着站起身来,而张长根等人也都起身相送,谁知道杨宁却并没走的意思,反而在那掏起了袖子怀襟,最终掏光了身上,掏出十几两散碎银子和几张银票。 第一百八十八章 雪夜煮酒 杨宁数了数,三张百两银票,外加十几两散碎银子,足够用了! “根叔,这里差不多有三百多两银子,如今大家又冷又饿,你安排些先去买些吃食、棉衣棉被之类的吧,现在天色已经不早,又下雪,我怕再晚了店铺就要打烊了!”杨宁对张长根道。 “公子,这、这如何使得,不行不行,你以前已经帮过我们很大的忙了,如今我们哪还能再用你的银子!”张长根一脸感激神色,但却坚决不收杨宁手里的银子。 “是啊,公子,怎能老让你拿出这么多银子,这……!”岳风也跟着劝杨宁道。 “你住口!”杨宁脸一沉,打断了岳风的话,岳风一惊,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了,但立刻也不敢再出声了。 杨宁继续冷脸冲岳风道:“既然知道根叔这里度日如此艰难,早为什么不向宅内柜上支些银子来用?哼,回头再和你算账!” 岳风这才知道杨宁为什么突然变脸,心下不由又是感激又是羞愧,欲解释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张长根听了杨宁的话心下也很是熨帖,忙开口为岳风说话道:“公子千万不要怪他,这孩子本就是倔强内敛的性子,他是不想给公子添麻烦,再者,我们这一大群人,受公子恩惠已不少了,哪还有脸再拖累公子……!” 杨宁脸色缓和了些,不再训岳风,打断张长根的话道:“根叔,您说这话就见外了!岳风如今已投奔了我,就是我杨宁的兄弟,听他说当初是你们收留了他们母子,又没少照顾他们,诸位对他母子的恩情,也即是对我杨宁的恩情,我替他报答诸位一二,自也是天经地义!根叔,你就别推辞了,你看大伙儿都冻饿成这个样子,还是快派人分头去买吃穿御寒等物是正经,否则如何熬过这漫漫寒冷雪夜!” “可是……!”张长根一脸为难,还待推辞。 杨宁立刻打断他道:“张大叔,咱们山东汉子都是豪爽义气的爷们儿,你要再这般婆婆妈妈,可莫怪我杨宁瞧你不起了!” 张长根脸色一惭,终于点头道:“好吧,公子如此相助,我再推辞,却是矫情了!”顿了顿他又苦笑一声道:“其实不瞒公子,逃难这么久,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原先那点子豪气已经快磨没了!” 杨宁一笑道:“那又有什么关系,逢此艰辛世道,根叔却仍苦苦支撑起这么一大帮子老弱妇孺生存过活,绝对是条真汉子!是真汉子,豪气就永不会磨灭!” 接过杨宁的银子银票,张长根就开始安排几个青壮汉子分头去买吃食、衣物,还有棉被,杨宁还提醒他们别忘了多买些木柴。在这冰冷的屋子里待了这么久,尽管杨宁身上穿着厚厚的棉衣,外罩貂皮绒袍,也冻得从心里往外打哆嗦,他穿着如此暖和尚且冻得受不了,更遑论几个穿了破烂单衣的汉子以及那些个挤在冰冷土炕上的老幼妇孺了。 杨宁也将岳风和关雷也派了出去帮忙,他们两个穿得都挺厚,自然比那些个汉子抗冻。 与张长根闲聊了一阵,杨宁这才彻底清楚了张长根等人的情况。他们原都是山东曹州人氏,都是一个庄子上的,这庄子上的人世代相传、好武成风,因此不论妇孺老幼,或多或少都练过几手功夫,青壮汉子更是自幼习武、身手不凡,这张长根就是其中的佼佼者,他本来在曹州府开着一家镖局,但黄河闹水灾,淹了曹州,更冲毁了他老家的庄子,幸存下来的庄乡百姓无法生存,无奈之下,他解散了镖局,领着乡亲北上逃难,一路来到了京城,后来寻了这个破落院子落脚。 来到京城后,本来张长根是领着几个会武的汉子妇人在街头演武卖艺为生的,辛辛苦苦挣点钱养活一大帮子人,但所赚文钱却是杯水车薪,再加上这几日连下大雪,他们无法到街市卖艺,若不是前一阵岳风拿回来那一百多两银子,他们早就冻饿死了大半了! 岳风母子是张长根在街头卖艺回来时在胡同里所救,当时几个地痞见岳风母亲容貌俊美,欲从调戏,被张长根几人悄悄出手打昏救下,带回了这院子,谁料岳风母亲已染病在身,尽管张长根咬牙省出银钱给其看病,后又花去不少岳风所得的一百多两银子问病抓药,但岳风母亲还是没撑下去多久,最终咽了气,当时岳风哭得死去活来,几次昏死过去。 听到这里杨宁不禁想到:岳风从没向自己详细说过他的身世,只说他母子二人是因水灾逃难至京城,但看他的言谈,又识字,显然家教不错,其母亲又是容貌俊美,想必也是出于大户人家,不知道岳风原来家里是个什么情况! 与张长根聊了半个多时辰,派去买东西的汉子都陆续回来了,他们几乎都是拉着板车回来的,板车上有米面,有成捆的棉衣和棉被褥子,还有木柴等等,这有了银子就是好办事,一时间屋内主人的衣食住等问题就全都解决了。 屋内角落里盘得有两个大锅台,东西一到,张长根的媳妇花婶立刻组织一堆妇人,先穿了棉衣棉裤,然后开始生火做饭;而张长根则指挥着一众汉子卸下棉被和木柴,将棉被褥子铺在了大通铺土炕上,又在每个炕洞里升起火来,不一会的工夫,土炕就被烧的热烘烘的了,屋里也渐渐暖和了起来。 为了集中取暖,度过这漫漫寒冷夜晚,张长根早将其它各冷屋子里呆着的灾民一并安排进了这北屋,此时屋内足有五六十口子人,老人妇孺占了大多数,不过好在这北屋够大,大通铺也够长够宽敞,足以容得下这么多人。 岳风和关雷是最后一拨回来的,遵照杨宁的吩咐,他们两个不知从哪弄来了一大车的生肉熟食,和几大坛子酒,还弄来了一张大炕桌和不少碗筷,瞧得张长根等人有些**。 “根叔,这大冷的雪天,你们在这里遭罪,我们几个就是回去也睡不踏实,若根叔不嫌弃,不如我们几个今夜就宿在这里,与大家一起喝酒热闹如何?”杨宁笑着道。 张长根脸上又是激动又是欣喜道:“公子想得竟如此周到,只是这破屋寒窑,又脏又冷,长根怕怠慢了公子!” “哎,根叔如此说可就是抬举我杨宁了,刚才不与你说了么,我进宫前也和咱们大家一样,也是逃难至京城的灾民,比这更脏更破的地方我又不是没住过!” 刚才与张长根一番闲聊,杨宁也将自己的身份告诉了张长根,听到杨宁是迫于生计而进宫做了太监时,张长根不由好是一番唏嘘感叹。 花婶指挥利落,做饭的妇人手脚也很是麻利,加上别屋设的灶台,几口大锅同时开动,不一会的工夫,米粥、烙饼、肉汤冒着腾腾热气起锅了,很快就分到了老人妇孺的手中,杨宁也让岳风和关雷二人将大堆熟食分了下去,这些人早就饿得饥肠辘辘、头昏眼花,立刻大吃起来,一时间咀嚼声、喝汤声想成一片。 看着众人幸福的吃相和愉悦满足地表情,杨宁心里无比的舒坦,前世命运的曲折和苦难,让他很容易对同样生活苦难的人产生同情与救助之心,小到在天然居前为岳风出头、在草原吉剌特集镇为关雷出头,是如此;大到不顾危险去草原与俺答谈判、换来北疆边境汉蒙百姓安宁生活,亦是如此;如今救助这些生存艰辛的灾民,更是如此! 土炕炕洞里的木柴也烧的愈发旺盛起来,屋外此时已是大雪纷飞,屋内却是温暖如春,再不像刚才那样冷如冰窖,杨宁冰凉的手脚逐渐暖和了过来,屋内老少妇孺的神情也都舒适惬意了很多。 待所有的老人妇孺都吃上了饭,张长根这才命几个汉子将炕桌摆在土炕一头,上了酒肉,酒是用烧好的热水烫过,盛在酒碗里。 张长根请杨宁坐了上座,开始杨宁死活不同意,可张长根等人态度却十分坚决,杨宁不坐,他们也都不坐,杨宁无奈最终只好坐在了上首,张长根在下首相陪,一众汉子围着炕桌团团坐了,年轻的后生坐在了靠后些的位置,岳风和关雷还小,不喝酒,因此也坐在了杨宁身后。 一上来张长根自然是要敬杨宁酒,说的无非是感激之类的话,但却绝对是发自肺腑,在他之后,众汉子也都纷纷敬酒,杨宁也不拿捏,来者不拒,一碗碗酒全部干掉,其豪迈爽快更是赢得了一群山东汉子无限好感与赞叹! 就在杨宁与诸人喝的酒酣耳热、谈性正浓之时,屋门突然“哗啦“一声,猛地被踹了开来,吓了众人一大跳,几个妇人更是尖叫出声。 随着屋门洞开,一阵风雪猛然刮进屋内,带进一股沁人寒意,随即,一个恶狠狠地声音自屋门处响起:“好哇,你们这帮穷刁民,有福享用竟敢不叫大爷们!” 第一百八十九章 官匪勾结 听到这声叫嚣的声音,张长根不由眉头一皱,而其他几个汉子则露出气愤地神色。 在暖和气氛里呆得久了,猛然一阵冷风吹来,让酒酣耳热的杨宁不由打了一个哆嗦,他心下火气立刻就蹿了上来。 随着屋门处的话声,一个长得魁梧、神情凶狠的华服大汉领着一群手持棍棒的地痞涌进了屋内,人人身上落满了雪花。 张长根手在炕上一按,身子已腾空而起,随即稳稳落到地上,只这一手,便可看出其身手颇具功底,其他汉子也都纷纷下了炕,挡在一群惊恐慌乱地老弱妇孺面前,怒视着进了屋子的一群地痞。 张长根强忍着怒火对那华服大汉道:“六爷,若在下没记错的话,这个月的人头税、保护费什么的我们院子已经交足了,这大冷的天,你领着这帮子人持棍弄棒的闯入我们这里,不知道要干什么?” 那华服大汉冷笑道:“哈哈,干什么?这话问得好!其实呢,我马得六也没别的意思,只是听兄弟们说你这里又是棉被柴火、又是米面酒肉的,拉来了一车车,知道你张长根发了横财,你家六爷特意领着兄弟们到你这跟着沾沾光,嘿,有福大家同享嘛,兄弟们说是不是啊!” “六爷说得对,有肉大家吃、有酒大家喝,有漂亮娘们儿嘛,那自然也要一起睡啦,哈哈!”一个地痞眼睛色迷迷地望向土炕上的妇人女子。 “张长根,你丫的也太不知好歹了,平日里爷们儿没少罩着你们,有了好处你咋就转眼忘了爷几个了?”另一个地痞也怪叫道。 “照我说,这帮山东来的泥腿子全他妈是一群白眼狼,就欠揍!”一个长相凶恶的地痞掂着手里的木棍嚣张地道。 …… 一时间,一众地痞尽皆跟着起哄。 杨宁心下彻底明白了,进来的这群痞子无赖,正是张长根刚才所说的、在这一片儿与官府勾结,吃穷人肉、喝灾民血的混账玩意儿,看他们的样子,还真是嚣张跋扈得可以啊,这帮人可的确是地地道道地人渣儿,灾民日子过得都如此艰难了,这帮兔崽子们却还打他们的主意、靠他们发财! 这帮地痞说话如此恶毒难听、态度如此嚣张,一众青壮汉子肺都要气炸了,个个牙齿要得咯咯直响,眼里似要喷出火来,看那样子恨不能立刻动手撕了这帮地痞无赖,他们都眼瞅着张长根,就等着他发一句话。 张长根脸色早已是铁青,但最终仍是深吸了一口气,强压怒火对那马得六道:“六爷,即便我们只是一群逃难来的泥腿子,但平日里该给六爷的‘孝敬’一文不少,今日我们是有客到此,就请六爷和各位先回去,改日我将这顿酒给你补上,如何?” 杨宁心下不由叹了口气:也真难为了张长根这样的汉子,明明条“强龙”,却偏对一帮“地头蛇”一再地忍气吞声! 杨宁也知道,其实张长根他们怕的不是这些“地头蛇”,而是与这些“地头蛇”勾结的官府罢了,灭了这帮地痞容易,但随后立马就会有衙差将他们抓进大牢,他们总不能连官府也要对抗吧!有时候这“官”做起“匪”来,比他娘的真正“土匪”厉害多了! 张长根如此低声下气,这马得六根本就不买账,反而更加得意起来,“哟呵,还有客到呢,哪呢?在哪呢?六爷我倒要见见是什么样的狗屁人物!”说着,他便四下张望起来,到这时他才看到了坐在炕桌上首的杨宁。 杨宁刚才喝酒喝得热了,已将穿在外面的紫貂皮绒袍子脱了下来,只穿着里面的灰布棉衣,看起来并没什么特别。 马得六不屑地笑一声道:“嘿,我还以为是什么三头六臂的‘贵客’呢,却原来是个小兔崽子……!” 马得六这话一出,张长根脸色一变,眼里猛然爆出两股寒光盯向马得六,在他看来,自己等人受点气也就忍了,但杨宁却可谓是他们这帮人的救命恩人,怎能受这帮地痞的侮辱! 杨宁神色不变,转头对关雷说了句什么,关雷霍然站起身来。 马得六却没注意,他的目光正全盯在炕桌上的丰盛酒肉上,嘴里嘿嘿笑道:“张长根,我看咱也别改日了,这外面大冷的天,六爷和弟兄们给你面子,今日就在你这乐呵了!” “你乐呵你祖宗八辈儿那个腚槌子!”马得六话音才落,一声怒吼响起,随即一个硕大的酒坛自杨宁身后猛然飞向马得六的脑袋。 砰……哗啦! “哎呀!” 那酒坛挟着一股劲风、正中马得六的头顶,砸了个结结实实、四面开花,马得六被砸得一个后仰,惨叫一声便栽倒在地,鲜血顿时流了个满脸,身上也已被洒出的酒水淋了个尽透。 这突然的变故立刻惊愣了屋中诸人,那些地痞一时间也呆住了,一脸的难以置信。张长根急忙抬头看去,却见杨宁身后站着的关雷正潇洒地拍了拍手,若无其事地样子。 杨宁轻轻叹口气道:“关雷啊,让你小惩这混蛋一下,你却整出这么大个动静!嘿……,不过呢——,我喜欢!做得好!只是有点可惜了那么多好酒,啧啧!” “六爷,六爷,你怎样了!”那群地痞这才反应过来,急忙抢上前去扶马得六。 马得六已经被砸得快要昏死过去,伸手胡乱指着,嘴里嚎叫道:“反了反了……!打!给、给我打……!” “打,打死这帮泥腿子们,给老大报仇!”扶着马得六的地痞立刻喊道,众地痞立刻亮出个棍棒。 “打!打死这帮混账王八蛋,出了人命我兜着!”杨宁突然一拍桌子,对张长根吼道,声音比那地痞还大。 张长根脸上闪过一丝兴奋,沉喝道:“动手!废了这帮兔崽子,注意别伤了老人孩子!” 随着张长根话音一落,早就憋了多时的一众山东汉子如放出闸的猛虎,猛然扑向手拿棍棒的地痞,他们个个身手矫健,虽赤手空拳,但那气势却要比拿着棍棒的地痞更盛许多。 杨宁这次算是见识了这帮山东汉子的身手,虽是七八人对对方十几个,但双方附一接触,手拿棍棒的地痞根本毫无还手之力,这些汉子便如虎入羊群,砍瓜切菜般放倒一个又一个地痞,骨折声、惨叫声响成一片,张长根甚至都没有动手,所有的地痞转眼间就已躺在地上,哀嚎声不断!而张长根这一方的汉子则连个受伤的都没有。 “好!干得漂亮!”杨宁不由拍桌大赞,看来这些汉子的身手,比他想象的又要强上许多。 “长根哥,门外有两个地痞跑了!”一个中年汉子对张长根禀道,神色一脸凝重。 “肯定是到五城兵马司南城衙门给报信去了,怎么办?”另一个汉子急道。 杨宁嗤笑一声道:“大家不用慌!一个小小的五城兵马司南城分坊而已,打头的也才是个小小的六品巡城御史,没什么大不了!他们不找来,我还要找他们呢!先别管了,现在要紧的是大家将这些混蛋玩意儿绑了,扔到院子里凉快凉快去,让他们长长记性,也省得在这瞧着闹心!” 说完,杨宁叫过岳风,取出了自己的腰牌,低声交代了几句,岳风连连点头,裹好了衣服,冒着风雪出门去了。 见杨宁浑不在意的神情,众人之中除了张长根,别人都不大清楚他的身份,因此仍有些惊疑不定,张长根却是彻底放下心来,也不担心以后会怎样,杨宁话里的意思他已是听出来了,这件事弄不妥当、杨宁是不算完的。 张长根命人找来绳子,将那些折胳膊断腿的地痞绑了起来,扔到了积满了大雪的院子里,尽管杨宁示意将这帮地痞往死里打,但张长根终是怕给杨宁带来麻烦,还是暗示其他人动手时只是废了这些地痞的手脚,其他汉子平日里没少忍气吞声,因此下手特别重,这些地痞骨头断处基本上都是粉碎,这终身残疾只怕是落下来了,如今外面天寒地冻、大雪飘飞,这帮人更是有的受了! 重新收拾干净了屋子,杨宁招呼仍一脸凝重地众人道:“来来来,大家都坐下,咱们接着喝,等着他们上门便是!” 张长根交待妻子安抚好老幼妇孺,又示意一众汉子重新坐了下来,但这些人却怎么也没了刚才的喝酒兴致,气氛有些沉闷。杨宁见状也不劝解,反正过一会他们就知道这点事根本就没什么大不了了。 时间在这种沉闷的气氛中过了良久,终于,院子里响起凌乱的脚步声,夹杂着衙役所用的铁链的哗哗响声,就算张长根心里早对杨宁处理此事的能力有信心,但听到这声音仍是忍不住脸色一变,其他人则更不必说,这自古“民不与官斗”的思想,由此可见一斑! “走吧,出去看看,咱家倒要见识见识这南城巡城御史是个什么玩意儿!”杨宁淡淡道,披好了紫貂皮袍子,当先出了屋子,关雷随后,张长根也立刻率着众汉子跟了出来。 第一百九十章 公然拒捕 此时虽已入夜,天色全黑了下来,但漫天满地的白雪映得外面亮如白昼。 院子里,院门大开,涌进来一帮衙役捕快,个个带着腰刀提着枷锁,气势汹汹,领头的正是一个身穿六品服饰的巡城御史,长得肥头大耳、脑满肠肥、满面红光。 而此时地上的马得六等人连疼带冻,都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了,连**声都快发不出来了。 “贾爷,就是这帮泥腿子,您看六爷都被弄成什么样了,您可得为兄弟们做主啊!”一人见了杨宁等人,又看到躺了一院子的地痞,立刻激动地对那巡城御史嚷道。 那巡城御史见到满院子被捆绑着扔到院子里的马得六等地痞,立刻勃然大怒,平日里他没少受马得六等人的“孝敬“,此刻自然要为其出头。他脸上肥肉抖动,手指着杨宁等人道:“你们这帮刁民好大的胆子,竟敢聚众斗殴,将人打成这样,还敢私自用绑,看来是想冻死了人谋财害命了,来呀,将这帮人锁了,统统带回去!” 看得出这位贾御史仁兄的确是个没脑子的,张长根等人的院子在他辖下,他也是知根知底的,他也不想想,张长根等人平日里忍气吞声、老实可欺,今日却怎么一反常态将马得六等人弄成了这副模样! 这巡城御史不问青红皂白,就下令拿人,摆明了是要偏帮马得六等人了!按以前的“惯例”,有人得罪了马得六等人,自由他出面,不问情由,先锁了人带走,到了他南城兵马司的狱坊里,那还不是任他捏扁捏圆么! 众衙役捕快听主官发了话,立时纷纷扑上前来,一个个如狼似虎,凶神恶煞般。 杨宁脑子里飞快算了算时间,岳风去请的人,离着这南城毕竟远,短时间内只怕到不了。望着肆无忌惮扑上前来的众衙役,他自是知道这帮人与那些地痞也是一丘之貉,平日里肯定也没少压榨穷苦百姓……! 想到这里,杨宁正好看到张长根有些焦急的目光向他望来,他本意是要开口阻止以拖延些时间的,但这一刻却又忽然改变了主意,他张口轻轻对张长根吐出一个字:“打!” 张长根一惊,面上浮现犹豫,要知道,与地痞斗殴是一回事,公然拒捕、抵抗官差却又是另一回事,两者的获罪可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后者很可能是要被充军流放、甚至砍头的。 杨宁哪还不明白张长根的忧虑,眼角余光见众衙役捕快已经冲到近前,来不及多做解释,急急对张长根说道:“根叔莫非不信我?” 这话立刻让张长根脸色一惭,猛然转头喝道:“儿郎们,揍这帮兔崽子!”说话间,他猛然飞起一脚,“砰”的一声,将一个奔到杨宁近前的衙役连人带枷锁一块踹飞了出去。 张长根发话,那些汉子自是再无犹豫,猛然亮开架势,拳脚挂风向面前的衙役招呼过去,这些寻常衙役捕快身手虽比那些地痞无赖强,却也强不到哪去,欺负平民百姓擅长,却又哪里是这些个个自小练武的汉子对手,三下五除二,十几个衙役捕快便全被放倒在雪地里,一个个痛苦的**着。 相比而言,这些衙役捕快却也幸运,那些山东汉子毕竟对他们的官家身份有所顾忌,下手不约而同都留了分寸,因此这些人只是受些皮肉之苦,却连骨头都没伤到。 “你、你们……,简直是反了……反了!”那姓贾的肥胖巡城御史显然没想到张长根等人竟敢武力反抗,见自己带来的那么多人转眼便被打了个稀里哗啦,心里不由又惊又怕,指着张长根等人哆哆嗦嗦地道。 杨宁知道自己是时候出面了,他越众而出,走到那巡城御史面前,笑容可掬地道:“这位大人,您受惊啦!不知道大人刚才说谁要‘反’了?” 这姓贾的巡城御史刚才没有注意到杨宁,此刻见一个面容较生,但穿戴气质却是不凡的少年突然从一群“泥腿子”里冒了出来,问他的话又有些莫名其妙,脑子不由有些糊涂,惊疑不定地问道:“你、你是何人?” 杨宁立刻反问道:“大人又是何人?这大雪夜的来此又是为何?” 这巡城御史更有些糊涂,听杨宁问到自己官职,下意识答道:“本官南城兵马司巡城御史贾全,来此是——,是……!”说到这里,他又有些糊涂了,眼前这少年刚才既然在对面人群里,怎么会不知道自己是干什么来了,还来问自己! “贾爷,这小子是在逗你开心呢!”那两个最先漏网去报信的地痞一直站在贾全身后,此时忍不住开口道。 “逗我?”这贾全终于反应过来,“好哇,你这小兔崽子,竟敢耍你贾爷,哦对了,还有你们这帮刁民,竟敢公然拒捕,还殴打朝廷差官,看来是要造反了,本官——,本官定要禀奏上官及镇抚司衙门,诛你们九族——!”贾全好似一下又恢复了威风,指着杨宁鼻子骂道。 杨宁不由暗暗摇了摇头:本以为这个贾全有些呆,没想到却是真傻!也不知道这样智商的人,是怎么当上这巡城御史的! “嘿,这是谁要找我禀奏啊?”随着贾全话音才落,院门外响起一声冷笑,一阵急促的“咯吱咯吱”踩雪声传来,随即一群穿着兵马司衙役皂衣的官差闯了进来,为首是一个穿着熊罴补服的正五品武将,这群人里跟着一个少年,张长根等人立刻认出那少年正是岳风。 贾全见到这武官,脸色一惊,立刻换了一副谄媚笑脸,挪动肥胖的身子上前行礼道:“卑职贾全,参见王大人,不知道大人到此是……?”话说到这里,这贾全脸色变得有些不自然起来,他即便脑子再笨,也意识到了顶头上司在这风月夜无巧不巧到此的不寻常。 “哼!”那正五品武将却是连理都没理贾全一句,径自来到杨宁面前,恭敬地深施一礼道“五城兵马司指挥使王遂,见过杨公公!” 来的这正五品武官,却正是当初在天然居与杨宁有过一面之缘的巡城御史王遂,当时他还只是五城兵马司中城巡城御史,正因了当时他在处理侯三等人讹诈天然居时出了力,因而得到了内阁辅臣张居正的赏识,如今已由一个巡城御史升为了五成兵马的“一把手”——指挥使,这个杨宁是知道的,因此当他听说此事牵扯到五城兵马司南城衙门时,立刻便想到了这王遂,他相信王遂应该还记得他,因此派了岳风去了五城兵马司指挥使衙门,果然,这王遂听到是当朝司礼监杨公公有事,自是还记得当初提拔他的张阁老与杨宁的熟络交情,立刻带着人快速赶了来。 杨宁笑容满面,口中却是不咸不淡道:“王大人不必多礼,王大人手下这位贾御史这就要将咱家锁进兵马司的大牢里了,咱家又如何敢当得王大人如此大礼!” 王遂眼早瞅见了院子里的景象,不由暗暗心惊,此刻听杨宁不冷不热的几句,脸上不由掠过一丝尴尬,瞪了一眼旁边看的口瞪目呆地贾全,冷声道:“说,这是怎么回事?” “回大人,这、这……这完全是个误会!”这贾全此刻即便不知道杨宁的确切身份,但见自己的顶头上司对其如此恭敬,还称其为“公公”,自然心里有些明白,因此急忙对王遂道。 张长根等人见来的这比贾全还大的官,竟对杨宁如此恭敬,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见贾全胡说,张长根有心反驳,但却被岳风的眼神制止了。 “误会?”杨宁冷笑道:“既然贾大人脸皮薄,说不得让咱家告诉王大人是怎么一回事了!” 接着,杨宁便将马得六等地痞如何作恶、敲诈勒索众穷苦灾民,贾全等人又如何与其“官匪勾结”,狼狈为奸的事情讲了一遍,虽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但凭杨宁的口才,说的却是有鼻子有眼,言之凿凿,王遂的脸色是越来越难看。 最后杨宁道:“王大人,这贾全勾结地痞无赖,敲诈勒索百姓灾民,其行可恨、其心可诛,你王大人身为其上官,手下却出了这样的败类,倘若这事传出去,别人咱家不知道会怎样,但内阁张阁老那里……,嘿嘿!” 王遂的脸色立刻变得铁青无比,杨宁与张居正关系的不寻常,这王遂早在天然居就略知一二,他如今早已是张居正的人了,若因这事杨宁在张居正面前说他几句,他这一辈子的前程基本上就是毁了! “大、大人,下官绝对没有……没有,这位公公他……他简直是血口喷人,分明是他纵容这些泥腿子行凶在先,后又公然殴打拆朝廷差官,他……!”此时贾全也顾不得杨宁是多么显赫的身份了,急忙冲王遂辩解道。 “住口!”王遂一声爆喝,打断了贾全的话语,随即道:“来呀,将这个勾结匪类、鱼肉百姓的败类抓起来!” 几个指挥使司衙门的差役立刻上前,将肥头大耳的贾全押了起来。 第一百九十一章 誓死追随 “王遂,你敢让人抓我?你这王八蛋是不是忘了本官的身份……?”贾全已经被反剪双手摁了脖子,却突然喊出来这么一句,一反刚才对王遂的恭敬。 杨宁听得奇怪,不解的目光望向王遂,难道这贾全还有什么后台背景不成? 王遂脸上闪过一丝犹豫,不理贾全,低声对杨宁道:“公公,请借一步说话!” 杨宁随着王遂进了院子的西屋,这里面的人都挤去了北屋,因此空无一人。 王遂将门掩上,才转头对杨宁低声道:“公公,今日之事只怕有些棘手,这贾全尽管是卑职的下属,但他还有另一个身份,那就是当今英国公张溶府上最宠爱小妾的哥哥,换句话说也就是张国公的大舅子,你看这事……?” 见王遂面露为难,杨宁心下不由冷笑一声:这贾全还真是有背景的人呢,后台还不小,竟是一个“国公”! 明朝初期,朱元璋平定天下,登上皇位,便开始分封儿子及有功之臣,其儿子尽皆分封到诸地为王,大臣则按功劳分封公、侯、伯等爵位不等,且子子孙孙可世袭,后来朱棣夺了侄子的皇权后,又大肆分封了许多王侯国公,使得终明一朝形成了庞大的王公侯伯群体。 而在大臣中的封赏中,最尊贵、最显赫的便要属这“国公”了,整个大明到现在只有三位国公,分别是徐达之后徐文壁,袭封定国公;朱能之后朱希忠,袭封成国公;张玉之后张溶,袭封英国公。 可即便是国公的大舅子,那又如何?像这样勾结匪痞、压榨百姓的狗官赃官,既然犯到自己手里,若轻易便放过,那自己又哪里有脸面面对张长根等人,又如何对得起那些被贾全、马得六等人欺凌压榨过的穷苦百姓和灾民呢! “王大人,咱家只问你一句,这贾全勾结马得六等地痞,压榨灾民、逼死人命,此事你是否知情?”杨宁盯着王遂问道。 王遂神色一凛,面现惭色道:“不敢瞒公公,卑职曾与这贾全同为兵马司巡城御史,一向不和,此次有阁老大人的照拂,升了卑职为指挥使,这贾全更是对卑职又妒又恨……!说实话,卑职原只知道此人昏庸无才、为人骄狂,瞧在英国公的面子上,卑职一向对他忍让一二,但实不知他竟然如此胆大包天、丧心病狂,竟然勾结了地痞发灾民的财,若是卑职早就知道,哪怕是拼着这顶官翎子不戴,也要办了他!” 听完王遂的话,杨宁点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好办!今日他既然犯在我手里,咱家管他是谁的大舅子小舅子,定要‘办’了他!王大人,这事,还得由你来办,放心,有什么事咱家担着,必不叫你吃了亏去!” 这王遂本是出身军伍,一副火爆性子,他又是知道杨宁与张居正的不寻常关系,现在听杨宁如此说,哪还有什么顾忌,猛地一点头道:“有公公做主,卑职还怕个球,公公放心,今番定要好好整治整治这帮小X养的兔崽子!” 对于王遂的“生猛”言语,杨宁上次在天然居时就已是领教过的,此刻倒也不觉得惊讶。 二人出了屋,王遂立刻冷声喝道:“弟兄们,将这帮地痞和南城司的败类全都押回去,本官要好好审问!” 见王遂神色不善,贾全急了,嚎叫道:“死小太监,王遂,你们还真敢抓我?回头定让国公爷诛你们九族!” 王遂脸上一恼,使一个眼色,一个人高马大的衙役上前对着贾全“啪啪”赏了两记重的,贾全立刻就老实了! 王遂手下轰然答应一声,开始抓人,好在王遂衙门里此次来的衙役捕快够多,才能押的了这么多人,那些断胳膊断腿的地痞都被他们扔到了板车上拉走,对于张长根等人他们则连问都没问。 收拾完毕,王遂恭恭敬敬向杨宁告辞,杨宁叮嘱他道:“对于贾全、马得六等罪恶深重的,决不可姑息!王大人还要记得,此次南城司之事只是冰山一角,你要趁此机会将五城兵马司彻底整顿一下,别怕把事情闹大,最好能闹到……,嗯,算了,就说这些吧,哦对了,还有,张阁老那里,自有咱家去说,想必他也是赞同的!” “是,卑职明白!”王遂答应一声,神色里带了些许兴奋,随即领着手下离开了。 别看王遂出身军营,但在京城官场混了这也不短时间,自是一点就透。杨宁一是让他一定要置贾全、马得六等人于死地,二是让他趁此机会整顿五城兵马司,将整个衙门牢牢抓在手里,三是让他勿需担心,张居正绝对是会支持他的。这三层意思,王遂是理解了个通透。 其实杨宁本还想告诉王遂将事情闹得越大越好,最好能够闹到皇宫里去,但后来却又将话止住了。 杨宁离京去草原前,隆庆眼看就要不行了,当时李贵妃内靠着冯保、外有张居正,逐渐揽过了朝政,但谁知道不知从哪冒出来个妖道,用了“饮鸩止渴”的法子,暂时治好了隆庆的病,如今皇权又回到了隆庆手里,李贵妃已是借助不上,杨宁也是想到了此点,因此没让王遂闹得太大。 如今这事能依仗的,也就是一个张居正了,看来自己明日得上门拜访一下这位“千古名辅”了,虽说自己现在与张居正关系不错,但自己先后两次离京,大多数时间没在京城,现在回来了,还是得与其多亲近亲近才对。 至于英国公张溶,杨宁倒未放在眼里,明朝如今的公侯早已不复当初刚开朝时的那般风光了,这些世袭子弟袭封了祖宗的爵位,表面上尊贵风光,却并无多少实权,领的也大多都是闲差,就算这英国公尊贵显赫,如今也不过领了一个左军都督府的差事、另授了一个太子太保衔,这样的闲散国公,又如何能与张居正这样手握实权的内阁辅臣相比! 送走了王遂等人,杨宁夸了岳风一句,回头却看到张长根望着他的神情与刚才又有不同,有高兴、有感激、有兴奋,甚至还有一丝敬畏。 杨宁呵呵一笑道:“诸位,干嘛这样看着我,大家快进屋吧,这外面冷死了,咱们大家伙继续喝酒!” “好,继续喝!”张长根高兴吆喝一声,招呼众人进了屋。 经过刚才一番折腾,屋内热气跑了不少,张长根立刻命人挡紧了屋门,又向灶洞猛加木柴,不一会屋子里又暖和了起来。 刚才站在屋门处看着的几个妇人正在向一帮老幼妇孺讲着事情的经过,随即一道道感激与敬畏的目光向杨宁望来。 杨宁浑不在意,与众汉子重新坐了,张长根示意倒满酒,端起酒碗当先对杨宁道:“公子,前番你赠银助我等度日,今夜又抓了地痞狗官,为我们大家伙除了大害,此番大恩大德,我等没齿难忘,齐齐敬公子一杯!” “长根叔太客气了,那样的地痞狗官早就该杀!”杨宁恨恨地说完,与众人一块干掉了碗中酒。 抹净嘴边的酒水,张长根又道:“公子,我等都是粗人,巧话也不会说,我张长根代表大伙向公子说一句,以后但凡有用得着我等的地方,公子尽管开口,咱们这伙子人别的本事没有,却都还有把子力气,会两下拳脚,只希望公子别瞧不上眼就好!” “长根叔可又是谦虚了,刚才你们诸位的身手,我杨宁可都看在眼里,虽然我不懂武功,但却也能看出诸位功底深厚、身手不凡……!”说到这里,杨宁心下一动,沉吟了一下才对张长根道:“长根叔,虽说现在那群地痞都解决了,南城兵马司也绝不会再来寻你们的麻烦,但如今这天寒地冻的,你们又是拖家带口、扶老携幼,可有想过后面如何打算?” 张长根神色一黯,无奈叹道:“还能有什么打算,只能咬着牙熬下去了,等熬过了这个严冬,明年开春天气暖和了,定会好过许多!” 杨宁摇摇头道:“老这么熬下去也不是办法,咱们爷们汉子身子骨扛得起熬,可这些老人孩子,又能有几个熬到明年开春?” 张长根和一众汉子默然不语,神色沉重。 杨宁见状,犹豫着开口道:“长根叔,其实我倒有个提议,只是——,只是怕诸位会误会我杨宁看轻了大伙儿……!” 张长根立刻道:“公子说的这是哪里话,可以说我们这些人的命都是公子给的,公子有话,请尽管讲,我们又怎敢怪公子!” 杨宁沉吟一下,最终开口道:“其实是这样,我在东安门外有一处皇上赏的大宅子,如今人丁稀少,刚才我见大家伙的不凡身手,想……想请诸位去做个护……护院,这样大家伙连同家眷也都能有个住处落脚,还能领些银钱养家糊口,只是让大家去做我的护院,有些……,有些鲁莽无礼了!” 张长根一听,满脸激动道:“公子,您、您这又是在给大家伙找饭吃啊,又哪里来得鲁莽无礼啊!公子只要不嫌弃我等乡下人粗手笨脚,我们大家伙从此誓死追随公子,为公子效力!” “誓死追随公子,为公子效力!”众汉子也齐齐应声喝道。 第一百九十二章 家宅初具 见张长根等人如此反应,杨宁才放下心来,本来他很是担心自己提出这个建议,会让张长根等人觉得自己有辱没他们的意思,其实他这个担心完全是多余了,如今张长根等人拖家带口、挤居寒窑,赶上这隆冬腊月,处境何其艰难恶劣,杨宁能收留他们,其实就等于救他们于绝境之中了。 “公子,我们几个过去给公子看家护院倒是没问题,只是你看屋内这么多人,若是一下子都过去,是不是有些……不妥?”张长根脸上为难地道。 杨宁摆摆手道:“哪有什么关系,根叔放心,我那宅子大得很,容纳这些人根本不是问题,再者,如果你们都去我那当差了,难道要留下一众家人在这挨饿受冻么,那就算你们答应,我可不答应!” “多谢公子!”张长根感激地道,刚才的一点担心尽去。 这一夜,杨宁与张长根等人边喝酒边聊天,又商量了一下搬到自己宅子那边的一些细节,众人直喝到深夜,才挤在炕上睡去。土炕暖烘烘的,新被褥软绵绵的,与杨宁三人刚来时已是天壤之别,杨宁睡得甚是舒服,与这么多人挤在一个大通铺上,在他前后两世而言倒真是第一次。 第二日一早,杨宁又交代了张长根几句,才领着岳风和关雷回了井帽儿胡同宅子。 此时宅子里韩山林已经领着一批人去昌平汤山庄子忙接收的事了,沉香暂代了韩山林的管事一职,管着内外宅务,韩玉娘则仍是管着账房等紧要事宜,此时沉香正领着一干仆从下人在清扫内外宅院的积雪,无论壮丁丫鬟,大家全部齐上阵。 尽管杨宁一夜未归,沉香却一句也不多问,立刻吩咐丫鬟仆从烧水伺候杨宁三人沐浴更衣,从这便可看出韩山林与沉香在伺候人方面的差距,韩山林一个粗莽汉子,却哪里能想得到这些。 杨宁让岳风关雷二人先去洗,自己却急忙奔向了后宅,昨夜一夜未归,又早没和水灵说,小丫头只怕得急坏了。 到了内宅,见到水灵,果然,小丫头眼里隐现血丝,神情里还带着一抹憔悴,杨宁不由内疚不已,深怪自己昨夜没想到让关雷回来通知一声。 将水灵好生安慰了一番,又叮嘱她以后若自己晚上不回来,没必要太过于担心,毕竟自己事情太多。 小丫头温柔乖巧,也明白杨宁身份不同,事情必然也多,因此也不多问,只是劝杨宁要注意身体等等,弄得杨宁心里更是惭愧不已,心里暗暗告诫自己以后对水灵一定要多多关心,别费劲力气将她弄出了宫,反而冷落了她。 与水灵温存一阵,沉香派小丫鬟来请他二人去吃早饭。 中宅偏厅,杨宁、水灵、岳风、关雷、韩玉娘尽皆围坐在饭桌旁,沉香领着几个“宫女丫鬟”在一旁伺候。 杨宁四下看了看,感觉有些怪异,这氛围倒很有些大宅大户的样子,像极了《红楼梦》里的贾家。 “沉香姑娘,你也一起过来坐吧!”杨宁对沉香道。 “奴婢不敢!沉香身为下人,如何能与主人同席!”沉香立刻躬身道,语气恭敬但却坚决。 沉香如此说,一旁伺候的众“宫女丫鬟”目光不约而同地偷偷望向水灵和韩玉娘,坐在杨宁一旁的水灵和韩玉娘神色间有些不自然起来。 杨宁脸色冷了下来,皱眉道:“叫你一起坐你就一起坐,咱们宅子里哪来的那么多规矩!” “奴婢……遵命!”见杨宁脸色沉了下来,沉香犹豫一下,最终还是顺从地答应一声,便在饭桌下首坐了下来。 杨宁又一指旁边一个站立伺候的“宫女丫鬟”道:“你,去外面,将宅内所有丫鬟仆人都叫到这里来,咱家有话要说!” 那“宫女丫鬟”急忙转身去了。 不一会的工夫,如今在宅子里的男仆、丫鬟、伙夫、甚至还有几个老妈子都陆续来到,再加上隆庆赏赐的那些宫女,足足有三四十口子人,挤满了外厅。 杨宁倒很有些意外,平日里他也没大注意,想不到韩山林父女短短的时间里竟然雇佣了这么多的仆人。 见杨宁探寻的目光望来,韩玉娘神色略有不安,急忙凑到杨宁耳旁低声道:“这都是父亲自外面那些卖儿卖女的人家买来的,全都是流落京城的灾民,父亲心软,见不得这个,因此不知不觉就买的人多了,不过,这些人身价甚是便宜,而且有口吃的就很满足,因此咱们开销不大。再者,咱们这宅子太大了些,人少了显得太空,也忙活不过来……!” 杨宁点点头,对韩玉娘道:“韩大叔做的很好,买了这些人,就等于是救了他们,咱们也不缺这点工钱!” 韩玉娘这才放下心里。 杨宁抬眼打量那些人一眼,和颜悦色地道:“赶在这饭点叫大伙过来,有些不大合适,大家见谅吧!叫大家过来,是有些事情要说一下,你们当中,有皇上赏赐给咱家的宫女,但大部分却都是韩管家引进宅子里的,而我这主人呆在宅子里的时间又短,因此可能你们认识我,我却对你们比较陌生,不过不管怎样,既然来到了这里,那大家就好好干,谨守本分、各司其职,我杨宁也必不会亏待了大家伙儿……!” 众仆从丫鬟本都是些老实本分的穷苦人,对于收留他们的韩山林,甚至是杨宁,都是心存感激,此刻听杨宁如此温言安慰,一个个不由更是面露感激之色。 杨宁继续道:“再让大家认识一下,我身旁这位水灵姑娘,以后就是咱们这宅子里的女主人了,她年龄还小、性子又温和,还希望大家以后多多敬着她些,咱们丑话说到前面,谁若是对她稍有不敬,被我知晓,那就别怪我对不住他了!” 这一番话说得众人又都是心下凛然,尤其是那几个与水灵一起出宫的宫女,本来她们心里还都有些忿忿,不满同样是宫女出身的水灵为何一来到就得到主子如此看重,此刻她们心下方才明白了些,原来是主子与这宫女早有渊源,至于是什么渊源,杨宁说得含糊,她们心里便只能自由想象了。 主子是内监衙门的大太监,而水灵又是宫里的宫女,这两人的关系,那自是呼之欲出了!大多数宫里出来的宫女心里想到。 杨宁却不知道宫女们心里在转着这些念头,继续对众人道:“如今韩管家不在,以后宅子里的事情,由水灵总管,下面由玉娘管账、沉香姑娘主内宅事务,并暂代韩管家兼管外宅事务,希望大家以后要好好敬重他们,共同做好宅内的事情!好了,我就说这些,大家都下去忙去吧!” 众仆从下人恭恭敬敬对杨宁行过礼,退了下去。 “宁哥哥,你怎么……怎么说灵儿是什么‘女主人’,还总管宅内事务,灵儿哪能做得好这些……?”待众人一散去,水灵立刻低声对杨宁道,神色又是害羞又是惶急,其实刚才她就很不自在了,只是杨宁一直在桌子低下攥着她的手,她才忍着没说什么。 杨宁微笑道:“本来我说的就没错啊,你不做这‘女主人’,又让谁来做!至于管理宅务,那就更简单了,贵妃娘娘可在我这没少夸你,说你将偌大一个凤仪宫打理的井井有条,如今管理咱们这宅子,还不更是小菜一碟!当然了,你要不愿意操心也行,毕竟有玉娘和沉香姑娘在,但是,平日里外面的事情太多,宅子里的事情根本顾不上,难道你不愿意帮我么?” 什么话都不如杨宁最后这句来得好使,水灵神色变得坚毅起来,一点头道:“宁哥哥你放心吧,灵儿定会帮你操持好宅内的事务,不让你操心!” 杨宁听着心中温暖,柔声道:“灵儿乖!咱们快吃饭吧,来,吃点菜,不然都凉了!”说着,杨宁往水灵饭碗里夹着菜。 两人大秀甜蜜,倒看得韩玉娘、岳风、关雷三人眼睛都直了,沉香脸上却仍是一脸平静,水灵不由脸上羞红,低声道:“宁哥哥,灵儿自己来吧!” “好!”杨宁一点头,随即对韩玉娘等三人一瞪眼道:“看什么看,快点吃饭,吃完该干嘛干嘛去!” 韩玉娘三人不由一缩脖子,赶紧低头扒饭。 吃着饭,杨宁又对沉香交代了今日张长根等人要搬来宅子里的事情,让她安排一下,听到杨宁一下收留了这么多灾民,沉香一向波澜不惊的脸上不由出现一丝惊讶,目光异样地凝视了杨宁一眼,但也没说什么别的,只是恭顺地答应了。 昨日晚上喝酒时,杨宁已与张长根商议好了,今日下午便让他们搬过来,那破院多待一夜也是遭罪。 如今宅子里有韩玉娘与沉香主事,一干仆从下人尽全,外有韩山林领着一部分人张罗汤山皇庄的接收,再等张长根等负责“安保”的护院一到,杨宁在新时代的“家宅”总算是有模有样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忍气吞声 吃完饭,水灵便开始进入角色,与韩玉娘、沉香二人指挥着仆人去收拾外宅东西两院空置的宅院厢房,以迎接张长根等人的到来。 而关雷则收拾了东西,准备动身去隆福寺菜园,开始跟从法空老和尚学武的生涯。关雷性子跳脱、大大咧咧,临行前杨宁自然免不了嘱咐他一番,比如说跟着老和尚要好好学武,不要偷懒,再比如说该如何讨好老和尚,如何想方设法让老和尚不遗余力地交给他功夫等等。 关雷一一记下,临离去时却很有些不舍,杨宁不得不又开解了他一番,连哄带训地“撵”走了他。 其实想想杨宁心里也有些不落忍,关雷年纪轻轻、孤苦无依,是自己将他从草原带到了这繁华京城,如今自己照顾他没几天,却立刻要送到老和尚那里练功吃苦,未免有些太薄情了,不过为了培养他成才,也为了实现他自己的愿望,眼下也只能这样做了,好在隆福寺同在京城,关雷得了空还是可以常回来看一看的。 送走了关雷,杨宁又与岳风深谈了一次。 杨宁本意是送岳风去学堂读书,将来参加科举后踏入仕途,也好有个好前程,但对于明朝的八股科举选士杨宁却又真的很厌恶,他很不希望岳风受到士林酸儒气息的熏染,不让岳风去却又怕耽误岳风的前尘,想来想去,杨宁最终决定还是征求岳风自己的意见,由他自己选择。 谁料岳风想也没想便一口否决了将来参加科举的路子,表示只愿追随在杨宁身边,任杨宁驱使。杨宁不由又是感动又是好笑,问他道:“你如今这个年纪,正是学东西的时候,若是你学不好本领,又如何来帮我?” 岳风不以为然道:“可学堂的那些东西,有用的很少,去了只是浪费时间而已!” 杨宁一听不由大奇,问岳风道:“这是谁告诉你的?” 岳风恭敬答道:“是我母亲自小教导我的,我从懂事时便跟着母亲学习诗书礼乐、琴棋书画,甚至还有兵法军阵,自小她就告诉我,如今天下士林学者酸儒空谈者多,具真才实学者少,八股文章更是不值一提,学来无用!” 杨宁不由心神震动,想不到岳风的母亲竟有如此眼光见识,倒真是一位奇女子,而岳风在这样一位好母亲的**下,学问见识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想到这,杨宁对岳风的身世也更加的好奇,忍不住问道:“岳风,当初你只对我说你们全家人也是因黄河水灾逃难到京城,父亲和妹妹都饿死了,却不曾告诉我你家里的详细情况,你家在山东是不是大户人家?” 岳风摇摇头道:“不是啊!我们家就是平常庄户人家,种地为生,家里很穷,我上不起私塾,只能边放牛边跟着母亲学些东西!” 杨宁心下不由奇怪,按岳风的说法,既然他父亲只是一个农民,怎么却娶了一个如此不寻常的妻子? “那你母亲家里呢?” 岳风摇摇头道:“我不知道,母亲从不提她家里的情况,有时听我问的急了,只说她娘家人全都死了!” “哦!原来是这样!”杨宁若有所思道,看来,这岳风的母亲出身肯定是不简单,却不知道什么原因嫁给了岳风的父亲,只是如今岳风家人全都没了,这个原因也就无从追究了。 岳风见杨宁不说话,还以为他仍未自己上不上学堂发愁,忍不住道:“公子,其实我这样挺好,对门文才子的学问也是极好的,岳风这些时日向他请教,受益也不少,感觉怎么着也比去学堂好多了,公子就不必为岳风操心了!” 杨宁想了想,点头道:“这样也好,不过虽然不用去学堂,但你平日也要多注意学些学问知识,充实自己,对你将来的路总是好的!” “岳风谨遵公子教诲!” 安排完了宅子里的事务,杨宁这才出了门,准备进宫,前来接他的小太监早等在了门房处,颇为尽职尽责。 昨日杨宁起了个大早进宫,事后感觉实在没必要,整个内监衙门冯保不会来管自己,孟通与自己不和,即便自己按班按点、老老实实,只怕他也不会放过自己,自己又何必傻乎乎自找辛苦呢!以后还是偷懒些好,反正自己属下几个内监衙门并没自己什么势力,自己也不想在他们之中培养什么势力,只要与李贵妃及万历搞好关系,不愁自己以后日子难过。 坐在轿子里,杨宁闭目想着事情。 突然,轿外传来一阵喧哗,杨宁微一皱眉,刚要挑帘去问怎么回事,没想到坐的轿子猛地一个倾斜,落了地,杨宁毫无防备之下,脑袋“咚”的一声碰到了轿子内壁上,生疼! 有刺客! 这是杨宁脑海里产生的第一个念头,随即脑海里便浮现出“一人坐在轿子里,周围无数把刀剑**来”的景象,他顾不得脑门疼痛,急忙挣扎着起身钻出了轿子,好在轿子没有侧翻,他很容易就钻出了轿子。 钻出轿子之后,杨宁便立刻警觉地四下望去,想防备刺客,却发现外面并没有什么刺客,只有轿子旁有一群太监正拥着一顶八抬大轿大摇大摆地行过去,自己这边几个抬轿的太监刚从地上爬起来,满脸愤怒瞪着那另一群太监。 看来,是这帮子太监冲撞了自己的轿子。 妈的,这轿内坐着什么鸟人,竟敢如此嚣张!杨宁恼火地想到,额头上一阵阵钻心的疼,刚才那一下磕得着实不轻。 看这大轿的颜色装饰,应该不是王公皇亲,但若是一、二品的朝廷大员,这随从又怎么竟是些太监? 转眼打量了一下周围,原来此时已经进了东安门,在皇城里面了,正要进内城的东华门。 按照规矩,内城除了皇上、妃嫔、皇子公主外,任何内宦、大臣等均不得乘轿,可杨宁却看到那群太监拥着那八抬大轿,径直大摇大摆的就要进东华门,连点下轿的意思都没有,而东华门的四个守卫尽管脸上不豫,却没有人阻拦。 我靠,这轿中人可真是猖狂地没边了! “呔,你们这帮混蛋兔崽子们给咱家停下!”杨宁快步上前,拦在了这群人前面,那八抬大轿也不得不停了下来。 打头一个中年总管太监见有人拦路,不由立刻勃然大怒,刚要喝骂,却看清了眼前之人竟然是最近在皇上、贵妃娘娘面前红得发紫、如日中天、内监新晋的司礼监秉笔大太监杨宁,他心里不由一惊,急忙换了一副笑脸道:“哟,这不是司礼监的杨公公么,小的玉阳宫总管马英,见过杨公公,不知公公拦住去路,有何指教?” 杨宁冷笑一声道:“你说干什么?冲撞了咱家的轿子,你们这帮狗崽子倒像没事人儿一样!谁给你们的胆子,竟敢在皇城之内如此横冲直撞,进内城也还不下轿?” 那叫马英的总管太监回头看了看停在一边的杨宁的轿子和抬轿子太监,转过头脸上闪过一丝讪讪,放低声音道:“公公见谅,小的们一时不小心,冲撞了公公的轿子,还请公公……!” “哼,一句不小心就完了?道路这么宽,你们难道瞎了眼么,非要冲撞咱家的轿子?” 马英脸上闪过一丝阴霾,但仍是赔着笑脸道:“公公见谅,小的在这给您赔不是了,您大人有大量,原谅小的们这一回!” “少他妈来这套,让轿内之人下来,给咱家赔礼道歉!”杨宁不耐烦地道,他手轻摸额头,磕着的地方已经有些鼓起来了,这让他更加恼火。 那马英见杨宁如此不客气,脸色不由也沉了下来,声音转冷道:“杨公公,咱家给你赔礼,那是给你面子,你别不识好歹,咱家可是奉了皇上的旨意,孟公公的指示,伺候玉阳真人出宫办事的,就算冲撞了你又如何,有不满你可以找皇上、找孟公公去!” 听到“玉阳真人”这个法号,杨宁心里不由“咯噔”一声:怪不得马英这群人在外城内宫如此狂妄横行呢,原来这轿内之人竟然就是李贵妃曾与自己提起过的那个搞的后宫乌烟瘴气的“妖道”! 刚才这马英说他是玉阳宫总管时,自己倒没注意,现在才想起,当初李贵妃不是曾告诉过自己,这玉阳宫不正是隆庆下旨将东苑乐寿宫改建而成、赐给这个妖道居住的么! 这叫什么“玉阳真人”的道士炼制“虎狼之药”,采用饮鸩止渴的法子“治好了”隆庆的病,隆庆如今自然是百般宠信这个道士了,不但在自己的内宫禁地赐了宫殿给这道士居住,如今更是允许其在内宫乘轿往来,对其的宠纵可是非同一般啊! 目前来看,这玉阳真人在隆庆面前如此吃香,而隆庆如今又是皇权重新在握,自己与其冲突,实在不是时候,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今日只能暂且忍了这口气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紫嫣生气 见杨宁皱着眉迟迟没说话,马英自然认为他是怕了,有些得意地道:“怎么,杨公公还不将路让开?若是真人发了怒,只怕皇上面前,可没有杨公公的好果子吃!” 杨宁既然心里想定,自不会为了马英这话而生气,当下迈步让到一旁,嘴里不冷不热地对马英说道:“马公公走好!以后可要尽心伺候好你的‘主子’,说不定你‘主子’一高兴,炼颗丹药给你,你就能‘长命百岁’了!” 这话说得阴损,本来马英还洋洋得意,听了这话脸色立刻变得铁青,恨恨望着杨宁道:“承你杨公公的吉言,至于以后谁能长命百岁、谁又活不过二八之数,那就要走着瞧了!”说完,他便再也不看杨宁,挥手示意众太监前行。 这马英如今只怕得近四十岁数,而杨宁按现在年龄算,过了年也才十五,马英这话里的意思,自然是耍狠咒杨宁再活不了一两年了! 妈的,一个小小的六品总管就敢跟自己如此猖狂耍狠,以后办了这妖道,一定顺带着将这马英也办了!杨宁心下暗怒想道。 望着这群太监后面的轿子缓缓自眼前行过,杨宁心下不由奇怪:自己刚才与马英如此一番冲突,这玉阳真人倒是真沉得住气,自始至终没出轿子,也没说一句话,也不知道这道士长什么样子! 杨宁正想到这里,却见那轿子面向他方向的轿帘突然被撩了起来,随即出现了一双狭长的眸子,透着一种说不出的阴冷诡异之气,缓缓扫了他一眼,随即轿帘放下,那轿子也自杨宁面前行了过去。 大白天的,杨宁竟被那冷森森的一眼盯得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好一会才缓过神来,但那一眼却徘徊在了他的心头,久久挥之不去。 杨宁心里不由暗惊:怪不得李贵妃称这玉阳真人为“妖道”,只看这人的眼睛,果然透着一股“妖气”!刚才他扫向自己的那一眼,满含着阴冷、深邃、妖异,最后彷佛还闪过一丝疑惑! 杨宁从来没想过这世间竟然有人会拥有这样的一双眼睛! 这玉阳真人绝不是个简单人物,需得小心提防!杨宁最后心下结论道。 杨宁的随从太监自然知道那玉阳真人的存在,也知道最近其深受皇上的宠信,此刻见杨宁忍下了这口气,他们自然也不敢再说什么,只是神色里都有些愤愤难平,杨宁也懒得观察这些人里谁是真心、谁是假意,更懒得多说什么,挥挥手示意他们抬着轿子自行离去,自己则步行进了东华门。 额头上顶着包,隐隐作痛,杨宁心里是又憋气又窝火,司礼监也懒得去了,直接奔向福宁宫。 饶过皇极殿,穿过长长的永巷,刚进了景运门,迎面却看到侍卫统领牟泰领着一干侍卫巡逻而来,里面还有老熟人张为年、马武、丁胜几个,他们随着杨宁自山西回来之后,已经交了差回宫里排班当值了。 “哈哈,杨兄弟,好久不见,你可不够意思,回来了也不来看哥哥……咦,你额头怎么了?”牟泰红光满脸,气色不错,边笑着说着便走了过来,走到近前才发现杨宁额头上红肿的大包。 杨宁拱拱手冲众侍卫一一打过招呼,才苦笑着对牟泰道:“牟大哥,今个儿就该着小弟倒霉,在东华门外差点被人家顶翻了轿子,喏,没防备之下额头这不就有了这玩意儿了么!” 牟泰等人脸上勃然作色,众侍卫里论关系自然是张为年与杨宁最为熟络,第一个怒声道:“妈的,哪个不开眼的敢冲撞杨兄弟的轿子,兄弟们找他去!” 杨宁赶紧道:“得,这人只怕咱们现在是惹不起,还是忍下这口气吧!” 牟泰大奇道:“杨兄弟,这可不像你啊,忘了你当初狂揍那个贾世仁时的豪气样子了?那时是永宁公主力保你,如今更有贵妃娘娘为你撑腰,还有什么人是你不敢惹的!那人在宫里还敢如此猖狂,莫不是……,莫不是那个最近住进后宫的妖——道士?”说到后来,牟泰脸色凝重,而张为年等人也是变了脸色。 如今宫内宫外所有人的心目中,杨宁早已是李贵妃一派的人了,而冯保与杨宁,乃是贵妃娘娘最为倚重的两大心腹大太监! 杨宁见牟泰已猜到,便一点头道:“正是这玉阳真人!” “呸,他妈的狗屁真人,一个荒淫下作、骗吃骗喝的假道士罢了,偏皇上还如此宠信他,每日进服他炼制的虎狼之药,照这样下去,早晚……!” “丁胜,住口!”牟泰急忙喝止了丁胜的话,疾言厉色道:“皇上的事,也是咱做奴才的能议论的,皇宫人多嘴杂,以后这样的话少说!” 尽管牟泰口气严厉,但丁胜自是知道他是为自己好,因此低头闷声答应一声,便不再说话了。 牟泰又转对杨宁道:“杨兄弟,看来这口气咱们只能先暂时忍下了,不过你放心,等以后这妖道失势,看哥哥怎么帮你出气!”说着话,牟泰眼里闪过一丝杀气。 杨宁自然是明白牟泰话里的意思,隆庆一命呜呼之日,也即是这玉阳真人失势之时。只是,如今是隆庆四年年末,而这明穆宗死于隆庆六年初,他死的时候离着现在,还有一年多呢,这一年多的时间里,难道就任这玉阳妖道横行无忌么? 不过话又说回来,看隆庆帝现在的荒淫和纵欲,又有那虎狼之药雪上加霜地腐蚀着身子,他还能活一年多么?看他现在的状态只怕活过一个月都成问题,若隆庆真在今年或明年死了,那等于就是给自己一个确认无疑的信号——如今自己身在的这个大明朝,历史变化已经完全不同于自己前世时所了解的那个明朝了! 如果真是那样,自己以后自然不能百分百相信前世时所了解的这段明朝历史,还得更加小心翼翼、时刻注意警醒观察着、摸索着活下去才对! 谢过了牟泰,又与他约好了晚上叫上不当值的众侍卫去天然居喝酒,杨宁这才与他告别,奔福宁宫而去。 杨宁一路到了福宁宫,却没见到永宁公主,问过一个小宫女才知道,永宁公主领着向总管、迎儿一干人等又去皇宫西苑太液池的琼华岛玩“球”去了,杨宁本想来永宁公主这寻求些“安慰”,可永宁公主不在,他不由多少有些失望,想了想,杨宁决定还是去凤仪宫寻求“安慰”。 在小宫女惊异的目光注视下,杨宁顶着额头上又大了一些的肿包去了凤仪宫。 李贵妃早有命令,杨公公来凤仪宫不必通报,可直接进去,因此杨宁进了这凤仪宫的宫门后便熟门熟路地直奔正殿东暖阁。 “娘娘,司礼监杨公公来了!”东暖阁外,一个叫“冬琴”的宫女向暖阁内禀道,这冬琴早乃是水灵在凤仪宫的好姐妹,水灵出宫之后,李贵妃便让她做了凤仪宫的宫女管事。 “让他进来吧!”暖阁内传出李贵妃既娇媚又清冷的悦耳声音,杨宁听得不由一愣,听李贵妃这略带正式的口气,难道暖阁内还有旁人在场? 待掀开厚重的门帘进去,杨宁不由愣住了,暖阁内除了李贵妃和伺候的宫女外,还真的有旁人在座。这个旁人,却是一位明眸皓齿、沉静端娴的太医女官,正是杨宁许久不见、却总盼望相见的文紫嫣。 “奴才杨宁,叩见贵妃娘娘!”只是愣神了片刻,杨宁便反应过来,恭敬对李贵妃叩头行礼,心下道:可不能让文紫嫣看出自己与李贵妃的关系。 “杨公公快起来吧,勿需多礼!”李贵妃彷佛很不习惯杨宁对自己如此叩拜行礼,脸上掠过一丝惶愧与不安,急忙开口道。 “谢娘娘!”杨宁还是行完礼,方才站起身来,偷眼一瞧文紫嫣,却发现文紫嫣目光并没有望向自己,而是望着别处,一脸冷冷的样子。 杨宁心下不由奇怪:文紫嫣这显然是生自己的气了,可从自己自山西回来后,这是第一次见到她啊,自己又哪里得罪她了? “呀!杨宁……公公,你头上怎么了?”杨宁心里正心忧文紫嫣对自己的冷淡态度,却听到李贵妃惊叫一声,却是他此时行完礼抬起头、李贵妃正好看到他额头上红肿的鼓包,不由惊呼出声,猛然站起身来,关怀神色溢于言表。 杨宁心里一惊,暗叫糟糕,李贵妃对自己实在是太过着紧了,情急之下这反应可有些过大了,文紫嫣焉能不起疑心! 杨宁的担心倒是多余了,文紫嫣也看到了他头上的肿包,心里也是一惊,心里也立刻起了担忧,却没注意到李贵妃神色间的不对劲。 “咳咳……!”杨宁眼望着李贵妃干咳两声,嘴里道:“娘娘不要担心,只是小伤而已,奴才没事的!”说完,他便向李贵妃递过去一个隐蔽的眼神。 ———— 傍晚还有一章,昨天没更实在抱歉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 温柔治伤 李贵妃何等样人,见杨宁如此,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瞬间便收敛了神色,故作平静道:“既然伤在头部,就没有小伤之说!正好,有文医官在此,先让其为你疗治一下吧!” 说到这,李贵妃才想起眼里只看到了杨宁头上的肿包,却忘了给杨宁与文紫嫣二人介绍,于是又道:“杨公公,这位就是本宫曾与你提到过的文紫嫣文医官,她同内阁张阁老一样,也是钧儿的授业恩师,不但医术了得,诗词歌赋更是无一不精,乃是京城最知名的才女,哦,对了,想必你们应该认识吧?” 杨宁此时又不想李贵妃知道自己与文紫嫣的事儿,抢先笑着道:“奴才自然是知道文医官的,但并不是太熟!” 听了这话,已经站起身的文紫嫣神色一变,目光复杂地望了杨宁一眼,俏脸更见冰冷,而李贵妃则有些狐疑地望了杨宁一眼道:“不是太熟?不是吧,你们的宅子不是对着门么?刚才紫嫣还与我说起昨日她在宅子门口碰到灵儿的事,难道你们以前出来进去的就没碰到过?” 杨宁没想到李贵妃已经知道了自己与文紫嫣住对门的事,更没想到文紫嫣昨天已经在井帽儿胡同碰到了水灵,以前文紫嫣经常出入凤仪宫,自然是识得水灵的,现在她想必已经知道自己与水灵的关系了,可就算是如此,她也没必要对自己如此冷面相对啊? “啊……,哦,是,我们的宅子是对门,不过娘娘也知道,我虽然获赐那座宅子,但不是去了趟草原么,大部分时间不在京城,因此自然与文医官见得少了……!唉,不说了,额头疼死了,还请文医官帮我看一下吧!”杨宁被李贵妃戳破了谎言,又被文紫嫣冰冷的一眼瞅得有些心慌,急忙装着疼痛转移话题道。 见杨宁喊疼,李贵妃自然就忘了再问杨宁与文紫嫣的关系,只是对文紫嫣道:“紫嫣,今日凑巧你在这,就请为杨公公疗治一下伤处吧!” 李贵妃话说得客气,文紫嫣恭敬道:“谨遵娘娘吩咐!”说完,她便走向杨宁,神色淡淡道:“请杨公公坐下,本医官好为公公查看伤势!” 见文紫嫣眼睑低垂,丝毫不理会自己疑问探询的目光,杨宁无奈,只好乖乖在一旁椅子上坐了下来。 文紫嫣凑上前,仔细查看杨宁头上的红肿之处,杨宁鼻端立刻感到一阵幽香袭来,抬眼便看到文紫嫣精致无暇的俏脸近在咫尺,他心里不由一阵痒痒,正打算往下再欣赏一下文紫嫣那优美修长的脖颈,文紫嫣却已经退了开去。 “娘娘,杨公公额头伤势乃是因猛力磕碰导致淤血沉积,皮肉肿胀,并无什么大碍,只要敷上些紫嫣自己配制的活血化瘀、消肿止痛的药膏,三五日内应该就能痊愈!”文紫嫣看也不看杨宁,对李贵妃禀道。 “那就请文医官快些为杨公公敷治药膏吧!”李贵妃立刻道,听到杨宁并无大碍,她的神色立刻轻松了许多,文紫嫣瞧在眼里,眼底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虑。 答应了李贵妃一声,文紫嫣取过一旁的药箱,开始翻找刚才她所说的用以敷治磕碰外伤的药膏。 “杨公公,你头上的伤到底怎么回事,谁如此大胆伤了你?”李贵妃凤眼含煞,言语里透着一股恼怒和杀气。 杨宁本就是来寻找“安慰”的,闻言立刻将在东华门外与玉阳真人的冲突添油加醋地讲给了李贵妃听,李贵妃听完不由柳眉倒竖,银牙紧咬,猛地一怕案几道:“原来是这个‘妖道’,在皇宫之内竟然如此猖狂横行,害得你成这样,真真是该杀!” 到底是久居尊贵之位,李贵妃这一发火,整个暖阁内的温度彷佛都降下几分来,那些个一旁伺候的宫女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 见李贵妃为自己发这么大的火,杨宁心下不由感动,嘴上劝她道:“娘娘也别生气,为这种人气坏了身子,可是着实不值得。如今皇上甚至破天荒让这妖道住进内宫,可见对其之宠信,咱们现在恐怕不能将之怎样,只能等到以后合适的时机,再将他千刀万剐也不迟!” 李贵妃自然也明白杨宁所说的“合适时机”是什么,但当着外人在场,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有些愧疚地道:“目前只能让公公受委屈了,不过你放心,待日后本宫定要让这妖道不得好死!”说话间,李贵妃凤眼闪过一抹寒光、杀气冲天。 李贵妃这一发狠,一旁伺候的宫女们不由又都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就连杨宁都有些暗暗心惊,这一刻他又一次清醒的意识到:自己面前坐着的这位国色天香、妩媚成熟的绝代佳人,可不只是一位与自己情深意浓、在自己身下婉转承欢的极品少妇,而更是一位身份尊贵、手掌生杀予夺大权的贵妃娘娘,将来更会成为卷帘听政、权掌天下的大明太后,到那时天下所有文武百官、万千子民,莫敢不从! “哎哟……!”杨宁惨呼一声,脑袋下意识往后一缩,随即有些恼怒地瞪着拿着药棉的文紫嫣,文紫嫣神色淡然,只是微微翘起的嘴角,显示出她心里的小得意 杨宁与李贵妃说话间,文紫嫣已经调好了药膏,沾在药棉上往他额头红肿处抹,却没想到第一下文紫嫣好像赌气似的,用力比较大,杨宁才忍不住痛呼出声。 “怎么了?”李贵妃听到杨宁呼痛,急忙走上前来问道。 “哦……没、没事,这药膏凉凉的,很舒服!”杨宁信口解释道。 文紫嫣贝齿轻咬了一下嘴唇,表情里没了得意神色,拿着药棉继续给杨宁上药,杨宁心有余悸,有心想躲,但李贵妃盯在一旁,他怕李贵妃会看出文紫嫣的小伎俩再怪罪于她,因此强忍着没动,只是紧紧闭上了眼睛。 出乎杨宁的意料,文紫嫣再没有故意“使坏”,动作非常轻柔地为杨宁抹上了药膏,杨宁甚至能感受到文紫嫣动作中暗含的温柔与疼惜,心下不由诧异不已,怎么文紫嫣又不生自己气了么? 也不知是文紫嫣的药膏果然管用,还是杨宁的心理作用,抹上了只一会的工夫,杨宁便感觉额头磕着的地方疼痛感觉消失了不少。 李贵妃碍于身份,此时已经回到了暖榻上坐着,文紫嫣正好背对着她,隔住了她与杨宁之间的视线。 “可以了!”文紫嫣终于小心翼翼抹完了药膏,却见杨宁眼睛直直望着她,忍不住脸上一红,神色又转冷道:“记住,伤处不可沾水,近几日不能吃辛辣、油腻的食物,还有就是不能喝酒!” 不让喝酒? 杨宁想到刚与牟泰等人约好晚上去天然居喝酒,不让喝酒怎么成? “文医官,我这只是一点皮外伤,这又是不让吃饭、不让喝酒的,没那么严重吧?” 文紫嫣却是不理他,冷着脸、拿着药膏径自转身向药箱走去。 李贵妃目光一扫文紫嫣,眼里闪过一丝玩味,开口却是对杨宁道:“杨公公,文医官是太医院唯一一名女太医,她的话自然是要听的!” 李贵妃都如此说了,杨宁只好闷声答应道:“是!” 文紫嫣收拾好了药箱,对李贵妃道:“娘娘,如果没有其它事情,紫嫣告辞了,过会还要教太子诗词书法!” “好!”李贵妃答应一声,却自一旁取过一个锦盒道:“紫嫣,今日又劳烦你了,这是一支鎏金白玉如意簪,本是以前……以前皇上赏给本宫的,本宫今日就赏给你了!” 那流金白玉如意簪打制的精致玲珑、巧夺天工,一望即非凡品,看到这玉簪,杨宁不由想起了自己为文紫嫣挑选的紫翡翠玉镯,自从回到京城,自己还没机会将这礼物给她呢! 文紫嫣却是急忙道:“娘娘,为娘娘看病本是紫嫣分内之事,娘娘以前给紫嫣的赏已经不少了,如何敢再收娘娘如此贵重的礼物,这可是御赐之物……!” 李贵妃笑着道:“御赐之物又如何,本宫怎么说也是堂堂贵妃身份,难道连这点权力都没有么?再者,今日你又为杨公公医治一番,本宫这也是代杨公公谢谢你了!” “是啊,文医官,娘娘一片心意,你还是收下吧!”杨宁在旁边忍不住也插言道,心里暗暗怪文紫嫣呆板,贵妃有赏,那就收下呗,更何况那玉簪一看就是价值不菲之物,你文家现在不说家徒四壁却也差不多了,还这么死要面子! 见杨宁为文紫嫣说话,李贵妃不由妩媚地瞅他一眼,瞅得杨宁一阵心惊胆战,却听到文紫嫣道:“那……,紫嫣多谢贵妃娘娘!”说完,她便接过了装着玉簪的锦盒。 “紫嫣告退!”向李贵妃行过礼,文紫嫣看也不看杨宁,向暖阁外走去,将要出暖阁的时候,她又突然停下转回身道:“哦,对了,刚才忘记向娘娘和杨公公说了,杨公公这磕伤虽然看着不打紧,但有没有内伤尚不清楚,这伤在头部,还是慎重一些好,杨公公若今日有空,早晚请来文宅一趟,紫嫣检查所用的工具都放在家内,好给杨公公做个检查!” “检查?啊……,好,今日我一定去!”杨宁心里一喜,痛快答应道。 第一百九十六章 日不凑巧 “冬琴,这里用不着你们伺候着了,你们先都下去吧!”文紫嫣刚一离开,李贵妃便开口对宫女冬琴道。 “是!”冬琴答应一声,便领着几个宫女转身出去了,暖阁里只剩下杨宁与李贵妃两个人。 “傻站着干嘛,还不过来坐!”李贵妃妩媚地瞪了杨宁一眼道,风情万种,与刚才的冷艳端庄判若两人。 杨宁嘿嘿一笑,走到李贵妃面前坐下,毫不客气地将这绝色尤物搂在怀里,扭头寻着那娇艳红唇便覆了上去。 “唔……!”李贵妃发出一声勾人心魄的愉悦**,立刻热切地反应起来。 …… 良久,李贵妃才不舍的推开杨宁,却已是鬓云乱洒、红晕满面,娇喘着道:“不、不行了,你这……小冤家,存心要憋死姐姐啊!” 杨宁嘿嘿笑道:“实在是没办法啊,姐姐这诱人香唇实在是让我如痴如醉、深陷其中而不能自拔啊!” “偏你会说话!”李贵妃纤纤玉指在杨宁额头轻点一下道,随即又像想起什么似的,脸上似笑非笑道:“若不是今日文医官提起她意外见到水灵,姐姐倒不知道,原来你与她住对门啊,想必……,深更半夜地没少过去‘串门子’吧?” 杨宁立刻从李贵妃话里嗅到一股浓浓的“醋味”,不过他却是早有准备,因为他早知道凭李贵妃玲珑到极致的心思眼光,看不出刚才他与文紫嫣之间的一丝不对劲那才是怪了! “姐姐这么说可真是冤枉我了,刚才我不说了,虽然与她家住对门,但我大部分的时间根本没在京城,哪有时间深更半夜去‘串门子’?再者,别忘了我现在的身份可是一个‘太监’,任她文医官再美貌、再有才能,我也不敢去她家‘串门子’啊!”杨宁一脸被冤枉了的表情。 “哦,我明白了,原来你是‘有贼心没贼胆’啊!咦,怎么,你认为文医官很美貌么?那你觉得她与姐姐我比起来如何?”李贵妃注视着杨宁道,俏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怒。 李贵妃步步紧逼,杨宁不由有些哭笑不得,原来这贵妃娘娘吃起醋来,也平常女人皆是一般无二啊! “姐姐,你的天姿国色、盛颜仙姿,难道还用的着我说么?在我眼里,只怕全后宫所有嫔妃的美色加起来,也不抵姐姐你的展颜一笑……!”嘴里边说着,杨宁边注意观察着李贵妃的神色。 见李贵妃脸上露出由衷的喜悦,杨宁心下大定,继续道:“至于文医官,嗯,不可否认,确实也是世间少有的绝色,不过么,比起姐姐的妩媚妖娆、成熟风韵,却是稍有不及了!” “哼,算你这家伙会说话!”李贵妃凤眼含媚,喜上眉梢,看得出对杨宁的话十分满意。 杨宁心里不由暗暗感叹爱情让人盲目,刚才自己说的话几乎就是废话,李贵妃乃是二十多岁的少妇,而文紫嫣只不过刚过及笄岁数,论起妩媚成熟,那自然是李贵妃胜过一筹了!自己言语间的这点小聪明,倒没想到瞒过了平日里精明无比的李贵妃! 李贵妃神色变得郑重道:“杨宁,说笑归说笑,但好歹你还记得你如今的‘太监’身份,以后面对漂亮女子一定要把持住,若是万一泄了密,那可是谁也救不了你!” 李贵妃这话说得绝对有道理,只是现在已是晚了点了!杨宁心里暗叫惭愧,嘴上道:“姐姐放心,这个我明白的,若是我因此出了事,那不但是我,只怕还要牵连到姐姐与永宁公主,那罪过可就大了!” 杨宁与永宁公主过从甚密,还做过一段时间福宁宫的总管,如今来见李贵妃又是摒退左右,旁人思想上都认为他是太监,自然不会多想什么,但若是万一他身份泄露,只怕永宁公主与李贵妃很难不被人怀疑! 李贵妃神色有些着恼,怒道:“你这叫说得什么话,难道姐姐劝你是为了自己不受牵连么!人家只是劝你小心行事,若万一……,姐姐、姐姐就算是相随你于地下,亦是无怨无悔……!”说话间,李贵妃眼里泪花闪动,透着一片真挚情意。 能得到这美丽妖娆的贵妃娘娘如此生死相许,杨宁心里不禁又是感动又是满足,立刻搂紧了李贵妃道:“好姐姐,今世能得你如此情深意重,我杨宁感激不尽!只是,咱们谁都不能死,也不会死,相反, 咱们定会活得快快乐乐,长命百岁!以后可不许轻易说死了,你是贵妃娘娘,太子的母亲,未来的太后,怎能轻易就说什么随我于地下之类的傻话呢,就算不为你自己,你也要为太子想想啊!” 提到万历,李贵妃眼里立刻尽是母性的光辉与慈爱,在杨宁怀里点头道:“是啊,在遇到你以前,钧儿就是我的全部希望和寄托,我又怎能轻易舍他而去,我还要看着他登上皇位,做一名好皇帝呢!而对于你,姐姐希望你将来能摆脱这太监身份,做大官,甚至封王封侯,辅佐钧儿治理天下……,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便别为他求了……!” 听李贵妃话里的意思,在她心目中,显然是将杨宁放在了与她儿子相等的位置,杨宁感动之余,不由也摇头苦笑:李贵妃想得太过于理想化了,自己如今与她存在了这种关系,等到万历继位,若听到什么风声,别说封自己为王为侯了,只怕第一时间就会将自己碎尸万段,历史上自有前车之鉴,秦朝时嫪毐与秦始皇之母赵太后私通,还自封为“假父”,结果后来秦始皇嬴政彻掌大权后,立刻车裂了嫪毐,并灭其三族。 杨宁心里转着念头,却听到李贵妃又道:“至于你说的那什么太后之位,以后可不要再说了,虽说姐姐乃是钧儿生母,但如今皇后毕竟是陈姐姐,按规矩她可是钧儿的嫡母,皇上百年之后,受封太后的,也定是陈姐姐,又哪里会轮得到我,不过,依陈姐姐脾气秉性,却也定不会待我差了!” 李贵妃虽然言语间对陈皇后很是尊敬,对她受封太后也没什么不满,但却还是难掩神情里的落寞与羡慕,毕竟,太后之尊贵荣宠名号,又有哪个妃子不是梦寐以求呢,更何况,李贵妃又是万历实实在在的生母,不能做这太后之位,该是多么得憋屈! 见李贵妃一脸遗憾羡慕的表情,杨宁心里不由一动:记得历史上万历继位以后,经人提议,开大明朝之先例,同时晋封了两位太后,自己虽不知道当时是谁提议,但一定要牢记这事,到时第一个提出来,若万一能成,自己可绝对是功不可没,与李贵妃的关系定然更是牢不可破! “对了,杨宁,此次进宫,怎么没有带灵儿来?她在你府上过得还好么?”李贵妃从落寞地情绪中恢复过来,转移话题问道。 杨宁一笑道:“姐姐倒真是疼她,这才一日没见的工夫,就想她了?她很好,也念叨了好几遍要进宫来看娘娘呢!” “唉,说起来,开始时因了你的缘故,姐姐对她颇为照顾,但后来处得久了,才发现这丫头的好,又乖巧又懂事,对姐姐又是实心实意……!如今身边少了这丫头,姐姐是越发的孤寂冷清了,冬琴虽然也乖巧伶俐,但终究不是能交心说说话的人……,不过,只要她在你那能过得好、过得幸福,我也没什么舍不得的,也由衷为她高兴……!”李贵妃神情复杂,带着些许落寞、些许自伤,甚至还有一丝隐隐的羡慕喃喃道。 “娘娘放心,以后奴才定会常带她进宫来看娘娘的!”杨宁立刻安慰道。 李贵妃眼里突然闪过一丝炽热,凤眼迷离地望着杨宁道:“将水灵放出宫去,你倒是如鱼得水了,以后还不得夜夜尽享那……那鱼水之欢啊,倒是再也用不着姐姐的绣榻了!” 李贵妃这话立刻让杨宁想起了曾经与水灵在李贵妃寝殿内绣榻上的刺激缠绵,心中的一把火立刻熊熊燃烧起来,而看李贵妃的样子,明显也是心里想到了那异样、淫靡的刺激,暗然情动起来,杨宁再也忍不住,猛地低头吻向怀里的绝色尤物,同时一只手灵巧地钻入李贵妃胸前衣襟,尽情抚摸起来。 李贵妃那勾人心魄的**声再次响了起来。 …… “不、不要……!” 当杨宁那只肆虐的手饱尝了李贵妃胸前高耸丰盈的坚挺、继而掠过那粉腻平坦的小腹之后,欲要深入到那芳草萋萋深处探寻之时,意乱情迷的李贵妃却突然伸出玉手按住了杨宁的手,娇喘吁吁地道。 杨宁喘着粗气问道:“怎、怎么了……?” 李贵妃伸玉臂搂紧了杨宁的脖子,香唇凑到杨宁耳边道:“人家……那个来了,不方便……!” 杨宁一听便傻了眼,想想可不是么,算算日子,这几日正是李贵妃见红之日,怪不得文紫嫣今日也凑巧在这,应该是为此事而来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 来者皆拒 想到以前李贵妃每个月每逢这几日便经历的“痛苦”折磨,杨宁急忙关心问道:“姐姐如今怎样了,每逢这几日还那么痛么?” 见杨宁不是先抱怨自身**得不到发泄,而是先关心她病痛,李贵妃心里感动,笑道:“以前有灵儿不停按摩,现在又有冬琴接替,再有文医官的尽心调理,已经比以前好多了!只是——,不能与你……与你那样,让你尽享欢愉,姐姐心里很是不安呢……!”李贵妃一脸的愧疚。 “瞧姐姐说的,我虽然迷恋姐姐,但却也不是那一味精虫上脑的人!”杨宁大义凛然道,只是下身高高支起帐篷,坚硬如铁、肿胀得难受。 李贵妃嬉笑一声,翻身将杨宁压到了身下,玉手伸向杨宁下身,轻轻握住揉搓着,又在杨宁耳边吐气如兰道:“姐姐虽不能与你……,那就用别的方法帮你吧,你是希望姐姐用手还是……还是用口呢?” 杨宁立刻被这妖娆尤物摩挲得全身燥热,喘着粗气道:“最好……手口并用……!” 李贵妃娇媚地横了杨宁一眼,俏脸慢慢向下挪去。 …… 自凤仪宫出来,已是过了午时,杨宁记挂着张长根等人搬来一事,于是就没有再去福宁宫,而是径自出宫回了井帽儿胡同宅子。 此时宅子里是前所未有的热闹,张长根已领着几十口子拎着东西到了,水灵、沉香还有韩玉娘正领着丫鬟仆人给他们安排住处,协调日用之物等等。 见到杨宁,众人自然是立刻注意到了他额头上的肿包,尤其是水灵,一脸的紧张与心疼,杨宁为了怕她担心,只说是走路不小心在门框上磕的,已经请太医看过,没什么大碍。尽管如此,小丫头的眼眶还是红了。 虽然一下住进这么多人,但好在这当初严嵩所拥有过的宅子规模够大,除了内院分两进,外院也分前后两院,前后两院又各有东西跨院,这一座又一座的宅子构成了占地甚广的深宅大院,能在这棋盘街拥有这么一大座宅子,也足见当年严嵩父子的权势熏天。 张长根等人面对杨宁,尽皆一脸感激神色,杨宁则好生安抚了他们几句,又交待了水灵三人一定要安排好张长根等人的吃穿住用等事项,没有的东西则安排人统一出去购买。 安顿好了张长根等人,众人在中厅落座,杨宁正式宣布了任用张长根等八个青壮汉子为护院武师,张长根为头领,让其尽快着手安排护院、值夜、巡逻等事宜;同时又让沉香给他们的家人在府中安排合适的活计,务必做到人尽其用。 张长根等人个个对杨宁充满了感激,一个个憋足了劲要好好报答杨宁,很快便各自进入了角色,积极忙碌去了。 这“御赐杨府”直到今日住进了张长根等人,才算是真正地热闹起来,一座偌大的宅邸到处都充满了人气,真有了豪门大户的样子。 安排完了所有事情,杨宁向水灵说了一声,便换了一身相对普通的衣服,准备出门去纱帽儿胡同张居正的大学士府,就算不是为了好几个事情要谈,自己也该与这未来朝廷第一首辅、千古名相,多亲近亲近才是! 张长根听说杨宁要出去,立刻给他安排上了两个随从,一个叫三虎子,一个叫张彪,都是十七八岁的年轻后生,虽都是张长根的子侄辈,但论功夫却都是相当不错的,底子扎实,更兼出手狠辣,因此张长根特意安排了他们两个保护杨宁。对于这两人,杨宁还是很满意的,于是,他带了这二人,又叫上岳风,四人出了宅子,不行向胡同外走去。 张居正的大学士府所在的纱帽儿胡同,离着杨宁这井帽儿胡同却是不远,隔着几条街便是,这个杨宁早已经打听清楚了。 初次登门,杨宁倒不知道该带些什么礼物合适,他对张居正的家风做派早有耳闻——持家清廉、不收任何礼物,杨宁思量了半天,最终买了几样实惠不扎眼、却又隐含贵重的礼物:一听极品碧螺春芽茶,一套上等的文房四宝,一对造型精致的宝石耳环。茶与文房四宝乃是张居正的爱好,耳环则是送给其夫人的。 纱帽儿胡同这一带也基本全是王公大臣的府邸,张居正的学士府就在左手第一家,是隆庆元年张居正晋封吏部左侍郎兼东阁大学士时隆庆皇帝所赐,宅门左右各有一座镇宅石狮,朱漆的大门,看着也甚是气派,只是这石狮与大门看着却有些老旧了。 这大学士府的门房并没有一般王公大臣府上奴才的嚣张与傲气,一听杨宁的身份,更是急忙进宅通报去了,不一会的工夫,便有一个三十来岁、管家模样的汉子急匆匆迎了出来,打眼观瞧了一下杨宁几人,立刻便冲着杨宁拱手行礼道:“小的乃张府管家游七,见过杨公公!” 这游七人长得不高,双肩还稍有些不齐,脸上留着几抹胡须,给人感觉有些猥琐,杨宁不由暗暗嘀咕:这张居正堂堂大学士、一品内阁大员,怎么找了这么个不中看的管家! 心里想着,杨宁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反而一团和善地道:“游管家客气了,咱家突然来访,实属冒昧,张阁老此时可在家?” 那游七脸上露出一丝歉意道:“回公公的话,老爷倒是在家,只是此刻却正在见客,您看……?” “哦,那没关系,我们等等就是了!”杨宁无所谓地道,上午在宫里时他便早打听好了,今个儿下午内阁正好轮不到张居正当值,所以他才瞅准了这个时候过来,却没想到张居正有客在,但他却不能就此回去,有些事必须找张居正谈谈。 游七脸上掠过一丝意外,不过还是立刻躬身道:“那就委屈公公了,诸位请随我来!”说完,便将杨宁让进府内,将他们引向偏厅。 杨宁四下注意观察,却发现张居正这大学士府规模也不小,布局也不错,只是装饰、陈列等却比较简单,可供观赏的东西不多,另外走动的丫鬟仆人也见不着几个,整个宅子看起来空空荡荡、透着一股子寒酸。 这张居正果然如传说中的那样清廉啊!杨宁心里不由暗暗想道。 知晓了杨宁的身份,游七自然是不敢怠慢,命仆人上了茶水,便也坐在那陪着。 杨宁喝了口茶水,眉头微皱,不怎么好喝,便不动神色放下了,见游七一脸恭顺地坐在那,便笑着开口问道:“游管家,看你这岁数,又能当上这大学士府的管家,想必跟随张阁老有些年头了吧?” 游七脸上浮现一丝得意,但语气却是恭谨地答道:“回公公的话,游七自小实在湖北张府长大的,后跟从老爷来到了京城,说起来,其实老爷乃是小人的远房表哥!” 张居正老家在湖北,这杨宁是知道的,他倒没想到这长相有些猥琐的游七竟然与张居正还是亲戚,怪不得能当上这大学士府管家呢! “唉,看这大学士府里的布置,足可见张阁老为官的清廉啊,堂堂的当朝大学士,内阁一品大员,家境却是清贫如斯,真是让人无比佩服啊!”杨宁故意感叹道,眼睛却注意观察游七的表情。 游七脸上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道:‘我家老爷为官半生,向来是以清廉为官、勤政为民为宗旨的,我们这些做下人的,苦是苦了些,却深以我家老爷为荣!” 杨宁心下暗暗点头,这游七倒是对张居正十分的忠心! 杨宁不再说话,游七便也保持沉默,过了一会儿,杨宁等的有些不耐,开口问游七道:“咱家到府上的事情,张阁老知道么?” 游七以为杨宁生气,不由连忙起身解释道:“公公稍安勿躁,刚才小人已禀报了老爷,老爷送走了客人,很快就会过来的!” 游七话音才落,便听得外面脚步声传来,随即进来一人,身着一件藏青棉袍,三缕长须,身材颀长,却正是大学士张居正,这内阁辅臣看起来依旧是气势沉稳,顾盼生威,只是眉宇间却难掩一丝疲惫。 “呵呵,居正倒真没想到杨小友今日登临鄙府,迎接来迟,还请杨小友莫怪!”张居正一见杨宁,便笑容满面地道。 杨宁忙站起身来,拱手笑道:“阁老太客气了,杨宁冒昧前来打扰,倒是唐突了!此次来得匆忙,没刻意准备什么,只在街上买了几样礼物,送给阁老及尊夫人,还望阁老不要嫌弃!” 那几样东西早摆在桌子上了,游七眼光却也是有的,自然能看出几样东西价值不菲,少说没个几百两是买不下来的,此刻听杨宁如此说,心里不由暗叫可惜,自家老爷的脾气他最是清楚,这礼物是绝对不收的。 “好,难得小友有心,这礼本辅可就收下了!”张居正望了望那几样东西,只沉吟了一下,便笑着示意游七收下。 游七不由有些傻眼,自家老爷不是一向对送礼的“来者皆拒”么?怎么这一回倒转了性子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以牙还牙 张居正这么轻易就收下了自己的礼物,杨宁也颇感意外,张居正仿佛看出杨宁的疑惑,微微一笑道:“小友看来也听说过本辅向不收受礼物,想必是奇怪此次为何如此痛快就收下了小友的礼物吧?” 杨宁讪讪道:“阁老慧眼,小子的确是没想到阁老如此给面子,本还以为要费一番口舌的!” 张居正撵须道:“其实原因很简单,因为自从与小友在法空大师菜园相遇,聆听小友一番教益之后,本辅便将小友引为了知己……!”说到这里,张居正顿了顿,面现感慨道:“说起来,这天下之大,谁又能理解本辅一番革除弊政、富国强兵之心,而小友不但理解,观点见解比之本辅更是精辟深刻、字字珠玑,那日与小友一番谈话之后,本辅确实是受益匪浅啊!” 对于张居正没口子的夸赞,依杨宁的厚脸皮,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急忙道:“小子只是一时狂妄,胡言了几句,不提也罢!说起来,小子自从那次有幸与阁老结识,按说早该来府上拜会的,不想却先后两次出京,在京城的时间十分短暂,以致一直拖到现在,阁老还请不要见怪小子失礼才好!” “小友能来看本辅,本辅高兴还来不及呢,又何谈什么见怪不见怪!说起来,小友先后两次出京,先督军宁夏,立下平叛大功,后又出使草原,迫得俺答接受何谈,一举解决我大明北疆几百年边患,更是功在社稷。这两件事足可看出小友身具大智慧、大才能,不过虽说如今小友已是司礼监秉笔,但若当初踏入仕途,只怕成就……,呵呵,看本辅有些糊涂了,过去的事了,还说这些作甚!”张居正说到后来意识到不妥,如此说只怕杨宁面子上不好看,他便住口不说了,只是脸上遗憾之意却是十分明显。 杨宁倒没什么感觉,反正他又不是真的太监,闻言他故作感叹道:“天意难测,造化弄人,不提也罢!对了,说起和谈的事情,如今谈得如何了?那都善和把汉纳吉有没有提什么刁钻条件?” 张居正脸上现出一丝疲惫与忧虑道:“这几日阁里有些变动,几位阁臣都顾不上这事,只有本辅自己主持商议,那把汉纳吉倒没什么,只是都善却是只‘老狐狸’,比较难缠,照现在的谈判进度,只怕十天半个月都有的谈,不过,这都善再怎么狡猾,也是来我大明乞降的,主动权毕竟掌握在我们手里,他们的小王子还在我们这里,定会比我们先沉不住气!” 杨宁点点头道:“阁老此言有理,如今土默特部刚闹完内讧,虽说兵马损失不大,但毕竟人心惶惶,内部不稳,他们想必应该是更急于达成和谈的,达成和谈之后,只要按照咱们之前商议的,封贡、互市,甚至移民、融合,到时候整个土默特部便会与我们关系越来越密切,对我们的依赖也越来越大,到时候他们生活富足,哪里还会想得到来劫掠我们,我们反而也得到了一个强力的盟友,到时候对付其它蒙古诸部,也容易了许多!” 之前这番理论,杨宁在去山西前便与张居正详细谈过,如何达成和谈,如何开通互市,如何移民融合,一步步就如编织一张越来越紧密的大网,最终将土默特蒙古紧紧绑在大明的战车上,想脱都脱不开! 以前汉人对少数民族的结好,无非就是和亲或者简单的给些好处,却并没有深入的采用一些融合政策,以至于当少数民族好处享尽,或野心升起时,便又起兵来侵扰中原了,而如果按照杨宁的方针,两族通商通婚、日益融合,形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局面,蒙古人哪里还能兴得起兵,最起码的,日子过得富足了,谁还起那玩命劫掠的心思! 其实杨宁的这个观点在现在看来实在是再简单浅显不过,但明朝时又哪里有人想到过,明朝可以说是历史上与北方民族战乱最频繁、最严重的一个朝代了! 当时张居正听了杨宁这番话之后,不由又是震惊又是赞叹,若按照杨宁的政策逐步展开,几十年、甚至几年之内,何愁边患不靖!如今杨宁再次提到这些观点,张居正依旧是激动不已,对杨宁的非凡见识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在他看来,杨宁小小年纪便有如此指点天下之气魄,只能让他惊为天人了! “对了,阁老,刚才您说最近内阁有些变动,不知道是怎么了?”杨宁趁着张居正情绪高涨之时问道。 杨宁这一问,张居正本来高涨的情绪顿时缓和了下来,神色变得凝重道:“当初你我初次相遇时,听小友言谈间看来早就看出本辅与高阁老不和之事,还劝本辅隐忍,本来本辅念着同殿为臣,高阁老又是与本辅座师平辈论交的,因此本辅一直对他颇为尊敬,事事请示,处处商量,从不敢擅自行事,可即便是这样,高阁老却也是容不下本辅啊!” 杨宁却也知道,张居正所说的“座师”便是前任内阁首辅徐阶,这徐阶在明朝历史上也是大大有名,不但是张居正的恩师,更是当初斗垮了严嵩父子的名臣,此人在隆庆初年又与高拱斗了个天翻地覆,最终两人落得个两败俱伤的下场,徐阶将高拱挤走,自己却也被迫致仕,从此远离了明朝权力的中央,接替他的便是如今的首辅李春芳。 而高拱毕竟仗着是隆庆潜邸时的旧臣,回老家没几年便又在隆庆三年起复,官位高居次辅,李春芳虽名为首辅,但性子软弱,是个老好人,因此内阁便成了高拱的天下,凡事都是高胡子说了算,他还先后提拔了忠于他的高仪、张四维入阁,形成了对张居正的夹击之势。 至于张居正所说的对高拱处处忍让,未免有些 “莫不是这高胡子要当首辅?”杨宁试探着问了一句。 张居正面现一丝讶异,忍不住道:“小友不入仕途,实在是可惜了……!不错,高拱已经不甘于久居人下了,前几日,监察御史齐康、南京礼部给事中王祯上折子弹劾内阁首辅李春芳,指责其‘亲已老而求去不力,弟改职而非分求恩’,是为‘不忠不孝’,应主动上乞休折子。结果,李阁老便真就立刻上了折子乞休,本来皇上是不准的,可这几日李阁老连上五道乞休奏折,最终今个儿早朝时皇上答应了,准李阁老乞休回家乡奉老,首辅一职由高拱接替……,哦对了,这齐康与王祯,都是忠于高拱一派的言官!” “这李阁老倒也真是窝囊,人家弹劾他,皇上还没说什么,他倒自个儿一个劲的上疏乞休,皇上就算是本有心留他,也被他这样给搞烦了!”杨宁摇头道。 张居正叹口气道:“李阁老本就是绵软随和、与世无争的性子,其实在隆庆初年本辅座师与高拱于内阁之中相争斗时,李春芳夹在中间,百般为难,便曾上书乞休,只是皇上一直没准,这么多年他一直坐在这首辅位子上,其实是如坐针毡,此次高拱指使言官弹劾他,也等于是终于坚定了离去的决心,不惜惹得皇上恼怒,连上五道折子,也终于算是达成所愿了!从此他得以侍奉亲老、纵情山野,那是何等的逍遥快活,真是让人羡慕啊!” 杨宁微微一笑,却不说话,张居正说得这话便让人得掂量一下其中有几分真假了,这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内阁辅臣、改革家、政治家,又岂是李春芳那样的无心权势之人,此刻在他的心里,必然有着对权势的无限热衷,又岂会羡慕那些辞官归隐之人! 当然,历史早有明证,张居正虽热衷于权利,却不同于那些争权夺利只为谋求己私的贪官污吏,而只是为了实现他改革天下、力挽狂澜的伟大抱负,为了造福于天下千万贫苦百姓,此刻观这堂堂的大学士府竟然如此清贫,更由此可见一斑,对于张居正的品行抱负,杨宁一向是无比钦佩的。 张居正继续叹道:“如今李阁老以去,这内阁里,高仪、张四维皆是附从于高拱,本辅虽然按次升为次辅,只怕处境反倒是更加不自在了!” 见张居正愁眉紧锁,杨宁自是知道他是担心从此在政事上更加受到高拱的掣肘,心里倒很想告诉张居正其实没必要担心,以后早晚都会坐上首辅之位的,但这话却是怎也不能说的。 不过杨宁听张居正提到张四维,心里不由一动,若有所思道:“阁老也勿需太过忧虑,既然他们能指使言官弹劾走李春芳,难道咱们就不能以牙还牙,也指使人弹劾张四维,将他挤出内阁么?” “挤走张四维?”张居正眼前一亮,拍案道:“若倘真能办到,那可就太好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撩人心怀 张居正继续道:“此人在内阁一向惟高拱马首是瞻,事事与本辅为难,这个人恩怨倒是小事,但因此耽误了朝廷正事,却实非我所愿!若真挤走了他,本辅至少也能少受些掣肘!” 杨宁点点头道:“内阁里的高仪虽说由高拱提拔入阁,但据说此人更是一个老好人,轻易不得罪人,只要咱们弄走了张四维,内阁里不是又维持住了阁老与高胡子的均衡了么!” 张居正脸上露出为难神色道:“可是——,这李阁老被弹劾,那是他确有失德之处,可这张四维虽说在咱们看来人品不怎样,但倒却真有几分才能,又兼家资殷富、善于结交,因此在朝堂内外的名声还是不错的,咱们一时间也没什么罪名弹劾他啊!” 这张居正主政治国是把好手,玩阴谋诡计却有些不擅长了,杨宁微微一笑,放缓语气道:“没有罪名,咱们不会给他找出个罪名么?阁老可还记得上次天然居兰掌柜之事?” 张居正脸上现出一丝鄙夷道:“自然记得!这张四维乃是堂堂朝廷大员,以前本辅虽与他立场政见不和,但却还甚为欣赏其儒雅能干,实没想到此人为人竟然如此令人不齿,竟连自己的内侄媳都不放过!” 杨宁冷笑道:“这张四维其实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伪君子,从这件事上不难看出,此人好色成性,而他又有权又有钱,这风流韵事还能少了?只要咱们逮着他的丑事给他抖露出来,让言官参他一个‘身为朝廷命官、内阁阁臣,却行为不检’的罪名,不愁将他弄不出内阁!” 张居正脸色变得有些迟疑道:“这——,这样做是不是有些卑……嗯,有些不太光明了些?” 杨宁闻言不由有些啼笑皆非,正色道:“阁老,若是你志在改革天下,造福百姓,那就请你抛弃一些所谓正大、所谓光明的想法,要想实现你的抱负,适当采用一些阴暗的手段是非常有必要的,因为,你所面对的对手可都不是善男信女,而对于这张四维,你刚才也说了,此人人品很令人不齿,那对付这种人,我们更没必要对其讲求什么光明手段!” 张居正沉默一会,最终点头道:“小友说得甚是,是本辅思虑有些僵化了!对付这张四维,的确没必要客气,只是有一条,这张四维也绝非易于之辈,咱们又该如何发掘到他的丑事呢?” “嘿嘿,这张四维骨子里又好色又贪财,龌龊事绝对是少不了,只是咱们不知道罢了!不过咱们不知道不要紧,但有人知道啊,司礼监冯公公掌着东厂,想暗中查一下这张四维还不容易么?先不说阁老与冯公公的关系,只说冯公公与孟通的势不两立,而孟通又与高拱穿一条裤子,相信这个忙,冯公公是极乐意帮的!”杨宁继续给张居正出主意道。 以前只要想起张四维仗着权势,不但谋夺天然居利润,更对兰飞凤有不轨之心,杨宁心里就是一阵恼火,当初自己可是答应过兰飞凤要帮她对付这张四维,到如今也只是帮她化解了一次地痞流氓捣乱而已,虽说已帮她找到了张居正做靠山,但张四维不扳倒,始终不算是帮得彻底,正好趁此次张居正与高拱内阁角逐的机会,借刀杀人给张四维一个好看,就算扳不倒他,也要弄掉他内阁大臣的地位,以后再慢慢收拾他! 谈完了张四维的事,杨宁又向张居正问起昨日南城贾全与马得六相勾结的事,张居正对此事却是已经知道了,面现忿色道:“具体事情的经过王遂已经禀告给本辅了,这贾全、马得六简直就是一群无法无天的败类,对待饥寒交迫的灾民竟然也是如此逼迫压榨。此事你放心,本辅已经交代了王遂,不管这贾全有什么人撑腰,此事一定要彻查清楚、严惩不怠!” 想到英国公张溶,杨宁有些担忧道:“这马得六等人倒好处理,可这贾全,涉及到英国公那边,会不会……?” 张居正摆摆手道:“这个勿需担心,虽说本辅如今在内阁主管的是军政边防,但这点事还是能够管上一管的!俗话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别说这贾全只是一个国公小妾的哥哥,就算他是皇亲国戚,本辅也绝不会姑息!” 顿了顿,张居正又微笑望着杨宁道:“正如小友刚才所言,居正倘若心怀改革天下、造福百姓志向,有些非常手段需要用一用,但有些事情则是不得不坚持的!若本辅连这种侵民害民的行为都因畏惧权贵而姑息,那还不如直接辞官致仕、回家隐居得好!” 这话说得掷地有声,杨宁心里听得却也是感慨万千:以前因看历史书的缘故,自己总觉得张居正最终改革失败,是因为其性格太过刚直的缘故,自己总认为若是张居正能够处事圆转些、手段不那么激进,也许改革就会取得圆满成功,自己还在菜园初遇他时委婉的劝告过他。 但如今通过贾全这件事情来看,自己实在是有些想当然了,有些事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是何其难也!按贾全的所作所为,就是判个斩立决也不为过,可若若此做了,也势必要得罪一位位高权重的国公,而若是饶过了贾全,那说什么改革天下、造福百姓,也就成了笑话了! 自己先前总觉得来自于未来,知道些历史和先于这个时代的一些理念,总有种一切尽在掌控、甚至有些志得意满的感觉,如今通过此事,也算是给自己一个警醒了,以后考虑问题,总要思虑再三、把握全面才行! 与张居正又闲谈了一会儿朝廷内外的一些事情,游七来报前院有客来,杨宁见张居正如此繁忙,便起身告辞,谢绝了张居正傍晚留饭的约请,领着岳风三人,从张府侧门悄悄离去。 看看天色,还有一个时辰才到与牟泰等人约好喝酒的时间,杨宁想了想,干脆也不回府了,与岳风三人直接沿着大街向天然居溜了过去。 边欣赏着大街上琳琅满目的各色店铺和摊案,杨宁心里想着还未与张居正谈起的赈济京城灾民的事情,本来今日去拜访张居正,杨宁是想与他求个商量的,但后来想想还是算了,毕竟如今张居正在内阁的主要工作是边防和军政,这赈济灾民属于民政的事,他只怕不好插手,自己不说,也是免得张居正为难。 不过既然自己有了要为灾民做些什么的想法,那就一定要做,而且还不能拖,如今正是三九隆冬的酷寒天气,多拖一天,便会有不少灾民冻死饿死。 其实这赈济灾民说简单也简单,无非就是让灾民有吃有穿有地儿住,熬过这寒冬腊月是关键,而要想实现这一点,只要有足够的银子,那自然是非常容易的事情,可这京城的灾民成千上万,要想解决他们暂时的生存问题,需要的银子可绝非小数,虽说自己在大青山得到了赵全多年积攒的巨额财富,但这个秘密却是不能再被任何人知道的,若万一泄了密,连带着赵全的事情都抖搂了出来,可就铁定将自己也搭进去了! 其实打从一开始,杨宁就打定了主意,以后若是需要用到金银,就只派小乐子一人去那处藏金银珠宝的山洞取,哪怕一次取一点,却胜在机密稳妥。而如今就算他有心动用那些财宝赈济灾民,小乐子却又不在京城,无论如何,此方法是绝对不可行了! 不动用那些财宝,那就只能从别的地方想办法,可谁又有那么大的财力,又有那么大的善心,愿意出银赈济灾民呢? …… 杨宁一路走一路想着,不知不觉就已来到了天然居门前,此时天然居刚开始上客,还不是太忙碌。 “小二哥,你家兰掌柜可在?”杨宁迈进大堂,对一个正在忙碌着擦桌子的店伙计道。 这被问话的伙计竟是识得杨宁,回头一见是他,急忙又是欣喜又是恭敬地道:“杨公……公子,您来啦,我们兰掌柜在后宅,掌柜的,杨公子来啦!” 此时大堂的掌柜也看到了杨宁,立刻匆匆迎了出来,见过礼之后,便亲自躬身带路,领着杨宁穿过大堂向后院行去。 兰飞凤正与吴天和在正厅谈着事情,打眼见到杨宁几人进了院子,急忙迎了出来,那大堂掌柜对兰飞凤行过一礼,转身回去了。 兰飞凤今日穿了一袭透着淡淡绿色的素罗长裙,裙边绣着几朵精致海棠,俏丽却不失端庄,整个人看起来更见光艳照人,尽管不是第一次见她,但每一次见,杨宁都是不得不生出一番惊艳的感觉来! 面对杨宁,兰飞凤一双俏生生的丹凤眼里蕴含一丝由衷的欣喜,对杨宁轻轻一福、柔声道:“许久不见,公子一向可好?” 见这兰飞一笑一颦间百媚丛生、风韵无限,实在是撩人心怀,杨宁忍不住笑道:“与姐姐前几日已见过一面么,怎说是许久不见呢?莫非在姐姐看来,咱们是几日不见,如隔三秋么?” 杨宁自是指的前几日他自山西归来、进京城时在人群里见到过兰飞凤的事,只是话里未免有些挑逗意味儿,兰飞凤脸色瞬间红了起来。 第二百零一章 清正君子 望着两个有些害羞的小丫头,杨宁不禁摇了摇头,自己真是有些“做贼心虚”了,就算这两个小丫头听到些动静,也并不代表已经发现了自己的秘密,她们以前在宫里,想必也耳濡目染过一些太监“搞三搞四”的事情,所以在她们看来,自己与水灵同睡一处,搞出些动静来,也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叮嘱了听雨与听雪两个不要打扰水灵的休息,杨宁洗漱一番,才去了前院。一路走着,杨宁总感觉昨日好像有件事没办,可一时间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直到来到前厅看到岳风要出门,问了一句,得知岳风要去对面文宅,杨宁这才猛然回想起来忘记了什么事。 昨日在李贵妃处,自己曾答应早晚要去文宅找文紫嫣一趟,可昨晚喝醉了,却是没有去。本来文紫嫣昨日不知为何对自己很是冷淡,意外开口让自己去找她,自己却没有去,可以想见文紫嫣会气成什么样了! 杨宁越想越惊,急忙叫住岳风,自己房间取了要送给文紫嫣的紫翡翠玉镯,与岳风一起出门走向文宅。 文家依旧是没有仆人,更别说门房了,大门虚掩着,岳风看来是熟门熟路了,领着杨宁便推门走了进去,直向文千石所在的书房行去。 许久没来,这文家的宅院里更见萧索,不过积雪倒扫得十分干净。走至书房外,里面传来文千石抑扬顿挫的读书声。 “文大哥,我家公子来访!”岳风扬声喊了一句。 读书声停止,很快,一身青衣棉袍的文千石便迎了出来,见到杨宁一脸欣喜道:“杨兄别来无恙乎?听舍妹说杨兄已回来几日,千石未早过府拜访,恕罪恕罪!” 杨宁无奈笑道:“文兄,你就别和我拽文了,实在有些受不了!” 文千石讪讪一笑道:“杨兄,岳风,外面太冷,快里面请!” 书房内,却也不是很暖和,文千石在屋中点了一个小小炭盆,旁边放置着一个小木凳,木登上扣着本书卷,看来,刚才文千石是抱着这炭盆在读书。 没有伺候的丫鬟仆人,一切自是文千石自己动手,他用炭盆上烧着的热水给杨宁和岳风泡了茶水,杨宁打眼瞧了一下寒酸的屋子四周,又望了望那个小小的炭盆,心里不由感慨不已,谁能想象,这文家守着这么大一处宅子,过得却是这样的窘迫生活! “文兄,怎么没见令妹文医官呢?”杨宁有些心怀忐忑地道。 “杨兄,喝茶!”文千石招呼着,闻言道:“哦,舍妹一早便进宫去了,听说是贵妃娘娘身子有些不舒服,皇后娘娘好像也偶感风寒,这都需要舍妹去诊治的!” “哦,是这样……!”听到文紫嫣竟然没在府中,杨宁心里不由又是轻松又是失落,当然,失落地情绪占绝对比重。 “哦,对了,文兄怎么没去翰林院,反倒这般悠闲地在家读书?”杨宁又问道。 文千石脸上闪过一丝失意道:“千石如今只是翰林院的‘庶吉士’,属备选翰林官,还算不得正式,不用每日都去院里的。” 杨宁奇怪道:“以文兄的才气学识,怎么还只是一个备选的?这翰林院如今掌院学士是谁?有没有点用人眼光?” 一个小小的正五品翰林学士,杨宁说起话来自然是毫不客气,可文千石闻之脸色却有些变了,急忙道:“杨兄还请慎言,如今翰林院掌院学士丁士陶丁大人,可是才高八斗、德高望重,为人更是极富清誉,咱们身为后生晚辈,还当尊敬一二!” 杨宁嗤笑道:“你这文大才子可真是有意思,人家看不上你,不提拔你,你倒对人家还愣是捧着供着!算了,你的事交给我吧,回头找人说一说,保管你脱去这个‘备选’的帽子……!” 没等杨宁说完,文千石急忙摆手道:“杨兄,这可万万使不得,在翰林院的入职升迁,千石要凭自己的本事与才能,就算杨兄有这个能力,但千石又岂能接受,若被旁人知道了,岂不让人讥笑我文千石乃是那种托关系、走门路的钻营小人了?” “嘿!”文千石这话让杨宁简直气不打一处来,这文千石果然没有侮辱他“清正才子”的名号啊! “文大才子,您老人家可真是‘人间一圣人’啊!我这有心帮你,在你眼里倒成了‘小人’了?你以为一般人都能得到我的帮助啊,若不是看你是我杨宁未来的大……咳咳……的份上,我才懒得帮你呢!实话告诉你吧,你这迟迟弄不上个翰林院正式职位,八成就是因你这性格所致,你要不改改,必会永无出头之日!”杨宁“怒其不争”地恨恨道。 “文大哥,公子说得对啊,咱们这样做也称不上‘钻营’,你不是一直告诉我说你的最大志向就是做一名翰林院编撰或编修么,阅览百家书籍,作流传百世之作,如今你只是一个备选的‘庶吉士’,何况你还告诉我说你与你的检讨官关系并不好,没有我家公子的帮助,你什么时候才能实现你的志向啊?”岳风也跟着劝道。 嘿,这小子倒真是无意仕途,还作什么流传百世之作,志向倒不小呢!这岳风倒与这食古不化的小子很合得来呢,两人看来平日里没少谈天说地。杨宁心里想到。 文千石沉默一会,最终脸上露出毅然神色道:“千石多谢杨兄与岳兄弟的好意,只是千石仍旧不能接受,还请二位见谅!” 杨宁一听“腾”的火了,猛然站起身来,岳风吓了一跳,急忙也跟着站了起来。 杨宁冷冷道:“既然文兄一意做你的清正君子,那就做好了,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杨宁告辞!岳风,咱们回去!”说完,杨宁迈步便向外走去。 “杨兄,杨兄,千石没别的意思,你……!”文千石还要解释什么,杨宁却已走到院子里去了,岳风望着文千石叹口气,也急忙追了上去。 出了文家的大门,进了自家的大门,岳风撵上杨宁,有些忐忑地道:“公子,其实文大哥他——,他没别的意思,这人挺好的,就是有些……有些呆板,您不会真生他的气了吧?” 杨宁哈哈一笑,望着岳风道:“傻瓜,你还真以为我生这小子气呢?我要真和他生气非给气死不可!哼!这小子,他不是不想靠门路、托关系吗,我偏偏不让他如愿,回头我就托张阁老升他的官,我看他能如何!” 岳风脸色这才放松了下来,高兴道:“岳风替文大哥多谢公子了!” 见岳风兴高采烈的样子,想到刚才岳风劝文千石的话,杨宁倒真有些意外,这两人的截然性格竟然还能凑到一块去。 “岳风,看来你和这文大才子关系很不错啊!” 杨宁笑着随口说了一句,岳风脸色却是突地变了,急忙跪倒在地道:“公子,岳风没别的意思,只是文大……文才子平日里教了岳风不少学问,岳风觉得此人不错,才与之交好的,若公子觉得不妥,岳风再不会去文宅就是!” 见岳风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四周的丫鬟仆人又都望了过来,杨宁不由有些哭笑不得道:“岳风,你这是干什么,我又没别的意思,你想多了,快起来!” 杨宁说着,将岳风拉了起来,又对他道:“我只是随便一说,你以后该去还是去,该往来还是往来,文千石这小子虽然为人呆板了些,但品性却真是不错的!哦,对了,刚才忘了和这小子说件事,我瞧着这文宅也太过寒酸冷清了些,回头我想从咱们宅子里划一部分过去伺候,费用什么的还是从咱们这出,你看如何?” 岳风见杨宁却不是怪他与外人亲近,放下心来,闻之面露钦佩神色道:“公子如此仁义胸怀,实在是让人佩服,只是——,依文大哥的风骨傲气,只怕他不会接受的!” 杨宁微笑道:“放心,文家的事,还轮不到他做主!”说着话,他心里便想到了文紫嫣,他之所以要送丫鬟仆人给文宅,主要就是为了文紫嫣,他可不想让文紫嫣也跟着文千石一起受苦下去,至于文紫嫣同意不同意,杨宁有信心劝她接受的,虽然她如今应该在生着自己的气。 …… 杨宁去内宅看了看,此时水灵已经起来了,正在梳洗,见杨宁进来不由羞意满面,小丫头经过昨夜一番滋润,如今看起来更是容光焕发,因听雨和听雪在场,杨宁才忍住没再施展一番手脚。 与小丫头聊了几句,杨宁这才动身进了宫,昨日去福宁宫没见到永宁公主,今日说什么也得过去请安问好,杨宁知道,永宁公主虽嘴上不说,但每次自己去了,她所表现出的由衷喜悦还是说明了她是希望自己常去看她的,虽说自己如今不敢对永宁公主有什么想法,但能陪陪她让她高兴,自己却是很乐意做的! 第二百零二章 公主有恙 一进福宁宫,杨宁便看到向忠正匆匆往外走。 “忠子,干什么去?这么慌里慌张的!”杨宁笑着道,这向忠当福宁宫总管也有不少日子了,为人处事各方面都长进了不少,逐渐趋于沉稳成熟,此刻不知怎地这般神色匆忙。 向忠一抬头见是杨宁,神色一喜,急忙道:“宁哥儿,你来得实在是太好了,公主她病了,你快去瞧瞧,我去请文太医来!” “公主病了?”杨宁心里猛地一跳,急忙问道:“昨日你们不是还去琼华岛玩去了么,怎么今日就突地病了?怎么病的?什么症状?” 向忠一脸担忧道:“别说昨日,今个儿早上公主还领着我们去太液池上溜冰去了,不过她好像兴致不高,回来之后也是无精打采的,洗浴之后便进了寝殿休息了,刚才贴身宫女喊她用膳,她说身子不舒服,不想吃,那贴身宫女说她神色看起来也有些病怏怏的,急忙禀告给了我,我觉得不对劲,这不就想去请文太医过来给公主瞧瞧……!” 听向忠说完,杨宁稍稍放下心来,看来永宁公主不是突发了什么恶疾之类的,看她的表现也许是情绪上的问题,或者就算有恙也只是偶感风寒之类的。 “行了,你去吧,文太医现在八成是在凤仪宫,请了她就赶紧来,我先进去看看!”杨宁对向忠道。 向忠答应一声,急步去了,杨宁则进了福宁宫正殿。 殿内伺候的宫女太监看到杨宁来到,都是一脸喜色,抢着上前行礼,杨宁心里挂念着永宁公主的身体,挥手止住了他们,刚好,迎儿自寝殿内走了出来,杨宁顾不得和她寒暄,低声问她道:“迎儿,公主怎样了?” 迎儿正一副闷闷不乐神色,见到杨宁,不由眼前一亮,兴奋道:“嘿,你来得正好,等着,我马上进去禀告公主!” 杨宁被迎儿兴奋的神色搞得有些糊涂:见到我至于这么兴奋么? 进去没一会儿,迎儿便一脸笑容走了出来,对杨宁道:“快,公主让你进去!” 杨宁狐疑地望了迎儿一眼,迈步进了永宁公主的寝殿。 寝殿内低垂的帷帐已经被掀起,永宁公主身上披了一件月白色云锦宫装披肩,手里捧着一个手炉,斜倚在帷帐旁,嘴角边噙着一丝笑意。 “杨宁,你来啦,快坐!”见到杨宁进来,永宁公主脸上的喜悦更增几分,笑着招呼杨宁道。 “公主,听向忠说你有些不舒服,你怎么了,病了么?”杨宁注意观察着永宁公主的面色,除了一丝动人心魄的慵懒神情,倒也不像是有病的样子。 永宁公主笑道:“莫听小忠子瞎说,我最近因为时常锻炼,身体是越来越好了,又哪里病了!就是心里有些——,嗯,有些厌烦……!” “厌烦?”杨宁一皱眉道:“公主,是谁惹你生气了?” 永宁公主急忙摆手道:“没,没人惹我生气,我只是——,只是自个儿在这宫里呆得有些气闷……,嗯,也有些无聊……!” 见永宁公主无精打采的样子,杨宁心下立刻明白了,原来永宁公主在宫里呆得腻味了,想要出宫去玩,怪不得刚才迎儿那丫头见到自己便一脸的兴奋,原来是知道自己若带公主出宫,她肯定也能跟着出宫玩个痛快了! “嘿,我还当是什么事呢,这还不好办么!说起来,以前我可答应过公主要经常带公主出宫游玩,前一阵因为我北上草原、不在京城,所以很长时间没有陪公主出宫散散心了,要不这样,用过午膳之后,我陪公主出宫去逛逛?” 永宁公主脸色一喜,不过随即又有些犹豫道:“你如今的身份,出入皇宫自没有什么不妥,可我一个公主的身份,出宫万一被发现了,我挨父皇责骂事小,怕会给你带来麻烦!嗯……,要不,咱还是不去了吧,你就在这里陪我用午膳、说会儿话也挺好!” 永宁公主虽然最后决定不去,但向往的表情却全都写在脸上,杨宁笑道:“午膳我肯定是陪着你吃的,不过咱们该出去玩儿还是出去!以前咱们不也偷溜出去过么,不是也没事?侍卫们与我关系都很好,只要咱们化好妆,溜出去绝对没问题!至于这福宁宫里还是和以前一样办,有过来串门儿的直接让宫女挡回去就是了,就说公主玩儿累了,休息之中,旁人勿扰!如此就万无一失了!怎么样?” “嗯……好!”永宁公主终于点头道,脸上洋溢的喜悦就如孩童得到了一块好糖果一般。 随即,永宁公主叫进来迎儿,吩咐她传膳,这伶俐地小丫头一见永宁公主的喜悦表情,便知道出宫的事成了,不由喜笑颜开,答应一声,兴高采烈地出去了。 迎儿出去才一会儿,外面便有宫女禀报,向总管领着文医官求见,杨宁一愣,刚才只顾着和永宁公主说话,倒忘了向忠去请文紫嫣的事了。 听到文紫嫣在外面,永宁公主脸上闪过一丝异样,似无意瞅了杨宁一眼,便吩咐传向忠与文紫嫣进来。 莲步袅袅,文紫嫣由向忠领着进了寝殿,待看到杨宁时,她明显一个怔愣,显然没想到杨宁竟也会在这里。 杨宁因为昨日失约之事心里有些发虚,与文紫嫣目光对上,不由抱歉一笑,这一笑倒提醒了文紫嫣,她脸上闪过一丝气恼之意,脸色随即冷了下来,转过头去,再也不瞧杨宁一眼,便从他身边走了过去。这一切,都被刻意留神的永宁公主瞧在了眼里。 杨宁只注意文紫嫣,却没注意到向忠投过来的探询目光,向忠见杨宁没反应,只好对永宁公主道:“公主,奴才得知公主身子有恙,便去请来了文医官,公主是否让文医官诊治一下?” “奴婢文紫嫣,见过公主!”向忠话音才落,文紫嫣便向永宁公主见礼,屈膝就要拜倒。 永宁公主急忙对刚刚又进来寝殿的迎儿道:“迎儿,快扶住文医官!”迎儿急忙上前扶住了文紫嫣,没让她拜下去。 “文姐姐,都和你说了多少次了,咱们之间情同姐妹,你又何必非要对永宁如此见礼,你要再这样,以后永宁可都不敢让你来福宁宫瞧病了!”永宁公主神色里带着几分无奈与烦恼道。 文紫嫣却是微笑道:“知道公主性子是平易随和惯了的,但毕竟君臣有别,紫嫣又岂敢擅越……!不说这个了,还是让紫嫣给公主诊下脉吧!” 永宁公主急忙道:“诊脉就不必了,文姐姐不用担心,其实——,其实本宫并没生病,只是心里有些烦闷,向忠他们以为本宫病了,才去请姐姐来的!唉,倒真看出本宫是生病惯了的,一有个风吹草动,他们就以为是本宫病了,倒劳烦姐姐白跑一趟,永宁心里真是很过意不去!” 文紫嫣急忙道:“公主这是哪里的话,为公主瞧病,本是紫嫣分内之事,又哪里谈得上劳烦不劳烦呢!看公主气色,的确不像染病在身,不过为了稳妥起见,还是请公主允许紫嫣为公主诊察一番为好!” “嗯,好,那就劳烦姐姐了!”永宁公主点头道。 接下来文紫嫣为永宁公主细细诊察了一番,好一会儿才微笑道:“紫嫣真是由衷为公主感到高兴,公主非但没病,如今的脉象更是沉稳有力、气血充盈平和,体质比起以前来,可是强了太多了!” 听文紫嫣如此说,永宁公主由衷喜悦道:“本宫自己也感觉到身子一天比一天轻快,再不复以前那种病恹恹的状态了,说起来,这都要归功于——,嗯,归功于杨公公,是他建议本宫多吃东西、多跑步锻炼,还教会了本宫打高尔夫球,本宫的身体就是在这些事情中一天天好起来的!哦,对了,这位就是杨公公,以前是我福宁宫的总管,如今则是司礼监的秉笔太监,紫嫣姐姐……,想必是认识杨公公的吧?” 见永宁公主郑重介绍杨宁,文紫嫣不好不理,淡淡答道:“杨公公的大名,紫嫣可是如雷贯耳,又怎会不认识呢!”说着,她便转对杨宁随意施了一礼道:“文紫嫣见过杨公公!” 杨宁正要借此和文紫嫣说说话,正要回礼,文紫嫣却已是转过了身子,对永宁公主道:“公主,既然没什么事情,紫嫣就告退了!” 永宁公主望了杨宁一眼,急忙对文紫嫣道:“紫嫣姐姐别忙着走,正好本宫刚让迎了传了膳,紫嫣姐姐若没什么事,不如一起留下来用吧……?” 见文紫嫣脸上刚露出拒绝之意,永宁公主又***先道:“以前永宁体弱多病,可是一直多亏了紫嫣姐姐的照顾,总想着要找机会报答紫嫣姐姐,如今请姐姐吃顿饭略表心意,姐姐想必不会拒绝吧?” 文紫嫣本来是真不想留下来的,可永宁公主后面都如此说了,那她却是不得不留下来了。她无奈点头道:“公主赐膳,紫嫣焉敢不遵命!” 第二百零三章 功德无量 在等御膳房送来御膳的时间,永宁公主与文紫嫣亲切地闲聊着,杨宁在一旁则有些如坐针毡,刚才永宁公主瞅自己的那几眼,虽然自己装着没看到,但心里却是咂摸出了不对,记得以前自己初遇文紫嫣时,曾向永宁公主打听过文紫嫣的情况,当时便看出了永宁公主的不对劲,为此还冷淡了自己很长时间。如今永宁公主也不知出于何意,非要留下文紫嫣用膳,而自己又夹在其中,这万一说错了哪句话,不定得罪了谁,可都是十分不妙啊! “咳咳!公主,奴才突然想起司礼监还有一些事情要办,要不就先告退了!”趁着个儿女说话的间隙,杨宁干咳两声道。 永宁公主正与文紫嫣交流着诗词心得,闻言一愣,奇怪道:“不是说好了留下来陪本宫用膳的么,然后还要一起……,嗯,怎么突然又有事情了?” 没等杨宁回答,文紫嫣已是冷冷插言道:“公主,杨公公他老人家身居司礼监高位,乃是一等一的繁忙之人,事情多得真是连用个膳的时间都没有,咱们还是别为难人家了!” 文紫嫣话里带气的色彩非常明显,文紫嫣不由诧异望了她一眼,文紫嫣这才意识到不妥,脸色一红,目光垂向了别处。 杨宁心里苦笑:文紫嫣这还是在怪自己昨日失约之事了! 永宁公主心里已有了数,淡淡望向杨宁道:“司礼监能有多紧急的事情,了不起派个人过去说一声,就说人本宫留下了,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向忠……!”说着,永宁公主便要吩咐向忠派人前去。 “啊,不用了公主,奴才突然又想起来,这事儿不急,明日办也是一样,什么事儿也不如伺候公主来得重要!”杨宁急忙抢先道。 永宁公主大有深意地瞥了杨宁一眼,杨宁心虚地将目光望向了别去。 丰盛的御膳上了桌,杨宁本着“开口既为吃”的方针,埋头猛吃,不发一语,任凭二女莺声燕语的聊天,文紫嫣几次目光古怪地望向杨宁,永宁公主让杨宁陪同用膳已经够让她意外的了,而看现在杨宁在饭桌上、在永宁公主面前大块朵颐、随意吃喝的样子,不由更是暗暗惊讶不已,望向永宁公主与杨宁二人的目光也更多了几分深意。 在二女扫来扫去的目光中,杨宁如针芒在被吃完了这顿饭,吃完饭文紫嫣又陪永宁公主闲聊一会儿,叮嘱了几句这寒冬腊月里该注意的保暖、养生事项,便告辞离开了福宁宫,临走时却是再没瞧杨宁一眼。 “这文姐姐人长得美丽动人,又是多才多艺,冠绝京城,这样的人儿,也不知将来谁有如此好福气娶回家!”望着文紫嫣离去的背影,永宁公主瞥了杨宁一眼,幽幽感叹道。 杨宁心里一凛,干笑道:“京城诸多俊彦公子,文医官必能找到一位如意郎君的!哦对了,公主,装扮一下,咱们这就出宫吧,到处遛一遛、玩一玩儿,正好下下饭食!” 见杨宁顾左右而言其它,永宁公主心里一叹,点头应道:“好,那你……先出去一下,我和迎儿得换衣服……!” 杨宁一笑,便退了出去,等了一会,两个俊俏得过分的“小太监”便走了出来,让杨宁不由眼前一亮。 如杨宁所料,从福宁宫到东华门一路上碰到的宫女太监,还有守门的侍卫,都是热情地向杨宁打招呼见礼,却没有一个对永宁公主和迎儿的身份提出什么质疑,宫内太监成千上万,就算面孔陌生却也没什么奇怪的,只是有不少人暗暗诧异杨宁这两个“跟班太监”的过分粉嫩俊俏。 一路出了皇宫,三人这才松了一口气,杨宁望着满脸兴奋的永宁公主和迎儿道:“公主,想要去哪儿玩?” 永宁公主好似早有准备,闻言立刻道:“去哪玩儿先不说,咱们先得把这衣服换了!杨宁,听说父皇赐给你的宅子离这不远,我还一直没去看过,正好,咱们先去你那里瞧瞧吧!” 杨宁闻言一怔,望着永宁公主好整以暇的神情,心里立刻明白了,原来永宁公主早就打算好了,说不定这次出宫主要目的就是要去看自己的宅子。 “对对对,听凤仪宫的姐妹说水灵姐姐如今也在你府上,还有皇上赐给你的好几个宫女,嘻,你这个太监倒是艳福不浅哦!咦,看你好像有些不情愿的样子啊,莫不是不欢迎我们?”迎儿永远是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 杨宁狠狠瞪了迎儿一眼,强挤出一丝笑容道:“这是哪儿的话,公主大驾光临寒舍,我自是求之不得!” 永宁公主浅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劳烦杨公公头前带路吧!” 三人进了井帽儿胡同,来到杨宁宅子大门外时,永宁公主抬头望了望高大气派的宅门以及门楣上方悬挂的牌匾,不由点点头对杨宁道:“这处宅子真是不错,看这大门便是端得气势不凡!” 杨宁笑道:“这可是当年严嵩父子的宅子,能差了么!公主,咱们进去吧,里面环境也是不错呢!” 永宁公主点点头,却并没有挪动脚步,转过头望着对面文宅的大门道:“对面是何许人家,看这规模位置也必是大户,怎么宅门如何寒酸?” 杨宁倒没想到永宁公主会问对面的宅子,说不知道那简直是笑话了,只好硬着头皮解释道:“哦,这是——,正是文医官家的宅院,嘿,说来倒也是巧了,没想到皇上赐给我的这座宅子就在她家对面!” “哦?”永宁公主神色一怔,若有所思望了杨宁一眼,方才感叹道:“原来还以为文家平反之后,生活过得还可以,倒没想到竟是如此寒酸,也真难为了文姐姐了!” 杨宁也叹道:“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文家经过前朝一番打击,文侍郎过世,自此家道中落,如今文医官的哥哥是个耿直清正的性子,无法重整家风,而文医官再怎么多才多艺,也只是个女子,再加上她又是个淡泊名利的性子,文家如今也就只能这样了!说了你也许不信,如今偌大一个文宅,就文氏兄妹两个,连个仆人都没有!” 永宁公主听得悚然动容,皱眉道:“文医官的哥哥想必就是那次在天然居咱们见到的所谓京城三大才子之一的‘清正才子’文千石了,清正有才固然是好的,可堂堂男子汉连家都养不了,再有才名又有何用!这些所谓的‘才子’啊,吟诗作赋、侃侃而谈的本领是一等一的,但谈到持家治国、打理实政的本事,能具备的却真是凤毛麟角了!” 杨宁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永宁公主出此这样的言论了,但心里仍是不由感到暗暗惊讶,如果说像张居正那样长年居于庙堂之上的大臣有这样的思想观点,杨宁不感到惊奇,但一个自小便居于深宫大内的娇贵公主,却也能有此深刻见识,那就真是让人感到十分惊讶了! “公主,这胡同里风大,咱们还是进去暖和暖和吧!”杨宁见永宁公主的脸蛋儿都有些冻红了,急忙建议道。 “好!”永宁公主再次望了一眼文宅的大门,转身进了杨府。 “公子,您回来啦!”刚进院子,张长根领着另外一个汉子迎上来道,两人都是一身簇新的藏青色棉袍,佩着腰刀,气色看起来都是十分的精爽,比在南城破院住着时可要强多了。 “长根叔,辛苦了,麻烦你去通报水灵姑娘与沉香姑娘一声,就说有贵客到访!”杨宁对张长根道。 望着永宁公主与迎儿两个穿了一身普通太监服,张长根有些奇怪杨宁的话,不过却并没多问什么,答应一声,便转身去了。 迎儿见张长根两人的精壮彪悍样子,不由悄声对杨宁道:“宁哥儿,你这宅子弄得倒挺像样子啊,连护院的看着都这么精神,还有那些下人,人来人往的怎么那么多,你倒是真有钱啊,雇佣那么多人!” 杨宁便引着二人向前厅走去便解释道:“其实这些人大部分都是流落京城的灾民,如今天气酷寒,我要不收留他们,他们不是饿死就得冻死,没办法喽,只能尽量多收留一些人,能救一个是一个!” 永宁公主本是在边走边四下里打量宅院内的布局,闻言不由一怔,停下了脚步,脸色变得凝重对杨宁道:“怪不得你府里这么多下人,原来是收留了那么多流落京城的灾民,杨宁,你的心地真好……!” 杨宁苦笑道:“只我心地好有什么用,又能救得了几人,这京城的灾民千千万,每日都因饥饿和寒冷死掉很多人,大多都是老人孩子,我这几日心里正发愁呢,总琢磨着该如何为这些灾民做些事情,无奈苦于手里没银子啊!” 永宁公主眼前一亮,思索片刻,神情渐渐变得坚毅起来,望向杨宁道:“杨宁,若真能为灾民做些什么,那也算我一份,这可是一件功德无量的大事啊!” 第二百零四章 情同姐妹 永宁公主的话让杨宁不由一阵感慨,不管怎么说,身为皇家高高在上的尊贵公主,能对灾民百姓有这番心忧与关怀,实在是非常难得了,如今的皇家显贵、公侯豪门,又能有几个会关心这些平民百姓的死活! “公主,您能有这番心意,委实是难得之极,只是这救济灾民一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咱们还得从长计议!”杨宁说实话到现在也没想到该如何弄银子办这救济灾民之事。 永宁公主点头道:“不管怎样,本宫在此事上怎么也要尽尽心力!要不,我现在便回宫去见父皇,请他下旨给户部、顺天府等相关衙门,开仓银赈济灾民如何,这样总比咱们自个儿力量要大些!” 永宁公主说话间神色殷殷,竟连玩乐的心思都没有了,杨宁不由又是赞叹又是苦笑道:“公主,如今朝廷哪还能拿得出银子了,就算能挤出那么一些,恐怕轮不上用在救济灾民头上啊!” 在张居正府上闲聊时,杨宁曾问过张居正如今朝廷户部库银的情况,这不问不知道,一问真是吓了杨宁一跳,经过了宁夏平叛之战及北疆与俺答骑兵剑拔弩张的对峙的消耗,如今朝廷的财力,比前几个月还要捉襟见肘,库银竟已是所剩无几,甚至连年关岁末百官的饷银发放如今都成了问题,内阁的几位阁臣正在为此事发愁呢,听说高拱更是为此事愁掉了不少胡子。 本来此事是要绝对保密的,以免泄露出来引得百官人心惶惶,但张居正早将杨宁当成了自己人,才将此事告诉了他,说起高拱附任首辅便碰到这桩大头疼事,张居正言语间非常隐晦的流露出一丝幸灾乐祸之意,被杨宁敏锐地捕捉到了,心里不由感叹一声:任张居正志在造福天下百姓,但牵涉到该死的政治,还是不可避免地受到浸染,思想上难免出现了这样幸灾乐祸的“偏颇”,却淡漠了因此事而带给朝廷的不安稳。 两位阁臣勾心斗角的事,杨宁迫于立场参与其中,但这救济灾民,却是杨宁主动迫切想要做的。 还是那句话,他本也没有“悲天悯人”的无上情怀,也没有当“救世主”的觉悟,但极富同情心的天性使然,以及前世的颠沛流离和今世目睹的水灵等人及无数灾民的饥寒交迫状况,促使着他要为这些人做点什么,不求扬名于世、不求别人的感恩戴德、顶礼膜拜,他只享受那助人之后的一点心安与满足,也就十分知足了! 朝廷没银子,管不起也不愿管灾民们的死活,杨宁却是不能不管,只是还是那关键的一点,到哪去弄这么多的银子呢? 一度,杨宁开始思考如何将赵全藏在山洞里巨额金银珠宝神不知鬼不觉地运回京城,实在不行,雇些人赶着马车将那些巨额财宝秘密拉来京城,再让小乐子将这些人通通灭口……! 此想法一出,杨宁自己心里都猛地一跳,如若真那样做了,那自己可成什么人了? 见杨宁眉头紧锁,永宁公主有些着急道:“实在不行,我那里还有些自己存的金银珠宝,虽然不多,但捐出来也代表我一份心意……!” 迎儿吓了一跳,急忙道:“公主,那怎么行,那可都是皇上及几位娘娘这许多年赏你的,怎可以捐出来做此事?” 永宁公主摇摇头道:“父皇御赐之物除外,另外不还有一些金银么,捐那些就成,怎么说本宫也要为这天下百姓做些事的,虽然仅是微薄之力,但至少本宫不要做一个只懂得享受锦衣玉食、无所事事的无用公主!” 永宁公主这话让杨宁听得心神震动,心里对这位香娇玉贵的美丽公主更增了几分好感,同时永宁公主的话也提醒了他,这救灾用的银子,完全可以通过“募捐”的形势得来,正所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那些个王公显贵、豪门大户,哪个不是家资万贯、肥的流油,他们每人“放点血“出来,这救灾的银子不就有了么! 想到“家资万贯、肥的流油”这八个字,杨宁不由想到了当初在天然居被自己赢了一千两银子而面不改色的“逍遥才子“郝梦阳,听说这爱逍遥装X的小子出身京城巨富之家,也不知道是个怎么“巨富”法,若有可能,让这小子献出一些“爱心”应该很不错! 说道这“募捐”,其中的学问可就大了,由谁发起,以什么名义,这名声着落在谁的身上,可都是需要好好思量一番的,杨宁心里默默想着,渐渐有了些眉目。 “公主,你放心,杨宁绝对得成全你这一片心意!”心里很快有了计较的杨宁笑着对永宁公主道,他明白,此时永宁公主需要的不是劝阻与金银,而是鼓励与支持。 杨宁话音才落,脚步声传来,随即后宅处已是转出一群人来,一片莺莺燕燕,却正是水灵、沉香、韩玉娘、听雨听雪姐妹等人,水灵与沉香脸上都带着些诧异之色,不明白是来了什么样的贵客,杨宁还特意让水灵这位“后宅女眷”出来迎客! 见到永宁公主与迎儿一身小太监装束,水灵等人都是一愣,脸上诧异之色更是明显,看这两人也就只是普通的小太监而已,无非就是长得过于“俊俏”,可怎么就在杨宁眼里成了“贵客”! 觉出了两个“小太监”的俊俏,水灵与沉香几乎同时神色一动,忙凝眼细瞧,水灵脸上逐渐浮现出不可思议的神色,小口不由惊讶地张开,而沉香脸色也变得有些惊异起来,杨宁心里有数,想必是二人认出了永宁公主,水灵认识永宁公主杨宁自然不奇怪,只是有些意外这沉香竟然也识得,不过想到其曾经在宫里任过尚宫局的女官,心里也就释然了,不过看来像听雨与听雪等在宫中待过的宫女却不认识永宁公主了! 当初得知了沉香出宫前的身份时,杨宁特意着向忠在宫里打听了一下,证明这沉香确实在宫里任职尚宫局,还是尚宫局的“司正”,相当于尚宫局首领女官“宫正”的副手,地位很是不低,而对于沉香因厌烦了宫中琐事而托了管事太监自请出宫的解释,杨宁就有些不尽信然了,只是杨宁实在猜不透沉香来到自己宅子的目的,再加上这几日韩山林不在,沉香宅里宅外都打理得井井有条,杨宁也就暂时听之任之了。 自打水灵等人出来,永宁公主与迎儿便一直笑意盈盈地望着水灵,当见到水灵脸上神情由不可思议转为惊喜时,便知道她认出了自己二人,不待水灵见礼,永宁公主已是对她带有暗示之意地眨了眨眼睛道:“灵儿姑娘,宫中故人冒昧来访,姑娘在杨公公这过得可好?” 水灵冰雪聪明,立刻知道永宁公主当着众人是不想透露真实身份,脸上带着些激动与欣喜道:“灵儿过得很好,想不到……,真想不到二位能来这里,灵儿真得好高兴!公……二位在宫中过得也一向可好?” 杨宁笑着接过话道:“她们二位过得好着呢,此次是特意到咱们宅子来看看,都别在这站着了,咱们后宅说话去!” “好、好……!”水灵欢喜地点头道。 随即,杨宁与水灵陪着永宁公主二人来到后宅暖厅,沉香虽认出了永宁公主,但也知道永宁公主不想表露身份,也就自始至终没说什么,只是命人奉上茶水点心,便退下了。 “灵儿拜见公主!”屋内再无旁人,水灵站起身来,便要对永宁公主大礼参拜,永宁公主急忙扶住了她,笑容里隐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道:“灵儿妹妹,这礼就快免了吧,你要拜我,杨宁心里可第一个就不乐意!” 迎儿一把抱住水灵也笑嘻嘻道:“好灵儿,如今你可是尽享福了,这才几日不到,看这脸蛋儿,比在宫里水灵了好多呢,你家杨公公倒真是疼你哦!”说着,迎儿便伸出小手要去捏水灵粉嫩的脸颊。 水灵被迎儿说得顿时红晕满面,躲过迎儿的“魔爪”,伸手竟去呵迎儿的痒,嘴里笑道:“坏迎儿,你这张嘴早该让公主给你缝起来的,就知道欺负我!” “啊——,灵儿你……你更坏,呵、呵呵……痒、啊……,看我怎么收拾……你!”迎儿左挪右闪,抵挡着水灵的“进攻”,还不忘发起反击。 一时间,二个小丫头闹作一团,杨宁看得有些目瞪口呆,他虽知道水灵与永宁公主及迎儿都认识,却想不到她们竟熟络到这种程度。 永宁公主看出杨宁的疑惑,笑着解释道:“可能你还不知道,你不在京城的日子里,这两个丫头没少相互‘串门’呢,大家早就相熟了,我与灵儿也都早已是情同姐妹般了!” 情同姐妹? 杨宁倒真没想到永宁公主与水灵的关系竟然如此好了,以前从永宁公主对他提到水灵及打听文紫嫣的异样表现来看,他实在没想到永宁公主与水灵竟已是如此亲近!不过不管怎么说,他心里是由衷的高兴。 第二百零五章 心乱魂丢 水灵见到永宁公主和迎儿,格外的高兴,与迎儿两人聊起来更是叽叽喳喳、欢快非常,一脸的喜悦让杨宁不由也跟着高兴起来,心里忍不住想:看来以后真是要经常带着灵儿进宫转转,或者请永宁公主二人出宫到宅子里来玩儿,能看着小丫头活得开开心心,自己心里自也跟着开心。 迎儿言语间无非就是羡慕水灵的生活,还不忘调侃水灵与杨宁,水灵则直嚷着将来请求永宁公主要给迎儿指个好郎君出嫁,永宁公主只是微笑着看着二人嬉笑打闹。杨宁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感觉永宁公主望向水灵的目光中彷佛隐含着一丝羡慕,而偶尔望向自己的目光却交织着一丝复杂。 应永宁公主的要求,杨宁和水灵领着她及迎儿参观了一下宅子各处,虽是隆冬时节,但宅院的错落有致和处处透露出的精巧华美还是让永宁公主赞叹不已,迎儿更是连连惊呼,直嚷着等春暖花开时再来这里游玩。 逛完了宅子,这个下午已是过去了一多半,杨宁本还想让水灵找两套衣服给永宁公主二人换上,以便于出去上街玩儿的,谁知道永宁公主却是不想去了,在杨宁宅子里又玩儿了会,与杨宁水灵二人聊了会儿天,见天色不早,才有些意犹未尽地提出回宫去,杨宁这时心里更加笃定:看来永宁公主今次出来,就是冲着自己这宅子来的! 一路上顺顺当当将永宁公主与迎儿送进了福宁宫,杨宁也未多做停留,便对永宁公主告辞,说是回府,出了福宁宫却是拐了个弯儿,奔凤仪宫方向去了。 进了凤仪宫,却正碰到邱得用,见了杨宁仍然是一副皮笑肉不笑地样子,表面恭恭敬敬,暗地里的总隐含着一丝别样意味,杨宁通过水灵已经知道这邱得用是冯保的人,却也懒得搭理他,也不用他通报,径自就进了正殿东暖阁,让伺候在外殿的宫女进去禀报一声。 李贵妃此刻已卸了妆容,穿了一件写意的素绒海棠春睡宫装,倚在暖阁的绣榻上,手里捧着一本佛经在读,边喝着茶水、吃着点心,神态颇为悠闲,听到杨宁到来的消息,心里涌上几分欣喜,急忙让宫女传召杨宁进来。 “奴才杨宁,叩见贵妃娘娘!”杨宁作势就要见礼。 李贵妃本来是斜倚在绣榻上,此刻却已是直坐了起来,闻言不动声色地瞪了杨宁一眼,嘴上却是淡淡道:“这礼就免了吧!来呀,给杨公公赐坐,然后你们都退下吧!” 一旁伺候的小宫女搬上锦凳,就都退了出去,暖阁内只剩下李贵妃与杨宁二人,李贵妃的冷肃的俏脸立刻缓和了下来,妩媚地瞥了杨宁一眼道:“今日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没在府里陪着灵儿那丫头风流快活?”言语间,一股淡淡的醋酸味儿便溢了出来。 “嘿,一天没见着你,想你了,这不一得了空便来看看你么!”杨宁笑着说着,锦凳也不坐,上前便爬上了李贵妃的绣榻,绕到李贵妃身后,顺势将她搂在了怀里。 李贵妃挣扎了一下,才有些不情愿地倒进了杨宁怀里,嘴里幽幽道:“如今你这空闲可是越来越难得啊,陪着灵儿风流快活不说,还要伺候着永宁出宫到你府上玩乐,哪里还能记得起我这个人老珠黄的人儿啊……!” 杨宁心里一沉,轻轻推开了李贵妃的娇躯,皱眉道:“你……竟然派人监视我?”他这儿刚把永宁公主送回福宁宫,李贵妃这竟然就已经得到了消息,这怎能让杨宁不心惊,被人监视,尤其是被身边亲近的人监视,这是杨宁难以容忍的。 听出杨宁话里的怒意,李贵妃急忙转回身子,望着杨宁变得冰冷的脸急声道:“杨宁,你、你别生气,不是姐姐派人监视你,永宁去你府上的事,是刚才冯保来时无意告诉姐姐的,你也知道,这冯保掌着东厂,消息最是灵通的!” 听李贵妃如此解释,杨宁脸色缓和了下来,原来是冯保告诉李贵妃的,他掌管着东厂,负有侦缉时政、监察百官之责,他知道自己接了永宁公主出宫到自己府上,倒也不算稀奇!只是自己的一举一动如此被人了如指掌,自己心里应该要引起足够警惕,以后事关身家性命的机密之事,一切还是要加倍小心为妙! 见杨宁皱眉不说话,李贵妃以为杨宁是真生气了,急忙小心翼翼道:“杨宁,你要是还不高兴,要不……,要不姐姐告诉冯保一声,让东厂以后绝不打探你的行踪和府上的动静,你看可好?” 见李贵妃一脸诚惶诚恐地样子,杨宁心里不由泛起一丝复杂滋味,眼前的人儿可是大明高高在上的当朝贵妃,对自己却是如此小心在意,自己也真不知道是该感激还是自豪! “姐姐,那又是何必,我在意的只是我身边亲近的人会不会如此待我,而冯公公的东厂却只是为了履行职责,咱们没理由让人家为难,而且如果太过于着意难免会让人家生疑的!姐姐……,刚才我错怪你了,对不起……!”杨宁柔声对李贵妃道。 见杨宁神色缓和下来,李贵妃却是神色一凄,猛地扑进杨宁怀里道:“你这个坏家伙,你知不知道,刚才……刚才你的样子真是吓死姐姐了,呜……!” 李贵妃竟然小声抽泣起来,粉拳还轻捶杨宁几下,很快便已是哭得如梨花带雨,杨宁不由哭笑不得,好歹也是有了孩子的二十几岁少妇了,趴在一个少年的怀里连哭带撒娇又成什么样子! 经过杨宁的好一通哄劝,外带又亲又摸的着意“安慰”,李贵妃这才收住了哭声,杨宁轻轻为她抹去哭成桃子一般的眼角泪珠,又好气又好笑地道:“瞧瞧,这么一双妩媚漂亮的凤眼却哭成了这副样子,我与公主之间又绝对没有什么事,你这‘飞醋’吃得又是何苦呢!” 李贵妃泪眼依旧婆娑,闻言没好气道:“人家也就……就随便开个玩笑,你与永宁那丫头有没有事,我又如何知道!不过你与灵儿的事,却是真的吧?哼,灵儿这几日被你‘金屋藏娇’,你们……你们定没少做……那个吧?”说着话,李贵妃自己已是满脸羞红。 杨宁不由一阵大汗,讪讪道:“没……没怎么做!” 李贵妃娇媚地白了杨宁一眼道:“可别怪姐姐不提醒你,灵儿她还小,你可要悠着点,另外,也别只顾着快活,防范也要做好,万一不小心让小丫头怀上了,我看你怎么收场!” 杨宁心里霍然一惊:对啊,自己倒真是忽略了这一点,这个时代没有先进的“保险工具”,虽说自己每次都很注意,“临门一脚”总射在外面,但难保不会有什么意外,若这个时候真让小丫头怀上了,那麻烦可就大了,不管偷偷生下来还是打掉,对于小丫头正在发育的少女身体绝对是一个巨大的损害! “姐姐,好姐姐,还是你想得周到!对了,当初记得咱们两个……呃,做完后,你说你有办法防范的,你快教教我啊!”杨宁急忙搂着李贵妃哀求道。 “呸呸,谁……谁又与你做……那个了!哼,我可没什么办法,刚才你不是本事挺大的么,又是瞪眼又是甩脸子的,姐姐就算有办法,也早被你吓没了!”李贵妃好整以暇地道。 “嘿嘿,倒与我拿起架子来了,好姐姐,你要再不说,我可就要‘家法’伺候了!”杨宁色迷迷的打量着李贵妃凹凸有致地傲人娇躯道。 李贵妃脸色羞红,媚眼如丝地望着杨宁道:“好啊,姐姐就看你这小冤家如何对姐姐使用‘家法’……啊……你个无赖……唔!”李贵妃话没说完,便被扑上的杨宁压倒在绣榻上,随即樱唇小口便被堵上了! …… 良久,杨宁才抬起了头,笑吟吟地望着身下的李贵妃道:“姐姐,这‘家法’滋味儿如何,怕了没有!” 李贵妃轻轻喘息着,娇媚地望着杨宁道:“姐姐都快……快被你这小冤家吃了,能……不怕么!明日带灵儿进宫来吧,我将法子交给她……,哼,还不都怪你,早让你带她进宫你迟迟不带!” “嘿嘿,那就多谢姐姐了!来,奖励一个……!”说着,杨宁俯身又在李贵妃香唇上轻轻一吻。 李贵妃甘之如饴地享受过“奖励”,方才叹息道:“跟姐姐还说什么谢呢,姐姐今世遇到你这么个小冤家,算是没救了,不但与你有了……有了那种事儿,每日里心里还总想着你、念着你,如今你跟别的女子在宫外风流快活,姐姐非但不能阻止,还得想着法子帮你遮掩、让你放心快活……!唉,姐姐原本早对金座上那位死了心,只盼着钧儿能长大成人,登上皇位,做一名好皇帝,姐姐就算孤独终老于这深宫,也就无所谓了,谁想到如今却是着了你的魔,心全都乱了,魂儿也丢了……,倒让姐姐如何是好啊!” 杨宁伏在李贵妃娇躯上,静静听着李贵妃平淡却又满含深情的话语娓娓道来,心里早没有了一丝欲念,只剩下满怀地温暖与感动! 第二百零六章 观音转世 “杨宁,有的时候,姐姐真的是很害怕、很彷徨,也很痛苦,钧儿总有一天会长大,成为一国之君的,咱们的事若是万一被他知道了,那我——,我哪还有面目存活于这世上,但若狠心与你断绝关系,姐姐却又做不到……,唉,姐姐到底该如何是好啊!”李贵妃最后又是一声无奈叹息。 杨宁心里也是一番起伏,李贵妃所说的,又何尝不是自己所担心的呢!如今李贵妃终于先提出来了!本来自己进宫的初衷,只是要将水灵弄出宫,如今总也算是做到了,但万般牵扯便也跟着形成了——与李贵妃的激情缠绵、永宁公主如水般的柔情与不舍、文紫嫣的出现、隆庆赐予的豪宅及宅子里的一大群人……,如此方方面面的因素与牵扯,自己想要脱身,一时间又哪里是那么轻易的! “娘娘,其实和你说实话吧,当初我之所以进宫,本没打算要在宫里待多久的,只求能将灵儿弄出宫去,我也便寻个由头离开皇宫,从此与灵儿逍遥世间,快活一生,谁知道……,我在进宫之后却遇到了永宁公主,遇到了娘娘你,永宁公主曾经救过我的命,对我有恩,娘娘对我则是一片深情,到了今日,虽说灵儿已经离开了皇宫,但我又则能一走了之……!” 不待杨宁说完,李贵妃已是一脸惶急道:“杨宁,你不能离开,你忘了姐姐曾给你的许诺了么,等钧儿继位做了皇帝,你要不想在内监里呆,姐姐定想办法让你脱去了这太监的身份,封王封侯,风光一世,虽说那样姐姐不能再与你这般,但至少姐姐还能看到你、知道你的消息、知道你过得好,也就知足了!” 说来说去,李贵妃这样的话不止说过一次了,杨宁心里很是感激,但却还是苦笑着摇摇头道:“娘娘,你想的太过简单了,我知道你是真心为了我好,但如今我的“太监身份”,早已是朝野尽知,闻名天下,将来想要摇身一变、成为外官、甚至封王封侯,却又是谈何容易!更何况,太子将来……,嘿,反正,想来想去,也许我离开皇宫,从此远走他乡、隐姓埋名地过上逍遥快活的日子是最好的选择了!” 对于所担心的将来万历如何对自己,杨宁终究还是没说,李贵妃毕竟是万历的母亲,这话杨宁说了却着实不妥。 李贵妃神色落寞,沉默半响才幽幽道:“也许……,你是对的,姐姐可能是太自私了,若留你一直在内监中,即便是做了司礼监的掌印,却怎也逃不去这“太监阉人”的声明,将来即便能娶妻,却也不能生子,那对灵儿是何其不公!若是无法让你脱去这太监身份,那还不如放你离开,只是……,却让姐姐在这孤寂深宫,如何是好……啊!”说到后来,李贵妃眼泪夺眶而出,悲戚不能自已。 杨宁心里尽管也是为了将来十分烦闷,但见李贵妃这样子,不由出言安慰道:“姐姐快别哭了,即便是要离开,我也不能说走就走,也必会多陪姐姐一段时日!再者,将来这脱去太监身份的事情也不是没有转机,说不定将来我非但能脱了这太监身份,还能时常进来这深宫陪姐姐呢!” 李贵妃自然知道杨宁如此说只是安慰自己罢了,强自止住眼泪叹道:“但愿如此吧!” 杨宁伸手指轻轻拭去李贵妃俏脸上的泪珠,笑着道:“以后可不敢经常到凤仪宫来了,总惹得姐姐哭,损了姐姐的花容玉貌,岂不是罪过!” 李贵妃横了他一眼道:“你敢不来!姐姐若见不到你,留了这花容玉貌又给谁看!” 李贵妃这话自然让杨宁想到隆庆,开口问道:“对了,皇上这两天如何了?” 提到隆庆,李贵妃脸上显出一丝复杂神色,摇头叹道:“还能怎样,每日里国事压根都不过问了,只让内阁处置,而他则总窝在那妖道的玉阳宫里,与那妖道整日里胡天胡地,我与皇后姐姐几次求见,都没见着,不过听里面近侍传来的消息说,皇上几次吐血越来越厉害,甚至晕厥过去好几次……,唉!照这样下去,只怕过不了多久就……,简直是造孽啊!” 一时间杨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隆庆不会早死不对,盼着隆庆早死更不对! 说李贵妃不盼着自己的儿子早点继承皇位那是假的,但看现在她的痛苦神色,她却也没有那盼着隆庆早死的狠心,现在的李贵妃,心里应该是充满了矛盾与痛苦吧,毕竟,隆庆与她已是做了近十年的“夫妻”了,而且早些年还对她无比的荣宠! 听李贵妃的描述,隆庆显然确实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了,只怕连这个年关都熬不过去,可如今才只是隆庆四年,若隆庆真的死了,那自己所熟知的历史岂不是铁定就要改变了?若真是那样,那今后的大明朝将来又会走向何方呢,若自己最终没有飘然于朝野庙堂之外,那在未来的大明朝自己又会扮演一个什么角色呢? 无论是离不离开皇宫的话题,还是将来历史的走向思考,未免有些太沉重了,自己想那么多又有什么用,还是那句话,今后还是走一步看一步、一切顺其自然吧! “姐姐,咱还是不说这些了,有道是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现在想太多也没用,还是说些有意义的事儿吧!哦……对了,姐姐,你这几日不是正来那个么,现在肚子感觉怎样,疼不疼?要不要弟弟给你按摩一番!”说着,杨宁的手带着几分不怀好意伸向李贵妃平坦的小腹,抚摸了起来,李贵妃娇躯立刻升温,下一刻已是瘫软在杨宁怀里。 “你、你这个小坏蛋……,这就是……啊……你说得‘有意义’的事儿啊……!”李贵妃有些娇喘着道,“不过……也正好,姐姐好久……好久没有享受你这小冤家……嗯……的按摩了!” “那姐姐就再好好享受一次吧!”杨宁俯在李贵妃耳旁轻轻道,一只手已经灵巧地钻进了李贵妃的亵衣里。 …… 良久,李贵妃终于按住了杨宁继续作怪的手道:“好……好弟弟,别再揉了……,揉得姐姐难、难受死了……!” 望着闭着媚眼、一脸潮红的李贵妃,杨宁晃着发酸的膀子苦笑道:“不只是姐姐难受,我这儿也难受了……!” 杨宁本意是自己揉得累了,肩酸脖子痛,谁知道李贵妃会错了意,闻言立刻睁开眼睛,媚眼如丝地望着杨宁道:“小冤家,姐姐知道你难受,那就让姐姐给你解决了吧……!”说着,李贵妃粉嫩的香舌轻轻一舔樱唇,俯身便向杨宁的下身探去。 李贵妃这一动作惹火之极,杨宁的心火儿“噌”得便被勾了起来,哪还有心思解释误会,立刻积极配合起了李贵妃的“服务”! …… 良久,在李贵妃樱桃小口不辞辛劳的“努力”下,在李贵妃不时抛来勾人媚眼的刺激中,杨宁终于在极度的愉悦中爆发,李贵妃不闪不避地全都接在了嘴里,一滴不剩! …… 漱干净了口,李贵妃轻轻趴在还在躺着的杨宁耳边柔声道:“嘻,你这小冤家坚持时间是越来越长了,姐姐的口都累得酸了!” 望着一脸幸福的李贵妃,杨宁心里充满了感动,若不是眼前的佳人儿对自己情根深种,又如何肯为自己做“这样”的事,可别忘了,如今可还是处在古代的封建社会! “姐姐,你对我如此好,可让我如何舍得离你远去啊!”将李贵妃轻轻拥进怀里,杨宁发出一声由衷地叹息。 “那就永远留在姐姐身边……!”李贵妃轻声低语道。 两人就这样轻轻拥着躺了好一会儿,彼此心里静静享受着这份甜蜜与幸福!最终,还是杨宁先打破了这份宁静,进来时间不短了,得抓紧时间说正事,虽说来这凤仪宫惯了,又都知道自己是太监、是李贵妃的人,但呆久了总会惹人怀疑! 杨宁搂着李贵妃,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道:“姐姐,刚才进来时,好像看你是在读本佛经吧?” 李贵妃轻轻答道:“嗯,是本《法华经》,怎么了?” 杨宁继续道:“记得以前听灵儿说姐姐爱读佛经,还常拜观音菩萨,我不早告诉过你么,其实根本用不着,姐姐就是观音转世,何必还要再念经拜佛呢!” “呸,又胡说!姐姐哪能和观音大士相比,以后这样的混话,可不许再说了,惹恼了菩萨,可是要遭惩罚的!”李贵妃急忙捂住了杨宁的嘴,一脸认真地道。 倒看不出这李贵妃信佛还信得挺虔诚,杨宁躲开李贵妃的手,笑着道:“好吧,不说就不说,只是姐姐即便不是观音转世,却也是菩萨心肠,弟弟有一件难事要求姐姐,不知道姐姐肯不肯帮我……?” 李贵妃立刻不满地瞪了杨宁一样道:“和姐姐还用这般客气么,别说一件,就是十件、百件、天大的为难事,只要姐姐能帮,还能不帮你这冤家么!” 第二百零七章 冷面佳人 杨宁回到宫外府邸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此次在李贵妃处待得时间可是不短,杨宁不由暗自警惕,以后可不能如此了。 在凤仪宫,杨宁最后提出了请李贵妃帮忙,联合陈皇后的名义,发起募捐救济灾民的事情,这是他受了永宁公主的启发而想到的主意,思前想后,越想越觉得这主意十分可行。 由陈皇后与李贵妃牵头发起这募捐救济灾民之事,一来,必定会有极强的号召力,陈皇后无子无嗣、偏居一隅,倒还在其次,李贵妃却是太子的生母、未来的太后,王公贵族、豪门大户,哪个会不买账,估计是好不容易得了这样的机会,上赶着巴结还来不及呢! 再者,此事由后宫发起,替皇上排忧解难、为皇家广施恩德,是再名正言顺不过的事,如此便轻易盖过了如今国库空虚的事实,顾全了皇家的颜面,甚至增添了皇家的光彩、赢得了民心,隆庆皇帝若不是吃**吃的脑子坏掉了,绝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对于帮杨宁的忙,李贵妃一向都是甘之如饴的,更何况此次杨宁所求的还是这种积德给子孙后代的大善事,本来李贵妃一向就是吃斋念经拜菩萨、一心向善的心性,而对于这种有机会行善积德的事情,她又哪会有拒绝的道理,相反,她高兴还来不及呢,直言是杨宁给了她一次这样难得的机会,做一件这样的事,可比她每日吃斋念佛要强百倍! 李贵妃长居于深宫,对于宫外的事情又哪里会清楚,当杨宁对她讲了京城流浪灾民的艰难悲惨境地时,她已是几度潸然泪下,这让杨宁对她心里更增了几分好感,也让他很欣慰,都说封建社会皇室、后宫人员都是一副高高在上、冷漠无情的德性,可与杨宁关系亲密的永宁公主和李贵妃二人,却都有着一副悲天悯人的慈善心肠! 杨宁在心里赞叹李贵妃的时候,却不知道李贵妃对他的好感更是迅猛倍增,杨宁这种忧怜百姓、心系天下的高尚情怀,落在李贵妃眼里,不由让她深深感动与爱煞,更暗暗欣慰自己没有看错人,心里对杨宁的亲近也更近了一层!对于这附带的效果,杨宁倒是没有想到,他只是想真心实意地为灾民做些实实在在能解决温饱、渡过难关的事情而已! 打发走了送自己出来的随从太监,杨宁没有进自己的府门,而是去了对面文宅,按照他与李贵妃的计划,从明日开始,也许自己就要忙于募捐救济灾民的事情,只怕没怎么有时间来找文紫嫣了! 文家的大门只是虚掩着,杨宁径自走了进去,却发现文家两兄妹正在吃晚饭,桌上简简单单的几样小菜,外加馒头稀饭,见不着一丝荤腥。杨宁心里不由暗暗恼怒起文千石这个未来的大舅子,只是清高有个屁用,让自己未来的娇妻过这种粗茶淡饭的日子。 “文兄,紫嫣,吃着呐!”杨宁热情地打着招呼。 转头见到杨宁,文紫嫣的俏脸立刻便沉了下来,冷哼一声,扭过头去,只当作未见,文千石却是急忙站起身来,一脸高兴道:“啊,杨兄,你来了,快坐快坐!你——,不生在下气了?” 听文千石如此说,文紫嫣的神情有些诧异,望了杨宁和文千石一眼,却仍是没有说话。 感情文千石还惦念着上次杨宁甩袖而去的事情,而杨宁却早已是忘了,闻言一愣,随即恍然道:“啊……哦,文兄这是说的什么话,邻里之间,尤其是男子汉大丈夫之间,哪能这些琐事念念不忘呢!” 杨宁嘴上说着,眼睛却直望着低着头的文紫嫣,文千石却是以为他对桌子上的饭菜感兴趣,急忙道:“杨兄快坐吧,哦对了,杨兄还没吃吧,要不——,一起用些?” “哥哥!” 没等杨宁搭腔,文紫嫣已是皱眉道:“人家杨公公整日里花天酒地、锦衣玉食,哪还能看得上咱们这粗茶淡饭呢,我看你还是送客吧!” 文紫嫣这话摆明了是不欢迎杨宁了,不过杨宁可是那厚脸皮的,装当只听见了文千石的话,立刻腆着脸坐在饭桌旁,笑着道:“多谢文兄盛情了,正好,小弟还没吃饭呢!” 文紫嫣怒瞪了杨宁一眼,杨宁视而不见,文千石当了真,急忙又为杨宁拿来一副碗筷,嘴里还盛情道:“倒的确是粗茶淡饭,杨兄不要嫌弃才好!” 杨宁立刻接道:“不能不能,哪能呢!呵呵,不怕文兄笑话,小弟本是穷苦人家出身,草皮树根的又不是没吃过,这就已是很好得了!” 说罢,杨宁真拿起筷子吃了起来,而且神色间吃得颇为香甜。文紫嫣脸上怒气一闪,强忍着没有发作,但却扔了筷子,气呼呼地道了一声:“我吃饱了,先回房了!”说罢,便站起身来走了。 文千石反应再迟钝,此刻却也看出了自己妹妹与杨宁的不对劲,不由奇怪道:“杨兄,舍妹与你这是怎么了,上次你们二人不是已经好好得了么,看她这态度,却又是为得哪一出?” 杨宁三口两口吃完馒头,强行咽下,讪讪笑道:“没、没事,就是与紫嫣在宫里闹了点小分歧,我去瞧瞧她,文兄你慢慢吃!” 文千石不疑有它,急忙道:“舍妹性子不好,杨兄千万别和她一般见识,以后还得杨兄在宫里多多照顾于她!” 嘿,这小子这话说得倒是上道了!杨宁便追着文紫嫣离去的方向而去边点头道:“文兄放心,文兄的妹妹,自然也是我杨宁的……呃……姐姐!” 追到文宅后院,却见文紫嫣并没有进屋,而是站在种过花草的荒田旁,望着结了冰的池塘呆呆出神。 “紫嫣……!”杨宁心里有些忐忑,轻轻唤了一声。 文紫嫣娇躯一颤,头也不回道:“杨公公大驾光临,有何指教啊!” 杨宁干笑道:“紫嫣,此来是多谢你治疗之恩,你敷的药真的很管用,半天的工夫便已消了肿!……还有,其实在凤仪宫听了你的叮嘱,我昨日本来是打算要来找你的,但无奈事情太多,脱不开身,以致爽约,因此我也是特意来向你赔礼道歉的!” 文紫嫣望也不望杨宁,声音冷冷道:“公公太过客气了,紫嫣是何等身份,公公又是何等身份,哪用得着向紫嫣赔礼道歉!” 文紫嫣果然还在为昨日自己的爽约而生气!杨宁心里一动,有了主意,装作歉疚道:“紫嫣,说来都是我不好,本来昨日我是想过来的,谁料遇到一件事关百姓生死的大事,就是……!” 本来是因喝多了酒而忘了来文宅,杨宁却硬生生地说成了是为了不忍见到灾民挨饿受冻,要准备募捐救济灾民的事宜而耽误了过来,文紫嫣本就是以治病救人为己任的大夫,说个如此理由她定不会怪自己! 果然,文紫嫣听了杨宁的解释,脸色缓和了不少,垂目想了半响才道:“既然是为了这等善事,那没空过来也可以理解……!” 听文紫嫣的意思,看来是原谅了自己,杨宁心里不由一喜,正要开口,文紫嫣却已是继续淡淡道:“好了,杨公公已经解释过了,伤势看来也已无大碍,若没什么事的话,就请回去吧!” 杨宁不由一愣,心里道:都已经原谅自己爽约之事了,怎么还是对自己如此冷淡呢? “嘿嘿,紫嫣,别着急撵我走啊!你我也算是朋友了,如今又比邻而居,此次我北上草原,无意中淘换到一件非常漂亮的手镯,特意买了来想送给你,回京已有几日了,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你看看喜欢不?”说着,杨宁掏出了一直装在怀里的紫翡翠手镯,淡淡的夜色下,紫翡翠手镯散发着柔和炫丽的紫色光芒。 文紫嫣淡淡望了手镯一眼,沉默一会儿,方才冷冷道:“多谢杨公公好意了,只是紫嫣无功不受禄,如何好接受公公如此贵重的礼物,公公还是收回去吧!” 文紫嫣对自己态度依旧冷淡,杨宁心里不由有些郁闷与不解,试着劝道:“呃……,紫嫣姑娘,这镯子确实是我特意为你挑选的,也只有你才最配这紫翡翠玉镯,再者,这玉镯也值不了几两银子,你……!” 没等杨宁说完,文紫嫣已是打断他道:“杨公公,我想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紫嫣不敢当公公的馈赠,也不适合接受公公的礼物,公公可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你……!” 文紫嫣一句话直指杨宁的“太监”身份,虽然杨宁知道她是不知道自己的秘密,但脸色仍旧忍不住一变,但一时间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是啊!在文紫嫣看来,无论自己地位再高、权势再大,也只是一个“阉人”、一个“太监”而已,又哪里有资格在这里与文紫嫣表达这些暧昧情事,说实在的,到现在文紫嫣还没有对自己破口大骂,已是很给自己面子了! 挑明了自己的“假太监”身份,自己追求文紫嫣或许还有几分希望,可若不挑明,自己却是连半分希望都没有啊! 杨宁心里沮丧地想到。 第二百零八章 募捐济民 没等杨宁沮丧完,文紫嫣已是接着冷冷道:“公公,夜深了,紫嫣要休息了,公公请回吧!”说完,文紫嫣便已转身撇下杨宁,向屋内走去。 杨宁张了张嘴,却仍旧不知道说什么好。 文紫嫣走到门口,突然转过神来道:“哦对了,公公也不要发愁这玉镯送不出去,贵妃娘娘那里,或者……,永宁公主哪里,想必都会非常喜欢的,公公何不送给她们,以……以进一步讨得她们的欢心呢!”说完,文紫嫣便进了房里,随即关上了房门。 杨宁心里不由一突:文紫嫣怎么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来呢,她是想暗示什么,还是就那么随口一说? 想想刚才文紫嫣对自己的冷淡态度,说到底,还是自己这“太监”身份惹的祸,谁能指望一个好端端的良家女子会对一个太监产生什么男女情感呢? 本来,自己是应该暗中透露给文紫嫣自己不是真太监的秘密,可刚才文紫嫣临进门那句却又提醒了自己,这个秘密如今却不能向文紫嫣挑明,否则,她不立刻就会意识到自己与李贵妃、甚至与永宁公主之间有什么暧昧么?那样只怕她对自己更没了什么好感,自己与她可是连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看来,自己与文紫嫣之间,一切还得从长计议啊! 在内心纠结了半天,杨宁并没有得出什么让自己高兴的结果。活动了一下冻得冰凉的手脚,杨宁走到文紫嫣的房门前,侧耳听听,悄然无声,也许文紫嫣已经睡了! 杨宁叹口气,将紫翡翠玉镯用手帕包了,放在了房门前的地上,这个位置文紫嫣早上一开门应该便能够看到。直起身来,杨宁又望了紧闭的房门一眼,又叹了口气,方才转身离去。 杨宁却不知道,他走后一会儿,紧闭的房门便慢慢开了,文紫嫣神色复杂地走了出来,望了一眼杨宁消失的院门处,才捡起了杨宁放在地上的玉镯,打开手帕,一双玉手摩挲了玉镯半响,继而戴在了自己的左手皓腕上,借着月光左瞧又瞅,脸上忍不住露出几分喜爱与甜蜜的神色……。 文千石还在房里挑灯夜读,杨宁没有惊动他,独自悄悄出了文宅大门,回了对面自家宅子。 杨宁先是找到张长根,对他交代了一声,让他的人今夜值夜巡逻等也注意一下对面文宅的动静,然后才回了后宅。 想到李贵妃的交代,杨宁直接去了水灵房间,小丫头还没睡,正在灯下向韩玉娘学着女红,韩玉娘见杨宁回来,不由望了水灵一眼,随即抿嘴一笑,径自收拾了针线簸箩告辞离去。 水灵因韩玉娘那神秘一笑而脸泛羞涩,杨宁却是毫不在乎,牵了小丫头进了帷帐安歇,只是想到李贵妃的提醒,杨宁不敢再肆无忌惮地与小丫头欢好,但亲亲摸摸却是少不了的。杨宁又将今日在凤仪宫与李贵妃说得话对水灵说了,让她明日进宫去李贵妃处,小丫头一方面也有些想李贵妃了,另也担心如何避孕的问题,当下立刻应了,两人拥在一起聊着天,不知不觉沉沉睡去。 第二日一早,吃过早饭,杨宁正琢磨着该如何将水灵送进宫去,李贵妃派来接水灵的宫女太监却已经到了门外,这下倒让杨宁省心了,贵妃娘娘的人,进出宫门自然是非常方便。 打发走了水灵,杨宁也懒得去司礼监了,就在宅子里等着宫里的消息,闲着无事,他便和岳风四下逛了逛,去看望了一下张长根等人的家眷,又听沉香和韩玉娘汇报了一下宅内的琐事。 宅子里的人多了,吃喝拉撒睡,事情自然也就多了,不过好在沉香在这方面十分的干练,一切都安排地井井有条,只是有一点她向杨宁提了出来,如今宅内算上先前韩山林买来的丫鬟仆人,隆庆赏赐的宫女,再加上张长根等几十口子人,人员已是有些过多了,尽管从张长根这堆人中尽量挑着那手脚麻利、头脑灵光的在宅子里安排了事做,但还是有很多人安排不下。 这么多的人,吃穿用度,开支自是日渐庞大,韩玉娘管账,借此机会向杨宁诉起了苦,宅子里没什么进项,如今只是靠着当初麻贵、牟泰等人的两万多两贺仪花销,虽然这个数额不小,但只出不进,银钱开销还越来越大,韩玉娘自然心慌。 对于沉香的担心,杨宁却是一点也不怕,人安排不下好办,等过几日他与文紫嫣关系缓和了,自有法子安排一部分去对面文宅伺候,实在不行,等韩山林过几日回来,了解清楚昌平那边小汤山皇庄的情况,自可派多余的人去那里,偌大一座庄子,有多少人能安排不了! 对于韩玉娘的担忧,杨宁更是浑不在意了,银钱不够了,以后等小乐子回来,完全可以让他只身去大青山的藏宝处去取些回来,那么多的金银珠宝,花到哪辈子才能花的完啊!再者,等到明年,皇庄的土地运作起来,收益自然也就有了,应付府内开销绝对不成问题! 当然,这些杨宁都没有向沉香与韩玉娘二人明说,只是安慰她们不要发愁,这些事情他自会解决。 见杨宁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沉香与韩玉娘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时近中午,水灵还没有回来,张长根来报,说胡同里来了几个宫内的太监与侍卫,杨宁心里一喜,看来昨日商议的事情有消息了,这李贵妃办事倒真是快! 前来宣旨的是邱得用,神色有些又妒又羡地望了杨宁一眼,才尖着嗓子喊道:“皇上圣旨、皇后娘娘懿旨、贵妃娘娘令旨,司礼监秉笔太监杨宁跪接——!” 杨宁领着沉香、韩玉娘、张长根等人跪倒。 “奉皇上圣旨、皇后娘娘懿旨、贵妃娘娘令旨,近日隆冬苦寒,天气恶劣,城中灾民饥寒交迫、致死者众,二位娘娘感念上天有好生之德、怜惜百姓子民,欲为皇上排忧解难,特倡议发起募捐,所得银两用以助灾民度过难关,今得皇上批转,命司礼监秉笔太监杨宁全权负责此事,成立募捐救济专署衙门,另着大理寺、都察院派员监督,着司礼监、鸿胪寺、户部、礼部、锦衣卫等有司派员协助,务必尽善其职,不得有误!同时也望各王公大臣、家资殷富者,不吝……!” 扳着脸将长长的圣旨念完,邱得用立刻换了一副笑脸,上前扶起杨宁道:“杨公公快快请起,咱家给公公贺喜了!” 杨宁站起身恭恭敬敬接过圣旨,对邱得用苦笑道:“邱公公说笑了,三位主子交代的可是个不好办的差事,杨宁只求能竭尽全力,将这差事办好,也就知足了,又何喜之有啊!” 邱得用皮笑肉不笑道:“这募捐一事,由二位娘娘发起,哪个敢不买账,到时候再加上由公公坐阵,那募捐的银钱还不像流水似的哗哗而来,嘿,只要有了银子,救济灾民的事自然是不费吹灰之力,到时候……,公公可就是‘名利双收’了!” 邱得用说得这“名”,那自是不必说,至于这“利”,自然是指的从募捐来的银子里做手脚了,杨宁心里不由暗暗好笑,怪不得邱得用神情里总带着羡慕,只是自己却并没有弄银子的心思,至于“名声”么,自己负责此事,那自然是跟着陈皇后与李贵妃之后沾沾光了,自己也总不能白忙活一通,得个好名声也是应该的! 接下来杨宁由邱得用口中得知,所谓的“募捐救灾专署衙门”,设在皇城端门与承天门之间东侧的一排值房内,紧挨着六部与六科值房。而有关此事的圣旨已经同时送达了司礼监、大理寺、鸿胪寺、户部、锦衣卫指挥使司等有关衙门,各衙门所派人员下午就会到位,而皇榜告示也已派锦衣卫贴遍了整个京师,估计一个下午整个京城便会因此消息而沸腾起来。 送走了邱得用,杨宁也立刻吩咐备轿进宫,宅内已经购置了崭新的四人抬暖轿,安排了专门的轿夫,三虎子与张彪随行在侧。募捐救灾的事情必须越快越好,多等一天,便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杨宁先去了凤仪宫一趟,李贵妃正在拉着水灵的手说话,见杨宁来到,不由故意打趣他道:“怎么,这才半天的工夫,便来接人了,真是一刻也分不开啊!” 水灵自然知道李贵妃是在说她,顿时脸色羞红,杨宁却毫不在意地笑道:“娘娘要是愿意,那就留灵儿住个一两晚也无妨,不过可得管接管送,还要负责她的安全才行,正好我这几日估计会很忙,也没多少时间照顾她!只是——,注意别让别人逮着当借口说闲话就好!” 水灵有些不自然地望了杨宁一眼,又看看李贵妃,显然是觉得杨宁与李贵妃说话的口气太过随便无礼了! 李贵妃却浑不在意,闻言先是笑道:“好,这可是你说的,以后我要是想这丫头了,就派人过去接人……!”顿了顿,李贵妃俏脸转冷道:“哼,本宫倒要看看哪个敢说闲话!” 第二百零九章 万马难追 “那好吧,你们继续唠吧,我得去新衙门上任了!”杨宁站起来告辞。 “杨宁,关于此次募捐救济灾民的事情,现在算是迈出了第一步,至于后面如何实施,你心里有底么?”李贵妃一脸关心地问道。 杨宁微微一笑道:“娘娘为我想的那么周到,安排了那么多衙门的人帮我,我还能干不好么,你就瞧好吧!” 李贵妃妩媚地瞪他一眼道:“这么大的事情,不多安排些人给你,你能忙得过来么!先干着看吧,若是还缺人,你就尽管跟我说,我自会向皇上请旨从各衙门、有司随时抽调,皇上如今忙着炼丹玩乐,对我和陈姐姐心里有愧,我们如今提出这么个事情,他自是没有不准的!”说到后来,李贵妃嘴角泛起几分讥诮与苦涩。 “行,我晓得了!”杨宁答应一声,冲水灵打了声招呼,便出了凤仪宫。边走边想着李贵妃所说的话,这隆庆老儿如今倒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了,这样也好,隆庆放权,李贵妃自然就又重新开始掌权,有她做靠山,这募捐救灾的事情,应该能顺利的完成。 “杨公公,如此神色匆匆,这是要到哪儿去呀?” 杨宁正埋头走着,一声阴柔的声音响起,杨宁一惊,抬头一看,原来却是冯保。 此时的冯保穿了一身锦衣蟒袍,手拿佛尘,身后跟着一众随从太监,看他们来时的方向,显然是要到凤仪宫去。 冯保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异样,只是一脸笑容地望着杨宁,但杨宁却知道他现在心里只怕是正吃味呢! 杨宁恭恭敬敬对冯保施了一礼道:“小的见过冯公公!不敢有瞒公公,小的是受了两位娘娘给的差事,正要去新成立的‘募捐救灾专署衙门’!” 对于杨宁的执礼甚恭,冯保却是不为所动,淡淡笑道:“此事咱家也听说了,杨公公端的是深受主子们的宠信啊,讨得了这等功德无量的大善事!为两位娘娘办好了这事,杨公公可又是大功一件,到时候丰厚的赏赐必是少不了的!” 冯保话里的阴阳怪气让杨宁听得一恼,敬着你供着你,你倒真拿自个儿当盘菜了,老子这是无心在李贵妃面前与你争宠,若下了死心要拿掉你,李贵妃要帮谁那是显而易见的! 尽管心里发几句牢骚,但杨宁却不想与冯保翻脸,他现在最大的敌人是孟通,冯保掌着东厂,在内监势力深厚,李贵妃又视他为左膀右臂,就连张居正,许多地方也是要借助他的! “公公这话就让小的诚惶诚恐了,小的能有今天,还不是全仗公公的栽培与提携么,小的还是那句话,以后唯公公马首是瞻,公公有什么差遣,尽管吩咐就是!”杨宁语气真诚地道。 一席话说得给足了冯保面子,就连冯保身后的一众手下太监脸上也露出几分喜色,要知道,如今杨宁在内监可是如日中天,监军平叛、草原和谈这两件大事做下来,地位如坐了火箭般噌噌蹿升,皇上赏识有加、贵妃娘娘无比宠信,永宁公主那自不必说,这样红极一时的人物,如今却仍是对自己等人的“头儿”毕恭毕敬,他们自是也与有荣焉。 冯保并没有立刻说话,而只是笑眯眯地望着杨宁半响,良久才开口道:“杨公公能有这份心思,咱家真是很感动,不管怎样,你我还是一条线上的人,大家以后互相多多扶持吧!知道你这阵儿事情多,就不多扰你了,回见吧!” “小的恭送冯公公!”杨宁欠身道。 冯保一扬佛尘,领着一干手下太监奔凤仪宫而去,杨宁望着这些人的背影,心下明白:自己与冯保之间,最终还是产生了嫌隙,冯保最后虽然说那几句,只不过也是考虑到自己的受宠和对手孟通势力的强大,其实心里早已经开始防备自己了!不过,这却也是没办法的事,自己蹿起地太快,对冯保又没表示出足够诚意地顺从,尤其再加上李贵妃对自己的宠信,冯保不起嫉妒才怪! 想想从自己打了贾世仁开始,到自己任福宁宫总管,甚至到自己监军宁夏平叛前后,冯保一直都是将自己当做他的人培养的,可自从自己受到了李贵妃的“宠信”,以及草原和谈立功后,几次赏赐,自己的地位越来越高,几乎威胁到了冯保的地位的时候,也让冯保产生了自己已不受其控制的危机感。 两人走到今天这一步,不能说是冯保的错,却也更不能说是自己的错,既然陷入这个勾心斗角、争权夺利的漩涡,这样的事情自然也就无法避免,反正凭着与李贵妃的关系,自己压根不惧冯保,暂时也就这么着吧,自己还是那句话,惹不着自己,怎么都好,若是惹着了自己,那自己说不得就要“费费心思”了! “杨宁……!” 杨宁转身正要走,冷不丁旁边又蹦出一个声音,吓了他一跳,循声望去,却见皇太子万历正缩在不远处的宫墙拐角处探头探脑地张望。 杨宁见他一副躲躲闪闪的样子,不由好奇道:“太子,你藏在那干嘛,这是躲谁呢?” 万历自拐角处慢慢走出来,边向冯保等人离去的方向张望边道:“没、没躲谁,那个……‘大伴儿’他走了么?” “‘大伴儿’?哦,你说是冯公公啊,走了,去你母妃那里了!瞧你怕成那样儿,至于么!”杨宁知道万历与冯保关系亲密,甚至一直亲昵地称其为“大伴儿”,但却有些意外万历怕冯保竟怕到如此地步。 万历神情一苦道:“你不知道,这宫里除了母妃,本太子最怕的就是‘大伴儿’了,母亲让他看管我读书,要求可严了,稍有什么不妥当他就板着脸训斥,还事事向母妃禀告,我能不怕他么!这会儿我是偷溜出来玩儿的,可不能被他发现了!” 见万历一脸偷着乐的小意样儿,杨宁不由心里涌上一阵感慨,如今童年时代的万历倒有着一般孩童都有的童真与可爱,但长大了以后,却必然是天威难测、让人“伴君如伴虎”了,冯保如今对这未来的皇帝如此严厉,可绝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太子,那你就继续偷着玩儿去吧,奴才还有事,先告退了!”杨宁怕万历又缠着他去玩耍,因此抢先一步道,说完便要告辞。 谁料万历听了却忙道:“你别急着走,本太子这次找你可不是为了玩儿,而是知道你最近得了个好玩儿的差事,要募捐银两救济京城的乞丐灾民,还成立了个什么‘募捐救济专署衙门’,我也想去见识见识,你带我去呗!” 杨宁闻听立刻摇头道:“太子,这事可不行!不是奴才不带你去,可若是被贵妃娘娘、被张阁老、文医官、还有你的‘大伴儿’知道了,他们不又得以为是我教唆着你不思学业、只认玩乐啊,到时候这么多人都怪罪我,我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再说,这差事也没什么好玩儿的,费心受累、奔波挨冻,着实受罪呢!” 万历小脸一拉道:“杨宁,枉我平日那么信任你、对你那么好,你真是一点不够意思,我现在天天被他们关在这深宫里、安排着学这学那,烦也烦死了,好不容易得知你接了这么个差事,想跟着你去见识见识,开开眼界,你却连这点忙都不帮我……!” 见万历真是着恼的样子,杨宁心里不由一动,这个忙看来还真不能不帮,一方面,与眼前这未来的皇帝进一步搞好关系是很有必要的;再者,万历的初衷虽然是因为好玩,但自己借此机会,拉着他去见识见识那些百姓子民的辛酸与疾苦也不是件坏事儿,这对他将来当皇帝施政是很有好处的。 杨宁故作为难神色,半响才道:“好吧,带你去可以,不过这事儿得禀过贵妃娘娘才行,得到她的许可我才带你去!” 万历听到杨宁答应,先是神色一喜,不过听到杨宁要将此事禀明李贵妃,不由立刻神色一苦道:“这个就不必了吧,我可不敢去说,即便说了也白说,母妃肯定不会答应的!” 杨宁一笑道:“自然用不着你去说,我有法子说服贵妃娘娘的……!” “真的?哈哈,太好了!”万历等的就是杨宁这句话。 “你先别忙着高兴,带你去专署衙门可以,甚至以后带着你出去到京城各处办事也可以,但有一条你得先答应我……!” 万历更是高兴地手舞足蹈,闻言立刻道:“什么条件你尽管说,只要能带我出宫去玩儿,什么条件本太子都答应你!” 杨宁一笑道:“条件很简单,那就是每日来衙门玩耍、或随我出宫办事之前,一定要把当天张阁老、文医官交待的功课做完,获得他们的认可才行,当然,如果当天赶不及的功课,你可以让他们提前一天布置,你抓紧完成了,就有时间出宫玩儿了!” 杨宁这条件一出口,万历便沉默了下来,一脸的踌躇不决,看来这个条件对他来说难度太高! “怎么?做不到?那咱就别浪费时间了,走了!”杨宁甩手就走。 “慢!我——,我答应你就是……!不做完功课,绝不随你去玩儿!”万历咬牙切齿、一脸坚定地道。 “好!”杨宁拍手道,“不过可不能只是嘴上说说,君子一言……?” “驷马……万马也难追!”万历忿忿喊道,很恼火杨宁对自己的不信任。 第二百一十章 字字诛心 二更……………………! “哈哈,好,好一个‘万马也难追’!你小子将来长大了肯定是条真汉子、纯爷们儿!走,随我去募捐衙门!”杨宁亲热地搂着万历的肩头道。 杨宁竟然口口声声称呼堂堂的大明太子为“你小子”,而且叫得还那么得自然热乎,这份胆子可真是够“肥”的,这要让别的臣子奴才听了,估计小心肝儿都得惊得跳出来,可一向刁蛮任性的万历太子却非但没生气,一张小脸儿反而因杨宁的“称赞”而乐开了花,小胳膊搂住杨宁的腰、豪气干云地道:“你杨宁不但是条真汉子,纯爷们儿,更是本太子的铁哥们儿!咱们走!” 两人勾肩搭背,向午门方向走去。 行出没两步,万历觉出了不对,停下脚步对杨宁道:“不对啊,你不是说先去和母妃禀告求情么,怎么直接带我去募捐衙门?” “哦,今日咱们只是去募捐衙门,又不出皇城,待明日一早我再去找贵妃娘娘禀告也是一样!”杨宁嘴上无所谓道,其实他心里是不想再去凤仪宫,如今冯保刚进去,自己要去找李贵妃为万历求情,不管李贵妃会不会答应,冯保必然又要吃味了! “不行啊,你不知道,母妃对皇表舅早有吩咐,没有她的令旨,宫内所有侍卫均不得放我出内宫呢,你要现在不去求来母妃的令旨,我肯定出不了乾清门!”万历哭丧着个脸道。 “这样啊!”杨宁不禁挠了挠头,试探着道:“要不——,你今日就别出去了,等明日禀过了贵妃娘娘后,你再随我出去玩儿?” “不行!”万历立刻断然道:“杨宁,不带你这样的啊,刚才你都答应我了,现在又变卦,你还是不是纯爷们儿了?” 杨宁苦笑着摊了摊自己的太监官服道:“我本来就不是‘爷们儿’……!” 万历更怒道:“合着你斗本太子玩儿呢,我不管,你现在就去求母妃,我今天就要到你的募捐衙门去瞧瞧!” 见万历刁蛮性子又使了出来,杨宁倒也颇为头疼,沉吟半响才叹口气道:“好吧,那我现在就去求贵妃娘娘去!” 万历脸色变化倒快,立刻喜笑颜开道:“嘿,我就知道你够意思,咱们走,你先去见母妃,我悄悄溜去偷听!” 杨宁苦笑着摇摇头,转身先行向凤仪宫走去。他刚才心里权衡了一下,凤仪宫现在有冯保在,若自己提出让太子参与募捐救济灾民一事,冯保八成会提出阻拦,他肯定不想让自己与太子过于亲近,此事能不能成,就看李贵妃的了,只要李贵妃答应,冯保自也不敢再说什么,但经此一来,与冯保的嫌隙必然进一步加大,不过自己也不用过于担心,还是自己先前的分析:一是自己有李贵妃的撑腰,二是有孟通与高拱的强大联合为敌手,冯保心里对自己再怎么有怨言,表面上也决不会蠢得与自己翻脸的。 杨宁重又进了凤仪宫,小太监通报之后,很快李贵妃便传了他进去。 一进暖阁,杨宁便立刻感觉到了气氛有些不对,李贵妃俏脸含霜、斜倚在在绣榻上,凛然威势让人不敢正视,旁边水灵垂首站立,神色间有几分惶恐与不自然,而冯保俯身跪在李贵妃面前,额头几乎贴在了地上,邱得用、冬琴等一干宫女太监都站在一旁,神色更都是惴惴不安,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看样子,好像是冯保惹着李贵妃了! 心里想着,杨宁反应却是毫不停顿,这么多人在旁,这礼数自然是要做足,杨宁跪倒在冯保一旁,嘴里道:“奴才杨宁,叩见贵妃娘娘!” “起吧!”李贵妃口气不起一丝波澜,在外人面前,她比杨宁更要不动声色,“杨公公不是刚从本宫这离开了,怎么这一会儿又回来了?” 杨宁起身,待要回答,却见冯保依旧跪在地上,心里不由一动:也许自己该为冯保求求情,待会自己说万历的事情的时候,冯保应该就不好意思阻止了! 心里想着,杨宁趁着众人都是低着头,没人看到的机会,对李贵妃递过去一个眼神儿,又用下巴努了努冯保,方才开口道:“回娘娘的话,奴才是有件事要求娘娘!不过,说这事之前,奴才斗胆,恳请娘娘赐冯公公起身,即便冯公公因些小事惹了娘娘生气,还请娘娘看在冯公公一向为娘娘忠心办事的份上,宽宥他几分!” 刚才杨宁的眼神,李贵妃自然会意,但她很有些意外杨宁会给冯保求情,不过杨宁既然有此意,她对冯保又向来颇为依助,此次也并不是因什么了不得的事而生气,自然也就乐得让杨宁卖个人情给冯保。 “冯保,既然是杨宁为你求情,你也起来吧!以后记下了,灵儿是本宫的人,本宫将她留在身边还是赐了出去、她现在是进宫还是出宫,都不容别人来置喙……!”李贵妃冷冷地说到这,凤眼又环视了邱得用等一干太监宫女一眼道:“这话也是说给你们的,都明白么?” 妈的,这冯保竟然是为了水灵进宫的事说什么了,怪不得刚才看水灵的神色有些不自在!这老小子脑子真是糊涂了,没等人家孟通一伙儿来说什么,他倒先唧唧歪歪起来了,活该挨训。更何况,他不可能不知道水灵与自己的关系,竟还拿着小丫头说事儿,真是不将自己放在眼里了,早知道,刚才自己为他求的哪门子情啊,让他跪死算球了!杨宁心里恨恨地想到,心里后悔不不迭。 “是、是,奴才……奴才明白,奴才多谢娘娘宽容!”冯保慌不迭应声道,擦着额头上的冷汗站起身来,一脸地诚惶诚恐。 而邱得用等人也立刻齐跟着颤声道:“奴才们明白……!” 平日里杨宁享受的尽是李贵妃的妩媚柔情、温柔似水,但这一刻,从冯保等人如此诚惶诚恐的表情里,杨宁才真真切切感受到李贵妃的凌厉与迫人威势、也感受到皇家的赫赫天威,冯保即便身为司礼监东厂厂督又如何,在李贵妃面前还不是一个诚惶诚恐的奴才而已么! 由此可见,什么司礼监孟通冯保,又什么内阁高拱张居正,只要自己傍住了李贵妃与万历这两棵大树,绝对已是立于了不败之地,剩下的,就看自己有没有那心情在这庙堂后宫与他们一干人等玩儿了! 杨宁心里正感慨着,却听李贵妃对冯保道:“你要谢的不是我,要谢就谢人家杨公公,这灵儿如今可是本宫指给了他的,你这么对她有意见,亏得人家杨公公还为你求情!” 李贵妃毫不客气的话说得冯保面红耳赤,他转头冷冷望了杨宁一眼,犹豫着躬身道:“咱家……咱家多谢杨公公了!” “冯公公客气,咱家可不敢当!”杨宁嘴里冷冷地道,心里更加暗怪自己刚才的愚蠢行为,自己以为为冯保求情他就会感激自己、不会阻挠万历的事情,可刚才冯保望向自己那一眼里暗含着的阴冷与怨恨表明,自己取得的是适得其反的效果,冯保非但没感激自己,反而更加恨上了自己。 冯保显然没想到杨宁对他语气突然如此不客气起来,待抬眼望向杨宁,杨宁却已是再不搭理他,而是对李贵妃直接道:“娘娘,奴才想求娘娘恩准的事,是关于太子的!” 李贵妃不再搭理旁人,一双风目只注视着杨宁道:“哦?太子他怎么了?” “娘娘,太子如今整日里闷在深宫里,埋头苦学,虽说学业颇为有成,但他毕竟年龄幼小,如此下去时间久了,他必然会产生厌学与抗拒情绪,这对太子长远的发展是极其不利的,因此,借着此次募捐赈济灾民的事情,奴才斗胆,恳请娘娘准许让太子跟在奴才身旁一段时间、全程参与此事,也算是舒缓一下精神、开阔一下眼界,更重要的,是能体验一下民间疾苦,这对太子的身心发展、尤其是长远的发展来看,必定是非常有利的!” 杨宁很聪明的、将太子一门心思出宫玩儿的想法换了一个冠冕堂皇、偏又十分有理的建议提了出来。若换做旁人提出这个建议,李贵妃定是想也不想便会一口否了,说不定还会勃然大怒,将出言者训斥一顿,但此次提出这建议的却是杨宁,而这建议听起来偏又十分有理,这不得不让她考虑一番了,因此,她秀眉微颦,一时没有说话。 李贵妃不说话,冯保却抢先说话了,“娘娘,奴才以为杨宁此建议甚为不妥,身为太子,就应该在宫里好好读书,修习学问,为君之道,尽在古今书中,又何须去亲身参与什么募捐之事,怕只是想出宫嬉玩的借口罢了,偏又总有些奸佞小人,趁机媚主,娘娘万不可答应!” 冯保这话等于是指着杨宁的鼻子骂了,李贵妃不由俏脸微变,而杨宁刚才就已是很有些窝火,此刻顿时更是火冒三丈,他怒极反笑,沉声道:“嘿,冯保,你可真是好大的威风啊!怪不得太子要称呼你为‘大伴儿’,你这‘伴儿’倒真是大得可以!听你这话,这是要代贵妃娘娘做主、管教太子啊!怎么,你也要学一学刘瑾那厮、来个‘奴大欺主’么?” 杨宁这话可谓字字诛心,冯保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第二百一十一章 能进能退 “杨宁,你、你休得信口开河、污蔑咱家,咱家对娘娘与太子绝对是一片忠心、日月可鉴,岂容得你这黄口小儿来挑拨离间!”冯保瞥眼间看到李贵妃已是冷若冰霜的俏脸,心里不由一阵着慌,急忙为自己辩解,顿了顿,他又想起什么似的,指着杨宁道:“杨宁,你这忘恩负义的小人,难道你忘了当初咱家是如何提携你的了,如今你翅膀倒是硬了,便不将咱家放在眼里了,卑鄙无耻、忘恩负义,说得就是你这种人,你……!” “够了!”李贵妃猛然一声冷喝,打断了正骂得起劲的冯保。 冯保顿时噤若寒蝉,急忙跪倒在地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李贵妃俏脸冰冷,有些不耐烦地对冯保道:“你先起来说话,别动不动就跟地下跪!” 冯保急忙答应一声,站起身来。 两个司礼监“大佬”当着贵妃娘娘的面撕破了脸皮、闹得如此激烈,这让暖阁内伺候在旁的宫女太监个个更是噤若寒蝉,一个个头垂得都恨不能钻进地里面。 杨宁心里倒是满不在乎,冯保还真好意思说呢,他又提携自己什么了,帮助自己什么了?当初自己做杂役太监时打了贾世仁,是永宁公主保下的自己;后来自己遭孟通等人设计派去宁夏监军,冯保也一点都没帮自己;再后来随着自己的立功、李贵妃对自己的鼎力帮助,自己才有了今天的地位。整个过程中,冯保也就在太庙一事中帮了自己点儿忙,其它时间里非但没帮助自己什么,反而只是总想着招抚自己、使自己为之所用而已! 杨宁突然发现一直以来自己对冯保实在是太客气、太低眉顺眼了些,让他觉得自己好欺负似的,刚才毫不客气地骂自己,既是出于此原因,看来,以后还真得不能对他客气了。即便他掌着东厂又如何,在李贵妃面前还不是一个奴才而已,凭自己与李贵妃的关系,又何惧于他! 想到这儿,杨宁这才发觉李贵妃到现在还没有说话,眼睛不由向她望去,却发现李贵妃的目光也正望向自己,递过一个为难与歉疚的眼神儿,杨宁不由一怔,随即立刻恍然:李贵妃虽是向着自己,但毕竟还要考虑到冯保的一向忠心和手中掌握的势力,她还指着冯保继续为她办事,不想因此次冲突就伤了冯保的心。 见杨宁迟迟没有表示,李贵妃脸上闪过一丝焦急,望向杨宁的目光近乎哀求,水灵以前常跟在李贵妃身旁,自然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她望了望李贵妃,也向杨宁投来哀求的目光。 三人目光往来示意,幸好除了他们三个其余人都是低着头,杨宁心里叹口气,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水灵不禁暗中松了一口气,而李贵妃更是神色一喜,向杨宁递过一个感激地眼神儿,继而俏脸沉了下来,终于开口道:“冯保,杨宁,本宫看你们两个的胆子都是够大的啊,刚才竟然在本宫面前闹出如此不堪的一幕,你们两个身为司礼监两大秉笔太监、本宫一向甚为倚重的左膀右臂,竟然如此互相攻讦、肆意诋毁,本宫以后还能指望你们什么,你们——,你们实在是令本宫太过失望了!”说完,李贵妃做出无比“痛心”的模样。 李贵妃刚才迟迟没说话,放在熟悉她脾气的冯保及邱得用等人眼里,心里的惶恐是急剧倍增,都以为她要降下雷霆之怒,谁知道最终开口的却是这些话,冯保心里如释重负,急忙躬身道:“娘娘息怒,奴才实在该死,刚才杨……公公如此污蔑奴才,奴才一时不忿,才说了那些话,奴才这么多年来对娘娘的忠心,为娘娘鞍前马后的奔波,娘娘……!” 李贵妃秀眉微皱,打断了冯保的话道:“冯公公,你为本宫办事的辛劳,本宫自然都是记在心里,钧儿更也是牢牢记得公公的好处,等将来皇上百年之后,钧儿继了位,这内监中官的位置,自然是非公公莫属的!” “奴才不敢,奴才做这些事都是应该的!”冯保嘴上立刻道,但脸上却仍忍不住露出一丝喜色。 杨宁不禁摇摇头,冯保如此“挟功讨赏”,还三番五次点到李贵妃脸上,李贵妃心里能愿意了才怪! 李贵妃接下来冷眼转向杨宁,毫不客气道:“杨宁,本宫必须批评你几句,再怎么说,冯公公也是宫里的‘老人儿’了,一向对本宫忠心耿耿,也做了不少事儿,你一个年轻后进,就算本宫赏识你,你却也不能对冯公公如此无礼,今日之事,不管谁对谁错,你向冯公公陪个不是,这事儿就算揭过去了……,冯公公,你以为如何?” 冯保哪还听不出李贵妃话里对杨宁的袒护,但这一番话却也着实顾全了他的面子,李贵妃如此轻易就揭过此事对于他来说更是意外之喜,哪还有不答应的道理,急忙回道:“娘娘圣明,不过奴才认为让杨公公赔礼就不必了,本来此事奴才也有错,娘娘不怪罪奴才,奴才已是感激不尽了!” “冯公公,娘娘说得对,刚才的事主要是错在杨宁,杨宁在这儿给您赔礼道歉了,还希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以后小的还得指着你多多照拂,大家一起为贵妃娘娘尽忠效力才是!” 冯保脸上堆笑,急忙道:“杨公公这话说得好,大家以后携起手来为娘娘效力,今日之事也就不要再提了!” 一时间,两个司礼监“大佬”已是拨开乌云见青天,春风满面、言谈甚欢,哪还能让人想象到刚才两人剑拔弩张的情景。 李贵妃心里对于冯保的“上道”很满意,但对于杨宁的表现却是除了满意、更多的则是惊讶,惊讶于杨宁小小年纪,竟然有如此能进能退的城府,毫不逊色于久历内监官场的冯保啊! “嗯,这样子才像话!好啦,闹了这一出,本宫也乏了,冯保,邱得用,你们等人都退下吧,杨宁留下来,与本宫详细说说太子的事……,本宫也想过了,让太子在实务中长些见识,总是好的!”李贵妃最后这句话是对冯保说的。 冯保表情里有些失落,他心里明白,李贵妃尽管给自己留足了面子,但在此次与杨宁的交锋中,他的的确确是失败了,李贵妃的身边,已经不再是自己一个受其宠信的奴才,而是如今多了一个杨宁,也不知道为何,比自己还受李贵妃宠信!也许,是因为李贵妃身边这个叫水灵的丫头的缘故吧! 对于杨宁与水灵之间的关系,冯保早已是打听得清清楚楚,他也知道水灵极其受李贵妃的器重与信任,想当然地便以为杨宁能得到李贵妃的宠信乃是李贵妃看在水灵的面子上,殊不知,他却是有些猜测反了,李贵妃开始对水灵的确是有些青睐有加,但后来却是因了杨宁的缘故,才使得李贵妃对水灵更加的信任与器重。 冯保、邱得用、以及一干宫女太监全都退了出去,暖阁内只剩下杨宁、李贵妃、水灵三人。 “杨宁,你、你不会怪我吧?”没有了旁人在场,李贵妃立刻放下了她那凛然高贵的面容,有些忐忑不安地对杨宁道。 站了许久,杨宁真是有些累了,他信步走到绣榻前坐下,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才悠悠道:“娘娘也太小看我了,冯保对娘娘的价值,我又不是不知道,受点委屈就受点委屈吧,大局为重嘛!” 尽管嘴上这么说,但杨宁心里难免还是带了点怨气,李贵妃哪里能听不出来,若不是顾虑到水灵在场,估计她早就对杨宁投怀送抱、送上安慰了,此刻却只是感激地对杨宁一笑道:“谢谢能理解我的难处,要不然,我这心里总是难以安宁!冯保这人,投靠我多年,一直挺忠心,也很有些办事能力,刚才我也不好让他太难看,我……!” “呵呵,行了,反正我知道再怎么你心里也是向着我的,这就够了!”杨宁笑着道。 杨宁这话一出口,李贵妃与水灵的表情立刻都有些不自然起来,水灵低下了头,而李贵妃脸上则带了几分羞意,望了望水灵,又瞪了杨宁一眼,显然是怪他当着水灵的面说的这么明显。 “好了,咱们不说这个了,说说钧儿的事吧!你刚才来时不是还没提过这事儿么,怎么这一会儿就想起来了,是不是你刚才出去见过钧儿了,是他求你来说情的?”李贵妃转移了话题。 杨宁也不否认,一竖大拇指道:“嘿,娘娘端的是冰雪聪明,是太子央求我来的,不过,我之所以答应,也是觉得这事儿对太子会有好处,娘娘,说实话,你现在对太子的培养方式可不太对头!” “哦,怎么不对头了,那又该如何培养?”说到对于万历的教育培养,李贵妃立刻来了兴趣,身子都不自觉坐直了起来,看得杨宁一阵感慨,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第二百一十二章 歪瓜裂枣 杨宁来之前早想好了说辞,接下来便将一些现代的教育孩子的理论讲给了李贵妃听,例如如何不能死硬灌输、如何要劳逸结合、又如何该循循善诱、注重培养兴趣等等,这些理论在现代社会看来自然是十分浅显,但在那个年代却具有着振聋发聩的效果,听得李贵妃心神震动,哪还有不答应的道理,当即答应了杨宁的建议,又叮嘱杨宁一定要多找些大内侍卫随侍在太子左右,以保护其安全,杨宁自然是满口答应。 与李贵妃与水灵告别,杨宁便自凤仪宫告辞出来,万历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一脸期盼地问道:“怎样,母妃答应了没有?” 杨宁心里一动,慢吞吞地道:“答应是答应了……!其实,娘娘倒没多少意见,只是有冯公公从中阻挠,我可是费了不少口舌!” 万历脸色拉了下来,沉声道:“‘大伴儿都说什么了?” “算了,他说什么我也不好说,回头你问凤仪宫的奴才就是了!时候不早了,咱们走吧,先去募捐衙门认识一下都有哪些下属人员再说,去之前,你先去找身小太监衣服换上再说,娘娘答应,以后只要你完成了当天的功课,便可以随我办事,甚至出宫都行,只是,却不能暴露身份!” “明白!”万历兴奋地道。 …… 新成立的募捐救济衙门内外,此刻已是人头攒动,挤满了各衙门派来的抽调人员,有司礼监的太监、大理寺、鸿胪寺的寺丞寺正、都察院的监察御史、知事,户部、礼部的员外郎、主事,以及锦衣卫指挥使司的一个千户等人,三三两两凑在一块,正在交头接耳,等待着新任主官的到来。 因为是杨宁负责这募捐救灾之事,李贵妃自然是大力支持,请旨参与此事的有关衙门及官员弄来了一大堆。 其中,杨宁身属司礼监,自有司礼监内监人员随班参与;事涉功德礼仪,鸿胪寺、礼部也得参加;大理寺、都察院更得必须参与,负责监察募捐钱物、用度等,这两处其实李贵妃是不想安排人来的,但杨宁却说什么不同意,这事实在是太敏感了,自己又不想捞私,岂能白白授人口实;户部乃是最最主要的部门,负责具体协助、兼具监督与实施;锦衣卫也很重要,主要是保护财物、维护安全秩序等等。 “司礼监秉笔职司、募捐救灾衙门督公、杨公公到——!” 伴随着门口小太监一声悠扬的长喝,衙门内顿时鸦雀无声,所有部司衙门官员、尤其是那些没有见过杨宁的人,都瞪大了眼睛,等着见识这位红极一时、位高权重的少年太监。 只见门外,杨宁领着一个唇红齿白的“小太监”,还有张为年等一大帮子大内锦衣侍卫,缓缓迈进了募捐衙门的大门,从众人当中穿过,稳稳地坐在了大堂上首的座椅上。 “属下等见过杨督公!”堂下的众官员齐齐对杨宁行礼道。 得了这么个差事,杨宁却也随之得了个“督公”的名号,对于这个称呼杨宁还是很满意的,总比让人称呼“公公”强得多,内监衙门里,除了冯保因为提督东厂而被人称为“督公”外,被如此称呼的内监如今又多了个杨宁。 “诸位大人不必多礼!咱家虽说蒙皇上钦旨、两位娘娘委托,前来主持此次募捐救济灾民一事,但毕竟年少识浅、能力不足,还望诸位大人多多出力协助,齐心协力完成此事,日后论功请赏的功劳簿上,本督公也绝不吝添诸位一笔!” “全凭督公栽培!”诸官员又是齐齐应声道。 “从今天开始,咱们这个临时的募捐救灾衙门就算是成立了,至于什么时候解散,那就要看咱们办事的效率如何了!下面,咱们还是先来认识一下,这样,你们大家先挨个来个自我介绍吧!就从——,就从司礼监开始吧!”杨宁一只手轻点着座椅扶手道,随后又斜瞪了旁边已装扮成小太监的万历一眼,示意他安分些,不要老是一脸兴奋地东张西望。 “小的司礼监掌司张诚,率司礼监随堂太监八名,随时听候督公调遣!” 司礼监此次派来的主事人员竟然是张诚,杨宁知道这定是冯保的意思,因为最近一段时间,司礼监掌印太监孟通整日里正忙着在玉阳宫伺候隆庆炼丹淫乐呢,没空管内监事务。 如今张诚在司礼监又深受冯保的器重,乃是冯保着力培养的对象,本来杨宁应该为张诚高兴才是,可想到刚才与冯保的冲突,他心里却是有些高兴不起来。 “卑职大理寺右寺丞温景文,见过杨督公!” “卑职都察院监察御史袁正广,领同部堂同僚八人见过杨督公!” “卑职……!” …… 杨宁坐在堂上,不断颔首回应着这些个六部九卿衙门的官员的见礼,表面上看他始终笑脸咪咪,其实心里却并不高兴,经过了仔细观察,堂下站着的这些官员都是各部堂的中下层官员,大部分都在七、八、九品不等,最高的也不过是个正五品。这官位倒还在其次,关键是过眼了这么多人,杨宁却压根没发现有几个精明干练、可堪重用之人。 妈的,看眼前这些人的精神面貌及品秩官衔,这是某些人故意与老子为难啊,所有衙门彷佛串通好了似的,将各自衙门里最不受待见的、木讷老实的、甚至油滑胡混的,都打发到自己这儿来了! “卑职原户部山东清吏司主事魏学增,领同户部多位随员同僚,见过督公!” 堂下一个清越的声音响起,听到是户部的人,杨宁不由留意了起来,户部的人是此次做事的主要依靠,派来的人若是个草包那可就有些麻烦了! 此时上前见礼的是一位正六品的户部官员,看来年纪轻轻,也就在二十多岁,长得虽是模样普通,也只穿了一件洗得发白了的六品鸳鸯补服官袍,但整个人看起来却是干净利落、甚是精爽,只是眉宇间隐含着一丝孤傲不羁,对杨宁的行礼也是随随便便,敷衍了事。 杨宁仔细打量了这魏学增几眼,方才笑着开口道:“你说你是户部山东清吏司主事?那不是司职着山东方面的赋税、朝贡、款项调度等实务么,怎么调到咱家这里来了?” 这魏学增行完礼本想退到一旁,没想到却被杨宁逮住了问话,不由微皱眉头,有些不耐地道:“公公好像没听明白卑职的话,卑职刚才说自己乃是‘原’户部山东清吏司主事’,如今却已经被卸了差事了,只挂虚衔!” 敢对自己如此语气说话,这魏学增倒真是个胆子大的,不过但凡这样的人,却也真有几分本事,看这魏学增的样子,倒也像是个能吏的样子,不过怎么就被卸了差事,还打发到自己这里来了呢! 出乎所有人意料,杨宁没有露出一点不悦之色,反用了玩笑的语气道:“哦?这么说来,是因为本督公这里的差事,才导致你魏大人丢掉了以前的差事了?” 魏学增显然有些意外杨宁并没有着恼,迟疑了一下才答道:“卑职并无此意,不敢相瞒公公,卑职是因为在任上督办山东水灾救灾之事不力、才被部堂大人免去职司的。前些时日在部里总是闲来无事,便被派到公公这里来了!” 妈的,果然是如此,这魏学增直言不讳,倒是说出了真情,被派来自己这里的人,果然都是些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歪瓜裂枣”! “魏大人倒真是个爽快人啊!嗯……,‘闲来无事’,便被派到本督公这儿来了,那咱家且问你,你是如何的督办救灾之事不力法啊?详细情况能不能对咱家说说?”杨宁依旧笑眯眯地问道。 “这——!”魏学增犹豫了一下,下意识望了周围诸人一眼,方才对杨宁道:“公公,至于这个中详细情由,非是卑职不愿告诉公公,只是这其中有颇多隐……颇多为难之处,还是不说也罢!” 魏学增如此吞吞吐吐,看来这事其中定是有什么隐情了,杨宁也不再追问,对魏学增道:“好了,暂且先不管你以前如何,但既然来到这里跟了本督公办事,那就要尽心尽意、好好做事,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和事都不用理会,一切自有本督公为你做主,至于封赏好处么,自也少不了你的!” 杨宁这话彷佛意有所指,魏学增有些惊异地望了杨宁一眼,方才躬身答道:“卑职多谢督公栽培,不过两位后宫娘娘悲天悯人、倡导这等救世济民的大善事,卑职有幸能参与其中,乃是打算切切实实为百姓灾民做些实事的,却不是为了封赏好处!” 魏学增这话说得仍旧有些生硬,但杨宁却知道他是真心所言,并非刻意与自己顶杠,而且杨宁也感觉这魏学增此刻对他的倨傲与不屑态度明显比刚开始缓和了不少。 “好,难得你有这份心意,那本督公就看你表现了,你且退下吧!” 魏学增答应一声,退到了一旁。 接下来,又有几名官员上前晋见,都没有引起杨宁的主意,而最后一位走上前的,却是堂中唯一的武将,那名锦衣卫千户。 第二百一十三章 贪天之功 重文轻武,乃是整个大明朝一贯的风气,纵观整个明史,武将的地位一直处于低下的地位,而文官、尤其是阉宦的地位则始终占据着主导地位,因此,最后一名上前晋见的是那位锦衣卫千户却也不稀奇了! “卑职锦衣卫指挥使司千户花万春,率同标下缇骑八百余,谨遵督公吩咐!” 这花万春长得矮壮精悍,说话声如洪钟,典型的粗鲁军汉。 明朝的锦衣卫,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既为负责皇宫侍卫、仪仗的大内侍卫,也常被称作“大汉将军”,如今由牟泰任统领;另一部分则是负责巡查、侦缉等任务,成立了专门的衙门——南北镇抚司,又下设五个卫所,军官有千户、百户、总旗、小旗等,普通军士则有校尉和力士,又称“缇骑”。 在历史上,明朝的锦衣卫与东厂、西厂等一样,都是皇帝直属的特务机构,其作为专制统治工具的性质,注定了其在历史上落下个臭名昭著的形象。 不过,那毕竟都是历史上的描述,杨宁对于锦衣卫的印象却并没有明显的好恶偏向,而就他所接触的张为年、马武、丁胜等人来说,他对锦衣卫的印象反而是不错的,而当张为年趁着花万春行礼的空当,自身后俯身在他耳旁说了几句,杨宁更是已经视这花万春为自己人了。 张为年告诉杨宁,这花万春与他是过命的交情,而且如今与锦衣卫北镇抚司的镇抚黄锦关系势同水火,而黄锦则是高拱、孟通方面的人。 “花千户,此次募捐救灾之事的财务保护、治安维护,可就全靠你和你的手下了,近些时日你就多费心吧!”杨宁语气缓和地道。 “督公放心,万春必定全力以赴,保证不出差错!”花万春铿锵有声的道。 至此,所有参与此次募捐救灾的六部九卿官员杨宁全都认识了个遍,总得来说,各衙门派来的官员都属于各自衙门的“边缘人物”,明显是对杨宁应付了事,不过杨宁也不打算再去找李贵妃帮忙,总不能什么事都依靠李贵妃,自己连这点小事都干不了,还在这庙堂上混个什么劲! 更何况,虽说眼前堂中的官员多半都是些“歪瓜裂枣”,但真正的草包却并没有几个,反之,这些人只要自己激励、利用得好,还是能做一番实事的。 “各位,如今咱们也算是混了个脸熟,本督公还是那句话,不论你先前来自哪个衙门、身居何职,既然加入到了此募捐之事中来,那就跟着本督公踏踏实实、努力做事,对于那些立了功的、有贡献的,本督公必定不会亏待于他,而对于那些想偷奸耍滑、甚至恶意捣乱之人,不管他有谁撑腰,本督公也定叫他剥官去职、甚至抄家丧命!都听清楚了么?”说到后来,杨宁眸子里涌出的杀意让人不寒而栗。 “谨遵公公教诲!”众官员齐声应道,虽说有一部分官员面露不以为然,但大部分官员却是神色凛然,看来却是是将杨宁的话听进了心里。 杨宁注意了一下堂下众官员的表情,心里一阵冷笑:想要人家跟着你办事,那就是要采取恩威并用的方针,自己“恩”也表达清楚了,“威”也施了,接下来,若真蹦出来那些个不开眼的,那就别怪自己辣手无情了。 “下面,咱家来分派一下各位负责的具体事宜!”杨宁自怀里掏出来早已经拟定的一个实施计划。 按照杨宁早就筹划好的计划细则,接下来他将各个衙门的人员分为了两大部分,第一部分主要负责所募捐财物的收取和统计,杨宁计划将此部分分为四组,在京城南、北、东、西四城分设一处募捐点,以加快募捐效率。他将司礼监、大理寺、都察院、鸿胪寺等一干官员全都分在了这一部分,又每组分派了两名户部记账笔吏及一队锦衣校尉。 第二部分杨宁则指派了由魏学增主持,负责京城之内无家可归的灾民、流浪百姓等人的清查统计,并从这些人的衣、食、住等方面着手,考察并拟定救灾财物的具体用途和发放细则等。 相比第一部分人而言,这第二部分之人所负责的事情难度要大得多,不但需要大量的人力,还需要主事者明察秋毫、灵活应对,并积极发挥主观能动性、给出好的救济实施方针与具体办法。 对于杨宁将如此重任交给自己,魏学增不免有些意外,但神情里却并没有多少惶惑与不安,当即欣然领命,神色间一片信心满满与斗志昂扬。 杨宁又对于一些募捐救济之事过程中的注意事项详细地说给了所有官员听,比如说募捐要做到账目清楚、严防私吞、并做好监督、保护运输工作,统计灾民数量时要以防地痞无赖等以身假冒、骗取救济,并注意纪录不同灾民的不同情况。 杨宁所提出的每一条建议都是高瞻远瞩、切中要害,让各衙门官员不由刮目相看,尽皆虚心接受。 安排完了事情,天色已近黄昏,太阳日薄西山,空气中好不容易积攒的一丝暖气立刻荡然无存、变得冰冷透骨起来。杨宁先是将万历送回了凤仪宫,才自宫里出来,会合了一直等在宫门外的三虎子、张彪等人,坐进了轿子里,吩咐一声,回了井帽儿胡同。 回到宅子之后,杨宁换过装束,又带着三虎子和张彪悄悄自后门溜了出来,去了纱帽儿胡同张居正的大学士府。 在明朝,内监宦官与朝堂大臣来往是很敏感、也很忌讳的一件事情,因此杨宁来张居正府上都是偷偷摸摸的,当然,他也知道这只怕瞒不过有心人的耳目,不过样子还是要做一做的。 到了张居正府上的时候,通报进去,出来迎接的还是管家游七,将杨宁领进了张居正的书房,由游七口中得知,张居正也是刚回来,听说他来了,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便着急来见他了,杨宁心里清楚,怕是张居正知道了自己搞了个募捐救灾的事情,急着想要找自己了解个究竟。 “杨小友,快快请坐,游七,奉茶!”见到杨宁进来,张居正急忙自书案后起身招呼道,他此刻仍穿着一身朝服,虽然精神不错,但神色间还是难掩一丝倦容。 “阁老,朝廷之事固然要紧,但还是千万要注意自个儿的身体啊!”杨宁坐了下来,又忍不住劝张居正道。 张居正苦笑一声道:“身不由己,不提也罢!对了,小友不是今日刚接了个造福百姓、功在社稷的大差事么,这其中到底怎么回事,两位娘娘怎么会突然起了这么个念头,这么大的事,怎么事先一点风声都没有呢,小友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怎么昨日来时却是未曾听小友提起呢?” 一连串的问题,显示出张居正的对此事的热切关注,杨宁也不隐瞒,便将自己如何产生的募捐救济灾民的想法、如何向李贵妃求的情,又如何具体实施的细节详细告诉了张居正。 随着杨宁的讲述,张居正脸上神情由惊讶、到恍然、再到由衷的赞叹与钦佩,几经变化。他感慨万千地堆对杨宁叹道:“小友此次是实实在在又给了本辅一个大大的惊喜啊!不瞒小友说,自从你我在法空大师处谈过救灾及赈济灾民一事之后,本辅也曾与高阁老、户部堂官张守直大人等人细细商议过,却无奈苦于朝廷财力极度匮乏,无法作为,如今却是没想到小友竟想出如此绝妙主意,此事若是办得好了,那对京城万千穷苦灾民百姓来说绝对是施了一场大功德啊,而小友更是功在社稷、善莫大焉啊!” 杨宁微笑着摆摆手道:“阁老如此称赞小子可不敢当!有一点咱们需要始终牢记,这场募捐救灾的大功德那绝对是属于皇上、属于两位后宫娘娘的,皇后娘娘与贵妃娘娘具有着悲天悯人、体恤苍生的伟大情怀,她们此次乃是本着为皇上分忧、为天下百姓造福的宗旨,才发起了这次募捐救灾行动,其巍巍善举那绝对是感天动地、泽被万民呐!至于小子则只是个负责督办此事的奴才而已,有幸能跟着沾些善名,那就已经算是贪天之功了,又岂敢妄想什么其它功德!” 杨宁这话说得极溜,张居正听得有些口瞪目呆,最终摇头苦笑道:“本辅不得不再感叹一次,小友如此年少,可这份为官的心思见解,却真是……!呵呵,无怪乎小友能在短短时日里,混得如此风生水起、又深受贵妃娘娘宠信了!” 嘿,那是因为自己很没出息地抱上李贵妃的大腿了,这话却绝对不能告诉你! 杨宁心里想着,却听张居正又叹道:“不管怎么说,小友对穷苦百姓灾民的这份心思与情怀,实实在在是让本辅钦佩,虽说本辅最近忙于与俺答使者和谈的事情,但只要小友有需要本辅帮忙的,以后请尽管开口,本辅也要为此事尽一番心意,就如小友所说,就权当是本辅也想要沾些善名、贪天点儿功德吧!” 张居正难得地“幽默”了一把。 第二百一十四章 能吏相助 “说到帮忙,此事明日才开始启动,现在暂时没什么需要劳动阁老的,倒是小子有件私事,想求阁老帮忙,只是……,只是怕阁老有些碍难……!” 张居正提到要帮忙的话,杨宁正好借机提到了自己此来的真实目的,其实此次他来找张居正,主要是为了给文千石“走后门”的,杨宁知道,张居正乃是正宗翰林院出身,历任检讨、编修、侍讲学士、翰林学士等职,在翰林院的门生故旧不知几泛,如今他又是高居内阁辅臣之职,若他想要擢拔文千石,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么! 可是,杨宁却也知道张居正为官一向廉正,最讨厌的就是这种凭关系、靠门路的钻营之事,因此话临出口他又有些犹豫了。 “呵呵,找本辅帮忙,却如此吞吞吐吐,这可不符合你小友的一贯风格啊!”张居正打趣杨宁道。朝堂内外,张居正不拘言笑的性格一向是出了名的,但不知为何,当他与杨宁一块相处时,整个人却轻松开朗了许多,这一点连张居正自己都觉得有些奇怪。 “事情是这样,……!”见张居正情绪不错,杨宁便将文千石的情况说了出来,话语中还特意点明了文千石的身份家世,也赞扬了他的才华。 听完杨宁的话,张居正沉吟了好一会儿,就在杨宁以为没戏了的时候,张居正才开口笑道:“小友这份古道热肠,本辅想不佩服都不行,为了位邻里竟也如此下力气!这‘文才子’么,本辅倒听不少人提到过,是文医官的兄长,学问、品性都是好的,就是性格上有些太过……嗯,行,此事本辅答应你了,不出两日,必让他脱了‘庶吉士’的身份,不过咱们只能一步步来,就先授他个‘检讨’吧!” 先以为张居正会拒绝此事,却没想到他答应得如此轻松,言中之意好像还会对文千石进行长远的栽培与照顾,杨宁既是高兴又有些奇怪,忍不住问道:“阁老这就答应了?不用再想想?你不是一向……呃,反对这种钻营之事么?” “呵,你杨小友的面子摆了出来,本辅能不买账么?再说,这文千石学问还是有的,不然本辅也不会如此轻易就答应你!不过本辅有一点需要说明,这位‘文才子’的脾气性子,也就只能在翰林院里做做学问罢了,却不适合外放出来为官,你——,明白本辅的意思么?” “阁老放心,小子明白,能在翰林院里提拔提拔他,小子已是感激不尽了!”对于张居正所说的,杨宁自也是深以为然,文千石的清正耿直性子,是绝对不适合这错综复杂、勾心斗角的官场的。 张居正神色突然变得感慨起来,叹口气道:“说起来,这位‘文才子’的性子倒与本辅当年有些相似,想当年,本辅年少、高中进士入职翰林院,那时是何等的慷慨激昂、豪气满天,如今经过了这许多年岁月的蹉跎,本辅早已年过不惑,却仍是未有丁点成就,实在是惭愧啊!” 杨宁自是明白张居正如此感慨的原因,其空有一番造福天下的改革大计,如今却始终被高拱等人压制、凡事束手束脚,自然是非常郁闷了,而看张居正的样子,甚至是有些泄气的情绪! “阁老,岂不闻阴极阳盛、否极泰来的道理,小子相信离阁老大展宏图、一展抱负的日子已是不远了,阁老还得耐心等待才是!”面对有些泄气的张居正,杨宁只能如此模糊安慰道。 按照前世的历史,张居正是在隆庆驾崩、万历继位没多久之后便登上了首辅之位,掌控了整个朝政大权,可让苟延残喘的隆庆老儿闹得,现在杨宁却已经不确定万事是不是还会按照原来的历史发展了,如今是隆庆四年冬,隆庆应该死于六年初,而凭隆庆病入膏肓的身体,杨宁怎么也不会觉得他还会支撑一年多之久! “呵呵,小友对本辅倒是一贯的有信心!记得这样的话在你我初遇时,小友已经对本辅说过一次了,却不知为何,本辅总觉得小友这应该不是安慰之语,却像是对本辅的将来之路了然于胸一般,莫非小友有未卜先知之能?” 张居正明显是以玩笑的语气说的,杨宁听得心里却是一惊,急忙也用玩笑语气道:“小子虽没有未卜先知之能,却是懂几分观相之术,阁老生得天堂饱满、地阁方圆、慧骨清奇、气势不凡,绝对是千古名相之姿啊!” 杨宁本以为自己胡扯这话,张居正必定是一笑了之,谁知道张居正的神色却是变得凝重起来,有些惊异地望着杨宁道:“小友此话莫不是听法空大师所言?” 杨宁心里一动,问道:“怎么,法空老和尚也如此说么?” 张居正点头道:“正是!不过——,大师应该也算出了本辅的命数,却不肯明言,只是劝本辅凡事少忧心、少操劳,方可延年益寿、长命百岁,唉,有得必有失,看来,本辅这命数不会太久啊!” 杨宁心中一凛,这老和尚还真是神了,竟能看出张居正日后会因操心政事而早亡,心里想着,他脸上故作轻松道:“阁老多心了,相信老和尚只是一番劝诫之意,再说,凭他那两把刷子,又如何能算出阁老的命数!不过不管怎样,阁老以后操劳政事还需劳逸结合为好!” “多谢小友关心,本辅一定会谨记于心的!”张居正郑重点头道。 …… 从张居正家出来,天色早已是黑了,回到自家府上,沉香立刻招呼人伺候,并端上了热腾腾的饭菜,杨宁婉谢了张居正的留饭,此刻却正是饿了,便招呼三虎子与张彪与他一块吃,两个年轻后生却说什么也不肯,最终杨宁佯装生气,两人才与杨宁一处坐了。 吃过了晚饭,杨宁便回了后宅早早安歇了,水灵被李贵妃留在凤仪宫做伴,杨宁今夜只能“独守空房”了! 打发了听雨、听雪两姐妹回房休息,杨宁睡在了水灵的绣帐里。 睡在小丫头散发着淡淡香气的被窝里,杨宁不由一阵阵的心火上涌,下身坚挺地支起了“帐篷”! 妈的,年轻人血气方刚也不是好事,这“独守闺房”的滋味儿真是难受,小丫头现在不在,总不能自己解决吧,要是有别人能替代小丫头就好了!想到这里,杨宁立刻想到了睡在隔壁偏房里的那对娇俏可爱的“姐妹花”! 罪过啊罪过,两个小丫头如此年幼,自己怎能起这龌龊念头!杨宁心里暗暗鄙视自己,强迫自己将注意力转移到了眼下的正事上。 在大学士府,张居正又和他讲了一下如今和谈的事情,那都善虽说是条能沉得住气的狡猾“老狐狸”,但奈何形势不如人,再加上他的主子——小王子把汉纳吉又急着想回草原,催了他好几次,今日的谈判他无奈开始退让了,双方就称臣、纳贡等先一步的事项已经基本达成了一致,相信不出两天便能就进一步的开通互市、甚至迁移百姓、通婚通商等事项商榷完毕。 听张居正如此说,杨宁自然是很高兴,早一步实现与俺答部的封贡互市,便能尽早实现汉蒙两族的融合,双方打交道多了、来往密切了、关系融洽了,他才有更多机会请旨到边境去转转、借机与那位美丽高贵的碧玉公主相见! 关于在南城张长根等人寄居的破院里发生的冲突,张居正也已经向大理寺、都察院、刑部等三司衙门知会过了,必定严办贾全、马得六等人。 张居正告诉杨宁,今个儿早上英国公张溶曾到过内阁找到他,言语中委婉地为其大舅子贾全求情,但被他顶了回去。 想到这里杨宁不由叹了口气,有的时候想干点实事,不得罪人还真是不行!张居正死后改革立刻被中止,自身也遭到王亲显贵、群臣百官的攻讦,就是这样一次次积累起来的,自己将来说什么也要护得张居正的周全,更不能让改革中段夭折! …… 第二天天还朦朦亮,杨宁便早早的起身了,昨日下午关于募捐救灾的皇榜告示早已贴遍了整个京城,估计整个京师的人已是没有不知道的了。 因为天气一天比一天严寒,时间紧迫,因此杨宁建议李贵妃在告示上写明了只募捐三日,今日,是募捐的第一日,也是最关键的一日,事情成与不成,能够募捐多少钱财,很大程度上要看这一日的表现。 杨宁早早进宫来到募捐衙门的时候,昨日的官员已是有不少到了,其中便有魏学增,此次魏学增的工作是重中之重,杨宁趁此时间便又和魏学增聊了几句,和他探讨了一下募捐财物发放的细节和措施。 让杨宁高兴的是,这魏学增比他预料的还要能干几分,筹划安排统计、安置、购买赈济物资等所有事情都是面面俱到、条理清晰,轻重缓急更是拿捏地十分到位,有许多杨宁想不到的地方他都一一提了出来,并随之提出详细的解决办法。杨宁听得心里一阵阵喜悦,这下自己算是捡到“宝”了,有魏学增这么个“能吏”相助,何愁事情办不妥当呢! 第二百一十五章 杀鸡儆猴 “什么时辰了?” 杨宁与魏学增说着话,目光望向堂下,突然觉出来不对,问魏学增道。 经过刚才与杨宁的一番交谈,此刻的魏学增对杨宁的态度又有不同,杨宁对于募捐救灾之事的精到见解和一些奇思妙想,让他已是收起了轻视之心,并暗暗惊讶不已。 “回公公,此刻已过了卯时一刻!”魏学增回到。 “哦,原来已经过了卯时了,大家都说‘当班要点卯’,魏大人,这里有份花名册,你就替本督公点点卯吧,看看诸位大人都到了没有!”杨宁淡淡扫了堂下一眼道。 “是!”魏学增答应一声,接过了花名册,他神色间有些异样,他也看出了周围有些不对,衙门里都是卯时开始当班,如今都已过了卯时一刻,堂下却好像有几个官员还没来到。 魏学增展开花名册,开始点卯,叫到的官员都要喊“到”,很快,一遍卯点下来,少了三人,分别少了一位大理寺的寺正、都察院的知事、还有一位礼部的主事。 待魏学增回禀完毕,杨宁却也不生气,他笑眯眯地开口道:“呵呵,本督公这第一天上任,便有人不给面子啊,大理寺、都察院、还有礼部的主官何在?” 大理寺右寺丞温景文、都察院督察御史袁正广、以及礼部员外郎陈治功上前齐齐答道:“下官在!”几人脸上都有些不好看,平日里当值,迟个一时三刻、只要上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却也没什么大不了,但如今却是各部衙门齐聚办差,单单自个儿衙门的人迟到,就有些丢人了。 “三位大人,记得昨日本督公还特意强调过,今日乃是募捐第一天,十分重要,列为大人可千万不要晚了,如今怎么三位大人有属下没来呢?找不到他们,本督公只好问你们这些主官了!” “回督公,昨日下官特意叮嘱了赵寺正,却不知道他为何今晨迟到!”大理寺的右寺丞温景文先回答道,这是位年老官员,鬓角斑白。 袁正广与陈治功随后的回答也和温景文大同小异。 杨宁冷笑一声,正要说话,堂外却急匆匆跑进一个正六品文官,进了堂中气喘吁吁施礼道:“卑、卑职大理寺寺正……赵、赵永清,见过督公,还请督公恕……恕永清来迟之罪!” 望了望堂下这位满脸汗水、衣冠不整的大理寺寺正,杨宁神色看不出喜怒,开口问道:“赵大人,咱们吃着大明的皇粮、拿着朝廷的俸禄,按时当值点卯,这应是最起码的要求,而且昨日咱家还特意强调了,怎么赵大人还是来晚了呢?” 见杨宁神色平静,这赵永清稍稍放下心来,闻言立刻解释道:“督公恕罪,卑职绝不是有意来晚的,实因出府后卑职的轿子突然掉了底,卑职不得不回去换了一顶轿子,这一来一回时间就耽误了!” “哄……!” 堂下诸官忍不住发出阵阵低笑,就连杨宁都忍不住扯了扯嘴角,强自忍住笑意瞪了堂下诸官员一眼,众人才安静下来。 “就算赵大人家的轿子不结实,难道赵大人离了轿子就不能走路么,还非要回去再换上一顶,赵大人给的这个理由不成立,你且先退到一旁吧,此事待会儿再说!” 见杨宁如此轻描淡写,赵永清不由神色一喜,道一句“多谢大人”,便走到大理寺官员中站好,右寺丞温景文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也权当没看到。 杨宁又开口道:“还有两位大人没来,也许他们也像赵大人似的有事耽搁了,本督公也不是那不近人情之人,就再等上一刻吧,下面大家可以先根据昨日的分组互相熟悉、讨论一下,看待会儿的差事如何更好的开展!” …… 转眼已到了卯时二刻,那两位未到的官员依旧没有到来,众官员都自觉停止了讨论,眼睛齐齐望着杨宁,看这位少年太监该如何处置。 杨宁心里冷笑一声,轻喝一声,“锦衣卫千户花万春何在?” “卑职在!”花万春大踏步上前,抱拳道。 “花将军,本督公命你即刻着人去都察院和礼部衙门,将那两位玩忽职守、藐视皇后娘娘与贵妃娘娘的大胆之徒‘请’来,记住,无论碰到何种情况,一定要将二人弄到这儿来,衙门没有就去他们家里,就算他们是发急症死了,本督公也要见到他们的尸体!” 杨宁这话说得寒意逼人,众官员心下不由凛然,堂中更是鸦雀无声。 “卑职遵命!”花万春领命,转身下堂点手下拿人去了,这种事情由如狼似虎的锦衣卫去办,再是对路不过 不大会儿的工夫,花万春领着一堆锦衣卫校尉架着两个官员进了大堂,正是那缺席的都察院八品知事和礼部六品主事,两人被人高马大的锦衣校尉押扯着,形象都有些狼狈,那六品主事的官帽都歪在一旁,而那都察院的八品知事直接连官袍都没穿,只穿了一身贴里的衣服,冻得哆哆嗦嗦,看样子好像是被人从被窝里拽出来的。 “禀督公,礼部主事郭正旭与都察院知事顾兆则带到,顾大人是被卑职从被窝里拖出来的,郭大人则从礼部找到,卑职无能……,‘请’郭大人时与礼部堂官吕调阳吕尚书闹了点儿不愉快,卑职说是奉了督公的令,吕大人他……他说随后……随后要来与督公理论!”花万春神色里带了些忐忑,犹豫着对杨宁禀道。 “吕尚书?”杨宁皱起了眉头,这吕调阳的名号杨宁倒是听张居正讲过,乃是嘉靖二十九年的进士,后历任翰林院编修、国子监祭酒、礼部尚书至今,并领太子少保,乃是一位以廉正闻名的老臣,花万春奉了自己的命令去礼部拿郭正旭,想必是得罪了这位老臣。 堂下众官员听到花万春去拿人,竟与礼部尚书吕调阳起了冲突,心下不由有的担心、有的兴奋、更有的幸灾乐祸,多半抱着“倒要看看堂上这位少年太监如何应付朝廷大臣”的心态。 杨宁不用猜也知道面前诸官员心里的想法,面上神色不动道:“吕尚书暂且不去说他,郭大人,本督公问你,今日却是因何迟到啊?” 郭正旭脸上带了一丝愤怒道:“公公,下官今日当值并未迟到,只是昨日下官在礼部有些事情还未交待完,部堂大人叮嘱下官今日先去礼部,将事情交代完了再过来,谁想到下官正与同僚说话,这位花千户带人闯进礼部大堂,将下官强行押至此处,公公,那可是朝廷机枢所在、部堂重地,锦衣卫如此随随便便就进去拿人,这未免太有些不将王法放在眼里了吧!部堂大人随后就到,公公还是给他老人家一个交待吧!” “交待?”杨宁冷笑一声,“待会儿本督公定会给吕大人一个交待的!”说完,杨宁又转向形象更加狼狈的都察院知事顾兆则道:‘顾大人,你又是怎么回事啊?” 尽管冻得哆哆嗦嗦,但这顾兆则气势却比郭正旭更胜几分,“杨公公,好歹卑职乃是朝廷命官,你却命人将下官不由分说自病榻上揪了过来,这也……也太狂妄了吧!别说本官今日是病了,才不能来当值,就算本官不是因病,来此却也只是借调、来帮忙的,你杨公公好像也没权力如此对待下官吧?哼,本官虽说只是一名小小的八品知事,却也不是任人欺凌的主,今日之事本官一定要上告御史大人、甚至内阁首辅高大人,求他们为本官做主!” 杨宁心下不由冷笑一声,刚才从魏雪增嘴里已经得知,这郭正旭背后没有后台,而这顾兆则却是都察院的“二把手”——右都御使程文的人,程文则又是高拱一系的大臣,这顾兆则此番故意装病不来,这是在向自己示威啊!昨日自己训话后,顶数此人脸上不屑之意明显,没想到今日这么快就撞到自己手上,自己说不得正好来个“杀鸡儆猴”了! “顾大人,有一点你要搞清楚,不管你是借调也好、帮忙也罢,如今你是归本督公管,那就要听从本督公的招呼!既然你说你病了,为何不差人向本督公或你的主官袁大人请休呢,反而却是不声不响的在家睡懒觉,你的架子倒是很大啊!”杨宁望着顾兆则冷冷道。 顾兆则抱着肩头,边打着寒战边怒声道:“本官忘、忘了……!”他连动带气,说话未免火气十足。 对于顾兆则如此毫不客气地顶撞杨宁,在场许多官员也不禁皱起了眉头。 “忘了?哈哈,好,忘得好,忘得真好!”杨宁先是笑容满面,随即面容猛然一沉道:“时辰已到,正事要紧,本督公没空跟你磨牙,花千户听令,将今日三个迟到的官员扒了官服摁倒,赵永清与郭正旭十大板,顾兆则三十大板,打!” 杨宁这话一出,不但先前自以为没事的赵永清、一脸怒气的郭正旭和顾兆则三人,就连堂中的诸位官员,也都是齐齐愣住了,谁都没想到,杨宁竟会突然下这么重的手! 第二百一十六章 形势喜人 花万春**的工夫,杨宁已是皱眉道:“花千户,难道还要本督公再说一遍么?” “啊……是!”花万春这才回过神来,答应一声,一挥手,两个校尉上前,像拎小鸡一样揪出了站在人群里的赵永清,另几个校尉则将郭正旭和顾兆则摁倒在地,郭正旭的官袍随即被强行扒开,顾兆则省事,本来他就没穿官袍! “你、你不能打我们,你没权力……!”郭正旭又气又怕,话都说不利索了! 顾兆则直接嘶声骂道:“你这阉狗,本官乃……乃朝廷命官,你、你凭什么对本官用刑,本官定要请首辅大人做主,到皇上那告……啊!”他话没说完便戛然而止,惨叫一声,却是挨了一个锦衣校尉一耳光。 赵永清倒是干脆,直接吓得说不出话来了。 堂下诸官员都有些傻眼,怎么说三人也是六部九卿的官员,就因为当值来迟了一会儿,就遭到挨板子的惩罚,这顾兆则挨打倒也说得过去,可没想到杨宁却还是没有放过赵永清和郭正旭。 别的官员都不敢说话,可这三人的主官温景文、袁正广、陈治功却有些呆不住了,怎么说挨打的人可都是自己的手下同僚,不能这么眼睁睁看着几人挨打! 没等三人出列求情,杨宁已是抢先开口道:“这募捐救灾之事,乃是皇后娘娘与贵妃娘娘慈悲为怀、行善积德,这三人目无法纪、如此怠慢,当真可恶!谁若是为他们求情,便也是藐视两位后宫娘娘,诸位可要想清楚了!” 杨宁这么一顶大帽子扣下来,本来想求情的温景文等人哪还敢说话! 此时,锦衣校尉已经将三人并排摁倒,抡起刑杖便照着三人屁股打了下去,顿时,刑杖“噗噗”着肉的闷响与赵永清和顾兆则的惨叫声响成一片,让杨宁意外的倒是郭正旭,这家伙咬着牙,竟愣是一声不吭。 看着三人挨打的惨状,在场其他诸官员无不心惊肉跳,总算是见识到了堂上这位少年太监的霹雳手段,一个个不由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住手!” 这里正打着板子,堂外传来一声怒喝,随即走进来几位二、三品的朝廷大员,为首一位鬓发皆白,一脸正气,正是当今礼部尚书吕调阳。 随着吕调阳的这一声喝,对赵永清和郭正旭用刑的校尉倒真是停了下来,因为二人挨的十大板已经打完了,而对顾兆则用刑的两名校尉却恍若未闻,板子依旧打得起劲。 “混账,老夫让你们住手,你们聋了么?”吕调阳气得脸色都变了,对两个校尉怒声呵斥道。 “吕大人,且请稍安勿躁,他们挨板子,是本督公的命令,您有什么话对本督公说吧!”杨宁对吕调阳招呼一声,言语间倒是客气。 “哼!杨公公,本官知道你是奉了两位后宫娘娘的旨意在此办差,办的还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大善事,本来本官对这件事是十分赞同的,接旨后立刻派了陈员外郎率人过来听调,可你这办差方式,未免有些太过欠妥了吧!”吕调阳铁青着脸对杨宁道。 “哦?那敢问吕大人,本督公做的却是哪里欠妥了?”杨宁笑吟吟地道。 “这还用本官说么,你先是派了锦衣卫闯入我礼部大堂,招呼都不打一个便将郭主事带走,行径无礼之极,现在又当堂殴打朝廷命官,更是目无法纪、狂妄之极,这岂止是行为欠妥,实是无法无天,难道杨公公想要做第二个刘瑾么?”这吕调阳不愧是礼部尚书,凡事都和你“辩礼”,杨宁如今在内监中如日中天,深得宠信,而其直斥杨宁乃是“宦官弄权”,更足见其为官刚正不阿! 杨宁依旧没有生气,而是笑道:“吕大人说杨宁要做第二个刘瑾,这咱家可实不敢当!堂下这三人,既然来此听调,就应该按时当值点卯、听从本督公安排,先不说这顾兆则装病不来,赵永清理由可笑,只说你这位下属郭主事,就算他在礼部有事务未交代完,可既然他借调来此,便当先行过来报到,再去礼部衙门也不迟,如此不分主次,颠倒先后,是不是更是不妥呢?” 两人说话间,顾兆则也已是被杖刑完毕,赵永清与郭正旭挨的板子少,倒还没什么大碍,这顾兆则因辱骂杨宁,执行杖刑的校尉得了花万春的暗示,手下加了力,三十大板挨过,他已是神智昏迷、奄奄一息了! 杨宁挥挥手道:“将他们三人送回家中养伤去吧,本督公这里用不着这样目无规矩、不听招呼的人!” 吕调阳望了一眼被锦衣卫架出去的郭正旭三人,才回过头怒声对杨宁道:“杨公公,即便他们晚了点卯,可他们毕竟是朝廷命官,你随随便便就对他们施以如此重刑,这未免有些太说不过去了吧?” “哈哈!吕大人,您这话就不对了,您也是掌朝廷部堂的尚书,自是知道无规矩不成方圆,今日这三人如此藐视两位后宫娘娘交代的差事,本督公若不将他们严惩,若是以后这里人人都以之效仿,您说咱家这差事还怎么做?这京城里挨饿受冻的万千灾民还救是不救了?” “这……!” 杨宁口口声声便扯上两位后宫娘娘和灾民百姓,让吕调阳无言以对。 杨宁一笑,接着道:“说到‘所行欠妥’……,本督公乃是奉旨办差,吕大人身为一部尚书,不在自家衙门里处理公务、为朝廷尽责,却跑到本督公的募捐救灾衙门里指手画脚、大发官威,是不是更也是‘所行欠妥’啊?当然,咱家乃是小辈,自不敢与您老人家计较,可此事若是传到皇上及两位后宫娘娘哪里,虽说不至于对老尚书如何,但一句‘阻挠两位娘娘行善积德,枉顾灾民死活’的评语自是免不了的!老尚书这么多年一向公忠体国、鞠躬尽瘁,若获得这么个名声,您说冤不冤呐?” 杨宁深知像吕调阳这样清廉正直的老臣,一向重名声大过身家性命,若拿什么罢官杀头之类的话来威胁他,他自是不屑,但若拿这名声之类的压他,一压一个准儿! 果然,吕调阳脸上被杨宁说得青一阵、白一阵,“你——,这……,哼!杨公公倒真是伶牙俐齿、年少有为,今日之事是老夫孟浪了,得罪!告辞!” 杨宁拱拱手笑道:“老尚书走好,不送!今日公务在身,小子多有得罪,改日再向老尚书赔罪!”从吕调阳进来,杨宁说话一直留了几分余地,对于吕调阳这样清正廉直、持中为官的老臣,还是尽量不要太过得罪的好! 吕调阳冷哼一声,道一声“不敢当”,转身领着几个礼部官员径自离去。 在场所有的官员、包括魏学增,望着吕调阳等几人的背影都有些回不过神来,这位朝野文明的耿直老大臣,那可是面对皇上都敢死命直谏的人物,如此气势汹汹而来,却被堂上这位少年公公三言两语就打发走了,这怎能让众官员心里不震惊与讶异! 望着发呆的众人,杨宁微微一笑道:“好了,刚才的事情就算是过去了,希望大家引以为戒、好好做事!现在,时辰也差不多了,按照先前的分组部署,大家开始行动吧!本督公还是那句话,跟着本督公好好办事,日后定少不了诸位的好处!” “全凭督公栽培!”众官员齐齐喊道,声音比以前却是整齐响亮了许多,更振奋了许多! 经过刚才的事情,此刻大部分官员的心里,早收起了对杨宁的轻视怠慢之心、而多了几分敬畏。 当下,众人开始按照先前的商定行动起来。东、西、南、北城各设一处募捐点,已经有锦衣卫搭起了帐篷高台。各部衙门官员每一组平均配备,并各派一位锦衣卫旗总领兵保护,杨宁与诸衙门主官坐阵募捐衙门,接收来自各王公显贵、朝廷百官的捐赠。另有户部主事魏学增率领一大批人,开始奔赴各城统计灾民情况,并制定安置计划、联络救灾物资购买等事项,他们这一路的工作重点在西城和南城,因为大部分的灾民都集中在这两处。 很快,衙门里的诸官各自组队、浩浩荡荡开赴募捐点,衙门里一下走掉了大部分的人,顿时显得空荡荡起来。 杨宁一声令下,留守的官吏和锦衣校尉也开始布置起来。 看着众人在忙碌,杨宁坐在椅子上,心里在盘算着。 按他的估计,此次募捐个十几万甚至几十万两银子是完全有可能的,这其中第一主力绝对是那些富商大户、豪门地主阶层,因为杨宁特意建议李贵妃在告示里写了,“凡是捐献财物突出者,朝廷将会授予一定的散官荣誉品阶称号,并立功德碑以被世人铭记”! 这明朝的散官品阶虽是虚衔,但却代表着荣耀与地位,大明朝一直重文、农,轻工、商的,这样的散官品阶对于普通商人来说,那可绝对是梦寐以求、光宗耀祖的无上荣誉,平日里想求都求不来的。 本来按照明官制,这散官品阶只加赏于朝廷为官者之身,授予商人地主却是坏了规矩,但杨宁为了能筹募到更多的银子,哪还管得了这个,他说服了李贵妃,在告示了加进了这么一条。 至于朝中的文武百官,相信他们绝不会不捐,但所捐银两数目必定不会太多,捐得多了,岂不是不打自招自己是个贪官么! 至于那些小门小户的富足人家,会不会有所捐献,就很不确定了,不过,杨宁也没指望他们能出力多少! 太阳初升的时候,隆庆皇帝派来了身边总管太监李贵宣旨,随他而来的还有一个小太监和一大帮子侍卫,杨宁仔细一瞧,却看到那“小太监”正冲他挤眉弄眼,原来却是万历这小子,那一帮侍卫则是负责保护他的张为年等人。 隆庆的圣旨中,先是勉励了杨宁等负责操持募捐救灾之事的所有人等,又言明今上仁德,自内库赐下白银五万两用以救济灾民,以表示对两位后宫娘娘此次募捐行善行动的支持。 杨宁听完圣旨,不由又是震惊又是高兴,震惊的是户部国库财政匮乏、几乎空空如也,这隆庆的“私房钱”却竟然如此富足,出手就是五万两,真真吓了他一跳,也吓了在场众人一跳;他高兴的却是有了隆庆皇帝这带头捐“巨款”的举动,所起到的促进和推动效应必然十分巨大,皇帝都捐款了,还一下捐了五万两,那些个皇亲国戚、王公显贵、诸臣百官,难道还能不捐么,就算超不过这五万两之数,可也总不敢捐太少了吧! 杨宁接过李贵手里装着银票的檀木匣,与李贵不免寒暄了几句,这李贵既不属于孟通的人、也不是冯保的人,但与杨宁的关系还是不错的。 送走了李贵,杨宁立刻命人打开檀木匣,取出了五万两的银票,登记在帐,又随即命人将此消息通传各募捐处,并布告京师全城,自有锦衣卫领命去办了。 忙完了这些事情,杨宁才得空招呼万历,问他道:“太子殿下,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你今日的功课都完成了?” 万历得意道:“当然!既然昨日答应了你,男子汉就得说话算数,两位先生布置的功课,我昨日提早要了来,晚上就连夜完成了,两位先生都很满意呢!怎样,是不是带我出宫去转转?” 杨宁见万历一副眼巴巴地样子,不由好笑道:“你急什么,只要你不耽误了功课,有的是出宫的机会,只是到时候你别感到枯燥无趣就行了!” 杨宁话刚说到这里,外面又有一群人进了大堂,打头的却是凤仪宫总管邱得用,他是来宣两宫娘娘旨意的。 “奉皇后娘娘懿旨、贵妃娘娘令旨,两位娘娘特为募捐救灾之事捐献金五十两、银一千两,另有珠宝首饰若干!” 杨宁听了心里又是一惊,对于此次募捐救灾一事,完全是自己的主意,李贵妃全力支持自己,拉上了陈皇后,这捐献的金银珠宝多半都是李贵妃出的,虽然与隆庆的五万两银子比起来不算多,但对于一位指着月例银子过活的后宫妃子来说,却已是一笔巨额财富了!李贵妃如此支持自己,自己却也不能让她吃了亏,回头她捐的这些金银珠宝,自己定要给她补回去! 照例,杨宁命人记了帐,又随之派人出去散发消息,告知整个京城。 很快,皇上与两位后宫娘娘带头捐银救济灾民的事情传遍了京城九城,杨宁心里清楚,很快,那些个皇亲显贵、朝廷百官、巨商地主,就要开始行动了! 邱得用走了不到半个时辰,自后宫方向出来的太监络绎不绝,都是代各自的后宫妃子主子来捐银的,像什么淑妃、康妃、庄妃、恭妃等等,杨宁一一接待,这些妃子所捐都不是很多,大都在一二百两左右。 福宁宫总管向忠也代表永宁公主来了,捐了竟有五百两,杨宁的心都在为永宁公主滴血,但众目睽睽之下,只好按公事程序收了,暗地里他则打算回头自己出银子将这五百两补回给永宁公主。 这捐献好像自发的形成了先后,一切都按顺序来,妃嫔公主过后,再就是各大首领太监、总管太监派来的人,其中,孟通也派了人来,捐了二百两,而冯保的银子是张诚代捐的,有意思的是,待孟通派的你捐完了银子,张诚才代冯保捐上,捐的是三百两,杨宁眼尖,看到张诚怀里掏出的一堆银票绝不止三百两,这小子是抽出了三百两,又将其它的放进了怀里。 这冯保倒真是有意思啊,在这募捐之事上还惦记着要压孟通一头。 杨宁也捐出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银票——一千两,让在场众人都是吃了一惊,按杨宁的地位收入,这一千两绝对是一笔巨额数目了,但杨宁却是不怕,因为监军平叛和草原和谈有功,只隆庆先后的赏赐就不是一笔小数目,这些赏赐可是公开的。 待宫里有头有脸的人捐完了银子,一个上午已是过去了,设在四城的募捐处派人报回来消息,开始时一直没有人上前捐赠,只是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自从皇帝与后宫皇后、贵妃两位娘娘带头捐银的消息传开后,已经有人开始捐献银两了,而且逐渐的增多,甚至有些人开始捐献自家的旧的衣物和棉被,一个比一个踊跃,形势一片喜人。 杨宁知道,上午算是有了一个良好的开端,真正大头的还在后面呢!午时饭点已到,正好此时前来捐献的人少了,杨宁下令各官员及锦衣卫兵士轮流值守吃饭,吃完饭马上回来,继续下午的募捐。 回宫外宅子有些太远,杨宁懒得回去,便与万历去了福宁宫,准备到永宁公主那“蹭饭”去。 第二百一十七章 双花解语 “公主,咱们虽然要行善积德,可你也用不着出那么大‘血’吧,一下捐了五百两,我看着都心疼死了!”到了福宁宫刚一落座,杨宁便对永宁公主道。 “是啊,皇姊,有银子的人多了去了,也不差你这点儿,你倒是真认了真了,一下捐了这么多!”万历也跟着道,他也替永宁公主心疼。 永宁公主浅笑道:“瞧你二人说的,本来这事我也帮不上多少忙,多捐些银子,也是多为灾民尽些心力吧!再说,我长年在宫里,留多了银子也没什么用处!” 这永宁公主一直就是这样善良的性子!杨宁摇了摇头,不再说这事了,本来他还准备将这五百两还给永宁公主的,可看她这样子,肯定是不会收的。 在永宁公主处吃完饭,杨宁又打算去李贵妃处一趟,万历听说要去凤仪宫,连忙推说自己没吃饱,杨宁知道这小子是怕挨训斥,也就向永宁公主告辞、自己去了。 到了凤仪宫,水灵正陪着李贵妃说话,杨宁与二人打过招呼,便向李贵妃汇报了上午募捐的情况。 说起陈皇后与李贵妃所捐献的金银珠宝,杨宁不由带着几分歉意道:“娘娘,本来这事一直是我的主意,没想到倒连累你也一下捐出这么多金银珠宝,要不——,回头我给你补上吧!” 李贵妃凤眼一瞪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哦,难道就只准你为国为民、积德行善,就不许别人也尽些心意么?再说,这次募捐可是以我和皇后姐姐的名义进行的,托你的绝妙主意,我们两个赚这么大一个慈善名声,这本身就已经得了天大的便宜了,出点银子算什么!那金子和珠宝是皇后姐姐的,银子是我出的……!嘻,你放心,这点儿银子姐姐还是出的起的!” 李贵妃一时说得顺嘴,不觉便自称起“姐姐”来了,水灵在一旁听得一愣,杨宁赶紧咳嗽道:“咳咳!那就这样吧,不提这个了!” 李贵妃也觉出了不妥,脸上不由浮现一抹嫣红,有些讪讪然。 杨宁赶紧又道:“哦对了,没想到此次皇上对这募捐之事竟是如此支持,一下便自内库里捐了五万两,这可真是‘大手笔’啊!” 李贵妃不由失笑道:“你以为这五万两是他心甘情愿出的么?那是我连同了皇后姐姐,去那妖道的宫里找他要的,他如今胡作非为,对我们姐妹心里有愧,才同意给出这么多银子的!再者,身为一国之君,这种事不多拿些银子出来,下面的人如何敢跟着往高处涨呢!” 杨宁恍然道:“原来如此!怪不得他竟如此大方呢,娘娘考虑得倒是真周到,有了皇上这五万两的标准比着,那些个王公大臣自也不好意思出手少了!不过,说起来,你们皇家的内库倒真是富足啊,随随便便就拿出了五万两银子,可如今朝廷的国库内,却是快连根银子毛都没有了,治国到如此地步,这皇……也实在是——,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了!” 李贵妃摇头苦笑道:“你直接说他昏聩无能就是了!其实,凭良心说,这倒也不全是他的错,造成今日这个局面,一是因为世宗朝严嵩父子弄权,贪污纳贿、败坏朝纲几十年,弄得好好一个大明江山千疮百孔、羸弱不堪;二才是因为他性子软弱、碌碌无为,虽说外有贤臣良将,但派系党争愈演愈烈,致使朝廷政事不畅,难有成效;最后再加上中原各地民乱不断,宁夏叛乱、北疆鞑子不断入侵等因素,更大大消耗了国力财力。各种原因加起来,方造成了今日这种局面!” 听完李贵妃的总结言语,杨宁由衷赞叹道:“娘娘长年身在后宫,却对当今天下局势看得如此透彻明白,一番分析总结更是一针见血、切中要害,真是难得啊!” 确实,李贵妃所总结的三点正是大明如今国力匮乏的根本原因,杨宁能看清楚这几点,那自是不稀奇,可李贵妃一介妇人,深居后宫,却能有如此见识眼光,却真是非常难得了! 李贵妃妩媚地斜了杨宁一眼道:“你就学着那些个奴才一般使劲夸我吧,这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儿,瞧你说得这个夸张……!” 杨宁被李贵妃这一眼瞅得心里一阵发痒,不过碍于水灵在旁,不敢稍有动作,只是微笑道:“我可不是故意拍你‘马屁’,乃是句句发自真心的,你要是身做男儿身,那生在皇家必定是一位千古明君,生在朝野那就是一位名臣良将呐!” “啐!越说越不像话!行了,时辰不早了,快忙你的去吧!灵儿这几日就留在我这了,你这几日这么忙,她回去了估计你也照顾不上!” 杨宁目光望向一旁一副温柔乖巧模样地水灵,小丫头眼里露出乞求目光,杨宁一笑点头道:“行!那就让她多陪娘娘几日吧!” 出了凤仪宫,杨宁便径自回了募捐衙门。 此时,募捐衙门里已经忙成了一锅粥,正如杨宁所料,上午隆庆皇帝、后宫各位嫔妃娘娘、首领太监等依次捐银的消息在整个京师传遍了开来之后,那些早有行动的想法或尚在等待观望的王公大臣、朝廷百官、富商大户等都闻风而动,争先恐后的派了人来捐献,一时间,京城各募捐处、尤其是做为“总部”的募捐衙门,都是人声鼎沸、车水马龙,负责募捐事宜的各部官员都忙成了一团。 看到眼前这热火朝天的景象,杨宁不由喜上眉梢,振奋精神也加入到了其中。 具体执行的活用不着杨宁,他只负责掌控全局、随时调度,几处募捐点哪里的人手不够用了,他便立刻派了人过去;乘银子的铁箱不够用了,就又指派人去户部再去调几十个,并分别给各募捐处送去;另外想到此次所捐献的衣物棉被不少,他就又调集人手去弄马车,以备天黑前将物资运回衙门统一清点存放……,从下午到了这募捐衙门,杨宁几乎就没闲下来过。 下午来募捐衙门捐献的,有皇亲国戚、世袭的公侯显贵,也有内阁、六部九卿各衙门的大小官员,甚至各省督抚大员、布政使、按察使、道台府台,凡是在京城里有住宅、家眷的,也都有人送来了所捐献银票、银两。 杨宁注意了一下,凡是在朝廷中有头有脸的皇亲国戚、世袭公侯,所捐银两都在千两以上,最高没人超过五千两,这些人世代袭封,家资殷厚,相比于巴结上两位后宫娘娘、尤其是未来的太后——贵妃娘娘而言,这点银子实在是九牛一毛罢了。 六部九卿的部堂尚书、左右侍郎,所捐一般都在几百两上下,从他们一直到最下面未入流小吏,所捐数目也从几百两最后到几十两、几两不等,基本上也切合了他们的身份,也在杨宁意料之中。 值得一提的是,内阁首辅高拱捐银一千两,次辅张居正捐银八百两,其他像张四维、高仪各捐了五百两。杨宁心里不由暗暗替张居正发愁,以张居正的清廉,能捐出这八百两还不知是如何为难呢!相反,对于张四维只捐了五百两,杨宁心里是极其的不甘心,这个为富不仁的衣冠禽兽,让他捐上五万两都嫌少了,好在虽然这捐款之事治他不着,但冯保受了张居正的委托,必定抖落出他的丑事来,到时候让李贵妃加把劲,定要治他个狠的! 忙完了这募捐衙门的事情,杨宁经不住万历的几次督促,便领着他,及一众太监、侍卫等坐轿出了皇城,开始巡视各处募捐点。 各处募捐点前都是人声鼎沸,有锦衣卫在现场维持秩序,场面才不至于太过混乱。各处所募捐的银两物资,也大大超出了杨宁的预期,尤其是设在棋盘街天然居前面广场上的东城募捐处,所募捐财物十分庞大,因为京城大多数的豪门大户、巨商富贾的府宅都坐落在东城,他们为了那朝廷要授的散官官阶荣誉、并自己的名字有幸刻上“功德碑”,尽皆争先恐后的大手笔捐赠。 听到此次主持募捐一事的大内司礼监杨公公亲自前来巡视,本来围得水泄不通的募捐现场顿时更加热闹起来,百姓们争先恐后,都争相一观这位最近在京城名声响亮、红透了半边天的少年太监,就连周围天然居等高大酒楼上正在喝酒吃饭的客人,也都齐齐打开了窗户,观看这难得一见的热闹景象! 翻看了此处所登记的账簿,杨宁真是满心狂喜,说来说去,还是这些豪门大户、巨商富贾有钱,大部分捐赠的都在五千两以上,其中捐献最多的一户,却正是号称“京城第一巨富”的郝家,捐献二万两白银,另有衣物、棉被、米面若干。尽管如此,但想到当初这郝家公子郝梦阳一掷千两银票的潇洒,杨宁不由心里仍是有些不爽,这个在老子面前装X的小子,这次才捐了两万两,还真是少点了,怎么说不捐它个十万、八万的,也罢,不管怎么说,他总是出了力了,少就少点吧! 现场的人实在太多,考虑到跟在一旁、却不太安分、到处东张西望的万历的安全,杨宁觉得不宜久留,很快便打道回了皇宫。 日落时分的时候,各募捐处来报,前来捐献的人已是寥寥无几了,杨宁于是下令,命各募捐处回撤,并派出马车往回运送募捐物资。 所有的人员物资全都撤回来之后,杨宁又下令将所有的财物连夜清点封存,命各募捐处互换人员,核对账目、清点金银物资,整个募捐衙门里外灯火通明,直忙到深夜,方才将白日里募捐到的所有银两物资清点完毕。 经过这第一日的募捐,所有的金银珠宝折算下来,合计竟达白银四十二万八千三百六十七两之巨,这还不算捐赠的吃穿棉被等物资。这个结果让所有人都是震惊不已、也是兴奋异常,四十二万多两白花花的银子,是一笔何等庞大的巨额财富啊! 见过了赵全藏在大青山石洞里的巨额金银珠宝,杨宁对于金银的概念已经只限于数字了,他心里盘算的,是明、后两日还能募捐多少银两物资,最终又能救济多少无家可归、冻俄交加的灾民! 将所有金银珠宝分批装入户部特制的铁柜,层层上锁并贴上封条,又每个衙门安排一个人晚上值守,并有大内侍卫和锦衣卫重兵保护,杨宁这才让众官员散了回家歇息,明日按时点卯。 今夜忙到这么晚,第二日还要早起,实在是辛苦,杨宁免不得勉励了众官员几句,又再次晓以加官进爵的好处,这年头,没有好处,就别指望人家能给你干活!当然,杨宁早上打板子立威,已让众官员心里暗自栗然,如今眼见募捐又十分顺利、成果异常丰厚,这也加强了众官员的信心和干劲,累是累了,倒没人心里觉得不满! 从天不亮开始,一直马不停蹄地忙活到半夜,杨宁实在已是疲累不堪,回到宅子里,他也懒得洗漱、衣服也来不及脱,进了自己屋里倒头便睡。 朦朦胧胧中,杨宁好像听到耳边有个轻柔的女声在喊自己,他也懒得睁眼,不一会儿,他又好像感觉到有人脱掉了自己的鞋子、费劲地脱掉自己的外套,杨宁被摆弄来摆弄去,想要睁眼瞧瞧是谁,却困得怎么也睁不开眼,只好任那人去了,很快,他便进入了梦乡,再也没了感觉。 第二日凌晨,杨宁睡梦正酣,却被人推醒了,杨宁正要发怒,睁眼却看到一对一模一样的俏脸,正站在自己榻前,两双大眼睛里都带着些羞涩与惶意望着自己,却正是听雨听雪姐妹。 杨宁吃了一惊,下意识看向自己身上,却发现自己已脱得只剩下内衣、盖着被子,下面因为某种现象将被子顶起了个“帐篷”,杨宁下意识又是一惊,慌忙坐起,有些惊疑不定地问这姐妹俩道:“你们……,你们大晚上的不睡觉,怎么跑我房里来了?” 其中一个也不知是听雨、还是听雪,反正杨宁是分不清楚,带着些紧张对杨宁道:“回、回公公,是沉香姐姐命……命奴婢姐妹昨夜过来伺候的,如今已是寅时三刻,公公该起来去衙门了!” 杨宁不禁转头看看窗外,天还黑乎乎的,顿时脑海涌上一阵困意,真想倒头再睡,可想到昨日早上打了赵永清等三人的板子,自己却不能去晚了,他只好晃了晃脑袋,赶走些睡意,准备起身去募捐衙门。 转头看到姐妹俩仍在榻前站着,杨宁想到昨夜有人翻自己的身子,为自己脱衣,再想到今早被子被自己支起的“帐篷”,他有些不确定两姐妹有没有发现了自己的秘密,但却又不好直接问,有些犹豫着道:“你们昨夜……和刚才……没发现什么不对劲吧?” 两姐妹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刚才说话的那个急忙开口道:“没、没什么啊?不知公公是指——?” 两姐妹脸上那一丝慌乱让杨宁心里猛地一紧,不妙的感觉又多了几分。 “公公,请让奴婢姐妹伺候公公穿衣洗漱,昨日公公的一身官袍已是脏了,奴婢拿去洗了,您换上这一身吧!” 杨宁本想一口拒绝,但一转念,便答应了一声,掀开被子下了榻来,站起了身子,任两姐妹为自己穿衣。 尽管杨宁穿着一身贴里睡衣,但两姐妹仍旧脸色羞红,强忍着羞意,为杨宁穿着外衣。 “哦对了,你们姐妹长得实在太像了,我一直分不清谁是谁,你们谁是姐姐,谁又是妹妹呢?”杨宁微笑着问道。 许是杨宁一直笑容满面、态度和蔼,两姐妹逐渐消除了紧张情绪,这次却是另一个一直没说话的抢着道:“嘻,回公公的话,奴婢是妹妹听雪,这是奴婢姐姐听雨,我们两个就是不好分辨的,不过,奴婢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就一眼能分辨我们两个了!” 通过两人开口说话,杨宁便看出来了,姐姐听雨相对成熟稳重一些,而妹妹听雪则更显活泼可爱。 “哦?什么秘密呢?”杨宁来了兴趣。 “公公你看这里,听雪的右耳耳根处有一个红色小痣,而姐姐没有,你一看这里,就能分辨出来了!”听雪小手拨着自己的右耳道,一副娇俏可爱模样。 “雪儿……!”一旁的听雨一皱眉头,显然觉得妹妹举止有些孟浪。 听雪不由一吐舌头,杨宁微微一笑,转头仔细瞧去,果然如此,听雪的右耳耳根处确实有一处小痣,不仔细看很难发觉,而再转回头看听雨的右耳处,确实光洁白皙,什么都没有。 听雨被杨宁瞅得脸色一红,忙低下了头去,为杨宁系着腋下的扣子。 杨宁左右看看这对孪生姐妹,都是同样的姿容美丽、娇羞可爱,甚至高矮胖瘦都完全相同,现在两姐妹还都小,若是将来长大了,如此的一对极品双生解语花,那不知要如何的绝美迷人了! 第二百一十八章 零点夜话 心里想着听雨听雪姐妹,杨宁下身不自觉又要起反应,想到自身的秘密,他心下一凛,急忙强自压制住火气,对听雪道:“听雪,你先出去一下,我有些事情要和你姐姐说!” 听雨脸色一变,神情有些忐忑不安,听雪则只是不解地望了杨宁一眼,也没多想,“哦”了一声,便转身出去了。 “公公,您——,您要做什么?” 瞧出听雨神情里的不安,杨宁不由微微一笑,这丫头虽小,人事却已是初懂了! “听雨,你不要担心,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问问你,昨夜、甚至刚才,你们姐妹是不是看到了什么……,或者说,是发现了什么?” 听到杨宁如此说,听雨脸色更是一慌,急忙道:“没、没什么,刚才奴婢已经说了,奴婢姐妹真没发现什么!” 见听雨神情,杨宁心里更加笃定,索性挑明了道:“听雨,你实话和我说,你是不是——,是不是发现了我的……呃……那个秘密?” 杨宁语气越柔和,听雨却是越害怕,这次竟“扑通”一声跪倒在杨宁面前,神色惶恐道:“公公,奴婢……奴婢其实并不确定公公不是……不是……那个,只是怀疑,但公公一再如此追问,奴婢……奴婢就知道了……!公公若想要杀奴婢灭口,奴婢绝无怨言,但雪儿她虽与奴婢同岁,对……对这种事却是十分懵懂无知,她根本不知道公公这是……这是怎么一回事儿,还请公公放过雪儿,奴婢……奴婢求您了!” 望着一脸惶急、几乎哭出声来的听雨,杨宁不禁踌躇起来,杀了她们姐妹灭口,这种事自己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的,但若不杀她们,她们能为自己守住秘密么?如此思来想去,杨宁终究是下不了那个狠心,更做不出那样狠毒的事,那就只能期望她们姐妹能替自己保密了! 唉,自己这假太监的秘密,一不留神便又泄露了出去,如此下去终不是长久之计啊! 杨宁伸手扶起了听雨,柔声对她道:“你先起来!你这是将我看成什么人了,再怎么着,我也不会害你们性命的!不过——,此事事关重大,你们姐妹能替我严守保密么?” 听雨神色是由悲转喜,慌不迭点头道:“公公放心,您对我们这么好,奴婢姐妹定会将这个秘密烂在心里,死也不会对别人说的!” 见听雨一副坚定地神情,杨宁不由苦笑摇头道:“不杀你们就是好么!”顿了顿他又道:“哦,对了,雪儿那里,不管她懂不懂,你都要叮嘱好了她,免得她一时口快,说了出去,记住,在这宅子里,除了你们的灵儿姐姐,别人都是不知道的!” “嗯,听雨明白!”听雨再次郑重点头,随即,她脸上飞起一抹嫣红道:“以后……,您与灵儿姐姐睡……睡觉的时候,奴婢姐妹一定帮你们守好外屋,不让别人发现……!” 杨宁又是哭笑不得,这是向自己卖乖了,可这话怎么听着有些让人感觉心里有一种异样感觉呢! 见听雨一副娇羞地小女儿情态,杨宁忍不住逗她一句道:“那你们姐妹可不许偷听!” 听雨脸色更红,下意识道:“奴婢……奴婢不敢!” 杨宁心里一荡,脱口而出道:“敢也没关系……咳咳!”话说完才想起不对,急忙又干咳两声道:“时辰不早了,我该去宫里了,你们姐妹好好呆着吧,哦,对了,贵妃娘娘可能要留你们灵儿姐姐做几天伴儿,这几日就不回来了!” 说完,杨宁便出了屋子,只留下脸蛋儿滚烫的听雨。 …… 这一日上午,前来捐献的人依旧不少,但明显不如昨日热闹了,尽管如此,杨宁仍旧是忙得不可开交。 中午时,杨宁和万历依旧去福宁宫和永宁公主一起用的饭,听到募捐成果巨大,永宁公主也是由衷地高兴。吃完饭,杨宁也依旧去凤仪宫告诉了李贵妃一声,与她闲聊了几句,才回了募捐衙门。 一天下来,杨宁依旧命人像昨日那样清点物资并封存,在此期间他重点听取了魏雪增的汇报。 魏雪增不愧是长于政事的能吏,虽然短短两天时间,但他愣是已经完成了京师南城和西城灾民的情况统计,其中重点是灾民的数量及所住状况,以便于赈济有针对性的发放和施用。 本来,这是一项极其庞大、复杂的工作,但魏雪增却采取了多种灵活多变的方法,一方面广布消息,多派人手,分多路进行统计调查;另一方面充分利用京城各掌管户籍人口的相关衙门,让他们帮忙,防止有本地地痞无赖假冒灾民、骗取救济的状况发生。 南城和西城是灾民聚集的地方,也是此次赈灾救济的重点,了解掌握了这两处的情况,基本上就是完成了大半工作,北城的灾民相对要少很多,东城大户、富户聚集,则更不用说。 杨宁着实夸赞了魏雪增几句,幸亏有此人的帮忙能干,将他最头疼的一项工作如此顺利便解决了。 魏雪增并没有一丝骄傲自满神色,又向杨宁提出了建议,建议自明日开始,便要派人着手棉衣棉被、米面粮油的购买,还要征集人手,对京城现有的、灾民寄居的残破院落、房屋进行修葺,必要时,还要在京师周围选空地、荒地等统一构建房屋,以供安排不下的灾民居住等等。 赈济灾民,从短期来看,也就是从吃、穿、住三个方面进行,杨宁对于魏雪增的建议深以为然,同时又补充了一点,就是要征调京城各医官、药堂的大夫,以对患病的灾民进行集中救治,魏雪增大赞杨宁想得周到,灾民之中,多的是挨饿受冻、体虚多病者,寻医问药自是十分迫切和必要。 又是忙碌的一天过去,杨宁累得又是够呛,可万历这小子却仍是一脸兴奋,精神头十足,不由让杨宁啧啧称奇,这李贵妃的教育方针实在是要不得,看把孩子都憋成啥样了,一得了机会那就是可着劲儿的撒欢,还不带累的!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两日下来,杨宁眼看着万历确实是学了不少见识,不再像开始时那样只知道傻玩儿了,而是对募捐之事越来越敢兴趣,遇到疑问便向杨宁请教,这让杨宁心里不由暗暗高兴。 晚上回到宅子里,又是半夜,沉香和韩玉娘还都没睡,在等着他,昨晚上她们两个也是等到杨宁回来,安顿好了之后才各自回屋睡的。 杨宁打发了三虎子和张彪等人自行去休息,对沉香和韩玉娘道:“以后我回来得晚了,你们就不必等了,各自去休息就是!” 沉香微微一笑道:“公公未归,沉香哪里有歇息得道理!只是玉娘妹妹年龄小,身份又不同,本该去休息的,可奴婢怎么劝她她都不听!” 韩玉娘尽管脸上尽显困顿,但仍是强打精神道:“公子不回来,玉娘哪里放心去睡,爹爹临走时可交待了,要玉娘一定照顾好公子!” 这二人的脾气,倒是一个比一个犟,杨宁也不再劝,问韩玉娘道:“算算日子,韩大叔也该快回来了吧!” “嗯,正要和公子说呢,今日爹爹派了人自昌平的小汤山庄子送信来,说皇庄接收的事已经办得差不多了,再有两三日他便能回来!此次接收一切还算顺利,只是有些事情爹爹做不了主,还得公子年后抽空亲自去一趟才是!”韩玉娘对杨宁禀告道。 “这个韩大叔,临去时我已告诉他了,有什么事他看着拍板做主就是了,却非要还得我亲自去一趟!”杨宁嘴上虽如此说着,但心里却也明白就算自己再怎么放权给韩山林,有些事情韩山林还是不便做主的。 回了后宅,听雨与听雪依旧迎上来伺候,杨宁这次学了个乖,向其中一个右耳根处瞅去,却正好看到一个小红痣,不由笑道:“你是听雪!” 听雪却不复早上天真烂漫模样,被杨宁瞅得脸上一红道:“听雪见过公……公公!” 看这小丫头模样,定是她姐姐听雨和她把那事说了!心里想着,杨宁眼睛不由望向一旁的听雨,听雨脸色也是马上红了起来,目光羞涩转向一旁,嘴里道:“公公,奴婢准备了热水,公公沐浴一下再安歇吧,能解乏!” “能洗澡,嗯,太好了!”这几日杨宁忙碌奔波得一身灰尘,正好想洗洗了,这两个丫头伺候起人来真是体贴入微啊! 屏风隔起来的小房间里,一个大大的圆木桶,木桶里热气蒸腾。 “公……主子,奴婢给您宽衣……吧!”听雨有些犹豫着道。 见两个小丫头诱人的表情,又是在这样夜深人静的静室内,想到两姐妹已经发觉了自己是正常人的秘密,杨宁顿时忍不住有些想入非非,连屋中的气氛都觉得有些暧昧起来。 可她们还太小,自己若对她们做什么,那岂不是连禽兽都不如了!杨宁一咬牙根,心里猛然告诫自己,随即对听雨道:“时候不早了,你们两个出去休息吧,我自己洗,这里你们明日再收拾也不迟!” 听雨神情明显有些意外,又感激、又有些失落地望了杨宁一眼,才答应一声道:“奴婢姐妹晚上就在外屋,如果公……公子有什么吩咐,就喊一声就是!” 杨宁听得心里又是一动,急忙深吸一口气道:“晓得了,你们快去休息去吧!晚上多盖床被子,外屋冷!” 昨夜杨宁没怎么注意,今早上出去时瞥了一眼,看到外屋放瓷器的架子后有一处床帐,想必听雨两姐妹晚上是睡在那里的,与自己睡的里屋,可以说是近在咫尺了! 听雨眼里闪过一丝感动之意,低头答应一声,便喊着妹妹出去了。 杨宁望着两朵解语花娇小纤细的背影,心里叹了口气,甩了甩头,驱散了一些乱七八糟的念头,进了屏风后,随即三下五除二脱掉了浑身衣服,迈进了散发着热气的大澡桶中。 滚烫的热水烫得杨宁忍不住舒服地**了一声,热水的刺激,让杨宁脑海里便忍不住又出现了听雨听雪两姐妹的俏脸,一会儿是两个一模一样的面容,一会儿却又合成了一个,想着想着,杨宁泡在热水中的下身已是自然地坚硬如铁。 靠,自己这是怎么了,精虫上脑么,想到她们两个这么小的丫头竟也会冲动如斯!杨宁心里暗暗责备自己。 可想到两个小丫头一模一样的面孔身段,杨宁的**又是不受控制地一阵阵升腾,这样难得地两个极品孪生姐妹花就在屋外,若是自己有意采摘,两姐妹同时和自己……,那种感觉,实在是……! 妈的,罪过啊罪过,自己怎么越想越龌龊不堪了呢! 杨宁就这样闭着眼倚在澡桶里,在矛盾中时而幻想、时而自责,下身始终肿胀得难受,由于白天的劳累,不知不觉,他竟然倚在澡桶里睡着了。 ……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屋外听雪的声音响起,“姐姐,都已半夜了,怎么一直听不到屋内的水声呢?” 听雨的声音响起,“傻丫头,公……公子他估计早已是洗完了,已经睡了!” “不对啊,我怎么一直没听到他撩水的声音,该不是他太累了,还没洗就在澡桶里睡着了吧?” “咦,你这么说还真是有可能!” “那咱们快进去看看啊!” “可是——,嗯,好吧,进去看看,记住,动作要轻点,万一公子去榻上睡了,咱们可别吵醒了他!喂,傻丫头别急,先披上衣服,当心着凉!” …… “姐姐,快看,公子没睡在榻上!” “嗯,看来公子还真在澡桶里睡着了!” “那咱们快喊他起来啊,这么久了,桶里的水估计早都凉了,别伤了公子的身体!” “嗯,我来喊他!公子!公子……!” “姐姐,别喊了,公子睡的太死了,我得进去喊醒他!” “妹妹,你……你别去,还是姐姐去吧!” “为什么?哦——,是不是因为……因为公子的那东西,不能让我看到?” “没羞没臊,你才多大点丫头,懂什么这东西那东西的!” “哼!你不就比我大半个时辰么,你能看,凭什么我就不能看,别以为我不懂,那东西……那东西不就是男人尿尿的地方么!” “你这臭丫头,想死了,这话你也说得出来!在这老实呆着,我去喊醒公子!” “不行,我要一块儿进去,我怕……我怕公子会非礼你!” “啐!瞎说什么,你这臭丫头难道看不出来么,公子他不是那样的人!” “那更好了,我进去那也不怕了!算了,不和你说了,快进去吧,公子在水里呆久了可别真生了病!” “喂、喂,你这臭丫头,等等我……!” …… “公子,公子,你快醒醒,到床帐里去睡……呀!姐姐,你快来看,那水里……水里是不是就是……就是那东西……?长得这么丑!” “……臭、臭丫头,别看了,你害不害羞!咦,公子怎么睡得这么死!” “姐姐,你不让我看,自己怎么还偷看?你看你脸都红了!哎呀,公子这东西……好吓人呀,怎么是这个样子呢!” “笨!本来就是这样子,要不还能……还能是什么样子!” “可不对啊,长得这么长、这么高,平时公子穿衣服,怎么就看不出来呢?” “傻丫头,这个……本来是软绵绵的,只是因为……因为公子想……女人了,才会涨成这样子的!” “哦,那为什么男人想女人就会这样呢?” “那是因为——,因为……!哎呀,算了,和你说也说不清楚,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嘻,不说就不说!不过,姐姐,你懂得怎么这么多,是不是以前见过……见过这东西?” “啐!你这臭丫头,姐姐哪里见过了,只是以前在宫里时听宫里的姐妹说过的!” “咦,那奇怪了,怎么我却没听过呢?” “你又什么也不懂,就知道馋嘴吃东西,谁又会和你说了!好了,别吵了,咱们快点叫醒公子吧,好在这水还温热呢!” “不要……!姐姐,我……我能不能再摸一摸公子这东西……?” “呸呸呸!你这臭丫头还是没羞没臊了是不是,竟然提出这样的要求,你——,你简直气死我了!” “人家只是好奇嘛,我就摸一下,就一下好不好!” “不行,万一公子醒了,你我还要不要做人了!” “没关系的,姐姐,你看公子睡的那么死,他绝对醒不了的!难道,姐姐不想也摸一摸么!” “你——,我——!喂,你这臭丫头要干什么,你、你还真要摸啊!” “哇……!姐姐,你快来看,公子的这东西好粗啊,我的手都快握不过来了……呀,这么热,一下一下还在跳呢,跳得还好快……!” 第二百一十九章 死皮赖脸 “好妹妹,你、你不懂的,快别摸了,被公子发现就麻烦了!” “都和你说了,公子睡得很沉的!姐姐,握着公子的这东西,雪儿感觉好奇怪啊,心里有些痒痒的,好像还有些热……,姐姐,你也来感受一下!” “喂、喂,你拽我手干嘛,你快别闹了……呀!” “怎么样,姐姐,我没骗你吧!” …… “雪儿,不能再这样胡闹了,咱们这样,可对不起灵儿姐姐,快将公子叫醒吧!” “哦,好吧!咦,姐姐,公子……公子好像快要醒了!” “快,咱们快出去,别被公子发现了!” …… 缓缓地,杨宁睁开了眼,脸上露出极其复杂怪异的神色,回味无穷却也哭笑不得,幸福万分却又忍得好辛苦!然后,他猛地将头扎进已有了些凉意的水里,又猛地一仰头,“哗”得一声撩起一片水花。 其实,从听雨听雪进了屏风,杨宁就已经醒了,只是为了避免尴尬,他一直装着未醒,没想到,后面却是越来越尴尬,越来越——痛苦并快乐着! 早上,依旧是听雨姐妹进来叫醒了杨宁,并伺候他穿衣洗漱,又给他端上了早餐。两个小丫头脸色一直都是红红地,让杨宁不由想起昨夜的“荒唐”,想要开口戏耍她们几句,但考虑到两个丫头面皮薄,再者这种事挑明了可就实在没意思了,杨宁最终没有开口,只是望着两姐妹笑得有些诡异。 等杨宁出了门,两姐妹开始收拾杨宁洗澡的地方。 “雪儿,你有没有觉得……觉得刚才公子总冲咱们笑,还笑得怪怪的!” “有么?我怎么没觉得?” “你个笨丫头,真是没脑子!你说……,会不会昨夜公子是在装睡,他……他其实知道咱们在做什么!” “不会吧,昨夜我明明看到公子睡得很沉的!” “你能看出什么来!若是……若是公子昨夜真的没睡着,那我们的举动岂不是……岂不是……,哎呀,羞死人了!都怪你这个死丫头!” “姐姐,你怎么能怪我呢,昨夜那东西你也摸了,还握了好久呢!” “死丫头,你还说……!” “嘻,瞧你紧张那样!就算公子是在装睡,那也没什么的,说不定他心里正乐意我们这么做呢!” “唉,你个小丫头懂什么,若公子真没睡着,咱们姐妹昨晚差点……差点就失了身了!” “……失身怕什么,反正咱们也是伺候公子的丫鬟,再说,公子人挺好的,我很喜欢他!姐姐你难道不喜欢公子么?自从昨日早上发现公子的秘密后,我便看你呆呆出神了好几次,还脸红呢,是不是对公子有想法了?” “死丫头,你自己没羞没臊,不要总扯上我好不好……!不过说实话,公子人是挺好的,但就算咱们愿意献身侍寝,姐姐却只是怕……只是怕他瞧不上我们姐妹啊!昨夜……昨夜咱们都那样了,若是公子醒着,怎么始终没有对咱们……对咱们那样呢!” “嗯,姐姐说的对,我想……也许是咱们现在还太小了吧,等将来长大了,公子就会喜欢咱们了!” “但愿如此吧!咱们姐妹好不容易离开了那个黑暗冷清的深宫,难得遇到了公子这么好的一个主子,还有灵儿姐姐,对我们也这么好,咱们要好好干活、好好伺候,才能报答他们!” …… 这一日,募捐再不像前两日那么频繁忙碌了,京师内该捐的已经差不多都捐了,再有捐的也都是那些零零星星的小散户,因此杨宁将重点放在了赈济灾民的准备工作上。 按照昨夜与魏学增的商议,杨宁开始抽调人手,联系灾民吃穿用度物资、以及修缮房屋所用的木料沙石等。 下午,杨宁下令让所有的募捐人员全都早早撤了回来,但除了棋盘街上的募捐处,其它三处均被保留,以再用作赈灾物资的发放点。而魏学增也已经统计完了北城和东城的灾民情况。 杨宁一方面命人清点所募捐银两,另一方面开始与魏学增等人制定详细的赈灾救济计划、发放吃穿用度物品的标准和数量等,力求做到迅速有效、合理完善。 日落时分,此次所有募捐的银两物资的数目被统计了出来,前后三天折算银两共计募得六十三万七千一百一十二两,另有旧棉衣棉被不计其数,米面若干。 此次募捐能够募得如此多的银两物资,这是杨宁所没有想到的,高兴之余不由感叹李贵妃在其中所发挥的巨大作用,若没有她拉上陈皇后,以二人的名义进行此次募捐,只怕自己连一两银子都筹不到。 这三天下来,参与此次募捐救灾的官员和锦衣卫兵士可谓是起早贪黑、马不停蹄,全都累得够呛,忙完了所有的事情,杨宁一声令下,除去值守人员,所有官员及锦衣卫将佐头目开赴天然居,他要设宴犒劳大家,而普通的锦衣卫兵士则一人发银二两,让他们自行找地方喝酒作乐! 此消息一宣布,众官员个个喜形于色,依他们的地位收入,想要去天然居吃一顿可算是比较奢侈享受的事情。而锦衣卫校尉力士等更是一片欢呼,连连称赞杨督公圣明,二两银子对他们来说更是一笔不少的收入,够他们大吃大喝外带逛一趟窑子还用不了! 这吃饭所用和发给普通兵士的银子,自是从募捐所得银两里出,算作是募捐所得银两的第一笔开支,杨宁可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妥,此事他已经和李贵妃打过招呼,李贵妃自是没有异议,白使唤而不给人点好处,时候长了,谁还有劲头跟着你干? 当然,之所以做出这么个令人高兴的决定,并设宴在天然居,杨宁自是也存了照顾兰飞凤生意的私心,而且,在此次募捐中,杨宁看到兰飞凤也以天然居的名义捐献了白银一千两,怎么也要借着这个机会给她补捞补捞,不能让自己认得这位“姐姐”太吃亏。 中午时,杨宁便派小太监过去通知了,以让兰飞凤早作准备,这里的人加起来,即便不加上锦衣卫普通兵士,也足有七八十人。 除了值守人员,所有人浩浩荡荡开往天然居,让杨宁头疼的是,万历竟也要跟着去,可如今已是天色不早,待吃完饭,估计天早就黑了,宫门落了锁,万历如何还能回宫! 杨宁好说歹说,最终搬出了李贵妃吓唬万历,才将他劝回了内宫。 这浩浩荡荡杀过去的人,坐满了天然居的三层和四层,杨宁到了之后吩咐一声,拣着好酒好菜尽管往桌上上,又引来众官员一片喜悦。 随之杨宁也不忘嘱咐一声:谁也不能喝醉,而耽误第二天的正事,要想一醉方休也不是不可以,但要等到募捐救灾一事彻底圆满完成之后!众官员尽皆点头称是。 这一晚,众人酒确实没多喝,但吃得却是大块朵颐、杯盘狼藉,个个吃得肚子溜圆。杨宁当着众人的面喊来了掌柜,一结账,共计竟花了二千多两,对于这个倒没人表示惊讶与心痛,反而心里暗赞杨宁够义气,竟舍得拿出这么多银两来请他们吃饭! 众人散去,立刻便有伙计请杨宁去后宅,兰掌柜有请。 一见到兰飞凤和吴天和,杨宁便笑着道:“二位,这顿饭获利如何,有没有将你们捐献的一千两挣了回来?” 吴天和笑着向兰飞凤道:“怎样,被我说中了吧?杨公公就是不忍你这姐姐吃亏,特意安排了这次犒劳宴,补偿咱们的损失的!” 兰飞凤苦笑着对杨宁道:“你此次为这京城的灾民做下如此大的功德,我们尽一份心意本是应该,你却这么快又将这银子通过这样的方式转回来了,可是存心不让我们做善事了!” 杨宁不以为意地道:“想做善事的很多,也不差你们这一点!你也不用过意不去,捐献算捐献,今日的赢利算赢利,是两码事,反正我定是要犒劳那些官员的,这银子谁赚也是赚,干嘛便宜了外人!” 兰飞凤叹口气道:“话虽这么说,但你一直如此照顾我这天然居,让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报答了……!” “瞧瞧,这当姐姐的三句话不到就又说见外的话!得了,我回去了!”说着,杨宁站起身就要离开。 “哎……你、你生气了?”兰飞凤慌忙也跟着站起,神情紧张道。 杨宁微微一笑道:“怎么会,其实我是有些太累了,得回去休息,明天还有事呢!等忙过这一阵我再来玩!” 见杨宁确实不是生气的样子,兰飞凤才放下心来。 杨宁依旧在三虎子和张彪的护送下坐轿子回了井帽儿胡同,今天回来得早,沉香与韩玉娘自是没有睡,见杨宁回来,沉香迎上前来,告诉了杨宁一个让他既意外又高兴的消息,太阳落山的时候,对门文宅的文医官来过府中,要找杨宁,见杨宁不在,便又回去了,沉香问她有什么事,她却也没说。 杨宁心中奇怪:那日自己可是与文紫嫣闹了个不欢而散,怎么今日她倒主动来找自己了?莫非有什么急事需要自己帮忙不成? 想到这里,杨宁再也坐不住,洗了把脸,换过了一身衣服,便出了门奔文宅而来,三虎子和张彪一见杨宁又要出门,急忙跟了上来,让杨宁打发了回去。 叫了半天门,文千石才出来开了门,一见是杨宁,不由脸上一喜道:“杨兄,自从那日你生在下的气走了之后,可是好几日没来了,快快请进!” “哈哈,文兄说得哪里话,我可没生文兄的气,只是这几日太忙,没空过来串门罢了!”说着,杨宁随着文千石望院里走。 “哦,对对对,杨宁所忙之事千石也听说了,两位后宫娘娘真是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转世啊,竟发起这样募捐赈济灾民的举动,真是感动上苍、恩泽天下的善义之举啊!哦,当然,你杨兄在此事中也是劳苦功高、功不可没,那简直是……!” 见文千石滔滔不绝,杨宁急忙打断他道:“行了行了,文兄啊,咱不说这个了,这赞扬的话这几日我听得耳朵都磨出茧子来了!对了,此次在下前来是找紫嫣有些事情,她在么?” “哦,在在,在后宅呢,杨兄自己过去寻她吧,在下还有些公务需要处理!”文千石笑容满面地道。 听到文千石提到处理公事,又见他眉宇间总带着掩不住的春风得意,杨宁不由想到前几日托付张居正的事情,迈出去的步子又收了回来,转过头问文千石道:“今日我怎么觉得文兄气色好像很不错啊,是不是遇到什么喜事了?而且……,文兄何时有公务需要处理了?” 文千石脸上笑容更盛,“杨兄真是好眼力!呵呵,不瞒杨兄,前几日翰林掌院丁大人找在下谈过话,着实勉励了在下几句,如今在下已经脱去了一个庶吉士的候补翰林官头衔,而且还一下越级升为了翰林院编修,新任伊始,在下自然有好多公务要做!” 走这张居正的“后门”倒真是又快又好使啊!杨宁心里感叹一句,脸上却故作惊喜道:“原来文兄竟是终于高升了,当真是可喜可贺啊啊!恭喜恭喜!” 本来杨宁想隐瞒下自己从中帮了文千石的事情,怕又引起这“犟牛”的不乐意,没想到有些做作的表情倒引起了文千石的怀疑,他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脸上笑容顿失,怀疑的目光望着杨宁道:“杨兄,你上次多我说……,你……该不会是你从中为在下出了力吧? 杨宁暗骂自己演过头了,立刻做出一副惊讶表情道:“上次在下随便说说,文兄还当真了?文兄也不想想,我乃区区一介内宦,翰林院那是像文兄这样的有学问之人出来进去的地方,我就算想为文兄出力,那一时间也找不到门路啊!再说,文兄也知道,这几日我因为帮两位后宫娘娘忙活募捐赈灾的事情,忙得是焦头烂额,哪里有空去为文兄托关系、找门路啊?” 这次杨宁演的是真好了,一连串的解释说得文千石脸上怀疑尽去,有些愧疚地对杨宁道:“杨兄说得是,是在下误会你了!” 杨宁无奈地翻翻白眼:你个“文大呆子”,说得好像自己是个香饽饽似的,若不是将来你铁定是老子的大舅哥,老子吃饱了撑的要为你操心!得,不能为你这大舅哥白操心,老子还是找你妹妹寻求安慰去吧! 对于文家的后宅,杨宁已是熟门熟路,径自走到文紫嫣的闺房前,文紫嫣房里亮着灯,门却是关着的。 杨宁犹豫一会儿,方才伸手敲了敲门。 “哥哥,你别再敲了,再敲小妹这也没有了!”屋里便传来文紫嫣有些气恼的声音,只是说的话却让杨宁听得莫名其妙,只是知道文紫嫣是将自己当成了文千石,也难怪,这偌大的文宅只住了他们兄妹二人,这大晚上的,能敲文紫嫣房门的,也就是文千石了。 杨宁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也不做声,又使劲敲了几下! 屋内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伴随着文紫嫣的声音,“哥哥,你真的好烦呐,都告诉你我再没多余的银两了,不就是升迁了么,还非得要宴请你那些狐朋狗友,面子对你真的就……呀,杨、杨……怎么是你?” 说着话,文紫嫣已是打开了房门,却被眼前的杨宁吓了一跳,随即反应了过来,冷下脸道:“哼,大半夜的,你到我家来干什么!”说着,她便要关上房门。 杨宁急忙往前迈一步,挡住了房门,笑嘻嘻地道:“用不着那么绝情吧,听说你今个儿傍晚到我府中找过我,我回来听下人说便立刻过来了,想问问你有什么吩咐!” “没什么吩咐,你……你回去吧!”文紫嫣依旧神色冷冷道,说着,又要强行关门。 杨宁赶紧伸手抵住门,苦笑道:“喂,还在生我的气呢?问题是好端端的你为什么生气啊,你总得告诉我,让我死也做个明白鬼!” “啐!什么死不死的!你这人真是……真是好生无礼,深更半夜的,你老挡着我关门,想图谋不轨么?”文紫嫣伸出一只手来,使劲去推杨宁的肩膀,另一只手则使劲关着门,但无奈她的力气怎赶得上杨宁,努力了半天自己累的气喘,杨宁却纹丝不动。 “对你图谋不轨,我哪儿敢啊?再说,我即便是有那贼心、也没那贼……呃……能力啊!” “哼,有没有那能力,你自己心里清楚!”文紫嫣脱口而出道。 “我怎么会清……,咦,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文紫嫣面上一红,更添几分羞恼道:“没、没什么意思,你快走吧,我要休息了!” “不行,你不说找我有什么事,我就不走!” “你——,你这人怎么这么死皮赖脸,你再不走我可真生气了!” “你真生气我也不走,打死我我也不走!” “你、你、你到底走不走!” “不走……!” “你……!” 第二百二十章 功德圆满 “杨宁,你到底有完没完,你这样欺辱我你觉得很有意思么?”文紫嫣的神情突然平静下来,语气也变得淡然,但杨宁却是心里一突,知道文紫嫣真的要生气了! 杨宁赶紧也改变了策略,神色哀伤、语声真挚道:“紫嫣,我并不是想欺辱你,只是你知道么,我今日过来确实是担心你有事!你知道么,本来,我这几日一直过度劳累,每日回来以后疲惫不堪,几乎倒头就睡,可今日回来后听说你找过我,我真是怕你有急事找我,便立刻赶了过来……!其实,我是想好好与你说话的,可你连门都不让我进,我又能怎么办呢?你这样说我死皮赖脸,又要敢我走,我作为一个男人,当然,不算真正的,可你知道我心里有多难受么?我的心好痛……好痛……!” 咿……呀,这话说得杨宁自己都肉麻死了,偏偏,在文紫嫣这还真起了效果! “你、你又何必这样,我只不过是……只不过是一时气话罢了,谁让你……,算了,外面天冷,你……你进来说话吧!”文紫嫣打开了房门。 杨宁心里大喜,早知道这招这么好用,就早施出来了! 文紫嫣的闺房里散发着一股好闻的淡淡的女儿香,陈设十分简单,一张绣床,一张书桌和一角梳妆台,唯一称得上多的是贴墙书架上堆着的如小山般的书籍,在屋中一角点着一个炭盆,但散发的热气还不足以让屋中变得温暖如春。 “坐吧!家中简陋,我一直便也将这儿当做书房用的,让你见笑了!”文紫嫣见杨宁在打量自己的闺房,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没、没什么,挺好,你这里真是非常好!”杨宁嘴上赞着,心里却道:什么时候我要能在这闺房内睡上一晚多好! 杨宁在书桌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而文紫嫣则坐在了梳妆台前的矮凳上,屋中烛火昏暗,气氛突然沉寂下来,两人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良久,还是杨宁先开口道:“哦,对了,刚才在门外听你好像说文兄升迁、要宴请好友,怎么,文兄银子不够么?” 文紫嫣没有回答杨宁的话,而是目光望向他道:“杨宁,你说实话,哥哥这次突然升迁,是不是你从中出了力?” “没有啊,怎么会呢!我哪有那么大的……!” 杨宁正要搬出刚才向文千石解释的话再对文紫嫣说一遍,没想到文紫嫣却突然打断他道:“杨宁,你要再撒谎骗我,我可就真赶你走了!” 见文紫嫣如此笃定,杨宁便知道瞒不过她,只好讪讪笑道:“文兄的事,确实是我托人打了招呼,上次听文兄说他这么久还只是翰林院的庶吉士,我想文兄这么好的人品才能,这也实在太不公平了,于是就……!” “我知道……,其实,前几日哥哥对我说了和你起了争论的事情,然后突然他便突然得到了升迁,我便猜到是你从中出力帮助了哥哥!我哥哥这人在功名面前虽有些心口不一,但为人却是不坏的,但因为性格太过耿直,一直得不到升迁,他嘴上说不在乎,其实心里却是始终闷闷不乐的……,杨宁,不管怎样,这件事真要谢谢你……!” “嗨,谢什么,一家人不说……呃……都是朋友嘛!其实我就是喜欢文兄这种耿直的性子,如今官场上这样的人又能有几个!哦,对了,文兄不是因升迁要宴请同僚好友么,这是非常有必要地,咱们既然是朋友,喏,这一百两银票紫嫣你先拿去用吧,什么时候有了你再还我!” 杨宁银票一掏出来,文紫嫣脸色立刻一冷道:“杨宁,你这是干什么,快把银票收起来,我不要你的施舍!” 见文紫嫣大有翻脸的趋势,杨宁无奈只好收起了银票道:“别生气别生气,都说了是借给你了,不用就算了!” 文紫嫣脸色这才好看了点。 “对了,你还没说呢,今日到我府上找我干嘛,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杨宁见气氛有些冷场,急忙又挑起话题道。 文紫嫣犹豫了一会儿,方才开口道:“不是找你帮忙,其实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你最近不是在忙于募捐财物赈济京城的灾民么,我是想着也表示一下心意……!” 杨宁一听便连连摆手道:“不用不用,此次募捐都结束了,募得很多银两的,也不差你这一点,有你这份心意就够了!” 文紫嫣贝齿一咬嘴唇道:“别人捐献是别人的,我却总要尽份心力的,我知道你是觉得我文家日子过得寒酸,捐不出多少银两,这我自己也明白,不捐银子,我捐一样首饰总可以了吧!”说着,文紫嫣便掏出了一个包裹着东西的精致手帕,小心翼翼展了开来。 听文紫嫣话里带着赌气意味,杨宁急忙道:“紫嫣,我绝没有瞧不起你的意思,只是……咦,这是……这是紫罗兰翡翠玉镯?” 杨宁惊讶地望着文紫嫣手里用手帕托着的首饰,声音有些颤抖地道。 文紫嫣脸上带了一丝羞意道:“什么紫啊兰的,这是一只紫翡翠玉镯,不过你……你不用担心,这不是……不是你送我的那只,这只是我文家祖传的!” 杨宁眼睛直勾勾盯着那只记忆里的紫罗兰翡翠手镯喃喃道:“我知道这不是我送你的那只,只是……,只是你怎么也会有这只紫罗兰翡翠手镯的?” 文紫嫣手帕里包着的手镯一亮出来,杨宁便立刻认出了这只手镯正是前世时在图书馆里的那个女孩手腕上戴着的那只在当时来讲价值连城的皇家紫罗兰翡翠手镯,如今,这只手镯竟然出现在文紫嫣这里,怎能让他不感到震惊! “你一直称这是什么紫罗兰翡翠手镯,难道你……你以前见过这只手镯么,可不对啊,这手镯本是我文家世代相传之物,你怎么会见过呢?”文紫嫣有些奇怪道。 世代相传之物!世代相传之物! 杨宁心里默念着,眼望着面前文紫嫣与前世那图书馆女孩一摸一样的容貌,他的心里浮起一丝奇异的感觉,这只手镯在文紫嫣这里的出现,让杨宁更加地笃定,眼前的文紫嫣,就是图书馆女孩活在这一世的“前世”,两人是活在不同时代的同一个人! 老天爷是公平的,自己在前世时与那个女孩短暂相聚便又永世相隔,如今,老天爷让自己遇到了文紫嫣,这是对自己的补偿,自己一定要好好珍惜这个机会! 文紫嫣被杨宁瞅得心里有些发慌,忍不住道:“杨宁,你、你怎么了?” “啊,哦,没、没怎么,对了紫嫣,原来你有个这么漂亮的紫翡翠玉镯啊,这个可比我送你的那个名贵多了,对了,我送你的那个呢?” 文紫嫣脸上一红,一言不发向杨宁伸出了左手,只见文紫嫣左手洁白的皓腕上,正带着杨宁送给她的那个紫翡翠玉镯。 “呵呵,我还以为你不稀罕、见到以后就给我扔了呢,没想到你已经带上了,而且宁肯将自家祖传的玉镯捐了,也不舍得捐这个!”杨宁心里喜悦无比,忍不住调笑文紫嫣道。 文紫嫣脸皮儿薄,闻言有些挂不住,冷下脸来道:“既然你这么说,扔了也怪可惜的,不如我也将这个捐出来吧!” “别别别,千万别!这两个玉镯捐出哪个都挺可惜的,我送你的你不能捐,你家这个祖传的,更不能捐,你要不稀罕,要不送给我吧!” “啐,胡说什么呢,这祖传的玉镯能随随便便送人么,送给你那……那成什么了?”文紫嫣脸色绯红道。 定情信物呗!杨宁心里紧跟一句,却不敢说出来,文紫嫣对自己的心意自己实在琢磨不透,虽说自己死皮赖脸的与文紫嫣凑近乎,但再怎么说自己在文紫嫣面前是个太监身份,她按理绝对不会对自己产生什么想法的,可看她接受自己送的玉镯,并宁肯捐出祖传的也不捐自己送她的现象来看,好像她对自己又真是存着一份情意,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紫嫣,不管怎样,这两只玉镯你都不能捐出来的。你捐了我也不收!”杨宁神色坚定地道。 “可是除了这手镯,我确实是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了,其它倒还有些首饰,但那都是娘娘所赐,宫中之物,不好拿出来的!”文紫嫣为难道。 望着文紫嫣为难的认真神情,杨宁心里一动,开口道:“紫嫣,你真得想为这次赈济灾民做些事情么?” 文紫嫣白他一眼道:“当然了,就算不为了尽心意,这次募捐赈灾的事总是你筹划发起地,我总要表示一下对你的支持吧!” 杨宁微微一笑,对于文紫嫣知道自己是此次募捐救灾之事的“始作俑者”,他倒是不奇怪,文紫嫣常在李贵妃的凤仪宫出入,定是李贵妃告诉她的。 “呵呵,那我可多谢你的支持了!其实,你要真想支持我,为灾民做些实实在在的事,并不一定非要捐献财物的,我这儿倒有个主意,就看你答不答应帮忙了!” “什么主意,你快说!”文紫嫣神色一喜道。 “是这样,想必你也听说过,前些日子还在没发起此次募捐救灾前,我的宅子收留了一群落魄潦倒的灾民,当时我见他们处境艰难、饥寒交迫,便发了善心收留了他们,可有个问题却是,他们人数有些太多了,我的宅子里实在用不下这么多人,而我见你这宅子里空空荡荡,太过冷清,你若能收留他们一部分人,那岂不就算是为灾民做了好事了,这不比捐点财物要有意义的多?”杨宁终于抛出了自己的真实目的所在。 文紫嫣皱起了秀眉,“这个主意好是好,可是……,我们家的处境你也知道,就算不给这些人工钱,只算吃喝我们兄妹也养不起这些人啊!” “嗨呀,我现在发愁的只是安排不下这么多人,白养着他们也不叫个事儿,只要你们这边能给他们给住处,让他们有点子事儿做,他们的吃喝工钱你们不用操心,我包了!” 文紫嫣终于听出了不对劲,若有所思地望着杨宁道:“我怎么听着这事有些不对劲,你……该不是又想接济我们吧?” 杨宁心下一凛,急忙故作好笑地道:“想什么呢,不就是给你府上找了几个干活的么!你这么想是因为你对这些灾民不了解,这些人如今虽然落魄潦倒,但他们自尊心强着呢,你若白养着他们、不给事做吧,他们绝不会接受,可若是离开了我那里,他们免不了就是个冻死或饿死的下场,可若是有了你这里的活干,那就不一样了,他们有了事做,自然会心安理得的留下,咱们也就等于救了他们的命了,说实话,不说吃喝养着他们,就算给他们工钱,又能花得了几个钱呢!” “嗯……,这么听着,好像有些道理!好吧,这事我答应了!”文紫嫣最终道。 杨宁暗地里长吁了一口气,“阴谋”总算是得逞了,回头便让沉香安排好这件事。 …… 从第二日开始,整个募捐衙门开始正式投入第二阶段——发放物资赈济灾民,这个消息早在募捐开始前便公布了出去,早上,杨宁又派锦衣卫四出,重又张贴了告示、发布了一遍消息,顿时,整个京城沸腾起来,所有人都在关注着这一事情,而那些符合救济条件的灾民则更是个个喜形于色,奔走相告,整个京城比过年还要热闹! 杨宁又将所有官员重新分为三组,南城一组、西城一组,北城和东城合分了一组。按照先前的筹划部署,每一组又按照不同的工作划分了开来,有的负责购买吃穿用度等救灾物资、有的负责物资发放、有的负责灾民住处的修缮、修建等等。募捐衙门则设立了总的账房,所有的用银花销都由这里领取,执行的人员也合理安排,务求做到互相监督、互为监督,以保证谎报瞒报、中饱私囊的事情发生。 这第二阶段的工作中,购买、发放吃穿物资都比较好办,难得是解决灾民的住处问题,眼下的情况是有的灾民有破屋寒窑般的住处,但更多的灾民却是露宿街头,有的灾民很多人都挤在一处院子里,而有的很多更破的院子却是无人居住。 杨宁将这解决灾民住处的问题仍旧交给了魏学增负责,魏学增也果然没让他失望,根据先前的调查和统计,老人妇孺优先,统一安顿灾民的住处,又派了人购买木料沙石,并就地取材、招募了灾民中的青壮劳力进行大片灾民所寄居破落房屋的修缮。 一连十几日下来,所募捐的银子像流水般的花了出去,每日来领取救济的灾民都排起了长龙,有锦衣校尉在一旁虎视眈眈地情况下,一切进行得倒是秩序井然! 杨宁带着万历几次微服出巡,深入到灾民寄居的地方,察看救济的发放及房屋的修缮情况,每一次出去的所见所闻,对一直长在深宫里的万历触动都是很大,他甚至无法相信京城里竟有生存环境如此恶劣的百姓,杨宁自然是不失时机地进行引导教育,提醒他将来做个体察民情、体恤百姓的好皇帝,万历凛然受教。 而在到处私访察看的同时,杨宁满耳听到的都是灾民歌颂、赞扬两位后宫娘娘的大慈大悲与大恩大德,直言两位娘娘就是观音菩萨转世,前来救苦救难的,甚至有人在新修葺的房子里为两位娘娘供起了长生牌位,日日跪拜。 杨宁将这情形不时和李贵妃一说,以至于这十几日李贵妃一直沉浸在喜悦之中,心情大好,凤仪宫的宫女太监也好过了许多,而且每当杨宁向李贵妃汇报了,她便立刻去养生殿,将这些话讲给陈皇后听,据说陈皇后因此病情大大减轻,身体一天比一天轻快起来。 对两位后宫娘娘感恩戴德的同时,灾民们连带着对负责此次募捐赈灾的太监杨公公也都是赞誉有加,听到这些赞扬声,虽然并不是十分在意,但杨宁心里忍不住还是很高兴的。 发放物资和救济灾民的工作持续了十几日,终于接近了尾声。此时,基本上所有的灾民都得到了安置,城内的破烂房屋经过修葺利用,堪堪能安置下京城所有的灾民,只是住着稍显拥挤,但比起先前破院烂房、透风渗雨的情况,却是好了不知多少倍。 同时,灾民们也都发放了足够维持到过年开春的粮食,这是杨宁一开始便确定的原则,救济总有个限度,以助灾民度过这个寒冬腊月为准,至于再以后,那杨宁也是无能为力,总不能养这些人一辈子! 由募捐衙门雇佣的大夫队伍也分组对有病的灾民进行了医治,诊金药费也都从募捐银子里面出,几日过后,京城灾民的死亡率大大下降,再也没有出现过用成队的板车往京郊乱坟岗拉尸体的情况。 再过了几日,募捐救灾功德圆满地结束,整个京城可谓是再不见一个灾民流落街头,再不闻一个灾民冻饿而死。 第二百二十一章 论功行赏 伴随着一系列赈济灾民工作的展开,两位后宫娘娘在京城百姓中的声望达到了顶点,而具体负责此事的杨宁,原先因监军宁夏平叛及出使草原积下的声名更是得到了大大的提升,在整个京城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而随着南北人流往来京城,这募捐赈灾一事也传遍了中原关外、大江南北,天下人都知道当今大明朝出了两位大慈大悲的皇后与贵妃,也知道还出了一个年少有为、深具才干的少年太监。 就连参与此次募捐救灾的各部抽调官员,在同僚邻里之间说起来也是颇受人尊敬和羡慕,让这些官员着实得意了一阵,而此事带来的还有一个出人意料的结果,那就是一向如狼似虎、令人闻之色变的锦衣卫,由于参与此事,大大改变了在人们中的不好形象,头一次在民间出现了正面的赞扬声。 所有赈灾工作完成以后,所有账目清算下来,所有的实物物资全部发放完毕,但此次募捐所得的银两却剩下了不少,将近有十万两之巨。 杨宁却不想剩下这银子,思来想去,又和魏学增一商议,最终决定在京师四面远郊河面上选几处扼要的地方,以两位娘娘的名义建四座“功德桥”,将这些募捐银子全部花完,也算是添做了件造福于民、流芳后世的好事。 杨宁将此想法和李贵妃一说,李贵妃虽然嘴上犹豫,觉得有些太张扬,但杨宁哪还看不出她心里的乐意,也不再征得她的同意,直接命魏学增督办此事。 听说两位娘娘要为百姓建“功德桥”,刚刚得到了天大恩惠的灾民自然是一呼百应,青壮劳力云集报名,不要工钱也要来帮忙建桥。虽然此时是天寒地冻,但灾民中不乏能工巧匠,再加上人多,个个热情高涨、干劲十足,这“功德桥”修建的很快,看进度估计年前就能完工。 办完了差事,就该论功行赏了! 遵照先前的承诺,杨宁命人在皇城大明门外广场上建了一座高耸的“功德碑”,将此次募捐救灾一事中的捐献者镌刻在了上面,由于人数实在太多,杨宁下令只将捐献银两超过百两的人名刻了上去,“功德碑”之名是求的隆庆皇帝的手书。 对于隆庆皇帝的字杨宁还是十分佩服的,笔力雄浑有力、字迹龙飞凤舞,同时杨宁也奇怪,看隆庆皇帝写的这几个字,还真不像是随时要死球的样子,莫非是那个叫玉阳子的妖道真有什么秘方吊住了他的性命不成?杨宁问李贵妃,李贵妃也说见到隆庆看他的气色倒比以前好了许多,这让杨宁心里不禁对历史到底如何演变又产生了疑虑不定! 在陈皇后与李贵妃的参与下,隆庆有旨,所有此次参与募捐救灾的内监、部堂官员、锦衣卫官佐,品秩全都升授一级,就连刚开始挨了杨宁板子、后来也为募捐赈灾出力的赵永清和郭正旭也不例外,但只有一个都察院八品知事顾兆则例外。 李贵妃得了消息,知道此人藐视、辱骂杨宁的事情,因此不但没赏他,还直接免了他的官职,当然,他也没参与后面的募捐救灾,不同于赵永清和郭正旭,杨宁从打了他板子之后便再也没用此人,看到顾兆则的下场,赵永清和郭正旭不由都是暗自庆幸,相比于升官,觉得当初就算挨了几板子也是值了! 在颁旨赏赐有功人员的过程中,李贵妃故意放出风来,将这次请赏的人情全都做给了杨宁,众官员皆大欢喜的同时,对为他们请功的杨宁更也是心存感激。 而对于户部主事魏学增,在杨宁的关照下,则直接升迁了两级,一下成为了正五品的户部山东清吏司郎中,关于魏学增的升迁,杨宁是存了心思的,他本就是从山东清吏司主事位置上下来的,如今不但回到原部门,还升为了正五品郎中,可谓是大大的扬眉吐气,原来与他不和的山东清吏司郎中则调到了浙江清吏司。 之所以如此升迁魏学增,杨宁还存了另一个更深层次的原因。两人十几天相处下来,原本有些恃才傲物、心高气傲的魏学增与杨宁的关系日渐亲近,对于杨宁处事的能力和手段也是佩服不已。 在一次两人闲下来一起喝酒时,魏学增酒酣耳热之际,与杨宁交了心,吐露了自己从山东清吏司主事位置上被卸了差事的真正原因,原来,这件事还是与山东水灾赈济有关,其中牵扯到户部山东清吏司官员与山东道地方官员贪墨赈灾银的事情,因为魏学增不肯苟同,便成了上峰的眼中钉,后被卸了差事,据魏学增讲,那户部尚书张本直与山东清吏司的郎中王泮都与贪墨有关,而张本直却是首辅高拱的人。 尽管早就听说赈灾银被有关官员贪墨的传闻,但此刻杨宁听魏学增揭露出来,不由仍是愤恨难平,灾民们家破人亡、流离失所,本来已经够惨的了,这帮子官员还要打本来就不多的朝廷赈灾银的主意,真是丝毫不顾忌百姓死活了! 听魏学增说此事牵涉到高拱,又有一位大九卿牵扯到其中,杨宁立刻意识到此事非同小可,也看到了此事背后可以利用的文章,但却也知道此事不能着急,得慢慢来,因此,他便与魏学增商议,等募捐之事做完之后,论功行赏时,将魏学增升为山东清吏司郎中,在那些贪墨的人当中按插一个钉子,以后伺机而动。 魏学增知道杨宁与他如此商议那是将他看作了自己人,他虽然性子孤傲,但却更是个聪明的,通过募捐一事他看到了杨宁的能力与胸襟,以及在后宫两位娘娘面前的受宠,此刻已是下定了决心以后跟着杨宁混前程,更何况他对那些贪墨赈灾银的官员也是深恶痛绝,当下立刻便答应了。 杨宁也说话算话,对于在此次捐献中出手阔绰的富商大户,他也上折子为他们请求散官官阶荣誉封赏,当然,捐献的大户太多,杨宁在告示里早已有言在先,朝廷只封赏捐献数目排在前二十位的人员,此事隆庆有旨交给了吏部验封司,于是很快,从散阶正六品的承德郎、儒林郎等,一直到从九品的将仕佐郎,京城里一下多了二十位民间的荣誉散官。其中,京城首富、也即郝梦阳的父亲——郝奉先,因为捐银两万两、捐献最多,而受封正六品的承德郎。一时间,这二十几户受了封赏后,家家户户像过年似的,好生热闹了一阵。 别人都赏的赏、升官的升官,身为主事人的杨宁的封赏却遇到了麻烦。如今杨宁已是内监中最高的品秩——正四品,按规矩是再不能往上升了,按官职他上面只有司礼监掌印冯保和秉笔大太监、东厂厂督冯保,也不能升了,因此,李贵妃旧事重提,要给杨宁封侯,杨宁却不答应,觉得肯定会招来朝中大臣、尤其是高拱一派官员的反对,当初他自草原回来时,也有朝中张居正一系的大臣提出要给他封侯,但最终高拱一系官员竭力反对,最终没封成,而这次募捐赈灾的功劳,与那出使草原的功劳比起来就小多了,封侯是更不可能了。 李贵妃不听,泼辣劲上来,道一声“本宫倒要看哪个敢拦着”,与封赏其他官员的剌书一道交给吏部时,结果可想而知,兼着吏部尚书一职的高拱一系的部堂官员、御史言官,全都跳出来,哭天抢地般劝皇上收回成命,最终隆庆耐不过群臣三天两头进宫请见,向李贵妃无奈告知一声,最终封侯的事情仍旧没有成功,将李贵妃气得柳眉倒竖,对高拱恨得咬牙切齿,但如今万历尚未继位,她身份毕竟只是个贵妃娘娘,却也无可奈何。 最终,杨宁获封了个嘉义大夫的正三品内官散阶荣誉虚衔,又在李贵妃的争取下,加封了个太子少保的官衔,嘉义大夫本就是内官散阶,倒也无可厚非,可这太子少保,却是从一品的文官加赠衔,授予内官也是坏了规矩,李贵妃自也料到高拱一系的官员会反对,这次她要求隆庆直接没通过内阁和吏部,直接用“中旨”颁了奖赏下来,然后圣旨已下、木已成舟,大臣们再怎么反对也是无济于事了! 就这样,搞了个募捐救灾,杨宁获得了两个虚衔,这前一个倒还不痛不痒,可这太子少保的官衔,却是荣耀无比,明朝历史上,还真没有太监能够给授“三公三孤”的加封官衔。 封赏杨宁的圣旨颁出来之后,朝野自是一片哗然,可皇上圣旨已下,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再反对也已是没用,更何况,高拱一派的官员中出了一件大事,让他们都自顾不暇,已经没心思注意杨宁的事情了。这件大事便是当今的内阁辅臣、吏部侍郎张四维家里曝出了一件令人既震惊又哭笑不得的“丑事”,那就是其正妻哭喊着跑到皇宫里去敲登闻鼓告御状,告的却正是她的相公张四维,理由是张四维好色无耻、不守夫道,背着她在府外养了七八房小妾,其中里面竟然还有两个歌妓。 此消息一传出,京师朝野顿时一片哗然,很多人开始本来不信,可这事坊间传得却是有鼻子有眼的,甚至还言之凿凿传出了张四维养得这些个小妾姓甚名谁、被张四维养在了哪里,更有人亲眼看到悍妇李如花又是如何一个个去这些地方逮住了这帮小妾、如何又痛扁一顿、抓挠得头破血流。自此,此事已是确认无疑! 在京师朝野,张四维的声名一向都是不错的,此人为官清廉、洁身自好,又有一身的好才学并长于政事,再加上其人长得风度翩翩、一副谦谦君子模样,因此,一直很得百姓及其他官员的好感,可是,正是因为他如此良好的一贯形象,竟突然间曝出这么件丑事,人们的惊讶与鄙夷可想而知! 除了一贯的好名声,张四维有一个“惧内”的名声也是出了名的,他是典型的家有“悍妻”型。 张四维妻子名李如花,乃是他的结发妻子,说起来也还是兰飞凤丈夫的亲姑姑,其长相如无盐、性格更彪悍。当初张四维年轻落魄潦倒时,却是这李如花的父亲、也就是兰飞凤的老公公收留了张四维,招他为婿,并资助他上京赶考,可以说,张四维能有现在这番风光地位,完全是得益于他的老丈人,也因了这层缘故,张四维一向在这李如花面前矮了一头。 后来,虽然张四维的老丈人死了,但李如花却是十分争气,为张四维生了一个风流倜傥、聪慧有才的好儿子——张文康,也是张四维唯一一个儿子,因此,这李如花更是将张四维吃得死死的,对他“管教甚严”,张四维见了他这妻子便如老鼠见了猫一般,什么脾气都没有,张四维在李如花面前怕到如此地步,就更别说张四维千辛万苦征得李如花同意娶回家的两个小妾了,在李如花面前更是陪着小心,完全是一副丫鬟下人状。 这次,张四维终于为他的“惧内”付出了代价,李如花这个悍妇的一番大闹,弄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张居正一系的御史言官、六部九卿官员,纷纷上折弹劾张四维身为朝廷大员却“帷薄不修”,当应致仕!近些时日一直深居简出的隆庆皇帝为此也不得不重开了一次擢免了多日的早朝,专门朝议此事。 朝堂之上,以高拱与张居正为首的两派官员吵作了一团,但明显高拱一派的官员底气不足,前不久,他们刚刚用同样的方法弹劾掉了李春芳的首辅之位,所不同的是李春芳是因德行孝道,而张四维却是更加令人不齿的“帷薄不修”,也即个人家庭生活**! 最终,在张居正一派官员的猛烈抨击下,隆庆皇帝下旨将张四维逐出了内阁,但却保留了其吏部左侍郎的职位,并未让其致仕,这要归功于高拱一派官员在朝堂之上远超于张居正一派的雄厚实力,这些人力保之下,才让张四维好歹保住了官职,不至于被一撸到底。 对于这个结果,杨宁想张居正应该还算是比较满意的,有内阁阁臣头衔和没有这个头衔所起的作用大大不同,张四维被赶出内阁,至此,内阁里只剩下首辅高拱,次辅张居正,还有一个看似偏向高拱、实则处事低调、明哲保身的高仪,张居正在内阁的日子应该要比李春芳在时还要好过一点儿。 整个事件中,没有人怎么去注意悍妇李如花到底是如何准确得了消息、将张四维养在外面的“野花”“一举成擒”的,但杨宁心里却是再清楚不过,这定是东厂厂督冯保的功劳了! 通过这件事,杨宁不得不赞叹“特务机构”东厂办事的效率和能耐,还有冯保利用妒忌悍妇李如花自曝家丑、从而顺理成章地揭出张四维丑事的高明,同时他心里也是暗自警惕,东厂如此神出鬼没、无孔不入,从自身安全计,以后可是要加倍小心了,如今不同往日,自己与冯保已生嫌隙,鬼知道他会不会暗中派了东厂探子来查自己! 在杨宁忙于赈济灾民的日子里,去昌平小汤山接收皇庄的韩山林终于回来了,向杨宁汇报了接受皇庄的情况。 这汤山皇庄,原本是隆庆要赏给太子万历的,但考虑到万历年龄还太小,也就没封给他,到头来倒被隆庆赏给了杨宁。 据韩山林讲,这汤山黄庄说是“皇庄”,其实也并没有多少建筑和人口,庄子周围的百顷田地只不过是一片片的荒地罢了。 杨宁十分奇怪,据他所知,这京师周围像通州、密云、怀柔郊县、甚至直隶八府,几乎所有的地都被各王公显贵、勋戚大臣占了去,这昌平在京师西北,虽说远了些,可也不该都是一些未开垦的荒地才是。 对于杨宁的疑问,韩山林的解释是:当地大小汤山周围的土地不知含有什么东西,地温比别处要高,还时不时向外冒些热气,根本就不适合种庄稼,因此就没有人耕种,也就无法存活佃户,因此也就一片荒凉了。 听到韩山林那皇庄周围的地里往外冒热气,杨宁心里不由咯噔一声,猛地想了起来,之所以那汤山地热,可不正是那里存在着稀罕的温泉么!怪不得当时自己听到“小汤山”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在后世北京西北昌平县的“小汤山温泉”,那可是大大有名的,而听韩山林所说,如此珍稀宝贵的资源竟然还没有被人开发,这可真是天上掉馅饼啊,如今那里的大片土地已经都归了自己,若是自己将这温泉开发起来,成立个“度假村”,再在王公贵族之间大肆宣扬一下温泉的好处,让他们来消费度假,那岂不是要发一笔大大的横财么! 第二百二十二章 真穷假穷 得知了温泉的存在,杨宁继而联想到挣钱的契机,这纯粹是下意识的反应,但现在的他根本已经不缺银子了,自然没必要干这种费心费力的事情,不过,将这汤山温泉秘密开发出来,仅供自己去“度假”还是很不错的。 虽然心里很想立刻赶去昌平汤山庄子看看,但杨宁算算日子,还有十来日便要过年了,按照与小乐子的约定,他也快该回来了,杨宁这些日子一直记挂着小乐子能否找到刘碧瑶,并带她回来,不管怎么说,他已经与刘碧瑶有了白首之约,闹了点别扭又算得了什么,怎样也不能让她一个孤苦伶仃、无家可归的女子漂泊在外! 最后杨宁决定等过了年开春,天气暖和了,再瞅机会去昌平。 一连忙了十几日募捐救灾的事情,说不累那是假的,有事做着还好说,这猛一闲下来,杨宁身心疲惫的感觉也随之而来,他向李贵妃告了几天假,这几日便呆在了宅子里好生休息着,没事与水灵、韩玉娘、岳风等人玩玩游戏、逗逗乐,偶尔到对门串个门,与文紫嫣聊聊天、谈谈诗词对联,日子倒也过得轻松惬意、不亦乐哉! 遵照杨宁的吩咐,沉香选了一批下人,拨到了文家的宅子里,并特意嘱咐这帮人在文家要像在杨府一样恪守规矩、尽心做事,视文氏兄妹为主子,不能稍有怠慢。有了这些人的入住,整个文宅前后都是焕然一新,变得人气十足起来。 当然,这些人所有的吃穿用度、还有工钱全都是由杨宁这边领取的,捎带着也领取了文家兄妹的吃穿用度,等到文紫嫣发现不对劲,终于明白了杨宁的用意时,这些人却已经在文家形成了一套井井有条的章程规矩,依文紫嫣嘴硬心软的性子,哪好意思赶这些人走,也就对这种状况听之任之了,不过她心里对于杨宁的良苦用心却还是很感动的。 韩山林这次回来,只带了两个人,带去昌平的人韩山林则安排留在了汤山庄子里,好在那里事情不多,那些人也足能应付得来。当韩山林回来宅子之后,见到宅子里又添了张长根等那么多人,了解了原委之后,他自然是很高兴地。 自从韩山林回来,沉香便将管家的职务让了出来,韩山林重掌杨府管事大权,而沉香则只负责管着后宅杂务及一帮侍女丫鬟;韩玉娘依旧管账,岳风在读书之余也帮韩玉娘的忙,张长根作为护院武师头领,带着一帮同乡弟兄侄子负责起了宅子的安全,同时兼顾对面文宅的动静,其妻子花婶则掌了厨下、洗衣等杂事的“总管”,至此,杨宁的府邸算是真正的“机制健全”了! 自从募捐救灾的事情过去之后,杨宁的府邸再也不是“门前冷落车马稀”了,临近年关,便来了许多拜访之人,这些人多是跟随杨宁在募捐赈灾之事中办差而升迁了的各衙门官员,这些人沾了杨宁的光,心里感激,趁着年关,自然是来表示一番“感谢”了,而且,用以感谢的礼物还颇为丰盛。 对于这些人的“礼物”,杨宁本想不收,但这些官员基本上都是在各衙门里比较另类的人物,既不属于高拱一派,也不属于张居正一伙,都是些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其中也不乏能力出众的人物,此次跟着自己办差而升了官职,他们心里自也将自身归入了自己的旗下,而自己不管在这皇宫庙堂待多久,培养些自己的势力和人脉总也是没有坏处的。于是,杨宁便来者不拒、收下了这些人的“礼物”,言语中也好生亲近了一番。 这一番礼收下来,韩玉娘一记账,又是吓了一跳,虽然来的都是些各衙门的中下层官员,但所送的礼加了加竟不下万把两银子,正好这些时日因收留灾民及文宅的用度而花销不少,这突如其来的万把两银子让韩玉娘不由眉开眼笑。 这一日,杨宁想到跟了法空老和尚练武的关雷,心里有些记挂,便和岳风换了身普通衣服,去街上买了些酒肉,向隆福寺行去,想要去看看关雷,三虎子和张彪自然也跟着,这些时日,两人已实实在在成了杨宁的长随跟班加保镖,杨宁出门他们就跟着,杨宁进宫他们就在宫外等着,一来二去的倒与守皇城的侍卫混熟了。有这两个一身好功夫的后生犊子跟着,杨宁自己也放心不少,如今他出的风头越来越多,得罪的人也越来越多,难保不会有人铤而走险,在这京师天子脚下派人行刺他。 几人提着酒肉,还是来到法空菜园的后门,杨宁再看当初与水灵等人寄身的破道观时,那破道观如今已经被修葺一新,住进了几户无家可归的灾民,在京城内外、近郊等处,像这样的地方还有很多,都是被魏雪增招募的灾民青壮修缮了起来,用以安置没有住处的灾民。 一进法空菜园,杨宁几人便看到了关雷,这黑小子大冷的天竟然赤着膀子、正在搬法空挑水用的铁力木扁担,只见他费了好大的力将扁担搬离了地面,然后又轻轻放下,随即又费力往上提,如此周而复始。 “黑小子,我们来看你来了!”岳风对着关雷喊了一声。 “嘭”得一声大响,关雷扔了扁担,抹了把头上的汗水,转回身看到杨宁几人,不由满面惊喜地道:“公子,小娘皮,你们怎么来啦?” “你这黑小子,都和你说了,公子和我是特意来看你的!”岳风回道。 杨宁笑着道:“关雷,你弄根扁担提来提去,是在练功么?” 关雷脸上一苦道:“是啊,师父布置的任务,每天必须提够一千下……!” 杨宁一惊道:“一千下,这么多?”这老和尚的铁力木扁担杨宁可是清楚的,足有二百多斤,当初他可是费了老大的劲才提离了地面,刚才关雷能将这扁担提起来再慢慢放下,力气大得已经让杨宁惊讶不已了,没想到老和尚竟然让关雷每天如此提一千下,关雷再怎么说也还是个孩子,这么做万一把他累坏了怎么办! 关雷神色更苦道:“这还不算,除了提够这一千下扁担,我还要将那两个水桶搬来搬去,还要站桩,还要……!” “阿弥陀佛!关雷,那一千下扁担提完了么?”关雷正说着,禅室内传出法空浑厚的声音,打断了关雷的话。 “哦,知道了!”关雷对杨宁一咧嘴,示意自己先去提完了这一千下扁担再与杨宁说话。 见关雷如此受罪,杨宁心里真是心疼了,他要找老和尚理论理论。 杨宁进了禅室,却见老和尚胖大的身子正仰面躺在睡榻上,手里捧着本诗词类的书在读,神情甚是惬意,若不是亲眼所见,谁能相信堂堂当代高僧、武林绝顶高手竟摆出这么个搞笑姿势,杨宁不禁又好气又好笑道:“老和尚,你躺在这儿倒是舒服了,你的徒儿都要累趴下了!” 法空懒洋洋道:“求老衲收徒的可是你,你要是心疼了,把那臭小子领回去就是……咦,什么味儿?”说着,法空耸了耸鼻子,脸上一喜,扔了手中书,翻身坐起道:“是不是给咱老人家带好酒好菜来啦,算你小子有良心,快快拿出来吧!” 见法空一副嘴馋样子,杨宁不禁好笑道:“你这老和尚鼻子倒是挺灵,想喝酒吃肉可以,不过你得先跟我把关雷的事说清楚了!说到底,他毕竟还是个孩子,你给他布置的练功任务是不是太重了些?” 法空眼睛直勾勾盯着三虎子和张彪手里提得酒肉,闻言有些不耐烦道:“是你教徒还是老衲教徒,这黑小子有几斤几两,适合怎样的练功方法,老衲比你小子有数,废话少说,快把酒肉拿来!” 说着,法空竟突然伸出蒲扇般大小的巨手,冲三虎子手里提的油纸包一招,那装着酱肉、烧鸡的油纸包竟突然脱离了三虎子的控制,猛地朝法空手中飞去,法空大手一抓,便将那油纸包抓在了手里,这个动作将三虎子与张彪吓了一跳,两人满脸惊异地望着法空,就连杨宁也是头一次见到老和尚露这一手,不由也是一脸惊讶。 “老和尚,你这是变的戏法吧?”杨宁隐约猜想到这定是与法空的深厚内力有关,但却有些不敢相信这种“隔空取物”的神奇存在,忍不住道。 法空有些特意道:“小伎俩罢了!”说着,他又是伸手一招,张彪提着的酒坛也向他飞去,尽管这次张彪有了防备,但根本扛不住法空的深厚内力,被酒坛带的向前几步,最终还是没办法松了手,酒坛落入了法空手里。 “啧啧!真是开眼界啊,老和尚,你真是太牛了,我现在有些明白你老人家为什么这么胖了,你就这样躺在床上,想要什么,伸手这么一招,便拿到手了,凡事懒得动弹,可不就胖成了这幅模样么!”杨宁开着玩笑道。 法空懒得搭理杨宁,放声冲屋外喊道:“黑小子,练完了没有?练完了进来喝酒吃肉!” “这就来……来啦!”屋外关雷憋着气大吼道。 杨宁买来的酒肉不少,连上三虎子和张彪,大家一共六个人,围坐在一起喝酒吃肉,自从法空表演了一招“隔空取物”之后,三虎子和张彪望向法空的目光便充满了崇拜与敬意,放在杨宁眼里,那绝对是标准“现代追星族”的眼神! 法空与杨宁酒碗一碰,一气喝干了,却是突然眉头一皱,杨宁正要问他怎么了,就听到屋外有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师侄智清,求见法空师叔!” 杨宁心里一慌,坏了,是前面隆福寺的和尚,这里满桌子酒肉,被人家看见了还不得尴尬死! 杨宁正要提醒法空千万别让这智清和尚进来,法空却已是一脸无所谓道:“进来吧!” “多谢师叔!”随着话声,屋外进来一位身材魁梧、浓眉大眼的中年和尚,这和尚一对眸子精光熠熠,让人不敢与之对视,杨宁心下一凛,料定这和尚绝对是个高手。 这智清和尚进了屋见到这么多人,倒没有一丝意外神色,只是望见桌子上的酒肉,不由神色有些尴尬,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对法空恭恭敬敬双手合什行礼道:“智清见过法空师叔!” 法空“噗”得一声吐出了一根鸡骨头,才开口道:“智清啊,你不在前面处理寺务,跑这来做什么?” 法空言语间拿大得很,即便作为师叔,可在师侄面前喝酒吃肉,还不带一丝愧疚之色,也着实有些不像话了!杨宁不由斜了法空一眼,脸上愈发尴尬起来,这智清和尚既然喊法空师叔,那必是隆福寺方丈法正大师五大弟子其中之一了,在偌大的隆福寺里地位必也不会低了,如今酒肉都是自己带来的,还坐在这里与人家师叔肆意吃喝,这怎能让他不尴尬! “回师叔的话,是师父他老人家命弟子来请师叔过去商议事情的!”智清和尚恭敬地道。 “哦?是方丈师兄找老衲,是因为什么事啊?”法空神色里多了几分凝重道。 “这——!”智清有些犹豫地看了杨宁等人一眼。 “哦,呵呵,法空大师,今日多有打扰,我们也该回去了,以后有空再来看您吧,您有事先忙吧!”杨宁笑容满面站起身来,示意岳风等人离去。 “嗯,记得下次过来时,捎上‘熏风阁’的猪头肉,那肉的滋味儿不错!”法空提醒杨宁一句。 “嘿……好、好!”杨宁干笑着答应道,与关雷打过招呼,连忙带着岳风等人走了。 …… 第二日一早,杨宁睡到日上三竿,正与水灵吃“早饭”,皇宫里来了圣旨,宣旨的还是隆庆贴身太监、乾清宫总管李贵,旨意中言明隆庆皇帝要为即将离京的俺答使臣送行,午时在皇宫建极殿设宴,传旨朝中王公大臣、文武百官列席作陪,并特意传召杨宁参加。 能够参加此次设宴,内监中也只有杨宁获此殊荣,就连孟通和冯保都没机会列席。像这样宴请番邦使臣的国宴,按规矩内宦官员是没资格参加的,但杨宁却是在出使草原、与俺答和谈中立下了汗马功劳,因此隆庆特旨,特召杨宁列席参加,这件事情传出去,说不得又有许多人对于杨宁的受宠而又羡又恨,当然也不免有很多人生出向杨宁这边站队的心思,这些却都是杨宁管不着的了。 经过与俺答使者都善等人的一番长时间拉锯,封贡和谈的事情在前日终于谈妥了,共达成了八项条款,其中主要条款有:俺答部向大明称臣纳贡,大明封俺答为“顺义王”,其手下部落将领等皆按等级分授都督、都督同知、将军等官衔,并赐其所居住城池库河屯城更名为“归化城”;在大同关外、草原边处开设马市,与俺答部交易铁、盐、马匹等物;双方互迁边民,结镇而居,准许两族百姓通婚等。 这些主要和谈事项,可是杨宁与张居正私下里商量多次的,其中在杨宁看来,最关键的就在于最后互市与通婚一条,有了这两条,两族百姓逐渐实现融合互利,以后想起战争也是几乎不可能的了。 杨宁倒是挺佩服俺答左相都善的,这老家伙不愧是只老狐狸,在形势如此不利的情况下,还敢将谈判拖了这么久,并竭力为自己部族争取最大的利益,这次谈判达成的条款,俺答部的损失最终只在于名誉上的俯首称臣和每年象征性上交给大明的贡品,因此都善一行人都十分满意,而张居正与杨宁却是更满意,有互市与迁民通婚这两项,长远发展下去,这老家伙便知道最终是谁占了便宜! 送行宴设在皇宫之内建极殿,这建极殿乃是明朝历代皇帝举行盛大仪式及庆典的地方,比如说册立皇后、太子,宴请番邦使者、逢除夕、仲秋等佳节赐宴王公大臣等等。 接了圣旨,换过一身正式内监官服,杨宁便坐轿进了宫。 建极殿的大殿里,此刻已是百官满座、人声鼎沸,几百张案几摆了开来,上面摆满了金碗银勺等奢华器具,尚膳监的小太监穿梭其中,将各种珍馐佳酿如流水般呈了上来。 望着眼前的壮观奢华场面,杨宁心里不禁涌上了一阵深深的无力感,自己前些时日累死累活、费劲了心思地募捐银两赈济灾民,可看看眼前这奢华景象,这一顿饭吃下了不知又要花掉几千几万两白花花的银子了,真是让人不得不生出“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感慨啊!都说如今朝廷府库空虚、财力匮乏,可看隆庆随随便便便自自己的“内帑”里拿出了五万两白银,再观眼前这奢华之极的宴席用度,真不知道这如今的大明是真穷还是假穷了! 第二百二十三章 抗倭名将 此时,都善等人还没到,隆庆皇帝的龙椅主位更是空着,杨宁迈进大殿,正被眼前各式各样的官袍晃花了眼的时候,张居正已是领着几位文武官员迎了上来。 “杨公公,刚才与几位大人还说你呢,便看到你到了,快快里面请,你的位子已经安排好了!”张居正笑容满面地道,俺答封贡和谈的事情终于经他的不懈努力完成,看得出他的心情很不错! “多谢阁老!”杨宁拱手施礼道,目光却望向了张居正身后的几名文武官员,几名文官中杨宁只有一位认识,便是自草原归京时,在朝堂大殿上因自己的封赏问题为自己说话的姓王的二品大员,另几位文官杨宁却是不认识,但想必也是张居正一系的官员。 引起杨宁主意的是一位穿着麒麟补服的正一品中年武将,此人生得中等身材、面色有些黝黑,长相也并不十分威猛,只是随随便便站在张居正一旁,但却给人一种久经风霜岁月的冷静睿智、一种不怒自威的沉稳气势,浑身上下更隐隐透出一股浓浓的彪悍杀伐之气,让人觉之不由心中暗惊。 张居正见杨宁目光望向身后官员,立刻笑道:“还未给各位介绍,诸位,这位是司礼监杨公公,近日他接连为咱们大明办了几件大事,不用本辅介绍,各位想必也都认识他吧?” 几个文官纷纷微笑点头,只有那中年武将面露赞叹之色道:“常听阁老提及杨公公虽然年纪轻轻,但先后监军宁夏平叛、出使草原和谈、以及募捐赈济灾民,为我大明立下不世之功,今日一见,杨公公果然是英雄年少啊!” “将军过奖了!”杨宁急忙谦虚道,虽然不认识这中年将领,但此人谈吐文雅,气度不俗,让杨宁不敢怠慢。 “哈哈,元敬兄,还是让本辅为你们介绍吧!杨公公,这位将军就是我朝大名鼎鼎的抗倭名将——戚继光戚将军,如今已由南方调回,以五军都督府都督同知衔总理蓟州、昌平、保定三镇练兵事宜,并任三镇总兵官,镇守蓟州、永平、山海关等地!戚将军能征善战、威名赫赫,可绝对是我大明朝的中流砥柱啊!” 戚继光! 眼前这位中年将军竟然就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抗倭民族英雄戚继光,杨宁深为崇拜的历史人物之一,杨宁一直知道戚继光是生活在在这个年代的,也不是没想过会有一天见到此人,但他却真真没想到,竟在今天意外有幸见到了这位历史上的传奇人物,此刻杨宁心里的激动是可想而知。 “戚将军,请恕小子眼拙,将军的威名小子可是仰慕已久的,今日得见将军,杨宁实在是三生有幸,将军天纵奇才、用兵如神,打得那些倭寇畜生屁滚尿流,保我大明海疆安宁,您才是真正为我大明江山社稷立下了汗马功劳,请——,请受小子一拜!”杨宁目光热切而崇敬,毫不吝啬赞美之词,说到最后,他竟真的拱手躬身下去,对戚继光深施一礼。 对于杨宁突然间表现出的如此热情,张居正和其他几个文官都很是意外,要知道,明朝向来是重文不重武的,尤其是在明朝后期,在历代皇帝的心目中,通常是内监排首位,文官其次,而武官则是最不受重视的,因此,即便戚继光立下的功劳再大,可杨宁却是如今内监炙手可热的人物,对戚继光表现的如此谦恭、甚至有些刻意交好的味道,实在是有些违背常理了。 “公公千万不可!”戚继光脸上微有些动容,随即急忙跨前一步,一双有力的大手扶住了杨宁,“公公,这可如何使得,末将保家卫国、驱逐倭寇,那只是做了份内之事罢了,公公如此赞誉,末将实在是不敢当……!” 被戚继光拦着,杨宁就感觉被两支虎钳夹住了一般,再也拜不下去,只好作罢,听得戚继光如此说却是立刻正色道:“将军也不必谦虚,说句毫不客气地话,这满朝武臣当中,若是将军都当不起小子这赞誉,那就没人能当得起了,哦,当然,还有一位俞大猷将军,那也是深为小子所钦佩的!” 戚继光深深望了杨宁一眼,顿了片刻才感叹道:“俞老将军一生南征北战,为我大明立下赫赫战功,如今已是将近古稀之年,却仍在广西前线剿灭僮民叛乱,末将微薄功劳,如何敢与老将军相提并论!若是老将军知道杨公公对他有如此高之评价,必定会很欣慰的!” 杨宁能听出戚继光话里隐含的一丝辛酸之意,却也知道原因为何,个中情由他曾经听张居正提到过。 如今两广总督李延,乃是内阁首辅高拱的门人,此人志大才疏、任职无方,偏又心胸狭窄、嫉妒贤能,对于当时以总兵官身份提调闽浙粤三省军务的抗倭功臣戚继光,使得后者在倭寇靖平之后、于隆庆二年由前线调至了蓟镇,堂堂名将从此干起了后方练兵的差事。 近些日子,广西僮民巨盗韦银豹、黄朝猛二人率僮民造反,杀人越货、为恶一方,闹得整个广西鸡犬不宁,朝廷调派福建总兵俞大猷任广西总兵,负责进剿事宜。 初期,俞大猷用兵如神、进展迅速,眼看就要打进韦银豹的老巢——荔波县城,谁料,关键时刻又是这李延从中作梗,他生怕俞大猷立功,于是便多方掣肘,克扣军饷及故意延误粮草运送,致使俞大猷的人马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最终不得不原路撤军退守,致使剿匪之事功亏一篑。 事后,朝廷追究战败责任,这李延又抢先下手,上折子弹劾俞大猷老而昏聩、延误军机,致使剿匪失败。 本来,内阁次辅张居正,以及朝中老臣、兵部尚书杨博和左都御史葛守礼等人尽皆知道此事谁是谁非,一直认为若不撤掉李延两广总督的职务、另委贤能,平定广西叛乱一事便绝无成功的可能,长期拖下去,也必又将成为朝廷的一个大包袱。但是,就因了这李延乃是高拱的门生,高拱执意不肯撤掉李延,并认为剿匪不力乃是俞大猷老迈昏聩所致。 近来这几日,以高拱和张居正为首的两派官员正在为此事闹得不可开交,总也争不出个结果,双方正在僵持着。 也正因了这个缘由,戚继光才有如此一番感慨。 对于戚继光与俞大猷的遭遇,杨宁是深感愤怒的,高拱一伙人,只知道拉帮结派、排挤贤臣良将,却丝毫不考虑朝廷的安定大局,更不顾忌百姓的死活,实在是让人切齿痛恨,杨宁心里再一次暗下决心,如今即便奈何高拱不得,但待万历继了位,说什么也要帮着张居正把这高胡子赶下台去,没有了此人的掣肘,张居正的改革主张才能得到施展,大明朝才能够得到中兴。 与戚继光说完话,张居正又为杨宁介绍了另外几位官员,其中那位姓王的二品大臣,却是如今六部里的刑部尚书王国光,乃是张居正一派的主要官员,同时也是张居正的“准亲家”,其大女儿已与张居正的长子张敬修订了亲。 说起来,杨宁几次去张居正家,却还真从来没机会见一见张居正的这个大儿子。 众人寒暄完,杨宁便随着张居正进了大殿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目光四顾间,他便看到了久未见面的高拱,在他一旁坐着的竟然是张四维,此时的高胡子阴沉着个脸,看得出心情相当不好,而一旁的张四维则是低眉塌眼,也是一副死不死活不活的样子。 杨宁自然知道这二人为何是这副模样,心里不由暗暗好笑,张居正顺着杨宁的目光望去,见高拱与张四维的模样,不由也是对着杨宁会心一笑,投过一个赞许的眼神,自是赞他帮忙出的将张四维弄出内阁的好主意。 此时,有资格出席此次宴席的文武官员基本已经到齐,文臣方面,三司六部大九卿中,杨宁如今也就认识了个礼部尚书吕调阳和刑部尚书王国光,其他之人却不认识,于是,张居正便在一旁为其指点介绍,趁此机会,杨宁终于也见识到了如今大明朝堂之上的这些个主要人物。 内阁阁臣中,高拱兼任吏部尚书,高仪称病未来。 兵部尚书杨博,乃是一位两鬓斑白、一脸正气的老臣。 左都御史葛守礼与其年龄、形象也差不多。 还有一位更老的是工部尚书朱衡,这位年龄已过花甲,但看似精神却依然矍铄。 户部尚书张本直,乃是一个白白胖胖的中年人,一看便是多年养尊处优的人物,想必在这朝廷炙手可热的肥缺上没少捞银子。此时已得知此人涉嫌贪污黄河水灾赈灾银的杨宁忍不住心里想到。 至于大九卿剩下的两位——通政司使李继春与大理寺卿刘思问,各部的左右侍郎,以及小九卿及其他有资格参加此次宴席的官员,杨宁便不怎么注意了,说实话官员太多,他也注意不过来了,只是对翰林院掌院学士丁世陶多注意了几眼,也是因了文千石曾与他提起过此人的缘故。 武臣方面,多是领了五军都督府和各京营、锦衣卫等都督职位的各国公侯爷、显贵将军等,至于身具总兵官衔的,也就戚继光一人,还是因了他正好奉命到京述职,才赶上这个机会。 三大国公中,定国公徐文壁,授太师,领右军都督府,乃是大明开国功臣徐达之后;成国公朱希忠,受封太子太师,领后军都督府,乃开国功臣朱能之后;英国公张溶是,受封太子太保,领左军都督府,乃是张玉之后。 这三人望之便都是老成持重之辈,只有那张溶,望向杨宁的目光里多有不善,杨宁自是知道是因为其大舅子贾全的缘故,不过杨宁却也不惧他,一个萌荫了祖宗的闲散国公而已,又有什么了不起,待杨宁目光冷冷回瞪过去,这张溶的目光很快便转向了别处。 像其他一些世袭的侯爵,没什么出挑之辈,杨宁没怎么注意,倒是对于锦衣卫都指挥使刘守友,杨宁特意注意了一下,此人可是牟泰及北镇抚司黄锦的顶头上司。这刘守友长得竟是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若不是穿了一身武官官服,很难让人相信此人竟是个统领天下数万锦衣卫的一品武将。对于此人杨宁心里却也清楚,此人家世背景必定是极其干净,也绝对不会偏向于任何一方势力,他所中心的人只有一个,那便是隆庆皇帝。 待杨宁听张居正介绍完在场主要文武官员没多久,鸿胪寺的官员执事便引着俺答的使者——都善、把汉纳吉等人迈进了大殿,向规定好的座位行去。 都善和把汉纳吉等人想必是有些惊奇于建极殿内如此奢华盛大的场面,面容都有些肃穆,经过杨宁与张居正身旁时,都善和把汉纳吉都看到了他们二人,不约而同地向杨宁和张居正面露微笑,点头打招呼,杨宁和张居正也齐齐微笑点头回应。都善和把汉纳吉的动作被齐齐注视着他们的文武官员看到,不由又都将目光投向杨宁和张居正,张居正面色自然,而杨宁却也是笑容自若、恍若未觉。 待都善和把汉纳吉等人坐定,又过了一会儿,李贵尖细的声音在大殿御座侧后响起:“皇上驾到——!” 众官员纷纷起身,跪倒迎接,山呼万岁,而都善等人则只是站立躬身,右手抚胸,以蒙古人的礼节参拜。 很快,一群太监宫女引着穿着明黄色龙袍的隆庆走了出来,杨宁自案几下面扭头偷眼瞧去,却见隆庆虽然脚步虚浮,但气色红润,看起来竟然精神不错,只是两只眼睛周围的各围着一圈黑气,显得有些诡异怕人。 杨宁自从草原归来、皇极殿觐见隆庆后,可是好久没有见过他了,他心里一直惦念着隆庆的身体状况到底如何,此刻一见之下,他却不由更是糊涂,不知道现在的隆庆的身体到底是个什么状况,说他快要不行了吧,气色和精神明明看起来却是不错,说他病已痊愈了吧,那围在他眼上的一圈妖异黑气又是怎么回事? 隆庆坐上龙椅,赐众卿平身落座,接下来便由李贵宣读了圣旨,内容无非是朝廷已于俺答部落达成和解,俺答俯首称臣、并年年纳贡,大明天威所至、四海臣服等等之类歌功颂德的话,圣旨宣读完毕,都善又代表俺答表示了对大明朝世代永不相犯的忠心,啰里啰嗦了一大堆才说完,之后隆庆便下令开宴。 其实对于这样的宴席,是没人能吃的饱、吃的舒坦的,一切都要看皇帝的举动,皇帝要举杯,大家便跟着举杯,皇帝要吃菜,大家便吃菜,而且皇帝夹了一口,就没人敢多夹一口。 杨宁心思也没放在吃上,只是暗中注意观察着隆庆,对于隆庆的异常依旧是琢磨不透,后来,联想到在东安门外遇到的那个妖道玉阳子,杨宁最后下了结论,隆庆的病绝对是没得救了,只是不知道那妖道用了什么诡异的法子,将隆庆的命给吊住了,原理无非还是饮鸩止渴的法子,但至于隆庆到底还能够活多久,杨宁却也只能随着时间的发展走着瞧了,什么时候隆庆薨毙了,便是能够活多长时间。 席间,隆庆皇帝免不了夸赞了为此次封贡和谈立下汗马功劳的杨宁,赐了三杯酒,后他又赞扬了他为两位娘娘募捐救灾的差事办得好,又赐了三杯,这一下杨宁便连喝进去六杯酒,虽说不至于醉,但本来就没吃多少菜的杨宁一下灌下去这么多冰凉酒水,肚子里那个难受却是免不了的,难受却又不能说、不能抱怨,无奈杨宁只能心里暗暗骂娘。 宴席结束,隆庆点明由张居正与杨宁将都善一行人送回所住驿馆,并在第二日一早于京师城门外为他们送行,张居正与杨宁欣然领命。 一行人浩浩荡荡回到驿馆,张居正因为与戚继光还有事要商议,便先行离开了,而杨宁则又在驿馆坐了一会儿,与都善回忆了一番当初在草原时平定叛乱的日子,又热情地邀请把汉纳吉以后空闲了别忘到中原游玩,最后临走时,杨宁才装作无意间想起来似的告诉都善与把汉纳吉,在草原时,碧玉公主曾告诉过他其非常喜欢翡翠玉镯,并委托他回到中原之后,若是见到有好的翡翠玉镯便帮她买一对,可以托日后定会回到草原的哥哥给她稍了去,而这对玉镯他已经给寻了一副,想请把汉纳吉带给碧玉公主。 都善自是知道杨宁与碧玉公主关系不错,并未起什么怀疑,把汉纳吉更是立刻允诺。第二日,张居正与杨宁在京师城外送别北归的都善一行人,杨宁便将当初挑好的那对儿凝翠欲滴的极品玉镯包好交给了把汉纳吉。 那草原上的佳人儿,见到了自己送的这副玉镯,也许能消散一些当初自己离去时那双碧水柔眸中的哀怨吧!杨宁眼望着都善等人离去的背影,心里默默地想到。 第二百二十五章 小乐子归来 良久,欢快美妙的“律动”终于静止下来,杨宁趴在李贵妃背上歇息着,回味着极度愉悦之后的余韵滋味。 “你这个小冤家,如此姿势……弄人家,姐姐真是羞死了……!”李贵妃埋着头、俏脸滚烫地道。 “嘿,那姐姐喜不喜欢这种姿势?”杨宁趴在李贵妃耳旁道。 因为被杨宁嘴中呼出的热气弄得有些痒,李贵妃偏了偏头,犹豫半响才从嗓子里微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既然姐姐喜欢,那——,咱们就再来一次吧!” “啊……不要……哦……,姐……姐真、真让……让你这……小、小冤家……啊……害、害死了……!”随着新一轮欢快的“律动”开始,李贵妃时断时续地道,随即,她便再次陷入到如痴如醉的欢愉之中。 …… “杨宁,我真的好累,你还不起来,都快要压死我了!”李贵妃声音里带着一丝娇媚的慵懒呢喃道。 “姐姐,这一连几次,够补偿你这几日对我的相思之苦了吧?”杨宁起身,便用李贵妃放在一旁的丝巾清理着下身便道。 “啐!谁对你相思了!呀,你个小坏蛋,怎么将我的亵裤扯烂了?”李贵妃发出一声惊呼。 杨宁讪讪笑道:“刚才太投入了,觉得这玩意儿实在碍事,我就给你扯成两段了,要不你以为你那修长的玉腿能分得那么开?” 李贵妃俏脸一红,啐了一口道:“你真是姐姐的好人儿啊,先是想出让姐姐做出这么个羞人的姿势,还说什么不用脱衣卸妆、省事,这倒好,我也没看出省事在哪里,而且衣物都被你撕烂了,这要让冬琴她们看到,姐姐可怎么说才好!” 杨宁不禁挠了挠头,这倒还真是个麻烦事,刚才只顾着做起来舒服了,却忘了善后工作。 “要不——,你就装着生气发火,然后就自己把这亵裤给撕了?”杨宁出主意道。 李贵妃又好气又好笑地道:“你呀你,可真会给我添麻烦,行了,这事我自己想办法吧!哦,对了,还有这丝巾,待会沐浴的时候我也得自己顺手洗了,要被那群丫头看到,还指不定看出什么来呢!” 说着话,李贵妃拿起丝巾便要为杨宁清理下身,杨宁急忙止住了她道:“好姐姐,可不敢劳您大驾了,这再要是擦出火来,我今天可要累倒在你的肚皮上了!” “得了得了,你自己来吧!嘴里就没个好话!”李贵妃没好气地将丝巾重又抛给杨宁。 两人收拾停当,杨宁便告辞离开了,本来他是想向李贵妃问问隆庆近来的身体状况的,但刚刚与李贵妃做完这事,再立刻去谈论人家“丈夫”的健康问题,感觉总有些怪怪的,于是杨宁便也没开口问。 自凤仪宫出来,杨宁便又立刻赶往福宁宫。 “向忠,迎儿,好几日没见你们了,大家可好?公主可好?”杨宁进了福宁宫,正好遇到向忠和迎儿,便笑着开口招呼道。 向忠见到杨宁到来,不由又惊又喜,杨宁可真是多日没来福宁宫了,迎儿见到杨宁却是劈脸就嗔怪道:“哟,这不是最近内监的大红人——杨公公么,怎么您老人家这大驾有空到我们这小地方来了?” 听迎儿这冷嘲热讽的话,杨宁便知道她也是在怪自己多日没来福宁宫了,这丫头一直是心直口快,杨宁却也不恼,嘿嘿笑道:“你小迎儿说得这叫什么话,这福宁宫就是咱的‘娘家’,我也官做得再大,也不得时常来看看公主和大家伙儿么!” “时常?哼哼,亏你还好意思说,你自己算算,有几日没来福宁宫了?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多日子没来,公主一直都是闷闷不乐的,连出去锻炼的兴致都没有了,亏得公主对你如此亲近,你却如此没心没肺,你、你、你该当何罪?”迎儿一手插着***、一手指着杨宁,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 “迎儿,你别说了……!”旁边向忠赶紧拉了拉迎儿的衣袖劝道。 杨宁不禁苦笑,自己这才几日没进宫,迎儿和永宁公主等人就是如此反应,再加上先前的李贵妃也是如此,自己以后想要离开这皇宫,如何又能走得毫无牵挂、干净利落啊!可不离开,自己这太监身份早晚会被捅漏了出来,那时可就不是能不能离开皇宫的问题了,而是——离开这个人世! “迎儿姐姐啊,您老人家就别说了,公主在里面么?我进去看看她,把她哄高兴了,将功赎罪好不好?”杨宁苦着脸道。 “哼!那你还不快去!不过,公主估计见到你人来了,便就高兴了,哪还用的着你哄,想要将功赎罪,除非——,除非你再带我和公主去你府上玩儿,还要带我们去逛集市!” “好好好,咱们待会就去如何?你先让我进去好不好?”杨宁立刻痛快答应道。带公主出去玩儿而已,以前又不是没干过,正好也让永宁公主再去散散心! “公主,杨宁求见!”杨宁再永宁公主暖阁外喊道。 “进来吧!”永宁公主悦耳的声音立刻传来。 杨宁进了暖阁,却发现永宁公主穿了一身比较休闲的月白宫装坐在榻上,面前案几上摊着一本书。 永宁公主却不像李贵妃一般,冷脸恼怒耍性子,见到杨宁进来,她绝美的脸上露出几分掩饰不住的喜色,望向杨宁道:“你来啦,快坐!今日怎么得空到我这儿来了 杨宁心下叹了口气,柔声开口道:“公主,今日天气不错,怎么不出去走走,老闷在屋里看书,对身体不好!” 永宁公主神色一黯,强自笑道:“这几日也没什么出去的兴致,其实在宫里读读书挺好的,最近正在看阳明先生的《文成公全书》,先生倒的确是大才,书里的很多观点,给我的启发都是很大的!” 王阳明,史称“阳明先生”,此人乃是明朝著名的文学家、哲学家、思想家、政治家……,总之是一连串的名号,以“阳明心学”著称于世,在历史上乃是与大名鼎鼎的南宋理学家朱熹齐名的大儒,“心学”流派的代表人物。不过杨宁也只是知道这些了,对于这王阳明具体有哪些理论成就、学问内容,杨宁便不清楚了,因为他对这些不感兴趣。 “公主,这阳明先生倒是挺出名的啊,对了,他现在还活着么?”杨宁凑趣地问道。 永宁公主惊异地望了杨宁一眼道:“阳明先生在嘉靖初年便因病去世了,这是天下文人尽皆知道的事情,你怎么竟然不知道?” “啊?死了?嘿嘿,我对这什么心学啊理学的,一向不怎么感兴趣,因此自然就不知道此人了!”杨宁讪笑着解释道。 永宁公主好笑地望着杨宁道:“你这人,有时你的才学表现的惊艳绝世,有时却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真不知该怎么看你了!” 杨宁心下一凛,急忙笑道:“该知道的我就知道,不知道的我就不知道了!现在呢,我却知道该如何让公主高兴!尊敬的公主殿下,奴才盛情邀请你出宫游玩一番,不知道公主赏不赏脸呢?” 永宁公主神色一喜,不过随即有些犹豫着道:“要不还是算了吧,你现在早已不像当初那么清闲了,总陪着我,难免耽误你的……!” 不待永宁公主说完,杨宁已是打断她道:“公主这么说,可还是怪我这几日没来看你了!我前一阵忙着募捐赈灾的事情,是有些脱不开身,可现在事情已经办完了,如今清闲着呢,你就给我这次机会吧,你刚才是没见迎儿那彷佛要吃了我的样子啊!” 永宁公主忍俊不禁道:“她可不敢吃了你!” “嘿嘿,公主,那快换衣服吧,我在外面等你!” 和以前一样,永宁公主和迎儿依旧化装成了小太监的模样,再加上向忠,杨宁领着三人顺利出了宫,会合了三虎子和张彪,决定先去他府上,原来他乘坐的轿子,自然得让给永宁公主乘坐,看得三虎子和张彪惊讶不已。 到了井帽儿胡同宅子门口,刚伺候着永宁公主下了轿,大门内韩山林与张长根便迎了出来,后面跟着韩玉娘和岳风,几人的神色都有些怪异。 “韩大叔,你们几个是怎么了?”杨宁察觉到众人神色不对劲,不由开口问韩山林道。 韩山林禀道:“公子,刚才府上来了一位很怪异的少年,说是找你,问他是谁、找你什么事,他也不说,本来长根是要拦住他的,可是……!” 杨宁心里一惊,急忙抢一句问道:“他人呢?” “禀公子,如今这少年在正厅,在下惭愧,没拦住他,此人身手实在是——,实在是太恐怖了,他就像一缕烟似的飘了进去,我竟连他的衣角都没摸到……,公子,此少年绝对是个危险人物,又是敌我未明,在下等无能,看来得多找些人手来!”张长根一脸惭愧道。 杨宁听着却是笑了,“长根叔无需担心,这是我的好兄弟到了,咱们快进去吧!”说完,他便迫不及待迈步进了大门。 第二百二十六章 致命手印 宅子前面正厅里,一个身形消瘦、一身单薄青衣的少年静静坐在椅子上,身上散发出的阵阵冰冷气息,让人不寒而栗,几个丫鬟下人远远地站在一旁,目光里满是惧意地偷眼望着这青衣少年。 突然,青衣少年秀气的眉毛微微一动,紧接着他便轻轻站起身来,向门外走去,唬得几个丫鬟下人忙不迭向后退了几步。 杨宁和永宁公主等人匆匆转过了照壁,向正厅走来。杨宁一抬眼,便看到了站在门口台阶上的青衣少年,他脸上一喜,脱口而出道:“乐子,你回来啦?” 那青衣少年,却正是杨宁所猜想到的小乐子,近一月不见,杨宁感觉到他身上的冰冷气息又盛了几分,他只是静静站在那里,但气势却彷佛如那雪山悬崖上的青松,挺拔和孤寂,冬日的暖阳照在他身上,却丝毫无法遮住他透体而出的丝丝寒意。 见到杨宁,小乐子就如万年寒冰般亘古不变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宁哥儿,我……对不起你……!”说完这一句,小乐子眼睛一闭,身子竟直直向后倒去。 “乐子——!”杨宁大吃一惊,猛地扑向倒下去的小乐子。 自地上托起小乐子冰冷的身体,杨宁声音都有些颤抖道:“乐、乐子,你怎么了,你快醒醒,你可不要吓我啊!” 小乐子此时面色苍白,双眼紧闭,众人此时也都来到杨宁身后,张长根伸手在小乐子鼻端一探,随即对杨宁道:“公子,你先不要担心,他尚有一丝气息!” “啊,没、没死?太好了,太好了……!”杨宁此时已是有些语无伦次,急忙也伸手探向小乐子的鼻端,待确认小乐子还有气息时,不由大喜。 “杨宁,你不要太着急了,咱们还是先将小乐子抬进去,我让向忠去请太医吧!”永宁公主在一旁柔声道。 永宁公主这一开口,明显是女子声音,韩山林等人不由惊异地望向她。 “哦,对对对,忠子,你快去请太医,再过来几个,将乐子抬入后宅!玉娘,你去通知你灵儿姐姐,安排一下房间!”经永宁公主一提醒,杨宁这才回过神来,他是太过于担心小乐子了,以至于刚才思绪全乱了。 向忠正要离去,岳风却在一旁插言道:“公子,刚才我去对面文宅,看到今日文医官在家,你看——?” 杨宁一愣,随即一喜道:“哦,对对,看我都糊涂了,快,你快去,将文医官请来!” 岳风答应一声,急忙转身去了,杨宁与张长根、三虎子等人则小心翼翼将小乐子抬进了后宅,水灵领着沉香与韩玉娘二人已经赶了过来,当水灵认清楚小乐子的时候,不由惊呼出声,杨宁却也没时间和她解释,忙让她引着向安排好的房间行去。 将小乐子安置在床上没多久,岳风已经领着文紫嫣急匆匆走了进来。 “紫——,文医官,这是我兄弟,你快瞧瞧他这是怎么了?”杨宁情急之下,上前一把抓住了文紫嫣的手,好在众人都是以为他心急小乐子,倒也没有多想。 文紫嫣脸上一红,不动声色地抽出手道:“公公先别急,待紫嫣瞧一瞧再说!” 文紫嫣坐在了帷帐旁,伸手为小乐子诊脉,她的手刚一接触到小乐子的手腕,不由轻“咦”一声,想必是惊讶于小乐子非比一般的冰冷体温,随即,她又是秀眉微颦,面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杨宁心里一突,忍不住想开口询问,又怕打扰文紫嫣,只好强自忍着。 良久,文紫嫣才将诊脉的手拿开,站起身来。 “怎样?”杨宁急忙问道。 文紫嫣沉吟一下才道:“公公这位兄弟应该是受了很重的内伤,五腑六脏都有移位的迹象,而且伴有内出血,不过,他的自身体内好像有一股极为阴寒的雄厚气劲,竟是硬生生压制住了如此严重的内伤,并护住了心脉,所以他才能支撑到现在……!” “那——,那他是没有生命危险了?”杨宁希翼地问道。 文紫嫣神色一黯,摇了摇头道:“若是在受伤之初施救,或许还有一线希望,但看他的伤势,明显是受过伤之后,又经过了一番长途跋涉的劳累,致使伤势恶化,看现在的情形,很抱歉,他……已经没救了!” 没救了!没救了!……! 一时间,杨宁满脑子都在回荡着文紫嫣的这句声音,随即,他感到一阵眩晕,身子一个踉跄,旁边的三虎子眼疾手快,猛地上前扶住了他,才使他不至于摔倒在地,然后三虎子又顺势将杨宁扶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怎么……怎么会这样,怎么……呜……,为什么会这样,乐子哥,你快醒醒,醒醒啊……!”旁边的水灵失声痛哭,猛地扑向小乐子,伸手摇晃着他,韩玉娘和迎儿急忙上前拉起了她,温声劝慰着。 水灵的哭声惊醒了陷入痴呆中的杨宁,只见他猛地站起身来,怒视着文紫嫣道:“你为什么说乐子没救了?你凭什么说乐子没救了?你、你……,是了,定是你医术差劲,对,定是如此,向忠,向忠,快,快去请太医,将太医院的太医全都请到这里来,快去!” 此时的杨宁目光骇人,神色几近疯狂,向忠竟被他抓住猛地一下推出去好几米远,撞在了门口的张彪身上。在场众人从来没有见过杨宁露出如此可怕神色,不由都是心下惶然,而文紫嫣站在咆哮地杨宁面前,更已是面色惨白,娇躯颤抖着,紧咬着贝齿却是一句话也不说。 永宁公主强忍着心中惧意,挺身上前拦在他们二人中间,柔声对杨宁道:“杨宁,你能不能冷静一下,文姐姐的医术冠绝京城,太医院也再没有医术强过她的太医了,你怎能如此说她?小乐子受的伤确实太重了,若是能治,大家谁又愿意看着他死去?本宫知道你现在很伤心,可是……,我们大家……同样也很心……心痛啊!”说到最后,永宁公主眼中已是泛起了泪光,语声哽咽。 杨宁被永宁公主一番话,说得脸上神色缓和了下来,但却变得痴痴呆呆道:“不、不、不!你们没人能体会到我的心痛的,小乐子是我杨宁的兄弟,比亲兄弟还亲,在草原上,若不是他,我早死了七八回了……!” 此时的杨宁就像一个晚年丧子的老妪一样,目光直直的望着前方,嘴里不停地念叨着,那样子看得在场所有人都露出不忍神色,永宁公主与韩玉娘等女子尽皆失声哭了起来,而水灵更是哭得死去活来,在场之人,除了杨宁,顶数她与小乐子最亲,自小患难与共的玩伴儿就要阴阳永隔,此刻怎能不让她伤心欲绝! “……不,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他也不会死的,上次在草原,他受了那么重的伤,又走火入魔,但却靠着自己给自己疗伤,依旧挺了过……咦……?”呆呆地念叨到这里,杨宁突然神色一震,随即涌上一丝狂喜道:“对对对,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快,快快,紫嫣,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小乐子清醒过来一会儿,他会自己给自己治伤的,你快想想办法!” 文紫嫣的手被杨宁攥得生疼,她强自忍住了,对杨宁道:“你、你先放手,让我试试……!” “好好好,你快试、快试!”杨宁急忙将文紫嫣拉到病榻旁,连声督促。 永宁公主擦了擦眼泪,走上前去,将杨宁往后拉了拉道:“你往后一点吧,不要干扰了文医官!” 杨宁立刻听话地往后站了站,但仍然抻着脖子瞧着文紫嫣。 文紫嫣静了静心,自随身带过来的药箱中取出一支精致的皮囊来,皮囊里插着一排排金灿灿的金针,随即她又取出一支颜色几近透明的蜡烛点燃,将一根根金针放在火焰上烧了起来。 “将他的上衣脱掉!”文紫嫣淡淡吩咐一声。 “我来!”杨宁立刻答应一声,抢得比谁都快,上前便为小乐子解开了衣服。 小乐子穿得十分单薄,只有外面一件青衣及一件白色贴里内衣,当这层贴里内衣被杨宁解开时,所有人不由都倒吸一口凉气,迎儿更是忍不住惊叫一声。 小乐子瘦骨嶙峋的上半身,布满了纵横交错的刀剑、箭簇疤痕,有的是旧伤,有的则是新伤不久,有的伤口皮肉还外翻着,让人触目惊心,不过这些新伤却都没有往外溢血,彷佛冻住了一般,结了大块的血痂。 杨宁知道,那些旧伤痕是在与赵全手下那些蒙面高手搏斗时留下的,而那些新伤之所以没流血,应该与小乐子所练的《碎玉宝典》有关。 在小乐子的胸口位置,赫然还有一个巨大的手掌印,那手掌印就彷佛印在小乐子身上一样,颜色呈青黑透紫,显得十分妖异骇人。 看到这个青黑色手印,杨宁便知道,小乐子身上这些个刀剑外伤并不可怕,真正引起致命的,正是这个巨大的青黑手印。 第二百二十七章 晴空霹雳 文紫嫣将金针一根根烤好,又一根根插入到小乐子的脖子、胸膛、手臂处的穴位上,甚至小乐子头顶和面部的穴位,也都插满了金针,文紫嫣的动作娴熟无比,认穴之准、动作之快,让人叹为观止,只是此刻没人有心情欣赏罢了。 终于,精致皮囊中的金针已见了空,文紫嫣的动作也终于停了下来,此刻的她香汗淋漓,显得疲累之极,身子一晃,险些晕倒,杨宁急忙伸手扶住了她。 文紫嫣轻轻一挣,与杨宁脱离了接触,声音有些虚弱地道:“最迟一炷香的工夫,他会醒过来!”说完,她便再不理会杨宁,转身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过了大约半柱香的时间,心如油煎的杨宁终于看到小乐子的眼皮动了动,随即缓缓睁了开来,杨宁大喜,急忙凑到小乐子脸前道:“乐子,乐子,我是杨宁,你能听到我说话么?” 小乐子眼珠缓缓转了一下,嘴皮动了起来,杨宁急忙附耳在小乐子嘴旁,却听到小乐子以极为微弱地声音道:“宁、宁哥儿……,我……对、对不起……!” 杨宁急忙抬头道:“乐子,先别说这个,你的伤很严重,太医也治不好,你自己能运功疗伤么?你快试一试,你一定要救活你自己,你要是死了,我、我、我也不活了……!” 小乐子嘴皮又动了动,杨宁急忙再次附耳上去,却听到小乐子道:“你、你不能……,……好……,我能……治,都……先出去吧!” 杨宁不由大喜,急忙起身回头对众人道:“快,大家都先出去,乐子能自己疗伤!” 永宁公主等人都退了出去,只有杨宁自己留了下来,按照小乐子的吩咐,杨宁将他小心翼翼地扶坐了起来,便也跟着退了出来。 众人都在外厅等着,见杨宁出来,永宁公主走上前来道:“杨宁,你也不必太担心了,小乐子吉人天相,定会度过这一关的!” 望着永宁公主关切的表情,杨宁不由一阵惭愧,内疚道:“公主,刚才我心绪大乱,对你实在太过失礼了,还请公主见谅!” 在场众人听杨宁竟称呼这女扮男装的小太监为公主,不由都是大吃一惊,犹豫着要不要行礼时,杨宁对他们道:“公主微服出来,不想让人知道她的身份,你们就不必多礼了,记住此事也一定要保密!” “是!”韩山林、张长根等人齐齐答应一声。 “杨宁,我知道你也是关心小乐子生死,这足见你兄弟情深,只是,有句话我不得不说你,你刚才的表现,说明你在亲朋生死面前太经不住打击了,我知道这是因为你极重感情,但作为一个男子汉,你应当表现的更坚强、更镇定一些才对!当然,也许是我内心没有产生你那种极度心痛,说得有些太想当然了……!” “不!”杨宁摇摇头,脸色更是惭愧道:“公主,你说得对,刚才我的表现确实是太不应该了……,就算自己再心急如焚,却也不能无端迁怒别人,这实在是太不成熟、甚至是……太混蛋了!” “你能这么想那是最好,只是我倒是没什么,可是文姐姐她——,她好像是真的伤心了,刚才她脸色极差,匆匆便告辞了,连药箱和金针都没收回!”永宁公主有意无意观察着杨宁的反应道。 如今清醒下来,杨宁想到刚才自己脑子一片混乱时指责、呵斥文紫嫣的行径,真恨不得扇自己两个耳光,感受到永宁公主别有意味的灼灼目光,杨宁心里一凛,面色故作平静道:“刚才对文医官真是失礼了,回头我定会亲自向她诚恳赔礼道歉!” 众人都默默坐在屋子里等着,这一等就是一下午,小乐子屋里却迟迟没有动静,杨宁几次忍不住想推门进去看看,却又怕弄个不巧致使小乐子走火入魔,因此,他生生忍住了,不过,这好几个时辰他一直是心如油煎、度日如年。 等了一个多时辰的工夫的时候,杨宁便派三虎子等人护送永宁公主回皇宫了,对于因为小乐子一事没能陪永宁公主上街游玩,杨宁十分抱歉,永宁公主却哪里又有一丝怨言,只叮嘱杨宁,若是小乐子有了好转的迹象,一定要尽快告诉她一声。 等到半夜时分,小乐子的屋里还没有动静,杨宁唬着脸下令,让水灵、沉香、韩玉娘等人都去休息了,只留自己一人在外厅守着。 夜深人静,杨宁瞅着紧闭的里屋房门,脑海里思绪万千。 看小乐子的样子,此次去宁夏寻找刘碧瑶,肯定是碰到了高手,被人伤成了这样,小乐子如今的功夫已经是很厉害了,他又是碰到了怎样的绝顶高手,竟弄得连命都要不保了?说起来也只能怪自己,若不是自己当初派他去寻找刘碧瑶,也就不会害得他弄成这样了! 若是此次小乐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自己就算是把整个天下翻过来,也要找出此人,为小乐子报仇雪恨!若是上苍保佑,小乐子此次平安度过,那自己便不用把整个天下翻过来了,小乐子自然会告诉自己伤他的是谁,自己也定要将此人千刀万剐! 只是,小乐子不顾伤重,先后两次说对不起自己,那又是为什么呢? 难道——? 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杨宁急忙甩了甩头,强自驱散了这个不妙的念头。 想到刚才永宁公主说的话,再想想当得知小乐子已经没救了的时候、自己的歇斯底里,杨宁心里便是又一阵惭愧,可能正如永宁公主所说,之所以如此表现就是因为自己太重感情了吧,以至于表现的那么暴躁疯狂。当然,自己也必须承认,自己刚才确实是有些不够成熟、不够坚强、不够冷静了,在面对突如其来的巨大变故和打击面前,自己实在有些脆弱不堪,以后,定要引以为戒! 刚才对文紫嫣如此粗暴的态度,此刻的她想必是伤心至极了吧,唉,好不容易与她有所缓和的关系,却在今天又跌入了冰谷,待小乐子好了,自己一定要找她去赔罪,请求她的原谅,刚才如此对她,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玉皇大帝观世音、满天神佛老太君,还有那个助了自己转世重生的救苦天尊,各路神仙帮帮忙,保佑我的好兄弟小乐子平安度过此劫吧! 阿门——! 不知不觉中,杨宁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杨宁睡梦中感到有人在轻轻拍自己的肩膀,杨宁猛地一惊,抬头喝道:“谁?” “宁哥儿,是我!”一声虚弱的声音在一旁响起,杨宁转头一看,却见是小乐子站在一旁,头上、身上的金针都已然不见了,他的上身披着那件淡薄的青布外袍。 杨宁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使劲挤了挤眼道:“乐子,是你么?” 小乐子轻轻点头道:“是我!宁哥儿,我没事了!” “真的?可、可紫嫣明明说你已经没救了,你虽然会自己疗伤,可哪能说好就好了?我不是做梦吧……哎哟!”杨宁仍是不敢相信,忍不住掐了自己一下,随即惨叫一声。 “紫嫣?那个为我施针的人么?”说着,小乐子纤细的手指中间夹了一根黄灿灿的金针,幽幽叹道:“她的医术的确高明,只是——,她毕竟不是练武之人,又怎能明白内功的精妙!” “这么说,你真的好了?”杨宁的脸上的笑意正在逐渐绽放。 “性命已无大碍,若再有一两个月的修养,便能够痊愈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杨宁爆发出一阵发自肺腑的狂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乐、乐子,我就……就知道,你小子是没那么容易死的……哈哈……!” 此时杨宁内心的愉悦,已经无法用言语来表达,小乐子望着形同疯癫的杨宁,冰冷的双眸里涌上阵阵的暖意。 良久,杨宁才止住了笑声,渐渐恢复了平静,望着小乐子感慨万千地道:“乐子,你知道么,今日你可真是吓死我了,当初是我派你去宁夏的,若你真的死了,那便是我亲手害死了我的好兄弟,我会内疚一辈子的,不过好在老天开眼,老天开眼呐,让你又活生生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我真要好好感谢感谢着老天爷啊!” 小乐子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与内疚,犹豫了半响才道:“宁哥儿,其实你不用感谢老天爷的,因为——,因为它不如你想象的那么好,它还给了你我这条贱命,可是,它却……却收走了你让我寻找的那女子的命……,宁哥儿,我、我对不起你!” 杨宁感觉到自己的心脏猛地一缩,就如挨了一记重拳,声音有些颤抖地道:“你、你是说——,碧、碧瑶她……死了?” “是的,她……死了,我没有保护好她,我……我对不起你!”小乐子扑通一声跪在了杨宁面前。 就如晴空一声霹雳在耳边炸响,杨宁眼前一黑,重又瘫倒在椅子上。 第二百二十八章 往事随风 浑浑噩噩中,杨宁感到自己的一只手被握住,随即一阵冰冷却强大的气劲顺便行便自己全身,随即他便感到神智一清,眩晕的感觉荡然无存。 “宁哥儿,你好些了么?”小乐子在旁小声问道,声音更见虚弱。 杨宁却不答话,此时的他心痛如绞,满脑子里都是那个美丽、倔强的女子身影,涌现出当初与刘碧瑶相处时的点点滴滴。 初次见面的景象,刘府书房密室里的挣扎,宁夏城外半山腰悬崖边那个脆弱而又倔强的身影,军帐中的温柔缠绵,归途中的矛盾突生……,而此刻,自己再也见不到那个虽然与自己短短一月相处、但却深深印在自己心头、与自己情定终生的女子了! 如今想来,真是悔也悔死了,若当时自己不与她吵架,若当时发现她离去的时候,誓将她寻了回来,不让她一个弱女子漂泊在外如此之久,那么,她就不会死了! 想到自己当初答应刘东尚的话,如今却没能保护好他的女儿,杨宁悔恨懊恼之余,不由又是深深的愧疚。 …… “具体是怎么回事,你和我说说!”杨宁终于恢复了平静,对小乐子淡淡道。 “按照你当时的交代,我先是去了宁夏城,在城中城外找了好几日,最后在宁夏城外东南方向的凤凰山上发现了一处名为‘无相庵’的尼姑庵,碧瑶姑娘已经在哪儿落发出家,法号‘了尘’,我对她言明乃是奉了你之命前来接她回京城,可她却只是摇头,就是不同意,我又不好用强,因此决定第二日再去……,就这样,我一连去了五六日,碧瑶姑娘态度终于松动了,而尼姑庵的庵主也劝她,最终她答应了,不过她说尚有一天的业课要做完,便约定了让我第二日再去接她……!” 说到这里,小乐子脸上掠过一丝悔恨神色:“谁知道第二日我再去的时候,那‘无相庵’已被一把大火烧为了平地,而所有的尼姑尸体被我在后山荒谷中寻到,所有人都被**过,且死得惨不忍睹!不过,其中没有碧瑶姑娘……!” 杨宁不自禁握紧了拳头,冷声问道:“后来呢?” “后来,我寻到了蛛丝马迹,知道有一伙人驾着一辆马车,一路向北驶去,于是,我便向北追下去,直追到青风口外的河套草原上,才追上了这伙人!后来,我与这帮人便是一场恶斗,没想到,这伙人之中有几个身手很高,尤其是其中一个身材高大的首领人物!最终,其他人都被我击毙后,我与那首领两败俱伤,那人逃走,而碧瑶姑娘心口中了那人一箭,伤了心脉,最终没能挺过来……!宁哥儿,都是我无能,没能保护好她,我对不起你……!”小乐子神色痛苦道。 杨宁摇摇头道:“不,这事不怪你,看你受的伤,我便知道你已经尽力了,只是,对方太强了!你可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小乐子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但杨宁却自然知道其中的惊险,凭小乐子的身手,都伤成了这样,可见当时的打斗情形是多么惨烈! “那些人虽然穿了汉人装束,但看身形和长相,却与蒙人一般无二,而且,我在追上这些人时,暗中听他们提到他们的首领叫著力兔……!” 著力兔! 哱拜! 听到著力兔的名字,杨宁立刻联想到了当初宁夏平叛的漏网之鱼——哱拜。 是了,此事定然与这老匹夫有关,估计是他要为儿子报仇,不知怎地知道了刘碧瑶的身份,才求著力兔派了人来抓刘碧瑶。当初宁夏平叛之后,对于这哱拜的漏网,自己心里一直就有些放心不下,当时没有乘胜追击,灭了著力兔,如今终于酿成了可怕的后果!杨宁不禁又一次深深的悔恨想到。 “乐子,事情的经过我知道了,这事不怪你,只怪我当初没有遵循除恶务尽,放跑了一个老混蛋,才致有今日之祸!我杨宁在此发誓,日后定要灭了河套蒙古,为碧瑶报仇!” …… 第二日一早,当韩山林等人看到活生生的小乐子之时,不由都是又惊又喜,尤其是水灵,忍不住已是喜极而泣。 杨宁将小乐子一一介绍给众人,又让水灵给小乐子在后宅安排了住处。昨夜杨宁已经征求过小乐子的意见,既然杨宁在外面有了宅子,小乐子自然也不愿意回宫了,杨宁决定今日进宫时顺便和永宁公主说一声,让向忠去消了小乐子的太监身份。 小乐子自己运功疗伤,虽然暂时保住了性命,但却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将养,吃完早饭,他便独自回了后宅屋里练功去了,而杨宁则进了宫。 先到了永宁公主处,将小乐子保住了性命的好消息告诉了她,永宁公主自然是十分高兴,当杨宁提出以后不再让小乐子进宫的时候,她也立刻便同意了,自有向忠去内官监为小乐子办理脱籍的手续。 自福宁宫出来,杨宁又去凤仪宫转了一圈,和李贵妃说了会儿话,顺便与其研究了一下隆庆皇帝的身体状况,李贵妃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最近几日隆庆的精神特别的好,思维也非常清晰,这倒让杨宁听得愈发糊涂起来,莫非那玉阳子真得治好了隆庆的病? 自皇宫回来,杨宁拿着早已收拾好的文紫嫣的药箱,便进了对面文宅。 如今文宅的一切宅务都由杨宁这边府上派过去的丫鬟下人操持着,再也不复以前的寒酸潦倒。文千石自从升了翰林院的编修,也再不像以前那样清闲起来,每日里忙于院务,白日里基本上不怎么在家,这次杨宁过来,文千石仍然不在。 问过了一个下人,知道文紫嫣在后宅闺房内,杨宁便直接向后宅行去。 两个丫鬟正在院子里洒扫着,看到杨宁进来,慌忙要行礼打招呼,杨宁摆手止住了她们,径自向文紫嫣的房里走去。 文紫嫣的房门开着,杨宁推门进去,却见到文紫嫣正坐在书桌前,在翻阅着一本厚厚的医书,不时握着毛笔纪录着什么,神情一片专注。 “咳咳!”杨宁不知道怎么开口,故意干咳了两声。 文紫嫣听到动静,抬起头来,待看清是杨宁,眼里不由闪过一丝慌乱,站起身道:“你……怎么来了,你的兄弟如何了?” 见文紫嫣第一句话就是关心小乐子的安危,杨宁心下感动,不由更是愧疚。 “说来真要多谢你‘金针施术’,等于是救了小乐子半条命!喏,我是来给你送药箱的,还有……,我要郑重向你赔礼道歉!紫嫣,昨日我真不该那样对你,真的很对不起,希望你能原谅我!”杨宁一脸愧疚与真诚地道。 “你不用道歉,我理解你当时的心情,我……我不怪你!”尽管嘴上如此说,但文紫嫣脸上仍是闪过一丝委屈的表情,贝齿紧咬了一下嘴唇,眼里泛出泪花,她又急忙扭过了头去,不让杨宁看到她流出的泪水。 “紫嫣,我知道你心里委屈,我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对你发火、如此说你,我、我实在是混账透顶,你告诉我,我该怎样做,才能补偿你所受到的委屈?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哪怕是千刀万剐,绕着京城裸奔三圈,我也绝不皱一下眉头!”杨宁一副决绝的样子。 文紫嫣破涕为笑道:“哪有你说得那么严重,不过,什么叫‘裸奔’?” 见文紫嫣却是没生气,杨宁开心笑道:“这可是一种令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酷刑,具体也就是脱光了衣服,围着京城跑三圈!” 文紫嫣俏脸一红,啐了一口道:“你这人就知道胡说八道,不理你了!”说完,她便重又坐了下来,低头接着翻看医书,但心思却明显不在书上。 杨宁凑上前去,趴到文紫嫣的书桌上,探着头去瞧文紫嫣面前的医书,嘴里笑道:“今日怎么不用去宫里么,刚才还听贵妃娘娘说你今日要给她送一副滋润养颜的药方过去!” 文紫嫣眼底闪过一丝恼意,声音变得冷冷道:“呆会我自然是要进宫的,却不一定非得去贵妃娘娘那里,娘娘有你整天‘陪’着,哪还用得着我滋润养颜的药方!” 文紫嫣的反应,不由让杨宁好生诧异,刚才不是已经好了么,怎么这一会儿突然又翻脸了,自己说错什么了? “紫嫣,你没事吧?我说错什么了么?还是娘娘惹着你了?”杨宁小心翼翼地问道。 文紫嫣神情一酸,随即冷声道:“谁也没惹着我,是我自己惹着自己了还不行?没什么事的话,你回去吧,我这还有好多事情要忙!” 杨宁纳闷了,仔细咂摸一下刚才文紫嫣的话,好像有一股子怪怪的酸味,难道她是在吃醋?是在吃自己与李贵妃的醋?这好像根本不可能吧?联想到上次文紫嫣也是莫名其妙地便生了自己好大的气,不知怎地,总感觉文紫嫣最近总是怪怪的。 杨宁在文紫嫣的闺房兼书房里又呆了一会,故意说笑逗闷,但文紫嫣始终反应淡淡,杨宁无奈,最终怏怏离去。 第二百二十九章 大变将至 接下来一连几日,杨宁满脑子都是对刘碧瑶的思念与心痛,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好,每天精神也都是恹恹的,干什么都提不起一点兴趣。 刘碧瑶临死的时候,曾经遗言让小乐子告诉杨宁,她非常后悔当初一时冲动之下离开了杨宁,两人分开的日子里,她尝尽了相思之苦,几次也曾想到京城来找杨宁,但考虑到身已在空门,不好说走就走,便一直拖了下来,没想到,这一拖之后便再也没有与杨宁相见的机会。 每每想到刘碧瑶的遗言,杨宁更是心痛如绞,不过好在,他尚且能将这份痛苦深埋在心里,有效地调节自己。说实话,若不是因小乐子之事、永宁公主对他的劝诫与提醒,他还不知道该如何沉沦痛苦而不能自拔! 杨宁的落寞情形,看在水灵、韩玉娘等人眼里,自是又奇怪又担心,不明白小乐子既然已经没有了生命危险,杨宁却为何仍如此闷闷不乐,她们却没人知道刘碧瑶的事。 杨宁曾叮嘱小乐子要将此事保密,并告诉他待日后有机会去宁夏,要让他领着自己去刘碧瑶的坟前拜祭。遵照刘碧瑶的遗言,小乐子将刘碧瑶葬在了宁夏城东南方向的山上。 自小乐子回来之后,又过了几日,已到了腊月二十三,这一天是传统习俗上祭灶、扫尘的日子,一大早起来,水灵、韩玉娘及沉香便领着丫鬟在后宅、而韩山林与张长根则领着一干仆人在外院,众人忙活着祭拜灶王爷和灶王奶奶,打扫宅院的各个屋子、边边角角,忙得不亦乐乎。 杨宁领着岳风和小乐子前后内外院转着看了看,又去了对面文宅,小乐子经过了这几日的将养,伤势已经好了七八成,这让杨宁由衷感到高兴。 文宅里,文千石与文紫嫣兄妹领着一帮丫鬟下人正也在四下里忙活着,文紫嫣见到杨宁,便将他叫到了一旁,皱眉问他道:“那日你来我们家,临走时是不是给了我哥哥五十两银子?” 杨宁心里一突,眼角瞥了一眼正偷偷摸摸望过来的文千石,随即矢口否认道:“没有啊,我干嘛要给他银子!” 文紫嫣瞪杨宁一眼道:“你们两个不用眉来眼去,你也不用撒谎,他今儿个早上都已经说了,就是那次你给我送……送玉镯那天,你临走时给了他五十两银子,还让他不要告诉我,是不是?” 杨宁向文千石投过去一个鄙视的眼神,随即才干笑着对文紫嫣道:“嘿,确实是有这么回事,不过呢,那银子却不是‘给’文兄的,而是借给他的,说好了日后还我!他这么清高的人,给他他也不要啊!” 来给文紫嫣送玉镯那日,尽管闹了个不欢而散,但杨宁仍旧记住了文千石向其妹妹要银子请客之事,临走时便给了文千石一张五十两的银票,开始文千石说什么都不要,后来杨宁说算是“借”给他,又是好一番劝说,文千石才犹豫着收下了! “既然如此,那我代他还你,拿去!”说着,文紫嫣自袖中掏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来,递给杨宁。 杨宁却是不接,嬉笑道:“都是一家人,那么客气干嘛,我又不着急用,先放你那儿就是!” 文紫嫣脸上一红,断然道:“不行,这银子必须还你!你帮我们已经够多得了,若是再白拿你的银子,我们兄妹成什么人了,你要是以后还想和我们做朋友,那就把这银票收了,这点银子我还是拿得出来的!” 见文紫嫣说得坚决,杨宁无奈只好接了银票收了起来。 午时,杨宁吩咐厨下开了七八桌丰盛的宴席,所有府上的人、也包括丫鬟下人,欢聚一堂过“小年”,关雷也被杨宁派岳风叫了回来,本来他让岳风将老和尚一起请来的,可听关雷讲老和尚最近比较忙,总被主持方丈叫去商议事情,没空过来,于是他便一人来了,关雷见了小乐子自然是十分高兴,小乐子虽然性子冷淡,但对关雷却也难得露出几分亲切之意,毕竟,二人在草原上可是历生死、同患难过。 杨宁正与韩山林、张长根等人喝着酒,凤仪宫来了一个小太监,样子急匆匆的,说贵妃娘娘要传召杨宁立刻进宫,杨宁问那小太监为了什么事,那小太监却是不清楚,只催促杨宁尽快进宫,杨宁无奈,只好让韩山林等人吃着喝着,自己起身换过衣服进了宫。 凤仪宫里,此刻聚集了不少人,除了李贵妃、万历、冯保、邱得用等人,甚至连永宁公主和久未露面的陈皇后也在场,除了这些人,地上还跪着一个瑟瑟发抖的小太监,长得眉清目秀,彷佛女子一般,而万历则站在这小太监身旁,愤怒地望着他,小脸因怒气而涨得通红。 陈皇后与李贵妃都是脸色冰冷,永宁公主则是又是羞愤又是痛心,而冯保和邱得用也是一脸凝重,反正众人的脸色没一个好看的。 见众人如此,杨宁心里猜测着发生了什么事,分别向陈皇后、李贵妃、万历、及永宁公主一一见了礼。 平日里尽管很少见到陈皇后,但因为办了募捐赈灾的事情,李贵妃又没说杨宁的好话,因此杨宁在陈皇后的心里的印象还是很好的。 李贵妃俏脸一直冷冰冰的,对陈皇后道:“姐姐,杨公公也已经到了,今日这事该怎么办,你发句话吧,我们大家伙都听你的!” 陈皇后脸上也带了怒气,愤愤道:“这时候妹子不用客气,这事你作主就是!” 李贵妃微一点头,“那妹妹就不客气了!说句无礼的话,如今皇上可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什么丑事、荒唐事都干得出来,上次竟然去窑子嫖妓,大家伙儿去苦谏,他置若罔闻,结果染了一身脏病。如今他又宠信那妖道,搞得宫里乌烟瘴气。本来咱们妇道人家,管不了他也是没办法的事,可如今这等丑事都被钧儿发现了,这对他的影响是多么恶劣,看来,咱们是不发难不行了,我看,咱们大家伙儿现在就去玉阳宫,逼着皇上下旨逐走那妖道,将这些肮脏的小畜生活活打死,还后宫一个清净!” 李贵妃此话一出,那跪在地上的清秀小太监忍不住身子一哆嗦,哭求道:“娘娘饶命,娘娘饶命,我是被孟公公抓进宫的,他们要我做……做那种事,不做就杀了我,我害怕……!” “呸,本太子叫你再说!”万历冲那小太监吐了一口唾沫,一脚蹬在了那小太监的脸上,小太监惨嚎一声,歪倒在地。 “你个下贱玩意儿,本太子在玉阳宫后面见到你的时候,你不是说是宫里的太监么,啊?你个小兔崽子,太监有站着撒尿的么,啊?你个让人恶心的下贱胚子,本太子要将你碎尸万段!”万历边怒声说着,边用脚使劲去踢那“小太监”,面孔都因怒火而有些扭曲。 杨宁终于听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原来,地上跪着的这个“小太监”竟然就是孟通为隆庆皇帝弄进宫的娈童,可能是自玉阳宫溜了出来撒尿,好巧不巧被万历看到了,起了疑心,便将人弄到这儿来了,从此也知道了其父亲玩弄娈童的丑事。 自己的父亲做出这种事来,也难怪万历怒火中烧,羞愤之下自然要将气撒到这个倒霉的娈童身上了。 这个娈童也真是,都已经假扮太监进了皇宫,却仍然敢肆无忌惮地站着撒尿,这不是找死么?怎么就不能和自己学学呢!自己拉屎撒尿的时候可是一向十分警惕,每次都是确认了周围无人才敢解裤子!不过话也说回来,如此小心翼翼、提心吊胆的,日子过得也是真累!可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无巧不巧地成了一个“假太监”,还非得拉屎撒尿不可呢! 万历还在发了疯似的猛力踢打那个娈童,痛不痛的都引来那娈童一声声哀嚎,李贵妃冲杨宁施了个眼色,杨宁会意,上前拉开了万历,嘴里劝道:“太子,别为这下贱东西动气了,他也是身不由己,要怪,就要怪孟通那混蛋!” 冯保眉毛一掀,急忙跟着也道:“是啊,太子,孟通这厮一直便是谄媚侍主,先是鼓惑皇上去那花柳之地,染了脏病,如今又弄来些妖道、娈童什么的,这是存心要害死皇上,实在是罪大恶极啊!此人不除,这皇宫便永无宁日……!” 冯保这落井下石的行为未免有些太过刻意,李贵妃皱着秀眉冷冷打断他道:“好了,不必再说了,摆驾,咱们一道儿去玉阳宫,今日定要与这帮奸佞小人做个了断!” 陈皇后、李贵妃、永宁公主、还有万历齐齐动身,冯保、杨宁、邱得用、向忠等司礼监大太监、总管太监跟在一旁,另有一大堆的宫女太监,一行人浩浩荡荡向西苑玉阳宫行去,其中冯保的东厂随从太监押着那娈童一起跟着。 望着这浩浩荡荡的一大帮子人,走在其中的杨宁心头不禁有些预感,待会儿,只怕这后宫里要有大事发生了,弄不好,自己来到这个时代的第一个岁末除夕不会过得太舒服! 第二百三十章 火上浇油 午后,玉阳宫! 总管马英正领着几个小太监急匆匆往外走,没想到一出门口便看到了浩浩荡荡杀奔而来的皇后、贵妃、太子公主等人,惊得脸色都变了,急忙转身向宫里跑去,脚下被台阶还绊了一下,成了连滚带爬,模样甚是狼狈。 “这家伙也是个该死的!”杨宁对身旁的李贵妃悄声道。 李贵妃轻轻一点头,凌厉的风目中涌出一片杀气。 待一行人进了玉阳宫宫门之时,那马英已经抢着又迎了出来,扑通一声跪倒在众人面前,嘴里喊道:“奴、奴才见过皇后娘娘、贵妃娘娘、太子殿下、公主殿下……!” 不待他说完,李贵妃已是冷冷打断他道:“刚才进去通风报信去了吧,皇上怎么说?” 马英脸上掠过一丝惶恐,“皇上……皇上说他身子不舒服,谁也不见,请各位主子回去吧!” “回去?笑话!你让开,我们自己进去见皇上!”这次说话的却是陈皇后,一向好脾气的她此刻也禁不住怒容满面。 “这……!”马英一脸为难。 李贵妃冷笑道:“狗东西,给你脸你还不要脸了,来呀,将这狗奴才拖到一旁,掌嘴!” 牟泰答应一声,一挥手,两个大内侍卫如狼似虎地涌上前来,架住马英便往一边拖。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奴才……奴才也是奉命办事啊!”马英哀嚎着为自己辩解。 李贵妃却是再不理会马英,与陈皇后当先向玉阳宫正殿内走去,那边大内侍卫已经动上了手,扇得那叫一个狠,响声不脆,但几下便让马英的嘴角溢出了血,玉阳宫院内的几个小太监吓得立刻躲得远远地,生怕再挡了两位娘娘的路。 杨宁瞧着马英的狼狈样,心里那叫一个痛快,让你小子当初在老子面前嚣张! 正殿门口,李贵妃拉了拉陈皇后的袖子,示意她停下,嘴里低声道:“里面脏,咱们不进去!” “好!”陈皇后厌恶地一皱眉头,急忙也停下了脚步。 李贵妃对殿内喊道:“皇后姐姐、臣妾、太子、永宁公主求见皇上!” 李贵妃喊完,众人等了一会儿,里面却不见动静,李贵妃又喊了一遍,仍然没有回应,李贵妃索性让众人一起喊,一遍遍地喊,非要逼隆庆出来不可。 终于,正殿的门被打开,顶着两个黑眼圈的隆庆阴沉着脸走了出来,后面紧跟着孟通、几个小太监,以及那个气息诡异的妖道玉阳子。 隆庆此时穿的是一身道袍,显得不伦不类。 “皇后,爱妃,你们这般兴师动众,来到这里大喊大叫,还有没有将朕放在眼里?”隆庆皱着眉头道,但声音里底气未免有些不足。 李贵妃一声冷笑,“皇上,臣妾等本不敢造次,可是皇上的行为让臣妾等实在忍无可忍,今日不得不来向皇上讨个说法!” “什、什么说法?”隆庆皇帝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嗫嚅着道。 杨宁在旁看得直摇头,都说着隆庆皇帝性子怯懦,如今一看果然不虚,都被自己的老婆儿子逼上门来了,却也不敢过于发火,别忘了,他可是高高在上的皇上啊,就算再怎么胡作非为,可也不该被这样狼狈地“逼宫”! 当然,也幸好隆庆是这样性子的一个皇帝,若是换了商纣王、隋炀帝等残暴乖戾的昏君性子,自己这些人今日只怕没什么好果子吃! “皇上,马总管还在那边被掌嘴,在您面前,马总管被人打来打去,皇上的威严何在啊!您看是不是先让他们停下来再说!”那玉阳子开口了,声音阴测测的,透着一股邪意,他这话明显是给气势不振的隆庆鼓劲。 “啊,对,是!爱妃啊,你快叫他们停下来,马总管又没犯什么错,干嘛打他!”隆庆接过玉阳子的话,但口气却就是强硬不起来。 李贵妃柳眉一掀,没搭理隆庆的话,却是冷冷瞪着玉阳子道:“本宫与皇上说话,哪里有你这狗奴才插话的份,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 玉阳子脸色一变,一股阴沉的戾气自眼底闪过,他冷眼望着李贵妃的眼睛道:“贫道就算是奴才,也只是伺候皇上的奴才,好像还轮不到贵妃娘娘教训!” “混账!”玉阳子如此猖狂,李贵妃俏脸含煞,正要发作,一直未说话的陈皇后已是抢先忍不住怒声呵斥道,“你这道人好大胆,竟敢对贵妃娘娘如此说话,你以为仗着有皇上给你撑腰我们便奈何你不得了是吧?” “姐姐,与这妖道没必要废话,来呀,将这谄媚侍君、惑乱宫闱的妖道给本宫拿下!” “是!”牟泰应声,挥手便有两个侍卫上前,去拿那玉阳子,此时张为年却拉住了其中一个侍卫,抢上前来,杨宁看得真切,不由有些不解,抓人谁上不是一样,干嘛这老张要亲自动手? 玉阳子眼中妖异光芒一闪而过,看着皱着眉头的隆庆不说话,隆庆皇帝终于被激出了怒火,沉声道:“慢着!” 张为年与另一个侍卫停在了玉阳子面前,目光紧盯着玉阳子,面色凝重,如临大敌似的,杨宁心里咯噔一声:看张为年这副样子,莫非这玉阳子会武功? “皇后、爱妃,你们不要太过分,玉阳真人乃是朕都十分尊敬的上仙,没朕的旨意,谁敢抓他!” “上仙?哼,那臣妾请问皇上,正是这个所谓的‘上仙’,搞得整个后宫乌烟瘴气,宫女接二连三的失踪,弄得人心惶惶……!哦,对了,还有孟通这个狗奴才,为你办了什么龌龊肮脏事,你别以为我们不知道!” 矛头终于直向一旁的孟通,让他不由脸色一变,一张胖脸更加难看起来。 “你、你、你……大胆!”隆庆确实有些动了真怒了,指着李贵妃道:“朕、朕乃一国之君,岂容你如此践踏侮辱,朕……朕要废了你!” 李贵妃俏脸一变,随即涌上一丝酸楚笑道:“好啊,正好臣妾这贵妃也当够了,索性就请皇上赐臣妾白绫一卷,让臣妾自行了断吧!” “皇上,臣妾这皇后也当够了,也请皇上赐臣妾鸠酒一杯,让臣妾就此去吧,也省得为皇上如此忧心!”陈皇后随即也毅然道。 “父皇,你、你还要糊涂到什么时候啊?就算你不为自己考虑,也总要为……为翊均和儿臣留几分颜面吧……!”永宁公主语声哽咽,表情悲痛,身子也是摇摇欲坠,万历在一旁急忙扶住了她,望向隆庆的目光里充满了羞愤与气恼。 “你、你、你们……,你们存心是要气死……我是不是?”隆庆皇帝面色涨红,脸上黑气闪现,说话也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杨宁瞧着不由暗暗惊心,看隆庆这情形,今日若再这么一直闹下去,保不准就将这隆庆气嗝屁了! 杨宁刚想到这里,冯保就在这时站了出来,躬身对李贵妃等人禀道:“娘娘,今日看来必须和皇上挑明了说了!来呀,将那小畜生带上来!” 杨宁心里咯噔一声:这冯保此举绝对是要火上浇油了,隆庆皇帝都已被气成了这样,他竟然还要将那娈童弄上来,这是非要将隆庆气得一命呜呼不可,此用心未免太过歹毒阴损了! 不过让杨宁欣慰的是,此事不是李贵妃的主意,因为冯保一说出这话的时候,李贵妃明显一个愣神,脸上闪过一次犹豫。 可站在人群后面的两个大内侍卫已经听到了冯保的要求,自然以为是两位娘娘的主意,他们声音响亮的答应一声,便提着那小娈童走上前来,扔到了地上。 孟通和玉阳子看到这小娈童,忍不住都是齐齐脸色一变,隆庆皇帝脸色更是难看,气得身子都哆嗦了起来。 冯保声音平静地禀道:“启禀皇上,这个小畜生乃是个假太监,是在玉阳宫后面的角落里站着小解的时候被太子发现的,他已经招认了,他是被孟公公派了人抓来,乔装领进宫的,像他这样的同伙,藏在这玉阳宫里还有五六个……!” “够了,你、你……住口!你这个……狗、狗奴才,这里哪有……有你说话的份,你们……你们是要气死朕才……才甘心是不是……?”隆庆皇帝脸色黑气缭绕,手臂颤抖着指着冯保,说话也已是声嘶力竭,神态十分骇人。 见隆庆这般模样,李贵妃也是忍不住暗暗心惊,急忙道:“皇上……,皇上息怒,臣妾等并无此意!冯保,你给本宫滚到一边去!” 冯保一惊,默默低头退到了一旁,但杨宁却敏锐地察觉到冯保嘴角隐藏的一丝阴险笑意。 事情闹到了这个样子,却是不能再闹下去了,李贵妃与陈皇后对望一眼,正犹豫着要不要就此退去,隆庆那边已经出现了不对。 “你们……你们好……噗!”隆庆皇帝最终挤出这么几个字,猛地张口吐出一口黑红色的污血,随即身子软绵绵的向后倒去。 第二百三十二章 隆庆驾崩 马英在解开并搬运那些少女的时候,杨宁在这间密室里四下转了转,目光无意间落到了一旁书架上的其中一个格子里。 整个书架空空如也,只有那格子里放着几本薄薄的书册,杨宁觉得有些古怪,便走过去自书架上拿下了那几本书。 待杨宁拿到手里一看书名,他便忍不住一阵心跳,那几本书的书名分别是《春宵秘戏图》,《鸳鸯谱》,《闺中秘技》,《风流绝畅》等等,这明明就是几本春宫书、春宫画啊! 看这几本书制作之精美,图片之栩栩如生,真是不可多得的宝物啊!杨宁开始考虑要不要将这几本书藏起来带回去慢慢研读,可随即想到隆庆的病,这念头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他慌不迭将那几本书扔了回去,又出去找水洗了好几遍手,心里才安稳下来。 将玉阳宫里里外外打罗了个遍,便再没发现什么,杨宁随即命人封了这玉阳宫,看管好那些少女和娈童,等待李贵妃随后的处置。 待弄完了这些事情,杨宁便来到了乾清宫,此时,乾清宫里高拱、张居正等人也都来了。 隆庆皇帝昏迷不醒,太医院的太医全部都来瞧过了,却都是束手无策,只说是情形危急,只怕凶多吉少,被问及隆庆的病症,又都是犹犹豫豫、似有难言之隐,李贵妃心里有数,也没有勉强他们,又派人去请文紫嫣。 高拱、张居正等人等在外殿,听到隆庆情况不妙,一个个都是神色凝重,各自想着心事,陈皇后、李贵妃、永宁公主、还有万历则陪在内殿隆庆睡榻前,神色悲伤。 瞅着个机会,杨宁对李贵妃递了一个眼神,李贵妃会意,与杨宁来到一旁偏室,杨宁吞吞吐吐对她禀报了在玉阳宫搜查所见到的情形,听得李贵妃是又羞又怒,杨宁正要劝慰她几句,没想到却见她往门口处瞅了瞅,随即压低声音对自己恨恨道:“那密室里的情景,是不是让你大饱眼福了?” 杨宁大汗,问道:“你不是生皇上的气么?” 李贵妃冷笑道:“早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了,干出这样的事来也不稀奇……!你少转移话题,说,看到那些少女你有没有什么不良想法?” 杨宁哭笑不得道:“我的好姐姐,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吃这样的醋!那些少女都怪可怜的,我哪里还有心情起那样的心思!” 李贵妃嫣然一笑道:“算你还有些良心,不过——,那些木器到底是什么样子,我倒想见识一下!” 杨宁心里一荡,打量着李贵妃凹凸有致的惹火身躯脱口道:“那还不容易,那些东西我都记住了,回头找人做出来就是!” “呸!你个小色胚,又没转什么好年头,是不是还要将姐姐绑在上面,供你……那个对不对?”李贵妃凤眼含媚,春意荡漾道。 “我的好姐姐,这是什么地方,什么时候啊,你还有心思开这玩笑,咱们还是快出去吧,时间久了难免会惹人疑心。至于姐姐的提议,咱们以后倒可以……慢慢考虑!” “嘻,我是该好好考虑,到时候那些东西做出来将你绑在上面!”李贵妃扔下这么一句,扭动着翘臀细腰出去了,看得杨宁一阵心火悸动,同时心里也不由怪怪的,自己的夫君在隔壁眼看随时都要咽气,这个绝色尤物却在这里“调戏”自己,想来定是自己刚才向她描绘的那密室景象,勾起了她那方面的心思所致。 隆庆皇帝一直昏迷不醒,看来暂时还死不了,杨宁也懒得一直陪在乾清宫,便偷偷溜了出去打道回府了。 回到宅子里,杨宁对水灵等人讲了在皇宫里发生的事,当然,他有意掠过去了搜查玉阳宫的一段。 众人听了,都忍不住讨论起来,一致认为隆庆已是时日无多,这皇帝之位只怕是要换了! 杨宁也觉得这次隆庆定是凶多吉少,看来自己前些时日的猜测是对的,尽管那玉阳子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吊住了隆庆的性命,但毕竟好景不长,如今经过在玉阳宫里的一番生气,终于作为引子爆发了出来,看眼下情形,隆庆只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想到玉阳子,杨宁不由又想到了这个妖道离开玉阳宫时那望向自己的诡异眼神和神秘笑容,他心里的困惑再次涌了上来,为什么那妖道要回过头来看,看得还只有自己,又露出那样的眼神和笑容,那感觉就好像——,就好像他知悉了自己的某种秘密似的! 秘密? 想到这个词,杨宁心里霍然一惊,猛地站起身来,身上已是出了一身冷汗,他终于想到是怎么一回事了,这个妖道,定是发现了自己是个假太监的秘密! 从玉阳宫里的那些东西来看,这个玉阳子定是精通房中术、擅长淫事之人,他又身有武功,能瞧出自己的假太监身份也不稀奇。记得上次在东华门外发生冲突的时候,这妖道从轿子里望向自己的那种眼神,便暗含了一丝惊异,现在想来,定是当时他便瞧出了不对,今日在玉阳宫,大家面对面,想必他已将自己看了个清楚,心里确定了自己的假太监身份。 他没有当面揭穿自己,定是想拿这个秘密来要挟自己,今日事起仓促,他走脱了,但日后必定会缠上自己,派去抓他的锦衣卫、东厂番子等已经出动了,说不定,他被抓住之后,若不能利用自己救命,定会捅出这个致自己于死地的秘密。 杨宁越想越觉得可能,越想越是心惊,唯今之计,只有抢在别人前面,将这个玉阳子抓住,或者杀了,决不能让他落在别人手中,即便自己是做贼心虚,最终猜错了,但却也绝对不能冒这个险。他 杨宁的突然起身吓了众人一跳,都奇怪地望着他,水灵待要询问,杨宁却已是先问她道:“小乐子呢?” 水灵一怔,答道:“在后宅,他一般不喜人打扰!” 对于小乐子喜静不喜闹的性子,杨宁自然知道,自从住进宅子之后,杨宁在后宅花园旁给小乐子准备了一间静室,并吩咐所有人没什么事情不要过去打扰,这样做也是有利于小乐子练功。 杨宁扔下一句“我找他有事”,便匆匆去了后宅。 “宁哥儿,有急事?”小乐子见到杨宁的第一句话便是如此问道。 杨宁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小乐子淡淡道:“老远便听到你脚步急促、呼吸不均,我变知道定是你遇到了什么难事需要我出手!” “你小子是越来越厉害了,我确实有事需要你出手,而且是事关生死的大事……!”杨宁皱着眉头道。 随即,杨宁便将今日在玉阳宫内的事情经过对小乐子说了,又告诉他玉阳子可能看出了自己是个假太监,定要抢在别人前面擒杀此人才行,并把玉阳子在京城内的住处告诉了他,小乐子二话没说,立刻点头道:“我知道了,这事交给我了,我定会提此人的头来见你!” 杨宁摆手道:“不用,血淋淋的我看那东西干啥,杀了他就行,注意别留痕迹!” “明白!”小乐子答应一声,便转身离去了。 对于自己是个假太监的秘密,杨宁早就告诉了小乐子,当时小乐子却只淡淡说了句“我早知道了”,随即便反应平淡,弄得做好了准备要对小乐子解释一番的杨宁一阵憋气。 入夜,小乐子没有回来,李贵妃却派了小太监来急召杨宁进宫,说皇上已经醒来,但看情形只怕是拖不了一时三刻了,杨宁赶紧动身进宫,这隆庆即将一命呜呼的关键时刻,自己可必须在场才行,今夜发生的很多事情,都将会决定大明将来后宫与朝堂的格局。 皇宫的宫门在这一刻破例没有关闭,朝中公侯显贵、文武大臣都得了消息,纷纷来到宫里,站在乾清宫外等着里面的消息,黑压压的一片,气氛凝重肃穆。 杨宁自那些官员旁边进了乾清宫正殿,刚迈步进去,他便听到了东暖阁里传来一阵呼天抢地的哭喊声,杨宁一惊,知道自己终还是晚来了一步,隆庆皇帝死了。 快步进了乾清宫东暖阁,杨宁看到陈皇后、李贵妃、永宁公主与万历围在隆庆病榻前哭成了泪人儿一般,文紫嫣站在一旁边哭边劝慰着他们,而冯保、高拱、张居正则跪在地上嚎啕大哭,旁边还有一个五六十岁的老臣,看那病怏怏的样子,杨宁便知道这位就是另一位内阁大臣高仪了。 杨宁的目光望向病榻上的隆庆皇帝,烛火通明下看得倒是清楚,此时的隆庆皇帝眼上、脸上的黑气奇怪地都已经褪去,双眼微闭、神色安详,彷佛睡着了一般,但杨宁却是知道,这个人是再也不会醒来了,就在今夜,他终结了自己短短四年的帝王之路,走向了另一个世界,是非功过,只留待后人评说! 第二百三十三章 孤儿寡母 隆庆四年冬,腊月二十三“辞灶”,明朝第十三代皇帝——明穆宗隆庆帝殡天,在位只有短短四年。 历史上,隆庆帝在位有六年时间,因而,杨宁在这一天终于确定了明朝历史的走向铁定发生了改变,至于是自己来到了一个与先前的大明朝平行的历史空间,还是因为自己的出现改变了历史的进程走向,这就不得而知了。 很快,隆庆驾崩的消息因李贵妃等人的哭声传到了乾清宫外,列班等候的内阁大臣、文武百官顿时哭成一片,哭声洞彻整个皇城上空。高拱更已是老泪纵横,当年隆庆尚在东宫做太子时,他便是隆庆的座师,如今一晃多年过去,隆庆一命归天,自然是触动了他的伤心情怀。 尽管悲伤,但高拱、张居正、高仪等人还是最先止住了哭声,他们是内阁机枢大臣,这个时候,很多事情都等着他们去做。 陈皇后与李贵妃也止住了悲声,命宫女将已经哭晕了过去的永宁公主抬进了后殿,又让杨宁去拉趴在隆庆身上哭得死去活来的万历,无奈杨宁怎么去拉,万历却哭嚎着不起身,声音都哭得哑了,杨宁听了也忍不住一阵心酸。 隆庆少子嗣,所生大皇子、二皇子相继夭折,如今只有万历和淑妃所生的朱翊修二个儿子,以及永宁公主一个女儿,朱翊修年幼,如今才有四岁,因此平日里万历和永宁公主与隆庆都很是亲近,如今隆庆驾崩,怎能不让两个孩子哭断肝肠! 李贵妃又拉着万历一阵劝慰,万历这才渐渐止住了悲声,但仍是望着隆庆的遗体眼哗哗地流泪。 李贵妃一脸悲戚,对一旁侍立的冯保道:“冯公公,列为内阁辅臣都在,你就将皇上的遗诏宣读了吧!” “是!” 冯保答应一声,自袖子里掏出一轴黄绫揭帖来,口里扬声喊道:“隆庆皇帝遗诏,皇太子朱翊钧接旨!” 万历此时仍只顾着望着隆庆悲伤,浑然不觉,杨宁自一旁轻轻推了他一把,他这才醒过神来,神情呆呆地跪了,冯保这才念道:“遗诏,与皇太子:朕不豫,皇帝你做,一应礼仪自有各部题请而行,你要依三辅臣,并司礼监辅导,进学修德,用贤使能,无事怠荒, 保守帝业,钦此!” 念完,冯保将那轴黄绫揭帖卷起扎好,恭恭敬敬递到万历手上,万历泪流不止地向隆庆的遗体磕了三个头,才被杨宁扶了起来站在了李贵妃身旁。 李贵妃对冯保一施眼色,冯保微微颔首,又自袖中掏出另一轴黄绫揭帖来道:“皇上另有遗诏给司礼监及内阁各位阁臣!” 高拱、张居正、高仪三人慌忙跪下接旨。 冯保居高临下望了一眼跪在自己面前的高拱,嘴角泛起一丝得意笑容,高声继续念道:“皇上遗诏:朕嗣祖宗大统,今方四年,偶得此疾,遽不能起,有负先皇付托,东宫幼小,朕今付之卿等三臣同司礼监协心辅佐,遵守祖制,保固皇图,卿等功在社稷,万世不泯,钦此!” “臣等谨遵圣谕,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张居正与高仪领旨起身,而高拱却是跪在地上迟迟未动。 冯保皱了一下眉头,冷冷道:“高大人,为何还不领旨谢恩?” 高拱却理都不理冯保,转身对陈皇后和李贵妃行礼道:“皇后娘娘,贵妃娘娘,皇上两道遗诏中都提到司礼监,此刻为何不见司礼监掌印孟公公,没有他在场,就宣读遗诏,这好像有些不大合适吧?” 陈皇后没说话,而是望了李贵妃一眼,李贵妃柳眉一挑,淡淡道:“本宫倒认为没什么不合适的,即便孟通不在场,有冯保和杨宁两大司礼监秉笔太监在场也是一样!” 高拱一捋大胡子立刻反驳道:“娘娘此话差矣,司礼监的掌印是孟公公,别人谁也代替不了他,没有他在便宣读遗诏,这不合规矩!” 高拱口气如此生硬顶撞,李贵妃俏脸已是一片冰冷,冷笑一声道:“那照高阁老的话,没有这孟通,皇上这遗诏便不宣读了么?若是这孟通不小心掉到井里淹死了,难道高阁老还要将他的尸体捞出来摆在皇上遗体面前听遗诏么?若是孟通被火烧成了灰,难道还要将他的骨头渣子捧到这乾清宫里听遗诏么?” 杨宁在一旁听得暗赞一声,这李贵妃的泼辣劲上来,是什么话都敢说,偏偏这样最是让人没辙! 高拱脸色变得难看无比,沉声道:“娘娘这是什么意思?孟公公怎么说也是司礼监掌印,娘娘如此诅他,是不是有些……有些太不合适……?” 杨宁听得不禁又暗自摇头,怪不得人都说这内阁高胡子为人脾气又倔又臭,如今真是见识到了,身为臣子,哪有如此对未来的皇上和太后如此说话的,难道他就意识不到么,从隆庆咽气的那一刻起,属于他高拱的天下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哼!高大人,本宫看你这所作所为却是很不合适,如今皇上才去,你就在这里横挑鼻子竖挑眼,发你的官威,怎么,你这是要仗着位高权重欺负我们孤儿寡母么?”李贵妃果然是泼辣凌厉,这话说得更是字字诛心,就连张居正和高仪听得也是脸色不自然起来。 话都说到这份上,高拱再不识转圜,今日便是无法收场了,他急忙叩头道:“臣万万不敢!皇上厚恩,臣一向誓以死报,东宫太子虽然年幼,承继大统,臣定将根据祖宗法度,竭尽忠心辅佐,只是如有人敢欺东宫年幼,惑乱圣心,臣定将秉持正义,维护朝纲,将生死置之度外……!”说着,高拱的眼睛有意无意瞥向了一旁站着的冯保和杨宁,杨宁自是无所谓,冯保却是气得脸色都变了,想反驳却又不敢,杨宁看得出,这冯保毕竟还是有些怕高胡子的。 高拱本意是想给李贵妃及自己个台阶下,但话说着说着便又变了味儿,李贵妃冷声打断他道:“够了!高大人,你口口声声一句一个‘太子年幼’,皇后娘娘和本宫心里都清楚,不用你一个劲儿的提醒……!”说到这里,李贵妃神色突然转为悲戚,转身扑倒在隆庆榻前大放悲声,“皇上啊皇上,你快睁开眼睛……看看吧,你……你为何去得那么早啊,撇下我们孤儿寡母,受人欺负……!” 李贵妃哭得伤心,陈皇后和万历也跟着哭了起来,一时间,殿内又是哭声一片。 李贵妃这一手果然厉害,一下便将高拱凉在了那里,一脸尴尬。 张居正心里暗笑,先出言劝慰了陈皇后、李贵妃几句,为高拱打了几句圆场,道“高大人是心悲皇上殡天,不免言行失措,请娘娘们原谅”,他又对高拱打个眼色道:“首辅大人,外面诸事还需操持,咱们这就下去安排去吧!” 张居正等于是给高拱一个台阶下,高拱也顾不得再追究孟通不在场之事了,答应一声,便与张居正、高仪退了下去。 乾清宫内殿只剩下陈皇后、李贵妃、万历,及冯保杨宁,杨宁心里惦念着永宁公主的身体,便向陈皇后和李贵妃禀告一声,退了出来,李贵妃本想留下杨宁,再加上冯保,几人一起商议接下来的事情计划等,她自是想让杨宁参与到以后她的权力核心里,但杨宁无心于此,她当着陈皇后和冯保又不好直说,只好作罢。 杨宁来到福宁宫,永宁公主已经醒来,眼睛都已经哭得红肿起来,哭闹着要到乾清宫看隆庆,向忠和迎儿正在苦劝她,却怎么也劝不住,一群人正要出东暖阁,杨宁挑帘走了进去,向忠和迎儿一见杨宁脸上都是一喜,急忙让杨宁劝劝永宁公主。 杨宁示意向忠等人全都退了下去,才对一脸悲戚的永宁公主道:“公主,我知道你心里十分悲伤,但是,皇上已经驾鹤西去,你若再哭坏了身子,相信皇上他肯定是不愿见到你这样子的!” 永宁公主泪流不止,喃喃道:“杨宁,你体会不到的,丧亲之痛,痛断肝肠,父皇他就这么去了,我这心里就彷佛被抽空了一样,好痛好痛……!” 望着永宁公主悲痛欲绝的样子,杨宁不再出言相劝,他知道,此时任何的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他所能做的只有陪着永宁公主坐着,听她倾诉,陪她伤心。 内阁里,高拱与张居正都是雷厉风行、勤政能干的循吏,很快,他们便议出了三项决定: 一,立即八百里传邮,把讣告发布全国; 二,隆庆皇帝一应丧事礼仪由礼部遵祖制订出方案,呈上皇太子批准执行; 三,治丧期间,在京各衙门堂官一律在朝房值宿,不得回家,国各地衙门就地设灵堂致祭,不必来京。 商量既定,内阁中书便按三位阁臣的意思斟酌词句写好告示,盖上内阁关防,命人送往京城各大衙门,传邮的事则指示兵部施行。 很快,隆庆驾崩的消息随着兵部驿站的快马传遍了大江南北,家家户户的红灯笼全部摘下,换上一色的白底黑字的灯笼,挂上了黑白奠纱,皇宫内外也都挂满了写着大大黑色“奠”字的白纱西瓜灯。 第二百三十四章 粉身碎骨 一直到深夜,杨宁都在服宁宫陪着永宁公主,直到有宫女太监接了她去了奉先殿守孝。 按照祖制,祭奠治丧的地方设在了宫内奉先殿,一应事宜全都由司礼监、光禄寺、礼部等相关衙门有司派员操办。 回到自家宅子里,杨宁见内外也都已经挂上了黑白奠纱,一副肃穆凝重地景象,心里不由感叹:这隆庆老儿死的可真不是时候,这眼看着还有几日就要过年了,一国之君却驾崩了,这年过得只怕连点喜味儿都见不着了! 水灵等人此时尽皆没睡,都在等着他的回来,对于隆庆的驾崩,他们情绪上可以说都有些“兴奋”,尽皆议论纷纷。见他们尽皆一副八卦样子,杨宁便简单地向他们讲了下午在宫内隆庆驾崩的过程。 趁着众人议论地热火朝天,杨宁瞅了一圈,他关注的是小乐子,此刻却没发现,于是悄声问一旁的水灵道:“你乐子哥回来了么?” 水灵摇摇头道:“还没有……!” 杨宁心里一凛,想到那玉阳子可能会武功,不由有些为小乐子担心起来。 水灵随即又一脸忧虑地道:“宁哥哥,灵儿正想问你呢,你让乐子哥做什么去了,怎么这么晚他都没回来?” 杨宁故作平静地笑着安慰她道:“别担心,只是让他去寻个人而已,你乐子哥如今功夫那么厉害,不会有事的!” 话虽这么说,但想到那玉阳子所散发的诡异妖气,杨宁心里不由又有些忐忑,上次小乐子因为去了趟宁夏,搞得命都差点丢了,如今他的伤又没好利索,杨宁能不担心么! 回到后宅,听雨听雪姐妹伺候着水灵睡下了,杨宁则回了自己屋,躺下后,他却怎么也睡不着,一会儿担心小乐子的安危,一会儿却又难免想到隆庆的死对他未来的影响。 毫无疑问,隆庆驾崩,万历继位,对自己绝对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如今万历年幼,再加上他对其母亲李贵妃的敬畏有加,这皇权必定会牢牢掌握在李贵妃手中,陈皇后虽然按照规矩会被封为太后,但依其与世无争与良善柔和的性子,绝对不会对李贵妃造成什么威胁,而自己与李贵妃又是如此关系,以后日子绝对会越来越好过。 只是,自己难道就这样冒着杀头的危险、一直呆在宫里做一个假太监么? 这个问题自己不止一次想过,也曾几度想设法离开皇宫,一走了之,可是,李贵妃、永宁公主,还有至今让自己牵肠挂肚的文紫嫣,无一不让自己割舍不下,就连万历,虽说眼看着就要当上皇帝了,但与自己的关系也是越来越融洽,经过了开始的冲突、到后来的一起玩耍、一起作乐、再到最近的一起募捐赈灾等事情,他如今待自己一向如同可交心的朋友般,对自己十分信赖与敬重,这又与其对待李贵妃、冯保、张居正、甚至文紫嫣不同。当然,这也归功于平日里自己有意无意引导的结果。 自从李贵妃几次提到要自己留下来,帮助万历做一名好皇帝,自己也不是没心动过,产生利用对历史的见知和原超于这个时代的知识、辅佐万历、结好张居正、开创一个盛世大明的念头,但是,还是因为自己的假太监身份,若一直这样下去,日后总会被万历发现的,如今自己出入凤仪宫,与李贵妃屡次长时间单独相处,现在还不会惹人怀疑,可到那时若是万历发现了自己的秘密,那他岂能饶过自己? 想到这里,杨宁不禁伸手摩挲了一下自己嘴唇边的肌肤,那刺手的胡根又长出来了,再摸摸下颌喉结处,那里也有了一点点的突起,虽然说现在还不明显,但过了年自己就十五了,就算发育得迟,但早晚也都是要发育的,到那时,胡子倒还好办,可这喉结却是不好给削平了的! 不离开皇宫,早晚这假太监的秘密还是要被人发现! 不离开皇宫不行,要离开却又有那么多难以割舍的人和事,那要想个怎样两全其美的法子,能让自己既不用离开这朝廷庙堂,还又能消除因自己的假太监身份而在未来带来的杀身之祸呢? 翻来覆去想了半天,杨宁依旧是没有一丝头绪,正当他心情烦躁之时,却听到房门外有人轻轻敲门,杨宁心里一惊,低声问道:“谁?” 门外响起一个冰冷的声音,“宁哥儿,我回来了!” 杨宁听出门外的正是小乐子的声音,急忙披衣下了床,打开了房门,小乐子身上裹着一层寒气进了屋。 “乐子,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你没事吧?”杨宁急忙点亮了油灯,就着灯光上下仔细打量小乐子,好在,小乐子除了脸色有些苍白外,倒没什么别的异样。 “没事!宁哥儿,你交代的事办妥了,那人被我寒冰真气冻毙,又震成了碎末,撒进了西郊乱坟岗!”小乐子神色淡淡,说话口气彷佛不是杀了一个人,而只是像捏死了一只苍蝇。 杨宁倒吸一口凉气,小乐子的寒冰真气施展出来的效果他是见识过的,可听到那玉阳子最终被小乐子这么搞死,心里不由仍是凉飕飕的,这玉阳子如此死法,倒真是可以称得上是“粉身碎骨”了! 想起玉阳子的那个诡异笑容,杨宁急忙又问小乐子道:“他死时有没有对你说什么?” 小乐子明白杨宁的意思,摇摇头道:“他根本没机会开口!其实,除了我,还有至少三拨人马在抓他,他们几乎同时找到了他,但被我抢先蒙面下了手,就是怕他说出你的秘密!” “哈哈!好,乐子,这事你干得漂亮,实在是太漂亮了!”杨宁心里由衷畅快,玉阳子发现了他的秘密之事,始终就如一块大石压在他的胸口,如今听闻玉阳子已死,秘密也没有泄露,他自然是心头大石落地。 随即,杨宁皱眉问道:“你刚才说还有三拨人马要抓玉阳子,他们都是什么人?” 小乐子想了想道:“听他们争执,一拨是大内侍卫牟泰、张为年他们,一拨是锦衣卫北镇抚司的,还有一拨是刑部和五城兵马司的。哼!一帮蠢才,大敌当前却只顾争功抢人,却不知那玉阳子着实了得,那帮人不察,在那妖道手上折了许多人,若不是后来我出手,这帮人只怕就要死绝了!” 杨宁吃了一惊,有些难以置信道:“这妖道即便会武功,难道竟会如此厉害?” 小乐子面露一丝凝重道:“这妖道身手固然不差,但更让人头疼的是此人的下毒功夫,杀人于不知不觉、无影无形,着实厉害,就连我都差点着了他的道……!” “下毒?”杨宁更是一惊,立刻想起了当初张四维指使了侯三等人去天然居诈死捣乱的事情,当时记得老和尚曾说过,那侯三服的“返生散”这玩意儿正是来自一个专擅施毒的叫“滇西毒王谷”的地方,莫非,这玉阳子与这“滇西毒王谷”有关?那,张四维又与这“滇西毒王谷”有什么关系? 当时侯三诈死一事之后,杨宁不久便出京去了宁夏监军平叛,后来回到京城,他也曾问过张居正,知道此事最终没有牵扯出张四维,只查到张四维的一个管家,可那管家却早在去抓他几日前离开了张四维府上,张四维自然是一推四五六,最终张居正无法,只是将张四维狠狠训斥了一通,而对于那侯三,王遂听了杨宁的话,倒也没怎么为难他,按律打了他一顿板子,便放了他,从那以后,杨宁就再也没见过这侯三,也知道这小子又到哪旮旯使坏去了! 不管这玉阳子与这“滇西毒王谷”有没有关系,杨宁还是将“滇西毒王谷”的事情对小乐子说了,提醒他以后一定要小心在意,对于这样以下毒害人的门派来说,实在是令人防不胜防,小乐子想必今日见识了玉阳子的厉害,神色凝重地点头答应,随即,杨宁便让他回去休息了。 第二日天蒙蒙亮,杨宁便起身进了宫,隆庆刚死,新皇即将登基,正是最最繁忙的时刻,杨宁一向闲散惯了,这些事情他自是懒得操心,但李贵妃那儿、重点是永宁公主那里,却是需要他照应着的。 一连几日,满朝上下官员都换上了青服挂白的丧服,他们每日到六部九卿衙门办事之前,一律先到会极门外参加一连七日的跪祭仪式,与此同时,皇太子朱翊钧的登基大典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国不可一日无君,何况又有先帝的付托。 正是腊月三十这天,七天治丧祭奠仪式进行完毕,又经过了一系列枯燥乏味的繁文缛节地痛苦折磨,皇太子朱翊钧终于正式在皇极殿登基继位,成为明朝历史上第十四位皇帝,改年号为万历,称明神宗! 这年号与帝号倒都是与前世历史上所描述是一样的,只是不知道这万历朝是否会依旧成为明朝历史上持续时间最长的一个朝代!杨宁心里默默想到。 第二百三十五章 难舍难分 因为隆庆的死,朝廷明令规定这个年关除夕不准民间百姓张灯结彩、不许燃放爆竹烟花、禁止一切喜庆活动,因此,杨宁来到这个时代的第一个春节,正如他先前所料到的那样,过得并不热闹。 尽管如此,杨宁还是吩咐韩山林和沉香等人,在年三十这天晚上在府上偷偷摆了几桌宴席,所有人一块吃了一顿饭,当然,他也将文家兄妹一块请了来,文千石自是欣然前来,但文紫嫣却不知为何,始终不愿过来,按说两人的关系如今也还可以,杨宁有些摸不着头脑,他自己请不动,最后便让水灵去请,水灵又不知对文紫嫣如何说的,这一请还真就请来了,杨宁高兴之余,不由又有些郁闷,没想到在文紫嫣那里,自己的面子还没有水灵大! 本来,杨宁还打发岳风前去请老和尚和关雷一块来府上过年的,但老和尚却说什么也不来,理由是这么远的路懒得动弹,再者佛家没有过年这一说,最后只有关雷一脸兴奋地来了。 尽管没有烟花爆竹、没有欢天喜地,但这顿饭吃的却也还是其乐融融,丫鬟下人们自是因为能有好吃好喝享受,杨宁却是因为有这么多亲近之人陪在身边,尤其是文紫嫣的到来,让他更感到高兴。 这三十一晚众人尽兴而散,第二日一早,杨宁便又进了宫,这几日,因为伤心过度,又整日里在奉先殿隆庆的灵枢前守孝,本来已经身子骨大好的永宁公主又病倒了,杨宁自是十分心疼在意,每日里都来福宁宫伺候照料她,陪她说话解忧。 大年初一一大早杨宁就来看自己,永宁公主尽管病恹恹的暗自神伤父皇的去世,但此刻仍是露出一丝由衷的喜悦,在杨宁的亲手服侍下,她红着脸喝了一碗八宝莲子羹,又用了几个蜜饯点心,胃口好得让一旁的迎儿和向忠欣喜不已,这几日,杨宁就是这样伺候永宁公主的,永宁公主本无心吃饭,但只要杨宁相劝并亲自服侍,她便乖乖地吃下不少东西,若非如此,她的身子只怕早就垮掉了。 见永宁公主对自己如此依赖,杨宁心里是既感动又为难,永宁公主是知道自己是假太监的秘密的,相处这么久,她对自己如此这般好,自己即便再感到不可思议,也知道永宁公主对自己是有那方面好感的,但是,这也正是自己为难痛苦的地方。 不可否认,永宁公主既美丽、又温柔,又如此高贵,她能垂青自己,那是自己八辈子修来的缘分,可自己与她的身份地位相差太过悬殊了,根本就不可能有什么结果,自己身边已经有了水灵,心里边更装着文紫嫣,还有那个在草原上与自己有着一缕情愫、却貌似也绝无可能有结果的碧玉公主。 永宁公主对自己越是如此依赖,自己便越是心烦意乱,小乐子去追杀玉阳子的那晚,自己仔细想过之后,最终还是决定趁早离开皇宫,越拖下去,对自己越是危险,至于那些难以割舍的人和事,只能先放下再说,先脱离了这个是非圈,哪怕以后改头换面也好、隐姓埋名也好,不排除再有与李贵妃、永宁公主等人见面的机会。更何况,如今万历已经继位做了皇上,他年纪幼小,李贵妃必定会帮助他理政,她有了事情忙,时间久了或许也就忘记自己了! 喂饱了永宁公主,迎儿和向忠便退了下去,杨宁边用着御膳房美味的早点,边与永宁公主闲聊着,变着法的宽解她,让她开心,这是他在离开皇宫前所唯一能做的了。 两人正聊天的工夫,向忠领进来一个小太监,却是李贵妃派来的,召杨宁去乾清宫一趟。 因为隆庆的驾崩和万历的继位之事,头年三十这几日,宫内上上下下全都忙成一团,李贵妃更是不例外,其亲生儿子就要继位当皇上的关键时刻,她自是有好多事情需要处理,杨宁既然决定要离开,便无意再掺合这些事情,因此这几日只是在服宁宫陪着永宁公主,并没有去乾清宫凑合,李贵妃也是一时忙得忘记了,这几日也没派人来叫杨宁,今日不知是为了何事。正好,杨宁也想借此机会向李贵妃提出自己要离开的事,便向永宁公主告辞,去了乾清宫,永宁公主在杨宁离开时神色明显黯淡下来,看在杨宁眼里,他只能心底里暗暗一叹,转身离去。 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随着新老皇帝的交替,宫内宫外、内监朝堂必定会有一番大的人事变动,更何况这其中有个手段强硬、处事凌厉果断的李贵妃,杨宁甚至可以预见,再过不了几日,像孟通、高拱等一系的太监官员只怕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甚至他隐约也猜想到,这次李贵妃叫自己去只怕就与这些事情有关。 此时已经日上三竿,冬日的暖阳照在乾清宫的红色宫墙和黄琉璃瓦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今日实在是个好天气,但杨宁却是知道,用不了多久,这样的“天”却是要变了! 进了乾清宫,杨宁注意到,比之几天前,乾清宫里已经是焕然一新,几乎所有的摆设全都换成了新的,而且,宫中的太监宫女也几乎全换掉了。 值得一提的是,乾清宫原先伺候隆庆皇帝的掌印太监李贵,如今被调去奉先殿临时管事,隆庆皇帝的一切祭奠如仪,都由李贵负责。接任这乾清宫掌印太监的是原凤仪宫总管邱得用。 杨宁忍不住又是感叹一番:这“一朝天子一朝臣”的人员变动,便由这乾清宫开始了,李贵原来与自己关系按说还是不错,但如今隆庆一死,他的前途可以预见,只怕忙完了奉先殿的差事,他就会被贬得连个杂役太监都不如! 那自己要不要和李贵妃说说,帮李贵一把呢? 刚生出这个念头,杨宁不由立刻自嘲一笑:既然自己都打算马上要离开这皇宫了,还关心这些事情干嘛! 按规矩,万历继位以后,身为皇帝之尊,他便要搬来这乾清宫居住,可是因为他年纪幼小,好多事情都不能自理,因此他的母亲李贵妃便顺理成章地也一同搬了来居住,望着陌生的乾清宫环境和众多伺候的陌生宫女太监,杨宁不禁又忍不住想:李贵妃住进了这里,以后就算是想和她偷偷快活只怕也是不容易了! 想完杨宁不由又暗暗鄙视自己,都要离开皇宫了,还想这事,难道就只为了能再与李贵妃快活便要留下来找死么? 乾清宫东暖阁,杨宁原先料想的是陈皇后、冯保等人必定也都在这里,但进去之后却只见到李贵妃一人笑意盈盈地望着他,尽管神色间显得有一丝疲惫和憔悴,但精神却是很好。 一众伺候的宫女太监在旁,杨宁不敢怠慢,依足了规矩行礼参拜过李贵妃,李贵妃皱皱眉头,立刻挥手让所有宫女太监全部退了出去,暖阁内又只剩下杨宁与李贵妃两人。 李贵妃站起身走到杨宁面前,竟轻轻拥进了他的怀里,声音里带着一丝喜悦与感慨道:“杨宁,咱们终于等到这一日了!” 杨宁吓了一跳,急忙轻轻推开她道:“娘娘,这可不是以前在凤仪宫,如今这可是乾清宫,可不能这样子,被人看到那还了得!” 李贵妃脸上带了些惊诧,柔声道:“杨宁,你怎么了?你我是何等关系,先前之后,在乾清宫、在凤仪宫,又有什么分别么?” 杨宁犹豫了一下才道:“娘娘,如今——,如今太子已经继位,娘娘的身份也不必从前,你我……,是不是以后不能再这样了,而且……,我先前也和你提起过,我若一直不离去,这假太监的秘密早晚都要暴露的,到时若被天下人知晓、被太子知晓,我一死倒也罢了,可娘娘的名声……!” “够了……!” 随着杨宁犹犹豫豫的话语,李贵妃本来喜悦的俏脸已是一片惨然,声音低沉地打断了杨宁的话,随即又颤抖地问杨宁道:“你……你的意思,还是要离开皇宫……离开我了?” 杨宁没有想到李贵妃会有如此大反应,长叹一声道:“是的!娘娘,你……你不要这样,你心里也应该明白,再这样下去,我早晚都会暴露的!我越早离开,对你、对我都好,趁着现在人员交迭变动,我离开也不会太引人注意……!” 李贵妃凄然一笑道:“以前几次劝你,看你的反应,我便料到早晚有这么一天了,没想到……,这一天来得却是那么快!今日是钧儿继位的第一天,本来,我还是很高兴地,可是……,杨宁,你真的就忍心抛下我一个人在这深宫里孤苦伶仃么,难道你就忘了我们相处欢爱的点点滴滴了么……,你走了,让我怎么办、怎么办啊……!”说到后来,李贵妃已是泪如泉涌。 望着神色凄然的李贵妃,杨宁不禁默然无语,没想到李贵妃对自己,竟是如此的一往情深、难舍难分啊! 第二百三十六章 东厂厂督 “娘娘,快别这样子了,这里是乾清宫,说不定等会就有谁来,若被人看到,总是……总是不好的!”杨宁无奈劝道。 李贵妃好像也意识到了这点,渐渐止住了抽泣声,泪眼婆娑地对杨宁道:“杨宁,你……你能不能不走?” 杨宁叹口气道:“娘娘,其中的利害我想你也一定明白,一个正常男人的发育与太监绝对不同,若真等将来这个秘密泄露了,别人先不说,你让太子心里怎么想,他如今可已是一国之君,娘娘难道忘了历史上秦始皇处置那假太监嫪毐的前车之鉴了么?” 李贵妃脸色一变,心烦意乱地摇头道:“不!不会的,钧儿与你关系很好,他不会伤害你的,他……!” 杨宁摇头苦笑道:“娘娘,别傻了,这话只怕连你自己都不信吧?趁着现在这个秘密尚未泄露,我还是早些脱身为好,娘娘你就答应我吧!” “不行!”李贵妃突然恼怒起来,竟作出一副耍赖样子,赌气道:“我不管,总之我不要你离开我,实在不行,我、我让钧儿颁旨,直接脱去你的内监身份……!” 杨宁简直是有些哭笑不得,“我的好姐姐,这事哪能那么硬来,没有合理的解释,你当别人都是傻子么!” 李贵妃有些气急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你是铁了心要离开我了是吧?你是已经厌倦我了是吧……?” 杨宁又叹了口气道:“娘娘,你明知道我没有这样的心思,还这样说我!我之所以这样做,这不也是没有办法么!就算我不怕死,可你也总得为自己想想、为太子想想吧,若我的事暴露出来,娘娘你的颜面何在,太子这皇帝当得颜面又何在?” 李贵妃再也说不出话来,眼泪又涌了出来,沉默良久才痛苦道:“杨宁啊杨宁,既然你早晚要离开,当初却又为何要来招惹我啊……!罢了,你想离开,就离开吧!不过——,要离开也不能是现在,钧儿如今年纪还小,凡事需要我在背后操持,你留下来帮帮我,什么时候等钧儿大了,能够亲政了,你再找个合适的时机离开,如何?” 杨宁立刻摇头道:“娘娘,这可不是个能拖的事啊,我留下来的时间越长,便越容易被发现,到时候就算是想走可也走不了……!” “杨宁,你不用再说了,这已是我最大的让步了,就这么着!若是日后你真出了事,我……我定会不惜一切保全你的!” 李贵妃神色一片决然,杨宁待再要劝说,门外已有小太监唱道:“皇上驾到——!” 杨宁心里一惊,第一反应就是隆庆来了,随即看到李贵妃身上的素衣黑纱,才意识到如今的皇帝已经是万历了。 李贵妃幽怨地白了杨宁,随即忙擦了擦眼泪,这时,万历头戴王冠、身穿龙袍章服、在一帮宫女太监的簇拥下走了进来,看样子是刚下了早朝。 “母妃,这早朝真是太累了人,孩儿都累坏……咦,杨宁,你也在这!”万历边走边向李贵妃发着牢骚,转眼间却看到了杨宁,不由神色一喜。 “奴才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如今万历已是真正的九五之尊,杨宁心里尽管不情愿,却也不敢怠慢,上前大礼参拜。 “哎呀,你、你、你快起来,几日不见怎么就和我……呃……朕生分起来了!”万历笑嘻嘻说着,便拉起了杨宁。 “哼!都做了皇帝了,怎么还是这么随便,忘了为娘是如何教你的了?”李贵妃俏脸冷了下来。 万历对他这母亲果然是敬畏,急忙收敛了神色,恭恭敬敬对李贵妃行过礼,才坐到了一旁。 “皇上,娘娘,若没什么吩咐,奴才告退了!”此来没有达成目的,杨宁也不知是喜是忧,但心里总是装着心事,便想告辞离开。 “杨公公暂且留下,本宫还有事情要与你说!”没等万历开口,李贵妃便已冷冷道。 杨宁无奈,只好又点头称“是”! 李贵妃却不再理会杨宁,转头对万历道:“钧儿,今日第一天上朝,感觉如何?” 万历小嘴一撇道:“母妃,这做皇帝、上朝可实在是太累人了,孩儿从卯时上朝,到现在都已快近午时了,孩儿屁股都坐疼了!咱们大明朝的官员也实在太多,他们一个个自报家门让我认,我都认了一个时辰,更别说别的事情了!” 李贵妃忍不住微微一笑道:“今日是你第一次上早朝,事情自然多些,以后便会慢慢好起来的,你也会慢慢习惯的!对了,今日上朝可有什么要紧事?” 万历答道:“事情可多了,像几个部堂官员的调动任免,父皇天寿山皇陵的督建、镇压广西僮民的叛乱等等,那些琐碎的事情,孩儿遵照母妃的吩咐,尽数交予内阁斟酌处理了,而朝廷官员任免的事情,孩儿则也按照母妃的吩咐,只让内阁‘票拟’,回头呈给孩儿和母妃审阅!” 李贵妃赞许地点点头道:“钧儿做得很对,你务必要记住,要想当一名好皇帝,就要学会适当的抓权放权,像官员的任免调动,你一定要抓住,而像其它的一些治国理政之事,你则要学会任用贤臣去处理,当然,你也要从中学习经验教训,这样即便你以后不事事亲为,可也能够运筹帷幄、掌控一切,不至于被奸臣屑小所欺骗,记下了吗?” “孩儿谨记母妃教诲!”万历恭谨地答道。 杨宁在一旁听着这一对母子谈话,一方面赞叹于李贵妃巾帼不让须眉的政治手腕和见解,一方面却又觉得有些不大合适,自己的身份再怎么说也是一个“奴才”,李贵妃在自己面前却毫不避忌地教万历为君之道,倒真是不拿自己当外人了! “还有什么事么?”李贵妃又问道。 “还有一件就是册封母后为皇太后的事情,这样的事情我也不是太懂,就交给那些大臣们商议去了!” 听到这事,杨宁心里不由一动,他知道万历嘴里所说的“母后”便是陈皇后,记得以前曾听李贵妃提过,按照明朝的规矩,万历当了皇帝后有资格封太后的只能是陈皇后,而不是她这个生母李贵妃,当时李贵妃的黯淡表情杨宁还记忆犹新,此刻听万历提到这事,不由向李贵妃看去,果然,李贵妃脸上闪过一丝怅然若失的表情,杨宁知道,李贵妃对这个“皇太后”的封号是极其渴望的,这自然也可以理解,不说李贵妃是好名好权,只说自己的儿子做了皇上,自己这个亲生母亲却不能被封为“皇太后”,叫谁谁心里也不会舒服。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古代封两个皇太后的先例不是没有,自己定要设法达成李贵妃这个心愿才是,自己早晚要离她而去,如今就多做些事情补偿她吧!杨宁心里暗道。 “哦,对了,还有一事,真真气死孩儿了!”说到这里,万历神色恼怒起来。 李贵妃收拾情怀,急忙问道:“怎么了?” 万历下意识望了杨宁一眼,方才犹豫着道:“今日早朝上,以高拱为首,六部的许多官员,还有都察院的御史和六科廊的言官,联名上奏弹劾‘大伴’和……和杨宁……!” “什么?”李贵妃俏脸一寒,下意识望了杨宁一眼,杨宁也有些莫名其妙,自己最近可是很低调、很老实,没地方得罪高拱啊! “他们弹劾冯保和杨宁什么?”李贵妃冰冷着声音问道,任谁都能听出她刻意压制的怒气。 万历见李贵妃这样子,语气立刻变得小心翼翼地道:“他们指责司礼监中‘大伴’与杨宁越权,目无掌印太监孟通;还指责‘大伴’御前失礼,在孩儿接受群臣跪拜时他竟站于孩儿一侧而不知避让,实是狂妄无礼之极;还有……!” 说到这里,万历又下意识看了杨宁一眼才接着道:“还有几个御史和六科廊官,他们还上了折子弹劾杨宁……,弹劾他借为母后和母妃操办募捐赈灾之事中,挪用募捐银两山吃海喝、甚至、甚至中饱私囊……!” 望着李贵妃越来越冰冷的脸,万历的声音渐渐越说越小。 “够了!” 李贵妃突然一声怒喝,打断了万历的话,吓得万历一个哆嗦,也吓了杨宁一跳,再看李贵妃时,她此时俏脸已是一片冰霜,凤眼射出两道杀气腾腾的寒光,让人望之不由心惊肉跳。 “好啊,真是好!先皇这才刚去几天,这帮人便欺负到咱们头上来了,真是反了他们了!看来,不给他们些厉害瞧瞧,他们还以为咱们孤儿寡母就是如此好欺负呢!”李贵妃说得咬牙切齿,泼辣气势尽显无遗。 “哼,他们不是说冯保和杨宁目无掌印太监孟通么,咱们就先拿他开刀!钧儿,明个儿你便下一道旨意,免了孟通司礼监掌印的职,改由杨——,嗯,改由冯保接任,同时,任命杨宁为司礼监东厂厂督!” “孩儿遵命!”万历立刻兴奋地答应一声。 第二百三十七章 另有所 万历去了养生殿给陈皇后请安,暖阁内又剩下了杨宁与李贵妃两人。 “杨宁,你是不是不高兴了?”李贵妃有些忐忑地问沉默不语的杨宁道,“你是不是怪我刚才没让钧儿升你做司礼监的掌印?其实我本来是想让你做的,可论情理、论资历,我……我只能选冯保……,不过你放心,日后这位子早晚都是你的,你……你给我点时间……!” “娘娘,你别再说了!”杨宁有些苦恼地道,“别说这司礼监掌印,就是这东厂厂督,我其实都不想做的,这样一来,你是存心不想放我离开了?难道——,难道非要等到我的身份泄露了,丢了性命,而你和永宁公主弄个身败名裂,你才甘心么?” 杨宁话里已是带了一丝怨气,李贵妃表情立刻又凄然起来,泪眼汪汪地望着杨宁道:“方才我都已经说了,我会放你离开的,但却不是现在,难道——,难道你就不能留下来多陪我一段日子么?如今钧儿才刚继位,年龄幼小,我们这孤儿寡母的,难道你就不能留下来帮帮我们么?你……你就如此忍心……么!” 说到伤心处,李贵妃又已是泪如泉涌,哭得那个伤心呐,让人闻之心酸!不过杨宁却知道这里面李贵妃肯定有几分演戏的成分,他又好气又好笑地道:“好啦好啦,别哭了,眼睛都要哭肿了!我……我答应你便是!” “真的?”李贵妃立刻止住了哭声,惊喜地问道,变脸之快让人不得不佩服! 见她这个样子,杨宁更是没好气地道:“我不答应又能有什么办法,你也不用太过于高兴,早晚事情败露,到时候咱们可连哭都没地儿哭去!” “嘻,没事,只要咱们平日多小心在意,不会有人知道的!即便偶尔走漏了点什么风声,我倒要看看谁敢嚼舌头根子!”说到后来,李贵妃一双凤眼又凌厉起来,顾盼生威。 听李贵妃话里的意思,杨宁急忙道:“我的好姐姐,你不会一直让我将这假太监做下去吧?” 李贵妃幽怨地望了杨宁一眼,叹口气道:“你放心吧,再过一段时日,你的身体变化实在瞒不住了,我自会放你离开,你总也要娶妻生子的,唉!有时候我真的好羡慕灵儿那丫头啊,可惜,我这身份已是注定了与你今世不能长相厮守,想来便令人神伤啊!” 李贵妃对自己用情如此之深,杨宁岂能不敢动,当下劝慰她道:“姐姐不要为此伤怀了,这都是没办法的事,留下来的这段时间,我会尽量多进宫陪你的!” “杨宁……!”李贵妃眼里泪花闪动,站起身便扑进杨宁怀里。 杨宁伸手搂住李贵妃火热的娇躯,心里却是一惊,急忙下意识往暖阁门口看去,嘴里低声提醒道:“姐姐,你……你快别这样,这里可不是你以前的凤仪宫,人多眼杂,万一有人进来……!” 李贵妃猛然抬起头道:“杨宁,你再容我一段时间,我必须借着照顾钧儿的由头搬来这里,等回头朝内朝外大局稳定下来,我就搬出这乾清宫,找个清静偏僻的宫殿,到时候你就可以放心来找我了,我们两个……可是好久都没……都没那样了!” 说着,李贵妃媚眼如丝的望着杨宁,玉手则渐渐伸向杨宁下身挺起的凸起……! 这绝色尤物的一笑一颦实在惹火,又做出这样勾人的动作,杨宁心底的**一下便被勾了起来,但他却知道这乾清宫实在不是亲热的地方,急忙按住李贵妃的手道:“姐姐,快住手吧,这里可不是亲热的地方!” 李贵妃自也知晓厉害,怏怏地收回手,但目光仍炽热地望着杨宁道:“你放心,我会尽早搬出乾清宫的!” 杨宁忍不住取笑她道:“你就这么**难耐啊!” 李贵妃脸色一红,佯怒道:“讨厌!你……你哪能这么说人家,难道——,难道你就不想姐姐么……啊?”说着,李贵妃凹凸有致的娇躯又贴了上来。 杨宁忙阻止她道:“好了好了,以后咱们有的是机会,也没必要急在这一时,一切还是小心小心再小心吧!你快坐回去,我和你说点正事!” “哦!”李贵妃听话地答应一声,重新坐回了榻上,水汪汪的凤眼瞅着杨宁,等待着他发话。 堂堂的贵妃娘娘,皇上的母亲,马上就要成为太后的人物,在自己面前却是如此乖巧听话,杨宁的心里不免涌上一丝满足感。 “娘娘,刚才你说的任命冯保为司礼监掌印,而任命我……!” 听到杨宁说这事,李贵妃神色立刻紧张起来,不等杨宁说完便道:“你是不是想做这司礼监掌印?刚才我已和你解释过了,你若……,也罢,我便让钧儿下旨,让你来做,好不好?” 见李贵妃一副眼巴巴的表情,杨宁知道她是因为自己留下来、而刻意讨好自己,心下不由十分感动,嘴上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正如你方才所说的,按资历、常理,这司礼监掌印都该由冯保来做的,我只是想和你说,我不想做那东厂厂督!” 李贵妃诧异道:“为什么?若冯保真接任了司礼监掌印,你接任他的厂督职位也是顺理成章的事啊!” 杨宁犹豫了一下才道:“那东厂提督可是个闲不住的差事,我进宫这么久,难道你还看不出来么,我就是一懒散偷闲的性子,你就别给我这样的差事了!” 李贵妃又好气又好笑,妩媚瞪了杨宁一眼道:“你要说因为这个,明显是撒谎骗我,当初募捐赈济京城的灾民时,你咋就干得那么积极?你要实在不愿操心,就培养几个心腹手下,日常琐事你根本不用管,交给他们办就是,你只掌着大局就行了!” 杨宁摇头苦笑道:“你这做主子的还就不了解底下这点儿事,你想啊,冯公公在这东厂厂督位子上经营了将近二十年,如今整个东厂上下全都是他的心腹,我这么横插一杠子进去,这厂督能干舒坦了么?冯保他不恨我也恨到骨子里啊!” 也亏得杨宁与李贵妃如今是如此亲密的关系,这样的话哪是一个奴才该对主子说的! “他敢!”李贵妃柳眉一挑,怒道:“这东厂是皇上的,是大明朝的,可不是他冯保一个人的,难道他还想揽权营私不成?哼!若不是瞧着他办事一向尽心、对我忠心耿耿,就凭他那日与你的冲突,我不狠狠罚他才怪……!” 杨宁听了不由心里苦笑:自己在李贵妃心里的份量倒是重,冯保是跟了她那么多年的心腹,在她心里却也不及自己,自己真不是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为冯保感到心酸了! 李贵妃又继续道:“杨宁,若是因为这个,你大可放心就是,我自会和冯保打过招呼的,你若任了东厂厂督觉得不好办事,我让牟泰给你派些心腹好手过去帮你,这样你可以培养起忠于自己的势力,将东厂牢牢抓在手中。话说回来,这东厂可是我大明皇家的耳目喉舌,让别人来执掌,我还真是不放心!” 话说到这份上,杨宁却仍是没有答应,他见李贵妃执意要让自己当这东厂厂督,索性最后说了实话,“娘娘,其实实话和你说吧,我不想当这东厂厂督,实际上是因为我既然早晚都要离开,那还不如以后低调点儿的好,这样不会引人注意,将来引退时也少了许多麻烦,我……!” 杨宁话没说完,李贵妃已经变了脸色,她冷笑着打断杨宁的话道:“好哇,我说的呢,说到底,你还是想着离开皇宫的事情,哼,刚才又说自己懒散,又说什么怕遭人嫉恨等等,却原来都是假的,说到底你就是嫌弃我了,想早日离开,和水灵过你的逍遥日子去,根本就没想过留下来帮助我们孤儿寡母渡过这个最困难的时期……!好啊,既然你这么狠心、这么无情无义,那你走吧,现在就走,以后都……不用再理我了……呜……!” 李贵妃说到最后,已是又哭了起来,杨宁觉得,这次她是真伤心了! “唉,你、你、你怎么说着说着又哭上了,你说这一会儿的工夫你都哭了几回了,我哪是像你所说的那种无情无义的人……!” 杨宁急忙劝慰,李贵妃却仍是哭,杨宁无奈,只好道:“好了好了,别再哭了,再哭可就真的不漂亮了,我……我答应你就是,不就是个东厂厂督么,我这不是又升官了么,干嘛不乐意呢!” 李贵妃又是立刻止住了哭声,脸上喜悦道:“男子汉可要说话算数!” 望着李贵妃的表情,杨宁知道自己还是被骗了,没好气地点头道:“自然算数!” 李贵妃眼里含着泪水,神情却是喜滋滋地道:“傻瓜,早答应不就得了,害我费这半天劲,其实,你还真以为我只是为了让你升官帮助我们母子啊?” 杨宁奇道:“那还为什么?” 李贵妃娇羞地白了杨宁一眼道:“笨!当了这东厂提督,你不就有更多的机会和借口来我身边了么!” 杨宁恍然:这绝色尤物,原来是另有所图! 第二百三十八章 两宫太后 “娘娘,说完了我的事情,再说说你的吧!”杨宁微笑着对李贵妃道。 “我?我能有什么事情?”李贵妃奇怪地道。 杨宁意味深长地望了李贵妃一眼道:“你看你都都要升我的官了,那我岂不是也要为你做些什么报答你的大恩大德!” 李贵妃立刻会错了意,娇媚无限地瞄了杨宁一眼道:“你不是说这里人多眼杂,不能做的么?” 汗!这尤物脑子里还不忘那事呢! “都什么和什么啊,我说的可不是这个,而是封你为皇太后的事情!” 一听自己会错了意,李贵妃不由双颊绯红,一瞪杨宁道:“你这小冤家……咦,你说什么,封我为皇太后?” 杨宁点头道:“是啊,你可别告诉我你对这皇太后的封位不感兴趣!” 李贵妃沉默片刻,却真的摇头道:“不行,按祖制,皇后姐姐才能受封皇太后封号,我虽是钧儿的生母,最多也就是个‘太妃’封号罢了!” 杨宁摆手道:“这你别管,你就说吧,你想不想当这个皇太后!” “我当然不……,当然想了!”李贵妃最终语气幽怨地承认,但随即又摇头道:“不行,皇后姐姐一向待我如亲姐妹般,且一向良善淡泊,我不能与她争!” 李贵妃对陈皇后表现出的和善态度,杨宁不免生出一丝欣慰,很多时候,这李贵妃虽然表现地凌厉泼辣,处事果敢,但一些好的品德,在她身上却并没有消失,处在如此阴险黑暗、到处充斥着勾心斗角的皇宫这个“大染缸”里,还能够始终保持着一丝良善本性,实在是非常难得! 隆庆皇帝驾崩,虽然陈皇后将会被封为太后,但是个人都清楚,李贵妃才是新继位小皇上的生母,再加上她一贯强势,因此宫内宫外的奴才官员全都来巴结李贵妃,陈皇后那却是鲜有人望脸前凑,陈皇后心里如何想杨宁不用猜也知道,但是让他欣慰的是李贵妃的表现,李贵妃并没有因为自己儿子继位便冷落怠慢了陈皇后,这几日反而对陈皇后愈加敬重,每日里让万历按时去请安不说,遇到什么事情还总是和陈皇后一起商量,尽管最后的主见还是由她拍板。 “谁说我让你与她争了,其实这事也不难办,封一个皇太后,自然轮不到娘娘,可若是让皇上同时封两个呢?”杨宁微笑着道。 “你是说我和陈姐姐都……!”李贵妃先是一喜,不过随即立刻摇头道:“不行,这只怕行不通,这可是坏了规矩的,朝廷里那些大臣肯定不会同意的!” “行得通行不通,总要试试才知道,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我保管到时候让你称心如意才是!如今先要办的,就是明日先把孟通给弄掉再说!”杨宁胸有成竹地道。 李贵妃还是不了解下面这些官员的心理,如今不同往昔,万历已登基为帝,李贵妃自是也跟着水涨船高,更何况,如今是个人都明白,万历年龄幼小,朝中大事一切都将由李贵妃拍板决定,此时若是提出封陈皇后和李贵妃同时为皇太后的提议,有哪个不开眼的会提出反对,即便有,也必会是高拱一派官员中的,可是,话又说回来,大明一向以“仁孝”治天下,万历下旨封自己生母也为皇太后,这可正是“大孝”的表现,高拱一伙人即便反对,又怎会理直气壮了! 李贵妃默然不语,脸上一会儿忧虑,一会儿期待,一会儿又有些喜悦,神情明显有些患得患失。 杨宁忍不住好笑道:“行了,别想了,这事我会先和皇上说,然后再去找张阁老,联络朝中群臣,你就请等着当皇太后吧!” 说到这里,杨宁又想起一事,问李贵妃道:“对了,孟通如今蜷缩在宫外宅子里没有动静,那妖道没有抓着,可玉阳宫的那些宫女和娈童,听说你让冯保押在了东厂大牢,你准备如何处置他们?” 当时查封玉阳宫之后,杨宁便命人看管好那些宫女和娈童,之后因为忙于隆庆驾崩、劝慰永宁公主的事情,他便也再没过问,后来才知道李贵妃命冯保将那些人押入了东厂大牢,刚才提到孟通,他便想了起来,因此才有这一问。 李贵妃脸上浮现厌恶神色,恨恨道:“还能怎么办,过了这一阵,我便让冯保将这些肮脏的东西全杀了,扔到乱坟岗子去!那玉阳宫过一阵我也准备让人烧了,那肮脏龌龊的地方,一把火烧了干净!只是可惜让那妖道跑了,这东厂、锦衣卫、大理寺、还有刑部,办事也真够没用的,这么多人到现在还没抓着那妖道!” 听李贵妃说得杀气腾腾,杨宁想到那些娈童和少女,心里不免有些不忍,开口劝道:“那些个娈童和少女,说到底还都是些孩子,他们也都是被逼的,你看,能不能饶过他们性命?” “不行!”李贵妃断然喝道,随即立刻又察觉到自己语气太过生硬,急忙放缓了语气道:“你这人竟比我还菩萨心肠,其实我也不愿意多杀伤人命,可这些人说到底都是**了宫廷,不处置他们,何以服众,再者,他们个个都沾染了脏病,留着他们,难道要让他们去害更多的人么?” 杨宁默然不语,他其实也早就料到了,对于那些娈童和宫女来说,死,是注定了的结局,正如李贵妃所说,就算自己硬要救了这些人,可他们都身染脏病,难道让他们长大了再去传染更多的人么? “杨宁,你、你生气了?”李贵妃见杨宁不说话,神情有些忐忑问道。 杨宁摇头苦笑道:“没有,其实我也知道你说得对,只是这么多人说杀就杀了,我心里总感到有些不安罢了!” 李贵妃柔情脉脉注视杨宁道:“杨宁,其实你性格里的这一点我早就看出来一二。对待那些强势的坏人,你尽显霹雳手段,当初怒打贾世仁如此,战阵前怒斩大将卜昌亦如此;而对于那些弱小之人,你则又总怀着一副菩萨心肠,当初提议募捐赈济灾民如此,如今为那些个娈童宫女求情也是如此。杨宁,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的性格是何等难得,你这样的人若放在那民间的江湖上,绝对就是那锄强扶弱、人人敬仰的大侠!” 望着李贵妃一脸崇拜赞叹的模样,杨宁真有些哭笑不得,“娘娘,你这么说有些太夸张了吧,还什么‘霹雳手段,菩萨心肠’,我水平有那么高么?” “有!”李贵妃肃然,一脸认真地道:“也许你自己不觉得,但是别人眼里,你就是这样的性格……!” “得得得,咱不说这个了,时间不早了,我去找皇上和张阁老商议这事!”杨宁向李贵妃告辞。 李贵妃尽管有些恋恋不舍,但万历登基伊始,她也有许多事情要忙,也就没再强留杨宁。 杨宁知道万历去了养生殿,便也向养生殿走去,一路上边走边想着,这事可不能当着陈皇后的面和万历商量,最多万历同意了,由他自己去和陈皇后说,这样比较好一些。 还没到养生殿,远远的,杨宁看到万历的御辇正好自养生殿方向出来,他便迎了上去,万历见到他很惊讶,不明白刚才他还在与李贵妃说话,此刻怎么就跑到这里来找自己了,杨宁想了想,正好福宁宫便在附近,他便约请万历去福宁宫,说有事相商,万历欣然答应,正好他也想去看看自己的皇姐——永宁公主。 到了福宁宫,永宁公主见到杨宁和万历一同到来,非常高兴,姐弟俩聊了好一会儿,杨宁也不避忌,随即便和万历说了也封李贵妃为皇太后的建议,万历一听便是欢呼雀跃,连赞杨宁出了一个好主意,本来他虽与陈皇后关系也不错,但心里却也不免遗憾自己的亲生母亲不能受封为皇太后,此刻听杨宁一说,又一分析此事的可能性,哪还有不同意的道理,当即表示第二日便下册封西宫皇后的旨意,让杨宁今日抓紧时间去联络。 送走了万历,杨宁又陪着永宁公主闲聊了一会儿,见向忠站在一旁,杨宁心里一动,便与永宁公主说了一下要提拔向忠的事情,既然知道李贵妃马上要提拔自己做东厂厂督,他便想着要在内监中多培植自己的势力,将来内监中肯定就是自己与冯保的天下,短期内冯保不会倒台,自己怎么着也要多培养一些自己的势力与之相抗衡!想到这一点,他便自然先想到了向忠,他准备等自己当上东厂厂督后,便将向忠自福宁宫总管的位子上提拔一下,至少要做个六宫都太监什么的,向忠这小子经过这段日子的锻炼,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憨厚木讷的小太监了! 杨宁提出提拔向忠,永宁公主自是欣然应允,杨宁便交代向忠再选一个忠心机灵的手下准备接替他福宁宫总管的位子,向忠自是高兴答应。 第二百三十九章 收买人心 在永宁公主处蹭完午饭,杨宁便出了宫,坐轿直奔张居正的大学士府,方才他已经让向忠派小太监到内阁打听过了,今日内阁是高拱当值,张居正此时应该在家里。 到了张居正的大学士府,还是管家游七迎着他往里走,刚转过照壁,迎面过来一个年约十七八岁,长得俊眉朗目的年轻书生,看模样与张居正有三分相似。 “大少爷,快来见过杨公公!”游七对那年轻书生招呼道。 那年轻书生望着杨宁隐隐一皱眉头,但随即还是走上前,神色恭谨道:“晚生张敬修,见过杨公公!晚生久闻公公大名,今日得见,实在是三生有幸!” 这年轻人原来是张居正的大儿子,长得倒是英俊不凡,只是他话虽说得客气,但好像对自己并无多少好感! “大公子客气,咱家前几次过来贵府,一直未曾得见张阁老几位公子,今日得见大公子,方知是虎父无犬子啊!”杨宁笑容满面道,确实,他早就听说张居正有好几个儿子,今日方才见到其中一位,却是个最大的。 “公公谬赞了!父亲大人正在书房等着公公,就请游管家领公公过去吧,晚生还有事要出府,少陪了!”张敬修神色淡淡道。 这大年初一的,怎么这张敬修还要出门?杨宁心里纳闷一句,但他自然不会傻得开口去问,拱拱手说道:“大公子请便!” 目送张敬修离去的背影,杨宁微笑问旁边的游七道:“游管家,你家这位大少爷倒很有些个性啊!” 游七心里一凛,还以为杨宁不高兴自家少爷了,急忙赔笑道:“公公万勿多心,我家公子平日里一向谦和有礼的,可能近来他忙于准备下月的‘春闱’,因此可能有些心绪烦躁,公公还请见谅!” “哦,原来如此!”杨宁淡淡应了一声,他自不会因为张敬修的不冷不淡而生气,只是心里却在想,原来下个月就是天下万千举子“鲤鱼跃龙门”的“春闱”了,不知到时又是几家欢乐几家愁了! 这么多人挤破了头就为了那少得可怜的登科名额,而想想自己,倒是真沾了“不走寻常路”的光了,没怎么费力便爬到了今天的位子上,而且不出几日便要成为司礼监位高权重的二号人物,怪不得近些年有那么多的穷苦孩子不惜断子绝孙也要来当这内监太监,只为了生活下去的人固然是有,但想着借这内监途径升官发财的也大有人在。两条路其实都是充满了艰辛与曲折,像自己这样既能保住命根子,又能取得今天这样的地位,可真是无比的幸运了! “杨小友,这个年节过得一切可都好?”见到杨宁到来,穿了一身普通的青布棉袍、臂上缠着黑纱的张居正微笑着招呼道,看得出他的心情很是不错。 杨宁苦笑着回道:“阁老莫不是开玩笑,先皇刚刚驾崩,这年节谁又能过得好了!” 张居正一怔,脸上的高兴神色便收敛了几分,隆庆驾崩,与他有着师徒名分的太子继位,对于他来说自然是好事,因此言语表情中便不自觉带了出来。他为官多年,自是一听便明白这是杨宁说这话是在暗暗提醒他不要太过于得意忘形! “小友说得极是,先皇驾鹤西去,我等臣子哪还有心情过节啊!”张居正一脸肃然地道。 杨宁心里暗暗好笑,拱拱手道:“今日小子冒昧前来,一是给阁老拜个年,二是有一件要事要与阁老相商!” “哦,小友先请坐,游七,奉茶!”张居正先招呼杨宁坐下,又对一旁的游七吩咐道。 游七很快麻利地端上两盏茶水,便自觉地退了出去,书房内只剩下杨宁与张居正二人。 “阁老,实不相瞒,此番小子前来,是想与阁老商议一下封皇太后的事情!”杨宁开门见山道。 张居正颇有些意外道:“封皇太后?这有何好商议的,待过几日由内阁奏议、皇上下旨,封皇后娘娘为西宫太后不就可以了么?” 杨宁摇摇头,紧跟着问了一句:“那贵妃娘娘呢?” “那自然是封——,咦,小友的意思是——?”张居正有些明白过来。 “我的意思,便是要在贵妃娘娘面前送给阁老一份大大的功劳,至于阁老想不想要,那就要看阁老的决断了!”杨宁微笑着道。 张居正眼前一亮,陷入了沉思。 …… 自纱帽儿胡同出来,杨宁坐在轿子里闭目养神,回想起刚才与张居正的谈话,杨宁不禁微微一笑:这个张居正,倒真不是那种酸腐呆板、不知变通的官吏,相反,他脑子灵活、能屈能伸,也懂得去讨好上面的主子。杨宁提出的同时封李贵妃为皇太后的建议,张居正思忖之后立刻便痛快拍板,答应杨宁将会在几天之后的早朝上发动手下官员上本奏议,并一定要驳倒有可能反对的高拱一派官员,实现李贵妃这个心愿。 如此顺利便达到目的,杨宁心里很是高兴,刚才在张府,除了提到封李贵妃为皇太后一事外,杨宁又与张居正聊了一些未来形势的变化及应对,也将孟通马上就要被罢免的事情委婉透露给了张居正,张居正不由高兴不已。 一直以来,虽说张居正与内监冯保关系不错,但高拱却与孟通关系更是密切,高拱在内阁生生压张居正一头,内监里身为司礼监掌印太监的孟通仗着隆庆的宠信更是对冯保占尽了上风,张居正一直以来的憋闷可想而知,而如今孟通如果下台,取而代之的必然是冯保,司礼监是何等要害的内监衙门,内阁所有的奏章票拟全都要经过司礼监再呈给皇上,若换了冯保掌权,那张居正与高拱的势力对比,必然会发生根本性的变化,张居正将会又一直以来对高拱的劣势而转为压倒性的优势,这怎能让他不高兴! 太子附一登基,身为司礼监掌印太监的孟通便要垮台,这也让张居正振奋不已,孟通这么快就垮了,那在内阁里一直压制着自己的高拱呢?这高胡子一向与贵妃娘娘不和,对于张居正来说,借着此次提议同时封李贵妃为皇太后的机会,既卖了个大人情给未来的皇太后,又再让高拱狠狠得罪一次李贵妃,何乐而不为呢! 杨宁坐在轿子里想着心事,耳边突然传来轿外的喧闹,他心里一动,挑帘往外望去,却发现此时已经到了棋盘街一头,虽说因为隆庆的死,这棋盘街上见不到一抹披红带绿的色彩,但人来人往的仍然很是热闹,人人脸上带着过节的喜庆,街边的酒楼茶馆、店铺街摊等都已经开张,伙计摊贩都在卖力的吆喝着,今日是大年初一,上街游玩的人很多,因此也是这些商贩们生意很红火的一天。 看到这些,杨宁不禁又是一番感叹:对于这些普通的市井百姓来讲,皇上死不死其实是离他们很遥远的事,对于他们来说,皇帝死了,只不过是皇宫里换了一个主人而已,可他们自己的小日子却仍然得过,仍然得养家糊口。 既然经过棋盘街,杨宁便吩咐轿外的三虎子和张彪一声,他要去棋盘街中心处的天然居看看,不知道此时天然居是否开张了,这样的日子开张一天,像天然居这样的地方绝对得日进斗金了! 到了天然居前的宽阔广场上,让杨宁意外的是,天然居的门窗竟全都紧闭着,看样子兰飞凤竟然没有在今日开张营业,杨宁心里不由起了担心,这几日在宫里忙于隆庆的死和照顾永宁公主,倒没怎么顾得上来天然居,莫不是出事了? 随即杨宁便吩咐直接去了天然居的后门,着人通报进去,很快兰飞凤和吴天和双双迎了出来,将杨宁迎进了天然居后宅。 落座之后,杨宁先给他们二人拜了个年,杨宁一问才知道,却原来是兰飞凤体恤众掌柜伙计,宁肯放着银子不挣,也要放他们回家舒舒服服过个团圆年,所以才没有开张营业,杨宁这才明白,随即笑着将刚才在前门处的担心说了,倒又惹来兰飞凤和吴天和一片感激! 自天然居出来,有感于兰飞凤的启发,杨宁突然意识到在这过年时节,自己也该多关心一下自己宅子里的上下人等了! 回到宅子里,杨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领着水灵、韩玉娘等人到各个院子里、下人住处等地方给诸丫鬟仆人、张长根等人的家属拜年,并给每人都派发了红包,自己宅子里发完,杨宁又来到对面文宅,也给在这里伺候的下人们拜年发了红包,人心都是肉长的,杨宁一个身居高位的主子,对一众下人却是如此随和、看重,怎能不让这些人感动不已、自此更也是对他死心塌地! 对于自己的此举是不是刻意收买人心,杨宁也不否认,让这些人感受到了温暖、得到了好处,又提高了他们对自己、对自己府邸的忠诚度,又何乐而不为呢! 第二百四十零章 白玉观音 大年初二,按传统习俗是走亲戚拜年的日子,可杨宁来到这个世上,却是形单影只,连个亲人都没有,因此他也乐得清闲,叫上了水灵、韩玉娘、还有岳风和关雷,一起去棋盘街逛着玩儿。 关雷这小子过年这几日全赖在杨宁的府邸里,平日里跟着老和尚练功实在是太累了,难得有这么几日轻松惬意的日子,他自然得好好玩儿个够,每日里都拉着岳风到处玩乐,偏偏岳风又是个喜静不喜动的性子,陪了他几次便不再搭理他了,只顾着自己读书、或者去对门找文千石请教学问,关雷无奈,只好去找三虎子、张彪等人切磋功夫,倒也受益匪浅。 本来,一大早杨宁还进宫去约永宁公主一起出来玩儿的,可永宁公主心伤父皇去世,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杨宁劝了半天,可她始终不愿出来,杨宁也只好作罢。 杨宁与岳风及关雷换过一身普通装束,而水灵和韩玉娘则打扮成书生模样,再加上三虎子和张彪两人,一行人兴致勃勃便出了门。 今天阳光明媚,天气不错,只是处在冬日的三九天里,天气依然寒冷。但是,寒冷的天气却挡不住众人的逛街热情,尤其是水灵和韩玉娘两个小丫头,在繁华的街道上她们东瞧瞧、西逛逛,时不时地对着一件漂亮的小玩意儿、小物件叽叽喳喳讨论半天,二女都是穷人家的孩子,一向勤俭惯了,碰到个实在喜欢的东西,却都是舍不得买,这个时候自然是杨宁站出来,不由分说给两个小丫头买了下来,而且还一买两份,一人一份。 关雷性子好动,这里蹿、那里蹦,没一刻消停地下来,杨宁知道他平日里练功很苦,也就不去管他,任他玩儿个尽兴。三虎子和张彪此刻却是不和关雷玩闹了,他们两个十分明白自己的职责,不声不响地跟在杨宁等几人后面,两双凌厉精爽的眸子警惕地打量着周围身后的来往人群。 这棋盘街不愧是京城里一等一热闹繁华的街市,此刻虽已是下午,但街道上仍然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常,各酒楼茶馆、珠宝店、衣服、绸缎铺、医药铺等等,百行百业,都也是客来客往、生意红火。 一圈转下来,关雷买了几套衣服,因为他练功很费衣物;岳风自书摊上掏了两本古书;三虎子和张彪则一人买了把锋利的匕首;水灵和韩玉娘则买了些胭脂水粉、珠花什么的,这些都是杨宁出的银子,他自己反而什么都没买。 对于送给几个半大小子的东西,杨宁还都挺满意,唯一不中意的却是水灵和韩玉娘两个,两个小丫头也太省了,买了一堆的东西却基本上都是地摊货,值不了几个钱,女孩子没有哪个不爱美的,既然出来了,怎么着也要给她们两个买点像样的东西才是,杨宁心里想着,抬眼却看到旁边正好有一家门脸儿极为阔绰贵气的珠宝店铺,华丽的牌匾上写着“聚宝轩”三个大字。 “走,进去看看!”杨宁招呼众人一声,当先迈进了这“宝玉轩”。水灵等人也没多想,随后便也跟着走了进去。 这“宝玉轩”不愧有如此阔气华丽的门脸儿,店内规模更是极大,一件件光彩夺目、精巧雅致的翠玉珠宝、金银首饰,错落有致的摆满了店内的货架和展柜,让人应接不暇、赞叹不已。 此时,这“宝玉轩”里已有好几拨顾客在了。 一对穿着干净得体、但却略显寒酸的年轻书生夫妇,正在靠门口处一旁的普通柜台处认真地选购着首饰。 一位体型臃肿的中年贵妇,身后跟了一群丫鬟随从,一身打扮倒是珠光宝气,只是长得却实在让人不敢恭维,说是赛比无盐也绝不为过,杨宁扫了一眼,立刻将目光转移了开去,不过这一眼却让杨宁看出了这位中年贵妇竟还是一副朝廷三品诰命夫人的打扮,倒不知是朝中哪位大臣的妻子竟然长成这副尊容! 还有一拨则是一对女子主仆二人,在店铺的角落位置,背对着杨宁,因此他看不清楚相貌,但从背面看去,那小姐背影纤丽、身段姣好,想必长得也差不到哪里去,看淡雅脱俗的装扮,想必也是大户人家出身。 除了那对年轻书生夫妇,那中年贵妇和那对女子主仆都有店里的人招呼着,伺候那中年贵妇的看样子还是店里的掌柜,一副巴结讨好的面容。 杨宁目光打量店内的时候,已是有一身利落打扮、看着十分伶俐的小伙计迎了上来、满脸堆笑行礼道:“几位客官早,小的给各位请安贺岁了!客官们想选些什么,我们‘宝玉轩’店大货全,全都是上等货色,且货真价实、童叟无欺,满京城也再找不出第二家了!” 听着这小伙计麻利的招呼与炫耀般的介绍,杨宁不禁失笑道:“你这小伙计口气倒是挺大,我想买两件女孩子家戴的金玉首饰,我倒要瞧瞧你这里有什么稀罕货色啊?” 听了杨宁的话,小伙计眼睛瞄向水灵和韩玉娘,会心一笑道:“有有有,客官这边请,这排货架上全都是女孩儿家戴的珠宝耳环项链、翡翠玉镯、金玉头钗等,各种样式都是现下时节的新款,客官看有没有中意的!” 小伙计的眼神落在杨宁眼里,倒让他心里微感诧异,这小伙计的眼神儿倒毒,看样子是看出水灵和韩玉娘是女扮男装的了! 杨宁在那货架前看了一下,这排货架上的耳环、手镯等首饰质地、档次还是相当不错的,但却入不了杨宁的法眼,他咂了咂嘴,对身后一脸殷勤的小伙计道:“伙计,还有没有更好点的了?” 小伙计眼前一亮,脸上笑容更盛,“有有有,客官往这边儿请!” 小伙计引着杨宁来到另一处展柜前,对杨宁道:“客官看这里的首饰可能中意?” 杨宁仔细看了看那展柜里的珠宝首饰,明显都比刚才货架上的一批高了不只一个档次,虽说按杨宁的品位眼光他仍有些看不上眼,但在这样的街市店铺里买这样的珠宝首饰也算是可以了! 杨宁点点头,回身对水灵和韩玉娘道:“你们两个过来挑挑,看有没有中意的,挑中了算我送给你们的,作为过节的礼物,可不能推辞哦!” 水灵与韩玉娘望向那些绚丽夺目首饰的目光都是同样的艳羡炽热,但听到杨宁如此说后她们却都同时摇头,水灵道:“宁哥哥,上次你都已经送我一个非常珍贵漂亮的暖玉吊坠了,灵儿就不要了!” 杨宁立刻道:“那怎么行?上次送的归上次送的,可我上次没送给玉娘礼物啊,你今日要是不要,明显玉娘也是不会要的!” 杨宁说这话算是一下命中了小丫头的命脉,她立刻不吱声了,可韩玉娘却又是道:“杨大哥,玉娘也不能要你送的东西,被爹爹知道我可要挨骂的!” 杨宁摆摆手道:“这就更无妨了!韩大叔要是责怪你,你尽管推到我身上便是,你们两个就别再推辞了,快过来选选,选中了立刻拿下!你看他们几个想要还没那福气戴呢!”说着,杨宁开了岳风等几个小子一个玩笑。 岳风等几个正百无聊赖的站在一旁,听杨宁说他们,关雷翻翻白眼道:“两位姑奶奶就快点挑吧,挑完咱们好快点走人去别处玩!” 杨宁说得坚决,两个丫头也知道反对无效,先是齐齐瞪了关雷一眼,才喜滋滋地凑到展台前开始细心挑选起来。 水灵与韩玉娘挑选首饰的空,杨宁信步移到旁边的展架上,这一处展架摆的是清一色又各色翡翠制成的艺术品,有根是白色、叶子是翠绿的“翠玉白菜”,有整个一个圆圆的“翡翠西瓜”,有各种翡翠制成的动物,墨玉犬、黄玉老虎等等,杨宁知道,这些翡翠制成的艺术品随便拿出一个来绝对都是价值不菲,刚才那小伙计一通吹嘘,倒也不是完全说大话,这“宝玉轩”果真有些实力! 在这排展架的最上面,尤其引起杨宁注意的是一座由翡翠雕刻而成的观音大士像,这观音像高足有三尺有余,通体雪白,雕刻得更是惟妙惟肖,巧夺天工! 杨宁知道,这观音像绝对是这些翡翠物件里面最昂贵的一个,先不说这观音像的雕刻工艺何等精湛,只说能刻成这样大的一体观音像,那得需要多大的一块天然一体翡翠石!而通过这观音像杨宁也可以看出,这块天然翡翠石的质地是那种达到极致的精纯剔透,如此巨大、如此纯度的翡翠石,那只能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而也可以说,这样一座观音像,放在现代社会来说,那绝对可称得上是无价之宝! 对于这座观音像,杨宁绝对是动心了,因为他想到了吃斋念佛、供奉观音的李贵妃,若将这极品“白玉观音”送给她,她还不知要高兴成什么样呢! 就是不知道这“白玉观音”宝玉轩卖多少两银子! 第二百四十一章 泼妇猖狂 杨宁表面上不动声色,叫过来那小伙计,指着那“白玉观音”口气随意地道:“这尊玉观音看起来不错,你们卖的什么价?” 那小伙计神色明显一怔,随即面现为难之色道:“实在对不住客官,这‘白玉观音’是……是不卖的!” 杨宁一听既是意外又是失望,没好气道:“不卖你们摆出来干什么,这不是消遣人玩儿么?” 小伙计赔着笑脸道:“客官喜怒,客官看来是第一次来咱这‘宝玉轩’,因此有所不知,是老客人都知道,这‘白玉观音’乃是鄙店‘镇店之宝’之一,向来只供观赏,却是从不对外出售的!” 失望之余,杨宁不由有些恼火,闻言冷笑一声道:“照你这么说来,倒是本公子见识浅陋了?” “不敢不敢,小的绝对没这个意思,客官喜怒!要不这样,客官看看其它的这些物件儿,它们也都是上好的翡翠玉石雕刻而成,客官若看中了,小的和掌柜的知会一声,看能不能给客官打个折扣,如何?”小伙计忙不迭地道歉,说话也让人听着舒服,杨宁其实心里也清楚,这“白玉观音”八成就是人家店里摆出来提高声名、做宣传用的,自己若是揪着不放,那可就是无理取闹了! “算了,别的我都不感兴趣,你们若真的有心,待会儿她们挑中的你给个折扣就行了!”杨宁故意没好气地道,别的翡翠物件不买,但能省的银子还是要省的! “行行行,多谢客官没让小的为难,实在是对不住了!”小伙计仍是满含歉意地道。 这小伙计的服务态度着实不错,由此也可以看出这“宝玉轩”生意能做出这样的规模,也就不稀奇了! 杨宁正要转身再看看别的,店里的另一处传过来一阵吵闹声,其中一个似泼妇的尖利声音尤其刺耳,杨宁皱皱眉头,向那一处看去。 “……你知不知道本夫人是谁,啊,胆子倒不小,还敢跟你祖奶奶抢东西,反了你了,信不信本夫人立刻让顺天府派人将你抓起来,啊?” “……看你那个穷酸样,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就算本祖奶奶让给你这凤钗,可你出得起银子吗,啊?” “还有你,别以为自己长得有几分姿色便乱管闲事,一个姑娘家,不在家里拈针绣花,到外面来抛头露面浪个什么劲?” …… 杨宁看到,发出这阵阵刺耳声音的,却正是那长相奇丑无比的中年贵妇,此时的她两手叉腰,一手抖着个手绢来回飞舞着,口中唾液横飞,说得甚至起劲。而这中年贵妇的面前,却站着那一对年轻的书生夫妇和那大户小姐与丫鬟主仆二人,那宝玉轩的掌柜却站在一侧,在陪着小心地低声劝那中年贵妇、打着圆场。 此刻正脸相见,杨宁放看清了那大户小姐的长相,不禁暗生惊异,却见那大户小姐脸庞上淡淡的秀眉,如秋水般清澈的双眸,挺直的鼻梁,长得竟是绝色而又大气,更兼有一种宁静淡泊的气质。杨宁暗中比较,此女子相貌气质比起永宁公主与文紫嫣也不遑多让!没想到年节时分出来随意一逛,竟能遇到这般出色的女子,也不知是哪家的小姐! 此时那对年轻书生夫妇都是气得脸色通红,而尽管那中年贵妇说得难听,但那大户小姐却仍是没有动怒,只是轻皱着眉头,双眸有些厌恶地淡淡望着那中年贵妇,她旁边的俊俏丫鬟却是气愤之极地盯着那中年贵妇,那神情彷佛要狠狠咬那中年贵妇一口才解恨。 此时水灵与韩玉娘也被那一声高过一声的刺耳声音吸引,走过来杨宁身旁,也去瞧着那一处的动静。 那中年贵妇仍在喝骂,而且越骂越难听,淫词秽语,实在是有些不堪入耳,甚至还扇了那苦劝的掌柜一个老大耳光。 杨宁眉头皱得更深了,这是哪个三品官员家的,竟比泼妇还泼妇,更也是个猪脑子,这可是京城,天子脚下,你一个三品诰命夫人又算个屁,比你品秩高的官员家眷海了去了,如此猖狂嚣张,难道就不怕得罪某个显贵,给自家男人惹祸? “公子,那泼妇实在他妈的太不是个东西了,咱们要不要打她个满地找牙?”关雷第一个忍不住了,火冒三丈地恨恨道。 “杨大哥,那泼……那人实在是太嚣张了,咱们管管吧!”韩玉娘也厌恶地盯着那中年贵妇道。 “你们两个不要多话,看穿戴,那妇人可是有朝廷的三品诰命在身,该如何做宁哥哥自有决断!”水灵轻轻对关雷和韩玉娘道。 “啊?怪不得那么猖狂呢!”韩玉娘虽不认识三品诰命的服饰,但却知道这三品品秩在朝堂上的地位,声音立刻小了下来。 关雷却是没说话,因为他已经直接走上了前去。 “呔,你这碎催乌龟王八蛋龟儿子鳖犊子生孩子没**儿的泼妇加丑妇,你他娘的撒泼撒够了没有?”关雷一叉腰,一连串脏话已是麻溜地脱口而出。 “关雷,你干什么?”水灵急忙喝道,想上前拉回他,杨宁却是阻住了水灵,叹口气道:“得了,话人家已经听到了,难道还能收回来不成!” 果然,那中年贵妇已是大怒,随即转过身来,一张丑脸因怒火而变得扭曲,肥硕的手指一指关雷道:“呀呸!这是谁家裤裆漏了,蹦出来你这么个黑崽子、小杂种,敢管你祖奶奶的闲事?” 这话一听完,杨宁就知道坏了,关雷本是蒙汉混血儿,而且还不知道自己的蒙古父亲是谁,他最忌讳的就是这一点,这中年贵妇骂他“小杂种”,他还不得立刻炸了。 果然,关雷一张脸迅速寒了下来,一双眼睛因充血而变得通红,猛地大吼一声:“我X你这泼妇的祖宗十八代——!” 随即,他已如一股黑色旋风般迅速冲向那中年贵妇,速度惊人。杨宁心里一惊,没想到关雷这才跟着老和尚练功短短不到一个月,竟有了这般身手! “嘭!” 一声闷响,关雷的身子竟已是倒飞而回,一口鲜血喷洒向空中。 “关雷!” “雷子!” 数声惊喝,三虎子和张彪已闪电般纵身上前,双双伸手接住了关雷的身躯,才让他不至于摔倒在地。 杨宁心里急沉,脸色冰寒一片,双手猛然攥拳握紧。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水灵和韩玉娘都没看清怎么回事,但杨宁个子高、眼神儿好,却看到了关雷扑上去的一刹那,自那泼妇身后下人随从里如鬼魅般窜出一个身影,抬脚直踹,正踹在关雷的左胸上,将关雷踹飞了起来。 三虎子迅速察看过关雷的伤势,转头对杨宁禀道:“没性命危险,但左胸断了两根肋骨!” 杨宁紧绷地心弦猛然一松,突如其来的猛烈情绪变化让他有些目眩,微微闭了一下眼,才缓了过来。 再睁眼时,杨宁一双眸子猛然射着对面中年贵妇旁一个身材矮瘦的灰衣汉子道:“对一个孩子,你也下这么重的手?”语声虽然淡淡,但却蕴藏着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杀机。 那灰衣汉子神色微微一凛,好像有些惊异于对面这个看似普通的年轻人所散发的气势,不过他随即便恢复了正常,冷冷道:“他冒犯我家夫人,受此小小惩戒,也是自找的,何必怨天尤人!” 杨宁怒极反笑,“嘿!好一个‘小小惩戒’!好一个‘自找的’!那这么说来,咱家想废了你那条踹人的腿,你可也不要‘怨天尤人’!” 听到杨宁自称“咱家”,那灰衣汉子脸色一变,那中年丑妇到了嘴边想要撒泼的话也生生咽了回去,她有些惊疑不定地道:“你、你是——?” 杨宁也懒得理他们,转对三虎子和张彪淡淡道:“有把握么?” 三虎子眼露凶光,直盯着那灰衣汉子,嘴里狠狠道:“回公子,我自己不大好办,得加上彪子!” “那还犹豫什么,一起上!”杨宁低喝一声。 三虎子和张彪对望一眼,齐齐向那灰衣汉子冲去,水灵和韩玉娘则扶住了已昏过去的关雷。 “啊,你、你们……!”那丑陋泼妇尖叫一声,脚下不由连连向后退去。 见三虎子和张彪冲来,那灰衣汉子脸上露出一丝凝重,跟着便也冲上前来,霎时间,双方拳来脚往,呼呼生风,战到了一起。 三人这一交手,杨宁便看出了不妙,这灰衣汉子身手竟是十分了得,明显是个江湖高手,三虎子和张彪即便一起上也够呛是人家的对手,尽管他们两个出手威猛,声势惊人,却难对那灰衣汉子造成什么威胁。 交手没几招,三虎子和张彪显然也意识到这个问题,三虎子大吼一声:“拼了!” 随即,两个人势如疯虎,不要命地向那灰衣汉子攻去,一时间倒也逼得那灰衣汉子手忙脚乱,但杨宁却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弄不好两个人也得受伤,他正要出声喝止二人的时候,就听到一声恼火的怒喝响起: “都给我住手!” 第二百四十二章 行礼参见 随着这声怒喝,这宝玉轩的前后门哗啦啦涌进来清一色短襟黑帽、家丁打扮的汉子,后门处领头出来的,却是一位长相英俊、手拿折扇的年轻书生。 那灰衣汉子听到喝声招式一缓,杨宁趁机急忙喊退了三虎子和张彪二人。 三虎子和张彪累得有些气喘,退到了杨宁一旁,但眼睛依旧很不甘心的恶狠狠望着那灰衣汉子。刚才两人尽管疯狂的拼命攻击,但却没伤到那灰衣汉子分毫,那灰衣汉子却是明显手下留情,闪避多于进攻,结果,一番恶战下来,双方谁都没受伤,遭殃的只是这“宝玉轩”的展柜展架,此时已是一片狼藉,金玉首饰撒了一地。 见到这英俊书生,那掌柜彷佛见到了救星一般,连滚带爬地跑上前去,哭丧着脸道:“三、三少爷,他们……他们……!” “好了,你先站到一边!”那英俊书生剑眉一皱,有些不耐地道。 “啊呀呀,郝贤侄啊,你来得正好,你看这几个人存心来捣乱,将你家的店铺都砸了!”那中年泼妇看到了年轻书生,立刻声音尖利地喊道。 听到那中年泼妇喊出“郝贤侄”,杨宁心里一动,转眼向那书生看去,这仔细一眼却是看了出来,这英俊潇洒的书生可不就是那“京城第一巨富”郝家的公子——“逍遥才子”郝梦阳么! 不过,此刻的“逍遥才子”神态却不是那么“逍遥”了,他望了望满地的狼藉,脸色有些难看,但随即他竟然走到那泼妇面前,抱拳行礼道:“原来是伯母驾到,小侄见过伯母!” 杨宁倒有些意外,没想到郝梦阳竟然认识这嚣张弱智的“三品诰命泼妇”! “贤侄啊,快不必多礼,还是先找这些人算账吧,他们刚才无理取闹,你看看将这里弄成了什么样,非得让他们赔偿损失不可!”那泼妇恶人先告状,指指点点地道,话里将杨宁等人、那对年轻的书生夫妇、还有那大户小姐主仆全都包括了进去。 郝梦阳先是皱眉望了那灰衣汉子一眼,随即转身面向杨宁等人,拱手行礼道:“谁能告诉在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各位莫非真是欺我郝家……咦……?” 郝梦阳话未说完,便看到了杨宁,随即神色转为惊讶,指着杨宁道:“你、你不是那日在‘天然居’与我‘三大才子’对联的那个小书僮么?” 此话一出,众人都是面露意外,那长得绝美大气的大户小姐更是若有所思地望了杨宁一眼。 杨宁知道郝梦阳认出了自己,却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他微微一笑道:“正是不才在下,许久不见,‘郝大才子’别来无恙乎?” 人家的店铺都被糟蹋成这样,能是“无恙”么,杨宁这话听着有些像故意讽刺郝梦阳了,不过凭良心讲杨宁却真不是这个意思,他只是见到这所谓的京城三大才子之一,忍不住“拽文”调侃几句罢了! 不过这郝梦阳脾气倒好,只是摇头苦笑道:“托兄台的福了!那日兄台的精彩联对,实在让在下佩服不已,不过兄台离去得匆忙,梦阳倒还未请教兄台尊姓大名?再看那日兄台一身书僮打扮,今日却又是这副翩翩公子模样,梦阳倒也有些被兄台的身份弄糊涂了!” 这郝梦阳不先追究自己店铺的被砸,反而与杨宁论起了交情,态度又好得不得了,倒让在场众人更加意外。 “贤、贤侄,你与这小……呃这人认识?”那“三品诰命泼妇”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郝梦阳点头道:“曾有过一面之缘!” 那“三品诰命泼妇”神情明显一松,显然是放心郝梦阳与杨宁交情不深。 “三虎子,张彪,你们两个现在立刻将关雷背回去,请文医官赶紧医治,若是文医官不在府上,马上派人去宫里请!”杨宁没有理会郝梦阳,而是先对三虎子和张彪吩咐道。 三虎子和张彪答应一声,小心翼翼地抬走了关雷。 听到“文医官”这三个字,郝梦阳和那绝色小姐脸上都是露出惊讶神色,那中年泼妇与那灰衣汉子对望一眼,更是都看到对方眼里的几分不安。 “咳咳!兄台到底是谁?莫非还与紫嫣姑娘认识?”郝梦阳又插话对杨宁道。 看着三虎子和张彪抬走了关雷,杨宁这才转身对郝梦阳淡淡道:“在下姓杨!郝兄,我看现在也不是叙旧论交情的时候,咱们还是先处理一下刚才之事为好,我的人被打成了重伤,总要讨个公道才是!”说着,杨宁目光又冷冷望了那灰衣汉子一眼,对于刚才这灰衣汉子对三虎子和张彪的手下留情,杨宁压根就不领情。 郝梦阳若有所思地望了杨宁一眼,犹豫着点头道:“好吧,那就请杨兄告诉在下,刚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郝家在京城好歹也算有些名声,可不能这样随便被人砸了场子而没个说话!” 杨宁哧得一笑道:“你郝大才子也不用和我们耍狠,是非曲直,咱们听当事人说道说道便是!”说完,他目光转向那对穿着略显寒酸的年轻书生夫妇微笑道:“那就请贤伉俪说说吧,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对书生夫妇虽然穿着寒酸,但男的气质不俗,女的也长相娇美,倒是一对天成的佳偶。 那书生先是感激地望了杨宁一眼,随即做了个团团揖道:“各位,小生楚慎行,苏州人氏,这位是拙荆柳氏,本来我们夫妇二人年前来到京城,是准备应考下个月的‘春闱’,今日闲来无事,便想出来见识一下京城的繁华,也想给拙荆买件像样的首饰,于是便逛到了宝玉轩,可谁想到……!” 那楚慎行的神色变得愤慨起来,一支还拿在那泼妇手里的凤钗道:“……谁想到,小生夫妇挑选了半天,好不容易挑中了那支漂亮精致的凤钗,正与小二哥讨价还价之时,这妇人竟然相中了这凤钗,不由分说便抢了过去,想要自己买下!各位,买东西总有个先来后到,这凤钗乃是拙荆先看中的,她凭什么如此蛮横的抢夺,还口出污言秽语,实在是欺人太甚!后来……,后来这位兄台的小伙伴看不下去,就骂了那妇人一句,于是双方就打起来了,结果就弄成了这样!这位郝公子,此事怪谁,想必你应该清楚了吧!”最后一句话,这楚慎行是对郝梦阳说的。 这楚慎行原来是来京应考的举子,看此人也就十七八岁年纪,但据理直言,不卑不亢,条理清晰,倒也是个人才! 听完楚慎行的话,郝梦阳皱起了眉头,转向那中年泼妇道:“伯母,事情果真是这样么?” 那泼妇立刻便急了,忙道:“贤侄,你可不要听这对穷酸胡说,你看他们的穿戴就知道,这凤钗价值三十多两银子,是他们能买的起的么,他们分明是存心捣乱……!” 这泼妇话未说完,便听到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道:““他们不是存心捣乱,这一点小女子可以证明,刚才他们所说都是实情,明明是他们先看中了这支凤钗,这位夫人却强行夺了去,还出言辱骂他们夫妇,小女子出言劝了她几句,却也遭到了辱骂!” “呸,你算个什么东西,你们……你们分明是一伙的,你自然向着他们说话了!”那泼妇立刻叫嚣道。 杨宁冷冷一笑道:“你这泼妇倒是能颠倒是非,睁眼说瞎话!在下总不会是和他们一伙的吧,在下也可以证明,明明是这泼妇仗着自己有个‘三品诰命’的身份,便仗势压人,我还真就奇了怪了,这天子脚下,朗朗乾坤,还真就有你这等嚣张的人渣,难道你以为你夫君是个小小三品官便没人能治得了你了么?” 这话口气可真是不好,官居三品,自然也算得上是朝廷中的大员了,在杨宁眼里却只是个“小小三品官”! “你个小……!”那中年泼妇脸色一变,又要发飙,但随即那灰衣汉子扯了她衣襟一下,她像想起什么似的,改口犹豫着问道:“你、你……莫不是司礼监的杨公公?”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是脸色一变,惊异地望着杨宁,因为连做了几件大事,如今京城之中,谁人不知道朝廷司礼监如今有个年轻有为、红得发紫的少年太监叫杨宁,难道,今日这人就是那个传说中的人物? 郝梦阳彷佛想起什么似的,有些惊喜地道:“是了,一定是,兄台一定就是杨公公,前些时日为两位娘娘募捐救灾的杨公公!怪不得你认识文医官!” 见被识破身份,杨宁也不否认,点头道:“正是咱家!”随即,他便紧盯着那中年泼妇和灰衣汉子道:“怎么,既然认出了咱家的身份,你们也自报一下家门吧,看看咱家是不是要对你们行礼参见才是!” 那中年泼妇与灰衣汉子已是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第二百四十三章 再出回血 在杨宁公开了身份之后,一时间场中都安静下来,每个人神色各有不同。 那猖狂的中年泼妇与灰衣汉子等人脸色都比较难看,那美丽宁静的大户小姐望着杨宁的目光很是惊讶、又带着些惋惜,而那楚慎行望向杨宁的目光则更加复杂,有惊讶,有钦佩,却也有些戒备与冷淡。 那郝梦阳最先反应过来,语气变得十分恭敬对杨宁道:“梦阳不知公公驾临鄙号,实在是失礼之极!请让在下为公公介绍,这位夫人乃是当今吏部左侍郎张大人的正室,也是在下至交好友文康兄的母亲,我们两家私交也是一向不错的!依在下看,今日之事……纯属是个误会,就算给鄙号带来些损失,只是小事情而已,公公看今日这事咱们就揭过去吧?” 妈的,我说从哪蹦出这么个没脑子的嚣张泼妇呢,原来却正是那张四维的结发妻子李如花,那个愚蠢到大闹登闻鼓而致使自己丈夫丢了内阁官职的极品傻蛋悍妇!她能有今日这等行为,却也不足为奇了! 郝梦阳这话明显是在打圆场,杨宁冷冷一笑道:“好啊,咱家今日便给你郝大才子一个面子,只要那汉子自废了他踹人的那条腿,再让这位张夫人向这位楚兄夫妇和那位小姐道歉,今日之事咱家便不再追究!” 此言一出,郝梦阳便皱起了眉头,那李如花脸上更是阴晴不定,看样子是在强忍着怒火。 “公公,要不这样,在下住宅就在后面,请诸位赏光过去,咱们大家坐下来慢慢谈,如何?”郝梦阳赔着笑道。 杨宁眉毛一挑,强忍住了难听的话出口,虽说自己根本不惧他一个郝家,但以后说不定什么地方还要借助这等巨富的家族,在这么多人面前还是要给这郝家少爷留个面子! “郝公子,非是咱家不给你面子,今日我的人被打成了重伤,这个公道,我是一定要讨回来的!废话不多说,就刚才两条,这位张夫人做到了,今日这事便算完,若是做不到……!” “要是做不到就怎样?”那李如花终于忍不住了,冲口而出道,“杨公公,您也不用在本夫人面前耍这些威风,你不过就是一个内宦而已,我们老爷可是堂堂的朝廷三品大员,你想仗势压我们一头,只怕是没门儿……!” 这李如花一边叫嚣着一边对杨宁指指点点,旁边郝梦阳在身后拉了拉她的衣襟,却被她一把撂开,还对郝梦阳道:“你甭拉我,你们郝家怕他,我们张家却不怕……!” 这话很是伤人,郝梦阳脸色顿时拉了下来,退到一旁,再也不发一言。 “本来今日之事本夫人给你留着面子,不想让大家伤了和气,可你既然这么嚣张,那本夫人就告诉你,你所提的两件事,我一件都不答应,你能把我怎么着?有本事,你到衙门告我去!”说着,李如花已是一副盛气凌人地样子。 杨宁一时间还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心里真就纳了闷:这世上怎么竟还有如此愚蠢、如此嚣张的泼妇?她难道就不知道自己与她家男人的恩怨交锋?难道她就不知道最近隆庆刚刚死了,她男人所站的高拱阵营已经要岌岌可危了么?难道她就不知道自己如今深得李贵妃与万历宠信,若是铁了心想整垮他们张家,还用得着上哪个衙门么? 也好,既然今日这张四维的愚蠢妻子与自己结下这“新仇”,再加上先前兰飞凤那的“旧恨”,该是对张四维动手的时候了! 那李如花得意洋洋地看着说不出话的杨宁,而杨宁沉默半响竟最终对李如花露出一个微笑,随即竖起大拇指道:“李如花,你厉害!看来,这事今日咱家是找不回来了,那就请你回家将今日发生的事告诉你家那‘三品大员’,然后就让他等着,不出几日,你们张家便会接到我杨宁的‘问候’了!请吧!” 杨宁说话语气平和,笑容淡淡,但却透着一股让人心神战栗的诡异,那李如花总算还没蠢到家,先是有些**,惊疑不定地望着杨宁,随即明显有些心神不安起来,她狠狠瞪了杨宁一眼,随即猛一挥手道:“我们走!”说罢便领着自己的丫鬟仆从头也不回地出了宝玉轩。 那灰衣汉子走到最后,神色有些凝重,杨宁突然开口道:“那汉子,够胆就留下性命!” 那灰衣汉子身形一顿,眼中闪过一丝戾光,转头盯紧杨宁道:“公公记好了,小民叫邓千乘,点苍门下,如今是侍郎府的护院……!” 杨宁冷冷打断这邓千乘道:“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你的名字咱家记下了!有句话咱家也请你记下,留好你那条腿,咱家很快便会派人来取!” 邓千乘狞笑一声道:“好,我邓千乘好歹在江湖上也有几分薄名,我倒要看看,公公如何将我这条腿取走!告辞!”说罢,他猛地一跺脚,转身出了宝玉轩,而他所跺脚处的宝玉轩铺地的青石,却已是留下一个深深地脚印。 众人都是一惊,那楚慎行望了那脚印一眼,又望望杨宁,彷佛对杨宁说话、又彷佛是自语道:“这人……功夫很可怕,刚才打斗显然只出了二三成力……!” 杨宁笑笑,不置可否,心里道:再厉害,能有小乐子厉害么,这邓千乘的一条腿,自己是废定了,谁让他伤了关雷呢! 想到关雷,杨宁便立刻想回去瞧瞧。没能奈何的了李如花,这是很扫面子的事,可杨宁却没丝毫异样,他先是走到楚慎行夫妇面前,微微一笑道:“楚公子,这林子大了,便什么鸟都有,今日之事,贤伉俪可千万别往心里去,改日咱家必会为你们讨回公道!” 那小巧娇美的娘子有些羞涩不安地望了望自己的夫君,楚慎行抱拳行礼道:“公公所言极是,今日之事多谢公公为我夫妇出头,在下在此多谢了!只是——,事情过去就算了,在下不敢再劳公公费心了!” 这楚慎行话虽说得客气,但话里明显带了些疏远之意,杨宁微皱眉头,这楚慎行未免有些差劲,好歹自己刚才为他如此出头,如今对自己却是这个态度! 不过随即一想,杨宁也便释然,对方是一个来京应考的寒门举子,而自己则是一个大太监,人家对自己有所疏远也是情有可原,在这个时代,太监、锦衣卫的身份都不怎么惹人待见,尤其是天下的读书人,更是对太监充满了鄙夷和敌意! 杨宁不愿再和这楚慎行多言,淡淡道:“既然如此,咱家就先告辞了!再次咱家预祝楚公子春闱高中!” 楚慎行微微一愣,随即便跟道:“多谢公公吉言!” 杨宁转身便向外走,水灵、韩玉娘、岳风紧跟其后,却听得郝梦阳说了一句,“公公且慢!” 杨宁转回身来,望着郝梦阳道:“郝才子还有何事?莫不是想要咱家赔偿这里的损失?” 郝梦阳急忙笑道:“公公说笑了,在下岂敢!公公既来到了鄙号,能否赏光到鄙府一坐?若是公公就这么走了,被家父知道,在下肯定要被家父骂死了!上次公公主持募捐赈济灾民,家父就对公公一直钦佩不已,直言公公此举乃是感天动地,我郝家也以实际行动支持公公,捐了两万两,虽然不多,但也算尽一份心意罢了!” 杨宁心里不由暗暗好笑:这郝梦阳啰里啰嗦、扯东扯西,无非就是想和自己攀上关系罢了!想到这一点,杨宁也不得不感叹权势地位的重要,想当初,在天然居斗对联时,这“逍遥才子”面对自己是何等的高高在上、潇洒自如,如今自己有了这么身份,他在自己面前哪还潇洒地起来,只剩下刻意讨好巴结了! “郝公子,咱家得纠正你一点,募捐赈灾的善举,那可都是两位娘娘的无上功德,杨宁怎敢居功?郝公子刚才那话可不能乱说……!” “啊,是是是,公公所言甚是,在下出言有误,出言有误啊!”郝梦阳急忙附和道。 杨宁点头继续道:“今日咱家还有事,改日再到府上拜会吧!请郝公子转告令尊,咱家多谢他对咱家的支持,那‘功德碑’上头一个名字,便是令尊……哦对了,贵妃娘娘对你们郝家、对令尊,也是赞许有加啊!” 郝梦阳眼里闪过一丝喜色,“公公说的可是……,呃,真没想到贵妃娘娘竟如此看重我们郝家,这可真是……呵,托了公公福了!” 自己瞎编一句,扯上李贵妃,这郝梦阳竟高兴成这样,真是让人意外,不过杨宁一想也便释然,郝家再怎么富有,也只是个商贾而已,李贵妃却是尊贵的贵妃娘娘,更何况如今更是皇上的亲生母亲,可以说是当今天下最有权势的人物,这郝梦阳得知被李贵妃注意,能不受宠若惊么! 想到李贵妃,杨宁自然便想到了刚才看中的那座“白玉观音”,他心里一动,既然这郝梦阳如此表现,那说不得得让他们郝家再“出回血”了! 第二百四十四章 权钱交易 “咳咳!这个郝公子啊,郝家之所以被贵妃娘娘看在了眼里,可不是咱家的功劳,你要知道,娘娘一向心地良善,且整日里吃斋念佛,对于这种行善积德的事情,她老人家从来都是积极施为的,而你们郝家在此次募捐赈灾中大发善心、慷慨解囊,表现如此抢眼,自然就引起娘娘的注意了!” 郝梦阳立刻谦虚道:“公公言重了,我们郝家也只是略尽些绵薄罢了,实在不值一提!而贵妃娘娘体恤天下百姓,发起这募捐赈济,才真正是功德无量啊!咱们大明能有这样一位心慈仁善的娘娘,实在是天下百姓之福音啊!” 见郝梦阳一步步顺着自己的话走,杨宁微微一笑,又道:“可不是么,郝公子有所不知,贵妃娘娘长得那自是美若天仙,又兼心地慈善,如今宫里的人都传说贵妃娘娘乃是观世音转世呢,娘娘听到这样的传闻,虽然斥责传言者,但咱家看她老人家心底还是很高兴的!她老人家本来平日里吃斋念佛就虔诚无比,而自从听了这些传言之后,她便又想供奉一座观音大士坐像参拜,只是一直还没找到合适的……,嗨,你看咱家有些‘话痨’了,和你说这些干什么,郝公子,咱家告辞了!”说着,杨宁便转身要离去。 “公、公公且慢……!”郝梦阳急忙喊道。 杨宁心里一喜,知道这郝梦阳要上钩了! “郝公子还有何事?”杨宁转回身故作诧异地道。 郝梦阳犹豫一下,最终好像猛然下定决心似的,问杨宁道:“刚才公公说贵妃娘娘她……她要寻一座观音像供奉参拜,还没寻到,说来也巧了,我们‘宝玉轩’眼下正好有一座极品白玉观音坐像,眼下正摆在店内,公公不妨移步一观,若是觉得还能入得了贵妃娘娘的法眼,那鄙号便……便将这‘白玉观音’献给贵妃娘娘了!” 郝梦阳最终猛咬了咬牙,脸上神情彷佛痛得一僵,杨宁知道,那“白玉观音”的不菲价值,终于让这“逍遥才子”心疼了,也不知道这“白玉观音”到底价值几何! “哦?郝公子竟然有这样的观音像?”杨宁故作惊喜,不过随即又有些犹豫道:“只是——,说句无礼的话,这供贵妃娘娘参拜的观音像,若是过于一般,咱家只怕不好往娘娘那里送!” 郝梦阳急忙道:“公公不必担心,若是一般的观音像,在下自也不会拿出来献丑,东西如何,公公一看便知!”说着,郝梦阳便要引着杨宁去那满是翡翠玉石物件儿的展架处。 郝梦阳如此热切,杨宁压根就没想过要推辞,这种事情,本身就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儿! 此刻,那楚慎行夫妇与那气质沉静的绝色大户小姐不知何时已经离去了,杨宁心里惦记着那“白玉观音”,郝梦阳心思则都在杨宁身上,因此两人谁也没有注意他们的离开。郝梦阳带来的家丁下人也都退走了,此刻这宝玉轩内只剩下杨宁几人,再就是郝梦阳和宝玉轩的掌柜伙计,那掌柜正领着几个伙计在收拾一片狼藉的场面。 对于那大户小姐的身份,杨宁心里倒有那么一丝丝的好奇,不过也仅是有些好奇罢了,倒没有没和人家套上近乎的遗憾,而虽然李如花在走时扔下了那支凤钗,但楚慎行最终也没有买。 几人来到那摆放翡翠玉石物价儿的展架处,郝梦阳指着最高处那座“白玉观音”、笑着对杨宁道:“公公请看,这座‘白玉观音’,乃是鄙号的镇店之宝,可还能拿得出手?” 杨宁望着那“白玉观音”,故作又惊又喜状,对郝梦阳道:“郝公子可否让人取下,容咱家仔细观察一番?” 杨宁的反应让郝梦阳有些得意起来,闻言立刻挥手让那店铺掌柜领着一个伙计搬凳子取下那“白玉观音”。 在郝梦阳一连番的叮嘱声中,放置“白玉观音”的精致紫檀珑匣被那掌柜和伙计小心翼翼地搬了下来,放在了一张桌子上。这个工夫,杨宁偷眼去瞧那一开始进店招呼自己等人的那个小伙计,却见那小伙计正偷眼往来,正好与杨宁目光碰个正着,他慌忙低下了头去。 杨宁微微一笑,却也不在乎,自己如今这番做作,即便事后这小伙计向郝梦阳禀报自己曾问过他这“白玉观音”的事那也没什么,若因此郝梦阳而怀疑自己敲诈他、私吞了这“白玉观音”,那又如何,难不成他还要向自己要回去不成?更何况自己确实是要将这“白玉观音”献给李贵妃的! 离得近了,杨宁仔细瞧那“白玉观音”,却见整个玉身晶莹剔透,雕刻不显一丝斧凿痕迹,端的是一件稀世珍品,怪不得能够作为这宝玉轩的镇店之宝,也难怪郝梦阳心疼成那样! “妙啊!”杨宁由衷赞叹道,转对郝梦阳道:“郝公子,虽然咱家不甚懂玉,但也能看出,这‘白玉观音’绝非凡品啊!想不到,真是想不到,郝公子这里竟然有如此珍品,娘娘见了肯定欢喜!郝公子,你可是帮了咱家一个大忙了!” 郝梦阳笑得既有几分欢喜,又有几分心疼,道:“公公能相中就好……!” “哦,对了,不知道这‘白玉观音’作价几何啊?”杨宁看似随意地问道。 郝梦阳又有些得意起来,压低声音道:“公公,实不相瞒,此物事乃是先祖在洪武年间自一个西域巨商处购得,当时花了足有六万八千两银子,如今历经数朝,这东西的价值么,只怕早已超过了十万两之数了!” 尽管知道这“白玉观音”价值不菲,但杨宁却没想到竟然不菲到这种程度,他倒吸一口凉气,故作几分为难道:“这、这、这‘白玉观音’竟然如此值钱啊!郝公子,你还是快将它收好吧,咱家再有心孝敬贵妃娘娘,却无奈……无奈囊中羞涩啊!” 郝梦阳急忙道:“公公这是哪里话!咱们方才不是说好了么,这‘白玉观音’只要公公相中,便算是我们郝家献给贵妃娘娘的,又怎会收公公的银子!” “不可,万万不可!”杨宁急忙道,“郝公子,咱家知道你们郝家对贵妃娘娘一片拳拳盛意,但……但这‘白玉观音’实在太过贵重了,娘娘若知道了咱家自你这儿白拿了它,即便她老人家再喜欢这观音像,也必定会责罚咱家的!”杨宁故作一脸的为难,言语间却不忘点出贵妃娘娘必定十分喜爱这“白玉观音”。 “公公勿需担心,这‘白玉观音’乃是我们郝家心甘情愿献给娘娘的,娘娘通情达理,再加上一高兴,绝不会怪罪公公的!能为贵妃娘娘尽些心意,那是我们郝家莫大的荣幸,还请公公一定要成全才是!”郝梦阳神情极其“诚恳”地道。 “这——!”杨宁故作犹豫。 “公公,还请借一步说话!”郝梦阳对杨宁低声道,随即又冲那掌柜使了个眼色。 杨宁心里一动:看来今日怕是要发点儿财了! 果然,杨宁随着郝梦阳转到展架后面的角落,那掌柜匆匆过来,呈给郝梦阳几张银票,又在郝梦阳耳边低语几句,郝梦阳接过银票,微微点头,那掌柜便出去了,郝梦阳随即双手将银票捧到杨宁面前道:“公公,咱们先后两次遇见,也算是有缘,这里有一点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还望公公收下……!” 杨宁一打眼的工夫,已经看清楚,那最上面一张银票的面额乃是一千两,而且下面几张银票看样子面值应该是一样的,也就是说,郝梦阳一出手送给自己的便是几千两银子,出手可真是阔绰啊,这下自己又算“小发”了一笔! “郝公子,你这是干什么,咱家怎么好意思……!”杨宁不怎么坚决地推拒着。 不待杨宁说完,郝梦阳已是将银票硬塞到杨宁手里,微笑着道:“这可是在下的一点儿心意,公公若是不收下,可就是瞧不起在下喽!” “这、这、这……,嗨,郝公子和咱家哪还用得着这么客气啊!”杨宁嘴上嗔怪着,却将那银票收进了袖子里,一副“世俗”的嘴脸! 见杨宁收下银票,郝梦阳笑容更灿烂起来,试探着道:“公公,那您看这‘白玉观音’进献一事——?” 吃人家嘴软,拿人家手短!杨宁立刻道:“郝公子放心,这事包在咱家身上,即便拼着挨娘娘一顿责罚,咱家也会在她老人家面前为你们郝家表了这份心意!” 郝梦阳大喜道:“如此就多些公公了!那‘白玉观音’公公带回去不方便,待会儿在下便打发人送到公公府上。哦,对了,还有就是听刚才鄙店掌柜说,公公外面那两位……两位家眷方才相中了两件首饰,待会儿在下会吩咐他们一并包了,送到府上!” “郝公子办事如此爽快有魄力,咱家也就不再客气了!”几千两银子都收了,也不差这两件首饰了! 说实话,郝梦阳如此热情,还真让杨宁有些过意不去,人家既送银子又送首饰,所求无非还是求自己答应收下人家更加昂贵的东西,你说这叫什么事儿! 这一切,自然还得归功于“权势”的力量,在这个时代,有了权势,那就意味着有了一切! 说句实在的,依李贵妃如今的地位权势,又岂是一般人能巴结得上的,这郝梦阳如此一番“大出血”,心里即便有些肉疼但也必定觉得值,能攀上李贵妃的权势,将来郝家在这京城谁还敢惹,即便李贵妃不出面,自己收了人家的“贿赂”,难道人家求上门自己能不管? 再者,若是将来李贵妃在某个与朝廷有关的大生意上说句话,或者让皇上说句话,那郝家今日的付出还不得几倍、几十倍的轻松得回来?当然,自己既然参与其中,将来李贵妃说不说“这句话”,那就要看自己的意思了! “郝公子,今日这番情谊,咱家记下了,以后若是有什么用得着咱家的地方,那就派人知会一声,咱家力所能及的,必不会推辞!”拿了人家的,这话自然是要说的,杨宁对郝梦阳道。 郝梦阳更是喜上眉梢,立刻拱手施礼道:“如此就多谢公公了!梦阳也盼着公公常来我们郝家,来我们郝家的商号走动走动,缺什么,只管言语一声便是!公公想必还不知道,只这棋盘街上的店铺买卖,我们郝家就独占了其中两成之多,至于在京城外的生意,那更是无法估量了!” “郝家真不愧是京城第一巨富之家啊!”杨宁称赞一声,心里却是暗暗吃惊,这棋盘街纵横交错,规模庞大,各类高档店铺酒肆、客栈茶馆足有上千家之多,乃是京城一等一的繁华之地!这郝家一家竟占了其中的两成,若是郝梦阳没有吹嘘,那这郝家的庞大财力,可真是远远超出自己的想象了! 怪不得看刚才这郝梦阳与李如花如此熟稔,这郝家能与当朝吏部侍郎搭上关系,看来也不只是因为郝梦阳与张文康同为“京城三大才子”的缘故,郝家的雄厚财力,才是根本原因! 想到张四维父子,杨宁便自然想到了刚才与李如花之间的冲突,不由开口问郝梦阳道:“郝公子,你们郝家与那张四维一家关系很好么?” 郝梦阳一愣,急忙道:“公公千万不要误会!我们郝家与这张家,只不过是泛泛之交而已,只是因为在下与他们家的公子张文康……哦,就是上次在天然居被公公赢去两千两银子的那人,我们曾是国子监的同窗,又一起身列‘京城三大才子’,因此两家才算是认识,其实——,在下一直是看不惯那张文康的,而且,也更加厌恶那李如花,整个一个‘泼妇’,每次她出来逛街,总要到我们郝家的店铺来,每次挑一大堆东西却半分银子都不给,在下也是有苦说不出……!今日之事,她又得罪了公公,公公若是日后惩戒于他们家,在下倒还要多谢公公了!” 杨宁没想到自己随便一问,倒惹出郝梦阳如此一大堆解释,不过他心里也是有数,这郝梦阳所说,不能不信,但也不可全信,郝家与张四维必定有一定交情牵扯,不过也没好到份儿上,如今郝梦阳既然知晓了自己的身份,也见到了自己与李如花的冲突,如何取舍,想必他心里是十分明白的! 杨宁与郝梦阳最终自展架后出来,全都是笑容满面,可见双方的“会谈成果”是皆大欢喜! 岳风仍然安静地站在那里,而水灵与韩玉娘各自手里正在把玩一件看中的首饰,韩玉娘手里是一副耳环,水灵则在看一朵“珠花”。二人见杨宁出来,急忙放下手中的首饰,走了过来,杨宁没说什么,既然郝梦阳免费送给自己这两件首饰,那自己自然就犯不着买了。 郝梦阳亲自将杨宁等人送出的宝玉轩门外。 回去的路上,水灵忍不住问杨宁道:‘宁哥哥,那郝梦阳对你说什么了,怎么这么久?” 没等杨宁开口,韩玉娘已是有些鄙夷地道:“原来这人就是京城三大才子中的‘逍遥才子‘啊,长得倒也说得过去,只是人品实在不怎么样,你们看他知道了杨大哥身份后那巴结样子,真是枉为一个读书人!还有,这人给人感觉也是满身铜臭味儿,唉,京城三大才子,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枉我当初那么崇拜他们了!” 见韩玉娘失望的样子,杨宁忍俊不禁道:“行了,你就别伤感了,你要知道,梦想往往是美好的,现实却又往往是残酷的!玉娘,来,为了表示对你的安慰,这些银票你收好,那个满身铜臭的‘郝大才子’给的!”说着,杨宁便掏出了袖中郝梦阳给的银票,数了数,足有五千两。 “哇!怎么、怎么这么多银子!”韩玉娘一把接过银票,又快速数了一遍,高兴地蹦了起来。 水灵问杨宁道:“这是那郝公子给的?” 杨宁点头道:“是,另外还有你们两个刚才挑中的首饰,待会儿人家就会派人送到咱们府上!” 韩玉娘沉浸在无边的喜悦之中,对杨宁道:“哈,这‘逍遥才子’真大方啊!这下可好了,本来咱们府上账面上银子已经不多了,昨日又被你发了那么多‘红包’,我正发愁呢,没想到这五千两银子就来啦,哈哈,太好了!咦,对了,这郝梦阳干嘛那么好心送给咱们银子,还有首饰?” 水灵目光也带着疑问望向杨宁,杨宁叹口气,接下来免不了要为两位纯洁的少女解释一番这个世上、任何时代都存在的“权钱交易”的道理! 第二百四十五章 新的角色 杨宁与水灵几人回到宅子里,已是接近午时。一进宅门,杨宁便直奔关雷所住的房间。 关雷房里,文紫嫣、沉香、韩山林、张长根、三虎子张彪等人都在,还有一位脸庞冷得怕人的小乐子站在一旁。 “关雷伤势如何?”杨宁将文紫嫣叫到一旁问道。 文紫嫣叹口气道:“幸好没伤到内腑,因此没什么大碍,断骨我已经帮他接好了,又给他开了些安神的药物,他现在睡着了!” “没事就好!这次又得多谢你了!”杨宁放下心来,诚恳地向文紫嫣道谢。 文紫嫣秀眉一皱,随即口气有些微冷道:“杨公公客气了,治病救人,本是我们医者的分内之事!”说完,她便转身走了回去。 杨宁一愣,无奈苦笑一声,知道文紫嫣是有些生气了。上次因为小乐子的事自己如此吼她,事后她压根就没生气,这次客气了说了声“谢谢”,没想到却惹恼她了。这女人的心思,真是让人捉摸不透啊! 杨宁转回身,对站在角落的小乐子使了个眼色,便走出了屋外,身后小乐子跟了出来。 “乐子,你得帮我办件事……!”杨宁回身对小乐子道。 没等杨宁说完,小乐子已是轻轻点头道:“我知道,你放心,今晚我便去将那打伤关雷的人杀了!” 感受到小乐子身上的森冷杀气,杨宁不由皱了皱眉,心里涌上一丝不安,自草原回来之后,他觉得小乐子的杀意是越来越重了,杀人的事说起来彷佛就如吃饭喝水那样平常简单,他整个人所散发的气势也越来越阴冷,让人难以接近,不知道这变化是不是和他修炼《碎玉宝典》有关! “乐子,以后除非有必要,否则尽量还是不要动不动就取人性命,以免招来不必要的麻烦!再者,那人对关雷也留了情,罪不至死,你废他一条右腿就可以了!”杨宁话里暗含劝诫之意。 也不知道小乐子听没听得进去,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微微低头,嘴里淡淡应了一声:“是!” 杨宁想再对他多说些什么,可看小乐子这平淡样子,他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叹了口气最终道:“那人叫邓千乘,说是点苍门下,如今在吏部侍郎张四维府上任护院。此人功夫很强,你务必要小心在意!” 小乐子嘴角泛起一丝不屑冷笑,却仍是恭敬应道:“是!” 见小乐子仍是这么一副不咸不淡的样子,杨宁终于忍不住问道:“乐子,你上次去宁夏受的伤好了么,还有,你那《碎玉宝典》最近练得怎么样了?” 小乐子神情有些诧异,随即答道:“受的伤已经好了,这要多亏了你给我的‘寒冰玉棋子’,如今我已经成功的炼化了第六枚‘寒冰玉棋子’,借助这棋子的至阴寒力,不但伤势已经痊愈,而且我的寒冰真气已经将要突破第五重了,到那时,我的功力便会迈入一个崭新的境界,若再遇到那在草原上伤了我的首领人物,我有信心在百招之内将其毙于掌下!”说着,小乐子一双俊秀的眸子瞬间变得寒光熠熠起来。 “哦,原来那棋子炼化了有助于练功,你功夫精进得可真快啊!”对于小乐子功力的精进,杨宁压根就没有喜悦之情,忧心忡忡地感叹一句,随即他又问道:“那你最近一段时日练这功夫,没再感到有什么不对劲么?” 小乐子摇摇头道:“没有……!”顿了顿他又道:“宁哥儿,我知道你是怕我又像在大青山里那样会走火入魔,但有了那次的教训,如今我练功时总是百倍小心,你放心就是!” 小乐子虽然说得轻松,但杨宁却知道他只不过是在安慰自己罢了,记得当初法空老和尚曾经说过,这《碎玉宝典》乃是天下至阴至寒地诡异武功,修炼起来绝对是凶险无比,小乐子在大青山时的走火入魔,便印证了这一点。 记得小乐子却也说过,这《碎玉宝典》只要一练上手,想要罢手不练却也是不可能了,当时觉得小乐子练到这破宝典的第九重还不定哪年哪月,但现在看小乐子这练功速度,又有那寒冰玉棋子相助,若是没过十年八年的,小乐子就将这破宝典练到了第九重,那岂不是要像他所说的那样最终会“爆体而亡”了? 说来说去,都是自己害了小乐子,当初真不该将这劳什子破宝典给他练,若是将来他真因练这宝典而英年早逝,那……那自己也唯有一死相陪了! 杨宁暗暗下定了决心,最后叹口气对小乐子道:“乐子,不管怎样,以后练功时千万要小心再小心,而且你一定要将练功的进度放慢下来,最好……等练到那所谓的‘第九重’,你拖它个百八十年的才最妙!你明白我的意思的!” 小乐子眼底涌现一丝暖意,点头道:“你放心,我不会那么轻易死的……!” “记住你这句话!”杨宁轻轻拍了拍小乐子的消瘦肩膀,神色郑重道,随即转身进了屋子。 关雷床前没必要那么多人守着,此刻也已到了饭点,杨宁便示意沉香和韩山林招呼众人去前厅用饭,关雷这里只安排了两个小丫鬟守着。 文紫嫣本想先会自家宅子,下午再过来,可却被水灵、韩玉娘死活给拦下了,与杨宁等人一块用的饭,饭桌上她与水灵、韩玉娘两人倒是时不时轻声交谈几句,对于杨宁则是理都不理,杨宁知道她还在生自己的气,但当着水灵等人的面,他又不好说什么,只好闷着头吃饭。 文紫嫣的医术果然不凡,到了下午,关雷醒了过来,气色已是好了不少,直恨恨嚷着要去找那踹了他一脚的人算账,不过苦于胸口的伤处,他却也只有躺在榻上叫嚣的份了! 见关雷没什么事,文紫嫣便要告辞离开,杨宁心里一动,执意要亲自送文紫嫣出门过府,其实他的本意是想跟着去文紫嫣家里,与文紫嫣解释一下,消去她对自己的恼怒。 文紫嫣彷佛明白杨宁的打算,却也没拒绝,任凭杨宁送自己向大门外走去,两人一时都没说话,只是默默走路,彷佛有默契般要到了“目的地”才说该要说的话! 杨宁打算挺好,谁成想刚出了自己宅子大门,胡同里却来了几个太监和侍卫,领头的一个身穿簇新正六品内监官服的年轻太监,却正是万历身边的贴身太监孙海,他一手拿着太监常用的拂尘,一手却是托着一道明黄色圣旨绢帛,看来是来宣旨来了! 杨宁心里叹口气:文紫嫣家是去不成了!同时他心里也有预感:万历继位后的大变动只怕就要开始了! “小的见过杨公公!啊,文医官也在啊,小的给文医官拜年了!”孙海神色恭敬,也是一脸的喜气洋洋,看得出心情不错,这也难怪,他所伺候的“小主子”如今已正式身登大宝,他这一直做贴身奴才的,自然也会跟着水涨船高,好日子在后头呢! “孙公公客气了!”文紫嫣先是一脸冷然地与孙海答礼,然后转回身对杨宁语气淡然地道:“公公请留步吧!哦,对了,公公要注意,病人断骨刚接好,注意让他勿乱动、多休息!” 文紫嫣这话过于正式,彷佛在撇清什么,杨宁有些意外,不过随即也答道:“文医官请慢走,咱家不送!” 待文紫嫣身影进了她家宅子大门,孙海才问杨宁道:“怎么,公公家有人病了?” 杨宁不愿多说,笑道:“小病,没什么大碍!对了,孙公公可是有旨意要宣,那就快请进吧,待我命人备香案!” 孙海急忙道:“是有旨意……,不过小的可不敢当公公如此称呼,公公以后直接叫小的名字就可以了,或者叫小的‘小孙子’,都行!” 杨宁差点就笑出声来,还“小孙子”,怎么听着就让自己联想起“龟孙子”来呢!这孙海却也是个识相之人,虽然如今成了小皇帝的近侍,但却也知道自己如今的地位可是他望尘莫及的,因此对自己不敢稍有不敬! 孙海边跟着杨宁往里走,边讨好的笑道:“公公,小的这次带来的旨意,可是公公的好事要来了,小的待会少不了要向公公讨两个赏钱做‘彩头’的!” 杨宁心里一动,已经猜到了圣旨的内容,他知道孙海说要赏钱只不过是玩笑话,嘴上也半开玩笑道:“哦?若真有咱家的好事,这彩头自然少不了你的!” “那小的就先多谢公公了!”孙海跟着凑趣道。 香案之前,孙海面南背北,嘴里高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司礼监掌印太监孟通,身居要职,却不思忠心侍主,反而谄媚君上、惑乱先皇,实属罪大恶极,今免去孟通司礼监掌印太监一职,听候发落,其掌印一职由司礼监秉笔太监、东厂厂督冯保接任,冯保职位由司礼监第二秉笔太监杨宁接任,钦此!” 杨宁按规矩谢恩领旨,心里感叹一声:自此,自己又要进入一个新的“角色”了! 第二百四十六章 PK惨败 杨宁将孙海让到客厅里奉茶,又悄悄让韩山林取来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孙海啊,这是点小小彩头,你收起来吧!”杨宁将银票递到孙海面前。 孙海大惊,急忙推辞道:“公公,这可万万使不得,你知道刚才小的只是说笑的,如何敢收公公的好处!” 杨宁笑道:“什么好处不好处的,你来报喜,收个彩头,这是循例,你就收下吧!” “不行,小的不能收……!”孙海神色有些惶急。 “怎么,莫非嫌少不成?”杨宁似笑非笑地道。 “不不不,小的岂会嫌少,这一百两……实在是太多了!”孙海望着那一百两银票眼睛有些遮遮掩掩的炽热。 说实话,这一百两绝对是不算少了,本来对于出宫宣旨的太监,一般的彩头打赏到五十两就已经顶到头了,而杨宁特意让韩山林取来一百两,自也是看重孙海是万历贴身近侍的身份,虽没收买他的意思,但搞好关系总是有必要的。 “行了,别跟咱家这磨磨蹭蹭的了,让你收下你就收下,哪那么多废话?”杨宁故作生气地道,随即和缓了神色又道:“听向忠说,你老家好像是在京郊通州吧,家里父母都长年患病,又还有好几个妹妹和弟弟,都全凭你的俸禄养活,日子过得挺艰难的!咱家也知道,你原先跟着太子的差事,看着风光,手头却紧巴得很,如今太子又刚继位,你也没什么油水可捞,这一百两你先拿着救救急吧!” 孙海神色已是无比激动,竟“扑通”一声跪在杨宁面前,语声哽咽道:“公、公公,您老人家先前就让向公公接济过小的,如今又、又……,小的……小的啥话也不说了,以后小的做牛做马,也要报答公公这番恩情……!” 杨宁急忙起身,拉起孙海道:“快起来,你这是干什么,咱们都是苦命人家出身,本就该相互帮扶才是,好男儿跪天跪地跪父母,你跪我算哪门子事儿!” 说实话,杨宁先前和这孙海还真不怎么熟识,只因为他是万历的贴身太监,经常在万历跟前伺候,杨宁才认识他,不过向忠和这孙海倒是挺要好的,这孙海家里的情况就是以前向忠告诉杨宁的,那时杨宁任福宁宫总管没多久,也刚和万历玩得不亦乐乎,当时听向忠这么一说,杨宁觉得这孙海家里过得真是挺艰难,他又是万历近前的奴才,因此便动了恻隐之心,给了向忠二十两银子让他给孙海送去,当时二十两银子对杨宁来说可不算一笔小数目,对于孙海一家的意义那更是不言而喻。这事过去之后,杨宁随即也就忘了,如今若不是孙海再次提起,杨宁压根就想不起有这么一回事了! “公公,虚话大话小的就不说了,总之一句话,以后公公有事就尽管吩咐,小的只要能办到,绝无二话!”孙海站起身来,一脸真诚、语声坚决地道。 杨宁笑呵呵道:“行了行了,搞得像咱家非要逼你知恩图报似的!你先坐下来,我问你点儿事!” 孙海一听急忙坐好,对杨宁道:“公公尽管请问,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杨宁点点头,沉吟道:“昨日我不是向皇上提议同时加封皇后娘娘与贵妃娘娘‘皇太后’封号的么,怎么今日没见有圣旨发布,难道张阁老没联系大臣们上书进表?” 这事昨日在福宁宫杨宁与万历提议时,孙海也在场,因此他是知道这件事情的。 听杨宁问起这事儿,孙海脸上露出忿忿之色道:“这事公公就别提了!本来公公这是多好的提议啊,既能让贵妃娘娘感到欣慰,又能向天下人彰显皇上仁孝,这事皇后娘娘已是欣然同意了,今儿个张阁老联名众大臣也上书了,可……可事儿到了高黑子那里,却最终被拦下了,他是说什么也不同意,还发动许多忠于他的大臣,及御史台及六科廊的言官们,纷纷上表力足,说什么这不符祖制,坏了规矩,这可真是一帮混蛋迂腐的老顽固……!这不,因为他们的反对,皇上拟好的旨意便也没能发下来,小的来的时候,皇上他还正在发火呢!” “哦,原来如此!”杨宁明白了怎么回事,心里暗想道:看来,自己还是将这件事情想得过于简单了,在朝中,高拱把持着内阁,又兼任吏部尚书,等于是扼住了朝廷的大半政事和全部人事,忠于他一系的各部、各地方官员数量非常庞大、实力更是不可小觑,可谓是一呼百应。 而这册封皇太后一事,和这司礼监官员的任免和上次又有不同,对于后者,李贵妃可以让万历不经过内阁、直接颁下“中旨”直接执行,就如当初募捐赈灾之后李贵妃央求隆庆给自己的“太子少保”荣誉官衔加封一样。可这皇太后的册封,则事关国体,必须要交由内阁、鸿胪寺、礼部等有司商议而定,尽管最终的旨意还是由皇上来拿,但是这些衙门官员的参与意见,起到的影响作用却也是非常大的,若是反对的人太多,万历还真不好就这样硬性搬下旨意来,此事事关国体,可还是要举行盛大仪式的。所以,这册封一事才拖了下来。 看来,要想让李贵妃也能顺利获封这个“皇太后”名号,只能将高拱弄下台了,经过此事,李贵妃此刻心里必定也恨极了这高黑子,但是,弄倒个孟通还好说一些,但想要弄倒高拱,却是不太好办,这么多年来,高拱在当今朝中的势力可谓已是盘根错节、根深蒂固,与他有牵扯、有利益关联的各级官员、门生故旧太过庞大复杂,如今万历刚刚继位,若是无端生生撤掉了高拱,稍有不慎便会造成朝局的动荡,民心的不安。此事,还需要从长计议才是,待全面接管了东厂,总要设法找到高拱的把柄才是,只是李贵妃封皇太后之事,只怕是要拖上一拖了! 这李贵妃封皇太后的事情,既然耽搁了下来,自己怎么着也要进宫去劝慰一下李贵妃才是! 孙海又坐了没一会儿,便起身告辞,他还得回宫交差,杨宁送走了他,过了没一会儿,便也换过了衣服,和正在照顾关雷的水灵等人打个招呼,又叮嘱关雷好好养伤,便出门坐轿进了宫。 进了乾清宫,杨宁便感到气氛有些不对劲,一个个宫女太监表情都有些怪异,东暖阁外面的正殿里,杨宁看到了刚从自己宅子回来的孙海,正小心翼翼地抻着脖子听暖阁里的动静,样子有些可笑。 “孙海,干嘛呢,怎么不进去?”杨宁示意正殿内伺候的宫女太监噤声,自己走到近前,拍了一下孙海肩膀道。 “呀!”孙海吓得一个哆嗦,低声惊叫一声,又急忙捂住嘴,转头看是杨宁,才心神未定道:“公、公公,是你啊,吓我一跳!” “问你呢,怎么不进去?皇上在里面呢?”杨宁预感到好像有事情发生,不动神色地问孙海道。 孙海急忙压低了声音,一脸兴奋道:“公公,出事了,出大事了!方才冯公公去内阁宣旨,不知怎的就与高黑子吵了起来,而且据说两人还打起来了,冯公公……冯公公挨了高黑子好几个耳光,头发都乱了,官服也破了,那叫一个惨啊……!” “什么?怎么会这样?”杨宁着实吃了一惊,他说什么也没想到,朝堂内外的两位“重量级人物”,竟然会在内阁机枢重地拳脚相向、大打出手,这可真是万历元年的第一大轰动奇闻了! “大胆!谁在外面喧哗,给本宫滚进来!” 杨宁正要向孙海细问详情,暖阁里突然传来李贵妃凌厉冰冷的怒喝,却是方才杨宁惊讶之下声音不免有些大了,惊动了她。 杨宁能听得出李贵妃这句话里蕴含的冲天怒气,看来,受封皇太后的事情受阻、手下亲信又被痛打,已是彻底点燃了李贵妃的怒火,此刻的她,心情定是恶劣之极,若是谁在这时触了她的霉头,下场可想而知! 孙海想必十分清楚这一点,他竟被李贵妃这声怒喝吓得一个哆嗦,脸色瞬时变得一片惨白,望向杨宁的目光充满了恐惧与哀求! 杨宁暗暗叹了口气,递给孙海一个安慰的眼色,挑帘便进了东暖阁,孙海跟在他身后也战战兢兢的走了进去。 一进东暖阁,一阵暖气扑面而来,杨宁打眼之下,已经看清了暖阁内的情形。 陈皇后、李贵妃,分左右坐在暖榻的炕桌两旁,小皇帝万历坐在她们下首,再两旁站着伺候的宫女太监,邱得用也站在一旁,而暖阁中央的地上,却跪伏着一个头发凌乱、衣衫褴褛、外兼鼻青脸肿的锦衣太监,看身形却正是新晋的司礼监掌印太监冯保。 见冯保这副惨样,杨宁是又吃惊又好笑:看来当时的“战斗”还真是非常激烈啊!只是这冯保却不及高拱的人高马大,结果PK惨败,被凑成了这副熊样,自己是该“同仇敌忾”呢?还是该幸灾乐祸? 嘿,这得好好琢磨琢磨! 第二百四十七章 苦口婆心 “奴才杨宁,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叩见皇后娘娘、贵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杨宁瞥眼间看清了暖阁内的情形,便立刻驱前下跪行礼,身后孙海也急忙跟着他跪下行礼。 陈皇后和万历同时望了李贵妃一眼,都没有说话,李贵妃可以说一向都是三人中的“主心骨”,刚才又发了怒,陈皇后和万历自是不好插嘴。 李贵妃表面上不动神色,内心里却是有些尴尬,刚才她正在气头上,发火喝了一句,却没料到是杨宁站在外面,此刻若不再发两句火,难免惹人疑心,可若让她当面对杨宁发火呵斥,她又如何能做得出来! “孙海,刚才在外面是怎么回事?”李贵妃心念电转间,避开了杨宁,直接问孙海道。 “回、回娘娘的话,都是……都是奴才不好,奴才和杨公公打招呼,一时声音有些大了……!”孙海嗫嚅着道。 孙海这么说明显是将事情都揽到他身上了,这怎么行!杨宁刚要说话,李贵妃已是一拍榻几怒声道:“大胆奴才,还有没有一点规矩,当这乾清宫是菜市场么?邱得用,掌他的嘴!杨宁,你先起来退到一旁!” 杨宁一急,待要解释,可抬眼触及李贵妃的一个带有警示的眼神,心里也立刻意识到这时候自己不该再说话,只好叩头答应一声,又递给孙海一个安慰的眼神,才站起身退到了一旁。 邱得用走到孙海面前,竟还挽了挽袖子,脸上带着一丝阴险的笑意,杨宁心里不由暗骂一声:这“老狗”,看来是和孙海有仇!不过想想也不奇怪,两人各自伺候的主子,一个母亲、一个儿子,又都在这乾清宫里住着,做奴才的难免就有龌龊发生,虽说如今邱得用任了乾清宫总管,但李贵妃早晚是要自乾清宫搬出去的,到时候这总管位子谁做,还是未知呢! “啪!啪!啪……!” 邱得用抡圆了胳膊,几乎使出吃奶的劲、照着孙海脸上扇去,发出的声音十分响亮,孙海紧闭着眼、咬着牙,一声不吭,没几下,他的两颊便通红起来,嘴角还溢出一丝血迹。 孙海跟在万历身旁的日子可是不算短了,万历对这个贴身太监一直也很满意,此刻见他挨打,心里很不是滋味,有心想向李贵妃求情,但平日里他对李贵妃敬畏惯了,却又犹犹豫豫地有些不敢,只能眼睁睁看着孙海在那挨打。 打了约有七八下,李贵妃还不喊“住手”,杨宁心里不免有些急了,趁众人不注意,向李贵妃递过去一个恼怒的眼神,那意思很显然:“打两下意思意思就行了,你还没完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住手吧!”李贵妃下意识避开了杨宁的眼神,不过还是立刻喝止了邱得用,又道一声:“你们两个退到一旁去!” 邱得用答应一声,抖了抖有些发麻的手,退到了一旁,孙海却是红肿着脸,谢了恩,才起身站到了一旁。杨宁关切的目光向他望去,他偷偷对杨宁咧嘴一笑,示意自己没事。 此时李贵妃目光已望向仍跪伏在地的冯保,语气颇有些不耐烦道:“冯保,你先起来吧,将事情的经过完成讲一遍。瞧你那没出息样,就知道哭有什么用!” “是……!” 冯保哭丧着脸答应一声,站起身来,擦了擦眼泪才道:“娘娘,皇上,您们可得给奴才作主!奴才方才去内阁宣旨,那可是代表着皇上去的,谁知道高拱一见奴才便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虽不情不愿的跪倒接旨,但一听到孟通被免去司礼监掌印,由奴才接任,他突然就火了,不但拒不接旨,反而指着奴才破口大骂……!” 李贵妃俏脸冰冷,寒声道:“公然抗旨,他高拱果然是好胆量……!他都骂你什么了?” “他……他骂奴才是阉党、是奸佞,是刘瑾在世,还说司礼监掌印哪是说免就免的,这么大的事情,为何不先交与内阁议处,分明是皇上……皇上年幼,受了奴才这奸佞小人的蛊惑……,总之,他骂得非常难听,奴才自然不忿,奋起反击,他被奴才说得恼羞成怒,我们便……便打起来了!” 杨宁暗地里冷笑一声:别看这冯保说得热闹,说得自己这么无辜,但一个巴掌拍不响,这事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肯定是冯保去内阁宣旨时是一副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样子,说不定还说了什么怪话,狠狠激怒了脾气性急暴躁的高拱,才导致了高拱如此失去理智! 李贵妃冷笑一声,对陈皇后道:“这高拱说什么‘皇上年幼’,这分明又是在欺负咱们孤儿寡母了!上次宣读先皇遗诏时,他便已经显露出了这样心思的苗头!” 陈皇后一般不开口,此刻见李贵妃和她说话,她也是满脸愠怒,斥声应和李贵妃道:“这高拱,实在太不像话了!枉费先皇视他为托孤老臣,如今先皇尸骨未寒,他便如此猖狂,竟然公然抗旨,他眼里哪还有钧儿这个皇上!” “也真亏他高黑子还是个读书人,竟然在那内阁重地大打出手,放眼大明开朝以来,这内阁首辅里头他可是头一份!看来……,他这内阁首辅是不想当了!”李贵妃淡淡的语气中却昭示着已经下定的决心。 “这还不好办么!母妃,这高拱既然处处和咱们作对,赶明儿个孩儿下道圣旨到内阁,免了高拱的内阁首辅职位,直接让他致仕,看他以后如何和咱们作对!”万历一脸愤然,孩子气十足地道。 “皇上圣明!”冯保立刻俯身道。 “不可!”杨宁却是一声断喝,抢在了正要点头答应的李贵妃前面。 暖阁内众人目光全都望向杨宁,冯保脸色有些恼怒道:“杨公公,这是皇上的意思,你为何无礼阻拦?” 杨宁淡淡瞥了冯保一眼,却没理他,而是对万历施礼道:“皇上,罢免高拱,是万万不可,最起码,现在不行!” “哦?”万历下意识望了旁边李贵妃一眼,李贵妃自是知道杨宁这话是说给他听的,接过话问杨宁道:“有何不可,你且说来听听!” “回贵妃娘娘,如今先皇才去,皇上刚刚登基,我们需要的是安定,可现在没过几日便罢免了司礼监的掌印,若是再接连罢免内阁首辅,这内外两大机枢要害的头脑如此迅疾被撤换,不免要引得朝廷上下人心惶惶,甚至有可能引起朝局动荡,若真是那样,后果不堪……!” 不等杨宁说完,冯保已是不屑着打断他道:“杨公公,你这么说有些危言耸听了吧?孟通还不是照样被……!” “这绝不是危言耸听!” 杨宁毫不客气,立刻还以颜色,猛然怒喝又打断了冯保的话,随即又冷笑一声道:“你冯公公自己没见识,就好好听着,不知道随便打断别人的说话是很没教养的事情么?” “你——!”冯保脸色猛然涨红。 “好啦!冯保,你先住口,让杨宁说!”李贵妃有些不耐地开口道。 冯保不说话了。 对于李贵妃始终有些烦躁的情绪,杨宁心里暗暗叹了口气:看来,李贵妃对这个“皇太后”的封号着实是太在意了,她今日情绪如此不好,可绝不会只是因为高拱不接旨、以及与冯保的冲突这么简单!她现在肯定因为受封皇太后的事情遭到高拱的阻挠而恨极了高拱,必要罢免了高拱才甘心,那自己接下来还能不能劝她暂时放弃这个念头呢? 若是两人私下里相处,自己绝对有这个把握,可是现在却苦于与她没有单独相处的机会,众目睽睽之下,劝说的内容、方式,只怕效果并不会太理想,只能尽力而为了! “两位娘娘,皇上,这高拱绝不等同于孟通,孟通以前唯一的凭仗乃是先皇,如今先皇驾崩,孟通也就彻底失势,罢免他自不会有什么麻烦,可这高拱却不同了,他如今已算三朝老臣,又做内阁首辅几年,在朝野内外有着大批的官员附之尾翼、与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若没有充足的理由,冒冒然就罢免了他,那他那些门生故旧、同僚属下只怕……只怕……!”说到这里,杨宁还真不知道该如何说了,高拱一派的官员会怎样,他还真不好说。 “只怕怎样?难不成他们还要造反不成?”陈皇后一向柔善心小,闻言立刻忧心接道。 杨宁被陈皇后这话一跟,只好硬着头皮道:“造反应该不会,但搞个集体上书抗议、甚至集体辞职……哦,就是请辞致仕什么的,想必不难想象!” 这句话说得李贵妃等人神色凝重起来。 冯保此刻却又跳出来冷笑道:“启禀娘娘,奴才认为杨公公担心毫无道理,那些官员打熬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了今日的地位官职,岂会因为一个高拱便都赔了进去,他们只怕对高拱没那样的忠心!再者,即便忠于高拱的官员都走光了,朝中不是还有张先生么?” 冯保一席话,说得李贵妃神色又开朗起来,而杨宁的心里,则是逐渐有些心灰意冷起来。 自己如此苦口婆心,人家到头来终究不领情,看来自己在人家心中的位置,终不及一个“皇太后”的封号来得重要啊! 第二百四十八章 无比羞愧 “娘娘,如今皇上刚刚登基,但却事事遭到掣肘,皇权根本得不到伸张,奴才认为,已经到了必须痛下决心的时候了!若是再任由高拱把持朝政,私结党羽,真到了他图谋不轨要造反的那一天,咱们可是后悔都来不及啊!”冯保继续侃侃而谈,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冯保说高拱将来会造反,这话自然是有些夸大了,但他所说的头一句,却着实击在了李贵妃的心坎上,眼下她不能受封“皇太后”,不正是遭到了高拱一派官员的“掣肘”么? “真要那样,那、那可如何是好?”陈皇后脸上忧心忡忡,目光望向一旁的李贵妃。 “冯保所言,确实有几分道理……!”李贵妃沉吟着,目光则向杨宁望来。 杨宁心里冷冷一笑,故意垂下目光,不去与李贵妃的目光接触,也不再发一言。 李贵妃的声音接着响起,“既然如此,钧儿,那就在初八开朝之日颁下圣旨,定高拱个‘揽权擅政、夺威福而自专’的罪名,责令其致仕、回原籍闲住,内阁首辅之位——由张居正接任!” “孩儿遵命!”万历声音里稍带了些兴奋道。 李贵妃沉吟了一下,又对冯保道:“此事你先去和张先生通个气,圣旨宣下以后,若是朝中有什么变化,张先生也好有个准备……!” “是!”冯保声音轻快地答应一声。 “皇上下葬之后,将那玉阳宫铲平了,那马英、还有那群肮脏玩意儿,也都给本宫处理干净了……!” “是!” “还有那孟通,他现在应该在宫外自家的宅子里猫着吧,着人先看好了,过了这一阵再处置他……!” “是!” “司礼监那边你接手后尽快理顺了,孟通的亲信党羽,尤其是那几个倒卖贡品、花木的奴才,也给本宫拾掇干净了……!” “是!” 随着李贵妃的吩咐,冯保一迭声的答应着。李贵妃几句话之间,已经定下了许多人的生死。 李贵妃语声顿了顿,又似不经意望了站在下面一直微低着头、面无表情的杨宁一眼,才又对冯保道:“东厂那边,你尽快将人员、事务全部交接给杨宁,不得延误!以后东厂的事情,你就不能再插手了,这里面的规矩你也应该明白……!” 冯保迟疑一下才道:“奴才……奴才明白!” 杨宁始终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李贵妃终于忍不住开口对杨宁道:“杨宁,你接任东厂厂督之后,你那原来的司礼监第二大秉笔大太监的位子也便空下来了,你可有合适的人选接替么?” 李贵妃如此说,明显是要卖个人情给杨宁了,让他推荐忠于自己的人选,冯保低垂的眼皮子下面闪过一丝嫉妒的光芒。 杨宁心里冷笑一声:这算是在“补偿”自己了! 尽管此刻杨宁心里满腹怨气,但李贵妃问话,却不能不答,杨宁故意沉吟半天,才躬身回道:“回娘娘,说来惭愧,奴才在内监认识的人本来就寥寥无几,有资格接替奴才位子的,更是几乎没有!若非让奴才举荐一个的话,奴才认为原乾清宫总管、先皇近侍李贵李公公,一向忠心尽职、恪守本分,是个合适的人选!” “李贵?你要推举他?”李贵妃神情颇有些惊讶,她倒真是没想到杨宁举荐的人会是李贵,因为在她一向的印象里,隆庆活着的时候,杨宁与这李贵的关系并不是多么亲近,两人甚至连见面说话的机会都非常少,所以她才意外杨宁竟然会推举李贵任这么重要的位子。 别说李贵妃意外,就连杨宁自己先前也没想到会举荐李贵,不过这却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自己接替冯保任东厂厂督,至于谁人来接替自己,杨宁其实早就想到过李贵妃会来问自己的主意,本来,杨宁是想举荐向忠的,可不论年龄、资历、规矩,从哪一方面讲,向忠都不够资格接替他的位子,至于张诚,如今也只是司礼监一个六品执事,也不够格,除了这两人,整个内监又再没有与他相熟的合适人选了,想来想去,他最终想到了李贵。 说起来,隆庆在世时,虽然杨宁与李贵交往不多,但两人的关系也还算是融洽,李贵这人心地宽厚,也不贪权,颇得隆庆的信任,而那时孟通与冯保争斗的厉害,李贵在隆庆近侍总管的炙手可热位子上,可以说两头不讨好,两头受排挤,因了这个原因,他因此看杨宁比较顺眼,对杨宁也走得比较近乎,偶尔两人在宫内碰到,总要笑呵呵聊两句闲话才各自离去。 因为这些,杨宁才决定最终推举李贵接替自己的位子。毫无疑问,李贵接手以后,在冯保与他之间、肯定是站在他这边的,自己也算是多了一个强有力的帮手。 不说以前,自打隆庆驾崩之后,李贵更是受到了冯保的排挤,立刻建议李贵妃撤掉了他的乾清宫总管职位,让他去奉先殿打点隆庆的丧仪,至于之后,李贵很显然是要被贬职的,能不能在宫里呆下去还是个问题。因此此时的李贵心里,必定恨极了冯保,对手的对手那就是自己的朋友,推举李贵绝对算是步好棋! 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李贵原先是隆庆的近侍总管,如今万历继位,其实按惯例他就应该退下来的,万历还小,意识不到这些,李贵能不能再被重用,只看李贵妃的了! “娘娘,奴才认为杨公公推举李贵不妥!”不等李贵妃开口,冯保又站出来说话了。 李贵妃秀眉微颦,淡淡道:“哦?那你认为有何不妥?” “奴才认为,李贵一向是伺候先皇的,如今先皇殡天,按惯例,他不应该……呃,不应该……!” “不应该如何?”李贵妃声音清冷了几分。 冯保额头上的汗顿时冒了出来,急忙用袖子擦了擦道:“奴才的意思是说,如今李贵暂任奉先殿总管,负责先皇丧仪之事,只怕一时脱不开身……!” 李贵妃当下已是不耐烦地打断冯保道:“这好办,那就等他忙完了再接任也不迟,行了, 此事无需再议,就按杨宁的意思,让李贵忙完丧仪之事” “是……是!”冯保无奈应声道,而一旁的邱得用眼里则闪过一丝浓浓的失望。 …… 走在去福宁宫的路上,被冷风吹着,杨宁脑子里越来越清醒,回想着刚才的事情,越想越觉得自己很是不该、很是幼稚、也很是可笑! 虽然李贵妃同意任命李贵接替自己的位子,算是卖个自己一个人情,也是在讨好自己,但那一刻自己心里仍是十分恼怒,因此在乾清宫内商议完了几件主要事情,自己便故作没看到李贵妃哀求他留下的眼神,径自告退出了乾清宫,很明显,李贵妃是想找机会对自己解释和道歉没听从自己建议而要罢免高拱的事情,但自己一个男人却如此小家子气,气量如此狭窄,不管不顾、扭头就走,这还算是一个爷们该干的事么! 仔细想想,自从与李贵妃发生了暧昧关系以来,李贵妃对自己可谓是情深意重、爱意绵绵,自己对她爱的份量却远远无法与之相提并论,自己以前很少去想如何报答她这份深情厚谊,反而动不动就一门心思的离开皇宫、离开她,走得好像很潇洒、很了无牵挂,却没想过她会如何伤心、对她又是否公平! 以前在很多事情上,李贵妃对自己也是百依百顺、尽心迁就,自己本应心存感激、竭诚以报,可自己感激地心理没多少,骄傲自得的心理却时不时浮现,而自己更是在这种迁就呵护中慢慢形成了习惯,觉得这都是理所当然,于是在罢免高拱一事上,当李贵妃在选择没有听从自己建议的时候,自己便产生了巨大的心理落差,继而恼羞成怒,心生怨怼……! 杨宁啊杨宁,你可真是一点好歹都不识,心里一点数都没有!想想你何德何能,却让人家一个高高在上的贵妃娘娘如此爱重、如此迁就,你还身在福中不知福,还认为这都是理所当然,稍有不对你就冷脸子、发脾气、耍威风,你、你、你……,你可真是混账无耻到了极点啊! 退一万步讲,难道自己认为的就一定对了么,李贵妃虽然只是一个后妃、是个妇道人家,但她性格果断凌厉,又进宫多年,朝廷内外这点儿事人家难道不必自己看得清楚?朝堂动荡怎么了,引起不安又怎么了,难道你就认为人家铁定会摆不平么?你说人家不懂谋定后动、急功近利,人家还说你畏首畏尾、难成大事呢! 人家就是热衷于这个皇太后名号又怎么了?功名利禄、七情六欲,哪个人没有?更何况,提出这提议的,可是你杨宁啊! 杨宁越想越觉得羞愧,越想越觉得后悔,都恨不能扇自己两个耳光! 第二百四十九章 心跳加速 “杨、杨公公,杨公公请留步……!” 杨宁正在无比羞愧的反省懊悔,突然便听到身后有人在喊自己。 转回身,杨宁便看到一个长相俊俏可爱的小宫女站在身后不远处,正扑闪着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带着几分惧意与不安望着自己,这小宫女杨宁却是不认识。 “你是何人?可是在喊我么?”杨宁奇怪问道。 那小宫女犹豫一下才轻轻一点头道:“奴婢……奴婢叫环儿,是……是代我家娘娘来相请公公的!” 杨宁更是意外,不由问道:“你家娘娘是谁?找咱家何事?” 说实话,杨宁进宫时间也不算短,但除了陈皇后、李贵妃,隆庆别的妃子他却是再无认识之人,而且基本上都是连面都没见过,因此他才意外除了李贵妃、在这个时候、会有别的妃子来找自己! “回公公,我家娘娘是……是淑妃主子,想请公公过去有事商议!”或许见杨宁口气一直比较平和,这叫环儿的小宫女少了几分不安,话也说得利索了些。 淑妃? 杨宁心里不由一惊,这淑妃不就是那个被李贵妃骂作“狐狸精”的妃子么,隆庆在时,她可是深受隆庆的宠爱啊,将李贵妃的恩宠抢去不少,以至于被李贵妃痛恨至极,她在这个时候找自己做什么? “公公,您……您去不去啊?”见杨宁一时不说话,环儿在一旁忍不住问道,倒尽显几分可爱。 “淑妃娘娘找咱家,没说有什么事么?”杨宁望了这越看越可爱的小宫女一眼,试探着问道。 环儿眨了眨眼睛,犹豫一下才摇头道:“奴婢不知道,公公去了不就知道了么?” 杨宁不禁好笑一声,这小丫头,倒看不出还有几分狡猾,只是撒谎的痕迹太明显,瞒不住人! 心念电转间,杨宁心里举棋不定。他自然是不想去的,李贵妃如此痛恨淑妃,自己若是去了,被李贵妃知道,那可是大大的不妥,但若是不去吧,又好像有些不合规矩,说到底,自己的身份只是一个“奴才”,而人家是“娘娘主子”,主子相召,奴才哪有推拒不应命的道理! 去,还是不去呢? “公公,我家娘娘相召,您不会拒绝吧?”环儿瞪起了眼睛,话里带着一丝淡淡的“威胁”! 杨宁眉头一皱,“啊,这个么,咱家现在还有些事情,就……!” “公公,您千万别啊,奴婢出来之前可是答应娘娘的,要请不去您,奴婢可就惨了,会受到娘娘狠狠地责罚的!”环儿立刻变成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杨宁不由有些哭笑不得,这个小宫女可是不简单啊,先来“硬的”,一见情况不对,立刻又转为了“软的”,真是鬼精鬼精的! “好吧!那你就头前带路!”杨宁最终点头应道,眼睛则四下警惕的扫描一下,确认周围没有人,才放下心来。 说实话,杨宁最终决定去见淑妃,可不是因为同情这小宫女环儿,更不是他所顾虑的“主子奴才”的理由。如今隆庆已死,淑妃荣宠早已不在,而杨宁虽是奴才,眼下却是位高权重、炙手可热,即便他不应招,淑妃又能拿他怎样?说到底,他只不过是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一是想知道淑妃找自己何事;二么,则是想见识见识这位将隆庆皇帝迷得五迷三道、在争宠上“干败”了李贵妃那样极品尤物的淑妃到底是个怎样的女人。这,才是他心底隐藏的最终目的。 “嘻,太好了,多谢公公,公公这边请!”环儿忍不住欢呼雀跃道,娇俏可爱的样子让杨宁怦然心动,妈的,极品“小萝莉”啊! 淑妃所居住的宫殿为“景秀宫”,离两人说话的地方不远,没走多远便到了。 相比于乾清宫的宏大规模、热闹人气,这“景秀宫”要小了许多,比起原先李贵妃居住的“凤仪宫”,更是冷清了不少,宫女太监只有寥寥几个,很难想象这就是当初受尽荣宠的淑妃的所住宫殿。杨宁知道,先前这里定不是现在这样子,之所以如此冷清,不用说,定是李贵妃的“杰作”,估计待隆庆下葬之后,淑妃连这里都落不着居住了,虽听人说这淑妃生有一个五六岁大的公主,按规矩不会被强制出家为尼,但凭李贵妃与她的恩怨,能让她好过得了么,八成要将她打入冷宫才甘心! 这一会儿,杨宁突然明白了淑妃这个时候请自己相见的目的,八成是她想求自己向李贵妃求情? 环儿将杨宁领进正殿,在暖阁外扬声禀道:“娘娘,杨公公已经来到!” 半响,暖阁内传出一声娇媚甜糯的诱人声音,“请他进来吧!” 这短短的一声,却洋溢出无限的绵绵媚意,竟让杨宁听得心里一荡,他开始有些明白为什么李贵妃争宠争不过这淑妃了,只听声音已如此诱人,这该是一个怎样惹火的极品尤物! 强自平静了一下不争气的心脏,杨宁随在环儿身后进了暖阁。 暖阁内温暖如春,暖榻旁,一个身材窈窕、背影美好的宫装少妇正背对着这个方向,在逗弄暖榻上一个粉琢玉砌的小女孩。 听到杨宁与环儿进来的动静,淑妃、也就是那宫装少妇缓缓转过了身来。 看清淑妃相貌的一刹那,杨宁觉得自己的心脏猛然收缩一下,甚至呼吸也出现了短暂的停顿,脑海里第一时间浮现出的,是出自李贵妃之口的那个称呼——狐狸精! 出现在杨宁视线里的淑妃,只可用艳美绝伦来形容。只见她云状的发髻高高盘起,如蝉翼般的宫装轻纱裹住她丰满又凹凸有致的动人娇躯,她的脸上只是轻施淡妆,肌肤冰雪般洁白,修长的蛾眉下一双风娇水媚的眼眸碧波荡漾,微笑间,脸颊边还有两个动人的酒窝,惹人无限遐思。可以说,她的全身上下、一笑一颦,都带着一种极度诱惑的妩媚妖娆,勾人心火,让人恨不能立刻将其紧紧搂在怀里,疯狂的蹂躏肆虐! 此刻杨宁方才知道,为什么李贵妃在隆庆面前争宠会败给这个淑妃了! 也并不是说李贵妃长得相貌不如这淑妃,而是李贵妃大部分时间里都是一副仪静端庄、冷艳高贵的样子,只是不经意间,才展现出其动人心魄的娇媚与风情。而这淑妃,却是绝对的天生尤物,她身上的那种娇媚妖娆的意韵,已经彻底渗透到了骨子里,无需她做什么动作,只是出现在男人的眼中,举止间、说话间,那种娇媚已经自然的在撩人心怀、彻底点燃每个正常男人内心的熊熊**! 也无怪乎李贵妃争不过这淑妃了,若是她再刻意稍施些手段,相信没有哪个正常男人能够抵挡住这致命的诱惑! 隆庆啊隆庆,你可真是好福气啊,竟拥有如此多的极品女人,可惜啊,你老小子典型的身在福中不知福,拥有的东西不知道珍惜,偏要去那繁花野巷里找刺激,这还不算,还偏也喜欢什么“娈童”等乱七八糟的调调,结果弄了一身花柳病回来,最终一命呜呼哀哉! 尽管杨宁早有心理准备,在面对这淑妃时也竭力保持镇静,但在看清这淑妃的销魂容貌时,他的心里仍是忍不住产生了一阵阵的悸动,落在淑妃身上的眼神不由自主的也多停留了一会儿,随即,他猛然醒悟过来,急忙对淑妃跪拜行礼道:“奴才杨宁,见过淑妃娘娘!” 杨宁俯下身去行礼,却没有看到淑妃望着他的目光里闪过的一丝疑惑与惊异。 “杨、杨公公快快请起,环儿,给杨公公看座、奉茶!”淑妃话语十分客气地道。 “多谢娘娘!”耳边听到这媚意荡漾的诱人声音,杨宁心里又是跟着一阵荡漾,赶忙强自吸了一口气,将心里的杂念驱逐了出去,站起了身来,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不知娘娘召见奴才,有何事?”杨宁开门见山地道,目光下意识地向淑妃望去,可刚一触及淑妃那勾人心魄的灼灼目光,他的心跳便猛然开始加速。 杨宁忙下意识移开了目光,落到一旁,却正好看到一双乌溜溜如宝石般纯净的眸子在好奇地望着自己,其主人却正是那粉琢玉砌的小女孩,应该也就是淑妃所生的公主,好像叫什么永福公主,小女孩长得倒是真漂亮,相貌很随她母妃,样子也非常可爱,让人一见之下便忍不住心生亲近之意。 说实话,此刻杨宁心里有些后悔来景秀宫这一遭了,这淑妃对男人的杀伤力,实在超乎他的想象,他是一个正常男人,自也不例外,但他一方面被淑妃的极致媚惑所吸引,一方面却又要时刻担心露了马脚、泄露了身份秘密,因此呆着实在是很辛苦,他开门见山的问淑妃,心里是想着早些离开。 淑妃微微一笑,却没答话,而是对一旁的环儿道:“将公主带下去玩吧!” 环儿答应一声,上前将小公主抱到地上,哄她一句,便牵着她的小手离开了,这小公主倒是十分乖巧听话,一点都没表示出异议,只是边随环儿向外走着边回过头来,一双晶莹剔透的眸子好奇地望着杨宁,样子可爱极了! 环儿与永福公主一离开,暖阁内便只剩下杨宁与淑妃两人。暖阁内静了下来,杨宁却感觉自己的心跳又加速了起来。 第二百五十零章 一语惊人 暖阁内,淑妃一双明亮的媚眼灼灼盯着杨宁好一会儿,直到杨宁坐立不安,忍不住要开口的时候,她才悠悠开口道:“本宫以前可是久闻杨公公大名了,今日一见,公公竟比本宫想象中的更年轻英俊呢!听闻公公即将接手东厂、升任督公,这般年纪便有如此成就,公公真可谓是年少有为啊!” 听到淑妃竟赞自己“年轻英俊”,杨宁心里不由升起一丝异样,强自收摄心神谦逊道:“娘娘过奖了,杨宁说到底只不过是一小小奴才,能到今天这步,全凭先皇的皇恩浩荡罢了!” 淑妃微微一笑,暖阁内顿时百媚丛生,杨宁急忙重低下了头去,耳听得淑妃笑得更加开心道:“杨公公能有今天,先皇的恩典固然重要,但更多的还是公公自身有本事,如若不然,像陈皇后、永宁公主、太子,如何都对公公如此赏识?还有那李贵妃,更是将公公视为心腹啊!倒不知公公施了何等手段,能让这么多主子对你这位小小奴才如此青睐有加呢?” 杨宁心里一凛,隐隐觉得有些烦躁与不安,这淑妃说话好像是意有所指啊!他干笑一声道:“其实倒也没有什么特别,奴才全凭对主子们的一片忠心罢了!哦,对了,娘娘到底找奴才来所谓何事,若没有什么别的吩咐,奴才就先行告退了!”说着,杨宁便站起了身来。 “别急嘛,本宫还有话要对公公说……!”淑妃跟着也站起身来,缓缓走到杨宁面前。 杨宁直感觉到一阵香风袭来,淑妃已经来到了自己近前,鼻端闻着那幽幽的诱人体香,余光瞥到那玲珑成熟的娇躯,杨宁心里忍不住一阵心猿意马,正要往旁边移开少许,那淑妃却已转到了椅子后面,然后竟伸出双臂,轻轻按在杨宁肩头,嘴里轻柔地道:“公公稍安勿躁,且请先坐下来再说……!” 杨宁心里很有些吃惊,他没想到淑妃会对他作出这样的动作,淑妃按着他望椅子上坐,用力不大,但那双纤纤细手彷佛带电一般,杨宁不由浑身一颤,身子不由自主地重又坐回到了椅子上。 接下来,淑妃做出了更让杨宁吃惊的动作,她站在椅子后面,竟俯下了身来,散发着极致诱惑的樱桃小口凑到了杨宁耳边,声音柔媚、吐气如兰道:“实不相瞒,请公公来此,本宫乃是有求于公公,公公听都不听便走了,未免也太绝情了吧……!” 我靠,还“绝情”呢,这话说得好像咱们两个以前有过什么“情”似的!杨宁心里反驳一句,但却说不出话来,他的思想和注意力已被耳旁那火热、幽香的轻喘所吸引,异样的感觉传遍全身,心跳顿又加速了起来。 “嘻,公公,你……怎么不说话呢?” 淑妃的声音彷佛媚出水来,杨宁感觉到这极品尤物的樱唇又贴近了自己脸庞几分。 “呼”得一声轻响,杨宁顿觉耳朵里一股热气灌来,激得他浑身一颤,激爽的电流传遍全身,他的下身立刻有了反应,迅速的“抬起头”来! 杨宁大急,猛然站起身来,奔到一旁,却不敢转过身来正面面对淑妃,因为他下面的“帐篷”已经支了起来。 “娘娘,您、您这是……干什么?”杨宁有些心慌意乱道,他万万没想到淑妃竟会对他做出如此暧昧引诱的动作来。这女人真不枉了她这副妖媚长相,行为竟如此放荡,可是难道她忘了自己是一个“太监”了么! 淑妃毫无羞耻之意,反而笑得愈发开心起来,她绕过椅子,边向杨宁走来边“吃吃”笑道:“什么干什么,本宫不是说了么,本宫有事要求公公,咦,公公怎不转过身来,背对着本宫做什么?” 听到淑妃越走越近,杨宁急忙奔到另一旁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掩去了下身挺立的痕迹,抬头见淑妃又向自己走来,他急忙道:“娘娘有事尽管说,若是奴才能帮忙,必定不推辞!” 淑妃在杨宁面前站定了脚步,娇躯微微前倾,脸上笑容不见,目光也突然变得锐利起来,紧盯着杨宁道:“这次请公公过来,实际上,是本宫想与公公做个交易!” 杨宁方才觉得淑妃的眼睛好像瞄了自己双腿中间一眼,这让他心里更有些不安,以至无心去注意淑妃胸前那颤巍巍的丰满波涛。 “什么交易?”杨宁下意识道。 见杨宁被自己逼迫得有些手足无措,淑妃嘴角浮现一丝得意,她稍稍站直了身子,沉吟一下才道:“杨公公身为贵妃娘娘身边的红人,想必应该知道本宫与她的恩怨吧?” “嗯……了解一些!”杨宁含糊道,他心里明白,淑妃要开始和自己谈正事了。 淑妃冷哼一声道:“只怕不只是‘了解一些’吧,你是她的心……心腹,想必她定没向你少说本宫的坏话!” 杨宁立刻摇头道:“没有,贵妃娘娘岂是那样的人!” “哼,你不用为她说好话,我们两个的恩怨,自我进宫那日便开始了,她背后没少骂我是‘骚狐狸’,‘狐媚子’,这我都知道……!”淑妃有些恨恨地道。 晕,知道你还问我干什么!杨宁暂时沉默不语。 淑妃低头望了望杨宁,又道:“以前在皇上面前,她争宠争不过我,便一直怀恨在心,总想着致我于死地……!” 杨宁心里一惊,急忙抬头道:“淑妃娘娘,这话可不能乱说,据奴才所知,贵妃娘娘可从来没有做过加害于你的事吧?” 淑妃没好气地瞪杨宁一眼道:“你知道些什么!先前她不害我,只是因为她为皇上生了唯一的皇子,而我只生了一个女儿,她知道我日后威胁不到她,再者,后来皇上迷上了炼丹,还有……还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大家都遭到了疏远,她也就更顾不上我这边了……!” 杨宁暗地里轻舒了一口气:李贵妃到底不是那样心肠毒辣、卑鄙狠毒的人,这让自己感到欣慰! 淑妃继续道:“如今,先皇已经驾崩,她的儿子登上了皇位,她的地位权力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陈皇后一向性子柔善、与世无争,这后宫,以后只怕就是她的天下了,而鉴于我与她的恩怨,只怕等先皇下葬以后,便是她致我于死地之时……!” 杨宁忍不住道:“不会吧?贵妃娘娘不是那狠心之人,她应该不会害你的!” 淑妃低头盯着他道:“你很了解她么?你就这么肯定?” “我——!”杨宁一时语塞,说实话自己只是一直将李贵妃望好处想罢了,如今她的身份已经不同了,她得为她的权力地位着想、为她儿子的江山着想,处在她那样的位置,有的时候不心狠手辣些是不行的,她对付孟通、对付马英、以及处决那些娈童和少女的霹雳手段,难保不会也施加在她先前恨之入骨的“情敌”身上。而淑妃找自己来,又是为了什么呢? “娘娘,说了这么多,你到底要让奴才做什么,你就直说吧!”杨宁干脆地道。 “很简单,你如今深得她的宠信,我想请你帮我在她面前说说好话,求她放过我!而作为报答,我这些年靠拨发的用度和皇上的赏赐,积攒了一些金银珠宝,数目也算是不少,全都给你,这也就是我所说的与你要做的‘交易’,如何?”淑妃说着,已走到一旁桌前,掀开了桌上的一个一尺见方的漂亮锦盒,顿时,一片璀璨光芒射了出来,显然,里面好东西不少。 果然是这样!杨宁心里轻叹一声,先前自己早有所料,在这个时候,素未有所交往的淑妃找自己,无非也就为了保命了,为此,她甚至不惜拿出自己多年攒下的积蓄。 可是,这忙自己只怕是帮不了,若被李贵妃得知自己到了淑妃这里来,她是如何的生气自己还未可知,再让自己向她帮淑妃求情,她只怕肯定要当场与自己翻脸了! “娘娘,很抱歉,这个忙,我帮不了!”杨宁摇摇头道。 淑妃好像对于杨宁的拒绝毫不意外,闻言淡淡道:“怎么,杨公公可是嫌少?” “不是!因为奴才认为,娘娘的担心毫无道理,贵妃娘娘是不会加害娘娘的,她也是个做母亲的,至少,她也要看在小公主的份上!”杨宁只能如此解释道。 “哈……哈哈……!”淑妃突然爆发出一阵狂笑,但声音依旧如银铃般悦耳,随即,她笑容一收,森冷的目光猛然望向杨宁道:“你把这皇宫之人想得也太仁善了吧,实话告诉你,我绝不怕死,若不是为保全永福性命,你以为我会如此低三下四的求人乞命么?” 杨宁冷冷道:“不是我将人想得太仁善,而是娘娘将人想得太恶毒,难道贵妃娘娘还会对一个小孩子下毒手不成?” 淑妃突然变得不耐起来,猛然道:“废话少说,这笔交易,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杨宁心里一恼,断然摇头道:“抱歉,恕难从命!” 淑妃怪异一笑,突然又俯下身,一张如花似玉的俏脸几乎凑到杨宁脸上,水汪汪的媚眼凝视着杨宁的双眼,轻轻说出一句话,却让杨宁惊得几乎自椅子上跳起来。 “难道,你就不怕本宫将你这假太监的秘密抖落出去么?” 第二百五十一章 胁迫交易 淑妃那柔媚如水的话语,却彷佛一个炸雷在杨宁耳边响起,惊得他几乎要跳起身来,但淑妃的娇躯居高临下压制着他,才让他没有一跃而起,不过,他的身子却已是陡然僵硬。 “娘、娘娘,你在说什么,奴才……听不懂!”杨宁已经彻底乱了心绪,刚才心中隐隐的不安终于得到了证实,这个妖媚的女人,竟然早就发现了自己是个假太监的秘密,怪不得刚才她的笑容里总带有一丝古怪和意味深长。 淑妃得意的笑容又浮现在脸上,稍稍向后收了收身子,目光紧盯着杨宁道:“杨宁,你自然知道本宫在说什么……!哈,想不到啊,真是想不到,那贱人总在人前装出一副冷艳高贵、冰清玉洁的样子,还总骂我是‘骚狐狸’,骂我是‘狐媚子’,可她自己呢,竟然弄了个假太监在身边,做那苟且之事,真是个下贱无耻的**!” “你放屁!” 自打见到这淑妃,杨宁便感觉处处被动郁闷,此刻听她如此骂李贵妃,他的怒火终于爆发了,一时间竟忘了两人的身份,脱口便怒骂一句。 话一出口,淑妃与杨宁两人不由同时愣了。半响,淑妃才脸色铁青冷笑道:“好,很好,你们如今一个个都得意了,你这奴才不再是奴才,我这主子也不再是主子了,你尽管骂便是!不过,你再怎么骂,再怎么护着她,也改变不了她下贱无耻的事实!” 淑妃情绪十分激动,杨宁却慢慢冷静下来,他叹了口气,放缓语气道:“娘娘,咱们先不说这个,你……你是怎么发现我是个假太监的?” “哼!怎么,你终于承认了么?”淑妃得意地道。 杨宁无奈点头。 “实话告诉你吧,其实本宫注意你很久了!从那次你打了永宁原来那个总管太监叫什么贾什么仁的,本宫便知道有你这么一号人存在,当时本宫还只是对你有些好奇而已,直到后来,你突然成为了那贱人身边的心腹红人,本宫才开始上起心来,便命人暗中打听你,得到的消息却让本宫疑惑。你每次去那贱人的凤仪宫,那贱人……!” 杨宁终于忍不住打断淑妃道:“娘娘,说话便说话,你能不能别老是‘那贱人’‘那贱人’的,咱有点起码的道德素质好不好?” 淑妃冷冷瞥了杨宁一眼,哼了一声,不置可否,继续道:“你每次去了凤仪宫,那贱……她总是屏退了左右,就连邱得用也不例外,而你每次又是一呆老半天,这让本宫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还有,你蹿升的速度太快,虽说因了你宁夏监军平叛、出使草原和谈的功劳,但本宫仔细注意了,她对你太过上心,几次为了你的事而四下活动,这就更增加了本宫的疑虑,要知道,她性格上可不是个轻施恩宠的人,就连冯保,跟了她多年,却也并没得到她多少好脸色,对你,这实在太过反常了,本宫思来想去,却怎么也想不通,后来有一天,本宫突然想到皇上玩弄……玩弄‘娈童’的事情,便猛然醒悟过来,皇上可以弄……弄那肮脏玩意儿进宫来玩,她难道就不会也暗中弄了个……么?” 杨宁不由大汗,这淑妃,竟然拿自己和那些“娈童“相比! 许是看出杨宁不忿的神情,淑妃一瞪他道:“你不用觉得委屈,其实你与那些……那些肮脏东西实质上没什么两样,只是他们更……更恶心罢了!”说着,淑妃脸上露出厌恶之极的表情。 这淑妃,原来也是十分厌恶隆庆弄得那些恶心事啊!而刚才提到那些“娈童”,这淑妃也明显是又羞又气,看她这反应,倒也不像是那种“骚媚入骨”的女人啊,而且看她这样子,虽妩媚妖娆,但却是唇红齿净、面色红润,也不像是那被染上了“病”的人!难道自己一直对她的印象理解错了? 见杨宁低头沉默不语,淑妃继续得意道:“从那以后,本宫便开始怀疑上了,只是一直还不敢确定,直到今天,你送上门来,本宫略施……略施小计,你便……嗯,露了马脚,本宫方才知道先前所料果然不差……!杨宁,说到这你该明白了吧?” 妈的!自己真是愚蠢之极,这春禧宫自己就不该来,还他妈想着来见识这淑妃的容貌,却谁知自己早就被人家当成猎物盯上了! 怪不得自打自己进来开始,这淑妃便做出那般暧昧引诱动作,自己还当她生性如此水性杨花,现在才知道那是她在故意试探自己,偏偏自己又如此不争气,下身的反应,定是被存了心思的淑妃看在了眼里。她此次叫自己来,想让自己在李贵妃面前为她求情不假,但那些金银珠宝只不过是一手“明牌”,真正的“暗牌”,却是她发现了自己的秘密! “娘娘,你可真是处心积虑啊!” 淑妃冷然一笑道:“没办法,这都是被你们逼的!我自己无所谓,但为了永福着想,本宫可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杨宁叹口气道:“可是你却忘了一点,既然你知道我与贵妃娘娘的关系,我若是再为你去向她求情,你觉得会她会答应么?若是引得她吃起醋来,这事只怕便会弄个适得其反……!” 淑妃断然打断杨宁道:“这本宫不管,那是你的事情!不过我想,只要你好好和她晓以利害,她会答应的,不然,她难道想让你们的事情弄得天下皆知、她自己搞得身败名裂么?哦,对了,还有,也请你告诉她,不要妄想着杀人灭口,如果我万一有什么不测,你们的事照样会立刻抖落出去!” 望着淑妃那胸有成竹的样子,杨宁不由一阵郁闷,忍不住发狠道:“娘娘想过没有,若是老子现在就将底下这玩意儿挥刀割了去,那娘娘的威胁还能起作用么?” 淑妃先是脸上一红,随即神情一呆,有些迟疑地道:“你、你舍得下如此狠心……?” 终于占了一次上风,杨宁心里痛快之极,继续恶狠狠道:“娘娘要是不信,那要不要我现在就割给你看!” 淑妃本来惊疑不定,听了杨宁这后一句却轻松笑了起来,好整以暇地望着杨宁道:“杨公公倒是好胆魄,那你就割吧,要不要本宫给你提供把锋利点的刀子?” “呃——,我还是先考虑考虑吧!”杨宁再次败下阵来。 淑妃又得意笑了起来,直笑得花枝乱颤,上气不接下气,随着笑声,她丰满的胸前也是“波涛”汹涌,看得杨宁眼有些发直。 半响,淑妃才止住了笑声,若有所思地望着杨宁道:“倒看不出你这小家伙还挺幽默呢!且也真有几分本事,无怪乎以那贱……她高傲冷淡的性子,却对你如此着迷呢!” 杨宁没好气地道:“再有本事,还不是被你吃得死死的!” “这么说你是答应这笔交易了?”淑妃露出几分喜悦道。 “不答应又有什么办法!不过,咱丑话说到前面,我只答应你去试试,至于贵妃娘娘答不答应,我则不敢保证了!”杨宁心里确实有些没底。 淑妃自信一笑道:“她会答应的!因为正她了解本宫一样,本宫也十分了解她,没有十足把握,本宫是不会轻举妄动的!” “若没什么事,我告辞了!”杨宁语气生硬道,也不再自称“奴才”,被淑妃如此算计,他心里的郁闷可想而知,淑妃可是给他出了一个“大难题”啊! “好!杨公公慢走,本宫等着你的好消息,不过你可要尽快才是!”淑妃叮嘱一句。 “知道了!”杨宁站起身,向门口走去,头也不回答应道。 没等杨宁出门口,淑妃突然又开口道:“哦,对了,有个问题还没请教杨公公……!” “什么?” “除了李贵妃,记得杨公公还做过福宁宫的总管,那公公与永宁公主……也有那种关系么?”淑妃竟然问了这么一句。 杨宁怒了,猛地转回身道:“淑妃娘娘,公主冰清玉洁、名节高贵,你最好嘴下留点德!照你的说话,咱们两个孤男寡女的在这里呆了这么久,那是不是在外人看来咱们两个也有‘那种’关系了?” “呸!谁与你有那种关系了!”淑妃竟然媚脸一红,斥了一声,随即又笑道:“本宫只是随口一说,你急个什么劲,倒看不出你挺维护永宁那丫头的么?不过要照你刚才的意思,永宁是冰清玉洁,那你就是承认那贱人是**无耻了?” “你——!”杨宁气极,干脆道:“贵妃娘娘再怎么样,也比你这‘狐媚子’强!” “你说什么,你、你竟敢如此骂……,杨宁,你这混蛋,你回来……!”淑妃气得花容失色,无奈杨宁已经挑帘扬长而去,只留她一人在暖阁内干跺脚。 出了春禧宫,尽管福宁宫近在咫尺,但杨宁已经没心思去了,径自出宫坐轿回了自己宅子,他得好好想想淑妃的事该如何对李贵妃说。 想到李贵妃有可能爆发的醋意与怒火,杨宁便是一阵头疼,这次自己去见淑妃不算,还要为她求情,那可是李贵妃的“情敌”兼“死敌”,这可是绝对触犯了李贵妃的禁忌,她会原谅自己么? 第二百五十二章 警钟又鸣 自晌午出去,先是在乾清宫呆了一段时间,又在淑妃的景秀宫待了半个下午,杨宁却是连午饭都没有吃,本来他是想着去福宁宫与永宁公主一起吃的,可半路上闹出淑妃这么一档子事来,让他哪还有心情再去福宁宫! 回到宅子里,因为心里装着事儿,杨宁也感觉不出饿来,和水灵招呼一声,径自去了后宅自己屋内,他需要好好静一静,想想这淑妃的事该如何处理! 水灵、韩玉娘等人自能看出杨宁的神色有些怏怏,却也乖巧得并未追上来问,只是吩咐丫鬟下人不要到杨宁屋子近前打扰。 回到屋内躺下,一闭上眼,杨宁眼前便浮现出淑妃那张妖娆到极致的俏脸,耳边也彷佛回响着这尤物妩媚的得意笑声,搅得他有些心绪不安。 今日之事,算是给他敲响了警钟!虽说他是假太监的秘密被发现,是因为淑妃对他施展了勾引手段,他的身体反应被淑妃看出了端倪,但此事归根到底,还是他与李贵妃的反常引起了淑妃的怀疑,才致有今日的引诱试探! 其实说实话,对于淑妃发现了自己的秘密,杨宁并不是太担心,因为淑妃毕竟是心有所求,为了达到她的目的,她会将这个作为她的“底牌”,轻易是不会甩出去的。而让杨宁担心的是:既然淑妃能起疑心,那像陈皇后、冯保、邱得用、甚至是万历等人,会不会也起了疑心呢? 若是说因为淑妃与李贵妃矛盾太深、关注太切才比较容易起疑心,而一般人则想不到那方面去,可是永宁公主呢?她可是也知道自己是个假太监的,自己最近一段时间与李贵妃如此黏黏糊糊,难道她就没有丝毫的怀疑? 杨宁越想越是心惊,越想越是不安,最终暗自提醒自己,以后,绝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与李贵妃如此明目张胆的卿卿我我了,这事真要是泄露了,李贵妃声名尽毁不说,自己必定也会被万历大卸八块!自己可不能就这么窝囊死了,碧瑶的仇,自己可还没报呢! 其实杨宁当初之所以再次答应李贵妃留下来,最主要的原因也正是他想借助大明朝廷的力量为刘碧瑶报仇,领兵灭了著力兔,杀了哱拜,以慰刘碧瑶在天之灵!若他离开了朝堂,只凭他自己,即便有小乐子相助,想杀著力兔也是难比登天! 他留下来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想待开春之后请缨主持与俺答部落的“互市”之事,从而公私两便,既能为两族边疆百姓谋些福利,又能再次有机会见到那璀璨的“碧玉公主”,两人即便将来在一起的希望渺茫,但能再多看佳人一眼总也是幸福快乐的! 至于淑妃之事,最关键的还是要说服李贵妃、饶过她一命,即便不看别的,也要看在那个纯真可爱、天真无邪的孩子份上,看得出淑妃对她的女儿无比疼爱,只要保她母女平安,让她们在这偌大的后宫安居一隅生活下去,相信淑妃也不会将自己的秘密捅漏出去的! 唉!说起来,做一个“假太监”怎么就这么难呢?历史上,除了那倒霉的嫪毐,绝对还有很多像自己这样情况的“太监”,人家是怎么逍遥快活的享受这“后宫之福”的呢? 心里想着,杨宁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再醒来时,窗外天色却已黑了下来,这一觉杨宁睡了一个多时辰。 刚起身要穿衣服,外屋听雨听雪姐妹走了进来,原来她们一直守在外面。 “公子,您醒了?奴婢姐妹伺候你穿衣!”两姐妹其中一人道,杨宁注意向她右耳耳根处瞅去,没有小痣,嗯,这是姐姐听雨! 对于两姐妹的贴身伺候,杨宁开始很不适应,如今倒也慢慢习惯了,此刻被窝里他穿了一身贴身里衣,倒也不怕“走光”,欣然让两姐妹一左一右伺候着穿起衣服。 “公子,前院方才来了一位姓郝的公子,说是要求见公子,此刻韩管家正在陪他说话!”听雨边灵巧地为杨宁系着腋下的扣子边开口道。 “哦?姓郝的公子?”杨宁立刻想到了郝梦阳,这小子定是给自己送那“白玉观音”来了!上午在宝玉轩他还说要派人送来,没想到竟亲自来了,还选择了个天黑之时,这小子挺会办事! “嘻!公子,这姓郝的公子雪儿方才去看了,长得可真是英俊呢!”听雪笑嘻嘻说了一句。 “雪儿,休得胡说!”当着自家公子的面去夸赞另一个人长得优秀,这可是犯忌讳的事情,因此听雨急忙呵斥妹妹道。 杨宁倒毫不以为意,那郝梦阳人长得确实不赖,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更兼年少多金,这样人物可绝对是无数闺中少女梦寐以求的如意郎君啊! 稍低头,望着听雪洁白的螓首,杨宁逗她道:“这郝公子不止人长得英俊,更是出身这京城第一巨富之家呢,怎么样雪儿,要不要公子去与他说说,让她娶了你做娘子,到时候山珍海味、绫罗绸缎,你可就要享用不尽喽!” 杨宁这本是玩笑话,听雪却急了,猛地抬头、声音竟带了几分惶恐道:“不要,雪儿才不要,公子可别吓唬雪儿!” 听雨也急忙道:“公子,奴婢姐妹只愿跟在公子身边,为奴为婢,伺候公子与灵儿姐姐,若是……若是公子将奴婢姐妹嫁到那大户人家做妾,奴婢姐妹还不如……不如死了……!” 杨宁没想到随口一句玩笑话,却引来两姐妹如此大反应,不由苦笑不得道:“行了行了,我就随口一说,你们还当真了!放心,你们不愿意的事,我是绝对不会逼迫你们去做的!” “多谢公子!”听杨宁如此说,一对姐妹花这才喜笑颜开! 进了前院花厅,果然是郝梦阳亲自登门来了,一旁桌几上放着一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大锦盒和一个小巧精致的小锦盒,身后还站着两个保镖模样的壮汉,韩山林正在陪着这郝梦阳说话。 “郝公子,没想到是你亲自来了,咱家迎接来迟,累公子久等了!”人家是来送“礼”的,杨宁自然要笑脸相迎。 郝梦阳转头见杨宁出来,急忙起身施礼道:“公公哪里话,到公公府上,岂能随便派个人来,梦阳冒昧,还请公公不要见怪才好!” “哈哈,郝公子真是会说话!”杨宁由衷称赞一句。 说实话,初见这郝梦阳时,杨宁很看不惯这郝梦阳的“装X”,但现在却慢慢改变了这种看法,这郝梦阳虽名列“京城三大才子”,但却丝毫没有那种读书人的迂腐酸臭,其为人处事八面玲珑、颇有心计,而且从不惜血本,巴结自己、进而巴结当朝贵妃娘娘的手段来看,此人也颇有几分做大事的野心,有着郝家雄厚的财力做支撑,再有这样的人物操持,郝家未来的更加繁盛与强大当可期待! “公公,在下已经将这座‘白玉观音’带来了,另外,还有公公的两位家眷选定的首饰,考虑到白日人多眼杂,在下便选择这个时候来了!” 说着,郝梦阳示意身后两个壮汉打开了那层层包裹的锦盒,又将那精致的小锦盒打了开来,推到了杨宁面前,里面正是水灵和韩玉娘在宝玉轩挑中的珠花和耳环。 锦盒随之被打开,现出了那晶莹无暇的“白玉观音”,在厅内明亮烛火照耀下散发着璀璨圣洁的光芒,看得一旁的韩山林有些口瞪目呆。 这一刻,杨宁看这“白玉观音”更是无比的可爱,将此物献给即将受封“皇太后”的李贵妃作为贺礼,必定能让她芳心大悦,那自己去见淑妃并被其看破身份受其威胁之事,想必李贵妃看在这份珍贵礼物的份上,对自己也能少几分怒火! 受了人家这么大好处,杨宁自然要表示表示,他欣然开口道:“郝公子,在此咱家替娘娘多谢你了!你这个朋友,咱家是交定了,以后若有什么事需要咱家帮忙的,就尽管开口,若是咱家办不了,也定会求娘娘做主!” 郝梦阳神色大喜,嘴上却道:“能向娘娘进份心意,能得公公青睐,梦阳实在是荣幸之至!公公也但请放心,梦阳非是那不知进退之人,若无什么特别要事,定不敢来劳烦公公!” “嗯,很好!”对于郝梦阳的回答,杨宁非常满意,这郝梦阳确实是个聪明人,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不用太累。 郝梦阳坐了一会,便起身告辞了,杨宁让韩山林送了出去,又喊来了张长根,让他领着三虎子和张彪将这“白玉观音”重新包好,小心翼翼抬去了后宅自己房中,这东西他准备明日便抬进宫去,献给李贵妃,顺便就淑妃的事向其请罪。 放好了“白玉观音”,杨宁嘱咐张长根这今晚要加强宅子内外戒备,若是半夜这东西再被人偷了去,那自己可就是白费一番心机了,张长根郑重答应,领着三虎子和张彪布置去了。 第二百五十三章 墨玉佛珠 杨宁自屋内出来,手里拿着那装着珠花和耳环的锦盒,去了关雷房间,刚才听韩山林说了,水灵、韩玉娘、还有岳风,此时都在关雷房间。 来到关雷房里,房内的几人正在闲话聊天,杨宁先问了一下关雷的伤势,不得不说,这黑小子在草原上是摸爬滚打出来了,身体壮得像条牛犊子,此刻说话中气十足,若不是胸前垫了夹板,根本看不出个受伤的样子。 杨宁又将珠花和耳环分别给了水灵和韩玉娘,水灵倒还没什么,韩玉娘却是喜滋滋地道:“这郝大才子确实挺会办事么,这又送银子又送首饰的,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见韩玉娘这小得意样儿,杨宁忍不住没好气地道:“这会儿倒说人家好了,先前你不是说人家满身铜臭味儿了?” “嘻嘻,此一时、彼一时也!不过杨大哥我得提醒你,吃人家嘴软,拿人家手短,咱可别因为这点儿银子和首饰,再让人家坑了!”韩玉娘摆弄着那付耳环,嘴上不忘提醒杨宁道。 “嗯,这话说得还像那么回事,不过你也放心,权钱交易嘛,这‘权’始终是压在‘钱’上面的!”杨宁微微笑道。 话音才落,房间门又被推开,进来的却是裹着一层寒意的小乐子。 “乐子,事情办妥了?”杨宁问他道。对于小乐子的神出鬼没,杨宁早已是见怪不怪了,这小子出宅进院的,从来不走正门,张长根等人从来就不知道小乐子出去进来过。 小乐子微微点头道:“办妥了,那人身手不错,挡了我两招半,被我折断了两条腿!” 晕,只在你手下走了两招半,那还叫身手不错啊!杨宁心里想着,随即皱眉道:“不是说废掉他踹了关雷的一条腿么,怎么全给废了?” 小乐子神色不变,淡淡道:“收些利息!” 两人说话,开始众人听不懂怎么回事,这时才听得明白,关雷神色间却没有喜悦,而是有些恼怒道:“我关雷堂堂男子汉大丈夫,有仇就得自己报,谁让你们给我报仇了,那人得给我留着,待我伤好了,练好武功,我得亲自找他报仇!” 杨宁一瞪眼道:“帮你报仇更帮出不是来了?等你功夫练得赶上人家,还不知猴年马月呢!” 小乐子却是望着关雷淡淡道:“你要想亲自报仇,也好办,待你功夫练好了,那人的腿也好了,你可以再去将那人的腿打断一次!” 众人闻之不由一阵狂晕! 第二日一早,杨宁刚吃过早饭,还没等动身进宫,李贵妃派来的小太监便来传他了,杨宁顿觉不妙,看来自己昨日去淑妃那的事已经被李贵妃知道了。 先打发走那小太监,杨宁命三虎子和张彪抬了那装着“白玉观音”的锦盒,放进一顶轿子里,自己坐一顶,两顶轿子,一前一后向皇宫行去。 皇宫门外,按规矩,这锦盒包裹的物件皇宫侍卫是要拆开检查的,可杨宁带来的东西,谁又那么不识趣去打开来看,几个东华门侍卫非但没打开,更帮忙将锦盒抬进了宫,随着杨宁一直抬到了乾清宫外,杨宁随手抛了一个十两的银元宝给那侍卫头目,几个侍卫欢天喜地的去了。 杨宁招手喊来几个乾清宫的太监,又让他们将这锦盒抬进了乾清宫,放在了乾清宫殿外花廊下。 刚叮嘱了一句让他们将这锦盒好生看管,邱得用自殿内走了出来。 “哎哟,这不是杨公公么,抬得这是什么大宝贝啊?”邱得用打量锦盒一眼,又笑眯眯地对杨宁道。 望着这老家伙颇有些幸灾乐祸的表情,杨宁就知道李贵妃此刻绝对是在生自己的气,邱得用才会有如此神情。 “没什么,献给贵妃娘娘即将受封皇太后的贺礼而已!邱公公,这乾清宫总管做得很舒服吧?我发现你最近是满面红光、春分得意啊,看起来都彷佛年轻了许多,打起人来那气力、那手劲,啧啧,比年轻人都有火力!” 任谁也听出这话里的讽刺,邱得用笑眯眯的脸庞沉了下来,哼了一声道:“杨公公,闲话少说,贵妃娘娘在等着你呢,你就快进去吧,说不定娘娘对你又有什么赏赐呢,嘎嘎……!” 靠,老鸭子! 杨宁暗骂一声,转身进了殿内。 小太监通报之后,杨宁进了东暖阁,让他意外的是,暖阁内陈皇后与万历都不在,除了伺候的宫女太监,就只有李贵妃和冯保,李贵妃坐在暖榻上,面前的案几上放着一个精致的锦盒,冯保则欠着身坐在下首椅子上。 杨宁刚进来,冯保便抬眼向他望来,和邱得用一样,他的神情里明显也带了一丝幸灾乐祸之意,这一刻杨宁确定了,仍然是冯保这老小子告得密,这家伙掌着东厂,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他,看来自己还真是该快些将东厂自这老小子手里接过来,好好“清洗”经营一番,那自己便也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了! 暖榻上的李贵妃此时面沉如水,对杨宁视若不见,只低着头把玩着手里的一串浓墨色佛珠,那佛珠个个都是一般大小,晶莹圆润、色泽柔和,一看即非凡品。 对于李贵妃的反应杨宁早在意料之中,让他有些诧异的是:以前可从没见过李贵妃有这么一串极品佛珠,看这情形,莫非——,是冯保刚送的? “奴才杨宁,叩见贵妃娘娘!”杨宁跪倒行礼道。 …… 这次和以前不同,杨宁跪在地上等了半响,却听不到李贵妃让自己起身的话,他只好一直跪着,没办法,本来因为高拱一事他对李贵妃是占着“上风”的,却又因淑妃之事如今处于绝对“下风”! 良久,李贵妃才悠悠开口道:“冯保,没什么事你先退下吧!你送的这串‘墨玉佛珠’,本宫很满意,算你有心了!” “多谢娘娘夸奖,为娘娘尽忠,这是奴才的本分!奴才……告退!”高兴地说罢,冯保得意地瞥了仍跪伏在地上的杨宁一眼,才转身离去。 妈的,这什么狗屁佛珠果然是冯保送的!老小子得意个屁,你这劳什子“墨玉佛珠”与老子的“白玉观音”比起来,那就是一坨屎! “你们也先都退下吧,没本宫的传唤,不得打扰!”李贵妃冷冷的声音再次传来。 那些个伺候的宫女太监齐齐答应一声,也都退了出去。杨宁心里的不安又浮现了上来,就是这样一次次的反常举动,才引起了淑妃的注意,自己已经暗自警惕,李贵妃却仍是毫无顾忌,自己是该郑重提醒一下她了! 暖阁内只剩下了杨宁与李贵妃两人,李贵妃一时没说话,杨宁跪在地上,却也不先开口,他得通过李贵妃的第一句话判断她到底生气到了何种程度! 李贵妃终于先开口了,她冷笑着道:“哎哟,杨公公,您老人家还能来见我啊,我还以为你闲着没事去溜野巷、串门子,让哪只‘狐狸精’给迷住了呢!” 杨宁心里不由苦笑:这李贵妃刀子嘴的厉害劲又出来了!不过听这口气,虽然说得咬牙切齿,但好像并没真正恼了自己! 杨宁有些摸不准,于是先抬头嬉笑着试探道:“娘娘,这事一言难尽呐!你是不是先让我起来,然后再慢慢和你解释!” 李贵妃俏脸如霜,冷声斥道:“少和我嬉皮笑脸,你就跪在那解释吧,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好说的!哼,好像以前我曾不止一次和你说过我和那‘狐狸精’之间是不共戴天吧,可你竟然还跑去见她,尤其是在这个时候,你、你……你简直是气死我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伤心?多难过……?” 说到后来,李贵妃竟然声音哽咽起来。 杨宁不由有些傻眼,他却是没想到李贵妃最终竟是这种反应! “好了好了,别哭了,你听我解释……!”杨宁也顾不得李贵妃让他跪着了,径自站起身来,走到李贵妃身边,便欲将她搂紧怀里。 “你别碰我……,呜——!”李贵妃纤手先是一推杨宁,但随即仍是扑进了他怀里,边哭还边捶打了她几下。 杨宁心里不免有些着急:这乾清宫就是不比以前的凤仪宫安全,外殿有不少宫女太监守着,像陈皇后、万历等人,还不定有谁会随时进来,若被人发现李贵妃这个样子,可如何得了! “娘娘,咱们的秘密已经都被那淑妃发现了,你还有心思在这和我怄气呢!” “谁和你怄气……什么,你说什么,那‘狐狸精’怎么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李贵妃反应过来,立刻止住了哭声,神色满是震惊与不安地道。 杨宁叹口气,便将淑妃如何派了小宫女召自己去春禧宫、如何怀疑自己与李贵妃之间的关系、又是如何试探得知了自己不是太监的秘密并用来要挟自己,原原本本都讲给了李贵妃听,李贵妃听得脸上神色变幻,秀眉紧蹙,最终沉思了起来。 第二百五十四章 开个玩笑 沉默良久,李贵妃才抬起头来,此刻她神情已是冷静下来,只是凤眼内一片冰寒道:“这个贱人,瞧她近来悄无声息,没想到却仍在暗中时刻不忘对付我……!” 杨宁叹口气道:“娘娘,其实这也怪不得人家,咱们两个……,实在是有些太不注意了,能引来她的怀疑,必然也能引来其他人的怀疑。以后,咱们还是……还是收敛一下吧!” 李贵妃神色一慌,随即神情恼怒道:“这么点儿事就让你害怕了?你以为谁都像那贱人一样处处针对我么,旁人哪会想到那方面去?哼,你还好意思说,那贱人召你去,你怎么就这么听话?若是你不去,又哪里会被她发现……嗯,你说实话,她是不是耍了什么狐媚手段勾引你了,你和那贱人有没有……有没有做下那苟且之事?” 不管怎么说,杨宁答应了去见淑妃,这是他唯一理亏的地方,无从辩驳。不过见李贵妃一副醋意冲天的样子,杨宁不由有些哭笑不得道:“娘娘,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闲心关心这个,她突然揭破了咱们之间的事,并拿来威胁我,我哪还有闲心想别的啊?这事到底该怎么办,你快想想办法啊!” 李贵妃没好气地瞪了杨宁一眼,恨恨道:“这还用想么,直接派人将这贱人杀了,并且景秀宫内之人一个不留……!” “什么——?”杨宁大吃一惊,“这、这也太狠了点儿吧?旁人不说,那小公主可是先皇的骨血。再者,这淑妃可是对我说即便她死了,咱们的事她也能抖落出去,咱们不知道她会用什么法子,万一……弄不好,咱们可就完了!” 李贵妃颇为玩味儿的目光望向杨宁,似笑非笑道:“怎么,你这是在为那贱人说情了?莫不是那骚狐狸真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或者就以身相许了……?” 此刻李贵妃的神情让杨宁明白,刚才她喊打喊杀的,实际上是在逗自己了!自己为了这事火急火燎,李贵妃却还有心情开玩笑,杨宁不由恼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若是这事真让那淑妃捅出去,你这皇太后还要不要当了?” 见杨宁真有些生气了,李贵妃这才收敛了神色道:“好啦好啦,你也不用太担心!大不了咱们答应那贱人就是了!” 李贵妃说得如此轻松,杨宁不禁怀疑道:“你真决定饶过她?” 李贵妃点头道:“嗯!其实说起来,虽说以前我们两个为了争宠而水火不容,但后来皇上搞成那样子,我们早也就没了争宠的心思,而且如今先皇已去,钧儿已继位,那贱人对我已没什么威胁了,饶她一命、让她终老后宫又何妨?至于她知道了咱们的事,也没什么大不了,她拿着这事当底牌,咱们可也有底牌,这底牌就是她的女儿永福宫主,据我对这贱人的了解,她这女儿就是她的‘命根子’,她可以不在乎自己的死活,但绝对不会不在意她女儿的死活,她这次费尽心机找你去,最终目的也正是为了保全她的女儿,因此,只要咱们不先伤害永福,她就绝不会将咱们的事儿说出去。” 听李贵妃这么一说,杨宁心里释然了许多,的确,在景秀宫时,淑妃言谈中多次提到是为了她的女儿永福宫主,只要保她母女平安,那自己与李贵妃的事,她是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李贵妃神色又有些冷然道:“哼!这贱人自进宫便与我争,虽说如今我不伤她性命,但苦头还是要让她吃些的,待过了这一阵,我便让这贱人搬离景秀宫,搬到个偏僻的冷宫里去,再随便拨几个奴才,就让这贱人慢慢享受去吧!” 听李贵妃如此说,杨宁默然无语,毕竟,两人恩怨如此之深,李贵妃能做到这一步,也算是不容易了! “那这事既然定了,我是不是要再去景秀宫和淑妃说一声?”杨宁问道。 李贵妃闻之立即一瞪眼道:“不行!难道你还想去见那贱人啊?你就不怕自己的魂真被那贱人给勾了去?” 杨宁苦笑道:“不让我去也行,那你就自己亲自去一趟吧!反正这事不能找别人!” “我去就我去!”李贵妃断然道,她自然明白杨宁的意思,此事事关“机密”,自然不能让别人去办。 李贵妃望着杨宁,突然神情变得有些异样道:“杨宁,那骚狐狸你也见识了,你说实话,在你心中,我们两个哪个更漂亮一些?” 杨宁大汗,这李贵妃怎么又问这样的问题。 “呃——,这个还用问么,姐姐就是我心目中的女神,花容月貌、国色天香,那淑妃又怎能与你相比!”杨宁尽量将表情弄得真诚一些道。 李贵妃美目中闪过一丝喜色,不过随即又有些怀疑道:“真的么?” “比真金还真!”杨宁断然道。 “嘻!那我就放心了!杨宁,我其实还有一个主意,只要按此做了,那淑妃绝对再也威胁不了咱们!” “什么主意?” 李贵妃眼神暧昧地上下打量杨宁一眼,似笑非笑道:“让你去施展‘美男计’啊……!” “美、美男计?”杨宁惊声问道。 “嗯……,你想啊,如今那淑妃不是已经知道你是个假太监了么,她这狐媚子生性风骚妖媚,先皇又冷落她很久了,她内心岂不是很寂寞、很想男人?若是你对她略施些手段,将她给上……呃,给那个了,那她自己都……做下这种苟且之事了,哪还会再傻到揭发咱们!你觉得这主意如何?”说完,李贵妃一双风目灼灼盯着杨宁的反应。 杨宁感觉到自己的心跳猛然加速起来,那淑妃虽然姿色稍逊李贵妃,但却绝对是那种能点燃男人激情的极品尤物,若是真如李贵妃所说,那……! “不行!这绝对不行!这是对我人格的侮辱,你、你、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不同意,坚决不同意……!”杨宁神色决然,铿锵有声道,随即又语气一转道:“你……确定你不是在开玩笑?” 看着杨宁的“激情表演”,李贵妃不由扑哧一笑,打断他道:“行了行了,你就别再‘演’了,你心里怎么想,我又不知道,总不能挖出你的心瞧瞧!不过刚才我确实是和你开玩笑,以后那对于那狐媚子,你想都不能再想!若被我知道你再去找她,小心我真和你翻脸!”说到后来,李贵妃一脸严肃认真。 杨宁心里一凛,急忙道:“你放心好了,我没事找她干嘛!” 李贵妃立刻跟了一句,“你不去找她,我怕她找你!这狐媚子,最会勾引男人了!杨宁,以后你进宫,我只准你来找我自己,别处哪也不许去!” 杨宁脸沉了下来,“哪也不能去?这么说,福宁宫我也不能去了?” 见杨宁脸色阴沉,李贵妃神情一凄,语气幽怨道:“好啦好啦,知道你与永宁那丫头关系好,福宁宫你自是可以去得了!人家怎么说也是黄花大姑娘,比我这人老珠黄的妇人可强了百倍千倍……!” “你、你胡说什么,不是告诉你了,我与她之间可是清清白白,什么关系都没有!”杨宁急道,这话他倒是说得理直气壮。 李贵妃撇嘴冷笑道:“鬼才信!” 杨宁瞪她一眼,索性不再解释。 杨宁不说话,李贵妃却又突然道:“杨宁,今天的事咱们可就算扯平了!” “什么扯平了?”杨宁有些莫名其妙。 李贵妃白他一眼道:“就是昨日我要罢免高拱的事啊?我知道你心里生我的气,本心里很是不安的,没想到你却又弄出淑妃这么一档子事来,嘻嘻,这样咱们可就扯平了,谁也别再生谁的气了好不好?” 杨宁不由又是哭笑不得,这李贵妃有时怎么就像个小孩子,这两样事能混为一谈么!他语气淡淡道:“娘娘,既然你不听我的,执意要罢免高拱,我自然也没办法,有意见我保留吧!” 李贵妃满脸内疚道:“杨宁,对不起,我……!” “你不必解释!其实这件事也许是我考虑得复杂了吧!不过不管怎样,昨日为此事我便生你的气、对你冷脸子、耍脾气,是我不对,我真心向你道歉……!”杨宁郑重地道。 “杨宁——!”李贵妃动情呼唤一声,扑进了杨宁怀里。 杨宁轻拍李贵妃的后背道:“好啦好啦,咱们不说这事了,说点你高兴的!为了祝贺你荣升‘皇太后’,看我给你带什么礼物来了!” “是什么?”李贵妃惊喜地抬起头。 杨宁微微一笑,随即走到殿外,命几个小太监将那装着“白玉观音”的锦盒抬了进来。 边示意小太监小心翼翼地打开那锦盒,杨宁边微笑着看了李贵妃一眼道:“知道娘娘一向吃斋念经拜菩萨,这次奴才特意给娘娘‘请’来一尊‘白玉观音’,希望娘娘喜欢!”说着,杨宁还故意瞥了那“墨玉佛珠”一眼。 李贵妃却没注意,此刻,她的整个心神已经完全被那现出真身的“白玉观音”所吸引,双眸射出极度喜悦与惊叹的光芒。 第二百五十五章 鸡飞狗跳 注视那“白玉观音”良久,李贵妃这才恋恋不舍的将目光移开,一脸喜悦地对杨宁道:“杨宁,这‘白玉观音’从哪弄到的?肯定花了很多银子吧?” 杨宁笑笑道:“这东西值十好几万呢,我可买不起。这是京城巨商郝家的三公子郝梦阳托我送给娘娘的,我只不过是借花献佛罢了!” “郝家?”李贵妃微微一愣,随即皱眉道:“就是那个号称‘京城第一巨富’的郝家么?他们这手眼可真是通了天了,都巴结到我这里来了……!” 见李贵妃隐隐有些不愉,杨宁不由心里也有些微恼,自己尽心尽意为李贵妃寻来这“白玉观音”,却没想到她好像不愿意收。 “一开始并不是人家想巴结你,是我在人家店铺里见了这东西,才费了心思弄来巴结你的,你要觉得不妥,那没关系,我给人家退回去就是了!”搬进来“白玉观音”的几个小太监早已退了出去,因此杨宁才敢如此说话。 李贵妃哪会听不出杨宁话里的负气之意,急忙嗔笑道:“你看你,不听我说完便又发脾气,我也没说我不收啊,只是如今我身份地位都已不同,我担心收了这郝家如此贵重的礼会有些……有些不妥,这郝家乃一商贾家族,若万一将来有什么违法乱纪之事求到我这里,我怕会……会有些为难!” 听李贵妃如此说,杨宁不由心下一凛,自己确实考虑的有些简单了,若真如李贵妃所说,倒真是个麻烦事。 “姐姐,你考虑得对,是我想得太过简单了,我看还是将这‘白玉观音’给他们送回去吧!”杨宁有些惭愧地道。 李贵妃却又摇头道:“不行!抛开那郝家不谈,这可是你送我的东西,我又怎能不收?况且,对这‘白玉观音’,我着实喜爱得很,可舍不得再送回去!” 见李贵妃如凝脂般的纤手摩挲着那“白玉观音”,一脸爱不释手的样子,杨宁不由好笑道:“那你不怕人家以后求你办事了?” 李贵妃狡黠地一眨眼道:“不怕!主动权掌握在我手里,该帮的我就帮一帮,还他们这个人情,不该帮的……,嘻,我谅他们也没那个胆子向我提出来!” “狡猾!”杨宁不由笑骂一声,随即转眼又看到那“墨玉佛珠”,忍不住道:“我给你请来了如此神圣高洁的‘观音大士’,你若是弄个黑不溜秋的佛珠念经,是不是有些太煞风景了?” 李贵妃这才注意到杨宁望向那“墨玉佛珠”的眼神,不由莞尔一笑道:“少来这些阴阳怪气的,许你送东西‘巴结’我,就不许别人啦?这‘墨玉佛珠’可是人家冯保费尽心思、自应天府弄来孝敬我的,这东西由三十六颗一般大小的极品黑玛瑙、用金线连串而成,论价值虽不如你这‘白玉观音’,却也值个几万两银子……!” 说到这里,李贵妃顿了顿,语气转为轻柔道:“不过呢,你若是不喜欢,这佛珠我便不用了,或者,干脆给冯保退回去吧!” 杨宁翻翻白眼道:“我的心胸气量不至于狭窄到如此程度吧?要!干嘛不要?有便宜不占——王八蛋,而且是‘周瑜打黄盖’的买卖,你若不要他还指不定心里多不安呢!” 李贵妃笑骂一声道:“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杨宁惊觉到时间不早,便对李贵妃道:“娘娘,我得走了,不知不觉又呆得时间长了,你这乾清宫不安全,皇上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回来了!” 李贵妃明显有些不乐意,一撅嘴道:“这才呆了多大一会儿啊,再坐会儿呗,钧儿去上张先生的业课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说着,李贵妃一双凤眼如火般望向杨宁,眼神里的暗示显而易见。 望着李贵妃热情似火的眼神,杨宁心里一阵悸动,不过最终还是摇摇头道:“不行!娘娘,淑妃之事已经给咱们提出了警告,以后咱们还是加倍小心才是,尽量减少……减少像今天这样单独相处的次数吧,尤其是在这乾清宫!” 李贵妃神色一黯,沉默下来,半响才重又目光灼灼望着杨宁道:“如今钧儿刚继位,万事需要我的谋划,我才搬来这乾清宫,你……你不用担心,待钧儿能独立一些了,我会尽早搬出这乾清宫的……嗯,尽量找处偏僻些的宫殿居住,到时……!”说到这里,李贵妃已是俏脸晕红。 杨宁哪会不明白李贵妃的意思,尽管心火荡漾,但嘴上仍是提醒李贵妃道:“即便那样,咱们也还是谨慎收敛些为妙!” “这个我比你有数!”李贵妃有些没好气地道。 杨宁微微一笑道:“好了,这会我真该走了,改日再来看你!” “你——,你就这样走了?”李贵妃盯着杨宁娇嗔道。 杨宁自然明白李贵妃的暗含意思,上前搂过李贵妃丰满娇躯,寻着她的诱人香唇便吻了上去。 …… 两人搂抱缠绵一阵,杨宁才在李贵妃的恋恋不舍中离开了乾清宫。 接下来几日,杨宁过得相对平静,每日里总要进宫到李贵妃、永宁公主那报个到,没事时就在宅子里呆着,与水灵、岳风等人陪着关雷养病,偶尔到对面文宅串串门,和文千石、更主要是和文紫嫣聊聊天、近乎近乎。 相比于杨宁,新任的司礼监掌印太监冯保这几日倒是忙得不可开交。遵照李贵妃的吩咐,更出自于他本人的意愿,他接手司礼监后,开始趁着正式开朝之日到来之前“清理”并“整顿”司礼监内部,孟通此时已经被软禁在了自家宅子里,估计最终逃不过一死,而其这么多年在司礼监培养的党羽、亲信,则被冯保抓的抓、废的废,从上到下彻底清洗了一遍,有那见机快的、脑子灵光的,并且之前并没有死追随孟通而与冯保对着干的,则都纷纷选择归顺了冯保。 引起杨宁注意的是,原来他初进宫时所待过的司苑局总管吴德才,也在冯保的这次“清洗”中抓了起来,罪名是“私自倒卖宫中名贵花草,中饱私囊”。得知这个消息杨宁却也不意外,这吴德才为人苛刻、贪鄙成性,干出这样事来却也不奇怪,他可是孟通、滕祥的人,这次定也是受了孟通的牵连,不过,想必孟通也没少受他的好处。 冯保大肆排出异己,安插亲信,一时间搞得整个内监鸡飞狗跳、人人自危。清洗完了孟通的人,这冯保许是上了瘾,竟又对一些中立的太监总管下手,这些人之前夹在孟通和冯保两大势力中间,两不偏帮,倒与杨宁走得有些近,此刻见冯保要容不下他们,不由都纷纷出宫来找杨宁求救。 对于冯保的动作,杨宁早也已经料到,知道这里面也有李贵妃的意思,也是必然的,因此也就懒得理会,不过现在冯保做的却有些过分了,如今孟通的人被清理完,杨宁却还指着原先这些中立的势力与冯保相抗衡呢,岂能被他全都清理掉了! 因此,在初六这天,杨宁一早便进了宫,当着李贵妃和万历的面,将冯保搞得过分的事情说了,万历没主意,李贵妃自然是偏向杨宁,她内心也明白让冯保一家独大是错误的,因此她立刻下令传召冯保,责令他立刻收敛司礼监的清洗行动,稳定局面,并立刻将东厂的事务交接给杨宁。 李贵妃的语气甚为严厉,冯保噤若寒蝉,当下唯唯诺诺应了,并当下立刻与杨宁一起去东厂办交接。 自乾清宫去东安门附近东厂厂司所在的路上,冯保一脸不愉,见杨宁不理他,他便冷笑一声对杨宁道:“杨公公可真是深得娘娘与皇上宠信啊,这一大早的便来告咱家的状,还一高一个准儿!” 杨宁嗤笑一声,也不否认,只是悠悠道:“我这可不是告公公的状,而是在帮公公的忙才对。这几日公公闹得动静实在大了些,看来是想将整个内监衙门都置于公公的掌控之中。只是如此以来,即便我答应,公公觉得娘娘和皇上会同意么?” 冯保神情一凛,立刻明白了杨宁话里的意思,这几日他得意于孟通的溃败,确实是有些得意忘形了,殊不知,没有哪个主子会希望底下的奴才之中呈现中“一家独大”的局面,此刻经杨宁一提醒,他便再也说不出话来,只是有些古怪的瞅了杨宁一眼,显是不明白杨宁为什么会如此“好心”! 杨宁其实又哪里会有如此好心,只是他也出于同样的目的,内监之中,不管将来万历如何,现阶段凭借着李贵妃的宠信,他就算势力再微,却也对冯保占有绝对的上风,他一面得压制住冯保,一面却又不能让冯保倒台,因为,他也不想成为那个“一家独大”的奴才,局面发展到今天,若是自己想在皇宫继续呆下去,冯保这个“对手”是绝对不能少的。 第二百五十六章 上任伊始 “东厂”,明历史上赫赫有名、或者说臭名昭著的最大特务机构,与成化年间昙花一现的“西厂”,横贯整个明朝历史的“锦衣卫”,合称“厂卫”!其职能是只对皇帝负责,负责侦察民间、监视百官,到后期甚至设立“诏狱”,增加逮捕、审讯等职能。 可以说,纵观整个明朝历史,“厂卫”的阴影始终笼罩在朝野内外,其心狠手辣、无孔不入,使得人人谈“厂卫”而色变! 东厂与锦衣卫的关系可以说非常密切,东厂之内,除了少量太监负责文案、调度等职责外,东厂的主力则全是由锦衣卫抽调人员组成。 东厂分设十二部,每一部设掌班、领班、司房数人,全由锦衣卫抽调。每一部又都有具体负责侦缉的“役长”和“番役”,这些又都是由锦衣卫中的“缇骑”选拨精锐组成,“役长”又称“档头”,“番役”也称“番子”! 明初时,锦衣卫与东厂乃是并列关系,但到后来,因为东厂厂督毕竟是皇帝近臣,与皇帝关系更密切,而锦衣卫密报上奏等都要经过东厂,东厂又有监督锦衣卫的职能,因此,到明朝中后期东厂逐渐凌驾于锦衣卫之上。在阉宦横行之时,甚至锦衣卫完全听命于东厂,锦衣卫指挥使见了东厂厂督那都得毕恭毕敬! 而如今杨宁所处的这个时代,因为武宗年间刘瑾“八虎乱政”,阉宦势力遭到明朝皇家的警惕与削弱,已是不大不如前,再加上隆庆在位时,多宠信谄媚侍君的孟通,而疏远东厂厂督冯保,并有意无意加强锦衣卫势力来钳制东厂,虽说如今的东厂与锦衣卫依旧是隶属与被隶属、监视与被监视关系,但实际上两家却又回到了明初时的平行地位,以至于如今的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黄锦,丝毫不将冯保放在眼里。当然,这也与黄锦属于高拱、孟通一系的有关。 说起来,冯保倒是有些郁闷,如今隆庆已死,锦衣卫再也没人撑腰,而他则有李贵妃与万历支持,正想对锦衣卫也进行一番整顿,将其重新归入自己的控制、指挥之下,却没想到,还没等行动,厂督的位子却让给了杨宁。不过好在冯保也想得明白,有得必有失去,既然他已经得到了司礼监掌印太监的位子,按规矩这东厂厂督必须就得让出来。 东厂的“厂部”,设在东华门外、东安门内往北不远的地方。东厂大堂、人员办公场所、审讯室、东厂大牢等,构成了规模庞大的东缉事厂! 望着这处规模庞大的建筑,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杨宁总感觉这里透出一种阴森森、凉飕飕的诡秘气息,就如当初他进过的那“净身房”! “杨公公,请吧!”冯保在旁不阴不阳招呼一声,尽管他心里想得明白,但真要将一手经营这么多年的势力拱手让人,他心里又岂能痛快! 杨宁没搭理他,径自走了进去。 一进东厂的大堂,迎面便看到正对着门口的大堂墙壁上挂着一幅大幅的武将画像,竟是南宋名将岳风,两旁还有一幅对联,分别写“尽忠报国毋枉毋纵,戮力办案青史留名”,画像上方匾额横批写的是“百世流芳”! 看到这对联杨宁不由摇头不已,将一代名将岳飞的画像挂在这,还用了“尽忠报国”这样的字眼,简直是对岳武穆的侮辱,更是一个绝妙的讽刺! 想想如今东厂在民间的“名声”,杨宁不禁想:若是将这岳风的画像换成秦桧的画像,再将对联改成“奴颜卖国诬杀忠良,大兴冤狱人心彷徨”,横批“遗臭万年”,才正应了如今东厂的形象作为! 既然自己接管了东厂,成了朝野内外最大的“特务头子”,那这东厂的形象,自己就有责任给它改改了!杨宁心里暗暗想到。 大堂内,分排分列站满了东厂的掌班、领班、司房等办事人员,更多的则是身着褐衣、脚蹬白靴、腰系涤带、挂着腰牌的东厂番子、档头,乌压压的站了足有百十号人,这些档头番子还只是些碰巧来总部办事的,若算上那些在外办事的,东厂整个下属的档头番役数量着实是个不小的数目。 随着阴沉着脸的冯保自这些人中走过,杨宁注意到这些档头番子几乎个个都是相貌普通之辈,基本上都属于那种扔到人堆里立刻找不出来的那种,不过从这些普通的面孔下面,杨宁却能感受到一丝残酷、冷悍的危险气息,让人感觉极不舒服。 冯保坐上了岳飞画像下的花梨木大椅,脸色阴郁地望了堂下众人一眼道:“各位,今日之所以突然召集太家伙儿,想必你们也都听说了,这是本督最后一次坐在这东厂大堂上与各位说话,自今日之后,这东厂厂督的位子,便由咱家身旁这位杨公公接任了。杨公公年少有为、深得两位娘娘与皇上宠信,相信必能带领你们将咱们东厂发扬光大……!” 堂下响起一阵交头接耳的嗡嗡议论声,杨宁站在一旁仔细打眼观瞧,却见堂下大多数人神情里都透出一股冷漠、不屑、甚至好像还有些敌视之意,这让他再次意识到,冯保这么多年在东厂所筑下的根基有多么深厚,自己要想完全掌握并控制起来,看来是要大费一番周折了! “刑铁风!”冯保突然喊道。 “属下在!”一个满面虬须、长相粗豪的锦衣大汉越众而出,却正是东厂的掌刑千户刑铁风,杨宁上次在太庙已见过此人一面,这掌刑千户,相当于总领东厂十二部的“大档头”,其下还有掌刑百户一名,相当于“二档头”,这二个职位被称作“贴刑官”,由锦衣卫千户、百户抽调,总领整个东厂的档头番子,总管整个东厂的侦缉刑讯事务。 也由此可见,这刑铁风在东厂之内,实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势极大,能坐上这样的位置,想必这刑铁风也是深得冯保的信任。 “刑千户,将东厂的大印、花名册等,全都交给杨公公吧!”冯保吩咐一句。 “是!”刑铁风答应一声,挥挥手,自有两个皂衣太监将东厂大印和花名册等物事捧到了杨宁面前。 “杨公公……啊不,现在应该称‘杨督公’了,大印已交接,花名册也都在这,也就算交接完了,若没什么事,咱家少陪了!”冯保冷着脸说完,便领着随从太监下了堂来、出门扬长而去,其不爽之色显而易见。 “冯公公走好!”杨宁扬声喊了一句,心里却不由暗骂:妈的,哪有这么办交接的,连个情况都不给介绍一下,自己这大印和花名册也不等验收。 杨宁捧着大印及花名册,径自转过宽大的桌案、坐上了刚才冯保所坐的花梨木椅,扫视堂下众人一眼,一种雄心睥睨的感觉顿时油然而生,他心里不由感叹一句:这大权在握的感觉就是好啊! 回想起来,杨宁自打进宫,先是做了个杂役太监,自不必提,后做了福宁宫的总管,虽说跟着永宁公主水涨船高,但也并无多少权势,御马监掌印的椅子没等沾上,便去了宁夏监军平叛,即便再后来做了司礼监的第二秉笔太监,手下管着多个内监衙门,但他却也压根就没操心多少事务、行使多少权力,不是围着永宁公主、李贵妃转,便是出京去了草原。而如今他坐上了东厂厂督之位,才算是真正登上了朝堂内外的权力核心舞台! “属下等,参见督公!”刑铁风领头喊了一声,当下单膝拜了下去。 “参见督公!”东厂规矩森严,刑铁风这领头一拜,堂下众人不管愿意不愿意的,尽皆拜倒在地。 杨宁意外看了刑铁风一眼,倒没想到他领头捧自己的场。 “各位都起来吧!以后大家就算是同僚了,用不着如此客气!” 杨宁和颜悦色地道。 “谢督公!”堂下众人齐唰唰站起,一个个眼望着杨宁,等待他的下文。 杨宁微微一笑,口气淡淡道:“今儿个头一遭上任,本督倒有两句话要对大家说,首先,希望大家明白一点,冯公公已经不再是东厂厂督了,以后大家可以尊敬他、可以想念他,但却不必再受他指挥、再听他的话、再事事向他汇报,你们要做的,就是对本督公忠心,而本督公则对皇上忠心,这就够了!这也是本督对你们的唯一要求,以后谁若是不听,那可就休怪本督心狠手辣……!”说到这里,杨宁眼里杀气一闪,目光扫过,堂下众人竟都为之所摄,不自觉低下了头,不敢与之对视。 杨宁缓和了一下语气,又道:“再有,本督初来乍到、年轻识浅,厂内事务,还望诸位鼎力相助、尽心办事……。对于本督先前行事的手段,想必大家也有所了解,总之一句话,忠心办事者,本督必不会亏待,吃里扒外者,本督也不吝霹雳手段!好,本督就说这些了!” 第二百五十七章 户部之要 杨宁一番话,说得既有情、又有理,温和之中透着机芒,平淡之下却又杀机暗藏,听得东厂众人心态再不像刚才冯保领杨宁进来时。 杨宁所说的其“先前的手段”,堂下这些人基本上都是搞情报的,自然有所了解,杨宁先后宁夏监军平叛,阵前不经请旨斩了大将卜昌,后又孤身入草原与鞑子议和,再后来主持京城募捐赈济灾民的赏罚分明,跟随其办事之人都得到了升迁,凡此种种让堂下东厂诸人猛然意识到:堂上这位少年公公其实并不像他们想象中的那么无能、软弱、可欺,而是深具才能、恩威并蓄,更兼有当今贵妃娘娘与皇上的宠信,可以说从各方面讲,眼前这位新主人并不比旧主子冯保差到哪儿去! 不知不觉,这些人的心态都有了些悄然的变化。 接下来,还是按照老规矩,杨宁让堂下众人一一自我介绍,一圈下来,东厂太监管事、各部掌班、领班、档头等人,他也算是认识了个大概。 众人自我介绍完毕,杨宁便让他们都散了,各归其职,各办其事,而将刑铁风单独留下,叫到了一旁的密室中叙话。 “刑千户,咱们也算是老相识了,本督知道你原先是跟着冯公公干,不过既然自今日起本督接掌了这东厂,刑千户以后该怎么做,想必应该心里有数吧?”杨宁开门见山地道,这刑铁风乃是东厂的举足轻重的人物,他要想顺利接管东厂,必须先搞定这刑铁风。 刑铁风微微一笑,施礼道:“公公的意思属下明白!公公但请放心,属下只对娘娘和皇上效忠,属下能做到今日这位子上,全屏了贵妃娘娘的安排,却不是冯公公的恩典!” 刑铁风这么一说杨宁便明白了,他有些意外,更有些由衷的喜悦。 没想到这刑铁风竟然是李贵妃的人,怪不得刚才他带头支持自己,想必是出自于李贵妃的授意!这李贵妃可真是不得了,冯保尽管是她多年的亲信,对其忠心不二,但这东厂的“大档头”,仍然是她安排的人,虽然关于这个之前李贵妃没有对自己提及,不过不管怎么说,有了这刑铁风的帮助,自己接受这东厂便变得简单了许多。 得知刑铁风是李贵妃的人,杨宁心里轻松了许多,欣然点头道:“如此甚好,刑千户,本督初来乍到,以后这东厂的诸般事务,还得刑千户多多指教!” “属下不敢!娘娘先前早有吩咐,属下当竭尽全力相助公公!”刑铁风恭谨答道。 杨宁满意地点点头道:“那下面就请刑千户给本督讲讲这东厂的组织、职能、该注意的事项等情况吧,越详细越好!” 杨宁打定主意要将东厂完全置于自己掌控之下,成为一股打探消息的喉舌、一个强有力的势力支撑! 刑铁风欣然领命,根据其多年掌管东厂刑侦缉捕的经验,将东厂的组织机构、行事手段、运作诀窍都一一讲给了杨宁听,杨宁受益匪浅。 最后,刑铁风又呈上一个其所列的东厂人员名单,上面详细列明了如今东厂之内所有主要头目人员的详细情况——出身、能力、主要事迹、效忠对象等等,杨宁如获至宝,他心里明白:有了这份名单,只需要按性质将名单中的人员或清理、或贬谪、或升调、或外调人员代替,不费吹灰之力,整个东厂便会牢牢控制在自己手中。 杨宁真有些意外的惊喜,本来他以为接受冯保多年经营的东厂是一项极其艰难、耗费心神的工作,可如今有了刑铁风的配合,却是变得简单之极,这刑铁风居功甚伟。 在东厂呆了一下午,与刑铁风、以及刑铁风后又招来的几个心腹计议良久,杨宁才将全盘接受东厂的计划拟定完毕,做到心中有数。之后他才重又去了乾清宫,李贵妃询问了他接受东厂的情况,他也从李贵妃口中证实了刑铁风所说的话,这才彻底放下心来,而更让杨宁惊异的是,这对于这刑铁风是李贵妃安排的人,冯保竟然毫不知情。 从刑铁风这件事上,杨宁对李贵妃也不由又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其深谋远虑、掌控势力的手段,都让杨宁钦佩不已。 借着这个机会,杨宁向李贵妃说明了想抽调大内侍卫中张为年几个到东厂任职、以及提拔福宁宫总管向忠的意思,李贵妃对他几乎是百依百顺,闻之立刻欣然答应。 从李贵妃口里杨宁也得知,李贵妃在前一日已经去春禧宫去找过淑妃,双方的“谈判”进行的很顺利,李贵妃承诺不伤害淑妃母女的姓名,而淑妃则答应不将李贵妃与杨宁的秘密泄露出去,也答应待隆庆下葬之后,她们母女也将搬离春禧宫、搬到内宫西北偏僻角落的“重华宫”居住。 听到这个消息,杨宁更是放下心来,总算是解决了淑妃这一档子事。 这一日杨宁回到自家宅子里,天色已经擦黑,客厅中有客人正在等候他,却是曾跟随他募捐救灾、如今已胜任户部山东清吏司郎中的魏学增。 杨宁有些意外,但见到魏学增带来的锦盒礼物,杨宁顿时明白这是来给自己送“年礼”来了! 两人经过募捐救灾的共事,也算是相熟了的,寒暄几句,便分宾主落座。魏学增先将礼物奉上道:“公公,年前学增也不曾过来,直到今日才过府拜会,还请公公恕罪,这是学增一点小小心意,还请公公笑纳!学增惭愧,家无多少富余,思来想去,也就这家传的一个宋代汝窑青花瓷瓶还能拿得出手,就给公公送来了,希望公公不要嫌弃才好!” 听魏雪增如此说,杨宁心里不由一动,这出自于宋代官窑的瓷器可是价值不菲啊,如今正也是明朝达官显贵之间争相追逐的珍稀之物。而这魏学增说这瓷瓶是其祖传之物,八成也是真的,这魏雪增性子冷僻孤傲、为官清贫如水,估计除了这祖传之物,还真拿不出什么像样的贵重礼物! 杨宁皱眉不由皱了起来,望一眼魏学增道:“魏兄来看咱家,咱家很高兴,但如此贵重的东西咱家却不能收,魏兄待会还是带回去吧!据咱家的了解,你魏兄不是向来最烦这官场的送礼歪风么,怎么自己倒也落了此俗套了?” 魏学增急忙拱手正色道:“卑职送这礼物,既不为营私、也不为讨好公公,而只是感激公公对学增的一片知遇、提携之恩,也为了庆贺公公荣升东厂厂督之位,因此这瓷瓶公公一定要收下,若不然,学增……学增以后还如何追随公公,为公公效命!” 魏学增这么一说,杨宁倒不好拒绝了,说实话,对于这魏学增的办事能力,杨宁是极其的赏识,此人虽说只是户部的一个中下层的小吏,但若用得好了、给其机会,他绝对是个能做大事的人! 杨宁沉吟片刻,最终点头道:“好吧,魏兄如此说,那这礼物咱家就收下了,不过只此一次,以后可再不能如此,咱们两个如今也算是不同一般的交情,没必要弄这些身外之物来表示什么!” “公公所言极是,学增谨记在心!”魏学增面露感激之色,杨宁话里的意思等于是高看他一眼,也视他如心腹般,让他心里听着暖烘烘的。 “对了,户部开班以后,按照咱们先前商议的,多注意那些在山东水灾赈灾中手脚不干净的官员,这户部掌控朝廷经济财权机枢,早晚,会有一番整顿的!”杨宁叮嘱魏学增道。 “卑职明白!不过——,此事牵涉到户部不少官员,上至尚书张本直,更有可能牵扯到内阁首辅高拱,只怕到时……会有些棘手!”魏学增犹豫着道。 “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咱家自会和娘娘及皇上商议!”杨宁苦笑一声道,有句话他是没对魏学增言明:高拱就要倒台了,剩下一个张本直,这事还有什么棘手的? 其实当初募捐救灾的时候,杨宁自魏学增口里得知户部官员贪墨的事,其中最终有可能牵扯到高拱,他便存了心思,甚至安排魏学增升任户部山东道清吏司郎中,目的就是为了让其暗中探查其中的猫腻,最终挖出高拱的不法之事,为日后将其扳倒做准备,可现在看来,却是用不着了,因为高拱很快就要被李贵妃强自下旨迫其致仕了。至于其是不是在其中有所贪墨,目前想查明也根本来不及了。 不过,虽然此事不能用来对付高拱,但户部的其他人员和问题却是依旧要查下去的。近些年来朝廷国库空虚、财政匮乏,与户部有关官员的无能、贪墨、腐蛀也不无关系,要想中兴大明,则首先要振兴经济,而要想经济强盛,则首先需要一个廉洁、高效、有能力的户部衙门。 朝廷政事,尽在六部,而六部之中,首推户部,户部掌管着全天下的户籍、田地、赋税、俸饷、开支等一切财政事务,将户部搞好了,张居正的改革大业才能有了开展的基础之一! 第二百五十八章 众官逼宫 万历元年正月初八,按惯例这一日乃是“开早朝”的日子,天还蒙蒙亮,沉寂了多日的皇极殿热闹了起来,年幼的万历皇帝高坐在宽大的九龙椅上,一旁侧后方珠帘之后,则坐了“垂帘听政”的李贵妃,新晋司礼监掌印太监冯保与东厂厂督杨宁分左右站立伺候。本来按制陈皇后也要垂帘听政的,但其身体一向不适,也就没有列席。 金銮殿上,各部各司文武官员分班而列,山呼“万岁”之声响彻宏大空阔的殿宇。 这还是杨宁第一次参加早朝,宏大的殿宇、肃穆的气氛、一根根金龙盘绕的立柱、还有那让人眼花缭乱的百官官服,让此刻的杨宁深切体会到大明皇朝的赫赫天威。 透过珠帘,他有些好奇地向下面望去,看到了众官员中许多熟悉的面孔、以及更多陌生的脸庞。 文官班列之中,打头一个身材高大、黑脸大胡须,却正是内阁首辅高拱,其后紧跟着张居正、高仪两位内阁阁臣,其他像兵部尚书杨博、左都御史葛守礼、工部老尚书朱衡、刑部尚书王国光、礼部尚书吕调阳、吏部侍郎张四维等人,这些人杨宁大部分都在给俺答左相都善送行的宴会上见过。 武官班列中,站在头几位身着麒麟、白泽补服的、正是当朝的几位国公,三位国公后则是一些世袭的侯伯,这些公侯大多任职五军都督府的都督职位。再后面则是一些授了武勋的将军、都尉等,在这些人当中,杨宁看到了锦衣卫指挥使刘守友,更意外看到了都督同知、三镇总兵戚继光,本来他回京述完职,应该立刻回任上的,但估计是先后遇到了隆庆驾崩、年关到来等大事,才到今日还逗留在京城、未回蓟镇。 百官叩头行礼之后,万历略带稚嫩的声音响起,“众爱卿平身!” 众官员簌簌站起,片刻即归于平静,一时间大殿内鸦雀无声。 按惯例,下一步应该由皇上近侍太监高喝一句“万岁有旨,有事早奏,无事退朝”,随后文武百官有事的出班奏事,但此刻站立龙椅旁的太监孙海却迟迟没有动静,殿下有些官员不由好奇地偷偷抬头向上面望来。 大殿内的气氛沉静而压抑,杨宁知道,此时将是“暴风雨”来临的最后一刻宁静! 万历脸色有些紧张,不自觉望了珠帘后的李贵妃一眼,李贵妃冲他安慰一笑,并微微点头,万历神色平静了不少,转头对一旁的孙海道:“孙海,宣旨吧!” 孙海跨前一步,展开了手中捧着的黄绫圣旨,尖细的嗓门高喝道:“内阁首辅高拱、次辅张居正接旨——!” 透过珠帘,杨宁清晰看到,高拱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之色,而张居正则是一脸强自压抑的平静神色。两人之所以有如此不同反应,是因为今日要罢免高拱一事,前几日时李贵妃已经让万历、冯保找张居正多次秘密商议过了,而高拱则一直被蒙在鼓里。因为心里一直持反对意见,杨宁便也没有参与李贵妃等人的秘议。 待高拱与张居正二人跪倒,孙海捧着圣旨大声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后娘娘懿旨、贵妃娘娘令旨、皇上圣旨:今有内阁首辅、大学士高拱,专权擅政、把朝廷威福而自专,通不许皇帝主政,我母子三人惊惧不宁,今责令高拱致仕、回籍闲住,且不得在京城多行逗留。首辅之位,由内阁次辅、大学士张居正接任。另说与内阁、五府、六部等文武百官知晓,尔等皆深受朝廷厚恩,当殚精竭虑、忠心报主,却如何只阿附权臣,蔑视幼主?尔等罪责,姑且不究,但今后务必要洗心革面、用心办事,如再有擅权弄政者,自有朝廷法度,处以典刑,绝不姑息。钦此!” 孙海一气念完,整个大殿内已是死一般的寂静,落针可闻,所有殿下官员脸上都露出难以置信、惊愕之极的神情,目光纷纷望向跪在地上身躯微微颤抖的高拱身上。 “张居正,高拱,还不快领旨谢恩?”孙海冷着脸走下玉阶,走到张居正高拱面前喝道。 “臣张居正领旨谢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张居正当先叩头,双手举过头顶,接过了孙海手中的圣旨。 “老、老臣……领旨谢、谢恩……!”高拱沉默良久,才哆哆嗦嗦摘下官帽、伏身叩头道,一瞬间给人感觉整个人都佝偻萎顿了几分。 文武百官这才从极度的震惊中惊醒过来,也明白过来,顷刻之间,执掌朝政多年的高拱已经自权力的巅峰跌落下来,而取而代之的则成了张居正,这个变化来得太过突然,以至于众官员一时间有些发懵,此刻回过味来,各人脸上露出的表情又各有不同,有的惊怒、有的喜悦、有的发呆、有的眉头紧皱、还有人幸灾乐祸,种种表情,不一而足。 “娘娘、皇上,臣有本要奏……!” 高拱刚刚费尽气力站起身来,正要退出殿去,自班列中快步行出一位二品大员,跪倒疾呼道,杨宁仔细看去,此人却正是那户部尚书张本直,看来他是要给高拱求情了! 万历神情微慌,不自觉转头望了一眼珠帘后的李贵妃,李贵妃却是神色冷静,冷哼一声开口道:“张尚书有何话要说?” “娘娘、皇上,首辅大人这些年兢兢业业、一心为国,实是功在社稷,怎能说致仕便致仕了呢?”张本直神色有些激愤,说话也是气冲冲的。 杨宁倒有些意外,想不到这张本直竟是这等火爆脾气,对高拱倒也挺忠心的,第一个站出来说话,只是这方式却是大错特错了,朝堂之下,圣旨当堂颁下,岂能容一个臣子如此直刺刺的质疑? 李贵妃果然大怒,柳眉一竖道:“张本直,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这朝堂之上直言指摘皇后娘娘的懿旨、本宫的令旨、皇上的圣旨,莫非你要造反不成?” 李贵妃这话说得极重,那张本直却是面无惧色,直起身道:“臣不敢!只是这旨意太过笼统,并未言明首辅大人到底有何过错,便强令其致仕,只怕令天下人难以信服!” 李贵妃神色更怒,正要再说,下面又一个官员出了班列,却是吏部侍郎张四维。 “启奏娘娘、皇上,臣以为张大人所说有理,高大人辛辛苦苦为社稷这么多年,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娘娘和皇上千万不要听信了身边小人的谗言,而错免了忠臣啊!” “臣认为两位大人所说都有道理,请娘娘和皇上三思!” “臣附议,请娘娘和皇上三思!” “请娘娘和皇上三思!” …… 一时间,阶下官员纷纷出班跪倒响应张本直与张四维的奏议,转眼间竟跪倒了一半还多,就连武官班列,也以英国公张溶为首跪倒了不少,为高拱求情的声音此起彼伏,无形间产生了巨大的压力。 万历小脸已是煞白,而李贵妃也是又惊又怒,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显然,局势的发展出乎她的意料。 杨宁心里也是暗惊,尽管早有所料,但此刻亲眼所见,他才深切感受到忠于高拱的一派官员是一股何等强大的力量,朝廷各司各衙门之中,几乎都有高拱的人,而且不乏几位大九卿和三四品的官员,其中,都察院、十三科给事中御史言官,更是几乎全部跪倒。 自己害怕的局面,还是出现了,这些人摆明了是要逼李贵妃和万历收回旨意了,可圣旨已下,哪儿有收回去的道理!若真这么做了,皇家天威何在,皇上的威严何在! 转头看了看一旁的冯保,却见冯保脸色惶惶,望着帘外跪倒的官员竟是发起呆来,杨宁心下不由冷笑一声,再看李贵妃,此时的李贵妃一张俏脸铁青无比,又带着几分惊慌失措的软弱与无奈。 趁着冯保不注意,杨宁快速俯身在李贵妃耳旁道:“不要慌,寻求其他官员支持!” 李贵妃娇躯一颤,回头对杨宁投过来感激一眼,再转回身去,她的后背彷佛挺直了几分,寒声开口道:“先皇才去,我孤儿寡母如此受欺,其他列为大人就没有话要说么?” 话音才落,兵部尚书杨博立刻说话了,看来这位比高拱资格老得多的三朝老臣显然已忍了很久,他环视跪倒的官员一眼,怒声道:“两位娘娘与皇上旨意已下,尔等竟然公然抗旨,莫非真要造反不成?” “哼!想要造反,那也要先问过老夫才成!”工部尚书朱衡花白的胡子一颤一颤道。 左都御史葛守礼却是冲着高拱道:“高阁老,娘娘与皇上赐你全身而退,可你看看这些人的作为,莫非你真要弄个身败名裂不成?” “公然抗旨、藐视天威,真是成何体统!”礼部尚书吕调阳愤然一句。 一时间,高拱一派官员的“逼宫”行为还没等引来张居正一系官员的反驳,倒惹怒了几位一向中立的朝堂老臣,纷纷出言加以斥责,激愤之情溢于言表。 第二百五十九章 形势逆转 朝堂之上,这些朝廷老臣、重臣一发怒,跪倒的一部分官员不禁气势一馁,纷纷望向打头的张本直、张四维等人。 张四维犹豫着未说话,倒是张本直道:“娘娘、皇上,还有列为大人,下官等并没有抗旨的意思,只是既然首辅大人致仕,那请娘娘和皇上准许臣也致仕回乡,侍奉年事已高的老母亲!” “臣家中双亲已老,也需臣尽孝道,臣也请娘娘与皇上恩准臣致仕!”都察院右都御史程文紧跟着也道。 “臣年事已高,也请告老还乡,望娘娘与皇上恩准!” “臣请辞……!” …… 一时间,请求致仕和告老还乡的声音此起彼伏,尽皆都是跪倒在地的官员。理由则是五花八门,有要回家尽孝的,有高老的,有患病的,甚至还有要回家娶妻纳妾的,这家伙从小跟隔壁“虎妞”定了娃娃亲,不回家成亲不行。 这些人明显还是要“逼宫”了,只不过是换了一种方式,这么多朝廷官员一起请辞致仕,只怕就要给朝廷政事运转带来大麻烦,搞不好甚至有瘫痪的可能。 这一手玩得可比刚才厉害多了,杨博等老臣却再也说不出什么来,刚才可以斥责这些官员大逆不道,此时人家要辞官不做,你总不能硬拦着人家吧?更何况人家每个官员请辞的理由都是“冠冕堂皇”! 万历小小年纪,如何经得住这样的阵仗,此刻的他坐在宽大的九龙椅上,神情里带着惊慌与不安,愣愣注视着殿下乱哄哄的场面,不知所措,时不时下意识转过头望向珠帘之后的李贵妃,内心希望自己的母亲能出言压住现在的场面。 李贵妃默然不语,杨宁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但却知道此时的她定又是惊惶无措、如坐针毡。杨宁看到,几滴汗珠已自李贵妃凤冠之下的鬓角慢慢流了下来,顺着她滑嫩的香腮一直流到下巴处,而李贵妃却浑然不觉。 杨宁心里不由叹了口气,说到底,李贵妃毕竟只是一个深居后宫的妃子,就算她具有天生的智慧和政治手段,但毕竟没有经历过什么政治争斗和风浪,此刻遇到这样大的变故,她已经是应对不了了! 再看冯保,此时的他惊惶失措的神情比万历一个孩子强不到哪儿去。别看此人坐掌东厂厂督之位这么多年,论阴谋诡计、陷害整人还行,但碰到这种朝堂之上风起云涌的大场面,他便立刻傻了眼,一点都指望不上。 其实,此刻杨宁自己心里也没了主意,朝堂之下请辞致仕的官员实在是太多了,若是一旦这些人同时去职,到底带来的后果会有多严重,他心里一点数都没有。此刻的他心里不由暗暗懊悔不已,早该想到高拱一派的官员会有这一招的,早知道事先便和张居正商议一番了,如今措手不及,不由陷入了极其被动的境地! 眼前的局面必须打破,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只能勇往直前了!杨宁暗道一句,立刻俯身又在李贵妃耳旁道:“娘娘,事到如今,容不得退缩了,长痛不如短痛,正好借此机会剔除高拱的党羽!” 李贵妃僵硬的身子动了动,秀眉轻轻一挑,猛地点了一下头,冷声喝道:“既然你们拿着朝廷的这份俸禄,那就不拿也罢!众官员听着,谁还想请辞致仕的,就一并在这提出来吧,省得皇上与哀家麻烦!” 李贵妃态度如此强硬,倒让跪倒请求辞官的官员全都傻了眼,这些人虽说都是追随高拱的官员,但又有几个是对其忠贞不渝、不惜赔上身家官位的!大多人只不过是跟着做做样子罢了,又哪里会想到李贵妃竟真得准了这么多人同时辞官的要求! 见李贵妃说的如此坚决,本来还想跟着跪下凑热闹的一些官员不由都犹豫起来,再无一人站出来要辞官,而杨宁一直关注着张四维,这家伙打开始便没跟着跪下,此刻脸上更是露出犹豫之色,其中几个已经跪下的官员都撇过头来看他,他却只作未见。 对于张四维的表现,杨宁不由大加鄙视,怎么说这张四维也是高拱最器重的亲信官员之一,当初还推举他入过内阁,如今高拱蒙难,这家伙却打起了退堂鼓,说到底,此人终究是舍不得自己的高官厚禄罢了! 没有人再站出来辞官,杨宁、李贵妃等人不由都松了一口气,李贵妃狠狠心,正要说话,殿下却又跪倒了一人,却是当今内阁另一辅臣高仪。 “启奏娘娘、皇上,老臣年事已高、且一向多病,今后恐难当内阁重任,请娘娘和皇上也准许老臣致仕!”高仪缓缓叩头道。 李贵妃冷笑一声道:“想不到你这‘老好人’也要来凑这热闹,好,很好,哀家准了!不过别说什么‘今后’,就是‘之前’,你这辅臣当得也极不称职!你这就摘了乌纱回家去吧” 李贵妃百官面前如此不留情面地评价高仪,实在是伤人伤到了极处,殿下文武官员脸上都有些变色,高仪脸色更是一片惨然,眼泛泪花、颤抖着声音道:“老臣……老臣谢主隆恩!” 说着,高仪将头上乌纱帽摘了下来,轻轻放在地上,费力站起身来,转身缓缓向大殿外走去,步履明显有些蹒跚。又一位内阁重臣、朝廷一品大员,顷刻之间便自权力的中枢跌落成了一介草民。 望着这高仪苍老佝偻的背影,杨宁不禁对此人生出一丝怜悯,其实李贵妃还真是有些错怪这高仪了,其实此人这时候还要提出辞官,倒也不是故意给李贵妃难堪。此人天性温和、胆小怕事,自前任首辅李春芳去后,他便夹在高拱与张居正两大势力之间,左右为难,处境非常的尴尬与难受,此刻高拱倒台,正好他也便也借着这次机会引退,也算是解脱了。 其实张居正也曾对杨宁说过,这高仪虽然一直看似偏向高拱,却也并没有为高拱出多大力。 短短顷刻之间,内阁辅臣便以三去其二,今日之后,朝局震荡传遍天下,必会引起一番极大的轰动! “还有谁要辞官的,快些站出来,哀家随了你们的心愿!也请你们放心,这朝廷离了谁都照样玩得转!”李贵妃毫不客气地讥讽道,看来她是铁了心要和众官员“奉陪到底”了。 此时,死忠于高拱的官员,除了张四维,该跪的都跪下了,李贵妃态度表现的又如此强硬,殿下那些未跪倒的、态度摇摆不定的,哪还会再犯傻往枪口上装,因此过了许久,都再没有一个官员跪倒请求辞官,杨宁甚至注意到,趁着刚才所有人注意力都在高仪身上时,跪在后面的好几个中下品官员甚至偷偷站了起来,重又站回到了其他未跪倒的官员班列之中,而跪得比较靠前、比较显眼位置的好多官员,则都是一脸沮丧与懊悔,不安分的挪动着身子,看那架势恨不得神不知鬼不觉地重新站起来,回到班列之中。 杨宁心里一动,俯身又在李贵妃耳边低语了几句,李贵妃轻轻点头,又冷笑一声开口道:“已经提出辞官请求的人,别说哀家不给你们机会,下面哀家让孙海数十个数,十个数之内,那些个刚才头脑一热、未考虑清楚地官员,立刻滚回到班列里去;十个数数完,仍旧想辞官的,立刻摘下你们的乌纱,滚出这皇宫……!” 李贵妃此言一出,殿下的文武官员又都反应不一,那些个中立派的官员和张居正一系的官员,脸上满是错愕和惋惜,那些跪倒的官员则有的惊讶、有的不屑、但更多的则是面露喜色。 看到百官反应,杨宁这才略略放下了心,既然很多人不是铁了心追随高拱、不是真心想辞官,那何不给他们一个机会!其实杨宁巴不得借此机会将这所有的官员全部清理掉,补充进大批的新鲜血液,可这事却真是急不得啊,万历继位之初,一切还是先求稳定,这么多官员一下子全都辞官,所带来的后果真不一定是此时的朝廷、李贵妃、万历、所能承受得起的。 如今给这些官员一个台阶,以后再慢慢收拾也不迟! 李贵妃冷冽的声音再次响起,“孙海,开始吧,记着快点数,今日皇上还有许多大事要处理,可没多少工夫总在这些个烂事儿上磨时间!” “奴才遵命!”孙海急忙答应一声,转过头道一声:“诸位大人听仔细了!一……,二……!”李贵妃虽让他快,但他的速度却是不疾不徐,显是个脑子伶俐的。 听李贵妃如此说,杨宁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趁着冯保不注意,他用身体挡住身后宫女太监的视线,悄悄将大拇指伸到李贵妃面前,轻轻晃了晃,李贵妃猛然惊觉,没有回头看杨宁,但却终于反应过来,掏出袖中香帕,擦了擦香腮上早已冷透的汗珠。 而此时,随着孙海的数数声,跪在地上的官员已经开始蠢蠢欲动起来,开始还互相观望、犹犹豫豫,但当孙海数过“五”之后,这些人再也忍不住,纷纷快速站起身来,低着头钻进站着的官员的班列之中。 一个、两个……八个、十个……,待孙海将十个数数完,跪倒的官员竟是已有大半站了起来,重又回到班列之中,地上跪着的,只有七八位死忠于高拱的官员。 顷刻之间,朝堂上的形势已是逆转了过来,李贵妃完全掌控了局面。 而整个过程中,已除去顶戴的高拱低头垂目、站在一旁,不发一语,彷佛死过去了一般! 第二百六十零章 愁肠百结 乾清宫,东暖阁。 李贵妃端坐在暖榻上,正在对身旁的陈皇后讲述着方才皇极殿上早朝时的惊险刺激的一幕,听得陈皇后也是紧张不已。 最后,李贵妃又对陈皇后道:“此次妹妹最终能够压住局面、打掉那些大逆不道官员的嚣张气焰,杨宁可谓是居功甚伟,若不是他几次给妹妹打气鼓劲,妹妹说不定就真就打了‘退堂鼓’,如果真是那样,以后钧儿这皇上只怕就没法当了!” 说着,李贵妃极度赞赏与感激的目光毫不掩饰的望向杨宁,一旁的冯保脸色不由不自然起来。 陈皇后也跟着由衷赞道:“杨公公年纪不大,面临如此大的复杂场面却能够临危不乱,助妹妹稳住局面,真是十分难得,也不枉妹妹对他一番器重!钧儿还小,杨公公却也年轻,有这么个年少有为的长久辅佐在钧儿身边,你我姐妹也能放心不少啊!” “姐姐说得极是,妹妹也是这么想的!”李贵妃笑得愈发灿烂,显然陈皇后的话是说到她心坎上了。趁着众人不注意,她还对杨宁抛来一个隐晦的眼神,那意思彷佛是在说:以后你小子就老老实实呆在皇宫辅佐我儿子吧!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冯保的脸色更加难看,只站在一旁低着头不作声。 主子夸奖,旁人不说话,杨宁这做奴才的当事人却不能不说话,他躬身回道:“两位娘娘实在太抬举奴才了,奴才又哪里有两位娘娘说得那么好!方才在早朝上,其实奴才脑子也早已经懵了,心里只是想着不能让娘娘与皇上受那帮子混蛋玩意儿的欺负,头脑一热便建议娘娘接受那帮人的辞官,只是没想到没等娘娘最终发话答应,那帮人倒是自己先怂了。呸!这样两面三刀、人品低下的官员,真是要来何用!若不是顾虑到皇上刚继位、现阶段不易动荡,真该将这些官员统统罢免了去,留出位子来提拔那些有才能、肯干事、干实事的年轻官员不是更好!” “说得太好了!”杨宁话音才落,万历小手猛一拍大腿称赞一声,随即又神色愤愤对陈皇后和李贵妃道:“哼!看到今日那些先是跪下呼天抢地要辞官、后又偷偷起身的官员丑态和嘴脸儿臣就生气,朝廷官员里竟然有如此多人品卑劣之人,咱们大明的江山岂能指着这帮人去治理,早晚儿臣要像杨宁所说的那样,将这些人品低下的官员统统罢免,任用那些有才能、肯干事、干实事的年轻官员!” 万历说得铿锵有声,一脸郑重,陈皇后听着却是笑得嘴都合不拢了,高兴地对李贵妃道:“妹妹,快听听,咱们的钧儿真是懂事了,将来定能做一个好皇帝呢!” 李贵妃也是难掩一脸喜色,嘴上却道:“姐姐可别这么着紧夸他,忘了他先前是如何调皮捣蛋得了?这才消停了几日啊……!” 受到陈皇后夸奖,本来万历挺高兴,此刻听李贵妃一说,他一张笑脸不由立刻苦了下来,不过好在,李贵妃没有向往常一样对他又是一番警戒教育,而是话题转向了杨宁接着道:“说起来,钧儿能有所懂事,这里面也是离不开杨宁的功劳呢!” 陈皇后有些惊讶道:“哦?这话如何说?” 李贵妃微笑道:“姐姐一向静心养病,不问它事,却是有所不知,原来钧儿一直是一个人在宫里调皮捣蛋、惹事生非,且不思学业,后来不知怎地与杨宁认识了,两人凑到一处,钧儿随着他更是疯玩得厉害,这杨宁会得也多,什么弹溜溜球、掏鸟窝、钓鱼打鸟捉迷藏,玩的是花样百出,样样都让钧儿着迷,那一阵钧儿几乎每天一有空便去找他……!” 陈皇后愕然道:“那钧儿的学业岂不是更加荒废了么?” 李贵妃好笑地望了低着头的杨宁一眼,继续道:“是啊!开始妹妹也是担心,甚至几次要责罚这大胆的奴才,可是后来妹妹才知道,这杨宁陪着钧儿玩乐,却是以钧儿必须每日完成好张先生与紫嫣那丫头布置的功课为前提,结果,那一段时间,钧儿的功课不但没有荒废,反而比以前进步了许多,张先生和紫嫣那丫头在妹妹面前夸赞了他好几次呢!到这时妹妹才明白,杨宁的方式是正确的,培养钧儿,不能一味的强压硬逼,而是要从他的兴趣着手,‘劳逸结合’才是最重要的!” “劳逸结合!”陈皇后眼前一亮,望向杨宁由衷赞道:“想不到杨公公在教诲方面还有这等高明的见识!” “两位娘娘过奖了,奴才也是从皇上这个年龄过来的,将心比心罢了!”杨宁只好如此道,心里却有些哭笑不得,二十一世纪最浅显的教育理念,怎么在这个时代就这么“高明”呢! 几人正说得高兴,冯保突然插言道:“娘娘、皇上,司礼监还有些紧要事要处理,奴才先行告退!” “好,你先退下吧!”李贵妃欣然应允,此刻的她兴致正高,倒也没多想什么,杨宁却知道,听着几位主子没口子的夸赞自己,冯保终于呆不住了! 冯保退下后,几人的谈性却也已被打断,陈皇后对李贵妃道:“妹妹,继罢免了孟通那狗贼之后,咱们今日算是胜了第二阵,这也是决定性的一阵,扳倒了高拱,以后钧儿这皇上才能坐得安稳!好啦,姐姐现在要去奉先殿一趟,将这消息告诉先皇,也和他说说这高拱是如何的跋扈,枉费了他生前对高拱的器重和信任!”说着,陈皇后便站起身来。 “母后,儿臣也要随你去拜祭父皇!”万历紧跟着站起身也道。 陈皇后欣慰笑道:“吾儿倒是有心,那咱娘俩儿就一起去吧!妹妹,我走了!” “姐姐走好!去完奉先殿就回去歇着吧,毕竟姐姐身体要紧!”李贵妃站起身来,关切地道。 陈皇后笑着答应,拉着万历的手离去了。 东暖阁内只剩下李贵妃与杨宁二人,还有一旁伺候的冬琴等宫女和太监,李贵妃正要开口让众人退下,杨宁却赶紧向她以目示意,那意思是别让她再做这种惹人起疑的事了,可李贵妃犹豫一下,却仍让所有宫女太监全都退了出去,杨宁心里着急却也只能干瞪眼。 待宫女太监都退出去之后,杨宁心里着恼,站在那只是默不作声,李贵妃瞅他一眼,不由扑哧一笑道:“站了半天不累啊,快过来坐!”说着,李贵妃伸手拍了拍身旁的位置。 见李贵妃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杨宁忍不住道:“你怎么……怎么还这么干啊,咱们不是说好以后减少这种单独相处的次数么,你就不怕再冒出个‘淑妃’来?” “不许你提那狐媚子!”李贵妃脸一板道,随即又莞尔一笑,起身走过来便拽着杨宁的胳膊往暖榻那拉,嘴里嗔道:“人家单独留你是有隐秘的事情相商,瞧你紧张那样儿!” 杨宁任李贵妃拽着挪动脚步,嘴上叹口气道:“姐姐啊,照这样下去,早晚有一天我这假太监身份就得泄露……!” 不待杨宁说完,李贵妃已是神色幽怨道:“你是不是又要和我说什么要离开皇宫之类的话?” 被李贵妃这一句话触动了心底最大的心事,杨宁不由感叹道:“呆得越久,便陷得越深!如今,我又哪是说离开就能离开的……!” 不待杨宁说完,李贵妃已是惊喜地道:“你的意思是说——,你以后再不会离开了?” 杨宁苦笑道:“姐姐你、还有……还有公主,还有刚刚继位、年幼无助的皇上……,如今有太多的人和事让我难以割舍,我又如何能说走就走呢?” 其实还有很多无法割舍的人和事杨宁都没有说,比如说:文紫嫣;比如说:自己府上一大帮子需要自己养活的人。再比如说——也是最重要的:失去了朝廷这颗大树,又如何能在将来发兵铲平著力兔、为刘碧瑶报仇雪恨!等等等等。 “那——,那你就别再想着离开了,永远陪在我身边好不好?”李贵妃头脑一热,一句话冲口而出,说完却立刻意识到不对,自己神色先黯了下来。 “唉!说来说去,又说到了关键问题上!娘娘待我情深意重,如果不是这随时都会暴露身份的危险,我也不会几次提出要离开皇宫、离开娘娘!可就算咱们保密工作做得再好,我这身体的变化瞒不住啊,这身份秘密早晚都会泄露的!想起这个,我这心口便如堵了一块大石,让我寝食难安啊!”杨宁愁肠百结地道。 李贵妃也是秀眉紧锁,目光望着一旁丹顶铜鹤鹤嘴内吐出的屡屡青烟,嘴里喃喃道:“是啊!这始终是一个致命的隐忧,我刻意不去想,却并不表示它不存在!胡子的事情倒好解决,关键是——!” 李贵妃的目光移向杨宁的喉结处,若有所思道:“……这嗓音和逐渐凸出的喉结该如何掩饰呢?” 第二百六十一章 东厂密报 杨宁被李贵妃的目光瞅得浑身不自在,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得了,这事想来想去也是没解,除非真把我‘阉’了!要不,过一段时间,真到了瞒不住的时候,我只能选择离开了!” 李贵妃目光下意识望向杨宁下身,断然道:“不行!为了能把你留在身边,我……我宁肯把你‘阉’了!” 杨宁被这话唬了一跳,“噌”得跳起身来道:“你、你不会真要这么干吧?” 李贵妃尽管愁思满面,但见杨宁如此发反应也不由扑哧一笑道:“随便说说的,瞧你吓得那样!姐姐又岂会那么自私……!” 杨宁不由舒了一口气,随即又觉得自己做出这种反应有些不妥,不由期期艾艾地道:“姐姐,其实这个……那个……,我不是……!” 李贵妃好笑地打断他道:“行了,用不着解释,你的心思我都明白……!算了,咱还是不说这个了,每次说来说去也找不到解决办法,反正咱们还要时间,以后慢慢再说也不迟!” 杨宁点头道:“好吧!希望能找出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对了,姐姐不是说找我有事相商么?什么事?” 李贵妃收起了笑意,犹豫半响,方才神色郑重道:“杨宁,姐姐必须要向你赔罪!先前在罢免高拱一事上,我……我一意孤行,没有听从你的建议,结果今日朝堂上出现了如此严重的局面,若不是你给我鼓劲打气,今日这局面,姐姐实在是不知该如何应付了!” 见李贵妃一脸真诚和歉疚,杨宁先前的气早就消了,笑笑道:“姐姐和我还用说这见外的话么!说实话,其实当时姐姐没听我的话,我却也生了一会气,但后来想想,却又觉得姐姐的做法也没什么不妥!咱们要怪,就只能怪高拱的党羽太多了,要不也不可能发生今日早朝上这样的事!不过不管怎么说,好在咱们最终还是赢了,就别再着意先前的事了!” 李贵妃感叹道:“若不是有你几句话指点,今日的局面还不知要如何收场呢!杨宁,姐姐算是彻底明白了,你绝对是个有大才能、大智慧、更有超人眼光的,这以后,你的话我可再不敢不听了,你也要为姐姐和钧儿多多出谋划策才是!” 杨宁苦笑道:“这自然是没问题,我不帮你们帮谁去?不过你可别这么高看我,我这水平可有限得很,总不过是尽力而为罢了!人家冯公公和张阁老才真正是你的内外左膀右臂!” “哼!冯保忠心还行,办些琐事也将就,至于做大事,还是算了吧!”李贵妃冷笑道,显然是不满意今日早朝上冯保的表现。 “至于张先生么……!”李贵妃沉吟了半响,才突然问杨宁道:“杨宁,你觉得张先生这个人怎么样?” 杨宁一愣,顺口就赞道:“很好啊!此人为人正直、为官清廉,更难得的是德才兼备,擅于政事,目光高远,实在是一位不可多得的能臣啊!姐姐,日后你和皇上一定要重用此人,咱们大明必能够繁荣昌盛、长治久安!” 李贵妃愣愣望了杨宁半响才道:“想不到你对他评价这么高……!不过,我不是问的你这个,我是问——,他这个人……为人如何,就是说……,会不会有可能在将来会成为高拱那样的人?” 杨宁心里一凛,他终于听明白了,因为高拱弄权擅政的缘故,连带着李贵妃对张居正也心有所忌,不过话又说回来,此刻朝中张居正已是一家独大,而万历又年纪尚幼,由不得李贵妃不担心! “这张阁老将来……应该……可能……不会有什么不臣之心吧!”杨宁犹犹豫豫地道。 想到以前所知道的历史,本来杨宁是想给张居正打包票的,但如今的历史走向已经发生了变化,谁能保证将来会发生什么呢! 李贵妃皱眉摇摇头道:“看人不能只看现在,将来随着地位、权力的变化,人是很容易变的!如今内阁阁臣只剩下张居正一人,这种局面必须改变,下一步首先应该增补阁臣为要……,杨宁,你觉得朝中大臣选谁进内阁比较合适?” 杨宁有些不以为然道:“姐姐,我觉得此事还是放一放再说吧!如今刚弄走了高拱,咱们可全指望张居正主事善后、处理政事呢,你要在这时候提出增补内阁,岂不是寒了他的心么?” 说实话,如今高拱垮台、张居正大权在握,正是大展身手、实现其改革抱负的时候,因此从杨宁内心讲,他是不想在这个时候给张居正制造什么阻碍和掣肘。 李贵妃若有所思点头道:“嗯,你说得也有道理,那这事就以后再说吧,不过——,你如今掌着东厂,还要帮姐姐多注意一下张先生、还有文武百官的动静才是!” “嗯,这个我明白!”杨宁嘴上应道,心里却不由感叹: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帝王心术”么,李贵妃如今皇权在握,便开始怀疑起一直颇为信任的张居正来了,这话也就是说给自己听,若是被张居正得知,还不知道该如何惶恐惊心呢!既然现在李贵妃能怀疑张居正,那是不是将来也会同样怀疑自己呢? “杨宁,你……你是不是觉得姐姐有些变了?”李贵妃突然望着杨宁道。 杨宁心里一惊,急忙道:“没、没有,哪有的事儿,我……!” 李贵妃神色有些黯然,打断杨宁道:“你不用否认,刚才你的神色已经告诉了我,你心里觉得我不该如此不信任张居正,更想着以后我会不会也如此不信任你,是不是?” 杨宁心神剧震,他再一次领略到了李贵妃敏锐眼光的观察力和洞察力,自己刚才心事一起,脸上稍有神情变化,却被李贵妃察觉到了。 “姐姐,我……唔!” 杨宁待要解释,李贵妃却突然伸手捂住了杨宁的嘴,一双凤眼凝视着杨宁,以前所未有的真诚语气道:“杨宁,姐姐可以告诉你,为了钧儿,姐姐可以不惜任何手段算计、对付任何人,但——,这里面却不包括你……!请你一定要相信我!” 回望着李贵妃如秋水般清澈深邃的双眸,直觉告诉杨宁,李贵妃话语都是真诚的、发自肺腑的。美人儿对自己如此情深意重,杨宁心中不由涌起无限感动。他将李贵妃的纤手紧紧握在掌中,望着其近在咫尺、吹弹可破的粉嫩俏脸,轻轻道:“姐姐,我相信你……!” 随之,杨宁已探头覆上了李贵妃娇软香浓的樱唇,献上情火炽热的一吻,李贵妃娇躯微颤,积极而又热切的回应起来。 …… 初八开朝之日过后,一连两日,杨宁一直坐阵东厂,忙于接受东厂的各项事宜,在刑铁风的帮助下,熟悉东厂方方面面的事务,如人员构成、运作机制、与锦衣卫方面的公务往来等。更重要的,则是了解东厂从上到下各个人员的背景、资历、与冯保的关系等,为彻底清洗整顿东厂做足准备。 倒真是多亏了这刑铁风的帮助,杨宁才得以迅速了解透了东厂的各项事务和情况。对于这刑铁风的身份,杨宁也早就找李贵妃验证过了,果然,这刑铁风却真是李贵妃安排的人,是当年李贵妃通过其表哥牟泰在锦衣卫中选中,暗中推荐进的东厂,这件事却连冯保都不知道,杨宁不得不再次感叹李贵妃的高明手腕与长远眼光。 一番了解下来,杨宁不由又是震惊又是叹服,震惊的是东厂历史上的阴暗与卑鄙、东厂大牢里刑讯手段的残酷、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案犯。叹服的却是其组织的严密、办事的效率、以及那无孔不入、无所不能的获取情报的手段,还有东厂密室所存密报里的那些惊人的秘密,这些秘密涉及到王公贵族、文武百官、民间百姓,内容多是藩王动向、百官日常行事、百姓私谈传言等等,真可谓是无所不容、无所不包! 杨宁刻意留意了一下,这密室的密报卷宗里没有关于自己的记录,再翻看一下,也没有孟通、滕祥、冯保等人的记录,只有朝中文武百官的记录,看来,这东厂由太监主事,自然不监控太监了! 想起当初张四维的悍妇老婆李如花大闹登闻鼓一事,杨宁着意翻开了记录张四维的密报,里面除了介绍张四维的出身、履历之外,果然记录着张四维在外纳妾的丑事,最后那评语一条也不知谁填的,上写着:“此人家资殷富,来路不明;才干颇具,作风不检!” 看到“来路不明”一词,杨宁多少有些失望,看来这东厂所记录的信息并不是很详尽全面啊! 再翻看户部尚书张本直的卷宗,也没记录什么贪污违法事,其他像高拱等人,也只是记录了平常的一些人际交往等等,并没有什么出奇之处。 杨宁失望之余,不由也想得明白,若是什么都让东厂查出来了,那这些个官员还不早就被揪出来了么,哪还用等到现在! 第二百六十二章 增补内阁 翻看完那些卷宗,杨宁发现这东厂的职能有一个显著的特点,就是所有侦缉工作全都是围绕着有无不利于朝廷、有无造反异心而展开的,而所记录的信息,也都是围绕着这个“工作重心”而展开,但却没有多少有用的信息,多是如今各地藩王、朝中文武百官,民间百姓的一些鸡毛蒜皮的琐事,以及一些捕风捉影的猜测和揣度。 如此庞大缜密又高效的“特务机构”,干得却是这等鸡零狗碎的活计,未免有些资源浪费啊!杨宁心里不禁感叹道,同时他也暗下决心:既然自己掌控了这么一股雄厚的势力,那这东厂的组织结构、职能重心、侦缉范围,自己就得给它改改了!而其在民间百姓中声名狼藉的形象,也将由自己手中而改变! 在密室里一个人静静思忖良久,杨宁心里渐渐有了成形的计划,只等日后一步步付诸实施。 —————— 万历元年正月十一,继位伊始的明神宗万历皇帝御准内阁首辅张居正领衔文武百官联名上奏的提议,颁下旨意,封尊先皇皇后、嫡母陈氏为“仁圣皇太后”,居慈宁宫;封尊先皇贵妃、生母李氏为“慈圣皇太后”,居慈庆宫,只因皇上年幼,百官特请慈圣皇太后暂居乾清宫,以指点新皇政事、照顾新皇起居。 同时,万历皇帝特颁恩旨,大赦天下,由此,一批宫内老迈太监、大龄宫女,被恩准放出宫,一批天下各府各县牢狱中罪行较轻的罪犯也被特赦,同贺新皇登基与两宫太后晋封大喜,普天同庆! 新皇继位,按常例都要颁恩旨大赦天下的,但这同时晋封两位皇太后,却开了大明开朝以来的先例,也自然算是违反了祖制,按理说自有文武官员会竭力反对的,但如今原内阁首辅刚被李贵妃以雷霆手段强令致仕,联想到之前高拱对此事的反对,明眼人哪还不明白其中的道理,谁还会再去触这个霉头! 因此,这圣旨一下,文武百官立刻纷纷上表,大赞新皇的英明睿智与感天孝举,一时间媚词如潮,纵有那呆板迂腐、食古不化的酸儒老臣,泛起的一丁点反对浪花也很快淹没在一片称颂赞德的汪洋大海之中! 转过天来,万历皇帝下旨在建极殿举行了盛大的两宫太后晋封庆典仪式。一时间,文武百官齐聚,个个衣冠簇新、喜气洋洋,场面宏大而热闹。陈皇后与李贵妃两位正主儿头戴凤冠、身披霞帔、一左一右端坐在龙凤金座上,更也是喜上眉梢。李贵妃欣喜固是可以想见,而陈皇后的喜悦却也是有心而发,并不因为李贵妃与自己同时晋封皇太后而感到生气与暗恼。 其实自从隆庆驾崩、万历继位以来,陈皇后已是立刻意识到自己地位的下降,虽说她自小便十分疼爱万历,万历也与她十分亲近,但不管怎么说,李贵妃毕竟是万历的生母,再加上李贵妃一向强势,万历登基,李贵妃自然跟着水涨船高,而她则是彼长此消,心里的失落必然是在所难免的。 但是,李贵妃是何等样儿人,显然也早想到了这一点,因此自从隆庆驾崩的这段日子里,李贵妃待陈皇后丝毫没有异样,相反则对陈皇后变得更加敬重,不但有事无事总找她商议,更是嘱咐万历每日里一定要到养生殿请安,下了早朝也一定要过去看看。 李贵妃的这些举动,让陈皇后心里不由暖烘烘的,与李贵妃更是愈发亲近。当初李贵妃也想晋封皇太后的风声传出来,不等李贵妃开口,陈皇后已是主动提起此事,表示了对此事的大力支持,并积极出谋划策,甚至在此事遭到内阁高拱反对时,她还表达了自己的强烈愤慨,倒让一旁的李贵妃显露出几分不好意思。 盛大而繁杂的庆典结束之后,李贵妃……不,现在应该说是“李太后”了,召了张居正、冯保、杨宁至乾清宫东暖阁议事。 两位新晋太后妆容未卸、各穿着一身让人眼花缭乱的奢华皇太后服饰,尽显雍容华贵,尤其是李太后,更是端丽冠绝、明艳而不可方物! 杨宁等三人按规矩行礼觐见两宫太后,并各表示了恭贺之意,两位新晋皇太后都是笑语连连,神色兴致颇为高涨。 待三人落座,李太后开口问张居正道:“张先生,不知道那些追随高拱自请致仕的官员所空出来的官位补缺一事,进行得如何了?人选可都已有了?” 张居正神色恭谨、拱手回道:“微臣正要将此事上禀两位太后及皇上。此次有两位内阁一品大员,吏部尚书、户部尚书、通政司使三大九卿,还有礼部左侍郎、都察院右都御史、大理寺左少卿等近十位朝廷一、二、三、四品职位出缺,而这里有臣草拟的一份补缺官员名单,请太后与皇上审阅!” 说着,张居正自袖中掏出一份折子,站在一旁的邱得用急忙上前,接过折子送到了李太后面前。 李太后眉头一皱,却不接那折子,而是瞪了邱得用一眼,斥道:“懂不懂规矩?” 邱得用吓得一个哆嗦,立刻会意,急忙将折子转送到了陈太后面前,陈太后微微一笑,对李太后道:“什么规矩不规矩的,你也知道我一向懒得操心这些事,以后但凡有什么朝中大事,妹妹与钧儿作主就是,就别难为姐姐这体弱多病的身子了!再者,你就是让姐姐看,姐姐也不知道这里面的名字谁是谁啊!” 听陈太后如此说,李太后笑道:“姐姐可千万莫这么说,妹妹看这两日姐姐气色好了许多,以后姐姐少不得还要多操心才是,妹妹一个人如何操心得了这些烦心事!” “好好好,姐姐依你便是!唉,你就看不得姐姐省心!”陈太后玩笑一句,随即又催促道:“你还是快看折子吧,别耽搁了正事!” 接过邱得用递过来的折子,李太后翻开细看起来。杨宁注意到,李贵妃刚翻开折子看了第一眼,神情便不由一怔,目光微抬,好像是向自己掠了一眼。杨宁心下纳闷,下意识向张居正看去,却见张居正安然静坐,倒是神色坦然。 李太后看完折子,顺手递给了一旁的万历,万历打开接着看了起来。 待万历也看完,李太后沉吟片刻,目光好像又极快地掠了杨宁一眼,才对张居正道:“这人选名单,别的倒也罢了,只是——!” 李太后话音一顿,张居正急忙站起身躬身禀道:“这折子上的补缺官员人选,都是微臣结合这些人的人品、能力等各方面、多方考虑秉公作出的选择,其中只有一条,刑部尚书王国光调任户部尚书一事……,想来太后与皇上也都知道,这王国光乃是微臣未来的亲家,不过微臣觉得户部乃是六部重中之重,王大人能力还是有的,所谓‘内举不避亲’,微臣就斗胆……!啊,若是太后和皇上觉得有什么不妥,微臣可以再斟酌……!” 李太后与陈太后对视一眼,方才摇头笑道:“张先生不要多心,哀家指的并不是这个……!” 张居正一愣,迟疑道:“那太后的意思是——?” “哀家的意思,张先生推举的这些六部九卿官员的人选都很合适,只是所提出的‘增补内阁’的提议,哀家看就先不必了!” 杨宁心里一动,怪不得李太后看了这折子后总有意无意望向自己,却原来是张居正在折子里自请增补内阁了,前两日还和李太后议论过此事,没想到这张居正为官如此谨慎,这么快就自己提出增补阁臣的建议来了! “太后,如今内阁之内,只有臣一人主事,臣实在是有些应付不过来,再者,这也……这也不合朝廷规矩啊!”张居正解释道。 李太后摆摆手道:“有什么合不合规矩的,如今乃是非常时期,哀家姐妹都是妇道人家、皇上又小,一切还得多多偏劳张先生,这增补内阁的事儿过段日子再说吧!目前就请张先生多费费心,哀家与皇上都是绝对信得过先生的!” “太后——!”张居正面容激动,突然跪倒在地,眼含泪花拜道:“两位太后与皇上如此信得过微臣,微臣……微臣纵肝脑涂地,也必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见李太后只是轻巧一个示信之恩,便让未来的一代名辅如此激动,大表忠心,杨宁心里不由感叹,这古代读书人忠君侍主的观念实在是根深蒂固,若是换做自己,可就真没有这份思想与觉悟了! 杨宁本以为这事就这么着了,可张居正谢完恩,却仍是执意要增补内阁,并对李太后讲了一大堆的增补内阁的必要性,如朝廷官制决不能违、他一个人实在独木难支等等,最终李太后无奈,按了他的推举,增补由兵部尚书转任吏部尚书的老臣杨博、礼部尚书吕调阳进了内阁,两人部堂职位仍然兼任。 而之后杨宁才知道,杨博空出来的兵部尚书职位,张居正推举了兵部右侍郎、宣大总督王崇古进京接任。 第二百六十三章 元宵长假 尽管张居正在此次人事变动中,又是主动提请增补内阁,又是多推举杨博、吕调阳这样的中立老臣一派,竭力表现出自己的没有私心和公正,但经过高拱一派主力官员主动致仕、以及一番调动补缺之后,理所当然的,张居正一派官员的势力在朝中上下大大的增强。 与此同时,冯保对内监的清洗整顿也已经结束,凡是以前忠于孟通的人员皆被冯保免得免、贬得贬,清理了个干干净净,而冯保一派的人则全都升上来控制了内监二十四衙门的不部分要职。冯保在内监的清洗可比张居正要疯狂的多,若不是当初杨宁找了李太后发了话,只怕整个内监全都换成了冯保的人。 值得一提的是,张诚因为一直追随于冯保,为人又机灵会办事,此次水涨船高,被冯保提拔做了御马监的掌印总管。尽管最近杨宁与冯保一直闹得不愉快,但对于张诚的升迁,杨宁还是由衷为他感到高兴。 本来杨宁是想提拔向忠进司礼监的,可后来想想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如今冯保与自己不和,向忠若到了他的手底下,处境前途可想而知。最终杨宁将向忠要进了东厂总部,总管东厂的所有办事太监,负责日常机要、密扎等处理工作。说实话,杨宁知道依自己的性子,以后绝不可能整日里待在东厂,因此他有意培养向忠,将来主抓起东厂的事务,只对他一个人负责汇报就是了! 而福宁宫的总管位子,则由向忠推荐的一个叫骆祥的小太监接任,这骆祥为人比较老实,在福宁宫一直是向忠的左膀右臂,对永宁公主更是忠心耿耿,因此杨宁也很满意,只是 看到这骆祥,杨宁便想起两个人来,一个是当初撞死在太庙的小太监王安,若是当初他不是太过于心急、嫉妒向忠,如今这福宁宫总管的位子就是他的了,而且将来有机会杨宁还会再进一步提拔他,可惜……。而杨宁想起的另一个人,却与这个时代无关,那人是——“骆驼祥子”! 张居正和冯保各自忙自己的一块,杨宁也没闲着,除了内监里提拔了一个向忠进东厂,杨宁在头元宵节这几日,开始忙于东厂初步的人员、机构的变革。 首先,杨宁公布了东厂新的“厂训”和“厂规”。 “厂训”借用了岳飞画像旁的对联,又结合了杨宁想要打造“全新一代东厂”的意愿,共计十六个字,书为“尽忠报国,护土安民;毋枉毋纵,青史流芳”! 同时,杨宁又结合东厂之前的厂规令纪,亲手制定了十八条新的“厂规”,其中全是针对的如今东厂番子办事专横、手段残酷、冤杀官员、诬陷良民、邀功谋利等诸般让天下官员百姓深恶痛绝的丑陋与弊病,且制定了极为严厉的惩罚措施,甚至犯“规”严重者,必将处以极刑而不贷。 为了加强警示,杨宁特意命人铸了一块重愈千斤的铁碑,立于东厂大堂门前,将新的“厂训”和“厂规”以斗大的字刻了上去,外表刷以红漆以防锈,寓意“铁规铁律”! 尽管一再宣读新的“厂训厂规”的严肃性和重要性,但杨宁却知道东厂这些桀骜不驯的家伙里头,还是会有不少人心里根本没拿着当回事,总以为这只不过是自己这“新官上任的一把火”罢了。其实这也难怪他们,本来东厂成立之初的初衷和纪律都是好的,只是经过了这许多年的发展演变、太监弄权,这些厂训和厂规都已经形同虚设了,东厂的番子们更都已是习惯了、麻木了,对于自己制定的新厂训厂规,引不起他们心中一点波澜也属正常。 既然如此,那就用“实际行动”来引起他们的足够重视吧!东厂里不乏人性泯灭、双手血腥、恶行累累之人,这些人总是要清理掉的,再补充进“新鲜血液”,如此东厂才能够改头换面、彻头彻尾的傲立于世人面前! 当然,这这些都是以后的事情了,凡事都要稳扎稳打,过于激进和求成最终的结果很可能会失败,这一点杨宁很清楚。 说到补充“新鲜血液”,杨宁也开始了初步的行动,这方面他早已经筹划良久,也和李太后提过,自然取得了李太后的支持,立刻便和表哥牟泰打过了招呼。 于是,杨宁顺利地将大内侍卫中的张为年、马武、丁胜、以及另外几个与自己相熟、身手颇为不凡的侍卫调入了东厂,张为年直接提拔授了掌刑百户,其他诸人则平均分到了十二部各部之中,马武丁胜直接提为了“档头”,其他诸人暂时任普通番役,只待日后再行拔擢。 此番抽调,杨宁事先也委婉征求过张为年等人的意见。毕竟,任职光鲜体面的“近卫大汉将军”,怎也比声名狼藉、形象阴森的东厂番子要好得多,杨宁不得不顾虑到张为年几人的想法。可让杨宁没想到的是,当他犹犹豫豫刚露出想调张为年几个去东厂任职、辅佐自己的想法时,张为年想都不想便立刻一口答应,随即和马武、丁胜等人一说,他们也都是二话没有,反而都是兴奋异常。 对于几人的反应,杨宁是既感动、又有些纳闷,当委婉向他们几个提出这里面存在的名声、形象变化时,张为年代表几人的解释方才解了他的疑惑。 一,这些人与杨宁的关系那是没得说,张为年、马武、丁胜更曾随着他宁夏平叛、出使草原,可谓是出生入死的交情;二,他们都认为杨宁是值得追随的人,他们个个可谓身怀绝技、身手不凡,相比于“大内侍卫”的表面华丽光鲜、内里却平淡不实,他们更希望能追随杨宁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 杨宁这才放下心来,别的他不敢保证,若他能在东厂厂督之位上稳坐个几年,那东厂注定要在他手中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成为维护大明稳定与繁荣的一件“利器”,张为年几个要想建功立业自不待言! 此番抽调,张为年几个都是高高兴兴,可大内侍卫统领牟泰却向杨宁大加抱怨,怪他挖了自己的“墙角”、太不地道等等,就像个老娘们似的和杨宁唠唠叨叨抱怨了几天,最终以杨宁在天然居大摆筵席请了他一顿了事。 在抽调张为年等人的同时,经由曾跟随自己参与募捐赈灾、关系熟络的锦衣卫千户花万春的引荐下,杨宁也秘密拜访了当今的锦衣卫指挥使刘守友,目的是想让其帮忙物色准备一批家底干净、出身贫苦、身手要好的新进年轻锦衣卫校尉和力士,以后好充实到东厂。 这刘守友的身世背景就如杨宁猜想的一样,出身世家、功臣子弟,历代对朱明皇朝忠心耿耿。此人说话行事都是文质彬彬、温文儒雅,让杨宁顿生不少好感。 按如今东厂与锦衣卫的关系,杨宁明显在地位上要高这刘守友一筹,但他却也并没有摆出上位者的架势,这让刘守友对杨宁态度更是友善,当下满口答应了杨宁的要求。两人虽是第一次打交道,但却也是言谈甚欢! 一连几日,杨宁都忙于整顿东厂的事务,不知不觉已来到了元宵佳节。 在这个时代,有一个现象让杨宁比较奇怪,那就是明人对于元宵节的重视要远远大于过年,按例会给文武百官放长达十五天的假期,而且皇宫还要在元宵节当天举行盛大而绚丽的“鳌山灯会”,到时整个皇宫都将被华丽灿烂的各式花灯点亮,而皇上则携后宫嫔妃及文武百官共同登上高大的午门城楼上观灯齐乐。同时,民间百姓也会张灯结彩、营造出各式各样美丽绚烂的花灯和灯楼,男女老少、尽皆狂欢纵饮,热闹喜庆的氛围绝对要超过年关之时。 明朝人对于元宵节比对过年的重视,也反应在朝廷因隆庆驾崩而在民间禁止喜乐程度上。过年之时,朝廷严禁一切喜庆活动、甚至凡是沾红挂彩的对联、灯笼等都不让使用,到处是一片冷冷清清,让杨宁都没觉出个年味儿。可到了这元宵佳节,虽说朝廷也颁令禁止,但要求却比过年时宽松了许多,最起码准许百姓进行一些小幅度的喜乐庆祝,及悬挂点缀一些花灯了。不过大型的灯楼,以及午门广场上官方办的“鳌山灯会”,却是都禁止和取消了。 对于过个元宵节就能放长达十五日的假期,杨宁还是非常满意的,他正想趁此机会去昌平的庄子看看,怎么说那也是自己的产业了,而且规模庞大,还有后世人人向往的“温泉”,自己怎么着也要去见识见识、规划规划,说不定就能开发出个“旅游胜地”来呢!趁机赚钱不赚钱的倒是后话,关键是自己空闲时也能去泡个温泉、度个假什么的,岂不爽哉! 第二百六十四章 壮烈自残 临放长假头一天,也即正月十四下午,杨宁进了宫,要出远门去昌平的事,他自然得和李太后及万历、尤其是李太后告假一声。 “什么?你又要离开京城?”杨宁将想趁着假期去昌平的打算一说,李太后便立刻皱眉道,随即察觉到儿子有些诧异的目光向自己望来,心下不由一凛,神色瞬间恢复了平静,不动声色对杨宁道:“这大过元宵佳节的,你不在京城呆着好好歇息几日,跑到那荒郊野岭去做什么!” 杨宁之所以来告假,便是知道李太后不愿自己离开京城,虽说自己也和别人一样能放长假,但不去东厂当值,却必须时不时得跑到李太后这来“当值”。 “是啊,杨宁,朕还正想趁着这空闲时当咱们两个好好玩……呃,好好向你讨教些学问呢,你这一下子跑那么远,让朕找谁去?”万历跟着也道。 想讨教学问,你找张居正去,我又不是你师傅!笨蛋,撒谎都不会撒,还满脑子想着玩儿呢,差点没说漏嘴!杨宁心下暗道。 “回太后、皇上的话,奴才不是蒙先帝隆恩,赐授了昌平那处皇庄么,奴才想趁着这长假过去看看,好生规划打理一番。偌大一片产业,又是先皇所赐,若让它荒废了,那奴才罪过可就大了!” “啊哈,原来你说的是那处汤山黄庄啊,你不说朕倒还忘了,那皇庄原来可是朕做太子时名下的,没想到被父皇拿来赏给了你!听说那儿景色不错,就是有些荒凉,你去了可要好生打理哦,以后你可就不愁吃、不愁穿,甚至还会财源滚滚呢!”万历虽说这皇庄原属于他的,但话语里却并没有一丝不乐意,话里也都是玩笑的语气,想来也不吝将这庄子给了杨宁。 杨宁正要说话,李太后却是冷哼一声道:“什么财源滚滚,左右不过一处荒郊破庄子罢了,能有多少进项?依哀家看——,随便派个人过去打理一下就行了,这一趟你不去也罢……!” 听自己母亲口气有些不善,万历顿时不敢再开口了。 听李太后如此说,杨宁心里不由一沉,他清楚李太后这是舍不得他离开、而这么长时间见不到他,这份对自己难舍难分的情意,自己应该感到高兴,可也总不能为了这个,就将自己寸步不离的绑在身边啊,那自己还有没有点儿自由了!照此下去,若万一将来自己身体发育掩饰不住、不得不离开的时候,瞧李太后这个劲儿,自己还甭想走了呢! 想到这里,杨宁心里未免升起一丝烦躁,脸上神情随之也冷了几分,万历没注意,李太后却立刻敏锐地察觉到了,脸上虽多了几分异样,但目光却移了开去,故意不去看杨宁的神色。 杨宁心下更恼,口气不免有些生硬道:“既然如此,奴才告退!好几日没去给公主请安了,奴才想过去瞧瞧!” 杨宁如此说,未免带了些与李太后置气的味道,李太后神色也果然顿时一恼,刚要脱口道不准,但话到嘴边猛然想到万历还在一旁,只好有些悻悻改口道:“准了,你退下吧!” 尽管李太后说得故作平静,但杨宁还是能察觉到她话里的恼意,但此刻他却是更心烦,闻言再不看李太后脸色,转身径自退出了东暖阁。 出了乾清宫,杨宁绕过坤宁宫,独自一人向内宫深处的福宁宫行去,刚才他对李太后说的也不全是气话,这几日一直忙于东厂的事务,确实好几日没去见永宁公主了,不知道这温柔美丽的公主是否又过得了然无趣了。 一路上,杨宁仍在心烦着不能去昌平的事,本来他计划得好好的,趁着放元宵长假的工夫,去那含有温泉的庄子好好见识见识、规划规划,如今倒好,让李太后一发话,什么都泡汤了。还说什么“派个人去就行了”,旁的不旁的,派个人去自己能泡到那舒爽惬意的温泉么! 想到李太后不情愿自己离开的话和神情,杨宁不由又想起了困扰自己的最大烦忧,内心顿时又是纠结半天。 儿女情长固然重要,可自己身份迟早若是泄了密、被万历大卸八块,李太后她自己也弄个身败名裂,那可真就得不偿失了! 不走不行,可想到如今身边千头万绪、难以割舍的人和事,还必须得留下来。可想要留下来吧,别的都好办,只是怎生解决掉这嗓音变声和喉结突出的身体生理特征变化问题呢? 想到这里,杨宁下意识向四周瞅瞅,确定四下就他一个人,才伸手仔细摩挲了自己的喉结处,那里凸起地好像又高了一点儿!再想想自己的嗓音最近也开始了变化,搞得自己平日里和外人说话总是有意无意将发音变细,做到这一点倒是不难,关键是长此以往实在是人累心更累! 虽说前几日和李太后谈时,她安慰自己还有时间,可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开启了“性事”的缘故,还是已经到了“青春期”猛然加快发育的时候,自己总感觉过了年以后,这身体最近的变化明显比想象中要快了起来,几乎有些一天一个样的感觉。 以前,若不是就像李贵妃所说的,自己的“下身发育”速度比其它方面发育明显过快,依自己已经迈进十五岁少年的年龄,恐怕纸里早就包不住火了!可如今呢,却已快要到了纸就要包不住火的时候了。 胡子可以勤“拔”着点儿;嗓音也可以受受累故作尖细着点儿;可这喉结的凸起问题呢? 虽说如今现在仍未开春、天气寒冷,自己穿的棉袍所带的高翻毛领子也能给遮住了,可天气转暖了呢?总不能一直穿着这冬天的衣服吧?到时候换了单衣、遮不住了,再发育地凸起一些,被有心人注意到,只怕就要谣言四起了,传到万历耳朵里,后果可想而知! 虽说万历如今很怕李太后,一切也都是李太后说了算,可他总有一天会长大亲政的,到那时……,只怕历史上第二个“嫪毐”就荣耀诞生了! 而与自己关系亲密的水灵、小乐子、岳风关雷、还有如今府上的一群老的少的,只怕人人都落不了个好下场! …… 杨宁心里是越想越烦躁,越想越惊心,此刻他正经过御花园边上一处假山树木掩映中的小景园,忍不住猛地一个飞脚,踢在石径旁草地上一颗凸起地碗大石块上,本来杨宁以为那石块是活动着的,谁想到石块下面还有一截迈进了冻土里,他这一脚下去,那石块纹丝未动,一阵剧痛却猛地传来,疼得他忍不住闷哼一声,一屁股坐在了硬邦邦的干枯草地上,捧着脚脖子便是一阵倒吸冷气,显然痛苦之极,他心下还连声念叨着,“完了完了,这下脚趾头肯定断了,弄不好还得残了! 坐在冰冷的草地上、背靠着假山石,杨宁好一阵的龇牙咧嘴,疼得眼泪儿都流出来了,形象实在有些狼狈不堪!也幸亏此刻就他自己一人,这出糗的场面才没被别人看到。 按理说,作为内监的高级太监,出入时候身边总跟着有手下的随从太监的,位子坐得越高,身边的随从太监人数就越多,冯保在这方面就很合乎“标准”,每次出入身旁总跟着一大帮子手下的随从太监前呼后拥,只在跟着主子们的时候才有所收敛。 可杨宁却与冯保截然相反,一直以来,无论他坐到什么位子,他在皇宫出入总是一个人,即便如今做了东厂厂督,可他身边却仍是一个随从太监也不带,对外他会宣称这是他个人形成的习惯,但是归根结底,还是他觉得身边跟一棒子人,想办点什么“隐秘事”太不方便,尤其他的“个人情况”还在诸太监中与众不同,办的“隐秘事”也太多! 在地上坐了好一会儿,杨宁才缓过劲来,疼得已是浑身冷汗。忍着右脚的剧痛,杨宁小心翼翼脱去了鞋子,这才发现,自己脚上洁白的白麻布袜已被染成了一片殷红,让人触目惊心,杨宁心下疼得不由更是一个哆嗦,同时又暗暗觉得窝囊不已。 自己来到这个时代,先后去宁夏监军平叛,又出使草原和谈,经历了俺答各部的叛乱大战,所受的最重的伤也只不过在草原那处山坳与诺敏遭受暗杀、被黑衣人射在后背和屁股上入肉不深的两箭,如今倒好,一时“失脚”之下,就造成了如此“壮烈”的“自残”! 杨宁四下瞅瞅,视线之内却没见有个宫女太监,心下不由抱怨:妈的,平日里在这皇宫里走十步能碰见八个人给自己请安,如今怎么这么巧,连个鬼影子都不见一个! 其实这也怪不得人家宫里的太监宫女,杨宁为了省事,抄的是去福宁宫的近道,这里偏在御花园一隅,平日自然鲜有人至。 杨宁知道不能在这里久坐,好在此处离福宁宫也已不远,他费力站起了身来。 鞋子脱下来容易,穿却是穿不上了,杨宁只好拎在手里,右脚撅起脚掌、顿着脚跟,一瘸一拐地向福宁宫走去。 第二百六十五章 千疮百孔 走出了小景园,福宁宫的大门已然在望。一步一挪地毫好不容易走到福宁宫门前的那块石头处,杨宁怎也是走不动了,总感觉右脚伤处越来越黏糊糊的,他知道那是因为血流不止的缘故。 “喂,那个……骆祥,快过来扶我一把!”坐在石头上,杨宁正好看到新任没几天的福宁宫总管骆祥正领着两个小太监出来,急忙喊道。 “哟,这不是杨公公么,您、您这是怎么了?”骆祥瞅见杨宁,急忙领着两个小太监奔了过来,见到杨宁脚上一片殷红,不由满脸震惊。 杨宁苦笑道:“别废话了,先将咱家扶进去再说!” “哦哦,快过来搭把手!”骆祥招呼身后两个小太监道。 三人又扶又架,将杨宁几乎是抬进了福宁宫。 几人一进门,早有看到的宫女急急忙忙进去禀报永宁公主去了,很快,永宁公主和迎儿神色紧张焦急地快步行了出来。 “呀,杨、杨宁,你这是怎么了?谁?谁把你伤成这样?”看到杨宁脚上被鲜血染红的布袜,永宁公主不由又痛又急地道,眼泪都快要出来了。 杨宁一看,这还了得,一个奴才受伤,怎至于让一位公主这样,这不是很惹人起疑么! “咳咳,奴才没事,公主不必担心!” 永宁公主立刻也意识到自己有些紧张过度,急忙收敛了几分神色,对骆祥几人吩咐道:“快先将杨公公扶进去吧,骆祥,你亲自去太医院请太医……哦,不用,文医官这时正在养生殿给仁圣太后瞧病,你先去那里看看,若是文医官已忙完,你就将她请来!” “公主,随便找个太医就行了,文医官正在给太后瞧病,怎好这时候找她?”杨宁闻言立刻道,让那么一个冰清高洁的女医官、更在自己心里一直占有特殊地位的绝色女子来给自己看脚,她不在乎,自己还有些不好意思呢! 永宁公主却是坚决摇头道:“太医院太远,哪有养生殿离得近便!你放心,文医官只是给母后例行查体,而母后对我最是疼爱,肯定会紧着我这边的!骆祥,你快去,就以本宫的名义,就说——,就说是本宫身体有些不适……!” “是!”骆祥答应一声,急忙转身飞奔而去。 永宁公主坚持如此,杨宁也不好再着意拒绝,边被两个太监架着迈上台阶、边苦笑道:“公主对奴才实在是太好了,只是也犯不着要拿自己身体作咒……!” 永宁公主脸色一红,没作声,迎儿却哼了一声道:“公主对你自然是好了,连我都要嫉妒,可你这没良心的,却好几日不来福宁宫,公主和我都快闷死了……!” “迎儿,又胡说,没看到杨宁都伤成这样了,还说这些!”永宁公主急忙斥道。 杨宁不禁更加惭愧,讪讪对一旁的永宁公主道:“这事确实怪我,只因近几日刚接手东厂,诸事繁杂……!” 永宁公主打断他道:“你别听这丫头胡说,现在说这些做什么,要紧的还是先医治你的脚!” 几人进了暖阁,杨宁被扶坐在椅子上,面前又放了一个锦凳,两个小太监小心翼翼地将杨宁的右腿担到了锦凳上,然后躬身退了出去。 杨宁想要躬身将脚上被鲜血浸透的布袜脱下来,样子却有些吃力,永宁公主下意识想上前帮忙,不过马上又意识到自己的公主身份,只怕杨宁肯定会不让,她犹豫一下,立刻对身旁迎儿道:“迎儿,你来帮忙!” “啊,不是吧?奴婢……奴婢见到血就会晕过去的!”迎儿望了杨宁殷红一片的右脚,满脸怕怕地道。 “不、不用,这不就……下来了么……嘶——!”杨宁费力地捏住布袜的顶端,轻轻拽了下来,鲜血粘连和布袜摩擦带来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又倒吸一口凉气。 永宁公主狠狠瞪了迎儿一眼,再转头看杨宁的右脚时,却不由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此刻杨宁的右脚,已是一片血肉模糊,大拇脚趾的指甲盖整个都掀了起来,而脚趾则呈一种扭曲形态弯曲着,情形让人惨不忍睹。 “杨宁,怎么会、会搞成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永宁公主既惊又痛地道。 杨宁不由也是苦笑不已,想不到郁闷烦忧心情下的一次发泄,却将脚搞成了这样!记得当时自己没使多大力啊,怎么“破坏力”就这么大呢! “没事的,公主,今日本来是想自乾清宫过来看你,不想绕路便抄了个近道,却没注意脚下踢到了一个石头上,于是就搞成这样了!”杨宁哪好意思说是自己有意踢的,只好含糊解释道。 永宁公主疑惑地看了杨宁一眼,却没说别的,只是皱眉道:“宫里的路怎么还存在这等隐患,这些奴才是怎么办事的!” 迎儿却满脸怀疑地道:“不会吧,走个路不小心踢到石头,就能搞得这么严重?” 杨宁也知道自己这解释太过牵强,讪讪一笑,正要说话,永宁公主却已是先皱眉道:“迎儿,你就不能安分点,帮不上忙还在这里添乱,去!去门口看看文医官来了没有!” “哦!”迎儿小嘴一撇,委屈答应一声,转身出去了,暖阁内只剩下永宁公主与杨宁。 见永宁公主望着自己血肉模糊地右脚,满脸的心痛与担忧,却没有一丝厌嫌神色,杨宁不禁心下感动,故作轻松地笑着安慰她道:“公主,不用担心,只是皮肉伤而已,你看,现在血都已经止住了,等文医官来了,再敷上些金创药,很快就会没事了!” “都伤成这样了,哪会这么简单就没事了!杨宁,你……你现在一定很痛吧”永宁公主一脸痛惜地道。 “呵呵,没事,在草原时,比这重的多的伤也不是没……呃,没什么,放心吧公主,你要相信文医官的高明医术!” 永宁公主却是神色怔怔望着杨宁道:“在草原你也受过重伤么?怎么你回来之后,一直都没对我说过?是不是我在你心……,嗯,我不值得你对我说这些?” 见永宁公主一脸落寞忧伤地表情,杨宁不由恨不得删自己两个嘴巴,没事提草原那档子事干什么。 “不是,我这不是怕公主担心么,再说,受的伤真不重,只中了一箭,在屁股上,这屁股上皮糙肉厚的,又入肉不深,只不说是挠痒痒罢了!”杨宁故意调侃着道。 永宁公主脸上却并没有一丝喜色,沉默一会儿又道:“杨宁,上次受伤你没说,这次是如何受的伤,你总该和我说实话吧?” 杨宁正要开口,永宁公主已是又抢先道:“别和我说什么不小心之类的话,我的智商不比迎儿低!” 杨宁尴尬一笑,想了想,最终还是将自己最近一直以来的烦忧坦白告诉了永宁公主,并想得过于烦躁而导致一脚“自残”,当然,他自然得瞒过之前与李贵妃的一段。 永宁公主可以说是宫内最早知道杨宁身份秘密的人,也可以说多少因了这一层的缘故,她与杨宁的关系从开始便处于一种十分微妙的状态,总似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情丝牵绕在两人之间,只是因了两人之间的身份、以及永宁公主沉静如水的性子,决定了她不可能明言表示什么,而杨宁则因为自己尴尬的身份,更是有意无意地逃避着这缕让任何一个男人都难以拒绝的柔情。 听到杨宁一直以来竟为了自己的假太监身份是如此纠结,永宁公主不由耸然动容,听到杨宁苦恼于自己身体发育的种种变化,她俏脸自也忍不住羞红一片。沉默半响,她方才道:“此事……,慈圣太后是个什么意思?” 杨宁这一惊非同小可,期期艾艾道:“你是说李、李贵妃……啊不,李太后?她、她能有什么意见,他怎会知道……!” 不等他说完,永宁公主已是幽幽叹道:“杨宁,你不必再瞒我了,其实,很早以前我就猜到母妃定是知道了你的身份,而且你们还……,要不然,她也不会一直如此重用你,到了今天,甚至让你坐上了东厂厂督的位置,虽说你先后立过几次大功,可别忘了,你今年才多大的年龄,若不是她因为与你……,嗯,对你青睐有加,你升迁速度又怎能如此让人匪夷所思,这太不合常理了!” 杨宁再一次口瞪目呆,永宁公主的话,却是继淑妃之后给自己敲响的第二次警钟,就如晨钟暮鼓,一下下敲打在自己的心上。 是啊,若不是因为与李贵妃有了那层关系,如今的自己能升迁地这么快么?李贵妃能对自己如此百依百顺么?即便是跟随她多年、忠心耿耿的冯保,在她的心里不也是难及自己重要么! 永宁公主既然能有此怀疑,那别人又怎会不起疑心呢?杨宁又一次心惊想到。 彷佛知道杨宁心里所想,永宁公主又开口道:“你不用担心,我之所以怀疑,是因为从一开始,我便知晓了你的身份秘密,别人不知道的,就无从起这疑心了!当然,是不是还有人像我一样也知晓了你的秘密,那我就不得而知了!” 望着永宁公主看不出喜怒的淡淡表情,杨宁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件事了,自己这点秘密,本以为捂在了密实的沙袋里,谁想到却是个千疮百孔的“沙袋”! 第二百六十六章 因祸得福 “公主,关于……关于这事吧,是这么回事,那个……!” 杨宁期期艾艾地想要解释,永宁公主却打断他道:“你不用和我解释,我也不想知道,今日话赶话说到这,我之所以说出来,是希望你以后还是……还是收敛一些吧,毕竟,这不是什么好事情!不过看你应该也有所醒觉了,要不也不能将自己脚伤成这样子……!” 杨宁不知是该高兴还是郁闷。 话声顿了顿,永宁公主随即又有些自嘲道:“想当初,自我知道你是个……是个假太监的时候,我便存了心思,让你当了福宁宫总管,想把你留在身边,看着你点儿,可谁知道你竟然和……!唉,早知如此,当初也许就该将你赶出宫去,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我早该想到的……!” 听着永宁公主自嘲的话语,杨宁更是如坐针毡,脸上汗都下来了,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也无法解释,左右都是他理亏罢了。 正当杨宁羞愧难受的时候,外面迎儿禀报一声,骆祥领着文紫嫣到了。 永宁公主匆匆对杨宁说了一句,“以后你自己小心吧!”说完,便扬声让迎儿等人进来。 珠帘轻响,迎儿与骆祥领着文紫嫣行了进来,骆祥手里提着文紫嫣的药箱。 “奴婢见过公主!”文紫嫣一进来便看到了杨宁脚上令人触目惊心的伤势,不由神色一惊,只是碍于在永宁公主面前,却不能施了礼数,只好故作平静地先与永宁公主见礼。 因为忙于东厂之事,杨宁同样有几日未见到文紫嫣了。此刻乍然一见,文紫嫣却是依旧那样的清丽雅致、明艳逼人,一袭得体的女医官服穿在身上,更是别有一番动人韵味,杨宁看得不禁有些着迷,心里更是痒痒的,对于文紫嫣,他始终有一种对于别的女子所没有的情愫,这种情愫来自于前世,历久弥坚。 “文姐姐,就快别客气了,劳烦你快给看看杨公公脚上的伤势吧,本宫看他着实伤得不轻!”永宁公主催促道,不免又露出担忧焦急的神色。 杨宁心里一定,虽然永宁公主知晓了自己与李太后之间的浪荡事儿,可她并没有真正生自己的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关心自己的,自己可以不承认这件事自己做错了,但必须得承认自己在这件事上是对不起永宁公主的。 “是!”文紫嫣看似平静地答应一声,随即的动作却明显有些急促,她快速的打开药箱,从里面取出几个精致的瓷瓶、干净的棉棒棉纱、还有类似于手术刀之类的器具等等,又让人取铜盆,放在杨宁担起的脚下。 “怎么搞成这样?”文紫嫣俯身近距离仔细看杨宁的右脚,皱眉低语一句,好似是在自语。 望着文紫嫣精致无暇的俏脸,却与自己的“臭脚”离得如此近,杨宁不禁有些不自然,他耳朵尖,听到了文紫嫣的话,以为是在问他,不由干笑一声道:“走路不小心,踢到了石头上!” “文姐姐,杨……杨公公这伤……严不严重?”旁边永宁公主有些忐忑问道。 文紫嫣神色凝重道:“看情形有些不妙,这出血倒是小事,只怕他大拇脚趾已经断了……!” “啊!断、断了?那岂不是……岂不是成残废了?”迎儿不由惊呼一声。 文紫嫣淡淡扫了迎儿一眼,回了一句:“不至于那么严重!” 永宁公主面色凝重,闻言不由狠狠瞪了这个一向口无遮拦的小丫头一眼。 这时文紫嫣已经取过一个瓷瓶,拔开瓶塞,神色有些犹豫地看了杨宁一眼道:“这是我自己配的一种药液,我需要先给你清洗一下伤口,才能看清情况,可能……会有些痛,你忍着些……!” 感受到文紫嫣话语神情里隐隐的关怀,杨宁内心舒爽不已,闻言立刻满不在乎地道:“没事,你尽管弄便是,我挺得住!” 文紫嫣点点头,便将瓷瓶里的药液缓缓倾倒了一些在杨宁的伤处,那是一种乳白色的液体,还散发着一种淡淡的清香,附一接触,杨宁并未感到疼痛,反而感到伤口处一片清凉,说不出的舒服。 便倾倒着那乳白色液体,文紫嫣便用一个棉棒小心翼翼地擦洗杨宁脚趾上的血迹,这会儿杨宁才感到了疼痛,不过因为文紫嫣动作轻柔,动作精准娴熟的避过了那些伤口处,因此这疼痛并不强烈。 望着文紫嫣精致俏脸上无比专注和小心翼翼的认真神情,杨宁心里的幸福更是逐渐荡漾开来。 这文紫嫣自配的药液效果很好,待整个脚趾上的血迹清洗干净,杨宁彷佛感觉伤口处的剧痛也减轻了不少,不再是那种如刀割般的感觉了。 众人的目光全都望向杨宁已经被清洗干净的伤处,只见他的大拇脚趾仍然弯曲着,指甲翘起,而别的脚趾看来倒无大碍,流的血估计也就是因指甲掀起而流出来的。 文紫嫣皱眉仔细观察了一会儿,然后竟伸手在杨宁的大拇脚趾上捏索了几下,尽管轻柔,但杨宁仍是忍不住右腿一颤、嘴里闷哼出声,额头上立刻也见了汗,不过他却又咬紧牙没有出声呼痛。 “啊!杨……公公,你没事吧?”永宁公主忍不住惊呼出声。 “没、没事!”杨宁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 文紫嫣直起身来,眼神有些异样地望了永宁公主一眼,随即对杨宁满含歉意道:“对不起,我必须要摸清你断骨的情况,才能对症疗治!” “我明白……!”杨宁点头道,从刚才的剧痛中缓过神来,他也终于明白开始时为什么文紫嫣会说“可能会有些痛,让自己忍着些”的话了,这最后一下果然很痛! “文姐姐,杨宁这伤势到底怎么样?能不能治好?”永宁公主再一次关切地问道。 文紫嫣深深望了永宁公主一眼,方才微笑道:“公主不用担心,杨宁……公公他这伤势看着吓人,其实并无大碍,这翘起的脚趾甲过一段日子自能长出新的来,只是这大拇脚趾骨折断了有些麻烦,但只需接好断处,再加以固定,好生将养一些日子便能恢复如初了……!”说着,文紫嫣又看了杨宁一眼道:“只是有一点……,杨公公这右脚只怕得有段日子暂时不能落地行走了!” 听文紫嫣如此说,永宁公主终于放下心来,如释重负道:“暂时不能行走没关系,只要能痊愈就好!” 文紫嫣微微一笑,开始继续为杨宁治伤。 开始杨宁以为接驳断骨时免不了又是一番剧痛,心里早做好了准备,但文紫嫣却取出一派插满金针的布囊,为杨宁接驳断骨时,她将七八根金针炙烤后一根根快速而准确地插入到杨宁脚上和腿上的穴道之中,杨宁顿时感到整个右脚和右腿完全失去了直觉,直到文紫嫣为她接好断骨,涂上又一种她自制的绿色清凉药膏,缠好棉纱绷带,杨宁竟没有感到一丝的疼痛。 这次的脚上受伤,让杨宁对于文紫嫣的高明医术有了切身体会,从她自配的清洗伤口的药液、到那外敷的清凉药膏,尤其是她那神奇的金针止痛之法,简直就是无上的瑰宝! 据杨宁所知,在这个时代,华佗的神奇的“麻沸散”止痛之术早已经失传,而后世的先进麻醉方法还没有出现,这个时代人们除了利用一些比较原始的、效果比较差的药草来止痛,还没有其它能非常有效止痛的方法,而文紫嫣的金针止痛术竟让自己一点都感觉不到疼痛,这样神奇的手段和高明医术,只凭这一手,说她当得起“扁鹊重生、华佗转世”也不为过。 第一次,杨宁霍然意识到,原来文紫嫣的医术竟是如此的高超,怪不得她以她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年纪,便能当上太医院唯一的女医官,专门给娘娘公主们瞧病,医术据传言也比那些太医院的老家伙们要高得多! 文紫嫣给杨宁包扎完伤口,起身一抬头,却看到杨宁目光正望着她出身,脸上顿时一红,急忙转过了身去,顺势装着收拾药箱,嘴里道一声:“可以了!” “文姐姐,这次真是多谢你了!”永宁公主由衷对文紫嫣道。 文紫嫣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淡淡回道:“公主您实在太客气了,治病救人,本是紫嫣的职责所在……!” 说完,她好像不愿意永宁公主再多说,转向杨宁叮嘱道:“这断骨之伤比较严重,一月之内脚不能着地、用力,还有,记住以后这伤口千万不要沾水!” “啊?那岂不是说我一月不能洗脚了?”杨宁立刻意识到了不妙所在。 文紫嫣嘴角扯了扯,好像想笑,却又忍住了,继续板着面孔道:“我可以多配置药液供公公洗脚,哦,对了,这伤口需要三天换一次药!” 杨宁不由一喜,颇为期待问道:“谁来换?” 文紫嫣面无表情,“这‘绿玉续骨膏’乃我独门配制,对断骨愈合功效甚奇,若是公公能觅得更好良药,不用紫嫣换药也罢!” 杨宁心里乐开了花,急忙道:“用用用,怎么不用?以后少不得要劳烦文医官了!” 这一阵,文紫嫣一直对自己不冷不淡的,想亲近都没多少机会,想不到这次受伤之下,三天一换药,一月便有十次机会亲近佳人,倒真是因祸得福了! 这伤,受得值! 第二百六十七章 携美出京 高兴之余,杨宁一瞥眼间却看到了永宁公主异样的神情,心里一凛,急忙收敛了神色,低头专注地望着自己包扎好的右脚左瞧右看,好像是在检查文紫嫣的包扎是否完好! “公主,若无它事,紫嫣这便告辞了!”文紫嫣向永宁公主行礼道。 永宁公主正要答应,外面却有小太监禀道:“启禀公主,孙海孙公公求见,说是皇上有旨意给杨公公!” 众人闻之都是一愣,永宁公主诧异地望了杨宁一眼,随即对骆祥道:“骆祥,你去将孙公公迎进来!” 骆祥答应一声便出去了,不一会儿,领着一个太监走了进来,却正是万历的近身内侍孙海,他的右手果然托着一道黄绫圣旨。 “奴才孙海,见过公主!”孙海对永宁公主躬身行礼道,但因为有圣旨在身,按规矩却不用行叩拜礼。 “孙公公不必多礼,可是有旨意要给杨公公?”永宁公主和颜悦色道。 “正是,奴才打扰……咦,杨公公,您、您的脚怎么了?”孙海转眼间看到了杨宁的伤脚,不由惊讶问道。 杨宁苦笑道:“不小心磕伤了,没事!皇上不是有旨意么,还是先宣旨吧!骆祥,来,扶我跪下!” 文紫嫣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却又止住,倒是孙海急忙道:“公公都伤成这样子了,就不必跪接了,回头小的禀报给太后与皇上,他们也定不会相怪的!” “这——,有些不好吧……!”杨宁犹豫道,不跪接圣旨,这要传到御史言官耳朵里可是大不敬的行为。 永宁公主也道:“有什么不好,事急从权,你这样子还能跪得下么!孙海,赶快宣旨吧,有什么不妥本宫担着!” “是!”孙海答应一声,展开了圣旨。 按规矩,在场诸人全都跪下接旨,就连永宁公主也不例外,却只有杨宁坐在椅子上,翘着一只腿,如此接旨架势,确实是容易惹来非议了。 “大明仁圣皇太后、慈圣皇太后懿旨,神宗皇帝圣旨,着新擢建极殿大学士、少师兼太子太师张居正,司礼监秉笔、东厂厂督、太子少保杨宁,率同工部、礼部、钦天监等有司派员,十五元宵过后即往昌平天寿山,验收、祭扫大行皇帝寝陵,不得有误!” 听到竟是这样的一份圣旨,杨宁呆愣片刻,领旨谢恩,心里却是五味杂陈。 此道旨意,表面上看是让杨宁与张居正等人去验收隆庆的寝陵,但杨宁获赐的汤山皇庄却正是在昌平,而天寿山皇陵则也在其北方不远,要去皇陵,来回必定会经过汤山皇庄左近。李太后这道旨意,等于是摆明同意了杨宁先前的请求,不但遂了他去汤山皇庄的心愿,更给了他一份轻松、荣耀的“美差”! 按明朝历代规矩,这种代新任皇帝去验收其“老子”寝陵的活计,归来之后所有主持人员都会有赏赐的。 李太后最终还是迁就了自己啊!杨宁心里感叹道,她开始不答应自己去昌平的请求,归根结底是因为对自己一往情深、难舍片刻!如今最终答应,却也是因为对自己爱到了极处。这份重愈山海般的深情,却让自己拿什么去报答! 孙海办完了差事,便回乾清宫复旨去了,临走他还不忘详细问了杨宁的脚伤情况,看他那样子,估计不出一会儿李太后与万历便就会知道这件事情了。 孙海一走,永宁公主便皱眉对杨宁道:“本来这倒也是件轻松的差事,只是如今你脚上受了这么重的伤,却如何能出得了远门,到了那又如何办得了差?回头你便将这差事辞了吧,实在不行……,本宫为你去说!” 杨宁赶忙道:“不能辞,千万不能辞!这旨意都下来了,难道还能让太后和皇上将旨意收回去不成?公主不用担心,奴才这一路坐着马车去不就行了!再者,此次我也就是个陪衬,即便到了那,一切自有张阁老主持,根本用不着我操心!” 永宁公主有些诧异地道:“瞧你对这差事好像很有些跃跃欲试啊?” 打算借机去汤山庄子的事,杨宁自然没必要瞒着永宁公主,笑道:“不瞒公主,奴才此去顺道还要办些私事!年前先皇不是赏赐了奴才一处汤山的庄子么,奴才正想趁此机会过去看看,这眼看着不是快要开春了么,奴才也想规划整治一番,总不能让它慌了!只是有些可惜……,这脚一伤,那温泉是不能泡了!” 永宁公主恍然道:“原来如此!你也确实该去瞧瞧,听说那处庄子规模可是不小呢,只是有些荒凉罢了!” 文紫嫣这时突然插言道:“杨公公刚才说什么不能泡‘温泉’,那‘温泉’是不是一种天然的温热泉水,浸泡其中会对人体大有裨益?” 杨宁大为惊讶道:“你竟知道这东西?”据他所知,这个时代好像还没有出现地热、温泉等的利用现象。 文紫嫣摇头道:“我也只是在一本古人所著的冷僻游记上看到过,所知却并不详细,只隐约知道这泉水对人会有好处,却不知道这种泉水叫做‘温泉’,也不知道什么地方有……,哦,对了,唐玄宗为杨贵妃在长安建的‘华清池’,应该就是这种泉水吧?” “正是!”杨宁点头道。 “说了半天,这‘温泉’到底是什么东西啊?对人体又有哪些好处呢?”迎儿忍不住开口问道。 杨宁目光所及,却见永宁公主和文紫嫣都是一脸期待的样子,他欣然点头道:“好吧,我就来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温泉’的奇妙,等听完了,保准你们人人都想去泡一遭……!” 接着,杨宁便将温泉的性质、形成原理、对人体的各种益处和功效讲给了永宁公主几人听,当然,过于深奥专业的知识他不知道,不过只是说了一些浅显的、在后世几乎是人尽皆知的温泉知识,便已让永宁公主等人听得连连惊叹、向往不已。 尤其引起永宁公主等人浓厚兴致的,却是杨宁所说的长期泡温泉可美容护肤、养颜养生的神奇作用,有关于这一方面的效力,不论古今,对于女孩子的杀伤力永远是巨大的。 “哇,原来泡温泉会有这么多的好处啊!听得我好想现在就去见识见识!”迎儿一脸向往地道。 杨宁撇嘴道:“你这泡不泡的,也就那样了,倒是公主应该多泡一泡,最好一次能连续地多泡些时日,这非常有助于增强公主的体质!效果甚至不亚于天天运动锻炼!” “你——!”杨宁一句话便点燃了迎儿小丫头的怒火,但杨宁话里又提到公主,她却又不能反驳,一张小脸憋得通红。 “若真有你说得那么好,倒真是该见识见识!”永宁公主也是一脸的神往,随即表情很快又黯淡下来道:“可惜,我这身份所限,随意出宫都不行,更遑论离开京城了!啊,对了,文姐姐此次随同杨公公一起前往,既能照料杨公公的脚伤,又能趁机去见识一番这温泉的奇妙,岂不是一举两得!” 经永宁公主一说,杨宁这时才意识到这个问题,自己脚上受了这么重的伤,文紫嫣刚才也说需要她三天换一次药,那岂不是就可以借机请她跟随自己出京了? 只是,永宁公主一向对自己与文紫嫣的关系有些注意,那次为了自己夸了文紫嫣几句,更是好长日子都没有理自己,此刻她如此说,是不是在故意说反话啊? 文紫嫣神情一呆,显然也是刚想到这个问题,脸色不由一红,有些失措道:“公、公主说笑了,紫嫣……职责在身,如何能擅离京城……!” 永宁公主微笑道:“这个没问题,本宫可以和母后去说!刚才文姐姐也说了,杨宁这脚伤必须三天一换药,用得还是文姐姐独门秘制的药膏,他这一出门,十天半月的只怕回不来,本宫在这儿就替他求文姐姐一回,希望文姐姐能答应走这一遭!” “公主如此说可真是折煞紫嫣了,既然如此……,紫嫣敢不从命!”文紫嫣终于点头道,目光却不去看杨宁。 杨宁这时才明白,原来永宁公主真不是在说反话,她之所以如此做,说到底还是为了自己的伤脚罢了! 杨宁心头一热,脱口对永宁公主道:“既然如此,不如公主也随奴才去见识见识如何……?” “是啊,公主,不如大家一起去见识游玩一番,您这长年呆在宫里,也正好趁此机会出去散散心,对您这身体肯定会大有裨益!”文紫嫣竟也跟着劝道,倒让杨宁颇有些意外。 永宁公主神色间一片悠然神往,半响过后却又是黯然摇头道:“方才不是说了么,受这身份所限,本宫又哪里有这等自由!就算我再如何想去,两位母后也不会答应的!” 杨宁坚决道:“只要公主想去,剩下的事就由我来办,我去和慈圣太后说!” 文紫嫣立刻也道:“我去和仁圣太后说,她老人家对于我这干女儿的话还是能听得进去的!” 永宁公主望着两人,神情又是期盼又是担心,去再不知道说什么好,旁边的迎儿兴奋期待神色则早已是溢于言表。 第二百六十八章 两个请求 “慈圣皇太后驾到——!皇上驾到——!” 正当杨宁与永宁公主、及文紫嫣仔细筹谋如何能让永宁公主跟随杨宁出京的事情时,暖阁外院子里响起孙海尖细悠长的喊声,听声音却是已到了正殿门口。 众人一惊,急忙站起身要出去迎接,李太后与万历却已经一前一后进了暖阁,来得甚快。 永宁公主、文紫嫣、以及骆祥几个太监宫女急忙纷纷行礼参拜,李太后神色淡淡道:“都起来吧!”嘴上说着,目光却望向了杨宁包扎着纱布的右脚,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疼惜。 “杨宁,你这脚是怎么了?刚才在乾清宫时不还是好好的么?”万历径直走到杨宁面前,瞅着他的伤脚奇怪问道。 杨宁苦笑一声,对李太后和万历道:“走路走得急了些,不小心提到石头上了,就成了这样子!请恕奴才不能给太后与皇上行礼了!” 李太后皱眉道:“都伤成这样子了,还在乎那些虚礼干什么!哀家听孙海说你这脚趾骨都断了,怎么如此不小心……?” 李太后这话听着像是责怪,不过隐藏的意思却只是因为心疼杨宁,文紫嫣却以为李太后真是在责怪杨宁,急忙道:“启禀太后,杨公公的伤已经经过紫嫣的处置包扎,没什么大碍了,痊愈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李太后点点头,沉吟一会儿才又望着杨宁道:“既然出现了这样的意外,这前往天寿山皇陵祭扫验收的差事,你还能去得了么……?” 杨宁能感觉到李太后眼神里的某种期待,那是期待着自己既然受了伤、便不用再去天寿山了,不过这次她却是用了商量的口吻,再不像之前那样丝毫不考虑自己的感受而一口回绝了。 “回太后,奴才这点儿伤没什么,旨意既然都已下来,奴才又岂能不去!”杨宁回道。 李太后眼里隐隐闪过一丝失望,不过还是点头道:“杨公公不顾伤体、为朝廷尽忠办事,哀家与皇上都很欣慰!此去昌平,路途遥远,你要小心照料你的伤势!”李太后这话说得算是半真半假,借着展现太后娘娘体恤奴才下属的一面,却是实实在在在叮嘱杨宁要小心养伤。 “多谢太后关心!不过说到照料伤势,奴才有一个小小的请求,希望太后与皇上能够恩准……!”杨宁趁机道,想让文紫嫣随行的想法,此时不提,更待何时。 “讲!”李太后没多想,顺口道。 “奴才此次这脚伤得比较厉害,刚才经过文医官的高明医术施治,算是有了一个初步的治疗,不过这后期还需要跟进诊治、换药等等,因此奴才想请太后娘娘与皇上恩准文医官此次能跟随奴才出行前往昌平……!” “哦?原来是这么个‘小小请求’啊……!”李太后秀眉一掀道。 此时的李太后虽仍是笑意盈盈,但杨宁却能感受到她冰冷下来的眼神,知道她心里起了恼怒,说实话这个他早就料到了,急忙用准备好的说词解释道:“其实奴才随便找个大夫跟着也行,不过既然打开始这伤便由文医官治的,她医术如此高明,奴才怕半路换人不好,再者奴才这伤处所敷的‘绿玉续骨膏’乃是文医官独门秘制,效果也很是神奇,因此……!” “行了,你不用解释了,哀家准了!”李太后骤然打断了杨宁的解释,竟然一句话就答应了,随即还对文紫嫣微笑道:“紫嫣,此番就辛苦你走一遭了!” 李太后如此痛快便答应,杨宁倒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了,倒是文紫嫣面色平静道:“请太后娘娘放心,紫嫣定会照料好杨公公的伤势!” “嗯,杨公公能有你的贴身照料,本宫很放心!”李太后深深瞥了杨宁一眼,好似意有所指地道,杨宁被她这一眼瞅得心里一虚,急忙垂下了目光。 “永宁,说起来本宫倒是有些日子没到你这儿来了,最近身体感觉怎么样?听说前几日你又病倒了?”李太后不再搭理杨宁,而是拉着一旁永宁公主的手问道。 杨宁听得心里一惊:永宁公主身体不是比以前好多了么,怎么还又病倒了?关键是自己竟还不知道! 永宁公主强颜笑道:“多谢母后关心,永宁没事……!” 李太后长叹一声,犹豫片刻才道:“永宁啊,母后知道你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心痛你父皇的离去,可是,人死不能复生,你得学着想开一些,要不然又会将自己渐好的身子给弄坏了!” 杨宁这才知道,想必是永宁公主一直心伤隆庆之死、哀痛郁积,才导致自己病倒的。这倒也难怪,隆庆生前十分宠爱永宁公主,如今死了,却怎能不让永宁公主这做女儿的伤心! 听李太后提到隆庆,永宁公主泪水立刻溢满了眼眶,神情凄婉,声音哽咽道:“宁儿就是忍不住……好想父皇,父皇走了,谁再来疼……疼宁儿呢……,宁儿觉得好孤单……好无助……呜……!”说着,永宁公主已是泣不成声。 李太后急忙将永宁公主搂在怀里,柔声安慰道:“傻孩子,你父皇虽然走了,你不是还有两位母后、还有你皇上弟弟么,大家都会疼你的……!” 万历也走上去,拉着永宁公主的袖子、眼眶泛红道:“宁姊,你不要这样,你放心,有钧儿在,以后绝不会让人欺负你的!” 望着永宁公主软弱无助、哭得如梨花带雨的样子,杨宁心里不由涌上深深地自责,最近自己对于永宁公主的关心实在是太少了,她一个柔弱的少女,这么多年忍受着这凄冷深宫的孤寂折磨,如今又要承受失去至亲的苦痛,心理的苦痛与压力是何等的巨大,自己怎么就没有多关心一下她呢! 想到这里,杨宁突然开口道:“太后,此次去天寿山,奴才还有一个请求,恳请太后娘娘与皇上一定要恩准……!” 李太后意外地望了杨宁一眼道:“你还有什么请求?” 望了一眼李太后怀里泪眼婆娑的永宁公主一眼,杨宁一横心道:“奴才斗胆……恳请太后恩准此次也让公主乔装跟随奴才出京去散散心……!” “什么?”李太后惊讶一声,怒气渐渐浮上脸庞,一旁万历也是震惊地望着杨宁,显是也没想到杨宁竟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杨宁,你——,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公主是何等尊贵身份,岂能随意离开京城?万一有个闪失,你有几个脑袋够砍?”李太后这次是真生气了,声音冰冷得让人发寒。 说实话,对于李太后对自己如此疾言厉色,杨宁心里还真是很不舒服,若是只有两人面对面,他早也恼了,不过如今当着众人的面,他却不能做出让人生疑的举动,因此他只是低声下气解释道:“太后娘娘暂且息怒,奴才是见公主思念先皇成疾,整日郁郁寡欢,这样下去对公主的身体很不利,因此奴才想借此机会让公主离开皇宫一段时间,到外面走一走、散散心,这绝对有助于公主的身体健康,刚才娘娘不也在担心公主的身体么!” 李太后神色缓和下来,看样子是在考虑杨宁所说的话。不得不说,她对永宁公主一直都是疼爱有加的,一听涉及到有利于永宁公主的身体健康,她立刻便认真起来。 永宁公主被李太后引发心事而伤心落泪,杨宁这“借题发挥”却也是十分自然,李太后倒没怀疑他们之前是不是早有打算,只是以为杨宁看到永宁公主哀痛生病才突然产生的想法。 李太后沉吟半响,却是问永宁公主道:“宁儿,你的意思呢?” 杨宁心里顿时一紧,这问题永宁公主还真不好回答,稍有不对便会让精明伶俐的李太后觉出不对来! 永宁公主用香帕擦了擦眼泪儿,没说愿意,也没说不愿意,只是脸上闪过一丝向往,嘴里却道:“这……这会不会坏了朝廷规矩……?” 杨宁不由暗赞一声,只那一丝向往神情,和这么一句问话,意思却是表达得清清楚楚了。 “母后,皇儿觉得如今宁姊整日呆在这深宫里,不免总会触景生情、思念、哀痛父皇,这对她的身体很不利,让她跟着杨宁出去散散心也好!若是怕朝中大臣、御史言官们非议,就让宁姊微服、偷偷出宫,咱们多派人手保护就是了!” 说出上面这番话的竟是万历,一时间,所有人都用异样的目光望着他,显然都很是惊讶于他小小年纪却能说出如此一番情理具备的话来。 这还是那个蛮横骄纵的“小魔王”么?杨宁心里不由感叹道。 见众人都惊异地望着自己,万历挤出一丝笑容,随即黯然望着李太后道:“儿臣之所以如此说,是因为……是因为儿臣这些日子里也总是触景生情、想念父皇、想的心很痛很痛……!” 李太后神色剧震,呆呆望着满面伤痛的万历,心中一酸,泪水也是夺眶而出。 第二百六十九章 何以消遣 过完了十五这日的元宵,内监各衙门、五府六司文武百官,开始了长达半月之久的元宵假期,而杨宁则代表内监、张居正代表文武百官,率领工部、礼部、钦天监等相关衙门所派官员,前往昌平天寿山皇陵,祭扫验收大行隆庆皇帝刚刚修建完成的“昭陵”。 此去多是文官,因此全都乘坐的是宽大舒适的马车,排成了一溜长长的车队,其中又以东厂厂督杨宁的马车最为宽大奢华,连新任内阁首辅张居正之坐乘都颇有不如,马队前后左右,自有一队神枢营兵士随行护卫,清一色的骑兵,由一位神枢营副将率领。 倒不是杨宁猖狂,实在是此去随同人员太多,马车小了却是放不下。 那日最终因为万历的一句话,李太后同意了永宁公主微服随杨宁出京散心,因此现在杨宁乘坐的马车内,便多了两个“随从太监”。 此次永宁公主和迎儿是化装成杨宁的随行手下太监而出行,为了不惹人起疑,却不能给永宁公主单独另备马车,而永宁公主自然不会与其他随行太监同乘一辆马车,因此最后只有呆在了杨宁的马车里。 除了永宁公主两个,马车里还有一个小乐子,此次出行,杨宁只带了小乐子,而水灵、韩玉娘等人,都也想跟着到汤山皇庄看看,杨宁便让张长根率人护送她们单独一路去了汤山,而杨宁则办完了差事后回来再去与她们会合。 宅子里的事务,杨宁都交待给了沉香与韩山林,本来他是想让韩山林也走一遭的,但不知怎地,他内心深处却是对沉香有些不放心,或者说对她不能完全信任,最终还是将韩山林留了下来。 东厂的事务比较好处理,各项事务向忠已经开始上手,而外有刑铁风、张为年等人照应着,相信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若有重要事,一路上自会有东厂番子将信鸽传送的密报第一时间上呈给杨宁。 一行人马浩浩荡荡出了京师德胜门,一路向北行去,由于马车速度慢,车行近半日,才走出四十里不到。 尽管此时才过元宵,春天的脚步还迟迟未到,但今日阳光明媚,天气晴好,连带着将冬日的寒冷与阴沉也驱散了不少。虽然外面的田野仍是一片灰秃秃的,看不到一点绿意,但永宁公主与迎儿两人仍是挑着窗帘,向外看得津津有味,自打一出京城,两人就这副模样,边看还边叽叽喳喳地讨论着,神情里一片兴奋与好奇。 杨宁不禁又是好笑又是感叹,永宁公主就好比困在笼中的“金丝雀”,尽管锦衣玉食、享尽荣华,但却得不到一点自由,如今好不容易飞出“笼中”到外面的世界见识一番,自然会如此兴奋了! 转头看看小乐子,却见他正斜倚在靠近车门处的车壁上,正在闭目养神,这小子自打出京之后就也是这副德性,话都懒得说一句,也不知是在那睡觉还是练功。 杨宁顿时觉得有些无聊,忍不住对永宁公主二人道:“二位,别往外瞅了,从出京后你们就没住地往外瞅,你们脖子酸不酸啊?” 永宁公主与迎儿这才放下窗帘转回身来,永宁公主脸上带着笑意,有些赧然道:“长这么大第一次出京,对一切都很新奇,让你见笑了!” 尽管此时的永宁公主一身小太监装束,但却难掩其天香国色、明眸皓齿,此刻一副娇羞模样,更添几分诱人韵味儿,瞧得杨宁小心肝儿不由一阵扑通,面现陶醉。 永宁公主好像有所察觉,面上一红,干咳两声,垂下了目光。 杨宁霍然惊醒,目光注意一下迎儿,幸好这没心没肺的丫头又转头向外面看去,没有注意。他讪讪一笑道:“这外面光秃秃的,看久了也就那样,等你到了小汤山,那里的景色才叫美呢!” 迎儿闻言立刻又转回身来嚷嚷道:“可现在到小汤山还远着呢,不看外面的景色,难道看你这‘臭脚’啊!” 迎儿之所以如此说,是因为杨宁此刻的架势,他斜倚在另一侧柔软的靠枕上,伤了的右脚布袜也没穿,直直伸着担在一个软枕上,屁股底下也是垫着厚厚的皮褥,姿势惬意之极。 永宁公主满脸无奈地道:“迎儿,我真怀疑你和杨宁前世是不是有仇,怎么说不了两句话就又要呛起来!他好歹现在受了伤,你就不能让这他点儿?” 迎儿满脸惊讶与委屈,立刻喊冤道:“公主啊,你也太偏心了吧,从来都是他欺负奴婢的,你却还让奴婢让着他,这还有没有天理了!天呐,我不要活了……!” 永宁公主彻底被迎儿打败了,更是一脸的无奈,杨宁对“呼天抢地”的迎儿笑道:“行了行了,别闹了!你要觉得无聊,咱们不如找点儿好玩儿东西消遣一下时间如何?” 永宁公主眼前一亮,迎儿却更是立刻停止了嬉闹,兴奋地身子往前一扑,竟成了跪在杨宁面前,,眼睛扑闪地望着杨宁道:“那咱们玩儿什么呢?” 小丫头精致的俏脸、娇俏玲珑的身段、尤其是此刻惹人遐思的姿势和问话,让杨宁心里不由立刻想入非非,心火一阵升腾。他下意识移过手盖在了自己的下身处,咽了口唾沫道:“玩、玩什么其实……其实我也不知道,你们有什么好的建议么……?”刚才杨宁也就随口一说,还真没想到要玩儿什么。 “啊?原来你都没想好玩什么,真没劲!”迎儿的小脸立刻垮了下来,垂头丧气地坐回到永宁公主身边。 “不如——,不如咱们玩儿‘打马吊’如何?”一旁的永宁公主小声建议到。 “打马吊?好啊好啊,奴婢好久没玩儿了!”迎儿立刻欢呼雀跃道。 “公主也会这东西?”杨宁有些意外,对于这“马吊牌”他倒是听说过,说白了就是麻将,不过与现代麻将又有所不同,有些地方倒与现代的“纸牌”规则有些相似,材料也都是纸质的,可以说,这“马吊”就是现代麻将与纸牌的“祖宗”,之后规则分离、衍生出了后世的“麻将”和“纸牌”两个“孙子”,不过这两个“孙子”规则要完善得多、花样儿更多,因此也更要有趣得多! 这“打马吊”如今在皇宫里极为盛行,闲得无聊的后妃、宫女、太监们经常玩儿这个打发时间,杨宁只是没想到一向温柔娴静的永宁公主竟也会这嬉玩儿消遣之类的玩意儿。 永宁公主脸色一红,有些不好意思道:“其实也不是好这东西,说起来当年还是父皇教我的,陪他老人家玩着高兴罢了!”说着,永宁公主脸色黯然起来。 杨宁急忙转移她注意力道:“呵呵,公主却是比我强多了,说实话我还真从没玩儿过这东西呢!” “啊?”迎儿惊讶一声,满脸鄙视地望着杨宁道:“说了半天你都不会,那还说个什么劲!” “嘿,臭丫头,不会我可以学啊,本公公自小聪明伶俐、天纵奇才,什么东西都是一学就会,小小‘马吊’更是不在话下啦!”杨宁故意夸张地道,同时偷眼观察永宁公主,果然,永宁公主悲伤渐去,情绪有了好转。 迎儿神情更加鄙视,对杨宁嗤之以鼻道:“少来啦,你要真有你吹得那么厉害,早去考状元了,还至于沦落到如今当个死太监的地步?” “迎儿——!”永宁公主不得不再次出声喝止这个口无遮拦的刁蛮丫头。 妈的,都是做宫女的,怎么就和俺家的好灵儿差距那么大呢!哼哼,早晚让你这小丫头知道我这“死太监”的厉害!望着娇俏玲珑的迎儿身子,杨宁心里暗自恨恨道,随即却是一惊:自己这是怎么了,对这样的小丫头怎么越来越满脑子竟起些龌龊想法呢?对眼前这迎儿如此,对水灵屋里两个孪生姐妹也是如此,真是罪过啊! “杨宁,就算你学得快,可咱们都没带‘马吊牌’啊,怎么玩儿?”永宁公主见杨宁低头不语,以为他生了迎儿的气,急忙转移话题道。 “没事,咱们没带,却有带着的人啊,看我的!”杨宁神秘一笑,回身撩开了窗帘,对外面喊道:“嗨,兄弟,劳驾找你们周参将过来一下!” 此时行在窗外的是一个满身戎装甲胄的高大威武的神枢营骑兵,听到杨宁的话却是险些从马上栽下来,他简直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堂堂司礼监东厂厂督、如今太后与皇上身边红得发紫的人物,竟然称呼自己为“兄弟”,说话还那么客气! 见那骑兵呆愣愣不说话,杨宁笑笑,又重复了一遍,“兄弟,麻烦你去叫一下你们周参将过来,本督有事情找他!” “啊、哎……是!遵、遵命!”那骑兵终于反应了过来,面色瞬间涨红,有些语无伦次地大声应道,随即一个漂亮的拔马甩尾,向队伍后面如飞而去。 第二百七十零章 军纪败坏 杨宁正感叹于那个骑兵漂亮高超的马术,冷不防迎儿在他身后探着脖子道:“嘻,瞧这傻大兵那个呆样儿,都被你给叫傻了,这样的傻瓜不知怎么还当上了骑兵,真是……!” “住口!”杨宁突然皱眉一声冷喝,打断了迎儿的嘲讽,更将她吓得一个哆嗦,向后跌坐在永宁公主身边。 永宁公主也是吓了一跳,有些不安道:“杨宁,你、你怎么了……?” 杨宁没接永宁公主的话,却只是皱眉望着迎儿道:“听你这口气,好像很看不起人家当兵的啊?人家当兵的怎么了?当兵的也有尊严!人家又哪里傻了?人家流血打仗、保家卫国,论地位贡献哪里都不差起你,以后少摆出这样一副高高在上的口吻,讨人嫌!” “你、你、我……哇——,公主,他、他欺负我……!”迎儿在杨宁一连串疾言厉色的训斥之下又是惊怒又是害怕,最后竟嘴一咧张嘴大哭起来,转身扑进永宁公主怀里。 “杨宁,你干什么!”永宁公主也有些恼了杨宁,怨怒道:“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丫头一向有口无心,就算她说得不对,你可以慢慢告诉她,发这么大火干嘛,都把她吓着了!” 被永宁公主一番埋怨,杨宁也冷静了下来,他望望正哭得伤心的迎儿,心里不由暗暗有些后悔,自己发那么大的火真是没必要,在这个时代的尊卑观念中,即便迎儿只是一个小小宫女,但身份地位却也比那骑兵高出十倍百倍,因此她如此一副高高在上的口吻嘲讽那个骑兵也属正常,只是自己听着却突然觉得那么的刺耳,归根到底,也许还是自己来自于后世“人人平等”的观念的影响吧! “好啦,迎儿,不要哭了,我向你郑重道歉,刚才不该这样说你。不过,以后可不要如此了,人人都是娘生父母养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尊严,从这一点上讲,谁也不比谁矮一截,谁也没资格践踏别人的……,算了,我和你说这个干什么!” 杨宁说着,却看到永宁公主和迎儿双双都是一副惊愕与迷惑的表情望着自己,不由一阵心灰意冷,懒得再多说了,这么先进的思想,怎么能祈求她们这深受封建社会“毒害”的少女所能理解! 不过杨宁却没注意到,他说这番话时,一旁一直闭目养神的小乐子神色动了动,睁开了眼睛,呆呆望着对面的车壁若有所思。 永宁公主沉默半响,突然道:“杨宁,也许……,你这种观点在某种意义上有一定的道理,但‘天地君亲师’,自古皆然,尤其在我如今的大明,这种……这种‘人人平等’的观点,以后对外人还是不要提及了!” 杨宁心里一凛,知道自己又犯了一个低级错误,这个时代,你宣扬“人人平等”,岂不是等于在挑衅皇权、想要造反么! “多谢公主提醒,我也就是这么一说,其实‘人人平等’在任何时候都是不可能实现的,因为人类世界不可能消除权力、财富差异,只要有这种差异存在,就必然有身份、地位、阶层的不同。咱们所能做的,也只不过是管好自己,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罢了!”杨宁深有感触地解释道,即便自己所来的那个现代社会,虽整日里鼓吹“人人平等”,可现实中“不平等”的现象还不是比比皆是么! 永宁公主眼前一亮,由衷赞道:“说得好!既然改变不了这个‘人分三六九等’的现实,那咱们只有管好自己的本心——足矣!” 一刹那,两人的眼神碰撞,心里都是由衷生出一种“共鸣”带来的喜悦。望着永宁公主那清澈明净的眼眸,杨宁心里不由惊叹不已。 从永宁公主的话中,不难听出原来永宁公主心里也曾思考过这样的问题、并有属于自己的认知和观念,她可是一位身份尊荣到极致的大明公主啊,没想到竟也会考虑这种有关身份、地位、平等之类的人权问题,而且与自己竟最终形成了共鸣。 杨宁再一次体会到,这位美丽温柔的公主绝对是一位有思想、有智慧的公主,而不是一个外表光鲜亮丽的“花瓶”而已! “你们——,你们在说什么啊?” 正当两人默契凝视的时候,一个不和谐的声音突然响起,极煞风景地破坏了美好的气氛,“罪魁祸首”却是迎儿,只见她红肿着眼圈、满是疑惑与不解地望着永宁公主和杨宁道。 永宁公主脸色一红,急忙避开了杨宁的目光,杨宁是又好气又好笑,正要调侃迎儿两句,窗外一个浑厚宏亮的声音响起:“末将神枢营参将周和,奉命来到,听从杨督公训示!” 杨宁侧身挑帘望去,却见一位全身甲胄、相貌威武的三十岁左右骑将正对着马车抱拳行礼,这一位就是此次神枢营领兵护送的参将周和了,据说此人乃是神枢营第一勇将,在边军骑兵行伍中由普通士卒一步步积功升至游击将军,后调至隶属京师三大营的神枢营任骑兵二营“练勇参将”。京营之中将佐多为功勋权贵子弟,而像周和这种积功升至的平民将领却是并不多见,此人勇武彪悍、性格豪爽,尽管好像对杨宁这样的“阉宦”不是很“感冒”,但却并不妨碍杨宁对其的良好印象。 好像军中如周和这样有本事、能打仗的将军对太监、宦官的态度都不怎样,而像麻贵、常大勇、杜松等人,若不是经过长时间在战场上与杨宁的患难与共、对杨宁的人品、本领有了深入的了解,也不会与杨宁到今天这种交好的地步。而如今,这些人又换成了眼前这个彪悍的骑兵猛将周和。出京前张居正给杨宁介绍这周和的时候,此人虽不说像当初常大勇那样**裸表示了对杨宁的藐视与不屑,但却也是表面上恭谨有礼、隐隐却透着一种拒人千里的冷淡与疏远。 “周参将,本督可不是你的直属上司,无需如此多礼!劳动将军,是有点小事需要将军帮忙!”杨宁微笑道,说话很是客气。 不论心里如何想,但面对当朝内监东厂厂督,他却不敢怠慢,面上神色恭谨道:“公公有事请尽管吩咐,只要末将能力所及,必定竭尽所能!” 杨宁微微一笑道:“这事周参将肯定能办到,那就是——,劳烦周参将给本督弄两副‘马吊牌’来……!” “马、马吊?这——!”周和面上明显一愣,显然想不到杨宁特意把他找来竟是为了这个。 杨宁紧接着又道:“周将军,可不要跟本督说没有哦!放心,这不是去行军打仗,本督只是闲着无聊想玩玩儿,可没心去追究什么罪责,不过若是周将军为难,那就算了!” 虽说此次不是出征打仗,但按军律队伍里是严禁带骨牌、马吊牌之类的玩物的,不过如今明军从中央到地方军纪松弛、律令败坏,杨宁料定这些平日里吃喝玩乐样样齐全的京营子弟肯定带有这“马吊牌“,因此才想到要找周和借,他话里的意思也说得明白,不会追究周和手下行军中私带玩物的罪责,这是让周和安心将马吊牌给他弄来。 “不、不为难,公公请少待,末将这就去问问,兴许有哪个胆大的带了,末将正好没收了交给公公‘保管’!”周和连忙答应一声,拨转马头去了。 听周和所说的话,杨宁不仅暗笑,这周和看着粗豪,想不到倒也还有幽默的一面,还交给自己‘保管’呢,交给自己‘研究’一下还差不多。 “杨宁,这些兵士真带了‘马吊牌’了么?”永宁公主神情有些异样地道。 杨宁一愣,随即明白了永宁公主心里所想,不由劝道:“公主,我说句话你别不爱听,如今咱们大明,除了俞大猷、戚继光等几位名将所带的兵,其他几乎所有的营兵、卫所兵,早已到了军纪败坏不堪的地步,京营乃功勋权贵子弟所在,更是不例外,因此行军在外随身带个‘马吊牌’什么的,也就不稀奇了!” 永宁公主默然半响,良久才苦笑道:“其实你所说的我倒也知道,只是这心里总有些……有些不开心就是了!” 身为大明的公主,看到自己家的江山腐朽成这样,自然难以开心了!杨宁心里感叹一声,嘴上劝慰道:“公主不用为这些事过于操心,如今张阁老接任首辅之位,他是位能吏,必定会有一番针对朝政的大动作,只是此事所涉庞大,得一步步来才是!” 永宁公主脸上浮现出几分光彩,希翼点头道:“张先生是有本事的人,期盼着他能改变如今朝廷自世宗朝至今积弱不堪的局面!” 这一句话便让杨宁知道,眼前这位美丽高贵的公主对于天下大势的见识和了解,远比自己想象地多得多! 看来,这次出来,若有机会,是该和张居正谈谈他改革天下的想法和计划了,前世时所了解的张居正改革的内容和利弊得失,也到了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第二百七十一章 一切从奢 周和去了没一会儿,果然还就拿回了两副“马吊牌”悄悄自车窗塞给了杨宁,这两副“马吊牌”还是崭新的。 “多谢周将军了!”杨宁微笑道。 周和的神情不再向先前那么冷淡,会心一笑道:“公公客气了!难得公公有如此雅兴,愿公公能玩得痛快,末将告退!”说完,他施了一礼,拍马到队伍前面去了。 杨宁转回头来,没等说话,迎儿上前一把就将他手里的牌抢了过去,示威似的冲杨宁一撇嘴,然后才喜滋滋地拆封手里的牌,眼圈却还是红肿着的。 杨宁不禁苦笑,到底是孩子性子,倒不记仇,转眼就忘了刚才被自己训哭的过节了。 “杨宁,‘打马吊’必须得四个人呢,乐子他——!”永宁公主眼睛瞥向一旁又在闭目养神地小乐子。 “乐子,玩么?”杨宁问小乐子道,不过心里没抱多大希望。 果然,小乐子眼都懒得睁开,只是摇了摇头。 永宁公主也知道小乐子这样的脾气,倒也不生气,只是苦笑道:“少一人,怎么办?” “文医官不是在另一辆马车上么,估计这会儿她正闲得无聊呢,把她叫过来,正好凑一桌,如何?”杨宁建议道。 永宁公主似笑非笑望了杨宁一眼道:“这个建议很好,估计早打算好了吧?” 听出永宁公主话里的别样意味,杨宁不禁有些尴尬,讪笑一声道:“哪能呢,这不是为了凑起人来玩牌么!”说着,他又撩开窗帘,外面却还是被他打发去叫周和的高大骑兵。 “兄弟,再麻烦你点儿事儿……!” 杨宁的马车和后面文紫嫣的马车停了会儿之后,文紫嫣下车,又上了杨宁的马车。 “唤我何事?”文紫嫣先是与永宁公主打过招呼,随即问杨宁道。 杨宁却不答话,只是用眼神示意永宁公主开口。永宁公主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随即微笑着对文紫嫣道:“文姐姐,是这样,我们几个一路待在车里无聊,杨公公提议‘打马吊’,三缺一,便请了你过来,你意下如何?” 杨宁翻翻白眼,没有作声,就知道永宁公主会说是自己的主意。 文紫嫣面露为难道:“公主想玩儿,紫嫣当然得奉陪,可关键是我不会玩儿这‘打马吊’啊!” “啊?不是吧,文医官,这么盛行的游戏你竟然不会?”迎儿一脸不可思议道,永宁公主也很是意外。 “不好意思,平日里我这人爱好不多,空闲里也就是读读医书、写写行医心得什么的,这‘马吊’我还真从来没玩儿过!”文紫嫣有些不好意思道。 “没关系,杨宁也不会,不过这东西很好学,我来教你们,打几次你们就会了!”迎儿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好,那咱们就来玩儿,让我见识见识这盛名已久的‘马吊’到底如何玩法!”杨宁兴奋道。 于是,四人围坐在一起,中间放了一个四方矮几,开始玩儿这“打马吊”,这马车倒足够宽大,几人如此坐一点也不觉拥挤。杨宁一只脚有伤,因此这矮几放得便先迁就他的位置。 接下来,迎儿便开始讲解这“打马吊”的规则,可惜,她不讲解、杨宁和文紫嫣倒还只是不明白,她这一讲、杨宁和文紫嫣却是越听越糊涂,这小丫头可绝不是个当先生的料,最后永宁公主出马,结合着手里的“马吊牌”,三言两语便讲规则讲清楚了。 这“马吊牌”,是由唐朝时的一种“叶子牌”演化而来的,全副牌共有四十张,分为十万贯、万贯、索子、文钱四种花色,各自规定了大小。规则则是四人各摸八张,剩八张放在桌子中间,四人轮流出牌、取牌,以大压小,四人里有一人是“庄家”,其它三人为“闲家”,三个“闲家”一起对付“庄家”,使之“下庄”。 听完了规则杨宁算是明白了,其实这“打马吊”和后世的“斗地主”差不多,但规则要单调简单许多,相应地乐趣也少了许多。 前世时,杨宁在自己的村子里可是一把玩扑克的好手,精通各式各样的扑克玩法,有了这个基础,此刻再学这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打马吊”,那简直就是小菜一碟,熟悉了各种牌面之后,他也就全都会了。 文紫嫣却也是个极其聪明的,了解了规则,玩过几把之后,很快就也掌握了其中的诀窍。 很快,四个人便洗牌、摸牌、出牌……,玩得不亦乐乎。 除了“打马吊”本身要求的规则技巧,杨宁却也注意掌握额外的技巧,那就是每当永宁公主“坐庄”时,他便抓着好牌也不出,有意放水,故意让永宁公主赢,惹她高兴;当文紫嫣“坐庄”时,他也是如此;这样一来,倒霉得便成了迎儿一个,别看迎儿开始咋呼得欢,几把下来,她的水平很快沦为了最“菜”的,再加上杨宁有意“打压”,她不“坐庄”倒还好些,只要她一“坐庄”,肯定被“打”得惨兮兮的,以至于大多数时候她都是被打压得哇哇大叫。 没几把之后,永宁公主和文紫嫣便察觉到了杨宁的偏让,几次拿眼神瞪他,杨宁便知道自己的“小动作”被发觉了,便不再故意有所偏颇,开始认认真真地玩儿了起来,一时间,气氛开始热闹起来,四人各有输赢,但却都是趣味十足,玩的不亦乐乎。 四个人在这玩得热火朝天,车门处的小乐子却彷佛恍若未闻,依旧在闭目养神,神色平静,杨宁偷眼瞧过他几次,对他这份定力和耐性倒是非常佩服。自己三人倒还没什么,关键是迎儿,这小丫头太能咋呼了,声音大得估计整个车队从头到尾都能听到,以至于杨宁不得不频频提醒让她收声,毕竟让外面的人听到了不好。 这“打马吊”比起后世杨宁所玩的任何一种扑克玩法都要简单,因此也无趣很多,刚开始玩儿还行,可时间一长,杨宁便渐渐失去了兴趣,心里开始琢磨着是不是要将后世的扑克玩法教给永宁公主三人,这样玩起来必定有趣得多。 再一把过后,杨宁对永宁公主三人道:“我看咱们还是别玩儿这个了,玩到现在觉得没意思了!倒不如我来教你们一种更有趣的玩法,保准比这个有意思得多,如何?” “杨宁,你别耍赖,下把该我坐庄了,你却不想玩这个了,不行!”迎儿当即表示了反对。 永宁公主却道:“真有更好玩的,那咱们就换,说实话这‘打马吊’我也有些厌了!” “我也是!”文紫嫣跟了一句道。 杨宁瞥了迎儿一眼道:“三比一,少数服从多数!好啦,下面我就来教你们一种非常好玩儿的游戏,名字叫做‘斗地主’!” 永宁公主一笑,“斗地主?这名字倒是有趣,它……!” 没等永宁公主说完,马车这时却停了下来,外面传来周和的声音,“禀杨公公,此刻已到午时,请公公下车用饭!” 杨宁一愣,随即笑道:“有好玩的玩着,这时间过得就是快,不知不觉已到午时了,正好,我肚子饿了,咱们下车吃饭,吃完饭我再教你们玩儿这‘斗地主’!” 永宁公主几人纷纷点头,尤其是迎儿,叫嚷了这半天,她早就饿了。 几人相继下了车,杨宁则是被小乐子抱着放在了随车带着的木轮椅上。 杨宁四下望了望,却见此时车队所处的是一处镇子的头上,路旁是一处规模中等的驿站,驿站大门门楣上写着“沙河驿站”四个大字。 正在四下打量,张居正却领着一众随行官员,自前面马车处行了过来。 这些人里面,张居正是唯一一个知道永宁公主随在杨宁身边出行的,本来杨宁想完全保密,但这些官员里,张居正只有张居正见过永宁公主面目,若是连他也瞒着,一路上未免多有不便,因此杨宁索性就在出发前偷偷告诉了张居正,把这新晋首辅吓得够呛,得知这是经过李太后同意的,他自然没有意见,只是吩咐加强了杨宁马车旁的人手警卫。 来到近前,张居正先是以一个微不可察的眼神向永宁公主打过招呼、问过安,才对杨宁和文紫嫣道:“公公,文医官,这一路行来感觉可还好?” 察觉到众官员眼里的一丝玩味和笑意,杨宁哪还不知道他们肯定都听到了自己马车里传出来的声音,不过他却也不在乎,堂堂的内监大员、东厂厂督,玩个牌又算什么,而且这件事,杨宁身为内监玩得,张居正和众官员身为朝廷命官却是玩不得的,这也算是做太监的一点好处吧! 杨宁当下欣然点头道:“还凑合,就是这脚伤有些麻烦,不过多亏了文医官一路精心照顾!”轻飘飘一句话便解释了为何文紫嫣是从自己马车上下来的。 张居正微微一笑道:“好叫公公知晓,如今咱们已进了昌平县境的沙河镇,昌平县令孙大人已等候咱们多时了!” 张居正话音一落,身后众官员中便闪出一位矮矮胖胖的七品中年官员,对杨宁行礼道:“下官昌平县令孙六斗,见过杨督公!” 这孙六斗名字有意思,人长得也有意思,个子不高,吨位却不小,脸上也是肥肥胖胖,一双豆粒大小的眼睛都快要被挤没了。 “孙大人辛苦了,我等此次奉圣命来昌平,少不了要麻烦孙大人了!”杨宁客气地道。 “公、公公客气了,能为公公和首辅大人、及各位大人效劳,下官荣幸之至!下官已在旁边驿站中备好了几桌水酒,恭、恭请公公和各位大人赏光!”对于杨宁的和蔼态度,孙六斗显然十分激动,说话都有些不利索,脑门子上也见了汗。 杨宁将目光投向张居正,问道:“首辅大人的意思是——?” 张居正笑道:“既然孙大人一片心意,那你我就赏个光吧!不过孙大人咱们可有言在先,不准弄得太铺张了,一般饭菜就好!” 孙六斗一楞,随即急忙笑道:“是、是是,首辅大人放心,一切从简!” 这孙六斗说是从简,但当杨宁被几个京营军兵架进了驿馆大厅、看到那佳肴珍馐、琳琅满目的几桌宴席之后才知道,这哪里是什么一切从简,说是一切从“奢”还差不多! 张居正的脸很快便沉了下来,冷声道:“孙大人,这就是你所说的‘一切从简’么?” 见情势不对,孙六斗脸上肥肉一个哆嗦,期期艾艾道:“下、下官惶恐……,鄙县贫瘠简陋,这几桌下官是……是尽了最大心力了!” 杨宁一听,感情这孙六斗以为张居正是在说反话呢! 张居正脸色更冷,“既然知道你辖下贫瘠简陋,还弄得这样奢靡铺张,你这个县令时如何当得!” “这、这……,下官,下官知罪……!”孙六斗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好含糊道。 “哼!马上将这几桌撤了,重新换些饭菜上来,弄些普通的充饥饭菜就可以了!”张居正一拂袖道。 “啊?这——,这……!”孙六斗这才知道张居正是个什么意思,既意外,又为难,一时僵在了那里。 杨宁不禁暗自摇头,张居正确实是一位清廉正直的好官,但有时候却清正地过了些,旁的不旁的,他这一声令下把这美味佳肴都撤下去,自己这东厂厂督知道他的脾气,与他相熟,自不会心里有所埋怨,可其他的随行官员难保心里就不腹诽了! “咳咳,首辅大人,依咱家看,既然这饭菜都摆上来了,不吃也是浪费,再者,仓促之间孙大人也没处再弄饭菜去,即便再弄,时间也耽误了,不如咱们就将就这一次吧,以后下不为例,如何?”杨宁开口对张居正道,第一他不想张居正将气氛弄得太僵。第二,有山珍海味不吃,去吃糠咽菜,傻帽呢! 张居正转头,却见一众官员都是眼巴巴望着那些美味佳肴、就差留口水了,他微一沉吟,才对孙六斗道:“既然杨公公开口,那就这样吧,不过,下不为例!” “是是,下不为例,下不为例!”孙六斗慌不迭答应道,又感激地望了杨宁一眼。 第二百七十二章 皇陵吉壤 杨宁、张居正、以及此次随行的工部、礼部、钦天监的主要人员,都被请上了大厅的首桌,其他官员在别的桌就座,至于这些人的随从、兵丁等,则都在驿站两旁的回廊里安排了吃饭的地点。 倒是不用杨宁操心,张居正先就已经特意吩咐了孙六斗,照着他们的饭席标准在偏厅另开一桌,专门款待杨公公的“随从属下”,因此,永宁公主、迎儿、还有小乐子,都被请了过去,文紫嫣也被安排了过去,她一个女子,确实不适合和众官员坐在一处。 虽然备着有好酒,但张居正记挂着下午赶路,便没让喝,众人只是草草吃饱了了事。这顿饭让杨宁吃得非常满意,这孙六斗弄得这些奢华的菜肴,味道也是极好的。 重又上路,孙六斗领着昌平县来的下属差役跟在了队伍后面。 杨宁的马车里,杨宁开始教永宁公主等人“斗地主”的玩法。刚才吃饭时,杨宁偷偷叫来孙六斗,让他设法去寻来了笔墨,和百十张如现代扑克牌般、同等大小的硬纸片,这孙六斗倒真是有办法,很快便按照杨宁的要求弄来了这些东西,那笔墨倒还好说,只是那么多的精美空白硬纸片,却不知他是自哪里弄来的。 首先,按照杨宁的花色描述,永宁公主执笔,在一张张硬纸片上画上诸如梅花、红心、方片、黑心之类的图案,并在四角表上二到十的数字和A、J、Q、K等字母,中间图案个数也完全和四角数字相对应,总之,是完全按照现代扑克的花色、张数来设计的。 至于最后的“大小王”,杨宁考虑良久,最终做出了一个“伟大”而又“影响”深远的决定,那就是让永宁公主在用作“大王”的牌上画上了他的画像。而在迎儿的强烈要求下,“小王”上则又画上了她的画像。 杨宁却没料到,只不过是他此时一时兴起的“恶搞”,却在以后产生了极为巨大的影响,有好有坏,好的是伴随着“杨氏扑克”的迅速流行,杨宁的“大王”形象也流入到千家万户、广为人知;坏的则是以杨宁为“大王”这一点在以后成了杨宁敌人用来攻讦的一大借口,以致为他带来了杀身之祸。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不得不说,永宁公主堪比绘画大师的画艺用来画这“扑克牌”是绝对的“大材小用”了,她根据杨宁所描述的意思,画出来的图案非常的标准、美观,尤其是那两张当做“大小王”的杨宁和迎儿的画像,寥寥数笔,却是惟妙惟肖、意韵十足,让杨宁和文紫嫣啧啧称赞不已。 一百零八张两副牌很快就全都画好了,这“斗地主”两人、三人、四人、甚至五人都能玩儿,杨宁给永宁公主三人讲解的是四个人的玩法,待规则讲完,三人的兴趣也被彻底勾了上来,迎儿更是迫不及待的要求立刻开始。 按照新的玩法,几人又兴致勃勃地开始了“斗地主”大战。开始第一把,杨宁“抢”了“地主”之位,拿起了最后桌上剩下的三张牌,结果,“自己”和“迎儿”都被抓在了手中,连“顺子”带“连对”,外加“炸弹”轰炸,一溜烟就出光了手里的牌,而永宁公主三人手里则还抓着大把的牌没出,迎儿恨得咬牙切齿,洗牌飞快,嚷嚷着第一把不算,自第二把正式开始。 …… 自沙河镇重新上车开始,杨宁等四人就一直窝在马车里玩“斗地主”,直玩得天昏地暗、头昏脑胀,却一直是兴致勃勃、情绪高涨,依小乐子的“深厚功力”,也终于忍受不住,起身坐到马车外面去了。 车队到了昌平县衙的时候,几人这才意犹未尽地撤了“摊子”,并相约以后有机会再玩儿,看到永宁公主和文紫嫣一改往日的矜持、随着迎儿叽叽喳喳的可爱模样,杨宁便忍俊不已。偶尔发现杨宁满含笑意的眼神,永宁公主和文紫嫣便不由都是脸色赧然,不过过了一会儿却又都沉浸在玩牌的喜悦之中。 玩牌期间,永宁公主几次赞叹杨宁所带来的这 “斗地主”玩法的新鲜、有趣,当追问其来历时,杨宁只能含糊其辞,说是受了“马吊牌”的启发,自己胡乱想出来的,永宁公主等人都是感到不可思议,只能将杨宁再次归为“天才”的范畴。 到了昌平的时候,天色已将入夜。那天寿山皇陵离昌平县城很近,往北走十里不到,因此杨宁等人当夜便留宿在了昌平县城,第二日一早吃完早饭才动身前往天寿山皇陵。 在皇陵入口处的“大红门”前,杨宁等人下了车轿。 在马车中憋闷已久,此刻陡然处在这群山环抱的旷野之中,杨宁顿感到心胸开阔,一种舒爽之意油然而生。耳边听着张居正的介绍,杨宁才对这天寿山皇陵有了一个深入的了解。 坐落在京城北郊昌平县境内的天寿山,是明成祖皇帝朱棣宣布迁都北京后,亲自选择的陵地。 为选择一块理想的“吉壤”,当时朱棣从全国各地召聚了一批有名的风水大师,让他们跑遍了北京周围的山峦岗地。这些风水大师们风餐露宿,跋山涉水,忙乎了几个月,最后遴选了五处山陵,绘出图样来让朱棣圈定。朱棣又让他最为倚重的“黑衣宰相”姚广孝和大相士袁珙参加意见,多方斟酌,终于把风水大师廖均卿挑选出的黄土山选定为皇陵。当时朱棣嫌黄土山名儿不雅,遂亲改其名为天寿山。 这天寿山首尾八十里,是燕山山脉的一个分支,走向如若虎踞龙腾、气势恢宏。其东、北、西三面都是群山环绕,南边却开敞无阻,敞口处有一对小山把门,左边称为“龙山”,右边称为“虎山”。皇陵的“大红门”,便正在这龙虎二山的中间。 随着张居正的介绍,杨宁对于这天寿山的地势、景色也是深有感触,远观三面群山影影绰绰、起伏连绵,近观这三山环抱之中的腹地幽深宁静、山奇林密。 而更难得的是,从天寿山东北方向的密林里,流出有一股清澈的山泉,因为北面重重高山对于冷空气的阻挡,这道山泉此刻却未结冰,其蜿蜒流过这片三山环抱的平坦腹地,然后从龙山与虎山之间潺潺流出,流向了广阔的平原。 此刻尚还是冬天,若到了夏秋之季,完全可以想见,到时候这里将会是怎样一幅郁郁葱葱、鸟语花香的美好景象。 可以说,这天寿山无论山形水势,还是土层植被,均无一点可挑剔之处,至于风水先生所说的什么虎踞龙盘、福泽深厚,杨宁才疏学浅,却怎么瞧也瞧不出来。 杨宁不得不深深感叹:这朱棣老儿倒真是不肯委屈自己,死了也要挑这么一处天时地利俱佳的“吉壤”,可真是会“享福”啊! 一行人步入皇陵的山谷之中,张居正为杨宁一一指点,成祖皇帝的“长陵”,恰好位于天寿山及龙虎大红门的中轴线上,自成祖之后,仁宗朱高炽的“献陵”,宣宗朱瞻基的“景陵”,孝宗朱佑樘的“泰陵”,武宗朱厚照的“康陵”,世宗朱厚熜的“永陵”,一共八个皇帝的陵寝分列左右。而正在修建中的穆宗朱载垕的“昭陵”,则是这山中的第九座皇陵,与世宗的“永陵”隔谷相对,其位置乃是去年大祭时,隆庆皇帝钦定的。 “杨公公,如今你腿脚不便,本辅看你就在这歇着吧,验收祭扫之事就交给本辅等如何?”张居正对杨宁道。 “好吧,那就有劳首辅和诸位大人了!”杨宁欣然应道。他知道这是张居正为了他着想,验收寝陵需要爬坡,再者他也不愿意进那阴森森的地方,张居正的提议正和他的心意。 于是张居正等人便拾阶而上,向已竣工的“昭陵”工地而去,杨宁等几人则留在了当地。 待张居正等人去得远了,杨宁看到永宁公主正站在左近一处高坡上望着一座座皇陵怔怔出神,心下不由一惊,担心永宁公主在这种地方又会勾起了伤心事,便示意小乐子将自己的轮椅推到了永宁公主身旁。 “公主,你没事吧?”杨宁轻声问道。 “哦,我没事,只是陡然来到这历代先皇安息的地方,心神有些无法平静罢了!”永宁公主感叹着道。 “那——,张大人他们去验收先帝寝陵去了,公主……要去看看么?”杨宁试探着问道。 永宁公主怔怔半响,方才叹口气道:“不必了,人都已经去了,看一座陵墓又有什么用!” 杨宁松了一口气,看来随着时间的日久,永宁公主心里的伤痛已减轻了不少。这让他不由想起前世时在书上看到的一句话来:唯有时间流逝或生命终结,才能治愈任何巨大而绝望的伤痛! 第二百七十三章 改革首要 这一天,张居正领着工部、礼部、及钦天监的人员对隆庆皇帝寝陵进行了圆满的验收。验收结果表明,此次工部所督造的“昭陵”工程很让人满意,张居正对随行的工部官员也进行了表扬。 下午回到昌平县衙,孙六斗已经命人准备好了宴席,这次他吸取了在沙河镇的教训,宴席弄得丰盛却不奢华,这才没有惹起张居正的不满。 这顿饭除了孙六斗及手下的县丞等官员,还陪坐了不少昌平县当地的士绅大户、在当地有头有脸的人物。 众人如众星拱月般,将张居正和杨宁让在了首席。望着那一张张巴结讨好、陪尽小心的官员和大户士绅,这让杨宁第一次感受到了权利地位带来的愉悦感。以前他只在京城皇宫里逛悠,却不曾下到这地方来。 看着敬陪末端、一脸陪笑的孙六斗,杨宁想起一事,微笑开口道:“孙县令,在你们这昌平小汤山,有一座‘汤山皇庄’你知道么?” 听到杨宁问孙六斗话,在座官员全都安静了下来。 孙六斗一愣,急忙点头道:“知道知道,那地方紧挨着军都山,风景倒是很好,规模也大,只是有些荒凉,那本是太子……啊不,应该说是当今圣上的皇产,不知公公问这个是……?” 张居正笑着接话道:“孙县令,你却还有不知道的地方,这‘汤山皇庄’早已经被先皇赐予了杨公公了,如今已成了杨公公的产业,以后那边有什么事,你这当地父母官可要尽心着点儿!” “啊,原来如此,首辅大人放心,公公放心,以后如果有事情需要下官配合的,公公尽管吩咐便是!”孙六斗急忙表态道。 杨宁轻轻点头,道:“以后少不了要麻烦孙县令的!” 酒足饭饱,众人全都散去,来自京城的众官员忙碌了一天,也都各自回屋休息去了。 杨宁刚回到自己屋里,与永宁公主等人没说两句话,张居正便来拜访了。 “微臣叩见公主,给公主请安了!”进了屋,张居正对着永宁公主纳头便拜。 “张大人无需多礼,快快请起!”永宁公主急忙道,同时示意一旁的小乐子扶起张居正。 小乐子上前,轻轻将张居正扶了起来,第一次近距离感受到小乐子身上的阴寒气息,张居正不由惊异地望了小乐子一眼,小乐子目无表情、退到了杨宁身后。 杨宁不想张居正过多注意小乐子,当下笑道:“阁老,你看本来太后和皇上委派咱们两个来,今日却只让你忙碌了,我这可真是很不好意思啊!” 张居正似笑非笑道:“你还会不好意思么?本辅倒是没看出来!” 见张居正与杨宁如此熟络,永宁公主有些意外,也开口道:“先生今日辛苦了!” 永宁公主这一说话,张居正就不敢怠慢了,神色一敛道:“公主言重了,为朝廷办事,乃是微臣的职责所在,无所谓辛苦不辛苦!倒是公主,此次一路行来,微臣照顾不周,怠慢了公主,请公主见谅!” 永宁公主答道:“哪里!是本宫任性妄为,给先生添麻烦了才是!” “得了,你们就别再互相客气了,再这样客气下去天都亮了!”杨宁打断他们道。 永宁公主微微一笑,不再说什么,张居正却是暗自惊异不已,杨宁和自己如此说话也就罢了,可问题是这里还有一位大明公主啊,他的口气竟也如此随意——甚至有些不敬,可看样子永宁公主却一点都没生气,传言杨宁极受皇宫几位“正主子”的宠信,真是由此可见一斑了! “阁老,过来除了给公主请安,还有别的事么?”杨宁问道。 “哦,这个……,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张居正微笑道,但语气明显有些沉吟,杨宁立刻便猜到张居正确实有事要找自己。 “先生,杨宁,你们聊着吧,本宫有些乏了,就先去歇息了!”永宁公主突然开口道,杨宁知道,她这是善解人意,故意回避了。 “嘿,阁老没事,小子倒有些关于以后朝政改革的事情要与阁老计议一番!”说完,杨宁又转向永宁公主道:“公主,要不你也一起留下来听听吧,多了解些东西总是好的,大家都是自己人,没什么好避讳的。” “嗯……好吧!”永宁公主欣然答应道,杨宁对她无所避忌,这让她很高兴。 “呵呵,不瞒公主和小友,某此来也正是想和小友请教一下这方面的事情!”见杨宁与永宁公主关系如此亲密,张居正也就不再隐瞒,坦承了自己此来的最终目的。 永宁公主和迎儿听得却是惊讶不已,她们注意到,刚才张居正对杨宁用了“请教”这个敬辞。 杨宁摆摆手道:“阁老又客气了,小子也是抱着和阁老学习的目的的!” “小友不仅是客气,更是过谦了!还记得咱们在法空大师的菜园初遇时,小友当时说得一番话,真可谓是金玉良言、字字珠玑,对于改革天下的见识见解,更让本辅内心豁然开朗。自那时起,本辅就已经将小友惊为天人了!到今时某不才,接任这首辅之位,一直想向小友再次请教,还望小友不吝教我,居正在此有礼了!”说着,张居正竟起身郑重对杨宁深深作揖施了一礼。 “哎呀呀,阁老,这可如何使得,你这一礼小子可如何受得起,你、你这不是要折小子的寿么!”杨宁有些不安地道,没等人扶,张居正这一礼已经施完了,等于是杨宁端坐在轮椅上,生生受了当今大明首辅一礼。 一旁的永宁公主和迎儿已经有些看傻了,她们想不明白,堂堂的大明首辅、位高权重的名吏,怎会对杨宁如此敬重! 张居正重新落座,神色郑重无比地道:“小友这一礼自然当得起,还是那句话,居正志在改革天下、振兴大明,希望小友以后能不吝指教!” 话说完,张居正才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了,却忘了一旁的永宁公主,急忙又躬身对永宁公主道:“公主,微臣出言无状,却不是意在指责如今我大明现状,而是……!” 没等张居正解释完,永宁公主已是微微摇头打断他道:“先生一心为国,本宫一直是十分钦佩的,杨宁的观点,既代表了本宫的观点,先生有话请尽管说就是!” 杨宁跟着也道:“是啊,阁老,我恳请公主留在这里,也是跟着你学些见识的,你这样瞻前顾后、藏着掖着,那公主还学什么啊!行了,要不你先说说,对下一步的打算?” “正要就此点请教小友,小友认为这改革的第一步咱们要从哪一方面开始?”张居正问道。 杨宁沉吟片刻,心里想着在后世时所了解地有关于“张居正改革”改革的内容,最终缓缓开口道:“依在下看,眼前最要紧的,应该从‘整顿吏治’开始!” “哦?”张居正眼前一亮,“小友可否详细说说?” “其实道理很简单,无论军事、政治、经济、甚至教育的改革,首先离不开一个清廉、高效、能干的官员班子,而在如今的朝廷上下,存在着太多满口空话、不干实事、只懂阿谀奉承的无能官员,更存在大批贪赃枉法、欺压百姓的腐败官员,这导致朝廷政令不畅、百事俱废、绩效全无,甚至导致百姓怨声载道、接二连三的激起民变,最终致使大明江山满目疮痍。因此,要想顺利开展改革大业,必须先整顿吏治,这是改革的基础和必要条件,以及当务之急!” 张居正目光熠熠,由衷叹道:“小友果非常人!其实这一点小友与本辅想到一处去了,只是心里有些犹豫和模糊,此刻经小友一点明,算是坚定了本辅的决心!好,这改革之事,就从‘整顿吏治’开始!” 见张居正一副精神高涨的样子,杨宁叹口气道:“阁老,还记得当初我曾和你说过么?这改革之事,必定要得罪许多人的,就拿这整顿吏治来说,势必要触犯到一大批人及他们身后雄厚背景的利益……!” 张居正凛然道:“这个某不怕,既然立志下定了这个决心,纵粉身碎骨,某亦无悔!” 张居正说得铿锵有声,听得永宁公主和迎儿耸然动容,杨宁却是无奈翻翻白眼道:“我的阁老大人啊,我知道要完成这件壮举非常的不容易,但咱们也要讲求个方式方法不是?你来找我,我很高兴,我也想助阁老一臂之力,但其实说实话,小子才吃了几年干饭,能懂些什么,小子唯一能做的,也就是时刻提醒着阁老点儿,少走些弯路,将不必要的损失和害处降到最低,如此也算是功德圆满了!” 张居正郑重点头道:“本辅明白小友的想法和心意,小友也尽管放心,以后在这方面,本辅会注意的,本辅明白所面临的对手有多么强大,不会蛮干的!” 杨宁欣慰点头,张居正能如此想,以后也许他的悲惨结局就会因此而改变也说不定。 第二百七十四章 夫复何求 这一晚,杨宁与张居正聊到了很晚,两人就未来的改革事宜做了广泛而深入的交流和探讨。 这一番谈话下来,杨宁惊讶地发现,张居正所谈的关于改革的想法和计划、比起自己前世所了解的,内容要更加详尽完善、实施步骤也更加的科学合理,这让杨宁高兴不已,心里也轻松许多,看来,自己以前和张居正那些苦心积虑的提醒和劝解,已起了作用。 让杨宁惭愧的是,张居正说是要“请教”杨宁,但杨宁却基本上没怎么想出具体的措施,不过好在杨宁脑子里毕竟装着前世时所了解到的“张居正改革”的得与失、利与弊,因此自也能处在一个高瞻远瞩、提纲挈领的位置上、时不时插言提出自己的建议、看法和观点,全都能一针见血、切中要害,虽是偶尔寥寥几句,却让张居正拍案叫绝、赞叹不已。 结束谈话时,两人的心情都是前所未有的激动与敞亮。张居正心潮起伏之下,诚挚向杨宁发出了“两人携手为改革天下、中兴大明而奋斗、甚至不惜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约请,有永宁公主在场,杨宁自然是拍着胸脯一口答应,心里却颇不以为然,为张居正改革出谋划策、贡献力量、造福百姓、中兴大汉民族,杨宁自是乐见其成,也不吝为之努力奋斗,但要说到“死而后已”的程度,凭良心说他却觉得自己难以做到。 两人聊得尽兴,迎儿却早支撑不住,眯着眼睛回屋睡觉去了,永宁公主却一直在一旁听着,虽是很少说话,但双眸明亮有神,竟没露出一丝困意,直到张居正起身告辞。这让杨宁惊讶不已。 送走了张居正,杨宁回屋,却看到永宁公主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异样眼神望着自己,目光里有惊讶、有赞叹、甚至还有几分钦佩。 “公主,怎么了?”杨宁微笑着问道。 沉默良久,永宁公主望着他,却问出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杨宁,你从来都是你‘自己’么?” 杨宁郑重点头道:“是的,我从来都是我‘自己’!” 永宁公主喃喃道:“可现在我怎么却觉得你又是那么的陌生呢?自从咱们认识以来,当我觉得我已对你足够了解时,你却往往总有惊人之举,让我对你又变得陌生起来。如此周而复始,到了今日,你又让我大大吃了一惊,我真的不知道,在你身上,还隐藏着多少我不了解的隐秘!杨宁,在我看来,你就是一个‘谜’,一个我永远也猜不透的‘谜’……!” 望着永宁公主那有些迷惘的眼神,杨宁知道她是被自己今天与张居正所说的那些关于改革的话给刺激到了,只是刚才碍于张居正在场,才强忍着没有表现出来。这的确也难怪她,任谁见到一个如此年轻的小太监,对天下局势竟然如此见解非凡,都会感觉到不可思议的。 杨宁目光真挚地望着永宁公主,深吸一口气道:“公主,我知道我的行为让你惊讶了,我也承认在我身上存在着许多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的事情,至于原因……,请公主见谅,我实在是有不能解释的苦衷。不过有一点希望公主明白,我杨宁不论到任何时候,都是那个在御花园‘浮碧亭’第一次与你相遇、不小心吓着了你的那个‘小太监’,那个被你从与贾世仁冲突中救下来、又提拔做了福宁宫总管的‘小太监’,那个就算离开了你身边、也一直记着你、念着你、牵挂着你的‘小太监’,那个就算一直到现在、也还是抛不下、舍不掉的‘小太监’,那个在以后的日子里一如既往的关心、呵护、心……呃疼你的‘小太监’。完了!” “杨宁,你、你……你说什么呢!”永宁公主早已是满面羞红,有些语无伦次道,“我不是……不是要责怪你,也不是……想听你说……嗯这些,只是惊讶于你竟也懂得这么多治国平天下的见识罢了,你瞧瞧你都说了些什么啊!” “我知道,我知道公主问得不是这个,但这些却是我早想对公主说的,公主……!”杨宁说到这里,突然做了一个前所未有的亲密举动,他一步上前,竟将永宁公主的纤纤玉手捧在了手里。 永宁公主娇躯一颤,耳根处都红了,下意识的想挣脱,杨宁却稍稍用力握住了,永宁公主只是挣了一下,没有挣脱,便没再有所动作。 “杨宁,你、你要……怎么了?”永宁公主声音犹如蚊呓道,她螓首低垂,根本就不敢回望杨宁的目光。 杨宁的声音几乎轻柔到了骨子里,“公主,怎么之间,其实我觉得有些话早就该敞开来说了。其实你对我的好、对我的情和义,我杨宁一直都记在心里、感动无比!你是一位身份尊贵、美丽温柔的公主,而我杨宁只不过是一个混进了后宫的草民假太监而已,你对我却如此青睐,那是我八十辈子修来的福分,我心里更也是对公主充满了好感、激动、甚至是——爱慕……!” 耳听得杨宁娓娓而谈,永宁公主除了脸色红透外,嘴里却只能慌乱地道:“杨宁你……、你、我、我……,你别说了,我……!” “但是……!”杨宁突然话锋一转,“先不说我与公主身份地位相差悬殊,只说我目前的危险身份和处境,公主也应该明白,我与公主想要……想要有什么结果,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听到这句话,永宁公主脸上红潮瞬时褪去、变成一片苍白,她猛然昂起小巧的头颅,盯视着杨宁、声音颤抖道:“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永宁公主的反应,让杨宁再一次意识到,她对自己的情意,远比自己想象中的要深厚得多。 一直以来,永宁公主对于杨宁超乎寻常的情意,杨宁不是感觉不到,他明白永宁公主对于自己有好感,只是她不可能言明,而杨宁对这位美丽、温柔、高贵的皇家公主,一直以来也是充满了好感、感激、甚至是喜欢,也充满了对于她由衷的呵护与关心。只是,他也深深明白两人之间身份、地位的悬殊,时刻提醒着自己与永宁公主之间是不可能的,因此他也就一直压抑着对永宁公主的那方面想法。 可是,随着日子的流逝,杨宁发现永宁公主对于他的情意越来越深重,可以说已到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地步,这让他意识到了由此下去对于永宁公主十分的不妥,既然双方没可能在一起,还是趁早让永宁公主清醒地认识到这一点,以免耽误了她将来的幸福。 本来,今日夜深人静,借着与张居正大谈改革之事的兴奋劲,杨宁痛下决心、想将两人之间的关系挑明,断了永宁公主的想法。他倒颇有些“挥泪斩情丝”的觉悟,无奈如今永宁公主的反应,让他觉得好像这“情丝”也不是那么好斩的。 “公主,你身体本就不好,先别激动,听我……!” “你不用说了!” 永宁公主猛然打断杨宁的话,“我、我明白,原来……这一切只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说完,她的泪水瞬间涌上双眸、模糊了视线,身子也是摇摇欲坠。 杨宁大急,忙道:“公主,你别这样,我话还没说完呢,我不是要……要断绝咱们的关系,只是、只是此事难度着实大了些,咱们一切不得从长计议不是?” 永宁公主神色一喜,惊疑道:“你、你是说……,咱们之间……会有可能么?” 见永宁公主如此反应强烈,杨宁只好硬着头皮道:“可能当然会有,只是难度太大了些……!” 永宁公主沉默下来,良久,她彷佛下定决心似的,擦了擦香腮上的泪水,幽幽对杨宁道:“杨宁,既然今日你将话说明了,那我也就没什么好害羞的了,也不怕你笑话。你知道么,从那次咱们在御花园浮碧亭第一次相遇,虽说你将我吓落了水,害我大病一场,但我却一点都没有怪你,因为那本是你无心之失,更何况最终你没有杀我灭口,让我知道你是一个心地良善之人。那一次的相遇,让我对你充满了……好奇,后来,你来福宁宫送花探望我,更让我既意外、又高兴,你知道么,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人送花给我……,那是我见过的世上最漂亮的一束花……!” 见永宁公主一脸幸福回味的样子,杨宁心里不由暗道:看来这给女孩子送花的泡妞招数,古今通用啊! 永宁公主继续回忆诉说的,从对杨宁产生了好奇和好感,到借着杨宁与贾世仁的冲突顺手将杨宁调到身边任了总管,后来又是如何对杨宁想方设法让她恢复健康充满了感激、又是怎样对杨宁的好感与日俱增等等,全都娓娓道来,平淡处却透出万般柔情,让杨宁动容不已。 “……杨宁,你知道么,这段日子里,我是既甜蜜又痛苦,甜蜜于身边你的出现,痛苦的却自然是知道自己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我也曾试着狠心将你忘记,试着让自己去痛恨于你在后宫的……的胡作非为,从而厌恶你、远离你,但是,我发觉我做不到,我真得做不到,一直到今天,我只能快乐却又痛苦着,不知道未来在何处!” 快乐却又痛苦着,不知道未来在何处! 听到永宁公主这句话,杨宁心潮起伏、不能自已。这短短一句话里,却包含着永宁公主所承受的多么大的痛苦和压力!她一方面深爱着自己,一方面却又知道这份爱注定了没有结果,从而绝望和迷惘。不错,她是一位高高在上的大明公主,可她首先却也是一位有着正常爱恨情思的柔弱少女,她的快乐,随时都在被痛苦与绝望吞噬着,她由此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而当她独自一个人默默承受着这些痛苦与压力、面对自己还要强颜欢笑时,自己却又在做什么呢? 自己只不过整天想着双方身份的悬殊,想着自己处境的危险,想着尽快割断两人的这份感情,却从来没有考虑过永宁公主的感受,更没考虑过她所承受的压力和痛苦。 杨宁心里涌起深深的自责。 永宁公主此时神色却突然变得平静无比,神色淡淡道:“杨宁,你也不用为难!其实我也知道,我们之间却是存在着太多太多的碍难,几乎是不可能的,对于这一点我再清醒不过,只是一直不愿去想罢了。今日既然你将此事挑明了,我应该谢谢你,从此我也就……解脱了,回到京城以后,咱们……咱们就不要再见了吧,你、你……就当从没认识过我,而我……,也就当是做了一场懵懂少女的美好春梦罢了……!” 说话间,永宁公主贝齿紧咬着下唇,泪水重又涌上眼眶,却始终强忍着没有哭出来。 “不!”杨宁突然断然一声低喝,他双手扶住了永宁公主削瘦的肩头,眼睛紧盯着永宁公主精致的脸庞,神色郑重无比道:“公主,我们的结局绝不会是这样的!你垂青我,我杨宁既欢喜又感激,可我今天也郑重告诉你,我……也喜欢你,从我们认识的那天起我就喜欢上你了……!” “杨宁,你是说你、你……!”永宁公主如被雷击中一般、难以置信地望着杨宁。 “是的,公主,我喜欢……啊不,应该说,我爱你,我也想娶你为妻,一辈子陪在你身边,呵护你一生一世!”杨宁神情郑重而肃穆,透着一种发自肺腑的真诚。 “你还会……娶、娶我?”永宁公主脸上涌上巨大的喜悦,但仍是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杨宁道。 见永宁公主如此的患得患失,杨宁心里更是内疚不已,叹口气道:“公主,请你相信,我现在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认真的!我知道,公主对我情深意重,但以前却也经受了太多的痛苦和压力,我杨宁该死,对不起公主,但请公主放心,从今以后,我绝对不会再让公主受一点委屈,也不会再让公主为此而痛苦,这件事就交给我去想办法,我们定会永远在一起的!”最后,杨宁斩钉截铁的道。 听着杨宁信誓旦旦的话语,永宁公主一双清澈宁静的眼眸紧紧注视着杨宁,眨啊眨,眨啊眨的,只是不说话,就当杨宁以为下一步永宁公主会忍不住激动扑进他怀里的时候,永宁公主却是缓缓开口道:“可是……,我并没有答应一定要嫁给你的……!” “啊——?”杨宁瞪起了眼睛。永宁公主神色却已是平淡如水,静静注视着杨宁。 “公主,你、你这是……,难道你……不想,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在永宁公主突然如此平静目光的注视下,这次轮到杨宁结结巴巴了。 “嘻……!”永宁公主突然展颜一笑,娇嗔道:“瞧你那傻样儿……!” 杨宁这才知道自己被永宁公主唬弄了,他伸手捂住胸口,哀叹道:“公主,完了完了,我被你这一吓,小心肝儿到了嗓子眼卡住落不回去了,这可怎么办?不信你来摸摸!”说着,他又拉起永宁公主如凝脂般的滑嫩玉手,捂在了自己心口上。 永宁公主羞急道:“杨宁,你、你又占我便宜!你这心跳的好好的,哪里又到了嗓子眼儿了!” 望着眼前永宁公主从未见过的可爱娇羞模样,杨宁心里不由一热,忍不住放开了永宁公主的手,却将她拦腰拥进了怀里。 永宁公主娇躯一颤,却没有挣扎,身子软软的偎进了杨宁怀中,如一头受惊的小鹿,嘴里呓语道:“杨、杨宁,你……你要怎样……唔!” 柔软濡甜的香唇突然被封住,永宁公主直感到脑海中“嗡”得一声,一阵天旋地转,全身犹如过电一般,击得她身子如春泥一般、完全瘫软在杨宁怀里。 …… 良久,在杨宁的不懈努力下,原本懵懂青涩的少女,已经懂得伸出滑软、柔嫩的香丁舌、生涩却又坚定的缠绕、回应,知道甜蜜愉悦的喘不过气来。 轻轻推开杨宁,永宁公主微张着小口,娇喘着道:“杨……杨宁,就、就知道你是个坏家伙,人家的……第一次,就这样被你夺走了……!” 杨宁微笑着,回味着刚才那噬魂销骨的滋味,在永宁公主耳边轻轻道:“公主,可要说清楚,是第一次‘初吻’,可不是……那个什么,要不我可承受不起啊!” “你说你承受不起?什么意思,难道你不想负责任么?”永宁公主神色一怒,立刻发出了质问。 “不、不是,呵呵,我是说我‘消受’不起,是‘消受’不起罢了!”杨宁急忙解释道。 “呸!下流……!”听出杨宁话里的别样意味儿,永宁公主不由大羞,轻轻捶了杨宁一下娇嗔道。 望着永宁公主一副小鸟依人的害羞样子,杨宁突然感觉到被一种巨大的幸福感包围:眼前这高贵尊崇、美丽温柔的可爱人儿,竟独独对自己青睐有加,可当真是人生若此,夫复何求啊! 第二百七十五章 新的画卷 “杨宁,刚才你说……,你将来真的会娶我吗?”良久,永宁公主突然抬头问道,一双明亮的眼眸中充满了希翼。 杨宁收敛了嬉笑的神色,郑重无比道:“公主,既然我说了,就一定会说到做到,哪怕有再大的困难、哪怕天下所有人都来阻挠,我都会毅然无惧,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只是有一点……,我……就怕你不愿意嫁给我,你也知道,我这人有……有很多‘缺点’,你难道就不会在乎么?” 杨宁话说得吞吞吐吐,但永宁公主立刻明白了他所说的意思,神色变得低落下来,幽幽道:“你是说你与灵儿、文姐姐、还有……还有母后之间的事么?” 想不到永宁公主竟如此直言不讳,杨宁不禁有些尴尬,只好避重就轻道:“公主,你说灵儿和、和太后也就罢了,我与文医官可什么关系都没有,她至今可不知道我身份的秘密呢!” 永宁公主恼怒地望他一眼,“别骗我了,你们两个之间的眉来眼去,傻子都看得出来,难道我还冤枉你了?” 这下杨宁倒是奇怪了,问永宁公主道:“我们两个真的没什么啊,说我对她有意思倒不……咳咳,那个什么,她怎会对我一个太监有什么想法呢?” 永宁公主神色古怪地望着杨宁道:“杨宁,难道你平日里真的就感觉不出来么?文姐姐她对你明显……明显很有些不同,咱们不说别的,只说这次随你出京,她其实是完全可以不用跟着,把药配好了交给你不就是了,你身边哪个人换不了这药?可她最终还不是答应了,你说这是为什么呢?可不要告诉我她只是想出来散心……!” 听永宁公主这么一说,杨宁才意识到这个问题,当时只顾着高兴了,却没有往深处想,如果按永宁公主的说法,难道文紫嫣真是喜欢上了自己? “可是,公主,我现在在她看来可是一个‘太监’啊,她怎会……?” “那这就要问你了!说不定——,你哪次‘不小心’早让她发觉了也不一定,只是你自己不知道罢了!”永宁公主似笑非笑地打量着杨宁道。 杨宁心里“咯噔”一声,回想了一下,自己在许多人面前“露过馅”,可没记得这些人里包括文紫嫣啊! “行了,她的事你以后自己慢慢想,现在说咱们两个的事呢!杨宁,有个问题我想问你,难道,你就打算一直这样以这种……这种危险的身份继续下去么?” 杨宁苦笑道:“公主,你以为我想这样么,实在是一步走错步步错、如今很多事都是身不由己啊!” “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永宁公主追问一句。 一句话又勾起了杨宁的愁思,他叹口气道:“还能怎么办,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你——!”永宁公主神色现出一丝气苦,默然半响才幽幽道:“你觉得如果你再继续这样下去,咱们两个……将来会有可能么?” “你、你不在乎我的那些……那些‘事’?”杨宁不答、却又问了一遍这个问题。 “我当然在乎……,可就算不在乎,又有什么意义呢,我们两个……,终究是不可能的,我的命运也是早已注定了的,将来不往番邦和亲,那就是幸运的,最好的结局也就是选一个家世清白、家境不好不坏的青年俊彦嫁了,然后一辈子住在‘公主宫’里、直到死去的那一天!”永宁公主凄然道。 杨宁一时无语,他知道永宁公主说得都是实情。身为明朝的公主,看着尊崇荣耀,其实命运都是很悲惨的,要不就是被嫁往粗鄙野蛮的番邦和亲,要不就在司礼监的操持下选个驸马嫁了。明朝选驸马的规矩,这驸马还不能从大的世家、家族,以及头几品的大臣、武将家里选,而且被选中之人做了驸马之后,便不能再授实权官职,只挂虚衔,据说这样是为了防止驸马家族势上加势、从而有可能反叛作乱。 公主成亲以后,按规矩也要独自居住在皇宫一角特殊划定的区域,名为“公主宫”,而驸马则在城中驸马府居住。这样一来算是将公主和驸马都坑苦了,公主们出阁前便要忍受深宫孤寂,结了婚,却也强不到哪儿去,每日里盼星星、盼月亮的盼着自己的夫君进宫,一月亲热不了个一次两次,真与守活寡无疑。 而驸马则更惨,做了驸马,表面看着风光尊贵,但按皇家规矩,既然做了皇家驸马,便不能再娶其他女子,想要进宫和公主亲热亲热吧,却又要遭到看守“公主宫”的太监和老宫女的百般刁难,没“孝敬”他们可不会轻易放你进去,而这些驸马们往往都是家境一般,有点家资却也难填这个想见自己媳妇还要花钱买路的“无底洞”,捞不着与公主亲热,又不能找别的女子,这些驸马做的,比和尚也强不到哪儿去。 这时间一长,是人便也都知道了明朝皇家的驸马不好做,因此那些家有合适年龄的年轻子弟,但凡有些才能本事,谁也不肯去做这“驴粪蛋子——表面光”的驸马,而赶着做这驸马的,往往都是些歪瓜裂枣,表面看着好端端,背地里不是缺心眼儿就是其它什么毛病。这样一来,身为大明朝的公主可就更是苦了! 想到这里,杨宁心里涌上无限怜意,他轻轻握住永宁公主的手道:“公主,你不用担心,我不会让那样的事发生的,只要你不嫌弃我,将来实在不行咱们宁可私奔,我也不会让你过那种受罪的日子!” 永宁公主既感动又担忧道:“杨宁,你能有这份心,我真的很感动,只是——,这‘拐带公主私奔’的罪名可是不小,到时候只怕天下之大,却无你我立足之地!我不能那么自私,因为我自己而害了你,没有我,你却还有灵儿姑娘、还有文姐姐……,哦,对了,母后只怕也不会放你离开的!” 听着永宁公主所说,杨宁也不禁是一个头、两个大,如今的生活就如一团乱麻,想离开没有那么简单,留下来却也有迫在眉睫的危险,也许自己一命呜呼了,便是最好的解脱! 死的念头一跳出,杨宁不禁猛然一惊:妈的,自己怎会有了这么泄气地想法,真是没出息的表现!转世重生这样离奇的事都能被自己碰到,自己还有什么好怕的,既然上天给了自己这次机会,自己就该好好抓住活个精彩,而不是泄气地要死要活,刚来到这个世界时的豪情逸致都跑到哪里去了! “公主,还是不说这些烦心事了,好在咱们还有时间,记住我今夜所说的每一句话,一切我都会想办法,定然不会让你失望的!”杨宁斩钉截铁地道。 尽管永宁公主仍然秀眉微蹙,但却也不禁被杨宁这样坚定乐观的情绪所感染,猛力一点头道:“嗯,我相信你,也一定等着你!” …… 这一夜,杨宁与永宁公主都毫无睡意,相依相偎、情浓软语着说不完的情话,一直到天色发亮。 第二日,杨宁推说身体不适,哪儿也没去,就躲在屋里睡大觉,一直睡到中午时分才起身,永宁公主亦是如此,文紫嫣心里有些诧异,却也没多问,独自在屋中看起了医书,无聊的迎儿无所事事,又不敢去找冷的让人不寒而栗的小乐子玩儿,只好无聊了一上午。 万历元年正月十七,对于自从来到这个时代的杨宁而言,绝对是一个意义非凡的日子。 之所以如此说,一是因为他与永宁公主终于捅破了那层长久以来横亘在两人之间的“窗户纸”,尽管前路荆棘密布、困难重重,但却也点燃了希望和斗志,尤其是永宁公主,自这日之后,彷佛换了一个人一般,自内而外洋溢着一种明快、开朗、幸福的气息,让得本来就国色天香的她更是散发出一种惊世的美丽容光,瞧得迎儿和文紫嫣都是暗暗惊异不已。 二却是因为杨宁与张居正半夜畅谈所形成的决策和共识,在以后的日子里彻底改变了大明的历史车轮,掀开了一副风起云涌、波澜壮阔的全新历史画卷。 之后的一连三日,张居正率同礼部、钦天监等官员,依照次序,从明成祖的“长陵”开始,一直到明穆宗的“昭陵”,分别进行了祭扫。 而整个过程中,杨宁都没有参加,他以腿脚不便为由,始终躲在昌平县城的奢华住宅里,与永宁公主、迎儿、文紫嫣,继续为“斗地主”而奋斗。 对于杨宁的惫懒,张居正自然不会说什么,而其他的官员见首辅不发话,他们则更不会自讨没趣了,唯一一个不开眼的钦天监年老官员,私下里向张居正抱怨这东厂厂督也是奉旨办事,却如此偷懒,希望首辅大人前去交涉几句时,却被张居正一句话便打发了:太后特别交代,杨公公只是名义上随行,不必具体办差! 第二百七十六章 大小汤山 在昌平休整了一日,办完差事的杨宁及张居正一行官员踏上归程。昌平县令孙六斗率手下跟随车队一直送到沙河镇,才“恋恋不舍”的回了昌平。而杨宁,则也和张居正一行人兵分两路,拐向正东方面,沿着沙河走不出几十里,便是汤山皇庄的所在了。 为了保证永宁公主的安全,张居正命周和几乎分出了一多半的京营士兵,护送杨宁这一行人两辆马车前往汤山皇庄,这倒让周和和其他官员暗中纳闷不已,心里纷纷掂量这东厂厂督与内阁首辅这朝廷两大重量级人物之间非同一般的关系。 撇开张居正等人向南回京复命不提,只说杨宁与永宁公主主仆、小乐子、文紫嫣,在一众神枢营骑兵的护送下,沿着沙河旁崎岖的道路、一路到了汤山皇庄。 马车转过一道拗口,便踏入了汤山皇庄的所属地界。杨宁等人下了车,登上了一旁的一处高坡,眺目望去,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处极为辽阔的旷野,向北一直延伸到连绵的群山脚下,向南则被蜿蜒流过的宽广沙河所划断,旷野上,分布着一处处的密林、草甸、荒地、湖泊、河流、还有稀稀落落的村落。 让人奇怪的是,偌大的一片旷野却见不到一亩开垦出来的田地。还有那些稀稀落落的村落,那低矮的茅屋、破败的土墙、稀稀拉拉的几缕炊烟,处处透着一种死气沉沉的暮气。 对于这种反常现象,杨宁早就从韩山林口里得知,这就是因为这汤山皇庄附近地下温泉的存在了。 温泉的确是个好东西,因为其水温高、更含有许多对人体有益的矿物质和微量元素,但凡事有利即有弊,恰是这高于地表的水温和矿物、元素成分,却让这个时代农民赖以生存的农作物无法生长,俗话说“民以食为天”,土地上不能耕种粮食,这里的村落自然是贫瘠落后、人丁不旺了。据韩山林讲,这片土地上不少村落壮丁青年,因为活不下去都去了别处讨生活去了,村子里剩下的,多是一些老幼妇孺。 虽然这些村落的人都是皇庄的“佃户”,但这处汤山皇庄可说是朝廷所有皇庄里最贫瘠、最荒凉的皇庄了,韩山林来接收之时,皇庄里只有几个饿得皮包骨头、年迈昏庸的管庄太监,庄子第一日被接下,第二日他们便迫不及待的收拾行囊回京养老去了,由此可见这处皇庄实可以说是名存实亡,那些“佃户”庄客们自然也早就淡漠了与皇庄之间的主仆约束,散的散、走的走,反正总不能留下来饿死。 想到这些,杨宁就不得不苦笑于隆庆皇帝对他的“恩宠”,赏给他这样一处规模庞大、又带有荣耀的“皇庄”头衔、却贫瘠到如此地步的一处庄子。 这样一处庄子,也不知道当初隆庆为何赏给了万历,八成这老小子当时不知道这皇庄有这么穷吧,后来知道了,正好将“包袱”当成了“人情”,替他儿子甩给了自己,还换来自己好一阵的感恩戴德。这老小子,怪不得没做几年皇帝就撂了,全让心眼儿给压的! 远处山脚下,有一处背山面水、地势较高的一大片庄子,看着倒还不是那么寒酸,杨宁知道,这八成就是那名副其实的“汤山皇庄”了! 对于眼前这片广阔的土地所显露出的贫瘠与荒凉,永宁公主对杨宁表示了足够的安慰,迎儿却免不了一番冷嘲热讽、幸灾乐祸,杨宁却浑不在意,在向皇庄所在地进发的路上,杨宁惊喜地望着窗外原野里那没有结冰、反而在夕阳照射下腾起缕缕热气的湖泊和河流,心里道:只要将这东西利用好了,不出几年,这里将会成为最为富饶的皇庄——不,到那时这里早不能称为“皇庄”了,从现在起,自己将成为这片土地的新主人。 当杨宁等人在皇庄的大门处下了马车时,庄门外,水灵、韩玉娘、岳风、张长根、以及还有一大堆人早就在等着了,见到杨宁,都露出欣喜的神色。 众人纷纷见过,因为当着这么多人,水灵和韩玉娘等人却也没有与永宁公主见礼,而旁人只当永宁公主、迎儿是杨宁带来的随从太监。 与水灵等人打过招呼后,张长根引着一个六十多岁的老者走了过来,这老者一把山羊胡子、身形瘦小、相貌普通,但一双豆粒般大小的眼睛却是炯炯有神,透着十二分的精明,此人杨宁却是认得,也是张长根的老乡,都叫他“七爷”,也就是当初贫窑四合院里、岳风极为挂念的已故“六爷”的亲兄弟。 当初这七爷随着四合院张长根等人一起投的杨宁,听说他在山东老家做了一辈子账房管事,也在张长根镖局里任过账房,韩山林当时选人来接收皇庄,缺乏这方面的人手,张长根便向他推荐了这七爷。别看这老头子年纪大了,但耳不聋、眼不花,走路如飞、说话声如洪钟,脑子更是十分好使,管账经验丰富、账目过目不忘,对于管理庄子事务更是滴水不漏、面面俱到,此次接收皇庄,可是帮了韩山林这个曾经的军汉大忙了。 因此,在韩山林回京之后,便让这七爷暂管了庄子。而这些,韩山林在回到京城之后也早向杨宁详细汇报过了。 “老奴见过主人!”七爷见了杨宁,激动地喊了一声,随即便屈膝要向杨宁见礼。 “哎,七爷,这可万万使不得……!”杨宁急忙道,伸手想要托住他,却没想到这七爷气力极大,杨宁根本没拦住,到底是被他跪在地上拜了一拜。 “七爷,您、您这是要折我的寿啊!”杨宁苦笑道,心里却暗暗惊讶于这七爷的力气,看来老爷子一大把年纪,却也是一位“练家子”! 七爷利落站起身来,抱拳禀道:“主人,以后叫老奴‘张老七’就是了,这‘七爷’称呼,老奴可万万当不起!” 杨宁摇摇头笑道:“七爷您太客气了,您这把年纪了却还要在此奔波操劳,我这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叫您声‘七爷’又有什么不应该!咱们虽名为主仆,我这里却没那么多规矩的,以后时候长了,您自然就慢慢知道了!哦,对了还有,您也别一口一个‘主人’的叫,以后老人家叫我声‘公子’就是了!” 张七爷一脸激动道:“主……公子既然有命,老奴自当遵从!不瞒公子,自公子收留我等之日起,我张家庄上下,所有人的命就都卖给公子了。以后公子但有什么吩咐,上刀山、下油锅,我张家庄的汉子谁要是皱一皱眉头,不用公子动手,老奴就先割了他的卵蛋……!” 这张七爷说得诚恳激动、声音铿锵,听得一旁的张长根、三虎子、张彪等人脸上也是一片肃然,但这荤的素的一起都往外来,周围的几个女子听着便有些不自然了,杨宁急忙干咳两声道:“呃,那个……七爷,根叔,你们的忠心我杨宁是绝对了解的,你看,咱们是不是先进去,领我转一转、了解一下庄子的情况如何?” “哦,对对对,你看老奴真是老糊涂了,公子快往里请!”张七爷急忙往庄子里让杨宁。 随行来的神枢营士兵,自去皇庄周围的空地上安营扎寨,而杨宁则领着永宁公主等人,随着张七爷进了皇庄。 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尽管这处汤山皇庄贫瘠不堪,但并不代表庄子建的也是寒酸小气,毕竟,它代表了皇家的体面,因此,这片庄子的规模之大,完全超乎了杨宁的想象。一圈转下来,杨宁粗略估计,这处庄子的大小足抵得上京城自己那处宅子的四倍有余。 庄子周围的护墙高大而宽厚,四角还建有军事性的塔台和瞭望哨;庄内的布局、建筑,也是极为的考究,假山水榭、楼台殿宇、园林花木,一切都显示出皇家园林的痕迹。 而更让杨宁惊喜地是,庄子内部的水塘、水池特别多,而且都和外面原野上的水泽异样,未封冻切冒热气,只是这些水塘水池四周修葺得并不精致、水势也不是活水,在杨宁看来,还远远达不到洗浴温泉的标准,他心里清楚,合适温泉池位置的选择、改造,这还要在以后慢慢一步步实现。 转完了庄子,杨宁有些意犹未尽,总觉得少了些什么,这时,他们已是来到了皇庄的后院,也就是靠近山麓的位置,后院的墙上开着一处后门。 “门外通向哪里?”杨宁问张七爷道。 “回公子,门外通向后山,也就是人们所说的‘小汤山’,说是山,其实也就二三百米高,其旁边有一五六百米山,称‘大汤山’,这两山再往北,才是连绵的高大山脉!”三两句话,张七爷便说清了庄子后面的地形。 听到“小汤山”这个名字,杨宁心里豁然开朗,兴奋道:“开门,咱们上这小汤山看看!” 第二百七十七章 飞鸟投林 后门打开,门外便是一条向上通向一座矮山的窄路。 相比于北面高处那连绵高耸的高山,这小汤山确实很矮,就如同站在一群“巨人”脚下的“孩童”,在这“孩童”的东面位置,还有一个“半大小子”,却是那“大汤山”,两山之间的结合处怪石嶙峋、山道崎岖,也不知道能不能相通。 这大小汤山矮虽矮,但却不同于远处那些光秃秃、灰蒙蒙的高耸山脉,而是林木葱翠、山溪潺潺,两座山全都掩映在这一片郁郁葱葱、鸟语花香之中,景色优美就如同春日里一般,在众人面前展开两幅优美的画卷。 “这、这莫非就是那‘温泉’的效果么?”永宁公主啧啧赞叹道。 杨宁坐在小乐子推着的木轮椅上,微笑道:“正是!不但这里,还有咱们看到的那旷野里和庄子里未曾结冰还冒着热气的小湖溪流,水塘水池,全都是因为这里的地底蕴藏着丰富的地热资源,使得这里四季温暖如春,那些能适应温泉水浇灌的花草树木,便造就出了这番美景!” “公子,刚才你们一直在说什么‘温泉’,‘地热’的,那到底是什么东西?老奴倒是知道这里的水不结冰、还冒热气,也知道这里的景好,但那也没多大用处啊,这里的地不能种庄稼,咱们的佃户可都跑了,没了佃户,咱们连租子也没得收啊!唉!” 刚才在转庄子的时候,张七爷在一旁见杨宁等人对那冒着热气的水尤其感兴趣,心里便一直纳闷,此刻终于忍不住提出了疑问,而说到自己最关心的庄子经营、佃户收租问题,他是一脸的愁眉不展、长吁短叹。 见张七爷这副表情,杨宁心里不由很高兴,看来这位精明能干的老人家确实是心里存着报答自己的念头,如今这番愁苦,那是真将庄子的事当成了他自己的事。 “七爷,这些你都不用担心,有了这冒热气儿的水,咱们可就等于是拥有了一只能生‘金蛋’的公鸡,只要咱们愿意,到时候那绝对是财源滚滚、利市大发了,您老人家就擎等着数银子吧,哈哈哈!”说到高兴处,杨宁不由哈哈大笑。 他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待天气暖和些,他就要动用一些赵全的那些金银珠宝,“投资”将这大小汤山及周围旷野上的温泉全都开发出来,打造一处属于这个时代的“旅游休闲避暑养生胜地”,再在京城“广告”这么一打,或者干脆请两宫太后来体验一下,作为宣传的“噱头”,相信整个京城及周边的达官显贵、富商大户,都会削尖了脑袋望着钻的。就算不为挣多少钱,为后世留下这么一处旅游胜地,那也是一件功德无量之事。 杨宁想得得意,张七爷却是面露纳闷之色,望着笑得高兴的杨宁犹豫道:“呃,那个……公子,您是在和老奴开了个玩笑吧?这公、公鸡,好像是不能下蛋的……!” 杨宁顿时愕然无语,这次却轮到永宁公主等人一片笑声了,除了小乐子,人人都是笑得前仰后合,倒是让张七爷更加纳闷了,不知道自己纠正杨宁的常识性错误有何不对了! 瞪了笑得肆无忌惮的众人一眼,杨宁这才详细的向张七爷解释了这温泉的好处,以及将来自己要开发温泉度假胜地的计划,听得张七爷将豆粒大的眼睛瞪成了葡萄般大小,满脸的惊讶与兴奋。永宁公主等人却也是第一次听杨宁提出这个新奇的想法,不由都是兴奋不已,你一言、我一句的讨论杨宁这个计划的可能性,有人看好、有人却是持怀疑态度。 说着、笑着,众人来到小汤山东侧接近山顶的位置,这里却是与远处大汤山的结合部,杨宁仔细看了看,却发现这结合部位乃是长约一里左右的崎岖山梁,犹如一道桥梁连接起了大小汤山,只是这条山梁上怪石嶙峋、地形险要,以现在的状况,根本无法过去,杨宁只好打消了到大汤山上去看一看的念头,心里不由微有些失落,自这小汤山上仰望大汤山,后者的景色要比前者更加秀丽怡人。 下了山,回到庄子里,张七爷领着人给杨宁等人分别安排了住处,在杨宁的关照下,给了永宁公主和文紫嫣条件最好的院子和房间。 这里的房屋建的倒是很不错,只是一应日常应用之物、陈设等却未免有些寒酸,杨宁很不满意,问过张七爷才知道,韩山林当时来时、以及离开时所留下的银子不多,而像这些添置购买应用之物之事,需要由杨宁亲自来定夺,因此自从接收下这庄子,张七爷只是领着一群京城派过来的人进行了简单的打扫、整理等工作。 杨宁立刻吩咐韩玉娘支出银两,派人快马赶往昌平县城,拣着好的日常应用之物置办,不管怎样,要先将永宁公主和文紫嫣这一头安排妥当了。 昌平县城、沙河镇、天寿山皇陵,还有汤山皇庄所在,其实离得都并不是很远,坐马车慢,骑快马最远也不过一个时辰的工夫,因此,到掌灯时分,派去采买的快马便回来了,还买回来许多吃食。 晚宴十分的丰盛,分内外两桌,杨宁没有和永宁公主等人坐在一起,特意坐到了外桌主人之位,与张长根、张七爷、以及几个被张七爷提拔为庄内管事的年轻人坐在了一起,这些个年轻人全都是当初韩山林自京城杨府内带来汤山的,其中有韩山林发善心赎买的水灾难民,也有那个贫窑大院里张长根的老乡,都是些脑子灵活、有些本事的人,被张七爷分派了来暂时管理庄子。 席间,杨宁自是免不了勉励大家伙一番,无非就是鼓励大家好好干,在庄子里干将会大有作为之类的话,又将自己要开发温泉的事也提了出来,听得这些人都是振奋不已,张七爷代表众人又向杨宁这位年轻的主人表达了感激与誓死忠心。 第二日一早,杨宁便开始了对整个汤山皇庄、小汤山、及周围原野的细细勘察,以确定未来的改造方案,比如说:温泉池的选址、景点的改造布局,庄子的重新修葺补建等等,永宁公主尽管昨日奔波了一天,但却丝毫没有倦意,亦步亦趋随着杨宁,到处观察着,不时帮杨宁出着主意,兴致极为高涨。两人自从那晚挑明关系,彼此之间不知不觉亲近了好多,尽管时有外人在场,但两人一个眼神、一个示意,彷佛心有灵犀一般,心里都是异样的甜蜜。 而文紫嫣则称身体有些疲乏,在屋里没有出来,杨宁只当文紫嫣确实是累了,却也没多想。 经过一番细细的勘察,杨宁心中已经有了大致的计划,考察的结果让他很是欣喜,可供开发利用来浸泡的温泉水池的数量非常多,尤其是在小汤山上各处,杨宁发现了好几处位置极佳的水池、水塘、水洼,而且水源都是来自山上高出岩隙之中,都是活水,这一点对于温泉来说尤其重要,只要好好改造一番,绝对是一处处天然的温泉浸泡养生池。 对于还未一探究竟的大汤山,杨宁心里一阵阵的发痒,但那两山结合处的山梁,若不开辟修正一番,正常普通人都过不去,遑论如今杨宁这个腿脚不便之人,可他又难忍心里的好奇,最终他想到了一直在身后给他推轮椅的小乐子。 说起来也多亏了小乐子,杨宁虽说经过出京后这几日的疗养,以及文紫嫣的精心照顾,但却仍不能走路,整天还得坐着个木头轮椅,连轮椅带他这人重量可是不轻,这两日他这么山前山后地转悠,按理说只怕得几个大汉轮流抬着,遇到稍微崎岖点的地方只怕还得将他连椅子带人抬过去才是,可如此费力的话,就小乐子一人却全都办了,不但推上半天不带气喘的,遇到推不过去的地方,他只是轻轻一搬,便轻松搞定,这不得不让永宁公主等人惊叹不已。 “乐子,这山梁你能过去么?”杨宁指着那崎岖陡峭的山梁问道。 “简单!”冷冰冰的两个字在身后响起,之后再没一句废话,小乐子就是这样,整日里很少说话,别人笑他也不笑,始终冷冰冰板着个脸,身上也始终透着一股寒气,让人不敢接近。 “那你先帮我过去看看这山上地形景色如何,重点是看那里的温泉水得情况,就像刚才我与公主观察的那样!” “明白!”小乐子又是冷冰冰吐出两个字。 伴随着永宁公主的一声轻呼,杨宁感觉到身后一阵清风刮过,然后他便看到一个消瘦的身影飞掠而起,如同一缕青烟向那山梁上的怪石堆上落去,这一跃便是二三十丈远,待去势殆尽,只见他脚尖轻飘飘在一块石尖上一点,身子便又腾空向前飞去,几个起落,已是隐没于大汤山的葱翠之中,当真是轻灵如微风拂过、迅疾如飞鸟投林! 第二百七十八章 宿鸟惊飞 好半响,一旁的永宁公主才自惊呆中醒过身来,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小乐子施展武功,惊叹之余忍不住喃喃道:“杨宁,原来小乐子的身手竟然如此厉害啊!” 杨宁羡慕地望着小乐子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道:“是啊,以他对武功的痴迷和近乎疯狂的练功速度,想不厉害都难!只是……,如此下去,是福是祸孰难预料啊!” 想到练那《碎玉宝典》的弊端,杨宁心里有如装着一块大石般沉甸甸的。 一直以来,他发现小乐子除了吃饭睡觉,其余时间都是一个人躲在房间里练功,甚至这次出来,杨宁发现小乐子在马车上也不忘打坐练功,照此下去,他真的担心,没有个几年,小乐子便将这门邪得厉害的功夫练到了九层顶峰,到那时,未可预料、可怕的后果随时都有可能发生,小乐子轻者都是走火入魔、重了只怕爆体而亡都有可能。可又不能现在就让他停止练这门功夫,那样只怕不等这门功夫练到顶峰,小乐子就受不了寒冰真气的侵蚀而死了。 唯今之计,只能回头劝一劝小乐子,让他千万要将练功速度降下来才是。 本来这次上山,只有杨宁、小乐子、永宁公主三人,如今小乐子离去,这幽深僻静、林木掩映的山顶处,便只剩下杨宁与永宁公主两人在场了。 望着一身白衣、风姿绝世、如仙子下凡的永宁公主,杨宁心里不由一阵悸动,伸手便拉住了永宁公主的小手,将她轻轻望身前拉。 “杨宁,你、你干什么,当心被人看到!”永宁公主一惊,下意识向四下望去。 杨宁轻笑一声,“放心,这里没人,就咱们两个……!” 永宁公主心里略定,听着杨宁暗示性的话语,俏脸不由升起两朵红晕,嗫嚅道:“你、你又想干什么?” 尽管那晚两人挑明了关系,也有了第一次“亲密接触”,但之后却也再没有像现在这样单独相处的机会,意识到两人可能又会有亲密发生,永宁公主还是忍不住会害羞,更何况现在还是在白日里。 “没想干什么,就是想……抱一抱你,好不好?”杨宁仰着头,望着永宁公主的如花娇颜道,并伸手将永宁公主给环抱了起来。 “哎呀,你……!”因为杨宁轮椅下方的阻挡,永宁公主脚步无法移动,但又被杨宁往前一搂,整个娇躯顿时失去平衡,歪倒在杨宁身上,发出一声惊呼。 顺势,杨宁便将永宁公主抱在了怀里,而永宁公主却是坐在了杨宁的腿上,这下成了两人一起坐进了轮椅里,好在这木轮椅够大够结实,承载两个人的重量绰绰有余。 “杨宁,你、你快让我起来,有人过来看到可就麻烦了……!”永宁公主脸上一片羞急,慌张地向四下望去。 永宁公主的秀发拂过杨宁脸庞,一阵清新怡人的香气扑鼻,杨宁心里忍不住一热,将永宁公主的娇躯搂紧了,在其耳边轻轻道:“没事,我早吩咐了长根叔他们,没事不要上来打扰,小乐子一时半会也回不来的……!”说着,杨宁手伸向两旁转动轮椅,随即轮椅载着两人向后、隐没在两块大石围成的角落里,这地方位置更加隐蔽。 “公主,左近无人,这么好的机会,你我是不是要增进一下感情呢?”杨宁目光暧昧地望着永宁公主道。 永宁公主的脸更红了,声音犹若蚊呓道:“你这人……,好坏……!” “嘿,那奴才斗胆,可就坏给公主看啦!”杨宁嘻笑一声,伸手轻抬起永宁公主的俏脸,寻着那诱人的温润香唇,凑身吻了上去。 永宁公主脑海里“嗡”的一声,整个身子一僵,随即便瘫软在杨宁怀里,浑身软绵绵地没有了一丝力气,任杨宁施为,晕乎乎地如在云端。 …… “扑啦啦——!” 远处树林里一群飞鸟惊飞而起。 杨宁猛然离开了那让他欲罢不能的温润香唇,眼里寒光闪过,转头向那鸟群惊起的地方望去。 “怎……么了?”永宁公主无力地躺在杨宁怀里,脸色酡红、微微气喘,仰着俏脸问道。 “嘘——!”杨宁轻轻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面色凝重,侧耳倾听着远处山林里的动静。 永宁公主这才意识到了什么,脸上闪过一丝不安,静静躺在杨宁怀里一动不动。 在草原上与诺敏遭伏击追杀的经历,让如今的杨宁时刻都特别的警惕。 宿鸟惊飞,这是危险的信号,很可能是有人在左近,若是刺客的话,此刻小乐子还在对面的大汤山上,一时回不来,自己脚还伤着,永宁公主又是一柔弱女子,只怕两人都是凶多吉少,自己一死倒不足惜,可若永宁公主有个什么闪失……,自己就算拼了性命,也要护得永宁公主周全。 想到这里,杨宁心里杀气升腾,一只手搂紧了永宁公主,另一只手悄悄伸到座垫下面、抽出一把寒光四射的长匕首。自从草原归来之后,他便弄了这样一把匕首,寸步不离身。 此刻,周围一片寂静,只有偶尔几声鸟叫和附近温泉的水流声,显得此刻的气氛更加静谧。 过了良久,让杨宁担心的刺客却并没有出现,他心里略微放松了一些,低头去看永宁公主,却发现永宁公主一双纯净的双眸正痴痴望着他,脸上没有一丝害怕神情。 “怎么了?”杨宁有些奇怪,以极低的声音问道。 永宁公主眨了眨眼睛,微微摇头,同样以极低的声音道:“没什么……!杨宁,刚才你的样子好有气势呢,很好看……!” 杨宁顿时一阵狂汗,这都什么时候了,永宁公主还有心思注意这个!他正要说话,却突然感觉到头上一阵破空声传来,他猛地抬起头,却看到一个削瘦身影快速自头顶掠过、速度惊人,心里不由一喜,知道那是小乐子回来了。 杨宁彻底松了一口气,恋恋不舍地正要永宁公主起身,小乐子却在眨眼间便掠了回来,停在一处大石上,正要开口说话,杨宁急忙以目示意小乐子先离开,因为此刻永宁公主还躺在他怀里,这样的暧昧姿势已被小乐子瞧在了眼里,他倒是无所谓,对小乐子根本无需保密,但他却怕永宁公主尴尬,幸好此时永宁公主还没发现小乐子的到来。 小乐子面无表情,身形眨眼间消失在大石上,永宁公主却已觉出了杨宁的不对,悄声问道:“怎么了?”说着,她便转头向四处看去。 “没事,危险解除,咱们出去吧!”杨宁微微一笑道。 “哦!”永宁公主松了一口气道,但语气里隐约还带了一丝失望。 待两人自角落里出来,永宁公主立刻看到小乐子负手站在那里,忍不住惊呼一声:“啊,小乐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对于永宁公主,小乐子一直还算是比较尊敬,他面无表情,微微欠身道:“刚刚回来!” “哦!” 永宁公主神色尽管仍有些不自然,但却颇有些如释重负的感觉,杨宁心里不由暗笑,随即开口问小乐子道:“乐子,刚才你奔掠怎么那么急?” “回来没见你们,找你们!”小乐子的回答永远是那么的简短。 杨宁四下望了望,指着刚才鸟群惊飞的树林方向,神色凝重道:“乐子,刚才你有没有发现那边有人?” 小乐子眼中寒光一闪道:“没有!我去看看!”说完,他的身子已闪电般掠向那处树林。 “杨宁,刚才……,小乐子没发现什么吧?”永宁公主期期艾艾地问道。 杨宁心底暗笑,表面上却轻松道:“应该没有!不过就算真看到了也没什么,他是这个世上我最信任的人之一!” 永宁公主神色不安道:“这么说他还是看到了?完了完了,刚才那样子……,羞死人了!哎呀,都怪你、都怪你!” 又急又气之余,永宁公主竟伸手向杨宁胳膊上拧去。 “哎呀、哎呀,公主饶命,怪我,怪我还不行么?”尽管永宁公主根本舍不得用多大力,但杨宁还是配合着连连呼痛,心里却是乐开了花,一向温柔端庄的永宁公主,竟然会向杨宁如此撒娇,杨宁的骨头都快酥了。 顾虑到小乐子随时都会回来,永宁公主很快便放过了杨宁,但仍是嗔怪地瞪着他,恨恨道:“以后坚决不能让你如此胡为了!” 杨宁微笑不语,心里也是毫不担心,他就不信到时候在他的百般手段之下,初尝情事滋味的永宁公主能抵抗的住……! 啊——呸! 刚想到这里,杨宁猛然暗骂自己一声,杨宁啊杨宁,你可真是个“下流胚子”,“下肢动物”,“下三滥的玩意儿”,永宁公主是何等纯洁、何等高贵、天仙一样儿的人物,能对自己如此另眼相看、情深意重,那是自己八辈子、十八辈子都修不来的福分,自己不说对她好好珍惜爱护,却整天里想着那些龌龊之事,真真是禽兽不如! 第二百七十九章 蛮不讲理 (昨日大醉,一天为更,抱歉抱歉,实在是抱歉了!) “公主,我错了,我不该对你如此无礼亵渎,你放心,以后我杨宁绝对不会如此了,就算是……呃,想那什么,也必定会先征得你的同意!”杨宁一脸郑重地道。 永宁公主又羞又急道:“你你你……,我就随口一说,瞧你说得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算了,不理你了!”说完,她便扭头跑到一边去了。 望着永宁公主的背影,杨宁不由一头雾水,什么叫“随口一说”,随口说的话都是当不得真的,难道永宁公主的意思是——? 杨宁两眼放光,正要转动轮椅上前问问,小乐子却已是掠了回来。 “宁哥儿,四处都瞧了,没发现有人潜伏,那里倒是有一条下山的路。”小乐子淡淡道。 “哦!也许刚才那些鸟群惊飞,是受了某只动物的惊动吧!”杨宁望了一眼鸟群惊飞的树林方向,并不尽是释然的喃喃道,随即又问小乐子道:“对了,乐子,你去对面那大汤山探查的情况如何?” “情形和小汤山差不多,但地方更大、泉水更多、景色也更幽静怡人!” 杨宁一阵振奋,“好,等将来开发时,一定要将这山梁开出条路来,打通大小汤山之间的通道!” —————— “公主,来了也有一天多了,想不想下午就尝一尝泡温泉的滋味?” 下山的路上,杨宁指着一处温泉水池对永宁公主道,这处水池位置十分的隐蔽、泉水更是清澈见底,自山上石缝中流出,又自下方开口处向山下流去,乃是一处活水。从各方面讲,这是一处绝佳的泡温泉之处,刚才杨宁就已经留意到了这里,也试过了水温,大约在三四十度左右,正是泡温泉的最佳温度。 永宁公主脸上露出欣喜和向往的神色,嘴里愉悦道:“你将这温泉说得这么热闹,是该好好见识见识呢!只是——,如今这山上温度虽然比外界高几度,但毕竟现在是冬天,这……脱衣泡温泉,会不会很冷啊!” “没事,到时候一脱衣服就立刻浸到泉水里去了,这泉水可是热乎着呢,泡起来那个舒服劲就甭提了!唉,说起来我可真是眼馋啊,本以为这次来能好好享受享受,谁知道这脚偏偏不争气,偏在这个时候伤了,唉,我杨宁咋就这么命苦福薄啊!” 见杨宁一副长吁短叹的样子,永宁公主不由劝慰道:“你也不用为此难过,这整个庄子都是你的了,以后有机会了你还不是想什么时候来泡,就什么时候来泡啊,也不急在这一时!咱们快些下山吧,用过午饭,下午我就叫着文姐姐和迎儿来这享受享受,嘻!” 杨宁点头道:“嗯,到时候让文医官给你预服些驱风防寒的药物,那就更是万无一失了!我会安排小乐子在四周远远守着,以保护你们春光……呃……的安全!” 永宁公主脸色一红,知道杨宁的意思是为了防止有人窥视,怕她们春光外泄,心里暗赞杨宁想得周全,尽管想上这小汤山必须经由下面的庄子,一般外人是上不来的,但这种事还是要以防万一,小乐子武功高强,又是净过身的,正好适合这份放哨的工作。 三人下了山,庄子后门处却有三虎子和张彪在守着,见了杨宁急忙上前打过招呼。 杨宁见到他们,心里忽然想到刚才山上林鸟惊飞之事,问三虎子道:“三虎,刚才你们在这里守门,可看到有人上山么?” 本来杨宁也就是随口一问,虽说这庄子后门是上山的必由之路,但刚才在山上的若真是刺客,肯定有法子从别处上山的。 “哦,公子是问的文医官么?刚才文医官自己一人上山寻你们去了,还和我们哥俩打了个招呼,不过她没多久又独自一人回来了,想必是没找到你们……!”三虎子恭敬禀道。 “好像……,文医官的脸色有些不大好看!”张彪在旁边犹豫着补充了一句。 杨宁苦笑一声,现在何止是文医官脸色不大好看了!他下意识向永宁公主望去,却见永宁公主也正想他望来,神色满是惊疑与不安。 杨宁现在终于知道刚才那林中的宿鸟为何惊飞、而刺客又迟迟没有出现,现在看来,那人分明就是文紫嫣,她定是看到了永宁公主与自己的暧昧姿势与亲吻,她当时的震惊与失措自己完全可以想象,慌乱之下想必选择了悄悄退走,而之后小乐子回来之时,她想必已去得远了,所以自己让小乐子四处察看、却没有发现她的踪迹。 杨宁一时间心乱如麻,自己一个太监,却在幽静之处搂着当朝公主在卿卿我我,还被人发现了,而这个眼见这一幕的人没当场惊出心脏病来,那简直就是个奇迹! 不过自己也真应该感到庆幸,还好,见到这一幕的是文紫嫣,而不是别的什么人,一直以来,自己与文紫嫣之间一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自己对文紫嫣一直有意追求,有意接近,但碍于自己表面上的太监身份,自己总感到束手束脚、有心无力。 而文紫嫣的表现却也让自己奇怪,明知道自己是个太监,对自己却并无多少恶感,甚至有时候还让自己觉得她对自己是有那么点意思的,就像此次随着自己出京到汤山来,就隐约说明了这一点,永宁公主甚至也能看得出来,这让自己既高兴又惊讶。自己是个太监都能让文紫嫣产生好感,若是自己向文紫嫣表明了真实身份,那她岂不更会立刻就要以身相许了! 正有了这个鼓励,杨宁一直想待时机成熟的时候将自己的假太监秘密告诉文紫嫣,可这还没等到时机成熟,文紫嫣便自己发现了!当时自己与永宁公主那样,傻子也能看出来是怎么回事! 不过也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文紫嫣仍认为自己是个太监,而却认为是永宁公主情窦初开、偏又深宫寂寞,才忍不住和自己一个太监好上了! 这个想法一出,连杨宁自己都觉得扯淡,不说别的,只说这些日子以来李太后对自己的极度宠信,依文紫嫣的精明,铁定还是会认为自己的身份有问题了! “公子,您……怎么了?”三虎子迟疑地问道。 杨宁心下一凛,恢复了正常神色,递给永宁公主一个安慰的眼神,淡淡道:“没什么,转了这老半天,有些饿了,你们准备一下,呆会儿我去用饭!” 当知道文紫嫣有可能发现了自己与永宁公主的秘密,杨宁再不像当初那样慌张了,也许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人一语揭破秘密,让他变得有些麻木了,既然自己这个身份的秘密就是一个“破筐”,那就让它使劲的破吧,横竖一死而已! 人都是“破罐子破摔”,杨宁这倒好,颇有些“破筐破摔”的意味了! 小乐子与三虎子、张彪三人先去了,永宁公主作为“随从”,自然接过了为杨宁推轮椅的活儿。待三人一走远,永宁公主已是立刻忍不住道:“杨宁,完了完了,刚才那……那场面,定是被文姐姐全都看在了眼里,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见永宁公主如此不安,杨宁语气故作轻松安慰她道:“公主你先别急,说不定那不是文医官也说不定……!” 永宁公主见杨宁一副无所谓样子,不由气道:“你怎么就一点都不着急啊,我这名声可全都毁了,若是文姐姐将你我的事回京告诉两位母后,我还要不要见人啦,我、我、我干脆死了算了……!” 见永宁公主又气又急,眼泪都流了出来,连死字都说了出来,杨宁不由吓了一跳,这才意识到自己虽说经得这样的事多了,也就不在乎了,可方才之事对永宁公主来说,带来的压力和惊慌却是巨大的。她可是大明皇家的公主,若传出去和一个太监苟且,那真比她一死还要难受。 杨宁收敛了神色,郑重对永宁公主道:“公主,你先不要着急,事情没你想象地那么严重!就算文医官今日真见着了咱们的事,以她的为人,更以你我二人与她的良好关系,她是绝对不会乱说的,尤其是向两位太后,因为她知道,那样等于是害了你我二人,你觉得她会有那么狠心么?” “可是……,可是这么大的事被她瞧见,难道她会帮我们隐瞒?不行,我、我不放心,杨宁,我和文姐姐的关系,不如你和她,你……你现在就去找她,探探她的口风,若真是她、她见着了今日之事,你一定要设法……,嗯,总之,搞定她的事就交给你了!”永宁公主最后像是下定结论般的语气道。 杨宁不禁苦笑道:“我与她的关系怎么就比你与她要好了,再者,这么难为情的事,让我怎么去说啊?” 永宁公主眼一瞪,颇有些蛮不讲理的意味,道:“你不说难道我去说啊?我一个女孩子,你想让我羞死么?反正我不管,你是男子汉,出了事就得由你摆平!再者,我不是和你说过么,她肯定早就知道你不是个真太监了,现在发生了这种事,你去说更合适!” “唉……好吧,我去找她就是,谁让我脸皮厚、谁又让我当初弄了这么个不阴不阳的掉脑袋身份呢!”杨宁无奈地道,心里也在琢磨永宁公主的话:难道文紫嫣真的早就发现了自己假太监的身份么? 第二百八十零章 早就知道 杨宁缓缓转动着轮椅,独自一人向文紫嫣的房间行去,心里却在琢磨着见了文紫嫣该如何说。 其实今天和永宁公主的事被文紫嫣发现,杨宁心里并无多少惊慌不安之意,相反倒隐约还有些高兴,觉得文紫嫣不管以前是否发现了自己假太监的秘密,今日她若真是发现了自己和永宁公主那样卿卿我我,自然也就知道了自己是个假太监的秘密,这倒省得自己和她说了,横亘在两人之间的最大障碍已经打破,至于以后自己和文紫嫣之间的关系是好是坏,那就要看自己的造化了! 心里想着,杨宁却是进了来到了文紫嫣房前,为了便于她照顾杨宁的脚伤,张七爷将她住的房间就安排在杨宁左近。 杨宁单脚撑地,好不容易将轮椅挪上了台阶,来到文紫嫣的房门前,稳了稳心神,方才道:“咳咳!紫嫣……,你在房中么?” 屋内“哗啦”一声,好像是书本摔在地上的声音,动静还不小,杨宁心里一个哆嗦,等了半响,却不闻屋内文紫嫣作声。 这声摔书的动静,让杨宁确定文紫嫣此刻就在房中,而且,她果然在山上看到了自己与永宁公主的那一幕,不知是处于气愤、还是惊慌,没有声张便悄悄下了山来,此刻这一声大动静的摔书声,让杨宁心里倒暗自有些欣喜,莫非文紫嫣是在吃醋? “紫嫣,你可在房中?我来喊你用饭!”杨宁敲了敲房门道。 “不吃……!”屋内传来文紫嫣的一声带着怒火地断喝,随即好像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她又换了一种平和的语气道:“多谢杨公公大驾相请了,不过本医官身子不太舒服,也没有胃口,你们去吃吧!” 那一声断喝,以及突然变换的如此生疏的口吻,已经让杨宁心里更加笃定文紫嫣此刻在生气,换句话说,她此刻是在吃醋,吃自己和永宁公主的醋。 杨宁心里的欣喜更甚,又开口道:“紫嫣你怎么了?早上不还是好好地么?现在哪里不舒服了,你先把门打开,让我瞧瞧你有没有什么打紧!” 这次屋内文紫嫣沉默半响,却突然冷冷开口道:“杨公公,多谢你的好意了,只是男女授受不亲,这门还是不开了吧,紫嫣身为医官,自会诊治调养,就不劳公公费心了,公公还是……还是快去陪公主去吧!” 文紫嫣看来是真生了气,死活就是不开门,语气也是冷冰冰的,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杨宁却是毫不灰心,今日有些话必须与文紫嫣说开了,否则两人以后就会一直误会、冷淡下去了。 “那……,好吧,紫嫣,你好好休息,我这就走了!”杨宁在房门外喊了一声。 砰! 屋内传来一声闷响,好像又有本书被砸在了桌子上。 屋外的杨宁却是扶着廊柱站起身来,一把便将那木轮椅推下了石阶,伴随着那木轮椅翻滚在石阶上唧里桄榔的响声,杨宁嘴里同时惨叫一声“哎呀……痛死我也……!”随即,他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屋内立刻传来一声娇呼,随即是一阵慌乱的脚步声来到门前,三两下房门便被打开,显出文紫嫣一身端庄高洁的紫色衣裙和她一张焦急的俏脸来。 “杨、杨宁,你这是……这是怎么了?”文紫嫣一眼便看到了坐在地上哼哼唧唧、一脸痛苦状的杨宁,不由花颜失色,急忙跨出门槛来扶杨宁,慌张、痛惜之色溢于言表。 “没、没事,转身时没……控制好,从轮椅上跌下来了!”杨宁强忍着一脸的“疼痛”咬牙道。 “你、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快让我瞧瞧,伤到哪了?”文紫嫣一脸的紧张,忙着要查看杨宁的伤势,嘴里不禁怨艾道:“小乐子他们也是,明知道你腿脚不便,还让你自己单独出来!” 见文紫嫣急着查看自己的伤势,杨宁急忙捂住了大腿外侧胯部,对文紫嫣道:“紫嫣,我、我没事……,你还是先将我扶到屋里去吧!” 文紫嫣立刻道:“对对对,你看我这都急糊涂了,这地上凉……,呀,你的轮椅都摔坏了,我……我先扶你进屋吧!” 杨宁目光瞥见那摔得四零八落的轮椅,心里默默致歉一声:“轮椅兄弟”,为了哥们儿的日后幸福,只好委屈你了,日后我再让人将你修起来! 文紫嫣吃力的托起杨宁的一只胳膊,想将杨宁架起来,一张俏脸因用力而涨得通红,她嘴里还不忘道:“杨、杨宁,你……你慢点来,别再碰着……伤、伤处!” 鼻端闻到文紫嫣身上的幽香,杨宁此时却没了心猿意马的兴致,反而起了一丝歉疚,文紫嫣原来如此着意自己,听到自己摔倒,什么过错都顾不得和自己计较了,自己如此弄假骗她,真是不应该,不过这应该算是“善意的谎言”,可千万要瞒仔细了,若被文紫嫣发现自己骗她,只怕新帐旧账一起算,自己可真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在文紫嫣吃力的扶助下,杨宁半真半假、一瘸一拐地被扶入了房中,考虑到椅子上坐着不方便,文紫嫣直接将杨宁扶到了自己的绣榻上坐下。边挪动杨宁边注意到,文紫嫣房中地上果然躺着一本医书。 “杨宁,你……你到底伤哪了?快告诉我,我帮你瞧……瞧,可别摔着骨头才好……!”刚放下杨宁,顾不得累得气喘,文紫嫣立刻紧张地问杨宁道。 这次杨宁有了准备,急忙制止住文紫嫣,故作难为情地道:“好像……大概……也许……可能伤到了大腿外胯部,这个……不大方便,还是算了吧,我现在倒感觉到不是那么疼了,许是没什么大碍!” 听到杨宁说伤在了外跨处,文紫嫣不由俏脸一红,但杨宁说不让她瞧,她不由断喝一声,“不行!外面地面这么硬,摔一下可不得了,这伤也不是你感觉没事就没事的,万一伤到胯骨就麻烦了!你……,我……,你、你将一旁裤子……褪了,我帮你瞧瞧!” 文紫嫣彷佛是费劲了力气才将这话说完,一张俏脸如同红苹果似的红到了耳根,极不自然地扭头望向了一旁,但口气却是异常的坚决。 杨宁心里不由又是意外又是感动,没想到文紫嫣对自己竟然在意到如此地步,因为担心自己的伤处,竟连男女之别也顾不得了,她一个清白黄花女子,却对自己如此这般,说她不喜欢自己,那可真是笑话了。同时自己心里也确定了一点,看来文紫嫣果然在今日之前便知晓了自己假太监的秘密,说实话杨宁可不相信以文紫嫣这样的容貌地位人品,会对一个太监产生什么好感。却不知道当初自己是如何在文紫嫣面前露了馅儿! “咳咳,这个……,那个紫嫣呐,刚才你不还说这男女有别么,我这伤在了不雅的位置,如何能在你面前脱裤子,要不——,你回避一下,我自己脱下来看看?”杨宁知道,这“伤处”说什么也是不能让文紫嫣看的。 文紫嫣终于心里起了疑心,她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地狐疑,表面神色却是淡淡道:“好像你这伤处确实没什么打紧的,我看你现在一点都感觉不到痛呢!” 杨宁没注意文紫嫣神色,闻言心里一喜道:“对对对,说来也怪了,我现在还真是感觉不到痛了,看来是没事了,我这皮糙肉厚的,摔一下没事的!” 文紫嫣的脸色终于冷了下来,“杨公公,既然你这伤没什么事,那你这就请便吧,我这身子还不舒服,需要休息了!” 文紫嫣的突然翻脸让杨宁不由一愣,“嘿,紫嫣,我这胯上没事,可这脚走不了路啊,你看是不是——!” “杨宁……!”文紫嫣猛然打断了杨宁的话,声音里竟带了一种颤动心弦的异样悲戚,而泪水竟然也迅速涌上她的双眸,“杨宁……,是不是在你心里,我根本……根本什么都不是?所以你才一直欺骗我、瞒着我,就是直到现在……,你还是在撒谎骗我!难道我文紫嫣与你相识、相交这么久、此次更是厚着脸皮追随你出京,就换来你……你如此对待么……?” 说到后来,文紫嫣竟已是泪如泉涌、泣不成声。 杨宁呆呆望着伤心欲绝地文紫嫣,却着实没想到文紫嫣发作得如此突然、如此直接、更是如此激烈!不过她这发作的意思也有些模糊,好像是在怪自己一直对她隐瞒了秘密、欺骗了她,又好像是说自己不重视她,这些话有些让杨宁捉摸不透。 “紫嫣,你、你先别激动,你……!” 杨宁正要再问得清楚一些,文紫嫣却已又凄笑一声道:“呵,我这可真是有些莫名其妙了,你是个假太监也好,与太后娘娘关系不一般也好,如今又与公主卿卿我我也罢,还有那些我不知道的与你有染的妃**女,又管我什么事了,我是你什么人,你又凭什么将这些告诉我呢,我只不过是一个局外人罢了……!” 听着文紫嫣喃喃道来,杨宁不由心惊不已,原来关于自己的一切,文紫嫣真得什么都早就知道了! 第二百八十一章 急死人也 听着文紫嫣如怨如泣的诉说,杨宁心里是又震惊又高兴,震惊的是文紫嫣竟然对自己的那些“秘事”如此清楚,高兴地却是看文紫嫣说这些话时哀怨的语气,摆明了是对自己有情意的了。 见杨宁迟迟未作声,文紫嫣倒渐渐收起了悲戚的情绪,俏脸上忍不住浮现出一丝怒意,冷声道:“哼,怎么,你平日里不是挺能说的么,现在却怎么却不说话了?是不是心惊了、害怕了、羞愧了?” 文紫嫣发火,杨宁心里倒略略放松了几分,只要文紫嫣对自己不是那种哀莫大于心死的态度,事情就存在转机。 杨宁一脸的沉痛状,“紫嫣,既然你都知道了,今日我与公主在山上的事,你也都看到了,我也就不再瞒你了!不错,我确实不是一个真太监,当初进宫时,阴差阳错,我侥幸没有被净身,稀里糊涂地就进了皇宫,而从那时起,我的痛苦日子便开始了……!” “哼,这话却是说错了吧,应该说你杨宁的‘逍遥日子’开始了才对,宫女、妃子、公主,你可是掉入‘温柔乡’里了!”文紫嫣毫不客气地讥讽道,说得甚至是咬牙切齿。 杨宁面不改色,依旧“沉痛无比”道:“紫嫣,你这么说却是冤枉我了,你知道么,当初我迫于生计、也是为了灵儿才进的宫,本来还庆幸自己阴差阳错下没有被净身,可谁知道,这后来却一直成了我最大的心病,我终日里提心吊胆、寝食难安,生怕被人发现我是个假太监,可算是受尽了折磨……!” 许是杨宁“痛苦不堪”的表情有些打动了文紫嫣,她的表情略有缓和,但仍是忍不住恨恨道:“是啊,你好了不起呢,每日里都担心成乐这样子,却还有闲心去勾搭宫女、勾引太后和公主,将大明朝的皇宫弄得乌烟瘴气、乱七八糟!你可知道,若是被人知道了,你会被千刀万剐的!” 杨宁忍不住分辨道:“我……,我与公主只是今日才有了那第一次亲密接触,与太后却是……却是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的!” 文紫嫣眼一瞪道:“杨宁,难道到现在你还要骗我?你与公主今日才是第一次……接触,谁能相信,其实我早就知道你们关系不一般了,这两日更是变化明显。还有,你说你与太后没关系,那我问你,你身上所带的用来拔胡子的药膏,你敢说那不是慈圣太后给你的?” 杨宁一惊,下意识道:“你、你怎么知道?” 文紫嫣嘴角扯上一丝得意,冷笑道:“哼哼,我怎么知道?我自然知道!因为那药膏,本来就是我改进配制的,给后宫各位娘娘和宫女拔除不雅体……体毛用的,当初贵妃娘娘和我一下要了两包,当时我还奇怪,不明白她为什么一下子要那么多,可后来……,你还记得你酒醉留宿在我家中那一夜么,那药膏自你怀里掉了出来,被我看到,这一切不都全都清楚了么?” 杨宁不由苦笑,原来问题出在这儿,这可真应了那句老话“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了。自己身上担负的这个掉脑袋的惊人秘密,先后被永宁公主、李贵妃、刘碧瑶、淑妃、文紫嫣等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发觉,自己竟能安然无事到现在,也不得不说是千分运气、万分侥幸了! 不过却也真没想到,原来这祛毛的药膏,竟也是出自文紫嫣之手,这文紫嫣不但医术高明,所会的杂七杂八的玩意儿,却也真是不少呢! “这么说来,原来紫嫣你早就发现我是个冒牌太监了,可笑这么久以来我还一直为难着怎么和你说,这下倒好了,倒省得我说了……!”说到这,杨宁神色突然变得郑重起来,真诚地望着文紫嫣道:“紫嫣,你知道么,从当初第一次见你的那刻起,我就喜欢上你了,就觉得……觉得我们冥冥之中定是前世有约,才注定了今世让你们相见,谱就一段未了的情缘……!” “你、你住口,什么情缘姻缘的,你……你与太后、公主竟然都……都那样了,还好意思和我说这些?”话虽说得气恼,但文紫嫣的神情里,倒是更见慌乱害羞。 杨宁轻叹了口气,“紫嫣,我知道,我的行为可能让你不齿了,甚至是有些无耻了!不过有一点我却要说明,在整个过程中,太后与公主却都是无辜的,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不祈求你原谅我,但咱们之间的事,该说的我还得说明了,紫嫣,我喜欢你,从见到你的第一眼起!你知道么,在这个世上,你对于我来讲乃是最具特殊意义的女子,从一开始,我便有意识的接近你、想追求你,只是苦于我的身份……,后来,我之所以留在宫里迟迟未走,你也是最主要的原因之一……!” 文紫嫣听得脸色火烫,默然不语,听到此处不由忍不住气恼低语道:“哼,我只是‘之一’,另外的想必就是因为太后娘娘与公主了吧?” 杨宁不理文紫嫣的低语,继续道:“紫嫣,以前我那些事你都知道了,今日之事你也看到了,我也向你表白了,你若是不原谅我,不给我机会,那我也没办法,但我只求你不要将这些事透露出去,就算不为了我,也请你为了太后娘娘与公主的名声……!” 文紫嫣面色一白道:“你、你将我当做什么人了,难道在你心目中,我文紫嫣就是那样阴险卑鄙的小人么?” 杨宁这才惊觉自己说错了话,急忙道:“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其实我知道以你的为人,以及与太后娘娘和公主的关系,是定不会说出这些事的!” 文紫嫣冷笑一声,“怪不得你一直不怎么担心,原来是有恃无恐了!” 杨宁苦笑道:“事到如今,我哪还算什么有恃无恐!”顿了顿,他又犹豫道:“紫嫣,尽管我的为人处事你会十分不齿,但——,但我还想问一句,你……你能原谅我么?” 文紫嫣沉默了起来,脸上神色变幻,良久,方才冷脸摇头道:“不能!”说罢,她便下意识低下了头,目光望向桌面,再不看杨宁一眼。 杨宁心里不由立刻涌上一阵辛酸和失望,满怀希望这么久,最终却换来了这么一个无情的结果! 不过其实杨宁也早料到了这一天,文紫嫣不是永宁公主、更不是灵儿,依她的性格,又岂会无视自己这些荒唐事!看来以后,自己与文紫嫣的情分算是尽了! “紫嫣,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再奢求!以后,随着我身体的变化,我的身份只怕也瞒不了多久,若哪一天正如你所说的,我身份败露被千刀万剐,你……你自己多多保重!”说着,杨宁费力地站起身来,一步一挪的向门口行去。 文紫嫣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无比,眼中泪水涌现,彷佛心中有一件东西猛然被抽走了一般,怔怔坐在桌子旁,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杨宁来到外间,打开房门,正要迈步出去,却猛然发现永宁公主正站在门外,神色复杂地望着他。 杨宁心里一凛,道:“公主,你、你都听见了?” 永宁公主温柔一笑道:“都听见了!不过你不用担心,你喜欢文姐姐,这个我从很早就知道了!” 杨宁欲哭无泪,怎么在自己面前都是“早就知道了”,偏自己却早不知道她们早就知道。 “杨宁,你劝说失败了,不如我进去再劝劝文姐姐吧!”永宁公主望望屋内道。 杨宁苦笑道:“她是绝对会为咱们的事保密的,你还劝她什么啊,你……不怕面对她尴尬了?” 永宁公主没好气地瞪他一眼道:“还不都是为了你!你坐那歇会吧,我进去瞧瞧文姐姐!”说着,永宁公主便自杨宁胳膊下矮身钻过,进了屋内。 杨宁怔愣一会儿,什么叫“为了我”,难道永宁公主是要说和自己与文紫嫣的关系?那她可真是太伟大了! 怀着期待的心情,杨宁费力地挪动到走廊的廊凳处坐下,竖起耳朵听着屋内的动静。 “文姐姐,永宁来看你来了!”永宁公主的话传来,并没有一丝不自然,反而带着几分笑意。 “紫嫣……紫嫣见过公主!”倒是文紫嫣的声音,带了几分犹豫和别扭。 “姐姐怎么又和我客气起来了,咱们一直情同姐妹一般,你老是如此,永宁这心里可真是不自在了!”永宁公主说话仍带着笑意,语气十分亲切。 “公主恕罪,是紫嫣又矫情了!公主……此来有事,好像杨公公也在外面吧,怎不让他进来?”文紫嫣犹豫着开口道,尽管刚才在门口杨宁与永宁公主说话压低了声音,但屋内的文紫嫣还是能有所察觉。 杨宁就听得永宁公主一笑道:“杨宁得罪了姐姐,咱们自不能让他进来,就让他在廊外呆着吧,永宁却是有些女儿家的私密话要对姐姐说,他在场如何方便?” “什、什么话?”文紫嫣声音异样起来。 “就是关于他……!” 杨宁本也竖起了耳朵,无奈只听到几个字,永宁公主的声音变小得为不可闻了。杨宁心里顿时一阵焦急:这个永宁公主,到底要对文紫嫣说什么呢?真是急死人也! 第二百八十二章 得意忘形 直到冰冷的廊凳将杨宁的屁股镇得冰凉,直到杨宁心里千头万绪、胡思乱想、快要忍不住进屋瞧瞧的时候,屋内终于传来了永宁公主天籁般的声音,“杨宁,你进来吧,我和文姐姐有话要对你说!” 杨宁心里不由满是忐忑不安,不知道这好长时间永宁公主和文紫嫣到底聊了什么,两人又商量出了个什么结果。 正当杨宁起身要挪动着望屋内走的时候,却听到文紫嫣压低的声音传来,“公主,他……他腿脚不便,咱们出去扶他一下吧!” 永宁公主随即一笑,“好,还是姐姐疼他!” 杨宁心里一喜,看来文紫嫣对自己的态度有所转变啊! 刚挪动到门口,永宁公主和文紫嫣迎了出来,杨宁注意瞧两人的神色,却见永宁公主对他施了一个复杂难明的眼神,好像是欢喜害羞、又好像是嗔怨恼怒,至于文紫嫣,却是眼皮低垂,脸色有些羞红,神色间好像有些气恼、又有些忸怩不安。一时间杨宁却让两人这模样弄得又糊涂起来。 “你们……!” 杨宁刚要说什么,永宁公主与文紫嫣却默不作声,一左一右,竟上前扶住了他,望屋内行去,杨宁要说的话便也咽了回去,情况未明之前,还是保持沉默为妙。 杨宁重又被扶坐在了文紫嫣的绣榻上,而文紫嫣与永宁公主二人则各自坐在了房间中间圆桌旁的圆凳上,齐齐面对着杨宁,若不是杨宁坐得位置比她们二人高,这架势倒颇有些像是在开堂问案。 永宁公主先开口说话了,“杨宁,关于咱们两个的事,还有你以前与灵儿、与……与太后娘娘的事,我都已经对紫嫣姐姐说过了,也对她说了你一直以来不得已的苦衷……,现在,紫嫣姐姐决定原谅你了……!” “原谅我……?”杨宁惊喜地望了低着头沉默不语的文紫嫣一眼。 永宁公主瞪他一眼道:“你先别得意,我话还没说完呢!” 杨宁立刻正襟危坐道:“公主请说!” 永宁公主瞥了文紫嫣一眼,接着对杨宁道:“原谅你是有条件的,那就是你需要将以前干的‘好事’统统向我们两个坦白,不得有一丝隐瞒!” 这个好办,反正自己的“丑事”她们两个都知道的差不多了!杨宁心里想着,嘴上却试探着问道:“坦白了以后呢?” “哼!你先坦白了再说以后!”旁边文紫嫣突然抬头恨恨插言道。 “好好好!”杨宁急忙投降,随后理了理思绪,将自己进宫以后,如何找到了灵儿,又如何通过灵儿得知李贵妃身子不适、而给她按摩治病,结果漏了底等等全都讲了一遍,当然,话里话外他将错都揽到了自己身上,极力维护李贵妃的形象。 说完,他又做出一副委屈状道:“其实自打进了宫以后,除了灵儿之外,我……我也就是与贵妃娘娘来往得……嗯,这个密切了点儿,这你们已经都知道了,与公主也才是前两日在昌平刚挑明了关系,至于别的,就再没有了!” 听到杨宁言语中提到自己,永宁公主不由脸色微红,瞪了杨宁一眼道:“咱们两个的事我已经对紫嫣姐姐说了,用不着你再来坦白!” 文紫嫣却问杨宁道:“就这么简单?还有那些个别的妃子、宫女呢?” 杨宁哭笑不得道:“我的好姐姐啊,你还真以为我是那进了后宫到处乱搞的淫邪之徒啊?你也不想想,我这身份要是泄露了,十个脑袋也不够砍啊,我敢到处乱搞么?要不是贵妃娘娘眼光厉害,当时看穿了我,我还不得将这秘密烂到肚子里啊,早找个机会溜出皇宫了,哪像现在,我就是那灶洞里的老鼠——进退不得,还随时都有被烧死的可能,真是悔不当初啊!唉!”勾起心事,杨宁不禁又是长吁短叹,一脸郁闷。 见杨宁这副痛苦模样,永宁公主脸上不由现出一丝疼惜,轻轻用手碰了碰文紫嫣的手臂,又冲杨宁努了努嘴,文紫嫣知道永宁公主是想自己原谅杨宁、甚至安慰安慰他,她犹豫片刻,才叹口气,对杨宁语气轻柔道:“你……你也不用太过发愁,伤了身子不好,事情总有解决办法的!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你若现在离开皇宫,太后娘娘……应该会放你走吧?” 文紫嫣这话隐含的意思也算是很明白了,如果杨宁要拜托眼前的尴尬境地、甚至是与她文紫嫣有什么结果,那是非要离开皇宫、脱离这太监身份不可的,如今最关键的,就是李太后舍不舍得放杨宁离开。 文紫嫣这话问到了关键处,永宁公主神色也不由紧张起来。 说来说去,又由文紫嫣问到了这个问题,杨宁心里早就有了答案,不过还是仔细想了想才答道:“我这种危险身份,皇宫早晚必须都要离开,太后娘娘……应该是不会拦我的!本来我是想越早离开越好,但随着时间推移,身边总有越来越多的人和事一时难以割舍……!”说着,杨宁的目光自然便望向了永宁公主。 文紫嫣一愣,随即恍然,刚才她只顾虑到了李太后,却忘了身边还有一个对杨宁一往情深的公主,若是杨宁离开了,自己可以辞去医官不做追随于他,可永宁公主却又如何是好?想到永宁公主刚才与她的坦诚心声和对杨宁的一往情深,文紫嫣不由一时无语。 永宁公主心里却是悲喜杂陈,喜的是杨宁对她的不舍与在乎,悲的却是她与杨宁最终将没有未来,从一开始她就知道,她与杨宁几乎是不可能的,杨宁留在宫里,他们绝对没可能,就算将来杨宁离开皇宫,他必须得隐姓埋名才行,又如何再有可能成为大明的驸马,总不能毁了容重新来过! “杨宁,可你想过没有,如今你的身体变化在一天天明显,你的身份秘密泄露的可能性也越来越大,单靠那拔胡子的药膏可绝对掩盖不了你的身体其它变化。你若不趁早离开,到时稍有不慎,后果便会不堪设想,你的性命、太后娘娘与……与公主的名声、皇家的脸面……,到那时你又该怎么办?”文紫嫣突然抬起头,目光熠熠的盯着杨宁发出了质问。 杨宁呆愣半响,目光发直,一脸痛苦的喃喃道:“是啊,怎么办?我该怎么办?他妈的我到底该怎么办啊……!”说着,杨宁的身体直直向后倒去,直挺挺地倒在了文紫嫣的绣榻上,彷佛是不堪忍受重负一般。 “杨宁,要不你……你还是离开皇宫吧,离开了皇宫,你就不用如此痛苦,如此提心吊胆了!”永宁公主神色黯然道。 杨宁身子未动,眼睛直愣愣望着绣榻帷帐帐顶,心里却不由苦笑:永宁公主这番全心为了自己的情意让自己感动,可自己却哪是想离开就能一走了之的! 文紫嫣开口说话了,“杨宁……,如果你一时脱不了身,又怕自己的身份秘密被发现的话,我倒是有些办法……!” “什么?你、你有办法?你有什么办法?”刚才没反应,此刻杨宁却“腾”得一下坐起身来,又惊又喜地道。 文紫嫣冷冷瞥了他一眼,却没回答,而是转向永宁公主道:“公主,你看他这一前一后的反应,证明他心里终究还是想要留在宫里头的!” 永宁公主却没帮着文紫嫣打击杨宁,而是急道:“文姐姐,你……你真的有办法能让杨宁掩藏了这身份,能在宫里多待一段时间!” 文紫嫣微微一笑道:“公主别忘了我可是太医,既然能发明那祛毛的药膏,只要略微施法,自然也就有法子能改变他的声音、遮掩他的喉结,而且,绝不会伤了他的身体或留下什么遗害,到时,他岂止能在宫里多待一段时间,只要他愿意,一辈子呆在宫里都行!”后边这句话,文紫嫣却又带了些怨怒置气的意思。 “哎呀,那、那可真是太好了,紫嫣,有这法子,你怎么不早说……哎哟!”杨宁满脸兴奋,得意忘形之下竟忍不住跳了起来,可伤脚一着地,却换来一声惨呼,痛得他重又栽倒在床上。 “杨宁,你怎么了……?” “杨宁,你、你没事吧?” 杨宁这里一倒下,永宁公主和文紫嫣立刻慌了,不约而同站起身来,抢上前来扶杨宁。 “痛、痛啊……!”杨宁龇牙咧嘴,一头冷汗,这一下他的伤脚确实是踩到了实处,用上了力,不痛才怪了。 “你、你忍着点儿,我帮你看看!”文紫嫣声音里满是着急与心疼,哪还有半点与他置气的意思。 包在杨宁脚上的纱布很快就被染红了,杨宁知道定是自己脚趾上的伤口又迸裂了,搞不好接好的断骨也有可能移了位,但这些此时他却压根没放在心上,他心里已经完全被喜悦和兴奋填满,想不到一直困扰他、让他痛苦不安的大难题,在文紫嫣嘴里却轻轻巧巧就能得到解决,这怎能让他不由衷的高兴! 第二百八十三章 做贼心虚 杨宁脚上的伤倒没他想象的严重,断骨处并没有伤到,只是外伤口迸裂流血。经过文紫嫣的精心处理,很快血便止住,敷上药,重又包扎过,杨宁已是基本感觉不到疼了。 “吁,好了!”文紫嫣长吁了一口气,轻拭了额头上的香汗,站起身来。 杨宁嘿嘿一笑道:“紫嫣,谢谢你啦!” 文紫嫣没好气地瞪他一眼道:“拜托你以后能不能不要这么毛手毛脚的?这次幸好没伤到断骨处,不然,以后你走路都要成了瘸子了!” “啊!这么严重!”永宁公主忍不住惊呼一声,“杨宁,以后你可千万要小心些,别再像刚才那样了!” “好好好!我知道了,以后定不忘二位教诲!”杨宁头点得像小鸡啄米般,随即又迫不及待对文紫嫣道:“紫嫣,你真得有法子解我当前之难么?” 看着杨宁一脸期盼的样子,文紫嫣再没说什么怨怒的话,而是轻轻点头道:“嗯!我师父她老人家传我医术、药术,同时也传过我易容之术,这掩藏喉结凸起,也就是易容术中的一个小技巧而已,至于改变嗓音,那就更简单了,只需每月服用我配下的药丸,你的嗓音便会变得尖细、阴柔许多,与……与那些太监就基本无异了!” “哈哈,太好了!”杨宁兴奋地一拍大腿,不过这次却没得意忘形站起身来。 文紫嫣不但医术高明,想不到竟也会传说中神奇的易容之术,听她这么一说,自己所担心的身体发育变化问题,就全都迎刃而解了,自己就可以安心地在后宫里待下去,直到将该办的事办完,倒是想走就走、想留就留,一切就都由自己完全掌握了!杨宁心里兴奋地盘算着。 兴奋之余,杨宁再次叹道:“紫嫣啊,有这好法子,你该早些告诉我啊!害得我这阵子吃不好、睡不香的,遭老罪了!” 文紫嫣眼一瞪,“哼!你倒还怪上我了?之前你这假太监的身份,什么时候告诉我了?若不是我见到你身上那药膏,说不定到现在还一直蒙在鼓里呢……!” 说到这里,文紫嫣不由又上来了火气,“你这人胆子真是能装得下天去,竟敢以这样的……这样的身份混进后宫,让我……让人担心的要死,你却在后宫里风流快活了,你知不知道此事万一泄露的严重后果?你让太后娘娘在当今皇上面前、在天下人面前何以自处……?” 文紫嫣说得声色俱厉,杨宁却毫不在乎,表面上装出一副无比羞愧、低眉耷拉眼的样子,心里却是异常高兴,盘算着有了文紫嫣帮助后自己下一步的计划。 杨宁不在乎,可永宁公主却是不自在了,文紫嫣尽管不是在说她,但听在她耳里却让她不得不想到自身,终于忍不住嗫嚅道:“文、文姐姐,你别再说他了,很多事其实……其实都是造化弄人,他也是身不由己……!” 文紫嫣忍不住叹了口气,颇有些怒其不争地摇摇头道:“公主啊,到现在你还在为他说话,可真是中了他的‘魔障’了!” 永宁公主脸色一红,神色赧然道:“姐姐还不也是中了他的‘魔障’了么!” “你……你就护着他吧!”文紫嫣又羞又气地道,随即又转对杨宁恨恨道:“我可告诉你,虽说我会帮你掩藏身份,但你若一直留在宫中,早晚都有泄露秘密的可能,到那时可不要怪我没提醒你,我……我吃饭去了!” 说完,文紫嫣转身逃也似的离开了房间。 望着文紫嫣离去的背影,永宁公主对杨宁叹道:“文姐姐对你可真好!” 杨宁探身拉过永宁公主的手,深情地望着她道:“公主对我也很好啊,你们对我的宽容与爱护,真让我既感动又惭愧,感觉实在是对不住你们……!” “杨宁,你别再说了,其实这些都没什么,只是刚才文姐姐最后说的那些话,我希望你好好考虑考虑,总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永宁公主忧心地道。 “嗯,这个我知道!对了,刚才我在外面时,你到底和紫嫣说什么了?让她对我的态度竟然转变了过来?” 永宁公主一笑道:“其实也没什么,也就是告诉她事情到了今天这一步其实不是你的错,都是造化弄人,你也是身不由己,现在还担负了巨大的压力和烦恼,让她多多体谅你的难处,我还告诉她你对她是如何的一往情深,最后她就被感动了,也原谅了你!” “就这么简单?”杨宁有些不可思议地道。 “就这么简单!”永宁公主点头道,随即又补充道:“不过以后她对你会如何,我就不知道了!” 杨宁当即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公主,多谢你为我说了这么多好话,我知道……,你受委屈了!” 永宁公主落寞一笑,扭过头去道:“我受的哪门子委屈!我这也是为了我自己,怕她把我供出去罢了!” 听出永宁公主话里的怨怼意味儿,杨宁微微一笑,伸手搂过她的身子,嘴里轻柔道:“公主,我知道你是一心为了我,你放心,你的这份情意,我杨宁来日必会报答……!” “谁要你的报答……哎呀,你、你快放开我!”永宁公主惊呼一声,却是杨宁一双作怪的手抚上了她的翘臀。 “杨宁,你……你不要……,这可是在文姐姐房里……啊,你、你放手啊……,不要被她再回来撞见,哎呀……!” 伴随着最后一声娇呼,永宁公主被杨宁搂抱地身子前倾,失去了重心,不由向杨宁身上倒去,而杨宁顺势也向后倒进了文紫嫣的帷帐。两人瞬间便成了一上一下的暧昧姿势,永宁公主整个娇躯全都压在了杨宁身上。 “公主……,没事的,反正什么都被她知道了,还怕什么,放心,一时半会她不会回来的!”感受着身上永宁公主娇躯的热力和凹凸有致,杨宁忍不住一阵心火悸动,此刻地他心里正前所未有的轻松,因而也对永宁公主多了一丝异样的渴望,想到此刻还是在文紫嫣的房间里、绣榻上,他这心火却是更加炽烈。 “不、不要……,你这人,真是好了伤疤忘了……唔……嗯……!”随着香唇被封,永宁公主后面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 “杨……宁,你慢点……,小心你的伤脚……啊,顶、顶到了……!”缠绵之余,感觉到杨宁的双腿缠上了自己的秀腿,永宁公主还不忘提醒杨宁小心伤脚,然后却突然感到神秘处被一根硬硬的棍子顶个正着,不由浑身一颤,整个娇躯都软了下来。 杨宁躺在下面,却感到怒涨的分身正顶进一处柔软凹陷的所在,虽是隔着几层衣服,但那销魂的触感和摩擦却让他心里暗爽不已,嘴上重又覆住永宁公主那温润柔软的香唇,下身不由自主的一下下挺动起来。 阵阵酸麻由那被顶的神秘处产生、随即流变全身,此刻的永宁公主浑身已没有一丝力气,奇妙难言的异样感觉在心底升起,未经人事的少女心里不由又是美妙又是害怕,隐隐还有那么一丝丝的渴望,让她沉浸其中而不能自拔。 …… 也不知过了多久,永宁公主轻轻扬起了头,有些娇喘地道:“杨、杨宁,别……别再弄了,人家好难受……,咱们该……吃饭了,要不一会有人该寻来了……!” “嗯……好!”杨宁也知道此时不能亲热太久,点头道,随即又望着永宁公主道:“公主……,你身上真香、真软!” 永宁公主脸色一红,边挣扎着起身边瞪杨宁一眼道:“你这坏蛋,如今总这么欺负我!” 杨宁嘿嘿一笑道:“公主……,刚才舒服么?” 永宁公主脸色更红,边整理着弄皱了的衣服边嗔怪道:“你好坏,哪有……哪有这么问人家的!看这衣服弄得,都怪你……咦!”她突然发出一声低呼。 “怎么了?”杨宁立刻问道。 永宁公主神色间一阵忸怩不安,犹豫半响才声音异样道:“真是都怪你,人家那里好像……好像黏黏的、凉凉的……!” “黏黏的?凉凉的?”杨宁一皱眉,随即便恍然,心里一阵荡漾,憋着笑道:“不用担心,下午不是正好去泡温泉么,洗洗便干净了?” 见杨宁想笑又憋得辛苦的样子,永宁公主不由更是又羞又气,“你、你还有脸笑,我不理你了!” 杨宁正要解释几句,门外却传来迎儿的声音,“公主,我们将饭菜端到这里来了,杨宁呢?他怎么了?怎么连轮椅也让人掀了?嘻嘻!” 随着这幸灾乐祸的声音,迎儿端着托盘进了屋,身后还跟着文紫嫣和小乐子。 见几人突然进来,杨宁那自然是若无其事,永宁公主眼里却不由闪过一丝慌乱与不自然,典型的“做贼心虚”,被精明的文紫嫣看在眼里,不由狐疑地望了杨宁和永宁公主一眼。 第二百八十四章 香艳讨论 杨宁等人在汤山皇庄待了又有五六日的时日,眼看着元宵的假期临近结束,才恋恋不舍地启程踏上返回京城之路。 自从杨宁轮椅摔坏的那日下午,永宁公主与文紫嫣、水灵、迎儿、韩玉娘五人去那处活水泉眼泡过了第一次温泉之后,这五六日里,她们几个便如同着了魔一般,天天去那儿泡,一呆便是一两个时辰。 这温泉的效果也确实奇妙,这几日里,越到后来,永宁公主等人泡完温泉之后都越感到神气清明、浑身有一种说不出的慵懒舒爽,因连日的路途奔波而导致的疲累困乏更是一扫而空,每个人的皮肤都变得更加细腻光滑、粉里透红,更添几分姿色,看得杨宁是羡慕不已、心动不已,只是恨不能舒服的摸上几把感受那样的细腻春光。 永宁公主等人有小乐子在四周远处警戒、在山上舒舒服服的享受着温泉带来的无尽舒爽,就连岳风也在山脚寻了一处极佳的温泉浸泡享受,唯一苦了的却是杨宁,他因为伤脚迟迟未愈,不能沾水,这温泉的种种好处是享受不到了,只好每日里在山下庄子里想象着山上某隐秘泉水里的无限“春光”,几次想要去偷窥一番,却无奈行动不便,只好作罢。 闲下来的工夫,杨宁只好与张七爷等人细细考察着庄子和周围的每一处,做着详细的改造计划,他这里指指点点的倒感觉没什么,却让张七爷和张长根等人暗暗咂舌不已,因为如果按照杨宁的改造计划——这里建多少多少亭台楼阁、水榭回廊,那里用汉白玉砌多少多少小桥流水、温泉水池,那得需要多少银子啊! 当张七爷最终忍不住向杨宁提出改造山庄所需银子的问题,杨宁却不能说自己拥有巨额金银财宝的事,只是含糊说他自有办法,张七爷立时便知趣地不再多嘴,按他的理解,人家堂堂的东厂厂督、太后皇上面前的大红人儿,“捞”的银子那还不海了去了,干个什么事自然也是出手不凡! 杨宁的打算,是在开春之后,前去山西北疆主持或参与与俺答部的“互市”事宜,到时让小乐子瞅机会去大青山腹地分批取出金银,再投入到这汤山皇庄的改造中来,当然,这里面还有许多细节需要仔细考虑,只能到了山西再决定了。 这几日里,东厂那边的重要事务,自有东厂番子快马飞报杨宁,这些情报密扎如今都是向忠负责归纳整理送来,从一天比一天清晰、明了、切中要害的变化来看,杨宁很高兴地发现向忠对于东厂总部事务上手很快,尽管送来的情报依旧以鸡毛蒜皮的小事居多,但这不是向忠的错,而是东厂这么多年下来形成的陈旧职能惯例所造成的。 护送杨宁等人前来的神枢营骑兵早就被杨宁打发走了,因此一路归途,由张长根等人骑马护送,车队规模顿时小了许多。 杨宁宽大舒适的马车上,依旧是他、永宁公主、文紫嫣、迎儿几人,只不过小乐子换成了韩玉娘,这是应韩玉娘的强烈要求,将小乐子换到了后面岳风等人的马车上。水灵却提出再留在庄子里一段时日,一是温泉还没泡够,而是想跟着张七爷学学管庄的事务,杨宁本不想她留下,但看小丫头一脸向往,也就由着她了,只是说好过一阵便派人过来接她回去。 杨宁斜倚在角落里,眯着眼睛昏昏欲睡,这几日连日在皇庄里及周围转悠,他也着实有些累了。永宁公主几人则是一片莺莺燕燕、叽叽喳喳,自然是在讨论着那汤山温泉的种种好处,人人都是兴奋不已、意犹未尽,直言以后有机会定要再来这汤山享受一番。 聊着聊着,众女便聊到了泡温泉对皮肤的诸多好处,自然也开始讨论起各自的皮肤。 “那温泉水效果真是太神奇了!我连续泡了这几日,感觉浑身舒服得不得了,每一处的皮肤就像抹了牛奶一样柔滑细腻,摸起来好舒服,嘻!”迎儿这个“大嗓门”首先百无禁忌地开口道,随着还撩起衣袖,在自己手臂上轻轻摸着,神色一片陶醉。 “是啊,我感觉也是呢,而且以前干粗活时手上磨起的粗糙皮肤也都脱了去,嘻嘻,现在我这双手可和你们同样洁白细腻了,自己怎么瞧怎么顺眼!唉,要是能再多泡几日就好了!”韩玉娘一脸的意犹未尽。 “哎,你们两个小丫头,怎么什么都说得出口,也不知注意些……!” 说着,永宁公主便下意识望了杨宁一眼,其他三人立刻不约而同地向杨宁望去,却发现杨宁闭着眼睛,一点动静都没有。 “嘻,没事,公主,这家伙睡着了,咱们说什么他都听不见!”迎儿又凑身上前,瞅着杨宁的脸仔细观瞧一番,才回身道。 见杨宁这样子,几人这才放心下来,同时讨论也更加热烈而无禁忌起来。 …… 说着说着,几人已不是在说温泉了,而是延伸到了其它广泛而深入的方面。 “文姐姐,泡温泉时我可见过,你的皮肤在我们几个里面是最好的,只怕全天下女子里面也不找不出几个,那可真是如同羊脂白玉、极品云缎一般,真不知道你是如何保养成这样,可要教教我们哦!”永宁公主望着文紫嫣裸在外面的洁白皓腕、无比羡慕地道。 迎儿立刻附和道:“是啊是啊,泡温泉时,紫嫣姐姐的身子我可是摸过的,哎呀,那柔滑细腻的感觉,真是太让人心动了,也不知将来谁有那么好的福气,能做紫嫣姐姐的夫君,那他每日里可有福享受了,摸来摸去的,还不得美死他啊!” 话音才落,永宁公主等三人却没注意到,角落里正在“沉睡”的杨宁也不知梦到了什么美事,喉结一动,明显是咽下了一口口水。 而文紫嫣被迎儿这番话说得面色羞红,下意识向杨宁瞥了一眼,却正好将这一幕瞧在眼里,不由面色一惊,随即脸色更加滚烫起来。 “迎儿你个臭丫头,真该将你这张小嘴缝起来,让你再也不能开口说话!”文紫嫣恨恨道,通过这几日的“亲密”相处,连永宁公主和韩玉娘在内,四女之间都是混得极熟了的,因此文紫嫣才会用这种语气说话。 永宁公主这时少有的“帮腔”道:“文姐姐你可不用不好意思,我觉得迎儿说得可没错,你现在可是仁圣太后的干女儿,你未来的夫君自然也是驸马,哎呀,真不知谁有那十八世修来的好福气,既能做了这驸马,又能抱得极品佳人儿归了,那可是给个神仙也不换!”说罢,永宁公主不由酸溜溜地瞥了角落里的杨宁一眼,却没发觉杨宁有什么动静。 永宁公主这一眼迎儿和韩玉娘都没注意,但却被有心的文紫嫣看在眼里,眼珠儿一转,不由笑道:“你们主仆二人休要总拿我取笑,其实说起来,你们三人的皮肤又差到哪里去了,尤其是公主,在我们人中皮肤那是最白晰的,那才是真正的羊脂白玉、洁白无暇!而更让人羡慕的,则是公主完美无瑕的身材,纤细高挑、却又凹凸有致,这天下谁若是做了公主的驸马,那可是比神仙都要快活了,迎儿,玉娘,你们说是不是?” 说完,文紫嫣也是酸溜溜地望了杨宁一眼,却正好看到杨宁正偷偷用衣袖擦去流出嘴角的口水,心里不由又气又羞,气得自然是杨宁比刚才更“强烈”的“龌龊”反应,羞得却是当着杨宁在场、自己竟说出这样的平日里绝对不会说出口的“荤话”! “文姐姐,你、你怎么连这话也说……!”永宁公主大为娇羞地道,目光下意识望向杨宁,却发现他毫无动静,这才放下心来。 “公主,凭良心说,玉娘可是觉得紫嫣姐姐说得很对,你的身量比例、身体各处,可真是挑不出一丝瑕疵来,我觉得你的身段就是咱们女儿家的最佳标准,我和迎儿将来要能长得像你的身材似的就好了!”韩玉娘也放开了,对永宁公主毫不吝啬赞美之词,一脸的艳羡。 “玉娘,你也来取笑我……!”永宁公主耳根红透,反击都没了力气。 迎儿终于开口了,“公主,玉娘怎么是取笑你呢!叫奴婢说啊,她说得一点也没错,其实你的完美身段奴婢早就见识了多少次了,这次她们几个可也看到了。哎,你们瞧瞧公主那纤细高挑的身段、笔直浑圆的玉腿、平坦光滑的小腹、玲珑消瘦的香肩……哦,对了,还有那坚挺高耸的‘玉兔’,啧啧,可真是羡慕死我了!紫嫣姐姐的‘玉兔’要比公主丰满一些、圆润一些。玉娘,咱们两个的可就小多了,唉,不过你的好歹比我还大一些,咱们车内的几个,除了杨宁那家伙,顶数我的最小了,真是可怜……!” “迎儿,你个死丫头,今天我一定要撕烂你的嘴……!”永宁公主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终于忍不住爆发道,作势伸手便向迎儿脸上伸去。 “啊,公主不要啊,你可别生气,我只是就事论事嘛,紫嫣姐姐的‘玉兔’就是比你大一些嘛……!” “你还说……!” “啊……奴婢不说了,救命,玉娘快救救我!” “公主,饶过迎儿吧,紫嫣姐姐的‘玉兔’比起你来丰满多些、坚挺却差了一些,你们各有各的好嘛!” 文紫嫣此时比永宁公主要羞涩百倍,脸上的滚烫都快能烙鸡蛋了,永宁公主三人闹作一团,她却不由向杨宁望去,这一望不由更是目瞪口呆,杨宁一只手正在抹去脸上的鼻血,另一只手伸进衣袍下摆拨弄着,好像是要摁倒什么竖起来的“东西”! 第二百八十五章 归途惊变 见到杨宁的“丑态”,文紫嫣心里是又羞又气,众人之中就她自己发觉了杨宁从一开始就一直在装睡,听迎儿和韩玉娘对自己女儿家的隐秘部位评头论足,全都被杨宁听在了耳里,怎能不让她羞涩难当! “你们快别闹了,小心被……被别人听了去,羞也不羞?”文紫嫣终于忍不住开口道,目光随之望向杨宁。 永宁公主等人停止了嬉闹,迎儿望了兀自“沉睡”的杨宁一眼,随即满不在乎地对文紫嫣道:“紫嫣姐姐不用怕,杨宁他睡着了,什么都听不到!” 文紫嫣又急又气,一横心道:“真被你们几个给气死了,你们怎么就知道他睡着了,他其实……!” 文紫嫣刚说到这里,突然,马车外突兀地响起一阵“嗖嗖嗖”的劲箭破空声,随即便是一阵嘈乱的人仰马嘶声和惨叫声。 “笃笃笃笃……!”一阵密集的闷响,那是羽箭钉在马车外车壁上的声音,其中一支羽箭“嗖”得一声射穿窗帘射进车内,正好自正在笑嘻嘻说话的迎儿脸颊旁穿过,带起几根青丝,撞倒迎儿后面车壁上弹落下来,差一点便要将迎儿的小脸射个对穿。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快得让人措手不及。 就在羽箭破空声响起的同时,前一刻还“沉睡未醒”的杨宁猛然翻坐起来,双眼闪过两道寒光,对还未反应过来的众女大喝一声:“快趴下!” 永宁公主和文紫嫣反应也很快,闻声立刻一人一个、将韩玉娘和已经吓楞了的迎儿扑倒在身下。 杨宁将身子紧紧贴在车窗一侧的车壁处,面上强自保持着镇静,一边凝神倾听外面的动静,一边心里在飞速地思索着。 此时马车外传来阵阵喊杀声,也伴随着张长根等人的怒喝声、叫骂声,现在的情形,很明显是遇到了刺客,而刚才突然遇袭之下己方响起的惨叫声,让杨宁心里骤沉,不知道张长根等人伤亡情况如何。 不过,杨宁现在暂时顾不得为张长根等人担心,因为,眼前的马车内尚有一位金枝玉叶的大明公主。 此次永宁公主是被自己鼓动出宫的,若是她有个什么闪失,那自己可真是百死莫赎了!而文紫嫣、韩玉娘、迎儿、以及外面张长根等所有的人也都难逃一死陪葬的命运! 想到这里,杨宁不由一身身的冷汗。 永宁公主长年深居内宫、一向与世无争,外面的人肯定不是冲着她来的,唯一的目标就是自己。或者说,对方提前已经知道永宁公主在自己身边,袭击之下只要永宁公主有个什么闪失,那就算取不了自己性命,却比杀了自己要严重得多! 是谁?究竟是谁想要自己的命? 脑子里刚起了这个念头,杨宁便立刻放弃了进一步的思索,因为他清楚自己这段时间得罪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每个人都有可能,匆忙之间能想到谁那儿去! 马车没有晃动行进,应该是停在了原地,杨宁低头见永宁公主四人乖乖地趴在地上,或卧或倒间春光外泄,他却已没有心思欣赏,只要她们四人乖乖趴着,这马车夹层中又嵌了铁板,箭矢穿不透,她们的安全就暂时没有问题。 外面的喊杀声愈发激烈,突然一声小乐子的厉啸响彻天宇,杨宁心里一惊,终于忍不住伸手小心翼翼地撩起破了一个洞的窗帘一角向外看去,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巨大的圆木头端、足有脸盆口大小,夹着一股狂风扑面撞来。 我操! 杨宁大惊之下本能地向后倒去,正压在众女的身上,倒下去之时他还不忘大喝一声:“小心……!” 话音未落,“砰”得一声巨响,那圆木带着巨大的冲击力,堪堪自车窗处直直惯入,其余势未消,又从另一处窗口处惯出,竟将整个车厢穿了起来,当圆木根部较粗的位置卡在窗口入处时,那骇人的巨大冲击力又将整个车厢带飞了出去、干脆利落地脱离了马车底座,向一侧的山坡下落去,而山坡下面不远处,便是一处悬崖,崖下深不见底。 处在马车外面的人,都被这惊险的一幕骇得目瞪口呆,而身在其中的杨宁等人,却不知道此时的情形是何等的惊险。此时的他们早已是跌得七荤八素,杨宁本能地想将众女护在身下,但整个身子却哪里还听使唤,先是被圆木撞击的力量抛了起来狠狠撞到车壁上,然后又身不由己地随着滚动的车厢翻来滚去,碰到车壁上倒还没什么,但碰到那横亘在两车窗之间的圆木木身上,却早已是头破血流。 杨宁浑身感到寸骨欲裂,心里却是急如油煎,众女的翻滚声、痛呼声响成一片,他实在不敢想象,若是她们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自己会不会疯狂掉! 好在,这样翻滚碰撞的局面并没有持续多久,车厢很快停止了翻滚,杨宁心里刚松了一口气,却立刻又觉出了不对,因为他惊骇地发现,车厢正在以极快的速度下坠,呼呼的风声自车窗边框与圆木的缝隙处灌入、发出凄厉的声响,听来如同奈何桥下恶鬼的呼声。 完了! 杨宁心里顿时万念俱灰,他立刻意识到车厢被撞下了悬崖,正在自几十米、百米、甚至上千米的高空投向大地母亲的怀抱,若无意外,他们五个人将会连同加了铁板的车厢一同摔成“饼子”,或者不用等到那时候,说不定什么时候中途若是撞上突起的岩石,车厢被提前一步摔裂,他们将会死得更彻底、更**裸。 杨宁刚想到这里,彷佛是在验证他的想法似的,正在呼呼下降的车厢猛地一阵剧烈的摇晃抖动,外面传来树木枯枝断裂发出的噼里啪啦的响声,车厢下落之势缓了一缓,却仍在下降。 没有撞上大石,而是树木,杨宁并没有多少轻松,或许刚刚要庆幸的时候,车厢立刻就撞到了岩石上,或者落了地,这种明知要死、随时会死、却不知道何时会死的滋味,实在是让人欲疯欲狂! 既然撞上了崖间横生的树木,那应该离着地面、离着“肉身成饼”的时刻不远了吧! 想不到自己竟是在这个时候、得了这样一个“惨烈”的死法,可惜了,文紫嫣刚解决了困扰自己的大难题,好日子才刚刚开始,碧瑶的仇还没报,自己就这样死了,灵儿知道了不知会有多伤心,还有李太后,想必也会很伤心,但估计总不会有灵儿那样伤心!自己死得可真不是时候啊! 不过……! 杨宁蜷缩在角落里,望了或昏迷、或**的众女一眼,心里既是痛心又是安慰:有四位如此美丽的少女黄泉路上相伴,这一世老天待自己总算是不薄!但如果有得选择,自己宁愿自己死,也不要她们四位如花似玉的花季少女陪自己共赴黄泉、香消玉殒! 自己等人一死了之,只是却苦了崖上的小乐子、岳风、张长根等人,不知道他们与刺客的战斗如何了,即便他们能活下来,只怕也逃不过皇家的怒火吧,只盼他们脑子灵活些,以最快的速度潜入京城,接出灵儿等人远走高飞,逃得远远的,方能逃过此劫,那自己死得也算是瞑目了! …… 一瞬间,前前后后、杂七杂八的想法和念头自杨宁的脑海里飞速掠过,连他自己都暗暗惊异于在这死前的短短一刻竟想到了如此多的事情! 车厢突然又发生了碰撞,摇晃着,抖动着,噼里啪啦树木断折的声音再次响起,杨宁急忙忍着疼痛就近趴到一女身上,防止她的身体再次颠起受伤,头昏脑胀之下却不知道身下是谁。 妈的!都这么久了,这车厢竟然还没坠落到地面,这悬崖可得多高啊!这次只怕真要死得比“肉饼”还要“肉饼”了,这些刺客们想必早就侦察好了地形,这圆木撞击的“杀手锏”可真够绝的!杨宁心里恨恨地想到。 经过这么一段时间的折磨,杨宁也麻木了、认命了,反而没那么恐惧了,安心趴在一具软绵绵的娇躯上安心等着成“肉饼”。 可就在此时,意想不到的转机出现了。 随着噼里啪啦的密集撞击,车厢的巨大下落之势却因为树木枯枝的阻挡抵消而一点点变得缓慢下来,突然,整个车厢猛地一顿,两处车窗发出一阵嘎吱声,缝隙猛地拉大,杨宁等人被重重颠了一下,却是停住了, 杨宁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一时间他简直不相信自己等人的好运,车厢竟然停住了,自己等人竟然没事,从这么高的地方掉下来,自己等人竟然还能捡回性命,这可真是奇迹中的奇迹了! 顾不得兴奋太久,杨宁急忙挣扎着起身,借着车窗处变大的缝隙透进来的光亮,杨宁这才看清被自己压在身下的无巧不巧却正是永宁公主,此刻的她趴在车板上一动不动,毫无声息。 杨宁猛然间心里彷佛被人打了一拳,痛彻心肺,浑身的气血彷佛一下全被抽走了一般,再无了一丝气力。 第二百八十六章 上下两难 杨宁极力的挣扎起身子,颤抖的手抚上永宁公主的肩头,“公、公主,你、你怎样了……,你快醒醒……醒醒,你可别吓我……!” 转过头,他又看到文紫嫣、迎儿、韩玉娘三人横七竖八地倒在角落里,心里更是慌得感觉一颗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紫嫣,迎儿,玉娘,你们都怎样了,听没听得见我说话,你们快醒醒、醒醒啊……!”杨宁声音已几近哭腔。 “嘶……咳咳,这是怎么了啊,我还活着吗!”迎儿首先有了动静。 韩玉娘**地接口道:“你还活着呢……哎哟,好痛,我的头好像流血了!” “玉娘……,好像你的腿压在了我的脖子上,麻烦你移开点儿好不好?”迎儿费力地道。 不待杨宁惊喜于迎儿和韩玉娘的安然无恙,文紫嫣自角落里挣扎着抬起头来,头一句话便是问道:“杨宁,公主,你们都……都没事吧!这是在哪儿啊?” 杨宁急忙道:“我、我没事,你们快过来看看公主……!” 三个人手忙脚乱的挣扎着爬了过来,与杨宁合力将永宁公主轻轻翻过身来,却见永宁公主双眼紧闭,人事不省,额头上流下一缕鲜血,杨宁顿时心都疼得哆嗦起来。 “公主,公主你怎么了,你快醒醒,你可不要吓我啊……呜呜……!”见永宁公主这副模样,迎儿惶急之下、扑在她身上便大哭起来。 “迎儿,你快起来,让我瞧瞧公主的伤势……!”文紫嫣在一旁道。 这一句提醒了杨宁,慌乱之下,竟忘了车里还有一位高明的太医。 “迎儿,你快先起来再说,别跟着添乱!”情急之下,也不知杨宁哪来的力气,双手扳住迎儿双肩便将她抱了起来。 文紫嫣扑身上前,先是伸手探了探永宁公主的鼻息,又俯身在永宁公主心口听了听,杨宁看着她的动作,那一刹那的心跳都几乎停住了。 “没事!公主应该是被撞到了头部,只是昏迷过去了!” 文紫嫣终于说出一句让杨宁欣喜若狂的话。 “老天保佑、老天有眼,各路神仙菩萨、罗汉天尊,多谢多谢,我杨宁太他妈的谢谢你们了!”杨宁高兴地语无伦次。 见杨宁高兴到几近癫狂的样子,文紫嫣心里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儿,黯然道:“先别谢这谢那的了,先让我看看你们的伤势,再找一找车内我的药箱哪儿去了!” “哦,对对对,迎儿,玉娘,你们身体都感觉怎么样,快看看有没有哪儿伤着了!紫嫣,你先别顾着我们,快先看看自己伤着没有,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听杨宁话里对自己的关心和着紧,文紫嫣心里不由涌上一丝甜蜜,刚才酸溜溜的情绪立刻不翼而飞。 经过文紫嫣一番快速的诊看,让杨宁万幸的是,文紫嫣、迎儿、韩玉娘三人身上都没有什么大碍,反而是他身上的磕碰要严重一些,不过却也不是什么致命伤。当然,几人身上有些头破血流、骨肉疼痛却是避免不了的了,幸好马车内除了那张圆桌,没什么硬物,车内壁也都包了软垫,几人的伤却都是从那根横加在两处车窗的圆木上磕碰造成的,永宁公主头上那处磕伤,应该就是从这根圆木上造成的。杨宁心里不由恨极了这根圆木。 此时的大车厢内已是一片狼藉,毡毯、棉垫、锦被、书籍,还有那两幅杨宁“发明”的扑克牌和马车暗格内的吃食等全都洒落得乱七八糟,不过庆幸的是,韩玉娘自角落里拽出了文紫嫣完好无损的药箱。 经过文紫嫣一番救治,永宁公主也终于悠悠醒了过来,这让杨宁等人欣喜不已。 “公主,你感觉怎样?”杨宁关切地问道。 永宁公主望了众人一眼,最终望向杨宁缓缓道:“不好,头好痛,浑身也痛……,杨宁,发生什么事了?” 见永宁公主一副微弱的样子,额头和鬓角已被文紫嫣包扎过的伤口处渗出的鲜血染红了纱布,杨宁便心痛如绞,强自挤出一丝笑容道:“没事,刚才遇到了刺客,现在已经安全了,你头上受了点伤,不要乱动,也不用乱想,一切有我呢,咱们很快便可以回家了!” 永宁公主轻轻点了点头,疲累的闭上眼睛,不再说话,众人之中她身体最弱,偏这次伤得又最重,流了不少血。 文紫嫣在为永宁公主细细检查身体别的地方有无伤处,杨宁让迎儿和韩玉娘清理着车板上乱七八糟的东西,自己则挣扎着起身、单腿跪地,扒着圆木与车窗处的缝隙向外看去,他首先得弄清楚如今他们是个什么处境。 杨宁这往外一望不要紧,却着实将他吓了一跳,只见这车厢外面便是生满斜斜窜出林木的悬崖峭壁,车厢此刻所在的位置竟然是悬在半山腰上,离着下面地上的密林树梢足还有十几米高,而那圆木的粗大根部,却正好卡在一处自峭壁间横生出的大树的树杈处。 杨宁心里一动,急忙挪到另一处车窗向外看去,果然不出他所料,圆木伸出车窗的头端部分却正好又卡在另一颗大树伸出来的树杈处。 此刻的杨宁都恨不得抱着这根圆木狠狠亲上一口,刚才自己还在恶狠狠的诅咒这颗圆木,可看现在的情形,却正是这根横贯了车厢的粗大圆木救了他们这一群人的性命,估计是在刚才下落的过程中,窜出车窗的圆木两端无巧不巧正好担在了两颗大树之间,从而自死神手里挽回了自己等人的性命。 那些刺杀自己的贼子使用了这圆木飞速撞击做为“杀手锏”,谁想到却正是这圆木反而救了自己等人的性命,这世事奇妙、变化无常,可真是由此可见一斑了! 高兴之余,杨宁不禁又为眼前的处境发了愁。此刻他们可都是悬在十多米的半空中,虽说那卡着圆木两端的树杈看着还算是结实,可万一经受不住摔下去,那可真是乐极生悲了! 再者,上面小乐子他们也不知道怎样了,就算成功击退贼人,再寻路下到如此高的悬崖下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了,虽说这车厢内还有些食物,也有被褥,但毕竟是身在半空,冬日里山风呼啸,即便自己这些人不饿死,只怕也得冻死。 因此,自己等人必须尽快脱离这车厢,下到地面。可现在的情况是:车厢门在刚才的翻滚冲撞中已经挤压变形,根本就打不开,而就算出得了车厢、车内这些伤痕累累的弱女子又如何降下这十几、二十几米的高度而安全“着陆”呢! 想到这里,杨宁不由又扒着车窗向外面看去,却见车厢左近、下方的山间峭壁上,树木丛生、荆棘密布、怪石嶙峋,地形极为的险要,别说杨宁等人现在有伤,即便是他们身体无恙,想要顺利下到地面,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稍有不慎,那便要跌落个粉身碎骨。 四下里瞧了半天,杨宁却没有丝毫办法,忍不住一阵泄气。 “杨宁,外面情况如何?”文紫嫣见杨宁面容紧锁,忍不住问道。 杨宁转回身,却见连永宁公主三人都是一脸期盼着望着他,他不由心里一凛,知道自己此刻绝不能慌乱、更不能表现出泄气、绝望的神情。 “嘿,老天爷真是待咱们不薄,没要了咱们的命去,此刻更是将咱们卡在这悠悠的半空中欣赏风景!看来,咱们几个要在这车厢里待一段时间了,好啦,大家不用慌,收集好食物和衣物铺盖,等到小乐子他们找到这里,咱们便能得救了!”杨宁故意以轻松地语气道。 尽管杨宁一副轻松样子,但文紫嫣、迎儿、韩玉娘很快便透过车窗处明白了自己等人目前的处境,都意识到了不妙,永宁公主躺着不能起身,见众人这副表情,不由问杨宁道:“外面情形到底如何了?” 杨宁安慰一笑道:“没事,就是暂时被卡在悬崖壁上了,离地面倒也不远,但咱们现在人人都有伤,还是别冒险爬下去了,等到小乐子等人寻了来就好办了!” “要是小乐子他们不来,那……那咱们不是要困死在这里了?”迎儿立刻忧心道。 杨宁心底的担忧被迎儿一句话说中,不由一阵心烦意乱,狠狠瞪了她一眼道:“你不说话没人将你当哑巴,再吵我先把你扔出去!” “人家说的是实话嘛,你……你那么凶干什么!”迎儿满脸委屈,嘴一瞥就要开哭,身处这样的绝境之下,人的感情望望比平日脆弱许多。 文紫嫣急忙安慰道:“好迎儿别哭,就算小乐子他们找不到这里,相信杨宁也会有办法带咱们脱离险境的,你就别让他分心了!” 杨宁顾不得理会她们,开始清点起刚才文紫嫣几人收集整理的物品,一番清理之下,他心中多少放下几分心来。 说起来倒是多亏了临行前在马车里准备了足够的食物和水,解决了他们的最大难题;而能盖得被子虽然不多,但胜在铺在下面得褥子不少,温度降下来的话可以用来当被子盖;再加上有文紫嫣这个“神医”在,又有药箱,情况并不像杨宁想象地那么糟糕,只要车厢掉不下去,他们在这里面坚持个两三天绝对不成问题. 第二百八十七章 深刻反思 车厢内安静了下来,杨宁待在角落里,心里默默的思考着:一会儿担心小乐子等人的安危,一会儿又考虑着万一小乐子等人短时间内寻不来、自己这些人如何脱身的问题,一会儿又在思索到底是谁派的刺客要杀自己、自己该如何调查、又该如何展开报复等等。 “杨宁,你觉得袭击咱们的是什么人?”文紫嫣开口问道,其他几人的目光也都望向杨宁。 杨宁冷笑一声,“现在还不清楚,不过,等脱险平安回京之后,即便是掘地三尺,我也要将那人揪出来,到时……,哼哼!” 感受到杨宁话里浓重的寒意和杀气,文紫嫣不由微皱眉头,犹豫片刻才道:“杨宁,我不会阻拦你去报复,但却希望你能……能保持理智与克制,尽量少造杀孽,得饶人处且饶人……!” 听着文紫嫣的话,杨宁的脸色不由沉了下来,冷冷道:“得饶人处且饶人?你那意思别人都要置我于死地了,还将公主连累成了这样,我却还要对敌人手下留情?最好连个屁也不放一个?别人这都骑在我头上撒尿了,难道就还得乖乖张嘴接着,嘴里还得夸着这他妈的比琼浆玉液还好喝?” “你——!” 文紫嫣一阵怒气上涌,本来她还是陪着几分小心劝说杨宁的,可此刻杨宁的话语和态度却让她不由恼了,“你这人说话恁得难听,更听不明白好赖话!我的意思不是说你让你忍气吞声,而是希望你在报复的时候要谨慎一些、不要累及无辜、气焰不要太盛,那样只会得罪更多的人……!” 不待文紫嫣说完,杨宁已是不耐烦地打断她道:“你这还不是一个意思么!谨慎?我凭什么谨慎?我来到……我活在这个世上最起码的一条原则便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十倍、百倍地讨还回来,不管他是谁、不管他是如何的有权有势!得罪多少人我都不怕,既然他们对我下手,就要做好接受我报复的准备!” “杨宁你——,你简直不可理喻!”文紫嫣已是气得俏脸煞白,对杨宁怒目而视。 本来还好端端的,可杨宁与文紫嫣两人这没说几句话,便形成了如此剑拔弩张、气氛紧张的局面,让迎儿和韩玉娘两个不由也是心惊胆颤、目光惴惴地望着两人。 “文姐姐,杨宁,你们两个有话好好说啊,都这个时候了,怎么倒还起了争吵!”永宁公主终于说话了,此刻也就她能开口相劝。 “杨宁,不是我说你,文姐姐说得话可都是为了你好,可你瞧瞧你的语气和态度!我知道你此刻心情不好,可也不能对文姐姐乱发脾气,实在是太不应该了!”永宁公主先是对杨宁毫不客气地批评道。 杨宁心里猛然一惊,不由想起了当初小乐子性命垂危之时自己对文紫嫣乱发脾气的情形,后悔之意顿生,当初是如何惊醒的,又是如何对文紫嫣诚意道歉的,这一次怎么又犯了同样的毛病了呢?心情不好便迁怒他人,自己这混蛋毛病真是该好好改改了! 心里想着,杨宁面露愧色,一时默然不语。这副神情瞧在文紫嫣眼里,她不由脸色稍霁,但仍是冷着个脸、心中余怒未消。 说完了杨宁,永宁公主又面色诚恳地望向文紫嫣道:“文姐姐,我知道这事全怪杨宁不对,但希望你也能体谅他现在的心情。咱们遭到贼人袭击,又处在现在这样的险境,他心情不好、火气难免也就大了些,咱们多多理解理解他吧!” 说来说去,后面这些话才是关键,说到底,永宁公主心里还是向着杨宁的。 “哼!心情不好也不能乱发脾气,我、我还不是为了他好……!”文紫嫣低声怨怼道,怒气却消散了许多。永宁公主都开了口,杨宁又认识到自己理亏,文紫嫣又岂是那不明事理的,若在揪着不放发作杨宁,若是惹得众人、尤其是杨宁的反感,那却是不美了。 见永宁公主劝得文紫嫣给了自己一个“台阶”,杨宁自然懂得“借坡下驴”,愧疚对文紫嫣道:“紫嫣,刚才我确实心情差了些,说话难听,你别往心里去,我保证以后绝不会如此了!” 文紫嫣叹口气道:“杨宁,这个其实都没什么,但该说的话我还是要说……!” 杨宁点头道:“你说,我听着,我知道你无论说什么其实都是为了我好!” 文紫嫣面上一红,随即表情变得严肃起来,理了理思绪才缓缓开口道:“杨宁,我不知道你自己觉察到没有,一直以来,你的为人行事、可以说都是非常的暴力激进,说难听些、甚至是有些……有些飞扬跋扈,你一直身在居中可能自己察觉不到,但我作为你身边的‘局外人’,却瞧得再清楚不过……!” 想不到自己在文紫嫣心里竟是这么个形象,杨宁心里一凛,刚要开口询问,文紫嫣已是抢先道:“如此说你可能会不服,那就让我来给你列举一下,你的事从头到尾……嗯,我还算是清楚,咱就从你来到京城之后说起……。” 听文紫嫣如此说杨宁,永宁公主三人也都来了兴趣,都是凝神准备倾听她对杨宁的评论。 “灵儿曾经告诉我,当初在京城一个小巷内你们两人曾遭到几个地痞的围堵,你为了保护她,一个人拼命打到了他们几个人,当时急了眼甚至赤手抓住锋利的刀刃……!” “啊……!”永宁公主不由发出一声轻呼,这件事她却是从来不知道。 文紫嫣似笑非笑地望了永宁公主一眼,才继续道:“当然,这件事很好的证明了你的勇气,却也多少显露出你骨子里的倔强、狠劲、与血性!也许正是这种性格,才有了你后来进宫的种种事迹。 据我所知,进宫后不久,你与当时福宁宫的总管贾世仁发生了冲突,当时你只是一个小小的杂役太监,却对一个内监七品总管大打出手、打得他头破血流,倒真是好胆魄!不过么……,那恶仆也当真该打! 后来,你做了福宁宫总管不久,又曾大闹惜薪司,打了惜薪司总管马英及一干管事太监,最后此事不了了之; 再后来,你奉命监军宁夏平叛,不经请旨便在阵前斩了大将总兵卜昌,不过却也立下天大功劳,抵消了你的罪责; 再后来,太庙之中发生血案,当场死了两个,六宫总管滕祥变疯,随从太监失踪的失踪、死在东厂的死在东厂,这事,当时你和小乐子是主要当事者; 在内监任职,你却与当时的司礼监掌印太监孟通关系闹得很僵,与内阁首辅高拱、及其一派张四维等官员也是关系紧张,当然,那时你与冯保联合、与张居正大人关系交好,不过如今你却又与冯保关系闹僵了,那倒也没什么关系,你一直有贵妃娘娘、公主、太子等人撑腰,因此一直平安无事,还步步高升。 至于你去深入草原和谈、只身入虎穴犯险,其中草原大乱、兵火连结,其中所经历的种种惊险,我却不得而知了。 回到京城,你又在南城贫民窟与地痞马得六、南城巡城御史贾全发生冲突,结果他们最终被张大人移交刑部开刀问斩,当然,这两个人也都该杀,但你却因此得罪了当今三大国公之一的英国公张溶。 年前的募捐赈灾一事,是你做下的一件感天动地的无上功德,万千饥寒交迫的灾民都因为你的这番善举而得以存活性命,但是,在此次募捐赈灾中,你打了大理寺的寺正、礼部一位主事、一位都察院的知事,从而得罪了大理寺和都察院两司衙门,又与礼部吕老尚书发生冲突,得罪了这位耿直的老尚书。 至于还有一些你其它冲动、激进、得罪人的所作所为,我不得而知,也就就不一一列举了……!” 一口气说到这里,文紫嫣终于歇了口气,缓和了语气道:“杨宁,我说得这些,并不是在责怪你什么,因为我很清楚,这些事情几乎都是你迫不得已而为之、或者说不得不去做,但是,其实有很多事情你完全可以换一种比较缓和的方式,没必要这么激进,你这样下去,得罪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虽说如今有太后、皇上、公主等人为你撑腰,但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此番遭到贼人刺杀,难道不就是最好的例子么?再有,你能保证你永远都这么受宠、永远都这么如日中天么?若是哪一天你失宠了,多的是落井下石的人,到时候你又何以自处?你身边亲近的人的安危又该怎么办……?” 听着文紫嫣对自己过去种种的侃侃而谈,对自己发自肺腑的提醒与规劝,杨宁不由心神震动,陷入了沉思。 文紫嫣一语惊醒梦中人,自己确实是该深刻反思反思了! 第二百八十八章 挨着谁睡 文紫嫣一席话,可以说指出了一直以来杨宁所忽略的问题。 自从杨宁来到这个时代之后,心底隐隐总抱有些“多活一天便是多赚一天、死了也不赔本”的念头,这种思想让他性格也在潜移默化中发生了变化,相比前世,他的为人行事要肆无忌惮许多、锋芒毕露许多,从而也得罪了不少人,树立了不少敌人。 以前杨宁也曾经反思过这一点,但却并没真正重视起来,后来又因为诸事太顺,又有李太后、万历等主子撑腰,他便也慢慢忽略了这个问题,也更忽略了自身的安全,此次遭到刺杀,当真是万分惊险,若不是万中无一的巧合,自己此刻已经又在黄泉路上了,却还连累了永宁公主几人,想想实在是令人后怕不已。 杨宁很清楚,文紫嫣苦口婆心的一番话,说到底全是为了自己着想,也绝对很有道理,自己是该吸取教训了,不过,正如当初自己劝张居正时的前后观念变化一样,总有些事是避免不了的,总有些人是不得不得罪的,除非你隐退山林、独善其身。因此,以后收敛锋芒的同时,更要随时保持警惕,保护好自己、更要避免身边亲近之人受到伤害! “紫嫣,你教训的是,我以后一定会注意的!更要多谢你的提醒和劝告,我杨宁未来若有你这么一个贤内……,呃,贤友良师,实在是十八世修来的福分……,嗯,废话不多说了,就请受我杨宁一拜!” 面对文紫嫣,杨宁一脸的真诚,说完,不待文紫嫣反应过来,他便郑重其事地躬身对文紫嫣拜了一拜,当然,此刻他是坐着的。 “哎……,你、你这人,哪有男儿拜我一个女儿家的,我又哪受得起……!”文紫嫣被杨宁弄了个手忙脚乱,待要阻止,杨宁却已是拜完了。 杨宁郑重道:“紫嫣,这一礼你绝对受得起,我将来还盼你能在我身边多多提点于我才好……!” 杨宁这话隐含着两层意思,文紫嫣却是听出来了,不由俏脸发烫起来。 在一旁好一会儿没说话的永宁公主这时微笑着望了一眼杨宁、又对文紫嫣道:“文姐姐,他这人知错就改,还对咱们女儿家如此敬重,可实在是难得,你不会再生他的气了吧?” 文紫嫣飞快瞥了杨宁一眼,透着一丝幽怨道:“能有什么好生气的,真要和他生气,自个儿气也早就气死了!” 这话听着却像是女儿家在对情郎撒娇,杨宁听着心里舒服,不由嘿嘿一笑,却没说话。 两个人和好如初,车厢内紧张地气氛也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永宁公主等人不由都是松了一口气,迎儿更是夸张地拍着小胸脯道:“哎呀呀,刚才真让你们两个吓死了,吓得我这小心肝儿都‘扑通扑通’的……!” 杨宁当即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道:“少来,你这人又哪里有心肝儿了!” “杨宁你——!”迎儿一脸怒容,立刻转身对永宁公主道:“公主,您刚才算是白夸他了,奴婢也是女儿身,您看他哪里对我敬重了!” 见迎儿一脸怒气冲冲、满脸委屈的样子,永宁公主等人不由都是笑作一团。 …… 几个人在困在悬崖上的车厢里一直等到外面天色暗了下来,却仍旧没有等到小乐子等人寻来,杨宁的心里不由多了几分沉重,更加担心起小乐子、岳风、还有张长根等人的安危来。 说实话这次突然遭袭,那密集的弓箭、声势惊人的圆木攻击,都让杨宁意识到那些袭击者的不俗实力,心里也对于张长根等人的生死做了最坏的打算,但他却一直觉得至少以小乐子的高强武功,一定能保住性命,可一个下午过去了,小乐子却没有来寻找自己等人,即便他以为自己等人掉下悬崖死了,也一定会来寻找尸体的。 几位女孩子当中,文紫嫣毕竟年岁稍长,她很快便察觉出杨宁的担忧,柔声劝道:“你不要多想了,小乐子他们定会平安无事的,或许……或许是绕道山崖下面的路较远难行,他们一时寻不到这里……!” 感受到文紫嫣的安慰与关怀,杨宁心里不由一片温暖,故作轻松笑道:“看来情况应该如你所料,只是今晚咱们恐怕得在这‘空中马车’里待上一晚上了,晚上会很冷,咱们还得早作准备!” “嗯!那你说咱们应该怎么做!” 接下来,除了永宁公主,文紫嫣几个人便在杨宁的指挥下开始了在“空中马车”过夜的准备。 两处车窗处的裂缝开口早被杨宁用两床褥子堵死,本来马车里准备的是三人份的被褥铺盖,但此刻多了文紫嫣和韩玉娘两人,这在此时有着保暖作用的物品便有些紧张了,但这两床褥子却必须要用上的,因为若不堵住两处车窗裂缝开口,夜间冷冽的山风灌入,只怕没多久几人便会被冻死了。 车厢很大,杨宁只能让众人将有限的被褥集中到了车厢中间的一块,让几人能挤着躺在一起,这样能最大限度的将被褥利用起来取暖。 “干嘛不铺在角落里,这样不是更暖和?”韩玉娘提出了疑问,其他几女也疑惑地望着杨宁。 杨宁边归置着被褥,嘴里边解释道:“咱们现在可不是在平地上,这车厢四面悬空,下面估计应该有树枝托着,但具体位置咱们却看不到,为了保险起见,咱们人多聚在一起时,只能待在中间位置,我怕都聚在角落里这车厢会发生侧翻。” “哦,原来如此!杨宁,你真聪明!”迎儿别看一张小嘴有些“讨人嫌”,但却毫无机心城府,此刻早已经忘记了与杨宁先前的“过节”,对他交口称赞道,其他几女也不由暗暗叹服于杨宁的周密思维。 “杨宁……,这里好像只能躺四个人,你呢?你睡哪里?”见杨宁只弄出了四个人的位置,文紫嫣忍不住问道。 杨宁笑笑,“这个么……,你们四人需要挤在一起才暖和些,我么,在这边角落裹个被子凑合一宿就行了!” 若是此时只是单独与永宁公主、或者文紫嫣困在这车厢里,那杨宁绝对会没有丝毫的犹豫,自觉地就将两人份的被窝归置好了,可此刻却还有迎儿和韩玉娘同时在这车厢里,一共四位漂亮少女,杨宁脸皮再厚,又怎好意思主动要求与她们挤在一处睡觉。 文紫嫣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先是脸上一红,犹豫片刻,方才皱眉道:“那怎么行?现在天色入夜,车厢里温度便骤然下降了不少,这到了后半夜还不得冷得要死,你一个人只是裹床被子能顶的了什么事,我看你还是、还是……嗯,和我们挤一挤吧……!” 说着,文紫嫣便转眼向永宁公主三人,“公主,迎儿,玉娘,不知道你们……是个什么意思……?” 尽管此刻的文紫嫣脸色滚烫,但无论如何她却是不想让杨宁挨冻受罪的,因此才忍着羞意说出这番话来。 迎儿和韩玉娘目光不约而同的望向了永宁公主,永宁公主神色顿时变得有些不自然起来,忸怩半响才道:“所谓……事急从权,文姐姐的决定,我、我绝无意见……!” 文紫嫣微微一笑,看样子是早料到了永宁公主会同意,她又对迎儿和韩玉娘道:“你们两个呢?” “公主都没意见,我更没意见了!”迎儿大咧咧地道,这丫头毕竟年龄幼小,对男女之事一知半解,因此便少了些害羞。 “我本是公子的奴仆,就更没意见了!”韩玉娘也道。 “那好!杨宁,晚上你便……便与我们挤在一处睡吧,也会暖和一些!”文紫嫣对杨宁道。 此刻的杨宁心里已经忍不住在想入非非了,但表面上却仍是装着犹犹豫豫道:“呃……这个,好像有些不大合适吧!” 文紫嫣断然道:“没什么不合适的,公主都说了,事急从权,如今你是我们几人的‘主心骨’,你要是冻坏了身子,怎么带领我们脱离险境?” “嗯……,好像……也有道理,那……那好吧!”杨宁终于“犹豫”着答应了。 “可是——,咱们让他挨着谁呢?”迎儿提出了一个非常重要、也非常现实的问题。 这次连文紫嫣也一时没了言语,众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神色都变得有些异样起来。 这还用考虑么,最好让我睡在文紫嫣和永宁公主中间了,一边一个,哈,那可真是美死了!杨宁心里美滋滋的想到,但却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顶多他也就是睡在一头,身边只会挨着一个人而已。 “要不……,咱们抽签决定吧!” 沉闷良久,文紫嫣突然犹豫着开口、提出了一个既简单、又公平的方法。 “好,这个办法好!”其他三女当即表示赞同。 杨宁心念电转般一盘算:嗯,这个方法也不错,最起码有百分之五十的几率,或者挨着永宁公主,或者挨着文紫嫣,两人之中无论哪一个,都是非常不错啊! 第二百八十九章 黑暗之中 就在杨宁心里正盘算着的时候,迎儿却突然对永宁公主道:“公主,您……就不用参加了吧?” 杨宁心里顿时一阵气结,恨不得将这多嘴的丫头扔到车窗外面去。 不过迎儿考虑的却也很有道理,永宁公主乃是金枝玉叶之身,又怎能与其他几女混为一谈、参与这样的“抽签”! “咳咳,我看——,还是我自个儿在这角落里对付一宿吧,也免得大家为难!放心,就一晚上,冻不死!”没等永宁公主开口,杨宁已是抢先道,他心里却是盘算好了,若是少了永宁公主,他能抽到挨着文紫嫣的几率也就三分之一,很有可能还抽不到,与其如此,倒不如索性展现展现自己的“优良品德”算了! “那万万不可!”永宁公主断然否决,随即脸色渐红、犹豫着道:“嗯……,既然咱们大家伙儿此刻一起落难,自当共进退、同……同患难才是,这抽签……算我一个!”说完,永宁公主俏脸已经红得像熟透了的苹果似的。 “公主您……!” “迎儿,我意已决,你不必再说,非常时刻,本宫难道连这点架子还要端着么,这……这对大伙儿不公平!”永宁公主一脸的“大义凛然”。 韩玉娘一脸佩服地望着永宁公主,文紫嫣却是很辛苦地强忍着笑意,而杨宁心里则早已是乐开了花。 没有竹签,文紫嫣找了几张杨宁发明的“纸牌”代替,取了四张,分别是红心A、红心二、黑桃三、方片四,反扣过来交给了杨宁,又对永宁公主三人道:“这里有四张牌,咱们谁抽到红心A,谁就——,谁就挨着杨宁,为公平起见,这几张牌让杨宁打乱了发给我们!” 杨宁接过已经翻过来的纸牌,心里不由急得犹如猫爪,这文紫嫣也是,将牌正面朝上给自己多好,自己稍一弄鬼,那红心A不是想发给谁就发给谁么,现在倒好,只能凭运气了! 将四张牌打乱发给四人,待她们拿起来看时,杨宁一双如电般的“慧眼”立刻便紧张地注意起几人的神色来。 “嘻嘻,我不是,不用挨着这‘坏人’!”又是迎儿第一个嬉笑一声,揭开了纸牌,却是一张红心二。 杨宁心里一松,同时不忘鄙视这小丫头一把:哼!谁愿挨着你这黄毛丫头了! “我也不是!”韩玉娘微笑道,翻过了自己手里的纸牌,却是一张黑桃三。 杨宁心里的喜悦立刻很不道德地荡漾开来。而他又注意到,文紫嫣的脸色变得有些发红起来,永宁公主眼底则明显闪过一丝失望,杨宁顿时便明白了。 “我也没抽到,看来今晚只能难为文姐姐了!”永宁公主边说着边翻开了她手里的牌,不出杨宁猜想,是一张方片四。永宁公主虽是微笑着说话,但声音里难免带了一丝异样,不知道文紫嫣听了如何,但杨宁却是能听得出来,心里默默道:公主啊,这次只好“难为”你了,以后咱们有的是机会,下次我一定给你补上! 迎儿和韩玉娘都是望望杨宁,又望望文紫嫣,目光里尽是笑意。真到了这一刻,文紫嫣却反而平静下来,她脸上羞红尽退,神色淡淡道:“夜色不早了,大家饿了的就再吃些东西,不饿就早早睡下吧,明日咱们还得想办法脱离这险境!玉娘,迎儿,你们两个贴着最里面睡!” 迎儿和韩玉娘答应一声,便开始找东西吃喝起来,两个丫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尽管天黑前吃了不少东西,此刻却又饿了。 看着两人吃喝,杨宁突然心里一动,正要说话,却听文紫嫣又对永宁公主轻声道:“公主,你挨着迎儿睡吧,我再挨着你,这样正好能将你围在中间,晚上也能暖和一些!” “嗯……好!”永宁公主答应一声,这样一来她虽不能挨着杨宁,但却也只隔了文紫嫣一人,文紫嫣如此安排也算是眼下最合理的了。 迎儿和韩玉娘还在吃着车上备着的甜点零食,杨宁忍不住对她们二人道:“你们两个丫头,意思意思就行了,大晚上别这样又吃又喝的!” 迎儿立刻不满道:“车上水和食物充足得很,干嘛舍不得我们吃!” “是啊,今日小乐子没来,明日定能寻到这里,咱们也定能脱离险境,干嘛还要节约食物和水?”永宁公主也道,在小汤山见识了小乐子的高明武功之后,她如今对小乐子的信心可是比杨宁都大。 杨宁懒得再多解释,只是心里道:让你们两个丫头如此猛吃猛喝,总有你们难为情的时候! 吃饱喝足,韩玉娘和迎儿两个没心没肺的丫头心满意足地躺下了,韩玉娘在最里面,贴着另一侧车厢壁,迎儿挨着她,靠外一些。永宁公主和文紫嫣当着杨宁的面躺倒很有些不好意思,不过犹豫忸怩了一会儿,永宁公主还是贴着迎儿躺下了,紧接着是文紫嫣。 很快,便只剩下一个杨宁还在角落里呆着了,而除了文紫嫣故意将头转向永宁公主的方向,永宁公主三人六只眼却都在扒着被角望着杨宁。 尽管刚才心里跃跃欲试,且一度想入非非,但等真到了“动真格”的时候,杨宁却忽然变得犹豫了,尤其是在永宁公主等人的盯视下,他心里的豪情万丈已经飞到了九霄云外,更是没了径自爬过去躺在文紫嫣身边的勇气。 “杨……杨宁,你、你怎么还不睡?外边冷得很……!” 过了一会儿,见角落里的杨宁依旧没有动静,永宁公主终于忍不住开口道,说来说去,她还是心疼杨宁挨冻。 迎儿立刻跟着也道:“杨宁,莫非你还害羞了啊?嘻嘻,没事,别忘了你可是个太监啊,真和我们挤一晚,说起来那也没什么!” “迎儿,安心睡你的觉!”永宁公主轻喝一声,堵住了迎儿的“风凉话”。 “哦,你们、你们先睡吧,我还不困,而且……还有些事情要忙!”杨宁不自然地道。 文紫嫣突然转过头来,有些没好气地道:“都这么晚了,还能有什么事情!我……我们都同意了,你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嗯……快过来、过来睡下吧!” “嘻嘻,公子,紫嫣姐姐都说话了,你就别不好意思了!”这次开口地是韩玉娘,她自也不忍心让杨宁挨冻。 杨宁不由苦笑:感情这几位都只是以为自己不好意思了! “我真的还有些事情要忙,待会儿你们就知道了!”杨宁说着,便拿起了一直点在角落灯台上的蜡烛,那里有一个按在车壁上的精巧托板,正是放置灯烛之用。 杨宁现在车门处四处照着看了看,却发现车门虽然已经严重变形,但挤压得却非常结实,压根难以打开,这不得不让杨宁暗暗庆幸自己出行时对这马车的选择,质量真是不错,不然自己等人在白日里那番颠簸下落撞击中早不知死了多少次了。 说起来,这马车还是杨宁自东厂里弄出来的,这规格气派、舒适设计、抗造强悍程度,乃是专为东厂厂督乘坐,可冯保这许多年都不出京城一步,倒便宜了杨宁,此刻更是起了巨大作用。 车门变形后的缝隙,此刻也被杨宁几人找东西堵了个严严实实,杨宁又检查了一遍,才回过身来,自文紫嫣身边爬过,向车厢后半部行去。 永宁公主四人都奇怪地杨宁,不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却见杨宁到了车厢尾部,又举着蜡烛四处观瞧,直到在车厢一处角落端详了好一会儿,才听他喃喃自语道:“嗯,就是这里了,也只能这样了!” 正当文紫嫣看得不解,想要开口询问时,杨宁却已经转回身来,移动到她的身边,随即吹熄了蜡烛,车厢里顿时陷进一片黑暗之中,文紫嫣芳心顿时一阵狂跳,急忙翻身朝向永宁公主方向,却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呀——!” “嗯……!” 黑暗中传来两声娇呼,却是永宁公主和文紫嫣的声音。 “怎么了怎么了?”迎儿的声音立刻紧张地响起。 “别大惊小怪,文姐姐……不小心碰了我一下而已!”永宁公主轻声解释道,声音里却带了一丝异样。 杨宁贴的文紫嫣最近,自然察觉到她的翻身,知道定是文紫嫣匆忙之下碰到了另一边的永宁公主,只是却不知道两人哪碰哪了! 此刻车厢里黑得可谓是伸手不见五指,杨宁摸索着躺下,却立刻感觉到了铺盖的紧张,文紫嫣身边留给自己的身下有铺盖的位置实在是少得可怜,若想全身都被盖住,除非他整个人都贴紧了文紫嫣才行。 杨宁尽管刚才凭着一口气挪了过来、吹熄了蜡烛躺下,但此刻文紫嫣娇躯近在咫尺,他却又有些犹豫了,半天身子拿捏着在处于铺着的皮褥之外,就是不敢靠紧了文紫嫣。 车厢之中一时沉寂了下来,一切都隐没在黑暗之中。 第二百九十一章 临时茅坑 车厢暗夜里这一番阴差阳错的荒唐,让杨宁心里既惊异、又忐忑,隐约还带着一丝异样的刺激。 抽回了手,杨宁整个身子便僵在了那里,屏气凝神等待永宁公主和文紫嫣的反应,可那边二人却半响也没有反应,这让他略略放下心来,心里清楚,此刻永宁公主和文紫嫣心里必定是尴尬之极了! 想了好一会儿,杨宁都有些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稀里糊涂地抓到了永宁公主的手,唯一的解释就是她开始时便对自己“骚扰”文紫嫣有所察觉、所以才伸过手来捉自己的,却没想到被自己误会当成了文紫嫣的手,才有接下来那一番对三人来说尴尬之极的动作! 经过刚才这一番阴差阳错,永宁公主此刻肯定认为自己是**、下流、无耻之极;而文紫嫣不管开始时知不知道,但后来她伸手那么一按,肯定也察觉到了是自己和永宁公主两人的手在她身上“作了怪”,她此刻心里必定是尴尬、羞愤之极、也一定恨死了自己。永宁公主事后可能不会说什么,但文紫嫣绝对是要和自己“翻脸”的,只怕 妈的,早知道这样,当初摸一把就该适可而止了,都怪自己贪得无厌,摸来摸去摸个没完,结果摸出这么大一个“糗”来! 正当杨宁在这里懊恼不已,永宁公主的声音突然响起,声音很小,“迎儿,你不睡觉扭来扭去干什么?” “我——,我想……!”迎儿的声音突然小了下去,听动静应该是在对永宁公主耳语。 “什么,你要小解?”永宁公主惊讶道,声音不免稍大了些,随即意识到不妥,急忙又压低了声音道:“可、可咱们困在这车厢里出不去,又该怎么弄?” 永宁公主的声音虽然小,但在这寂静的车厢里还是听得清清楚楚,杨宁心里不由松了一口气,有迎儿这么一打岔,也能稍稍缓解一下方才他与永宁公主、文紫嫣三人的尴尬。 “我、我也想小解……,刚才就想了,只是一直忍到现在!”韩玉娘这时也小声难为情地开口道。 “唉,这个问题早就该想到的!你们两个也是,刚才就不该吃那么多、喝那么多的,不然还能将就着挨到天亮,这车厢四面封闭,车门也打不开,这下可怎么办才好!” 杨宁暗中偷笑:让迎儿你这死丫头刚才又吃又喝,这下终于有“报应”了吧! “哎哟——!” 心里正想着,杨宁却突然感到腰上软肉一阵剧痛,不免发出一声惨呼,将永宁公主几人吓了一跳,没等开口问,文紫嫣冰冷地声音已经响起,“杨宁,别躺着装死了,起来,给她们想想办法!” 听文紫嫣这不善的口气,杨宁知道她此刻心里肯定是一片暴怒,尽管腰上被掐的地方一片火辣辣的痛彻骨髓,但他也只能忍气吞声,谁让他刚才大大的理亏在先呢! “我……我能有什么办法啊,咱们又出不去这马车……!”到了这会儿了,杨宁还不忘“拿捏一把”。 文紫嫣冷笑一声,断然打断他道:“你这人真是既下流又无耻,人品更差劲,嘴里一句实话都没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刚才拿着蜡烛转来转去干什么,你不是早就想到这个问题了么?怎么,莫非你还想用这个换点儿什么好处,才肯帮她们解决?” 原来文紫嫣也早想到这个问题了!杨宁心里暗道一声。 文紫嫣话说得如此难听,杨宁知道她不过是为了刚才的事借题发挥罢了,却也不怎么生气,这一点永宁公主心里也有数,倒是迎儿和韩玉娘两人,不由对文紫嫣对杨宁如此不客气感到惊诧不已,心里都暗暗想道:刚才两人不是都和好了么,之后也没听见什么动静变化,怎么两人突然间变得好像势同水火了呢! 杨宁讪讪笑道:“瞧你说的,问题虽然想到了,但办法一时间不是还没找到么,我再好好想一想!” 文紫嫣没有吭声,显然已经是懒得搭理他。 “杨宁,你快点想啊,要不——,要不我可要尿裤子了!”迎儿有些着急地道。 杨宁心里正郁闷,边爬起身来嘴里边没好气地道:“知道知道!你这丫头可真是的,不但嘴上这话来得快,这尿来得也比别人急!你看人家玉娘都忍了这么久了,也没你这么急!你这幸好也不是闹肚子,要不然……!” “杨宁,你说什么呢!”永宁公主突然开口,打断了杨宁的话,声音里也带了一丝愠怒,“有你这么比得么,有你这么说话的么,迎儿再怎么说也是个女孩子,你怎么能这么说她?” 听永宁公主这口气,明显也是恼了杨宁,想必多少也和刚才的尴尬事有关。 “好好好!我不说了,你们一个比一个厉害,我从现在起装成个哑巴还不行么?”杨宁嘴里嘟囔着,已经摸索着伸手扯下了车窗一头堵着的褥子,顿时,一阵寒风从缝隙缺口吹了进来,因为没有出口,这风灌进得倒不猛烈。 车厢外的月光也顺着缺口透了进来,马车里顿时明亮了许多。 杨宁知道此刻最好的选择就是不要再去招惹文紫嫣和永宁公主,因此便一声不吭地从车厢暗格里摸索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爬到先前车厢的角落开始忙活起来,因为他的右脚脚趾还不能着力,因此他只能在车厢里爬来爬去。 那匕首是杨宁出京前特意带在身上防身的,上了车便随手放在了车厢暗格里,这下却是派上了用场。文紫嫣说的不错,刚才他举着蜡烛四处查看,便是想到了几人在车厢里方便的问题,车门打不开,车窗处的缝隙连脑袋都钻不出去,更没法用,唯一的方法就是在车厢底板的角落开一个洞才行,而幸好,车厢底板并没有镶嵌铁板,而且在圆木撞击带飞车厢的时候,车厢角落与车盘断开处裂了一个洞,只要稍加开凿,便成了一个可以方便的“茅坑”了! 杨宁现在做的,便是这开凿“茅坑”的工作。 不过匕首虽然锋利,但车底板厚度却有三四公分之多,因此这并不是一个好干的活,杨宁掀开盖着那破洞的地毯,拿着匕首连削带砍、连戳带剁,使出浑身解数,才总算能将那破洞一点点扩大,着实费劲了九牛二虎之力,汗珠子都下来了。 看着杨宁在角落里吭哧有声地费劲忙活,永宁公主和文紫嫣心里的怨气倒是消散了一些,而迎儿则嘀咕道:“杨宁他这是干什么啊?难道——,难道他想让我和玉娘在那里……小解?” “不然还能怎么办!”文紫嫣淡淡道。 “可是——,可是杨宁还在这个车厢里啊,离得这么近,这让我们怎么好意思呢……!”迎儿难为情地道。 永宁公主好笑望她一眼道:“你也会觉得不好意思啊?这却也没办法,非常情况,你就将就一些吧,谁让你们两个刚才喝那么多水!”沉吟一下她又道:“大不了这样,让杨宁远远躲到另一边角落里,蒙上他的眼睛,捂上他的耳朵,这样你们就可以放心了!” “可、可我还是觉得别扭……!”迎儿小声嘟囔道。 文紫嫣突然冷冰冰地道:“你要觉得还不行,那等他把洞挖好了,咱们几个合力、将他从这洞里贯出去,这样你总不会别扭了吧!” 正在努力将破洞扩大一些的杨宁闻之不由一个哆嗦,立刻改变了主意,不再向宽向发展,而是改向长的方向。 迎儿却是被文紫嫣一本正经地语气吓了一跳,急忙道:“还是不、不用了,我们将就将就吧!” “茅坑”很快挖好了,杨宁倒是很自觉,抹了把汗,爬到了车厢另一处角落,拿一床小薄被便将自己的脑袋全都蒙了起来,这次他是真得一点偷听的心思都没有,已经被人指着鼻子说下流无耻了,他总不能下流无耻到底。 过了好一会儿,杨宁感觉到有人拍了拍自己,他才掀开了被子,面前的却是永宁公主,见杨宁因为气闷大口喘着气,她不由柔声道:“难为你了,好了,大家继续睡吧!” 迎儿和韩玉娘早就钻进了被窝躺好,永宁公主和文紫嫣依次躺好,而杨宁重新将褥子塞好车窗处,却再没躺回到文紫嫣身边,而是裹着那床小薄被窝在了角落里。 文紫嫣没有出声,却是永宁公主开口问道:“杨宁,你……你怎么不睡过来?” “不用了,我还是睡在这儿吧,这儿挺好,你们那儿太挤!”杨宁再厚脸皮,这时却也不好意思再睡到文紫嫣身边去了。 “可是——!” 永宁公主犹豫了一下,刚要再劝,文紫嫣却突然冷冰冰开口打断她道:“公主,他愿意睡那就睡那儿吧!放心,冻不着他!” 文紫嫣口气如此强硬,永宁公主心里隐隐有了一丝不快,但却也不好再说什么,车厢里重又陷入到寂静之中。 第二百九十二章 设法脱困 这一夜,着实将杨宁冻得够呛。 车厢里的寒冷还是超出了杨宁的想象,而且越到后半夜冷得越厉害,一张小薄被根本就裹不住他的身体,因此他从睡下不一会儿便开始感到了寒意,好半响,直到他困得不行了才迷迷糊糊合上了眼,但不一会儿却又被冻醒了,眯了一会儿又睡了过去,但一会儿又被冻醒,如此周而复始。 也不知过了多久,杨宁又被冻醒了,他心里暗暗咒骂一声,刚裹了裹被子,却听到睡在最边上的文紫嫣处传来悉悉索索地声音,随即他便感到一阵冷风扑面而来,还没等有所反应,一条小皮褥子就盖在了他的头上。 杨宁心里不由一喜,看来文紫嫣虽然生气自己,但心里还是心疼自己的,想必是听到自己翻来覆去睡不踏实,知道自己挨冻,才匀了一条皮褥子给他。杨宁清楚地记得,这件皮褥子是盖在文紫嫣身上的,揭去这条皮褥子,文紫嫣身上便只盖了一层小薄被,这么冷的温度,她这样肯定是不行的。 犹豫了一会儿,杨宁决定还是挪到文紫嫣身边去睡。 他静悄悄的挪动着,直到贴近了文紫嫣的身边,文紫嫣却忽然坐起身来,杨宁心里一凉:莫非文紫嫣还是不同意自己睡在她身边、要撵自己回去? 正当杨宁转身又往回挪,文紫嫣却拉住了他,约莫着凑到他的耳边用几乎低不可闻的声音道:“你先回去、拿被子和皮褥子一起蒙住头,我……我去小解,……等我回来你再过来!” “啊?哦……好!”杨宁强忍着笑意答应一声,乖乖爬回了角落,但却没按照文紫嫣所说的做,而是一双耳朵恨不得竖得比猎狗长,一双眼睛瞪得比牛眼大。 车厢里实在太黑了,模模糊糊中,杨宁感觉到文紫嫣扶着车壁爬到了角落里,随即,盖着那处破洞的地毯被揭开,顿时,一片微薄的光亮透了上来,隐隐映出了文紫嫣的轮廓。 之后,文紫嫣下意识向杨宁这个方向看来,吓得杨宁不由脑袋一缩,生怕文紫嫣发觉自己没按照她说得去做,不过这个担心他却是多余了,文紫嫣根本看不清他这一边。 杨宁看到,文紫嫣犹豫了一会儿,终于开始站起身来,解起衣服来,杨宁顿时一阵心跳加速。 文紫嫣的下身衣服完全解开,她便迅速蹲了下去,同时还紧张地向杨宁这里望了一眼,杨宁这次倒不担心了,仍旧瞪大眼睛一眨不眨看着,但因为文紫嫣动作太快,更因为受光线影响,他根本看不到什么“细节”,只模糊看到文紫嫣那优美的两道大腿内侧弧线,之后便什么都看不到了,随即耳边听到一阵“淅淅沥沥”的细微声音,听得他顿时一阵“热血沸腾”。 很快,文紫嫣重又快速站起身来,杨宁依旧没有什么“收获”,只好失望地将被褥蒙在了头上,以免被文紫嫣发觉。 不一会儿,杨宁感觉到一双手摸索到了自己头上,然后轻轻拍了拍,知道文紫嫣是在叫自己,便掀开被褥,摸索着向文紫嫣身旁爬去。 刚刚在文紫嫣身边躺好,杨宁便听到文紫嫣压低声音在他耳边道:“有没有偷看?” 杨宁急忙小声回道:“没有!就算想偷看也看不见啊!” 文紫嫣冷哼一声,“少废话,老实睡觉,你若是再……,可别怪我翻脸……!” “知道知道,不敢不敢!”杨宁嘿嘿笑着连声道,听文紫嫣的口气,好像不再那么生气了。 这一夜剩下的时间里,杨宁睡得很踏实,因为贴着文紫嫣,比刚才也不知暖和了多少,他可再也没敢起什么歪心思,老老实实挨着文紫嫣睡了过去。 …… 尽管昨夜几经折腾,但早上的时候杨宁还是第一个便醒了,通过车厢缝隙处的光线便可知道,此时外面天色已经亮了。 杨宁心里仍在想着小乐子、岳风、张长根等人的安危,却是再也睡不着,刚要动身起来,却突然觉得自己右边胳膊麻得厉害,腿上也被东西压着,转头望去,杨宁这才知道,原来,不知什么时候文紫嫣转向自己而睡,上面抱着自己胳膊,下面玉腿也骑在了自己的腿上,一张如花似玉的俏脸近在咫尺,睡容美丽而安详。 知道昨夜几个女孩子睡得少,杨宁不想惊动她们,他轻轻脱开文紫嫣的“缠绕”,跪坐了起来,扯下车窗处堵着的褥子,想看一看外面的情况,却没注意到身后文紫嫣虽然仍是闭着眼睛,但俏脸上却爬上一丝红晕,看来杨宁一动她便醒了,也察觉到了自己对杨宁的暧昧姿势。 杨宁向外面观察了半响,只见外面和昨天观察地差不多,山壁上密布着横生的树木,地面处却是一片林海地枯枝树梢,受视线所限,再看不到别的地方。 想到昨夜挖的那个用来临时当“茅坑”的破洞,杨宁心里一动,爬了过去。揭开盖在破洞上面的地毯,杨宁俯身向下望去,这里却能清清楚楚看到下面的地面,只是在地面和车厢之间,自山壁见错落横生出许多树干枝节,那些树干枝节分布得盘根错节、十分粗大。 杨宁心里不由一喜,有了中间这些盘根错节的树干枝节,也许他们就不用等到小乐子来便可以脱身了。自己完全可以将这“茅坑”再扩大,人可以从这里出去,然后顺着那些树干枝节一步步下到地面。 只是,这么高的位置,自己爬起来是没什么问题,可几个女孩子都有这个勇气么?尤其是永宁公主和迎儿,她们两个自小便身居内宫,只怕连个树都没爬过,让她们从这么高的地方爬下去,实在是太过为难她们了! “杨宁,你在干什么?” 杨宁正撅着屁股趴在角落处、脑袋恨不得钻进那破洞观察着自上到下树干枝节的分布,冷不丁身后传来文紫嫣一声冰冷而愤怒的声音。 杨宁急忙转回头来,却见文紫嫣、永宁公主等人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此刻目光都齐唰唰望着自己,脸上表情或愤怒、或惊诧、或尴尬、或羞赧,不一而足。 杨宁立刻知道她们几个误会自己了,不过也难怪,昨夜她们刚在这破洞处小解过,自己一大清早的便将脑袋伸到这里面瞅来瞅去,她们能不以为自己是心理变态么! 受不了文紫嫣等人的异样目光,杨宁急忙将自己的真实意图和想到的脱身办法说了出来,众女这才恍然,没了那种怪异地表情,只是误会了杨宁,她们神色未免都有些讪讪然。 杨宁没好气地道:“都别愣着了,都过来看看,咱们得顺着这里下到地面,大家看有没有难度?” 文紫嫣等人全都围了过来,挨个探头顺着那破洞向下望去。 这一眼望下去,杨宁注意观察,发现众女里面除了韩玉娘,其他三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眼神里满是忐忑不安,杨宁心里便有数了,看来,想要让众人全都下到地面,难度不小! “怎样?有没有勇气下去?”杨宁的目光依次自众女脸庞上掠过。 文紫嫣、永宁公主、还有迎儿三人不由全都面面相觑,然后便都低着头不说话。韩玉娘本想说什么,但看到三人都这副神情,她要说的话便也咽了回去。 见到几人这副模样,杨宁不由哑然失笑道:“瞧你们这副样子,好像要上刑场似的,其实爬到地面没你们想象地那么难……!” 顿了顿,他神情慢慢转为严肃道:“我已经想过了,如今都过去了一夜,小乐子他们到现在还没有寻来,咱们不能将全部希望寄托到他们身上了,咱们必须自己想办法出去。我知道你们都是女儿身,还都是娇生惯养的身子,也许这事你们觉得难,没有勇气去做,但现在我却希望你们能鼓起这个勇气来,勇敢地爬出车厢、安全到达地面,这样咱们才能脱离目前的困境,否则,大家只能一起冻死、饿死、困死,那京城只怕要大乱了……!” “杨宁,你不用再说了,我、我不怕,若是连这点困难都不能面对,我这个公主真是太没用了,还做的什么劲,不如摔死算了!”永宁公主突然抬头大声道,随着话声目光也慢慢变得坚定起来。 杨宁赞许地望了她一眼,微微笑道:“你是自古至今我所知道的最美丽、最智慧、最有勇气的公主!不过请公主放心,我会在一旁一直守护着你,直到你安全落地,不会让你有事的!” “嗯!”永宁公主喜悦地点头道。 杨宁将目光转向了文紫嫣和迎儿。 迎儿望了一眼永宁公主,才犹豫着道:“公、公主不怕,我……我自然也不怕……!”话刚说完,她立刻又紧跟一句道:“不过杨宁,你、你可也要在一旁护着我啊,若是万一我一失足……啊,呸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当我没说!” 杨宁微微一笑,随即目光望向文紫嫣。 文紫嫣被杨宁询问的目光瞅得有些着恼,冷着脸道:“大家都不怕,我也没什么好怕的,大不了……摔死算了!” 杨宁知道文紫嫣只不过是嘴硬,心里却还是很害怕的,不由柔声安慰道:“放心,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文紫嫣不再说什么了,她虽还冷着个脸,但杨宁的安慰目光还是让她心里有了一丝暖意。 第二百九十三章 悔之晚矣 接下来,杨宁拿着匕首,开始再将那破洞扩大,而文紫嫣诸女则将车厢中的被褥、衣物等全都撕成条状,然后由杨宁一根根接了起来,再两根、三根的并排,以求绝对结实。 “好了,你们几个将裙边全都挽起来扎好,以免往下爬时碍事!玉娘,我先现在探路,等会咱们两个在前,照应着她们三个往下爬!”杨宁吩咐道。 “好!”韩玉娘脆爽地答应道。 其实别看韩玉娘是个女儿家,但受其父亲韩山林出身军伍的影响,她自小虽不说舞枪弄棒,但却也习过一些强身健体的功夫等等,体质自然不差,又是出身贫苦,爬上爬下的更不在话下。比文紫嫣等三人可是要强多了。 那破洞已经被杨宁开凿得足能同时容纳两个人进出,杨宁先是坐了下来,随即两只胳膊撑着身体下放,当下到胸口与车厢底板平行时,杨宁的脚却正好踩到了事先瞅好的一根粗壮树干上。 随后,按照先前观察好的路线,杨宁开始了向下挪动的计划,好在树干分布比较密集,上下树干的距离几乎没有超出一人身高以上的距离,这让杨宁十分高兴,他一边爬一边还尽量将碍事的枝干用匕首砍了去,以方便呆会永宁公主等人。 由于右脚不便着力,因此杨宁往下爬的时候比较费劲,他一步步向下挪动着,上面文紫嫣等人都探出头来,紧张地注视着他的动作,生怕他有个什么闪失。 往下爬的过程比杨宁想象得要顺利很多,到他累得气喘吁吁的时候,他已经下到了距离地面的最后一根树干,再下面便是空荡荡地距地面 差不多有三四米高,这种情况,那结起来的“绳子”便派上了用场。 歇息了一会儿,杨宁又开始往上爬,这往上上虽然费力,但比刚才下的时候反而要简单许多,几乎耗尽了杨宁的所有力气,杨宁爬回到了车厢底下,文紫嫣等人七手八脚将他拉了上去。 这次杨宁趴在车厢里歇息了好一会儿的工夫,才稍稍缓过劲来,见到杨宁累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的样子,永宁公主和文紫嫣不由都是好一阵心疼,但碍于旁人在场,却又不能表现出来。 杨宁萎顿地**道:“哎哟,不行了,这把我累得,看来咱们要想都平安下到地面,着实得需要些时间!” 直到彻底恢复了精力,杨宁才将那结好的“绳子”缠在腰上,又对韩玉娘道:“玉娘,咱们两个先下,然后先把公主送下去!” “好!”韩玉娘答应一声,顺着那洞口便麻利地出了车厢,那动作甚至比杨宁都利落不少,杨宁不由一阵汗颜。 瞧出永宁公主神色有些紧张,杨宁笑着安慰她道:“放心,没事的,下面树干密布,很安全!” “嗯,我不怕!”永宁公主坚定点头道,彷佛是在给自己打气。 韩玉娘在下面接应着,杨宁与文紫嫣、迎儿合力扶着将永宁公主放了下去。 “你们两个等一会儿,将公主送下去我和玉娘便再来接你们!”杨宁对迎儿和文紫嫣道。 迎儿急忙道:“那你可快点啊!” 文紫嫣却是神色淡淡,没有作声,杨宁不确定她是不是因为自己先送永宁公主下去而生气了,不过此时也顾不得多想,立刻便顺着洞口出了车厢。 永宁公主比杨宁预计地要勇气许多,本来开始往下爬时,她犹犹豫豫地很是害怕,需要杨宁和韩玉娘一前一后、一上一下谨慎地照应着,不过越往下爬,永宁公主的胆气也越大了起来,基本不再用杨宁和韩玉娘两人照应,往下爬得很轻松,只是累得气喘是难免得了。 由于杨宁的预先“开辟”,三人这次要顺利许多,安然无恙地到达了离地面最近的那根树干。 此时,永宁公主固然累得不行,娇嫩的玉手也擦破了皮,但神色间却满是振奋与喜悦,这一次从这么高的地方爬下来,对她的体能和勇气实在是一个巨大的考验,好在,她经受住了这次考验,这种收获的喜悦自然是莫可名状的。 杨宁本想接着用“绳子”拴住永宁公主、他与韩玉娘合理将其下放到地面的上,但这会儿他改变了主意,看这下面四周的地形是一处遍布密林的山谷,十分的荒凉,不知道是否有野兽出没,让永宁公主自己呆在地面上他实在不放心,还是先在这高高的树上等一会儿才安全。 叮嘱了永宁公主几句,杨宁打起精神,和韩玉娘又向上爬了回去。 等重又回到车厢,杨宁实在累得不行了,可看韩玉娘精神却比他强多了,这让迎儿对他好一通嘲笑。 由于担心永宁公主一个人在下面,杨宁这次歇了没多久,便收拾了些车厢内的紧要东西,打成个包裹背在身上,开始与韩玉娘护着文紫嫣和迎儿往下爬去。这次他让文紫嫣和迎儿同时下去,一是经过刚才护送永宁公主,他发现往下爬的难度比想象中简单许多,二是他实在没有力气再爬一个来回了。 终于,所有的人都站在了离地面最近的树干附近,为了怕压垮树干,几人分散站在不同的树干上。 接下来的事情便简单了,杨宁依次用临时接起来的“绳子”、将永宁公主、迎儿、文紫嫣三人放到了地面上,韩玉娘和他则是自己顺着滑了下去。 双脚着地,众人都是四仰八叉的躺倒在山谷里厚厚的枯叶上,此番大难不死、劫后余生,每个人的心神这一刻才得到了彻底的放松。 “啊!终于逃离那鬼地方了,从昨日到现在可把我憋坏了,困在那么高、那么小的空间里出不来,想想都让人后怕!”迎儿仰面望着还悬在高处的车厢,心有余悸地感叹道。 “这次多亏了杨宁,要不,咱们大家还不知道要困在那儿到什么时候呢!”永宁公主也感叹一句。 杨宁摇头道:“可千万别这么说!这次发生了这样的事,说起来大家伙儿都是受了我的牵连,要不怎会有这番惊吓与磨难!不过话又说回来,此刻真离开了那车厢,我这心里倒有些空落落的,其实以后要是能隐居在这么一处所在,倒也挺有吸引力的……!” 永宁公主等人都向杨宁投来怪异的目光,文紫嫣目光更是不善,显然是觉得杨宁好像有些“得了便宜卖乖”的意思。 杨宁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不由讪讪一笑,正要解释,却猛地脸色一变,立刻对诸女做了一个噤声、并伏低身子的手势。 不远处的树林里,传来人行走时踩在枯枝和树叶上的声音,听起来来人还不少。 杨宁掩在一处斜坡后面循声望去,待看清来人,不由大喜,急忙喊了一声:“乐子,我们在这里!” 话音刚落,一道灰色孤影挟着一股寒风扑面而至,来人却正是小乐子,他身后远处几人也正是岳风、张长根等人。 “宁哥儿,你、你还活着,哈哈,你还活着……!”此刻的小乐子双眼通红,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让人窒息的冷厉杀气,一向喜怒不行于色的他此刻眼见杨宁安然无恙,竟忍不住哈哈大笑,状若癫狂,让人不由心惊不已。 杨宁急忙按住小乐子肩头道:‘乐子,别激动,我没事,我们几个都没事,倒是你们,怎么到现在才寻来,你们的伤亡情况如何?” 不等小乐子回答,这时,张长根等人已经奔到了近前,杨宁大体一算,原来张长根等人足有几十人随行,如今却只剩了七八人,而且大部分都是伤痕累累、衣衫褴褛,张长根脸上斜包着一层被鲜血浸透的肮脏纱布,盖住了他的右眼,而张三虎则是吊着一只左臂,而且众人之中没有见到岳风。 见到众人这副模样,杨宁的心不由沉入了谷底,涩声问张长根道:“长根叔,你的眼……?还有三虎子,你的胳膊是要不要紧,还有,岳风呢,岳风哪去了?” 张长根睁着一只左眼,右眼处殷红的纱布触目惊心,他惨然一笑道:“公子,我等无用,遭到贼人的偷袭,伤亡惨重,小岳风也失踪了,若不是乐子兄弟神功盖世,我等只怕再也见不到公子了!如今万幸公子平安无事,我等……我等无能,请公子降罪……!” 听张长根如此说,杨宁脑子里不由轰然一声,尽管他已经对小乐子等人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如今从张长根嘴里听到这一连串的坏消息,他还是不禁泛起一阵无力感,伤亡终究还是无可避免的发生了。 张长根瞎了一只眼,岳风失踪,还有许多人身死,真可谓损失惨重。想到那些在京城宅子里的老弱侮辱,杨宁便是一阵心悸,出来时还是人强马壮,如今却是数人阴阳两隔,这可让他如何向那些身死者的家人孩子交代! 自己本不该让那些京枢营的骑兵先行离开的,都是自己的大意、麻痹,才造成了此次如此惨痛的教训,如今却是悔之晚矣! 第二百九十四章 龙抬头 在这处密林掩映的山谷里,杨宁听张长根讲述了当时遇袭及之后的情形。 原来,昨日他们车队经过的地方地形非常的险要,一边是一处密林遍布的山坡,另一边却是万丈悬崖,此刻他们所处的位置,就是这悬崖的崖底。贼人选在这处位置偷袭,实在是再合适不过。 张长根等人以前都是走镖出身,对于这样的地形非常的敏感,本来当时都是小心戒备,但却没想到贼人突然射出的劲箭太过于密集,骑在马上的张家庄诸人都是措手不及,一时间纷纷中箭,身手差些的更是被数箭射中要害,当场毙命,张长根不慎被射中了右眼,不过好在箭矢劲道不足,没有透入脑部深处,但一只眼睛却是怎也保不住了。 当时小乐子和岳风是同坐在另一辆马车里,这使得岳风避免受到箭雨伤害,而小乐子虽然身手绝高,但在这样密集的箭雨下也是一时被困在了车厢里,可当他好不容易瞅空当闪出车厢时,贼人的那根巨大圆木却已是飞速撞向杨宁所在的马车,当时骇得他肝胆俱裂,发出那一声厉啸,却无力阻止车厢被圆木撞飞,落下一侧的万丈悬崖。 而之后,张长根等人纷纷下马找地方躲避,小乐子彷佛疯了一般,冒着箭雨向密林里的贼人们电闪般冲去,身上多处中箭。 随即,密林里便想起一声声的惨叫,伴随着射出的箭羽也越来越稀稀落落起来。 据小乐子所说,密林里大约有几十名一身黑衣、黑巾蒙面的贼人,被他狂怒之下杀了大半,但仍有一小部分人仓皇奔逃而去。 小乐子说到这里的时候,张长根等人脸上都是露出异样的神色,之后杨宁才知道,那些人的死状很惨,大部分人的头颅都被小乐子拍成了稀巴烂,让人惨不忍睹。 杨宁一阵默然,他知道,当时小乐子定是以为自己死了,疯狂之下,下手自然是极其的疯狂狠辣。 在小乐子进密林追杀那些黑衣箭手的时候,马车周围的张长根等人也遭到了另一群黑衣人的围攻,这帮黑衣人明显都是好手,身手强悍、杀气凌厉,张长根等人受箭伤之下,抵挡起来十分吃力,到小乐子自密林里状若疯虎般杀回,已是又有几人毙命。 关键时刻,还是小乐子的高绝身手救了张长根等人的命,那些黑衣人在他手下竟都走不过一个照面,纷纷被他击毙,最终骇得四散而逃,小乐子紧追不放,但终因失血过多,拼杀过剧,而没能全歼那些黑衣人,最终晕倒在地,也幸好那些黑衣人被骇破了心神,仓惶逃窜之后再也没敢回头。 事后清点,张长根等人伤亡惨重,活着的人也大多重伤,就连小乐子也是伤势严重,而唯一一个只受了轻伤的只张彪一人而已,而混乱之中,岳风失踪。众人一番寻找,但却没有发现,也没发现他的尸体,想必是被贼人掠走了。 张长根等人观察了悬崖附近的地形,知道想要绕到悬崖下面,必须要绕很远的路,而由于众人当时伤势惨重,小乐子又昏迷不醒,张长根等人不得不先到了附近的村庄,又派人请来了大夫,经过一番粗略的救治,直折腾到天色入夜,才算是稍稍缓过劲来,而小乐子也终于醒了过来。 小乐子刚一清醒过来,便立刻挣扎着要到悬崖下面搜寻杨宁等人,尽管他知道从那么高的悬崖上摔下去,人存活的几率几乎不存在,但他却总抱有万分之一的希望,因此不顾伤重,连夜便动身回来,绕到悬崖下面寻找。张长根等人虽然也都是伤痕累累,但自然也没有二话。 这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小乐子等人虽然回到了出事的地点,也寻到了绕到山崖下面的路,但因为天色太黑,他们对地形又不熟悉,因此,他们在这附近转了一夜,却丝毫没有找到这里,直到天色大亮,这才辨明了方向寻了过来。 “张大叔,此次出了这么大的事,死了这么多庄乡弟兄,都是我杨宁思想上麻痹大意造成的,我杨宁对不起你们,是我牵连了你们!”杨宁表情沉痛地对张长根道。 张长根虽说也是神情悲痛,但听到杨宁这话却是急了,“公子,您要说这话可真是折煞我等了,我们这些人的命都是公子的,纵使粉身碎骨,又算得了什么,只是这次没能尽职保护好公子,小人等实在是罪该万死,不过好在公子自有老天爷保佑,幸得平安无事,若是公子真有个什么闪失,我们早已经打算好了,全力为公子报仇之后,必以死追随公子于九泉之下!” 张长根一席话说得情真意切,杨宁心下不由大为感动。这是一群典型的直爽、忠义的山东汉子,此次他们死了那么多庄乡汉子,内心必定悲痛万分,却还耿耿愧疚于未能保护好自己,这份对自己的忠义,还能让自己说什么呢?自己当初是解决了他们的温饱,收留了他们,但如今却也因为自己得罪了人,而连累他们死去这么多人,这份情到底是谁欠谁的,如今却真是难说的清楚了! 杨宁沉声道:“张大叔,什么话都不说了,既然咱们是一家人,就不要再说两家话!我杨宁只说两点,一,既然我杨宁这次侥幸大难不死,兄弟们的仇我一定要报,小岳风也一定要救回来,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二,对于死难兄弟的家属亲人,我杨宁也定会养他们一辈子!只是待回去以后,就劳烦大叔多多抚慰抚慰他们了!” 张长根沉痛点头道:“公子尽管放心,这些事我会处理好的!” 众人说话的空当,文紫嫣又打开药箱,一一为众人处理伤口,她的医术却比那野镇山村的赤脚大夫高明了不知多少倍,经过她的重新包扎处理,众人的伤处形势好了许多。张长根稀烂的右眼窝、小乐子及其他诸人身上那一处处血肉淋漓的箭创,还有三虎子那连肉带骨几乎砍断了一半的左臂,都让杨宁看得触目惊心,内心的怒火更是熊熊燃烧。 待回到京城以后,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将此次幕后主使之人找出来,将今天的伤害十倍、百倍地讨还回来。文紫嫣劝说自己为人处事懂得适当隐匿锋芒固然有道理,但如今遇到别人想要自己的命的时候,自己反而缩脖子扮乌龟,那自己是万万做不出来的。 而对于此次的幕后主使之人,经过一番细细思考,以及刚才小乐子等人的描述,杨宁心中已经渐渐有了眉目,只等回到京城之后,便立刻展开一番周密迅速的调查。 文紫嫣偷偷将杨宁叫到一旁,神情凝重道:“我药箱里的外伤药已经全部用完了,咱们必须得尽快返回京城,他们的外伤都太过于严重,一个处理不好,就有可能恶化感染,随时会有生命危险,后果不堪设想!” “嗯,我明白!”杨宁神色凝重点头道,心里却在盘算着此去京城一路上的危险性。 按杨宁的估计,此处离着京城应该已是不远,满打满算也就五六十里的路程,而且按常理估计,贼人此刻定是以为自己已经身死、他们的目的已达到,应该不会再卷土重来,进行第二次袭击,当然,就算他们想赶尽杀绝,可见识了小乐子的绝世武功,他们是否有那个胆量还未可知。 尽管有以上种种考虑,但杨宁仍不想冒这个险,经过了这次意外遇袭,他不知不觉变得谨慎了许多,思维上也周密严谨了许多,同样的错误他绝不允许自己犯第二次,不能再拿着身边这些亲近之人的性命开玩笑,更何况,永宁公主如今还跟在自己身边。 想到这里,杨宁走过去与张长根等人商议,最终决定不直接往南返回京城,而是绕道花梨坎——一座东南方向的镇子,隶属怀柔县,在那里细细调治好伤势之后,再行返回京城,这样虽然绕远,花费时间也长,但却能最大程度上的避免再一次的危险,此刻,他们这支队伍伤痕累累,实在是再也经不起任何一次小小的袭击了! 匆匆拾掇了一番之后,众人开始动身上路,张彪打前站开路,尽拣着一些隐蔽的乡野山路行进。 当远远绕过遇袭处的山崖边时,张长根告诉杨宁,死难的张家庄弟兄被草草埋在了山崖上的密林里,杨宁久久无语,后又叮嘱张长根一定要牢记埋葬众兄弟的位置,等日后回来,定要将这些人的遗体移到山明水秀的汤山皇庄附近郑重下葬,不能就让他们这样葬身荒郊野岭,连个坟头都没有,那样自己等人更无法面对死去弟兄们的家属。 …… 万历元年二月初二凌晨,天刚蒙蒙亮,位于京城东城墙偏北的广渠门高大的城门刚刚打开,两辆外表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马车夹杂在人流之中进了城,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这一日,在中国传统节日里,正是所谓“龙抬头”的日子! 第二百九十五章 仇人是谁 经过一番周折,杨宁等人先是绕道花梨坎,在那里停留了两天,休整了一番,才秘密回到了京城,所到这日却正是二月二“龙抬头”的日子。 春寒料峭的清晨,位于皇城东、棋盘街北的当朝司礼监秉笔太监、东厂厂督杨宁的府宅外院,传来一片撕心裂肺的压抑哭声,让人听着揪心不已,一片愁云惨淡笼罩在整个杨府内外。 府院前厅,杨宁臂上缠着黑纱,衣襟下摆处沾满了尘土,额头上一脸红肿,一脸疲惫的坐在主位上,韩山林坐在下首,神色间一脸凝重。 张长根领着三虎子和张彪走了进来。张长根头上斜斜裹着一层厚厚的纱布,将整个右眼全都遮了起来,只睁着一双杀气冷冽的左目豹眼。 “张大叔,那些死难兄弟们的妻儿现在怎样了?”杨宁动了动身子,声音有些沙哑地开口问道。 张长根一脸黯然道:“伤心是难免的了,那些没有家室的单身汉子还好些,有几个死了男人的妇人哭晕过去了好几次,我家那口子正领着人陪着劝慰她们……!” 杨宁默然半响才摇头叹道:“劝慰归劝慰,但人都死了,那种刻骨铭心、悲伤欲绝的痛楚却是谁也代替不了的。唉!都是我杨宁累得她们失去了至亲之人,现在再怎么着补救,也挽不回这份罪过了!” “公子,您千万别这么说!不说您对我们这些人的救命、收留之恩,只说刚才你给她们跪下磕那几个响头,又如何让我们这些人受得起,这世上哪有当主子的给仆人行这般大礼的!”张长根一脸的激动,三虎子和张彪两人也是神色震动。 杨宁讥诮地自嘲道:“我这狗屁主子无能,累死了那么多弟兄,磕几个响头又算什么,若是磕头便能将那些弟兄磕活过来,那我宁愿磕到死也行啊!” 这却是杨宁的肺腑之言。 自打回到府内、将噩耗告诉了外院那些死难弟兄们的家眷之后,看到那些妇人孩子哭得死去活来,悲痛欲绝的样子,杨宁的心无时无刻不被一种巨大的愧疚与自责侵蚀着,总感觉自己的安慰、许诺是那样的苍白无力。 激动之下,杨宁甚至跪下给那些妇人孩子连连磕着响头,这一举动震惊了所有人。 虽然之前没有明言,更没签什么“卖身契”之类的文书,但若不是杨宁的救济和收留,整个张家庄人哪还有命熬过去年的寒冬腊月,只怕早已是冻得冻死、饿得饿死,可以说,整个张家庄人的命全都是杨宁给的,而在他们的内心,也早将杨宁当成了他们的主人,将自己当成了杨府里的奴仆,此刻杨宁这“主人”竟对他们这些“奴仆”下跪,走遍整个大明天下只怕也找不出这样惊世骇俗的事儿来。 大惊之下,张长根等人慌忙要拉杨宁起身,但杨宁却死活不肯,张长根等人只好将他架起离开了院子,不再让他直接面对那些死难弟兄们的家眷,杨宁的内心到此刻才稍稍平复了些。 “公子,小人是个粗人,但也明白食君禄、忠君事的道理,那些婆娘娃子伤心归伤心,但也都明白这一点,当初若不是公子收留,只怕整个张家庄活下来的没有几个,可以说整个张家庄上下,这命全都是公子的,公子是做大事的人,这打打杀杀自是难免的,死个把人又算什么!说实话,对于这样的事我们也早就有心理准备。小人知道公子心善,但若一再为这事儿内疚不安,那小人等以后还如何为公子效命?这些……,请公子三思!”张长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说得直白,道理也很是明白。 杨宁心下感动,未等开口,一直未说话的韩山林插言道:“公子,大家伙儿都知道您仁义,但长根兄弟他们也是一片忠义之心,咱们主仆能有这样的情义在,将来没有什么坎迈不过去,没有什么困难能吓到咱们!现在,最重要的还是之后的事,调查、报仇、加强训练和提高警惕意识,还有就是寻找岳风,如今小家伙生死未卜,实在是让人悬着心呐!” 杨宁抿了抿有些干涸的嘴唇,目光幽幽盯着门外远处道:“放心,这事轻易没完,敢惹我的人,我怎会让他再活在这世上呢!” 杨宁语气虽然平淡,但其中却压抑着一股可怕的暴烈杀气,却让韩山林和张长根等人相顾栗然。 转眼间,杨宁已经恢复了平静神色,自旁边桌子上拿起一把大弓,问韩山林道:“韩大叔,刚才张大叔进来前你说这把弓乃是军营里流出来的,可确定?” “这是兵械?”张长根不由大吃一惊,眼前这把牛角弓是袭击他们的贼人扔下的,他留心捡了一把回来,若这弓真的出自于军营,那这次的袭击事件可就更不简单了。 韩山林肯定地点头道:“我不会看错的,这正是当今天下卫所营兵所用军械,当年我在戚帅军中多年,开始也用过这种牛角弓,不过后来这弓却慢慢被火枪所取代了。你看这弓握手处有一道刮痕,其实这里本来应该刻有‘大明军制’字样的,想来是被那些贼子临时刮了去,不过凭此就想掩藏行迹,这未免也太可笑了些!” 杨宁沉吟道:“这么说来,这次袭击我们的,是有军队里的人参予了!” 韩山林摇头道:“也不尽然,当今天下卫所军纪废弛、营兵腐败,时有私自倒卖军械的事情发生,这弓也有可能是如此流出去的!” 张长根却道:“可事后我们查看那些被小乐子兄弟击毙的弓箭手贼子尸体,却发现他们个个身体强壮,拇指与食指指肚有着厚厚的老茧,明显是经常开弓所致,由此来看,他们定是军中兵士。” 听了两人的话,杨宁一时间沉默不语,心里却在思索着。 包括刚才张长根所说,种种迹象表明,那些躲在密林里放箭偷袭的黑衣人,几乎十成可以断定就是当兵之人,而杨宁考虑的,却是当朝武将之中谁与他有仇,而此人又得是位高权重、能调动一批军营里的心腹兵将,这几点汇总下来,答案很明显只有一个,那就是——英国公张溶。 当初在城南贫民窟,杨宁授意王遂抓了张溶的小舅子贾全,至今那贾全还关在五城兵马司的大牢里,从那时起,他便将领着左军都督府的世袭国公、当朝重臣给得罪了,而这张溶领着总管天下兵马的五军都督府之一府,早些年又在外领兵多年,在军中可以说有着雄厚的人脉和势力,若他早存了心思报复自己,趁着此次自己外出之际密令一队兵马取自己性命,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 只是,这英国公张溶有那么大的胆子么?他难道不知道自己如今是李太后和皇上面前的第一等红人,他就不怕事情败露、招来大祸么? 再者,之前也听张居正提到过这位国公的为人,好像也不是那种阴狠刻毒、睚眦必报的小人,他会为了他那个作恶多端的小舅子就采取如此赶尽杀绝的狠毒报复手段么?莫非此人是个一直深藏不露的大奸大恶之徒? 再者,据小乐子说,那些后来近身袭击张为年等人的黑衣人的功夫路数,他总看着有些眼熟,待见到杨宁以后脑子清醒过来,仔细回忆起来才想起,那些人的功夫路数与曾经与他交过手的一个人完全出自于一个路子,而这个人便是当初打了关雷、后又被他报复废了双腿的点苍门人邓千乘,而这邓千乘乃是张四维家的护院武师,那么这次刺杀事件之中,张四维的影子便很明显了,搞不好这里面还有高拱的幕后参与。 看来,自己的仇人已经是联合起来、对自己实施报复了,可既然此次自己大难不死,那就要轮到你们死了!杨宁心里冷笑着,嘴角浮现出一丝讥诮。 “公子……?” 韩山林与张长根对望一眼,随即轻唤了杨宁一声。 “啊……哦,行了,这事先到此为止,咱们还得从长计议,东厂那边暂时我还用不顺手,一切还等小乐子养好了伤才说!”杨宁反应过来道。 张长根脸上闪过一次羞愧,“公子,小乐子兄弟固然武功盖世,但我等虽然不济,可却都能舍了这条性命,拼死也要杀了那些贼人!” 杨宁立刻意识到张长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苦笑道:“张大叔千万别误会,我绝对没有瞧不起你们身手的意思,只是咱们招惹的敌人势力非同一般,咱们得好好计议一番才是,你们现在什么都不要多想,唯一做的就是先将伤养好了再说,回头我会让文太医多多照看你们的伤势,相信以她的高明医术,你们的伤势会很快好起来的!” 张长根这才知道自己会错了意,更是羞愧道:“小人明白,一切听从公子吩咐!” 几人话说到这里,外面却有下人进来禀报,皇上身边近侍太监孙海前来传李太后与皇上口谕,宣杨宁立刻进宫。 杨宁知道,定是永宁公主回宫之后将遇刺的事情说了,李太后一听定是急了,这才急着召自己入宫。 轿子早已经备好,杨宁就穿着这身衣服,坐轿子进了宫。 第二百九十六章 门庭若市 半个多月没见孙海,人看起来比以前瘦了不少,眉宇间也总带着一丝隐隐的忧虑,想必这段日子在邱得用的排挤下,他的日子过得并不舒坦。 尽管来之前已听到了杨宁一行人遇刺的风声,但乍见杨宁这副凄惨模样,孙海还是忍不住大吃一惊,“公公,您、您没事吧?” 杨宁苦笑道:“你小子这不是废话么,你看我这样子像是没事的么?” 孙海讪讪一笑,又忙道:“太后娘娘已经听说了,让小的急召你入宫!” “那咱这就走吧!”杨宁点头道。 孙海脸上闪过一丝犹豫,“公公,您……不换身衣服?这样去见太后娘娘和皇上,是不是有些不太……那什么?” 孙海提醒的却是有道理,自古臣子奴才面圣面君十分讲求外表整洁、礼仪周全,否则就是个“大不敬”之罪,杨宁此刻这形象,别说进宫了,只怕出门都嫌寒碜。 不过杨宁却只是淡淡道:“太后娘娘和皇上急着传召,哪来的时间换衣服,就穿这身挺好,咱们走吧!” 说是这么说,但杨宁还是将臂上的黑纱摘了下来。 孙海彷佛明白了什么,立刻不再多言。 进宫的路上,杨宁特意让孙海和自己同乘一座轿子。孙海却是十分的伶俐,不待杨宁开口,便将最近杨宁不在京城的这半个多月来、朝廷上和宫里发生的比较重要的事一五一十讲给了杨宁听。 像什么朝廷一些主要官员的任免升迁,冯保掌管司礼监大权之后越来越跋扈、竟在李太后面前告万历贪图玩乐的状,害得万历挨了李太后的训斥和责罚;邱得用的本家侄子在京城里胡作非为、调戏良家妇女、与五城兵马司发生冲突;李太后这段时间以来的心情不大好等等。大事小事,好事歹事,孙海绝对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杨宁细细听来,倒也得到了许多有价值的消息,对孙海自不免一番夸赞,让孙海高兴不已。因为与冯保、邱得用等人的不对付、以及杨宁对他的恩情,孙海早已将自己当成了杨宁一方的人,有这个耳目灵通的太监在乾清宫万历身边,杨宁也确实能知道很多隐秘的消息,在官场之上,消息灵通绝对是立于不败之地必不可少的资本之一。 进了皇宫,下了轿,杨宁仍旧坐在了轮椅上,遇袭之后,经历了爬上爬下钻出车厢的那番折腾,事后文紫嫣一诊察,杨宁的右脚骨折处不可避免地有了移位,虽经文紫嫣重新接驳包扎,但这一伤上加伤,杨宁这脚伤要想痊愈只怕需要比原来更长的时间了。 乾清宫,几个太监将杨宁的轮椅抬进了东暖阁的门槛。暖阁内,陈太后、李太后、万历、永宁公主、还有冯保和邱得用等人都在。 陈太后依旧是那样的雍容安详,想必是隆庆过世之后,无儿无女、与世无争的她更加不问世事、潜心向佛的影响所致。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杨宁总感觉到冯保和邱得用望向自己的目光里总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这些人中,杨宁当然尤其注意李太后。半个多月未见,这位绝色妩媚的少妇佳人依旧是那样的冷艳高贵,一身金丝绣织的九凤翔舞宫装穿在身上,端丽冠绝中更添几分皇家威仪。见到杨宁坐着轮椅、形象狼狈的样子,她一双明亮威凌的风目之中闪过一丝疼惜和愤怒,拢在衣袖底下的一双玉手也不禁暗暗握紧,此刻的她见到杨宁被人弄成这副惨样,心里已然动了真怒。 万历的表情也既是惊讶又是愤怒。永宁公主眼睛有些红肿,显然是刚刚哭过,而此时的她也是有些惊讶地望着杨宁,显然没想到这才一会儿不见,杨宁就弄成了这副模样,衣衫脏乱、额头红肿、神色憔悴。 一扫眼之间,杨宁将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 “奴才叩见两位太后娘娘、皇上、公主……!”说着,杨宁便自轮椅上挣扎着起身,要跪倒行礼。 “你腿脚不便,这礼就免了吧!”没等杨宁起身,李太后便已开口道,声音里隐隐带了一丝只有杨宁能觉察到的温柔。 “谢太后!”杨宁在轮椅上躬身道。 “杨宁,关于这次你们遭到刺客袭击的事情,永宁已经对我们讲过了,我已经急命锦衣卫和刑部彻查此事,必要捉住那帮贼子,揪出那幕后主使,为你们讨回公道。听说这次你府上死伤了不少家仆,你……要想开一些,不要过于悲伤动怒再伤了自己的身子……!”李太后先是开口安慰杨宁道。 杨宁惨然一笑道:“多谢太后娘娘关怀,奴才如今也算是劫后余生之人,大劫都已经躲过,其它又算得了什么呢!只是这次连累公主受了惊吓与磨难,奴才实在是罪该万死!” “当初让公主乔装随你出外散心,是本宫允了的,你又何罪之有?只是想不到那些天杀的贼人竟敢如此大胆行刺你们,真是该死!”李贵妃风目一寒,咬牙切齿道。 陈太后闻言开口对李太后道:“妹子,追查刺客的事情自可交给锦衣卫和刑部,你这般生气动怒伤得总也是自己的身子,好在宁儿、紫嫣、杨宁等几个都是平安无恙归来,咱们还得多谢菩萨保佑啊!” 万历这时也愤愤拍案道:“到底是什么人如此大胆,难道他不知道杨宁是何等身份地位么!若被朕揪出这些人,必将他们碎尸万段……!” 这万历神情激愤,却是完全发自内心,在他心目中,杨宁可是他最要好的玩伴儿、伙计,竟有人敢行刺他这一国之君最宠信的人,这完全是对他这皇上、对大明皇权的**裸的蔑视,怎能不让他愤怒! 李太后望了杨宁一眼,问道:“杨宁,对于这些贼人的来历,你有什么线索么?” 杨宁沉默片刻,方才摇头道:“回太后,奴才不知……!” “哦……!”李太后若有所思地望了杨宁一眼,却也不再追问。 不可否认,来之前杨宁故意以这副形象出现,固然是要博得李太后等人的同情和怒火,但他这次却并不想依靠李太后来报仇,他要自己解决这件事情,某些地方有李太后出力协助一把,也就足够了。 “冯保,再发一道旨意给锦衣卫北镇抚司和刑部,有关于杨公公遇刺一事,命他们调派精干力量,限期破案!”李太后对冯保吩咐道。 “奴才遵旨!”冯保答应一声。 “娘娘,奴才陡遭大难,身体疲累,若无它事,奴才斗胆告退!”这么多人在这,这与杨宁先前预想的不一样,他有很多话也没法说,因此提出告退,虽然奴才不该在主子面前如此,但他如今这副模样,却也有情可原。 李太后一愣,看神情明显有话没和杨宁说完,但却又不好多说什么,只好道:“那好吧,你回去之后好好休息,好好养伤,公务上的事暂不着急。这次遇袭的事,本宫会尽快将刺客找出来的,以还你一个公道!” “多谢娘娘!”杨宁嘴上感激道,心里却在想:想要短时间内找出刺客和幕后主使,只怕没有那么简单! 自从杨宁等人回到京城,见过了李太后之后,不出两三天的工夫,追查刺客的消息一点进展都没有,但当朝司礼监秉笔太监、东厂厂督、红极一时的少年公公杨宁遇刺的消息却像长了翅膀似的,迅速传遍了京城,大街小巷对此事议论纷纷,再一次将杨宁置于舆论的风口浪尖上。 而这几日杨宁府宅门前,可谓是门庭若市,前来探视、表示慰问的人络绎不绝。两宫太后、万历皇帝派来的慰问代表,大内侍卫自牟泰以下、东厂向忠、邢铁风、张为年等“正牌属下”,朝中张居正以下一派的官员、以魏学增为首的曾随他参与募捐救灾的官员、刚刚入京接任兵部尚书一职的王崇古、神机营副将杜松、甚至就连天然居的寡妇掌柜兰飞凤,也派了管家吴天和过来慰问了一下。 不知不觉中,杨宁在树立了无数敌人的同时,也结识了蔚为壮观的人物和势力。 这一日午后,杨宁府上难得有了些清闲,自后院小花园的亭子里,传来“啪啪”的棋子落子声,和一个声如洪钟的浑厚声音。 “不行,这一步我没看到,悔一步!” “你小子玩儿阴的,要吃老衲的马了怎也不说一声,不行,这步不算,退回去!” “咦,你混小子懂不懂得尊敬长辈,你把和尚的‘子’都吃光了,让和尚还怎么下,这盘不算,咱们重新来过!” …… 这一声声耍赖声音,却正是出自于德高望重的神僧、著名的“臭棋篓子”——法空大和尚,而他的对手自然就是杨宁。 亭子一边的台凳上,坐着一个半大小子,体型健壮、脸色略黑,却正是老和尚的唯一弟子关雷,此刻的关雷是一脸的阴沉,呆呆望着亭外的水塘**,也不知是谁惹恼了他。 第二百九十七章 武道狂热 “得了,我下不过你,不下了!” 在经历了老和尚“臭棋篓子”的“蹂躏”后,杨宁不得不再次缴械投降,这棋是实在没办法和老和尚下了。 法空和尚得意地仰天大笑,“哈哈,早承认棋艺不如老衲不就得了嘛!” “现在承认也不算完,老和尚高明,小子佩服!”杨宁又好气又好笑地道。 看到两个人谈笑风生、悠闲惬意的样子,一旁的关雷终于忍不住转回头来,忿忿道:“公子,师父,岳风那小娘皮被贼人掠了去,到现在还生死未卜,你们两个竟还有闲心在这下棋,也未免太……太没良心了些,哼!” 见关雷一脸愤然的样子,杨宁倒颇有些意外,看平日这小子与岳风相处的时候,事事斗嘴、处处较劲,搞得像前世的冤家似的,没想到岳风出了事,这小子倒比谁都着急牵挂! “关雷,你怎么就知道我们不着急?可光干着急有用么?解决事情不能只靠一腔热血和冲动,要动脑子、多思考才行,同时更要明察暗访,找出仇人是谁、在哪,有了这些信息,咱们才能够救出岳风!”杨宁谆谆教导关雷道。 关雷沉默一会儿,方才抬头问道:“那你有了头绪了么?” 杨宁点点头道:“算是差不多了吧,还要等最后一点确认!” 话音才落,园子外韩山林领着一人匆匆行了过来,跟着的那人却是向忠。 “关雷,你家公子有公事要办,咱们爷俩儿该回去了!”法空和尚突然站起身来,对关雷悠悠道。 关雷一愣,瞥了远处走过来的向忠一眼,对老和尚一梗脖子道:“我不!先回去吧,我要留下救‘小娘皮’!” 法空一阵吹胡子瞪眼,“呸!你个臭小子,又不听话是不是?凭你现在这三脚猫的功夫,留下能有个屁用,跟为师回去好好练两年再说吧!” 关雷一瞪眼,正要再说,杨宁抢先开口道:“雷子,你先跟大师回去,救岳风的事有我在,你放心就是!” 关雷犹豫一会儿,方才点头道:“好吧,不过有了消息可要立刻通知我!” “嗯,知道!” 法空领着不情不愿的关雷离去,走出老远听老和尚嘴里还在嘟囔:“唉,黑小子没良心,老衲这师父说话都不如那混小子管用……!” 这“黑小子”自然是指关雷,这“混小子”则是指杨宁了! 领了向忠过来,韩山林立刻退了下去。向忠进了亭子,警惕地向四周瞅了一眼,确定近处没人方才对杨宁低声道:“禀督公,属下与刑爷已经确认,前一阵事发时,并未发现英国公张溶国公府上有什么异动,也未发现有陌生人出入;据东厂兵部‘坐班’禀报,昌平一带全都是戚将军的麾下营兵势力,并没有卫所兵,更没有张溶曾经的属下将领等……!” “那可就奇了,难道这事与张溶无关?那那些黑衣弓箭手是谁的人呢?”杨宁皱眉自言自语道。 向忠急忙又道:“昌平张侍卫他们传回来消息,说已经查到了那些人当初的行踪线索……!” “哦?详细情况如何?”杨宁神情一振。 “那些人分两批,一批自西北方向而来,一批自京城而去,自西北方向来人要多一些。事发后,有人看到又有一些人往西北延庆、怀来方向而去,一些人则向西南去了保定府方向,这一次人数却是反过来,去西北方向人少些,去保定方向人多些,说去保定这群人里还有一个半大小子……!” 杨宁越听越兴奋,这时忍不住一拍大腿恨恨道:“是了,就是这帮兔崽子!” 向忠也微微兴奋道:“刑爷还探得消息,就在督公与张阁老出京去天寿山祭扫皇陵之后几日,吏部侍郎张四维府上进出过不少生面孔,而且看样子都是有功夫之人,并且有番子亲眼见到张府首席武师邓千乘陪着这帮人在天香楼吃过饭、喝过花酒,后来这帮人便自京城秘密消失了!” 杨宁听得心里更加有数,冷笑一声,悠悠叹道:“先有张文康,后有张四维,再有李如花,说起来,我还真是与这一家人命理犯冲啊!这也就难怪张四维要对我下死手了,只是——,这老小子未免胆子也太大了些,找来办事的人行事也未免太不小心了些!” 如今杨宁心里已经基本清楚了,当初袭击自己的,有两拨人,一拨人应该是出自那邓千乘的师门,也就是当初近身袭击张长根等人的那群黑衣人;另一群人出身自军队无疑,只是却不是张溶所派,应该是另有其人,这群人自西北方向来、向西北方向去,却不知到底是何来历,看来只能等张为年等人再有消息传来了! 自从几日前回到京城起,杨宁便立刻开始了着手对那群贼人的追踪调查,别看这几日他一直呆在府中哪儿也没去,但暗地里的行动却早已经指挥展开。 小乐子与自己府上张长根等人都是有伤在身,不能听用,杨宁只能依靠东厂势力,但东厂大部分势力杨宁可以说根本没有完全掌握,或者说可信赖的人太少,屈指算来也就张为年、丁盛、马武几个刚调入的交好侍卫,就算是掌作刑铁风,虽然能依靠其办些事,但说到底他却首先是李太后的人,不会真正效忠于自己。虽说凭杨宁与李太后的关系,这刑铁风忠于谁区别并不大,但杨宁却是存了心要靠自己报这一箭之仇的,而让刑铁风办什么事,只怕却都瞒不过李太后,这是杨宁所不情愿的。 只是现在的形势却也是没办法,杨宁也想过,只凭现在自己的力量想要报仇还是有些困难,不说别的,只说面对张四维来说,此人再怎么说也是朝廷大员、更算是曾入过阁、拜过相的人物,若没什么重大把柄、惊人铁证,自己想要扳倒他只怕是不太可能,从这一点上说自己不得不依靠李太后的力量,而自己也有理由相信,若是得知张四维是此番行刺自己的幕后主使,李太后绝对是不会轻饶过他的。 自从那日后来后进宫见了李太后一面,杨宁这几日便再也没进过宫,李太后也没有传召他,不过据杨宁听牟泰说,这几日李太后是在忙于关注追查刺杀杨宁的贼人的案子,几乎是一日三催,逼得刑部尚书王之诰和北镇抚司镇抚黄锦是焦头烂额,整日里如火烧屁股的派人调查问案,却没一点头绪。 按理说李太后一连几日不召自己入宫,这实在有些不合情理,杨宁这几日甚至在想,是不是李太后非要等到抓住了刺客,才会再次传召自己呢?这倒有些像是小孩偷偷干完了家务活,等着向家长邀功似的! “忠子,你先回去吧,有什么进一步的消息立刻通知我!对了,记得飞鸽传书张为年他们,盯着去保定的那群人时一定要小心些,有什么变故也不要轻举妄动,那些人身手都颇为了得,我不想他们再有伤亡!”杨宁叮嘱向忠道。 向忠答应一声,转身离去。 望着向忠的背影,杨宁发起呆来,通过这次的事再一次表明,自己对于东厂的改造掌控必须尽快完成,放着这么庞大的一股势力在手上却不能如指臂使的利用,实在是让人感到太郁闷了! 想到改革东厂,杨宁便再一次想到了花万春,进一步想到了锦衣卫指挥使刘守友,当初这位指挥使可是答应自己帮忙选拨物色一批头脑身手灵活好使、出身贫寒、背景干净的年轻锦衣卫校尉和力士充实进东厂的,如今是时候请他配合自己的“工作”了! 心里正盘算着,冷不丁近在咫尺一个声音响起,“宁哥儿,是不是刺客的事有眉目了?” 杨宁一惊,随即心神立刻松弛下来,头也不回叹道:“我说乐子啊,你走路能不能带些声音,神出鬼没的,吓我一跳!” 说着,杨宁将轮椅缓缓转了过来,小乐子消瘦的身影出现在他的面前。 “老和尚在时,我不是叮嘱不让你出现与他照面的么,你怎么还是出来了?”杨宁问道。当初他从法空那里千方百计弄来那副寒冰玉象棋,后来可是答应老和尚自己绝不会练那至阴至邪的《碎玉宝典》的,他当然也不想老和尚知道自己虽然没练、但却给了身边的人练,因此当今日老和尚要来之前,杨宁特意叮嘱小乐子不要出现在老和尚面前,以免被这功力深不可测的老和尚瞧出端倪。 小乐子缓缓摇头道:“宁哥儿,你不懂的,即便我没出现,但相信他早已经发现了我的存在!” 杨宁讶然道:“不会吧,有这么神奇?” 小乐子没正面回答,只是沉默半响才冒出来一句:“他的确很强……!” 一刹那间,小乐子眼神里迸发出炽热的光芒,杨宁心里不由一跳,就在那一刻间,他从小乐子瞬间的眼神里察觉到了赞叹、钦佩、仰慕、甚至还有一丝恐惧,但更多的却是那份狂热的执着、不屈、与战意! 这小子该不会是想和老和尚一较高下吧?杨宁心里担心地想到。 第二百九十八章 心生畏忌 杨宁坐在轮椅上,后面由小乐子推着慢慢走出后花园。刚出园门口,水灵领着听雨听雪姐妹行了过来。遇袭之后,回到京城第二天,杨宁便派人将水灵秘密接了回来,自己遭袭之后,杨宁实在是不放心将水灵留在汤山皇庄。 水灵回来后听说了杨宁等人生死惊魂的遭遇,自然是害怕不已,这几日总在杨宁耳边叮嘱。看管着他轻易不让他出门,几乎是寸步不离。 “宁哥哥,外面文姐姐来了,正在给长根大叔他们换药!”水灵对杨宁道。 杨宁点头道:“好,去看看!”这几日,文紫嫣这个太医院医术高超的首席太医如今都兼职成了他杨宁府上的“私人大夫“,也亏得有她的高明医术和配置的一些神奇药物,小乐子、张长根、张三虎等人的外伤才能好得如此之快。 文紫嫣年纪轻轻,医术却能冠绝天下神医荟萃的太医院,手头上更有许多疗效神奇的药物、药水、和药膏,更让杨宁惊奇的是,果然如文紫嫣所说,经过了她在自己脖子上一番小小的施为之后,果然,自己下巴脖子处变得平滑起来,原来喉结处的微微凸起一点都看不出来,若不用手细摸,根本察觉不了,而又服下了一颗散发着清香的药丸之后,杨宁再一开口,声音果然变得尖细阴柔起来,处了感觉到喉咙处稍有些粘滞之感,别的都没有什么异样。 文紫嫣这两下小小的施为,却解决了一直困扰杨宁的大难题,这自然让他狂喜不已。不过喜悦之余,文紫嫣的一句问话却又冲散了他的喜悦。 “杨宁,看你如此高兴,莫非你就想在宫里当一辈子‘假太监’么?” 一句话又问出了杨宁的心事:是啊,虽然身份特征的掩饰问题暂时解决了,但自己难道真的就一辈子呆在宫里当这个“假太监”么?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万一将来走漏了风声,万历长大亲政了,能饶过自己这个“**后宫”的“嫪毐”么! 不能再犹豫了,必须要下定决心:身体特征变化的难题解决了,自己就可以在宫里多呆一段时间,办好自己的事,利用朝廷的力量为刘碧瑶报仇,之后该离开时自己便要痛下决心离开了。万历今年才算是九岁刚出头,估计他要当朝亲政怎么也得等到十一二岁,如果身份掩藏的好,自己怎么着也有个两三年的时间,这么长的时间对自己来说足够了! 经历了一番共患难、同生死之后,杨宁与文紫嫣之间虽不像他与永宁公主将关系挑明,也与文紫嫣有些香艳暧昧的误会,但却并不影响两人关系的进一步确立。文紫嫣如此问自己,自然也是出于这一方面的考虑,自己虽然现在按岁数还小,但与文紫嫣的事却不得不考虑,不过也只能等到自己离开皇宫、脱去了这该死的“太监”身份之后再说了。 至于与永宁公主的事,自己已经答应了将来排除任何艰难险阻都要与她在一起,那即便是自己离开皇宫了,也定要设法隐姓埋名、改头换面而卷土重来,到那时永宁公主也应该到了选驸马的年纪,自己偷也好、抢也好,总要设法做了这驸马,才能对得起永宁公主对自己的一片情深意重、也才能兑现自己在汤山皇庄对永宁公主的许诺。 到现在,与自己有了情意的女子,刘碧瑶香消玉殒,是自己心中永远的痛;水灵与自己青梅竹马;永宁公主对自己情深意重;与文紫嫣是前世的情缘、今世的两情相悦;还有一个远在北方草原上与自己情牵一线、智慧坚强的草原公主。来到这个时代的短短时日,自己竟得到了这么多人世间或温柔可人、或绝色高贵、或至情至性的优秀女子倾心相随,自己若是伤害了她们中的哪一个,都是不可饶恕的。 然而,既然打算要做永宁公主的驸马,自然便要委屈文紫嫣和水灵了,水灵小丫头对自己是没的说,只是文紫嫣这一关却是难关,眼下只能与她挑明,行不行总有个痛快了断,免得将来局面更难以收拾。至于草原上那位,绝对是将来最大的“难题”,只是现在还是不想了, 真到了那时候再说吧,只盼着碧玉公主到时不至于因为自己的“花心”而一刀将自己砍死就行了! 心里这么打算,杨宁便也坦诚地对文紫嫣说了,将刘碧瑶的事也告诉了文紫嫣,还有对永宁公主的承诺与将来要娶永宁公主做驸马的打算,以及对文紫嫣和水灵的安排,也都委婉的提了出来,然后忐忑不安地等待她的抉择。 让杨宁没想到的时,当他说完这一切之后,文紫嫣却只是表情淡淡,默然良久之后,却是径自离开回去了,一句话都没说,让杨宁脑子里翻腾着,不知道文紫嫣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莫非她对自己的“无耻妄想”已经气得连话都懒得说了?难道她已经彻底对自己失望了? 从那日开始,文紫嫣便再也没有来见过杨宁,过来杨府这边也只是给小乐子、张长根等人查伤换药,即使昨日来时碰巧碰到杨宁,她却是一句话都未与杨宁说,也没多看他一眼,只是神色有些不自然,给小乐子等人换完药后便匆匆离去了。这让杨宁心里更是闹腾,行不行你总得给个痛快话啊,这么不言不语、不理不睬的算怎么回事! 今日听水灵说文紫嫣又来了,杨宁决定主动过去看看,总要问出文紫嫣的意思才是。若是她答应,那自己自然得美上天,若是她不答应,那也能多少获悉她心里的底线,到时候自己可以再设法嘛,反正时间有的是,追个女朋友又哪里是一日之功! “宁哥哥,最近这两日你和文姐姐是怎么了?灵儿怎么看她好像有意躲着你呢?”走在旁边,水灵有些纳闷地问道。 杨宁心里一凛:水灵这小丫头观察处事是越来越成熟周密了! “哦,没什么,可能是她这一阵太忙了,宫里的事不说,咱们府上又有那么多伤者,可够她忙活的,又哪里是躲着我了!” 水灵没再多想,只是一拍手道:“啊,你这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你的脚今日该换药了,可那药膏没有了,文姐姐说今日带过来的,正好让她也给你换一下药!” 几人说着,便来到了外院张长根等人所住的院落。 张长根、张三虎等受了伤的人全都在这里,文紫嫣此时正在专心致志给张长根瞎掉的右眼换药,见到杨宁等人进来,她脸色没来由一红,随即脸色便重又恢复了淡淡的神色,对杨宁等人只当做未见。张长根的媳妇花婶要上前招呼,却被杨宁一个手势轻轻制止了。 揭开那层层的纱布,张长根右眼窝处狰狞的伤口显露了出来,杨宁心神不由一颤,水灵和听雨听雪姐妹更是低呼一声,转过了头去不敢再看。 文紫嫣在张长根的伤处重又敷上抹好了药膏的纱布,一层层缠起来扎进,便算是完成了。接着,她擦了一下头上的几滴香汗,便又开始给张三虎等人换药。 张长根闪着一支冷厉的“独眼”走到杨宁面前,先是对水灵和小乐子点头打过招呼,才沉声对杨宁道:“公子,袭击我们的贼子有消息了么?” 他这么一问,旁边张三虎、张彪等年轻汉子的注意力全都集中了过来。 见张长根神情里恨恨的表情,一副跃跃欲试想要报仇的样子,杨宁心里也不是滋味,强挤出一丝笑容道:“长根叔,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报仇的事我会安排人去办,你安心养伤就是!总要取了这帮贼子的狗命来安慰为大家伙报仇雪恨!” 张长根神情一急道:“公子,儿郎们伤都养得差不多了,你别看我这一只眼睛瞎了,可另一只不还没事么,功夫受不了什么影响,照样能杀了那帮狗日的!” 杨宁叹口气道:“长根叔,你就不要再坚持了,我虽然不练武,但却也知道你受了这等重创,身手怎会不受影响呢?更何况那些贼人绝非易于之辈,你不想你们再有什么伤亡!” “可是——!” 张长根还待再说,小乐子站在杨宁身后突然冷冰冰开口道:“这件事我会一人去办,谁也不用和我争!” 说来也怪,杨宁说了半天没用,可小乐子这冷硬一句话,却让张长根等人面面相觑,多余的话再也没有说出口。 亲眼见识了小乐子势若疯虎、身如鬼魅般疯狂追杀那些黑衣人,以及那些黑衣人死时的惨状,让张长根等人真正见识到了小乐子的可怕,他们都是练武之人,只有练武之人才更能体会到当时小乐子的可怕与强大伸手,不知不觉他们的心理之中,也对这个身形消瘦、面容苍白、气息阴冷的少年有了几分畏忌之意。 ———————— 尽管道歉是苍白无力,但还是向大家表示抱歉了,最近要考公务员,又出差参加广交会,这两日的断更实在是对不起大家,在这段时间我会尽力而为! 抱歉! 第二百九十九章 便宜行事 文紫嫣终于为张为年等人全部换药、包扎、处理完毕,她收拾了药箱,犹豫了一下,才走到杨宁面前淡淡道:“所有人的伤都换过药了,恢复得也比较良好,没什么事,紫嫣便先告辞了!” 没等杨宁说话,水灵已先急道:“文姐姐怎么这就走了?宁哥哥的脚伤还没换药呢,昨日灵儿不是央你带过新的药膏来么,你……!” “哦,药膏我已经带过来了,至于换药……,就劳烦灵儿妹妹吧,我现在还要马上进宫去,淑太妃娘娘身体有些不适,我得去看一下!”文紫嫣边说着,边自袖中取出一个精致的瓷瓶,交给了水灵,她看似是对着灵儿说话,但却也隐含着对杨宁解释的意思。 “淑太妃?哪个淑太妃?”听文紫嫣所说,杨宁心里微动,插言问道。 文紫嫣有些诧异地瞥了杨宁一眼,不过还是淡淡回道:“就是以前先帝爷的淑妃娘娘!” 原来是她! 突然听到这个掌握了事关自己身家性命大秘密的绝色尤物的消息,杨宁心里不由立刻生了几分关注之意。 “这淑妃……呃,淑太妃娘娘听说是居于宫内偏僻的重华宫,她是得了什么病?严重么?” 文紫嫣眼神更为诧异地望了杨宁一眼,突然不知想到什么,脸色隐隐一变,顿时挂了几分寒霜,冷声道:“倒不是什么大病,有劳公公关心了,回头紫嫣定会将公公这份好意转达给淑太妃娘娘,想必娘娘定也会对公公的关心感激不尽的!” 文紫嫣如此口气说话,杨宁顿时意识到了不妥,急忙讪讪一笑道:“那倒是不用了,我只是随便一问,紫嫣你可别忘心里去!” 文紫嫣冷哼一声,再没答话,携着药箱转身离去了,后面水灵和沉香急忙跟着去送。 望着文紫嫣的背影,杨宁不由哭笑不得,本是想留下文紫嫣,和她好好谈谈的,没想到先前的事情还没谈,这又起了新的波折,文紫嫣听自己问淑妃的病情,再联想到自己的假太监身份和淑妃一向以“风骚狐媚”标榜后宫的名声,定是以为自己与那淑妃之间也有什么暧昧关系,才又生了自己的气,可这次她却是冤枉了自己,自己倒是有心想感受一下那位销魂尤物的风韵滋味,可惜有李太后虎视眈眈,自己哪有那个福分和机会啊! 听说那淑妃如今困居冷宫,与年幼的女儿相依为命,宫夜漫漫、红颜凄苦,说起来也是够可怜的了! —————————— 第二日一大早起来,吃过早饭,杨宁便在府内等着刑铁风和张为年关于两拨刺客的进一步消息,不过临近中午,刺客的消息没等来,却等来了李太后和万历的颁旨封赏。因为此次验收、祭扫天寿山皇陵有功,杨宁由太子少保升授太子太保衔,张居正升授建极殿大学士,其他凡是跟随前往天寿山祭扫皇陵的有司官员,也都得到了升官、进爵等不同的封赏。 因为有了前一次杨宁封太子少保衔的先例,开了太监加官的先河,这一次反对的声音已是微乎其微,更何况如今忠于高拱一派的御史言官大批被清洗,杨宁又是当朝太后与皇上身边如日中天、红得发紫的人物,谁又会来自讨没趣! 前来传旨的小太监还带来了太后娘娘的口谕,宣杨宁进宫觐见,杨宁不由有些意外,自己这里还没有关于刺客的进一步消息,难道李太后已经有了眉目了么? 带着疑问,杨宁坐轿进了宫。 乾清宫暖阁内,却只有李太后一个人在座,见杨宁来到,她淡淡一句,挥退了周围伺候的宫女太监,暖阁内便只剩下端身高坐的李太后、和拄着双拐的杨宁。为了走路方便一些,杨宁让人弄了这副拐杖,借力之下,倒也能勉强行走。 李太后挥退众宫女太监的举动让杨宁心里不由微微不安,没等他开口,李太后却已是笑意盈盈地走下榻来,过来扶住了他,嘴里柔声道:“你脚不方便,过来这边坐……!”说着,她便伸手扶着杨宁往榻上让。 娇躯贴身,幽香撩人,顿时搅得杨宁心里起了几分悸动,他凑头在李太后鬓角边深吸一口香气,轻声道:“娘娘怎么又忘了,这里可是乾清宫,你我这样单独相处,我怕——!” 李太后纤手突然封在杨宁口上,将他的话堵了回去,一双妩媚凤眼似深情、似幽怨道:“有什么好怕的,总这样怕来怕去的,还让不让人家与你相会了……,杨宁,难道你没觉得么,咱们之间单独相处的机会现在是越来越少了……!” 那能怪我么,你要在这乾清宫里守着你儿子,我又哪里敢再想以前你在凤仪宫时那样肆无忌惮! 心里这样想着,杨宁轻轻拿开李太后的手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如今你贵为太后,又住在这乾清宫,咱们自然要多多注意些才是,等什么时候你搬回凤仪宫,咱们有的是机会在一起的!” 李太后一撇嘴道:“等到钧儿稍微能自理了些,我便尽早搬回去,不过现在么……,就你我二人,我要你……你好好、好好爱我一番,好不好……?” 李太后遮遮掩掩说完,已是红晕满脸,别有一番娇羞。 望着李太后这副勾人的样子,杨宁心火急速上升,即便是在这乾清宫也顾不得了,他扔了双拐,将李太后惹火娇躯搂入怀中,上下其手之际不忘先问一句:“皇上他们都上哪去了?一会儿不会有人突然来吧?” 李太后胸前敏感坚挺被握住揉捏,顿时浑身酸软无力,瘫倒在杨宁身上,嘴里微微气喘道:“钧儿……钧儿去养生殿陪陈姐姐去了,一时半会儿回、回不来,不过……,还是和以前一样,只褪……下面衣物好了……!” 杨宁立刻领会李太后的意思,为了“便宜”行事,自己撩起衣衫下摆,解开裤子,然后撩起俯身趴着的李太后裙摆,褪下其亵裤,然后便就可以……了,以前两人自然是行事过,自然熟练。 杨宁心火如焚,边在李太后娇躯上下揉捏着边气喘道:“这样很、很刺激,只是这次……这次我脚不能……站着支撑发、发力,怎么办?” 李太后的手边如饥似渴的抚摸着杨宁挺立的下身,嘴里边回道:“没、没关系,这次你……你坐着,姐姐在上面,保管……啊……让你这小冤、冤家舒服……!” 杨宁浑身一炸,低吼道:“那还等什么,好姐姐,快来吧,你可让我想死了……!” “嗯……啊,姐姐也……也好想……!” …… 良久,李太后慵懒里夹杂着渴望的声音响起: “小冤家,来,再给姐姐一次……!” “啊,好姐姐,你就饶了我吧!都来了三次了,你还要?” “再来一次,就一次了好不好?姐姐难得被你……宠爱一回,你就多疼爱姐姐一些好不好?” “唉……好吧,为了姐姐,小弟就算是精尽人亡也在所不辞!” “好弟……啊……!” …… 又一番战罢,饶是以杨宁的年轻火力壮,也不禁有些双腿发软,他整理好衣服,回头却见李太后躺在一旁,神色间容光焕发、神采奕奕地望着他。 “姐姐,你不累么?”杨宁不由暗暗惊讶于李太后的“战斗力”。 李太后抿嘴一笑,撇他一眼道:“身体自然是累,不过姐姐此刻心里的愉悦却使我感不到这种累,你明白么……?” 杨宁心下感动,点头道:“我自然明白,其实刚才那番猛烈动作虽然让我也很累,但想到是在和姐姐……那什么,我自然也感觉不到累了,反而感觉是精神百倍!” 李太后轻啐一口道:“又瞎说!你要觉得自己现在精神百倍,要不咱们再来一次如何?” “啊?不是吧……!”杨宁有些傻眼,急忙告饶道:“这个……嘿嘿,姐姐‘功夫盖世’,我这后生小子不是对手,就请姐姐先饶过我这一回吧!” 李太后嗔他一眼道:“你倒是挺谦虚得嘛!不过姐姐看你这水平和技术是一次比一次厉害,进步很快啊,是不是背地里和别得女子练过?说,是哪一个?” 杨宁微微一惊,瞧李太后的神情好像有些开玩笑,又好像有些认真,他一时有些捉摸不透,只好讪讪笑道:“姐姐说笑了,我这么敏感的身份,哪有胆子做着事儿,又能和谁去做这事儿!” “哼!”李太后冷笑一声,瞪着杨宁道:“你可是又谦虚了,你这人胆子可是大着呢!灵儿这且就不说了,就说永宁和文家那丫头,你敢说你们之间什么事儿都没有?若是说她们还都小,比较稚嫩,不能满足你,那听说你与京城天然居的寡妇掌柜的走得也挺近乎,那寡妇好像姓兰吧,长得风骚熟媚,你有没有和这**练过呢?” 李太后这一番话一出,顿时让杨宁瞠目结舌,内心震惊不已。 第三百零零章 冤冤相报 “怎么,没什么话好说了么?”李太后冷笑着望着杨宁道。 看到李太后气势很盛的样子,杨宁知道此刻解释就代表着示弱,他故意沉默一会才面无表情道:“既然你派了那么多耳目监视我,什么都知道,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虽然语气淡淡,但杨宁恰到好处地表达了自己受监视的恼意,并巧妙地回避了李太后对于自己的质询。 以两人相处了这么久的关系,李太后自然立刻便能听出杨宁是生气了,不过这次她却是毫不在乎,反而瞪他一眼道:“你这次少耍伎俩,我可没派人监视你!实话和你说了吧,你和那几位的事儿,都是永宁那丫头告诉我的!” “你是说公、公主主动告诉你的?连我和她——,这怎么可能?”杨宁惊讶道。 “哼!怎么就不可能?不过……,当然,那丫头自不会主动和我说起,事实上是我先发现了她的不对劲,一再追问之下,她才把一切都对我说了,包括之前她对你如何暗生情愫,这次汤山之行你们如何明确关系,你与紫嫣那丫头之间又如何纠缠不清等等……!” 杨宁顾不得解释,更是惊讶道:“就算她不对劲,可也不该说这些事啊,她——,她如何不对劲了?” 李太后银牙一咬,恨恨道:“如何不对劲?你还好意思问我?你老实交代,咱们两个的……事,是不是你告诉她的?” “我没……,呃,没有,是、是她自己早发觉了咱们两个……有些不对劲,一再追问,所以我就——,就……!” 李太后忿忿打断杨宁道:“所以你就将咱们所有的事全都告诉了那丫头了!” 不敢正视李太后怒气冲冲的俏脸,杨宁低头讪讪笑道:“就告诉了她一点儿,嘿嘿,就一点儿!” “你、你还有脸笑……!”李太后更是气得花容失色,“你、你有没有想过,我如今可是一宫太后,更是永宁的母后,就算她不是我亲生,可是——,可是让她知道了我竟做出……这样的事,你叫我如何再面对她……!”说到后来,李太后的语气竟有些哽咽。 见李太后真的恼了,杨宁急忙搂过她,柔声劝道:“好啦好啦,都是我不好,别生气了,一切都是我这个‘花心大萝卜’惹的祸!不过听你刚才所说,公主她就算知道咱们的事也没事了,她只是小丫头一个,又哪有你的成熟、智慧、和手段,看样子,她肯定已经被你哄过去了!” 李太后被杨宁几句话说得破涕为笑,一推杨宁道:“哼,少拍马屁!她这次回来,面对我时很不对劲,我要再觉察不出来,那不成傻子了么!” 杨宁已经渐渐明白了事情的原委,顺着李太后说道:“所以你就关心她,追问她,她最后就全都对你说了!那她有没有指责你、让你难堪?后来又怎么对你说了她与我的事?” 李太后脸上闪过一丝羞愧与感叹,“唉,以前我真是有些小看了永宁这丫头了,总觉得她病恹恹的,以为她只是一朵养在深宫里的娇嫩的、单纯的花朵罢了,可经过这件事我才知道,这丫头是个具有大智慧、大心胸的少女,一点都没让我难堪,只是说到你时神情很是异样,于是我便试探着问她,她最终向我哭诉了出来……。唉,我们两个说到底总不过是一对苦命的可怜人儿罢了!” 杨宁望着李太后有些**,这两人之间怎么没起什么冲突与尴尬、反倒聊成了有着共同语言的一对苦命人儿了! 见杨宁有些呆呆地表情,李太后没好气地道:“都是你这冤家惹出来的情祸!带着根……那个就混进了宫来,到处惹事,你与我……与我也就罢了,竟然连堂堂的皇家公主也……也招惹成那副伤情样子,明知道将来没可能,还要种这番‘因’,将来却又哪里得这‘果’去啊!” 说着说着李太后便也引发了自身的心事,神情落寞。 杨宁顿时沉默不语,虽然他已经答应了永宁公主将来一定要设法娶她,可这件事的难度实在是太大了,他一时却也没什么主意。不过即便是有主意,他却也不能在此刻说出来,那样会让李太后更伤心。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李太后突然抬头又开口对杨宁道:“我问你,既然你都和永宁好了,先前又有灵儿丫头,如何你又要去招惹文紫嫣和天然居那貌美寡妇?文家那丫头也就罢了,可你竟然还要去勾搭一个寡妇,还比你大那么多,我……我们哪一个不比她强百倍,你却还拱着吃这口‘野食’,真是——,真是气死我了!” 听李太后语气又是不善,杨宁不禁苦笑道:“什么叫‘勾搭’,什么又叫‘野食’,本来我与她是清清白白的事,偏叫你这刀子嘴说得这么难听……!” 接着,杨宁便将与兰飞凤相识的经过、以及后来如何因为张四维的事而帮她的忙等等全都讲给了李太后听,并一再解释他与兰飞凤之间只是因为有着共同的敌人才走得近一些,却绝没有另外的暧昧关系。 “哼,还说对那寡妇没意思,你却是上赶着帮了人家不少忙么!平日里没事就往人家那里跑,有什么应酬也跑去照顾人家的生意,倒真看不出来,你对这种大龄寡妇倒是特别有兴趣!”李太后依旧是醋味儿十足,杨宁与永宁公主、与文紫嫣如何如何她好像都不甚在意,却惟独吃这兰飞凤的醋特重,不知道是不是感觉与这兰飞凤都是差不多类型的美貌少妇有关! 杨宁脱口笑道:“嘿嘿,这你有什么看不出来的,你不也比我大好多,不也是……那什么么!” 李太后顿时柳眉倒竖,“你、你竟拿我和那‘野花草’比?” “好啦好啦,你比‘野花草’强百倍好不好,咱还是别说这个了,说点儿正事吧!这次叫我进宫,不会只是为了想我那么简单吧?”杨宁不想在这些情事上多做纠缠,徒惹李太后生气吃醋,转移话题道。 见杨宁有些不耐烦,李太后识趣地也不再继续刚才的话题,其实杨宁这些拈花惹草的事她说归说、吃醋归吃醋,却不会真要求杨宁如何如何,因为从一开始她就没打算将杨宁视作自己的“禁脔”,将他绑在自己身边,那样太过于自私,对杨宁也不公平,她是深爱着杨宁的,不想看到他因此而过得痛苦,她也明白与杨宁之间最终不可能修成什么“正果”,与其让深爱的人痛苦、自己也痛苦,何不给他自由和幸福呢! 李太后的表情恢复了几分严肃,点头道:“这次找你进宫,是行刺你之事有了眉目!我知道你最近一直在自己调查这件事,也明白你是想依靠自己的力量,不想借助我太多,但这件事牵涉到永宁,我却也不能不管……!” 杨宁点头道:“这个我明白!虽然目前我也有了些消息,但肯定你早也就知道了,我这儿还不如你知道的详细,你说说吧!” 李太后凤眼闪过一抹寒光,冷声道:“这次行刺你们之人,有两拨,一拨是由张四维府上武师邓千乘召唤自家师门的师兄弟所为,相信这里面有张四维、甚至高拱的影子;另一拨么,却是当初被你斩于黄河边上的卜昌的亲族旧部指使参与,那些弓箭手就是他们调派的,他们的势力就在北边怀来、延庆一带,这次的残部,也是正往那里去了!” 听到卜昌的名字,杨宁恍然大悟,原来是这老小子阴魂不散,当初自己在阵前斩了这老小子,后来兵部追责,因为卜昌已死,他们便也就再没追究其家眷罪责,时隔这么久,现在其亲族旧将终于找自己报仇来了。 这样一切就好解释了,袭击自己等人的刺客有军方参与,可昌平一带全是戚继光的势力范围,也没有最受自己怀疑的英国公张溶的势力,而怀来、延庆却是卜昌部族旧将的势力范围,离着昌平也不远,他们派人前来昌平袭击自己,还真是神不知、鬼不觉,只是他们却不该事后径自逃回老巢,才被李太后与自己很快发现了端倪。 “杨宁,既然知道了仇人是谁,你若是没意见,我便帮你处理了!”李太后语气淡淡,但却杀机暗藏。 杨宁心里有些不安,下意识问道:“怎么……处理法?” 李太后眼中杀气隐现,轻咬一下贝齿道:“他们胆敢伤你性命,我自不会手下留情!卜昌满门抄斩、旧部诛杀;派锦衣卫踏平那什么点苍派,杀他个鸡犬不留;至于张四维和高拱么……!”李太后脸上露出一次歉然之色,望着杨宁道:“那邓千乘非常狡猾,将张四维撇的干净,目前暂时还不能动这老贼,不过你放心……,杨宁,你、你怎么了?” 杨宁愣愣望着李太后,却是被李太后的话给惊住了,“满门抄斩”,“鸡犬不留”,这也太狠了吧! “这赶尽杀绝是不是有些太狠了些,冤冤相报何时了……!” 李太后冷笑一声,“不赶尽杀绝,才真是冤冤相报没个了,他们敢伤你,就该做好偿命的准备,你若还存了妇人之仁,等待你的将会是他们更惨烈的报复!” 听着李太后的话,杨宁陷入了沉思。 第三百零一章 诺言必践 一直以来,杨宁的性格骨子里都是有一种“人犯我一尺,我报复人一丈”的思想,对于存了恶意对付他的、尤其是伤害到他身边亲近的人的,他必定以重十倍、百倍的手段报复回去。 这一次遇袭,可谓是杨宁来到这个时代以后所吃的最大亏,不但他自己鬼门关走了一遭,还险些连累了永宁公主、文紫嫣等人,更死伤了张家庄众多汉子,这让他在这些天心里始终憋着一股熊熊怒火,暗地里不止一次发狠要寻出仇人,狠狠地报复。 可当现在查出了仇人,李太后要赶尽杀绝为他报仇时,他却又有些犹豫了,要知道,现在只要自己答应李太后一句话,那就是成百上千的人头落地,卜昌的亲族、旧部,还有点苍整个门派,人数可绝对不是个小数目,自己真要取了这么多人的性命来消自己心头之恨么? “杨宁,你怎么了?”看出杨宁的犹豫,李太后轻声问道。 抬头望向李太后的一刹那,杨宁最终下定了决心,“姐姐,还是少造些杀孽吧,卜昌亲族旧部那边,查出主使之人和参与者治罪,别的人就放过了吧。至于点苍那些刺客,你就不用管了,我另外派人去取他们性命!” 李太后深深望了杨宁一眼道:“你可知道,若是对敌人不斩草除根,将来他们很可能会卷土重来的……!而我,宁肯杀人千百,死后坠入阿鼻地狱,也不愿你再经历一次那样的风险!” 杨宁心下感动,但仍是摇头苦笑道:“好姐姐,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是——,你这命令一下,定会连累许多无辜的人,更会对你和皇上的掌权带来极坏的影响、失了民心,咱们还是只追究首恶吧!至于将来会不会有人报复,那也不是咱们能控制的,我得罪的人还少么,顶多我多注意些安全就是了!” 李太后有些不以为然,还待再说,杨宁抢着又道:“姐姐,你不必再劝,就这样定了吧,血腥杀戮于事无补,咱们现在需要的是安定、发展,而不是铁血与动荡。再者,多造杀孽也会坏了姐姐吃斋念佛的修行,更是得不偿失!” 见杨宁说得坚决,李太后想了想,最终叹了口气,心有不甘地道:“好吧,就按你说的办,不过那些与行刺你之事有直接关系的,我绝不会轻饶……!对了,你说点苍派的那些刺客你自己去处理,那些草莽之辈虽然粗鄙,但身手确实了得,你得多调些东厂番子和锦衣卫去……!” 杨宁点头道:“这个我晓得,姐姐但请放心!” 聊完了捉拿刺客之事,杨宁与李太后又聊了一会儿,期间杨宁告诉了李太后文紫嫣施术为自己掩盖身体发育变化之事,惹来李太后一阵高兴,因为这样一来,杨宁便又能多留在宫内陪她一段时间了。 临近中午,约莫着万历快回来了,杨宁才告别了李太后,去了福宁宫看望永宁公主。 向忠正领着两个小太监等在乾清宫外,他自己正与乾清宫总管邱得用闲聊,见到杨宁出来,急忙迎了上来,邱得用也急忙上前与杨宁打招呼,一副笑容可掬的样子,只是落在杨宁眼里,总觉得那笑容有些假。 轻拄着双拐,与向忠等人走出去好远,杨宁才开口对向忠道:“与那老家伙聊什么,他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小心被他套了话去!” 向忠有些小得意地道:“就是与他胡扯了一番,那老家伙自觉精明,可咱爷们儿是谁,能被他套了话去!” “哼,你既然那么厉害,那怎么关于向北去的刺客的底细却一直没有消息,反而是太后告诉了我!” 听出杨宁话里有些不满,向忠急忙解释道:“本来我也得了消息,然后立刻想去你府中禀报的,可谁知道你进了宫,等我又追进了宫来,你便从乾清宫出来了……!奶奶的,也不知道是谁,早一步先禀报了太后……!” 杨宁没好气地道:“你别管是谁,总之不乏有人就是了,以后你掌着东厂的消息往来,一定要多长个心眼儿,谨慎一些!” “是!”向忠知道杨宁是在和他说正事,不敢怠慢,郑重答应道。 福宁宫新任总管骆祥,此刻已迎在了福宁宫门口,见到杨宁和向忠进来,自是恭恭敬敬地行礼,态度极为恭谨。 对这骆祥杨宁印象不深,但向忠却是与他极熟,留下向忠与他说话,杨宁径自进了福宁宫正殿。 “哟,这不是杨大督公么,迎儿给杨大督公行礼了!”迎面碰到迎儿,这丫头立刻调侃起了杨宁,尽管杨宁现在已做了东厂厂督,但这小丫头与杨宁混得极熟了,却是一点都不在乎,尤其是前一阵与杨宁等人共同经历过九死一生的险境磨难之后,大家的关系更进一层。 杨宁笑骂道:“你这野丫头,真是忘恩负义之辈,一见我便调侃我,忘了当初我是如何辛辛苦苦为你制造‘茅厕’的了?哈哈!” 杨宁说得自然是当初他们几个被困于半山腰的车厢内,他在车厢底板上挖洞让众女方便之事,当时迎儿因为吃喝多了,还是她第一个提出来要方便的呢。这种事对一个少女来说,那可真算是尴尬之极的事情了。 果然,杨宁一提这个,迎儿顿时小脸通红,恨恨道:“你这死太监,总是欺负我,不理你了!”说着,迎儿便转身向暖阁内而去。 杨宁一笑,跟着也走了过去,便走便道:“你这丫头倒会恶人先告状,明明是你先欺负我。你先别走啊,公主呢?” 此刻的永宁公主却正在东暖阁内,正倚在榻上看书,见到两人一前一后进来,她放下书本,脸上现出由衷喜悦地笑容,望着杨宁道:“老远就听到你们两个人的声音,你说你们一见面就‘掐’,真是不知道累!” 迎儿一撅嘴,自是免不了一番告状,“公主,杨宁他又欺负我……!” “行了,你就打住吧!你们两个是互相欺负,本宫管不了,也不想管!迎儿,你出去安排一下,告诉御膳房一声,加几个菜,中午留杨公公在这吃饭,另外要些酒……啊不,酒就算了!” 想是想到了杨宁的脚伤不能喝酒,永宁公主才立刻改了口。 杨宁急忙道:“别啊,没酒怎么行,我可是好久没尝到宫里的美酒了,今日定要解解馋!紫嫣说了,我这脚伤喝酒没事!” 永宁公主望了杨宁一眼,犹豫一下才道:“好吧,那就也准备些酒水!” 杨宁高兴笑道:“嘿嘿,倒真是恰巧到了饭点儿到了公主这里,又能蹭上公主的美味佳肴了!” “哼,还好意思说!”迎儿气鼓鼓地瞪了杨宁一眼,转身挑帘出去了。 暖阁内就剩下杨宁与永宁公主二人,永宁公主顿时有些不自然起来,彷佛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低眉垂目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来,到我这儿来!”杨宁行动不便,于是便开口招呼永宁公主道。 “啊……?哦!”永宁公主先是惊讶一抬头,触及杨宁火热的目光,俏脸一红,但仍是乖巧答应一声,起身缓步走到了杨宁座椅面前。 杨宁伸手抓住永宁公主的双手,轻轻一用力,将她拉得贴近了一些,抬头望着永宁公主有些调侃的语气道:“干嘛那么紧张,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了?” 永宁公主扭捏一会儿,嗫嚅道:“你……从乾清宫过来,想必、想必母后已经对你说了,你都知道了……!” 杨宁点头道:“是,我已经知道太后娘娘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永宁公主神情有些不安道:“我……我不是故意的,其实大部分……大部分都是她猜到的,我……我才说了出来,我不是故意的……!” 见永宁公主有些惶恐的样子,杨宁疼惜顿生,柔声道:“这个我也知道,其实没事的,她知道了更好,省得我告诉她了!” 永宁公主闻言抬眼望着杨宁的脸道:‘你……你不怪我?” 杨宁一笑,反问道:“我干嘛要怪你!” “那就好……!”永宁公主表情顿时放松下来,随之又问道:“那母后她——,她没有怪你?” 杨宁摇头道:“没有,包括与紫嫣的事,太后娘娘根本没有怪罪我的意思!” 永宁公主沉默一会儿,才叹道:“她是个有心胸、有大智慧的女子!” 杨宁不禁哑然失笑道:“怎么你们倒是互夸起对方来了,用的词都一样!” “哦?”永宁公主有些意外,问道:“她说什么了?” 杨宁便将李太后的话讲给了永宁公主听,永宁公主听了怔愣半响,才神色落寞道:“她说得对,说到底,我们只不过是一对可怜人儿罢了,在爱面前最终不会有希望……!” 身份、现实的巨大差距和重重苦难,让永宁公主到现在却还是抱着这种绝望的念头。 杨宁轻轻拥住永宁公主,神色坚定道:“公主,我不是早告诉过你么,将来我们定能够在一起的,但你总要给我些时间,也要相信我,既然给你承诺,我杨宁一定便会做到!” 永宁公主含情脉脉凝视着杨宁,良久才开心一笑,重重点头道:“嗯,我相信你,也一定会等着你!” 第三百零二章 霹雳重手 在福宁宫陪着永宁公主吃饭、说话,一直过了午后申时,杨宁才在永宁公主恋恋不舍之中离开了福宁宫,和向忠一起去了东厂总部大堂。 因为新的一年的各项工作早已经展开,东厂各路大部分的办事人员和“档头番子”全部撒往了各地办事去了,因此此刻的东厂大堂内外显得有些冷清,只有寥寥不多来往总部汇报、办事的番子和坐守总部的掌班、司事等内监人员。 听到杨宁到来,东厂掌刑千户刑铁风、新任掌刑百户张为年急忙率一干人等迎出东厂大门之外。张为年今日午时刚刚从北边延庆府赶回来,卜昌亲属部将那边自有丁胜率人监视。 对于在东厂里地位仅次于杨宁的掌刑千户刑铁风,尽管今日李太后先于他而得知了行刺贼人的进一步消息,很有可能是这刑铁风的“功劳”,让杨宁心里微微有些不快,但现阶段来看,东厂尚未整顿完善,向忠、张为年等人势力还不够壮大,东厂的大部分事务杨宁还是不得不依赖这位外表粗豪憨直、实则内心精细狠辣的东厂老吏,不过也好在这刑铁风只是忠于李太后,这对杨宁来说并不会造成什么妨害。 东厂大堂之上,杨宁听取了刑铁风对于这段时间来东厂事务的汇报,以及有关行刺杨宁贼人的消息。其实这些事务早有向忠对杨宁禀报过了,不过最后有一件事情引起了杨宁的注意,是刑铁风午时刚刚获得的情报,是关于山东、河南等地民乱四起、造反不断的事情,据查这其中有一反教教派——大义教在背后煽风点火、鼓动挑唆的痕迹。 这是杨宁第二次听说这个“大义教”的名字,上一次还是在隆福寺与张居正初次相遇时听他提过,当时张居正便说这大义教乃一支邪教,利用黄河水灾而鼓动灾民造反,暗藏祸心,没想到过去这么久,明朝廷非但没将这大义教剿灭,反而其活动有愈发猖獗之势。 在张居正、东厂眼里,在明朝廷眼里,这大义教自是什么“邪教”、“反教”,但在杨宁的思想里,对其却并没有什么太明显的憎恶之感,在他看来,这大义教说不定就如同历史上像什么“黄巾军”、“白莲教”、“太平天国”等组织、教派一样,都是“官逼民反”,为了生计而不得不奋起反抗的穷苦农民罢了。 自古成王败寇,若是这大义教成功了,那他们的教首便又是一个“朱元璋”,又会建立另外一个“明王朝”,若是失败了,那他们只能遭到明朝廷血腥镇压的下场。依杨宁的个人观点,这大义教成功的系数只怕是微乎其微。 因为,虽然现在明王朝的统治羸弱不堪、疮痍处处,但却还没到了灭朝换代的地步,更何况如今张居正已经上台掌权,整个明朝天下马上面临着一场彻头彻尾的全新改革,更重要的是改革其中将会有着自己的“高瞻远瞩”、查缺补漏,随着改革的一步步展开,天下百姓生活一步步走向安定富足,像大义教这样有所谋求的组织便会失去了最赖以生存壮大的土壤——那就是民心,最终的结局必将以失败而告终,只是到时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埋骨黄泉了。 听完了刑铁风关于这件事的汇报,杨宁没多说什么,但却记在了心里,由此也联想到了边疆异族的动向,不过东厂的情报里却很少有关于这方面的消息,这让杨宁颇为无奈,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因为这是由目前东厂的本质决定的——那就是当权者监控百姓官员的暴力工具。 虽然杨宁最终可能改变不了东厂的这个本质,但他却可以改变东厂的职能,从接手东厂那日起他就打定了主意,将东厂的职能更多的由对内转向对外,像监视明境内敌国间谍活动、监视边疆异动、甚至潜入敌国进行侦查等等,彻底将东厂这个历史上臭名昭著的庞大特务血腥机构转变成为明王朝维护百姓和国家稳定的“利器”。当然,这需要相当长的一个过程才能实现。 刑铁风汇报完毕,主管东厂律令监察的掌刑百户张为年,根据杨宁上任伊始刻在堂前铁碑上的“厂训”与“厂规”,向杨宁汇报了这段时间以来东厂番役的违规违纪情况。 果然不出杨宁所料,东厂里那些桀骜不驯、两手血腥的老番子们,在外出执行“厂务”时,并没有将杨宁当初制定、并三令五申的十八条“厂规”放在眼里。 据张为年的汇报,自杨宁初步整顿东厂之后到现在这短短半个多月时间里,东厂番役违反十八条“厂规”的事件不下二十起,几乎是一天一起。这其中,办事骄横、欺压百姓、以权谋私性质的事件占了大多数,这些事件的当事人目前只是被张为年记录在案,等着杨宁下令进行惩罚;而其中,有两起事件的性质最为严重,造成的后果和影响也极为恶劣。 一起事件是东厂十二部之中负责监视京城百官、会审狱堂、拷讯罪犯内四部之——“卯部”下属的一位内监领班及其部所属一名档头、几名番子将一名翰林院“编修”冤捕入狱、严刑逼供、屈打成招后又私下里勒索这位翰林院编修家人,结果这几人钱财到手、而受到几人酷刑的这位翰林院编修却惨死狱中。其家人得知后,自是心痛悲愤,披麻戴孝跑到刑部大堂、大理寺、都察院等衙门哭诉大闹,搞得京城人尽皆知,影响极坏。 对于犯事的太监领班及那名档头和几名番子,刑铁风犹豫着没拿出处理意见,张为年却当机立断领人将他们抓了起来押入了东厂大牢,为此还与“卯部”的内监、番役发生了一番冲突。 听到这里杨宁不禁目光望向刑铁风,他心里明白刑铁风之所以不表态是不想得罪人,再者,在以前的东厂,这样的事情并不算什么性质太过严重的事情。照这么多年来的规矩,东厂办事,只要不是造成了非常严重的后果,只要不是惹怒皇上降旨怪罪,那就没有大不了的。其实说白了,刑铁风做了这么多年的东厂掌刑千户,像这样酷刑逼供、枉屈人命的案子,手头上肯定更是少不了。 在杨宁目光注视下,刑铁风自是免不了一番诚惶诚恐的解释,像什么从大局考虑了、怕手段激进引发混乱了、像这种事需要等着杨宁这个厂督回来禀明太后和皇上处理了等等。对于刑铁风的这些解释,杨宁嘴上没多说什么,也没责怪他,但心里却对刑铁风的印象更差了几分。 这刑铁风在东厂一呆多年,还真是混成“老油条”了,尽管开始时他在自己接管东厂方面帮了不少忙、出了不少力,但其行事总想着利害不摊,可既然如今东厂的厂督换成了自己,更准备对恶名满盈的东厂进行一番大刀阔斧的改革,像刑铁风这样的人终究会成为改革之路上的“绊脚石”。是“绊脚石”自然要搬开才行,可这刑铁风怎么说也算是李太后的人,短时间内自己却是不可以动他,目前暂时也只能这样,自己要做的只能是多多培植向忠、张为年等忠于自己的人,以期最终掌控整个东厂而如指臂使。 张为年所汇报的另一起事件,却是要比前一件恶劣得多,东厂十二部外八部中负责京师天津、河南山东侦缉监察事务的“辰部”中的几名“档头”和十几名“番子”,在河间府执行厂务时,遇到一队属于山东“镇远镖局”的镖车队伍,因见镖主女儿姿容貌美,竟起了色心上前调戏,双方发生冲突,又见到打破的镖车露出的银两而起了贪意,这帮东厂档头番子竟然残忍杀害了整支镖车车队共计十六人,而只有镖主女儿在众镖师拼死护送之下得以逃得性命。 这件事情按时间算,正是发生在元宵节前杨宁刚刚颁布了十八条厂规并通晓全部东厂番役之后没两天的时间。而因为有人走脱,那些行凶的档头番子却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四下追杀那镖主女儿不成,于是便四散逃逸了。 而也正是那位逃得性命的镖主女儿,悲愤绝望之下一路逃避着那些档头番子的追杀上了京城,心力交瘁之下,当街正好碰到一长溜朝廷官员的坐轿,便扑倒在轿前拦了下来,而这轿子里所坐的官员,却正是自天寿山祭扫皇陵归来的内阁首辅张居正等人。 依张居正的脾气,这种事情他又岂会不闻不问,当下便将这女子带回府中,一问之下才了解了事情原委,顿时怒发冲冠。但考虑到这些为恶者乃是东厂属下番役,杨宁又去了昌平汤山没回来,张居正便将这事情暂时压了下来,只知会了东厂的“大档头”刑铁风和“二档头”张为年。而前几日杨宁回来,却因为追查他遭到刺杀之事,东厂的这些事便暂时压了下来,如今刺客之事已经有了眉目,这些事情便被提上了日程。 听完张为年的汇报,杨宁心里暗道:本还想改革东厂之事上掌握节奏、循序渐进,但现在从短短时日发生的这些违纪事件、尤其是两起恶性违犯“厂规”之事来看,不用霹雳重手,是无法真正改变东厂目前的腐朽阴暗局面了。 第三百零三章 专擅之权 自打这次去昌平归途遇袭、回到京城追查刺客一事开始,杨宁就切身感受到手头可用力量的薄弱,而手头上掌握着偌大一个东厂用起来却也甚不顺手,这自然是因为他对东厂的接收和掌控还没到一个彻底完善的地步所致,这一点从他即便颁布了新的厂规却仍有这么多东厂番役依旧我行我素、违法乱纪一事便不难看出。 而这些东厂番役的肆无忌惮,却正好给了杨宁一个重手肃清东厂的契机,这样的机会杨宁自然不会放过,因此,自东厂出来,他并没有出宫回府,反而又去了乾清宫,大开杀戒整顿东厂之前,他需要取得李太后与万历的支持。 此刻,万历已经回了乾清宫,除了李太后,冯保、邱得用、还有孙海等近侍都在。 “奴才杨宁,叩见太后娘娘,叩见皇上!”杨宁收了双拐,姿势有些吃力的跪倒行礼参见。 对于杨宁又一次到来,李太后有些惊讶,但更多的却是高兴,她自是心疼杨宁脚伤不便,忙点头道:“不必多礼,快起来吧!” 杨宁却不起身,而是扬声道:“多谢太后,但奴才不敢起身,奴才有罪,特向太后娘娘和皇上请罪来了!” 李太后、万历、冯保等人都是一愣,惊讶望向杨宁,不知道杨宁怎么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万历忍不住已开口问道:“杨宁,你都被人伤成这样子了,自己又哪里什么罪了?” 李太后微笑跟道:“你现在脚伤未愈,不管是来请罪也好、真有罪也罢,先起来说话吧,来呀,给杨公公看座!” 两位主子对杨宁如此宠信关怀,看得一旁的冯保和邱得用是又羡又妒。 样子做足也就行了,再坚持那可就是矫情了,因此杨宁道谢之后便在两名伺候太监的扶住下站起身来,坐到了一旁椅子上,在场的奴才,也只有他能坐着,就连冯保却都是站着的,怎能不让冯保心里起腻歪,但却也是无可奈何。 “娘娘,皇上,奴才这次前来,是为了前一阵东厂发生两起恶性罪行而请罪,东厂下属番役胆大包天、胡作非为、谋财害命、丧心病狂,所犯恶行在朝野民间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奴才身为东厂厂督,驭下不严,罪责难逃,请娘娘和皇上降罪奴才,以平民愤,以按民心!”杨宁一脸郑重地禀道。 “原来是为了这个!”李太后恍然,随即又有些不以为然道:“这两件事哀家却都知道了,只是暂时压着没处理!依哀家看,你掌了东厂才没几天的工夫,那些老番役们一个个从来都是飞扬跋扈、目无法纪,所造罪孽又与你何干!你又何罪之有……!” 李太后这么一说,旁边的冯保立刻感到不自在了。杨宁掌了东厂没几天,可他冯保却是一掌东厂多年,李太后这意思明显是责怪他当初驭下不严,对东厂的跋扈行径也是非常不满。 偏偏李太后一说完,不满的眼神又瞥了冯保一眼,更让他心惊胆战起来,低下头去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李太后却没再搭理冯保,又对杨宁道:“元宵节前你接手东厂后不是整顿了一番么,也立了新的‘厂规’,不过现在看来,这些人并没将你这个新任厂督放在眼里啊,你打算怎么处理?” 李太后这么问,那肯定是多少猜到了杨宁的意思,杨宁顺着接口道:“奴才恳请娘娘将此事全权交给奴才处理,奴才必定按照国法厂规,将犯事者捉拿归案、明正典刑、以示天下,借此肃清东厂阴暗污秽,还‘东缉事厂’本来面貌,使之重新成为维护我大明统治、天下安宁的朝廷利器!” “说得好!”李太后轻拍桌案赞道,“杨公公有这份忠心壮志,实乃哀家与皇上之福!以后这东厂内部之事,全由你专擅处置便是,不用再一一请示!” 李太后这话等于明确将东厂内部之事全部放权给了杨宁,由着他整顿、清洗,而这也意味着只要杨宁有心、以前冯保在东厂的所有亲信势力都将被连根拔起。 一旁的冯保脸色已是难看无比,内心更是惊惶,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在李太后面前失宠的信号! 注意到冯保惶惑难看的脸色,李太后微微一笑,淡淡道:“冯保,你也不用吃心,东厂到了今日这等败坏的地步,也不单是你任上才形成的,而是自古至今逐渐败坏至此,如今确实已是到了需要清理整顿的时候了,哀家让杨宁督办此事,只不过是对事不对人罢了,但若是以后你要为你东厂那些亲信撑腰说话,那可就休怪哀家不讲情面了!”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冯保连声答道,心里却安稳了不少,李太后这话表示出两层意思,一层是:虽然哀家宠信杨宁,但你冯保在哀家这里也并未失宠;二是整顿东厂乃是哀家的意思,你冯保若是不知趣为了维护旧属亲信而在此事上为难,那哀家可就不答应了。 长期呆在宫里、伺候在各位主子、尤其是李太后跟前,冯保自是非常擅于揣摩体会李太后的意思,李太后明确表示不满东厂作为、要清理整顿,他冯保哪还敢说一个“不”字,至于那些亲信旧属,却也是顾不得了,好在他这人尚算比较洁身自好,没什么太多的龌龊事被亲信掌握,倒也不怕牵扯到他自身。 李太后又对杨宁道:“哦,对了,杨宁,捉拿行刺你刺客一事,哀家已经下令着人去办了,相信一两天后便可以押解到京,到时自会有刑部、都察院、大理寺进行三司会审,定会还你一个公道!” “多谢娘娘!”杨宁道谢之后,突又想起一事,犹豫着道:“娘娘,那卜家在军中经营多年,在延庆、怀来当地想必势力不容小觑,这捉拿刺客一事,咱们是不是——,是不是谨慎一些为妙,万一引起什么动乱,只怕对朝廷大局不利……!” 李太后冷笑一声,“这个无需多虑,他卜家在当地势力还没到一手遮天的地步,此事哀家已派蓟、昌、保三镇总兵戚继光调兵去拿人,卜家再厉害还能逃得出这位抗倭名将的手掌心么!” “娘娘深谋远虑,奴才不及万一!”杨宁嘴上奉承道,暗地里放下心来,这事有戚继光这位身经百战的抗倭名将去办,必定会万无一失,只是想到这位历史上大名鼎鼎的人物有朝一日竟去捉拿行刺自己的刺客,杨宁心里顿时有些怪怪的感觉。 自皇宫出来,回到自己府中,天色已行将入夜。杨宁刚一进门,水灵、韩山林父女、还有张长根等人便都迎了出来。 “宁哥哥,乐子哥他、他不见了!”水灵见到杨宁便一脸焦急道。 杨宁一动,隐隐猜到了什么,对众人道:“先别急,大家进去说!” 众人进得厅中坐下,杨宁望着一脸焦急地水灵道:“灵儿,到底怎么回事?乐子何时不见的,有没有留下什么书信?” 水灵担忧道:“他什么都没留下,本来他晌午时一直都在后花园,可到了午时听雨去喊他用饭,就发现他不见了!” “那这段时间有没有什么人来过?”杨宁又问道。 韩山林忙回道:“有!宫里的小忠子公公来过,样子急匆匆的,得知公子不在,便很快又走了!” 杨宁点头道:“这就是了!小乐子是奉了我的命令出远门办事去了,不出几日便会回来,大家都不用担心!” “可是——,可是乐子哥的伤还没好利索呢,他出去会不会有什么危险!”水灵担忧地道。 “没事,你乐子哥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武功又高强,不会有危险的!” 嘴上这么安慰水灵,但杨宁心里却也是暗暗担心:小乐子定是自向忠处得到了消息,忍不住动身去追杀那些点苍派的刺客去了,这几日他虽然没有明言,但憋着的那股杀意杨宁又怎会察觉不到,杨宁本是顾虑着小乐子伤势未愈,不想他去冒险,却没想到他再也等不住,自行离去追杀那些刺客去了。 点苍派可是武林中实力屈指可数的门派实力,派中高手众多,虽然行刺自己的那些人功夫不怎样,但难保没有其派中高手接应,小乐子伤势未复前,对上这些人的危险孰难预料。 这个小乐子,自打练了那至阴至邪的《碎玉宝典》之后,本来沉默内向的性格变得更加冷傲孤僻起来,虽说一如既往的听自己的话,但像这样发起性来却也是我行我素,连和自己说一声都不说便只身离去追杀那些刺客,可能他自己也是知道如果和自己说了,自己肯定不会让他在伤势未愈之前去冒险。如今这小子去也去了,自己也只能盼着他平安顺利归来了。 知道小乐子被杨宁派出去办事,众人也便不再多问,杨宁问过了韩山林和张长根外宅那些失去亲人的妇孺老人的情况,得知众人情绪尚算稳定才放下心来,他打算开春之后将这些人连同外宅其他一些人全部迁到汤山庄子去,一是京城府上用不了这么多人、而汤山庄子正需要人手开发建设;再一个也为了有利于消解这些人失去亲人的痛苦心情。 杨宁正与韩山林等人商议着,门房匆忙来报,内阁首辅张居正来访。 第三百零四章 燃眉之急 对于张居正的来访,杨宁不由颇有些意外。 官场之上,内监与外官往来密切乃是一件非常忌讳的事情,张居正如今已身为内阁首辅、百官之首,而自己则为东厂厂督、内监巨宦,这一内一外时下可谓两大炙手可热权柄人物,更应该避嫌才是,可像张居正这样在晚上径自登门拜访,必定会招人非议,甚至更会遭到御史言官的弹劾。 当然,凭李太后与杨宁的关系、以及对张居正的倚重,这倒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只是杨宁有些奇怪如此行事却有些不符张居正一贯以来谨小慎微、持身严正的性格,莫非他有什么急事不成? 尽管私交不错,但内阁首辅来访,杨宁自是不能怠慢,急忙率人迎出了府门外。 门外胡同内被大学士府的家丁随从照得灯火通明,张居正一身便装青衣,正负手站在所乘的大轿前,淡雅脱俗之中隐隐透出一股久居人上的凛重官威,只是眉宇间含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隐忧。张居正旁边侍立着他的管家——矮小精瘦的游七。 “哈哈,不知首辅大人驾到,杨宁有失远迎了,阁老恕罪恕罪!”杨宁笑着招呼道。 见杨宁拄着双拐,亲自迎了出来,张居正也不禁有些动容,急忙道:“本辅入夜来访,实属冒昧了,还要劳烦督公带伤出迎,本辅心里可是着实有些不安了!” 杨宁摆摆手道:“这才几日未见,阁老怎么和小子越来越生分了,这称呼听着别扭,阁老还是直呼小子名字听着舒服!来来来,此处不是说话之地,阁老里面请!” “请!” 将张居正主仆让进府内厅中,分宾主落座,这时杨宁才注意到,那游七手里竟还提了礼物。 张居正撵须先开口道:“小友,今日冒昧来访,主要是为了小友遇刺一事来看望一下,说来惭愧,小友自昌平遭历劫难归来多日,居正却到今日才登门看望,实在是政事繁杂、脱不开身,还请小友见谅!”说着,张居正示意游七将礼物奉上。 示意韩山林上前接过,杨宁笑道:“阁老说这些还是客气,小子如何承受得起!阁老如今可是非同往昔,原来阁老只是负责边防军事这一块,如今却要总揽大局、事事操心,自是比以前烦劳许多!” 一番话触动了张居正的心事,他接口叹道:“不瞒小友,本辅之前虽与高阁老政见时有不合,但如今轮到自己接任这首辅之位,方知高阁老当时也是甚不容易!如今朝局政事可谓是处处疮痍、狼烟四起,让我这新晋首辅是焦头烂额啊!” 杨宁惊讶道:“阁老言重了吧,目前局势尚算稳定,何至糜烂如斯?” 张居正摇头道:“这个小友却是有所不知了,元宵节之后到现在这段时日,外有东北山海关外朵颜三卫首领长秃率二万铁骑突然叩关,在我大明土地上烧杀抢掠;西北土哱罗铁骑对于我大明与俺答部即将开始的通贡互市也是虎视眈眈、准备随时派人捣乱; 内则有山东、河南等地大义教挑唆百姓,杀官造反、占据县衙,短短数日便连下两州五县,局势一片糜烂;还有广西方面,两广总督李延率军进剿韦银豹、黄朝猛,贪功冒进,结果在荔波县城外中了埋伏,大败而逃,损兵三千余……,嘿,这还是李延的军报所写,实际上足足损失了一万余人,另有粮草辎重无数。 再有就是——,嘿,也不怕小友笑话,再过七八日便是朝廷每月发放俸禄饷银之时,可如今朝廷府库极度匮乏,,勉强保证了边关将士饷银之后,这两京几万名官员的俸禄,本辅却实在是不知道到哪里去弄了,若到时发不出俸禄,这几万两京官员闹将起来,我这内阁首辅只怕也不用当了,更别说咱们商谈过的首要改革吏治之策的实施了……!” 一口气说到这里,张居正已经是眉头紧锁。 听着张居正所一一列举的这些坏消息,杨宁不由也是暗暗心惊:原来自己总觉得大明政局虽然积弱不堪,但却还没坏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却没想到眼前就在这万历刚刚登基、李太后辅一掌权之时,大明天下便已到了如此内外交困之险恶局面——外有外敌入侵,内有叛乱不断,偏又如那燎原之火扑灭不绝!若再照此下去,只怕不用多久,整个大明江山便要陷入一片风雨飘摇之中了,而万历也必将会“光荣的”沦为大明朝最后一任皇帝。如果真到了那样混乱动荡的局面出现,那可绝不是自己所愿意看到的。 “这些事情,应该都向太后娘娘和皇上禀报过了吧,娘娘是个什么意思?”杨宁问道。 张居正苦笑一声道:“娘娘自也是烦心,但说到底她毕竟是一妇……,唉,总之是本辅无能罢了,娘娘也可能是近来忙于公主与小友遇刺之事,这些政事,她还是让本辅领内阁来想办法,本辅也已与杨公、吕公两位老臣商议过,别的目前都还好说,只是这两万京官俸禄之事,却着实是燃眉之急,但苦于国库空虚,我等实在是没了主意,本辅素知小友见识非凡,目光长远,这不就来求教小友来了么,还望小友有以教我!” 说了半天,张居正终于说明了真正的来意,杨宁不由释然,也顾不得谦虚,立刻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这一月俸禄所需银两缺口有多少?” “十二万两白银!”张居正答道。 杨宁倒吸一口凉气,靠,十二万两白银啊,这可不是十二两,自己又不是“屙银子”的机器,能有个屁的办法可想! “嘿,首辅大人,那如今国库又剩有多少两银子?”杨宁干笑着又问一声。 张居正脸上闪过一丝愧然,“不足两万两!” 杨宁又是一口凉气,偌大一个大明王朝,国库里现银竟然只有区区两万两,这说什么都让人难以想象! 杨宁忍不住开口问道:“记得年前小子募捐赈灾时,国库里便是空空如也,如今过去了这么长时间,怎么国库还是这副样子呢?难道户部就没有一点赋税进项么?” 张居正苦笑道:“进项是有,但开支也大,国库里总不过一直就是这样入不敷出的局面!不过,最难熬的也就这两个月,本辅准备改革全国十大征税榷关,并已经下令收缴各省历年的赋税积欠,足有四五百万,只要这笔银子收上来,这样捉襟见肘的局面必将得到改观。只是……!” “只是远水解不了近渴而已!”杨宁替张居正接道。 “正是!所以……,本辅才来请教小友如何解决这件难题,自打小友突发奇想、募捐救灾之事之后,本辅对小友‘生财有道’的本领那是佩服之至……!” 杨宁忙道:“打住打住,赶紧打住!我的首辅大人,那募捐赈灾算是民事,可这发放官员俸禄乃是朝廷大事,你们这些为官多年的重臣能吏都没办法解决,我一个年少太监,又上哪给你们弄银子去!” 听出杨宁不愿操心这事,张居正神色郑重道:“杨公公,本辅这是万不得已来求教你的,先不论咱们两人的私交,只说为了太后和皇上,为了大明江山,杨公公也该出一份力、尽一份心的!” 张居正这么一大顶帽子扣下来,杨宁不由哭笑不得,“阁老,不是我杨宁不想出力、不想尽心,实在是我也没什么好主意啊,这么一大笔银子,我能上哪弄去——呢?” 说到最后,杨宁脑子飞速思索起来。他本来真有些不想操心此事,但张居正那句“为了太后和皇上”,却是一下就触动了他。 刚才听张居正所说,尽管朝廷内外发生了这么多乱事,但李太后却更尽心于追查自己遇刺一事,在面对自己时,她也从没提到过这些愁事,而总是笑颜相对,有什么愁苦她是自己担了,不想让自己跟着操心。李太后待自己如此情深意重,自己又怎能不尽心为她排忧解难呢! “既然国库里没有,能不能从邻近州县的府库里紧急调拨一批现银?”思索了一会儿,杨宁试探着道,对于朝廷财赋制度杨宁也不甚清楚,他也只能试探着建议。 张居正苦笑摇头道:“这个我们早就想过了,却是行不通,因为多年赋税催缴不利,眼下各处州县也大多都是入不敷出,若强行征调,只怕是拆了东墙补西墙,于事无补!” “那——,从京城富商那里临时挪借如何,到有了银子再还他们,相信这个忙会有人很乐意帮的!”杨宁脑海里已想到了郝家那位能干的“逍遥才子”。 张居正却更是大加摇头,“不行不行,这万万使不得!朝廷发俸,却向富商借银,朝廷的脸面何在?皇家的威严何在?再者,就算是那些领俸禄的朝廷官员也不答应,他们个个自诩孔圣人门下,领不着俸禄会闹事,俸禄如此而来他们更会闹事,一个个都变成了耻食周粟的伯夷叔齐,定会觉得是蒙受了奇耻大辱一般!” “我操……!” 杨宁不由一阵气结,这些读书人真他妈一群“伪君子”,平日里一个个自诩清高、视钱财如粪土,可当领不着“工资”的时候却立刻就急了眼,骨子里还不是爱财如命!而“工资”觉得来路“不正”的时候他们还要急眼,可真他娘难伺候! 第三百零五章 以物抵俸 “挪又不能挪,借又不能借,那还有什么办法呢?”杨宁眉头紧锁、自言自语道。 见杨宁一副为难样子,张居正也不由苦笑道:“这事确实棘手,刚才你所说的主意我们几个也想到了,若是行得通便不来求教小友了!” 张居正话里暗含一丝奉承、一丝激将之意,杨宁倒是不大理会,但这事最终还是为了李太后排忧解难,却由不得他不绞尽脑汁思索着解决之策。 “银子!银子……,银子可真是个好东西啊!这么多人等着用它吃喝,可为什么就非得是银子才能办这事呢,它为什么就不是石头呢?”杨宁依旧在喃喃自语。 张居正忧愁之余,也不禁为杨宁的话而感到好笑,“小友倒真是风趣,要是石头能当银子发给那些官员,你我还用得着如此发愁么!” “石头代替银子?”杨宁蓦地眼前一亮,有些兴奋地对张居正道:“石头是不能代替银子发给他们,但是别的东西却未尝不可!没有银子发,咱们就来个‘以物抵俸’,岂不妙哉?” “以物抵俸?”张居正神色一动,“小友的意思是——?” 杨宁神色更见兴奋道:“我的意思是说,虽然国库里没有银子可发,但总有别的东西吧?据我所知,每年各地除了上缴赋税之外,还要进贡许多吃的穿的用的乱七八糟的物事儿,那可都是顶尖的好东西啊!银子进了国库,便又像流水儿似的花个精光,可这国库里的物事儿,用起来却是寥寥的事儿,据说每年这些东西都要在库仓里放坏掉一大批。与其让这些好东西在库仓里烂掉,倒不如挑了出来、作成银子发给那些官员抵了俸禄,这岂不是一举两得的办法么?” “好!好主意!”张居正兴奋地拍案赞道,其实杨宁说到一半的时候他便已经理解了杨宁的意思,自个儿越想越觉得杨宁这办法非常可行。 “哈哈,小友,某便知道这一趟没有白来,小友这办法实在是绝妙啊!”张居正撵须赞道。 杨宁微微一笑道:“妙不妙、可行不可行倒在其次,只是到时候阁老千万不要透露出去这主意是我出的就行了!” 这“以物抵俸”,乃是万不得已而为之,说实话实际上是一个馊主意,试想一下,有几个官员愿意放着白花花的银子不领、去领这些实际物事儿,合用倒还好些,若是不合用,必须得卖掉,这自然是比直接领银子麻烦多了。若被这些人得知这主意是杨宁出的,他非得被人骂死不可,自然得叮嘱张居正这一句。 “呵呵,这个本辅明白!不过——,这‘以物抵俸’虽然绝妙,但其中却颇多碍难之处,比如说:这种发放俸禄的办法在我朝还没有实例;再者,有的官员可能不愿要这些实物;还有,就算是尽量挑着那些大批量的、齐整的物事儿拿出来,但用以抵俸的东西必定样式繁多,这如何作价、作价几何等,也都是问题,不知小友有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解决呢?” 这“老狐狸”,都说了明白还来问自己,要是有更好的办法,我会叮嘱不让你说出去是我出的主意么!杨宁心里暗暗腹诽道。 “阁老啊,我杨宁又不是神仙,所能做的也就这些了!没有先例不怕,咱们这不就开了先例了么;再说,这‘以物抵俸’可是一件有利于我社稷江山的大好事,那些孔夫子的弟子官员们个个口声声忠于大明、忠于朝廷,难道连这点儿觉悟都没有吗?这还不是全在咱们‘扣帽子’嘛!再说这作价标准,确实可能会繁琐一些,但却也不是不好办,这几天可以事先多找一些京城店铺、当铺的掌柜什么的,来户部库仓先给要抵俸的东西估估价,实在不行就少抵一些银子发给那些官员,他们的抵触情绪便会少一些了!” 杨宁边说,张居正边点头,最终拍板道:“好,就是这样了!谁让现在朝廷国库空虚呢,熬过了这两个月,一切终究会好起来的!小友,此番你可又是帮了本辅的大忙……啊不,应该说为朝廷解了一大危难,回头本辅定会将这件事禀明太后和皇上……!” 杨宁摆摆手道:“这倒没什么!不过刚才看阁老壮志满满的样子,是不是对这第一步的吏治改革有了良策了?” 解决了俸禄的燃眉之急,张居正心情大好,神采飞扬道:“良策倒是谈不上,不过正要向小友请益。面对官场吏治这一块,本辅准备在先皇大葬之后、也就是下个月初,实行一次两京衙门官员的‘京察’!” “京察?”杨宁楞道,说实话,他虽然隐约记得历史上张居正改革是从先改革吏治开始的,却不知道其改革吏治的详细措施,因此对“京察”这个词汇比较陌生,也不知何解。 “所谓‘京察’,就是对顺天府和应天府两京所有的在职官员进行考核评绩,这是我大明自成祖皇帝便定下的规矩,每四年举行一次,按时间来算,今年正好又到了实施的年份。按规定,凡四品以上官员,在‘京察’期间,均要上奏皇上,自陈功绩得失,由皇上御笔决定升降去留;而四品以下官员,则由吏部、都察院等衙门联合进行考评,杰出者升任,称职者留用,不称职嘛……,一律裁汰……!”说到这里,张居正猛然一挥手,目光灼灼道:“到这‘京察’实施完之后,整个两京官场的风气必将为之一清,到那时,朝纲振举、政令通畅,也必将为朝廷其它方面的政事改革创造一个良好的开端、打下一个坚实而有力的基础,改革大业还何愁不能实现!” 原来“京察”竟是这么一回事!杨宁听明白过来,也被张居正的话所鼓舞,如真按张居正所说,这“京察”确实是一个清明吏治的绝好办法,有了一套强有力的官吏体系,其它像土地、赋税、教育等各方面的改革才有了基础与保障。 只是,这次“京察”,必定也将成为张居正在朝堂内外彻底树立起以自己为中心的势力结构的标志,不论张居正再如何的一心为江山、为社稷着想,但不可避免地,属于他一方的官员势力必将大批的登上朝政舞台、占据要害位置,而那些残余的高拱遗留势力,也必将被横扫一空。 只是,对权术政治有着天生敏锐觉察的李太后,会允许张居正随心所欲的进行这次“京察”么?记得以前,她可是在自己面前表现出过对张居正的担忧和不信任。 “阁老,这‘京察’一策,确实是眼下整顿吏治的一记良策,不过这首先要取得太后与皇上的支持才行,你——,向太后和皇上禀报过了么?”杨宁试探着问道。 张居正却没察觉到杨宁此问的意思,依旧自信满满道:“还未曾上奏,不过本辅相信,太后与皇上肯定会同意的!等忙过了这一阵儿,本辅便向皇上上书!” 感受到张居正那种一心为社稷的心思,杨宁心里不由暗叹:不管将来如何,这时的张居正确实是一心装着社稷朝廷,没有丝毫结党营私的心思,但他如此想,却并不代表他的势力之中所有人都会如此想,真到了张居正一家过分独大的局面出现,李太后是绝对不能容忍的,到时张居正只怕也会受牵连而遭到猜忌。 李太后倒还好说,但万历一天天长大,变得越来越有主见,他会容忍生活在一个“功高震主”之人的阴影之下么?历史上最终张居正死后整个新政被万历推翻,说到底还不正是因为万历恨透了张居正抢了他做皇帝的风头么!当然,这样想可能有些片面了,但不可否认,没有哪个皇帝愿意看到身边有一个“功高震主”的人出现的。 “哦,对了,前几日你没回来时,东厂属下那几个番役所犯下的恶行你已经知道了吧?见色起意、谋财害命、杀人灭口,简直是丧心病狂啊!这件事小友打算如何处理?”张居正问道。 杨宁苦笑道:“你都说他们是‘丧心病狂’了,我还能如何处理,这些事我今日已都禀明了太后和皇上,东厂已经到了不得不大加清理整顿的时候了!” 张居正拍案道:“好!正该如此!其实说实话,当初那幸存女子向本辅哭诉完事情经过之后,本辅着实是气愤之极,说什么也想不到朝廷衙门之中竟会有如此灭绝人性之官役存在。考虑到东厂的特殊地位,小友又新任了厂督,本辅才压下没有立刻处理,唉,这东厂之恶,可不是一日两日了,小友存心彻底整顿,却也不是一件轻易事!” 杨宁淡淡一笑道:“首辅大人要对几万京官搞‘京察’,岂不更难百倍,小子不敢比肩阁老,却怎也要学上一学,总不过为了大明社稷罢了!” “好!”张居正击节赞了一声,随即又叹道:“若天下官员都如你我这般,何愁大明不兴、又何愁天下不平啊!” 第三百零六章 大开杀戒 张居正到访的第二日一早,杨宁先是坐轿进了宫,在乾清宫和福宁宫打了个转之后,便去了东厂大堂。从这一日开始,他便要切实履行起自己身为“厂督”的职责了。 杨宁高坐于东厂大堂之上,堂下向忠、刑铁风、张为年、以及东厂十二部的掌班太监等东厂核心人员分列两旁站立。 杨宁环视堂下众人一眼,开口道:“各位,离本督公接掌东厂已经过去一段日子了,元宵节前时,咱们东厂已经进行了初步的整顿革新,但经过这段日子以来发生的事情来看,本督公觉得这东厂整顿的还不算彻底、革新的还不够,新制定的‘厂规厂纪’根本引不起某些人的重视,换句话说,东厂之内有很多人根本就不将我这个新任厂督放在眼里……。因此,本督决定,在接下来一段时间里,整个东厂上下要进行一次完全的、彻底的、改头换面的清理整顿,而这番整顿,就先从严肃十八条厂规开始!刑铁风何在?” “属下在!”刑铁风急忙躬身抱拳答道。 杨宁淡淡道:“立刻派得力侦骑捉拿在河间府夺财害命的‘辰部’下属档头番役,限期十日内全部捉拿归案,不得有误!” “……遵命!”刑铁风稍一犹豫,还是应声道。 “张为年听令!” “属下在!”张为年应声而出。 “命你立刻组织刑律司人手,对于近段时间以来东厂内凡是违反厂规的人员,全部进行审评定罪,该打板子的打板子、该免的免;尤其是‘卯部’那几名冤屈翰林官员致死还勒索其家人的,更要从严定罪,对于那些犯了死罪的么……!” 说到这里,杨宁眯了一下眼睛,杀气陡现,“先关入东厂大牢,待河间府那些犯事人员捉拿归案后,一起审理问罪、明正典刑,然后选个‘好日子’,送这些人一起‘上路’!” 杨宁冷冷说完,堂下东厂众人已是一片惊骇之色,他们说什么都没想到,在处理近来的这些违纪事件上,杨宁竟然是打定了主意要大开杀戒。 虽说这次两起事件中犯事的东厂人员的行径太过恶劣了些,但之前在东厂的历史上也不是没有过,时任厂督大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实在交代不过去才开杀戒,可这次若按杨宁的决定,真要严格按照新制定的厂规审理定罪,先不说那些挨板子、被踢出东厂的番子,只是要处以极刑的,只怕便得有十几人之多。 一下子就有十几个素来在世人面前飞扬跋扈、不可一世的东厂番子的人头落地,这可是开了东厂有史以来的先例,必将在朝野内外引起一场巨大的轰动,杨宁的这个决定,实在是太过惊世骇俗了些。 “禀督公,若真一下子处决那么多人,此事实在是——,实在是非同小可,您看是不是……是不是先向太后娘娘与皇上禀报一声,听听他们……呃,属下、属下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话说到这里,刑铁风却在杨宁冷冷目光的注视下再也说不下去了。 注视了刑铁风好一会儿,直到将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杨宁才不冷不热开口道:“刑千户,要不要向太后娘娘和皇上禀报,那是我这个东厂厂督的事情,而你,只要做好本督吩咐好的事情就是了!” 杨宁这话里的别样意味儿已是非常浓重了,在场众人立刻都听了出来,而刑铁风更是明白方才情急之下犯了大忌,脑门子上的汗立刻就下来了,急忙低头道:“是……,属下、属下莽撞,还请督公恕罪!” 杨宁上来便是杀气腾腾,此刻又如此不留情面敲打刑铁风,不由让堂下诸人都是屏气凝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一时间大堂内气氛十分凝重。 杨宁这时脸色却突然和缓下来,轻笑一声道:“刑千户,你这也是为了咱们东厂考虑,又何罪之有!本督只是就事论事,你也不要多想,以后太后娘娘那里,你该如何还是如何就是,咱家说到底不也是为了太后娘娘和皇上尽忠么!” “呃……?”刑铁风不禁一愣,有些迷惑不解地望着杨宁,刚才听杨宁的话明明是有些暗怪他跃级向太后娘娘汇报的行为,此刻却怎又如此说,莫非是说得“反话”不成? 杨宁却是不再理会刑铁风,而是板下脸来,对堂下喝道:“卯部、辰部两部掌班太监何在?” 众人中两个中年太监浑身一个哆嗦,战战兢兢闪出身来,双双答道:“属下在!” 望着堂下这两个冯保的亲信,杨宁冷笑一声道:“两起如此恶劣的事件出在你们两个的部下所属,你们身为两部掌班,难辞其咎,今日便收拾收拾,滚出东厂吧!” “是……是!”被杨宁开始的杀气所摄,两个掌班太监哪敢辩白一句,都是面如土色,狼狈退出了东厂大堂。 几句话便免去了两个掌班太监,杨宁面不改色,转对向忠吩咐道:“按照咱家之前的意思,选两个合适的人接替两部掌班职位!” “是!”向忠答应一声。 堂下众人这下算是听明白了,看来杨宁这不但是要整顿东厂的纪律,更要彻底清理东厂之内的异己势力,将东厂从头到尾、从外到内的职位势力,全部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一时间,那些原忠于冯保之人心里不由都惴惴不安起来。 接下来,杨宁又指示布置了其它一些东厂的厂务,为未来的东厂彻底整顿做好前期工作,比如让向忠领人详细清查东厂大牢内在押罪犯情况、缉查有无冤假错案等等,并让其做好详细记录,向自己汇报。 在东厂布置完事情的这日下午,杨宁又坐轿去了锦衣卫指挥使司,二度拜访了锦衣卫指挥使刘守友。 刘守友自然知道杨宁是为什么而来,二话不说,拿出了一本花名册,这本花名册上记录着刘守友在锦衣卫“缇骑”之中遴选的符合杨宁要求的人员名单,足足有二三百人之多,而且每一个名字的后面都详细描述了此人的年龄、身体条件、家世背景等信息。每一个人都符合杨宁所提出的要求——年轻壮汉、出身贫苦、背景干净、都或多或少有一定的身手。 对于这份人员名单,杨宁相当的满意,刘守友如此配合,也让他对此人好感倍增。 接下来的日子里,京城内外、甚至北到关外、南至江南的民间百姓便会发现,大批褐衣白靴的东厂番子侦骑四出,一个个神色匆匆的彷佛要捉拿什么人,而且这些番子的行事与往日的飞扬跋扈、不可一世的行径大不相同,一个个气焰都收敛了许多。 正当百姓们为不知道谁又将遭到东厂番子的荼毒而感到叹息、为东厂番子的奇怪举动而感到纳闷时,随着一个个昔日曾也做过东厂番子的犯事者的落网,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要遭到东厂迫害的却是他们“自己人”,这不禁让许多人都暗暗拍手称快。 但也有那有心人,在多方打探之后,终于得到了一个让人震惊的消息:这次东厂的行动,却不是番子内部的“内讧”,而是新任东厂厂督杨公公在追查前些时日发生在河间府大路上“镇远镖局”被灭门的惨案,而凶手竟是一群东厂番子,这不禁让民间百姓们再一次对东厂的残暴与恶行群情激奋、深恶痛绝。 而当有消息说杨公公下定决心要大加整顿东厂、坚决处决这批犯下滔天大罪的东厂番子时,有的人惊讶、有的人兴奋、但更多的人却是将信将疑,不相信一向臭名昭著的东厂会自己打自己的嘴巴、自己杀自己的人。 但很快,东厂在京郊进行的一场“集体开刀问斩砍头行动”,立刻消除了全天下人的怀疑。 不得不说,东厂确实是一个组织严密、效率极高的专业特务机构,在侦缉情报、捉拿人犯方面已到了登峰造极的水平,他们缉拿各类重犯、要犯无比拿手,缉拿起“自己人”来却也毫不含糊。在刑铁风的指挥下,各路档头番子只用了短短七八日的时间,便将所有参与河间府谋财灭口的在逃番子捉拿归案、押入了东厂死牢。 张为年的审理、定罪等工作也十分高效,很快便将这段时间以来所有不管是犯了小事、还是大罪的人员审定完毕,该开除的开除;该打板子的则集体在午门外当众执行。 一时间,棍杖翻飞、几十番子皮开肉绽、血肉横飞、蔚为壮观,而看热闹的三司六部六科廊、都督府衙门的文武官员们则一个个都面面相觑,有些相信东厂杨公公是在动真格的了。 而更让这些文武官员及天下百姓确信无疑的是,几日之后,京城各处张贴东厂告示,细细列觉了在冤死人命、勒索钱财、及发生在河间府谋财害命、杀人灭口事件中东厂番子中的参与者、所犯罪行等等,最后够判处极刑的总共十九人。 行刑这一日,正是万历元年二月十九,京城西郊刑场上人山人海,随着三声炮响,十九颗大好头颅满地乱滚,殷红的鲜血汇成了小溪,周围百姓一片大哗,死者亲属哭声震天。 第三百零七章 细作霸虎 就在京城百姓还没有从西郊刑场血红一片的惨状引起的震惊中恢复过来的时候,当天朝廷又一件震动天下的大案张贴出布告: 已故总兵大将、西北平叛将军卜昌因在领军平叛中怯敌不战、决策失误、后又企图杀友军冒功,被监军杨公公阵前斩首之后,其亲属部将不忿,于近日竟勾结江湖门派、趁杨公公前往昌平替天祭扫皇陵归途之际意图行刺,现将有关人等捉拿归案,依大明律定罪,死罪者于次日在京郊刑场开刀问斩……。 这件案子乃是大理寺、都察院、加刑部三司会审、东厂派员监听问案,最终将以卜昌族弟卜盛、族侄卜洪宝、以及其部属旧将延庆卫指挥使郑进为首的主使、参与此次行刺的一十三人开刀问斩。 京城西郊刑场被鲜血浸染的地面还没有干透,又是十三颗大好的头颅落地、十三具尸体脖腔处鲜血狂喷,围观行刑的京城百姓又一次陷入了深深的震撼之中,轰然的动静小了许多,但每个人心里却因为朝廷近来这接连两次雷霆霹雳般的血腥手段而心潮起伏、血脉贲张,或激动、或惶然、或拍手称快。 尤其是对于史无前例的一次就砍了十九个不可一世的东厂番子的头颅,这真正是刺激了朝野内外、官员百姓、尤其是所有东厂太监、番役的每一根神经,这让他们充分认识到新任东厂少年厂督杨公公果敢坚毅、残酷血腥的雷厉手段的同时,也隐隐地有些意识到,一向飞扬跋扈、臭名昭著的东厂,也许会将有一个巨大的改变!有志之士更是认识到,这将是百姓之福、皇家之福、更是大明之福! 一时间,杨宁这位先后在宁夏平叛、草原和谈、募捐赈济灾民等朝廷大事中立下汗马功劳的少年太监,再一次迅速成为京城内外、大江南北官员百姓津津乐道的话题和谈资。 其实自从武宗朝以内宦刘瑾为首的“八虎”乱政之后,朱皇室对太监弄权便大为警惕,内监权势大不如前,而朝野内外的官员百姓对于内监则更大多是深恶痛绝、鄙薄如履,而杨宁的出现、及其所作所为,却在一定程度上让人们对于内监的印象有了一定的改观,虽仍有许多士林儒生痛声疾呼小心内监再出一个“刘瑾”,但单只因为杨宁主持募捐赈济灾民一事,便让普通民众对杨宁好感大增,对于杨宁他们想到的不是“刘瑾”,却是将他比作成祖时期七下西洋、对大明有着巨大功劳的“三宝太监”,这个评价可算是极高的了! 在京城出了这两件大事的时候,民间江湖上却也传出了一件轰动整个武林的爆炸性消息:一向雄踞滇西苍山洱海之间多年的武林大派——点苍剑派,其门下两位长老、八名年轻弟子一行人全都被人击毙于开封府外黄河浅滩,其死状甚惨,而凶手却是不详,据当时发现尸体的目击者称,大部分死者尸体浑身异常冰凌僵硬,只有两具尸体因受黄河水浸泡而发软。 此消息一出,江湖武林顿时为之哗然,要知道,点苍派虽然偏居滇西一隅,但在武林中实力地位却都不可小觑,此番竟然栽了那么大一个跟头,真可谓是奇耻大辱。 一时间,江湖武林众猜纷纭,究竟是谁和点苍派有如此深仇大恨,竟然下如此重手!而根据检查死者发现,所有死者身上的伤势全都如出一辙,明显是被同一人所杀,究竟又是谁有如此高超身手,竟将点苍门中功夫实力颇为不俗的两位长老、八位年轻弟子中的佼佼者毙于一役! 而点苍派的这次惨剧,也惊动了有江南武林盟主之称的“风湖山庄”庄主风千行,其亲自率领江南武林道调查此事,却一直查不出什么线索。 东厂的侦缉无孔不入,开封发生的这次事件的密报很快便呈递到了杨宁手中,杨宁看了不由又惊又喜,惊讶于点苍派竟然出动了这么多人,想来是后来又有前来接应的人加入;喜的却是小乐子的高绝身手,两位武林门派的长老外加八位弟子竟当不得他一人之地,那他的实力放在江湖上岂不是数一数二的高手!惊喜之余,杨宁更多的却是担忧小乐子的安危,担心他是否受伤,又是否能平安归来。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小乐子却始终没有回转,杨宁心里的担心不由一天比一天沉重,更忍不住胡思乱想,担心小乐子出了什么意外。 这一日午后,也就是砍了十九个东厂番子人头的下午,杨宁端坐于东厂大堂旁边的侧厅内,有些心不在焉的听取着向忠关于东厂大牢之内在押犯人情况的汇报。 之所以心不在焉,一是记挂迟迟没有消息的小乐子;二却是因为上午时行刑的场面,倒不是说因为其场面血腥,对于经历了宁夏平叛、草原叛乱诸多战乱场面的杨宁来说,那点小场面倒还吓不住他,但关键是那些被斩头的番子亲属悲痛欲绝的哭泣场面,让杨宁心里有些不舒服,其中有白发苍苍的老人,也有哭得晕厥了的妇人。尽管他知道那些被执行斩刑的番子都是罪有应得,但那些老弱妇孺的哭声却着实让他听着难受。 “宁哥儿,大体情况便是如此,综上所计,如今东厂大牢暂押各类犯人总计一百六十三名!” 经过了一番冗长的汇报之后,向忠终于完成了对所有在押犯人的情况介绍。只有他们两人在,向忠对杨宁还是老称呼,这不是向忠没规矩,而是杨宁的意思。 听完了向忠的汇报,杨宁不由皱起了眉头。从表面上来看,向忠所讲的这些犯人情况都没什么问题,好像都是犯了罪才被抓进了东厂大牢,但仔细一琢磨却不是这么回事儿,这六十三人之中自然有恶贯满盈的江洋大盗、杀人劫货的土匪重犯、但却肯定也有受冤屈、遭迫害的无辜者,从前几日那件将一位翰林屈打成招、迫害致死的事件就可见一斑。 “忠子啊,情况你是调查清楚了,但这只不过是表面现象罢了,这里面有没有被冤枉的、有多少被冤枉的,这个你搞清楚了么?”杨宁悠悠问道。 向忠面露难色,“宁哥儿,这事只怕有些难办,凭早先东厂的作风,这些人里面肯定有不少是被冤枉的,但这得需要一一审理才能弄明白,但关键是——,俺又不是审案问案的料儿,这事得找些刑案老手来办才行!” 杨宁摆摆手道:“找什么刑案老手啊,你把这些人的卷宗全弄来,我就辛苦一番,用些时日来给你审一审,有疑虑的再让张为年他们派人调查一番,不出几日,保管是黑的黑、白的白,分个清清楚楚!” “唉,好咧!”向忠答应一声,出门让人搬卷宗去了。 整个下午,杨宁便呆在东厂,翻看那些在押人犯的卷宗。 这一看之下,果然不出杨宁所料,只翻看了十来份儿,依他的观察,其中便有六份明显存在问题。 其中又有三份类似于“文字狱”的性质,是几个士林官员儒生因为有侮辱朝廷的言行诗句而被抓起来的,对这样的案子,杨宁是颇不以为然的,人家不就是说个话、写个诗发发牢骚么,有的根本就没有明显辱骂朝廷的意思,这些人又不是想造反,说句实在话,你就是借他个胆子,他也不敢反啊!为了这种无聊的事却将人家抓了来,说到底还不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更或者是那些有私心的想勒索些钱财罢了,不用说,以前东厂里这样的事,上到冯保刑铁风,下到各部的档头番子、甚至东厂大牢的狱卒执事,只怕很少有人没捞过好处。 而要想改变这种情况,清理冤案错案,杜绝酷刑冤屈、敲诈勒索行为,势必将要损失掉东厂这些人的利益,想到这个,杨宁不禁也有些头痛,东厂多年积弊重重,真要改头换面,却是一件相当不容易的事。 除了“文字狱”性质的案件,其它两件也有问题,两件案件的记录都明显的漏洞百出,明显存在冤屈的情况。对于这些案件,杨宁全部按情况分了类,以备之后按情况不同进行审理甄别。 尤其引起杨宁注意的,是最后一件关于一个鞑子细作潜入大明境内刺探军情、被东厂“缇骑”抓获于山西西北边境的案件,案件本身倒没什么出奇之处,但其中提到东厂在损失了两名档头、七八名番子的情况之下,才抓获了这个自称“霸虎”的鞑子细作,却着实让杨宁吃了一惊:东厂番役、尤其是身为档头的,个个都是身手不凡,而照此人所为来看,其身手着实了得! 刹那间,杨宁生出了要一见这个叫做霸虎之人的念头。随即,他喊来向忠,一问之下,这个霸虎正被关于东厂大牢深处,杨宁案卷也不看了,立刻领人向东厂大牢方向而去,他定要见识一番这个霸虎乃是何样的一个人物! 第三百零八章 生不如死 东厂大堂北边,便是层层高墙围绕、戒备森严的东厂大牢。 说起京城里百姓最为深恶痛绝、谈之色变的两个地方,一处是锦衣卫北镇抚司掌管的“诏狱”,而另一处,便是这大内东缉事厂的大牢。 历史上,这东厂大牢曾关过各色人等,上至王公大臣、下到贩夫走卒。而曾迫害冤死的人更是不计其数,乃是京城百姓心中一等一的阴森、恐怖之所。 虽然做了东厂厂督,但同样的感觉也不可避免地出现在杨宁身上。穿过大牢番子把守的层层关卡,越往深处走,杨宁便越感到这东厂大牢内处处透着一股阴森、诡异的气息,让人极不舒服,他心里不由暗暗想到:这死人多的地方邪气就是重,只是不知道这里有没有什么冤死而未投胎的鬼魂在游来荡去!拜托可千万别撞上自己的身! 通道两旁的一个个囚室内,囚禁着形形**的犯人,一个个白衣囚服、蓬头垢面,杨宁仔细观瞧,这些犯人大多看不清面貌,但却可以看出有老有少。 听到有人在外面经过,这些犯人中只有极少数人抬头懒懒看了一眼,然后重又低回头去,继续与身上的虱子蚤虫较劲。 杨宁不由心里暗暗纳闷:明明自己一身锦衣蟒袍的太监大官服饰,这些人中不是有不少有冤情之人么,怎么不趁此机会向自己喊冤呢? 他忍不住就这个问题问身旁的向忠,向忠瞥了一眼身后跟从的随从太监和大牢看守,才附耳在杨宁耳旁道:“很简单,他们怕挨打,因此没一个人敢蹦出来!” “怕挨打?那是为……!”杨宁刚要详细询问,冷不丁从旁边一个囚室里猛地扑上一个人来,一下撞在铁栅上,“公公、这位公公,小生冤枉啊,求公公为小生做主……!” 这人冷不丁扑上来,倒把杨宁吓了一跳,他下意识往另一个方向一闪,而身后跟随的大牢看守已是勃然大怒,立刻有几人对那囚犯高声怒喝,其中一个甚至抽出腰刀,猛地砍向那囚房抓在铁栅上的手指,只听“铛”的一声,火星四溅!不过幸好那囚犯缩手快,他的手指才没被砍掉。 另有看守麻利的掏出钥匙打开牢门,几个人如狼似虎奔了进去。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那囚犯一脸惊慌,颤声道。 几个看守也不搭腔,径自上去将那喊冤的囚犯一脚踹到在地,随即便是一阵毒打,那浸过牛油的皮鞭没头没脑的向那囚犯招呼而去,打得那囚犯满地乱滚、惨叫连连,周围其它囚犯吓得都往角落里缩去。 杨宁皱皱眉头,冷声喝道:“住手!” 几个看守如闻圣旨,急忙停下手来,而那囚犯已被打得遍体鳞伤,躺在地上**着,渗出的鲜血将本来尚算干净的囚服染得通红。 现在杨宁终于明白向忠所说的是什么意思了,这些大牢里的囚犯不是不想喊冤,实在是被这些凶神恶煞般的狱卒看守打怕了、吓怕了。 不过这个挨打的囚犯倒是个例外,明知道会挨打,他竟然还敢冲自己喊冤,不知道是确实身负天大冤情,还是刚进来这里的“愣头青”。不过看他这身远比其他囚犯干净得多的囚服,多半是后者,此人想必是刚被抓了进来不久。 “这人叫什么名字,是个什么来历?”杨宁开口问道。 旁边一个看守牢头立刻躬身道:“回督公,此人名叫郑钰,乃是京城紫竹林书社的少东家!” “哦,紫竹林书社……!”杨宁沉吟道,这个紫竹林书社他倒是听人说过的,据说是目前京城乃至整个天下最大的书社,专司刊印各种书籍售卖,相当于现代社会的出版社性质,而这紫竹林书社还是私人所有,想不到这个喊冤的人竟是这个书社的少东家。 “此人因犯何事被抓了进来?”杨宁对这郑钰来了兴趣,暂时倒是忘了要去看的那个“鞑子细作”霸虎。 那看守牢头继续躬身回道:“回公公,因为此人被抓进来没多久,详细情况小的不甚清楚,不过据说是因为紫竹林书社刊印反书,这郑钰才被抓了进来!” 又是一个“文字狱”,怪不得这郑钰喊冤。不将精力放到正事上,整天拿这些“莫须有”的破事较劲,真是当权者的愚昧! 杨宁心里泛起这个念头,不禁有了几分火气,淡淡问道:“刊印反书?那他们刊印了什么反书?” 察觉到杨宁好像有些不高兴,那看守牢头不禁更加小心翼翼道:“好像是一本叫什么……《女诫》的书……!” “《女诫》……?那这和反书不反书又扯上什么关系了,少卖关子,往详细了说!”杨宁有些不耐烦地道。他虽不知道这《女诫》具体是什么内容,不过听名字倒也能猜出一二,无非是一本封建社会统治者教妇女“三从四德”之类的书籍,但如此来看,印这样的书朝廷应该欢迎支持才对,怎么就给按上了个反书的罪名! 杨宁这儿十分纳闷,那牢头却是愁眉苦脸道:“回公公,这个中的详细缘由……,小的……小的就不清楚了!” 杨宁一阵气闷,却也懒得和那牢头生气,转对向忠道:“你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向忠摇摇头道:“不知道!案卷上关于这郑钰的记载好像写的非常笼统,没有详细描述!” 杨宁有些奇怪了,人都给抓来了,怎么具体什么罪名竟如此含糊!这都是冯保在时干的好事! “你们,有没有谁知道?”向忠对一帮随从太监、大牢看守道。 这些人纷纷摇头,没一人作声,杨宁有些悻悻道:“算啦,回头这事问刑铁风吧,他肯定知道!咱们先去看那‘霸虎’去!” 说完,杨宁又指着郑钰对那牢头吩咐道:“找人给他治伤,并好生照看着,若出了什么意外……,哼哼!有什么后果你明白?” 其实说这话,是因为真出了事如何惩罚这牢头杨宁也没太想明白,干脆就含糊了过去,不过这样一说却很起威慑作用,那牢头竟吓得一个哆嗦,若小鸡啄米般点头道:“明白明白,督公请放心,从现在起,小的绝不会让这人少了一根寒毛!” 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午时杨宁刚刚砍掉了十九个东厂番子人头的缘故,自打进了这东厂大牢,那些平日里不可一世、被牢中犯人视作“魔鬼阎王”的狱卒看守们一个个乖得像兔子一样,望向杨宁的眼神里也总透着一股畏惧之意。 “嗯,那就好!”杨宁满意地点点头,又瞧了牢内依旧躺在地上**的郑钰一眼,才当先向大牢深处走去,向忠等急忙跟上。 又经过了几道儿臂粗细的铁栅门之后,杨宁一行人终于来到了东厂大牢的最中心位置,这却还没算完,前面引导的大牢看守又打开了一处机关,地面上两块沉重的石板缓缓向两侧滑去,露出向下的一排整齐石阶,这里是通向东厂大牢地下核心一层的通道。 进入这一层,随行的狱卒看守们神色明显慎重了许多,而还没下去,杨宁便听到下面传来的怒骂声、狂笑声、叫嚣声、惨叫声……,各种声音响成一片,宛若是一处人间地狱。 察觉到杨宁惊愣的神色,向忠在一旁解释道:“下面这层关的都是些要犯、重犯,都是亡命之徒,这些人大多都是些油盐不进、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滚刀肉’,酷刑对他们没用,杀又一时杀不得,因此这下面要比上面……乱得多!” 杨宁点点头道:“明白!” 对嘛,这下面地牢的样子才有点儿不负了这东厂大牢之威名么! 杨宁当先走下了石阶。 这东厂地牢,建的也十分宽广,火把通明,通风也十分良好,过道拐角处站满了隶属东厂大牢的看守番役,一个个都是彪形大汉,见到杨宁纷纷行礼。 杨宁边往深处走边向两旁看去,这里的牢房不像上面,每一间里只关着一个犯人,而且这些犯人果如向忠所说,尽管铁栅外有一个个狱卒看守虎视眈眈、怒目而视,但这些犯人见到杨宁还是像吃了兴奋剂,冲着他狂吼、怒骂、大笑,并不顾看守抽过去的皮鞭,使劲摇晃、拍打着囚牢的铁栅栏,发出乱糟糟的声响,有的甚至抓住狱卒的鞭子,和狱卒玩起了“拔河”。 看着眼前这疯狂的景象,听着一片刺耳的喧嚣,杨宁不禁一阵感叹:这些犯人们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东厂地牢,一日日受着生理和心理的折磨,若不用各种形式的发泄来舒缓,只怕早一个个疯掉了! 若是有朝一日自己被关在这里,不知道能不能受得了这种……呸呸呸,乌鸦嘴,想什么呢!老天保佑,自己一定会大吉大利、万事如意,又怎会沦落到这步境地呢! 将来如果……就算……万一……有什么不测,自己一定要早作准备、溜之大吉,可说什么也不遭这份罪,否则可真将生不如死了! 第三百零九章 大有隐情 拐过几个弯,杨宁终于来到了地牢内最里面的一处囚牢,这处囚牢的铁栅明显比其它囚牢粗了许多,一接近这处囚牢,随从的看守狱卒们脸上明显多了几分戒备神色。 远远的,昏暗的光线下,杨宁看到囚牢内靠墙坐着一个满头须发皆张、身材魁梧雄壮的犯人,低着头,没有一点动静,这人想必就是那位杀了数名东厂档头番子才终被擒的所谓的鞑子细作“霸虎”了。 杨宁想看得清楚一些,不由下意识往囚牢的铁栅处走去。 整层地牢的总牢头是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大汉,这时他慌忙闪身出来拦住杨宁道:“公公,这个叫‘霸虎’的犯人身手十分厉害、且力大无穷,脾气又十分暴躁,还请公公不要再靠近了,以免有什么不测!” “哦?”杨宁一怔,扫了那霸虎一眼,笑道:“隔着牢门呢,能有什么危险!” 那大汉躬身道:“公公有所不知,这牢门处最好也不要靠近,上次这家伙突然发起狂来,竟隔着铁栅将靠近的一个弟兄活活勒死了,而且……,还是在这家伙两肩的琵琶骨被锁住的情况下!” “有这么邪乎!”杨宁不由倒吸一口凉气。练武之人被锁了琵琶骨,等于是被废了武功,这点常识杨宁还是知道的,而此人在这样的情况下竟然还能徒手勒死一个看守,其身体岂不是如同野兽一般,强壮得可怕! “嘿嘿嘿,怎么,小太监,这就害怕啦?”囚牢角落里一直没有动静的霸虎突然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道,声音十分浑厚,说着,他已是抬起了头来。 借着火把的余光,杨宁隐约看清此人长得身材魁梧、骨骼粗大,五官十分的粗犷彪悍,满脸胡须,乱糟糟的长发披散着,似野人一般,虽是受困之下,但此人浑身上下却散发着一种如狮如虎般的雄浑气势,一双眸子射出的光芒更是闪电般犀利骇人,彷佛随时要择人而噬。 真是好一条彪形大汉! 杨宁心里暗赞一声。 “呵呵,咱家只是惊讶于阁下的勇武罢了,又如何是害怕!”杨宁挥手止住了要发作的狱卒看守,淡淡笑着对那霸虎道。 那霸虎“哧”的发出一声不屑笑声,“小太监,怕了就是怕了,又何必嘴硬!对了,老子在这里关了这么久,怎么从来没见过你,你是何人,东厂新进的‘小阉狗’么,冯保那条‘老阉狗’到哪里去了?” “大胆!”那牢头大汉怒喝一声,挥手道:“来呀,给这狗贼上刑!” 杨宁虽没生气,但这次却也没作声,他是想看看这些狱卒看守是如何惩治这霸虎的,莫非是要打开牢门进去对这霸虎来一阵拳打脚踢? 随着牢头吩咐,有两个狱卒答应一声,却是没有打开牢门,而是走到了囚牢的两个角落里,那里各有一个绞盘,这两人同时摇动起绞盘的手柄,却听囚牢内立刻有铁链拖动的“哗哗”声响起,夹杂着霸虎的一声闷哼。 随即,令杨宁口瞪目呆的事情发生了,只见霸虎两肩斜上方各崩起一根拇指粗细的铁链,随之向上升去,想必上方是连着那绞盘,而铁链的另一头,连得却是霸虎的肩部,杨宁仔细看去,两根铁链竟然分别穿在霸虎两肩的琵琶骨上,杨宁看得心里一阵哆嗦。 随着铁链缓缓向上升去,也在逐渐绷紧,那霸虎嘴里嘟囔一声,好像是骂了一句什么,随即便主动站起了身来,手臂回曲,两只大手抓住了铁链。 刚才霸虎坐着,杨宁便觉得这霸虎身材定是十分高大,而当他这一站起来,杨宁看清了他的整个体型时,不禁还是暗暗惊讶于他的魁梧体型,只见这霸虎身高足有两米,生得肩宽胸厚,体壮如熊,十分骇人。 随着两个狱卒转动绞盘,那铁链越升越紧,终于绷直,那霸虎一声不吭,只是用手紧紧抓住两根铁链,自然是为了不让自己的琵琶骨受力,而铁链一直上升,随即竟将霸虎整个庞大身躯缓缓拉了起来,这情形不禁让杨宁一阵不寒而栗,若不是霸虎用手握着这铁链,那铁链定会将他的两个琵琶骨扯断,真要那样人铁定就废了。 不过好在,看来霸虎以前没少受过这样的折磨,应对起来非常熟练从容,只是,他这样双手吊住整个身体,也不知能坚持多长时间,当他臂力不够的时候,身体就会控制不住的下沉,到时候他两条脆弱的肩胛骨便会……! 这可真是一种精神与肉体上的双重变态折磨! 就在杨宁会以为霸虎凭着臂力还能坚持一段时间的时候,霸虎的庞大身躯已经上升到了一定的高度,而从他脚下随之也传来哗哗的铁链响声,杨宁凝目望去,却震惊地看到霸虎的两只脚脖子处竟也各栓了一根铁链,而且铁链的另一头是固定在地牢地面上的铁板上,随着霸虎身体上升,脚上这两根铁链渐渐绷紧了起来。 杨宁不由看得口瞪目呆,这才真正见识到东厂折磨囚犯方法的巧妙、残酷、甚至变态! 终于,上下的铁链全都绷紧了,而随着两个看守继续转动着绞盘,霸虎的双臂终于开始用力,两种力量相较之下,铁链不断传来“吱吱”的摩擦声,让人听着牙酸。 细不可闻的,杨宁听到霸虎好像自胸腔里发出一声闷哼声,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杨宁知道,霸虎的两肩琵琶骨终于开始吃力了,也可以想象此刻他承受着多么大的痛苦。 铁链绷得越来越紧,霸虎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但他自始至终却是一声不吭,默默的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一时间,杨宁倒是不得不佩服于这霸虎的硬气。 “行了,放他下来吧!”杨宁终于出声道,他还真是怕这样下去霸虎两肩的琵琶骨被勒断了。 那牢头大汉并没有立即听从,而是躬身对杨宁禀道:“公公,这狗贼骨头硬得很,现在还没到他的承受极限,若是不下大力气将‘料’给他上足了,他的气焰便压不下去。” 杨宁脸沉了下来,淡淡道:“折磨这样的汉子有意思么?放下来!” “是!”那牢头大汉急忙答应一声,挥手示意两个看守松动绞盘。 随着绞盘回转,终于,霸虎重又被放了下来,而一回到地面,霸虎便气喘吁吁地瘫软在地,浑身大汗、彷佛虚脱了一般,两肩处渗出的鲜血染红了胸前一大片囚衣。 杨宁望了霸虎一会儿,转头对那牢头大汉道:“你们每天都要给这人上‘料’么?” 见杨宁面无表情,那牢头大汉心里不由惴惴,犹豫着道:“回……公公,这、这贼子每日里疯疯癫癫,破口大骂,一刻都不得安生,气焰实在太过嚣张,属下等便——,便有时候教训一下他……!” 杨宁心里不由冷笑:看今日这些人小施的手段,就知道这“教训”有多么的残酷痛苦了!这霸虎却也真是铁打的汉子,熬了这么久竟仍能承受得住,还能有这般气势,足见其硬气! “既然他这么不得安生,他的案子怎么不早审结了,他杀了咱们这么多人,按律早该处死了,为何留他到现在?” 那牢头大汉摇头道:“这个……,属下却是不知,只知道是冯公公的交代,每日不能让这贼子安生,也不能让这贼子弄死了……!” 杨宁微微一笑道:“你刚才不是说是这霸虎自己不想安生么,怎么现在却又说是冯公公交代让他不得安生呢?这到底是谁不想安生?” “这——!”那牢头大汉不由面红耳赤,这才意识到自己一时嘴快说漏了嘴,支吾着却是说不出话来。 杨宁再懒得多说,淡淡道:“咱家不管你们以前如何,从今日开始,在此人的案子没搞清楚之前,不得再对此人施以任何刑罚,派人好生照看着,回头本督公要亲自审他!” “是!”那牢头大汉急忙应道。 又望了那霸虎一眼,杨宁这才转身而去,这阴森森、乱糟糟的地方,他是真不愿意再多呆。 当走出东厂大牢的一刹那,感受到外面晴朗的天空、温暖的阳光,杨宁心里不由一下子豁然开朗,甩了甩头,回头望望,心里暗道:这鬼地方,真不是人呆的! “叫刑铁风和张为年来大堂见我!”杨宁吩咐道,随即与向忠去了东厂大堂。 东厂大堂内,刑铁风和张为年纷纷来到,这两日他们两个为了整顿东厂、查处违纪番役的事都是忙得不可开交。 杨宁放下手中郑钰和霸虎的卷宗,示意向忠交给刑铁风和张为年两人看过,然后才对刑铁风道:“刑掌作,关于这郑钰和霸虎的案子,也是赶巧被咱家知道,这其中有许多不明白之处,问大牢里的人他们都不知情。这两件案子都是冯公公在时所发生的,你跟随冯公公这么久,对此可知情?” 说完,杨宁目光便一瞬不瞬的望着刑铁风,看他如何回答。 算起来刑铁风在东厂任掌刑千户一职也是多年,在东厂内部自然也是培养了一定的势力,这几日调查处置东厂内违纪人员,不可避免的其中也牵涉到属于他的人,虽然他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情绪,但杨宁知道他心里定会有所不满,此刻问他冯保的事,也是出于一种试探。 对于这刑铁风,杨宁还真是挺为难,虽说自打他接手东厂以后,这刑铁风在很多事情上都十分积极配合,也对杨宁表现了足够的听从和忠心,但此人在东厂内多年耳濡目染之下,难免也是龌龊累累,一些旧习陋规更是少不了,杨宁要改革东厂,必定要和此人的某些方面发生利害冲突、存在许多掣肘,按说最好的结果是将此人拿掉,由张为年取而代之,但此人却又是李太后的人,动了他难免让李太后心里不舒服,所以说这事还真是不好办。 刚才看了卷宗,刑铁风早已心中有数,此刻听杨宁发问,急忙躬身道:“公公明察秋毫,这郑钰的案子……,乃是冯公公在时所办,确实——,确实是有些问题……!” 杨宁点头道:“那你就说说,这郑钰的案子是怎么回事,听说是印了本《女诫》,就被抓了进来,却又是犯了朝廷的什么忌讳?” “回公公,说句大不敬的话……,这《女诫》犯的不是朝廷的忌讳,而是——,当今太后娘娘的忌讳……!” “哦,此话怎讲?”杨宁诧异道,怎么这事竟扯出李太后来了! 刑铁风微微一笑道:“公公想必一定没有看过这本书,这书名《女诫》,自然是诫谕妇人女子为人处事之道,其中有一条便是说‘后宫女子不得干政’,而这一阵子正是皇帝年幼刚刚登基,太后娘娘倾心辅佐的时候,偏偏这紫竹林书社在这个时候刊印这《女诫》,自然是……有犯忌讳的事了!” 杨宁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因为这个! 如今万历年幼,李太后名义上说是住进乾清宫是为了照顾年幼皇帝的起居,但事实上却不可避免的干涉、影响了朝政,如今明眼人都知道,朝廷大事小事几乎都是李太后说了算。 当然,李太后绝不是武则天那样的人物,她只不过担心儿子年龄幼小,朝政应对不来,怕儿子的江山坐不稳,才站出来为儿子听政出主意,但这却是明历朝历代都十分犯忌讳的事情,这也自然成了李太后心中极度敏感的一根刺,不能触碰,而这紫竹林书社在这个时候刊印《女诫》发卖,即便是这其中没有攻击李太后的政治目的,但却也是实实犯了李太后的忌讳,不落难才怪! “那京城别的书社有没有也在刊印这《女诫》的?”杨宁问了一句,这紫竹林书社在这个时候刊印《女诫》,也不能排除是处于对李太后的不利,更很有可能暗中有人在指使,想对李太后制造“舆论压力”,那么,自然也不排除有别的书社参与了此事。 刑铁风却是摇摇头道:“没有,在这个当口,只有紫竹林书社这一家刊印了这本《女诫》!” “哦……!”杨宁缓缓点头道,脑海里又想起刚才那郑钰大呼冤枉的情形,心里有些倾向于这是又一件文字狱性质的冤案,不过却又有些拿不准。 刑铁风见杨宁若有所思,犹豫着道:“公公,还有一处隐情,卑职不知当讲不当讲……!” “有什么不能说的,讲!”杨宁断然道。 “是这样,冯公公涿州老家有一侄子,叫冯邦宁,因年前冯公公升任司礼监掌印,太后与皇上皇恩浩荡恩萌其家族后人一个,因冯公公无后,便恩萌了这冯邦宁,来京直接担任了锦衣卫北镇抚司正五品的镇抚司副使。听说这冯邦宁来京后,便仗着冯公公权势,在京城里飞扬跋扈、胡作非为,前一阵子更是看中了前内阁辅臣郭朴大人的独女,而这郑钰,却与这郭家千金乃是青梅竹马之好,很快,郑家便出了这《女诫》一事,冯公公当时交代卑职将这郑钰抓了进来,还没等说如何处理,公公……公公就掌了东厂,此事一时便压了下来!” 听刑铁风一口气说完,杨宁这才明白了事情始末,这件案子再清楚明了不过了,那冯保的侄子,定是一个“二世祖”的货色,看中了人家的未婚妻,人家看不上他,便求自己的叔叔对情敌来了这么一出,本来就是印一本书的事,可让冯保在李太后面前一煽风点火,郑家便立刻倒了大霉。 说起来,这事可真是够俗套的,不过,牵连却也是甚广,处理起来颇为复杂棘手啊! 说起来,自己与那郭朴倒是有过一面之缘,此人一派儒雅风度,留给自己印象不错,只是如今此人可算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了,若他还是内阁阁臣,就算那冯邦宁仗着冯保权势,只怕轻易也不敢如此对付郑钰! 既然知道了事情原委,又是冯保的混账侄子所为,自己这事说什么也要管上一管,不过棘手的是,这郑家即便是无心的,可印这《女诫》确实是犯了李太后的大忌,如果自己私自将此事处理了,必会惹得李太后不愿意,看来此事关键是得过了李太后这一关才行。 “这件事咱家明白了,你再说说另一件霸虎的案子是怎么回事?”杨宁继续问道。 刑铁风面上闪过一丝犹豫神色,方才开口道:“公公,这霸虎的案子却没什么复杂的,此人身材高大魁梧,力大无穷,身手高强,乃是一个极度危险的人物,当时厂内十数名档头番役在山西西北边境两狼山……嗯发现此人,觉得此人形迹可疑,乃是鞑子潜入我大明境内的细作,上前盘问之下,此人便暴起伤人,经过了一番惨烈鏖斗,方才擒得此人,本来此人伤我东厂之人命数条,早该斩了,但……但冯公公希望能拷问此人获得……获得鞑子的情报,便将此人关到了现在!” “哦,是这样……么?”杨宁扫了一眼刑铁风道,出于敏锐的直觉,杨宁总觉得这刑铁风在说霸虎这件案子上神情里总有些躲闪,话里也时而犹豫,好像给人现编的感觉,由此看,这霸虎的案子绝对另有隐情,只是这刑铁风如此遮遮掩掩,莫非这案子和他有关? 第三百一十章 后宫干政 黄昏,杨宁前脚回到府中,向忠和张为年后脚便也跟了来。 三人进了书房落座,杨宁便直接开口对二人道:“单独叫你们过来,是因为我觉得霸虎的案子有些蹊跷。张大哥,这几日一定要派人将霸虎看紧了,以防有人对他下黑手,还有那个郑钰,也照看着些!” 张为年微有些沉吟道:“这一点还真不能不防,只是如今大牢内,大都是以前冯保的人和刑铁风的人,事情有些难办……,目前只能单独派人进去盯着了!” 杨宁轻轻点头道:“是啊,看来这下一步,我真该学学冯保在司礼监的做派了,否则这东厂到什么时候都整不利索,我又怎么能腾出身子干些别的事情呢!” 张为年和向忠神色一震,向忠微有些兴奋道:“宁哥儿……啊不,督公,你终于决定要动手了么?” “嗯……!”杨宁微眯双眼,对二人道:“冯保的人都没清理干净,更别说忠于刑铁风的人了,这下一步,你们两个多费费心,一方面重新审理一遍目前东厂所有的案子,严查那些冤假错案,该平反的平反,该放人的放人,这事张大哥负责;另一方面,向忠你重新核定东厂人员名单,留下那些底子干净些的,平日里恶迹较少的,其他全都裁掉,然后将刘守友挑出的那些年轻锦衣卫全部补充进来,还有那些随张大哥一起调来的大内侍卫,该提拔的提拔,该升调的升调,最后理一份名单给我!” 张为年和向忠全都是一脸兴奋,齐声答应。 向忠瞅了一眼张为年,犹豫一下对杨宁道:“督公这是要打造一个全新的‘东厂’,只是——,这其中最大的一处碍难却必须要考虑……,那便是这‘掌刑千户’一职……!” 不待向忠说完,杨宁便皱眉道:“你的意思我明白,要想全面打造一个全新‘东厂’,这刑铁风必须换掉,只是——,唉,这太后娘娘那里,有些不大好办呐!” 张为年和向忠不由默然,他们两个自然是知道这刑铁风是太后娘娘的人,杨宁若提出来想撤掉他,这可是十分犯忌讳的事,若引得太后和皇上猜忌,那对杨宁可是极其不利。 杨宁思考一会儿,见两人一脸凝重神色,不由笑道:“你们两个也不用觉得有多碍难,这事我会和太后娘娘说的,掌刑千户一职必须得换人,不过说实话,刑千户在我接掌东厂以来,还是十分出力与配合的,咱们却不能硬生生将他撤掉了事,嗯……,好像如今锦衣卫北镇抚司的指挥使该换换人了,不如让刑铁风过去,也应该能如他的意吧!”杨宁最后自言自语道。 张为年和向忠不由相顾神色一震,若真是那样,自千户一跃升为指挥使,军职一下连升两级,而且还是去北镇抚司那样的要害衙门,这刑铁风这下可真是赚大发了! “宁哥儿,……没必要这么厚待他吧?”向忠有些眼热地道。 杨宁白他一眼道:“不是和你说了么,这事有太后娘娘的面子在里头,再者说,在我接手东厂以后,刑铁风确实没少帮忙,我不想人家说我杨宁是那种卸磨杀驴的主儿,行了,这事我自有分寸,你们做好我吩咐的事就行……,从今往后——,东厂的事我就全交给你们两人了,以后你们就多辛苦,将这一摊子给我盯好了!” 杨宁这话摆明了是要提拔张为年接替刑铁风任东厂掌作了,张为年一脸激动道:“公公放心,属下必当誓死效命!” ———————— 第二日一早,是行刺杨宁一案结案行刑的日子,京城西郊刑场上十三颗人头正在等着那一下,作为事件的主角却坐轿进了宫。 乾清宫内,李太后母子正在坐着说话,冯保和邱得用依旧在一旁伺候着。 见到杨宁到来,冯保神色明显有些异样,昨日里被杨宁砍了脑袋的东厂番子,其中大部分都曾是他的亲信党羽,叫他心里如何能够舒服! 小皇帝万历倒是十分兴奋,对杨宁赞道:“宁哥儿,昨日里你一下斩杀了那么多东厂之中的败类,此举实是有功于朝廷社稷!今晨通政司送过来的邸报说,民间百姓都是一片欢欣,昨夜甚至有人还放了炮仗庆祝呢!” 听了这话,一旁冯保的脸色不由更加难看。 杨宁急忙躬身道:“这全仗着太后娘娘与皇上英明仁圣,体谅百姓,方才有此大块民心之举,奴才不敢居功!” 李太后微笑着望望杨宁,又转对万历道:“皇上,你们两个的话都算是说到了点子上,为君者,自要时刻记着体恤百姓、实施仁政,但对那些祸害百姓的,也要严加惩治,如此方能够真正得到百姓的爱戴,咱们大明江山才能世代永固,这一点你要切记!” 万历一脸肃然道:“孩儿谨记母后教诲!” 李太后满意地点点头,沉吟一下,方才对冯保和邱得用道:“你们两个先退下吧,哀家和皇上有话要对杨宁说!” 冯保和邱得用答应一声,转身退了出去,杨宁明显能感觉到两人背对李太后时、望向自己眼神里的嫉妒之意。 趁着万历没在意,李太后凤眼汪汪地望了拄着拐的杨宁一眼,眉目间荡漾出一股情意,语气却故作平静地道:“坐下说话吧,在哀家与皇上面前,你杨宁也不算是外人!” 这话听得杨宁心里一跳,从李太后的神情和话语可以察觉出,她是又“想”自己了,只是如今万历在侧,可别让他看出什么来! “谢娘娘、皇上!”杨宁低头答应一声,将双拐靠在一旁,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宁哥儿,你的脚好些了么?”万历毕竟年龄太小,压根没起什么怀疑,反而关心地问起杨宁的脚来。 杨宁伸了伸脚,笑道:“奴才这皮糙肉厚的,恢复起来也快,如今是一天好比一天,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痊愈了!” “呵呵,那就好,你可要快些好起来,到时候就能陪朕玩儿……呃,陪朕说说话了!” 万历一高兴便差点说漏了嘴,这小子敢情还是一门心思想着自己陪他上树爬梁掏鸟窝弹溜溜球了,杨宁不由心虚地望了李太后一眼,李太后却正好一眼娇瞪过来,杨宁不由讪讪一笑,没有接腔。 李太后随即瞥了万历一眼,没好气地道:“他的脚好不好,碍着和你说话什么事了,莫非他要用脚和你‘说话’么!” 万历知道李太后听出了端倪,心虚之下,低眉顺眼地不做声了。 看李太后还要教训万历,杨宁急忙插言道:“太后,爱玩之心,人皆有之,皇上他还小,等以后大了,慢慢懂事就好了!” 有杨宁说话,万历顿时放松了许多,抬头眼巴巴望着李太后。 许是想起了以前杨宁说过的关于教育万历的话,李太后神色和缓了许多,但仍是不由叹道:“这个我何尝不知,只是……,钧儿他却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儿,他是大明的皇上,是一国之君,若不从现在起就严格要求自己,将来又如何能做好这一国之君、如何保住我大明的锦绣江山呢!更何况,如今我们孤儿寡母的,本就是处境艰难,谁想欺负就欺负,钧儿若不再懂事,可叫我这么一个后宫妇人如何面对这复杂险恶的局面啊!”说着说着,李太后不由有些语声哽咽。 见自己的母亲如此伤情,万历不由也是眼圈泛红道:“母后不要伤心,是钧儿错了,钧儿以后再不想着贪玩了,一定好好用功,做一名好皇帝……!” 见没几句话李太后母子便都是这副伤心模样,杨宁不由是哭笑不得,劝慰道:“娘娘与皇上这又是为得哪般!如今皇上虽年幼,但高拱一党已被清除,又有太后在背后总掌大局,朝廷外有张阁老等一帮贤臣能力主持大局,内有冯公公和奴才也能出点力,局势可以说正一步步走向稳定,太后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听了杨宁的话,李太后神色反而更见悲戚,“可别说什么哀家在背后总掌大局了,只怕在天下人眼里,哀家只是个后宫干政的妇人罢了,又有谁能了解哀家为了钧儿、为了大明江山的一片苦心呢!最可恨那些士林酸儒,整日只懂吟诗作赋、大话空谈,对江山社稷却毫无用处,偏偏一个个还都是口舌伶俐之徒,真是着实该杀!” 杨宁终于明白李太后为什么有这番感慨了,就算不说郑钰的事,只怕如今在民间百姓儒林士子中,定有不少人纷纷议论李太后乃是“后宫干政”,在杨宁来看,李太后还真没有武则天那样的野心,她只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儿子、为了自己儿子的江山,但却要担负这等恶名,难免心里会恼火了! 本来今日自己是为了刑铁风和郑钰两件事而来,本来还以为刑铁风的事比较难办,如今看李太后的反应,只怕郑钰的事才真正是难办! 第三百一十一章 留些情面 “母后,既然这些人那么可恨,那就让杨宁派东厂番役将他们全都抓起来,拉到西郊刑场砍了头,看谁还敢在背后乱嚼舌头!”万历小脸上满是恨恨地表情。 杨宁听得心里一惊,再看李太后也是讶异和不安地看了万历一眼,杨宁心念一转,计上心来。 “皇上,您说得对,这些酸儒文人竟敢如此诋毁太后娘娘,只要皇上一道旨意,奴才将他们全都抓起来杀了。不但是这些士子儒生,还有那些嚼舌根子的普通百姓,奴才也定将他们一一抓起来砍头,吓不住他们也没关系,那就发现一批杀一批,再发现就再杀,总要吓得所有人再不敢说话为止。古人云‘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我杨宁偏就不信这个邪,看看是咱们的屠刀厉害,还是这些人的嘴利脖子硬……!” 杨宁一口气将话说到这里,万历望着他的表情已是有些目瞪口呆,而李太后的神情则更变得异样和不安起来。 杨宁望望万历,又望望李太后,故作诧异道:“太后,皇上,你们怎么不说话了,奴才……奴才说得可是不对?” “嗯……,杨宁,若真要按你说得那样……去做,那、那朕岂不成了商纣、秦始皇那样的暴君了……!”万历犹豫着说着,目光望向了李太后。 杨宁一拍手道:“皇上这却是多虑了,杀几个小民而已嘛,怎么就成了暴君了呢!说到底,谁让那些酸儒愚民闲着没事干乱嚼舌根子、对太后娘娘不敬呢,这可绝对是罪无可赦的大罪,必须要大开杀戒、从严惩治,方能维护我大明长治……!” “行了,别再说了!” 杨宁正说得来劲,冷不防李太后断喝一声,打断了他的话语。 望着杨宁一脸的“迷茫”表情,李太后没好气地道:“行了,别再装了!杨宁,你可真大胆,竟敢如此戏弄哀家和皇上,说的全都是反话,对哀家和皇上可谓是极尽讽刺挖苦之能事,你说这满朝上下,还能找出第二个像你这么胆大包天的人么!” 万历在一旁听得这才恍然大悟,受了李太后怒气冲冲样子的感染,他也想要发作杨宁几句,杨宁却已是抢先笑嘻嘻道:“太后和皇上暂且息怒,奴才就是再大胆,可也不敢讽刺挖苦太后和皇上,只是奴才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劝谏此事了!” 李太后故意声色俱厉,杨宁却根本就不以为意,她自己也知道吓不住杨宁,故作生气也只不过是做个样子给儿子看的,此刻语气平静下来问杨宁道:“那你对这等事是如何看法?” 杨宁神情郑重起来,“其实奴才这样反着一说,太后娘娘立刻意识到不妥,这已经足见娘娘其实也意识到不能因为别人说个什么就要大开杀戒,这样做非但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反而会大失民心,甚至会弄得人心思变,若再被包藏祸心的贼子加以利用,只会造成政局的更加动荡不安,对我大明江山是有百害而无一利啊!” “那——,难道就任这些人说哀家的坏话不成?”李太后颇有些不甘地道,其实杨宁所说的利害道理她也不是认识不到,只是被人指责是“后宫干政”,让她如何不恼! 杨宁笑笑道:“让他们说去又何妨,娘娘权当他们是疯狗乱吠就是了!说句不好听的,这些酸儒士子能有几个真有才能的?大部分都只不过是只会搬弄口舌的迂腐之徒罢了,说到底全都是‘狗屁’……!” “说得好!”万历拍案大赞一声,“说实话朕也最烦那些人了,整天嘴皮子翻出来的都是‘之乎者也’,却什么实际本事都没有,确实全都是‘狗屁’……啊不,是狗屁都不如才对!” 李太后脸色微红,瞪了一眼万历,又对杨宁嗔道:“说话就说话,别那么粗俗!” “嘿……,是!” 杨宁讪讪一笑,理了理思绪继续道:“要知道,撑起咱们大明江山根基的,是全天下的普通百姓,咱们只要施仁政、重民心,让他们吃得饱、穿得暖,生活安定富足,这就够了,到时谁还会没事冒着被抓的风险去乱嚼舌根子!谁又会吃饱了撑的没事干,被像什么大义教之类的野心之徒唆使利用、来造大明的反呢!到时候,大明江山想不固若磐石都难!” 李太后听得一双凤眼发亮,转头对万历道:“钧儿,好生听听,杨宁的话可谓是一针见血,为君、为政者,一切要以‘民心’为首要,方能保得天下太平、江山永固!” 万历郑重点头道:“放心吧母后,孩儿记下了!” 李太后满意地点点头,又对杨宁道:“行了,算你会说,哀家不再为这些事生气了,担个‘后宫干政’的罪名也就罢了,可别再害得钧儿落个‘暴君’的名声!唉,只盼着钧儿能快快长大,哀家可就不用操这份心了!” “母后,您千万别这么说,钧儿将来长得再大不也是您的孩儿么,没有您的提点,钧儿……钧儿根本应付不了这么复杂的局面……!”万历望着李太后道,一股孺慕之情溢于言表。 李太后慈爱地伸手抚了抚万历的小脸,笑道:“傻孩子,母后不可能为你操心一辈子,将来的事还是要靠你自己,不用担心,只要你知人善任,会有很多有才能的人帮你的!” 万历想了想,有些天真地问道:“那敢问母后,如何做到知人善任,又如何知道谁会是有才能的人呢?” 李太后不由莞尔,但仍是耐心道:“所谓有才能的人,就是那些能够助你治理江山社稷的人,对于这些人,你要善于发现他们的长处,将他们用到合适的位置,同时对于有功者要不吝赏赐,这就是知人善任了……!” 说到这里,李太后突然瞥了杨宁一眼,笑着对万历道:“钧儿,说到这有才能的人,能够助你治理江山社稷的,眼前不就站着一个么,最重要的,他对咱们母子绝对是无比的忠心,这一点尤为重要!” 万历立刻会意,望了杨宁一眼,猛一点头道:“母后说得没错,宁哥儿确实是既忠心又有才能,孩儿以后要知人善任,就照着他这样的人找!” 李太后叹道:“只怕他这样的人钧儿你再找不出第二个了!” 杨宁终于忍不住插言道:“太后,皇上,您二位要在这样夸奖奴才,奴才可真是有些坐不住了!” 李太后和万历不由相对笑了起来。 趁着李太后心情转好,杨宁趁机便将郑钰的事提了出来。 李太后静静听完,眼神颇为玩味地看了杨宁一眼,似笑非笑道:“我说你怎么来了以后话里话外的意思老往这上面引,原来是早有预谋啊!” 杨宁赶紧道:“娘娘息怒,奴才只是觉得这郑家绝没有诋毁太后之意,印《女诫》也只不过是无心之举,如今他们的少东家郑钰被太后下旨关在东厂大牢里,书社也被封掉,在京城必然闹得风风雨雨,长此下去对太后影响不好……!” 李太后沉吟道:“要说郑家印《女诫》之事,哀家却也是知道,为此也很生气,但、但却从没下旨抓人封社啊!嗯——,这想来定是冯保自作主张了……,这个先暂且不去管它,哀家问你,你怎么就如此肯定那郑家就没有诋毁哀家之意?如今先皇才去,钧儿登基未久,各方面政事哀家操心的多了些,而在这个当口郑家刊印了《女诫》这书,很明显就是在影射、攻击哀家么,你还未他们求情?哼!” 杨宁苦笑道:“要说这郑家真有这意思,别说娘娘不答应,奴才也定要让他们吃些苦头的,可这事实际上却是另有隐情……!” 随即,杨宁便将冯保的侄子冯邦宁如何与郑钰争风吃醋,借机从中挑拨一事委婉地说了出来,言语中并没有明言指摘冯保,单和李太后说话没什么顾忌,但当着万历的面,却不能不顾忌,说起来万历与冯保的关系也是很不错的,万历都昵称冯保为“大伴”,足见两人关系之亲近。 李太后听完俏脸却是冷了下来,寒声道:“冯保可真是越来越胆大了,竟敢瞒着哀家干出这种事!他那个混账侄子在京城的劣迹哀家倒也略知一二,本来一直给冯保留着面子呢,没想到这叔侄俩竟又做出这种事,冤屈了良民不说,还害得哀家的名声也受到连累,当真可恶!这刑铁风是怎么办事的!来人……!” 李太后越说越气,到后来扬声喊人,看样子是要立刻传召冯保责问,杨宁急忙道:“娘娘,冯公公毕竟是娘娘身边伺候多年的老人儿了,再者他也是护侄心切,这事既然没引起什么严重后果,冯公公那边……,是不是娘娘私下里说几句训诫一下就行了,总要给冯公公留些情面……!” 李太后有些诧异地望了杨宁一眼,显然不明白与冯保一向关系紧张地他怎会为冯保求情,可当李太后注意到身旁儿子似欲求情的眼神时,顿时明白了,犹豫一下才点头道:“好吧,这事回头再说,即便不重惩,也总要让他管好他那宝贝侄子才好。不像话!” 第三百一十二章 特务机构 “娘娘,刚才既然提到了刑铁风,奴才正好还有关于他的一个请求……!” “他怎么了?可是也惹了祸事?”李太后问道。 “哦,那倒不是……!”杨宁沉吟片刻,索性道:“奴才干脆直接把话说明了吧,娘娘想必也知道最近奴才一直在整顿东厂,刑千户在很多事情上也非常配合奴才,但是——,他毕竟在东厂呆得太久了,有好多……嗯观念和思想毕竟不是那么……那么能跟上形势……!” 李太后反应极快,颇有些诧异道:“你是想将他调离东厂?有什么想法直说就是了,看你吞吞吐吐这个费劲!嗯……,你实话告诉哀家,是不是这刑铁风在某些事情上故意和你为难了?” 杨宁仔细观瞧,见李太后不像生气的样子,这才稍稍放下心来,闻言急忙道:“那倒没有,只是奴才既然下定决心要彻底改变东厂形象和作风,一切就要从根本上抓起,遵照全新的厂规,任用全新的人员,引进新鲜的血液等等……!” 李太后点头道:“哀家明白了!其实,就算你不提,这一点哀家也早想到了,本来哀家的意思就是想先借着刑铁风的经验,以保你能顺利接手东厂,看来如今他的这个任务已经完成了,既然这样,他确实也不再适合呆在东厂了……,钧儿,你觉得呢?” 万历一愣,没想到李太后会问他,他沉吟片刻才道:“儿臣觉得母后考虑的极是,宁哥儿想为咱们打造一个全新的东厂,刑千户在东厂多年,一些老思想、老作风未免浸染太深,应该将他调离东厂。但是,考虑到刑千户毕竟也为母后效力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对于他下一步的去处,咱们应该慎重才是,免得让他心寒,也让其他臣子奴才们心、心寒……!” 万历说着说着,便有些说不下去了,因为他发现李太后和杨宁望向他的目光都是越来越惊讶和不可思议。 “……母后,儿臣、儿臣说得不对么?”万历有些忐忑地问道。 李太后缓缓摇头,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不,你说得很好,考虑得很周全!杨宁,看到没有,吾儿开始慢慢长大了!” 杨宁微笑道:“是啊!这都是太后娘娘教导有方,再加上皇上自个儿天资聪慧!相信用不了几年,皇上应付百般政事便会游刃有余了,娘娘也就不用如此操心受累了!” “这话倒真是,只盼着那一天早早到来,哀家也就不用受那些酸儒的腌臜气了!”李太后仍是有些余怒未消地道。 若真到了那一天,万历长大、亲政的时刻,只怕也是我离开皇宫、离开你的时候了!杨宁心里默默地想到。 “说到这刑铁风下一步的安排,你可有什么好主意?”李太后问杨宁道。 这个问题杨宁早有准备,回道:“既然皇上说不能亏待了他,那自然得给他寻个好去处,这一点奴才早已经想好了,如今锦衣卫北镇抚司衙门的镇抚使叫黄锦,此人原是孟通的人,听说为人也不怎样,严刑拷打、冤屈良民的龌龊事也没少干,娘娘和皇上觉得让刑千户去接替这黄锦如何?” “钧儿,你觉得呢?”李太后这次没有说话,而是有意识地先问万历道。 万历低着小脑袋认真想了一会儿,才对李太后道:“回母后,儿臣认为宁哥儿这个建议很好,这样既升了刑千户的职,又可以让他不离‘厂卫’这个老本行,又能控制住北镇抚司这个要害衙门,可谓是一举三得!” 李太后笑得一双凤眼都弯了起来,“哀家只想到了前两点,却倒忽略了第三点,还是吾儿想得周全!” 顿了一下,李太后又有些不满地道:“张居正执掌内阁也有段日子了,官员任用这一块怎么还没有整顿利落,那黄锦是孟通的人,怎么却还让他掌着如此重要的北镇抚司衙门!” 杨宁心里不由一阵无语:若是张居正一任首辅便大肆排除异己,任用私人,只怕李太后现在就不如此说了! “娘娘,这事却是怪不得首辅大人,他掌内阁如此短时间,难免有疏漏之处,再者,若是官员任免变更太过急切,很容易会引起朝廷内外不安!” 李太后微微点头,“却也是这个道理!哦,对了,东厂现在的情况怎样,既然连刑铁风都不用了,应该快整顿彻底了吧?” “正要禀报娘娘和皇上,如今正是到了整顿东厂的关键时刻,下一步奴才准备集中人手清理东厂所有的案卷,严查错案冤案,并借此再清理掉一批祸害百姓、假公济私的番役,然后再补充进东厂的年轻新鲜血液,整个东厂才算是彻底改造完成。而且,奴才还准备改造东厂的职能,不过这个得需要娘娘和皇上金口玉允才行!” “哦?那你且说说这职能如何改法?”李太后来了兴趣。 “说到改变职能,那就要先说说东厂原先的职能。像监察百姓官员、各部有司衙门、侦缉妖言谋逆、听审大案要案、坐班各部衙门、查看邸报塘报、甚至各行各业、柴米油盐的百姓生活,这些都在东厂的侦缉范围之内,可以说职能非常的广泛,而且听起来也好像十分必要,但这却也直接造成了东厂高高在上的地位,造成了无数飞扬跋扈的东厂番役,也造成了引起极大民愤的冤案错案的发生……。因此,奴才觉得,作为朝廷一个如此庞大、缜密、高效的特务机构,咱们更应该准确定位、精简它的职能,将这块‘好钢’用在刀刃上,让它真正成为一支为朝廷百姓、大明江山保驾护航的‘利剑’……!” 不知不觉中,杨宁已经站起身来,目光专注而坚定,神色间意兴飞扬,却没注意到李太后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目光迷离,两颊飞红。 “奴才以为,以后东厂,职能应该分为对内和对外,对内,依旧履行为朝廷监察谋逆、侦缉各地异动的职责,但至于旁听案情、干涉各部衙门正常运转,查看邸报等,就完全没有必要了,这些工作自有朝廷有关衙门去执行,没有必要再让不懂行的东厂横插一杠;至于对外,则主要是在朝廷边疆安全、对付敌国探子、甚至深入到敌国内部进行侦查获取情报,为朝廷制定有效的、迅速的对外策略提供有价值的信息,这,才是一个精干高效的国家特务机构所应该具备的基本职能!” 杨宁一口气说完,目光不由望向李太后,正好发现李太后望向自己的异样目光,他心下不由一惊,却看到旁边的万历正低着头出神,显然是在思考他的话,心下不由松了一口气,李太后这时也有所警觉,俏脸不由更红,飞快地瞥了杨宁一眼,方才恢复了正常神色。 “嗯,‘特务机构’,这倒是一个新鲜名字,不过用来形容东厂所处的位置和扮演的角色,倒也是贴切得很!钧儿,你觉得杨宁的想法如何?” 万历迟疑一下才道:“坦白说,儿臣不能完全理解这番话,但却能肯定这个想法绝对是好的,也绝对对咱们大明有利!至于是否可行,还请母后做主!” 李太后微微点头,“你年龄还小,不能完全体会到杨宁这个想法的可贵之处却也正常,以后你就会慢慢明白的!” 说完,她目光霍然望向杨宁道:“杨宁,记得上次哀家就已说过,哀家与皇上授你专擅之权,东厂一切之事,你都可便宜行事,这次,也是一样,就按照你的构想,放手大胆地去做吧……!” 杨宁不由一喜,正要道谢,却见李太后深深凝望他一眼,又道:“杨宁,钧儿才登基没多少时日,如今朝廷内外的局势想必你也了解一些,可谓是内忧外患、时局艰难,我们孤儿寡母的……,钧儿年幼,哀家又是一妇人,实不知该如何应付这沉重复杂的局面,而正因为有了你……嗯,还有张居正、冯保这些人在,我们母子呆在这皇宫里才能安稳许多,至于以后,希望你能……继续尽心办事,为哀家母子分忧……!” 说到后来,李太后的眼眶不由已是红了,万历在一旁也是默然不语。 杨宁心里明白,这话听着是对臣子奴才的劝勉之言,但因了两人的“亲密”关系,这话李太后实际上却是在全杨宁留下来,不想让他离开皇宫,离开她的身边。 杨宁心里不由叹道:娘娘啊娘娘,我又怎能不明白你的不舍柔情,又何尝不知朝廷内外的困境,只是你怎么还是不明白,你的儿子终究有一天是要长大的,到时候若察觉咱们两个的事,那让咱们两个又如何自处! “奴才多谢娘娘和皇上的信任,只要……只要奴才还在娘娘和皇上近前一天,只要娘娘和皇上还看重奴才,奴才必定竭尽全力,为娘娘和皇上尽忠,为大明江山出力!” 杨宁嘴上说着,但望向李太后的眼神里却是另外一层意思:娘娘,为报你这番深情厚谊,我杨宁只要还留在京城一天,自当竭力为你母子排忧解难就是了! 李太后何尝听不明白杨宁的意思,一时间心里又是欣慰又是失落,目光复杂之极。 第三百一十三章 太仓冲突 这一日在乾清宫与李太后及万历的谈话,杨宁算是彻底地就东厂改革一事向李太后和万历说出了自己的打算,也取得了二人的鼎力支持。 两人的态度倒也在杨宁意料之中,只是关于刑铁风的问题上,杨宁着实没有想到李太后对自己是如此信任,没有丝毫的怀疑与不满,这也让杨宁感动之余,更加下定了离开之前尽力为母子二人分忧解难的想法。 按照张居正所说,眼前大明的形势可以说极不乐观,北有强大的鞑子铁骑不断犯边,内有山东、河南、广西等地愈演愈烈的起义叛乱,偏偏整个朝廷上下又是官员腐败、国库空虚、兵备松弛,可以说整个大明江山已经陷入了一片内外交困、风雨飘摇的境地,随时都会有灭亡的危险。这样的局势,让杨宁早已经不敢再相信前世时所知道的明朝历史,也许,照此发展下去,明朝最后一任皇帝不会再是什么崇祯帝,而是眼前年幼的万历皇帝。 自乾清宫出来,杨宁便去了福宁宫。如今只要进宫,杨宁总要去一趟福宁宫,陪永宁公主说话、用膳、逗她开心,还有趁迎儿及其他宫女太监不在的时候,偷偷摸摸占占永宁公主的便宜,说些让佳人脸红心跳、偏又内心甜蜜的情话,这些都已经成了“惯例”。 而对于杨宁老往福宁宫跑,李太后却也再没说过什么。 与永宁公主闲聊起来,不免便谈到了朝廷如今的局势,让杨宁惊讶的是,永宁公主虽然自小身居内宫,但对朝廷大事却是见解透彻、观点精辟,分析事情望望是一阵见血,直指要害,这让杨宁心里不由暗暗想道:这永宁公主若是生得男儿身,并当了皇帝,绝对要比万历那小子强了不知多少倍,不过可惜……,嗯,也不可惜,若真是那样,自己又岂能有机会抱得美人归! 从福宁宫出来,已是午后时分,杨宁打算出宫回府,这几日因为忙于东厂事务,有些冷落了灵儿小丫头,因此杨宁觉得有必要多抽些时间陪陪她。 轿子才出了皇宫没多远,却突然停了下来,杨宁心里陡起警觉,俗话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自从上次昌平回京城路上遇袭之后,杨宁有些得了“轿子恐惧症”,坐在轿子里总也感觉不安稳,即便现在是走在京城的大街上。 “怎么回事?”杨宁立刻挑帘问道。 “公公,前面街上堵满了人,咱们过不去!”轿子旁跟随的张彪立刻禀道。 “过不去?平日里咱们走的这条路没那么挤啊,前面是什么地方?”杨宁奇怪问道。虽说他住的府邸在皇宫东面并不远,但若是走直路,不免要经过京城最为繁华熙攘的棋盘街,为了好通过,杨宁每次都是出宫门往北绕一段路再往东走,所经一带基本上都是朝廷的一些“冷衙门”所在,像宝钞司、铸印局、太仓等,因此人流比较稀少,道路一直是畅通无阻,没想到今日却竟被人群堵住了。 张彪又观察了一下,道:“街北边好像是储济仓前的大空场子,那里现在挤满了人,又都延伸到了街面上,这些人穿什么的都有,有各衙门的官员差役,还有筐担挑夫,骡马大车,兵士也有不少,一个个好像都在趁着脖子看储济仓里的热闹,嗯,看情形储济仓里好像发生了冲突……!” 储济仓,筐担挑夫,骡马大车,各衙门官员差役……! 杨宁皱眉思索了一下,心里陡然明白过来:自从自己那日给张居正出了一个“以物抵俸”的“馊主意”之后,后来得知张居正召集了户部官员、仓吏使官等人员经过商议,决定用朝廷库仓里一批数额庞大的“胡椒苏木”来抵偿百官这个月的俸禄,而按时日算,今日正是朝廷发放俸禄的日子,而储存这“胡椒苏木”的,正是位于皇城东北方向的储济仓。 这“胡椒苏木”本都是产自南洋,胡椒是一种很好的调味品,而苏木则可用来染布,也可入药,这两样东西每年都是由大明的商船漂洋过海运到京师,全部入了朝廷的库仓,在普通百姓眼里乃是专供皇宫朝廷使用的一种奢侈品和稀罕物。但每年运来的这两样东西都不少,皇宫实际用掉的却不多,这就造成了这两样物事在太仓里的大量积压,因此,听了杨宁的主意之后,经过与户部官员详细商讨,张居正才决定用这两样东西来“抵俸”。 张居正决定之后,曾也将这个决定告诉过杨宁,说实话杨宁对于这两样东西的选择是有些不赞同的,在他看来,本来不发给人家该得的俸银就不对,实在不得已要“以物抵俸”,那也一定要选用些对居家过日子有一定必需性质的,并将折抵标准定得高高的,这样才能够最大程度上避免百官的怨怼与人心动荡,可这胡椒苏木却可以说是非常的“冷门之物”,每个官员到时发个十几、二十斤回去,自个儿根本就用不了,当然,他们是都可以变卖,而且本来这两样东西的价格都还算不错,但这么多胡椒苏木全部流出来,所有官员都要变卖,再值钱的东西也变得不值钱了,让那些官员们如何出手、又如何能够接受这东西! 尽管心里有些不同意见,但张居正等人已经决定了,并已经开始派人进行了清点、估价的工作,杨宁也就不好再多说什么了,只是心里多少总有些不安,本来出了这个一个主意他就够后悔的了,倒不是后悔多管了闲事,而是觉得自己也是一时脑热,在这件事上没有考虑周全,如今发放这么两种冷僻之物抵偿俸禄,让他心里更是感觉不舒服! 这不,看这储济仓门前的情况,果然是出事了! 杨宁不禁一阵心烦:如今朝廷内外到处都是坏事儿,一件件接踵而至、逼人眉睫,尚未解决一件,这以物抵俸的事再出了岔子,直接影响到张居正后面的“京察”改革,更深远的,对大明的长远局势更无疑是雪上加霜。 “走,下去看看!”杨宁对张彪道。他先是令轿子远远地停在一旁,自己又换上了轿内随时备着的一套便服,他身上这套华丽威重的大红过肩云蟒衫实在是太过碍眼。 这次杨宁也没用拐,张彪一手扶着他,向储济仓前的广场人群中走去,身后一群护卫的东厂随从番子则被他示意留在了原处。 走到了储济仓前空场子的边缘处,杨宁看到了储济仓门前的情形,此时的储济仓大门紧闭,足有百十口子的锦衣卫持械将储济仓大门堵了个水泄不通,刀刃的反光晃花了人的眼,喝骂声、叫嚣声不绝于耳,其中一个破锣嗓子发出来的声音尤其刺耳,“弟兄们,给老子砸,砸死这帮小**养的,出了人命有老子兜着!” 杨宁扶着张彪的肩头使劲踮脚向那声音处望去,却见发出这声破锣嗓子的,乃是一个身材十分胖大的凸肚黑脸大汉,从侧面看去,此人生得招风大耳、鼓眼翻唇,凸着肚子站在那儿喝骂,活脱脱倒像一只大猩猩,只是这只大猩猩的官职却是不小,身上穿了一件绣着一只熊罴的朝廷五品武官命服,这武官官服本来极有威势,但穿在这凸肚鼓眼的“破锣嗓子”身上,却怎么看怎么别扭! 随着这“大猩猩”的叫嚣鼓动,其余的锦衣卫校尉个个都鼓噪的更加厉害,用刀柄砸得储济仓的大门咣咣响,而大门两旁的院墙上,探头探脑有不少守仓的兵士,个个手持长矛,神色紧张地望着门外大闹的锦衣校尉。按理说他们同锦衣卫同属军职,但地位和气势却差得远了。 储济仓门楼旁还有两个官员似人物,其中一个看穿戴是个九品文官,正指着那“大猩猩”斥责,因声音不大,杨宁有些听不清楚。而这文官身旁另一个对那“大猩猩”指着鼻子喝骂的,杨宁却是认得,正是曾跟随他募捐赈灾办事的得力户部官员魏学增,杨宁不禁有些意外,这魏学增不是升任了户部山东清吏司的郎中了么,怎么却在这里出现,莫非是为了发放俸禄之事而来? 杨宁对身旁的张彪使了个眼色,张彪会意,走上前两步,拍了拍正抻着脖子看热闹的一个军汉道:“军爷,这边请了!” 那军汉转过神来,神色间又是兴奋又是不耐,瞥了张彪一眼道:“何事?” 张彪故作讨好一笑道:“是这样,我家公子今日进宫面圣回来,坐轿路过此地,却被人群拦在了这里,因此小的想和军爷打听打听这储济仓发生了何事?” 张彪这一句“进宫面圣”,将那军汉吓了一跳,急忙下意识四处张望张彪口中的“公子”,却见杨宁正微笑看着他,这军汉眼睛望在杨宁的衣服上,不由脸现疑惑,回头瞅瞅张彪,正惊疑不定时,却听得仓门处传来一声大叫。 杨宁急忙转头看去,却见那九品文官和魏学增已自墙头消失不见,而储济仓院里一阵大哗,“不好啦,王大人让他们给摔死了!” 杨宁心里一惊,这眨眼的工夫,难道闹出人命来了! 第三百一十四章 一个夯货 院里面这么一咋呼,在门外喧嚣的锦衣卫顿时静了下来。 杨宁正不清楚刚才一瞬间发生了何事,就听得旁边的人群纷纷议论道:“这下热闹了,王崧让章大郎这一石块敲下了墙头,只怕真的摔死了!” “这章大郎也太嚣张了,这下搞出人命,只怕得要以命抵命!” “哼,你知道个球啊,这章大郎乃是太后娘娘身边的红人、乾清宫总管邱公公的亲外甥,那王崧只不过是个小小的储济仓九品大使,你看他会不会给这王崧抵命!” “呸,那王崧死了活该,谁让他将秤压得那么平,本来弟兄们要这劳什子胡椒苏木已经够恼火的了,偏他还这么抠抠索索,妈的,也不知哪个鸟人吃屎迷糊了腚眼子,喷出这么个馊主意,我日他八辈儿祖宗的!” 杨宁心里不由一阵郁闷,转眼看去,这满嘴喷粪的却又是一个军汉,看穿戴还是一个七品武官。 这样的莽夫,不值得和他生气!杨宁心里这样安慰自己,随即装当没听见这些人的议论,示意张彪迈步向储济仓门口方向挤去,身后那开始被张彪问话的军汉仍是有些惊疑不定地望着杨宁的背影,还在揣摩刚才张彪的那几句话。 眼望着那活似“大猩猩”的章大郎,杨宁心里不禁暗暗想道,怪不得这小子如此嚣张,却原来是邱得用那厮的外甥,这邱得用怎么说也是跟随在李太后身边的老人了,就连张居正等内阁辅臣见了他都要礼让三分,这章大郎如此张狂也就不奇怪了。只是,这夯货未免张狂地过了火,这以物抵俸可是张居正的举措,更毫无疑问得到了李太后的同意,本来如今朝廷局势已是内忧外患,李太后心烦不已,如今这章大郎又在此大闹,若惹恼了李太后,那就算是邱得用也别想保住他这“宝贝”外甥,搞不好邱得用还要受到李太后的迁怒。 既然如此,这事又赶巧让自己碰上,那不做些什么,未免有些太对不起邱得用这老东西了! “弟兄们,别听这帮兔崽子们瞎咋呼,放心,这么矮的院墙,哪那么容易人就摔死了,定是这帮人吓唬咱们,给老子砸,砸开这储济仓,这帮兔崽子们舍不得给足秤,咱爷们儿自己拿!” 听了这话,让杨宁不禁为邱得用感到悲哀,这老家伙也够倒霉的,怎么就有这么一个蠢得到家的亲外甥,不过若他受了牵连,却也活该,不用说,这章大郎之所以如此嚣张,必也是仗着邱得用的名头狂妄惯了,而且,这章大郎在锦衣卫里这个五品武官的职位想必也是邱得用给他谋得! “章爷说得有理,砸他个狗日的!”锦衣卫校尉们纷纷鼓噪。 “锦衣卫的弟兄们,使劲砸,京师南大营的弟兄们支持你们!”广场人群中有那唯恐天下不乱的军汉喊道。 “京师北大营的爷们儿也支持你们,你们都是纯爷们!” “京师西大营也不是怂货,出了事咱们一起兜着,你们就可劲砸吧,你们都是铁血真汉子!” …… 随着这一声声鼓噪声,围在储济仓大门前的锦衣卫又要开始砸门。 就在这时,储济仓的大门却轰然一声被打开了,杨宁看到,魏学增满脸铁青大步行了出来,而他身后,却是几个兵卒抬着一块门板,门板上仰面躺着一个人,毫无动静,看那所穿正是刚才掉落墙头的储济仓大使九品官王崧。 此刻离得近了,杨宁可以清楚地看到那王崧头部位置垫着的一件衣物已经被鲜血染得殷红,他心下不由一沉,看样子这王崧摔到了头部,莫非真是活不了不成!若真是那样,此番谁也别想再救得这章大郎性命! 魏学增面沉似水,目光冷冷望着章大郎道:“章大郎,你先是在储济仓无理取闹,破坏物俸发放,又带人围攻朝廷太仓重地,并将王大人用石块击落墙头致使其重伤……,你知不知道,你已经闯下了滔天大祸!” 被魏学增冰冷地目光注视着,章大郎不禁有些心虚,他偏头望了魏学增身后门板上毫无动静的王崧一眼,那血迹让他神色更是略现慌张,看来这夯货也有些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不过他嘴上却并不服软,一瞪魏学增道:“姓魏的,你算个什么东西,少来吓唬老子,那姓王的死了么,我看未必,不过是装死狗来吓唬老子罢了!” 魏学增脸色愤恨地道:“章大郎,你还嘴硬,刚才你用石块袭击本官,却误伤了王大人,致使他跌落墙头,可怜他后脑骨摔裂、**都摔了出来,当场就咽了气,本官定要将今日之事上奏朝廷,定要用你这王八蛋的命来慰王大人在天之灵!” 杨宁这才明白,定是刚才魏学增的喝骂惹恼了章大郎,章大郎本是想用石块攻击魏学增的,却误击中了魏学增身旁的王崧,致使其摔死,可以说,王崧的死也算是受了魏学增的牵连,怪不得此刻魏学增说话间咬牙切齿,神色悲愤,眼里都有泪花闪动。 听到王崧真的死了,章大郎这才真有些慌了,嘴里结巴道:“你、你休得胡说,王崧他、他是自己失足摔死的,又管我什么事!” 魏学增仰天一声冷笑,鄙夷地望着章大郎道:“章大郎,众目睽睽之下,又岂容你抵赖,平日里你多仗着你舅舅扯虎皮做大旗,此番只怕邱公公也保不了你了!” 章大郎神色更慌,结结巴巴道:“你、你休要胡说,本官懒得与你生气,回头再找你算账,弟兄们,咱们走……!” 说着,章大郎转身便要离去,一众锦衣卫也是神色惶惶狼狈而逃,杨宁心里不由一急,若真被章大郎离去,这小子往锦衣卫衙门一躲,再想抓他可就要破费周折了,按朝廷制度,东厂和锦衣卫同属皇上亲掌衙门,没有皇上旨意,任何衙门都不得私自进东厂和锦衣卫的地盘抓人。 就在这时,广场后方一阵骚动,一个声若洪钟的声音响起:“怎么回事,怎么回事,都他妈让开,何人欲攻击朝廷太仓重地,想造反不成?” 杨宁听这声音甚至熟悉,随即立刻记起这又是一个自己的老熟人,如今已是五城兵马司指挥使的王遂到了,这守储济仓的兵士编制上都属于他五城兵马司所辖,想必是这家伙得了消息,领着人赶来了。 果然,随着人群纷纷闪向两旁,王遂领着一众五城兵马司的差役挤了进来。 待看清闹事的是一群锦衣卫,又看到了章大郎之后,王遂不由神色一僵,显然意识到今日碰到了硬茬,但守护储济仓乃是他职责所在,更何况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却是不能不过问,当下一抱拳对章大郎道:“下官当是谁呢,却原来是北镇抚司的粮秣官章副千户大人,章大人应是来储济仓领俸禄的,怎得却搞出了这般大的动静,不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显然这王遂是知道这章大郎的背景身份,因此说话间还算客气,再者,章大郎虽是个北镇抚司主管钱粮俸禄的粮秣官,但论官职却是要比王遂这五城兵马司指挥使大上两级。 章大郎心里着慌,本想着早早脱身离开这是非之地,却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被王遂带人拦下来,正要发作,魏学增却见来了帮手,顿时神色大振道:“王大人,千万不要放走了这章大郎,此人领人来储济仓闹事,又杀死了储济仓的王崧大使,已犯下了死罪,王大人快快命人将他拿下!” 听到此言,王遂不由大吃一惊,目光也瞅见了躺在门板上的王崧尸体,两眼射出寒光,一挥手道:“弟兄们,将这胆大包天的贼子拿下了!” 这王遂和魏学增一样,也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这个杨宁早有见识,此刻却更是又有体会,按理说五城兵马司只是一个负责管理京城偷鸡摸狗等治安事件的小小衙门,与皇上亲掌、权势滔天的锦衣卫又怎是一个级别,偏偏这王遂却是毫不含糊,张嘴就要抓北镇抚司的五品武官,这可比魏学增指着章大郎的鼻子大骂又要胜上一筹。 俗话说有什么样的将,就带什么样的兵,王遂的这些手下也都是些毫不含糊的主儿,听自己的头儿一声招呼,“哐啷啷”一阵刀剑出鞘声,这些人已是齐刷刷亮出了兵刃,对准了章大郎等人。 此刻章大郎的夯劲又出来了,见王遂要抓自己,哪还不急了眼,对手下锦衣卫大喝道:“弟兄们,连这些五城兵马司的巡城狗都敢欺负到咱爷们儿头上,抄家伙干他娘的!” 尽管章大郎话说得极具煽动性,但那些北镇抚司的校尉们却明显迟疑了一下,方才参差不齐地拔出了腰刀,不过士气明显不足,显然他们也已经意识到了此番问题的严重性。 第三百一十五章 更加嚣张 “锦衣卫的弟兄们,你们不要再执迷不悟了,章大郎他闯下大祸,此番绝对难逃一死,你们难道还要继续做帮凶、一起为他陪葬么?”魏学增声色俱厉地道。 这话一出,那些锦衣校尉们气势顿时又是一馁,神色间更是犹豫起来。 “还不都快快弃了兵器站到一旁,本官担保朝廷绝对不会追究你们任何责任!”魏学增继续“攻心”道。 一听这话,本来还在犹豫的锦衣卫们立刻有人“哐啷啷”扔了腰刀,随即所有人全都扔了兵刃,退到了一旁。 “你们、你们这群混蛋!枉我平日里待你们不薄……!”章大郎神色惊慌,指着那些校尉们大骂。 “拿下!” 王遂大喝一声道,随即一众差役***出,欲捉拿章大郎。 “日你们先人的,锦衣卫乃皇上亲掌,老子更是官居正五品的副千户,牙牌在此,没有皇上下旨,你们这些兔崽子谁敢抓老子!”气急败坏地说着,章大郎掏出了自己的锦衣卫象牙腰牌。 王遂一时间怔立当场,只顾着章大郎打死了人,却忘了有这么一条了,章大郎说得确实是实情,想要抓正五品的锦衣卫武官,别说他小小的五城兵马司衙门不行,即便是大理寺、刑部这样的朝廷重量级刑司衙门,未经请旨,也是不可随意逮捕锦衣卫武官的,这也从一方面体现了明朝中后期东厂和锦衣卫的滔天权势。 王遂下意识望望魏学增,魏学增却也正想他望来,两人都清楚的看到对方脸上的无奈与不甘。 见众人愣住,章大郎不由得意起来,伸手对着众人指指点点道:“哈哈,怎么样,妈的,想要抓老子,你们还不够格,请了圣上的旨意再说吧,都他妈滚开,老子要回去了!哼哼,你们这些忘恩负义的王八蛋,看老子回去如何禀告镇抚大人治你们的罪!” 说着,章大郎迈步就想闯过王遂等人离开。 这时,广场西南方向又是一阵骚动,人群传来一片惊呼,如避蛇蝎般向两旁迅速退却让出一条道来,一群人如狼似虎般闯了进来,见到这群人褐衣白靴装束,所有人不由都是纷纷色变,来的竟是一群东厂番子。 这些人却正是方才王遂来时,杨宁让张彪叫过来的,他早就知道凭王遂等人,根本留不下章大郎,可东厂中人就不一样了,东厂与锦衣卫同属皇帝亲掌,而如今的情势,东厂却是凌驾于锦衣卫之上,并有监督锦衣卫的职责,权势比锦衣卫更大,地位也更高,若说东厂人员不经请旨便抓了违法乱纪的锦衣卫官员,那也算不了什么大事。 东厂番子的“威名”果然不是吹出来的,杨宁的这些随从一亮相,整个广场内霎时安静了许多。 见到了一群东厂番子,章大郎脸上的得意之色瞬时消失得干干净净,转而变为一片惨白,本来他还想着只要脱离今日的境地,在北镇抚司镇抚黄锦的照应下,躲进北镇抚司衙门不出来,必要时再让自己的舅舅疏通疏通,这一劫兴许就能过去了,可东厂之人这一现身,他便立刻意识到了不妙,自己这北镇抚司副千户虽然面对一般衙门的官员差役可以趾高气扬、不可一世,可碰到这些东厂番子,那是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除非……,这些人不是来抓自己的。 这时候,章大郎还是抱着一丝侥幸的,但很快,这些东厂番子便浇灭了他的最后一丝希望。 这些东厂番子里领头的一个“档头”冷冷瞥了章大郎一眼,从鼻孔里发出一声轻哼,淡淡道:“怎么,这京城里就数你们北镇抚司最大么,还反了你们这群王八蛋了!来呀,将这兔崽子拿下!” 果然不愧是东厂番子,这嚣张气势却比锦衣卫还胜三分,这还是因为杨宁在一旁看着,要是这些人单独办差,还不得嚣张到天上去! 上来两个东厂番子,将几乎瘫倒在地的章大郎三下五除二捆了起来,站在一旁的锦衣卫校尉们个个面色惨白,连个屁都不敢放一个。那“档头”却不想放过他们,踱到他们面前,手指一个个轻点着道:“还有你们,今日有一个算一个,待会儿全都自己到东厂报到,听候处置,谁若是心存侥幸,嘿,你们知道后果!”说着,那“档头”发出一声阴森森的冷笑,大白天的却让人不由心生寒战。 王遂和魏学增互相望望,知道今日之事已经没他们什么事了,不由都识趣地没有作声。那“档头”却找上了魏学增,伸手一点他道:“你,跟我们走一趟!” 魏学增一愣,脸上不由隐现怒气,虽说他不想招惹东厂人员,但这“档头”态度也太过轻蔑了些,他正要出声反驳,王遂在一旁急忙拉了拉他衣襟,在他耳边迅速说了一句什么,魏学增脸上的怒气迅速消失不见,并且顺从地对那“档头”点了点头,杨宁瞧得奇怪,却猜不到王遂对魏学增说了什么,让这一向倔性子的魏学增一下子没了脾气。 魏学增跨前一步,抱拳对场中众人扬声道:“各位,今日出了如此大事,诸位也都看到了,这俸禄发放一事,今日却是不成了,大家都散了吧,领到的就领到了,没有领到的,改日朝廷自会有旨意!” 众衙门负责领取俸禄的主管官员差役此番虽然大多都没有领到“俸禄”,但却着实看了一场刺激人心的好戏,因此也都颇有些心满意足,至于那些心有怨言的,有东厂番子在此,他们谁又敢再多说一句话,因此都乖乖地散了去。很快,广场上便变得空荡荡的了,章大郎自有东厂几名番子押往了东厂大牢。 到这时,魏学增和王遂才看到了一直站立在一旁的杨宁,不由都是又惊又喜,这才明白过来,为何东厂番子来得如此之快,来了之后彷佛一开始就像知道内情似的二话不说便抓了章大郎。 二人急忙上前与杨宁见了礼,杨宁微微一笑,却是先问了王遂一句,“王大人,方才你冲魏大人说了句什么,怎么他一下便老实起来了,他不是一向天不怕地不怕么?” 魏学增不由讪讪一笑,杨宁之所以如此说,是因为他在募捐赈灾中不畏权贵,敢打敢冲,性子倔强而执拗,着实给杨宁留下了深刻印象。 王遂与杨宁也算是熟稔了,哈哈一笑道:“回公公,下官其实就说了一句‘魏大人稍安勿躁’,莫非忘了东厂督公是何许人也了’,于是魏大人便老实下来了!” “哈哈,原来如此!”杨宁恍然大悟,这王遂自是知道魏学增与自己走得近,方才有此一句提醒。 “老魏啊,你不是在户部任山东清吏司的郎中么,怎么跑到这储济仓来了?”杨宁又奇怪地问魏学增道,自从通过募捐赈灾之事两人熟悉之后,杨宁便开始称呼这魏学增为“老魏”。 魏学增脸上闪过一丝感激之色,恭谨回道:“回公公,说起来这还要多谢公公的举荐,蒙首辅大人和新任户部尚书大人的抬爱,下官已经调离了山东清吏司郎中一职,但并没有被委派新的位置,而是被首辅大人和尚书大人派了来负责此次抵俸之物的发放。” “哦,是这样……!”杨宁沉吟道,募捐赈灾之后,他确实是向张居正举荐过魏学增,当时还和张居正谈过户部前任尚书、如今已调任南京工部尚书的张本直、以及前山东清吏司郎中王泮等人的贪墨问题,当时张居正立刻动用关系,将魏学增连升两级,任了山东清吏司郎中,当时是与张居正打算为日后调查张本直、王泮贪墨之事埋好伏笔,只是如今张本直、王泮等人的贪墨问题还没解决,这魏学增怎么就被张居正和新任户部尚书王国工挪作他用了呢! 心中存着这个疑问,但因为还当着一个王遂的面,却不好问,不过这王遂却也识趣,见东厂番子将魏学增留下,知道杨宁有话要对他说,因此立刻便向杨宁告辞、领着手下人离去了。 杨宁这才问到了张本直的事,魏学增回道:“公公有所不知,如今户部张本直、王泮等人的问题,其实已经查得非常清楚了,他们二人在黄河赈灾中贪墨银两数额巨大,证据确凿,首辅大人已经准备对他们动手了,已经用不到卑职,正好又碰上这发放胡椒苏木抵俸之事,首辅大人和王尚书便派卑职过来了,却没想到碰到这章大郎捣乱,卑职这次将这差事办砸了,实在愧对首辅大人和尚书大人,真是惭愧!更可惜那王崧王大人,很难得一个清吏,就这样命丧黄泉……!”说着,魏学增不禁竟有些哽咽。 “今日之事不怪你,这一点本督公会向皇上和首辅大人说明白的,放心就是!至于王崧,朝廷也定会厚葬于他的!”杨宁劝慰道,随即又道:“你先回去,将今日之事写一份详细的折子上奏,咱家现在就进宫,这事还不算完!” “是!”魏学增答应一声,转身去了,而杨宁也坐轿又回转去了皇宫,今日之事他得好好利用一下,让邱得用那老家伙好好“喝一壶”才对得起他。 第三百一十六章 引以为戒 杨宁来到乾清宫的时候,在宫外却正好碰到邱得用。 “哟,这不是杨督公么,您老人家跑这乾清宫倒是挺勤的,这才半日不到,您又折回来了!”邱得用依旧是阴阳怪气地道,自从这老小子与冯保勾搭上以后,自觉腰杆子硬了许多,对杨宁的态度也强硬了许多。 看到邱得用这副不阴不阳的嘴脸,杨宁也懒得和他生气,心里暗道:“老家伙,你现在就可劲得瑟吧,回头总有你哭的时候。” 已经从邱得用旁边行了过去,杨宁突然又转回头来,对邱得用笑道:“邱公公,听说你有个外甥叫什么‘蟑螂’的在北镇抚司当差?” 邱得用神色一愣,随即恼道:“是有这么回事,不过咱家外甥叫‘章大郎’,不叫‘蟑螂’……!” “哦,对,好像是叫章大郎,啧啧,不过真是可惜了……!”话说了半句,杨宁摇了摇头,转身便进了宫门。 邱得用心里一突,涌上一阵不安的感觉。他的这个外甥他自己是知道的,以前可没少给他惹麻烦,更没少找他这个亲娘舅仗着太后近前红人儿的身份落下脸来四处“灭火”,如今听杨宁的意思,莫非这混小子又给他惹了什么祸端不成! 邱得用心里惊疑不定,待要问杨宁究竟,杨宁却已经拄着拐挪步进了乾清宫。 邱得用在原地呆愣片刻,最终神情一定,转头喊来一个小太监,在那小太监耳边低语几句,那小太监连连点头,随即飞快离去,看去向却是奔着司礼监值房去了。而邱得用则蹑手蹑脚进了乾清宫外殿。 …… “……娘娘,皇上,事件的经过就是这样,方才奴才出宫回府恰好经过那里,因此对于整件事件的发生看得清清楚楚,整件事情全都因那章大郎骄纵跋扈、无理取闹所造成,对于储济仓大使王崧的死,此人更是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奴才未经请旨便抓了这北镇抚司的粮秣官,还请太后和皇上恕罪!” 李太后的俏脸早已是一片冰寒,闻言恨恨一拍案几道:“抓了这狗东西又算什么,依哀家之意,就是当场砍了他的狗头也不为过!当此朝廷艰难之际,为臣子者自当为朝廷社稷分忧,这章大郎竟然公然破坏朝廷‘以物抵俸’之举,更害死朝廷命官,当真是其心可诛,将其千刀万剐也难消我心头之恨!” 李太后一番话说得杀意凛凛,却不想暖阁外正竖着耳朵偷听的邱得用早已瘫软在地,脸上死灰一片,此时他终于是明白发生了何事,他那一直姑息宠纵、惹祸捅娄子的亲外甥,这次却是给他“捅破了天”。 对于李太后的反应,杨宁不禁有些诧异,原来他还以为即便是章大郎闯下大祸,但顾着邱得用这个多年近前伺候的老奴才的面子,或许李太后会网开一面也说不定,但如今听李太后的意思,根本不用自己煽风点火,这章大郎已是难逃一死! 只是这样一来,以后邱得用只怕是要将自己恨死了,毕竟,此事自己正好赶上了,人是自己抓的,事情也是自己向李太后汇报的,若不是自己,邱得用必定会去求冯保将此事压下来,章大郎也会躲过一劫。 “咦,有些不对啊,这章大郎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五品粮秣官,谁给他这么大的胆子,竟敢如此大闹储济仓,若说是因为此人没脑子,可他又如何做的上这北镇抚司油水最大的位子?莫非——,这事情背后另有人在煽风点火不成?若真是那样,事情可就没那么简单了!”李太后皱着眉头道。 杨宁不由一阵无语,听李太后的意思,原来她是不知道这章大郎乃是邱得用的外甥,倒也是,若是自己有这么一个纨绔外甥,那绝对是不想让主子知道的,李太后因为冯邦宁的所做作为而对冯保大为不满就是一个活脱脱的例子,邱得用自然也不想自己这个外甥的所作所为被李太后知道。 “太后有所不知,这章大郎本是邱总管的外甥……!”杨宁简单说了一句。 “哦?是邱得用的外甥?”李太后是何等样人儿,一听便明白了章大郎的嚣张所为何来。 杨宁正待仔细观察李太后神情,外面小太监进来禀报,司礼监冯保求见,杨宁心里一动,知道求情的来了。外面小太监进来禀报,司礼监冯保求见,杨宁心里一动,知道求情的来了。 李太后也是心中了然,冷笑一声道:“这冯保的耳朵倒是挺长啊!既然来了,那就宣他和邱得用一块儿进来吧!” 冯保一身御赐的内监蟒袍玉带朝服,手挽雪白的佛尘,再配上白净的面容和优雅的气度,缓缓步入,就连杨宁也不得不承认,这老小子确实是古今宦官里面少有的“风骚”之人,更兼此人在书画、琴艺方面的高深造诣,更成为太监里少有的多才多艺之人,回想当初自己多少还算是托庇于他的羽翼之下,如今却渐成势同水火的“政敌”,倒是不得不让人感叹呐,说起来,这事却也不能全怪冯保,终究是自己身为未来人没有多少甘居人下的意识罢了。 让冯保的脱俗气度一显,跟在他身后塌眉耷拉眼的邱得用显得却是十分的猥琐。 待二人行完礼,李太后便开门见山地冷冷道:“你们二人这个时候求见,不会是为了章大郎而来吧?” “这个……!”本来冯保已经从邱得用口里了解了个事情的大概,又知道杨宁早进了乾清宫,心里立刻觉出了不妙,但邱得用苦苦哀求的模样又让他不能不管,更何况现在正是他拉拢人心的时候。不过听李太后语气不善的这一句,他的心顿时又是一沉,替邱得用帮忙、帮章大郎求情的心思立刻便淡了下来。 李太后一句问话,不由让冯保承认不是、不承认也不是,正为难间,身旁的邱得用却猛地扑倒在地,语带哽咽,连连对李太后磕头道:“娘娘,老奴那畜生外甥此番闯下大祸,都是老奴管教无方,老奴……老奴也知道这畜生这次罪无可恕,但是……但是还求娘娘看在、看在老奴多年尽心伺候的份、份上,格外开恩,老奴姐姐家就这么一根独苗了……,求娘娘开恩……,求娘娘开恩呐!” 说到最后,邱得用已是老泪纵横、泣不成声,头磕在地上更是砰砰作响,让人心颤,此时的他更是须发皆散,看起来甚为可怜狼狈。 杨宁瞥眼间看到李太后渐渐和缓的俏脸上掠过一丝不忍神色,心里不由轻轻一叹:这邱得用不愧是李太后近前的老人儿了,看来这章大郎此番是死不了了,但那储济仓的王崧便要无辜枉死了么! “邱得用,你先起来吧,这么大把年纪的人了,哭哭啼啼成什么样子!”虽说李太后的脸色已经和缓了下来,但却也被邱得用的哭闹扰得心烦。 邱得用立刻识趣地止住了哭声,但却仍是砰砰的磕头不止,杨宁清楚的看到这老小子的额头上已是一片青肿,看来他是真的很在意这个外甥。 李太后叹了口气,“邱得用,平日里哀家早就听说你有这么个外甥在京城里胡作非为,也知道你自小是你姐姐带大的,因此很着紧她的这个独子,也正是看着你的面子,哀家才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此番却是不同,事情的经过想必你刚才在殿外也已经听清楚了,先不说你外甥大闹朝廷库仓重地、阻挠政令实施,单说此次他打死了人、死得还是朝廷有品秩的命官,你又让哀家如何饶他……!” 邱得用伏着的身躯一颤,急忙抬头道:“娘娘,老奴这外甥脑子本就是混了些,做事冲动,但绝对不是有心阻扰朝廷政事,至于打死了人,刚才杨公公也说了,那、那只是失手,非是有意……,还求娘娘开恩,老奴求娘娘了……!”说完,邱得用便又是一连串的磕着响头,那砰砰的声音听得杨宁额头上都隐隐有些作痛了。 杨宁此刻心里不禁直摇头,他哪还听不出来,李太后话虽说得严重,但潜意识里却有饶过章大郎的意思。唉,刚才还被这件事情气得火冒三丈、柳眉倒竖,如今这冯得用一弄出这副可怜样儿,立马就心软了,这李太后倒真是个外冷内柔的性子,身为眼下当朝的实际掌权者,这对黎明百姓来说却也是件好事,只是单凭个人的感情便法外施恩,有了第一次便有第二次、第三次……,这对眼下风雨飘摇的大明朝廷却绝对是有百害而无一利的。 杨宁能听出李太后的意思,冯保在李太后跟前伺候对年,更是立刻听出了李太后话里话外的意思,自以为揣摩透了李太后心意,急忙在这个时候跪倒插言道:“太后,邱公公这外甥的性格脾气老奴也有所耳闻,莽撞无脑、又好面子,实是一混人,这次在储济仓闹事,想必是受了其他人的激捧,至于打死了人,那也只是失手,非是有意,还求娘娘念在邱公公多年尽心伺候,念在他将无法面对一手将他拉扯大的白发苍苍的老姐姐,……从轻发落!” 冯保这话说得高明,先说理,后动情,说得李太后心里更是犹豫起来,不由把目光望向了杨宁,眼神里明显带了一丝哀求。 杨宁心里知道,若此事不是自己恰好参与其中,只怕现在李太后已经要从轻发落这章大郎了,现在她不做决定,那就是考虑到自己的想法,自己又能说什么呢,非要置章大郎于死地?那即便不怕往死里得罪邱得用,只怕李太后心里也会不舒服的。但却也不能就此便宜了那飞扬跋扈、作恶多端的人渣……。 “娘娘,奴才以为,冯公公说得都是在情在理,娘娘菩萨心肠、体恤奴才,更是奴才们的福分……!” 说到这里,杨宁故意一顿,而李太后、冯保等人却已是惊讶地向他望来,显然想不到他会如此说。 杨宁心里暗暗一笑,口气却是一转道:“但是,正所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再怎么说那章大郎也是阻挠了朝廷‘以物抵俸’的发放,更失手打死了朝廷命官,若是单凭娘娘金口饶过,那岂不是等于破坏了朝廷的法度,开了这个先例,那以后会不会又有什么李大郎、王大郎跳出来违法乱纪、害人性命,却又全都被饶过,这又将朝廷法纪置于何地……?” 听到杨宁侃侃而谈,冯保和邱得用的脸色是越来越难看,心里不由暗暗大骂:就知道这小兔崽子不会那么好心……! “俗话说‘国无法不立’,国法律例那就是我大明立国的根基,更何况如今我大明正逢多事之秋、外忧内患,更需要严明的法纪来维护朝廷的稳定,若以私情枉顾国法,那就是自毁根基、自毁长城……!” 杨宁最后一句话说得是铿锵有声,此刻李太后的神色则早已是凝重无比,心里波澜丛生:刚才只看到了邱得用的可怜,心中不忍,却怎地忘了这件事所产生的深远影响,满朝皇亲国戚、文武显贵不知几泛,若看到这章大郎如此恶行都不了了之,还不将人人效仿,这可不就是自毁长城、坏了朝廷的根基么!自己方才怎会有如此愚蠢的想法,杨宁的话完全是持公而论,可笑自己方才还以为杨宁与冯保及邱得用不和、哪有不趁机落井下石的道理,现在想来真是惭愧! 李太后刚想到这里,却听杨宁继续道:“综上所述,奴才建议,章大郎一案,需交由三司会审,按我《大明律》严审定罪,他是死是活,全由朝廷法纪说了算,审理结果要张榜公告、昭示天下,以彰显我大明法纪严明,并震慑那些欲违法乱纪者,如此方能使正义得到伸张,赢得百姓之心,固我大明江山!以上请娘娘和皇上三思!” “好!”李太后拍案道,“杨公公说得全都是持正公论,句句在理,就按照你的建议办! 说完,她目光又望向面如死灰、瘫倒在地的邱得用,心中不忍道:“邱得用,你也不用过于担心,虽说你那外甥此番闯祸甚大,但按我《大明律》,他应该也罪不至死,不过充军发配那是免不了的了,这样你对你那老姐姐也算有个交代了!其实说起来,你自己是最该反省的,若你只是个一般百姓,你外甥会到今日这一步么!” 是啊,说到底,还是权势惹的祸啊!今日目睹这邱得用如此,自己也该引以为戒才是,即便自己不张狂跋扈,难保身边人、手下人会借着自己的名头为非作歹,虽说现在想这个还尚早,但总也要未雨绸缪才是。杨宁心里暗暗想道. 第三百一十七章 卸磨杀驴 由于是太后娘娘与皇上下旨关注,对于章大郎的案子,大理寺、都察院、刑部三司衙门自然是不敢怠慢,不出两日便审结了此案。 尽管邱得用在这两日里使出吃奶的力气,上下打点,但李太后在乾清宫透露出的意思,早就传到了三司衙门负责主审的官员耳朵里,他们自然也便本着不偏不倚、严循律例的原则,最终将章大郎判了个革职、杖七十、发配三千里的处置。 因了王崧的枉死,对于这个处置,杨宁心里虽有些不甘,但却也知道这个结果是完全依据了《大明律》,也算是量刑适当,而更重要的是这也是李太后想要的结果,这等于是她看在邱得用的面子上饶过了章大郎的性命,昭显了她对身边老奴才的恩义,这也让杨宁更说不出什么来,好在章大郎也没得什么好,丢了官职不说,七十杖又被打了个半死,还要流放到三千里以外,也算是告慰王崧在天之灵了。 章大郎之事之后,杨宁与邱得用的关系可谓是真正到了势不两立的地步,在邱得用的想法里,他的外甥之所以又是丢官、又是挨杖刑被流放,这完全是杨宁在其中兴风作浪的结果,没有他将此事先一步直接捅到太后娘娘面前,凭他邱得用的努力及冯保的帮忙,这事兴许就能压下去,他外甥绝不会落得个如此悲惨的结果。此去千里迢迢、生死难料,可让他如何向自己的老姐姐交代!这又让他如何能不痛恨杨宁! 邱得用恨极了杨宁,杨宁心里自然是非常清楚,不过他却一点都不以为意,邱得用说到底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内监总管,也就是仗着是李太后近前伺候的奴才身份才觉得不可一世,对于身为内监大头目的冯保他杨宁都不怕,还会怕邱得用这么一个无权无势的老奴才,想要比比在李太后眼中的份量,他邱得用只怕是拍马都赶不上。 朝廷对于章大郎的严厉处置,倒也带来了另外一种不错的效果,那就是在这之后朝廷“以物抵俸”的发放顺利了许多,虽说还是有人忍不住发发牢骚骂骂娘,但却再也没有敢像章大郎那样阻挠闹事的了。 章大郎的事情过后,杨宁便立刻将之抛到了脑后,他的心思此时全放在了东厂的彻底改造上。 有了之前杨宁几次循序渐进的调理和整治,又经过张为年、向忠等人连续几日夜以继日的努力,整个东厂所有的人员架构最终得到了彻底的调整和完善,一方面,一大批油奸巨猾、恶迹斑斑的档头番子被直接清除出东厂;另一方面,由刘守友在所有锦衣卫中挑选的身世清白、身手敏捷的一批年轻汉子被补充进了东厂;随张为年一起调进东厂的原大内侍卫也全都被提拔到了关键的位置上。通过这一系列坚决彻底的动作,整个东厂忠于冯保的势力完全被清除,而牢牢掌握在了杨宁手中。 杨宁又让张为年等人对新进东厂的年轻锦衣卫进行了从思想理念、到厂规厂纪、任务行动、再到升黜奖惩的培训,并亲自给这些人讲话,凭他鼓动人心的本领,自然是三言两语便将这些年轻汉子撩拨的热血沸腾、雄心万丈,一心要跟随杨督公打造一个全新的东厂、建功立业、青史留名。自此,整个东厂人员为之一清、风气为之一正,为其在将来发挥杨宁所期望的职能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至于东厂案件的重新彻查审理,却不是三两日便能完成的事情,对于这些案件,杨宁最关注的自然是霸虎的案件,这两日他不止一次下到东厂大牢里去探视霸虎,至于谈了些什么,外人却是不得而知,因为每次杨宁都摒退了所有人,他单独与霸虎交谈。 随着东厂人员风风火火的调整,调离刑铁风也很快被杨宁提上了日程,这件事必须尽早解决,要不然张为年这个接任的“东厂掌作”很多方面都不便“开展工作”。 杨宁派人招来了刑铁风,锦衣卫北镇抚司那边的事情已经弄得差不多了,他要单独找刑铁风谈谈。 刑铁风这两日却是称病在家,对于杨宁要调走他的事情,他不是傻子,早就听到了风声,尽管表面上不说什么,但心里却早已是大起怨怼,故意称病在家却也是一种无声的抗议,在东厂几个属下探望他时,他言语中更是不免露出不满与埋怨之意,这些话自然全都传到了杨宁耳朵里。 “属下见过督公!”虽说内心对杨宁有所不满,但表面上刑铁风对杨宁却依旧是恭恭敬敬,面上不带任何不愉之色,当然也没有一丝病态,本来他就是装病,也是意识到此番杨宁招他来是要与他摊牌,自然是没有必要再装下去。 杨宁微笑道:“刑掌作无需客气,先坐下说话吧!” 刑铁风却是站着未动,“督公面前哪有属下的座位,属下还是站着吧!督公招属下来,想必是有话要对属下说吧!” 对于刑铁风的开门见山,杨宁却不意外,这刑铁风的性格他早已领教过,外表粗豪,实则内心精细,如今情况下,将话挑明是最好的选择。 “刑掌作倒是坦诚,既然如此,那本督公便不再拐弯抹角了,此番招你过来,是想与你谈谈你这东厂掌作的去留问题……!” 听杨宁如此直接,刑铁风终于还是忍不住升起一丝火气,冷笑一声道:“看来东厂诸事已经尽在督公掌控了,督公也再用不着属下,这是要卸磨杀驴、赶属下走了!” 杨宁微微一笑,摆手道:“卸磨杀驴?这种事我杨宁却是做不出来,平心而论,自打本督公接手东厂以来,刑掌作尽心辅佐、出力甚巨,是有大功劳的,这些本督全都记在心里……!” 刑铁风忍不住冷笑打断杨宁道:“督公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用,整个东厂都知道我刑铁风就要滚出东厂了,想必督公也已经讨得了太后娘娘的旨意,既然如此,到底要如何处置我,督公就给句痛快话吧!” 见刑铁风如此懊丧,杨宁便也不再废话,正色道:“方才不是与你说了么,卸磨杀驴的事情本督干不出来,太后娘娘更是干不出来,谁又告诉你我们要处置你了?” 被杨宁的语气一震,刑铁风不由愣住了,疑惑道:“督公的意思不是要撤了属下?太后娘娘也没有……!” “自然是没有!”杨宁断然道,“实话和你说了吧,本督早就有意改革东厂,而这几日东厂的变化你也看到了,本督要的是一个全新的东厂,因此必须要调你离开,但这并不是说你能力不行,而是你受东厂原来的作风影响甚深,不适合本督这个全新的东厂机构,因此,本督上禀了太后娘娘,决定将你调任……!” 形体风脸上神情绷紧了起来。 杨宁微微一笑,继续道:“调任锦衣卫北镇抚司指挥使!你——可满意?” 形体风眼睛猛地瞪大,先是满脸惊愕,随即厚嘴唇抖了两抖,脸上涌上一片狂喜,语无伦次道:“这、那、督公……,卑职多谢督公提拔,卑职实在该死,卑职以后一定尽心为督公效力,以报督公的恩情,啊,还有太后娘娘的恩典……!” 说着,刑铁风已是跪倒在了杨宁面前。听到这个消息,由不得他不高兴,从一个东厂的掌作,一跃成为锦衣卫北镇抚司这样京城炙手可热衙门的指挥使,真可谓是一步登天了! 对于刑铁风的表现,杨宁心里不由暗叹一声:这个刑铁风果然不是自己想要的那类人啊! “行了,刑指挥使,还是起来说话吧!这下你应该相信了吧,太后她老人家,以及本督,可绝不是那种‘卸磨杀驴’的人!”杨宁悠悠道。 刑铁风本是满脸喜悦,闻言顿时一惊,“啊,不是,绝对不是,卑职愚蠢,卑职该死,方才不该胡说,还请督公见谅,更请督公在太后娘娘面前……!” 杨宁摆摆手道:“放心,本督不会在娘娘面前替你找麻烦的,说到底,咱们两个都是娘娘的人,都应该一心效忠娘娘和皇上才是。以前那北镇抚司的黄锦是孟通的人,娘娘是早就想换了他的,正好借着这次机会,娘娘立刻就想到了你,以后你掌了这锦衣卫的重衙之所,该怎么做不用本督公再教你了吧?” 刑铁风毕竟是个城府极深的人,方才一时被巨大的喜悦搞得心神激荡,此刻很快平复了心情,闻言立刻躬身道:“公公请放心,卑职知道该怎么做,也请公公上禀娘娘,卑职定会将北镇抚司打理地如指臂使、水泼不进,定不负娘娘和督公的期望!” 听着刑铁风表着忠心,杨宁无所谓的点着头,听他说完才神色猛地一肃道:“这个都是后话,咱暂且不说,只是有件事情,需要你在离开东厂之前向本督公交代清楚……!” 刑铁风神色一凛,不敢正视杨宁的目光,低头道:“请督公明示!” “霸虎!” 杨宁嘴里轻轻吐出了这两个字,刑铁风神色立即一震,呆立在当场。 第三百一十八章 另有隐情 “督公,属下、属下不太明白您的意思,这霸虎之事,属下那日已禀告过公公,此人实际上是鞑子的细作,他……!” “刑掌作!”杨宁直接打断了刑铁风,“既然咱家再次问你这件事情,那就是已经掌握了些情况,你我都是聪明人,就没必要绕弯子了吧!一是咱家没那么多耐性,二是北镇抚司那边还等着你去上任呢!” 杨宁话里的意思很明白,你刑铁风要是老实交代了,那就高高兴兴去做你的镇抚司指挥使,可要还是支支吾吾不说,那别说升官没你的份,只怕自身也难以善了! 刑铁风面上露出犹豫神色,迟疑良久,却就是不作声,杨宁忽又道:“其实你也没什么好顾虑的,这件事情虽然你也有所参与,但却并没有犯下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行,而且太后娘娘那里,也表示对你不会追究,你还顾虑什么呢?莫非是铁了心要为别人打掩护?要真是那样,说不得咱家要重新如实禀告太后娘娘了!” 刑铁风脸色数遍,最终一咬牙,“扑通”一声重又跪在了杨宁面前,涩声道:“卑职愿将此事来龙去脉交代清楚,还求公公在太后娘娘面前照顾卑职一二……!” 杨宁欣然道:“早这样不就得了,如不想在娘娘面前保你,咱家又何必浪费这么多口舌!说吧,将霸虎一事中牵扯的猫腻、涉及到的人,全都交代清楚!” 刑铁风苦笑一声,“看来即使卑职不说,公公对此事也早就清楚了……!” 杨宁微微一笑,显得成竹在胸,但其实直到现在,他对于霸虎一案却并没有了解到太多,只是从那日大牢牢头、看守们的不知情、刑铁风解释时的犹豫和遮遮掩掩中,隐约猜到霸虎一案绝不像刑铁风解释得那样简单,这两日他亲自下到东厂大牢内,接近霸虎,就是想从霸虎的嘴里了解到真相。 可是让杨宁郁闷的是,霸虎对于他的态度却始终充满了冷淡与警惕、隐隐还有一丝的嘲讽与不屑,即便杨宁一再表示如果霸虎存在冤情,他一定会为其昭雪平反,但霸虎却只是冷漠的不作声、或者干脆闭起眼来,根本就不搭理杨宁,任凭杨宁说得口干舌燥,这让杨宁很是不解,不知道霸虎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那日自己禁止看守对他用刑,他心里应该明白的,自己想要为他伸明冤情,他却为何如此警惕与冷漠呢! 对于霸虎,最终杨宁实在没有办法,因此他才决定从刑铁风身上下手,现在他几乎可以肯定的是,这件事肯定和冯保有关,而刑铁风身为多年的东厂掌刑千户,肯定也知道内幕,冯保想瞒过他是绝不可能的,只是此事刑铁风却没有向李太后汇报过,莫非刑铁风已经背叛了李太后,私下忠于了冯保? 接下来,刑铁风便将霸虎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讲给了杨宁听。 确实,当时在东厂大牢里,对于霸虎一案的解释、刑铁风对杨宁撒了谎,这霸虎根本就不是什么鞑子的细作,其真实身份却更是骇人,他竟是纵横千里太行山十余年的悍匪巨盗,据传此人扼居太行要道,领着一众太行悍匪杀人放火、奸淫掳掠,可谓是坏事做绝,山西、山东、河南等省百姓是深受其害、苦不堪言,最终,因为内部弟兄的反水,这霸虎失手被东厂番子拿住,秘密解送到了京城,已经在东厂大牢内被关了一年有余。 至于其为何一直迟迟不被明正典刑,这却是冯保的意思,因为冯保不知从哪得知这霸虎多年掳掠,积攒了数额惊人的金银财宝,藏在了茫茫太行山的某处,冯保想逼霸虎说出藏宝所在,因此便对外隐瞒了霸虎的真实身份,只说他是鞑子的细作,想在东厂大牢里慢慢逼问霸虎,这件事却是无法瞒过刑铁风,权衡再三,冯保将这件事向刑铁风挑明,并允诺只要财宝到手,便分给刑铁风两成。 按冯保的描述,这霸虎所藏财宝数额惊人,即便是其中两成也是一个惊人的数字,足够刑铁风吃喝嫖赌几辈子都花不完,刑铁风最终还是动了心,并没有上报李太后,只是这一年多以来,任凭冯保与刑铁风用尽了各种酷刑,这霸虎的身躯和意志便像是铜浇铁铸的一般,硬是没有松口,不是破口大骂便是默然不语,让冯保和刑铁风束手无策。 时间长了,冯保谋财的心思便也淡了下来,但却也出于一线希望,始终没有杀掉霸虎,只是交待了让人每日里时不时折磨这个死硬的悍匪巨盗。 杨宁接手东厂厂督的位子,说实话很有些突然,这也致使冯保在很多方面都有些措手不及、来不及做善后处理,这霸虎便是其中之一,冯保甚至已经忘记了东厂大牢内还关着这么一个身负巨额财富秘密的巨匪,直到那日杨宁视察东厂大牢,有人通风报信给冯保,冯保这才想起还有这么一档子事,不免懊悔不已,生怕自己为谋财而私藏悍匪不杀的事情被杨宁得知而捅露出来,这时他却也顾不得再谋求霸虎的财宝,找刑铁风商量,想要抢在杨宁前面将霸虎弄死在大牢里,但却又晚了一步,杨宁早已让张为年派了亲信之人日夜守在了大牢里,旁人根本就难以下手,无奈只好作罢。 “公公,事情的经过就是这个样子,卑职糊涂,都是让财迷了心窍,才帮着冯保隐瞒了霸虎之事,并妄图想分得一杯羹,卑职实在该死,辜负了太后娘娘的信任和栽培,还求公公帮卑职在娘娘面前多多美言几句,卑职定当铭记在心,誓死报答公公的恩情!”说完,刑铁风便是不住的磕头,自从知道自己将要被调任北镇抚司任指挥使之后,这昂藏汉子的膝盖不知觉也软了许多。 听完刑铁风的讲述,杨宁心里不由波澜起伏:原来这霸虎竟然是个无恶不作的太行山巨匪,可看这雄壮汉子的气势,怎么就感觉不像是一个作恶多端的人呢! 本还以为那冯保是太监当中少有的清高寡欲之人,却没想到在巨额财宝面前也不能免俗,竟然暗地里囚了霸虎想要侵吞其财宝,他却也不想想,这霸虎会将自个儿财宝的藏处告诉他么,这霸虎不傻,自然知道自己之所以能存活,就是依仗着这个,绝口不说,尚有一线活路,只要是说了,只怕立刻便要丢了性命,这霸虎自然是死不开口了。 不过,倒也不得不佩服这霸虎的硬骨头,东厂大牢是什么地方,那就是阎王爷进去都要脱三层皮的地方,这霸虎竟然在里面承受了这么久的酷烈刑罚,却仍旧挺了过来,其意志之坚让人不得不叹服! 听了事情的缘由,杨宁也有些明白了自己在明确了身份、并表示要帮霸虎申冤的时候,为什么霸虎会对自己如此的冷漠与警惕了,一方面自然是不相信自己真心帮他,只以为自己和冯保一样要骗取他的财宝;另一方面也有可能觉得他本是作恶多端,受千刀万剐也不为过,又哪来的冤情需要自己申! 若整个事件的真相就是如此,杨宁不禁微有些失望,倒不是因为这件事没有抓到足以致冯保于死地的大把柄,而是有些可惜霸虎这样的一条汉子,竟会是一个无恶不作、十恶不赦之人! 可是,事情的真相果真如刑铁风这次说说么? “刑掌作,这些应该都是冯保告诉你的吧?” “是!”刑铁风点头道。 杨宁皱眉道:“你自己就没暗中查查这事的真假,还有这霸虎的底细?” 刑铁风摇头道:“没有!非是卑职不想核实,只是当时参与抓捕这霸虎的东厂弟兄们先后全都死了,卑职竟再找不到一人,而这霸虎当年遭围剿的党羽匪徒,也是死的死、散的散,根本无从查起,卑职也就再没查下去!” “哦,原来是这样!”杨宁若有所思道,刑铁风的话让他心里重又浮现出一丝希望,从他个人来讲,他还是不相信事情真相就是如此、霸虎就是这样一个无恶不作的匪徒,他觉得这件事情肯定是另有隐情,他相信自己的直觉和判断,只是,这个“隐情”却需要从霸虎嘴里获取了,反正冯保是不可能告诉他! 自己该说的都说了,但杨宁却迟迟不说如何处置自己,这让刑铁风心里始终是七上八下,李太后的性格他也多少了解,若得知自己竟敢有事瞒她,别说自己这北镇抚司指挥使要泡汤,自己小命都将难保,这事的关键还是着落在眼前的小太监身上了! 想到这里,刑铁风不由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公公,卑职此次实在是一时糊涂,这么多年以来,卑职一直对娘娘忠心耿耿,也就这一件事瞒了她老人家,还求公公救救卑职,卑职以后去了北镇抚司,却绝对还是公公的人,对娘娘尽忠更不敢稍有懈怠……!” “呵呵,刑掌作……啊不,应该称刑指挥使了,咱家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如果以上你说的全都属实,再没有丝毫隐瞒,那这事就到此为止……!” 不等杨宁说完,刑铁风忙一迭声地道:“属实,绝对属实,卑职绝不敢再有丝毫隐瞒!” “嗯!那就行了,你去吧,记得你刚才所说要誓死效忠娘娘的话就行了!”杨宁摆摆手道。 刑铁风带着三分余惊、七分欢喜离去,望着他的背影,杨宁眯起了眼睛,心里却开始琢磨着如何再去找霸虎谈谈了。 —————————————————————— 抱歉,今天更得晚了! 第三百一十九章 油盐不进 想到便做,这是杨宁的行事风格,他也一心想揭开隐藏在霸虎这个狂野巨汉身上的秘密,因此在见完刑铁风后,他又下到了东厂大牢。 霸虎仍旧是被关在大牢底部最深住那座结实非常的囚牢里,因为杨宁的吩咐,这几日霸虎再没受到大牢看守的折磨,反而被好酒好菜的招待着,虽是几日这样的工夫,但霸虎的气色明显要好了许多,由此也可见这个狗熊般强壮的汉子恢复力是何等惊人。 “霸虎兄,咱家又来看你了!” 杨宁微笑着对坐在角落里闭目养神的霸虎打招呼道。 霸虎充耳不闻,连点反应都没有。 杨宁也不以为意,继续道:“霸虎兄,这几日咱家已来过数次,只是想了解你的情况,为你昭雪伸冤,因为咱家始终不相信你老兄如此一位昂藏汉子、会是鞑子的走狗、细作!只是——,好像你对咱家总抱有警惕和敌意,本来咱家一直想不通,不过在找刑铁风了解情况之后,方才明白,原来你是怕咱家也像冯保那样,欲图谋夺你多年为匪为盗积攒下的财宝……!” “放你娘的狗臭屁!”本来毫无动静的霸虎听到这里,突然暴怒而起,怒目杨宁便是破口大骂,扯带着两肩的铁链哗哗作响。 听到这边突然爆发的动静,张为年领着几个东厂高手自远处飞速赶了过来。 杨宁冲他们挥挥手,示意没事,让他们回去,心里却在暗笑,只要这霸虎有反应就好,看来刚才这话戳到了霸虎的痛处! “怎么,难道咱家说得不对么,怪不得你前两日作此反应,原来是自知犯下十恶不赦罪行,左右是个死,又以为咱家也是来骗取你多年积攒下的赃物,所以才对咱家理都不理……!” 不等杨宁说完,霸虎又是暴怒,猛地扑到铁栅旁,整个地牢里充斥着他如狮如虎般的可怕怒吼:“放屁,放屁,你他娘的全都是放屁!什么十恶不赦、什么赃物,都是你们这帮朝廷阉狗走狗们对老子的诬陷,老子乃是大好男儿、活得顶天立地,,你们对老子要杀要剐,随便,可少他娘的往老子身上泼脏水!” 见霸虎如此激烈反应,杨宁心里不由更加笃定,待霸虎吼完了,他才走上前,隔着铁栅盯着霸虎愤怒的脸庞,正色道:“我早就告诉过你,我杨宁和冯保、和其他人不一样,你只要将事情的真相告诉我,我会帮你的,难道你要在这地牢里被关上一辈子么?” 霸虎赤红着双眼、喘着粗气怒瞪着近在咫尺的杨宁,那情形就如同一只洪荒猛兽随时要吞噬眼前的小猎物。不过,中间隔着一层牢不可破的铁栅,这让杨宁怡然无惧,只是静静抬头望着眼前的霸虎,这家伙实在是太高太魁梧了,再加上满头须发皆张,这让杨宁不由想起前世时某部电影上的主角——金刚! 两人保持这样的姿势良久,霸虎愤怒的表情竟突然消失不见,反而嘿嘿笑了起来,而且笑声越来越大,最后转为狂笑,如打雷般,震得杨宁耳膜隐隐作痛,他不得不后退了几步,以减轻耳朵受到的冲击。 张为年等人在远处担心地不停向这边张望,但没有杨宁的命令,他们却也是干着急而不能过来。 良久,霸虎狂笑忽止,双目爆出如电光芒射向杨宁,冷声道:“小太监,老子实话和你说了吧,不管你是不是真心想帮老子,还是想替冯保拐着弯儿的骗取老子的财宝,你都不要白费心机了,我霸虎自打落入你们这些混账东厂番子手里,就没打算再活着出去,你们想要从老子嘴里撬出话来,那绝对是痴心妄想,还是趁早给老子来个痛快的吧,早死早投胎,十八年后老子又是一条顶天立地的好汉!” 刚才言语间激怒了霸虎,杨宁还以为有戏,没想到这霸虎态度忽又转变的如此油盐不进,这倒真让杨宁有些头疼,颇有些无奈地对霸虎道:“霸虎,怎么说了半天你就是不相信咱家是想帮你的呢!” 霸虎冷笑一声,立刻反问道:“你又凭什么让老子相信你是真心帮我呢?难道你就不是和冯保串通好了来算计老子,他来硬的不行,你就来软的?” 杨宁不由为之气结,振了振衣襟,最后望着霸虎不无讽刺地道:“霸虎,既然你‘警惕性’如此之高,看来我就算想帮你也帮不上了,那你就在这大牢里呆着吧!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让人告诉我!” 说完,杨宁转身便要离开,他对这霸虎的油盐不进实在是失去耐心了,本来看着此人是条汉子,三番五次的过来想要帮他,可他自己却不领情,自己也就暂时懒得操这份闲心了,现在自己这么多事,不可能总在这霸虎身上耗费时间,反正将来时间有的是,大不了派人去太行山,从当年霸虎被打散了的党羽身上下手调查就是了。 “如果老子告诉你,其实我根本就没藏有什么金银珠宝,你还会帮老子么?” 杨宁走出去没几步,却听得身后霸虎突然沉声如此道。 杨宁心里微微一动,停住脚步、缓缓转过身来,望着霸虎郑重道:“我的回答是——如果你真藏有什么金银珠宝,我非但不会帮你,还要将你明正典刑!” 霸虎目光一闪,神色间若有所思,良久才又望着杨宁道:“看来你确实和冯保那老阉狗不一样!还有一个问题,若我霸虎堂堂正正、清白无罪,你确实有能力助我脱困么?” 杨宁的回答更是巧妙,“冯保这东厂厂督的位子都被我抢来了,你说我有没有这个能力?” 霸虎沉默下来,良久没有说话,正当杨宁希翼地等待着他的下文时,却听他突地挥挥手道:“你去吧,再让老子想想!” 杨宁这次倒没生气,他已经有些适应了这霸虎的怪异脾气,当下不再停留,转身大踏步而去。 出了东厂大牢,杨宁将霸虎的事暂时抛之脑后,喊来向忠,有些烦心地问道:“还没有小乐子的消息么?” 向忠摇摇头道:“暂时还没有,自从开封府外发生那件事情之后,便失去了他的消息,不过——,督公也不用担心,这些日子再没听说过江湖上发生大的打斗,想必小乐子已经在隐秘的回京途中了,应该很快就能回到京城了!” “嗯,但愿如此,这小子,出去了就让人放心不下啊!哦,对了,南武林,那个叫风千行的,有什么动静?” “嘿,听说这老小子为了点苍死得那些人,领着一大帮子南武林有头有脑地人物跑到开封府转了一圈,非但连个屁的收获都没有,还与开封当地大豪、万剑山庄庄主、更有北十三省绿林总瓢把子之称的李万剑闹了个不欢而散,原因自然是怪点苍在李万剑的家门口出了事,这李万剑却没护得点苍诸人周全!说起来,乐子兄弟实在是了得,竟能从李万剑那老家伙眼皮子低下将人做了个干干净净,还能够悄无声息的退走,要知道那李万剑论功夫可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人物,与风湖山庄庄主风千行并称‘北万剑,南千行’,名震江湖,声望武功再不做第三人想……!” “得了得了,你知道的倒挺多!”杨宁颇有些不耐地打断了向忠的话,若在平时他倒非常乐意听这些江湖轶事,但如今他心牵小乐子和岳风的安慰,难免有些心烦,“忠子,听你这话,这会小乐子算是将这南北武林都得罪了,俗话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小乐子灭了点苍门下之事,迟早都会暴露的,这件事一定要严格保密。而这李万剑和风千行既然如此厉害,只怕小乐子现在时刻处于危险之中,你这样,现在立刻再去调集厂内得力人手,沿开封至京城一线严密探查,一定要寻得小乐子并接应他,若是小乐子受到江湖人物攻击……,传本督命令,格杀勿论!” “是!”向忠凛然答应一声,马上着手安排去了。 向忠离开之后,杨宁心里却仍在心烦,小乐子和岳风这么久了都没有消息,实在是让他揪心,这些日子以来,杨宁几乎每时每刻都在记挂着小乐子和岳风,尤其是岳风,只不过还是一个孩子,却落入点苍那些人手里,生死未卜,还不知会受尽什么样的折磨,这倒还在其次,若是被那些人伤了性命……! 想到这里,杨宁真不敢再想下去,只能心里暗暗发狠道:岳风,若你真有什么不测,大哥定当灭了点苍满门,为你报仇! 抬起头,看看天色已经不早,杨宁这才出了东厂回了自家府中。 自府门口一下轿,韩山林和张长根便匆匆迎了出来,抬眼一见两人面上或喜或悲的神色,杨宁心里不由一突:莫非又有什么坏事发生了不成? 第三百二十章 脚筋尽断 “公子,小乐子和岳风回来了……!”韩山林神色凝重地禀道。 杨宁又惊又喜,急忙问道:“他们可都平安?” 韩山林犹豫一下才道:“小乐子还好,只是岳风——!” 杨宁心下一沉道:“岳风他怎么了?” “他性命倒没事,但却被人挑断了脚筋,此刻文太医正在给他诊治……!” 没等韩山林说完,杨宁已经猛然冲进了府门,身后韩山林和张长根急忙跟上。 岳风的房间内,此刻围满了人,水灵、沉香、听雨听雪姐妹,全都围在榻前,文紫嫣正在诊治床上岳风的伤势,而一身风尘仆仆的小乐子则静静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面色寒冷如冰,听到杨宁等人的脚步声传来,他霍然从椅子上站起。 杨宁跨进屋内,第一眼便看到了小乐子静静地站在那里。多少日的担忧和牵挂一时间全都烟消云散,杨宁不禁有些激动,他一把拥住小乐子,晃了两晃道:“乐子,你总算是平安回来了!” 见杨宁如此激动,小乐子如碧波寒潭的眼底也不禁涌起一丝暖意,声音却还是冷冰冰地道:“宁哥儿,让你担心了!我没保护好岳风,愧对你的嘱托,我……!” “乐子,先不说这些,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杨宁打断了小乐子的话,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即走到了榻前。 “公子……!” 岳风躺在榻上,望着杨宁只叫了一句,泪水便流了出来,挣扎着要起身,却被杨宁抢上一步按住了。 岳风的小脸显然是被众女给擦过了,但仍可见头发的脏乱与神色的憔悴,额头上还有好几处淤青,一身又破又脏的棉袍还没来得及换下来。见到岳风这副模样,杨宁心里不由一痛,眼眶也有些湿热,望着岳风道:“傻小子,回来就好,此番让你受苦了,都是我不好……!” 岳风更是泪如泉涌,却猛地一抹眼泪道:“公子……公子千万别这么说,这点小灾小难,岳风受得住……!” 见岳风小小年纪、却故作坚强的样子,杨宁眼泪也是差点夺眶而出,使劲捏了捏岳风的右手,转头问旁边地文紫嫣道:“他伤势怎样?” 文紫嫣秀眉紧蹙,望了岳风一眼,示意杨宁到一旁去说,两人刚要起身,岳风却猛地一把抓住杨宁的手,定定凝视着杨宁道:“公子,有什么话就请文姊姊在这里说,没事,岳风心里有数、挺得住!” 杨宁望了文紫嫣一眼,犹豫一下,又看到岳风一脸坚毅的神色,最终点点头道:“好吧,紫嫣,有什么话你尽管说!” 文紫嫣望了岳风一眼,面露不忍神色,但还是道:“性命没什么大碍,身上其它伤势也没什么要紧,只是——,只是他的两腿脚筋却已被人挑断,只怕从此……从此再也无法站起来了!” 杨宁手脚顿时一片冰凉,身子也是一晃,喃喃道:“再也、再也站不起来?你的意思……,他这辈子只能、只能在床上和轮椅上渡过了?” 杨宁此时既是痛心又是悲愤,脑子里一片混乱,身为当事人的岳风却是一脸平静,彷佛文紫嫣说得那个一辈子再也无法站起来的人不是他似的,岳风超乎寻常的平静让杨宁内心有些不安,更有些心惊,正要说些什么,却听得岳风异常冷静地声音道:“公子,你不用难过,也没有什么好难过的,这都是命!当那些贼人怕我逃跑、挑断我脚筋的时候,就已经告诉过我了,这辈子我就是个废人了,甭想再站起来,不过没关系,即便我双脚废了,但我还有双手,还有脑子,一样可以活得好好的!” 听着岳风淡淡的话语,杨宁心痛如绞,他还只是个孩子啊,在品尝过奔跑的喜悦之后,却突然再也不能站起,这种痛苦与打击就算对一个成年人来说也是异常巨大的,可岳风却表现得如此坚强!他弄成这样,说到底还是因为自己,这让自己如何能够心安! 见杨宁如此痛苦的样子,文紫嫣眼眸深处闪过一丝心疼,刚要开口安慰,却见杨宁突然神色一震、希翼地道:“紫嫣,脚筋断了不是应该能够接上的么,你医术这么高明,给岳风动手术,将他断了的脚筋接起来不就行了么?” 文紫嫣闻言一呆,“接起来?脚筋断了如何能接,那要如何接法?‘手术’又是什么?” 见文紫嫣一脸迷茫的样子,杨宁心里刚升起的希望之火不由浇灭了半截,难道这个时代还没有能够接驳脚筋的医术么? 回忆起前世,那时人的脚筋断了,动个小手术接起来,那是非常简单的一件事情,只是杨宁不是外科医生,其中的原理却是不知道,他只能结合现代外科手术的一些基本常识和自己的揣测,向文紫嫣说明人的脚筋断了是能够被接上、并经过一段时日的将养而恢复如初的,但文紫嫣惊讶、迷茫而深思的神情却让杨宁渐渐失望,若以文紫嫣的医术还不能医好岳风的脚筋的话,那岳风能站起来的希望就非常渺茫了。 穿越之后第一次,杨宁有了痛恨这个时代的感觉,不为别的,只因为这个时代远落后于现代社会的医术水平! “杨宁,你先别急,虽然你说得这种医术我施展不了,但我可以找我师父帮忙,她老人家医术深不可测,定能按你所说的方法医好岳风的!”文紫嫣突然开口道。 杨宁神情一震,记得以前在汤山皇庄时,文紫嫣也曾提到过她的这位师父,文紫嫣的医术、药术、甚至还有易容术,都是她这位师父教给她的,能教出文紫嫣这样医术高超的徒弟,这师父的本领想必更是了不得! “那就快请她老人家来啊!”杨宁欣喜地道。 文紫嫣点头道:“师父她老人家经年江湖行走、游历采药,行踪飘渺不定,要联系到她只怕需要些时日,至于岳风的伤处,目前我只能暂时用药物和冰块镇住,以防他断了的脚筋坏死或萎缩!” 杨宁吁了一口气,点头道:“目前也只能这样了,只是又要麻烦你了,紫嫣!” 文紫嫣极为快速地瞪他一眼,却是没有答话,俯身又处理起岳风的伤处来,她显然是有些生气于杨宁的客气。 杨宁苦笑一声,对岳风道:“岳风,你好好养伤,不要多想,你放心,我一定会请人治好你的,你也定能再次站起来!” 说完,他走到小乐子身旁,“走吧,咱们去外厅说话!” 杨宁、小乐子、韩山林、张长根几人来到外厅坐下,杨宁这才对小乐子道:“乐子,说说这次事情的经过吧!” “是!”小乐子答应一声,接着便将此次离开京城,一路追踪点苍派之人、救出岳风的经过讲了一遍,小乐子生性不喜多言,因此讲得也十分简单,但杨宁还是了解了整个事情的经过。 自从那日得知了参与行刺的点苍门人的消息,小乐子不告而别,离开京城南下,经保定,过邯郸,一路摄着点苍诸人的行踪直追到开封府外黄河岸边,才将人追上,依小乐子的性格,那自然是二话不说,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救出脚筋已断的岳风之后,便大开杀戒,将点苍门人尽数毙于黄河浅滩上,当然,点苍诸人也不是省油的灯,尤其是赶来接应的两位点苍长老,拼死反击之下,还是让小乐子带了伤。 引起杨宁注意的是后来的事情,本来以点苍之人给小乐子造成的伤势,根本就没什么大碍,但小乐子却说在救得岳风之后,他曾在开封城里逗留了几日,目的是要遍访名医来医治岳风的伤势,结果当然是屡屡失望,只能做了一些外伤的简单处理,之后当小乐子准备带岳风回京城再找名医医治时,没想到在开封城北却被人拦了下来。 这些人自称是开封府“万剑山庄”之人,拦住小乐子便要盘问他,杨宁自是猜到这李万剑的人肯定是在调查点苍众人横死之事,只是小乐子孤傲冰冷,如何受得了在开封府地面上不可一世的万剑山庄中人,一言不合自然是动起手来,收拾几个万剑山庄的普通弟子小乐子自然是不在话下,但后来却有万剑山庄的高手赶来,其中有一个年轻人功夫十分了得,小乐子在京城时本就伤势未痊愈,又加上一路奔波,及伤在点苍长老手下,此时应付终于吃力起来,最终又重伤在那个年轻人手下。 小乐子虽然孤傲,却不盲目自大,不敌之下,瞅个空当抱着岳风逃逸而去,代价却是后背又中了那武功高强的年轻人一剑。 以上这些细节,小乐子本也没有多说,却是杨宁一句句逼问出来的。 逃得性命后,小乐子和岳风回京之路再不平静,小乐子重伤在身、又要照顾不能行走的岳风,可谓是异常艰难,待小乐子隐蔽起来养好了些伤势、带着岳风归来时,却已是拖到了今日。 第三百二十一章 巨额贿赂 “乐子,那后来拦住你的人,却是开封府‘万剑山庄’李万剑的人,这人是北武林的领袖人物,不但自身武功绝顶,手下想必也是高手如云,此番你与他的人起了冲突,我怕他的人最终寻到京城里来,最近你就在府中好好养伤,没有我的允许,哪也不许去!”杨宁叮嘱小乐子道。 小乐子目光一闪,待要说话,可触到杨宁不容置疑的目光,最终低头答应一声:“是!” 望着小乐子离去的孤寂背影,杨宁心里不由暗起一丝隐忧,从刚才小乐子提到“万剑山庄”之人的话中,他敏锐地捕捉到小乐子语气里的一丝忿恨与不甘,杨宁知道,此次小乐子被万剑山庄之人重伤、逼得落荒而逃,以其孤傲的性格,定是视之为奇耻大辱,此刻心里只怕总惦念着要找回场子,先前是顾虑有岳风要照顾,此刻却是没了顾忌,只怕下一步便又要去离开京城去开封,找那万剑山庄之人的晦气,那李万剑既然能做到北武林总瓢把子的位子上,身手必然深不可测,手下势力更是非同小可,如非必要,杨宁再不想小乐子去冒险,因此特意叮嘱他,怕他再像上次那样不告而别,以说话的语气来讲,这次杨宁有把握小乐子会听自己的话。 询问了张长根眼睛的伤势,又叮嘱他多加派人手、加强府内日夜防卫,杨宁便又去了岳风房中。 此刻文紫嫣已经为岳风暂时处理好了伤势,众女都已经退了出来,只留韩玉娘在里面伺候,本来水灵想让听雪伺候的,韩玉娘却主动争取了这个差事,这让杨宁颇有些诧异,不过却也没多想。 “紫嫣,岳风的伤不能久拖,你这就着手联系你师父她老人家吧,有什么需要我协助的,你尽管说!”杨宁对文紫嫣道。 文紫嫣摇摇头道:“那倒不用!我与师父自有联系的方法,不过可能需要些时日。不用担心,岳风的伤势拖些时日也没什么的!” “好,那这事就拜托你了!”既然文紫嫣如此说,杨宁便也没再多问,只是看了看外面已经黑了的天色,又笑着对文紫嫣道:“忙活了这么久,正好到了饭点,不如一起留下来用饭吧!” 水灵立刻跟着道:“是啊,文姐姐,晚饭已经准备好了,留下来一起吃吧,人多了热闹!” 文紫嫣望了望杨宁,没来由的脸色一红,犹豫了一会儿,最终点了点头,杨宁心里一阵高兴,正要招呼众人一起去吃饭,韩山林却从外面走了进来。 “公子,外面有一位姓郑的员外求见……!” 因了岳风的事,此刻杨宁的心情正有些烦躁,闻言便有些不耐烦地道:“什么姓正的姓反的,不见!今个儿天都黑了,让他有事明天再来!” 韩山林犹豫一下,方才又道:“这位郑员外这两日都已经来过好几回了,可公子都在皇宫中,看这人样子好像有什么急事,问他却就是不说,看这人穿着打扮也不像一般人,公子……你看是不是还是见见?” “你说他姓‘郑’?此人多大年龄?”听韩山林如此一说,杨宁才留意起来。 “是个中年人,大约……大约四五十岁左右吧!”韩山林估摸着道。 杨宁想了想,却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认识个姓郑的,他转头对水灵等人道:“你们先去吃吧,我去去就来!” 水灵答应一声,引着文紫嫣等人去了,杨宁则和韩山林去了前厅。 韩山林口中的这个姓郑的中年人,确实如其所描述的,大约四十岁许,体型微胖,白白净净,长得一团和气,穿着华贵而不俗气,一看便是个长期养尊处优的人物,只是此刻这人神色里却带着一种非常明显的疲惫与忧愁,显然有着极重的心事。除了这人之外,他身后还站着一位管家似的人物,吊脚眉、三角眼,一看便是个精明人物。 “小民郑龙桢,见过杨公公!” 本来这郑龙桢坐在椅子上,可看到杨宁与韩山林进来,他立刻站起身来,竟跪倒在杨宁面前拜见道,他身后的那位管家也慌得跟着跪下了。 杨宁有些意外,虽说自己是官,眼前之人是民,可私下里相见,这郑龙桢的礼数未免太重了。 “郑员外,你我初次相见,你这是干什么,快快请起!有什么事,大家还是坐下说话吧!”杨宁伸手轻轻扶起这郑龙桢,先是走到了主位上坐了下来。 “郑员外请坐!”韩山林将郑龙桢让到椅子上,自己站在了杨宁下首一旁。 “多谢公公,多谢韩管家!”郑龙桢一连声道谢,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不等杨宁开口询问,这郑龙桢已是对杨宁拱手笑道:“公公,小民知道公公贵人事多,今日这么晚了还冒昧前来打扰,还请公公见谅!” 这郑龙桢说话时完全是一副讨好的笑容,这让杨宁心里有些意外,此人看着倒不像是个谄媚之人,对自己做出如此姿态,莫非是有求于自己? “好说!”杨宁微微笑道,“听说郑员外这几日来过咱家府上好几回了,咱家忙着在宫里伺候,倒是怠慢了员外,但不知员外所为何事找咱家啊?” “不敢说怠慢,不敢说怠慢!”郑龙桢急忙道,随即犹豫一下才道:“公公,实不相瞒,小民几次前来,是有件事情要拜托公公,黄管家……!” 说着,郑龙桢转头示意身后的管家一声,那黄管家点点头,随即便自怀中掏出一沓纸一样的东西,走上前放到了杨宁身旁的桌子上,嘴里异常恭谨地道:“公公,这是我家老爷孝敬公公的一点小意思——银票两万两,还请公公您笑纳!” 两万两银票! 杨宁心里一惊,这郑龙桢看来是有大事要求自己,两万两啊,那可不是两万个铜钱! 心里想着,杨宁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淡淡扫了眼睛正在发直的韩山林一眼,方才对郑龙桢淡淡笑道:“郑员外,你这就有些莽撞了!咱家都不知道你是何来历、所为何来,这样冒冒然便递过来这么多银子,你让咱家如何自处啊?” 忍痛筹措的两万两巨额银票,却换来杨宁如此平淡的反应,这郑龙桢眼底明显闪过一丝焦急与失望,不过还是干笑着回道:“确实是小民莽撞了,实不相瞒公公,小民本是京城紫竹林书社的东家,这次相求公公,却是为了小民那不成器的小儿,他此刻正被关在公公的东厂大牢里,小民斗胆,还请公公高抬贵手,若能放过小儿,我郑家……我郑家上上下下永远感激公公的大恩大德!” 说着,这郑龙桢便激动起来,猛地又跪倒在杨宁面前,不住的磕头,眼泪飘洒。 杨宁这才明白,原来眼前这郑龙桢竟是紫竹林书社的东家掌柜,是牢中所见那遭了冯保叔侄算计、冲自己喊冤的叫郑钰的年轻人的父亲。倒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那郑钰受冤枉被关进了大牢,他的父亲如此的心急如焚,竟找到了自己府上,在这里低声下气、磕头送礼的求自己放过他的儿子。 “郑员外,你……先起来吧,有话慢慢说!”知道这郑龙桢的详细身份之后,感念他那份为人父的苦心,杨宁语气不由也和缓了许多,示意旁边的韩山林将郑龙桢扶了起来。 “你先说说你儿子被抓到底是怎么回事!”杨宁想听听这郑龙桢的说法。 “公公,小儿……小儿实在是冤枉!就因为小民的书社刊印了一本《女诫》,却无辜被诬印得乃是反书,结果书社被封、小民的儿子也被抓了去。公公,这《女诫》自东汉便传了下来,至今已有千年,历朝历代都有人翻印、刊行,怎么到了小民这里就成了反书,这岂不是天大的笑话么……!” 郑龙桢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气愤,他身后的黄管家担心的瞥了杨宁一眼,隐僻地伸手扯了扯自己东家的衣襟,郑龙桢一惊,这才反应过来,急忙缓和了语气道:“公公,小民和小儿都是受了他人的陷害,公公如今执掌东厂,纪律严明、杀伐果断,小民斗胆求到公公府上,还请公公明察秋毫,放过小儿一命!” 杨宁突然问郑龙桢道:“你说你的书社和你儿子都是遭人陷害,是谁陷害你们,你知道么?” “这个——!”郑龙桢犹豫一下,才摇头道:“小民不知!” 郑龙桢的犹豫却让杨宁知道,这郑龙桢是知道因何获罪的,只是可能顾及到冯保的声威,才不冒然在自己面前说出来。 见杨宁犹豫,郑龙桢像猛然下定了决心道:“公公,今日这两万两,只是先表示一下小民的心意,只要公公能放过小儿,那小民……小民愿再孝敬公公——三万两白银!” 最后一句话,郑龙桢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那黄管家脸色大变,忍不住伸手又拉了郑龙桢的衣襟一下,郑龙桢这次却是恍若未觉,只希翼地望着杨宁。 五万两,这可真算是巨额贿赂啊!看那黄管家神情,这郑龙桢为救儿子,可真是下了血本了!杨宁心里叹道。 第三百二十二章 高风亮节 “公公,你如果还是嫌少,那小民……小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实在不行,您把小民抓进大牢,代替小儿,小民……跪求公公了!”见杨宁一时不说话,郑龙桢的心里一片冰凉,泣声哀求道,说着便又要跪倒在杨宁面前。 “郑员外,你切莫再跪了,咱家自始至终也没说不帮你这个忙啊!” 郑龙桢神色一怔,随即惊喜地道:“公公您是说——,会放过小民的儿子?” 杨宁点点头道:“是的,其实前几日咱家在牢中见过你儿子郑钰,也听手下人说了他的案子,这件事情,你儿子的确是受了冤枉、受了别人的陷害,本来咱家是想彻查此案,为你儿子平冤昭雪,也揪出那陷害你郑家之人,可既然你不想多惹事端,那咱家也不勉强你,你放心吧,这些时日咱家正在整顿东厂,你儿子的案子,这几日东厂也正在审理当中,不日他便可以洗脱罪名回家了!” 郑龙桢听得又是羞愧又是激动,站起身躬身对杨宁道:“公公的大恩大德,我郑家必将铭记在心!只是龙桢不过一介小民,此次都是小儿愚蠢,惹了手眼通天的人物,小民但求平安无事,至于其它……,却不是小民能惹得起的!” 对于郑龙桢的无奈和惶恐,杨宁表示理解,虽说这郑龙桢可能在京城也算是有头有脸、有点小势力的人物,但得罪的却是身为当今司礼监掌印的冯保,那自然是彷徨无助、毫无反手之力了! “公公,知道您贵人事多,小民就不打扰了!只要小儿平安归来,小民定当再孝敬公公三万两,决不食言!”郑龙桢站起来告辞道。 杨宁微微一笑道:“郑员外,方才咱家已经说过了,你儿子的案子正在审理之中,即便今日你不来,你儿子也会没事的,因此,银子你拿走,咱家是不会收的!” 郑龙桢、黄师爷、还有韩山林,闻言全都是愣住了,那郑龙桢有些不敢相信地道:“公公,您——,莫非是嫌少……?” 杨宁耐心地道:“郑员外,咱家不是嫌少,只是这银子咱家确实不能收。其实并不是所有的朝廷官员都是你想象的那样,咱家一直以来深受皇恩、以不到弱冠之龄便执掌东厂大权,自应当洁身自好、鞠躬尽瘁以报效朝廷、报答太后娘娘和皇上的恩典!郑员外,你不会是想让咱家实现不了这个伟大的愿望吧!” “这个——!”郑龙桢一时愣在了那里,不明白杨宁这话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可看杨宁一本正经的表情又不像是开玩笑,这让他一时间不知所措。 关键时刻,却是那黄管家突然开口道:“公公高风亮节、对朝廷和皇上一片赤胆忠心,实是让我等佩服之至,今日公公这番恩情,我整个郑家上上下下必当铭记在心,以后公公但有所需,请尽管吩咐,鄙东家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黄管家这一说话,郑龙桢也反应了过来,终于确定杨宁不是在和他开玩笑,急忙跟着也道:“对对对,黄管家所言极是,公公执掌东厂,实是我大明之福、天下百姓之福!” 在郑龙桢和黄管家千恩万谢之下,杨宁让韩山林打发他们收回银票走了,临走时看郑龙桢脸上的表情,显然还有些如坠梦里般。 送走了郑龙桢两人,韩山林回来,嘴里啧啧有声道:“公子,那可是足足五万两白银啊,让你就这么拒之门外了,甚至眼都不眨一下!” “怎么,动心了?心疼了?”杨宁微笑着望着韩山林道。 韩山林黑脸一赧,不过还是感慨道:“是啊,确实是有些动心了,有了这五万两白银,能干多少事啊,只怕神仙见了也动心!” 杨宁拍拍他的肩头道:“行了,所谓君子爱财、取之以道,这郑家的钱是他们的血汗钱,这种钱我是不会要的,更何况那郑钰本来就是冤枉。你也别眼红,以后会有大把的银子等着咱们呢,到时你可要学得镇定点,免得闹笑话!” 嘴上说着,杨宁心里道:这五万两你就觉得多了,要是让你知道我现在手里掌握的财富是上千万两的话,你还不知震惊成什么样呢! 打发韩山林回外宅西跨院自家吃饭,杨宁便也进了内宅,水灵、文紫嫣等还在等着他吃饭呢。 进了内宅饭厅,杨宁却发现桌上的饭菜全用碗碟扣着,众女竟都没动一口,显然全都在等他呢。 “灵儿,不是让你们先吃么,文医官忙了这么久,想必早就饿了,你们怎能让她也一起跟着挨饿!”说着,杨宁便在主位上坐了下来,他右手边坐着水灵,左手边坐着文紫嫣,再下面,还坐了沉香、听雨听雪姐妹,杨宁作为一个现代人,骨子里怎么也没有那么重的上下尊卑观念,因此杨宁这府上,也就成了京城大宅中的独一份——下人和主人同桌用饭。 水灵小嘴一抿,笑道:“宁哥哥倒真是偏心呢,总顾着紫嫣姐姐的感受了,就不管我们挨饿了,却不知是紫嫣姐姐定要等到你回来才开饭呢!” 这时,沉香和听雨听雪姐妹已经将扣着饭菜的碗碟撤了下去,顿时菜香扑鼻,桌面上菜肴十分丰盛,色香俱全,让人垂涎欲滴。 听了水灵玩笑的话,文紫嫣脸色不由有些不自然起来,倒是杨宁伸筷子一点水灵的额头道:“臭丫头,人家文医官是客人,哪有做主人的不让着客人的道理,好啦,都这么晚了,想必大家也都饿了,咱们开吃!紫嫣,你可一定要多吃点儿!来,吃些这个,还有这个,对了,还有这个也不错……!” 说话间,杨宁已经伸筷子为文紫嫣夹了一碟子的菜,这让文紫嫣当着众女的面多少有些不自在,可杨宁给她夹完菜之后,又同样给水灵也夹了菜,这才让她心里稍稍放松了些,不过微微又有些失落。 美味当前,众女一个个都是细嚼慢咽、吃香文雅,杨宁却还是老样子,狼吞虎咽、大快朵颐,更何况又是忙碌了一天,他也确实有些累了。 感觉到肚子里有饭食垫底了,杨宁这才放慢了速度,先是问水灵道:“灵儿,这些时日我总是在宫里忙于东厂的事务,府上前院后宅大大小小的事情,可是辛苦你了!” 听到杨宁问她,水灵急忙停下了筷子道:“我哪有什么辛苦,其实我都没有做什么,内宅有沉香姐姐、玉娘妹妹操持着,外宅一切则有韩大叔、还有张大叔,我根本就没出什么力!”说着,小丫头不由有些羞愧。 听水灵如此说,沉香急忙道:“禀公子,外宅确实有韩大叔、还有张大叔操持着,但内宅奴婢和玉娘却是在灵儿姑娘的引导下,一切都井井有条,这都是灵儿姑娘的功劳!” “哦!”杨宁似笑非笑地望了沉香一眼,又转对水灵道:“傻丫头,你要知道,身为上位者,最关键的诀窍是要能用好人、用对人,正所谓上位者劳于心、下位者劳于身,你要学着多用心才行!” “哦,我知道了!”水灵扑闪着大眼睛,似懂非懂地答应道。 杨宁爱怜地摸了摸水灵的小脑袋,“快吃吧,吃得饱饱的,晚上咱们好有力气‘做游戏’!” 做游戏? 这话让文紫嫣等人听得莫名其妙,水灵的小脸却是腾得红了起来,再不出一声,埋头吃起饭来。 见水灵突然做出这副表情,再联想到杨宁的“为人”,文紫嫣彷佛意识到什么,脸色也是微红,慌忙低头以夹菜为掩饰,杨宁却已是转向她道:“对了,紫嫣,这几日你过得怎样,没什么不顺心的吧?我这几日实在太忙,所以没有过府看你!” 文紫嫣点点头道:“我挺好的,每日里在宫内当当值、给皇上上课,闲暇里就在家里读读医书,日子过得平静而自在,可不像你这大忙人,每日里风风火火,闹得满地人头乱滚,得罪了多少人而不自知……!” 文紫嫣语气带着一丝讥讽,但杨宁哪还听不出她是为自己好,担心自己得罪人太多,不由苦笑道:“紫嫣,记得你上次曾劝过我一次,当时我也认真反省过,做事早已经收敛多了,不过,正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东厂死得那些人,都是些罪大恶极的,既然太后娘娘和皇上让我做了东厂厂督这位子,我总要真正为百姓做些实事,彻底改变东厂在世人面前的形象,变成为朝廷百姓保驾护航的‘利剑’;而第二批死得那些官员,你也知道,那都是参与行刺咱们的仇家,有仇不报非君子,更何况即便我想罢手,太后娘娘却也不干!” 一听到这里,文紫嫣的脸色顿时冷了几分,“是啊,太后娘娘对你‘恩宠’有加,自然不会放过意图对你不利的人!” “咳咳,不说这个,不说这个,呵呵,还是吃饭,来,多吃点,别客气!” 杨宁嘴上招呼着,心里却在暗暗郁闷:看来以后这说话还真得小心些了,不然一不小心就能扯翻个“醋坛子”! 第三百二十三章 新的格局 郑龙桢找过杨宁之后,第二日,自己的宝贝儿子便真的回到了家中,除了精神有些恍惚、脸色有些苍白、有几处淤青之外,竟是从以阴暗残酷著称天下的东厂大牢安然无恙走了出来,这让郑龙桢惊魂未定的惊喜之余,对杨宁充满了感激,但却怎么也想不通位高权重、名震天下的东厂年轻厂督会不要好处而轻易放过了自己儿子。 随着郑钰一案的审结,东厂所有的案件也全都被审理了一遍,除了那些需要时间求证的,东厂所有案件之中,可以确定其中一大半都存在冤假错案等情况,随之杨宁也又处理了一大批与这些冤案有涉的东厂人员。 在东厂人员的彻底清查中,整个东厂身家清白的几乎没有几个,尽管杨宁只是下令处理了那些为恶多端、性质恶劣的档头番子,但还是造成了东厂运转机构的支离破碎,有的部负责一省侦缉的人员几乎剩不下几个,一时整个东厂上上下下陷入了短暂的混乱之中。 不过幸好,这样混乱的状况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刘守友从锦衣卫中选拔的年轻锦衣校尉和缇骑被迅速补充进东厂,并在向忠和张为年等人的努力下分配到位,且以原来由大内侍卫转进东厂的侍卫及从这批新进锦衣卫中提拔的武功高强、头脑灵活的年轻骨干为基础,形成了整个东厂新的架构,局面迅速稳定下来,新的队伍年轻而纯净、热血而高效,更在杨宁的亲自训话与鼓动下,人人都充满了建功立业的十足干劲。 在人员调整的同时,杨宁自然也同时进行了筹划已久的东厂组织机构和职能的彻底调整,他的原则便是“不改则已、改即大改”。 东厂仍分京城总部与内外十二分部,只是这十二分部不再以十二天干地支命名,而是采用了杨宁所起的新的名字,也不再称“部”,而称“司”,内四司分别称:青龙司、白虎司、朱雀司、玄武司;外八司则是按其负责区域分别称:直隶司、东北司、西北司、中原司、华东司、华南司、两广司、西南司。 十二司受东厂掌作全权掌控,每司一个负责人,称“司长”,内部分行动小队,为首者不再称为“役长”或“档头”,而称“队长”,其他人也不再称“番役”或“番子”,而称“队员”。 杨宁如此做自然也是颇具苦心的,他要从称呼上、观念上,彻底让天下百姓忘记东厂档头、番子的不光彩历史,从此展现在世人面前的,是一个上上下下、从组织机构到形象职能、焕然一新的东厂! 各司的负责人,几乎有一半是由与张为年一起进东厂的、武功高强、头脑灵活、对杨宁忠心耿耿的大内侍卫担任,其它一半也全都是由原来东厂里为人正直、能力高强的档头及从新进锦衣卫人员中层层选拔出来的优秀者担任;而各小队队长,也全都经过选拔与考核,任职者人品、头脑、能力全都非同凡俗。 内四司作为东厂的精锐侦缉力量,优先挑选锦衣卫人员进入、优先培养及训练。其中,青龙司与白虎司坐镇京城顺天府、作为大明北方区的东厂机动力量;而朱雀司与玄武司则坐镇南京应天府,作为大明整个南方区的精锐机动力量。 外八司的设置和负责区域,则是对应了朝廷当今两京十三布政使司的行政区划: 直隶司分南北两部分,分别负责北直隶与南直隶; 东北司设在山海关内永平府,司职山海关内外一切侦缉、情报事宜,重点在于对朵颜三卫、北元政权、东北女真部落地域、甚至远涉朝国的防卫与渗透、情报获取; 西北司司职山西、陕西一切侦缉、情报事宜,重点在于对北方土默特部、土哱罗部、以及更西北的瓦剌后裔诸部的防卫与渗透、情报获取; 中原司司职河南、湖广、江西、贵州一切侦缉、情报事宜;华东司司职山东全境及沿海一切侦缉、情报事宜; 华南司司职浙江、福建及两省沿海的一切侦缉、情报事宜,重点是对倭寇残余、其它所有海盗的防卫与渗透、情报获取等; 两广司司职广东、广西两省及南部沿海一切侦缉、情报事宜,重点也是来自南洋方向的外事等情报; 西南司司职四川、云南两省一切侦缉、情报事宜,重点是对于两省大大小小所有的少数民族势力的监视与情报获取。 通过人员的调整与补充,一个全新的东厂被杨宁牢牢控制在手中;而通过内外十二司的区域与职能划分,整个大明天下的内政与外事则全都清晰地掌控在杨宁的手中。这其中,除了中原司,其它各司都有涉外侦缉事务、而且都被杨宁确定为各司重点发展和侦缉的方向,自此,东厂的主要职能从“对内”开始向“对外”转变,成为大明朝廷保卫“国家安全”的精干力量、喉舌与利器! 东厂新任掌作自然是张为年,而原掌作、掌刑千户刑铁风,则调任锦衣卫北镇抚司指挥使一职,原北镇抚司指挥使黄锦因“贪贿营私、枉行不法”而遭到罢免,并移交三司彻查定罪。刑铁风上任后也是毫不手软,比杨宁先前在东厂的手段可要凌厉的多了,升迁罢黜、调入调出,不出几日,整个北镇抚司黄锦的势力便被清洗一空,上上下下牢牢地被掌握在了刑铁风手里,也等于是彻底掌握在了李太后手中,对于刑铁风的表现,李太后是非常的满意。 东厂锦衣卫变动的同时,朝中三司六部百官也经历了一轮新的变动调整。变动较大的,自然是张四维的吏部侍郎一职与张本直的户部尚书一职。 张本直是因为在户部尚书任上,幕后唆使户部原山东清吏司郎中王泮,贪墨黄河水灾赈灾和治理的银两,所贪数额巨大,情节恶劣,结果王泮家产被抄、人头落地,而张本直则也是落得个家产被抄没、充军荒凉之地的下场。 至于张四维,本来因为其背后勾结点苍派及卜昌亲戚旧部行刺杨宁的事情,李太后对他恨得咬牙切齿,杨宁也立定主意要彻底将张四维整垮、进而暗中取其性命。但因为没有确凿的证据、邓千乘又被小乐子击毙于开封黄河浅滩,李太后一时间却找不到罢免张四维的借口,她本想干脆下一道旨意,强行罢免了张四维,但却遭到了意想不到的阻力。 这个阻力竟来自于李太后的“娘家人”,国舅李高,也即李太后的亲弟弟、万历皇帝的亲娘舅,据说为了张四维之事,这李高亲自进宫求见了姐姐,万般恳求,甚至撒泼使赖,扰得李太后心烦不已,心下十分为难,为了杨宁,她绝不甘心轻易放过张四维这等欲取杨宁性命的人,但自己娘家的亲弟弟的请求又不能置之不理,更何况这李太后非常的孝顺、对娘家人感情也非常深厚,与父亲武清伯李伟一样,自小就非常疼爱她这个年幼的弟弟,既然李高如此费心求情,李太后若是断然不理,自己父亲那里也交待不过去,因此,李太后是百般为难。 杨宁得知此事之后,自然一下便想到这张四维肯定是知道行刺自己的事情败露,生怕李太后追究,自然是托关系、找门路,希望能逃过一劫,通过其儿子张文康,自然就找上了这国舅李高的门上。 据说这李高与张文康、冯邦宁等一干纨绔子弟十分臭味相投,平日在京城里是招呼一帮狐朋狗友,寻欢作乐、为所欲为,闹得整个京城是乌烟瘴气,人人敢怒而不敢言,因为这帮子纨绔子弟的后台实在是太硬了! 这李高为人听说是既爱财、又好色,这次张四维父子想必也是下了血本,才激着李高在其姐姐面前使出如此大力气,百般求情苦恼,甚至抬出父亲武清伯李伟来压李太后。杨宁思虑过后,当即进宫求见了李太后,表示出了暂时放过张四维的意思,他不想让李太后为难,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张四维总也要落到自己手里的,到时候再收拾也不迟,这次掌握证据不够,确实也不是最佳机会。 对于杨宁的宽容和理解,李太后自然是感动非常,若不是万历及其它伺候奴才在场,只怕她对杨宁便又要投怀送抱了。 虽然卖了李高的面子,但李太后总是个凌厉泼辣的心性,岂能如此轻易便放过张四维,因此,朝廷一道圣旨下来,原“京城顺天府吏部侍郎张四维”,很快便成了“南京应天府礼部侍郎张四维”,并即刻赴任。 这一下,张四维便从京师大朝廷的显要大员变成了南京小朝廷冷衙门的闲散官,正可谓是从天上掉到了地下,也算是暂时出了一口李太后的恶气! 随着张本直的丢官去职、张四维的被贬,高拱在朝中培植的最后两棵大树被砍倒,而一大批张本直、张四维一系的小鱼小虾也被张居正趁机清理干净,朝廷上上下下已经难以再觅高胡子的“身影”,这代表着高拱一系彻底退出了历史舞台! 经过这一系列朝廷内外人员的调整与变动,新的势力格局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第三百二十四章 阴暗想法 这所谓新的格局,自然指的是内监冯保与杨宁并立,外廷张居正一系、与以吏部尚书杨博、都察院左都御史葛守礼、礼部尚书吕调阳、工部尚书朱衡等老臣为首的夹杂在高拱与张居正之间的中立一派,所形成的均衡局面,这个局面因为各方“动后思静”,以及各种因素的影响制衡,必将会长期存在一段时间。 随着一场春雨的来临,驱散了未消冬日最后一丝寒意,春雨过后,京城的风和空气都开始变得清新而和煦起来,万物萌动、草木新生。劳苦百姓们也脱掉了厚厚的棉衣,进入紧张而忙碌的春耕时节,而京城的王公显贵、大户子弟,则开始忙着架鹰逐犬、呼朋唤友、踏青郊游,那些个自认为有几分才气的才子佳人们,自然免不了聚在一处大好春光的所在,品茶饮酒、吟诗作赋,好不快哉! 若在平时,感受着这大好春光里清新蓬勃的气氛,杨宁自也是不免领着水灵等人去京郊郊游一番的,去汤山皇庄更是很令人向往的选择,但是现在,他却没了这份心情,因为府上还有一个断了脚筋、整日里躺在床上默默不语的岳风。 经过这几日韩玉娘的细心照料,更有文紫嫣的医治呵护,关雷这黑小子每日作完老和尚处的功课,也是抽空便过来陪着,岳风的伤势倒没有什么恶化,但他整个人却变得沉默寡言,情绪低落,即便是杨宁主动与他说话、关雷也有意逗他开心,他也是心不在焉、精神恍惚,这让杨宁看在眼中、急在心里,哪还有什么心思去搞什么春游! 在焦急的盼望中,文紫嫣的师父——千叶神尼,领着两个中年女尼弟子终于来到了京城。 见到这千叶神尼的一刹那,杨宁的第一感觉便是又见到了一位世外高人。她虽然身形削瘦、只穿着一件普通之极的月白尼袍,但长得慈眉善目、神态端详,看年龄只怕已有七八十岁许,但却是鹤发童颜、神清健朗,慈祥的目光让人如沐春风。 而这千叶神尼见到杨宁的第一眼,却是目光一凝,眉头微皱,不经意间望了一旁脸色有些微红的文紫嫣一眼,文紫嫣脸色顿时一白,彷佛意识到什么,不敢正视千叶神尼的目光。 杨宁心里咯噔一声:莫非让这千叶神尼看出了些什么? 心里想着,但杨宁还是将千叶神尼恭恭敬敬迎进了府中。 “千叶前辈,晚辈这次求紫嫣姑娘劳动您的大驾,实在是惶恐,前辈能辛苦赶来,晚辈真是感激不尽……!”说着,杨宁离座对千叶神尼深深施了一礼。 千叶神尼伸手微微一托,微笑道:“杨公公客气了,治病救人,本是贫尼行走江湖的愿望,更何况此次紫嫣紧急传讯,弟子有难,贫尼这做师父的岂有袖手旁观之礼!” 杨宁叹道:“神尼年事已高,却能谪落凡间,以普渡苍生为己任,实在是让人钦佩不已!前辈这等菩萨胸怀,实在比那些个一味自命清高、避居人世、独善其身、所谓的‘世外高人’强了不止百倍、千倍,他们真应该向前辈学习、看齐才对!” 杨宁如此肉麻的大拍马屁,惹得文紫嫣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而杨宁却是视而未见。 正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更何况杨宁一番话着实说到了千叶神尼的自豪处,虽然千叶神尼听了仍是神情不变,但身后的两个中年女尼弟子却是不由面泛笑容与自豪神色。 “杨公公如此赞誉贫尼,着实是让贫尼愧不敢当!我看这样,既然贫尼已到,咱们还是看伤要紧,公公那位小兄弟现在何处?”千叶神尼微笑问道。 杨宁当即摆手道:“不急不急!前辈风尘仆仆赶到京城,一路辛苦,还是先洗漱歇息一下、用过饭之后,再看病也不迟!”说着,也不待千叶神尼再说,杨宁转对沉香道:“给神尼和这两位师太准备最好的客房,准备香汤沐浴,另外,派人到棋盘街桂云居订一桌上好的素菜,让他们火速送来,据说那里的素菜乃是全京城最好的……!” 杨宁还待再说,千叶神尼却插言道:“杨公公,贫尼看不用如此麻烦了吧,小徒紫嫣家就在左近,贫尼几人还是到她家歇息就好!再者,歇息吃饭不忙,贫尼还是先看一看公公小兄弟的伤势吧,这筋断之伤,拖久一分便是一分的危险!” 见千叶神尼说得郑重,杨宁犹豫一下才点头道:“好吧,那就有劳神尼了!神尼这边请!” 说着,杨宁亲自引着千叶神尼往后宅岳风住处行去,同时也吩咐了沉香和韩山林一句马上办刚才交代的事情。 看到杨宁领着一位鹤发童颜的师太进来,正守在岳风身边说话的韩玉娘不由一脸欣喜,知道是文紫嫣的师父到了,急忙拉着关雷让到了一旁。目光见到关雷,千叶神尼又是一愣,随即竟盯着关雷发起呆来,脸上一直从容淡定的神情也出现了几丝变化,或感叹、或回忆、或惆怅。 见到千叶神尼突然发呆,杨宁等人不由大是奇怪,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却发现她一直注视的人却是关雷,而关雷一般情况下被人如此瞧着,依他的鲁莽火爆脾气只怕早就火了,可面对这位神态安详的老尼姑,关雷的心里竟然莫名的感到一股巨大的压力,让他愣是有脾气却发不出来。 “师父,师父,您……您老人家怎么了?”千叶神尼身后其中一位中年弟子轻声喊道,这位中年女尼法号慧心、另一位则叫慧真。 千叶神尼这才从沉思中惊醒过来,回道:“为师没事!” 说完,众人便感到眼前一花,那千叶神尼的身形竟凭空消失在原地,下一刻却已移动到关雷面前,一语不发,轻飘飘一掌便向关雷胸前印去,速度快逾闪电,在场众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快得杨宁脑电波只来得及传出一句“前辈留情”,但却还没传到嘴边。 关雷的反应竟也是出奇的快,方才就被盯着看的不自在,在千叶神尼这一击之下,怒火彻底爆发出来,来不及骂一声,关雷伸拳便向千叶神尼的手掌迎去,因为此时的他心里明白,千叶神尼这一掌看着轻飘飘无力度,但其中蕴含的功力却是浑厚无比,更让他奇怪的是,千叶神尼的这一掌,彷佛让他坠入了一个结实的大网中,让他移动不得、躲避不得,只有一种选择,那就是硬碰硬,他的反应很快,因此,他也就挥拳而上,经过这段时间老和尚的**,此刻的关雷虽然年纪轻轻,但却已远非当日被邓千乘一脚踹飞的那个关雷可比。 噗! 一声闷响,二人拳掌相接,岳风床边的挂帘微微一荡,千叶神尼纹丝未动,关雷却是噔噔噔倒退出几步,正好一屁股坐在了一张椅子上,他微微一愣,瞅了瞅自己的拳头,随即又怔愣地望了千叶神尼一眼,随即回过神来,不由怒吼一声,站起来就要再和千叶神尼拼命。 “关雷住手!” 杨宁大喝一声,关雷怒扑而上的身形顿时停住,不解地望着杨宁。 “这是我请来为岳风治脚伤的前辈高人——千叶神尼,不得无礼!” “可、可她先出手打俺……!”关雷有些怒气冲冲地道。 杨宁望了千叶神尼一眼,又对关雷道:“傻小子,还不明白么,方才那是神尼试你武功来着,若是神尼存心取你性命,你以为你现在还能站着和我说话么!快上前见过神尼,给神尼赔礼道歉!” 关雷一梗脖子,“俺不,她先动的手,凭什么让俺道歉!” “你——!”杨宁一时气结,这个混小子,自打去了隆福寺给老和尚当徒弟之后,这脾气是越来越臭,脑子是越来越混,也不知道是不是近墨者黑,都让那又肥又胖、只知道吃喝的老和尚带坏了。 “呵呵,好了,杨公公不要责怪他了,这事确实是贫尼的不对,应该是贫尼对这位小友道歉才对!”千叶神尼微笑着对杨宁道,说完,竟真对关雷道:“小友,方才贫尼对不住了,不过贫尼对你却绝无恶意,只是看你的身手武功,让贫尼想起了一位故人,贫尼与他,怕有数十年不见了!” 杨宁心里一动,听千叶神尼这话,莫非她说得那位“故人”就是刚才自己还暗暗臭骂的老和尚?看她这一副神伤往事的样子,再看她这年龄,莫非她和老和尚……! 不会吧,一个和尚、一个尼姑……,莫非那是他们出家之前的事了?可看这千叶神尼,年轻时必是一个美人胎子,而看老和尚这体型,都这么老了还这么胖,年轻时又能瘦到哪里去,这千叶神尼如何能看上……! 嗯,回头定要找这老和尚问问才行,这下总算是抓住了这老和尚的风流把柄,看不把这老家伙臊死 杨宁心里有些阴暗龌龊的想到。 第三百二十五章 异想天开 这千叶神尼果然不负杨宁和文紫嫣的期望,在看过岳风断了的脚筋处之后,给了心情处于高度紧张状态的杨宁一个满意的答复,岳风的脚伤,她能治,这让杨宁欣喜若狂,屋内众人也无不脸露喜色,岳风更是激动不已。 如何医治岳风的脚筋,其实就是由千叶神尼主刀动一个外科手术,将岳风断了的脚筋接驳起来,经过一段时间的将养而恢复如初。这种外科手术在当时来说叫做“吻合术”,以当时的医疗水平,这种“吻合术”是一种难度非常高、非常神奇的医术,能施展这种“吻合术”的大夫,几乎是凤毛麟角、难得一见,而这千叶神尼却会这项医术,足见其医术之博大精深。 杨宁本意是想让千叶神尼歇息一下,用过饭,再给岳风施治,但千叶神尼却要立刻治疗,杨宁自然是乐得听从,马上命人着手准备。 千叶神尼所需的东西很快准备就绪,所有人都退了出去,房中只剩下岳风、千叶神尼,还有给千叶神尼打下手的弟子慧心。 焦急的等待中,文紫嫣与慧真女尼在一旁叙着师姐妹情谊,杨宁瞥眼间看到关雷在晃来晃去,想起方才千叶神尼的试探,走上前问他道:“雷子,方才对上神尼那一掌,滋味儿如何?” 关雷咂咂嘴道:“这老尼姑……,厉害!不过等我再练几年,哼哼……!” 关雷这话说完,隔着老远正与文紫嫣说话的女尼慧真突然望向这边,对关雷怒瞪一眼,显然是听到了关雷的话。 关雷却是不甘示弱,一鼓眼反瞪了回去,而且满面挑衅的神情,那慧真女尼脸色一沉,便要走过来,旁边文紫嫣急忙拉住了她的衣袖劝,同时给杨宁递过来一个眼神,杨宁微微一笑,伸双手扭着关雷的头,硬将他雄赳赳、气昂昂的脖子转到了自己这边,随即又拉着他走远了一些。 “雷子,自打你跟了老和尚做徒弟,我也一直没怎么关心过你,这段日子在老和尚那过得如何,练功苦不苦?”杨宁关切地问道。 这黑小子却是没心没肺地马上道:“挺好啊,跟着师父天天有肉吃、有酒喝,练功苦些算什么,当初流浪草原时,什么样的苦没吃过,就是有一条为难人,师父总让俺给他做饭吃,这太麻烦,俺就总是上街给他买现成的,只要有酒有肉管他够就行,可他却没多少钱给俺……!” 一番话说得杨宁哭笑不得,捶了关雷强壮的胸口一拳道:“你这傻小子,算是和老和尚‘臭味相投’了!记着,能做他老人家的弟子,那是你的福分,一定要跟着他好好练功,也把他老人家伺候好了,没银子你就回来找玉娘要,就说我说的!” 关雷高兴点头道:“俺知道了,这下有银子给师父买好酒好肉,他准定高兴!” 杨宁等人在外面等了足足有一个时辰的工夫,岳风的房门终于被打开,千叶神尼神色间略有一丝疲惫的走了出来。 杨宁急忙迎上前去,问道:“前辈,岳风的伤……?” 千叶神尼微笑道:“放心,已经接上了,以后只要小心将养,应该能够痊愈的,只是可能时间要久一些!” 杨宁内心忍不住一阵激动,对千叶神尼长施一礼道:“前辈此番施救之恩,杨宁没齿难忘,以后前辈但有差遣,晚辈万死不辞!” “呵呵,小友客气了,只是举手之劳而已!更何况,岳风此子年纪虽轻,却是眉目清明、聪颖坚毅,将来大有可为,贫尼也不忍心让这么好的一个孩子就此在轮椅上度过一辈子!” 能得千叶神尼这等世外高人赞誉,杨宁很是为岳风感到高兴,心里不由一动,冲口道:“不知神尼可收男弟子么?” 此言一出,千叶神尼和文紫嫣等人都是一愣,杨宁顿时知道自己冒昧了,讪讪笑道:“嘿嘿,不收也没关系!” 文紫嫣没好气地瞪了杨宁一眼,杨宁显然是想让岳风拜千叶神尼为师,亏他这么异想天开的念头也能想得出来。 谁料,千叶神尼却是忽然道:“小友的意思,莫不是想让贫尼收岳风为徒?” 杨宁一愣,随即笑道:“嘿嘿,玩笑话,玩笑话,前辈无需当真!” 谁知千叶神尼却是道:“不瞒小友,见了这小岳风,贫尼倒真是起了爱才之意,若小友舍得,贫尼便将岳风带在身边**几年,只是小友不要怕明珠暗投了才好!” 杨宁实在是大喜过望,方才只是临时冒出这么个荒唐的念头,没想到千叶神尼竟真的答应了。千叶神尼武功深不可测、又有一手高明之极的医术,若是岳风真做了千叶神尼的徒弟,那就如同关雷跟了老和尚一样,都是他们十八辈子修来的福分啊! “师父,咱们、咱们如何能收一个男弟子做徒弟呢,您老人家是不是再考虑一下!”慧真在旁边犹豫着开口劝道。 千叶神尼诵一声佛号:“阿弥陀佛,慧真,身为出家人,却固执于男女之别,不免是着相了。更何况岳风这孩子很不错,与为师一见投缘,收他做一名俗家弟子又何妨!” “前辈圣明!前辈能收岳风为徒,那是他十八世修来的善果,晚辈代他先谢过前辈了!”杨宁高兴地道,怕这个讨厌的慧真再啰嗦什么,急忙转移话题道:“前辈,客房、香汤都已准备好,就请前辈先去沐浴小憩片刻,然后咱们再用饭,晚上设香案,让岳风正式向前辈行拜师大礼!” 对于在哪休息用饭,这次千叶神尼倒没再坚持,只是对杨宁道:“如今岳风刚动过‘吻合术’,创口未合,不易多动,这拜师之事不急,等他日后脚伤养好了再说也不迟!” “好好好,一切但依前辈吩咐!”杨宁慌不迭答应道。今日没想到岳风竟成了千叶神尼这等高人的弟子,真可谓一件天大的喜事啊! 由沉香领着丫鬟伺候着千叶神尼师徒三人沐浴更衣,随后杨宁与文紫嫣两人作陪,为千叶神尼师徒奉上了一桌丰盛之极的全素宴。 席间,在杨宁巧妙言语的穿针引线下,一顿饭吃得气氛和谐自然,就连一直有些冷着脸的慧真也是面色稍霁。 “前辈,既然这次来了京城,那就多呆上一段日子吧,也好让我们这些晚辈多尽尽心意!您老人家是不知道,紫嫣姑娘经常对我念叨说十分的想念您,说您武功多么多么地高绝天下、医术又是如何的高超,为人又多么的慈祥,听得晚辈是着实的羡慕,时常便想,怎么晚辈就没有遇到个这么好、对自己如此关爱的好师父呢!唉!”说着,杨宁还煞有其事的做出一脸艳羡的样子。 文紫嫣被杨宁一番话又是说得脸色微红,忍不住在桌子底下轻轻踢了杨宁一脚。 千叶神尼恍若未觉,而是微笑着对杨宁道:“你说紫嫣经常与你念叨贫尼,这次紫嫣又为了你的小兄弟千里传讯给贫尼,看来你们两个关系很熟了?” 文紫嫣不由神色一紧。 杨宁也是心下一凛,但面上却是毫无一丝不自然地笑道:“不瞒前辈,晚辈与紫嫣姑娘,于私是比邻而居,于公呢,又都是在皇宫里当值,所以自然是要熟一些,而且,晚辈刚进宫那会儿,可没少得到紫嫣姑娘的照顾,要不然,早不知被哪个主子和太监总管的给打死了!” 杨宁这话算是说得半真半假,文紫嫣看他一眼,却没有作声。 千叶神尼淡淡笑道:“公公这话却是谦虚了,如今公公身为东厂厂督,可谓是位高权重,睥睨天下,应该是紫嫣多亏了你的照顾才对!这孩子父母去得早,命运多舛,贫尼以后还得请公公多多照顾她才是!” 千叶神尼这话说得像是话中有话,却又像是没有什么深层意思,让杨宁有些捉摸不透,但嘴上却是应道:“那是自然,这个根本无需前辈交代!” 千叶神尼突然道:“慧心、慧真、还有紫嫣,你们若是吃好的话,就先下去吧,为师有几句话要单独对杨公公讲!” “是!”慧心和慧真齐声答应一声,站起身便出去了,文紫嫣犹豫一下,有些忐忑不安地望了千叶神尼和杨宁一眼,才答应一声,退了出去。 从文紫嫣离去的神情里,杨宁心里隐约感觉到了些什么,但却又不敢肯定,正琢磨间,却听千叶神尼仍是笑容淡淡道:“杨公公,若贫尼看得没错,你现在虽是东厂厂督,但却一直没有净身吧?” 尽管早有些预料,但千叶神尼此言一出,还是让杨宁心里一惊:这千叶神尼果真是知道了,没想到,没想到文紫嫣对她的师父竟是如此敬重信任,都将事关自己身死的隐秘告诉了她,怪不得方才文紫嫣的表情一直不大对劲! 可她为什么又要这么做呢?莫非是借她师父的力量,来对自己施压,让自己抛弃了永宁公主、灵儿,就娶她一个? 她、她不会这么绝吧! 第三百二十六章 伊人将别 当杨宁心中正胡思乱想时,千叶神尼开口了,“小友,你不用怀疑紫嫣,她怎会将这种事告诉贫尼,只不过贫尼精擅伪装、易容之术,小友的声音和喉结都经过掩饰,想必出自紫嫣的手笔,贫尼自然一眼便能瞧出,所以,小友无需大惊小怪!” 杨宁这才恍然,难怪,文紫嫣所会的易容之术,都是这千叶神尼所授,自己这点掩盖身体特征的小伎俩,被她一眼看穿自然是不稀奇,只是,她看穿了又待如何呢? 彷佛每次都能看透杨宁内心想法,千叶神尼脸色突然变得肃然道:“小友,对于你以假太监身份混迹宫内,过程怎样、目的如何,贫尼本不想多问,可这事牵涉到紫嫣,贫尼就不得不管了,你要荒唐那是你的事,但若伤害到紫嫣,贫尼可是不答应!” 从见面到现在,杨宁是第一次看到千叶神尼神情如此严肃而郑重。 杨宁毕竟有些心虚,干笑道:“前辈这是哪儿的话,晚辈又怎会去伤害紫嫣姑娘……!” “小友,贫尼虽然老了,但心却还不糊涂,你与紫嫣之间的微妙关系,别当贫尼看不出来!她明知道你的身份,还帮你遮掩,这次又为了你的事费劲周折将贫尼找来,她对你如何,你心里应该清楚!但是,这却是贫尼所不想看到的,也是不允许……!”千叶神尼的语气有些严厉!” “为什么?又凭什么?”杨宁突地打断千叶神尼的话道,语气有些冷,千叶神尼的态度和话语让他心里也有些微恼。 千叶神尼不以为意,只是淡然道:“凭的是贫尼乃是紫嫣的师父,至于为什么,这个小友应该很清楚吧!说句不好听的话,小友目前的身份,可是危险得很啊!万一你的身份败露,只怕你府上这些人全都没有好下场,贫尼不想看到紫嫣也因此受到牵连!” 一番话说得杨宁没了脾气。的确,一日不离开皇宫,摆脱假太监的身份,他的处境便总是处于危险之中,好几次做梦,杨宁甚至梦到自己是假太监的事被人发现了,万历大怒之下下旨将自己满门抄斩,水灵、岳风、关雷、韩山林父女都跟着自己人头落地,每次杨宁都被这噩梦吓得惊坐而起、一身冷汗。 这种随时都可能泄露身份的危险,是一直困扰杨宁的最大烦忧,也正是他一直想要摆脱的境地,可若这样一走了之,李太后与永宁公主的深情如何割舍,刘碧瑶的仇如何来报,府上韩山林父女、还有一大帮人如何安排、正起步要营造的汤山温泉山庄又如何收拾,这些都是要深思熟虑待解决的难题,尤其是第一点,实在是让人为难呐! 失去了现在的位置和手中的权力,自己如何能再去主持与俺答部的“通贡互市”、最大限度的造福边疆两族百姓;又如何能在张居正的改革大业中利用自己对历史的已知而出谋划策,让改革尽量少走弯路、规避弊端、朝着正确的方向迈进、从而让天下百姓享受到最大的利益和安定富足生活。 原来刚穿越到这个时代的时候,杨宁满脑子想到的只是如何活下去、如何挣大钱、如何逍遥自在的快活一辈子,但是经过了年前在京城的“募捐赈灾”之事之后,对于处于这个时代最下层的穷苦百姓艰难凄惨的生活,他有了更深刻、更直观的感触和认识,更品尝到了帮助别人、改变别人命运向美好方向发展的那种由衷的喜悦,颇有了一种“达则兼济天下”的觉悟与胸怀,因此,如今的他,心里想的更多的是要帮助更多的人,帮助那些挣扎在这个社会最底层的贫苦百姓们摆脱命运的桎梏、走向美好和富足。 .当然,这种思想的转变除了与他这些时日以来的经历感触有关,还与他前世时孤苦一生、尽受颠沛流离之苦有关,也与他现在的地位、权力的改变而想法随之改变也有关。 见杨宁久久不说话,千叶神尼又开口道:“小友,贫尼明日一早便要离开京城,临走之前,对紫嫣的事着实放心不下,因此,贫尼必须要你一个承诺,离开紫嫣,不要伤害到她!” 杨宁沉默一会儿,猛然抬头对千叶神尼道:“前辈,晚辈是真心喜欢紫嫣的,而且我也相信,紫嫣她也喜欢我。在我内心里,宁肯伤害我自己也绝不愿伤害到她!若是——,若是将来晚辈能摆脱目前的这种危险身份,前辈还会阻挠我们两个在一起么?” 千叶神尼不假思索地道:“那就等到你摆脱了现在的危险身份之后再说吧!而在这之前,贫尼不想紫嫣与你再有任何接触,因此……,贫尼决定,这次会让紫嫣辞去太医院的医官职位,然后带她一起离开!” 杨宁一听顿时一急,有些怒声道:“前辈,您不能这么做,虽然紫嫣是您的徒弟,但您不能将自己的意志强加到她的身上,这对她不公平!” “哦?那你认为如何做才能对她公平?” “我——!我也不清楚,但是,至少,咱们是不是听听她自己的意思?”杨宁底气有些不足地道,说实话根据最近文紫嫣对自己冷淡的态度,他可没有把握文紫嫣会为了自己留下。 “好,那咱们就听听她自己的意思,一切由她自己决定!若她不愿离去,贫尼绝不强迫!”千叶神尼毫无犹豫地答应道。 很快,文紫嫣重又回到屋中。 “师父!”先是对千叶神尼恭敬地行礼,然后文紫嫣抬头看了杨宁一眼,看到的却是杨宁希翼、若有所示的眼神,不由微微一愣。 “紫嫣,坐下说话吧!叫你过来,是为师想与你商量点事情!”千叶神尼慈祥地注视着文紫嫣道。 文紫嫣忙道:“师父,您老人家有事尽管吩咐就是,哪用得着与徒儿商量!” 一听文紫嫣这态度,杨宁心里顿时凉了一截。 千叶神尼微笑望了杨宁一眼,随即对文紫嫣道:“紫嫣啊,你也知道,这许多年来,为师一直带着你两个师姐行走江湖、治病救人,从来就没有停歇过,说句狂妄矫情的话,为师也算是活人无数、造福了百姓……!” 文紫嫣微有些激动道:“师父,这些年您老人家四处奔波劳苦,实在是太过辛苦了!师父悲天悯人、心怀疾苦百姓的菩萨心肠,一直都是徒儿所钦佩无比和向往学习的!” “嗯!你能有这等想法,也不枉咱们师徒一场!”千叶神尼欣慰地点头道。 杨宁心里忍不住暗自腹诽:您老人家不直接有事说事,唠这么多废话干什么,搞得人那个心焦! “紫嫣啊,说起来,咱们师徒也有好几年没见了,你是为师最得意的弟子,这几年,为师虽然四处奔波,但这心里却始终是非常挂念你,如今为师年纪也大了,说句不好听的,能活几年都是屈指可数的了……!” 文紫嫣表情一急,想要说话,却被千叶神尼挥手制止,杨宁心里暗叫不妙,谁说前辈高人就不会耍小聪明,千叶神尼这摆明了是要用“感情攻势”,文紫嫣对其如此思慕与敬重,只怕是……。 想到这里,却听千叶神尼已是继续道:“为师此次再离开京城,咱们师徒就不知道何年何月能再见一面了,因此——,为师这次来,想带你一起离开,跟在为师身边去游历天下,一方面呢,是为了咱们师徒能好好相处几年,另一方面,也是想将为师这几年在行走江湖治病救人时揣摩总结的医术经验,全都传授给你,不知道你可愿跟为师走……,紫嫣,紫嫣,你在听么?” “啊,哦,师父,弟子在听……!”本来已经呆住的文紫嫣回过神来,急忙应道,下意识看了旁边正眼巴巴望着她的杨宁一眼,不由心乱如麻。 “紫嫣,为师知道你现在任着皇宫太医院的医官,还是皇帝的老师,但是,总在京城这样的环境里,根本不利于你的成长,为师走的这几年,你的医术虽有进步,但想必应该进步不大吧?” 文紫嫣有些惭愧地道:“弟子惭愧,这些年医术难有寸进……!” 千叶神尼摆摆手道:“你也不用谦虚,你为人聪颖,在医术方面更是颇具慧根,即便自己摸索,进步肯定是有的,但是,想要医术得到实质性的突飞猛进,真正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还是要经过无数的亲身实践与施治各类情况的疑难病症,方能实现。否则,也终究只不过豢养在笼中的老虎,看似威猛,实则早已丧失了锋利的爪牙和王者的勇猛,类似这样的人,你太医院中还见得少么?” 文紫嫣深以为然点头道:“师父说得极是!” “那你可愿意跟为师走么?”千叶神尼目光殷殷地望着文紫嫣道。 “我——!”文紫嫣一犹豫,下意识又望了杨宁一眼,脸上露出为难神色。 千叶神尼又是一句,“紫嫣,莫非你是舍不得这京城的繁华、惧怕去遭受江湖上那风餐露宿之苦么?” “师父,弟子不是……!” “你如今年纪尚轻,正是进学修身的大好时光,随为师游历几年,增长了见识,充实了自己,到那时你终究还是要回来这京城的,你又在顾虑什么?”说着,千叶神尼望向杨宁,“杨小友,你说贫尼说得是么?” 不等杨宁开口,文紫嫣似猛然下定决心道:“师父,弟子……弟子愿意随师父走!” 第三百二十七章 移居东苑 听到文紫嫣最终做出的决定,杨宁心里忍不住一阵失落,同时却也是一阵轻松。 说实话,本来他确实不想文紫嫣与自己分别,现在的文紫嫣对自己虽说一直不冷不热的,但自己最起码能每天见到她,若是真随千叶神尼走了,一去就是好几年,自己只怕就要经受那“相思成灾”之苦。而对于千叶神尼的横插一杠,杨宁心里也有些着恼,若不是看在千叶神尼医好了岳风的恩情上,他只怕早已对千叶神尼恶语相向了。 但如今听了千叶神尼的一番话,杨宁的思想却转变了过来。 正如千叶神尼所说,做一只困在笼中的“金丝雀”,哪有做一只翱翔在天空的雄鹰快乐自在!文紫嫣随着千叶神尼去游历江湖、治病救人,这对她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这不但能学到千叶神尼博大而精深的医术,积累和丰富文紫嫣的“临床”医术经验,更能锻炼她的意志、丰富她多彩的人生,促使她走向更加成熟和睿智的明天。 如今自己和文紫嫣都还很年轻,就算两人分别几年,再相见时也依旧是大好年华。更何况,如今自己所处的尴尬和危险境地,使自己根本不可能和文紫嫣像普通小年轻人那样谈情说爱、卿卿我我,可几年之后,自己摆脱了这危险的境地,理顺了生活的轨道和环境,再与文紫嫣的相见必定是愉快而幸福的。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最关键的一点,是从文紫嫣对于千叶神尼问话的反应中,杨宁能看得出来,文紫嫣的内心,其实是很渴望随千叶神尼出去游历一番的,她应该是厌倦了现在的生活,渴望充实自己,追寻自己的梦想。而自己又有什么权力去阻止她呢! 想通了以上这些,杨宁的心胸豁然开朗,凝望着文紫嫣的秋水双眸温言道:“紫嫣,既然你做了这个决定,那么我支持你,而且这对你将来也会很有帮助的!” 文紫嫣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或失落、或欣慰、或惆怅……。 ———————— 千叶神尼的到来,治好了岳风的伤脚,却也带走了杨宁每天最愿见到的人。 文紫嫣身为太医院的女医官、又是皇帝的师傅,哪是说离去便能离去的,但这事说难很难,说简单却也是一句话的事。而这“一句话”,却要从李太后口中得到才行。 李太后却又怎会开这个口放文紫嫣离开,开玩笑,若是文紫嫣离开了,上哪再去找那么一位医术高明的女太医为后宫妃嫔们瞧病。李太后的态度倒也不强硬,对文紫嫣总是温言挽留,但就是不松口,最终还是杨宁去找李太后说了说,李太后最终才答应放人,不过却很是将杨宁揶揄了一番,不明白依杨宁与文紫嫣之间的“特殊”关系,杨宁又怎会主动为文紫嫣说情让她离去,杨宁拿千叶神尼的话做了解释,不想李太后压根却是不信,非要逼他说实话,想得到个两人是不是彻底闹翻了的答案,弄得杨宁也是哭笑不得。 至于岳风,虽然千叶神尼收了他为徒,但因为他脚伤需要养很长一段日子才能痊愈,因此便留在了京城养伤,等待千叶神尼三个月之后再来京城,将他带走。 千叶神尼带文紫嫣走的日子,杨宁没有去送行,因为从千叶神尼为岳风治好脚伤的第二日开始,每一个内监、朝廷有司衙门相关人员开始忙碌起来,着手准备三日后的隆庆皇帝葬礼,虽然内监以司礼监掌印太监冯保当仁不让挂印操持,但杨宁身为司礼监秉笔太监、东厂厂督,自然不能置身之外,因此,每日一早,杨宁便都要进宫,参与隆庆葬礼的细节商议,他是十二万分的不情愿,私下也向李太后抱怨过,不过这事李太后却也是爱莫能助,更何况,就算能助李太后也不想助,反而乐见其成,既然她已经知道文紫嫣要离开京城,岂愿意再给杨宁机会让他与文紫嫣进行一番离别前的温存! 可以说,文紫嫣离开京城前的几日,有隆庆葬礼之事拖着,文紫嫣身边又有千叶神尼师徒三人,杨宁基本上没怎么与文紫嫣见过面,更别说单独相处,一酬离别之苦。 平时文紫嫣在京城时,即便有的时候一日都没见过一次,但杨宁心里却没觉出什么,她这一离开京城,杨宁的心里陡然尝到了那种空落落的感觉,这种感觉萦绕在他心里,好些天都挥之不去。 经过了一番忙碌而紧密的筹备,隆庆皇帝的葬礼如期举行。 皇帝举行大丧,其声势和规模自是非同小可,前往天寿山皇陵的送葬队伍一眼望不到头,两千名人高马大的“大汉将军”充当仪卫、护送着隆庆皇帝巨大的灵枢,文武百官、后宫妃嫔全都披麻戴孝、白衣素服,浩浩荡荡行进在队伍之中。整个队伍如同一条洁白的彩带,逐渐飘向昌平北方的茫茫群山之中,飘飘洒洒的纸钱铺满了一路。 整个葬礼进行了三天,在位仅仅四年的隆庆皇帝终于入土为安,长眠在了风景秀丽的天寿山脚下。 这三天的葬礼进行下来,上至李太后、万历母子,下到文武百官、普通兵士,人人都是身心疲惫、乏累交加,尤其是李太后,由于连日奔波及哭累过度,染上了风寒,回到京城后便病倒了。 李太后这一病倒也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原来天下那些非议她“后宫干政”的士林儒生,纷纷为她歌功颂德,赞扬她对隆庆大行皇帝的深厚情意与忠贞,更是有人要为李太后树碑立传,立贞洁牌坊、入《烈妇传》,这让杨宁不得不感叹于这个时代三纲五常、忠义孝烈观念的根深蒂固。 李太后这一病,便再也不在乾清宫住了,一是怕传染到万历,二则为了养病清净,因此,她搬到了皇宫东苑的慈庆宫居住,这慈庆宫与西苑的慈宁宫,在皇宫中一东一西、并驾齐驱,乃是皇宫中最为幽深僻静的两大独立宫殿院落,在皇宫中占地也最为宽广,殿宇宫墙、层峦叠嶂,假山楼台、小桥流水、风景更是极为秀美。 自从封了两宫太后之后,仁圣陈皇太后便由养生殿移居到了西苑的慈宁宫居住,本来东苑的慈庆宫是留给慈圣李皇太后居住的,只是因为要“照顾”万历,李太后才与万历一起居住在只有皇帝才有资格居住的乾清宫,为此李太后饱受士林非议,担上了“妄图后宫干政”的罪名而闹得沸沸扬扬,闹出了不少“文字狱”之类的案件,如今李太后因心伤隆庆皇帝而病倒、又搬出了乾清宫隐居慈庆宫,这更是一举改变了她在士林儒生中的负面形象,赢得交口称赞。 李太后原来随万历住进乾清宫,自然是考虑到万历年幼,不能决断政事,她身为母亲,自然要为自己的儿子稳固皇位和江山。 本来,李太后是要在乾清宫一直住下去的,直到过几年万历能成熟一些、独自应对政事的处理,依她泼辣凌厉的性子,她才不在乎那些士林酸儒的乱嚼舌头,可她纵然不在乎任何人的看法,却不能不心里记挂着杨宁。原来在凤仪宫时,两人的幽会虽然也是遮遮掩掩,但却也算是自由自在,哪有现在在乾清宫的这等不方便,有万历在身旁不说,还有远多于凤仪宫时的太监宫女,还都不是亲信奴才,这让李太后一直感觉到与杨宁的亲近是越来越少、越来越难得,可为了儿子的江山和皇位,她一时间又不能搬出乾清宫,因此,她这段日子以来心里总是矛盾之极。 可是随着日子的一天天过去,让她欣喜的是,自己的儿子正在以惊人的速度迅速成熟起来,在很多政事的看法和处理上、以及考虑问题的思维上,展现出与其小小年纪极其不符的成熟与沉稳,这让她欣喜欣慰之余,却也暗暗惊异不已,看来自己的儿子果然是“天子”,天生的做皇帝的料。对此杨宁却是有些不以为然,实际上不是万历是天生的做皇帝的料,而是做了皇帝迫使万历早熟的成为做皇帝的料,纵观历史,只要不是尚在襁褓的婴儿和天生白痴,当了皇帝的少年孩童哪一个不是早早的便显示出与其年龄极不相符的成熟与心机,不说做皇帝的,就是那些身为皇家中人、一生下来就处于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人人自危的环境中,逼也逼得你成熟了! 不管怎么说,万历的迅速成长,对李太后这个当母亲的来说是一件让人欣喜的事情,也给了她搬出乾清宫的理由,即便搬到了慈庆宫居住,皇宫里里外外她这么多的耳目为她通风报信,还怕自己的儿子学坏么?更何况,儿子身边内有冯保这个忠心耿耿的“大伴”引导、外有具有非凡魄力和智慧的能吏张居正辅佐,她又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第三百二十八章 极乐乐章 重重帷幕深处的幽静寝殿中,粉帐低垂,一阵阵媚惑的**和浓重的喘息声自粉帐里不断传出,谱成一曲人类最原始的极乐欢歌。 …… 良久,那让人心笙摇曳的欢歌在奏响了又一曲**乐章后进入尾声,乐章的演奏者浓重的喘息也渐渐归于平静。 “好人儿,你……你越来越厉害了,姐姐刚才都、都差点被你搞死了……!” 一个慵懒却无限媚惑的娇柔声音响起,这声音若被外人听到,只怕当场就要惊掉下巴,因为实在是让人无法想象,那位平日里给人以冷艳凌厉、无上高贵、凛然而不可侵犯的当朝慈圣太后,竟然会说出这样让人欲血贲张的淫 靡话语。 “嘿,姐姐这个不能怪我,刚才不知道是哪个‘****’嘴里直喊着‘还要’‘还要’‘快……快’之类的话语,姐姐说得这个‘被搞死’,应该解释为‘被搞得****’才对吧?”这个嬉笑着应声的人,除了杨宁还能有谁。 “你个小坏蛋,要死啦,敢说我是‘****’,看我怎么惩罚你……!” “哎呀,姐姐,别抓、别抓,这要是不小心折断了,以后你可就不能享受到那‘****’的快乐了!”杨宁“命根子”被捉,急忙告饶。 “嘻,到底是少年人啊,这么一抓就又硬起来了,不行了不行了,姐姐还想要……!” 杨宁一惊,急忙苦声央求道:“我的好姐姐,你就饶了弟弟吧,方才都已经来了三回了,现在我的腰都快折了,你不会是想一次就将弟弟榨干了吧?” “小坏蛋,就这点能耐,以后到了外面,你要是娶个三妻四妾可怎么应付得来啊?让你现在不知道厉害,到处沾花惹草,到时候就让那些狐狸精把你榨干才是活该!”李太后忿忿地道,不过听动静还是放过了杨宁。 不用别人,就单凭你这只最大的“狐狸精”,就快把我榨干了!杨宁心里默念道。 从李太后绵软光滑的娇躯上翻身下来,杨宁搂着李太后裹紧了被窝,耳朵听听殿内殿外异常的安静,不由在李太后耳边有些担心地道:“姐姐,咱们这样,是不是……是不是太有些明目张胆了些?方才你的叫声实在是太大了!” 李太后偏过俏脸,白他一眼道:“人家那么大声,还不都是被你这小冤家鼓捣的!不过你就放心吧,这慈庆宫的寝殿比凤仪宫还要幽深僻静,更何况,有冬琴几个小姐妹在外面守着,更没有问题,她们几个都是我的亲信,刚换的那个总管李贵,为人也算老实本分,也不用担心!哼!话又说回来,在我身边的奴才,就算知道些什么,又有哪一个敢乱嚼舌根子,除非是活得不耐烦了!” 这李贵,原来是隆庆在位时、乾清宫的总管,那可是宫中炙手可热的太监位子,只因为后来隆庆驾崩,立刻受到孟通、冯保的排挤,被撵了去做了奉先殿的总管,负责隆庆皇帝灵枢的看管,实际上等于是彻底失势了,从此只能默默老死于宫中。可因为杨宁的关系,这李贵的内监生涯却出现了转机,当时隆庆在时,这李贵与杨宁关系还算不错,几次暗地里也都很照顾杨宁,因此杨宁也一直记着此人、承着这人的情。 这次隆庆大丧之后,李贵奉先殿的临时总管一职也算是到了头,本来依冯保的安排,肯定是要将这以前的仇敌打入内监衙门最下层去做最苦最累的杂役差事,但杨宁却抢先下了手,在李太后面前很为这李贵说了几句好话,而李太后对这先帝跟前的总管印象也还不错,正好隆庆葬礼之后,李太后决定移居慈庆宫,在征得杨宁的同意后,便金口玉言提拔了这李贵做了慈庆宫的总管。 从一个成为最低等杂役太监的结果,一下变成了李太后近前的总管太监,这让李贵欣喜若狂,当他得知这一切都是因为杨宁的帮助之后,当下他便找到了杨宁,表达了自己对杨宁的感激和效忠之意。 本来,李贵这个慈庆宫总管的差事,理所当然应该属于原凤仪宫总管、跟在李太后身边伺候多年的邱得用的,但邱得用也不知是听了冯保的主意、还是自个儿鬼迷了心窍,竟然在李太后面前表露出想留在乾清宫当总管的意思,尽管他是无意中表露出来的,但李太后是何许人也,自然立刻察觉到了他的心思,这一下邱得用算是触到了李太后的忌讳。 事实很明显,尽管当下李太后掌着权势、一切都说了算,但万历不几年便会长大,到时李太后还是要让权给万历的,从长远看,做一个未来君临天下皇帝身边的总管太监,怎也比做一个将来颐养深宫的太后娘娘身边的奴才红人要有前途的多! 邱得用有这种想法不稀奇,但愚蠢的是他不该让李太后察觉到他的想法。对于前一阵邱得用的侄子章大郎大闹储济仓闹出人命一案,说实话李太后虽然也责怪了邱得用几句,但却还是十分宠信他的,毕竟他在李太后面前尽心尽意伺候了那么多年,但这一次,李太后却是恼了,上位者,最忌讳的便是手下人有这样的心思,更何况这里面还昭示出李太后母子之间的权力变化这等忌讳问题,李太后焉能不恼! 李太后恼怒,邱得用自然就倒了霉,不过李太后还是给他留了几分情面,没有打发他到惜薪司、钟鼓司等衙门做杂役苦工,而是将他调到了坤宁宫做总管。由于万历年纪又小,还不到立后纳妃的年纪,这坤宁宫便也一直没有新主人,李太后将邱得用派到了这里做总管,那自然就相当于将他“打入冷宫”了,这邱得用在李太后面前起意弄权的心思,最终却连个慈庆宫总管的位置都没捞着,倒也勉强算得上是因果报应了。 对于邱得用的被贬,杨宁自然是拍手称快,这老家伙,从一开始就和自己作对,而且对于自己和李太后的相会十分碍事,自己早就想让李太后换了他了,只是这老小子毕竟是李太后近前多年伺候的老人儿,看得出李太后对他还是相当宠信的,这次他自己撞上了“枪口”,倒省得自己费劲动脑筋了。 乾清宫的总管,本来按照杨宁给李太后的建议,是顺理成章地任命一直在万历身边伺候的小太监孙海,李太后也同意了,但这却遭到了司礼监掌印太监冯保的极力反对,理由是孙海年轻资历浅,虽跟在皇上近前伺候,但论内监品秩,却只是一个不入流的低等太监,如何能一跃成为内监正五品的乾清宫总管! 李太后想想冯保说得有理,但杨宁的提议她却是不想驳回的,为难间,便顺口问了一句冯保可有合适的人选,没想到冯保却立刻推荐了现御马监掌印太监张诚,李太后对张诚并不熟悉,但在得到了一旁杨宁的眼神示意之后,便欣然同意了冯保的推荐。 对于冯保推荐张诚任乾清宫总管如此重要的内监职位,杨宁心里有些意外,有些高兴,但隐隐也有些不安,因为他知道冯保是了解他与张诚进宫之前的关系的,但却还如此卖力的推荐、培植张诚,这只能说明两种可能:一是张诚确实有能力,表现征服了冯保,冯保保举他纯粹是出于赏识;二是张诚彻底投靠了冯保,暗地里向冯保表了忠心,而张诚不可能不明白他目前与冯保之间的恶劣关系的,那么……。 仔细想想,杨宁知道这第一种的可能性是非常小的,而第二种可能,他实在不愿去想,如果真是那样,他又该如何去对待张诚,小乐子、水灵,又让他们情何以堪! 但愿,张诚自己心里能够把握分寸吧,不管怎么说,即便他投靠了冯保,但只要不作出对不起自己、背叛自己的事,那也没什么关系,不管怎样,自己应该为他的一步步高升而感到高兴和欣慰才是!杨宁心里默默想到。 见李太后采纳了自己所推荐的人选,冯保心里自然是非常的高兴,趁人不注意,还向杨宁投来一个得意的眼神,杨宁心下不由暗自摇头:你冯保只怕是被自己是皇帝的“大伴”的身份冲昏了头脑,越来越不将年幼的万历放在眼里了,你只顾着培植势力,难道就没注意到,当你反对孙海、推荐张诚时、小皇帝脸上一闪而过的愤懑表情么! ———————————— “宝贝儿,在想什么呢?”锦被下,李太后一双滑腻纤细的玉手在杨宁的身躯上抚来摸去,灵活的香舌却在杨宁的耳垂边舔来舔去腻声道。 杨宁被李太后撩拨地一阵心火悸动,下身暴涨,将锦被顶起了一个“帐篷”,他知道,李太后方才并没有完全得到满足,深宫寂寞饥渴多年,又是二十七八的年轻少妇,这时的“需求”自然是旺盛的。 尽管杨宁尚未从疲累中恢复多少,但极品**的挑逗很快便点燃的熊熊**,让他血脉贲张,于是,他猛然一个翻身,将这副熟媚之极的诱人娇躯压在身下……! 又一曲**起伏的极乐乐章回响在帷帐深处的寝殿中,良久不息! 第三百二十九章 另有原委 慈庆宫一早上昏天胡地的荒唐,直接导致杨宁离开出来的时候两腿都打颤,软绵绵地有些走不动道,杨宁勉力支撑,怕惹得一帮随从太监起疑,幸好从慈庆宫到东厂不算很远,一直到坐到东厂大堂的椅子上,杨宁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这李太后实在是太厉害了,几乎是索求无度,幸好自己天生有些“本钱”,要不早就精尽人亡了事了。 经过这一番剧烈的“运动”,李太后连着出了几身香汗,倒是将受的风寒治好了。娘的,老子尽管不是太医,照样能治病,还专治当朝太后娘娘的病,想想也算是能耐! 想到太医,杨宁不自然便想起了已经离开好几日的文紫嫣。 不知道这丫头过惯了安逸舒适的生活之后,能不能适应那漂泊江湖的生活,想必吃苦受罪是难免的了!唉,真是心疼! 正当杨宁坐在大堂上胡思乱想之时,向忠从外面进来了。 “禀督公,地牢里那个霸虎,这几日总吵着想要见你,吼声震天响,您看要不要见见这家伙?” 杨宁神色一震,随即又皱眉道:“既然这家伙吵了几日要见我,怎么早不禀报?” 向忠脸色一僵,颇有些委屈道:“前几日您老人家忙于先皇的葬礼,回来之后又操持太后娘娘迁宫的事情,属下看你太忙,就暂时压了下来……!” 见向忠一副委屈样,杨宁不禁好气又好笑道:“得了得了,不就说你一句么,你就受不了了,以后还说不得了!走,下地牢去看看!” 向忠嘿嘿一笑,急忙讨好地肃手郑重道:“督公请!” 杨宁懒得理他的作怪,当下下堂向地牢方向行去,经过了刚才一番歇息,他这体力总算是恢复了些,走路勉强能应付了,只是下到地牢的时候还是有些吃力,不得不扶着地牢的墙壁,向忠不明所以,急忙上前扶着杨宁,还关切地问他是怎么了。 杨宁自不能和他说实话,但一时间又找不到合适的借口,只好说是和万历一块玩球玩累了,向忠心下奇怪,隆庆葬礼才过去没几日,怎么万历就和宁哥儿玩乐上了?尽管心下奇怪,但向忠很自觉地没有再多问。 经过前一阵杨宁下令清理、重审东厂手头上的案件之后,许多含冤带屈的案子都得到了重新审结,与此同时许多无辜的犯人也被改轻判的轻判、释放的释放,如今东厂的地牢里,在押人犯已是大大减少,再没有上次杨宁来时人满为患的场景。 “你们这群混蛋,兔崽子,我要见杨公公,你们还不快去通报?” “我告诉你们,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向你们杨公公汇报,若是因为你们这帮兔崽子玩意儿耽误了,老子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 刚下到最底下一层地牢,杨宁便听到了霸虎如雷般的吼声响彻整个地牢,震得人的耳朵嗡嗡作响。杨宁心里不由暗暗惊异,愈发体会到霸虎此人的深厚功力,若没有深厚内力基础,普通人根本不可能发出如此震耳的如雷吼声。 当看到杨宁一行人的时候,霸虎停止了吼叫。 “霸虎,实在抱歉,前几日咱家因为忙于先皇下葬的事情,没有及时来见你,还请你不要见怪!” 杨宁微笑着一开口,问的却不是“霸虎你是不是想通了”、“你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之类的话,而是先向霸虎表示了歉意。 霸虎眼中闪过一丝异色,望了杨宁身后的向忠等人一眼,才对杨宁沉声道:“杨公公,我能不能单独和你谈谈?” 杨宁想都没想便点头道:“好!”随即又道:“既然霸虎兄想诚意与咱家一谈,这样隔着牢栅岂不是很不礼貌,来呀,打开牢门,本督公要与霸虎兄面对面单独谈一谈!” 霸虎讶异地望了杨宁一眼,向忠等人却是脸色大变,向忠急道:“督公,这、这绝对不行,此人实在太危险了,万一他意图对督公不利……!” 不待向忠说完,张为年也是急急劝道:“公公,就算要和这霸虎谈,这样子隔着牢门也是一样,何必非要以身涉险,若公公真有个什么闪失,让我等如何向太后娘娘和皇上交代,在场之人只怕脑袋也全都得搬家不可!” 静静听完二人的话,杨宁却只是微笑着道:“我意已决,你们不用再多说了,都退下吧!放心,咱家不会有事的!”说着,他又看向霸虎、嘴里却是对向忠等人道:“我,相信他!” 杨宁语气虽然平静,但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向忠欲言又止,最终恨恨对其他人一挥手道:“将牢门打开,都退下!” 立刻有看守上前打开了霸虎的牢门,然后所有人都退了下去,临走时张为年恶狠狠地瞪着霸虎道:“若是你敢动督公一根寒毛,我发誓,绝对会将你的肉一片片剐了蘸盐吃,不要认为我在开玩笑!” 霸虎冷冷瞪着张为年,彷佛充耳未闻。 所有人都退到了远处拐角处,杨宁望着霸虎微微一笑,径自迈步进了打开的牢门,坐在了牢中石桌旁的粗糙石凳上,对霸虎道:“霸虎兄,他们都走了,咱们坐下来谈,站着怪累的!” 此时的霸虎,已由看守遵照杨宁的吩咐,被去掉了锁着双肩琵琶骨的铁链,虽然还带着手镣和脚镣,但如果他想对杨宁不利,这手镣和脚镣可以说完全只是个摆设,或许还能被霸虎用来将杨宁一镣铐砸成肉泥。 霸虎缓缓转过身,随着他的移动,手镣和脚镣发出哗哗的响声。直到走到石桌旁,霸虎并没有直接坐下,而是隔着石桌、居高临下、一双眼睛沉沉望着杨宁道:“杨公公,我霸虎现在倒真是有些佩服公公的胆色了,但是……,公公难道就真得不怕我对你不利么,比如说,我这危险之极的罪犯突然发起狂来一把掐死你,或者……,拿你当人质,冲出这东厂大牢?” 对于如熊般雄壮的霸虎居高临下散发出的迫人威势,杨宁恍若未觉,而是抬起头微笑着对霸虎摇头道:“我一点都不担心,方才我已经说了,我相信你,相信你不是这样的人,更相信我自己的眼光和判断!” 霸虎沉默一会,眼睛紧盯着杨宁,试图从杨宁脸上找到一丝掩藏的惧怕和强装镇定之意,但他能看到的却只是平淡如水和波澜不惊。 良久,还是杨宁微笑开口道:“霸虎兄,你站这么久,就不累么,再说咱们两个这个架势,也没法谈啊!” 霸虎这才缓缓坐了下来,望着杨宁突然来了一句:“杨公公,不得不说一句,你的胆色确实令霸某佩服!我霸虎平生决难服人,但想不到却在这恶名昭著的朝廷东厂遇到一个,现在霸某倒是有些明白了,为何你杨公公如此年轻却已经坐到了东厂厂督的位子!” 杨宁微笑道:“我也不得不说一句,能得你霸虎如此赞誉,我杨宁倒确实也觉得是三生有幸!” 霸虎忍不住道:“杨公公,我霸虎只是一个无恶不作的匪徒,却不知道公公为何对在下如此看重?” “呵呵,霸虎,既然你急着要见我,那就证明你已经想通了,到了现在,你也就没必要再说什么自己无恶不作、是匪徒之类的话了吧!我看你还是将你的事情原原本本讲出来吧!” 霸虎点头道:“不错,霸某正有此意,不过公公可知道霸虎是为何想通了?” “哦?那是为何?”杨宁对这一点也有些奇怪,那日自己好说歹说,这霸虎就是三缄其口,愣是油盐不进,怎么这才过了几日,他自个儿就能想通了呢? 霸虎深深望了杨宁一眼才道:“实不相瞒,霸某最近看到这东厂地牢里的冤犯越来越少,那些个作恶多端的看守狱卒再也见不到,而是换了一批对待犯人温和的新面孔,听其他犯人和看守们的议论,我才知道,这一切,都归功于你这位新任东厂厂督的功劳,这些事情对我触动很大,也让我霸虎最终明白,你杨公公确实是东厂的厂督,更是东厂有史以来极为罕见与难得的开明、仁慈厂督,所以,霸虎觉得自个儿的案子有希望了,才想要见公公,求公公为在下做主!” “哦,原来如此!”杨宁倒是没想到,正因为自己改革东厂的一些措施,没想到歪打正着却释去了霸虎的疑心。 “那你还是将你的事情先原原本本的告诉咱家,咱家才好为你作主!” “好!”霸虎答应一声,便向杨宁讲述了自己的真实身份来历、以及入狱的经过种种。听完了霸虎从头到尾的讲述,杨宁才知道,自己当初对这霸虎的感觉确实是没错的,而自己在霸虎一事上的坚持也是正确的,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这霸虎的案子竟比他原本想象的还要曲折一些、复杂一些。 第三百三十章 跟着我干 原来,刑铁风有一点倒是没有说错,这霸虎的真实身份,果然是太行山里的巨匪,纵横太行山十数年,手下兄弟一群,个个都是身手了得、彪悍异常。 不过,这霸虎却并不是一个烧杀抢掠、作恶多端的凶残匪类,而是干得全是“杀富济贫”的买卖,每次拼死拼活弄来的金银钱财,这霸虎除了留够山寨度日只用,大部分全都分给了太行山周围的穷苦百姓,让无数穷人得以活命度日,太行山方圆上千里的穷苦百姓,几乎人人都受过霸虎这群人的救济和恩惠。 说完这些,见杨宁只是淡淡听着,并没有什么反应,霸虎不禁有些不安地道:“公公,在下所说公公可是不信?” 确实,只凭霸虎自说自话,实在很难让人相信。 谁料杨宁却是微笑点头道:“我还是那句话,相信你!既然相信你这个人,那自然也就信你所说的话!” 其实,自从第一次在牢中发现这霸虎之后,杨宁便立刻吩咐了张为年,暗地里派人去太行山一带打听这霸虎的事情,回来的人所禀报的情况,确实如这霸虎所说,太行山方圆千里的百姓,只要提到霸虎的名字,无不都是感激夸赞,而对于仁义的“虎爷”山寨被官府剿灭之事,人人都是破口大骂老天无眼、官府黑暗。 掌握了这些情况,杨宁心中有数,自然毫不费力地说相信霸虎所说,但这一点却不方便告诉霸虎了。 霸虎继续讲述着:“本来,我领着一帮弟兄,打家劫舍,专找那些为富不仁的大户下手,得来的钱财大部分就近分给了附近的贫苦百姓,一方面大口吃肉、大碗喝酒;一方面听着父老乡亲的感激之语,日子过得逍遥自在,官府无数次的围剿,都被我们仗着人头和地形都熟,安然无恙走脱,然后继续出来‘打猎’。这样的快活日子直到一个叫吕镇明的狗贼接任了山西布政使……!” 说到这里,霸虎的脸色变得阴冷起来,眉宇间浮现出一股强烈的恨意。 山西布政使吕镇明? 杨宁极力回忆自己经过山西时的情形,隐约记起王崇古设宴款待自己时,好像给自己介绍过吕镇明这号人物,只是当时自己并没怎么在意,印象中此人长得一团和气,不像是多么厉害的角色。 杨宁将这想法对霸虎说了,谁知霸虎却是冷笑道:“公公万不可以貌取人,这吕镇明别看长得人模狗样,但从骨子里,这人却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角色,其阴险毒辣、诡计多端,实不亚于豺狼!” 霸虎说得咬牙切齿,杨宁不禁心道:看来这霸虎必定吃过这吕镇明的大亏,说不定他弄到今天这地步,就是拜这吕镇明所赐! 果然,霸虎已接着道:“自从这吕镇明接任了山西的布政使,也曾发动过对我山寨的围剿,但每次都是劳而无功,后来,官府着实平静了一段日子,当时我还以为,经过无数次的徒劳无功后,也许是官府放弃了对我和弟兄们的围剿。可是,就在某一天,这吕镇明竟派了一个使者过来,要对我进行招安。娘的,抓不住老子,就和老子玩儿这套,老子当然不是傻子,可后来……,这使者对我说出了吕镇明的真实打算,我、我当时真是猪油蒙了心,竟相信了他,结果我的山寨、我的几十号生死弟兄,就全都……全都完了!” 说到后来,这个如山般的强壮汉子脸上露出巨大的痛苦与悔恨,蒲扇般的手掌猛地拍在石桌上,“砰”得发出一声巨响,惊得张为年等人急忙奔过来看究竟,却被杨宁挥挥手赶回去了。 “霸虎,现在再痛苦和悔恨有个屁用,那是弱者的行为!继续说,那吕镇明的使者到底和你说了什么?”杨宁问道,他派人打听到这霸虎是个劫富济贫的好汉,却不知道这里面竟是另有隐情,还和那山西掌一省之政的从二品大员扯上了关系。 霸虎神色恢复了些平静,沉声道:“那人说,他们吕大人其实并没有要剿灭我之意,而是深知我霸虎的能耐,要和我成为朋友,以后大家合作,一起发财!” 杨宁奇道:“他是官、你是匪,如何一起发财?”刚问完,杨宁便已有些明白了,即便是现在,“官匪勾结,权钱交易”的事情还少么! 果然,霸虎解释道:“就是说他凭借自己的身份,为我提供情报和消息,并派人为我引路,深入城中那些巨富大户家中,剩下的事交给我们,然后得了银子,大家五五分账,事后他也会暗中为我们提供庇护,即便派人抓我们也是做做样子,如此一来,大家各取所需、一起发财!” 杨宁忍不住讥诮道:“倒真是好一个典型的‘官匪勾结’啊!” 霸虎脸色一惭,像是辩解道:“当时散在城外的那些都是些小富户,而且其中那些作恶多端、为富不仁的都被我和弟兄们洗劫完了,我们的日子正好是越来越难过,而那些真正的商贾巨富又都深藏在官府戒备森严的大城之中,于是……!” 杨宁又抢先道:“于是,你们打家劫舍顺了手,正好有个吕镇明向你抛出个‘橄榄枝’,你就欣然答应了,继续去打劫那些富户,而且比之前‘进步’的是,你们已经得到了官府的撑腰!但是你想过没有,原来你的下手对象,都是你确定过的一些为富不仁之人,可这吕镇明为你提供的人选和信息,也都符合你这一要求么,打劫这些人家还能顺应民意么?在每一次行动之前,你事先有没有做过调查,巨富大户之中也有那仁义之人,你难道就能保证不会冤枉一个么?” 霸虎脸上闪过一丝悔恨之色,恨恨道:“要不怎么说我是猪油蒙了心!刚开始的时候,吕镇明提供的每一个人选,我都会事先派机灵的兄弟进城去打探情况,这些人确实如吕镇明所说,都是一些坏事做绝、为恶百姓的混蛋,我和弟兄们自然乐得为民除害。之后一连几次都是这样,渐渐的,我和弟兄们便放松了警惕,最后连事前的打听核实都懒得做了,只是接到吕镇明的消息便行动,在那段日子里,大同府、太原府、平阳府等几乎山西所有的大中城池,我和弟兄们进出如入无人之境,洗劫的富户大宅也是一个接一个,当然,收获也是十分巨大,金银财宝堆积如山,这更让我和弟兄们再不考虑吕镇明所提供消息的真假,即便有几次我觉出了所洗劫人家的不妥,但很快就被巨大的收获喜悦冲刷了个一干二净……!” 听到这些,杨宁心下不由暗暗震惊:山西自古便是商贾富足之地,晋商之名、闻名天下,若真照霸虎所说,他与一省的布政使相勾结,洗劫这么多富户巨贾,那得搜刮了多少金银财宝啊!这种敛财的速度,可以说比世界上任何一种赚钱方式都要快!这吕镇明身为朝廷一省的大员,竟然敢以如此穷凶极恶的方式牟取巨额财富,当真是胆大包天! 想到这吕镇明一团和气、人畜无害的样子,杨宁不由又感叹一句:当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一次次获得巨额金银财宝的同时,有些头脑清醒、见事明白的弟兄,劝我早些收手,其实我自己也意识到了不妥,以这种方式来银子是快,但是黑是白总由吕镇明说了算,这是十分危险的,更何况,我们也要防备着吕镇明突然翻脸。可就当我决定再做一次就收手的时候,果然就出了问题。我手下其中一个兄弟,其实早已经被吕镇明收买,负责监视我们,当吕镇明得知我干最后一次再不干的时候,终于对我们下了手,就在我们得手后回山寨的路上,他调集了大量的衙役和兵马设伏,我和弟兄们猝不及防之下,受到重创,最终……,我的山寨被攻破,弟兄们死的死、散的散,而我这个害死了弟兄们的罪魁祸首,如今却还在这里像一条狗似的活着……!” 霸虎脸上出现无限的自嘲神色,但隐藏的更深的,却是那极度的压抑与痛苦。 杨宁沉默一会,才淡淡道:“你活着,并不是因为你怕死,你只是想要报仇罢了!” 霸虎突然有些激动,沉声怒吼道:“不错,我霸虎之所以苟延残喘到今日,就是等有朝一日能够逃出生天,亲手杀了吕镇明那狗贼,以告慰我那些弟兄们的在天之灵!嘿,吕镇明想要老子的另一半财宝,却始终撬不开老子的嘴,本以为这狗贼要和老子无休止的耗下去,却没想到他转手间竟将老子当人情送给了冯保,此人倒真他娘的是个角色啊!不过,他们以为这东厂便能撬开我霸虎的嘴么,我又岂是傻子,怎不明白一旦说了命也就没了的道理!只是——,总在这东厂耗下去,我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活着出去的希望也越来越渺茫,本来我都有些绝望了,却没想到,我霸虎竟能有幸遇到公公你……!” 想起无意中翻看到霸虎的卷宗,杨宁微笑接口道:“那证明咱们两个有缘!” 霸虎神色严肃望着杨宁道:“公公,我霸虎是个粗人,但却也明白,这个世上唯一能帮我报仇的人,只有公公!只要公公能助我复仇,上刀山、下油锅,只要公公一句话!但先说好,冯保他们费尽心机想要谋夺的财宝,我没有,那些玩意早已被我分给了穷苦的百姓们了!” 杨宁神色也郑重起来,郑重盯着霸虎道:“我只有两点可说,一,我可以放你出去、也可以助你复仇;二,我不要你上刀山、下油锅,也不要你的什么财宝,我只要你——,跟着我干!” 霸虎脸上激动神色一闪而逝,望着杨宁郑重道:“公公能助我复仇,那就是我霸虎的恩人!承蒙公公如此看得起我,以后刀山火海、鞍前马后,霸虎但凭公公吩咐,绝无二心,若有违背,就让我霸虎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费了如此久的心机,还不就是为了听到霸虎这句话么,江湖汉子最重承诺,霸虎能发这么重的毒誓,杨宁心里一块大石落地,但嘴上还是道:“我信你是条汉子,哪里用得着发如此重的毒誓!再有,像那些什么上刀山、下火海的话以后也不要再说了,跟了我,没你想象的那么凶险!我这个人也不是凶神恶煞,咱们处久了你就知道,我这个人很好相处的,只要对我没有二心,以后我会给你一个好出身,将来建功立业、封官拜将,也算是光宗耀宗,总比你一辈子在太行山里落草为寇强吧?” 霸虎却是极其认真地道:“公公,我霸虎之所以下决心追随你,一是懂得做人要知恩图报,二是觉得公公值得追随,至于什么建功立业、封官拜将的劳什子勾当,霸虎确实真不稀罕!霸虎说话直,还请公公不要见怪!” 杨宁摇头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追求生活方式的愿望和权利,这又有什么好见怪的,说来倒是我有些想当然了!好啦,今日时辰已是不早了,咱们的谈话到此为止,需要说明的是,你现在还不能出去,一是为了不能打草惊蛇,二是对于方才你所说的,按照规矩,我还要派人调查,这个希望你能理解!” 霸虎点头道:“这个霸虎明白,公公调查时也请小心,那吕镇明是个极难对付的角色,有点风吹草动就能察觉,我怕他万一闻风跑了……!” “哈哈,天下虽大,他又能跑到哪里去!你放心吧,既然我答应了助你,就一定会让你手刃了此人!” 告别了霸虎,又吩咐了看守们仔细照看,杨宁这才和向忠、张为年等人离开了地牢,对于杨宁与霸虎安然无恙地聊了这么久,向忠、张为年等人后怕之余,自然是又惊讶又佩服不已。 第三百三十一章 忠孝仁义 “张掌作,立刻挑选厂内的可靠精干人手,去山西调查吕镇明这个人,我要知道他的所有情况!”回到东厂大堂,杨宁先是将霸虎的事情对向忠和张为年讲了一遍,随即对张为年吩咐道。 “是!”张为年答应一声,听到霸虎的案子竟还有这些曲折,他也是惊讶不已,而对于杨宁将霸虎这样的汉子收为己用,不由也十分的高兴。 掌握了天下第一大特务情报机构就是好,想要知道什么,很快就有人将情况调查得清清楚楚、详详细细。杨宁吩咐没几日,关于吕镇明的详细情况便摆在了杨宁的案头。 这吕镇明的履历倒是十分明了,乃是嘉靖三十八年的二榜进士,由知县做起,几经升迁坐到了今日山西布政使的高位上,一步步循规蹈矩,基层所有的历练也算是一个不拉,但杨宁发现,这吕镇明升官的速度却着实快了些,由他中进士外放知县开始,到今日不过才短短十年多一点的时间,这吕镇明就从一个小小的七品知县,爬到了从二品大员的位子,这在明朝的官场中极为罕见。 看来,这个吕镇明确实有些本事,一定深谙为官之道,非常擅于钻营,也非常擅于攀附,在官场之上,没有强硬的后台,是不可能如此像坐火箭的速度蹿升的。如今,从霸虎一事上来看,这个吕镇明只怕是攀上了冯保这棵大树。 东厂人员还调查到,这吕镇明在山西任布政使,表面上为人低调、深居简出,生活也极为节俭,府中也只娶了一房妻子,竟连个妾都没纳,为官为政在山西百姓中竟是颇受好评。 杨宁知道,越是这样越说明这个吕镇明不寻常,东厂目前所调查的这些,都只不过是一些表面的东西罢了,若真按照霸虎所说,这个吕镇明实在是个深藏不露的角色,要想挖掘此人的罪行,必须要深入下一番工夫才行,或者,自己得亲自带人到山西走一遭了。 嗯,如今天气已经早已入春,渐渐暖和了,按年前与俺答部商议达成的“封贡互市”细节,也到了开始的时候了,自己正好向李太后提出请求,去主持这开朝有史以来利国利民的盛举。不知道俺答会不会碧玉公主来主持这次“互市”呢! 想到经久未见的碧玉公主,杨宁心里立刻泛起一丝涟漪,自从回来之后,自己一直忙这忙那,也没有像当初答应碧玉公主那样给她写信,但自己的心里却始终装着那个北方草原圣洁高贵的身影。估计以她的性格,再见面时,她肯定会生气自己没有给她写信,但两国没有开通“互市”前,都还处于如临大敌、互相戒备的状态,自己即便写了信,要传递到她手中又谈何容易呢! 想到诺敏对自己的一往情深,又想到当初草原离别时,她蛮横泼辣的要自己将中原身边的女人一一踢开,只娶她一个的时候,杨宁不禁有些头大,现在的情况是,自己不但没有将水灵“踢开”,还与永宁公主及文紫嫣的情意进一步发展到了海誓山盟的地步,自己又怎可能为了诺敏,而将水灵等三人抛弃呢? 还有自己与诺敏之间身份、民族、国家、地位的巨大差异,纵然大明与土默特部马上就要开启互市交流的大好局面,但自己想要与诺敏终成眷属,却实在是太困难了,其中千难万险如今就可以想见,如果说自己与永宁公主之间在一起的难度就好比那登天一样,那与诺敏这位草原异族公主在一起的难度,则如同将地球毁灭差不多。 唉,想想实在是头痛无比,为何自己招惹的这些女子,个个都有着天大的来历,给自己也带来了巨大的压力,早知道如此,当初只守着水灵一人,两情相依,平平淡淡过完这一辈子多好! 妈的,最终也怪救苦天尊那老头,只管着让自己穿越了,却不管自己穿越的时机如何,若是让自己穿越在水灵选秀、张诚净身之前,那岂不是什么事都没有了,自己哪还用得着进宫,凭着自己的本事,怎么还不能在这个时代混得风生水起、逍遥自在,就没有眼下这些破事了……。 不过,若真是那样,自己就遇不到李太后、永宁公主、文紫嫣、碧玉公主……等等等等这些美丽高贵、性格各异的人间奇女子了,难道自己就不会感到遗憾么?答案是显而易见的,自己心里已经开始泛起那必将遗憾终身的念头了。 算了,不想了,还是那句话,走一步看一步吧!办法总比困难多!自己还就不信了,有着超脱于这个时代几百年的见识知识,还有什么是自己搞不定的么! 晃晃头,将这些想法抛之脑后,杨宁立刻喊来张为年,吩咐了他立刻秘密将霸虎放出来,暂时安置到自己的府中去。 这一晚,月明星稀,由张为年亲自操持,将霸虎从东厂大牢里提了出来,秘密送到了杨宁的府中。 尽管杨宁事先已经对韩山林和张长根等人说过霸虎的情况,但当昏暗中猛然见到霸虎高大雄壮的身躯,韩山林等人仍是忍不住一惊,他们也不是没有见过身材高大之人,但像霸虎这样近两米、如熊般身躯强壮庞大之人,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 正厅之内,杨宁方一落座,霸虎当着众人的面,竟扑通一声跪倒在杨宁面前。 “哎,霸虎,你这是干什么,都来到我府中了,怎么还来这一套,快起来!”杨宁急忙道,如此一个豪迈仁义的英雄汉子推金山、倒玉柱般跪倒在自己面前,这不是杨宁想要看到的。 霸虎身子不知怎地,只是轻轻一挣,便将上前扶他的三虎子和张彪弹开了一旁,两人面现惊异,直愣愣望着霸虎发呆,而张长根与韩山林互望一眼,知道这是遇到了高手。 “公公,大丈夫行侠仗义、一诺千金,既然霸虎决定了要追随公公,这认主之礼不可废,更何况公公将霸虎从东厂大牢放出,等于是救了霸虎一命,从此以后,霸虎这条命就是公公的,霸虎在此以霸虎先人、父母的名义发誓,从此以后,必当一心一意追随公公,赴汤蹈火,永不背叛!”神色肃穆的说完,“咚咚咚”,便是三个响头着地。 “好了,快起来,在牢中不是与你说过了么,什么上刀山、下油锅的,既然到了我这儿,没你想象的那么阴暗凶险,不信你可以问问张大叔他们……,算了,总之,以后时间长了,你自然就明白了,现在还是快起来吧!” 霸虎站起身来,但仍是表情认真地道:“公公,霸虎明白你待手下人仁义,但霸虎就是个认死理的,既然决定追随公公,这必要的程序是必须要做的!” 这话让张长根等人听得面面相觑,心里已经开始在考虑要不要也像霸虎那样对杨宁来个宣誓效忠了。 杨宁笑道:“得了得了,算我怕了你了,咱不说这个!从今日起,欢迎你霸虎这等响当当的汉子加入到我的大家庭中来,来,先让我给你介绍,这位是韩山林韩大叔,我府上的管家,这位是张长根张大叔……!” 杨宁一一为霸虎介绍了韩山林、张长根、三虎子张彪等人,又对众人详细介绍了霸虎的情况。霸虎神色谦恭地与众人一一见礼,当介绍到三虎子和张彪时,霸虎还为刚才震开他们两个表示了歉意,这下让三虎子和张彪来了劲头,他们已经知道了这霸虎身手不凡,是个高人,但怵于这霸虎凶神恶煞的威猛气势,本不敢套近乎,如今见这高大汉子如此随和,两人不由十分高兴,急忙回礼,并缠着霸虎问他刚才施展的是什么武功,能不能教教他们。 霸虎笑道:“那是类似于佛门‘沾衣十八跌’的功夫,要以深厚内力做基础才能施展,霸虎以后居然追随公公,二位小兄弟若是想学,咱们有的是机会,霸虎必将倾囊而授!” 张为年跟了一句道:“这下你们可是有福了,霸虎兄弟的功夫,那可是深不可测, 一听这话,不但三虎子和张彪,就连张长根也是一脸喜色,张长根这些人虽然也会些功夫,但在江湖来说始终处于末流,有霸虎这等真正的高手指点,他们必将会受益匪浅,也不至于再出现昌平遇刺时死伤众多的结果。 “好了好了,以后想要请教,机会有的是,霸虎在大牢里受尽了折磨,如今体虚气弱,还是先要养好身体再说,韩大叔,明日要请京城最好的大夫来为霸虎治疗,同时吩咐厨下,多弄些熊掌、山参等大补之物,给霸虎补养身子!” 见杨宁如此关心自己,霸虎面现感激之色,躬身道:“多谢公公!” 杨宁摆摆手道:“以后都是自己人,不用如此客气!你这几日什么都不要管,最大的任务就是留在府中好好将养身体,将元气完全恢复,要是养不好,我可就不好带你去山西了!” 一听去山西,霸虎眼前一亮,哪还不明白杨宁是要带自己去报仇,急忙道:“公公请放心,霸虎必定早日养好身体,为公公效命!” 杨宁不禁摇摇头,看来这忠孝仁义之观念,在霸虎心中是根深蒂固啊,不过这样的汉子也实在是举世难得,今日能为自己所用,也算是自己的的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