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大宋的三百一十九年》 第一章 外敌入侵,新帝登基 首先为大家介绍一下宋朝的创立者赵匡胤,此人和朱元璋不同并非是草莽出身,相反在陈桥驿兵变前,此人在前朝就已经是个比较高的官职了。 赵匡胤担任的官职叫殿前都点检,这个官职的由来是柴荣(周世宗)继位后招募的社会闲散人员组成的特种部队,统一提拔到殿前军,由皇帝本人直接统领。简单来说就是皇帝亲兵。这个殿前都点检呢,就是殿前军的正职领导,军队的高级将领。 赵匡胤本身并不在这个职位上,柴荣临死前才把赵匡胤提到这个位置上的。当然马后炮来说,这也是为赵匡胤陈桥驿兵变创造了条件。 那么柴荣为什么要临死前把赵匡胤提到这个位置呢,原因也很简单,我们只要了解当时的几个人物关系就不难得知。 一,他和周太祖郭威只是养父子关系,赵匡胤之前的殿前都点检是张永德。 那么这个张永德又是何许人也呢,为什么柴荣一定要临终前换帅。 二来,张永德作为周太宗的女婿,而柴荣只是养子。柴荣自然担心自己死后,张永德会趁机上位,那对自己的后代肯定是没半点好处的。 当然柴荣肯定也不知道赵匡胤要兵变哈,不然肯定两刀就结果了咱这位宋太祖。不过这也是无奈之举,二选一的情况下,忠心的赵匡胤肯定是比张永德优先级要高些的。 这样一来,在得知自己活不久的情况下,柴荣自然就会选择自己的心腹赵匡胤。当然赵匡胤登基后也算是对得起柴宗训(周恭帝)以及小符皇后那一批后周故人了。 公元959年柴荣病逝,年幼的周恭帝继位,小符皇后垂帘。此时的后周国内,处于一种主少国疑的状态之下。 恰逢公元960年春节,边关急报,辽国入侵。 这种情况下,可想而知,一个七岁的皇帝,和实际被任命不到二十天的皇后,基本上就是一青一少两个傀儡。 赵匡胤作为殿前都点检,兵权在握,如果说真的一点点造反的心思都没有那是肯定不可能的。 小符太后在得知此消息后,不得其解,只得屈尊找到当时的宰相范质,询问此事何解。 范质觉得此事只有赵匡胤能够解决,当即找到赵匡胤让其带兵平乱。此时赵匡胤的回应就很耐人寻味了,他作为殿前军的正职将领,推脱了此事。理由是什么呢,兵少将寡,我就这么点兄弟,你让我怎么和辽人北汉的联军打。 一句话,老子不去。 范质没办法,在和王溥等人商议过后,决定给到赵匡胤最高军事领导权即北周国内所有兵马都可以让赵匡胤调动。 不难看出,赵匡胤其实早就蓄谋已久。如果真的是愿意继续奉柴荣后人为帝,他大可以在接到范质命令的时候就直接带兵出征,但是咱这位宋太祖并没有。 至此,赵匡胤也如愿以偿的拿到了北周的最高军事领导权。 公元960年2月3号,赵匡胤率大军浩浩荡荡的出了开封(东京城),行军至陈桥驿(封丘陈桥镇)。好,咱这位宋太祖总算是准备去抵御外敌了。 但是就在赵匡胤率大军离开开封不久,开封城内就传出了当立点检为天子的谣传。霎时间开封城内是人心惶惶,朝内文武百官也是乱作一团。 赵匡胤至此几乎是达成了兵变计划的三分之二了,行至陈桥驿的当天晚上,赵匡胤的亲信们就在军营内散播:“当今天子羸弱,如何能亲政。我等前线杀敌,何人知晓我等功劳。不如先拥立都检点为帝,随后再出发北征。” 就在将士们情绪煽动的差不多的时候,赵匡胤的弟弟赵匡义(宋太宗赵光义)和亲信赵普拿出了一件准备多时的黄袍披在了假装酒醒的赵匡胤身上,然后拜于赵匡胤脚下,直呼万岁,要拥立赵匡胤为帝。然后赵匡胤影帝附身,露出一副无奈的样子说出了那句经典台词:“你们自贪富贵,立我为天子,能从我命则可,不然,我不能为若主矣。”哥不想当皇帝啊,是你们贪图荣华富贵,想谋求更高更好的发展,我如果不当这个皇帝还如何服众之类的话。 赵匡胤发话了,我要当这个皇帝了,那拥护我的这些人,自然也是水涨船高。追随者们只好对于赵匡胤的“无奈之言”唯命是从了。 到这里,咱们的宋太祖离皇位也仅仅只差一步之遥了。 回开封前,赵匡胤吩咐手下不得对后周皇室有侵犯之举,前朝公卿依旧要以礼相待,不得烧杀抢掠平民。服从命令者,有赏。反之,小心你的九族。众将士欣然称:“诺”。 赵匡胤带着兵变的大军返回开封城,守城的禁军将领王审琦和石守信等人本就是赵匡胤的手足,自然是高高兴兴的开门迎接新帝入城了。只有韩通想率兵反抗,没有例外被扼杀在了摇篮之中。 就这样大军簇拥着赵匡胤回到了开封,周恭帝也被逼禅位给了赵匡胤。 至于宋朝的由来,赵匡胤在后周任归德军节度使时的藩镇在宋州(商丘),以宋为国号,定都在开封,开启了赵宋王朝。 自此咱这位雄心勃勃的宋太祖,终于名正言顺的坐上了龙椅。 但是仅凭此间手段,当不得唐宗宋祖如此高的评价。 宋太祖受禅后,降周恭帝为郑王,对于还在任上的范质魏仁浦等人并没有直接罢免,而是沿用这几位继续为相。 对于在外巡边的藩镇大将们,赵匡胤的处理也极为妥当,韩立坤等表示愿意拥护赵匡胤为帝。昭义军节度使李筠和淮南节度使李重进先后起兵反抗,都被赵匡胤以雷霆之势结果了这两位。 这一招杀鸡儆猴无疑是对于其他还在观望的藩镇最好的警示,纷纷表示愿意拥赵匡胤为帝。登基不到半年时间,宋太祖基本上覆盖了后周的统治范围。完成了对前朝势力的大一统,单凭这一点,可见赵匡胤这个人不单单只有武力了得,谋略方面也是一等一的帝王,是我国历史上为数不多的文武双全的君主。 各位看官,敬请期待下章剧情。 第二章 旧臣退场,新人登台 范质等人在赵匡胤受禅后继续担任大宋的宰相,对于作为亡国之臣的他们肯定是内心不安的。 于是乎,一再上表请辞。 宋太祖深谙官场之道,怎么能再次做出落人口舌的事情呢。所以这哥几个从赵匡胤上台之后就一直请辞请到了乾德二年(公元964年)。赵匡胤一看这架势,哥再不让你们走,你们怕不是要以死明志了。于是在范质,魏仁浦“再表求退”的请求下,赵匡胤批准了。你们啊就回去安享晚年吧。 范质在罢相后的同年九月就去世了,赵匡胤在其鲁国公的封号后追赠了中书令。但王溥这个人的一生就比较有传奇色彩了,他和范质两人都是出生于官宦世家。他们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少年及第。 范质是公元911年生人,公元933年就进士及第了。各位看官不妨大胆去想象一下,年仅二十二岁时你的社会地位就相当于一县之长了,何等的意气风发啊。 我们再说回王溥这个人,他的履历比范质要更加的精彩。此人是公元922年生人,后汉乾祐年间的甲科进士第一名,也就是我们熟知的状元郎。可能很多人到这里就疑惑了,乾祐年具体是那一年呢。公元948年正月后汉大赦,后汉高祖刘知远改元乾祐,所以公元948年为乾祐元年。 这位爷也是不到三十岁就进士及第了,还是状元郎。作为考试第一名自然起点也会比同期生要高,任秘书郎一职。直到广顺三年(公元953年),这大神就已经位极人臣了,一路干到宰相的位置上了。小说剧情估摸着都不敢这么写,看看后世的范文正,拗相公那一批人,哪一个不是人近暮年才得以进入政事堂。 王溥历任两代四朝宰相,这次和这哥几个一起罢相,赵匡胤任他为太子少保。后加封祁国公,公元982年八月去世,朝廷为此停朝两天。一个四朝元老,最后的谥号是文献,其实也足以看出北宋朝廷对此人的业务水平和能力还是极为认可的。王溥本人也是当时的著名史学大家,所以我觉得这个谥号,当之无愧。 提及赵匡胤受禅,范,王二相是我们所熟知的。下面就和大家聊一聊那个被史书一笔带过枢密使魏仁浦。 此人呢既不是官宦世家出身,也不是那种一举成名的选手。他与范质同岁,后晋末年入仕,因其博闻强识得到了周太祖郭威的赏识。从现在的角度来说,这哥们算从龙之臣。郭威建立北周政权后,魏仁浦自然地位水涨船高,一路也走到了宰相的位置上。他也是后周宰相里唯一一个反对赵匡胤夺取政权的人,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北宋初年(公元960年)赵匡胤上台之后就立刻解除了他枢密使的官职,进右仆射。不得不说赵匡胤这也算是明摆着报复了,首相范质次相王溥都没动位置。你老魏喜欢当出头鸟是吧,那我就只能拿你立威了。当然此事之后,咱这魏老哥呢也是个暴脾气,辞职辞的最凶,基本上是隔三岔五就上个奏折,写道“我老了,身体也不好,一身的毛病做事也不如年轻人,你就放我回老家安享晚年吧。”那赵匡胤能答应吗?要走,你哥三也得一起走才行啊,光撵你一个算个什么事嘛。所以赵匡胤压根就没有要理他的意思,一直就不同意他的辞职申请。魏仁浦一看每次都不同意,好嘛,不同意咱就先等着吧。这一等魏老哥就等了四年,直到乾德二年赵匡胤批准三位宰相一起辞职,他才算真正的离开了北宋的权力中枢。 赵匡胤把这三位送走了之后呢,一下子发现自己的中枢缺少了正职官员,内殿起居无宰相了。这时候咱们的半部论语治天下的赵普“赵学究”就开始正式登上历史舞台了。 赵匡胤拜赵普为相是在罢免前朝三人组的三天之后,这时候肯定有聪明的小伙伴就发现问题所在了。为什么三天之后才任命赵普为相,皇帝不应该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吗?那我告诉您还真不是。 送走了范质三人后,赵匡胤发现自己没办法任命赵普为相。任何皇帝署发的诏令啊之类的,需要宰相副署才能生效,否则啊,不经过宰相副署,由皇帝直接任命的官员叫“斜封官”。按照钱穆先生的解释:“凡属皇帝命令,在敕字之下,需加盖中书门下之印。”我们不难看出,皇帝下的诏令,如果中书不盖章那么是属于不合法的命令,是下级机关不承认的。 这时候,赵匡胤真真是肠子都悔青了。随即他就遣人召来了赵普说道:“朕为卿署之,可乎?”意思就是宰相不都是皇帝任命的吗,我来给你签不就完了,你抓抓紧收拾上来干活。赵普一秒钟都没有犹豫就拒绝了,那咱这位赵学究是怎么回应的呢:“此有司职尔,非帝王之职也。”翻译过来大致就是,我要是受了你的署名那岂不是我就成了斜封官了,那后来的人怎么看我?必须找个宰相来给我署名! 好嘛,这下给咱这位宋太祖难住了,平日里的亲信,关键时候自己的面子都不给。不过赵普的做法也是情有可原,毕竟谁都不想背上骂名流传百世。宋太祖没辙,只好喊来翰林学士承旨陶谷。大致意思就说老陶啊,你坐着礼部尚书的位置,现在我要拜赵普为相,但是规章制度上要宰相署名,你去给我翻翻书,看看有没有什么解决方法。随后陶谷回去检索史书发现还真有这么个事。就向赵匡胤禀报说:“唐太和九年的甘露之变中,宰相李训谋划诛杀掌权宦官不成反被杀,李训死后数日没有宰相。唐文宗让尚书左仆射令狐楚代行宰相职权,副署制书。” 尚书仆射在唐初是属于宰相行列的,只不过李治即位后加了限制条件,后来慢慢就被踢出宰相的梯队了。赵匡胤听后觉得很有道理,就在这时候,另一位翰林学士窦仪出列反对了这件事情。他认为甘露之变乃是盛世转衰的征兆,而且此行为也属于无奈之举不能服众,恐怕赵普也不太愿意接受任命。赵匡胤看向窦仪,说不生气吧,肯定还是有点。你既然推翻了陶谷的提议,你今天要不拿出个让我老赵满意的说法,小心你的屁股。看向窦仪问道:“若不用尚书仆射来副署,又该何人副署呢。” 窦仪便提出了自己的想法,赵匡胤的弟弟任开封府尹,同平章事。赵匡胤听到这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对啊,同平章事,自己的弟弟虽不行使相权但是也是名义上的宰相啊。然后赵匡胤便让自己的弟弟赵匡义以同平章事的身份副署了制书,在任命赵普为相这件事情上总算是合规合法的走完了程序。这件小事一方面说明了,老赵呢第一次当皇帝没什么经验,一下子把三位宰相全都解雇了。想提拔别的宰相时,才发现公司规章制度上自己不能独断专行。于是乎,遵循之前的规则制度就是老赵对宰相副署权的态度。他没有利用帝王的权利去破坏这个规章制度,其实这也为后来的与士大夫共治天下打下了基础。 在后来赵匡胤有很多大大小小的事迹都证明了他是一位,遵守制度,谨守礼法的合格帝王。 在那样的一个乱世,或许赵匡胤自己也没想到,他的帝国能延续三百一十九年。 第三章 半部论语,修身治国 前文中提到的赵匡胤罢黜三相,其实从政治角度来说,这三位呢是到时间了,该下台了。赵普正式拜相之前,其官职为枢密使,检校太保兼御史大夫。各位看官也不必太在意这些官职名称,以前的官员一般都是在正职后挂很多职位的,和现在的挂职有些类似。 这位赵大神在众多耳熟能详的历史事件中都有其身影。其中知名度最高的当属“杯酒释兵权”了。但是今天呢咱不妨来看看这位赵学究为何能得到赵匡胤如此青睐。学究是赵匡胤对赵普的戏称,由于赵普非进士出身,又好弄些文人风雅之事,所以赵匡胤时常会称赵普为赵学究。咱说回正题,赵普是滁州之战中为赵匡胤引路的那位“隐士”,但是这位“隐士”并非淡泊名利的主。反而出身官宦世家的他一心想着如何才能飞黄腾达,于是乎和赵匡胤一拍即合,滁州之战后赵匡胤就把其留在了身边。陈桥驿兵变的程序几乎就是出自咱这位赵学究一人之手。 兵变之后呢,赵普就一直掌管着赵匡胤的军机大权,得见赵匡胤对此人的信任。但是说到这位大神,仿佛就绕不开杯酒释兵权这件事。咱们今天就来讲一讲这件事情的利弊,以及其中赵普到底扮演着什么角色。故事始末大致就是建隆二年(公元961年)赵匡胤在赵普的建议下召石守信,王审琦等宿将饮酒。这些人呢都是跟着赵匡胤南征北战的高级马仔,太祖上台后,北宋的兵马几乎就掌握在这些人的手里了。此时的背景条件下,地方藩镇的问题已经基本解决了。哥几个手握重兵,要是你们也整个陈桥驿兵变我老赵肯定是遭不住噻。众将在后周时期本就是赵匡胤的下属,从军者最重命令。宴席后的第二日便纷纷上请退休,太祖自是欣然应允。至于赵匡胤在宴席上到底说了些什么,自然无从考证反正最后目的肯定是达到了。自此军政大权赵匡胤就是两手抓了,对于杯酒释兵权其实变相的就是“狡兔死,走狗烹”。钱粮和虚职就打发了那些跟着自己许久的将领,偏偏石守信等人还对赵匡胤感恩戴德,也是令人唏嘘。 历史上杯酒释兵权的把戏,赵匡胤使了两次。第二次就是开宝二年(公元969年),太祖宴请节度使王彦超、武行德、郭从义等人,劝使罢镇改官,以消除藩镇割据的隐患。很多史记会引导别人去误解赵匡胤杯酒释兵权是害怕手下威胁到自己的地位才不得已为之,实际上赵匡胤此举只是为了稳定国家政权,彼时的宋朝对外虽有辽国此强敌。但是宋辽在当时的背景下,并没有要开战的意图。大宋需要的是统一,是安定。说白了,连年征战最苦的是谁,是老百姓。百姓不在乎谁做皇帝,能够提供安稳的环境,让自己有饭吃,有地种对他们来说就是明君。当然这样来讲咱这位宋太祖似乎也太过于伟大了,其实权力肯定是握在自己手里最重要,当了皇帝就不可能和之前带兵打仗时一样。所以这件事情,历史上对其的评价褒贬不一。各位看官不妨大胆畅想一下,如果是您处于那种情况下,您会作何选择。我想没有任何一位君主会拒绝赵普这样的宰相。 老赵上台后,对其地位影响最大的自然就是君弱臣强,杯酒释兵权完美的解决了这一情况。但是在赵普给太祖皇帝提出的十二字方针里,这仅仅是一部分。赵宋王朝还面临着诸多难题,若继续沿用前朝之制,怎能保证大宋不会重蹈覆辙呢。“削夺其权,制其钱谷,收其精兵”,这十二字方针奠定了宋朝三百年的政治基调。在赵普的参赞下,分权制衡渗透进了宋朝的中央和地方官员建制当中。首先中央设参知政事,枢密副使,三司使三分宰相职权。枢密使直接对皇帝负责,由皇帝直接领导。赵匡胤也是行伍出身,一下子就知晓了其中的精髓,赤裸裸的加强君主的权利啊,三方制约下,相权和君权的平衡几乎就直接打破了。心中默默给赵普点了个赞。 地方上呢,就设立一位正职一位副职,文人担任知州为正职,副手通判为帝王耳目。两相制衡,防止地方专权出现。制其钱谷就是设立转运使主地方钱粮运往中枢之事。此十二字方针一出,政治上,中央三分宰相之权,变相的加强了君权。兵权上,中央的精兵由枢密院统一领导,枢密使对皇帝直接负责,兵权掌握在君主手里。钱粮上,设立转运使一职,彻底解决了节度使和藩镇问题。所以赵普在治国上有着自己独特的政治理解,这也是赵匡胤如此青睐他的一大原因。包括太宗赵光义(宋太宗赵光义,赵匡胤之弟)继位后对赵普也是极其看重。关键是这位赵学究虽然书读得不多,但是对于赵宋王朝真的是忠心耿耿,这也是他得以在太祖,太宗二朝如鱼得水的重要原因。 乾德二年太祖拜赵普为门下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集贤殿大学士,正式拜他为宰相。命吕余庆,薛居正为参知政事辅助赵普。 同年,陈桥驿黄甑村,一陆姓农户家中诞下一子。其妻怀胎三年才生下一子,农户不敢声张此事,请了算命先生为其子算卦。当日恰逢暴雨,先生看后长叹道:“吾等窥道之人,忌泄露天机。”未收取农户一分钱财,转身便消失在了风雨当中。 第四章 太祖仙逝,晋王窃国 大宋开宝九年(公元976年)十月十九日夜,太祖召其弟晋王赵匡义入宫饮酒。酒过三巡,太祖乏累,晋王遣散众内侍,独自服侍太祖。众人借烛光,见晋王离席退避,又闻铁斧戳雪之声。次日清晨,太祖皇帝于宫内驾崩,死亡前只是和赵匡义独处,无人知晓死因。同年十月二十一日,赵匡义于太祖灵柩前宣布即位。 赵匡胤的死,可以说是毫无征兆。至于死因,官方记录也只是记载了赵匡胤何时死亡,至于怎么死的压根半个字都没有。那下面我就给大家说说为什么我说晋王是窃国大盗。首先按照正常思维来说,我是皇帝,我自然希望我的子孙后代继承我的位置。赵匡胤死于开宝九年,他膝下四子,长子赵德秀和三子赵德林早夭,存活下来的有次子赵德昭和四子赵德芳。那么晋王即位之前,是否也存在赵匡胤的子孙年纪不足这种情况呢?就像柴荣死后,周恭帝年仅七岁就登上了皇位,事实是不存在这种情况的。太祖死的时候,次子赵德昭已经二十五岁了,所以这就令人匪夷所思了。 我们再来了解当时的情况,赵匡胤死了,有资格继承皇位的第一梯队就是赵德昭和赵德芳两兄弟了,其次才能排到赵匡义赵廷美两兄弟。宋后在得知太祖死讯后,遣内侍通知的是谁呢,是秦王赵德芳。赵德芳作为宋后的养子,继承赵匡胤的位置对这位年轻皇后自然是百利无一害。相反史籍记载,这位年轻的宋后本就与赵匡义不合,赵匡义上台后其下场也不难想象。但是这位内侍王继恩第一时间通知的是晋王,当宋后在宫内先看到赵匡义的那一刻,她就知道大局已定了。惊慌之中连称赵匡义为“官家”,这里的“官家”其实是宋朝对皇帝的一种别称,并且央求赵匡义放过自己和秦王赵德芳。此时其实有一个很大的疑团,这位宋后虽年轻,但是也应该知道就算是继承大统赵德昭明显比赵德芳更加的有说服力。为何没有先通知身为京兆尹的赵德昭,又或者说她作为赵匡胤的枕边人,她知晓赵匡胤是想传位给四子赵德芳。当然史书上并无此方面的记载,只是个人的猜测。 我们再来看这位内侍王继恩是怎么回应的:“太祖传位晋王之志素定”,大致意思就是赵匡胤本来就打算把这江山传给自己的兄弟赵匡义而非自己的儿子。那赵匡胤如果已经意图明显到内侍都知晓的话,宋后不至于会违背赵匡胤的意思召秦王入宫继承大统。我们再来看看这位晋王是怎么做的,司马光记载太祖驾崩已是四鼓时分。宋后遣内侍王继恩召秦王入宫,王继恩转头就来了开封府。晋王亲信程德玄在门口等候多时,仿佛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出。晋王在得知消息后顾不上乘坐内侍准备的马车,雪地里一路跑到宫内,不待通报就直接进去寝宫,抢了登位的先机。 其实至此,事件的先后已经十分清晰了,尽管宋史里对于赵匡义即位的事情多有修饰,也掩盖不了窃国的事实。按照礼制,即位的君主是不会在同年就更改国号年的,太祖开宝九年仅剩两个月就结束了。赵匡义即位后立即就改国号为太平兴国,所以公元967年既是开宝九年,也是太平兴国元年。为何这位宋太宗在明知这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的行为,还坚持更改年号呢。是怕谁抢了他的江山吗?还是要为自己正名,这我们就不得而知了。并且赵普也是多次反对立赵匡义为继承人,与卢多逊(赵匡义亲信)也是多有不合,太宗上台第一件事就罢免了赵普的宰相之职,任命卢多逊为太宗朝宰相。 但是咱们都知道,赵匡胤驾崩后赵普在太宗朝也是混的风生水起。那他在被免去宰相之职后,又是如何重新回到权力中枢的呢。这就不得不提到宋史上最大的皇室骗局“金匮之盟”,内容大致就是杜太后,也就是赵匡胤的老娘。在临终之前对赵匡胤说道我这一辈子见过的皇帝太多了,几乎都是短命皇帝。你可不能步了唐末五代十三帝的后尘,让年轻的大宋成为一个短命王朝。必须要确立一个年长的继承者,避免黄袍加身的戏码发生在老赵家身上,要求赵匡胤传弟不传子。咋一听很合理对不对,但是其中的猫腻太多了。杜太后原定的想法就是为了大宋朝不至于那么短命,所以香孩儿你就把你弟弟立为皇储,哪怕真有什么不测,咱老赵家始终都是皇室。 赵匡胤确实也是这么做的,杜太后逝世之后。赵匡义就被封为开封府尹,同平章事。后又加封为晋王,位列宰相之上,标准的皇储待遇。那为什么我又要说“金匮之盟”是一场政治骗局呢,问题就出在赵普,杜太后给赵匡胤吩咐此事时,赵普是在场的,按照他自己后来的说法,他赵普是作为记录者,并且在结尾处标上了“臣普记”三个大字,将此内容藏于金匮,命人保存了起来。 如果太宗即位时,赵普拿出此物,赵匡义就不可能会在意舆论。事实摆在这里,俺大哥实打实的就是要传位给我,所以你们这些史官不要不识好歹了。但是赵普在太平兴国六年(公元981年)才将这份文件公之于众。赵普作为跟随太祖赵匡胤创业的人,对赵宋王朝的建立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独特的政治嗅觉,是其能在官场上活跃如此之久的主要原因。 太平兴国六年九月朝中有传闻时任宰相的卢多逊与赵廷美图谋不轨,意图谋取政权。此时赵廷美是什么身份呢,开封府尹。是不是很熟悉的感觉,就是赵匡义上台前的位置,并且赵匡义称赵德昭和赵德芳为皇子。那好么,现在赵廷美作为名义上的皇储,他和宰相卢多逊密谋夺取政权的事情又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呢。到这里自然不难看出,就是赵普和宋太宗的杰作了。金匮之盟的内容大致上就是赵匡胤传赵匡义,赵匡义再传赵廷美,最后赵廷美传赵德昭。以此三传,既保证了大宋开国不会出现幼主的情况,最后又把皇位传回了太祖一脉。 但是换位思考,谁不想自己的子孙一直做皇帝呢。所以金匮之盟的三传约定到赵匡义这里注定是传不下去的。赵普在得知赵廷美之事后,在朝会上向赵匡义毛遂自荐:“愿备中枢,以察奸变”。这是什么行为啊,赵普在伸手向宋太宗要官。果不其然,几日后赵普就被升为司徒兼侍中。此时的赵普早已不在权力中枢,更何况与太宗积怨已久,开口要官的底气在哪里。毫无疑问,就是那份金匮之盟了。 赵匡义曾隐晦的向赵普询问皇位应如何传承?要不说咱这位赵大神能做大官呢,他是这么回答的:“太祖已误!陛下岂容再误邪?”其实我一开始看到这句话的时候,对赵普此人的看法有了很大的改观。但是官场就是这样,容不得半点马虎。太宗在听到此回答后,大喜,次日便任命赵普为宰相。赵普得以重新回归权力中枢。赵普回来了,最慌的是谁,自然是卢多逊了,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有点看不明白赵匡义了,说好的我才是小宝贝呢。 半年后,卢多逊和赵廷美一案爆发了,种种证据都指向了谋反,这里只能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了。不久后,两人相继死于被贬之地。赵普公布的金匮之盟内容是赵匡胤传位给赵匡义,一传就完事了。下面至于皇位给谁,就看赵匡义的意思了。正史记载的就是我上文提及的三传制,最后皇位还是要回到太祖一脉这里的。但是太宗之后的七代北宋皇帝都是赵匡义一脉,窃国之举,是再多的修饰也掩盖不了的。赵匡义即位后,赵德昭和赵德芳也是一个自杀,一个猝死。自此能继承大统的就只剩下,太宗一脉的子弟了,生在皇家,兄弟亲情真的就可以忽略不计了。 宋太宗淳化三年(公元992年)参加省试的举子达一万七千余人,规模当真是空前绝后。汴梁城内聚集了众多前来参加省试的举子,城外一户农家内,几名借宿的学子正在讨论着今年的考题。一位年近五十的老书生在其中颇为瞩目,老者抚着胡须向身边的几位年轻学子传授自己数次省试的经验。还有开封城内的花魁娘子们,模样是那般的水嫩。角落里,青年书生闻言后也是淡然一笑,心里暗道了声老不修。 几人都是今年进京参加礼部试的考生,都是第一次来这开封府。唯独老者是这开封府的常客,名万子崖字元意,是梓州铜山县人士,据说与今科主考官苏易简苏学士乃是同乡。老者自称是苏学士旧友,所以今科必定鱼跃龙门。同行的几人纷纷笑称道:“万兄你有此等关系,届时金榜题名莫要忘记我等啊。” 老者看向角落里的青年,只是自顾自的看书,从结伴同行起,这位小友就不曾和自己有过多交流。今天自己传授些省试经验,此人也是不曾言语,开口道:“小友,你我结伴同行多日,何故都不与我等交流,莫非是瞧不上我等。”青年一听这话,自己再不讲两句,今晚这些人恐怕不会让自己安稳的留宿了。 缓缓起身,将书本收入携带的行李之中,向众人做了个揖。露出一抹笑容淡淡开口道:“我没有轻视诸位的意思,只是省试在即,小生才疏学浅,比不得诸位大才。临行前家中父母多有期望,想着多读些圣贤书,这几日怠慢之处还请诸位见谅。”众人听闻后很是受用,老者当即就又传授了些开封城内鲜为人知的寻欢小巷,听的诸学子面红耳赤,仿佛已经忘记来开封城的目的了。现在陆重元也算是明白这老者为什么总是屡试不第了。 第五章 烧饼诗会,省试提名 容我先为大家介绍一下宋朝的科举制度大致是个什么流程,宋初呢是沿用前唐的制度,分为解试和省试两级。赵匡胤在开宝六年(公元973年),又定下殿试制度,此后宋朝科举制度就分为了三级。解试就是府州级别的考试,如果你过了解试这一关,那么恭喜你,从现在起你就是个举人老爷了。当学子取得举人身份之后呢,由地方转运司或者太学按解额解送礼部参加省试,也就是礼部试。这里的地方考生和太学考生您可以理解为,非京城户口与京城户口,地方上的竞争压力那自然是比较大的。所以现在某些地区的高考政策问题,您这样理解就很容易接受了。好了闲话少说咱步入正题,详谈一下赵匡胤为什么要定下殿试制度。 一般来说,皇帝是不会过问科举的细节的,只需要等待最后的结果就可以了。直到开宝六年(公元973年),新科进士取录完后,按规矩要进宫谢恩。老赵作为他们的大领导难免会寒暄几句,但就是这几句闲话,让赵匡胤起疑了。心说你这堂堂进士咋还不如咱老赵一个武将水平高,你们不对劲。于是乎,赵匡胤便暗中调查此事,恰好又有人击鼓状告此次科举有舞弊现象。赵匡胤震怒便把已经取录的进士和部分未被取录的举人老爷们一起召到了讲武殿,亲自主持并且重新出题,重新考试,重新取录。此举呢一直延续了下来,成了宋朝科举的最高门槛。但是赵匡胤这个人不整点活吧他就浑身难受,他主持殿试不看考生具体水平,居然以速度取状元,谁先交卷谁就是状元,当然肯定不是完全不看文章水准。但这也造成了后面近十数年的科举殿试,出现了一大批只会华丽辞藻的状元郎,直到淳化三年(公元992年)一个烧饼铺子彻底扼杀了这种只求快不求好的风气。各位肯定好奇,什么样的烧饼铺子能影响到一国科举,下面我就代入角色给您讲讲这个烧饼铺子的故事。休息了一整晚的陆重元该出场啦。 翌日清晨,陆重元拜别了众人后。急匆匆的前往内城,踏过朱雀门的那一刻,开封城的繁华尽收眼底。不过眼下并非是赏景的时候,早早到来也只是为了参加今日的诗会。跨过州桥,陆重元循着人群慢慢的找到了那家李记烧饼铺。此次诗会由李庶几作为发起人,邀请诸位来京应试的举子参加。其一为交流诗词,其二是一次变相的诗词竞赛。规则乃是以厨师烙一张饼的时间为限,做出一首一韵诗方为胜者。饶是陆重元早已在与友人的书信中得知此事,也还是觉得此事颇为张扬,毕竟此铺邻近州桥,乃是开封内城最为人烟稠密的区域。若是天子得知此事,不知会作何感想。 陆重元回想起临行前,恩师苦口婆心的劝诫过自己:“若能入得殿试,定要文思敏捷,万不可迟疑。”一想到这,就不由得头疼了起来。论、策、经义对于自己来说都不在话下,偏偏就是解题慢的出奇,这在当今的科举环境下,可以说是毫无优势了。虽说痛恨这个以速取胜的殿试,但光靠自己也是没办法改变这种局面的。既然改变不了环境,那咱就得去适应它不是。 来参加这个诗会呢,一方面是来赴约,自己与友人亦是许久未见。二来呢,李庶几此人素来文思敏捷,是今科状元的热门人选,陆重元自然不会错过与这个“大才子”近距离接触的机会。 街道上不断传来小贩们的吆喝,烧饼铺子也迎来了今天的第一位“客人”。 “李叔,今日之后,你这烧饼是不愁卖了。”书生打开腰间的折扇,自顾自的扇了几下。大汉满脸赔笑,佝偻着腰,双手不停地在胸前搓磨,似是想说些什么,却也没有开口。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不断有人在烧饼铺子门口驻足,观望了好些时候陆重元也终于起身去参加这个特别的“诗会”。由于进来的太迟了,铺子内已经几乎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了,好在身型高大,即使在外面也能看清里面的情况。 李庶几作为发起者,为大家介绍起了这次诗会的规矩。与会者有一部分在事先就已经知晓了部分内容,并不觉得惊讶,毕竟殿试的规则亦是如此。不过另外部分人初次听到规则的人还是有些意动,各路才子齐聚于此,能拿下这个烧饼诗会的头名似乎也是个好兆头。在介绍完规则后,李庶几就主动把位置让了出来,不断的有人上前挑战,陆重元看了半晌,以自己的速度,莫说是做出一首诗来了,怕是解题都不够。明日便是省试了,自己也不必自找没趣了。 淳化三年(公元992年)的礼部试也正式拉开帷幕,为期三天的考试,考生不得出其间,食宿皆于此。为了防止作弊,考官也皆是临时任命,并由多人担任,省试期间不得离开贡院。隔间内,陆重元看着自己洋洋洒洒的千字策论,满意的收起了笔墨。虽不知结果如何,但是现在的他只想找个能伸展开手脚的地方好好休息一下,其他的事情都可以先放一放。 由于住的客栈离贡院有些距离,享受不到报喜服务。也不确定自己到底有没有上榜,陆重元打算今天早点去贡院门口守着。路上偶遇了几个相识的学子,便结伴前往贡院。可临近的时候,发现这里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不过看打扮也有不少抬着轿子过来的,明显不像是参加省试的考生。看来恩师当年言及榜下捉婿,并非是句玩笑话。心想着待会就算中了可也千万别吭声,万一那家的小姐模样不够俊俏,自己岂不是要吃个闷亏。 人群中传出一阵骚动,陆重元凭借着优秀的身体素质很快就挤到了前方。放榜的顺序由后向前,此次省试取录名单籍贯皆在此榜上。伴随着一张张榜单的放出,陆重元的心也慢慢的提到了嗓子眼上,可是接连一十三张榜单上都没有自己的姓名。只剩下此次省试的前三十位了,自己在榜单上的概率微乎其微了。直到最后一张榜单被公布,陆重元石化般的愣在了原地。很长一段时间以来,甚至是梦里,无数次的幻想过这个场景。他看向四周的人群,仿佛动作在这一刻都变慢了,他能够清晰的看到每个人的表情,喜悦、懊恼、悲伤、各种情绪瞬间涌进了他的世界,又瞬间爆裂开来,意识逐渐模糊,随后重重的摔倒在了地上。 只见榜单上省元一栏写着孙何,汝州人氏。 紧随其后的就是陆重元,开封人氏。 第六章 贡士身份,榜下捉婿 陆重元强忍着头痛睁开了双眼,一座精致的屏风映入眼帘。两端卷云纹桥梁式底座支撑起整座屏风,长方形的屏框正中裱着一副山水字画,字画外围的地方遍布着绫绢装饰,可谓是奢华之极。屏风这种物件,陆重元求学多年虽说也见过些许,无一不是显贵之家,此处仅仅是一起居室,自己在这开封城内无亲无故,一想到这自己莫不是被人榜下捉婿了。正欲起身,吱呀的开门声响起,一个稍显富态的小丫鬟埋怨道:“郎君说此人乃是大才,据说是今年省试第二名呢。可却是这般嗜睡,以后小姐过门了,我等照例可是要陪嫁的,青环你不担心么。”另外一个模样清秀的丫鬟只是笑骂道:“郎君说此人殿试之后就是官老爷了,怎么你青玉给官老爷做小的还不乐意啊。” 青玉听闻此言明显是有些不服气,气鼓鼓的样子甚是可爱。看向青环开口道:“官老爷?青环你怕不是糊涂了,郎君说了殿试一甲才会直接授官呢。就算授了官,能有老爷高么。”青环连忙捂住了青玉的小嘴:“忘了咱府上的规矩了?不可言及老爷官位,你呀,被郎君知道了小心又被罚月钱。”听着这两位小丫鬟的对话,陆重元也是对这里有个初步了解。这大抵是某位京官的府邸,看这装饰至少也是个三品以上的大官。令他不解的是,榜下捉婿大多发生在一些商贾之家,捉来的佳婿从政后肯定会对自家的生意在官面上提供一些帮助,自己呢也能为其提供一些钱财上的帮助,属于是双赢了。这种高官国公家里的子女大多是通过联姻来增加政治资本,相反榜下捉婿对他们来说本就是可有可无的,长远投资不如眼下就能立即收获回报来得实在。 “青环姐姐,你去看看他醒了没有嘛。我肚子有点不舒服,去方便一下嘛,姐姐对玉儿最好了,嘻嘻。”说完也不待青环回应,一溜烟的跑没影了。陆重元听到这,立即又闭眼躺好。青环的脚步声很轻,但是陆重元能感觉到距离越来越近。见陆重元依旧是昏睡不醒,虽说郎中早已来看过,说是脉象平稳。只是大喜过望,气急攻心了,休整几日自会痊愈。青环还是不由得担心起了这位“未来姑爷”伸出玉手缓缓放到陆重元的额头上。一阵微风拂过陆重元的脸庞,淡淡的香气令他不禁多闻了几下。青环也感觉到了些许异样,一下子面色潮红,急忙抽回放在陆重元额头上的手。 陆重元这才缓缓睁开双眼,做出一副刚刚睡醒的样子,趁势打量起了这位青环姐姐。正值豆蔻年华的少女,模样颇为清秀,尤其是那张小小的脸蛋此时便犹如雨后的火烧云般,娇艳欲滴,让青涩的少女增添了几分别样的韵味。见陆重元在打量自己,青环连忙躲到了屏风后面,自己从小就被牙子卖到了吕家,除了老爷所出的几位郎君,几乎就没再接触过其他男子了。 不过稍稍调整了下自己的情绪,就来到陆重元身前微微一福,缓缓开口道:“陆公子,你可算是醒了,这几天我和青玉两个都快被你吓坏了。自从郎君把你从贡院带回来,你就这样不吃不喝的睡了整整三天。”陆重元闻言顿时松了口气,还好只是三天,按照惯例礼部试后次月方才会举行殿试。自己才睡了三天,当不会错过此次殿试。就在陆重元琢磨怎么开口时,咕~的一声率先打破了沉默。看着陆重元窘迫的模样,青环也是捂嘴一笑。旋即开口道:“陆公子,你再躺着休息会,我这就去厨房给你拿些吃食。” 看着青环离开的背影,陆重元也起身打量起了这个房间。屏风摆放在房间的正中央,床榻与正门被屏风相隔开。屏风两面各框裱着一幅山水画,粗犷却不失意境,所提墨宝亦是独具风格。陆重元对于此道虽不甚了解,但肯定这些都是出自于大家之手。书案上摆放着一套整齐的文房四宝,左上角还放置了一座精致的玉石砚屏,房间布局简约而不失典雅,无一不在彰显着府邸主人的地位。屏风前侧摆放着一个三座圆桌,云头纹围绕着圆桌形成了一圈闭合的纹路,辅以凳子上的木制花纹,两相映衬,相得益彰。打量了好一会,陆重元得出了一个结论,此人定是当朝显贵。再联想到青环和青玉的对话,陆重元心里有了一个大致猜测。 就在这时,青环领着青玉端来了几碟精致的小菜。青玉第一次见到活的陆重元也是被吓了一跳,仔细端详了一番。此人饿了这么久,进食也还是斯斯文文的,比家里的几位郎君看着还要多些书生气。苍白的面庞此时也有了些许血色,模样还是说的过去嘛。要是能在殿试有个名次,似乎给此人做小也算不得吃亏。青环见青玉看陆重元的眼神已经慢慢柔和了,心里也是松了口气,自己这青玉妹妹,自小就古灵精怪,好在吕氏御下宽松,不然这妮子不知道要吃多少的暗亏。等小姐嫁到陆家去,自己和青玉也可以离开吕家这个鸟笼看看外面的天空了。 就在青玉神游天外的时候,一个饱嗝把她拉回了现实世界。陆重元美男子的书生形象瞬间在这小妮子心里打了个问号,陆重元也是露出了尬尴的微笑,自己确实饿的太久了。心里不由得感叹起来了,不愧是大户人家,简单的汤饭都能做的那么精致。陆重元吃完便打算自己收拾一下那些碗碟,青环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慌忙制止了他的行为。君子远庖厨,家里的老爷和几位郎君可从没见过谁收拾碗筷甚的。这点道理我们这些丫鬟都懂,这书生咋就不懂呢。青环嗔怪的看了陆重元一眼,自顾自的收拾了起来。可怜的陆大才子,那么些年做什么都是亲力亲为,哪里享受过这待遇,一时间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青玉看他这窘迫模样,也是捂着嘴,吃吃的笑着。 “陆兄你可算是醒了,这几日可让某甚是担忧啊。”门外传来了一阵爽朗的笑声,陆重元知道大概率就是这位把自己从贡院带回这府邸的。 第七章 洛阳吕氏,牵线搭桥 陆重元忙起身相迎,青年不紧不慢的推门而入,青环拉着青玉退到一旁,微微一福身恭敬的叫道:“见过三公子。”青年摆手示意她们退下,转过头来看向陆重元,收敛了一下脸上的笑意,向陆重元作了一揖。然后开口道:“陆兄当日看到榜单直接就晕了过去,某自作主张将你带回来,得罪之处,还望陆兄海涵。”陆重元忙回答道:“重元怎敢与世兄见怪,这几日贵府对我多有照拂。某若是不识好歹,多年圣贤书岂不是白读了。”青年没有开口,手上的折扇开开合合。陆重元咬了咬牙,还是问出了那句憋了很久的话:“敢问世兄名讳,此处又是哪里。” 青年仿佛早就知道陆重元想问什么,缓缓合上扇子,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某姓吕名承简,字惟中,此处乃是大相国寺报恩巷吕府。”陆重元这下也算是证实了自己所想,青环那丫头口中的老爷就是当今的吏部尚书吕蒙正了。那么眼前这位青年自然就是吕相的第三子,吕承简了。陆重元整理了一下思绪,看向这位汴梁城的顶级衙内缓缓开口道:“世兄所言此处乃是大相国寺旁,若某没有记错,这里只有一个吕府。莫非世兄是吕相之子?此前失敬之处,还请世兄海涵。”吕承简满意的点了点头:“陆兄果然是聪慧过人,只不过这吕相待会见了爹爹可千万别再喊了。”陆重元自然是听出了弦外之音,吕蒙正此时已被罢相,再称呼吕相则有些别样的意味了,自是不能犯这种错误的。 吕府书房内,吕蒙正端坐在上方。吕承简把陆重元带到书房后,得了吕蒙正的应允,逃也似的离开了书房,那速度让陆重元都有些侧目。气氛刹时间就有些尴尬了起来,陆重元硬着头皮开口赞道:“学生早年间就听闻吕公治家严谨,今日得见方知所言非虚。”吕蒙正听到这话也是有点被气笑了开口道:“惟中年幼时,常因贪玩被某惩罚,现在大了依旧是有些害怕某这位严格的父亲。”陆重元一听糟了,这拍马屁拍到马腿了,一下子冷汗都吓出来了。吕蒙正也是看出了陆重元的紧张,便与其谈论起了治学的问题,几番问询下来,陆重元都能对答如流,吕蒙正不禁为之侧目。先前,惟中将陆重元带回说是要给月儿榜下捉婿,吕蒙正只是淡然一笑。自己这儿子别的本事没有,唯独好交友,在这汴梁城可以说是胜友如云了。经自己几番考较下来,此子能取得省试第二确是有些圣贤道理在心中的。月儿那丫头一直不满自己安排的婚事,无非是不想被当成联姻工具。此子若能在殿试中取得一甲前几的成绩,将月儿嫁于此人也不是不可。 一想到自己那性子阴晴不定的女儿,吕蒙正也是有些后怕,论治国治学自己都是这当世一等一的大才。唯独这家务事,是真的令其头疼不已。月儿自十六岁起,已经为其安排了不下于十次的招婿了。那些王公哪一个不是挤破了头脑要往自家身上靠,偏偏这丫头就是一个都瞧不上。眼看着已经都要二十有五了,每次与同僚谈及此事都是懊恼不已。更有甚者坊间传闻吕相之女相貌奇丑无比,十数年间无人愿意迎娶。堂堂一国宰辅,家中之事竟沦为汴梁城百姓的茶余饭后的笑谈,这次说什么也要把这闺女嫁出去。此子相貌品行都是上佳,唯独家世不显。可转念一想,自己当初不也是一样吗。高中状元后仅十数年就进入了政事堂,现在提到自己谁不感叹一句后生可畏。 吕蒙正顿了顿开口道:“殿试可有把握?”陆重元苦笑道:“回吕公,学生解题颇慢,殿试比不得那些文思敏捷的才子们。”这可让吕蒙正一下犯了难,太祖皇帝定下的规矩,自己当初也是因为这个占了便宜,才一举成为了当科的状元郎。不待吕蒙正开口,陆重元又紧接着说道:“吕公可知礼部试前李氏烧饼铺子的事?”吕蒙正仔细的回想了一下:“有些许印象,你且和我说说个中细节。”此事坊间流传甚广,果然朝中也是得知了。陆重元不敢添油加醋,便绘声绘色的描述起了当日发生在烧饼铺子里的诗会。 这一描述是把吕蒙正听的是脸红一阵白一阵,难道自己不知道这样不好吗。可这天下终究是赵家的,自己看似风光无两,可是君王的无端猜测就能让自己失去相位。吕蒙正自知靠自己是改变不了这件事情的。再看向陆重元的眼神中,多了些赞许和肯定,在这样的环境下都没有参与此等荒唐之事。此子,大善。 吕蒙正思虑了许久决定次日上朝定要和太宗上奏,将诗会的内容如实禀报,李庶几此人就算是有才,今科也断不可取录为进士,不能再助长此风了。殿试十数年间取的状元竟无一能进入政事堂,这是在打科举的脸,在打天下读书人的脸啊。陆重元知道吕蒙正在思索些什么,安静的在一旁等候。许久吕蒙正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对陆重元施以微笑,问道:“据某所知,你乃开封府人氏,世代务农,你可是家中的第一位读书人,就能取得贡生身份,殿试之上甚至可能一举登科,实属不易。”陆重元连忙称道:“学生学识浅薄,当不得吕公谬赞。比起吕公早年之经历,学生的成就不值一提。”这些肺腑之言让吕蒙正很是受用。 吕蒙正是岳丈看女婿越看越顺眼,开口道:“你殿试若能取得一甲前十,某有一女,平素里被她母亲宠坏了,家中为其招婿已有十数次。这丫头挑挑拣拣,竟没一位看得上眼的。如今年纪和你相仿,某有意招你为婿,你看如何?”不待陆重元拒绝,便吩咐身旁老仆:“粱辅,你让那逆女前来见某。”陆重元也是不禁苦笑,以吕蒙正的身份,其女哪怕就是如坊间传闻一般不堪入目,也定会有人愿意迎娶,十数年未嫁其中想必是有些缘由的。 期间,吕蒙正又和陆重元讨论了些治国之策。陆重元也对官家的数次北伐颇有微词,认为攘外必先安内。碍于读书人的身份,没有妄言家国大事。谈吐间甚是得体,与吕蒙正在治国策略上有诸多相近之处,二人交谈甚欢。门外,一老一少二人也是听的津津有味,没有贸然打扰二人。吕月儿知道自己的便宜老爹又在给自己安排婚事了,只是这次的似乎不是个草包。比起前面那些谈吐都让人觉得恶心的纨绔子弟,吕月儿突然有些期待和自己新“夫婿”的初次见面。吕粱辅也看出了这位小姐似是有些意动,便添油加醋了一番,大抵上陆重元除了和老爷当初一样身世不显之外,其余皆是上佳。 吕月儿听到这里哪还耐得住性子,不待老仆通报就推门而入,要看看陆重元的模样,是否如吕叔所言乃是上上之选。陆重元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到了,都不敢去看吕月儿。自己虽年近而立,但从未近过女色。被一个女人这么近距离盯着看的时候,还是刚出生那会,被母亲传来传去的给街坊邻居看。陆重元也不知为何自己会对出生到现在的每一件事情都记得一清二楚,甚至第二个抱自己的女人胸口左上角有颗痣,快三十载了,自己也依旧清楚的记得在什么位置。 吕月儿看陆重元羞涩的模样玩心大起,就要依偎在陆重元怀里。吕蒙正再也看不下去了,开口制止了她:“逆女,休得无礼!”吕月儿却满不在乎回答道:“你不是就希望把我嫁出去吗?爹爹这个我甚是欢喜,何日成亲?拜帖拟送了没有?”然后又看向陆重元:“小郎君,想必你也听闻了坊间流传的一些故事话本,说我吕月儿丑陋不堪,所以吕府十数次招婿都未能嫁出去。你看着我,好好说,我吕月儿当真是那般丑陋不入眼吗?” 被这一问,陆重元才敢仔细的打量吕月儿,此女眉眼间含着笑意,一颦一笑中浑然天成的媚态被其展现的淋漓尽致。宽松的淡绿色罗裙下,傲人身段若隐若现,白皙皮肤加之明眸皓齿,是一等一的美人。许是已过二八年华,此时的女子有种独特的韵味。陆重元整理思绪说出了那句斟酌已久的话:“月儿小姐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在某见过的女子中当属那第一等,在某心中亦是无人可及。”吕月儿看向陆重元的眼神中多了些娇羞,虽说在家中蛮横无理,兄长都多有迁就自己,可是也第一次被人这样夸奖呢。在门外听爹爹与其交谈甚欢,颇有招为佳婿之意。完了呀,那姑奶奶我这次岂不是真的要糟了。一想到这,头也不回的就逃离了书房。 吕蒙正对此早就见怪不怪了,看向陆重元已经是岳丈看女婿的眼神了,仿佛肯定陆重元会在殿试中取得好名次一样。笑着开口道:“你莫要见怪,小女自幼便无拘无束,性子古怪了些。坊间传闻月儿相貌不堪也属误传,今日你二人也算是有了一面之缘。只要你能在殿试中取得一甲成绩,我便将月儿许配给你。”吕蒙正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对陆重元的要求降低了不少,作为吕月儿的父亲,他自然是看出了自己女儿是有些意动的。当然自己对这个准女婿也是甚为满意。 “你接下来可还有甚安排,殿试还有月许才会开考。”吕蒙正不想错过那么好的女婿,自然是要在殿试上为其出把力的。陆重元回到:“学生礼部试后,原打算回乡给父母报喜。不料却晕倒在了贡院门口,幸而世兄心善,将学生带回吕府休养生息。学生还是想早日回乡给父母报喜。”吕蒙正闻言也是一阵触动,自己当初高中状元,第一时间也是回乡报喜。此子孝心可嘉,这样某也放心将月儿交给他。 “明日,我让惟中陪你走一趟,我不便出城,惟中会代我向你父母问好。”陆重元明白吕蒙正这是要为自己造势,自己也将被贴上洛阳吕氏的标签。 第八章 三月春耕,游子归乡 “官家,宣德门守将上报吕氏两架车辇出宣德门往陈桥驿去了。”崇政殿内,一名内侍跪伏在地向宋太宗禀报。赵匡义早已厌烦了这样的生活,作为大宋的天子,这汴梁城内的大小事务自己都或多或少的要知晓些。听到陈桥驿三个字,扶着龙椅的手不由得加重了。对着内侍没有感情的吩咐道:“传李昉来见朕。” 待李昉急匆匆的赶到崇政殿时,赵匡义早已积攒了一肚子的火气了。许是要顾及自己天子的形象,调整了下情绪,淡淡开口道:“李卿近日来身体可好?”李昉也是满脑子疑惑,虽不知赵匡义这突然的关心是否有着深层意思,但也还是恭敬的答道:“承蒙官家在意,老臣近来身体无大碍。”赵匡义不痛不痒的嗯了一声,接着问道:“李卿以为吕蒙正如何?”听到这,李昉知道今天的重头戏来了。莫不是嫌弃自己年老,想重新起用吕蒙正?但宋沆之事余波尚在,想来官家应是还在生那后生的气。李昉整理了下脉络开口道:“老臣以为此子大才,当委以重任。”赵匡义知道这些老油条久经官场,想来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了。 君臣寒暄了片刻,李昉就回政事堂公干了。赵匡义还是好奇吕蒙正这老小子为什么要遣人去陈桥驿。“传皇城司刘都知来”依旧是没有感情的吩咐道。皇城司作为天子的直接领导机构,拥有莫大的权力。俗话说得好宰相门前七品官,这天子门前咱就不以官职来定性了。很快内侍便引着一名身形魁梧的大汉来到了崇政殿,这位刘都知若是放在现世,这个体格拿个中量级拳王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赵匡义也不啰嗦直接吩咐道:“你带人去一趟陈桥驿,暗中跟着吕氏的车队,打探一下他们此行的目的。”刘都知得了命令,带了几人便快马出了宣德门。吕承简看着短短十数里路程吐了好几次的陆重元也是无可奈何。第一次坐这轿子,陆重元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晕轿子。许是旧疾尚未完全痊愈,不过自己这下可当真是形象全无了。 吕承简见陆重元此般难受倒也不好继续打趣,只是询问道:“陆兄若是身体实在不适,可休整片刻再上路。爹爹交代了要让你风风光光的回乡,咱吕氏的女婿须得是这大宋朝一等一的气派。”陆重元也是哭笑不得,自己和吕月儿的事八字还没一撇呢。向吕承简抱手作了一揖:“不必了世兄,此处已近班荆馆,再有些路程就到了。某归乡心切,就不在此多做停留了。”见陆重元坚持赶路,吕承简探出头处吩咐扈从们加快脚步。 此时恰是春耕时节。吕承简自幼在汴梁城内长大,初次见到农民春耕也是感慨不已。在与陆重元的交谈中得知,太宗连年征伐,农民赋税一年重过一年。秋收若是不能有个好收成,很多农户都难捱过冬天。吕承简自小锦衣玉食,虽听爹爹说起他年幼时家中贫苦,时常吃不饱肚子。但耳闻终不如一见,他原以为百姓生活应是富足,没想到农户却是这般光景。看向陆重元的眼神中多了些敬佩,自己作为宰相之子未经科举便已是六品京官,真是羞煞。 “世兄前方道路狭窄,轿子是进不去了。留二三扈从在此看守,其余人随我二人步行可否?”吕承简看着仅够一人通行的田埂也只能答应。在跟随陆重元绕过大片农田后,一座规模不大的村庄出现在眼前。炊烟从农户的家中袅袅升起,年幼的孩童追逐打闹着。许是赶着春耕,家家户户大多是掩着房门。 陆家因为陆重元中了举人之后,在这黄甑村的地位愈发的水涨船高。村里的农妇们闲时都会来向陆氏取经,希望自己家的小子就是下一个举人老爷。此次离家近月余,陆重元也甚是思念家中双亲。此刻家门就在眼前,他很想大喊一声:“爹,娘,孩儿回来了,孩儿中了。” 吕承简看着眼前,不知是用土还是茅草堆砌的房子。屋外所谓的门也仅是用树枝编织起的简易围栏。不可思议的问道:“陆兄,这就是你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吗?”陆重元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眼中的泪水在见到家的那一刻就再也抑制不住了。 屋内说笑的婶子们也发现了门外似是有不少外乡人,刚想出言询问。陆重元自顾自的推门而入,嘴里不停的重复着:“爹,娘,孩儿回来了”陆氏今年已五十有三,经年务农已经让她很难再直起腰来了。看到陆重元回来,也是眼含泪水不停地抚摸着儿子的脸庞。嘴里还在喃喃的念叨:“我儿瘦了,在外可是吃住都不曾好?”陆重元早已泪水决堤:“孩儿在外都好,此次回来是给您二老报喜。”陆氏知道儿子是个有大志向的人,只是心疼。 “娘亲我给您介绍一下,这位是吏部尚书之子。这次孩儿能顺利回乡,世兄可是出了大力气。”陆氏一听吕承简乃是尚书之子,当即就要给官老爷下跪。吕承简眼疾手快一把拖住了陆氏,忙道:“婶婶,使不得,使不得。你我日后便是一家人了。惟中是晚辈,若是受了您这下跪之礼爹爹非得把我赶出家门不可。”陆氏不懂吕承简口中的一家人是何意,看向陆重元。 陆重元被自己娘亲这样一看,也是脸一下子就红了。吕承简连忙出来解释:“是这样的婶婶,舍妹对陆兄是一见钟情,父亲对陆兄也是甚为满意。有意在殿试之后,将舍妹许配给陆兄为妻。”邻里闻言,纷纷上前祝贺陆氏,对陆重元也是赞不绝口。 吕承简看着这番场景心里也是感触颇深,自小生活在高墙大院里的他,接触到的同龄人也都是显贵子弟。时常会因为父辈的政见不合而反目成仇。可是他在这些农户眼里,看到的都是十足的善意,每一个人都是发自内心的在为陆兄高兴,这种感觉可真好啊。他甚至有点希望,现在被恭喜的那个人是自己。 第九章 殿试风波,敲定名次 陆氏再三挽留,吕承简也只是用了午饭就启程回京了。陆重元知道吕蒙正不会让他在外过夜,就没有过多挽留,叮嘱其路上注意安全。此时刘都知也带着消息先吕承简一步回了京。宋太宗手指不断叩着龙椅,听着刘都知的汇报,留意了一下陆重元这个名字。吕蒙正之所以大张旗鼓的做此行径,自是想引起这位官家的注意。这样在殿试中,陆重元被取录的机会才更大。 让皇帝对你印象深刻自是有好有坏,但是结合陆重元的身世,吕蒙正断定赵匡义会遣皇城司前去调查。不为别的,就因为陆重元出生的地方,无需缘由就值得一查究竟。这样一来,陆重元寒门学子的身份定会给赵匡义留一个深刻的印象。殿试在即,此举百利而无一害。自己招其为婿,也是暗含自己无意去争权夺利的意味。我堂堂吏部尚书将女儿下嫁给一个尚未有功名的学子,而不是用于政治联姻,你老赵这下该对我放心了吧。 赵匡义也没法推断吕蒙正那老小子到底在想什么,对此事也是一笑了之。殿试在即,礼部呈上来的名录中,吕蒙正的女婿好像排在第二吧。那个李庶几竟也在前十之列,弄出那么大的闹剧,看朕如何在殿试上整治你。本来赵匡义也没觉得自己大哥殿试以快取胜有什么不好,自从在吕蒙正那里得知了烧饼诗会的内容后,当真是气得不轻,决定今科一定要把这种风气正过来。 还有几日便是殿试了,吕家的轿子早已在黄甑村外等候多时。早些入京,吕蒙正得空也可指导其几日,陆重元自是欣然应允了。赵匡义原是想安排吕蒙正为此次殿试的主考官之一的,可是万一那老小子徇私给他那女婿弄个状元,岂不是让自己脸上蒙羞。还是拟旨以胡旦,苏易简等为主考官,就将吕蒙正排除在外了。 这几日,与其说是吕蒙正指导陆重元,更像是相互交流。并且在交谈中得知吕蒙正已经向太宗禀报了烧饼诗会一事。陆重元下定决心就算自己提前解题了,也万不可做那第一人。此次殿试可能会与以往大有不同,稳妥方才是取胜之道。吕蒙正先前对陆重元的学问还是要打个小小的问号的,毕竟接触的还是太少。经过这几日的相处交流,吕蒙正敢断定这一甲当中必会有陆重元一席之地,只是名次如何就要官家去定夺了。 汴梁城崇政殿中,淳化三年的殿试已经悄然拉开了帷幕。看着那些正在伏案奋笔疾书的贡生们,赵匡义说不出是何等滋味。为国取士本是件令人值得开心的事情,殿试求速之风盛行,这样下去唯恐天下读书人都真是些书呆子了。转过头看向苏易简问道:“苏卿,这赋之一题让朕来出可否?”见赵匡义这般问询,苏易简自是应允。本就是为皇家取士,赵匡义要自己出题也是无可厚非。赵匡义拿起了《庄子寓言》,仔细翻阅着“卮言日出”四个大字引起了他的注意。如此生僻的考题,若还是这般求速,就莫怪朕不留情面了。赵匡义满意的合上书,向苏易简询问:“苏卿以为《庄子寓言》中的卮言日出可否作为本次赋之一题的题目?” 苏易简沉思片刻回答道:“官家,此题较为生僻,但当中立意较为独特。殿试本就是这些贡生们随性展现自己的时候,暗合此四字,依臣之见此题上佳。”赵匡义很满意苏大学士的回答,便命人将这考题传了下去。诸位考生在接到题目的时候都有些吃惊,有部分甚至不知此句出于何处,足见生僻程度。 众人纷纷解题之时,却见一位考生洋洋自得,满脸写意的交了卷。就在众人都觉得状元要花落此人之时,太宗怒火中烧,大声呵斥此人,并将其赶出了考场。在场的人不少是李庶几的旧识,见文思敏捷的他竟被赶出了考场。意味着这位与孙何同为状元热门人选的人今科注定是要落榜了,甚至以后都不会再有出头之日了。 这一幕吓得打算交卷的几人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但无一例外几人起身的动作都被赵匡义尽收眼底。诸生心中暗叹,这几人怕也是与今科无缘了。陆重元也是心惊,他没想到官家竟如此决绝。殿试被驱逐,开国几十载可也是头一遭了。亏得自己没有参与那个荒唐的诗会,不然自己的下场怕也不会比那李庶几好。 此次殿试因为这个小插曲,诸生纷纷都坐到了时间结束才堪堪交卷。更有甚者还要做出将将答完的惋惜模样,看的陆重元也是笑着摇了摇头。赵匡义知道自己此举之后,这股以快取胜之风将会彻底的消失。大哥你看到了吗,朕来坐这皇位也不比你差。 殿试结束后,陆重元便在吕府住了下来。由于吕蒙正近来不得太宗信任,赋闲居家。朝中之事无需操劳过问,倒也是乐得清闲。现在只待东华门外唱名,把自己的宝贝闺女抓紧嫁出去。殿试李庶几被当众驱逐出考场之事传开之后,引得文人圈子大为震动。吕蒙正也难得夸赞了赵匡义一番,称此举利在当下功在千秋。 胡旦,苏易简等诸多翰林学士几日来近乎不眠不休。终于将那几百份的考卷分了档次,当中的十份最为出彩的卷子也被呈到了御前。最后一甲的前十名将由赵匡义本人亲自定夺,本次殿试的状元,榜眼,探花也会出自这十人之中。由于都是糊名,赵匡义也对考卷的主人一无所知,只能以文章水准来取定名次。在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下,赵匡义朱笔一挥为淳化三年的科举画上了句号。 第十章 崇政殿外,一甲第十 巳时将至,汴梁城东华门外已是人头攒动。无他,今科进士的名讳将从此地被传达到大宋的各个角落。陆重元此刻在吕氏的车辇里和吕承简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眼神不时的向东华门处撇去。吕承简在一旁打趣道:“陆兄,前几日可不见你这般焦急。莫不是怕登不了那一甲进士,爹爹就不将月儿许配给你?”陆重元内心揶揄了这二世祖一顿。没好气的回道:“某可没世兄这般好命,今科就是中了那状元郎,见了世兄也得叫一声上官。” 吕承简听完沉默不语,观其模样也不似恼怒,不过倒是将服侍二人的青环吓得一身冷汗。作为吕家的下人,自是知晓自己家这位郎君的品性。纵观整个汴梁城,敢与郎君这般说笑的同辈绝不过五指之数,这位姑爷当真是,胆大啊。咱宋朝不是有句谚语吗“东华门外唱名方为好男儿”,姑爷能否得此殊荣青环不知道。不过姑爷穿上这一身进士服,真是威风啊。 在授定名次之前,殿试中未被黜落的贡生将于今天统一着进士服进宫面圣。他们最后的名次将由赵匡义亲自来揭晓,足见朝廷对其重视程度。守城官兵缓缓打开了城门,两位身着青紫色官袍的宦官交流了片刻,当中一人开口道:“诸位新科进士老爷们,咱家内侍省都知唐四,奉旨接引诸位进宫面圣。” 途径州桥时,陆重元扫了一眼李氏烧饼铺的位置,却再也难以找寻一丝一毫的痕迹。自朱雀门进入宣德门,崇政殿慢慢揭开了它神秘的面纱。诸生对皇宫充满了好奇之心,恨不得多长两只眼睛。那身着青紫色官袍的内侍早已对此习以为常了似乎,不断地提醒着这些新科进士们非礼勿视。 崇政殿内,赵匡义翻动着今科进士的名录。终于在一甲的目录上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名字,意味深长的看了吕蒙正一眼。巳时三刻,礼部官员呈上御制诏书,赵匡义示意首相李昉宣读诏书。李昉从内侍手中接过,立于百官之前缓缓打开了诏书,宣读了起来:“淳化三年四月十五日,策试天下贡生。一甲十人赐进士出身,二甲六十五人赐进士出身,三甲二百四十五人赐同进士出身。” 宣完诏,就是揭晓名次之时了。 赵匡义拿过那份早已提前熟悉过的名录,随意翻动了几下。从中抽出了一张开口道:“今科朕只宣读一甲十名,其余人等皆由礼部公示与诸生。众卿意下如何?”赵匡义此举让百官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吕蒙正手持笏板,出列表态:“官家,臣以为此举不妥。若只唱名一甲进士,莫不使余下诸生心寒。”赵匡义饶有兴致的看着他:“那吕卿以为如何?” 吕蒙正思虑片刻回道;“臣以为李相可为官家代劳余下两榜的唱名。”赵匡义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没有表态。李昉见情况不对立刻出班:“官家,老臣以为吕尚书所言有理。但不知老臣与吕尚书分宣二三甲进士可否?” 吕蒙正没有理会李昉的提议,看向赵匡义:“全凭官家定夺。”百官不知这三人唱的是哪一出,纷纷是眼观鼻,鼻观心生怕自己弄出点啥动静被捎带上。吕蒙正作为前任宰辅,和李昉不对付尚能理解。可是官家对待此事的态度就让人不禁去推敲了,李昉年老,官家是否有再次启用吕蒙正为相的心思呢。 “那就依李卿所言,由两位爱卿代朕宣榜。”宣榜历来都是天子的专权,吕蒙正这后生某与其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此举无疑是将某推上风口浪尖。官家责你我二人各宣一榜,某倒要看看你这葫芦里卖的是劳什子药。 赵匡义示意内侍将二三甲名录送至李吕二人处,吕蒙正得了目录大致扫了一眼,自家女婿并没有在这份三甲目录上。李昉则是没有打开那份名录,闭上双眼,静待赵匡义宣读一甲十名。 龙椅上,赵匡义看着那份一甲名录沉默了几息,当即开口宣布。 “一甲第一名,汝州孙何。” 传胪官将赵匡义的声音唱了出来。 “进士一甲第一名,汝州孙何。” 此声如雷霆贯耳,传到了殿外诸生的耳朵中。 陆重元对此早有预料,孙何在解试与省试中皆是第一,如今三试三次高中头名。 赵匡义接着又开始宣读名录上的信息。 “一甲第二名,洛阳周伯温。” 传胪官依旧是如天雷滚滚般,向殿外传递着赵匡义的唱名。 “进士一甲第二名,洛阳周伯温。” 虽然有点失望,但是陆重元知道自己不太可能出现在前三甲的范畴里。直到传胪官报到一甲第八都不是自己时,陆重元手心的汗已经打湿了衣襟。今科一甲已经出现了八位进士了,这不同寻常的比例,让他心里很是没底。 传胪官又传来了一声唱名。 “进士一甲第九名,徽州高元。” 第九位一甲进士了,诸生也是一阵心悸。不待他们反应,传胪官传来了赵匡义今天的最后一句唱名。 “进士一甲第十名,开封陆重元。” 第十一章 吕相逝世,赶赴洛阳 大中祥符四年(公元1011年)吕蒙正逝世。时任楚州知州的陆重元,得此消息携妻儿日夜兼程赶赴洛阳。淳化三年陆重元以一甲第十的名次成为了吕蒙正的乘龙快婿,其间与妻吕月儿育有二子。长子陆安国去岁已是举人身,次子定国好习武整日与厢军厮混。 陆重元初时被太宗亲点为起居郎,令众臣震惊不已。当科状元郎孙何不过是通判陕州,这一甲十名如何能出任天子近臣。李昉起初并未副署此项任命,太宗召其问话:“朕此举可有不妥之处?”李昉自是知晓太宗之意,回道:“状元判陕州,此子留京任起居郎恐遭人非议,望官家三思。”太宗笑曰:“此子乃陈桥驿人士,朕见之欣喜留作近臣,李卿意下如何?”李昉就再听不懂人话,在听到陈桥驿三字时也还是惊出了一身冷汗。慌忙下跪口中直呼:“臣万死,臣即刻回政事堂副署制书。”太宗没有回话,挥手示意其退下。 至道三年三月癸巳日(997年5月8日)太宗驾崩,真宗即位。太宗下葬之日,吕蒙正伏地痛哭念先帝之恩,恰逢朝廷营建奉熙陵出家财三百万用于营建经费的补充。 景德元年(公元1004年)秋,辽国举国南侵,大军包围了澶州等河北诸地。消息很快传入汴梁,朝野震动,王钦若陈尧叟等人极力主张南迁。自雍熙三年(公元986年)太宗大举北伐以失败告终,宋辽十数年间再未起大规模战事。一时间南迁似乎成为了君臣的默契,太宗赵匡义扬文抑武现在的大宋如何能抵御那辽军铁骑。真宗赵恒也有意南迁,放弃河北路。此时宰相寇凖极力反对南迁,面见真宗时质问道:“今日弃河北路,企图与那辽人划河而治,此乃与虎谋皮之举!他日辽人再次南侵,京东路又当如何?失了那黄河天堑,如何守我大宋河山?” 赵恒心惊,自己那老爹数次北伐亦是不能撼动辽人。一旦朝廷放弃这黄河天堑,辽军渡河之日就是我大宋亡国之时。有些动摇的赵恒在寇凖的极力劝说下,最终放弃了南迁的想法。同年,宋真宗赵恒亲至澶州督战,辽圣宗耶律隆绪与辽萧太后亦是亲至澶州。宋军极力坚守辽军背后的城镇,张环用八牛弩又在澶州城下射杀了辽人大将萧挞览,使得辽圣宗震怒。萧太后劝说耶律隆绪以大局为重,国内的形势已不容他们再拖下去了,必须尽快从大宋身上拿到关南之地。 辽圣宗遣叛将王继忠与北宋朝廷暗通关节。宋真宗赵恒自然是赞同议和,就自家的那些禁军恐是难以抵挡来势汹汹的辽人。那么谁来出使辽国呢?辽人如此大张旗鼓南侵图谋定是不小,若只是些金银财帛大宋给便给了,万不可割地于辽人。这里大家肯定对出使之人就比较好奇了。 下面我就着重给大家讲一下,澶渊之盟中我认为重要程度仅次于寇凖的人,这个人就是曹利用。那么这个人如何能成为出使辽国的人选呢?此人在议和之前,正在朝廷汇报事项,枢密院便向赵恒推荐过一次。赵恒并没有放在心上,此事非同小不能轻率的决定人选。直到次日枢密使王继英再次向赵恒推荐此人时,赵恒才关注了起来。先是了解了下这位曹老哥的生平事迹,得知此人能把死物都说成活物。此般的能言善辩自是出使的最佳人选,便下旨遣其出使辽国商谈议和一事。 出使之前,宋太宗对其曰:“只要辽人不要地,金银财宝任其开口。”曹利用知道自家这位皇帝议和心切,便问道:“年供百万亦可?”真宗咬了咬牙说道:“若真逼不得已,百万亦可。”曹利用也是知晓了赵恒的一个心理承受范围,便放下狠话:“臣此去定不让辽人得逞,若有误,臣愿以死报国!”赵恒听得那是一个热泪盈眶啊,臣子若是都这般他这个做皇帝的还能要求什么。 不久,曹利用作为宋朝代表出使辽国。一番款待之后辽萧太后探其口风问道:“后晋之前将关南送给了我,后周又拿了回去,此番辽军大举南下也是为了此地。”其实至此辽国的目的很明确了,我们此番来就是要关南这块地,那萧太后口中的关南在什么地方呢?史书记载瓦桥、益津、淤口三关及其以南瀛、莫二州,北宋时称此三关以南地区为“关南”。约当今河北白洋淀以东的大清河流域以南至河间市一带。差不多就是嘎子打鬼子那片地,这样应该是印象会比较深刻了。 曹利用面对萧太后的步步紧逼又是怎么回应的呢?他本就对辽人此次南侵心有怨气,略带嘲讽的开口道:“前朝之事与我大宋何关?你们所求取金银某尚不敢向官家禀报,何况关南之地!”这下可是给辽使急坏了,他们此次举国南侵劳民伤财。若是不能拿到关南之地,回去恐怕辽人一人一口吐沫星子都能给他们淹死。 曹利用面对辽使的质问也是不慌不忙,见辽国如此焦急心中便有了定数。任凭辽使如何威逼利诱也是寸土不让。古人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曹利用看准时机开口道:“关南之地,贵国是不要想了。不谈某这里如何如何,就是官家那里某也是不敢上报。若贵国执意要我大宋割地,那我们只好战场上见了。我大宋富庶,粮草富足不惧与贵国一战。只是我朝陛下怜百姓不易,愿使些金银让两国免于交战,百姓也免遭那战乱之苦。” 辽国众人商议后,便同意了曹利用的提议,愿意只以金银作为本次议和的条件。迫于国内的压力,辽国也不敢狮子大开口,生怕曹利用连钱都不给了,就要打。最后经过一番的唇枪舌战,曹利用只用了每年三十万两白银岁币的条件便终止了这场大战。 曹利用拿着真宗的百万预算最后连一半都没花出去,自知此次乃是立了大功。得知谈判完成后,赵恒遣内侍前去问话,曹利用没有回答只是竖了三个指头。内侍不明其意回报给赵恒每年三百万,赵恒听完连连叹道:“太多了,太多了。”待曹利用沐浴更衣后面见赵恒,告诉他只需岁币三十万即可。真宗闻言大喜,重赏了曹利用。自此便十分看重曹利用,不仅提拔他为忠州刺史,还在汴梁城赏了他一套宅子。 此人后续我们还会穿插在故事中来讲,目前我们将时间线拉回大中祥符四年(公元1011年)。吕蒙正在得了朝廷封其为许国公的封命之后,便驾鹤西去了。陆安国自小生活在吕府,吕蒙正对其也是关爱有加。在得知吕蒙正逝世后,与吕月儿整日以泪洗面。陆定国则与陆重元立于船头,吕蒙正作为陆重元的岳父兼伯乐。陆重元不知对其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情感,没有吕蒙正他可能今时今日已经成为一名私塾先生。但也正因为吕蒙正,十九年辗转各处为官,至今仍只是个四品知州。与自己同科的那位状元郎若不是因病逝世,现在怕也已经是宰辅了。陆定国似乎是看出陆重元的惆怅,只是默默陪在身旁。泗水河的风不紧不慢,陆重元的心却是五味杂陈。 “青环,告诉船夫晚些在萧县歇息,本官有位旧识如今在这萧县为官。”多年来辗转各地为官,淮南,京西,湖北等路陆重元早已见了诸多不同的风景。陆重元口中的这位旧识是其为大冶县令时,手底下的一个主簿。此人靠祖上留下的一副唐寅真迹,从时任永兴军参军的苏中简那谋了个主簿差事。与陆重元共事时已过不惑之年,为人处世给初入仕途的陆重元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影响。京官外放磨勘,地方上本就是合而欺之。在大冶的这段时间,陆重元虽作为他的上官,可人情世故之处这位主簿可是结结实实的给自己上了一课。在大冶的任期结束后,陆重元也和这位老友一直都有书信往来。 萧县泗水河码头,近日县令何文昭下衙后都会与县丞赵温来此等候。随行的官员不知其中缘由,按理说朝中来人都会提前通知好时间,以便地方官员准备接待细节。不得何县令的准许,醉仙楼已是数日都不曾开门迎客了。今日下衙后众人依旧是前往码头处等候。为首的官员身着青绿色官袍,头顶平翅乌纱帽。不停地向身旁的老者确认:“陆知州可言及此行抵达萧县的具体时间?”那老者不知被问了几次,只是摇了摇头回道:“下官不知,陆知州在书信里只是言及近日会经过萧县,何时却是未曾言明”那青袍官员也不恼怒,双手收进袖子里,神情淡然。耐心的等待着,还不时偏过头和老者有说有笑。 “前方便是萧县了吧,听青环那丫头说官人今晚要在此过夜。”吕月儿不知何时也来到了船头,她与陆重元结为夫妻已近二十载。许是平素里注重保养,只是比初见陆重元时更添了几分成熟的韵味,岁月似乎没能在她身上留下什么痕迹。观其模样陆重元也是心疼不已,这几日得知岳丈离世后。自己这发妻茶饭不思,足足消瘦了一大圈,性子也不复往日里的活泼。 残阳也逐渐的隐去了身形,静谧的湖水迎来了喧闹了人群。陆重元看着发妻温柔的的说道:“月儿,萧县已经到了。随为夫去见一位旧识。” 第十二章 旧友相逢,一夜白头 “老赵你看那船头之人可是陆知州?”赵温上了年纪有些看不清远处的景象,便让何县令描述了一下船头之人长相。何县令道:“此人身形高大,英俊不凡。只是年纪不似你所说的已近天命之年,难道不是陆知州?”赵温摇了摇头笑着说:“错不了,错不了,此人便是陆知州,何县令咱们准备准备迎接上官吧。”见赵温这般肯定,何文昭也吩咐众衙役清了清场,务必要给这位陆知州留下一个好印象。 船只尚未靠岸,一众人等便整齐立于码头处。陆重元见为首之人身着县令官袍,便开口问道:“汝乃萧县县令?”何文昭满脸堆笑迎了上来做了一揖回道:“下官正是此处县令,候陆知州车架已久。”陆重元也不是初出茅庐的愣头青了自然想通了其中关节。笑道:“赵世兄,怎么?不出来见见某么?”一道佝偻的身影从何文昭后面缓缓走出,对着陆重元也是恭敬的做了一揖:“下官萧县县丞赵温,见过陆知州。”陆重元看到赵温的那一刻愣神了,自离任大治后。虽说十数年未见,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主簿,竟这般老态龙钟了。 时间好似忘记给陆重元留下些记号,赵温也是许久不肯移开目光。陆重元那张脸和十几年前丝毫不差,可惜自己却已到了迟暮之年,空剩下些回想。“赵县丞是不打算请本官下船一叙吗?”见陆重元的船还不曾靠岸,何文昭忙骂道:“唐县尉,我带你来是让你喝风的?”一个模样有些憨厚的汉子,接过船夫手里的绳索,这才将船只固定在了码头上。 萧县内城醉仙楼,闭门多日的醉仙楼总算是有了些生气。县令何文昭要在此为楚州陆知州接风洗尘,吕月儿不想出席,与赵温嘘寒问暖了一阵便先行去休息了。陆重元携二子出席,赵温看着安国和定国神色满是回忆。“安国可还记得某?五岁生辰某还送过汝一个虎头吊坠,可有随身携带?”陆安国双手扶着赵温眼眶打转的说道:“赵世伯,安国怎能忘记。您给安国的虎头吊坠,安国一直视之为重宝,已命家仆严加保管了起来。” 赵温这才欣慰的点了点头看向陆重元说道:“此处没有外人,下官就得罪了,和陆知州以兄弟相称了。”此话一出可给何文昭吓坏了,他从赵温先前的语气中知晓其与陆重元关系匪浅,没想到竟是这般交好。陆重元忙接过话茬:“世兄可就莫要取笑某了,世兄当年助我良多。何县令,今日某与赵县丞之事,还望守口如瓶。”何文昭小鸡啄米疯狂点头,就差拿自己全家发誓了。心里暗道以后万不可再给自己这位县丞小鞋穿了。 次日,陆重元一行在萧县全体官员的目送下,沿泗水河继续北上。看着那逐渐模糊的船只,只有赵温知道,这许是今生最后一次与其相逢了。陆重元虽未在书信里言及此行为何,但是和吕月儿的交谈中也得知了些许,那位德高望重的吕相应是走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人啊不能老,一老了就只剩下些回忆了。 船只沿泗水河进入古汴渠,途径砀山,楚丘,过考城后直抵汴梁。陆重元此次回京有两件事,一来吕蒙正停柩在洛阳老家,自己携妻儿来送自己这位岳丈最后一程。二来,自己在楚州任上已满需回京述职,等待自己的可能又是哪个偏远下州的知州吧。 吕府在大相国寺旁的老宅尚在,自吕蒙正通判河南府后,此处便不在有人居住。除了定期来洒扫的仆从,偌大的宅子早已没有了当初的热闹景象。 崇政殿内,赵恒看着殿下的陆重元像看见了妖怪一样,调整了下情绪说道:“吕卿之事朕亦万分悲痛。”陆重元不喜不悲的回道:“臣代家岳谢官家惦念。”赵恒走下龙椅,将陆重元缓缓托起。目光汇聚在陆重元的脸上,叹道:“陆卿还是这般模样,让朕是好生羡慕。”陆重元也不得其中缘由,只好尴尬的笑道:“官家乃天命之子,自有上天庇佑,臣不过皮囊无甚变化。臣数次面见官家,官家都如此般龙精虎壮,让臣好不羡慕。” 一番君臣寒暄后,陆重元便要奔赴此行的终点西京洛阳。自己要去送岳丈吕蒙正最后一程,出了汴梁顺着汴河一路南下。此时正值年关,洛阳城外张灯结彩,各式各样的小贩向来往的行人叫卖着自家的物件。进了洛阳城,车辇便直奔吕府。怀中的发妻早已是泣不成声,马车穿行在洛阳的巷道中。不一会儿停了下来,定国扶着自己的娘亲出了马车。吕氏的大门敞着,来往的宾客有人哭泣有人忧。白色充斥着陆重元的大脑,人影再一次的迟缓了起来,身边的声音变得清晰而缓慢,陆重元在吕府门口晕了过去。 再睁开眼时,陆重元依旧如初次在吕府醒来时一样,头痛欲裂。“月儿,月儿。”陆重元不停呼唤着发妻的名字,吕月儿闻声跑了进来。看到陆重元的模样时双手掩面,痛哭了起来。只见陆重元几乎是一夜白头,近二十载没有变化的容貌此时也多了些许沧桑。陆重元忙问道:“月儿我昏迷了几日?岳丈灵柩何在?”吕月儿抽泣着说道:“官人你同之前一般,昏迷了足足三日。灵柩,大哥他们昨日已经让爹爹入土为安了。” “官人,月儿再没有爹爹了,再没有了。”陆重元顾不得头痛,起身将发妻揽入怀中呢喃的安慰道:“月儿乖,不哭了,为夫会一直在,会一直陪着月儿的。” 大中祥符四年(公元1011年)吕蒙正于洛阳寿终正寝,自太平兴国二年(公元977年)考中丁丑科状元,出任将作监,通判升州。十二载步入政事堂,三度拜相,封许国公,授太子太师。为人宽厚正直,对上遇礼而敢言,对下宽容有雅度。这就是历史对这位宰辅的评价。一代名相终年六十八岁,驾鹤西去后追赠中书令,谥号文穆。 许是历史的巧合,或是命中注定。范仲淹于同年前往应天府(河南商丘)求学,投于戚同文名下。历史上的范仲淹留给世人的是那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是那篇洋洋洒洒的千字长文,是对家国诉不尽的忧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