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只狐狸》 第001章 反杀 黑夜的山路颠簸摇晃,胡赟半闭着双眼,鼻腔中充斥着浓重的血腥味。 他已经累的精疲力尽。 但是他不能睡。 前面还有一个山口,这个山口是敌人埋伏的最好位置。 多年的作战经验使他能够在累到极致的时刻仍能保持头脑清醒。 战场上,稍有不慎,就没可能再见到第二天的太阳。 “狐狸,喝口水吧!”身边的战友递过水来,胡赟没有接,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道: “过了山口再说。” 忽然车轮轧过一块大石,越野车的后座上传来一声呻吟,随即是一阵“嘤嘤嘤”的哭声。 胡赟看了一眼后视镜,昏暗的光线下,女人肩膀的伤口在往外渗血,眉头紧皱,脸色苍白。 她眼睛死死盯住胡赟的后脑,咬牙切齿。 “你们是收了钱来救我的!”女人咬唇低吼道: “你就是这么救的吗?不给吃喝不给包扎!给我等着!你们休想拿到一分钱!” 胡赟恍若未闻,仿佛这不过是小蚊子嗡嗡了几声。 战友担忧地说: “狐狸,我们目前这个状态,对方只要有超过五个人带着家伙,我们直接就地安葬了。” 胡赟没有说话,微皱的眉头打开。 “一会儿,把车子的拖钩取下,咱们两辆车分头走。你们在我后面一百米。” “你要把人引开?”战友瞪大眼睛。 “不然呢?”胡赟神情淡然: “你以为我留着这娘们儿的这辆车,是为了不浪费金钱吗?我可没这闲工夫。这不,派上用场了。” 战友看着他欲言又止,最后只能按他说的,打开副驾驶走下车,又打开后车门,将女人从车上抱了下来。 看着战友把脱钩拿掉,带着女人上了后车。胡赟重新发动车子,提速。 而后车却减速,远远缀在后。 胡赟余光关注着前方的变化,缓缓加速,终于在山口处,看到了一束微弱的光。 那是头顶探灯的光。 “抓活的!”一个冰冷粗犷的声音从侧前方传来,一队全副武装的黑衣人迅速将胡赟的车拦截并包围。 “咔咔咔……”武器拉扯上膛的声音传入耳廓,胡赟的背挺直了。 他从副驾上捞了一样东西,然后平静地打开门,举起双手。 这个举动让对面诸人一愣。 即使己方七人全副武装,带着精良的武器,但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一场恶战。 因为他们要面对的,是半只狐狸。 一个曾经在美洲野生动物园打遭遇战,未伤麋鹿半分、却将敌人悉数全歼的男人。 他的事,流传甚广。 一双拖鞋,一身的随性。脸上还带着几分慵懒和不耐烦? 七人面面相觑。 难道消息有误? 这个看着眼睛都没有完全睁开、似乎都没睡醒的男人,怎么可能是半只狐狸呢? 而且,他下车就举手投降,两腿打颤,屎尿都要吓出来了,这怎么可能是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狐狸? 几人顿时更觉得,今天很可能是闹出了乌龙事件。 为首的一人迅速拿出手机去汇报,其他人戒备地盯着这个举着双手打哈欠的男人。 “真困,各位,你们到底是劫财还是劫色?劫色的话……大家都是男人,相信各位都没这个癖好吧?劫财的话,这辆车我也是刚顺手牵羊的,还没出手呢。要就拿去啊,别伤我啊!” 二把手迅速思索了一下。 那个女人从三楼跳窗逃了,跳窗时摔断了胳膊,根本没有力气开走自己的车。而她的车也的确不见了。 难道真是被偷了? 这时,去给上峰打电话的头目走了回来,眼神里带着几分疑惑。 “贺助理接的电话,说是……半只狐狸已经到了公司大楼,老板正在布防。” “怎么会这样?”二把手低呼道,“我们被声东击西了?” 他们的虫语低沉,却一字不落地入了胡赟耳中,他知道,二冬那头,成功了。 这时,对方七人再次端起了武器,对准了他。 胡赟冷冷一笑,轻轻摇摇头。 即使证明了半只狐狸不在这里,他们还是准备将他灭口。 滥杀无辜,埋尸荒野。 胡赟从嘴里吐出一根牙签,低声道: “我都说了,我只是个偷车的……” 话音未落,“砰”地一声,一道微亮的光束从对面射来,落在胡赟方才站立的地方。 而一秒前还在原地的男人,早已不知所踪。 “靠!他是谁?他怎么那么快?” 几人本想做掉这偷车贼迅速离开。却都被这忽然间的变故惊得脚底生寒! 7人同时扣动扳机打出子弹,不足二十米却悉数打空! “人呢?” 黑衣头目吞了口唾沫,额角低下一滴冷汗: “闪身术!” “糟了,他就是半只狐狸!”几人后知后觉。茫然四顾了两秒钟。 “快!戒备!” 几人火速将后背靠到一起,端起重火对准了黑暗中的未知。 头上的光束照到百米开外,却未见一个人影。 “车里看看!” 缓缓走到车前,有一人举枪对准了开着门的驾驶室,探灯照到车内空无一人。 他皱着眉头,打了一个没有的手势。 正在这时,忽然车底传来一声慵懒的哈欠声: “三、二、一、走!” “砰!” “轰!” 火光冲天,整辆车瞬间被火海吞没。碎片飞出数米,几个黑衣人腾空而起,重重摔在地上,只余残肢断臂…… “咳咳咳……噗噗!”胡赟从远处走来,满脸漆黑。 “失算,跑慢了!”他自嘲地笑了笑,吐出几口砂砾子。 他打了一个响指。 后面的车灯亮了起来,战友开车跟了上来。 “老六,以后你别做这么危险的事,时间不可能掐的那么准的。万一自己也炸成灰了怎么办?” 胡赟摇头笑笑,没说话,拉开后车门,坐了上去。 “你开吧,我累了。” 战友点点头: “狐狸,你睡会儿吧,你受了伤,还透支了体力。” “滚开!”女人的尖叫声响起,一脚踹在胡赟的肚子上,胡赟应激反应迅速抓住小腿,反手一拧。 “啊!”尖叫变成了惨叫,女人险些疼晕了过去。 胡赟不快道: “你这小娘皮,我坐在这里碍你什么事?” “你……你不配和我坐在一起,你去副驾驶坐!”经历了撕心裂肺的疼痛,女人到底不敢撒泼了,只能发发嘴狠。 胡赟瞟了她一眼,嘴角翘了翘: “你这种一马平川的女人,还入不了胡爷我的眼。 老老实实撑到省城,见到你的老父亲再说。再激动血就流光了,我可救不了你。” 女人的眼里泛着泪光,不知道是疼的还是气的。 “你给我等着!” 胡赟往后一靠,闭上眼: “随你便!” 车子开出山坳,终于来到了光洁平坦的大马路上。 女人疼的直哭,胡赟却已经进入了雷打不动的睡眠状态。 忽然,车子一个急刹!胡赟猛然睁开双眼。目光凌厉,哪儿还有丝毫睡意。 他伸出一只手拦住了即将弹飞出去的女人。 大喝一声: “开车!油门踩到底!冲过去!” “哈哈哈哈哈,”车外,极具穿透力的女声传了进来: “狐狸,往哪儿逃啊?好久不见,甚是想念呢!” 第002章 这女人有毒 漆黑的夜幕中,胡赟眉头紧皱。 声音柔软,却纠缠到极致。胡赟的耳膜里充斥的都是这种齁甜而又甩不脱的声音。 这个女人,有毒。 在华夏追到非洲,这又从非洲追回华夏…… “啧啧啧,害羞了?”车窗被砸烂,车子被包围。车外的女人将半个身子探进来,两只鼓鼓的灯笼驮在车门上,笑眯眯地看着胡赟。 “小狐狸,别来无恙啊!” 看着胡赟生无可恋的神色,她似乎觉得十分畅快,笑得花枝乱颤: “怎么,见到我不开心?还是计较上次把你光着身子扔在冰天雪地里不管?” 听到这话,胡赟的脸色一黑,拳头紧紧攥起。 而坐在胡赟旁边伤势不轻奄奄一息的女人,听到这句话,竟然如打了鸡血一般清醒过来,尖叫道: “什么?他光着……被你扔在冰天雪地里?哈哈哈哈……臭狐狸,你竟然也有这样不堪的时候,我听了真是解气!” 胡赟耳尖通红,拳头捏得嘎巴作响。却始终未做声。 开车的战友挠了挠头,有些茫然。 来者是敌是友? 若是敌,这女人对着狐狸搔首弄姿挑逗调笑,好像二人还有什么了不得的纠葛……若说是友,这把车子围得水泄不通、每人手里端着一把哑火精良小弩的队伍,又是怎么回事? 这狐狸,怎么一言不发,还假寐上了? 胡赟闭着眼睛,调息着自己的怒气。 他在想怎么脱身。 如果硬闯,他不是这个女人的对手。 这群人不用子弹,手里的东西却比火器更恐怖。 这些弩都是特制而成,弩尖淬毒,入肉无声,直击动脉要害,一击弊病。 这个女人,就是中医世家王家的大小姐,王鲛珠。 她带的这群人,个个精通奇经八脉,弩不虚发,杀人于无声无形。 既然不能硬闯,那就来软的吧。 驾驶座上的战友接了一个电话,一分钟后,他回过头尴尬地看着胡赟,又看了看伤势不轻的霍小姐: “霍家着急了,问我们什么时候能到省城?” 胡赟叹了一口气,睁开眼睛看向车外,瞬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王姐姐,我真的很想你哦!” 王鲛珠一愣,突变的画风让她有些错愕,脸腾地红了。 “你……” “王姐姐,你把车门让开,我下车跟你说几句悄悄话好不好?” 胡赟开门下车,将王鲛珠拉到了一旁。低声说起话来。 霍小姐忍着疼痛,龇牙咧嘴地挪了几步,抻长了脖子想要听听他们在说什么,却因为距离而什么也听不到。 “霍小姐,你的八卦之心好重啊!”胡赟的战友忍不住吐槽: “关你什么事啊?这么好奇?” 女人脸一红,啐了一口: “我呸!我是让他赶紧走,本小姐已经半个多月没有洗澡了。身上的伤再不处理会留疤的!” 而在这时,胡赟这边着实难受。 遇到王鲛珠,他就没有胜算。这个女人真的有毒。 “你求我啊!或者……到我车上去?你让姐姐开心了,姐姐就放你走?” 胡赟咬牙耐着性子说道: “我们约个时间,我去找你!” 王鲛珠嘴角一翘,目光中的狡黠一闪而过: “小东西,又想诓我?今儿不把你吃干抹净,休想离开!” 胡赟内心烦躁,却在看见探头探脑的霍小姐时,灵机一动: “哎,不瞒姐姐说,霍家老爷子看上我了。要我入赘霍家。这个刚救回来的,是我未过门的媳妇儿。在她眼皮子底下我们……那样,我以后还怎么立足?” 王鲛珠听了这话,脸色顷刻苍白,咬牙切齿道: “狗.娘养的霍成,竟然挖本小姐的墙角?”她此刻无心缠绵,满腹怒火: “好!那我王鲛珠就让他知晓一下,和王家作对,是一个什么下场!” 她推了一把胡赟,豪迈道: “你去吧,你先回霍家!我随后就到。”她大步流星走到破碎的车窗前,上下打量着不明所以的霍小姐: “啧啧啧、长得这么普通,身材如此干瘪,还敢肖想我的男人?就你们霍家那点儿家底,给我们王姐提鞋都不配!小丫头、咱们后会有期!” 说完,一个手势,王家所有人立刻整齐划一退到一旁,给车子让出了一条路。 胡赟满头大汗,暗暗吁了一口气,重新坐回车上,低声说: “别问、快开、加速……” 战友刚要出口的问题赶忙咽了回去,踩了油门一脚窜了出去。 哎!真是。 纵横沙场多年,胡赟心中明白,女人才是这个世界上最难对付的敌人。 荷枪实弹正面刚的话,他又怎么会难成这样! “喂!”霍小姐踢了他一脚,愤愤道: “那个女人是谁?你跟她说了什么?什么抢男人?什么走着瞧?” 胡赟一脸烦躁,冷冷扫了她一眼。 这一眼如魔王的死亡凝视般,让霍小姐如堕冰窟。马上闭了嘴。 车子一路疾驰,终于在黎明时分,到了省城。 等到停在霍家别墅门口的时候,车内已经灌满了黄沙土面。 “噗噗……”霍小姐看见站在那里等待自己的奶奶和爸爸,吐了几下沙土,眼泪簌簌落下,直接冲下车。 “奶奶、爸爸……呜呜呜呜……箐箐回来了!”她一把扑进奶奶怀中,哭得撕心裂肺。 霍老太看着一身黑色血迹,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孙女,顿时老泪纵横。不停地拍背安慰哄着。 “霍总!”胡赟抬了抬手,算是打了招呼。 霍成恭敬地鞠了一躬,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请屋里坐!” “不必,我今晚飞机去非洲那边。” “那……好吧!”霍成伸手,一个黑色的沉甸甸的箱子递到了胡赟手里: “小小诚意,请笑纳!” 胡赟再次摆摆手: “我救了你女儿,却也给霍家带来了麻烦、嗯……我们扯平了。我胡某人不欠人情,今日我们算一笔勾销!告辞!” 霍成一头雾水站在原地,他疑惑地看了看自己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儿,不禁问道: “女儿,半只狐狸……把你怎么了?” 霍箐箐抽噎着,眨了眨眼睛: “王家那个女人说,可能会、来找霍家的麻烦。” 霍成眼睛瞪得老大,后背渐渐冒出一层冷汗: “糟了!” 第003章 弥留 离开了霍家,车子沿着省城大路前行了五公里左右,停在了城郊一个破旧的修理厂。 “老板,上块玻璃,洗个车。” 胡赟听着战友和修理厂老板的扯皮谈话,自己迅速换了身衣服,从另一侧下车,几个健步横穿马路,消失在车流和人海之中。 他戴着墨镜,背着一个休闲双肩,戴着鸭舌帽,脚上只有一双漏洞的破拖鞋。 仿佛一个匆匆的旅人,又仿佛是在满大街找工作的年轻人。 没人注意到他。 他步行了半小时后,穿过城市的绿化带,绕过护城河,一头扎进了一个破旧小区里。 在出国之前,他要来一趟的。 走到最里侧的单元,上4楼掏出钥匙,熟练地打开门。 房子里整齐地摆放着家具和陈设,看起来一尘不染。却弥漫着腐败而糜烂的气息,仿佛水草沤了三个月发出的味道,又仿佛是动物的尸体自然降解时发出的臭味。 胡赟习以为常,恍若未觉。 他手里提着一盒刚在小区门口购买的凉皮,推开主卧的门。 主卧的味道更浓郁,熏得他皱了一下眉头。 “你……你来啦……”嘶哑空洞的声音,带着几分喜悦,几分怅然。 胡赟把门大开,走到床前,打开快餐盒。 “对,我来了。你尝尝这凉皮好不好吃?” 床上的人“嗬嗬”笑了两声,两颊干瘪无肉,褶皱丛生。 头发寥寥无几,油腻地贴在头皮上。 整个身体都藏在被子里,看不见什么光景。 “我闻闻味道就可以了……谢谢你,明知道有生命危险,还会来看我!” 胡赟搬了凳子坐在床边,静静道: “我说过,我会为你送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床上的人眼睛直直盯着屋顶,轻轻叹了一口气: “你是个……好孩子!没想到,我狐九光千年道行,最终是看走了眼……我最看重的徒弟,最终都……背叛我、想要置我于死地!” 说完这长长的一句话,他已经没了力气,缓了几口气,继续说道: “而……我认为最不可能有情有义的幺弟,却是为我送终的人!哈哈哈哈……我……我枉来人世一遭!” 说完这话,他心肺牵动,猛然身子抖动起来,头一歪,呕出一口黑血。 胡赟平静地抽了两张纸,温柔地擦拭着师父的嘴角。 狐九光欣慰地看着自己的小徒弟,笑道: “今日,我该去了。” 胡赟的手一顿,眼里闪出些许的晶莹。 “好。我给你擦洗一下身体。” “不!”狐九光干枯的爪子一把抓住胡赟的手。 “我的时间不多了,听我把该说的,都说完!” 胡赟点点头,重新在椅子上坐下。 “你是否知道,你师哥和师姐五人,我养了他们那么多年,却非要联手置我于死地?” 胡赟闷闷开口: “因为你死的时候,狐丹和精气会从口鼻而出。他们想要你的道行和异术,想要在上流社会求得超然的地位,无所不能。” 狐九光点点头,又摇摇头: “不全对。”他喘了口气,猛咳嗽了几声,嘶哑道: “我死了以后,我会化为指引神,可助这五个畜牲避开因果。他们想要用邪术控制我的意念,从此我永世不得超生,还会为虎作伥,坏事做尽。” 胡赟冷冷一笑: “又想做坏事,又怕雷劈。哪儿有这样的道理!” 狐九光笑笑,爱怜地看着自己从来不曾看好的小徒弟: “今天,我就把我的狐丹和千年精气全部留给你,希望你有生之年,可以为我清理门户,杀了那五个畜牲!” 胡赟摇摇头: “我不要,我会帮你贴封印符,你带到棺材里吧。我不需要那玩意儿!” 狐九光气得呼吸急促起来,嘴唇疯狂地颤抖: “混账!难道你不愿意做我的传人吗?” 胡赟冷冷道: “我从前就说过,我入你门下,全因你救我一命。对你们一门的所作所为,我从来不苟同。但是你救我养我,我给你送终,是我的本分。至于你的传人……还是算了吧!” 狐九光听了这话,怒气渐渐散去,只剩下无尽的叹息。 他眼泪流出浑浊的老泪,颤抖着说: “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孩子,是我错了……我错了啊!” 他眼睛迅速转了转,虚弱道: “老六,为师要不行了,你喂我几口凉皮吃吧!” 胡赟从悲伤的情感中缓过神来,轻轻打开盖子,用筷子挑起几根,喂到狐九光的嘴边。 狐九光张开嘴,仿佛是去用嘴接住筷子上的食物。 就在这时,他张大的嘴里缓缓飘出一颗鸽子蛋大小的绿油油的珠子,在胡赟惊呼之前,如闪电般飞进了胡赟的嘴里。 直入胸腹。 胡赟丢掉筷子,想要抠嗓子将狐丹呕出来,却发现那东西似乎与自己已经浑然一体,遍寻不见。 他狠狠瞪着狐九光: “你干什么?我说了我不要!” 狐九光狡猾地笑了笑: “现在可由不得你了,我的好徒儿。” 他吐出了狐丹,身体发肤却在肉眼可见的饱满。头发如竹笋般长出,渐渐浓密。脸颊红润起来,依稀能看出本来的样子。 胡赟的鼻子一酸。 这是回光返照了。 “混小子,你口口声声说讨厌我,却不曾弃我于不顾;你口口声声说对我的行为不齿,却不允许别人诋毁我半分。我还不知道你么,你还是心中有我的。” 他笑了笑,说话不再艰难: “我死后,会显出原形。你将我放到你的背包里,送回长白山青松岭,在入土前,用你舌尖血点在我的额心。记住了,只有这样,以后我狐九光一脉,才会彻底认你为主,为你所用。” 他看胡赟不做声,继续道: “你不贪婪,不恋这世间繁华,可歌。但是,你就不怕那五个畜牲,知道是你见我最后一面,满世界追杀你?就算你不怕死,你最在乎的人呢?” 提及此,胡赟的心沉了下去。 双儿此刻还没有消息,父母也健在人世安稳度日。 若是…… 他猛地抬起头,看着师父。 狐九光笑了: “好孩子,按我说的去做。只有你掌握了最神秘的力量,你才配走进这大风大浪中去。” 他舔了舔嘴唇: “半只狐狸,是你自身的强悍,毫无异术可言,现在,我的所有法门都在你体内封印,成为你的另外一半。 而至于什么时候能为你所用,就看你的造化了。” 话音刚落,狐九光的身体迅速干瘪,最后萎成了一只瘦瘦的狐狸。 胡赟低下头,攥紧了拳头,眼泪扑扑而落。 过度悲伤之下,窗外挂着一双恶毒的眼睛,死死盯着他,他浑然不知…… 第004章 吃播上线 正午的阳光透过窗户,大片大片地洒了进来。 照在狐九光干瘪的尸体上,照亮了空气中的尘埃。 胡赟平静地坐了许久,用枕巾轻轻将狐九光包了起来,温柔地放进了自己的双肩包里。 然后,他再次看了一眼这个房子,抱起床头柜上的一个小花盆,转身离开。 这里,再不会回来了。 这个房子是狐九光在尘世的资产,胡赟不准备私自处置,就这么,静静地放着吧。 他懒散地不行到小区外,看到了战友开车等在路边。 “道过别了?有没有跟老东西说我们去非洲,很久回不来的事?”战友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胡赟瞪了他一眼,冷冷道: “想问,就大大方方地问。关心就是关心,有什么不敢面对?” 见战友脸憋得通红,胡赟忽然心揪痛了一下。悲伤得不能自已。 这个憨货,在用最笨拙的方式表达自己的关心。 而他在意的那个人,已经悄然离去了。 “关庆……那个……他……他死了!”胡赟不忍骗他,直截了当说道: “你每逢喝酒必骂他……没机会了,他死了。就死在我的眼前!关庆,原谅他吧,一个死人……算了吧。” 关庆呆在原地,黝黑的脸色变得苍白,一丝尴尬的笑挂在嘴角还没来得及散去。 “死了?”他踉跄了一下,耸耸肩,假意无所谓道: “呵呵、死了好!死了就不会再花心抛下我们母子了。狗东西,死了我真痛快!” 胡赟不敢去看他,若无其事打开车门,把双肩包轻轻放在后座上。对关庆说: “出国的机票改签吧。我们要先去一趟长白山青松岭。到了那里,我会给你说一些事。” 战友关庆还没有从惊愕悲伤中缓过神来,呆立在原地。 “出发吧。”胡赟推搡着把他塞进车里,今日这车,只能他来开了。 车子从高架环城路直接上了高速,往东北方向而去。 关庆一路无话,两眼直直的,仿佛灵魂被掏空了一般。 胡赟想了想,打开了社交软件。 转移一下注意力吧。 “我开长途直播了,你进直播间帮我看一下,小黑粉不用管,乱带节奏的踢出去。” 关庆缓了缓,没作声,拿出了手机。 “哈喽、兄弟们,我正开车去长白山的路上。”手机摄像头对准了车头,粉丝和网友能看见前方道路。 他刚开播不过几十秒,直播间涌入了几万人。 所有的铁粉都知道,自己的偶像很神秘,是一个声音富有磁性、风趣幽默的主播。 但是…… “大哥,今天能不能露脸啊?我们真的很想看你长什么样子呀!” “大哥,你这开车是要去哪里呀?” “大哥,今天户外吗?” 粉丝们叽叽喳喳地在公屏上开始聊天了,有的人认出这条路是去东北的,然后开始了猜测: “大哥是去相亲吗?准备找东北媳妇吗?” “兄弟们,我现在出发长白山,带你们看看华夏北方的深山老林是一个什么样子。”胡赟说笑着,讲起了自己过往的故事。 直播间的公屏滚动的很快,即使不见人,即使摄像头只是对着高速路,粉丝们依然开心大哥可以在白天开播。 关庆的注意力果然被直播间吸引了,他尽职尽责地盯着公屏,带节奏的黑粉都被他送了飞机票。 “大哥,你开车好稳啊,时速多少呢?” “大哥的手好看,骨节分明。” 胡赟一路讲解着沿途的风景名胜,甚至只是一晃而过的古建筑,他都能轻松讲出渊源和来历。 渊博的知识和风趣的谈吐、富有磁性的声音,使直播间的人气一路暴涨。 “好了兄弟们,我已经边开边讲了四个小时,今天就播到这里吧。明天带你们进山。下播了啊!么么……亲亲……” “大哥,别下播,再播一会儿么!求求你了!” “大哥不要下,再带我们看看路上的景色吧好吗?” 直播间里一片哀嚎,大家太喜欢听胡赟讲故事了。从前在国外的时候,因为时差的问题,他常常是半夜直播,国内已经午夜甚至凌晨。 但大家依然每天蹲守,甘之如饴。 今天,好不容易等到了白天的直播,当然要揪住他不放了。 关庆无力地笑了笑: “既然大家这样热烈,你不如把车开到服务区,停下来我们吃点东西。你多陪大家聊会儿。” 胡赟想了想,打右转向,直接扎进了服务区专用通道。 “好吧兄弟们,我停车吃饭,直播不关。” 停好车,二人拿出肉干和酸萝卜条,还有水果,开始吃饭。 脆萝卜的“咔咔”咀嚼声传进直播间,大家听着十分舒适。 “哈哈哈,吃播上线了。我猜他在吃萝卜……” “咦?” 胡赟把最后一口萝卜嚼碎咽下,盯着手机屏幕。 “我没有随机,怎么会有人过来连麦?” 手机上看到的一个漂亮的女主播,正含情脉脉地盯着摄像头。 看见这女人,胡赟一个头两个大。 “我要下播了妹妹,我先走了哈!”不顾对方幽怨的眼神,胡赟果断挂断了连麦。 “大哥为什么不和她聊聊,她找了你好多天了!” 胡赟心里烦躁,拿起手机,下播了。 关庆撇了撇嘴,嘟哝道: “你和那老东西,没什么区别。女人太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胡赟看了关庆一眼,想到师父当年对关庆母子做过的一切,今天的话,他没有反驳。 自己的事,也不想解释。 二人就这样重新启程,往华夏的东北方向而去。 …… 非洲。 某国。 两个黄种人坐在落地窗前,围着一个棋盘,愁眉紧锁。 每人手里捏着一支雪茄,心思却都在这盘棋上。 “听说半只狐狸炸了刘家的大厦?” “可不是!在这儿,除了半只狐狸,谁敢把手伸到刘家去?” “可是我听说,他早已经回了华夏,还救了霍家丫头。还和王家丫头有了纠葛。他又怎么会分身回来动刘家?” “呵呵呵!”胡子男看了对面的老者一眼,意味深长道: “半只狐狸,你不要小瞧了他!” 第005章 醉汉 繁星点点,万籁俱寂。 只余对向车道射来的远光灯分外刺眼。 关庆终于缓过些力气的时候,胡赟已经连开了十几个小时。 “老六,我来开吧,你体力透支了。疲劳驾驶容易出事。” 胡赟看了一眼后视镜,确认关庆已经恢复如常,便不再坚持。将车停入应急车道。 “你确定你没事了?” 关庆不耐烦道: “哎呀,啰嗦!去休息吧,我来开。” 车子重新发动,胡赟却看见关庆随手在眼睛上捏了一把。 方向盘湿润一片。 他哭了。 胡赟抱着双肩包,心里五味杂陈。 他不知道该怎样对关庆说师父的事情。关庆是否会相信、会接受? “老六,过了这天下第一关,就进入东三省了。” “不停,继续。” 在第三日的夜里,胡赟与关庆来终于来到了长白山脚下。他们一路疾驰到山里,没有选择在县城住宿一晚。 “你打算今晚咱们窝在车里?”关庆有些不解。 胡赟摇摇头头: “我们在农户家里借住。这里有偏厢的人家都是做农家乐的。我已经联系好了,走吧。” “胡兄弟,你来了!” 一个操着一口东北大嗓门的中年男人远远迎了上来。 “孙大哥,近来可好?” 孙大哥尴尬地笑了笑: “家里有点儿小不开心的事,不过都是小事。没啥大问题哈哈哈哈,来吧,进屋了。我给你们炖点儿排骨土豆。” 胡赟左脚迈进孙家院子的第一步,就感觉到自己胳膊上的毛孔都张开了。 所有的汗毛直挺挺地立了起来。 妖鬼之气。 这让胡赟有些诧异。 一个普普通通的山脚下的农户,家里竟然有这么邪门的东西。 关庆没有道行,却也是感觉浑身冷飕飕的。 “老六,你确定这是普通的农户?我怎么感觉像是咱们出任务时候住过的那鬼屋?” 胡赟抬起手,让他别说话。 怪不得见到孙大哥时两眼青黑,没精打采。 胡赟背着双肩包,走到孙大哥面前: “孙大哥,家里有二锅头吗?” 孙大哥一愣: “胡兄弟,我记得、你不是不喝酒吗?” 胡赟笑道: “我这位战友,是个酒鬼,顿顿有酒有肉才行!辛苦孙大哥帮我准备两瓶二锅头,把你们东北那杀猪菜给我来一份……” 孙大哥笑得睁不开眼: “行啊!锅里还有豆角炖排骨呢!我来安排,你们就呲牙等着吃就行!” 关庆一脸黑线站在胡赟身后,嘴角抽了抽,低声道: “真有你的……艹!” 胡赟来到偏房的门前,一把推开,仿佛这是自己家一般。 “你从前来过?” “来过几次,每次都是住这个房间。就这里吧。我们……” “啊!救命啊!”一声凄厉的尖叫声划破夜空,正是从孙家.正房传出来的。 胡赟和关庆对视了一眼,二人如离弦的箭一般冲出去,却见正门口站着一个老太太,正拿着斧子蹲在门槛上,拼命地砍着一根扁担。 一边砍一边大叫: “让你偷看女人洗澡、让你偷看女人洗澡,我砍死你!” 而老太太终究是年岁大了,砍在扁担上只有几道痕迹,手也颤抖得握不住斧子。孙大哥赶忙冲过来夺下斧子,将老太扶到院子里坐下。 “妈你别生气,快坐下。” 老太气哭了: “你媳妇她……” “我媳妇没事,妈你别急。” 关庆看看这对母子,又看了看胡赟,不禁挠头: “这……刚才谁喊救命?” 孙大哥尴尬地说: “对不住二位兄弟,让你们见笑了!刚才是我媳妇洗澡的时候受惊了,喊了一嗓子,没事了。真的没事了。呵呵,饭菜就要好了,稍微等我几分钟。” 胡赟一言不发,目光牢牢锁住那根结实的木扁担。 然后若无其事说道: “大娘,您多虑了,一根木头,能偷看女人洗澡?您想多了。” 孙大娘瞪了胡赟一眼,欲言又止。 最后只是不住地摇头抹泪。 孙大哥将一锅杀猪菜、排骨土豆、白米饭、还有两斤二锅头送到了胡赟的房间里。胡赟不喝酒,他还准备了一瓶可乐。 关庆还真是第一次吃到血肠,喝到酸菜汤,味道已经不能用好吃来形容。就连汤里的白肉,都不似其他做法那般油腻,吃在嘴里竟然是软糯而清香的。 他顾不上说话,几日来救人的疲惫和警惕,和生离死别的悲伤,让他始终没能放松下来。这大口喝酒,大块吃肉,让他整个人彻底放松下来。 饭吃到一半,关庆抱着一个酒瓶子,靠在床头,睡着了。 鼾声震天。 胡赟习以为常,他轻轻将酒瓶子从关庆手里抽出来,脱掉关庆的鞋,把他平放在床上。 然后他静静地把锅里的菜吃完。端着餐具走到院子里。 乾坤坎面,他算了一个位置,把带着肉味残羹的餐具,就地放下。拿出二锅头,围着餐具浇了一圈。 做完这一切,他走回房间,躺下便睡。 这一觉睡得无比踏实,直到凌晨鸡叫时分,直到院子里再次传来孙家媳妇的尖叫声,二人才醒来。 “啊!老公!快来!我好害怕啊!” 各屋子的灯亮起,大家都跑到院子里,目瞪口呆。 昨晚那根斧子都砍不断的扁担,正在院子里蹦来蹦去,翩翩起舞。 摇摇晃晃,踉踉跄跄。 忽然“啪”地倒在地上,然后“呼”地一声弹起来。 继续扭继续舞,像是一个醉汉一般。 孙大哥求救地看向胡赟,希望这个神通广大的小兄弟能帮帮他。 黎明时分,黑白交替,胡赟一眼便看出了这东西的原身。 这是一根成了精的扁担。 扁担的材质有普通的木头,好一点的有百年桑岩。农村多数是随便找块结实的木头便削做了扁担。 孙大哥家这扁担,是槐树做成的。 槐为鬼,在特定的节气或者阴阳时分,这扁担就成了孤魂野鬼的栖身之所。 胡赟走到扁担前,一把抓住。 这扁担仿佛有生命一般,拼命挣脱、跳跃。 胡赟的手越收越紧,眼里射出凌厉的凶光。 扁担浑身抖了一下,呆在原地。 胡赟两手握住扁担的两端,猛地抬起膝盖。 “咔!” 坚硬如铁,连斧头都砍不断的扁担,就这样被胡赟折断了。 忽然,从槐木的断口处开始变红,滋滋冒出殷红色的鲜血…… 第006章 沸腾的河水 看着不断流血的扁担,孙老太颤抖地双手合十拜天拜地拜诸神。 “菩萨保佑,菩萨保佑!胡大仙保佑!胡大仙保佑!” 在扁担折断的那一刻,孙大哥感觉自己一直疼得很凶的腰间盘,好像忽然不疼了。 整个人轻松了不少。 他不明所以,安抚好妻子,让她将老娘扶回屋里。快步上前问道: “胡兄弟,这扁担是咋回事?” 胡赟看了看木头的断口,又闻了闻血迹: “你们家附近,有河塘?” 孙大哥点点头: “有个河沟子。” “淹死过人?” “是。三瘸子去年喝醉了,栽河沟睡着了,鼻子进水浸死了。” “三瘸子是什么人?怎么下葬的?”胡赟已经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 “他是个老光棍儿,把爹妈熬死了,跟亲兄弟也都断了道。又懒又馋又花,谁家媳妇都绕着他走,就爱那一口黄汤,喝醉了就地一倒,直接睡到第二天。” 胡赟看了一眼断裂的扁担,对关庆说: “你先睡下,我和孙大哥去一趟河边。” 孙大哥一头雾水,却不敢怠慢了,赶忙拿了手电筒在前带路。 胡赟捏着扁担,跟在孙大哥的后面。二人往河边走,在听见潺潺水声的时候,各自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这河边儿怎么凉飕飕的?”孙大哥搓了搓胳膊。 胡赟两眼四顾,晨曦中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泛着星星点点的蓝色幽光。 “孙大哥,这河里不止死过一个人吧?” 孙大哥挠挠头,有些拘谨: “这……这话不是比较避讳的吗?其实、其实这河里每年都有三个指标。一个不多,一个不少!三瘸子是去年最后一个指标,他死了以后,就进入了冬季,河就上冻了。” 胡赟点点头: “今年呢?” 孙大哥一愣,想到了什么,随即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 今年……还没有人淹死过。 他紧张地抓住胡赟的胳膊,急急问道: “兄弟,你给哥说说,我们家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都怕了!这都太邪门了。” 胡赟拍拍他的手以示安抚,走到河边就地坐下。 “孙大哥,如果我不来,不出三天,你家就会死一人。不出我所料的话,就是淹死在这小河之中。你家嫂子身怀六甲,腹中男婴,儿不葬母胎,所以死的定不是嫂子。 大娘印堂发红,有长寿之相,自然也不是你家老太太。” 话说到这儿,孙大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水鬼想要投胎,就是要找替死鬼的。 这是找上自己了! “胡兄弟,这个……这东西,是三瘸子吗?” 胡赟道: “我现在就确定一下。孙大哥走到河里去,把两腿打湿,如果有什么东西拽你,就大喊救命。我就在这里。” 孙大哥瞪大了眼睛,带着哭腔道: “让我假装溺水?胡兄弟,我是旱鸭子啊!” “孙大哥信我吗?” 孙大哥一愣,一句话憋在了喉咙。 是啊!我怎么能不信胡赟呢? 他可是青松岭的关门弟子啊,那个进了蛇洞去救出孩子还能活下来的人。是狐大仙的得意门生。 他没有十足的把握,又怎么会让我去做? 胡兄弟是要救我一命! 还犹豫什么? 最近脸色青黑,眼窝深陷,浑身无力,自己心里还没个考量吗?这是被脏东西缠上了啊! 想到这里,孙大哥点头如捣蒜: “我信!胡兄弟我信你!我孙大哥这条命就交给你了!” 孙大哥说完,脱掉鞋袜,直接走进了冰冷的河水中。任河水打湿了裤腿,没过了膝盖。 红色的晨光已经爬出了地平线,太阳的光晕开始露出了圆润的边缘。 五分钟过去了,孙大哥冻得打哆嗦,却没感觉到一丝一毫的异样。 那两截折断的扁担,还静静地躺在河边,一动不动。 “那个,胡兄弟,你看看,是不是出了什么岔子?这天就要亮了,那玩儿意是不是不出来了。” 胡赟盘膝坐在地上,闭目养神,仿佛没听见。 孙大哥只好硬着头皮坚持。 又过了十分钟,孙大哥觉得腿都要冻麻了,他忍不住再次道: “胡兄弟,我都要跌倒了,要不,咱换个法子,照这样下去,我两腿没了知觉,就算……啊!救命!谁抓我的脚?啊!胡兄……呜噜呜噜噜……” 只是一瞬间,孙大哥被狠狠拽倒,正面朝下扑在水里。河水迅速灌满他的口鼻,让他窒息。 完了完了,小命交代了。 这是他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个想法。 胡赟在这时睁开眼睛,拿出两个打火机,徒手掰碎一个,将汽油倒在扁担上,用另一个直接将扁担点燃。 沾了汽油的扁担迅速地燃烧起来,发出哔哔啵啵的声响,木头是死物,而此刻火中的扁担,却在疯狂地呼号哀鸣。 火舌时而呈狰狞状,时而呈哀求状,不断变幻着。 胡赟不去看火堆,而是抬脚走进河里,咬破食指,将一滴血滴在河水中。 然后一把将孙大哥提起来,扛在肩上。 方才还被水草牢牢缠绕在小河底的孙大哥,此刻被胡赟轻松提起。 他看着化为灰烬的扁担,又回头看了一眼依旧蓝光闪闪的小河面。皱了皱眉头。 “我最不喜欢多管闲事,但是你们想动我的朋友,这便不是我犯狠了。” 胡赟抬起手,手上的星星纹身中飞出一只青绿色的小虫,扑棱着翅膀飞到小河上空,“嗖”地一声扎进了河里。 霎时间,小河如同被煮沸了一般翻滚起来。河里发出凄惨而阴森的惨叫声。 直到胡赟扛着孙大哥回到了孙家院子,还能远远听见人们大声议论的声音。 “天呐!这是不是要地震?这是什么征兆?河水怎么还烧开了?” “是不是河里有了温泉眼了?温度上升了?” “不可能,我伸手试了一下,水是凉的!” “那怎么办?这样子有点儿下人啊,谁还敢过河呢?” “得!今儿老汉我不过河了,这农活儿也不差这一天。我回家仰倒去了!” …… 孙大哥咳嗽了几声,悠悠醒来。看到的是挺着大肚子哭唧唧的妻子,还有一脸关切的老妈。 “妈!我没死?” 孙老太一巴掌打在他脸上,嗔道: “死个屁!小胡把你扛回来的。” “胡兄弟呢?” “他们二人进山了,应该是青松岭那头。说是七天之内会下山,让你把房间给他留着。” “有人吗?请问有人在吗?”院子里传来女人是声音,孙大嫂赶忙出去招呼。 “你好这位女士,您有什么事?” 来人是一个三十岁上下、身材高挑样貌美丽的女子。身后带了四个西装笔挺带着墨镜的壮硕男人。 “我想包下你们这个院子,包一个月,多少钱?” 第007章 二师姐 孙大嫂捧着肚子,被这一行人给吓到了。 这女人盛气凌人,身后的保镖更是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 杀气重。 “这位女士,不好意思,这个院子是不能全包的。因为已经住了两个人了。还有三间房,您看要住下来吗?” 女人似乎早有预料,回过头与保镖对视了一眼,轻轻一笑: “好,剩下的三个房间,我都要了。”说完,不经意问了一句: “已经住下来的两个人,是什么人?往哪里去了?” 孙大嫂托着肚子,渐生警惕,笑着说: “是两个我家男人的发小,从小一起在山里爬树掏鸟的。这不从城里回来了,就住在我家,白天就去山里玩儿,这会儿不知道在哪个山头呢!” 漂亮女人没问出自己想要的信息,脸色不太好看。扔下一沓钱,转身往出走: “晚上我们来住,收拾干净些。” “您放心,我收拾的一定让您满意!” 看着几人走出院子,孙大嫂脸色发白,揣着钱急急忙忙跑回屋里。 “媳妇儿,咋了?”孙大哥问道。 孙大嫂舔了舔嘴唇,喘气道: “乍一看,我没认出来。聊了几句,我给认出来了。刚才来的那个女生,是当年抓小孩儿进蛇洞的那个二莲!虽然她眼睛好像比从前大了,鼻子也高了不少,胸脯也鼓了。但我不会认错,她就是二莲!” 孙大哥惊讶得张大了嘴巴,心怦怦直跳。 “二莲?那……她是冲着胡兄弟来的?胡兄弟暴露了自己的行踪了?这可如何是好!” 他不顾嘴唇发白,噌地从床上跳起来,就要进山找人。 被老娘一把按住。 “儿啊!你一个凡夫,你能做什么?你没看见二莲带着几个膀大腰圆的大汉吗?再说,他们俩是同门师姐弟。你别管了,咱们随机应变,不给小胡添乱就行了。” 孙大哥瞪圆了眼睛,一把甩开老娘: “妈!我这条命胡兄弟刚刚捡回来的。何况当年那山上的兔子、野鸡、鸟蛋野猪的,胡兄弟没少给咱家扛过来吧?他在青松岭过得不快乐,小时候也就我这么一个朋友了。我怎么能不管他?” “可是……”老太太手抖得厉害,总觉得这些人,自家惹不起。 “妈!二莲是什么人?那是毒妇!为了练什么功,要大蛇胆。她就抓小孩去喂蛇,蛇吃饱了睡觉了她取胆。当初要不是胡兄弟把孩子们救出来,这村里现在哪儿有这么多少年郎!” 孙大嫂行动迟缓,在原地打转干着急。 忽然,她狠狠拍了丈夫的脑袋: “把你手机拿来,快点儿!蠢死了!”她抢过丈夫的手机,给胡赟发了一条短信。 内容是: “二莲找你,点名住在我家。目的不纯,做好防备。” …… 此刻的胡赟和关庆已经走到了青松岭地界。 春日的太阳并不炙热,但疾行的二人还是大汗淋漓。 胡赟并没有看到孙大哥发来的信息,因为他正在户外直播。 “看不清?看不清我蹲下来,对,看一下,是不是可以看清了?兄弟们,这是什么草?有没有知道的?” 手机屏拉近,一种叶子修长纤细的植物开着黄色小花,出现在了直播间里。 很多见多识广的粉丝马上就认出来了,在公屏上开始滚动: “柴胡,这是柴胡,是一种中药!” “柴胡!” “柴胡!” “柴胡!” “大哥,山里的原生态可真好啊!能多拍几张漂亮的图片给我做屏保吗?” “大哥,我也要!” “我也要!” “我也要!” 胡赟笑道: “好好、我下播了就拍!发到粉丝群和作品栏,自己取图。”胡赟很宠粉,粉丝的要求只要能做到,都答应的很爽快。 带粉丝看日出,看日落,都是常规操作。 二人继续往前走,终于来到了青松岭的深处。直播间终于出现了卡顿的情况。 “兄弟们,信号已经非常不好了,我马上要进入深山,先下播了。有空再播!” “不要!大哥!我不嫌卡!带我进山!” “我不嫌卡!” “我不嫌卡!” 大家纷纷请求不要下播。 胡赟却知道自己接下来做的事,是不可能让大家去看的。于是笑道: “不播了,万一窜出一条大蛇,吓大家一跳。下播了,么么!大家不要上班摸鱼了,快去忙吧!” 在一片哀怨声中,他下播了。 直到这时,他才看见孙大哥发来的信息: “二莲找你,点名住在我家。目的不纯,做好防备。” 看到二莲两个字,胡赟的眼中霎时蹦出一道精光,仿佛要毁天灭地。 他回复了孙大哥: “放心。”然后将手机放回了腰包中。 关庆看到他的情绪变化: “谁来了?” “二莲!” 关庆回想着胡赟和他说过的往事,惊讶道: “你二师姐?那个坏女人?她不是练了什么邪术,被老东西逐出师门了吗?” 胡赟冰冷着脸,方才在直播间的言笑晏晏荡然无存。 “他是冲着狐九光来的。” “什么意思?” 胡赟看着关庆,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把双肩包交给他: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面前的三个山口,胡赟抬步往最左侧的山口走去。 “青松岭狐狸洞十年一位移,现在应该是左入了。” 二人一闪身,一头扎进深山老林之中。 直到二人的身影消失在密林,不远处的草丛里才闪出了五个人。 正是到孙家定院子的二莲和保镖。 她烈焰红唇,嚣张美艳,眼睛里淬毒般冰冷,自言自语道: “小师弟,老东西对你那么不好,你竟然还肯以孝子身为他下葬。真看不出来,你还是个良善之辈呢!不过,老东西留下的一切,只能是我的,你要是不同意……可别怪我不顾往日情了。” 身后保镖瓮声瓮气道: “老板!他们进了左岔口,我们是跟上去,还是在这里堵人?” 二莲摇摇头: “山门十年位移一次,一旦有门人回归,路过岔口,马上方位又回发生变化。我没算错的话,我们应该走右侧岔口,才能找到他们。” “是!” 二莲笑着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了一个白色的手环,轻轻绕在手上,带人往右侧岔口走去。 摇摆中,她手上的银环轻轻动了动,吐了一口信子。 那是一条小拇指粗的,剧毒的毒蛇。 第008章 下乘货色 今日的孙家院子分外热闹,已经到了要打起来的程度。 小小农家院,只有四个客房。 胡赟与关庆一间,二莲包了三间,已经没有了。 而这时来的两个女人,非要在这里住下来。甚至开始用钱砸了。 “我十万,包七天!” “我二十万,住三天就可以!” 孙大嫂一脸为难,求助地看着自己的丈夫。 孙大哥心中明白,肯定都是冲着胡兄弟来的。 前后三个女人,看着都不好惹啊! 他一个头两个大。只好硬着头皮道: “对不住了二位,只有四个房间,已经全部订满了。要不这样,我三舅家还有两间,我们都算一家,就在我家后院,紧挨着,我带你们过去,好不好? 不过,二位身后这群随从的工作人员,就都安排不了了。我们这穷乡僻壤的,不像城里那酒店房间多。” “我可以再加钱……” “二位姑奶奶,不是钱的问题。是真不能这么办事啊!那不是投机倒把吗?如果不满意我的安排,那就再看看别家?” 二人的吵闹声戛然而止,娇娇女怎么能怼的过东北直男?几句话直接让二人闭了嘴。 王鲛珠气急败坏,狠狠瞪了霍箐箐一眼,咬牙道: “好!带路!”走了两步,她回头嗤笑道: “他不过是拿你当了一回挡箭牌,你还真以为他喜欢你?就这么巴巴儿地追来了?” 霍箐箐也不甘示弱,抬脚跟上: “哼!那也比你这骚娘们儿强多了,人家都烦死你了,你还自己往上贴!不值钱的东西! 哼,后院怎么了?住就住,又不是多远!” 孙大哥递给妻子一个安心的眼神,转身带着两女去了后院三舅家。 孙老太太“啧啧啧”摇摇头,八卦道: “这个小胡,从小就招桃花,哎,你看这一个二个的,都那么漂亮!” …… 密林深处,树荫遮阳,即使已经到了正午,也并不炙烤。 鸟语虫鸣,丝丝入耳。 随着二人更加深入,关庆的心中开始发慌了。 他看着这里的景色,竟然如此的熟悉。 仿佛梦里来过一般。 包括那断裂的石碑,那歪脖中空的老树,抬头可见的那悬崖上的老鹰洞穴…… 这里是母亲生活过的地方吧? 所以自己才会有所感。 这种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让他不知所措。 胡赟静静地走在前面,直到一个小丘前停下。 “就这里了。”他走上前,将浓密的灌木拔除,揪掉。露出了一个半人高的洞口。 关庆一愣。 “这是干嘛?” 胡赟含泪笑道: “这就是我生活过三年的地方。” 关庆还是不能置信: “你说老东西,带着你们六个,就生活在这个洞里?那怎么生活?” 胡赟看着他,终于说道: “把我的双肩包打开吧!” 关庆心跳加速,犹豫着把背上并没有什么重量的双肩包取下。拉开拉链。 “啊!”入眼可见,一堆毛发,把他吓了一跳,猛退了几步,跌倒在地上。 胡赟平静地双手捧出狐九光的尸身,对关庆说: “现在你知道为什么他不肯娶你母亲了吧?如果当年婚约照常,你母亲可能早就不在人世了。你可能都不会顺利成年,还有如此强健的体魄。” 关庆的眼睛瞪得老大,眼泪大颗大颗落下,嘴唇颤抖道: “这……这就是那老东西?” 胡赟点点头,无力道: “他的确做过很多坏事、错事,但逝者已逝,也在临终前终于醒悟忏悔。如果你能在他入土前给他一个谅解,我相信他会安息的。” 见关庆还在震惊中,胡赟不再多言,蹲下身,钻进了洞中。 关庆抹了一把泪,半跪在地上,也钻进了洞中。 黑暗中,二人不知行走了多远,鼻子里钻了蜜蜂,脖子被叮咬了,头发中可能趴了多腿的小虫,这些都没能让二人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这是在行伍时就练就的素养。 越往前,光线终于亮了起来,再往前,洞府的上顶高了许多,二人可以站起来了。 这时,两人才开始处理身上的附着物。 “这洞里如此开阔!”关庆忍不住说道。 胡赟走到一个石台前,将狐九光放下。 “老六,你准备让他睡在这儿?”看着空空如也的石台,连个棺椁都没有,关庆有些不是滋味。 胡赟席地而坐,闭上眼睛: “师父下葬的地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等我处理了这些人,再葬不迟。” 关庆听懂了这句话,转身四处寻找。终于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了一丝响动。 “切!”二莲扭着腰肢从暗处走出,端起了手腕。 那条银色红眼的小蛇,虎视眈眈地看着眼前的二人。 胡赟冷冷道: “你已经拿走了他的全部宝贝,你们五个人属你得到的最多。结果他死了,最沉不住气的也是你。你到底……是不是人?” 二莲嘴角翘起,不以为然: “我拿到的一切都是我该拿的。大师兄为什么可以学会五行术而我不行?还不是老东西偏心?” 胡赟冷笑着摇头: “老大的根骨属性就是那样,所以他能够学会。你偏要逆天而行,怪不得现在人不人鬼不鬼。比从前更丑了!” 二莲听见一个“丑”字,顿时变得面目狰狞起来,大吼道: “我根本不丑!谁不说我漂亮?” 她激动得满脸通红,胡赟刀刀扎她肺管,句句戳她旧伤。 而胡赟可不是怜香惜玉的男人。 “你小时候,躺着睡觉,哭的时候左眼的泪水流到右眼里,为什么呢?因为你鼻梁是平的,瘪的。你说有多丑?眼睛不能笑,一笑就没了。有一次在山里被蜜蜂蛰了,一个月都看不见,上厕所都得三师姐牵着你去,啧啧啧,那个惨啊,眼睛小了可真是吃亏!” “啊!闭嘴!”二莲捂住耳朵,拼命大叫,尽管今天的生活已经如此光鲜,而童年的阴影还在内心久久盘旋不去。 胡赟站起身,又靠近了几步: “最好笑的事我还记得,那一年,狐九光带着我们六个去小兴安岭做客,那时候你刚刚烤红薯烧了头发,剪短了。到了那边,你晚上竟然被分到了男生一个炕上睡觉。啧啧啧、没胸没屁股,真是雌雄莫辨啊!” 二莲两手颤抖着解开前胸的扣子,一对紧紧包裹的兔子直接跳了出来,大叫道: “你瞎吗?谁说我没胸的?你看不见吗?”仿佛要拼命证明自己足够完美,她此刻已经疯狂到脱衣自证的程度。 胡赟瞄了一眼,不屑道: “人工制造,永远是下乘货色!” 这句话,终于成了压垮二莲的最后一根稻草,她已经暂时顾不上狐九光的尸身了。只见她两眼赤红,怒吼道: “胡赟,我杀了你!”话音落下,手腕上的银蛇吐着信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了出去,直冲胡赟面门…… 第009章 双儿的消息 “胡赟,我杀了你!”二莲手里的银蛇吐着信子,飞向胡赟的面门。 胡赟立在原地,一动不动,余光瞥了一眼红眼白身的小蛇,然后…… 小蛇一口咬在他的手上。 二莲愣住。 她没想到会这么容易得手。 这个师弟狐狸般狡猾,身手敏捷的狠,怎么会不躲不避,生生被咬了一口? 她急急向前一步,叫到: “你为什么不躲?你不是挺本事的吗?你傻吧你!” 胡赟没说话,低下头静静地看着小蛇喝饱了血,然后看着这蛇从白色通体变成了红色。 二莲最烦他这八风不动的样子,气得直跺脚: “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这是蛊王!是五毒之首,你难道不怕死吗?”她方才的凶狠跋扈、嚣张恶毒消失不见,只剩下了无尽的恐惧和焦急。 她唤来随从保镖,在背包里拼命翻找着瓶瓶罐罐。似乎在找解药。 胡赟看着她那背影,嘴角一翘。 他将吃饱喝足的小蛇轻松提起,站起身,用尽全身力气作势要摔在地上。 这个时候的蛊王没有战斗力,必然会爆体而亡。 他的杀气把昏昏欲睡的蛊王惊醒,慌乱中,它将头以扭曲缠绕的方式去咬破自己的肚皮,将蛇胆取了出来。 放到了胡赟的手上。 断臂求生。 这时,二莲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她没能找到遏制蛊毒的解药,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回头去看见胡赟竟然毫发无伤,连嘴唇乌黑的症状都没有。 甚至,他都没有窒息和不适。 这哪儿是中毒的症状! 她恍然大悟,顿时怒从心起,几个箭步冲过来,想要抓花胡赟的脸,却被胡赟轻松躲过。 “我还在担心你中了毒,怕你死掉!你却早就得了老东西的狐丹百毒不侵了!你诓我,我杀了你!” “啧啧!二师姐,你还是那么笨啊!你到底是怎么、活到今天的呢?整容的时候,怎么没顺便把脑组织也重组一下,不然就算变漂亮了,智商也不是很够用!” 关庆守着狐九光的尸身,背过身去,憋笑憋的脸通红。 卧槽!老六骂女人真是嘴下不留情!这女人估计不想活了吧! 二莲听着这几句诛心的话,感觉自己的心被撕碎了! “啊!我杀了你!我后悔在你生那一场大病的时候没有直接一碗毒药毒死你!”她满脸热泪,两手掐诀,呼唤着自己的蛊王。 而那通体红色的小东西,毫无反应。 它乖顺地盘在胡赟的手心,将头贴在胡赟的手腕上,来回蹭着,以示亲近。 胡赟实在忍不住,笑了几声。 “二姐姐,不好意思,你的神兽,它被我收服了。它的蛇胆在我这里,从今天起,它只能……认我为主了。” 二莲紧紧咬着牙,双拳紧握!从牙缝里蹦出一句话: “把狐九光的尸体给我,我放你们走,否则,你们两个就给他陪葬吧!” 胡赟抻了抻懒腰,毫不在意地打了个哈欠: “好啊!陪葬也不错。师姐请便!” 二莲的眼瞬间被仇恨染红,她大吼道: “来人!给我放火烧了这狐狸洞!把他们都给我烧死!” 身后保镖得令,马上掏出一把特殊的易燃物,迅速点燃,往石台方向一抛。 火苗马上燃起,“噗噗”窜得老高。 发出“哔哔啵啵”的炸响声。 几人放完了火,拽着还有些悲伤发愣的二莲,迅速地退了出去。 二莲走到洞口,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胡赟二人已经被大火吞没得无影无踪。 她脸上挂着灰,垂头丧气地往山下走。 眼泪止不住地落下来。 她喜欢小师弟,众人皆知。 可是她从来没有说过。 从前她太丑。 大师兄说,像大城市那种整容,要好多钱。但是青松岭深处的群蟒山的大蛇洞里,有一个老太太,可以满足她的愿望,使她变美。 她就去了。 那个满身腥臭的老婆婆说,你抓来几个小童子给我吃,我就让你变得和村花那般好看。保证你的六师弟会喜欢你。 二莲就下山去村里偷了小孩子来。 再然后呢? 然后胡赟就把孩子们救走了,还杀了七条大蟒,那一天,群蟒山一个半坡,都是红色的。 那个说好给她变脸的老太太,不见了。 从此以后,二莲不但没有得到六师弟的青睐,还彻底成了恶毒的女人。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虽然有了钱,也变美了。但没有人知道她的心中有多少伤痛和疤痕! 二莲三步一回头,心中犹豫。 保镖看出她的心思,冷冷提醒道: “莲姐,你不要忘了你答应过老板什么!你也不要忘了你的身份和此行的目的!” 二莲从回忆中惊醒,目光冰冷地看着保镖: “你因为你跟老女人做过几年枕头,就可以对我指手画脚了?我知道这次你是专门代替那老婆子监视我的。呵呵!看来你是真忍不住了。” 话未说完,她手起刀落,直接扎在了这个保镖的心脏上。她咬紧牙关,用力狠狠一送! 反手一拧。 往出一带。 半颗破碎的心脏被倒钩带了出来。 保镖皱眉呻吟了半句,死得透透的。脸色青黑。 毒发、失心而亡! 二莲接过另外保镖递过来的纸巾,轻轻擦着刀刃,嗤笑道: “我对他舍不得下手,你……还不配!” 想到这儿,她忽然尖叫道: “快!回去扑火!真的会烧死他的!快去!” 大家反身往山上跑,等到来到洞口时,早已浓烟滚滚,所有狐狸洞的通风口都已经冒出黑烟。 采光口也不例外。 二莲疯了般地扒着洞口,对着里面喊道: “胡赟!你在哪儿?你在不在?你出来啊!” 几个保镖戴上防毒面罩,直接冲进了洞里。 直到两个小时后,可燃物燃尽,浓烟散尽,二莲再次冲进洞里的时候,却发现。 根本……就没有尸体。 不但没有胡赟和他同伴的尸体。 连……师父的尸体都没有。 二莲噗通一声坐在地上,理智渐渐回笼。 然后嚎啕大哭起来: “胡赟!你又骗我!你不得好死!啊——” …… 此刻,在狐狸洞的另一个出口,就是一个泉眼处,胡赟和关庆正在洗脸。 脸上被烤的焦黑,洗了好久才洗干净。 “关庆,对不起,本来想留给你时间和师父好好说说话的。被这个女人搅和的,也没来得及。” 关庆此刻却有些放松。 他似乎不那么恨父亲了。 “不要紧,我还会再来的。下次……我把我母亲带来。”他欢快地用水扑脸,打岔道: “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胡赟笑道: “进山口手机断网之前,二冬那边来了条信息,双儿在非洲,已经有消息了。秦家那头老虎,要找我谈条件。” “你女朋友?有消息了?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胡赟望了望天,舒出一口气: “等我解决了这害人的婆子,我们就日夜兼程,往机场去。” 关庆一脸不解: “害人的婆子?在哪儿?” 胡赟指着泉眼的出处,说道: “村里那条小河,源头就是这个泉眼。孙大哥说每年都要死三个人,这指标不完成喝水不干涸。你说怪异不怪异?” 关庆听得浑身发麻。 “那……” 胡赟冷冷道: “还记得我和你说过那件事吗?” 第010章 王鲛珠 关庆抹了一把脸,想起在亚马逊出任务时胡赟给他讲过的那件事。 那一天村里丢了几个小孩子,都是村里乱跑的几个活跃分子,大人遍寻不见,惊得全村出动去大山里找。众人猜想这是被狼叼走了。 直到蟒坡的血腥气随风飘来,众人才看见半个山坡的鲜红。 丢了孩子的父母疯了般往蟒坡跑去,都以为自己的孩子遭遇了不测,被大蟒咬死了。 而就在大家两腿酸软涕泪横流地爬山的时候,一个血人抱着、背着几个孩子,正在缓缓下山…… 胡赟把孩子们都救出来了。 从那天起,胡赟成了这个村子的英雄。 而那个诓骗孩子们的二莲,再也没有出现在村民的视线里。 关庆打了一个哆嗦: “你说那个害人的婆子,不会是当年诱导你二师姐捉小孩给她吃的那个老太婆吧?” 胡赟点点头: “这个老东西,还活着。害人不浅。处理完这一件事,我们马上离开。” 关庆想到血腥森冷的蟒坡,浑身又是一哆嗦…… …… 进山次日的傍晚时分,当原计划七天出山的胡赟带着关庆走出青松岭时,凡见到他们的村民,都吓傻了。 两个浑身是血的人,只剩一双眼睛,踉踉跄跄地从山里出来。 大家以为他们受到了猛兽的攻击,快要不行了。 纷纷扔下锄头、背篓、或是身上的农药箱子,跑过去问询。 结果二人一笑,一口大白牙,摆手道: “老乡不怕,没事没事。我们一点儿事没有。” 两人有说有笑,健步如飞。 跑到小河边,噗通跳进去,洗掉血迹,湿漉漉地回了孙家。 二莲已经带人离去,孙家却还是住满了。 两个女人站在院子里,看着落汤鸡一般的胡赟,飞也似地冲了上去。 “怎么湿透了?快擦擦!” 王鲛珠拿出自己香喷喷的丝巾,就要给胡赟擦脸。吓得胡赟猛退几步。 “王姐姐,你追到这儿来干什么?” 王鲛珠眼一瞪,轻哼道: “小东西,诓我去对付霍家,你好金蝉脱壳。哪儿那么容易!” 胡赟尴尬地干笑一声,将头转向霍箐箐: “霍小姐,你来又是何意?” 霍箐箐下巴一昂: “你不是跟王鲛珠说了,我是你未过门的媳妇吗?怎么,我不能来看看你?” 胡赟嗤笑道: “我不是告诉过你,你的身材过于干瘪,不是我的菜吗?就这,你还巴巴儿地过来,还嫌我说的不够难听?” 霍箐箐的脸一僵,顿时成紫了猪肝色。 “那……那你们拼命救了我,为何不收我爸爸的钱?难道不是对我有了心意吗?”她不甘心是这样的结果,眼泪汪汪地追问道。 胡赟无奈挠头: “你的脑回路真是清奇,我不收钱是因为你霍家为我挡了王家,各办一事,互不相欠。” 好一个“互不相欠”。字字扎心,霍箐箐来时的满心欢喜此刻化作了讽刺的刀,刀刀戳在她的心上。 她眼泪滑落,捂住嘴,头也不回地冲出了院子。 王鲛珠正准备调侃几句,却不经意间看见了胡赟手腕的一根红绳。 那红绳上还拴了一个铃铛。 “这是什么?”她一把抓住胡赟的手臂,惊叫道: “你怎么被老参给缠上了?” 大山深处,有成精的老参,据说有男人小臂那么粗细,汲取日月精华之外,还会吸人的阳气。 有人进山采参,晕倒在地一睡不醒。就是如此。 这根红绳,就是被老参相中了留了记号。 胡赟看着一脸焦急的王鲛珠,想起方才在山上和关庆杀巨蟒蛇婆时到处乱窜的那根老山参…… 顿时心生一计。 他马上眉头紧锁,作痛苦状: “我可能受了内伤……”话音未落,他脸色苍白地直挺挺地往身后倒去! 关庆手疾眼快,一把接住了他。 感觉到手上传来的力道,关庆知道老六又在搞什么事情,于是道: “王大小姐,他几天没合眼了,体内又有伤,让他休息会儿吧。你医术高明,辛苦你,等他睡醒了帮他诊一下,看看有没有事。” 王鲛珠看着双眼紧闭的胡赟,心疼不已。胸中怨气被担忧和焦虑所取代。 “好好好。先让他睡足,我一会儿给他诊脉。开方子。” 说着,转身跑回房间取她的药箱。 这个男人,总能牵动她的心弦。 哪怕是恨得牙痒痒,也是没办法看他受伤受苦。 先给他治,再收拾他。 孙大嫂托着孕肚,看着忙乱的王鲛珠,好奇道: “姑娘,胡兄弟病了,不应该马上送医院看西医吗?你在捣鼓啥呢?” 王鲛珠头也不抬,冷冷道: “西医治标不治本,中医可直达病灶,无知的人才会眼睛只盯着医院和药片,当成是万能的。我长这么大,没吃过一粒西药!” 孙嫂子被怼了一鼻子灰,也不生气,笑呵呵地应道: “王大小姐说的对,中医是我们老祖宗的智慧,那才是万能的。”孙嫂子说到这里,笑眯眯地看了一眼胡赟房门的方向,点了点头。 然后缓步走开。 王鲛珠拿出一套银针,起身往胡赟的房间走。 孙大哥拦住她: “你好歹让他睡足,进山是没有觉睡的,几夜不合眼,谁能受得了? 现在扎针他就醒了。” 王鲛珠想了想,点点头。拉过旁边的一把木椅子,直接坐在了院子里: “好,我就在这里,等他醒来。” 孙大哥和孙大嫂面面相觑,满脸的担忧之色。 院子里静了2个小时,直到天彻底黑透。王鲛珠对手下打了个手势: “你去,敲门叫醒他,我要诊脉了。” 手下恭敬点头,走上前去,轻敲三下: “胡先生……” 没有反应。 他抬手欲再敲,王鲛珠已然没了耐性,她冲上来,一脚踹开房门。 淡淡的月光下,两张床上的被子叠成了豆腐块,屋子里空无一人。 胡赟……跑了…… 王鲛珠攥紧了手里的银针,眼泪夺眶而出,用力咬住自己的唇。 “胡赟……你就那么讨厌我吗?” “狗东西……看你能跑到哪儿去?” 手下凑上来低声道: “我去河边查勘的时候,听到他们说准备去非洲。” 王鲛珠眼前一亮,嘴角翘起: “小东西,等我哦!” 第011章 秦老虎的野心 漫天的干沙飞进敞篷越野车里,关庆连吐了两口土沙子。 胡赟把帽子扣在脸上,已经睡了一个小时了。 “噗噗!老六,出了机场你就在睡,快到了,你还不给我交待一下?” 胡赟拿掉帽子,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哑声道: “一会儿到了秦家,不要叫我老六,我也不是胡赟。我是胡锦书,是华裔胡家的长子。我生活放浪形骸,不是个正经人。” 关庆一脸懵逼地听完,眨了眨眼睛: “这是秦家那个老东西给你安排的身份?” “嗯!” “他什么都知道,我们进秦家为什么还要小心翼翼?”关庆不解。 胡赟回头看了关庆一眼,淡然道: “在秦家,秦老虎是家主,但你不要忘了,秦家还有其他人。我们今天来,就是要让秦家诸人相信,胡家大少爷还活着,是秦老虎找回来的。秦家傍上胡家,也是秦老虎的功劳……” 关庆似乎明白了什么。 “难道?秦老虎已经威慑不住秦家人了?还是秦家生意上出了问题?” 胡赟终于投来赞赏的目光: “嗯,你还不是很笨么!” 关庆一噎……有这么夸人的吗? 车子晃荡着穿过村庄,胡赟看着路边架着小炉子煮茶的村民,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他摆手示意司机停下,径自下车,来到小茶炉前。 用当地的语言交流道: “能给一口吗?” 村民先是一愣,随即露出一口白牙,端起小炉子,往杯子里倒了一口。 胡赟看着深色的茶汁,轻轻吹了吹,一饮而尽。 一如既往的浓苦。 关庆无奈摇摇头: “老六,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这就是咱们华夏的茶叶么!煮的这么浓,苦死了。你居然还念着这口儿?” 胡赟笑道: “放了糖的。” “你见过国内哪个喝浓茶放糖的?什么奇葩做法?” 胡赟不答,举起杯子,将杯中茶底喝干净,心满意足。 他谢过村民。转身上了车。 “走吧,这老东西估计等急了!” 又晃了半个小时,车子终于来到了秦家的别墅前。 确切地说,这是一个别墅群。 一个头发斑白脸色严肃的老头站在正中,左右一字排开一群神色各异的人。 大家都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从车上走下来的男人。 尤其是站在秦老虎左手边的高个子中年人,秦老二。 他绝不相信胡锦书还活着,那样身中十几刀还跌落大海的人,怎么有活着的可能? 如果大哥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找来了冒牌货,那么不用自己出手,胡家就可以生吞了秦老大。 想到这里,他更加仔细地观察着眼前的男人。 像……怎么这么像? 长得竟然……一模一样? 不对不对不对,气息不对! 胡锦书西装革履,生活精致讲究。眼前这位…… 看着男人脚上的洞洞拖鞋,和他下巴上的胡茬,还有满臂的纹身,秦老二马上兴奋起来。 tm的,秦老虎真是病急乱投医,这他么的哪儿是胡锦书?这怕是找了个长得像的替身来吧? 他跟着人群往大厅里走,眼神却在暗示外围的亲信去通风报信。 今儿这热闹,大发了。 胡赟似乎还没怎么睡醒,他没有理会周围的目光,带着关庆大喇喇地往里走。 对秦老虎气鼓鼓的脸,他也当看不见。 等到客厅坐定,秦老虎侧过身压低声音喝道: “派人送了西装给你,为何不穿?!我已通知你将纹身处理掉,为何不洗?!” 胡赟打了个哈欠,耸耸肩: “在确认我未婚妻安全之前,我们还不是合作关系!” 秦老虎气急败坏,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却又无可奈何。 他缓缓掏出一个平板,静音之后递给胡赟。 胡赟马上坐直了身体,接过电脑。 画面中,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瘦弱背影正提了两桶水,艰难地前行。 大概二十几米的路,她走走歇歇,用了好久。 两只袖子都卷到手肘,小臂上还有淤青。 胡赟将画面定格放大,依稀可见左手无名指上的金戒指。 看到这里,胡赟提着数月的心,终于缓缓地回落,心中那份牵挂终于有了一丝丝的安放。 生死不惧的男人,此刻却湿了眼眶。 那是双儿的手。 那是他买给双儿的婚戒。 他抬起左手,看着无名指上黄灿灿的戒指,心中酸楚。 这个短短只有几十秒的视频,只有一个背影,他看了十几遍。 秦老虎见火候差不多了,咳嗽了几声,低声道: “我们现在是合作关系了吗?胡先生?” 胡赟看了他一眼,眼神中带着杀气和警告。 秦老虎不禁打了一个激灵! “如果你诓我,你秦家就此绝户!” 秦老虎的心不可抑制地狂跳起来,虽然他很想冲上去大骂“狂妄之辈”,但此刻他内心感受到的只有恐惧。 他知道,眼前这个男人,说到做到。 “我没有骗你,她很安全。吃喝尚可。我只是暂时带不走她。” 胡赟点点头,闭上眼调息片刻,再睁开眼时,眼前已一片清明,朗声道: “多谢秦伯伯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把我带回来,锦书感激不尽!”说着起身对着秦老虎深鞠了一躬。 这时,一直窃窃私语的众人开始出声议论起来。 “你根本不是胡家大少爷,你就是长得像而已。你是哪儿来的痞子?”终于有人忍不住出声道。 “这还用说?”秦老二见有人质疑,终于忍不住跳了出来,大声道: “大哥,我知道你想傍上胡家,但是你胆子也太肥了些,竟然搞了个假的来!你就不怕胡家怒了把整个秦家都搭进去吗?” 秦老虎脸上有些许不自在,随即恢复如常。大场面浸淫了这么多年,他很快就稳住了心神。心中却还在怪胡赟没有按计划去行事。 胡赟不急不躁,眼光扫过众人,头脑中把秦老虎传给他的200g的资料过了一遍。 “呦呵!各位与我很熟吗?”胡赟冷笑道。 众人顿时闭了嘴。 “我记得,胡家的宴请,在座的好像都没有资格参加过……那么,诸位是如何那么肯定,眼前的我,不是我呢?” 秦老二气急败坏道: “你以为胡锦书是谁?是你这种痞子能冒充的吗?他笔挺精干,一身的书生气。和你大不同!” 顿时,客厅里鸦雀无声。 胡赟淡淡一笑,满眼的沧桑。 “如果,你也经历过枪林弹雨;如果你也被捅了十几刀扔进海里喂鱼而大难不死;如果你也吃过泥饼子饿过肚子……你还会像现在这样,一尘不染精致笔挺吗?” 胡赟一步步走到秦老二面前,目光冷冽。 “秦二爷没被绑架过,更没有做过俘虏,当然可以说风凉话了。” 秦老二还欲再说什么,这时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匆匆跑来,对秦老虎说: “家主,胡家老太太不知从哪儿得了消息,已经快到家门口了。” 第012章 亡命之徒 秦老二一听,胡家老太太来了,顿时更加有了底气。 没错,胡家的消息是他递过去的。他就是要在大哥秦老虎没有做好充分准备之前,让胡家的人来,当众指认这个冒牌货! 他要让大哥的诡计,流产。 秦老虎眯起眼睛,阴森地盯着自己的二弟,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十分钟不到,一阵香风伴随着铿锵的高跟鞋声传来,一个银发红唇身着长裙的时尚老太风风火火地冲进来,直奔胡赟而去。 “锦书,我的孙儿!”她飞也似地冲过去,想要把自己的孙子抱在怀里。 胡赟皱了皱眉头,起身绕到椅子背后。躲开了这个大大的拥抱。 众人吃惊地看着胡家大少爷一脸嫌弃地躲开了胡老夫人的亲近,秦老虎更是惊掉了下巴。他急急上前道: “大少爷,您糊涂了,这是您的祖母,您最亲近的人啊!”似乎在提醒他,演戏不要穿帮了。 秦家众人也都屏气凝神牢牢盯着这对祖孙,明显对于胡锦书的身份都是存疑的。 秦老二的得意已经洋溢在脸上,忍不住就笑了出来: “哎!老太太,惊动您是我的不对。但是,秦家与胡家这么多年的交情,我不能看着我大哥弄个冒牌货回来糊弄您。您放心,秦家有我呢! 您只管看清楚,这到底是不是您的孙子,是不是咱金尊玉贵的胡大少爷。剩下的事,小侄会处理好的!” 他这话说的猖狂不羁,俨然已经把自己当做了胡家的家主。 秦老二此刻的确是得意的,只要能够确认这是个冒牌的胡锦书,大哥秦老虎,一定会被胡家收拾的骨头渣子都不剩,那家主之位,当然是我秦老二的。 秦老虎紧紧攥着拳头,手心已经浸满了冷汗,头皮痒痒麻麻的,后背已然湿透。 而这边,胡老太太两手张开,僵在半空。 她似乎没想到孙子会躲开自己这一抱。 胡赟把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而他捏着鼻子,依旧不肯上前。慵懒而嫌弃地挥挥手道: “阿奶,今天出门谁给你选的香水?我说过粉色邂逅不适合你,我最讨厌那味儿了。明知道来接我还喷这个,是存心不想让我回家?” 胡老太眨了眨眼,嘴巴张了张,没有说话。 胡赟瞪了一眼老太太身后的四个女保镖,冷哼道: “怪不得呢!奶奶身边都换了三弟的人了,看来这一年多奶奶和三弟最亲近,当然不希望我回到胡家去和三弟争产了。对吧?” 他说完这话,愣神许久、一直沉默没有开口的胡老太太瞬间破防,老泪纵横。她再次扑上前去,狠狠抓住胡赟的小臂,用力往怀里带: “锦书,真的是我的锦书……我的好孙儿,果真是你啊!你终于回来了!”话音未落,白发苍苍的老人再也没了那般精致优雅,一头扑进胡赟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这一哭,就是半个小时。 秦老虎暗暗松一口气的同时,心中画了一个问号。 方才明明什么都没有做,胡家老太太如何断定,这就是胡锦书? 就这么草草认了? 最懵逼的要数秦老二,他的如意算盘可不是这样打的,事情的发展绝不该是这样的。 他见胡老太太平静了些,赶紧箭步上前,急道: “老太太,这个人皮糙疤旧,虎口有茧,花臂纹身,一看就是江湖亡命之徒,怎么可能是您那受过精英教育的长孙呢?您再仔细……” “啪!啪啪!”三记响亮的耳光响起,直接把秦老二剩下的话堵在了嘴里,也直接把他抽懵了。 女保镖收回手,活动了一下手腕,冷冷道: “这是老太太赏你的清醒药,再说下去,继续抽你!” 胡赟抬起手,用粗糙的拇指擦拭掉老太太眼角的泪珠,笑道: “完犊子了,妆花了,暴露年龄了!” 胡老太太情绪一松,“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还是喜欢嘲笑阿奶。你这臭小子,回家再收拾你!” 说完这话,她收起了笑容,转向身后。 “出发之前,我的三孙子告诉我:阿奶,你已经失望多次了,这一年多,来了多少个冒名顶替之辈!可是,我还是抱着一丝希望,要来试试。” 胡老太太自嘲地摇了摇头: “果然,我来了是对的。我真的找回了我的孙子!他就是我的锦书。” 秦老二捂着肿起来的脸,不甘心道: “你被人给骗了,他不是你的孙子!” 胡老太太冷冷看了他一眼,道: “我的锦书不喜欢香水,但说不上厌烦,但如果你喷的是粉色邂逅这一款,他一定会敬而远之或者暴跳如雷。虽然事实如此,但知道这件事的只有我和锦书,还有我的三孙子。” 她闻了闻自己的外套,笑道: “我今日出门前,故意喷了这款香水。果然,他还是一脸的嫌弃!” 人群中一片哗然。 原来胡家大少爷讨厌这款香水,之前真的是一点都不知道啊。也是,这种秘辛外人怎么会知道呢? 胡老太太又道: “我今日带来的四个女娃,是老三的暗卫,十八岁之前从未在公众抛头露面过。这四人今日第一次出来见人。若非我胡家人,绝不可能认出这是老三的人。” 众人终于恍然大悟! 随即更加吃惊。 这……这秦老虎竟然真的找到了胡家大少爷! 这是多么大的一份功劳! 胡家会怎样感谢秦家啊? 所有沾亲带故的人瞬间热血沸腾起来,想到胡家的富贵和权势,自己也是有机会沾光的。 秦老虎看着胡家保镖递过来的请帖,迟迟没敢伸手去接。 “这是……给我的?” 保镖笑得很是真诚: “当然是给您的,秦家家主,三日后设宴庆祝我们大少爷归家,您是上宾!” 秦老虎难抑心中激动,受宠若惊地双手接过: “多谢,一定到场,秦家的荣幸!” 胡老太太没有再理会旁人,她紧紧拉着胡赟的手,感受着孙子的温度和力量: “锦书,我们回家吧?” 胡赟笑道: “好的阿奶,我们回家!” 众人簇拥这一对祖孙往别墅外走去,却有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从人群钻出来,跑上前去,一把抱住胡赟的大腿,哭道: “大哥哥,你怎么在这里?我和我姐姐,找你找的好苦啊!” 第013章 元气小南瓜 “大哥哥,我和我姐姐一直在找你!”小姑娘抽了抽鼻子,粉唇嘟嘟着,幽怨而泪汪汪地看着胡赟。 胡赟低下头,看着眼前的大耳朵小朋友,笑了笑: “小朋友,你认错人了!”说完轻轻拨开她的手,跟随着胡老太太,被众人簇拥着走出秦家。 众人心怀各异,看着绝尘而去的汽车,各自打起了小主意。 秦老虎笑着送走胡家人,转过身时已经是满脸冰霜: “秦老二,你给我过来!” 管家咳了一声,在一旁道: “家主,二总刚开了后院门,开车跑了。估计这十天半个月都回不来!” 秦老虎危险地眯起眼睛,冷哼道: “想置我于死地,还没那个本事。那我就让你知道知道,你大哥有多狠!” …… 此时的胡家,气氛一派喜气,但敏锐的胡赟却从这喜气洋洋的气氛中看出了胡家的暗流涌动。 面无表情的胡母,过于热情的婶子,还有欲言又止的三弟…… 同时,胡赟心中有数个疑问,这些疑问盘旋在他心中,恐怕需要一段时间才可以找到答案。 比如胡家作为非洲的华裔大族,却住着很古朴的房子;比如胡锦书的三弟竟然看起来比他们的父亲还要年长;再比如,胡赟唯一不知道却也不敢问的是,大哥和三弟都有了,那老二是谁,在哪儿、是男是女…… 强撑着应付完众人,胡赟借口太累提前回了房间。他需要把所有的事情好好捋顺,好好地想一想。 躺在床上,他在脑海中把秦老虎给他的胡家的信息和胡锦书给他描述的情况进行了融合。 得到了一个完整的信息链。 总算是顺利进了胡家过了第一关,他不禁松了一口气。但一想到胡锦书给他的那一份名单……他又无比头疼。 那个蠢货……他竟然有那么多女人! “你如果忽然间洁身自好了,就是转了性,我们家人会怀疑你的。所以你不能对这些女人避而不见。但是你可以找茬儿啊!找什么茬儿去打发她们,就看你的本事了……” 忽然想起胡锦书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嘴角那意味深长的笑,而今胡赟终于明白了是什么意思。 “艹!”他骂了一句:“老子救了你的命,你特么的却要噶我腰子!” 十几个女人,谁他么的受得了。 胡赟摸着自己脖子上拴着红绳的一枚金戒指,低声道: “双儿,我只爱你一个。” 心中列举着这些女人的名单,想着怎么能摆脱了这些人,想着想着,他渐渐地睡着了。 是的,胡锦书是胡赟从鲨鱼嘴里抢回来的、救活的。 胡赟惊叹于世间竟然有和自己如此相像的人,又感慨这个和自己如孪生兄弟的家伙竟然是个孙子迷,还是个逗比! 胡锦书执意要留在南山修习兵法不肯再回非洲,还曾调侃要把自己的继承权送给胡赟作为救命之恩。 所以在听说了秦老虎的要求时,胡锦书举双手赞成: “哥们儿,你要救你的未婚妻,我想有个人帮我照看一下我的家人,还有还有……你器.大活好,我那些个娘们儿,帮我招呼一下,省得便宜了外人! 你就去吧。那个家里,只要搞定我的奶奶,你就万事大吉,至于我阿奶……” 胡锦书滔滔不绝地说了很久,把自己从小到大的秘辛全部告诉了胡赟。 所以才有了之前认亲的那一幕。 对于胡家,胡赟是没有恶意的。他冒充胡锦书也只是为了双儿而已。所以,但凡胡家需要,很多事,他还是会义不容辞的。 但是……这些女人…… 胡赟这一觉睡到月上树梢,有菲佣敲门进来送夜宵。 放下夜宵,菲佣用流利的中文说道: “大少爷,那个人气女主播来了,坐在楼下不肯走。续了三杯咖啡了,非要等你醒来。” “人气女主播?”胡赟在脑海中搜索着胡锦书的资料,睡眼惺忪地点点头: “我马上下来。” “小南瓜可不是那关系啊,老六,那是妹妹……她还有一个神秘的身份,她是飞刀门的门主。” 回想着胡锦书的话,胡赟胡乱吃了几口夜宵,穿着睡衣走下楼。 一个二十出头笑容清澈的女孩子起身跑过来,一头扑进胡赟的怀里,搞得胡赟措手不及。 “锦书哥哥,你终于回来了,我就知道你会没事的。” 甜甜的笑容还在脸上,袖子里已经滑落了一把晶亮的利器,直奔胡赟面门飞去。胡赟作势想要闪身躲开,忽然想到胡锦书是没有无数功底的。他只好作惊恐状,吓得一动不动。 刀尖从脸侧飞过,在他的颧骨表皮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小南瓜全程观察着他的反应,到最后,她自责地跑上去,嘟哝着说道: “锦书哥哥,对不起,我……他们说又来了一个赝品,我就……我就出手了,伤着你了,对不起。” 胡赟大口喘气,假意在额头擦了一把汗: “死丫头,我早晚要死在你这个江湖卖艺小丫头的手上。” “江湖卖艺”四个字暗号一出口,小南瓜的眼泪马上落下: “锦书哥哥,真的是你回来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胡赟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 “说吧,你今天等到这么晚都来不及等到明天,是想说什么?” 小南瓜终于想起了正事,赶忙凑上来悄悄说道: “谢家那个,在路上了。”说完,递给他一个“你好自为之”的表情。 听见谢家二字,胡赟头皮发麻。 怎么,最难搞的一个,提前收到了消息?从华夏飞过来了? 看着胡赟一脸无措,小南瓜支招道: “大哥,你不如……去胡家旗下酒店躲几天,那个女人……真的不好惹……她扬言这次是要把你吃干抹净的。” 胡赟点头表示赞同,马上喊来管家安排去胡家酒店下榻并视察。 想到双儿,想到胡锦书那个一脸的坏笑,想到马上要面临的烂桃花,生死不惧久经沙场的胡赟,觉得心烦意乱。 第014章 六儿 酒店前台刚刚接待了自家大少爷入住。 后脚就接到了电话,有一个人马上来入住。 挂断电话,她没有发觉自己的手还在发抖。 “怎么了青青?”旁边登记的另一前台看着她面色的异样,关切地问道。 “那个……娇湘集团的那个……那个女人,今晚要入住!” 另一前台一听,眼睛瞬间瞪得老大,二人顿时两腿抖如筛糠,吓得面如土色。 “怎么办怎么办?赶快上报把!” 哆哆嗦嗦地拿起电话,打到了总经理办公室。 …… 顶层商务办公套房里,酒店总经理贺成正拘谨地坐在沙发上,看着对面的男人。 “那个……大少爷……嗯……”他紧张地赔笑着,下面的话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说!”胡赟眼皮一垂,随意靠着,面无波澜。 “那个,娇湘集团的老总,谢雨露女士,今晚要下榻我们酒店……您看,您要不要躲一下?” 胡赟瞳孔一缩,心中百转千回。 我靠? 这娘们儿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他强装镇定地眨了眨眼,冷冷道: “她来,和我有什么关系?” 贺经理脸上笑嘻嘻,心中买买批。 ? 你不怕的话,你的手怎么僵住了? 别怪我没提醒你,该说的话,我可是说了。 胡赟心浮气躁,起身道: “刚才的资料,尽快查清。我……我去一趟法国,办点别的事。” 说完,起身就走。大步流星。 身后的贺经理憋住笑,暗自摇头: “一物降一物。” 胡赟的司机小衡收到消息,赶忙将车从地下停车场开到了酒店前厅出口。 助理小李迅速收拾了胡赟的行李物品。 胡赟就这样仓皇下楼,准备逃之夭夭。 “谢总,欢迎光临!很高兴您能入住我们酒店!” 两排迎宾标准式笑容鞠躬迎接,但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所有人的笑容里都掺杂着一丝不自然。 两个助理在前开路,一个身材高挑,脚踩芬迪长靴、身穿爱马仕米色风衣的冷艳美人,快步走了进来。 此女瓜子脸,五官精致而标准,一对秋水大眼睛仿佛能看透你的内心。 但是所有的人都不敢直视她,纷纷低了低头。 天呐!这就是胡大少爷的的第六个老婆了……这女人狠着呢。 美则美矣,实在是气势太盛了。 让人不敢靠近。 一只脚踏出电梯的小助理小衡赶忙将脚收了回来,拼命按着电梯。嘴里哆嗦道: “大少爷,怎么办,谢总已经到了,正在往电梯这边来呢!咱们出不去了!” 胡赟黑着脸,烦躁道: “上七楼。七楼是餐厅。” 电梯终于关闭,二人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 胡赟大步走向餐厅经理办公室,径直推进去。 还没等坐下来喘口气,走廊里便传来了一阵靴子的声音。 铿锵有力,正往这餐厅来。 小助理同情地看了一眼自己杀伐决断的大少爷,果断地走到写字台旁边,蹲下身,钻了进去。 心中默默道: “大少爷,你自求多福吧!” “三、二、一……” “砰!” 门被踹开,一阵香风袭来,瞬间便到了跟前,吓得胡赟一个战栗。 女人“哗”地扬开风衣,扔到了沙发上。 然后几个健步冲到胡赟面前,一把揪住他的领子,恶狠狠道: “小东西,你可真泥鳅一般,找你不容易呢?” 胡赟浑身僵硬,脸上带着笑: “露露,你来了。” 谢雨露冷冷一笑,不等他再多说半句,张嘴对着胡赟的嘴就咬了下去。 胡赟的拳头攥紧,犹豫再三,又缓缓放下。 此时的暴露,功亏一篑。 …… 躲在写字台下的小助理,看着眼前飘过落地的凌乱衣衫。听着上方传来男女的打斗声,心中暗暗叫苦。 自己为什么不选择躲进卫生间? 好歹不用这么尴尬吧? 死了死了。 大少爷不会放过我的! 他哭丧着脸,腿都蹲麻了,也不敢动一下。 直到二人云雨方歇,又互相对骂了一会儿,这才成双离开了这里。 小衡怀里抱着胡赟的公文包,从写字台下面钻出来。 两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一地的狼藉。 回想着刚才的场景,小衡竟然面红耳赤。 哎! 这个女人,就是大少爷的一个劫啊! 他叹了口气,放下公文包,卷起袖子,默默地打扫了现场,又悄悄地离开了这里。 他刚关上门,老板台后的画轴忽然动了一下。 一只手掀起画轴,从后面钻了出来。 原来,这有一个暗门。 一个皮肤古铜色、身材高挑健硕眼睛明亮的女子微笑着看着房门的方向,自言自语道: “谢雨露,你来了就好。好玩的事情,才刚刚开始呢!” 话音落下,身后递过一个杯子。 “九姑,这个男人身边有这么多女人。你为什么非要纠缠呢?” 女子冷冷道: “我想要的男人,就从来没失手过,我必须得到! —— “说吧!你来干什么?” 胡赟声音疲惫,无奈问道。 谢雨露点了一支烟,头也没抬: “听说,你和刘家的准备订婚?” 胡赟目光躲闪了一下: “是,我会公开恋情,我也会娶她!” 谢雨露目光一滞: “必须是她?” 胡赟拿过她手里的烟,吸了一口,吐向半空,回想着胡锦书说过的话: “她是最不能被辜负的那个。” “辜负?胡锦书,你觉得你辜负的人还少吗?”谢雨露暴跳如雷,举起枕头直接砸在胡赟的头上。 “这些女人哪个不是巴巴儿盯着你?你呢?最后居然打算娶一个相貌平平、家世平平的女人,你到底什么意思?” 谢雨露凑到跟前,冷冷道: “你给我一个理由,只要让我信服,我马上走。” 胡赟扔掉烟,轻轻闭上眼睛,假寐。恍若未闻。 他不想提及胡锦书与其他女人的过往,他不想刺激眼前这个也深爱着胡锦书的女人。 有气,就让她发吧。 于是,来送晚饭的厨师站在房门口等了一个小时,听见里面没了动静,才按了门铃,并将餐车留下,自己灰溜溜地跑了。 就在厨师离开,房门还没有打开的空档,忽然从旁边房间里鬼魅般闪出一个人。扬手往每一样饭菜里都洒了点儿东西,又迅速地闪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