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来了个女推官》 第一章:庸医杀人 “唐大人,求求你,帮帮我们吧!” 唐欢掀开窗帘,看向前面跪地哀求的四人,开口说话的是一位年长者,旁边跟着的年轻人看面容应是他的儿子,再看伏在地上两女子,应是婆媳,这是一家四口。 “姑娘,这一家我认识,前两日刑部已经结案,姑娘还是不沾手的好。” 贴身婢女元迎掀开对面的帘子,看了一眼随后小声与她说道,面露担忧。 唐欢抿唇,站起身掀开车帘走下车,一身鸦青色圆领长袍,墨发束起插着一只简单的白玉簪,胸前带着红宝石金镶玉璎珞,凤眼微挑。 “我只有一刻钟的时间,如果你们的案件不能打动我,我不会为了你们去得罪刑部。” 元迎频频向她使眼色,唐欢悉数忽略。 她知道元迎怕她一时冲动接下案子,凭着一股气去翻案从而得罪刑部,毕竟她刚刚上任半月不到,已经得罪了大理寺两位少卿。 只剩下一位世家子,也是因为他出差未归,两人还没见面的机会。 “谢谢唐大人,谢谢唐大人。” 四人衣衫褴褛,面容愁苦,激动的磕头礼拜,两女子的眼泪划过脸上因难过而生出的沟壑,唐欢心生悲悯,看了一圈,旁边便有一个酒楼。 “四位如果愿意,随我入酒楼一叙,可好?” 四人看了一眼,当即点头,元迎叹了一口气,先行一步在大厅定了位置。 辰时未到,酒楼也不过刚刚开张,还未有客人,倒是清静的很,她看的出来一旁的伙计,目光很是鄙夷嫌弃,只不过看到她一身官袍,惊讶之余又有些忌惮。 “小二,一壶茶,加紧弄两个小菜,一份馒头。”唐欢给元迎使眼色,坐在四人上手,两个年轻男女刚好与她对面。 “你们有何冤情,尽管说来。”说实话,唐欢面上不显,心中自有一番思量。 她一个刚刚上任不过半月的推官,还是大雍开朝以来唯一一位女推官,不被人当街辱骂质疑已是她最庆幸的结果了,竟然会有人拦路申冤。 这事就有待她小心了。 毕竟在这一块砖头下去都能砸出来两个皇亲国戚的雍都,总有几个人是与她家有仇的。 “大人可知前两日刑部审理的庸医杀人案?”年轻男子面容凄苦,一双眸子有着掩不住的悲戚。 “略有耳闻。” 这事她还真听了那么一点,本打算今日去让父亲借一下卷宗给她看呢,但没想到,苦主自己找上门来了。 “我儿根本就不是被那毒医用错药害死的,他是故意的。故意拿我儿试药,我儿方才一命呜呼的。” 唐欢挑眉,试药? “你们又是从何处得知这个消息的?案件已结,赔偿款你们也拿到手了,这时候却来找我家大人给你们翻案,莫不是受了什么歹人指使?” 元迎站在一旁,看到她的表情,当即上前冷喝一声,腰间的剑已拔出三分,大有四人交代不清,便会下手的气势。 “大人冤枉啊!大人,我们没有受任何人指使,是……唉!” 一家四人在年轻男子跪下之后,急里慌张的跪了一地,凳子悉数倒地,可见四人惶恐,上菜的小二手微微一抖,菜汤洒出少许。 “还不从实招来,真当我家大人好欺负不是?” 元迎厉喝一声,气势全开,众人只觉得压力骤升,心魂不宁。 “小人一家是京郊外何家庄人氏,不远处有一破败的观音庙,结案之后,虽心有不甘,但是也不得不认。只想着去庙里给家中死去的小儿烧上些金银纸钱。” “怎知巧遇一老道,与我们聊了两句,告诉我们,那毒医已经不是第一次作案,在别的州府也有和我们一样的人家,他似乎在找人试药。” 唐欢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巧合,这边方才结案,那边就有人来了。 “那老道既知道此事,为何单单告知你们,而不是随你们一同去报案呢?你们又为何前来找我呢?” “也是那老道说的。他说,你一个女子成为推官,不合世俗礼仪,困难重重,若有人前来找你申冤,你必定会为了能让人刮目相看而接下我们的案子。” 唐欢哭笑不得,这推官可不是她愿意做的,她只是让自家老爹找找门路,让她在刑部、大理寺这些衙门中自由行走。 谁知道那老头愣的不轻,直接一股脑冲到皇帝面前问,你当年许给我的承诺还算数吗?要算数,那就给我女儿在大理寺谋个职位吧! 我女儿自出生不在身边,好不容易回来了,就求我这一件事,您不成全我不行。 “你们先回去吧!我会先看刑部的卷宗,不管是否如你们所说的那样,我都会给你们一个回复的。” 抬头看一眼外面,再不走她就要迟到了。 “这些饭菜是为你们特意点的。元迎,你先陪着,我去上衙。” 唐欢说完,转身向外面走去,掀袍上了马车,车夫当即赶着马向大理寺而去。 马车缓慢的走着,她垂着眼,微微出神。 十六年前,一有意识的时候,她就成了架空王朝大雍朝礼部侍郎唐远武的独女,她的生母出身蜀南竹海连氏一族,是大雍的药材一霸。 她是早产,据说,当时年轻的父母出外游玩,碰到刺杀,无意中救了当今皇上一命,母亲因此动了胎气,用尽奇药,方将她保到不足七月而生。 也因此,她一出生就被送到了外祖家,也就是蜀南竹海调养。 直到一个月前,她方才回来。 前世的她,是的,她拥有前世的记忆,不止如此,她还有很多不可为人知的秘密,此番从蜀南归来,也不单单是因为父母年迈、想要尽孝那么简单。 进入大理寺虽阴差阳错,却正合她心意,很多事情做起来方便了许多。 大理寺直接归皇帝统辖,大理寺卿贺瀚幽乃是当今同胞幼弟俊王,两人因相差太大,几乎是皇帝将他抚养长大的的,对皇帝最是忠心不二。 三位大理寺少卿出身也是不凡,但细究下来都是保皇派的纯臣,可见贺瀚幽的用心良苦。 只是,再用心,也抵不住岁月的侵袭,皇帝老了。 老了就会糊涂,一糊涂就会做错事。 而她,是那个收尾的人。 第二章:公孙果 “大人,到了。” 马车夫敲敲车门提醒她,唐欢这才回神,掀开车帘踩着摆放好的凳子下车,整理一下衣衫,在众衙役依旧诧异的目光中走进去。 “唐推官,我们可都听说了,你被人拦下请求替他们申冤,还是刑部刚刚结过的案子。你现在该不会打算去刑部替他们翻案吧?” 走进卷宗室,迎面遇上三少卿之一百里栾。 这百里栾半月以来与她斗嘴不下百次,每次都被气的挥袖而去,转身又开始找茬,还真是越挫越勇,让她都有点不忍心打击他了。 “百里少卿闲适的很啊,想来是月前那件冤假错案已找到真凶?” 唐欢反唇相讥。 百里栾向来谨慎,手上案件都是一查再查方才定案,不曾想前几日马失前蹄,一桩疑案刚定了凶手,转眼就又有人死了,这无疑是真凶在打百里栾的脸,明晃晃说他抓错了人。 百里栾有口难辩,“唐欢,你一个女子不好好在家相夫教子,绣花织布,却非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做女推官,本官倒要看看你到底有什么能耐?” 百里栾紧握卷宗的手指泛白,可见其用力。 “反正没你能耐大就是了。毕竟咱两个如果换换性别,想来百里少卿应该会是一个合格的贤妻良母,当然,那是女百里少卿出嫁之后才会有的名声。待字闺中时应该称为慧外秀中吧?” 唐欢耸耸肩,似笑非笑的看着对面的人,目光扫过他手中紧握的卷宗,隐隐能猜出是前两日发现有误的那一份,“说来,论能耐我还真是比不上百里少卿你。毕竟,我连遣词用句都不怎么会,当然也做不出拿醉汉顶罪的事。” “你,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哼!”百里栾冷哼一声,面色赤红。 “仵作验尸记录中有提到,死者生前遭到侵犯,脖子上的掐痕是致命伤。而你抓到的嫌犯,醉了酒,这些事情他根本不记得,也没办法替自己证明。” “据嫌犯身边人供诉,嫌犯醉酒后的常态是,直接睡觉,雷打不动。那为何偏偏那日不但实施暴行,还杀了人呢?原因呢?” 唐欢挑眉微微一笑,双手背负身后,说出她从案件中供词中发现的细节。 百里栾一惊,找了桌案,盘膝坐下打开卷宗,仔细的翻看。 唐欢暗自松了一口气,这百里栾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总是一见她就各种冷嘲热讽,还好,她不是软柿子。 有时候不得不庆幸,前世的她因为有个学法医的哥哥,受他的影响特别钟爱这些破案刑侦。 如果不是因为家里人坚决不同意她和哥哥一样,她也不会退而求其次学习心理学。 加上近期又一直在翻阅卷宗,增添了不少实战经验。 偌大的卷宗室,保存着近十年的案件,数量之多一时半会儿她根本翻阅不完,而她不但要看,还要找到自己需要的信息。 这个工作量很大,大到她不希望有任何人来打扰她。 从今日开始她就要翻阅盛贞四十六年的卷宗了,一连翻看四五份也没找到实质性的信息,倒是放置归类的时候,在角落里发现一份标题吊牌丢失的卷宗。 鬼使神差的,唐欢就此翻开查看,只见开篇写着“宝昌府公孙果杀人案”。 盛贞四十六年,也就是三年前,宝昌府有一起公孙果杀人案,公孙果又名白果,其实就是银杏子,银杏子本身无毒。 但种仁发育不良的银杏子,含有有害成分,被称为“浮头白果”。 若有人用浮头白果入药,量少还有救治的可能,量多的时候,当场就可取人性命。 仔细的从头看到尾,翻到犯人那一页,画押落款处,签着连飞尘三个字。 唐欢心中一惊,铺开一字一句看着供词。 连飞尘,生年三十岁,出身蜀南竹海连氏一族旁系,学艺不精,误将浮头白果当成成熟的公孙果加入药中致使宝昌府首善幼子中毒而亡。 对此罪行,供认不讳。且与验尸结果无误,判其流放三千里。 流放地,交接人竟然都含糊不清,没有签名,只有一个印章,看的也不甚清楚。 翻到审理人,竟是那位从未见过的少卿,胥景。 她查过胥景,出身护国公府,武将世家,从前朝便以战成名,出过不下十五位战神,外邦听到胥家威名,便胆寒生怯。 只不过胥家一向识时务,从不霸占兵权,无战事之时便闭门不出,与任何家族都不往来。 胥景是胥家三代单传的意外,身为护国公府嫡次子,弃武从文,十五岁便做了大理寺少卿,办案从来都不会因任何人而心软。 有着铁面无私的称号。 可,为何自家三舅舅这份卷宗如此不清不楚? 难道,她得到的消息是真的? 那位流放的三舅舅金蝉脱壳,改头换面,再次回来了? 若真如此,她要怎么做才是正确的呢? 唐欢紧紧抿唇,手指轻轻揉捏眉头,愁绪如麻。 她无法想象,如果这件事情是真的,胥家,皇帝,还有蜀南三州多少人牵扯其中,这该是多大的一个阴谋? 不,应该说,这是多大的一个笑话? 一旦最后这件事曝光,氏族名誉受损是小事,竹海连氏一族很可能从此消失在历史长河中,再不复存在。 百年之后,整个连氏被人提起,都只能是一个笑话。 “姑娘。” 元迎回来轻声呼喊她,唐欢看她一眼,收起卷宗,主仆二人向外走去。 卷宗室外有一处凉亭可以歇息,很是空旷,四周无任何树荫遮挡,也防止了任何人偷窥窃听。 “打听清楚了?” 元迎留下自然不是只为了看着那一家四口吃饭,更多的是打听消息。 “嗯。死者名何发,今年刚满六岁,因天气渐凉,又贪玩,跌落水潭,感染了风寒,咳嗽不止。一家人来城中请了平安堂一位姓吴的大夫,拿了药。” “刚开始的药效果挺好的,可小孩的病一直反反复复的,吴大夫就说是孩子体质差,营养跟不上,不如加大点药量,等病治好了,好好补身体。” “谁知道,拿药回去的第一天夜里,小孩儿就死了,一家人半夜抱着孩子向城里赶,半路上孩子断了气,面上一派祥和,仿佛睡着一般,一看就不正常。” 元迎没想到世上真有这般丧尽天良的人,如果,那吴大夫真的为了试药这样草菅人命,就算自家姑娘不管,她也要上门去给那人一个教训。 “你再去一趟刑部,告诉爹爹我要看那套卷宗。” 元迎点点头,转身向外走去,突然又转回身子,从怀里拿出一张薄纸递给她:“姑娘,这是那家人交给我药方,不知道是否有用?” 唐欢接过之后点点头,等元迎走后打开,只一眼就敏锐的发现一味药——“公孙果”。 第三章:世上安得双全法 唐欢皱眉,突然有种迫切感,快步回到卷宗室整理好自己看的卷宗,坐在马车上,极速向刑部赶去。 等晚上让爹爹拿回去太晚了,今日那一家四口闹的动静不小,说不得就会有危险发生。 “承禾,派两个人去保护那一家人,我突然有种要出事的感觉。” 唐欢掀开窗帘,看向外面,旭日初升,气温正在渐渐回升,茶楼酒肆,胭脂布庄已经营业,路上却只有寥寥几人,几朵黑色的云远远飘来。 “是。” 赶车的马夫恭敬应一声,在无人看到的情况下,打了两个手势,街道似乎热闹了几分。 刑部距离大理寺并不远,只隔了两条街道,马车很快就赶到了刑部门口,唐欢匆匆跳下马车向里面走去。 “你是何人?刑部办公重地,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守门的兵将冷喝一声,阻挡唐欢进入。 “吾乃大理寺新任推官唐欢,前来寻找唐侍郎有急事。” 唐欢拿出自己腰牌让两人查看,无暇顾及两人打量的目光。 “唐推官请进。” 唐欢快步走进,向爹爹办公之处走去,刚好与准备离开的元迎碰面。 “姑娘怎么来了?” “爹爹可在?”唐欢平静无波的面容多出几分着急,两世的经历告诉她,一步慢,步步慢,她要是弄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很有可能会有她不想看到的事情发生。 “老爷已经前去卷宗室了。” 元迎恭敬地回答,在唐欢前面引路。 主仆二人一路疾走,在唐远武进入卷宗室之前追上了人,转过廊角,唐欢急切的喊道:“爹爹。” 唐远武停下脚步,白净无须,温文尔雅的面容上出现慈祥宠溺的笑容,站在原地向唐欢笑道:“怎么还这般急性子?都是做推官的人了,办案上可万万不能急躁啊!” “爹爹可是要为我借卷宗?” 唐欢丝毫没有收敛,快步上前福了一礼,焦急的询问。 “是啊!既然你来了,我带你一起去看吧!” 唐远武丝毫没有顾虑自己女儿看了案件会不会翻案,在他心里自家女儿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只要不是伤天害理的事情,他都支持。 “谢谢爹爹。” 唐欢露出大大的笑脸,一张芙蓉面上带着两个小小的酒窝,小女儿形态毕露,此刻的她与在外人面前,简直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人。 “你呦,可不能在你的上司面前这般肆意,看看你现在哪有为官者的威严。” 唐远武用手指敲一下自家女儿的额头,还好这是在他面前,若是在大理寺被人看到了这么可爱的模样,可是无法服众呢。 “爹爹放心吧!” 唐欢敛了笑容,重重点头,两人也在话落之时,踏入卷宗室。 “唐侍郎。” “唐侍郎。” 卷宗室的主事纷纷向唐远武打招呼,目光暗暗打量着唐欢,互相交换眼色。 “大家接着忙吧!” 唐远武笑着给人回礼。 唐欢挽着唐远武的胳膊,身后跟着元迎,在一座书架前停下,接过唐远武递给她的卷宗。 “这就是你要的卷宗,赶紧看看吧!” 唐欢欢喜的点头,也不找桌子,直接站在书架旁打开逐字逐句仔细看起来。 盛贞四十九年,雍都平安堂庸医杀人案。 今有何家庄人氏何大柱一家状告雍都平安堂吴子期毒杀其子何发一案,经审理,吴子期错将浮头白果当成公孙果卖给何发煎服,造成何发中毒身亡,实乃无意。 根据国法,过失致人死亡者,若双方愿意和解,由嫌犯赔偿受害人白银百两及以上。若不愿,根据情节严重程度给予嫌犯一年刑狱,赔偿受害人五百两银子。 征求何大柱一家意见,不愿和解,按国法判吴子期一年刑狱并赔偿何大柱五百两银子。 随后就是双方签字画押,以及各种证据的陈列,翻看下来,人证物证,审理过程没有一点错误之处。 翻到吴子期个人资料的时候,却发现很多地方都写着不详。 出生地不详,从师者不详,只知道从西北游历而来,医术精湛,被平安堂三次上门聘请。 看到这里她勾唇冷笑,既然医术精湛,为何分不清公孙果和浮头白果呢? “父亲可还记得三年前宝昌府有一例公孙果杀人案?” 放下卷宗,父女二人走出卷宗室,唐欢方才开口询问。 “你是说你三舅舅的案子?” 唐远武愣了一会,方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小舅子,三年前似乎在宝昌府,也是因为给别人用错药判了流放,这些年一直杳无音讯。 “三舅舅自幼聪颖,我一身辨认药材的能力都是跟他学的。公孙果和浮头白果虽然很相像,但是只要接触过这两样的医者,仅仅用手摸一下就能够分辨出来,何来错将浮头白果当成公孙果的失误?除非这人根本就没有接触过这两样药物。” 唐欢一句话说的很是模糊,一时之间唐远武竟不知道这孩子是在说吴子期,还是在为他那失踪的小舅子辩解。 “你是找到卷宗了?” 不过他大概能够猜到,自家女儿应该是找到当初的卷宗了。 “找到了。” 唐欢点点头,这件事情她一直没有隐瞒过自家父亲,毕竟她也不确定,连飞尘的案子当年到底是由刑部接手的,还是由大理寺接手的。 “尽力而为。” 唐远武张张嘴,欲言又止,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说,最后只能化为四个字。 “女儿知道了。”唐欢应下,福了一礼道,“这边已无事,女儿先行回大理寺了。” 唐远武挥挥手,站在院子中,看着渐渐远去的唐欢背影,重重叹气道:“宰予衣锦殊未安,温峰绝裾非小失。锦安,万事小心。” 步履偏快的她停下脚步,回头挥挥手,表示自己知道了。 唐欢,字锦安,既是希望她锦绣安康,也是希望她时时刻刻警告自己,牢记对父母的孝顺,不要因小失大。 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两世为人,拥有两世的记忆,更能够深刻的了解这个字的含义,也一直都在提醒自己,莫待子欲养而亲不待。 可,世上安得双全法? 她担负的不止他们一家三口的幸福。 第四章:胥景字仲年 唐欢刚走出刑部大门,承禾就面无表情地迎上来,语气微沉道:“不出姑娘所料,一家四口都死了。” 她面色骤沉,负在身后的双手紧握成拳,这群无法无天,草菅人命的混蛋。 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升起的悲伤愤怒。 “尸体在哪里?” 听到她的问话,承禾眸中透出几分为难:“很是不巧,兄弟们出现的时候,那位你从未见过的大理寺少卿胥景带人赶到,认定是兄弟们杀了人,无奈之下,我们只好飞速撤离,没能保住尸体。” 唐欢抿唇,喃喃念叨:“胥景。” 随后,她掀起衣袍下摆踩着马凳上车,元迎紧随其后,承禾架着马车离开。 “可有人员伤亡?” 唐欢声音传出的时候,马车已经驶出刑部街道进入青阳大街,此时已是巳时末,街道上人声鼎沸,不知不觉,一天已经过一半了。 “未有。发现不对的时候就及时撤退了,没有与对方进行纠缠。” 承禾回答,此次是四磨亲自前往,胥景带人刚刚靠近就已经发觉,当机立断选择撤退。 “回大理寺吧!” 她现在能做的就是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回到大理寺之后,再派遣元迎外出进行调查。 一炷香之后,唐欢再次回到大理寺的卷宗室,让元迎去平安堂打探关于吴子期的事情。 百里栾已经不在,不知道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出去寻找新的证据了。 她随手拿了一份卷宗坐下,左手支着下巴,目光落在卷宗上,思绪却早已跑远。 如果胥景和三舅舅的事情有关系,这次一家四口的死恐怕也与他脱不了干系。 她在等,等胥景把尸体带回大理寺进行调查,那就说明,公孙果杀人案他或许是不知情的。 如果没有带回,而是就地掩埋,胥景就不得不让她怀疑了。 右手无意识的在卷宗上敲击,脑海中回忆着自己这一个月查到的部分事情。 三年前,有流言骤起:蜀南竹海连氏为上古鲛人后代,世代守护着从上古传下的一颗长生不老药,此药被封印。 若想要服用此药,需得连氏嫡系血脉配出解封的药方,并辅以嫡系最纯净的血脉之子的三滴心头血方可解封,以达到长生不老的疗效。 长生不老多大的诱惑啊! 一时间,不止朝堂江湖动荡不安,就是连氏内部都出现大的骚乱。 即使更多人觉得是无稽之谈,可三人成虎,大家都认为是真的时候,即使有人知道是假的,也忍不住会怀疑,万一是真的呢? 万一,多么侥幸的一个词啊! 一夕之间,三舅舅成了杀人犯,被判刑、被流放,随后行踪全无,消失匿迹。 可,世人皆知,连氏嫡系只余一人,早已隐姓埋名,隐居深山老林,不知所踪。 甚至,怕是早已死去。 而长生不老药,更是不切实际。 当今圣上已逾六十,早已老态龙钟,却迟迟不肯退位。 三年前传言盛行之时,正是圣上病重之时,当时所有人都以为圣上不行了,流言四起之后,皇帝奇迹般病愈,重新主理朝政,废除太子。 废太子搬出东宫后屡遭刺杀,最终重伤至行动不便,从此藏于府内,再无人得见。 这三年,她深切的感受到整个连氏的动荡不安。 一阵慌乱声在院落里响起,惊扰到沉思的唐欢,她抬眸,细长的烟眉微挑,站起身,整理着装,一手负于身后,一手置于身前微微握拳向外走去。 一男子,身穿与她相同样式的圆领官袍,唯一不同的是颜色由鸦青色变成了空青色,白玉冠束发,狐狸眼狭长带着点点笑意,唇角勾起,看起来很是亲切。 可仔细看去,那双眸子深处皆是冷漠疏离。 “去,把本官此次办案的卷宗归类放置好,莫要出错了。” 他身后跟着的两个小厮快速与卷宗室的主事进行交接。 唐欢与男子,一个站在卷宗室门口,一个站在院落门口,目光相对,打量着对方。 “胥景,字仲年。” 不知过了多久,胥景拱手行礼,自我介绍,面上带着温和而亲切的笑意。 “唐欢,字锦安。” 唐欢扯唇浅笑,酒窝未露便恭敬的拱手回下属礼。按照大理寺官职划分,少卿的官职比推官要大。 依大理寺的配置,每个少卿手下至少要有一位推官进行配合,大理寺至今只有两位推官,唐欢正是第三位。 也就是说,下一步,或许就是选择各自搭档的时候了。 “阿栾传信与我说,大理寺来了一位女推官。仲年一直好奇是怎样的一位巾帼女子,今日可算是得以相见。” 胥景一只手拿着折扇,另一只手把玩着腰间的玉佩,步伐随意的向她走来。 唐欢有些紧张,反复思考着三年前三舅舅出事的时候自己有没有在这位面前露过面,她可不想还没有查出任何事情就打草惊蛇了。 也怪她,没有事先打听清楚就贸然让自家爹爹行动了。 “胥少卿谬赞,锦安愧不敢当。” 不过一瞬间,就在胥景在距离她三步远的地方站定时,唐欢已经回神,低下头恭敬的回答。 “唐推官似乎有些紧张。” 胥景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轻笑一声道。 “让胥少卿见笑了。锦安在蜀南时,时常听说胥少卿断案如神,刚正不阿,铁面无私的事迹,心中对你一直仰慕,今日突然见到,激动过度。” 唐欢抬头快速看他一眼,垂着头,似乎有些腼腆的开口,刚好让胥景看到她微红的耳垂。 “哈哈……” 胥景并没有因此不好意思,反放声大笑,明媚张扬的眉眼在这大笑中惊艳绽开,看着那张笑脸,唐欢能感觉到自己心中有什么动了一下,很轻微,却有点酸涩。 这样的笑容,没有任何人能够忽略,也没有任何人会因为这个不合时宜的笑而发怒,只想目光紧紧的看着他,随着他的笑容渐渐放下防备。 只要看到他的笑容,这世间全部的阴霾都会散去,这时的胥景仿若一个备受宠爱,从未经受过人间疾苦的少年郎。 世人皆知,胥景自十五岁混迹官场,至今已有六年光景,早已是一位官场老油条。他办过的案子不管有没有冤假错案,都不会被人抓到把柄发作到他的头上。 据说,这位自幼在其外祖傅御史身边教养,深谙为官之道。 第五章:山林遇险 午时到,承禾拎着两个食盒走进,恭敬的对唐欢行礼道:“姑娘,该用饭了。” 唐欢拱手向胥景告别,先走一步向大理寺分配给自己的房间走去。 因为大理寺的特点,时常会有夜不归宿的情况发生,故而每个有等级的官员分配的都有一间不大的房间,可以放些私人用品,以备不时之需。 胥景收敛笑意,眯着眼看向一前一后离开的主仆二人,后面那个下人的背影,他觉得有点眼熟呢! 眉眼之间似乎与废太子有些相像……可是,太孙一直都在雍都,又怎么会心甘情愿奉一个女人为主呢? “白果去哪里了?怎么是你来了?” 回到房间,唐欢皱眉询问。 平时都是白果负责给她送饭的,今日承禾突然进来,还真是把她吓了一跳。 “白果被唐夫人留下了。” 唐欢蹙眉,微微叹气,这才打开食盒。 “胥景把四人的尸体就地掩埋了。” 刚刚拿起筷子的唐欢不由得放下,微蹙的眉头变成紧锁,从刚才与胥景的交锋来看,如果这件事真的与他有关,恐怕非常不好办。 “你也去用饭吧,等未时中在门口等我,咱们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听再多,也不如自己亲自去看一眼得到的线索多。 看来,她是要跑一趟现场了。 “可要带仵作?” 承禾点头,他也想去。 “不必,元迎和我足以。” 唐欢摇头,这件事情暂时不宜有太多人知道。 何大柱一家刚刚拦路申冤,转眼就死了,说不好这件事就怀疑到她身上了。 现在她只有拿到第一手资料,才能在有人对她进行攻击的时候反击。 承禾应下,转身离开。 用过午饭,唐欢开始午休,今日一大早就发生各种事情,让她精神很是疲倦。 申时初,主仆三人顺着得知的路线来到何大柱一家遇害的地方。 这是距离何家庄不远的一处山林,郁郁葱葱的树林因是秋天,一阵风吹过,落叶纷纷扬扬飘下。 如果三人不是有要事,倒可以仿照读书人来一场秋日山林游,也是惬意的很呢。 唐欢跟在承禾身后,最后面是佩剑的贴身婢女元迎,未时初,元迎就已经打探好消息回了大理寺。 “这里有打斗的痕迹。” 元迎发声,三人停下脚步,仔细观察。 树干半人高处有残留下的血迹,乌黑色,凝结成块,元迎弯腰,用手指触摸揉捏,在鼻尖轻嗅后,一脸凝重道:“是人血。” 唐欢点头表示知道了,三人继续寻找着留下的痕迹往里走,看得出来,这里根本没人善后。 很快,三人看到四个凌乱的坟堆,很是随意,连个墓碑都没有立,在刚出树林的地方,站在这里就能够看到不远处的村子。 “那里就是何家庄。” 承禾的话让唐欢愈加沉默,目光沉沉看着距离此处不过二十米外的庄子,她甚至能够感觉到四人死去时的心情,是多么的不甘。 仅仅就差那么一点距离。 她紧紧抿着唇,抬头看向午后被乌云遮住的天空,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心中涌起的那股难过,眨眨眼,逼回想要夺眶而出的眼泪。 他们想要的其实很简单,只是一个真相。 可就是这样一个简简单单的要求,却让他们一家丧了命。 “姑娘,此地不宜久留。” 元迎提醒道。 不管多么难过,这里都不是他们久留之地,谁也不知道暗处有没有另外一双眼睛在看着她们。 “开挖吧!” 唐欢回神,一滴泪随着低头没入泥土,只留下通红的眼眶。 伸出手揉揉鼻尖,三人对着四座坟墓深鞠一躬,表达歉意。 随后从承禾手中接过铁铲,三人奋力开挖。 半个时辰后,四座坟墓都被挖开,连一张草席包裹都没有的尸体安安静静躺在里面,狼狈不堪,浑身上下都是鲜血混合着泥土,几乎看不清面容。 唐欢伸出手触摸一下尸体,全身都处于尸僵状态,冰冷僵硬的触感,让她的心越来越冰冷。 她来到这个世界十六年了,一直无法适应的就是人命如草芥这件事,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对待生命缺少敬畏,缺少尊重。 律法无论何时对于有特权的人都是有优待的。 “全身都处于尸僵状态尚未到达高峰,死亡时间应该不超过十个小时。” 表面的尸检很快,四人都是失血过多,被人一刀一刀捅死的,年轻男人身上的伤口最多,足足有十二刀,每一刀都很深。 四肢都被打断,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翻转过,现在只能推测出当时可能存在的姿态。 承禾在一旁摊开两套解剖刀具,面前不知何时摊开一张桌子,笔墨纸砚齐全,双手齐下,记录着两人尸检结果。 三人配合非常默契。 然而就在两人准备下刀解剖的那一瞬,两支箭矢直直向下刀的两人射来,情急之下躲在箭矢目标的另一边,眼看着就要躲过去了,又有两支箭矢射来,看目标正是她们现在躲避的位置。 元迎腰间的剑瞬间出鞘,飞身跳出坟墓,扑向唐欢,挽起的剑花阻挡着接二连三射来的箭矢。 承禾已经站起,手往腰间一抹,伴随着软剑而出的还有一把细若牛毛的银针,飞向对方,软剑微微一挑,箭矢便失了方向。 唐欢手指紧紧握着解剖刀放置身前,呈防卫姿态,薄唇紧抿,凤眸黝黑泛冷,另一只手藏于背后,后背紧靠土墙。 “姑娘,快走!” 元迎挡在唐欢面前,焦急提醒。 唐欢点头,半人高的坟墓,单手撑地,翻身跳出,在承禾和元迎的掩护下,向官道奔波而去。 这里距离雍都并不是很远,不远处的官道上常有马车商人,只要到了人多的地方,这群人应该就会有所收敛。 “驾,驾……” 急促的马蹄声伴随着有几分熟悉的声音传来,攻击的箭矢突然消失,唐欢抿唇看向声源处,空青色官袍在深绿和枯黄交织的树林中飞奔至,让人眼前一亮。 “吁吁……” 来人在三人面前停下,温煦的笑脸让人觉得刚才惊险的刺杀仿若隔世。 “唐推官如此狼狈是为哪般?” 胥景肆意打量着三人,露出惊讶的笑容,明知故问。 第六章:学艺不精 唐欢双手垂于身侧,紧紧握拳,目光微沉,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 “不知胥少卿前来所为何事?” 唐欢将手中的解剖刀递给一旁的元迎,上前一步拱手对翻身下马的胥景行礼。 “唐推官不应该先感谢本官的救命之恩吗?毕竟如果不是本官及时赶到,你今日恐怕就危险了。” 胥景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她,目光微冷,盯着她脏污的双手。 “胥少卿放心,来日方长,下官下次也会救你一命,以报恩情。” 唐欢的回答出乎胥景的预料,微微惊愕之后,笑容似乎多了几分真诚。 “如此说来,本官还要谢谢自己救了唐推官,为本官以后留了一个活命的机会。” “正是如此。” 从看到三舅舅卷宗的那一刻,胥景就是她的怀疑对象,如今与他交锋,唐欢丝毫不敢放松警惕。 要说这世上谁最想要得到长生不老药,唯有那位被称为天下之主的老皇帝。 谁最有能耐弄走三舅舅还不让人怀疑,也就只有眼前这位护国将军嫡次子,大理寺少卿胥景了。 胥景在外的名声一直是铁面无私、断案如神,他说三舅舅杀了人,那是没有人能够反驳的。 对唐欢的话,胥景失笑摇头,眼前这姑娘看起来面容沉静,颇有城府,实际上那双清澈的眸子,早已把她的心思全部暴露了。 目光落在四座被挖开的坟墓上,他记得,这是自己上午吩咐人掩埋的。 “唐推官还有掘人坟墓的嗜好?” 唐欢摇头,苦笑着答道:“怎么会?这都是被逼无奈啊!” “哦?” 胥景很是不信,目光盯着唐欢,大有她要是不能给一个合理的解释,今日这事怕是不会善了。 “胥少卿有所不知,今日一早下官在青阳大街被这一家四口拦路伸冤,上午时分去刑部寻了卷宗,方才察觉其中有蹊跷,想着去问问详情,无意中发现这里有打斗的痕迹,担心有人出意外,就进来看看。” 唐欢说到这里重重叹口气,神情悲痛,复又开口说道:“一路追查发现痕迹到这里消失,看到不远处就是何家庄,又加上发现血迹尚鲜,心中不安,这才想着看看死的是何人?因何而死?” “可是没想到死的是他们一家四口,这下下官更得弄清楚死因了,要不然,别人还以为是下官害了人呢。” 胥景微微一怔,他一直派人留意着这事,看到唐欢的时候,留下的人就通知了他。 本以为这次抓到的会是杀人凶手,没想到其中还有这样一番前因后果。 “刚才刺杀你们的是何人?” 胥景没说自己信不信唐欢的解释,反而转移话题,问起了刚才那场刺杀。 唐欢摇头,用带着一点余惊未了的语气道:“这个下官就更是不知了。下官一介女子,要不是因为仰慕胥少卿也不会进入大理寺,自幼长于蜀南,归来不过月余,并未有仇人。” 胥景看着一板一眼说着仰慕他的话的女子,只觉得心中一梗。 哪家的姑娘不是含蓄矜持的,唯有眼前这个,口口声声仰慕他,却没有丝毫仰慕之意。 只差明明白白告诉他:我在拿你当借口。 “那如果不是你和唐家的仇人,就只有一种可能。这一家四口的案子确实有蹊跷,有人不希望你继续查下去。” 胥景目光微凝,带着冷意。 他本以为自己遇见的就是简单的仇杀案,如今又牵扯到另外一个案子,想来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了。 “那不知大人接下来有何打算?” 唐欢拱手请示,她很想自己查这个案子,可如今,胥景是她上级,她不得不询问他的意见。 “唐推官已经和阿栾,阿榆合作过了吧?不如此次案件,我们合作一次,如何?” 胥景挑眉,狐狸眼微眯,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隐隐透着挑衅。 “与胥少卿合作乃是下官的荣幸。” 唐欢惊喜万分,本来她还在想,如何才能自然的接近胥景,如今有了一同办案的借口,行事就可方便许多。 “那现在?”胥景一双潋滟的桃花眼挑起,斜看向两人身侧的坟墓,似乎在询问唐欢是否要继续验尸? “大人带的可有仵作?我与元迎所学只是皮毛,并不如真正的仵作。”本来是要偷偷查案的,迫不得已才自己下手,现在胥景插手,她不打算自己再下手。 胥景眸中惊讶轻闪,诧异道:“你不会验尸?” 他刚才如果没有看错的话,唐欢手中拿的是仵作专用的解剖刀,旁边散落的工具比之真正的仵作还要多。 “只会皮毛。” 唐欢点头,她所会的都是前世哥哥闲暇时期教她的,这是她第三次验尸,还没有开始就被打断。 “那你不是在胡闹吗?验尸岂能儿戏?既然不会,你私下剖尸就是在毁灭证据。” 胥景震怒,面上再没有一丝笑意,开口怒斥。 “你知道不知道身为刑狱官员,每一点细节都有可能是破案的关键?你这样鲁莽,学艺不精就私自下手,不止违反大理寺的规定,和那些草菅人命的凶徒有什么区别?” “胥少卿别忙着训斥我家姑娘,这随意掩埋尸体难道不是毁灭证据吗?” 眼看着唐欢被胥景训斥自责,元迎上前一步,反驳护主。 胥景挑眉,怒极反笑,目光冷射元迎道:“你怎知我未曾让仵作验尸呢?” 说罢,伸出手,身后一直紧随着他的随从递给他一卷纸张,到手后反手给了唐欢。 元迎不服气还要开口,被唐欢眼神制止,她面带微笑接过:“手下人护主心切,胥少卿勿怪。” “唐推官应该好好管教一下才是,这么沉不住气,可不是好事啊!”胥景面上带笑,如话家常一般,仿佛刚才怒火冲天的人不是他。 “多谢胥少卿好意。下官并不觉得元迎有何不对。”唐欢回话,目光却一直落在验尸记录上。 无名氏,男,二十八岁,衣衫血液密布,四肢皆断,下肢跪地,背靠大树,双臂反折被绳结系于大树上,双眸未闭,唇角有残留血迹,色乌黑,全身上下有刀伤,死亡时间逾一个时辰。 第七章:自责 唐欢紧皱眉头,樱唇紧抿,眼前甚至出现当时的场景,这人是被硬生生折磨死的啊! 翻开下一页,记录的是年轻媳妇的死状,从记录中可以推测出,女子生前遭受了凌辱。 一炷香的时间,唐欢看完验尸记录,眼眶微红,心中愤懑不平的同时,自责不已。 如果她当时直接让人留下他们,保护起来,是不是就不会发生如此惨案? 手指紧紧握着,关节发白。 在唐欢看验尸记录的同时,胥景已经吩咐手下人前去请仵作前来,踱步来到散落在坟墓四周的纸张处,在元迎防备的目光中捡起。 承禾紧张不已,双拳紧握,低垂着头,才勉强克制住自己上前抢回的冲动。 胥景首先注意到内容,从第一眼看到的记录起,从上到下,甚至衣衫如何都记录的很详细。 他诧异的看向主仆三人,学艺不精? 这句话是假的吧? “唐推官,眼看着天色已晚,若等仵作前来,怕是时间不够。不如请唐推官先行初步验尸,稍后可以将尸体带回大理寺再进行下一步查验。” 唐欢心情低落,听到胥景的话,没有反驳。 掀起衣袍下摆,跳入年轻男子的坟墓。 “姑娘。” 元迎担忧不已,想要一同下手,却被眼神制止。 承禾自从胥景出现就一直出于紧绷的状态,然而,在唐欢跳进去的瞬间还是抬起了头,刚好与她安抚的目光相对,那一抹转瞬即逝的笑容,让他安稳下来。 在唐欢验尸之前,承禾元迎二人对面而坐,一左手记录,一右手记录。 胥景的目光几次落在两人身上,最后却被认真验尸的唐欢吸引了目光。 尸体下方铺着微黄油布,油布四周有几道三寸宽的沟壑,带着自制手套,手持解剖刀的唐欢,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脑海中浮现的是前世哥哥解剖时的身影。 “欢欢,《洗冤集录》中有一句话你要时刻牢记,虽然你现在不会下手验尸,但是你也要记得。”她还记得哥哥当时是怎样的严肃,以至于这句话至今刻在她的灵魂中。 “狱事莫重于大辟,大辟莫重于初情,初情莫重于检验。盖死生出入之权舆,幽枉屈伸之机括,于是乎决。” 胥景看她半天不动,微微皱眉,面上带起习惯性的假笑,刚想要开口,却发现,唐欢已经睁开了双眼,整个人似乎有了某种改变。 手持解剖刀,唐欢没有丝毫迟钝的一刀从颈下划到耻骨联合的上方,皮下组织顿时露了出来。紧接着仔细的分离胸部的肌肉组织,剔除肌肉组织后,看到一根根肋骨。 腹膜被打开,血液流出,可见体内脏器被捅伤。 经过检验,年轻男子的死因已经基本确定,死于刀伤引起的脏器破裂。 缝合尸体后,简单的清洗双手,唐欢单手跳出坟墓,换了一双自制手套,跳下年轻女子的坟墓。 承禾与元迎在她缝合的时候,就已经给年轻女子尸体下铺上了油布,以及引血的沟壑。 仵作已经到达,胥景却制止了仵作下手。 他没想到,唐欢的验尸之术并不逊色与他们大理寺的仵作,甚至在某些地方可以为师。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阿榆与他的书信中,这位唐推官第一次解剖还吐得在家中休养了两日,甚至惊动了宫中的几位。 短短不足半月,她竟成长至此,仿若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人。 一番验尸下来,已经到了戌时,若不是有火把照明,几乎看不到。 缝好最后一针,唐欢尚未站定,手中解剖刀掉落,天旋地转般,向后倒去。 承禾眼疾手快跳下将人扶住,弯腰将唐欢抱起,脚步轻点,飞出坟墓,目光清冷看向胥景:“胥少卿对我家姑娘没少调查吧?” 说完,在胥景不解的目光中,与元迎上马,一路疾驰向城中而去。 “他是何意?” “公子可还记得,唐推官自幼体弱,不得劳累,日饮药膳三剂配以饭食方可如常人。” 卫矛面无表情提醒道。 自己家这主子,看着是个如沐春风的人,实则心硬。不是自己放在心上的人,根本不乐意去看一眼,更别说,记得其他的了。 像唐欢,之所以去调查,还是因为她自幼长于连氏一族。 如果不是因为和连氏有牵扯,自家主子更不会放在心上。 胥景倒没想到竟是这个原因,见没有外人,不由得扯唇冷笑:“既是个娇娃娃,就该好好在闺阁中教养,何必自己出来找罪受?” 不过,想到唐欢那一手验尸术,桃花眼泛起几分真诚的笑意:“看来,连氏这三代中,倒是出了一两个人才。” “本官记得,刑部大牢里还关着一位鬼手仵作吧?似乎也姓连。” 卫矛点头,似怀念一般回道:“那位的验尸之术倒是一绝。就是不知,这位唐推官有没有拜师?” 一行人叙话完毕,卫矛收了验尸记录,随着胥景离开。 这一家四口的案子初始是由刑部经办的,如果要查,恐怕有一定的难度。 承禾抱着唐欢一路狂奔回唐府,惊动了唐远武和连七叶夫妻二人。 “这是怎么回事?” 白果当即上前诊脉,她是连氏特意培养出来的医女,专为唐欢调理身体的。 “姑娘并无大碍,只是累着了。老爷和夫人移步外间,我和元迎要先行为姑娘清洗一番。” 得知没有生命危险,唐远武夫妇二人松了一口气,与承禾一同退出,在锦安院的偏厅等候。 “他身份高贵不懂得照顾人,你还不知道姑娘身子骨到底如何吗?” 内间浴桶内,白果与元迎服侍着唐欢,看着面色苍白,昏迷不醒的人,白果心疼不已,张口埋怨。 “你又不是不知道姑娘性子执拗,正在验尸,哪里劝得动?” 元迎也知道这次是他们二人的错误,没有及时阻止唐欢。 可是在那个情况下,谁阻止的了啊! “而且,这次死的一家四口与姑娘也有几分干系,她心中怕是自责不已,我和承禾再阻拦,不是给姑娘心里添堵吗?” 白果放药材的手微微一顿,重重叹息一声。 第八章:雌雄莫辩 唐欢这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午时,睁开眼睛迷茫的看着三层烟笼紫轻纱制成的帷幔,翻个身,露出莹白如玉的胳膊,微微嘟唇。 “姑娘可是醒了?”元迎在房间内候着,唐欢一有动作她就察觉到了。 “什么时辰了?” 唐欢意识渐渐回笼,刚睡醒的嗓音带着几分含糊不清的软糯。 元迎拉开帷幔,看她面色红润,方笑着回答:“已经午时了。姑娘再不醒来,白果都要杀了奴婢了。” “怎么会?” 唐欢微微一笑,想要起身,只觉得腹中空空,身体疲软,已支撑不起自己。 “姑娘先把亵衣穿上,用过饭再起身吧!”元迎说着话,伺候唐欢起身,在身后给她垫了两个靠枕,喊了门外候着的丫鬟让白果送膳。 “今日一早,胥少卿派卫矛前来询问姑娘情况,被老爷打发了。刚刚承禾传话来,说胥少卿入府探望姑娘,现如今在前院,夫人正在招待。” 元迎伺候着唐欢洗漱,汇报着她未睡醒时发生的事情。 “我知道了。大理寺那里可有为我告假?” 唐欢点头,今日并不是休沐日,不去上衙,怕是要告假才行。 “老爷亲自前去的。俊王爷接见后,还赏赐了些养身的药材。”元迎吩咐小丫鬟抬了桌子安置在床上,白果带着一溜儿小丫鬟步入房间,每个手上都捧着一份饭菜。 “姑娘真是一点都不把自己的身体放在心上!奴婢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救不回一个不被主人放在心上的身体!” 唐欢讨好一笑,她知道这次自己任性了。 心中那股自责,让她忽略了身体的不适。 “白果姐姐就不要生气了,锦安保证再也不会有下次了。” 唐欢举起手做发誓状。 “那姑娘就按照我的要求进餐吧!” 唐欢拧眉看一眼从床边蔓延到门外的小丫鬟,她很清楚,这看着饭菜多,每一份菜最多两口,也就是尝个味道的量。 又加上她两顿未吃,这饭菜没有一下午是吃不完了。 生无可恋一般点头,看向白果。 她自幼身体不好,药膳从未停止,饭菜一直都是在精不在多,这到了雍都已经缩减至十道,当年在蜀南之际,一顿饭最多时是五十道饭菜,从正午用到酉正,看今日白果这架势,怕是不止五十道吧! 唐欢按照白果的要求,慵懒的躺在床上,吃猫食一般小口小口吃着,即使再慢,一碗饭也就两口的量。 甚至有的只用小碟子装的,看上去一筷子就吃没了。 “唐夫人,这是?” 似乎是得到了她苏醒的消息,门外传来胥景诧异的询问声。 “胥少卿有所不知,我家小女自幼身娇体弱,昨日劳累过度,至今未用膳食,这是她的婢女在为她调理身体。” 胥景挑眉,细细打量着一溜儿的婢女。 屋内元迎不慌不忙为唐欢置换衣衫,一身氤氲兰色的圆领长袍,腰间是烟笼紫绣牡丹腰封,情急之下只来得及绑上一块紫玉佩,金玉发冠束起长发,胸前两缕被金色发扣扣住,与胸前八宝攒珠璎珞相映得彰。 因着白果尚未停止投喂,只好未施粉黛。 主仆三人向外走去,请人入偏厅。 胥景目光含笑打量着眼前的少女,半男半女的装扮,让她添了几分雌雄莫辨的美感。 这些年,他见过官家高贵美艳的大家闺秀,亦见过秦楼楚馆魅惑人心的美人,更见过江湖行侠仗义的侠女。 唯有眼前这人,说她高贵,却又如那娇弱魅惑的美人,说她柔媚,却又有一股江湖儿女才有的侠义之气。 “胥少卿可有用膳?” 因着自己一直在吃饭,又是午时,唐欢浅笑着开口询问。 “仲年已经用过。不知唐推官可有大碍?” 胥景笑着开口,仿佛刚才盯着人打量的不是他一般。 “已无大碍。” 她确实没有什么大事,只是累着了。睡了一觉,又吃了饭,已经恢复一些气力。 “如此,仲年可算不用寝食难安了。” 胥景笑着长舒一口气,单手撑着头,笑看唐欢用饭。 唐欢吃了一份水果,发现胥景一直盯着她看,母亲三番五次的假咳都没用,就差明晃晃的提醒了。 看着母亲着急的模样,唐欢微微一笑,抬头对上胥景的目光:“胥少卿还有别的事情吗?” “关于昨日那件案子,本官查到一些事情,想与唐推官探讨一番。” 唐欢明显感觉到家中人的不满,抬手制止继续送饭的白果,拿起一旁的帕子擦手,在元迎的伺候下漱口,整理衣着。 “家中并不是谈案子的地方,胥少卿若是不急,锦安现在随你去衙门。” “欢欢。”母亲焦急开口,想要阻止。 “姑娘。”白果皱眉,却被唐欢制止,咽下后面的话。 “可。” 胥景点头,只见元迎和白果挥手,院中丫鬟随之而动,各司其职。 上妆的唐欢安抚着担忧的连氏。 “娘亲不必担忧。我身体已经无碍,白果心中有数。这次我让白果随我一起,你放心吧!”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唐欢身后跟着元迎和白果,随胥景一同向外走去。 说是上妆,却不过是用了一些面霜,上了口脂,胭脂都未用。 “唐夫人很是担心唐推官的身体。” 走在院落中,胥景眼角余光看到尾随在后的连七叶。 “儿行千里母担忧,作为父母,怎会不担心自己的孩子呢?” 唐欢回头对着母亲露出安抚的笑容,表示自己不会有事。 府门外,卫矛在等待,承禾也已经牵出了三匹马,一行五人骑马前往大理寺。 胥景专属议事厅,两人入内,大门敞开,白果随侍身边。 “昨日验尸时我发现四人都有轻微中毒迹象,只是毒性微小,无法判断是何种毒药引起。” 坐定之后,唐欢率先开口,她验尸结束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说话,就晕倒了。 “昨日我给姑娘把脉,发现姑娘吸入的有少量的毒素,是最低劣的迷药。”白果端来一杯茶,从怀中拿出一包粉末倒入其中,递给唐欢饮用。 “如此说来,一切就能够解释了。昨晚回来之后,赵仵作又对尸体进行了二次查验,发现所有的伤口都出自一人,只有一个杀人凶手。我本来还在想,是什么样的武林高手,现在看来,不一定是武林高手。” 第九章:老道身死 唐欢对于胥景让仵作进行二次查验并没有什么不满。 毕竟在前世,哥哥每次查验尸体都是一验再验方才出示报告的。 “这样判定的话,嫌犯的范围又扩大了。” 最低劣的迷药,很多人都能够拿到手,自然怀疑对象就多了。 “今日上午我派人去何家庄进行走访,也对何大柱家进行了勘察,发现他们被刑部判定赔偿的五百两银子不见了。” 胥景语气低沉,这件案子从一开始就不好定性,如今更是错综复杂。 “难道是谋财害命?与吴子期没有任何关系?” 唐欢皱眉,何大柱家的案子是刑部公开庭审,赔偿的事情几乎是全雍都都知道,谋财害命,谁都有可能。 “或许是,毕竟吴子期一直在刑部大牢中。” 胥景点头,就算刑部大牢不堪一击,也不可能连逃出个犯人都不知道吧? “我看过刑部卷宗,平安堂聘请吴子期不过半年时间,在这之前,吴子期并没有进过雍都,大都在游历。进雍都时,也是独自一人,但并不能否认他在之前认识的人就在雍都。” 唐欢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件事与吴子期脱不了干系。可是,现在的证据并不足以支持她的怀疑。 “唐推官为何一直认为是吴子期杀了那一家四口呢?” 胥景皱眉,对于唐欢一直认定吴子期的事情非常不解,这样情绪化很容易影响断案。 “昨日辰时初,何大柱一家在青阳大街拦下我,与我说,吴子期不是误用公孙果,而是在用何发试药。如果四人的话查证属实,吴子期就要重判,甚至牵扯出的会更多。我不得不怀疑,何发一家的死亡,与他们告诉我的这件事情有关。” 唐欢说出自己的怀疑,引出公孙果,目光看向胥景,带着隐秘的观察。 三年前宝昌府公孙果杀人案就是胥景主办,而吴子期用的也是公孙果。 “公孙果?我怎么觉得有点熟悉呢?” 胥景微愣,快速回想,蓦然开口道:“三年前宝昌府公孙果杀人案,凶手是连氏一族连飞尘。” 唐欢垂下眸子,眼眶微红,藏于衣袖下的双手紧握,咔咔作响,强忍着反驳的欲望。 她的三舅舅,怎么可能会杀人?那一切都是假的! “欢欢啊,为医者应以悬壶济世为己任,救死扶伤是医者最基本的职责,不图名利,不为钱帛。若有一日,三舅舅行医犯了错,那肯定是迫不得已的。” 泪眼朦胧中,是一袭青衫的男子,蓄着短小胡须,瘦削羸弱的身姿宛如青竹,傲然于世。 常带药香的手落在头上,温暖而宽厚。 那是他出事三天前的一日午后,面带微笑,与往常无异。 “唐推官?唐推官?” 胥景连声呼喊,唐欢深吸一口气,快速用衣袖擦去眼中即将落下的泪水,哑声道:“公孙果其实是银杏子的别称,成熟的银杏子本身是无毒的,然而未成熟的银杏子,被称为“浮头白果”,其中含有剧毒。” “公孙果与浮头白果之间有很大的区别,一名医者,只要接触过这两样药物,就能够分辨出其中的不同。” 胥景并未追问她的不对劲,当年连飞尘的案子是他一手经办,唐欢身为他的外甥女,有此异样不足为奇。 “所以,把浮头白果当成公孙果入药,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激动之中抬头的唐欢,目光刚好与胥景对上,那一瞬间的诧异,让她再度低下了头。 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沉默起来,过了不知多久,门外传来脚步声,房门被推开,来人是与卫矛同时随侍胥景身边的卫乐。 “公子,何家庄的人说,昨日戌时正,有一老道进入何大柱家中,不到半炷香时间就离开了。” 卫乐用眼角余光隐晦的打量着唐欢,对着坐在主位的胥景拱手行礼道。 “对了,昨日何大柱一家也与我说过,他们来找我报案,是受一个老道指点。他们是在观音庙遇见的那老道。”唐欢猛然站起身,急促开口。 “卫乐点人,咱们先去观音庙看看那老道在不在?”胥景当即向外走去,唐欢白果紧随其后,卫乐率先一步前去带人。 “是我太想当然了,总觉得吴子期为了逃脱更大的处罚而找人杀了何大柱一家。”唐欢有些自责,她怎么就不多想想呢? “案件未结,一切定论都为之过早,说不定你的怀疑是正确的呢!”胥景微微一笑,并未指责唐欢,其实,听了刚才那番话,让他想起了当年宝昌府公孙果杀人案的一些细节。 两人骑马迅速向破旧的观音庙而去,了无人烟的庙宇,残垣断壁处荒草丛生,只有一条小路被人多番踩踏,在杂草丛生中若隐若现。 胥景与唐欢两人对视一眼,位于保护圈中,一行人轻手轻脚的向里面走去。 确定里面没有危险之后,衙役分布四周,胥景与唐欢站在大殿门口,目光扫视着眼前能看到的景象。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座残破脏污的观音像,手中的玉净瓶已经不知所踪,藤蔓缠脚,慈祥的面容因为残缺而面目可憎。 唐欢上前走到桌案前,伸出手指擦拭一下,目光看着斑驳的灰尘痕迹,若有所思。 转身走向左手边,遍地铺着茅草,蒲团已经被拆成几份,随意丢弃在地上,一只蜘蛛从梁上掉落在她的眼前,抬头查看四周房梁,鼻尖微动,唇角微勾,转身目光却与右侧的胥景相对。 “看来人已经走了,又晚了一步。” 胥景开口,两人走向对方,站在观音像正前方,给卫乐信号。 “是啊!若是个游方老道,怕是不好寻找。” 唐欢平静的接话,给元迎一个眼神,缓缓向后退。 “只能回去之后查一下有没有见过的,画一幅画像出来。” 胥景依旧装模作样的回答,身子却已经转回,向门外走去。 “如今也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唐欢配合,两人还未抬起脚步,一阵轰隆声,观音像的头滚落,一颗乱糟糟的头睁着双眼,恨恨的看着前方。 唐欢看到的第一眼被吓了一跳。 卫乐和元迎配合着将藏在观音像后面的尸体拖出来,看装扮,是个道士。 第十期:吴子期死了 唐欢上前看一眼尸体,蹲下身子,从元迎手中接过手套,进行初检。 “已经死了七个时辰有余,按时间推断应该是子时正死亡的。初步推断是服毒,至于是自杀,还是被杀,需要进一步查验。” 胥景拧眉,这件案子从现在的线索来看,真是越来越复杂了。 一行人在庙里又仔细查验了一番,方抬着老道的尸体准备返回大理寺。 西坠的金乌发出朦胧的光芒,有细细的雨丝落下,唐欢伸出手,看雨丝落入手中变成雨滴。 “一场秋雨一场寒,要变天了。” 承禾带着白果驾马车前来,一行人走出观音庙的范围,刚好看到。 “胥少卿可要乘车?” 唐欢发出邀请,老道的死亡仿佛一层乌云落在她的心上,现在这件案子中牵扯的人只剩下一个吴子期了。 如果吴子期再出事,这件案子恐怕就会陷入死胡同。 “不用。我先行一步回去让仵作验尸,唐推官也快些。” 话毕,胥景翻身上马,一行人快速向城内而去。 唐欢坐上马车,白果递上药茶,喝了一杯后,闭上眼睛,思绪沉浸在案子中。 白果和元迎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 一行人回到大理寺之后,胥景一行人正在验尸房,唐欢带着元迎一同前去汇合。 一番折腾下来,已经酉时初,白果借用大理寺的厨房给两人做了饭菜,回到议事厅,两个吃着饭,一阵沉默。 “现在初步可以肯定,死的老道应该就是杀死何大柱一家四口的人,卫乐在观音庙找到了银两。” 两人漱口后,胥景开口,眉头紧锁,总觉得这个案子很是不对劲。 “难道那老道杀人谋财后又突然觉得自己罪孽深重,服毒自尽了?” 唐欢直言案子的疑惑之处,她可不相信这样的推断,就算老道是自杀,也肯定有其他的原因。 “我总觉得有人在隐瞒什么,为了不让咱们再查下去,这才杀了老道,伪造成服毒自杀的假象。” 胥景也有这样的感觉,他这些年办了不少案件,很少有现在这个那么难以捉摸。 嫌疑犯直接死了,死亡方式很符合自杀,却又让人觉得不是自杀那么简单。 这案子变得越发扑朔迷离,也越发的有意思。 “可,如果是为了救吴子期,为何要杀了老道?现如今与案子相关的人物只剩下一个吴子期,岂不是更引人注意?” 胥景右手无意识的搓着手指,这是他思考时的一贯动作。 “如果吴子期也死了呢?” 唐欢呢喃着回答胥景的话,两人猛地一惊,互看一眼,站起身呼喊随侍。 “卫矛(元迎)备马去刑部。” 两个异口同声,一前一后,一快一慢离开议事厅,在门口上马,直奔刑部而去。 然而,此刻的刑部只剩下值守的衙役和狱卒,两人虽进入了刑部,却被引进待客厅,等待着衙役的通报。 今日刑部值守的是一位姓崔的员外郎,刑部设尚书、侍郎、郎中各一名,员外郎官职也只略低于前三位。 “下官崔治,不知胥少卿和唐推官造访我刑部有何要事?” 崔治诧异的看向两人,今日上午还正在听唐侍郎抱怨唐欢被胥景劳役而昏睡的事,这日落时分就见到两人携手而来,倒让人惊讶不已。 只是惊讶归惊讶,该行礼还是要行礼的。 “员外郎多礼了。今日事出突然,还望员外郎海涵。” 胥景快步扶住崔治,面带习惯性的微笑,轻拍他的肩膀,还礼道:“仲年这两日与唐推官遇到一件棘手的案子,其中一个嫌疑人与前几日刑部办的庸医杀人案吴子期有关,特来请求能够见一眼吴子期。” 崔治面露愠色,这胥景到底什么意思? 是在说他们刑部看管不严,有囚犯在牢里向外传递消息犯案? 就算如此,这也该是他们刑部的案子,大理寺的手未免伸得太长了。 “胥少卿此言何意?” 胥景不怒反笑,接过崔治的话道:“仲年和唐推官推断,吴子期在牢中可能会有危险。还请崔员外郎先让我们见一眼吴子期,此案若是真与吴子期有关,我和唐推官不会插手,所有的卷宗都会移交给刑部。” 崔治沉默片刻,方才点点头,拱手对胥景道:“还请胥少卿和唐推官随下官前往大牢。” 胥景看一眼从进门就没有发言的唐欢,见她面色之间有些疲倦,本就白皙的皮肤透着几分病态的苍白。 “唐推官不如在这里等我们,大牢难免污浊不堪,你体弱,以免不适。” 唐欢紧紧抿唇,从怀中拿出一粒药丸含上:“锦安并无大碍,办案要紧。” “如此,那便一起吧!” 一行三人带随从向刑部大牢而去,与大理寺的大牢设定不一样,刑部大牢设在整个刑部的最中间,四周都是各衙役的办公之所,只要有些风吹草动就会引起众人的警惕。 因此,刑部大牢一向有“铁桶”之称。 打开大牢大门,顺着长长的甬道向下走去,一路烛火通明,将整个甬道照的宽敞又明亮。 一转身,一股难闻的气味袭来,酸臭味夹杂着腐臭味,即便是强悍如胥景在一瞬间也想逃出去,面色剧变,眉头紧锁,招牌式的笑脸已经不在。 唐欢面色再度苍白两分,从袖笼中拿出两条手帕,递给胥景一条,自己用剩下的一条捂住口鼻,用药味减缓大牢中难闻的气味。 “不若你先在外面等着我们,我一定会好好审理吴子期的。” 胥景深吸一口气,布满药物气味和花草香味的帕子让他顿时舒服不少,看唐欢拧眉,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向里走,伸出手拉住她的一截衣袖道。 这病娇娇的美人若是再出事,他怕是会被唐家的唾沫给淹死。 才回来不过两三日就把人家捧在手心的姑娘累晕两次,他觉得,如果是他家姑娘被这样对待,他非得打上门不可。 更别说,唐欢不仅仅是唐家的独女,还这般体弱。 “我没事。这点小味道都受不住,日后若是遇到处境糟糕的地方,难道我就不活了吗?” 唐欢拒绝,她既然想要完成自己的心愿,就不该知难而退,不就是气味难闻一些? 多来几次,习惯了不就好了,哪里就要这般娇气? “员外郎,不好了,吴子期死了!” 第十一章:疑点 一声惊叫声在大牢中压下其他声音,狱卒跌跌撞撞,惊慌不已的高声大喊。 也就是这一声让胥景和唐欢再次对视一眼,面色凝重。 崔治目光如电看向狱卒,看到前方两人,三人快速走进吴子期牢房,无视其他囚犯的哀嚎。 站在牢房门口,唐欢拿下帕子,轻嗅一下,她总觉得有一股香气在这里弥漫。 走进目光落在吴子期的尸体上,牢房西南角铺着干净的稻草,身穿囚服的犯人安静的躺在上面,双手叠合放在腹部。 面色安详,唇角微微上扬,如果不是闭着双眼,那双眼睛应该是充满得意才是。 胥景站在一旁观察着吴子期,唐欢看他一眼开口道:“可要下官验尸?” “唐推官会验尸?” 崔治诧异的抬头,据他所知,唐欢是唐侍郎的独生女,一直教养着,身体非常弱,竟然会这等不入流的技艺? “略知皮毛。” 唐欢并未否认,目光灼灼的看着胥景,带着两分兴奋的面上,依旧疲倦不堪。 “简单看一下吧!麻烦崔员外郎通知唐侍郎他们,再寻一名仵作验尸。” 崔治拱手应下,只是吩咐人前去,自己站在一旁看着唐欢从身后婢女手中接过一副纯白的手套带上,从上到下检验的尸身。 就在除去吴子期身上囚衣时,发现衣角处缝制的竟然有两个字“子幽”。 唐欢伸手划过,随后继续检验尸身。 戌时中,唐远武带着靠在元迎身上几乎快要睡着的唐欢拜别胥景向唐府行去。 线索一瞬间断了,胥景和唐欢只好吩咐人细查老道的身份,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三天后得知老道的身份,与吴子期同样来自西北,名赵子幽。 赵子幽本是西北一户富商之子,三十年前出了变故,随了母姓,原名吴子幽,与吴子期本是堂兄弟。 两兄弟对于医术都有很好的天分,同时拜了一位师傅,却在十年前因为某件事发生分歧,兄弟二人决裂。 吴子期凭借医术混出了名堂,赵子幽却因为那件事成了游方老道,坑蒙拐骗,无所不用其极。 因查到赵子幽本就有杀人夺财的案底,再次进行查验,果然查出了物证,也找到了何家庄的一个人证,何大柱一家的案子就这样结了。 可是吴子期的死,却成了胥景和唐欢心中不解之谜。 结案后,整理好卷宗的胥景在卷宗室看到正在查看卷宗的唐欢。 一身鸦青色官袍,一手托头,那一只手翻动着微微泛黄的卷宗,越发称的莹白如玉的手指好看不已。 沉浸在卷宗的神情很是认真,能够看到她时不时抿唇,嘟嘴,似乎在看一则跌宕起伏的故事。 “唐推官在看什么?” 卫矛的呼喊让胥景回神,也惊醒了唐欢,站起身还未来得及行礼,胥景就已经制止她行礼,大跨步来到她身边拿起卷宗。 “盛贞四十七年博州长街云家灭门案。” 唐欢对上胥景的目光,淡然开口:“这云家灭门惨案发生的时候,也是因为家中小儿生病,请的大夫就是吴子期。” “最让人值得怀疑的是,这一家都是中毒死的,而这案子最后的凶手竟然刚好是云家的死对头收买的婢女。” 唐欢拿过卷宗,翻到签字画押之处,点出让她一直觉得不对劲的地方。 案子已经结案两年了,很多细节在卷宗里面根本找不到,这一点也只能让她有点怀疑,却找不到任何翻案的可能,毕竟吴子期也已经死了。 “这件案子当时是阿榆经办的第一件大案,你若感兴趣,不如去找阿榆了解一下。” 胥景对这个案子有几分印象,当时公子榆被提上大理寺少卿之一就是因为这件案子。 “仲年找我何事?” 一身紫色锦衣的公子榆走进来,玄衣的百里栾也在。 “唐推官对你当年经办的云家灭门案有些不解之处,我说让她问你一下。” 唐欢在胥景说完话,对着走进来的二人拱手行礼:“下官拜见公子少卿,百里少卿。” “眼看着已到午时,我在芙蓉酒楼定了位置,自从你回来五六日了,咱们兄弟还未聚过。” 公子榆冷峻的面上没有任何表情,紧紧挥手让唐欢起身,便和胥景说起话来。 “就是啊!我和阿榆一直等着给你接风呢,你倒好,一回来就忙起来了。” 百里栾看一眼唐欢,微微点头,没有了前段时间的针锋相对。 “既如此,唐推官下次再问吧!” 胥景微笑点头,这是他们三人之间的默契,每次不管谁出去办案,回来之后都会互相给对方举办接风宴。 其实也就是他们三人私下聚一下。 “身体不好,就不要整日窝在卷宗室。” 唐欢点头应下,胥景目光落在她依旧苍白的脸上,不由得叮嘱一句。 “是。” 胥景丝毫不知道自己和唐欢的一问一答让准备往外走的两人诧异不已,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方才离开。 看着三人说笑着离去的背影,唐欢抿唇,随后垂下眸子微微一笑。 目光再次落在手中卷宗上,然后收拾一番,起身离开了卷宗室,带着元迎回了唐府。 书房内,唐欢看着墙上贴着的地名人物,以及所发生的案子。 她查看历年卷宗不是没有目的的,不单单是为了寻找三舅舅的卷宗,还为了看看因为长生不老药这三年发生了多少案子。 她有件事没有告诉胥景,吴子期的死应该不是单纯的杀人灭口。 这其中恐怕有着不可告人的阴谋。 斜躺在软榻上,盖上棉被,看着墙上的纸条,闭上双眼。 脑海中过着从蜀南回来近一月中发生的事情,突然睁开双眼,掀起被子打开房门。 “元迎备车,随我再去一次观音庙。” 一行人很快就赶到观音庙,庙依旧破烂不堪,残缺的观音像无人修整,看上去和她上次离开时一般无二。 “元迎,你说雍都当真人人安居乐业?连个乞丐都没有?” 这正是唐欢疑惑之处,这观音庙可是一些无家可归之人的容身之处,现在竟然一连几日无人。 围着观音像转了一圈,唐欢的目光落在失去玉净瓶的那只手掌上。 第十二章:真的杀人了 唐欢伸出手指向那只手,对着元迎道:“看看那只手有没有问题?” 元迎点头,脚步轻盈的落在手臂上,伸出手触摸一下手掌心,看着突出的四方块,对着唐欢示意后按了下去。 然而整个大殿却没有丝毫异样发生,唐欢拧眉,打量着四周,拧眉不语。 难道自己猜错了? “姑娘,这里有机关。” 元迎眼角余光看到对侧观音像的脚下有一个凸起,欣喜的开口。 “你试一下。千万小心。” 唐欢看元迎快速跳下来,然后按了机关,连续退一下,到达她的身边,将她护在身后。 “轰隆隆......” 佛像突然裂开,一股奇异又有几分熟悉的香味飘出,嗤嗤声从远到近,一条大蟒从裂开的佛像处伸出碗口大的脑袋,吞吐着蛇信,身体盘在一起护着一朵娇艳欲滴的红花。 而那香味正是从这红花身上发出。 “姑娘快走!” 元迎一惊,没想到竟然会遇到大蟒,遍布蟒身的鳞片泛着黝黑的光芒,露出的牙齿一看就含有剧毒。 唐欢却看着大蟒,突然笑了起来。 “三舅舅是你吧?吴子期和赵子幽是你的人吧?” 朗声大喊,笃定一般的神情让元迎惊讶。 “三舅舅,我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想做的是什么,可是这是不对的。” “连氏嫡系一脉已经无人,你这样只会让所有人把目光放到我们身上,这难道是你想要的吗?” 一道短而急促的笛声响起,大蟒张开血盆大口吞下红花,顺着窗户爬了出去,速度飞快。 元迎看一眼唐欢,她只是冷静的上前,走到刚才大蟒盘踞的地方,却发现下面有一个木头箱子,唐欢拿出随身匕首砍开,里面是一本账册,夹杂着一些信件。 最下面是一件天青色绣兰草的男子圆领长袍,仔细翻看一遍,只见衣衫下摆处绣着“子幽”二字。 唐欢突然蹲下身子落泪,她知道,都是因为她。 “姑娘,这是?” 过了不知多久,唐欢站起身,擦去眼泪,一双通红的眼睛带着说不出的情绪开口:“让承禾陪着我,你去通知胥景前来。” 承禾站在门口,唐欢则倚在窗户旁,静静看着外面,情绪低沉。 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她竟然有了迷茫。 对于一直维护的三舅舅也有了不信任,甚至觉得自己以前的了解很是片面。 那些信件和账册她都没有看,她怕! 她怕这些事情真的和三舅舅有关。 胥景来的很快,随之而来还有公子榆和百里栾,三人身上都有淡淡的酒味,衣衫都换了。 “唐推官。” 唐欢回神,无精打采的拱手向三人行礼道:“下官拜见三位少卿。” “元迎说你找到一些证据,怎么你一副了无生气的模样?可是身体不适?” 胥景看一眼倒塌的佛像,走向唐欢。 对于唐欢上次晕倒,他印象很是深刻,这会儿见她面色不好,精神萎靡,不由得关心道。 “有些不舒服。证据交给胥少卿下官就放心了,先行告退。” 唐欢点点头,拱手行礼后,伸手让元迎搀扶她离开。 “这么娇弱的样子,还想跟咱们破案,就怕最后帮了倒忙啊!”百里栾摇头叹气,虽然因为唐欢的指点,他找到上次案子的真凶,但是也真的看不惯唐欢体弱的模样。 “仲年,这位可是连氏宠大的,你说宫里那位到底相信不相信那件事?” 公子榆皱眉,对于唐欢他并无自己的私人情绪,对他来说,唐欢只是与别的下属一样,唯一不同的一点就是她是在连氏长大的。 三人并没第一时间看向证据,反而注视着唐欢离开方才开口。 “连氏一族嫡系早已经没人了。”胥景没有回答两人的话,只是浅笑着说出一个两人一直无法确定的消息。 “所以,这是有人故意的?” 三人都不是简单人家出来的,每个人都有着七窍玲珑心,再加上三人的默契,足以明白其中的事情。 “天要变了。” 胥景摇头,看了一眼渐渐西落的太阳,转身吩咐卫矛报来木箱,查看里面的账册和信件。 唐欢回到唐府之后,简单吃了碗药膳,就躺在床上沉沉睡去,睁眼时,外面已经全黑了。 房间内漆黑一片,外面却是一片灯火通明。 她坐起身,外面守着的白果转过屏风走了进来:“姑娘醒了?” “什么时辰了?” 唐欢看着白果点了蜡烛,房间内亮了起来,随手拿过床上的抱枕垫在身后,询问时间。 “亥时初了。” 白果说着话坐在唐欢身边,为她把脉。 “姑娘今日情绪起伏过大,对身体有所损益,睡了一觉,果然好些了。” 唐欢点头,自己的身体她比谁都清楚。 可她不甘心,她想就算没有三舅舅这件事,她也不会是老老实实在房中养着的人。 前世的她拥有一副非常健康的身体,每日里都是风风火火的,如今重来一世,老天爷却给了她这样一副林妹妹的身躯。 还真是应了那句话“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 “姑娘可要用膳?” 白果看她沉默不语把玩着自己的手指,微微摇头。 自家姑娘这几日明显是思虑过重,长此以往,怕是对身体影响很大。 “暂时不饿,等会儿吧!” 唐欢摇头,身子往下躺了一些:“你去榻上休息吧!我自己待会儿。” 白果应声退下,吩咐外面的小丫鬟告诉厨房伺候的嬷嬷温着饭菜,以防姑娘随时取用。 唐欢目光呆滞的看燃烧的烛火,目光中没有一点焦距。 她一直以为三舅舅是被陷害的,是因为皇上找不到长身不老药而对连氏下手了。 可现在她却突然觉得事情似乎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 三舅舅或许真的杀人了! 这样一个认知让她面色白了几分,她真的无法想象,那样温柔的一个人怎么会对一个孩子下手呢? 闭上眼睛躺在抱枕上,深吸一口气,整理脑海中混乱的想法。 三舅舅,你在哪里?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即使我帮不了你,可是大舅舅和二舅舅还在啊! 整个连氏都可以一起面对的啊! 重重叹口气,她知道自己现如今所有的疑惑只有见到连飞尘才能得到答案。 第十三章:丞相府请帖 “白果,我饿了!” 唐欢想明白之后也就不再继续纠结了,不管有多迷茫,她想做的就是为了查清连飞尘杀人的真相,还有长生不老药的流言。 第二日一早,唐欢神清气爽的起身,在淅淅沥沥的秋雨中到了大理寺,在门口遇到等着的卫矛。 “唐推官,我家公子有请。” 唐欢点头,就算胥景不派人等着她,她也会去问他昨天发现的证据。 沿着抄手游廊,唐欢很快来到了胥景办公处。 胥景已经在等着了,看她到了,扬起笑容:“这案子还真是一波三折。” 唐欢疑惑的走向他,与他一同看着摆放在桌上的证据:“这吴子期和赵子幽的确有仇,后来解除了误会,两人就开始了合作,而且与一些地痞流氓,山野土匪有了勾结,我已经让卫乐带人去捉拿了。” 唐欢点点头,这也是两人一直想不明白的地方。 “不过,我比较好奇,唐推官是怎么找到这些证据的?” 胥景似笑非笑的看向他,那份账册他看过,是赵子幽记录的,像这样的账册,怎么会藏在观音像下呢? “结案后,我总觉得观音庙有些不对劲。那样一个脏乱的地方,竟然一只蟑螂鼠蚁都没有,除非那里有一个令它们忌惮的庞然大物。” 唐欢也是后来才想起的,那天落在她眼前的蜘蛛让她就觉得有些奇怪。 一开始还以为是因为赵子幽打扫过的缘故,后来又发现,并不是打扫的缘故。 “我这才想着再去一下观音庙,没想到那观音像上竟然有机关,当时那木箱上还有一朵红花,盘踞着大蟒。” “我和元迎都做好了逃跑的准备,一道笛声传来,那大蟒直接吞了红花离开了。” 唐欢也想知道到底这证据是谁放在观音庙的。 胥景皱眉,他看得出唐欢并没有骗他,她说的都是真的。 可是那个吹哨的人是谁?为什么会关注这样一件小案子?还费尽心思收集证据藏在观音像下面呢? 两人又查证了两日,并没有任何头绪,这件事情也只好作罢! 不知怎么她整日泡在卷宗室的事情被俊王贺涵幽知道了,刚好今年的卷宗还没有整理,便给她派了任务,还让胥景一同,查看近五年有没有冤假错案。 这一来,唐欢整理里看卷宗的时间越发的长了,每次回去都是一脸疲倦,精神却是不错。 这日刚回府,母亲身边的连嬷嬷就赶了过来,递给她一份请柬。 “三日后丞相府老夫人八十大寿,夫人说姑娘刚好休沐,随她一起。” 唐欢从白果手中接过请柬看了一眼便放在一旁:“连嬷嬷回母亲,就说我晓得了。” 连嬷嬷恭敬的行一礼退了下去。 “姑娘去参加宴会,我给姑娘量一下,再做上两套衣裙吧?” 白果盘算着,自家姑娘回来之后,几乎做的都是方便上衙的圆领长袍,这参加宴席,肯定是要穿裙装的。 “也行。” 唐欢点头,自从回来,她的确很少外出参加宴席,主要平日里也比较忙碌。 谁知,刚要睡下,前院却来了小厮,说是胥景来了,自家爹爹请她去前院有事相商。 唐欢这才在白果的服侍下简单的装扮一下就去了前院偏厅,走进一看,两人正面对面下棋,旁边伺候的是爹爹的随侍。 “锦安拜见爹爹,胥少卿。” “欢欢来了,快来坐爹爹身边,胥少卿的棋艺可是不一般。” 唐欢快步在唐远武身边矮凳上坐下,看了一眼,深吸一口气:“爹爹就是讨人厌,明知道我是个臭棋篓子,不会下棋,还来夸别人,哼!” 她是真的没有看懂,虽然当初也学了一些,可也就是最简单的皮毛而已。 “哎呦,爹爹错了,错了。不下了,不下了!” 唐远武看自家女儿使小性子,宠溺的开口,本来他就快输了,已经不想下了,自家女儿就给了他台阶。 胥景手持一枚黑棋,粲然一笑,看一眼唐欢,大概是真的有些困了,眼眶微红,未施粉黛的面上带着疲倦,头靠在唐远武身上,目光有些迷糊,不复往日的灵动。 “胥少卿有事找你,爹爹出去一下。” 唐远武揉揉她的头,让她坐直身体,开口说道。 “好的,爹爹慢走!” 唐欢挥挥手,勉强坐好,看向胥景。 “不知丞相府可给府上下了请帖?” 胥景开门见山,夜间造访,只是不希望被人知道。 “是老夫人寿宴的事?” 唐欢皱眉,这胥景的消息倒是灵通的很。 “阿榆与丞相府大公子有几分交情,今日晚间两人来找我。说这两日丞相府发生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丞相府庶出的二小姐一日醒来后,突然四肢着地,如狂牛一般,在院子里撞伤了不少人。” 胥景说出前因,他这次前来是有求于眼前人。 “莫不是被人下了毒?” 唐欢这会儿倒是清醒了几分,喝了一口茶,猜测道。 “如果只有这一个还好,可是丞相府如今已有四人出现这种症状了,阿榆查了一番,没有发现不对之处,只有后院没有查证的机会,我们想让你趁着赴宴的机会查探一番。” 胥景说出前来的目的,这件事很是蹊跷,因着发生在丞相府,一旦捅出去不知道会引起怎样的事端,他们只能私下查证。 只不过这件事肯定是瞒不过陛下的。 “这件事你们要与丞相府后院主人说好才行,我这贸然随意查探,怕是会得罪人。” 唐欢拧眉,这可真不是一个好差事。 “你尽管放心,还有三日时间,我会让阿榆与丞相府沟通好的。” 胥景也知道有些难为,可现如今整个大理寺只有唐欢一位女子,很多事情要比他们这些男人方便一些。 这是最近几人一起办案子得出的结论。 就好比前两日百里栾经手的一户农家汉子暴毙案,那家公婆一口咬死是儿媳妇杀了儿子,那家儿媳妇一直不开口说话,若不是唐欢,他们不但要浪费人力物力,还要冤枉人了。 因此,公子榆与他一说,他就明白他的意思了。 第十四章:疯牛病 唐欢再次询问了几句关于丞相府的事情,胥景了解的也不是很多,约好明日叫上公子榆两人在芙蓉酒楼见面。 胥景告辞离去,唐远武并没有询问两人说的事,只细细叮嘱唐欢早点休息。 第二日午时中,胥景在卷宗室接上唐欢一同向芙蓉酒楼而去。 路上一个骑马昂头挺胸走在最前方,一个坐在马车上跟在后面。 两人在酒楼门口下马(车),二楼公子榆已经和一个陌生的公子哥站在上面,想来应该是丞相府大公子梅符,看到两人挥手打招呼。 “看两人这模样,不知道还以为是仲年带着娇妻出门找我们聚会呢。”梅符嬉笑着,刚才那一幕还真像他家大姐夫和姐姐归家探亲的时候。 “你不要命了?”公子榆眼神警告他。 听到两人的话,唐欢停下脚步,抬头看一眼两人,似笑非笑。 梅符当即遮住面,低声与公子榆开口:“不会听到了吧?” 公子榆冷冷看他一眼,转身向门口走去,心中却有些惊异,这唐推官的耳力当真有这般惊人吗? 唐欢跟着胥景一起进了厢房,窗户敞开,元迎站在房门处,既能保证听不到唐欢他们谈话,又能够看到人。 “锦安,这位就是丞相府梅家大公子梅符。” “梅符,这便是我们大理寺的唐推官,唐欢,字锦安。” 胥景开口为两个介绍,毕竟是他带唐欢来的,两边都是他认识的人。 “自己人。”公子榆冷漠的开口,颇有些惜字如金的意思。 “唐姑娘竟然有字,这在北方女子中间可是极为少见的啊!”梅符惊讶不已,据他所知,只有南方的书香世家的女子才会有字。 “不瞒梅公子,锦安自幼长于蜀南。” 她长于蜀南这件事整个雍都几乎都知道,眼前这梅大公子也不知道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的? “废话少说,你要找人帮忙,我这也给你们带过来了,自己谈吧!” 胥景开口打断两人的寒暄。 “想来仲年已经与唐推官说过是什么事情了,我也就不卖关子了。” 梅符还在想着怎么开口把话题引过去,胥景倒是直截了当。 “还请梅公子再与我说一遍这件事情的起始时间,当时的状况,以及现如今的发展。” 唐欢点头,她也不是个擅长与人交际的人,因着体弱,平日里她也出门比较少,短时间的寒暄还好,时间长了她就说不出话了。 “这件事情要从半个月前说起,半月前我们京郊的庄子上先死了两个奴才,当时就有人流言在下人之间流传,说是有邪祟害人,我找人暗中查了一番,并没有其他的异样。” 梅符叹口气,这件事要是从头说起,那就有点远了。 他们这样的官宦人家,很多时候遇上这样的事情都是自己解决的,谁知道这次的事情这么蹊跷。 “可每隔三天就会有两个人发疯死亡,我想着是在庄子上,也就是一些奴才,就没有放在心上。可三天前我庶妹突然出现了同样的症状,今日上午在家里,我二弟也有些不对劲,还好,最近请了府医,这才没有发病。” 唐欢静静的听着,这就是权贵人家,如果一开始出现这件事情的时候就及时通知大理寺或者刑部,也许就不会到现在的地步。 “我听胥少卿说,死者发病时都是四肢着地,状若疯牛,力大无穷,且喜好撞人,可是真的?” 问出自己想要知道的问题,目光看向梅符。 “是的!” 梅符点头。 “可还有其他症状?” 脑海中似乎有了一点思绪,丞相府的事情恐怕是有人下毒。 “没有。连续几个人都是这样的症状。” 梅符努力回想片刻,认真的摇头,清秀的脸上带着疲倦,眼下有些许青紫。 “我曾在一卷医书古籍上看到过这样的症状,这种病被称为“疯牛病”,是由于服用茵陈根引起的。” 唐欢恰巧想起,自己闲来无事看着白果研究药膳的时候,看到过茵陈,旁边就有记载茵陈根引起疯牛病的注释。 “茵陈根?” 胥景呢喃一句,三人对视一眼,疑惑的看着她。 “茵陈是一味药材,平日里也可制成茶,起到养身的作用。茵陈根却含有毒素,能够让人神志不清,发病时状若疯牛。” 唐欢简单解释一番。 “梅公子不如回去查看一番,看看府上最近有没有购进茵陈和茵陈根,或许就会有眉目了。” 唐欢见梅符若有所思的模样,便不再多言。 据她所知,丞相府因着未分家,一大家子居住在一起,有很多摩擦矛盾,心思也各不相同。 她并不想卷入这样一家中,脱身后难免会得罪人。 “多谢!” 梅符拱手行礼道谢,唐欢回了一礼,目光看向胥景。 “如此,我先送锦安回大理寺。” 胥景紧随着告退,两人一前一后离开,留下两人面面相觑。 “阿榆,这件事怎么看?”梅符心中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这是一个机会,但是,如果唐欢说错了,他也会收到斥责。 “你先回去私下查证,我晚上再问问仲年。仲年送她回去,怕是有话要说的。” 公子榆与胥景共事也有两三年,而且曾是好友,对彼此很是了解。 且不说,梅符和公子榆这边是如何商议,两人回到大理寺,并没有直接回卷宗室,而是去了胥景的办公处。 “你不想宴席那日帮阿榆查清这件事?” 胥景在唐欢开口让梅符自己查的时候,就大概猜到了她的想法。 “丞相府人口众多,事情很是复杂,贸然插手恐怕查不出什么,还会打草惊蛇。而且,如果我猜的不错,梅大公子以及丞相之所以私下找你们就是为了瞒住其他人。” “我参加宴席在女眷席,你可知人多口杂,而且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我不敢保证自己就能够悄无声息的帮你们。如此,还不如你们私下自己查呢!” 唐欢说出自己的顾虑,如果丞相府光明正大的来大理寺报案,到时候她不帮也得帮,现在,自然是能拒绝就拒绝的好。 第十五章:小女儿姿态 胥景深深看她一眼,突然笑了起来,宛如两人第一次见面时肆意的笑容,好一会儿才在唐欢迷茫的眼神中停下笑声道:“你还真是聪明啊!” 胥景坐下,饮下一杯茶,见她依旧一脸迷茫,不禁开口:“这件事本就是丞相府自家的家事,不过是些后宅争斗的手段罢了,梅符也是当局者迷。” 唐欢略微思索一下,接上胥景的话:“现在丞相府掌家权不在丞相夫人手中吗?” “丞相府正夫人出身农户,身份低微,无掌家之能。梅丞相有一妾室,出身已经没落的秦伯公府,是最不起眼的一位庶女,却在进府之后帮助正夫人夺得掌家权,一直死心塌地的帮她。” 胥景言语中对于这位妾室颇为赞赏,话音一转,又道:“然正夫人现在自认为可以独立掌家,不需要这位秦姨娘帮助了。” 唐欢皱眉,对听到的八卦一点也不感兴趣,在这个时代,三妻四妾都是常事,后院争斗从来都没有停止过,然而这些牺牲死去的往往更多是无辜的人。 “又是一桩家庭大戏引发的血案。”唐欢只能发出如此感慨,平日里对于这样的事情,她一向是不发表任何意见的。 “唐推官学过医?” 胥景很是疑惑,唐欢的事情可以说雍都所有高门大户都知道,自幼体弱,长于蜀南竹海连氏。 然而,除了这些,他们又似乎对她一无所知。 “久病成医。”唐欢回答,连氏本身就是游医出身,后来因为族中学医天分不够,不得已转而成为了药材商。 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一瞬间凝固,敏感如胥景,早就察觉到唐欢对他的调查。 “若无其他事,下官回卷宗室整理卷宗了。” 过了一刻钟,两人之间依旧沉默不语,唐欢决定告辞。 “我随你一起吧!王爷本就是让我们两人一起整理,恰好这些日子我手中也没有什么案子。” 胥景站起身,他其实闲来无事的时候也比较喜欢翻看卷宗,查漏补缺,增长见闻。 “是。” 唐欢应下,两人并肩向卷宗室走去。 晚间连嬷嬷在一家人用过膳食之后来到锦安院,恭敬对斜靠在贵妃榻上翻看《连氏手札》的唐欢行礼。 “老奴拜见姑娘。” 唐欢微微抬眸,面带微笑看向她:“嬷嬷前来,可是娘亲有什么事情吩咐?” 连嬷嬷慈祥一笑,亲近的开口:“夫人说姑娘就不在雍都,明日又是第一次参加宴席,有些人事不甚清楚,特意让老奴前来给姑娘简单说一下。” 唐欢放下手中的手札,从连嬷嬷手中接过一份名册,展开竟是京都各府之间的关系。 “咱们此番赴宴前去的丞相府梅丞相,大多数人都说他出自寒门,其实是也不是。北方亳州云岭郡一直都是梅氏一族的居住地,梅丞相不过是比较旁支。” 连嬷嬷看她看的认真,在白果搬来的矮凳上坐下,开始为唐欢进行讲述。 “梅丞相家中老夫人是个有成算的,与我们连氏一族本是姻亲,其外祖家乃是林氏嫡支,正是五太奶奶那一支。” 唐欢咋舌,她是知道连氏一族经营五百年,与各世家都有姻亲,却没想到,这梅丞相一家与她们一家还有拐弯抹角的亲戚。 “梅府大夫人,说是出身农户,若细算下来,与那位老夫人还是亲戚呢,论理,该喊梅老夫人一声姑母的。” “咱们此番赴宴也不是单纯的为梅老夫人贺寿,梅老夫人与咱家老夫人有意联姻,这联姻的双方正是这大房庶出的三姑娘与姑娘的六表兄。” 连嬷嬷说这番话,也是自家夫人叮嘱的,她相信自家姑娘看人的眼光,帮她一起把把关。 “这梅府乐意自家姑娘远嫁?这位庶出三姑娘是出自那位姨娘?” 唐欢微微皱眉,如果她记得不错,上午梅符与她说的就是他家庶出三妹,怕不是与她六表兄联姻的这位吧? “姑娘是咱们家娇养着长大的,又是独女,自是与其他人家的姑娘不同。这各府庶出的姑娘啊,大多数都是联姻的,能够问上一句喜好已是对得起了。” 连嬷嬷知道自己姑娘和别家的不一样,要不然也不会离经叛道,非得去查那件事。 丝毫不考虑后果。 有时候,她每次听到自家夫人叹气,就想来与姑娘说上一番。 唐欢抿唇,眉头皱起,半响才叹口气,这个世界的规则就这样,她除了尽力保证自己不被同化,却没办法再去做别的,看得到的还能够帮上一把,看不到的,她只能装作不知道。 “我知道了,嬷嬷。你还没告诉我,这位三姑娘出自哪位姨娘呢?” “出自秦姨娘。”连嬷嬷也跟着叹口气,看自家姑娘的神情,也不知道她有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以后好好在家做个姑娘家该做的。 “秦姨娘?” 唐欢半是惊疑半是了然的语气,让连嬷嬷看了好几眼她,却终究没有问出口。 连嬷嬷说了半个时辰也只是说了一个大概,然后站起身向唐欢告退,第二日又来了一回,第三日休沐日,巳时正,唐欢装扮一番,带着元迎白果就向主院走去。 一身烟笼紫的百蝶撒花裙,墨发盘起带着一套晶紫色的头面,手腕上是一对紫玉镶金镯,略施粉黛,娇俏不失端庄,面上挂着浅浅笑意,正是一位青春美少女。 “哎呦呦,这是谁家的小仙女下凡来了?快让为娘看看。” 连七叶一见,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她是知道自家姑娘最适合穿各种各样裙子的,尤其适合一些浅淡的颜色,只可惜,回来不过半月就整日里一身圆领长袍,让她一腔打扮女儿的心无处安放。 今日一见,更是觉得惋惜。 “娘亲。” 唐欢平日里再是成熟稳重,还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女,前世的她,在父母身边也是时常撒娇,更何况现在更小。 说着话,害羞的低下头,拽着连七叶的手臂轻轻摇晃,小女儿姿态尽显。 “哎呦,娘的小仙女啊!你看看这多漂亮,你说说,穿那长袍哪有这裙子好看?” 第十六章:余悠悠 唐欢听到自家娘亲半是宠溺半是埋怨的语气,撒娇的动作一滞,眼中闪过一道悲伤,很快又笑着开口:“娘亲,你知道女儿心意的!” 连七叶重重叹口气,伸出手抚摸着她的秀发,感慨的开口道:“娘亲知道,你尽管放手去做,娘和你爹永远支持你。” “娘。” 唐欢低下头,声音哽咽,却坚持不让连七叶看到她湿润的眼睛。 这一世的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体的缘故,总是多愁善感,动不动就会流下眼泪。 或许是因为在这个时代,遇上这样宠爱她的一家人,让她不知不觉中,更加娇气了。 母女两个说着话,一路走出府邸,坐上马车向梅府走去。 唐远武已经在门口等着,看两人到了,翻身上马,为两人在前面保驾护航。 一家三口很快就到了梅府,却在门口看到公子榆和胥景站在一起。 “唐推官!” 胥景开口,看到如此打扮的唐欢,一时之间竟有些不敢相认。 不过是换了一套衣服,总觉得变了一个人似的,仿佛那个与他们一起破案的唐欢,与眼前这个不是同一人。 “唐欢见过公子少卿,胥少卿。” “连氏见过两位少卿。” 一家三口与公子榆和胥景相互见礼,连七叶和唐远武退到一旁,让三人私谈。 “不知两位少卿拦住小女子有何要事?这里人多口杂,时间久了,怕是不合适。”唐欢开口,平日里工作怎样她都有话说,私下里,却是不希望与几分传出什么绯闻。 胥景与公子榆对视一眼,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尖,咳嗽一声,不好意思的开口:“我和阿榆还是为了那件事,还请唐推官留意一下,不需要刻意去查。” 唐欢没想到这都过去两日了,还以为他们已经查出眉目,不需要她了。 没想到两人会在门口拦住她。 “晓得了!” 唐欢点头,都到这个时间了,她只能先答应下来,事后再说其他的。 三人简单的说完,唐欢随着连七叶跟随丞相府的婢女向后院女眷处走去,胥景和公子榆跟唐远武一同去了男席。 唐欢知道古代的宴席很多时候都是一场变样的相亲宴。 面上带着浅淡的笑容跟在连七叶身边,刚走进园子就遇上了刑部余尚书夫人易氏。 “连妹妹来了,这位就是令嫒吧?”易氏出身武将家族,是一位十分直爽的夫人,为人十分大方利落。 一见到两人当即笑着问了出来。 “不敢瞒易姐姐,这位正是我家那个不成器的姑娘。”连七叶笑着回答,用手拍拍唐欢的手:“欢欢快来拜见你易伯母,你余伯父是你父亲的上司,平日里对你父亲可是极为照顾。” “欢欢拜见易伯母,祝愿易伯母日日欢喜。”唐欢微微一笑,听从连七叶吩咐。 “好好好!真是个乖巧懂事的姑娘,你啊!有福气!”易氏笑着拍拍连七叶的手,夸赞着唐欢。 随后又拉过唐欢的手,从手上摘下一个碧玉镯子带在她的手上:“我看欢欢啊,真是越看越欢喜,这是伯母的一份心意,可不能推迟。” “还不谢谢你易伯母。” 唐欢看向连七叶,连七叶微微一笑,示意她收下道谢。 “欢欢多谢易伯母。” 行过礼,易氏将她拉起来,拉过身后跟着的一位姑娘介绍道:“这是我家那个泼猴,你悠悠姐姐,你们姐妹见礼后便一处去玩吧!” “欢欢见过悠悠姐。”唐欢急忙行礼。 “欢欢妹妹不要多礼,咱们一起去别的地方玩。”余悠悠穿着一身鹅黄色留仙裙,身材高挑,比唐欢高了小半个头,拉起她,兴冲冲的向别处而去。 “看看欢欢,再看看我家这个,哪里有半点女儿样子?” 易氏叹口气,说是埋怨,语气中却透着宠溺。 “易姐姐可真是自谦了。悠悠这样正是说明她身子骨好,哪像我家这个,整天吃药跟吃饭似的。” 唐欢走到一旁还能够听到两人说话声,果然,不论哪里的父母对自家孩子都是又爱又恨,炫耀的同时也不忘了埋怨。 其实,每一句每一字都透着深沉的疼爱。 “我听父亲说,欢欢妹妹在大理寺任职?” 余悠悠带着她到了一处偏僻一些的亭子,两人坐下后就有人送来茶点。 “不过是机缘巧合。”唐欢点头,进入大理寺确实是无意的。 “真羡慕你有这样的机会。”余悠悠的羡慕丝毫没有掩饰,就那样直愣愣的表达出来。 “我更羡慕悠悠姐呢!”唐欢噗嗤一笑,两侧的酒窝涌现,一双丹凤眼仿若含着满天星辰。 “欢欢妹妹笑起来真好看啊!”余悠悠说着话,竟然伸出手捅了一下她的酒窝,在唐欢诧异的眸子里,羞涩的收回手。 “悠悠姐也很好看啊!是我见过的女子中最有侠义气质的。”唐欢回话,这句话倒是不假,虽然余悠悠的衣服很仙,一举一动,都有一股说不出的侠义之风。 “真的?”余悠悠一双桃花眼闪闪发亮,惊喜的看着她。 “这世上很多人啊,都觉得别人家的是最好的。你说羡慕我,岂知我亦羡慕你。”唐欢点头,满怀感叹的开口。 “我有什么好羡慕的?欢欢妹妹真会说笑。” 余悠悠仔细打量一番唐欢,摇头自贬。 “悠悠姐应有一身好功夫吧?是伯母传授的吧?闲暇时,你与伯母可以在庄子上母女赛马玩乐,亲密无间。”唐欢说话时带着向往的神情,余悠悠也想起自己与自家娘亲在庄子上确实如她所说。 “我自幼体弱,从生下来便在吃药,泡药浴,自幼在药堆里打滚,只为了能够活下来。爹娘不在身边,归来之后,母亲待我良好,可却不敢过多苛责与我。” 唐欢叹口气,这不是一对正常母女相处的日常。 “她怕,怕自己一旦话说重了,会让我伤心,身体不好。处处小心翼翼,甚至很多时候还要看我脸色,唯恐我有一丁点的不舒服。” “她觉得是自己对不起我,又觉得我们分别那么多年,她没有立场去管理我的生活。” “可她却忘了,她是生我的那个人,是我的母亲。” 唐欢面上依旧带笑,仿佛讲述的是别人的事情。 第十七章:大概上辈子挖了你家祖坟 余悠悠听着唐欢的话,想着有一天如果自己母亲这样对待自己,突然浑身打了一个冷颤。 “原来你过得还没有我好!” 唐欢一噎,随后再次欢笑起来,真不知道余尚书作为刑部尚书是怎么养出这样耿直的一位姑娘的。 “所以啊!你羡慕别人的生活,别人又何尝没有在羡慕你呢?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没必要因为一些不理解咱们的人,说些似是而非的话而改变自己,你怎么知道,那些人是不是故意给你说这样的话,让你做出改变的呢?” 唐欢看着余悠悠想起的是前世的自己,她一直在想,自己何时才能够这般肆意的生活呢? 想着,突然低头自嘲一笑,带着些许讽刺。 “欢欢妹妹怎么突然怪怪的?” 余悠悠皱眉,有些看不懂唐欢的表情。 “只是感慨当局者迷。” 唐欢答了一句,却没有再给余悠悠进行解释,随后转移了话题。 “余姐姐对梅家的几位姑娘熟悉吗?” 听到她的问话,余悠悠点点头,又摇摇头。 “你也知道我母亲出身武将世家,梅家是书香世家,她们看不惯我粗枝大叶,我也看不惯她们的矫揉造作,互相嫌弃罢了。” 直爽的余悠悠并没有因为刚交上的朋友就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 “各人各性罢了。” 唐欢摇头,并没有再进行追问。 “夫人,大事不好了!夫人......” 一个婢女一路大喊,一路向宴客处跑去,嚷嚷的声音之大,几乎人尽皆知。 唐欢皱眉,与余悠悠对视一眼,两人站起身,相携向各自的长辈走去。 “嚷嚷什么?惊扰了诸位夫人,你该当何罪?” 唐欢看向开口说话的夫人,一身绛紫色的衣裙,发髻高高盘起,插着一头的金银首饰,细长的眉眼带着些许凌厉与算计,还有些许得意。 猜测,这位应该就是胥景与她所说的那位梅府大夫人,梅丞相的糟糠妻,出身农户的赵氏。 “大嫂且别忙着训斥婢女,今日是婆母的寿辰,不如趁着此时宴席还未开始赶紧把这小丫头说的事情处理干净,被扰了婆母的兴致。” 这开口说话的是梅府的二夫人贾氏,出身商贾之家,听连嬷嬷这两日与她说的,倒是个妙人。 “二弟妹不掌家不知道其中道道,我先下去看看这小丫头说的是何事。”赵氏轻哼一声,端着姿态对众人告罪带着小丫头离去,还不忘了吩咐贾氏好好照顾前来的宾客。 “你们说那小丫头惊慌失措的样子,丞相府这事发生了什么事?” 一位夫人似不经意间开口,眉宇间明目张胆带着想要一探的欲望。 “啊......” 一声惨叫从赵氏离开的方向发出,那是一处院子,距离此处不是很远,当即有胆大又八卦的夫人张口提议大家一起去看看,贾氏也没有阻拦,反而开口道:“听这声音似乎是我大嫂的,别是出了大事。” 一行人也觉得十分有道理,于是大家在贾氏和一位胆大的夫人带领下,向着发出惨叫的小院子快步走去。 唐欢随着连氏远远坠在后面,大部队很快到达院子,走到前面的贾氏和那夫人紧跟着发出一声惊叫,前面的夫人在自家奴仆的护持下向后退去。 唐欢这才看到院中场景的全貌,一衣衫褴褛的女子四肢着地,双目发红,扬天发出吼叫,宛若牛吼,两小厮拉着绳子,企图阻拦女子攻击旁人。 赵氏倒在地上,衣衫凌乱,身边婢女搀扶着,大喊的那个小丫头呆坐在一旁,痴痴傻傻的模样,似乎被惊了魂。 “白果,银针刺穴。元迎,去请胥少卿。” 唐欢来不及多想,当即走上前,指挥前来。当女子昏睡倒地之后,她快速拿过白果背着的换洗衣服盖在女子身上。 “不知二夫人可知道这位女子是何人?”上前查看一番,是一位年约三十的美妇人,面容姣好,十指纤纤,身材曼妙,看起来并不像奴仆。 一开始她还以为是那位三小姐,只是年龄对不上。 “是秦姨娘。” 二夫人贾氏似乎被吓得不轻,不知道是不是想起最近一直在丞相府发生的事情,神志有些恍惚。 “姑娘,确实是茵陈根中毒的症状,只是似乎又有一些别的东西,单凭把脉我无法看出是什么。” 白果当即开始进行诊断,丞相府的事,唐欢已经找她询问过也已经确认过了。 “我知道。单凭茵陈根还达不到这样的效果。” 唐欢点头,紧跟着蹲下身子把脉,查看秦姨娘的情况。 “这位就是唐侍郎家中在大理寺任职的女儿唐推官吧?可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有人似笑非笑看着唐欢一番动作,带着戏谑开口。 “要我说啊,女孩子家家的就该在家学个琴棋书画,这查案破案,那些腌臜事可不是一个女孩子应该见的。” 这位夫人话刚说完,唐欢起身,掀起眼皮,凉凉的看她一眼,接过白果递来的手帕,细细擦着手。 “大夫人就不要装傻了,还是先去通知老夫人把这事先行搁置,待寿宴过了再来查吧!晚了,老夫人这寿宴怕是办不成了。” 说完话,唐欢抬脚走了两步,站在赵氏面前。 “我真为她不值,我刚才就在想,大概她上辈子挖了你家祖坟,这辈子才会跟着你受苦受难又丢人,如今连命都差点丢了。” 或许是说中了赵氏的心事,只见她目光凛冽的看向唐欢,却刚好撞进一双似笑非笑的眸子中,那双狭长的丹凤眼,清澈的让她所有算计都无所遁形。 “锦安。” 胥景一行人赶到,先是给各位夫人见礼,这才看向唐欢。 公子榆以及梅符的目光也落在她的身上,带着询问。 “这位就是唐推官了吧?老夫倒是第一次见到,还真是不同于一般的女子啊!”梅丞相四十左右,蓄着山羊胡须,说起话来胡子跳动着,配上半白的头发,竟跟真实年龄相差了小十岁一般。 或许是不满她私自插手梅府的家事,还将胥景叫来,一句短短的话,竟暗藏几处玄机。 第十八章:梅婉约 “梅丞相谬赞了。” 唐欢不管梅宣城话中的玄机,目光与胥景相对,两人走向已经被白果抱到软榻上,盖着薄被的秦姨娘身边。 “刚才我和白果已经看过,确实是茵陈根。” 两人站在一处,胥景微微低头,偏头将一只耳朵靠向唐欢的方向,低声交流。 “不过里面似乎还有别的原因,我和白果暂时查不出是什么。” 胥景目光微转,点点头,将目光放在秦姨娘露出的面容上仔细查看着,随后围着案发地又看了一圈。 “梅丞相,还是请老夫人前来主持吧!” 胥景淡笑着给唐欢一个眼神,这才与梅丞相开口。 很快,老夫人出面,带着一众夫人向外走去,转移了话题。 “娘亲先去,我怕是要留下了。” 唐欢微笑着与连七叶说话,这件事是她遇上的,总不能再让胥景和公子榆回大理寺再找别的推官。 “好。你小心一些,照顾好自己。” 连嬷嬷扶着连七叶离开,很快整个院子被封,只留下梅丞相,梅符,公子榆,胥景,唐欢,以及发现异样的大夫人赵氏,众奴仆。 “在你们来之前,我试探过大夫人,这件事恐怕与她脱不了关系。但是主谋,怕是不好断定。” 唐欢依旧与胥景站在一起,低声告诉他自己的发现。 “三位贤侄、贤侄女,这案子一向是民不举,官不究,这件事是我们丞相府自己的事,三位这次逾越了。” 梅宣城冷冷对三人拱手行礼,这是他们丞相府自己的家事,刚才忍着没有发作,已是给三人面子了。 “丞相大人可不是平民百姓。身为官员,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丞相大人府上姨娘这样,可不是一般的生病啊!”胥景不慌不忙的开口,漫不经心的模样,底气十足。 “这件事本丞相自己会查,就不劳烦大理寺插手了。” 梅宣城拱手行了一个半礼。 “爹,阿榆他们......” “你闭嘴!” 梅符上前解释,家中一个个接连染病,他心中十分不安,实在想要快速让人查明真相。 怎知道一开口就被梅丞相严肃的打断,面色黑沉。 眼看着,三人看这情况也知道,没人配合,他们恐怕不好查下去了。 公子榆拧眉看向胥景,两人眼神对视,胥景微微摇头,似乎还要说什么。 唐欢伸出手,拉了一下胥景的衣袖,手指轻勾,让他附耳来听。 “咱们可以私下查梅大夫人,我刚才观察发现,大夫人看向梅符的眼光十分不对劲。” 胥景点头,偏头想要与唐欢说些什么,唇却不经意间,擦了一下她的额头,两人愣了一下,唐欢低头后退一步,木着脸低头,耳尖微红。 胥景掩饰性的握拳在唇边咳嗽一声,小声回答:“知道了!” 手指轻轻从唇边拂过,刚才那份触感,手指放在身后摩搓着。 “既然梅丞相不愿,我们也不能强人所难,既如此,我们便不再插手。”胥景说未说完,公子榆看梅符失落的目光,刚要开口,被眼神制止。 “但是,等丞相大人求到我们头上的时候,还希望能够好好配合。” 说完,胥景拱手行礼表示告退,公子榆看一眼梅符,紧跟着胥景和唐欢离开。 宴席还未结束,三人还是要继续参加宴席的。唐欢回到连氏身边,面对她的询问,只是微微摇头,并不打算说些什么。 对于那些夫人们探究的目光只当做看不到。 “一直听说唐侍郎家的妹妹久居蜀南,蜀南女子多善琴舞,不知今日可有幸能够请到唐妹妹为长辈献舞一曲?” 她无意惹人,却有人看不得她好。 唐欢被人指名道姓,只好抬起头看向说话的人,是一位年约二八年华的姑娘,眉眼与二夫人有些相似,藕粉色的百褶留仙裙,清雅合适的装扮,看起来很是养眼。 “你是哪位?” 似笑非笑的看着那位姑娘,举起白果为她刚泡好的参茶喝了一口,漫不经心的开口。 “我是梅府二房嫡女梅婉约。”梅婉约没想到唐欢竟然这般目中无人,被气得面色潮红,宛若多上了一层胭脂。 “每晚约?我晚上要休息,没时间!” 唐欢噗嗤一笑,这姑娘的名字,还真是有深意。 她现在越发佩服梅府起名的功力了,嫡长公子名梅符,念得音错一点就念成“妹夫”了,这谁家要有个妹妹,再与梅符交好,可真是占了大便宜了。 “你......”梅婉约冷哼一声,站起身刚想要发脾气,不知道是不是怕在这样的场合坏了名声,反而收敛起来,面上几经变幻,才露出一个不甚好看的笑容。 “唐妹妹是怕献丑吗?你放心,在座的各位夫人都是慈爱和善的,就算你不会,只要你大胆的承认,不会有人说你的。” 唐欢失笑的摇摇头,本以为自己踏足官场,不会经历这些小女儿之间的争斗,没想到就参加了这样一个宴席,就遇上了。 “本官虽是个不入流的推官,也是陛下亲封的朝廷命官,身有品级。我倒是想如唐姑娘所说去做,就怕明日朝堂之上,就会有御史弹劾梅丞相啊!” “逼迫朝廷命官献舞为自己的母亲贺寿,陛下也不知会作何感想?” 唐欢本想安安静静参加完剩下的宴席,可这人啊,也不知道和她有什么仇怨? “四丫头,你胡说些什么呢?唐推官与你父亲同朝为官,你就算再喜欢与她亲近,也不能这样不分场合尊卑啊?” 老夫人本一直笑呵呵的看着,眼角余光也一直关注着两人的争斗,眼看着梅婉约败得一塌糊涂,只好自己出手。 “老夫人真是高抬了这丫头,就算是朝廷命官,不还是晚辈吗?”连氏笑呵呵的接过老夫人的话,先是不动声色的将唐欢定为晚辈,紧接着话音一转。 “只是啊,谁都知道,我家这丫头啊,自幼体弱,在她外祖家,又是被百般娇宠,这回来之后,我们做父母疼爱不已,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也是频频照顾,唯恐她受了委屈,这性子啊,娇了些。” 第十九章:秦姨娘暴毙 连七叶此话一出,眼看着梅老夫人的脸色就有些挂不住。 “这丫头啊,被宠惯的太过于直爽,不肯受一点委屈。心里啊,其实还是想与四姑娘亲近亲近的。” 可连七叶丝毫不顾忌,继续说着。 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我家姑娘我们宠着,皇后娘娘,贵妃娘娘都不敢让她跳舞祝寿,你们算哪门子的长辈?竟然堂而皇之让我女儿跳舞? 还妄图通过戴高帽子的方法逼迫她,当本夫人不存在吗? 梅老夫人在连七叶笑意盈盈的话语中败下阵来,她可是知道唐家那个当家人,孤身一人,又只有这样一个宝贝女儿。 只需要宠着孩子,她确实不能的,身后还有一大家子呢! 唐欢微微一笑,举起杯中茶对着梅婉约挑眉得意一笑,眉眼都在说:你看,我娘亲护着我呢?我偏不如你意,你又能奈我何? “是婉约高攀了。唐姑娘胆识过人,听说你能素手剖尸,与大理寺几位少卿时常夜谈至深夜,婉约自认没有那般见识。” 梅婉约被气的几乎口不遮掩,可也保持着理智,还知道用话语去引着众人去联想,至于别人想到了什么,自然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无知就不要自己说出来了。毕竟一般命案的凶手大多都是你这种无脑又想的多的人。”唐欢面色不变,浅淡的笑容在脸上,两人之间的争斗已是高下立见。 “你......” 梅婉约气急站起身,刚要拍桌子,眼睛看了一圈,当即转为委屈,呜呜咽咽的向后院跑去,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 “你这丫头怎么就是得理不饶人呢?你要知道,这世上不是每一个人都喜欢听真话的。”连七叶看到众人来回变换的脸色,宠溺的用手指点点唐欢的额头。 唐欢仅仅微微一笑,用天真无邪的语气回答:“哎呀,娘亲又不是不知道,我不谙世事,怎会知道有人听不得真话嘛!” 母女你一眼我一语,一时之间,宴席之上竟无人敢触其霉头,唯恐被母女二人联手说的落荒而逃。 余悠悠坐在唐欢身边,见话语间的机锋完毕,这才拉着她的衣袖,两人喃喃细语。 “我刚才听胥少卿喊你锦安,欢欢妹妹还有另外的名字吗?” 她当时距离唐欢和胥景还是比较近的,刚好听到那句呼喊。 “锦安是我的字。”唐欢点头承认,女孩子之间很少会互相喊字的,一般的女子基本不会起字,最多是有个小名。 “我听外祖母说,在南方的书香世家会在女子及笄时取字,以此表达对女子未来的期望和祝福,这是不是真的?”余悠悠兴高采烈的询问。 “是真的。” 唐欢点头,这一点确实是真的,也就武将世家不搞这一套,一般有底蕴的世家都会给寄予厚望的女子起字。 “我听说母亲说,你虚岁十六,虚了一岁还是两岁?及笄了吗?” 余悠悠很是好奇,对于唐欢的年龄,说是及笄才会起字,可也未见唐侍郎家举办及笄礼。 “虚了一岁。明年七月方是十六周岁,将将及笄。”唐欢低声回答,对外她一直都说是十六岁的,毕竟,十五岁年龄小了些。 便是开国以来最年轻的状元都是十八岁以上的。 而她,十五岁,已是从七品的官员,还是女官。 “哇哦,你可真是聪明啊!我听说胥少卿是这些年最年轻的大理寺少卿,也是十五岁做的官!你们两个可真有缘。” 余悠悠惊讶极了,这一个两个的都不是寻常人吧?哪有十五岁就做官的? “不过是陛下恩宠罢了!”唐欢失笑摇头,提起皇上时,一副蒙受天大恩情的模样,很是尊敬。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东拉西扯,偶尔互敬喝上两口果茶,十分的惬意。 “姑娘,姑娘,胥少卿派人来了,说是有案子,让你去现场呢!” 戌时正,用完晚膳刚刚熟睡的唐欢被元迎喊醒,烦躁的拉过被子蒙上头,翻身继续睡。 今日一场宴席参加结束,就觉得十分疲累,未时末回来就开始躺下休息,晚膳都是在床上用的,浑身还都是倦意。 “姑娘,可不能再睡了!是丞相府大公子逃出来报的案,秦姨娘暴毙了!” 唐欢一个激动直接坐了起来,拉着元迎,惊讶的询问:“你刚才说什么?谁暴毙了?” 她和白果明明已经查探过,秦姨娘体内的毒根本就不致命,怎么就突然暴毙了呢? 而且,她一直觉得这件事应该是梅大夫人赵氏搞的鬼,既为了不让秦姨娘插手管家权,又不想被人说她忘恩负义,卸磨杀驴。 想要办到这件事,只需要让秦姨娘在梅丞相和老夫人面前没脸就可以了。 今日白天的事情她都觉得有些过分了,女子名节在这个世代简直就是能够活着的标杆。 秦姨娘今日在大庭广众之下失了清白,不单单是自己丢人,还连带着丞相府...... 想到这里,唐欢拧眉,快速的从床上下来:“更衣。” 元迎快速的伺候她换了衣衫,两人出了房门就看到站在院子里等候的卫矛,见她出来恭敬的行礼道:“唐推官,少卿吩咐,让你即刻赶往梅家。” 唐欢点头,卫矛在前带路,后面跟着主仆三人。 唐欢此次出行带的是承禾与元迎,暗处还有没有护卫,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夜色中的雍都大道很是空旷,商铺门口处都挂着灯笼,街道并不漆黑,却也没有白昼的一览无遗。 一炷香的功夫,三人赶到梅丞相府,看到正在大门口与梅丞相对峙的胥景等人。 “胥少卿深夜带着这逆子上门到底是何道理?” 梅丞相很是不耐,这句话已经是第三遍了,每次都被胥景找话题搪塞过去。 两人打着太极,谁也不肯率先暴露目的。 “唐推官来了?” 胥景抬头看向跳下马的她,夜色的他目光带着欣赏。 只见唐欢一身银红色圆领长袍,外面是同色薄棉披风,玉冠束发,唇红齿白的少女,夜色下面带浅笑很是惑人。 第二十章:无福消受 “锦安见过胥少卿、公子少卿、梅丞相,梅大公子。” 唐欢拱手行礼,不知是不是前两日确定了自己的目的,想通了的缘故,最近的她少了刚开始的紧绷和拘束,现如今,整个人都透着一股胸有成竹。 仿佛,不论遇到何种事情,她都能够应付和解决。 “唐推官可算是来了,仲年一直不肯让我们进府,非得等你来了才行。”梅符大大松口气,他真是搞不懂,胥景的用意在何处? 据他所知,两人也不过就合作了一个案子,还是个谋财害命的小案子。 唐欢挑眉,看一眼胥景,两人相视一笑。 她勾起唇角,上前与梅宣城面对面,拱手行礼道:“不知丞相大人待如何?” “胥少卿这又是何意?深夜造访,非但不说是何事,还不肯入府,可是我梅府犯案了?” 梅宣城气愤不已,却不敢直对着唐欢发火,他还以为胥景等谁呢? 本以为会是大理寺卿俊王爷,却没想到会是唐远武的女儿。 他这时也不得不说,胥景可真是好算计。 “犯案倒没有,就是听说今日中毒的秦姨娘突然暴毙,仲年担忧丞相大人的安危,这才上门想要帮忙而已。” “丞相大人可是陛下的左膀右臂,国之栋梁,若是出了事,可能会危及国家社稷。仲年怎敢掉以轻心?” 唐欢站在胥景身旁,她知道,自己被胥景叫来的作用,就是做吉祥物的。 毕竟谁都知道,唐家就她一个女儿,唐远武身为刑部侍郎,又对陛下有救命之恩,唐欢差点就一命呜呼。 即使最后唐欢活下来了,连七叶也因此伤了身子,使唐家无子继承家业。 只是一个从七品的女官,根本不足以报答唐家的救命之恩。 她跟着胥景查案,无事平安还好说,一旦受到一点伤害,就不是随便一个人能够承担怒火的。 梅宣城气愤也是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只要唐欢乐意护着胥景他们进府,他只有束手束脚的份。 “本官无事,不劳胥少卿、公子少卿、唐推官费心了。至于秦姨娘暴毙,是我下的令。一个妾室,失了我府上的脸面,不过是赐死而已。” 梅宣城很清楚,现在的局面和刚才的局面已经不一样了。 唐欢没有来到之前,胥景等人入府,只会被瓮中捉鳖,现在他们再进府,就是引狼入室了。 唐远武那个老匹夫,为了他这个娇娇女,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不要脸的事。 到时候,他恐怕全府上下都会被查。 “梅丞相可真是无情的很啊!” 唐欢在明白自己作用之后,只打算好好做吉祥物,事后也有了借口多多接近胥景。 然而,听到梅宣城这一番无情无义的话之后,却突然改变了主意。 秦姨娘这个人她不太了解,也只见过寥寥一面,按理说,身为妾室,本就是半个奴婢,生杀掠夺的权利都在当家主人手中,可这位秦姨娘却又有些不同。 她本就是良民,还是官宦之女。 “就是不知秦伯公府知道梅丞相这番话后会是什么想法?不管怎么说,秦姨娘也是他们府上出嫁的姑奶奶,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在府中,又是被你亲自赐死的,怕是不能善了啊!” 唐欢这话倒不是无缘无故说起的,如今秦伯公府的掌权人,与这位秦姨娘关系甚好,虽说一嫡一庶,可整个伯公府就剩下两姐弟,当年这位秦姨娘就是为了这位弟弟,才甘愿入丞相府为妾的。 如果这位伯公爷没有任何本事也就算了,可偏偏,她知道,这位伯公爷学识渊博,胸有丘壑,只需东风一起,就可乘风而起。 梅丞相似乎也想起了唐欢口中的伯公爷秦夙音,眉头紧锁。 “三位既然非要一探究竟,老夫也万万不敢阻拦。只是,还希望明日三位小心本官的弹劾才是。” 梅宣城冷哼一声,甩袖回府,眼角余光冷冷看向梅符:“吃里扒外的东西。” 梅符面色一僵,眸中闪过受伤,紧抿着唇,垂下头。 公子榆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支玉箫,见他如此,敲在了他的头上,下手之重,甚至能听到响。 唐欢情不自禁的抬起手捂头,唇角微僵,这安慰人的方法还真是让人眼前一亮,无福消受。 “又没敲你的头,锦安捂的是什么?挨敲的那个还没反应呢?” 胥景揶揄一笑,眸子仿若盛满了银河,唇角高高翘起,伸出大手一把拉过她到身边,将手放在她的头顶揉了一下,还煞有其事的取乐道:“还真是鼓了一个包,不会是阿榆敲错了人吧?” “幼稚!” 唐欢推开他,闪到一旁,拧眉、斜睨、撇嘴,把嫌弃的专属面部表情全部做到了位。 三人加上一个梅符各自带着随从跟在梅丞相身后进了后院,一路来到了秦姨娘的院子——妙音阁。 秦姨娘原名秦妙音,这院子的名字是用她名字命名的,以此来彰显她在丞相府是受宠的。 然而,此时冷冷清清的院门口挂着的牌匾就像是一个笑话。 红颜易逝,即使是再深的宠爱也抵不过一颗无情的心啊! 唐欢重重叹口气,跟着胥景三人走进院子,不过是一日光景,总觉得荒凉了些。 有哽咽声断断续续的传来,一行人面色各异走进秦姨娘的卧房,烛火通明的房间里,一进去就能够看到床上躺着身穿粉红色衣裙,面色青紫发乌,已经死去多时的秦姨娘。 房间内跪着两个婢女,眼睛红肿,看到几人,怯生生的打量着。 想来应该是秦姨娘的贴身婢女吧! “老爷既已赐死姨娘,又何必如此假惺惺的带大理寺的诸位大人前来?不管结果如何,我家姑娘也已经死了。” 直到快到床边,众人才发现,屋内不远处的梳妆台旁坐着一位嬷嬷,张口闭口称秦姨娘为姑娘,该是秦姨娘的陪嫁嬷嬷。 “林嬷嬷,是我!是我去找的阿榆和仲年,我觉得姨娘和三妹都是被人陷害的。”梅符看到人,沮丧难过的心情似乎好转很多,目光怯怯的看了一眼梅丞相,还是对着林嬷嬷开了口。 “大少爷有心了!老奴替我家姑娘和三姑娘多谢大少爷的恩情。” 林嬷嬷对梅符福了一礼。 第二十一章:青出于蓝 “你就是秦姨娘的贴身嬷嬷?” 胥景简单的打量一下环境,与公子榆交换一个眼色,开口与林嬷嬷搭话。 唐欢则是直接奔向床榻,目光落在秦妙音的脸上。 巴掌大的脸,眉若远山,若不是因为中毒而亡,面部狰狞,想来这位秦姨娘应是一位美人才是。 接过元迎递来的手套,将手插入秦妙音的发丝中,一寸一寸的摸索着,发簪被她悉数去掉。 掰开眼睛、口腔,轻嗅味道,手指拂过两侧颈部,关节,细细摸索着。 “胥少卿有话就问吧!老奴绝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希望胥少卿能替我家姑娘伸冤。” 一心二用的唐欢自然也在听着房间中所有人的对话和动静。 “秦姨娘在今日之前可有什么异样?” 上次梅符请他们见面之后,他从唐欢口中得知茵陈根的事情,就派自己手下人前去查探验证这件事的真假。 后来得知,就算是茵陈根中毒一开始也不是毫无症状的,而且一次用药过量,只会令人神志不清,却不会攻击人。 白日里,唐欢说秦姨娘体内有其他东西配合着茵陈根,但是,他不相信,一点征兆都没有。 “三姑娘六七天前突然发病,姑娘每日里心疼难受,精神也是非常不好,我们几次三番劝她休息,她答应的好好,可是三姑娘一旦出现动静,她就会快速惊醒。” 林嬷嬷说着话时,眼中流出心疼的泪水。 她一生无子无女,对待同样死去父母亲人的秦妙音是当做亲生女儿看待的,见她日日夜夜陪着三姑娘煎熬,自是心疼不已。 但是,为人母亲,怎能不对自己的孩子牵肠挂肚呢? “偏偏此时,大夫人时不时就要喊姑娘前去正院,说得好听是需要我家姨娘协助,可就算是个猪,这十三四年也该能够独自掌家了。我家姑娘早就想要在院子里带着三姑娘好好生活,不再插手家中事务。” “是大夫人,口口声声说自己需要我家姑娘帮助,可聪明如我家姑娘怎么会看不透大夫人的计谋呢?她就算是去,也已经不再发表任何意见,即使这样,也还是落得个如今这般下场。” 林嬷嬷说着话,泣不成声。 她实在想不到除了大夫人,还有谁会对她家姑娘下手。 “嬷嬷,娘亲她不是这样的人!”梅符忍不住开口辩驳,但是,面上的几分迟疑,显得这句辩驳的话很是苍白。 其实就连他自己都有些怀疑的。 低垂着头,蹲下身子,面色带着些许苍白,嘴动了动,目光落在床上已经了无生息的秦姨娘身上,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 “大少爷何必把所有的事情揽在自己身上呢?大夫人是大夫人,你是你,在姑娘眼里,是有区别的。” 林嬷嬷站起身走近梅符,伸出手想要拍拍他的头,还未落下,一支银针刺中她的手指,地上却也落下一根。 “林嬷嬷是要违背秦姨娘的遗愿吗?她宁死都不愿别人被连累,你这样做,岂不是有违她的初衷?” 唐欢已经初步验尸结束,剖尸和其他手段暂时是没办法用上的,毕竟丞相府没有报案。 他们前来也只是出于梅符的请求。 唇角微勾,目光灼灼看着哭笑不得的林嬷嬷。 “若不是因为他,大夫人怎么会下狠手要了我家姑娘的命呢?” 林嬷嬷这时再也没有初见时的悲伤慈爱,剩下的只是可以毁天灭地的恨意。 “即使没有人赐死秦姨娘,她也活不过今日的。” 唐欢拧眉,她很不喜欢这种感觉,林嬷嬷的恨,她能够理解,却不能够接受她借着这份恨意伤害无辜的人。 “秦姨娘中毒已深,年限大概有三四年了。而且,这毒药说她自己心甘情愿服下的。” 从袖中掏出刚才塞进去的帛书,是藏在秦姨娘衣裳内口袋中的,如果不是她感觉不对劲,也不会发现。 “秦姨娘死的时候,是不是交代你们一定要为她穿上这件衣服?” 胥景上前接过,公子榆和梅丞相也急忙上前围看。 “她是笃定梅大公子会去找人验尸的,这才把帛书藏在衣服里,等着被人发现。”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她感觉到,秦姨娘死亡时很是轻松的状态,似乎迫不及待的要赴死。 “可是,你口中的疯牛病?” 梅符不可置信的看完帛书,想起事情的蹊跷之处。 “我记得大夫人出身农户,这茵陈根引起的疯牛病多数是发生在平常百姓家,因为贫穷,所以任何东西都会尝试去吃,大夫人应该见过这样的事情。” “你说,本官猜的对不对?大夫人!” 唐欢走两步,站在屋子正中,看向外面空荡荡的院子。 “都说唐远武唐大人一世英名败在了家中娇娇女的身上,如今看来,倒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赵氏一身蔚蓝色的交领上裳,下穿湘妃色绣兰草撒花裙,外罩天蓝色大褂,金镶玉的头面一整套,端着气质,丝毫看不出曾经出身农户的痕迹。 这时的赵氏只有一个身份就是丞相夫人。 “本官还是不如父亲的。” 唐欢微微摇头,丝毫不觉得自己比自家父亲有本事,毕竟自从知道她想要为三舅舅翻案,为连氏一族查清长生不老药的谣言之时,他就一直暗中给她各种各样的帮助。 “我本也没想要她的命。只是想着让她多出几次错,再丢了人,日后就算后悔把掌家权交给我,也没了资格再要回去,就算是协助也不行。” 赵氏扶着身边婢女的手,似乎花了很大力气才迈步走进秦姨娘的屋子,懊悔的神情语气,并不作伪。 “可是你不知道的是,她本就已经中了毒,你下的茵陈根加速了她毒素的发作,甚至出现白天发疯的情况。” 唐欢冷冷开口,事情其实很好猜。 “我从未向她下过毒,后院一直以来都在我们两人的把控中,若是七八年前我没这个自信,可三四年前,她肯定是能够察觉到有人向她下毒的,她为何不说呢?” 赵氏不明白,这也是所有人现在都不明白的事情。 府中所有情况都在掌控中,怎么就被下毒了呢?还一下就是三四年! 第二十二章:昏迷 屋内一时之间陷入沉默,林嬷嬷突然倒地,面色发绀,手足抽搐,一行人急忙上前,胥景点击穴道,企图阻止毒素的蔓延,却无济于事。 唐欢的手臂被林嬷嬷紧紧的抓着,一双眼睛瞪到最大,死死盯着她,唇角勾起诡异的微笑。 “你找不到的!我在地府等着你!” 说完,林嬷嬷带着如释负重的笑容落了气,目光依旧直勾勾的盯着唐欢。 唐欢浑身发凉,唇色发紫,一时之间竟闭了气,忘记呼吸。 “姑娘,姑娘,姑娘快醒醒!”元迎扒拉开林嬷嬷的手,着急的呼喊着。 “锦安,锦安,呼吸!呼吸啊!” “唐推官!” “......” 一声声着急的呼喊近在耳边,唐欢却觉得自己被埋在深不见底的地狱,那一声声让她通向光明的声音越来越远,直至听不到任何声音,周围一片寂静。 她眼前浮现的是那道一身青衫的男子,常带药香的手抚摸着短短的胡须,面带微笑看着她,就在她刚要露出微笑的时候,那笑容渐渐变了。 一道道鲜血从他的七窍中流出,身影也渐渐飘远,任凭她费尽力气,怎么追都追不上,手臂挥舞着,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身影消失不见。 “不要......” 唐欢猛然惊醒,从床榻上坐起身,浑身湿淋淋的,全是冷汗,披头散发,面色苍白,宛若从地狱中爬出的恶鬼。 “姑娘,你醒了。” 元迎和白果一直守着,看她坐起急忙上前。 唐欢伸出双手,目光仔细的看着,随后紧紧的握着拳头,神情呆滞。 “欢欢,娘的欢欢。” 连七叶匆忙将她抱入怀中,紧紧地抱着,泪水滴落在她的后背,还未干的亵衣被灼热的泪水浸透,熨烫着她的皮肤,也渐渐唤醒她的神志。 “娘,我好没用。我抓不住三舅舅,他走了!” “我找了好几年,他都没有消息。我好怕!” 唐欢回抱连七叶,嚎啕大哭,仿佛要把这些年的担惊受怕和委屈都哭出来。 院子里,胥景和唐远武面面相觑,同时也齐齐松了一口气。 哭了好,哭出来或许一切都好了! “锦安已无事,麻烦胥少卿了。” 唐远武眼眶湿润,强忍下落泪的冲动,拱手向胥景道谢。 若不是有胥景请来御医,且将护国将军府的保命金丹送来,唐欢此次恐怕真的会凶多吉少。 “不麻烦,是仲年将唐推官拉入危险的境地却没有保护好她,是我应该做的。” 胥景拱手,目光看向声音微弱几分的房间,有一种想要进去一看的冲动,却生生按下。 他有什么理由进入人家女子的闺房呢? “胥少卿也跟着熬了一夜,不如先回去休息,等锦安好了,我再让她登门道谢。” 唐远武此刻也想进去看望唐欢,又不能将胥景一个人扔在外面。 “仲年告退。” 胥景也知道自己再呆在这里不太合适,当即顺着唐远武的话告退,临走时,忍不住再次看了一眼房间。 唐欢哭了一场,又再次睡了过去。 唐远武和连七叶屏退下人,怜惜的看着眼眶红肿的唐欢。 “这丫头从小被送过去,飞尘没有儿女,一生不羁,却偏偏与她最是要好。” “若是一直那样生活着,或许锦安一生都会无忧无虑。我本来想着,她从未在雍都待过,待及笄也不必回来,在那里由我母亲做主,为她定下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你我二人也寻个机会过去照看着。” 连七叶说着话,不禁泪如雨下。 整个人扑进唐远武的怀里,死死的捂着嘴,不敢露出声音,唯恐惊醒刚刚睡着的唐欢。 唐远武面色晦暗的拍着她的背,温柔的安抚着,目光落在即使睡着,也非常不安的唐欢身上。 三年前的事情他多少知道一些,也就是因为知道,才没有特意放在心上。 连氏已经传承近千年,历朝历代都有连氏一族的身影,几经动荡,又怎会因为一则无根无据的流言而伤及根本,却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家女儿似乎成了其中博弈的棋子。 “你放心,谁要是想要动你们母子,都越不过我去。” 唐远武语气低沉,简单的一句话却夹杂着狂风骤雨。 真以为他唐家只剩下他一个人,就可以随意欺辱他的妻子和女儿了? 他唐家传承虽比不过连氏,却也有常人不可知的地方。 “夫君,我不求大富大贵,只希望欢欢能够快快乐乐的活着,等她长大找到一位爱她怜她尊她敬她的男子相伴一生。可,他们却想要她的命。” 连七叶身为连氏如今最庞大的一支旁系大小姐,自然也不是真正的傻白甜。 很多事情,在不涉及到他们最在意的人时,都可以相安无事。 然而,此刻那些跳蚤还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想要我女儿的命,也得有命来才是。叶儿不必担忧,一切有我!” 唐远武温和的面容已经不见,他一个人能够走到今日,也不是吃素的! 官职只不过是他懒得应付朝堂上的那些人罢了。 丞相府的事情因为唐欢的昏迷的事情暂时没有任何结果,却也惊动了朝堂上下,毕竟护国将军府只有两枚保命金丹,一枚已经给了当今陛下,仅剩的一枚却给了唐欢。 不说护国将军府三辈夫人的关注,一直以来对金丹眼馋的众人,也对这件事情多了几分关注。 秦姨娘暴毙的消息再也瞒不住,外出求学的秦夙音也得到了的消息,直接上奏给陛下,请求他下旨准许秦姨娘在他归家后从秦家离开,他替秦姨娘自请下堂,要将人接过去葬入他们秦家祖坟。 从此以后,秦姨娘与梅家再无任何瓜葛。 待秦姨娘丧事完毕,他会亲自前往大理寺报案,请求大理寺立案侦查,务必要查出所有事情的真相,还给她姐姐一个清白。 宫中三位最高地位的人接连赏赐了不少珍稀药材进入唐府,梅丞相也被责令在家禁足,秦姨娘停灵暂时不办丧事,一切等秦夙音归来。 大理寺卿俊王直接登门拜访,为唐欢出事的事向唐家表达歉意。 第二十三章:昏睡三日 外界因这件事引起一系列动荡,唐欢却在此刻陷入了深度昏迷,任凭太医院院正他们想了无数个办法,都没有唤醒,只能配药保证她的生机。 白果和元迎更是寸步不离的照顾着她,看着床上躺着没有任何动静的人,若不是还有呼吸,她们都觉得自家姑娘已经了无生机。 眼泪在这三天已经不知道落了多少回。 “白果,你说姑娘什么时候才会醒来?你能不能写信告诉洛公子,请求他来看看?” 元迎看着院子里守着的人,察觉到几位御医已经休息,悄声询问。 “我试试吧!你也知道,姑娘此番与洛公子闹翻了,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来。” 白果眼前一亮,却又迅速暗了下去,自家姑娘当初为了回来,得罪了公子,本也不让她跟着姑娘的,可她的卖身契在姑娘手中,他也不屑于扣留她。 “不用。” 微弱熟悉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响起,却如惊雷入耳,白果和元迎急忙上前,果然是唐欢醒了。 “你们给我记住,哪怕是我死了,也不许给他寄信。” 唐欢前所未有的严厉,目光凌厉的看着两人,等着两人回答。 “姑娘这又是何苦呢?你服个软,洛公子他......”白果喊着眼泪规劝,有洛公子在,姑娘就等于有了一条命在。 “闭嘴!我说的你们给我记住,要是让我知道你们私自联系洛帖,我会将你们发卖了。” 这是唐欢第一次对身边人说狠话,元迎和白果陪着她长大,主仆三人从未红过脸。 “奴婢记得了!” 元迎和白果在唐欢眼神逼迫下,含泪点头应下。 “日后不管何时,都不能提起他的名字,哪怕我命悬一线。” 再次警告,在两人应下之后,方才缓缓吐出一口气,眼神涣散看着房顶。 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入了某个人的棋局,成了一枚棋子。 却又不得不说,这布局的人可真是好算计。 不过这也让她更加确定,长生不老药的事就是谣传。 “元迎传膳。” 一声吩咐,元迎也开始行使自己作为贴身婢女的使命,先是吩咐人去厨房,再是寻人往前院报喜,紧接着喊御医前来把脉。 不过一刻钟,唐欢穿戴好,斜靠在床榻上,宋御医把着脉,唐远武、连七叶、胥景等在一旁,带着担忧和着急。 “唐大人,唐夫人、胥少卿不必担忧,唐姑娘的身体没有大碍,只是体弱之症,日后精心养护就可无忧。” 宋御医拱手行礼,这位唐姑娘还真是会折腾,这回来不过短短月余,他们太医院所有的御医都请了一遍了,明知道是体弱之症,经不起折腾,偏生还要折腾,也不怕哪日把自己折腾没命了。 “有劳宋御医了。管家,送宋御医回府。” 唐远武急忙吩咐道,管家唐河点头应下,已经吩咐小厮前去拿谢礼。 “改日等小女身体大好,必定会登门拜谢。” 宋御医急忙拱手回礼道谢:“本官不过是奉命行事,当不得唐大人的谢。” 说话间随管家离开,眼角余光却落在站在房间里的胥景,心中暗暗猜测。 听说这次护国将军府的保命金丹被这位胥少卿求出被唐家这位姑娘服下,莫不是,这胥家和唐家有联姻的想法? 他可是听说了这护国将军府一直追问胥少卿的婚事,都被这位少卿以公务繁忙为由拒绝。 “你这丫头啊,可真是吓死娘了。下次可不许再这样了。” 连七叶手中端着一碗药粥,四五岁孩童拳头大的碗里只有半碗粥,一勺一勺喂着她。 “女儿晓得了。这次不是事出意外嘛!” 唐欢笑着应下,伸出手拉着她的衣袖撒娇讨好。 她知道自己这次确实吓到人了。 上次只是累的睡了一天,这次却直接昏迷了三日,父母担心她是能够理解的。 “你呀!什么时候才肯像别的女子那样老老实实在家里呆着啊?” 连七叶摇头,知女莫若母,即便唐欢自生下来便不在她身边养着,可她的脾性她确实非常了解。 她并没有因为唐欢昏迷就阻止她继续在大理寺当职。 “娘亲知道的!” 唐欢嘻嘻笑着,嘟嘴撒娇。 “好了,御医已经说没事了。你我先出去,胥少卿恐怕有案件与锦安商谈,别耽误事了。” 唐远武是在廊下目送宋御医离开的,这会儿见自家夫人已经喂了女儿,屋里还有一个大活人杵着,他们也得识趣才是。 “谈什么案子?欢欢才醒,就不会让人歇歇?这样没眼力劲的人,怪不得二十多了还没成家。” 连七叶冷冷瞥一眼胥景,这人啊,还真是冷酷无情。 胥景紧紧抿唇,耳尖微红,面色却如常,在两人离开之后,目光看向唐欢,上下打量她一遍,确定看上去没有什么不适,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我娘是开玩笑的。胥少卿风姿卓越,不知是雍都多少女子的梦中人呢?” 唐欢看他不语,以为他被连七叶说中心事,面带微笑开口打趣道。 “你醒了就好。阿榆和梅符一直觉得是他们害了你,心中不安,又不敢上门面对唐大人的怒火,现在看到你醒来,我也算是完成他们交给我的任务了。” 胥景听到她的话,深深看她一眼,随后面上又挂上习以为常的笑容。 “有劳胥少卿你们挂心了。这是我自己的原因,与你们任何人都没有关系。倒是我连累了你们。” 她还没有来得及询问昏迷这几日发生的事情,现在看胥景好好地在这里,想来,大理寺的诸位应该没有被责罚。 就怕因为她,让他们收到责罚。 “也是我考虑不周。没有提前调查好所有人,这才让你出了意外。” 胥景当时拉过唐欢,借着揉头的瞬间提醒她小心梅符,却没想到最后一群人却因为一个奴婢而全军覆没。 想到第二日俊王得知唐欢昏迷原因之后,大发雷霆,将他和公子榆每人打了三十大板,这滋味还真是不好受。 想到这,他就觉得浑身都疼。 公子榆此刻还在家里床上趴着养伤呢! “这世上何事都有意外发生,谁也没办法提前规避,胥少卿莫要放在心上。不然,日后锦安都不知该如何与你们相处了。” 第二十四章:天意弄人 唐欢的话并不是无缘无故说的,她甚至能够预见她这次好了之后,大理寺诸位对她的态度恐怕会多有改变。 当然至于改变到何种地步,还是要等她问清楚昏迷这三日发生的所有事情才是。 “唐推官好好养身体,胥景先行告退。” 胥景知道自己在这里呆的够久了,也该离开了。 “胥少卿慢走!承禾,替我送送胥少卿。” 唐欢吩咐,胥景走到房间门口,果然看到这几日没有出现的承禾站在门口等着他。 “姑娘,承禾......” 元迎担忧的开口,让承禾单独去送胥景,这似乎很是不妥。 “欢欢?” 唐远武紧跟着进屋,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开口。 “无事。” 唐欢摇头。 等唐远武夫妻两人离开之后,元迎这才说起她昏迷期间发生的事情。 “姑娘当日眼看着就要没命,胥少卿直接抱起你疯了一般回了府,紧接着拿着自己的令牌闯了俊王府请来了太医,当时太医说,若没有如护国公府保命金丹那样的药物,怕是无法救回你的性命。” 元迎说着话还有些后怕,现在想来,还是自己学艺不精,武功不够好。 “胥少卿听后,转身就回了护国公府,半个时辰后拿来了保命金丹给姑娘服下,姑娘方才苏醒的。” 唐欢顿时停下了喝药的动作,紧紧抿唇。 “我这是都欠了他两条命了。” 叹口气,她颇有些感慨,从蜀南归来,查到卷宗之后,已经做好了与胥景不死不休的准备,没想到,天意弄人。 “你接着说。” 唐欢将碗中剩下的药仰头喝下,接过白果递来的糖块塞入口中。 一刻钟后,她还要用饭呢。 “秦姨娘死的消息被秦伯公知道了,已经上奏陛下,要赶回来亲自前往大理寺报案,为秦姨娘讨回公道。梅丞相被禁足家中,已经三日未曾出府。” 元迎即使一直在伺候唐欢,也没敢忘记关注外面的消息,以便唐欢醒来能够第一时间知道外面的动向。 “吩咐石磨,去查秦姨娘那个嬷嬷。我要知道她的所有事情。” 唐欢知道她不一定能够查出什么结果,可不去查探一番,她心中不安。 “是。” 元迎下去吩咐,白果一直在身边伺候着。 “你和元迎都下去休息吧!这几日辛苦你们了,让几个小丫头守着房门,拿两本书,放壶参茶即可。” 白果点头应下,房间内很快就剩下唐欢一人。 她斜倚在床榻上,单手支头,看着窗户外面的花园,手指在书上无意识的轻点。 唐欢又休养了两日,便已到立冬,天气一夜之间冷了许多,房间里已经放上了炭盆,蜀南那边也送了节礼前来。 里面大多数都是给唐欢的衣裳首饰,各种各样的玩意,还有养身的药材膳食。 甚至金银裸子都打了三四盒,就为了让她赏人玩。 唐欢一一打开,寻了一盒小金鱼和小钱袋留着赏赐自己人,另外两盒让白果元迎带人装了几十个荷包,留着出门时候打赏用。 至于衣裳首饰,在经过白果查验之后,入了她院中的库房。 第二日一大早,唐欢穿上新制的圆领棉袍,外面的披风已经换成了棉氅,衣领帷帽处是厚厚白兔毛。 坐上马车,一路向青阳大街行去。 她今日只是去大理寺点卯,随后会带上礼物先去诸位太医家中走上一遭,明日还要去公子榆府上,护国公府,最后再去梅府。 紧接着休沐,还要进宫谢赏,这一天天的都是有事做的。 “你们日后可不要再因为我有一点不舒服就闹的满城风雨的,看看你家姑娘事后要多累啊!这一个个都是人情啊!” 想起这些人情世故往来,唐欢觉得自己还不如在大理寺看几分卷宗,查个案子来的痛快呢! 唐欢带着承禾元迎提溜着三四个食盒进了大理寺,两人分开去送东西,她自己则单独拿着一个食盒向胥景办公处而去,还不忘了喊人去找公子榆和百里栾。 以前这些衙役对她多多少少有些轻视,现在虽说不是恭敬,却也是知道她不是好惹的,对她的吩咐也不敢当做耳旁风。 卫矛正在守着,看到她欢喜的拱手上前行礼道:“唐推官这是来上衙了?身体可是痊愈了?” “已痊愈了。这不,特意来谢谢你家公子的。” 唐欢笑着举起食盒,卫矛十分有眼色的接过:“这么重的东西怎能您拿着呢?你身边跟着的元迎呢?” 胥景就在此时走了出来,看到她,上下扫视一番:“看来恢复的不错,脸色红润。” “那还不都是胥少卿您的功劳?” 唐欢笑着行礼,跟着他的脚步走进房间内,却发现冷清清的办公处竟变了样。 靠窗的位置竟安置了软塌,上面放置着薄被,不远处安放着暖炉,茶台,甚至还有多余的小炉子,可以做些别的。 一旁搁置着两扇屏风,一旦铺开可以将房间分为内外两间。 “这是?” 胥景没有回答,只是招呼着她坐下,看向卫矛放在一旁的食盒。 “我听元迎说了,你将护国公府的保命金丹给我用了,这份恩情我会铭记在心。”唐欢随着他坐下,却见他给卫矛使了眼色,身侧当即多了一张矮凳,垫着软垫。 “那颗药不知多少人觊觎,给了你倒也省了人力防备,你不必放在心上。” 胥景摇头,一颗死物,跟一条鲜活的人命比起来,不值当一提。 “我亲手做了些糕点,让人去叫了公子少卿和百里少卿,算是感谢你们为我奔波。” 说着话,唐欢打开食盒,只有这一食盒的东西是她亲手做的,也不过就是四盘点心,咸口甜口各两样。 “元迎拿着有一盒是送给你和卫乐他们的,等百里少卿他们来了,你们也去吃吧!” 唐欢将点心放好之后,笑着看向卫矛。 至于俊王,她还有别的礼送,也不能像对待百里栾他们这样随意。 “如此我和阿榆、阿栾可是有口福了,能够吃到唐推官亲手做的点心。” 胥景微微一笑,看着桌上形态各异,憨厚可掬的一盘盘点心,夸赞道。 第二十章:美人 休沐结束,唐欢也算是把该谢的都谢完了,终于可以安安生生在大理寺工作了。 卷宗室中,她正在翻看五年前的一份卷宗,卫矛突然快步跑了过来,着急的喊她:“唐推官,秦伯公来告梅丞相了。” 唐欢听到他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奋声音,似笑非笑的看他,直到他不好意思之后,方才放下手中卷宗。 “还不快快带我前去。” 卫矛伸出手摸摸头,憨厚一笑,跟着唐欢,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 刑部掌管的是天下各县郡的各类案件,大理寺一般接手的都是官员之间的案件,至于京兆府维护的则是雍都的治安,一般是不会插手刑事案件。 这次秦伯公状告梅丞相,一方面是因为这件事本就已经有胥景和公子榆插手,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大理寺的掌权人乃是俊王。 当今陛下现在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信任,唯独相信俊王。 唐欢走进公堂一眼就看到站在中间的少年,不过二十一二的年纪,一身白色长衫,身姿修长,桃花眼潋滟,里面藏着悲伤,眼角的泪痣使得本就令人惊艳的容颜更加倾城绝色。 这般祸国殃民的容颜,还真是妖孽,怪不得一直都没有听说秦伯公府有女主人的消息,就秦夙音这模样,什么样绝色的女子在他面前才会不自卑啊? 见他皱眉难过,唐欢不禁想要上前安慰。 美人落泪的话,就太虐了。 “想来这位就是唐推官了吧?” 秦夙音虽在外游历,对于唐欢的事情还是有所了解的,更何况,这是某人一直惦记的人呢? “秦伯公有礼。”唐欢点头,随后行礼,目光对视,却觉得他的眼神有些奇怪。 他怎么觉得秦夙音似乎认识她? 胥景咳嗽一声,他怎么觉得这两人在“眉来眼去”的,那么碍眼? 俊王忍俊不禁的看一眼三人,八卦的火焰在瞳孔中燃烧,他可是听说胥景这小子对唐家这姑娘颇为关心,现在这小姑娘竟敢当堂与别的男人“眉目传情”。 “唐推官,秦伯公状告梅丞相无故杀害秦姨娘,人证物证齐全,你看一下。” 秦夙音已经回雍都两三日了,今日前来也是因为已经找到了证据。 唐欢回神,耳尖微红,走到胥景身边查看秦夙音递上来的证据。 秦夙音提供的证据是丞相夫人给秦姨娘下毒使她宴会前失仪的事,以及梅丞相下令因秦姨娘失了清白,丢人现眼而秘密处决她的证据。 人证正是梅大夫人赵氏和梅丞相身边贴身伺候的人,也是执行这两件事的两人。 “秦伯公的证据链还算完整,但是,此案另有疑点,不能结案。我们还要继续取证。” 唐欢与胥景耳语两句后,驳回了秦夙音的证据。 秦夙音所收集的证据,只是证明秦姨娘无辜被害的证据,一切出发点都是为了秦姨娘,但是这件案子已经不单单是梅府和秦伯公府两府之间的博弈。 “唐推官此话何意?我这些证据都可以证明他梅宣城草菅人命,我姐姐无任何错误,人证物证杀人动机都有,为何不能结案?” 秦夙音拧眉,仅仅一个动作,让唐欢有些难以呼吸。 美人蹙眉,太虐了。她如果不是还知道自己现在是一名刑事人员,肯定前去安慰他了。 “秦伯公可能不知,秦姨娘三年前就中毒了,所中之毒与林嬷嬷服毒身亡所用毒素一样,只是一个是一点点堆积毒素,一个是一次吃够量死的。” “我让手下人查到的证据,这三年秦姨娘被人利用,不知往外传达了多少丞相府的情报,甚至还有国事,这已经不单单是你们两府的恩怨。就算你今日不来大理寺,等证据收集差不多我们也是要继续查下去的。” 胥景冷哼一声,当晚唐欢差点没命,不知道多少人在关注这件事,唐远武不知道哪里查到的很多事情,直接将查到的情报交给了他。 他自己也查到的有一部分,还有唐欢,他不相信唐欢手里没有一些别的情报。 “既然秦伯公已经回来,还请待在府上不要随意外出,以便大理寺随时传话。” 胥景知道不可能将两人扣押在大理寺配合查案,在接到消息的时候就和俊王商议好,秦夙音既然告了,他们就接案,至于怎么查?查哪方面就是他们大理寺自己的事了。 “唐推官,唐锦安,你怎么说?” 秦夙音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他是知道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但是他不认为这件事与自家姐姐的案子有关系,这明显就是另一个案子。 “你怎知我的字?”唐欢疑惑回问,她的字知道的并不多,大多数时候她都是以唐欢的名字在外行走的。 “这个人告诉我的!” 秦夙音从袖中拿出一把折扇,唐欢目光落在下面的吊坠上,紧紧抿唇。 “秦伯公回府吧!这个案子已经不是一两个人说了算的,林嬷嬷的死牵扯很多。” 唐欢已经查到林嬷嬷并不是没有亲人,她还有一个侄子活着,就在雍都城外不远处的一个小镇上,还是一个小富绅。 石磨前去调查林嬷嬷的侄子还没有回来,她想要的消息应该都会随着石磨的调查而得到。 秦夙音没有多言,只是将折扇收回袖中,拱手行礼:“我信唐推官一次。但是,如果大理寺不能给我一个合理的判决,我会去告御状。” 唐欢点头算是应下秦夙音,必不会负他所托。 目送他走出很远,唐欢还是没有收回目光,直到胥景的手指敲在她的头上方才回神。 “唐推官不会是看上秦伯公了吧?要知道,这人啊,长的越好,心就越黑,唐推官还是小心些好。” 胥景调侃的开口,他绝对不会承认,他自己心里有些说不出的异样,他只是不希望唐欢这样一个在刑事上的好苗子因为美色误事。 对,就是这样,他是为了让唐欢在以后不被人耻笑。 女子为官的艰难丝毫不亚于他当初弃武从文,甚至比他还要艰难。 唐欢现在一旦出现任何差错都会被无限放大,成为反面教材。 第二十六章:府医吴子期 “胥少卿在暗讽自己吗?” 唐欢回神眨眼,神情颇为真挚的看向胥景。 俊王欣慰的点头,丝毫不急着离开。 “本官一向是光明磊落,不屑于那些人相提并论。”胥景冷哼道,他的修养从来不允许他用那些阴谋诡计,他一向都是用阳谋的。 “哈哈......” 唐欢展颜一笑,这胥景一本正经辩驳的模样还真是好笑的很,那张脸上的笑容都收敛了。 “胥少卿还是多笑笑比较好。” 说完话,快速转身离去。 因着与他接触多些,对胥景也有些了解,知道她如果不快些离开,恐怕会有别的报复。 而且,她最近似乎放松了对胥景的警惕,是因为两次的救命之恩吗? 快步走至卷宗室,唐欢掩饰性的拿出一份卷宗,陷入反思。 如果不是看到秦夙音手中的折扇,她恐怕还不会惊醒。 这些日子的接触,让她觉得胥景并不是那种会耍阴谋诡计的人,他脸上带笑,也只是保护色。 或许是出身武将世家的缘故,一身浩然正气。她甚至都在想,当初或许有误会呢? 让她相信三舅舅杀人,她是不会信的。 可若说,胥景为了长生不老药明知舅舅是冤枉的却还是判了行,这一刻她竟有些怀疑自己的想法。 一个能为了素不相识的人不顾刚从外地回来的疲累,返回去捕捉凶手,甚至不顾身体陪她一直查清案件,只为了给那一家三口一个公道的人。 一个明知道她接近他是有目的的,却依然能够在她命悬一线之时拿出家族的保命药物的人。 这样一个人,让她怎么怀疑是他陷害三舅舅的呢? 就如前几日她的感觉,自己似乎被当做了一枚棋子,那胥景呢? 或许他也是被人当做了棋子呢? “唐推官,唐推官!” 连续的呼喊声让她回神,看向呼喊她的卫矛。 “怎么了?” 卫矛担忧的看她一眼开口道:“我家公子有请,关于梅丞相府的案子有了一些眉目。仵作正在验尸,希望能够查出一些线索。” 胥景已经派人取得了梅丞相府和秦伯公府的同意,接下来他们将会对林嬷嬷的尸体进行剖验,就是秦姨娘的尸首,两府都不同意。 唐欢跟着卫矛快速来到验尸房,胥景带着卫乐站在一旁,仵作验尸的地方三方围了起来,只有一面开口,胥景刚好站在那里。 “这是林嬷嬷的尸体。” 唐欢看一眼,就发现了。 林嬷嬷毕竟只是一个奴仆,梅府不在意,秦伯公府也不甚在意。 “刚才初步查验,林嬷嬷的死亡原因确实是中毒而亡,而且没有其他的证据,我们都猜测,她的药应该一直在身上藏着,趁我们不注意吃下的。” “还在她身上搜出两三根银针,上面带着毒药,都是见血封喉的毒药,当晚,她对梅符下手的银针上也淬了毒,如果不是你反应及时,梅符已经没命了。” 胥景说着话,身边人已经将仵作放在一边的物证端到了她的身边,元迎递给她一把镊子,她小心翼翼的夹起,轻嗅一下。 又是那股熟悉的异香,是那朵大红花的味道。 放下之后紧紧皱眉,她自幼认字就是各种花草药物,不说识得世间万物,许多动植物她都是认识的,唯独对那朵花没有任何印象。 “还记得我给你说过的有蟒蛇守护的大红花吗?这银针上残留的香味就是那朵花的味道。这股味道很是奇怪。” 唐欢放下银针,拧眉与胥景说,将镊子递给胥景,让他自己去闻。 “没有任何香味啊!” 胥景摇头,这明明就是一根浸毒的银针,哪来的香味? “你没有闻到?” 唐欢皱眉,这味道那么的奇怪,怎么会闻不到呢? 随后,她又让元迎、卫矛、卫乐,齐仵作都闻了一遍,都没有闻到那股异香。 看着所有人疑惑怀疑的目光,她只觉得全身冰冷,蓦然想起那日林嬷嬷临死前对她说的话。 “你找不到的!” 只有她一个人嗅到这种异香,怎么能够让别人相信呢? 她五感异于常人,嗅觉也是十分灵敏,以前她闻到的东西,别人多少也是能够嗅到一点,唯独这个异香。 胥景担忧的看着她开口道:“我相信你的话。” 唐欢抬眸,目光相对,她觉得身上突然出现一股暖流,笑了起来:“似乎越来越有意思了!” 胥景还想要追问什么,也觉得现在不是说话的时机,两人只好暂时停下话题,把注意力放到仵作已经查验出的结果上。 果然,验尸得出的结果也是中毒而亡,是那种见血封喉的毒药,与银针上的药如出一辙。 “我查出一个消息你或许感兴趣。” 回去的路上个,两人沉默着,气氛有些冷凝。 唐欢询问的目光看向他。 “三年前,吴子期曾经来过雍都,是梅府当时的府医。” 胥景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非常诧异,他本意是想要查一下秦姨娘的脉案,顺便查一下这三年给她看诊的大夫,却意外得知,梅府竟然曾经有过府医。 这个府医还是刚刚死去的吴子期。 “如果我说,当时在吴子期死亡的牢房里,我也闻到那股异香了,你信吗?” 唐欢忐忑的看向胥景,当时她并不是有意隐瞒这件事,她想着自己都能够发现,胥景应该也是知道的。 可今天那么多人都没有闻到那味道,她就知道,吴子期的死远远没有那么简单。 “我相信你!” 胥景点头,他不觉得唐欢有理由骗他。 吴子期的死是两人心中一直梗着的一根刺,不弄清楚他的死亡原因,他们都不会安稳。 “如果把所有的事情连接在一起,我有些怀疑当初咱们在观音庙找到的证据了。你既然闻到香味出现在凶器上,那能够调动大蟒的人应该不是友方。” 胥景没想到,梅府的案子还能够和何大柱一家的案子扯上关系,一个是官宦之家,一个是平民之家。 “是有人在误导我们!” 唐欢有些懊恼,她当时一门心思以为是三舅舅在暗中帮她,却怎么也没有想到这是敌人的一个阴谋。 第二十七章:令人很是失望 唐欢低下头自嘲一笑,是她太想当然了,如果三舅舅能够在这时帮她,为何三年来都杳无音讯呢? “你当时为何会相信那份证据的由来呢?” 这是胥景一直想问的问题。 当时见到那份证据的时候,他就有此疑惑,只是一切都合情合理,后来也的确抓到了与赵子幽合作的土匪地痞,他还以为是唐欢的秘密线人呢。 “我现在没办法回答你。等查清楚一些事情,再说可以吗?” 唐欢不想说谎,一个谎言就需要另外一个谎言去圆,总会有被戳破的一天。 “可以。” 胥景没有追问,他相信自己是能够查出来的。 两人根据现有证据进行一番推测,随后吩咐各自的人外出查探。 唐欢则在下衙之后第一次没有直接回家,反而让承禾转道去了秦伯公府。 秦夙音似乎知道她会来,刚报上姓名就被引入府中,很快就见到了在一处厢房内斜倚在软榻上的美男子。 秦夙音一身宽松的家居服,房间内燃烧着银丝炭,暖烘烘的很是舒适。 一头墨发被一条玉带随意的绑在身后,有几缕调皮的头发落在半裸的胸膛,慵懒的表情让人不禁屏住呼吸。 这是怎样一副美人图? 唐欢面无表情,目光冷静,心中却暗暗吐糟:这男人真是个妖孽,比女人还漂亮好看,一举一动还真是勾人。 如果不是身份足够,怕是都保不住自己呢。 “他欠了你什么?” 坐在他的对面,冷漠的开口。 “唐推官是在说这把折扇吗?不过是朋友之间互赠礼物而已,哪里有唐推官说的那般严重?” 秦夙音挑眉,唇角微勾,只觉得繁华初绽,也不过如此吧! “说吧!要怎么样你才肯把扇子和吊坠给我?” 唐欢垂下眸子,掩去眼中的惊艳,目光落在身边放置的茶杯上。 下人突然进来,在秦夙音耳边耳语,唐欢拧眉,看向对面,两人四目相对,秦夙音明显僵硬了一下。 紧接着他便没有说话,只是对她笑笑,然后给下人一个眼色。 “我的条件其实很简单。我与姐姐自幼相依为命,如果没有姐姐,我早就没命了。现在她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连命都丢了,我要人偿命。” “毕竟只有一命抵一命才最公平,不是吗?” 秦夙音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手中把玩着扇子上吊坠,那是一株小草模样的玉制吊坠,仔细看,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唐欢紧紧抿唇,她明白秦夙音话中的意思,他想要丞相夫人赵氏的性命。 “秦姨娘的死并非她所为,就算她什么都不做,秦姨娘也难逃一死。” “那又如何?可她还是下手了不是吗?如果我姐姐没有中毒,单凭那日的事情,姐姐也不会活着。” 秦夙音情绪激动,眼眶泛红,手指紧紧握着折扇。 “你也是女子,难道不知女子清白大于天吗?她那样做,明显就是想要我姐的命啊!” 唐欢唇抿的更紧了,垂下眸子看着杯中茶水。 “我可以答应你,如果查证之后发现凶手是丞相夫人,我会尽我所能。” 秦夙音冷笑一声:“唐推官这样敷衍我可不好!” 唐欢皱眉,冷声道:“你到底要怎样?我已经答应你的要求了。” “我不管凶手是谁,我要的是她的命。”秦夙音强硬开口。 “秦伯公一向都是这样强人所难的吗?”唐欢似笑非笑,恼怒的表情消失,整个人放松下来斜靠在一旁的矮凳上。 秦夙音诧异看她一眼,两人现在的谈判明显到了针锋相对的地步,唐欢却换上了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难道她不想要自己手中的东西了? “不是唐推官主动来找我的吗?我提了要求,你却做不到。我强人所难,唐推官就有诚意吗?” 唐欢低头浅笑,藏去眸中的焦急紧张。 “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话中的意思都心知肚明。秦伯公难道就这么认定秦姨娘无错吗?” “秦姨娘中毒三年,多少情报被传递出去,传给了何人?他们又是怎么给秦姨娘下毒的?秦姨娘是否这些年一直在他们的监视中,秦伯公府中有没有参与?” 唐欢静静的阐述,丝毫不再提折扇吊坠的事情。 “你威胁我?” 秦夙音眸子微眯,目光危险的盯着她。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唐欢浅笑,端起茶杯轻轻噙了一口,优雅散漫的放下,丝毫不见最初的着急。 “若你能够查出当年真相,为我姐姐平冤,不徇私枉法,我会将它给你的。”秦夙音沉思片刻,目光落在吊坠上。 “我会尽力。” 唐欢点头应下,长舒一口气。 秦夙音哈哈大笑,将折扇递给她道:“这扇子的确是好友之间馈赠的礼物,我与洛兄一见如故,互为知己。” 唐欢抚摸着吊坠上的小草纹路,微微一笑:“他做事太过随性,这折扇不是一般的物件,不该随意送人。” “唐推官与洛兄关系似乎很不一般。” 秦夙音收敛笑意目光灼灼看着她,带着打探八卦的讯息。 “秦伯公不必知晓。还请妥善保管财物,至于你提的所有要求,我都会慎重考虑,尽力如你所愿。” 唐欢将折扇递还给秦夙音,沉思片刻,说出一番话。 秦夙音有句话说的很对,一命抵一命。拿回折扇,她也该还他一条命才是。 “那音再次恭候佳音了,还请胥少卿做个见证才是。” 唐欢猛地回头,看向秦夙音拱手行礼的方向,一扇暗门被推开,胥景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胥景目光含怒,带着说不出的复杂情绪看着她,他自认对唐欢还算了解,可自己亲耳听到的话做不得假。 明明秦夙音已经答应只要真相,可最后,她竟然还会答应他考虑他的第一个提议。 秦姨娘的死对秦夙音是一个打击,他可以选择报复,但是唐欢却不可以参与。 身为刑事人员,知法犯法,甚至还要提供帮助,简直是罪不可恕,罪大恶极。 “你真的令人很是失望!” 胥景的话如同一道利剑插入唐欢的心脏,可她硬生生扬起笑脸,掩去心中那不知因何而起的难过苦涩。 第二十八章:秦夙音中毒 “胥少卿谬赞了,下官愧不敢当。” 唐欢起身拱手行礼道,那浅笑中的漫不经心彻底激怒了胥景。 “人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唐推官不过是半个时辰就令人不得不重新看待,还真是好得很呢!” 胥景大跨步向前,一双满是失望的眸子中,还掩藏着几分烦躁悲伤。 他觉得这样情绪外露的他根本不是他,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想到两人合作以来,仅仅一个眼神就能够知道对方的想法,思路是那样的契合,甚至在很多案件上的观点都非常相像。 他一直认为,唐欢如他一般,是一个光明磊落的女子,与那些只会后宅争斗的女子大有不同。 可今日,他所听到的,却颠覆了他对她的认知。 “那只能说明,胥少卿根本不了解我。” 唐欢没有辩驳多少,甚至故意激怒胥景。 “你......” 胥景怒气上涌,指着唐欢,看她笑意盈盈的模样,只觉得心中一股郁气盘踞着,让他只想离开。 “秦伯公的大礼锦安收下了,希望你不要后悔才是!” 唐欢说完,拱手告辞,甚至走的时候都没有看胥景一眼。 挺直脊背的她在两人各异的目光中缓步离开,唯有袖笼下的手紧紧握着,指甲几乎嵌入肉中。 坐上马车的她面色剧变,自嘲不已的看着满是指甲印的手心。 唐欢啊唐欢,唐锦安啊唐锦安,你可真是窝囊。 秦夙音,老祖宗有句话说的很对,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我想要的东西到手,就是我给你回礼的时候到了。 颓废了一会儿,在马车将要到府的时候,她安慰自己。 胥景本就是她抱着目的接近的,却在一次次接触中放松了对他警惕,甚至有把他划入保护区的想法,这不是她应该做的。 如今这样也好,她欠他的两条命她会记得,但是,从今日起,两人除公事外,不会再有更深的交集,也不会再干扰她的判断。 可是,心中为何还是有些闷闷不乐呢? 微微抿唇,掀起马车帘看向外面的街道,肃穆安静的街道只有两三户人家,大门很是壮阔,住在这里的都是官员。 按理说,唐远武的官职不该住在这里,可谁让他救驾有功呢? 陛下赐的宅子,谁敢多嘴多舌? 陪着爹娘用过晚膳,回到房间梳洗过后,依旧觉得心中有些烦闷,满脑子都是胥景失望的眼神,一次两次还好,一直出现她不由得烦躁起来。 随意拿起床榻边放置的书籍,看了一眼,随后发脾气扔在了地上,甚至将所有的书籍都推掉了。 元迎和白果在外面听到声音后,面面相觑,还是没有进来。 唐欢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明明都已经安慰过自己,这样刚好,不必与胥景有太深的交情。 可心中却还有另外一个小人在说话,你欠了人家两条命,是打算赖账吗?明明自己说的不是那个意思,为什么不去解释呢? 一个小人说:解释什么解释?你就不该对他有任何的好感。如果不是他,三舅舅就不会出事。 另一个小人反驳道:你自己现在也是刑事人员,前世也多有接触,你应该比任何一个人都明白作为一个刑事人员只看证据,不看人情的规矩。再说了,就算是看人情,当年人家胥景也不认识你啊! “什么人?” 元迎直接拔剑刺出,没想到接招的竟然是卫矛,胥景就站在院子不远处,冷冷的看着她们。 “胥少卿深夜前来,不合规矩。” 唐欢听到元迎的话,穿上外衣走了出来,果然看到无奈的卫矛,以及面色复杂的胥景。 “胥少卿深夜造访应是有要事吧?进屋来谈吧!” 唐欢说了一句,转身回屋,在八仙桌前坐下。 胥景紧跟着进屋,卫矛和元迎白果站在房门口,房门大开,可以看到两人的动作,却听不到讲话。 “你今日在秦伯公府和秦夙音做了什么交易?” 胥景回去之后思考了一下,这应该是秦夙音的圈套,不然为何只让他听到自己的要求以及两人后面的谈话,却不让他知道全部呢? 只是,他不明白在这个关头,秦夙音为何要离间他和唐欢的关系? 要知道,现在秦姨娘的案子是他和唐欢主理,若是他们两个都不互相信任,案子什么时候才会查出结果? “他手中那把折扇吊坠是我一个很重要的人拥有的,那个吊坠很重要,关乎一条人命,我不得不与他交易。” 唐欢所有的烦恼和纠结在看到胥景之后只剩下倾诉。 “秦夙音可明白那吊坠的意义?” 胥景询问,如果明白,那恐怕只能如他所愿才行了。 “大概还不知道。”唐欢迟疑的开口,可秦夙音那样的人,真的和洛帖是朋友吗? “胥少卿可以放心,我也有我自己的底线。如果没有证据,我不会做出草菅人命的事。”唐欢看他沉思,不禁脱口而出。 “我知道!我也相信你!” 胥景不知为何,回去之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那你前来是?” 唐欢不明白,若是相信她,为何还要走这一趟? “我突然想到三年前秦夙音得过一场重病,御医都束手无策,当时已经宣告要准备后事了。后来却说找到一个神医,救活了他。” “我现在怀疑,秦夙音当初或许不是重病,而是中毒。” 胥景的话让唐欢眼前一亮,兴奋的开口道:“如果是有人用秦夙音的命威胁秦姨娘,那一切就能够说得通了。” “现在只要查到当初给秦夙音治病的传闻中的神医,或许案件就有突破口了。” 胥景点头,他也是这样想的,而且已经吩咐卫乐去查了。 目光放在看向对面的女子,随意穿着一件家居服,发丝披散在身后,小脸带着病态的苍白,身姿瘦弱单薄,在橘黄色的烛光下,惹人怜爱。 相比于白日时常见到的她,简直判若两人。 “姑娘,石磨回来了。” 元迎看了一眼里面,回禀道。 “胥少卿与我同理此案,让石磨前来说说他查到的事情吧?” 唐欢抬眸,看向门外去铁塔一般的黑衣男子。 第二十九章:姑侄一体 石磨,人如其名。是一个看起来就很可靠的人,面色憨厚,身材高大,单单站在那里,就能让人觉得安如磐石。 唐欢当初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就想到了磨盘。 任你风吹雨打,我自归然不动。 “姑娘让我前去查探林嬷嬷侄儿的事情,我已经查清楚了。林嬷嬷侄儿名林鹤鸣,今年三十有六,小有家产,平日里豢养一些地痞流氓,专门为了打家劫舍,持强凌弱。” “林鹤鸣本来自己就是一个小混混,三年前一次偶然的机会犯了案,被关押大牢,判处流放。然而过了不过两三日就被放了出来,当时只有林嬷嬷去见过他。” 石磨粗狂的声音低沉,一板一眼的汇报着自己的发现。 “胥少卿和姑娘前段日子抓的地痞流氓有一部分就是林鹤鸣豢养的,属下猜测,这林鹤鸣后面应该有人,不然就凭他那一点本事,不会有现在的家业。” 唐欢与胥景对视一眼,三年前,所有的一切都是从三年前开始的。 唐欢低垂下眼眸,手指在桌面上轻敲,沉思推测。 三年前,三舅舅被判流放后失踪。 三年前,秦夙音和秦妙音中毒。 三年前林鹤鸣发家,林嬷嬷或许就在那时成了别人的眼线。 这一切事情都是从三年前开始发生变化的。 唐欢想起自己前世看的那些争权夺势的电视剧,几经推敲。 “元迎,石磨,你们守着院子,不要让任何人有机会探听。” 看她神色郑重,胥景紧跟着吩咐卫矛。 两人面对面坐着,唐欢又有些迟疑,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信任胥景? 抿唇,脑海中是天人争斗的场景。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唐欢重重叹口气,神色复杂的看向胥景道:“虽不知道我该不该相信你,但是我发现自己此刻竟然没有别的选择,只能与你一起查下去。” 胥景敛去笑容,郑重的开口:“我们都是为了寻找真相,不是吗?” 唐欢低头浅笑,她没有他说的那么伟大。 她所做的这一切不过是为了取得他的信任,然后彻查三舅当年的事情。 “或许是吧!” 唐欢说后,不等胥景再度开口就说出了自己的猜测:“胥少卿可还记得三年前关于长生不老药的传闻?” 胥景拧眉,这件事他当然记得,当年还被派往蜀南暗中查访这件事情的真假,接连破了几件案子,还抓了这姑娘的三舅舅,判处了流放。 “三年前,从雍都突然传出连氏一族拥有长生不老药的传言,从那日起,整个连氏一族都动荡不安,家族中很多人都被各种陷害,暗杀。如今我回到雍都不过一两个月,就死了八个人,追查下来都和三年前有关。” “我不得不怀疑,咱们所查的案子和三年前长生不老药的流言有关,是有人在故意散播谣言,暗地里操控着一切。当然我并不认为他们布这么大的局就为了害连氏一族,最终的目的肯定是为了颠覆大雍。” 胥景并没有觉得她危言耸听,如果从她分析的角度来说,似乎很多事情都能够解释的通了。 吴子期的死是因为他做的事情被他们两个发现,秦姨娘或许是个意外,但是林嬷嬷的死应该是背后那些人的安排。 “再往深的地方说,我总觉得我们都是那些人手中的棋子,不管做什么事情,都在被人牵着鼻子走,甚至可以说,我们应该也在为他们的目的而服务。” 唐欢丝毫不觉得自己想得多,阴谋化。 皇位在古代是有多少人都在觊觎着呢,在前世那个古代还有“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句话呢。 “如果按照你这样猜测的话,暗处的那些人势力怕是很庞大,不知经营了多少年,现在,不对是三年前,他们开始收网行动。” 胥景拧眉,按照唐欢的猜测,他试图分析这个幕后之人,将皇室中的人考虑了一遍,却没有想起有哪个人有这样深沉的心机。 唯一有实力,有能力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他们的顶头上司,大理寺卿,俊王贺瀚幽。 “我想不到幕后之人是谁?陛下年事已高,下面几位皇子早已成年,太子被废,可所有皇子都被封王,早已分散到各地。” 唐欢更不了解了,她久居蜀南,对于雍都的局势以及诸王并不了解。 之所以想到这些,也是因为前世那些阴谋诡计的影响。 往往最不起眼的一个人,反而是最大的boss。 “咱们现在被人当成了手中棋子,我在明,敌在暗,根本不利于我们查案,除非有办法转为暗处,让敌人摸不透咱们的行事方式,打乱他的计划,才有可能找到真正的幕后人。” 这是唐欢想到的最理想状态,现在的他们一举一动都很是被动。 比如秦伯公府和丞相府的事情,不管怎么做都会得罪另外一家,谁敢说,日后没有用到这两家的时候呢? “你有什么想法?” 胥景点头,很是赞同她的想法。 他也觉得这几年有些不对劲,他做大理寺少卿已经六年了,前三年陛下励精图治,治下严谨,案件极为稀少。 自从陛下三年病了一场,不仅性格变了,还喜怒无常。 他一直以为是他年纪大了,糊涂了。 却没有想到,案件的增多和陛下的关系或许不大。 而是有人趁着陛下年龄大了,在兴风作浪呢! “秦姨娘的死或许是个切入口,我想幕后之人本意是想让丞相夫人自食恶果的,谁知道,咱们这位丞相夫人毕竟做了这么多年的官家夫人,手段还是学了一些,这下毒这一招不仅破坏了她自己的计划,还有可能破坏了幕后人的计划。” 唐欢猜测道,林嬷嬷的死就让她感觉很是蹊跷。 “林嬷嬷既然死了,咱们可以从林鹤鸣入手。毕竟他是林嬷嬷在世上的唯一亲人,姑侄一体才是最好的。” “等拿了林鹤鸣,可以从他的家人和手下人下手,用些手段,或许会有不一样的收获。” 唐欢眼睛明亮,就算她是一枚棋子,也要做一枚有自己思想的棋子,谁也别想随意控制她。 第三十章:惨然一笑 胥景赞同的点头,他也是这样的想法。 “你这个想法很好,我这就吩咐下去,让卫乐前去拿人。” 唐欢眼角余光向窗户,勾唇冷笑,眼神示意胥景,手指在桌上写下四个字“隔墙有耳”。 胥景面色一凛,却还是打算按照刚才两人商议好的计划行动,不然就要打草惊蛇了。 “如此,胥少卿还是尽快的好。莫要如吴子期那时,晚了一步!” 唐欢话中带着深意,这会儿两人前所未有的默契,目光对视,很是怀疑当初吴子期的死很有可能是因为她揪着吴子期不放的缘故。 “我这就带人前去。” 胥景说完,带着人快速离开了。 唐欢独自一人,坐在房间,看着漆黑的院子,目光涣散想着事情。 终究是她太年轻了。 “姑娘休息吧!” 白果扶着她向床榻走去,唐欢点头应下躺在床上,白果将屋子里收拾一番,为她放下床幔,吹灭了蜡烛。 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夜,唐欢闭着眼睛,脑子却没有休息。 想要转入暗中,或者成为打入敌人内部,这件事真的太难了。 碾转反侧中,她想了很多办法,却都被否决。 等她再有意识的时候,外面天色已经大亮,到了上衙的时间了。 “秦姨娘的尸首还放在丞相府,我想要再去看看。” 唐欢到达大理寺询问一番,却没有见到胥景,也就没有多问。 她思考了一番,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再去看看秦姨娘的尸首,或许会有发现呢! 正准备出门,遇到从外面回来的公子榆,一身空青色的圆领官袍,冷若冰霜的面色,眼眸透着几分冷意。 “唐推官胆子还真是大,要是我,前几日才在那里出事,现在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去的!” 公子榆冷嗤一声,冰山脸,说着不屑一顾的话,竟有种说不出的反差萌。 “身为刑事人员,所担职责就是要查出事情的真相,让死者安息。岂能因为个人情绪而放弃呢?” 唐欢对公子榆的感觉不是很好,总觉得他这寡言少语,冷若冰霜的性子很是不讨人喜欢。 相比于胥景,简直就是一个是火,一个是冰。 “唐推官高义。” 说完,两人互相拱手行礼后,向着各自的目的地行去。 公子榆看着唐欢上了马车之后,淡淡的看一眼,转身进了大理寺。 唐欢拜访,丞相夫人赵氏接待,现如今丞相府还是她掌家。 “唐推官此时前来可是案子有了眉目?” 赵氏憔悴了许多,梅丞相被禁足,对她颇有怨言,认为如果不是她下毒,就算秦姨娘毒发,与他们丞相府也不会有太大的关系,更不用像如今一样,被秦夙音盯上了。 看到唐欢,赵氏是比较激动的。 “暂时还没有。我此次前来拜访是想要再查验一番秦姨娘的尸身,看看能不能找到别的线索。”唐欢恭敬地对她行了晚辈礼。 对于赵氏给秦姨娘下毒这件事她不是很能够接受,但是她也不会去指责。 “秦姨娘停灵在妙音阁,幸好这天气冷了,尸体保存的还算可以,刚刚有些腐烂的迹象。” 赵氏点头,扶着身边婢女的手在前面带路,轻声与唐欢说话。 “夫人倒是知道的很清楚。” 唐欢诧异,按理说,就算停灵,赵氏应该不会去看,没想到对于秦姨娘尸身腐烂的程度这么清楚。 “唉!这几日我也一直在后悔。这些年若不是她帮我,丞相府的掌家之权不知道要落在谁的手里,我能够现在,也是她多番指点的缘故。” “是我自己鬼迷心窍,害了她,也害了我自己。” 赵氏这几日一直在思考这些事,家中下人虽然不敢当面说什么,背地里却议论纷纷。 婆母也是百般不待见她,甚至偷偷和身边人说她是蛇蝎,今日敢给秦姨娘下毒,日后就敢给他们下毒,还在想着,要不要让梅丞相休了她。 她何尝不知道,后院这些争斗一直都是这样的套路,当年老夫人不知道暗地里收拾了多少老太爷的妾室,如今不还是活的好好地。 不被人发现的手段就不是蛇蝎心肠了吗? 当初,梅宣城刚做官的时候,那老婆子还想过要让她悄无声息的病死呢! 唐欢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接话,安慰赵氏,她做不到。 秦姨娘的死,她不是一点责任都没有的。 让她去安慰一个帮凶,她做不到!可是要让她厌恶赵氏,也觉得没必要。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从赵氏的角度来说,她做的不一定是错的。如果不是秦姨娘死了,事情被闹大,或许她会是那个赢家。 “唉!唐推官不说话,想来也是觉得我是个蛇蝎妇人吧?” 赵氏擦去眼角落下的眼泪,惨然一笑。 唐欢张张嘴,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最后只好转移话题道:“我看秦姨娘的尸体被人动过,腐烂程度不是很高,这并不符合常理,是用了什么宝物吗?” 赵氏闻言点点头,眼眶微红道:“是府上本就有一颗可保尸体不腐的宝珠,这不是想着秦姨娘案件未结,只好拿来给她用上了。” 唐欢拧眉,她就说,这明显不符合常理。中毒后的尸体,要比正常死亡的尸体腐化的更快,是因为毒素会腐蚀各项器官,加速溶解肌肉组织。 “这是丞相大人的安排还是夫人的安排呢?” 赵氏疑惑的看向她,似乎她为何要这样问。 “是我私自做主安排的。这颗珠子本是为了老夫人百年之后准备的,我若是经过老爷,必定会让老夫人知道。我想着给她用用,等下葬的时候载取回来。” 唐欢点头,没有多说。 她伸出带好蚕丝手套的手摸索着尸身,敲打着有些臌胀的腹部,倾听着里面的声音。 查验了一个时辰,在赵氏有些不耐烦的神情下方才走到门口。 “处理了。” 手套丢给元迎,目光看向一旁紧张的赵氏,两人并肩站着。 “唐推官是要走了吗?可查出什么线索?” 赵氏敛去情绪,焦急的询问。 “大夫人在此盯着我,又这般焦急的询问,是怕我查出什么吗?” 唐欢似笑非笑的看她,带着漫不经心的打探。 第三十一章:唐欢入狱 赵氏面色微僵,忽而冷漠下来,目光盯着唐欢。 “要说嫌疑,那日接触过秦姨娘的都有嫌疑,我记得秦姨娘白日发病的时候,唐推官就在身边吧?” 唐欢冷冷扫视一眼赵氏,她没想到赵氏会在这个时候说出这样的话,低垂下眼眸,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大夫人还真是好算计啊!只是你不觉得这样很容易让人寒心吗?” 赵氏冷哼一声,打量着四周,因着妙音阁有死人,下人都很少来这里,四周都是自己的人,胆子也大了不少。 “唐推官以为我不知道吗?你和秦伯公私下的交易,不是想要我的命吗?” 唐推官皱眉,她没想到就不过一日时间,她和秦夙音的谈话就传到了赵氏的耳中。 “那给你传话的人有没有告诉你,我拒绝了他的要求。要不然我怎么会在这里出现呢?” 赵氏狐疑的看向她,目光看了一眼身边的婢女,也觉得唐欢说的有道理。 现在这件案子,如果唐欢不仔细查,证据都是指向她的,她必死无疑。 唐欢却还是来了。 “谁知道你是不是为了找机会在秦姨娘身上做手脚陷害我家夫人呢?” 赵氏的贴身婢女红娥皱眉开口,气愤盯着唐欢。 “我若想要她死,根本不需要自己亲自出手。” 唐欢似笑非笑的看着红娥,看来,这个婢女也是恐怕也是一环。 “我有一万种方法可以让大夫人悄无声息的死亡,别人甚至都不会怀疑到我的身上,我又何必让自己暴露在大夫人身边呢?” 赵氏若有所思,她这些年身为丞相夫人也是见过不少阴私手段的,只要真心实意想要一个人死,什么办法不能用? “谁知道你出现在这里是不是为了给自己洗脱嫌疑呢?” 红娥不屑愤怒的看她,手拉了一下赵氏,让她不要听唐欢说的话:“夫人不要听这位唐推官的话,现在整个雍都谁不知道,大理寺的唐推官巧舌如簧,死的也能说成活的。” 唐欢挑眉,这话其实她不想认下,但是,上次跟公子榆办一桩案子,凶手是一个非常会巧辩的人,她一时气愤,就跟人打起了嘴仗。 “这位姑娘倒是个“忠心护主”的,这张巧嘴也丝毫不输于本官呢!” 红娥仰起头,带着几分得意洋洋,挑恤的看向她。 “夫人身在内宅还是要小心自己身边人才是,有的人在身边或许有祸心呢!”唐欢没有生气,好言好语的提醒赵氏。 她总觉得眼前这位婢女不是什么善茬,此刻激起两人的矛盾明显是另有目的。 “唐推官是心虚了吗?” 红娥步步紧逼,元迎上前一步,怒斥道:“你这婢女好大的胆子,竟敢质问我家推官?” “丞相府上的下人就是这般不懂事的吗?” “你说我不懂事,自己不还是明知故犯,你也是一个婢女,有何资格质问我家夫人?” 红娥寸步不让,双目挑恤的看向元迎。 “就凭我是陛下亲封的大理寺从七品推官,元迎是陛下亲赐的八品带到女侍卫。而丞相夫人,这么多年,也不过是一介草民。” “至于你,区区婢女,不知天高地厚,招惹是非,也不怕哪日给自家主子招来祸患。” 唐欢面色冷凝,她的不屑计较,竟让这婢女越来越过分。 “你......你也不过是仗着自己有个好出身罢了,若我家夫人有你这样的出身,何须这般对一个姨娘低三下四,还要受尔等欺辱。” 红娥义愤填膺的指着唐欢,元迎上前扣住她的手,将她拉到身边,伸脚踹在她的关节上,让她跪下。 “唐推官在我府上这般对我的人,还真是不把我放在眼里啊!” 赵氏怒火冲天,本就憔悴的脸色,因为气愤透出几分红润。 “敬人者人恒敬之,辱人者人恒辱之。大夫人好自为之。” 唐欢生气不已,这赵氏明显是听信了婢女红娥的话,冷冷的警告她一眼,给了元迎一个眼色,让她放了红娥。 元迎气愤的将红娥推了出去,跟着唐欢转身向外走去。 “夫人,夫人,你怎么了?” 身后传来红娥惊慌失措的声音,唐欢和元迎不耐烦的回头,赵氏就在她身后,一转身直挺挺倒在她怀里,唐欢被撞得趔趄两下,元迎伸出手还没有来得及扶住她,就看到两人在地上滚了一圈。 唐欢反应过来,急忙看向赵氏,只见她面带惊讶,睁着眼睛,张着嘴,伸出手触摸颈动脉,人已经死了,还是死不瞑目。 “来人呐!快来人呐!唐推官杀人了!” 红娥大声嚷嚷起来,元迎当即果断的上前,砍晕了她。 “姑娘,眼下可如何是好?” 元迎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她们本来打算好,验尸结束直接离开的,谁知道赵氏和红娥一直在拖延时间,故意激怒她们。 这是一个针对她们的圈套。 “你回府告知父亲我的事情。” 唐欢又何尝不知道呢?一开始她就觉得赵氏身边的这个婢女不对劲,却没想到她是在拖延时间,让赵氏暴毙。 “姑娘,那你呢?” 元迎着急,她怎么可以自己离去,将姑娘置于险境呢? “已经有人来了,你再不走我们主仆二人今日就要全栽了。” 唐欢着急的催促,元迎远远望去,心有不甘的行了一礼,随后快速离去。 唐欢此时却镇定下来,粗略的检验一番赵氏的尸身,在来人眼中整理衣冠,笑对着领队的梅符。 “怎么是唐推官你?” 梅符一脸震惊,又看到昏迷的红娥以及死去的赵氏,眼眶瞬间红了。 “我们府上与唐推官有何恩怨?唐推官要杀我母亲,乱我相府?” 一字一句都在坐实唐欢杀人的罪名,可此刻的唐欢却无言可辩。 任是谁看到眼前的场景恐怕都会很难过吧? 再则,她很清楚自己此时的处境,只有保持沉默,她才会有机会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将自己从赵氏死亡案中摘出去,并且找到真正的杀人凶手。 而且,她也有自己的小算计。 或许,这是一个跳出棋局的契机呢! 第三十二章:红娥殉主 梅丞相很快赶到,看到唐欢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叹口气。 “你是大理寺的官员,刑部侍郎又是你父,为了避嫌,我只有把你交给京兆府了。” 唐欢点点头,对着梅宣城拱手行礼。 “梅丞相很是公正,锦安无异议。” 她早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也已经算到不会将她交给刑部和大理寺。 这些她都无所谓,她相信不会有人敢在狱中对她下黑手的。 梅丞相点点头,目光看向从他进来就一直在发呆的梅符,眼眶湿润,看起来很是难过。 “梅易,去报京兆府吧!” 随后,唐欢被梅宣城请到一间干净的厢房,外面留守的有人把守。 “唐推官尽管放心,在案件没有查清楚之前,不会有任何人能够伤害你。” 梅宣城似乎知道些什么,看着她欲言又止,最后只剩下一句安慰的话。 “多谢梅丞相。” 唐欢再度行礼,表示感谢。 她有预感,这些人的目的并不是她的命。 一番折腾,京兆府缓缓来迟,一同前来的还有胥景和自家父亲。 “欢欢。” “锦安。” 唐欢一一点头示意,笑着安抚。 “父亲,我无事。不过是换个地方休息,刚好我这些日子来回奔波也有些累了,也能好好歇歇。” 唐远武眼眶微红,重重点头。 “胥少卿不必为我担忧。” 胥景面上的笑意收敛,重重点头,目光扫过梅家众人。 “尹兄,欢欢就拜托你照顾了。” 唐远武郑重开口,来拿人的正是京兆尹的府尹尹天河。 “贤侄女交到我手上你放心,一定是完好无损的。” 尹天河保证道。 唐欢紧跟着向京兆府衙门走去,直接被关押进了单独的牢房,四周都是比较特殊的囚犯,大多数都是单独牢房,也不会显得她过于独特。 随后白果带着一队婢女走了进来,在衙役的监视下将牢房重新装扮了一番,给她隔出换衣服和洗漱的地方,甚至茶具和床榻都是重新值班了。 担心她无聊,还带了不少笔墨纸砚和书籍。 唐欢并没有留下白果伺候,她自己一个人也不是不能自理。 这牢房着实不是什么好地方,她在这里也待不久,没必要还要连带着白果一起。 唐欢斜倚在床榻上翻看着一本破案话本,这是一个追捧刑狱大家连刑天的书生写的,里面有很多地方还是很有意思的。 饭菜都是白果送来的,尹天河早就吩咐了人,只要她有需要,只要不过分,就要尽量满足。 唐欢入狱在朝堂上掀起了一阵风波,胥景上书请命,要彻查梅丞相府中发生的案子。 秦夙音与唐欢之间进行的交易,一夜之间被传得满大街都是。 什么蛇蝎女子之类的词语都被用在唐欢的身上,甚至由她经手协助的案件,凶手家中人开始反口,说是她收了别人的贿赂,在案件审理中做了手脚。 这件事情在持续被发酵,各种流言接踵而至。 “我给你们说啊,咱们那位年轻的秦伯公一直在蜀南进行游历,与唐侍郎府上那位女推官早就认识,说不定啊,两人还有那种关系呢?” 芙蓉酒楼一楼大厅内,一个猥琐的小富绅笑嘻嘻的与同行之人隐晦的说着。 然而那将说不说的话谁不知道指的是什么意思呢? 秦夙音与胥景黑沉着脸坐在二楼包间,听着下面传来的各种流言。 “说真的啊?不是说,那位唐推官与大理寺胥少卿同进同出,同吃同住吗?怎么又与秦伯公有了牵扯啊?” 同桌的人八卦的询问,带着点点疑惑。 这八卦的版本怎么与他听到的不一样呢? “你这消息是假的吧?唐推官都能为了秦伯公去杀丞相夫人了,那胥景又算是什么呢?” 小富绅大声反驳,不甘自己的消息被认定为假的。 “我这消息来源可是非常可靠。我三姑妈家的大姨旁院表侄女就在唐府做工,这可是她亲口给我说的。还说这唐推官与胥少卿啊已经有了肌肤之亲。” 同桌摇头,极力证明自己的消息是最正确的。 “我听说蜀南那些权贵之家有些家中独女有豢养面首的习俗,一女多夫。这唐推官可是自幼长于蜀南,又是唐侍郎的独女,你们说会不会是?” 另外一个人小声的开口,言语中未尽之意就是唐欢有意豢养面首,秦夙音和胥景都是她的面首人选。 “不会这么刺激的吧?” 小富绅眼睛倏地亮了起来,三人面面相觑,还要说些什么,一根筷子突然扎在桌子中间的盘子中,入木三分。 “一派胡言。” 一道身穿明黄所制锦袍的男子,与承禾有三分相像,面色漆黑冷峻,旁边跟着的是一位身穿太监制服的随从,身后跟着禁卫军护卫。 一挥手,三人被直接抓了起来,那男子龙行虎步,直接向秦夙音和胥景所在的房间行去,门外守着随行太监和禁军。 “秦夙音拜见太孙殿下。” “胥景拜见太孙殿下。” 秦夙音和胥景单膝跪地,恭敬的行礼。 太子被废,按理说,眼前这位应该称为皇孙才是,可偏偏,当今皇上在废了太子之后,特意下圣旨封眼前这位为太孙。 甚至不止一次名言,儿子不行,他的这位孙子,必是君王之才。 “本宫此次约两位前来是为了偿还唐侍郎的恩情,唐推官案子多有蹊跷,我怀疑暗处有一股势力,正在扰乱大雍的安宁。” “两位都不是一般人,还请二位尽心尽力,本宫会记得二位的恩情。” 秦夙音和胥景面面相觑,他们没想到唐欢的案子不仅惊动了陛下,还将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太孙引了出来。 “请殿下放心。臣必将尽力。” 两人异口同声的回答,男子这才让两人起身,与他同坐。 “这是唐推官身边侍女元迎的口供。丞相夫人身边那位贴身婢女红娥最是可疑,我拿到口供之后,就去了京兆府,府尹当即下令前去,却得知那位婢女得知赵氏已死,直接殉主了。” 两人面色凝重起来,打着殉主的名义,他们最不好下手验尸的。 第三十三章:怀思 秦夙音也没有想到,这件事情会演变到这种程度。 他刚回来的时候确实是想要赵氏的命,却没想过要把唐欢折进去。 胥景又看了一遍元迎的供词,看向太孙道:“赵氏的死比之秦姨娘还要突然,我也询问过京兆府验尸的仵作,赵氏并没有中毒,也没有其他的外伤以及疾病,我以前断案见过有人将烧热的铁钉钉入头颅致死,表面是没有一点伤痕的。” “我怀疑赵氏是不是也被人将铁钉钉入了头颅才突然暴毙的。” 他们都很清楚,只有查清楚赵氏的死因,证明这个案子与唐欢一点关系都没有,才会平息一切流言蜚语。 因着避嫌,他们这些人没有一个能够见到唐欢,自然也没有办法询问当日到底发生何事? “本宫会告知尹府尹,让他细心查证。还希望胥少卿和秦伯公不要忘记私下查证,莫要放松警惕。” 太孙说完之后,转身告退离开。 他还要进宫一趟的。 胥景和秦夙音送人离开后,面对面坐着,彼此之间似乎隔着一道银河。 “不知秦伯公对如今的局势是否满意?” 胥景不知自己此刻是怎样的心情,她是那样体弱的一个人,相识不过月余,每次都会在恢复之后活蹦乱跳,宛若柳条一般充满韧性。 即便明知道她进入大理寺是有别的目的,接近他也是别有用心,但此刻想到她那般娇气的人一个人在牢房中,心就如被钝刀子割着一般,生疼生疼的。 “还算满意吧!不过,胥少卿还是多加费心的好,毕竟唐推官是在与你一同查案时被抓的,虽然你不在场,但是这个错你也推辞不得。” 秦夙音仰头,唇角上扬,带着几分讥诮。 “这就不劳烦秦伯公挂心了!” 胥景想起这件事就有些懊恼,昨日他就不该一大早去提审林鹤鸣,要是与唐欢一同,或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从种种事迹来看,赵氏身边那位贴身婢女红娥有很大的嫌疑,当时在院子里的除了她们四人,再无其他人。 偏偏那是个不要命的,直接自杀了。 这是一门心思非得坐实唐欢的罪名啊! 两人不欢而散,各自离去。 秦夙音直接回到了秦伯公府,不知不觉走到一处院落,上面书写妙音阁。 这是秦姨娘未出嫁前居住的院落。 身为秦伯公唯一活着的儿女,秦妙音本不用做妾的。 秦夙音走进院子,坐在凉亭中,看着这些年熟悉的一草一木,再想起,自家姐姐如今惨死,却查不到凶手,无法安息,不由得眼眶微热。 “阿姐。” 十六年前,秦伯公在一次外出巡查的过程中,被歹人刺杀殒命,母亲整日郁郁寡欢,不出一月,便追随父亲而去。 秦妙音的姨娘是他母亲的贴身婢女,一次意外才怀孕生下她,生产时却因身体不好,产后血崩而亡。 两人被一同养大,父母双亡后,仅比他大了五岁的姐姐,当时十岁的秦妙音一夜之间长大,掌管伯公府中馈,安慰他,陪伴他。 “阿姐,我想爹爹和娘亲了。” 爹娘死后一个月,他还是没有适应,时不时就会想起他们。 “阿夙乖,爹爹娘亲累了,他们啊化为了天上的星星,一直看着你呢!你要乖乖长大,乖乖读书,等你长大了,就能见到爹娘了。” 十岁的秦妙音容貌稚嫩,因为刚刚接手伯公府事务被各种刁难,还要安慰当时五岁什么都不懂的他。 日子一天天的过着,两姐弟相依为命,他渐渐知道了她的不容易,每次他帮她处理一件事情之后,她就会很开心的说:“阿夙长大了,以后就是姐姐的靠山了。” 为了更好的照顾他,秦妙音甚至想过不出嫁。 然而,世事无常,在他十二岁之时,与他一同参加梅府的赏花宴,却失了清白。被许多人看到她与梅宣城衣衫不整的在一处。 当时他是怎么做的呢? 冷嘲热讽? 百般抱怨? 秦夙音用手捂着眼睛,他有什么资格在她的院子里落泪呢? 眼前浮现的是她出嫁前的场景,当时她连续三天请他前来,他都不肯,一直认为是她不知廉耻,败坏了秦伯公府的名声,连累了他。 然而,等她走了,他才发现,她请他,竟是为了将整个伯公府的资产留给她。 他还记得她留下的那封信。 阿夙,这或许是我最后一次叫你阿夙了。我知道你怪姐姐不小心,可姐姐也不想发生这样的事情。女子清誉何等重要?我以为,你我相依为命,至少会维护我! 阿夙,伯公府的资产很大,我留下玉伯帮你。玉伯是父亲信任的人,你也可以信任他。 姐姐自认没脸见你,辱没了秦伯公府的门楣,可姐姐还不能死,等你娶妻生子,姐姐自会去和爹娘告罪认错。 秦夙音的泪水终究不受控制的流下。 是他的错,是他年少无知害了姐姐。 可等他想要挽回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及冠之后,顺利继承了爵位,那时的他独自一人,守着偌大的伯公府,却无一亲人相伴。 好不容易他们姐弟这些年关系回暖,他想着等自己遇上喜欢的人,就带给姐姐掌眼,等姐姐在梅府生下男儿,就想办法让梅宣城将姐姐扶为平妻。 可一切的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在蜀南接到家中来信,得知姐姐死去的时候,他有一种天塌地陷的感觉。 从此以后,他在这世上再无亲人了! 愤怒,难过,悲伤,将他的理智几乎淹没。 在被拒绝结案的时候他想过自己动手,唐欢的到来于他而言也就是个鸡肋,那所谓的交易,他心中有数,不会被答应。 他也一直在暗中调查,一个人活着的时候,很多事情都要思虑全面才能做。 就算他真的想要赵氏的命,也不会将自己陷入囹圄。 更不会扯上唐欢。 他想,大概整个雍都的官员都不希望自己家中事情与唐欢扯上关系吧! 体弱多病,早产娇贵,一个不小心或许就没命了,偏偏又是唐侍郎的独女,护的跟眼珠子一样。 第三十四章:云心居 胥景布下大量的人前去寻找线索,这里面有一个至关重要的人在他必查的名单上。 林鹤鸣是个软柿子,他的手段才出了三分之一,就把事情交代的差不到了。 三年前,他在一次赌输之后欠了赌场一百两银子,当时的他没有银两还债,只好去梅丞相府寻找自己姑母。 他知道自家姑母跟着的姨娘出身秦伯公府,他自信满满的前去,却被林嬷嬷使人打了出来。 林嬷嬷是秦妙音的教养嬷嬷,甚至赌博的利害,也知道那东西一旦沾染上就很难戒掉。 林鹤鸣未曾读过书,家中也只是一般农户,与林嬷嬷相认也不过十年,这名字还是他在三年前才改的,以前他叫林坤。 也就是因为这件事,他在最后关头遇上了吴子期和赵子幽,两人见到他之后就告诉他,他们可以替他还债,但是有一个要求,就是把吴子期送入丞相府或者秦伯公府做府医。 吴子期早就安排好了前序,当时的秦夙音已经病了,正在寻找名医。 他装作偶遇一般偷偷告诉林嬷嬷自己认识一个大夫,对疑难杂症有一手,只是刚从外地游历而来,他长时间在街面上混,小道消息还算多。 林嬷嬷一开始并没有将林鹤鸣的话放在心上,直到眼看着秦夙音就要不成了。 林嬷嬷眼看着自家姑娘整日里以泪洗面,日渐消瘦,想着死马当做活马医,或许就成了呢! 这般想着,就将林鹤鸣说的话告诉了秦妙音,秦妙音虽然有些怀疑,但是想着秦伯公府就算是没落了,也是权贵之家,一般人也不敢糊弄。 这般想着,便让林鹤鸣带着吴子期入了府,随后带着吴子期去了伯公府,用药三日,秦夙音眼看着就快要好了。 梅老夫人听说有这样一位大夫,非得让吴子期留在梅府做府医。 秦妙音拗不过,便将本打算留在伯公府的吴子期带回了丞相府。 却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一切都在吴子期他们的算计之中。 后来林鹤鸣又在赵子幽的指挥下,收拢了一拨地痞流氓,土匪混混,专门帮助他们做些打家劫舍的事情。 他们做的极为小心,大部分都是吴子期下手之后,他们在后面跟着喝汤。 吴子期什么时候给秦妙音下毒的,林鹤鸣不知道,他只知道,不过半年的功夫,自家姑母就成了吴子期的线人,受吴子期的控制。 他知道丞相府有吴子期的眼线,却不知道是谁。 胥景根据林鹤鸣的交代,吩咐人专门去调查吴子期。 几经查证才知道,吴子期只在梅府做了一年的府医,就被梅府打发走了,随后不久,就发生了博州长街云府灭门案。 跟着这条线,胥景查到很多案子,明里暗里都有吴子期的手笔,但是却每次凶手都是另有其人。 昏暗的房间中,胥景手指摩搓着,突然站起身,现在留下案卷最清楚的就是博州长街云府灭门案,公子榆与吴子期也打过交道。 或许,公子榆会有他不知道的消息呢? 这般想着,带着卫矛就去了公子府,却得知公子榆去了丞相府,寻找梅符了。 胥景抬头看一眼满是星星的黑夜,掉头向梅府走去,却被告知两人出门去了。 吩咐人前去打探,得知两人去了云心居。他烦躁的按按眉头,云心居,名字很是雅致,却是雍都最大的秦楼楚馆。 他唯一的想法就是云心居有他们查到的线索,当即不再停留,直奔云心居而去。 胥景拧眉看了一眼烛光摇曳,热闹非凡的云心居,转身去了另外一条路,那是云心居的后门,带着卫矛爬墙跳了进去,两人暗中打探着公子榆和梅符的房间。 卫矛很快回来,给他说了一声,两人东躲西藏的从窗户跳入两人的房间,谁知道却看到一幕让两人震惊的场景。 公子榆和梅符两人迅速分开,胥景背过身子,剧烈咳嗽一声,卫矛早已经在发现事情不对的时候就逃之夭夭了。 “仲年怎么来了?” 公子榆推着梅符进了里间,自己只是随意披着一件衣服,露出有几道抓痕的胸膛,墨发披散在身后,冷峻的面色泛着寒意。 “我有事找你,查到你们在云心居,还以为有什么线索。没想打扰你,今日的事我会烂在心中,谁也不会知道。” 胥景转过身,尴尬的摸摸鼻尖,低垂着头坐在桌旁。 “无碍!” 公子榆冷着一张脸,没有丝毫被撞破的窘迫和尴尬,反而是胥景尴尬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来寻我有何要事?” 胥景咳嗽一声,开口询问:“盛贞四十七年你在博州查办的长街云家灭门案,其中有一个很重要的人证,吴子期。” “我查到这个吴子期曾在梅府做过府医,秦姨娘中毒的事情和他有些关联。” 公子榆皱眉,想了片刻似乎才想起来:“你说的是那个作证的大夫?” “对!” 胥景重重点头,眼巴巴的看着他,希望能够得到一些信息。 “他不是已经死在刑部大牢里了吗?尸体都被刑部掩埋了。” 公子榆似乎很不理解胥景为何扒一个已经死去的人。 “死了也不代表他做过的事情就可以消失啊?现在秦姨娘的死,不单单是梅大夫人造成的,更多和这位府医有一定的关系。我查了那些毒药的来源,整个梅府都没有购进的记录,查了许多人,都不知道这些毒是怎么进府的。” “我现在怀疑,那些毒药都是林嬷嬷和吴子期直接联系,然后下在秦姨娘身上的。” 胥景眯着眼,他刚才似乎看到公子榆在提到吴子期的时候有些紧张,转瞬即逝。 然而,以他对公子榆这些年的了解,如果吴子期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公子榆不会有任何的反应。 “吴子期的事情我知道的不多,当时在博州的时候,也只是因为云家是被下砒霜毒死的,当时凶手跑了好几个药店才凑够足量的砒霜。当时吴子期作证说的是,他出诊两家,刚好看到凶手在两家买,当时觉得奇怪,后来云家死人之后,他才想起不对劲。” 公子榆简单的说当时的场景,胥景心中却觉得有些奇怪。 第三十五章:外祖爷 公子榆他是很了解的,吴子期如果真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证人,他是不会将他说的话记得那么清楚的。 除非,当时还发生了别的事情。 胥景点头,笑着开口:“你再想想,那日可还发生了别的事情?” 公子榆又沉默了一会儿,方才摇摇头道:“那件案子初时确实不顺,后来却没有任何悬念,并不是很难办。” 胥景明白他话中的意思,略微有些失望。 “如此多谢阿榆了。此次是我莽撞,多有得罪。等此间事了,我设宴给二位赔罪。” 他强打精神拱手向公子榆行礼道谢,只是因着案子到这里线索似乎又不怎么明朗了,心中有些郁郁。 他也不知为何,总想着唐欢在那牢房中是怎样的不安,明知京兆府是万万不敢怠慢她的,却依旧放心不下。 “仲年对于唐推官的事情似乎格外上心。”公子榆冷着一张脸,看不出任何的情绪,眸中却隐藏着试探。 “不管怎么说,当初也是因为我才让她牵扯到梅府的事情中,而且因此赔上了我府上最后一颗保命金丹,事情还没查出眉目,倒是把她弄进了京兆府,这般结果我还这是有些不甘心啊!” 胥景半真半假的说着,自从他上一次与唐欢谈过之后,这两日也回想了一下,确实有很多地方都不对劲。 他现在谁都不敢相信,那日在唐府究竟是谁在监视他们还没有查出来。 “也是唐推官时运不济。大家都心知肚明,丞相夫人的死与她没有任何关系。你放心吧!这么多人去查一件事,怎么会让她平白蒙受冤屈呢?” 胥景惊讶的看他一眼,没想到公子榆竟然也有安慰人的一面。 “如此再好不过了!” 两人说完,一时之间气氛有些尴尬,胥景拱手告辞,再次表达了歉意。 且不说,胥景与公子榆告别之后去了何处。 唐欢入狱也有两日了,一日三餐倒都是由府上送来的,牢房内布置的也甚是温馨,狱卒得到各方压力,在她面前也不敢托大,好声好气的伺候着。 晚间,白日里睡多了的她,拿着《连氏手札》一字一句的看着,将自己的感悟写在了纸上,结合自己协助过的案子,查漏补缺。 她知道三舅舅的案子其中有很多蹊跷之处,单凭她现在的能力根本不足以查清,她需要继续成长,也需要帮手。 《连氏手札》是连氏旁支一位外祖爷的手笔,这位外祖爷年轻时候,家中条件不好,为了生计拜了一位仵作师父,学了一手验尸的好本事。 年轻的时候不说,等年龄大些,见过不少的冤假错案都是因为仵作验尸不清而造成的,便起了编写手札的心思。 这本书籍尚未编写完成,这手稿还是外祖父得知她做了大理寺的推官拜托父亲送给她的。 “小姑娘,我看着你有几分面熟,你叫什么名字?” 对面牢房关押着的是一位老者,收拾的倒也爽利,只是在这牢房中,便是再整洁的人也脏污不堪。 胡须老长几乎到腹部,一头长发也是乱糟糟的,只有一双眼睛,精神奕奕,宛若鹰隼,让人觉得一切小动作在他眼中都无所遁形。 “老人家,我姓唐,名欢。” 唐欢抬眸看向对面,昨日她就发现这老头一直在观察她,似乎在确认什么。 “你母亲可是七叶丫头?” 老头迟疑着,似乎在回想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再次询问。 “老人家认识家母?” 唐欢这才放下手中拿着的书本,起身向牢门又走近了几步,也算是距离老者更近了。 “老头子连刑天。” 唐欢一怔,这名字怎的这般熟悉?突然站起身拿起手札,翻到第一页,果然看到连刑天三字。 “您是外祖爷?” 唐欢本以为这手稿没有写完是因为这位外祖爷不在了,没想到此刻竟然在京兆尹的大牢见到了真人。 说实话,越看这本手札她越是敬佩,她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前世的《洗冤集录》和哥哥的法医学书籍她多多少少都看过的,自然也是知道这本手札在这个时代是多么的珍贵。 她甚至可以预见,这本手札一旦面世,肯定能够在大雍朝掀起一股刑狱之事的改革。 只是,在很多事情上都还不算完善。 “老头子还以为是认错了,没想到还真是你。你这模样和你外祖母年轻时候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只是比她多了几分柔弱。” 连刑天倒是有些意外,自己前几日才从刑部大牢调到京兆尹关押,说是京兆府最近有一个案子需要很好的仵作帮忙,向余尚书求了人手,暂时将他关押在这里。 “外祖爷怎么会在京兆府这里?” 唐欢很是疑惑,这位外祖爷在京都关押着,父亲怎么没有告诉她呢? “尹大河那老小子有个棘手的案子需要我帮忙验尸,这才将我从刑部大牢挪到这里关押。只是你这小丫头又是怎么回事?” 连刑天丝毫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当年他得罪了人,被人陷害,这些年一直在刑部大牢关着,唐远武做了刑部侍郎之后就让人关照他,虽是在牢里,他过得还是不错的。 “外祖爷一直在刑部大牢?” 唐欢惊讶不已,如果是这样,父亲和外祖爷应该是认识的。 虽然不明白父亲为何不让自己去拜见外祖爷,但是她相信父亲肯定是为了自己好,倒也没有过于纠结。 “我在梅丞相府查一件案子的时候,与丞相夫人发生了纠纷,谁知道不过一个转身的功夫,丞相夫人就死了。我转过身,她刚好倒在我的怀里,当时只有我的贴身婢女和她的贴身婢女在,那婢女一口咬定是我因为争执杀了丞相夫人。” 唐欢简单的回答。 这件事她并没有放在心上,她知道自家父亲的手段,这件事情早晚都会水落石出,她不会在这里待太久的。 只是,现在她最挂心的还是丞相夫人的死因。 她当时简单的看了一下,丞相夫人不像是中毒而亡的,倒比秦姨娘更像突然暴毙的。 只是,平素也没有听谁提起过丞相夫人身体不好。 第三十六章:颠三倒四 “你与我仔细说说当时的场景,老头子虽然是个仵作,经过的事情也不算少。或许能够助你一臂之力呢!” 连刑天自己也是刑狱出身,虽然唐欢说的比较简单,但是他活了八十多年,岂不知这里面的猫腻? 不管怎样,这丫头都是他们连氏的子孙,有着他连氏一半的血脉,怎能任凭她蒙受冤屈呢? 唐欢笑着应下,拉过一个草垫子盘膝坐在牢房门口就与连刑天讲起了这件案子的前因后果,甚至连公子榆和梅符请她帮忙的事情也说了出来。 只是没有说的是胥景与她密谈的内容。 她很清楚自己现在在别人的地盘,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会被人传递出去,有些事情还是需要瞒下的。 “那个婢女倒是个关键人物。她几次三番故意激怒你,怕是早就做好了打算。那位丞相夫人,应该只是一个受害人。” 连刑天立马听出里面的道道,那婢女或许正是这个案子的关键,说不得,那秦姨娘的死与她也脱不得干系。 “我都能看出那婢女不对劲,尹大河也应该是知道的,为何至今没有将她婢女捉拿回来呢?” 这也正是唐欢这两日不解的地方,按理说,只要查清楚那日的事情,她与那婢女当堂对峙,就算洗不脱她的全部嫌疑,也是能够回家的。 “我也很是疑惑。只是如今在狱中,很多消息都被阻隔,我竟不知道外面的一点消息。说实在的,心中也有些焦急。” 唐欢也只是表面淡定而已。 她身子弱,自幼吃的用的都是精品,乍来到这样的地方,诸多的不适应。 不过两日的功夫,她竟觉得已经过了几月。 喉中已有些不适,身子酸痛疲软,却又不敢表露分毫。 她如今也已算是入朝为官,父亲虽教导的不多,但是中庸之道,为臣之道,她私底下还是学过的。 上次求陛下将她封为大理寺推官已是不易,她又三番四次的在案件里出事,一次两次还好,三次四次的难免就会有人上眼药。 年轻时候的陛下确实是不可多得的明君,然而,自从这几年,行事越发的没有顾忌了。 她着实不信长生不老药的传言陛下不知,他知道,却没有任何的行动,甚至默认自己手下那些人的动作,说明,他也是宁可信其有的。 “你这丫头也是年轻,到底沉不住气。你且放宽心,你父亲必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连刑天虽然心中有不好的猜测,但是也看出唐欢面色苍白,比进来那日更虚弱了两分。 他也想起了,以前在刑部的时候,唐远武偶尔与他吃酒,说起过眼前这丫头,是个体弱多病的,生下来差点保不住。 如今养到如今模样,怕是族里也废了大功夫。 “你与我说说,怎地你去查案?” 连刑天的消息也是断断续续的,很多时候唐远武也不是什么消息都告诉他的。 “不敢瞒着外祖爷,我如今被陛下亲封为大理寺推官。” 连刑天一愣,倒是没想到,眼前这丫头竟有这般机遇。 他本还十分惋惜,自己这一身的仵作本事过上个几年就没人继承了,这些年在牢里也不是没有人前来与他学习,但是那些人他是真的瞧不上眼,一个个的都是榆木疙瘩。 “虽是推官,验尸的手艺也是非常重要的,只有自己知道,才能看得出底下人是否糊弄自己。” 连刑天语重心长的叮嘱着,说这句话也起着试探的心思。 “我知道!只是到底是经过的事少,验尸的机会也很少。” 唐欢觉得自己这十五六年在连氏娇养着,整日里心思都在养身体和后宅人情来往上,对于前世那些事情忘得也差不多了。 若不是三年前三舅舅出了事,她还是浑浑噩噩的过着呢,整日里混吃等死,待过两年定门亲事,嫁人生子,一生也就这样无声无息的过着了。 “你验过尸?” 连刑天惊诧不已,这倒是他没有想过的。他本以为唐欢也不过是在大理寺整理一下卷宗而已。 “是的!” 唐欢点头,这确实也是真事。 刚才还想着等她把手札再翻一遍之后就把自己协助办理的案子,验过的尸体情况一起写下来,日后也是个参考。 而且,她总觉得,秦姨娘的死和丞相夫人的死,或许不是一件事,凶手也不是一个。 连刑天激动的不行,看着唐欢的眸子闪闪发光,仿佛看着是一块非常可心意的宝石。 “我这一时半会儿的也不会离开,你若是有什么不懂的也可以与我说说。不过这里毕竟人多口杂多有不便。” 唐欢看他说话颠三倒四,一时倒不知自己该如何回答了。 “你且别急,我也不急。你在这里待了两日了,若是我所料不差,你父亲也该来探望你了。你可以与你父亲提提,你我挪动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连刑天激动不已,他也不知为何,当听到唐欢亲手验过尸,又这般平静之时,心中那股遗憾竟消散了。 或许老天待他不薄,不然也不会让他在这里遇见唐欢。 他不认为这丫头拜过师,不论是连氏那一群人也好,还是唐远武也好,都不会让她拜师学习这样下九流的技艺。 最多也只是寻上一两个人与她讲解一番,仅凭这个这丫头就敢验尸破案,看她模样也有几分自信,可见是个有天赋的。 唐欢点头,依旧不解连刑天为何如此激动。 “明日父亲若是真的来了,或许也能知道一些外面的消息。” 这才是唐欢担心的事情,她知道胥景已经把林鹤鸣抓起来了,就是不知道审问的如何了。 还有她和秦夙音做的交易,她不知道埋藏在秦伯公府上的眼线到底是谁,那日两人说话的地方虽不是很隐蔽,但是门里门外都守着自己比较信任的人。 若是这些人传出去,大多也该是秦伯公府上的人。 毕竟她身边来来去去也就元迎和白果两个。 自从回到雍都,承禾就很少露面了,除了在路上赶一两回马车,大多数时间都是待在暗处的。 第三十七章:传信胥景 两人再次说了一会儿话,无非就是连刑天问她一些话,她也一一作答,连刑天却是更加满意,若不是看她疲惫,怕是要和她说上一个通宵的。 第二日,唐远武果然来了,已是酉时末。给连刑天行礼后,寒暄两句,将目光放在女儿身上。 看到她面色有些许苍白,不免有些心疼。 唐远武并不是一个人来的,元迎也跟着一起,她背上背着一个包袱,面对她时多是愧疚和心疼。 “爹爹。” 唐欢笑着喊,站起身迎上他。 狱卒打来牢房门,唐远武慈爱的上前扶住她,怜爱的拍拍她的头道:“爹爹没本事,让你受苦了。” 唐欢摇头,她也觉得有些苦,但是面上却没有露出丝毫:“女儿不苦,狱卒们对我很是照顾。” 父女两人说话的功夫,元迎已经放下自己的包袱,开始收拾。 “你啊!” 唐远武心疼的点点她的额头,带着宠溺。 “爹爹还没有给我说外面现在如何了?” 唐欢一直关心着,纵然在这里也不算辛苦,可哪里有家中舒服呢? “丞相夫人的婢女殉主了。案子现在也落入僵持的地步,因着当时现场只有你们四人,那丫头临死前咬死了是你害死了丞相夫人。” 唐远武无奈的与她说,若不是这样,他也不会将元迎带过来。 一方面是因为她是嫌疑人之一,另一方面,元迎毕竟是唐欢的贴身侍女,能够贴身伺候她,也为唐欢的身体多一份保障。 “这两日我也想了一遍那日我去丞相府的事情,确实没注意什么时候她们把一众守灵的人给支开了。验尸结束,我还没有放在心上。想来,是有人在见到我的时候就开始设局了。” 唐欢分析道,她那日全部心神都在查验秦姨娘的尸体上,旁的一概没有注意。 “我倒是知道,姑娘刚下手不到一刻钟,丞相夫人身边的那个红娥就给她说了几句话,后来就吩咐那些人去端茶倒水的,过了又一会儿,还让她们去丞相夫人院里的小厨房拿点心。” 元迎现在想起来都气愤不已,同时也觉得自己太粗心大意,竟然没想到会有人陷害自家姑娘。 “后来等我们验尸结束之后,丞相夫人身边除了那个红娥就再没有别的人了。而且,她一直在试图激怒姑娘。如果不是姑娘的养气功夫比较好,怕后果比现在更严重。” 元迎回去之后越想越害怕,她也算比较谨慎的一个人了,但是怎么也没有想到,依然中了别人的圈套。 “那小丫头的来历有没有调查清楚?家中可还有什么人?” 唐欢凝眉询问,这件事当天就应该去探查的,也不知道有没有人想起这个事。 “我派了人去查,身世还是清白的。那小丫头本是一户农家女儿,因家中遭难,只剩下她一人,为了活命这才自卖自身,后被买进梅府,一步步成为赵氏贴身婢女,期间也没犯过大错。” 唐远武当天就派人去查了红娥,一切都很清清白白的。 结果传回来的时候,他觉得不太对劲,又出动了暗卫去查,依旧如此。 “红娥祖籍哪里?” 唐欢疑惑,按照现在探查的资料,红娥真的就是一个忠心耿耿的忠仆,而她的嫌疑更大了。 “博州。” 唐远武回答,博州五年前发生一次洪灾,天灾之下,很多人流离失所,幸得陛下及时赈灾,如今博州已经缓过来了。 “欢欢可是哪里觉得不对劲?跟外祖爷说说,一人计短,两人计长。” 连刑天一直关注着父女两人的动静,两人说话也没有避着人,故而他才开口。 “我总觉得自己忘了一个关键性的证据。五年前,三年前,五年前,洪灾……” 唐欢呢喃着,努力回想着自己忘掉的信息。 “父亲可了解当年博州洪灾的详情?” 唐远武凝眉想了一会儿,这事当时在全国也掀起了很大的风波,毕竟任谁也想不到,身为一州州府竟然昧下赈灾粮,眼睁睁看着百姓流离失所。 他听说,当时因着天灾,发生了不少易子而食的事情,人性在那一刻卑劣的让人心颤。 “当年前往博州赈灾查证的是先太子和胥少卿,太子是见不到了,胥少卿倒可以询问一番。公子榆当年也是从博州逃回来的。恰巧当时在博州游学。” 唐欢惊讶不已,胥景和公子榆竟然都去过博州? “麻烦父亲传信胥景,让他抽空来见我一次。这次的案件我有感觉,牵扯到的人应该不会少。” 她说话时,面色凝重,若真与博州五年前的洪灾有关,怕是牵扯甚广。 “你且放心吧!我出去之后就告知胥景。你在这里要按时吃饭睡觉,不可以任性。元迎就在这里陪伴你。” 唐远武依依不舍,心疼之色溢于言表,他的女儿啊,怎么就这么命运多舛呢? “爹爹放心吧!女儿还等着长命百岁呢。哪里敢不好好照顾自己身体。” 唐欢眼眶微红,重重点头。 “武小子,你找人走走门路,让我距离丫头近一些。我看呀,你这女儿在验尸破案这块破有些天分,如此好苗子,若是没有人指点,怕是要走不少弯路。” 连刑天慌忙喊住唐远武。 “舅父歇了心思吧!欢欢是不会学你这一手验尸之术的,她是个推官,还是个身娇体弱的女儿家,会些皮毛,偶尔在特殊情况下帮一把就行了,哪能特意去学这个。” 唐远武烦躁的劝着,他现在闹心的很,自家暮女儿的案子一点头绪都没有,这老头子还来添乱。 “再说了,欢欢日后肯定要嫁人的。搞不好嫁的就是高门大户,你见过哪家高门大户的儿媳做仵作的?她现在还小,做两年官,长长见识便好。” 唐远武从来没想过要唐欢做一辈子官,女儿是个贴心的,也有些固执。三舅子的事是她的心结,当初入宫求官,也是做了两手准备和打算的。 一是想着他唐家如今就这么一根独苗苗,若是他有个不测,手中所有的东西都是要传给女儿的。手段和心计是很重要的。 第三十八章:为何做推官 二是为了让女儿解开自己的心结。 唐远武在唐欢回来的时候就发现,她对于连飞尘的事很是执着。一门心思认定自己心中那个连飞尘不会杀人,想着为他翻案。 唐欢听着他的话并没有反驳,这个时代如此,女子就该在家相夫教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是不可更改的铁律。 她已经很例外了,再不能过于出格了。 “哼!你可真是个榆木脑袋。嫁人有什么好的?欢欢有这个本事和天赋,招婿入赘岂不是更好?再则说,你真舍得自己这个娇娇的女儿嫁到别人家任由别人磋磨吗?” 连刑天为了能够让唐欢学习,也是绞尽脑汁。 唐远武被说的无言以对,他心里竟然诡异的认可他的话,招婿入赘的念头瞬间发了芽。 他家女儿这身娇体弱的嫁到别人家…… 他不敢想,也不想想。 刚才说的那些话都是为了敷衍连刑天的。 “舅父歇着吧!我还得去查证据的!”唐远武不再说,拱手行礼,在连刑天吹胡子瞪眼中直接离开了。 “你个混蛋小子,自己没本事还不想自家姑娘出息,你可真是个怂货玩意,真真欠修理。” 连刑天在背后气急败坏的嚎叫,唐欢看一眼,摇头失笑。 “你先把自己的床铺铺好,我去躺会儿,等饭菜到了喊我。” 唐欢说着就回到床边,一溜儿的屏风床幔遮挡,本就昏暗的牢房更没了光亮,闭上眼睛,疲倦让她瞬间陷入梦乡。 胥景与公子榆分别后,走在青阳大街上,卫矛紧随身后,两人在人声鼎沸中走着,一道道叫卖声,一声声欢笑语,他停下步子,看着这沸腾热闹的场景。 “父亲,为何不让我做武将?做文官怎么才能让百姓安居乐业呢?” “景儿,我们胥家百年战神的名号都是靠命拼出来的,如今天下大定,仅有的几个小国部落对于大雍已经构不成威胁。然而,战争停止却不代表天下太平,要想这世间安定,路不拾遗,百姓安居乐业,非得有人制止黑暗,明确法度才行。” 他还记得自己记事后,对父亲让他跟着外祖父学为官之道,为臣之道的行为很是疑惑,一度以为他很讨厌自己。 甚至觉得这样的行为与自己自幼的志向相悖。 直到自己日渐消沉,父亲才与他说了这样一番话。 “景儿,胥家传承百年,看上去是武将世家,内里与那些传承近千年的世家大族还是有很大区别的。武有你哥哥就可以了。而你所要做的,就是让那些氏族不再随意妄为。” 抬起头,看着漆黑的天空,只有寥寥几颗星星,冬天已经到了,寒冷即将袭来。 雍都暗地里的各种风起云涌却没有丝毫平息的意思,反而愈演愈烈。 “公子,回府吗?” 卫矛看自家公子站在街道中央,面色几经变换,不由得担忧的开口询问。 “你派人盯着丞相府,我总觉得有很多蹊跷之处。我先去大理寺重新提审一遍林鹤鸣。” 胥景吩咐之后就直接走了。 唐远武听从唐欢的话,来大理寺传信的时候,胥景刚刚躺下,他从昨晚一直审人到现在,中间除了吃饭,都没有合眼。 然而听到卫矛的回报,还是换好衣物与唐远武见面。 “仲年见过唐侍郎。” 胥景拱手行礼,邀请他坐下后,吩咐卫矛前去泡茶。 “胥少卿有礼了。我此次前来是想问一下,胥少卿手中可有线索?欢欢的身体怕是撑不了几日。” 唐远武在牢中已经看出唐欢的身体明显不好了,但是唐欢不愿意让他担心,他也不忍戳破她的好意。 “我昨晚连夜提审了几个人,倒是得到一些证据。只是,那些东西只有一纸供词,其他的需要拿到手的一时半会儿也集不齐。” 胥景拧眉,他也很是担忧,要知道距离上次唐欢病重也不过过去半月,大病一场,常人还要修养个十天半个月,唐欢又那般体弱。 “集不齐也没关系,只要能够先把欢欢从牢房中保出来就行。” 唐远武着急开口,他不是没想过直接求一道圣旨,但是这事一旦下了圣旨,就算以后真相大白,也会有很多人不相信。 因着成为推官的缘故,自己姑娘的名声已经不是很好,总有几个迂腐过度的人在背后说三道四。 此刻出了和秦夙音的交易,以及涉及到杀人案中成了嫌疑人,更是被人抓住不少话柄,他真怕哪一天这一个个小事堆积起来,在某个时间点爆发,要了自家姑娘的命。 “伯父前来可还有别的事情?” 胥景点头,表示自己明白。这才开口询问唐远武的来意,若只是让他找证据,派人前来就可以,哪至于让他亲自上门。 “我刚从京兆府出来,欢欢想知道五年前博州洪灾之事。当时我正在朔北追查一桩案子,对这件事知之甚少。只记得你当初似乎与当时的太子殿下一同前往赈灾。” 唐远武话音刚落,胥景眉头皱的更紧了。 “锦安还有其他的话传出吗?” 难道这件事还与五年前那场洪灾有关系? “只说让你去给她说说当时的详情。”唐远武摇头,想来,唐欢是想要见胥景,有事要商议。 “我晚会儿过去。” 胥景点头应下,紧锁的眉头却没有舒展,看着唐远武欲言又止,重重叹了一口气。 “胥少卿有话直说便是。” 唐远武知道两人这次是在一条绳上面,两人都在为唐欢奔波,有些事也该开诚布公才是。 “伯父可知锦安为何非得做推官?” 胥景很是不解,若唐欢自幼长于雍都,受唐侍郎影响,身体康健,有一腔为民洗冤做主的热血,他也就能理解了。 可偏偏,唐欢是个娇弱的风一吹就倒的姑娘,为人处事虽说顾全大局,更多的却是为了自己的一些目的才去做的。 明眼人都能够看出来,她不是那种心怀天下正义的人。 这样的人掌管刑狱,但有一点不好的念头,冤假错案必不会少。 第三十九章:符纸 唐远武微愣,重重叹口气,这个问题还真是不好回答。 “我是知道一部分原因,但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你也知道这孩子自幼不在我身边教养。” 胥景点头,他也只是那么一问,并不是非要得到答案。 就算唐欢真的有不好的念头,还有他呢! “看你神思疲倦,先休息休息再去看望欢欢吧!若是让她看到你这副模样,怕是会心中不安。” 唐远武叮嘱两句,随后离开,胥景将他送到院落外,静静看着他离去。 “公子,可是唐推官有什么事?” 卫矛站在胥景身旁询问,自家公子可是第一次对一个女子的事情这样上心啊! 莫不是真如自家夫人猜测的那样,公子对唐推官起了心思? “大概是对案件有些头绪了,需要了解一些事情。” 胥景回答一句,这才看向他:“我先去休息,明日一早咱们去看看。” 一夜安宁,早上天气并不是很好,乌云蔽日夹杂着冬日寒冷,仿佛要将寒意逼近人的骨缝中。 胥景和卫矛提着两个食盒到了牢中,远远便闻到一股药味,距离越近,药味也越发浓郁。 胥景面上的笑意收敛,不用问他也知道,唐欢怕是病了。 两人在狱卒打开牢房门后走进去,元迎正在熬药,唐欢则靠在床榻上,面色带着不正常的潮红。 “拜见胥少卿。”元迎起身行礼,胥景手一挥让她起身,将手中食盒递给她,随意拿过一个凳子,坐在唐欢不远处。 “哪里不舒服?” 胥景眸色流转,面无异常,心中担忧,手指不自觉的在袖中捏紧。 “不过是染了风寒,元迎已在熬药了。不必担忧。” 唐欢昨日唐远武离开之后就觉得有些不舒服,只是以为是因为忧思过度才会有些疲累,怎知半夜里突然起了高热。 “尹府尹办案的效率也太低了。” 胥景冷冷开口,丝毫忘了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是在得罪人。这样明显表达情绪不满的话往常他是不会说出口的。 “毕竟涉及到丞相大人,很多时候都会有些束手束脚,我没事,习惯了!” 唐欢微微一笑,因着发烧,脑子有些混沌,这一刻竟觉得抱怨的胥景很是可爱。 “你想知道五年前博州洪灾的事?” 胥景转移话题,不再将自己心中的不满说出来,他知道,一旦他说唐欢肯定会劝解他。 等会儿他是要去问一下尹府尹验尸结果是不是如他猜测的那样。 “丞相夫人身边那位婢女祖籍博州,恰好是洪灾后进府的。你还记得上次咱们的猜测吗?我一直怀疑他们的人从哪来的,如果有大的灾难呢?” 胥景拧眉,这种情况他还真没有想过:“你的意思是有隐户?” 唐欢摇头,伸手接过元迎递过来的药,皱着眉头一饮而尽,随后拿过一颗蜜饯放在嘴里,等了片刻方才开口:“我想先了解一下洪灾的详情,目前也只是猜测。我这两日无事,翻了一下地舆志,发现一点问题。当年的洪灾或许不是天灾。” 胥景惊讶的看向她,这丫头真的不知道当年洪灾的详情吗? “五年前,博州连续下了半个月雨水,一天夜里,安平坝发出一声巨响,堤坝崩塌,洪水决堤,瞬间淹没了下游五个村落。当陛下得知的时候,已经是决堤之后的第六日了。” 想起当初的那件事,心中还是有些堵得慌,那是他第一次见到什么叫饿浮遍野,第一次更加坚定自己的理想。 “我当时与太子一同前往,紧赶慢赶在十天后方才到达博州,当时博州洪灾已经过去半个月了,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整个博州大街上都是流民。” “博州知州反应也是迅速,当即组织乡绅富豪捐粮捐物,施粥赈灾,把控市价。然而,流民太多,受灾的面积比想象中要大得多。等我和太子到达后才知道,堤坝决堤后又下了三天暴雨,三天三夜没停。” 胥景的讲述将几人带到了五年前的博州。 “等把灾民安置好再去查看堤坝的时候,很多证据都已经被破坏了,但是查下来,并没有发现贪污受贿的状况。然,发生这么大的灾难,知州还是受到了连累,被革职贬官。” 半个时辰后,唐欢了解了整个洪灾的情况,陷入沉思。 胥景喝着元迎泡的茶,没有打扰唐欢,只是看她面色依旧潮红,不免多了几分愁绪。 “这件事不急于一时,你先把身子养好。我去府上让唐侍郎请陛下口谕先让你回府养身。”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胥景忍不住开口劝着。 唐远武也是不愿意让唐欢一直在牢中的,只是自己掌管着刑狱这块,很多话都不好开口去求。 “不必了。你最近有没有让人盯着丞相府?可有什么异样?那日秦姨娘的尸身有些异样,后来发生丞相夫人的事情,我也没机会给你说。” 唐欢摇头,她一时半会儿也想不透其中关窍,又想起秦姨娘那边验尸的情况自己还没来得及告知胥景。 “你发现了什么?” “秦姨娘的尸体被人动过,她口中含着保尸的宝物,身体并没有腐烂很严重,我发现她隐秘之处被人藏了一道符纸。” 说着话,唐欢将一直被手帕包裹着的符纸从枕下拿出递给胥景。 “因着体弱我对符纸也算有所了解,这符纸是锁魂的意思,也就是说有人害怕秦姨娘死后化鬼,想要将她的魂魄锁在身体里,让她不能离开,也就不能化鬼报仇了。” 胥景接过,这符纸纸质一般,甚至有些粗糙,一看就不是很有名的人用得起的。从这里也可以判断出,买符纸的人没有很多银钱,身份也比较低微。 那就只有丞相府的下人了。 但是那么多下人里面谁和秦姨娘有过节呢? 秦姨娘的尸身一直停灵在妙音阁,守灵的也就三小姐以及秦姨娘的贴身婢女,或许这人就在妙音阁。 “这符纸或许是个突破口。” 胥景心中有了计较,这也算是一个方向了。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唐欢药效已经发挥作用,神智越发的混沌。 第四十章:他对她似乎有些特殊的 胥景伸出手给她掖掖被角,站起身安抚道:“你别费神了。我先去查一下符纸的事,你就好好养身体,等着我……我们把你接出去。” 唐欢迷迷糊糊的点头,眼看着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好好照顾你家姑娘。” 胥景叮嘱一句,这才在元迎的恭送中离开,狱卒锁上牢门,等胥景离开就去跟尹大河进行汇报了。 唐欢被元迎安置好就沉沉睡去。 “小丫头,刚来那个男娃娃是谁?” 连刑天开口喊元迎,他刚才看着胥景觉得有几分眼熟,好似在哪里见过。 “回老爷子,那位是大理寺少卿胥景,护国公府的嫡次子。” 元迎已经知道连刑天的身份,答话时很是恭敬。 “原来是这小子?当年审理飞尘小子案件的就是他吧?你家姑娘这是有什么打算?” 他虽不常回家,未入狱之前每年都会回去一趟的,认出唐欢之后,也知道她和连飞尘之间情谊深厚。 她一直认定连飞尘不会杀人,那肯定对于胥景有所质疑。 现在两人看起来气氛似乎有些不对,老头子活了一辈子,什么事没有见过?一眼就能看出哪里不对劲。 “奴婢不知。” 元迎自然了解自己姑娘,对她的心思多少也能猜到几分,但是这不代表她就会告诉别人,就算是老爷和夫人问她,她都没说。 “哼!别怪老头子多话,这丫头身子骨弱,少些思虑或许还能活得更久一些。这样猜来猜去有什么意思?我看那小子也是个光明磊落的,你们实话实说或许还能翻案。” 连刑天自然明白元迎不会告诉他,也不恼,只是淡淡的开口。 他相信唐欢若是开口问,之前能得到八分真相,剩下的两分不确定那小子也会去查清楚再给她说。 “奴婢只是个婢女,做不得主子的主。” 元迎恭敬的回了一句,随后开始淘米用小炉子熬粥。 姑娘一用药总是不爱吃饭,也就只有这白粥能够喝上两口了。 幸好昨日老爷将她送了过来,不然活该还不知道病成什么样呢? 说实话,她有时候也很不解,自家姑娘这么弱的一个人,为何总是那么折腾? 好好在家里养身体不行吗? 这样折腾来折腾去,哪天或许就真的…… 元迎不敢想,也不想想,自家姑娘肯定能够长命百岁的。 连刑天嘟囔了两句,倒也没有再说别的。 胥景离开之后就吩咐卫矛前去查最近几日给秦姨娘守灵的人,自己则去见了尹府尹。 尹大河手里拿着验尸记录,另一边听着自己手下人查到的信息,判断着这个案件的性质以及切入点。 胥景到来是他意料之中的。 尹大河一脸揶揄的看着缓步走进的人,一身空青色的圆领官袍,面上是如沐春风的假笑。 “就知道你小子会来,怎么见了人了?可还好?” 胥景面色冷了一点,尹大河挥手让手下人退下,一脸笑意的看着他。 “别在叔面前装了,知道那丫头身子骨不好,又病了,你心急。但是再心急也得有个可以放人的实证啊!” 尹大河的话让胥景收起了假笑,带上几分担忧。 “她这身体最近一段日子一直没有修养好,牢中阴冷潮湿,如今受寒,怕是很难恢复。” 胥景担忧的开口,他大嫂,护国公府世子夫人便是尹大河的亲生女儿,两家也是有亲戚的。 唐欢被关押进牢房之后,世子夫人就特意回家一趟,说是让尹大河多多关照唐欢,她家小叔子好不容易对一个女子上心,家里人都等着办喜事呢! “验尸可有查出什么?” 胥景也不再绕圈子说废话,虽说这件案子他们大理寺不能插手,但是陛下也没有严令禁止他们过问。 “丞相夫人是暴毙的。没有任何中毒迹象,没有疾病,身上也没有其他的伤痕。” 这正是棘手的地方,没有中毒迹象,没有疾病,没有伤痕,这些也算是对唐欢有几分利处,毕竟这种情况更像是自身问题。 “剖尸了吗?” 胥景知道表面根本看不出什么,若是当时能够看出中毒,肯定瞒不过唐欢。 “你这话问的,又不是不知道那人的身份,剖尸岂能是说着玩的?” 尹大河瞪了一眼他,这臭小子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真以为他想接手这个烂摊子啊? 不说死的是丞相夫人,身份特殊,不能随意剖尸。就说关在牢房中的唐欢,从她入狱他就回禀陛下,请了太医驻扎京兆府,唯恐那丫头有一丝一毫的不舒服。 他可是听说了那日在丞相府的凶险,护国公府那颗被所有人都惦记的金丹都喂给她了。 他真的很担心,她一旦有个三长两短,后果他一个府尹是万万承担不起的。 “有些毒药用银针测毒恐怕测不出来,剖尸或许看的更清楚一些。” 胥景说的话都是实话,这也是他认为最快的方法。 “你说的简单,你别着急,我会尽快的。” 尹大河冷哼一声,看胥景还想要说什么,抬手打断他将要出口的话。 “你小子这是看上那丫头了?想好什么时候上门求亲没有?你家可是着急的很啊!” 这几年在雍都有几大难事,一件就是胥景的婚事。 只要有人上门商谈说媒,他第二天就能找理由把人家弄到案发现场或者大理寺,笑嘻嘻的审案,一身戾气,吓得人家小姑娘恨不得离他远远的。 凡是跟他议过亲的姑娘都被吓的不敢提起他的名字。 长久下来,偌大的雍都竟没有一个女子敢说要嫁给他。 护国公府为了这件事三代人愁的啊!听说,国公夫人都不肯搭理他,直接放话,如果不给她领个媳妇回去,就不让他回府。 “尹叔还是先想想自己吧!我可是看出来了,唐推官的身体怕是最多在牢中呆一两日,一旦出了事,小心唐侍郎告御状啊!” 胥景没有反驳他的话,紧紧冷笑一声转移话题。 随后直接站起身招呼不打一声离开。 转身的瞬间唇紧紧抿起,眼前浮现的竟是唐欢的身影。 在她上次在丞相府出事的之后,他就发现,他对她似乎有些特殊的。 第四十一章:碧柯 尹大河看着胥景的背影摇头失笑,低声道:“臭小子,还知道不好意思了?” 胥景离开京兆府直奔刑部,今日不是休沐的日子,唐远武应在刑部。 唐欢的身体状况不容乐观,他得告知,让他早做打算。 胥景没想到唐远武竟然入宫了,听回话的人说,似乎是陛下急召。 留了话转身向大理寺走去,不知不觉竟走到了卷宗室,愣愣的站在门口,看着最靠近书架的那张桌子,往日里,唐欢最喜欢的就是坐在那里看卷宗。 不知过了多久,被卫矛的到来打断回忆,目光冷冷撇向他。 卫矛在他身后撇撇嘴,耸耸肩,他倒是没想到自家公子竟然也有神思不属的时候。 “查到了什么?” 卫矛是个务实的性子,没有得到结果的事情,他不会前来向他回话。 “秦姨娘和林嬷嬷死后,整个妙音阁都在丞相夫人的掌管之下,重重关卡,并且也下了命令任何下人都不得靠近妙音阁。” 卫矛躬身行礼道,讲述自己查到的事情。 秦姨娘死后,胥景等人探案,林嬷嬷服毒自尽,唐欢被惊魂后病重,秦姨娘的死也随之曝光被秦夙音得知。 梅府本打算趁乱掩埋秦姨娘的尸首,怎料贴身婢女阻拦,梅符也一直横加干涉。等将两人安抚好,秦夙音已经得到消息,奏折也到了陛下的桌案上。 随着一道道圣旨口谕的降临,梅宣城被禁足,秦姨娘停灵妙音阁不发葬。守灵人则是她的贴身婢女和三小姐梅蝉衣。 秦姨娘死后第二天,梅蝉衣也清醒了,再也没有发病。 当即有人猜测,害死秦姨娘和一直给梅蝉衣下毒的人是同一个人,为母则强,为了保住梅蝉衣的命,秦姨娘才会心甘情愿被人害死的。 这道流言在梅府下人之间流传着,有人夸赞秦姨娘,也有人暗地里说秦姨娘太傻。 眼看着十日就要过去,秦夙音也已经回来,大理寺接手案件,三小姐和秦姨娘的贴身婢女云染暗暗开心。 “三姑娘,伯公爷回来了,姨娘的冤屈能够洗刷了。你也有人撑腰了,最好让舅爷把你接到伯公府教养,等两年,你远嫁蜀南,再也不用担心被人害了。” 云染心中是由衷的开心,自家姑娘死的太冤了。 三姑娘还被人害的差点被退亲,遭受了大罪,好不容易好了,却没了亲娘,日后的日子还不知道怎么过呢? 伯公爷回来,自家姑娘也算是有几分底气了。 “可是姨娘再也回不来了。” 梅蝉衣哀伤不已,本就因着中毒而消瘦的身形,此刻只剩下皮包骨头,一阵风就能吹走。 “姑娘节哀。逝者如斯,姑娘还有大好的日子,该往前看的!” 云染重重叹口气,她何尝不理解姑娘和姨娘之间的感情呢?但是,总要继续活着啊! 梅蝉衣眼眶干涩红肿,哽咽着,却落不下一滴泪。 这么几日,她竟已经把泪哭干了。 她实在不明白究竟是谁,竟然这样残忍的让他们母女天人相隔。 两人一番诉衷肠,梅蝉衣终究抵不过身子骨弱,晕倒在灵堂,云染与其婢女送她回自己的院子。 那是秦夙音回来的第二日,也是和唐欢做交易的那日晚间。 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冬日寒冷,日落较早,短短片刻天边已经遍布红霞,屋内也昏暗起来。 打更的小厮巡逻着,今日轮值的是小六子,身后跟着许嬷嬷,两人互相监督着。 这时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妙音阁方向传来,两人对视一眼,小六子眼珠子转了一圈,弯腰谄媚的笑着对身后的许嬷嬷说道:“嬷嬷,这院子里该不会有老鼠吧?万一啃咬了秦姨娘的尸首,这可是看管不严的罪过。你我二人闻之不见,被查了出来,恐怕难辞其咎。” 许嬷嬷一听,也觉得有些不对,两人嘀嘀咕咕的商量一下,轻手轻脚的靠近妙音阁。 “咯咯咯......” “嘻嘻嘻......” 一阵女子诡异的笑声传来,两人只觉得头皮发麻,浑身汗毛束起,惊恐的只来得及看到一个模糊的黑影从棺材里出来,嚎叫着“有鬼”跑开了。 一时间惊动了整个梅府,小六子和许嬷嬷被抓了起来,又派人在妙音阁查看一圈,发现什么都没有,秦姨娘的棺材盖得好好的,一点开过的迹象都没有。 因着这件事两个被处罚。 谁知道,不过一日功夫,赵氏就死了。 两人见了面,觉得这件事很是邪门。 “嬷嬷,那日你也看到了吧?那棺材里面就是出现一个人,身形曼妙,就是个女人。” 小六子很害怕,最近府上连环出事,他很担心哪天自己的命也不保。 “我当时虽然只是匆匆看了一眼,也能确定是个女人,但是不是秦姨娘。应该是有人开棺在做些什么。” 许嬷嬷也赞同小六子的话,她也觉得秦姨娘的死有很大的蹊跷。 更别说现在大夫人又死了。 “您说会是谁呢?那人和大夫人的死有没有关系?” 小六子琢磨着,这件事很是不对劲。 “你别胡思乱想了,回去吧!这件事不是咱们下人能够插手的,自有大人们追查。你管好自己就好,别被牵扯进去。” 许嬷嬷毕竟年龄大些,更喜欢的是明哲保身。 这么大年纪了,惜命的很。 “嬷嬷也要小心。我就怕那人以为咱们两个看到她了,前来杀人灭口。” 小六子害怕的缩着脖子看一下四周,却看到一个女子穿着粗使丫鬟的衣服就站在他们两人三米开外的地方。 “嬷嬷,嬷嬷,是,是傻碧柯。” 许嬷嬷急忙转身看向女子,是后院照顾花园的粗使丫头碧柯。 “碧柯那丫头就是个傻子,你不用害怕。回去小心一点就好了。” 许嬷嬷并没有把这件小事放下心上,这婢女她认识,当初和红娥一起进府的,脑子不好,这些年若不是红娥照顾着,恐怕早就没命了。 整日里呆呆傻傻的,满门心思只知道给花草浇水,一个人嘟嘟囔囔也能说的很热闹,对任何人都抱有很大的敌意。 第四十二章:主仆情分 两人说完话就分开了,一个去了前院,一个回了后院。 晚间,小六子却从同屋奴才口中得知,许嬷嬷失足淹死在后花园的小池塘里,尸体已经被打捞上来,经过京兆府仵作确认是意外,尸体已经掩埋了。 小六子听着心中很是不安,总觉得许嬷嬷的死并不简单。 他突然想起一事,都说唐推官是因为和秦伯公做交易才害死大夫人的,可大夫人哪里知道的流言呢? 他和许嬷嬷分开回前院的时候好像听到大少爷身边的小厮和大夫人院中一个婢女打情骂俏,当时为了躲避是非,他还躲藏了一会儿。 他很清楚的听到,那小厮告诉那婢女的,等两人离开,他走出来好像看到了碧柯的身影。 为了活命,小六子告诉同屋的人自己出外如厕,贿赂了守西院角门的婆子,跑到外面住了一夜。 等他第二日一早回来,掀开被子,却发现窗户边有很多粘液,仔细嗅了嗅,他面色大变。 小六子是家生子,年幼时住在庄子上,庄子上有一户人家专门养蛇的,他与那家的小孩玩的还算可以,学会儿怎么辨别蛇。 这痕迹他已经看出来,是一种毒蛇爬过去的痕迹,而且不止一条。 他唯恐屋子里还有,小心翼翼的用一根木棍推开房门,屋内没有人,一道道毒蛇爬过的痕迹在日光下无所遁形。 卫矛派去的人发现了这一件事,偷偷打晕小六子,这才知道了这些不为人知的事情。 “公子,属下觉得那许嬷嬷恐怕不是死于意外。那位婢女嫌疑很大。” 卫矛接着说道:“红娥和碧柯是同乡,红娥曾经说过,碧柯是她的救命恩人,就算她自己死了,也不会让碧柯被人欺负。 当初大夫人就是看她有情有义,又有碧柯这个软肋才留下了她。 碧柯自从进府便被安置在后花园照看花草,红娥照顾着她,两人过的还算可以。” 胥景点头,卫矛查到的信息还算有用,最起码能够推断出,杀人凶手应该还在梅府。 “还有什么?既然知道碧柯和红娥关系好,可顺着这条线查出别的来?” 胥景开口询问,他不信就查出这么一点东西。 “我们私下查探了几个人,有人说,碧柯和红娥是亲姐妹。博州发生洪灾后,两人逃难途中,碧柯为了保护红娥被人糟蹋了,从此神志受损,整日里恍恍惚惚,神经兮兮的。除了红娥,没有人和她交好。” 卫矛得到这个消息,面无表情,却更加坚定了陪着胥景的道路。 他家公子肯定会完成自己的梦想,到时便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红娥死后,碧柯有没有什么过激行为?” 胥景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碧柯如果真如所有人说的那样,是怎样在梅府生活到现在的?就算红娥照顾她,也不是随时随地待在她的身边,难免会有受欺负的时候。 “找人去套话,看看有没有人经常欺负碧柯。查清楚这个碧柯究竟真傻还是假傻?” 卫矛听到他的吩咐,重重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 “还有什么接着说。” 胥景袖子一甩,变换了一下体位,手指依旧慢慢磋磨着。 “红娥与许嬷嬷是同一个晚上死的,只是一个是失足落水,一个是当着主家的面哭喊着自己没有保护好丞相夫人,要以死谢罪,来世还要在继续伺候赵氏。” 胥景点头,红娥的事他倒是第一次知道。 “红娥死时都说了什么话?可查清楚了?” 六年的刑狱生涯,他很清楚,往往最不起眼的一件事,一个物什,很有可能就会成为破案的关键。 卫矛点头,开始转述自己知道的当时情况。 赵氏死后,红娥高声尖叫被元迎一手刀打晕,随后唐欢被看管起来,元迎逃走回到唐府。 当时第一个赶到现场的是梅大公子梅符,领着一队家丁浩浩荡荡,速度之快让人吃惊。后来询问时,梅符的说的是,他当时发现一条毒蛇在院子里藏着,召集了家丁,希望能够找到毒蛇,以免有人被毒蛇咬伤。 听到红娥的尖叫声后,以为是毒蛇咬伤了人,当即带着人急忙跑了过来,谁知道,到了之后才发现唐欢正蹲坐在赵氏的身边,上下其手,红娥躺在地上人事不知。 整个妙音阁除了灵柩就只有她们三个人,当时清醒的却只有唐欢一人。 躺在地上的两人,一个晕倒,一个没了气息。 梅丞相是在收到下人回报的时候才急匆匆赶到妙音阁,当时唐欢被梅府派家丁围着,站在一处大树下。 红娥也是在此时才被喊醒,大声叫喊着是唐欢杀了赵氏,而且她和秦夙音本就有交易,为了换回她想要的东西,今日前来就是为了害赵氏的。 不然早不来验尸,晚不来验尸,为何偏偏今日前来? “都是奴婢的错,没有好好照顾夫人,这才被人钻了空子。夫人那么善良的一个人,明知道唐推官前来的目的不纯,因为前几日她在府上晕倒,心中愧疚,又担忧阻拦了她,让老爷禁足时间延长,这才冒着生命危险与她独处。” “是奴婢太过于粗心了,才害了夫人身亡。奴婢真是百死莫赎啊!” 红娥说着话,不等梅符和梅丞相开口询问,瞅着一个机会重重撞在院子里的大树上,当时就没了气息。 一双眼睛还睁着,看向赵氏的方向,死不瞑目,带着浓烈的不甘。 “你有没有询问当时在现场的下人,当时红娥看的方向除了丞相夫人还有何人?” 胥景不相信红娥真的对赵氏有这样深的主仆情分,要知道,红娥能够在逃难的过程中完好无损,并且带着已经傻了的碧柯进入丞相府为奴,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为了别人可以放弃生命的人,当时肯定有别的情况发生,只是他们还没有查到。 “属下让人画了一下当时的站位。” 卫矛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幅图纸递给胥景,这是他当时灵机一动让人画下的。 当时审人时候,是为了鉴别有没有说谎。 “这里这道模糊的身影是谁?” 胥景指着妙音阁凉亭后,画师竟在那里画出一道模糊的身影,从红娥的角度看过去,方向刚好就在赵氏的那方。 第四十三章:深夜审案 卫矛一瞬间宛如醍醐灌顶,想起当时自己看到这幅画时还多嘴问了一句。 “听一个家丁说,那道身影很像碧柯,由于站的位置关系,他们也只看到一个大概,并没有看清。” “公子的意思是,碧柯有问题?” 卫矛回答之后,双眸睁的很大。这么一个小人物,还是个神志有问题的,自家公子该不会为了救唐推官,准备随便找一个说不清楚的人顶罪吧? “你们去查查这个碧柯,不要打草惊蛇。” 胥景将图纸扔给卫矛,也打断了他脑海中各种念头。 “别用你那蠢脑子揣摩我的心思,敢胡来,看我怎么处置你。” 严厉的警告让卫矛身上抖了一下,想起自家公子的手段,他果断的选择转身离开。 他还是干活去吧! 情窦初开的男人惹不起! 但是也从这句话中得知,胥景不会罔顾人命。 日光如隙,转眼即逝。 亥时末,刚刚躺下的胥景被卫乐紧急唤醒,匆忙之下,只来得及系上亵衣带子,喊他进来。 “何事这么匆忙?” 卫乐点燃蜡烛,快速捧着胥景的衣物递给他,半弯着身子。 “卫矛派人传信,他抓了碧柯,怀疑是凶手。此刻人都被扣押在丞相府中,还需公子出面才是。” 胥景穿外裳的动作微顿,总觉得事情太过于顺利了。 他和卫矛才开始怀疑碧柯,晚上就抓了人,还有上次何大柱一家的事情,他们刚查到老道,老道就死了。 刚觉得老道和吴子期的死有蹊跷,就有人送来了证据。 这次的案件牵扯广泛,本以为要拖上一拖。 “你可知详情?” 胥景询问,既然被扣押丞相府中,怕是要打一场口水官司了。 “传信的人就在院子里,可要他前来回话?” 为了开口询问,他一个被喊起来传话的,肯定不如派来的人了解详情。 “边走边说吧!” 胥景接过披风,大跨步走出房门,卫乐紧随其后,对传信的护卫使眼色:“还不给公子说说具体情况?” 护卫是卫矛的手下,叫做明华。是一个机灵有头脑的小子,因着年龄最小,颇受他们照顾,语言表达能力还算可以。 “卫统领派兄弟们轮流守着丞相府,我们本来没有把碧柯放在心上,今日卫统领告知我们小心那个碧柯,明和说他有一次看到一条蛇游走在她附近,甚至爬在她的手上。” 明华想起明和说的场景,打了一个冷颤。 心中觉得那女人真是一个变态,不然哪有把玩毒蛇的? “那毒蛇在她手上点点头,然后游走了。” 明华看胥景面色微冷,这才发现自己说的太慢了。 “卫统领担心兄弟们的行踪被暴露在毒蛇眼下,就多了两个人盯着碧柯,就在亥正之时,碧柯离开了自己的房间,身后游走着数十条毒蛇,一路偷偷摸摸的走着,到达了梅大公子院落中。” “碧柯是被明和和明一捉住的,当时因为要处理毒蛇,惊动了丞相府上,也惊扰了卫统领,这才派了我出来寻你。” 胥景冷漠的点头,这么几句话的功夫,胥景已经骑上马。 虽是已经宵禁,但是胥景身份特殊,倒也没有几人敢于上前阻拦。 巡城军看着他进了梅府,随之而来的还有京兆尹,有点门路的人都知道,恐怕是丞相府上又出事了。 胥景与尹大河相携走进梅符院落的时候,院子中已经密密麻麻站着不少人,四周弥漫着刺鼻的气味,散落在四周的毒蛇弥漫着腥臭味。 走进了还能嗅到雄黄的味道。 “胥少卿,尹府尹。” “梅丞相。” “公子。” “......” 一阵纷杂的呼喊声夹杂着行礼,一番寒暄之后,众人才将目光放在中间被绑着的碧柯身上。 碧柯穿着一身青草绿的婢女专用窄袖襦裙,目光呆滞,嘴里小声念叨着什么,含含糊糊的让人听不清楚。 梅宣城、尹大河、胥景三人面面相觑,最后另外两人都将目光放在了胥景身上。 “既然是胥少卿手下抓到的人,就由胥少卿来审问吧?本官与丞相大人旁听,当即就审,如何?” 尹大河急不可耐的开口,唐远武夫妻两人这会儿都在他的京兆府守着,唐欢自从上午喝药后睡下就一直未醒,御医诊断之后,也只是让用药调养着,牢中阴冷潮湿,根本不可能让她好好养身体。 吃的用的都供不上,自然也无法好转。 “本官无异议。” 梅宣城被禁足在家,也有自己的消息来源,对唐欢的身体状况也极为清楚,现在最好的解决办法只有加快审理案件的进度。 这时候也顾不得什么逾越不逾越的了。 “下官恭敬不如从命。” 胥景应下,对卫矛和卫乐一阵吩咐,梅符院落中的正厅就成了临时审问公堂。 胥景坐在上座,右侧是梅丞相和尹府尹二人,梅符则坐在另一边,碧柯被押来强迫其跪下。 然而一推,碧柯当即直接躺在地上,面容癫狂,凶狠得意的目光从梅符身上移除落在胥景身上。 “是你,是你,杀了你!” 尖锐的嗓音,癫狂的状态,使得胥景紧皱眉头。 他没想到碧柯的情况如此严重,这何止是神志受损,简直就是一个疯子,神志全无。 审问这样的人,即使最后查到的所有证据都指向碧柯,但是因为她这样的状态,恐怕也会被人认为是他们为了帮唐欢脱罪而将罪名安在了她的头上。 胥景单手揉着太阳穴,这样的人怎么审问呢? “老爷,徐海公公来了,说护送一位姑娘前来,能够帮助我们破案。” 胥景眼睛一亮,他来到之后就吩咐人前去通知唐远武了,简单的说了一下碧柯的情况。 徐海是太孙手下的首位大太监,此刻护送来的竟是白果。 胥景看到人的那一刻非常惊讶,在坐的人对白果或许不太清楚,他却是见过不少次,可她不是医女吗? 难道还能将碧柯的疯傻之症治好不能? “奴才见过梅丞相,尹府尹,胥少卿,杂家受太孙殿下的命令将白果姑娘送来帮忙。”徐海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身份而对几人不尊敬,他知道,自己不管何时都只是一个奴才。 第四十四章:姐妹情深 白果在徐海介绍她之后,上前福礼道:“奴婢白果见过梅丞相,尹府尹,胥少卿。” “我家姑娘曾教导过我一样技能,叫做共情。我家老爷听闻嫌疑人神志有缺,怕是不好审问,特意吩咐我前来。” 胥景与尹大河面面相觑,共情又是什么奇怪的技艺?为何他们从来没有听过? “不知姑娘可有什么需要我们准备的?” 胥景身为主审官,又与白果还算相识,率先开口询问。 “不需要什么,只要诸位大人保持安静就好。” 白果说完,目光冷冷扫向跪趴在地上小声嘟囔着别人听不懂的话语的碧柯。 如果真的是这个婢女害了姑娘在牢中受苦受难,她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她。 胥景和在坐的众人交换一个眼神,徐海根本不等别人开口,自顾自的找了一个位置坐下,静静看着眼前的一切。 “那就请姑娘出手吧!” 胥景点头,做出请的手势。 白果回了一礼,随后蹲坐在碧柯的面前,目光看向她,闭上双眼,再度睁开之时,双瞳乍现,碧柯只是与她对视一眼,便被吸引了全部心神。 “你是何人?姓甚名谁?” 白果轻声询问,温柔的话语带着诡异的声调。 碧柯本就恍惚的神志这会儿更是涣散起来,迷迷糊糊的回答:“姓云名依诺。” “依诺姐姐,你可知我是谁?”白果的声调依旧奇异,碧柯却仿佛看到了熟人一样,天上带笑,温柔可亲。 “依珂妹妹,你怎能忘本呢?你不能忘,不对,你快些忘记,爹爹他们就是因为你不听话才死的!” “都是因为你!都是你!” 碧柯状态癫狂,疯一般拽过白果,一时不查,白果的双膝重重磕在地上,脸上出现痛楚。 卫矛等人刚要行动,被白果阻止。 “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白果依旧用奇异的语调开口说话,碧柯的情绪渐渐被安抚。 “依诺姐姐,现在的我叫什么名字啊?你还记得爹爹吗?”白果安抚好碧柯后,又开始套话。 “红娥啊!你现在是大夫人身边的贴身婢女,可万万不能记起自己的真实名字啊!不然,你也会死掉的!我只剩下你一个亲人了。” 碧柯紧紧抱着白果,眼眶湿润,泪水往下滴着,悲伤弥漫在整个大厅内,感染了众人的情绪。 “姐姐,我想爹爹,想娘亲了。” 白果的声调此刻和红娥的嗓音竟然一模一样,胥景几人即使不说话,面部表情也透着惊讶。 “我也想!” 碧柯的声调有些飘忽。 随着白果和碧柯之间的对话,众人对于碧柯和白果的身份也有了了解。 两人竟然是博州长街那户被灭门的云家女儿,两人是亲姐妹。 博州云家在被灭门之前是博州数一数二的富绅,往日里积德行善,口碑极好。云家两位嫡姑娘也是博州出名的贤良淑德,尚未及笄,媒人便踏破了门槛。 五年前,洪灾发生前期,两姑娘前往农庄游玩,本计划好第二日回归的,谁知道,一场大雨阻拦了两人回程。 半月后,洪灾爆发,两姑娘刚好在下游,洪水来临时,被家中忠仆救出,一路想着博州城中走去,却在半路上被人掳走。 后来两姑娘被掳走她们的人丢弃在去往京城的路上,四周都是难民,两个年轻的姑娘成了那些无法无天的人施恶的目标。 为了保护云依珂,云依诺被人糟蹋,失了清白。 然而,那些人并没有打算就此放过她们,关键时刻,掳走她们的人又救了她们。 他们是一伙拐卖人口的团伙,第一次掳走两人也想把两人卖掉,但是洪灾刚发,博州虽然混乱,却也有人一直盯着他们。 一路上也没有太多盘缠,为了活命,将两人丢在了半路上。 谁知道,两姑娘运气这样不好,又再一次撞到了他们手中,两方人马一番争斗,两人被卖给了人牙子,后来因缘际会之下进了丞相府。 就在两人进入丞相府当职的晚上,有一个蒙面人前来告诉她们,云府的命都掌控在他们手上,还将自己爹娘的贴身之物给她们看,让她们好好在丞相府呆着,等他们的命令吩咐。 碧柯经历这么多的事情,神志的确发生了变化,时常会觉得有人要害她,偶尔会听到有人在耳边说话。 秦姨娘和林嬷嬷的事情她是知道的,是她无意中发现的,本来也没有多想,后来又发现大夫人买了茵陈根要毒害秦姨娘,在丞相府这些年,见过最多的就是主子犯错,奴婢顶罪。 碧柯再度受了刺激,她总能听到一个声音在她耳边说话,让她杀了赵氏,只有杀了赵氏,红娥,也就是依珂才能够保住命。 然而,她毕竟神志受损,动手的时候无意中被红娥撞见,她用的是天仙子,不会被人查出来毒素,看上去就像暴毙。 红娥无意中从碧柯口中得知秦夙音和唐欢的对话,本来正在忧愁怎么才能解决赵氏死亡的事情,刚好唐欢来到府上。 吃了含有天仙子的糕点的赵氏,在一次次红娥刻意挑拨下,心情几度起伏,气血随之翻涌,很快就死了。 红娥为了保护碧柯不被查出来,这才故意撞墙而死,为的就是用自己的命把唐欢定罪。 案件审问到这一步几乎就差不多明了了,碧柯眼中渐渐恢复清明,挣扎的情绪越发明显,白果面色苍白坐在地上,有些狼狈。 “碧柯,我知道你现在是清醒的!为什么要去开秦姨娘的棺?” 白果面色苍白示意胥景赶紧审案,她已经控制不了多久了。 她施展的所谓的共情,其实就是催眠术。 白果是罕见的双瞳,只有在特定情况下才会展现,一次无意中唐欢发现之后,就将催眠术的技巧传给了她。 随之她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在这关键的时刻起到了作用。 “姨娘,不是我!不是我害死你的!” “姨娘,我已经杀了赵氏,你还要我杀谁?” 碧柯却在胥景话音落下之后,从催眠中醒来,快速推开白果,身子蜷缩成一团,惊恐的看着四周。 “我告诉你们,我可是有阎王爷护身的,我是太上老君坐下仙女,你们竟敢想要害我!” 一句句疯癫的话语让在坐的人面面相觑,却也无可奈何! 第四十五章:无罪释放 碧柯被暂时关押在京兆府牢房,一行人审问至深夜方各自回府。 第二日一早,尹大河在早朝后私下见了陛下,紧接着唐欢无罪释放的圣旨随之下发到京兆府,唐远武胥景等人率先得到消息,一行人浩浩荡荡跟在传旨公公李宝生的身后走进牢房。 整个牢房弥漫着药味,咳嗽声若隐若现。 “圣旨到,唐欢接旨。” 李宝生站在打开的牢房门口,看着被元迎搀扶走出来的唐欢开口,四周所有人都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梅赵氏一案得以查明真相,大理寺唐欢平白无故蒙受冤屈,朕知详情不免怜惜,特下诏,唐欢无罪释放,钦此!” 圣旨简短直白,唐欢谢恩之后,被元迎背着离开了京兆府。 “还是家中舒服啊!” 锦安院唐欢侧躺在软榻上,屋内燃着银丝炭,旁边放着三五样点心,牛乳一杯,白果坐在矮凳上为她按摩,舒展筋骨。 “我的姑娘啊,你这一日日的折腾,再好的身体也经不住这样造啊!” 白果实在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 昨日夜间她回来之后一觉睡到巳时正,还是听到院子中喧闹嘈杂才穿戴整齐从房间中走出来,然后就见到唐欢已经从牢房中回来。 她诊脉之后开了药浴方子,与元迎一起伺候着,一番折腾下来,又喂食了不少药膳,唐欢一觉睡醒已是酉时末,这会儿用过晚膳,一番洗漱,一边听着白果说昨晚的事情,一边闭目养神。 “也就是说两年前博州长街云家灭门惨案之所以被灭门是因为吴子期想要利用云府的人,却被人发现,两方人马交手的时候,云家被殃及池鱼才死的?” 唐欢是没有想到,当初那件案子还有这样的内幕,云家还真是挺冤的! “是啊!谁也没想到红娥和碧柯竟然会是云家的嫡小姐,几经变故,沦落成奴。” 白果叹气,不免想起自己的身世。 她生下来便因为双瞳被丢弃,后来被洛公子的师父捡走,成了药童,七岁那年遇到姑娘,被定下主人。 她并没有入奴籍,却心甘情愿在姑娘面前称奴,不过是为了得到一个安稳的生活之所。 “世事无常。” 唐欢微微睁开眼睛,语气平淡的开口。 “吴子期背后应该有人的,下毒给秦夙音是为了控制秦姨娘,毕竟一个不受宠的伯公府,和一个权高位重的丞相府所得到的信息是不同的。可是他太过于自信了,没有防备碧柯,泄露了在云家灭门案中的作用。碧柯被她背后的人教导了驱蛇术,吴子期入狱后也是她操控着给他下的毒。” 白果实在无法明白,碧柯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只能尽可能的转述自己所见所闻。 唐欢听着听着,渐渐睡了过去,等再度醒来,已是第二日辰时初。 用过早膳后,元迎得到消息说是胥景入府探望。 胥景被请入偏厅,上好的银丝炭将屋内烘的暖如夏日,唐欢上穿秋香色绣海棠花小袄,外穿同色百花撒裙,满头青丝松松挽了一个发髻,插着一直春醉海棠流苏步摇,消瘦的面容略施粉黛被元迎搀扶着落座于他对面的软榻上。 “风寒可好些?” 胥景第二次见到唐欢除了圆领长袍外的衣裳,多了几分女子的柔弱,本就身体虚弱的她,因平日里穿着只是看着清瘦几分,然而今日却觉得,眼前人往日里那一张天生的圆脸还有几分肉,一场牢狱之灾连那可怜的圆脸都瘦了下去。 酸涩心疼藏于眼眸深处,举止中却没有一丝一毫流露,只淡淡询问关心。 “好多了,本就不甚严重,只是看上去吓人罢了。” 唐欢微笑着回答,她的身体她最是清楚的,还是没有修养好,牢中又阴冷潮湿,这才感染了风寒。 要说病情有多重,也不过是看着吓人而已。 “自己身体怎可马虎大意,你本就体弱于常人,这般折腾,怎会不生病?” 胥景收了浅笑,蹙眉冷声斥责。 这丫头真是对自己不上心,明知道身体不好,还整日里折腾,受罪的不还是自己吗? “以后万万不可这般不在意,身体是自己的,真是有个万一,伤心难过的不都是真正关心你的人吗?” 唐欢沉默的点头应下:“我会注意的!” 胥景还想说些什么,看着满屋子的人,却又不知该如何说起,或者说,自己该以怎样的身份去说呢? 刚才那句话已经是逾越了。 “是仲年逾越了!只是希望你记得,你的命不是你自己一个人的,你还欠我两条命。” 习惯性的笑意挂上脸颊,拱手行礼道。 唐欢也放松的笑了起来,刚才胥景严肃的指责,眼神中表达出来的情意,总让她觉得有些不知所措。 “原来胥少卿是担忧下官欠你的两条命收不回利息啊!” “唐推官以为呢?” 胥景施施然坐下,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自然而然的假笑掩去心中真实想法,倏而又觉得有些可笑,虽说两人在一处为官,接触也不是特别多,但是那股心思却不知何时竟冒了出来。 或许是因为她是大雍朝第一位女官吧! 亦或许是因为她有一手他人不知的奇特验尸术。 还有白果前天晚上审案时的特殊技艺也出自她的身上。 脑海中纷纷争争,面上却没有露出一丝一毫,喝口茶之后开口询问:“不知唐推官可了解了案件的全部?” 唐欢点点头,昨日晚间虽然睡着了,但是该知道的她几乎全部知道了。 “本官一直有几个地方很是疑惑,今日前来是想要与唐推官探讨一番,看看是否能够解疑答惑?” 胥景有些诧异,看到进来送糕点的白果后了然多了几分,那日审案还是多亏了白果的帮忙,不然还不知道何时才能够正式破案呢? 谁能够想到一个神志受损的人能够策划这样严密的案件呢? 还杀了不止一人,驱蛇下毒的手段简直一流,一个正常人怕是还无法达到这样的程度。 第四十六章: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唐欢喝完药,等蜜饯将口中的苦味压下去方才开口询问:“不知胥少卿何处不解?” “吴子期被关押在刑部大牢,就算碧柯能够驱蛇下毒,那又是怎么设定吴子期死亡时间的呢?” 胥景觉得吴子期死的实在是太过于巧合了。 他们刚好查到吴子期,他就死了,然后出现的所有线索都指向已经死去的老道和吴子期。 “还记得我提到送给我们何大柱案件证据的蟒蛇吗?我怀疑吴子期身后的人和碧柯身后的人恐怕已经交过手,两队人马的目的或许是一样的,才会在另一方落难之后毫不手软的暗害。”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就看谁的时机把握比较好了。” 唐欢的解释与胥景心中的答案差不太多,毕竟从碧柯口中得知,云家的死与吴子期确实有很大的关系。 只是很可惜,当晚并没有从碧柯口中套出她幕后之人的身份,也是幕后之人太会隐藏,每次都带着面具,还蒙面,一身黑衣,声音也改变了。 “很可惜,线索也就这样断了,没办法找到两方人马的幕后之人。” 胥景叹口气,饮了一口茶。 这两年随着陛下年迈,太孙神龙见首不见尾,很多蛇鬼牛神都出来了。 “碧柯不是还活着,或许还会有后续的,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唐欢的直觉一向很准,而且,碧柯本身就是一个不可控的因素,这个因素掌握在幕后之人手中还好,一旦脱离到了别人手上,恐怕会有很多人不安。 她想,当时审案现场或许就有幕后之人的眼线,如果她是幕后之人,必定会找机会,杀人灭口。 “这件案子陛下已经全权交给了京兆府,你我再关心,也插手不得了。” 这才是胥景感慨的真正原因。 以前初入刑狱之时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梦想,如今办的案子多了,追根究底似乎成了本能,一但对一个案子感兴趣,又不能查到最后,总觉得有些郁郁寡欢。 “父亲曾说尹府尹是最正直不过的人了,如今案子到了这一步也算是水落石出,可以结案了。至于碧柯和吴子期身后之人能不能查出来,只能看时机了。” 唐欢觉得真正想要搞事情的人,不会因为丢了一两个小兵卒就退缩放弃,肯定还会有后续的,能不能抓到最后的尾巴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结案了。卷宗室这些日子我让卫乐带人也整理了一番,差的东西也不多了。你不如向俊王讨要一个恩典,日后不再去大理寺点卯,只在有案件之时出现。” 胥景的提议并不是无的放矢,皇室几乎都受过唐远武的恩情,唐欢这一个小小要求,还是会被应允的。 “待父亲回来我会与他商议的。天气冷了,今日早起用早膳的时候我还在想,要如何与俊王商议上衙之事。往年冬日里,我几乎是不能出门的。” 唐欢深知自己身体状况,现在天气还不是很冷,而且,北方的寒冷与在蜀南之时的寒冷还不一样,即便这样,也是不敢随意的。 “是该经过唐大人同意的。” 胥景点头,两人一时之间相顾无言。 “你入狱之后,太孙下帖请我与秦夙音在芙蓉酒楼相见,请我与秦夙音一同查案,只是,如今案子已经结了,我也不曾得到关于秦夙音那边的消息。” 沉默了一会儿,胥景再度开口。 这些事情一直想要得到答案,只是唐欢一直在京兆府中,就算是问唐侍郎怕是也不会得到实情。 唐欢的城府比之唐远武就浅多了。 “我与秦夙音之间并无私交,他不肯相助也在情理之中。只是这次能够这般迅速从牢中脱身,还多谢胥少卿了。” 唐欢听白果念叨不少胥景的好话,说如果不是他特别上心,也不会那么快就能够逮到碧柯。 “大恩不言谢,往后胥少卿有用得到锦安的地方尽管开口,凡在我能力范围之内,必会尽力。” 胥景挑眉一笑,随即张口询问:“那太孙为何出面呢?据我所知,太孙久不在雍都,回来怕也不超过月余。” 唐欢微愣,没想到胥景会这样不客气,直接问了太孙的事情。 这件事却是没办法回答的。 “我与太孙并无私交,不甚熟悉。” 唐欢摇头回答,反正谁也不知道自己与太孙之间是否认识,他估计也不会傻到对别人说与她相识,最多也就是说受过恩惠罢了。 “当真?” 胥景有些不信,那日近距离的与太孙相见,越发觉得唐欢身边那位马车夫与他有几分相似。 若是不熟悉太孙的人恐怕会认错。 “自然是真的!我自幼长于蜀南,胥少卿又不是不知道!” 唐欢面上的笑意越发自然,反正她不认为有人敢在太孙不承认自己身份的情况下就认人。 “我自然是知道的!” 胥景点头,心中还有几分疑虑,却也知道两人经历了那么多的坎坷,其实并不是很熟悉,还没有到互相信任的地步。 两人东拉西扯一些案件上的事情,胥景很是好奇催眠术,唐欢对他进行了简单的科普,也展现了心理学的一部分,特别是对于犯罪心理学的分析,更是让胥景耳目一新。 若不是唐欢午膳后精神不济,哈欠连连,胥景还不舍得告退。 他倒是第一次知道,有些嫌犯的心理竟然这样复杂,也是第一次知道,从嫌犯的作案手法中竟然还能推断出当时的心情如何?心里想的又是什么? 这样一个奇特破案角度,让他大大长了见识。 唐远武第二日在大理寺求得了俊王的同意,唐欢就此在家修养身体,有需要她出面的案子让各位少卿派人前去喊人。 然而,就在第三日,胥景突然传来消息,关于大理寺少卿与推官之间的搭档定了下来,一少卿一推官,他们两人被分成了一组,日后审理案件,就要两人进行合作了。 得到消息的时候,唐欢很是欢喜,至于欢喜的原因,怕是只有她自己心中才知道了。 第四十七章:出差东陵县 唐欢得到消息之后,走进书房,按下书架旁一个不起眼的砖石,往日里她悬挂各种地名人名的墙壁陡然裂开一条缝隙,仅候一人通过。 墙壁后是一间密室,挂着一副画像,上面是一个男子,三十岁左右的年龄,穿着一袭青衫,背着背篓,手中拿着药锄和一颗草药,面带浅笑,温文和煦。 “三叔,如今我也算打入敌人内部了吧?可我却受人恩惠极多,我一直以为是他受人命令诬陷与你。但现在,我却有些迷茫了。” 取下画像,手里拿着手帕,轻轻擦拭着画像上的灰尘,这是她手中唯一一副连飞尘的画像。 “天冷了,我恐怕只能龟缩在家中了,幸好,当初你留给我不少人手。” 唐欢絮絮叨叨的说着,过了半个时辰,这才挂好画像,走出密室。 天气越发冷了,唐欢的精神总是有几分不济,整日里大部分时间都在床上躺着。 胥景这些日子也有些忙碌,案件相对比较简单,也就没有人前来喊她,最多就是结案之后,胥景前来隔着屏风与她说说案情。 她本以为这个冬天会这样过去,谁知道,冬至这日卫乐突然前来。 “唐推官,我家公子今日有要事,东陵县却派人前来请求大理寺前去帮忙审案,卷宗我已经拿到手了,还请唐推官前往。” 卫乐恭敬的在屏风外说话,心中却颇为不满。 若不是这位唐推官身娇体弱,自家公子也不会在这么冷的天,一个人忙的脚不沾地。 本来推官之位就是辅助少卿的,这位倒好,简直就是养老的,点卯都不去了。 “姑娘,东陵县虽说也在雍都,毕竟属于外城,且如此天气,赶马车也要半日的功夫。” 元迎接过卷宗递给唐欢,有些担忧的开口劝道。 这样的天气对于姑娘的身体真的很不友好。 “无碍!承禾最近不是新做了一辆马车给我,出去一两日也是不妨事的。整日里在屋子里呆着,也有些闷。” 唐欢摇头,她很清楚年关各项事务怕是都比较多,胥景一个人如何能够比得上人家两个人? 这一桩案子到她这里,怕是也是被逼无奈了。 “姑娘......” 元迎还要再劝,被唐欢抬手制止。 “卫统领辛苦了。还请回报胥少卿,东陵县的案子我今日就会去帮忙。” 唐欢回话之后,卫乐当即拱手行礼朗声道:“卫乐遵命。” 转身走到院子里,卫乐回头望向房间,一声声吩咐从里面传出,整个院子从清冷一瞬间忙碌起来。 微微低头,胥景这几日接手三桩案子,东陵县这一桩是今日临时送来的,相比较而言是简单一些的,证据已经寻找差不多了,只是嫌疑人一直拒不认罪,让大理寺前往只是为了增加嫌疑人认罪的筹码而已。 他出门之前,自家公子百般叮嘱,一定要先行询问唐推官现在的身体状况,若是情况不太好,就不要开口,只说是受命前来探望她。 如今他前来直接将案子丢给她,也是为公子分忧了。 唐欢这边紧赶慢赶一阵收拾,赶在申时初出了内城,一路向东而去。 东陵县位于雍都的东面,中间隔着几个小的村庄和一座山头,有两三条可供马车行走的山道,来回也不算不便利。 只是,毕竟整个古代交通不怎么便利,来回耗费的时间也就长了一些。 “姑娘还真是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这天气虽说承禾将马车做大了一些,铺了两床被子,又藏了暖炉,可还是禁不住冷的啊!” 白果也跟着出来了,如今她是不能够离开唐欢身边的。 往日里上衙就在内城,来回也就一个时辰,如今这一去半日的,她是不放心。 “我这身子骨调养了十五六年了,再养恐怕也就这样了。死不了也活不舒服,左右出门不出门都要吃药,我还不如出门的痛快些。” 唐欢眉头微挑,浑不在意的开口。 “姑娘浑说什么呢?这么戳人心窝子的话也是能说的?什么死不了也活不舒服的?姑娘是年纪小,身子骨弱,好好静养,定是能好的。” 白果眼眶红润,声音哽咽的痛斥唐欢。 都是她医术不好,连姑娘的身体都照顾不好,竟让姑娘有了轻生的想法。 “你莫要多想,我说这话不是故意的。只是你们也随着我经历几个案子了,该是明白谁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先来,我也是想着趁着自己现在还活着,还能动的时候,多做一些事情才不枉费你家姑娘我来这世上一遭啊!” “再说了,三舅舅的事还没有个定论,我怎么舍得不好好照顾自己呢?” 唐欢急忙轻声安抚着白果,她知道自己不该对她发脾气的,只是或许是这些日子一直在家里闷着,又不如在蜀南那时,每日里都有兄弟姐妹来与她玩乐。 好不容易出来透口气,元迎和白果又是这个埋怨,那个劝阻的,心情难免有些受影响。 “我知道姑娘是觉得我和元迎整日里唠唠叨叨太过于烦人,可姑娘也不想想,自蜀南回来之后,姑娘可有一日是听话的?好不容易冬日里在家中养养身体,偏偏还要研究什么验尸手札,不辞辛劳跑到牢中去找外祖爷。” “这一日日的,哪里是将自己身体放在心上的样子。” 白果的语气又重了两分,她也知道自己说这些话怕是有些逾越,可若是不趁着自家姑娘心软之际开口,何时才是说话的机会呢? “我知道了。你们放心,等三舅舅的案子水落石出,我一定会辞官的。到那时候肯定听你们的,在家中好好养身体,长命百岁,长长久久的活着。” 唐欢拍拍白果的肩膀,许下诺言。 这是她如今唯一的执念了。 “姑娘惯会哄我,三舅姥爷的案子这么多年过去了,很多东西恐怕都不好查,你还不知道要怎么辛苦呢!” 白果叹气,半是抱怨半是无奈的开口。 “辛苦也要看为什么人,为什么事才行啊!你以为你家姑娘是个古道心肠的人吗?你就别操心了,三舅舅案子真相大白之前,我不会让自己出事的。哪怕真到了阎罗殿,我也会回来的!” 第四十八章:借宿 且不说唐欢主仆之间的官司,卫乐传信回去之后一直让人关注着唐欢的动静,得知她出了内城,暗暗松了一口气。 “锦......唐推官身体如何?” 胥景百忙之中抬头,看到已经回来的卫乐,猛然想起唐欢。 “隔着屏风属下并未直接见到唐推官,只是询问之后,说明来意,唐推官并未拒绝,如今怕是已经出内城了。” 卫乐刚刚松下的一口气瞬间又提了上来,低着头回答胥景的问题,不敢让他看到自己的面部表情。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半个月的时间,自家公子总是喜欢观察人的一些小表情小动作的,然而猜测他们此时的心理,十个人总有八个是准的。 他这会儿还有些心虚,若真让他看到了,十有八九会追根究底。 “怎么这么着急?不是说了东陵县那个案子不是很急,只要在年前封笔之前将结案卷宗交到大理寺就行了吗?” 胥景皱眉,他最近手头事务不少,不单单是大理寺的事,府上祖母这几日身体不是很好,他除了忙碌还要回去探望。 即便如此,他也没想着让唐欢插手紧急案件,毕竟前几次的事至今还历历在目。 “唐推官说她整日里在屋子里呆着也是无事,这两日天气还算可以,早日前去也能早日结束。” 为了心中咯噔一声,情急之下想到唐欢今日似乎说了一句在屋里呆着闷,改了一下,也算是应付了胥景。 “也行。就知道她是个闲不住的,明明是在养病,反而天天跑京兆府。” 说到这个事,胥景就有些不舒服,这么半个月,除了他主动去唐府与她说案件上的事情,唐欢一日都不曾来看他。 当真是无情的很! 不管怎么说,两人既有共同的秘密,他对她也有两次的救命之恩,就这样冷情,不知感恩的吗? “既然她已经去了,你带一队人马跟着去吧!她手底下就那么几个人,真是有个什么事也使唤不开,你带人去,也能保护她。” 胥景胡思乱想了一会儿,觉得自己想的太远了。 转眼看到恭恭敬敬低着头站着回话的卫乐,想着唐欢出门能带的人手,突然开口吩咐。 “属下若是带人离开,公子这里怕是人手不够。” 卫乐颇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他特意刷了小心眼将人支了出去,转眼自己还要被公子指派过去。 “无妨。俊王爷手下有人,回头我找他借。你莫要多言了,即刻启程,应是还能够追上的。” 胥景不在意的挥手,他就在雍都,不说俊王手中人马,就是护国公府也不会让他缺了人用。 “是。” 卫乐无奈转身走出房间,准备去后院点人。 “你这小子不会耍了小聪明吧?唐推官与大理寺其他的官吏不同,不说唐侍郎的身份,就是公子对她也有所不同的,你呀,日后还是改改心思吧!” 卫矛与卫乐一起长大,刚才胥景问话的时候,因着涉及唐推官,自家公子没有注意他的表现,他却是看到了的。 一看就知道他肯定耍心眼了,就是没想到最后会被公子派出去。 “真不知道公子怎么想的?就算她父亲再位高权重,她也是公子手下人,凭什么公子一个人受累,她却要因为身体缘故在家中舒适的呆着。” 卫乐一直都是在外公干的比较多些,对于胥景的心思并没有卫矛清楚。 “你呀!” 卫矛摇摇头,重重叹口气,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小心的看一下四周才低声在他耳边说道:“你难道还看不出来,公子对唐推官有几分不一样的心思。你什么时候见过公子对一个女子这样殷勤的?” 卫乐微愣,仔细想了一下,发现胥景这次确实有些不一样。 “你可别自作聪明,老夫人,国公夫人,世子夫人还都等着公子开窍呢,到时犯了众怒,可别怪当哥的没提醒你。” 卫矛一看,瞬间笑了。 这家伙是真的一点苗头都没有发现啊! “可是,你我查到的那些?” 卫乐有些不解,眉头紧蹙,担忧的开口。 他们查到唐欢一直在暗中调查他们公子,说不定四周一直有人监视着呢! “我看得出来,唐推官对公子并没有其他的心思,调查公子也不一定就是要害公子。” 他和卫乐一样,刚看到消息的时候,也以为唐欢是要对自家公子不利,可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他又觉得或许唐欢是为了了解自家公子呢! “防人之心不可无。我走了,你好好保护公子,别被某些人钻了空子。” 说完,卫乐转身离开,看背影有些心不甘情不愿。 胥景坐在屋内,目光看着卷宗,心思却早已不在。 这么冷的天气,她真的能够去吗? 他也是查过她的,不免担心。 唐欢一行人紧赶慢赶,终于在亥时初到达了东陵县外最近的一处村落,天色很黑,主仆几分不得不在借宿。 元迎下马车,敲着一户人家的房门,大声呼喊:“家里有人吗?” 拍了一会儿,屋内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声,有应答声传来:“有人的!” 打开房门的是一位老丈,六十多岁的年纪,不远处还站着两个中年汉子,手中拿着两把锄头,满脸警惕,想来是担心半夜来人不利。 “老丈好,我们是从雍都来的,我家姑娘受家中母亲所托,前去东陵县探亲。夜深露珠,我家姑娘又自幼体弱,马车虽行的慢,却也经不住颠簸,希望能够在此借宿一宿。” 元迎福了一礼,整日佩戴在腰间的长剑已经取了下来放在马车中,腰间藏着的确有一把软剑。 “这,不是我们不留宿姑娘,实在是家中人口太多,没有空房间可住。村子中央是我们村长的家,屋子还算富裕,几位若是不嫌弃,让我这两个儿子随你们一同前去。” 老汉趁着月光,打量着元迎,目光也看到了停着的马车。 他这么大年纪,也是见过贵人的。眼前与他搭话的只是一个伺候人的婢女就已经比东陵县首富家的女儿还要气派,那一身上好的锦衣,外披兔毛大氅,仅一身衣服就够他们一家一年的开销还要多。 第四十九章:小罗庄 在老汉的叮嘱下,两位大叔带着他们向村长家行去。 “两位大叔,咱们这个村子叫什么名字啊?我看村子里家家户户看起来还算富裕。” 元迎随着两人一起走路,与两个中年人搭话。 “我们这里是小罗庄,村子里大多数都是一族人,平日里比较团结,大家互相帮忙,日子也是过得去的。” 两位大叔,年长的那位似乎很有防备心,并不搭话,时不时看一眼马车。 搭话的是年轻一些的那位,面带微笑,虽然眸子也会时不时瞥向马车,眼角眉梢似乎是在考虑这次会有什么好处? 唐欢听着外面的动静,面色微变,这小罗庄正是发生命案的村子。 “伺候我更衣。” 当即决定换下身上的圆领长袍。 “村长是你们族中族长吗?” 元迎继续询问。 “朝廷有规定,族长与村长不可是一人,也是为了防止族中有人利用权势为自己谋财害命。” 大叔回答,言语中对于朝廷的规定是欢喜的。 “朝廷考虑的极是呢!村长家中有几位女眷?空房有几间?” 元迎看到年长的大叔拉扯一下年轻大叔的衣袖,眉眼之间的不耐烦似乎想让他少说两句。 “村长家中只有六口人,村长两口子,他儿子一家三口,外加一个还没有成亲的小女儿在家。空置的房间是有三四间的。” 大叔回答,说起村长家中也是如数家珍的模样,并没有什么不可对人言的忌讳。 “那倒是挺好的!我们这么多人,这下也能够住下了。” 元迎福礼表示感谢,甚是欢喜。 “姑娘一行人怎不早些出门?这深更半夜的,你们就这几个人,连个护卫都没有。” 年长大叔开口,句句试探。 这深更半夜的,就一个车夫,一个婢女就敢带着自己家姑娘出门,而且还是个体弱多财的。 至于怎么看出来这几个人有钱的,自然是从马车装扮和用料上看出来的。 且车夫和婢女的穿着也是不俗。 这样的人明晃晃的就是被打劫的对象。 “唉!我们夫人午睡醒来,做了噩梦,说是梦见自家大姐命不久矣,被夫君姨娘磋磨的不成模样。我家姑娘一向孝顺,就想着前来看看姨奶奶的情况,回去也能给夫人宽心了。着急之下,便没有注意天色。” 元迎叹口气,言语中带着身为婢女无法规劝自家姑娘的无奈。 “那你们家姑娘还真是个孝顺孩子,你家夫人有福啊!” 年轻的大叔急忙接话,被自己大哥瞪了一眼,只是呲牙一笑。 “谁说不是呢?” 元迎笑着应下。 这么几句话的功夫,他们已经来到村长家门口,年长大叔拍着大门,嘴里喊着:“七叔,七婶娘,大民兄弟,来客人了。” 接连喊了三声,屋里才传来回话的声音,一个老汉紧紧裹着棉袄,缩着脖子跑了出来,拿着油灯打开院门,看到门口站着的人,愣了一下开口询问:“恒子,木子,你们这深更半夜的带人来我这做什么?” “七叔,这是从雍都来的贵客,夜深露重,想要借宿一宿。” 年长的大叔想来就是村长口中的恒子了,他憨厚一笑,开口说话。 “村长大叔好,我们姑娘此番前往东陵县走亲戚,天冷风大,路不好走,现在城门也关了,希望能够在贵村借宿一宿。” 元迎趁着恒子介绍的功夫,上前一步行礼道。 “你们几个人啊?” 罗七叔一双因年迈有些耷拉的眼皮使得一双眼睛只有一条缝隙露出,借着油灯打量着元迎,后又眯着本就看不出来的眼睛伸头打量着马车。 “四人。需要三间屋子。” 元迎笑意盈盈的答话。 “那就进来吧!就是家里没开那么大的门,马车怕是进不来。” 罗七叔打量的时候,唐欢已经被白果扶着从马车中走出,面上带着面纱蒙面,一身狐裘披风,头上带着一支水润的翡翠玉簪。 一举一动中,颇有些林妹妹的娇弱,让人一眼看去就觉得是个人畜无害的闺中女子。 “马车放在外面就行。” 唐欢接上罗七叔的话,微微行礼,表示感激。 “多谢两位大叔带我们前来,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还请不要推辞。” 元迎说着话,承禾已经从怀中拿出两个荷包塞给两人,随后不等他们二人回答,就跟着罗七叔进了院子。 “你们两个快回去吧!别让你爹娘担忧。” 罗七叔简单的叮嘱一句,随后关上了院门,面上带着欢喜。 他可不是那两个傻小子,刚才那荷包他虽看的不是很真切,但是也知道那都是京城中的大人用来赏人的,里面怕都是金银裸子呢! 如此看来,今日前来借宿的几人怕是非富即贵啊!若是伺候好了,明日的赏钱怕也不会少。 这边想着,也不耽误他拿着油灯,迈着欢快的脚步领着唐欢一行人向西厢房走去。 “这西厢房本就是我们家的客房,我有个兄弟就在雍都住着,逢年过节就会回来住上两日,也不想买院子折腾,就在我们这西厢房住了。” 罗七叔推开房门之后,放下油灯给他们解释为何自家会空着这么多的房间不住。 唐欢点点头算是回应,承禾拿了马车上的被褥和蜡烛放在房间里,白果则是去厨房烧制热水,准备让唐欢洗漱休息。 四人忙到子时方歇。 唐欢这一觉睡到辰时正,先是翻了一个身,方才慢慢睁开眼睛,看到元迎已经走来,白果的身影则刚走出房门。 “姑娘醒了?可要现在起身?” 元迎问过之后,唐欢看到不是自己熟悉的房间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道:“我想起来了,咱们昨日到了小罗庄。” “是啊!这里是小罗庄的村长家。”元迎点点头,扶起伸出手的唐欢,将身后垫上靠背,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四周,在她耳边开口道:“我今日起得早,听到他们说东陵县那个案子的事情,这里应该就是发生案件的地方。” “是的。我已经看过卷宗了,发生命案的村子就是这个村子。” 唐欢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 第五十章:罗九娘 元迎不再多言,白果端着热水走了进来,面上带笑:“姑娘,这是七婶特意烧的热水。我已经与七婶说好了,等晚会儿用厨房给姑娘熬药做饭。” 唐欢面带浅笑:“倒是要辛苦你了。” 白果拿着热腾腾的帕子走来,笑意盈盈:“姑娘说的是哪里话?为姑娘做事是我心之所愿。” “你呀!这一张嘴什么时候都不肯饶人。” 唐欢说话带着笑意,话音刚落,一张热腾腾的帕子就敷到了脸上。 “还不是姑娘宅心仁厚,我才这样的。” 白果笑嘻嘻的接话,起身返回将帕子放在热水中洗了一下。 “别忘了多给些赏钱,毕竟深夜打扰,多有失礼。” 唐欢叮嘱一句,这样的事情元迎和白果两个都是做惯的,她们自蜀南归来的路上,不知道多少次露宿村庄呢! “这样吧!你们出去问问,谁家有刚好40天的母鸡,未下过蛋的。再问问村中可有大夫,买上一两味滋补的药材,与母鸡一起炖上。” 主仆三人嬉笑着洗漱结束,唐欢穿戴整齐之后,坐在桌旁开口吩咐。 既然已经到了小罗庄,不如照借口多留上一日半日,也能打探一些事情,利于破案。 “是。” 元迎和白果应下之后,双双离开房间,与七婶搭话。 唐欢站在房门口面带浅笑看着,迎上七婶目光时,微微颔首,表示礼貌。 站在门口,刚好能够将院子中的场景收入眼底,目光微转,却对上一双清透怯懦的眸子,是一个与她年岁相当的小女孩,普通的容貌,一双眼睛很是有神。 唐欢微笑着对她行了一礼。 “不知姑娘贵姓?” 七婶吩咐自家儿媳带元迎与白果一同去村子里买所需要的东西,七婶则是来到唐欢的身边。 七婶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棉袄,头上带着一支银簪,圆胖脸上带着笑意,咋一看就像母亲身边能说会道的连嬷嬷一样。 “免贵姓唐。” 唐欢笑着回答,目光依旧看向那个女孩道:“那位姑娘是七婶家的小女儿吧?” 七婶顺着看过去,爽朗一笑:“是啊!是九娘。这女儿啊生下来的晚,当初生下来之后,道长说她八字不好,需起九字方可活下来,我就给她取了九娘这个名字。” “我看她与我年龄相仿,这会儿我身边伺候的婢女也出去了,不知可否请罗姑娘来陪我说说话?” 唐欢低头抿唇,带着些许小女儿的娇羞。 “当然可以。你是不知道啊,我这女儿性子闷的很,也怕人,往日里也不出门,在村子里几乎朋友都没几个,如今姑娘能够看上眼与她聊天说话,再好不过了!” 七婶笑呵呵的说着话,随后目光看向罗九娘喊道:“九娘快来,与你唐姐姐说说话,别让她闷着了。” 罗九娘愣了一下,面色微红,嘴唇抿了两下,颇有些不好意思的站起身答道:“知道了,娘。” 唐欢等了片刻,罗九娘就迈着步子走了过来,低头向她行礼道:“九娘见过唐姑娘。” “九娘太客气了,我名锦安,你唤我锦安就好。” 唐欢急忙上前一步拉起罗九娘的手,将她拉进屋子里。 承禾看到,拿出一盒点心递给七婶:“还要劳烦七婶给我家姑娘送去。” 唐欢与罗九娘一边说话,一边吃着点心,过了半个时辰,白果与元迎回来之后,白果在厨房做饭,元迎则拿出茶具给两人冲泡茶水。 卫乐受胥景的命令,带了十人与他一同骑快马向东陵县跑去,一路上本还是慢悠悠的,一直想着胥景和唐欢之间的事情,又想起卫矛与他说过的话,心中一直有个声音叫嚣着:卫矛的说法是正确的,自家公子对待唐推官是不一样的。 胡思乱想一阵,眼看着天色将晚,卫乐喊了一声,这才快马加鞭向东陵县而来。 然而,他们顺着官道飞奔着,唐欢却在半路上改了路,两队人马就这样错过了。 卫乐紧赶慢走在亥时初赶到了东陵县,然而此刻城门已经关闭,他虽有陛下亲赐的大理寺统领腰牌,此刻却也不想借助这个而硬闯城门。 他想着,唐欢应该已经到了城中,就算是一时半刻赶不到县衙也不会露宿街头,她身边的人肯定会安排的很好。 这般想着,几人就在城门外寻了一个客栈休息了,等着第二日城门打开,就去东陵县寻人。 谁知道,第二日一早,一队人赶到东陵县衙之后方才得知,至今没有见到唐欢的人影,也不知道会有大理寺官员前来的消息。 卫乐这才觉得事情似乎有些遭了。 他急忙派人在东陵县城进行寻找,拦住城门一个个的询问,却没有人说见过她们。 这样的情况只能说明,她们是真的没有进城。 “赵知县,唐推官身份特殊,此刻下落不明,一旦出了什么事情,恐怕不是你我能够做主控制的。” 赵知县胖乎乎脸上挂着大大的愁容,这都是个什么事啊? 唐欢唐推官之名或许别人不知道,他却是知道的,丞相都不敢轻易触其锋芒的人,在来他们东陵县的路上竟然丢了。 “卫统领放心,本官这就派人前去打听询问,一定会找到唐推官的!” 赵知县知道,现在正是自己表现的时候。 说完话,他急忙喊来县衙捕头,下发命令,让他们顺着人贩子这条路去找,别是路上出了什么事。 “顺着雍都到东陵县的这几条路寻找就行了,唐推官身边有人护着,哪个人贩子敢这么找死啊?” 别人不知道,卫乐还是清楚一点的,他不止一次发现唐欢身边有人保护,明里暗里恐怕人手不少。 如果人贩子敢把主意打到她的身上,恐怕此刻就已经被连窝端了。 “对对对!是我想岔了。你们就沿路寻找,如果有村庄也进去问问晚间可有人投宿,千万一定要平安找到唐推官。” 赵知县面上着急,心中煎熬,不由得暗暗抱怨着:你说来就来吧?提前派人前来说一声啊!即使不说一声,也别一前一后玩失踪啊? 第五十一章:民风淳朴 唐欢笑着请罗九娘一同喝熬好的鸡汤,一碗鸡汤熬的犹如清汤寡水一般,里面放入两样蔬菜,清淡中带着鲜味。 “这汤水一点油花都没有,看上去很是寡淡,怎么喝起来这样香?” 罗九娘惊讶的开口询问,这大户人家还真是有手艺啊,像他们小门小户的怎么也想不起来这样的吃法,都是为了油水才吃的。 “这是个功夫活,要先把鸡细细的分开,留下油水最少的一部分鸡肉,然后先用清水熬煮,撇去油花,再换上一锅热水,再进行熬煮,熬的过程中要一直有人看着火候,小火慢熬,一旦有了油花就要撇去。” 唐欢笑着简单的说了一下,这样的吃法,在罗家这样的人家是吃不起的。 “怪不得总有人想要找一个秀才公嫁了。” 罗九娘若有所思的开口,面部神情却有些异样。 “怎么?小罗庄有几个秀才郎?” 唐欢在来的路上已经看过卷宗细节,东陵县这次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死的正是一个秀才郎。 “本来是有两个的,一个是村尾外来户林家长子,另一个就是我们族里九婶娘家中的独子罗家俊,也是我堂哥。现在就剩下林家大哥了。” 罗九娘面色更加的难看,似乎很是不想提起这件事,却又想着自家娘早起叮嘱的万万不可得罪贵人的话,不由得提心吊胆的回答。 “那你这位秀才郎堂哥去哪里了?” 唐欢前世就是学心理学的,对于罗九娘的心理很是清楚,她从一开始面对罗九娘时就装作的是一个被娇生惯养的小女儿形象,对什么都好奇,什么都想了解。 为了让自己的人设看起来更真一些,刚才还特意揪着罗九娘的名字由来问到底,最后罗九娘都无话可说了,她才在元迎适当的提醒下,意犹未尽的开口。 “他死了!”罗九娘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啊!为什么会死啊?”唐欢惊呼一声,一脸好奇的开口询问,随后又不好意思的咬唇道:“对不起!我就是,就是比较喜欢问问题,你别多想。” “没什么对不起的,你也不是故意要问的。” 罗九娘腼腆一笑,面色微红。 唐欢一副想要知道答案,又不好意思询问的着急模样,颇有几分抓耳挠腮的意思。 “其实也不是不能说的事。就是牵扯太多了,我爹心里也不舒服,就叮嘱我们不能说。” 罗九娘从唐欢与她的对话中也了解了她们的生活,整日里都是一个人在院子里呆着学习各种技艺,晨省昏定的给长辈请安,说起来,还没有她的日子过的自在呢! “我家那位秀才堂哥,别人都稀罕他,可是我们这些熟悉的人却知道,他也就是个两面光的人,其实骨子里很是自私自利,打着读书人的幌子不知道做了多少恶心人的事。” 这正是罗九娘最不忿的地方,那罗家俊仗着自己是个读书人,在村子里到处调戏小姑娘,与一个两个的暧昧不清。 “别人不知道,我可是知道的。林家大哥是个好的,读书也好,罗家俊与他也算相熟,为了能够通过乡试,就时常来往,暗地里几次三番的与林小妹搭话,一来二去就让不谙世事的林小妹上了心。” “他又是个会装的,林小妹在他可怜巴巴的请求下,就将自己哥哥的书籍偷偷拿出来给他看。可这混蛋竟然在考试前夕利用林小妹给林大哥下毒,林大哥强撑着考完,却也伤了身子,名次也只是三等。” 罗九娘越说越气愤,她与林小妹的关系还算可以,不止一次提醒过她,不要与罗家俊来往,他不是个好的。 这话虽然是自家爹爹告诉她的,她却一直相信。 可是没想到最后林家大哥还是中招了。 “那最后林小妹知道是罗家俊下的毒吗?” 这才是唐欢最关心的问题。 “林大哥回来了,当然就知道了。可是那又能怎么样呢?林小妹那么软弱的人跑到九婶娘家中质问,却被九婶娘骂了一顿,说她不知羞耻,看她儿子考上秀才了,名次又比林大哥高,心中不忿,故意陷害罗家俊的名声......” “咳咳...九娘,在和唐姑娘聊天呢?” 七婶想来是担心罗九娘说话万一不得体惹到唐欢,便想着来看看这几个姑娘在屋里说些什么?也是想问问,这都日上三竿了,这唐姑娘怎么还不启程离开? 谁知道一来就听到自家这丫头气愤的在说罗家俊的事。 “娘。” 罗九娘面色苍白,她就是一直把这些话憋在心里,没有人倾诉,又见唐欢可亲,一不小心说的就多了一些,还被自己娘发现。 “七婶来了?我第一次听村子里的事,还真是比我们家里热闹多了,就是也比家中简单些,不会一句话都要好几个意思。” 唐欢丝毫没有被抓包的尴尬,反而一脸浅笑的对着七婶开口,一副看热闹的样子,似乎对于其他的都不关心。 “是啊!村子里的人都是粗人,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 七婶话中有话,默默瞥了一眼罗九娘。 “是民风淳朴。这都是罗七叔的功劳啊,我爹说,一个好的家族肯定有一个好的领头人才能发展好。” 唐欢笑着接话,丝毫不在乎七婶话中的另一层意思。 “九娘帮你嫂子准备一下饭菜,你爹去村子里忙活了,也快回来用饭了。” 七婶支开罗九娘,一屁股坐在九娘刚才的位置上,将杯中茶一饮而尽,放下杯子道:“我看的出来姑娘您是个有玲珑心的人,我家九娘就是个傻的,你想知道什么问我老婆子就行。” “老九家的那个是个混不吝的,若是让她知道我们九娘在背后编排死去的罗家俊,怕是有一场官司要闹。而且,她男人早亡,就剩下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如今也没了性命,不管不顾的谁不怕惹上麻烦?” 唐欢此时已经收起面对罗九娘时的纯真笑容,换上了她平日淡漠的神情。 随着七婶的话,低头把玩着手中翡翠茶杯。 第五十二章:完了 七婶有些讪讪,心中忐忑不安,这唐姑娘刚才看着就是一个小姑娘,这一个不笑怎么看起来那么吓人呢? 就好像他们见到县太爷的时候一样。 “七婶多虑了。” 唐欢淡淡的说道,面上带着几分似笑非笑的神情。 她没想到真实情况与卷宗竟然有这么大的出入。 卷宗在来的路上她已经翻阅过,当时就觉得有些蹊跷。 卷宗上的案情大致是这样写的,罗家俊,十八岁,东陵县小罗庄人氏,盛贞四十九年乡试一等禀生,乡试排名第五,出身寒门,也算是一个惊才绝艳的少年,且前途无量。 半个月前,罗家俊与同窗应酬,一夜未归。家中人想着是在县城中留宿了,谁知第二日村中人去村子里湖边凿冰打水,却发现他未着寸缕,漂浮在冰层下,一张脸上还带着微笑,旁边不远处便是他的衣服。 罗家俊家中并不是很富裕,父亲早逝只留下一个寡母,每日里做好几份工供他读书,是他母亲一直以来的活下去的骄傲和动力。 罗九娘口中的林大哥和林小妹分别叫林伯山和林青玉。 林青玉与罗家俊私相授受,因为了情郎不被自家哥哥压下去,偷了林伯山的书籍注释给罗家俊,甚至在乡试前给林伯山下药,企图阻止他前去考试。谁知道,林伯山强撑着考了下来,身体也变得虚弱起来,心虚的林青玉怕被自家爹娘责怪,将一切责任推给罗家俊。 甚至跑到罗家俊家中与九婶发生争吵,以图能够改善自己的名声。 谁知道,林伯山得知自家小妹清誉受损,心中不忿,在罗家俊醉酒后在家门口胡搅蛮缠后将他半夜丢入湖中,令其活生生冻死。 证人都是小罗庄的人,有人亲眼见到罗家俊那天晚上在林家门口闹腾,且与林青玉一家发生争吵,以及手脚冲突。 至于罗家俊怎么跑到湖里的,就没人知道了。 如果罗家俊真如罗九娘说的那样是一个自私自利的读书人,那么卷宗上很多地方就都是疑点了? 林青玉已经去罗家俊家中闹过,按照罗家俊的为人,他很有可能心中认定林青玉坏了她的名声,怀恨在心,估计心里一直在暗暗算计着,想找机会毁了林青玉。 “唉!姑娘有什么想知道的就问吧!” 七婶忐忑之后,看唐欢一直不说话,面上不由得带出几分破罐子破摔的气势,仰着头,咬着牙开口。 “这一夜叨扰你们了,如今路上也算暖和了,我们就不在此耽搁了。” 唐欢反而笑着准备告辞,她想得到的消息得到的也差不多了,其他的再问就显得有些过了。 既然她来就是查这件案子的,自然有的是机会详查。 “啊!不打扰不打扰!” 七婶乍惊还喜,暗暗送了一口气,走了好!走了好啊! “这是我家姑娘的一点心意,还请七婶不要嫌弃太少。” 白果笑着上前,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里面是两个银锭,大概有二十两的样子。 “出门在外难免有不方便的时候,姑娘太客气了。” 七婶急忙推辞,只要唐欢立刻离开,就是对他们一家最好的,钱不钱的都行。 “这不过是谢礼,七婶也是个敞亮的人,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我家姑娘身份不一般,这些银钱呢一方面是感激你们收留,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买断你们与我家姑娘见过面的这份情谊,日后莫要仗着收留我家姑娘的恩情前来图报。” 唐欢在说要离开的时候就已经行了一礼,抬脚向外走去了,承禾也已经套好了马车等在门口,元迎紧跟着,白果善后。 至于他们拿来的东西,白果只需要将茶具和珍贵的东西收一下就可以了,承禾在唐欢与罗九娘说话的时候就已经抱出去了。 “姑娘放心!” 七婶没想到这些银子还有这样的说法,以前也不是没有收留过赶夜路的人,都会留下银子,倒是第一次听到是这个原因。 看来,这些达官贵人的道道真不是他们这些农户人家能够明白的! 白果手脚麻利的收拾好东西上了马车,就在承禾刚要走的时候,村长诚惶诚恐的带着一队官差跑来。 “可是唐推官的马车?” 卫乐没想到自己的运气这样好,赶到的第一个村庄就看到了承禾。 因着平日里跟着自家公子,对唐欢手下人熟悉的很。 “卫乐统领怎么来了?” 唐欢掀开车帘,诧异的开口询问,看卫乐一副风尘仆仆的着急模样,似乎找了她很久。 “哎呦,我的姑奶奶啊!我可是找到你了。再找不到你,我家公子知道了,非得打断我狗腿不行。” 卫乐高兴的将平日的话痨属性都打开了,说完之后,突然觉得气氛有些尴尬。 “胥少卿派你来的?” 唐欢沉默了一会儿,不知心中那暗暗的喜悦从何而来,却又觉得不该欢喜,一时之间竟只剩下满腹的酸涩。 “回推官。胥少卿担忧你人手不够,特命我前来听从吩咐。” 卫乐拱手恭敬的回答,面上心中所有的想法都被掩埋下。 “你这是从东陵县来的?可见到赵县令了?” 唐欢点点头,看向他来的方向,以及身后与他们穿着打扮不同的衙役,想来他们一行人是从东陵县来的。 “是的。属下到了县衙得知推官未到,且没有任何消息传到,不免有些担忧,请赵县令派人随我一同寻找。” 卫乐事无巨细的回答。 两人一问一答之间,罗七叔一家面色煞白的站在门口,特别是罗七叔,他脑子里第一个想法就是,完了! 东陵县也属于雍都的范畴,小罗庄的人时常会接待到一些官员,作为村长,罗七叔很清楚,被称为的少卿的只有大理寺的官员。 大理寺卿下有少卿,推官以及一系列官员。 而且他还知道,整个大雍朝只有一位女推官,就是刑部侍郎的千金。 这么想来,昨日她们说的话就是一个对外的说法,她们一行人是冲着罗家俊的案子来的。 第五十三章:另有他人 唐欢一行人并没有过多的理会罗七叔的心思,卫乐说了两句官话,当即护送着唐欢到了东陵县县衙。 来到县衙之后收到赵县令喜极而涕的欢迎,这么一上午的时间简直是度日如年,就是当年求娶他家夫人都没有这么紧张过。 “见过唐推官!” 唐欢浅笑着拱手回礼道:“赵县令有礼了。废话少说,案子的卷宗我已经看过了,想要了解一下详细的审案过程,还希望赵县令能够详细的讲述一下,可以吗?” “自是可以的。唐推官屋里请。” 赵县令面上带着得体的笑容,手势指引着唐欢向屋里走去。 《大理寺来了个女推官》第五十三章:另有他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四章:秀才郎的未婚妻 林青玉微愣,她垂下眸子,微微抿唇,眼眶有些湿润。 “你也知道我体弱多病,自生下来吃药比吃饭都多,也就是生在富裕的人家,不然早就一命呜呼了。那个人呢,是看着我长大的,在他出事之前,陪伴我的时间比自己独处的时间都多,我的衣食住行他都有参与。” “对我而言,若非这世上还有生我的父母在,他才是我最在乎的人。” 唐欢说着话时,眼眶也微微红,她啊,真的很无用。 这么久了,一点消息都没有查到,就那么一个卷宗,什么都是模糊不清的,除了胥景这一个线索什么都没有。 《大理寺来了个女推官》第五十四章:秀才郎的未婚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五章:我相信你 林青玉觉得自己是最幸福的人了,关于罗家俊让她偷拿林伯山手稿书籍的事情,全部都忘记了。 后来林伯山中毒,却因着不是剧毒,只是有些不舒服,又加上他平日里农忙也会劳作,身体比较好,竟硬撑了下来才去医馆解毒,可毕竟中毒日久,解毒后仍有余毒未清,身体较之以前要弱的多。 林伯山回家之后,严令林青玉待在家中,不得与罗家俊再有来往。 可情窦初开的少女哪里听得下家中人的话? 竟三番两次的去阻罗家俊,小罗庄就那么大一点地方,有个风吹草动大家就都知道了,罗九婶自然也知道了。 《大理寺来了个女推官》第五十五章:我相信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六章:故意的呗 唐欢沉默不语,她不会去评判一个人的所作所为,毕竟不知人苦难,怎可劝人向善? “但是,我并没有想要杀掉他的想法,我自己有真才实学,就算青玉在这里没有好名声,等日后我为官将她带走就是了。” 林伯山说起这话时,神色之间的自傲隐隐若现。 “你这样的想法很好。这世间对女子太过于苛刻,若是家人再不为他们打算,怕是更加难活了。” 她想林青玉之所以在自杀的最后关头醒悟多数是归功于林家一家对她的关心。 林伯山面色微囧,其实在他刚从考场出来的时候,对于林青玉还是 《大理寺来了个女推官》第五十六章:故意的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七章:阻人前程 “这位姑娘说出自己心里话的滋味是不是有一种很得意的感觉?毕竟自己做的事情按在别人身上,也是很好的一个方法。” 鹅黄衣裙女子还要开口说些什么,元迎根本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说完话目光看向依旧坐在地上的罗九婶身上。 “罗九婶,罗家俊的为人别人不清楚,你身为亲娘难道还不知道吗?林家兄妹是怎样的人也有人很清楚的,你若是好好配合调查,说不得罗家俊虽死,名声也能保留下大半,若是真铁了心闹腾,就别怪我们丝毫不留情面了。” “不知道你是不是想要他死后难安呢?” 卫乐此时 《大理寺来了个女推官》第五十七章:阻人前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八章:作案地点在别的地方 唐欢的话在罗九婶心中掀起轩然大波,她儿真是命苦啊,这般年轻就被人害了,死后还被人推入湖里,打算装成失足落水死亡。 若不是她死咬着林家,恐怕也不会引来大理寺的官员,也不会找到真正的凶手。 “那验尸真的能够找出真凶吗?” 罗九婶还是有些不能接受自己儿子被剖尸,人都死了,不能入土为安,还要被开膛破肚。 “验尸后才能够更准确的判定罗家俊的死亡时间以及死亡原因,能够进一步的确认死亡地点,找到死亡地点,就能够从现场勘察出线索,增加破案的几率。” 唐欢没有 《大理寺来了个女推官》第五十八章:作案地点在别的地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九章:爱慕者 唐欢说完之后,抬手让承禾将验尸记录递给赵县令过目,随后传递给师爷,又到了捕头和仵作的手上。 “唐推官这勘验之术着实不俗,且条理清晰,句句简明扼要,下官佩服。” 赵县令都不知道自己这两日是第几次对唐欢刮目相看了,这样一个女子比之他们这些男子都要强太多了。 “曾有人与我说过一句话,“狱事莫重于大辟,大辟莫重于初情,初情莫重于检验。盖死生出入之权舆,幽枉屈伸之机括,于是乎决”。” “意思就是所有司法案件的处理没有比判处死刑更严重的了,判处死刑最要紧的是弄清楚 《大理寺来了个女推官》第五十九章:爱慕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章:如隔三秋 唐欢还记得前世哥哥曾经暗中用自己的工资帮助过的人,她也参与过。 她知道自己帮不了所有人,可明明能够避免的事情,她不希望发生。 林家兄妹和罗七叔很快就一块来了,恭敬的站在车旁行礼:“草民拜见唐推官。” “仙藻。” 唐欢掀开窗帘对着几人点头示意,回头看了一眼仙藻,让她下车去。 “罗大成一念之差杀了罗家俊,此事与罗大娘无关,还请三位平日里多对罗大娘多些关心,这是我家姑娘的一点心意。还请你们妥善安置罗大娘,莫要再有悲剧发生。” 仙藻没有直接 《大理寺来了个女推官》第六十章:如隔三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一章:恭敬不如从命 两人说笑着,气氛似乎有些说不出的古怪,仙藻掀开车帘看了一眼胥景,又看看自家姑娘,似笑非笑。 “姑娘不如请胥少卿回府一叙。毕竟这是你第一次独立办案,与胥少卿说说也能查漏补缺。” 唐欢浅笑着看向胥景道:“不知胥少卿意下如何?” “仲年自是恭敬不如从命。” 胥景亦笑着应下,那份常年挂在脸上的温煦笑容似乎多了几分不一样,卫乐自从知道自家公子的心意,这时也多了几分心眼,果然发现自家公子的确是有些不同,那笑容都比平日里多了真心。 两人回府后在锦安院的偏厅 《大理寺来了个女推官》第六十一章:恭敬不如从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二章:新郎失踪 唐欢点点头,两人又说了一些闲话,眼看着天色渐晚,在卫矛的催促下,胥景这才离开。 晚间唐欢与父母用过饭后随父亲去了书房。 “欢欢,这是我查到的一些信息,你先看一下吧!” 唐欢接过父亲递来的卷宗,翻看看去。 是连飞尘案件的所有细节,从他给程家那位幼子开始诊治遇到的人,以及那些人的身份皆有详细的记录,唐欢越看越震惊,蓦的抬头看向唐远武,喉咙发紧,目露惊恐。 这些事情她查了三年,连氏一部分暗部力量她也借用了不少都没有查到的事情,此刻却被父亲摆在她的眼 《大理寺来了个女推官》第六十二章:新郎失踪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三章:锦安,你怎么看 银粟为她披上白色棉裘,元迎也听到动静,已经装扮好站在院落门口,等待她的吩咐。 “胥少卿呢?” 唐欢询问,今晚他值夜,有案件发生他该第一时间赶过去的。 “公子带着卫乐先行一步,此刻应该快到吴家了。”卫矛回答,他来的时候公子也已经出门了。 “咱们走吧!” 说着话,率先一步向外走去。 一行人很快来到了吴家,跨入贴着喜字的大门,一张花开富贵的影壁很是大气,在门童的带领下,一路向东侧行去。 一路上,院子里灯火通明,红绸遍布,处处彰显 《大理寺来了个女推官》第六十三章:锦安,你怎么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四章:悲戚 “唐推官。” 刘若曦面容悲戚,即便擦着胭脂也无法遮住面上的憔悴和眼中对未来的绝望。 看着眼前的唐欢,她一度嫉妒过的人,不单单是她,整个雍都哪位女子不羡慕嫉妒眼前这位,唐侍郎府上的独女,又在宫中几位面前挂了号,有个风吹草动就是万众瞩目的存在。 “你别紧张。我只是另行询问。” 唐欢试图安抚她的情绪,可也明白这都是徒劳的。 “你问吧!” 刘若曦点头,她知道此刻她所有的希望都在眼前人的身上。 “你与吴少爷订婚以来可有见过面?对他有 《大理寺来了个女推官》第六十四章:悲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五章:发现尸体 唐欢喝了一口卫矛刚刚换上来的白开水,那股胭脂味她也算熟悉,前几日余悠悠刚送给她好几盒,只不过她一直未用。 “不过,悠悠姐送我胭脂的时候说是时下雍都未出阁女子最时兴的胭脂,几乎每个大户人家的女儿都有,只是各自的味道不同而已。” 胥景微愣,没想到唐欢是因为胭脂味从而判断出这么多。 “所以你将目光放在府上未出阁的姑娘身上。” 胥景根据唐欢的思路思考了一下,现如今只有那位表姑娘是最大的嫌疑人了。 “对。” 唐欢点头,缓缓道:“现在只有知道吴 《大理寺来了个女推官》第六十五章:发现尸体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六章:一派胡言 唐欢进行初步查验后,发现吴怀远已经死了三日了,也就是说,在他失踪那天他就死了。 然而,身上的伤痕虽是约束伤,看上去并没有抵抗伤,也没有挣扎的痕迹,面部已经微微膨胀,却能看出表情并不痛苦。 甚至还有淡淡的欢愉。 她查验过表面之后,目光看向卫矛:“将尸体带回大理寺,若是吴家前来要尸体,暂且不能给。让他们等破案后再来。” 卫矛拱手应下,带上人用被子裹上尸体,又放在架子上用白布盖上,跟着人一同回去。 唐欢走向旁边屏风处,目光看向花魁道:“你昨日可有接 《大理寺来了个女推官》第六十六章:一派胡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七章:赶尸人 唐欢的话没有任何人相信,吴康年更是被气个半死。 “你这女娃子喊你一声推官,你还真将自己当成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了?这么荒唐的话你也说得出口。” 面对如此话语,唐欢面上并没有变化,尸体是最不会骗人。 “这世上只有一样东西不会欺骗人,那就是尸体。你不相信我,可以让仵作去验尸。” 丧子之痛,还是自己从小带在身边的孩子,她能够理解。 直到黄昏一行人才从风月楼里面出来,风月楼也被贴上了封条,唐欢没有第一时间回家,而是去了大理寺。 大理寺的仵作也是 《大理寺来了个女推官》第六十七章:赶尸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八章:查明死因 唐欢的话令贺瀚幽惊讶不已,没想到这丫头还真知道不少稀奇古怪的东西。 “但是,人都有好坏之分,也有赶尸人作恶的。” 贺瀚幽叹口气:“赶尸人的事我会暗中派人去打探,你和仲年先把吴怀远的真正死因查出来,也算是给吴康年一个交代。” 唐欢点头应下,站起身拱手准备告退,抬头的瞬间贺瀚幽再次开口:“唐丫头,你当真不想知道是谁让我做媒的吗?” 贺瀚幽的话让她微愣,听他的话,似乎这人与她应该是认识的。 “我还是那句话,我是要招婿的。” 唐欢并不想知道 《大理寺来了个女推官》第六十八章:查明死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九章:知女莫若母 胥景皱眉看向她,这丫头的话还真是直接的很。 “没有。身体很健康!我拿到结果之后就派人去吴家询问了,吴怀远的脉案也已经拿到手,身体很是康健。” 唐欢皱眉,没有疾病?那怎么可能会出现作过死呢? “男子作过死,是指男子因房事过度而死。这种死亡的原因一般有两种。第一,男子在本身体弱或极度劳累的情况下,由于过度方式,精气耗尽,虚脱而死。” “第二,本身患有某种疾病,房事时引发疾病而死。” 唐欢侃侃而谈的话惊呆了众人,卫矛看看自家公子,再看看唐推官,男的 《大理寺来了个女推官》第六十九章:知女莫若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章:秦夙音送礼 “娘亲确实贺伯母说的是秦夙音,不是胥景?” 唐欢再次开口确认,别是记错人了啊! “你娘我还没有耳背,不会连人家说亲说的是谁都记错。不过,你这丫头该不会看上胥景了吧?” 连七叶嗔怪的看她一眼,猜测的同时目光打量着她,果然看到她有些不一样。 “娘就会打趣我。我都说了我不嫁人,要招婿,要一直陪在爹娘身边。你和爹不会是嫌弃女儿了吧?” 唐欢冷哼一声,借着撒娇的动作将目光转向一边。 “爹和娘疼你都来不及,哪来的嫌弃啊?巴不得你一辈子都陪在我们 《大理寺来了个女推官》第七十章:秦夙音送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一章:遇到挑恤 观礼的时候,唐欢是跟在连七叶身边的,看着余悠悠在司仪的主持下,从那个风风火火的小姑娘变成端庄的女子,有那么一瞬间的惊奇。 那一句句古朴真挚的祝福语,仪式感十足。 而在现代,这些仪式早已经消散于历史长河中,中西文化的碰撞冲击,让这些繁复的礼仪丢失了。 思绪飘远的唐欢直到仙藻温柔的呼喊她三声方才回过神来,看着余悠悠被搀扶下去的背影,连七叶关怀的拉过她的手:“可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唐欢摇头,挽着她的胳膊,轻轻歪头。 《大理寺来了个女推官》第七十一章:遇到挑恤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二章:心疼 徐静怡面露不忿,这么巧合的事情怎么可能就这样发生呢? “那唐姑娘该怎么判断是谁说了谎呢?” 傅菁萱再度开口询问。 “验身。” 唐欢淡淡的开口。 “你当是死人啊?还验身。” 徐静怡当即送了她两个白眼,觉得唐欢还真是被人捧了两下就飘了。 “徐姑娘没有被水淹过,不知道那种濒死的感觉。人在即将死亡的时候会本能的抓住身边一切可能求生的事物,这是一个人的本能,不需要思考,不需要智商。” “那孩子在危急关头被癞子救了上来,他既 《大理寺来了个女推官》第七十二章:心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三章:若我不呢? “锦安的行为确实不符合闺阁女子的礼仪,然自古以来,任人唯贤,贤者从不分性别,有才能者自不该泯然于众人也。” 俊王妃站在一旁面色微沉,发言支援唐欢。 “就是。我看啊,有的人就是自己没有才能,又怕被女子超过,丢不起人,只好借着言语逼迫以此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易氏冷声说着。 这一群人还真是天天闲的没事干。 “这人闲着啊就容易出事,看来最近大概御史台的政事不多吧!” 秦夙音一张人神共愤的脸上出现冷笑,这句话传出去,恐怕有的是人给御史台找事 《大理寺来了个女推官》第七十三章:若我不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四章:志存高远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无赖了?别扯远话题,吴怀远的案子可有了结论?云依姝可招供了?” 唐欢嗔他一眼,胥景笑嘻嘻的模样还真是有些像个无赖。 她不想与胥景多扯其他的事情,前两日晚间的事情她还没有忘记,不敢随意撩拨,只能尽快将话题扯回案件。 “招了。我审人你还不放心啊?” 胥景接过仙藻熬制的茶水,试了一下水温方才递给她。 “哪敢啊!胥少卿审人的本事可是整个大雍出了名的厉害啊!” 唐欢看他坐在自己对面,两人隔着茶桌,心思不免平静了下来,也乐得 《大理寺来了个女推官》第七十四章:志存高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五章:你猜到了什么? 胥景唇抿的更紧了,叹口气道:“秦夙音不是一个好人,你别被他骗了。” 他能说的只有这么多,唐欢已经拒绝他,他是不会放弃,但是在这之前,他要先阻止她嫁给任何人,以任何理由。 “我看着像是傻子吗?” 唐欢翻了一个白眼,自己表现的可不傻。 说什么也不会被秦夙音骗了的。 “平日里看着还好,就是不知道会不会被人抓住软肋,心甘情愿的跳下去。” 胥景淡淡道,这不是傻不傻的问题。 “你就放心吧!”唐欢不觉得这世上有什么事情可以引诱她心甘情愿 《大理寺来了个女推官》第七十五章:你猜到了什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六章:那招婿吧! 唐欢泪流满面,怪不得,她死活非要回来查案的时候,外祖父,外祖母都变了脸色,甚至不惜以断绝关系威胁。 承禾,不,贺承宇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好好活下去,别辜负了他的心意。” “胥景说蜀南有宝藏。” 唐欢再次试探着开口。 “有。你不是已经有了猜测吗?” 贺承宇点头,他是知道唐欢聪慧的,却没想到她还真是想到了。 “你的婚事确实也该提上日程了,秦夙音和胥景相比,胥景还是好些的。为人正直,家庭和睦,不过,这件事你还是不表态的好。” 《大理寺来了个女推官》第七十六章:那招婿吧!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七章:阿锦真好看 唐欢低头浅笑,并没有接话秦夙音,反而转移了话题,问起前伯公爷和伯夫人的案件。 她对自己的爹娘很有信心,只要自己不想嫁,他们也不会逼迫她的。而且,她现在尚未及笄。 两人吃完饭,案件也了解的差不多了,两人聊的还算可以,在很多地方都有共同的见解,一时之间破有些相见恨晚的感觉。 出门的时候已经月上枝头,两人走出包厢,看到隔壁的包厢只剩下胥景一人,两人目光相对,唐欢有几分做贼心虚。 明明两人什么关系都没有。 强自淡定的转移目光,与秦夙音在酒楼门口道别, 《大理寺来了个女推官》第七十七章:阿锦真好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八章:怀疑什么 唐欢简单装扮一番,出门的时候寒酥刚好吩咐人在偏厅摆好了饭,被炭火烧的暖洋洋的屋子宛如夏日。 胥景坐在桌子上心中七上八下的,他问仙藻的时候看到她眼神有些不对,身为大理寺少卿,对于人的眼神还有有些研究的。 看着那一言难尽的眼神,他就知道自己昨晚醉酒后恐怕是丢人了。 唐欢今日穿的是一件她自己设计的鹅黄色明制夹袄,下面配的是同色的马面裙,带的是一套鎏金玫瑰头面,说不出的端庄秀丽。 胥景是知道唐欢长像不是倾国倾城的惊艳之美,而是偏柔和一些,越看越耐看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