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督妖司斩妖十七年》 第一章 绣春刀，烂皮囊 秦淮画舫，美人添香，应天府的夜晚属于公子风流，美人柔情。不夜长河上的画舫灯火通明，照耀着这种皮肉之间的欢愉，也平添了丝风雅。 穿再贵的丝绸锦缎，脱再罕见的粉袖罗裙，玩的无非是一样的皮囊把戏，差别就是多费点银子罢了。 女人嘛，吹了油灯都一个样，也就三个呼吸的事儿。 李大贵一向信奉此道，因为他不是什么有钱的公子哥，也见不到画舫里的清婉美人。 他姓李，老李家祖上三代做的都是棺材铺子的营生。 到了李大贵这一代，应天府里有家铺子，还有个居住的小院，算混的人模人样。 步入中年，相貌有些清瘦，或许是从事阴行的生意，整个人看起来十分阴沉。左眼皮上还生着颗芝麻痣，让这个留着小胡子的男人看起来沉闷又显几分精明。 怀揣着一个小巧的锦囊，里面装着零零散散积攒下来的二两碎银子。 让李大贵流连忘返的地界，距离秦淮河不近不远，是片种了不少柳树的巷子。 当地人叫这里柳叶巷，可门儿清的老客，都喜欢唤这里留人巷。 风流公子去的都是画舫雅楼，不屑于此。 这里多的是应天府里的升斗小民，花点银子图一场快活。 留人巷里都是一排排老房子，屋顶铺盖着杏红色屋瓦，被笑称作杏花房。 留人巷杏花房，玉人二两弄春宵。 老客之间流传着一句打油诗，说的是这留人巷里的女人，再贵也不过二两雪花纹银。 二两银子，画舫上一杯粗茶都买不来，在这里却可以换个大白馒头的乖巧女人伺候你一晚上。 倘若在平日里，留人巷有那种入了奴籍的女人。 她们不在乎钱多钱少，几百个铜钱换成三四枚通宝就能在你面前露的白花花一片。 这些婆娘都是为了混口饭食，这辈子也就烂在了留人巷里。 ........... 李大贵怀里揣着的银子，不是为了和那种女人讨乐子的。 据说前些日子，留人巷里新搬来个姑娘家，多添了座花房。 新房里的姑娘家，生的娇弱怜人，身子骨轻柔，俊俏的不比画舫上的美人差。 听闻还是官宦世家的出身，可惜入了奴籍，跌跌撞撞流落到了留人巷里讨一份营生。 这样的货色，三五个通宝可打发不了。 小锦囊里算上通宝铜板，足有二两银余。 二两银子，可以让你在留人巷里当皇帝，哪家婆娘的院门敲不开？ 夜雨中，留人巷生意不是很景气。 杏花房外挂花灯，那就是姑娘闲待闺中。 摘了花灯，门上悬了恩客令，就意味着这院里的姑娘已经有人捷足先登，正在春宵千金，您还得移步到别处。 留人巷里李大贵也是门清，他躲在屋檐下避雨，身上的大褂还是被打湿了小半截。 新来的姑娘，住的院子偏僻。 哪怕在留人巷里，也是不起眼的小角落。 抖了抖身上的水迹，李大贵的嘴角上扬，露出了几颗略微发黄的大牙。 他今儿运气不错，那姑娘的小院外还挂着花灯，瞧这模样应该没有被人抢了新鲜。 蹑手蹑脚的挪到杏花房外，叩了叩院门。 院门上的铜铸叩环，是专门做的，可以发出很大声响。 果然，随着李大贵叩门声响起，杏花房里传来了一阵细微的躁动。 老木门被拉开的声音有些刺耳，不过此刻李大贵完全不在乎这种噪音。 默默的吞咽了一口唾沫，双腿忍不住夹紧了几分力劲。 脸蛋很小，稚嫩的面容上刻意涂了胭脂，但也盖不住这姑娘家身上的青涩。 水汪汪的大眼睛，这么瞅上你一眼，让男人从心底就发出一种怜惜。 ......... “素儿，见过老爷......... 外头雨大，老爷您，您湿了衣裳，还是快些进屋子来。 我煮壶热姜，可不能寒了身子。今晚天不好，没有想到老爷您还能来素儿这院。” ............ 涂抹了胭脂的小脸变得微微红润，可能这姑娘也想不到还有李大贵这种冒着大雨也要来温存一番的老客。 她穿着件水色的薄纱衣袖，外头披了一件御寒的春竹绣绸衣。 唤作素儿的姑娘，没有盘发，披散的头发，用水色不太好的玉簪挽了一个宽松的发结。 这样的装扮，让她显得更欲清柔。 撑着白纸梅花的小伞，素儿身子轻轻往李大贵的身上靠了靠。 闻着身旁的幽兰香气，李大贵仿佛回到了年少时光，恨不得现在就把这勾人的小女人揉进骨子里。 拉了拉素儿的小手，李大贵笑呵呵的把手上的恩客令递了过去。 “不打紧，不打紧。 没有想到留人巷这里，还能有素儿姑娘这样的玉人儿。 今晚能见姑娘一面，莫要说淋点小雨夜寒，就是顷刻间被厉鬼吃了心，我也心甘情愿。 不过外头的确起了风，不能让姑娘伤了风寒啊。 咱们快些进屋，然后再谈。” 接过素儿的伞，等到姑娘家摘下门外的花灯，挂上了恩客令。 李大贵忍不住攥着娇嫩嫩的小手，走进了温柔乡里。 小屋点灯，似乎还焚了淡雅的香料。 辛辛苦苦积攒下二两银余，也就意味着李大贵足足憋了近两个月的火气。 随着小屋的门轻掩，他迫不及待的去搂住面前的姑娘，被客人突然抱住，让素儿惊了一跳，不仅是娇小的脸蛋，就连薄纱下隐约露出来的锁骨肌肤都微微泛红。 “老爷，您.....这..........热姜还没有煮好呢。” 手足无措的推攘了李大贵几下，素儿呈现出来的小姑娘姿态，更让李大贵火气旺盛。 他丢下手上的锦囊钱袋子，直接坐到屋子里的闺房床上，对着素儿拍了拍床榻，开口打趣到。 “无妨，老爷我火气旺，这些小雨伤不到身子。 倒是小美人你，怕是今晚得让老爷亏损不少。” 嘴上说着荤腥段子，李大贵看着娇羞的小姑娘，急不可耐的挑灭了屋子里的油灯芯。 灭了灯，突然感到身前一阵酥软，似乎有团透着香甜的温暖倾到了怀里。 脸色娇羞，声音压成了蚊声。 “请老爷怜惜。” 怯生生一句话，让李大贵再也按耐不住火气。 咽了口唾沫，摸着黑似乎扯下条丝带。 清凉的薄纱感顺着这团温暖的小东西滑落，熄了灯火，只能借着萤光，看见只小巧的白羊俯在床榻上。 李大贵此刻情迷心乱，他甚至忘记了留人巷里先讲价给银的规矩，也在满是幽香的皮囊前，忽略了背脊上，一条微不可察的红线。 .......... 衣带声渐解，白羊卧榻，本欲是春宵温情。 随着屋子里老木床的床脚“咯吱，咯吱”的轻晃了两声，漆黑的屋子里突然照进了一缕月光。 月光随着雨花，还有飞溅的土块碎瓦一并砸落到地上。 轰的一声巨响，屋脊上跃下个影子，影子握着把刀。 踹开了床榻上的李大贵，刀风带着雨水的几分微凉，快准狠的砍在了床榻上的白羊颈。 刀意凉，快到雨水都被逼成了一条线，看起来行云流水般自然。 握刀的是个带着斗笠蓑衣的少年，他身形不高，却站的挺拔。 从屋顶破瓦而入的瞬间，就拔刀砍下了素儿的脑袋，老练的像是一个刀尖上舔血的刀手。 “他娘的.......你.....你.........” 连爬到蹭的挪动身躯，靠到墙角。 刚想骂几句粗口，缓解一下心里的恐慌，整个人就如同掉到冰窟窿一样清凉。 他看到了刀手蓑衣下的飞鱼纹皮甲，和牛皮铜扣带上悬挂的牙牌。 银铸牙牌，雕刻飞鱼图腾，刻字顾野。 李大贵就是忘记自己亲爹叫什么，也不会认错北镇抚司的牙牌，这是锦衣卫的命牌。 北镇抚司的锦衣卫，为何苦心竭力的要一个留人巷女人的脑袋。 认出了牙牌，也看清了顾野手上的绣春刀，李大贵此刻屁也不敢放一个。 瑟瑟发抖的蜷缩在墙角，余光瞟了瞟那把青铜质感的修长宝刀。 刀锋上还滴着血水，只不过......为何，血是黑的........ “大人饶命，小人就图个乐子，和那女人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什么都没看到，您瞧瞧，我裤子都没脱呢。” 壮着胆子，想要狡辩自己是清白的。 李大贵提着刚刚穿起来的裤子，却被握刀的顾野一个手势叫停。 明明砍下了女人的脑袋，锦衣卫老爷，为何还一直保持着握刀的警惕姿势。 他回过身，看不清脸，因为夜色里顾野戴上了一个铁铸的面具，面具狰狞，像是修罗，又形似龙貌。 “不想死就闭嘴。” 冷冷的声音让李大贵彻底闭上了嘴，哪怕接下来发生的这一幕再诡异，他也不敢叫嚷，也叫不出来。 床榻上被顾野一刀砍断脑袋的躯体，随着一阵抽搐，居然缓缓坐起身子来。 刚才的一刀没有彻底砍掉头颅，素儿的脑袋连皮带肉的侧垂在一旁。 头颅被砍断，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皮肉连筋带骨。 本应该死的不能再死，可夜色里，她用垂下来的脑袋，对着顾野妩媚的笑着。 “小郎君好生的心急，是也想和妾温存一番吗？ 没想到你这么耐得住性子，含着龟息丹在妾的房梁上淋了整日雨水，居然没露出半分人气。 你有把好刀，刚才那一刀真俊，俊到妾还以为是督妖司的找上门了。 你这么俊的刀法，却是一介凡人。 锦衣人部只管人间事，缉人捕案。 你个吃皇粮的，为何要插手管暗部督妖司的浑水。 人部缉人，暗部斩妖。 小郎君你过界了，当真不怕妾吃了你的小心肝。 你这年轻血气的心，比那些腐烂味道的臭男人要香多了呢。” 脸上还挂着温柔的笑容，但此刻的画面的确谈不上温柔。 素儿伸出手，把连着一层皮肉的脑袋重新按回脖子上。 瞧着床榻上这具沾满黑血的美好躯体，顾野双手握着手上的刀柄，一只手掌轻轻地滑动，顺过脊线，按压在刀脊上，随时准备出刀。 黑血滋滋作响，被绣春刀上铭刻的奇特刀纹吸纳进去。 嘴里吐出一颗白化的药丸，顾野横刀在前，凝望着血肉逐渐愈合如初的素儿。 “丙字卷中品，一十四号宗录，画皮。 你半月前从督妖司手里假死逃生，靠着吸纳这些男人的元阳血肉来恢复。这些天里死在这屋里的没有十余，也有七八。 现在最多恢复到了丁等上的修为，没想到我一刀还是杀不了你。” ............. “呵呵，你又不是督妖司的御史。 凡人之躯，也想斩妖除魔。 亏着妾多吃了几颗人心，要不然刚才那一刀说不定真被你砍了。 你手上的刀不错，但你杀不了我。 各退一步如何，我饶你一命，你离开当做什么也不知道，毕竟你手上的绣春刀太利，妾也不想被小郎君临死前砍上一刀。” 扶稳了脖子上的脑袋，素儿温柔的对着顾野开口提议，丝毫不介意自己光着躯壳。 毕竟在它看来，不过一副皮囊罢了。 默默的横刀在前，顾野轻轻地向后挪动。 他似乎想要离开屋子，修罗龙面下传来一声干脆的回答。 “好啊。” 双手依然紧握绣春刀，这是唯一可以克制妖物的兵器。 瞧顾野的姿态，他似乎是死心了。 一刀无法毙命，能保住性命就是最好的结果。 素儿似乎很满意他的选择，可随着顾野快要退到房门口时，他的身形猛地扭转过来。 足下生根，腰马发力，紧握在手上的绣春刀被他横刀脱手，飞斩出去。 ......... 督妖司秘卷： 【目前可解锁情报】 【督妖司】：锦衣卫暗部，同为镇抚司所属，直命于天子。多为奇人异士，洞天福地的异人组织而成。白天锦衣办案，夜晚御史督妖。欲入督妖司者，需经历极其残酷的考核，通过的人可授予督妖御史之位。（未完全解锁） 【龟息丹】：锦衣卫专属秘药，服之可十二时辰内掩盖人息，龟吸吐纳，隐匿藏身之上品。（很贵） ............（待解锁） 第二章 紫府洞观，妖箓宝器 刀锋泛寒，划破风声。 没有想到顾野会做出这样玩命的举动，床榻上，素儿的后背层层皮肉剥开，露出了一根血肉模糊的爪子，像是触手一样，抓住了飞斩过来的绣春刀。 “哐当” 瞬间出刀爆发的结局，是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绣春刀钉在了床梁上，而顾野则出现在床上。 素儿被他压在身下，顾野手上紧握的两把黑色短刀，稳稳扎穿了它的琵琶骨。 方才，飞刀绣春只是为了吸引注意力。 趁着手中脱刀的那一刻，顾野足下发劲，整个人凌空跃起。 他在空中从小腿侧的皮革刀鞘里，拔出了两把黑色短刀。 短刀刺穿了素儿的琵琶骨，血肉模糊的触手弹出的骨刺也入肉三分，刺在了顾野的背肌上。 喘着粗气，感受着后背上鲜血流淌。 顾野从铁面里看着素儿身体内的画皮，开口说道。 “刚刚才想起来，我戴着命牌呢，真要死了，有人给我收尸。 不过.......似乎我赌赢了。 你要有余力，还会废话吗，我这点微末本事，可杀不了丙字卷里的画皮。 刚才的斩首，应该让你受伤不浅，你舍不得这身皮囊，所以没有死战的心思。毕竟再丢了皮囊，就要跌境到没有灵智的精怪了。 终究是吃皇粮的，不杀你我的良心过不去。 劳烦借脑袋一用，我办件大事。” .......... 手上的黑色短刀全部刺穿进琵琶骨，对于画皮来说这具躯体本是一个皮囊。 可寄宿在皮囊里，画皮妖物会拟态出躯体的骨骼。 现在琵琶骨被刺穿，而且刺的它皮囊上逐渐升起一团雾气。 用着素儿的脸，画皮狰狞的看着顾野。 它在这个少年身下企图挣扎，白皙的躯体扭动，玉足无力的在床榻上蹬蹭，凌乱踢碎了一个瓷枕。 无视了身下的风情万种，顾野咬着牙根。 他手腕用力到青筋暴起，恨不得这两把短刀就长进画皮身体里。 “诛妖符刀！ 你居然还藏着这种金贵玩意。” 随着用力挣扎，素儿的脸变得扭曲起来。 皮囊原本吹弹可破的肌肤，现在变得干枯起来，像是老树脱皮一样。 刺穿皮囊的两把符刀，也是对付妖物的利器。 被钉住了琵琶骨，画皮再无余力控制这个皮囊。 躯壳里灼热的烫人，看着压在身上的修罗龙面，画皮的皮囊开始了一阵抽搐。 “呵呵，想要我的命，没这么简单。” 下定决心后，素儿这一身皮囊干枯的速度变得越来越快。 被压在床上的背脊，撕裂皮肤的声音清晰入耳。 随着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弥漫开来，闻到这股腥臭味，顾野握刀的手猛地松开。 他用膝盖发力，整个人弹起来的时候，顺手拔出钉在床梁上的绣春刀。 拔刀在手，退后数步，床榻上的皮囊猛地炸开一片腥臭味极重的血肉。 舍弃了这身美人皮囊，画皮的妖物本体终于暴露了出来。 那是团如若被碾碎后的血肉，混杂在一起的残块，血肉里面一根根兽齿状的骨刺亮起，看起来凶残万分。 血肉飞溅，顾野用刀斩下了数块砸过来的肉块。 回过神的时候，床榻上的画皮已经撞破了墙壁，逃遁到屋子后的巷子里。 留人巷的尽头，是一条秦淮河的支流小河。 若那妖物遁入水中，借着雨夜的掩盖逃出聚宝门，怕是再难寻它的踪迹。 背后的伤口还在流血，顾野看着塌下去的床铺，床下藏着八具已经腐烂的人骨烂肉。 骨头架上依稀可见腐烂的蛆虫在拱动，还有一具新鲜的骨架，甚至挂着未剃干净的细微肉丝。 如此恶妖，留它不得！ 调动呼吸法暂时止住了血液，顾野提刀用手微微压了压头上的斗笠，然后整个人飞跨一步，追到了磅礴大雨里。 雨水滴落，画皮在大雨里逃遁的速度极快，它几乎成了一团在水坑里挪动的烂肉。 被顾野出其不意的符刀刺伤，再不逃走它怕真要栽在一个锦衣卫手上。 “我的妖骨上带着妖毒，现在妖毒已经入体。 毒随血脉流淌，你再追下去就不怕毒入心脉，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了吗？” 失去了美貌皮囊，画皮的声音也变得沙哑刺耳起来。 巷道的屋檐上，一片片屋瓦清响，顾野提刀踩踏着红瓦飞奔。 他速度很快，但还是追不上身前的妖物。 这恶妖为了逃命，近乎把一身的妖气都用在逃遁上，甚至分不出神来对付自己。 再让他继续逃下去，说不定真就一股脑扎进秦淮河水域。 咬了咬牙，顾野摘下头上的斗笠，斗笠飞旋着挥出，像是一把旋转的刀，斩向画皮血肉。 感应到破风切雨的声音，一团血肉凝聚成的骨牙，劈开了顾野扔出的斗笠。 “你小子真不要命了是吗？” 画皮的速度稍慢了几分，下一刻黏糊糊的烂肉猛地撞到了一堵透明墙壁上。 屋檐上，顾野微微喘气，他捏碎了手指之间一块漆黑色的骨头。 骨头被捏碎，然后整个巷子被隔绝了起来，雨水也好，夜风也好，都无法涉足这个范围。 拦住了画皮，顾野双手稳稳的按住刀柄。 他半弓着身子，仿佛随时可以从屋檐下跳下来，一刀劈在画皮烂肉上。 “本来就是赌命。 你虚弱到这种地步我还能死在你手里，只能说不过如此，算送你了。 反过来也一样，借你脑袋一用，输了算送我的。” 穿着蓑衣皮甲，顾野的身上还带着水滴。 可此刻看去，他莫名生出了一股气势，仿佛手上的绣春刀无坚不摧。 混过刀手场子的都不难看出，这是一个把脑袋拴裤腰带上的人，准备死命一战，破釜沉舟的绝境气势。 “鬼打墙...... 你一个凡人，为什么能用妖物的能力？.” 用血肉触手去触碰巷子里无形的墙壁，画皮猛地撕嚎起来。 不顾画皮的疯狂，顾野没有丝毫废话。 他抓住了这妖物分神的时机，像是苍鹰捕猎，整个身子握刀劈砍下来。 借着俯冲下来的力劲，手上的绣春刀拉开了风雨，啸出一声刀鸣。 力劲从刀背按下，直到绣春刀的刀锋狠狠切断了画皮的一根血肉触手。 断其一手后，顾野的身子十分狼狈的在地上翻滚了三四个跟头，避开了飞溅过来的骨牙。 半肩发力，强行弹起身子挥刀斩落了另外一根刺向自己的血肉骨刺。 少年的体型和年岁，拔刀死战，却经验到让成名的刀手自愧不如。 绣春刀斩断的画皮血肉，发出一股烧焦的气味，暂时没有愈合。 被一刀劈开本体，画皮沙哑的声音冲着顾野嘶吼着，似乎愤怒到了极点。 “你不对劲，一个凡人身上为什么会有狐狸的骚味和一股子水腥气。 你用的鬼打墙是妖物手段，原来........ 你也不是个好东西啊。 只凭这把绣春刀，没有督妖司的除妖手段，你得砍多少刀才能耗死我。 气血衰弱，妖毒入体，现在怕是呼吸都困难吧。 小子，想要找死，那就白送我一副皮囊啊。” 察觉到顾野身上的一丝不对劲，画皮也是不再逃了。 它的原形毕露，身上的气息不断跌落，若是再无皮囊寄宿，就会从开了灵智的妖物跌入精怪之属。 上好的皮囊，眼前恰好就有一张。 顾野单手握着绣春刀，一直将刀锋对着巷道上缓慢挪动的画皮烂肉。 他的体力的确开始虚弱，身体里妖毒发作，让他的呼吸声变得沉闷。 修罗龙面的獠牙裂嘴处，一团急促呼吸造成的雾气渗出。 听着呼吸声撞击在铁面里的声音，顾野默默把手掌抚按在绣春刀的刀脊上。 抚刀改为紧握，身体猛地前冲，他向着画皮撕喊一声。 “有种来拿啊！” 后足发力，力劲大到踩碎了一块巷子里的青石板，顾野握刀在手，扑杀向画皮烂肉的位置。 他的气血不足，一刀之力若是无法斩妖，死的就是自己。 望着少年挥刀，迎面出来的刀风让画皮心意一喜。 它还有最后的底牌，顾野身手不凡，可终究是个凡人，不懂得妖物的可怕。 是时候换套皮囊了，现如今督妖司追的紧，换个锦衣卫的皮囊或许能瞒天过海。 随着顾野飞扑过来的势头，画皮烂肉没有攻击。 一团团烂皮肉在他冲来的瞬间，用血肉张开了一道薄膜肉网，将顾野的身体吞了进去。 画皮本体，在生死关头可以强行夺舍皮囊。 这是这头妖物的底牌，它已经退无可退，只能强行夺舍顾野。 哪怕强夺取的皮囊会让它修为大减，也好过今晚死在这里。 薄薄的肉膜裹住顾野身躯后，吞掉这个少年的画皮却发出来一声惊恐的嘶吼。锋锐的声音刺穿皮肉的质感，寒光从血肉之花里绽放。 刀尖刺穿血肉，一把绣春刀飞了出来。 一缕刀光带着金属破空的声音，稳稳扎进了青石砖墙上。 刀上沐浴着鲜血，绣春刀身贯穿了一颗腐烂的黑色心脏。 心脏弥漫着股烂臭，还在微弱的跳动。 刺穿心脏后，绣春刀上有刀鸣声呼啸，刀上的鲜血一滴滴落在泥土地里。 血是红色的，是顾野的血。 “你.......你到底是........” 随着绣春刀刺穿妖物心脏后，包裹着顾野身体的画皮血肉开始了急速膨胀。 它心有不甘，到死也没有搞明白这个少年到底是什么玩意。 顾野像是有备而来，他冲进画皮血肉的时候，就用绣春刀割破了自己的手掌。 鲜血沐浴绣春刀锋，在被画皮吞进去的瞬间，投出绣春刀破釜沉舟。 此刀若不中，他就彻底成了画皮的皮囊。 “嗯，我也不知道。” 用细微的声音回应了画皮的最后一句话，随着漫天血肉飞溅炸开，顾野的蓑衣上挂满了炸开的烂肉。 死斗一博，他赌命赌赢了。 随着画皮妖物死去之后，天幕再次开始落雨。 大雨冲刷掉了顾野身上挂着的血肉，让他站着的地方很快积成了一大滩红水。 一把扯下身上的蓑衣扔到一边，顾野也不去管钉在墙上的绣春刀。 他喘着气，捂着小腹处的伤口，缓缓挪动到一个杂货堆旁靠墙坐下。 画皮死前爆炸，飞溅出来的骨牙还是有几根扎进了他的身体里。 绣春刀上的黑色心脏渐渐地雾化，同时顾野脑海里有一道清脆的青铜铃声响起。 “妖属画皮，四十七年修为。 吸纳妖力一成，耗费鬼物“囚鬼骨”一件，画皮妖属，遗蜕“鬼面皮囊”一张，可短时间改变气息和相貌，属于限制性妖属遗蜕...........” 雾化的腐烂心脏，最后化作一张薄薄的面皮，飘落在烂泥地里。 顾野听着脑海里不断回响，富有诱惑力的青铜感声音，却是猛地拿起杂物堆的一坛烈酒。 陶坛向着墙壁一砸，借着缺口倾泄出来的烈酒，把自己从头到脚浇了一遍。 眉心向上三寸，紫府处。 顾野可以清晰的看到，有一本漆黑色的书册，上面记录着刚才画皮妖的模样，还有回荡在脑海里的那段文字。 眉心紫府，专门记录妖物的妖箓。 感受着脑海里越来越嘈杂的声音，顾野往嘴里灌下一大口烈酒。 烈酒入喉，凝成一线香。 借着高度的酒劲麻痹了自己的部分痛感，他用流着鲜血的拳头，猛地往身后的墙壁一锤。 墙皮裂开，震落下几片青瓦。 瘫坐在雨夜红水里，顾野有些无力的对着紫府里回荡的声音喃喃自语道。 “滚吧，别再念了.........” 督妖司秘卷： 【目前可解锁情报】 【符刀】：督妖司铸造的秘器，将克制妖物的符箓内刻在刀身上，能够重创妖物本源。刺入妖物本体，可最大限度的灼烧妖物元神。高品质的符刀供应不求，千金难换。限制型秘器，因造价昂贵，流向民间的产量更是稀少珍贵。（非常贵） 【画皮】：阴煞妖属，初期靠着吞噬阴气而生，依附于死人腐肉之上成灵。修炼有成后，可以依附人族皮囊，多化身为美艳女子，诱惑男人后食心，吸纳元阳。画皮舍弃皮囊后极难捕获，唯一破绽，当画皮本体完全暴露时，会暴露妖心，心灭即妖死。 ...........（待解锁） 第三章 拔骨舔妖伤 春酥小雨在后半夜逐渐变大，雨幕如胧纱，应天府的一座塔顶，这里不远处就是留人巷。 大雨磅礴，原本斩杀画皮的巷子里，顾野已经不见了踪迹，只剩下满地的腐烂肉块，和被雨水冲淡的黑色血迹。 现场发出一股恶臭。 唯有墙角有坛被磕碎一角的老酒，证明不久前有个少年在这里待过。 豆大的雨滴里，一只小飞虫晃晃悠悠的飞着。 它飞到了塔顶，被一只白皙，戴着银镯的小手接过。 塔顶上有个穿戴着独特苗疆头饰的姑娘，惬意的坐在塔边，在滴雨里摇摆光着的小脚。 白皙的脚背微微摇晃，脚尖轻点，踢飞了几滴落水雨花。 脚腕上的银铃在风雨里响，乐声清脆。 踢着雨花玩的姑娘，全身都是苗疆银饰，穿着寨子里独有的衣服，看起来和这座应天府格格不入。 有些女人味的脸蛋，纯的却散不去一丝稚气。 姑娘右边眼睛是幽幽的翠色，等到手上的小飞虫回来后，眼眶里才缓慢伸出一根根蚊子腿大小的爪子。 另一只小虫慢慢从姑娘的眼睛里爬出，眼眸里的翠色也在消散。 “归了，刚才那个幺儿耍滴刀好俊得嘞。 唐大蟒子，你在搞啷儿哈。” 明明是个漂亮的姑娘，一张口却是一口纯粹的土家苗话。 原本密不透风的头顶，现在突然滴落了雨水下来。 苗家姑娘的身旁，一个身材高挺，全身黑衣的男人默默撑着伞。 他就是姑娘口中骂的唐大蟒子，出自巴蜀唐门一脉。 此人手上的伞也不是寻常遮雨防嗮的油纸白蜡，而是一把泛着寒光的刀伞。 一片片极薄的刀刃，回旋着在伞顶汇聚。 刚才是他一直张开手里的刀伞替姑娘挡雨，此刻收了伞，这个蒙着脸的男人用冷冷的目光看着她。 “苗女，来应天府也有半年了，怎么还学不透汉话。 就刚才你耍的那几只小虫子，那个人的动作都看清了吧。 我瞧着那瓜娃子就是个愣头憨憨，手上那把刀倒不错，不过人太憨了。 我们追了小半月的画皮，今晚被他捡了个大漏。杀了妖还不知道清理现场，妖物的尸毒要是随着流水扩散，又得害一波人。” “哦呵，人家有在认真学的啦。 唐大蟒子你提那茬子事，我就鬼火撮。 瞧底下那小锅锅拿翻滴俊滴很，人家又不是专门对付那些脏兮兮的玩意，不懂规矩可以理解滴嘛。 估摸着，咱们督妖司是不是要来新人啦哈。” 没有起身，苗女悄无声息的挪了挪位置，坐到唐门刀伞下避开了雨水。 听着她的话，唐门的男子冷哼一声。 “瓜兮兮滴，就他那憨憨？ 胆子是肥，手段一般。 我瞅着他用的是北刀流刀法，北刀流这一脉出来的刀客，只要没有把自己作死，手上的刀术就是最难缠的一块牛皮糖。 他一介凡夫俗子，能捡漏头画皮妖算罕见。 可想进督妖司的大门，也得看他有木有那个命喽。 不说画皮的妖毒顺着血液入体，多少时辰能够毒入心脉，就他那伤口的出血量，都不一定熬得过今晚子时。” 脚腕上的小铃铛微微晃荡，苗女默默站起身。 她小巧的身子在塔顶拉伸了一下，然后对着唐大蟒子的小腿肚，轻踢了一脚。 “你脑壳当了啊，说点好听滴嘛。 明明人家很稀罕那小锅锅来着。 我预感，他一定死不了，咱们督妖司再见啦。 好喽好喽，别傻杵着了，麻利点干活，这么多烂肉等着你去清理嘞。” 吆喝着唐大蟒子快些干活，留人巷的后巷小道里，烂乎乎的都是血肉脓块，血腥气熏天的地方怎么能让一个女孩子去干活。 这些脏活累活，自然而然的被唐大蟒子一肩挑之。 雨幕下，唐家男子收拢了刀伞。 他早就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 用伞尖在青瓦上轻轻一点，借力腾空，整个人如同黑夜里的一抹影子，完美融入了夜色里。 等到唐家男子率先遁入雨幕，苗疆少女却没有一并离开。 轻轻地用手指，弹了弹藏在手背上的小飞虫。 她嘟哝着嘴，目光向着顾野离开的方向瞟了瞟。 “乖乖，你刚才真滴木有看错，还是咋地哈。 怎么有一阵子，啥也瞅不见嘛。” 回忆着刚才，视觉共享在蛊虫上看到的画面。 苗女记得清楚，有一段大约二十余呼吸的时间，她的视觉是被什么力量阻挡的，只能看到淡淡的模糊影子，仿佛有什么重要东西被她遗漏了。 罢了，今晚斩杀画皮的那个小锅锅。 人家一个人一把刀，就敢硬肝丙字卷上的妖物。 谁还没藏着点秘密呢！ 或许过不了几天，真的会督妖司再见的吧。 .......... 不得不说，顾野雨中挥刀，斩杀画皮的胆魄值得钦佩。 奈何画皮的妖骨上，带着的妖毒也不容小视。 大雨冲刷走身上的血腥味，顾野拖着手上的绣春刀，勉强贴着院子墙角，缓缓挪步。 激战之后，他用呼吸法暂时止血的伤口再次裂开。 不断流失的血液让顾野感到头脑发昏，能够强行走到这里，都靠一股毅力撑着。 手上坚不可摧的绣春刀，如今被顾野当做拐杖使。 没有精力去管留人巷的狼狈现场，因为他就快死了。 凡人之力，屠杀妖魔还是太过勉强。 凝望着视野里逐渐模糊的小院，还有越来越微弱的雨声，顾野推开了院子里一座小屋的门户。 屋子里有着温暖的灯火，还有股淡淡的药味。 推开小门那一刻，顾野的身子沉沉砸了下去。 视野里最后看到的，是个一脸惊慌，跌跌撞撞向自己跑过来的女孩子。 .......... 腹部被灼烧的痛感，药味变得浓郁起来，嗅一嗅就能闻出苦味。 随着背后巨大的疼痛感，顾野猛地睁开眼睛，从床榻上半坐起身子。 铜盆里满是血水，凌乱的染血布条堆满了地面。 金疮药，活血散......... 瓶瓶罐罐的小瓷瓶，摆满了桌子。 回过神的时候，顾野身上的飞鱼纹皮甲已经被脱了个干净。 白到近乎病态的身体上，是一道道狰狞伤口。 背部的伤被一层层白布缠绕着，身上的其他伤口也都用棉布按压，包扎好了。 铁面具被摘下，那张狰狞恐怖的鬼面里，居然是张看起来有些弱气的面孔。 像是风度翩翩的少年公子，眉角间清秀的，乍一看比女孩子还漂亮。 清俊少年郎，眼角的泪痣带着几分风流，可身上却布满让人惊心动魄的伤口。 顾野的脸和身体完全不成正比，难为他要特地戴着铁面具。 惊醒几息后，顾野发现自己的手一直被握着。 软乎乎的小手握着顾野的手掌，穿着鹤纹儒裙的女孩，抓着顾野的手抓的紧紧的。 她的气质有几分清冷，才是豆蔻之龄的年纪，清澈的眼眸里就流露出和她年龄不相符合的冷静。 发带系着青丝，女孩的脸蛋看起来精致的像块未经雕琢的和氏玉璧。 “阿野，你醒了。” 看到顾野清醒过来，女孩瞧瞧揉掉眼角的微红。 或许她偷偷地哭过，但是此刻她不得不坚强起来。 “嗯......... 棠棠，我睡了多久。” 状态还是有几分迷糊，顾野看向这个被他唤作棠棠的女孩时，语气变得温柔下来。 身上的血算是止住了，应该是棠棠在他昏迷后做的医治。 小姑娘经验丰富，看起来没有少帮顾野疗伤。 “有一个半时辰了，阿野你不要乱动。 有根大点的妖骨刺在你小腹上，伤口太大，你不醒我不敢拔出来。 怎么伤成了这样，应该带着我一起去的，至少可以帮你快点治疗。” 抹掉了泪花的眼角还是有些泛红，棠棠的手轻轻地摸到顾野的小腹。 少年腹部微微鼓起的肌肉上，惨不忍睹的刺穿了一根妖骨。 画皮的妖骨会缓慢嗜血，已经让伤口处没了血色。 没敢拔出来，棠棠在顾野的伤口上敷了不少止痛的药粉。 感受着身上的伤口，顾野温柔的笑着。 他揉了揉棠棠的脑袋，这个只比他小一岁的姑娘，仿佛一直都是这么坚强。 “不打紧，又不是头一次了，哪回不都从鬼门关爬回来了。 棠棠你藏不住气息，不如我一个人蹲守方便。 毕竟龟息丹那玩意卖的太贵，咱们家没银子了！ 我这不是撑着回来了吗，今晚杀了那画皮，明儿说不定就有资格去督妖司里。都会好起来的，布帕给我拿一个，这妖畜的骨头一直留在身体里是个祸害，拔了它。” 不论是顾野今晚用的龟息丹，还是那两把符刀，都是有价无市的宝贝。 他能弄到手里，还是仰仗锦衣卫的身份，花了大笔银子入手。 一个晚上，全部家当都砸进去了。 或许是汤药让顾野恢复了一点力气，他控制着呼吸，让腹部的肌肉放松下来。 接过棠棠递过来的手帕，顾野将它咬在嘴里，防止接下来的剧痛让他咬断舌头。 见到顾野咬住了手帕，棠棠没有心软。 她知道这根妖骨是个祸害，此刻留不得情面。 用白布包裹住露在外面的一截妖骨，棠棠手腕微微用力，顾野的整个身子开始轻微抽搐起来。 喘着粗气，豆大的汗水从额头渗出。 腹部的肌肉被一阵拉扯感刺激，棠棠用的力气很大，但只拔出了半截妖骨。 妖骨血肉生根，一些细微的肉须甚至扎根在顾野的皮肉下。 棠棠小脸涨红，她用手掌轻轻地抚摸着顾野的小腹，想要他放松下来。 下一刻，手掌一沉。 按着顾野的腹部另一只手，将妖骨从贯穿的腹部血肉里彻底拔出。 全身猛地僵挺，随着妖骨沾染着血迹掉到地上。 顾野咽喉鼓动，闷着声发出了一声哑吼。 全身汗如雨下，持续了七八个呼吸，他才吐掉在嘴里被咬烂的手帕。 一连呼吸了几大口，顾野看着腹部三指宽的洞穿伤口，这妖物最后死了也没有让自己安生。 斩妖除魔，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是把脑袋挂腰上的营生。 嘴唇痛的发白，顾野的眼眸看着棠棠，开口说道。 “棠棠，麻烦你了。” 妖骨被拔出，有着致命的伤口，顾野脸上却是安下心来的表情。 他缓缓躺下，让无力的身躯彻底放松。 听到顾野的话，棠棠脸色微微红润了几分。 本就因为太过用力而通红的脸蛋，现在又在小梨窝上多出了一抹淡淡的春樱色。 “嗯” 弱弱应了一声，棠棠用浸了热水的白布，替顾野擦掉伤口上的止痛粉和干掉的血迹。 因为被妖骨吸了不少血，伤口里已经不再流血，但隐约可以看到里面缓缓生长的小肉芽。 擦干净顾野的伤口，棠棠轻轻跪坐在他的身旁。 她撩起耳旁垂下的青丝，有些羞涩的俯下身子。 红润的两片胭脂，轻抚在顾野的小腹上。 随着棠棠用嘴含住伤口，顾野清晰的感觉到有种温暖的触感，像是雏蛇破卵，钻入他腹部的创伤里，带来一阵微麻的酥痒。 如同幼兽轻舔，棠棠含着顾野的伤口。 当她红着脸直起身子时......... 原本触目惊心的伤口，竟然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出肉芽和新皮。 十余息的功夫，顾野身上的伤势恢复如初，他在床上微微松了一口气。 “幸好有你在，要不然鬼门关不知道该走多少遭了。 放心吧，会好起来的。” 出声安抚了棠棠一番，顾野相信凭借今晚斩杀画皮的功绩，自己明儿去北镇抚司走一趟，说不定真能去督妖司那里。 耗费了太多力气，当伤口愈合后，顾野的话变得逐渐虚弱起来。 他眼皮上下挣扎了几次，然后沉沉的继续睡去。 一旁的棠棠丫头则是默默蜷缩在顾野身边，她的眼眸里带着种温柔，轻轻贴着顾野背部，听着少年跳动的心音，这是还活着的象征。 面前这个少年，还有温度........ 棠棠的嘴唇微张微合，她就这样静静地贴在顾野身旁。 细微到只能自己听见的声音，轻轻应了一声。 “嗯，我信你。” 督妖司秘卷： 【目前可解锁情报】 【绣春刀】：锦衣卫荣誉之兵，锦衣卫千户品级才能御赐的宝刀。锻造的时候融炼了特殊的矿物，并且在刀刃上镀了一层大妖骨骼磨碎的骨粉，是目前已知，可以让凡人重创妖物的兵器.............（未完全解锁） ............（待解锁） 第四章 北镇抚司，百户之职 三四月春来的时候，春雨比油价贵，一场夜雨让大清早的空气都清新了许多。 千步廊西侧，邻近五军都督府，这个地界平日里无人敢轻易靠近，隔着一条街的东侧就是六部。 拐个弯，一个包子都啃不完的功夫，就能溜达到皇城的正门承天门。 锦衣卫北镇抚司，落户在此。 专司昭狱，北镇抚司这衙门，往日里隔着几条街都能让人背脊骨发寒。 若无公事公办，正经人私底下哪个愿意往这地方跑。 天色还泛着死鱼肚子的苍白，青石板道上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 北镇抚司，负责当值的校尉微微握紧腰间的佩刀。 黑皮小甲，锦衣绣袍。 北镇抚司当值的两个锦衣卫，身上的锦袍并无飞鱼纹刺绣，他们身上悬挂的牌子也是简单款式，不像顾野昨晚那个镶银雕刻的牙牌。 握刀的手在看清来人后，手腕上的青筋微微舒缓下来。 手从刀把上松开，冲着来人抱拳拱手道。 “顾爷，今儿来的这么早，恭喜，恭喜啊。” “哈哈，顾爷今儿遇到这么大一桩喜事。 今儿下了值守，可得请弟兄们吃顿好酒啊。” 北镇抚司的衙门口，两名当值的锦衣卫见到了熟悉的铁面具。 北镇抚司里这套装扮的，就那一位爷，不难认。 重新穿戴好黑色锦衣的顾野，此刻走路的脚步尚有几分虚浮。 他身上伤药和绷带还没有拆，有些虚弱的脸色也被铁面具掩盖。 出入北镇抚司，必须佩戴锦衣卫的牙牌。 顾野的锦衣上有着淡淡的飞鱼刺绣，这是锦衣卫正七品总旗，才有资格穿戴的品饰。 大清早莫名其妙的被当值的兄弟道喜，这让顾野的脚步稳稳一顿。 到底是什么情况？ 难不成自己昨晚斩杀画皮的情报，这么快就传到了北镇抚司？ 也是，到底是天子耳目。 专门负责情报网罗，提前得知自己的功绩不足为奇。 没有过多在意，听着当值两人的贺喜，顾野微微点头，开口应下一句。 “谢兄弟们吉言，若此事能成，定当请诸位吃酒。” 客套的回礼一番，步入北镇抚司后，顾野心里缓缓舒展几分。 瞧这消息闹的，就连门口当值的都知道了。 看样子.........这事八成应该稳了。 北镇抚司一身锦衣穿戴了快五年，顾野对这里比自家的小院还要熟悉。 消息传递的太快，今早北镇抚司见到顾野的人，一个个都对他满脸笑意。 一路过来，尽是顾爷安好，顾总旗大喜之类的贺词。 满头雾水，过了前庭和中庭，顾野寻了一户藏匿在观景花木内的小门。 推开门户，里面飘来一股淡淡的杂粮米香。 青瓷小碗，里面盛着的是用紫米和黑米蒸熟的杂粮饭食。 冒着热腾腾的雾气上，还撒了一坨切成细丝的粗白菜。 青瓷小碗，骨瓷小碟。 碟子里一根根切配整齐的老醋萝卜条，被醋色浸泡，瞧上一眼就感觉舌根生津，简直是酸到了牙龈。 就着老醋萝卜条，屋内这人吃着香甜。 “裴爷，吃着呢。” 见怪不怪的进了屋子，屋内端着小碗，美滋滋就着萝卜菜的男人留着一圈小胡子。 他身上锦衣红袍，完美的给这微胖身材找了个解释。 北镇抚司，穿戴锦衣红袍的只有十四所千户大人。 官司锦衣卫千户，这个步入中年的男人早就过了打生打死，把脑袋别裤腰带上的时期。 每日北镇抚司一壶小茶，一碟点心，一混就是一个当值。 腰间牙牌更是奢侈的用了镶金包裹，刻字“裴纶”。 视线从一方梨花木桌案上的萝卜条，瞟到了顾野身上。 裴纶看到顾野，有些憨厚的脸上立刻挤出一份笑意。 “臭小子，来老子这还戴什么破面具，给老子摘了，快摘了。 吃过了没，来尝个新鲜。 鸡鸣寺远近闻名的素斋，大清早我差那群巡守的小子给我跑了个腿，去大和尚的伙房里早斋现盛的。一路小跑送过来，还透着热乎气呢。 说起来，你小子运气美啊。 没有想到居然得了这么大一桩好事，今儿来衙门，多半有人嘴里透风，给你暗示了吧。” 嚼碎了嘴里的萝卜条，老醋混杂着津水的滋味，让裴纶感觉还能再吃亿碗。 笑眯眯的看着顾野，裴纶手底下最器重的就是这小子了。 “裴爷上达天听，消息灵敏。 顾野这事刚刚落下来，您就有了风声。 我今儿来是感谢裴爷这些年的栽培之恩，衙门里不少弟兄都在向我贺喜，但具体是什么喜事，他们没有明说。 我猜裴爷您多半是松了口风，想要给我个惊喜。” 摘下脸上的面具，顾野微微笑了笑。 屋子里这位裴纶，裴千户，对他有着知遇之恩。 自己能在应天府安顿下来，多是仰仗这位大人补贴扶持。 不说北镇抚司里的照料，光是应天府那座安身的独户小院，就是裴纶家空出来的祖业。早些年被他腾出来，用极低的价钱租给顾野暂住。 若无裴纶帮忙，应天府这地皮物价......... 想要租个住所，顾野每个月的俸禄全部搭进去，还得典当几身衣袍。 昨夜刀斩画皮一战，让顾野脸色多少泛着一丝病态的白。 瞧见面具下的少年，裴纶手里的鸡鸣寺素斋顿时就不香了。 他蹙眉站起，看着顾野开口问道。 “什么情况，脸色差成这样，你又做那个梦了？ 老子和你说了多少次，不要放在心上，梦那种东西都是假的。 昨晚或许是吃得少了，老子睡个觉。 大半夜还梦到自己跑到了古长安去抓一波狼卫，他娘的，居然还是个死囚，十二个时辰给老子忙活的。 倒是那水盆羊肉的滋味不赖，一股脑下肚，再来两个火晶柿子。 哎呦，美的我今早吃了三大碗你嫂子煮的汤饼。 阿野啊，人得活在当下，梦什么的就别惦记了。” 试图开导顾野一番。 裴纶站起身后，从腰间挂坠的佩饰里拿起一个镂空铜雕火石袋。 抄起桌案旁的细长铜铸烟斗，添了一指烟草，他将铜镂火石往烟斗口一放。 回身坐下，美滋滋的用嘴嘬了两口。 火石飞溅出几颗火星子，等到铜烟斗上逐渐泛起青烟，裴纶反手一扣，将这颗镂空铜火石反扣在桌子上，开口说道。 “成了，不说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 今儿你大喜，下了值我让你嫂子在家里备了饭食，陪我去东街头买两只老德号的烤鸭子。 那家得排老久了，不过刚烤出来的脆皮鸭子，用油纸一包，回家片皮卷根大葱，鸭架子炖汤，再取一尾秦淮河里现捕捞的鲜鱼，啧啧啧，美得呦。 晚上喊上你家小媳妇，陪老哥喝几杯。 你这臭小子平日里舍不得花钱，家里那丫头，胭脂水粉也不见得能买两个，苦了人家。 虽说棠棠那丫头自小跟着你身旁，人家不说，你也不多个心眼。 一点都不像老子年轻的时候，讨姑娘家喜欢。 那丫头我瞧得出来，你小子八成是在当媳妇养，就差过门的那套俗礼。 今儿这么大一件喜事办下来，我瞅着等你安稳了，今年年底就把事儿办了，我和你嫂子兴许还能给你当个高堂啥的。” 嘬了两口烟斗，裴纶半开玩笑半说真的打趣着顾野。 听着裴纶的话，顾野也没有扰了这位千户大人的兴致。 他解下背后的鱼皮纹刀囊，将一把佩刀押在裴纶的桌子上。 “裴爷教训的在理，咱们还是别卖关子了。 来，之前借您的刀，您收好。” 刀囊皮鞘里是一把绣春刀，正是顾野昨夜斩杀画皮用的那把。 锦衣卫里有资格御赐绣春刀的人，扳着手指头都能数清楚。 顾野一个区区总旗，还没有得到御赐绣春的资格。 见到顾野还刀，裴纶笑的嘴都合不拢。 他抽取自己的宝刀，泛着铁青的羽毛纹刀鞘上，随着一只凶禽雕刻的刀颚出现，一把青铜质感的修长宝刀被裴纶握在手上。 用手指弹了弹刀面，裴纶笑着对顾野开口说道。 “嘿呦，你小子总算舍得给老子送回来了。 怎么样，我就说嘛。 咱们这些人老老实实的混口饭吃，北镇抚司的差事不够你忙活还是咋地，整天尽想着杀妖怪。 这把刀你还回来了，我也好带回家镇镇宅子。 成了，不和你这臭小子扯皮。 咱老哥俩心有灵犀，你身上这桩大好事，你猜的，估摸和我告诉你的也是八九不离十。 来，咱哥俩一起说。 瞧瞧什么叫...........兄弟齐心。” 收刀入鞘，裴纶对着顾野挤了挤眉眼，会心一笑。 随着刀音进鞘的瞬间，这老哥俩心有灵犀一点通，在同一时间唇齿微动，开口说道。 “你小子升百户了！” “我要进督妖司了！” 督妖司秘卷： 【目前可解锁情报】 【北镇抚司】：锦衣卫衙门，南北镇抚司内，北镇抚司专司“诏狱”。-临近承天门，若遇大案，不经刑部，尽交于北镇抚司。“诏狱”之名，震撼天下凶徒恶匪。北镇抚司当值，需穿戴锦衣官服，佩牙牌，常人无法入内。 ............（待解锁） 第五章 锁妖囊，血肉丹 心有灵犀一点通，异口同声话不同。 随着顾野和裴纶兄弟齐心，将他们知道的大喜事喊出来时。 顾野的身子微微僵硬了几分，裴千户脸上挂着的灿烂笑容也逐渐消失。 我嘞个去，什么情况？ 一连着猛抽几大口铜烟袋子，直到浓郁的烟草雾气，盖住了裴纶微胖面孔上的不愉快，他才冷静了下来。 磕了磕铜烟斗里的草木灰，裴纶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眼神。 他直勾勾的看着顾野。 恨不得用眼神，把这臭小子从上到下剥个干净。 “得，刚才的话当裴爷我没说。 你这臭小子居然还不死心，北镇抚司这么大个衙门。不够你造是吧。 督妖司那地方，比起咱们北镇抚司玩的更是惊心动魄，十个脑袋给你缝裤腰带上，都不够你耍的。 前阵子下了值守，你整日去收集情报。 想抓督妖司发榜出来的那只画皮，真当裴爷我眼睛瞎了？ 那妖邪玩意是咱们这些普通人能弄死的吗？ 我承认你小子功夫不错，裴爷我手底下最快的一把刀就是你。 但阿野，人力也有力不能及的时候。 别想着斩妖除魔了，进了督妖司他能给你涨俸禄还是咋地。就你那点鹤俸，这些年没有裴爷罩着，鸡鸣寺布施你都赶不上一口热乎的。” 苦口婆心的劝着顾野，裴纶这些天知道这臭小子在忙活啥。 他想要进督妖司，就需要一张投名状。 近些日子，应天府颇起风声的画皮案，就成了顾野欲入督妖司的名贴。 顾野的功夫，裴纶心里清楚。 这小子刀快人狠，早些年自己差点就着了道。 要不然他也不会这么快就在北镇抚司，胜任正七品的锦衣卫总旗一职。 若顾野有机遇，真能成为督妖司的那种人........ 裴纶虽然心疼，但也不吝啬放人。 问题在于，顾野武功底子虽好，心性也是上佳。 偏偏........ 他不开窍啊！ 不开窍就无法推开那扇人与妖魔相隔的大门，单纯以武人的根骨去对付邪祟妖魔。 裴纶担心，这小子的刀再快，心再狠，也总有阴沟里翻船的那一天。 他不想顾野就那么死了.......... 裴纶的语气分明是不想放人。 顾野知道，今年身为北镇抚司的千户，裴纶手上有一个督妖司推荐的名额。 他想要这个机会，但平日里对他不错的老大哥，不论如何也不松这个口子。 轻轻呼口气，顾野刚欲开口，却再次被裴纶一拍桌子震慑。 “今儿这事得听我的。 知不知道北镇抚司，一个百户的位置让多少人瞅的眼珠子都绿了。 阿野你运气好，加上我帮着周旋。 昨儿晚上这调任状的名额才算定下来，再过小半年，北镇抚司会空缺一个百户的位置，到时候你小子给我顶上去。 今儿只要你点个头，明儿就是试百户的官品。 从六品，月俸能涨半贯大钱。 到了年底，你就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六品百户。 北镇抚司里，有我老裴一口饭，就饿不死你。 咱们兄弟关起门来说自家话，倘若我还能再往上爬一爬，到时候老子这千户的位置也是你的。保管我屁股刚挪走，就让你坐过来，热乎劲都不带散。 督妖司那地，就别想了。 我们这些人啊，过得本就是拿刀剑卖脑袋的日子，混口饭吃，难得安稳啊。 我是过来人，不想你多走弯路。 听裴大哥的，试一试专门给你做的百户锦衣。 等这官职落实了，你住的那院，我把地契转你。 棠棠那丫头也该给姑娘家的一个名分，把事儿办了。 应天府落个户，有个家。 趁着我家那憨小子年龄还不大，你抓紧造个崽子。 赶着点，咱们还能结个姻亲亲家。 裴大哥没死，保你这辈子安安稳稳，荣华富贵。 人活这一辈子不就是图个安身的地方，暖床的婆娘，自己的娃娃。 平平安安，比啥都快活。 真不知道你小子沾了什么邪性，尽想着和那群妖魔鬼怪染上关系。” 一拍桌子，随着烟草袋几团吞云吐雾，裴纶二话不说，直接把顾野的小日子给包圆了。 听到裴纶口中描绘的未来，顾野微微一笑。 他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飞鱼锦衣，眼神里有些弥乱。 “百户啊.......” 喃喃自语的轻唤了一声。 见到顾野嘴唇微张微合，裴纶敲定这小子多少动了心思。 一纸调任状直接往桌子上一拍，裴纶趁胜追击。 “北镇抚司的百户，位置不低了。 你在这调任状书按个手印，年底就让你换身银鳞飞鱼袍。 督妖司那地，阿野你去了，也是从最基层的夜巡御史做起来。” 一边是北镇抚司正六品的百户，一边是前途迷茫的督妖司。 裴纶描绘的大好前景下，顾野说不动心是不可能的。 如果他真是个普通人，这辈子就这么过下去无常不是一种幸福。前提是脑子里没有那本漆黑的妖箓，也没有蛊惑人心的青铜魔音......... “哐当” 裴纶往桌子上拍下了一纸百户升调文书，顾野也跟着往桌上拍了个东西。 金属质感的铁盒子，仅有半个巴掌大小。 盒子上刻有八卦道箓，几道符箓的微光亮起。 一层层金属剥落，像是朵铁莲花在盛开。 淡淡的血腥味随着莲花盛开而绽放，金属莲花里放置着一枚形似血肉脓块的肉丹。 “锁妖囊，这是.......妖丹？” 裴纶能够坐上锦衣卫十四所千户，这点眼力劲还是有的。 他看出了顾野手上的物件，更让他惊异的是锁妖囊里还有一颗妖丹。 感受着裴纶震惊的目光，顾野嗯了一声，开口回应道。 “这是那头画皮的，我.........” 尚未解释清楚，锁妖囊里的妖丹来自何处。 面前这个养尊处优，体型轻微发福的中年裴千户，却是一个箭步前迈。 裴纶出手，雷厉风行。 先是用脚绊了下顾野的步伐，紧接着就是一套小擒拿手。 反手一抓一扭，裴纶将顾野的手腕紧紧地扣押在尾椎骨的位置。 一个靠山推，将顾野的身子压在桌案上。 裴纶没有多废话，他单手擒拿住顾野的关节，另一只手猛地扯开少年的锦衣内裳，露出了一片惨白的皮肉。 督妖司秘卷： 【目前可解锁情报】 【锁妖囊】：督妖司或江湖上的野武人配备的秘器，多为奇特金属制造，可镇压妖丹的妖气，防止邪气外泄，煞气伤人。以奇门术，锁纳妖物的内丹，可最大限度的保证妖丹的完美品相。高品阶的锁妖囊昂贵稀少，例顾野手上的锁妖囊属于最低品质，一次性只能封锁一颗妖丹邪祟。（造价很贵） 【妖丹】：精怪所属，年久成妖，为本源一团命火凝聚。妖物成长到开智，有概率出现妖丹。妖丹可用于炼丹，锻造，辅助修行，异人圈子里供应不求的珍品。（未完全解锁） ............（待解锁） 第六章 御史名额 “他娘了个巴子的，混小子你不想活了吗？ 自己去找死，老子可不帮你养媳妇。 哪天你真把自己作死了，你家那丫头白蹭了老子这么多年的口粮和租银，回头老子就给她嫁到街头王屠夫家里，做个续弦。 好歹跟了人家，天天有肉吃，总好过跟着你吃了上顿没下顿的。 草（一种植物）！ 尽给老子找事，一点都不让人省心的玩意。” 撕扯开顾野的衣裳，随着内裳的领口被扯开。 病态白的身体上一股未曾散干净的药粉味道，毫不掩饰的钻入裴纶的鼻腔。 嗅出了金疮药和止痛粉的味，再看着顾野衣裳里没有拆开的绑带。 裴纶咬了咬牙，紧握的拳头偏移了几寸，从顾野侧耳旁带起一阵拳风，猛地砸到乌木桌案上。 桌上一盆精心伺候的兰草，代替顾总旗承受了裴爷的怒火。 “啪啦” 随着骨瓷花盆在地上摔的粉碎，裴纶喘着粗气，一口气顺不上来，涨得他满脸通红。 象征性的发泄了一番，裴纶不再出声。 盯着脸色复杂的裴纶，被反手扣押在桌案上的顾野，眼眸里多少露出一丝愧疚，他轻轻地开口唤了声。 “这不是还活着嘛，脑袋也没从裤腰带上掉了。” 心里清楚裴纶是在担心自己，所以被裴千户这招用的不是太熟的擒拿手一套带走，顾野也没有反抗。 任由他打几拳出出气也是好的，等到气消了，话也好谈了。 听着顾野的话，裴纶本就在气头上。 他的膝盖，冲着顾野的后膝关节猛顶。 紧接着就是一个巴掌，甩到了他脑壳上。 身上有伤打不得，好歹给脑袋瓜上招呼一下。 就这小子的脑瓜，敲不傻的。 真能给他打傻了，留在北镇抚司乖乖当一个百户，裴爷兴许还得摆桌席，请大家伙吃席乐呵乐呵。 “瞎猫碰上死耗子罢了。 你这身伤不死也快残了，他娘的，你小子到底花了多少银子？” 目光看着锁妖囊里，那颗血肉妖丹。 光是看着，裴纶的心里就是一阵肉疼。 寻常刀剑可杀不了邪祟妖魔，顾野能带着一身伤换回这颗妖丹，光靠从自己手里借走的那把绣春刀可不够。 督妖司在逃的画皮，是丙字卷妖物，正常情况下没有一名丙等御史根本杀不了它。 哪怕画皮跌落了境界，顾野能够活着带回来它的妖丹都是件奇迹。 裴纶知道这小子对这头画皮动了心思，他之所以敢借刀给顾野，就是想绝了他的心思。 丙字卷的妖物，这小子拿什么杀？ 只要这阵子热血劲散去，他就收了心，肯过安稳日子了。 谁曾想，天不随裴愿......... 顾野兵贵神速，根本不给裴纶周旋的机会，昨晚就动手把那头画皮“咔擦”了。 当然，他自己也差点嗝屁。 能以凡人之躯，弄死一头妖物，其中过程必定铺垫了大把银子。 听着裴纶的逼问，顾野的视线轻微偏移了几寸，有些心虚的开口回答道。 “不多，也就........一把符刀吧。” 话刚说出口，拥有多年审讯经验的裴千户，微微在顾野的后膝上加了把力。 “成......两把，两把符刀行了吧。” 关节处的清晰疼痛，让顾野选择直接招供。 他的视线终于和裴纶对上，然后在裴千户审讯犯人的眼神下，顾野像是幼时窃了大人的铜钱，跑去买点心糖人的孩子一样，脸色微微一红，有些心虚的开口说道。 “真没了，就两把符刀，还有一颗半卖半送的龟息丹。” 斩画皮一战，已经让顾野倾家荡产。 这小子的嘴巴里每蹦出一个字，就让裴纶心痛一分。 他松开了顾野的领口，背过身去不再看他。 “还就两把符刀，一颗龟息丹....... 说的真轻巧啊......... 这下老婆本都赔没了，要不是丫头是你从小养着的，顾野你现在躺大街上，应天府的乞丐都比你有钱，还想要讨婆娘。 谁家经得住你这么过日子，你去年俸禄才按照总旗的品级拨发。 那些钱本来是想你好生攒着，到时候我和你嫂子再匀一点出来，给你和丫头置办点东西，修修院子，把喜事办了的。 你小子争气啊！ 两把符刀，一颗龟息丹，北镇抚司里四年多白干。” 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裴纶恨不得现在就把他打个半残。 小擒拿手松开了架势，顾野晃了晃关节。 他站起身，看着裴纶的背影对着他开口说道。 “裴大哥，家里银子都是棠棠管着的。 这事儿，她也知道........” “成，那丫头就惯着你吧。 你们小两口关起门来说自家话，半点风声都不带给我透的。 臭小子，你现在身上还剩多少银子，别等不到下一次发俸就把丫头饿死了。” 依旧是背着身子，裴纶的话语稍微松口了几分。 看着裴纶的背影，顾野察觉到了一丝希望。 他缓了口气，对着裴纶开口说道。 “这不全部指望着裴大哥你嘛。 昨晚我全部的家当都搭进去了，这要还不能进督妖司，您看这？” 知道裴纶手里有一个督妖司名额，这个名额空着也是空着。 自己昨夜斩杀画皮，获得妖丹，裴纶应该没有理由拒绝自己。 果然，顾野这小子就在这句话上等着呢。 叹了口气，裴纶没有转身看他。 “唉，我就知道你小子磨不掉这个心思。 画皮妖丹在手，没有我这个名额，我猜你自己也会去闯一闯督妖司的大门。 养不熟的小狼崽子，成了，你容我好生想想。” 顾野的心思，裴纶清楚。 北镇抚司这么大的一个衙门也关不住他，狼崽子大了，总不能一直养在家里。 他心里纠结，却还是舍不得放手，只能考虑一番后再给顾野答复。 听到裴纶的话，顾野松了口气。 裴爷有了松口的苗头，这事八成就稳了。 “好嘞，劳驾裴爷了。 不过裴爷您好歹转个身子，你一直背对着我，难道还在气头上？” 裴纶是个刀子嘴豆腐心，他话茬子一松，再有人给他吹吹枕边风。 督妖司的推荐名额，想来也不会给了外人。 只不过裴大哥一直孤高的背对着自己，仿佛顾野的选择真触动了他内心敏感的那根弦。 顾野上前轻轻地拍了拍裴纶的肩头，老哥俩还没准备亲热亲热。 下一刻，一张铁青的脸缓缓转过来。 裴纶憋着口气，向着顾野露出幽怨的眼神。 “放屁，一点眼力劲都没有的小子。 这么多年不动手，刚才一套小擒拿招呼下来，老子闪腰扯到蛋子了。” 督妖司秘卷： 【目前可解锁情报】 【鹤俸】：大明的基础俸禄极低，被唤作鹤俸。例如阿野官职正七品总旗，按照正七品拨发俸禄，每月能领取7.5石，折合白银七两五钱，折合现代货币约等于（4500-6000）若无额外收入和油水，凭借鹤俸度日，极其清贫。 ............（待解锁） 第七章 吾家棠棠初长成 几枚大钱发出的金属碰撞声，让裴纶的脸色越发沉重。 缓过气来的裴千户，看着面前顾野把兜掏的比脸还干净，也就摸出了一枚通宝，四枚铜钱。 倾家荡产，莫过于此。 顾野身上现在唯一值点钱的，怕就是这身刺绣锦衣。 若不是有飞鱼纹的话，兴许还能典当三两碎银子。 “你当初真的想好了，就一点吃饭的铜板都不剩下？” 看着桌案上寒酸的几枚大钱，顾野这点身家，出去说他是个正七品，别人笑都不带喘气的。 两把诛妖符刀，一颗龟息丹......... 市面上的价格，至少也是二百三十多两银子，而且还是有价无市的玩意。 顾野买这些东西，几年来存下的俸禄也就见了空饷。 看着裴纶一脸嫌弃的表情，顾野的手轻轻在兜里抓了抓，似乎真没剩下几枚通宝，碎银。 “昨晚凶险，我真要是回不来，存银子也没用。 好钢要用在刀刃上，这话还是当初裴大哥你说的。 而且，我相信.........我能回来。” “嗯，你回来，然后变成了穷光蛋。 家里的吃喝拉撒都不要钱是吧？ 真混不上饭，你是不是白天在北镇抚司，当你的总旗大人。晚上下了值，还打算像以前一样，去草棚里给人当刀手，拿脑袋换钱吃饭？ 你小子在外头嗝屁了，老子泪花子都不带掉一滴的。 我担心的是丫头，那妮子就知道宠你。 家里一点银子不剩......... 真有个万一，你回不来，让那丫头咋办？” 缓过气来，裴千户的刀子嘴依然犀利。 一顿臭骂，让他出了通闷气。 面前，顾野低着头。 他用眼角的余光微微望了裴纶一眼，心中有些释然的开口说道。 “真要有万一.......家里还剩下点东西。 典当了，还能补上裴大哥这个月一两四钱的租银。 棠棠我倒是不担心，毕竟大哥你也不会看着不管，给口饭吃总该可以。” 抬起头，冲着裴纶露出一副轻松的笑容。 看着面前这个少年笑的轻松，裴千户心里却揪的心酸。 这小子真拿自己的命不当命看。 不知道为何，顾野的感觉越是释然，裴千户的心里就越加不是滋味。 他浑身上下摸索了一番，然后拽下后腰带上藏着的一个小香囊，冲顾野砸过去。 “滚犊子，真当老子在乎你那每个月一两四钱的碎银子。 滚滚滚，给老子快点滚蛋。 今儿给你调班一天，一身的伤都没好，当值的时候出事了，还得北镇抚司管治。 自己家丫头自己管！ 哪天真死外面，我说把她嫁给隔壁的王屠夫就是王屠夫，有种你爬起来咬我啊！ 回家待着去，有空带丫头去吃顿好的。 晚上给我滚过来吃饭，带两只老德号的鸭子。 你嫂子有阵子没见你，说想你了。 对了，白天别让老子再看见你。 给个百户都不当，你这混小子.......还真是贱命一条啊..........” 手上握的铜烟杆敲得桌子砰砰响，香囊沉甸甸的砸过去，被顾野一个侧身伸手，稳稳抓在手上。 “得嘞！” 裴纶最后几句话，分明是松了口。 再大的矛盾，能喊你吃饭，基本上也就解开了。 裴千户现在多少还在气头上，此地不宜久留。 十分麻溜的抓着裴纶砸过来的小香囊溜出去。 离开了屋子，顾野解开香囊，里面是沉甸甸的一袋子碎银子和通宝。 掂量一下重量，老裴应该存了小半年，才攒下这近十两银子。 “溜的还真快。” 看见顾野麻溜的滚蛋，裴纶把铜烟袋又叼到嘴上。 他下意思的往身后一摸，脸色突然变得铁青。 “完犊子，上头了。 老子攒了半年的私房银子，怎么全砸过去了。” ......... 偷得浮生半日闲，裴千户开金口，准了一整日的空闲，顾野也乐的清净。 怀里揣着裴纶半年的私房银子，裴大哥这次显得尤其大方。 这香囊袋，赶得上自己一整月的俸禄，还余出一二两碎银。 平添了这么大一笔横财，仔细想想，是有段日子没带棠棠开个荤了。 平日里都是家中对付一口，为了省钱也没有给丫头添点东西。 回想着裴纶刚才的指指点点......... 顾野也意识到，棠棠一个女孩子家，这些年跟着自己省吃俭用，姑娘家的小玩意还真没怎么买过。 神游天外的功夫，已经走出了临近皇城的区域。 这一块是繁华的主干街道，清早时分就有不少货担郎挑起担子，支起摊子，想要赶个早吉。 环顾街道四周，顾野看着偶尔擦肩而过的姑娘家。 环肥燕瘦，谁人身上不穿件好看的罗裙，戴几枝漂亮的珠钗，玉簪。 胭脂水粉，头花珠饰。 这些不过是最基本的物件，真要细细计较，香囊，花绣，丝绸，锦带........女孩子家的小玩意，认真打扮起来，没个月把银子，还真供不起来。 如此看来，自家棠棠还真是省钱。 近乎看了一路，街上的姑娘家再不济头上也有个簪子。 不过这些姑娘涂抹再多的胭脂，似乎也不及棠棠半点红妆都没有的脸蛋。 那丫头本就生的清灵秀气，打小就是个美人胚子。 两人相依为命的时候，顾野有不少次为了她大打出手。 直到为了不再引人注意，棠棠剪短了头发，脸上涂抹了泥土。打扮成一个瘦弱小子的模样，这才少了些是非。 应天府安顿下来后，顾野进了北镇抚司，上头又有裴纶关照。 棠棠才重新留起头发，恢复女儿身的打扮。 小丫头长的快，当年的美人胚子已经出落的清纯欲滴，像是含苞的花蕾。 不过她很少抛头露面，就静静地待在家里，偶尔帮街邻做做闲散零碎的活计，换点铜钱补贴家用。 这丫头实在太乖，顾野说什么她就做什么。 从未主动要过什么东西......... 顾野倒是记得，年龄不大的时候，棠棠也曾偷偷看过街上女人家的珠花簪子，馋一馋刚出炉的点心和肉包子。 终究是女孩子，说没有半点心思怕是太假。 只不过棠棠过于乖巧，家里的银子都省下来给顾野了。 敲了敲自己的额头。 想着昨晚那丫头仅仅是用发带扎着青丝，自己这些年，是有些忽视了小丫头的想法。 谁家的姑娘，这么大了一根簪子都没有。 用的都是旧衣裳拆下来的布条，自己缝绣的发带。 掂量了一下裴老哥的私房银子，不愧是裴大哥，果然会讨女孩子欢心。 他这么多银子砸过来....... 其中的别有用心，顾野领悟了出来，不能白白浪费了别人的好意啊。 迈步前行几步，顾野寻了一个货担郎的挑担摊子，上前伸手一拦。 瞧清了来人的穿着打扮，挑着货担的卖货郎，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小腿肚子不断颤抖，二话不说就是一个作揖深拜的大礼。 “官爷，小人是良民，大大的良民啊！” 第八章 红豆簪子唤相思 （上） 光天化日之下，仍谁被锦衣卫当街拦下，心里不发虚啊。顾野刚刚从北镇抚司出来，身上的官服还没换下。 挑货的卖货郎凭空被锦衣卫拦下，只求此刻祖坟上能噗呲一股青烟，别被逮进“诏狱”里。 看着卖货郎慌乱的模样，顾野微微愣神。 他才意识到自己身上的这层官皮，多半是吓坏了人家。 北镇抚司的名头，可以让三岁小儿吓尿裤子。 额..... 三十岁的好像也一样。 至少此时此刻，顾野再不向人家解释清楚，卖货郎的胯下难保快要喷涌而出。 “东家，别误会。 今儿不是当值的时候，那个.......我买簪子，你这可有什么女孩子家喜欢的款式。” 轻轻拍了拍卖货郎的肩头，打消了他的顾虑。 听到顾野的话，卖货郎这才挺直了身子。 他深吸一口气，试探性的对着顾野开口问道。 “官爷，您真是来买簪子的？” “我不买簪子，难不成还是来抓你的吗？ 东家你怎么慌成这样........” 看着卖货郎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汗珠，顾野心里暗想，难不成这人当真有问题。今儿难得清闲，保不齐又得给北镇抚司送去一桩功绩。 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虚汗，卖货郎立刻换上副灿烂的职业假笑。 他摆了摆手，对着顾野开口说道。 “瞧官爷您这话说的，我王货郎的为人，这条街上谁不知道。 我挑担在街上七八年了，假货都没卖过一个。 您这一身，突然把我拦住，谁心里不慌得狠啊。 您要买簪啊！ 真有眼光嘞您，这街上就属我家的货品相最正，不逊色那些珠宝斋里的。 既然是官爷您买，这货担上的一般货色想来也不入您法眼，来瞧瞧我压箱底的好玩意，您看上眼，给个成本银子收走得嘞。” 知道顾野的确要买簪子后，卖货郎的生意本能，让他暂时抵抗住了对这身皮子的畏惧。 这位爷，他可不敢用货担上那些几枚通宝的货色来应付。 从货担里掀开包裹货物的布罩，卖货郎麻溜的打开三个檀木盒子，一一摆放在顾野面前。 趁着顾野蹲下身子，细细挑选的时候。 王货郎抢下货担上挂着的竹筒，一连着灌了几大口凉茶。 “俺滴娘嘞，还真是买簪的，可吓死我喽。 老子还以为昨晚爬刘家小娘子的墙头，被她家那贼汉子知道，报官了来着.........” 借着几大口凉茶，将这小声嘀咕的声音吞到了肚子里。 王货郎看着眉头紧蹙，蹲在三根簪子前犹豫不决的顾野。 只一眼，就瞧出了这位爷还是个雏儿。 八成.......连勾栏听曲都不曾去过。 莫瞧他这身锦衣穿的威风，女人家的事上准是铁打的愣头小子。 这样的愣头青，王货郎遇见过不少。 都是有垂青的姑娘，想要买根好点的簪子来讨女孩子家欢心。 姑娘家的心思，并非是一根簪子就能哄好的。 要知长短，方才能测深浅。 打量着顾野挑选簪子时的笨拙，王货就知道这小子不太行。 凉茶润了润喉咙，王货郎倒也乐意替这位不经人事的小子开导开导。 三根簪子前，顾野的表情有些发愣。 他丝毫看不清这些女人家的物件要怎么挑选，不过正如王货郎所说，这楠木盒子里的簪子，品相比货担上的好了太多，丝毫不亚于珠宝斋里那些顶好的首饰。 鎏金的凤钗，彰显富贵，垂落着几片金箔叶子。 一根水头较润，整体雕成一枝微开牡丹的玉簪。 木质暗香，隐见金丝。 唤作簪子，雕功更像是根木枝。 枝条上几片翠色，点缀着颗红豆，相比富贵华丽，更是多出一种暗绪。 “官爷，小人斗胆。 瞧您挑了有阵功夫，是货色不对眼，还是您挑不好哪根更衬要送的美人。 我王货郎做这行当年头不浅，官爷不妨与我说道说道。 你买这簪子，送的是哪家娘子？ 有过婚没有，年岁较长还是尚幼，咱替你引荐一根好簪子。” 脸上堆满了笑容，自家最好的三个簪都摆在顾野面前。 相比于赚钱，王货郎更想讨好这位官爷。 自己常在这条街上营生，混个薄面，保不齐哪天就用上了。 听着卖货郎热情的招呼，顾野终于放下了自己的倔强。 他是真的挑不好女孩子用的东西。 这三根簪子配上棠棠，不论哪个都极为相配。 毕竟自家丫头的模样，哪怕不点胭脂，若是出门也能让满大街的胭脂簪子变得黯然失色。 暗中掂量了一下裴大哥的私房银子，只求这些簪子要价不会太贵。 “年龄不大，二八芳龄的姑娘，倒是未有婚约。 劳驾东家，帮忙挑一挑。” “得嘞，我一猜准是闭月羞花的小娘子。 要不然怎能让官爷您如此费心，既然是二八芳龄的姑娘，就不适合这根鎏金凤钗，金钗太过富贵，更衬已为人妻的美艳娘子。 这根牡丹玉簪，水色极润。 想来定是极为相配，若是那姑娘的年岁再大一些，定下婚约，送玉簪更合适。 二八芳龄，正是女儿家暗生情绪的时候。 我推荐这根红豆簪子，这根簪子用的可是金丝楠木为主。 虽然不是顶好的楠木料子，也沾了金丝楠木的奇楠香，佐了上好的绯玉和翠石。 若是送姑娘家，保您一送一个欢喜。 红豆赋相思，这根簪子恰好就叫“相思”。 官爷买下来送中意的姑娘，铁定这事儿就成了。” 说的是吐沫星子飞溅，恨不得把自家货担上的簪子夸出一朵花来。 掂量着楠木盒子里的红豆簪，顾野微微出神。 嗯，衬上棠棠，她一定喜欢。 拍了拍膝盖，顾野站起身来。 他对着卖货郎点了点头，开口说道。 “成，这根簪子就行，东家你说个价。” “嘿呦，官爷真是会挑。 小人哪敢多收银子啊，您给一个料子钱，七两银子拿走。 哎哎哎，官爷您走啥啊......... 价格不合适，咱们可以再谈的嘛。” 方才还是眉开眼笑，下一刻王货郎整个人都懵了。 随着他的银子报价，货担前这位官爷毫不留情的扭头就走，没有一丝留念。 没有其他原因，单纯就是穷！ ......... 第九章 红豆簪子唤相思 （下） 一根簪子就要价七两银子，抵得上自己一个月的俸禄。这要买回去，裴大哥可怜的私房银子缩水大半不说，家里那丫头知道了也会骂自己败家。 顾野有着勤俭节约的优良美德，奢侈的玩意基本上和他无缘。 看着顾野走的倔强又坚决，丝毫杀价的余地都不给自己。 王货郎咬着牙，对着顾野的背影招了招手。 “折半，给您折半行了吧。 官爷您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好歹杀个价啊。” 七两银子瞬间折了一半，默默回转过身子，顾野重新走回货担摊。 他半蹲下来，盯着楠木盒子里的红豆簪，脸上一副犹豫不决的表情。 三两五钱银，稍微还是贵了些。 “官爷，您也体谅一下，咱这是小本买卖。 三两五钱真的是料子钱了........ 您瞧瞧这料子，不说雕功，就这金丝楠木，一小截就得近一两银的料钱。 我瞅着，您像是头回买女儿家的东西，怕是第一次送姑娘家首饰。您把这簪子拿下来，小人教几招会哄姑娘家开心的招数。 保管今儿，不论是送谁家的小娘子，都能手到擒来。” 瞧着顾野脸上稍有些犹豫，王货郎慌忙趁热打铁。 为了促成这笔生意，他甚至不惜奉献出自己多年爬墙头的经验。 握起这根红豆簪，顾野在王货郎的热情推荐下站起身子。 他十分坚决的看了货郎一眼，开口答道。 “盒子不要，再折两成银价。” 一口价把银子又砍掉了两成，不得不说，在杀价上顾野很有天赋。 听着这位官爷的报价，王货郎面露难色。 但随着顾野将要松手，准备撂下簪子再次走人的坚决。 他咬了咬牙，对着顾野拍板定价道。 “成，官爷您不愧是性情中人。 折两成银价，算你二两八钱的银子。 今儿这桩生意小人可亏本了，只求官爷若您送簪的姑娘收着了欢喜，日后在街上见了小人，能够多多照拂。” 半卖半赔的将红豆簪送到了顾野手上，趁着顾野解开香囊取银，王货郎熟练的抄起一杆小铜秤。 摸出一锭重约三两的碎银块，被货郎过手，上秤。 小铜秤微微一沉。 瞧着秤杆上的刻度，王货郎报了一个银重。 “银三两一钱，余您三钱银子。 您是要剪银，还是找零通宝？” 银两秤重有余，要么剪银碎找回，要么折成铜钱通宝。 一锭三两银子就这样见了空，感受着空了不少的香囊袋，顾野对着王货郎开口道。 “余下的三钱银子，替我折成小通宝。” 碎银在手，拿去花销的确麻烦，不如通宝铜钱有个明确数。 听到顾野的话，王货郎收了银锭。 从货担箱子里用一根麻绳，手法娴熟的穿了三十枚小通宝铜钱，成了一吊钱，递还给顾野。 同时，悄无声息的捎去了一颗包裹胭脂蜡衣的药丸。 “来，官爷。 找您的余钱，还有......这是小人的一点心意。” 一吊小通宝入了香囊，香囊袋重新鼓鼓囊囊了起来，顾野的心情也舒畅了不少。 他看着手上这颗胭脂蜡衣的药丸，目露不解神情。 得嘞，铁定是个勾栏都没去过的爷。 看着顾野迷惑的脸色，王货郎十分上道的替他开口解释道。 “嘿嘿，官爷您可收好。 这好宝贝小人身上就剩下一个，此物大有妙用。 您的好事若是成了，此药丸相融于酒，大可助性。 到时候您悄摸着融了这颗药丸，保管是好事成双，知根又知底啊。 不过得给您提个醒........ 这宝贝不能多贪， 您小酌几杯， 官爷您用着好，日后可别忘了多多照拂小人一二。 来来来，您附耳过来....... 我教教您送这簪子，如何讨姑娘家的欢心，包您一出手就能初尝此道甜头。” 神秘兮兮的将这颗药丸，塞到了顾野的香囊袋子里。 王货郎靠近顾野身边，对着他耳语了一阵子。 眉头逐渐紧蹙，直到这货郎移开了脑袋，顾野这才一头雾水的上下瞟了他几眼。 “这.........当真管用？” “您就瞧好了吧，我老王混迹这么多年，总得有两把刷子。” 一根红豆簪，套近乎了一名锦衣卫。 别的不说，至少今后在这街头，老王敢吹嘘自己也是身后有人了。 等到顾野离开，王货郎这才用汗巾擦了擦额头。 瞧顾野的衣着打扮，好歹是一个锦衣卫七品总旗。 怎么泡人家姑娘，如此舍不得银子.......... 得了红豆簪子，今儿头回这么早放衙。 那王货郎也是心思的主儿，楠木盒子给顾野着了银价，他重新挑了一个布锦盒子，替他装好这根红豆簪。 七两银的簪子，杀价到二两八钱，还平白无故得了一颗药丸。 虽然那货郎没有明说这药丸的功效，但白嫖的......总归真香！ 听他的说法，应该是饮酒时助兴而用。 千杯不醉，一喝就能喝一个晚上，用的想必就是这种秘药。 今晚若是应了督妖司的名额，就偷偷把这药丸给裴老哥用了。 他整日里馋酒，也就今晚这时候，可以光明正大的抿上几口。 心里细细盘算着，顾野的脚力很快就走回了自家的小院子。 尚未靠近院门，就能听见细细的流水声。 透着院墙篱笆的角度，隐约可以看见棠棠在前院，用井水清洗着一大盆药材。顾野每日去北镇抚司当值，小丫头就在家里找些琐碎杂事来做。 她偶尔能接到附近药房里的差事，替药铺子清洗药材。 晾晒干净后，可以拿去药房换几钱碎银子。 隔着院墙，看棠棠换上身大一号的麻布衣裳。 麻布衣裳是顾野之前的尺寸......... 这种衣服料子薄，做事起来也清爽。 要是遇到琐碎的杂事，棠棠多半会穿顾野的旧衣裳，防止弄脏了自己那几套衣裙。 小姑娘家挽起衣袖和裤脚，搬来一个小竹凳子坐在水盆旁。 白皙的手掌浸泡在山里药材混杂出来的泥巴水里，认认真真的清洗。 自家丫头的确过得清苦了一点........ 回想着王货郎之前传授的几招，顾野打算偷摸摸的给棠棠一个惊喜。 他没有走正门，而是从院角的墙壁上翻墙过去。 以顾野的轻功，隐藏自己的脚步声和气息简直轻而易举。 水盆旁，棠棠专心致志的清理着药材，这一大盆药材能去胡同里的济民堂换二钱银子。 稍微节俭一点，二钱银子足够小半月的吃食。 没有留意到蹑手蹑脚靠近身边的“登徒子”。 直到棠棠站起身的时候，一只手猛地将她娇小的身子揽入怀中。 一抹温热，咬住了姑娘家的耳垂。 随着轻声细语的一句话，如风入耳。 棠棠的身子猛地挣扎起来，挣脱开这个突如其来的袭击。 小姑娘一个踉跄，整个身子摔倒了另一边的清水盆里。 冰凉的井水激的肌肤微微发白........ 跌坐在水盆里，棠棠穿着的麻布衣裳因为太过宽松，有小半在挣扎的过程中脱落，露出了娇嫩的半臂香肩。 从锁骨处的肌肤，开始泛红。 白皙的皮肤，几个呼吸就红嫩的像胭脂一样好看。 衣裳凌乱，多半被水打湿、 棠棠有些愣神的呆坐在水盆里，整个人从身子红到脸蛋，娇羞成了一颗看似水灵多汁的鲜嫩蜜桃。 第十章 花蕾尚幼，春色亦藏 凉水浸透的麻布衣裳，看起来又薄又透，近乎成了一片薄薄的布料，紧紧贴在青涩的胴体上遮羞。 满脸都是胭脂春色，耳垂上还残留着被微咬的触感。 看着跌坐在水盆里的丫头，顾野眼角的余光，无意窥见了衣衫滑落大半后的颜色。 脸皮微微一烫，他下意识的别过脑袋。 半蹲下身子，向着水盆里的棠棠伸出手。 “怎么这样不经吓..........” 小声的嘀咕着，顾野尽量不去看棠棠那身湿掉的衣裳。 尽管透过刚才的声音，棠棠就知道是顾野回来了。 但他那贴近耳畔说出来的话，还是让小姑娘染上了胭脂娇羞，从头湿到了脚。 握住顾野的手，棠棠从水盆里站起身子。 起身后，这丫头有些慌乱的松开手。 她拧了拧衣角和裤腿的浸水，红着两个小梨涡，眼睛微抬，目光有些游离。贝齿轻轻地咬了咬下唇，棠棠怯生生的声音，终究还是太显弱气。 “阿......阿野........ 你从哪学得这种话，是不是......有人偷偷带你去了吃花酒的那种地方.......” 润红着漂亮脸蛋，被顾野方才的一句，话说的半天抬不起头来。 瞧见棠棠这副模样，顾野微红着脸。 他挠了挠头，心里暗想........ 卖这簪子的货郎，传授的招数真不靠谱。 不是说仍哪一家的姑娘，听了这话都会娇羞欢喜，讨妹子欢心的嘛。 自家棠棠，羞都羞红了身子........ 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肤，似乎都透着红润。 额.....娇是够娇的，但并不见欢喜，顾野甚至还隐约闻到了丝危险的味道。 “咳咳，衙门里放衙后吃酒，我哪有闲碎银子和他们交际。 刚才那话是卖簪的货郎教的....... 说要是这样说给姑娘家听了，准会讨人欢心。 棠棠你要是不喜欢，我下次不说这话了就是，快点披上衣服，小心受了寒气。” 解下身上的锦衣，顾野用大一号的衣裳，把棠棠湿掉的身子包裹在里面。 裹紧了顾野脱下来的衣裳，棠棠脸上的红润稍微消退几分春色。 她轻轻地摸了摸青丝上插着的一根簪子。 红豆簪被取下，看到这根漂亮簪子，姑娘家的眼眸里难以掩饰一丝欢喜。 哪怕棠棠平日里表现的再成熟稳重，她这个年龄的姑娘还能真不喜欢漂亮首饰嘛。 “阿野，怎么突然买这么贵的东西。 这簪子......要花不少银子吧。” 欢喜的抚摸簪子之余，棠棠依然不可避免的提及了银子问题。 勤俭节约成了习惯，顾野突然开窍送簪给她，小丫头也得留意着家里平日开销的银子。 为了根簪子，一个月吃不上一口饱饭，太不值当。 看着红豆簪子上的绯玉红豆石，还有精细的雕工，棠棠就看出了这根簪子价钱不会便宜。 就知道棠棠会问这么一出，因为自家丫头比顾野还要了解自己。 他那点俸禄银子，哪个月不是存在棠棠手里。 前阵子.....家里所有的银钱都花在了符刀和龟息丹上，顾野有心偷藏私房银子，也没有这个力啊。 深吸一口气，顾野接过棠棠手上的红豆簪，替她轻轻戴上。 “裴大哥体谅，知道咱家里没钱，特意替我申了一笔抚恤的官银。 他还帮我提前支出了下个月的俸禄，让咱们顶顶。 这簪子不贵，卖这个的货郎二两八钱择价给我的。 这么多年棠棠你也没个首饰，我瞧着你戴这簪子好看，收下就是了。等到那头画皮的赏银拨发下来，一根簪子的钱算不上什么。 还是说.......你不喜欢这簪子？ 明明那货郎说，姑娘家收了这东西都会高兴。” 没有出卖自己好大哥藏私房钱的秘密，裴千户就这么点私房钱，全部给了自己。 顾野怎么说也不能辜负人家的一番心意！ 果然，听到顾野的解释后，棠棠瞳眸里的一丝紧张感消失了。 她忍不住又摸了摸头上的簪子，嘴上却在念叨着。 “二两八钱啊....... 还是贵了点，这些银子要是省下来，这个月就能去王屠夫摊子上多割几斤排骨，给阿野你做些好吃的了。 家里的伤药也快用完了，还得补一点。 那张老床的后床脚，晚上睡觉的时候总是咯吱咯吱的响，要是闲钱再多点，我还想买点木工的器具，寻个功夫修修........” 嘀咕着家里要花银子的地方，棠棠的语气多少还是有些埋怨顾野乱花银钱。 但随着顾野伸手欲拔簪子，小丫头却机警的避开。 ........ “棠棠你这么说的话，我还是退了这簪子，给你割几斤猪肉回来吧。” “不要...... 这是阿野你第一次送我的簪子......我喜欢....... 下次不许乱花银子了，那货郎也不许再去找他。 阿野你刚才那话.......日后不许再提，也不许和别的姑娘家说，知道吗。 好啦，你今儿回来这么早，是衙门里不当值吗，我收拾收拾，去买点肉回来给你做好吃的，家里剩下的菜不多了。” 护住自己的红豆簪，棠棠脸上露出甜甜的笑容。 她披着顾野的衣裳，刚准备去换身衣服，却被顾野开口打断。 “今儿有喜事，咱们不在家里吃了。 晚上裴大哥喊我们过去吃饭，嫂子她想你了。 棠棠你快去换身干净衣服，一会儿我带你去吃松江楼的点心，今天别和我计较银子，难得遇到一次好事，该庆祝的时候也不能小气嘛。” 怀里揣着裴纶的私房银子，顾野说话的腰板都挺直了不少。 不知道是收了簪子心里高兴，还是不想扫了顾野的兴。 这一次棠棠少见的没有反对，毕竟这丫头小时候最馋松江楼的点心了。 “嗯，那我去换身衣裳。 阿野你也脱了这身，要不然咱们好不容易出去吃顿点心，也玩的不开心。” 小梨涡上的胭脂色，衬的这丫头愈发好看。 穿着顾野大一号的衣裳，棠棠快步进屋。 今儿难得一起出门，小姑娘得挑件好看些的衣裳。 看着棠棠的背影，顾野脸上微微发烫的感觉还没有消退。 尚未到男女大防的年龄，可这丫头该长的地方一样也没少。 挽起裤脚的白皙小腿上，浸透的布料紧贴着吹弹可破的圆润曲线，让顾野一口气灌下几大口凉风，这才散掉心里无名的燥热。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是心里莫名的烦躁。 跟这丫头单独相处的时候，偶尔还会忍不住脸皮发烫。 身体到底是出了毛病，还是被妖血感染的后遗症妖毒？ 看样子，今晚喝酒的时候得抽空向裴大哥取取经才是，顺便把从王货郎那里白嫖来的药丸给裴大哥用了，两兄弟彻夜尽兴一场。 第十一章 平平无奇小道士 茶香弥漫成雾气，嗅上一口就让人觉得心里清爽。围绕着秦淮河一条支流的河畔街道，河水微澜泛波，河畔侧，就是人气鼎盛的松江楼。 松江楼的早茶点心，闻名应天府。 这里最出名的就是茶和点心，若是遇到有银钱的主儿。 大清早来松江楼里点一壶好茶，上几碟精致点心。 一盏茶，一块糕，慢慢悠悠到响午。 松江楼不缺戏台子和说书先生，大爷只要有银子，干坐一个上午也不会感到枯燥乏味。看看戏，听听评书，一壶茶喝干，差不多就可以换一桌正午的饭食。 理论上，你若是愿意，荷包里的银子也够。 一整天泡在松江楼里，都不是事儿。 临河而建的松江楼，有七层高。 这里的点心闻名，饭食做的也不差，同样，价格也不会让人很好看。 有能耐坐阁楼里的爷，哪怕是第一层，最低也要花一两银子的茶钱。 松江楼的楼层越高，花的银子也就越多。 若是不想花这个冤枉钱，楼外的茶水摊子上也能坐人。 落座在户外的客人，比不上楼里有雅座的爷金贵，但跑堂的小二一个个也得紧着伺候，不能怠慢了人家。 谁家来松江楼，坐里坐外，不得花几钱雪花碎银。 松江楼外的茶水摊子，没有楼里的戏台和说书。 少了一份乐子，但按照楼外吃茶的客人雅谈。 这地多份清净，依河水闻轻风，更胜一分诗情画意。 说这话的多半是个穷酸书生，仿佛囊中羞涩的窘迫，经他这么一说道，也变成了风雅之乐。 “哎哎，你瞧丁字六号桌的那位。 搁着那躺了一个时辰了，楞是一个菜没点，这穷道士该不会是想来咱们松江楼白吃白喝的吧。” 茶水摊上，跑堂的小二闲暇之余，拍了拍同僚的肩头。 他冲着一张桌子，拱了拱嘴。 角落里的一张小桌，一名穿着青布道袍的年轻道人，甚是慵懒的半个身子瘫在桌子上。 他身上的青布道袍，虽然没有落魄到打下布丁，但也洗的颜色发淡，头上的道簪，和三清莲花冠瞅着怕是最值钱的东西。 这位道爷，堪称松江楼开门一年，不见得能遇上一位的奇人。 他落座的时候，从破旧道袍里一一排出九枚铜钱。 温一碗茶，要一碟茴香豆。 茶水摊子上，大碗粗茶，和吃茶的零嘴吃食都是不要银子的。 除此之外，道爷的九枚铜钱，在松江楼只能买两馒头。 “莫要管他，反正他只点了两个馒头。 咱们松江楼这么大的招牌，要是赶人，少说坏了名声。 东家信神佛，这道爷愿意在这清净就让他待着，免费的粗茶和豆子也不差他那一口吃食。 想来这道士多半是缺了布施，在这里看看能否寻个香客，蹭口饭食罢了。” 相比于跑堂的小二，茶水摊上的茶博士明显看的更开。 大碗粗茶配茴香豆，吃撑了这位道爷也亏不了几枚大钱。 不再理会角落里的道士，松江楼的生意即使在茶水摊，也是人来人往，忙活的很。 一个早茶的功夫，七层阁楼里都有坐不下的主，得挪屁股到楼外，寻个地方喝茶吃点心。 名满应天府的代价，就是这生意真他娘的累人！ 没有人继续理会，道士也乐的清净。 瘫在桌上的年轻道士，谈不上道骨仙风。 从他身上只流露出一股平平无奇的气质，和一张平平无奇的脸。 属于那种扔进人群，立刻找不到的类型。 百般无聊的抓起一把茴香豆，豆子扔进嘴里嚼的嘎嘣脆。 蹭着粗茶和茴香豆，年轻道士已经吃了三碟豆子，一大壶粗茶。至于他花了九枚铜钱，买来的白面馒头，则是被他小心翼翼的藏到了大褂袖袍内。 这两天要是寻不到香客化缘，就指望这两馒头为生了。 “无量天尊，弟子饿啊！” 吞下一碗粗茶，把干巴的茴香豆咽到肚子里。 这道士面露菜色，趴在桌子上用鼻子使劲嗅着别人桌上的菜香。 实在忍不住的时候，偷摸着握一根筷子，吮吸一口筷头上残留的肉香。 嘿呦，这桌之前吃饭的主，品味不错，这东坡肘子肉糯的余香尤在，让他忍不住想先超度半个馒头。 “叮铃” 随着腰间一个铜铃的震动，让道士的半个馒头暂时得以苟命。 按下晃动的铜铃，年轻道士近乎泪流满面。 “无量天尊嘞，感谢赐弟子一口饭吃。” 正衣冠，抖了抖道袍上的灰尘。 年轻道士下一刻突然站起来，他顺着方才铜铃震动的方向走去。没几步就来到了一张靠近河畔的茶桌旁，默默吞咽了一口唾沫，年轻道士眼珠子都快绿了。 瞧这糖饼，桂花糕，阳春小面上的葱花也美的出奇，还有百花茶的香味，清香甜美......... 呸，跑题了。 瞧这一桌上的两人，俊的出奇。 女孩穿着身天青色的荷纹罗裙，青丝微微的在肩头垂落，用一根好看的红豆簪子，挽起简单的发结。 那个生着清俊，眉角间带着许些风流的俊俏公子...... 明明穿着一身暗青色的回云卷纹大褂，身上却无半点书生气质，隐约露出一种冷血杀伐，生人勿进的气息。 啧啧啧...... 可惜了这张俊俏的小脸，若是去勾栏里，怕是听曲都不要钱。 呸，贫道从不去勾栏！ 心里想法碰撞的激烈，年轻道士端正了态度后，对着两人鞠了个道礼。 他面带微笑，让自己显得稍微道骨仙风那么一点。 “无量天尊，两位居士.......贫道饿了.......” 挂在脸上淡定又从容的微笑，让年轻道士下一刻扭头就走的身姿，仿佛也变得潇洒起来。 完犊子，饿了太久，道家出门化缘的那一套说词，到了嘴边就蹦成了心里话。 此时此刻，哪怕腰上的小铜铃晃的再厉害....... 年轻道士也无地自容，没有脸面在这里待下去了。 直到........ “小二，再来一碗阳春面.” 嗯，如果说有什么能让自己暂时放下道人的尊严......... 一碗阳春面不够的话，那就两碗。 这面......真香........ 第十二章 道说有妖气 酱油底，阳春面，细切几根小葱，再撒上一把干炒的芝麻碎末。 橙褐的汤水飘着香油花，连汤带面，一筷子挑起，三两口下肚。 从未见过有人能把一碗阳春面吃的这么香甜...... 面汤都不带剩下的，桌子上已经堆积起了五个空碗。年轻道士正在狼吞虎咽的超度第六碗，瞧他的吃相，八成是有段日子没有吃过带油水的了。 松江楼茶水摊上，替道人叫了六碗阳春面的好心居士正是顾野。 他换上了常服，棠棠也是精心打扮了一番。 本想着去松江楼一层包个座，可因为自家丫头喜欢清净的理由，最后还是在临河畔的茶水摊上找了个座。 对这突如其来的道人，顾野倒也不吝啬一碗阳春面的铜板。 瞧这道人瘦瘦弱弱的模样，再馋还能吃穷他吗。 嗯...... 好吧，其实当年轻道人喊出再来三碗的时候，顾野心里就隐约后悔了。 他以前也有饿过肚子的时候，所以知道这个道士得拉下多大面子，才能来讨口吃食。 可这道爷，似乎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啊。 第六碗阳春面很快连汤水都没剩下，桌上的小吃食也被他毫不顾忌的扔进肚子。 这般风卷残云的吃相，惊的棠棠在一旁，弱弱的护住自己碗里最后两块桂花糕。 “嗝！” 放下瓷碗，年轻道人菜青的脸色恢复了一丝红润。 他打了一个嗝，然后满眼笑意的对着顾野拱手道。 “无量天尊，让两位居士见笑了。 小道今日能遇到二位，就是一场缘法。 居士善行，自然会有善报。 我辈修道之人说缘，亦说果，今儿吃居士一顿饭食，小道身无长物，但在卜卦推算之道上，颇有自信。我观居士面相，就并非凡人，若是不嫌弃，小道为你卜卦一次可好？” 试图用一次卜卦，了清顾野这顿饭的情分。 吃饱喝茶后，年轻道人说起话来还真带了一丝道家玄韵的味道。 “道长的心意，在下心领了。 大家萍水相逢，相逢何必曾相识。 今儿这顿饭，权当做我请道长的，就不劳驾道长费心开卦了。” 听着年轻道士的话，顾野却是开口婉拒。 他不信这种游方道人的卜卦........ 城隍庙那边，翻两页周易，就敢挂牌算天卜命，知上下五千年的道士多得是。 被顾野婉拒，年轻道士反倒摆了摆手，他压低了声音，对着顾野开口笑道。 “居士别这么快拒绝嘛。 小道的卜卦，颇为灵验。 我观居士近来的气运多有血色，想来这段时日当有碰过邪祟之类。你身上有妖气，小道来蹭这一顿吃食，也是无量天尊的旨意，你我之间，注定有场缘法。” 蚊声入耳，随着道人偷偷摸摸顺走了最后一块糖饼，让他的话听起来更加的含糊不清。 可随着这道人的话音落下，顾野的眉头微蹙。 他用手指敲了敲桌子，对着年轻道士说道。 “闲来倒也无事，那就劳驾道长费心。” 峰回路转，改变了对这道人的态度。 嚼碎糖饼吃下肚，为了展示自己并非是白吃饭的，道人接下来的一手极为涨脸。 道袍一挥，压箱底的三枚小通宝飞甩出来。 通宝铜钱在半空中旋转，被一股无形的气凝聚在桌案上空。 并无铜钱掉落的声响发出。 三枚小通宝铜钱，一一落下，并成一排摆在道人面前。 凝望着三枚小通宝，道人的脸从淡然变成了疑惑，然后眉头扭曲，大袖袍一挥，将自己最后吃饭的家伙扫进袖子里。 “怪哉，怪哉，怪哉啊！”： 一口气道出三声怪哉，随着道人的话音落下。 他一把握住顾野的手，眼眸凝视着这个少年的瞳孔。 “居士的命格，甚是怪哉。 小道修行不深，参不透，看不破。 但我能推算出，居士近期会有血光之灾。 天机不可泄露，小道要是直接告诉你，怕是会染因果。 居士用心记着....... 最近你尤其要小心那种，又粗又长，能大能小，软弱无骨，硬如金石，伸缩自如的东西。 小道言尽于此，居士只可意会，切莫忘了。 我卜不出个所以然来，就再送居士张符纸。 图个平安不是，你随身带着，当是小道的一份心意。” 道不可说尽，因天地无常。 年轻道人十分努力的向顾野形容了，近期他要忌讳之物。 拔下头上的道簪，居然是一根枯木毛笔。 用吐沫润了润毫锋，年轻道士从道袍里摸出一张黄符纸，泼墨走笔，神涂鬼画的一张符纸被他画出，然后折成一张平安福，塞到顾野衣裳的侧缝口袋里。 “无量天尊，小道尽力了。” 冲着顾野再度鞠了一个道礼，年轻道人笑的不太自然。 听着这道人难以意会的解卦，又被强塞了一张黄符。 顾野虽然一头雾水，但还是作揖还礼。 “道长客气了，心意到了就好。 若是道长无事，我们还有事傍事，要先行一步了。 对了，敢问道长法号？” 被年轻道人拉着胡乱解卦了一阵，一侧的棠棠已经轻踩了几下顾野的脚背。 小丫头嘴里鼓鼓的，塞进去两块桂花糕。 她的小梨涡微红，桂花糕的碎屑还残留了几粒在唇边。 棠棠相信，若自己再不解决掉这两块点心，一会儿难保会被这个自来熟的道士，蹭进肚子。 站起身来，对着年轻道人拜别。 听到顾野的话，道人摆了摆手，潇洒的开口回答道。 “我不问你姓名，你也莫问我来处。 萍水相逢，一场缘法。 倘若有幸和居士再次相见，大家再道姓说名，相识一场罢了。” 拜别之时，年轻道人的话隐约让他渲染上一层高深莫测的气质。 但....... 下一刻，这种道骨就变得荡然无存。 “那啥........ 居士，还真有一件事...... 阳春面能再来一碗吗？” .......... 稀里哗啦的吃下热腾腾的面汤，蹭掉嘴上的油花，随着顾野他们离开后，道人腰间的铜铃终于停下了细微的晃荡。 超度完第七碗阳春面后，道人再度懒散的瘫在桌上。 他呼出一口浊气，看着顾野之前坐着的位置，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下一刻，双目望天。 “无量天尊....... 诸位大老爷啊，刚才那小子太怪了，弟子看不透。 这顿饭吃的贵了...... 大老爷们，诸位看也看了，好歹赏口饭吃啊，下一顿真的没着落喽.......” 第十三章 裴家唯我是外人 地处皇城区靠外的宅院，应天府这个地段住的，都是朝野里有名有望的朱紫大袍。 一座二进二出的宅邸，这里是裴千户的居所。 虽然混不上朱紫官袍，裴纶的家底，也仅能在这个地段较为偏僻的角落，买下一座小宅邸。 勉勉强强，蹭进了朝野权贵的地段，这里距离北镇抚司也没有多少脚程。 举家搬进了新宅子，以前的老院子，裴纶才能用极低的价钱租给顾野和棠棠暂住。 入暮时分，属于北镇抚司的衙门放衙的时候。 一身红袍锦衣的裴千户，混到了放衙的时辰。 壶里的茶正好喝干，点心吃完。 枯燥且乏味的一天，又这么混过去了。 裴纶腰间佩刀，正是顾野还给他的那把绣春刀。 今儿一整日，老裴都过得心神不宁，似乎就连松江楼的点心，吃着都不香了。 慢慢悠悠的走在回家的小路上，裴纶一只手扶着刀把，一只手握着自己的铜烟袋。 时不时，一个烟圈喷吐。 寥寥青烟，居然衬的裴纶的背影有些萧瑟。 他放衙后本是想去买点卤菜，割点牛头肉，晚上下酒用。 但一摸自己的私房钱袋........ 嗯，自己那点钱，全都被顾野这小子混走了。 不知道那混小子有没有良心，带两只鸭子来吃饭的时候，顺便想起来给自己割点牛头肉。 脚程拖得再慢，自家宅邸也就这么点距离。 很快就到了自家二进二出的宅邸大门口。 不知道顾野那混小子来了没有........ 今晚家里设宴，特意请他来找个理由让自己蹭点酒。 心里泛着嘀咕，然而当裴纶推开自家的大门后......... 厅堂里，顾野早已落座，配着一盏茶汤，嗑完了小半碟瓜子花生。 而两个女人家，则甜甜蜜蜜的聚在一起，似乎在试涂着胭脂水粉。 宅邸的前门院子....... 一个五六岁年龄，穿着青布褂，戴着虎头帽的男孩。 他腰间挎着自己的小木刀，嘴里还嚼着块桃花糕点心。 瞧见了裴纶进门，男孩咽下嘴里的糕点，对着裴纶挎刀而立，大大方方的伸出手，开口问道。 “阿爹，你总算是回来了。 你给我带什么好东西了，今儿顾小叔和棠姑姑来了家里。 小叔他带了好多好吃的....... 有老德号的烤鸭子，和秦淮河里的莲花鱼。 阿娘说我们晚上炖鱼片锅，打边炉。 棠姑姑还给我买了木刀和虎头帽，京城里最难买的百花房糕饼，还有给娘的水粉胭脂。” 虎头虎脑的男孩，眉眼之间有几分像是裴纶。 他是裴家幼子，名为裴文。 小名唤作虎头，说是简单点的小名好养活。 裴文，裴虎头。 虎头有一点上和裴纶极为相似，丝毫不用怀疑不是亲生的。 他嘴里的糕饼刚刚吃完，不知道从哪里又塞了一块牡丹饼进去，吃的香甜。 毫不客气拦住自家老爹，当门讨食。 听着自家崽子，感恩戴德的和自己炫耀着，顾小叔买了什么什么好东西，裴千户的心里就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傻娃子，那小子花的可都是你亲爹的血汗钱啊！ “滚滚滚，整天就知道吃吃吃。 瞧你都胖成什么样子了，再吃下去，今晚的饭你少吃三碗。” 训斥了一番裴虎头....... 裴纶一肚子的委屈，似乎只能从自家娃娃身上找回点威严感。 “裴千户真是好大的官威啊。 您这是北镇抚司放衙了，还把衙门里的那套带回家是吗？ 整天就知道在衙门里混日子，虎头吃点东西怎么了。 这点心，这玩具，都是阿野买的。 你瞧瞧阿野，人家上门还带了礼物，送了家里一盒百花房的点心和胭脂。 人家可比某些衙门里喝茶的大人，有心多了，知道我喜欢百花房的胭脂。不像某人，一点风情都不懂，整天就知道放下碗筷添饭。” 上一刻还能从裴虎头身上找回点自信。 可随着一阵声色清婉，却如雷震的话语，裴千户再次变成霜打的茄子。 裴府地位，裴纶实际上只排第三。 倘若来了客人，还得往后腾位置。 说话的是名面容端庄的妇人，她穿着身碎梅纹罗裙，用一根银梅簪子盘发。 虽然年近三十，但身姿娇柔，露出一种书香气息，隐隐让风霜的痕迹，消磨了小十年。 裴纶的结发妻，裴府实际上真正的主人。 妇人裴江氏，闺名江小娥、 裴家嫂子的祖上，可是出过紫袍大员的。 虽然近几代落没，但也是名副其实的书香世家。 老裴的老丈人，更是中过举人的书生。 当年能够娶回这么一位美娇妻，自己不知道占了多大的便宜。 可让裴纶想不明白的是，为何当初那个听几句荤话段子就会满脸娇羞，身娇体弱的书香小姐，娶回家没几年，就滋润成了娇蛮霸道的美妇人。 家里的地位，心知肚明。 裴纶在江小娥面前，立刻换上了另一幅嘴脸。 他挤出一份灿烂的笑容，对着自家娘子开口说道。 “夫人哪里的话，府里大大小小的事还都得仰仗夫人您操办。 您受累了，今晚为夫好生替夫人捏捏脚，捶捶肩。” 态度坚决的认了错，反正不管自己有没有错，只要夫人沉下脸色，那就是自己错了。 看在裴纶认错的态度诚恳，江小娥傲娇的昂起头。 明明是个年近三十的妇人，身上还总能闻出一丝小姑娘家的情绪。 “哼，算你识相。 正好后厨柴房的柴火快用完了，你既然放衙回来了，就去劈劈柴，活动活动筋骨。 要不然，晚上别想着吃........” 对于这个放衙回家，明知道家里还有客人，却两手空空的裴千户。 裴家嫂子的决定十分果断。 “嫂子，裴大哥辛苦了一天，刚刚放衙让他歇着吧。 劈柴这活我来就行！” 本着兄弟之情，有难同当。 看着裴纶这样的局面，顾野瓜子也不嗑了，站起身来试图帮他解围。 毕竟督妖司的那个名额，还在裴大哥身上。 今晚可千万得伺候好他了。 “阿野你这孩子就是懂事，老裴有你万分之一的好，嫂子也就知足了。 坐下，你来了就是客人，瞎忙活什么。 你大哥在衙门里什么德行，嫂子不说，你还能不知道吗。 让他活动活动筋骨没有坏处。 你好生坐着，我给棠棠挑了几件还能穿的裙子。等她试完了，你也进来，嫂子给你做了一件新的衣裳，你试试合不合身。” 温声细语的姿态，比起对裴纶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裴家嫂子轻轻地按下顾野将要站起来的身子，然后用眼角的余光给了裴纶一个眼色。 心领神会的抽出腰带上的绣春刀，裴千户强忍泪水，摆手离去。 “无事，老裴我最爱劈柴了。” 裴府里一片温馨向荣，让刚刚放衙回府的裴纶产生了一种错觉....... 偌大的裴家，好像只有我是外人！ 第十四章 闺中密谈女儿话 雪白的鱼片翻涌在奶色的汤水铜锅里，最朴质的食材，往往仅需要最简单的烹饪方法。 秦淮河现捕的莲花鱼，鱼肉改刀薄片。 鱼骨和鱼头，在一起炖成了鱼汤。 鱼汤火锅，有滋有味。 鲜鱼片下锅一涮，一捞。 舌头卷入腹，吃的就是个鱼鲜的原鲜滋味。 裴府大宅的晚宴，圆木饭桌正中，围着一个热气腾腾的铜锅。 老德号的鸭子，一只片皮，卷了葱丝。 一只连骨带肉，剁碎了端上饭桌。 打边炉的小菜，一碟碟切配的整整齐齐。 菜不多，也不是什么名贵的吃食，今晚的这顿饭更偏向家里人自己的聚会，吃的就是个家常味道。 食过大半，饭桌上只剩下正在长身体的裴虎头还在努力。 这男孩碗里堆着厚厚的鱼肉和鸭腿，哼呲哼呲的往嘴里扒拉。 长身体的小男孩，一顿干五碗饭又有什么错呢。 除了裴虎头吃的香甜...... 被迫最爱劈柴的裴纶，在江小娥拉着棠棠，一副将要闺中密谈的眼神下。 他放下饭碗，拉着顾野溜去后院，准备进行一场男人间的谈话。 饭堂里没了男人，一心干饭的裴虎头暂时不算。 江小娥亲昵的拉着棠棠的手，对着她开口笑道。 “阿野这孩子，总算是开窍喽。 今儿你一进来，嫂子就瞧见了这根簪子。 这小子开窍的晚，身边有棠棠你这么个漂亮姑娘，他也不懂得多疼疼。 听我家那口子说....... 今儿阿野可是大喜，要升百户了。 这百户的官袍一定下来，你们也正式安稳了。 他还想进督妖司那个衙门吗？ 嫂子我不懂那衙门是什么地，但里头外头的，没有个自家人关照，去了未必有在北镇抚司安妥。 你也别总由着阿野的性子，要我看啊，北镇抚司就挺好。 今年百户的文书下来了，我和你裴大哥商议着...... 是不是该帮着你们，把事情办了，沾沾喜气。” 女人家谈话，聊的自然都是闺阁秘谈。 裴嫂子轻摸棠棠头上的红豆簪子，一句话让小丫头略微画上胭脂的脸蛋，变得更欲娇红。 “阿野想做的事情，我都听他的。 他想去督妖司或者继续留在北镇抚司，不都有裴大哥帮忙照料嘛。 嫂子，比起那些...... 今天他送我簪子的时候，有些不太正常........” 娇红着脸蛋，棠棠悄悄的对江小娥附耳道来。 听着棠棠的耳语，江小娥也是脸色微红，但很快恢复正常。 她故作淡定，对着棠棠开口，传授些经验。 “咳咳，这男人啊。 不管之前再怎么榆木脑袋，一旦开了窍，那就是开闸泄洪，喷涌出来挡也挡不住。 棠棠，你可得盯紧了。 虽然阿野这孩子，自小就和你绑在一块儿。 可时候到了，难免会有些不妥。 他不亲外人，也不喜和人交际。 但卸下官服，没了北镇抚司的影子，不知道有多少姑娘家，想把这种俊俏的小郎君吃干抹尽。 你听嫂子一句劝，他拼了这么久，是时候该安稳下来，过过自在日子了....... 罢了..... 男人家的事情，我们不聊，让他们自己琢磨去。 不过有件事情，棠棠你可得和嫂子说实话........ 起初我是想让你们一起住进来的，大家住一块也热闹。 老裴他却把之前的院子，腾给了你和阿野。你们两个的事情，我和你裴大哥都看在眼里。 虽然只差一套俗礼，可姑娘家未戴红妆之前，最好还是清清白白的。 阿野这孩子也到了快开窍的年龄，男女大防，可不能乱了规矩。 他今儿送你簪子，又......又和人学了那般话......... 你们两个人单独住一块儿，你这丫头可别太乖了，被欺负了还帮着他说话。 嫂子问你....... 你身上那点朱砂，没有消失吧？” 虚红着脸色，裴家嫂子到底是年近三十的妇人，对这个年纪的小男人格外了解。 不同于涉世未深的棠棠，她最是知晓男人到了这个年龄，嘴里的那些花言巧语。 毕竟.......年轻的时候.......已经被裴千户骗过一次。 江小娥准备好生给这丫头，灌输一点男女有别的知识。 顾野那孩子，不像裴纶年轻的时候那么花言巧语。 可男人总有那么一段时间，一不小心，擦枪走火，保不齐会闹出什么。 “阿.....阿野他，不会学成那样的.......” 听着江小娥的经验之谈，棠棠脸红的把之前画上的胭脂，衬的更加娇艳。 她轻轻地挽起衣袖，露出了手腕上一点朱砂痣。 抚面轻笑了一声，江小娥摸了摸棠棠的脸蛋。 “傻妹子，嫂子是过来人。 阿野是个好孩子....... 可年龄一大，自然而然会对那种事情有些想法。 我倒不是劝你一直守着这点朱砂，小男人长大了，若是不盯紧点，被那些不三不四的家伙带起喝顿花酒。 就咱家阿野那模样，不得被那些胭脂花柳，吃的骨头都不剩。 嫂子我是想，要能安定下来，我和你大哥替你们把礼给过了。 到时候嫂子教你一些...... 给点甜头把他绑家里，省的和别人偷摸着去喝花酒。 小顾野可不小了...... 棠棠你这丫头什么都不懂，怎么吃得下他....... 咱们安安稳稳过日子。 年头如果这事情能成，说不准明年就能结个娃娃亲。 你和阿野在一块的时间长，让他不要整日想那些鬼神之类，打打杀杀的多不安全。” 苦口婆心，试图从内部攻破顾野。 江小娥被裴纶没日没夜的灌输，多少也了解顾野的一点想法。 “阿娘，顾小叔想做什么，让他去就是了。 小叔他功夫这么好，跟着阿爹混没前途。 棠姑姑你放心....... 哪怕真出了什么意外，这不是还有我嘛。 再过几年，等我长大了，我也能保护你。 人家神雕戏文里，神雕大侠还有一个龙姑姑呢，我以后可是要做大侠的人，日后铁定能让棠姑姑开开心心的。” 扒拉着碗里一根巨大鸭腿的裴虎头，在饭桌上终于宣布了自己的存在感。 未来的虎头大侠，此刻正专心致志的和第六碗白饭较真。 猛地往这小兔崽子头上敲了敲，江小娥有些想笑。 “吃饭还堵不住你的嘴。 你这孩子瞎说什么话，吃你的饭去。 整日就念叨那些闻所未闻的戏文说书，不知道是从哪里听来的。 娘和你棠姑姑说的话，你可不能说给你爹他们知了去，要不然以后就不做鸡腿给你吃了。” 擦掉嘴边的饭粒，裴虎头憨憨的点了点头。 “阿娘放心吧。 阿爹他做饭难吃死了，我精着呢！” 第十五章 宝刀呼名唤野火 （上） 饭堂里留下了女人家，说一说悄悄话，裴纶也没有继续留哪里找不自在。 他拎起一壶好酒，一路上连拉带扯，将顾野扯到了裴府的后院。 后院里附庸风雅，植下一片小竹林。 一壶酒放在廊道上，裴纶大大咧咧的席地而坐。 “来，她们女人家说悄悄话，咱们听不得。 你小子陪我好生喝一杯，我们兄弟也聊聊男人该聊的。” 自斟一杯酒，裴纶一饮而尽。 呼出一口酒气，对着顾野拍了拍屁股底下的木头廊道。 “裴大哥.....我.......” 并排坐下，随着顾野刚欲开口。 裴纶却突然横臂在前，打断了他将要说的话。 “你先别说话，今儿我思前想后，想了一整天。北镇抚司里老子当值一个月，也没今天这么累心。 你小子的脾气我明白....... 我硬要拦着，你说不定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到时候可比从我这里拿走一个名额，要危险的多。 北镇抚司的庙小了，供不起你这尊菩萨。 换个大点的庙，也好。 至少......不委屈你。 不过阿野，你这百户的位置.......实在是可惜了。 今晚上咱们把话挑明了说，我知道老子磨不掉你的心思。 你嫂子也想你好好过日子，但咱们男人的事情，她们女人家不会全懂。 你心里那团火，这么多年了，就从没有熄灭过。 当年，草垛子里你跳下来劈我那一刀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小子........野性！ 老裴我也不是嘴碎的娘们，婆婆妈妈的和你说一大堆道理。 督妖司的那个名额，我应下来了，但你要答应我两件事.........” 自顾自的喝着酒....... 裴纶经过一天的思考，明白北镇抚司再也关不住顾野的心。 从他今天带回那颗画皮的妖丹开始，就注定要走上一条不同寻常的道路。 男人总是最了解男人。 听到了裴纶的话，顾野的眼睛里压抑着一股欣喜。 他点了点头，开口回应道。 “督妖司的名额大哥能应下，区区两件事而已，裴大哥请说。” “好，你小子也不磨叽。 我挑明了和你说，你平白无故的从北镇抚司专调督妖司，身上总旗和百户的位置，都要从官籍里抹掉。白白浪费了一个百户的位置，我觉得太可惜了。 此事.......你真决定了，我可以帮您跑跑路子。 北镇抚司里盯着百户位置的狼崽子不少，能敲一大笔血出来。 保底......能值这个数.......” 向顾野比划了一个手势，裴纶悄悄压低了声音。 看着裴纶的手势，顾野瞳眸微微收缩。 “裴大哥........ 你应该明白，我们北镇抚司做的是什么...... 陛下他最痛恨的就是贪官污吏，你这样去做，小心被人捅破了，白惹一身麻烦。” “咳咳，瞎说什么呢。 阿野你这愣头小子，这潭水要真都这么清，还养不养鱼了。 陛下要的是清浊分流....... 不能太清，也不能太浊，北镇抚司就是为了平衡而存在的。 你裴大哥要真卖你个百户的位置，要的可就不是刚才那个数了。 臭小子你一走，百户的位置自然会落到别人手里。 白白给人家，太浪费了。 我暗中和他们通个气，看看有哪个心术不正的家伙愿意出这个冤枉钱。 你真要去和妖魔鬼怪打交道，什么地方不得花银子啊。 反正你一走，有能耐顶百户位置的就那么几个主儿，他们谁上都一个德性，不如给你补贴点银子。 此事听我的就成，到时候我来办，还有一件事.......” 话音说到一半，裴纶突然弯下腰。 他从廊道下的空隙里，摸出了有两个拳头大小的酒坛。 酒坛的坛封被揭开，一股浓郁的酒香拂面而来。 一口气干掉酒壶里的存货，裴纶蹭了蹭嘴角，对着顾野挑眉一笑。 “瞧瞧你大哥私藏的好货，酿了十三年的刀剑笑。 在这里等着，我给你取个东西。” 拿出自己私藏的好酒，裴纶的样子，似乎准备和顾野豪饮一番。 见到裴大哥起身离开，顾野突然想到了什么。 他从香囊袋里，取出一颗胭脂蜡衣的丹药。 从王货郎那里白嫖来的，据说是能助性的宝贝。 今夜裴纶答应了自己进督妖司，本就是一件大好事，又有好酒在身旁........ 不如将此药用了，和裴大哥好生助兴一场。 捏碎了外面胭脂色的蜡衣，一颗蓝色的小药丸扑通一声掉进了裴纶十三年酿的名酒，刀剑笑里。 轻微嗅到了蜡衣捏碎的一股辛辣味...... 顾野只觉得小腹处热热的，仿佛凭空生出了团燥火，让人精神了不少。 果然是提神助性的好宝贝。 看着药丸一瞬间消融在酒水里，顾野只等着裴纶回来，一起享用这坛子好酒。 裴纶快去快回，速度倒也不慢。 只不过他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个蛇鳞纹的黑色刀袋。 自握一把长刀在手，裴纶豪气的将黑色刀袋扔到了顾野手里。 “拿着，看看趁手不。 你小子可把老子的老底都掏空了，这把刀是我年轻的时候用的。 虽然比不上我这把御赐的绣春刀，但也不是你一个月弄坏库存里三五把，那种普通佩刀能比的。” 冰冰凉凉的刀袋落入顾野手里，手伸进刀袋。 顾野握住的是一把镶嵌黑鳞浮雕的刀柄，抽刀出鞘。 一把长约四尺，通体修长的宝刀被他稳稳握在手上。 刀鞘漆黑，像是金铁又像是一种特殊的木头。 上面用暗雕的手法，刻上了火焰纹路。 握刀在手，透过朦胧的月光，仿佛能够看到刀鞘上的火焰纹路，在轻微扭曲晃动，如若活着的火焰。 “铿锵” 刀啸声沉寂了许久，随着顾野的拔刀，一股难以言喻的声音随着刀锋从鞘中爆发。 漆黑的刀出鞘，随着顾野的挥刀劈斩，在半空中划出一道炽热的火焰。 火焰尚在空中燃烧，没有消散。 看着空中留下的火焰刀痕，裴纶畅快的拍了拍手，开口大笑道。 “哈哈哈哈，我就说这把刀衬得上你小子。 还碰巧了，你们名字里都带个一样的字。 此刀，名为“野火”！ 他娘的和你小子一个脾气，野性！” 第十六章 宝刀呼名唤野火 （下） 漆黑寂静般的刀刃，泛着青铜的冰冷质感。 顾野透过月色，依稀见到刀身燃烧的火焰。随着他的挥刀结束，逐渐熄灭在刀身铭刻的刀纹里。 朱雀亦或是凤凰般模样的吞口下，一口寒光照耀。 刀刃修长，寒光凝聚在刀口前段的时候，微微弯曲了一点弧度。 整口刀流露出一丝，沉寂十余春的孤意。 刀铭上星星点点熄灭的火星，让这把“野火”显得更加玄异。 此刀绝非凡品....... 顾野握刀在手，就已经在心里有了大概的估计。 “他叫.......“野火”.......” 横刀在头顶，顾野借着月光仔细打量着这把宝刀。 他是用刀的好手，自然喜欢好刀，也懂得刀器的好坏。 裴纶的这一把野火刀，虽然比不上昨晚，自己斩杀画皮的那把绣春刀“龙雀”。 但刀锋上的锋利和野性，丝毫不弱。 眼神里掩盖不住的欣喜，顾野知道，一把兵器能够入玄，至少是脱离了凡品的宝刀，达到了“工造”的品相。 “龙雀”的嗜血。 “野火”的火焰。 二者皆是宝刀入玄所附带的能力，寻常刀剑多是一淬火成形。 好一些的刀刃，需要数次锻造，唤作“精锻” 锦衣卫的佩刀，最低都是“精锻”的刀器。 “精锻”之上，兵器想要再度提升品相，尚有“百炼”，“千炼”。 像顾野的品级，佩戴的就是把“百炼”的刀器。 超越“千炼”之刀，已然超脱凡品。 刀兵入玄，附加上玄妙的能力。 达到了这种品相的宝刀，被唤作“工造”。 每一把“工造”宝刀，都是武人可遇不可求的机遇。 唤作工造品相，就意味着在锻造此兵刃的时候，至少有一位天工出手。 此时此刻，裴纶给顾野的“野火”就展露出了工造独有的能力。 “此刀是我年轻时用的，上头赐下这把“龙雀”后，此刀就一直被我封存在家里。 这把“野火”属于半成品的工造宝刀。 品相超越其他的“千炼”。 此刀用的是祸斗的背脊骨，和一滴毕方遗族的心血为主料锻造。 可惜锻此刀的时候出了些差错，让他有些纰漏，算不上完美的工造品相。 这把刀因为祸斗的特性，挥刀时会燃烧火焰。具有“燎原”的特性，只要砍颇了对方的血肉，火焰就会燎原焚烧，用起来凶性太狠。 他的纰漏就是凶性没有压制住....... 必要的时候会吸纳驭刀人的气血纯阳，来提纯火焰的威力。 老子年轻的时候，火气旺，倒也够他吸，现在用起来反倒不如那把“龙雀”顺手。 “龙雀”是御赐的绣春刀，不能转赠给你。 不过你小子经得住折腾，还是童子身，纯阳鼎盛，受得住这把凶刀来榨。 你进的那地方可是督妖司，若无一把好刀傍身，就凭你那废刀的本事，没几天老子还得跑一趟给你收尸。 “野火”可以对邪祟造成伤害，你自己掂量着用。” 恨不得扳着指头，向着顾野夸赞这把野火宝刀。 此刀陪着老裴度过了年轻岁月，如今转落到顾野手中。 看着顾野握刀的样子，裴纶一股意气磅礴而起。 他一把抓起那坛十三年的刀剑笑，烈酒入豪肠，凭空生胆气，居然让裴纶感觉全身炽热起来。 看到裴纶一人饮尽了此酒，顾野不经开口喊了声。 “裴大哥......你........” “嚎什么嚎，臭小子。 老子最后这点底子都给你翻出来了，这坛子好酒最多给你过过眼瘾。 哈哈，十三两银子一坛的刀剑笑，真他娘的过瘾，喝的老子浑身痛快。” 护住自己的酒坛，裴纶对着顾野贼气的笑道。 总算气了这小子一回，一仰头，剩下的刀剑笑尽数灌入裴纶腹中。 他一抹嘴角，摔碎了酒坛的同时，借着这股微醺的酒劲，将一物甩到了顾野手里。 “拿去，你小子心心念念的名额。 明日玄武湖，北渡口，卯时。 督妖司那地方能够进去的时辰，听说就这么几刻，误了时辰可别怪我。我仔细想了想，让你这臭小子去闯闯也好。 督妖司那地界，人家都是道门玄人，洞天福地出来的异人苗子。 你一个半点根骨都瞧不见的武胚子，混到那些玄门的队伍里。 说不定人家督妖司的入门试炼，你过都过不了。 到时候碰一鼻子灰回来，让老子看笑话。 北镇抚司这里，百户的文书我最多替你保留三天，三天后你回来最好，回不来，老子给他换酒钱，我自个登醉仙楼逍遥。” 甩到顾野手里的，是个玉色的小铃铛。 握着手里的玉铃铛，顾野微微愣神。 下一刻，他刀锋逆转。 双手握刀作揖，刀口向坤，对着裴纶鞠躬一拜。 “顾野，谢大哥成全。” “成了，别婆婆妈妈的。 还有一件事情，你给我记好了。” 顿了顿嗓子，裴纶此刻只感觉今晚自己太过感性。 明明这臭小子还没真进督妖司，自己全身就感触的浑身发烫。 深吸一口凉气，散了几分燥火。 裴纶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他的话随着一声叹息飘进顾野心里。 “臭小子，千万别死了......... 只有这件事情.......你得给我保证。 往后逢年过节的时候，回来看看我和你嫂子，大年夜还指望你陪老子吃酒呢。” 铁汉亦然有柔情，或许触动伤情处。 听着裴大哥的话，顾野的眼角微微发酸。 他刚欲开口，却见到裴纶向着他平摊开一只手。 “大哥，你放心。 我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不让你和嫂子担心。” 上前一步握住裴纶的手，被顾野突然抓住手掌，裴大爷反手过去，冲着他的脑袋瓜拍了一爪子。 “瞎矫情什么呢。 没良心的臭小子，今早冲动了，我那东西可还有剩下的，匀我点买买吃食。 要不然......一整天在北镇抚司，嘴里都快淡出个鸟来。” 后悔自己的私房银子，随着裴纶的开口讨要。 一个小巧的香囊重新回到裴千户手里。 打开袋子，下一刻裴纶的表情简直精彩绝伦。 “老子九两七钱的私货...... 你小子一天.....就给我剩下一两碎银，三十多个小通宝？” 回想着今晚屋子里的胭脂，点心，老裴就知道自己的银子缩水不少。 但他没有想到顾野这么能败家。 刚欲发火，裴纶的眼神却被香囊里一个小物件吸引。 露出了一副男人都懂得笑容，用胳膊肘捅了捅顾野。 “哎呦，你这傻小子终于开窍了啊。 啧啧啧...... 西域秘药，夜不能寐！ 我说今儿怎么见你家丫头水灵了这么多，你小子偷摸着把人家姑娘给办了啊。 我瞅着你小子不像那种人，没想到也耐不住性子。 嘛，男人嘛。 理解，大哥我理解。 不过你跨过哪一步，不给人家姑娘一个名分可不成。 今儿你北镇抚司的百户当不成，但这事儿我瞧也可以张罗着办了。 不过阿野，不是我说你小子。 咋对自己这么不自信，一上来就用这么猛的药，不得把人家小姑娘糟蹋坏了。 不过想想也理解，第一次嘛.......” 感受着裴纶笑的贱兮兮，顾野微微蹙眉。 “裴大哥你也知道这药？ 给我这药的人说了，此物能够助兴，若有好酒相佐，可一夜不眠。 我还想着今夜，你我兄弟能够共饮一番，谁想到你这么贪酒，自己全喝了。” 附耳过去，将今儿卖货郎那茬子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裴纶。 随着裴千户的脸色由青转红....... 他猛地一拍廊道的木板，弹起身子来。 “王八犊子，明儿老子就从北镇抚司带人，抄了那孙子的摊子。 还助性，助个狗蛋！ 我说这么燥的慌，给老子激动的站起来了都。 我拿你当兄弟，你居然给老子下药。 混小子，拿着你的刀，带着你家丫头给老子滚犊子。 督妖司那破地方你进不去，就别再来我家祸害老子。 滚滚滚，快点滚蛋，一会儿你要敢半路折回来，老子打断你的狗腿........” 督妖司秘卷： 【目前可解锁情报】 【野火】：半成品工造品相的宝刀，采用祸斗的背脊骨，毕方遗族的心头血为主料锻造而成。因妖物的凶性太大，诞生噬主特性，具备特性“燎原”，被刀划破的伤口会燃烧不会熄灭的星星之火，能够对妖物造成伤害。吸纳刀主纯阳后，野火刀的凶性和破坏性，短时间超越一般工造品相的宝刀（未完全解锁） 【天工】：锻造界的大师称号，淬火万次难成工。拥有天工之名的匠人，才有概率锻造出工造品相的兵器，各方势力里，地位极高。每一位天工，至少拥有一把成名的兵器铸造。（未完全解锁） 【锻造品相】：天下兵甲，自有刀剑评。凡品刀剑，需经历“精锻”，“百炼”，“千炼”方能诞生出“工造”品相的宝刀名剑。兵器诞生成“工造”品相的等级，会产生入玄的特性，在兵器上诞生特俗的能力，能够有效对妖魔邪祟造成伤害。“大工造”品相的刀剑，往往被冠于大名，稀少罕见。（未完全解锁） ............（待解锁） 第十七章 渡口玉铃声 冷冷的夜风扑打在脸上，看着紧闭的裴府大门，顾野有些摸不着头脑。 刚才还聊的好好的，怎么裴大哥突然就变得火急火燎。 同样被扔出来的，还有一脸愣神的棠棠....... 方才两个姑娘家在一旁聊着闺中密谈，突然裴大哥就窜了出来。 拉着江小娥就往内房走，顺便喊了一嗓子，让裴虎头送客。 裴府大门口，裴虎头看着一脸懵逼的顾野和棠棠。 小家伙手里正抓着个硕大的鸭梨，是他用过晚饭后，用来清嘴解腻的小零嘴。 甜甜的梨汁沾满小手....... 啃着鸭梨的裴虎头，此刻只感觉鸭梨山大。 “顾小叔，棠姑姑，你们快些回家吧。 瞧阿爹今晚这德行....... 铁定要拉着娘在床上使劲打架，打一个晚上，指不定还要打出人命来。 明年你们这个时候来，说不定家里还能再添一口子。 我倒是不介意，就是能添个妹妹最好，弟弟那种东西太烦人、抢我吃的我还得踹他........” 舔干净手上的梨水，裴虎头一本正经的对着顾野两人解释道。 听着裴虎头的话，棠棠的小梨涡悄悄红了。 她扯了扯顾野的衣角，暗示他可以快些回家了。 而顾野似乎没有听懂裴虎头的深意，他微微蹙眉。 没有想到....... 裴纶还有喝醉了和嫂子打架的习惯，他平日里那么怂，喝了酒就敢打女人了？ “大哥他......怎么喝了酒就和嫂子打起来了..... 虎头，你知道你阿爹和你娘打架，怎么也不拦着点。 不行.......我得去拦一拦......” 想着今晚，裴纶把那坛下了药的刀剑笑全部喝了。 今晚一旦打起来，怕是打到天亮也停不下来。 “小叔啊...... 你有空.....还是多和衙门里的人喝喝酒吧。 放心吧，阿爹和阿娘，隔三差五的就会在床上掐架，打的我都习惯了。 打不出伤，打完了，第二天阿娘反倒会开心的给家里炖鸡汤，倒是阿爹被打的挺惨。 打来打去，小娃娃就被打出来了。 你和棠姑姑就没有在榻上打过架吗？ 阿爹以前还说过，希望小叔你快点开窍，榻上多打几次，我以后的媳妇就被打出来了.......” 很是认真的啃完了手上的鸭梨，裴虎头开始对顾野传授一些经验。 他很是期待，自己以后的媳妇。 就是......自家的小叔叔也太不开窍了。 可惜啊，自己还小...... 要不然隔壁，有好几家的大姐姐都稀罕自己，路过门口还会抓糖给他吃。 看着裴虎头人小鬼大，一本正经的模样。 棠棠轻轻地敲了敲虎头的脑袋。 “小鬼头，你都是从哪里学来的。 别和你爹学那些，学多了，小心没有小丫头陪你玩。 我和你小叔先回去了，快些回房睡吧，明儿帮我向嫂子和大哥带一声好。” 扯着满脸想去一窥究竟，顺便劝告裴纶，哪怕是在床上，也不能打女人的顾野。 棠棠心想...... 或许，自己管的是太宽了点。 要不，哪天还是让阿野去陪人喝几顿花酒，涨涨常识吧。 ......... 裴府内没有好生拦住裴大哥，回家的路上，顾野握着新得到的“野火”刀。 另一只，轻轻地握着棠棠的手。 快到自家小院的时候，他突然扭头。 “棠棠.....你说....... 女孩子是不是都喜欢在榻上打架。 被裴大哥打了这么多次，嫂子居然一次都没有埋怨。 这到底是怎么一个打法？ 要不我们晚上研究一下，要真打出什么来...... 我还是得去找裴大哥说道，说道，可不能让他欺负了嫂子。” 望着一脸正直的顾野，棠棠瞬间压住红透的小梨涡。 被握住的小手，轻轻地在他手腕上拧了一下。 “哼，木头脑袋。 笨成这样......谁要陪你打架。 以后不许问这种事了，也不能和裴大哥问。 今天晚上...... 晚上你一个人打地铺吧，反正你明天也要早点起来出门.......” 一句话直接决定了顾野今晚的归宿，松开顾野的手，棠棠溜进小院的速度很快。 至于顾木头，今晚铁定得以地为床了。 ........ 前日下了雨，后两天的日头倒是挺大。 卸下北镇抚司的锦衣后，顾野换上了一套新的洗墨纹，武人劲装。 不同于那种轻飘飘的大褂长衫，裴大嫂给做的这套衣服更加贴身宽松，适合动手砍人。 武人的打扮，顾野披上一件宽松的黑色单素大褂，用来遮挡腰间的佩刀“野火” 牛皮铜扣的腰带上，挂刀带玉铃。 刀是野火刀，铃铛则是督妖司的名额信物。 昨晚从裴纶口中得知，督妖司的入口，只有卯时的玄武湖渡口。 用大褂掩盖了佩刀，毕竟身上没有北镇抚司的锦衣。 大街上被巡守抓到了私带刀兵，解释起来也是麻烦。 没有吵醒棠棠，顾野起了个大早。 应天府，玄武湖。 湖景的画舫夜游是一大风雅特色，每天晚上的画舫上，才子佳人，结伴游湖。 美景之下，小酌几杯，然后该干啥干啥。 玄武湖上的一大特色，就是画舫夜游。 当然了......这也是花钱的营生。 大清早的玄武湖北码头，湖光波澜，靠岸停着不少画舫大船。 顾野沿着岸边慢慢寻找，他在找督妖司的接引人。 按照规矩，在督妖司的地方也会挂有相同的信物作为凭证。 随着顾野的脚步逐渐靠近渡口，他腰间的玉铃铛突然发出一声清脆的音色，玉铃响，与风同鸣的是另一道清脆铃音。 听风闻声，顾野的耳力极为灵敏。 他顺着玉铃铛响起的声音，迈步看去。 北码头渡口的水面上，一众画舫大船旁，一艘竹棚小舟，显得孤零零，独自漂泊在水面上。 小舟的船篷上，用红绳挂着一串玉铃铛。 两串玉铃声同响，让船上的摆渡老翁微微抬头。 斗笠蓑衣的白发老翁，有着一个红彤彤的酒糟鼻子。 他怀里抱着撑船的竹篙，蹲坐在船头慢悠悠的抽着一杆水烟壶。 听到铃音与风起，摆渡老翁抬头与顾野的目光碰撞在一起。 他咧嘴一笑，露出满嘴黄牙。 “后生，你可是要渡这浊水混潭啊？ 且上船来，让老朽渡你一程。” 第十八章 俊俏公子，白大腿 竹篷小船，蓑衣老翁，督妖司的接引渡口居然如此其貌不扬。 听到了顾野腰间的玉铃音，老翁明白这是自己人。 小舟随着顾野的轻踏，荡起了一圈涟漪。 上船后，顾野对着蓑衣老翁抱拳一拱手，开口问道。 “劳驾老丈了。 不知道......我们还有多久开船？” 揉了揉自己的酒糟鼻，让鼻头显得更红了。 歪头吸了一口水烟壶，摆渡老翁咧嘴一笑。 “不急嘞，急不得。 老朽在这里摆渡了不少年头，唤一声渔佬即可。 咱们这船，准时准点，卯时一过就开船嘞。 你这后生瞅着也是位奇人，而且还狂的狠啊。 咱们那疙瘩，每年都得来几个奇人怪才。 但像后生你这样猛的，小老也头一回遇着，倒是有些好奇你在那地界上能闹出什么风浪来。 开船还有些时辰，舱里有煲着的黄鱼米汤，锅边贴着玉米糊饼子。 不嫌弃的话，就对付着垫巴垫巴。” 吐出一团烟雾，渔佬看着顾野的眼睛轻微眯了眯。 这艘船上渡过很多人，但渔佬头回如此佩服一个后生的胆子。 这小子是光长胆了吗，咋肥成这样。 一个不曾开窍的武人，什么时候也能混上督妖司的摆渡船？ 督妖司要面对的是常人所不能及的妖邪，所需的自然并非常人。 武人的底子再强，推不开那扇门....... 对妖物来说，也无异于是份可口点的血食罢了。 渔佬见过很多奇人，狂徒，早就见怪不怪了。 顾野能够拿到督妖司信物，说明这个年轻后生还是有两把刷子的。渔佬不好越线去过问，此行只能看这个年轻武人自己的气运了。 “谢过渔佬！ 既然如此，晚辈就不客气了。” 坐上小舟，顾野也没有和摆渡的老翁客气。 掀开竹棚船舱的垂窗，船舱里的小铜炉上一锅黄鱼鲜汤，正冒着鲜香的泡泡，一整条黄鱼浸泡在汤水里，汤内撒了一把大米，熬出来的汤泛着一点浓稠。 借着鱼汤的热度，铁锅上用玉米糊糊烘热了几块巴掌大的面饼子。 所谓是靠水吃水，船上的渔家，吃的就是个鲜。 围绕着小铜炉的不仅是顾野一人，舱内早就有人提前来了。 那是一个书生打扮的文弱青年，正端着一碗鱼汤粥，吃的暖呼呼。 “兄台见笑，在下一时贪嘴，先尝了几口。 在下陆行，字冲之。 现在时日还在，兄台也坐下来一并吃两口吧。 一会儿真到了地方，说不得要一日不得餐食。” 斯斯文文的用手撕面饼，沾着鱼汤粥入口。 月白色的书生儒袍上，和顾野一样悬着串玉铃铛。 自来熟的替顾野腾了个空，书生陆冲之还贴心的替他盛了一碗鱼汤粥放在面前。 盘膝坐下，顾野面对这位一脸笑意的书生，抱拳拱手谢道。 “多谢陆兄，在下顾野，字北遗。 卯时也快到了，今儿登船的看来没有几个人。” 互道了字号，以字相称是一种基本的礼仪。 陆冲之先道了自己的字，顾野若是不道明，反倒失了规矩。 听得顾野的话，这个文弱的书生却是微微蹙眉，含笑唤道。 “顾兄的字号，想来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北方那地界的事情，多少年没人想提了。 不谈那些，谈了难免烦神。 我观顾兄的打扮像是武人所属，可冲之眼拙，居然看不破顾兄的派属门庭，兄台这一身隐气的功夫修的真俊啊。 不过船上可不止你我二人........ 有位姑娘来的比咱们都早，可惜人家是名门世家的出身，咱们高攀不得。” 向着顾野用眼神暗示了一番，顺着陆冲之的眼神打望过去。 小舟另一侧，有名身材娇小的姑娘，正盘膝在船头甲板上打坐。 不同寻常女子....... 这个看身材不过豆蔻年岁的姑娘，似乎比棠棠还要小一些。 可她不穿罗裙，而是披着一件丹青大褂。 剪短了姑娘家的青丝，短发堪堪垂耳齐肩。 用白底黑字的发带，系下一束青丝。 一根小巧的玉石翠竹狼毫，被当做发簪，插在青丝里。 独自一个人，盘膝在船头听风。 看着这个娇小的姑娘，顾野还没多看几眼，就被陆冲之扯了扯衣角。 “顾兄，可别多看了。 那位可是琅琊诸葛氏的出身，咱们这个行道里，就他们那些玩奇门的最难对付。” 压低了声音，在顾野身边耳语了几句。 顾野明白，有资格坐上这个船舱的都是传闻中那些奇门异人。 除却自己是个浑水摸鱼上来的，谁人手里都掌握着惊俗绝技。 没有过多说什么，两个人围绕着小铜炉。 随着一碗鱼汤粥，还有两块巴掌大的面饼下肚。 渔佬松开了手里的水烟壶，敲了敲船舱，用沉厚的嗓音开口招呼了一声。 “诸位都坐稳了，瞧今儿这样子应该没有人再登船了。 咱们收拾收拾，准备出发。” 从船尾站起身，渔佬解开船尾捆绑在码头的麻绳。 他拉伸了一下老腰，然后用手上的竹篙在水流里轻轻一划拉。 看似轻而易举的一推一拉，居然让水流的波动发生了变化。 一股顺流的水道，逐渐推动了竹篷小舟。 隐蔽的角落里，没有人注意到巨大画舫下的一尾小船。 更不会有人发现，船上的老翁只是用竹篙推了三五下水面，竹篷小船，很快就到了玄武湖近中的水域。 “船家，稍微等一等啊！” 当渔佬带动着小舟，顺流直下的时候..... 玄武湖临近码头的一艘画舫上，突然传来阵呼喊。 小舟正对面的画舫船头...... 一位头发杂乱，正手忙脚乱套上青色大袍的年轻公子，撕心裂肺的对着逐渐开走的小船呐喊着。 一起拥挤在画舫船头的，还有群裹着轻纱，薄布的貌美姑娘。 婀娜多姿的胴体，该露的，不该露的，统统尽显春色。 一众美人的环绕下，年轻公子想要穿衣都显得十分困难。 匆匆披上袍子，看着越来越远的小舟。 画舫上的年轻人突然扭头，他搂住身边一个有着桃花眼的娇弱姑娘，冲着姑娘家的两片胭脂咬了一口。 “小美人，公子我是真没空了。 若还有机会，我单独包你游船，再体验下你那夜莺娇啼。” 浅尝一口胭脂...... 公子哥在一群美人的娇呼下，单手撑起画舫的船栏。 整个身子如同一只灵巧的飞燕，翻身跃下玄武湖。 湖水没有崩起，也不见落水的声音。 画舫上的这个公子翻身跃下玄武湖后，居然以脚尖点水，在湖上踏波逐澜。 如此俊俏的轻功，让船舱里的顾野和陆冲之，都忍不住探出头来。 看着这水上横漂的公子哥，此人的轻功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若没有那两根白花花的大腿，和拨拉着水花的脚丫子，此情此景........当真能叹一声风华绝代。 第十九章 风流人亦或风骚客 玄武湖上踩踏波浪，渡湖而来，随着一片水花飞溅，年轻公子的身影稳稳扎扎落足在竹篷小船上。 轻撩杂乱的头发，公子哥的嘴角露出一抹邪魅微笑。 “好生危险...... 若非唐某略微通晓一点轻身之术，此行差点就赶不上了。 渔佬莫要见怪，晚辈心急，冲撞了您老的渡船。” 站稳身子，年轻公子从大袍的衣袖里甩出一把折扇。 他风度翩翩的手握折扇，对着摆渡的渔佬拱手鞠礼。 方才那俊俏的水上功夫，看的渔佬也是目瞪口呆。 他不急不躁的撑着竹篙，对着唐姓公子露出了大黄牙，憨厚的笑了笑。 “不碍事，你能赶上这趟船就是自己的本事。 老朽也见个闲趣，督妖司这么多年来，奇人不少。 今天一日能赶上两个怪哉，也是个奇日。 公子此行赴督妖司，必定会惹得风头四起，众人窥探啊。” 毫不吝啬的夸赞了年轻公子几句，渔佬说的可都是真心话，就是不知道这位唐公子能不能反应过来了。 渔佬没有怪罪，唐公子也是乐呵呵的融入了船舱里的小铜炉双人组里。 他拱手抱拳，一张风流的俏公子面容。 那双勾人的桃花眼下，还生着颗桃花痣。 “鄙人唐简，方才让两位见笑了。 昨夜用力过度，今早差点就误了时辰。 匆忙过来，也不曾带什么好物件。 这是鄙人拙作，两位且收着，回去了再看。” 感受着船舱里的气氛，唤作唐简的公子很会网罗人情。 他出手就是两本巴掌大小的竹印画册，神秘兮兮的递到了顾野和陆冲之手里。 感受着唐简眼神里，那副男人都懂的韵味。 拿人手短，陆冲之麻溜的挪了挪屁股，给唐简腾出一个空来。 “好说，好说。 在下陆行，字冲之。 唐兄可真是风流人物啊，你刚才乘的那艏画舫，挂的是弄月楼的旗帜。 冲之听闻弄月楼最漂亮的一群姑娘，前几日被一位公子包了画舫，游湖三天三夜不曾靠岸。 想来，这般风流雅兴，定是唐兄无疑。 冲之听闻........ 弄月楼的花魁月娥姑娘，生着副玉肌柔骨，在月色下如同玉人般白皙。 唐兄游湖三夜，想来已经窥见美人玉色了吧，着实让人羡慕。” 男人嘛，一聊到这种话题，再生分的面孔也能变得熟络起来。 折扇半开，微微遮挡住唐简合不拢嘴的笑容。 他一边摆手，一边在折扇后偷偷蹭掉嘴角的哈喇子。 “陆兄也是风雅啊。 不才，不才...... 唐某倒是有幸，见过传闻里的玉肌柔骨。 那姑娘脱了衣裳，照的白晃晃，比江南江月阁的小月兰还要白。 就是.....花魁嘛...... 才艺，谈唱，吹箫都是绝顶..... 可惜玩的时候微微有些放不开，不如小莺儿缠上来的时候，唤的悦耳，摇的柔软。 陆兄要是有兴趣，有空咱们同游一场。” “不敢，不敢...... 冲之可是读书人...... 这些都是道听途说，我有一个朋友....... 他常涉足风雅之地，事后道于我听罢了。” 文弱的陆书生，面对唐简的热情，轻笑着摆手。 看着陆冲之的模样，唐简也是心有灵犀，没有再提。 回味着记忆里的欢愉，唐简盘膝坐下，随着一拍大腿。 下一刻，这个俊俏公子的脸色变得苍白。 “完犊子嘞！ 老子滴裤儿嘞，这下扫皮闹大发了。” 拍大腿的时候，拍的皮肤发红。 唐简这才感受到，自己的裤子.....仿佛落在了弄月楼的画舫上。 万幸他穿着长袍，还留着底裤。 不过光着两条白花花的大腿，去参加督妖司的考核，还真是破天荒的头一人。 难怪渔佬会说，今儿的他注定要风头无限。 默默用长袍，拉扯盖住自己雪白的大腿。 唐简一本正经的对着顾野和陆冲之咳了咳，脸上挂满了灿烂的微笑。 “唐某一时疏忽，让两位见笑了。 这个........那个....... 唐某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两位，哪个方便点，借我条裤子？” 目光忍不住，往顾野和陆冲之的裤子上瞟了瞟...... 感受着唐简仿佛把人扒拉干净的目光，陆冲之默默提了提自己的裤子，对着唐简苦涩一笑。 “唐兄，冲之可是读书人。 我们儒家一脉，讲究正衣冠...... 我身上也无多余的衣物，实在抱歉了。” 陆冲之打死也不愿意扒拉下自己的裤子，他也没有多余的衣裳借个唐简。 文弱书生这里怕是没戏，唐简风流的桃花眼，冲着另一侧的顾野眨了眨。 这个一身武人打扮的兄弟，应该不会像书生这样磨磨唧唧。 武人嘛，光着膀子满街走的多得是。 唐简的眼神，看的顾野全身发麻。 他忍不住别过头去，对着他开口婉拒道。 “唐兄，实在抱歉....... 顾某.......也只有一条........” 大家都没有多余裤子的情况下，就意味着......唐简一会就要向众人展露自己白花花的大腿。 虽然他喜欢看着姑娘家露的白花花一片，但并没有自己亲自来的爱好。 深吸一口气，唐简伸手从衣袍里掏了掏。 一锭雪花银被他稳握在手上！ “这是十两银子！ 顾兄弟.....我相信，你可以有两条......” 银子啥的不重要，唐简主要是为了保全自己的面。 他能够在玄武湖包夜三天，本身就不是差钱的爷。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唐简信这个理。 不得不说，看着唐简手上十两重的雪花银时，顾野的眼神有些晃动。 但随着他微微咬牙，顾野再次把眼神移到一旁。 “唐兄，我真的只有一条.......” 武人光膀子倒是不忌讳...... 但.....也没人光屁股啊........ 十两银子固然好，可头回去督妖司，就光着大腿满地跑，很有可能，得之不易的名额就这么废了。 手里的银子变得寂寞起来...... 隔着长袍，摸了摸大腿。 唐简突然脑子一抽，对着船舱外吆喝了一声。 “姑娘，有裙子嘛？ 虽然小是小了一点，唐某也可以委屈委屈的。” 有时候真要怀疑，这位唐姓公子到底是风骚还是风流。 随着唐简的话音吐露，一旁的陆冲之，十分自觉的找了个偏僻的角落，蜷缩在哪里，自己抱着自己。 用眼神示意了顾野一下，然后把自己抱的紧紧的。 文弱书生，弱弱发抖的同时。 船舱里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清凉，一道急促的水流一股脑糊在唐简的脸上，让他从心头凉到了脚丫子。 全身上下，成了落汤鸡。 等到唐简人抹了一把脸，勉强睁开眼睛的时候。 他看到了船头，那个身材娇小的姑娘不再打坐。 她轻轻站起身来，玄武湖内的湖水一团团环绕在姑娘身旁。 清澈的湖水，奇妙的悬浮在娇小姑娘身边三尺。 利爽的短发下，是张让人惋惜姑娘青丝不齐腰，尤其心碎的脸蛋。 第一次见到诸葛家这个小姑娘的相貌....... 顾野微微出神，让他惊异的并非是此女的容颜。 而是那葱白小指，对着悬浮的湖水柔柔一弹、清铃似的声音随风共抚。 “坎字·游鲤” .......... 第二十章 异人炫术法，诸葛有天骄 游鲤之词，并非在唤湖中游鱼。 诸葛家这位娇小的姑娘，手指在三尺清水里飞弹出几滴水花。水花飞溅向唐简，居然在空中惊异的聚拢水汽，幻化成三五尾玲珑剔透的碧水游鱼。 游鲤顺风环游，看起来如若活了似的。 水寒之气，凝聚成形。 随着几尾游鲤乘风而起，游向唐简。 方才被淋成落汤鸡的风流公子，栽跟头也不能同时栽两下。 手上的折扇完全打开，一副美人图栩栩如生。 折扇开，刀光起。 看似文雅风流的美人图折扇里，七把小巧的无柄飞刀，被唐简飞甩出去。 飞刀划破了一尾尾游鱼，而衣袍上的水汽也被唐简用内力蒸发，升腾起一团水雾，弥漫在船舱里。 刀刃刺破了诸葛姑娘的术法游鱼....... 金铁之刀，破无形之水。 “嘿呦，武侯派的丫头片子这么带劲。 你年龄不大，地盘八宫的坎水位，修的倒是出神入化啊。 可惜....... 唐某背后是巴蜀唐家，不惧你们琅琊诸葛氏的奇门术法。 听闻武侯派这一代出了个罕见的天才，成年礼的时候居然贯通八宫地盘，击败了同辈最强，有着小孔明别称的诸葛明。 若是那位大美人在，唐某自知不敌。 但对付你这个乳臭未干的丫头片子，小丫头毛都没长齐，还想和唐门出身的人比拼奇门术？” 正面破开了诸葛家小姑娘的游鲤之术，让唐简变得嚣张跋扈起来。 唐门的暗器之道，古来闻名。 他折扇里的飞刀，更是用唐家秘法打造的绕指柔。 极轻极薄，可颇术法无形。 划破空中的游鲤后，唐简控制飞刀去划破小姑娘的裙带。 借条裙子罢了...... 虽然自己是戏言了一点，可真有多余的裙子，唐某人也不介意遮遮大腿。 至于这么要死要活的，一照面就是地盘八宫的奇门术法糊脸上。 丫头片子不讲武德...... 唐简干脆我自独露，不如一起露。 他的飞刀眼看着要划向诸葛家的姑娘，小姑娘的脸色依然淡定从容。 炸开的水花，在空中变得寒冷起来。 诸葛姑娘身旁三尺的湖水，瞬间飞溅成一片水花。 水花变成水雾，飘向唐简。 “坎字·白霜！ 巽字·止风言！” 从坎水位，变卦到巽风位。 诸葛姑娘的奇门变化之速，快到惊人。 而奇门法术，展露出来的效果也是惊异。 水雾在笼罩住唐简的时候，变成了一股极寒的冻气，冻气之冷让七把绕指柔的飞刀都被冻上了一层白霜。 唐简裹着大袍，努力让自己的两根大腿不露在外面。 袖袍上，已经是霜花凝聚。 他想要喊话，但怎么也叫不出声音。 唐简一张口，就能感觉到一股无形之风，消磨掉了他的声音，只剩下冰凉的寒风止不住往嗓子里灌。 冻得唐简瑟瑟发抖，他蜷缩在小铜炉旁取暖。 而船头，诸葛家的小姑娘冷漠的走进船舱。 她一脸淡定从容，顶着胸前饱满的丹青图绘，傲然的从三人正中经过。 “诸葛氏，诸葛小小。 你不如诸葛明，他至少撑到了我开坤宫。” 明明只是个豆蔻年岁的小姑娘，但名为诸葛小小的女孩，身上散发的气场，比起成熟的女人还要高冷几分。 她走到船尾，对着撑船的渔佬作揖微拜。 “让前辈见笑了。” 受了诸葛小小一礼，渔佬乐的自在。 他摆了摆手，笑的大黄牙看的一清二楚。 “不碍事，你们小娃娃打打闹闹，老朽瞧着心里喜欢。 有朝气，总归是好事情。 到底了，你这妮子是准备第一个进吗？” 没有继续撑船，渔佬打开羊皮酒囊灌下一大口老黄酒。 盯着船尾处的水面，诸葛小小没有多言。 这个寡言少语，气场清冷的女孩子一言不发，直接跃入了玄武湖的湖水里。 没有浪花，没有波澜。 整个人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静静地沉没在玄武湖里。 “冻死老子嘞！ 他娘的，真带劲。 那丫头片子......可一点也不小........” 随着诸葛小小跃入玄武湖，唐简的声音终于发了出来。 他还在紧紧的抱着自己，企图获得一丝温暖。 但眼神刚才却不争气，死死的盯在小姑娘胸口，骇人的三四两酥软上。 “唐兄，你说你刚才干什么不好，偏惹诸葛姑娘干啥。 冲之听闻...... 今年琅琊诸葛氏的那位天才，也会入督妖司。 我上船的时候就不敢多说话，就怕惹了这位。 唐兄真让人佩服，你一直这么勇吗？” 等到船舱里的冷气消散了不少，蜷缩在角落里，以免误伤池鱼的陆冲之这才挪了挪屁股，做到小铜炉旁。 用我超勇的眼神，回复了陆冲之的话。 唐简现在只想努力的烤烤火，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阿嚏，不是说诸葛氏的那个天才已经度过成人礼，今年快近二十了。 那丫头片子，怎么看也不像过了成人礼的样子啊。 真是........” “真是让人难以置信，生人勿进，是不是？” 回想着诸葛小小娇小的身体，陆冲之拍了拍唐简的肩头。 谁知道，唐简却是摇了摇头。 他用力抽了抽鼻涕，有些痴迷的开口应道。 “真是太合老子胃口了！ 他娘的，那妮子裹了胸都这么大....... 刚才没仔细看，后来我一眼就看破她有几斤几两。 丫的，这么多年，大江南北，唐某见过比她大的…倒是有几个。 但...... 陆兄你们这疙瘩地界的人不懂，有这么大，还是合法的童颜三无属性，老子一生推啊！” 没有浪费自己被一群美人拥挤在画舫上的出场人设。 唐简的脑袋，似乎真和下面那玩意生错了位置。 说着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陆冲之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恢复了几分力气，唐简站起身。 他用大袍遮了遮大腿，然后捡起自己的折扇，风度翩翩的一撩头发。 “二位，山水有相逢。 这种小美人，看起来高冷难入。 实际上，她们最缺的就是跨越零距离的情意....... 她弄湿了我，就是动了情绪，七情六欲都是情，能动情，就意味着此事靠谱。 唐某得先行一步，期待督妖司考核上，再见到二位。” 自从看清了诸葛小小一点都不小后，唐简就变了个态度。 他也是从船舱上一跃而下，消失在偌大的玄武湖里。 第二十一章 玄武湖，倒悬山 随着两个人相继投湖自没后，船舱里只剩下陆冲之和顾野了。 顾野此刻，应该才是最震撼的一个。 因为他刚才就在唐简的身边，但诸葛小小的坎水位法术，居然一点都没打湿他的衣裳。 御水之术，入微至极。 这就是......能和妖魔对抗的玄门异人手段。 琅琊诸葛，巴蜀唐门...... 脑海里假想着，若是自己面对诸葛小小的地盘八宫，能像唐简那样，逼她用出几道法术？ “顾兄，顾兄？” 随着船舱里，陆冲之轻唤了几声顾野的名字，然后投来一副佩服的目光。 刚才顾野在唐简的身边临危不乱，面对诸葛家的武侯奇门依然淡定自若。 这般姿态，让陆冲之惊为天人。 本来就看不透顾野的门派路数，现在让他更看不清这个武人打扮的少年。 “顾兄的底子......真让陆某看不明白。 要知玄门万千，若无破法之技，最难对付的就是奇门遁甲的那些术士。 诸葛姑娘背后的武侯派，出自诸葛武侯。 自古时成名，落户琅琊，世代望族。 武侯派的奇门之术，术士那拨人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大派。 唐公子背后的唐门，也是巴蜀世家。 暗杀刺客天下闻名，机关暗器更是史来一绝。 顾兄夹在二人之间，依然不动声色。 陆某真是好奇，你到底是哪家出身的跟脚？” 有资格坐上渔佬船的，除了顾野是个意外...... 其余这些人都出自凡人大门后的那个世界，拥有斩妖除魔的屠龙技。 听到陆冲之的话，顾野大袍里的手默默握紧了野火刀。 他没有开窍，不入玄门。 单凭武人体魄，能让他和妖物抗衡的唯有手里这把刀。 微微避开了陆冲之的话，顾野淡然一笑，开口回问道。 “无名之辈，谈不上哪家哪派。 倒是陆兄，你又是哪一派的出身？” 反将一军，被顾野这么一问，陆冲之憨笑着正了正自己的书生衣冠。 扶正了头上的方巾，他开口笑道。 “顾兄打趣我呢不是？ 你瞧陆某这身穿着打扮，我自然是儒家一脉的儒生了...... 哎呀，算起来时辰不早了，再不走真要误了考核。 顾兄可得跟上啊。 今儿督妖司，倒悬山只开一炷香的时间，晚了可就进不去了。 陆某先行一步，大家山水有相逢！” 鞠礼拜别，看起来文文弱弱的陆冲之也站起身来，对着顾野告别后....... “噗通” 投湖自没的人数，又多一个。 进入督妖司的方法，难道就是投湖？ 小船上只剩下顾野一个人的时候，撑船的渔佬，从羊皮酒囊里慢悠悠的灌了口老黄酒。 他哈出一口酒气，对着顾野开口提醒道。 “后生，别人都走了，你还待着作甚？ 快些下去，下去了，老朽也好回岸边弄碗热乎的吃食。 别瞅了，督妖司的大门就在倒悬山的位置。 此地用大别洞天之法，开辟出了一个界点........ 哦，差点忘了。 你个娃娃只是武夫，看不透也应该。 刚巧船上就咱爷俩，小娃子就当给老朽听个乐。 你一个凡夫俗子是如何搞到督妖司信物的，我不去问。我只想知道，你这样的人......为什么要进督妖司。 妖魔凶险，非凡人可以斩杀。 你也看到了，刚刚那三个都是玄门异人。 诸葛家小妮子的武侯奇门就不说了，唐家那娃娃也藏着嘞。 还有那硬装成儒生模样的后生，真要打起来，也凶的很。 你身上的气劲和步伐，有些北刀流的风格，倒是让老朽偶记得一位故人。 北刀流是大派里的野路子，参差不齐，你没有开窍，这一派的斩妖术估摸着也一窍不通。 你这么个娃娃，非要掺和到这些非人哉的麻烦里做啥。 你气血不弱，功夫底子也看得上眼。 要想讨个富贵，足够了。 可若是以你现在的本事....... 要强行挤入那扇门后的世界，最后能落个齐全的尸骨都算幸事。” 小船上的人走的差不多了，渔佬才多说了几句话。 他半坐在船尾，用陶瓷碗装了小半碗老黄酒。 浑浊的黄酒，散发着一丝药材苦涩。 把碗递给顾野，渔佬此刻颇有兴趣听这个凡夫俗子说道说道。 黄酒的味道略苦，带着一股酒涩味灌入腹中。 顾野饮下渔佬递来的黄酒后，用衣袖蹭了蹭嘴角的酒迹。 “妖物恶毒，凶险。 此事晚辈不是不知，但........” 随着顾野的话还没有说完，渔佬突然拍了拍船板，出声提醒到。 “想好了再说....... 不要和老朽说什么，斩妖除魔乃是人之大义，是天道，是大任。 听得耳朵都生老茧了，你真敢这么说...... 老朽就给你扔进玄武湖里，让你自己游回去，说不得再过十年，你还得感谢我嘞。” 喝着黄酒，露出满嘴的黄牙。 渔佬身形枯瘦，蜷缩又矮小，可偏僻他说这话的时候，让顾野有种深信不疑的感觉。 是啊，督妖司的摆渡人又怎么会是个普通人。 深吸一口气，屹立在船尾，顾野对着渔佬抱拳一礼。 “不怕前辈笑话。 倘若可以，晚辈也不想过这种脑袋绑裤腰带上的日子。 妖魔凶狠，哪怕是入了玄的异人....... 每年要战死多少，才能填平那个窟窿。 我想去督妖司，不是为了博名立位，而是晚辈必须得去，我得活个明白........” 苦涩一笑，听着顾野朦胧的回答，渔佬端着陶碗的手微微一顿。 “活个明白...... 你这后生的理由倒是新鲜，老朽也头一回听到。” “我从北方来.......” 轻描淡写一句话，说出来竟然让渔佬的手腕微颤。 这个瘦小的老人，不再说话。 他一口闷干碗里的老黄酒，默默让开了位置。 “督妖司的大门，每天这个时辰会在玄武湖的倒影里开启。 这里临近紫金山...... 紫金山的一座山峰投影，会激活大别洞天的法术。 你跃入湖水里的倒悬山，就能顺利进到督妖司了。 老朽言尽于此，年轻人.......好自为之.........” 没有继续追问，渔佬像是默许了顾野的回答。 他背过身子，而顾野则是抱拳拱手。 拜别渔佬后，他看着湖光里那座倒悬的山峰。 督妖司......倒悬山....... 天人之隔的那扇门户后，妖魔也好，异人也罢...... 今日......方可一窥天地之真！ 握紧腰间长刀，顾野一个腾空，飞身跃下....... 随着少年的身影，沉没在湖中山峰内。 渔佬缓缓转过头，他拧开羊皮酒囊，一股浑浊的酒线被倒入玄武湖里，引来湖底一抹漆黑的水流翻涌....... “天北.......大凉啊........” 督妖司秘卷： 【目前可解锁情报】 【大别洞天】：道家洞天秘术，芥子藏须弥之法，可以将一片空间隐藏在一花一叶一滴水里。所施展的术士，需要极高的奇门修为，配合天象，地利，每年花费大量精力维护，才能维持大别洞天的开启状态。 【武侯派】：琅琊诸葛氏，诸葛家的奇门威名，起源于蜀中卧龙，后被诸葛孔明名扬天下。诸葛家的奇门术法，也被冠与武侯派之名，扎根在琅琊之地。武侯派的术士，参悟八卦，奇门遁甲，所学繁杂，后学弟子，按照资质和根骨，来铸定奇门之道，修人盘，地盘，天盘，神盘四道参悟。（未完全解锁） ............（待解锁） 第二十二章 拔刀野火 湖水浸没身体的感觉，让顾野感到了一丝冰凉。寻常人被淹没的瞬间，会紧紧闭上眼睛，可他却维持着清醒，强行让自己睁开双眼。 看着玄武湖的湖水，吞没了自己的身躯。 无一例外，在倒悬山的大别洞天开启时。 跃入湖中倒影的人，不会溅出一点浪花。 顾野感觉像是踩在了云端...... 被玄武湖吞没后，眼前是一阵让人头晕眼花的光感。 身体下坠的感觉突然加快，直到过了七八息的时间，脚底才有踩在大地上的实感。 眼前刺目的光彩消散了，双目的视觉一片发白。 缓缓呼吸了几口，调平气息后，顾野才看到色彩。 灰与白的世界........ 投身玄武湖后，来到的地方是一片荒山枯石。 黑山恶水，放眼过去皆是一座座高耸的灰色石峰。 地面上的枯草，还有灰蒙蒙的天空，让顾野的直觉告诉他，这里绝不是督妖司。 稳住心神，大袍里的手紧紧握住野火刀的刀鞘。 此地不详，难不成.....督妖司的大别洞天出了差错？ 轻轻跺了跺脚，顾野可以感受到脚底下山石的真实感。 这里的确是一座荒山，荒山石林....... 快速判断出此地的情况后，顾野没有在原地停留。 他飞奔向一处乱石林里，在千奇百怪的石头山后，找了一个暂时藏身的地方。 北镇抚司多年的战斗经验，让顾野知道....... 在一个陌生地方直接暴露自己的位置，是件不智的选择。 他现在要暂时确保自己的安全，顺便搜索一下四周，查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背靠一座怪石山的石头后，顾野悄悄探出脑袋。 他看的是自己刚才落脚的地方，那是块布满碎石的开阔平原。站在哪里的活物，简直就是最好的靶子，能让暗处藏着的东西看的一览无余。 四周没有听到活物的气息...... 仿佛这里只有不会动的石头，和远处高耸的石峰。 “怪了......” 静下心来，顾野武人的呼吸法让他感受到，身旁百余米内根本没有一点生机。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轻抚野火刀的手，下一刻突然紧握。 怪石山后藏的好端端的，顾野突然疯了似的拔腿就跑。 他挺起身子，后脚猛踹在石山上借力。 随着身体如开弓之箭，一团巨大的水滴浇灌在刚刚顾野依靠的石山上。 枯石上，一层层气泡冒着白烟。 巨大的怪石，就这样被一团水滴腐蚀了....... 耳窍里响起的是细微的摩擦声，像是有一个巨大的生物，摩擦着地上的碎石头在滑动。 石山被腐蚀的同时，顾野本能的用野火刀的刀鞘挡在身前。 下一刻，漆黑色的尾巴，迎面横扫过来。 粗壮的尾巴，带着打爆风声的气劲。 “砰” 仅仅是尾巴的一角，就比顾野整个身子还要大。 野火刀的刀鞘挡住了这个甩尾，但巨大的力劲还是将顾野撞飞出去，重重的摔倒在一片乱石林里。 碎石头掉落一地，升起的烟土里有道炽热的火光划过。 火焰切开了周围的烟土，顾野的手上握着一截火焰。 那是野火..... 是这片灰白世界里唯一的色彩。 “呸” 吐出一口胸内淤血，刚才顾野借着被撞飞的力劲，在半空中拔刀。 野火刀横插在半路的石峰上，硬生生替他化解了大半力劲。 要不然，吃下那一甩尾的力度，足够让顾野摔断脊椎骨。 即使如此，他还是吃了不少蛮力。 吐出这口淤血，身体的气血才算畅快。 握刀的手还在微微颤抖，但顾野总算看到了，刚才攻击他的大家伙。 那是一条通体黑色的大蛇........ 说这玩意是蛇，好像有点太埋汰它了。 长约近二十丈，通体纯黑，青首赤瞳。 这巨大的怪蛇，缠绕在一座石峰上。 方才怪蛇毒牙上，滴落的一滴毒液直接腐蚀了顾野依靠的怪石。 要不是顾野的危机意识敏锐，犹豫片刻的功夫，他现在就和那座石山一样，被化成白烟了。 “这是......巴蛇吗？” 凝望着石峰上缠绕的怪蛇，顾野模糊的回忆起一个名字。 那种怪物，不是只有在古籍里才能见得到吗？ 巴蛇凶兽，上古遗种。 长约数十丈，吞象而食。 倘若真是这种凶兽，只凭自己一人一刀，如何对付的了它？ 双手握刀，顾野一步一步的挪动着。 他在戒备这条怪蛇，怪蛇的尾巴甩尾力度太大。 正面挨上一下，基本上骨头就断了....... 在这种荒山野岭里，断了骨头，无异于是给这条怪蛇送血食来的。好在怪蛇体型巨大，只要自己能找机会拉开距离，靠着速度说不定能甩开它。 顾野是武人，并非莽夫。 这么大的一条怪蛇，不管他是不是上古遗种的“巴蛇” 十个自己绑一起上，也就是给人家送菜的。 不知道是一击不中，还是顾野野火刀上的火焰，让这条怪蛇产生了迟疑。 缠绕在石峰上的怪蛇，只是冷冷的盯着这个渺小的身影，时不时发出阴冷的吐信声。 赤红色的蛇瞳缩紧，随着一人一蛇对视了近十息后。 怪蛇终于明白了过来，这个人手上握着的火焰也不过是在那里虚张声势。 这是一场碾压式的狩猎....... 只要自己横扫过去，就能碾死这个渺小的人类。 “轰隆” 漆黑的蛇躯紧缩起来，挤压碎了一座巨大的石峰。 山石崩塌间，怪蛇的身体在落石中滑动，落于大地。 赤瞳紧盯着顾野，怪蛇的身躯向他横扫过来。 巨大的蛇躯，泛着漆黑色的钢铁光泽。 看着横扫过来的躯体，顾野横刀在侧。 他飞跃起身，用野火刀在空中划出一道火光。 刀锋劈砍在冲撞过来的鳞甲上，竟然砍出了一串火花。 削铁如泥的野火宝刀，此时此刻最多不过在怪蛇的蛇鳞上，留下一道浅浅的刀痕。随着金铁交错的声音，顾野的刀没有破开怪蛇的鳞甲，他的身子却攀上了怪蛇的背部。 单手握刀，用野火刀的刀锋使劲刺穿蛇鳞的缝隙。 借着缝隙的薄弱，野火刀的炽热感终于刺穿了蛇躯。 深吸一口气，在怪蛇狰狞扭曲，想要甩下身体上这个渺小的人类时。 顾野紧紧握住手上的刀，他奔跑了起来，带着刺穿蛇躯的野火刀和燃烧的火焰一起奔跑，奔向怪蛇头颅的方向。 第二十三章 刀与火绽放于咽喉 刀刃崩开鳞片，火焰随着脚步的奔跑焚烧成一条线。 在扭曲的巨大蛇躯上狂奔，手上野火刀燃烧的火焰，让顾野的手掌都感到一丝灼热。他不能被甩下去，一旦被怪蛇甩落到地上，无异会成为它的一顿血食。 野火刀刺穿蛇躯，稳定着顾野的身体。 宝刀野火，“燎原”特性的火焰，始终在怪蛇的身体上燃烧着。 但这条蛇太大，大到顾野在它身体上划开的刀伤和火焰，都显得不值一提。 “噗” 奔走在怪蛇身躯上，顾野的脚步突然停顿。 他吐出口泛着黑色的血，经络里隐约翻涌起一层寒意。 “有毒........” 单手擦掉嘴角的血迹，顾野忽视了一个问题。 他本以为这条怪蛇的毒牙，才是毒素的来源。 没有想到怪蛇的鳞片上也附带着微量的毒素，顾野用野火刀划破鳞片，焚烧毒血产生的毒烟，在他不断狂奔的过程里被吸入身体里。 现在毒素开始了缓慢的生效，让顾野的视线变得模糊。 四肢冰冷，蛇毒的微量毒素让他气血僵硬。 握刀的手开始颤抖，随着顾野停下奔跑。 怪蛇的头颅猛地回转过来，他张嘴咬向身躯上的人类，顾野这么小一块肉，都不带嚼的就能吞到腹中。 闻着腥臭的气息，还有吞天大口的血红。 僵硬在蛇躯上的顾野，小腹处突然泛起一丝灼热的酒劲。 靠着这丝暖意，他回过神来。 野火刀从血肉里拔出，整个身躯猛地后退。 燃烧着火焰的野火刀，被顾野在手臂上狠狠划破了一道口子。 “燎原”之火，被顾野用呼吸法压制住。 灼热的火焰，在武人真炁的凝聚下，顺着经络运转一个周天，硬生生驱散了蛇毒的寒气。 身体恢复了行动力，顾野堪堪避开怪蛇的吞咬。 然而紧接着，就是几滴巨大的毒液。 没有吞掉顾野，怪蛇的毒牙上甩出几滴毒液过来。 硬生生在半空中扭转身躯，野火的刀尖划破了逆流的风。 凭空焚烧起来的火焰刀光，划破面前的气流。 一股四面缭乱的刀气，将正面飞来的毒液，斩成了一滴滴飞溅的毒雨。 北刀流“吹雨”！ 作为北刀流的刀客，顾野的刀术学得极为精湛。 哪怕他没有开窍，无法发挥出这个流派的真意。 北刀流的刀术，在他手上也是一把硬刷子。 刀气震散毒液，顾野则是脱掉身上的大袍。 衣袍飞甩，替他挡住空中飞溅过来的细微毒液。 一场较量下来，顾野的脚步落在了一处陡峭的石坡上。 他甩掉衣服，大袍已经被毒雨腐蚀的破破烂烂，布料腐蚀发出的难闻气味，不断钻进鼻窍。 “检测到荒古遗种.......巴蛇........” 清脆的青铜铃音，再次在脑海响起。 然而....... 声音刚响起一半，顾野一拳直接打在自己的头颅上。 这一拳打的力度很大，让顾野的脸颊变得淤青起来。 “滚！” 过度费神和气血的燃烧，让顾野的嗓音变得略微沙哑。 喘着粗气，打下这一拳后，脑海里的声音居然真的消停了。 野火刀在手，石坡下是不断盘曲身体的巴蛇。 已经中了毒，而且身体的气血耗费太快。 顾野现在状态很不好，眼睛里血丝爆起，气息勉强维持着平衡的呼吸。 伸手从侧腰带上摘下一副面具...... 形是修罗，神如恶龙的铁面具，重新戴在顾野脸上。 北镇抚司多年办案，这副铁面，陪着顾野经历了大大小小的战斗。 生死之战，更是不计其数。 今日......注定血战！ 没有给巴蛇继续攻击的空隙，顾野站稳后，就径直的向陡峭的石坡顶峰冲刺。 这里的地形，环境，他统统不熟悉。 现在被巴蛇缠上..... 只有通过至高点，窥探四周的地貌，才可能找到一线生机。 石坡下，是巴蛇环绕身体的动静。 这怪物开了灵智，他不急着吞掉这个渺小的人类。 巨大的身躯，环绕着顾野落脚处的陡峭石峰，形成了一个包围圈。 斜坡太陡，顾野全力冲刺也只能勉强找到最高处的一个落足点。 翻身上峰巅，随着铁面具下......那双眼睛环顾整个荒山地貌后。 “他娘的.......绝了......” 沉重的喘息声，撞击在面具的金铁上。 顾野少见的爆了个粗口，他现在的心情压抑到了极致。 因为站在最高处，他能看到的还是一望无际的荒山......石林...... 方圆十里......除了底下这条巴蛇，再无另外的生命迹象...... 真要栽在这里了？ 屹立在陡峭的石峰上，顾野看着底下环绕的巴蛇。 若是他愿意，倒是可以退居第二座石峰，想办法杀出石林....... 可现在的情况，毒素依然在身体里没有消散。 仅靠野火的火焰，还有真炁镇压，维持不了多久。 顾野没有过多的气血，让他支撑着杀出去。 况且，这里已经是绝地。 哪怕突围，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听着石峰下，巴蛇吐信的声音。 顾野的手突然按住脸上的面具，沾染鲜血的手掌，将血液涂抹在铁面上。 明白自己退无可退...... 没有想到来督妖司的头一场，就将性命送给了人家。 逃是逃不了了...... 索性......赌一把大的........ 野火刀的刀锋被顾野的手紧紧握着，随着刀刃抽出，鲜血沐浴刀锋，让野火的火焰焚烧的更加旺盛。 “要是赌输了.......棠棠还真就得靠裴大哥养活了.....” 铁面里喃喃自语着，顾野很快就回过神来。 生死赌博下，他必须一点精神都不松懈。 九死一生的绝境，最后的生路往往要靠自己劈出来。 解除了真炁的镇压，身躯里压抑的野火火焰彻底在顾野的身体上燃烧。 皮肤被灼热的痛苦，让顾野抽搐了几下，这样的状态哪怕不被巴蛇吃掉，也撑不了多长时间。 紧握野火，看着石峰下等待狩猎的巴蛇。 铁面里，仅剩顾野自己能听到的声音，随着风声滑落。 ......... “希望这畜生......吃东西的时候不要嚼啊......” 炽热的火焰划破天空的灰白，石峰上，顾野整个人举着刀临空跃下。 他扯破嗓子，对着巴蛇嘶吼道。 “畜生，爷送你个大补的！” 飞跃，握刀...... 愤怒的嘶吼声，和四周的空气一同变得寂静。 顾野飞跃下来的瞬间，巴蛇的身躯腾空。 血盆大口张开，直接吞掉了这个自己送菜的人类。 “啪” 随着巨口合并，空中一团血肉猛地摔下来。 那是一截小腿，被巴蛇咬断的腿部。 肌肉还保持着抽搐的状态，断骨和青筋看的一清二楚。 哪怕被摔成了一滩肉泥，血肉还在轻微抽搐着。 咬断了顾野的小腿，紧接着是更多的血肉从天空掉落。 但这些不是顾野的残块，而是一块块巨大的肉堆。 吞下顾野的瞬间，巴蛇尚未来得及盘曲身体，咽喉处就鼓的膨胀起来。膨胀的脖子上的蛇鳞统统崩落，随后是一道炽热的环形火焰，从巴蛇的咽喉处绽放。 火焰凝刀光，在这荒山石林间，划出了一抹炽热的刀环......... 第二十四章 天权文曲，请君入画 “噼啪” 一缕小火苗猛地窜起，焚烧在一副山水书画上。 匆匆忙忙用手掌，扇灭了画卷上的火苗。 山巅的凉亭内，一个穿着月白色儒袍的青年书生，缓缓擦掉额头的虚汗。 他的面前，是一幅幅悬浮的画卷。 山水泼墨画，完全舒展开。 此时此刻，竟犹如仙画一般漂浮在空中，环绕着整座山水凉亭。 书生面前最近的一副古画，山水泼墨之作，正是一片荒山石林....... 石林上，有怪蛇，有奇峰...... 还有.....方才突然窜起来的火苗....... “怪哉.......怪哉.......” 惊呼了两声怪哉，书生这才正了正头上的方巾。 他伸手一招，悬浮的山水画缓缓靠近了过来。 画面上，是一条被斩首的巴蛇....... 巴蛇的咽喉处直接被一刀断首，巨大的头颅，血肉，伴随着冲天而起的火光，在山水画上晃动着。 随着古画上，巴蛇身影的消逝。 一滴透着血气的墨滴，缓缓从古画里飘出。 凝望着飘来的一滴血墨，书生眉头紧蹙。 “书呆子怎么了，眉头都快皱成麻绳了.......” 刚才火焰突然窜起，只发生在一瞬间。 熄灭了火光后，迎面飞来的是一坛陶罐老酒。 伸手轻轻一指，飞撞过来的老酒，稳稳当当的落在书案上。 凉亭外，有个身材高挑的姑娘迈步走来。 她说话的声音爽朗，人也是大大咧咧。 不像一般女子穿裙装戴珠花，也不如那些大家闺秀，皮肤白皙，性格静雅....... 仅一眼，就能看出..... 这是匹桀骜不驯的野马！ “开阳，你不在东郡镇守，今儿怎么跑回来了？” 微微抬眼，看着眼前这个穿着皮短褂，踏着牛皮靴....... 一身武夫打扮，丝毫没有半点女人味的爽朗姑娘。 背提着一坛子好酒...... 高挑身材的姑娘，丝毫不顾及自己胸前的波涛汹涌。 她的皮肤是种近铜的小麦色，头发也不同于寻常女人。 干净利索的雪白色短发，配上那双红瞳，竟充斥着异域风情。 皮短褂仅仅裹住了，快要汹涌出来的凶器。 豪不忌讳他人的目光，被唤作开阳的姑娘一手叉腰，扶着那妖娆的腰线。另一只手提起酒坛，往嘴里灌下一大口烈酒。 满足的打了一个酒嗝后，开阳姑娘咧嘴一笑。 “不解风情的书呆子，枉费你在天权位上坐着这么多年不挪屁股，和老娘齐名。 东郡的镇守，不用担心。 玉衡那小子最近跑到我的辖区附近，被我抓去先顶两天用用。 每年的这个时候，督妖司要种一波新苗子，老娘总得回来看看，有没有对我脾气的。 今儿也是赶巧，若不是来的巧。 又怎么能看到...... 你忽悠了这么多年新苗的绝技，请君入画.......也有小小失误的时候。 请你一坛子好酒，半路从绍兴新打的女儿红，我看就刚才烧掉你画卷的那个苗子不错，讨个面子，让到我开阳部呗？” 一个飞甩，随着酒坛落在书案上。 开阳姑娘也大大咧咧的，勾搭上天权的肩膀。 顺便将面前的画卷，拉扯到自己面前。 “这苗子不错，对我脾气。 够野性，今年的新苗里那几个天才暂且不说，我看光冲这野性脾气，没几个比得上他。” “哼。 请君入画岂是这小子能破解的，他的确够野。 我的请君入画，配合入口布局的幻境，这么多年来没有一个新入门的人能幸免。 他倒是给了我一个惊喜，每个人匹配到的画卷和幻境都是随机的。 他运气不好，遇到了我用巴蛇遗血画下的丹青画卷。 虽然只有一丝神韵，但入幻状态，也不是这些新苗能对付的。 督妖司的第一场考核，考的就是这些人的临场应变，和心性。 倘若第一关就被幻境里的妖物迷惑，进了督妖司也要掉脑袋。 都是家族里娇生惯养的香饽饽...... 我们督妖司担不起这些二世祖来镀金。 第一关都过不去的，清退他们就是最好的选择。 我的请君入画，可以最好的观察他们入幻的表现。 像遇到巴蛇这种等级的幻境，能撑半炷香就合格了，没想到这小子脾气这么凶，以命换命，差点烧掉我的画卷。 可惜了......唉........” 默默叹了一口气，天权作为局外人，看的最是清楚。 顾野刚才用火焰包裹全身，就是为了防止吞掉的一瞬间就被毒液腐蚀。 他在等一个机会，一个转瞬即逝的机会。 巴蛇全身的鳞片刀枪不入，野火的火焰也无法烧死他。 绝境下，面对这样的怪物。 顾野只有赌一个可能性，赌这条怪蛇的内部没有保护能力。 他在被吞到咽喉处的时候，断然挥刀斩首。 野火的刀光，焚烧掉顾野全身气血后，硬生生将巴蛇头颅斩断........ 这个少年十分大胆。 如若他在咽喉处的一刀，没有砍断巴蛇的头颅，自己就会葬身蛇腹。但顾野还是选择了赌命一博，这样的心性和战斗决策，让天权也感到惋惜。 听出了天权叹息的意思，开阳姑娘面露不解。 “书呆子就是书呆子，人家要是换个弱一点的幻境，说不定就破开你的请君入画了。 遇到这样的好苗子，让你嫉妒了不是？ 你天权部不想要的话，我开阳部可以直接收编。 难得遇到一个对老娘脾气的...... 这么凶性的小子，三年内不死的话，再弱也能摸到甲等的门槛。对付巴蛇这样的怪物，还敢赌命一斩，从咽喉内部直接斩首，太对老娘胃口了。 他要是能三年内成为甲等，我推举他成开阳继位。” 兴致勃勃的看着山水画卷的逆转回放，开阳姑娘越看，越感觉这个画卷里的小子对自己胃口。 这些读书读的傻不拉几的玩意....... 恐怕就是不能理解，武人之勇，武道之美的艺术。 随着开阳姑娘毫不吝啬的夸赞，一卷文书轻飘飘的浮动到她面前。 摇了摇头，天权的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和苦笑。 “正是因为他太出色了...... 所以我才感叹可惜。 此人不论是心性，还是战斗经验都可以入历来诸届的甲等评价，可惜.......他没有开窍啊.......” 第二十五章 百卷山水，最绝是春宫 窍，乃凡人可望不可即的一座门户。 开窍，方才有资格窥探妖魔的天地。 凡人无资质和根骨，冲不开灵窍，就无法掌握斩妖除魔的玄门绝技。灵窍初开，从凡人的那条线，跨越门户，来到门后天地，与妖魔齐舞。 这样的人，古来至今，有很多种称呼。 仙人，炼气士，修真........ 唤他们的称呼有很多，随着一代一代的更替....... 百家流派，天下世家。 门后天地的这些人，自然而然的规定下了一个圈子，划下了天人之距的门户。 唯有开窍，才有资格窥探门后存在的天地。 凡人开窍，统称为异人。 掌握玄门神通，绝技，异术....... 不论是儒释道三家正统，还是奇门野路，旁门左道。 凡能斩妖除魔者，皆是道友，同为异人。 顾野的北刀流刀术，刀法精湛。 可惜他始终是个凡人根骨...... 哪怕经验再老道，心性再沉稳，无法开窍就等于是蝼蚁窥天之举，飞天而上的那一刻，就会被罡风碾灭。 “顾野......名字里都带个野字，难怪打法这么野性..... 真是可惜了.......” 划拉着浮在面前的文书，开阳姑娘的眼神逐渐染上一丝惋惜。 她看的文书，记载着顾野全部的情报。 洪武十一年入应天，草棚摊子上替人当刀手买命。 洪武十二年，被当时北镇抚司裴百户举荐做保，入锦衣卫试训营，次年以三甲名额入北镇抚司，初任小旗一职........ 洪武十七年....... 留人巷，斩杀丙字卷上逃遁画皮，同北镇抚司升任百户文书........ 翻阅着顾野自进入应天府，所能找到的全部情报。 开阳姑娘，看的越多，越是惊叹可惜。 “多好的一个苗子，怎么就不开窍呢。 这小子也是个怪人...... 明明今年待在北镇抚司，就能升任百户了。 他这个年龄的百户，再往上爬几年，朝廷里的品阶都快赶上你我的官袍。 好端端的，放着富贵不享，来督妖司做什么。 凡人之躯，能捡漏丙字卷的画皮....... 简直是天生的凶胚，要是早些年开窍....... 日后，未必不能达到你我的高度。 书呆子，你说....... 他这个年龄，老娘帮他强行开窍，最多能提升到什么地步？ 这么出色的拼杀直感和心性，只要能成一个甲下，我开阳部也就收了。” 依然心有不甘，翻阅着顾野历来的功勋和破案记录。 开阳姑娘只觉得，这个叫顾野的少年，贼对她胃口。 静坐在书案前，天权的面前一个白瓷茶盏漂浮起来。 一道清澈的酒线，灌满茶具。 以烹茶器，饮女儿红。 咽喉处的酒香弥漫，吞下一线酒香，天权淡淡的摇头。 “骨龄基本定下了....... 此子不谈有木有开窍的天赋，哪怕有，你强行替他开窍，也是在压榨往后的潜力。 开窍后，最多止步在乙等中下的门槛。 倘若他自己开窍，或许有希望打磨到甲等界限。 开阳，别盯着这一个人看了。 他在北镇抚司大大小小也是个官身，但朝廷里的官袍，对我们这些人来说，不过多份方便罢了。 你我，还真在乎朝野里的官品？” 手指在虚空滑动，翻阅着其他的山水画卷。 天权的请君入画，是负责给今年来督妖司的新苗，做出初次的考核评价。 下一关的资质检测，才是决定大部分人去留的时候。 开阳也明白此事强求不得，只希望顾野这小子天赋不要那么烂。 哪怕是个丙等，自己都有办法辅助他开窍。 冲着这小子的战斗经验和心性，稍加培养，氪到甲等的门槛。 他一个人，就能解决一场甲等下的妖祸。 松开了记录着顾野情报的文书，开阳滑动着一幅幅山水画卷，期待能找到合自己胃口的苗子。 “书呆子，你说今年这一批有几个能在第一关获得甲等评价的？” 滑动着一张又一张山水画，看着督妖司这些新苗的入幻状态。 开阳倒见到几个不错的，但还是没有顾野，一刀斩首巴蛇那个画面带来的直感，让她觉得震撼。 “今年.......武侯派的那个天才苗子来了。 地盘八宫修的出神入化.... 入我幻觉的前三息，差一点就用奇门遁甲定位出我的方向。 震卦天雷，灭杀妖物的手法也熟练的很。 人家是武侯派的金疙瘩，来督妖司，估摸着老大都忍不住，咱们是捞不到了。 巴蜀那块，唐门也来了人。 可惜这一代的鬼才，被唐家自己藏着了。 捂得紧紧的，舍不得让出来。 我来看看今年唐门来的人，是什么样的性子。 我记得......他入幻的画卷好像是一头魅来着.......” 手指轻沾酒水，在虚空写下一个唐字。 随后，一副山水画缓缓飘向天权。 凝望着山水泼墨里的婀娜多姿，千姿百式........ 衣带渐宽的俊俏公子，即将把一副意境十足的泼墨画作，用一己之力演化成不堪入目的春宫画册。 天权的脸色直接拉了下来，一点墨晕，直接让面前的画卷变得虚幻。 倒是一侧的开阳姑娘，酒劲上头，喝到皮肤泛红。 她一拍大腿，笑的爽快。 “别啊......你这闷头青不懂风趣。 我瞧唐家这一代的小子，是个人物啊。 你这山水画卷，多少年也出不来这么一副绝作。 太绝了，人家马上就要进展到最好看的时候，你把幻境解了作甚，让老娘多看几眼会死啊。” 就差捧腹大笑，开阳姑娘看着属于唐简的画卷。 这小子没有浪费他的人设...... 好端端的一卷山水书画，还差一步.....就要被他变成书摊上偷着卖的春宫图。 而且......还是质量贼高的那种....... “哼...... 风流浪子之辈，一头魅就将他迷的神魂颠倒。 我看入门测试多半可以结束...... 这些人的首场评测，我自会给出判断。 请君入画能解除了，再不解开，有些人真的要沉沦幻境，无法自拔。” 抬起书案旁的一杆狼毫，天权在虚空缓缓落笔。 毫锋点墨，环绕凉亭的山水画卷上，一滴滴墨珠汇聚在这杆狼毫笔端。 山水画点墨留白，凉亭下的入山口。 一片朦胧的薄雾缓缓散开，巨大的八卦阵图广场上，一个个身影从薄雾里逐渐显露出来。 .......... 督妖司秘卷： 【目前可解锁情报】 【窍】：天人之距的门户，开窍后才有资格窥探异人与妖魔的天地。凡人开窍，可以感受妖气，见妖，观气，初窥天地万物的气感，能够修炼玄门绝技，掌握斩妖除魔的神通。开窍之法，例如修真炼气，不入玄门，不窥真法，（未完全解锁） ............（待解锁） 第二十六章 锦衣暗绣，督妖御史 八卦法阵广场，背后是一片缥缈的云海，浅浅的水滩看起来一望无际。 督妖司所在的山，看不到边际....... 因为这里是用大别洞天之法，开辟出来的独立小世界。 八卦广场坐落在山脚的山道入口。 随着天权解开了请君入画造成的幻觉，广场上依稀可以看见，有三十余人瘫倒在八卦角位上。 由内至外的灼热感，逐渐消失了。 左腿被咬断的疼痛，变得荡然无存。 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顾野发现自己身上的大袍完整无损，野火也静静地沉睡在刀鞘里。 好像......刚才斩首巴蛇的那一战，不过是黄粱一梦罢了。 头脑涨的厉害，哪怕是入梦，顾野也耗费了太多的精神。 他站起身子，环顾四周。 偌大的八卦广场上，多是十余岁的少年人。 “哎呦，顾兄！ 真是巧啊，咱俩倒都是倒在一块儿。” 尚未等顾野适应环境，一句熟悉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整理着衣袍的陆冲之，一脸微笑的向顾野走来。 广场上三十余人里，他们算有过共渡之情，多少要熟络一点。 这个看起来文文弱弱的书生，走过来的时候止不住在大袍上抹抹蹭蹭，不知道他刚才入梦，到底梦到了什么。 在督妖司见到了熟面孔，顾野也稍稍安下心来。 好歹陆冲之这个书生，是正儿八经的玄门异人。 他知道的，自然比自己一个野路子要多。 “陆兄，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玄武湖的渡口，船上不是只有我们四人吗，这里居然有这么多人聚在一起.......” 微微蹙眉，回想着刚才九死一生的搏斗，顾野到现在还没有缓过心神。 他没有涉及过异人的天地，知道的情报更是少之又少。 听见顾野的话，陆冲之扶正了自己的方巾。 他的目光，瞧瞧看向山端。 “顾兄啊，不瞒你说。 冲之也是头一回来督妖司这地界，刚才可是吓坏我了。 督妖司每年会有两次收录新人的时期，每次开放三天渡口。 应天府的玄武湖，只是渡口里较大的一个，其他地方也有进入督妖司的门户。 今年这一批，我看也就广场上这些人。 咱们来督妖司之前，家里人死活不会透露一点考核的消息。 我估摸着，刚才咱们见到的那一幕，就是督妖司的初次考核....... 冲之听闻....... 督妖司第一场考核，是由天权星大人主持的。 号称能给每个初入督妖司的新人，来一场欲生欲死的感受。 我们的测试，从进入门户的那一刻就开始了。 天权大人，主修的是丹青派绝技。 能够把妙笔丹青玩成这么大的一个阵仗，到底坐在七星尊位上的人物，不是一般御史可比的....... 顾兄刚才见到了什么，我咋瞅着你还有虚汗呢？” 陆冲之的小道消息，繁杂到五花八门的情报都会涉及一些。 他自己刚才入幻，也是惊魂未定。 “无妨，刚才多少被吓到了一点。” 含蓄的笑了笑，顾野将陆冲之应付了过去。 他深吸一口气，看着广场上陌生的人脸。 靠近中心的位置，诸葛家那个小小姑娘依然淡定的禅坐着。 眼角生着桃花痣的唐公子，则是混杂在人群里，有些惋惜的喃喃自语着。 “美人啊.......老子的小美人呢..... 方才裤子都脱了，怎么人就没了.......” 嗯，他的确没穿裤子....... 山脚下的八卦广场很大，但顾野能见到的熟络面孔，也就这么几个。 众人从幻境里苏醒过来，此刻都心神不宁，相熟的一些人靠近后窃窃私语着。 “静！” 随着三十余人的交头接耳...... 一道宛若狮子咆哮的声音，在山脚炸开！ 狮子吼，啸起风声。 一个静字，全场顿时安静了下来。 山道的入口，依稀可以见到三个人影。 驼背的白发老翁，笑眯眯的拄着拐杖，站在正中。 辫着马尾的高瘦姑娘，柳腰挂佩双刀，屹立右侧。 左侧，阴沉着脸，有着轻微鹰钩鼻的男人，目光凶如鹰隼。 他握着一把修长的刀，方才的狮子啸就是出自他口。 三人站在山道口，年龄有老有少。但都穿着件漆黑的锦袍。锦袍看起来是如墨的纯色，可透着光，隐约能窥见暗绣在锦缎上的飞鱼纹。 锦衣暗绣，督妖御史！ 督妖司的御史，也穿戴飞鱼锦衣。 但他们的锦袍，不像南北镇抚司那样用颜色来区分。 御史的锦袍，统一都是漆黑如墨。 暗绣飞鱼，墨染锦衣。 督妖司的御史在山道口接引，刚才那一幕铁定是督妖司入门的测试了。 当有着鹰隼目光的男人，喝出一个静字后。 山风抚过，一张张羊皮纸随风飘来。 八卦广场上，每个人的面前都漂浮着一张羊皮信纸。 有些人来不及看清，面前的信纸就被凭空燃烧的火焰，烧成了灰烬。 火光闪耀了十余下....... 火焰不再燃烧后，广场上只剩下十八人，面前还保留着完整的羊皮信纸。 凝望着自己面前的羊皮信纸，浓墨泼写出来的顾野二字，下方有个小小的落笔.......“甲中”......... “咳咳...... 在场没有收到天权大人评价的娃娃，现在可以自行离开了。 后退入彼岸云海，大别洞天的法阵，会自动将你们送回去。” 手拄着拐杖，用力敲了敲地面。 位居正中的垂眉老翁，慢吞吞的公布了一个消息。 刚才那些信纸燃烧的人，无一例外....... 都是一开始就在幻觉里失败的人....... 听到老翁的决定，有些书信被焚烧的人立刻表示了不满。 其中闹腾的最厉害的，是名穿金戴银的白袍公子哥，他高举着一块玉佩，对着山道上的三人叫嚷着。 “凭什么！ 本公子可是术字门这一代门主的长子，奇门术法，最高修到了地盘第七宫的天才。 督妖司的头儿，见到我爹都得客客气气。 你们这几个货色，也敢清退本公子？” 挥舞着手上的玉佩，恨不得没人看见自己的门派信物。 然而，这个白袍公子还没叫嚷几句。 山道上就有一阵山风炸开....... 并非是风来，而是人的速度太快，快到引起了风流呼啸。 贴面而立，马步拉弓。 胳膊肘冲着叫嚷的公子哥一个发劲，脚下的山石都被劲力震的微微开裂。 “砰” 沉闷的一道响声，起在胸膛内炸开....... 面如鹰隼的男人，一个发劲直接将白袍公子震飞了十余丈，跌落到无边无际的云海内消失不见。 一招震飞一个门派贵子，男人当着众多年轻人的面，拔刀出鞘。 刀风响，如水面一般的长刀被他握在手上，指着八卦广场的这些人。 “督妖司......不讲规矩........ 术字门，三道，百家...... 流着天子血的来了督妖司，也得守督妖司自己的规矩。 我不和你们这些小崽子多说废话。 看老子不爽，背后有人，有势，想弄死我的尽管下手。 不出意外的话，你们这群小崽子里，有不少人要落老子手里。 且记下了，老子督妖司乙等御史，你们这一届的特训教头，不少人偷摸着给我起了个外号，铁阎王，沈炼！” 第二十七章 法宝涅槃池 拔刀震慑众人，鹰隼一样的阴沉男人，喊出这句话的时候，稍微加持了一部分“狮子吼”。 铁阎王，沈炼！ 这个男人身上爆发出的杀气，让在场不少人感到背脊骨发凉。 沈炼就是个疯子，疯子往往不讲规矩。 术字门门主的好大儿，说干就干！ 一个胳膊肘给人家震飞到了彼岸云海内，瞧着刚才那发劲的力度，没有伤及五脏，也得吐好大一口血出来。 沈炼拔刀，刀锋远远指着这些新苗儿。 明明刀没有顶在面前，众人还是感到鼻梁处，有一丝微微的压迫感。 “顾兄，咱们可得小心点。 冲之听闻....... 今年督妖司的这批教头里，就属这个铁阎王脾气最凶。 乙等御史退下来在督妖司做教头，谁落到他手里，谁倒霉啊。 往届的教头多是丙等御史，丙等以上的御史，多在各州府衙门驱除妖患。 看这架势，今年这一批的难度提高了不少。 沈炼这人，听说入督妖司之前在北镇抚司当过差。 他的横炼功夫，修的贼硬。 为人处事，还留着北镇抚司那衙门的行事风格，雷厉风行的，脾气也不好。他刚才一胳膊肘，顶飞术字门那小子，用的是八极的架势...... 应该是崩劲...... 太凶残了点，落到他手里的新人，谁挨上这么一下，小半月都得瘫床上。” 压低了声音，陆冲之悄默默的对着顾野唤了一嗓子。 这文弱书生的运气不错，他面前的信纸还完整无损。 有了铁阎王的杀气震慑，又看到术字门的公子直接被顶飞了出去....... 失败的这些人.....不敢继续嚷嚷。 他们冲着山道口捧手一拜，一个个自觉的退到身后云海，身影在薄雾里缓缓消散。 八卦广场离开了一批人后，只剩下十八个幸存下来的好苗子。 盯着沈炼手上，那把刀面如静水波澜的长刀，顾野心头微微一颤。 “那是.......绣春刀.......” 北镇抚司出身的顾野，不会认错绣春刀！ 督妖司的这个御史教头，居然也出身自北镇抚司。 为何，这么多年不曾听裴大哥提及过。 众人被铁阎王的凶狠震慑住时，顾野震撼的却并非沈炼身上的杀气。 他看得出来，这个铁阎王走的也是武夫横炼的路数。但沈炼明显开过窍了，打磨筋骨用的八极，练的根基很深。但此人绝对有压箱底的手段，没有展露出来。 仿佛察觉到，这一届的小兔崽子里还有人敢窥探自己。 鹰隼之目，尚未看清那人。 一根拐杖轻轻地敲了敲沈炼手上的绣春刀，垂眉老翁笑眯眯的走上前。 他示意沈炼放下刀，对着八卦广场剩下的这些人开口说道。 “好啦，好啦。 小沈收敛一点你的气，吓到这些娃娃了都。 还能站在这里的，意味着你们通过了督妖司的初测，有成为御史的潜力。 天权大人对你们的评价，诸位也都心知肚明。 老头子人老了，就多啰嗦几句...... 不管你们家世如何，门派所属。 在外头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可来了督妖司就得守这里的规矩。 想要对付那些吃人的玩意，就得比他们还要狠。这个差事不是个好差，可你们来都来了，我也不问你们的初衷和目的。山道口这一块，是检测你们的资质根骨。 老杨头我趁着老骨头还能动，也想看看你们这些年轻娃娃里，能不能蹦出几个腾天潜渊之质来。” 相比于沈炼的阴狠，垂眉的杨老头说起话来温声细语。 他挥了挥手，示意沈炼退下。 绣春刀入鞘，沈炼对着杨老微微点头致意。 “杨老，您注意点，别多耗费了神感。 小崽子都退开，退到十丈开外。” 喝了一声，让八卦广场的这些年轻人，给杨老腾出一个近乎三十丈开外的空地。 垂眉的白发老翁，在督妖司的御史地位，显得德高望重。 他慢吞吞的摆了摆手，从袖袍里取出个青铜鱼盘。 “还没老到，连驱使法宝的念头都用不出来。 小娃娃们，瞧好了。 这就是我督妖司至宝之一，涅槃池！” 吞声吐气之间，杨老手掌上平举着的青铜鱼盘，突然散发出一阵水寒清润。 一股股流水从青铜盘内渗出，罗盘上的青铜鱼，也在流水里蜕去了青铜身躯，化作一尾清水游鱼，随着水流遁入地下。 杨老的身上，一道温润的气息灌注在青铜鱼盘里。 游鱼钻入土中，大地上开始疯狂的涨水。 肉眼可见的速度下，不过十息的功夫，顾野等人的面前就出现了一座水光波澜的池子。 涅槃池，大有三十丈开外。 池水清册，遇风不澜。 看到青铜鱼盘，化作了一方池塘，顾野稍微愣神。 这就是玄门手段，传说中的法宝？ “涅槃池，见根骨。 此宝能以游鱼之数，来投影入池者的资质天赋。 若游鱼破十，堪入丙等资质。 乙等最低也需百条门槛，千鲤齐聚，便是破了甲等根骨。 至于万鲤听潮之象的甲上天姿，去年也就出了两位。 诸位都是族中贵子，门派里能选你们来督妖司，最低也会是丙等资质。 涅槃池只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 天姿并非最重要的，但拥有甲等天姿的娃娃，得到的资源倾斜，相对会自由一点。涅槃池已开，凝梅，你去负责今年这些娃娃的根骨检测。 拿着天权大人的评价，交于凝梅教头，自行入池便可。” 激活了涅槃池，杨老拄着拐杖，默默退后了几步。 现场交到了沈炼，和另一位柳腰挂刀的凝梅姑娘手上。 “顾兄，看清楚了没有，那可是法宝耶！ 这位杨老，独掌法宝涅槃池。 他在督妖司，年轻的时候最低也是个甲等上，甚至享有尊位。 冲之听闻....... 涅槃池这个法宝，可以将一个人的根骨资质，用投影的方式最大限度演化出来。 刚才第一关天权星大人的评价只是其一。 过了涅槃池，诸多评测归类一身，才能定下你的潜力分属。 可惜我差点火候，刚才只得了一个乙等上，若能首测得到入甲的评价，可是大有好处。” 晃悠着手上浓墨写下乙上的纸条，陆冲之摇了摇头。 听着陆冲之的话，顾野看向涅槃池的目光有些灼热。 这座池子可以演化个人的资质....... 若自己的资质能达到丙等的门槛，说不定就能开窍了！ 督妖司秘卷： 【目前可解锁情报】 【涅槃池】：流水游鱼，涅槃池。 法宝品阶，拥有根骨映照，投影出入池者资质的检测能力，属于辅助性法宝，池水附带疗伤，回春之效。采用一小块福地碎片，炼化而成。（未完全解锁） ............（待解锁） 第二十八章 异象，武侯卧龙 杨老的这座涅槃池，是名副其实的法宝。 顾野或多或少了解一些诛妖法器的情报，例如他耗尽家财购买的两把符刀，就是能克制妖物的法器。 一般法器已经足够昂贵了...... 法宝这种品阶的宝物，价值自然不能用金银来衡量。 涅槃池测试根骨，顾野在第一场幻境获得的“甲中”评价，让他首测获得入甲之资。 若按照陆冲之的听闻，入甲的评价，会有好处，不知道能否让督妖司的高手替自己开窍。 涅槃池之资，不求甲乙。 能入丙资，就能请高手替其开窍。 顾野的北刀流，也留有开窍之法。 可惜因为一部分原因，他迟迟无法开窍，窥探门后天地。 今日督妖司一行，若能开启灵窍，绝对是一个大收获。 按捺住心神激动，顾野用力握着野火。 他没有第一个上前，毕竟在场的这些人谁也没入过涅槃池，都在互相观望。 涅槃池开，无人上前。 瞧见这一幕，屹立在池水旁的凝梅御史，用眼神暗示了杨老一下。 “咳咳....... 老头子的涅槃池，有益无害，你们这些娃娃怕个什么。 听闻今年琅琊诸葛氏，那个名动奇门的天才也来了。 我还期盼着，来的会是小孔明，诸葛明。 诸葛家的娃娃能溃败诸葛明，夺得武侯派新代魁首，不如就第一个入池，给这些娃娃们蹚蹚水、” 拐杖敲了敲青石，杨老的目光凝视着八卦广场近中，那个淡然禅坐的小姑娘。 诸葛小小，丝毫没有掩盖自己的评价。 羊皮信纸上，泼墨落笔。 “甲上” 甲等上的评价，让这个看似只有豆蔻年岁的小姑娘，成为了人群里最为闪耀的那颗星辰。 武侯派本就是奇门内的名门...... 诸葛武侯之后，奇门开辟了地盘八宫的年轻术士。 诸葛小小身上加持的光环，一点也不小。 听到了督妖司这位杨老的提名，诸葛小小从禅定中缓缓睁开眼睛。 她站起身，捧手鞠礼。 身体向杨老微微半拜，开口应道。 “武侯派，诸葛小小。 家里前辈，时常提及杨前辈之名。 前辈大义，值得晚辈一拜之礼。 久仰涅槃池风采，既然无人先行，那晚辈就前众人一步，先入涅槃池一观。” 娇小的身材，顶着和身材丝毫不符的三两饱满。 诸葛小小外表不过豆蔻少女，可她迈步的时候，四周的人默默替她避开了一条路。 这个小小的姑娘身上，充满着高傲和清冷的气质。 “武侯派的术士魁首，甲上评价。 诸葛姑娘，武运昌隆啊1” 涅槃池旁，凝梅御史见到这个小小的女孩，也是微微致敬。 武侯派年轻一代最强的术士，更是得到天权大人甲上的评价。 这个女孩，往后的成就必定会高于他们。 接过诸葛小小的评测，凝梅御史让开了位置。 站在涅槃池旁，看着清澈的池水。 池面没有一丝波澜，平静的像是镜面。 高傲的挺起头颅，诸葛小小挺了挺胸口。 她伸出一只脚，走入涅槃池里。 池水不凉，反而让人感到淡淡的暖流。 奇异的是，明明是一汪清水，诸葛小小走到池子里，却没有半点湿身。 清澈的水流浸没身躯，当诸葛小小走到池水正中。 原本波澜不惊的水面，突然泛起了波澜。 涅槃池浸没了她大半的身子，只留下三两酥软漂浮在水面。 水下，一尾尾游鱼的投影凝聚了出来。 游鱼成群，环绕着诸葛小小的身躯游动。 十尾.....五十尾......数百尾...... 涅槃池的游鱼数量在疯狂的增加，以及与水面上都多到有鲤鱼跃起，飞溅一片片水花。 杨老盯着涅槃池的动静，黑压压的一片游鱼，明显超过了千尾之数。 涅槃池不过三十丈左右....... 但当诸葛小小走进去后，三十丈的水面变得犹如苍海。 鱼跃此时海........ 涅槃池里的游鱼，已经超过了数千尾的数量。 千鲤一起游动，竟让水面有种波涛汹涌的既视感。 “万鲤听潮....... 这样的声势，唯有“甲上”资质的万鲤听潮才能引出来。 武侯派.......这一代好大的福气.......” 喃喃自语着，看着涅槃池里造成的动静，杨老的眼眸也露出一股欣喜。 督妖司能新来一名“甲上”资质的苗子，三年内必定可以位至甲等御史。 “好像.....还没结束......” 杨老身旁，沉着脸色的沈炼眯着眼睛，他看着涅槃池里的变化，突然开口道。 池水里，游鱼的数量可以忽略不计了。 但眼力劲够好的，可以隐约看见，这些游鱼的身影有些虚幻，仿佛在一点点溃散。 万鲤听潮的阵势下，诸葛小小身旁的游鱼一点点消散。 这些消散的鱼群，凝聚成了一道黑影。 那是一条翻江倒海的巨大生物，万鲤化龙........ 黑压压的鱼群溃散，凝聚....... 环绕着诸葛小小身旁的，不再是鱼群，而是一条头角狰狞的龙蛟........ 只能看到模糊的龙影，窥探不到颜色。 当这条巨大的龙蛟，完全凝聚的时候。 波涛不平的涅槃池，顿时安静了下来。 因为.......有龙蛟在卧.......... 虚幻的龙影没有翻江倒海，没有腾天扶摇。 这条龙蛟之影，只是静静地围绕在诸葛小小身边，静卧在涅槃池的水底......... 窥见这一幕，杨老握着拐杖的手猛地用力。 他挺起身子，默默望向山巅....... “万鲤听潮，也演化不出她的资质嘛......... 万鲤化龙，龙卧于渊。 督妖司今年大兴啊，武侯派此代更是大兴！ 没有想到....... 今年还能遇到拥有“异象”的天骄，时隔千岁春秋......武侯派承蒙武侯庇佑，又诞生了一个和昔年诸葛武侯一样，拥有“卧龙”异象的天骄........” 语气颤抖了起来，对于杨老来说，他见证过万鲤之姿的御史有不少。 但拥有“异象”的人屈指可数...... 这样的人，才拥有破甲的可能。 唯有破甲，才能窥探妖物最强的那几座山巅....... 卧龙一出，督妖司的山巅....... 山风吹起了一缕缭乱的发丝，灰白掺半的长发显得缭乱。 静坐在轮椅车上的，是个面容消瘦的中年男人。 他的气质像是儒士，但却有种说不出的不协调。 深邃的瞳孔，俯视着山脚涅槃池里的卧龙虚影。 男人长饮一口山风，苍白的手指用力捏紧轮椅车的扶手，仿佛要用力站起来，让自己看的更清楚一点......... 第二十九章 你为什么不穿裤子 山岚意动，手腕上的青筋微鼓，但轮椅车上的两条腿却像老树扎根一样，丝毫不动。 随着山风，叹了口气。 男人的长发缭乱，只穿着件单薄的麻布织染大袍。 敞开的胸膛上，隐约可以看见心口处......红色的朱砂勾画下一道繁杂的符箓，符箓代替心脏，缓缓跳动着........ 若非染上了颓废的病态，这是个极有魅力的人。 撩开乱发，男人的脸看起来精雕细琢。 他年轻的时候，定是秦淮河上，风流潇洒的少年郎。 哪怕被病态折磨的面容消瘦，细细看来，也是个极有气质的大叔。 泛黑的眼圈下，一颗泪痣被泪珠浸染。 或是山风吹的眼睛发酸，或是其他......... “主人，山风大起来了。 您的身子骨受不了，我们还是回屋里等消息吧。” 青布织染的软毯，默默盖在了男人身上。 轮椅车后，是一名身材不高，声音清冷的女孩子。 全身都贴在黑色的锦衣里...... 浑身上下没有半点杂色，是一览无余的黑。 女孩此起彼伏的曲线，被紧紧包裹在贴身锦布内。 听声音来看，这是个年岁不大的女孩。 从曲线来观，小姑娘的脸蛋想来生的极为漂亮。 但并没有如愿以偿，可以看见姑娘的漂亮脸蛋。 一副黑色的面具，完全遮盖住姑娘的面庞。只能通过面具上的镂空，依稀看到一个古篆形成的柒字。 全身上下，不露半点光彩，犹如一个无声无息的影子。 “阿柒，让我再看看。 虽然是废了，但我的身子骨还没这么娇贵，沦落到一点风寒都受不了。 今年........督妖司走大运了...... 往年能遇到一个“甲上”资质，就算是不错的丰年。 今年尽然让我亲眼看到，武侯派再次诞生了一个“卧龙”异象。 拥有和诸葛武侯，一模一样的异象天姿。 这个小姑娘来我督妖司，光从异象资质来看，品阶也是极高。 给她时间的话，未必不能在五年内继承尊位。若非我废了，真想亲自带一带她......” 苦涩的笑了笑，男人裹紧身上的软毯。 他凝望着涅槃池里的卧龙虚影，有些可惜的摇了摇头。 听了他的话，被唤作阿柒的姑娘没有多说什么。 影子一样的少女，默默退到男人身后。 “好......阿柒听主人的。 不过等到涅槃池结束后，我们就得回去。” ......... 督妖司山巅的身影毕竟太远，没有涅槃池里，震撼的卧龙异象吸引眼球。 诸葛小小的“卧龙”资质出世。 让涅槃池旁的杨老，身子骨都忍不住颤抖。 他伸手冲着池水轻轻一招，一滴滴清澈的水滴，凝聚成一块水色的玉牌。 温润晶莹，玉牌内凝聚着“破甲”二字。 看着漂浮在身边的“破甲”玉牌，诸葛小小伸手握住它的时候，涅槃池的异象顿时消逝了。 卧龙虚影在池水里消散，涅槃池再度恢复成清澈无澜的模样。 “诸葛姑娘，督妖司负责新任御史考核的大殿，位于山腰口。 第三场武斗之测...... 凡是拥有一甲之姿的人，可以选择避开，直接晋升到最终考核。 没有想到，老杨头我有生之年，还能见到“卧龙”资质，此生无憾了。” 来到诸葛小小面前，杨老一脸动容的看着这个身材娇小的姑娘。 谁能想到，这个看起来不大的小小姑娘，居然拥有者武侯派传说中的“卧龙”资质。 涅槃池后的山道，就是登向考核大殿的通道。 从涅槃池里走出，诸葛小小握着涅槃池凝聚的玉牌，对着杨老微微致谢。 “杨老前辈谬赞...... 晚辈终究是后来人，还要仰仗前辈们指点。 涅槃池之测，既然已经结束，晚辈就先一步登山了。” 不骄不躁，诸葛小小仿佛始终带着一份天生的清冷和清傲。 她挺起背脊，拜别杨老等人后，独自走上山道。 一往无前，甚至没有回头再看身后这些同代人一眼。 ........ 继涅槃池诞生了“卧龙”异象后，再度测试的一些人，反而显得平平无奇。 成绩倒不是太差，最次也有三四十条游鱼凝聚。 丙等，乙等的资质，在督妖司算是寻常。 甚至，有些乙等之资，往年已经算是不错的根骨。 可惜，今年首场就诞生了“卧龙”！ 龙卧于渊，让鲤鱼如何争辉。 涅槃池凝聚了七八块玉牌后，某个扭扭捏捏的公子，终于被挤到了凝梅御史面前。 青色大袍拉扯了又拉，努力的想要盖住两条无处安放的雪白大腿和脚丫子。 站在这个柳腰细身的姑娘面前，原本还有些矜持的唐简，顿时放开了自己。 凝梅的身材高挑，年岁也不大。 督妖司的御史腰牌，刻篆字丙上。 丙等御史，在督妖司算是中流砥柱的存在。也是往届，负责新人训练教头的平均水准。 脸上少了分女人家的柔弱，多了一点英气。 若非那道划下半幅面孔的刀疤，凝梅御史绝对是个英气的俊俏娘子。 打量着这个衣裳缭乱的俊公子，目光却忍不住被那两根无处可藏的雪白大腿吸扯过去。 督妖司成立至今，从未有过一人这般风骚。 眉头紧蹙...... 看着和这个风骚公子极度不配的“甲下”评价，凝梅御史淡淡的开口问了一句。 “你为什么......不穿裤子？” 直白的一句话，让话题变得尴尬起来。 唐简并非喜欢不穿裤子，而是他的裤子，的确被弄月楼的小美人们给扒拉掉了。 “咳咳。 凝梅无需在意，我瞧着这娃娃眉宇间有股灵气。 古来就有异人...... 以裸足行走大地，用双脚丈量九州，来感悟天地自然的气息。 这娃娃一定是学了种古法，想要效仿先人，在进行一种修行。” 场面一度尴尬的时候，慈眉善目的杨老，再次开口解围。 然而，随着杨老的话语落下。 唐简却是一脸耿直的摆了摆手。 他扯了下大袍，试图稍微挡住点自己露出来的脚丫子。 “那个啥........杨伯....... 我就是昨晚玩的太嗨，今早差点误了时辰。 裤子被弄月楼那群小丫头给扒拉掉了，没您夸的这么神乎........” 第三十章 异象，不摇碧莲 淳朴耿直的唐简公子，冲着杨老咧嘴一笑。 此时此刻，他发扬了自己毫不做作的秉承品性，丝毫没有遮掩自己那条裤子的下落。 听着唐简的话，杨老慈笑的表情也是缓缓僵住。 他用拐杖敲了敲地面，含笑着摇了摇头。 “唉....... 简人啊，老头子我和唐老头有些交情，你这娃娃从小就不让人省心。 巴蜀唐家，好歹也是名门望族。 你这孩子......多少给唐家留点面子啊.......” 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杨老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恨铁不成钢。 听这口气，明显是熟人。 唐简公子，变成了唐简人。 看起来之前在竹蓬小船上，这位公子哥并非道全姓名。 挠了挠头，唐简人听着杨老的话，神情严肃的开口说道。 “杨伯伯，就别喊我那个名字了。 叫我唐简，阿简都成。 小时候您就教导我，要做一个诚实的孩子，所以我裤子丢在弄月楼的画舫上，就是丢了。 巴蜀唐家偌大的门庭脸面，我一个小辈还丢不干净。 嘿嘿....... 您瞧瞧，涅槃池这一块是您管着的，不如让我直接过了行不？” 唐简人遇到了熟人，分明有些耍赖的感觉。 被这样一块牛皮糖粘上，杨老也是有些无奈。 他握了握拐杖，一棍子将臭不要脸的唐某给敲到了涅槃池内。 “法不可越！ 简人啊，涅槃池虽然是我代为掌管，但这毕竟是督妖司的法宝。 早些年你爷爷请我替你们瞧瞧，也没有求成，难得今儿来了，就进池子里见见虚实吧。” 两条大白腿泡进水里，唐简人无奈的揉了揉自己常年劳损的腰。 风骚公子落水，涅槃池里的游鱼虚影凝聚的速度竟然丝毫不慢。 没有想到督妖司里，还有关系户。 悄悄拍了拍顾野的肩头，陆冲之冲着他拱了拱嘴。 “嘿呦，顾兄啊。 不瞒你说，刚才共渡一船的时候我还真没看出来。 冲之听闻....... 巴蜀唐家这一代，有个极富春名的纨绔。那位纨绔公子，自幼就跟着家里大人的屁股后面，蹭进勾栏听曲混点心。 十一岁的时候，晚上就喊了贴身的两个丫鬟去暖床。 自那之后，更是勾栏听曲的常客，青楼，画舫，流连忘返之辈....... 唐家好不容易给他定了一门亲事，希望能让他收收心，正经一点。 结果人家当天得到消息..... 大半夜就跑去姻家府上，偷看未婚妻沐浴，被抓了个现行，被迫解除了婚约。没有想到，那位就是唐简兄，我说怎么瞧见他今日的轻功，练的这么出神入化来着。” 陆冲之的八卦，从来不会迟到。 得知了唐简的全名，关于这位风骚公子的老底，顿时就被他扒拉了出来。 听到陆冲之的话，顾野的注意力却在涅槃池上。 “陆兄，唐公子真如你说的那般？ 我瞧他在涅槃池的根骨，映照出来的资质不低，现在已经破了千条游鲤了。” 观向涅槃池，随着唐简人随遇而安的性子。 他在池水里洗洗脚丫子的功夫，涅槃池的水下就凝聚了过千条游鲤。 资质已然入甲。 难怪在头一场的测试里，唐简人能够得到天权的“甲下”评价。 想来.....若非他硬要凭自己一己之力，来出演春宫，这个评价还会更高一点。 “不错，不错。 不愧是唐老头的种，老头子当年就说过，你比起你弟弟丝毫不差，就是不太上进。 游鲤过千，甲等资质.........” 到底算是自家后辈，瞧见唐简人在涅槃池里的表现，杨老也是颇为得意。 然而，随着他的话没有说完。 涅槃池里的景象，再次让杨老愣了愣神。 原本过千之数的鲤鱼，突然消失了，变成了九百.......八百.......很快就跌落到了百余条的投影....... 这资质，还带下跌的？ 尚未等杨老回过神来，清澈的涅槃池里再无一条游鲤的投影。 唐简人百般无趣的划水洗脚，本想摸鱼一番。 谁知道脚底板突然一痒痒........ 水面上，一个花骨朵悄然绽放...... “开.....开花了？” 望着涅槃池里的变故，杨老身边的凝梅御史微微出神。 今儿已经见到了一条“卧龙”，涅槃池又生变故，难不成这个看起来不着调的风骚公子，也拥有着和武侯派天骄，诸葛小小并驾齐驱的资质？ 花开一朵朵，涅槃池无鱼，无风，无澜...... 转瞬间，池水里开满了莲花。 青莲透着碧绿，莲开满池。 随着青莲绽放，一股淡淡的异香，从唐简人的脚丫子地下弥漫出来。 最开始，生长在脚底板下的那朵青莲，越变越大。 有莲十二品，青莲绽开。 涅槃池里，数不清的莲花遇风不摇，静岚不动。 唐简人屁股地下，最大的那一朵十二品青莲，将他整个人衬托的格外出尘。 若无那两根白花花的大腿，以及这货盘膝在莲花上的时候，还在抠脚丫子，此景绝对是仙人坐莲一般的风采。 继“卧龙”后，又开“青莲”....... 虽然唐简人在青莲座上抠着脚丫子，但杨老看这小子的眼神，丝毫不弱于见到诸葛小小的“卧龙”异象。 “青莲异象，唐老鬼怎么这么有福气....... 简人啊，你的资质根本不输给你弟弟，当年你就应该........唉..........” 目光望着满池的青莲异象，杨老欲言又止。 反观八卦广场的其他人...... 看到这位坐莲抠脚的风骚公子，又看着那朵巨大的静清莲台....... 所有人心里都卧了个大操，真他娘，好大一个不摇碧莲啊！ ........ “卧龙........青莲....... 督妖司今年可算得上十年难得一见的天丰，异象的破甲资质，居然出现了两个。 阿柒，一会儿把这两人能找到的所有文书资料，全部送到我房间。” 山巅，本以为能收获一条幼龙，督妖司已经算是大运了。 没有想到，一会儿功夫，又诞生了一个拥有青莲异象的“破甲”之姿。 无法掩盖内心的欢喜，男人用力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督妖司大幸，可惜...... 自己废了这么多年，无力，无奈，无能。 唯恨......不能以完璧之身，再护这些年轻人一段路程......... 第三十一章 一尾游鱼，无窍武夫 “青莲”异象，绽放在涅槃池内。 随着满池的莲花凝聚，凝成了一块和诸葛小小一样的“破甲”玉牌，唐简人握住玉牌，蹚水走出涅槃池。 嬉皮笑脸的挠了挠头，他对着杨老捧手一拜，开口说道。 “嘿嘿，杨伯伯您可千万帮我兜住了。 我好不容易才溜出巴蜀....... 家里有爷爷那个心头肉在就行，我也不想回去遭人嫌。 应天府，秦淮风雅，我才体验了没几天，要是被逮回家，还不得闷死啊。” 明明拥有者“破甲”资质的“青莲”异象。 偏偏..... 唐简人身上的气质，说什么也和“破甲”的天骄不搭。 听着这小子的胡话，杨老却是大笑起来。 “成嘞。 简人啊，唐老鬼舍不得他那块宝贝疙瘩，这一代唐家把你扔到了督妖司来。 谁曾想，你这娃娃才是块璞玉藏石的宝儿。 我就替你瞒下了，省的唐老鬼知道了，亲自来我这里要人。 你们唐家就这德行，好宝贝就喜欢自己藏着。 唐家不稀罕，你来督妖司，我亲自操练你给唐老鬼瞧瞧。 好了，你这娃娃也争气点，快些上山去准备下最后的大考。” 相熟的后辈里，出现了一个异象之姿，杨老心里自然欢喜。 武侯派的“卧龙”是好，但终归是人家诸葛家的。 唐简人这风骚小子...... 平日里的确是纨绔，胡闹了一些，但毕竟算是自家的金疙瘩。 今朝“破甲”，给杨老争足了面子。 拿着“破甲”玉牌，唐简人的腰杆子顿时就硬了起来。 晃悠着两条雪白大腿上山道，走的是六亲不认的步伐。 ......... 纨绔公子，都检测出了“破甲”的青莲象。 如此一幕，更加激发了其他人，入涅槃池一观的期待。 然而，涅槃池的气运，仿佛全部耗费在了“卧龙”和“青莲”两个异象上。 后来入池的年轻人里，最好的成绩也不过八百余条游鲤的乙等根骨。 就这....... 还是方才，凑在顾野身旁的陆冲之，下了涅槃池打破的记录。 文文弱弱的陆冲之，也检测出了乙等上的根骨。 随着八卦广场的人越来越少，顾野握着野火刀，步伐稍稍迈前。 十八人仅剩两个，或许是蹭了一波涅槃池残余的好运。 先顾野一步的小姑娘，罕见的在涅槃池，投影出了万鲤听潮的“甲上”资质。 扎着头花，横跨一个雪绒布刺绣的小兔子背包。 唤作朝歌的小姑娘，打眼一瞧，就是那种...... 打一拳，会嘤嘤嘤很久的柔弱丫头、 不出意外，她应该是今年唯一除异象外的“甲上”根骨。 八卦广场只剩下顾野一人，凝望着涅槃池的池水。 顾野握刀迈步，望着这个年轻人的“甲中”评价。 凝梅御史尚在出神....... 沈炼则抱刀，依靠在山道入口的山门旁，鹰隼的眼神微微抬眼看了看顾野。 他隐约嗅出了，这个年轻人身上有股熟悉的味道。 “甲中”的首测评价，在这批新苗里算是出类拔萃的成绩。 然而杨老看着顾野的评价，他叹了口气，微微摇头。 “怪了，今年来的还都是怪人。 年轻人，这里是督妖司啊。 你身上的武人根底打的很牢固，能得到天权大人的“甲中”评价，老头子能想象出来，你有很出彩的地方。 一个无窍武夫，想要成为御史，难度不知要比常人高出多少。 你的骨龄快定型了，若是资质尚差一点，就连外力助你开窍都做不到。” 一眼就看穿了顾野并未开窍.... 除了唐简人不穿裤子外，这是督妖司见到的另一个奇事。 杨老的眼光毒辣，但他的话却让顾野燃起了希望。 “晚辈不才，向前辈讨教一个问题。 督妖司......当真可助人开窍？” 外力助人冲破灵窍，也是一个方法。 但需要资质，以及一个高手为其冲窍。 看到顾野眼睛里闪烁的光彩，杨老读懂了一些东西，他没有再拦着，而是摸了摸胡子，开口笑道。 “哈哈，你这娃娃心里八成已经有了谱。 不错，以你首测的“甲等”评价，若能成功通过大考，可以耗费一个机会，请督妖司的高手替你冲窍。 前提是，冲窍会损伤你一部分潜力。 而且......外力冲窍，资质最低也得是丙等。 你能得到天权大人的入甲评价，想来资质也不会太差。 若你有心，无需太快的去冲窍，督妖司里有开窍法门，自己琢磨琢磨，真开不了，再选那条路。” 好心劝告了顾野一番，听着杨老的话，顾野抱刀一礼。 “谢前辈教导，晚辈记下了。” 应声之后，顾野走进涅槃池。 涅槃池的池水，果真带着一丝丝暖意。 随着身躯大半浸没在涅槃池里，顾野的脑海里突然一晃神。 那股异样的青铜铃声，似响非响，让他头脑轻微一痛。 好在脑海里的声音，这一次没有出来碍事。 涅槃池的池水，淹没到小腹的位置。 浸泡在池水里，顾野隐约感觉身体，气血，以及骨头里的轻微劳损都恢复了不少，让他有种轻飘飘的舒适感。 涅槃池水的确舒适，但惊异的是...... 涅槃池无风，无澜...... 水至清....... “这......难道真是天生的门户闭塞.......” 涅槃池旁，看着顾野进入涅槃池后的反应，杨老有些惋惜的摇了摇头。 明明这是个得了甲评的少年，但凡拥有一点资质，就有希望在未来成为督妖司的可靠战力。 偏偏......顾野身边一条游鱼都没有凝聚出来...... 看着涅槃池没有半点变化，顾野咬了咬牙。 他在水里握紧了拳头，经络里的气血带来丝丝灼热感。 明明他感觉到有一股股暖流，汇入自己的身躯，可涅槃池里就是没有半点虚影投映而出。 “年轻人，可能你和这条路真的没有缘分......” 叹了一口气，杨老正准备劝说顾野的时候，涅槃池响起了一道水声。 “噗通” 鲤鱼跃水的声音响起....... 靠近顾野身边的水域，一尾小巧的游鱼艰难跃出水面，凝聚在顾野身边，环绕着这个少年吃力的游动着。 第三十二章 请刀沈炼 “卧龙，青莲，还有一个万鲤听潮的“甲上”根骨。 今年的质量比往年高了太多，不过一个无窍武夫，居然也敢来督妖司。 一尾游鱼....... 勉强入了丁等下的资质，倒也拥有开窍入门的潜力。 可惜成就不会太高，无窍无门，也想着斩妖除魔嘛？ 是个狂妄的小子...... 阿柒，我们回去。 除了那三个新苗，最后这小子的资料也替我准备一份。” 山巅，轮椅车上的男人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他向着身后的女孩开口唤了一声，心神却有些恍惚。 方才，最后那个少年进入涅槃池的时候，池水好像一瞬间变得漆黑........... 仅是一晃眼的功夫，或许自己的身体真的快熬不住了吧。 终究是个狂妄的小子，苦涩的笑了笑，男人破天荒的多加了一个人的名字，这个只有一尾资质的年轻人........ 涅槃池里，一尾游鱼绕着顾野的身体轻轻地拍打着水花。 再无其他游鱼凝聚....... 清澈的涅槃池里，杨老看着小巧的一尾游鲤，不禁无奈的摇了摇头。 “年轻人，老头子也不知道该恭喜你，还是劝你。 你的资质不好，虽然有开窍的机会...... 可惜，你这个年龄..... 哪怕是自己开窍，走御史这条路的潜力也不会很高。 丁等下的资质，督妖司无法帮你外力开窍。 你还年轻，真想进督妖司的话，不用非往御史这条路上走，妖魔凶险，哪怕是御史无时无刻不在死人。 督妖司里，除了御史一职。 打更人，缝尸仵作...... 这些职业，对资质的要求不会太高。你毕竟得了一个甲中的评价，要是愿意的话，我可以推荐你去做打更人。 督妖司的打更人里，很缺好手。 上一代的许祈安走了以后，打更人就很少有出类拔萃的人物。 你这娃娃换一条路的话，说不定前途更好一些。” 瞧见了顾野的一尾资质，杨老也是好心。 这样的资质，硬要选择成为御史。 御史负责镇守天下妖患，稍不留神，死在妖物手里的每年都有一大批。 杨老是好心，可顾野也是个倔脾气。 他吐纳一口气，猛地从涅槃池里走出来。 捡起涅槃池旁的野火刀，他向杨老抱刀一拜。 “晚辈谢过前辈好意，不过.....我还是想试试...... 下一场武斗，晚辈想参考。” 拥有一个“甲等”评的新人，可以选择避开武斗的考核。然而，顾野还是想在武斗的考核上，试试自己和开窍异人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看出来这小子也是个硬骨头，杨老无奈的笑了笑。 “也罢，随你心意。 你想要武斗，那就去试试。 督妖司的武斗也是点到为止，不会伤及性命。 和我们一起上山吧，你既然想武斗，一会就让你第一个上场。” 打量着顾野几眼，杨老突然来了精神。 顾野看不出什么，但若是有术士在的话，会发觉杨老耳旁的风声有些奇特。 那是巽字法术“听风吟”！ 乘风入耳的，是凉亭里天权的一句话。 静坐在凉亭，天权面前的画卷，笔墨凝聚着山脚涅槃池的场景。 “卧龙，青莲，还有一个万鲤听潮的“甲上”根骨。 今年好苗子是不少，但这小子却没有随你的心意。 开阳，就算你想替他开窍，他的资质也承受不了你的力劲。 可惜了啊，这个年轻人....... 明明战斗直感这么出色，简直是天生的猎手，偏偏只有丁等下的资质。算上他现在的年龄，真侥幸开窍，最后也会止步在乙等门槛外，成不了高端战力。” 眼神流露出惋惜的神色，明明自己一开始也挺看好顾野。 斩首巴蛇的一幕，的确震撼。 这个少年的心性，脾气，还有那股野性，让他成为御史的话，很快就会适应和妖魔的杀戮。 仰头喝完了坛子里最后一点女儿红，涨红了脸色的开阳姑娘一拍胸脯。 “书呆子你懂个啥，让你传话，传了没有。 武侯派的术士，玩的奇门老娘不懂。 唐家那小子太滑头，也不适合和我操练。 这一批新苗里，就属顾野这小子最合老娘脾气。 资质算不了什么，大不了后期耗费点资源，强行给他提上去一点。他不是北镇抚司出来的吗，让小沈下一场陪他过过刀，看看真遇到狠茬子，他还能不能这么野。” 摔碎了手上的酒坛，开阳姑娘微微拉伸了一下腰线。 她还是觉得，顾野身上仿佛有什么东西没有完全释放。 “传话给杨老了，他会安排的。” 摇了摇头，开阳不懂奇门，唯有天权代他传了一句话给杨老。 武斗考核，让两个狠人互相碰碰看。 “得嘞！ 磨磨唧唧的书呆子，老娘先走一步了！” 得到了天权的回应，开阳姑娘一个翻身。 脚步轻踩在山崖的树枝上，借着足下爆开的力劲，她轻盈的宛若云端飞鸟，消失在山涧里........ ....... 登山长梯，山腰处近千阶后终于见到了一角金顶。 金顶大殿外，是一个比山脚下还要宽阔的广场。 先前上山的人，陆陆续续都围聚在山腰，等待着下一场考核。 快登临山腰时，杨老温声细语的对着顾野开口说道。 “年轻人，提前知会你一声。 第二场的武斗，可以选择挑战督妖司的御史，或者斩杀一头被镇压的妖物。 当然了，妖物的品阶不会太高。 都是丙字卷里被打残后，关押起来的妖。” 武斗的两种考核，相比于妖物，挑战御史得到的评价会更高一点。 这是一个潜规则，但不会有人告知。 听着杨老的解释，顾野的眼神却忍不住在那把绣春刀上瞟了一眼。他暗暗发劲，握紧大袍下遮盖住的野火刀，对着杨老开口回应了一句。 “谢前辈解惑，不过晚辈已经有了打算。 倘若可以....... 我想请沈前辈，问刀.......” 顾野认真的一句话，让走在前头，怀抱长刀的沈炼微微一愣神。 这个阴沉的男人，回首看着顾野，嘴角突然上扬几分。 鹰隼之目，打量着顾野的浑身上下。 “小子，你认真的？” 试探性的问了一句，沈炼的两只脚却在山道上找到了最合适的落足点。 “若前辈不嫌弃.......” 抬头微微一笑，尚未等顾野回答。 迎面劈过来的就是一道刀光....... 刀光狠辣，直接斩向顾野的脖子。 第三十三章 惊蛰刀响是春鸣 瞬间切开风声，刀出鞘的速度快到了刹那。 沈炼不是个喜欢废话的人，顾野想问刀，他就拔刀给他瞧瞧。 凉意扫向咽喉...... 弓身，拇指顶住刀镡，弹刀出鞘。 寒光绽开的同时，沈炼的后足一踩山阶上的石头。 身体犹如翻旋飞燕，借着半空回转的弧度挥刀，劈砍向顾野的脖子。所有的动作，快到超不过三息。 沈炼横刀，出刀就是致命。 顾野面容上的微笑弧度，还没来得及消散。 迎面入喉，砍过来的就是沈炼的杀气。 早就适应了瞬间爆发的杀机....... 顾野在沈炼拔刀的同时，身体自然放松，整个身躯向着山道平躺下去。自然下坠的速度，让他避开了沈炼挥刀的劈砍，眼看着快要坠下山道，顾野手上握着的野火，突然刀鞘竖握。 刀鞘冲着下一阶山石，用力一震。 身体靠着这一点微弱的反震力，翻身而起。 上跃，拔刀。 行云流水的动作，配合沈炼刚才的劈砍，让两个人的直感显得不相上下。 火光起，拔刀野火。 顾野轻身上跃的时候，脚尖轻点在沈炼横砍过来的刀脊上。 借刀再跃，双手握住野火刀。 刀锋直劈沈炼破绽大开的头颅，灼热的刀气，汇聚在头顶。 鹰隼之目，却快过顾野的刀斩，沈炼抬眸，眼神里炸开一丝欣喜。 横斩的刀，被他的手腕扭动硬生生改变了刀路。 刀锋扭转，双腕用力的向上斜斩。 刀斩之时，细细的雷光环绕在沈炼的绣春刀上。 雷光与轰鸣，被他的刀速拉成了一条线，硬碰硬的劈砍在顾野野火刀的火焰上...... “锵锵” 清脆的金铁碰撞声音，炸开在山道。 沈炼一甩手上的绣春刀，甩灭了刀刃上的雷光。 顾野硬碰沈炼一记劈斩，靠着震力后退了数步。他站在山林小路上，握着野火刀的右手，忍不住轻轻发缠，一丝丝残余的雷光，游走在野火的刀刃上。 沈炼这把绣春刀的品阶，超过自己的“野火”。 那把刀上附带的“特性”也极难对付。 手腕在发颤，咽喉的皮肤在顾野静下神时，无声无息的裂开了一条缝....... 没有砍到血肉，只裂开了薄薄一层皮。 “好小子，有种。 你到底从鬼门关路过多少次，才能练成这么怪物的反应速度和直感。 避开老子一刀，还想着借势反攻和我对刀，要是你有把好刀，刚才还真占不了便宜。” 见识到顾野恐怖的战斗直感，沈炼的脸上满是欢喜。 他可是督妖司的乙等御史，本次试炼的教头。 刚才试探顾野的那一刀，他没有用异人的手段，只凭单纯的肉体力量挥刀。 即使这样，寻常丙等的御史也少有能察觉避开的。 顾野避开锋芒，一瞬间就找到了反攻破绽的天赋，让沈炼知道...... 这个年岁不大的少年，不知经历了多少次鬼门关前的徘徊，才能以无窍武夫的体质，锻炼出如此惊人的直感。 “小沈，点到为止。 你刚才拔刀的速度，分明是致死性的......” 见证了刚才电光火石的对刀，杨老出声训斥了一声。 他自己心里也在犯嘀咕，上头才交代下来，找机会让小沈和这孩子碰一碰。 没想到，这两个硬茬子自己就对上眼了。 顾野出色的战斗直感，让杨老微微出神。 一个不曾开窍的武人，拥有这么敏锐的直感和胆魄，难怪第一场测试的时候，天权大人会给他“甲中”的评价。可惜此子的资质只有一尾，哪怕是个丙下，该有多好啊。 “安心，我有分寸。 刚才那刀他避不开，最多被划破皮肉，伤不到经络。 你叫顾野是嘛？ 老子教过不少小崽子，这么多年你是头一个敢主动向我问刀的新苗。 我认同你有这个资格，也别说老子欺负你，你手上那把刀，是“野火”吧。 瞧你架刀的架势，和马步的桩功，有几分锦衣营的影子。 裴大头...... 他还是闷在北镇抚司混吃等死吗？ 舍得把“野火”给你，你小子和他交情不浅。 都是一个衙门当差的，你也应该认出老子这把绣春刀，他叫“惊蛰”，特性唤作“春鸣”！ 春始之雷，刀快过声鸣。 用“惊蛰”太欺负你了，也省的别人说老子不厚道！” 凝望着野火刀上的火焰，沈炼突然收刀归鞘。 “惊蛰”刀被他扔到凝梅御史手上，沈炼则是一个侧身，抽出了凝梅腰间双刀的其中一把。 刀刃极薄，这是较长的一把刀。 从刀面上，雕刻着一杆光秃秃的梅枝。 甩出一个刀花，沈炼举刀看着顾野。 “我用这把“铁梅”和你过过手，小子，要不要老子封闭灵窍，让一让你？” 凝梅御史的“铁梅”刀，分明不符合沈炼的用刀手感。 这把刀比惊蛰稍短，更适合女人。 听着沈炼的话，顾野握着野火的手稍稍用力。 这位铁阎王，居然和裴大哥是老相识？ “顾野斗胆请沈前辈赐教。 既是讨教，前辈已经换了刀，若再藏拙，怕是瞧不上晚辈？” 沈炼舍弃了自己的绣春刀“惊蛰”，让他能发挥出来的水平，本就稍稍下降。 顾野此战，是想讨教一个异人的真实水准，让他看清自己和玄门的差距有多大。 沈炼封闭了灵窍，这样的武斗还有什么意义？ 听着顾野的话，握刀的铁阎王放声大笑起来。 “不愧是和老子一个衙门出来的种，够硬。 你小子狠狂啊！ 接下来一炷香的时间，你要能把老子干出血....... 去了打更人那破衙门，老子也会把你揪回来。 老子许诺你一个御史的位置...... 不过接下来我最多只能保证，尽量不弄死你，你小子可有这个胆子？” 顾野狂妄的性子，似乎狠合沈炼的胃口。 他提了提手上的“铁梅”刀，冲着顾野问了一句。 没有回答沈炼的话，顾野缓缓摘下侧腰的铁面具。 铁面遮住脸庞....... 手腕上的野火刀，靠着他腰马发劲的力度，猛地回身斜砍。 落刀处对准沈炼握刀的手腕，想要先废掉他一只手。铁面戴上的那一刻，对于顾野来说，此刻已是生死之战，再无半分犹豫的空隙......... 第三十四章 铁梅开红花 炽热的火焰随着顾野挥刀，刺啦刺啦的从刀刃上燃烧。爆发的这一刀很快，快到顾野的精气神，全部凝聚在这一次挥刀里。 冰凉的刀锋，快到沈炼来不及回刀。 野火，劈斩在手腕上。 血肉之躯，撞上斩铁之刀。 “锵锵” 刀实实在在的砍在沈炼的手腕处，可发出来的居然是金铁刀兵的声音。 用手腕硬吃下顾野的一道斩击，沈炼没有动步。 他的手臂弥漫上一层铁青，隐约可以看见像有青铜纹路的质感，覆盖上手臂的血肉。 挡住顾野突如其来的一刀，沈炼的手臂微微发劲。 握刀的虎口传来一股震撼，让顾野的手猛地一麻。 “好小子，你倒是不留情面。 想剁老子的手！ 不封闭灵窍，你的刀再快，又怎能劈开我的“鼎身”。 一炷香的时间，我陪你好好玩玩。 拿点真本事出来，让老子瞧瞧，我走以后，北镇抚司还有没有硬茬子。” 翻手为掌，沈炼紧握住野火的刀锋。 他不惧刀兵，单手捏住顾野的刀。 抓住刀，就是抓住顾野空隙的破绽。 侧身一拳猛地锤在顾野的腹部，隔空一震，一拳将顾野的身体打飞出去。 浑身上下，五脏六腑，吃下沈炼的拳劲后，感觉都在颤抖。 一刀没有伤到沈炼，反吃下一拳。 顾野被沈炼锤飞后，身形猛地侧转过来，翻身立足。 他暂时放弃了和沈炼在狭窄的山道上对刀，选择全速向着山腰狂奔。 只有拉开战斗距离，在广阔的地段，才有空间避开沈炼的攻击，找到他的破绽。 一刀不成，立刻撤退。 见到顾野没有选择死战，沈炼反而更加佩服这个少年的心性。 不会一个劲的死干，懂得进退，是个顶好的苗子。 “哈哈，想拉开距离，和老子比速度。 好啊，陪你玩玩！” 山道上，顾野全速狂奔。 他没有选择山石台阶，而是身轻如燕的在山林的树木上跳跃，奔走。 狭窄的山道，不适合和沈炼这样的异人硬碰硬，能够施展躲避的距离太短，对自己大为不利。 顾野心里的选择，是将沈炼引到山腰的试炼广场。 借助哪里的广阔空间，和这位沈教头拼刀子！ 飞跃在林间树木上，他的身法极难预测，无法让人顷刻间判断下一个落足点，做出预判攻击。 然而，当顾野翻身准备踩住下一根树枝的时候。 身后，有山风呼啸。 鹰隼之目，在背后紧盯着他。 这种眼神，像是苍鹰捕猎一样凶狠。 沈炼仅用不到三息的功夫，就追赶上了全力狂奔的顾野。他这次没有选择用刀，而是回旋着身子，一个鞭腿，重重飞踢在顾野的背脊骨上。 “砰” 沉闷的声音响在林间，隐约可以听到骨头裂开的细微声音。 呼啸的风，在耳旁刮过。 身体被重重踢向山腰的时候，顾野能清楚的感受到骨头裂开了。 “想引老子上山，我助你一脚。” 飞足踢飞了顾野，沈炼显得有些兴奋。 很久没有遇到战斗直感如此敏锐的小子了，刚才顾野明知道避不开自己这一脚。 被踢中的瞬间，他用呼吸法将全部的气血分散开，护住了周围的脉络。要不然吃下沈炼的这招，绝非是骨头轻微裂开的程度...... 看着追逐在林间，沈炼的脚裸处两道虚幻的符箓凭空凝聚。 杨老苦笑的摇了摇头。 “地煞七十二术的“神行”，沈炼还真是不留情啊。 说好的点到为止...... 凝梅，我们快些上去，今儿第一场武斗，有的看喽。” ........ 山腰，金顶大殿的武斗场外，通过涅槃池的年轻人汇聚在这里。 这些人都是世家出身，各有相熟的朋友。 一会儿的功夫，就零零散散的站好了队伍。 然而，孤立其中的则是两位拥有异象的天骄。 “卧龙”诸葛小小，自带生人勿近的气场。 这个个子不高，气场不小的小姑娘，没几个人敢凑上前套近乎。 另一位“不摇碧莲”的唐简人....... 这厮光着大腿，却一副六亲不认的表情，十分嚣张的站在一侧。 和他站在一起.......怕会被打........ 小道消息多多的陆冲之，凭借自己乙等上的根骨，在人群里很快就网罗了一群新的好友。 号称儒门正统的陆冲之，温文尔雅的替众人分析着一会儿武斗的要领。 “诸位兄台，大家尽管放心。 冲之听闻...... 督妖司的武斗考核，大多是点到为止，不会太欺负我们这些新人。 若是有“甲等”评的朋友。 虽然可以选择避战，但最好还是展露一下身手。 不少督妖司的大人物，会选择在武斗的时候，观察新苗，拉拢到自己的势力里。不管是四殿还是七部，咱们这些试御史，能进任意一家，都比野籍组成诛妖队要有保障。” 分析的头头是道，陆冲之在众人仰慕的目光下，隐约有些飘飘然。 然而，当人群里传来一阵惊呼...... 山道上有个血淋淋的人影，被踢飞到武斗场的一块大鼓上。 鼓声雷震，随着那个人一阵翻滚。 地滚，挺身。 漆黑色的长刀被他架到胳膊肘，刀锋对准了山道入口，仿佛全身都在戒备一只猛兽。 “小崽子们，不想见红的全都滚蛋！” 比声音更快的，是一道虚幻的影子。 随着火花和刀兵碰撞的声音，沈炼大笑着在半空中挥刀，刀锋和顾野的野火对砍。 反震力让顾野右臂上的伤口，快速渗血，血液滴落在青石板上，留下几个血脚印。 背部，右臂，左腿外侧。 一共四道刀口，全部是在追逐的时候，被沈炼挥刀砍伤的。 血液染红了顾野黑色的武人装，他靠着野火的滑刀巧劲，移开沈炼的“铁梅”一口气退了七八步，才堪堪化解掉顶进身躯的那股劲力。 戴着修罗龙面的这个人，硬生生被沈炼砍了四刀。 挥刀散去刀上的余劲。 之前那把只有一杆梅枝的“铁梅”，在砍了顾野四刀后。 梅枝上，一点点血红凝聚成血梅花的刀纹，红的妖异且美艳........ 督妖司秘卷： 【目前可解锁情报】 【地煞七十二术】：奇门术法总纲，地煞篇著有七十二术法，督妖司收录藏经阁。 七十二术收录并不完整，入门御史可选修一术，晋升一等后，可再选一术。地煞术法，多为外力的控制，运用，术之极致，修行到巅峰，方可习天罡之法。 【神行】：地煞七十二术之一，神行。 以术法加持脚力，奔行如飞，行有神速。此术法修行至高境，地势坎坷也如履平地，可日行千里。修行地煞神行之术，乃纵地金光法的基础。 ............（待解锁） 第三十五章 狠人快刀硬骨头 “铁梅”沾染了顾野的鲜血，绽放出朵朵红梅，红梅每绽开一朵，“铁梅”的刀锋都会变得更锋利。 手握“铁梅”，沈炼凝望着顾野的铁面。 “小子，光有一股狠劲，在这里可活不了多久。 你的刀再快，出刀再狠，也破不开我的“鼎身”。 如何？ 要不要老子让你一下，我不用刀，空拳陪你练练手？” 挑衅的看着血流不止的顾野，沈炼的确没有留手。 他每一刀都深深的砍在顾野的血肉里，没有因为这是一个新苗，就轻视了他。 听着沈炼的话，顾野没有发话。 他改双手握刀，趁着沈炼眨眼的功夫，侧躺，脚步踩踏着青石，刀路横扫向沈炼的脚裸。 既然无法砍破他的身体，就尝试着攻他下路。 挑开他的脚筋，先废掉这诡异的神行步法。 刀风直砍脚腕，感受着顾野握刀挥刀的快速，这是凭借他的直觉做出的最快判断。然而刀锋斩来，没有砍到沈炼的脚腕，反而被一脚踩住了刀刃。 地煞七十二术的“神行”，岂能靠着寻常刀数破开？ “小子带种！ 有骨气啊...... 其他小崽子们都瞧好了，这就是第一场的武斗，老子亲自下场，给你们开开眼！” 踩住顾野的野火，本以为稳住了他的破绽。 谁知道，趁着沈炼开口说话的空隙。 顾野果断的弃刀，他松开野火刀。 身体向上一挺，双脚带着真炁，猛地飞踹在沈炼的腹部。 一连数次飞踹，让沈炼的身体传来一阵沉闷的响声。 “嘭嘭嘭” 犹如踢在一尊大鼎上..... 顾野突如其来的攻击，力劲叠加在一起，硬生生将沈炼震退了两步。 步伐一松，顾野立刻操刀滑身。 青石地上一阵翻滚，拉开了他和沈炼的距离。 ....... “冲......冲之兄，这就是你说的.....点到为止？” 顾野和沈炼拼刀的时候，围观的年轻人自觉的避开，腾给他们一个极大的空间。 毕竟....谁也不愿意无缘无故的挨刀子。 看着这两人刀刀见血的比试..... 陆冲之一脸淡定，高谈着武斗比试，不过点到为止的神情，还在众人的脑海里没有消散。 感情.....这就是督妖司的点到为止？ 太凶残了吧！ 看着这个黑色武人装，凶煞铁面挡住面孔的身影，陆冲之一时间也是僵了词。 “这.....这...... 这也太狠了，诸位，一会儿千万不要和铁阎王对上，他就是一个疯子......” 感受着沈炼丝毫没有留情的挥刀，陆冲之开始佩服起来敢和他拼刀子的这人。 不过.....仔细看来..... 这个被沈炼砍的血淋淋的家伙，好像是顾兄啊！ 没有感受到顾野身体里传来一丝开窍的气息，这小子仿佛只是在用肉体力量，单纯的和沈炼这个疯子对砍。 他......一直都这么勇的吗？ 喘着粗气，铁面握刀的这个身影，在所有人心里都留下来一个极深的印象。 敢和铁阎王拼刀子...... 这丫的，也是一个狠人....... 刀刀见血的武斗，让一些人心里开始发慌。 这才是第一场，怎么就打的要死要活的。 微微开眼，凝望着这个在沈炼刀下，苦苦支撑的少年。静坐的诸葛小小，微微蹙眉，她察觉出来了，这个叫顾野的人根本没有开窍。 一个无窍武夫，居然敢和督妖司的乙等御史比刀。 而且，这个乙等御史还是沈炼...... 疯子，都是疯了的野狗...... “哈哈哈，痛快！ 居然弃刀直接破我力劲，用双脚施展出“透骨劲”，这明明是北刀流的路数。 你小子练的是北刀流的刀法，这年头，北刀流的刀客......还活着的，可不常见。” 捂住腹部，顾野刚才是用真炁直接透进沈炼的身体。 凡人肉身无法攻破沈炼的“鼎身”。 可顾野终究是武人，武人的真炁，修行到高深的境界，不逊色于异人开窍后的力量。 “不纯粹的刀客，不能执着于一把刀，把所有机会都压在刀上。” 尽量用呼吸法，平息自己乱掉的真炁。 顾野现在的身体在流血，但他还能勉强维持精神。 刚才的透骨劲，有些让沈炼撼动，但还没到让他流血的地步。 一炷香的时间，无论如何，也要让这个铁阎王见红....... “说的好，我喜欢你这句话。 懂得认清自己，承认弱小，并非是丢脸的事情。纯粹到只有刀的刀客，天底下能有多少，老刀神失踪以后，就再也难见那般纯粹的刀。” 握紧手上的“铁梅”，沈炼也在缓缓的呼吸。 地煞七十二术“导引”！ 他用导引之术，消磨掉顾野的力劲，让自己消耗的精神迅速恢复到巅峰。 开窍后，异人的奇门术法对上武夫，简直就是天人之距。 看清了顾野用的是北刀流的路数，沈炼也稍微严肃了起来。 北刀流的刀客，就是天底下最麻烦的一块牛皮糖。 不能不防！ 还未等沈炼摆好架势，几颗飞石就呼啸着飞向他的鹰隼之目。 踢飞了地下的石子，石子覆盖上真炁，锋利的像是刀子。 顾野出手也是狠辣，对方但凡松懈一点精神。 此刻，视觉就被这小子废掉了。 “吼” 狮子啸掀起的风浪，震飞了顾野的飞石。 也让借着飞石，飞冲到沈炼视野盲区的顾野，耳窍喷血。 野火刀燃烧炽焰，刀锋砍向沈炼脖子的时候，被铁梅格挡住。 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近距离承受了沈炼的狮子吼，顾野的耳窍暂时被废掉了大半。铁梅的刀锋翻转，直接在顾野的胸口划开一道刀口。 刀口很深，可沈炼并没有止步的意思。 转身划刀，刀锋刚刚划开，另一只拳头就锤在顾野的腹部。 这是还刚才那几脚的回礼。 马步扎开，拳带崩劲。 八极·崩！ 崩拳力劲，渗透了顾野的身体，在身后炸开一声空响。 顾野的身体被崩飞出去，摔落在地上，滑蹭出一大片血迹。 “好小子！” 明明是顾野被打飞，沈炼却还是开口夸赞了他一句。 再看这个沈教头的时候，他的双目紧闭。 眼角，泪水忍不住流淌出来。 顾野在被锤飞的时候，也是沈炼松懈下来的空隙，他向着沈炼的眼睛撒了一把火灰。 用野火的火焰，烧过的灰土，一瞬间迷住了沈炼的眼睛。 飞石，挥刀，这些都是假的。 顾野真正想封住沈炼视觉的杀招，就是自己以伤换来的飞沙灼目。 【目前可解锁情报】 【导引】：地煞七十二术之一，导引。 运气调息，可以辅助塑造形体，快速恢复耗费的精气神。修行到高深之处，可以排出身体里异样的力劲，引导自己的力量缓慢增长，起到快速疗伤，搏斗时恢复气血的神效。 ............（待解锁） 第三十六章 疯狗和野犬 火焰灼烧过的灰土，暂时废掉了沈炼的视野。顾野也在刚才的袭击下，耳窍被废，胸口更是划开了一道大出血的伤口。 晃了晃脑袋，强行打起精神。 流血的虚弱感，暂时被生死搏斗时的亢奋压抑住。 燃烧着火焰的“野火”，被顾野猛地烙在胸口的刀伤上。 烙铁一般，皮肉被烧的滋滋作响。 咬着牙，铁面具里传出一阵闷哼。 青烟丝丝飘起，带着一股烧焦的肉香。 用刀上的火焰，把伤口烧焦。 止住了这个刀伤的大出血，顾野的做法，明显是彻彻底底的疯子。视野被暂时废掉，但对于沈炼这样的高手来说，只凭耳力，也能立刻判断出战场的情况。 一个视野被封，一个耳窍被废。 武斗考核，斗到这种程度。 当真......不是在玩命？ “真他娘凶残，不愧是老娘看上的苗子。” 此时此刻，山腰的一棵枯木上，开阳姑娘屹立在山风中。 她凝望着这个浑身是血，却丝毫不退的少年。 果然，够野性！ 请君入画的幻境里，敢赌命，入腹斩首巴蛇的狠人，实战里又岂能是良善之辈。顾野和沈炼刀刀见血的死斗，让开阳姑娘更加想要他。 不就是资质嘛，大不了卡在乙等后，向上头求一个机会。 督妖司里，铁阎王沈炼是著名的疯狗。 顾野这小子，和这头疯狗撕咬到这个地步。 不折不扣的一条野犬...... 或者说，应该是还没长大的小狼崽子。 “废掉老子的视觉，你以为就能稳操胜券了吗？ 小子，让你瞧瞧。 开窍和不开窍的区别，到底在哪里。” 顾野毫不留情的废掉自己双目，如此狠辣的招数，却让沈炼越战越喜欢。 够硬，够狠。 北镇抚司里什么时候出了这么好的一个苗子，可恨那裴大头藏着。 早些年给自己瞧见，带在身边多操练操练。 凭这小子的直感，潜力怎么说也不会比现在卡的堵塞。 至少......甲等有望、 顾野现在的骨龄基本定型，还没有开窍，加上他的资质...... 真开窍，乙等都是一个难跨越的门槛。 心里越想，沈炼就越来气。 他索性将这气愤，全部撒在顾野身上。 猛地跺脚，一股鼎震之音回荡在武斗场里。借着声音的轰鸣回震，沈炼锁定了顾野的位置，毫不犹豫的脱手飞刀。“铁梅”划开顾野巨大刀口后，刀刃上的红梅开的越来越多，刀锋也欲发锋利。 “铁梅”飞刀，刀锋刺向顾野的咽喉。 脚下的“神行”术还没消散，“铁梅”刀锋快刺向顾野的刹那。 沈炼的身影，突然晃到顾野面前。 握刀，贯穿。 本以为能刺入顾野的身体，可迎着这一刀，顾野没有避。 他抬手上扬，用野火的刀锋，滑开了“铁梅”的锋芒。 贴着刀锋，身体前倾。 回身，划刀。 炽热的火焰在顾野手上抓出一个圆，火焰这一次没有扫在沈炼的身上，而是烧在了他的头发。 头发起火，沈炼眉头微蹙。 快准狠的一刀，瞬间削掉了自己被“燎原”火焰燃烧的一部分落发。 然而，有了这个空隙。 顾野的膝盖猛地一顶，顶在了沈炼的手腕上。 指骨一松，刚刚削掉头发，被侧握的“铁梅”悄然掉落。 顾野是想夺刀，他要夺走沈炼的兵器。 出手夺刀，指尖快握住“铁梅”的时候，小腹处却传来一阵五脏翻涌的疼痛。 胳膊肘发力，重重的顶在顾野的腹部。 崩开的力劲，彻底炸开。 让顾野的身躯再一次重重的飞出去，脚尖则是飞踢在“铁梅”的刀面，随着这把刀在空中翻转，沈炼稳稳的将“铁梅”重握在手上。 想从铁阎王手上夺刀，不是件容易事。 又吃下沈炼一招，八极的崩劲乱窜在顾野的经络里。 他再也无法压制身体里的劲力...... 铁面的开口出，一口鲜血哇出。 顾野瘫在地上，用野火刀强撑起身体。 他的气血和真炁，耗费的太快了。 没有沈炼的“导引”之术，助他快速化解身体里的劲力。顾野靠的是蛮力镇压，镇压的力劲现在一股脑反噬过来，让他的身体乱成了一团麻。 脚步一个踉跄，差点没有站稳跌倒。 双手握住野火，强撑起身子。 顾野听不到周围的声音，视线在大出血的情况下也变得模糊起来。 “叮铃........” 脑海中，青铜铃的音色隐约响起。 眉心紫府...... 虚幻的黑色妖箓，翻动的越来越快。 冥冥之中有一种感觉，让顾野接受这道妖箓.......... “呲” 手腕再次被划开，不过这次沈炼没有出刀。 刀是“野火”..... 顾野自己用刀划开了经络，大量的血液顺着刀柄的握住，流淌过指缝，浸染了这把野火刀。像是在抗拒一样，顾野借助痛感，让自己强提起精神。 “给我......闭嘴........” 压抑住脑海里的回响，顾野紧握着野火。 吃饱了顾野的鲜血，刀刃上的火焰再次燃烧起来。 并非赤红....... 妖异的血色火焰，燃烧的像是实质。 一炷香的时间快过去了，顾野还没有斩伤沈炼。他的“鼎身”太过于坚硬，刀兵锋刃都破不开。 全身染血，握着血火之刀。 顾野摇摇晃晃的站稳身子....... 他单手握刀，铁面具下的眼神，宛若狩猎的孤狼。 无论生死，都要在这一次扑杀中，咬到猎物一口。 “好纯粹的杀意......” 鼻子嗅了嗅，沈炼看不见顾野的姿态，但闻出了他的杀气。 双手握铁梅，摆出了之前和顾野同属北镇抚司的驾刀姿势。 沈炼知道，这小子是要下杀招了。 那把变成血红的“野火”，自己最了解他的特性。 吃饱了血液后，稍不小心，真有可能会被血火烧开自己的“鼎身”。 “铁梅”的梅花开的越来越红艳，杀气呼啸过来的时候，沈炼毫不犹豫的刺了出去。 他以为顾野会改刀格挡，谁知道这一次的贯穿感是如此真实....... 野火的刀锋，并没有挡住“铁梅”。 顾野仅是用这把刀滑动了“铁梅”的刀路，被野火触碰的铁梅刀，瞬间覆盖上一层血色的火焰，这股火焰蔓延到沈炼握刀的手臂上，燃烧不灭。 仅仅让铁梅的刀锋，偏移了几寸。 下一刻，野火刀被顾野丢弃。 他直挺挺的迎接了沈炼的“铁梅”开花...... 这把开满红梅的刀，毫不留情的贴着顾野心口，贯穿了身体。 刀身全部贯穿...... 沈炼想拔刀.....却发现刀锋被锁的死死的。 全身的肌肉都在发劲，彻底锁住了沈炼的刀。 借着这个贴身机会，顾野空着的另一只手，瞬间握紧，拳头砸在沈炼的脸上........ 手上残留着野火的血色火焰，如同大坝绝堤一样的力劲，夹带着顾野全身蔓延的痛感，彻彻底底轰在沈炼脸上。 “咔擦” 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是僵硬物体碎开的声音。 顾野这一拳，惊异的将沈炼砸飞。 他僵硬着身体，贴着心口插着一把开满红梅的“铁梅”刀。 依然保持着出拳的姿势，顾野此刻宛若僵住了。唯有顺着铁梅刀锋，从伤口滴落下来的血液，证明着这个画面并非定格....... 第三十七章 御史钦定之权 “住手，都别再打了！” 撞见顾野贴着心口，用身躯锁刀反击的场面。 杨老一声呼喊，叫停了这场武斗。 督妖司的武斗，点到为止，并非生死搏命。 都像沈炼和顾野这样的打法，每年不知道要折多少新苗儿。 杨老叫停了武斗...... 此刻，即使没有他的叫止，沈炼也不会再打继续打下去了。他被顾野刚刚那一拳，重重的打在脸上，力劲倾泄到让沈教头都飞了出去。 缓缓从地上起身，沈炼用手腕蹭了蹭被打青的嘴角。 嘴里含糊着，吐出一口牙龈淤血。 “他娘的，这么带劲。 不要命了嘛，你小子还真破了老子的“鼎身”.......” “鼎身”被拳头打破，沈炼也没想到顾野疯到这种地步。 敢用身体锁刀，废掉自己“铁梅”的瞬间。 单手成拳，拳出北刀流的“碾骨刀”！ 血肉之躯，哪里承受得住这般力量倾泄。 一拳打出了身体里乱窜的全部劲力，方才沈炼听到的破碎声，不单单是自己“鼎身”被破的响动。顾野的拳头，打出这一拳后，反震过来的力道，让他的指骨全部被碾碎。 “沈炼，你是真想废掉这娃子嘛？” 眼神里带着一丝厉色，看着顾野现在的状态，杨老就显得气不打一处来。 说好的点到为止，点到为止！ 咋这两疯狗瞧上眼后，打的和生死世仇一样凶残。 手臂完全垂落下来，指骨全部碾碎，臂骨也好不到哪去....... 摇了摇头，杨老看着顾野就差半口气的模样，单手微微一招。 “坎字·甘霖” 奇门法术施展而出，顾野身边一滴滴水汽凝聚。 随着水汽，凝聚成一团巨大的甘霖露水。 顾野的身体逐渐漂浮在水里，身体上被沈炼砍出来的刀伤，缓缓恢复了血肉生长。 暖洋洋的感觉，带来一丝不适感。 全身的骨头，像是有蚂蚁在撕啃。 碎掉的骨头重新生长，这样的力量让顾野的面孔在铁面下变得扭曲起来。他全身都在发颤，尽量不让自己叫出声音。 察觉到了顾野的痛苦，杨老轻叹一口气。 他手指划风一动，又是一道奇门法术。 “巽字·回春” 巽属风，又显木象。 回春之术，轻盈的如若春风拂面。 微风吹拂，让顾野的痛苦消散了不少。 身体的伤势在加速恢复，沐浴在杨老的治愈法术里，顾野身子骨多年的暗伤，都隐隐消磨掉大半。 心口，“铁梅”刀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缓缓拔出。 刀锋拔出的瞬间，甘霖之水就化作一道暖流。 心口的伤势，顷刻间恢复了过来。 弹指间化解了致命的伤势，看着杨老游刃有余的模样，沈炼蹭了蹭自己嘴角的血迹，冲着他笑了笑。 “杨老，您好歹给我也治治啊。” “哼，就你？ 对一个娃娃，你还真下狠刀子。 我瞧你脸上这伤，留着挺好。” 没有理会沈炼，杨老的全力治愈下。 甘霖和回春两种法术，快速的修复着顾野的身体。 随着春风环绕着甘霖之水，水团彻底崩溃。 顾野的身体，连同“铁梅”刀一并落在地上。 脸上的铁面，猛地掉落。 咽喉一甜，一口淤血从喉咙里哇出。 见到顾野吐出了这口淤血，杨老轻抚胡须，对着他开口说道。 “成啦，你这口体内坏血吐出来，伤势基本都恢复了。 小子，记清楚了。 下一回身边若无精通医道，或者治愈之术的人在，像你这么玩命，真会死的。命就这么一条，你还年轻，别学沈炼那条疯狗。” 致命伤，在杨老的手上顷刻间化解。 顾野站起身，对着杨老抱拳一拜。 “晚辈谢过杨前辈救助之恩。 我想问沈前辈，您之前的话还作不作数？” 感受着恢复如初的伤势，顾野再一次被玄门异人的奇门术法惊住。 像这样的致命伤，平时哪怕有棠棠在，也得乖乖服药，在床上躺个小半月才能恢复气血。 对于精通治愈之法的异人来说，顾野的伤势，不过半盏茶的功夫。 “今儿要不是杨老您跟着，我也不会真下狠手。 您放心，我悠着劲呢。 这不是没把他弄死嘛，还给您留了一口气。 小子，放心吧。 我沈炼说话算数，这么多年了，你是头一个敢主动和老子拼刀子互砍的。冲你这脾气，老子也要了。杨老，您给记个数，我对这小子使用御史钦定的特权。” ......... 武斗场旁，围观了刚才这个不要命的小子，和铁阎王的拼刀。 不少人还在后背发凉，一想到接下来就轮到自己武斗...... 点到为止，真能熬到杨老出手救助吗？ “冲之兄，这钦定的特权是？” 环绕在陆冲之身边，有人悄默默的对着陆冲之开口问了句。 皱了皱眉头，陆冲之晃了晃脑袋。 “冲之听闻....... 督妖司负责考核的教头，乙等以上的每年都有一个特权。可以钦定一个新人，直接收揽到自己手里，无需再进行接下来的考核，就能获得试御史的职位。” “这么好，那位兄台真让人羡慕啊。” 一听见顾野被直接钦定了名额，不少人都投去羡慕的目光。 然而，陆冲之依然是一脸的紧张。 “好个屁，那可是铁阎王的钦定...... 今年这一批教头，就铁阎王是乙等御史，有着钦定特权。 诸位.....也想和他拼刀子吗？” “..........” 无形之间，顾野莫名其妙的收获了不少人的好感。 不为其他，只为这个猛人舍己为人的精神。 他用一己之力，耗费了铁阎王沈炼的一次钦定特权。 今年这一批教头，跟谁也别跟沈炼啊，瞅着刚才那刀刀见血的架势，敢跟着他的，不是疯子，就是野狗....... “哈哈哈哈，你沈炼也舍得用钦定了。 成，老头子替你记下来。” 听到沈炼的话，杨老突然笑出声来。 一旁，沈炼将“铁梅”还给凝梅御史，换回了自己的“惊蛰”。 “野火”被他直接扔回顾野手上，冲着他招了招手。 “应你的事，老子做了。 武斗的考核接下来没你事，你小子对我胃口，走，老子带你提前去淘点宝贝。” 向着顾野使了个眼色，对沈炼点了点头。 顾野动步的时候，却不忘回头向杨老问了一句。 “杨前辈，我这次武斗的评价.......” 话还没问出口，顾野直接被沈阎王拽走。 像是捡到宝一样，沈炼拉着顾野走的大步流星。 “你小子废什么话...... 和老子互砍到这种地步，我给你一个乙等，你看今年武斗有几个敢入甲等评。” ......... 第三十八章 万宝殿看门夫子 金顶大殿入内，沈炼带着顾野一路向前。 他没有继续关心接下来的武斗，自己已经收获了一只最会咬人的小狼崽子，其他那些阿猫阿狗，怕是经不起自己折腾。 金顶大殿里很宽阔，穿着督妖司服饰的人各司其职。 沈炼带着顾野过了殿堂，走在一处登山小路上。 他的步伐有些轻快，脸上还是阴沉的表情，但明显能感受到沈教头的好心情。 “小子，接下来的武斗浪费的时辰太久。 按道理，我应该直接带你去藏经阁...... 不过藏经阁那地挺远，没有上头的手令，咱们也拿不到东西。所幸带你去万宝殿，那里是御史兑换功绩的堂口，你小子不开窍，给你好点的奇门异法，你也玩不透。 万宝殿里的物件，够你用了。 督妖司新入门的小崽子，能拿到甲等评的可以从督妖司兑一件宝贝，术法，法器都可以。你身上有两个甲等评，再不济接下来两场也能合一个入甲。 咱淘三个宝贝，不打紧的。” 别人还在提心吊胆的武斗，沈炼却提前一步，带着顾野跑去搜刮宝贝。 他已经替顾野瞧好了，最适合他的东西。 听着沈炼的话，顾野突然开口，问了一句。 “沈前辈.....我想问一个问题......” ........ “有屁就放，跟着老子不要扭扭捏捏的。” 不问顾野要问什么，沈炼一句话回应过去。 沈炼快人快语，顾野所幸直接吐露心声。 “我想问.....刚才前辈您到底用了几分力？” 昂起头，顾野眼神清澈的看着沈阎王。 他明显能感觉出来，刚才和沈炼的比拼中，沈阎王完全没有用出全力。 回过头，看着顾野的眼神，沈炼鹰隼之目微缩，冲着他淡淡一笑。 “想听真的，假的？ 罢了，先让你小子高兴高兴。 若是不出杀招的话，你刚才逼出了老子近半的实力........” “前辈.....您还是说真话吧.......” 听着沈炼的夸夸其谈，顾野自己都不信。 鹰目一沉...... 顾野开门见山，沈炼干脆不再藏着。 “成，刚才老子勉强用了近两分的力度。 其中半分，还是得控制着力气，不把你小子玩死。 真和你动真格的，你那把小破刀都拔不出来，脑袋就被老子剁下来当夜壶了。你小子北刀流的招数玩的精湛，可惜开窍太晚，潜力止步在一个门槛上，难以跨越。” 没有顾及顾野的心态，沈阎王干脆的向他说了出来。 对付一个无窍武夫，哪怕用的不是绣春刀“惊蛰”。 铁阎王也能在一息之间，让他身首异处。 听到沈炼的话，顾野没有沮丧。 他的眼眸里反而亮起一道光彩，冲着沈炼开口再问。 “沈前辈.....那您之前用的那种法术，我也能学吗？” 脑海里还记忆着沈炼呼吸之间，追赶上自己的速度。 不论是“神行”，还是“导引”。 顾野能学会其中之一，对自身的战力都有极大的提升。 见到顾野听到他和自己的真实差距后，没有丝毫沮丧，而是神采奕奕的神色。 沈炼突然拍了拍他的脑门，放声笑道。 “哈哈哈哈，是个贪心的小崽子。 不错，你愿意耗费一个甲等评价的机会，也能兑换到我刚才使用的地煞七十二术。 地煞法术，督妖司收录了大半。 每个御史只有在晋升的时候，才能选择一门，要不然只有得到乙等功勋，才能继续获得。我刚才用的“神行”，“导引”，都是地煞七十二术里的奇门术法。 可惜，你小子没开窍，给了你也学不会。 真想要的话，老子倒也有办法。 就是白白浪费一个甲等评的机会，不如换个杀伤力大点的法器。” 招了招手，沈炼不再和顾野说话。 过了这一层山道，他们来到了一座青瓦阁楼外。 阁楼的大门口...... 有个卧在太师椅上眯着眼睛的儒雅男人，静静睡着大清早的回笼觉。 “瘸子，什么时候还睡。 起来，帮老子办件事。” 迎着山风，冲着阁楼外小睡的儒雅男人吼了一嗓子。 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男人抬起眼皮瞅了沈炼一眼。 下一刻，他合上眼，歪头继续睡去。 “万宝殿还没到开门的时辰，沈阎王你该滚哪，滚哪去。” 没有理会沈炼，这个带着满身儒雅的男人，说继续睡就继续睡了过去。 被当面拒绝，沈炼不言不语。 他右手拇指，弹刀而出。 “惊蛰”出鞘，不过这一次顾野没有看到刀光....... 从刀鞘里窜天而起的，是一股炸裂的雷光，雷霆噼里啪啦的轰鸣在万宝殿的山林间。电闪雷鸣的气势下，一把雷刀从天拔刀，劈砍在万宝殿的大门。 “铛” 随着“惊蛰”化雷霆出刀，歪头睡过去的儒雅男人再也睡不成回笼觉。 他猛地起身，看着大门口的屋檐。 屋檐上垂落的一张黄符，在沈炼劈斩过来的时候，疯狂燃烧。 燃烧的黄符，在万宝殿大门处化作了一层清澈的屏障，拦住了雷霆一势的劈砍。 可随着雷刀的雷光欲加耀眼，万宝殿的屏障也裂开了一条条缝隙。 “够了，沈疯子你来真的！ 废掉老子一张“御守符”...... 要不是我在门口布下禁制，你刚才那刀，是想把我另一条腿也给剁掉吗？” 扯下了身上盖着的软毯，男人站起身来。 他的身体有些踉跄，此人的右腿有半截居然是木头做的。 屋檐上的黄符彻底烧成灰烬后。 雷光收敛，化作“惊蛰”的刀体，窜回沈炼的刀鞘里。 收刀入鞘，沈炼大大咧咧的走进万宝殿，对着他开口说道。 “成了，秦夫子。 老子这不头一回，带钦定的小崽子过来吗，多少让我找点场子。 来来，小子过来拜见秦夫子..... 这老狐狸专门管着万宝殿，你把他哄好了，管他什么地煞天罡，还是法器，丹药，尽管往咱口袋里装。” 冲着顾野招了招手，沈炼毫不避讳这位秦夫子。 还沉浸在沈炼的“惊蛰”化作雷光的动作里...... 如果一开始他和自己动真格的，或许他真的就连野火都拔不出来。耳旁传来沈炼的声音，顾野这才回过神，向着门口这个瘸了一条腿的儒雅男人，抱刀一拜。 “晚辈顾野，拜见秦先生。” 上下打量着顾野..... 看着这个孩子彬彬有礼的向自己一拜，秦夫子儒雅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嗯，懂得礼数。 不像沈炼这条疯狗，如此良善之辈....... 跟着沈疯狗，学坏了实在可惜。小子，考不考虑和我一起，在万宝殿看大门？” 第三十九章 地煞七十二术 万宝殿看大门，的确是个肥差。可听到秦夫子夸赞顾野是个良善之辈时，沈炼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种咬人不带松口的小狼崽子，也称得上良善？ “秦瘸子，你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这小狼崽子被老子钦定，能是良善之辈。 瞅瞅，我这脸就是被他一拳头锤过来给干的。” 没有丝毫掩盖脸上的淤青，沈炼甚至还以此为荣，硬凑过来指给秦夫子看。看到沈阎王脸上的青肿，秦夫子眼神里的欢喜更甚几分，看顾野也是越加的顺眼。 “哈哈，好小子。 冲着你往沈疯狗脸上招呼的这一拳头，今儿我还非送你个好宝贝。 万宝殿里的东西一件件都是归类入库的...... 沈疯狗带着你来淘宝，你这小子一个入甲的评价是跑不了的。 尚未开窍，就能冲这条疯狗脸上干一拳头。 甚好，甚好啊！” 欣慰的拍了拍顾野的肩头，秦夫子的心情明显好了许多。 他推开万宝殿的大门，明明外表是一个青瓦阁楼。 随着门户上一道符箓裂开....... 映入眼中的，是一排排虚浮着的宝库货架。 空中，纸人符灵上上下下的飞舞着，负责整理和打扫万宝殿里的宝物。 悠然自得的寻了殿内一处柜台，秦夫子落座后，立刻有纸符小人替他端茶送水。自抿一口清茶，缓了缓尚未睡醒的浊气，秦夫子打了个哈欠，摇了摇手上的铜铃。 “叮铃铃” 随着铜铃声响起，两个巴掌大小的纸符小人，吃力的举着个竹筒飞来。 摊开竹筒，秦夫子细细品茶的空余，突然抬眼瞄了瞄顾野。 “嘿呦，两个甲等评。 顾小子，你居然也是北镇抚司那衙门出来的，难怪沈疯狗会钦定你这个苗子。 我查了查，你在北镇抚司今年都快升百户了。 放弃朝廷里六品的青袍儿，舍得吗？” 督妖司的情报系统十分完善..... 顾野自进入督妖司开始，经历的考核情报无时无刻不在更新入档。没有想到，这个年纪轻轻的少年，都快升任北镇抚司的青袍百户，那可是正六品的官袍。 听到秦夫子的问话，顾野对督妖司的情报能力也是微微愣神。 情报收集的这么快，比起锦衣卫还要更胜一筹。 坚定地点了点头..... 如果说一开始，顾野对朝廷里的六品青袍还有一些可惜。 如今，当他真正看到门后的天地。 见到了奇门术法，异人神通，还有沈炼拔刀成雷的手段。 顾野坚定，自己的选择不会错。 门后是更为宽广的天地，只有推开门户，自己才能窥探到一抹真实...... “磨磨唧唧的，秦瘸子你要给东西就麻溜一点。 这小子没来之前，老子不确定。 今儿让他瞧见了督妖司的手段，现在让他滚蛋，他也看不起朝廷的六品青袍。地煞七十二术的拓本，你这里存了几部，都拿出来给老子挑挑。” 比起秦夫子慢悠悠的性子，沈炼更加直接。 随着他一拍桌子，吓飞了几个纸符小人。 秦夫子这才勾了勾手指，从悬浮的宝库里，飞来十余块白玉牌。 白玉牌稳稳当当的摆在沈炼面前，上面雕刻着古篆小字。 “成，磨不过沈疯狗你这狗脾气。 你挑地煞法术，不去藏经阁，来我万宝殿打什么秋风。 从藏经阁拓下来的地煞之术，有的全部在这里了，你自己看着挑。两个甲等评，只能挑两种地煞法术，不过你这小子放弃了百户青袍，如果在督妖司成功胜任试御史一职，能再补偿你一个法器。” 话说到一半，秦夫子看沈炼的眼神突然异样了起来。 他叹了口气，一口喝掉茶碗里的茶水。 随手一扔，让空中的纸符小人接住茶碗。 “得，我算是明白了。 你这条老狗是打算把这小混蛋的法器，一并从我这里包圆了不是。” 用甲等评的机会，兑换法术和法器，需要从藏经阁和藏器阁交易。 沈炼直接带着顾野来了万宝殿，中间的补差，也就落到秦夫子头上。 不再理会他们，秦夫子自顾自的眯上眼睛。 顾野则是看着面前十三块白玉牌，脸色变得严肃起来。 地煞七十二术，每一种术法都是术中精粹，学会一门就能让自己的战力快速提升起来。可对于不曾开窍的自己，顾野真不明白该挑什么好。 看着顾野满脸的犹豫，沈炼直接出手。 “你小子怎么这个时候变得婆婆妈妈的，有些地煞法术你挑了无用。 信得过老子，你就从这三种里选。 像“弄丸”，“符水”，“布雾”这种法术，和你的相性太差，学了去大街上卖艺挂旗，当半仙啊。” 上下眼皮一搭，沈炼直接扔掉了大部分白玉牌。 惊的空中纸符小人，慌忙接住。 经过沈教头毒辣的眼光，摆在顾野面前的只有三种地煞法术。 “气禁”，“斩妖”，“萌头”....... 三块白玉牌，泛着幽光。 沈炼毒辣的眼光，专门为顾野挑选了最符合他的地煞法术。 敲了敲桌子，沈炼没有多废话。 “气禁可以让你学会更高明的运气技巧。 用气禁金疮，止血愈伤，气禁白刃，寻常刀剑不破。 “斩妖”说简单点，就是斩杀妖物之术。 习斩妖后，可以让你的气覆盖上破开妖物妖力的力量，可斩妖，斩山野怪神。“萌头”之术，配合你小子的直感，可以让你的感知力极大提升。 你的打法太野，法宝方面反而不缺什么。 “野火”这个品相的刀，够你用一段时间。 这三种地煞法术，目前最适合你快速提升实力，自己挑一个。” 通过和顾野互砍的经验，沈炼为他挑的地煞法术，都是和顾野相性极高的术法。 听着沈炼的话...... 三种地煞法术都有着奇异的能力，而顾野现在最需要的...... 毫不犹豫，手掌按住正中那块刻有“斩妖”篆字的白玉牌。 顾野的眼睛里露出一丝激动，他最缺的就是对付妖物的能力。 毕竟.......克制妖物的符刀，法咒等等......太花银子了....... 【目前可解锁情报】 【气禁】：地煞七十二术之一，气禁。 运气的高明技法，可极为精细的控制异人身体里的能量。起到气禁金疮，快速恢复血肉伤口，接骨连筋之奇效。气禁白刃，可短时间让身躯刀剑不如，防御妖物攻击。修行到至高境界，可打乱对方的气，禁气禁神。 【斩妖】：地煞七十二术之一，斩妖。 习斩妖之术，最基础的能力是让异人的力量附带上一层克制妖物的能力。斩妖术对妖物有着极大的克制，但修行较低的情况下，仅能克制精怪，斩妖术参悟较深，才能以术斩妖，修行到至高境界，甚至可以凭此术，斩妖野神假仙之流。 【萌头】：地煞七十二术之一，萌头。 修行萌头之术，无法主动感知。此术相融于直感，在某些事情快要发生的时候，突然提前预知到一些情报。属于超直感的能力，修行到至高境界，可短暂的窥探未来。 .........（待解锁） 第四十章 “斩妖”“萌头” 地煞七十二术的“斩妖”，对于未曾开窍的顾野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的神通。他没有开窍，凡人武学无法伤到妖物，不像异人的术法，可以斩妖除魔。 顾野斩杀画皮的时候，靠的也是绣春刀对妖物的致命性，以及诛妖符刀。 破却妖邪的“斩妖”之术，恰恰能让顾野多出对付妖魔的力量。 瞧见顾野选择了“斩妖”，沈炼的眼神止不住往秦夫子身上瞄了瞄。 “瘸子，你方才不是说要给这小子一个见面礼吗？ 我瞧也别挑了...... 他没开窍，地煞法术修炼不了。 劳你受个累，替他暂时构造出“斩妖”符箓，好歹先用到御史试炼后。” 顾野修炼不了“斩妖”法术，可沈炼早就替他想好了退路。 厚着脸皮，向秦夫子讨个好。 听到沈炼的话，秦夫子冷哼一声。 “总共也就三个甲等评的机会。 挑了“斩妖”已经耗费了一次，若是我出手，将“斩妖”法术构造成“斩妖符箓”也要浪费一次甲等评的机会，而且白白损失了一次学习“斩妖”的时机。 我的“斩妖符箓”，最多发挥“斩妖”之术近月的时间。 不过即使是不开窍，也能完美运用“斩妖”的力量。 罢了，谁让你揍了沈老狗一拳头。 秦某一诺千金，这次就算送你的，替你构造地煞七十二术。” 看了看沈炼嘴角的淤青，秦夫子莫名的好心情。 今儿心情好，做事也就大方了许多。 见到秦夫子快人快语，沈炼眼疾手快，猛地抓起另一块白玉牌，一并拍到秦夫子面前。 “得嘞，难得你这么痛快。 干脆再耗费一次甲等评，把“萌头”替这小子一并种下算了。” 拓下“斩妖”和“萌头”之术的玉牌，硬生生推到秦夫子面前。 看着沈炼的鹰目，秦夫子的身子微微颤抖。 果然，这老小子想着在这里阴自己呢。 “嘿，你这条疯狗还真是一点便宜都要占。 萌头之术若是种下，属于被动的能力直感。 不像“斩妖”会随着使用次数逐渐消散，耗费我自己的力量，替这小子种下“萌头”。沈疯狗你也不怕他的脑子炸掉，得，你愿意赌，我就随你心意。” 拿起面前的两块白玉牌，秦夫子看起来柔软无力的手掌，猛地捏碎了“斩妖”玉牌。 碎开的玉牌里，流淌出星星点点的金色液体。 拉过顾野的手，秦夫子用手指沾染空中的金墨。 指尖在顾野的手背上勾画着...... 随着秦夫子的手指划过，顾野感觉手部的经络变得灼热起来，仿佛有一种外来的力量，被强行种到身体里。 “成嘞，你们慢慢忙。 小子，你有福气了。 老子受个累，替你跑趟退挑挑法器。” 有着秦夫子替顾野种下“斩妖符箓”，沈炼的心里十分放心。 他站起身，走向万宝殿两侧的收录文库里。 那里收录着万宝殿入库的所有宝物，只需挑好入库的文书，就能传唤纸符小人去宝库里取来。 沈阎王忙活着替小狼崽子挑个趁手的法器，秦夫子则在勾画符箓的时候，对顾野开口提了一句。 “跟着沈炼，不是件轻松的差事。 但我看得出来，你小子挺合他胃口。 对自己看上的人，沈炼这疯狗还是很护短的。你小子也是个狠脾气，能在沈老狗脸上打下那一拳，他到底砍了你多少刀。 无窍武夫，进了督妖司，还被沈老狗看上。 今年怪事真多，不过我不问你...... 你看得出来，我一个瘸子只能在这里看大门，全身上下就剩这手画符的本事还能登堂入室。 忍着点，接下来会有点疼.......” 一边和顾野聊着，秦夫子一边拿起一把刻刀。 他用刻刀，划破顾野手背的皮肤。 沿这勾画下的符箓，一点点切开血肉。 灼热的痛感，被刻刀划开的痛觉无限放大。 顾野深吸一口气，咬着牙，他的另一只手抓在桌角，抓的死死的，恨不得扣下一块木头来。 看到顾野咬牙切齿的样子，秦夫子噗呲一笑。 “呵，原来你小子也是个怕疼的主儿。 能被沈老狗砍那么多刀，我还以为你是个金刚不坏的身子。 斩妖符箓都算轻的，一会儿我替你种“萌头”，那才叫大活。若是你意志不坚定，脑壳子就像熟透的西瓜，一敲，就砰的一声。” 手上的速度加快，随着刻刀的最后一笔划开。 血肉模糊的手背上，一道血红色的符箓吸纳了手背上的金墨。 血肉缓缓愈合，恢复成一个金色的符箓图案。 金色的符箓逐渐散掉，顾野的手背上立刻变得空荡荡。看着顾野有些疑惑，秦夫子一边擦着自己的刻刀，一边对他提醒道。 “别看了，你用真炁或者气血，运转到右手上试试。” 一句话说出，顾野的气血缓缓运到右手。 受到气血的激活，手背上金色的符箓再次亮起。 斩妖符箓亮起，顾野的右手里翻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 他能感觉到，若是再遇到那天晚上的画皮，靠着右手的斩妖符箓，自己绝对打的不会那般狼狈。散掉气血，斩妖符箓消散，顾野对着秦夫子抱拳一礼。 “晚辈谢过秦夫子！” “得得得，别谢我。 要不是沈老狗厚皮赖脸的蹭过来，我也不想这么麻烦。 这道“斩妖”术，你若是自己开窍学习，就能永久掌握这门地煞法术。 我用符道手段，替你构造成“斩妖符箓”。 虽然可以让你随时随地的使用，将气血和真炁，转化成“斩妖”之术。但这道符箓，最多只能维持一个月的时间，白白浪费了一次学习地煞七十二术的机会。 “萌头”比起“斩妖”更像是一种天赋，你做好准备就应一声，我替你种下“萌头”。” 摆了摆手，秦夫子多提醒了顾野一句，种下萌头的危险。 浪费一次“斩妖”的学习机会，已经够奢侈的了。 督妖司想要兑换地煞七十二术，至少需要一次乙等妖祸的功勋。 唯有这些新苗，入门的时候靠着甲等评的天赋，可以补贴一两个法术。 算是新苗的特殊福利。 想再继续学更高明的法术，除了家传的那一批，都得努力的和妖怪拼刀子去。听到秦夫子的提醒，顾野知道平白无故获得地煞法术的力量，岂能没有危险。 他点了点头，对着秦夫子开口说道。 “夫子尽管动手，晚辈准备好了.......” “啪” 秦夫子果然一诺千金..... 顾野刚说出口，他操起拓有“萌头”之术的白玉牌，冲着顾野的脑袋瓜就是一拍，玉牌被拍的粉碎，顾野也直挺挺的倒在了柜台上。 第四十一章 法器震雷尺 “嘿呦，这脑门还真硬。” 甩了甩手上的玉碎，看着被拍晕过去的顾野，秦夫子再次唤来纸符小人。 小人端来两杯茶..... 一杯自饮，另一杯放在顾野面前，等他醒来。 “萌头”之术，效果是在危险时刻，突然起到预知告警的感应。地煞七十二术，有强有弱，但术法根源，终究还是看施术人如何使用。 “萌头”不属于主动施展的能力，更像一种天赋。 地煞法术，无需学全。 选择和自己相性最高的，往往比繁多杂学，更加活用。 顾野战斗时宛若野兽一般的直感，本身就是种天赋。 沈炼正是察觉到了这一点，才会让秦夫子替顾野种下“萌头”。 无法开窍，但顾野的直感配合“萌头”术的预警，遇到生死时刻，说不定能保他一命。秦夫子强行种下地煞术“萌头”，一瞬间灌输进去的念力，会让顾野头痛炸裂。 这小子能不能熬过去，都难说。 但沈疯狗敢赌，秦夫子也就赌了一次。 事先拍晕这小子，省的一会儿叫的鬼哭狼嚎。 ........ 迷迷糊糊晕过去，顾野只觉得头脑发飘，隐约看到一股金色的能量，点亮了自己的紫府上丹田。 上丹田处，漆黑的只能看到那道妖箓。 书册上的妖箓乎闪乎暗...... 识海的位置，一头血肉模糊的画皮凝聚成型，妖册上零零散散还凝聚着其他三五只精怪，鬼雾的虚影。 “叮铃” 识海最深处，青铜铃的声音清脆的响起。 妖物的虚影全部被碾碎，连同点亮这片黑暗的金色能量，统统被吞噬到最深处。全身惊出冷汗，随着所有的光亮统统被吞噬，顾野在紫府最深处的地方，偶然窥见了一颗竖瞳。 瞳眸是深邃的紫，妖异且美艳...... “哐当” 一阵茶盏被掀翻的声音响起，顾野倒在柜台上的身子猛地弹起。 额头上都是惊出的冷汗，醒来的瞬间，他只觉得天旋地转。 头脑内，如同被凿子凿过一样难受。 大口的喘着粗气，看着惊醒的顾野，秦夫子慢悠悠的抿了一口茶。 “得嘞，没死。” 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下一刻一枚玉质的刀币被他抛到沈炼手上。 接过刀币，往衣服上蹭了蹭，沈炼十分得意的收到口袋里。 “我就说吧，这小子经得住折腾，死不了。” 外力种下“萌头”需要极高的意志力，要不然识海就会溃散。沈炼相信顾野的心性，而且他本就是敢赌的狠人，赌赢了秦夫子一个刀币，正是欢喜的时候。 纸符小人，吃力的抬着顾野打翻的茶碗。 将茶碗抬到顾野面前，另一个小纸人两脚打颤。 控水术，将空中打翻的茶水重新落入碗里。 敲了敲桌子，秦夫子开口说道。 “是不是头晕的厉害？ 被外力种下地煞法术，你小子脑袋没有炸掉也是罕见。 “萌头”种下后，会让你产生轻微的幻觉，不用在意这些，等到相性稳定了，你就会操控自如。 好了，都睡一个时辰了，喝了这杯茶快点滚蛋。” 顾野昏迷过去了一个时辰...... 而他自己却觉得，只是打了个幌子的功夫。 半睡半醒，一口喝干秦夫子送来的茶水。 茶汤入腹，淡淡的清凉涌入眉心紫府。 头脑变得清明了许多，而顾野此刻才看到，自己面前放着一根近二尺长的铜尺。 铜尺无锋，上面雕刻着密密麻麻的雷部符箓，吞口处是一头龙蛟开口。 手柄处包裹着黑色的皮革..... 这根铜尺泛着天青色的质感，大小不如刀长，更像是一把贴身短刀。 “拿着试试顺手不，老子特意替你挑的法器。 本来想多拿一件照妖镜的，死瘸子死活不干。 老子就给你挑了个好宝贝，一个顶俩。 这根震雷尺，是震属丙等中的法器，杀伤力不亚于寻常乙等。 若是在雷雨天气，有概率能引来天雷灭妖，经得住你折腾。上面的雷部符箓，至阳至刚，最克制妖邪之气。 不开窍也能用，用真炁激发符箓，有模有样能发挥五成威力。” 沈炼毒辣的目光，直接挑走了万宝殿适合顾野这个品级的最好法器。 丙等中的震雷尺，因是震属。 珍贵的程度，毫不亚于乙等下的杀妖法器。 捞的这样的好宝贝，还是秦夫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水。 握住这根手感冰凉的铜尺，顾野能感到法器独有的力量。 当初他买的两把符刀，也蕴含着这种力量。 不过相比于督妖司的这根震雷尺，诛妖符刀也就显得小巫见大巫了。 冲着顾野使了一个见好就收的眼色，沈炼率先起身，摆了摆手。 “成了，出来的时间太长，那群小崽子的武斗估摸着也结束了。 瘸子不用送了，一会杨老又该念叨。” 随着沈炼起身，顾野将震雷尺别在腰间。 转身对着秦夫子拱手拜别。 “晚辈谢过秦夫子赐法，种道之恩。 顾野先行一步了。” 秦夫子替自己勾画“斩妖符箓”，种下“萌头”术。 虽是看在沈炼的面子上，但顾野也懂得这是一个不小的人情。受了顾野一拜，秦夫子招呼着纸人给自己添茶，眼皮微抬，应了一句。 “你知道受了恩，就得还这个情。 小子记住了，千万别死。” 话音未散，万宝殿的大门却轰的一声关上了。 从外表看，就是一座简简单单的青瓦阁楼。 腰间插着震雷尺，一侧握着“野火”刀，顾野跟着沈炼身后。 前头的沈阎王走了几步，突然停顿下来，对顾野开口说了一句。 “小子，你是老子钦定的苗子。 带你特意来万宝殿一趟，接下来.....千万不要死了。 督妖司的试御史，会单独执行一场妖患，解决妖患后，才能正式领取御史腰牌。你个不开窍的小子，给你种下地煞术，配上法器，也别想着硬莽。 活着回来，晓得不？” 提了顾野一句，即使有着沈炼的钦定。 试御史最后一场试炼，也是至关重要的。 顾野一个无窍武夫，执行这种任务难度比其他人大了数十倍。异人都有不少折在妖患里的，更何况是他这种没开窍，还只知道和对方拼狠玩命的小狼崽子。 第四十二章 儒家之耻，子不语 试御史单独完成的妖患，难度不会低于丙等下。 顾野有着秦夫子构造的“斩妖符箓”，掌握了近月的地煞斩妖法术，还有种下的“萌头”直感，让他鸟枪换大炮。 沈炼替顾野挑选的东西，全部都是攻伐极品，只攻不防。 这小子天生就是一把快刀。 刀只需出鞘就好，无需披甲。 法器有着震属的震雷尺，刀佩“野火”，都是和顾野相性极高的兵器，暂时无需更换。 拥有了和妖物抗衡的力量，顾野的心性和战斗经验，让他有能力单独斩杀丁等妖物。 可面对丙等妖患，沈炼还是有些担心。 妖物凶狠，稍不留神就会丢了脑袋。 顾野这种拼命斗狠的打法，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自己能替他做的都做到了，剩下的只有相信他了。 “嗯” 冲着沈炼点了点头，顾野轻轻地摸了摸腰间的法器。 经过和沈阎王的互砍，顾野明白沈炼是个面冷心热。 对方替自己谋得了“地煞七十二术”的“斩妖”，“萌头”，更淘宝到了一个法器，若是这样还能死在妖物手上，只能怪自己技不如人，辜负厚望。 经过了这一次对话，两人没有再多的交流。 翻过山道，走过金顶大殿...... 顾野跨出大门的时候，突然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山风吹来的血腥气息，带着股野兽独有的气味。 武斗场上，武斗考核的众人环绕成零散的人圈。 正中心的广场上，有一道道灵符，划开的结界。 这才是正常的武斗流程，需开辟结界，武斗者在武斗场内施展实战能力，而不是如顾野和沈炼两个疯子，半山道上就拔刀互砍起来。 万宝殿的一个来回，耗费了一个多时辰。 这么长的时间，武斗不知过去了多少场。 顾野还想见识见识，玄门异人的奇妙手段。 沈炼拍了拍他的肩头，自顾自的走向杨老和凝梅御史哪里。经过了第一场武斗，在场的这些小崽子，说什么也不会丧心病狂到挑战铁阎王。 他在不在，都没有太大的意义。 可偷摸着带着顾野去开小灶，回来了还得和杨老知会一声。 沈炼还要负责今天的考核，顾野则是步入人群。 他只听见一声狂怒的虎啸！ “吼！” 武斗场上，一头斑斓大虎，背生肉翅。 虎躯大有两个成人，蝙蝠肉翅不停的扇动着。 这是头肉翅虎，属于山中精怪，开了灵智，但还没有凝聚完整的妖丹。开智妖物，接近丙等的水平，只需妖丹一成，就能跻身大妖的行列。 肉翅虎以人为食，瞧这畜生的红眸，就知道它祸害了不少条性命。 然而此刻...... 骑在这头猛虎背上，疯狂捶打它脑壳的，是名全身染血的男人。 披散着头发，全身的筋肉暴涨。 被鲜血沐浴的筋肉，更显野性。 此人骑在肉翅虎的背上，三五拳锤下，尽打的地上的青石板微微开裂。 “吼” 一连吃下此人数拳，肉翅虎的头脑微微发晕。 这妖物的头骨炼的极为坚硬，妖丹的位置也就凝聚在哪里。 猛地一个侧身，甩下背上的猛男。 肉翅虎回首就是一爪，硬生生撕扯下他胸口的一块肉下来。 喘着粗气，此人一个翻滚，拉开了距离。 胸口被虎爪抓开的伤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如初。 浑身的筋肉再度大了一圈，此人单臂猛锤地面，巨大的力劲直接在肉翅虎的落脚处，砸出了一个地裂。趁着虎躯下沉，他双腿上的肌肉发力，整个人高高跃起，落脚在肉翅虎身上。 借着凌空一脚，将这头开了灵智的大虫踢翻在地裂的大坑里。 双手各握住一根肉翅，肱二头肌发力，硬生生扯断了这头猛虎的肉翅。 兽血浇灌在身上，让他全身的肌肉加速膨胀，变得更加凝实。 望着武斗场上，这场拳拳打肉的搏斗。 顾野只觉得此人.....当真生猛..... 没有想到督妖司里还有这般血性的好汉子，只是为何......之前不曾见过他。 再者.....这异人的玄门斗法，似乎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惊艳。 瞧瞧那人的胸大肌，分明就是更进一步的武人炼体法门。 “哎呦，顾老弟终于回来了？” 趁着顾野分神，熟悉的声音猛地在他耳边响起。 随着一只手勾搭上顾野的肩头....... 看着两个光溜溜的脚丫子，顾野就知道是谁凑过来了。 微微转头，身边是笑的灿烂的唐简人，唐公子。 他那一双桃花眼，直勾勾的盯着顾野，仿佛自己搂着的是个绝世美人。有着共渡一船的交情，唐简人在这些人里更亲近顾野一点，当然了，排除大多数人嫌弃他不穿裤子。 “唐兄见笑了...... 耽误了一会儿，不曾窥见唐兄风采。” 礼貌的对着唐简人笑了笑，顾野只觉得这厮盯着自己的目光，有那么些不怀好意。 “要的，要的。 顾兄弟既然想知道，唐某还真得和你吹垮垮一顿。 咱不像兄弟你一样，敢招惹铁阎王，但我武斗挑战的是凝梅御史。 那婆娘耍的一手好刀子，要不是老子滑溜，真就给她削掉喽。不过我瞅着，应该八九不离十，刚才玩了一场，今晚不知道能不能请人家出去喝茶..... 哎呦，说偏了。 顾兄弟能被铁阎王钦定，实在是生猛。 之前坐船的时候我怎么就瞧不出来呢，这一下看走眼了两个，实在惭愧啊。” 摇了摇头，唐简人打开自己的折扇晃了晃。 听着唐简人的话，顾野微微愣神。 “两个.......” “是啊，陆兄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没想到也是个生猛货色。 你瞧.....刚才撕开肉翅虎一对肉翅的力劲，那弘二头肌练的。 啧啧啧......” 随着唐简人的一声赞叹，顾野不经看呆了眼。 仔细定睛一看..... 武斗场上那人抹开了脸上的血污，就着血水一撩垂落的头发。 面容露出，正是那看起来柔弱无力的陆冲之。 “陆兄.....不是儒家弟子吗？” 完全无法想象，这个生猛到能够撕开肉翅虎双翼的男人，就是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陆书生。 早就预料到顾野的惊异，唐简人晃了晃脑袋。 “呵，陆兄一向以儒家弟子自居。 他所在的那一脉，硬要说的话也的确属于儒家的道统。 “子不语”一脉的名声，江湖上丝毫不弱于我巴蜀唐门。只不过这一脉，更多的是被唤作儒家之耻，儒门不幸啊！” 第四十三章 子不语，怪力乱神 儒家，留给世人的印象，一向都是羽扇纶巾，温文尔雅。 大儒，口吐莲花，教化天下。 儒门学子彬彬有礼，讲究仁义礼智信，蕴浩然正气，养丹心汗青。 然而......此刻武斗场上的这位儒家弟子，胸大肌炼的比金刚寺的金刚身还要硬。 拳拳到肉，满身浴血..... 如此画风，和儒家的形象根本不沾边啊！ 陆冲之正是子不语一脉的儒生，他一直艰难的保持着自己文弱温雅的儒生形象。可当面前快成大妖的肉翅虎时，明显还是小命更重要。 扯掉肉翅虎的双翼后，陆冲之跨下用力，身体猛地一沉。 “轰” 地裂之处，尘土飞扬。 肉翅虎硬生生被他坐在屁股下，随着这名儒生的单臂发力，饱满的弘二头肌暴涨。 全身的肌肉，近乎撕扯开，死死勒住了这头猛虎的脖子。 额头处，青筋暴起。 “啊！” 随着陆冲之的一声怒吼，全场都听见了，有种骨头被扭断的清脆响声。 肉翅虎被这名儒生单臂锁喉，虎口大张，却发不出丝毫声音。 只能看见有出无进的雾气，从虎口不断呼出。 “砰，砰。” 极有节奏的两道声响炸开。 陆冲之勒死肉翅虎的同时，巨大的颅内压力，将两颗血红的虎瞳挤爆了出来。 血淋淋的眼珠子，在地上翻滚了一圈，被一阵震动感，震的一起一伏。 手臂勒死肉翅虎后，陆冲之不忘补刀。 他的拳头，一拳一拳砸在肉翅虎的头颅上。 失去了气息后，肉翅虎的头骨也不再如之前那般坚硬。几拳落下，砸的青石板裂开，巨大的虎躯前段，也就变成了一滩血肉模糊的烂泥。 双拳锤死一头肉翅虎...... 陆冲之感觉到身下的猛虎彻底凉了，他才起身，用手臂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沐浴在身上的妖兽之血，竟被肉身默默的吸收。 吸收干净后，只觉得这儒生的体魄变得更硬了。 长吐一口气，陆冲之从腰间的芥子袋重新取出一套青色儒袍。 正衣冠，披大袍。 单薄的儒生衣裳，穿在身上居然让他的形象再次变得瘦弱无力。看起来简直就是儒家正统，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陆兄他.....真是儒家出身？” 见识到手无缚鸡之力的陆冲之，双拳锤爆虎头。 顾野的眼神一言难尽....... “顾老弟，虽然我也不想承认...... 可这家伙，还真他娘的就是儒家正统一脉的分支。 子不语一脉，主修“怪力乱神”！ 据说子不语这派的祖师爷，当初是儒门十哲圣贤之一。 脱离儒家正统后，创立了分支一脉“子不语”。 创造的“怪力乱神”，以儒家的术法为核心，号称破一切妖异。“怪力乱神”修行到大成的“乱神”境界，体魄和儒家寻常儒生一样，却拥有者单手捏死妖魔的力量。 陆兄这种儒生，目前只修到“怪力”的境界。 这模样嘛，也就凶残了点。 儒家正统，对这一脉的风评是有辱斯文。但因为子不语的祖师爷是儒家十哲，也不好意思不承认人家的儒门正统，只能叹一声儒门不幸。” 用折扇挡住自己的半边脸，唐简人看着穿衣后，变得文雅瘦弱的陆书生，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光从外表看..... 谁他娘的知道，这货猛到能锤爆虎头。 武斗场，灵符上的光泽消退。 陆冲之正衣冠后，彬彬有礼的对着杨老捧手鞠礼。 “学生不才，让杨老前辈见笑了。” 文弱的声音，瘦弱的身材。 不扒掉他的衣服，真难看出这小子出身于“子不语”一脉。 见到这文弱书生，单凭“怪力乱神”的肉身，就锤爆了一头肉翅虎，杨老有些赞许的点了点头。 “你这娃娃，藏的也够深。 “怪力乱神”被你修的只重“怪力”，倒也是个法子。 你这身本事，若是挑战御史，入甲不难。 这肉翅虎被收押督妖司，给你这娃娃试手了一下，沦落到....只能送缝尸人哪里解体炼丹了。 罢了，也是个有趣的后生，老朽破例给你一个“甲下”。” 陆冲之挑战的是妖兽，而非御史。 他的表现不错，杨老本意是想给一个“乙等上”的评价。可碍于这书生，主修“怪力”，效果的确罕见，所以破格给了一个入甲的评价。 “学生谢过杨老前辈！” 混到一个入甲评，陆冲之恭恭敬敬的接过杨老的评贴。 他是最后一个武斗的人，随着双拳锤爆虎头的收尾。 杨老清了清嗓子。 “武斗之试，全部结束了。 你们这些娃娃很不错，都站到广场中心来。” 领着沈炼和凝梅，杨老登上了金顶大殿的台阶。 随着众人向着武斗场正中前进，唐简人突然拍了拍顾野的肩头。 脑袋凑到他的耳边，轻声低语了一句。 “顾老弟，一会站我旁边。 我看看能不能把陆兄拉过来当个肉盾，接下来咱们得报团取暖喽。” 小声嘀咕了一句，唐简人似乎预感到了什么。 果然，当众人汇聚在武斗场的时候。 陆冲之腼腆的冲顾野笑了笑，挤到了唐简人身边。 “顾兄，一会儿多多关照，冲之见笑了。” 拱手微笑，陆冲之见过顾野和沈炼拼刀子，深知这位也是个藏拙的狠人。 听着陆冲之的话，顾野突然感觉头脑一沉，全身感受到一股急速的下坠感...... 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在原地站的好好地。 来不及回话，台阶上的杨老就开口了。 “诸位能站在这里，已经有半只脚跨入了督妖司的大门。 接下来，老头子我只能说一句。 好好活下来......” 杨老的脸上笑容显得有些无奈，他的话刚刚脱口而出。金顶大殿外的武斗场上，就传来了一阵剧烈的晃动。 随着一阵机关转动的声音，众人所在的武斗场猛地下坠。 “轰” 疯狂下坠的失重感，让不少人摔落跌倒。 顾野冲忙拔刀，用刀锋刺入大地，强行稳住身体。 唐简人和陆冲之，则是早有预感的握住附近的铜柱，尽量减轻失重感的晃动。 下坠的速度，持续了十余息。 再抬头的时候，头顶那片天空已有七八百丈之高。所有人被下坠的速度，带到了地下几百丈的位置，有资格站在这里的，谁没两把刷子。 除了三五个被失重感，突然袭击，摔落在地上的。 其余的分别找准了站位，勉强直立起身子。 尚未等众人搞清楚情况。 武斗场正中的青铜台，缓缓升腾出五道光柱，五个零碎的小物件，顺着光芒漂浮了起来........ 第四十四章 囚笼困斗 燃烧着火焰的骨头，泛着金铁光泽的羽毛，枯萎的枝条，几滴蓝色的血液，还有一块碎成半截的兽牙....... 青铜台上，五道光柱冲天。 光芒里，隐约能见到五种妖物身上的零碎物件，漂浮在光柱内。 头脑一阵眩晕...... 顾野看到光柱的瞬间，脑海里闪过一个画面。 有如若利刃一样的东西，从天落下，刺穿了自己的肩膀。 背脊骨微凉，回过神来，肩头上并无伤口。 “有妖气！ 诸位快些散开，不要聚集在一起。” 顾野没有反应的时间，下一刻人群里有名手持罗盘的布衣道士，看着疯狂旋转的罗盘，猛地高喝一声。这是茅山上清一脉的野道，一手观气功夫，修的通玄。 比他速度更快的，是化为泥沼的地面，和凭空垒起的山石。 “坤字·土河车！” “艮字·如山！” 青铜台附近五丈，统统化作流淌的泥沼。 凭空出现的山石，一层层垒砌在五道光柱外，包裹住了冲天而起的光芒。 淡淡的伸手弹指，化地坤之势，演土河车之法。 武侯派拥有“卧龙”之象的诸葛小小，在第一时间选择了将危险扼杀在摇篮里。化作泥沼的土河车，会吞噬掉青铜台上的妖兽部件，将它们彻底掩埋在大地里。 奇门之术，并非武侯派独尊。 土河车之法，同时施展出来的还有奇门艮字。 艮字·如山。 此术不是诸葛小小施展的，而是一名外貌略显邋遢，松松垮垮披着件洗旧的青道袍。颓废的烟熏黑眼，嘴角冲着诸葛小小象征性的强挤出份笑容。 武当，王业。 这个涅槃池仅有乙等根骨，武斗也是平平无奇的武当道士，充分表达了中庸之意。 中庸，无奇。 但他的施法速度，居然赶得上诸葛小小。 两道奇门术镇压。 坤为土河车，艮借坤势，如山之镇，借助坤字术的底蕴，变得更加牢固。 封住青铜台的山石微晃，手掐指决的王业道长，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他十分礼貌的对着诸葛小小点了点头，然后拔腿，跑路........ 此人的两个蹄子刚刚撒欢，山石最顶端，猛地飞溅起无数散落的石子。 惊空遏云...... 率先冲破山石的是一抹锐利的孤影，随着声如刀割的鸣啼，一双犹如刀剑的羽翼舒展开来。 羽如刀兵，泛着钢铁的光泽。 这是一只凶禽，拥有血脉的金羽鹰。 血脉大妖，直逼乙等水平的妖魔种。 为何督妖司会放出这样的大妖，来对付这批新人？ 来不及思考..... 冲破艮山之石的金羽鹰，完全得到自由后，双翼滑动，在空中一个翻滚。 一根根锋如金铁的飞羽，漫天飞舞。 破空的飞羽，划破风声。 记忆里肩头被刺穿的既视感，猛地炸开。 本能的抽刀上砍。 顾野手上一个灵巧的转刀，野火刀锋，敲好斩向了飞刺过来的羽毛。 本应轻飘飘的羽毛，居然和刀一样坚硬。 顾野单手握刀的力劲，借着野火扭转飞羽的方位，竟在砍飞羽毛的同时，被这股力劲震退了两步，才堪堪稳住身形。 “好大的力气！” 单手持刀，居然差点没有斗力过一根飞羽。 感叹这金羽鹰之强的同时，顾野也察觉到了自己那若隐若现的预感，应该就是地煞七十二术的“萌头”。 “萌头”提前预警，让顾野逃过一劫。 伸手猛地拉扯，身后唐简人突然将他拉扯到一面精铁盾牌后。 一人高的盾牌，除却后背，毫无死角。 唐简人苟在盾牌后，对着顾野开口说道。 “顾老弟，先躲躲。 这金羽鹰是丙等上的血脉大妖，羽毛锋利如刀，还能操纵一部分罡风，极为灵活。 我唐门秘制锻打的大盾，都快挡不住它的飞羽齐射。 缓口气，咱们找个安全的地方先苟一会儿。” 妄图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将自己的后背隐藏，形成三百六十五度无死角的防御。可随着唐简人的话音刚落，地面的青石板裂开，一条木藤缠绕上唐简人的光滑大腿。 “我去！” 脚腕一疼，随着顾野拔刀斩断藤蔓。 唐简人疯狂的晃走脚腕上的枯藤。 山石塌陷的地方，一根根木藤蔓延开来，四处缠绕。 正中，一颗鬼脸枯木，操控者藤蔓，鬼脸上有血泪滴落。 “鬼哭树，这破玩意最难对付...... 只要被藤蔓缠上，就会被吸纳精气，助它分裂成更多的藤蔓。顾老弟，快贴近我，我来保护你！” 默默将身子缩紧一人高的宽大盾牌里。 唐简人躲在持刀的顾野身后，探头出半个脑袋，看着地上翻涌的藤蔓。 “土河车居然压制不住？” 微微蹙眉，诸葛小小身旁有着巽风之术护体，让她清醒的寻找破开自己术法的关键。 随着金羽鹰，鬼哭树的出现。 化作泥沼的青铜台下，一股水流奔袭而生。 那是一条巨大的黑色蟒蛇，驾驭水流，冲破了诸葛小小的土河车之法。 血脉大妖，吞江蟒。 吞江蟒拥有者所过之处，化为水泽的能力。 正是这种力量，破开了诸葛小小的土河车法术。 大蛇驾驭水泽，横扫地面，而山石堆积的残地，一声狗吠爆开，有个怪物，顶开了巨石，开始横冲直撞起来。像是一头巨大的山猪，可爪子却犹如猛禽一般锋利。 发出狗吠之声，这是一头狸力。 金羽鹰，鬼哭树，吞江蟒，狸力...... 四头妖物，每一个都是丙等上的血脉大妖。 督妖司这样的场面，真不怕这些新苗折在这里？ 明白无法阻止妖物的出现，诸葛小小换了一个指决，背后的巽风凝聚。 “巽字·比翼！” 硕大的风翼，将小小的身躯带到上空。 凝望着轰塌的青铜台，最深处隐约传来一丝灼热。 “轰！” 有如雷鸣一般的叫声，伴随着火焰的爆发响起。 最后一头妖物，踏着火焰狂奔出来。 那是一头巨大的牛，但只有单脚。 脚上燃烧着火焰，以至于铜皮通通在火焰里沐浴。 红着眼睛，每奔踏一步，就是一片火海焚烧。 独角，独足，声如雷震。 困局里最后一头妖物，比起之前的四个还要强大。 这是一头妖魔，有着上古夔牛血脉的独角火夔。 第四十五章 困兽犹斗 独角火夔身上的气息，明显超过了其余四头血脉大妖。这是一头靠着血脉，拥有返祖特征的妖魔种。超越了丙等的界限，唯有督妖司乙等御史，才能抗衡的妖物。 顾野斩妖的画皮，也不过是丙等大妖，并未苏醒血脉。 此时此刻...... 出现在这个困地里的五头妖物，每个都能将区区画皮，按在地上摩擦。 返祖妖魔，再进一步快要孕育出天赋神通。 神通一成，乙等御史里的好手才能将其斩杀。 若是遇到血脉古老的，甚至需要甲等出手。 武斗场里妖气弥漫，金顶大殿外，杨老看着凹陷在困地里的这些年轻人，忍不住发出一声叹息。 “今年玩的这么大啊。 可惜这群娃娃，不知道要重伤多少？” 突如其来的妖物，恰是督妖司的考核之一。 金顶大殿内，月白儒袍的书生漫步而出。 “杨老无需担心，今年这批新苗里有不少好苗子。 至少那两个“异象”级的天骄在。 方才武侯派那丫头，出手果真利索，若非此物出自北斗大人之手，真就被她一个土河车给埋了。 武当封山二十年，今年这一代出来的也不容小视，毕竟武当山上的那位.....据说还在坐关。 困兽犹斗，如此困境，究竟能激发出什么奇迹来。” 颇有意思的凝望着地下的武斗场....... 随着天权出现，杨老为首的一众御史，默默退到了两侧。 “书呆子，那些玩术法的，老娘看不太懂。 不过我瞧上的那小子，刚才被沈炼偷摸着带去万宝殿打了场秋风。 他这场若不能得一个入甲评，老娘的那团白泽毛输给你，如何，赌不赌？” 有燕来，身影轻盈的翻身落地。 开阳姑娘，依旧是那副谁也瞧不起的表情。 她打了一眼地下的武斗场，直接伸手对天权勾了勾指头。 “白泽可知万事...... 你那团白泽毛是从遗迹里出土的，灵韵失了不少，但也称得上极品。 你要赌这个小疯子，能在困兽犹斗的局面，再入甲等评？” 温润一笑，开阳姑娘拿出来的白泽毛筹码，明显让天权心动。 “废话，赌你那块千寿墨。 书呆子你搂着那块宝，愣是舍不得用，不如给我多添几道图腾神纹。 还有..... 沈炼眼光不错啊，合老娘脾气。 当初放你跑去了白虎殿，今年这小子给你带带可以，人老娘提前给开阳部定下了。” 瞧上一眼，开阳姑娘就换不了人了。 她喜欢顾野身上这股狠劲...... 对妖魔唯有比他们更凶，更狠，才能让妖物畏惧。 开阳和天权赌斗，沈炼一时也插不上话来。 督妖司都知道开阳的脾气，不碰她这火星子。 金顶大殿外，众人观摩着武斗场上的种种。 身居高处，自然一览无余。 而在地下，随着独角火夔的出现，场面一度混乱起来。堪称八仙过海，各人保自个，勉强应付着五头妖物。 地下的藤蔓，不知何时会破土而出，脚下丝毫不安全。 顾野改双手握刀，全神贯注着感应四方的危机。 而身旁的唐简人，手持那块巨大的盾牌，丝毫护不住自己。 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下阴的，猪突猛进的。 齐活了，根本防不胜防。 “顾老弟，冲之兄！ 你们不要太分散，快聚集到我身边，唐某护你们一二。” 背靠着山体，唐简人义正词严的将陆冲之的身子，微微往自己身前扯了扯。 他手上那块一人高的盾牌，刚才奇妙的化作一团流动的金属液体，成了唐简人手心里一颗光滑的圆球。 “唐兄，现在的局面太混乱了。 四头血脉大妖，那头独角的气势都快冲上神通妖魔了。 这些人散的太开，目前只能自己保自己，根本聚不到一块。” 爆开了右臂的儒衫，让陆冲之无可奈何的是..... 自己刚刚换好的儒袍，为了扯断藤蔓，不得已再次爆衫露肉。右臂的肌肉油亮，弘二头肌鼓动，单凭肉身就能撕开鬼哭树的藤蔓。 唐简人选的位置风水不错，目前除了鬼哭树的藤蔓，其他妖物还不曾祸害到这里。 两人背靠背，慢慢的挪步。 唐陆二人，密谈没多久。 顾野一个飞踹，猛地将唐简人，连带着陆冲之一起踹了个狗啃泥。 “唐兄，陆兄，得罪了！” 踹飞两人后，顾野拔刀就砍。 地底，一根根尖锐的藤刺，破土而出。被蓄势待发的顾野，挥刀砍成两断。手背上，斩妖符箓微微发烫，顾野感觉到被秦夫子种下地煞法术后，自己对妖邪的杀伤力明显变强了。 “萌头”之术的预警，顾野尚未完全适应。 但脑海里片刻的画面，就足够让他的反应神经做出判断。 揉了揉被踹中的地方..... 看着地上锋利的藤蔓，唐简人默默捂住了自己的屁股。 “顾老弟，踹的真好！” 感慨了一句，唐简人为了避免满地伤，所准备的赞词还没说出口。 一旁的陆冲之，含泪爆开了自己最后一件儒袍。 浑身的肌肉鼓起，他倔强的保住了裤子，裤子真的只有一条...... “顾兄，唐兄！ 别傻愣着了，快跑啊！” 感受着扑面而来的热浪，不远处......那头独角火夔不知为何盯上了唐简人他们。 单脚的这头巨牛，奔跑的速度却是极快。 火海蔓延，那根烧的火红的独角，正好对准了唐简人。 “完犊子了！ 老子穿的是红裤衩子，这死牛兴奋了，日你仙人板板啊！” 捂住自己衣袍遮掩下，依然掩盖不住的闷骚大红。 拥有妖魔实力的独角火夔，这挨上一下子，还不如刚才被鬼哭树爆个满地伤。 抓着唐简人飞奔了一段距离...... 可陆冲之发现，他们无论往哪里跑，这头发疯的独角火夔楞是盯着唐简人不放。 顾野没有跟上唐简人他们...... 他也明白这头独角火夔，并非自己一人一刀就能斩杀的。 脚下鬼哭树的藤蔓，防不胜防，被缠斗住，顾野一时半会脱不开身。奔袭到武斗场的边缘，望着封堵的严严实实的山体，陆冲之深吸一口气。 此刻，独角火夔距离两人还有二十丈的冲刺距离。 “唐兄，都是大老爷们..... 为了活命，脱吧......” 第四十六章 骑猪勇士唐公子 背靠山体，陆冲之“怪力乱神”的姿态下，似乎也挡不住独角火夔的野蛮冲撞。 扯了扯唐简人的大红裤衩...... 陆冲之并不想验证一下，自己的“怪力乱神”修行是否到了能硬抗妖魔的火候。 生死关头，观鸟一番，不足挂齿。 咬牙提了提被陆冲之拽下去的裤衩，唐简人一副看淡生死的眼神，他挺直了身子骨，目光藐视着飞奔而来，仅有十余丈的独角火夔。 “陆兄，人这一辈子.....总有些事大过生死。 唐某虽然风流，但我不是变态！” 雷鸣一样的吼叫，从独角火夔口中爆发。 雷震之音，冲击着唐简人和陆冲之。 欲哭无泪的陆冲之，和唐简人肩并肩，排排站。 他再次尝试，用手扯了扯唐公子最后的倔强........ “唐兄，陆某还不想死啊。 冲之听闻..... 金陵风雅何其之多，没想到还不曾亲眼见过，就.......” 死死拽住自己的大红裤衩，楞是没让陆冲之的怪力给扒拉下来。 唐简人眼带泪花，毅然决然道。 “俺也一样！” 距离独角火夔冲刺的距离，不足十丈。 这头火夔，或许是血脉里带着点牛气，硬是被唐简人的大红裤衩吸引。它飞奔的越来越快，低头，顶角...... 烧的火红的独角，默默调整了角度，对准下阴之位。 “陆兄....... 我一人生死并不重要，可若连累你，唐某羞愧！ 我与冲之兄一见如故，今日为你，舍唐某尊严又何妨！” 眼神变得坚定起来，确认了独角火夔撞过来的角度。 妖魔种的野蛮冲撞，挨上一下，铁定废了。 “唐兄，多说无益...... 你倒是脱啊！” 音调带着许些颤抖，陆冲之的手指默默扣穿了身后的山体。 他小腿的肌肉微微蕴劲...... 只等唐简人脱下最后的倔强，吸引走这头火夔，拎着他爆力狂奔。 咬紧牙关，眼前可以清晰的看见这头火夔的红眸。 唐简人深吸一口气，随着双手拉住红裤衩，猛地往下一震....... “坤字·移山！” 炽热的火焰，准确无误的冲撞在山体上，装出了一个巨大的凹陷。山石崩塌，碎石头砸落一地，可独角火夔的面前，并不见唐陆二人。 随着一阵天旋地转，脚下的大地似乎在一息之间漂移了一大圈。 陆冲之迷糊的睁开眼睛，眼前空荡荡...... 低头...... 武侯派拥有卧龙资质的诸葛小小，正掐了一个指决，用坤字的移山之术，强行置换他们脚下的山土。 顾野比他们早一步被置换过来，诸葛小小的身旁，有着特俗的术法隔离。 暂时用巽字法，制造出一个安全地带。 看清了现实，唐简人的姿态堪称泪流满面。 以至于.....他遗忘了自己脱到大半的红裤衩。 “诸葛姑娘大恩！ 唐某无以为报，要不我委屈一下，以身.........” 话音吐露一半，此地只剩下唐简人说话的余音...... 用清冷的目光，瞥了一眼唐公子。 诸葛小小淡然的再掐一个指决。 “坤字·移山！” ........ 山土动荡，瘫痪在地不停的往后挪步。 混乱的武斗场里，百草谷年轻弟子白小河不慎跌倒，他的面前就是头失去理智，疯狂猪突猛进的狸力。 狸力只要踩踏在大地上，就会获得源源不断的巨力。 百草谷的修炼路子，偏向于药师。 白小河一口气结了三道草木印，凝聚出来的藤木防御，都被疯狂的狸力给猪突猛进了。 狗吠之声，越来越近。 顶着类似野猪的头颅，獠牙可以轻而易举的拱翻山石。 “我白小河.....今日就要命丧如此吗？” 跌倒在地，草木印拦不住狸力的冲击。 这个穿着青木色大袍的年轻药师，默默闭上了眼。 双目合并的前一刻...... 一抹高大伟岸的身影突然从天而降，像是凭空出现一样，拦在了白小河身前。忽略那脱到一半的大红裤衩，唐简人伟岸的身躯恰好挡在白小河前面。 随着屁股一疼，他整个人被猪突猛进了。 狸力低头一拱，直接将唐公子拱到背上。 死死抓住这头妖物的鬃毛，唐简人要命的嘶吼，被风声掩盖。 他就这么骑在狸力背上，强行扭转了它的方向。 “唐公子威武啊！” 眼角有些湿润，年岁尚小的年轻药师白小河，哪懂得人间险恶。 他只觉得唐家这一代拥有“青莲”异象的天骄，不愧碧莲不摇的异象。只身制服狸力，混乱之中舍身救人的英姿，彻底折服了这个涉世不深的小药师。 站起身子，白小河看着唐简人在狸力背上不断颠簸的身影，发力向一旁大喊。 “诸位，不要分散了！ 唐公子用一己之力，压制住了狸力。 我们不能浪费唐公子的苦心，有余力的道友和我一起，配合唐公子先破了狸力的地根之力，斩了这头妖物！” 有着唐简人“舍身为人”在先。 看着骑在狸力背上，一起猪突猛进的伟岸身躯。 不少各自为战的人被感染了，不愧是唐家的“不摇碧莲”。 唐简人骑猪镇压此妖，真有几人解决掉身边的妖害后，跟白小河一起去助他斩杀狸力。 骑猪勇士唐简人的小插曲，暂且忽略。 施展坤字的移山术法，将陆冲之和顾野拉扯到身边。 诸葛小小也不卖关子，直接挑明了意图。 “此局混乱，现在所有人分散，难以聚集在一起。 我观察了这五头妖物，大妖已经开了灵智，可它们却只是在遵从本能行动，根本没有自我思考的能力。 困兽之斗，此局就是督妖司的一次考核。 五头妖物，最强的火夔拥有妖魔种的力量。 若他开智，只需“赤地”的血脉神通就能解决掉我们。 拖延了这么久，不见任何一头妖物施展天赋，这些妖是督妖司的手笔，应该不是完整的姿态。他们按照五行孕育，单兵作战，根本破不开此局。 我有一计，或许可短时间破开这个局面，斩妖夺魁。” 五头妖物横冲直撞的局面，诸葛小小依然淡定自若。 她的目光，打量着陆冲之和顾野。 “诸葛姑娘，你有奇策是好。 可现在这个局势，你拉上我们也不能搅乱战局啊。” 无奈一笑，陆冲之知道武侯奇门的威力。 刚才的移山之术，的确救了他和唐简人的小命。 但诸葛小小妄图以一己之力，武侯奇门再强，想要掌控整个局面，实在有些难以实现。 督妖司秘卷： 【目前可解锁情报】 【狸力】：《山海经·南次二经》 柜山，有兽焉，其状如豚，有距，其音如狗吠，其名曰狸力，见则其县多土功。善于挖土，屹立山土之上，力气源源不断。血脉返祖的狸力，其狗吠之音，可短暂的迷幻敌人，皮如软甲，刀剑难伤。 ...........（待解锁） 第四十七章 天地迟缓，乱金柝 听着陆冲之的话，诸葛小小也没有自傲。 她点了点头，开口应道。 “以我一人之力，自然不行。 我观察过了，在场的十八人，除我之外还有三人精通奇门术。 我想联合这些人，反手剿妖。这五头妖物，未曾开灵，并不是完整体，以五行破五行，尚可一战。” 看出了五头妖物的所属，诸葛小小隐约察觉出了破局之法。 她轻轻一抚身旁的山石...... “艮字·开山！” 土木裂开，山体的隐藏下，一个气质松懒的年轻道爷，黑着个烟熏眼圈。 他百般无奈的笑了笑，对着诸葛小小叹了口气。 “诸葛姑娘，小道只求避祸。 您好端端的，非把我拽出来做啥？” 邋遢的年轻道爷，正是青铜台出现的时候，和诸葛小小一起出手的奇门术士，武当，王业。 王业藏身于山，隐蔽气息。 这家伙把土河车玩绝了，把自己埋进山体里，愣是避开了妖物的追袭。 若非诸葛小小，看破他的奇门隐藏，武斗结束估摸着都难找到他。 武当封山二十年，首次出山的道爷，又岂是俗人。 “武当一脉，奇门路数虽是新派，却出自张真人之手。 道长的奇门修为，极其惊艳。 我一个人无法定住这个乱局，想请道长一起出手，只需定局片刻，让我将其余两位奇门术士挪移到此地。集四人开奇门阵，暂时分割战局，以五行破阵。” 捧手一礼，面对这个资质和面相，皆是中庸的年轻道爷。 诸葛小小显得十分重视，同为术士，王业能在困局开始的第一时间，和自己同时想到破局之术，封印青铜台。就证明了这个邋遢道爷，人不可貌相。 挠了挠头，王业看着场面混乱的武斗场。 他无奈一笑，耸了耸肩。 “诸葛姑娘不要捧我..... 我的地盘修的不多，这种乱场面，小道全力而为，最多为你定住三息空闲。” “三息足够了。” 心如止水，诸葛小小明明身材娇小，偏偏给人一种极为可靠的感觉。 仿佛遇到再大的危机，也不会动乱这个小姑娘的心境。 术士之间的默契，简单到如同吃饭喝水一样。 随着诸葛小小的确认，王业会心一笑。 他上前一步，从身后按住诸葛小小的肩头。 下一刻，这个半眯着眼睛的年轻道爷，突然睁大了瞳眸。他以单手化剑指，一股罡气吹乱了缭乱的头发。 呼吸之间，武斗场的一切，都变得静止起来。 仔细观察，时间并非静止，尘土还在微微扬起，草木随风，晃荡的极其缓慢。 迟缓了这一片天地，宛若冻结了岁月。 “秘术·乱金柝！” 天地迟缓，三息时间内，除却王业和他伸手搭在肩头的诸葛小小，所有事物都变得如同静止。 迟缓的天地里，三息时间，绰绰有余....... “坤字·移山！” 诸葛小小的坤字指决掐出....... 乱金柝的姿态下，移山动土也变得肉眼可见。 脚下的山土被置换，有两个身影缓缓被诸葛小小以移山法术，置换到身旁。身影刚刚稳定，耳窍内隐约听到一根弦绷断的声响，天地恢复如初，一颗宝珠却猛地砸向诸葛小小。 紫檀木纹的珠子，飞弹的速度快极了。 快撞到诸葛小小的时候，一道刀芒扯着风隙砍在了宝珠飞弹过来的轨道上。刀锋碰撞，扭转刀锋，竟砍出一阵金铁之音。 挥刀斩飞宝珠，顾野上前一步。 他刚才的头脑微胀...... 身陷王业道长的“乱金柝”里，此术一解除，顾野就反应过来，挥刀砍飞了砸向诸葛小小的宝珠。 “多谢！” 道谢一声，诸葛小小依然淡定的屹立着。 她将顾野挪移过来，正是看中了此人野兽一般的反应速度。 “道长刚才，用的是什么招数？” 相比于迎面而来的攻击，诸葛小小更加在意，方才王业将天地迟缓的奇门手段。 此术之玄，若是能控制自如，简直能克制天下大部分奇门术士。 “哎呀呀，缺陷还是太大。 让诸葛姑娘见笑了，这不过是小道闲时，折腾出来的小手段罢了。此术缺陷极大，我全力也就只能施法三息，还差点被反噬，想来接下来小道再无战力，不如放我一马，让我躲躲？” 嘴角溢出一片血迹，配上那毫无生气的烟熏眼圈，让王业看着随时可能没气。 各家都有各家的秘密，面对乱金柝之法，诸葛小小没有深究。 她只是对着面前凭空出现的两人，捧手一礼。 “同为奇门术士，冒昧挪移二位过来，还望见谅。” 头戴高冠，穿锦袍，手腕上有着一串六星紫檀。 这个高大身材的男人，正是之前控制宝珠的人。 他只记得自己在御物，抵抗金羽鹰的飞羽，怎么一晃神就被置换到了这个位置。都是奇门术士，见到诸葛小小，他立刻明白了大半，不愧是武侯派拥有“卧龙”异象的天骄。 抱拳拱手，那颗被顾野砍飞的宝珠，重新回到他的手串上。 “术字门，洪兴。 诸葛姑娘不愧是这一代武侯派的魁首，坤字移山之法，竟然修的如此高深，洪兴佩服。” 同为术士，被人家不知不觉的下了术，尚不自知。 光从这一点，术字门的洪兴就明白奇门术上，自己和诸葛小小根本就不在一个层次。 相比于术字门出身的洪兴，另一个术士，明显年龄更小，束发之龄都没有。 身旁环绕着两枚大钱..... 白衣大褂的小男孩，生的褪不去一丝奶味。 “野武人，周小易。” 声音也没有到变声期，听起来奶里奶气。 但却没有人轻视这个男孩，这么小的年龄都熬到这个场面，都是有本事的角儿。 “在场的唯有我们是奇门术士。 我想两位也看出了，这里的妖物是以五行之属孕育的。 靠着武斗场的这些人，溃散成军根本无法抗衡，必须将人汇聚起来，逐个击破，才能破开这个局面。 我有一计，需几位配合。 倘若能一瞬间联系上这里的所有人，以五行相克之法，均衡这五头妖物。灭杀妖魔后，此阵必破。” 第四十八章 四象奇门皆入阵 双目宛若静湖，诸葛小小凝望着武斗场混乱的局面，心里已经有了盘算。她经历过武斗，见识过这些人的手段，自然明白该如何排兵布将。 武侯派，本就是最大的招牌。 这一代拥有“卧龙”异象的诸葛小小，更是折服了这些年青一代。 不仅仅是天赋，武斗的时候，诸葛小小同样下场。 她请了同为术士的杨老讨教，震字，天雷的强悍，丝毫不弱于龙虎山的雷法。靠着实力，让众人认可，此刻诸葛小小提出的破阵之法，让人信服的几率大大增加。 “乾字法，有心眼通。 虽然不及天眼杨家的天眼，但能贯通心意，一瞬间将所有人关联起来。 此地至东的气感最强..... 你是想用奇门四象，站青龙位，将八门洞开，耗费我四人之力，贯彻所有人的心眼。” 手捏一枚铜钱，阳钱向东漂浮。 感受着此地的气感，周小易立刻就明白过来诸葛小小的心意。 乱局之中，需要有人稳定局势。 唯有一瞬间贯彻所有人的心意，才能稳定乱局，用合适的人对付五行所属的妖物。 玩奇门的没有一个是愚钝之人，明白了诸葛小小的想法，洪兴手里拨转着紫檀手串。 “诸葛姑娘此计或许能行...... 不过地盘八宫里，乾坤二宫的术法最难修炼。 乾字·心眼通，需要术士极高质量的识感。 结四象奇门，将我等的识感加持到诸葛姑娘身上，想要一瞬间贯通这么多人的心眼，怕是会损伤识窍。而且施法的时候，我们寸步不能移动，否则奇门阵一破，识感受创，是术士的大忌。” 微微蹙眉，心眼通这种复杂的术法，看起来只有诸葛小小可以施展。 作为辅助的术士，结奇门四象。 一旦四象法阵被妖物冲破，奇门阵里的术士都会受到最直接的伤害。 在这个妖物横行的武斗场里，想要安安稳稳的结阵，本就是一件异想天开的事情。 听到洪兴的顾虑，诸葛小小开口应道。 “乾字·心眼通，我可以一力施展，只需诸位借识感于我。 乱局下，当断则断。 我请了顾公子在我等结阵的时候护法，不被妖物打扰。 顾公子，没有问题吧？” 站直了身子，诸葛小小的目光投到顾野身上。 她特意将顾野挪移过来，就是为了一会结阵的时候，让他护佑一二。顾野的性子，诸葛小小看的明白，只要他应下了，除非是刀断人消，不然不会有妖物能打乱四象奇门。 况且，顾野不曾开窍。 将他投入斩妖的行列里，怕有所分差。 以顾野的战斗直感，让他负责并非战斗中心的奇门阵护卫，才是物尽其用的选择。 仅是解决一些，散乱的妖物余波，对顾野来说不是什么大问题。 随着诸葛小小话音落下，顾野将收入刀鞘的“野火”，缓缓用拇指顶出一分刀光。 “诸葛姑娘信任，顾某定当不负。” 有了“斩妖符箓”和“萌头”，两种地煞法术在身，顾野也想看看如今的自己，激活地煞七十二术的“斩妖”后，对妖邪的伤害能达到哪一步。 见到顾野应声，洪兴微微一笑，抱拳拱手道。 “既然顾兄弟愿意出手护持，我等可以一试。” 面前这位，可是能和铁阎王互砍刀子的狠人。 武斗场首战，让顾野被所有人记住。 有顾野护持四象奇门，洪兴稍稍放下心来。 四个奇门术士商量着奇门四象的功夫，陆冲之瞧瞧凑过来，对着顾野耳语道。 “顾兄，之前我就和你说了，这些玩奇门的术士最难对付。 四象成阵的时候，稍有意外，此地就是最凶险的困境。你自己小心一点，护住主阵就行，千万别和妖物拼狠。” 叮嘱了一番的功夫，四个术士已然商量好了奇门四象的摆阵。 率先站出来，步向东方。 诸葛小小站青龙位，凝乾字诀。 列阵在东，青龙入位。 随着诸葛小小的乾字·心眼通凝聚，她的心口若隐若现的闪耀着一枚类似于竖瞳的图腾。武侯派的天骄，率先成阵后，王业道长扯了扯松松垮垮的道袍。 他半眯着眼睛，有些懒散的开口道。 “成，结四象奇门就结呗。 刚才那招禁术太伤元气，小道余力不多，先占玄武位，诸位见谅啊。” 笑呵呵的步入北方，王业道长手掐指诀。 列阵在北，玄武入位。 随着王业的加入，奇门阵流露出的气感逐渐增强。他的心口也浮现出一枚竖瞳的图案，一股淡青色的气，若隐若现的贯穿到诸葛小小身上。 “我去白虎位！” 两枚大钱，阴阳双面。 周小易卜出一个同心卦后，毫不犹豫的走向西方。 列阵在西，白虎入位。 心口的竖瞳再次出现，添了白虎位后，诸葛小小心口的金色竖瞳变得越加凝视。四象奇门，只差南方，看着最后一个阵位，洪兴震散了手腕上的紫檀宝珠。 六颗珠子环绕在身旁，他入阵朱雀。 列阵在南，朱雀入位！ 四象，四方，皆成阵法。 四位奇门术士成阵后，所有的气全部灌入诸葛小小所在的青龙位。 将识窍的识感共享，是术士独有的法门。 一人之力，借助三名术士的“识”！ 诸葛小小唇口微碰，心眼凝聚。 “乾字·心眼通！” .......... 脚腕没入泥水里，手握一把长剑，死死的顶住吞江蟒的巨口。 身体不住的下沉，吞江蟒所到之处，则化水泽。 斗力再久一点，无法脱身，自己迟早会被水泽吞噬。 被吞江蟒缠斗上的是蜀山的一名剑修，他双手握剑，激发了剑身上的符箓，才堪堪挡住吞江蟒的巨口。 四下无人，都在各自为战。 本以为今儿就栽在这里了，蜀山剑修突然感到心窍一阵弥乱，有一道意识，直接传达到了他的心里。 “赵骏道友，麻烦你在北方位多撑十二息。吞江蟒属水，天赋乃是“水泽”，若你用术法会被水泽之地吸纳精气。 五行之数，水利北方..... 不能让他继续待在北方位，以土克水。 我唤了张通道友，助你引他入五行土位。进土位后，会有土属的道友制衡吞江蟒。 赵骏道友所修之法五行偏金，蜀山飞剑之术冠绝。 金克木，脱身后请道友立刻前往西方，会有人将鬼哭树赶到西方庚金位，等道友会合后，金属的诸位，请全力制衡鬼哭树。” 第四十九章 柔弱朝歌，欺猪无力 短短几息功夫，赵骏的心里就全明白了诸葛小小的布局。 心眼通的玄妙，是能与人共享思维。 无需多言，手上握剑的力道又大了几分。 深吸一口气，赵骏心里默念十二个数后，脚下的水泽突然变得凝聚起来，一层层黄土翻涌，石化了吞江蟒部分身躯。趁着吞江蟒石化的片刻，土壤里猛窜出一个身影。 他拽着赵骏，在大地上一步数丈，飞速向中央地带跑去。 精瘦的汉子，穿着黑衣短褂。 他施展土遁之术，石化吞江蟒的身旁仅维持了数息，再次被吞江蟒的“水泽”天赋给压过去。看着恢复行动的吞江蟒，汉子一甩赵骏的身体，半空中对着他抱拳拱手。 “土行门，张通！ 这大水蛇交给我就成，我引他入中央地带，赵兄快赶往庚金位。” 共享心眼通的状态，两个人无需多言。 赵骏飞身的瞬间，他身旁那把飞剑一个翻转，被他踩踏在脚下。 御剑乘风，赵骏整个人化作一缕剑风，飘往西方庚金位，压制鬼哭树的本体。 引吞江蟒入中央土位，鬼哭树进西方庚金位。 随着诸葛小小心眼通的加持，武斗场的混乱顿时被平息，所有人开始有条不紊的执行着她的计划。而此刻，骑在狸力背上的骑猪勇士，被颠的屁股生疼。 唐简人的心里，也听到了诸葛小小的心音。 但横冲直撞的狸力，根本不给他机会。 死死揪住狸力的鬃毛，倘若一个不小心被它甩下去，铁定会被这头山猪给糟蹋了。 五行属土的狸力，靠的是山土之势。 他一个劲的向着偏西的方向狂奔，土助金势，狸力越是靠西。五行属金的金羽鹰，飞翔在空中的速度，还有飞羽造成的伤害也就越大。 “唐公子，我来助你！” 耳旁响起一道回音，唐简人死抓狸力的时候，他突然看见前方生长出一排排草木。 土壤里，有藤条缠绕住狸力的四足。 硬生生被猪突猛进，扯断了七八条后，堪堪拦住了狂奔的狸力。 百草谷的白小河，虽然是药师。 但百草谷的百木催化之术，极为玄妙。 靠着花木快速生长的“草木生”，白小河制造的屏障拦住了狸力。 他的藤木上，还带着毒素。 轻微的花木毒，刺破皮肤后渗入血液，让这头狸力的身体微微虚晃起来。骑在背上的唐简人，瞧见狸力被拦住，拥有“青莲”资质的，虽然风骚了一些，但并非俗人。 手上那颗光滑的球，再度变化。 一根锁链，被唐简人套在狸力的脖子上。 他紧紧地勒住锁链，双腿一夹，化身“野猪骑士”。 “诸位都散开，我引它去五行木位！” 一挺身，一清吼。 唐简人屹立在狸力背部，手握锁链制服这头怪物的英姿，再度折服了这些人。尚未等来援的人开口，唐简人一勒手上的锁链，胯下的山猪发出剧烈的狗吠，向着东方狂奔起来。 凝望着唐公子，一猪绝尘的背影。 年龄尚幼的白小河再次被折服，眼神里充满了憧憬。 “不愧是唐公子..... 我唤出的阴木，会释放轻微的识感之毒。 被我的草木生注入这么多毒素，这头狸力应该发狂了才是。 没想到，唐公子一己之力，就能镇压发狂的狸力，将它制服于胯下，不摇碧莲当如是！” ......... 众人感慨唐简人，一力镇压的时候..... 唐某只觉得屁股被颠成了八瓣。 这头狸力不知为啥，突然就发狂了。比起之前的横冲直撞，变得更加凶狠。若非唐简人的锁链套上的及时，他整个人都会被摔飞出去。 骑猪难下，此时此刻，唐简人断然不能失了面子。 姿势要帅，气势还得压得住。 万幸这畜生发了狂，凑巧向着东方一个劲的猪突猛进。 唐简人骑猪所到之处，所有人都向他投来不愧是你的眼神。 此时此刻，只身镇压狸力的唐简人。 哪怕光着两条大腿，骚红的大裤衩子外穿，也没人会对他投以异样的眼神。众人只觉得，“青莲”之象的唐公子，帅到了极致。 为了辛苦维持自己树立的形象，屁股被颠红了，唐简人也得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 “姑娘，快闪开！” 进入东方木属的地界，狸力狂奔的路途上突然出现一个娇弱的小姑娘。 背着小兔子背包，这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却是今年唯一一个“甲上”的万鲤之姿。 若非出了两个异象，督妖司这一届最强天赋的苗子，非她莫属。 拥有者“甲上”资质的朝歌姑娘，武斗却仅得了一个“乙下”评。 她是丹青派的出身，一手“画青”绝技......练的马马虎虎...... 看着横冲直撞过来的狸力，小姑娘的脸色变得煞白。 并非是害怕，而是她嫌弃这头狸力太丑了。 “脏兮兮的丑猪，你不要过来！” 慌乱之中，朝歌姑娘提笔作画。 丹青派“画青”绝技，可以将书画之物，具现出来。 凌空作画，几根歪歪扭扭的锁链，从四面八方锁住狸力的四肢。 这姑娘明明是丹青派出身，这手“画青”火候实在不够看。水墨色的四根锁链，被狸力轻而易举的挣断，化作几滴墨水，滴落在地。 感受着迎面而来的腥臭味，还有狸力那猪头上黏糊糊的体液。 朝歌姑娘明显愣住了，止不住的后腿挪步。 “别.......别过来........” 娇弱的小姑娘，生的脸蛋也是极其可爱。 如此瑟瑟发抖的模样，让骑猪的唐简人顿时见色.....咳，见义勇为....... 麒麟臂多年的功力，全部用在此刻。 单手勒住狸力脖子上的锁链，唐简人挥手大喊。 “姑娘，快向旁边翻滚，避开这头怪物。 在下唐简。 若是大难不死，今晚春江楼喝茶啊！” 生死关头，依然对得住自己的人设。 奈何唐简人的麒麟臂功力，明显顶不住一头发狂的狸力。 或许是被狸力吓呆了，朝歌姑娘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直到一声爆喝。 “朝小师叔，你锤他啊！” 全力开启“怪力乱神”的陆冲之，也被诸葛小小调兵遣将，调来了东方乙木位。他拼尽力气，在狸力冲撞过来的瞬间，发出一阵呼喊。 “砰” 随着惊天动地的一声响动，方圆十丈的大地微微开裂。 尘土飞扬中，娇弱的朝歌姑娘安然无恙。 她十分委屈，嘤嘤嘤着........ 身上满是飞溅起的兽血，这样的小姑娘实在和嘤嘤嘤一点都不配。 朝歌姑娘面前，是那头发狂的狸力，只是此刻狸力整个身体瘫在大地上，全身抽搐着。 头颅上，一个拳印直接打爆了狸力半个脑袋。 头颅仅剩半个，狗吠之声变得微弱起来。 此时此刻...... 骑在狸力背上的唐简人，心中一阵羊驼狂奔而过。 看着右臂的衣袖完全爆开，露出少女白皙臂弯的朝歌姑娘，唐简人生不出半点非分之想。 造成此景的朝歌小姑娘，依然在委屈的抽泣。 “人家只想做个柔柔弱弱的丹青派少女，为什么.....非要我杀猪啊。 嘤嘤嘤........” 第五十章 五行可相生 一拳落下，单靠肉身碾压狸力的巨力。 朝歌姑娘柔弱无骨的白皙手臂里，蕴含的力量让唐简人打消了今晚喝茶的计划。比起狸力，这个看似娇弱的姑娘，更符合发狂凶兽的形容。 结合方才，陆冲之情急之下喊出的称呼。 心里，一个答案顿时清明。 “雾草，怪力乱神！” 能够将肉身之力发挥到这种境界，难怪朝歌姑娘丹青派的“画青”绝技，修炼的马马虎虎。感情这位娇弱少女，也是子不语一脉的好手。 而且比起陆冲之无法控制的“兄贵形象”...... 朝歌施展力量的形态，没有半分变化。 这是.....跨越了“怪力”的“乱神”境界！ 子不语一脉，修入“乱神”，便能滴水不漏的控制所有力量。 将可屠戮凶兽的力量，凝聚在肉身内。外貌与常人无异，不会像“怪力”阶段，控制不住力量外泄，变成“兄贵”形态。 单拳打死狸力的巨力，证明了朝歌的“怪力乱神”修为极高。 丹青派的柔弱少女朝歌，骨子里也是子不语一脉的风格。 很难想象，这个嘤嘤嘤的小姑娘，一人一拳就锤死了发狂的狸力。 狸力失去了气息，五头凶兽五剩其四，四象奇门内，全力控制心眼通的诸葛小小，脸色微微发白。 长时间维持这么多人的心眼通状态，哪怕是天才术士，也有力竭的时候。 得知狸力被斩杀的消息，诸葛小小心口的心眼图腾微亮。 中央部位，吞江蟒被引入五行土位后，身旁的水泽天赋被削弱了许多。 五行之中，土克水。 身处土位中央的吞江蟒，水泽之力受到极大的压制。 周围同化的“水泽”，逐渐被山石覆盖。 随着这条大蟒进入土位，有个高壮的年轻人双手插入大地，一层层山体突出，将吞江蟒所在的位置环绕起来。 “坤派，李德。 我用山石同脉，暂时困住了吞江蟒，它的水泽能力被限制在这里。 水泽受限，诸位可有能斩妖之法？” 手臂蔓延到臂膀的位置，统统山石化。 李德将部分地脉，和自己同化，暂时困住吞江蟒的行动。 抓住这个时机，有个身形娇小的姑娘，迈步上前，高喝一声。 “土行门的，全力石化它。 本姑娘开山派，裴兰。” 脚步轻点几下，跃入李德制造出来的山体高坡，开山派主修撼山拳，拳势之猛，力可开山。一个姑娘家，都这么勇，土行门的张通也是拼了。 他咬破手指，混合着精血的土流汇入吞江蟒的附近。 “归土！” 靠着带着自己鲜血的地泽，张通一口鲜血溢出，用出了土行门的绝学。能够将术法感染范围内的生物，统统石化，归于尘土的术法。 石化吞江蟒这样的血脉大妖，张通拼着气血翻涌，也只能全部石化几息。 而当吞江蟒的全身，被山石硬化后。 空中跃下的裴兰姑娘，一拳撼山，恰到好处。 “砰” 撼山拳的拳劲，疯狂肆虐在石化的吞江蟒身上。 山石碎开，被石化的吞江蟒在撼山拳的劲力下，被震成了碎块。 碎开的瞬间，张通的石化之术维持不住。 吞江蟒的妖体，被一拳轰成了血肉，气息不在。 ......... “五行之数，已去其二。 为何，总感觉太过于轻松了。” 深吸一口气，维持心眼通让诸葛小小耗费了太多识感，以至于借用识感的几人，也是脸色苍白。洪兴甚至嘴角开始溢血，六颗紫檀宝珠疯狂旋转着。 解决了狸力和吞江蟒，诸葛小小逐渐将心眼通的共享人数，减少出来。 正当她准备再度传递信息，呼唤众人合力斩杀其余三妖的时候。 心眼通传递来的信息，让一向淡定的诸葛小小，脸色微变。 唐简人处，骑在被一拳锤烂半个头颅的狸力背上。 胯下是凶兽，面前是比凶兽还要凶的小丫头。 唐简人上下都不是，正当他为难的时候，狸力身体下的大地突然燃烧起火焰。 那是独角火夔的天赋神通......“赤地”！ “赤地”焚烧，大火里本被一拳锤烂半个脑袋的狸力，血肉之躯，化作山土。 山土凝聚，竟抖落身上的尘土，重新站起身来。 喘着粗气的狸力，发出愤怒的狗吠声。 火焰里复苏的狸力，身躯上多了一层山石甲。 四足发力，带着背上的唐简人再度猪突猛进起来。 ........ 吞江蟒的碎块附近，合力斩杀了这头大蛇。 若非土行门的归土石化之术取巧，借撼山拳的拳劲破碎山石，这头能够化身水泽的吞江蟒，并非善茬。 稍稍缓气，裴兰姑娘一招撼山拳，全力而发。 拳风震破了自己小半截衣裳，手臂发麻。 打碎一头石化的血脉大妖，本就极难。 姑娘家稍一松懈，空中几根金铁飞羽猛地落下。侧身避开一排飞羽，随着李德的一声惊呼，金羽翼的羽毛化作金水，融入了碎成血肉的吞江蟒身体。 身躯沉没，吞江蟒的碎块一块块没入水泽。 水泽蔓延，大水冲垮了李德的山石屏障。 一条黑色的大蟒，在水泽里化作水流重新凝聚。 费尽心力，斩杀的妖物居然可以复苏。 这样的变故，让这些人心力发寒。倘若这妖物可以源源不断的重生，最终力竭而死的一定是他们。 感受着两头妖物复苏的消息，诸葛小小的心眼通突然绷断。 她站在青龙位，看着整个武斗场。 “没有想到......还是少算了一步。 这五头妖物依照五行所属孕育，五行相克之法的确可以斩杀他们。 但五行相克，亦有相生。 狸力属土，吞江蟒属水，火生土，金生水。 倘若独角火夔和金羽鹰不除掉，他们就会源源不断的借助相生阵法复苏。督妖司的这一套五行生克阵法，布置的太过精妙。” 看破了五头妖物最后的布局，诸葛小小疯狂运算着破局之法。 “这些人还真不留情..... 相生相克，太高看我们了啊。 想要破此阵法，要么一瞬间同时斩杀五头妖物，要么只有按照相生的顺序，同时灭掉其中的两环，断开五行相生之法。 不过依小道看来，想要推演出此阵五行相生的规律。 等我们找到了，此地也无可战之人。当下必须速战速决，我建议....... 瞬间强杀，不管五行相生阵法，强破五行，瞬斩妖魔。” 督妖司秘卷： 【目前可解锁情报】 【吞江蟒】：妖属水行，拥有稀薄的江蛟血脉。 擅控水，多生存在江河大川深处。苏醒血脉的吞江蟒，开辟“水泽”天赋，入地生水，可潜入山林。化身妖魔后，可返祖蛟龙，拥有神通“吞江河”能吞噬一截江水，靠着吞食江上渔人，大船，化作血食。 【独角火夔】：妖属火行，拥有稀薄的夔牛血脉。 继承荒古凶兽之血，让火夔很少有冷静的时候。 愤怒时期的火夔，会用“赤地”神通焚烧所到之处的一切，将沃土化为焦地，血脉返祖后的火夔，声如雷震，可麻痹敌人。独角可炼器，血脉再进一步，火夔的独角完全消失，会消除凶兽之血的愤怒。 ...........（待解锁） 第五十一章 武侯遗风 北方玄武位上，武当王业道长的瞳眸微张。 看破武斗场里，五行生克之阵的并非诸葛小小一个。随着狸力和吞江蟒复苏，奇门这些术士，或多或少都察觉到了这点。 四象奇门阵没有乱，站在玄武位，王业手掐道决。 “乾字·心眼通！” 地盘八宫的乾宫法术，王业修的不弱。 强行换阵，由青龙入玄武。 “诸葛姑娘施展心眼通时间太久，识感若不能修养，会波及识窍神海。 小道勉强通了心眼，几位改阵法入玄武。 我替你撑上一会儿...... 现在没有时间去推算五行相生的规律了，唯有瞬杀，要不然这么多人都得折在这里。” 开启心眼通，王业所在的玄武位，压住了青龙位。 他传递过去了，五头妖物相生相克的情报，以及让这些人在相克阵位上，找机会同时斩杀五头大妖。 四象奇门变阵后，一侧握刀而立的顾野突然飞跃起身。 他要护住四象奇门，以及结成阵法的四名术士。 “萌头”预警，让顾野察觉到了异样。 土壤里，一根根藤条破土而出。 在场的五头妖物里，唯有鬼哭树可以靠着地下的枝条，无声无息的潜入任何一个地方。 默默吸纳养分的鬼哭树，藤蔓已经超越了初期那般大小，变得犹如水蟒那般粗壮。 飞跃起身，避开地下藤蔓的偷袭。 野火刀逆风挥斩，刀刃上的燎原之火燃起。 用炁催动“斩妖符箓”，顾野是头一次正式使用地煞七十二术“斩妖”。手背上的符箓亮起，握住的刀锋仿佛被镀上了一层金光。 侧身飞砍，野火轻而易举的劈开了鬼哭树的藤蔓。 “斩妖”状态下，顾野握刀时仿佛能感到藤蔓里有一根若隐若现的细丝。 他的刀很快，但刚才这一刀斩在藤蔓上，仅砍断了那条细丝的一条分支。 劈开的藤蔓刀口上，源源不断的火焰在燃烧。 一段段藤蔓干枯，这就是“斩妖”的奇效。 施展“斩妖”之力，若能捕捉到那条若隐若现的线，就能一击斩杀，灭妖除魔。断开鬼哭树的一条支线，那头树妖理智的切断了这根藤蔓和本体的关联。 燎原之火，肆虐在藤蔓上。 看着火焰里升腾出来的青烟，一股大风猛地吹来。 “巽字·呼风！” 周小易的两枚大钱里，阴钱呼啸起一阵狂风，吹散了飘来的青烟。 “顾大哥小心，鬼哭树的藤蔓若是被烧，烧出来的烟气有毒。 不小心吸进身体，会变得迟缓，身体逐渐僵硬，被其余的藤蔓吸成养料。 这里的地下，布满了鬼哭树的藤蔓。 我尚有余力，助你一场大火！” 屹立在白虎位，周小易向着王业灌输识感。 他的年岁不大，识窍的识感质量也是上佳，此刻仍有力气。 手指轻触另一枚阳钱，这枚阳钱通宝猛地燃烧起来。 赤红色的火焰，仿佛有灵性一样，化作一缕火光，飞向顾野。 “离字·六丁！” 开离宫，点六丁火。 周小易的火光附在顾野的“野火”刀上，火焰接触的瞬间，顾野顿时明白了接下来要做什么。 “多谢周兄弟送火！” 刀锋翻转，随着顾野挥舞野火刀。 一道炽热的火焰凭空燃烧起来，连刀带火，一并刺穿脚下的大地。 燃烧的火焰被大地吞噬，寂静无声的四五个呼吸后。 顾野身旁的土壤一片片翻涌起来，数不清的藤蔓沐浴着火焰，破土而出。鬼哭树地下的藤蔓，统统被野火“燎原”特性加持的“六丁火”焚烧。 沐浴在烈火里，藤蔓干枯，化作尘土。 飘起来的毒烟，则被呼风之术吹散。 拔刀出土，凝望着野火上焚烧的“六丁火”，顾野心神大快。 难怪陆冲之会提醒自己，不要轻易招惹一个奇门中人。拥有这种近乎仙人的手段，哪怕是在玄门里，术士也是不好对付的一个职业。 ......... 有着武当王业维持心眼通，武斗场的所有人都知道了若不能同时斩杀妖物，就会让他们无限复苏的情报。 借助五行相生之阵，复苏的妖物，力量会比初生更强一点。 吞江蟒复苏后，可以化身水泽。 狸力重生时，覆盖了一层山石甲，巨力更是猛增。 这一点骑猪的唐公子，身有体会，他的屁股都快被颠烂了。 “四头血脉大妖，一头妖魔种的独角火夔。 单杀其中一头，都困难无比。 想要同时斩妖，我们这些人耗费的心力太大。 见证了妖物可以复活这一幕，现在的士气逐渐低落，士气一落，此战胜负难定。必须得让士气高昂起来，才有翻盘之象。王业道长既然会心眼通，就劳烦你多受累一会儿。” 站在青龙位，诸葛小小突然抽身出阵。 随着她的离开，四象奇门却没有崩溃。 诸葛小小离开的瞬间，她站着的位置上凝聚出了一个和她一模一样的山石假身，维持着识感和阵位。 看到诸葛小小这一手，术字门的洪兴倒吸一口凉气。 武侯派这个姑娘，恐怖如斯！ 诸葛小小刚才用的法术是“坤字·山人！” 山人假身，借助地坤之气短时间替代术士本体。 修入高深境界，甚至可以让识窍元神，寄生在山人身内，从奇门术脱离出来，炼制身外化身。 此术法是当年诸葛武侯独创，地盘八宫的坤宫位里，也属于极其高深的法术。 诸葛小小在这个年龄，就能施展出山人。 而且她瞬间凝聚的山人假身，拥有本体超过五成的力量，否则无法滴水不漏的接替奇门阵的运转，维持青龙位不破。 武侯派年青一代的术士魁首，横空出世，拥有和当年诸葛武侯一模一样的“卧龙”之姿。 诸葛小小不论是运筹帷幄，堪破武斗场的五行之阵也好，还是在奇门遁甲上的造诣也罢。 她都完美的继承了武侯派始祖，诸葛武侯的遗风。 欲破阵，当鼓士气。 独自从四象奇门里抽身出来，诸葛小小要做的就是鼓舞武斗场的这些人，将士气燃烧起来。 未战先怯，是大忌讳！ 咬破了手指，借着指尖的血液，诸葛小小缓缓在空中虚空画符，涂抹下了一个繁琐的图腾。 此符成，云端有天雷呼啸......... 【目前可解锁情报】 【鬼哭树】：妖属木阴，乃是百年老木浸染阴魂怨气成精。 最强的怨魂夺舍木躯，化作鬼哭之面，鬼哭树的本体年份越久，可以控制的分身藤蔓也就越长越多。若是扎根在地脉上，鬼哭树摄取地坤阴气修行，常年吸纳山土灵气，可成一方邪神。 被焚烧后，藤蔓散发的青烟有毒，可以僵硬敌人，被藤蔓缠绕后慢慢摄取生机，本体受到攻击后，鬼面会发出撕心鬼哭，极难防御。 【金羽鹰】：妖属庚金，拥有稀薄的一丝金翅大鹏遗血。飞翔在云端，靠着吞食弱小妖物，捕猎牛羊吸纳血气。 喜藏云中，遇人后抓瞎双目，带回鹰巢吞食。天生拥有“金羽”天赋，羽毛锋利如刀剑，突破大妖的金羽鹰，返祖后可以操控巽风，有一定概率能苏醒“破云”神通。少概率有金羽鹰晋升妖魔时，会返祖大鹏鸟，获得极速的恩赐。 ...........（待解锁） 第五十二章 乾震二宫，诛妖天雷 呼啸雷鸣，宛若九天正神当头。 此时尚是白天，可听得这雷声，却感觉天色昏暗。咬破手指画下血符，诸葛小小是修全了地盘八宫之术的奇门天才。她耗费心力，施展出的法术必然不同凡响。 手指轻触，虚空成画的血符缓缓飘上天空。 符起，风来。 感受着天色微微变暗，武斗场方圆之内的天地之势，被一道符纸改变。 金顶大殿前，天权默默扬起了嘴角的弧度。 “武侯派果真藏了个宝，耗费精血的一招，已经触摸到了甲等门槛。若非督妖司没有废除先例，这丫头怎么说也能换个乙等的御史腰牌。 乾宫，震宫...... 两宫术法相融使用，不愧是“卧龙”资质的苗子。” 看破了诸葛小小奇门手段，天权发出一声难得的赞赏。 武斗场的一切，他们都尽收眼底。 “诸葛家这丫头的确是个天才，不过今年一次性用五头大妖，而且还布置了相生阵法，玩的是不是有些过了。 毕竟都是些没见过血的娃娃们。 刚才他们配合斩，杀狸力和吞江蟒的战绩，放在往届已经是不错的评价了。” 轻抚胡须，杨老的心肠终究是软了一点。 没有想到今年督妖司的考核，会用上五行相生阵法，配合五行相属的妖物。 难度比起往届，大了数倍。 “杨老您也别心软，老大说了，从今年开始督妖司的标准必须提升。 去年没的人比往常都要多..... 北边听闻又在闹动乱，今年也是不太平的时节。 扶桑那帮倭人，不知闹出什么幺蛾子...... 他们往东海之滨，倾泄了大量的不明符水，导致沿海地区的妖物发生异变。有一头海蜥，甚至因为异变诱发了蛟属血脉，变异后还我们东海那边的镇守御史，折了不少好手。 好在东方镇守的青龙，前些日子去东海平乱。 这些妖物的动静，一年比一年大。 督妖司只有把标准提升，尽量挑选一些好根骨，免得这些新苗大多数都没长成，就夭折了。” 眼眸深处藏着一丝悲悯，开阳姑娘微叹一口气。 血肉之躯，斩妖除魔之事谈何容易。 “也罢，苦是苦了点。 总好过丢了性命，只可恨.....我们这些老骨头失去了一战之力，不能和同袍一并杀妖。” 摇了摇头，身处督妖司内，杨老也知道现如今各地的妖魔形式有多难对付。 不再言语，今年这批新苗是督妖司的一个转变。 前提是.....他们能熬过这近乎不灭的五行相生大阵。 云层滚滚，雷声爆开。 武斗场的上空，诸葛小小一道血符，唤来天雷欲将。 “乾字·天象 震字·诛妖！” 两宫术法，合二为一。 乾宫的天象之法，续接震宫的诛妖天雷，两道术法相融合，是诸葛小小目前能够凝聚的最强一招。聚集在五头妖物的上空，呼啸的天怒，划开刺目的缝隙。 视野所看到的一切，统统被天怒吞噬。 雷光倾泄如瀑布一样，浇灌在五头大妖身上。 宣泄的天雷，持续了三四息的功夫。 雷光消散，剥云见日后，诸葛小小脸色惨白，她一连着呼吸了四五口，才喘过气来。 “诸位，天雷诛妖，此雷法过后，五头妖物会陷入最虚弱的姿态。 不要斩妖，以强法镇压！ 等到五头妖物全部被镇压后，一起斩妖，破阵！” 强打起精神，诸葛小小用震字的雷音，扩大了自己的音量。 天雷灌耳一般的声音，燃起了众人的士气。 武侯派的这个姑娘，用一己之力，引天雷灭妖。五道雷法要是没有分散，凝聚在一起的力量，甚至足以碾灭最强的那头妖魔火夔。 可惜，五行相生阵未破。 诸葛小小斩杀独角火夔，只会让它复苏后变得更加强大。 顾全大局的结果，是用雷法削弱五头妖物的能力，给在场的这些人制造镇压他们的机会。 云淡风起的姿态，弹指间，雷镇五妖。 诸葛小小表现出来的样子，给了众人极大的信心。 起初因为妖物复苏的低落士气，变得荡然无存。 警惕的提刀“野火”，顾野望着这个娇小身材的姑娘，强撑着身躯屹立在众人面前。诸葛小小身上的气已经很微弱了，强行施展超越自己能力的奇门，还要维持山人假身，控制四象运转。 再高的天赋，也经不住这么折腾。 掩盖住气息的微弱...... 诸葛小小稍稍回神，迎面劈砍过来的就是一道刀光。 刀锋几乎侧着脸颊擦过去。 冰凉的破风感，锋利到划开了白皙的皮肤，留下一道浅浅的刀痕。随着野火刀飞舞出去，顾野的身子向诸葛小小所在的位置，一个地躺翻滚，起身半抱起她。 侧身接过回旋的野火，握刀挥斩。 北刀流的脱手刀，被他用的惊心动魄。 宝刀入手，顾野特意压低了身子，搂着消耗过大的诸葛小小。 腰胯发力，刀锋在风流里燃烧起一片火焰。 野火刀横斩，土壤里密密麻麻的藤蔓被一刀切断。 鬼哭树隐藏在地下的分枝，在本体收到了雷瀑轰击后，定位了诸葛小小的方位，发动了斩首行动。 “快退开，这不是分身。 那头大妖在雷击里舍弃了本体，想用分身再塑降临。” 被严严实实的搂住，诸葛小小第一时间看破了地下藤蔓的源头。 鬼哭树的神通，是可以在无数分身藤蔓里面，舍弃本体，借助分身再造身躯。这样的神通十分麻烦，意味着如果一棵鬼哭树能够占据地脉，方圆内外，都是它狩猎的场地。 雷光里，不同于其他妖物。 鬼哭树直接舍弃了本体，承受了最小的伤害。 断肢重生，将本体的妖力统统灌注到分身里。 血脉大妖，终究灵智不低。 它懂得要灭掉这个最具有威胁力的人类，方才的诛妖雷光，再吃下一道，本体能否断尾求生，就不一定了。趁着诸葛小小的气息虚弱，地下的藤蔓发出了突袭。 若非顾野靠着“萌头”预警，感觉到了诸葛小小站位的异样。 刚才鬼哭树的藤蔓缠住她后，直接以这个天才术士作为寄宿体，接引本体降临，此地四象阵必破，吸纳一个天才术士作为养分，鬼哭树就能跨越到完全启灵的状态。 第五十三章 天锋，鸣闪 野火刀没有彻底斩断鬼哭树的藤蔓分身，密密麻麻的藤蔓被砍断后，硬生生顶着“燎原”之火，迅速生长，复苏。藤蔓和藤蔓互相融合，逐渐化作一棵阴深深的古树。 舍弃庚金位被诛妖天雷击中的本体。 鬼哭树借分身，重新生长。 此地近东，属青龙位大盛的地界。 五行属木的鬼哭树，在这里得到的增幅极大。 复苏过来的古树，枯叶返青，随着树木上那张鬼面逐渐凝聚，鬼哭树的本体在青龙位扎根。手掐指诀，诸葛小小紧紧抓住顾野的衣角。 “坤字·缩地！” 坤宫法术，缩地成寸，奇门的缩地虽不能像神通一样做到一步缩地几千里，但短时间挪移地形不成问题。 将顾野挪移到安全地带，诸葛小小跳下来，站稳身子。 鬼哭树入东方阵位，受到东属木象的变化，它的妖力在缓慢增长。 “扎根青龙位，此妖从庚金位脱身，现在西方位有他上一个本体的遗蜕。 鬼哭树开灵，知道自己在庚金位死过一次，断然不会再被引回去。 我的“山人”支撑不了太久，四象阵不能中止，这头鬼哭树只能麻烦顾公子暂时拖延住他，不能让他破坏了四象奇门。我会用心眼通，让庚金位的道友赶过来。 大妖棘手，能拖多久就是多久。 支撑不住千万不要勉强，大不了阵破后，再想其他的办法。” 手掌轻拍在顾野身上，一连着两道奇门术施展落下。 “乾字·天锋！ 震字·鸣闪！” 乾宫和震宫的地盘法术，加持在顾野身上。 受到诸葛小小的奇门加持，顾野只觉得有一股外来的强大力量，强行闯入自己的身体，仿佛现在稍一动步，就会爆发出巨大的能量出来。 握住野火刀的手，抓的很用力。 血脉大妖，鬼哭树。 这一次面对的对手，可不像那头苟延残喘的画皮。 画皮虽然也是丙等大妖，可终究没有血脉，又被御史击溃后处于养伤姿态，才能被顾野捡漏。 若是可以选择，顾野宁愿一次性对付三五头画皮，也不想和屹立在东方乙木位的鬼哭树交手。 “诸葛姑娘，安心施法。 顾某只要还在，这棵枯木干扰不到四象奇门的运转。” 斩妖之事，本就不随人意。 你死我活的下场，任选其一罢了。 听着顾野的话，诸葛小小没有多说什么。 她能选择顾野来护卫奇门，就是看准了这个少年身上的狠劲和搏命的姿态，留下了两道地盘法术，多少也能支撑到庚金位的高手赶来援助。 “山人”假身被解除，诸葛小小直接置换到四象青龙位上。 她走的越快，顾野的危险也就越短。 “王业道长，心眼通之术通知庚金位的道友。 然后放弃心眼通的效果，换主阵拆四门。 我守东方，开乾宫，洞观之法。 周道友助我一点识窍神感，维持此法的消耗。 道长出身武当，地盘艮山之位自然不俗，分阵后，我们不能再受制于妖。转守为攻，术士最强的并非死守，用奇门术，改变地形，干扰这些妖物，辅助诸位道友镇压他们。 洪兴道友，你守阵恢复识感。 等你识感修养过来，我们要是撑不住，换阵入朱雀位，你来接替。” 选择了王业道长提议的瞬杀五妖，来破五行。 诸葛小小的计策，转换的也是雷厉风行。 鬼哭树入东方乙木位，已经超出了预料。 变故之中，唯有用多变之法来应付。 术士之间，本就不用多说什么。 换阵从玄武入青龙，王业道长松懒的眼神终于完全睁开了。 他微微一笑，开口呼应。 “诸葛道友放心，早就知会了他们。 心眼通之法，太费识感。 有了你那招天雷激发士气，现在的格局已经到了汇聚而战的地步，无需我们用心眼通来引导。四象不动，顾兄弟一个人，撑得住这头大妖吗？” 解开了心眼通之前，王业已经告知了所有人现在的局势。 只镇压，不斩杀。 等到信号一出，再灭妖破阵。 现在的问题是，顾野能否在四象奇门的运转下，拖延住鬼哭树，不让这头大妖破坏阵法。 这样的事情，算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听着王业的话，诸葛小小重新掐起乾宫指诀，开口道。 “不知道，他能做到他说的。 但什么时候死，算不出来。 单人拼死一头血脉大妖，还是属在乙木位的情况下，除非他.......算了，还是快些换阵吧，真到了必要的时候，提前解开阵法，将术士投入战场，搅乱格局。” 顾野只是一个不开窍的武夫，这个事实诸葛小小是知道的。 想来，王业也心知肚明。 虽然这个武夫，有胆魄和狠劲，和铁阎王拼刀子。 但对付妖魔，不是靠斗狠就能赢的。 真要比狠，人族早就杀清境内的妖物，向北发兵了......... 四象阵在继续运转，顾野并没有呆呆的站在原地。 鬼哭树的本体出现，他必须干扰这头树妖。 不能让他分心，来对付四象奇门里的四名术士。诸葛小小转移走的时候，留给顾野的两道地盘法术，彻底发挥出了他们的效果。 脚步一动，犹如雷电轰鸣。 速度快到，顾野觉得移动时的气流，有如刀子割脸。 震字·鸣闪。 震宫法术多与天雷有关，这道术法能让人的速度媲美雷鸣，配合顾野的“萌头”预警，竟然让他避开了七八道藤蔓的阻拦，整个人化作一抹不规则的雷光规矩，挥刀砍向鬼哭树的本体。 粗壮的藤蔓被一刀切开...... “野火”上尚燃烧着周小易施加的“离字·六丁” 六丁之火，融合野火本身的燎原特性，将这种火焰的威力更上一层楼。 斩妖符箓，灼烧的手背微烫。 挥刀切开藤蔓，就如切豆腐一样简单。 诸葛小小另一道乾宫法术，天锋。 此法是附加在刀剑上的能力，能让刀兵变得犹如天意持刀，无坚不摧。 多种地盘法术的加持，让顾野提前接触到开窍后的体验。 虽然他现在的状态，称不上完全开窍。 可附加了这么多的地盘法术，也让他初步摸到了天地门户后的感觉。翻身扭动刀锋，劈开鬼哭树面前最后一排藤蔓，顾野一个鲤鱼打挺，将野火刺进这棵阴沉的古树...... “叮铃” 刀入树木，头颅微痛。 顾野紫府深处，古朴的青铜铃音，再次响起........ 第五十四章 紫府魔音 “检测.......检测到妖魔种残躯....... 木属，鬼哭树...... 浸染妖魔种气息，开启.....妖力自我吞噬，无视本我识感，妖力碾压苏醒，本源吞噬苏醒，预测三息后遭受致命性反击，同化部分躯体，苏醒妖躯归源.......” 断断续续的声音，回响在顾野脑海里。 这一次，没有受到顾野的制衡。 脑海里，青铜铃音带来的变化，飞速的侵蚀着他的身体。 野火刀刺穿鬼哭树身躯的瞬间，树根下密密麻麻的藤蔓破土而出，藤蔓变得锋锐如刀，毫无保留的刺在顾野后背。 “萌头”之术，这一次没有起到预警的作用。 因为顾野的头颅变得涨疼，他在拼命抵抗着紫府内充满诱惑的声音。 双手紧握着野火，两只脚在树躯上用力一蹬。 借力，拔刀。 无视了后背上刺穿的藤刀，顾野并没有感到疼痛。 鬼哭树的藤蔓，进入他身躯的那一刻，这头妖物的妖力就在被他剥夺。 一条条藤蔓，肉眼可见的变得软趴趴的，干枯脱落。 “吞噬妖魔种残躯的部分妖力....... 吞噬九成杂质，摄取一成纯净妖力，妖力碾压，尝试剥夺妖魔种遗蜕和能力........” 自从野火刀刺入鬼哭树的那一刻，紫府里的这个声音就不再受顾野的掌控。它表露出来的姿态，宛若一头饿了数天的猛虎，猛地瞧见一头肥嫩的傻狍子。 控制不住紫府内的声音，顾野此刻根本分不出神。 他咬了咬牙，反手换刀。 拥有地盘法术加持的他，现在完全能靠着单兵作战，拖延住这头鬼哭树。 近身到本体的位置，鬼哭树的藤蔓有些惧怕这个少年。 仿佛.....他身上逸散出的气息，来自更高位的存在。 灵智并不完整的鬼哭树，本能的畏惧顾野。 它能感受到，用来抹杀这个人族的藤蔓，全部和自己断开了联系。 本源也被吞噬，变成了不可再生的一部分。 鸣闪的极速下，顾野迅速和鬼哭树拉开距离。 他周围的藤蔓，不再攻击他。 一根根藤条，有意化作牢笼，想要困住这个异样的存在。 特意吸引着鬼哭树的目光，顾野强忍着头疼，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他要将这头妖物引到一旁，拖延住，不能让鬼哭树干扰诸葛小小他们的阵法。 野火划出来的火线，随着顾野奔跑，在鬼哭树的四周画下一个火圆之地。 藤蔓短时间难以出圈，被顾野画地为牢，紧固在这个地界。 “呜呜呜” 感受到妖力的压迫，鬼哭树生长出来的鬼脸，突然发出阴深的鬼哭之音。 这种鬼哭，带着至幻效果。 鬼哭声随风灌耳，却在下一刻被顾野脑海里震响的一道铃音泯灭。 铃音反震，让鬼脸上缓缓留下两行血泪....... “检测到妖魔种残躯的本源.....尝试剥离........” 压制不住的声音，头一次在顾野脑海里自顾自的放肆着。 哪怕顾野再次给自己来了一拳头，也没有制止住声音的回响。 喘着气，晃了晃脑袋。 若是在平日，遇到这种情况他有办法压制下来，可现在和一头血脉大妖搏杀，哪有空闲来镇压魔音。 “大爷的......” 深吸一口气，顾野运气凝神，他暂时不去管脑海里放肆的声音。 当务之急，是先压制住鬼哭树。 倒手提刀，悬刀搭在横臂在前的手肘上。 手掌微微一松开，趁着刀兵掉落的时候，顾野一个反掌，将野火刀推了出去。 整把刀化作一道火光，呼啸着刺向鬼哭树的鬼面。 “北刀流·飞燕！” 这一招的要素，在于刀快，人比刀更快。 飞燕一刀，直取罩门。 笔直的刀风划开火线，顾野刚欲动用鸣闪之速，脚腕上却缠绕住七八根藤蔓。有了这短暂的拖延，鬼哭树在地下的藤蔓围绕顾野的身躯，化作一个藤蔓牢笼，严严实实的将他包裹在里面。 脱刀空手，这头妖物等的就是这个时候。 飞刺在半空的野火，也被藤蔓缠住。 舍弃了大部分地下的分身，用来控制住顾野的行动。 鬼哭树残留下来的灵智，不想和这个怪异的少年继续缠斗。自己的分身只要是被他砍断的，妖力都会消失的荡然无存，犹如被吞吃了一般。 舍弃本体，断肢重生。 降临在乙木位，让鬼哭树耗费了大部分的妖力。 他困住顾野后，残留的意志让他想要吞掉之前那个术士。 只要能寄宿在她的身体里，就能调动天地之气，快速恢复自己的残躯。 甚至.......更进一步。 巨大的古树，向着四象奇门的方位移动。 困住顾野这头疯狂吞吃的怪物后，鬼哭树对上其他人，都会夺取他们身上的精气。 看着古树向着这里移动..... 四象奇门内，修养了一会的洪兴，默掐指诀。 六颗宝珠，排列成一串。 宝珠旋转，隐约能听见泯灭风息的声音。 “顾兄弟怕是撑不住了，这妖孽过来，四象奇门还能维持多久....... 换阵三才吧，我恢复了一部分识感，让我拖延他一会。” 术字门的洪兴，恢复部分识感后，是这里唯一能腾出手来的人。 随着洪兴的请战，四象奇门下的地脉却是突然拔高，变成了一座小型的山土丘。 “艮字·拔山！” 手捏艮宫山字法术，王业强行制造了一个屏障。 他深吸一口气，开口道。 “再等等，不到必要的时候，不要断开四象奇门....... 据我推算，庚金位的人快来了。” 分神用艮宫法术，干扰，压制武斗场里的妖物。 大量施法，让王业的黑眼圈更黑几分。 他不能脱身玄武位，否则解开阵法后，术士投入战场，将是决定战局的高端战力。看着突然拔高的地势，鬼哭树的本体没有停下移动。 树根部分，最粗壮的枝脉遁入地下，向山丘上探索。 随着鬼哭树分身的潜入，七道破风息声划过。 七把飞刀，刺穿了大地。 刀成七星之势，随着飞刀上的符咒亮起，地脉里一根根藤蔓被斩的粉碎。 破土而出的残缺藤蔓，想要退缩，却被天地间一道剑光斩断。 一把古剑入鞘大地，剑风呼啸...... 一剑入鞘，百剑成影....... 剑出蜀山，剑成......百剑锁妖大阵............ 第五十五章 镇妖 蜀山剑修，最擅飞剑。 一把飞剑，化作百道剑影，彻底封锁住鬼哭树的本体。 踩踏在木剑上的，是个白衣道袍的年轻道士，他面容清冷，仿佛不善言辞。另一侧，是御剑飞来的蜀山赵骏，这两个同出蜀山一脉，应该是师兄弟。 和赵骏共乘一剑的，是个指上绕刀的俊朗公子。 墨衣皮短，牛皮臂甲上藏着六把薄薄的飞刀。 方才，七刀斩断鬼哭树地下分身的绝技，就出自他手。 “长卿师兄，你这剑阵能困他多少时辰？” 御剑乘风，赵骏等人从庚金位赶来。 看着一把把飞剑，将鬼哭树本体束缚在原地。 想要冲破剑阵的枝条，都被无情斩断，赵骏开口侧身，向着一旁屹立在木剑上的长卿师兄开口问道。 “百剑锁妖，支撑一盏茶的时辰足以。 得看其他道友，镇压妖物花费多少时间。 几位，小道来迟一步，受惊了。” 站在木剑上，捧手一鞠礼。 镇压住鬼哭树的是蜀山最闻名的大阵，脱自万剑归宗。 瞧见乙木位被镇压，赵骏飞剑上的少年公子，指尖飞刀轻风一拂，飞刃化作一道虹光，斩向离火位的金羽鹰。 直接跃下飞剑，他整个人被飞刀拉扯成一道虹光，奔向南方离火位。 “此地既无事，我去会会那只铁毛禽兽。” 看着他化作虹光飞遁，术字门的洪兴惊赞一声。 “飞刀化虹，虹遁之术。 居然是陇西李氏的三公子李笑浊，今年督妖司还真是人才辈出，各大世家都舍得放血了。” 认出了这惊艳的飞刀绝技，洪兴开口唤道。 此地有蜀山的两位剑修，阵锁鬼哭树。 只等其余四头妖物，被一一镇压。 ........ 此时此刻，东方木位。 狸力的背上被扎下一个巨大铁钉，铁钉牢固的刺穿这头怪物的背脊骨。四方各自有一道锁链，钉在山石里，将这头猪突猛进的凶兽，给强行固定住。 铁链上，弥漫着雷光。 连滚带爬，翻身下猪的唐公子。 此刻大喘着粗气，诸葛小小天雷灭妖的前一刻，他还在狸力的猪脖子上颠簸。 论起逃命的轻功，唐简人在年青一代里独具一格。 避开致命的雷击，还能抽空，用那颗圆球变化出来的囚妖锁，锁住狸力的身躯。 经过雷光的打击，这条锁链上残缺的雷电，威力依然不小。 四足被白小河用“草木生”捆绑起来。 五花大绑的狸力，整头猪被掀翻在地。 侧身倒下的狸力，四足无法踩踏大地，获得地坤之力的加护。 默默擦了一把汗。 唐简人盘着两根白花花的大腿，坐在地上。 “诸葛家的丫头，真不讲情分。 幸好我的轻功，这么多年没有白练。暂时制住了这头狸力，一会等他们发信号，咱们就弄死它。” 向陆冲之投去一副你懂得目光。 心领神会的陆冲之，小心翼翼的拉着尚在嘤嘤嘤的朝小姑娘，挪步到狸力头颅的前方。 “朝小师叔，劳您大驾。 一会儿收到信号后，再给他来一拳头，超度了。” ......... 鬼哭树和狸力，全部被镇压。 中央地带，吞江蟒化身水泽后，土行门的张通半瘫在地上喘息。 石化了一个血脉大妖，让他遭受了部分反噬。 开山派的裴兰姑娘，现如今也空余在一旁。 唯一受累的，只有坤派的李德。 他满头是汗，祭出一方小印。 小印像是座缩小的山峦，横空镇压在吞江蟒化身水泽的上空。 坤派法宝，山字印。 咬破舌尖血，喷吐在山字印上。 艮山属土，山镇水脉。 法宝之威，直接让李德用一己之力，镇压了水泽化身的吞江蟒。 “李兄居然还带着法宝，壕横啊、 今儿若非有道友祭出山字印，山镇水泽，这条长虫还真不好对付。” 默默调息，张通看着李德的山字印，说不出的羡慕。 坤派的师长，真是舍得。 出门在外，法宝在身。 有着山字印，借助法宝威压镇住吞江蟒，这里反倒没他们什么事了。 听着张通的话，李德施展法宝，导致身体微微发虚。 他脸色煞白，几乎是强行挤出来的笑容。 “张兄好闲情啊....... 在下这方小印，仅是家师法宝上扳下来的一块，比法器是强了一点，但也算不上法宝。 否则，我这点微末本事，哪能压得住它。 山字印可以暂时镇住这条吞江蟒，你也别看戏，快些恢复。 一会儿我要是失手，你续接石化法术，让裴姑娘再出一拳。” .......... 南方离火位，空域。 金羽鹰双翼掀起的狂风，让一根根金羽飞溅到炽热的火网上。 火花四溅，坚硬如铁的羽毛顷刻间被火焰焚烧成雾气。 离火位，本就助长火试。 空中，密密麻麻的火流星，编织成火焰囚网，困住了金羽鹰的领空。 手心燃烧起一团炽热的火焰...... 有个一头红发的高大男子，衣着朱染金边。 他将凭空燃烧的火焰，用力向空中一投。 火流星燃烧天际，如同天女缝针，牵针引线的将这一道火光，融入火网里。完全靠着一己之力，此人镇压了金属的金羽鹰。火克金，哪怕金羽鹰能掀起狂风，无非也是风助火势罢了。 “火德宗，杨修。 好强的火劲，本想来离火位助力一场，没想到杨兄的火力如此强悍。 比起火德宗闻名天下的小火神，毫不逊色。” 飞刀落地，李笑浊的身形从虹光里展露出来。 看着火德宗的杨修，靠着强悍的火力，力镇金羽鹰。 李家三公子，再一次成了闲人，完全找不到出手的机会。 豪迈的大笑一声，头发火红的杨修，抱拳问礼。 “李三公子见笑了，杨某只是天生火气大一些，比不上我派的小火神师兄。 我火德宗的小火神，虽说火法闻名。 可天底下.....谁人不知....... 用火之道，唯有一家。 灭妖神火，冠绝东方。 东方一族隐居不出的话，天底下用火的好手，哪个敢称火道独尊，最多是玩玩火花，散散热气。杨某控火之法，不过小成。 南方离火位，唯我一人，囚住这畜生吃力的很。 李三公子来的正是时候，一会还得指望李兄压阵，莫让这金羽鹰飞了。” ......... 第五十六章 失控的躯壳 玩火的这些人，本就是性格豪迈之辈。 火德宗的杨修，一手御火玄法，出神入化。 他在火德宗一脉，也是出类拔萃的存在。江湖宗门，总喜欢把最好的宝押在自家，所以送进督妖司的苗子，并非绝顶，但也是一把好手。 火势压制了金羽鹰，看着空中无处飞翔的大鸟。 李笑浊微微蹙眉......... “四头丙等上的血脉大妖，倒是不难镇压。 诸葛姑娘的一道雷法，直接灭了他们五成威风。 我最担心的还是那头独角火夔，毕竟是妖魔种，拥有乙等的实力。引他去北方葵水位，水克火，不见得能消磨掉多少火气。 对付那头妖魔种的道友，怕要吃大亏。” ......... 四头血脉大妖，全部被镇压。 当前，唯有独角火夔还在放肆。 李三公子的担忧，十分应景。 北方葵水位，满身是火的独角火夔，被引到北方受到葵水位的削弱，火气也没有弱化多少。这头独角独足的火牛面前，是个身材瘦小，一脸委屈的青衣男子。 他哆哆嗦嗦的伸手一指大地，一汪清水瞬间喷涌向独角火夔的四周。 “涌泉” 清澈的泉水，涌向独角火夔的瞬间，立刻被“赤地”蒸发成了一团水汽。 硬吃下一道雷电，皮糙肉厚的独角火夔，依然活蹦乱跳的。 擅长的水法，根本压制不住这头妖物。 近乎是含着泪花，青衣男子扭头看向一旁的麻衣道士。 这个茅山野道，正在绘画符箓。 “道长，你这招真能镇住它吗？ 再不快点，我感觉这头独角火夔就要把咱俩顶死了。” 手上的法印，不断的变化。 又是喷水，又是降雨。 奈何再多的水，也浇灭不了这头火夔的火气。 “吴勇道友，再撑一会儿。 你真水门的三江瓶，出门在外，师长就没给你备上一个吗？” 飞速绘画着符箓，看着逐渐靠近的火夔，茅山的这个野道，额头也是微微冒汗。 咬着牙关，拼命用小水花吱着火夔的“赤地”...... 一脸委屈的吴勇，含泪叹息道。 “道长，您也知道我们真水门有多抠....... 你以为我是因为什么，被扔到督妖司来的？” ......... 武斗场内，五妖镇妖其四。 四象奇门内，诸葛小小全力施展的洞观，可以让在场这些人的感官察觉到任何一点微弱变化。此时此刻，镇妖四头后，她解开了乾字·洞观之法。 “独角火夔，终究是乙等妖魔。 镇住四头大妖，四象奇门可以解开了。 谁能腾出手，去助北方葵水位的道友，镇住独角火夔？” 缓了缓识感，长时间施法，让诸葛小小的气息更加虚弱。 但她完美的控制了全场，甚至如同计划布置的那样，让人镇住了四头大妖，只差一头妖魔种。大局将定，玄武位，王业半眯着眼睛，看向北方。 独角火夔，是五头妖物里最强的一头。 妖魔种的实力，在场能抗衡它的屈指可数。 “独角火夔的“赤地”是领域形的神通。 真水门的道友，无法以水灭火。 现在的局势，无需继续维持四象奇门，几位解开阵法后，同往葵水位，用坎宫法术，尝试破它“赤地”。” 默默收敛了气息，准备解开四象奇门。 术士最强的战力，比起此刻维持用出不大的阵法，投入战局才是物尽其用。 随着王业的提议，其余几人心有灵犀，分别减弱了阵法识感的消耗。 四象削弱，谁知下一刻乙木位突发异状。 原本被鬼哭树的分身藤蔓，束缚在木牢里。 顾野脱刀后，没有兵刃在手。 禁锢在牢笼里的时候，他脑海深处的声音，变得欲发有灵性....... “受到妖力禁锢，强行锁定本源核心....... 妖力局部强化躯壳状态，暂时获得躯体控制权.........” 意识感觉被束缚的时候，顾野的身体里涌来一股炽热的暖流。 仿佛全身的经络，都在吸纳这股力量....... “咔擦” 藤蔓束缚的牢笼里，有一双手强行扒开了鬼哭树的藤蔓。 双手触摸的地方，原本软韧的藤蔓，立刻变成干枯的枝条。 肉身之力，扯开一个出口。 顾野的身躯上，雷光环绕。 震宫的鸣闪法术，被开发到了极致。 雷光炸开，顾野整个人扑杀向被蜀山飞剑困住的鬼哭树，他现在的姿态，简直是头正在狩猎的饿狼。雷光冲向鬼哭树，雷鸣声被飞剑的破空声响掩盖后。 顾野翻身落地，他被挡在百剑锁妖大阵外。 “顾道友，鬼哭树已经被困。 不要冲撞师兄的剑阵，飞剑成阵后，师兄也不能全部控制，怕会误伤了你。” 瞧见顾野脱困，飞剑上的赵骏开声提醒了他一句。 可听到赵骏的话，顾野没有回应。 他不管不问，只是伸手一招。 刀锋上灼热的火焰凭空燃烧。 藤条捆住的野火刀，感应到顾野的呼唤，刀刃划出一个漂亮的火焰弧线。 飞火流刀，横刀飞入顾野手中的那一刻。 他握刀，再度扑向蜀山剑阵。 “六丁火”拉成的一条火线，硬生生被顾野横刀侧身，劈出一道刀芒。 刀身连带着一道巨大的火焰刀刃，赤焰成刀，劈下来的是北刀流的“碾骨刀”。 火焰刀芒，劈砍在飞剑大阵上。 火花飞溅的功夫，碾碎骨头的劲力，猛地绷断了十余把飞剑。 飞剑一断，大阵失衡。 趁着飞剑之阵露出一个口子，顾野脚下的“鸣闪”法术，雷光乍现。 一道雷光，冲入剑阵。 紧握住野火刀锋，顾野稳稳的将整截刀身，全部送入了鬼哭树上的那张鬼脸里。 刀刃刚好刺穿鬼脸的嘴巴，两行血泪，以及嘴边的黑血止不住的流淌。 握着刀锋，缓缓在鬼脸面前扭动刀刃，刺耳的鬼哭声，让顾野的耳窍和眼窍，缓缓流血。 他像是具不知疼痛的傀儡，感受不到鬼哭的刺耳。 紫府内，比鬼哭声更加乱神的声音，疯狂作响着。 “躯壳超过五成创伤...... 成功夺取本源核心，尝试强行剥夺状态........ 妖属鬼哭树，妖魔种核心破碎，妖力剥夺二百年，提纯一成妖力。 强行剥离妖木身特性，限制三次...... 受到致命伤后，可抽取附近草木生机，恢复伤口.......检测到更强妖魔种的气息，锁定北方，即将进行强行剥夺........” 第五十七章 宛若妖魔 气息锁定在北方葵水位，顾野全身的气血，仿佛被拉扯过去一样，疯狂涌向独角火夔的方位。他抽出鬼脸里的野火，刀锋上的火焰还未熄灭。 六丁火，源源不断的在鬼哭树本体里焚烧。 剥夺了想要的东西后，顾野的身体丝毫没有停留。 他横臂持刀...... “鸣闪”极速下，整个人破开蜀山的飞剑大阵，奔赴独角火夔。 “顾兄弟的姿态很不对劲啊....... 小道居然感受不到他的识，整个人，动作仿佛是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做出来的一样。而且......这种姿态下的动作和战斗直感，比他之前表现出来的还要出色.....” 看到顾野利索的出刀。 从破开蜀山百剑锁妖大阵的时候，王业就察觉到了他身上一丝不对劲。 若是说之前，顾野给人的感觉是个拼死斗狠，敢和沈炼互砍的野性子。 此刻，他身上流露出来的气息，完全是一个不知疲倦的尸壳躯壳....... 百剑虚影，缓缓溃散。 一把三尺飞剑，缓缓飞回，环绕在踩踏木剑悬空的长卿师兄身旁。 顾野刚才突如其来的一刀，似乎刺穿了鬼哭树的要害。 这头大妖的生机，不断流失，干枯。 甚至......就连地下隐藏的分身，都被榨干了精气。 淡淡抬眼，凝望着自己飞剑上暗淡几分的光泽。 蜀山这位清冷剑修，朱唇微开。 “并非莽夫蛮力...... 顾道友能破开我蜀山百剑锁妖之阵，靠到是以点破面的技巧，截断我阵法的几枚阵点。他那一刀，直接破灭了此阵的平衡，才能打开一个缺口。 没有以强力，直接破阵。 无意识的姿态下，能有这样的战斗经验，此人当是绝了.......” 濒临崩溃的鬼哭树，不适用剑阵镇压，也不用担心他跑了。 现在反而提心吊胆起来，生怕这头大妖一口气没喘上来，栽在这里。 到时候，水生木，木生火...... 反而无形壮大了独角火夔的力量..... 北方，葵水位。 独角火夔的“赤地”领域下，真水门的吴勇是真水....... 什么办法，都往这头火夔身上招呼了一遍。 最后在独角火夔冲过来的时候，茅山上清一脉的野道，终于画完了他的道符。 源源不断的符箓，不漏缝隙，将火夔的身上贴了个满。 “天一生水！” 沟通天象之力，借地六成之。 茅山野道的符箓，将独角火夔的“赤地”封锁的严严实实。 符箓的水阴之气，强势镇压住火夔的火气，可随着这头独角火夔肉身的移动，符箓里逐渐弥漫出阵阵白雾。 “无量天尊...... 这妖孽的血脉力量太强，贫道的宝符怕也压不住他太久。” 额头上满是大汗，掐指诀，换手印。 茅山野道，拼命维持着“天一生水”的宝符。 可随着一阵雷鸣...... 独角火夔血脉里，继承夔牛的声如雷动。 雷啸猛地爆发，震碎了不少符箓，符箓破开缺口，炽热的火焰再度从独角火夔的身上燃烧起来。妖魔种的力量，唯有乙等可以对付。 哪怕这头独角火夔，失去了灵智。 一头妖魔，也并非常人能解决的。 咬着嘴唇，唇口都溢出了鲜血。 感受着宝符逐渐的削弱，野道一副听天由命的心态。 “轰” 闭上眼睛的瞬间，耳边听到了一种重物倒地的声音。 睁眼之时，来自茅山的野道和真水门的吴勇，彻底成了划水的存在。 一个人影脚腕上还肆意着雷光，一脚踹翻了独角火夔。 肉身踢翻妖魔..... 这样巨大的力劲下，顾野的整条小腿彻底扭曲。 单腿而立，持刀在前。 就像是没有疼痛感一样，扭曲的小腿被他用力一晃，整个骨头瞬间正骨归位。看着顾野毫不顾及身体的打法，真水门的吴勇默默打了个寒颤。 这样的正骨法，看着都觉得小腿发寒....... “锁定妖魔种气息，妖属火夔....... 血脉来自......上古凶兽，夔牛........ 火夔血脉不完整，妖魔种本源残缺，尝试强行剥离妖魔法则，剥离妖力，强行占据躯壳控制权，尝试解锁经络本源，纳入妖力共生.......” 紫府里，嗡嗡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回响着。 顾野的识感，沉寂在一片黑暗里。 他现在的状态狠奇特，能感受到身外的一切，却无法用意志控制自己的身体，仿佛肉身被另一个意志强行霸占，将自己挤出来了一样。 这一次，紫府里的青铜之音持续的时间太长了。 紫府深处，那本妖箓宝册。 还有解除妖物时，就会响起来的魔音，是顾野一直不愿面对的神秘。 虽然这种力量，可以帮他斩杀妖物，但他有一种天生的抗拒感，像是预警，一旦自己接纳了这个东西，就会彻彻底底变成另一种存在......... 肉身无法被自己掌控，占据顾野身躯的意志，似乎比他自己还要熟悉这个身体。 野火刀也好，加持在躯壳上的地盘法术也罢。 他使用的熟练度，比起顾野高了不是一点半点。 无意识的姿态，顾野只看到自己的身躯，逐渐走向翻到在地的独角火夔。 手背上“斩妖”发烫，贯穿了斩妖之力的刀锋，配合诸葛小小施加的乾宫，天锋之法。 顾野的刀，削铁如泥。 他用刀锋在独角火夔的侧身，砍下一块牛皮。 看着露出来的大块血肉，双手猛地插入妖魔的血肉里，疯狂吸纳火夔的妖力。 “尝试寻找本源，肉身受到火焰焚烧......... 妖木身特性强行启用，开始吸纳附近生机之力，修补肉身......锁定本源核心位置，强行摘取........” 瘫倒在地上的独角火夔，身上焚烧的火焰疯狂吞噬着顾野的身躯。 可他根本不怕疼痛，沐浴在独角火夔的“赤地”里。 顾野身上的衣服被大面积焚烧，双足被烧的皮焦肉烂。 插进妖魔身躯里的双手，更是有部分直接烧掉血肉，露出骨头。 火焰里，肉身的血肉疯狂恢复，生长，从鬼哭树身上剥夺的特性，吸纳了附近的草木生机，草木不够用，就直接从独角火夔的身上压榨能量。 拥有乙等实力的妖魔种，在顾野面前居然没有分毫凶性。 这头没有灵智的火夔，只会痛苦的嘶吼。 雷鸣般的叫喊声，赤地焚烧，却一直烧不死这个怪异的人族。血淋淋的火焰里，顾野的双手像是掐住了什么东西，他整个人用力向外一拔。 鲜血喷溅，沐浴了满身妖血。 僵硬的身躯，高举着那颗跳动的火夔之心。 此时此刻，浑身是血的顾野比起这些大妖，更像是一头疯狂的妖魔........ 第五十八章 武当，太极 鼓动的火夔心脏，发出炸雷一般的声响。 满身都是血液，鲜血直接燃烧成火焰，将顾野全身都包裹在赤焰里。 剥夺鬼哭树获得的“妖木身”特性，和独角火夔失控的“赤地”形成一个微弱的平衡。 肉身在焚烧，复苏，焚烧，复苏之间，不断重复着一个轮回。 身上的血迹，统统被烧干。 破碎的肉身，融合了妖血，变得更加坚韧。 “获得本源核心，尝试建立妖力共连...... 火夔共剥夺妖力三百余年，提纯一成妖力....... 尝试剥夺火之法则失败........妖魔种残缺严重，剥夺神通“赤地”失败，摄取部分“赤地”特性，提升火焰适应性.......” 沐浴在火焰里的肉身，靠近时能依稀看见...... 顾野的血肉如同草木萌芽，血肉不断复苏着。 挖出心脏的独角火夔，整个身躯都在颤抖。 雷鸣一般的嘶吼持续了七八息后，气息变得衰弱起来。他是妖魔种，但妖物一旦继承血脉，成为妖魔，能感受到的血统压制，也就欲发强大。 在顾野面前，独角火夔被压制到了极点。 双手捧着的火夔之心，从强悍的跳动，变得暗淡，干枯...... 随着心脏化作火灰飘散，顾野身上的火焰，肆虐的仿佛不那么疯狂了。 看着顾野发疯一样，先是一脚踹翻妖魔，又是手撕血肉，拔取妖心。一旁愣着的茅山野道，还有真水门的吴勇，全都失了神色。 这可是妖魔种啊，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虚了。 脚踹妖魔，手撕心脏。 顾野像野兽一样的举动，令这两人心里微微泛寒。 “果然......敢和铁阎王互相拼刀子的，能是正常人吗？ 道长，这小阎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凶残。 我总觉得他宰掉这头妖魔，下一刻要宰的就是我们了........” 默默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吴勇悄默默往后挪步了几寸。 他侧身，问了野道一声。 同样往后挪步几寸，茅山野道微微蹙眉。 背在身后的手上，一张符箓瞧瞧掐住。 “着实是凶残了一些..... 贫道察觉不到顾道友的气息，他应该是陷入了一种特殊的无感姿态。 只是诸葛道友方才说了，此地妖物相生相克，尚未等到信号，火夔一死，到时候木生火，再度复苏的他会变得更强大。 吴道友，咱们小心为上。” 心头一紧，茅山野道担心被顾野斩杀的独角火夔再次复活。 可此时此刻，这头独角火夔身上的气息不断流失，仿佛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 “诸位，全力出手！ 三息后，灭妖破阵！” 尚在纠结五行阵法的时候，天空中突然爆开一阵雷喝。 震字·天雷音的加持，让诸葛小小的声音变得极其洪亮。 武斗场内，发生异样。 唯有顺其自然，借着顾野将要斩杀火夔的时机，一举灭杀其余的妖物，先将这里的大阵破开再说。 得到了诸葛小小的信号，三息的空隙。 飞剑上的长卿师兄，率先掐了一道剑指。 环绕身边的三尺飞剑，化作一抹剑光，贯穿了鬼哭树的鬼面。经过顾野刚才的压榨，鬼哭树本就是苟延残喘的姿态。 一剑贯穿，这棵古树彻底枯萎，泯灭。 ......... 山字印，伴随着坤派李德一口心血喷出，宛若山岳落地。 随着山字印砸下...... 土行门的张通，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石化了吞江蟒的头颅。 水泽被山岳镇压，头颅石化的这头大妖，哪怕活着，也被砸的粉碎。 空中，密密麻麻的火网一瞬间收缩。 火德宗的杨修，拉扯收网的那一刻，炽热的火焰网住无处飞翔的金羽鹰。 红色的火线，温度高到刚刚接触，就融化了金羽鹰锋利如铁的羽毛。 疯狂扇动着双翼..... 金羽鹰拼死掀起的罡风，也仅是风助火势，将杨修的火劲变得越来越大。火焰收拢成一团炽热，随着风旋云卷，空中一个巨大的火焰旋涡，焚烧尽金羽鹰的气息。 火夔的心脏，化作火灰的那一刻，独角火夔这头最强的妖魔种，就断绝了生机。 最后一头土属狸力，被唐家暗器和草木生捆绑的十分牢固。 悲惨的狗吠声，让他看起来如若一头迎新入春时，农家院子里待宰的肥猪。 山石甲再硬，没有大地之力的加持。 狸力的结局，不过是被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柔弱无骨的锤了一拳....... 随着一阵嘤嘤嘤，山石甲和脑壳一起崩溃，消逝的毫无尊严。 ........ 五头妖物同时斩杀，武斗场里，妖物身躯化作点点灵光。 光芒里，之前青铜台上的五个物件，凝聚成型。 这些本就不是真正的大妖，只是用妖物身躯的一部分，借助神通塑造出来的妖体。斩妖五妖后，武斗场依然没有恢复原状，升上金顶。 火夔独角的位置，这根独角上满是裂痕。 顾野身上的火焰已经熄灭，“妖木身”特性恢复了他的肉身后，逐渐消散。 依然没有泄露一分气息，握住插在地上的野火刀。 顾野拔刀的瞬间，目光锁定了一旁的两人。 “妖力消失，无法锁定妖力来源......... 检测到强大血食气息，选择性进补......完善“赤地”特性........” 断断续续的声音，依然占据着顾野的识窍。 身体想要跨步迈向真水门的吴勇，却被一道无形的气，给锁的牢牢实实。 “巽字·风绳！” 解除四象奇门后，诸葛小小这些术士，第一时间来的就是顾野这里。 巽宫法术，将风流化作绳索。 四肢被风流捆绑住，腾空而起的诸葛小小，看着失去意识的顾野，脸色有些难看。 “的确是无识无感的姿态...... 陷入这种姿态的人，只会根据本能行动。 他的战斗能力能一瞬间提升这么多，全部靠着无意识的直觉和无视疼痛身体自己做出的判断。我的风绳捆不住他太长时间，王道长，拜托了。” 风流束缚住顾野的四肢，可这种姿态下的顾野，根本不在乎疼痛。 他执意拉扯的情况，随时都能将四肢扯断。 随着诸葛小小的话音落下，空中一个人影稳稳的落地。 “诸葛姑娘，解开顾道友的束缚。 我和他贴身过过招，看能不能把他的识感唤醒。” 有些蜷缩的懒散身影，拍了拍破旧道袍。 耗费大量识感，维持四象奇门的王业道长，顶着一副烟熏眼圈。他没有选择用术士的手段，而是前脚微微在地上划开一个半圆，弓步，摊手。 “武当，太极，王业！” 第五十九章 石子刻字无名经 武当一山，冠绝群峰五岳....... 本就是道教七十二福地中的第九福地，这一世更因出了个大真人，使得武当一脉名声更甚，有着“天下第一仙山”之誉。 除却当朝那位天子，信奉真武。 更大的因素，还是山不在高....... 武当山上，藏着一尊陆地神仙，这才是此山名声远扬的关键。 术士一脉，武当或许有着独到之处。 但武当真正打出威名用的，还是那位老神仙创造的独门手段，太极！ 拨云手的架势，让拉开弓步的王业道长，多出一抹道骨仙风。 即使他的外表还是那么松懒，邋遢，太极起手势的气场，让这个武当道士隐约展露出一丝高手的韵味。 瞧见王业摆出起手架势，诸葛小小也不和他客气。 巽字·风绳，瞬间解开。 挣脱了风绳的束缚，重获自由的顾野明显将目标，从真水门的吴勇和野道，换成了看起来更香一点的武当王业。 脑海里，断续的声响，持续不散。 “检测到品质更纯粹的血食，尝试强行进补....... 持续占据肉身，尝试引导妖力长存，改造躯壳.........” 仿佛将王业，看成了一顿大餐。 顾野身上的捆绑消失的第一时间，他改刀换手。 野火的刀锋，横刃在前。 右手持刀，身子前倾扑过去的时候，腰跨发力，用力砍下一个刀圈，刃口对准王业的咽喉位置。此刀若是砍下，力道大的能一刀断骨，斩首。 呼面而来的灼热刀风，让王业半咪哒的眼睛，提起了精神。 方才只看过顾野和沈炼互相拼刀子。 如今亲身体会，才知晓和野兽搏命的分毫之隙。 火焰之刀，擦着王业头皮过去。 他在顾野挥刀的时候，猛地下腰。 一只手则被一团朦胧的真炁包裹，手掌贴着野火的刀面划过，在顾野想要改变刀路换刀劈砍时，王业手上难以言喻的柔劲，巧妙的绕过顾野手腕。 四两之力，扳开了他的拳头。 柔劲，粘性至柔。 仿佛行云流水一样，王业和顾野擦身而过，顺手摘下了顾野手里的野火刀。 太极云手，至阴柔劲。 摘下野火刀，王业刚想弃刀，废掉顾野的兵刃。 擦身过去的顾野，一个空翻，回转来身子。 他用翻身转动时，顶过来的膝盖猛撞王业的手掌。 残余的鸣闪咒术，让太极云手也占不了上风。 脱手落刀，眉峰之间闪过一丝神光。 王业整个人，压低了身子。 用上半身做过载体，右手化掌冲着翻身的顾野猛地一拨力，身子背着顾野的身体在原地划开三道圈，左肩微斜，将他整个人拨力卸劲在地上。 没有给顾野夺刀的时机。 趁着用太极劲拖住他的功夫，王业直接飞起一脚，将落地的野火踢飞出去。 全程只用了太极的柔劲，云手。 王业展露出来的姿态，显得轻轻松松。 唯有他自己心里明白，刚才他的柔劲，差一点掀不动顾野的刚猛。 这小子扑杀过来的时候，完全不顾及肉身的承受力，恨不得一膝盖顶过来，把自己的膝盖骨顶碎，他也不心疼。 “呼...... 顾道友，你这一身的本能反应，究竟怎样才能练出来。 真让小道看了个新奇..... 我没力气和你多耗，能否醒过来，就全指望这一道咒法了。” 喃喃自语了一句，随着王业的分身，顾野失去了野火刀，身体的战斗反应依然在持续着。他起身的那一刻，化拳为爪，直接贯穿了王业的胸口。 面前，姿态懒散的王业道长，被贯穿了心脏。 但心口没有一滴血液流出。 身影在缓缓虚化，这是障眼法，是王业施展的奇门术。 “乾字·百花缭乱。” 虚化的身影散开时，顾野猛地回头。 顶在他眉心紫府上的，恰好是王业准备好的一道虚空成符。 用假身，吸引顾野的注意力。 趁着他回神的片刻功夫，王业一道符咒直接招呼上。 眉心，虚幻的青色符箓，缓缓融入顾野的眉心紫府里。这是武当的“清神符”，可以褪去魔障，清醒识窍。 一道“清神符”贴上，王业脚步动的贼快。 他一道巽字·移形。 呼吸之间，将自己和顾野的距离迅速拉开。 消耗大量识感的王业，靠着一手太极，也不敢说能百分百压住顾野。他请出一道“清神符”看看能否破开顾野无感无识的姿态。 这样的赌博，已经是王业最大的筹码了。 一招得手，立刻跑路。 王业道长在这种事情上，从来就不磨叽。 清神符也唤不醒顾野，这事情他解决不了，只能交给高个子的顶着。 ......... 武当“清神符”进入紫府的瞬间。 顾野脑海里断断续续的声音，终于消停了一会儿。 感受到意志可以稍微控制一部分身体，顾野立刻做出了选择。 他默默念诵着一段古老的经文...... 不是佛经梵语，也并非道家宝书，这种经文诵出来的声音十分玄妙，宛若天地自然的呼吸，不得精妙者，根本听不出其中的奥妙。 顾野身体里的炁，配合他的诵经，运气大周天。 一个大周天，炁游周身后。 紫府深处，那本漆黑的妖箓宝册停下了躁动。 更深一点的识窍里，依稀能看到枚石子。 石子忽明忽暗，闪耀着一段段古老的经文，堵塞在顾野的识窍内。 脑海里不再有那烦人的魔音，身体也勉强恢复了自己控制的能力。 缓缓站起身来，等到顾野刚刚呼吸吐纳了两口，想要活动活动筋骨时。一缕山风，呼啸着从上落下，如同蛟龙入海一样的劲力，倾泄在顾野的后脑勺上。 “噗通” 沉闷又刻骨的一道声响砸开，纤细的手稳稳按住顾野的脑壳。 手掌不大，却将顾野整个人按到在地上。 落足之处，让整座山体都抖三抖....... 脚下，层层裂开的山岩，掀起一片尘雾。 这个人直接从金顶大殿的位置，凭借肉身之力，跃下数百丈之下的武斗场。 感受着手底下按着的小子，暂时失去了意识，这个皮肤麦色，性格豪爽的姑娘这才松开按住顾野的手，骄傲的挺起胸前四五两的重量。 她清了清嗓子，傲视全场。 “考核结束了！ 本姑娘乃这一代督妖司七部之一，开阳部，武曲开阳。 你们这些小兔崽子，居然还真混过来了。 除了脱力，反噬，受伤的，一个都没死。 有几个不错的苗子，本姑娘还是挺欣赏的，一会儿不要听那文绉绉的穷酸书生唠叨，直接来开阳部，往后大姐罩着你们。” 第六十章 无识躯壳 督妖司四殿七部，象征着四象和七星。 有资格继承尊位的，每一个都是超越甲等御史的战力。 七星之一，开阳，又唤作武曲星。 继承开阳武曲之位，统筹督妖司开阳部，意味着面前这个豪爽的姑娘，身上的战力强悍，单论武斗，足以冠绝七星之位。 督妖司每个拥有尊位的，都是人族至高的战力。 除非是甲等妖祸，才值得他们出手平乱。 开阳姑娘拍着胸脯，大大咧咧的想要收揽人才。 通过斩杀五头妖兽的试炼，开阳的确发现了几个好苗子。 那些玩术法的奇门术士，和她不是一个路子。 但那娇滴滴的杀猪少女，拥有“甲上”根骨的朝歌，明显契合开阳姑娘的胃口。 同为怪力乱神一脉的陆冲之，倒也能勉勉强强。 开山派那个拳劲凶悍的裴兰丫头，也是个不错的苗子。 特别是被自己一跃而下，一拳撂晕的顾野，更是今年开阳姑娘从这批新苗里淘宝到的金苗苗。这小子可千万不能被别人半路截道，所以没等天权启动武斗场的阵法，开阳就先下手为强。 除了想抢人，还有另一个原因....... ......... 顾野刀砍鬼哭树的时候，金顶大殿旁，书生打扮的天权星就发现了这小子的不对劲。 微微蹙眉，凝望着顾野丧失疼痛的打法。 天权微微扭头，开口唤道。 “怪哉，怪哉...... 这个姓顾的少年，从鬼哭树的束缚里挣脱出来后，就连我都察觉不到他身上的识感。虽然这孩子没有开窍，但凡人微弱的五感，灵识，还是会逸散出淡淡的波动。 他现在的气息，简直就是枯木一具。 无感无识，完全靠着肉身的本能记忆来战斗........ 沈御史，你和他过过招，有何看法？” 眼神打量着沈炼，武斗时发生的一切事情，都瞒不住天权星的请君入画神通。 话茬子引到自己身上，沈炼不接都不行。 况且.....他自己也有些迟疑...... 通过武斗时的拼刀子，他知晓顾野的深浅和把戏。 为何，遇到妖物后，顾野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天权大人，卑职和他交过手。 这小子是个不错的苗子，够狠，够硬气。 最出色的就是他的战斗直感和危机反应，只不过武斗的时候和我比刀，他已经用尽了全力。现在这个姿态，比这小子之前还要疯狂，简直......像褪去了人性.......” 感受着顾野不要命的打法，沈炼心里生疑。 听到沈炼的话，天权微微点头认同。 “说的不错，请君入画里，我给他甲中评价，就是因为此子的心性和出色的战斗直感。 可惜他没有开窍，不然绝对是超越甲等的潜力种子。 你和他比刀时，压榨出来的只是他有意识的情况下，能用出来的全力。 你瞧，这个小子明明失去了识感，但他肉身的反应速度，刀法也好，打斗也罢，甚至就连诸葛家的丫头施加在他身上的法术，都被他催动的得心应手。 无感的这个躯壳，比他有意识的时候至少强了三倍。 早些年我也听闻过，有种人从小经历过常人不能及的磨砺。 那种痛苦和经验，会形成一种他自己都无法控制的本能记忆，这种记忆是他肉身最直接的反应。唯有当他真正失去意识的时候，才会自动展露出来，压榨出他自己都不曾知晓的潜力。 无识躯壳，少见，但并非没有。 只不过.........” 顿了顿嗓子，还没等天权继续说下去，一侧的杨老缓缓摇头。 ........ “只不过这顾小子的无感无识，展露的太妖孽了一些。 他的无感姿态，甚至能让身体自己控制法术，调动每一丝能激发的气血。这样的能力，说明他本身就有着驾驭法术的天赋，可偏偏他开不了窍。 怪了，太怪。 这小子对付妖物，仿佛天生就能压住他一头，专挑破绽下手。 老朽年轻的时候，有幸见过一位拥有无感姿态的异人。 他在濒死的时候，会逼得身体自动战斗。 爆发出来的力量，足以短时间让他以甲上的实力，跨越甲等门槛。无感是一种稀有的天赋，但跨越度不会太大，这是从小就留在身体里的记忆。 像这小子一样，无感的肉身比清醒时高出数倍。 不但无视了无感的蛮力，控法，精技，破妖........ 每一样都将这具身体使用到了最完美的状态，很难想出来，他过去到底经历了什么。 北刀流的年轻刀客....... 他官方籍贯录制的册子，最靠前的就是出现在应天府，只是只言片语的记录过几句，他曾经透露过，自己从北方来。 从北方来的北刀流刀客，还是罕见的无窍武夫，拥有无感无识的天赋...... 顾野这个孩子，很值得查一查，探探底啊。” ......... 半眯着眼睛，从杨老说出北方的时候，众人的心里就隐约想到了什么。 短暂的沉默，被开阳姑娘打断。 “文绉绉的穷酸书生，还有神神叨叨的糟老头子。 有着这么好的天赋，你们不想要，老娘包他了。 有意识的时候就能这么狠，斩妖铁定是一把好手，真快被打死了，失去意识还能继续砍妖，爆发出来的战力是之前的数倍。 这样好的一具身子，你们不馋，我馋。 无识躯壳罢了...... 等老娘调教好了，不比甲上根骨差多少。 先知会一声，老娘瞧上眼了，别瞎碰我的人。” 直接出手，要替顾野作保。 随着开阳姑娘的一个拉伸运动，从金顶一跃而下，场景也就到了顾野被一拳头砸晕的时机。 ........ 凭空落下的泼辣美人，督妖司的开阳武曲。 从进山到现在，这怕是众人见过最大的人物了。 虽然开阳姑娘大大咧咧的性子，和她开阳星的尊位，联系不到一块。 但七星每一位，都是凭借自己真才实学，坐稳的七部主位。 面对开阳明目张胆的招揽，刚刚经历一番死斗的新苗们没有一个敢立刻表明态度。 在场这些人，唯有脱线的唐某某，敢于直言不讳。 他麻溜用两根大白腿赶路，跑到屁颠屁颠。 眼神凝望着开阳姑娘胸前四五两的重量，和麦色的腰线，脑袋瓜一热，唐简人率先站出来，冲着开阳姑娘捧手一鞠礼，开口回应道。 “好大....... 咳，好大的气魄和威风..... 姐姐是个不可多得的女中豪杰。 唐某最钦佩你这种巾帼英雄，虽不知深浅，但有容乃大，实在另唐某折服。若姐姐不弃，唐某愿效犬马之劳，日夜劳作在姐姐身边，我心之坚，如铁杵磨针，绝无半句虚言。” 第六十一章 开阳赠宝甲 挺直着腰杆，唐简人说的那叫一个义正词严。 若不是他的眼神，一直不老实的往开阳姑娘胸口上瞟了又瞟，人家差点就信了。开阳部是武曲所属，开阳部的御史，往往都得符合开阳的脾气。 得有个性，还要能打。 作为开创了督妖司记录的男人。 唐简人不穿裤子就敢参加御史试考的壮举，前无古人..... 再过百年，后人也拉不下这个脸。 开阳姑娘还是挺欣赏这个厚脸皮的小子，就是他这模样，看起来太不能打了。 温和的笑着，开阳晃了晃胳膊。 她聚力握拳，对着唐简人开口道。 “唐家的小子，你也是个奇人，就是老娘看不惯你们这些玩暗器的。 我开阳部之人，最次，也得一个打两。 让我来一发试试你身子棒不棒，能挨下老娘一拳，还能站着，我开阳部和杨老抢个人就是了。” 豪迈的一摆手，示意唐简人往前靠一靠。 武曲开阳的一拳....... 不考虑那些花里胡哨的技法，单纯的肉身之劲，一拳干死刚才的五头妖兽绑一块儿，根本不成问题。 凝望着开阳姑娘，握紧的拳头。 唐简人瞟了瞟那四五两重，又瞟了瞟攥紧的拳头...... “唉......可惜了........ 唐某真心想效犬马之劳，但我细想之余，小生自幼体弱。 督妖司开阳一部，名声最盛，唐某入了开阳部，岂不是污了开阳威名。 罢了，罢了...... 唐某怕是无缘开阳一部，只能心往之。” 摇了摇头，开什么玩笑。 硬吃武曲开阳一拳，事后再棒哒的身子骨，一天三顿全吃地黄丹怕都补不回来。武斗场里的小插曲，仅发生了片刻，随着漫天的墨字飞舞。 每个人面前，都稳稳的漂浮起两个古篆大字。 “轰隆” 机关转动的声音响起，武斗场开始缓缓上升。 “开阳，不要胡闹。 这一场考核已经结束了，每个人在此战内的表现，都会获得相应的评价。 所有评价，都是由督妖司里评定过后，由我代为批复。” 温润的嗓音，回荡在山谷上空。 天权作为本次考核的主考，拥有者最高的话语权。 每一届的新苗里，见到有天赋的苗子，督妖司的四殿，七部都会发生一番争抢。若是没有被督妖司各殿各部挑中的，御史会自行组成诛妖队。 开阳刚才的举动，就是在明目张胆的抢人。 听着天权的话，还未等开阳姑娘开口反驳。 武斗场缓缓上升到金顶大殿时，开阳的眼神露出了几分惊异。 因为在天权书生身旁，站着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孩子。 全身被一种黑色的紧身织物包裹，少女戴着一副刻着古篆柒字的面具，没有自己的名字，她是阿柒。 向着开阳捧手致礼，阿柒默默弯下身子，冷冷的开口道。 “见过开阳大人...... 主人传话，今年这一批新苗，哪一殿哪一司都不许抢人，让他们完成试御史之行后，自己组成诛妖队一年的时间。 一年后，若是再有想加入四殿七部的，让他们自己选择，不需要任何外力的干涉。” 冷清的声音，传递了一个信息出来。 阿柒来这里，似乎只是为了传一句话。 甚至没有等到开阳反应过来，这个神秘的少女就像影子一样，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微微蹙眉，回味着刚才阿柒的话。 开阳姑娘轻叹一口气，有些不甘心的冲着天权抬了抬眼皮。 “酸儒，老大他真的这么说？” 听出了开阳姑娘的不满，天权微微一笑。 “督妖司下达的命令，你我身为七星也不能免俗。 看来今年这一批苗子已经引起老大的注意了，是好事，不要这么小家子气。” 督妖司每一届的新苗，天赋和潜力好的，都会提前被各家招揽。 今年这一批，看来督妖司是想彻底的变革了。 随着天权的解惑，开阳姑娘到底不是矫情的人。 她叹了口气后，大大咧咧的拎着顾野，一把甩给沈炼，然后向着天权平摊开手掌。 “成了，老大说的话我还是认的。 只不过刚才的赌约，臭书生，你可别想赖账。 一块千寿墨，再配点高品质的妖血，足够老娘我再添一两道强力的图腾。 小沈，这小子你帮忙带一年，也就一年的时间，老娘我能等，黑了臭书生一块宝贝，咱也不小气。你带他去万宝殿淘了不少宝贝，可好刀没有一个好鞘，难免要磨损锋刃。 我以前用过一套软甲，品质还凑合。 他就是躺那不动，寻常乙等妖魔磨个两三天，也打不破软甲的防御。 你替这小子收着，一会儿直接给他。” 一想到即将到手的千寿墨，开阳姑娘就忍不住心里的激动，她是个豪爽性格，自然也不小气。从腰带上的芥子袋里一掏，一道宝光直接转进沈炼的芥子袋里。 看到开阳取出的东西，天权无奈的叹了口气。 “愿赌服输，千寿墨我可以给你。 只不过开阳，你那套龙蛟软甲差一点就能祭炼成法宝。你给一个新苗这种品质的法器，真不怕坏了平衡？” 看出开阳给的是什么，天权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没好气的在天权肩头锤了一拳头，开阳姑娘开口说道。 “废什么话....... 老娘自己的软甲，我想给就给，你怕坏了规矩。那就按照规矩来，这小子不是又得了一个甲等评吗，抹掉他的甲等评奖励，折扣老娘这套软甲成了吧。” 昏迷的顾野身上，两个古篆“甲下”写的是清清楚楚。 天权自己写的字，他不可能不认得。 懒得和开阳姑娘纠缠，这样一个折中的方法倒也成理。 无奈的笑了笑，默许了开阳的做法。 回过神后，天权温文尔雅的上前一部，冲着这些年轻人点头致意。 “还站在这里的人，已经全部成功通过了督妖司的考核，获得试御史的职位、 诸位，接下来随我入云顶。 试御史还需要最后一部，才能正式成为督妖司的御史。 你们先领了试御史的官服和佩刀，一会儿拥有甲等评的可以挑选宝物，若无甲等，领了试御史的任务就可以自行离去了。” 第六十二章 云顶封授 督妖司的试御史考核，在斩杀五头妖兽后彻底结束。 督妖御史是大明设立的一个正式官职，可以享受朝廷俸禄，没有完全成为御史前，试御史需要完成督妖司发布的斩妖任务，才能晋升正式御史。 随着天权的发话，意味着这些年轻人即将独自完成斩妖的任务。 御史一职，斩妖除魔。 本就是刀刃上行走的行当，能留下来的都是异人里的精英。 随着天权等人走进金顶，金顶大殿的最深处，是座宽旷的祭台。祭台建造在山体上，动用了山石机关之术，可以最快速的将人送至督妖司的倒悬山的山顶。 山脚的云海渡口，接引广场。 山腰的武斗场，金顶大殿，以及附属的一些偏殿。 这座山越是往上走，所属的殿堂也就越高。 四殿，七部各自都在山上开拓着殿堂。 至于最高处的云顶，则是督妖司至高的主司大殿，议事堂口。唯有督妖司暗部御史的总指挥使，或者督妖司主司，御史中丞紧急议事，才会开启云顶宫。 ........ 伤筋动骨的熬过了测试，斩杀五妖的考核里，谁都吐了不少血。 好在，众人得到的评价普遍不低。 顶着一个乙上的评价，怪力乱神的陆冲之这一次没有混到甲等评。但武斗时，破例获得甲等一评的他，也拥有着一会挑选宝贝的特权。 默默凑到唐简人身边，陆冲之压低了声音，开口说道。 “唐兄，一会儿试御史的任务可得悠着点挑。 我瞧这一批得甲等评的人不少，督妖司里，宝物真正稀罕的就哪一些，选宝的时候就得看谁眼疾手快了。 若是有幸分到一个地界，咱们还能多多关照关照。” 默默细数了一下这一批十八人里，获得甲等评的人数。 斩妖五妖一战里，诸葛小小出类拔萃的临场指挥能力，以及展露出来的天才术士手段，让她获得了一个“甲上”。 这小丫头，可谓是全甲通关。 一人，甲等四评。 除了诸葛小小，组成四象奇门的四个术士，刚才的评定都在“甲下”。 平平无奇的王业道长，更是稀罕的混了一个“甲中”评。 除了术士团队，柔弱的朝歌姑娘，也得到了“甲中”的评价。 火德宗的杨修，蜀山长卿，李家三公子，各得“甲下”评。 除却他们，大多数也都是乙等评定。 哪怕一路划水过来的真水门吴勇，也混迹了一个“丙上”。 结合现场的这些人数，陆冲之又用术数，估算了一下从进督妖司以来，各大考核里得到甲等评的次数。 一个甲等评，就有资格从督妖司的宝物库里，挑选乙等以下的法器，丹药，兵器，术法各一种。 这么多人一起挑，好宝贝铁定得看个人眼力。 听着陆冲之的话，唐简人反倒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这没心没肺的家伙，一个人身上也有着甲等三评。 拥有“青莲”异象的根骨，注定了唐简人风骚面孔下的不平凡。他要不是在武斗的时候，骚话说的太多，估摸着也能接近诸葛小小的甲等四评。 “试御史的任务，不会让你对付什么特别难搞的妖物。 无非是多费一些时间，斩杀一地的妖患罢了。 运气好的就在临近的地段，要是赶上了眉头，把你发配到东海，南疆那地界，就哭去吧。脚程再快，半道上借人家的缩地阵用几次，来回也得三四个月。 督妖司里的法术，兵器好是好，可惜唐某还是喜欢用自己趁手的。 要是有念金，或者高品质的妖丹，或许能淘换一些。” 手里不知从哪摸出了两颗光滑的银珠子，噼里啪啦的在手心上盘玩。 唐简人手里盘的珠子，是他之前用来变化的奇妙物件。 玩世不恭的面孔下，这小子藏得也是不简单。 “今儿试御史的任务一发，大家要是隔得远，怕是有段时间不能再见。 陆兄，今儿桃花斋醉卧一晚，大家交流交流？” 刚刚正经了片刻，唐简人再度露出了他的本性。 桃花眼冲着一本正经的陆冲之眨了眨。 看着唐简人的眼神，陆冲之慌忙摆手，避之不及的开口应道。 “不敢，不敢。 冲之怎么说也是读书人，金陵桃花斋，一晚最低也得要十两银子，太贵........咳咳，有辱斯文..........” ......... 接头交耳的过程，持续不了多久。 随着金顶大殿里，祭台的快速上升。 只觉得山风冷飕飕的往脸上呼着巴掌。 身旁多出了一片片云絮，高度来到了督妖司的最高峰，云顶宫的外庭。封授试御史一职，对督妖司来说是注入新鲜血液的大事。 云顶宫虽不开，但授予官服和印章的仪式，还需在云顶之上的云梦泽进行。 祭台堪堪挺稳后，众人能见到在云端有着一片静怡的湖。 湖水上一条青石小路，断断续续的连接到云顶宫的殿门外，哪里静静地等候着十八个手捧紫檀木案的锦衣御史，漆黑色的锦衣，是督妖司御史的特征。 在这里等待下一代年轻人的，都是同为御史的前辈。 他们会接引这些新苗，快速适应督妖司的日常。 “你们都听好了，这地方督妖司的御史来的次数很少。 一般只有新苗在入门的时候，会上来封授一次。 又或者同届里最出色的一批人，会来替下一届举行传承衣钵的仪式。 除了这两次机会，我不希望你们除了晋升甲等外，提前再来一次，通过考核的人全部等着，一会一个个过云梦泽，领取试御史的官服，腰牌，还有斩妖贴。” 前迈一步，天权和开阳，率先走向云顶宫的殿堂门口。 杨老和沈炼等御史，则是留着原地。 看着今年的这一批新苗，杨老缓缓摸了摸胡须。 “你们这些娃娃都用心记下了。 天权大人刚才说的话，有另一层意思你们得明白。 御史能来云顶，除了他说的那几次机会，要么是你们有能耐突破甲等门槛，云顶进出自由。 要么.....就是发现了甲等级别的妖祸，以及背叛督妖司，被御史缉拿归案，押送云顶问罪。这些都不是好事情，你们最好不要触了这点，重新上来。” ......... 第六十三章 云梦泽问心路 督妖司最高的云顶，除了正常几次的登顶机会，只剩下晋升甲等的时候会登顶一次，或者超越甲等的时候拥有自由进出的权利。除此之外，谁也不想额外被逮上来。 云梦泽外，一条云间小路，隔绝了众人。 杨老等人带着这批新苗，等待着云顶封授的仪式。 凝望着平静的云梦泽，唐简人突然探出脑袋，戳了戳陆冲之的肩头，开口问道。 “陆兄，我总觉得这最后的云顶封授，没有这么简单啊。 对这云梦泽，你有何看法？” 经历了武斗和斩杀五妖的考核，让唐简人觉得这过于平静的仪式，有些不太协调。 听到了唐简人的话，陆冲之此刻也是微微皱眉。 他叹了一口气，对着唐简人缓缓摇头。 ....... “唐兄，冲之.....对这云顶还真没有听闻过什么...... 督妖司的云顶宫，是最高机密的地方。 试御史的封授，是今天最后一步了，应该不会有什么考核藏在里面，我现在比较关心的是一会儿接受封授的时候，会抽到什么人物，只要不是去东海附近，那都是大幸。” ....... 祈祷着不要将自己发配东海，东海扶桑引起的妖祸，让东海附近的妖物变得极其诡异。 据说，都是那种特殊符水引起的变异。 云顶之上，纠结着云梦泽的是一批人，纠结着一会挑选什么宝贝的，是另一批人。心里盘算的再多，这条路总要有人第一个过，看着有些迟疑的众人。 杨老微微一笑，他对着诸葛小小点了点头。 “诸葛姑娘，身怀四甲。 今年这一届新苗，姑娘当属魁首，云梦泽第一个接受封授的资格，自然非诸葛姑娘莫属。” 十八人里，拥有甲等评的很少。 拥有多个甲等评的人，更是屈指可数。 像是诸葛小小这样，拥有异象卧龙，身冠武侯派天才术士的名头，武斗时又展现出冷静的大局观。 若非另一个身怀异象的唐某，太过拉胯，督妖司今年可以说一日双冠。 古人云，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云梦泽第一个封授的人选，自然而然就落到了诸葛小小的身上。 听到杨老的话，诸葛小小淡淡的点了点头。 她使用了太多术法，特别是乾宫法术。 主控四象的青龙位，让诸葛小小的识感虚弱。 即使是这样的姿态，这个身材娇小的姑娘也表现得冷静，坚韧，让人心定。缓缓走上云梦泽的青石小路，去往云顶宫殿堂门口的距离，不过百步。 云梦泽上，云雾缭绕。 漫步过二十余步时，诸葛小小的身形微微一顿。 她停驻在青石路上二三息的功夫，随后恢复了正常，继续行走。 ........ “果然是拥有“卧龙”之姿的天骄，这小姑娘之前在我的画境里，差一点就破开了我的请君入画。 云梦泽，也干扰不了她的道心啊。” 云顶天宫外，天权看着独行过来的诸葛小小，嘴角上扬起一丝微笑。 这么好的苗子，要不是老大下了命令，他的确想争一争。 仿佛看穿了天权的心思，开阳姑娘不耐烦的嘀咕了一声。 “甭想啦，老大都开口了。 退一步来说，拥有着异象，这丫头你抢也抢不过人家。 只不过云梦泽的这条路，说起来平平无奇，但他们的排列是按照阵法布置出来的，配合云海里具有诱导性的云雾，会让走上这条路的人，窥见心里藏得最深的东西。 问心之路，如心魔降劫。 这里的问心，没有心魔劫那么恐怖，但老娘当年也吃了一个大跟头。云雾里藏着黄粱梦的神通，哪怕你在窥见心魔的时候，度过数年，在这里也就几个呼吸的功夫。 这丫头能够这么短的时间，堪破自己的内心，道心的确了不起。” ......... 身为督妖司的七星，开阳和天权自然明白云梦泽的问心路，意味着什么。 走过云梦泽，来到云顶天宫的大门外。 诸葛小小对着天权和开阳，捧手半鞠身。 “诸葛小小，见过两位大人。” 面露柔和，天权扶起这个小姑娘，望着她心里说不出来的欢喜。可惜自己也不擅长术士的手段，即使擅长，谁又能保证能在术法上，稳压诸葛武侯一脉呢。 “诸葛姑娘能入督妖司，实在是督妖司的幸事。 你拥有四个甲等评，领取试御史的服饰后，可以跟随接引御史过云路，去斩妖殿兑换督妖司收录的奖励。” 稍稍侧开身子，站在云顶天宫外的一众御史里。 有个年岁不大的女子，上前一步。 她将紫檀木案上属于试御史的锦衣官服，腰牌，佩武，送到诸葛小小手里。仔细看的话，这个御史穿着的是暗绣的锦衣，腰牌银饰。 督妖司里，不像锦衣卫靠着锦衣官袍分辨官职。 御史，全部都是锦衣暗绣。 佩戴腰牌，腰牌的材质，则区分御史的等级。 丁等御史，佩戴铜牌。 丙等御史，佩戴银牌。 乙等御史，佩戴金牌。 甲等御史，佩戴玉牌。 ....... 试御史的官服，都是没有暗绣的纯色大袍。 腰牌也是铁质的，只有等正式晋升成御史，才能换成铜牌。 接引诸葛小小的女子御史，佩戴着银饰腰牌。 这种拥有丙等实力的御史，才是督妖司的中流砥柱。 “诸葛师妹，请取签。” 温和的笑了笑，随着诸葛小小接过木案，另一个手捧玉签的女子走上前。这里的玉签，每一根都记载着一个试御史的斩妖任务。 山腰的金顶大殿，就是斩妖殿。 一般督妖司发布妖患任务，兑换奖励，以及御史之间互相的交易，都会在斩妖殿完成。 取玉签后，会凭借玉签在斩妖殿领取任务。 这样的任务，能拿到什么样的难度，完全各凭欧非。 没有过多的纠结，诸葛小小拿起案上最靠前的第一根玉签放在自己的紫檀木案上。取签完毕后，一旁的御史对着她微微一笑，平摊手掌，开口说道。 ........ “诸葛师妹，既然已经取签完毕，我们就先行一步，过云路，去斩妖殿里挑选宝物吧。” 第六十四章 道心无缺的缺心眼 云顶天宫上的封授很简单，意义只在于让进入督妖司的新苗走过一场问心路。督妖司里可以天赋不太高，但绝对不能收录心术不正的人，以免酿成大祸。 第一个走过云梦泽的人，就能先从斩妖殿里挑选宝贝。 众人来云顶天宫的时候，走的是督妖司依山体建造的祭台。 另一侧的云路，是直接落下斩妖殿的隐秘小道。 看见诸葛小小领取了督妖司试御史的官服，陆冲之的心里微微撼动。他也是拥有甲等评的人选，能够从督妖司里挑选一件奖励。 用手肘，戳了戳唐简人。 陆冲之压低了声音，对着他开口说道。 ........ “唐兄，斩妖殿里留给新人的宝物名册，里面好东西都是有数的。 看来越早过这片云梦泽，就能越早的获得挑选宝物的资格。 冲之听闻...... 督妖司的御史官袍，都是一件法器，可以刀兵不破。身上的腰牌，也能抵御一部分幻术和识感，寻常佩刀，若是顺手的兵器，也能替换成一件不赖的法器。” 陆冲之的小道消息，一向不少。 他知道督妖司配备的好东西，也知晓一件法器的珍贵程度。 虽然这些制式法器，威力不会太高。 但能够替所有人，统一装配上法器，督妖司已经展露出背靠朝廷粮米不缺的好处。 心里向往着宝册上的法器，但陆冲之还是有些担忧，他总觉得这条路上有问题。 作为同拥有“异象”的天骄，诸葛小小过后，最应该上路的就是唐简人。 感受着陆冲之的怂恿，唐简人隐约有几分心动。 他想要的念金，也是极其稀有的金属矿物。 哪怕是督妖司的宝物库，都不见得能存上几两。真要能提前挑选，以防万一，自己还是得先下手为强。默默挺起了腰杆，唐简人拍了拍陆冲之的肩头，自信且骄傲的开口说道。 ....... “陆兄怕啥，我替你去蹚蹚水。” ......... 继诸葛小小后，唐简人成了第二个走上云梦泽的人。 看着云梦泽，问心路上唐简人走出六亲不认的步伐。 天权微微蹙眉，他凝聚了神色，却看不出这个无厘头的唐家小子，到底是如何能在问心路上有的这么顺畅。 “巴蜀唐门这一代，家门不幸，也是家门大幸啊。” 摇了摇头，天权话中有话。 看着大步流星的唐简人，这小子在问心路上丝毫没有停顿，走的顺风顺水。 这样的一幕十分罕见，要么是他的道心无缺，心境强悍到了一定的程度，要么就是这小子缺心眼........ 一场问心路，唐简人没有丝毫停顿。 他来到天权面前，捧手一拜。 “晚辈后生，拜见天权前辈。” 受了唐简人一拜，天权看着这个风流浪子，有些无奈的开口说道。 “唐家的小子，你身上有着很独特的一点。 这点东西，我都看不太透彻。 斩妖一路，你若是能一直初心不忘，倒也是种幸运。” 轻唤了一声，天权也不去纠结唐简人问心路上的诡异。 谁人还没有一点小秘密来着...... 捧着玉签的御史来到唐简人面前，随手抽取了一根，唐公子迫不及待的想要领取试御史的官服。倒不是因为他有多稀罕这一件法器，而是自己到现在还光着大腿到处蹦跶。 试御史的官服，不管它到底帅不帅。 好歹.....有条裤子啊！ 激动的来到手捧紫檀木案的御史面前，看到唐简人急切的表情，有个黑衣御史缓缓走上前一步。 接过木案上的官袍，唐简人迫不及待的给自己先套一条裤子。 他用余光瞅了瞅木案上的佩刀，开口嘀咕了一声。 “多谢了，大兄弟。 就是我不太习惯用刀，你看这把刀能帮我换根玉箫或者折扇吗，比较配我气质。” ........ “呵，你个瓜娃子还有啥子气质。” ......... 熟悉的乡音让唐简人背脊一凉，抬头悄悄瞄了一眼。 映入眼中的是一张毫无表情，冷若冰霜的面孔。 “大.....大表哥.......” 看清了此人的模样后，唐简人百般无奈的吐出一个称呼。 凝望着这个不成器的小子，唐门出身的男子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口气。 “吊儿郎当的，还是这副鬼样子。 不过.....好歹给家里争了口气，异象根骨，既然有天赋就不要向着避开，跟我走一遭，咱们聊聊家事。” 明显知道了唐简人拥有异象的消息，这个情报让他心里稍稍看开了一点。 尽力让自己冷库的面容，显得温和一点。 用眼神逼迫着唐简人，两个人逐渐走上云路，开始了亲密的家庭会议....... ........ 或许唐简人在云梦泽上，六亲不认的步伐，彻底解除了大家的顾虑。 云顶封授的仪式，进行的很顺利。 走过这条云路的人，从不会和别人说他看到了什么....... 随着一个有一个人走过云梦泽，领取了试御史的官服和任务。 沈炼肩上，昏迷的顾野微微有了一丝生气。 经手了开阳姑娘，惊天动地的一拳。 一拳锤在脑壳上的结果，就是古怪的声音再也没有了，脑海里奇异的束缚感消失，顾野自己也经过了好久，才缓合了一部分精神。 晃了晃发胀的脑袋，从沈炼的肩头醒来。 被开阳姑娘撂给沈阎王后，沈炼就一直用身体架着这个昏睡过去的小子。 顾野无感无识的天赋，大家都心领神会，谁也不提。 “沈.....沈前辈....... 最后的考核结束了吗，这里是什么地方.........” 迷迷糊糊的自己站稳身子，顾野深吸了一口气。 他昏迷的时候，杨老已经用回春之术，治愈了他身体受到的创伤。现在最大程度，顾野只是有些脱力和识海枯竭的虚弱感罢了，他实在太拼。 一个无窍武夫，居然和一群异人在战斗中表现的平分秋色，甚至盖过大半异人。 ........ “还迷糊着呢，你小子可真能惹事。 好在考核都结束了，这里是督妖司的云顶，你只要走过那条路就是督妖司的试御史了。” ........... 拍了拍顾野肩头，沈炼缓缓松了一口气。 顾野表现出来的超乎了他的想象，拥有者秦夫子勾画的“斩妖符箓”以及“萌头”，沈炼也没有想到顾野会运用的这么巧妙。 顾野简直就是那种，天生适合斩妖的御史......... 第六十五章 老人与刀 地煞七十二术，地宫法术，诡异的战斗直感，还有埋藏在骨子里的无感姿态。顾野逐步展露给众人的，仿佛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深渊。 云梦泽的问心路，是督妖司隐藏的最后一道考核。 问心路，问君道心。 这条路并不会给人造成伤害，只是一场观心局，会让问心路上的人受到云梦泽的部分影响，窥见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某种东西。 或许是最原始的欲望，或许是内心最恐惧的事物，贪欲，欢想...... 一个人，骤然遇到内心深处的演化，会展露出什么心性，也是督妖司想要了解的重点。 相比于其他人，现在天权等人更好奇的是顾野。 这个拥有罕见的无感姿态，陷入疯魔状态甚至能单杀大妖的无窍武夫，处处透露着怪异。顾野若是走上云梦泽的问心路，会看到什么。 他内心深处，究竟藏着什么？ ......... “沈前辈，这就是督妖司最后的路了？” 从昏迷的姿态中清醒过来，顾野平复了自己的身体，但他现在还是有几分脱力，提不起精神。斩杀妖物的战斗中，他全身焚烧起来的火焰，让顾野的衣裳变得破破烂烂。 半截衣裳，几乎只剩下几个大洞。 若非衣物沾染了他的鲜血，鲜血同化了一部分火焰。 此时此刻，顾野也会创下督妖司刚创立不久的一个记录。 握着入鞘的野火刀，顾野看着云梦泽上的青石小路。 云雾缥缈的云梦泽，看起来十分平静。 但就是这种平静，让顾野的“萌头”隐隐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问心路有益无害，放心大胆的往前走。” 拍了拍顾野的后背，沈炼示意他无需多心。 有了沈教头的鼓舞，顾野恢复了几分力气，虽不足以支撑他拔刀再战，自己独自走过一段小路却还不成问题。深吸一口气，挎刀的顾野缓缓向前迈步。 他踏上了云梦泽上的第一块青石，并无异样发生。 云雾缥缈的小路，不过百步。 可随着顾野的双脚完全踩踏在问心路上，面前的道路变得远在天边，如若一条望不到尽头的道路。 果然，督妖司最后一条路不是这么好走的。 问心路一关，问的是内心最深处的秘密。 平稳下心神，“萌头”法术没有传来危险的气息，这让顾野稍稍安下心神。 但当他继续向前迈步的时候，身边的景色逐渐蜕变了颜色。 本是缥缈的云海，随着顾野一步一步的迈进，四面八方的风景立刻换了一种味道。环境变化的十分自然，如同滴墨入水，由清至浊，丝毫不给人察觉的不适感。 荒凉干枯的黄土地上，地皮的裂缝里随风摇曳着一根枯草。 有成群的乌鸦，遮盖着天空。 蜡黄色的天幕，黄昏时刻...... 荒凉的大地上依稀可以看见零零散散的骨头。 要是赶个新鲜，说不定还能瞧见腐烂的四肢，肉块，来不及吃完的腐肉上，蛆虫扭动，蝇声噪耳。 没有丝毫的不适感，顾野在这片人间炼狱里行走自然。 他甚至从空气里的腐烂气味里，找到了一丝熟悉。 再往前看，有个巨人拉着自己的手。 好像也不是巨人....... 那只是个高大挺拔的背影，鹤发老人一双精瘦的手，牢牢抓住顾野的手腕。 他单手握刀，那把刀刃凝成一缕清光的刀，似乎从未回到过刀鞘里。 自己的手变得娇小了许多，衣服看起来也是松松垮垮的破衣裳。 几块洗不净的黑褐色斑块，意味着这衣裳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 顾野变成了一个小孩子，也就裴虎头这样的年龄。 他一只手被鹤发的老刀客死死抓住，另一只则用力握着只比自己还要娇嫩些的小手。 套着大一号的破布衣裳，怯生生的走在顾野身后，小女孩脏兮兮的脸蛋，头发杂乱成鸡窝，也掩盖不住她天生的气质。 像是块美玉，掉进了烂泥地里。 死死抓住顾野的手，这是小时候的棠棠....... “阿野，握稳你的刀，一会儿千万不要松开棠棠的手。 哪怕我不在，你也得护好她........” 微微用了几分力气，握住顾野手腕的老刀客突然停下了脚步。他的目光锋利如刀，一道恐怖的刀疤，几乎将老刀客的脸一分为二。 他提刀的手，默默握的更紧。 望着身后，尚未长大的男孩，紧握着一把从死人身上拿来的短刀，老刀客的眼神多出了一分心疼。 但他明白，在这样的地方...... 只有刀和疼痛，才能刺激人活下去。 “阿野记住了，爷爷不用担心我们...... 不论如何，我都不会放手的.......” 身体不受自己的控制，顾野看到的画面里，小一号的自己紧紧抓着棠棠的手。 他另一只手握着短刀，握的死死的，目光撞向身前的老刀客。 可是，尚未等话音落下。 黄昏完全消失的那一刻，太阳落山，老刀客的身影在太阳落下的那一刻，身体完全成了黑色。只剩下一系昏黄色的光，照耀在顾野的脸上。 咽喉处，一线天光裂开。 老刀客的身体变成了黑色，只剩下脖子上斩断的缝隙，让几分光亮透了进来。 一线断头，让这片腐骨从生的死地，又滚落了一颗大好人头......... .......... 全身打了个冷颤，看到画面中老刀客被无声无息的斩下脑袋后，顾野的脑袋里嗡嗡作响。 他眼睛一闭一合的功夫，身体站在了片平静的海面上。 海平静的像是一面镜子。 半跪在镜面之海上，大口的喘着粗气。 顾野的额头，几颗豆大的汗珠滴落。映照着顾野影子的海面倒影上，他的影子突然裂开了嘴，诡异的微笑着。 “无趣.......真是无趣....... 原来你心里藏着最深的，还是那个地方，你就这么害怕，害怕那个人死了吗。 既然如此........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愿意接受我，只要你愿意，你可以立刻回到哪里，哪里将成为你的世界，没有人能违逆你，你就是那片乐土的王。 上一次，咱们明明合作的很好...... 你忘了不是，忘了自己是怎么带着那个小丫头，横穿十三郡的死地，跨越北方的那座长城.........” 第六十六章 黑色的顾野 隔着片宛若镜子的海，顾野的影子在海的另一侧冲他诡异的微笑着。完全不受控制，影子敲了敲和顾野隔开的海面，仿佛想要从海底挣脱出来。 “咔擦” 随着细微的裂痕在海面上碎成了蛛网，一滩漆黑的污泥从海底挣扎出来。 黑色的烂泥，挪动在顾野面前。 影子从烂泥地里塑形，凝聚成一个孩童模样的身体。 仔细看的话，这个黑色的影子凝聚出来的恰好是小时候的顾野。 破烂的衣裳，还有手上握着的短刀。 这个小个子的男孩，眼神却充满坚韧。 他昂起头，看着顾野的脸。 嘴角突然裂开了一道夸张的弧度，他拍了拍身上的淤泥，围绕顾野的身体有趣的打着转。 “还真是有些年头了...... 上一次见你还是小鬼头的模样，现在该长的都长齐了，就是你的心还是缺了一块。为什么要抗拒我，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你和我，我们本就是一体的。 想想当年..... 你愿意接纳我的时候，整个北方都是我们的猎场。 可惜只有那一次，那次过后你就开始了抗拒。 南下这些年，你也见过了自己的弱小。 靠着自己一个人，一把刀，你究竟要耗费多少年才能重新回到北方。 顾野......你真觉得自己可以在长城里面，安详的过一辈子？ 哪怕你可以，那个女孩呢。 你以为她能够一直藏在应天府这座大城里，一辈子不被人发现.........” 绕着顾野转悠了几圈，诡异的笑声停下来后。 黑色的影子缓缓拉伸了一下自己的筋骨，面前孩童时期的顾野开始长大，血肉生长，筋骨重造，漆黑的一滩烂泥重新化形，烂泥地里，顾野的身躯丝毫不差的从淤泥里攀出。 似乎很满意全新的身体，凝聚成顾野的模样后。 影子上上下下，大量了番这个身体。 “嘿呦，还真是长大不少。” 戏笑着从烂泥地里扯出一件漆黑色的大袍，草草披在身上，虽然袒胸大开，好歹也有了一件庇体的衣裳。 影子凝聚出来的顾野，皮肤是诡异的黑色。 只有那双深邃的紫瞳，紫到发黑，仿佛可以看穿人心最深处的欲望。 有些懒散的侧卧在风中，黑色的顾野整个身飞了起来。 他单手托腮...... 两根大腿从衣袍里露出，交叉着搭在一起，看起来竟显几分媚态。 手指从空中勾画，一本漆黑色的宝册被他拿在手里，宝册上紫色的妖箓顾野再熟悉不过。 ......... “给我滚。” 屹立在这片不知名的海面上，顾野全身都被限制了行动力。 他只能僵立在这里，看着这个长的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东西。 翻了翻漆黑色的宝册，黑色的顾野微微叹了口气。 “何必如此呢...... 当年这本妖箓没少沾过妖血，你自己也明白，比起开窍入玄，接纳我们的力量才是最适合你的道路。 不谈识窍里堵塞的那个破东西，你想开窍就得磨掉他。 你磨掉了他，率先迎来的不是开窍，就是被我同化。 吃掉我，或者被我吃掉....... 你我本就是一体，在乎那么多作甚。 你愿意接纳这一切，大不了我吃点亏，你把我吃了，运气好的话还能保留自己的识，我本就没什么大志，你吃我，还是我吃你，结局都是一样。” 挑逗着僵硬的顾野，侧卧在空中的影子，有些诱惑的扯下肩头的衣袍。 他戏笑着凝望着顾野倔强的眼神，那双眼睛只要多看一眼，就会被吸引过去。 “我说了，给老子滚。 带着你的那本破书，从我脑子里彻底滚出去，管你找谁也好，为什么偏偏要缠在我身上，简直是阴魂不散.......” 咬着牙关，顾野想要尽力一拳糊他脸上。 可全身都被束缚，动也动不得。 早就看穿了顾野的心思，影子有些无奈的绕着他侧卧旋转着，念念叨叨说个不停。 ........ “没福气的小子，这要是能换个人，督妖司的四象，七星都不一定受得住这种诱惑。 你点点头，北方就是你的了。 这么多年来，你一直不愿意接纳我。 可生死关头，你敢说不是靠着这种力量，才让你熬过不知多少次的鬼门关。刚才斩杀那五头小家伙，你不知道我用这具身体用的有多么完美，你自己根本开发不到那种玄妙的境界。 我等的时间太长了...... 这一次借着云梦泽里的玩意，才能和你小子见一面。 虽然达不到太完美的程度，但可以趁着你虚弱，试着吃掉你。” 云淡风轻的说着最凶狠的话，影子伸手摸着顾野的脸颊。 下一刻，一滴滴漆黑色的淤泥开始缠上顾野的身子........ 感受着身体里，仿佛进入了别的东西。 顾野动弹不得的情况下，只能默默念着记忆深处的无名经文。 古老的经文声诵出，随着顾野闭上眼睛，他的身体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清气和金色道文，漆黑的淤泥触碰到这种东西，立刻被蒸发，泯灭。 平静的海面上，一抹天光乍开。 金色的光芒从天落下，笼罩在黑色的影子身上。 ......... “果然，还是不行啊...... 这破玩意的位格到底来自哪里，位格之高，就连我都侵蚀不掉.......” 沐浴在金色的光芒内，漆黑色的影子突然大笑起来。 “无妨，无妨。 我有的是时间，顾野你可以慢慢的想，你命里注定属于北方，迟早有一天你会经历人世间最大的痛苦....... 到时候我等着你，等你绝望之后，咱们一起回北方去，哈哈哈哈.......” 身躯在金色的光幕里融化，影子再次化成一滩烂泥，融入了顾野脚下的海底。 随着黑色的顾野消失，金色的光幕里，顾野恢复了行动能力。 他瘫坐在海面上，大口喘着气。 目光微微抬起，他窥见了天光乍现的地方，有颗闪耀的像是太阳一样的东西。 身旁，平静的海面逐渐褪色。 天地再度变成了云雾缥缈的云梦泽，一个晃神的功夫，顾野发觉自己已经在问心路上走完了大半。 云梦泽里藏着的黄粱梦，让走过云梦泽的人丝毫察觉不到时间的流失。 但顾野心里明白，他刚才看见的一切，绝非是黄粱一梦产生的术法。 第六十七章 画皮的妖丹 顾野平平稳稳的过了问心路，路途的尽头。 天权凝望着这个一路上没有半分停歇的少年，他微微蹙眉，随后展露开笑颜，拍了拍顾野的肩头。 “很好......当真很好........” 一连着夸赞了两次，因为顾野在问心路上的表现，着实惊艳。 他和之前的唐简人一样，没有丝毫停顿。 唐简人或许是缺心眼....... 可放在顾野身上，不敢说道心无缺，也意味着他心智坚韧，心性上佳。拥有这样的心性，哪怕顾野在涅槃池里表现出来的仅有一尾之姿，也值得一些人倾力培养。 ........ 云梦泽里藏着什么，旁人不知，位居七星的天权，开阳，不会不清楚。 顾野能顺顺利利的走过云梦泽的问心路，此子的潜力不弱。 武夫无窍，但拥有者无感无识。 野兽一般的战斗直感，以及铭刻在骨子里的生死经验，这样的苗子稍微捶打几下，他若能开窍，甲等的门槛不敢说有希望跨越。配上一把好刀，乙等之列，绝对是个好手。 迷迷糊糊的走过了问心路，顾野的精神此刻还是有些恍惚。 他知道自己刚刚又在鬼门关过了一遭....... 紫府内，那本漆黑书册，青铜魔音，一切都来源于那个黑色的影子。 他这些年一直在抗拒这些，逃避这种力量，是因为他亲身经历过使用这种力量的代价。那就是一座深渊，纵身跃下，会把你嚼的骨头渣子都不剩下。 记忆里，要不是有着让自己武道炼炁的无名经文，多次镇压了紫府内的异样，他根本撑不到现在。 紫府里的妖箓，筑基炼炁的无名经...... 这些的来历，在顾野的脑海里没有半分记忆。 他仿佛天生就有，如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可以运用这些力量。 冥冥之中，仿佛有一只大手，推动着他往前走。 失神的姿态持续了一会儿，顾野这样的表现，让天权反倒有些安心。这个少年身上展露出来的一些东西，太过怪异，问心路上消耗太大的精神，恍惚一会儿，反而显得更加正常。 “见过天权大人。” 回过神来，看着面前的文弱书生，顾野抱刀一拜。 虽然不清楚此人的实力，但能让杨老和沈炼恭恭敬敬，唤一声大人。 从陆冲之的小道消息里，顾野也知道督妖司的四殿，七部。 天权部之主，每一代都会尊称天权。 贵为督妖司的七星之一，每一个都拥有者平乱一场妖祸的顶级战力。比起文弱的天权，开阳姑娘明显更加亲近这个少年，她微微一笑，上前一步。 “别理会这文绉绉的酸儒，你小子有股血性，老娘看上眼了。 可惜一年内，你们这批新苗都不能投入门庭。 试御史的任务，别把自己玩死了。 要是能活着回来，来开阳部，我个人传你一点东西，他们看到了也说不出什么来。” 往顾野身上砸下一大笔投资，开阳的龙蛟软甲，价值之高绝非一个甲等评能够兑换的。这种隐性的投资，大家心知肚明，也没有必要现在告诉顾野。 开阳姑娘，欣赏顾野的野性和狠劲。 可惜，他资质要是再好一些，成为开阳继位，那就是最好的人选。 “开阳，不要耽误新人的时间。 你小子很不错，试御史一行，我期待你能给我们看到点不一样的东西。负责接引你的御史，会带你完成接下来的事情，领了试御史的任务后，若无他事，越早动身越好。” 开口提醒了开阳姑娘一句，天权看得出来她在隐晦的拉拢顾野。 打断他们的对话，天权例行公事。 顾野微微拱手，他没有多选，随意从一堆玉牌里挑了一块，然后接过一名接引御史的木案，默默退到了云顶后的云路附近。完成督妖司的试炼后，暂时获得试御史的身份。 唯有成功完成试御史的任务，平定一地的妖患，才能晋升督妖司正式的御史公职。 之前没有太过在意，随着逐渐走进云路。 负责领路顾野的御史，突然开了腔调。 ........ “小锅锅...... 咳咳，脓现在入了督妖司的地界，扯皮上这身官袍子的嘛，应该该叫声小师弟。 小师弟，有笔生意脓想不想做一做嘛，说起来咱们有些缘分的哦，师姐我绝对不占马门........” 有些别扭的口音，是苗家腔调混杂着中原话的口音。 负责接引顾野的御史，是个娇小的南疆姑娘。 她的耳朵上垂落几片银饰，手腕和脚腕上都戴着南疆独有的饰品。 黑衣，银牌，这是丙等御史的标志。 听着这口模糊的腔调，顾野并不认识这个督妖司的御史，但从她的话里听来，似乎她早就认识自己一样。带着几分疑惑，顾野微微半弯下身子，对着她开口问道。 “这位前辈，我们......有见过吗？” 顾野可不记得，自己在督妖司里还认识一名丙等的银牌御史。 对于陌生人，他的警惕性一向很高。 ........ “咋个了叫喃，小师弟脓还怕师姐害你滴不是，脓板扎的狠，要不然我也不找你做这个生意。 今儿来这里，我想换小师弟脓手上的那颗妖丹。 就是那团血不拉稀的玩意，掉出来的东西。 那天晚上，唐大莽子那个憨憨摸了半天也没摸到，我估摸着应该是小师弟脓拿走了。 那头画皮咱们追了不少天，脓有本事弄死他，是小师弟脓自己的本事，不过咱们在斩妖殿接了案，得上报那颗妖丹才能收尾。师姐不会豁人，也不抢脓的功绩。 一颗画皮妖丹，小师弟脓自己开个价格，要银子还是要其他的东西，脓自己开价。” 说明了自己的来意，说巧不巧。 负责接引顾野的恰好是负责之前画皮案的苗女，她的预感很不错，果然又在督妖司见到了这个敢以凡人之躯，斩杀画皮的少年。 她的目的很明确，想要换取顾野手上的画皮妖丹。 一颗丙等妖丹的市价，督妖司里都是公布出来的。 谁也不会亏了谁。 而且退一步说，那天晚上的画皮妖物，本就是顾野截胡了人家，人家上门讨要也是合情合理的事情。 第六十八章 功勋兑银价 丙等大妖的画皮，若非之前有督妖司的御史重创了它，使得这头大妖跌境到丁等，逼着它逃遁到吃人不吐骨头的留人巷子里。 靠着那些天，吸干了几个皮肉客的精华，堪堪恢复了些精气。 若是遇到完整实力的画皮...... 顾野那天晚上过去，只会变成北镇抚司饭后茶余，一个牡丹花下死的风流轨事。 大妖之境，绝非凡人武夫可以斩杀。 靠着绣春刀，还有高价收购符刀，顾野拼死才捡了个大漏。 自己从黑市买来的情报也备注了，那头画皮妖物是受到督妖御史的重创后跌境。要不是冲着这头妖境界虚弱的厉害，顾野也不会铤而走险，单刀杀妖。 ......... “原来那头画皮，是师姐的目标。 这么说来，反倒是顾某过线了。 妖丹我带在身上，那头画皮之前本就被师姐重创，只剩下一口精气。 这颗妖丹是意外得来的，我若吞了这妖丹，再管师姐你要银钱，反而显得顾某不地道。” .......... 从苗女别扭的口音里，顾野勉强听出一个大概。 前天晚上斩妖的画皮，就是人家追踪的名单目标。 而且留人后巷里，说不定人家已经在那里了，却被自己捡漏。 一颗画皮的妖丹，黑市能折不少银子，顾野将妖丹带在身上，也只是为了能够让自己加入督妖司，多一块敲门砖。 现如今，试御史的官服捧在手心里。 一颗丙等妖丹，方变得可有可无。 听到顾野的回答，苗女却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她轻掩笑容，对着顾野开口说道。 “脓这个幺儿，啷个弄个乖也。 幸好脓今儿遇到滴是师姐，咱从不豁人。 妖丹在脓手里就是脓的，若不是为了斩妖殿的任务，一颗丙等妖丹也算不得什么嘛。 小师弟脓在这里混，还是得多点心思，要是遇到那些缺功勋的师兄，他们巴不得黑了脓这颗妖丹。 安心滴啦，师姐我用斩妖殿的标准和脓交易。 一颗丙等画皮的妖丹，斩妖殿发布的功勋是十八点。 督妖司里最缺的就是功勋。 脓完成了试御史的任务，也会获得一部分功勋。 不过你们这些新苗苗，也就刚刚入门的时候有些甲等的天才，能获得督妖司的奖励，往后功勋会越来越少，需要脓自个儿斩妖去斩妖殿兑换。” ....... 作为督妖司的丙等御史，苗女知道的规矩自然比顾野多。 虽然她转调应天府时间不长，也是其中的佼佼者。 有资格成为下一代新苗的接引者，必须是上一代年轻人里的翘楚之辈。 云顶接引，也是有功勋的。 算是督妖司的一种奖励，而且功勋的数目不低。 看着小个子的苗女，拍着胸脯保证，一副就不缺钱的模样。顾野也是大方，他的衣裳多半被烧坏，现在披上了试御史的外袍，暂时遮挡。 牛皮腰带上，一个冰丝锦囊因为材料不俗，没有被火焰烧坏。 锦囊里，放着的就是那颗宛若肉块的画皮妖丹。 直接将妖丹取出，顾野将这一小团血肉，递到了苗女面前。 ........ “师姐看着处理就好，顾某初来乍到，督妖司的一些规矩都不太明白。 这颗妖丹放在我手里无用，师姐拿去，看着给就行。” 留着妖丹也用不了，妖气反而会激发脑海里那种青铜魔音。 苗女愿意交易这颗妖丹，顾野巴不得换。 蚊子再小也是肉，换个七八两碎银子也能回家给棠棠买点糕饼点心啥的。毕竟裴大哥之前给的私房银子，花起来用的太快，家里指望不上下一次发俸禄的时候。 瞧见顾野丝毫没有留手的拿出了妖丹。 打量了一番，是画皮的气息不错。 这个新入门的小师弟是个实在人，这样乖巧有听话的师弟，比唐大莽子好了不知道多少。 不同于中原人的矜持，苗女大大咧咧的拿走了顾野手上的妖丹，转手放到自己腰间的芥子袋里。 ......... “小师弟，脓不懂得地方多了呢。 妖丹不是这样存储的，会流失大部分精华。 试御史也会发放督妖司的芥子袋，可以收纳一部分物品，并且保持最完整的姿态。 一会儿去斩妖殿，师姐帮脓讨个好的，这颗画皮的妖丹，气息有些流失，十八点功勋怕只能交易到十五点。 督妖司里，御史接受斩杀妖物的任务，都会获得功勋奖励。 一般，丁等妖物多是二三点功勋到十点。 丙等大妖，功勋从十几到上百不等。 乙等级别的妖物，脓能弄死一头，最少就是几百功勋入账。 要是能斩杀种，或者特殊血脉，功勋翻倍到上千都不难嘞。甲等的脓就别指望，最低等的一头甲等，功勋都接近万点。 督妖司一点功勋，能折算市价的纹银十两。 不过你想要用银子买功勋，基本上不可能。 功勋才是督妖司最缺的交易货币。 脓要真的缺钱，或者缺功勋，也能私人交易一部分。不过交易的银价，要贵不少嘞，得二十两银子才能买一功勋点，不缺钱的话就不要随意兑换功勋。 画皮这颗妖丹，功勋估价在十五点。 折合银价三百两，不算师姐占马门。” 漫步在云路上，云路有些长，但也是直接通往斩妖殿的快速通道。 苗女简单替顾野介绍了一些督妖司的常识。 这些常识，让顾野瞬间感觉北镇抚司一点都不香了。 瞧瞧人家，一点功勋就值当十两纹银。 杀一头丁等妖物，抵得上自己北镇抚司两三个月的当值。北镇抚司当差两三年，也没有那天晚上拼死斩妖画皮赚的多。 同样都是提着脑袋玩命，锦衣卫和御史的差距也太大了。 所谓富贵险中求....... 前者和人玩命，后者拿命是堆妖。 凶险程度，自然是督妖司更甚数十倍不止。 入了督妖司成为御史，你不可能一直挑弱小的丁等妖物斩杀。 丙等的强大，稍不留神就会有御史死于非命，而且督妖司有一句传言，斩妖除魔就是烧银，赚银子多，烧的银子更多。 莫看一头画皮折价三百两银子，一把好些的法器不用功勋，靠着金银去堆，足有数倍的差价。 大脑飞速运转，算出了一头妖物的价值后，顾野的目光变得炯炯有神。 果然，自己的判断是对的。 正式成为御史后，每个月抽空宰掉一头丁等妖物，卖点功勋就够自己和棠棠吃喝不愁了。 “师姐，三百两银子太多。 妖丹本就是顾某捡漏，这么多银子，我受不起。 要不然，您意思意思，按照督妖司的价，折一半得嘞？” 小心翼翼的向着苗女提了一句，见过杀价的，没有见过给自己杀价的。 听到顾野的话，苗女咯咯的笑了起来。 她晃荡着手腕上的银镯，冲着顾野摆了摆手。 “脓这个小师弟有趣滴很...... 像脓这么乖滴娃儿，若是在师姐那地界被我遇到了，夜里咱阁楼上铁定给脓留个窗口........” 第六十九章 斩妖殿，百妖贴 银镯声轻轻地响起，宛若山风奏音。 一手捏着顾野那颗血肉妖丹，苗女的另一只手上悄无声息的从芥子袋里，取出了一枚翠色的丹丸。 说是丹丸，其实更像是一颗玉石珠子。 斩妖殿的斩妖任务，需要这颗画皮的妖丹交差。 督妖司的御史，都有着自己固定的功勋考核。 苗女急需这一枚画皮妖丹，才会找上顾野。 她起初是对这个刀法俊瓜的小师弟，颇感兴趣。 顾野的刀术不弱，性子够狠，是个好根骨的苗子。 可若是他没有展露出刚才的品性，想要黑掉妖丹，或者扣住手里的好货，死命的要价，苗女最多只能和他进行金钱交易。 此时此刻，苗女手上捏着的丹丸，明显价值比三百两银子要高。 俏皮的在云阶上蹦跶了几步，站稳身子后，苗女高举着手上的丹丸，冲着顾野开口唤道。 ........ “小师弟板扎人，师姐也不小气。 脓是想要这颗妖丹的抵价银两，还是师姐亲手捣鼓出来的丹丸。咱可不占马门，这颗丹丸是南疆一脉独有的特产，价值不比一颗画皮妖丹低。 脓马上不是要搞啥子试御史的任务嘛，这玩意好用滴很嘞。 里面是师姐炼化的一只蛊，虽然只能用一次，但可以用这只蛊同化脓的视野，获得第一线的情报，用于暗中窥探，索敌，都是顶好的手段。 捏碎丹丸，蛊虫的时效会维持六个时辰。” 颇有几分炫技的意思。 苗女摇晃着手上的翠色丹药，就差叉腰昂头直哼哼。 凝望着苗女手上的翠色丹丸，顾野多出了一分心动。 南疆独有的蛊虫之术，无需异人手段也能催动，而且这种可以探索，收集情报的能力，很适合在孤身的时候快速了解四周的危险，用来索敌，窥探，也是一等一的好东西。 南疆之蛊，价值怕不止三百两银子。 可此物对顾野接下来的斩妖任务，能起到很大的作用。 好在顾野和苗女差不多，都不是太扭捏做作的性格。 伸手接过苗女手上的翠色丹丸，顾野抱拳拱手，开口道。 ......... “算顾某承师姐一个情分，愧受此物了。 还请师姐告知名号，若接下来我能回来，定还师姐一份人情。” ......... 顾野知道苗女的这颗蛊丹是好玩意，自己拿了就承了人家的情分。 一颗画皮妖丹的十五点功勋，抵得上顾野正常当差，数年来不吃不喝。 他斩杀画皮倾家荡产，可杀妖成功后，不但亏损的全部回来了，还隐约小赚了一笔。 这就是杀妖的魅力，成了荣华富贵，输了十八年后还能再赌一次。 看到顾野拿了自己的蛊，苗女甜甜的一笑。 ......... “小师弟脓也是个憨憨....... 督妖司里相熟的都喊我苗女，我们南疆那里，男子若主动问女孩子家的闺名，倘若女孩子答应了，可是得给他下蛊的。 小师弟脓说，这个问题，我该不该回答脓嘞。” ......... 噗呲一笑，用口音混杂的腔调，调侃着顾野。 看着不懂南疆风俗的小师弟，苗女继续下了几阶云梯。 “成啦，不逗脓啦。 马上要到斩妖殿喽，小师弟脓可得把握好机会，督妖司对脓这些新苗可是舍得下血本的嘞。” 微微一笑，随着苗女继续在云梯上走了几步，她整个人消失在云海里。 看见苗女消失，顾野缓慢加快了脚步。 来到苗女最后走过的地方，四面八方的云雾统统消散了，凝聚在视野里的是一座人头翻涌的殿堂。 来来往往的黑衣御史，没有人理会一个突然出现在斩妖殿的愣头小子。 斩妖殿是督妖司御史，汇聚最多的地方。 不算之前较为宽阔的主殿通道，这里发布任务榜单，缴纳功勋，兑换法器，丹药，御史抢夺斩妖任务，什么杂七杂八的杂乱琐事，都能在斩妖殿完成。 顾野他们通过云梯，来的地界还算开阔。 这里是专门负责接待新人的地方。 凝望着斩妖殿最上空，被镜光石投影出来的光幕，上面一排排信息不断映入顾野眼中。 ......... “乙上贴：东海妖祸，急需海族变异妖物用来试验，需求至少丙等中，乙等上封顶，功勋悬赏五千起........若能活捉变异海妖，功勋可翻倍.......” “准甲贴：河北道妖患，疑是诞生拥有上古血脉的甲等妖物，急需御史探求最新情报。情报完整，悬赏功勋，八千，甲等法器一件。” “甲中贴：东海妖祸，变异海蜥疑是血脉龙蛟化变异，转向幻龙属。 高价悬赏扶桑变异海妖的神秘符水原料，目前情报，扶桑神秘符水倾泄的帮派，疑是称呼最强的变异海兽，幻龙属定名全新妖物种族“哥斯拉龙”。 尚未确定龙属，蛟属，变异未完全结束，急需东海御史手里该海兽的血液，鳞片等........” “丙下贴：有古树成灵，欲魔化入妖，苏州府急需精通木属的御史，悬赏五十功勋........” “缺钱，急缺，可肉偿...... 不想努力了了....... 待老子突破阳神，十倍补偿，多送一头妖魔尸xxxxxxxxxx（鉴定为无用任务，清除中.........）” .......... 斩妖殿里什么任务都能看到，斩杀一头画皮只有十五功勋，而且最高处的任务，能看到的功勋若是兑换成银子，足够顾野带着棠棠，贴着皇城附近，买下应天府最大的一座宅邸。 裴大哥上门，从前门走到后院，得走一夜的那种........ “咳咳，年轻人别傻看了。 有些东西你有命接，没命拿，看清自己几斤几两，才能在这座斩妖殿多露几次脸。 那个光幕上，是斩妖殿的百妖贴，里面记录着甲等到丁等，所有单体的妖物悬赏。 你这样的新苗，若是不做完试御史的任务，丁等妖贴都没有资格去做。 来来来，老头子闲得无聊，我瞅瞅你小子运气咋样。 方才有个运气挺背的娃娃，任务抽中了山东济宁府，济宁府也就算了，偏偏还是菏泽那疙瘩地方。 我估摸着他要借不到太多银子，能不能在斩妖殿再露个脸都是难事嘞。” .......... 第七十章 杭州府试炼 调侃着刚才遇到的一个倒霉蛋，顾野身旁不远处，一个掌柜的柜台里。 矮个子老头，顶着副算命先生的小墨镜，他套着一件羊皮短袄，用三枚小铜钱，串起了自己的山羊胡子。 猛地一看，给人种鬼精鬼精的感觉。 仔细一看..... 没看错，这老头铁定是人老成精的典范。 热情的向顾野招着手，嘴角的笑容咧到超过青楼迎客的老鸨。 ......... “黄老头，脓可别想坑人家幺娃的便宜。 小师弟是个纯良性子，脓要是想榨油水，从别人手里榨去，有些不懂行道的新人，说不得真能被脓忽悠成傻憨憨，兑换你那些破烂玩意。 这幺娃是我带来的，来一个好些的芥子袋，顺便帮我把上一次唐大莽子接的斩妖贴兑了。” ....... 眼瞅着羊入虎口，人群里苗女突然探出脑袋，猛地一拍山羊胡老头的柜台。 瞧见冒头的苗女，姓黄的老头默默翻了个白眼。 “得嘞，你这个南疆女娃娃懂得什么好宝贝。 老头子我从来不做亏良心的生意。 我卖出去的个个都是极品的好东西，那些蠢小子没有福气，不会用而已。前几日见你追了不少天，那头画皮弄死了，弄死了你拿妖丹出来，我替你兑换功勋。 小子，你也一起来。 这里不是谈生意的地方，你运气撞大发了，遇到老黄我保管你试御史的试炼十拿九稳。” 敲了敲柜台，羊皮短袄的老黄依然脸厚嘴硬。 他招了招手，示意苗女和顾野跟着他走。 斩妖殿的交易区，每个有地皮的都会配备一间简单的交易室。只是个不大的屋子，里面摆着一张茶桌，孤零零的三把椅子，估摸着是撑台面的东西。 “坐，坐..... 喝茶不，要喝的话自己掏茶叶，老夫也蹭一杯。” 招呼着顾野和苗女落座，老黄再一次展露了什么叫厚不要脸的境界。 他的交易室除了这张茶桌，其余都是斩妖殿的公物资料。没有直接落座，苗女从芥子袋里取出一枚血肉妖丹，扔到老黄面前。 捏起这颗宛若肉块的妖丹，老黄拿近凑到眼皮前看了看。 “还真是丙等大妖的画皮妖丹，就是有些流失妖力。 保存的不太好，功勋得降低不少，折你十六点，算你这个月的斩妖数量完成了，腰牌拿来，老夫替你兑换斩妖贴。” 伸手要来了苗女的腰牌，老黄不多问妖丹妖力流失的问题。 他只管收钱，卖货。 一套流程下来，腰牌重新回到苗女手上。 老黄则是兴致勃勃的盯着顾野，这个新入门的苗子，他闻着有些血腥味，一般这种人物多多少少会有一次甲等评的奖励。 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老黄向顾野摊开了手。 ......... “来来，你这小子的试御史试炼玉牌拿来，老夫替你瞧瞧是哪里的任务。 遇到老夫算你走运，老夫在斩妖殿这么多生意人里，可是老字号的口碑了。 咱有一些督妖司里都少见的好货，你小子身上应该有试炼的“甲等”，抵消这次甲等奖励给老夫，老夫可以包你的御史试炼，要是一般人我还瞧不上眼。” 自卖自夸的夸着自己家，不过试御史的任务考核，的确是由老黄这一块负责。 听到老黄的话，顾野有些含蓄的挠了挠头。 他将试炼玉牌，先交了过去。 “劳烦黄老前辈了，不过甲等评的话........” 看出了顾野的囊中羞涩，接过玉牌，老黄微微蹙眉。 难不成看走眼了...... 这小子看他身上的杀气这么重，今年这一批应该是个狠角色来着，不至于一个“甲等评”都捞不到吧。 “不麻烦，不麻烦，就是靠这个吃饭的来着。 嘿呦，第九号卷宗。 你小子运气还成，试御史的任务离得不远。 你自己琢磨着看看，年轻人没有甲等不要紧，你有银子的话，老夫可以吃点亏，用银价抵算功勋，或者你可以选择从我这里贷勋，先拿宝贝，后补功勋，良心的很。” 满脸写着良心，那么铁定不会很良心。 老黄的借勋提议，有不少为了确保试炼的新人会狠心按下手印。 毕竟督妖司的宝贝，一个个都价值不菲。 若非世家名门出身的根脚，谁人也不敢说随身揣着法器，法宝之类的秘宝。 用手上的一枚玉戒，感应了一下顾野的玉牌后，老黄从一堆小竹片里，挑了一块玖字印记的递给顾野，示意他用真炁灌入。 捏着小小的竹片，随着顾野的真炁运转。 竹片上的玖字突然拆分开，一道投影出来的信息悬浮着映入眼中。 “督妖司御史试炼：杭州府名门江家，古怪蛇祸，疑是拥有丙等中的实力，蛇属妖物，暂无构成威胁。 御史试炼需解决江家蛇祸的根源，查清案情。 任务成功：晋升正式御史，附加功勋十点。” 并非是什么特别困难的任务，这种危险性不高的妖物，督妖司都是留给新人练手用的。丙等妖物，斩杀了基本上就能完成试炼，无非是多耗费一些时日在路途上。 看着竹片的信息，似乎因为江家的因故。 这个任务具体的情报，会到了杭州府后，由江家解释清楚。 没有设定试炼的天数，为了预防有些试御史挑到特别遥远的地界。 据说，御史试炼有人花了两三年的时间都没有完成。 顾野的运气不错，杭州府距离应天府不太远，而且丙等蛇妖，单体搏杀的话一名精通玄门手段的异人，足以斩杀。 顾野的任务不太难，但老黄明显想要做他的生意。 ........ “丙等大妖，也不容小视啊。 年轻人，要不要了解一下老夫的独门宝贝。 你没有甲等评的话，功勋的借勋老夫可以给你最低的日利。 督妖司给新人的甲等评，一般足够换取一件丙等水平的法器或者兵器了，这一个甲等评的功勋，大概就是二百到五百之间。 也就新人时期入门，才这么舍得。 小子你可以慢慢挑，不要老夫的宝贝，咱也能借你一件丙等下水平的杀妖法器，保管你这次的试炼顺风顺水。” 巴不得贴身给顾野介绍，看着老黄递过来的一枚玉牌，上面投影着密密麻麻的法器名字和虚影，顾野下意识摸了摸别在腰间的震雷尺........ “黄老前辈一片好意，不过顾某的甲等评已经全部用完了。 而且..... 我有了一个法器，贪多嚼不烂，让前辈您费心了。” 第七十一章 妖族精血 顾野话里蕴含的信息，让老黄的眼睛微微张开。 你品，你细细的品，什么叫甲等评全部用光了........ 果然，自己看人的眼光差不了。 顾野这小子身上这么重的杀气，铁定不止一个甲等评的奖励。 督妖司每年的新苗里，能够得到一个甲等评价，就是潜力不俗的根骨。甲等难得，一个甲等奖励折算出来的功勋，抵得上一头乙等妖魔了。 督妖司拥有多个甲等评的天骄，功勋折算下来，比一般丙等御史都要有钱。 不过甲等奖励，无法兑换功勋。 督妖司给下甲等评的奖赏，是为了快速增强天才实力用的。 顾野得到的甲等不少，三甲之姿。 这些甲等评的奖励，被沈炼提前给他替换成了地煞法术的“斩妖”，“萌头”，还有那把震雷尺。 ........ “年轻人，话不要说太满。 老夫的宝贝，可不仅仅是法器，罢了，也就给你掌掌眼。” 目光瞟向顾野腰间的法器，只一眼，老黄就判断出这个小子的身份。 天杀的狗大户！ 震宫法器，杀伤力本就比同级法器更胜一筹。 顾野手上的震雷尺，单从法器来说，威力不弱于乙等法器。 还没有完成全部试炼，就能提前兑换甲等评的奖励，说他背后没人，打死老黄也不相信。震宫法器，本就稀少。 还能压着甲等评的最高限制，给他挑了一把最好的。 老黄坚信，这样的狗大户，绝对有钱。 容不得顾野拒绝，老黄直接拿出一个楠木盒子，自信的拍在茶桌上。 楠木盒开，一颗拇指大小的透明圆球里，一滴血红格外妖异。 ......... “督妖司里独一家，小子你可瞧好了。 这是用净元玉为载体，封存的妖族精血，可以保持十成的精血力量不流逝。 这滴是血脉大妖，丙等上的妖物，镰鼬提纯的精血。 遇到生死关头，直接连着净元玉吞下去，用识元包裹妖血的力量，可以爆发出丙等上镰鼬的血脉特性“御风”。 以人族的躯壳，掌握妖族的血脉力量，要不是老夫缺少妖魔种的尸体，说不定妖魔神通都能提炼出来。” ........ 双目完全张开，显得炯炯有神。 手上的这一滴妖血，是老黄最得意的作品。 然而听着他吹的昏天黑地，一旁的苗女却是毫不留情的拆穿了他的话。 “老头脓可别忽悠人家了，之前也有一些憨憨被你唬住，用奖励的机会换了你的精血。接过能够爆发出来的一个也没有。 最多靠着这滴提纯的妖血，暂时增加力量和肉身炼体。 同样的代价，你这一滴精血可以让人家换三颗丹药。” 妖族的精血可以临时爆发力量，但老黄口中的靠着精血，爆发出妖族的血脉力量，纯属扯淡。 听到苗女的反驳，老黄气的吹起他嘴角的胡子。 “哼，胡说。 老夫的方向没有错，只是那些蠢材根本不懂如何完美调动精血里的力量，白白浪费了老夫的精血而已。” ........ 炼化精血，暂时爆发妖族血脉。 老黄或许真的是在扯淡，但他和苗女的交谈，让顾野的心头微微一动。 妖血力量，血脉天赋....... 老黄口中的这些，和他脑海里那本妖箓带来的力量有着五六分相似。 每次遇到妖物的时候，紫府里那本妖箓就会压制不住。 斩杀妖物，有概率会夺取一部分妖族的特性。 这些力量，顾野全部压制着没有使用。 一来是他抗拒那个影子，二来是一个凡人，突然爆发出妖族的特性，搞不好就被当做细作给砍了脑袋。 老黄的妖族精血，让顾野有些兴趣，如果这东西真的不假，万一哪天自己压制不住，还能找一个理由澄清。 .......... “黄老前辈，您这滴精血单卖的话，需要多少？” ......... 突然开口问了一句，听到顾野的话，老黄嘴角立刻咧开。 他用得意的目光，扫了扫苗女。 “哈哈哈哈，你小子识货啊。 不错，老夫的这宝贝督妖司也就我一家能做。 这可是能爆发丙等上实力的精血，一般都是用甲等评的奖励机会来交换，你小子想单卖，老夫吃点亏，我看你顺眼，算你一百八十功勋。 功勋不够支持借勋。” ......... 眼瞅着肥羊上门，但当老黄的报价一出。 顾野毫不犹豫的将面前的楠木盒推了回去。 一百八十功勋，折合银子三千六百两。 换做之前，顾野把裴老哥谋权篡位了，坐他的那把凳子坐到养老，估摸着也就这么点银子。 太黑，简直没有良心。 看到顾野毫不犹豫的拒绝，老黄的笑容僵硬了，好好的生意就这么黄了。 你小子真就这么穷？ 震宫法器都提前备上了，还差这一二百功勋的。 “前辈此物太贵重了，顾某承受不起。 领了御史试炼，请前辈替我换一把趁手的短刀，这把刀我暂时用不上。” 拒绝了老黄的精血，这玩意暂时真没必要。 不行的话，等日后有钱了，再考虑搞来一些试试。 将木案上的试御史官服，送到老黄面前。制式的官服倒是没什么，就是配的长刀，顾野已经有了“野火”，双刀流的招数他不称手。 督妖司配制的长刀，品质不低，虽然没有达到法器的级别，也沾染了一丝灵韵，有着千炼级别的淬火。 “老头儿，还有芥子袋，脓挑锅大一点滴哈。” 看着老黄黑着脸，替顾野去调换武器，苗女还没有忘记给顾野挑个芥子袋。 生意没有做成，反而白忙活了一趟。 .......... 交易室的小隔间里，顾野替换好督妖司的御史官袍后，一身漆黑的锦衣虽然没有暗绣的图腾，却也衬的他十分神武。 一把小巧的短刀，被顾野绑在小腿内的牛皮袋里。 他打量着自己的装扮，这就混进督妖司了？ “哼，看着倒是人模人样的。 小子，你之前那句话老夫听着开心，这玩意你拿着当个试手，老夫也不做一锤子生意。 你要是命好活着回来了，来斩妖殿直接找我就是。” 看着换上御史官袍的顾野，老黄没好气的扔给顾野一颗玉石。 玉石里依然封存着一滴血。 “别激动，这玩意就是练手的失败品。 丁等鱼妖的天赋，你要是能用，就能暂时在水里呼吸获得“水呼”特性。” 生意没有做成，还费心了一番给这小子换了武器和芥子袋。 老黄倒是一肚子闷气，但瞧着这小子换了衣裳...... 果然，人靠衣装，仔细看看，嘿呦，倒真有老夫年轻时的三分帅气。 ......... 督妖司秘卷： 【目前可解锁情报】 【镰鼬】：百鬼夜行的妖物之一，扶桑之地较为常见。 藏遁在风里的妖怪，可以驾驭一部分旋风的力量，体型娇小，灵敏，爪子锋利如镰刀，藏在风中无声无息的可以留下无痛的伤口。 种族上限受制，目前最高只发现妖魔种的镰鼬。 【芥子袋】：芥子须弥，用简单的洞天之法，制作的收缩空间法器。 可以收纳一部分无生命特征的物品，督妖司御史的标配，据说制作的时候纳入了一部分芥子法，有悟性的人可以参悟神通。 高级的芥子法可以制作出收纳生命体的空属法宝。 ...........（待解锁） 第七十二章 山东，菏泽！ 老黄不会做亏本生意，他看得出顾野身上的潜力，新生代这些少有见血的新苗里，拥有这个层次的杀气，顾野这小子铁定是未来的狗大户。 提前拉拉关系，没有坏处。 再说了，一滴丁等的废血，砸手里也是吃灰。 白送顾野，还能让这小子感恩戴德。 没有特别的血脉能力，老黄送给顾野的精血只是一滴鱼妖的血液。 吞服后有概率激发“水呼”特性，可以让人在水底呼吸。 这个能力多少有些鸡肋，地煞七十二术里，有“入水”“禁水”之术，武夫也有着龟息法，或者服用龟息丹，可以达到一样的效果。 “水呼”的能力，略显不足。 但顾野并非开窍异人，留着这么一滴精血，以备不时之需。 “顾某谢过黄老前辈好意，若能试炼归来，您的这些精血，顾某十分佩服。” 没有矫情，收下老黄的鱼妖精血。 顾野向着他抱拳一礼，看着这个俊朗的小子，老黄淡淡一笑。 鱼饵撒下去，大鱼上钩只是时间的问题。 大气的摆了摆手，老黄毫不在意的开口说道。 “成啦，别和老夫说这些有的没的。 你要真看得起，回来了照顾照顾老夫的生意，你小子的芥子袋用识感或者元息激活就能使用。这种低级的芥子法器，是没有印记的，千万不要丢了。 如果弄丢了，别人能随便打开。” 特意叮嘱了顾野一番，钓鱼必须松紧有度。 老黄今儿送顾野一滴精血，虽然是丁等的次品，可万一这小子走了大运，真的激活了妖族的天赋能力，就这狗大户，还不被自己钓的死死的。 云淡风轻的催促着顾野快些走，老黄也是个忙人。 这小子没有忽悠上，一会儿还得找下一个憨憨。 ......... 试御史的官服，腰牌，短刀，全部装配在身上。 顾野的甲等评奖励，被他提前在万宝殿兑换了。 今日督妖司一行，算是圆满收官。 剩下的就是想办法，动身去杭州府解决御史试炼。应天府到杭州，来回怕是要小半月，这么长的时间，不清楚能否把棠棠放在裴大哥家里借宿一段时日。 心里盘算着自己走后的安排，一旁的苗女却是轻轻的晃了晃手上的小银镯。 “师弟，师姐也就带脓到这里的啦。 试御史在斩妖殿完成任务领取后，可以直接从斩妖殿的人山境，走出督妖司的洞天。我还有事情要办，下一次再见到脓，希望脓换个铜牌牌。” 接引御史的责任，就是带领试御史完成任务领取的工作。 此刻，苗女似乎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她冲着顾野挥了挥手，丝毫不担心这个小师弟。 她有预感，顾野不会止步在杭州，他们会在督妖司再次遇到。 “让师姐费心了，下次若是再见，当让顾某请吃酒一顿。” 微笑着和苗女拱手拜别，完成了督妖司的试炼，顾野现在整个人还在云里雾里，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从北镇抚司到督妖司，从锦衣卫到督妖御史....... 这一切的转变，都在一日之内。 正在顾野晃神的时候，身后突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头。 ......... “顾老弟动作真快啊，你的任务抽到哪个地界了，咱俩对一对。” 转头，背后是一脸笑容的唐简人。 这家伙也换上了督妖司御史的官袍，嗯，也穿上了裤子......... 纯黑的御史官袍下，衬的唐简人这个风流公子，多出了一抹正经。 试御史的这些人，每个人都要完成督妖司的御史试炼。 不过有些任务的地界是相同的，很多人都在互相查看，若能遇到同一地的任务试炼，相互之间多少能有些照应。 毕竟御史试炼，要面对的就是真正的妖物，并无督妖司这种用特殊手段制造出来的假货。 唐简人此刻满面春风，似乎用甲等评换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斩妖殿里遇到相熟的人，顾野微微缓了口气。 他微微一笑，点头致意道。 ......... “唐兄的速度也真快，我这次运气还行，抽到的试炼是在杭州府。 具体的细节任务没有明说，应该只是蛇妖成难而已，斩杀了就是。” “嘿呦，那咱们真是有缘。 我这次也在杭州府办案，不过我这案子有些凶残，杭州府最红火的几家青楼，花魁娘子前些时日连续毙命，死状极残，一个个被剥皮而亡。 当地的同僚推算，应该是妖物的手笔。 丫的，杭州府这么多青楼....... 这个试炼太有难度了，简直是要挑战我的极限，看我大展身手。” 悲愤的叹了口气，唐简人有些无奈的揉了揉自己的大腰子，然后摇了摇头。 气愤，哀叹。 简直就是暴殄天物，那么多花魁娘子，到底是哪个不解风情的小妖给人家剥皮了。 唐简人和顾野的试炼任务，都在杭州府。 这倒是有缘....... 两人交谈之际，斩妖殿里有个僵硬的身子缓缓挪步而来。 瞧见了唐简人的身影，来人眼眸一亮。 ........ “唐兄，江湖救急啊！ 你身上有多少银子，借一点给冲之。” 如同饿狼扑食....... 此时此刻，陆冲之眼中的唐简人，比剥了衣裳的花魁娘子还要诱人。今儿一大早，这位爷一出场就是包船的画舫，一看就不是缺钱的主儿。 伸手扶住恨不得扑向自己怀抱的陆冲之，唐简人开口说道。 “陆兄，你这是怎么了？ 我看你也不像很缺钱的样子，难不成......这次的试炼太远了，是......东海？” 让自称为读书人的陆冲之，放下面子借钱。 他的试炼，必然十分困难。 见到陆冲之摇了摇头，唐简人再次蹦出一个地名。 “西域？” ......... 试探性的问了一句，见到陆冲之再次摇头，唐简人微微蹙眉。 若不是特别遥远的地方，这小子应该不缺路费啊。 尚未等唐简人开口询问，一脸悲壮的陆冲之就握紧了他的手。 “唐兄，此次一别，可能下次你我再无见面之日、 陆某运气不好...... 我的试炼任务说起来不难，只是帮忙解决一些金银失窃的妖物偷盗，可它的试炼地点，偏偏在山东菏泽......那个传闻中的秘境啊！” ......... 第七十三章 曹王殿 颤音连带着陆冲之的手腕一并抖了起来，自认为是读书人的陆儒生，一向努力维持着自己风度翩翩的形象。 然而当他得知自己试炼任务的地界后，整个人宛若被天雷劈了一样，彻底痿了。 山东，菏泽....... 随着陆冲之嘴里蹦出来的这个地名，顾野微微愣神。 难不成，刚才老黄嘴里嘀咕着的倒霉蛋，就是陆兄？ 这个任务到底有多难，难到陆冲之这样精通怪力乱神的高手，去了可能再也回不到督妖司。 ........ 目光变得严肃起来，拍了拍陆冲之的肩头。 唐简人嘴里喃喃自语着...... “菏泽，居然是哪个菏泽。 陆兄，唐某包了那艏画舫，现在身上也没有太多银子。 况且你把能借的都借了，真到了菏泽...... 找到那个地界，也吃不起一碗馄饨。 没想到陆兄的运气这么差，不过既来之则安之，陆兄身上的钱财，凑再多也不够。今晚索性兄弟陪你快活一把，还去什么金铃的桃花斋，咱们直接登玉丝舫。 哪里的美人据说是应天府音律最绝，吹得一口好箫........ 可惜时间不太够，要不然我们还能托人办一份文书，去教坊司，那里面，啧啧啧，才是应天府最风流的地方.......” ........ 破罐子破摔，莫过如此。 唐简人猜出了地方，干脆拉着陆冲之最后放肆一把，不然，可能真的见不到这位仁兄了。 默默咬了咬下唇，陆冲之的心里还在挣扎，他叹了口气。 “唐兄倒是有雅性，我都要愁死了。 不过，冲之听闻....... 应天府的玉丝舫，比桃花斋还要昂贵。 登船的门票就要十两银子，里面一个晚上少说七八十两银子打了水漂。 而且那些胭脂红粉的地方，冲之一介读书人，去了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内心十分纠结，看着陆冲之，唐简人摇了摇头。 “陆兄，实在高雅。 可为啥应天府大大小小的青楼门坊，什么银价都知晓的这般清楚。” 皱了皱眉头，唐简人凝望着一旁的陆冲之。 陆儒生，潺潺一笑，摆了摆手。 “都是听闻，听闻罢了。” ......... “陆兄，顾某不明白，菏泽那地方的御史试炼这么困难吗？ 为何，有种一去不回的感觉。” 听着陆冲之和唐简人的话，顾野开口问了一句。 看陆冲之的表情，仿佛菏泽那里，藏着一只甲等级别的妖祸一样。 顾野一直混迹在应天府，大明各道州府的地方他较为清楚。 但这些玄门异人的门派，圈子，他是两眼一抹黑。 见到顾野不解，陆冲之无奈的笑了笑。 “顾兄，不知道菏泽的可怕真是一种幸运。 怎么说呢，菏泽那地方倒是平平无奇，那里的斩妖任务也不是很难。 难的是难找到那个秘境，找到了，在秘境里也很难活下去......... 菏泽一地，藏着传说中的三大秘境之一。 菏泽曹县，莫看它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城，传说中的曹王殿就隐藏在那里。 人族至高战力之一，曹王可以能力搏妖族十王的存在。 曹王殿附近的城镇洞天，那里才是真正的曹县。 曹县本身没有危险，可那里的东西实在太贵了，陆某去了那里，怕是吃碗面就得留那打一辈子的杂活。 据说是因为，曹县的洞天涉及了曹王的一部分位格。 洞天里的人都要遵守曹县法则.........” 有些苦涩的摸了摸自己的荷包，陆冲之真的怀疑自己会饿死在曹县洞天里。 看着顾野有些愣神，唐简人这个纨绔子弟，提及曹王殿也是默默摇头。 ........ “顾老弟似乎不太懂曹王殿的事情，我换一个例子吧。 你应该用过万三钱庄的银票和铜钱吧。 大明朝首富...... 沈氏万三钱庄的东家，道听途说，他还有着另外一层身份。 万三钱庄的幕后东家，据传当年是在曹县穷的混不下去了，这才离开了洞天，背井离乡，到外面求生。” ....... 压低了声音，向着顾野道出了一些野史传闻。 若是说曹王殿，顾野不知。 但万三钱庄，他还真认识。 自己攒了那么多年的银子，当初买符刀的时候就是从万三钱庄里兑的银票。大明朝那么大的一个钱号，据说富有的都超过了国库...... 那个幕后东家，竟然是曹县混不下去的水平。 倒吸一口凉气....... “居然......这么有钱？ 唐兄，这传闻中的三大秘境，另外两个是什么，难道每一个都如曹王殿这么富有？” 对于玄门的事情，顾野根本是半路出家。 他迫不及待的想要获得新的消息。 好在，唐简人也乐意卖弄他那杂七杂八的才学，晃了晃脑袋，他继续说道。 “嘿嘿，顾老弟要真和曹王殿一样，那就无法并称为三大秘境了。 传说中，这三大秘境传承了很久。 他们不会出世，只求避世安稳。 每一个秘境的主人，都有着匹敌妖族十王的战力，是人族最强的一批人。比如那曹王殿的曹王，据说他的点金之术，曾经将一头山脉妖魔，全部金化。 曹王殿只是秘境之一。 另外两座，都没有固定的地界，洞天开启的地点谁也猜不到。 一是龙王殿，龙王殿里的高手每一位都拥有者至高的战力，可他们一直蜷缩在秘境里，参悟术法的真谛。 龙王更是战力极强的存在，顾老弟，给你提个醒。 倘若，有天你见到一个人总是喜欢动不动就自然的歪嘴，千万不要得罪他。 他极有可能是龙王殿的龙王....... 最后的一个秘境，以铁血闻名的战神殿。 战神殿之主，并非战神。 他封号兵王，战神殿是类似于大明铁骑的秘境洞天，里面的士兵，将人，结成军阵才是最强的姿态。 当兵王一声令下，召唤十万将士归来，组合成的战阵，足以让真神退让。 三王，三秘境。 这些只是江湖上的传说，有可能是说书人编出来的故事。 反正除了菏泽的曹王殿，其余两个秘境，已经有百年不曾有人看过了。 这些传闻野史，听个乐子就好。 顾老弟一会儿和我们一起，陪陆兄去玉丝舫打打茶围。 玉丝舫的门票是贵，不过打茶围这种附庸风骚的事情，只需要缴纳三两银子就行。 哪怕夺不到花魁娘子，玉丝舫里服侍花魁的婢女，姿色也比一些三等青楼的花魁要俊俏。” ....... 第七十四章 打茶围，吹箫技 挑了挑眉毛，唐简人介绍到大半的时候，突然将话风转到了应天府的玉丝舫里。 曹王，龙王，兵王，都是传闻里的存在，大家听个响，当做茶余饭后的闲谈罢了。 三大秘境，除了曹县是真的有钱。 余二，并无实际例子流传出来。 想要勾搭顾野，晚上一起去玉丝舫打打茶围，听着他的话，陆冲之扶正了方巾，面露微笑道。 ......... “不错，品茶品诗，倒也是一桩风雅的事情。 玉丝舫上的姑娘，除了音律一绝，诗词歌赋更是精通。 据说玉丝舫最红的花魁娘子，打茶围时出的诗文贴，至今无人能对上来。 唐兄若有风雅，吟诗作对，陆某倒是可以同去。 听闻，只要熬到最晚，依然无法成为玉丝舫姑娘的入幕之宾。 客人花费一两银子，就能在舫上选个婢女，随意休息一晚上，玉丝舫上的婢女，最差也顶得上寻常勾栏的头牌........” ........ 一不小心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陆冲之被唐简人及时行乐的提议，动摇了心境。 似乎发现自己多嘴了，陆冲之理了理儒袍，开口解释道。 ......... “咳咳，身为儒家一脉的读书人，陆某只是去见识见识应天府的诗词歌赋，吹箫绝技而已。 秦淮夜色，画舫美人。 顾兄也是应天府久居的人。 大家有幸共渡一船，督妖司里也算熬过生死的交际。 明日，陆某可能一去不回，身上这些零碎银子再无用处。 不如就花在今夜，大家暂且忘忧，水酒入腹，享美人吹箫之技，倒也算是快哉，最后一场温柔乡啊。” ........ 仿佛看清了自己的命运，陆冲之也不再着急银钱。 他看开了，再多的银子带到曹县，能有啥用？ 不如，今晚纵酒高歌一场。 唐简人和陆冲之口中，画舫上打茶围，吟诗作画，品茶听箫，是一件风雅的事情。受到陆冲之的邀请，顾野却是拱了拱手，开口婉拒道。 ........ “难得陆兄和唐兄雅兴，可惜顾某家中尚有要事，怕是不能作陪。 我相信我们还有再见的时候，陆兄可不要太重执念。 若下次督妖司再遇...... 我来做东，略备水酒，请二位共醉一场。” ....... 微微一笑，顾野开口婉拒了这两人今晚打茶围的雅兴。 久居应天府，北镇抚司里顾野虽然不善亲人。 但毕竟挂着锦衣卫总旗的官职，底下人吃花酒，或者当值时的闲聊，也都会叫唤上顾野。府里不少人请吃花酒，都喊过他，可顾野实在太忙。 北镇抚司当值结束后，有阵子他还得去草棚摊子接客。 刀手堂口，买卖一些贼寇人头的生意。 除此之外，那就是他明白，这是花钱的事情。 就像陆冲之说的风雅，那么大的画舫，去上面聊聊天，喝喝茶，几个大老爷们背几句诗文，就得五六两雪花银子，自己几乎一个月的当值白干。 真有这钱，不如回家的时候割半斤小羔羊肉。 回家让棠棠烧点热水，小铜锅里打边炉。 ......... 热水轻涮的小羔羊，配上御用的清兰醋。 捣碎小蒜苗，再拌一勺老酱。 那滋味，不比花钱去画舫上干喝茶水要快活。 见到顾野婉拒，陆冲之的人设不方便他硬拉着顾野去玉丝舫打茶围。 这位顾老弟，除了不开窍，似乎还有一点，不开窍啊。 ........ “哈哈，借顾老弟吉言。 你放心好了，今晚有我在，铁定把陆兄给伺候爽了。 可惜啊...... 我看顾老弟应该是金屋藏娇，家里那位盯得牢。 到底是什么样的小美人，让你连玉丝舫的吹箫绝技都舍不得去享受一次。 顾老弟今晚应该抽不开身子...... 就依你说的，我也觉得陆兄的试炼不会那么难，咱们督妖司再见的时候，顾老弟可得做东。” ........ 心领神会的扯了扯陆冲之的袖子。 唐简人丰富的经验，让他一眼就看出来顾野铁定是家里藏的人。 神秘兮兮的靠近顾野身旁，唐简人压低了声音，对着他开口提及一句。 ........ “顾老弟，今晚要是有需要，可以看看之前渡船上我送你的画册。 那都是唐某亲手执笔的名作，一定让你受用无求。” .......... 悄悄提醒了顾野一句，被唐简人这么一说，顾野才发现他送自己的小画册万幸还在皮带上的小腰包里，没有被之前的战斗波及，毁坏。 逃脱了今晚五两银子的船票，顾野盘算着或许可以多买一只烧鹅。 他拱了拱手，开口应道。 “自然，下次顾某做东。 今晚就辛苦唐兄，陪陆兄好好领会一下应天府的夜色风景。 督妖司里耽搁了太长时间，现在回去也是近黄昏的日头，两位若是无事，不如一起离开吧。” 稀里糊涂的完成了督妖司的测试，好在顾野没有浪费掉裴大哥的一片苦心。 北镇抚司的御史名额，恰好让他通过了督妖司的入门考核。 虽然现在的裴大哥，此刻可能正等着顾野乖乖滚回北镇抚司。 督妖司里打生打死，这小子能熬过第一关就算他厉害。 顾野没有开窍的天赋，裴纶相信他去了督妖司也就死心了，到时候乖乖回来升任北镇抚司的锦衣百户。 年底朝廷的批文下来，再把喜事一办....... 到时候，弟媳妇，甚至儿媳妇，都落下谱了。 ......... 裴千户等着顾野哭着鼻子跑回来，无奈继续待在北镇抚司。 而顾野，也是迫不及待想回去，告诉裴大哥自己成为了督妖司的试御史，没有辜负他的一番期望。 督妖司里的事务，全部告一段落。 唐简人等人也乐的和顾野通行一段路，想要离开督妖司所在的洞天，除了每日渡口的洞天开启，就是用斩妖殿的人山境。 人山境会在应天府的城隍庙街口，随机打开洞天之门。 顾野赶着回家，唐陆二人赶着去抢玉丝舫今晚画舫的名额。 三人不约而同，准备跑路了。 ........ 斩妖殿里的人山境开启了一次后，大殿拥挤的人群里，有个孤僻的身影默默推着自己的轮椅，从阴影里走出。 他凝望着人山境关闭的洞天，手掌轻轻拍打了一下自己瘫痪的双腿。 “唉.......” .......... 第七十五章 简人出品 无奈的一声轻叹，轮椅上这个穿着麻布大袍的消瘦男人，长发杂乱，灰白掺半。 他十分融洽的融入了斩妖殿的人群。 没有人多看他一眼，瞧见了，也看不出这个男人有什么异样，很快就将他遗忘。静静地凝望着人山境消失的洞天，他到最后还是忍住没有叫下那个少年。 摇了摇头，自嘲的笑了笑。 男人的衣袍上，摆着两个失去光泽的物件。 一根干枯的枝条，一块烧焦的骨头。 ......... 此二者，正是囚笼内，凝聚成鬼哭树和独角火夔的妖族遗蜕。 此时此刻，灵光消逝，再无半分妖力。 “拥有无感无识的体质，却无法开窍。 究竟是开不了，还是不能开....... 五头妖物，唯有鬼哭树和独角火夔的核心，彻底被榨干了本源，变成了废品。无感无识，无法开窍，能将妖力的本源毁坏到这种地步。 顾野，顾野.......你姓顾啊.......” ........ 喃喃自语的凝望着手上的物件，轮椅上这个男人目光有些迷离。 他对这个情报止步在应天府的少年，多出了一丝兴趣。 可惜，顾野能找到的官方情报，仅止步在应天府的刀手草棚。 这个少年似乎是在大明的北方一路南下，来到应天的.......... 盘抚着手上的物件，男人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罢了，已是残躯废人....... 耽误不得人家，若我预想的是真的，等到御史试炼之后我们再见吧.........” ......... 督妖司的试炼之日，收官之后回到应天府的城隍庙大街，外面的日头已经微微落下。 快要临近黄昏日落的时辰...... 城隍庙附近的大街，是应天府人流最大的地段。 这里除了供奉着城隍爷，还让周边地皮的银价翻了数翻，一些挑货郎，商甲店铺都开的满满当当。 洞天之法的开启，没有任何人会注意到。 除了佩戴着督妖司信物的这些人，外人也不会通过洞天入口，进入督妖司的地界。 大街上突然多出几个人，对人流繁多的城隍庙来说根本不是个事。 顾野他们都换上了督妖司的试御史官袍，可这身漆黑的大袍，明显没有北镇抚司的飞鱼服扎眼。 扔进人群，也是不起眼的感觉。 唐简人和陆冲之，要奔赴秦淮画舫，进行可能是最后一夜的潇洒。 顾野则赶着回家，路上来得及，还能割一斤新鲜的小羔羊肉。 草草告别，今日督妖司的考核成功通过。 晚上，家里自然要庆祝一下。 天色太晚，就不去裴大哥府上。 简单买些酒肉吃食，家里和棠棠两个人吃点好的，庆祝一下。等明天日头上来了，裴纶不在北镇抚司不当值守的时候，再去他府上叨扰。 ........ 身上的银子所剩不多...... 按理来说，顾野现在的行头也是富贵装扮。 野火刀，丙等法器，芥子袋....... 这些玄门奇物拿到黑市里随便卖一卖，都够他明天跑到裴大哥隔壁落户一座宅邸。可这些东西全部是不能折银的，顾野当月的俸禄早就见了底。 裴大哥手上“友情暂助”的私房钱，也快要见底。 杭州府一行，路上难免要花费不少银子。 看来临行的时候还得想办法弄到一笔路上用的银钱，总不能一路乞讨，乞到杭州府吧。 ........ 手里的银钱不剩很多，顾野走回自家小院的时候，手上提着块新鲜割下来的羔羊肉，一个包裹好的油纸烧食，还打了一小壶梨花酿。 棠棠经常光顾巷子口的肉摊，割肉的老丈也混了个脸熟。 家里少银子的时候，对方总会隔三差五，摆脱顾野替他扔掉一下不要的下水，杂碎........ 今儿运气还好，摊上留了块小羔羊肉，顺便包了小半斤卤肉杂碎。 梨花酿，则是口感偏清爽的酒。 喝起来还带着一丝丝甘甜，属于女人家也能入口的花酿。 存粮见底，庆祝的事情也就简单办了。 推门入院，院子里棠棠垫着脚尖，正收拾着今日晾晒在院子里的药材。 她轻挽着头发，今日没有出门，昨日那套漂亮的荷色罗裙也就不见天日了。 小姑娘穿了件适合做活的宽松麻裙，看起来简简单单。 倒是挽发的那根红豆簪子她还在戴着，看样子心里定是极其喜欢。 ......... “阿野，你回来啦。 炉子上我煨了老鸭汤，家里还剩下一点面粉，做了汤饼。等收拾好这些药材，我们一会儿就吃饭。” ........ 黄昏的余光，照在棠棠温柔的笑容上。 她丝毫没有关心，顾野督妖司的考核。 一切就如同往常一样，家里做一些闲散的杂活，赚点银子贴补家用。 在家里做好饭食，然后乖乖等顾野晚上下了值守，回家吃饭，睡觉......... 这么多年，日子都是这样过来的。 看着棠棠的微笑，顾野有一瞬间感觉或许这样的日常一直过下去，真的很好。 但他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并非是他不向往这种生活，而是这样的日子，每一天都算是赚来的，终究不会属于他们。经历了一天的风波，顾野回到自家小院的时候，当真有些累了。 他轻轻地笑了笑，提着手上的羔羊肉，开口说道。 ......... “嗯，我从田伯哪里切了一斤羔羊肉，晚上再添个清水锅，我们打边炉吃。 我先进屋，药材可以晚些收拾的。” .......... 应了棠棠一声，顾野步入小屋。 他的确有些疲惫了，甚至没有卸刀。 回房的第一件事，就是倒在床榻上，深吸几口气。 缓过几分精神后，顾野突然想起唐简人送的见面礼物。 竹印书封的小画册，里面是上好的薄脂，被唤作“薄脂”的纸，极其名贵，有着极轻，极薄，入墨三分，却能张张分明。 一些重要的情报，都是用这样的“薄脂纸”记载。 唐简人果然大手笔，用薄脂作画。 不得不说，他的画技不俗。 可随着顾野目光的下移，他整个人的气血瞬间翻涌到脸上。 反手将小画册反按在榻上。 眼神露出了几分迟疑，顾野此刻只觉得有一股莫名的燥火，打乱了自己正常的内罡呼吸。 深吸几口气....... 迟疑几分后，他再次翻开唐简人出品的小画册。 第七十六章 邪性的妖书 画册被顾野僵硬的拉开三四页........ 上面的佳作，映入眼中三息后。他彻底涨红了脸，一把合上画册，随着两片竹印书封“啪”的一声脆响，顾野将小画册扔到了地上。 自己的武道真炁循环，都有被这本画册打乱的动向。 此书太过妖异，邪性到差点乱了自己的修行。 迟疑了一会儿，顾野只觉得这东西魔性太大。 拿起小画册，将它伸到屋里的灶火内。 小火苗碰撞到竹印书封，烧出一声噼里啪啦的焦脆。 竹封被火焰熏黄了一部分...... 这画册留不得，顾野多看几眼差点就坏了内息，身体里凭空升起一团燥火，驱之不散。 火苗吞噬了一部分画册，让半截竹封变得焦黑。 本就快烧掉这本邪书的时候，顾野的手突然缩了回来。 他皱了皱眉头，脑海里挥之不散的，是刚才画册里的惊艳画技。心里明白，此书魔性太大，留不得它，可偏偏快要烧毁的时候，鬼迷心窍的又犹豫了起来。 ......... “毕竟是唐兄一片心意，大不了藏起来不看就是。” .......... 嗯，作为唐简人的见面礼，这本小画册就这么烧了，岂非糟蹋了唐大公子的心意。 平定下心神，不过是几幅画罢了。 妖魔凶煞，自己都敢拔刀一战。 今日，岂能败给一本小小的画册。 再度翻开简人出品的画册，顾野闭息凝神，目光扫过画册上的丹青涂笔。 目光越往后看，顾野身体里的燥热，冲撞着内息罡气，让气血愈发的汇聚在下丹田，关元穴之处。 这本小巧的画册，仿佛有魔力一样。 让顾野的精神想要挣脱，身体却控制不住的继续翻阅。 ......... “咯吱” .......... 房门被轻轻地推开，院子里棠棠收拾好了药材，她端着一盆热水到屋里替顾野擦脸，让他提提精神。 用肩头顶开房门...... 棠棠端着小铜盆，铜盆里热水冒着雾气，一条白布有半截浸染在热水里。 “我打了点热水，你擦擦脸。 晚上很快就能吃饭，家里还剩下些腊肉，晚上我一起烧了...... 哎，阿野你在做什么呀？” 端着铜盆进屋的瞬间，棠棠瞧见顾野整个人平躺在床榻上，双手伸在竹枕下，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 看见棠棠进屋，顾野脸上的燥红尚未褪去。 他理了理床榻，然后扇了扇风。 ....... “咳咳，那个..... 家里的老床感觉有些破了，我找找看哪里有些老化，能修的话修修算了，换新的又得花钱。” ......... 两只手往衣角上蹭了蹭手汗。 顾野不知为何有些做贼心虚，本能的将唐简人的小画册藏了起来，不想让棠棠看见。 看见额头上还有汗水的顾野，棠棠放下铜盆。 白布在热水里拧了拧，热腾腾的白布微微有些烫脸。 上前坐在床榻边，棠棠轻挽起一侧的垂发，替顾野用热布擦着脸。 “着什么急啊，床又没有塌。 你急的满头都是汗，脸红的厉害，这张老床还是当年裴大哥他们留下的，年头不小了。 晚上稍微翻个身，床脚就咯吱咯吱的。 响的不大，却是磨耳。 抽空我找人家讨一些木料，刚刚能不能换个床脚。” 闻着身旁淡淡的香气....... 顾野回想起画册上的内容，气血快速凝聚在关元穴位置。 他比棠棠高不少，坐在床榻上，微微低头，就能模糊的看见小丫头藏在宽松衣领里的白皙锁骨，还有锁骨下微微的鼓起。 平日里瞧着见惯不惯了...... 这妮子小时候洗澡，都是自己帮忙替她擦身子，全身上下啥地方没瞧过。 顾野想不明白，就那一身肌肤软脂，有啥好看的。 ......... 他并非不懂青楼风流之事，而是觉得花这么多银子，就为了剥开人家一件薄薄的衣纱，纯粹是银子多了烧的。 银子花出去了，最多在青楼蹭一顿酒席，晚上搂着美人睡觉而已。 自己天天和丫头睡一张床上，也不见得有啥好的。 忙碌于北镇抚司公事，还有草棚堂口砍脑袋的生意，让顾野没有多余的心意关心这些。 他对此道的了解，仅仅是粗略的耳听目染，直到简人出品的小画册被他翻开....... 唐简人这小子是个人才...... 他要是来卖春宫图，整个应天府没有一家春宫画手是能打的。 看过画册后，平日里再简单不过的动作，却让顾野心神不宁。 他接过棠棠手上的白布，用力擦了擦脸。 ......... “我自己来就好....... 家里最近没银子了，裴大哥之前说应该能从北镇抚司里，替我申领一笔银饷下来，到时候先用着。明天我去裴大哥家里问问，顺便给他报个喜。” ......... 站起身用热水沾白布擦了擦脸，洗去几分燥热后，顾野将白布仍回热水里。 他无需多言，今日督妖司考核的时间。 因为他明白，棠棠也明白。 心有灵犀的事情，无需多说什么。 自从倾家荡产，买了诛妖符刀后，家里距离揭不开锅，仅差一个棠棠。 若非小姑娘家勤俭节约，平日里做了不少杂活贴补家用，人又生的漂亮乖巧，左邻右舍经常会送些柴米油盐之类的东西给她。 积少成多，清贫的时候，也能喂饱顾野的肚子。 “阿野，你今天怎么毛毛躁躁的？ 回家了就别穿这身衣服，刀也不卸下来。 嫂子昨晚送了我不少她裁缝的衣裳，有一件短打做的大了一些，正好你回家的时候穿。” 站起身，帮顾野卸下腰间的野火刀。 努力垫起脚，棠棠昂起头替顾野解开衣带。 淡淡的无名香气就在身前，随着身上黑色锦衣的披风脱落，顾野的手轻轻地扶在棠棠的后腰上。 ........ “阿....阿野.......” 感受到顾野的手掌，并非是平常那种轻抚，棠棠的小梨涡微微红润起来。 她察觉到什么，语气有些娇弱。 猛地回过神，顾野另一只手也搂住小姑娘的腰线。 他轻轻弯下腰，抱着棠棠在她耳边低语了一声。 “没事，我有些累了，就抱一下。” 没有太用力，顾野轻抱了三五个呼吸后，默默松手。 他捏了捏鼻子，默默移开目光。 “那个.....后厨的灶上刀不太快。 我去磨刀，一会把菜也切了.........” 随意找了一个理由，快速溜出房。 他今天有些弥乱，一切都怪唐简人那本小画册...... 那本妖书实在太邪性了，哪怕不烧掉，也得封存起来，绝对不能让人看见！ 第七十七章 前路同行（上） 热气腾腾的小铜锅里烧着热水，没有放多余的佐料。 新鲜切好的小羔羊很薄..... 这种羊肉没有膻味，热水一涮，不蘸料入口，也能吃出淡淡的奶香细嫩。 一斤的羔羊肉切成一大盘很快就见了底。 铜锅里烧的是院子里的井水，水质清甜，清汤白水里最多点缀上几片蒜花。 清水锅羊肉，旁边是回锅卤煮出来的羊杂碎，老鸭汤用紫砂煲细细煲了一个下午，汤色带着油花，香味浓郁。 晚上既然是打边炉，除了小羔羊肉，还切了几碟白萝卜，春笋，酸菜，老豆腐。 ........ 后厨灶台上，顾野切完菜就被赶出了伙房。 棠棠记得，裴家嫂子说过，灶台就是女人的战场。 家里总不能让男人家的，整日泡在伙房里，围着大锅转悠。 平常家里的一日三餐，大部分都是棠棠准备。 想当初这小丫头烤个地瓜都能烤成黑炭，再看看如今的手艺，其中除了年岁的增长，也少不了裴大嫂的调教。 熬着时间等开饭，顾野中途又溜回了房间。 他脱掉督妖司的御史官服，换了件墨青色的短打。 回房翻找简人出品的小画册....... 幸好东西完完整整的藏在枕头下，没有翻动过的痕迹。犹豫再三，为了唐简人的一片心意，顾野最终还是没有把小画册扔到灶火里。 当然，他换了一个更隐秘的地方藏了起来。 ........ 此书不可轻阅，魔性之大，让顾野粗读几眼，关元穴的热血就驱之不散，凝于气冲。 足足让他默了三次静心的经文，才散去身体里的燥热。 半蹲在小马扎上，等着晚上的饭食。 换做一般人家，简单的晚食也就这样了。 顾野和棠棠，为了节省银子，遇到好事的日子才舍得这样阔气一把。 若不能去裴大哥府上蹭饭，两个人吃食什么的，往往吃的简单。 ......... “阿野，来接个手。 饭好了，你不用等我的，快些吃点东西。” ......... 图个凉快，晚上的饭食放在了院子里的小竹桌上，再搬两个竹凳马扎。 近夜的天气，较为凉爽。 裴纶之前的老宅，落户在老城巷拐的地段。 这里谈不上繁华，但左邻右舍的街坊人都不错。 .......... 一般到了晚饭的时辰，家里待不住的男人，大碗扒拉几筷子饭菜，凑到胡同口，下棋，听书，看皮影的啥都有。 今晚难得回个早，顾野也不去图那个乐子。 往常北镇抚司当值，回到家里不是深夜就是三更.......... 像今天这样，赶个大早回家，实属不易。 端着一个汤盆，汤盆是过热水的手擀汤饼。 煮熟的汤饼用老鸭汤浸泡，或者拌着卤煮杂碎的酱汁干吃，都是绝佳的配菜。 帮着棠棠端过汤饼，顾野寻了一个桌子上的空位，放下今晚的主食。 他拿起梨花酿的白瓷酒壶，往棠棠位置上的小酒盅里斟酒一杯。 ........ “不差这一口吃食，倒是你忙活了这么久，快些坐下来吃饭。 现在天气已经有些燥了，还没到大暑的日头。 北镇抚司送冰的补给，得到大暑天才能给我们匀几斤冰块。 我用吊绳把这壶酒放到井水里冰了一会儿，现在入口正合适。 丫头，一直以来辛苦你了，这么多年......也没让你过的稍微自在一些，当初我以为咱们到了应天，就能换个活法....... 不过如今也不错，到应天府多亏遇到裴大哥他们。” ......... 梨花酿斟满一杯，顾野像是有心事，话风转了又转。 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这么多年，顾野的一些小毛病，棠棠比他自己都要了解。 没有多说什么，小丫头自然的入了座。 她接过小酒盅，轻抿了一口。 小梨涡上，泛着甜甜的红。 “是今年新酿的那一批...... 酒味不是太重，反倒梨果花香的滋味要更甘一点。 阿野你别傻站着，快点吃饭，今天累了一天，晚上我替你烧热水，洗一洗早些休息，有什么事情咱们明天再说。” 放下小酒盅，棠棠一直都很善解人意。 顺着棠棠的话，顾野做下来涮了一筷子羊肉。 羔羊肉热水一烫，过一遍水就是最鲜嫩的时候。 小碗里用蒜泥，耗油，老酱打的蘸碟。 轻送一筷子羊肉入口，顾野借着一小盅梨花酿入腹，脸色微微红润起来。 他迟疑了几分，还是放下了筷子，在棠棠面前，顾野总是藏不住心事。 有些话不说清楚，酒肉入口吃的也不香。 ........ “棠棠，今晚你还是收拾一些衣裳，明天去裴大哥家里后，暂时留嫂子那里住上一段时日。 最迟后天...... 我可能要动身出一趟远门，快一点也得小半月才能回来。” ........... 督妖司的御史试炼，顾野抽中的杭州府算是近的。 即使这样，从应天赶路去杭州，算是斩除妖物的时间，来来回回，最快也得半月有余。 杭州府的妖祸，不知情报。 倘若耽搁一段时日，三四十天的功夫也有可能。 这么长的时间，顾野不放心棠棠一个人在家。 哪怕留下充足的银子，一个柔弱的姑娘家，自己待在院里两三月。 遇到歹人惦记，贼人偷窃啥的，什么都做不了。 顾野北镇抚司当值的时候，也有两三日不回家的。 但他从未和棠棠单独分开这么久........ 顾野和棠棠之间，有一种特殊的联系。 当初裴纶从刀手堂口的草棚把顾野捡回来时，就有些惊异。 一个瘦弱的小狼崽子，抱着脏兮兮的小女娃，居然可以在一众刀手里脱颖而出，活到现在。 刀手这口饭，不能让别人看到你自己的软肋，不然你的刀就无法快过别人。 一把刀，需要远离情感和女人。 顾野的刀是裴纶见过的刀法里，屈指可数的快刀，所以他更不明白，这小子当年带着小棠棠是怎么活下来的。 .......... 督妖司的御史试炼，需要直面真正的妖魔，可不是捡漏那种只剩一口气的画皮。 斩妖试炼，十分危险。 顾野再三衡量，还是决定不能把棠棠也托进水里。 杭州府一行，他能否保证自己的安全都是不可确定的，别提身边再多一个丫头。 让棠棠借宿在裴纶家里，有着裴千户关照，府里还有嫂子和裴虎头陪着她解闷，最快半月自己就能赶回来。 这个办法，是顾野能想到最好的一种。 没有多说什么，棠棠在顾野说完后，放下手里的碗筷。 姑娘家昂起头，眼睛凝望着顾野的脸。 这一次，棠棠表现出了她前所未有的强硬。 “阿野，我要和你一起去。” ......... 第七十八章 前路同行（中） 棠棠的声音听起来柔柔弱弱，却偏偏生着一股子韧性。 虽然看起来是个娇弱姑娘，但当年，她能和顾野一起熬过北方那条路，熬过应天府的草棚堂口........ 哪怕是娇滴滴的小姑娘，骨子里也被打磨出了一股气性。 穿过死人的衣裳，剪过青丝，糊过烂泥。 从野狗群里抢过生肉，从尸块里捡过铜钱....... 棠棠绝非表面上看起来这样，是个身娇体弱的青涩丫头。 她和顾野一样，是从北方活过来的人......... 手指捏起的酒盅，微微用力。 力劲让小酒盅里的梨花酿，泛起一圈涟漪。 顾野听到棠棠的话，表情有些迟疑。 正如同棠棠十分了解顾野一样，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两个人相依为命到现在，顾野在一些方面，也比棠棠这丫头更要了解她自己。 不要看棠棠平常柔柔弱弱，乖巧听话。 这丫头实际上是个很怕生的人。 她在街坊邻里之间表现出来的样子，都是顺应环境，来伪装自己的保护行为。 ....... 棠棠真正在乎的只有顾野一个人，她的柔弱也只表现在顾野面前。 如若娇小的幼兽，为了生存而努力适应环境。 看似娇弱的棠棠，实际上才是心境最坚定的那个。 她只要认定的事，就绝不会改变。 看出了小丫头眼眸里的倔强和强硬，顾野自顾自的喝干了杯子里的梨花酿。 酒水微甜，没有太重的酒味。 有些可惜，为啥手里的不是烈酒，否则借着酒劲一些话就能更好的说出口。停顿了一会儿，顾野给自己续上一杯酒。 他叹了口气，像是想解释什么。 ........ “棠棠，这次太危险了，我都不一定能护好自己。 督妖司的御史试炼，需要真正面对一头完整无缺的大妖。 这次试炼只要能通过，从北镇抚司调任督妖司后，我还能保留一部分权限。到时候借着督妖司的势力，或许我们能查清楚当年北方的根源。 我身上藏着的这些东西，你身上的怪异，以及师傅他到底有没有活着....... 对这片天地，我们知道的还是太少。 活着，就用尽全力了。 若不能借力，根本无法窥探当年的真相。 我答应了师傅，也答应了她....... 只要我还提得动刀，就不会让你受到一丝委屈。 应天府，北镇抚司在百姓心里位置很高。 可在天地间，它还是太矮了。 退一步说，哪怕不去寻找真相，我怕有一天真出事了，我护不住你..........” 手轻轻地在腰间握了握，顾野习惯性的想要握刀。 他也不想和棠棠分开，可杭州府的妖祸，需要面对的是一头真正的大妖。 顾野没有开窍，此行危机四伏。 他不想棠棠和自己一样，再次置身险地。 留在应天府，靠着这么多年自己攒下来的资源，倘若杭州一行，死在妖物手里，督妖司会拨下来一大笔银子，北镇抚司对一个总旗的殉职，也会多加照料。 有着裴纶坐镇应天，再不济，棠棠也能继续过这种平稳的生活。 ....... 摇了摇头，顾野的心思不用他说出口，棠棠就能猜出来。 小丫头的眼神没有丝毫避让，她静静地看着顾野。 ......... “我要和你一起去，让我一个人留在应天，你自己出去拼命...... 阿野，换成是我，你会愿意吗？ 我知道你心里想的，也许我们过了这些年的平安日子，你以为我会害怕那种茹毛饮血，苟且求生的生活。 可当年是我和你，我们两个人一起互相依靠，才能来到应天府。 我从没奢望过能够一直平稳....... 你在草棚堂口拼命，去北镇抚司拼命，我一个人等在家里的时候，我没有害怕。因为我相信阿野的刀，你的刀很快，那些人杀不了你，你会平安回家。 可这些天，我怕了。 你去杀妖怪，去拿命去换机会。 前天晚上，阿野你满身是血的回来，差一点就挺不过去了。 从那时候我开始想，对你来说，我是不是多余的...... 如果没有我，你明明可以活的更好一些。 能在北镇抚司当上百户，能攒一笔银子，裴大哥和嫂子会拿你当亲人待。不用去拼命了，也不用杀妖怪，平平安安的，再娶个好人家的姑娘....... 远离北方的仇恨，不去触碰门户后的天地，你的一切生活都可以回到正轨.........” ........ 静静地凝望着顾野，棠棠娇小的身体里，其实压抑着很多情感。 她讨厌这个弱小的自己。 靠着顾野出去卖命，才能勉强维持的平稳，棠棠一点都不喜欢。 应天府这个由两个人组成的小家里，蕴藏着顾野没有注意到的情绪。 他只想着要让自己的刀更快，砍下更多的贼人脑袋，去换银子。 这样就能让棠棠过的平安幸福，衣食无忧，能让她和同龄的姑娘一样，买自己喜欢的裙子，首饰，胭脂水粉........ ......... 某些方面，顾野的确没有开窍。 他只想将自己得到最好的东西给棠棠，却忽略了小丫头自己的心意。 应天府的这个小家里，棠棠实在太过乖巧。 顾野给什么，她就吃什么，衣裳，首饰，从来不挑剔，极好养活。 ......... 棠棠明白自己无法和顾野一起并肩战斗，她只想不给阿野添麻烦。 这样一直压抑自己的情感，年头一长，心里自生心结。 棠棠心里的情绪一瞬间倾泄出来，让顾野着实吃了一大惊。 此时此刻，顾野变得手足无措起来，他整个人慌了，像是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 眼前，棠棠的脸上依然挂着淡淡的微笑。 可是豆大的泪珠从小丫头的眼角滴落，大珠小珠落玉盘，滴落在梨花酿里，让这壶花酿多了一丝苦涩的回味。 小美人梨花带雨，此景若是唐简人在，定浮一大白。 借着此美景，干三碗大米饭。 棠棠哭了，哭的很平静。 顾野慌神的原因，是因为他知道，棠棠这个样子才是真正生气了。自家这丫头平常啥都好，可她一旦发起脾气来，顾野丝毫不敢顶嘴。 “棠棠.....你，你别哭啊....... 是我错了....... 我只是想你能平安，我才能安心做其他事情。 我答应过他们......要保护好你...... 动刀子的事情，我不想让你看见。 这些年咱们不是过的挺好嘛，再努力一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杭州的事情.......换成其他人我一定不放心，咱们得一起走。 可裴大哥他们，你也知道。 大哥和嫂子都是好人，应天府这些年没有人家照顾，我们会过得更难。杭州我去去就回，棠棠你在嫂子那住一阵子.........” ......... 心里纠结了一会儿，顾野想解释，却看见棠棠站起身来。 她笑的有些委屈，似乎在压抑自己心里的情感。 有些无力，吐露了一句心声。 ......... “阿野，我还是喜欢在北方的时候，至少在那段时间，我们能一起往前走.........” .......... 第七十九章 前路同行（下） 声腔里带着许些委屈，棠棠的心意很少向顾野表露出来。 正如顾野说的一样，在举目无亲的应天府，他们光是活着就用尽了全力。 裴大哥一家是好，可再好的关系，也不能总麻烦人家。 人家也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家，他们又不姓裴，受人家的好是承了情分，并非是人家的本分。 南下应天，顾野一个人，一把刀，努力支撑起这个小门户。 他仅仅比棠棠大了一岁而已，肩头上挑起的重量，却能让这个年岁的少年彻底压垮身子。 棠棠不想给顾野添麻烦，小姑娘家的，谁会不喜欢漂亮衣裳，胭脂水粉…… 她喜欢，可她懂的顾野赚银子的难。 可以说，家里的每一枚铜钱，都是顾野从刀口上砍下来的…… 仿佛从到了应天，又似乎是阿野加入北镇抚司的锦衣卫后，棠棠觉得他和自己逐渐拉远了距离。 顾野变得早出晚归，随时都有可能一身伤，跌跌撞撞的回来…… 这一切，绝大部分都是因为自己…… 无法和阿野一起并肩，让这个年岁不大的丫头心里对自己产生了厌恶。 她变得更加乖巧，在家里准备好一日三餐，努力去融入应天的生活，接一些琐碎的杂活，赚点铜钱补贴家用…… 可越是这样，棠棠的心里就越加难受。 她回过神的时候，阿野和自己的距离隔得越来越远，他去了北镇抚司，去斩杀妖魔，快要加入督妖司，穿上那身御史锦衣…… 和顾野相比，自己只能整日待在这个小院，被顾野保护的严严实实。 …… “棠棠……我们当年为什么要南下应天，我只想要你好好的，横穿北境后，才发现南下的人间并非我们想象的那样…… 尽管如此，我还有你在。 答应过师傅他们……所以这么多年熬过来，我不想等我回过神，连你也不见了……” …… 微微站起身子，顾野想要拉棠棠的手，却被姑娘家微微侧身避开。 “阿野，你瞧，你还是这个样子。 你答应过爷爷他们，发过誓要护着我，从北方到应天，你把我护的严严实实…… 可我想要的，是能和你站在一起，不是一直被你护在身后。 我什么也做不了，你好像只是为了遵守当年的承诺，才没有扔掉我。 你不再让我和你一起走，让我觉得好像来了应天府，我成了你的累赘……” …… 没有大哭，没有生气，棠棠就这样静静地笑着，眼角含着莹莹润色。 她从未像今天这样，将心底的声音吐露的如此彻底。 姑娘家都有着天生的直觉，棠棠心里感觉，倘若她今天不说，放任顾野去杭州，可能再也见不到他…… 听着棠棠的话，顾野默默握紧了拳头。 紧握在手里的小酒盅，被这股力劲猛地捏碎。碎开的瓷片，染上了一种梅子红…… “阿野！” 听到瓷器碎开的闷响，棠棠脸色一变。 随着顾野拳头缝隙里，一滴滴鲜血滴落，小丫头变得慌张起来。 “快点松手，我去打热水给你洗洗……” 眼睛里藏着一丝愧色，看到顾野流血后，棠棠明显失了神色。 她刚欲进屋，替顾野翻找伤药。 手腕却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握住，轻轻的一拉，将姑娘家娇小温暖的身子抱在怀里。 顾野半弯着身子，他没有理会被瓷片扎伤的手。 抱的有些用力，生怕怀里这点温暖，下一刻就消失的荡然无存…… “不碍事…… 抱歉，我没想到你会想这么多。 棠棠，我当年对师傅他们起誓，发誓要保护你，这是师傅他们留给我的责任。 可那天雨夜，在废弃的神庙，我对你也发过誓。 我说过，我会一直守在你身边，在北方也好，南下应天也罢。 要么同生……要么一起死…… 我家丫头，才不是累赘。 这么多年，要不是你在，很多次我差点就回不来这个院子，因为你在这里，所以我必须回来……” 深吸一口气，随着顾野的话轻呼在棠棠的耳边，姑娘家的小耳垂微微泛红。 被搂的紧紧的，棠棠的心跳骤然加快。 她有些羞涩的用小拳头，轻轻锤了锤顾野的胸膛。 “好……好啦，快点放开。” “那你不生气了，也不许说自己是累赘，我家丫头明明很能干……” 有些赖皮似的，顾野干脆不撒手了。 听着有些无赖的话，棠棠柔柔的应了一声。 “嗯…… 阿野你先放开，把伤口包扎好……” “那这次杭州府……你在嫂子家先住一段时间，倘若半月我还没回来，你再让裴大哥送你去杭州怎么样？” 依然担心棠棠的安危，顾野稍稍退了一步。 有了顾野之前的话，棠棠这次没有太生气。 小姑娘轻轻撩起垂下的青丝，有些无奈的揪了揪衣角。 “阿野，裴大哥一家人很好，所以我才不想给人家带来麻烦。即使这些年，我们相处的亲热，但谁能保证，他们不会害怕…… 一般人……谁能十成肯定，看到这些后，还能拿我当普通人……” 声音有些柔软，棠棠撩起青丝后，耳畔旁隐约能看见一片稚嫩的鳞纹，不像正常人的耳朵，被青丝遮挡下的，是微微泛尖的双耳。 看到耳垂后的鳞纹，顾野有些僵硬。 他伸手捏了捏棠棠的耳垂，开口说道。 …… “什么时候的事，怎么又出现了？” …… “昨，昨天晚上的时候，出现的不太明显，所以我没说。” …… 眼神有些闪躲，匆匆放下青丝，棠棠昂起头看着顾野。 “阿野，我很喜欢裴大哥一家人。 所以我不想去麻烦人家，不想再被熟悉的人叫做怪物，杂种……” 目光清澈，棠棠的决心十分坚定。 直视着棠棠的目光，顾野心头一软。 他揉了揉丫头的脑袋，默默贴近棠棠耳边，轻声唤道。 “嗯，我知道。 不会再这样了，杭州府我们一起去，不过你答应我，只能在驿站等我，千万不能让妖物发现你……” 到底心里舍不得，顾野还是决定和棠棠一起去杭州。 这样的一次远行，他不放心棠棠在这种情况下，一个人留在应天府。 此时此刻，哪怕是裴纶也不行…… “阿，阿野…… 现在可以放开了吧，刚刚有人过去了，你手上的伤也得处理……” 听到顾野愿意带着自己一起去杭州，棠棠再次变得娇弱软糯。 她被顾野抱着，脸红成了胭脂色。 小院外就是巷子胡同，这个时间，用过饭食出来溜达的街坊不少，被人家看到这样一幕，姑娘家哪能不害羞。 “棠棠，你不生气了吧？” 生怕自家的丫头，心里还是放不下，顾野微微松开一些力劲，开口追问道。 “我没有生气！” 从顾野的怀里挣开，棠棠红着脸，轻哼了一声。 看着脸色微红的棠棠，顾野松了口气。 …… “那就好，那就好。 棠棠你要真生气的话，咱们可以试试裴大哥那种床上打架的方法，虎头那崽子说，每次嫂子一生气，被裴大哥拉着打一架就没事了…… 哎哎，为什么掐我，你明明还是在生气！” …… 第八十章 紫砂壶里泡枸杞 饭菜的香味钻入鼻窍，一股股香气，让一旁的裴虎头饿的嗷嗷直哭。 裴家的晚食，今儿特意多备了一些。 桌子上摆着白切鸭子，糖醋鲤鱼，脆皮的肉藕饼。 淋了一层酥油的羊骨头，莲藕汤里用小火慢煲着一块猪肘子。几碟下饭的酱菜，切配了一盘老醋萝卜，用杂粮贴着锅盖，慢烤出来的玉米烙饼。 这一顿晚食，颇为丰富。 ........ 裴纶翘着二郎腿，没有理会一旁饿的嗷嗷叫的虎头。 他慢悠悠的往紫砂壶里，撒了一把干枸杞。 小紫砂里，泡着的是黄精片，大枣，枸杞。 从小瓷瓶里，倒出七枚芝麻粒大小的药丸。 嗑地黄丸，用枸杞水冲服。 裴千户一壶枸杞泡茶入腹，忍不住锤了锤自己的老腰。 都说三十如狼四十如虎，自家这婆娘还没到如狼的年岁，咋这么能折腾。昨晚差点要了自己的老命，今儿大早上要不是嗑了颗地黄丸，差点就站起不来了。 昨夜虽有顾野“助性”的因素，但更多还是靠着裴老哥倍棒的身子骨。 今天是督妖司入门考核的日子，裴纶让江小娥多做了一些饭食。 说不准......顾野那混小子，晚上就会带着棠棠那丫头来蹭饭。 多做一些饭，有备无患嘛。 万一，他们没来。 裴府还养着一只裴虎头，浪费不了粮食的。 ........ “阿爹，怎么还不吃饭啊？ 您就别等了，小叔他这么晚了，估计不会带棠姑姑过来的。 您瞧，阿娘今晚做的脆皮肉藕，油酥羊骨，这些都得趁热吃，凉了就没味道了。” ......... 含泪啃着一根黄瓜....... 裴虎头下午才吃完一大盘茶点，和豆沙馅的包子，但毫不妨碍他满眼绿光的瞅着桌上的肉食。 裴府饭桌上也得讲规矩，长辈不动筷子，裴虎头就只能继续冒着绿光。 听着裴虎头的话，裴纶毫不客气的训斥着自己家的小子。 ........ “吃吃吃，整天就知道吃。 老子北镇抚司每个月一半的俸禄，都被你这小混蛋吃掉了。 你瞧瞧你这身子骨，胖成啥样了，一点也不像你老子我身子骨硬朗。” ........ 望着裴虎头把一根黄瓜，啃得满是口水，裴纶有些叹息。 自己英武一世，咋就生了这么一个崽啊。 含泪啃完手上的黄瓜尾巴，裴虎头用小手撑起小胖脸。 哼，什么叫身子骨硬朗。 昨晚顾小叔走后，大半夜自己起床去后厨偷包子吃，裴纶房间里的声响，响了五次就没声了。 一个晚上才五次，也敢称身子骨棒棒哒。 年幼的裴虎头相信，只要自己小时候多吃点，一定能快快长大。 到时候可不能像自家老爹一样，太丢人了。 ......... “凶什么啊....... 虎头还小呢，小孩子家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一点怎么了。 你裴家的种，不吃你家大米饭，还能去隔壁王屠夫家蹭猪肉吗？” ........ 所谓一物降一物，随着江小娥娇气的声音响起，裴纶默默藏起自己的地黄丸。 强挤一份笑脸，裴千户在江小娥面前，软的十分彻底。 “吃，吃就是了。 再穷还能缺这小子一口吃食吗，我就是想顾野那混小子今儿到底来不来，来的话，咱们好歹给他留个饭。” 直接甩锅给顾野，裴大哥卖的毫不留情。 脸上还带着一丝满足的红润....... 经过裴虎头描述的床榻打架，江小娥的精气神明显提升了不少，以至于她今天的心情一直很不错。将一大盆窝窝头放到裴虎头面前，江小娥护犊子的说道。 ......... “吃，虎头不用管你爹。 这二十个窝窝头你先吃着垫垫肚子，我们一会儿就吃饭了。都这么晚了，阿野和棠棠应该不会来了，人家在自己家里吃的好好地，哪能天天跑来陪你喝酒。” ......... 心疼自家儿子饿着，江小娥简单的拿二十个窝头，暂且止住裴虎头的饿嗷。 摇了摇头，裴纶知道今天是顾野去督妖司考核的日子。 他担心顾野失败后，有些想不开，特地摆了一桌子酒肉。 男人嘛，有啥想不开的。 喝一顿酒，闷头睡一觉。 第二天起来，啥都能过去。 看这天色，顾野还没有来，估摸着这小子正式接触玄门异人的天地，被打击的不轻。 罢了，让他自己缓缓也好。 等这小子想清楚了，自己再以知心大哥的身份登场。 好好开导开导他，然后让这小子回来升百户官职。 到时候自己也给他好生“助性”一场，效果不错的话，年底努把力虎头这小子的童养媳就稳了。瞧自家小子这胖乎乎的模样，裴纶真心害怕，这小子长大了勾搭不上姑娘。 还是你爹疼你啊，提前抓个媳妇。 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见到顾野还没有来，裴纶叹了口气。 ........ “唉，不等那小混蛋了。 我心想他今日应该被打击的不轻，这个时候最需要我们来拉他一把，不过有棠棠那丫头在，我这个做大哥的到底多心了。吃饭吧，大不了明儿我去他们家走一遭。” ......... 语重心长的道了一番心酸，没有想到自家夫君这么有心。 听到裴纶的话，江小娥挨着他坐了下来。 小妇人瞧瞧的凑进裴纶耳旁，轻轻吹了一阵风。 ......... “算你这个做大哥的还有点良心，今晚，今晚人家好好奖励一下你.........” ......... 轻语一声后，江小娥红润着脸蛋，稍有几分羞涩起身去后厨添饭。 而裴纶，整个人僵在座椅上。 许久之后，他长叹一口气。 揭开小茶壶的茶盖，瓷瓶里的地黄丸倒了七粒后，裴纶皱了皱眉头。 细细思量一番，索性一股气把整瓶都倒进茶壶里。 枸杞黄精大枣茶，陪着一瓶地黄丸一口闷。 裴千户心里的苦涩，有谁能懂？ 趁着裴纶喝大补茶的功夫，裴府的大门突然被敲响了。 正在啃第八个窝头的裴虎头，突然眼睛一亮，两只手各抓一个窝头，兴奋的跳下座椅。 ......... “棠姑姑，一定是棠姑姑来了。 阿爹您坐着，我去开门！” .......... 嘴里叼着窝头，裴虎头含糊不清的嘟哝了一句。 看着自家小子跑的飞快，裴纶却淡淡一笑。 哼，顾野这混小子，终究还是扛不住督妖司的毒打，跑来找自己这个好大哥求安慰了吧。 裴府大门，裴虎头兴奋的拉开大门。 门外站着的，并非是小家伙心心念念的棠姑姑。 高瘦的男人生着一对鹰隼之目，他脸色铁青，有些寡言少语的样子。脱下了御史黑袍，换上一身朴素的青衣。 凝望着裴虎头比常人稍大一号的脑袋瓜，他低声问道。 ......... “小娃娃，这里是裴大头的窝？” ......... 第八十一章 “龙雀”在鞘 脱下了督妖司的御史官袍，有着鹰隼之目，单纯用眼神就能吓哭黄口小儿。 他穿着朴素的青色布衣，腰间佩着的绣春刀却骗不了人的。 敲开裴纶府邸大门的并非是顾野，而是督妖司的铁阎王，沈炼。 沈炼的脸色铁青，鹰钩鼻衬的目光更加锋利。 打量着这个脑袋瓜，比寻常孩童大一号的小胖墩。看着裴虎头两只手各抓一个窝头，见到自己后，还不紧不慢的啃完嘴里的窝窝。 嗯，铁定是裴大头的种，没找错门。 ......... 眼珠子机灵一转，干掉手上两个窝窝头，裴虎头的眼神里有些失望。 来的不是棠姑姑，没意思....... 门口站着的这个人，瞅这眼神就不是善茬，而且他腰带上挂着的绣春刀，和自家老爹放家里吃灰的那把一模一样。 看这敲门的架势，估摸着是老爹早些年留下的孽缘。 冤有头债有主....... 自己不过一个黄口小儿，稍微能吃一点的人类幼崽。 此时此刻，只需要装傻充愣就能萌混过关。 ....... 舔了舔嘴角上的窝窝碎屑，裴虎头冲着沈炼，露出一个标准的甜甜微笑。 人畜无害的笑容，笑的像是个傻憨憨。 裴虎头憨憨的笑着，奶声奶气冲着门外的沈阎王开口说道。 ........ “这里是裴家，家里没有裴大头。 这位大哥哥，你找谁啊？” ........ 傻憨憨的笑容，配合裴虎头胖乎乎的小脸蛋，十分容易让人放松警惕。 这小子察言观色，也是一绝。 无形中，悄无声息的拍了沈炼一马屁。 听着裴虎头的话，沈炼嘴角轻咧。 ........ “呵，你这小胖娃娃，倒是被教的不错。 冒昧来访，我找裴纶，裴大头，就是你阿爹。 近年没有搬迁的话，这座宅邸应该就是裴纶的老窝。他这老小子享着清福啊，老婆孩子热炕头，小娃娃，你的眼光比裴大头好，将来一定比你阿爹有出息。 这是见面礼，拿着。” ......... 裴虎头的鬼灵精怪，让沈炼感慨裴纶生了一个好崽子。 沈阎王也是不缺银子的主儿。 第一次见到裴虎头，身为长辈，见面礼免不了俗套。 袖袍里摸出一枚黄豆粒子，沈炼递到裴虎头面前。 听着沈炼的话，裴虎头有些骄傲的挺直了自己胖乎乎的小肚子。 那可不是，自己将来铁定比阿爹要强，各个方面都有........... 骄傲的小胖脸，从起初的略微不屑，到瞳孔的猛的收缩，最后变成了一嘴的哈喇子，恨不得当场跪舔。 裴虎头开始还在嫌弃，阿爹这个故友真寒碜。 出手就送一颗黄豆，这么点大的豆子，磨豆腐都磨不出一块豆渣子。可当黄豆到了他眼前，这个大小，这个色泽，还有这股迷人的铜臭味........ 是黄豆，但这是金豆子！ 出手就是一枚金豆子，让裴虎头彻底背叛了自家阿爹。 努力维持自己傻憨憨的笑容，裴虎头接过沈炼的金豆子，毫不客气的揣进口袋。 随后，他挂上了满脸的憨憨笑容。 笑的更加亲切，更加真诚。 仿佛，门口这位才是他亲爹！ ......... “谢谢大哥哥，你来找阿爹啊？ 阿爹正好在偷吃地黄丸，我领你一起去。” ......... 一枚金豆子，策反了裴虎头。 裴府的正厅，裴纶默默藏起了地黄丸和泡着枸杞黄精的紫砂壶，顾野这小混蛋上门，说什么也不能让他看破，得维持自己身子倍棒的正面形象。 心里嘀咕着，裴虎头这小子开个门，怎么耽搁这么长时间。 下一刻，正厅的香案上，轻响起一阵刀鸣。 ......... “龙雀”在刀鞘里微微发震........ 刀鸣起，应是有宝刀来。 裴纶的绣春刀“龙雀”，自从被顾野借走砍死一头画皮后。 吃过了妖血，这把刀近日来有些不安分。 裴千户的这副身子骨，可提不动刀了。 他将“龙雀”供奉在香火案上，放家里镇镇宅子。身为一把能斩杀妖物的绣春刀，“龙雀”刀镇宅，镇住一些阴煞不详，自然绰绰有余。 今日“龙雀”异动，让裴纶心里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尚未等他回过神，一阵雷声窜入饭堂。 雷光炸开的霹雳，在裴纶眉心处停下，雷光里凝成一把刀....... 绣春刀“惊蛰”........ 突如其来的一把飞刀，让裴纶险些吐出刚刚吃下的地黄丸。 看着凝聚在眉心三寸的雷光，不用脑子想，也知道是哪个瘟神上门了。 ......... “天杀的瘟神，死人脸....... 你他娘的，这么多年不上门，一来就想干死老子，然后抢我北镇抚司的位置，住我宅子，打我孩子是不是？” ......... 随着裴纶的破开大骂，眉心前的雷光扭头转了一个弯。 刀光入鞘，沈炼提着绣春刀，缓缓步入裴纶的视线。 他的目光有些失望....... 看了看香火案上的“龙雀”，又看着饭桌上略微发福，手心里死死攥着一瓶地黄丸的裴大头，心里不知为何，有些失望。 摇了摇头，沈炼开口道。 ........ “呵，裴千户待在北镇抚司享福多好。 闲置了这么多年，我以为你还留着两三分底气，没想到，没想到“龙雀”和你一起空置了十年，你人废了，“龙雀”也可惜，锈在鞘里这么多年，不曾再痛饮妖魔血。 裴大头，你我有十年不见...... 再见时，倒让人略感心寒。” ......... 提刀的手，缓缓轻抚在把手上。 沈炼看向裴纶的目光，十分复杂。 有惋惜，有惊讶，也有不甘和痛恨........ 此时此刻，躲在身后的裴虎头，看着沈炼刚才的雷光一刀，整个人出了神。 果然，果然和自己想的一样，这个世界有着玄门，仙道，也有神兵，功法.......... 回神之际，再听他们之间的对话........ 年幼的裴虎头，此刻仿佛听到了什么了不起的秘密。 自家阿爹...... 这个步入中年，略微发福，只会紫砂壶里泡枸杞，偷摸着吃地黄丸，整日泡在北镇抚司，一日三餐小点心的摸鱼老男人，当年居然...........还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吗？ 震惊，震惊，震惊.......... 沈炼的话里透露出来的信息，彻底震惊了裴虎头。 我嘞个大草......... 第八十二章 大智若憨裴虎头 大明朝的绣春刀，从不会赐予庸人。 宝刀配英雄，每位持刀人都是一代风华的角色。 莫要看裴纶这些年，日常增长的小肚囊。能在北镇抚司这个性质的衙门里，坐上锦衣千户之位，还能悠哉悠哉的摸鱼混日子。 这样的角色，岂能简单。 佩刀“龙雀”，裴纶的绣春刀比起顾野那把不完整的“工造”，是实实在在的“大工造”级别宝刀。 “龙雀”刀的“嗜血”特性，让这把宝刀痛饮妖魔血后，会变得越来越凶性。 那天雨夜...... 顾野以凡人之躯，执“龙雀”宝刀，绣春刀可以轻而易举的斩破丙等大妖的妖躯。 光从这一点，就能推断出此刀的不凡。 混迹在北镇抚司，过着清水衙门的日子。 裴纶依然有资格佩刀“龙雀”，裴虎头早就该想到，自家阿爹不是个简单人物。 ........ 十年不曾见，今日沈炼突然登门拜访，让裴纶的心里隐约感到不灭。 这死人脸，到哪哪没好事。 .......... “你心冷成冰疙瘩，老子照样一顿吃三大碗白饭。 当年就知道你这死人脸不是个玩意，今天你突然跑过来，准没有好事。 虎头，到爹这里来，别被这家伙带坏了。” .......... 冷哼了一声，裴纶冲着身后满眼八卦的裴虎头吆喝了一声。 蹭在沈炼的身后，刚得了一颗金豆子的裴虎头，此刻有些不太情愿。 他唯唯诺诺的扭动着小胖腿，对着裴纶开口问道。 ........ “阿爹，你和这位大哥哥认识吗？ 大哥哥人很好的，正好到饭点了，要不留他一起吃个饭吧？” ......... 昂起头，傻憨憨的笑了笑。 听到裴虎头的话，裴纶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 这小子真是自己亲生的吗？ 这死人脸和自己一个年龄的老男人，这小崽子喊人家大哥，他年轻的时候，不过比自己长的稍微帅亿点。 这么多年了，也成了腊肉干，虎头这崽子到底什么眼神？ 裴纶的脸色变得很不好....... 可对于裴虎头来说，只要再给他一颗金豆子，喊干爹也成。 微微一笑，听着裴纶家这小崽子憨憨的语气，沈炼不经摸了摸下巴。 比起日渐发福的中年裴千户....... 自己这身千锤百炼的身子骨，明显比他精炼不少。 ........ “裴大头，你这老小子不咋地，却是生了个好儿子。这小崽子眼光不错，我看挺有慧根的，要是再大几岁，可以送到我那里，我帮你操练操练。 这崽子，将来注定比你有出息，别被你糟蹋掉了。” ......... 裴虎头虽然看起来是个傻憨憨的小胖墩，可这孩子隐约有股灵气，让沈炼觉得他有着开窍的可能。 听着沈炼的话，裴纶脸更沉。 “虎头，快点过来。 说了多少次了，不要随便带一些乱七八糟的人回家，一点都不让人省心。 你和这死人脸有这么熟吗，赶紧回来，今晚罚你少吃二十个窝头。” ......... “阿爹，我就是看这个大哥哥挺面善的。而且我们一见如故，见了第一眼就仿佛亲如兄弟。 你就留他吃口饭嘛。 大哥，这是咱爹，你快进屋来，别在外头站着。” ........ 傻憨憨的裴虎头，一脸天真的昂起头望着沈炼。 这小子只要给他金豆子，谁都能是亲兄弟。 随着裴虎头的话音落下，裴千户的脸色顿时云开雾散，变得格外灿烂。 好，真不愧是自己亲生的，崽子长脸啊。 傻憨憨的一句话，直接把这死人脸的辈分拉下来一辈，痛快，大快人心啊。 ........ “瞧你这胖小子说的啥话，你爹是心疼这一口饭的人吗？ 来来来，乖儿子，带着你哥进屋吃一口，我让你阿娘再蒸一笼大肉包子，爹就是自己饿着，也不能饿着你们哥俩。” ......... 逞口舌之快虽然没啥用，但裴千户心里就是舒服。 口头上占了沈炼一次便宜。 听着裴虎头说完这话，沈炼望着这傻憨憨的小胖子，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这个胖乎乎的小崽子，有点意思。 “嘿嘿，裴大头你倒是养了一个好儿子。 这小子有根骨，一定得送到我那里。 回去我就请一纸调令，绝对不能浪费大明朝的人才，让这小崽子从小跟着我练练，保管他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沈阎王的微笑，看的裴虎头有些发冷。 年幼的裴虎头，尚不知自己惹到了什么样的狠人。他此刻只关心，刚才为了给自家老爹长脸，一笼大肉包子换一枚金豆子，到底值不值当。 “哼，那当然。 老子亲生的崽子，不劳你替我费心。 瞧瞧，过了这么多年，你这死人脸还是光棍一条。各自有各自的活法，当初我退回来了，你今天找上门，绝对没有好事。 得了，进来吧。 十年不来一次，头次来，不留你一顿饭，说出去倒显得老子小气。 虎头，去喊你阿娘后厨多蒸一笼馒头，要不然不够吃。” 拍了拍裴虎头的大头，裴纶找了个理由把这孩子打发走。 继续留在这里，真被沈阎王惦记上了可不好。 年幼的裴虎头，也懂得见好就收。 憨憨的笑了笑，这小鬼头屁颠屁颠的跑去后厨谎报军情，多蒸三笼大肉包子。等到裴虎头离开，裴纶敲了敲饭桌，他默默从桌底下捞出一个羊皮酒囊。 家里江小娥管的严，但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 裴纶藏酒袋就藏在饭桌底下。 今儿沈炼上门，不来口小酒还真套不出这老小子的话。 倒满一杯酒，沈炼入座后看着满桌子的菜，开口说道。 “你这一日三餐，吃的倒是丰盛。 怕是，都拿不动刀了吧？” 叹了口气，沈炼从芥子袋里轻捏出一枚蚕茧。 比寻常蚕茧大了一号，淡淡的金色光泽，内藏宝光。将这枚蚕茧推送到裴纶面前，看着沈炼递过来的这玩意，裴纶不屑一顾。 ........ “哼，你这死人脸倒是守规矩，头回上门还知道送个礼。 就是，这也太抠了。 这一小枚油炸蚕茧，连下酒尝个咸淡都尝不出来。” ........ 小抿了一口，眼看着裴纶就要捏起蚕茧下酒。 沈炼淡淡的一句话，让裴千户的手僵住了。 ........... “呵呵，这么多年过去，你人颓废，眼光也倒退了吗？ 拿去下酒也无妨....... 这东西一小枚，也就只够换你七八套宅子而已.........” 第八十三章 烂鞘封刀 淡金色的蚕茧，在裴纶手里变得宛若千斤重量。 小小一枚蚕茧，就能换他老裴家七八套宅邸，这可不是老胡同的老宅，这里是裴千户倾尽家财，才勉强挤进来的应天府权贵地段，临近皇城，朱紫大袍的汇聚住所。 这座宅邸，近乎榨干了裴纶北镇抚司这些年的积蓄。 看着这枚金色的蚕茧，此刻裴纶只想高呼一声。 狗大户！ 这些和妖魔混饭吃的家伙，一个个都这么阔绰吗？ 死人脸既然这么有钱，你瞎矜持个什么，十年不上门。你逢年过节的来一趟，随意留下几百两银子，几块金砖，裴千户保管比刚才的裴虎头还要热情。 ......... “我嘞个乖乖....... 不愧是老子当年同生共死的好兄弟，其实这十年来，老子心里还是时常念叨着你的。 这玩意.....好出手吗？ 应天府的钱庄里面收不收，我拿去换个万八千两黄金，问题不大吧？” ........ 掂量着这枚小小的蚕茧，裴纶的脸如若炸开了蜜。 听着裴纶的话，看着这老小子八辈子没摸过银子的德行。 沈炼冷冷一笑，自饮一杯酒。 “伪品法宝，龙蛟软甲。 督妖司七星开阳部，开阳阁下的宝贝，裴大头，你说这小玩意能不能换万八千两金子？” 开阳姑娘的软甲，寄放在沈炼手上。 这是她靠着顾野定下赌约，应了天权那块千寿墨的彩头。 身为七星之一的宝物，抵消顾野最后一场的甲等评，他也占了贼大的便宜。 龙蛟软甲，是仅差一步就能炼为法宝的特殊法器。 伪品法宝的词一出，裴纶的笑容僵住了。 他差一点没有拿稳这枚蚕茧，浑身上下感到了不自在。 “死人脸，你忽悠谁呢？ 还法宝，这小玩意是软甲，老子不用“龙雀”后厨抄起一把西瓜刀都能切碎他。” 沈炼这个死人脸，发家了也不会这么阔绰。 看着这小子笑的不怀好意，裴纶强打起精神，顶了一句。 “哼，若是军伍制甲的模样，算什么法器。 玄门法器，变化万千。 甲等法器之上的“龙蛟软甲”是用天蚕丝浸染蛟龙心血后，祭炼出来的至宝。 仅差一步神韵，就能跻身法宝品相，龙蛟软甲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可以化解大部分神通术法的力量，护佑肉身。 披甲人，烧一锅热水，将这枚蚕茧投入水中。 沐浴之后，龙蛟软甲会紧贴着身体形成一层无形护甲，轻盈至极，无需卸甲重新披甲那么麻烦。 况且，此宝是开阳阁下所赠，不是送你的。” ......... 开阳姑娘豪爽大气，也舍得砸宝贝，若非今年这一届有些特殊，顾野八成会被拉到开阳部里。 听着沈炼的话，裴纶已经明白了一些事情。 他睁着眼睛说瞎话，揣着明白，开口说道。 “滚犊子，不送老子，你扔给我作甚。 拿回去，没点良心的死人脸，头回上门也不知道带点东西。你这宝贝，老子拿着烫手，万一搞丢了，你把我家那崽子论斤称了卖，也赔不起。” 一口气靠着杯中闷酒咽到肚子里，裴纶心里已经有了定义。 沈炼这个死人脸上门，八成是顾野在督妖司作妖了。 这小混蛋刀快，人狠，是把好手。 可他一个开不了窍的凡人，是怎么混进那群陆地神仙苗子里的，鱼目混珠也不带这样的吧？ 之前还指望着顾野灰溜溜的被打击回来，乖乖穿上百户锦衣。 现如今，事情不对劲，很不对劲！ 今天不过去了一趟督妖司而已，咋还被七星这样的大人物看上了，人家连伪法宝都送了，明显是在投资顾野这个小混蛋。 没有理会裴大头揣着明白装糊涂的话，沈炼从袖袍里掏出一叠厚厚的纸张。 ........ “北镇抚司这一代青黄不接，你这家伙坐在上头不干事。 倒是狗屎运气，好歹挖出了一个好苗子。 野火刀都送人家了，你觉得我看不出来？ 那小子对我脾气，一进山门就和我拼刀子，好家伙，要是在不开窍的年岁，老子还真快不过他的刀。这样的人他在北镇抚司呆不久，你也留不住他。 见到了四海潜蛟，卧渊之龙。 你觉得他还会心甘情愿的回到井底，和你坐井窥天地一角？” 沈炼的脸上挂着自信的笑容，他喜欢顾野的心性，也知道有这样心性的少年，志气有多高。 他今天见到了门户后的天地，见到了督妖司的玄妙。 窥探过玄门真法的人，岂会甘心沦落回凡尘庸人一列。 看到沈炼自信满满的微笑，裴纶呸了一句。 ........ “老子就知道不该放纵那小混蛋去拼命，督妖司里遇到你这个死人脸是他倒霉。 老子还就纳闷了...... 他一个开不窍的小子，你们督妖司也肯收，大明的督妖司什么时候这么饥渴了？” 被沈炼看破，裴纶干脆打开天窗说话。 “督妖司不收庸人，顾野那小子一看就不是你教出来的。 留北镇抚司，可惜了。 他的心性和刀法都是一绝，也有着开窍的天赋，虽然资质差了一点。可能开窍，前期也拉不开太大的距离。督妖司里天赋在前期，不算太重要。 这些小崽子，前期能否爬上山腰都不一定。 天赋是让他们在山巅的时候，触摸云顶。 尚未登顶，估计也死的差不多了。 他那个天赋，不死的话打磨到乙等够用了。 真到了那地步，要么入甲，要么封顶，天赋再好也走不过去。我今儿走一遭，是来送东西的，他明后两天的功夫，就得去杭州府。 “龙蛟软甲”裴大头你可别私吞了。 这一叠纸写的是半部“神行”注解。 督妖司法不可轻传，所以我自己手抄了一小半，这法术用注解写出来贼他娘费神，算是我的一点心意，能不能看懂，学会，就看那小子造化了。” 盘玩着手上的小酒盅，沈炼最后含了一口酒香。 他将这叠写着“神行”注解的纸一并留下，随后起身就走。 按住腰间的“惊蛰”，沈炼能感受到惊蛰的刀鸣。 他来裴府这一趟，是来送东西的，也存着看看故人的心思。 可看着“龙雀”尘封在刀鞘里，裴纶吃撑了日渐发福的中年男人，沈炼的心里微寒。 终究不复当年，他也不再是当年那把刀。 .......... 第八十四章 金豆子，熊孩子 沈炼讨了一杯酒后离席，这死人脸走的倒是不含糊，说走就走。见到沈炼走的坚决，裴纶也没有开口挽留，人家不缺这一顿饭食，默默连喝了三杯酒。 酒气酣纯时，裴纶轻轻按住了桌上的半部“神行”，和那枚珍贵的“龙蛟软甲”。 他的手腕有些用力，青筋暴起。 随着裴纶的举动，“龙雀”在鞘，颤抖的愈发厉害。 按压住这些东西的力劲，随着小酒盅里的酒水见空，散了气力。 ....... “呵，走的倒是快。” ........ 嘴里喃喃自语了一句，裴纶默默收起来桌上的“龙蛟软甲”还有沈炼手抄的半部“神行”法术。他明白这些东西的贵重，千万得收好，不能丢了。 收了这些东西，裴纶心里微微发愁。 没有想到，顾野那混小子竟然这么优秀。 他本以为顾野一个不开窍的小子，给他一个御史名额，让他进到督妖司见识一下天地之大，强中自有强中手，到时候顾野被好生打击一次，就会乖乖回北镇抚司了。 他不开窍，就是个普通人。 凡人身躯，和那群玄门神仙争什么争。 斩妖除魔的事情，有高个子的顶着。 北镇抚司是贼人不够抓了，还是小本本不够记了？ 裴纶心里的小算盘打的响，不让顾野试一试，他迟早会把自己玩死在妖物手里。 去了，考不上，反倒能绝了这小子心思。 可惜，出乎裴千户意料的是。 顾野在督妖司的表现太过出众了，这已经不是进不进督妖司的问题了。 沈炼这个死人脸，十年不来自己家。 今天为了顾野，特意跑了一趟，还手抄了半部“神行”地煞法术。 督妖司的七星尊位，每一个都是大明朝的砥柱，开阳部之主，特意给顾野送了一件伪品法宝，还是贴身用过的“龙蛟软甲”......... 其中蕴含的意思，让裴纶都感觉有些压不住场子。 我嘞个去，顾野今天去督妖司，到底闹腾出了什么事情。 摇了摇头，这小子愈发的烫手。 此时此刻，裴纶的心里有些惋惜，也有些轻叹。督妖司的御史名额是自己给他的，顾野能进督妖司，那就是自己的本事，人各有志，自己做大哥的刻意在拦他，反倒会害了关系。 罢了，随这小子吧。 不过总觉得，心里闷着一口气出不来。 顾野这样的人，倘若能开窍，留北镇抚司的确是耽误了。 心里郁闷，裴纶刚想再饮一杯，一侧却响起一声轻咳。 ......... “你藏酒的功夫倒是挺好的啊，刚才那人是谁啊，看着挺凶的样子。” .......... 厅堂的小门户内，江小娥漫步走出。 她刚才来了，却没有出来打扰。 不过裴千户藏私房酒的手段，全部被看的清清楚楚。 回想着刚才沈炼那双冷酷的鹰隼眸子，江小娥只觉得那是个冷漠的男人，自家这个傻憨憨的相公，什么时候和那种人会有关系。 听到江小娥的话，裴纶有些心疼的握着羊皮酒囊。 他皱了皱眉头，开口说道。 .......... “不至于，我就藏了半袋子清酿，还掺水了。你没瞅他就喝了一小杯就溜了，这水酒，水分太大，好歹让我留个念想，沾沾味儿。 刚才那个死人脸，你见就见了。 没必要放心里，一个只会拉着脸的家伙。 当没见过这个人就行.......不过，哪天家里真要出了事，你拿我那把刀去找他，多少会照拂一二。” ........ 迟疑了一会儿，裴纶最后缓缓吐露出一句。 仿佛察觉到了裴纶的一丝异样，面对他紧握的羊皮酒囊，江小娥破天荒的没有收走。 她虽然是妇道人家，但懂得男人有男人的事情。 有些埋怨的拧了一把裴纶，她开口说道。 “成了，别抱着不撒手了。 这次饶过你，后厨还蒸着包子，我去看看。” 给了裴纶一个想静静的机会，江小娥离开后，裴千户冲着门户后探出来的那个大脑袋招了招手。 “虎头，来，过来。 爹抱一抱，刚才那个人没有对你怎么样吧？” 门户外，裴虎头左右手各拿一只大肉包子，他啃的满嘴油光，刚才正津津有味的偷听。 自从知道了自家老爹，当年可能也是一尊了不起的角色，裴虎头的心里稍稍对他多出了丝敬意。 俗话说得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自家老爹虽然现在发福了，需要枸杞泡茶，地黄药丸，可难保当年有剩下一些好东西。 比如吃了可以增长几十年功力的神药，江湖失传的古老绝学，封印者奇异老爷爷的神秘戒指.......这些东西，随便给自己一个都成，再不济，好歹家里也得留一部修仙法决啊。 心里充满了憧憬和希望，飞快啃完两个大肉包子。 年幼的裴虎头，屁颠屁颠的跑了过去。 ........ “阿爹，你放心，我机智的一逼！” ......... 刚往裴纶身边靠了靠，裴虎头还没来得及表功，就被裴纶一把抱起。 本以为老爹会好生夸奖一下自己。 谁知道，裴纶大手一摸。 他在裴虎头的衣裳上游走了一圈，手上稳稳的捏出了一颗金豆子。 掂量着金豆子的分量，确定自家小崽子身上没有第二颗了，裴纶麻溜的将裴虎头扔下去。他看着手上的金豆子，嘴里还不停的嘟哝着。 ......... “哼，见面就只给一颗金豆子，还是这么抠门。 你这小崽子也是，不会抱他大腿，使劲嚎嘛。不给你金豆子，你就哭，哭的越大越好，最好再把鼻涕蹭他裤子上，怎么说也得混一把金豆子才行啊。” ....... 毫不留情的摸走了裴虎头的金豆子，裴纶还觉得这小胖墩太含蓄了。 熊孩子嘛，就得熊一点。 今儿抱他沈阎王的大腿，少说能替阿爹哭出一两年的私房钱来。 一枚金豆子，折银后能偷摸着买几坛好酒了。 收好从裴虎头身上摸出来的金豆子，裴纶悄摸的从靴子的鞋底夹缝里，抠出一枚铜板，塞到裴虎头手上。 “你个娃娃拿这么多钱，会被贼人惦记。 这金豆子阿爹先替你存着，你拿一枚铜板花花得了.........” 用一枚大钱，换走了裴虎头的金豆子。 握着手上这枚温热的铜板，裴虎头简直欲哭无泪。 刚才好不容易在心底为阿爹竖立起来的形象，彻底崩塌了。就这，还指望家里能有宝贝，真有装着老爷爷的戒指，估摸着也被裴千户倒手出去换私房钱了。 ........... 第八十五章 老商街 青砖古道瘦马，各大商旗飘扬。 应天府的清早尚且泛着薄雾，这条街口就已经开始了人来人往的交易。挂商号的旗帜，有商甲赶车，这条街上来往的都是应天府各大商号的车队。 商甲行商，走南闯北。 一家有名有号的商号，往往在运送货物时，都会组建一支自家的护卫。 运货行商，攀山越岭都是小事。 各大商号有着自己固定的商路，但保不齐哪条绿林好汉手里头缺了银子，跑来打秋风。小商号养不起专门的护卫队，也通不上绿林的门道，只能花点银子，在这条街上雇佣刀手。 ........ 刀手这口饭，说低，是个人扛口刀就能入门。 说高......多少人拿命堆也堆不上那个位置。 草棚堂口，刀手给银子就能买命。 商甲街上，不少商号会出银子，组一批刀手护货。 正经的镖师走货的要价太贵，不如挑几个刀手，甭管货色咋样，敢吃这口饭，愿意拿小命换那几两银子，商号东家也认了。 老街上，刀手的水平参差不齐。 除了有名的好刀，小商号挑那些零散的刀手就只能考眼力，看运气。 雇刀的行当，在应天府这条街上经营了很久。 刀手们指望着这个吃饭，运货的商号也乐意用点银子，换几个好手护卫。 商号行商的路上，要是没有高手压场子，真遇到了贼寇，劫匪，难不成指望着一群只会敲算盘珠子的老先生，上去拿算盘砸死人家？ ......... 商号的货主，赶着马车在街上问价看刀。 刀手们也都零零散散的游荡在街上，不会太聚集。 早茶摊子上，一碗老豆花泼了半勺辣油。 卤肉碎被热油一泼，滋味全部渗入碗底的豆花里。 趁着这股热气，一股脑吃进肚子，再用脆壳的小烧饼，沾一沾豆花碗里的红油辣子，一碗豆花配两个烧饼，香味在五脏庙里凝成一条线。 早茶摊子的生意红火，借着商号雇刀的方便，这些临时搭起来的小摊，手脚勤快点每日也能赚点辛苦钱。 红油豆花，脆壳烧饼，鸡汤煨出来的阳春面，杂碎卤汁的贴膜。 围绕摊子临时吃一口的人不少。 但今儿，不少吃客都避的远远的。 放下手上的豆花碗，用半块脆壳烧饼涂抹干净碗底的油花和汤汁，吃干净后。坐在竹凳上的锦衣少年，要了一大茶碗温茶。 锦衣佩刀，尽管没有戴牙牌，混迹这条街的刀手和小贩都门清。 这位爷是北镇抚司的主儿......... 北镇抚司的锦衣卫，看这一身的官袍品相，还是个总旗级别的官爷。什么时候，锦衣卫也要到老商街混饭了，应天府不用怀疑一个锦衣卫的真假。 有人敢伪造这身锦衣，今天出门溜达，晚上就能赶上诏狱里热乎的牢饭。 北镇抚司这么大的衙门，谁敢冒充锦衣卫？ ......... 老商街来了个年轻的锦衣总旗，这个少年坐着的早茶摊子，立刻成了众人避之不及的地方。 应天府这地界，谁敢和一位锦衣亲近，看着自家铺子上吃饭的锦衣少年，卖早茶的小摊贩额头直冒虚汗。 今儿也太刺激了，平常锦衣卫不会来这里。 刀手汇聚的地方，有刀手和商号的规矩。 今儿撞见北镇抚司的锦衣，难不成是刀手里藏着在逃的贼寇？ 忍不住心里瞎想，总之，大白天就撞见锦衣卫，运气太背。 ........ 温茶入口，冲淡了嘴里的一点辣味。 老商街上的锦衣百户，正是顾野。 昨儿磨不过棠棠那丫头，杭州一行还得拖家带口。 顾野想着得选一条安全的路，跟着商号的车队，一起去杭州是最好的选择，不但能蹭一蹭马车脚力，还能赚点护卫的银子。 静静地等在早茶摊子上，顾野在等人。 迎着老商街来来往往的人头，居然真有一个人影冲着他迈步过来。 锦衣玉带的公子哥，生着一双勾魂的桃花眼。 他身上还带着那地方独有的女儿香，走起路来快步如风，一点也不虚。迎着顾野对面坐下，满身胭脂气味的公子，大手一摆，豪气如云。 ........ “小二，上两盘大腰子。 要卤煮出来的，切片，再熬一碗羊宝枸杞粥，得新鲜。” ......... 折扇一拍桌子，看这口味，来的是唐简人跑不了了。 他笑呵呵的打量着顾野这一身，不经感慨道。 ......... “顾老弟深藏不露啊，难怪昨天分开的时候，你说来了这条街一眼就能找到你。 穿这么招眼的一身，想看不到也难。 昨晚我还在和冲之聊。 他说你的招数路子，有种军伍里的风格，底子像是那种制式组织训练出来的。 没有想到还真让他说准了，啧啧啧，北镇抚司的官袍，总旗啊，官儿不小了。 你这身袍子，再熬一些年头，得上百户了吧。 顾老弟，你说你为啥想不开来督妖司？” ........ 一口气干掉一碗热茶，唐简人看着顾野身上的锦衣，北镇抚司的官袍，大明朝还没谁认不出的。虽然他们这些玄门世家，江湖门派出身的，不看重这些。 但人家吃皇粮的，官方认证的七品官袍。 这个年纪，混到这一身。 着实让唐简人感到惊异......... “让唐兄见笑了，老商街这里不安分，我以前来这里接过一些刀手的营生。今天来这里，不是做刀手生意的，还是得压得住场子，不能被人宰了。 这身官皮，也就在这方面能顶用一些。 陆兄呢，他不用一起吗？” 看着唐简人到来，顾野对着他开口回应道。 微微一笑，唐简人晃了晃折扇。 ......... “不急，不急。 咱们同路都是去杭州，可以一并搭伙。 冲之他去曹县，昨晚他可能心里有事，打茶围时饮诗一首，喝了太多，现在怕是还没起来，等他醒了，他自然会寻路子去菏泽。 我们不用管他，倒是顾老弟。 你说有办法能让我们蹭个去杭州的便车，感情就是来这里让我和你一起做雇刀？ 能够直通杭州府，走官道的商号都是大门大户。 人家都有自己的护卫，或者镖师，用得上雇刀吗？” ........... 第八十六章 商号和刀客 半斤八两算是一个江湖人士，唐简人对商队雇佣刀手的门路，多少有些门清。能够跟着商贾的队伍走官道，去杭州府自然是最快的途径。 可雇刀，就意味着要在一路上护佑这些人的安全。 商贾老字号的家族，都有自己组成的护卫队。 自家人培养出来的护卫，用的明显更放心。 而且这种制式培养出来的护卫，忠心不说，互相组成简易的军中战阵，短时间就连遭遇妖物都能抗衡一二。 有资格通官道的商号，谁家没有养几批家兵护卫。 他们这样的老字号，用得着来老商街雇刀？ ....... 听着唐简人的质问，顾野用手指弹了弹桌子。 他望着人来人往的老商街，似乎还在等人。 ......... “唐兄既然知道雇刀，那就应该清楚，商号雇佣刀手护卫，往往是因为舍不得花钱请镖局走镖，或者养不起自己的护卫。 刀手就是便宜，但不稳定的因素太多。 商号雇佣刀手，不仅仅是小商号。 这条街上不少刀手，真正的大主顾，还是那些有名有号的大商。 大商号行商，能走官道运货。 他们有自己的护卫，可这些护卫培养出来的价值不菲。 他们舍得砸钱开通官道，培养护卫，自然不缺银子再雇一批刀手。 一来可以壮声势，二来，真要是遇到了贼寇，或者妖物袭击，唐兄觉得他们是舍得让自家重金培养的护卫去拿命拼，还是用银子雇佣的刀手？” ......... 草棚堂口里是一把好刀，顾野尚未遇到裴纶的时候，年纪轻轻就在刀手里闯出了小小声明。 哪怕他不入北镇抚司，继续留在刀手堂口。 这么多年下来，也是一把昂贵的宝刀。 顾野深知老商号雇佣刀手的规矩，比起零零散散的小商号，行商的时候雇佣几个刀手壮胆，这种老字号的商队，对刀手的需求量更多更大。 刀手就是银子买来的命。 重金培养的护卫，跟着商队，护卫的是主人，而不是货物。 商贾家族里，人往往比货值钱。 这些护卫的保护对象，一直都是商队里的主家血脉。 ........ “不愧是拨算盘珠子的，就是鸡贼。 顾老弟你既然约我在这里，看来是有门路能通上商号喽。 跟着商队一起走也好，咱们目的地都在杭州府，路上互相有个照应。我还没体验过行商的感觉，这次混一口刀手饭吃，也是新奇。” ....... 不是应天府的人，唐简人在这里还是听顾野的安排。 人家一身锦衣穿着，还怕被坑了不成。 热腾腾的羊宝粥已经上桌，唐简人自顾自的吃着。 该补的还是得补补，埋头苦吃着粥汤，唐简人没有过多理会四周的目光。 敢和一个锦衣卫同桌的，也是不好惹的爷。 这种人，不去招惹，不去触霉头，少沾晦气。 .......... 老商街的这些刀手，功夫不错的有几个。 但少有开窍入玄的存在，不入唐大公子的法眼。 开窍之人，真要沦落到吃刀手这口饭，不知道是他咋混的。 趁着唐大公子专心补腰子的功夫，顾野用手指敲了敲竹桌，极有节奏的几道声响后，老商街上有个青衣鹤发的胖老翁，笑呵呵的向他们走来。 胖乎乎的小老头，腰间坠着一块水头极润的玉元宝。 他没有很大的贵气。 但胖的眯着一条缝的眼睛，让人感到目光非常犀利。 这是个胖但并不憨厚的小老头，听到顾野敲的声音。 小老翁拱了拱手，努力挪动着屁股，在两个小竹凳上挤了挤。 ......... “小老是应该说好久不见，还是初次见面？ 我还是头一回看到顾刀头的脸....... 没想到你这么狠的一把刀，面具底下却是张清俊少年郎的脸。 当初听闻顾刀头金盆洗手，小老还惋惜了好几天。 草棚堂口最快的一把刀，是个小少年，还是北镇抚司的锦衣总旗大人，这样的事情说出去，谁会信啊。 顾刀头通过暗信联系小老，难不成是想重出江湖不成？” ......... 胖乎乎的小老翁，有些拥挤的霸占了桌子的一角。 他看顾野的眼神，有些火热。 这个少年刀客，是他见过最有潜力的一把刀。 看着快要坐塌竹凳的小胖老翁，早茶摊子的小贩并不半分异议。 他默默退到了角落里，生怕干扰这些人谈话。 一大早，摊子上来了个少年锦衣，又多了个一身胭脂的纨绔公子。 现在更是了不得，这个胖乎乎的小老翁，看起来其貌不扬，但他那颗玉元宝上烙印的，是一小枚金盆和铜钱组成的家徽。 这是应天府，聚宝号的招牌。 聚宝号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商号，经营的东西也杂，可聚宝号的商旗上刺绣的是聚宝盆的徽章。 聚宝号的东家，姓沈。 这家商号的背后，是应天府的沈家。 沈家的那位老东家，有着沈半城之称。 应天府各大商贾，谁家的生意不和沈家掺一手？ 聚宝号的这位胖老翁，名为郑三。 据说他跟着沈家那位半辈子，后来被赐沈姓，沈三，沈家老。身为沈家的家老，如今在聚宝号里负责生意买卖，背后的那位是谁，明眼人猜都不用猜。 ........ 沈三的聚宝号，早些年和顾野有过合作。 顾野在做刀手的时候，都是用面具遮盖面容。 对于这个戴着鬼面，刀法快又狠的年轻刀手，沈三在雇佣他的第一次就动了爱才之心。想要招揽顾野入聚宝号，成为私卫，但没有成功。 顾野做刀手，也仅限于应天府内。 他不会跟着商队出行，这让沈三较为遗憾。 这个年轻刀手，在草棚堂口名声刚刚响起。 事后居然销声匿迹，只是偶尔零散的出来做一做杂碎闲活。昨天收到了顾野用来联系聚宝号的暗信，沈三还记着那个如同孤狼一样的少年刀手。 恰巧聚宝号如今，正需要一位好手。 一般的刀手，他看不上眼。 顾野这种主动送上门的好刀，沈三遇到了，当然得死死握住。 督妖司秘卷： 【目前可解锁情报】 【草棚堂口】：应天府刀手汇聚的堂口之一，是游散刀客，接取人头金，用来买卖交易的组织机构。草棚刀手在刀手行当里，更偏向于花钱买命的杀手，质量参差不齐。 ............（待解锁） 第八十七章 小公子 体态圆润的沈三爷，打心眼里喜欢顾野的刀。 如此一把利刃，稍加打磨，就会成为聚宝号无往不利的锋芒。前几次合作，他也打点过这个鬼面刀手的情报，商贾之人，情报路子广泛。 他或多或少，清楚顾野的来历。 但今日，看着这身北镇抚司的锦衣飞鱼服。 沈三爷彻底确定了自己的猜测，顾野出身北镇抚司。 他今儿敢穿着一身飞鱼服来老商街，绝非单纯的想要做刀手，讨金银这么简单。 听着沈三爷的戏言，顾野开口回应道。 ......... “三爷说笑了，顾某如今谋了一份新的差事，刀手这口饭怕是吃不下了。 既然不做刀手，那面具戴不戴的，不再重要。 我请三爷来，是听闻聚宝号近来有一桩生意，要往杭州府通商。 在下不才，厚着脸皮想要和三爷蹭一蹭脚力，一路上互相也能照应一二。” ......... 老商街这么多商号，顾野得知的消息里，唯有聚宝号的官道最为安稳。要知道，聚宝号的东家背后，可是沈家的势力。 想要择一座商号同行，目前最好的选择就是聚宝号。 听出来顾野的意思........ 沈三爷并不急着谈及雇刀同行的事情，他对顾野换差事的话很感兴趣。 咪哒着眼睛，沈三爷乐呵呵的开口笑道。 ......... “顾刀头，阿不，既然不吃刀手这口饭，这个称谓也就算了。 顾小兄弟今儿穿这一身过来，让小老好生惊异。 你这样的差事，可是天子亲卫，北镇抚司的总旗官职。 说句自家的话，倘若顾小兄弟有意交好聚宝号，我们东家可以从中周旋，北镇抚司，将你往上再抬两个位置，三年内一个副千户，想来不难。 ......... 顾小兄弟听个趣，小老还是那句话。 不管小兄弟换什么差事，有需要都可以来聚宝号。 你要是愿意脱掉这身官袍，来聚宝号掌刀。 小老自己做主，一年三千银俸，有事没事都是这个价。 真遇到事情你替聚宝号出手，每次都会有添头入手。顾小兄弟年纪轻轻，就修得一手绝妙刀法，你这样的刀埋在草棚可惜，埋在众多刀客里也是可惜。 聚宝号多少有些关系。 顾小兄弟愿意转头门庭的话，东家甚至愿意请来一位真正的活神仙，助你入玄........” 胖乎乎的沈三爷，说话特意留一半。 清楚顾野换差事后，他依然想要拉拢这个年轻人。 一年三千白银，按照顾野在北镇抚司的俸禄，干到裴纶那椅子上也赚不到这个多。 而且沈三爷相信，比起世俗的金银，他最后特地留下的暗示，才是顾野难以拒绝的条件。 江湖中人，武夫炼气。 再强的侠客，也是肉体凡胎。 武夫走到极致，有些人会若隐若现的摸到一条路。 江湖经验老道的人，有不少知道这个天地的另一种模样。 不过那是属于活神仙的天地，是有着移山填海之能的玄门真法，想要跨越天地的隔绝，唯有入玄蜕变。 沈三爷知道，顾野这个级别的刀客，或多或少了解一些入玄的消息。 应天府里，能请来一位玄门中人，替凡夫开窍。 聚宝号这次为了招揽顾野，花费的代价不得不说很大。 随着沈三爷的话音落下，小竹桌上方才一直在埋头苦吃的某位锦衣公子，突然抬起头。 唐简人吃完了一碗羊宝粥，依然意犹未尽，他擦了擦嘴角，手上的空碗随着手腕的扭动，竟以一种极缓的速度，稳稳当当的落到早茶小贩的灶台桌上。 ......... “小二，不够吃，再上一碗。 这位老爷子，不好意思。 您家的商号是往杭州府通商啊，今儿我和我这兄弟一起来的，若是老爷子看得上眼，您赏口饭吃，咱跟着一起去溜达溜达。 银子意思意思进行，不过.......得包吃包住.........” .......... 抹了抹嘴上的油花，唐简人淳朴一笑。 看到唐简人刚才那手，胖乎乎的沈三爷笑的更乐呵了。 跟着沈家的那位，走过大半辈子的人物。 沈三爷的眼力劲自然不俗，他看得出来，唐简人刚才扔空碗的时候，空碗落地，没有一丝一毫的晃动。 这并非是江湖上的飞石，飞刀之术，而是涉及到了御物的本事。 这位看起来身子骨发虚的年轻公子哥，竟然是位入玄之人。 走南闯北的见多了，沈家也未尝没有入玄的门客。 沈三爷看见一个入玄开窍的年轻人，并没有多大的震撼。 不过他的心里微微惋惜，顾野的身边有着入玄的同辈人，就说明他可能不需要聚宝号替他入玄开窍，他这把快刀，注定和聚宝号无缘。 唐简人打断了沈三爷的话，也将话茬子引到另一个地方。 顺着唐简人的话，沈三爷微微一笑。 ........ “顾小兄弟的朋友，自然也是一身的好本事。 这位公子看得上我们聚宝号，是小老的福气。 顾小兄弟，咱们也就明说了，聚宝号的确要去杭州府运送一批货物，这次时辰较为紧张，若你能来的话，今晚我们就得出城。 这位公子可以跟着你一起，随车队往杭州府去。 我们聚宝号不仅包吃住，这位公子能跟一路，到了地方还能领五十两银子。 至于顾小兄弟，有另外一个事儿要麻烦你。 这次聚宝号行商，跟着个金贵的小公子。 小老不放心其他人，我们合作了几次，对顾小兄弟还是十分信任的。 这次行商，这个金贵的主儿不能出差错，我想请顾小兄弟贴身保护，等到杭州府无事的话，一路上能许给小兄弟八十两银子。 若是二位答应，这二十两银子算是定金。 今夜我们在城门口碰头，等两位到了，小老再给二十两。” ......... 笑呵呵的从袖袍里掏出两锭十两成色的银元宝，沈三爷的眼光毒辣。 五十两银子，换一个入玄的高手跟车。 稳赚不赔的买卖啊。 而顾野经过这么多次的合作，也是个值得信任的人。况且今儿他露了真容，也挑明了北镇抚司的身份，更是跑不了庙的那种，用着放心。 听着沈三爷的话，顾野微微蹙眉。 他并非担心聚宝号毁约，而是这一次聚宝号给的太多了。 寻常刀手，跟商队一趟，至多七八两银子。 一些好刀，才能得三四十两的雇银。 聚宝号的沈三爷，这次一口气拿出这么多的银子，注定这次杭州府的商路，不太简单。 ......... 第八十八章 夜行向杭州 二十两的雪花银子就被沈三爷随意的拍在桌上，聚宝号这一次的开价不俗，跟着走一趟商路，算上唐简人浑水摸鱼的价，足足一百四十两银子。 这些银子，能换十名刀手。 价高，必然路险。 伸手拦住了唐简人摸向银锭的猪蹄子，顾野微微一笑，对着聚宝号的沈三爷开口问道。 ........ “三爷大方，不过顾某吃过刀手这口饭，明白银子不是这么好拿的。 刀手卖命，不过赚取十几，二十两纹银。 您一口气就给这么多的定金，顾某倒是不怕聚宝号的这一趟商路，我只想问问，您让我护着的那具金贵身子，到底是什么底细。 多少交个底，好让我定心。 要不然，拿了三爷的银子，心里不踏实。” ......... 试图从沈三爷嘴里套出一些情报，顾野吃过刀手的饭，明白其中规矩。 聚宝号这次雇刀，雇佣的不是普通刀手。 想要护着金贵的小公子，为何不用沈家自己的护卫。 一般这些家族，都会培养自己的影卫。 那位贵公子跟着聚宝号行商，沈三爷不用自己家的人，反而要来雇刀护佑。 其中的关系，想都不用想，不是自己这些人能管的，但顾野得知道这个活的轻重，不能为了几十两银子，耽误了杭州府的斩妖试炼。 看着顾野满眼的警惕，沈三爷咪哒成一条缝的双眼，微微张开。 他乐呵呵的笑着，满脸的敦厚老实。 .......... “顾小兄弟既然选择我们聚宝号，那自然了解聚宝号的信誉。 你可不是寻常刀手，值得这个价。 既然是顾小兄弟问话，小老也是稍稍透露一些，大家互相交个底，买卖不成仁义在嘛。聚宝号这此运往杭州府的商路，来的这个小公子，是沈家的人。 虽然顶着一个沈姓，但据说是四公子在外的私生子。 顾小兄弟应该明白，沈家是大族。 家族的纠纷，极其复杂。 这次让小公子跟着商路行商，就是有意想均分一部分产业给他。但沈家这么大的家产，多一个人出来，就得多占一分。 这次行商，小老也不敢用沈家自己的人，雇佣信得过的刀手，要靠谱的多。 一般刀手，小老也不敢用不是。 唯有顾小兄弟，能让小老掏心窝子说说话。” ......... 避重就轻的向顾野透露了一些消息，听着沈三爷的话，顾野大概了解一些聚宝号的关系。 这次商路，无非是要护着一位金贵的小公子。 大族纠纷，最多是雇佣一些好手。 只要不是妖物，自己有把握对付。 当下跟着聚宝号的商队，去往杭州府是便捷的道。 看着顾野下意识的收回手，唐简人眼疾手快的抓住一锭十两的纹银。 昨晚花销太大，自己身上也快见底了，聚宝号今晚就要行商，时间赶得及，这十两银子换做平常，够去勾栏听十次小曲的。 “老爷子，你放心好了。 我家这兄弟，刀法俊得很。 他跟着你们一块儿走，路上真遇到什么贼寇歹徒，无非一刀，两刀，砍几颗头颅的鸿毛小事。” 轻浮的笑着，唐简人无疑是想拿钱不出力。 但沈三爷并不介意，一个入玄高手。 花五十两银子，让他跟着车队，本就是一种震慑。 唐简人拿了银子，沈三爷乐呵呵的拍着手。 ........ “那可不是，顾小兄弟的刀法，小老一向惊为天人。 小兄弟，若是无异，此事就这么敲定了？” ......... 看着顾野没有伸手拿定银，沈三爷开口提了一嘴。 默默抬起头，顾野的目光望着沈三爷。 ......... “这趟活能接，但顾某有个条件。 我要再带一个人，而且需要聚宝号腾一辆马车，供我们休息。 如果沈三爷没有意见，今晚我们城门口碰头。” .......... 胖乎乎的沈三爷，脸上始终是笑呵呵的老好人表情。 他又掏出一块碎银子，按在桌案上。 两只手撑着桌子，努力站起身子。 拍了拍大袍上的褶皱，沈三爷笑呵呵的对顾野拱了拱手。 ........ “好，既然如此，今晚小老就恭候二位了。” ......... 生意谈好，聚宝号的沈三爷更是不计较零碎的银子。 他留下的茶钱碎银，足有四五钱重量。 看着早茶摊上的沈三爷走了，小贩也是个机灵人。 这二位爷，能和聚宝号的沈三爷谈笑风生。 铁定不是寻常人，手脚麻溜的给竹桌上摆上几碟小菜，小二满脸堆笑。 ........ “二位爷，这些是小摊新推出来的菜，劳您二位试个口味。 二位帮个忙，今儿的饭钱就免了。 您看，这碎银子可需要小人替爷折算成通宝铜钱？” ......... 好说歹说，硬是往桌上多添了四五盘点心，小二才退到一旁。 胡吃海喝的唐简人，今儿露个脸就明白得了十两银子。 他看着顾野，含笑说道。 ......... “还是顾兄弟你办事靠谱，咱们蹭车去一趟杭州，还能白得几十两银子。这银子来的快，一会有空，我做东，咱们寻个勾栏听曲，听到响午，还能尝尝他们家的特色。 说起来，顾老弟此次杭州居然还带了另一人。 该不会，又是什么藏拙的高手吧？” ......... 面对唐简人的邀请，顾野照旧拒绝。 今晚聚宝号就要出发，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微微一笑，顾野先是让小二替他将沈三爷的那粒碎银子折五十枚通宝。然后起身握刀，对唐简人拱手说道。 ........ “可惜了，今晚就得出发。 顾某还有一些事情要做，辛苦唐兄自己先吃着。 今晚咱们城门口碰头，等到了杭州府，顾某做东请唐兄喝酒。” ........... 听着顾野的话，唐简人没有在意。 他捏了一块点心，吃的香甜。 ......... “好说，好说。 杭州江南之地，水好，酒好，姑娘也好。 等到了地方，顾老弟你不喝，我也得拖着你灌下几杯。 应天府繁华，可惜看不了几眼就得走，顾老弟忙你的，我对付一口，有空再去见识一下应天的春色满园，咱们晚上碰头，不见不散。” .......... 别了顾野后，唐简人乐的清闲。， 一大早得了十两银子，应天府好吃好喝一整天不成问题。临近听闻就有一处勾栏，哪里的小曲哼的极好，可以去见识一下。 应天府当差的这位顾老弟，是个实诚人。 就是每次拉着他喝花酒，这小子都不去。 嗯，十成是个新雏儿。 若非如此，就是家里有着恶婆娘管着。 也罢，等到了江南水乡温柔地，自己再拉他去尝尝姑娘香，胭脂甜。 出门在外拿着脑袋瓜子和妖物拼命，趁着还活着，说啥也不能委屈了自己啊。 ......... 第八十九章 大高手裴纶 老德号的鸭子，肥的流油，刚刚出炉烤出来的糖色酥皮，被油纸一包，紧紧锁住了烤鸭的热气。 近午的时辰，顾野提着老德号的烤鸭，打了一坛子新酿的春风饮。 临半道上，还要了两根老卤出来的羊蹄。 酒肉备足，去的自然是裴千户府上。 昨儿就和棠棠商量着，今天得去裴大哥家里。 一大早，棠棠先去裴府陪着嫂子拉拉家常。 顾野从老商街，溜达到北镇抚司，得知裴千户今儿不当值守，又绕道去老德号，排了小半时辰，才抢到裴纶最好这口的酥皮烤鸭。 此次辞行，约摸着下次再见，最快也得月余。 顾野特意打了三钱银子一两的春风饮。 小小一坛，四两银余就打了水漂。 今晚要赶聚宝号的商队，不能和裴纶喝酒。 趁着响午，小酌上一口，那也是忙里偷闲的功夫。 顾野摸索向裴府，已经是轻车熟路。 但这一次，用不着他敲门。 裴府的大门台阶上，裴纶穿着一套麻衣短打。 他挽起袖口，手上端着长长的铜烟杆，吞云吐雾。大大咧咧的坐在石台阶上，裴纶打远看着顾野走过来，他反手将铜烟斗在地上磕了磕。 熄灭了烟火，他站起身子，顺手将铜烟杆别到腰带上。 ........ “哼，还知道带点东西过来，算你这个混小子有点良心。 老德号新出炉的脆皮鸭子吧？ 还有老苏家的辣卤羊蹄骨，他家的蹄子卤的筋道，最适合下酒。 嘿呦，这个香气，你今儿下老婆本了，春风饮打了一斤多，日子不过了？” ........ 迎着风儿，用鼻子嗅一嗅，裴纶就知道顾野这小子油纸袋里包着什么吃食。 能生出裴虎头这样的崽子，注定了裴纶的功力比自家崽子更加深厚。 听着裴纶的话，顾野提了提手上的酒坛子。 ......... “还是瞒不过裴爷。 您这鼻子，一嗅一个准。 今儿春风饮新酿的那批开坛了，多少打一些来尝尝。” 裴纶这么多年在应天府的照料，顾野心里明白。 今儿辞行，再不济也得淘些金贵的美酒。 眼皮子上下一翻，四五两一坛子的春风饮，裴纶才不会相信这抠抠搜搜的小子，能随意打来尝尝。就冲着他这坛子好酒，今儿的事注定小不了。 不过顾野应该想不到，自己早就受到了口风。 大手一挥，裴纶开口说道。 ........ “打得起春风饮，你小子多半又添了一笔新银。 成，老子不和你客气。 来，饭堂里她们女人家在忙活着，你和我到书房坐坐，咱们兄弟关起门窗说说掏心窝子的话儿。” .......... 示意顾野先跟自己去书房。 裴纶推开裴府大门的时候，有个古灵精怪的大脑袋探出头来。 “小叔，你总算来了。 咱们啥时候开饭啊，阿娘说你不来就不让我动筷子，饿的我只能先啃三四个肉包子撑会儿。” 左右手各抓着一个大肉包子。 裴虎头的嘴里塞得鼓鼓囊囊，活像一只成了精的三只松鼠。 一顿不吃，饿的快瘦三两。 年幼的裴虎头能有什么坏心思呢，小孩子家只是想快点干饭而已。 一把按回去裴虎头探出来的脑袋，裴纶接手顾野手上的吃食，塞到裴虎头手上。然后小心翼翼的把一小坛春风饮，藏到自己怀里。 ........ “小兔崽子，爹和你小叔聊聊天。 你把这些吃食拿给你阿娘，中途可别偷吃了。 一会儿就开饭，真要顶不住，你让你阿娘先给你盛一盆，你自个端着到角落里蹲着吃了。” ......... 用一些吃食打发走了裴虎头，鼻子一嗅，就嗅出了老德号烤鸭的味道。 抱着手上的吃食，裴虎头笑成了一个傻憨憨。 嗯，他裴虎头才不会偷吃呢。 最多，最多舔一口尝尝味道。 ........ 一些吃食就能打发走裴虎头，没了这小崽子的叨扰，裴纶带着顾野到了自己书房。 书房不大，但布置的雅致。 笔墨纸砚，文房四宝，品相均是上品。 一方书案后，是裴千户费尽心思淘来的各类书籍。 其中甚至包含着大学士的墨笔，新科状元以前写过的草纸，虽然大多数裴纶看不懂，可充充门面，的确上档次。 雅致的书房，用来待客。 裴千户是个靠刀子砍出来的武胚，他再装也成不了文化人。 这一间书房还是为将来的裴虎头准备的，裴家没打出人命之前，就这么一个独苗苗。 裴文，裴虎头寄托了裴千户的厚望。 裴虎头，单名一个文。 裴纶自己是从刀子上滚出来的命，他知道武人的不易，好不容易爬上这个位置。 怎么说也不能让自家小子走自己的老路，裴文生下来的时候，裴纶就下定决心，要让这个孩子弃刀从文。 老裴家不可能全部都是武胚大老粗。 裴文这孩子，要读书，要科举，要考一个新科状元出来，给裴千户涨涨脸。 书房裴纶是用不上了。 现在想想.......裴虎头这德行，大概也用不上........ 裴千户高估了自己的种。 就裴虎头这崽子，莫要说从儒读书，能练出个三流武夫，多半还是靠着一身小肥肉，叠加金钟罩铁布衫之类的防御武学，勉强混上去的行列。 且不谈书房和老裴家的文化人，入了房内，裴纶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 他没有等顾野开口，率先敲了敲桌子。 ........ “知道臭小子你今儿来没安好心，昨儿督妖司的试炼，你铁定通过了。 嘿，就知道你小子行。 告诉你吧，从瞧见你的第一眼，老子就知道你这小子是个难得一遇的奇才。 我之前的那些话，都是为了激励你的斗志。 果不其然，有着我的御史名额推荐，加上你被我一手培养出来的本事，区区督妖司的御史之职，还不是手到擒来。 督妖司的御史试炼一过，应天府你待不了多久。 只不过没有想到，你来辞行来的这么快。 罢了，看看吧，桌上的东西是给你准备的。” ........ 随着裴千户一番添油加醋的话，顾野的目光看到了书案上提前放着的东西。 那是一颗金色的蚕茧，还有一叠厚厚的手抄笔录。 翻起笔录，入目的第一行就是......“地煞七十二术，神行篇。”再看金色的蚕茧，上面隐藏的气息，比自己得到的震雷尺，法器之力还要纯粹。 一口气拿出这样的玄门宝贝，裴纶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他仿佛早就知道了顾野在督妖司的一切。 难不成北镇抚司里，喝茶摸鱼混日子，熬时辰等放衙的裴纶，裴千户，居然是隐藏的一代绝世高手不成？ 第九十章 观想法 地煞法术“神行”，价值高出震雷尺的蚕茧类法器。 裴纶藏个私房钱都抠抠搜搜的性子，居然一次性掏出这样贵重的东西。看着他一脸不屑的表情，仿佛这些东西，在裴千户眼里根本不值得一提。 裴纶坐镇北镇抚司，穿着千户红袍。 看着体态圆润，日渐虚胖的裴大哥。 ........ 顾野的脑海里，无论如何也脑补不出来，裴千户身轻如燕，翻墙上瓦的身姿。 但在督妖司里，沈炼看到自己手上的野火刀，就直接喊出了“裴大头”这个外号。 两个人明显是旧识，起初顾野以为沈炼是北镇抚司出去的，和裴纶有旧尚在情理之中。 此刻细想，该不会...... 裴纶也是开窍入玄之人？ 若非如此，北镇抚司会放任他无所事事，屁股粘牢在千户位上，挪都不挪一下？ 产生了自家的裴老哥，是个藏拙的高手错觉。 顾野始终觉得有一丝不协调，北镇抚司里吃了这么多年的茶点，裴纶打一套小擒拿都能扯到蛋子。 您指望裴千户这体态，能开窍斩妖？ ......... “裴大哥，这些东西太贵重了。 地煞神行之术，还有法器，价值千金，我不好拿............” 微微蹙眉，裴纶拿出来的玩意太过珍贵。 要知道，督妖司里打生打死，一个甲等评才能兑换一部地煞法术。 “废话，这些东西死贵死贵的。 这枚金色的蚕茧，是“龙蛟软甲”接近法宝级别的甲等法器。 你烧一桶热水，洗澡的时候把这枚蚕茧扔进去，遇热水即融，融化后会贴身形成一层护甲，保命用的，一般妖邪破不了甲。至于这神行法术，只有半部。 你看着学学，能不能学会看你造化。 他娘的，要不是死人脸说这些东西是出自督妖司的，留有印记。老子我才不想给你，拿到黑市随随便便一箱子黄金扛回家，明儿我就能带着虎头去挑他娶媳妇的宅子。” ........ 冷哼一声，裴纶一脸不屑。 吃不到嘴里的东西，裴千户当然不看进眼里。 听着裴纶的话，顾野立刻想到了一个人。 “你是说......沈教头？” 裴纶口中的死人脸，形容的如此贴切，那就只有督妖司的沈炼，沈阎王了。 沈炼的神行法术，在山道追逐的时候顾野亲身体会过。 神行之速，诡异莫测。 看到顾野迅速联想到沈炼，裴纶再度不屑的哼了一声。 “我就说嘛，那死人脸雷打不动的臭脸，你小子一点就通，上道。 这些宝贝，你指望老哥我给你攒出来？ 哪天我家虎头，一天只吃三碗饭了再说。 “龙蛟软甲”是关键时保命用的。 神行法术，那死人脸舍不得给你全套，凑合凑合，拿着半部神行嚼嚼。 你小子这次离开，死人脸都舍得给你东西。 今儿喝你一坛子春风饮，我不出点血，倒是被那张臭脸给比下去了。拿好了，这是你裴爷祖传的玩意，绝世的孤本，天底下只此一份，金贵着呢。” 沈炼给了顾野半部“神行”法术，带着他去淘了一番万宝殿的机缘。 裴纶可不想被沈炼比下去，他从书案上的楠木方盒里，取出一本书册。 羊皮册子，看起来破破烂烂。 封皮上有不少干黄，褶皱的纹理。 看得出来，这是一本极有年头的书册，仅能模糊的看出书封上一手清秀的簪花小楷，落笔涂墨出的“观想法”三个字。看着似乎稍稍用力，就会撕烂的羊皮书册。 顾野望着这本有年头的观想法，对着裴纶开口说道。 ......... “裴大哥，这要是祖传的，给我是不是不太合适？” ........ “咋地，你小子翅膀硬了，看不起我老裴家祖传的金疙瘩是不是？ 告诉你，再早个百八十年的。 想看这本书，还得往我老裴家倒插门。 听好了，这本书可是我祖上十八代单传，传男不传女，传嫡不传庶。进了督妖司，看了人家玄门神通，入玄手段后，觉得我老裴的祖传小破书，上不了台面咋地？ ......... 想当年，你裴爷我要不是大字不识一个，靠着这本“观想法”足以打遍天下无敌手。 我看着上头的小人，都能按着死人脸在地上摩擦。 那死人脸馋我家这本祖传观想法好多年了，裴爷我大字都没让他看一个。 你在督妖司里应该知道入玄开窍那些玩意，我老裴家这本书，就是能引导人开窍入玄的宝贝。可惜啊，可惜我和这本书没有缘分。 虎头那德行，他得去考科举，再不济也得当个文官。 这玩意，炼了没用。 ....... 起初我看你和这一道没有缘分，想要你安安稳稳的。 现在阿野你进了督妖司，就要在另一片天地生死搏命。 这些年，裴爷我一直在考验你，现在你勉勉强强有资格继承我老裴家“观想法”的传承，万一你小子练成了，替裴爷教训死人脸一顿，让他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这本书据说是从唐朝那年头，一直传下来的。 我老裴家，往上八辈祖宗。 当年那可是大唐盛世的时候，响当当的剑神，裴旻将军那一脉的血脉后裔。剑神裴旻晓得不，和诗仙李白，画圣吴道子齐名的大人物。” ........... 恨不得磨破了嘴皮子，往自己脸上贴金。 裴纶的嘴皮动起来，都快把老裴家的祖宗吹嘘上天了。 但不得不说，这本唐代的“观想法”十分珍贵。 顾野仅仅翻阅了几页，没有看文字，望着书册里的经络图案，就感觉身躯里有着一股热气缓缓凝聚。 大唐时代的开窍入玄法门，倘若真是如此。 按照裴纶吹嘘的那样，他只是看了图上的小人，大字不识一个，也能浑水摸鱼的开窍入玄，这本“观想法”的价值，将会恐怖如斯。 草草翻阅了一遍，顾野反倒最后的时候。 落款处，也是一行簪花小楷的墨迹。 干枯了千年的笔墨，依然清秀神俊。 落笔的字迹有些残缺和模糊，但依稀可以看出一个人的名字，想来应该是当年撰抄这本“观想法”的落款之人。 滴墨之上，有岁月交替。 落款，“叶知闲”......... 第九十一章 五神七窍 墨迹干枯，神韵依旧。 顾野的手指轻轻触碰这个名字，时隔千岁之春，他仿佛靠着这几个字，就能模糊的看见一个清澈如山泉春风的山水少年郎，提笔点墨。 唐时观想法，此法是残篇。 可依然不影响他玄妙的功效，开窍入玄，各家有各家的法决。 门派，世家，各有各的传承。 开窍之法的不同，铸定了道路的千变万化。 靠着粗略的翻阅，就让自己的炁微微触动。 光凭这一点，顾野就知道裴纶给自己的老裴家祖传观想法，效果不敢说能和名门大派的绝学媲美，但必然超过一般的大众货，甚至二三流的法门。 ......... “裴大哥，你当年真的是靠着这本书上的小人图开窍的？ 为什么，这么多年....... 我什么也感觉不出来，你一点都没有玄门入窍的气息.........” 庄重的合上“观想法”的原本。 顾野看着躺在太师椅上的裴千户，打量着裴爷的体态，多少有些怀疑他刚才的话是在吹牛皮。 一开始和裴纶遇到的时候，裴爷和十二三岁的自己打的有来有回，刀法上也算是一把好手。 但这么多年下来，顾野一点都发现不了，裴爷居然还是开窍的玄门高手？ 看着顾野不可置信的目光，裴纶不屑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 他冷哼一声，用手敲了敲桌子。 ....... “咋地，你小子不信是吧？ 你裴爷我当年到底有没有把死人脸按地上摩擦，你下次见到了他，自己去问。 我老裴家这本“观想法”比督妖司的制式功法强的不是一点半点的，老裴我要是愿意，也能去督妖司混一个御史当当。 不过嘛，人各有志，那死人脸倒是凶猛。 一晃这么多年....... 老子婆娘孩子热坑头，那家伙，还打光杆呢。 开窍又如何，督妖司每年死那么多人，哪一个不是开窍的。 你裴爷我当年要不是...... 算了，不扯那些玩意，反正我就乐意在北镇抚司混日子。 这本书给我浪费，我裴家没几个能入玄的。 不给你吧，我真怕这本书在虎头这一代绝了。 你拿去练练，就当做是我提前给我家虎头下的聘礼，你小子真折腾个女娃娃出来，一来二回，这东西还是我老裴家的。” ........ 心里敲着小算盘，裴纶是不想努力了，裴虎头指望不上。 现如今，唯有靠着顾野把老裴家的“观想法”发扬光大。 反正到头来，人，书，都是老裴家的。 不亏！ 听着裴纶的打趣，顾野的目光凝望着这本年代古老的书册，他顿了顿神，向裴千户开口问道。 “裴大哥，既然你开窍入玄过....... 我想问一问，对于异人来说，开窍到底是什么？ 我在督妖司里见过很多玄门的年轻人，他们都开窍过，能够施展玄门神通，术法玄妙。以开窍为例子，到底怎样才算是开窍，能够修行玄门之术，斩妖除魔？” 压抑着心里的热血，顾野对于玄门开窍之法，七窍通了六窍。 顾野勤学好问，裴千户此刻也不再藏拙。 顾野进了督妖司，就是门后的人了。 自己多多少少得告诉他一些常识，别到时候，开窍没开呢，先把自己玩死了。 作为开窍入玄的前辈，裴纶的嘴角微微上扬。 这么多年了，总算在一件事情上压住了顾野这小混蛋。 ........ “你小子真想知道，在督妖司问那个死人脸，会问的更清楚一点。 开窍之法很重要，我也不和你吹嘘，怕真把你小子忽悠死了。 老裴我当年开窍，走的是我老裴家的“观想法”，我家祖传的观想法，虽然不弱，但毕竟是野路子。开窍后，我没有主动去门户后的天地。 对于玄门开窍的法决，我也只懂基础的那部分。 开窍法门很多，开窍的方式，所成就的力量大小不一。 ........ 你别瞎试，这种事情废了就真废了。 你小子也是个武胚子，武夫捶打肉身，外炼筋骨皮，内炼一口气。 能养成武道真气的，就算是二流武夫。 真炁运转在肉身里，其实武夫这条路子也能开窍入玄，就是听说特别困难，难到你武夫开窍的时间，跑去修炼其他家的开窍法，早就能飞天入地了。 武夫的真炁，是我们自己的气血之力，转化出来的。 玄门的开窍，则是彻底洗涤肉胎的浊气，杂质，让人能捕捉到天地里微弱的元和灵。 你能理解为那是一种比武夫真气，更高境界的力量。 开窍就是让人有资格见到，并且掌握他们。 ....... 最基础的就是七窍，目窍有二，耳窍有二，鼻窍有二，口窍唯一，共合七窍基础。 七窍联系着肉身的五脏。 七窍，五神之分，是开窍入玄的基本。 一般来说，你能打通一窍，就算是入玄了。 开窍之后，会彻底提升你开窍部位的能力。 我给你的这本观想法，照着练会让你在脑子里浮想联翩。 你能通过督妖司的考核，就代表有着开窍的天赋。 最好压着点，我记得我家太爷还在的时候，和我念叨过，练我老裴家这本“观想法”最好能憋到观想到一个完整的东西，然后开窍，才是最完美的。 练这本“观想法”，开窍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你要是分心，压不住它。 据说我老裴家有人练这本观想法，一直在压制，结果啃了个地瓜，崩坑的时候给崩开窍了。” ........ 努力的把自己了解的基础知识，灌输到顾野的小脑袋瓜里。 看着裴千户有些躲闪的眼神，顾野怀疑，老裴家那个啃地瓜，把窍给崩开的家门不幸，说的就是他自己。 七窍和五神....... 观想法就是让人触摸到天地之间的微弱力量，然后抓住它们。 对于开窍入玄，大致了解了一些。 这和武夫修行武学，差别不大。 就是一种是靠着武学，凝聚武道真炁。 另一种是依靠开窍法，捕捉天地之灵。 裴纶今天说的，足够顾野消化很多，这本观想法他也没有细看，等到静修的时候，“观想法”的玄妙才能亲身体会。 不再说话，裴纶也怕顾野贪多嚼不烂。 而且......他肚子里真的没货了........ 督妖司秘卷： 【目前可解锁情报】 【入玄】：百家流派各不相同，能依靠开窍法，开辟窍穴，七窍开启，捕捉到天地灵气的力量，方可称为入玄异人。开窍越多，能领会的天地之灵，质量越纯粹。 开窍入玄后，才能修炼玄门的术法，神通。 【观想法残篇】：裴纶祖传的开窍筑基之法，据传出自唐代剑神裴旻之手，由叶姓少年撰抄而成。 观想凝神，辅助开窍，或许附带着神秘的能力，也不一定.........（未完全解锁） ............（待解锁） 第九十二章 宝钞银锭金元宝 作为靠着老裴家祖传“观想法”上的小人图画，浑水摸鱼开窍入玄的裴纶，实际上也是个野路子。 他靠着“观想法”把沈炼按在地上摩擦的水分很大，至少摩擦的不会是开窍后的沈阎王。 裴纶对于玄门天地的了解，止步于此。 他不敢多说，怕自己的一些误解会让顾野误入歧途。 告诉这小子一些基础的知识就行。 有着裴家祖传的“观想法”，顾野也甭想一夜观想，就能开窍入玄。 开窍这种事情各凭机缘，机缘未到，苦坐三十年也未必能开窍，缘分到了，啃了烤地瓜，放个屁都能把灵窍崩开。 ........ 裴纶的话，让顾野受益匪浅。 他明白了开窍的基本，七窍开其一，就能感受到天地微弱的元。 武夫炼炁，是凝聚气血转化为真炁。 异人入玄，是贯通天地，吸纳天地之间的元和神，这种特殊的能量，超出武夫真炁，可以理解为更高层的天地灵气。 裴纶的“观想法”，是一把钥匙，能让自己迈入门后天地。 而什么时候开门，就得看个人造化。 “谢裴大哥解惑，我不会辱没裴家先祖传承下来的“观想法”。” 站起身来，顾野郑重的向着裴纶鞠半身，抱拳一拜。 授法之情，传艺之恩。 裴家祖宗的这本“观想法”，倘若后辈人有出息的话，甚至可以靠着这本残缺的书册成立一座不弱的门派。 此法，足以担当镇门绝学。 裴纶大大方方的将“观想法”给自己，是莫大的恩情。 ........ “你个小狼崽子，啥时候搞的这么文绉绉。 成了，又不是不清楚你的性子。 我不传给你，老裴家估计在虎头这一代就彻底失传了。 你要是能练出什么玩意，到时候教教虎头那娃子就好，我裴家的“观想法”只是开窍入玄的法门之一。 你小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修炼的北刀流这一脉，也有开窍法决。 我知道的不多，但听闻北刀流开窍，是要锻一把刀出来？ 你北刀流的刀法不弱，这么多年也开不了窍，起初老子还以为你没这方面的天赋。 一步说，你进了督妖司，没有我家的观想法，你还是能开窍，这东西意义不大，心里记着就行。 ........ 关起门来，那些妖魔鬼怪的事情现在全部放一边。 今天留下来，陪老子好好喝一顿。 你嫂子天天盯着我，我一偷喝晚上就没好日子过，你这一走，能明面上喝酒的机会更少。 还记得之前我和你提过的事情嘛，真有白痴上钩了，而且挺肥的，宰了不少出来。” ......... 拍了拍桌子，示意顾野坐下。 裴纶从书案上的方盒里，取出五张印着纹银壹佰两的大明宝钞，五百两的银票，这个数目对于北镇抚司当值的锦衣卫来说，不少了。 虽然大明宝钞的水分有一些，五百两银钞，约摸着也就银锭四百两的分量。 但这笔钱，也当得起北镇抚司七八年不吃不喝的鹤俸。 之前裴纶就和顾野说过，他的北镇抚司百户之职，既然要进督妖司，白白浪费了可惜。不如去寻有心人，换一些银子，北镇抚司盯着百户位置的绿眼睛不少，有的是愿意出血的主儿。 没有想到裴纶下手这么快，顾野一走，北镇抚司的百户空一个位置。 能顶上去的，也就那么几个。 这笔买卖，也就是花钱买个心安。 敲了敲盒子，五张大明宝钞下面还有十锭十两成分的足银，三锭十两重量的金元宝。 这些可是实打实的真金白银，比大明宝钞的价值通硬。 ........ “时间上仓促了一点，也就榨了这些金银出来。 五百两大明宝钞不限制各大钱庄的兑换，只要是在大明境内的各大商号，钱庄，都可以直接使用，或者兑换银两。 这种宝钞比起各大钱庄印发的私票，流通性更大一些。 不过多少有些水，凑不足五百两的整数。 一百两的银锭，和三十两金元宝。 这些玩意才是通硬货，折算在一起，你小子一个百户的调任文书，还仅仅是转让的名额就换了八百四十两银子。 知道你小子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主儿，这些银子留给你出了应天府用，出去了，事事都要废银子，是一大笔开销。” ........ 将手上装满银子的方盒，推到顾野面前。 裴纶的确上心，替他走动了许多。 要不然这么短的时间里，凑这些金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看着方盒的银钞和金银元宝，这些都是通硬货色。 ........ “大哥，这些太多了，用不掉的。” ......... 微微有些楞神，对于省吃俭用三四年，靠着北镇抚司微薄俸禄度日的顾野来说，他哪里见过这么多实打实的银子。 家里这么多年的存粮，全被他换了诛妖符刀和龟息丹。 二三百两银子，已经让顾野他倾家荡产了。 莫要看他当刀手赚钱，跟着聚宝号出去一趟就是百八十两雪花银子入账。 应天府里，刀手愿意出城才能赚大钱。 早些年因为棠棠，有商队开大价钱要顾野跟商，他都拒绝了。 城里因为入了北镇抚司，抽空接的刀手雇刀，无非是砍几颗贼寇的脑袋，或者在城里帮人料理一些私仇。 这些活，零碎的几两银子罢了，赚不到大头。 望着顾野一副没见过世面的表情，裴纶微微一笑。 他手里一个锦囊一并砸了出来，分量十足。 ........ “到了外头，哪里不是花钱的地方，就你小子还嫌银子多的慌？ 这是你不要百户位置的补偿，人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收好这银子，追究不到你头上。他娘的，一个百户升任的文书，就换了八百两银子，太亏了。 补偿你的是补偿的，这些你拿好。 这么多年来，老子每个月收你一两四钱的租银，真以为我在乎你那点破银子。 这些年的钱，我都帮你存起来了。 知道你小子存不住银子，棠棠那丫头啥事都听你的，你要管她银子，那傻妮子一个大子都不留。没有你裴大哥，你小子混这么多年，腰里一个子都摸不出来。 这些年收你的租银，约摸着快七十两。 我和你嫂子商量着，本来是打算给你和丫头办事用的。 现在一时半会用不上了，你去了外头，花银子的地方多着呢。 你嫂子开的金口，给你凑个整数，这是一百两的零碎银子，你拿着给棠棠那丫头管着，回来后不到最后吃不上饭了，别找丫头要钱。 你看你一个人出门，家里多少得留个底子。 否则，你小子这性子。 一出门，这八百两我估计剩不了几枚铜板。 棠棠这段时间搬过来，你嫂子有个人作伴。 我家的宅邸打扫打扫，腾几个空屋子不成问题。 虎头那崽子一直念叨着他棠姑姑。 他说的那什么啥雕大侠的故事，我也听不懂。 反正小孩子嘴快，讲讲故事，解个闷的没啥。让棠棠暂时住他屋子凑合两天，我把客房整理整理，在这里住几个月都不成问题。” ......... 第九十三章 共赴杭州 裴家掌管财政大权的江小娥松了金口，裴纶这一百两银子仍的阔气，反正又不是自己的。他早就替顾野盘算好了，这小子出了应天府，小月余是回不来了。 顾野不在，棠棠一个丫头留院里，裴纶都不放心。 住自己家挺好。 就是家里没啥人，客房都没有收拾干净。 江小娥是想踢开裴纶睡柴房，两个姐妹睡一张床的。 可想想冰冷的柴房里打地铺，以及脏兮兮，孤零零的客房，裴千户还是舍不得自己的热被窝。 把棠棠留下来，让她先住裴虎头的屋子。 反正虎头还小，让他打个地铺，那一身肥膘冻不到哪里。 ........ 裴虎头一向喜欢他的棠姑姑，这小崽子能吃了点，但从小爱听戏文说书，也能说会道。 小小年纪，一部不知道从哪听来的雕毛大侠和姑姑的评书，说的附近几个小丫头，每天给他塞糖块，豆沙包。 裴纶给的银子，加上顾野这次跟着聚宝号行商，赚的雇银。 不算身上的法器，宝贝。 光是现银，顾野现在也是个身家千两的阔气主儿。 裴纶替他想的滴水不漏，正如顾野一开始十分信任他一样，棠棠在裴府里让顾野很放心。 若非棠棠强硬的要跟着他一起去杭州府，加上有些事情，最好不被裴大哥他们知道，顾野还是想将这丫头留在应天府的。 摇了摇头，顾野打断了裴纶的热情。 ........ “让裴大哥费心了，不过不用收拾客房，这次棠棠和我一起走。” ........ “费什么心，老子又不是替你收拾的，一起走好.......哎，一起走？” 尚未回过神，顺着顾野的话怼了一句。 随着裴纶的眼神微变，他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你......要带着丫头一块儿走？ 疯了，这次出门是游山玩水的吗，你他娘的去和妖魔拼脑袋的，就看谁的头铁。 斩妖之事，岂能半点分心，稍不留神就是人头落地的下场。 你一个人去，老子都不放心。 还想带着丫头一起走，咋地了，拿了我老裴家的祖传“观想法”你就飘了，觉得自己可以一夜入玄，斩妖除魔如同砍瓜切菜一样简单？” 确定顾野没有说错话后，裴纶的目光就变得有些严肃。 他以为顾野这次只身一人，离开应天府杀妖。 以这小子的心性和刀法，对付督妖司试炼的一些寻常妖物有些危险，但并不是没有成功的机会。 再不济，砍不死妖怪，跑也能跑得掉。 可顾野不知道脑袋抽了什么风，要带着棠棠那身娇体弱的小姑娘一起去。 听着裴纶的话，顾野的眼神没有闪躲，他望着裴大哥的眼睛，开口回应道。 ....... “对，这次离开应天府的时日太久，我得带着棠棠一起走。” ........ “得，你小子脑袋里就是个铁疙瘩，烂木头。 这些年北镇抚司，你执行的任务都是在应天府周边，最多外出一两天的功夫。 为了棠棠那丫头，你从来不去远方。 要不是因为你这样耽搁了许多任务，你这身总旗的锦衣，早就换成百户白袍了。 你小子放心不下棠棠我理解，但杀妖危险，你带着她行动限制太大，咱们认识这些年，你裴大哥的为人.......混小子你敢说不了解。 棠棠留在府里，有我和你嫂子照顾，你尽管放心无阻的去杀妖。 有我老裴一口饭吃，回来了，你家姑娘饿瘦了一两，我他娘的给你折一两的金珠子。” ........ 裴大爷也是下了苦心，顾野真带着棠棠去了杭州，顾忌的事情太多，反而会让他碍手碍脚。 不如一个人，行动无阻。 没庙的和尚撒丫子跑，你跑不了庙，那就干等着吧。 明白裴纶的心意，可此刻，顾野也是下定了决心。 昨晚好不容易才哄好那丫头，临时变卦，今晚走都走不了。而且留下棠棠一个人在这里这么多天，顾野实在放心不下，他不敢去赌，赌那万分里的之一......... “大哥，并非我不放心，而是那丫头执意要和我一起走。 你明白的，当年是那样，如今也一样。” 淡淡的看着裴纶，感受到顾野的平静，裴千户心里落了底。 顾野这个样子，分明是没有再谈的余步了。 当初见到这混小子的时候，就是脏兮兮的小鬼，在草堆里握着刀，挡住身后的小丫头。 这两个人似乎从未分开过太久，也似乎谁也离不开谁。 平静了四五息的功夫，裴纶一咬牙。 “造孽啊...... 成了，我劝不动你。 这事情别让你嫂子知道，她一个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的，真知道了非闹腾好一阵子。你小子把丫头护好了，自己缺胳膊少腿的没啥，人家棠棠刮道口子，回来了老子也得锤你。 麻蛋，这玩意想最后给你护身的。 你别用了，最好也用不上。 稀罕玩意，大明军里都没有正式流通，是老子托了不少关系和渠道，才搞到手的宝贝。出门在外，这东西给丫头，多少能起点作用。” 明白无法改变顾野的想法，裴纶只好把自己最后压箱底的宝贝都掏出来了。 一团被棉布包裹的硬块，被裴千户砸到桌上。 他站起身，背着手。 ........ “自己拿了东西滚蛋。 丫的，这么多银子，看的老子心疼。 混小子也不知道心疼你裴爷，我那点私房银子可全部被你糟蹋掉了。你自己收拾收拾，我去饭厅等着，一会儿好好陪我喝一杯。” 努力的让自己不看桌上的银子，清光了老底的裴千户，走的十分坚决。 此时此刻，左手默默捏着自己的小荷包。 今儿一大早，还留了几钱碎银子和五十枚铜板的荷包，是顾野打算补给裴纶喝茶吃点心的私房钱。 可一进屋，瞧见桌上白花花的银锭，这点小钱似乎拿不出手。 他真给了，裴纶也不会要。 裴千户，铁打的刀子嘴。 自己在应天府，风吹不到雨淋不着，顾野这小子去了外面，只会恨钱少，不会嫌钱多。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啊。 别到最后就因为几两碎银子，回不来了。 况且....... 裴千户藏私房铜板的地，谁说没有第二处........... 第九十四章 龙蛟沐浴 裴府里转悠了一圈，顾野的身家暴涨到千两银子。 他最终还是偷摸着压了十两银子，藏在裴纶的书案一角。之前耗空了裴千户的私房银子，还能真让人家连买茶吃点心的零碎铜板都没有？ 心照不宣的从裴纶的书房里出来，有着督妖司发下来的芥子袋，装行囊物件方便了不少。 不得不说，裴家这顿饭，吃的极其丰盛。 当做是顾野的饯行酒，裴纶喝了大半的春风饮，今儿有着名正言顺的喝酒由头，江小娥也说不得他。响午的饭食，用的很是欢快，暂时没有告诉江小娥棠棠跟着顾野一起走的事情。 随意寻了个借口，让棠棠今晚不用留下。 江小娥倒没有起疑心，反倒抱着酱骨头啃肉的裴虎头，听到原本要和自己挤一个屋的棠姑姑，变了主意，手里的饭菜都不香了，郁闷的少吃了一笼包子。 ........ 一桌子的酒菜，春风饮喝完，裴纶又开了一坛子自家的藏酒。 算起来，裴家一顿吃食耗费了快两个时辰。 春风饮入口醇厚，酒劲缓缓上头，很是厉害。 今天陪着裴大哥喝酒，顾野没有用真炁驱散酒气，从裴府大门出来的时候，已经是脸色微微泛红，酒劲让血脉变得灼热起来。 扶着顾野的一只胳膊，棠棠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 “阿野，今天怎么喝了这么多，晚上不是还要去聚宝号的商队吗。 家里还剩下一些东西没有收拾，咱们先回家去。” ........ 看着顾野和裴纶喝了不少酒，棠棠也清楚。 这次一走，如果出了意外。 应天府之外，怕是难以回来。 顾野和裴纶喝最后一顿酒，若非今晚有要事，当真要大醉一番才能尽兴。 出了裴府后，外面的日头再过个把时辰就是黄昏日落。 被风儿微微一吹，顾野散了不少酒气。 他回过头看着裴府的大门，今日一别后，再回这里不知道有木有机会了。 应天府这么多年，裴纶对他和棠棠十分照顾，可以说昔年若非裴纶举荐顾野去北镇抚司，他现在还在草棚堂口，带着棠棠过刀口舔血的日子，哪里能落得半分安稳。 ......... “棠棠，我欠裴大哥很多。 若真能再回到这里，得好好偿还这份恩情才是。 我们离开应天府的事情，嫂子还不知道，今晚聚宝号的商队就要出发，家里的行囊细软都收拾收拾，走的时候把院门锁好，还要再回来呢。” ........ 裴府里，顾野和棠棠走的时候裴纶没有送。 他在喝第二坛子酒的时候，就醉了。 或许真醉，或许是不想离别。 顾野明白裴纶的意思，仅仅是督妖司的第一次试炼斩妖，他断然不会把自己折在应天府外面。 定了定神，转身从裴府的大门离开。 家里还有不少东西要收拾，这一次拖家带口的离开应天，家伙事都得备好。 ......... 裴府回到自家院子的路上，顾野的酒意已经散了八成。 院子里不剩下什么，一些大物件不用带。 有了芥子袋，简单的行囊衣物存储方便。 也就是棠棠还在忙活，将一些街坊的零碎杂活，帮人家处理好，换十几枚小铜板。静静地坐在小院子里，顾野感受着这个生活了四年多的小院，在这里过的久了，真有家的感觉。 当年来了应天府就没有离开过，和棠棠在这座城里一呆就是这么多年。 今天，是正式走出去了。 ......... “阿野，我烧了热水。 你喝的一身酒气，还是稍微洗洗身子再走吧，一会儿再挑件干净的衣裳。” ......... 忙里忙外的烧了一桶热水，小院子里的房子不多。 除了睡觉的屋子，后厨，还剩下一小间放置杂物的柴房。后来被顾野拼拼接接，做了小半月的木工活计，改成了专门泡澡的汤浴。 一人高的大圆木桶里，水温稍稍烫手。 这样的温度，恰到好处。 雾气弥漫的汤浴里，顾野看着水雾弥漫的木桶，手指上捏着的一枚金色蚕茧，突然被他扔到水里。 金色的蚕茧，融入热水。 看起来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身为甲等法器的“龙蛟软甲”，融化在热水里显得平平淡淡。 没有异象，也没有让这桶热水变得宝光万丈，扔进去，似乎和没扔一样。 ........ 看着面前的汤浴木桶，顾野没有伸手去触摸水温。 甲等法器的“龙蛟软甲”，在没有开窍用灵气锁定之前，融化于热水，只需浸泡就能在身体表成，形成一层无法察觉的薄纱护甲。 关键时刻就连苏醒血脉的妖魔，短时间都破不开软甲防御，是保命一等一的利器。 龙蛟软甲，是开阳投资顾野的筹码。 一把无物不斩的刀，变得再坚固一点，少有人能折断此刀的锋芒。 沐浴之后，就能获得龙蛟软甲的庇护。 甲等巅峰的法器在身，顾野杭州一行，胜算又大了几分。 然而，面对沐浴汤水里的龙蛟软甲，顾野推开了房门，冲着院子里的棠棠轻喊了一声。 ........ “棠棠，你先去洗洗。 我一身酒气，先洗了一会儿又得浪费时间烧热水。等会我凑合凑合，用你剩下的冲个凉，换身衣服就成。” ......... 听着顾野的话，棠棠脸色微红。 她捧着一篮子药材，开口说道。 ......... “别捣乱，我还要去医馆送药材，阿野你先洗洗就好了，这些药材拿过去能换三钱碎银子呢。” .......... 手上的药材篮子被顾野微微用力一扯，屋子里的水雾热气还在往外轻散，顾野抢过棠棠的篮子，开口说道。 ......... “别费事了，再烧一桶热水得耽搁多久。 我去替你跑一趟医馆，你快些洗好，换套方便行动的衣裳。又或者，咱们节约一些时间，一起洗洗算了？” ........ 夺走棠棠的小药篮子，对顾野来说轻而易举。 听着顾野的话，小丫头红到了耳朵根。 她微微侧过脸去，柔柔的哼出蚊子声。 ......... “瞎说什么呢，那你快去快回，我换套衣裳再替你烧一些热水，不洗干净身上总有股酒气。” ......... 看着有些娇羞，轻跑离开的棠棠，顾野提了提药篮。 打小不就是自己带着她下水池子嘛。 似乎到了应天府，一开始去裴纶家住了一段时日后，嫂子就不让自己帮着丫头洗澡了。说是要男女大防啥的，却带着棠棠还有年幼的裴虎头在水池里，玩的甚欢。 ......... 第九十五章 刀客，晾衣杆 聚宝门下，飘扬着聚宝号商徽的旗帜，在夜风里微微飘荡。应天府到了晚上一般禁止出门，但对于外出行商的商号，能拿到宵商令，就能顺利的通过城门。 聚宝门对应着连接应天府的商路，是少数能在夜间开城门的地段。 商贾运货，一些珍贵的货品大多不会选择白天出货。 行商走夜路，秘密运输一些珍贵的宝贝。 这样的规矩，对于聚宝门守城的城门郎来说，已经见怪不怪了。今晚来这里等到开门的是府里有名的聚宝号，这家商号出手阔卓，而且和上头有些关系。 四下打点的银子，让今晚守夜的兄弟们多了顿花酒。 城门郎笑呵呵的收回手上的一锭银子。 收取行商的一些碎银，是他们守门士兵的一条财路。 虽然有着出城的文书和宵商令，但对付这些守城门将的胃口，花费不了太多银子，喂饱了他们，混个面熟，往来再行商路也能通个方便。 没有必要，为了一些银子交恶这些官爷。 手上的银锭不大，掂量掂量却有三四两的分量。 今晚聚宝门守城的城门郎，是沈三爷的熟人。 这个疤脸的兵人，留着络腮胡子。 他姓赵，虽然行道上的人都喊一声赵将军，可老赵自己心里门清。 他不过是个混到头的老兵油子，军伍里出身，混到应天府一个城门值守的官职。 真正的城门郎将，那是从六品的袍子，哪里是他这种八九品的芝麻乌纱。 ....... 底下尊称一声赵将军，赵郎将而已。 谁家的将军，每个月就五六两的鹤俸。 城门值守的官小，但能捞不少油水。 沈三爷的这锭银子，抵得上大半月的俸禄。 商号行商的时候，都会散一些金银，为首的三五两，当值的士兵每人二三两碎银，碎银不多，喝顿酒，听个曲却是足够。 他看着城下聚宝号的车队，大大小小有十五辆马车，还不算拉运的货担和随从。 ....... “三爷这一趟做的可是大生意啊，马车就有十几辆，怕是有不少赚头。” ......... 大晚上跑来聚宝门等着开门行商的，哪家运的不是宝贝东西。 收了银子，赵郎将的态度温和了不少。 负责打点关系的沈三爷，此刻圆润的脸上笑的眼睛咪成一条缝。 他拱了拱手，开口笑道。 ........ “托福，托福。 小老赚的都是些辛苦钱，聚宝号的生意才是大头，小老也不过是替主子代劳而已。今晚这一趟货物运的急，得通聚宝门一趟，赵郎将多多费心。 底下的人手脚不仔细，小老还得下去盯着一些。 今晚辛苦赵大人了，回头咱回来了，再请大人吃酒。” ........ 商号里响当当的一号人物，沈三爷做事也是八面玲珑的主儿。 城门的这些人，他亲自出面打点，给足了面子。 听着沈三爷的话，赵郎将也清楚人家的大事。 收了银子后，拿人手短。 抱拳拱手，他拍了拍身上的盔甲，开口应道。 ........ “成，三爷您忙您的去。 聚宝门底下安分的人，哪家不长眼的敢在城门底下闹事。兄弟们这身盔甲穿的都快生锈了，就指望窜出来一个愣头小子，能给老赵我涨涨军功。 聚宝门开启的时辰，也是有规矩的。 三爷自己留心一下，商队最多只能再耽搁半个时辰了。” ........ 提醒了沈三爷一声，赵郎将催促着一些收了碎银的士兵，手脚麻溜一点。帮着商队的人，搬搬货物。 聚宝门虽然可以通商，但过了时辰，只能等到鸡鸣的时候才会大开。 一脸笑意的告别赵郎将，沈三爷一路穿梭在商队里。 他灵敏的擦过几座马车，侧身到一辆看起来不大，并非特别显眼的单驹马车外。 敲了敲窗子，沈三爷压低了声音，开口说道。 ........ “小公子，货物都已经装运完毕，小老让底下的人再检查一遍。 最多半个时辰，咱们就要出发了。 我替您物色的一位高手，算算时间也快到了，一路上您得收敛点，切莫耍性子，人家可是难得的高手，这一趟能跟着我们聚宝号行商路，还是小老意外求来的。” ........ 温和的叮嘱了一句，沈三爷对马车里的这个小公子，态度出奇的恭敬。 明面上，这位沈三爷才是聚宝号的话事人。 马车里的这个小公子，辈分还比三爷低了两辈来着。 听着沈三爷的话，马车里很快传来一声带着许些稚嫩的脆音。 ......... “三爷爷，商货没有问题的话，队伍还是快些出发的好。 您雇刀的那些人，有几个有真本事。 您说的那位好手，功夫再高，还能比得上咱们家里的刘爷吗。” ......... “哎呦，小祖宗嘞。 您一会儿见了人，可别嘀咕。 小老挑的人，绝对靠谱。 而且谁说人家对上刘老头，就一定会输的。倘若是切磋交手，老刘的那些把戏看着玄乎，可真放到江湖草莽的搏杀之局，谁死谁生，难说。” ......... 微微一笑，沈三爷拍了拍车窗后不再说话。 他的目光凝望着商队的一角，一处堆货的麻袋旁，零零散散站着七八名佩武的刀手。 这次随行的刀手，沈三爷没有挑太多，但每个人都有两把刷子。 作为刀手里讨饭吃的人，这些家伙一个个面色沉稳，小心的打量着四周。 唯有一个看起来阔绰的放荡公子，手里提着壶酒，衣袍上满是胭脂香气。 他的脖子四周还残留着女人家的咬痕，不知道是从哪个风月地浪荡回来的。 大大咧咧，吆喝着身旁的刀手，看看谁有雅兴一起喝一杯。 十两银子，一天功夫就花的差不多了。 唐简人浪荡在刀手群里，没有几个人正眼瞧这个放荡公子。 一看这身子骨虚的，还敢来吃刀手这行的饭，该不会冲着聚宝号的名头，心想一路上没啥危险，浑水摸鱼混进来的吧。 聚宝号真是啥人都敢收？ 面对着唐简人邀酒的热情，经验老道的刀手，没几个愿意搭理他。 唯有一根极长的杆子，突然挑走了唐简人的酒壶。 ......... “公子好雅兴啊。 闻着这酒香，应该是酿了满年头的小春兰。 这可是江月楼花魁娘子的私酿，可谓酒中佳人。 您这一小壶怕就得十两银子，江月楼是江南名地，公子能淘得这样的佳酿，想来也是走南闯北的一号人物。 旁人眼拙，没有福分受用这等佳酿，在下斗胆，讨一口酒喝。” ......... 刀手之中，有个静坐在沙袋上的男人。 他留着浅浅的八字胡，手上握着一把极长的刀，比起刀，或者更像根笔直的晾衣杆。 第九十六章 这酒很润 刀鞘用劲，挑来唐简人的一壶小春兰，美酒直接灌入嘴里。 酒液淋湿了男人的小胡子，一边灌酒，一边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唐简人的神色。 穿着打扮像是游侠浪人的模样，抢酒喝的男人，脸型微圆，天庭饱满，他将缭乱的头发全部后梳，随意扎起来。 长年浪迹，让这张脸看起来有些粗糙，泛着油光。 小春兰的酒香，润喉而入。 醇厚的酒香，让男人舔了舔嘴唇。 他一口气喝掉了唐简人小半壶的佳酿，丝毫没有客气。看着这个游侠打扮的刀客，唐简人并未对自己被抢走美酒而气恼，他一拍手，展露笑颜道。 ........ “美人美酒，自然不能和俗人共饮。 兄台居然知晓江月楼的花魁，玉酥姑娘亲手私酿的美酒小春兰，定是同道风流。 小春兰这样的佳酿，唐某也仅剩这一壶，以美人酒问英雄，不算埋没了这好酒。 兄台身手俊俏，唐某佩服。 你喝过这小春兰，不知滋味如何啊？” ......... 微笑着看着饮酒的游侠儿，此人靠着一把竹竿似的长刀，就能悄无声息的挑走自己手上的酒壶。 或许未曾开窍，但绝对是武道上的高手。 比起聚宝号这一次雇佣的几名刀手，高出了不止一个脑袋。 酒香尚弥漫在咽喉，有些陶醉的舔了舔嘴唇。 男人依靠在麻袋旁，手里摇晃着酒壶。 他嘴角轻扬，冲着唐简人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 “润，很润。” ......... 花魁娘子亲手酿造的小春兰，酒如美人。 看着此人简单粗暴的评价，唐简人默默点头。 “兄台果然是同道的风流人，你这一个润字，说的精辟啊。 在下唐简，敢问兄台名号？” 手持折扇，抱拳一拱手。 看着嬉皮笑脸的年轻公子，游侠儿一把扔回还剩半壶的小春兰。 “呵呵，唐公子是风流人物，咱们这样浪迹江湖，混口饭吃的浪人比不上公子快意。最近手头紧，接一趟聚宝号的雇刀，救救急而已。 在下一介风尘里的浪人，只是微不足道的刀客。 喝了唐公子的小春兰，就当认公子一个朋友。 我浪迹天涯，只要给足银子，什么脏活都能做。 今晚本以为聚宝号雇来的都是一群酒囊饭袋，没想到还会遇到唐公子这样的人，怪哉。” 随着酒壶一起扔过来的还有一块木牌，木牌上用刀刻着道刀痕。 刀痕上，雕刻着一个名字。 “丁修” 作为浪人，这个名为丁修的男人，是那种只要银子到位，什么活都能接的刀客。 “哼，酒囊饭袋。 一个只会躺婆娘肚皮上，晃悠两下的软蛋公子，和嘴皮利索的醉鬼刀客，聚宝号还真是什么人都收。商路上真遇到贼寇，你们怕是跑的比谁都快。” 丁修的发言，明显激怒了这些刀手。 老商街能被聚宝号雇来的刀，都有自己的傲气。 这些刀手，哪一个不是从刀山血海里爬出来的。 被丁修的话激怒，一个穿着皮甲的干瘦男人，手腕上的牛皮绑带突然弹出一片薄薄的刀片。 刀片无柄，仅靠着薄刃就能划破咽喉。 此人是刀手里有名的角儿，靠着一手隐蔽在十指上的薄刀闻名。 两片极薄的软刃，飞舞在手指上。 绰号“鬼爪”的刀手，靠着这手绝技成名。 死在他手里的人，因为瞬间被极薄的刀刃切开脖子，伤口宛若厉鬼的抓痕。 身影如同鬼魅，“鬼爪”的薄刃，快刺穿丁修的后脑时，刀刃出鞘的微寒，让这个干瘦男人的咽喉上，裂开了一条红线。 那根长长的晾衣杆，被丁修用巧劲一震。 恰好刀口出鞘的位置，顶在“鬼爪”的脖子上。 这的确是一把刀，长的像是竹竿一样的长刀。 说快不快，“鬼爪”手上的刀刃再近一分，刀口出鞘的刃刚刚好能抹掉他的脖子。以鬼魅和速度闻名的“鬼爪”，居然在速度上被人压制了。 感受到咽喉一凉，他迅速退开。 捂住脖子，有些惊恐的看着满手的鲜血。 ......... “杀气都不知道怎么藏...... 就你这样还学人家弄一些刀不像刀的铁片，绑手指上玩暗杀。 别捂着了，爷只割了皮肤，再这么用劲的去捂，断了经络大出血就是你自己作死。应天府出名的刀手就这种德行，看来老子跑应天混饭，应该很吃得开。” ........ 目光带着许些冷漠，丁修抬起手上的长刀，微微出鞘的刀口滑入鞘中。 他的确看不起这些玩命吃饭的刀手，这些花里胡哨的杀人技，最多挤入三流。 不中看，不中用。 看到丁修展露出来的刀术，聚宝号雇佣的这些刀手，态度稍稍缓和了一些。 “鬼爪”是行里有名的刀手，最擅长暗杀这种脏活。 他的轻功，闭息之术，还有那手鬼魅一般的指刀薄刃，对付起来都十分难缠。 这个看起来有些油腻的游侠，只凭杀气就感应到了“鬼爪”。 呼吸之间的出刀，破了他引以为傲的杀人刀术，那把极长的刀，属于冷门的兵器。 兵器越怪，死的越快。 江湖上若是遇到这种用怪兵器的主儿，要么是不入流拿出来装门面的，要么.....真的是高手......... 丁修无疑属于后者。 “好啦，好啦，大家都是出来混口饭的。 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嘛。 外乡人，你这手刀技很快，可这里还是应天府。 吃江湖饭的应该明白，地头蛇最好避着点，今儿是“鬼爪”莽撞了，但年轻人切莫心高气傲，出言不逊真遇到了硬茬，你也得吃瘪。” 出来打圆场的是个灰头发的老刀客，他断了半截手臂，身材瘦弱。 但这样一个独臂刀手，能继续吃这行饭，就注定了他不简单。 看起来和和气气的老刀客，上前一步的时候，突然从断掉的那截袖袍里，甩出一枚子母镖。 花甲年岁，依然能混刀手行当的，能有善茬。 看起来和气的老刀客，有着“飞影”的绰号。 他断臂之前，就是名头不小的刀客。 断臂后，比起刀术，藏在断臂之处的暗器，被他使的更是出神入化。 子母镖飞出，身为本地刀手的“飞影”自然护着同为应天刀手的“鬼爪”。 飞出的子母镖会分成两道，极其细小，难以分辨。看着老刀客用暗器，唐门出身的唐大公子并不担忧，也没出手。 暗器呼啸的声音，快接近丁修的时候，一阵火花摩擦了出来。 有刀风，震开了“飞影”的暗器。 一把短刀，泛着符光。 刀有半截钉在一侧的树桩上，短刀上符光暗淡。可丝毫遮盖不住，这是把法器，虽然只是最普通的诛妖符刀。 ......... 第九十七章 衡润居士 短刀上逸散着淡淡的符光，法器品相的诛妖符刀，从价格上就碾压了老刀手“飞影”的子母镖。断成四截的飞镖掉落在地，发出兵铁碰撞的响声。 看着自己引以为傲的暗器手法，被一把短刀破解。 “飞影”微微愣神........ 他仰仗单手刀，和诡异的暗器手法在刀手行当里混到如今，报出名号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看破自己的暗器绝学，刀手里少有人能做到。 .......... “诸位都是受雇于沈三爷，拿人银子替人消灾。 今晚聚宝号的商队还未出城，怎么自己就乱起来了。 老爷子，刀手这口饭，吃的就是卖命钱。 草棚堂口里，骂人祖宗都是常态。吃刀手饭的，还能受不了这鸟气，要说出身，大家伙没来应天府之前，都是外户野籍。 一路上还要相处不少时日，这梁子能解就解，别坏了沈三爷的生意。” ......... 震断了“飞影”的暗器子母镖，迎着聚宝门走来的是个身穿锦衣的人。 扶刀迈步，脸上狰狞的恶鬼龙面，让临近的一些人心里微寒。 戴着鬼面，身形像是少年。 来的人自然是今晚约好和唐简人汇合的顾野，但是顾野这次不打算暴露真容。 在这些刀手身边，暂时遮盖真容，有备无患，免得被人抓住了把柄。 凝望着这个挎刀而来的鬼面人，能够用一把短刀，破开老刀客的飞镖暗器。 此人的武道水准，绝对要超过一众刀手。 凝望着来人脸上的鬼面具，老刀客“飞影”微微蹙眉。 ......... “恶鬼面具，老头子我应天府里混这口饭少说二十余年。 这些年来，倒是偶尔听闻过有个戴着鬼面的年轻刀手，看来如今是见到真人了。仅仅出手三次，就混到了刀头的身份，应天府里像你这样的好刀很少。 可惜，可惜了。 鬼面刀手行踪诡异，极少数的时候才会在城里露面。 而且据说半隐退出刀手的行当，没有想到聚宝号会请出你这样的人物。 来的是一位刀头，这个面子，我们得给。 你说的不错，大家都得在聚宝号混饭，一路上的时间还长着呢，今日给阁下一个面子。说起来也的确是“鬼爪”莽撞了，老夫只是想给外乡人一个教训，也并非动了杀意。 和气生财，诸位，咱们散了吧。” ......... 断臂的袖袍，默默背到了腰后。 人老成精，老刀客“飞影”能一直吃刀手饭，是因为他懂得见好就收，不去招惹惹不起的人物。 混迹在应天府的刀手行当里这么多年，大大小小的刀，老刀客见过不少。 唯独前几年，应天府的刀手行当里，突然窜出一个戴着鬼面具的年轻刀手。 这个刀手的第一单，是斩首应天府一大势力“地蛟帮”的帮主钱大丰。 仅仅一夜之间，钱大丰的脑袋就被悬挂在菜市口的坊门柱子上。 那可是拥有七百多人的本地帮派。 钱大丰更是以硬气功闻名的一流武夫高手，一个晚上的功夫就被摘了脑袋。 据说那天晚上地蛟帮，折了七八个好手，其中还有受雇“地蛟帮”的刀手客卿，“顺风刀”杨风。 杨风可是刀头级别的好刀，那一战里也死的脑袋分家。 一战成名，让那个神秘刀手获得了刀头的名誉。 只不过少有人联系得上他，没想到聚宝号会请得动这位人物。 硬是充着脸面，扔下几句狠话。 老刀客“飞影”催促着身边四五位刀手赶紧撤。 这里若是在草棚，早就动刀子了。只因此地是聚宝号的商队，更是在聚宝门下，不顾及沈三爷的脸面，也不敢在大明军伍的眼皮子底下互砍。 ........ 老刀客带着一帮刀手散了，没必要招惹传闻中的鬼面刀手。 而且，没看见人家穿的是锦衣卫的官服？ 北镇抚司的总旗锦衣，刀手里的恶鬼面具....... 难不成那个鬼面刀手，实际上是北镇抚司在应天的阴沟里插的旗子？ 越想越觉得这事自己不应该搅合，赶紧溜人，才是上计。 没了人，面对顾野的打扮。 半靠在麻袋上的丁修，突然松开了握住长竹竿的手。 他刚才的手将长刀侧握。 要是没有顾野的飞刀，丁修也能在子母镖飞来的刹那，拔刀斩断暗器，顺便靠着极长的刀刃，看看“飞影”没了另一只胳膊，还能不能耍的花暗器。 ........ “这位兄弟，多谢了。 在下丁修，字一围。 江湖上一些朋友谈趣，给我取了个雅号“衡润居士”。 今晚得兄弟解围，往后要是有什么脏活累活，尽管找我，我给你少算一成雇银。今晚得罪了那群饭桶，一路上少不得劳累，咱得先去寻个好位置，不叨扰了。” ......... 拄着长刀，站起身子。 丁修摆了摆手，冲着唐简人和顾野挥手示意。 看着这位衡润居士离开，唐简人微微一笑，对着顾野开口道。 ......... “成啊，顾老弟没想到你在刀手行当里也有这么大的名声。 不过刚才那个人不弱，提醒你一句，他或许没有开窍，但丁老兄给我的感觉，和你有一些相似。 说不出来的感觉。 也许，他的刀法也很奇特。 不谈这些，顾老弟你身上居然藏着胭脂香气。 好家伙，之前请你勾栏听曲你不去，居然背着我去了顶好的地方，你身上这股香气，气若幽兰，干净的很，还带着许些清冷的甜。 你小子啥时候这么有钱，这股胭脂香，也就江南之地的花魁魁首比得上。” ......... 惊异于顾野北镇抚司和草棚刀手的两种身份时，更让唐简人吃惊的是。 今晚顾野的身上，莫名多出了一股甜甜的胭脂香味。 这种胭脂香气的质量之高，哪怕唐简人也没见过几次。 没有等顾野开口....... 躲在这身锦衣身后的，是小小一团，柔弱娇气的漂亮姑娘。 悄悄的露出半个脑袋，清澈的目光有些惧生的打量着这个风流公子。 轻轻拉了拉顾野的袖口，软糯的声音听的唐简人心头一酥。 ......... “阿....阿野..... 在外面最好不要乱打架，刚刚多危险啊，这位公子是你朋友嘛？” ......... 第九十八章 顶级画手唐公子 美人在骨不在皮，混迹风月场多年的唐大公子，练就了一种独特的天赋。 听声闻得美人香....... 只是轻嗅顾野身上的味道，他就断言，唯有江南花魁中的魁首，才能和顾野身上的胭脂香媲美。 事实证明，唐简人的天赋很准。 没有穿轻柔的罗裙衣裳，为了方便远行，棠棠换了一套简单的青布衣裳，印花着淡淡的竹纹。散落的头发轻轻挽起，用红豆簪子束发，垂下的短发看起来很利索。 没有寻常姑娘家的胭脂水粉，金银首饰。 棠棠的衣着打扮，都是按照最简单的来。 她小心翼翼的跟在顾野身后，娇弱的像是一只出了窝的小兔子。 清澈，宛若未经世俗污染的初雪。 唐简人看向藏在顾野身后，这个小姑娘的瞬间，脑海里轰鸣出来的就是这种感觉。 棠棠的年龄不大，还没有完全长开，但美人胚子的模样，已经出落的清婉天成。 ........ “棠棠，这是唐兄，唐公子。 路上我们和唐兄结伴而行，有一阵子要互相关照。 刚才不算危险，在外头，这些人不怕刀手行当里的规矩，多少得忌惮北镇抚司的官服。” ........ 微微侧开身子，棠棠的性格其实一直有些怕生。 出了自家院子，她真正能信任的人只有顾野一个。 娇小的身子，穿着朴素的衣裳，棠棠的一举一动，给人一种清澈干净的气质。 明明是个柔弱的丫头，眼眸深处却蕴含着一种淡淡的清冷。 又纯又冷的独特感觉，让见惯美人的唐简人，都有些心生自卑的懵懂。 ......... “唐公子好，要谢谢唐公子这么关照我家阿野。 这次去杭州府的路上，要给公子添麻烦了。” ........ 面对顾野的朋友，棠棠表现的落落大方。 她浅浅一笑，对着唐简人微微鞠身。 “咳咳，那个啥...... 小生唐简，刚才都是说笑，谈笑的风俗段子，还望姑娘不要介意。 我和顾老弟是极好的关系，公子，公子的喊我，太生分了。 姑娘不嫌弃的话，直接喊我唐哥哥，唐大哥都成。 没有想到顾老弟这么好的福气，这一趟去杭州府，能有姑娘同行，唐某实在荣幸，哪有什么麻烦。路上姑娘有什么事情尽管找我，顾老弟分身乏术的话，唐某说什么也不会让姑娘受半分伤害。” ........ 手捧折扇，冲着棠棠风度翩翩的行礼。 唐简人默默挺直了腰板，想要打造出自己正人君子的形象。 他勾肩搭背，将顾野扯到一旁。 胳膊肘捅了捅他的心口，开口道。 ........ “顾老弟艳福不浅啊....... 你他娘的去杭州府杀个妖，还要带着小美人一块儿。 没有想到我唐某也有看走眼的时候，难怪我和陆兄去打茶围，喊你几次你也不来，果真是金屋藏娇。老实交代，这姑娘到底和你什么关系。 段位真高啊.... 我混迹勾栏的时候，你都开始玩养成系了。 刚才的小姑娘还没长开，就不亚于江南最火的花魁，再养几年那还得了。” ....... 露出了男人都懂得的眼神，唐简人戳了戳顾野。 听着唐大公子的话，戴着面具看不清表情，但能明显的感受到，顾野的态度有些认真。 ......... “唐兄不要误会，我自小和棠棠相依为命，我们是家人........” ........... “懂，都懂。 顾老弟玩的还是花，打小就把童养媳给找好了，兄弟我明白，迟早都是一家人嘛。 你敢说自己舍得的。 那我吃点亏，喊你一声大舅哥，你敢答应吗？ 成了，唐某过来人，还能不明白。 昨儿我送你的宝贝有用没有，那可是我亲手著作，市面上买都买不到。” ........ 嬉皮笑脸的戳了戳顾野的肩头，唐简人半开折扇，一副看破一切不说破的得意笑容。 唐简人的话一出口，顾野戴着面具，明显有些心虚。 .......... “昨天太忙，唐兄所赠的书画，我还没来得及翻阅......... 或许和昨天的衣裳放在一起，没有带来。” ......... “哎，那可惜了。 我身上还带着下部来着，这些都是未曾印发的初稿，天底下唯有唐某手上独一份。” ......... 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唐简人默默拉开了衣袍。 衣裳内侧的口袋里，放着和昨日一模一样的竹印画册。 感受着顾野的气息微乱，唐简人笑而不语的拍了拍他的肩头。 ........ “嘿嘿，顾老弟果然还是翻了。 放心，男人嘛，我懂得。 要说有哪个男人能抵御得了我亲手书画的野春宫，那才不正常。 不是软蛋，就是站不起来的货。 唐某对书画之道，还是颇有心得的，流传最广的名作《游侠阿宾》就是出自我手。顾老弟你翻的那本，是唐某未曾印发的新作《白洁夫人》上卷，个中滋味，你也看了一下。 这本中卷，我也一并送你了。” ......... 悄无声息的将另一本竹印小册，塞到顾野的衣袍里。 唐简人丝毫没有掩饰，自己顶级画手的身份。 正如他说的那样，如果他愿意，他一个人就能养活整个应天府的春宫摊子。 面具下是微微泛红的脸，幸好今晚戴着面具，不然真没法站在这里了。 “唐兄，这.....这不合适吧。” 手里抓着唐简人塞过来的《白洁夫人》中卷，顾野结结巴巴的将小画册藏进衣裳内侧。 像是他昨晚，没有忍心烧掉唐简人的一片心意一样。 嗯，毕竟是唐兄的苦心之作，怎么说也得给人家这个面子。 看着顾野身体十分诚实的收下了自己的新作，唐简人拍着胸脯，开口说道。 ......... “放心好了，不管之前怎样。 从现在开始，顾老弟，你就是唐某最好的兄弟了。” .......... 靠着一本《白洁夫人》迅速升温的友情，被一阵轻轻地咳嗽声打断。 一堆货物旁，圆润的沈三爷迈着两条小短腿，吃力的挪步过来。 他看着顾野和唐简人，笑呵呵的开口应道。 .......... “二位可算是来了，这里刚才有些不愉快，小老已经处理好了，两位不用担心聚宝红的信誉。 顾兄弟，你提的要求，聚宝号已经准备好了。 方便的话，咱们一起去看看？” .......... 第九十九章 神秘的商货 沈三爷一直是副老好人的模样，雇佣的这些刀手里，他最看重的还是顾野。至于唐大公子这样的开窍高手，花几十两银子，让他一路跟着，图个心安。 全面掌握着聚宝号的大小事务。 以沈三爷的能力，他脱离沈家，自己也能在短时间成立一座实力强大的商号。 看到沈三爷来了，顾野抱拳拱手说道。 ......... “三爷久等了，没有误了时辰吧？” ......... “哈哈，刚刚好，来的刚刚好。 再过一炷香的时间，聚宝号就准备出城了。 顾兄弟能帮忙压队，小老心里也安稳。你提的要求已经准备好了，单独腾出了一辆马车，就跟在小公子座驾的后面。 路上还需顾兄弟上公子的车辆，晚上帮衬着在外厢守夜，半天一个轮班。 没想到顾兄弟这次带着人一起，难怪你要单独一辆马车。” ......... 乐呵呵的打量着顾野，沈三爷觉得自己的银子花的不亏。 顾野的武道修为，本就是武夫里的一流。 他跟着聚宝号出行，穿的还是北镇抚司的飞鱼锦衣。 有着一个锦衣卫压队，路上能震慑很多不长眼的家伙。 雇顾野同行，只需要他晚上值守在小公子的马车里，白天一个轮转，会有人接替他的位置，让顾野有时间休息。 不出意外的话，聚宝号的这一趟活，银子赚的不难。 但顾野的直觉告诉他，这几十两银子，没有这么好拿。 ........ “老爷子真是辛苦了，我看聚宝号这一次的货运押送的珍品不少啊。 咱们先走，路上好好聊聊。 倘若有什么好东西，还希望能给唐某折个好价。” .......... 白混几十两银子的唐简人，早就对聚宝号的押送商品动了心思。 作为应天府的大商号，这一次运往杭州府的大部分是世俗上罕见的珍品，也有少量的宝物。尚有一炷香的时间才会出城，沈三爷笑的淳朴，他丝毫不介意交好一个开窍的高手。 走在前头，替几个人领路。 聚宝号的一次商路，运送的货品多达几十辆马车。 ........ “唐公子有什么看得上眼，小老可以做主，用进货的银价给你。 不过我聚宝号，这一趟运送的货品，多是茶叶丝绸，瓷器玉石等玩物，这些俗物，怕是入不了唐公子的法眼。 小老也有几件法器，但公子应该也瞧不上。 不过聚宝号的生意做的广，公子有什么需求，可以说与小老。 小老还是有些人脉，可以替公子张罗。” ......... 合格的商贾，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潜在的客人。 沈三爷商道混迹了大半辈子，走南闯北，见识非凡。 他估摸着能够猜出，这个风流的公子哥出身哪一家。 巴蜀唐家，每年和沈氏的生意往来也是巨大。 这一脉，最缺珍贵的金属，矿物，灵药，以便于锻造唐门暗器，秘药。一个唐门出身，年纪轻轻的开窍高手，聚宝号交好一下，有益无害。 听着沈三爷的客套话，唐简人开口道。 ........ “老爷子太客气了，这些玩意唐某还是稀罕的，可惜囊中羞涩罢了。 聚宝号若是有念金的存货，唐某还剩一些家底，可以便宜饶我几斤。您这一趟杭州府走下来，光是这些货的差价，怕就是几万两雪花银。 嘿呦....... 这是什么玩意，这么大？” ........ 颇有意思的看着一群人搬运着商货，开窍的唐大公子，对宝物的感知十分敏感。 他能感受到，聚宝号这一次的货物里，有不少入玄异人能用到的宝贝。 法器，丹药，灵药，绝技。 这些都是入玄后，供不应求的好东西。 宝贝有一些，可唐简人用不上。 吸引他目光的是一件巨大的货物，足足用了四五块马车的车板拼接在一起，靠着八匹马拉运，才能拉动的庞大货物。 小山一样高的东西，被麻布捆的牢牢固固。 这么大的一件货，关键是..... 唐简人的感知力居然无法穿透货车上的遮盖物。 ........ “这是杭州府有个富商，定制的佛像，花了不少银子。没有送到人家手上，不方便揭开佛面。 唐公子难道也是礼佛之人？ 公子喜欢的话，小老可以送公子一块玉佛牌。 至于念金，那可是比黄金都贵的宝贝。 一两念金，十斤黄金都换不来，这种宝贝聚宝号的存货也不多，而且已经空库，公子需要的话，小老可以替你留意留意。 好了，这里就是诸位暂住的马车。 顾兄弟，要进去看看吗？ 没有问题的话，我带你去见小公子，今夜出城的时辰，还望顾兄弟能在公子身旁守着。 毕竟是个金贵身子，容不得半点差错。” ........ 移开了话题，沈三爷十分上道的往顾野和唐简人手上，一人塞了一锭银子。 重量比早上的那锭，重了一倍。 这是二十两纹银，作为今晚顾野和唐简人来聚宝门的定钱。 特意腾空的一辆小马车，车厢不大，仅用一匹白马拉车。 掀开垂帘，里面简简单单的铺了两床被褥。 一个小茶桌，上面还摆着两盘水果，糕饼。 车厢里面还是挺宽阔的，两侧都可以坐人，休息。 能单独拥有一辆自己的马车，已经是沈三爷特别关照。 其余刀手，大部分是跟着车队步行，押送货物，或者骑马探路，总归免不得一路上的颠簸。 ....... “棠棠，你先在这里休息，我和三爷走一趟。 唐兄，麻烦你驾车，帮忙多盯着些。” ......... 收了沈三爷的银子，顾野轻轻地将棠棠拉上马车。 车厢里，东西准备的一应俱全。 棠棠待在这里，外头还有唐简人这样的玄门高手护佑，安全程度也就聚宝号的小公子比得上。接过顾野递过来的银锭，棠棠也乖巧，她知道顾野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入了车厢，探出半个脑袋。 ........ “阿野，你自己小心点。” ......... “顾老弟，你放心就好。 唐某在这里护持，除非是乙等的妖魔猛攻，不然棠棠妹子掉根头发，唐某也愧于见你。此地有我在，兄弟你把心放肚子里，尽管去吧。” .......... 挺直腰板，唐简人拍着胸脯对顾野保证着。 虽然这家伙不着调，但督妖司的考核里，他是能在妖魔级火夔的面前苟活下来的高手。 更是异象级的天才，虽然这家伙经常让人无视他的天赋。 唐简人热情的冲顾野挥着手，这里有他在，小小的车厢已经是万夫莫开。 第一百章：暗门檀香小公子 聚宝门下，沈三爷的这批商队很快就要出发。 这次行商，走的浩浩荡荡，多半是为了沈氏的小公子，替他壮势。安顿好棠棠，这次跟着聚宝号的车队，一起去杭州府，让顾野稍稍安心下来。 沈三爷带着他向前挪了几步，另一辆平平无奇的马车外。 枣红色的大马拉着一辆货车，没有沈氏一贯的富贵华丽。 马车看起来很普通，混杂在运货的车队里根本看不出来什么差异。 领着顾野上前，沈三抱拳一鞠礼，拱手说道。 ....... “顾兄弟见笑了，小公子的行踪隐蔽，这辆马车混杂在车队里，不会引人注意。 劳烦你先守着公子一夜，倘若相安无事，自然最好。 若有意外，请顾兄弟护好小公子。 我们安全到了杭州后，杭州府里顾兄弟有事情，尽管差聚宝号来办。公子的行踪，也请不要向外人透露，沈氏家大业大，家族子弟出门历练，保不齐会有人动心思。” ......... 话音里很是隐晦的提及到一些难以启齿的事儿，沈三爷的布局很精细。 沈氏家大业大，凭空出现的一个私生子，会彻底打乱家族的利益关系。 聚宝号的商会，就是替小公子做出来的掩护。 身为沈家人，只要能完成一次出色的经商，赚取足够的利益就会被沈氏承认，均分一部分家产让他经营。 沈家小公子的这次押货，未尝不会遇到有心人，安插一些手脚进来。 为此，沈三爷没有用沈家的族兵。 他特意雇佣了一批刀手，还将沈小公子的座驾马车，混杂在商队里。让人无法轻易找到位置，想来走在最前头，那辆金碧辉煌的车座，里面也是沈三爷准备好的托儿。 杭州府的行商，或许是为了钓鱼也不一定........ 沈三敢用顾野，贴身护卫沈小公子。 一来是因为和这个年轻刀手，合作个几次。 沈三爷清楚，顾野的背后没有其他势力插手，是单纯的独行刀手，而且值得信任。 二来.....顾野脱离了草棚，更是暴露出北镇抚司的身份。 今儿，沈三爷也是看见顾野的一身飞鱼服，才安下心让他护佑小公子的安全。北镇抚司毕竟是大明官方的衙门，吃的皇粮，领的官银。 顾野穿着飞鱼服，若是这样的身份也能被收买。 估计不用等沈家的怒火，他就被北镇抚司清理门户了。 ....... “三爷放心，顾某也只是借着贵号的马车代步脚力，顺便赚点银子而已。 领了银子，只要我在车里，您家小公子的金贵身子伤不到。” .......... 解开腰间的野火刀，顾野抱刀一拱手。 他登上了马车的车厢，里面是一排排货物。封的严严实实的木箱子，一些易碎的货品，用稻草分隔开来。乍一看，这里就是辆再普通不过的马车。 可当顾野寻了一处落脚的地方，靠着货箱坐下来后。 车厢里，传来一声轻敲音。 马车的一处隔板，藏着一方小小的暗门。 薄薄的木门被推开，里面一股淡雅的檀香逸散出来。 这股香味嗅上一口，就让人精神十足。 垂落着一层薄纱，暗门里用夜明珠照亮。 依稀可以看见，有个身影静坐在茶桌旁的蒲团上。 焚香，饮茶，沈氏的这个小公子，藏身在马车货箱的暗隔门里。哪里空间不是很大，一路上都要藏身于此，想来这个沈小公子，也是个性格坚忍之人。 ........ “往后再来一点，你那个地方离我太远。 虽然不知道三爷爷为什么会挑上你，但路上真出什么事，也不是你们这些刀手能解决的。 本公子的命，金贵的很...... 有些人想来拿，也得付出大代价。 最好祈祷路上相安无事，你能白赚银子，也免了性命之忧。 让你待在车上，是为了三爷爷安心，路上这些天你不能进到暗门里，也不能问及我的事情，本公子若是有吩咐，得尽心尽力的去办。” ......... 感应到车里来了人，沈小公子清楚是沈三爷挑选的刀手。 沈三夸赞这个刀手，几乎将他夸上了天。 暗门里，小公子的声音显得润色中正，还带着一丝没散尽的稚气。 他尽力让自己显得稳重，成熟一些，维持上位者的风度。 听着沈家小公子的约法三章，顾野挪了挪身子，他靠着暗门的边上坐下。 看样子这次的金主，是个骄傲的像是孔雀的稚嫩公子，他应该头一回走出应天府，独自负责一条商路的生意。顾野听得出来，这个小公子是在强装稳重，保持镇定。 ........ “公子有事，吩咐就行。” .......... 找了一个地方坐下后，顾野掏出一块白布，默默擦着两把短刀。 诛妖符刀，还是他雨夜斩杀画皮的时候，遗落在留人巷里的。那天晚上太过凶险，濒死的状态，顾野也没有余力回去找两把符刀。 两把刀还是北镇抚司清理现场，裴纶替他拿回来的。 此时此刻，短刀上的符文有些暗淡。 这种法器，每用一次就会消耗短刀上的符箓力量。不过即使没有符文，能够锻造成法器的短刀，质量也比一般刀剑要好。 自顾自的擦着刀，顾野对于这种娇贵的小公子，没有去接他的话茬子。 他无非借着聚宝号的马车，代步脚力而已。 拿钱办事，能保证自己护卫期间，小公子的生命安全，就不算亏了聚宝号花的银子。车厢里，随着一阵轻微的颠簸感，顾野大概知晓，是聚宝号的商队出发了。 车队经过聚宝门，聚宝号行商的车队，看起来十分浩荡。 商旗飘扬，走在最前面的华丽马车旁，沈三爷骑着高头大马跟随在侧。 至于车里做的是谁，应该是聚宝号埋下的后手。 不起理会这些事情，顾野细细擦好两把符刀后。他抱着怀里的野火刀，平息着自己的气息，颠簸感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应该出了应天府的周围。 顾野的“萌头”没有一丝波动，现在安全的很。 不知道是因为无聊，还是长时间车厢里都没有一句声音。 暗门里，沈家的小公子还是耐不住性子开口了。 ........ “三爷爷说，你的刀很快，你杀过人吗，杀过多少？” .......... 第一百零一章 微雨飞剑取人头（上） 淡淡的夜明珠光亮，照耀的暗门内，沈小公子的身影有些朦胧。 从外头看不到暗室里的环境，但透着这层特制的垂纱，小公子能看清车厢内，这个飞鱼锦衣，脸戴面具的刀手。 不言不语，静静地依靠在暗门旁。 顾野怀里抱着把漆黑的刀，整个人像是睡着了，在门外小歇。 ........ “刀手的刀要是没见过血，就不算刀手。 长夜漫漫，小公子还是早些休息，出城的路要走很久。你只靠着提神的檀香和浓茶，撑不住这么长的时辰。” ........ 面具里压低的声音响了起来，顾野没有睡着。 他在养神，顺便尝试着修行裴大哥祖传的《观想法》。 上车的第一时间，闻到暗室里的檀香，顾野就判断出这是提神的佳品。 沈家的小公子特意避在朴素的货车里，大半夜的不睡觉，靠着浓茶和特制檀香让自己强打精神。光从这一点，就能预估出这一趟去杭州府的路途，并非这么简单。 顾野不想因为几十两银子，被卷入沈家这样庞然大物的内斗里。 拿人银子，替人办事。 他要负责的，仅是自己在车上的这段时间，沈小公子安然无恙罢了。 如此，方对得起沈三爷。 ........ 应了小公子一声，或许是感受到顾野没有答话的意图。 暗室里，沈家小公子有些气愤的哼了一声。 .......... “哼，你最好像是三爷爷说的那样，要不然我聚宝号的银子可不是这么好拿的。 今夜，倘若一开始无事，也就无碍了。 一个不巧，你最好刀法真有三爷爷说的那么玄妙，要不然怕是会拿银买命。 你的刀能快过一些东西时，我可以给你很大的一笔银子，雇你帮我杀个人。” ......... 静静地坐在暗室里，对于今晚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小公子心里明白的很。 他知道这个刀客，是沈三爷力推的高手。 或许顾野的刀很快，是应天府最出色的那一批高手。 但沈家小公子还是不相信，一个刀手，只靠肉体凡胎，他的刀能快过刘爷的手段？ ........ “公子不睡的话，闭目休息一会，养养神也好。 我只负责我值守的这段时间，我在这里，除非我死，不然你伤不了。至于公子想买谁的人头，赎顾某已经不做这种生意，吃不了刀手的饭。” ........ 开口应了小公子一声，顾野随后不再发声。 他没有两把刷子，也不敢带棠棠蹭聚宝号的脚力。 这次在车里护佑沈家的这位小公子，顾野给的是沈三爷的面子。 这个公子哥，想要花钱买谁的人头，那是他自己的的事情。 顾野不再发出声音后，暗室里的小公子默默喝干了一杯浓茶。 强打起几分精神。这个戴着面具，有些冷酷的刀手，究竟有着怎样的实力，小公子不清楚。 但他明白，真遇到了危险。 最关键的时候，还是要靠自己。 手里紧紧握着一枚手链上的玉牌，小巧的玉牌，铭刻的是道家的“替死符箓”。 替死符箓，只有一种能力。 在可承受的范围里，替使用者挡住致命一击。 ........ 暗室里的小公子逐渐安静下来，顾野也将心思沉浸在裴纶的《观想法》里。 他已经翻阅了大半的《观想法》，将此法的运气图画，记在脑海中。 裴纶的这本“观想法”入门不难，难的是枯燥乏味的养神阶段。 随着精气神的周天运转...... 顾野闭目的时候，四周一片黑暗的世界，突然响起了微弱的雨水滴答。 有一丝丝冰凉，还有细微的嘀落声，被顾野感知到。 裴家“观想法”入门很简单。 能够运气周天，按照观想法上的经络布局，行炁全身就能进入“外观”的境界。 ......... “外观”可以提升修炼者的感知能力，当“外观”达到细致入微的时候，精，气，和神彻底贯通，方能进入“内观”之境。 修者入“内观”，看到的就是自己的本身。 内观的世界里，蕴养神气。 逐渐观想出自己的观想之物，能够窥见一角的时候，这本“观想法”也就突破到了“观照”玄境。 ........... 当初的裴纶，也就是堪堪修炼到“观照”境界，然后一屁把自己崩到了开窍入玄。 顾野从“观想法”里看到过。 能够彻底在内观世界里，凝聚出属于自己的观想物，修成的境界唤作“大澈”。 “大澈”境界之上的记录，裴家的小本子上就没有记载了。 毕竟传承了这么多代，这本“观想法”只是残篇。 不过修入“观照”境，就能让人开窍入玄。 想来，若能成功修入“大澈”，这本观想法带来的力量，不会弱于名家玄功的跟脚。 .......... 顾野虽然是初修观想法，他的底子却打的十分牢固。 随着经络的气息运转，精气入神。 顾野的状态，很快就稳定在“外观”境界上。 ......... 此时此刻，出了应天府城郊的车队，在驶入山林小道的时候，天幕上突然落下一滴滴水珠。 这个时节，正是雨水繁多的雨季。 冒着大雨，押送着聚宝号的货物。 行驶在最前方马车旁的高头大马上，两个随行护卫，小声嘀咕着。 ........ “他娘的，这鬼天气。 本来大半夜跑出来押货，已经够烦人的了，还赶上了大雨。三爷到底想干什么，我们聚宝号的货，绿林里也是响当当的一面旗帜，有谁敢劫货啊。” ......... 腰间挂刀，骑着高头大马的护卫，是个经验老道的用刀好手。 他原本也是刀手出身，后来投奔聚宝号。 能够在聚宝号里混一口饭的人物，刀法不敢说绝妙，那也是不错的刀手。 听着此人的话，另一个骑马的年轻护卫，有些忌讳的咳了咳。 ......... “兄弟，你小点声。 咱们今晚要护卫的可是个大人物，这马车里不知道坐的是哪家的主儿，就连三爷都恭恭敬敬的，走在外头替他压阵。” ......... 身为聚宝号的护卫，有些机密的事情，却没有告知他们。 至少，年轻的护卫不清楚这个马车里面做的是什么人。 但好在，沈三爷也和他们一起。 骑着大马，在外头淋雨。 有着三爷的身先士卒，这些护卫心里埋怨，却也不敢说什么。 ......... 第一百零二章 微雨飞剑取人头 （中） 沈三爷在聚宝号的地位很高，甚至隐隐压过了聚宝号的主人，沈家的那位公子。 沈氏的老爷子，赐他沈姓。 靠着跟随沈家之主半辈子的功绩，沈三爷若自立门户，商贾里当是一大巨大。可他念着沈家的好，替沈家人料理商号的大小事务。 今晚奔赴杭州府押货，三爷更是身先士卒。 似乎明白底下人的烦闷和辛苦。 顶着细细的雨幕，沈三爷一甩马鞭，抽打在枣红大马的屁股上。 “啪啪啪” 甩出的鞭花，炸开清脆的音响。 沈三爷胯下的神驹，愉悦的发出一声嘶鸣。 马蹄一踏，飞跃进漫天花雨内。御马前行，沈三爷手上的鞭子，震飞了一滴滴雨花，冲着商队的人，高声喝到。 ........ “诸位冒雨夜行，都辛苦了。 小老知道，这趟货走的是个辛苦活，大家走夜路押货，又遇到雨季，难免沾染水寒。 我聚宝号的货物，历来都是准时准点的名声。 兄弟们劳累一番脚力，我们能在两个时辰内，赶到第一所驿站，大家每人领一枚通宝大钱，就地休息一夜，到时候酒水管够，让兄弟们驱驱寒气。” ........ 走在最前头的沈三爷，声音压住了聚宝号的一众护卫，劳工。 每个人一枚通宝大钱，那就是百文铜板。 这次商队的人数接近百人，已经是很大的一笔支出。 听得沈三爷的话，夜色的雨幕里，一群人欢呼起来。 有个好的东家，就是享福。 聚宝号仁义，换作旁的东家，哪会一视同仁，拉拢一些核心的人物，让他们看着底下人不出乱子，就是大出血了。 一枚通宝大钱，不算少。 无非是熬夜，冒雨走一批货。 “三爷大气，几滴小雨花而已，兄弟们受得起。” ....... “咱们本就是聚宝号的人，分内的事情罢了，不过三爷有赏，兄弟们，手脚都麻利起来。大家伙趁着雨没有下大，快点寻一个落脚的地方也好。” ......... “诸位，还不谢过三爷的赏。” ........... 得了赏钱，队伍里的哀声怨道，全部变成了夸赞聚宝号和沈三爷的马屁。 毕竟，夸赞，捧人的话又不要钱。 重赏之下，压住了商队里的不安分。 车马和人又在雨幕里走了一阵子，山林里晚上本就生瘴气，小雨也逐渐变得密集起来，隐成磅礴的天地之势。 山道被雨水浸润，泥土湿烂，运送货物的车马，有些难行。 队伍的车厢里...... 顾野依然维持着“观想法”的“外观”状态。 他闭目盘坐，鼻息缓慢，全身有微弱的雾气从皮肤上渗出，溢散。 说来也怪，顾野用来打熬武夫筑基的“老道书”残本，修出来的武夫炁力，和“观想法”的运炁轨迹，融合的极其契合。 他甚至没用太大的心力，真炁就按着观想法的经络，自成周天。 ......... “哗啦啦......” 维持着“外观”之境，顾野能清晰的听到马车外的雨落之声，感受到雨滴滴答在树叶，草木上，然后飞溅，散落的模样。 今晚初修裴纶的“观想法”，顾野就领会到此书的玄妙。 入定，外观。 靠着几次炁游周天，他的耳窍，鼻窍，都有了明显的提升。 这本书会在外观和内观的过程中，不断强化修炼者的七窍神感。 如此神书，难怪裴纶大字不识一个的时候，都能靠着它开窍入玄。 缓缓吐出一口气，顾野炁游第十周天的时候，耳朵微微颤抖了一分。 他在“外观”时，听到了一股奇妙的声音。 似乎在磅礴大雨里，有一滴滴水珠，被细微的切开。 有道锋芒锐气，藏身夜雨。 ......... “马老哥，三爷今晚太大方了。 每人领一枚通宝大钱，这么多人，人人有份，得花多少银子啊。” ......... 护卫在华丽马车的两侧，年轻护卫的脸上还带着一抹天真。 他在大雨里穿戴上了雨夜行商时的斗笠。 想到卖一卖脚力，就能多一枚通宝，不仅心生热情。 相比初生牛犊，刀手出身的老马，更加油滑一些。 嘴里嚼着驱寒的姜叶子，老马不屑的昂起头来。 ......... “哼，你个嫩雏娃娃懂个屁。 聚宝号家大业大的，一枚通宝不过一钱碎银，也就九牛一毛上的毛尖尖。 今晚弟兄们雨夜押货，本就情绪不高，三爷是在激发士气，真到了穷山恶水的地方，可就不止一枚通宝了。 每个人库房领十两雪花银，都未尝不可。 小箫，你啊，太年轻。 我看这雨夜烂泥地的山道难走，想要两个时辰后赶到驿站挺难。多半翻过这座山林，镇子上寻一个歇脚的地方，让兄弟们先把今晚应付过去。 应天府临近的城镇，有不少夜里点灯的勾栏。 你小子前阵子不是刚发了饷银？ 到歇脚的时候，马哥我带你去开开荤。 雨夜寒气这么大，哪有被窝里的暖婆娘快活。 上次领你去春香院，他娘的，你个雏儿非要点人家花牌上的姑娘，进了闺房半柱香的时辰都没有，就被请出来了。 丢人，丢大发了。 尝香和入幕的银价不一样，花牌上的姑娘太贵，你做不成入幕之宾，只能尝香品味。等歇脚了，我今儿给你选个会伺候人的婆娘，让你小子也驱驱寒。” ......... 嚼着嘴里的姜叶子驱寒，知道镇子里的勾栏，和他们隔着一座山的距离。 大雨里，老马也只能说着荤话，望香止火。 “嘿，你小子咋不说话。 是不是戳到你痛处了，成了，你上次挑的那姑娘长的清纯，却是有名的媚骨头。 不是你小子不行，换老马我进去，也撑不住。” ........ 戏笑着向年轻护卫的位置打量。 下一刻，牙齿咬破了舌头。 老马浑身一激灵，刀手的经验让他猛的拔出腰刀。 马车一侧，年轻护卫的手还握着缰绳，但头颅不见了，断口处血涌如泉。身体颤抖了几下，抽搐着摔下马去。 看到这一幕，让身为刀手的老马，察觉到了比今晚这个雨夜还要冰冷的杀意。 他能清楚的看到自己骑跨在大马上，双手拔刀。 可惜，嗓子怎么也喊不出声音。 嗯，明明看的清清楚楚。 自己骑在马上，挥舞着腰刀，只是有些奇怪...... 视野里的身体分明是自己的，可我脑袋呢？ ......... 烂泥里，一颗眨着眼睛的头颅，嘴巴努力张开，却只能发出微弱的嘶哑声。 余光窥见了大雨里，有一抹幽蓝色的微光。 老马来不及思考太多...... 嘈杂声里，他只能听到“敌袭”“有刺客”之类的叫喊。 眼皮无力的搭拢下来，目光看到最后一幕，是个急行的车轮。 混乱里马车疾驰，碾碎了一颗头颅，血水烂肉混杂着白花花的烂糊，缓缓渗入烂泥地里，根本无人发觉。 第一百零三章 微雨飞剑取人头 （下） 血肉碾烂在淤泥里，被雨水冲刷成一片红。 突如其来的无头尸，让聚宝号的商队变得混乱起来，护卫在马车两侧的人，一瞬间被斩掉了脑袋，血浆从断脖处，喷的比大雨还要磅礴。 这样的阵势，着实惊住了众人。 两匹受惊的马驹，嘶鸣着迈开四蹄。 根本没人关心无形中被摘掉头颅的两名护卫，随着无头尸一并出现的，是遁形在大雨里的箭。 “嗖嗖嗖” 一道道刺穿风雨的破空声，划开雨幕。 漫天的飞箭，让聚宝号的护队，第一时间聚拢在一起。 “敌袭，有敌来。” ........ “兄弟们护住马车。 来的是山匪，对方有弓箭手，穿甲的全部出来，其余人避在货物里，自己小心！” .......... “娘皮，哪家贼寇吃了豹子胆，敢靠应天府这么近劫货！” ........... 混乱的队伍里，训练有素的聚宝号护卫，迅速聚拢阵型，以车队的商货为点位，四周聚拢起来。 迎着雨幕的箭羽，这些穿戴皮甲的好手，比起跟随商队的商号人员，表现的更加英武。 大明铁律，除军属不得私铸，藏甲。 一套盔甲，唯有军伍里的才能拿到手。 军甲不得私自交易，但有能拿到易甲贴的商贾，也能少量的进行盔甲的买卖。 ........ 聚宝号的这些护卫，不敢穿甲，配制的都是不成体制的皮革，护手，藤甲之类。 这种不规则的护甲，只护住要害，也有着一定的抵御能力。 高举着手里的藤甲盾，第一波箭羽至少也有四五十枝飞箭。 有人被飞箭刺穿，瘫在泥地里哀嚎。 有的护卫直接扳断刺穿肩头的飞箭，握刀蔽息。山林里，随着箭羽齐射，零零散散的三四十贼寇，扯着嗓子，一个个像是绿了眼睛的饿狼。 ........ “弟兄们，抢了这批肥羊，大家伙回去吃肉喝酒玩女人。 男的全部砍了，女人统统带回去。” ......... “杀！杀！杀！ 大家一起冲，这批货吞下去，每个人回去都能娶三五房婆娘。 有胆的全部给老子上，哪个软蛋子敢退一步，老子生劈了他。” ........ “娘希匹，别都给砍了。 有那种长的疼人的男娃子，给老子留几个。” .......... 一小波人流，穿着草鞋，拿着斧头，大刀，完全不要命的冲进了聚宝号的商队。见人就砍，这些人仿佛不知道疼痛，被砍断了隔壁，直接甩飞断臂，扑上来撕咬。 亡命徒，这种不要命的打法，很快在商队里撕开一道口子。 来不及互报名号，这些也不是绿林里的好汉。 有些名头的都认得聚宝号的旗帜，这些不要命的流民，更像是没有规矩，聚集在一起杀人放火的庄稼汉。 三四十人的冲锋，让商队的队伍被打乱。 随着一道冲天的火光，爆炸成烟火。 雨幕里的树林中，更多的流民，向着聚宝号的商队狂奔。 有些人甚至拿着锄头，竹竿，还有操起板凳就冲的。 不管身上的伤势，扑到粮食袋上，牙手并用，撕开一道血糊糊的口子，捧起里面的生米，杂粮，就往嘴里送。 ........ 聚宝号的商队，走南闯北，见过土匪，打过山贼。 可这样不要命的阵势，头一回瞧见。 汇聚的人流实在太多，已经超过了一百的数量。 除了一开始冲锋的三十余人，带着不少匪气。 从林子里汇聚的人群，更像是饿了很多天的逃荒流民，这种人被砍了胳膊，划破肚子，肠子流了满地，临死前也要扑到粮食堆里，做个饱死鬼。 ........ “流民，憨匪。 有点意思，这样的阵仗，别出心裁啊。” .......... 双眼咪成一条缝，一直笑呵呵的沈三爷，此刻被四名护卫私兵，骑马护在正中。 看着这波早有预谋的民乱，沈三爷的笑容变得冷漠起来。 胖乎乎的小老头，突然睁开了眼睛。 “杀！ 管他是民是匪，有胆动聚宝号的货，已经触犯了大明死罪。 今夜斩头颅一颗，赏银十两，若有伤残阵亡的，聚宝号管治，管养。 我沈三放出去的话，想斗狠，那就试试看。” 平静的说出一番话来，沈三爷的话音不大，却清晰的透过雨声，传到了每个人耳朵里。得到了沈三爷的命令，护货的这些人，一个个刀子上不留情分。 这种混战的情况下，谁手软，谁就永远的留在这片烂泥地。 ........ 大雨里，打斗，嘶吼，兵铁碰撞的声音响成一片。 嘈杂的战局里，一抹幽蓝的遁光，藏匿在雨幕的磅礴天势里。 幽蓝的遁光，化作一条细微的线。 光线压缩起来，快过了风。 随着这条光线的游走轨迹，蓝线浮现在咽喉处的头颅，敌我不分的，一颗颗大好头颅掉落。 随着磅礴大雨的声音掩藏，遁光化作一抹锋锐，贯穿了聚宝号商队里，最富贵的那辆马车。 ........ “哐当” ......... 遁光贯穿马车的瞬间，刺耳的剑鸣声，呼啸着肆虐着每个人的耳窍。 富贵马车的车厢，被一层层剥落。 斩灭成粉末，仿佛是刀子刮过的风。 呼啸的剑风下，一把泛着幽光的幽蓝色短剑，颤抖着在另一把小剑面前火光四溅。 华丽马车的正中，坐着的不是小公子。 蒲团上静坐着一个独臂的白袍老翁，这老翁鹤发垂须，虽然断了一臂，但卖相贼好。一看就是那种道骨仙风的大高人，走到街上都有人喊活神仙的形象。 ........ 独臂单手，手掐一道剑决。 老翁面前的青锋小剑，剑尖透露着一种润色的红。 这是飞剑，浸染太多鲜血后，染成的颜色。 飞剑对飞剑！ 方才无形中斩下两个护卫头颅的，正是传说中的神仙手段，飞剑术。 白袍鹤发的老翁，眼眸里充满着淡定从容。 他自信的微笑着，手决一变。 小剑上的剑气凝成剑风，震开了蓝色的短剑。 ......... 两把飞剑，遁入磅礴的雨势里，看不见飞剑博弈，只能听到持续不断的剑鸣声。 独臂白袍的老翁，是聚宝号花了大银子请来的供奉客卿，真正的开窍异人。靠着一手飞剑，有着百步穿杨的本事。 老人名为刘奉安，行当里的人都尊一声刘爷。 闭目静坐的刘爷，周身剑风，滴雨不落。 白袍鹤发的老神仙卖相，让他的语气也显得有些高人气派。 ....... “后生之流，也妄想以飞剑的本事杀我。老夫的这柄“寸青”有些日子不出鞘，就有人动歪心思。 飞剑之术，岂敢斩我！ 老夫一剑出鞘，纵是妖中之王，也要见血落红。” 第一百零四章 箭上有妖血 刘奉安鹤发垂眉，白袍神仙的形象，让这狂傲的发言有些震慑心魂。飞剑切开雨滴的声响，激荡起来的剑鸣，在雨幕的夜色里，宛若天人之战。 要说剑斩妖王，着实有些夸大。 这小老儿，卖相上佳。 飞剑术修的炉火纯青，但真遇到了妖王级别的存在，这把小小的“寸青”，怕是给人家剔牙都不够格。 ....... “寸青”飞剑，是刘奉安修了一辈子的本事。 他的傲气，有七八分底子。 这小老儿的飞剑手段，对付妖王自然是豆腐撞南墙。 可此时此刻，飞剑化作遁光，在雨幕里步步逼近。 单以飞剑技法论之，暗地里偷袭过来的幽蓝短剑，明显差了半筹。 商队的护卫，挡住了部分冲撞进来的匪徒，缩小了包围圈后，除了零散的游民无法彻底治理，好在有着刘爷的飞剑震慑，让不少流民心生忌惮，直接跪地，高呼神仙大老爷。 马队里，靠近顾野和沈小公子的车辆后。 一辆朴素的小车，车上钉满了飞箭。 两侧跟随的护卫，此刻有一人中了箭落马，另一人则拔刀骑马，和其他护卫组成小战阵，震慑游民不敢爬上马车抢夺货物。 车厢上，钉中的箭弩至少有十余枝。 窗户口，一双贼溜的眼睛，打探了一下情况，瞬间缩了回去。 ........ “妹子，这外头看情况乱的很。 他们打生打死的，咱们别去蹚这波浑水，我应了顾老弟得护你周全。一会儿真要被这群流民冲散了防护圈，他们进不来我这辆车马，你安心就好。 说起来，这修炼飞剑的老头，本事不大，口气不小。 他运气不错，开了心窍。 但不入七窍内，单修一窍心意。 配合飞剑技法，称得上奇，却是小道，见不得真正的名门大家。光我知道的，靠飞剑能一招内斩他脑袋瓜的角儿，就超过三个了。” ........ 扔着几颗酥皮花生到嘴里，唐简人躲在马车里看的津津有味。 他和棠棠所在的马车内部，被一层薄薄的金属覆盖。 这种金属很奇特，像是液体一样。 但覆盖上整个车厢内部，却绽放出寒光，显得坚不可摧。 本着混吃等死，吃瓜看戏的宗旨，唐大公子不打算出手。 聚宝号的马队里，有他们自家的异人。刘奉安的飞剑，勉强算开窍入玄了，可在名门出身的唐简人眼里，不过是堪称奇妙的小道术法。 车厢里被唐简人护的牢牢实实，棠棠静坐在马车里。 她打量着唐简人刚才出神入化的玄妙手段，明白这个纨绔公子，是真正的奇门之人。 ......... “唐公子费心了，阿野他........” ........ “顾老弟是个硬茬，这些飞箭根本奈何不了他的。 妹子不用担心，这种情况下，咱们保护好自己就行。” ......... 摆了摆手，唐简人伸手递过去一把花生。 这种混乱的情况里，唐简人不好出手。 干涉了聚宝号供奉异人不说，此次出手，就意味着和这商号扯上了关系，不值当。 淡淡的笑了笑，棠棠摇头拒绝了唐简人的花生米，她不是担心顾野，而是在估量雨夜里，那个善使飞剑的刺客，到底有几斤几两。 普通的箭雨，伤不到顾野。 棠棠担心的是顾野热血上头，出刀去斩首暗地里的飞剑之人。 能使飞剑的，肯定是奇门入玄。 顾野对付这种人，多多少少有些危险。 ........ 棠棠的心思，没有多说。 顾野现在的处境，并不算好。 他整个人单手俯撑在车厢内，一只手横空握着枝箭弩，另一只手则撑在暗室的地上，身子底下是个唇红齿白的小公子。 暗室的后舱上，入木三分的刺入了两枝飞箭。 这种飞箭的箭头，浸染着煞气的红斑。 方才，箭雨爆发的时候。 顾野的“外观”和“萌头”法术同时预感到了危险，要不是他强行闯入暗室，扑到沈家的这个小公子。 手上握着的这根箭弩，就会狠狠的贯穿小公子这个张俊俏的小脑瓜。 ........ “放.....放肆........ 区区刀手而已，本公子哪用得着你救。 这种程度的刺杀，你不出手本公子也能化解掉。还不快点起来，刘爷已经出手了，斩杀今晚的这些贼寇，不过一盏茶的功夫。 哼，念在你忠心护卫的份上，本公子不与你计较这种失礼的冲撞，一会儿你去找三爷爷领一百两的银票，说是本公子赏你的。” ......... 有些小脾气的声音，带着许些凌乱。 暗室里，顾野头一次瞧见这位传闻中的沈家小公子。 身上雅致的天青色袖袍，刺绣着宋徽宗的名画，瑞鹤图。这套价值不菲的苏绣，如今有些凌乱的被扑扯开，压倒在地的沈小公子，脸上带着愤怒的小火气。 他的脸上还藏着散不去的稚嫩，倒是个生的俊俏的小公子。 两只脚在地上蹬了蹬，小公子示意顾野快些起来。 他的神情，骄傲的像是一只孔雀。 刚才，即使没有顾野出手，自己也不会有危险。 虽然......大概率会废掉一枚“替死符箓”........ 面对着沈小公子骄横的要求，顾野猛地把手里握着的箭弩，钉在他的脸旁。然后伸出两根手指，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 “嘘....... 别出声，这些箭头上浸染的有妖血气味。 我不清楚是什么妖物的血，但能破开阵法，未尝不可定位这里。小公子还是安静一些，退一步说，你继续这样胡乱暴露自己，顾某比起赚银子，更想留一条命。” ........ 对于妖血的气味，顾野十分敏感。 经过顾野的提醒，沈小公子也是愣住了。 自己的暗室里，布置着阵法，寻常箭弩根本射不进来。 身为沈家的人，小公子年岁不大，可到底见多识广。他微微侧头，看着红斑点点的箭头，立刻判断出了这是什么。 ........ “破法箭........ 这是用秘法浸泡了妖血的玩意，一旦遇到阵法，就会激发妖血贯穿大阵。 没有阵法的阻挡，就与寻常弓箭一般。 我车里的阵法被贯穿了，对方肯定察觉到了这个位置。只希望刘爷可以快些杀了他们，用破法箭又如何，刘爷的飞剑杀他们，就像杀鸡屠狗似的。” .......... 第一百零五章 破飞剑法 稚嫩的脸上满是骄傲的神气，沈小公子充满自信，仿佛以飞剑杀敌的不是刘爷，而是他自己一样。刘奉安是直接归属于聚宝号的供奉异人，并非沈家的手笔。 这位老爷子，早些年是名不俗的剑客。 即使没开窍，在武人行当内，靠着一手精湛剑术，刘奉安也是一流武人的水准。 年轻的时候，刘奉安是个心高气傲的主儿。 ........ 仰仗着剑术入神，曾有幸窥见玄门后的天地。 不知是沾染了因果，还是问剑后落败。 这位剑术通神的剑客，号称访仙问道的三年后，再度出现已经是剑术蒙尘，被斩断了握剑的右手，从此一蹶不振。名声在外的剑客被废后，刘奉安落寞了十余年。 不惑之年，异军突起。 这位曾经的剑道好手，突然开窍入玄，仰仗着一手飞剑法门，断臂后，飞剑术更胜精妙剑法无数。 堪称神仙手段，飞剑入玄。 一把“寸青”，杀出了赫赫威名。 聚宝号也是听闻刘爷的飞剑绝技，才重金将他请为供奉客卿。 每年哪怕无所事事，也会得到一大笔的金银拨款。要知道，开窍入玄本就罕见，不属于门派体系，独自闯荡出来的野武人，想要招揽好手，更是沙里淘金。 刘爷在聚宝号镇压了不少年头，深得人心。 沈小公子的心里，靠着一手飞剑仙法的刘爷，岂是这些凡人武夫能抗衡的存在。 他眼力劲非凡，认得出破法箭，清楚现在的局势。 但商队里有着刘奉安，刘爷坐镇。 沈小公子相信，刘爷的飞剑之下，屠戮这些游民也就杀鸡的功夫。 ........ “既然暴露了位置，小公子我们最好换一辆马车避避。” .......... 翻身立起，顾野从沈小公子口中听到了破法箭的效果，一把甩开手上的弩箭。 这种小玩意，杀伤力有限。 但能暴露坐标，让人十分头疼。 触碰到阵法，异术，就会爆开。 商队里有值得用阵法守护的东西，屈指可数。 对方要是有人能掌握破法箭传递来的情报，这里已经不安全了。靠着破法箭定位，今晚来的人里可能不止一个善用飞剑的玄门人物。 沈小公子仰仗的刘爷，飞剑法门的确不俗。 可经历了督妖司的试炼，顾野眼中，那两把雨幕里的飞剑，快是快，但也没有达到无法预测的程度。 ....... “哼，到底是没胆。 亏得你戴这么一副唬人的面具，有刘爷爷在，这些乌合之众人再多，也不够飞剑斩的头颅。本公子哪都不去，你要是怕了，就自己找地方躲着。” ........ 初生牛犊没见过大老虎，沈小公子理了理衣裳。 他盘膝而坐，脸上满是骄傲的神色。 深信刘奉安的飞剑本事，而刘爷的飞剑，也没有辜负小公子的信任。 这把泛着青光的“寸青”，剑光炸开后。 雨幕被瞬间荡成一块真空区域，暴露出藏遁在大雨里的幽蓝小剑。 刘爷的飞剑，冲着暴露真身的小剑猛地斩去。 这把小剑颤抖了几下，光辉被斩灭了几丝变得暗淡不少。飞剑暴露，随着小剑的颤抖，这把刺杀之剑，瞬间扭头，化作一抹遁光，想要逃脱。 ........ “呵呵，终究是后生拙技。 剑意一泄，御剑人的气息了如指掌。 靠着此剑的轨迹，老夫推算出你的方位，轻而易举，以飞剑杀我聚宝号的人，今夜，就用你的人头来偿命。” ........ 道骨仙风的笑了笑，刘爷掐破了自己的手指。 指尖血向着空中一弹，血气凝聚。 吞噬了主人的气血后，“寸青”的剑光更甚。 一把飞剑，比逃脱的蔚蓝色小剑还要快，如同雷声一闪，刺向雨幕里的山林一角。 锋锐的剑光，让飞剑留下的轨迹，滴雨不落。 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剑气，一根树干上屹立的黑影，看起来模模糊糊，用黑布蒙面。他藏身在树叶从里，今晚靠着这手飞剑，杀了聚宝号好几个护卫好手。 ...... 此刻，感受着刘奉安的飞剑剑气。 黑衣人拉下面罩，露出诡异的笑容。 一块充满腐臭味的烂布，上面沾满了血迹和浓稠的黑色印记，黑衣人口吐血水成血箭。舌尖血，喷吐到烂布上，这块腐臭的烂布，竟诡异的束缚住刘爷的“寸青”飞剑。 ....... “飞剑飞剑，返归杀厌。 主人祭你，杀主不赦，杀，杀，杀！” ......... 阴沉的声音诵经一般，念出一段咒语。 法咒诵出，裹住飞剑“寸青”的烂布条，顿时弥漫出一股恶臭和腐朽的黑色雾气，扭曲着镇住了刘奉安引以为傲的飞剑法器。剑光在烂布里猛戳，却戳不破外层的黑雾。 看到飞剑被定住，黑衣人大喜。 空中逃遁的幽蓝色小剑，一个剑花抖索。 剑锋扭转，飞斩向高手气头十足的刘奉安眉心。 ......... “破飞剑法........ 邪性，这块裹尸布曾经裹过一位了不起的人物。” ......... 神仙派头的刘爷，今晚是头一回面露惊异。 感受到自己精血饲养的飞剑“寸青”被黑衣人用裹尸布镇压，失去联系后。刘奉安也顾不上高手的气派，整个人从盘坐，猛地跃起，防范着四面八方的雨幕，防备突如其来的一把飞剑，斩掉自己脑袋。 刚才那人念的破飞剑法，并非难得的法咒。 关键是，他找来的裹尸布不俗。 这块裹尸布，经过地阴和尸气的孕养，时间一长甚至向着天生地养级别的法器蜕变。 裹尸布邪气太重，若有人稍加炼化，就是一件极强的邪派法器。 品相之高，甚至能作为乙等法器的胚子。 很明显.......这些人知道聚宝号今晚的行动，也清楚聚宝号会请出刘奉安，刘爷这位以飞剑闻名的高手供奉。 这块邪性极大的裹尸布，配合破飞剑法咒，就是专门替刘爷准备的下酒好菜。 .......... “寸青”飞剑被裹尸布暂时镇压后，刘奉安开窍的手段立刻废掉七八成。 他无法仰仗飞剑杀敌，但因开了心窍，对四周的感知力极强。 ........ “哐当” ........ 大雨滴落的瞬间，有剑音摩擦。 一个侧身迈步，刘奉安老当益壮，从腰间抽出一抹霜雪寒光。 第一百零六章 得加钱（上） 霜寒之气，让身旁的落雨都凝成了碎冰。 刘奉安独臂的手，从腰间抽出了一抹剑光，剑光飘柔，像是一条丝带环绕在刘老的白袍身外。一剑飞舞，剑芒斩飞了一把幽蓝小剑，飞剑被暂时震退。 刘老握剑的手，此刻微微发颤。 白袍染红，手臂上有道剑痕止不住的渗血。 刘奉安虽然开窍入玄，剑客转修飞剑。 但他成名的本事也没有荒废掉，因为断了一臂，拿不动太重的剑器。 这把伪装成腰带的软剑，是聚宝号特意为刘老寻找到的法器，软剑里融入了冰精，划破的伤口会短暂的冻结血气。软剑“飞寒”是刘奉安的杀招，也是最后的底牌。 开窍后，靠着飞剑玄通。 刘奉安少有出此剑的机会，没想到今晚被裹尸布配合破飞剑法咒，废掉了他赖以生存的飞剑绝技。 唯有出此剑“飞寒”堪堪护住自己性命。 “飞寒”软剑出鞘，也只是震飞了黑衣人的飞剑，在刘奉安的白袍手臂上留下一道伤口。 “寸青”飞剑，感应到刘老的召唤，可惜怎么也斩不破裹尸布的黑色雾气。 ........ “三爷，速去小公子那里！ 老夫这里，怕是短时间抽身不得。” ......... 道骨仙风的刘爷，如今少见的露出紧张和急促。 开窍后，刘奉安斩杀的大多是凡人武夫。 一些通了小门道，勉强摸到天地玄门的小角色，他的飞剑也仗着诡异莫测的剑法，摘下过几颗脑袋。今夜这后生的飞剑技法，在刘老眼里，或许差了一些火候。 但......那诡异的裹尸布，直接破了他的飞剑。 废掉“寸青”，让刘奉安变成了没牙的老虎。 他时隔多年，再一次感受到剑客在刀剑之中，生死一线的滋味。 手持“飞寒”软剑，刘老屹立在被剑气斩成废墟的马车中央，向着护卫队包裹的沈三爷高喝了一声。他被这把飞剑缠住，无法出手，商队现在只能只求多福。 ....... “三爷，要不要抽调队里的刀手和兄弟们过去一批？” ........ 看着雨幕里，聚宝号最大的依仗被飞剑困住，有骑着骏马的护卫头子对沈三爷试问了一句。 刘奉安不出手的话，这些流民贼寇倒不是大问题。 他们唯独害怕，那善飞剑的黑衣人腾出手后，开窍之人杀他们这些蛮力武夫，无异于切瓜砍菜。 听着身边人的话，沈三爷眯了眯眼睛。 他像是深思了好久，时间却仅过去三四个呼吸。 ........ “差一骑，让散落在队伍里的刀手联手，先斩了贼寇里的贼首。 破了他们的势，之后靠近聚宝号商货的，杀无赦........” ......... 目露凶色，刘老的飞剑手段被废掉后，沈三爷没有让刀手们转身去保护小公子。 他要斩首，要冲破这些流民贼寇的气势。 斩杀掉贼首，然后杀出一片威。 如此，才能暂缓聚宝号今晚的大劫。 ........ 沈小公子那里，刘老手段被废，沈三爷不想主动暴露小公子的位置。 此刻才感叹，那几十两银子没有白花，聚宝号里可不止刘奉安一个开窍入玄的异人。 唐简人的马车，距离小公子很近。 而且有着顾野贴身护佑，此刻不主动暴露位置才是上策。 沈三爷的命令一出，没有人质疑，一个护卫双腿一夹马腹，冲破磅礴大雨。趁着刘老拖住那把飞剑，他们要争分夺秒的进行斩首行动。 ........ 沈三爷信任着顾野，沈小公子此刻却被顾野用手牢牢的捂住嘴巴。 骄横的小公子，仗着聚宝号有刘老坐镇。 行事完全无所畏惧，而他的嘴巴刚刚张口，就被顾野一个侧身捂住，按压在木板上。 对着小公子做了个禁声的手势，顾野压低声音，开口说道。 ........ “别出声，有气息靠近这里了。” ......... 萌头法术的躁动，让顾野察觉到有人正逐渐靠近沈小公子的马车。 他用短刀，在木板上开了个缝。 透着缝隙，隐约能看到个带刀的人影，从容的向这里走来。沈小公子的马车，安插在商队的车马里，没有人知道他做的究竟是哪一辆。 为了安全起见，沈三爷甚至没有告诉聚宝号的人。 而是选择了雇刀顾野，让他来贴身护卫。 这里能穿过护卫的包围圈，来到这里的必然不是流民。 脑海里一瞬间窜出很多猜测，然而顾野的身体比他想的快多了。 “野火”横刀，随着马车垂纱的掀起，一道刀光直接递向来人的咽喉处。 ........ “自己人，自己人。 是我，衡润居士啊！ 兄弟.....你这刀子可得端稳了。我们方才还见过，还得谢谢兄弟你替我解围呢。” ........ 车马外是个天庭饱满，面带油光的男人。 他抱着一把像是竹竿的刀，面对顾野迎上咽喉的一刀，丁修缓缓向后垫了两三个小碎步。 野火刀的炽热，隔着三寸也能让皮肤微微灼伤。 脸上露出一丝慌乱，丁修恢复了神色后，对着顾野抱拳拱了拱手。 ........ “现在外头太乱，三爷让我和兄弟交个班，带小公子去安全的地方。 劳烦兄弟你了，三爷说，今晚熬过去大家都有赏。 在下职责所在，得带小公子突围。 不知道，公子他是否在马车里？” ......... 戏笑着用刀柄，移开顾野对准咽喉处的刀尖。 丁修转溜着眼睛，似乎想往车厢里张望。 这种混乱的局势下，沈三爷安插人带小公子去安全的地方，自在情理之中。听着丁修的话，顾野迟疑了三四息，缓缓收回了野火刀。 ......... “丁兄找错了，我受沈三爷嘱托，在这里护卫一些商号珍贵的货物。 小公子是谁？ 在下并不曾见过，既然是沈家公子，定是金贵的身子，容不得闪失。 我要负责这车的珍贵货物，不能离开，要不，丁兄快去其他地方找找看？” ......... 手上的野火刀偏移了几分，顾野没有承认沈小公子就在车厢里。 野火刀的刀气，让丁修的眼神有些飘移。 他知道，这是个高手。 无奈的拍了拍自己饱满的天庭，丁修扛着手上的长刀，面露憾色，开口说道。 ......... “今晚不好过啊，咱们这些刀手混一口饭吃也不容易。 既然公子不在，在下去别处寻寻。 兄弟你守好货物，可别让贼寇得手。 三爷可是传了死命令，势必找到小公子，护他的安全将公子带过去。丁某也是个劳碌命，这么大的雨夜，局势乱成这样，让我往哪找去。” .......... 督妖司秘卷： 【目前可解锁情报】 【飞剑】：天地玄门的神通技法，剑修祭养本命剑，可横跨天地山川，一剑寄托元神，万里山河，一剑即至。修飞剑之道，派系众多，祭炼元神，孕育本命，修炼外剑，派系极多。 例，刘奉安的飞剑法，只得玄门粗浅窍门。 此法以剑主的精血饲养，喂出一把心血宝剑。 外剑养灵，可剑随心起，杀人于无形之中。但因是外物，飞剑一废，则神通失半，属小道尔。（未完全解锁） ............（待解锁） 第一百零七章 得加钱（下） 无奈的挠了挠后脑勺，丁修转身离开，准备去下一个地方寻找沈家那个金贵的小公子。这个游侠刀客，是沈三爷雇佣过来的，顾野探不清他的底细，所以不敢将小公子的消息告诉他。 看着丁修走的坚决，顾野手上的野火刀，微微下坠了几分。 雨幕里，待丁修走出十余步时。 顾野身后的马车内，传来了一阵响动。 ........ “慢着，是我三爷爷让你来的？ 本公子还没弱到要靠着人一直护着，都是我聚宝号的人，不用这么疑神疑鬼。” ......... 白皙的手掌，掀开马车上的垂帘。 唇红齿白的沈小公子，整理好衣衫，从车厢的暗室内走了出来。 他用眼神，轻轻俯看了顾野一眼。 这个鬼面刀客，做事细致，但太过于谨慎。 聚宝号的刀客，被沈三爷派来寻访自己的踪迹，能有什么问题。三爷爷无非是怕局势太过混乱，想让人把自己接过去，到了刘爷身旁，才是真正的安全。 ......... “哎呦，兄弟你真不够意思。 辛苦我一番好找，瞧这位身上的气质，准是沈家金贵的公子。这种场面下，沈公子还能不动声色，淡定自若，不愧是沈家的大人物。 小人差三爷的命，护送公子过去汇合。 兄弟你是继续守着货物，还是和我们一起走一遭？” ........ 听到小公子的话，丁修在大雨里直接转身过来，一脸皮笑。 他看着马车上出现的富贵公子，立刻就明白了刚才是什么情况。 准是顾野不放心他，所以隐瞒了小公子的存在。 含笑着看着顾野，丁修的话里略微带刺。 ......... “哼，不用叫上他。 无非是拿了三爷爷的银子，拿钱办事罢了。 这人本事或许不错，胆子却不大，这样混乱的场面，他怕是不敢横穿这些贼寇，让他自己待着吧。小胡子，你送本公子去三爷爷那里，到了后我有重赏。” ........ 容不得顾野发声，沈小公子跳下马车，一脸神气的走在前头。 冲着顾野抱拳拱了拱手，丁修开口道。 ....... “兄弟尽忠职守，这份苦心，丁某一定向三爷带到。 小公子在我这里，不会出乱子。 兄弟安心，你要是不去杀敌，不妨找个地歇着。 聚宝号的护卫和商队，对付这些流民也就多花点时间而已。” ........ 从顾野手里接替过小公子护卫的职责，丁修带着沈小公子刚欲动身。 脖子后就是一阵微凉。 “哐当” 两把刀互砍在一起的兵铁声，盖过了落雨的声势。 顾野这一刀砍下去的毫不留情，丁修怀里抱着的那把竹竿似的长刀，被他用手劲微微一震，震出半截刀口，恰好护住他的后脖子。 ........ 长刀的刃口很钝，像是一把钝刀。 丁修挡住顾野这一刀的时候，手掌用力搭在沈小公子的肩头。 借着顾野挥砍的力劲，他整个人双脚在泥地上灵巧一转，抓小鸡一样，带着小公子后退三五步。 顺势拔出了自己那把“竹竿”一样长的怪刀，刀鞘摔落在烂泥里。 丁修嬉笑着，单手握着这把极长的刀锋。 铁青色的刀刃，仅仅开刃在刀刃的前半截，后半截的刀口很钝。像是专门为了挡刀，和手握而设计的。 丁修的这把刀，有些像扶桑倭刀的野太刀，可刀身的部分却没有倭刀那么大的弯曲。 举着长刀，刀口对着顾野。 ......... “兄弟你刚才下手真狠啊。 都是拿钱办事，沈家给你的银子是让你在车厢里护好小公子。 你做的事，对得起那笔钱了。 倘若继续往前走，接下来的事情丁某也不敢保证会发生什么。” ........ 虎口微麻，硬吃下顾野一刀的斩击，让丁修更加确定，这是个硬茬子。 沈家从哪找了这么好的一把刀。 用力的在小公子身上一拍，一脸迷茫的沈小公子直接身子瘫软，倒在泥地里。 他对这瞬间发生的一切，有些不知所措。 ........ “你太干净了，沈家雇来的刀手应该都是护卫在商队的两侧，聚宝号受到贼寇的冲撞。你应该在外侧杀敌才是，哪怕接到三爷的命令，脱身来到这里。 可你身上除了雨水和泥印，干净到没有一丝血迹。 你这样的刀客，来到这里的时候刀都没沾过血气。 刚才破法箭破碎了阵法，没多久衣不染血的你就过来了。 ........ 起初我是怀疑，你就是敌方哪里掌握破法箭定位的人，特意诈了你一下，关键是你走的太快了，一点都没有迟疑。若真是找小公子，你应该执意要看一看我的这辆车才是。 你走的像是早就知道，车里有什么一样。 我刚才那刀，若你不挡，只会隔开一层皮。 可惜......你心慌了........” 沐浴在大雨里，顾野架着刀，一步一步向丁修的位置挪动。 他在试图用说话，分散丁修的注意力，好找到一刀斩杀的空隙。 高手之间的交战，抓住的就是那一瞬间。 丁修的刀法不弱，否则也不能在电光火石的时候挡下顾野的刀。 他知道面前这个戴着面具的刀客，是难得的高手。 拍倒小公子，也是为了让自己更加专注。 和这种高手作战，还带着个拖油瓶，无疑是给人家送菜的。全神贯注的改用两只手，握住这把长刀，丁修也跟着顾野的节奏，一小步一小步的挪动着。 ........ “看破不说破，兄弟是个高手，丁某本不想招惹你。 拿多少银子，办多少事。 丁某也是拿人钱财，替人削灾。 你的刀很快，快到我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交代在这里。 没想到单靠瞧见我身上的痕迹，就能推测出这么多，对付像你这样的高手，丁某收的银子太少了，不划算。 ......... 得加钱！ ..........” 眼神一厉，丁修方才还有几分不想打，消极怠功的情绪。 随着最后三个字，咬牙切齿的喊出来。 雨幕里，一个锦囊向着他砸过来。 布袋子口脱落，几颗价值不菲的东珠，滚落在烂泥地里。 大拇指大小的东珠，每一颗的成色都是上品，市价得七八两金子，近十颗东珠，让丁修的眼神变得坚定下来。 他握紧长刀，微微一笑。 ........ “对嘛，这才是杀这种高手的价。” ......... 第一百零八章 武人刀（上） 滚落在烂泥地里的东珠，就是丁修玩命的代价。 随着东珠的落地，顾野的眼前突然一晕，忽闪出几段残影。 修长的刃口，诡异的切破野火的刀围，丁修的身躯像凭空消失一样，从身后的雨幕里蹿出，举刀刺穿了自己的右胸口。 一瞬间的动作，快到顾野的意识仅动了一个念头。 背脊发凉，整个身子骨在大雨里抖索出一阵水花。 “萌头”法术的预警，再次让他预见了接下来将要发生的片段。 身体本能超过了意识的念头，随着萌头预警的一阵发凉开始，顾野麻利的侧身拔刀，炽热的火焰燃烧在漆黑的刃口上。 野火拔刀，火焰被刀风拉成了一道直线。 一滴滴水珠被蒸发，向着身后的磅礴大雨挥砍下这刀。 雨幕里，传来一道沉闷的碰撞声。 火花四溅，顾野的刀劈向雨幕。 大雨里，丁修的身形逐渐从水汽里凝聚出来，他满眼的惊叹，原本用来贯穿的刀口被他猛地扭转，用下半截的钝刀刀口，挡住了野火刀的锋刃。 ......... 沉闷的力道，透过刀气，让丁修整个人在雨里后退七八步。 他后足扎根，卸劲。 脚下震出一个三丈大小的泥坑，才勉强卸掉顾野的刀气。 深深吐纳一口气，丁修双手横刀。 他的眼角瞟了瞟衣角上沾染的火星子，这一点点火光，靠着野火刀“燎原”的特性，顺着他的外袍无视雨水燃烧了起来。 麻利的用内劲，震碎袖子。 被火星燃烧的布料，直到烧成灰烬，火焰才熄灭掉。 雨水中，有一道幽光的蓝色虚符，缓缓溃散。 丁修就是仰仗这张符纸，才会悄无声息的遁形在大雨里。 ....... “好刀口，这种古怪的火焰，兄弟北镇抚司里当差的官身不低啊。 你手上的绣春刀，是“工造”品相的宝刀。 有资格佩戴这种宝刀的，最低也是个锦衣百户。 如此俊俏的刀法，你能破开我藏遁的水符，应该是个摸到入玄门槛的高手。咱们这种武夫，触及开窍的罕见，杀一个少一个，杀你怪可惜的。 地下这些东珠，市价近百两黄金。 兄弟退一步，丁某只带走小公子，你已经拦过我一次了，不算失职。 让我走，这些东珠你拿一半，咱们都是刀口上混饭吃的营生，何必拼个你死我活？” ....... 迅速平衡好自己的呼吸，丁修握刀，他不再轻视这个戴着面具的刀手。 顾野身上的锦衣，本就是他忌惮的原因之一。 这个刀客很强，又是北镇抚司的官身。 杀一名高手，还是锦衣卫，会惹来不小的麻烦。 ......... 丁修的心里也在衡量，加的这点钱，此刻价格有不够他玩命了。 野火刀的“燎原”特性，以及顾野靠着“萌头”勘破水遁符的玄妙，让丁修认定他是个快要入玄的高手。 这种高手，想要杀他，不亚于和聚宝号那个玩飞剑的死老头过招。 小心翼翼的用话术和金银，试图动摇顾野的心境。 丁修是真不打算玩命，都是为了银子，顾野神不知鬼不觉，拿了东珠让条道出来，那才是你好我好他也好的结局不是。 ......... “丁兄的刀也很快，你刚才用的是道家的玄符？ 武夫之躯，只能运转武道罡炁，气血。 对于这种玄门神通，无法内炼外修。 靠着水遁在大雨里遁形出刀，刚才那刀真是快，你一个武夫能将功夫炼到这种地步，让人佩服。这种家族的争斗，我无意混杂其中。 你拿人钱财，顾某也一样。 不过我说过，其他时间我不管，该我负责的时辰，小公子出不了半分差错。” ........ 一刀破开丁修的水遁杀刀，将他击退近十步。 顾野看似占了便宜，但他没有趁胜追击。 桩功马步，驾刀在臂。 他警惕的感应着“萌头”的预兆，甚至整个人再度运转“观想法”进入了外观的姿态，将感知力提升到极致。单纯武夫的丁修，不足以让顾野这么警惕。 他戒备的是这次暗杀的另一个人，这里很有可能藏着第二位入玄高手。 能避开自己外观的感知，还能应下丁修的话，将一袋子东珠扔过来。 雨幕里，组织这次暗杀的绝非是一个善飞剑的异人。 “观想法”的外观神感，还有地煞七十二术的“萌头”，将顾野的感知力，暴涨到每一滴雨水，他都能清晰看到的地步。 在这种程度的感知力下，对方稍有一丝动手的意图，顾野都有希望避开。 他在戒备雨幕里藏着的那个人，也在防备丁修的刀。 ......... “可惜了，一个有资格窥见门后的武人。 你能修地煞法，说明距离开窍不远。 自己的命难道还比不过聚宝号一个不曾谋面，只是金银之交的小公子吗？ 你这样接近开窍的高手，杀起来最多废许些精神。要不是忌惮你身上的北镇抚司官袍，还有那把绣春刀，你的脑袋不一定还在头上。 年轻人，退一步，我可以给你想象不到的好处。 比如，帮你走出那一步？” ......... 意料之外的事情，顾野一直戒备的人，主动走了出来。 他和善飞剑的那人一样，都没有暴露真容。 裹着一件宽大的夜行袍，戴着面具的人影，看着顾野驾刀的模样，有些惜才。他从阴影里走出，身旁的雨水，一滴滴避开这个身影，竟有几分出尘仙气。 此人动身的瞬间，他的胸口钉上了一把短刀。 符文闪耀，诛妖符刀被顾野当做匕首抛射。 “观想法”和“萌头”的双倍加持下，这个人一出现，顾野就预判了他的位置。 此刻，诛妖符刀贯穿心口。 凝望着心口的短刀，人影的语气有些无奈。 ........ “诛妖法器，是用来杀妖的。 用杀妖的法器来对付人，效果自然差点，你没入玄，无法沟通五神，这一刀差了不少火候。可惜了，杀一个官职不小的锦衣卫，收尾的工作要费神许多。 衡润，杀了他。 不用担心后果，一块可以洗涤气血的“火麟根”值得你这次出手的所有损失。” .......... 第一百零九章 武人刀（中） 心口上的诛妖符刀，刀刃上，符文滋滋作响。 被贯穿心口，此人的身躯里却没有一滴血液流出，夜行袍下的躯壳诡异般干瘪了下来，只剩下一件宽大的衣袍，随着短刀“哐当”一声脆响，一同摔落在泥地里。 磅礴雨势内，一具身躯化作流水，重新凝成人形。 漆黑色的大袍包裹住雨声，人影出现在丁修身后。 顾野提升到极限的感知力，可以一瞬间捕捉他的位置，但诛妖符刀破不开此人的玄妙术法。将血肉身躯，化作无形之水，避开了短刀的致命伤。 此人擅水遁玄法，他自己不出手对付顾野，而是让丁修代劳。 ........ “嘿，东家大气。 火鳞根这株宝药，光是生服草木丹，就足够让我的气血再度凝炼两次。若能寻炼丹师，以丹丸之法服用，气血凝炼五次都不难。 杀这种高手，换气血凝炼两次的机会，值得。 不过，您得先给钱啊？” ........ 单手扛着长刀，丁修属于那种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性格。 他可不打算让人白嫖。 随着丁修的嬉笑声，一根赤红色带着浓郁药香的宝药扔到丁修手上。药材的根部，完全生成了一个模糊的麒麟首，带着灼热的药力。 “火麟根”入手，丁修没有像宝贝一样，小心翼翼的把这根宝药收好。 他也不嫌弃上面的药土，不炼化，不清洗，握住手上的宝药张嘴就是一口。 一口将“火麟根”咬掉大半，里面的药汁像是血液。 顾不得滋味是甘是苦。 三下五除二，丁修吞掉“火麟根”后，甚至舔干净了手指缝隙里的药液。 握刀的手臂上一根根经络变得赤红，肌肉变得凝炼起来，握刀的右手，随着丁修鼻窍里吐纳出来的白气，变得像是烧红的铁。 ......... “浪费了三四成的药性。 丁修，你这么个吃法，简直是暴殄天物。 火麟根燃烧气血，凝炼肉胎的功效，你若是愿意找丹师炼成麟血丹，至少可以让你安全的达成气血三炼。” ........... 瞧见丁修囫囵吞枣的模样，人影似乎在心疼这棵宝药。 “火麟根”是杀顾野的代价，落到丁修手上，管他怎么用。 感受着躯壳里翻腾的气血，丁修油润的脸上多出一抹赤红。 ........ “呵呵，这种好东西留在身上浪费了。 不能快速转化成战力的宝贝，再多也是无用。 您要我杀的可是名高手，吃掉这玩意，生死战能让我的气血凝练的品质更高，遇到这种高手是难得的机会。 现在不吃，被杀岂不白白便宜了这小子。” ........ 拿到什么好东西，立刻就要花干净。 留身上是罪过，吃肚子是实力。 丁修一贯信奉这个道理，靠着火麟根的灼热药力，他谈笑间，单手握起的刀罡就砸到顾野头上。不错，这家伙现在单纯把这把长刀，当做棍子砸。 丁修爆发的速度，提升的比刚才快到不止一倍。 “萌头”有着预警，但顾野的身体本能让他在危机下，选择硬抗这一刀。 “铛” 钝刀口砸在野火的刀刃上，沉闷的力劲，直接让顾野手上的刀弯曲了下来。 脚下的泥坑被力劲震开，硬吃丁修的这一刀，看着他快要燃烧起来的手臂，顾野整个人马步下蹲，绷直的野火刀，在半空甩出一个刀花。 贴着丁修的身子，他一个倒挂金钟，飞脚直盖此人的天灵。 这一脚的的确确砸在了丁修的天灵盖上，寻常人吃下顾野这个力劲的飞踢，早就瘫了。 但丁修纯粹凭着头铁，硬吃下这一脚的突袭。 反手用刀背，如同挥舞大棒一样，砸在顾野的肋骨上，将他整个人横扫出去。 动作快到出奇，而且他的脑袋没有一点淤青，流血，除却变红的经络，逐渐从右臂蔓延到半边脸。 ........ “痛快，果然是生死线上滚过刀子的。 你刚刚的反应突袭，要是老子没维持这个姿态，硬吃下那脚铁定跪了。用你这样的高手，替我磨砺气血，效果比丹师炼药还要划算。 兄弟，你可撑住了。 别浪费了我刚刚吃掉的一根宝药，老贵的嘞。” ........ 吃下“火麟根”的丁修，此刻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 他甚至嬉笑着让顾野不要太早死了，浪费自己的药性。 肋骨吃下丁修的一计重刀，没有断掉，现在腰侧也是大面积的淤血。顾野的身子骨炼的很坚韧，丁修的一刀还是差点砸断他的骨头。 感受着丁修服药后的变化，让顾野逐渐想到了陆行的“怪力乱神”姿态。 丁修这个刀客，当真没有开窍入玄？ 咬着牙挺起身来，顾野不会因为一次重击就放弃行动力。 ........ 丁修收了钱，现在无疑是生死时刻。 他吐纳了几口，压制住腰部的剧痛。 大雨里，野火刀上的火焰熄灭了，防止在黑夜的雨幕下为对方暴露视野。 “观想法”的外观，让顾野判断出丁修的位置，他心中默默地诵着沈炼送他的半部“神行”。 神行法术不完全，顾野也是打算碰碰运气。 脚下一轻的瞬间，顾野抓住这个感觉。 整个人向前方迈步，一个踉跄，让他的身影窜到丁修脸前，差点摔倒。 首次神行，没有像沈炼用的那么得心应手，但也让顾野的身体，瞬间移动了近二十步，杀了丁修一个出其不意。 踉跄的功夫，迅速被顾野调整回来。 他几乎是和丁修贴着面，一个侧身滑刀。 “北刀流·流溪。” ........ 身子骨轻柔到像是山泉溪水，在乱石间流淌。 野火刀的刃口，划开了丁修赤红的右臂，刀口流动的顷刻间，近乎在手臂上留下了四五道不规则的刀伤。 一刀出手，顾野再次发力“神行”。 可惜，这次的神行法术没有生效。 好在他趁着丁修晃神的功夫，整个人足下生劲，后退了数步拉开了距离。 “燎原”特性的火焰，在丁修手臂上蔓延。 这次贴近丁修，顾野想做的就是看清他手臂上的玄妙。 野火刀生生不息的燎原之火，划破伤口就能燃烧不止。 丁修的伤口上，炽热的火焰燃烧，他看着手上的伤，没有关心火焰，而是望着顾野的身形，眼眸里欲发的陶醉。 ........ “神行法术，地煞的神行和萌头。 兄弟，你这一身好本事太让我惊喜了。 跟着聚宝号混快没钱途了，陪我打过一场，能活下来不如考虑加入我们这里，这年头，谁加钱，谁就是爷嘛。” 第一百一十章 武人刀（下） 右臂上经络暴涨，丁修经脉里流淌的气血，仿佛要沸腾起来。他用力握拳，伤口处一阵阵雾气弥漫，竟靠着气血之强，硬生生熄灭了野火刀的“燎原”火焰。 “火麟根”的药性，正在疯狂凝炼丁修的气血。 血肉复苏，手臂上的刀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起来。 看破了顾野施展的手段，没想到这个聚宝号雇佣的刀手，会带给自己这么大的惊喜。临近开窍的武夫，还能使用地煞法术，这样磨刀的好石头，应天府也难寻第二块。 大笑着腾空跃起，丁修的气力现在变得极大。 他轻而易举的单手举起长刀，在雨幕里划开一个半圆。 刀锋切开了一片雨势。 开刃的三寸刀尖，趁着顾野方才退步，刀劲不偏不移，恰好点在顾野临时变刀的野火刀脊上。 ....... 临空吃下丁修这把长刀的劈砍，顾野虎口发麻。 野火刀上的火焰，都被刀劲震熄。 硬抗下丁修这一刀后，顾野整个人在烂泥地上翻滚到一旁。 借着抬刀格挡的空隙，避开了丁修舞刀如砸棒的落刀力劲。 “轰” 轰鸣的声音，一点都不像是刀刃劈开出来的。 然而，在丁修的刀口下，山野泥地被劈开了一道七八丈的裂痕。 单一手握刀，就能劈斩下这样的劲力。 捂着肩头被刀气切开的伤口，顾野面具嘴部的缝隙里，大口吐纳着白雾。靠萌头和观想法的感知力，顾野避开了正面的攻击，却仍然被刀气割伤。 ........ “你真是个武夫？” ......... 运气暂时止住了肩头的刀伤，顾野望着右臂赤红，肌肉暴起的丁修。 此人单臂挥刀的气势，丝毫不亚于开窍入玄的异人高手。 落刀被顾野避开，是丁修意料之中的情况。 他并不着急速斗，而是耗费时间来消磨自己身体里“火麟根”的药性。提起砍入大地的长刀，丁修看着顾野的面具，有些戏笑的拍了拍自己赤红的右臂。 ........ “野路子练出来，哪有什么开窍的方法。 老子是实打实的武夫，咱们武夫不像有着玄门术法的异人那样，万般大道可通天。武夫一道，就是重气血。 武夫以自身气血为根基，磨炼出来的炁，本质上并不弱于异人的神通。 丁某比起寻常武夫，不过多炼了几次气血根基。 兄弟，想学不？ 据说以前，咱们武夫一道不比那些大教，门庭来的差。只不过缺失了最核心的破镜方法，从而沦落为凡夫武境，丁某的气血凝炼之法，是我机缘巧合得到的。 虽不是正统，但也能让武夫在天地门户后，多走几步。 你卖我个好，弃了沈家的这小娃子，来我们这里，丁某不介意让兄弟一同观之。” ........ 身上散发的气势，远远的超过一般武夫。 丁修赤红色的右臂，应该就是他提到的气血凝炼之法。 面具里的眼神一变，大致推算出丁修走的应该是纯粹武夫的路数。 顾野猛地用力挥刀，野火刀上的火焰再次燃烧起来，对付一名纯粹武夫，比初窥玄门的异人还要困难。 能走武夫一路，并且保持纯粹。 这样的人，每一个都是从刀尖尖上滚过来的命。 闭合了呼吸，顾野一口气暴起，神行法术被我暂时放弃。 失灵时不灵的神行术，只会成为这种战斗里的累赘。 丁修既然是纯粹武夫，顾野就用武夫之间的方式，来和他解决战斗。“观想法”抓住丁修一个松懈的瞬间，顾野手上的野火，刀刃不断颤抖起来。 “北刀流·碾骨” 独特的劲力，透过刀刃，劈砍在丁修的长刀上。 顾野脱兔一样的爆发，让丁修只得临时微抬刀口，刀锋劈刀锋，一阵火光摩擦的声音里，碾骨的刀劲，让丁修握刀的指头，一根根碾碎，流血。 骨头碾碎的痛苦，让丁修疼的大喊出来。 他震开顾野的身子，抓住长刀下半截的钝刀口，整个人翻转身子，像是用一根铁棒，狠狠的将刀把，捅在顾野的刀刃上。改刀锋，为震劲，将这小子暂时击退。 ........ “轰隆” ......... 两个人的交手和变招，爆发的时间没有超过五息。 顾野暴起的刀劲，震碎了丁修的指骨。 可隐藏在他另一只手上的震雷尺，才是顾野专门准备的杀招。 二尺长，更像是短刀的铜尺法器，此刻经过顾野真炁的浸染，雷部符箓闪耀的像是一道刺目电光。 吞口处，宛若是龙蛟吐天雷。 震属丙等中的法器，被顾野像是挥刀一样，冲着丁修劈砍下来。 今夜恰好是雷雨天，这种天象，更能发挥震雷尺的杀伤力，靠着武夫罡炁，也能催动震雷尺的法器力量，顾野挥动雷尺，磅礴雨幕下，有一道刺目的蓝色裂纹，骤然一闪。 ....... 雷光，只闪耀一瞬。 像是在黑夜的画布上，浸润天雷，勾勒下一笔。 沈炼给顾野挑选的法器，杀伤力不弱于乙等了。 噼里啪啦的雷电声，炸开的格外清脆。 面对顾野藏一手的暗招，丁修正面接住法器引来的雷电，不死也要重伤。 雷光降临，顾野落地。 他定晴望去，只看到一团雾气弥漫。 白雾里，时不时有雷光乱窜。 ........ “呼，还以为顾兄弟要单纯用武夫之道，和丁某拼刀。 法器就算了，还是稀少的震属。 这一道天雷接引，顾兄弟你不讲武德啊。 你真以为丁某刚才是在夸夸其谈，武夫的气血凝炼之法，不弱于当世的开窍法。气血凝炼十次，方可发生质变，气血十炼，武夫凡体会进入一种玄妙的铸体。 ........ 武夫走的道，唤作肉胎圣。 十次气血炼化，武夫就能以肉胎圣入门。 气血，百炼元胎，千炼武神。 万炼之后的肉身成圣，丝毫不输于三教大派的至高入境。 丁某得到的只是最基础的肉胎圣筑基法。 我没有达到气血十炼，算是取了巧，将右臂暂时提升到肉胎圣的程度。算我个人的一点诚意，让顾兄瞧瞧，我们武夫不开窍，气血十炼后的肉胎圣，铸罡炁，拘天地，是何等模样。” ......... 放声豪笑中，雾气渐散。 丁修全身的衣裳，被雷电炸的破破烂烂。 但他挺拔的站着，长刀刺穿大地。 赤红的右臂，此刻单手抓住一抹雷光，银蛇似的雷霆，被丁修气血四溢的右手抓住后，仿佛活着一样，围绕着这条手臂噼里啪啦的炸开朵朵雷花。 第一百一十一章 肉胎圣 铸罡炁，拘天地！ 武夫一道的肉胎圣，此刻丁修让顾野见识到了纯粹武夫的强悍。 他没有达到气血十炼的境界，将肉体凡胎向肉胎圣的境界转变，但服用下一株“火麟根”，带来的气血凝炼，让丁修能暂时强化一部分的躯壳，达到武夫肉胎圣的程度。 他单手抓住顾野用震雷尺，爆发出来的法器雷光。 武夫气血之强，硬生生镇压了天地玄法。 丁修抓住雷霆的右手，由赤红的肌肉暴涨，逐渐变得凝实起来。 ....... 银蛇淬炼着他的手臂，宛若在打造一把武器。 肉身力量，镇压雷光玄法。 丁修大笑着，手臂猛地发劲。 缠绕在他手上的银蛇，被武夫气血牵扯，化作一道雷矛。叠加了气血之力的雷霆，凝成雷矛，贯穿向顾野的位置。隐隐接近气血十炼的磅礴罡炁，迎面扑来。 ....... 感受着这道雷矛的刚猛，顾野的“萌头”都来不及预判雷矛的极速。 蜻蜓点水般触地后，手上的震雷尺，被顾野的真炁激发到最刺目的程度。 雷部符箓，闪耀的快要炸出雷光。 侧身用震雷尺的引雷特性，硬接丁修贯穿过来的雷矛。 有惊雷炸起....... 雷声过后，顾野握住震雷尺的手上流窜着丝丝银蛇。 整根手臂被雷霆轰击的发麻，而他身后的一棵大树，则是被贯穿了一个巨大的洞口，雷火爆开，在大雨里吞并了这棵老树。 用力握了握拳头，感受着这根胳膊还能用。 顾野看着丁修，眼神愈发的凝重。 ....... “这种力量，是附加了武夫的气血罡炁？” .......... 同源的震雷尺，刚才牵引雷矛的时候，居然无法炼化法器爆发的雷霆。 雷矛的破坏力强大，顾野临时用四两拨千斤的手法，借助震雷尺的雷法，扭转雷矛方向。有着武道真炁的保护，他的手臂还是受伤不浅。 单手成就肉胎圣，丁修身体里的药性还在肆虐着。 他抬了抬自己的手臂，有些陶醉的舔了舔嘴唇。 ........ “可惜，这还不是真正的肉胎圣境界。 纯粹武夫的破镜，一旦修成了肉胎圣，武夫的躯壳就是最强的兵器和神通。肉身捕捉天地玄妙，靠着肉胎圣的强悍，徒手擒天雷，罡炁屠妖魔，堪称是最快的一把刀。 ........ 顾兄弟也瞧见了，丁某堪比肉胎圣的手臂，抓住你的雷法轻而易举。 而且附加气血罡炁，会进一步强化雷法。 受到炼化提纯后的罡炁干扰，法器本身也不能完全收回这股力量。 开窍入玄是一条路，武夫肉身，并非无路可走。 还是那句话，你过来，丁某愿意将气血凝练的古法，让顾兄弟用一定的代价，换取共修的机会。 咱们这样的人，天生就该走武夫的道。 不敢说能修成最终的肉身成圣，或者气血千炼的武神躯。百炼元胎一成，不去招惹那些老古董，天地之大，妖魔横行也奈何不得老子逍遥。” ........ 热心肠的想要将顾野，拉进武夫的道路。 丁修展现出了武夫肉胎圣的强悍，也乐意帮助一个有潜力的武夫苗子，走上武道古法的大道。 他走的这条路很古老，天底下武夫不少，可纯粹武夫，简直是凤毛麟角一般的存在。 ........ 唯有纯粹武夫，才能修肉胎圣之法。 当世武道，武夫多多少少沾染了一些入玄神通。 靠着秘法，神通，法器，强悍起来的武夫。 武夫入道，开窍入玄的也有不少例子。 可这种人只能说是以武夫身，开窍入玄，破入天地门户后。并不意味着，他们走的路就代表着武道。 ........ 肉胎圣修法，十分古老。 某种意义上来说，顾野甚至都算不上一个纯粹武夫。 然而，丁修给他画的大饼，确确实实的香。 武夫肉胎圣之法，是放弃了术法神通的路数。 选择不断强化武夫本身的气血，凝成罡炁。 气血十炼后的肉胎圣，武夫就能靠着肉身，镇压天地伟力。虽然此法残缺，不敢奢望最终的境界和武神躯，但用时间磨一个百炼元胎，尚有希望。 成元胎后，只要不太浪，搏杀甲等妖物都有希望。 元胎不成，修一个肉胎圣的肉身，开窍的这些异人也是拍马赶不上的速度。 ........ “肉胎圣很强，丁兄也是大方。 可惜了，这个法子看样子太吃资源。 你想要提纯一次气血，都要花不少宝贝去购买气血强化的药材和丹丸。想必修炼这种路子，越到后期，花费的资源越是庞大。顾某虽然心动，但我没钱。” ......... 面对丁修拿出近乎同境无敌的肉胎圣作为大饼，顾野手背上的金色符箓隐隐亮起。 他弯臂，用锦衣擦去了野火刀上的雨水。 铁面下，孤狼似的眼神锁住了丁修。 肉胎圣很强，但代价就是修炼极其困难。 花费的资源，更是天价。 丁修还没有达到气血十炼，就花掉这么多资源，逼得他不得来蹚浑水，用沈家小公子的脑袋为自己的武道铺路。 如此看来，武夫肉胎圣的修法，不适合顾野。 毕竟，他是穷人。 “斩妖”符箓被真炁开启，顾野的身上弥漫出一股远超方才的气势。 嗅到了这种味道，丁修的肉胎圣右手，拔出立在地上的长刀。 他猛地挥刀，刀气凝聚到在刃口上渡上了一层薄薄的气感。 .......... “那还真是可惜，丁某......也缺钱。 顾兄既然不愿意和我共修武道，那就只好借你这颗高手的人头，助丁某真正的破境肉胎圣了。斩掉你，东家给的资源怕是还要翻一番，足够我冲击十炼了。 你的气势很强，不过一会儿最好不要分心。 丁某不杀那个小崽子，是想拿他换个更高的赏钱。 我缠住你，其他人是杀是留，就不清楚了。” ......... 神秘的一笑，经丁修提醒，顾野突然意识到从刚才开始，黑袍人就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外观”视角里，瘫在地上的沈小公子附近，黑色的人影缓缓移动过去。 不像丁修要钱不要命，他打算直接摘掉小公子的脑袋。 今晚，只要他一死，牺牲再多人都是值得的。 趁着丁修缠住顾野，黑色大袍飘向小公子的瞬间，一道飞爪抓住了昏迷的小公子，将他拖入一辆马车里。 同时，马车内响起了一阵极有节奏感的怪异音乐。 ......... “小帅哥，快来玩啊.........” ..........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与妖同行 媚色的呼喊声，灌入耳窍，马车内部的气息居然隐藏的如此平静。除了那怪异的音响，根本察觉不到有活人存在。沈家的小公子被拖入马车，黑袍人影停驻在马车外。 此时此刻，他有些犹豫。 此地，还藏着其他人？ 能在自己面前，隐藏气息，保不齐又是一尊开窍入玄的高手。 聚宝号这次，舍得下这么大的血本？ 坐镇前方的刘奉安也就罢了，后方还专门安排了一名不弱于开窍的刀客，甚至藏着一名隐藏的异人高手。 ....... 迟疑了三四息的功夫，马车里没有发出第二道攻击。 除却那酥媚到骨头里的声色，不断重复着一句话。 “小帅哥，快来玩啊........” 听这柔媚的声音，似乎隐藏在马车里的，只是一名精通魅幻之术的骚骨头。 这一脉多以幻术和媚色闻名，并不善于正面搏杀，武斗。 花费如此代价，沈家小公子在最关键的时候，成了煮熟的飞鸭子。 罢了，再多一名开窍的媚幻术高手，最多不过拖延一阵而已。 心意一定，黑袍人影瞬间出手。 他在这场大雨里，身影诡异至极。 猛地挪步到马车外，袖袍上一滴滴雨水凝聚成环绕的水泽之力。若是逢面的瞬间，这些天水会立刻化作杀人的术法。马车薄薄的木板门，被一掌拍碎。 ........ 碎开的木门缝隙里，映入眼中的不是想象中的骚媚骨头。 对着黑袍人影的，是一架泛着金属光泽的弩机。 金属弩机上，有一枚记录声音的“留声佩”，不断回放着刚才那妩媚的呼喊声。 气息一变，马车里根本没有人，或者说那个人的动作太快，在顷刻间带着人逃遁，甚至提前布置好了陷阱。 都不用猜，这台金属弩机出自哪里。 破开门户的瞬间，数百道寒光宛若雨瀑一般，倾泄而出。 “嗖嗖嗖” 锋利金属，刺穿风息的贯穿力，毫无遗留的爆发在人影的黑色大袍上。瞬间的爆发，让他整个人被这股巨力，钉在了身后的大树上面。 躯壳上，此刻扎满了一根根透骨针。 ......... “唐门.......暴雨梨花....... 沈家的事情，什么时候唐门也掺和进来了。阁下的暗器不一般，不过唐门没有必要蹚沈家的浑水，若是就此离开，此事可以既往不咎。” ......... 满身被刺穿，比起梨花针，刺穿黑袍人影的透骨针更像是小一号的弩箭。 他整个人被死死钉住，却依然大放狂言。 .......... “呸，老子这是增长增粗版的暴雨梨花，毒性还加入了延时效果。 内藏三百六十五根破元针。 里面的毒你用神念成火，没有小半月都烧不干净。 你们在外面打生打死的不要紧，害的我妹子担惊受怕，老子不抖一抖雄风，实在过意不去。救这毛小子也是顺手，毕竟还得蹭他家的顺风车。 倒是你这个玩意，新奇哈。 沈家已经不要脸到这种地步，竟敢联合妖物同流合污了？” ......... 嚣张跋扈的声音，在马车顶部传来。 唐简人划水跑路的本事，一向一流。 他单手扶着棠棠，在车顶缓缓站稳，另一只手则带着飞爪，毫不留情的用咯吱窝夹着小公子的脑袋瓜。 这憨憨娃子，要不是个富三代，唐简人都懒得救他。 加大号的暴雨梨花下，没有及时躲避，开窍高手的肉身也撑不住这么大的爆发力。 这种好东西，唐简人身上也没多少，吃下暴雨梨花增长增粗版的全力一击，钉在树桩上的黑袍人影，竟还有余力说话。 ........ 三百六十五根破元针下，黑色的衣袍变得破破烂烂。 没有一滴血液滴落，钉在树上的这个人影仿佛没有血肉一样。 他听到唐简人的话，竟然不顾身上的破元针。 手臂强行挣脱了暴雨梨花的暗器，随着一道手印的结印，整个人无声无息的消失了，只剩下一件破烂的衣袍，随着一根根暗器掉落在树桩下。 ......... “唐门的小子，你很聪明。 原本我的目标只是为了沈家的血脉，可惜你非要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我没想暴露太多实力，可被你看破后，只能请你们这些人全部留在这里了。” ......... 失去了黑袍的遮掩，人影露出了真容。 雨幕下，一滴滴水珠凝聚在一起，汇聚成一个人形。 看不清模样，也没有性别之分，这就是单纯的一团水。 是妖，开了灵智的妖物。 虽然不知为什么，从这个水人身上感受不到太大的妖气。但能驾驭非人之姿，只有妖物一说。开灵有智，少说也是个丙等大妖的水准。 沈家为了这次暗杀，都和妖物勾搭上了？ 感受着化为水泽的妖物，唐简人淡淡的打开折扇。 他一脸自信的摆了一个很帅的姿势，然后掐破一枚法玉。马车四周一层层炫目的金光闪耀起来，龙虎山一次性出品的金光咒法玉，售价不菲。 ........ “顾兄你放开手的干，妹子在这里安全的很。 老子这玩意死贵，没个半柱香这水不拉几的玩意都撕不开一个口子。” ......... 察觉到身旁的小美人，一脸担忧的看着顾野身上的伤势。 唐简人开口提醒了顾野一句，金光咒法玉，真滴死贵。 捏破法玉后，金光咒除非受到更强的力量冲撞，否则持续一个时辰都不会消散。要不是担心顾老弟家的小美人受到什么差错，唐简人也舍不得用这玩意。 必要时候，真的可以保命啊。 受到唐简人的吆喝，看到棠棠和沈小公子都安然无恙。 顾野的心神，稍稍从“外观”内收敛了一些。 他没有想到，幕后的那个人竟然是妖物。 难怪他花费大代价，让丁修出手，也不愿意暴露自己。 好在，金光咒看起来很靠谱。 一时半会，大妖也破不开。 唐大公子身旁若是有小美人的时候，他一向是这么靠谱。心神收回到刀上，看着微微分神的丁修，顾野手背上的“斩妖符箓”愈发烫手。 ........ “丁兄和妖物同流合污，赚这些钱不觉得亏心吗？” ......... 默默观察着丁修的破绽，顾野没有随意出刀。 晃动几下心神后，丁修痞气一笑。 ......... “嘛，我要说事先不知道他是妖物，顾兄弟相信吗？ 毕竟赚钱这事嘛，不寒碜。” 第一百一十三章 竟是北刀（上） 窥见黑袍下宛若水流一样的妖躯，丁修眼神有些凝重。但像他这样的野武人，并非名门大派的跟脚，野路子出来，修的还是武人一脉的肉胎圣古法。 丁修要吃的资源，太大了。 大到，他为了修成肉胎圣，甚至可以不顾及雇主是谁，给钱就成。 管他是人是妖，至少刚才吞进肚子里的“火麟根”没有丝毫的水份。 不同于普通人的人妖有别，丁修的脸皮之厚，可以说是毫无廉耻之心。 凭自己本事赚钱，寒碜不得。 ......... 没有留给顾野露出破绽的功夫，他手上架着的这把长刀，滴水不漏的防御着任何一处死角。 听到丁修的话，顾野手掌上的“斩妖符箓”金色的咒光缓缓镀上野火刀的刃口。 漆黑色的刀刃，此刻静静凝望着丁修手上那口大刀，宛若两只饿狼碰到了一块，嗅到了血腥味一样。 “外观”之境，配合顾野的“萌头”，让他凝神到对方一个呼吸的空隙都能抓住。 奈何丁修的炼化“火麟根”的药性，开启肉胎圣的气势，将他身上的气息推送到极致，不让顾野抓到一丝破绽。 缓缓的吐纳呼吸，静到两个人现在抛开了身旁的磅礴大雨，注意力集中到只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 “碰一碰？” …… 瞧见顾野没有发声，丁修率先抖动了刀尖，刀气抖索出几朵刀花。肉胎圣的右手，握刀之时，这把刀也浸染上一股力劲。 仿佛，这把极长的刀，就是丁修手臂的延伸。 感觉过去了很久，实际上当吐纳凝神到极致，两个人互相试探的破绽，仅仅过去十息而已。 再怎么盯，也盯不出一个结果。 两个人都没找到对方的破绽，那就只有碰一碰，硬碰硬。 …… “哐当” …… 随着丁修的开口，沉闷的刀口碰撞声响起。 顾野没有给他回神的时间，看到丁修的肉胎圣之强，他不敢轻视。对付这样的高手，唯有速战。 一旁，水形化身的妖物还没有解决。 唐简人身边有棠棠在，放不开手。金光咒也不知道能维持多久，现在只有先解决丁修，再和唐简人联手，对付那头妖。 精气神，汇聚在一把刀上，此刻顾野的速度很快。他以罡炁踩踏大地，借力拔刀，整个人在暴雨里回旋着劈砍而下。 “北刀流·吹雨！” 回旋的刀气，将漫天飞雨的水珠，统统凝在刀口。这一刀，由下而上，斜斩向丁修的手腕。 极长的刀刃，在顾野挥刀的时候，猛地用钝刀口下沉，硬吃下这道刀斩。两把刀相碰，惯性让丁修的手臂，微微发麻。 吹雨一刀，并不在出刀的姿势。 此刀，胜在以出刀的刀气飞溅落雨成刀。早就预料到这一刀会被丁修防住，野火刀砍中钝刀口的瞬间，顾野刀口侧开，方才借着刀风卷袭过来的水流，猛地散落成飞溅的雨花。 一朵雨花，就是一缕刀气划过。 借着刀雨晃神丁修的空隙，顾野的身子在空中借着掌力拍击丁修的刀脊，整个人高高跃起，然后随着磅礴之势，野火刀的“燎原”火焰燃烧在雨幕里。 …… “北刀流·归根！” …… 轻柔的一刀，就连刀刃留下的火焰，都显得温柔至极。 电光火石的落刀下，是顾野的身形出现在丁修身后。 他微微喘气，雨幕中留下了一道像是落叶飘零的火焰刀迹。 这一刀，轻飘飘。 可刀口却大的吓人，顾野能听到血肉筋膜被劈开的独特撕裂声。刀口裂在丁修的右边肩膀，从手臂和肩膀的那块，硬生生劈开了丁修的后背衣裳，露出一大块血迹。 野火独特的“燎原”火焰，燃烧在伤口上。 灌注了“斩妖”法术的这一刀，锋芒之强，足以破开丁修半桶水的肉胎圣。 握刀的虎口，微微裂开。 流淌出来的鲜血，被野火刀吸收后，刀上的火焰更加旺盛。 顾野的这一刀，是他在心里以念头出刀，想了十几种变化后，得出的刀术。此刀出鞘，结果和他料想的无差，只是他还是低估了肉胎圣的威力。 本以为这一刀，能卸掉丁修握刀的右臂。 暂时废掉他的行动力，想要接上手臂，只有用罡炁维持断口处的血肉活力，快速退出战场。 看着刀口处，隐隐露出的骨头和筋膜，顾野想再次补刀，却发现心口上一丝丝血气弥漫，沉闷的力劲闯入他的的身体，暂时破坏了呼吸法的平衡。 丁修刚才还是出了一拳，武夫肉胎圣的右臂，轰击在顾野心口。换来的，是手臂差点被这一刀砍断。 …… “好快的刀，要是我没有暂时跻身肉胎圣境，刚才你已经卸下了我的一根胳膊。 肉胎圣之躯，居然也能被砍的入肉三分。 你要完全掌握“斩妖”术，老子的肉胎圣没彻底突破前，真不一定扛得住。 老子看出来了，顾兄弟，你是北刀流的路数，难得……… 这年头，居然还能在南方遇到北地出来的刀客。只可惜，你的刀势里掺杂了南方刀派的味道，取形入刀，却不通神意。 你的刀已经不再纯粹，北刀本是通澈豪迈，一刀劈出，刀断神意也一往无前。 你取了南派的变化莫测，刀路诡异，却没融会贯通，让你打基础的北刀根基，变得杂乱浑浊。可惜了，现在的北刀，再也窥不得昔日，北地刀起的盛世。” …… 背对着顾野，被野火劈出来的伤口，此刻气血弥漫。丁修呼吸吐纳之间，止住了流血，用武夫罡炁压制住野火刀的“燎原”火焰。 火焰被压制后，那道斜砍在整个背脊上的刀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缓缓耸动了一下背肌，熄灭了野火刀的火焰后，丁修身上的气势终究没有刚才那么强了。 他慢慢扛着手上的长刀，看着心口气血肆虐的顾野，露出自信的笑容。 肉胎圣的气血，已经冲击到顾野心府。 这种暴虐的气血，唯有用同源的武夫罡炁才能快速化解。顾野吃下这一拳后，靠着他的武夫修为，少说也得十余息才能勉强站起来。 第一百一十四章 竟是北刀（下） 肉圣胎造成的炁血罡气，只有武夫同源的炁才能消磨掉它。 硬吃丁修刚才那一拳的话，倘若不是纯粹武夫，除非靠着碾压的境界优势，能镇压肉胎圣的炁血。否则，开窍入玄的异人，也得寻个僻静的地，心斋独坐，花个十天半月来磨掉这种暴虐炁血。 顾野是心府中拳，两种不一样的血气，暂时破坏了他经络里的炁血平衡。 废掉了十余息的行动力，还是丁修高估他的武夫修为，做出的判断。 十余息不能动，在这样的高手对决中，等同掉了脑袋。 …… “顾兄弟，当真不考虑来我们这边，和丁某共修肉胎圣古法？” …… 身上的刀口快速愈合，丁修手里提着刀，挪动到顾野身前。 他看着单手持刀，半跪在淤泥地里的这个少年，眼神里露出一丝不舍。 下一刻，他踢飞了顾野手里的“野火”。趁着摔倒在地的空隙，刀刃开锋的前半截，狠狠扎进他握刀的手掌。 手背上的“斩妖符箓”刚才还在绽放咒光，丁修可不敢大意，被这小子冲破炁血肆虐，再给自己肩膀上剁一刀下来。 随着顾野沉闷的一声叫喊，他刚才的动作已经回应了丁修的邀请。 摇了摇头，刀口在顾野手掌里搅动了一圈。 丁修看着倒在身前的这个年轻刀客，油腻的脸上满是舍不得的情绪。 …… “何必呢，为了聚宝号这点银子，把大好性命送到老子刀下。 要是碰到那些水货，老子一句话都不多说，直接一刀把他们吃屎喷粪的玩意剁下来。 顾兄，你出身北刀路数，罕见，是那种接近纯粹的武夫。 我好心拿至高的武道古法和你同修，你刚才居然还想临时爆起，拼着炁血反噬，再剁我一刀。丁某终究是混江湖的，机会给你了，既不要，我送你个痛快。 也是幸好，你遇到了我，要是碰到我师弟那两把飞燕，你死前可有好受的了。” …… 摸了摸小胡子，丁修自认为不是良善之辈。 他给了顾野两次选择的机会，这小子都选择拔刀砍人。 事已至此，无需再谈。 人在江湖飘，必须得补刀。 死于话多的例子，丁修见过不少。他已经在顾野身上浪费不少口水，再等下去，别真被这小子翻了盘。 敬顾野的北刀路数，丁修给他个痛快。 长刀从手掌里血肉模糊的拔出，刀刃上的鲜血连同空中飞溅下来的雨水，一同挥洒在顾野脸上。 浓郁的血腥味，让顾野眼神微晃。 他听到了丁修对自己的评价……接近纯粹… 是啊，似乎自己进入督妖司，学会了一些地煞法术后，就过于仰仗这些外来的能力。“萌头”，“斩妖符箓”，甚至是裴大哥观想法的“外观”之境。 顾野靠着这些能力，可以快速碾压一般的对手和妖物，但他终究没有融会贯通。 一旦碰到真正的高手，这些杂乱能力胡乱塞进自己的刀法里，反而能让人轻易的抓住破绽。 明明寒芒冲着后颈掀起一阵微凉，顾野却缓缓闭上眼睛。 他静下心，心底念起一阵模糊的声音…… “阿野……刀客手上的刀可以断，可以丢，但纯粹的刀客，心底都藏着属于自己的一把刀。 你年纪太小，练好手上刀就很了不得了，等什么时候你想通澈了，再去找你自己的心刀藏鞘……” …… 老人的念叨，在心里断断续续。 不过一个念头，顾野在淤泥地里猛地睁开眼睛。他嘶吼了一声，迎着丁修落下的刀光，鲤鱼打挺，起身飞撞。 刀口砍进骨头的感觉，十分清脆。 刀斩下三寸，丁修感到了一股韧性十足的阻力。他的刀在劈砍下去的时候，竟被一抹寒光借力卸刀，避开了致命的位置，此刻死死砍进顾野的左肩。 胸口被反噬的炁血，炸的血肉模糊。 顾野竟靠自己的身体本能，强行站起来。 他起身的瞬间，从小腿绑带的皮鞘里拔出短刀，刀兵震偏了丁修的长刀，从脸上的铁面具劈砍出一阵火花，死死砍进肩骨里。 …… 半肩差一点被劈断，借着炁血炸开和肩骨断裂的剧痛，顾野用血肉之躯，锁住丁修落刀三息。 单手抓住刀口，猛地拔出刀刃。 趁着丁修恍惚的空隙，顾野一个侧身，手上的寒芒短刀，被他斩落一朵刀花。 短刀向着丁修手上长刀的刀脊劈落，此刻，顾野无视了丁修的存在，他的眼中只剩下那半截刀脊。 …… “北刀·大风！” …… 沉闷的一阵断裂，顾野手上仅握着一把短刀。可刀落之时，仿佛有风呼啸。 寒光落，那是丁修的半截长刀。 这把长若竹竿的大刀，仅有小半截开刃。顾野瞄准开刃的刀脊，比钝刀口稍脆一分，他以短刀施展北刀流，向着刀脊的薄弱处挥刀。 动作快的宛若流水，一刀劈断丁修的开刃刀口，顾野这一刻舍弃了“萌头”，放弃了“外观境”。 他无视这些能力的预警，心静如归，像是回到了那天雨夜，斩杀画皮，督妖司里问刀沈炼的状态。 那时候，他什么也没有，仅剩手上的刀。 …… 刀口被顾野劈断，丁修却没有反击，他被顾野一刀刺向咽喉时，才反应回神，捂着脖子上的刀口，后退靠到一棵大树上。 咽喉火辣辣的疼，可看着沐浴在雨幕里的顾野，丁修像是浮一大白，心底压抑不住的欢喜。 铁面被劈断后，里面藏着的是个俊秀少年的脸。 他这眉角间本应藏着草长莺飞，风月和酒。但却被顾野浸染上一种不属于少年郎的铁血杀气，刀与铁的味道。 …… “哈哈哈哈，竟是个嫩雏。 小子，你不是北刀流……你是北刀，你竟然是北刀！ 刚才那刀，真他娘漂亮……” …… 避开动脉，丁修咽喉的鲜血还是止不住的从指缝里渗出。 他没有急于恢复伤势，满眼都是刚才顾野斩下的那一刀。 那一刀里，他感到了纯粹。 胸口的锦衣被炸的血肉模糊，肩头劈砍的刀口深到见骨，看起来有些弱气的少年刀客，此刻提刀站立的姿态，却让丁修怦然心动。 舍弃了术法神通后，现在的顾野有的是最纯粹的刀…… 第一百一十五章 北刀（上） 无视了“萌头”预警，观想法“外观”的视觉境界，顾野手里握着短刀，依然能施展出北刀流的刀术。 此刻，这个满身染血的少年完全抛弃了外物，返璞成雨夜斩妖，倒悬山问刀的那种野犬性子。 刀客，唯刀而已。 未曾开窍，过度依赖术法神通的玄妙，只会让自己的刀变慢。 领悟到这个道理后，顾野暂时抛弃了那些自己记住的东西，将一切交给放空后的身体本能。 …… 刀尖上滚出来的本能，才是顾野这些年活下来的根本。 他靠着一把短刃，以伤换伤，差一点就割开了丁修的喉咙。 屹立在雨幕，顾野的嘴里咳出一口淤血。 他身上的刀口，还在止不住出血。 没有选择用罡炁压制伤势，止血止疼，顾野的本能让他在丁修张口吐出这些废话的时候，将全部的炁，灌注到手上的短刀。 趁他病，要他命。 话多不补刀，傻子才等。 …… “慢着慢着，让我说一句先！” …… 看着不顾伤势的顾野，疯了一把将手上的短刀贯穿向自己咽喉。 丁修捂住伤口的血手，猛地一拍树桩。 借着反震力，临空翻起。 他用断刀的钝刃，碰开顾野手上的短刃，十分麻溜的攀上树干。 落脚后，丁修死死捂住脖子上裂开的刀痕。 他深吸一口气，随着气血弥漫，咽喉上的伤口才缓缓愈合了起来。 虎口炸开，望着硬接顾野一招碾骨刀的右手，肉胎圣的姿态，也压不住骨头隐隐的开裂。 火辣辣的疼，让丁修在雨水里打了个哆嗦。 没有达到肉胎圣境界的左手手臂上，满是缭乱的刀口，被划的皮开肉烂。 短刀施展碾骨劲，顾野的手掌也受到同样的伤势，可此刻这个少年刀客，满眼都是丁修的脖子。他趁着短刀被震开的空隙，另一把诛妖符刀在手上转了一个花刀。 宛若刀落花开，将丁修没有破入肉胎圣的那只臂膀，割成了烂皮肉。 遵从本能，并非失去理智。 顾野只是将心神都放在刀上，他在一瞬间做出的判断，是最符合战局情况的打法。既然破不开丁修的肉胎圣，就没有必要把精力都放在那根右臂上。 武夫肉胎圣是强，可丁修不是完全跨入肉胎圣境界。 除了那根右臂，他的肉身依然是凡胎肉体，最多比一般武夫坚韧许些。用刀破坏他的肉身，哪怕不能大出血对他造成虚弱，也能不断消耗肉胎圣恢复气血的力量。 …… “顾兄弟，停手！ 不打了，再这么和我耗下去，谁的气血先被耗完都说不准。 他娘的，这次倒大霉了，杀一个北刀，这个价不值当。 老子一向很讲诚信，拖了你这么久，对得起这个价。 今晚得了这根“火麟根”，足够让我气血再跨入三炼，贪多嚼不烂。 丁某拿钱走人，顾兄弟给个面，别拦着。说不准下一回，咱们还能合作做笔生意嘞！” …… 当着顾野的面，丁修解除了肉胎圣的姿态。 他用泄露出来的气血，恢复了身上的伤势。现在除了面色发白，衣袍染血，衡润居士的伤势并不算重。 也是碰巧，武夫肉胎圣最大的特性，就是可以克制术法，天地力。 偏偏顾野用的是最蛮横的方式，硬碰硬的对刀子。 发挥不出肉胎圣真正的能力，丁修不愿意再耗下去。他当着顾野的面，表露出怯战的姿态。手上一枚磨的很润的玉牌，凌空抛到顾野手里。 …… “拿着，丁某也是给钱办事的主。 今夜拿下你花费的代价太大，我尽力而已，这玩意是我独家的小物件。 哪天顾兄弟想办什么事情，应天府内你随意寻个酒肆，将他挂在人家的招牌旗杆下，三日内，丁某必会现身。 不过事先说话，你得加钱！” …… 嬉皮笑脸的翻身下树，丁修高举着双手，一副不愿再战的样子。 警惕的握着双刀，顾野没有松懈心神。 丁修这家伙反复无常，谁知道他下一秒会不会突然操刀子再打。不过此人愿意避战，是最好的情况。 武夫的肉胎圣，顾野头一回见。 此时此刻，他的精气神都被压迫到极致，才能勉强追上丁修肉胎圣的强度。继续打下去，战局太难预料，况且身旁还有个不知道底细的妖物。 丁修愿退，就让他走。 伸手接住了玉牌，趁着顾野握住玉牌的瞬间，丁修极快的捡起散落在地的东珠，还有半截刀尖。整个人猛地后跃，和顾野拉开距离后，他收刀入鞘。将沾满淤泥的东珠，往衣裳上蹭了蹭，然后揣进怀里。 …… “嘿嘿，谢兄弟给这个面。 话不该多说，但丁某还是想问一句……你，师承哪一位北刀？” …… 眼神变得严肃起来，丁修对顾野态度的转变，似乎就是从他劈斩出那刀“大风”开始的。 方才，若非野火脱手。 顾野只能选择短刀博弈，他的刀再长几分，丁修这颗脑袋保不保得住，得另说。 听到丁修试探性的问话，顾野默默下压了几寸刀尖，开口反问道。 …… “你……知道北刀？” …… 话里带着几分血沫子，任凭大雨冲刷，也刷不净顾野身上的血腥味。 读懂了顾野的眼神，丁修双手抱拳。 “懂，丁某都懂。 咱不问，见好就收不是嘛，顾兄弟，山水有相逢，丁某先行一步。最后提醒你一句，聚宝号这一趟水深，小心别把自己淹了。” …… 意味深长的提了一句，丁修默默后退几步，身影消失在雨幕里。 感受不到丁修的气息后，顾野这才堪堪心安一瞬。 这种纯粹武夫，极其罕见，差一点就着了他的道。若真被丁修他修成了肉胎圣，下一会再碰面，自己真没把握压住这家伙。 用气血，暂时止住刀口上的血。 顾野重新捡起“野火”，他深吸一口气。刚才和丁修缠斗，已经偏移马车一段距离了，不知道唐简人的“金光咒”靠不靠谱。 棠棠还在那，自己只能缓息百步之距，得尽快恢复过来，对付那只妖。 野火刀入手，刀刃上燎原的火焰被顾野猛地按压在刀口上，封住了流血的刀伤。 他凝望着刚才斩断丁修大刀的断刃，眼神中露出几丝痴念。 …… “原来，还有人记得北刀啊……” …… 第一百一十六章 北刀（下） 停刀喘息的机会，最多让顾野缓了口气。他忍痛将灼热的野火刀移开伤口，短刀入鞘。 身子斜靠在树桩下，一连着喘了七八口大气。 体内，一股温润的炁顺着顾野的经络运转周天，减轻了肉身的痛苦。 凝望着手上刻着刀痕的玉牌，顾野迟疑了一会，没有丢掉，将它塞进衣裳内侧的口袋里。 丁修不开窍，走的是纯粹武夫之道。 这个人喜怒无常，但似乎对付他，只要肯加钱，啥事都好说话。 …… 尚未筑基入道，靠着水分十足的肉胎圣右臂，就能将自己逼成这幅模样。 武道古法“肉胎圣”，是条通天路。 奈何此世，这条路前路无望。 例如丁修说的那样，不敢奢求最终境界的玄妙，千炼的武神躯都是白日做梦。他只求一个百炼元胎，破了肉胎圣，修成元胎，只要不作，甲等妖物都能一战。 …… 丁修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的主儿，为了破境十炼筑基，都不要脸到，和大妖合作做生意。 顾野这点身家，肉胎圣想想就行了。 扶着四周的树木，顾野握刀，缓步挪动。他借这段路，大概能恢复三四分气力。 能有一战之力，足以。 对付那头妖，不同于和丁修这种纯粹武夫硬碰硬。 一边挪步，顾野一边消化着刚才那场战斗。 丁修说的不错，他现在太杂。 刀法基于北派，却塞进了南派的刀意，是武夫根基，也通悟一部分地煞法术，玄门神通。 顾野现在就像一尊大熔炉，各种东西都往里面塞，却没有经过真金火炼，得到最纯粹的本质。 静下心后，顾野经过刚才一战的沉淀，明白了自身的缺陷。 他赖以根基的依然是手上的刀！ 术法，玄门这些外物，尚未彻底融入他的刀时，依赖这些，远远不如自己彻底坠入刀境。 看来在没有彻底掌握玄门手段时，他只能慢慢用自己的刀去磨，将这些东西磨进自己的刀法里。 他打根基的底子，还是北刀流。 北刀流一脉，祖自北地。 并非开宗立派的门庭名山，北地凡是用刀之人，愿意留下几招几式的把戏，都能融入北刀流这个流派里。 这个流派，万川同流。 可以说，每一位北地的刀客，都能称作北刀流。 顾野学习的多种刀术，碾骨，吹雨，飞燕…… 这些都是北刀流前辈，创下的刀法，并流传后世。不隶属于任何一座宗派，洞天，北刀流是整个北地的刀道。 这一脉的水平，层次不齐。 低到三流的用刀武夫，高到镇压北地的刀神头衔。 对于顾野是北刀流的路数，丁修起初不太震惊。 因为北刀流，属于那种广撒网的派系。 谁家学几招北刀流的刀法，都能以这一脉的刀客自居。 真正让丁修动神的，是北刀！ …… 北刀流传承的核心，就是北刀！ 有资格成为北刀的刀客，必须在北刀流留下极高的传承，声望，和地位。 不同于北刀流繁杂的刀法路数，每一位北刀，都会根据北刀流刀脉的根基，独创出属于自己的刀道。 北刀最直系的传承，也能冠以北刀之名。 顾野方才，一刀“大风”！ 那一刀里蕴含的纯粹，唯有北刀才创造的出来。有资格学习北刀的独门刀法，意味着顾野师承一位北刀门下，而且在北刀流的声誉不低。 …… 丁修看得出那刀法里的纯粹和神韵，只是他看不透这是哪位北刀的绝学。 逼得丁修暂退，很大因素是顾野以“北刀.大风”斩断了他的大刀。 现在的世道，北刀流高端战力基本上绝迹。 天下，出现个北刀流都是罕见。 难得，如今还能看到有北刀天下行走。 …… 身体里的炁带来的温暖，让顾野堪堪恢复了二三分气力。 他沉淀了刚才那刀的神韵，只需短短两三天时间，磨掉杂质后，会让他更进一步。 百步之距，并不算远。 还没到地方，就听到了唐简人撕心裂肺的咆哮。 …… “死牛鼻子，骗鬼啊！ 说什么金光正宗，邪祟避退。这合计撑不过三招，金光就快爆了！” …… 马车外的金光咒，比起初见的金光神韵，此刻看起来宛若薄薄的一层。 薄冰裂痕，弥漫在金光咒上。 这张道家神咒的结界外，化身水流的妖物遁形在大雨里。 天时利他，每一滴落雨滴打在金光咒上，都让这层金光，裂开一道缝隙。 风中危墙的金光咒里，唐简人满是心疼的看着这层金光。 这“金光咒”老贵了，还吹嘘什么正宗玄门，碰到甲等妖物都能硬撑一爪子。 现在遇到一只水货妖怪，被硬碰了两招就快濒临破碎。凝聚在磅礴雨势里，看着金光咒里的小公子，水妖的心神也是动荡。 为了速战，他已经燃烧了部分妖血，本以为龙虎山金光咒，会坚不可摧。 看来唐家这小子买到的是水货，望着布满裂痕的金光，没几下这道金光咒就会被自己破开。 …… “唐家的，我只要你手里那个小子，你愿意放手的话，咱们进水不犯河水。 要不然，金光一破，我也不想被唐门的人盯上，扫尾巴实在太麻烦了。” …… 声音连同落雨一起落下，震荡在金光里。 唐简人努力挺直自己的腰板，默默把棠棠护在身后，对着她露出一个自信的微笑，手势却无声息的摆动了好几下花手。 “哼，本公子铁骨铮铮的一条硬汉，岂能被你妖言惑众。 你到底是什么妖属，水真他娘的多。 要干就干，在那水不拉几的瞎扯什么。我就不信，刚才暴雨梨花上的毒没有威胁到你。” …… 督妖司秘卷： 【目前可解锁情报】 【北刀】：北刀流一脉，最核心的刀客，每一位都有资格在北刀流留下自己的传承和刀法，享北刀之名的刀客，意味着北刀流正宗。 每一位北刀的直系传承，也可享北刀之名。作为北地最大的刀法流派，北刀里最强的一批人，有资格接受北地刀客的冠冕，继承头衔和地位。 …………（待解锁）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下雨天要打雷 唐门的暴雨梨花，本就是淬毒之器。唐简人特制的增大增粗款，上面的毒量自然更大更多。 三百六十五根破元针，上面淬的毒，哪怕是开窍的外流水准，正面吃了一击，全身的气血都会被剧毒浸染。 当场毙命的算是幸运。 没死透的那种，剧毒跗骨，折磨个三五日再慢慢咽气，就是另一种滋味了。 化身水流妖躯，藏遁在大雨里。 此妖虽没有正面承受破元针的剧毒，但唐简人对自己的毒有信心。 暴雨梨花透体而过，再无形的妖躯，也会沾染上一点毒气。 …… “呵呵，无知小儿。 唐门的毒是厉害，能够快速拉进自己和高手距离的东西就是奇毒。 暴雨梨花之毒，跗骨灼心，如烂泥覆骨，祛之不尽。但再强的毒，也需种在肉身里才会发挥毒效。 本座躯壳无形，化作漫天水花。 你的毒透过我躯壳的时候，我直接舍弃分割开了被贯穿的那部分，毒不入体，暴雨梨花又能怎样！” …… 阴沉的笑声在盖住了雨幕之大，望着满是裂痕的“金光咒”。 水妖默默压住了一口逆乱的妖气，他冲着落雨伸手一握。 天雨在半空中凝聚，化作一只大手。 落雨成掌，猛地抓在唐简人头顶薄薄的“金光咒”上。 现在是夜里，再加上大雨天气。 倘若唐大公子再近几步的距离，就会发现这妖物的躯壳有些晃动。 暴雨梨花的破元针，贯穿躯壳的时候还是让他染上了一丝毒伤。若非此刻靠着无形妖躯的能力，压住了身体里的毒，他也无法继续站在这里游刃有余的破开“金光咒”。 毒气入体，虽然微量。 可暴雨梨花的一丝毒性，就让他妖气失衡，再耗在这里难免会被唐门的这个异人看出破绽。 …… 速战！ 放出狠话，临近破碎的“金光咒”给了水妖信心。 他只要再加把力，破开道门神咒后，不去和唐门这小子缠斗。 舍弃七八成的躯壳，带着沈家小公子遁走，或者全力取他性命，唐简人根本无法抵挡。 今夜付出的代价已经够多了，无论如何，也得摘下小公子人头。 …… 驱动天雨化掌，重重的落在“金光咒”上。 “咔嚓” 随着清脆的破碎声裂开，唐简人的脑门一黑。 他显得有些促手无措，两只手莫明向着上头挥舞着。 死牛鼻子，坑大发了！ …… “你这水货妖孽，别过来啊，我告诉你。 你唐爷爷这“金光咒”可是有二段技能的，被动你懂不懂？ 你真敢过来，小心被阴死！” …… 布满裂痕的金光，被五指贯穿出五个窟窿。看着面前裂开的金光，唐简人故作镇定，对着水妖狐假虎威起来。 傻子也看得出来！ 这小子是在虚张声势！ …… “金光咒”破碎，趁着唐简人出神的片刻，水妖的躯壳在大雨里飞溅开来。 每一滴水，都是他的分身，也是本体。 这种五行妖躯，最难对付。 真让这妖孽修入大成的火候，化身五行遁法，非术士一道的高人不可镇压。 …… “哈哈哈哈，道门金光，不过如此！” …… 遁形在飞溅的雨水里，水妖以幻音震荡唐简人的耳窍。 迎面呼啸的风，溅来的雨滴，一瞬间汇聚了身旁的落雨，凝聚出上半截躯壳。 凝雨成剑，水妖的躯壳向着沈小公子的眉心就是一剑贯穿。 唐简人在身边，想完整带走他太难。 毕竟是个意外出现的开窍者，更是大派出身。水妖不打算和他缠斗，杀了此子立刻遁走，此地有着天时地利，无人能够阻他。 刚刚嘲讽了一番“金光咒”，凝聚出躯壳的水妖就看到了唐大公子脸上，快咧到耳根的大笑脸。 随着妖气出现，空中破碎的金光微微晃动。 金光宛若萤火，化作一根根金丝捆在此妖的躯壳上。身后的金丝用力一拉扯，硬生生将他拽动了十余步，飞撞在一棵老树桩上。 “金光咒”化作的金丝，就连无形妖躯都挣脱不开。 心神震动的同时，被拽到身后的水妖看到了一双冷酷的眸子。 清冷的少年，用力挥砍下手上雷光四溢的雷尺。 雷尺的灼伤感并不算疼，但当躯壳被金丝绑在老树桩的时候，水妖的人型猛烈晃动起来，他惊恐的想要化作落雨逃脱。 金丝闪耀，死死镇压住他的妖躯。 心口，雷光闪烁。 看到顾野一招将这水货打到老树上，唐简人自豪的叉着腰，对着顾野开口喊到。 …… “顾老弟，干他！ 这水货和他说真话还不信，老子“金光咒”二段的“捆仙索”阴的就是这种脑子进水的家伙。” …… 纯朴老实的唐大公子，只觉得世道艰险，妖心不古。 这年头，说真话都没人信。 早在金光快要破碎的时候，他就看到了水妖身后藏匿的顾野。 唐简人方才挥手的手势，是示意顾野动用雷法灭妖。 上头此刻乌云密布，正是引雷的好时辰。 经历了丁修一战，顾野伤的不轻。 但尚能凝二三分炁劲，灌入震雷尺里，借助法器的威力，接引天雷！ 全身的力量此刻统统倾泄入雷尺法器里，吞口处，雷部符箓闪耀的仿佛顾野手上握着的就是雷光。 心口的天雷印记，就是落雷的标记。 顾野砍人，砍妖，向来就是一个利落。 能砍死，绝不拖泥带水。 …… 雷光闪耀到吞没顾野的手臂，用力一劈的瞬间，乌云里一道震耳欲聋的雷光，撕开了雨幕，照亮了这片小树林。 “轰” 雷暴一炸，眼前整棵老树都被劈成了火树银花的雷芒。 雷光炸开一瞬，树木上熊熊雷火焚烧在大雨里。 金丝消散，水妖的身影荡然无存。 马车顶上，唐简人捂着棠棠的耳朵，刚才的雷声震的他耳窍发麻。近距离听天雷暴怒，小姑娘家的耳朵怎么受得了。 松开手，揉了揉自己的耳朵。 看着沐浴在大火里的这棵树，唐大公子晃了晃脑袋，犹如学堂里的老先生那样念叨着。 …… “下雨挨着树，你丫还偏偏是个水属成妖，水导电的体质，不劈你劈谁啊！ 还真是学好那啥啥，走遍天下都不怕。 九年，诚不欺我！” …… 第一百一十八章 本公子不能亏 天雷之火焚烧着干枯的老树，火势之凶，哪怕是磅礴雨势也浇不灭这场雷火。 凝望着火焰里，一点人形都看不到的水妖。 顾野喘着粗气，他手上的雷尺还在吞吐雷光。 倾斜了全部力量的一道引雷，只希望能彻底劈死这头妖物。感受不到妖气，顾野稍稍定下心神，但他还是没有松懈。 …… “唐兄，还能察觉到妖气吗？” …… 虚弱的提着一口气，顾野将问题直接抛给了唐简人唐大公子。 毕竟，这里就他一个算是开窍入玄的高手。 看着顾野血淋淋的，唐简人微微蹙眉。 顾野的分量，唐简人心里有个数。 能把他拼成这个样子，对手难缠啊。 轻轻的嗅了嗅空气里夹杂着烧焦树木的雨水腥气，唐简人平摊开手掌，一粒粒光尘在他掌心上凝聚成一枚小巧的符箓。 …… “刚刚那一道雷来势汹汹，妖物本就惧怕天雷，下雨天硬吃这么一道雷芒。 那孙子还是水属的妖孽，被劈的一点水腥味都闻不到…… 估摸着，没死也没有力气继续和我们缠着了。可惜了我这枚“金光咒”用一次少一次，看这道力，再用一次就彻底碎了。 不用管那妖孽，蹦跶不了了。 顾老弟你这伤势什么情况，能把你砍成这样的人不多啊。 你别说话了，我这里有唐门的秘药，对血肉创伤有奇效。” …… 方才的妖孽，吃了暴雨梨花的毒，又被顾野引动天雷，硬劈了一道。 此时此刻，再强的妖躯也承受不住这样糟蹋。 唐简人闻不到妖气，但他总感觉那妖孽死的蹊跷。 算了，不去管他。 没死也就剩口气的玩意，不值得对他那么防范。 倒是顾野这个伤，再不医治真就要留下后遗症了。 和丁修拼刀子，顾野可没有肉胎圣那种能恢复血肉气血的能力。 他完全是靠着自己的血肉之躯，去硬抗丁修的刀。 胸口被真炁反噬，血肉模糊。 腰部，左肩的刀口差一点把身体劈开。 这样的伤，顾野生死一线多年也算是罕见。 …… “阿野，你怎么又把自己糟蹋成这样。 别说话了，不要乱了气息。” …… 比起唐简人的震撼，一旁的姑娘家是直接抢过唐大公子掏出来的药瓶子，从车顶跃下，溅了一身的泥花。 飞奔到顾野身边，看着血淋淋的少年，棠棠轻咬着唇，眼角不知道是雨珠还是泪痕。 她有些生气，也有些难受。 顾野不止一次将自己的身体糟蹋成这幅样子，但这么重的伤势，却是罕见。 平衡着内息的呼吸，顾野之前是用炁强压下伤势，战到血气迸发，让他暂时忽略了疼痛。 如今，丁修和水妖的麻烦解决了。 顾野稍稍松了口气，才感到身体里的剧痛。 忍着痛，将血淋淋的手在衣角蹭了蹭。 顾野揉了揉棠棠的头，忍着疼痛，有些虚弱的开口应了一声。 …… “没死呢，还有气。 对方有点难缠，不过我不是回来了吗。有我家棠棠在，不怕的。 唐兄，借地方喘口气。 劳烦你护法一程，沈家的小公子就交给你了。我没出来前，谁也别相信。 商队里怕是有桩子，那个丁修……是纯粹武夫的路数……” …… 对着棠棠露出一副轻松的笑容，顾野的声音有点虚弱低沉。 他无奈的笑了笑，丁修那个路子，的确难对付。 看着顾野故作轻松的模样，棠棠被揉了脑袋，脸上泛起好看的胭脂。 小姑娘家，贝齿轻触，用脚尖点了点顾野的脚，算是踩过了。 …… “阿野，下回再这样……我……我就不管你了！” …… 重伤在身，棠棠也舍不得踩疼了。 扶着顾野，缓缓挪步到临近的一辆马车里感受着异样的气氛，唐简人自己挠了挠后脑勺，开口唤了一声。 …… “那个啥，上药的话其实我包扎的技术也很棒来着…… 算了，算了，我懂…… 棠棠妹子，那个药丸子你喂他吃一粒，剩下的用温水化了，涂在伤口上，可以止疼……” …… 容不得唐大公子多说，棠棠面带胭脂的扶着顾野上了马车，车厢的木门被紧紧关了个牢实，将唐简人的热心肠，拒之门外。 此刻，山林里隐约传来几只野狗，被大雨淋成落水狗的犬吠。 默默蹲守在崩塌的马车废墟旁，唐简人只觉得气氛怪怪的。 …… 顾老弟家的这个小美人，也不是一般人啊。 被砍成了这个样子，为啥感觉，她仿佛都习惯了一样。 啧啧啧…… 伤势这么重，还有漂亮姑娘帮着上药，可怜我唐某人，手指割了道口子，再没个姑娘家帮着呼呼，就快结疤了！ …… 伴随着落雨，狗叫…… 唐简人蹲在废物旁，靠着残缺的车顶躲雨，竟显露出几分凄凉。 凝望着被雷火焚烧的老树下，有几滴干枯的血液。 眼眸微微缩紧，果然，那妖孽也不一般。 聚宝号……沈家…… 选择和顾野蹭沈家的这辆顺风车，到底是福还是祸呢？ …… 微微叹了口气，感受着凉薄的夜风。唐大公子闷骚的内心，涌现出一丝孤独。 此刻，顾老弟虽说快嗝屁了…… 但他在温暖的马车里，可以和小美人卿卿我我。 纵然真的撑不住，那也是牡丹花下死，血赚不亏…… 再看看自己，如此冷漠的夜色，旁边就连个暖和的姑娘都抱不上…… 这人啊…… 唉，就是不一样。 …… 无奈的摇了摇头，唐简人看着和自己一起淋雨的沈家公子。 一旁昏迷的沈小公子，被唐简人捏着下巴，抬起头来，雨水淋湿的骄傲小脸上，竟显露出几分娇弱。 看着这张清秀，骄傲的脸蛋。 嘴角邪魅一笑，唐简人晃了晃脑袋。 …… “沈家人，没有一个是善茬啊。 惹事的小玩意，年龄不大，倒是长了副漂亮脸蛋。 不行，本公子今儿怎么也不能亏了，得从你身上把我亏的找回来，那张金光咒真的老贵了…… 嗯，让我好好研究一下…… 这玩意怎么脱的来着？” …… 第一百一十九章 烂命如狗 山林里雨势欲发的庞大，方才夜色里有雷光炸开，将一棵老树劈的雷火燃燃。借着大雨造成的混乱局势，有两名流民怀里揣着一袋子粮食，跌跌撞撞的摔落到灌木丛里。 身上满是烂泥，破破烂烂的衣裳在荆棘丛里划成了烂布条。 两个人手里，有人握着不知从哪捡来的战刀，另一个两只手紧紧握着一杆小锄头。 刀上还沾着血迹，这些哄拥而上，抢劫商队货物的都是流窜逃荒的灾民。 …… 脸色惨白，握刀的饥瘦男人右臂上被砍开一道刀口，他咬着牙紧紧捂着刀伤，鲜血依然止不住的随着雨水从指头缝隙里渗出。 大口喘着粗气，男人掀开满是泥浆的破衣裳，从怀里拽出一小袋，干干净净还带着体温的粮包。 这是商队在行商的时候，多会备着的行山粮。 小粮包里都是干巴成块的杂谷团子，真要遇到应急的时候，干吞一块能顶一两天。用热水化开，就是一锅热乎乎的杂谷粥。 …… “细伢子，俺怕是走不动了，劫了人家的粮，生死有命都在刀子底下。 俺这刀伤，回去了也没有药给俺治。 现在淋了雨，这伤口没多久就会发炎，烂掉，到时候整个人活着就是浪费粮食。 俺们这次抢的粮米，细伢子你藏好了。 省着点吃，咱老娘和你嫂子还有肚子里那娃，够应付个三五天。 现在局势太乱，死了不少人，俺这条命交代在这里算了，还少一张嘴吃饭。 回去了你就和老娘还有你嫂子说俺没了，省的她们娘们家的看俺断不了气一直哭兮兮。 哥再去一趟，看看能不能趁乱再捡点干粮。 你就别露头了，家里不能没有男人，把粮食藏好，别遭人惦记。 俺要是能回来就把这刀和粮食一起扔下来，半个时辰里俺回不来，细伢子你直接跑。 你嫂子，还有她肚子里的娃……俺交给你了……” …… 忍痛将手上的粮米袋子，塞到一旁滚成泥猴的干瘦少年手里。 黑瘦的汉子，瘦到可以看见肋骨。 他们只为了一口粮食，逃荒至此。 今晚见到了商队，看到了粮车，管你是谁家的，能塞一把粮食进肚子，死也不做饿死鬼。 …… 发动大量的难民造成混乱，幕后之人的心思十分细腻。 这些流民，要是有口饱饭，谁愿意把脑袋绑裤腰带上。 饥瘦的两个兄弟，不明白自己是谁的棋子。 他们知道一个硬道理，那个车队里有粮，拿了粮食家里就不会饿死人了。 …… 握着刀，男人不顾身上大大小小的刀口，准备拼命再去抢一点粮食。 他单手握刀，抓的紧紧的。 手腕上青筋暴起，满是老茧。 分明不是个握刀的手，这个庄稼汉子也不适合拿刀。但此刻刀在手，豁出命去也得为一家老小抢口吃的。 …… “哥，俺们跑吧。 今晚来的人太多了，那些官家老爷不会认出俺们的，这些粮食省着点，够俺们吃上一阵子。 说不定…… 说不定过几天城里的那些老爷就开仓放粮，搭施粥棚子了呢。” …… 怀里揣着一大一小，两个粮食袋子。 泥猴一样的干瘦少年，饿的已经是肚儿干瘪，整个人又黑又瘦。 他看着汉子身上大大小小的刀口，这么多的伤，还有右臂那道深可见骨的刀口，灾民里没有郎中，他回去了也只能发炎烂死。 可一想到自己的亲大哥没了，家里的老娘，还有嫂子和她肚子里的娃，全部要靠自己一个人活，瘦猴一样的男孩就觉得心里发虚。 …… 挣开少年的拉扯，汉子眼神里带着一丝杀上头的疯劲。 他提着刀，强忍着疼痛站直身子。 …… “细伢子，别做美梦了。 城里的那些金贵命能可怜俺们这些下贱骨头，现在这个世道，想要活就只能靠自己。 俺没希望了，就是活着，这点粮也不够俺们这些人吃。 你现在是长身子的时候，你嫂子肚子里又有了种，这三五日不见一粒米，靠着挖草根树皮，铁定活不了。 …… 俺再回去添一张嘴，一家老小都得饿死。 成了，别像个娘们哭兮兮的。 你小子鸟儿都长毛了，得像个揣蛋的男人。 哥最后去拼一次，多抢点粮食，你们活下来的希望就大一点。好歹……让你嫂子把咱家的种生下来……” …… 咬了咬牙，看着被刚才那杀上头的血腥场面吓坏的男孩，汉子咧嘴一笑。 他倒是看的开，烂命一条，换全家一个活头。 值了！ 话说到这个地步，男孩也不再阻拦。 的确，这个贱命烂如狗的世道，人命是最不值钱的玩意。 …… “哭丧个脸做啥，细伢子你就乐呵着吧。 俺要是死了，帮俺照顾你嫂子。 要是真有个活头，你给纳到你那房里，省的那婆娘以后守不住寡到外面偷男人。你纳去了，怎么说也是自家人，亏不了。 俺就一个要求，把俺娃照顾好，也不枉费俺今晚去拼这条命。 嘿嘿，想起来以前你没少偷听墙角，现在算是随你的愿了。 伢子，给俺乐呵一个，走之前给俺留个盼头。” …… 提着刀，汉子刚刚打趣几个荤段子，却发现身后没了声响。 他猛地回头，迎面就是一个锄头锤进了他的脑门上。 瘦弱的男孩满脸泪光。 他像是在挣扎，可是随着汉子在震惊的目光中倒地，他整个人像野兽一样，扑了过去，骑在男人的身上不顾身上的烂泥，张口咬住他的脖子，大口饮着脖子里喷涌出来的热血。 锄头还钉在脑袋上，红里带白的液体流出。 男人迷离之际，只看见自己的身躯越来越干瘪。 …… 随着目光的昏暗，骑在他身上的少年整个人变得血淋淋的，人皮脱落，里面竟然没有了一丝血肉。 一滴水，吸纳了大量的鲜血后迅速凝聚成一个人影。 他从男孩的人皮里走出，大口喘着粗气。 吞食了两个人的血肉，才勉强恢复了一口精气。 沐浴在大雨里，血肉复苏的正是方才死在天雷下的妖孽。他看着不远处雷火燃燃的古树，心里压抑的厉害。 …… “法器……雷法…… 督妖司的人怎么也牵扯到沈家来了，若非这次留了一滴分神之气，还真在阴沟里栽了跟头。 今晚……情况有变…… 得撤，不能再打了……” …… 喃喃自语着，回想着被天雷劈死的感觉，水妖的身躯差一点再度溃散。 濒死关头，他化身的一滴雨水落入少年的身躯里。强行夺舍他的肉身，补充了恢复身躯的血肉之力，这才侥幸活下来。 看着身边两块血淋淋的烂皮，恢复人形的妖孽露出一丝不屑，头也不回的向着雨夜里的山林里遁去，临走时，他随脚踢开了底下的杂物。 沾满血迹的粮袋，静静睡在血泊里，被雨水打湿，缓缓没入烂泥地…… 第一百二十章 飞剑有双 飞剑微微发颤，幽蓝色的剑光在雨势里都暗淡了下来。 聚宝号商队里的这个老骨头是个硬茬子，自己的飞剑之术，短时间居然无法斩下他的人头。 停驻在半截老树干上，黑袍人影的心力有些杂乱。他大部分的力量都用来维持困住“寸青”飞剑的裹尸布。 破飞剑法，祭出后虽然废掉了刘奉安的一手飞剑绝技，但也拖住了他超过五成的心力。 此时此刻，一旦卸力，让“寸青”脱困，对刘奉安无疑是如虎添翼。 …… 邪性的裹尸布里，剑鸣声挣扎。 “寸青”依然没有放弃突围，能够克制飞剑的秘宝，消耗也是巨大。 刘奉安老道的江湖经验，让他迅速做出了判断。 雨幕里，这名老剑客的衣袍上多出了四五道剑伤。可手持一缕寒气，刘奉安的神色却欲发精神起来。 “飞寒”软剑是刘老的底牌，如今飞寒剑祭出，在刘奉安的身前三寸位置，凝聚出一股淡薄寒气。 寒气让落下的雨珠都冻成了冰渣子，靠着身前的三寸寒气，飞剑一旦杀来，速度就会稍慢一分，被飞寒剑的寒气咬住后，刘奉安的剑术足够划开飞剑，最多……以伤换剑…… …… 飞剑，最引以为傲的就是速度。 对于善飞剑的刘奉安来说，用飞剑杀他，只要速度慢了一分，就会被这经验老道的老剑客咬住机会。 没有放弃对“寸青”的控制，裹尸布里的小小飞剑一直在试图脱困。 刘奉安之前的经验判断是正确的。 随着“寸青”的反抗，这把袭击自己的幽蓝色飞剑，在后来几次暗杀过程中，速度稍慢了几分，甚至微微发颤。 …… 幕后那个御剑者，想必心神有大半都困在了裹尸布上。使他控制这把飞剑的心神，逐渐微弱。 刘奉安缓缓吐纳一口浊气，他手上的“飞寒”剑舞成了一缕柔风，生死关头，剑客问剑，看的就是谁的心神更稳。 背后的那个人，只要飞剑再出一次错误，刘奉安就有机会咬住他的飞剑，到时候让“寸青”挣脱，锁住他的气息后，斩他！ …… 现场的局势，落入了一种时间战。 比的就是谁撑得时间更长，刘奉安能够耗尽对手的心力，反咬飞剑袭杀，就是大胜。 倘若对方撑得时间更长，飞剑迟迟无法挣脱。 到时候，刘奉安无力驾驭“飞寒”软剑，他的寒气领域一散，飞剑就会摘下他的人头。 …… “老东西经验还真老道，破飞剑法困住他的飞剑持续不了太久，拖了这么久，小崽子那里应该得手了吧？” …… 看着刘奉安靠着老道的经验，差点几次将自己的飞剑咬住，树干上的黑衣人默默唾了口唾沫星子。 他在这里拖住了聚宝号唯一一个开窍的刘奉安，哪怕护卫的武人再多，这时候沈家的小崽子也应该到奈何桥了。 迟迟没有等到消息，让他的心神浮躁起来。 破旧的裹尸布里，“寸青”挣扎的厉害。 心里刚刚准备卸下压力，用飞剑改变目标，杀几个人发泄一场的时候，一滴水猛地滴落在他的额头。 …… 一瞬间，断断续续的记忆画面让黑衣人的眼神一厉。 他收到了情报，而这个情报让他的心情变得很阴寒。 微微一握拳，飞剑在再次斩向刘奉安的时候，骤然改变了路径，一抹剑光，四五颗人头砸进烂泥地…… “他娘的，情报到底是怎么给的…… 聚宝号里还藏着一个开窍的高手，还有能拦住丁修的刀客。 暗杀那边失败了，让老子现在灰溜溜的撤走？” …… 透过一滴水传递过来的情报，使飞剑的剑客心情变得越来越杂。 沈家小公子的暗杀失败了，商队里还藏着埋伏好的高手。 现在的局势，已经不利于他们下手。 撤！ 这个撤退的消息，让一直被刘奉安咬住飞剑的剑客，恨得牙痒痒。 …… 他咬了咬嘴唇，一缕鲜红渗出。 靠着这短暂的疼痛感，他迅速做出了判断。 空中裹尸布上邪气变得更盛，一瞬间压住了挣扎的“寸青”飞剑。随着“寸青”被镇压，持剑的刘奉安一口黑血吐出。 飞剑是一名剑客经过心血祭炼的宝贝，裹尸布邪气大涨，侵入“寸青”飞剑里，这股邪气也隔空伤到了刘奉安。 空中，幽蓝色的小剑抖索出一朵剑花。 剑光拉长，剑刃上居然燃烧起蓝色的鬼火。 杀！ 既然要撤退，怎么说也得杀一个够本。沈公子没有死掉，哪就杀一个聚宝号的供奉，开窍的刘奉安是聚宝号最强的高手。 斩了他的脑袋，才不枉费今晚这么久的布局。 “寸青”被裹尸布镇压，甚至反噬了刘奉安的心神。 这样的大好局势，很难出现第二回。 炼飞剑者，都是剑比心思快。 刚刚下定决心，他的飞剑就暴露出最强的底牌。借着刘奉安被“寸青”反噬的一瞬失神，燃烧起蓝色鬼火的飞剑，整柄小剑在夜色里遁成一缕火光飞星。 飞剑的速度被燃烧到极致，剑身上的火光让刘奉安的“飞寒”寒气都克制不住，硬生生刺穿了三寸寒气领域，剑斩刘奉安的头颅。 …… “铛” …… 兵铁碰撞的声音响起，大雨里刘奉安的身躯屹立。他那把飞寒软剑，失去了剑气的加持，在手上软趴趴的垂落下来。 老人的身体一动不动，他整个人只剩下微弱的呼吸声。 可以清楚的看到，刘奉安的心口有一点血色蔓延。 看着失去气息的刘奉安，隐藏在树冠里的黑衣人刚欲发笑，却感觉心口一疼。 他的眼眸猛地缩小，在他的心口也绽放出一点血红，和刘奉安心口的伤一模一样。 …… “咳咳……可算咬住你了……” …… 虚弱的声音从刘奉安嘴里发出，老人缓缓抬头，他的嘴里咬住一把燃烧着蓝色火焰的小巧飞剑。 火焰将刘奉安半张脸的皮肤烧的刺啦做响，死死咬住飞剑不松口，甚至崩掉了几颗老牙。 此时此刻，老剑客的模样凄惨。 可刘奉安的眼神里却写满了骄傲，他目视飞剑斩来的方向，那里有一滴血红，是根小指大小的赤红飞剑，无柄唯刃…… 飞剑无双的刘奉安，靠着飞剑吃了一辈子饭。 但谁说，他没有第二把来着…… …… 第一百二十一章 点血 一缕鲜艳的红色，红的胜过女儿家娇羞时，酒窝上泛起的胭脂。 血红，剑红，霞光红。 无柄唯刃的飞剑，饱饮鲜血后变得愈发妖异。小指头大小的飞剑，一举决定了此战的定局。 捂住心口绽放的血红，黑袍剑客身上的气息逐渐黯淡下来。 他吃下这一记飞剑，心口的剑伤居然在缓缓吞食他身躯的血肉，血肉之力全部吸纳到刘奉安祭出的那把飞剑里。 本是一指空洞的剑伤，随着他的吐纳呼吸，伤口附近的血肉化作源源不断的血气，供养着雨幕里的那一点红。 …… 牙齿咯吱作响，咬住满是幽蓝色鬼火的飞剑，老剑客的下颚被火焰烧的皮焦肉烂。 他看着大雨里的红色，整个人的精气神透过那把红色飞剑，源源不断的恢复过来。 仿佛，这把飞剑可以吞噬敌人的气血，反哺他自身一样。 心脏位置的血肉洞穿，在剑入敌躯的时候已经愈合如初。 死死的用全身力气咬住敌人的飞剑，刘奉安整个人像是不知疼痛一样，目光死死盯着从空中坠落的身影。 …… “老家伙果然藏着一手…… 这是……邪道妖法，居然敢养剑在心头，能食他人气血壮大剑气，反哺剑主……” …… 虚弱的声音从黑袍里传来，吃下一招飞剑穿心，此人浑身的气力被吞噬，从树上摔落到烂泥地里。 他瘫软的昂起头，看着雨幕里那道妖异的红色剑光，一瞬间全部明白了。 刘奉安这老狐狸，表面上靠着一把“寸青”飞剑无双。 谁知道，他也修行这种邪派的外道之法，心血养剑，旁人都是用心头血养剑器，他更是狠人，将这把飞剑直接饲在心头，用自己的心头宝血浸染养灵。 食心血，贪血气。 这把飞剑已经被刘奉安养成了妖剑，剑出，不染血便不归鞘。 呵呵，也是。 像是刘奉安这样的野派路子，本身就没有根基和传承，他们这种人只要能变强，管他正派邪道的法门。 …… 飞剑没有斩掉刘奉安的头颅，还被反杀一剑。 鲜血渗入烂泥，黑袍剑客深吸一口气。 风紧扯呼！ 此时此刻，不再是他们的主场。再不走的话，说不准真就被这老狐狸反将在这里了。 手指掐一道剑诀，刘奉安嘴里咬住的飞剑猛地颤抖起来。 下一刻，幽兰色的鬼火逐渐转红。 红焰的温度让刘奉安吃痛的一松口，借着这个空隙，红色火焰的飞剑化作一抹剑光，剑入黑袍剑客的心口。 以剑伤堵剑伤。 飞剑上的红色火焰在心口的位置燃烧，燃烧起来的剑火，断开了血肉被吞噬的剑气。 …… “哐” …… 看着自己咬住的飞剑窜出，刘奉安的心里也是一颤。 方才那恐怖的高温，只是一瞬间，就将自己下颚的血肉全部烧掉，露出了部分齿骨。 对方是不想拼命，并非没有后手。 感受到血肉的恢复之力断开，刘奉安隐约能控制另一把“寸青”了。 追逐着火红的剑光，那一点血色再斩向烂泥地的黑袍剑客时，空中的裹尸布猛地呼啸过来，护在黑袍剑客身前。 裹尸布吐出一道青芒，“破飞剑法”镇压的飞剑“寸青”被瞬间释放出来，脱离了刘奉安的控制，“寸青”和血色的一指剑芒交锋在一起，擦出道绚丽火花。 …… 以刘奉安的飞剑对飞剑，两把飞剑锋芒相对的瞬间，火焰焚烧心口剑伤，暂时缓解气血吞噬的黑袍剑客，一口舌尖血喷出，裹尸布化作一团黑色的雾气，裹住他的身躯向山林逃窜。 “寸青”微颤，夺回了控制权后，刘奉安手指一屈。 青红两道剑光，环绕着呼啸斩去。 …… “哼，贼子休走。 居然能逼出老夫的“点血”剑，也算你修剑修出了几门道行。今日“点血”出鞘，不饮血不归。” …… 屹立在磅礴的大雨里，刘奉安深知对方还有后手，但此刻看着敌人逃遁，他嘴上丝毫没有落下风。 自己道骨仙风，剑道高人的人设不能崩。 背对沈三爷等人，刘奉安一指落下，青红剑光二道撕开风雨的这一幕，让不少人心头一热。 果然，聚宝号的刘爷就是最大的底子。 有着刘爷的飞剑出鞘，来再多的贼子也不过多一批剑下亡魂。 …… “寸青”和“点血”呼啸如风，斩向裹尸布化成的黑雾。其实当“点血”被逼着暴露的时候，刘奉安就已经输了。 他养此剑，是自己最大的杀招。 从没有人知道刘奉安有第二把飞剑，因为见过的都已经不会说话了。 邪派养剑的外道，说到底还是登不上台面的东西。 “点血”妖异，出鞘必饮血。 祭出心头的“点血”飞剑，刘奉安此战也快油尽灯枯。他祭出两道剑光，无非是意思意思，走个过场。 …… 真逼得那人回头杀来，自己人设崩塌也就在弹指之间。 剑光斩去，黑雾里仅仅斩下了一片黑色衣角。 “点血”如虹，似乎在释放出鞘的杀意，剑光贯穿了底下三五个流民的心口，红光黯淡后，这把飞剑才飞入刘奉安的心头。 随着“点血”归来，刘奉安被火焰烧的露出部分骨头的下颚，逐渐恢复了血肉，他享受着点血反哺过来的气血之力，缓缓吐纳一口。 …… 皮肉恢复，只剩下气色接近亏虚。 纳回“点血”后，刘奉安总算有精神维持好自己剑道高人的人设，他苦涩的笑了笑，转身回头对着沈三爷开口唤道。 …… “可恨，那贼子有着保命的法器，诡异的很，老夫燃烧寿元，祭出的飞剑也追不上他。 刘某无能，辜负了三爷厚爱。” …… 语气里带着许些悲愤，刘奉安此刻“寸青”剑光环绕，在雨幕里衬的他宛若一尊无敌剑仙。 听着刘奉安的话，沈三爷眼皮跳了跳。 大家老江湖了，装啥装嘞。 这老狐狸分明是以退为进，变着法子和自己讨要法器呢。 不过不得不说，刘爷这时机抓的好，他自己拼死一战，战退了隐藏在暗地的敌人。 若无刘奉安的飞剑，聚宝号今晚不知要死多少人。 他以飞剑击溃敌人的飞剑，虽未斩敌于马下，也落得一个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人设。 人家寿元都烧了，只不过身上没个好法器追不上别人，这话撂出来，你还能说啥？ …… 督妖司秘卷： 【目前可解锁情报】 【金光咒】：道教八大神咒之一，各山各派的金光神咒，虽法不同，但道源一体。金光为道之发见，神之神光，足以驱鬼魅，斩妖气，役神将。主内炼金光元神护体，龙虎山天师府一脉的金光咒名声最盛。 例：唐简人祭出的金光神符，就是出自龙虎山一脉的咒法（但他真的被坑了，很贵。） ……（待解锁） 第一百二十二章 女儿血胭脂色 两把飞剑，“寸青”，“点血”。 经历这一战后，“剑仙”刘奉安的名号比之过往，定会更盛三分。 此时此刻，聚宝号的人马皆为刘爷的风采高喝。恰是士气高涨的时候，沈三爷不好打消大家伙的士气。 虽然刘奉安没有以飞剑斩杀来人，可在不曾开窍的凡人眼中，前来刺杀的贼子，在刘爷那把飞剑下，早就命丧黄泉。 一点血红，撕开风雨的画面，深深地凿刻进众人心头。 …… “刘爷哪里的话，今夜若无刘爷神仙手段，我聚宝号不知要损失多少弟兄。有着刘爷的飞剑压阵，既破敌手，聚宝号的铁卫听令。 迅速整顿队伍，驱散这些拥挤过来的山民。若是有人反抗，或者偷盗商货，直接斩了，无需向我禀报。 刘爷！ 差一队人马，还得劳烦您走一遭，和老沈我去寻小公子。 今夜亏得您压阵，等商队安全驻入杭州府后，聚宝号会为刘爷专门寻一件遁术型的法器，助您如虎添翼。” …… 胖乎乎的沈三爷，脸上挂着的是老好人的笑容。但他没有丝毫怜悯，唇口微碰的功夫，就决定了今晚这些成群山民的性命生死。 居高位者，必将铁石心肠，杀伐果断。 这些流民不知道是被谁煽动鼓舞，成群结队的来劫道。 他们都是一些吃不饱饭的山野村夫，抓了活口也审不出什么情报。既然如此，就随他们的心愿，做一个饱死鬼上路。 敢来劫聚宝号的商，就要做出掉脑袋的下场。 倘若沈三爷不行雷霆手段，肃立聚宝号之名，下回瞧见聚宝号的旗帜，不知道还有多少胆大包天的敢窜出来蹦哒。 …… 借着刘奉安飞剑退敌带来的士气大盛，沈三爷令下，聚宝号的私兵铁卫迅速分出三五十骑。 没有了飞剑干扰，这些铁卫就是沈家出鞘最利的刀。 一夹马腹，借着马匹冲锋的速度抽出刀来，一刀下去就是几颗大好人头落地。 铁卫冲锋，硬生生用人头砍出了一条分割线。 这些山里的流民都是乌合之众，看到冲的最快的都掉了脑袋，剩下的人一个劲的往回逃命。 大家都是为了口吃的，局势溃散后，当然是小命要紧。 …… 沈家的铁卫维持局势的速度很快，看着这里无需自己，刘奉安微微一笑，对着沈三爷抱拳作揖。 …… “三爷您说客套话了，刘某食聚宝号的俸禄，此剑就会为聚宝号开路。有老朽压阵，再多来几个宵小贼子，也只配给老朽喂剑。 只可惜那小子的法器极其稀有，比我的飞剑还要快上三分。 比飞剑还快的法器，太难求了。 不谈这些…… 贼子已退，咱们还是快点寻小公子的踪迹。今晚的局势太乱，我怕公子那边也遭遇了贼人。” …… 收敛一口剑气，道骨仙风的刘老剑仙和沈三爷寒暄了几句，立刻将心思放到了小公子身上。 他话里有话，三爷也是临阵画饼。 …… “刘爷有功，今晚大捷全部仰仗着您呢。 我聚宝号有功必赏，有罪必罚。 等到了杭州府，老沈会找专人为刘爷您寻觅一件合您心思的法器。 保管今晚这贼子敢再来，绝对走不了。 公子身边我还有后手，就是不清楚他们那里的情况，来人啊，差三匹快马跟上我和刘爷，咱们去寻公子！” …… 猛地一夹胯下的高头大马，沈三爷座下的绝对是千里良驹。 驮着他的身躯，还能马若离弦箭。 随着三爷的身先士卒，铁卫里有四骑离队，三骑跟着他，一人翻身下马，将马驹让给刘奉安。 沈小公子身边，沈三爷对顾野的刀很放心。 毕竟还跟着那个唐门出来的高手，真出事了，人家名门正宗出身的高人，还能不出手相助？ 怕就怕今夜来的人太多，顾野他们双拳难敌四手。 心里安稳不得，沈三爷带着这些人冲进雨幕，去寻小公子和顾野他们。 …… 此时此刻，大战过后，山林里难得的安静。 雨滴滴落在车顶的梁脊上，发出水声碰撞的清脆声响。 黑色的总旗锦衣，除了外头的大袍，里头全部是破破烂烂的刀口和血迹。 解开撕掉衣布临时包扎的绑带，一股血腥和燥热的男人气息溢散开来。深可见骨的刀口，外头的皮肉被砍的翻卷泛黑。 血肉里，依稀还能看见零星碎骨。 …… 贝齿轻咬朱红，小丫头跪身在顾野怀里，看着绑带里的伤口，娇小的身子微微发颤。 棠棠的眼眶有些微红，似乎轻轻戳一戳就能流出水来。 她就这样顶着一双泛红的大眼睛，死死盯着顾野。 不说话，不出声。 …… 被棠棠的目光死死盯着，顾野下意识的别过脑袋。 他背靠在马车的软榻上，随着战斗结束，全身的酸软无力，让他压制不住身上的伤痛。 炁血反噬，皮肉断骨的痛，让这个大男孩死死咬着牙根，尽力不让自己叫喊出来。 …… “这次……这次遇到个用刀的好手……稍微着道了几招，我避开要害了，你看，这胳膊还能动的……” …… 心虚的轻轻晃了晃臂膀，被棠棠一直用这种眼神盯着，顾野只觉得心里发毛。 他被丁修用炁血炸开的血肉，只伤到皮肉，现在已经恢复如初。可这断骨的刀口，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身上一痛。 心虚的发言，让小丫头红润的眼眶再湿几成。 棠棠娇弱的身躯，在顾野怀里锁成小小一团。 她轻轻的用手指点了点翻开的皮肉，整个人快哭出来一样。 …… “阿野，你不知道跑吗！ 怎么伤成这个样子，比上次伤的还要重。 别乱动，肩骨都碎开了，这种伤势附带着一层狂躁的力量，我，我暂时也恢复不了…… 阿野，你疼的话，棠棠给你咬一口……” …… 看出顾野在逞强，没有用气血镇压，这样的伤一般人早就痛晕了过去。 舍不得再踩一脚顾野，平常的血肉伤，棠棠特殊的能力还能治愈。 但丁修以肉胎圣，砍出的刀口，落刀太深。 驱散不了这种狂躁的炁血，棠棠也无可奈何。 眼眶红彤彤，小姑娘家带着哭腔。 她卷起袖子露出一截白嫩的莲藕，轻轻递到顾野嘴边，期望可以靠着咬住自己的手臂，缓减顾野几分疼痛。 …… “傻棠棠，治不好就算了。 反正也不是什么致命伤，用唐兄的药敷上，静养一两个月，伤势差不多就痊愈了。” …… 强露出一抹微笑，顾野伸手握住棠棠的手，握的有些用力。 他伤的是握刀的手，一名刀客伤了手臂，是最大的忌讳。 此去杭州府，将要遭遇的事可不会给顾野几个月的时间来养伤。只不过这些事，顾野不说，他怕这个小姑娘真的掉眼泪。 …… 听着顾野的话，棠棠有些倔强的昂起头。 她突然咬破了另一只手的手指，葱白般的指间，女儿家，一滴玲珑润色的胭脂红缓缓渗出，带着一丝香甜醉人…… 第一百二十三章 唐某～清白！ 香甜的血气宛若蜜糖，随着一滴胭脂红滴落在顾野肩头的刀口上，血液迅速融入他的躯壳。 滴血落，顾野伤口处的血肉疯狂蚕食着，聚拢向这股香甜的滋味。 他的身体仿佛吃下了这滴蜜血一样，发出淡淡的香气。 伤口上的小肉芽蠕动，愈合如初。 骨头发出酥酥麻麻的痒痛感，用肉眼可见的速度凝聚到一起。 棠棠咬破手指的瞬间，马车外的山林里，雾气骤然加重了几成，一阵鸟啼兽嚎之音，震的山雨更凄寒…… …… 察觉到空气里散发出来的蜜糖气味，顾野双目的瞳眸微缩，他反应速度比思考要快得多。 顾不得伤臂的血肉正在愈合，伸手猛地抓住棠棠的手腕，张嘴含住那根染上胭脂的手指。 醉人香甜的味道，在口腔里扩散。 只是一瞬间，顾野就感到身体里丁修以肉胎圣之炁打乱的气息被平复。这种感觉仿佛罂粟之毒，让尝过的人皆是欲罢不能。 …… 瞬间出现的香气，被顾野含在口中后气味很快消散。顾不上棠棠小梨涡上泛起的浅浅胭脂，顾野微微松口，一个翻滚推开了马车的暗窗。 他用眼神示意棠棠快些愈合伤口，自己则轻轻推开暗窗的一条缝。 “观想法”的外观之术，让顾野的精神映射到山林附近，山雨里除却一些惊走的野兽，并无异常。 血肉在愈合，肉胎圣的武人罡炁也被排斥出体外。棠棠咬破手指的举动，显然吓到了顾野。 这里并非是在应天府，一旦出了那座城，这丫头蹭破点皮都是大事。 “观想法”维持了七八个鼻息，直到确定外头仅有山风和夜雨的声响，顾野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他用手指缓缓合上马车的暗窗。 …… 一旁，小丫头还沉溺在小酒窝的微微发烫。 她将破口的手指递到唇前，上面还沾着顾野的味道。一点点粉嫩轻轻触在伤口上，咬住指间的温热味道，棠棠脸上的小酒窝变得愈发红烫。 脖子后，泛起浅浅的红。 身后，顾野轻轻的晃动自己愈合的手臂，在棠棠的脑袋瓜上拍了拍。 …… “棠棠，下次别这么冲动，我这伤口害不到性命。无非是皮肉伤痛，敷药后修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这里不是应天，荒山野岭的，你再这样，我怕会招来不好的东西……” …… 微微叹了口气，顾野能感受到自己的伤臂已经恢复正常，甚至比起以往还多了一股韧劲。 他怀里抱刀，依坐在暗窗下，没有松懈警惕。 脑袋上挨了顾野一栗子，棠棠鼓了鼓小酒窝，小拳头有些用力的捶打在顾野的手臂上。 眼眶的红润还没有消肿，伤势好了之后，小丫头也舍得稍稍用力教训这个坏家伙。 …… “哼，都怪阿野是个笨蛋。 和别人动刀子，差一点这条胳膊就不能用了，真要等你自己修养过来，多半也会留下后遗症。 这里距应天不远，稍微露出点气息也没有影响的。 一会儿我帮你把药敷好，这条手臂暂时不要动他，也省的旁人再来麻烦你做事。” …… 心里多少有些火气，捡起唐简人递过来的伤药瓶子。 棠棠打算给顾野身上多缠点纱布，受了这么重的伤，不可能这么快就恢复如初。 小丫头的心思玲珑，让顾野装扮的伤势惨重一些，省的商队的人再来找他办事，下一次又遇到危险怎么办。 听出了棠棠软糯声音里的微弱火气，顾野噗呲一笑，露出少见的笑容。他像是哄小孩子一样，在棠棠的脑袋上揉了揉。 …… “好啦，好啦。 棠棠你都多大了，还整天跟个小丫头一样怄气。这次是我不好，可遇到那种对手，根本跑不掉，只能试着和他拼一拼。 下次一定！ 下回找到能跑的机会，我一定溜掉，绝对不给他们追上来的机会。 别气了，等到了杭州府我们去买桂花糕吃。你也记着，这里不是应天的地界，下回要是没有我同意，千万……不能随便露出气息……” …… 顾野的声音在最后有些沉重，明显是有些严肃。 被阿野揉着头发，棠棠涨红着脸，又用力鼓了鼓小酒窝，一脚踩在顾野的小腿上。 …… “我还要去西湖坐船，吃湖畔的西湖醋鱼！ 好啦，把胳膊抬起来。” …… 桂花糕加上西湖醋鱼，似乎成功收买了棠棠，小丫头开始痴迷起给顾野的身上捆绑绷带。 象征性的用唐简人的伤药撒了点药粉，棠棠的心灵手巧上，顾野很快就被裹成一个大粽子。 无奈的抬起里三层，外三层包裹着，还被贴心打上蝴蝶结的手臂，顾野叹了口气。 他现在身上的绷带，估摸着……比布料都重…… …… “棠棠，够了，可以了！ 我只是伤了肩骨，不是全身都瘫了。 现在伤势没有大碍，我们快些出去，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聚宝号的人一会儿铁定会来支援。” …… 缓缓站起身子，伤势处的包扎手艺，并不妨碍顾野提刀。 他率先推开马车的门，顾野落地的声音明显惊动了外头望风的唐大公子。 山雨里，避雨在残缺的马车廊檐下。 昏迷的沈家小公子被依放在马车的轮骨旁，微弱的山雨滴落在小公子唇红齿白的清秀面孔上，衬得这个俊秀公子，颇有几分出水芙蓉的韵味。 一旁，唐简人的瞳眸瞪大。 他明显惊住了，以至于整个人维持在脱裤子的动作上。 …… 裤子脱了一半，整个人都僵住了。 四目相对，唐简人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深吸一口气，经历了简人出品后，顾野大概率明白了唐大公子想要做什么。 他用一种不忍直视的眼神，和唐简人对视数息后，整个人十分麻溜的转身，顺便帮刚刚跳下马车的棠棠，捂住了眼睛。 将不知云云的小姑娘，重新塞回车里。 看到顾野的举动后，唐简人浑身一哆嗦，他回过神来，瞬间明白了顾野的心里在想什么。 挤出满脸的委屈，唐简人撕心裂肺的向着顾野的背影伸出手（尔康手），呐喊的声音盖住了一片风雨。 …… “顾兄弟，听我解释！ 唐某，清白啊！” …… 第一百二十四章 眉间一点朱砂（上） 雨夜，山林，衣衫不整，孤男寡男…… 种种暧昧的因素叠加在一起，让顾野此刻不得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或许眼睛看到的，并不一定是真实的，可顾野觉得自己再来迟一步，他眼睛所窥见的画面，绝对是大家这个年龄不应该看的…… 唐大公子声名在外，让顾野不得不防。 …… 眼瞅着自己的清白之躯，一瞬间被顾野脑补出一场不可描述的大戏。 唐简人也是条汉子，他直挺挺的飞扑出去，一只手拽住裤腰带，一只手死死抱住顾野的大腿。 …… “兄弟，我是清白的，你听我解释啊！” …… 连拉带扯流鼻涕，唐简人死皮赖脸的拖住顾野脚步后，终于给了自己一个狡辩的机会。 他从储物袋里拿出来一件破破烂烂，染满血迹的大袍，在半空抖了抖。 唐简人的这件衣裳不知道是从哪里捡来的，血腥味极重，而且衣裳上面凌乱的都是乱砍出来的刀口。 宝贝一样将这件伤袍套在自己身上，唐简人又从地上抹了一手烂泥，在自己脸上抹了抹。 …… 落雨时的山地，最不缺的就是脏兮兮的烂泥巴，唐大公子上能进歌坊青楼美人观舞，下能屈尊烂泥地里摸爬滚打。 在顾野不解的目光下，滚满一身烂泥的唐简人用眼角的余光，暗示顾野昏迷在一旁的沈家小公子。 他伸手在顾野身上摸了摸，借了点血，胡乱涂抹在自己脸上。 …… “你懂得啊，兄弟。 沈家可是大明第一等的肥羊，这小崽子虽然只掌握着沈家旗下的聚宝一脉，但也称得上膘肥体壮的一只小肥羊了。 刚才那一战，说句实话……几十两银子，亏到外婆桥了都…… 不说我那张“金光咒”符箓，光顾兄弟你身上中的这几刀，咱也得落个汤药银子不是？ 聚宝号的人会打算盘，几十两银子咱们为了护这小崽子，把老命豁出去了，多要他一点过分吗？ 沈家一向有恩必报，我寻思着扮的像点，让这小崽子主动出点血。” …… 义正辞严的往脸上涂抹血迹，唐大公子认为很有必要，把自己刚刚脱裤子的那一幕狡辩清楚。 杀一头画皮，也不止这点银两。 方才那头妖物，明显开智，不会弱于丙等。听着唐公子的狡辩，顾野不经觉得他说的还真有点道理。 银元宝，谁嫌弃啊！ 不论是丁修的刀，还是那头擅控水的妖物，每样都远远超过聚宝号雇佣自己的银子。 此去杭州府，自己可是把裴大哥的私房底子都掏空了，顾野一向很穷，多赚点银子的事，他倒也不避讳。 …… “唐，唐兄，你这方法……行的通吗？” …… 听着顾野的话，唐简人明白这小老弟上道了。他理了理自己身上的烂衣裳，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开口说道。 …… “顾老弟放心，某些方面唐某是专业的。 况且咱们也没有骗人，刚才那一战，你我的小命都快丢了，若非我们浴血奋战，沈家这小崽子的脑袋瓜现在还能端在脖子上？ 等会他醒了，还需要顾兄弟和我对一场，少说也能掏他几百两金票子。” …… 咧嘴一笑，唐简人的脸上露出爽朗的笑容。 对，沈家小公子的脑袋瓜，还能不值几百两金子，聚宝号的人敢拿银票应付，唐大公子都看不起他。 看着唐简人自信的笑容，方才顾野的确是玩命拼刀子了，可某人在金光咒里骂街，那也算得上浴血奋战吗…… 好吧，或许是唐大公子独特的风格。 对于唐简人的计划，顾野没有拒绝，但他微微蹙眉，开口应道。 …… “唐兄此事能成的话，自然最好，可是……我不太会演戏……” …… “没事，兄弟你不用演，你这一身就是最好的筹码。 一会儿你昏迷一下就成，你家那小美人呢，让她抱着你哭一会，效果比我这身差不到哪去。 话说…… 兄弟，你怎么这么快？ 我唐门的秘药效果是不错，但我看你身上的血气淡了许多，那么重的伤势，嗑药后现在就气血平稳了？” …… 兴致勃勃的说完自己的计划，唐简人突然发觉顾野身上的血腥味散了不少，原本死人脸一样的脸色也多出了一丝红润。 这进马车里，才不过半柱香的时间而已…… 尚未等唐简人细想，一道弱弱的声音响起。 马车的垂帘里探出一个漂亮的小脑袋，棠棠水汪汪的眼睛注视着唐大公子，像是怕生的小鹿一样，弱弱开口。 …… “阿，阿野他这次伤的很重，而且阿野不怎么会骗人的。 唐哥哥…… 一会儿要是成功了，可以的话，我们想要四六分成。” …… 姑娘家探出的小脸蛋梨花带雨，被这双小鹿一样的眼神盯着，唐大公子在姑娘家的面前，一向大方。 沉醉在棠棠软糯糯的一声唐哥哥里，唐简人早就忽略了上一个话题。 嗯，到底是自家的秘药，或许是加量不加价了呢。 总之……唐门牛逼！ 唐公子深吸一口气，大气的伸出三根手指。 …… “棠棠妹子说啥话呢，都是自家人。 三七！” …… 昏昏涨涨的感觉，仿佛头脑将要炸开。 额头上泛起丝丝清凉，这股寒气让昏迷过去的沈家小公子，眼睛昏昏沉沉的眯开一条缝。 模糊的夜色，映入眼眸的是婆娑树影，还有滴落下来的水珠。雨水滴打在额头上，水迹彻彻底底给他洗了把脸。 没有舒适的软榻，没有千金一片的楠香…… 沈家的小公子喘息之余，轻轻动了动身子。 他能感到一股带着树叶腐烂的臭泥味被自己压在身子底下，猛地咳出几声后，沈公子清醒了过来。 不错……自己刚才是遭遇暗杀了…… 身体还有知觉，能闻到独属于人间的腐烂臭泥味，说明自己还活着…… 看来，三爷爷找的那个刀手不错。 …… 只不过此时此刻，小公子那身华贵的天青色衣袍，满是泥污，衣袍上苏绣手艺的宋徽宗瑞鹤图被烂泥糊成了一团。 他满身都是污泥和臭味，后脑勺还靠在硬邦邦的木头车骨上。 娇生惯养的小公子，那受得这样的委屈。 他提一口气，天生的贵气让他沦落至此，说话的语气还带着一股骄傲。 …… “人呢，来人把公子扶起来。 把这套衣裳烧了，脏成这样子，差人去准备热水，我要沐浴焚香，换一套衣袍。” …… 富贵出身的沈小公子，往日喊一嗓子，多的是抢着来舔他的奴才。 怕是都不劳公子费嗓，崭新的衣袍和熏香就备好了。 然而，此刻在这雨夜的山林里。 沈公子微弱的声音刚刚响起，就被一声戾气的叫喊给压住了。 …… “嚷什么嚷，小兔崽子，你这龟儿子的脑瓜子，现在还能留在脑墩子上，已经是你家祖坟冒青烟了。 还沐浴焚香，脓个瓜皮。” …… 毫不留情的将沈小公子，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 稍稍愣神，面对突如其来的声音，小公子明显没有回回神来。往常大家都是对他千依百顺，哪会响起这样粗鄙之词。 公子哥的娇气，刚欲发作。 他一回头，却是胸口里发出沉闷的一跳。 …… 拄刀半靠在马车的车轮骨旁，这个男人强行握着断成半截的刀，支承自己不会倒下。 身上的衣袍都是被乱刀砍出来的刀口，血迹斑斑，滚满烂泥。 束发的发冠掉落，披头散发，发丝上都是凝固的血浆和泥污，这样的姿态让他显得落魄和邋遢。 可他的身上，血腥气和男人独有的气味一股脑的向着小公子铺面过来，让这个金贵的小公子心头一颤。 凌乱的散发下，满是血污的脸，瞪着一双让人微微发寒的眼睛，狼一样的眸子…… 任何人，第一眼和他的目光相撞，心底都会隐隐发出一声惊呼。 好一条汉子！ …… 第一百二十五章 眉间一点朱砂（中） 污泥和凝固的血浆纷纷交缠在头发上，满是血迹的面庞，男人的眼神透过凌乱的发丝间隙，狠狠瞪在沈小公子的心头。 独狼一样，孤傲的汉子！ 他的眼神，仿佛下一息就会把人剥开皮囊，碾碎骨头后吃到肚里。 骨子里养出来的贵气，让小公子强行抬起头，一脸骄傲的用眼神瞟了一眼这个男人。 他用鼻音哼╯^╰了一声，两只手交叉抱着胸口。 夜雨的寒气，已经让娇生惯养的金贵公子感到了身体的冰冷，穿着这又湿又脏的衣裳，浑身的鸡皮疙瘩让他好不自在。 …… “哼，没看到本公子的衣裳脏了吗？ 你叫什么名字，我聚宝号里没有你这一号的人，想来肯定是三爷爷强安排进来的差事。 拿我聚宝号的俸禄，就得知道谁是你主子。 刺杀的贼人既然已退，现在一切都得听公子我的吩咐。 我看你本事不俗，带我去寻三爷爷他们，见了三爷爷，待我沐浴焚香后，本公子保你一个贴身护卫的差，再赏你百金恩赐，月俸与我沈家铁卫统领齐平。” …… 沈家人骨子里流淌的都是黄金，沈小公子也不例外。 在他看来，面前这男人虽然性情孤傲，但终究是吃他沈家银子，养出来的刀子。 再凶狠的孤狼，若是套上了黄金铸造的链子也会成为主人家最忠心的狗。 心里隐约有些被男人的目光吓到，可沈小公子的天性，还是让他强行维持着主人家的威势不愿服输。 …… “呵呵，您还是真是金贵的娇骨头。 方才您这颗比金子贵的脑袋，差一点就搬家了。沈家给唐爷爷的银子，可远远不够杀一头神通大妖。 你这小命也是值钱，一头神通大妖，一名入玄武夫，这两把快刀都被咱兄弟两替你挡下来。 要不是我兄弟是个耿直的性子，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冲你刚才那句话，唐爷爷我一刀就剁了你这兔崽子的脑袋。 五十两银子，爷爷断掉的这把刀都不够赔的。 不对，你沈家小气，才给了三十两定银。 原来堂堂沈家的小公子，一颗脑袋就值几十两雪花银啊？” …… 不屑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番有些落魄的沈小公子。 男人手上拄着的断刀突然挽起一道刀花，刀锋劈斩开落雨，带着飞溅开的寒意隔空劈落在小公子的侧颈部。 咽喉处一凉，几滴溅起的水珠被刀气迸溅到小公子的脖子上。 隔空挥刀，要不是男人手上握着的是一把折断的刀刃，这一刀的角度，恰好可以削掉沈小公子的项上头颅。 …… 整个人楞在原地…… 男人爆发出的刀气，在小公子眼中凝聚成一把快刀，那把刀的刀锋快准狠的落在自己颈脖上。 刀起，头落…… 快到头颅上的眼睛眨眨眼，还能看到无头的身体，感受到脸颊贴近泥土的土腥味。 浑身打了个冷颤，小公子眼眸一缩，整个人才从噗通噗通的心跳声里回过神来。方才，他感受到的一切都是男人断刀上逸散出来的杀气造成的。 杀气至，也就意味着只要这个男人愿意，现实就会同他刚刚感受到的一样。 杀他，不过一刀而已。 …… 藐视着看着回过神来，身躯有些发抖的金贵公子，在自己的杀气下，他还能强撑着没有瘫坐在地上，也算有些骨气。 深吸一口气，将雨夜的寒统统纳入腹中，才冷静下自己不断跳动的心脏。 此刻，沈小公子环顾四周。 他看到了周边狼藉的一切，看到了那棵在大雨里还焚烧着残火的老树，身下的一切都经历过雷火和刀血的浸润，泛起一种淡淡的肃杀残气。 耳畔响起一阵微弱的哭泣声，小公子微微回首，看见一袭破破烂烂的飞鱼服。 …… 飞鱼服被一个娇弱的姑娘家搂在怀里。 生的软糯清冷的小姑娘，双目微红。她也不说话，就在哪儿软糯糯的哭着，惹人怜惜。 他有印象，这是那个在马车里负责保护他的铁面刀手。 只不过此刻铁面已碎，小公子惊叹那副恐怖的铁面具下，竟是个清俊的少年郎时，顾野身上的伤势也一股脑的被他看了个遍。 …… 雨水打湿的衣裳，时不时渗出血水，死人一样的脸，要不是那细微的呼吸，小公子甚至以为这个刀手已经死了。 他看着顾野身上恐怖的包扎，和往外渗透的血水，一时间变得有些无助。面前，姑娘家轻轻抬起头，没有说话，那张清冷的小脸上挂满了雨水或是泪珠。 柔弱无助的眼神，让小公子的心头一软。 他不清楚自己昏迷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 “这……这怎么伤成这样？ 不过区区行刺的几个贼子小人，哼，你们也算护佑本公子有功。 我沈家一向有恩必报，等到脱困后你们损失的物价，我沈家照市价的双倍赔偿。身上的伤势，我用最好的丹药来恢复，你们有什么条件都可以提出来。” …… 到底是涉世未深的金贵小公子，看着唐简人和顾野身上的伤势，再加上遍地狼藉的景象。 一瞬间骨子里的高贵，让沈公子变成了肥的滴油的小金袋子。 他开口很是豪爽，直接包圆了唐简人他们的消耗，还拿出重赏。这一战或许真有神通大妖，看着四周的破灭，小公子能察觉出一丝残余的压迫感。 顾野和唐简人都是难得的高手，上位者当恩威并施，是为御人之道。 沈公子拉不下面子，贴身安抚，只好加重了赏金。 瞧顾野身上的伤，寻常的大夫医师开出的丹丸已是无用，入玄灵药，每一样都价值不菲。但这样的代价比起自己的性命，一切都是轻的。 听着沈小公子的豪爽发言，唐简人松开断刀，他摊开手掌，上面虚浮着一道金色的咒文。 …… “好，不愧是沈家的血脉。 不过您这一开口，许诺的代价可不小。不说唐某这把削金断玉的宝刀，为了从神通大妖手上护住你，我这张“金光咒”法玉直接崩溃，只剩下一丝缥缈的符意。 龙虎山出来的“金光咒”，您也清楚值个啥价。有价无市，保命的玩意，唐某吃个小亏倒也无妨。 我顾老弟可是差点断气，那把“工造”品相的绣春刀都砍废了。 最后为了斩杀神通大妖，更是引爆了乙等的震属神符。 这些稀罕物，想必以沈家的渠道，想要收罗齐全，也要花费不少时日吧？” …… 有意无意的对着小公子激将一句，唐简人大笑之余，顺便牙龈出血唾了一口血水。 他手上的龙虎山“金光咒”的确是罕见的符宝，但若能从沈家手里坑一张品相差不多的，已经是血赚。 至于那把削金断玉的宝刀？ 倒下的时候顺手从车里的存货内挑了一把，一指震断，还不忘抹点血迹做旧。 这玩意能多换十几两银子，估摸着唐大公子都能乐呵到进了杭州府，跑当地的勾栏，点一首小曲儿。 …… 第一百二十六章 眉间一点朱砂（下） 削金断玉的宝刀，随意一把都是媲美“工造”品相的刀器，唐简人手里的这把做旧货，无论是从工艺还是锻造手法上看，都是一炉出三五十把里的上上品。 刀剑足以削金断玉，不敢说品相达到“工造”。 但这样的刀剑，稳稳的摸到了百炼刀的层次。 百炼千锻之刃，市场已经是数百至数千银价。 若非每一把“工造”品相的兵器，都有自己独特唯一的特性。 有些火候的大师傅稍稍定睛一观，就能看破刀剑的好坏，寻常刀剑无法模仿和伪造“工造”级别的唯一性。 要不然……唐大公子说啥也得给自己死皮赖脸混一把“工造”级的宝刀名剑。 …… 唐简人狮子大开口，他要的每一件东西都是有价无市的玩意。 宝刀兵器且不论，品相和龙虎山的“金光咒”法玉平齐，乙等水准的震属符箓，还有顾野手上那把“工造”品相快被“砍烂”的绣春刀…… 这些稀罕玩意凑一起，沈家的库存应付起来是绰绰有余，但单以聚宝号一家商行的实力，想要凑齐也得不少时日。 毕竟……金银天下流通，宝贝自家私藏。 若不是遇到了伤筋动骨的事儿，谁家会把自己私藏的宝贝拿出来应急，都是保命传家的货，稀罕着呢。 …… 听着唐简人的要价，这些东西还不算两人吊着一口气的汤药费。 单以黄白之物算，足够在应天府靠皇城的地段，盘下一间独门独户的小院了。 沈小公子壕气万分，方才双倍赔偿的话脱口，就没有收回来的道理。仅管唐简人的开口，让他这样的壕门贵子，也稍稍蹙眉。 他望着男人手掌心，那道缥缈无形，将要散去的符意。 符意的品质很高，唯独缺了量数，留下的这一丝符箓真意，能施展，也维持不了一次完整的咒法。 …… “本公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要的这些物件的确稀罕，但和本公子的性命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我沈家有恩必报，不欠人情。 这次行商的货物不多，得等车队到了杭州府，我再差人去收罗你要的东西。 龙虎山的“金光咒”而已，这次的奇门物件里有一张天师府外传出来的残缺雷符“阴雷箓”。 …… 一会儿见了三爷爷，我让他取来抵你这一道法玉。你懂得行当，虽是残缺，但涉及雷法这样的神通，这道“阴雷箓”的价值，足以抵双倍的“金光咒”。 刀剑之类的，你从这次的商货里随意挑一把做替。至于乙等的神符，还有修复“工造”级别的绣春刀，都得等到了杭州府才能兑于你们。 我沈家不喜欢欠下人情，你和这个刀手今晚受到的伤势，本公子会请名医用大药为你们调养如初，等到了杭州府拿到你们那部分东西后，我们两清。 不过你得记着，这些赔偿都是我一人应诺的。只有等商队安全到了杭州府，我才能兑出剩下的东西，中途若是本公子出了什么差错，就只能劳你们空跑一趟了。” …… 沈家人的眼睛，出了名的贼。 沈小公子看得出来唐简人掌心里的那道符箓真意，质量极高，造不得假，这才敢应诺下来。 他出身在沈家，虽未曾历练过，但做事也留了份心思。 他给出的条件极其富裕，不过只能先拿一部分定钱，余下的尽数拖到杭州府。这也是因为他看出面前这个男人是少见的高手，自己给自己下了一道保险。 衣裳湿透的金贵公子，身体里流淌着沈氏的血。 他虽然看起来薄弱，但谈起这种生意事来，背脊无形硬挺了起来，眼眸里闪烁着灵动和骄傲。 末尾的语气刻意重了几分，小公子拽下自己右手上的一枚尾戒，稳稳的扔到唐简人手里。 看着手心里，一枚纯银铸造的戒指，唐大公子此刻颇有一种自认亏损，拿东西跑路的冲动。 好家伙，小崽子到底是富贵人家，这样的家底都敢随身带在身上。 …… “哼，此事既是本公子和你们立约，这件信物足以做抵。 应诺你们的东西，只有我能给出来，在到杭州府之前，此物暂时抵押在你身上。 我们商道上的人，最重信诺。 你也别想着拿东西走人，此物是我沈家的信物，沈家自然有法子寻回来，，而且天下钱庄也并非是单认一个信物，有其他心思都可以尽快收回来。” …… 沈小公子做生意，似乎也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他毫不犹豫的拿出信物，甚至不愿意通过其他人，自己直接经手。 看着面前这个被雨水冻得鼻头发红，皮肤惨白的小公子，眼眸里还燃烧着骄傲，唐简人默默握紧拳头，冷冷一笑。 …… “妥，唐某也相信，你不会拿沈家的名誉糟蹋在烂泥地上。 此约应下，还请小公子安全到了杭州，莫忘了我们兄弟一路上的操劳。” …… 脸上依然维持着高手气质的孤傲和冷笑，实际上唐大公子的心里乐得，若非此地有人，他恨不得在烂泥滩里哼次哼次的打个滚。 终究是涉世不深的小公子，这一波血赚。 麻溜的收起那枚纯银尾戒，唐简人懂得见好就收，尽管依小公子的性格继续激他几句，说不得还能套出更好的宝贝。 但雨幕里的马蹄声，唐简人开窍的耳力听的一清二楚。 出了这么大的事，聚宝号果然来人了。 …… 五匹高头骏马的马蹄，踏的雨水飞溅。 聚宝号沈三爷身先士卒，胯下的汗血乌驹，马蹄铁踩踏在山地上，一步就是四个小坑。 似乎听到了雨幕里传来的马蹄声，淋湿衣衫的沈小公子顿时心里有了底气。 他站直了身子，理干净衣裳，顺便抹掉了脸上的一些污垢，整个人又变成了那个骄傲的贵气公子。o(′^｀)o 回首看着雨幕里的五骑，沈小公子挥了挥手。 …… “三爷爷！” …… 临空吆喝了一声，对于这个给沈家卖命一辈子的老人，沈氏很多人都报以敬重。 听着小公子的声音中气十足，最多因为雨寒有些打颤，沈三爷嗓子眼的心才沉到肚里。 …… “公子安好，老仆来迟了一步，万幸那些贼人没有得逞。！” …… 勒住缰绳，沈三爷虽然体态圆润，但翻身下马的功夫一气呵成。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沈小公子的身子骨，发现没有缺胳膊少腿的这才平缓下呼吸，解开自己身上的披风裹在小公子身上。 …… “万幸，万幸。 公子福大命大，这一回我聚宝号虽然有损，但刘老已经逼退了贼人，背后的人若不能一气呵成，这一路想来会安分不少。 沈某没有看错人啊，公子无恙，还得多亏了……” …… 乐呵呵的笑容，随着沈三爷看到那身破破烂烂的总旗锦衣后，仿佛被夜晚的雨水寒露生生冻僵。 若非这具身体还有细微的呼吸声，沈三爷都怕顾野非公殉职了。 他有些愧疚的迎着一旁怜人的小姑娘家，那泛红的眼角和哭红的小鼻头。 棠棠一声不吭，像是只受惊的小鹿，紧紧搂着顾野的脑袋，用衣角蹭掉他脸上的血垢。 越是没有声音，沈三爷心里就愈发不是滋味。 他再看一旁狼狈不堪，却平生一股孤傲豪气的唐简人。印象里，这个风流成性的公子哥，果然暴露了自己的本性。 开窍之辈，哪有等闲。 沈三爷敏锐的直觉告诉他，这个宛若独狼一样凶狠的男人，才是唐简人风流皮相下的本相。 不过，能将顾野和一位开窍的高手伤到这种程度，看来这里刚刚发生的战斗，比刘爷对付的那把飞剑还要凶险。 …… “沈三有愧，今夜多谢二位壮士。 此地……到底发生了什么？” …… 捧手一作揖，沈三爷冲着重伤昏迷和垂死的顾野，唐简人二人鞠躬一拜。 这个体态圆润的老人家，眼眸里压抑不住一股阴狠。 深吸一口气，鹤发白袍的独臂老剑客漫步走出。 他皱了皱眉，闻着雨水里交杂的一股焦煤味，还有那棵沐浴雷火的老树。 …… “有妖气！ 是大妖，而且是修出了神通的大妖。 小公子真是福缘深厚，这样的劫数下还能保住性命。可恨刘某人有要职在身，要不然我在此地坐镇，飞剑之下定斩那妖孽。” …… 开窍的刘奉安，能感知到的东西比一般人多很多。 看着这个白袍独臂，卖相极好的老家伙在小公子身边拍着他的肩膀，吹着老母牛的桃花源。唐简人心里暗暗呸了一口，老家伙真能装。 还一剑斩妖呢，刚才那阵仗，这道骨仙风的老骨头敢出剑，那妖孽就敢把他吸成人干干。 刘奉安口中的神通大妖，让沈三爷对两人的感激更重三分。 沈三爷忙着查看唐简人他们的伤势，刘奉安则是以聚宝号坐镇第一人的身份，护佑在沈小公子身边，表着忠心。（老舔狗了） …… “刘爷，您身上的伤还是快些敷药吧。” …… 看着老人白袍下被飞剑割开的一些血迹，小公子知晓刘奉安也是经历了一场死战。 作为聚宝号供奉多年，刘老对小公子也是有感情的。 他高挺的身子屹立在沈小公子身后，单手安抚在他的肩头，仿佛是一座遮风挡雨的大山。 老翁慈目，雨幕里呼出一线白雾。 …… “可恨啊，可恨我修为火候不够，无法飞剑一出，隔着这么远斩那妖孽。 让小公子您受惊了，您放心，有我刘奉安坐镇此地，必保您安心上路。” …… 刘奉安鹤发白袍的屹立在小公子身后，他有些歉意的摇了摇头，似乎在懊悔小公子遇袭的时候，自己不在身边。 听着刘奉安的话，一脸骄傲的沈小公子开口说道。 …… “刘爷爷您不必懊悔，各司其责的道理我明白。 这一路有您护佑，等回了应天，我差人替您寻一把法宝胚子的飞剑做礼，定让您飞剑有如神助。” …… 听着小公子的话，刘奉安苍老的脸上咧开了一线笑容。 小公子骄傲的微笑着，他刚愈回首，却被身后刘奉安单手吃力，按住了身形。 眉心间…… 随着小公子脸上的笑容咧开，有一点红梅缓缓绽放，雨幕里一线红，宛若朱砂痣…… 第一百二十七章 心窍藏神（一） 朱砂痣美的极艳，一点红梅剥开一层细腻的皮肤，血肉被一道锋芒锐气层层剥开，露出一截妖艳的红光剑芒。 红芒在眉心位置飞刺出去，剑光飞跃的极快。 小公子眉间，瞬间刺穿他头颅的“朱砂痣”，恰是刘奉安压箱底的飞剑“点血”！ “点血”飞剑刺穿眉心神窍。 此时此刻，刘奉安就站着小公子的身后，脸上一副慈眉善目的神态，他的人和剑，距离都近到了宛若薄纸之隔。 …… 电光火石间，这一剑注定无人可挡。 红色的剑芒刺穿眉心后，迅速遁入夜色的雨幕之中。 刘奉安擅飞剑之术，他将一把飞剑藏匿在夜色大雨里，便成了自己最大的底牌。 剑光刺穿的瞬间，小公子的眉心只留下浅浅的一道剑痕。先是芝麻粒大小的“朱砂痣”，随着他脸上难以置信的表情露出，寸寸肌肤被剑气撕裂开。 “朱砂痣”逐渐变成了一抹裂开的一线天缝隙，血液掺杂着一些黄白浆液，隐约渗出几滴，滴进小公子瞪大的瞳眸里。 …… “刘……刘爷……” …… 瞪大的瞳眸满是血丝，小公子对这突如其来的飞剑没有丝毫的防备心。 刘奉安的飞剑，速度很快。 快到一剑刺穿眉心，小公子还有短暂的思考空隙。他惊异的想要呼喊刘奉安的名字，转过头颅的时候，目光触碰到这个鹤发白袍的老剑客，略带一丝歉意的慈爱眼神。 一瞬间，头颅里钻心的痛楚炸开。 沈小公子一个踉跄，整个身子直挺挺的摔倒在山野泥地里。这张白净俊俏的脸蛋，彻底没入山地的泥浆内。 飞剑刺穿眉心，小公子的身子抽搐了几下后，整个人再也感受不到生息。 …… “公子莫要怪我啊。 我的剑很快，只会痛那么一瞬间，就这一瞬间的事，一切都尘归尘，土归土。 您安心上路…… 老刘我有愧于您，今晚聚宝号这一众人碍于公子的情面，我不取他们头颅。 您啊…… 可惜了，偏偏生在这样的世家大族里。倘若这世上真有轮回转世一说，来世投个普通人家就好，待刘某修成了陆地神仙，去寻你真灵，了这一桩因果罢了。” …… 怜惜的摇了摇头，刘奉安看着这小公子方才还高傲清冷，骄傲的像一朵牡丹。现在身子抽搐在烂泥滩上，污浊的像是一泡狗屎。 人啊，生死也就一瞬间的事。 轻轻叹了口气，白袍独臂的老剑客蹲下身子，他翻过小公子的身体，仅剩的一只手缓缓拂过他的面庞，将那双溅入泥浆的眼睛合上。 身为聚宝号的供奉，刘奉安突然刺杀沈小公子的变动实在太大。 大到一旁聚宝号的私骑一个个不知所措，眼神全部望向一侧的沈三爷。 …… “刘，奉，安！” …… 统一的将决定权放到沈三爷身上，这个一直憨态可掬的胖子，此刻怒目冲冠，身上竟迸发出一丝让刘奉安感到危险的气息。 刚刚的一切发生的太快，快到没有人察觉，小公子的身子就抽搐到了地上。 也没有人会怀疑，怀疑聚宝号这位首席供奉会出手害了公子的性命。刘奉安受聚宝号供奉多年，和这个商号经历过不少次生死濒危的大战。 甚至……公子年少时，多次受刘奉安所救才能脱困。 对于这个白袍独臂的飞剑客，聚宝号里小公子对他的敬重和沈三爷平齐。 饶是小公子那样骄傲的性子，在遇敌时也会念叨一句“倘若刘爷爷在，一剑就能斩了那厮的贼脑袋。” …… 深受信赖，地位超然的刘奉安，方才还和大家伙一起经历了那场惊心动魄的飞剑交锋。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是真刀真剑的干！ 稍不留神，就会被敌方的飞剑削去头颅。 那一战逼出了刘奉安的“点血”飞剑，将这个老剑客熬到快油尽灯枯。然后就在刚才，“点血”洞穿了小公子的眉心。 …… 沈三爷回过神的时候，牙关紧咬，只能喝出刘奉安三个字来表达自己的愤怒。 听着咬牙切齿的三个字，刘奉安慢悠悠的从沈小公子尸身旁站了起来。 他淡定自若的直视沈三爷的眼神，沈家的人或多或少都会敬畏三爷一层面子，但刘奉安此刻不惧。 因为……他本身就是聚宝号的首席供奉，是有着两把飞剑的“绝世剑仙”！ 脱离了自己的聚宝号，不值一提。 此时此刻，刘奉安的单手袖袍内一缕青气绽放，招牌飞剑“寸青”剑锋划开风隙，啸出一阵剑鸣。 “寸青”傍身，“点血”藏匿。 两把飞剑尽出的刘奉安，一身白袍，硬生生让这老货在山野风雨里装出了一点道骨仙风的烂俗臭气。 …… “三爷，莫怪我。 刘某也是为了大道通天，你应该清楚，小公子他本身就是沈家最大的一个变故，他没了，对大家都好。 天底下有这么多姓沈的，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你我为奴，主子的姓还是那个姓，人是谁，有那么重要吗？ …… 唉，说句心里话，这些年小公子以长辈之礼待我，我心里头也是疼惜这娃娃的。 所以，我尽力让他走的快一点，省的往后被卷入那个漩涡，求个痛快都不行。 碍着公子的面子，其他人刘某都可以不杀。 三爷您难道还想拦我不成，聚宝号里没有人能拦得住我。 或许您雇刀的这位，有本事和刘某的飞剑抗衡，可与神通大妖一战，小兄弟也是风中残烛的灯火，同为开窍入玄的同道，大家心里门清。 他不会为了你一些雇佣的银两，和刘某的飞剑硬碰。 三爷，还请让开吧。 刘某给公子一个全尸，让你们为他收尸入棺，落得一个干净，也算还清了这些年的情分。” …… 仰仗着“寸青”，“点血”。刘奉安自认为两把飞剑在手，出入此地如无人之境。 他对自己的本事，有极大的自信。 唯一的变数，也就是那个能搏杀大妖的开窍同道。 但刘奉安明白开窍之人的惯性，那就是惜命…… 第一百二十八章 心窍藏神（二） 大道通天，修真入玄。不管你修的是哪门哪派的路数，正邪之法，仙魔之分，一旦开窍就意味着迈入了凡人无法涉及的领域。 入玄，是区分三六九等的天人大关。 每一位修行入玄，触碰到术法奇妙，神通道法的存在，都会格外珍惜自己的性命。 他们相信自己只要活的够久，早晚有一天会摸到大道的玄妙，成为超凡脱俗之辈，甚至白日飞升，陆地神仙之流，逍遥快哉！ …… 拥有开窍的资质，已经让他们凌驾于无数人之上。刘奉安这样的野路子都舍不得大道通天，他相信这个名门出身的异人高手会比自己更惜命。 野路子想要更进一步，需要资源，需要路引，需要让他们底子更深厚的造化。 这些对于名门出身，有着完整道统和传承的大派弟子来说，早就是铺好的路。只需要他们还有命在，就有机会顺着祖师爷淌过去的路走到同样的高度上。 这个年岁，就可以和神通大妖一战后活命，说不定还斩了那妖孽。 …… 感受着唐简人零碎散落的长发下，被乱发遮住的目光，刘奉安默默摇了摇头。 这样的一尊好苗子，若非那头大妖将他消耗到油尽灯枯的地步，此子真不介意再费神一些，取下自己脖子上的这颗脑袋。 千算万算，天意如此。 今夜……当真是自己捡了便宜…… 仗着两把飞剑傍身，刘奉安相信即使这个目光如狼的公子尚有一战之力，也需要和自己玩命才有机会拿住他。 此人并非沈家的客卿，也非聚宝号的供奉。 雇刀之数，为了一些世俗金银，指望这等高手帮你聚宝号拼命？ …… 年老的刘奉安都想留着这条老命，在剑仙道上再多看几眼风光。这么年轻的一个大派高手，为了几十两银子和自己拼命，赌那一线生机？ 简直可笑…… 屹立在风雨中，安静的只能听到刘奉安两把飞剑的剑气低吟。 双目低眉，合成一道缝。 看着这些人许久未动，刘奉安一甩空荡荡的白衣袖袍，两把飞剑环绕着他低鸣，剑气切割开微雨寒风。 …… “妥，都是明白人。 既然如此，老朽先行一步，这位道友当我刘奉安差你一份人情薄面。快些将小公子收敛尸身，入土为安吧。” …… 摇了摇头，刘奉安明白此地无人敢出手阻拦自己了。念着小公子往日的情分，他不砍掉人头，给他一个入土为安的体面。 两把飞剑的刘奉安，此刻宛若无敌剑仙。 他背对众人，刚迈出几步，身后一阵呼啸的声音切开了风流。风雨一隙，被一把断刀硬生生砍破真空，刀刃断口止刀在刘奉安后颈半指之距上。 “哐当” 清脆的碰撞声回震，一缕淡青色的剑芒速度极快的护住刘奉安的脖子。 断刀砍在“寸青”飞剑上，本就断掉的刀刃，经过剑气回荡，在身后碎成一片片流星，飞溅向雨幕里。 …… “道友，何须拼命呢？” …… 微微叹了一口气，不用猜刘奉安也能想象出来，拔刀出鞘的铁定是那个名门出身的小子。 他无法理解，身为迈入玄道之人，为了这些世俗凡人拔刀拼命，赌上自己未来的通天路，这小子是为了什么？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笑话，在这个世道谁和你说这些江湖道义。属于名门世家的骄傲？名门大派出来的弟子，个个都有这种傲气和脾气，瞧不上他们这些野路子出身。 吸一口雨露寒气，刘奉安缓缓吐纳气息。 他着实想不明白，唐简人为何要出刀，这种局势下大家都明白一个规矩，一旦拔刀，唯有不死不休！ …… 或许……这些年轻人心里的那股傲气，尚未经历人世间的打磨。 初生牛犊不怕虎，忽略了自己几十年来的经验，想着依靠自己所学的正统法门，可以拼命拼死自己。 总之……这种人都是脑子有病…… “寸青”挡住唐简人的刀口，雨幕里另一把“点血”飞遁成的妖异红色快准狠的飞向唐简人的咽喉。 老道的御剑之术，让刘奉安敢于以身冒险，只要这个年轻人涉足自己身前三尺剑围，他就有把握飞剑斩头颅。 …… “之前的条件，可还作数？” …… 低沉的声音从那张沾满泥土雨露的脸上唇口微动。 刘奉安的“点血”飞剑没有斩掉唐大公子的脑袋，他微微昂起头，用寒冷的目光望着刘奉安有些失神的老脸。 身后，那一抹血红微微发颤。 小巧的飞剑被定在半空，丝丝剑鸣入耳，透着雨幕的微光，可以看到有一根根近乎透明的丝线，缠绕着黏在了飞剑上。 丝线的源头，是方才唐简人一刀砍下，被“寸青”飞剑崩碎开的刀刃。这些碎片飞溅向身边的树木从林，并非无意，而是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唐大公子，从来就不是一个刀客。 即使他吹嘘自己的千炼宝刀，从气质和眼神上都能想象此人的刀术凶猛如虎，但他姓唐！ 姓唐的，都是玩暗器的…… …… 随着唐简人开口的瞬间，刘奉安多年的江湖经验就让他整个人纵身后跃，青芒撤回，环绕在他身边护卫。 回过神，身后一缕发白的鹤发缓缓飘落到雨水坑的烂泥里。 后颈，有一丝丝微凉。 伸手一摸，居然见了淡淡的红艳。 …… “道友好快的刀，你能拦住老朽一道飞剑又如何，聚宝号给了你什么好处，能让你如此拼命？ 老朽惜才，大家又是同道。 聚宝号给你的，只要道友今晚愿意放手，老朽可以双倍给你。真到了拼命的时候，你我都不值当，我知晓你有底牌，可老夫也尚未到油尽灯枯的时候。” …… 能感受到自己和另一把飞剑的联系被逐渐削弱，刘奉安再看这个雨幕持刀，微微弓身的落魄刀客，语气稍稍放宽了一些。 无非是个利字，感受到唐简人刚才带给自己的危险，刘奉安宁愿多付出一些代价。 …… “没和你说话，磨磨唧唧的老头子，撕破脸了还不愿意赌上老命。到底是老骨头一具，你心里惧了，离死也就不远了。 老子就说一嘴，对面开双倍了？” …… 松开手上握着的刀把，这把碎的只剩一截刀口的“宝刀”摔入烂泥。 同时，烂泥坑里一具发凉的身体猛地抽搐了几下，随着大口的咳嗽和呕吐声，虚弱的声音在风雨里却显得格外坚定。 …… “开出的条件不会变，但我永远比他贵一倍！” …… 第一百二十九章 心窍藏神（三） 虚弱的声音透露着干涩和沙哑，仿佛嗓子眼里被灌了几大口沙子，音线虚弱，其中透露出来的心气却格外的坚韧。随着细微的声音迎风灌入刘奉安的双耳，这个独臂老剑客，目如铜铃，身旁环绕的“寸青”飞剑都默默抖索了几缕剑光。 声音变得再沙哑，刘奉安也听得出来。 因为这是他侍奉了很多年的那个孩子。 不久之前，这声音还唤他一声刘爷爷， 而今........却冰凉到势要杀他。 虚弱的声音来自山地的烂泥水滩，原本在烂泥里停止抽搐的小公子尸身，惊异般的挺直了身子。 猛地翻起身子，平地坐起，小公子满脸淤泥，大口的喘着粗气。这张精致的脸蛋上，此刻沾满了山林里的烂泥，枯叶，两只眼睛却冷静的出奇，目光清冷似剑，刺穿刘奉安的心神。 .......... “点血”明明刺穿了小公子的眉心，一点红芒从眉心点下朱砂的场景，刘奉安还历历在目。本应该死去的小公子，不应该活过来啊。 哪怕“点血”飞剑没有从眉心刺穿，被这把飞剑斩伤的人，也会被吞噬精血而亡。 然而，现实就是小公子好端端的从烂泥地里爬了起来。 尽管此刻他满身烂泥，许是狼狈。 静坐在山林烂泥之上，身上流露出来的也是清冷的贵公子气质。 安静下来的沈家小公子，目光直视的刘奉安心里发毛，老剑客心神稍乱，但很快排除了见鬼之说。身为玄门修行之人，刘奉安知晓一些通阴阳，障眼法的手段。 江湖上糊弄凡人的障眼法，多得是，可小公子身上由死而生的气息，骗不了人。天底下再强的玄门神通，大修行者，也无法做到根源破灭后的生死逆转，起死回生。 小公子能够复苏，多半是身上还藏着傍身的宝贝。 .......... 老江湖的刘奉安不会被虚张声势的把戏吓到，他定住心神，看着目光清冷的沈小公子，默默摇了摇头。 起死回生的手段，天下无一。 小公子可以从自己的“点血”飞剑下保住性命，靠的无非是沈家财力雄厚，备下的秘宝。 细微的呼吸声里，沈小公子的身上果然出现了异样。一阵阵清脆的玉石破碎声，像是滴滴雨泪滴落在平静的大湖之上。丝丝碎裂的声音里，小公子身上的那块玉石质的符箓，嗡嗡作响，绽放出一阵温润的玉色神华。 白皙的手腕上，那串玉珠手链上的无事牌层层碎开。 道家秘法，炼化出来的替死符箓一直都戴在他的手腕上。这块小小的无事牌吸纳了沈小公子的鲜血后，逐渐凝聚出来的玉色空胎内，一丝丝血液延伸出经络，化作一尊小小的元胎。 元胎成型，眉心的位置竟出现了方才沈小公子眉间的一点朱砂。 朱砂痣，销魂伤。 元胎的眉心裂开被“点血”飞剑刺穿的朱砂剑伤后，整尊玉色空胎在半空中消散，面前的玉色神华消逝，沈小公子身上的伤势荡然无存，只剩下手链上那枚碎成玉屑的无事牌，层层粉碎落下，被夜风吹散。 .......... “想不到啊，沈家居然对公子你如此重视， 说实在的，老夫现在有一些后悔了，早知你身上带着道家秘宝炼制的替死符箓，有人肯在你身上押这么大的宝，说不定以你背后的势力，未尝不能和其他几位搏一搏........ 可惜了，有的选择，一但做了，就不能回头。 小公子，莫要怨我。 “点血”出鞘的那一刻，你我的情分已尽，哪怕老夫现在肯回头，想来公子你也势必杀我。 我还想留着一条小命，第一把飞剑杀不掉你，老夫回去了也是一个死字。替死符箓珍贵无比，哪怕你这样的身份，也绝无第二枚，我能杀你一次，第二次哪怕有个入玄的高手庇佑，也能取下公子人头。 真以为......一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能拦得住老夫的飞剑。 念你我这么多年的情谊，公子自绝的话，我可以放过聚宝号其他人，算是老夫最后的一点心意。” .......... 窥见了方才沈小公子身上绽放出来的玉色神华，还有那替死元胎，刘奉安的心里说是没有后悔，那是假的。道家秘宝的替死符箓，不光是价格昂贵，拥有制作这种替死符箓能力的人，最次也是一位道家的真人。 炼化替死符箓，需要替死之人的精血，还有一丝分魂。 配合生辰八字，择吉日炼化。 炼化后的替死符箓，足以蒙蔽天机，只需随身佩戴，在遭遇不测的时候符箓里会自动演化精血元胎，替宿主承受一劫。拥有保命特性的替死符箓，是道家的秘宝。哪怕是沈家的财力，市面上也是收罗不到的货色。 沈小公子身上能够拥有一枚替死符箓，也就意味着他身后有一位长辈，愿意替他请来一尊道家真人出手，这样的人情之下，意味着沈小公子身后押注的势力未必弱于其他几人。身为聚宝号的供奉，刘奉安若是忠心耿耿，知晓小公子的底牌后，陪着他搏一搏，这样的底牌下说不定真能占据一席之地。 可惜，他刚刚走了一步臭棋。 落子无悔，而今也唯有掀翻棋盘。 ........ “点血”飞剑被唐简人的手段牵制住，刘奉安身边只剩下一把“寸青”。 一身的精气神，统统被消耗到了极致。 如此状态下，这名白袍独臂的老剑客，还敢大言不惭请小公子自绝。 有道是拳怕少壮，拦在面前的唐简人不论是年岁，还是出身都远超刘奉安。 即使玄门术法手段，不比江湖武夫的武道，有着少壮气血，老年暮衰之说。但时岁之差，相当于两名入玄异人，也是不小的差距。刘奉安狂妄开口，完全无视了唐简人的阻拦，意味着他身上还藏着底牌。 人老成精，刘奉安能以独臂的残缺身子，混迹至今，身上到底有没有藏着最后的底牌，谁也说不准。 听着这老头狂妄至极的发言，唐大公子伸出小指头，默默掏了掏耳朵。 不管掏没掏出来什么东西，唐简人一脸不屑的举起小指头，冲着刘奉安的方向屈指弹了弹。 ......... “淦，老头你很拽哦！” ......... 第一百三十章 心窍藏神 （四） 迎面弹来的不管是什么，此刻，“寸青”飞剑转瞬即逝的剑痕已经出鞘了。唐简人的动作，彻底断绝了刘奉安幻想着这小子能够避开这场纷争的心思。都是开窍的人，心里揣着一个道理。 嘴皮上争斗的再狠，白刀子也变不成红刀子。 然而，谁出了先手......... 意味着，键来变成了剑来，两人之间唯有不死不休了。 ......... 多年以来剑客的直觉，让寸青飞剑瞬间斩开了唐简人弹过来的东西。刘奉安操控着飞剑，明显有着切开的手感，他御剑的直感可以让他清晰的感受到剑刃斩断切开的触觉。 心神有一部分用于贯通另一把飞剑“点血”，赤红飞剑不知被面前这个年轻后生用了什么手段暂时困住，无法沟通上刘奉安的气息。但作为自己用心血养了这么多年的杀招，“点血”飞剑被困的时间绝不会太长。 “寸青”展露的青芒，断开唐简人的手段后。 刘奉安的老脸上，那层老皮微微颤了颤，挤出了份皮笑肉不笑的自信。 眼睛眯了眯，然而还没有看清飞剑刺穿唐简人的心口。 所视之处，尽是灿烂如花。 ......... 唐简人手上的刀断了，没有兵刃，然而同为开窍的修行之人，搞不清他是哪门哪派的路数。刘奉安暂时也没有稳如老狗的心态，直到这小子忍不住出了先手。 甭管他藏着什么手段，被“寸青”斩断后，他就是个手无寸铁的毛头小子。 以自己的飞剑之快，呼吸间刺穿他的心脏轻而易举。 心府被剑气搅碎....... 哪怕是通晓南疆那些通晓鬼神之术的家伙，也不能肉白骨而生。 可惜刘奉安稳如老狗的心境刚刚入境一息，就被闪瞎了狗眼。 .......... 灿烂夺目，哪怕是大年夜，金陵城上空炸开的天火银花，此刻也不能在光亮上压住这片灿烂的光明。青芒切开物件的下一刻，一粒粒飞溅出去的铁砂，猛地在空中旋转着绽放出火花来。 一粒粒铁砂，刺啦刺啦的冒着火花。 简直是迎着刘奉安的这张老脸皮，冲了一发烟火。 灿烂的火花里，“寸青”飞剑微微一震，然后距离唐简人心口三五寸的位置，猛地一个回转。 ............ “铛！” ............ 兵刃碰撞的声音，震的刀口上多出一道深深的豁口。 独臂白袍的老剑客身后，青色的剑气仅差一个呼吸的空余，差点没有斩中背后飞来的一把雁翎刀。泛着寒光的刀刃上有着小指大小的豁口，刀柄的握手上缠着一根根近乎透明的丝线。 这把刀是沈家护卫的制式佩刀，财大气粗的沈家对于自家培养的私卫也是肯下本钱。 锻造制式长刀的材料，用的全部是好铁。 而且每一把都至少达到了百炼的级别，从某种层度上看，这把刀近乎于一件半成品的法器胚子。对于混迹江湖的那些游侠，这样的刀已然是让他们能够放弃家中的老婆孩子，被窝里不要女人，也得搂着着这宝刀睡的稀罕物。 可惜，飞剑与飞刀的碰撞。 砍出一道豁口的是后者，刘奉安祭炼大半辈子的飞剑，必是法器的层次。这把刀没有被“寸青”一剑斩断，已经证明了它的不凡。 .......... 一刀不成，银丝卷着长刀落入唐简人手上。 他啜了口吐沫，有些惋惜的摇摇头。 ........... “老狗，到底是惜命，你这老东西在保命的手段上简直稳如老狗啊。 就差这么点距离，就连以伤换命的结果都不敢赌一赌吗？” .......... 扔掉断刀后，唐简人掂量了一番新刀的重量，然后用手指捏了捏，在心口处比划了一个距离，一脸鄙视的看着不远处青芒傍身，默默退了数步的白袍老剑客。 当时，那把剑距离咱们唐大公子的小心窝子，仅差两根手指都能捏出来的距离。 可就是这样，刘奉安也不敢赌一把。 如果他此刻有两把飞剑，“寸青”绝对会刺穿这满口喷粪的小儿。可惜的是他没有如果，“点血”飞剑依然沟通不上刘奉安的气息，失去一剑，尤如断他一臂，虽然这老家伙只剩下一条胳膊了。 ......... “呵呵，老夫老了，拳也怕少壮。 倒是你这后生小儿，嘴上说的轻飘飘，手底下却都是招招见血的狠货。你这玩意寻常武夫见了，十有八九会着道。绵里藏针，年轻一辈能有你这样的心思，难得可贵。 老夫，舍不得啊。 虽然你这小儿尽是一些奇技淫巧，见不得光的手段。 但越是见不得光，就越是生死搏杀时的绝手，能放下脸皮子玩弄淫技，你是个大才。我不想你今夜折在了这里，不管你身后是多大的势力，斩了你老夫也有人保。怎么样，没必要为了一个将死之人的许诺拼命，退一步，他给你的我身后的人也能给。” .......... 听着唐简人的话，刘奉安的额头微微渗出几滴汗水。 幸好今夜有雨，没有让人看出他的紧张。 刚才幸好没有赌一把，要不然失去了“点血”。“寸青”不再护身的情况下，那把刀真有可能将他拦腰斩断。修行飞剑之术的刘奉安，纵然剑术无双，攻伐之力极强，他这把老骨头也没有练成武夫的铜皮铁骨。 刀子切肉，哪有砍不动的道理。 .......... 双目微微发红，让他看东西变得许些模糊。 唐简人迎着他那张老脸放的烟火，的确灼烧了刘奉安的眼睛。之前他就应该察觉到，手感太轻了，飞剑切开那东西的感觉十分容易，根本没有斩中实物的触感。 漫天灿烂的火花，本就是为了飞散开来而设计的。 火花灼伤了双目，而且烟里有毒。 吃下唐简人这一招暗手，刘奉安退避的再快，多少也受到了一些影响。点子扎手，现在“点血”飞剑没有脱困，让他和一个年轻力壮的后生小子搏命，刘奉安的心里也不敢说是五五开的预测。 ........... 强行稳住自己仙风道骨，处变不惊的人设。 接下来是威逼利诱也好，私下交易也罢。 唐简人这样扎手的玩意，刘奉安绝不想在仅剩下一把飞剑的状态去面对他。 满口是前辈对晚辈的怜惜，不得不说这老狗在维持人设上的功底实在是精湛，打到这种地步，那满头鹤发的造型也没乱。 ........... “老子难得见到你这种，啃了别人家骨头，还想跑回来蹭主家一口粮的老狗。 特别是吃干抹尽后，还要撒腿在饭盆里尿一泡，对新主子表忠心。这种饭你咽得下去，也不怕满嘴骚味？” .......... 甩了甩新上手的刀，唐简人对于刘奉安的语重心长，默默冲着他唾了口唾沫，然后一副汝竟是如此厚颜无耻的眼神，打量着刘奉安的胯下。 ........... “不好意思，用词错误。 你这个年纪怕是出不来一泡，撒尿都得分叉，能挤出来几滴就得老泪纵横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