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气长安》 第一章 青山关山 大唐朝,集水镇。 坊间传闻集水地底下卧了尊龙王爷,不过谁也没亲眼见过,只是镇外的那龙王庙香火确实要比旁边的须陀寺要旺上不少。 龙王庙不大,香火氤氲间可以看到两个少年正在庙内。 锦衣少年腰间挂着枚福寿如意玉佩,麻袍少年则是别着一块黝黑的磨刀石。 锦衣者叫吴关山,得祖辈余荫,在镇上谋了个不入流的官职,负责维护镇内治安。 麻袍者为陈青山,父母夭亡,在镇中靠着磨剑为生,若是闲时,也做些挑水的活,挣上几枚铜板。 “青山,这能行吗?我的身家性命可都在你身上了。”吴关山取出一枚染血的珠子交给陈青山。 这珠子老旧,不似此朝之物。 陈青山接过,没好气道:“我怎么知道,书上教的,说这庙中汇聚着集水乡民的念力,有我们看不到金光,妖物见此,如见滚滚烈焰,避之不及。谁叫你没事往将军冢跑?” 闻言,吴关山面容有些尴尬,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这不是最近手里缺钱了吗?你可不知道,闻香巷那边来了几位清倌人,身段妙曼着呢。” “所以你就去将军冢当贼?”陈青山无奈,他知吴关山喜欢听曲儿,却万万想不到这家伙为了听曲儿,居然敢跑到将军冢去。 所谓将军冢,乃是集水镇外一处山谷,前朝有位将军和他的兵马不知何故埋尸在那,谷内怨气冲天,还有阴兵借道的传说。 “我正午去的,却没有想到会碰到士兵起尸,还被他看到了。”吴关山打了个冷颤。 民间素有走尸的传闻,尸体闻生人之气而动,睁开了眼,见到生人,便是不死不休,而且这次吴关山惹到的,还是几百年前的古尸,很凶的那种。 “这珠子就是你从将军冢内扒的?”陈青山透过阳光,打量着手中染血的珠子,若琥珀燃火,觉得有些邪异。 一点金光自珠子上出现,落入陈青山识海内,让他顿觉有些恍惚,待陈青山反应过来,只当是错觉。 却见吴关山摊开手,点点头,垂头丧气,幸幸苦苦一趟,就弄了个不知名的珠子出来,还惹上了杀身之祸。 “我得找个机会,把将军冢的那群鬼给扬了!”此时吴关山血性上来,说着赌气的话。身后掏出两柄老旧钢刀,“咣当”一声丢到了地上。 “等渡过这关再说吧。”陈青山嗤笑。 从腰间取出一个皮质小袋子,伸进去两指弄了些油脂抹到了钢刀之上。 陈青山提着钢刀俯下身子,不急不缓的磨刀声在龙王庙内传了出来。 比起刀,陈青山更喜欢剑。 陈青山幼时,有一老道找上门来,说要传他剑修之道,赠给他一枚剑丸,便飘然而去。 老道让陈青山去观剑,观不同的剑,观剑万把,剑丸自开,陈青山便有了自己的剑,也就入了剑修的门。 于是陈青山便在集水镇磨起了剑,不知何原因,经其手的兵器,总是会比原来锋利一些,后来便有了些口碑,常有人慕名而来。 这乱世,不缺会用剑的人,哪怕是在这小小的集水镇。 时间如水般流淌而过,残阳如火,这黄昏似乎与往常有些不同,苍穹化为了画卷,在云与霞地推动下慢慢铺展开来,若天下最大的华盖。 华盖之下,龙王庙前陈青山与吴关山在磨刀霍霍,须陀寺里的小和尚轻念佛号,听盲眼老僧说着三皈依,集水镇内,书院的白净少年拜别夫子,抱着书卷走过四方街。 入夜,陈青山与吴关山一左一右,持刀立于门的两侧。 “来了!”吴关山只觉背后一凉,探头便瞧见庙外一个尸人身影摇晃而来,此尸身披朽甲,惊飞了寒枝上的栖雀。 翅膀扑腾之声在寂静之中炸起,夜,似乎更冷了。 古尸来到庙门外站定,清冷的月光下可以看到其破烂甲胄之下嶙峋骸骨。 陈青山屏住呼吸,说实话,他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只存在于说书人话本当中的邪物。 也不知钢刀能不能斩落这古尸的脑袋,陈青山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磨得雪亮的钢刀。 走神的功夫,古尸朝前迈步就上了台阶。 咚! 咚! 咚! 物体撞击门户的声音响起,却是那尊古尸在拍门,其动作与生人无异,只是有些缓慢。 陈青山隔着门缝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其空洞的眼眶,腐朽之气直入鼻腔。 “这龙王庙,怕是挡不住他!”陈青山首先意识到。 果然,木门开始剧烈抖动起来,是那古尸发力了。 “糟糕!”陈青山和吴关山对视一眼,二人赶紧用身体顶住木门。 嘶吼之声响起,一股巨大的力量自木门上传来,二人瞬间飞了出去,门户大开。 外面的雾气自地上散开,侵入龙王庙内,古尸眸中慢慢亮起了嗜血的红光。 “你娘嘞!”吴关山自地上弹起,一刀砍到了古尸的脖子之上,金铁之声响起,火花飞溅。 古尸伸手一挥,五指若匕首,自吴关山身上划过,五道血痕自吴关山身上出现。 接着古尸伸直了两臂,若两根细长的铁钎,刺破吴关山两肩上的血肉,一架一甩,吴关山直挺挺地撞向了端坐的龙王爷。 整间小庙的随之摇晃起来。 破碎神龛之下,吴关山蜷成了虾米,嘶嘶之声自其身上传出,那是剧烈呼吸撕扯声带的关系。 可以看到,大捧血水自吴关山身下慢慢淌了出来。 仅仅一个照面,吴关山就已重伤,失去了反抗之力。 “你大爷的,吴关山,你招惹这样一个凶货干嘛,死人的东西这么好拿?!” 陈青山嘴上虽然骂着,但立即持刀便迎了上去,要替吴关山挡上一挡,他看得出,这古尸是要对吴关山下死手。 只是这古尸铜皮铁骨,陈青山手中的钢刀对其丝毫没有作用,反而有将其激怒的趋势。 每一次交手都让陈青山体内的气血一阵翻涌,丝丝甜意涌上了陈青山喉头,身上也多了些大大小小的伤口,乌青之色自陈青山身上散开,这是尸毒的缘故。 交手间,陈青山退无可退,抵到了身后龙王爷的残躯之上。 龙王爷的头颅滴溜溜地滚落,褪去金箔,露出了其中的泥土草屑,染了血,显得有些凄凉。 “滚!”陈青山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用尽全身气力斩出一刀,右臂染血,手中钢刀因猛烈撞击折断,终于将古尸斩落到了一旁,屋外月光大放,为二人照亮了一条逃生的路。 不知道哪来的气力,陈青山赶紧扶起吴关山就要逃出龙王庙。 只是刚到堂口,耳畔便有风声传来,腐朽之气入鼻,陈青山知道,那古尸已经来到了自己身后。 陈青山能够感受到背上的锋锐之气,是那古尸的指甲。 “吴关山,认识你,我算是倒了八辈子霉!” 陈青山将吴关山往庙外一推,吴关山只觉眼前一亮,便落到了大片的月光里。回首望去,只见陈青山双手扶住门框,用自己的背死死地抵住那咆哮着的朽甲古尸。 陈青山嘴巴张合着,吐出“快跑”二字,其身后古尸五指如刀,对着陈青山的脖颈就要切下。 “不,不要!”他吴关山一向不羁,这辈子就没做过什么后悔的事,但此刻见陈青山要为自己而亡,他终于感到了害怕。 陈青山感受到脖子上的凉意,心一横,就要引爆自己腹中的剑丸,与这古尸来个同归于尽。 在他看来,死他一个,总要比吴关山也要搭上性命要来得好,只能怪交友不慎,到了阎王爷那,非要好好参他吴关山一本不可。 “妖孽,胆敢作孽!” 却见一白色身影如雷霆一般,浮光掠影间出现在陈青山身前,一拂袖替古尸摸了顶,古尸便瞬间躺到在地上,再无声息。 “阿弥陀佛。”一句佛号响起,是旁边须陀寺的盲眼老僧人。 陈青山顿时松了口气,丹田内的剑花慢慢重新合拢为了花骨朵,剑丸重新恢复转动。 “要不是师傅今晚听到外面的声响,出来看看,陈小子,你可要交代在这了!”一个年纪与陈青山年纪要小上一些的小和尚从老和尚身后探出头来,其唇红齿白,笑言道。 是三藏小和尚,与陈青山在集水镇见过,去年庙会上陈青山帮其磨过一口戒刀。 死去的娘亲信佛,所以陈青山便免费帮他磨了刀,二人也就认识了。 “尘归尘,土归土,阿弥陀佛。”集水龙王庙外,一束火光燃起,随着盲眼老僧诵完超度的经文,朽甲古尸化为一阵青烟。 “谢谢大师相救。” 陈青山朝着盲眼老和尚真诚一拜,老僧人一个抚顶,便让古尸消去了业障,可见其佛法高深。 盲眼老僧一笑,手中摩挲着的,却是那枚吴关山从冢中拿出的珠子,说了句没头脑的话:“今日我救了你们,他日或许还要你们相救。” 老僧看着天边垂云,月影之下有抹不去的黑,只觉要起风了。 一叹之后,将珠子交给了陈青山,而非吴关山。 “若和尚我没有看错的话,这珠子已经认你为主了。” 老僧的话让陈青山莫名想起了白天那抹珠子内的宛若晨曦的光芒,自己似乎确实与这珠子多了些羁绊。 老僧含笑,无波的面庞让人想起崖上的巉岩。虽是盲眼,但他感受得比任何人要清晰,他在这个名为陈青山的少年身上看到了一颗横亘于昆仑山的烈阳,然后是一柄割断乱世的剑。 第二章 贵人 说起剑,未入佛前,老僧也是用个用剑的人物,而他来自于遥远的长安。 盲眼老僧佛号了凡,原名陈痴狂,出生寒门,却天赋异禀。 那年长安花朝节,见过画舫上的长安花魁鱼九思后,便再也无法忘记。 那时的他倾尽家财,只为见鱼九思一面。 鱼九思闭门不见,他于大雨中立了三日,尤不能打动九思分毫。 那日之后,他便闻鱼九思嫁给了一扬州富商。 痴狂闻之大恸,后醉心于一剑,成为长安最出色的剑修。 十年后,他于长安向天下修士问剑,以五境修为跨境斩六境,名动天下,成为长安剑魁。 待他成为剑魁后,已为人母的鱼九思亲自从扬州入长安拜访,说对痴狂仰慕已久,欲长在陈痴狂左右。 那日他惨然一笑,只留下一句:“你爱的不是我,是那长安剑魁,天下第一的名头。” 然后便封了剑,离了京城,成为了如今集水镇外须陀寺的老僧人。 如今,他看到了陈青山,不由得想起了一些当年往事。 须陀寺的大佛足有三丈高,却只是泥塑,佛前香火袅袅,盲眼老僧取了些香灰给二人服下,算是解了他们身上的毒,至于身上的外伤,还要休养。 “大师,为什么不给佛陀塑一个金身,就跟旁边的龙王爷一样?”陈青山望着泥佛,低眉顺眼,总觉得不够气派。 盲眼老僧一笑:“泥塑好啊,若是破了,我到院里取点泥,用水搅和一下,就可以修补。佛在土里,土里的才是佛。” 陈青山听得半懂不懂。又问起那龙王爷的庙为什么挡不住古尸,不是有念力金光吗? 老僧给陈青山解释了缘由:起尸早早地离了魂,不在三界五行之内,他是见不到金光的,见不到,自然也就对其无用。 后陈青山便与吴关山在寺庙里歇下了。 第二日,陈青山,吴关山一起早早地登上了镇外的唐楼,三藏小和尚也跟了过来,他要去集水镇买些香烛。 陈青山喜欢登高楼,因为在高楼上,世间万物就小了,他也就少了很多烦恼。 这片天地很大,大唐在中间,南边有妖廷,吐蕃。西北有蛮人,北边长城外是极寒之地,至于东边,是一望无际的大海,那里有鲛人,织绡绮丽。 至于更远的地方,陈青山不大清楚。 只是大唐还未立国之前,有个和尚,出了阳关,在楼兰的大漠中枯坐了三十余载,后跨过昆仑,独自杀穿了妖廷,在最南边的楞迦山上留下了三千密藏后,便成了佛。所以,天下的最南边,应该是楞迦山。 楼下一束白河向北流去,让陈青山想起了“逝者如斯夫”的古语。白河之上有石质拱桥,石桥最低处悬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铁剑,据说是为了防止走蛟。 可以看到一轮车驾出现在了石桥之上,车驾前后皆有士兵。 而最前面之人宝马配玉鞍,手中是一杆青铜之戈,威风凛凛,赫然是一名二境的马夫。 这世间修行的门道各有不同,但大致可分为九境,从低至高。 这名马夫的出现,意味着一名贵人到达了集水镇。 陈青山三人皆投去了好奇的目光,车驾之上有烙印,那是一株青色的麦穗,此烙印为长青书院独有。 天下书院无数,但能传文脉的唯有三座:圣衍,白鹿,长青。 圣衍书院为圣人所创,为天下正统,长青与白鹿皆由圣衍所出,后自成一脉。圣衍书院在神都,白鹿在豫章州龙虎山之侧,长青则毗邻渤海。 远从渤海而来的贵人,不知到这小小的集水镇干嘛? 车驾上有三人,一清朗少年,还有两名中年儒士,三人对坐,透过车笭,看到了唐楼上的陈青山等人。 “小吏,磨刀匠,还有个小沙弥,这三人聚在一起,倒是有趣。”车驾内一中年儒士郭云开口笑道,其身侧有墨影浮现,为山川河流,飞鸟鱼虫。 郭云,曾于长安观画,得画圣吴道子几分神髓,并以画入道,步入儒道第六境,为天下名士。 对面同样是一名大儒,境界与郭云相当,名为王旭,擅长楷书,以书入的儒道。 王旭品了口茶,应道:“君子和而不同,这三人,似乎与殿下一般年纪吧。” 说着,看向了清朗少年,清朗少年穿着明黄色儒袍,眉宇间有淡淡的贵气。 所谓贵人,说的便是他,当朝圣皇的亲子,十三殿下,拜于渤海长青书院,师承王、张两位大儒,同时也是一名初境,问学境的儒生。 十三皇子看了唐楼上的三人一眼,的确如王师所言,他们与自己一般年纪,却也仅仅是年纪相当而已。 十三皇子也仅仅是看了三人一眼后,便不在意了,就如同天上的苍鹰不会刻意关注泥水里的虾蟹一般。 十三皇子执弟子礼:“郭师,王师,前面便是集水镇,我们先在这等候,看时候,那南诏的崇圣和尚也应该快到了,他能否成功入京,还得有劳两位了。” “应该的。”闻言,王旭与郭云同时回答道,面色化为肃然,显然对十三皇子所说之事极为看重。 所谓南诏崇圣和尚,其实是南诏王。 作为大唐属国,南诏素来有尊佛的传统,前些日子,当代南诏王出家为僧,法号崇圣,为表虔诚,他要北上入长安面圣,然后在大悲寺学习佛理三年。 南诏龙首关之外,便是吐蕃,吐蕃的东边,是号称有万妖栖息的妖廷。若取南诏,吐蕃与妖廷便可直入大唐疆土。 大唐镇南关与南诏龙首关在地理上为犄角之势,龙首关抵御吐蕃,镇南关与妖廷作战,二者守望相助,让吐蕃与妖廷在边关战事上连连吃瘪,不得寸进。 所以,在崇圣动身前往长安的时候,南边的吐蕃与妖廷也动了,他们要在路上截杀崇圣和尚,动摇南诏根本。 而十三皇子与长青书院的两位大儒,便是为这崇圣和尚顺利入京而来。 不知集水将乱的陈青山三人,下了唐楼,一边讨论着来人的身份,一边跟在车马后面,回到了集水镇。 刚入四方街,便见个美妇人唤陈青山,要他去帮忙送酒,没有人识得她的真名,只唤她桃花夫人,究其缘由,应该是酒庵后面那株常开不败的桃花的关系。 因为桃花,这本来无名的酒庵就被镇子里的人唤作了桃花酒庵,这无名妇人,也就自然而然地称了一声桃花夫人。 那年大雪,桃花夫人曾于白石巷赠过陈青山一壶酒,所以,陈青山一直觉得桃花夫人是个好人。 “陈小子,银钱在桌上,自己拿。”桃花夫人笑着,站在酒庵之外,一身绣着云纹的素衣,头上别着金步摇,手中罗扇轻点,指向店内,媚而不妖。 陈青山应是,别了三藏和吴关山,入酒庵收了银钱,确认过地址后,便悠悠地拉起了早就备好,装满酒水的木车。 木轱辘压在青石板上,发出微微的“嘎吱嘎吱”声,酒水不重,陈青山拉起来不大费力。 陈青山拉着车,走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转过街角。 街角有阁楼,阁楼之上,十三皇子三人遥望桃花酒庵。 大儒郭云开口道:“这似乎是当年皇陵内的那只妖。” “窃了玉煌盏的妖吗?那这样的话,只能请天枢院的阁老出手了,没想到此行,还有意外的收获。”十三皇子于阁楼上负手而立,嘴角慢慢勾起。 光启十四年春,大唐皇陵内有妖启了灵智,窃玉煌盏出京,而此妖,如今机缘巧合之下,出现在了集水镇内。 第三章 有妖 十三皇子等人清晨自镇北渡白河而来,而南诏和尚崇圣于傍晚时分便从镇南入了集水。 是夜,镇内便起了雾,很大的雾。 而此雾,唤迷白妖。 迷白妖雾的作用便是压制修士的修为,修为越高者,对其压制便越大,此压制,无论对人族还是妖族都一样。 迷白妖雾起于昆仑,为当初妖廷的祖妖迷白象祖身躯腐朽所致,并遮盖半阙昆仑山脉,将大唐与妖廷隔开。 镇外有妖,妖廷的妖。 此妖名为荒木,六境圆满,随时可破入七境,成就妖王境。 妖廷的谋划便是以迷白妖雾遮盖整个镇子,混乱天机,以让荒木顺利突破。 待到那时,便主动散开迷白妖雾,七境的妖王配合吐蕃与妖廷六境的高手,直接对集水镇展开屠杀。 “该动手了!” 荒木桀桀一笑,摇身一变,一棵参天巨树出现在集水镇之外,顿时地动山摇,撕碎了无数木石。 镇内妖雾弥漫,镇外木影参天。 十三皇子面色大变,备了兵马就要去破迷白妖雾的阵眼,原因在于迷白妖雾,对三境之前的修士,压制极小。 只是十三皇子一去便不复返。 须陀寺内,三藏小和尚立于佛前,双手合十,宝相庄严,已然是一位佛门初境的小比丘。 旁边盲眼老僧正在入定。 看着佛,良久,三藏开口了:“师傅,我想入集水镇。” 盲眼老僧醒来:“为何要入集水镇?” “镇子的另一边有妖,弟子不忍众生受苦,另外,青山也在那。” 盲眼老僧不语,只是走到泥塑的大佛后面,拿出了一柄戒刀,交给三藏。 “心中要有佛,亦要有金刚。” “弟子明白。” 随后,交给三藏半本剑谱与一个小口袋,三藏有些惊异,抬头望着师傅。 “给陈青山。至于为何只有半本,另外半本,被我烧了。还有告诉他,该磨剑了。” 三藏小和尚不问,只是说了句:“弟子知道了。” 然后便背上戒刀,背对山门,隔着整座镇子,三藏看到了对面的那株宛若天柱的邪木,长满尖刺,割裂了苍穹,无数黑云垂下。 在茫茫雾气中笼罩的镇子,他听到了中有妖魔肆虐,轻念了一声佛号,三藏便走了进去。 小小的身影,微不足道,亦如蚍蜉撼树。 身后山门自动关上,盲眼老僧再次入定,只是没有人看到,其额头有了些汗珠,那是有些许心魔的征兆。 “阿弥陀佛。” 雾气中似乎藏着妖魔,伸出白色的手,要将小镇中的一切都拉入雾中慢慢吞食,就连四方街那口常年冒着热气的温泉都慢慢失去了生机,不再肆意流淌。 三藏身上多了些血迹,也多了些伤口,他是从迷白妖雾中杀进来的。 “十三皇子已经和妖廷交手了,只是情况不大好,就是妖廷的公子都来了一位,似乎是百岁蚕一族。”三藏说道。 三藏将盲眼老僧托付的半本剑谱交给了陈青山。 “这是?”陈青山有些惊异。 “师傅让我给你的,我也不大清楚,你用剑,便学学吧。” 陈青山点点头,《狂剑行》三字映入眼帘,随后就将其收了起来。 “还有一事,师傅说,你该磨剑了。” 三藏又言,随后从小口袋中抖出一堆剑来,估么着不下百柄,柄柄皆为上品。 这纳物的口袋与其中之剑,都是临走时了凡大师所托,而这些剑,为了凡为长安剑魁时所有。 这些剑,都是当年向了凡问剑战败之人的剑。 那年在长安与陈痴狂问剑的人,留下性命,也留下了他们的剑。 陈青山闻之一愣,随即明白了了凡的用意。 “自然。” 以手拭剑,金石摩擦之声自陈青山院中传出,隐隐有八方剑气纳入庭中。 感受着每把剑之中的意,陈青山丹田中的剑丸缓缓绽放。 剑修之门,已然洞开。 迷白妖雾内,战斗亦到了最激烈的时刻,无论是在人数亦或是二境战力上,大唐都远远不如妖廷,吐蕃双方合力。 那位二境的马夫此时正与百岁蚕一族的公子交战。百岁蚕一族被称为妖廷的不死一族,拥有极为强大的生命力。 百足之虫,尚且死而不僵,百岁蚕一族似虫似妖,更是将这一特点演绎到极致。 百岁蚕公子名为妖渔,妖渔五指皆有锋利若匕首的丝线,丝线细不可见,尤其是在眼前的环境下,其隐蔽性更是达到了最高点。 妖渔操纵蚕丝,马夫甲胄之上有无数火花飞溅。每一次攻击,都能或多或少地让马夫受些伤。 十三皇子用风刃割开一只小妖的喉咙,面色越来越差,他可以清晰地感知到旁边的大唐兵卒在快速减少。 “杀!”十三皇子也顾不得自己是儒家弟子,直接拔出佩剑如武夫一般,浴血而战。 只是当斩杀一个后,又有数不清的敌人围上来,若潮水一般,冲击着十三皇子,他们都以斩杀十三皇子为荣。 猛虎架不住群狼,况且十三皇子本就不是擅长持久战的武夫,险象环生。 “力竭了吗?”十三皇子身边的尸体堆成了小山,旁边只剩几个大唐残兵,而向这边接近的敌人,还有不下五十之数。 “阿弥陀佛。”一眉目清秀的小和尚持戒刀而来,立于尸山之下,三藏和陈青山到了。 两朵剑花在陈青山丹田处慢慢转动着,一朵剑花为入得剑修之门,两朵剑花已然是剑修初境中期。 陈青山持剑于雾中,若人间谪仙,望向那位二境马夫:“大人,一起斩妖吧!” 马夫执戈,陈青山用剑。戈出如龙,剑气长虹,开始了向妖渔的反击。 令妖渔惊讶的是,这青年的剑,竟能斩断那坚韧无比的蚕丝,也就是说,那青年手中的剑,能伤自己。 “此剑非凡啊。”无数蚕丝自妖渔背后抽出,若一轮圆月在其脑后,一些昆虫的特征在妖渔身上出现,化为了一昆虫甲人。 昆虫甲人以徒手接陈青山的剑,打法生猛,现在的妖渔才展现出了自己真正的实力。 半个时辰后,迷白妖雾内的战声慢慢消失,然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迷雾之下,一地的尸体,就连迷白妖雾,都带上了一丝丝腥甜的血气。 三藏僧袍染成了血色,背上是已经陷入了昏迷的十三皇子,三藏有盲眼僧授的金身法,使得他站到了最后。 马夫,陈青山,妖渔三人皆重伤,尤其是马夫,以性命为代价,替陈青山创造了斩杀妖渔的机会,此时已经接近油尽灯枯了。 到这样的情况,双方都到了极限,谁也战不下去了。 “算你走运。”妖渔记住了对面的青年,刚刚正是他,倾力一剑才重创了自己。 “不过,我的任务也算完成了。” 妖渔重新化为人身,退回了身后的白雾之内。 在所有人的目光当中,集水镇内那株邪木动了起来,迷白妖雾开始消散。 在妖渔的拖延下,荒木成功破入了七境。 妖廷,吐蕃的六境之修盘坐于邪木之下,缓缓睁开眼,看向了集水镇。 雾气飞散,犹如刚刚上桌,热气腾腾的盛宴。 随着荒木破入七境,冥冥之中似乎有法则降临,巨大邪木脚下,瞬间坍塌,出现了一个地窟。 洞中一双双猩红的眼眸亮起,无数小妖从地窟当中涌了出来,开始肆意吞杀集水镇百姓。 小小的集水镇瞬间变成了人间炼狱。 七境之妖被称为妖主,妖主所在之处,会化为妖窟。妖主在妖窟旁边越久,妖窟之中所生的妖,便越强。 七境是个分水岭,入了七境,便可称为是大能之辈。 无数的妖,从地窟中爬出,发出狰狞之吼,涌向了小小的集水镇。 郭云,王旭两位大儒,还有跟随崇圣和尚的南诏六境,一共三位大唐六境修士,分别立于集水镇四方,将小镇护住。 遥遥望着天上的滚滚妖云。 第四章 桃花夫人 那邪木若一根魔神之柱,连接天地,荒木的面庞在其上慢慢浮现,化为了一浑身尖刺的庞大魔影。 一只妖云弥漫的大手伸出,抓向崇圣和尚的居所。 一幅墨染的画卷于其掌下出现,郭云与王旭两位大儒同时出手。 “哼!” 画上山河仅仅略微阻挡了一下荒木的手掌,画卷上烙印着的文字一个接连一个熄灭,泼墨画卷碎裂开来,如破布一般被挥散了空中。 南诏六境大吼,有一金甲身影在其身后浮现,金甲神将没入其体内,将其全身都染成了金色,持盾格挡,在空中若一轮煌煌大日。 然后便见魔手捏碎了烈阳,那名南诏的六境修士被直接拍飞,一路撞塌了不少房屋。 在七境之前,六境的大唐修士们,没有半分反抗之力。 眼见荒木一掌拍下,如同天崩,眼见崇圣所在的半座小镇都要化为废墟,生灵涂炭。 就在此时,一盏华灯亮了起来,华灯下有一罗裙身影,双手将灯高举,若传说中的神女补天,挡下了荒木的手掌。 看着那宛若从古壁画拓印下来,为众生带来光明的身影,所有人不禁呆滞。 “玉煌盏!”郭云,王旭发出惊呼。 明亮的光华铺满了天空,将妖云阻隔在外。地窟之中涌出的妖物在玉煌盏的光芒之下纷纷消融。 陈青山感觉到了身上的暖意,抬头望向苍穹,那人很熟悉,集水镇酒庵的桃花夫人。 当年那只于皇陵窃了玉煌盏的妖,谁也想不到她会出现,并凭借玉煌盏,救下所有人。 而谁也不知道,在桃花夫人持玉煌盏出现的那一刻,须陀寺的盲眼老僧破了定,汗珠打湿了袈裟。 “佛渡众生,妖亦渡众生,那妖和佛,又有什么区别。” 玉煌盏的光芒将苍穹隔裂成了两部分,一边妖云滚滚,一边光明天空。 玉煌盏高悬在桃花夫人头顶,灯芯内九条散发着光明的火龙飞舞而出,困住了荒木所化的魔神,欲要将其炼化。 玉煌盏原本是大唐皇陵中的宝物,可为人间带来无尽光明,若全力催动,中有九九八十一条光明之龙的影,炼化一切。 桃花夫人亦只有六境,只能发挥出玉煌盏一成的威力。 “吼!”随着魔神一声咆哮传出,眼见九条光明火龙被妖气侵蚀,慢慢黯淡下去,黑色的裂纹在龙身之上出现。 随着哀鸣响起,中有八条火龙之影崩碎,化为漫天星火。 最后一条光明火龙被荒木一把抓住,放入了口中,咀嚼入腹。 “你亦是妖,为何要帮人类?”荒木所化的魔神开口,眸子若两颗混沌大星,冷漠地盯着桃花夫人。 丝丝气息自玉煌盏之上垂下,将桃花夫人护在其内。 “我和你们,不一样。”桃花夫人面色冰寒。 “哪不一样?”荒木一笑,有些好奇。 “我不伤人,我只想好好生活。” 闻言,荒木大笑起来,仿佛听了人间最大的笑话。 “一只妖,想像人一样活着?笑话,天大的笑话,我们是妖,天生比人族强大上不知道多少倍,我们注定要登上王座,奴役众生!”荒木歇斯底里,狂妄道。 “所以,你不懂,不懂平凡的众生。有了喜怒,会恐惧哀愁,便有了价值,妖与人,其实无异。”桃花夫人轻蔑一笑,看向荒木,明明气势上桃花夫人不如荒木,但实际上却见桃花夫人在怜悯荒木的无知。 “你不懂平凡的众生的哀与乐,妖和人并无区别。” 桃花夫人一句话落下,须陀寺的盲眼老僧瞬间站了起来,一对瞎目,却见火焰燃烧,气势逼人。 “她是妖,亦是佛!” 荒木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一圈又一圈黑色的气以荒木为中心,向八方肆虐。 “倒是牙尖嘴利,既然你要与人族待在一起,那便随他们一起上路吧!”荒木掌中似有星月,一掌拍出。 桃花夫人头上的玉煌盏开始剧烈震动起来,丝丝血液自桃花夫人口中出现。 即使有玉煌盏,桃花夫人亦不是七境妖主荒木的对手,落败乃至于被斩杀,亦只是时间问题。 待到这只守护人类的妖落败,那么,大唐也就败了。 半柱香后,玉煌盏上的光芒越来越稀薄,虽有玉煌盏相护,桃花夫人的罗裙亦染上了不少血迹。 此时,集水镇上方的苍穹之上,有两人俯视,二人似天上神灵,看戏一般,看着镇内发生的一切。 他们,是神都天枢院的两位阁老,一男一女,皆为七境,男子为武夫,女子则是术士。 似乎在桃花夫人持玉煌盏挡下荒木的那一刻开始,他们二人便到了,只是迟迟不出手罢了。 “我们还不出手?”男子问道,看向集水镇内的桃花夫人有些不忍。 女子冷笑一声:“还没到极限呢,急什么?” 作为武王境大能的秦风闻言,只能一叹。 他知道红鸢是在报复,当年玉煌盏一案便是红鸢负责,在桃花夫人逃出神都后,作为负责人的红鸢受到了不小的惩罚。 随后便见集水镇内,桃花夫人目光决然地看着那尊荒木所化的魔神。 桃花夫人化为了一株桃花,并不断地生长着,直到枝桠遮天,遮盖了半座镇子,模样与四方街的那株桃花相似,只是要大上不知多少。 “我愿以身饲灯,以百年修为点燃玉煌盏,换集水百姓一个太平安宁。” 桃花摆动,玉煌盏吐出火焰缠绕上了桃树身躯,绯色火焰形成的花瓣自桃树之上飘落。 万千绯色火焰花瓣飘向了吞吐着妖云的巨人,仿佛是最灿烂的绽放。 漫天火焰花雨形成风暴,以刹那芳华换来了无上伟力。 “啊!”随着荒木的吼声响起,战场局势迅速扭转。 “轰。”花雨风暴内,魔神跪倒在了地上,身体慢慢消融,露出了荒木的身影,同样伤痕累累。 桃花消失,桃花夫人再次出现,现在的她再无半分修为,要不是玉煌盏勉强稳住了其肉身,其现在已经是一颗再无神智的普通桃树了。 桃花夫人成了凡身,换回了集水镇几万名百姓的性命。 盲眼老僧的话在冥冥中飘荡着:“她是妖,亦是佛!” 远远地看着修为已失,再也没有半分威胁可言的桃花夫人。 “该我们出手了!” 集水镇外山坡上,来自长安天枢院的阁老红鸢一步踏出,便与秦风一同出现出现在了集水镇内。 “尔等妖物,邪人还不快快束手就擒!”秦风如天上神祇,声音传遍了集水镇上空。 武王境的气势全面爆发,形成了风暴,宛若天威,妖廷一方的修士们,面色大变。 “七境,是大唐的七境来了!”妖廷和吐蕃其他六境一起,向四方奔逃。 “哼!跑得了吗?”秦风伸手,一个雷霆手掌瞬间汇聚而成,若捕捉天上的虫蝇,瞬间将吐蕃的两名邪修拍成血雾。 “拼了!” 妖廷的大妖们显露出本体,化为三只狰狞巨兽,迎上了秦风,秦风长啸,凭借肉身将三位大妖的身躯生生打爆。 作为大唐的老牌强者,秦风跨入武王境近八十载,杀普通六境简直如吃饭喝水般简单。 红鸢亦归来,手中是荒木的人头,旁边悬浮着一透明囚笼,而囚笼之中,便是桃花夫人。 “玉煌盏已经找到,现在便是押此妖回京问罪。”红鸢红唇轻启,没有丝毫感情。 “两位阁老等等!” 见红鸢就要离去,王旭,郭云,两位大儒共同开口,将二人留了下来。 “怎么了?”红鸢没有好气道,不知道这两个酸臭书生又要干些什么,术士与儒修向来看不对眼。 郭云在前,一拜:“敢问红鸢阁老,此妖,若如何处置?” 红鸢轻笑:“如何处置?窃了玉煌盏,还能活命不成?现在只是押她到长安,让圣皇陛下亲自问罪而已。” “可她救了集水镇的百姓啊!”郭云又言。 现在的玉煌盏已经失而复得,桃花夫人又没了修为,两位大儒觉得或许可以网开一面。 只是红鸢显然不这么想。 “妖便是妖,杀了又何妨?窃了玉煌盏,便是死罪。” 袖子一甩,就唤来了雷霆,无数雷光自两位大儒头顶劈下,前来阻挡的两位大儒瞬间重伤。 “阿弥陀佛。”须陀寺内,盲眼老僧慢慢站起,以盲眼对着自己的佛。 “若是让她受苦,这佛,不拜也罢!” 一丝丝金光在盲眼老僧身上汇聚而出,将其身体塑为了金身,目中火焰喷薄而出,盲眼老僧一掌,面前的佛像崩碎。 随着佛像的崩碎,仿佛打开了枷锁一般,盲眼老僧气息飞涨,直入佛门第七境,阿罗汉。 第五章 了凡和尚 很多年前,了凡僧人在此遇到了桃花夫人,为其讲授佛理,而桃花夫人却慢慢爱上了僧人。 当桃花夫人欲献身于他时,僧人却自毁双目,以明佛心。 那夜,桃花夫人悲泣,问僧人为什么。 僧人盘坐于佛前,宝相庄严,说:“为众生,为千万人。” 桃花夫人盯着僧人一夜,见其没有半分不忍,便道了句:“我明白了。” 然后凄然下了山门,从此,集水镇中多了个酒庵,其上桃花常年不败。 今集水镇一战,桃花夫人舍命护住了盲眼老僧的众生。 而盲眼老僧在最后一刻,为桃花夫人推倒了自己的佛。 盲眼老僧一步踏出山门,心中已是另外一番景象。 红鸢押着桃花夫人欲走,却被一拳拦了下来。 百衲衣,破旧袈裟,盲眼老僧仿佛罗汉降世。 “这是,佛门第七境的阿罗汉!”秦风目中有了些许震惊,他能够感觉到,那瘦弱老僧的体魄,不在自己之下。 就是被红鸢所抓,都没有半分表情的桃花夫人终于动容:“你,终究还是来了。” 盲眼老僧一笑,气势搅动了八方风云,一股狂傲之意出现:“既然我来了,那今日,谁也带不走你!” 桃花夫人点头,笑而不语。 “等等,这人我似乎认得!”在盲眼老僧狂意爆发的那一刻,秦风终于想起了什么,他在长安见过此人。 一句话脱口而出:“你是三十年前的长安剑魁,陈痴狂!” “哪有什么长安剑魁,贫僧须陀寺了凡而已。”盲眼老僧双手合十,静静地立在天枢院两位阁老面前。 瘦弱的身体仿若泰山,让人不敢忽视。 “我管你是长安的陈痴狂,还是须陀寺的了凡,速速让路,否则别怪我不客气!”红鸢一再受阻,慢慢没了耐心。 “多说无益,施主请吧!”了凡和尚瞬间发难,出现在红鸢身侧,一掌就将红鸢击飞了出去。 欲要将困着桃花夫人的囚笼夺下,却被秦风拦了下来,二人对了一拳,旗鼓相当。 天边雷霆忽起,铅云压了下来,红鸢怒了。 一道道雷霆化为天刀,劈在了凡身上,了凡以拳脚相对,崩碎了雷霆。 “还不来助我!”红鸢发丝在雷霆中飞舞,向秦风喊道。 “大师得罪了!” 秦风一叹,遥遥对着了凡抱拳,然后如炮弹一般飞出,撞到了了凡身上。 了凡身躯受损,金色的血液洒遍苍穹,以阿罗汉的金身硬扛两位七境大能的攻击。 “鬼噬!”一若神若魔的巨大头颅自苍穹之上出现,看向了凡,带着冥火一吸,就要将了凡吞下。 了凡的身躯无限变大,撑开了那吞噬之口。 “金刚降魔!” 轰然一声,金刚与神面尽皆坍塌,了凡与红鸢同时染血,秦风抓住机会,一把抓住了凡的头颅,撞到了镇外的山岳之上。 瞬时河水断流,山岳破碎,再无动静。 了凡终究是不敌两位大唐的老牌七境。 远远地看着修为已失,再也没有半分威胁可言的桃花夫人。 就在所有人以为战斗就要结束,红鸢即将押着桃花夫人回京时。 地上,陈青山发现自己的剑动了,若有灵一般,飞向了那座崩碎的山岳。 一挂长虹飞出,天上的银河便倾泻下来,山岳内发出了秦风的怒吼,随后便见秦风染血而退,身上多了一个巨大的豁口。 遍体鳞伤,几乎被染成血人的了凡和尚提着陈青山的剑,走了出来。 了凡龇牙咧嘴,完全没有了刚刚僧人的风范:“断了几根肋骨,不过问题不大。” 以剑指着红鸢与秦风,口气狂妄:“两位是要自己走,还是我将两位一起留下。” 隐隐有了当年长安第一剑魁的风采。 陈痴狂本就是绝世剑修,后封剑入佛,其现在连佛门修为都入了阿罗汉境,其用剑,斩这七境武夫与术士,不成问题。 见二人不退,了凡笑了,对着地上的陈青山道:“陈施主,现在老衲使出狂剑行下半卷中的最强一剑,能悟几分,便看你自己了!” “此剑名曰:明月西楼!” 随着了凡的声音落下,天顿时黑了,一轮明月出现在了集水镇之上,若月星降临人间,小小的集水镇大如米粒。 明月下,高大的楼宇出现,然后是繁华的人间烟火,仿佛是整座长安的缩影一般。 长安影将红鸢与秦风镇压,二人同时吐出了鲜血。 明月升,然后渐渐落下,肃杀之气慢慢浮现,整座长安开始腐朽。随之腐朽的,还有红鸢,秦风二人。 二人运转修为,倾力抵挡。 明月变为血月,镜花水月一场,待镜碎花落,水月消失,红鸢与秦风一起躺到了地上。 一剑之威,倾覆众生。 了凡持剑,抵到了红鸢的喉咙之上,这回术士红鸢面色中终于有了害怕。旁边武王境的秦风,大口呼吸,面色悲苦,自从自己入了七境武王境后,第一次败得如此之惨。 了凡剑指二人:“你们可押桃花入京,但还请将我一并押去,她一人独去,我不放心。” 接着,了凡朝着集水镇书院的方向一拜,有一玉冠儒士适时推开了掩着的门,看向了苍穹。 “大师放心入长安即可,剩下的,白某来处理。” 此人,正是书院的白夫子,集水镇教人读书识字的白夫子。 了凡大师自缚住手脚,入了囚笼,桃花夫人与了凡在囚笼里对坐,桃花夫人笑着,笑得前所未有的开心。 了凡与桃花夫人离去,此间事了。 书院的白夫子按照与了凡大师的先前的约定,跟陈青山讲明了事理因果。 他说这天下有两颗珠子,其珍贵程度甚至在玉煌盏之上。一颗名为太阳烛照,另一颗则为太阴幽荧。 太阴幽荧被大唐所获,后被司天监之主祭炼,化为了长安月,所以,在长安有一大一小两轮明月。 现在陈青山身上之珠,便是太阳烛照,且已认陈青山为主。 圣皇陛下需要太阳烛照去开启昆仑神山,并为此留下惊天悬赏。 白夫子的意思便是以开启昆仑神山的大功换回了凡和尚与桃花夫人,顺便进入圣皇的视线,避免陈青山某日因身上的太阳烛照而横死。 所以无论怎么样,陈青山都得入趟长安。 陈青山忽然想起了那夜了凡大师的话:“今日我救了你们,他日或许还要你们相救。”其实了凡或多或少地算到了今天的这一切,佛曰:“渡人便是渡己。”,就是真佛也得万千凡人来渡。那夜龙王庙外,了凡救下二人性命,渡了陈青山,而现在陈青山要去长安,渡那了凡和尚。 陈青山或许从吴关山手中拿到那颗珠子的那一刻起,命运就已经改变了。 第六章 山石镇 陈青山等人并未选择和崇圣和尚一起入京,因崇圣并无修为,其又要一路拜访大唐内名山古刹,其车马太慢,陈青山等不起。 只是离去前的当晚,十三皇子找上了陈青山,给了他一枚玉牌,说是自己的信物,等到了长安,必要的时候,可拿出令牌,免去一些麻烦。 陈青山知道十三皇子这是为了报答先前自己与三藏一起灭妖,便收了下来,十三皇子带着马夫告辞而去。 次日,陈青山天未亮便起了床。 宅内昏黄的灯火微垂,陈青山便借着灯光独自忙碌了起来,仔细地打扫着自家的老屋,给双亲的长生牌位前添上了三柱清香。 伫立于长生牌位前,陈青山多少泛起了些思绪,因为他知道这次要离家很久,就是他自己也不知归期。 少年终究还只是少年,还未离家,乡愁却先起了几分。 “父亲母亲,护佑孩儿平安吧。”最后,所有的情感都凝成了这样一句话。 待晨光大亮之际,有三人已然牵着马在陈青山院外等候。 除了三藏和吴关山外,此次要一同离开集水镇的,还有常心,书院白夫子的弟子,一名一境的儒生,跟陈青山也是旧识。 似有所感,屋中摇曳的灯火顿时熄灭,陈青山的身影自屋中飘逸而出,一袭劲装,活脱脱一副少年游侠儿的打扮。 陈青山翻身上马,胸中的愁绪不知不觉淡了一些。 “孩儿走了。”最后对着屋中一拜。 马儿唏律,绝尘而去。 出了集水,三骑向北,一骑向南。 其中向南者,为吴关山,昨夜吴关山便说,他要去镇南关,寻他的一位长辈,他吴关山要建功立业,受万人敬仰。陈青山并未阻拦,因为他知道,吴关山要做万人敬仰的大将军,而成为大将军的路,不在长安,在边关。 集水镇已经接近边陲,所以陈青山三人欲入长安,除了要过许多州郡外,还得翻过龙脊山脉。 龙脊山脉如其名,就如一条巨龙一般,横亘在大唐版图之上,区分了南北。 这日,陈青山等人来到龙脊山脉之下,准备休息一晚,却在山涧里遇到个年轻道人,拦住了三人的去路。 “贫道道十三,敢问三位可是要入长安?”年轻道人破烂衣裳,旁边还支了个锅,显然已经在这等了一段光阴了。 道十三看着对面的一剑修,一儒一佛,心中已经笃定了他们便是自己要等之人。 “哦?是啊,施主这是何意?”三藏心性澄明,也不会说什么拐弯抹角的话,直接回答了道十三的问题。 道十三随后便看到自己锅中的食物快糊了,赶紧去护着自己的锅,结果弄了个灰头土脸,完全没有道家的风采。 陈青山正欲问这道十三缘由,却见一农妇模样的人出现在了山涧之内。 “道十三,终于找到你了,偷了老娘的锅,跑到这来装神弄鬼!”说着,便过来拧起了道十三的耳朵。 道十三的呼声响彻整个山涧。 “王婶,哎,王婶,我错了,轻点啊!” 农妇一手提锅,一手抓着道十三的耳朵,走出了山涧。 陈青山等人有些好奇,便驾马跟了上去。 走过一段山道,曲曲绕绕,过了许久,才见一个隐没在大山里的小镇,三人对视一眼,今晚便决定在这休整。 至于住店的花销之事,书院的白夫子给了众人一些银钱,就是大额的银票都有几张,足够三人到长安的花销了。 小镇名曰山石镇,镇内有位山君,那山君,是条大蟒。大蟒通灵,保护山石镇风调雨顺。 龙脊山脉内有很多精怪,也有很多妖,而这山石镇内的居民,一半是人,一半是妖物精灵。 从他们泰然自若的神情当中,可以看出,他们在此,生活得很幸福。 看着道上的行走的妖物,多是妖首人身,毛发旺盛。陈青山明白,这是一处没有大唐朝廷约束的地方。一切规则都由那位山君制定,人与妖在此,和谐共处。 “真是个有趣的地方。”陈青山说道。 旁边三藏与常心在应和着:“天下大同,安居乐业,不外如是。” “善哉,桃花源呐。” 三子走在路上,正准备找间客栈休息,却见前方一阵骚乱,一只浣熊模样的妖物手脚并用,从人群当中蹿了出来。 浣熊穿着棕色纹花棉比甲,手脚腕上缠着白色布条,身后一个竹篓,一副商人打扮。 其面色慌张,似乎后面正有什么人正在追他。 浣熊边跑,边伸长脖子回头看,见后面来人紧追不舍,便唾了口唾沫,骂骂咧咧起来,只是脚下步子又加快了几分,身上的竹篓上下晃动着,其中之物发出“叮呤咣啷”的声音。 直到此时,陈青山三人才看到了追浣熊的人马,以一个身骑四蹄异兽的青年为首,身后是其随从。 青年仗着四蹄异兽之威,在人群中横冲直撞,伤了不少路人,显然是个跋扈之辈。 浣熊身型很小,身材不过两尺,身后背着等身大小的竹篓,显得有些滑稽,但其速度极快,转眼间就接近了陈青山三人,立起身子,咧嘴一笑,直接从马腿下冲了过去。 陈青山三人瞬时挡在了双方之间。 见有人挡路,那青年身后随从嚣张喊道:“洛河王氏办事,无关人等速速让开!” 那青年更是不闪不避,直接驾着异兽冲了过来,青年的坐骑名曰“奔雷”,为北境独有,因其奔跑起来伴随着风雷之声,故名“奔雷”,成年奔雷兽便是一境。 而在北境,有个知北郡,全郡被洛河所贯穿,郡内有个王氏,出了位侯爷,名为天刀侯。 一人一刀在北境长城杀出了赫赫威名,使得无数冰夷闻风丧胆,与镇南关的镇南王一般,都是大唐的国柱。 所以眼前的青年,应该是那位侯爷的族人。 青年看到了前方的陈青山三人,但仗着奔雷兽之威,显然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那只浣熊骗了自己,今天自己无论如何也要让他付出代价。 “无妄之灾呐。” 眼见就要撞上,三藏轻叹一声,就从马上跃了下来,皮肤开始泛出淡淡的金光,施展的正是了凡老和尚所授的金身法。 佛修与武夫一般,都擅长打熬体魄,别看三藏平时人畜无害,但有了凡的教导,施展金身法的三藏的身体强度还在同境武夫之上。 未等陈青山拔剑,三藏便大踏步迎上了奔雷兽,握住奔雷兽的犄角,在街上犁出了三丈的沟壑,然后硬生生地止住了奔雷兽的脚步。 有了三藏这一阻挡,那浣熊顿时没入后方的人群,不见了踪影。 “施主。” 三藏呼出一口白气,褪去金身法,双掌合十,刚要开口,却见那奔雷兽上的青年出手了。 “大胆!和尚,我的去路也是你能挡的?” 青年扬起手中的鞭子,“啪”一声,鞭子便抽到了三藏的脸上。 一道血痕顿时出现在三藏白净的脸上,殷红的血顿时淌了下来,染红了三藏的僧衣。 而直到此时,三藏还保持着先前双手合十的状态。 由于青年手中的鞭子是专门为奔雷兽所准备的,奔雷兽皮糙肉厚,这鞭子打在没有防备的三藏脸上,轻不了。 陈青山怒了,三藏只是想平息事端而已,却受到如此对待。 立即拔剑而起,一剑斩出,割断了青年手中的鞭子,青年躲闪不及,一声惊喝之后,从奔雷兽身上落了下来,摔了一跤,显得有些狼狈。 “公子!”“公子!”后面的随从见状,大惊,顿时围了上来。 常心伸手,周围的土石便悬浮在周围,锁定王氏的随从们,随时可以激射而出。 这些随从修为最高也不过一境,其中大部分甚至没有修为,即使对面有人数优势,但他们并非不能一战。 “给我动手,杀了他们!”见跟丢了浣熊,又落了面子,青年顿时恼羞成怒。 常心一笑,无数土石便打到了随从们身上,惊叫之声不绝于耳。 陈青山持剑杀入人群。 三藏将脸上的血迹一抹,再次施展金刚法就要将那落在地上的青年拿下,三藏知道,只要拿下了这个青年,才可止了这场干戈。 青年不敌三藏,只能在地上不断地翻滚躲闪着。 一边躲闪还一边怒吼:“我乃洛河王氏王朗,侯爷本家,和尚,你敢伤我!” 另一边,在常心与陈青山的配合下,随从们被杀了个人仰马翻。 “施主,收手吧。”三藏好言相劝。 可王朗依旧吼道:“我要你们死!” 随后便见一黑衣老者飞身而来,强大的气势笼罩全场,赫然一名三境的儒修。 “谁敢伤我家公子!” 老者袖子一甩,有气浪掀出,便将陈青山,三藏,常心击退。 随后老者来到王朗旁边,小心翼翼地将其扶了起来。 “老奴来晚了,让公子受惊了。” 王朗拍拍身上的泥土,用手中的断鞭指着陈青山三人。 “无妨,我要他们死!” 黑衣老者点了点头,看向陈青山三人,眸中凶光大露。 “老奴明白。” 陈青山三人顿时如临大敌。 第七章 道十三 以现在陈青山三人的实力,根本不可能是眼前这三境儒修老者的对手。 就在三人思考要如何应对这老者之际,却见那老者的飞来的身形在空中一凝,如同被什么恐怖的存在盯上了一般,丝毫不敢妄动。 另一边的奔雷兽更是发出一声哀鸣,然后瘫软在了地上,瑟瑟发抖。 只见一个碧绿色的头颅高高悬起,出现在了山石镇上空,碧绿色的鳞片淌着翡翠般的光泽,呈现出半透明之态。 是山石镇的那位山君到了,很显然,他不允许有人在山石镇内为乱。 “一柱香内,离开山石镇。”温和而具有威严的声音响起。 山君从上方的云层当中探出头颅,宛若神灵,隐约间,还可以看到其藏于云端的硕大身形。 “山君大人,小的来自洛河王氏,跟天刀侯大人是同族。”黑衣老者抱拳行礼,报出了来历,并希望用天刀侯的名号来让山君退却,山君虽强,但比起天刀侯这样的存在,还是要差上一些。 山君不恼,只是吐着信子,一动不动地盯着黑衣老者。 黑衣老者头皮发麻,赶紧低下了头,不再言语。 良久,威严的男声再次响起,只是比先前少了几分温和,多了几分肃杀。 “我让你们离开,明白吗?”一道青色雷霆自山君旁边出现,声势浩大,响彻整座山石镇。 见气氛越来越凝重,黑衣老者终究是怕了,咬咬牙:“是,小的明白。” 随后便挥手,带着自家少爷就要离去。 待他们就要离开山石镇之时,一堵气墙出现,瞬时,所有洛河王氏的人马身体一震,如被大锤击中胸口,口中皆吐出了红色鲜血。 山君的声音出现在他们耳畔:“你们伤我山石镇生灵,这是惩罚。” 黑衣老者捂着胸口,默不作声,对着山君一拜,带着人赶紧离开。 王朗眼中愤愤不平,还想说些什么。 黑衣老者见状,赶紧补了一句:“少爷,别忘了小侯爷的托付,大局为重。” 闻言,王朗才将心中的不服压了下去,悻悻离开。 待洛河王氏的人走后,山君才将目光看向了陈青山三人。 山君对他们三人并没有多少恶意,只是在吩咐了一句“不要在镇内闹事”后,便消失了。 陈青山三人仰头,望向那离去的山君,此时,却见那已经消失的浣熊商人背着竹篓从人群中闪了出来。 或许是因为三藏替他挡了一劫,心中有些过意不去,这浣熊商人便小心翼翼地迎上了陈青山三人。 “你要干嘛?”见浣熊过来,陈青山没好气道,就是眼前这个两尺的小家伙,让三藏破了相,还差点让三人陷入了生死之危。 浣熊不说话,只是当着三人的面放下竹篓,在里面翻找起来,捧出一个黑色的小盒子,递了过来。 “这是愈肌散,对伤口愈合有好处,不留疤。”浣熊商人开口道。 陈青山接过,闻了闻,有淡淡的药香,确认没问题后,便将其交给了三藏。 三藏跟浣熊道了声谢后,便取出淡白色的药膏,抹到了伤口之上,伤口开始蠕动起来,似在恢复。 一柱香后,三藏的脸恢复如初,只留下了一道红痕,待过了今晚,红痕褪去,便跟原来一样了。 见三藏恢复,浣熊立马活跃了起来,更是傲娇地挺起胸脯,拍了拍。 “怎么样,浣爷的药厉害吧。” 三藏眸中有笑意,点头表示同意。 常心与陈青山则不置可否,常心是个聪明人,开始问起浣熊被追杀的原由。 说起这个,浣熊的脸色立马变了,没有了刚刚那副姿态。 语言更是吞吐不清。 “那家伙在我这买了件东西,结果说浣爷骗他,就追了浣爷三条街。” 常心追问:“你卖了他啥?” 就是陈青山好奇心也上来了,把脑袋探了过来,看着浣熊。 浣熊人性化地扶着额头道:“千机盒。” “哦?” 这下常心反应了过来,发出一声惊疑。 他听白夫子说过,所谓千机盒,是由机关术士们所打造的一件小玩意儿,跟攻城器械或机关傀儡不同,千机盒只有一样用途,便是藏东西。 且千机盒自机关术诞生之初就已经存在,其历史之久远,几乎无法追述。 由前人将东西藏入其中,然后流传下来,由后人来打开,在打开之前,完全无法预知里面是什么东西。 常心向陈青山与三藏说起了千机盒的来历和用途,随后又向浣熊说道:“所以那王家公子打开千机盒后,得到了很差的东西?” 浣熊点点头,似乎有些委屈,良久才吐出二字。 “夜壶。” 闻言,陈青山终于知道那王朗为何如此疯狂了,忍不住大笑起来。 浣熊叉腰,有些生气,更是口吐脏字:“他妈的,哪个老古董那么无聊,往千机盒里放这种东西,老不羞的东西!” 似乎在为自己卖出这样的东西而感到耻辱,浣熊好久都没有恢复状态。 最后,浣熊又掏出一个八面体盒子,交给了三藏,说是报答他的恩情,至于打开后是什么东西,全看三藏运气。 而这个盒子,自然便是一个千机盒。 浣熊又道了声谢,说了句有缘再会后便离去了。 三子则继续找间客栈休息,顺便找个清静的地方看一下这千机盒能开出什么东西。 等进到一处店内,三人却又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那个自称道十三的青年。 然后,便见那将道十三带回山石镇的妇人从厨房走了出来,原来这店,便是那位农妇打扮的王婶所开。 “倒是有缘。”三藏一笑,便在店内坐了下来。 王婶见来了客人,在围裙上抹了一下手上的油垢,赶紧过来招呼。 待看清三人后,还替道十三跟陈青山等人道歉:“还望三位客人不要见怪,十三这孩子除了神叨叨以外,其实他心性不坏。” 旁边的道十三闻言,急了:“婶,你这样说,我可不高兴了,我可是昆仑首徒!” 王婶给陈青山等人沏茶,道:“什么昆仑首徒,又梦迷糊了不是,从小到大,你就没离过这镇子,更别提什么昆仑了。” 道十三是个孤儿,被王婶夫妇所收养,所以王婶对道十三了解至极。道十三什么都好,就是喜欢做梦,做完梦,就喜欢干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事。 一会儿说自己是仙人转世,一会儿又说自己要行走天下,救万民于水火,而今天,又弄出个昆仑首徒来。 因为道十三爱做梦这事,王婶夫妇还特地请那位山君大人看过,不过就是山君大人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后见道十三无事,王婶夫妇也就随道十三去了。 陈青山有个疑问,问起了王婶:“那道十三为何知道我们要去长安?” 王婶一笑:“过这龙脊山脉的人一大半都要去长安,客人您说呢?” 这下道十三完全坐不住了,赶紧辩解道:“婶,你可知仙人入梦来,前几日,有昆仑仙人出现在了我梦中啊!” “哦?那你说说那仙人是什么样子。”王婶笑了。 这下道十三愣了,有些难为情,见陈青山等人好奇的目光,吞吞吐吐道:“狗,那是一条白色的大狗。” 随着道十三的话落下,堂内发出了哄笑之声。 有仙人入梦而来,而那仙人居然是条狗,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陈青山捂住了脑袋,觉得这道十三看来真地是被梦给魇住了。 道十三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王婶一个眼神给止住了:“跟我去给客人做饭,你来烧火。” “哦,明白了。”道十三有气无力,跟在王婶后面进了厨房,完全没有了刚刚的精神。 不一会儿菜被端了上来,皆是山野小炒,但胜在味道不错。 见三藏是个和尚,王婶还十分贴心地另外准备了一些素食。在邀请下,王婶与道十三与陈青山等人一起用过饭。 这次道十三难得地闭上了自己的嘴巴,只是王婶一个劲儿地在夸着山石镇那位山君的好。 “若不是山君大人,我们哪能过上这么好的日子!” 言语间,都是对山君的感激,陈青山不由得想起了刚刚云雾间的那个身影。 结合王婶所述与今天所见,这位山君大人,的确是一只了不起的妖。与集水镇的桃花夫人一般,有着一颗良善之心。 如此看来,妖未必比人可怕,反而是这世间有些人,吃人都不吐骨头,比那妖还要恶上三分。 陈青山端碗吃饭,有的没的想着,刚出了集水镇,他便碰到了诸多有趣之事。 第八章 春后水与斩浮屠 用过饭后,王婶引着陈青山三人上了楼,道十三则一个人收拾着桌上的碗筷,只是眼睛不离陈青山三人,想要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 最后道十三摇了摇头,一声轻笑,整理好碗筷进了厨房。 “有什么需要跟我说,没事的话我先下去了。”王婶十分热情,就跟寻常普通农妇一般,给人一种淳朴之感。 见王婶下了楼,陈青山与常心进入三藏的房间内,掩上了门。 三藏将浣熊给的那个千机盒拿了出来,不得不说,千机盒的卖相十分不错,是个紫色的八面体,分别对应乾,坤,离,坎,兑,震,巽,艮八卦,每面相接之处又嵌入金丝。 总体给人一种古朴华贵之感。 千机盒的开启方法十分简单,只要渡入灵气,将盒身上的八卦相勾连,千机盒自会打开。 “三藏,打开看看吧,里面是什么东西?”常心对三藏说道。 三藏点点头,伸出手,开始向千机盒内渡入灵气,三道等长横线自千机盒表面出现,泛着淡淡的白色光芒,其对应的正是乾卦。 随着三藏灵气的渡入,其他七卦也慢慢自盒身上浮现了出来。 “好了。”三藏放下了手。 只见一个完整的八卦出现,将千机盒托到了半空之中。 陈青山三人抬起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就要打开的千机盒。 一阵机括转动的声音响起。 “啪”的一声,千机盒落到了地上,随后一根羽毛出现在三人眼前。 “这是什么东西,一根羽毛?”三藏伸手将其握住,却发现这根羽毛除了比寻常的要艳上一些,便再无区别。 就是向其渡入灵力也没什么改变,随后三人研究了许久,火烧水泡,这羽毛都毫无反应。 “一根羽毛,废物?”常心有些难以接受。 三藏反手将羽毛收了起来,只当是做个纪念,安慰道:“总比那王家公子的夜壶来的好。” 常心也只能摊开手,表示同意。 常心自然知道,有些东西,不能强求,尤其是跟运气有关的东西。 三人又聊了一会儿,然后陈青山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回屋后,陈青山并未休息,而是拿出了那了凡和尚所给的半本剑谱,今天的黑衣老者让陈青山感到了些许压力,就连这个小小的三境儒修他都不是对手,就更别提山君,乃至于来自长安的天枢院的阁老们,这样的存在了。 在见识过这样的强者后,陈青山对提升自己的实力充满了渴望,他陈青山要站到最高处,去看这芸芸众生。 无论是去往镇南关的吴关山,还是要去长安的陈青山,他们都有要做人间第一流的意气。 收回思绪,陈青山用手抚摸着封面上的《狂剑行》三字,铁画银钩,苍劲有力,上面甚至附着淡淡的剑意,让陈青山丹田处的两朵剑花隐隐有加速旋转的趋势。 作为当年的长安剑魁,了凡和尚的剑式自然是可以入得当世一流,就是纵观古今,也排得上号,这天下,出过真佛,出过儒圣,出过道尊,出过武神,就是唯独缺了一位杀伐天地的真剑仙。 半本《狂剑行》,有陈痴狂的长安意气,也有了凡和尚的四大皆空。陈青山明白,这半阙剑谱,其中不仅有剑式,更是一名剑道天才的大半生。 怀着崇敬之意,陈青山翻开了剑谱,不知不觉便沉浸入其中,丹田内的两朵剑花更是飞速转动起来,隐隐有了第三朵剑花。 待第三朵剑花成型,陈青山再感悟剑气,便可入得剑修第二境,剑气境。 不知不觉,待陈青山翻完半本剑谱,已经到了夜里。 半本剑谱,只有两式剑招。一名春后水,一名斩浮屠。 春后水,施展剑式要做到剑气如水,连绵不绝,初入门径之时,剑气若水,待陈青山剑道修为提高,剑气可成长为大江大河,为蛟为龙。 这春后水既是剑式,同时也是引导陈青山如何凝聚剑气的法门。 斩浮屠,这剑式精髓在于一个“镇”字,一剑出,若煌煌天威,镇杀万物。这一剑的尽头,冥冥之中可借得天道之力。 陈青山不知道《狂剑行》的后半阙写着什么,但他知道,春后水,斩浮屠是了凡最强一剑的基础。 春后水,斩浮屠,二者相融,便是可镇杀大能的一剑:明月西楼。这一剑,直逼八境。 当然,陈青山现在想这些还离得太远,别说明月西楼了,就是第一招剑式春后水,陈青山都未入门,只能默默地凝聚剑气。 陈青山观剑万把,无论是从其形还是其神,陈青山对剑都无比熟悉,再加上陈青山本就不俗的剑道天赋,凝聚剑气,对陈青山来说,并不难,只是要花些时间而已。 三个时辰后,已是深夜,盘膝而坐的陈青山睁开了眼睛。 “成了。” 随着陈青山的话落下,一缕剑气出现在陈青山指尖,剑气只有头发丝粗细,但在陈青山的控制下,如灵蛇一般绕着陈青山指尖游走,十分灵活。 这丝剑气很弱,几乎不可能杀敌,但这丝剑气是更多剑气的源,这意味着之后陈青山凝聚剑气只会越来越轻松,直到剑气的量足够多,陈青山便可练习《狂剑行》中的第一招剑式,春后水。 无人看到,天边高悬的圆月缺了一块,无数的黑气自远处的山峰底下流出,随后在月下缓缓凝聚,慢慢组成了一对包裹着黑色的烟翼。 烟翼微微颤动,似乎正要苏醒。 随着一声无声的枭鸣响起,包裹着的黑色双翼瞬间在月下展开,露出其长长的身子,如蛟如蛇般的头颅望向月亮,似在膜拜,随后震翅,没入苍穹,化为重新化为黑色烟雾。 黑色烟雾形成瀑布,在高悬的明月旁边垂下,又慢慢隐入山峰之下。 山峰之侧,有点点星火,那是火把的光芒,似有什么人正在行走,沉默且有秩序,远远望去,如同一队举火的蚂蚁,那是乱神教,大唐的一个隐秘结社。 第九章 黄家阿喃 陈青山没有倦意,听到楼下似乎有动静,便下了楼。 却见王婶正在招待一位客人,那位客人有些特殊,是个姑娘,眼睛很大,但眸子黯淡,是个盲女。 皮肤很白,穿着黑色罗裙,胸前对襟纹着紫色云纹,袖口等处的装饰亦是紫色,给人一种人畜无害,而有冷清之感,亦如谷中幽兰。 那姑娘有些胆怯,身体止不住地发抖着。 “婶婶您好,我叫阿喃,我可以在这借宿一晚吗?只是,只是我没带钱。” 姑娘的声音本来就很小,最后那一句更是微不可闻,要不是陈青山是个修士,隔这么远还真听不清。 王婶本来就是个善良之人,见少女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再加上其是个盲女,也管不得她有没有钱,只剩下心疼了。 “没事,姑娘,你先坐着,饿了吧,婶给你做饭去啊,钱的事,别放心上。” 王婶吆喝着,想叫道十三下楼招呼阿喃,却发现无论如何呼喊道十三,道十三都没有应答。 看样子,道十三睡得很死。 “这小子又做梦了。”王婶无奈一叹,道十三不仅爱做一些光怪陆离的梦,关键之处就在于,当这小子入梦之时,根本没人能叫醒他。 无奈王婶只能让陈青山帮一下忙,照顾一下看不见东西的阿喃,随后便一头钻进了厨房。 陈青山无事,自然是应了下来,掩上了门,替王婶沏了壶热茶,泡好后,倒入瓷盏里,小心翼翼地放到了阿喃身前。 “喝茶,小心烫到手。” “谢谢。” 阿喃感受到了脸上的热气,伸出手在桌上摸索着,双手捧起了热茶,小口地抿着。 在听到陈青山的声音后,阿喃又介绍了一遍自己的名字。 “我叫阿喃,呢喃的喃。” 阿喃的声音很小,就如同她介绍自己的名字一般,呢喃的喃。 “陈青山,未见青山老的青山。”陈青山学着阿喃的说话方式,说道。 “好,谢谢青山公子,还有那位好心的婶婶。” 阿喃回复道,声音依旧很轻。 “阿喃姑娘应该不是这山石镇的人吧?”陈青山问道。 阿喃放下手中的茶盏,点点头,应道:“我是东都人士,我要去找我爷爷。” 所谓东都,便是洛阳,大唐立国之后,以长安为都,洛阳则是辅都,而洛阳多世家大族。 “哦?”陈青山发出疑问之声,他之前看阿喃的无论是衣着还是谈吐,就不是寻常人家,若是阿喃来自东都,那便不奇怪了。 “爹爹要我嫁给一个我不喜欢的人为妾,我偷偷便带着丫鬟从家里逃出来了,结果我们在这走散了。” “原来如此。”陈青山摸了摸下巴,心道自己碰到了一出说书先生口中的戏码。 “爷爷最疼我了,只要找到爷爷,我就不怕爹爹了。”阿喃又补充道。 “那阿喃姑娘的爷爷在哪?”陈青山好奇道。 谁知阿喃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只是说自家爷爷五年之前便离了家,一去不回。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反正我是不会回东都的,也不会同意与那位小侯爷的亲事的。”阿喃叹息一声。 “小侯爷?!”陈青山有些惊讶,这阿喃姑娘也不是个普通人呐,若不是名门之后,又怎么可以与一位小侯爷相配。 既然说开了,阿喃也不再隐瞒些什么,悉数道来:“不瞒陈公子,阿喃是黄家兵庐之后,父亲正是如今的兵庐之主。” “号称天下武库有十分,兵庐独占七分的黄家兵庐?”陈青山道。 “嗯。”阿喃点点头。 “那阿喃姑娘的爷爷便是那位天下闻名的东都枪仙,黄百甲?”陈青山说道。 “是的,黄百甲,那个天下间最疼爱我的老头。”阿喃点头,神情有些黯然。 黄百甲,是比长安剑魁陈痴狂还要老上一辈的人物,六十年前就被称为东都枪秀,以一杆号“逆鳞”的枪,压得东都无数天才不敢抬头。 待其入了七境,成了大能,便有了“东都枪仙”的美称。 陈青山识得阿喃爷爷黄百甲,一来是因为黄百甲的实力,但更多的是因为百兵谱。 所谓百兵谱,是长安司天监的术士搞出来的东西,他们研究收纳了天下前一百的兵器排名,而黄老爷子的逆鳞,高居第十一位。 至于那前十柄兵器,早已不是人间之兵,都是曾经仙人用过的兵器。 阿喃收拾了一下情绪,继续道来:“爷爷消失后,以父亲六境中期的实力,无法守住兵庐的底蕴,兵庐渐渐式微。” “父亲便要将我嫁于洛河王氏的小侯爷为妾,还拿出了百兵谱排名第二十三的青渊作为嫁妆,以换取洛河王氏的帮助。”阿喃又言。 陈青山想起了白天遇到的王朗,想必他就是洛河王氏所遣,前来寻找阿喃的。 陈青山提点了阿喃几句,说洛河王氏的人已经出现在了山石镇,阿喃面色变了一些。随后抬起头来,白皙的脸对着灯笼,黯淡的眸不起一丝波澜,有一种奇特的美 “阿喃便是阿喃,阿喃要做自己,莫说是妾,就是正妻,阿喃也不答应。阿喃绝不会成为任何人的筹码或附庸,阿喃有自己的路。” 看着眼前的姑娘,陈青山知道,这是一只什么笼子都关不住的鸟,即使她没有任何修为,即使她只是个盲女。 阿喃是一位奇女子,而这世间的奇女子又怎么会遵循命运的摆弄,向不公的命运拔刀,是生而为人的权利,只是这世间的大多数人似乎已经丢失了这项本能。究其原因,大抵是他们或多或少地害怕着什么东西,且此事,无关男女。 山石镇外,洛河王氏的人马扣押到了一个侍女打扮的女子,女子一境修为,是个武夫,正是与阿喃走失的丫鬟。 王朗开始联系自己的族兄。天刀侯之子,小侯爷王研,出身之时便天降异象,据说有大能之资的王研。 “王朗少爷,小侯爷那边已经来了消息,阿喃小姐的父亲已经连夜乘坐天梭法舟,从东都出发,等天亮,最晚午时便可到达。”那老奴打扮的三境儒修对王朗说道。 王朗点头,走近阿喃的丫鬟,用手紧紧捏住其下颚,迫使其看着自己,丝毫不在意丫鬟凶狠的目光:“小侯爷能看得上阿喃小姐,是阿喃小姐的福气,若不是小侯爷正好缺一柄趁手的兵器,小侯爷还不答应呢。待我家小侯爷证道大能之日,便是一门双大能,你黄家兵庐亦有荣光,明白吗?” “小姐不想嫁便不嫁,小侯爷,大能,可笑!”这丫鬟倒也是个直脾气。 “啪”清脆的声音响起。 王朗一耳光抽到了丫鬟的脸上,指印清晰可见。 “黄家的一条狗而已,也敢妄言,另外,这不是婚约,是交易。既然是交易,毁约的一方,是要付出代价的。” “还当兵庐是当年的兵庐呢?你说你黄家的所谓的兵庐之主敢不敢违约,去承担天刀侯与一位未来大能的恶意呢?”王朗擦了擦手,步入旁边准备好的帐篷之内。 小丫鬟面色一白。 与此同时,客栈内,道十三又在做梦,他梦到了一条无比巨大得金龙,此龙光是龙鳞便有半座山石镇大小,生五爪。 金龙龙口含着七彩龙珠,身子被锁链所束缚,有淡淡的金色气息不断地从金龙身上溢出,然后消散,此龙,似乎正慢慢变得虚弱。 第十章 鬼刑神子 山石镇,更夫打过梆子,此时已是三更。 有一个如魑如魅的身影出现在街道之上,其身体轻盈,就如同没有重量一般,在街道上飘荡着,时而向左,时而向右。 一袭惨白色绸质袍子,在月光下冷得让人发慌,手握一根哭丧棒,像极了民间传说中的白无常。朱妖,乱神教二境初阶鬼修,所修之道为无常道,替教内行拘捕之事。 乱神教,一个信仰古神灵的组织,并致力于让古神灵们重新降临人间。古神灵,就如同其称呼一般,还要追溯到比前朝还要久远得多的时代。 即使最弱的古神灵亦有七境修为,他们身形如山,睁眸为白昼,闭眼便是黑夜。声音化为雷霆,呼气凝成狂风,古神灵们便是道的化身。 古神灵们依靠自身先天上的优势,飨食人间十万年。 直到人族掌世,古神灵们才渐渐销声匿迹。尤其是大唐立国之后,圣皇认为人定胜天。所以下令,凡大唐子民,不可信仰古神灵。 人人皆可为神灵,秉承着一样的理念,人族才能迎来自己的时代。人族可以有逆行而上的仙,而仙,可镇压古神灵。 而这些仙的代表,有儒圣,道尊,武祖,他们站在了道的顶峰,只要人族不灭,他们便有万世功德,绵延不绝。 后来儒圣,武祖,道尊相继登天,世间再无真仙之后,这乱神教便冒了头,与大唐朝廷势如水火。 乱神教朱妖此行的目的,便是让一尊沉睡古神灵,岐山祸蛇重临人间。只因乱神教收到消息,在这山石镇,有人让岐山祸蛇,睁开了双眼。 朱妖掏出怀中玉,此玉含血,血光在夜中明灭着,诡异非常。 “让神灵睁眼的人应该就在附近了。”朱妖喃喃,直到他来到一座客栈之外,血红色的芒浓郁到了极致。 朱妖找到了让岐山祸蛇睁眼的人,就在眼前的客栈之中,此时客栈堂内,有两人,其中少女盲眼。 这两人,正是陈青山,与那从黄家兵庐的出逃的姑娘,阿喃。 “就在这了。”朱妖眸中露出诡异的芒,瞬时狂风大作,吹开了客栈的门,露出堂内两人的身影。 “是她,让古神灵睁眼之人。”握着血玉,朱妖锁定了阿喃。 “你是谁?!”陈青山瞬间反应了过来,对着面前这诡异之修怒喝,拔出了自己的剑。 似乎听不到陈青山的话一般,朱妖桀桀而笑,嘴角咧到了耳朵根,两排尖牙,口中猩红长舌。 朱妖化为鬼影,瞬间就掳走了阿喃,随后身子倒卷,出了客栈,客栈的木门来回摆动着。 陈青山持剑追出,却见朱妖掳着阿喃跃上了房顶,若一只灵活的猿猴,在屋顶腾跃着,身后鬼气阵阵,不一会儿便消失了 十万火急,陈青山也来不及思考,只能朝着大致的方向追了上去,陈青山能感觉到这诡异之修比自己要强上一些,但也强得有限。 此时陈青山丹田处两朵剑花缓缓旋转,而两朵剑花旁边,一个花骨朵已经成形,上面还缭绕着一缕剑气。 因为带着阿喃的关系,朱妖的速度比平时慢了一些,跟在后面的陈青山慢慢看到了前面二人的身影。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事件,阿喃却显得十分冷静,阿喃能感受到朱妖身上的阴冷之气,亦能听到耳畔的风声。 阿喃似乎感到很远处有东西在召唤自己,带着阿喃所不理解的喜悦。 而现在这人,正向着那个方向接近着。阿喃不知道远处的召唤是什么,也不知道掳走自己的人是谁,但他们之间,必然有着联系。 无论他们有何种目的,阿喃都不想任由他们左右,一个金色的小圆盘自阿喃自袖中滑入了阿喃的手掌心。 阿喃出与黄家兵庐,既然是兵庐,那自然不缺暗器,尤其阿喃作为兵庐大小姐,手中的暗器更是上等。 阿喃在等待一个机会,一个重创朱妖的机会。 陈青山与朱妖一前一后,一追一逃,慢慢地离了山石镇的范围,阿喃心中萦绕的那丝召唤之意又加深了几分。 阿喃决定不再等待,触发了手中的暗器。 朱妖忽见眼前出现一个圆盘,圆盘底部两个小口,正不断往外冒着白烟,朱妖周身被瞬时白色烟雾笼罩了起来。 “大意了!”朱妖惊呼,将怀中抱着的阿喃扔到了地上,以双手护住头颅。 小小的圆盘迅速旋转,两片薄如蝉翼的刀片弹出,形成了一个刀轮,刀轮旋转,朱妖双臂顿时染血,并开始泛出诡异的红芒。 阿喃抛出的小圆盘名为棉里刀,顾名思义,以如棉花般的白雾遮眼,在以藏在盒内的刀杀人。 即使朱妖是个鬼修,不太惧怕寻常刀剑,但也在棉里刀下受了伤。 这一耽搁,陈青山便追了上来,又是两剑刺出,一剑朱妖以红色双臂交叉挡住,另一剑则直入朱妖体内,伤了心肺。 “给我等着!”朱妖一声惊喝,逼退陈青山,随后迅速化为鬼影,向林间遁去。 陈青山想要斩草除根,却见林间亮起了一对凶戾的眼睛,如一对大红灯笼,死死地盯住陈青山。 “朱妖,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连个普通人都带不回来。” 朱妖逃跑的身形一止。 清朗的声音响起,一个少年从林中走了出来,陈青山借着月色看清了少年的容貌,年龄比自己还要小上一些。 少年与陈青山一般,是一境的修为,但不知道为什么,陈青山从他身上感知到的危险程度,要比二境的朱妖还强烈上一些。 “是,是属下之过。”重伤的朱妖双手垂下,乖乖地站到了那少年身后,浑然不顾身上的伤势和还淌着鲜血的双臂。 “嗯。”少年只是冷冷道,双臂环抱在胸前,打量着阿喃。 “她就是让岐山祸蛇睁眼之人?”少年语气不善,隐约间有些嫉妒。 其身后的朱妖应是。 “哼,岐山祸蛇在我教供奉的古神灵可是甲等的存在,也是目前苏醒的最高等的古神灵,没想到会看上一个盲女!”少年道。 其身后的朱妖赶紧出来打圆场:“神子,您别妄言,若此女能接受祸蛇的传承,其在教内的地位,还在您的鬼刑之上。同为被古神灵垂青的人,你们应该互相帮助才是。” 古神灵鬼刑在乱神教的供奉的古神灵之中,位列乙三,其巅峰之时的实力大概在半步八境。 “废话,我若不知道,她还能活着站在这?”少年回应道,随后一只鬼手自少年背后凝聚而出,抓向阿喃。 陈青山以剑破之,护住阿喃。 少年笑了,一尊如鬼帝般的黑影自其身后走了出来,这黑影头戴帝冕,冕上前后皆有十二串琉璃珠,琉璃珠垂下,让人不大看得清他的脸庞。 这黑影,便是鬼刑,一位传说生于幽冥与现世间的古神灵,掌杀戮与刑罚,上次出现还在近千年之前,那时有位仙人成道,隔着山海,一掌将其拍碎。 “你想死,那我便成全你。”少年看向陈青山,少年身后的鬼刑亦看向陈青山。 死亡之感顿时遍布陈青山全身,这是来自于古神灵的凝视。 此时,少年身后的朱妖却一步踏出,来到少年身侧,道:“神子,这小子与岐蛇神女关系不错,杀了他,恐怕会恶了祸蛇神女,神子三思。” 少年思考了一会儿,身后古神灵的身影渐渐淡去。 陈青山看向这个名为朱妖的鬼修,不知他为何要救自己,而面对陈青山的目光,朱妖只是伸出比常人还要长上许多的舌头,舔食着自己手臂上的血液,随后,对陈青山露出一个诡异的笑。 “我不杀他,你可愿跟我们走,这机遇,足以让你一步登天,从此你将主宰世人。”少年看着盲女阿喃。 此时阿喃心中的那份召唤更甚三分。 “阿喃不想主宰世人,阿喃只想做自己。”阿喃答道。 “若有实力,自然可随心所欲。”朱妖在旁边舔着伤口,补充道。 阿喃不再言语,只是点点头。 望着三人离去的身影,陈青山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只是不可见之处,陈青山手掌上蔓延着的金色正慢慢褪去。 “我不知道那朱妖为何会救我,只是他到底救了谁还说不定呢。”陈青山喃喃道,只见此时陈青山识海中一轮烈阳,映照诸天。 这轮烈阳,正是烛照,那颗在集水镇认陈青山为主的珠子。 在鬼刑欲对陈青山不利之时,烛照如同受到了挑衅一般,主动入主陈青山识海,并准备对鬼刑做出反击。 直到朱妖拦下了那少年。 烛照出,可焚天下,即使是古神灵,亦可一战。至于像鬼刑这种排名中下流的古神灵,烛照可直接镇压。 陈青山知道,这鬼刑神子对自己有杀意,而这杀意,并非出于利益冲突。 于鬼刑神子而言,他要杀陈青山的理由只是:你出现在这,我看你不爽,所以我要杀你。 仅此而已。 对于这样的人,陈青山自然也要杀了他。 这人间的江湖说来复杂,其实也很简单,无非杀与被杀而已。 第十一章 阿喃的答案 临近第二日中午,阿喃独自回到了客栈,只是与离去的时候不同,此时的阿喃眸子不再黯淡,而是变成了华贵的紫色,配上其冷清的气质,若神女临尘。 “你回来了。”客栈外,陈青山见到了阿喃,昨夜从朱妖与鬼刑神子的对话当中,陈青山便知道了阿喃与那鬼刑神子一般,都是被古神灵所注视之人。 鬼刑神子与阿喃之间的区别,也就是古神灵的不同而已,而注视阿喃的那尊古神灵似乎叫岐山祸蛇,是要比鬼刑还要强大上许多的存在。 陈青山知道乱神教不会伤害阿喃,以后更是以阿喃为尊,只是陈青山没有想到他们会任由阿喃回来。 “陈公子。”阿喃盈盈一拜,陈青山看到了其眸子,一愣。 “你能视物了?” 阿喃点头,笑道:“未能视物之前,便总期冀自己能看到这人间,现在阿喃独自一路从镇口走到客栈,看到烟火满街巷,发现这人间果真好看。” “另外,阿喃回来,是要等待一个答案。”阿喃又言,身上的气质又冰冷了一些。 陈青山看着眼前的阿喃,疑问道:“答案?” “不久之后,陈公子便知道了。”阿喃笑着,抬头望天。 陈青山顺着阿喃的目光望去,只见一道金色流光自苍穹上出现,随之出现的还有山石镇的那位山君。 金色流光慢了下来,露出其样貌,那是一艘接近百丈的法舟,舟身细而长。 法舟之上,一中年男子立于船头,富贾打扮,却拎着一杆青色长枪,枪身颤动着,发出龙吟之音,面对山君,气势丝毫不弱。 “爹爹来了,还请出了青螭。”阿喃说道。 青螭,百兵谱第二十五的神兵,当年东都坠龙,黄家兵庐以大代价获得了龙骨,并以其最坚硬的部分打造出了排名第十一的神兵“逆鳞”,而余下部分,则又根据其特性打造了一枪一剑。 剑名“青渊”,百兵谱名列二十三位,而枪,便是眼前这柄“青螭”,百兵谱第二十一。 论修为,阿喃之父只有六境中期,但凭借手中的青螭,他敢与六境巅峰,渡过化蛟劫之后便是七境的山君争锋。 发现天上的异动,客栈内的三藏,常心也开窗,望向了天空,只见天山两个庞然大物正在互相对峙,青色为山君,金色为大唐天梭级的法舟。 只有那道十三,依旧躺在床上,没有丝毫动静,还在入梦。 此时,山君开口了:“来者何人?欲入我山石镇。” 法舟之上,阿喃之父黄凌虚持枪,对着山君一拜,道:“黄家兵庐黄凌虚,前来寻找小女黄阿喃,如今小女便在这下方的山石镇内,还望山君大人行个方便。” 即使作为兵庐之主,黄凌虚的姿态亦很低,眼前的山君很强,如非必要,黄凌虚不想与其起冲突。 且黄凌虚作为阿喃的父亲,前来寻找阿喃符合情理,就是山君也没有丝毫可以阻拦的理由。 “好说。”山君的声音响起,同意了黄凌虚的请求。 山君行动了起来,云霭阵阵,向四方搅动着,山君庞大的身子自云层走显露了出来,盘绕在山石镇上空,巨大的蛇头吐着信子,看着远处的黄凌虚。 山君并未离去,而是在此盯着黄凌虚的一举一动,若黄凌虚敢乱山石镇,那山君会立刻出手。 黄凌虚明白山君的意思,只是对着山君一拜之后,从法舟之上飞了下来,于半空中锁定了站在客栈外的阿喃,顿时眼中一亮。 黄凌虚调转身形,向阿喃飞来,而山君则信守承诺,没有出手。 顿时,所有的目光聚集在了客栈之外。 黄凌虚踏天而来,手中青螭,龙影浮现。 “阿喃在外面受苦了吧,跟爹爹回家。” 黄凌虚的声音很轻,他也并未责怪阿喃从家中逃出。 “回家,然后嫁与王研为妾?”阿喃问道。 提及小侯爷,黄凌虚的声音变得有些着急:“不提天刀侯,就是王研小侯爷,出生时便天降异像,手握麒麟血,将来必是大唐一方国柱,阿喃,爹爹是为了你好啊。” 阿喃闻言,有些凄然道:“但阿喃就是不愿意嫁,爹爹。” “向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入了天刀侯府,你便是万人之上,富贵齐天。”黄凌虚道。 “什么父母之命,我看爹爹不是为了我的富贵,是为了自己的富贵,要保住自己的地位倒是真的。”阿喃恼怒。 见阿喃说中自己的痛处,黄凌虚这位兵庐之主,撕破了脸:“其他事爹爹都依你,但嫁与不嫁,这件事可不是你说了算,这关乎到我黄家兵庐的地位。” 说着,黄凌虚就要探出手来,将阿喃抓下。 阿喃不慌不忙,只是用紫色眸子看着黄凌虚,黄凌虚发现了女儿的变化,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手掌迅速变大,直到如小屋般大小,接近阿喃。 “我黄家兵庐什么时候要靠出卖女儿去维持地位,爹爹,你的路错了。”面对如今的黄凌虚,阿喃顿觉有些陌生,但更多的是麻木。 随着越来越接近的大手,阿喃的眸中不知不觉淌出了眼泪,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爹爹如此待我,就不怕我自绝于此?” 黄凌虚闻言,先是一惊,随后咬咬牙道:“你就是个死人,是具尸体,我今天也要把你送到天刀侯府。” 阿喃身体一震,得到了答案,而这个答案,却并不是阿喃想要的那个答案。 “看来爹爹确实觉得地位比阿喃来得重要。”阿喃擦去脸上的泪痕。 “如此,阿喃今生便与黄家兵庐断了关系,这家,不回也罢。今日起,你黄凌虚依旧是黄凌虚,依旧是那高高在上的兵庐之主。而阿喃从此无姓,阿喃只是阿喃,不再有家。”阿喃说道。 黄凌虚依旧不为所动。 “阿喃只是阿喃。”阿喃的声音落下,瞳中似有道花开放。 一道飓风自阿喃脚底出现,撕开了黄凌虚的大手。 数不清的黑衣人跃上了屋顶,单膝跪地:“恭迎,我教祸蛇神女!” 随着这群黑衣人出现的那一刻,黄凌虚的目光终于变了,由惊讶化为不可置信,随后是惊恐,巨大的冰凉感蔓延黄凌虚全身。 “什么,阿喃,祸蛇神女!?是乱神教的人?!” 屋顶上,鬼刑神子望向黄凌虚,讥讽道:“真是父慈女孝啊,原本我以为这黄阿喃不会接受岐山祸蛇的传承呢,都是这黄凌虚,硬把姑娘往外推,一想到又有人教内地位在我之上,我就很烦恼。” 鬼刑神子的声音很大,没有丝毫遮掩的意思,所有人,包括陈青山在内,都听到了。 陈青山想起刚刚阿喃说的话:“陈公子,我在等一个答案,你等会就会知道了。” 阿喃要的答案是父亲在地位与自己间如何选择,这个答案,是阿喃给父亲的最后一次机会,而抉择权,在黄凌虚的手上。 但黄凌虚最后还是选择了稳固自己地位,他推了阿喃一把,而这一推,阿喃便成了乱神教的祸蛇圣女,与黄家兵庐,再无关系。 面对乱神教鬼刑神子的挑衅,黄凌虚更是踉跄地退了好几步。 阿喃瞳中万千光芒,一步踏出,衣袍无风自动,凭空飞了起来。 “轰!”远处的山峰从正中间豁开,若两柄天剑直插云霄,中间是深谷,谷中一条双翼巨蛇陡然睁开眼睛,遥遥望向了山石镇,与阿喃的目光相对。 此蛇,正是昨夜出现在天空中的那只怪异之蛇,也正是那尊古神灵岐山祸蛇。而昨夜于峰侧举火之人,亦是乱神教的人马,他们在为古神灵的现世做准备。 “大胆!”山君瞬间反应了过来,欲要阻止乱神教的计划,摆尾抽向正在接受传承的阿喃。 却被一只如玉般素手给阻拦了下来,那是一个浑身包裹在赤色火焰当中的女人,乱神教祭司:灵焰。 灵焰祭司娇躯包裹在素色袍子之下,缓缓下落,若盛开在火焰当中的素色莲花,立于阿喃身侧。 “山君大人好大的脾气,原本我教欲以你山石镇生灵血祭,以唤醒岐山祸蛇,要不是祸蛇圣女极力阻止,你山石镇早已生灵涂炭了。” “我教付出了近百滴古神灵血液的代价,才让岐山祸蛇复苏,还希望山君大人不要自误。”灵焰祭司道。 “是吗?尔等只知我为山石镇山君,却不知我亦看守着这岐山祸蛇,不让其出世。” “守山神人何在?”山石镇山君一声惊喝,如雷霆响彻苍穹,震慑人间。 顿时地动山摇,一个以石头泥土组成的面庞从山石镇所在的山峰之上浮现,正张开嘴巴,回应着山君的话。 “山石镇,守山神人在此。”大地顿时缺了一个窟窿,一尊岩石巨人,人立而起。 这守山神人,便是山石镇所在山峰之灵,如同民间传说中山神一般的存在,只是其只有简单的灵智,无法自主思考。 于是在山君获得此山此镇的认可之后,便由山君所差遣,以最简单的意志护佑此山。 “挪移。”山君又言。 只见守山神人浑身散发出光芒,这光芒如有灵一般,将所有山石镇居民从山石镇内摄了出来,落于其身上。 山石镇之人长居于此,早已与此山此水有了联系,而守山神人便是此山此水的灵,靠着这份联系,只要不是离得太远,守山神人皆能将山石镇得居民挪移到自己身上。 陈青山三人非山石镇居民,于是留了下来。 第十二章 陈青山的鱼 守山神人双手持平,将所有的山石镇居民收拢在掌心之内,随后转身,缓缓向龙脊山脉内走去,背影慢慢淡化,然后消失不见。 大地上的那个窟窿还在,预示着这守山神人曾来过。 守山神人实力不强,但作为这山峰之灵,在庞大的龙脊山脉内,就没有人能够寻得到它的影踪。 山石镇居民被守山神人带走,这就让山君没有了顾及。 青色大蟒蜿蜒在山石镇上空。 “吾已完成了吾作为山石镇山君的责任,那么,接下来,吾要完成看守岐山祸蛇的责任。” “今日,吾在此,岐山祸蛇不可出!” “是吗?虽然很不喜欢这个新来的祸蛇圣女,但教内给我的任务,便是接引岐山祸蛇降临。” 此时,鬼刑神子走了出来,随之走来的,还有其身后那尊如幽冥帝王般的身影,古神灵鬼刑。 “以古神灵之血为祭,接引鬼刑之尊降临!”鬼刑神子掏出一块灵玉,此玉若人骨,透明的玉中有血液流动着。 鬼刑神子一把捏碎灵玉,将其中鲜血饮下,融入了身后的鬼刑之影内。 此血,与鬼刑同源,为古神灵之血。 鬼刑一步一步接近山君,每一踏上一步,身体就涨上三分,待来到山君身前,便与山君一般大小。 现在所见之人,已非鬼刑神子,而是借神子之身降临的真正古神灵。 古神灵鬼刑戴着帝冕,左手锁链出现,右手斩龙剑幻化,一剑劈出,山君身体便被斩出一条大口子,血液滂沱而下。 一道如山岳般的青铜大门自鬼刑身后出现,两根门柱,以无数枯骨铸就,青铜门户缓缓展开,露出其后的血红古路。 鬼刑锁链勾魂,缚住山君的身体,就要往青铜门户内走去。 六境巅峰的山君在降临的古神灵面前,竟无缚鸡之力。 此时降临的鬼刑亦非全盛时的实力,但亦有七境之威,而七境与六境之间的距离,是一道鸿沟。 不顾山君剧烈挣扎,鬼刑就如一个勾魂的卒子一般慢慢走入青铜门户之内。 山君的身体亦慢慢被青铜门户所吞噬,随后,只能看到二者的背影,青铜大门缓缓关闭,令人感到恐惧的咀嚼之声响彻在天地之内。 似有一尊看不到的天地巨人把山君给吃掉了,而青铜大门,是那巨人的嘴巴,长长的古路是那天地巨人的食道。 或许,这天地巨人亦是一尊古神灵,因其太强,所以被人族针对,如今只剩下了一张嘴巴,慢慢等待着复苏之日。 这神迹看呆了所有人,天地为之一静。 “嘶!”关闭的青铜大门陡然打开,山君的半个身子从大门内露了出来,只是此时的山君有些凄惨,皮肉撕烂,如被消化了一部分一般,露出骨头来,伸长出信子,向天发出痛苦的嘶鸣之声,血水不住地从口中向下流去。 如拔河一般,山君要往外逃,而门内一股巨力将山君往门内拉去。 “古神灵又如何!”山君的怒吼响起,如雷霆一般。 四方风云汇聚,一个功德金环在山君头顶汇聚,青铜门户陡然碎裂,其内鬼刑神子露出身形,迅速往山外坠去。 有雷狱笼罩而下,山君头顶着功德金环,进入其内,山君准备破后而立,舍去此身,重新凝聚蛟龙之身,入第七境,化蛟劫临。 “不好!”灵焰祭司也不知道山君竟有如此气魄,赶紧向雷劫冲去,却又被雷霆劈了下来,弄得灰头土脸。 山君的声音自雷狱内响了起来:“黄凌虚,此次岐山祸蛇睁眼,其过在你,现在不将功补过,还要等到什么时候?等我亲自入长安面见你人族圣皇吗?” 此时,可以看到山君正沐浴着雷霆,身体慢慢蜕变着。 黄凌虚持着青螭,身体化为流光,一枪刺向了阿喃,阿喃似有所感,有清泪流下。 有赤色莲花层层绽放,以层层花瓣卸去了黄凌虚枪上的力量,是灵焰祭司出手了。 远处祸蛇的双翼展开,传承进入了最后的阶段,而山君的头颅也慢慢化为了龙首,只是此龙,无角。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天上之际,陈青山望着落入山外的鬼刑神子,慢慢地隐入阴影之中,趁你病,要你命。 唯有一人,望着陈青山离去的背影,笑了:“好戏要开始了。”而此人,正是乱神教的鬼修,朱妖,陈青山看不透之人。 陈青山离了山石镇,又翻过一座山头,便发现了鬼刑神子坠落之地,回首向天上望去,山石镇那边依旧在僵持,陈青山松了口气,应该没有人发现自己。 忽然,一阵嘈杂之声出现在陈青山耳畔,陈青山一个翻滚,隐入坡下,而坡上,则出现了一队人马。 来人是谁?洛河王氏。 刚刚鬼刑与山君的战斗太过撼人心魂,洛河王氏的人马,自然也看到了,而一名乱神教的神子,在大唐就意味着天大的功劳,王朗自然不想放过。 趁虚而入,这个道理,并不是陈青山一个人懂。 “快,快,那名乱党就在前面。”王朗的声音响起,随后是一阵嘈杂的人声,还有奔雷兽特有的奔跑之声。 如此阵势,也不怕打草惊蛇,藏于坡下的陈青山觉得,这洛河王氏,王朗公子有点脑子,但不多。 上了坡,望着一路烟尘,陈青山负起剑,悄悄摸了上去。 有风吹来,带着淡淡的血腥味,陈青山越是前进,这风中的血腥味便越重。 前方有厮杀声传来,陈青山转身藏于一棵枯木之后,终于看到了鬼刑神子,鬼刑神子的状态比陈青山想象的要好上许多。 即使无法在凝聚鬼刑之身,但身后鬼手幻化,每一爪落下,都会带走一个洛河王氏随从的性命。 桀桀之声自鬼刑神子的口中发出,随后,其鬼手之上分出一些触须,扎入了旁边的尸体之内,他在吞食他们的生魂。 “还怕恢复得太慢,结果你们就便来了,还妄图弑神,真是可笑,想拿我的人头,你们便要有失去自己头颅的觉悟。” 说着,只听“咔嚓”一声,鬼刑神子便拧断了最后一个随从的脑袋,面色嗜血而狰狞,看向了瑟瑟发抖的王朗,还有那名三境儒修老者。 “你的魂,应该味道不错。”鬼刑之影再度从阴影当中走了出来,浑身伤痕,身上出现波纹,仿佛随时会消失一般。 再吸收了十多名随从的生魂之后,鬼刑再度出现,只是比先前要弱上太多。 鬼刑之影盯着三境儒修老者,慢慢伸出了手,锁链激射向四方,欲将老者缚住。 “强弩之末而已。”老者大喝一声,随后一道土墙自脚下出现,挡住了射来的锁链。 儒修老者长袖一挥:“请剑!” 便见一把袖珍小剑从袖中飞了出来,宛如游龙,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便带着破风之声杀向了鬼刑神子。 陈青山眼前一亮,他是第一次见到驭剑术,与剑修的剑不同,驭剑术更像一种术法,不过是以飞剑为载体,飞剑一出,取人首级。 驭剑术没有什么门槛,只要有一柄合适的飞剑,儒修,道修,乃至于术士,都可以修炼。 但飞剑这种东西,往往都价值不菲,陈青山知道,这老者的大半身家,估计都在这柄飞剑之上。 这柄飞剑似乎出自儒家工匠之手,还带上了一丝破邪之威。 鬼刑神子大意,一下就被洞穿了肩膀,若不是最后躲得及时,鬼刑神子的心脏估计已经被飞剑给射爆了。 鬼刑神子脸上终于露出了惊容。 穿过鬼刑神子的身体,在老者的控制下,飞剑去势不减,割向了鬼刑之影。 此刻,鬼刑之影右手勉强幻化出剑来,斩向飞剑。 顿时,手中之剑破碎,随之破碎的还有本来就勉强维持的鬼刑之影。 而作为代价,飞剑亦被鬼刑所污秽,失去了灵气。 老者蕴养的飞剑被污,只感觉脑袋一疼,便一口鲜血吐出,不知不觉间引动了昨日被山君逐出山石镇所留下的伤。 伤上加伤,状态顿时萎靡了下来。 而对面鬼刑神子的状态亦好不到哪去,没有了依仗的他,正捂着胸口,准备逃离,遁入林中。 老者与王朗自然不会放过鬼刑神子,匆匆收起落在地上的飞剑,便追了上去。 于是,三人又在林中奔逃了起来,陈青山则不紧不慢,吊在他们身后。 陈青山一点也不着急,因为以前在集水镇的时候,陈青山无事时,会去白河边看人钓鱼,而那些有经验的老人家总会让咬钩的鱼再游一会儿,直到鱼耗尽气力之后,才是收网的时候。 至于怎么判断眼前的鱼儿还有没有力气。 陈青山的想法很简单,既然受了伤的洛河王氏老者,同样重伤的鬼刑神子都还跑得动,那说明他们还有些力气。 现在还未到陈青山这个渔夫出手的时候。 让鱼儿再游一会儿。 第十三章 乱神教朱妖 半柱香之后,洛河王氏的老者与鬼刑神子又爆发了一场大战。 随着一声爆鸣响起,鬼刑神子自爆了教内赏下的护身法器,一个大坑出现,三境老者被爆炸的法器碎片穿过身体,浑身窟窿,一口气血没有上来,直接昏死过去。 鬼刑神子有心算无心,最终以毁去一臂的代价,取得了这次战斗的胜利。 不顾王朗的求饶,鬼刑神子拖着沉重的身子,走向了王朗,以剩下的左臂捏碎了王朗的喉咙。 奔雷兽发出哀鸣,被鬼刑神子所击杀,随后鬼刑神子便剖开其肚子,开始大口啖食其血肉来,血气从其毛孔内排出,如蒸汽一般,凝成了血雾,将鬼刑神子染成了一个血人。 陈青山知道,这是身体不断透支以后的反应,鬼刑神子正以啖食奔雷兽血肉方式,来控制住伤势,让自己保持神智。 看着地上半死的三境儒修老者,还有如同野兽一般只剩下一丝本能的鬼刑神子,陈青山这个渔夫知道,是收网的时候了。 陈青山提剑,自藏匿之处走了出来。 听到声响,鬼刑神子瞬间回头,脸上还冒着血气,发出一声如野兽般的怒吼:“是你。” “是我。”陈青山并未废话,而是提剑冲向了鬼刑神子,体内剑花迅速旋转,为陈青山提供力量,一个将死之人,又何须跟其废话。 “吼!”鬼刑神子目露凶光,仿佛一头真正的野兽一般,欲做最后的挣扎。 陈青山面无表情,动用全力,一剑斩出。 一只鲜红的手掌自鬼刑神子探出,借助了陈青山的剑,那乱神教的二阶鬼修朱妖,来了。 陈青山的剑很锋利,割开了朱妖以鬼道秘法修炼的手掌,鲜血流下,朱妖无动于衷,甚至露出了一丝莫名其妙的笑容。 “很好的剑,不在百兵谱的那些神兵之下。”朱妖看着手中如流水般的剑身,称赞道。 鬼刑神子一喜,呼喝朱妖赶紧杀了陈青山,然后带自己离开这里。 “朱妖,你来的正是时候,快杀了他!”鬼刑神子道。 朱妖将手掌中的剑一推,随后摇了摇头,看向了准备调用烛照之力的陈青山:“我杀不了他,也不想杀他。” 陈青山与鬼刑神子皆一愣。 “不想杀他,你是想叛教吗?”鬼刑神子对着朱妖吼道。 朱妖依旧摇头,望着鬼刑神子,脸上的笑容更甚。 鬼刑神子只觉身体一寒,一只赤色手掌便捏住了他的脖子,如提鸡崽一般将其提了起来。 鬼刑神子挣扎着,不可置信地盯着朱妖,朱妖手掌用力,一捏,随后如丢垃圾一般,一甩,将鬼刑神子的尸体扔了出去。 鬼刑神子染血的尸骸如破麻袋一般,在空中划出一个半圆,落到了地上,死不瞑目。 “我只是一个小卒,又怎么敢叛教呢?”朱妖诡异地笑着,口口声声说着不敢叛教,却又做着比叛教还要严重上许多倍的事情。 乱神教的一名小卒,杀了高高在上的神子。 陈青山只觉头脑发懵。 朱妖看向陈青山,陈青山顿时如临大敌,现在陈青山真地很想调用烛照的力量,一剑斩了眼前这个诡异的家伙。 陈青山只觉这家伙,比鬼刑神子还要难缠上许多,也不知这家伙要干些什么,一个脑袋两个大。 朱妖道:“我们或许不是敌人。” 陈青山亦感觉这朱妖从始至终都对自己没有恶意,不仅昨夜要救自己,而且面对自己的攻击,他也没有丝毫还手的意思。 终于,陈青山按捺住了打杀朱妖的念头,问道;“你想要做什么?” 朱妖摆手,指了指地上鬼刑神子的尸体,随后走了过去,从其尸体上翻出一个储物戒指来,抛给了陈青山。 “干一件双赢的事情,仅此而已。” 随着鬼刑神子的死亡,储物戒指已然无主,陈青山一眼就看到了储物戒指中的宝物,其中最让陈青山在意的,是两块如骨般的灵玉,这是封印着古神灵之血的器物,陈青山曾见鬼刑神子用过,仅仅是一滴古神灵之血,便让鬼刑真身降临,直接吊打了六境巅峰的山君。 一想到这两滴古神灵之血的价值,陈青山呼吸就急促了一些,就更别提储物戒指本身和鬼刑神子的其他器物了。 陈青山毫不犹豫,在储物戒指上留下了自己的烙印,随后当着朱妖的面,脸不红心不跳地把戒指戴到了自己手上。 白给的东西,不要白不要。 鬼刑神子尸骸旁的朱妖见陈青山动作,语气顿时轻松了几分,更是竖起大拇指:“嘿,我以为剑修都是直性子,刚正不阿,没想到你这小子如此上道。” 陈青山抱剑而立,道:“剑修就不用吃饭吗?” 朱妖嘿嘿一笑,摆摆手,示意陈青山让让。 收了好处的陈青山自然配合,以剑了结洛河王氏的那名老者,随后便拖着他的身子走开,在一边翻找着他的尸体,他那柄飞剑,陈青山还惦记着呢。 随后,从老者身上,陈青山掏出了那柄有些黯淡的飞剑,配套的还有一本书籍,上面真是驭剑之法。 看着飞剑上的黑气,那是鬼刑之影所留,调动烛照中的力量,陈青山很轻松便去除了飞剑上的污秽,陈青山很满意地将飞剑收了起来。 陈青山做完这一切,看向了朱妖,此时,朱妖正忙碌着什么,在地上刻画着,渐渐勾勒出一个阵法的模样。 随后,陈青山看到了极为不适的一幕,只见朱妖豁开了鬼刑神子的身体,分别取出了其心、肝、脾、肺、肾五脏,捧在手中,嘿嘿傻笑着,仿佛自己正准备完成一项准备已久的事业一般。 “你能不能少恶心点。”陈青山不介意杀人,但对于死人做这种事情,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 朱妖做着自己的事情,道:“习惯了就好,这可都是好东西,你看着吧。”说着,朱妖将手中的心脏放了下来。 随着心脏落下,鬼刑神子的五脏便被放到了阵法的五方。 阵法亮起,五脏被祭祀,五道红色光柱自五方亮起,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降临。 “何人唤吾!?”一道威严之声响起,只见一头戴帝冕的高大男子自阵中出现,这人陈青山很熟悉,正是古神灵鬼刑。 “嗯?”还未等鬼刑反应过来。 朱妖眼前一亮,直接丢出了一根金色绳子,将鬼刑束缚住,然后就冲了上去。 在陈青山不可置信的目光当中,朱妖一口咬到了鬼刑的肩膀之上。 朱妖直接将鬼刑的这道本源召唤过来,当着陈青山的面给吃了。 阵法熄灭,陈青山面容呆滞,看着阵法中心,正打着饱嗝的朱妖,再次刷新了对朱妖的认知,随后,一丝倾佩的感觉自陈青山脑海中升起,这家伙,玩得真大。 朱妖心情很好,满足地摸着肚子,睥睨道:“嘿嘿,小子,没见过本大爷这样的鬼修吧,鬼噬天下,听过没?” 朱妖还想说什么,但又一个饱嗝打断了他的话。 无端地起了风,然后是唤魂之音,朱妖的肚子正快速变瘪,似腹中的那道鬼刑本源正被其快速消化。 一道白衣身影自朱妖身后慢慢浮现,戴着高高的帽子,手持哭丧棒,鲜红长舌垂到胸口,而其身上的气息,赫然是古神灵的气息。 朱妖吞了鬼刑的一道本源,将自己的鬼道修为凝聚成了这只初生的古神灵。 古神灵:无常公现。 第十四章 死去的阿喃 直到现在,陈青山才明白,朱妖是把主意打到了古神灵之上,吸收古神灵本源,随后以秘法蕴养出一尊独属于自己的古神灵,朱妖魄力之大,为当世罕见。 看着那脸庞与朱妖无二的无常公,陈青山明白只要朱妖不死,那未来,这天下,必有其一席之地。 “小子,被本大爷的手笔给惊到了吧。”将身后的无常公之影挥散,朱妖站了起来,去处理鬼刑神子的尸骸。 又是半柱香,收获颇丰的二人并肩而立,或许是收了了朱妖东西的关系,陈青山越看朱妖越顺眼。 朱妖则一如既往地诡异笑着,看向岐山祸蛇所在的战场,眸光闪烁着。 陈青山与其打了个招呼,飞身入山林,重新向山石镇赶去。 等接近山石镇,远远便见一朵巨大火焰莲花自空中缓缓盛开,灵焰祭司衣袍飞舞,立于其上。 无数红色炽焰如水银般在花瓣上流淌着,欲直接镇压黄凌虚,黄凌虚横枪格挡,身体随之下坠,最后被从空中轰下,巨大莲花自地上绽放,化为封印之力。 火光冲天,燃烧着黄凌虚的衣袍,灵焰祭司踏于火焰之上,开始吟诵,火焰构成的符咒缓缓出现,烙印在黄凌虚的身体之上,黄凌虚的身体慢慢僵化。 黄凌虚终究是阿喃之父,所以灵焰祭司选择了封印,而非打杀。 只是灵焰祭司似乎低估了黄凌虚的实力,或者说,是低估了百兵谱排名的二十一的神兵。 就在黄凌虚的身体慢慢僵化,就连意识也即将停滞之际,黄凌虚手中的青蛟动了。 青蛟有灵,竟自主飞出,枪身化为游龙,在黄凌虚周身游动,直接抽碎了灵焰祭司的封印符咒。 黄凌虚半闭的眸子中精光一闪,握住青蛟,一枪惊天。 “刺天式!” 黄凌虚一枪刺出,直入苍穹,石破天惊。 作为东都枪仙黄百甲之子,这一枪,为黄百甲所授,再加上青蛟这柄神兵的加持,黄凌虚这一枪,已是六境无敌。 巨大莲花瞬间破碎,化为漫天火雨,灵焰祭司猝不及防之下,直接血染长空,如破布袋一般飞了出去,生死未卜。 黄凌虚去势不减,一枪刺向了正在接受传承的阿喃。 一朵血花在阿喃衣服之上慢慢晕开。 一声枭鸣响起,那是岐山祸蛇的哀鸣,响彻天地,甚至盖过了山君化蛟劫的雷鸣之音。 阿喃的身体缓缓从空中落下,体内生机迅速流失,又被岐山祸蛇的力量所弥补。 只见那远处的岐山祸蛇墨染的双翼横空,吹出无数罡风,逼得黄凌虚后退,然后又是一身枭鸣,盘旋上苍穹,张嘴一吸,便将受伤的阿喃纳入口中,一双冰冷的眸子看着黄凌虚。 有金色血液自岐山祸蛇口中出现,慢慢融入阿喃的身体之内,其中还包含着岐山祸蛇的一些本源。 “神血,还有祸蛇本源,看来这岐山祸蛇是真地喜欢这小姑娘啊。”远处,跟在陈青山后面折返回来的朱妖摸着下巴,双脚离地飘荡在空中。 思考了一会儿,朱妖飘向了灵焰祭司被打落的方向。 “灵焰暂时还不能死。” 岐山祸蛇以神血和本源蕴养阿喃的身体,只是黄凌虚那一枪,能杀普通六境之修,岂是阿喃可以承受的,阿喃甚至连修士都不是。 可以看到,岐山祸蛇口中的阿喃身体正慢慢破碎着。 焦急之声自岐山祸蛇口中传出,化为“呜呜”哀鸣,即使岐山祸蛇再努力,也阻止不了阿喃身体的崩碎。 在岐山祸蛇的哀鸣当中,阿喃的身体完全破碎。 边招呼着三藏与常心往镇外跑,陈青山边望向香消玉殒的阿喃,心中不觉得有些失落。 “我叫阿喃,呢喃的喃。”昨日阿喃的自我介绍还响在耳边,那时她还是个逃婚的盲女。 那时的她看不见,也不是什么祸蛇神女,阿喃只是想掌控自己的人生而已,直到黄凌虚,这位阿喃的父亲,将阿喃推向了乱神教那边,也直到他亲手杀死自己的女儿。 疯狂的岐山祸蛇细长的尾巴一甩,崩碎了山岳,直直冲向黄凌虚,黄凌虚面色大变,直接升空,飞向雷霆之中的山君,宁愿直面雷霆,也不敢面对此时暴怒的岐山祸蛇。 岐山祸蛇没有闪避,猩红的芒自眼中出现,原地留下一道红光,便杀入了雷霆之内,山君的怒吼响起。 只见雷霆愈发狂暴,雷光炸裂,可以看到两道巨兽的身影正在雷霆当中以近乎原始的方式厮杀着,血雨滂沱。 血雨中,一道狼狈的身影落下,随后坐上法舟,远遁千里,那是被雷霆重伤的黄凌虚。 厮杀接近半日,雷霆渐渐消失,在岐山祸蛇的干扰之下,山君终究没有渡过化蛟劫,以半蛟半蟒之躯止步于半步七境。 而岐山祸蛇亦因硬扛雷霆而接近身死,被山君重新封印在了山峰之内,之后,山君便同样因伤势过重,而陷入了沉睡。 “结束了吗?”陈青山三人坐在山石镇外的一颗大石上,望着破碎的大地,夜里的山风有些凉。 远远地,便见一人出现,那是朱妖,而其怀中抱着的,是昏迷的灵焰祭司。 朱妖开口第一句便是:“我可以救那祸蛇神女,但需要你协助,陈青山。” 无常公的身影自朱妖身后出现,飘向祸蛇被封印之处。 “若你想救那阿喃,便跟着去吧。”朱妖一笑,随后便在石头上坐了下来,他得在这等待乱神教前来接应的人。 陈青山不假思索,跟上了无常公,而三藏与常心亦跟了上去,只是二人心中有些惊讶,眼前这引路的,三丈多高的身影,赫然也是一尊古神灵,且是一尊从未见过的古神灵。 三人跟着无常公,来到峰下。 “是这了。”无常公开口,却是朱妖的身影,陈青山望着眼前这个如同身外化身般的存在,点点头,示意其开始。 无常公伸出手,单指在山壁上一点,一个漆黑的通道便出现在山体之上,直入山峰之内。 走过这个通道,陈青山见到了岐山祸蛇本尊,其双翼合拢,眸子紧闭,被封印在山体之内。 “我修的是鬼道,无常公又吸收了鬼刑的一道本源,我可开幽冥之门,让你去把阿喃的魂魄找回来,然后让阿喃入主这岐山祸蛇的躯体,从此,阿喃便是祸蛇,祸蛇便是阿喃,你可明白?”朱妖的声音自无常公口中传出。 “那幽冥路有一尊沉睡的古神灵坐镇,我不可入,因为同为古神灵的缘故,我一进去,便扰了他。”朱妖又借无常公之躯补充道。 陈青山拔剑,道:“开幽冥之门吧。” 无常公也不再废话,伸出双手,从空中撕出一道裂缝来,黑色的芒出现在双手之上,一道门户出现,散发出阵阵腐朽之气。 在三藏与常心的目送之下,陈青山入了幽冥之门,一步踏出,便走上了无数骸骨铺成的幽冥路。 入目之处,亡魂飘荡,腐朽且麻木。 陈青山踏着枯骨,开始寻找阿喃之生魂。 第十五章 幽冥路上缝尸匠 这是个没有颜色的世界,入目皆为黑白,死去的人不应该看到色彩。 一丝丝雾气在陈青山周围飘动着,整条幽冥路都弥漫着一股沉重腐朽的气息。 陈青山看到万千亡魂漫无目的地游荡着,只是顺着若有若无的风,这些亡魂正往一个方向慢慢移动着。 这移动很慢,而他们所往之处,为幽冥路尽头。 陈青山跟了上去,而这些亡魂目中无光,并未攻击陈青山这个生人。 在幽冥路没有什么时间概念,陈青山亦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只是觉得有些恍惚。 渐渐地,不觉间,陈青山的身体亦在腐朽着,陈青山只是个小小的一境剑修,显然并不具备抵御幽冥路上气息的能力。 尽管这只是万千通往冥界的路之一,但亦有着不可揣测的道与法。 “得赶紧找到阿喃。”陈青山亦发现身躯的变化。 赶紧沟通烛照,丝丝温暖之意自识海弥漫而出,祛除陈青山身体的死意,将陈青山护住。 陈青山脚下生风,往幽冥路的尽头冲去。 就在此时。 “吼!”无数亡魂迷茫的眸子瞬间清醒了过来,然后是疯狂的恨意,他们皆望向了陈青山。 原因无他,在这个充满腐朽死意的世界,陈青山因为调动烛照之力而成了唯一一个不被死气侵染的存在。 而这样的存在,自然受到了所有亡魂的厌恶。 亡魂如潮,开始攻击陈青山。 面对袭击自己的亡魂,陈青山一剑斩杀,随着亡魂死亡,一丝魂雾被吸收入陈青山体内,陈青山只觉沉重的头脑一阵清凉。 “此魂,对我有好处。”陈青山一喜。 这些魂,在破碎之后,还有一丝魂源留存,而这丝魂源,对修炼者的灵魂,具有大好处。 陈青山又是数剑挥出,斩杀了眼前的近十亡魂,随着他们的魂源被陈青山吸收,陈青山的识海之上,一个小人的轮廓被勾勒了出来。 而这,是神魂的雏形。 陈青山顿觉眼中的世界变慢了一些,且战且前进,以战养战。 在魂源与烛照之力的补充之下,陈青山只觉自己挥了无数次剑,识海之上盘坐的小人,亦越来越凝实。 待陈青山杀戮近万亡魂之后,那小人似乎到了极限,不在吸收魂源,距离陈青山凝聚自己的神魂,还有一些距离。 陈青山知道,还是自己修为太弱的缘故,现在的修为还不足以支撑神魂的存在。 不过即使是这样,陈青山的灵魂强度亦大大地提升,最直观地便是,陈青山的五感更加清晰了。 原本有些迷蒙的幽冥路,在陈青山眼中一览无余。 陈青山一眼便看到了幽冥路尽头那个紫色的身影,阿喃。 阿喃或许是吸收了岐山祸蛇本源的缘故,其生魂并未褪色。 陈青山收起烛照之力,以识海中的神魂雏形去抵抗此界的侵袭。 熟悉的沉重感传来,腐朽之意自陈青山身上弥漫开来,而那些发狂的亡魂如同失去了目标一般,慢慢安静了下来,重新麻木地飘荡着。 陈青山赶紧往阿喃所在的方向冲了过去。 随后,随着陈青山接近阿喃,一个臃肿的巨人出现在了幽冥路尽头。 这个巨人似乎拼凑而成一般,面容是个清丽女子,身体是个臃肿的胖子,四肢极小,整个人都盘坐在了幽冥路的尽头。 其左边是万千接近的亡魂,右手边是与她等高的尸山。 此时,她正在尸山之上仔细挑选着残肢断臂,与手中握着个躯干的仔细对比着。 女子面容之上露出欣喜之色,她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手臂,她掏出针线,将手臂缝合到了躯干之上。 随后,是头颅,双腿,其亦在旁边的尸山中仔细挑选,然后缝合着。 最后一个完全缝合而成的身体便出现在了右手之上。 其左手一捞,旁边幽冥路上的一个亡魂便被其抓住,然后放入了那具缝合而成的身体之内,那具身体,顿时便活了。 臃肿巨人扭动着身体,露出了身后一个与天齐高打扰罐子,缓缓打开盖子,将手中复活的尸体放了进去,就如同一个收纳自己玩具的女孩一般。 陈青山瞬间明白,这个臃肿巨人,便是无常公口中所说的在这条幽冥路沉睡的古神灵。 只是无常公说错了一点,她并未沉睡,而是在这幽冥路尽头,缝着尸体。 古神灵:缝尸匠,论实力,其比巅峰时期的鬼刑还弱上一些,但她,在这条幽冥路上,就是七境大能来了,也得交代在这。 好在缝尸匠属于那种避世不出的古神灵,她只喜欢待着幽冥之所,默默地缝着自己的尸体。 她对缝合尸体的喜爱,近乎于痴。 缝尸匠开始又在旁边的尸山当中寻找合适的躯干与残肢,并未发现陈青山这个外来者。或者说,就是发现了陈青山,她也懒得多看一眼,只要陈青山别来打扰自己缝尸就行。 陈青山呼了口气,感受着身上的腐朽之气,觉得自己还能撑上一会儿,赶紧继续往阿喃生魂所在之处赶去,并决定拉上阿喃就立刻离开这个诡异的地方。 陈青山穿过魂山魂海,终于抓住了阿喃的手,那个迷茫的紫色身影顿时一愣。 “是我,阿喃,陈青山!” 阿喃迷茫的目中有了些许神采,并未抵抗陈青山的力量。 陈青山也不再呼唤阿喃,拉着阿喃向入口跑去,阿喃似乎感受到了掌心的温度,慢慢醒了过来。 “青山公子,是你?”若大梦初醒,陈青山身后,阿喃的呢喃声响了起来。 未等陈青山回答。 一只手探了过来,缝尸匠不知何时已经又缝好了一具尸体,而她此次所抓之魂,正是阿喃。 “离谱!”陈青山不禁骂道,转身便看到了缝尸匠的手,比起缝尸匠如山般的体型来说,她的手很小。 但在陈青山与阿喃看来,依旧是巨掌。 危急关头,陈青山拉着阿喃的手,一个俯身,躺在地上,缝尸匠的手掌从头顶经过,捞了个空。 顿时,地动山摇,一阵响彻整个幽冥路的啼哭声响起。 缝尸匠那清丽女人容貌张大了嘴巴,似哭似笑,发出婴儿啼哭之声。 其单手握住了幽冥路,一用力,便将整条幽冥路翻了过来。 陈青山只觉身体一轻,便与无数亡魂一起,落了下去。 幽冥路之下,是死海,顾名思义,死海,死去之海,落入其中,无论生人还是亡魂,都无超生之日。 陈青山握着阿喃的手,落入死海之内,没有半分波澜。 死海如镜,百万年没有波澜,吞噬万物。 慢慢地,平静了不知多久的死海开始冒出一些气泡,随后气泡越来越大,直到最后,整片死海竟然沸腾起来。 一轮大日自死海当中慢慢升了起来,无边光明照耀此界。 这是陈青山识海当中的烛照,烛照与幽荧出于同源,一阴一阳,同为互补,幽荧可化为长安第二月,那比幽荧还要强上一些的烛照,自然可以化为这世间的第二轮太阳。 烛照现世,直接蒸干了这条幽冥路所在世界的死海。 就是那缝尸匠,在此刻的烛照面前,也有些微不足道。 面对此刻的大日,缝尸匠臃肿的身体肉眼可见地燃烧起来。 一声惊恐之声响起,缝尸匠以与身体极其不匹配,如竹杆般的双腿支撑了整个身体,抬起齐天高的罐子,就要逃跑。 烈阳之内,一道剑气划了出来,是陈青山。 而这招剑式,是斩浮屠。 斩浮屠,是借天地大势的一剑,而在这条幽冥路之上,此时烛照比天地之威更甚。 陈青山还无法借天地之势,但他可以借烛照之力。 陈青山心有所悟,便借烛照之势,挥出了这一剑。 一座三层浮屠之塔自虚空中被扯了出来,带着阵阵金铁之声,若以神铁铸成,塔身燃着烛照之焰。 此浮屠虽然只有三层,但在烛照的加持下,依旧要比缝尸匠大上一些。 浮屠带着惊天之威,镇压向了缝尸匠,撞碎半条幽冥路,割碎了缝尸匠的罐子,最后落在了缝尸匠的身上,割下其一块血肉来,随后才慢慢消散。 缝尸匠回望,看着烈阳之中的陈青山,眸子中尽是惊恐,遁入更深的幽冥之内。 陈青山借烛照之力将那块血肉抓来,收入了储物戒中。 烛照重新化为珠子回到陈青山识海之中,陈青山带着阿喃步入无常公所开的门户之内。 第十六章 黄牙老乞 岐山祸蛇封印之山内,阵阵波纹自门户上出现,陈青山牵着阿喃的生魂飘了出来。 在阿喃出现的那一刻,岐山祸蛇被封印的身躯便出现了微弱的波动,那是在召唤阿喃。 无常公出现在陈青山身后,露出骇人的笑容,随后一指,道:“将阿喃生魂送入岐山祸蛇的身躯之内。” 陈青山松开了阿喃的手掌,阿喃之魂在岐山祸蛇的牵引之下,慢慢接近,随后融入到岐山祸蛇的身躯之内。 “我的任务完成了,有缘再见,陈青山,还有,祸蛇神女。” 无常公最后望了一眼岐山祸蛇,随后便消失了。 在陈青山,常心,三藏三人的注视当中,岐山祸蛇身躯发出乳白色的光,随后慢慢化为了一个白色的蛋,岐山祸蛇强横的气血慢慢虚弱着,随之一个新的生命正在蛋内孕育着。 又是一个昼夜,那个蛋慢慢破碎,阿喃自其中走了出来,宛若重生。 就如朱妖所言,此刻,阿喃便是岐山祸蛇。 以生人之魂,古神灵之躯,行走于这人间。 陈青山感受了一下阿喃的气息,跟普通一境差不多,但胜在此刻的阿喃,与普通人无异。 “祂在沉睡,必要时可以苏醒,不过受伤太重,只剩下四境的实力。”阿喃轻声道。 陈青山对上了阿喃的眸子,如水般清澈,而陈青山知道,阿喃口中的祂,自然是岐山祸蛇。 受阿喃的影响,岐山祸蛇不再需要飨食人间香火,便可行走于人间。而阿喃,受岐山祸蛇眷顾,从此,七境无忧,就是八境,也几率极大。 毕竟作为乱神教名列甲等的古神灵,岐山祸蛇巅峰之时,便是八境。 “爹爹因为王研有大能之资,便要阿喃嫁给他为妾,而阿喃如今,论天赋,便已经不弱于他,也不知道有朝一日,阿喃亲手击败那王研,爹爹又是何种表情?” 阿喃对父亲刺出的那一枪依旧耿耿于怀。 “阿喃虽然是个女子,但谁又说我不能镇压那个所谓大能之资的王研呢?” 阿喃伸出了自己的手掌,拿出了一个碧绿手镯重新戴在了腕上,随后手掌握成了一个拳头。 陈青山看着阿喃,感觉到了阿喃言语的份量。 四人一起走出了封印岐山祸蛇的山岳,遥望山石镇,因山君的沉睡,整个山石镇空无一人。 所以陈青山等人选择了离去,目的地依旧是长安,而阿喃不知道去哪,所以便选择了与陈青山等人同行。 只是在遥望山石镇的时候,陈青山不禁想起了道十三。 “何谓仙人授梦,又何谓仙人?”陈青山不禁喃喃道。 陈青山只识得人间九境,而此天下最强之修,是八境。或许九境,就是仙人,亦或是九境之上,才是仙人,这陈青山不大明白。 或许到了长安,会有答案,陈青山边想着,一边赶路。 而这一路上,陈青山依旧不忘凝聚剑气,与此同时,陈青山还取出了洛河王氏那名三境儒修的飞剑,修炼驭剑术。 待陈青山翻过了龙脊山脉,出了龙脊山脉地界之后,陈青山已经完全掌握的飞剑的用法,与此同时,丹田处的剑气亦不再是一丝,而是一股,现在的陈青山,已经能够做到靠剑气伤人了。 只是距离施展春后水,依旧有些不足。 而这段日子的修炼,常心与三藏几乎同时破入了一境中期。 此时还未入冬,但天已落雪,在翻过龙脊山脉之后,陈青山等人就已经入了大唐北方,但于陈青山而言,当他看到了这漫天雪之时,才觉得自己真正到了北方。 集水镇也会下雪,但不会这么早,一般在深冬,且集水镇的雪,没有北方的大,但那时的陈青山依旧为冬天发愁。天冷了,没有足够的柴火和食物,是会死人的,陈青山幼时,一个人在集水镇,没少挨饿受冻。 阿喃伸手,接住了一片雪花,雪花慢慢于掌心中化开。 “这雪很美,比东都的还要好上一些。”阿喃说道,雪落到了她的鼻尖之上,鼻尖微微泛红。 阿喃自由自在地在空旷的原野大步前进着,享受着她从未有过的自由。 少女如精灵一般,在白茫茫的天地中肆意奔跑着,其后跟着小剑修,小儒修,还有个小佛修。 夜里,四人找了个避风的地方,围火而坐,商量着去弄些衣物。 四人皆有修为在身,不太怕这漫天飞雪,但终究是长安路远,所以还得去弄些保暖的衣物。 四人避风的地方是个破道观,白色的墙早已斑驳,屋顶亦缺了一个大洞,有风雪进来,陈青山花了不少功夫才给堵上。 风雪忽然变大,道观的破门弯折,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仿佛下一刻,就要破碎,但终究是顽强地挺了下来。 一夜风雪,门外又来了避雪的人,常心去开的门,却见一破烂的球滚了进来,如被大风吹进来一般。 “哎呦,差点冻死老头子我!”定睛一看,是个蜷缩着身体的老乞。 老乞黄牙,衣着单薄,整个人就如一个老皮枯树。 陈青山真不知道这家伙是如何穿过这漫天雪,还寻到了这破道观,而没有被冻死的。 常心掩上门,出于好心,便分了些干粮给黄牙老乞。 黄牙老乞咯咯直笑,口中门牙缺了一块,比这破道观的破门也好不了多少。 真是破到一起去了。 黄牙老乞也不废话,到旁边抓了把雪,就着雪,便把干粮吃了下去。 陈青山看着其因衣裳破洞,而露出的干瘪肚皮,直呼好胃口。 见黄牙老乞吃完,陈青山便问起了他的来路。 “老丈,您从哪里来,小子有些好奇,您是如何度过这漫天风雪的?” 老乞扣着黄牙,咯咯笑着:“本大爷命太贱,老天嫌我,不收呗。” “五十里外有个天澜村,村里有个武仙祠,我就是从那来的。”黄牙老乞又补充说道。 “武仙祠?”陈青山现在对仙这个字有些敏感,不由得发出疑问。 “天澜村人人尚武,都以成为武夫为荣,所以便建了个武仙祠,希望有朝一日,村里能出个了不得的武夫。”黄牙老乞解释道。 “他妈的,一群粗鄙武夫,老夫是读书人,不屑与他们为伍。”黄牙老乞骂着,手中扣出的牙垢顺手向一弹,顺便吐了口唾沫。 闻言,包括常心,三藏,这两个心性沉稳的存在,破道观内的四人看着这个不修边幅的老乞,都惊了。 “你这是读书人该有的样子,还粗鄙武夫,在场最粗鄙的人便是你。”这是四人心中所想。 “那您现在是几境儒修?”常心小心翼翼问道。 老乞骂道:“我说我是读书人,又没有说我是儒修,老夫散人一个,不敬儒,不尊道,不理佛,就是这天与地,老夫也不搭理。” 四人闻言,明白了。“得,老混子一个,谁都不怕的那种。” 也不再询问,想着过了今晚,明日风小一些,便去黄牙老乞所说的天澜村去看看。 夜里,常心和三藏于心不忍,便将自己仅有的衣物给了黄牙老乞。 惹得黄牙老乞又是咯咯直笑,顶着漏风的门牙,道:“还是你两小子上道,知道尊重老人家,不像旁边那个剑修,跟个木头是的,用剑的跟粗鄙武夫一样,哎,一样!” 黄牙老乞口中的剑修自然是陈青山。 旁边正用树枝挑着火的陈青山顿时眉头一皱。 阿喃则咯咯笑着:“青山,老丈说你是木头。” 阿喃不知觉的,在陈青山救了自己后,称呼都变了,由公子变为了更为亲近的青山。 而陈青山忙于跟老乞吵架,并不太在意这个称谓,毕竟三藏,常心,还有现在应该已经到镇南关的吴大将军,都是这么称呼自己的。 “老匹夫。”陈青山回了一句,便不再搭理黄牙老乞。 黄牙老乞又跟常心要了些银钱,说要回村里买酒喝。 随后得意地躺在一边,手里打着上下拍子。 “吃肉喝酒,人间美事呐,吃饱了肚子,就想村那头的寡妇咯!” 黄牙老乞惬意的呼噜声响起,不时吧唧着嘴巴,不知道有没有梦到村那头的寡妇。 阿喃哪听过这个,骂了一句“老不羞”,便低下了头。 而陈青山,三藏,常心三人却习以为常。 在集水镇的时候,他们亦经常见到在桃花酒庵喝醉了的庄稼汉子,哼着这些奇怪的调调。 百里空旷原野上,风雪呼啸,万物蛰伏,一座白原上如豆的破道观渺小得不可见。 破道观内燃着一把篝火,似乎成了这天地间唯一的安身之地。 第十七章 铜雀 篝火熄灭了,而此时天还未亮,陈青山便听到外面有声响,外面来了些人,气血旺盛,皆是武夫。 风雪已止,陈青山叫醒常心等人,开了道观的破门,便见一群魁梧的汉子立在了雪中,他们肩头落雪,看来是在这等了一段时间了。 为首之人见陈青山出来,便主动迎了上来,道:“这位兄弟你好,在下赵大刚,你叫我大刚便好,天澜村村民,来这接老太爷回村!昨晚老太爷又跟二太爷吵架了,我们估摸着他又跑这破道观了。” “老太爷?黄牙老乞?”陈青山疑问道。 赵大刚点头应是,挠了挠头,说道:“老太爷确实为人有些不羁。” 陈青山知道黄牙老乞是天澜村的人,还以为是个普通乞丐,没想到这家伙地位这么高。 随后,陈青山便见赵大刚带着一群一境武夫冲入了破道观,将黄牙老乞抬了出来。 黄牙老乞任由他们抬着,睁开眼睛瞥了一眼,唤了句“大刚”。 赵大刚赶紧跑了过来,低下脑袋,任其使唤。 “老太爷,您说。” “抬老太爷去酒坊,老太爷兜里有钱了,要去买酒吃。” “可是,老太爷您的身体,二太爷说过,不让您喝酒啊。”赵大刚一脸为难。 黄牙老乞顿时不乐意了,破口大骂:“你他娘的赵大刚,你小时候是谁带你上山摸鸟的?又是谁带你去隔壁村偷看小媳妇洗澡的!?现在成武夫了,翅膀硬了是吧?!” 黄牙老乞边骂还边欲起身用手指点着赵大刚的脑袋,跟训孙子似的。 赵大刚顿时蔫了,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是,是,老太爷您说得对,去酒坊,去酒坊。” 黄牙老乞闻言,这才一声冷哼。 “算你小子识相。” 然后闭上了眼,睡起了回笼觉。 这群汉子动了起来,带自家老太爷回村。 陈青山四人一起跟了上去,跟赵大刚说明了来意,想要去村里买些衣物。 而豪爽的赵大刚直接拍拍胸脯,说陈青山他们既然帮忙照顾了老太爷,那御寒衣物的事,便包他身上了。 天澜村一众武夫,虽然最高的只有三境,但都是打猎的好手,村里囤了不少动物皮草,拿来做成衣服送给陈青山等人,不值一提。 等陈青山等人入了天澜村,便发现了此村的不同,几乎每家门前都有着至少一个长生牌。 长生牌很高,如人一般立于门口,似唤魂,又似守望。 “这是?”陈青山疑问道。 赵大刚闻言,挺起了胸膛,似乎很骄傲。 “这是我天澜村的传统,去守卫长城,每有家中之人去往长城后,便在家门口立一块长生牌,希望他能平安回来。” “若不回来呢?”阿喃小声问道。 “回不来,便将此牌长立于此,唤其魂归!”赵大刚说道。 陈青山四人无不动容,他们想不出来,这世上居然还有这样的村子。 一路上,陈青山甚至看到了有一户人家,门口竟立了十二块长生牌,最旧的,怕已有百年岁月。 陈青山通过院门,好奇地望了一眼,一眼动容。堂内,老妇正逗弄着孙子,而家中,再无其他人。 一家人都是征人,而征人,尽不归。 “佩服。”陈青山由衷之言。 “值得吗?” 身后幽幽之声响起,黄牙老乞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眸中有些唏嘘,这是他的疑问。 “值不值得,关我何事,喝酒去咯!”黄牙老乞眼中的悲伤一放便收。 只见黄牙老乞挣脱了汉子们的手,跃了下来,一溜烟便跑进了酒坊。 赵大刚尴尬地笑着,随后给陈青山四人安排了住处,说今天晚些便把衣物送来。 陈青山跟他道了谢后,赵大刚便离开了,说要去找二太爷回些消息。 陈青山进入自己的房间内,继续凝聚剑气,或许是因为识海中神魂雏形的关系,陈青山凝聚剑气的速度快上了不少。 而丹田处的第三朵剑花,亦即将绽放,待剑花完全开放,已经凝聚出剑气的陈青山可以完全没有阻碍的破入剑修第二境剑气境。 待两个时辰后,陈青山刚刚结束修炼,便闻房顶上有人经过。 这声音很轻,若非陈青山在幽冥路大大增强了五感,他根本不会发现。 “是天澜村的人不放心我们,前来窥视,还是另有他人?”陈青山想着,将注意力完全放在听觉上,陈青山可以听到那声音正快速往村内赶去。 “大白天上房顶,非奸即盗。”就在那声音即将消失之际,陈青山从窗口翻出,默默跟了上去。 随后,便见一个矫健的身影腾跃在房屋之间,时而跪俯不动,似在警惕,以防止被人发现。 陈青山看其样子,便确定她不是天澜村之人。 是个女修,亦是个盗贼。 随后此贼便进到了村子最中心的建筑:武仙祠。 “她要找的东西在武仙祠之中。”陈青山瞬间明白,闪身跟了上去。 此贼名为铜雀,来自长阳郡郡都,受人所托,前来这天澜村武仙祠偷件东西。 铜雀很轻松便找到了雇主所说的那样东西,一角残画,挂在武仙祠最深处。 画中是一卷泼墨河山,千重水,万重山,气韵磅礴,完全可以想象,此画完整之时的神韵。 整个武仙祠很空,唯几盏灯火,和此画而已。 铜雀迅速接近,将画取了下来,放入贴身备好的圆盒之内。 陈青山跟在铜雀身后,遥望武仙祠,自然亦看到了铜雀手中的画,以全村之力供奉一份残画,可想而知,此画对整个天澜村的重要性。 而此时铜雀已经将画放好,准备离开,陈青山持剑出现于铜雀身前。 “大胆贼人,来村中窃画!”陈青山的声音很大,几乎传遍了半个村落。 此时陈青山也看清了铜雀的身形,蒙面劲装,一副游侠打扮,双腿外侧各别着一把匕首,身后背一柄雁翎刀。 随着陈青山的声音响起,原本平静的天澜村顿时便沸腾了起来。 一个个汉子从家中冲出,向武仙祠赶去。 更有一名老者飞掠而出,迅速接近武仙祠,他是天澜村唯一的三境武夫,也是赵大刚口中的二太爷。 二太爷目中含光,须发飘在身后,若一只狮子,虽然年老,气血依旧强盛。 铜雀死死地盯了陈青山一眼,知道现在不是久留的时候,一个跳跃,就跳上了武仙祠的墙壁,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局势,随后跃入了旁边的一条巷子之内。 陈青山赶紧跟了上去,翻墙进入巷内,此时的铜雀已经不见了踪影。 陈青山迅速追踪,提剑大步来到转角,对着阴影便是一剑。 金铁交鸣之声响起,火光飞溅。 铜雀的身影便从阴影当中翻滚了出来,满脸的不可置信,陈青山仅仅是一剑,铜雀的匕首便崩坏出一个缺口来。 “你怎么可能看破我的遮云秘术?!”铜雀干这一行,自然有些依仗,而这遮云,便是隐匿自己影踪之法。 现在的铜雀施展遮云,就是三境的武夫也发现不了。却没想到被眼前这剑修看破了身形。 陈青山自然不会告诉铜雀这是自己神魂雏形的功劳,只是冷冷地看着她:“交出所窃之物。” 铜雀掷出手中的匕首,直向陈青山面门,陈青山抽剑抵挡,铜雀乘机脚下生风,一串残影出现,顿时拉开了与陈青山的距离。 此时,二太爷那边亦跟了上来,对着铜雀便是一掌,铜雀依旧用匕首抵挡。 铜雀被二太爷一掌击飞,借力向远处翻滚。 碰碎了几座长生牌,望着长生牌,铜雀意识到了些什么。 不过铜雀亦知道,现在不是思考的时候。 “血遁秘术!”铜雀身体爆发出血雾,随后在空中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冲向了远处,几个腾跃,便消失在了村内。 村子里的武夫们也来到了二太爷身后,遥遥望着铜雀离去的方向,面色复杂。 酒坊内,黄牙老乞喝着小酒,似乎早早预料到了这一切一般,戏谑道:“这样的东西,又怎么是一个小小的天澜村可以承受的,现在丢了也好。” 杯中有酒,舍去千金宝贝,换一心安。 第十八章 盗非贼 离天澜村大概三十里的一处树林内,铜雀的身影出现,此刻的铜雀有些萎靡,只有一境的铜雀,能从天澜村逃出来,显然是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随着一枚丹药入口,铜雀的情况才好上了一些。 此时,一官吏模样的人自林间走了出来,拍着手掌,眸中是对铜雀的赞赏。 “不愧是大人挑中的人,没想到你真地把那张画偷了出来。” 铜雀望向这男人,先前在长阳郡,这男人与自己交接的时候,可不是现在这副打扮,只说自己是个收藏古董的富商,想要一个村子内的一幅古画,要铜雀窃来。 “大人?所以你到底是什么人?”铜雀取下了匕首。 这男人仿佛没有铜雀的威胁一般,反而笑吟吟地一拜:“在下李敏,长阳郡副镇守使手底下的一个小卒而已。” “把画给我,银钱自然少不了你,而且,你还回收获副镇守使大人的垂青,何乐而不为呢?” “对于我这样的江湖人来说,长阳郡副镇守使,的确是了不得的人物。”铜雀并未反驳。 李敏并未听出铜雀这番话中的其他意思,赞了句:“识相。” “不过我还有个问题?”铜雀说道。 “哦?”李敏神色有了些许的不悦,感觉到了不对劲,不过出于对画卷的重视,还是让铜雀说了下去。 “这天澜村,有些奇怪,满村皆立长生牌,不若是个忠烈之村?为此,我还特地回去确认了一下,的确如我所想。”在听到这的时候,李敏的面色已然阴沉如水。 “家家素缟,数不清的长生牌立于户,如此忠烈的村落,我在郡里竟闻所未闻,大人,您不觉得奇怪吗?”铜雀讥笑道。 随着铜雀的话落下,一队装备齐全的弩手便从林中走了出来,将铜雀包围,所有弩箭上都闪烁着寒芒,直指铜雀。 这是大唐神机营,唯有直接受命于郡守,平时受镇守使协调管辖。 而他们手中之弩,名为寒鸦,因其造型似飞鸦而得此名,寒鸦弩可伤修士,在数十把寒鸦弩下,就是铜皮铁骨的一二境武夫也得身死。 铜雀置若罔闻,看到这些神机营的寒鸦弩手,反而眼中的轻蔑更甚:“看来大人早就不想我活着回到郡都吧?” 李敏势在必得,道:“铜雀姑娘确实聪明,没办法,天澜村一事,情况特殊,而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李敏脱下了外衣,露出精壮的肌肉,显露出二境武夫的气势。 十二把寒鸦弩,再加上李敏这个二境武夫,拿下只有一境的铜雀,绰绰有余。 “交出画卷,可让你速死!”李敏道。 铜雀慢慢取下了背在身后的刀鞘,道:“江湖有江湖的规矩,我亦有我的规矩,不偷老弱之户,不窃忠良之家,这天澜村家家忠烈,大人,你们这是让我坏了规矩啊!” “而坏我规矩的代价,是要死的!” “死!”随着这个字自铜雀口中喊出,刀出鞘。 十二把寒鸦弩几乎同时击发,结果铜雀早已没了踪影。 铜雀施展云遁秘术躲过了这一波射击,接近一排弩手,一刀杀了六人。 “血遁!”铜雀浑身爆发血雾,以自身血液,换来了爆发性的速度,折返接近另外六人,冰冷的刀光明亮如雪,再斩六人。 一队神机营的寒鸦弩手,毫无建功,便已全灭。 铜雀浑身浴血,那是自己的血液,其站不稳,便踉跄持刀,望向了李敏,挑衅道:“此刀,便是我的江湖!” 李敏动容:“好生刚烈的女子,在下佩服,不过现在你已油尽灯枯,又拿什么跟我斗,乖乖受死吧,免得多受些皮肉之苦。” “是生是死,刀下说。” “好说!”李敏戴上了一对拳套,那是他的武器,二境武夫,已经打熬到了筋骨,皮肉更是接近金铁,已然无惧寻常刀剑。 林内,二人对冲到了一起,铜雀娇小的身型瞬间倒飞到林下的阴影当中。 李敏冲入阴影之内,右拳发出黄色的芒,欲直接打杀铜雀。 “不归雁!”有雁鸣响起,一刀惊落了林中飞鸟,李敏身体后退,捂着脖子,满脸不可置信。 “她的刀,怎么会如此锋利?!”这是李敏脑海中最后的想法。 血液涌上伤口,李敏便失去了意识,一刀,二境的李敏,亡。 铜雀大口喘着粗气,看了一眼一地残尸,提刀走到一个树旁坐了下,轻抚刀身。 “最后还是你救了我啊,师傅。” 铜雀之刀能如此轻松的破了一名二境武夫的皮肉,原因便在于此刀有名,且位列百兵谱第三十一。 百兵谱第三十一之兵:雁不归。 这是铜雀师傅的遗物,更确切地说,应该是铜雀师傅特地给铜雀偷来的。 铜雀是个孤儿,而她师傅,是个大盗。 师傅偷过不少东西,就是皇城里的东西也想过,不过最后没敢去。 后来师傅将一身的本事都传给了铜雀,还告诉铜雀,要想在江湖,做盗贼也得守规矩。 一只偷物,不伤人。 二不窃老弱妇孺。 三不窃贫苦之家。 四不窃忠良之家。 若做到这四点,便可以不叫贼了,而是盗,因为盗亦有道,而贼人无道。 师傅的话,铜雀记得,且一直遵守。 再后来,师傅早年受的伤恶化,没有多少活头了,师傅便独自出去了,待师傅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濒死,而跟着师傅回来的,还有这柄百兵谱排名第三十一的雁不归。 铜雀还记得师傅临死前说的话:“师傅这辈子偷偷摸摸,没什么本事,最后到长安给你弄了这把刀,留个念想。” 刀名雁不归,而师傅,亦不在了。 而现在这把雁不归,却救了铜雀的命。 “师傅呐,铜雀有些想你了。”重伤的铜雀抱刀,慢慢睡去。 待铜雀醒来,已是黄昏,收好刀,铜雀拖着伤势,往天澜村走去。 “得去还东西了。” 天澜村外,铜雀回来了,持着残卷。 “小盗铜雀,前来归还所盗之物!” “小盗铜雀,前来归还所盗之物!” “......” 铜雀的身音盘旋在天澜村上空,就如师傅所说,铜雀可以是盗,是侠,但绝不能是贼。 还在喝酒,已经大醉的黄牙老乞顿时一激灵,酒意全无。 “小丫头糊涂啊,这玩意儿你怎么给送回来了!” 气得黄牙老乞狠拍大腿。 至于二太爷则一脸不可置信,随后带人欣喜地来到村口,迎回了残卷,陈青山立于房顶,看着这一切。 “真是个奇怪的小偷,亦或是说是,盗。”陈青山喃喃道。 二太爷并未为难铜雀,只因铜雀提了一句“小心长阳郡副镇守使”。 二太爷道了句“冤孽”,随后一叹,将画卷迎回了武仙祠。 铜雀遥遥看了屋顶上的陈青山一眼,随后便离去了。 第十九章 一角千里山河图 当晚夜里,赵大刚便带人送来了御寒的袄子,用的都是村里最好的皮毛,针脚很密,显然是用了心思。 在一番寒暄后,赵大刚说了另一件事情,说二太爷邀请陈青山四人到武仙祠商量些事情。 陈青山四人带着疑问,来到了武仙祠。 入了门,二太爷在此等候已久,桌子上备好酒菜。 “老夫天澜村赵金刚,小友在村外所遇之人便是家兄。”二太爷示意陈青山四人入座。 陈青山仔细观察着这个老者,身材魁梧,气血旺盛,手掌很宽大,上面满是老茧。 说话声音浑厚,如同闷雷,这是炼腑到了极致的表现,武夫前三境,一境炼皮,二境锻骨,三境炼的便是内脏,等打磨完全身,入了四境,又是另一番天地了。 二太爷一袭武道服,须发皆白,光是坐在那,就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让人完全无法想象,那个邋遢的黄牙老乞,竟是他的哥哥。 似知道陈青山所想,二太爷解释道:“家兄早年遇到了一场变故,所以才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至于其中之事,不足为外人所道。” 二太爷有些唏嘘。 随后,二太爷便站起身来,来到堂内,用手摩挲起那副残画来。 “几位小友可知这是什么东西?” 陈青山四人仔细观察了一番,随后摇了摇头。 “这是一角千里山河图。”此时,黄牙老乞不知何时走入了武仙祠,说道。 “千里山河图?!画圣手笔?”四人惊了,若真是画圣所留,那此画,价值无法估量。 光是这一残卷,便足以震动整个长阳郡,就是让长安来人,都不是没有可能。 千里山河图,画圣所留的至宝,完整的千里山河图,中有万重山河,可纳一方天地于其中,又可以山河之势镇压敌人。 就算你是七境武夫,可拳碎山岳,掌截大江,但你的肩头又怎可挑起这万重山河。 千里山河图一出,八境之下不可敌,这便是山河大势之威。 更有传闻,千里山河图中纳了画圣的一抹意,若得此意,可得画圣传承。 堂中的画卷很小,只有完整千里山河图的十分之一左右,但也足够让人动心了。 “所以,您找我们来是为了这千里山河之事。”陈青山问道。 二太爷点点头。 “不瞒几位小友,这虽是一角山河图,但其中有一具七境武夫的骸骨,我希望几位小友,能帮忙将其取出来。” “哈?”四人有些懵,这画内的骸骨,就是二太爷这个三境武夫都取不出来,他们四个小小的一境修士,又怎么可能取得出来。 陈青山说出了心中所想。 二太爷赶紧解释:“这千里山河图,非儒修不可入。” 画圣便是一名儒修,后来以画入的道,所以他留下的这幅千里山河图,是专门为儒修所准备的。 “所以说,您是想请常心入画?”陈青山看向常心,说道。 二太爷点点头。 “作为报答,得骸骨取出后,此残画,便赠予这位小友。”二太爷又补充道。 陈青山将决定权交给了常心。 常心上前:“敢问前辈如何入画?” 显然是已经做出决定了。 “以浩然气养之即可。”二太爷一喜,回应道。 儒修好读书,书读多了,胸中便有了一口浩然气。 随着常心慢慢接近残画,残画上的河山仿佛活过来了一般,游动着,这角千里山河图慢慢发出光芒来,将常心的身体拉入画中。 在场之人看着常心慢慢入了画。 “嘿,真他娘的好玩,这群读书人书读多了,就养出了浩然气,老头子我这辈子也看了不少书,不知道有没有浩然气!”黄牙老乞蹲在一旁,咯咯直笑。 “哦?老丈也喜欢看书?”三藏有些好奇。 “那是,本大爷看过的话文不下万本。”黄牙老乞傲然道。 三藏闻言一时语塞。 “什么话文,原来是个爱看小说的老混子。”陈青山望着老乞,调笑道。 “是啊,混天混地,混世魔王。”老乞依旧笑着,说着不着调的话。 见状,二太爷赶紧过来打圆场,让众人吃些东西,等常心出来。 只是等到天月高悬,饭菜都凉了,都未见常心出来。 那千里山河图残卷,更是发出阵阵厮杀声出来。 众人面色大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赶紧向千里山河图残卷跑去。 山河图剧烈摇晃着,常心在接近骸骨的那一刻,便引动了这名武夫曾经的意,而画卷之中的杀伐声,正是此意的体现。 眼看常心就要被此中之意绞杀,黄牙老乞动了。 “真他娘的麻烦!”只见老乞接近残卷,一步就冲了进去。 “咱也是读书人!” 数十息后,狼狈的常心被老乞推了出来,而老乞身后,还背着一副宛若玉石的骨架。 “真他娘的重!老二,你赶紧接一下。”黄牙老乞呼唤着二太爷。 “老大,这?这!” 二太爷懵了,合着你能进这残卷啊,那我还请人干嘛? 二太爷现在感觉自己是个棒槌。 于呆滞中,二太爷本能地接过了黄牙老乞手中的骨架,骨架温润如玉,入手还有些温暖。 “小子,涨见识了吧,谁说读小说读不出个浩然气来!”黄牙老乞看着陈青山,骄傲道,像一只斗胜了的老公鸡。 “牛!”陈青山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只是竖起了自己的手指。 黄牙老乞不再理会陈青山,而是拍了拍二太爷的肩膀,道:“老二,骸骨给你带出来了,履行约定,把残卷给那小娃吧,咱们村,担不起这样的东西。” “为这破画搞出这么多事情,老子早就看它不顺眼了。”黄牙老乞又骂道。 二太爷想了想,点点头,取下千里山河图残卷,交给了还在发懵的常心。 刚刚自己就要被骸骨镇杀,准备叫救命,然后,他就看到了黄牙老乞的大脸。 黄牙老乞咧嘴一笑,一脚便踢到了常心的屁股上,一脚给他从画里踹了出去。 就在此时,村里起了风,有喊杀声自村外传来。 黄牙老乞的声音响起:“嘿,真他娘的阴魂不散,那群醉玉山的山贼又来了,老二你赶紧带人去打发了吧。” “白天才送走个盗,晚上就来了贼,日子不安生呐,吃酒去咯!”黄牙老乞不知从哪拎出一个钱袋,掂着,就出了武仙祠。 常心觉得那钱袋有些熟悉,一摸,腰间是空的,那是自己的钱袋,在画里,这黄牙老乞,不仅踢了自己一脚,还顺手摸走了自己的钱袋。 看着不着调的老大,二太爷一叹,喊道:“赵大刚,把村里的武夫喊上,随二太爷,杀贼!” 二太爷手上的戒指一闪,七境武夫的骸骨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把关刀。 陈青山眉头一挑,没想到二太爷还是个富户,有储物戒指这种东西。 赵大刚回应的声音自武仙祠外响起,随后是一阵跑动之声,村里的武夫都向村口集合。 陈青山等人亦跟着二太爷向村口跑去。 一群马匪打扮的人早已侯在村口,为首的是个独眼汉子,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的人物,匪气十足。 或许是出于对天澜村的忌惮,他们并未直接冲入村子。 见二太爷出来。 独眼便喊道:“赵金刚,你怎么还没死啊!识相的话,把祠堂里的东西乖乖交出来。” 随后,独眼又看到了阿喃,见其气质非凡。 “呦,好生俊俏的姑娘,跟我回醉玉山可好?哈哈哈哈!” 独眼放肆的笑声传遍整个天澜村。 正在喝酒的黄牙老乞一声冷笑,将酒盏一放,自顾自道:“惹谁不好,你去惹那小妮子干嘛?嘿~” 烈酒入喉,黄牙老乞发出惬意的声音。 “喝酒!” 第二十章 阿喃的财力 这独眼似乎与天澜村是旧识,不只一次前来索要祠堂内之物。 而他们似乎并不知道这样东西是千里山河图,这便引人深思了起来。 陈青山想了想,便已经明白,这群醉玉山的山贼,背后有人,而此人应该与指使铜雀前来盗宝的人,是同一个。 听了独眼的话,阿喃怒了。 她阿喃平生最恨别人将其当做花瓶,任人摆弄,父亲是这般,而眼前这个山贼亦是这般。 更何况哪个家族的大小姐能受得了这样的挑衅。 阿喃不知从哪取出了一柄长枪,想来作为黄家兵庐的大小姐,阿喃自然有随身的储物器具。 陈青山记得,阿喃在山石镇外曾拿出过一件类似于手镯的器物,想必那便是阿喃的储物手镯了。 阿喃手中之枪虽不是百兵谱之物,但亦是出于兵庐,乃兵器中的上品。 阿喃幼时虽盲,但她有东都枪仙之称的爷爷,黄百甲教阿喃用过枪。 阿喃会用枪,且不弱。 “小女娃女中豪杰啊,哈哈哈!”二太爷提着关刀,摸着胡须。 “老夫替你开道,我们,杀贼!”二太爷一马当先,领着天澜村的儿郎们杀向了山贼们。 阿喃抖了个枪花,冲入人群,直往独眼那杀去,陈青山怕她出什么差错,跟三藏与常心说了句“小心”后,便跟到了阿喃身侧,掩护阿喃。 喊杀声惊天。 独眼不弱,是名三境武夫,但论气势,不如二太爷。 阿喃一枪刺出,将一人挑下了马,随后阿喃翻身上马,借身下的马匹之力,一枪刺向独眼,一整套行云流水的动作。 独眼以刀身抵挡,借阿喃的这一枪翻身下了马,几步便卸去了力道。 “枪法不错,但终究是差了些修为,小姑娘,莫非你觉得一境能打得过三境。” “谁说打不过?”阿喃袖子一甩,便是五颗黑色小丸射向独眼。 “暗器,没用的!”独眼跋扈地笑道,连出两刀,朝着黑色小丸劈下。 然后,那黑色小丸体积便迅速扩张开来,露出其内的雷核,电弧涌动,引动雷霆直接劈了下来。 “轰!”“轰!”“轰!”连续三道雷霆劈下,几乎形成了雷柱。 待雷霆散去,独眼被劈得头发皆立,双目无神,许久才缓过来,拄刀而立。 独眼此时脸都黑了。 “龙虎山那群道士炼制的雷震子,你服不服?”阿喃冷清的声音响起,接着,手里出现了一把黑色小丸,接近十枚。 就要持刀冲过来报仇的独眼立刻掉头,转身就跑。 “臭娘们,你等着!” 阿喃毫不客气,又是一把雷震子丢出,劈得独眼哇哇大叫,一道雷霆不太伤得了三境的独眼,但十道,二十道,独眼便受不了了,更何况旁边还有个虎视眈眈的二太爷。 独眼不知道这个娘们手里还有多少雷震子,他不亦不敢拿命去赌。 阿喃手中的雷震子如不要钱一般,一颗又一颗地抛向独眼,转眼间,整个战场便被阿喃犁了一遍,就是不少醉玉山的山贼也受到了波及。 二太爷看着一地焦土,伸出了自己的大拇指。 而陈青山,现在才对阿喃,这个兵庐大小姐的财力有了初步了解,阿喃出门不带钱,但她手镯里,全是暗器。 于是乎,这场战斗,似乎都不用陈青山出手,阿喃凭借财力,硬生生砸死了大半醉玉山山贼。 就是那独眼,被阿喃几乎弄瞎了最后一只眼睛,又断了条胳膊,才勉强逃离了天澜村。 此时,天澜村所有武夫,看向阿喃的目光都变成了佩服。 不服不行,实在是有钱。 更有年轻武夫说出了实话,那是赵大刚的儿子。 那小子说:“爹爹,俺想当赘婿。” 然后就被赵大刚追着给揍了一顿。 陈青山回到村中后,向二太爷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这伙醉玉山山贼和铜雀都是同一人所指使,那这个人是谁,他又为何知道天澜村会有画圣的残卷。 二太爷知道瞒不住了,又道了句“冤孽”。 然后便开始说起来。 “是长阳郡的副镇守使,他本是我们天澜村的人,但与我们天澜村观念不和,所以被逐出了村,四十年前他还是名二境武夫,现在已经是五境了,且成了长阳郡的副镇守使。” “观念不和?”陈青山疑问。 二太爷点头,道:“是的,他叫赵政,从小就机敏。他不愿按老祖宗留下的规矩行事,去长城守卫,而是想要入仕做官。” “赵政说,与其白白到长城送死,不如入仕为官,从此青云直上,所以,他便被逐出了村。” “原来如此。”陈青山便猜到了后来的事,跟赵政一起长大的青年到了长城,成了征人,一个都没有回来。而赵政就真如自己所说的,平步青云,坐上了长阳郡副镇守使的位置。 而在长阳郡郡都,没有一点关于天澜村的情报,也是这位副镇守使大人所为,他要独享天澜村内的一切机缘。 “也就是说,再屡次都未得手的情况下,赵政,这位五境武夫,长阳郡副镇守使,会亲自出手?”陈青山分析出了最坏的结果。 “很有可能。”二太爷点点头。 “他妈的,那逆子敢回来,老子打爆他的头。”此时,喝得醉醺醺的黄牙老乞走了回来,胡言乱语着。 “逆子?”众人闻言一惊。 二太爷揉了揉脑袋,点点头。 “这赵政,正是老大的儿子,也就是我的侄子,也就是当年之事之后,老大这才一蹶不振的。” 听到二太爷说自己的坏话,黄牙老乞怒了:“什么一蹶不振,你才一蹶不振呢。” 话都没说完,便闻黄牙老乞的呼噜声响起。 “还是早些歇息吧,赵政的事,我们明天再说。”二太爷看着躺在地上的黄牙老乞,似乎苍老了一些。 抱起黄牙老乞,就往家的方向走去,二太爷可以感觉到,老大的身体比以前轻了不知多少,在手中轻若无物。 随即鼻头一酸,二太爷知道,老大的日子不多了。 “老大啊老大,你这么喜欢闹,若是到了下面,冷清了,又该怎么办啊,唉~” 二太爷走地很慢,边走边说着年轻时候的事,这两个年龄加在一起,接近两百岁的老人,于萧瑟的北风中,露出了颓态。 二太爷没有注意到,睡着的黄牙老乞露出了笑容,此刻熟睡的他不再忧虑,像个孩子。 与此同时,天澜村外铜雀与李敏交战之处,一只官靴狠狠地踏在了李敏的尸体之上,发出了一声闷响。 “真是没用的东西,居然被一个一境之修给反杀了,亏副镇守使大人给了你一队寒鸦弩手。” 说话的是个铁塔般的汉子,虎背蜂腰,穿着官袍,袍上是纹彪兽,正是长阳郡副镇守使赵政手下的两名得力干将之一,手段残忍的“彪兽”。 彪兽幼年是跟着猛虎长大的,彪兽为人残忍凶狠,甚至有其啖人的传闻。 而其亦凭借这,得到了赵政的青眼。 而彪兽的修为,是四境武夫,体内已经有了武者独有的真气。 林中另一人走了出来,是个红衣女子,风尘之气有有些重,是赵政手下另一位得力干将,四境术士,“魅女”。 彪兽见魅女出现,问道:“醉玉山独眼那边怎么样了?” 魅女摊开手,取出了独眼的头颅:“还能怎么样,失败了呗。” 随后,魅女手中有火焰燃起,点燃了独眼的头颅,火焰升腾,如蛇般扭动着,一捧灰烬自魅女手中簌簌而下。 “不过从独眼这得到些消息,说天澜村来了些人。”魅女又道。 “什么人?” “几个一境的小修士,其中有个女娃,身上有不少暗器,包括雷震子。” 彪兽面色些许动容:“龙虎山的雷震子?若是有那群道士的关系,就不好办了,我们得尽快行动。” “听独眼的描述,那女娃不像是道士,与龙虎山扯上关系的概率不大,应该是个某个富户的小姐。”魅女补充道。 “嗯。”彪兽思考着,点了点头。 “你在此等候大人到来,我且去村中看看。”彪兽跟魅女道,随后便离开了树林。 寒枝上,一只本不该属于这个季节的麻雀,将彪兽和魅女的身影都映入了眸中。 一声扑腾,便飞入了云层。 天澜村不远处,麻雀落到了一遮面女子的手上,而这女子便是铜雀。 这麻雀,便是铜雀在杀了李敏后,布下的一步暗棋,铜雀之所以叫铜雀,那便是她自幼与鸟兽通灵,这个秘密,只有师傅和铜雀自己知道。 因为师傅告诉过铜雀,要想在江湖上混,便要学会藏。所以没有人知道,铜雀有柄百兵谱上排名第三十九的雁不归,也没有人知道,铜雀的通灵天赋。 给麻雀喂了些吃食后,铜雀将其放入了随身的竹筒内,随后向天澜村迅速接近。 第二十一章 一拳 铜雀,那个拿了千里山河图,又送了回来的盗,再次出现在了天澜村,这次,她是来报信的。 “如此说来,一名四境的武夫就要来到天澜村?”此时,武仙祠内二太爷向铜雀问道,二太爷旁边是赵大刚还有陈青山等人。 “没错,应该是副镇守使手底下的彪兽,我在郡都的时候听说过他,是个狠人。”铜雀点点头。 “四境的话,集我们全村之力,未必打不过他,他们耗也耗死他。”赵大刚有些冲动道。 二太爷骂了句糊涂,天澜村武夫有百余人,其中二境四人,三境的就只有二太爷,按赵大刚所说,他们是有机会耗死彪兽,但到时候会灭族,这反而随了赵政的意愿。 “那如何,用阿喃姑娘的暗器?”赵大刚随即问道。 阿喃摇了摇头,表示四境武夫有真气护体,自己的暗器对其作用不大,且那彪兽只有一人,阿喃的暗器受到了极大的限制。 若那彪兽将阿喃抛出的暗器以真气裹挟,然后丢回来,反而会伤了自己人。 武仙祠内顿时安静了下来,大家在思考应对之策。 良久,二太爷的声音响起。 “我有一法。” 顿时,所有目光都看向了二太爷。 只见二太爷取出了那具七境武夫的骸骨。 “我们可以将全村的武夫的气血融入这具骸骨内,让他挥出一拳。” 赵大刚一喜,道:“二太爷,您的意思是,我们可以靠这具骸骨打败那四境的彪兽。” 二太爷点点头,只是脸上的愁容依旧未散开,呆呆地看着骸骨。 “只是大能之躯不可辱,我们只有一拳的机会,这一拳之后,我们所有人都会被反噬,再无再战之力。” 二太爷顿了顿。 “而且,我们还缺一个人,能将彪兽引到合适的位置,让我们能够挥出这一拳的人。” “如此,便我来吧。”陈青山负剑,说道。 陈青山知道自己有烛照护体,是在场最为合适之人,只是那日在幽冥路后,陈青山识海中烛照变得黯淡了,亮度只有刚开始一成的样子。 闻言,阿喃心中一揪,道:“不行,大不了我唤醒祂!” 阿喃宁愿岐山祸蛇再度苏醒,引得朝廷追杀,也不愿陈青山去冒险。 陈青山拍了拍阿喃,示意其不要担心。 这里可不是没有朝廷约束的龙脊山脉,在这长阳郡内,现在只有四境修为的岐山祸蛇出现,那朝廷的人必将会如潮水般出现,直到吃了阿喃的骨头。 杀阿喃,等于彻底灭杀一名八境的古神灵,这样的功勋,足以封侯拜将。 陈青山随后力排众议,将事情确定了下来。 二太爷开始召集全村武夫,陈青山则独自来到村口等待。 陈青山的任务便是将彪兽引到村中的祭祀用的开阔地之上,二太爷与全村武夫会在此等待,挥出那决定性的一拳。 为此,陈青山还找常心借了山河图残卷。 陈青山独自一人来到村头,一步跃上了牌坊,就这样靠在牌坊上等着。 铜雀窃画卷后又归还,那是因为铜雀有自己的道。 而陈青山不丢下天澜村,独自逃跑,那是陈青山的道。 一名剑修,哪有未出剑就怯场的道理,还有陈青山觉得,这天澜村,不应该被抹杀,他们可以全部战死沙场,但不能,亦不该死于自己人的勾心斗角。 这便是陈青山的道理,而道理,是用行动去遵守的。 一个身高接近九尺的汉子出现在了天澜村外,光是站在那,就给人极大的压迫感。 彪兽望着牌坊上的陈青山,咧嘴笑着,面带嗜血之色:“这便是天澜村了吧,一个小小的一境剑修,敢在这拦我,有趣。” 牌坊上的陈青山负剑,站直了身体,伸了伸懒腰,道:“我怎么敢拦大人,只是想给大人看样东西罢了。” “哦?”彪兽发出疑问,而当他看到陈青山手中的东西之后,眼睛便直了。 陈青山手中之物,正是千里山河图残卷。 当看清陈青山手中之物后,彪兽便已经开始加速朝着牌坊冲来,双脚同时用力,便如炮弹一般向陈青山射来。 陈青山早有准备,将千里山河图一收,然后就跃下了牌坊,一个翻滚,向村内跑去。 陈青山身后牌坊坍塌的声音响起,竟是那彪兽直接撞倒了牌坊。 四五里外,阿喃等人抬头仰望天空,看向了陈青山所在的方向,眸中是担忧。 其他人亦听到了那边的动静,他们知道那所谓的彪兽到了。 以二太爷与骸骨为中心,旁边是赵大刚在内的村中四名二境武夫,五人坐在平时祭天用的石台上。 下面是村子里的其他一境武夫,以石台为中心,围成一个圆。 正把自己的气血相勾连,随后以二太爷为主导,渡入七境武夫的骸骨之内。 二太爷头顶之处,一杆铁血旌旗慢慢出现,随后没入中心的骸骨之内。 陈青山与彪兽所在之处,离骸骨所在之地不远。 但跑出几步之后,那彪兽便冲了上来。 对着陈青山后心便是一拳击出,陈青山回首一剑斩在彪兽的拳上。 彪兽的拳头已经打熬得硬若金石,陈青山的剑,只在其拳上留下了一条淡淡白痕。 反而是彪兽拳上包裹着的真气直接把陈青山轰飞了出去,一口鲜血吐出。 彪兽光是一拳,便让陈青山受了伤。 陈青山借势逃遁,又跑出一段距离。 彪兽身后有两道黑影出现,如触手一般抓向陈青山。 这是伥鬼,传说人被猛虎吞食后,其生魂会被拘束在猛虎旁边,替猛虎来引来生人,供其吞食。 彪兽身后的两道黑影与伥鬼出于同源,但比平常伥鬼要强上许多。 伥鬼之形,寻常刀剑不可伤。 陈青山丹田内剑花旋转,陈青山凝聚的那股剑气自体内飞出,破了伥鬼之形。 两声哀鸣响起,两道黑色触手缩回了彪兽体内。 “剑气,小子天赋可以啊,以你的天赋,若是三境剑修,未必不可与我一战,可惜你只有一境。” 彪兽一声暴喝,随后一跃,如铁塔一般挡在了陈青山身前,周身武道真气涌动,形成了一道不可逾越的壁垒。 陈青山以双眸看向了彪兽,眸中光华流转,彪兽有些恍惚,两道血痕自陈青山鼻中流出,陈青山脑海中的神魂雏形出现了裂痕。 彪兽身体一晃,露出了一道缝隙,陈青山强忍欲裂的脑袋,近身躲过彪兽,继续向前冲去。 “好强大的灵魂。”彪兽捂住脑袋,晃了晃,让自己清醒了一点。 “小子,你跑不掉的!” 二人的身形迅速接近,陈青山一个闪身遮住彪兽的目光,一剑划出乱了彪兽周身的真气,彪兽一拳破了陈青山的剑。 彪兽身体一震,随后自脑后抓出了一柄染血飞剑。 陈青山以剑乱了彪兽护身真气,又以飞剑偷袭,终于是伤了彪兽。 但也仅仅是伤了他而已。 而此时陈青山已经动用了除烛照以外的所有手段。 好在陈青山离村中的祭祀之地不远了。 三藏,常心,阿喃,铜雀四人见到陈青山,赶紧过来接应。 彪兽第一拳,被三藏用金刚法接住。 彪兽第二拳,迎上了阿喃的长枪。 彪兽第三拳,让铜雀抽出了雁不归。 三人皆浑身浴血,彪兽的力量,不是三人能够抵挡的。 只见山河图残卷自陈青山戒指内飞出,山面河山幻化,大江奔涌,直接将彪兽收了进去,是常心出手了。 鲜血不断自常心七窍涌出。 千里山河图困住了彪兽一息,而这一息,常心将千里山河图抛到了祭祀的空地,骸骨所在之处,弥补了最后的距离。 二太爷顿时站了起来,身前的骸骨亦站起。 “吼!”彪兽破开了千里山河图,冲了出来。 身后猛虎之形凝聚,显然是发怒了。 二太爷不惧,一拳挥出,那骸骨亦一拳挥出,骨头如玉,山岳般的拳影充满了彪兽的瞳孔。 一拳,猛虎之形破碎,随之分崩离析的还有彪兽的身体。 彪兽,死。 集全村之力,灭杀了这四境的彪兽。 不仅是陈青山四人,就是那天澜村的武夫,也被这一拳抽干了气血。 尤其是作为主导者的二太爷,以他现在的实力调动骸骨里剩余的力量,无异于背负山岳。 即使是勉强背负山岳,但也会被山岳碾碎。 二太爷的身形迅速变得佝偻起来,原本旺盛的气血变得衰败,若风中残烛。 二太爷笑着:“老大啊,你路上有伴了。” 第二十二章 黄牙老乞,七境! 就在众人松了一口气时,不知何时,一队队士兵已经进了到了天澜村内,他们迅速朝着陈青山等人所在之地奔跑而来。 士兵们如水流一般在天澜村的各个巷子里涌动着,一尊尊长生牌被推倒,然后踩踏,变成碎片。 长阳郡副镇守使赵政到了,五境之修已然可以踏空而行,赵立含笑立于空中。 脚下,是神机营的八百寒鸦弩手,手中之弩已经准备就绪,齐齐对向了天澜村的村民们。 另外还有五百唐武卒,而这些唐武卒,皆为一境武夫。 赵政落下,披甲持剑,留着长须,颇有儒将风采,而其旁边,站着魅女。 “你们居然能杀了彪兽,这是我没想到的,二叔。”赵政看向了二太爷,而当其看到二太爷旁边的七境武夫的骸骨时,眼中更是充满了贪婪。 得此骸骨,赵政进阶六境无忧,而如六境,他便是长阳郡的三位六境之一了,地位会比现在更高上不少。 再得到山河图残卷,用来换取其他珍宝,那可以说赵政有极大的几率入七境,成为武王级的武夫。 到时候别说长阳郡,就是在神都长安,赵政都有自己的位置。 “赵政,你大逆不道,天澜村以你为耻辱,你个不肖子孙。”二太爷见赵政,剧烈咳嗽着。 赵政势在必得,完全不恼怒,摊开手:“人各有志而已,而事实证明,我选择的路,是正确的,去北境的人都死了,而我还活着,且活的,比所有人都好!” “二叔,你老了,也不懂变通。” 随后,赵政不再废话,手一指,那八百寒鸦弩手便一轮齐射,射向了天澜村的武夫们。 天澜村的武夫们本就消耗极大,此时难以抵挡这寒鸦弩,顿时死伤近半,血染红了天澜村的土地。 二太爷的眼睛,顿时红了,身体更是止不住地颤抖。 “赵政,你,你,你!”二太爷指着赵政,连道三个你字,却说不出话来。 佝偻的身体被强行打直,二太爷提着关刀就冲向了赵政。 赵政只是轻飘飘地隔空一掌,二太爷便飞了出去,瞬间被旁边唐武卒拿下。 “二叔,念你是长辈,我不为难你,让我带走村中的所有武夫,拿走我想要的东西,天澜村依旧是天澜村,你们,还可以生活。” 赵政道。 二太爷啐了口唾沫,直接道:“你做梦!” “如此,那便没得谈了,给我杀!”赵政下了命令。 五百唐武卒拔出腰间刀,迅速接近村中的武夫们,而那八百寒鸦弩手,再度装填射出第二轮弩箭。 村中武夫们怒目圆睁,准备死斗。 眼看整个天澜村就要被灭族,那个村中最邋遢,最爱喝酒的人终于站出来了。 而他的到来,亦让赵政挥手,暂时停止了屠杀,原因无他,因为来人是赵政的父亲。 黄牙老乞出现了。 “你个混蛋,还敢回来?!” 赵政面色冰寒,情绪并未因黄牙老乞的出现而有太大的波动。 所谓亲情,与自身修为,大好前途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而关于亲情与前途的答卷,赵政在很多年前离开天澜村的时候,已经交出了答案。 赵政冰冷道:“老头子,我回来办事,你休要阻拦,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黄牙老乞摇摇头:“冥顽不宁,你现在收手还来得及,否则别怪老头子我没提醒过你。” “那就别怪孩儿不孝了,杀!” 赵政也不废话,示意手下们再度动手,而旁边的魅女更是直接杀向了黄牙老乞。 哪知黄牙老乞不闪不避,直接出手,扼住了魅女的脖子。 所有人一惊,包括二太爷。 “老大?!”二太爷仿佛重新认识自己的兄长一般,在村里跟黄牙老乞待了近一辈子,二太爷哪能不知道,这家伙每天不是喝酒,就是看话文小说,最多就去隔壁村偷看一下小媳妇儿,哪有一丝修为可言。而现在,二太爷重新认识到了自己的兄长。 “老头子跟你二叔说过,你再回来,老头子就敲碎你的头。”黄牙老乞的声音响起。 黄牙老乞袖子一甩,那八百寒鸦弩便直接崩碎,碎片割入弩手们的皮肉,痛苦之声响起。 随后黄牙老乞一跺脚,那五百唐武卒,齐齐震飞,躺在了地上。 此刻的黄牙老乞宛若神明。 “不,不要杀我。”魅女求饶的声音响起。 黄牙老乞枯手一捏,四境的魅女如鸡崽儿一般,直接被捏死。 赵政瞪大了眼:“怎么可能?!” “老太爷,这还是我认识的老太爷吗?”赵大刚捏了捏自己的脸,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就连陈青山,铜雀等人也没有反应过来,如同再度认识黄牙老乞一般。 “这老头,咋变得这么猛?”陈青山更是道。 赵政直接飞上空中,现在的黄牙老乞给了他极大的震撼,他就是作为五境的武夫,可以飞天遁地,但也感觉不是黄牙老乞的对手。 黄牙老乞的声音慢悠悠响起:“老头子确实不务正业,但也是个读书人。” 黄牙老乞一步一步踏出,登天而起,来到了赵政的对面,赵政没有理由地一哆嗦。 “老头子我亦没有修为,但也从读的书里悟出了一法,此法不尊天地,所以老头子便把此法叫做战天斗地!” “此法一出,这片天地,老头子我说了算,现在你明白了吗?”黄牙道。 就如黄牙老乞所说,他什么都不会,只是个读书人,但黄牙老乞读了书,亦悟了道。 底下的陈青山有所悟,无论是修儒,修佛,修剑,还是修武,欲入七境者,得先有自己的道。 虽然陈青山不知自己的道是什么,但他知道自己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此刻的黄牙老乞不是七境,但胜似七境,黄牙老乞一朝悟道,蕴道一生,为的,便是今天,以一生换来刹那芳华。 道出,改天换地,道出,老乞已半只脚踏入黄泉,毕竟他的道太强,他的身子却连个一境都不是。 “来,孩子,老头子我送你归西。”黄牙老乞轻声道。 赵政顾不得仪态,一声惊呼后,就要逃跑。 只是身后的黄牙老乞对着虚空一抓,赵政的身体便后退了回来,面色惊恐。 老乞一指点在了赵政的额头之上,赵政目光瞬间变得呆滞,身体慢慢消散于空中。 老乞落下,一拳,八百神机营的弩手身死,一掌,横推了五百唐武卒。 随后,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 黄老乞只身一人,直往北边飞去,而大唐的最北边,是北境长城。 在死之前,黄牙老乞,要为天澜村再做些事情,他想去长城看看。 黄牙老乞的速度很快,这意味着老乞所悟之道的不凡,只是到北境长城,还有不远的距离。 黄牙老乞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 “来不及了。” 随后,黄牙老乞的气势再涨,他直接点燃了自己的道,双手一肆,便遁入了虚空,再次出现时,已经立于了北境长城之外。 黄牙老乞立于北境长城之下,渺小地像粒尘埃。 北境长城绵延近十万里,将大唐北境的所有疆土包裹起来,城墙最矮处都有五千丈,每隔五千里,便有一关城,每个关城内都有七境大能坐镇,其城墙更有八千丈。 而最大的关城,北辰关内,更有八境坐镇,其城墙,高万丈。 黄牙老乞来此,是遵守天澜村祖宗留下的规矩,前来护卫长城,虽然他有些想不通老祖宗的规矩,但还是来了。 黄牙老乞剩的时间不多,他护不了长城太久,所以,他是来长城杀人的。 “老头子我要玩把大的,而这一次,我天澜村,必将名动大唐,老头子也可以下去跟祖宗们吹牛了!” 黄牙老乞看着战场上如潮水般对撞的双方,闲庭信步,走如其中,南望关城。 “都是赵政那小子不成器,若学了老头子我这一身法,现在关城上坐的,未必不是他。” “无牵无挂咯,老头子我。”黄牙老乞腰间有酒,自言自语道。 第二十三章 喜憨 黄牙老乞回来了,陈青山不知道他去干了什么,只是回来的时候,他少了条胳膊,剩下的那只胳膊则抓着一句尸体,那是一具七境之修的尸体。 看其打扮,这具尸体,应该来自北境长城以外的星辰海,而大唐喜欢把从星辰海出来的修士称为冰夷。 何谓星辰海,那是天下之北,星辰死去的地方。 而其中最大的那颗高悬于长城尽头,大唐与来自星辰海的修士们于此星上厮杀,是北境长城上最大的战场。 这颗最大的星辰叫北辰,所以长城尽头,被称为北辰关。 黄牙老乞放下尸体后,面北而亡,天澜村大恸。 三日后,天澜村二太爷赵金刚随兄长而去。 铜雀告辞,陈青山四人亦离去。 出了天澜村。 “看话本也能看出个七境,老乞丐不简单啊。”陈青山感叹。 “是老乞找到了自己的道。”常心回答。 四人一路向北,雪时下时停,小半个月之后,便来到了渠州地界,而过了渠州,便是长安。 渠州之所以叫渠州,是因为饮海渠贯穿了整座渠州。饮海渠,如其名一般,是一条完全由人工开凿的大江。 饮海渠为大唐建国初时所修建,饮海渠东到渤海,西至大漠,其水倒流,也就是说,是把渤海的水引到大漠,故名饮海二字。 那年,西北的楼兰古国一夜消失。而大唐与大漠的边境上亦天降异象,出现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天窟,此窟大小接近万里,直接吞噬了西北半座边关,引得举国震动。 有天枢院的七境阁老前去探查,却一去不归。 最后引得圣衍书院的那位亚圣出手,亲自入了天窟,只是让人没有想到的是亚圣不仅没救出人,自己还受了伤。 据亚圣说,那天窟能吞噬世间万物,若不及时解决,恐有大祸。 所以,那日,亚圣请出了儒圣佩剑,司天监之主取下了幽荧,那枚长安的第二月。 亚圣入天窟救人,待亚圣救出人后,司天监之主以长安月镇压天窟,使天窟无法吞噬。 随后,奉圣皇之命,开凿大渠,从大海引来无尽海水入天窟,耗时三年零四个月。 天窟饮了无尽海水,天窟不溢,而大海亦不枯竭,形成了微妙的平衡,以无量海镇压天窟,而此渠,便是饮海渠。 亦形成了饮海渠中有水倒流的奇观,现在的渠州,便是当年开凿饮海渠的工匠与修士之后所组成的。 而渠州州牧,是位七境儒修,负责维护饮海渠的畅通。 饮海渠太广,太长,其中有妖。 大唐九州二十五郡,州要比郡大些。州府有州牧,郡府则有郡守,州牧七境,郡守六境。 而陈青山等人入了渠州,便被饮海渠挡住了去路,现在虽是冬天,饮海渠却没有半分结冰的样子。 看着面前奔涌的饮海渠,陈青山等人犯了难,饮水渠很宽,大概有几百里的样子,完全不是陈青山等人现在的实力能够通过的。 “为了来往方便,当年在开通饮水渠的时候,圣皇还下令在饮海渠两岸修建了九座踏天桥,我们可以上踏天桥,过这饮海渠。”常心道,这是离开前,夫子告诉他的。 “如此,便要去问问离我们最近的踏天桥在哪了。”陈青山点点头,发上淋雪。 四人开始沿着河岸向东走去,陈青山看着倒流的河水连连称奇。 不一会儿,陈青山便见到了人,更确切地是,一个身高接近一丈的人。 那人很胖,蹲在河边的芦苇里,正在努力咀嚼着什么口中的东西,看样子,他吃的很急。 那人也似乎发现了陈青山四人,还未等陈青山四人打招呼,那人便飞奔离去。 尤其是在他看到阿喃之后,更是一愣,吐出了口中之物,脸上皆是窘迫,跑得更快了。 陈青山亦看清了那人所吃的东西,那是草根,就是牛与马,都不太爱咀嚼的东西。 或许是在这霜杀百草的季节,那人连草都寻不到了,才吃的草根。 或许是因为饿了太久的关系,那人才跑路一会儿,就停了下来,见陈青山四人追来,那人连忙蹲了下来,双手抱头。 “公子,还在这位姑娘,我不是故意碍你们眼的,我这就走!你们别打我啊!” 这人口中说着莫名其妙的话,直到陈青山看到了他满身的伤痕。 这大雪的天气,这人只穿了件破单衣,裤子似乎是由很多破布缝成的,但亦只到膝盖,裤腿破破烂烂,几乎成了条状。 没有修为,又穿得如此单薄,在这大雪的天气,没有被冻死,可谓是不大不小的奇迹。 这一丈高的人叫喜憨,家中贫苦,在回家的路上饿得受不了,便到河边找些草根来吃。由于喜憨长相奇特,城里的少爷姑娘见了他,总是嫌弃,这让喜憨挨了不少打。 喜憨见到陈青山后就跑,一是因为被阿喃见到自己吃草后的窘迫,二便是怕挨打。 在喜憨的印象里,阿喃就跟那些城里的姑娘一样好看,甚至是更好看,但城里的那些姑娘的眼里,对喜憨只有嫌弃。 喜憨虽然有些憨,但他亦怕在女孩子面前丢脸,尤其是漂亮的女孩子。 “没事,没事,我们不打你,我们这有吃的,来,给你。”陈青山大概明白了喜憨的处境,他在集水镇时,亦饿过肚子,亦想过某天有个漂亮的女孩会对自己垂青。 出于同情,陈青山取出了自己的干粮。 憨喜抬起头,有些害怕,但出于对食物的渴望,憨喜终于鼓起勇气,从陈青山手中接过了干粮。 “谢谢你,我叫喜憨。”喜憨看着陈青山四人真诚的样子,道。 陈青山含笑,分别介绍了四人,见喜憨把干粮收了起来,陈青山问其为何不吃。 喜憨有些害羞道:“喜憨想留给阿娘,阿娘吃粮食,喜憨吃这个就行!” 喜憨熟练地从旁边的雪地里刨出一些草根来,抖了抖上面的泥土,随后放到了嘴里,憨憨地笑着。 看着喜憨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陈青山四人鼻头有些酸。 陈青山等人索性把所有干粮都拿了出来,让喜憨吃。 喜憨就着雪水,吃得很痛快,只是依旧没有动给阿娘吃的那一份。 “自从阿爹死后,喜憨就没有吃过粮食了,肚子不饿的感觉真好,谢谢你们。”喜憨站起身来,就要回家。 陈青山等人问起踏天桥的事,喜憨说涵城外就有一座,等明天喜憨可以带他们去。 如此,陈青山等人便跟喜憨回了家,亦见到了喜憨的阿娘,那是个卧病在床的老妇。 “阿娘,阿娘,喜憨回来啦,喜憨给阿娘带了粮食!”屋子很小,喜憨几乎是爬进去的,喜憨亦不敢起身抬头,因为他一抬头,这破屋子很有可能便塌了。 喜憨似乎很高兴,一进屋,便喊着阿娘,喊了很久,榻上的老人才慢慢睁开了眼睛,见是喜憨,嘴角微微含笑。 “喜憨儿,回来了啊。”老人伸出手想摸摸喜憨的脑袋,喜憨把脑袋伸了过去,老人目中尽是慈祥。 “阿娘,阿娘,快吃这个,粮食。”喜憨献宝似地从怀中拿出食物,捧给阿娘。 “傻孩子,是不是又饿肚子,把粮食留给阿娘?”老人说道。 “吃吧,你吃,阿娘不需要了,苦了你了,孩子。”老人将食物推了回去,脸上尽是安详。 老人的手慢慢垂下,渐渐没有了呼吸。 “阿娘!” 喜憨的哭声响彻整个村子。 喜憨的阿娘走了,没有熬过这个冬天,原因大概是贫穷和饥饿。 老人没有喜憨的体魄,所以注定熬不过这个冬。 而阿娘给喜憨留下了半屋高的柴火,就整整齐齐地堆在屋外,那是老人可以下床的时候捡的。 她怕自己的孩子冷。 第二十四章 钱 陈青山只觉得今晚的风雪有些大,或许是厄运总是缠着苦命人的缘故。只是谁又见过哪个富家翁会被饿死,冻死,说到底,一个“钱”字而已。 村里便有打棺材的匠人,在三藏简单的仪式过后,陈青山四人与喜憨一起将阿娘送了出去。 黄纸在北风中纷飞,坟包上立着招魂幡,飘摇着,落在喜憨的脸上,似阿娘在与喜憨做着最后的告别。 喜憨有些愣,双目无神,没有了阿娘,他不知道以后该干些什么。 陈青山不知道陪着喜憨在坟前站了多久,只是风雪停了又下,下了又停,连陈青山都觉得有些冷了。 “青山,是不是再也没有人像阿娘一样关心喜憨了?”喜憨似乎开了窍,问出了一个让陈青山不知道如何回答的问题。 又是一阵沉默。 众人在回去的路上遇到了一个女子,涵城来的女子,斗篷下的容貌不及阿喃,但亦动人。 “喜憨,坊主要杀了乐儿!”这女子掀下斗篷,开口便道。 女子口中的坊主,乃是涵城醉云坊之主,所谓醉云坊,就如集水镇的闻香巷一般,乃是涵城中的风月之地。 而乐儿,与喜憨一般,都是涵城中的异类,原因无他,乐儿是大海中被饮水渠冲到涵城外的鲛人。 鲛人容貌上乘,歌声优美动听。便被醉云坊之主从渔夫手中买来,给客人唱曲,以达到吸引顾客的目的。 喜憨曾在醉云坊内干过体力活,所以便认识了乐儿,与同样被排挤的乐儿成为了朋友。 确切地说,是在一群心思各异的正常人当中,两个异类成为了朋友。 乐儿给喜憨唱过大海那边的曲子,亦曾给喜憨过食物。 喜憨知道,若是没有乐儿的帮助,阿娘撑不到现在。只是这几天,乐儿失踪了。 而现在从乐儿有些交情的姐妹口中,喜憨知道是醉云坊主囚禁了乐儿,要杀人取珠。 原因便是鲛人颅中有珠,此珠瑰丽。 涵城县令夫人的诞辰快到了,醉云坊主要将此珠作为贺礼。 喜憨闻言一慌,大步向涵城飞奔而去。 喜憨的速度很快,就是陈青山等人,也不太跟得上他,喜憨便奔跑,浑身便散发出热气,那是体内气血蒸腾的表现,甚至融化了冰雪。 现在的喜憨所表现出来的气血强度,不在一名二境武夫之下。 喜憨是个天养之人,虽然心思单纯,但上天亦给了他一副好体魄,喜憨简直是个天生的武夫。 奔跑了近半个时辰,喜憨终于来到了涵城之外,跟在后面的四人当中现在就只有陈青山能勉强看到喜憨的背影。 在陈青山的注视下,喜憨消失在了涵城城楼之内,直奔醉云坊所在之处。 “哟,那不是憨子吗?怎么奔醉云坊来了,又嫌挨打得不够多?”两名醉云坊的杂役看到了喜憨,作为市井之徒的他们,平时可没少欺负喜憨。 作为涵城的平民百姓,在醉云坊,他们习惯了那些有钱人家的少爷公子的欺负与羞辱,而他们亦将这份羞辱统统发泄到了不如自己的人身上,或是街角的乞丐,或是眼前这个任人欺负,从不还手的憨子。 “手痒了。”两名杂役对视一眼,露出狰狞之笑,提起棍子就冲向了喜憨。 边跑边叫:“来,憨子,看打!” 随后,两声惨叫响起,二人飞到了空中,随后摔到了地上。 “快来人啊,那个憨子来醉云坊闹事啦!”一名杂役在地上捂着腰,向醉云坊内大叫道。 四名一境的武夫从院内跑了出来,将喜憨围住。 “杀!”持刀便砍向了喜憨。 喜憨双手向两边一拨,推开两人,来不及反应,另外两人的刀便落到了喜憨的身上,鲜血从喜憨的背上流了下来。 喜憨亦仅仅是气血旺盛而已,头脑简单的他,根本无法掌控体内的气血,现在亦在凭本能行事,对付没有修为的普通人还好,一旦遇到修士,便受了伤。 喜憨不顾身上的伤势,一吼之后,便冲入了醉云坊内,接近一丈的身高,再加上染血的身躯,极具压迫力,吓坏了不少前来寻香之人。 但亦有人是在楼上看着犹如困兽般的喜憨,饶有兴致地与旁边的姑娘调笑着,而他们,是城中权贵。 喜憨的出现,反而让他们觉得有些有取。 “乐儿,乐儿,你在哪?”喜憨高呼。 身后四名武夫已经追了上来,持刀劈在喜憨的身上,喜憨吃痛,抓住旁边的座椅抵挡着。 只是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四名武夫亦发现了喜憨的短板,只是在旁边消耗着他,不与其硬斗,就如同是在配合捕猎的鬣狗。 “憨子,终究是憨子而已,空有一身力气。”有武夫讥讽道。 喜憨成了个血人,只是他口中依旧不断呼喊着乐儿的名字。 旁边有客人调笑着,端起酒杯来欣赏这场角斗般的虐杀。 “孙少,你觉得这憨子还能坚持多久?”楼上有人向旁边的公子问道。 而他口中的孙少名为孙姚,乃是涵城孙家的公子,而孙家,乃是城中首富。 另外孙家还与县令大人交好,在涵城可谓是手眼通天。 孙姚饮了一口盏中酒:“这憨子倒是有趣,他口中的乐儿,是那只鲛人吧。” “虽说是个憨子,但气血确实旺盛,都达到二境武夫的地步,他的体魄,应该能撑上一柱香吧。”孙姚摸了摸下巴,毫不在意道。 “孙少高见!”旁边之人赶紧奉承道,替孙姚倒满了酒。 “嗯。”孙姚似乎很享受这样的恭维,美美地点点头。 不需要到一柱香的时间,陈青山便到了,他看到了楼中血淋淋的喜憨。 “住手!”陈青山大喝,四名武夫摸不准陈青山的来意,停下了手中的刀子。 看着楼下的变故,楼上喝酒的孙姚慢慢皱起了眉头,显然是陈青山的出现,让他落了面子。 “看什么看,继续啊,给本少杀,你们若能在一柱香内杀了这个憨子,本少每人赏银百两!”孙姚把酒盏往楼下一摔,朝着楼下大喝道。 四名武夫见楼上之人,又提起了刀子,先不说他们惹不惹得起孙姚,就是那百两银子,也是他们所不能忽视的,在醉云坊,他们一个月的银钱也就三十两而已。 陈青山看向了楼上之人,祭出飞剑,瞬间切碎了四名武夫的刀。飞剑在上空盘旋着,使得四名武夫不敢轻举妄动。 陈青山眸中的威胁之意不言而喻:“我拿千两,买喜憨安全离开这里!” 陈青山有钱,那是鬼刑神子留下的遗产。 围观的人倒吸口气,他们难以想象这不知道从哪冒出青年出手竟如此阔绰,竟与孙姚斗富。 “两千两,买那憨子死!”孙姚道。 “四千两。”陈青山不恼,直接翻倍,反正陈青山储物戒指里真正珍贵的是那两滴神血和古神灵缝尸匠的那块血肉,钱什么的,陈青山不大在意。 总而言之就是,我有钱,而且我不把钱当钱。 “五千!”孙姚从口中蹦出二字,心却是在滴血,他虽为涵城首富的公子,手中的银钱也不过上万两而已。 “一万。”陈青山看向了孙姚,似在说,你个小垃圾,加钱都不敢翻倍。 孙姚咬咬牙,看了一眼陈青山,冷哼一声,拂袖坐了下去。 围观的人懵了,这家伙跟城里首富斗富,关键是他还赢了。 随后,陈青山又道:“再加一万两,我替那个乐儿赎身!” 话语落下,尽皆哗然,就是那位醉云坊的主人也坐不住了,从最高的楼上走了出来,一袭青纱罩体,身材丰腴,眸中似有秋水,勾魂夺魄。 青娘子,醉云坊坊主。 青娘子有些好奇地打量着楼下的这个青年,出手便是两万两,如此阔绰,要知道,最好的鲛珠也不过几千两,这青年,给出的价格已经远远超出了鲛珠的价格。 陈青山亦抬头看向青娘子,眸中毫无畏惧,心中评价是不如桃花夫人,更比不上阿喃。 “这位公子,乐儿可是东海的鲛人,在整个涵城绝无仅有。”青娘子意动了,但还想抬价,毕竟她开醉云坊也就是为了钱。 “一共三万两,我带喜憨和乐儿走,再谈就别谈了,你杀了他俩吧,我自己走。”陈青山也不废话,他是有钱,也可以不把钱当钱,但他绝对不傻。 青娘子含笑:“成交。” 不就是给县令夫人礼物吗,拿五千两,天就可以从州府淘来比鲛珠更好的,净赚二万五千两,青娘子很满意。 陈青山不矫情,掏出三大张面值一万的银票拍到了桌子之上。 而那个叫乐儿的鲛人也被青娘子带了出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公子,有空来玩啊!”青娘子带着醉云坊所有仆从,近百人在坊外一字排开,欢送陈青山这个大金主。 三藏,常心,阿喃三人刚到醉云坊外,便看到了这一幕。 要知道,整个涵城一年的税收也就几十万两,而陈青山一挥手,便丢出了涵城近十分之一的税收。 那夜,有个小剑修,他在涵城挥金如土。他明白了个道理,有时候杀人也好,救人也罢,不必用刀剑,钱也可以。 第二十五章 修堤银 就在陈青山名满涵城之时,一间客栈内。 “爷爷,你觉得丢失的四十万两修堤银会不会与那醉云坊内的青年有关?”一女孩对着旁边的爷爷说道。 女孩名为曹小安,是一名一境的儒修,而旁边坐着的老人名为曹文,乃是渠州州府内有名的大儒,为六境儒修。 曹文与州牧为故交,而此次来涵城,便是调查修堤银丢失之事。 涵城外有涵水堤,可抵御饮海渠内之水泛滥,若涵水堤破,则整座涵城都会被饮海渠的大水所吞噬,这四十万两修堤银便是修缮涵水堤所用。 结果银两在从州府运往涵城时被人给截了。 曹文便是受州牧府所托,来调查这修堤银丢失一事。 结果到了涵城的当晚,便闻有个青年豪掷三万两,在城内醉云坊救了个憨子和东海鲛人。 如此气魄,就是皇亲国戚也大概不过如此了,难以想象一个籍籍无名的青年会有如此手笔。 别说曹小安,就是曹文,也开始怀疑那个青年与修堤银失踪一案有关。 “先调查一下吧。”曹文来到窗边,看着漫天飞雪,远远望去,可以看到高大的涵水堤,而涵水堤旁边,是更为高大的踏天桥。 在涵水堤和踏天桥面前,这涵城,显得有些小。 出了醉云坊,陈青山好奇地打量着乐儿,这是陈青山第一次见到东海的鲛人。 生得清丽,亦可在陆地上行走,就是双颊上,有些许鳞片,点缀在脸上,在街道灯火的照耀下,若蓝色钻石,很是好看,有种异样的美。 受伤的喜憨由三藏和常心搀扶着,阿喃拿了点丹药给喜憨服下,已经没有大碍了,而且由于喜憨身体特殊的缘故,还恢复得特别快。 这便是气血旺盛的好处,先不谈打架,在身体恢复这方面,喜憨简直是一流的,简直就是一株行走的气血大药。 陈青山找了间大客栈,要了个院子,一行人便暂时安定了下来。 客栈外来了兵马,为首的是个四境武夫,在衙内当差的捕头,旁边的却是那孙家公子孙姚。 “奉涵城县令之大人之命,前来捉拿修堤银一案犯人!” 陈青山等人出门便看到小院已经被围住,同样是唐武卒与神机营寒鸦弩手的配置,只是阵仗不比天澜村外。 修堤银丢失一案,县衙将陈青山列为了第一嫌疑人,而促使县衙调动兵马的,应该有孙姚的一份力,这四境武夫便是孙靖,亦是涵城首富孙家的人物,乃是孙姚的舅舅。 正是他在其中与县令大人周旋,才这么快拿到文书,调兵前来抓捕陈青山等人。 “舅舅,这便是在醉云坊与我赌斗,豪掷三万两的人,若不是与修堤银一案有关,那他又怎么会拥有如此财富呢?” “还请大人明察。”孙姚笑着看向孙靖,随后退到了其身后,目中是阴冷的光芒。 “拿下!”孙靖一挥手,唐武卒们便涌了上来,外围的寒鸦弩亦蓄势待发。 “等等,敢问大人所犯何罪?”陈青山一拜,问道。 “敢做还不敢认,到了县衙你不就都明白了吗?”孙靖道。 看眼前这人铁了心就要拿下自己,陈青山不恼,想了想,道:“既然如此,那小子便跟您去县衙一趟便是,只是别怪小子没提醒您,抓人容易,放人难。” 孙靖只当是陈青山的威胁,完全不在意,在这涵城,他孙家便是天,哪有什么惹不起的人物。 “口舌之快而已,希望你到了县衙,面对县令大人也能如此硬气。”孙靖说着,就要让人给陈青山等人上枷。 “那是自然,不过这枷,大人便不必上了,小子觉得不痛快,我们随大人去县衙便是,还是大人觉得我们几个能在您,一个四境武夫的手底下逃脱?”陈青山又道。 “哼,倒是牙尖嘴利。”孙靖一声冷哼,倒也没有让人继续上枷。 “还不走?”孙靖在前,就要回县衙,冷声道。 陈青山摊开手,便与阿喃他们一起跟了上去,去见识一下那所谓的修堤银一案。 想来这涵城县令也是无用,一点银子都看不好,陈青山想着。 还有这公子,陈青山在醉云坊见过,想必是刚刚恶了他,他才找来所谓的舅舅,要将自己绑去县衙,还将自己与什么修堤银一案绑上关系。只是等会就让他们知道,请神容易送神难。 看着旁边旁边一水的寒鸦弩手与唐武卒,陈青山不得不感叹了一句:“当官真好。” 陈青山心里明白,若他只是个稍微有点钱的普通人,还有那涵城县令急着结案的话。 到时候,这所谓的修堤银一案恐怕就真成自己干的了,即使自己连修堤银一案是什么都不知道。 毕竟,有的人,确实可以做到一手遮天,让外面的清风朗月都进不来。 县衙的门很很大,墙也很高,高到看不到天光,无论外面的街道再熙攘,声音也传不到这县衙内来。 让陈青山觉得有些不舒服,乐儿更是吓得有些发抖,好在有阿喃的安慰,很快乐儿的情绪便冷静了下来。 随着陈青山等人进入,昏暗的县衙内瞬间燃起了灯火,火舌吞吐,将衙内端坐之人的脸映得有些阴冷。 县衙之门迅速关上,案上的白面县令高坐,惊堂木一拍。 “升堂!” “堂下何人?”白面县令伸出脖子,向堂下询问,这让陈青山莫名其妙地想起了蛇这种东西。 “小民陈青山,旁边是我的朋友。”陈青山上前行了一礼,说道。 至于为何不下跪,那是成了修士后,便没有了下跪的说法,堂堂修士,岂有随便下跪的道理。 就是见了圣皇,也只需一拜即可,而朝中为官的,多少有点修为在身,再到后来,大唐便直接废除了见官要下跪的传统。 “好,陈青山问你,你可与修堤银一案有关,若不是,你在醉云坊所花银钱又从何而来?”白面县令问道。 “小子不知道什么是修堤银一案,至于小子花的银钱就是自己的,又有什么从何而来的说法?”陈青山反问。 陈青山自然不能将这钱是乱神教鬼刑神子所有的事给透露出来,至少是眼前的这涵水城县令是没有资格的。 “涵城外有涵水堤,修堤银便是从州府所运来的修缮涵水堤的四十万两白银,这修堤银在不久前,便丢了。”捕头孙靖道。 “所以两位大人是觉得我拿了这银钱?那我问两位大人,按大唐律法,凡是各州各郡,所花的银两都是要封箱由唐武卒负责押运,一箱白银一般为五千两,四十万两便是八十箱。如果是小子拿了,那在醉云坊,小子拿出的三万两白银,不应该是银票,而是应该六箱真正的白银啊。” “这又怎么解释,两位大人?”陈青山讥讽道。 陈青山提及了一个所有人都忽略的问题,丢失的修堤银是官银,官银都是以真金白银整箱押运,而不是银票。 这下,白面县令与捕头孙靖一时都犯了难。 “不应该是这姓陈的小子。”县衙内,一人隐于角落,那是六境大儒曹文,在孙靖去抓陈青山时,曹文便得到消息,早早地隐于了县衙之内。 “那又是何人窃了修堤银呢?”曹文摸着胡子,在一边思考着。 就在曹文思考之时,一道声音传了出来。 “那也有可能,你已经将所窃银钱到黑市换成了银票呢?” 一道红色身影从里屋走了出来,那是县令夫人。 第二十六章 若与官争 县令夫人穿得很端庄,但有一种奇特的媚,云鬓琼鼻,似有一张无瑕的面庞,三十有余的样子,正是女人最好的年纪。 县令夫人与醉云坊的青娘子一般,都是倾城颜色,又喜着红衣,所以又有了红娘子的称呼。 而红娘子的媚,是从骨子里透出的,而这样的女人,能把这世上绝大多数男人都给吃了。 红娘子就这样自然而然地到县令身旁坐了下来,与其一同审案,而县衙内的衙役们却似乎习以为常。 “四十万两白银可不是这涵城的黑市能够吃得下的,涵城太小,有黑市的话亦大不到哪去。”藏身处,曹文揣摩着红娘子的话,最后摇了摇头。 且各城黑市中,都有州牧府的人,曹文并未从涵城黑市内的线人口中得到任何有大批银两进出的消息。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陈青山冷哼道,迎上了红娘子的目光。 “大胆,不得喧哗公堂!”案上县令惊堂木一放,伸长了脖子。 “我夫人说的,也并不是没有道理。”白面县令眼中阴冷的芒闪起,显然是动了要把此案办成铁案的心思。 “你在醉云坊豪掷三万两之事全城皆知,而你又不肯说出这钱的来历,一个小小的一境修士,有如此巨款,还说与修堤银失窃一案无关?” “陈青山,你招是不招?”惊堂木再响,县衙内的卒子们便围了上来,显然是准备用刑了。 天边,云遮月,堂前匾额上的“光明正大”四字黯淡了下来,自古便是民不与官斗,因为官,可以只手遮天。 随着红娘子的出现,白面县令亦露出了獠牙,他只需要一个顶罪的人,至于那人是否清白,根本不重要。 而陈青山的出现又可以让县令堵住那悠悠众口,这便够了。 “当官真好。”陈青山叹了一句。 就在隐于一侧的曹文在纠结到底要不要现身的时候,陈青山丢出了一枚玉牌。 民不与官斗,但民若要与官斗,最好的办法就是搬出更大的官。 这玉牌,便是离开集水镇时,十三皇子的信物。 十三皇子说过,等到了长安,这枚玉牌可以让陈青山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现在陈青山未到长安,这麻烦便找上了门,但这玉牌依旧有用。 “这玉牌乃是打不过朝十三皇子的信物,小子要去面见圣皇,大人您不是问我银钱从何而来吗?我说是十三皇子给的。” “您若不信的话,您去问那十三皇子去,或者,您跟我去面见圣皇陛下?”陈青山将玉牌一抛,飞向了案上的县令,大声讥讽道。 陈青山的话半真半假,玉牌是十三皇子给的是真的,自己要去面见圣皇陛下也是真的。关键就在于一个仗势欺人,涵城县令不敢问十三皇子,更不敢问圣皇陛下。 若是涵城县令将修堤银一案捅到了圣皇那,先不说圣皇陛下会不会惩罚,就是渠州州牧也得把涵城县令给劈了。 所以陈青山的话必须是真的。 玉牌正面纹麒麟,背面是一卷半掩的竹简。麒麟代表皇子的身份,半掩竹简则是代表这位皇子母族。 二者加在一起,便是当朝十三殿下。 看到十三皇子的玉牌,涵城县令顿时萎靡了。 原本在旁边看好戏的孙姚脸色顿时变得青绿,这是吓的,他怎么能想到陈青山能够跟当朝十三皇子乃至于当朝圣皇搭上关系呢,这大唐,终究姓李。 事情发展到这,案子是审不下去了,捕头孙靖看着陈青山一行人,只觉得头大。 他想起了陈青山的话:“别怪小子没提醒你,抓人容易放人难。” 就是阿喃都有些吃惊,自己旁边这家伙,什么时候跟十三皇子和圣皇搭上关系了,随后便安心下来。 阿喃明白了原来这一切都在陈青山的掌控之中。 白面县令自案上站起,小跑了过来。 “误会,误会,原来都是自己人啊。”打着哈哈,将玉牌双手奉上,跟刚刚的态度相比判若两人。 隐蔽处,曹文一声冷哼:“吾辈儒修之耻辱。”随后便拂袖而去。 还有那县令夫人,红娘子眸光也变得谄媚起来,眸光似水地看了过来。 然后就被阿喃毫不留情地给瞪了回去,面色变得有些尴尬。 “误会,大人刚刚的态度可不像是误会,若不是小子有十三殿下的照拂,恐怕就成狱中冤魂了。”陈青山的声音很轻。 “这样吧,本大人拿一万两白银,就当是给陈公子的赔礼,是本大人唐突了,望陈公子莫怪!”县令对陈青山的称呼变了。 陈青山不为所动,道:“县令大人知道,我不缺钱。” 闻言,县令的面色迅速变化起来,似在思考如何打发陈青山这尊大佛。 此时红娘子双手捧着一块石头走上前来。 “陈公子应该是剑修,我这有剑阁的剑石一块,可帮助陈公子凝聚剑气。” 陈青山望向了这块剑石,的确在上面感受到了丝丝剑气,想来是自己所需之物。 于是点点头,收了下来:“好说。” 县令与红娘子皆一喜。 陈青山收下剑石,将目光转向了孙家的两人:“小子听闻大人家里是涵城首富。” 闻言,孙姚孙靖知道,这次自己是要大出血了。 随后,在孙家两人许诺了接近县令夫妇两倍价值的物品后,陈青山才心满意足地离去。 孙家二人匆匆回家筹东西,陈青山等人则在县令与红娘子的陪同下,出了县衙门口。 白面县令立于门外,抹了一把汗。 “终于送走这尊瘟神了,这叫什么事啊。”红娘子则在一边小声安慰着。 县衙大门缓缓关上。 陈青山等人刚出县衙后不久,来不及喜悦,惊变又起,只见城南方向,一只大手探出,直接抓走了喜憨。 出手的是一位武夫,一位至少是六境的武夫。 陈青山等人望了过去,城南,正是踏天桥与涵水堤所在的方向,而将喜憨抓走之人,在涵水堤上。 由于下了雪,路不好走,陈青山等人费了些气力才上了涵水堤。 堤上白柳,前面是倒流的饮海渠之水,头顶是仿佛亘古就存在的踏天桥。 很快,陈青山他们便见到了将喜憨掳走之人,是个钓鱼老叟,旁边有个红泥小火炉,炉上煨茶。 蓑衣竹竿,独钓寒江雪。 第二十七章 钓鱼叟 而喜憨,此时只有巴掌大小,被钓鱼老叟放到了旁边的鱼笼之内,鱼笼是竹制的,喜憨旁边还困着几只鱼妖,似乎是这老叟刚刚从饮海渠中钓出的。 “这位前辈,为什么要抓走我们的朋友?”陈青山问道。 谁知钓鱼老叟比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别吓走了自己的鱼。 饮海渠上落雪,钓鱼老叟似乎钓到了不得了的东西,渠中水翻滚着,一个巨大的阴影慢慢自渠底浮现出来。 那是一条如小山丘大小般的怪鱼,通体红色,腹下生翼。 怪鱼挣扎着,渠水四溅,发出骇人的轰隆声,无论如何都逃不脱钓鱼叟的小小钓钩。 钓钩是普通钓钩,鱼竿亦是普通竹竿,但到了这钓鱼叟的手中,却变得非凡起来。 钓鱼叟只是轻轻一拉,那如小山般的怪鱼便飞了上来,迅速缩小,待到落于钓鱼叟手中之时,已是巴掌大小。 竹竿轻轻一敲,将其打晕,随后放入了鱼笼之中。 随后,或许是风雪太大的关系,那钓鱼叟便开始咳嗽,直到咳出了血。 只是陈青山知道,以这钓鱼叟的修为,这漫天风雪不算什么。 钓鱼叟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收起了鱼笼:“这么多应该差不多了,够炼一炉药了。” “炼药!?”陈青山顿时一惊,这钓鱼叟要拿喜憨炼药。 “是啊,炼药,这憨子,可是株气血大药,不比那些天材地宝差,拿他作为主药,老夫要炼一枚气血大丹。” 还未等陈青山反应过来,钓鱼叟旁边的红泥火炉便飞到了饮海渠之上,慢慢变大,炉底火焰自燃。 饮海渠之水被吸入炉内,钓鱼叟准备炼丹。 “等等,前辈,若是炼药的话,小子这还有更好的选择。”陈青山见喜憨就要被炼,做出了选择,取出一大块血肉来,正是古神灵缝尸匠的血肉。 这块血肉亦接近一丈多高,大概占陈青山所获血肉的四分之一。 在陈青山拿出血肉的那一刻,钓鱼叟立马转过身来。 “古神灵的血肉,小子好大的手笔,这血肉中的气血确实要比那憨子好,可是拿古神灵的血肉换个憨子,值得吗?”钓鱼叟问道。 “既然小子拿了出来,自然是值得。”陈青山一拜。 “还请前辈放人。” 钓鱼叟桀桀笑着:“倒是个有情有义的小子,若是我那些所谓的兄弟有你一半,我也不必受这伤了。” “拿着。”钓鱼叟抓向了那块血肉,随后便将喜憨丢了出来。 “谢谢前辈。”陈青山大喜,背着昏迷的喜憨就要离开,却被钓鱼叟拦了下来。 “你们等着,老叟看你们顺眼,也不占你们的便宜,炼几颗丹药给你们吃,这气血之丹,对什么修士都有用。” 随后,钓鱼叟便不再言语,专心炼丹。 钓鱼叟取出药草,投入了火炉之内,这是辅药,随后,是饮海渠中的妖,要取其气血,最后,便是古神灵血肉,作为主药。 火焰升腾,融化了飞雪,陈青山等人所立之处,变得温暖起来。 两个时辰后,丹成。 火炉慢慢旋转,落于钓鱼叟手中,一捧丹药被钓鱼叟取了出来,一枚金色的,其他的是红色。 钓鱼叟服下了金色的丹药,将红色的分给了陈青山等人,说是用剩余的边角料炼制的,不过对陈青山等人的修为来说,亦可称得上大补。 “这几日,老夫还在这炼化药力,有事,可来寻我。”钓鱼叟轻飘飘地落下一句,随后便离开了。 陈青山等人亦离开,回到了客栈的小院。 此时,孙家的赔礼亦到了,一枚三境佛修留下的舍利,还有一盒白阳髓。 舍利给了三藏,而白阳髓,陈青山则自己收了下来。白阳髓,乃是从地下火脉中取出的东西,或许对烛照有些用。 送走孙家之人后,陈青山便迫不及待地回到了房内,陈青山知道,现在是自己实力迎来突破的时候。 手握剑石,陈青山开始凝聚剑气,随着剑石缩小,一缕又一缕的剑气在陈青山丹田内凝聚而出,若有灵一般,剑气于三朵剑花上欢快地跃动着,而随着剑气的凝聚,那第三朵剑花亦完全开放。 一股,两股,剑气成长到了十股,随后凝聚到一起,形成了一个剑气池,池上三朵剑花飘摇着,盛开于剑气池之上,陈青山成功破入剑修第二境,剑气境。 到了剑气境,有了剑气池子,就算陈青山不主动凝聚剑气,这剑气池子亦会不断地产生剑气。 陈青山一喜,睁开眼,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随后将钓鱼叟给的气血丹药放入了口中,开始炼化。 陈青山破境后的气血慢慢稳定了下来。 最后,陈青山取出了白阳髓,待白阳髓被完全吸收后,烛照恢复了大概半成不到的样子。 “果然有效。”陈青山喜悦道,思考着自己要去买些白阳髓,让烛照来恢复。 来到院中,陈青山开始练习《狂剑行》中的第一招剑式,春后水。 院中飞雪,而陈青山剑气如水。 天明,县衙便来了人,说要邀请陈青山去参加县令夫人的诞辰,届时,涵城里的贵胄都会到场。 陈青山想了想,便应了下来,他不想恶了县令,反而有求于他,让县令在这涵城帮忙护好喜憨。 否则待陈青山等人一离去,喜憨的日子还得跟以前一样,任人欺负。 待陈青山从长安回来,陈青山想把喜憨带回集水镇,集水镇有白夫子,在集水镇,喜憨应该不会被欺负。 陈青山应下后,便出了门,独自去城中商会看看,有没有白阳髓,随便看看,买件明日给县令夫人的贺礼。 早早地,便见有人出门扫雪,亦有卖炭翁老翁驾牛车过,城外的村庄一般烧柴火,而这涵城内的有钱人,才用得炭。 反正在大唐北方的冬天,火,是少不了的东西。 没钱的捡材火烧,有钱的,买炭火烧,而城中权贵,家中铺有地火龙,地火龙连通各个房间,房内不用烧火也温暖如春。 在集水镇,陈青山没见过地火龙这种东西。 一来是因为集水镇中富户不多,二来是集水镇的冬天,没那么冷。 第二十八章 跟着朱妖干大事 半个时辰后,陈青山从商会内走了出来,陈青山买走了所有白阳髓,一共八盒,花了陈青山近十万两银子。 陈青山另外花了五百两,给县令夫人买了件礼物。 又发现有间铺里的衣服不错,便花了五千两买了店里最好的衣服,打算送给阿喃。 白阳髓加上两件礼物,鬼刑神子留给陈青山的钱财已经去掉了一半。 “唉~”陈青山一叹,不知为何,他有点想念朱妖那个家伙了。 然后在街角,陈青山便碰到了那个家伙,朱妖正在一旁的摊上吃着饺子。 “陈青山?!” “朱妖?!”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二人几乎同时脱口而出。 朱妖丢下银钱,饺子也不吃了,过来搂住陈青山的肩膀。 “我们细谈。”随后便带陈青山进到了旁边没有人的小巷子。 刚进小巷,朱妖便上下打量了陈青山一番,啧啧赞叹道:“不错啊,小子,剑气境了。” “谈正事。”陈青山没好气道。 朱妖清了清嗓子:“既然遇到了你,便算你一份,走,跟本大爷去干大事!” 陈青山疑问道:“又是古神灵?” 陈青山觉得朱妖这家伙,除了古神灵会让他如此兴奋外,找不出其他东西。 朱妖摇了摇头,道:“是比古神灵还稀少的东西。” “哦?”陈青山的好奇心上来了。 “这饮海渠连通渤海,带来了海上不少东西。”朱妖回答道。 陈青山顿时明白了过来,问道:“什么东西?” “白龙蛋,一枚死去的白龙蛋。”朱妖说道。 陈青山闻言,惊了。 朱妖似乎不在意陈青山的震惊,道:“当年东都坠龙,白龙便自大海而来,不知为何,那尊八境的白龙受了重伤,其尸落于洛阳,而其蛋,则流于东海。”“最后,其蛋被海水卷入了这饮海渠。”朱妖道。 陈青山记得,阿喃爷爷的枪,便是这尊八境白龙的龙骨所打造。 “你干不干?”朱妖问陈青山。 “干,必须干。”陈青山答。 “不过你得等我一下。”陈青山跟朱妖说道,随后便就近找了间客栈,开始吸收白阳髓。 一个时辰后,陈青山识海中的烛照亮了六成。 陈青山与朱妖二人勾肩搭背,出了涵城。 二人来到了离初遇喜憨之处不远的位置,朱妖拿出两枚丹药,说是在水下呼吸用的,自己嗑了一颗,将另一颗丢给陈青山,陈青山点点头服下,随后二人便跳入了饮海渠内。 饮海渠水面看上去波涛汹涌,但进入其中之后,陈青山才发现渠中之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急。 刚刚落入水中,便见有如房屋般大小的鱼朝着二人吞了过来,朱妖冲入其肚中,以血红双爪将其撕碎。 “我们快走。”朱妖带着陈青山赶紧离去。 在二人离去不久,这里的血腥味便引来了更多的大鱼。 陈青山跟在朱妖身后,觉得朱妖的实力上升了不少,或许是因为朱妖成功凝聚出了无常公的缘故。 正在陈青山思考之时,又是一道黑雾袭来,那是水中死去之人的怨念。 面对袭来的雾气,陈青山祭出了飞剑,这把飞剑出自儒家工匠之手,具有破邪的妙用,用来对付这黑气再好不过。 飞剑穿过黑雾,那黑雾便闪烁起来,不断翻滚着,发出尖锐的嘶吼之声。 随后,便消散在了水中,再无痕迹。 二人继续前进,又遇到了不少妖物,就是三境的妖物,也遇到了一只。 那是一条水蛇,怕有十丈大小,在朱妖唤出无常公后,联合陈青山将其斩于水中。 二人受了些许的伤,不过没有大碍。 渐渐地,一座珊瑚洞府便出现在了二人的眼中。珊瑚通体白色,上面还镶嵌着大大小小的玛瑙,在水中泛着荧光。 “便是这了。”朱妖一喜,二人便向洞府游去。 洞府前堆了不少小妖的尸骨,显然是误入此处,随后被洞府禁制所镇杀。 看着洞府上方的禁制,陈青山犯了难。 “怎么办?”陈青山问道。 朱妖唤出了无常公,无常公接近洞府,抬手一指,便在禁制上开出了一个缺口来。 二人对视一眼,入了洞府,洞府之外的禁制重新恢复。 待二人进了洞府,才发现别有洞天,这小小洞府竟比整个涵水城还要大上许多。 洞府内之物已然腐朽,而在其最中央,有一华美无比得巨蛋,蛋中有龙形,只是此蛋散发出阵阵死意,那年东都坠龙,而其子,却死在了这。 二人来到巨蛋之下,仰望着这颗白龙蛋。 其中龙尸有十丈大小,与刚刚陈青山他们在饮海渠内遇到的那只三境水蛇差不多大。 “都孵出龙身了。”朱妖摸着巨蛋,发出啧啧之声,显然很是满意。 “原本打算把蛋吃了的,不过现在不用了,我要其魂,而你要其身,如何?”朱妖道。 就在朱妖准备朝着龙蛋动手之时,大地震动了起来,浑厚的声音响彻天地。 “休辱吾主!”只见一老龟自洞府上空看了过来,而二人所站之处,居然是这老龟的龟甲。 这老龟很强,似有六境。 看到此龟,陈青山就知道那刚刚恢复六层的烛照保不住了。 陈青山调动识海内的烛照之力,眸中似有两轮烈阳灼烧。 一剑破开虚空,一挂燃烧这火焰的剑气长河便奔涌而出,这便是加持了烛照之力的春后水。 燃烧着剑气长河截断了老龟的头颅,随后慢慢化为了星火,在洞府内飘动着。 烛照中的光芒黯淡了三成。 “不愧是我挑中的搭档,不错不错。”朱妖拍手称赞。 陈青山看向了白龙蛋,开始思考:“我要其蛋有何用?” 朱妖继续拍手:“我这有一法,可让其龙身化为你的古神灵。” “是凝聚无常公之法?”陈青山问道。 朱妖点点头:“只是此法只有我能施展,若你信得过我的话,我可帮你凝聚。” 陈青山思考了一番后,答应了下来。 朱妖一掌敲碎了白龙蛋,身后的无常公托着龙尸缓缓落下。 随后无常公手中锁链幻化,没入龙尸之内,拘出了其龙魂,龙魂并未挣扎,或许是此龙死去太久的缘故。 朱妖掐诀,无常公身上有红芒发出,慢慢吸收着这龙魂,而无常公的身体亦慢慢成长着。 待龙魂完全吸收,原本只有三丈的无常公已有接近二十丈,终于有了一点古神灵的样子。 “到你了。”朱妖示意陈青山坐下。 无常公托着龙尸来到了陈青山头顶,朱妖则在以陈青山为中心以龙血刻画着阵法。 “启!”随着朱妖刻画完阵法,晦涩的吟咏之声响起。无常公双手虚托,龙尸悬浮而起,如同祭祀一般。 龙尸慢慢化为别色光芒,落入陈青山的身体之内。 与此同时函城外涵水堤,水底,一道裂纹在涵水堤之上慢慢出现,红娘子的身影在涵水堤上一闪而过。 第二十九章 红娘子 一道龙纹图腾自陈青山手臂上慢慢凝聚而出。 “分出一丝魂魄,入主其内。”朱妖的声音在陈青山耳畔响起,陈青山心领神会,神魂雏形慢慢分离出一部分,落入图腾之内。 陈青山手上之龙慢慢睁眼,活了过来,随着一声欢快的龙吟,一条五丈大小的赤红色小龙出现在陈青山身后。 龙尸是白色的,但陈青山凝聚出的龙形为赤色。 无常公的身影变得虚幻,随后一步踏出,与朱妖重合。 陈青山好奇地望向小龙,心意相通,一种很奇特的感觉。 二人出了洞府,饮海渠之水主动朝两边分开,给二人让出一条路来。 龙司云水,司雷电,司火焰。 在陈青山凝聚赤龙之后,饮海渠内的水便自然而然地随陈青山的心意动了起来。 此时的陈青山,在饮海渠内,就如同河伯一般的存在,且赤龙反哺陈青山肉身,使得陈青山的肉身,不在同境武夫之下。 时间不知不觉地来到了第二天,陈青山准备去参加县令夫人的宴席。 一听有席吃,原本略显疲惫的朱妖眼睛便亮了起来,说要跟陈青山一起去,容貌幻化间,便成了一个白面书生模样。 县衙分为前院与后院,前院便是涵城县令审案的地方,而后院,则是县令平时居住之地。 所以县衙前院小,而后院大。 此时衙内后院,已是张灯结彩,其中宾客,皆是衣着华美之人。 涵城之人皆知,县令爱自己的夫人。在涵城有这样一句话:惹了县尊,你或许可以活,但若冒犯了县尊夫人,你一定活不了。 所以,接到红娘子诞辰请帖的城中权贵们,没有一个敢不来。 不来便是不给红娘子面子,不给红娘子面子,那县尊便会生气,县尊生气了,那便是大事了。 那醉云坊的青娘子亦到了,在陈青山与朱妖来时,便见青红两位娘子正在门口互相寒暄着,就如同姐妹一般。 一青一红,各有风韵,二人站在一起,抓住了不少宾客的眼眸。 青娘子似以红娘子为尊,开口便是姐姐长,姐姐短。 言语间尽是让红娘子多关照一下醉云坊,在收下青娘子的贺礼之后,红娘子含笑答应着。 这在外人看来,皆是人情往来而已,醉云坊作为涵城最大的风月之地,平时自然少不了官府的来往,青娘子在此打点好了关系,可让醉云坊的麻烦,少上大半。 青娘子是商人,只想利之一字而已。 今日青娘子穿得端庄,少了些风尘气,见陈青山与朱妖来了,便盈盈地笑着,微微欠身。 “陈公子,没想到在这又见面了。” 陈青山客气回应,待见过青红两位娘子,奉上礼物后,便入了席。 只是让陈青山没想到的是,红娘子将自己与朱妖二人安排到了县令身边。 陈青山刚刚坐下,便有仆人前来倒酒,盏中之酒色若琥珀,应该是放了几十年的陈酿。 看着杯中酒,陈青山若有所思,在刚刚接到这盏酒时,陈青山手臂上的赤龙便快速游动起来,似在预警。 陈青山顿时明白,此酒,不简单。旁边的朱妖亦发现了此酒的异样,与陈青山对视一眼,随后把酒放到了桌子之上。 “这席,不好吃啊。”陈青山于心中想到。 看着旁边的县令与城中权贵们谈笑着,觥筹交错间,便毫无顾忌地饮下此酒,一杯接着一杯。 此酒有毒,且此毒奇特,庭中唯有陈青山与朱妖发现了酒中毒。 也就是庭中大多数人已经中了毒而不知,没有饮酒的,除了陈青山与朱妖二人外,唯有那些没有修为的仆从,还有一直站在门口迎客的青红娘子二人。 而最有可能在悄无声息中下毒的,便是作为此宴主角的红娘子。 只是陈青山不知道这红娘子要做些什么,就是自己的夫君,也毫无顾忌地毒杀。 “啪!”此时有酒盏跌落,城中权贵们皆倒到了地上。 毒,发作了。 “县尊,这是何意?”宾客中有人高呼。 随后便见他们口中的县尊,涵城县令也迷茫地倒到了地上,县令望向了县衙门口的红娘子。 红娘子面色淡漠,望向了庭中倒下的宾客们。 “夫人,你这?!”县令想动,却发现浑身麻木,根本无法行动。 “陈公子竟未饮酒,真不知道你是发现了什么,还是运气所致,不过,这都不重要了。”红娘子看着庭中还坐着的陈青山与朱妖二人,一身五境的修为爆发。 躺在地上的县令一愣,他自己也就是个四境儒修而已,而他一直以为是个寻常人的娘子居然是个五境之修。 一股莫大的虚无感涌上了涵城县令的心头,对于自己的娘子,他是真心喜欢,却万万没想到,这枕边人,一直都在骗自己。 “夫人,为何会这样?”不知不觉,两行清泪自县令的脸上淌了下来。 红娘子来到县令身边,缓缓蹲下,为其拭去眼泪。 “对不起,夫君。”用手抚摸着县令的脸庞。 红唇轻启:“因为,我是妖啊!” 随着红娘子的声音落下,庭内妖气肆虐,红娘子亲手捏碎了涵城县令的脖子。 双手轻抚,慢慢替涵城县令闭上了那双震惊的眸子。 在场宾客遍体生寒。 此时,陈青山站了起来,朱妖则在一边吃着食物,饶有兴致地看着,朱妖的本性,便是喜欢混乱,喜怒无常,这与他是否是乱神教之人无关。 “我还有个问题。”陈青山说道。 “哦?”红娘子轻轻放下了县令的头。 “那丢失的修堤银也应该是你所为吧。”陈青山道。 “便是奴家。”红娘子说道。 “只是我想不通你为何要抢这修堤银,更想不通你为何要毒杀涵城县令,有他在,没有人会把修堤银失窃之事联系到你身上。” 红娘子轻声道:“奴家又怎么会为了一点银两杀害自己心爱的夫君呢,只是这修堤银只是奴家所做之事的其中一环而已,要的,便是让修堤银丢失一案吸引你们的注意力而已。” 红娘子的声音有些委屈,她怎么能干出那种为了钱而杀死夫君的事呢。之所以杀死夫君,是因为她有更大的事要去做,而他的夫君,还有这城中的权贵们,都挡路了。 “所以你究竟在谋划何事?”陈青山发问。 “奴家不喜欢你,所以不想告诉你,让奴家送你上路吧!”红娘子说着,便直接朝着陈青山出手。 面对这红娘子没有武德的做法,陈青山直接选择了摇人。 所摇何人,城南涵水堤上钓鱼叟。 陈青山对着城南大喊:“前辈救命!” 随后,一竹竿便出现,直接抽退了红娘子的手,钓鱼老叟提着鱼笼出现在了庭中。 “妖,妖廷的妖。”钓鱼叟感受了一下,随后皱着眉头说道。 红娘子见钓鱼叟。 “搬山境的武夫,麻烦!”随后便升空,就要逃走。 武夫第六境号搬山,此境武夫可摧城断岳。 红娘子要逃,便遇上了一人,那人拦住了红娘子,来人正是来自州府的六境大儒曹文。 “妖孽看你往哪逃!”曹文仙风道骨,掌中生有狂风,拦住了红娘子的去路。 前有大儒曹文,后有搬山境的钓鱼叟,红娘子已是无路可逃。 面对两位六境修士,红娘子居然笑了。 “既然逃不了,便不逃了,你们不是想自己奴家的谋划是什么吗?现在奴家便告诉你们。” 红娘子对着涵水堤一指,道:“奴家,要那涵水堤崩!” 随着“崩”字落下,在所有人的目光当中,那涵水堤出现了裂纹,随后轰然倒塌,无尽的饮海渠之水喷涌而出。 红娘子的谋划便是崩这涵水堤,让这饮海渠内水,淹没整座涵城。 窃修堤银是为了吸引注意力,让人无法发现涵水堤那边的异样,以宴会之名将城中权贵聚集到一起,便是要将他们一并打杀。 城中权贵大多,且有修为在身,饮海渠内的水未必淹得死他们,且不将他们解决的话,他们可能会坏了自己的计划,所以,涵城权贵得死,涵城县令,亦得死。 只是红娘子没有想到,因为修堤银一案,州府来了曹文,亦没有想到,城南有个正在疗伤的钓鱼叟。 所以红娘子只能提前崩了这涵水堤,不过即使是提前,这水淹涵城的谋划,也已经完成了大半。 现在城内能行动的修为高深之士唯有曹文与钓鱼叟,他们二人是六境没错,但在饮海渠的水面前,他们二人亦救不了太多人。 涵城虽小,但人口亦已经上百万之数,而最多一柱香,这涵城便会化为一片水域。 “该死!”曹文掌心之风慢慢变大,随后形成了一道接近百丈的龙卷风。 龙卷风卷起滂沱的水,欲要减缓饮海渠之水淹没涵城的趋势。 钓鱼叟接近红娘子,一拳将其重伤,使其失去战斗力,随后升空,手中红泥火炉迅速变大,去吞那饮海渠内的水。 只是饮海渠内的水太多,而二人的修为,不够。 眨眼间,水已过城墙,开始向阿喃等人所在的小院漫了过去。 第三十章 真正的谋划 前来参加红娘子宴席的,其中大有大半是朝廷之人,而他们的中毒与涵城县令的死亡,使整座涵城在饮海渠的水面前失去了调度的能力。 这就让整座涵城都变得喧闹起来,不少人发现了洪水,呼喊着向城北跑去,身后的房屋很快便被饮海渠内之水所淹没,更要命的是,随饮海渠之水而来的,还有本就生活在渠中的妖族们,它们大肆捕杀着水中的涵城居民们。 或许是因为涵水堤崩的关系,雪,停了。 天空中开始下起了滂沱的雨,大到让人分不清是洪水还是雨水。 阿喃,三藏,常心三人正带着喜憨和乐儿在城内狂奔,身后便是滔天的洪水。 几人皆有修为在身,所以跑得并不慢,就是喜憨,在天生的气血的加持下,也比阿喃三人跑得快些,而那来自东海的鲛人乐儿,此时正被喜憨抱着。 没有官府维持秩序,此时街上已然一片混乱,哭喊,哀嚎之声不绝于耳。 天上,曹文见状,对钓鱼叟说道:“道友,这样下去整座涵城被淹不说,恐怕这城中之人都会死亡,这水还得请道友先顶一下,我想办法在这城中塑起一座山来。” 钓鱼叟点头,抽出了自己的刀,迎上了洪水,一道刀光划出,截断洪水,随后便是无数刀光闪烁,形成了刀河,与洪水对撞,生生将这饮海渠之水止住。 只是,这对钓鱼叟来说,并不轻松,人力终究有限,即使钓鱼叟是六境武夫。 很快,便有大量热气从钓鱼叟身上冒出,其身体皮肤亦化为了红色。 只是钓鱼叟亦咬着牙苦苦坚持着。 另一边的大儒曹文同样亦透支了身体。 “起!”只见曹文周身起了大风,大风吹满了整座涵城,将无数房屋土石卷起,随后揉碎,一座千丈高的山慢慢在涵城内成型。 大儒曹文直接在城中造了一座山,曹文一口血吐在了衣襟之上,向下呼喊:“上山!” 无数涵城百姓如同见到了救命稻草,纷纷往曹文所塑之山上跑去。 曹文落于山顶,以一道清风将自己孙女从城中托到了身旁。 “小安,爷爷尽力了。”曹文塑山之后,便陷入了昏迷,凭空造出一座山来,已经不是六境能够所为,曹文或许不会死,但境界大跌是必然。 舍身成仁,这种事,在大唐并不少见,尤其是那群有些迂腐的书生,他们心中有家国天下,所以不大害怕死亡。 轰隆一声,钓鱼叟亦迎来了反噬,被压抑已久的洪水狠狠地拍到了地上,待其再出现时,已经是一个血人。 钓鱼叟飞上山顶,在曹文不远处坐了下来,面色青红,刚刚恢复的旧伤爆发了,其正努力压制着。 两位六境,在这滔天的洪水中,给所有人争取到了一丝生机。 山在涵城正中心,无数涵城居民若蚂蚁,从四方向中心涌来,其中跑得慢的,便被水卷了去。 阿喃等人跑得不算慢,所以很快便来到了山脚下。 只是脚下出现了一个三丈多宽接近一丈深的鸿沟,沟内是倒灌的雨水,从这个方向上山的涵城居民们被栏住了去路。 阿喃等人有修为,很轻松便跃了过去,眼看就要上山,喜憨却又跑了回去。 喜憨在隔在对岸的居民中看到了一些老人,这让喜憨想起来自己的阿娘,喜憨不想让他们死。 将乐儿交给阿喃照顾,喜憨从旁边抓起两个门板便跃入了灌满水的沟壑中。 那门板似乎是涵城某个城楼的,每个都不下千斤。 喜憨高大的身形刚好在水中露出一个头来,左右手各高举一个门板,搭到了两岸,以肉身为根基,搭出一道桥来。 在生死关头,这个在涵城受尽了欺负的憨子站了出来,以肉身搭桥,去救那些欺负他的人。 “喜憨,是喜憨!” “我们快过桥,洪水要来了!” 涵城居民从桥上过,眸光中是复杂。 这城楼的门板很宽,亦很结实,可以同时让很多人过。 只是桥上过的人太多,喜憨渐渐有些撑不住了,两个巨大的门板加上每次所过的人,其重量已经接近了万斤。 喜憨支撑起了这万斤的重量,亦支持起了这万斤重量代表的生命,喜憨手臂开始撕裂,冒出血来,而此时所过之人才是一半。 “快,大伙快!后水就要来了!”有人高呼。 这下,更多的人涌了上去,喜憨身上的血更多了,脊柱更是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 “上山,快上山!” 最后一人过桥,被上方的人拉到了安全的地方。 喜憨不堪重负,倒在了洪水之中。 “喜憨!”乐儿一声惊喝,双腿化为鲛人尾,跃入了不断上涨的洪水之中。 洪水淹没了整座涵城,并开始慢慢上涨,大家只能往山顶聚集,此时水已经到了半山腰。 随着水位的上升,整座山开始距离摇晃起来,饮海渠内之水太多,就是这曹文所塑之山也有被冲垮的时候,毕竟,此山只是落于地上,在地下没有根基,水太大的话,山也就散了。 大家只能祈祷着水赶紧退去,只是水,越来越多。 此山若无根浮萍,开始在水中距离摇晃起来,眼看就要崩塌。 此时,便见几百丈高的水分开而来,有人踏龙而来,那是,陈青山。 更确切地说,是调动了最后三成烛照之力的陈青山,将烛照之力渡予赤龙,再依靠赤龙的权柄,去止这饮海渠内的水。 “青山。”阿喃立于半山腰,看到了那个如同神明般的青年。 陈青山踏龙立于山前,洪水到了陈青山面前,便分开,从山的旁边绕了过去。 水不再冲击曹文所塑之山,山慢慢稳定了下来。 而这一人一山,渐渐成了这水中的唯一。 陈青山识海之的烛照之力慢慢消耗着,就在耗尽之瞬间,出现了曙光。 一只手搭到了陈青山的肩膀之上。 “孩子,干得不错,剩下的,便交给我们吧。”一个老者出现,温和道,渠州州牧到了。 而随渠州州牧一起出现的还有渠州镇守使,一名七境的武夫。 渠州指挥使并未使用兵器,只是用双拳,便将洪水退了回去,只因其有自己的道,而其道,能让江河断流。 渠州州牧以手为笔,在空中写下一个符咒,那符咒落于破碎的涵水堤之上,迅速扩大,便封住了喷涌的水。 这便是七境之修的实力,说是改天换地也不为过。 做完这一切,渠州州牧看向了盘坐在山顶的钓鱼叟与曹文,两道流光自手中飞出,替二人治愈伤势。 曹文悠悠醒了过来,州牧朝着二人一拜:“两位,幸苦了。” 陈青山落到了山上,随着洪水退去,一鲛人出现在水面上,而其手中拖着的,正是喜憨,州牧伸手,将二人捞了上来。 所有人聚于山上,仰望天空,有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渠州州牧挥手驱散了天上的云,让阳光照了下来,所有人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 此次涵水堤崩,虽有曹文,钓鱼叟,但亦失去了近三分之一的人,至于涵水内的房屋建筑,则几乎全灭。 至于罪魁祸首,红娘子,那妖廷的妖被收押,带往渠州州府问罪。 随着渠州州牧的到来,这件事便算是告一段落了。 只是涵城内的有些居民还记得,有个叫喜憨的憨子,他救了很多人,他不是尊贵的修士,只是个在城里受人欺负,连饭都吃不饱的憨子。 陈青山一叹:“用光了。”有些惆怅,识海当中烛照黯淡无光。好在此次陈青山遇到了朱妖,凝聚出了赤龙。 至于朱妖,其在州牧出现的那一刻,便不见了影踪。 这日,那钓鱼叟便找上了门来,说要收喜憨为徒。 原因无他,只因他听闻了涵水堤崩之日,喜憨所做之事,觉得喜憨心性良善,便起了收徒的念头。 “你不会把喜憨炼了吧?”喜憨有些惧怕这老头,他还记得这家伙要把自己炼成丹药的事。 随后,在钓鱼叟再三保证不会把喜憨炼了,还顿顿有肉吃且管饱的时候,喜憨才不情不愿地拜了师。 毕竟,喜憨虽然不喜欢这个师傅,但喜憨更在意顿顿有饭吃。 陈青山等人欲过踏天桥,入长安,而钓鱼叟与喜憨要沿着饮海渠一直往东,他们要去渤海,送鲛人乐儿回家,而这,也是喜憨拜师的条件之一。 陈青山便与喜憨在踏天桥下分别了。 踏天桥就如巨人的臂膀,跨过了几百里的饮海渠,沟通两岸。 陈青山明白,过了这踏天桥,那么,他便到长安了。 而在陈青山离去后,一青衣女子出现在了饮海渠之内,那是青娘子,而其面前,是一个无比庞大的阵法,此阵磅礴,烙印在饮海渠之上。 青娘子亦是妖廷的妖,且与红娘子一起来这饮海渠。 表面上是以红娘子为尊,实际上真正在主持全局的,却是这青娘子。 而这样的阵法,在整条饮海渠之上,还有八个,每个大阵对应一座踏天桥。 妖廷要崩的,从来都不是什么小小的涵水堤,真正的谋划,是这饮海渠。 饮海渠崩,则天窟失守,那时大唐西北也就乱了。 第三十一章 长安 陈青山知道长安很大,但没有想到长安如此之大,整座长安城,从南到北,接近五千余里。 且长安没有城墙,因为整座长安城还在不断向外生长着。 一颗大星悬于长安城外,那是与陈青山识海中出于同源的幽荧,也就是长安第二月。 以空中的第二月为根基,无数白色星轨在其上被建立出来,如神灵的触须一般,连通到长安城各处,星轨上则是各式各样的法舟。 而平时长安居民出行,所坐的,便是这星轨法舟。 同时,这些星轨与第二月,也是长安城大阵的一部分,而此阵,号三十三重天,是传说中可以抵御仙人的阵法,只是自长安城修建之日起,这三十三重天阵,就没有人见过。 长安有很多大修,就是天枢院的阁老都不下百位,更别提那圣衍书院中的亚圣,还有那居于长安最高楼,明月楼上的司天监之主。 且传在皇城内有湖,而湖内,有睡着一尊镇国玄武。 在金銮殿前白玉广场上拜着一尊鼎,此鼎,号九州。九州鼎不在百兵谱之列,却是一尊货真价实的仙器。 而其作用,便是镇压大唐气运,因为大唐气运非仙器不可镇压。 至于这大唐还藏着多少底蕴,除了那位圣皇陛下,没有人知道。 陈青山向往长安,但到了长安,但看到真正的长安城后,只觉自己太渺小。 此时长安城内亦落了雪,陈青山要面见圣皇,却还要些日子,面见圣皇之日是腊八。 那日,圣皇陛下会在阁内会见百官,这也是一年为数不多圣皇陛下公开露面的日子。 在大唐并没有上朝的说法,平时政务,皆由太子与秦相处理。 至于圣皇陛下,一直过着深居简出的生活,没有人知道陛下在干什么,亦没有人敢问,只是知道圣皇陛下跟道家有些关系。 入了长安,腊八还有些日子,陈青山便闲了下来,同时陈青山亦通过十三皇子的关系,打听到了那了凡和尚与桃花夫人的下落。 二人并未被囚于大理寺,而是在圣衍书院,原因便在于这个和尚太强,那位大理寺卿即使是七境巅峰,亦有些压不住。 所以了凡和尚便被押到了有亚圣坐镇的圣衍书院,待到腊八,等候圣皇陛下出关,亲自发落。 说是囚禁,但亚圣许诺了凡不出圣衍书院即可,至于在书院内,了凡和尚可自由行动。 所以,这些日子,圣衍书院里多了个会用剑的和尚,常有书院的儒生去跟其问剑。 而那和尚亦很有耐心,对儒生有问必答,所以了凡在书院,成为了极其特殊的存在。 这日,陈青山四人便要上圣衍书院,一来是为了见一下了凡和尚,二来是阿喃欲拜入圣衍书院。 阿喃入了圣衍书院,便有了圣衍书院的照拂,黄凌虚就算发现阿喃未死,他也再也逼不得阿喃,找不到爷爷,阿喃只能另寻他法。 阿喃只要在圣衍书院读些书,待那岐山祸蛇的实力恢复,阿喃的实力自然而然会跟着增涨。 长安虽然没有城墙,但亦分为了内城和外城,外城内大多为平民百姓,而内城,自然是那些王公贵族,官宦之家,至于内城的最中心,自然便是皇城。 而圣衍书院便在皇城旁边,占了内城近五分之一的土地,所以圣衍书院的面积,亦很大,几乎可以与一州的州府相媲美了。 陈青山四人居于外城,要入内城,便要乘坐那星轨之上的法舟。乘坐这星轨上的法舟,并不收费,皆由朝廷补贴。 距离陈青山等人居住之地不远处,便有搭乘法舟的地方,而这些小小的法舟亦有名字,名为白鸟。 而星轨上最多的法舟,便是白鸟,在白鸟之上,还有流光,天梭,逐日。 天梭,流光,逐日之上,便不叫法舟了,而为战舰。大唐最有名的战舰,名为金鳞,那是一艘大若城市的战舰。 金鳞现在在东海,当年开凿饮海渠便是由金鳞开道,在大唐的版图上生生撞出了一条饮海渠。 白鸟很小,只能容得下四人乘坐,而陈青山一行恰好四人。 白鸟的样子就如同一个小小的蛋,蛋的前端是尖的,其后有小小的翼。 白鸟内有座位,待陈青山四人坐下后,白鸟便启动了,飞入星轨,变成了一道向前的横线,而这样的线,在旁边还有许多条。 陈青山在白鸟法舟当中坐下,啧啧称奇,毕竟他来自小小的集水镇,平时从镇东到镇西,步行半柱香便到了。在长安,从城南到城北,却要乘坐法舟,而这,也是陈青山第一次乘坐法舟。 白鸟飞入星轨,陈青山顿觉识海当中的烛照活跃了起来,似有什么东西,正从白鸟之上出现,随后没入烛照之中,原本黯淡无比的烛照有了复苏的痕迹。 “是幽荧。”陈青山瞬间意识到,那长安城所有星轨的根基,长安城的第二月幽荧,它在反哺烛照。 这星轨的维持,包括其上法舟的催动,都依靠这长安的第二月。 陈青山只觉眸子中所见的幽荧正不断地变大,直到占据了陈青山的整个瞳孔。 明明幽荧高悬于城外,但陈青山觉得自己离其前所未有地近。 随着幽荧的反哺,陈青山识海当中的烛照重新明亮起来。 只是随着烛照的吸收,那星轨上的法舟,皆慢了下来,原因便是幽荧提供的动力,不够了。 不仅是陈青山所乘坐的白鸟,就是旁边还有其他星轨上法舟也都慢了下来。 “怎么回事?”阿喃看着白鸟之外,觉得有些奇怪,小时候,她与爷爷在长安待过一段时间,亦乘坐白鸟,从未出现过这样的情况。 “不大知道。”而旁边的罪魁祸首陈青山表面上脸不红,心不跳。实际上心里却有些着急了,因为他不知道这星轨上的所有法舟都停了的话,会不会引来了官府的人。 陈青山赶紧控制烛照,想要让其停下,结果烛照却越发活跃,狠狠一吸,烛照大亮,然后,陈青山便发现脚下一顿,白鸟法舟直接停了下来。 停下的自然不止陈青山他们所乘坐的这一艘,还有其他星轨上的其他法舟,而这些法舟的数量加在一起,接近十万。 “完了,完了。”陈青山心中大呼,旁边的法舟已经有人开始大骂起来,更有五境之上的修士飞出法舟,疑惑地看着。 随后,那些飞在星轨之上的修士面色都变了,因为他们发现星轨摇摇欲坠,有了崩塌的趋势。 陈青山脸都白了,这星轨若崩,其罪,或许比那桃花夫人窃玉煌盏还要严重上许多。 “他娘的,我是来救人的,不是来坐牢的!”陈青山在识海中对烛照吼道。 而烛照依旧吸得欢,没有丝毫搭理陈青山的趋势。 几十道横亘在长安城上空的星轨要崩塌了,这是大唐自建国以来,就闻所未闻之事。陈青山已经做好了去大理寺蹲着的心理觉悟。 随后,不知为何,星轨又稳定下来,白鸟有了启动的趋势。 陈青山呼了口气,却发现烛照并未停止吸收,原本已经接近十层亮度的的烛照由赤色变为了乳白色。 若说赤色的烛照代表的是阳,是火焰,那这乳白色的烛照代表的便是天地至阳,所有阳和火焰的本源。 陈青山渐渐意识到,这或许才是烛照最初的状态。 白鸟重新加速,化为乳白色的烛照慢慢稳定了下来,陈青山觉得现在的识海变得有些温暖。 陈青山的识海上面,慢慢燃起了不会熄灭的火焰,正发生着一些未知的变化。 “太他妈能吸了!”此时,那长安第二月之上,有道声音响起,有些气急败坏的样子。 远远便见幽荧之上站了一个人,正遥遥望着陈青山四人所乘坐的白鸟。 这是个身穿黑色长衫的老头,与普通老头不同的是,这个老头有些高,其身高已经接近两米,又有些瘦,立在那,就像一根黑色的甘蔗。 这长衫老头,并非别人,正是司天监之主,一名八境的观星术士。 在陈青山刚开始吸收幽荧之力的时候,他便发现了,只是懒得出手而已。 毕竟,堂堂司天监之主跟一个年轻人计较些什么。 直到所有法舟都停了下来,直到星轨要崩了,这司天监之主真坐不住了。 要知道,维持星轨法舟运转的并非寻常灵力,而是星辰之力。 幽荧作为三十三重天之阵的阵眼之一,本身就有摄取周天星辰之力的威能,而摄取的星辰之力一部分维持星轨与法舟的运转,而另一部分便储存在了那三十三重天之阵之内,准备随时爆发。 哪知陈青山的出现,让幽荧的灵性复苏,还把珍贵的星辰之力不要钱似地往外输送。 烛照复苏需要的星辰之力不多,但让烛照重新蜕变为本源形态,这一吸,吸走了三十三重天阵三十年储存的星辰之力。 弄得那大唐建国都未动用的三十三重天阵都要复苏了,好在司天监之主用幽荧的权限替陈青山挡了一下。 星轨若崩,陈青山估计会立马被拉去和大理寺卿见面,而若三十三重天阵复苏,陈青山不用等到腊八了,立马就可以见到圣皇陛下。 所以这司天监之主才气急败坏。 “那小子似乎是朝圣衍书院那边去。”司天监之主坐了下来,看着陈青山所坐的白鸟。 “还有这小子旁边坐的人也都不简单啊,那小姑娘身上有那条蛇的气血,有意思。”司天监之主自言自语道。 司天监之主掏出了传音符。 “老周,那个带着烛照的小子出现了,往你那边去,你看着点,别让他闯祸了,这小子刚刚差点把三十三重天阵都给搞复苏了。” 司天监之主口中的老周,自然是圣衍书院的那位亚圣,那位亚圣姓周,而司天监之主姓李,大唐皇室的李。 第三十二章 先生们呐 陈青山自然不知道有个坐在月亮上的老好人替他默默扛下了一切,陈青山只觉得这长安城真地好大。 陈青山在星轨之上,往下看去,便是纵横交错的街道,以及这些曲曲直直,长长短短的街道构成的大小坊市。 既然是坊市,那便不缺人,所以陈青山从星轨上向下看去,除了房子,便是人。 至于陈青山为什么会觉得长安好大,那是因为陈青山即使乘坐白鸟法舟,从外城到内城圣衍书院所在之处,也花了近两个时辰。 圣衍书院虽然占了内城近五分之一的土地,但书院外墙却很小,就如寻常人家的院墙一般。 虽是冬季,但内城的街道上并未有雪,反而有种四季如春的感觉,所以书院的外墙上长满了花草,给了陈青山一种身在江南的错觉。 若没有记错的话,那圣衍书院的周姓亚圣,便来自江南的一个书香门第。 江南的灵魂是水,所以江南多温婉女子,亦多那有风骨的文人。 圣衍书院外有书童,守着门,说是守门,实际上只是站着睡觉而已,而出入的儒生,自然也习惯了这两个小童在此打瞌睡。 亚圣门下有七位门生,皆是七境儒修,被称为七贤,而这两小童,便是七贤的后代,想必是又不好好读书,才被先生罚到这守门。 圣衍书院除了七贤外,还有九位七境儒修,他们虽然不是亚圣门生,但亦与亚圣关系密切。 没有人阻拦,陈青山四人很轻松便入了圣衍书院,在书院见到的儒修,多是一境,也就是问学境的儒生,与常心的修为差不多。 而常心作为儒生,与圣衍书院的书生们打交道的任务便落在了他的身上。 于是常心便拦了个埋头赶路的书生。 “这位兄台,在下常心,有些事要想问一下。”常心行了个礼。 那人赶忙回礼,道:“在下钱愠,常兄问便是。” 常心谢过,直奔主题:“钱兄可知要如何入这圣衍书院?” 钱愠听常心的口音,似乎是南方的人,只当是常心要入这圣衍书院,便道:“每年四月和腊月,都是圣衍收门生的日子,常兄跟我去歇雨亭便好。” 说着,钱愠便要拉着常心去那歇雨亭。 “我想钱愠兄是误会了,欲入圣衍的不是我,而是我旁边的这位姑娘。”常心将旁边的阿喃推了出来。 阿喃朝着钱愠盈盈一拜。 钱愠道:“圣衍书院的女儒生可不多。” 阿喃答:“终究是有的。” 钱愠不再言语,带着四人往那歇雨亭外去。 而歇雨亭,在醉竹林外,醉竹林则是那亚圣门下七贤中的酒贤所居之地。 酒贤好酒,便在这醉竹林来酿酒喝酒,说是醉竹林,其面积也已经超过千顷。 又因长安太大,就是在这圣衍书院内也有不同的天气,而这醉竹林,多雨。 所以,醉竹林外,便建了个歇雨亭。 亭外设六艺考试,只要过了这六艺考试,便可拜入圣衍书院。 所谓六艺,便是礼乐射御书数。 而阿喃作为兵庐的大小姐,这自然难不倒她,即使她曾是个盲女,但家中不乏好的老师。 在此执行六艺考试的是名六境儒修,名为叶尧,一袭青衣,有读书人特有的书生气,但又不乏威严。 见阿喃过来,叶尧笑了:“今年圣衍没有女儒生,你是第一个,你叫什么?” “阿喃。”阿喃上前一拜,轻声回应。 “如此,阿喃便开始你的六艺考试吧,希望你能顺利通过。”叶尧道。 此时歇雨亭外,并无其他考生,所以阿喃便直接开始了六艺考生。 三个时辰后,阿喃成功通过六艺考试。 且如陈青山所料,成绩极佳。 “恭喜你,阿喃姑娘,在圣道石刻上留下你的印记,你便是我圣衍的书生了。”叶尧道。 “哦,何谓圣道碑?”陈青山问道。 “圣道碑,乃是当年儒圣所留,可辨妖邪,只要是我人族,便可在其上留下自己的烙印。”叶尧提起儒圣,满脸都是尊敬,朝着空中微微拱手。 闻言,陈青山面色变了,对于普通人难的六艺考试对阿喃来说不难。 而那普通人一定能通过的圣道碑烙印,对阿喃却变得有些困难起来,毕竟现在阿喃的身体,是那古神灵岐山祸蛇所化。 若没有通过圣道碑烙印,不仅入不了圣衍书院,岐山祸蛇的事还会暴露,那时阿喃恐怕有性命之危。 硬着头皮,四人在叶尧来到了圣道碑前,这原本是一块普通石碑,但留了儒圣的一丝浩然气,再加上圣衍书院数不清儒生的浩然气,便成了这圣道碑。 有了儒修们的浩然气,在加上千百年的蕴养,这普通的石碑变得不普通起来。 在这块圣道碑留下烙印,便算是得到了读书人的认可。 在陈青山不安的目光中,阿喃将手掌放到圣道碑之上,圣道碑久久没有反应。 终于在叶尧准备开始怀疑阿喃身份的时候,圣道碑发出了金光,阿喃成功烙印。 本不该通过圣道碑考验的阿喃,成功通过了考验,显然阿喃体内的岐山祸蛇做不到这一点,或许岐山祸蛇恢复八境时,才有一丝可能,但以现在已经一伤再伤,陷入沉睡的岐山祸蛇的实力,远远不够。 那帮助阿喃成功留下烙印的人的身份,便昭然若揭了,圣衍书院的那位亚圣。 得到了司天监之主传音的亚圣。 亚圣是个中年模样的儒生,留着黑色长须,给人一种温润如玉的感觉。 而亚圣手中拿着一柄带着圣道气息的剑,儒圣佩剑。 带有一丝儒圣浩然气的圣道碑可不是那么容易压制的,为了帮助阿喃成功烙印,亚圣甚至请出了儒圣佩剑。 毕竟儒圣佩剑与那圣道碑,出于同源,而且很显然,儒圣佩剑,要比圣道碑强。 亚圣弹剑,儒圣佩剑发出阵阵剑鸣,带起金色的光雾,随后雾又如雨般压下。 亚圣收起儒圣佩剑,端起茶杯苦笑:“现在的小朋友越来越不好带了。” “祸蛇之躯的女娃,还有那浑身都是宝贝的小剑修,我若没有看错的话,那小剑修背的剑,应该是当年龙虎山上的那枚剑丸所化吧。”亚圣明明坐在院内,但眸子已经注视到了醉竹林之外。 那时陈青山年幼,集水镇来了个老道,陈青山给了他半块饼,那老道便给了陈青山这枚剑丸,而这枚剑丸帮助陈青山开启了剑修的大门。 亚圣似乎认得那老道,亦认得陈青山的剑丸。 而能让亚圣记得的物和人,注定不会平凡。 亚圣饮茶,将目光投向了三藏和常心,看着看着居然有些失神了。 “那小儒修,和小佛修,也不简单呐。我就说现在的孩子不好带吧。”亚圣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 就如陈青山不知道月亮上有个老好人替他扛下了一切一般。陈青山同样不知道圣衍书院亚圣出手,替阿喃压制圣道碑,让阿喃成功烙印。 见阿喃成功留下烙印之后,陈青山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随后,心情不错的叶尧问常心为何不如圣衍书院,难道是另外两座书院的人。 毕竟在叶尧看来,常心比阿喃更像个读书人,而这天下的读书人,都向往圣衍书院。 除非常心是长青书院或者白鹿书院的人。 常心摇摇头,示意自己不是长青或者白鹿的书生,常心只是说自己已经有先生了。 当叶尧问起那位先生时,常心道只是自己所住之镇内的一位教书先生而已。 叶尧骂常心是榆木脑袋,为什么不入书院,天下就没有拜了一位先生,就不能拜其他先生的说法,就是那儒圣,未成道前,也拜了不知道多少位先生。 常心任由叶尧骂,也不生气,只是笑着说:“只是觉得别家先生都不如我家先生罢了。” 听得叶尧大呼“痴儿”,无可奈何。 “是啊,别家先生都不如你家先生,毕竟是敢和圣皇陛下理论的人,这天下可没有哪位先生说圣皇陛下迂腐。”亚圣饮茶,盘坐于竹席上,茶水温热,丝丝缕缕的热气,模糊了亚圣的脸。 亚圣不再关注陈青山等人,而是将目光投向了远方。 与此同时,还在集水镇内饮茶的白夫子不知不觉笑了起来,眸子投向了北方。 似这两位天底下最特殊的先生在遥遥对视。 第三十三章 又见了凡 了凡和尚与桃花夫人离开集水镇已接近三个月,除了那日到长安后,去了趟大理寺后,便一直待在了圣衍书院,就是那朝中之人都没有过问过,仿佛忘了他们一般。 在圣衍书院内,了凡和尚便教这些儒生们用剑,而桃花夫人便在一旁看着。 在了凡和尚旁边,桃花夫人仅仅是看他用剑教剑,也已经很幸福了。 了凡与桃花夫人有个小院,院子在圣道碑之南,小院后有座山,名为枫山,上面种满了枫树,而在枫山上有座坟,是圣衍书院内为数不多的几处禁地。 在院里,便可见到红枫满山,而枫下,便是坟。 桃花夫人曾问过了凡和尚,他可否看得透葬着什么东西。 了凡和尚摇头,他说他也不大看得清,只知那坟,不干净。 问过叶尧后,陈青山等人便到了枫山之下,院外桃花夫人种了株桃花,而桃花树下,桃花夫人正与一人在饮酒。 那人一袭白衣,气质出尘,若谪仙人一般,只是一个酒糟鼻让其形象大受影响。 此人便是那七贤当中的酒贤,偶然间他尝过桃花夫人酿的酒,便成了这院外的常客。 来了不干别的,只是喝酒。自从认识了桃花夫人之后。这平时只待在醉竹林,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酒贤几乎每天都会准时出现在这枫山下的小院外。 桃花夫人这些日子酿的酒,大半都进了这酒贤的肚子。 远远地,陈青山便见到了那桃花树下的桃花夫人。 “桃花婶婶!”陈青山喊道,向小院外招手。 桃花夫人抬头便看到了陈青山等人。看到了陈青山,还有其旁边有些拘谨的阿喃。 “陈小子,两个多月的功夫,小媳妇都找上了?”桃花夫人调笑道。 阿喃红了脸,低头不语,陈青山则回答:“婶婶您说好不好看就是了。” “好看,自然好看,来,姑娘,让婶婶好好瞧瞧。”桃花夫人说着,便迎了过来,一把便抓住了阿喃的手。 阿喃只觉晕晕乎乎,有些突然,像踩了云朵一般。 陈家青山,黄姓阿喃,倒也相配。 直到那感觉自己被忽视的酒贤干咳了一下,桃花夫人才反应过来,拉着阿喃向众人介绍酒贤的身份。 而陈青山在得知酒贤身份后,大呼失敬,他们没有想到这在此饮酒的男子竟然是圣衍书院元老级的人物。 在得知阿喃已经拜入圣衍书院后,桃花夫人更是拉着阿喃来到桃花树下。 “酒贤啊,这可是我家的孩子,在这书院,你作为长辈,可不能让她受欺负。” 酒贤将杯中酒饮了一口,面对目光灼灼的桃花夫人,只能含笑点点头。 “好说,好说。”随后掏出一壶酒,说是自己酿的,送给了阿喃。 而此酒有名,叫醉仙酿,可助人悟道,在长安,酒贤的醉仙酿,一酿难求。 阿喃还未正式进入圣衍书院,便搭上了酒贤的关系,而其功劳,在眼前这个好看的婶婶身上。 桃花夫人比阿喃高些,阿喃微微仰头看着桃花夫人。 阿喃被这个好看的婶婶握着手,只觉掌心软软的,暖暖的,说不出的舒服。她在除爷爷之外的人身上感受到了关心,阿喃喜欢这个婶婶。 “师傅。”此时了凡和尚也在院中走了出来,三藏一喜,便迎了上去。 就如常心对白夫子的感情一般,在三藏的心里,了凡亦是不可替代的存在。 这与是儒是佛,并无关系。 “幸苦你了。”了凡和尚慈祥地摸了摸三藏的脑袋。 念了声佛号,朝着陈青山一拜:“我与那桃花夫人之事,辛苦陈施主了。” 陈青山自然知道了凡所指,回了一礼。 便与常心一起,在桃花树旁坐了下来,既不饮酒,也不说话,只是觉得难得地平静。 随后,远远地便见一群人拥着一名儒生走了过来,而这儒生佩剑。 酒贤眉头微微一皱:“老六的弟子。” 酒贤口中的老六,是亚圣门下七贤中的剑贤,且七名弟子中剑贤排行第六。 而那剑贤,也是一名剑修,且比了凡小些,是后起之秀,而其修为,自然是七境。 所以在了凡和尚来圣衍书院后,所有人都对到底谁是长安用剑第一人这件事产生了好奇之心。 毕竟了凡和尚当年是长安剑魁,而剑贤起于了凡之后,待剑贤名声初显时,了凡和尚已经离开了长安。 所以剑贤与了凡和尚究竟谁的剑强些,没有人知道。 待了凡和尚重新长安后,便有人想要剑贤与了凡和尚比上一场,只是武林是剑贤还是了凡和尚,二人都没有回应。 所以这件事也不了了之。 只是剑贤与了凡和尚不再意,并不代表剑贤的弟子不介意。 今日听说有个小剑修来找了凡和尚,他们便赶了过来。 要来与这小剑修问剑,看看到底是谁的剑,强上一些。 为首之人名为小水,是剑魁最小的弟子,亦是一名初境中期的剑修。 年纪轻轻便入得剑修之门,倒也算个不大不小的天才。 “二师叔!”小水见酒贤亦在这,面色微变,但还是强行让自己稳定下来,向着酒贤问了声好。 “小水,不好好练剑,来这作甚?”酒贤淡淡地回了一声。 小水有些紧张,道:“二师叔,听说这院外来了名外面的剑修,小水想来问剑。” “是问剑,还是争个名头上的第一?”酒贤把玩着手里的空酒杯,这群小子的心思他哪能不明白? 酒贤微微一叹,看向了了凡和尚:“大师,您如何看?” 了凡和尚双手合十,道:“我确实授过陈施主几剑,但比与不比,陈施主如何比,全看陈施主心意。” 小水一喜,持剑,对着树下的陈青山一拜,道:“还请道友赐教,满足我一个愿望。” 陈青山感觉有些头大,这样的事,无关输与赢。 因为无论输赢,都会分出高低,分了高低,便是得罪人,莫名其妙地多了个仇家。 而无论了凡和尚还是剑贤,都明白其中道理,所以才不问剑。 这江湖的很多事,其实都来自于争气斗狠,非要个第一的名头,然后争着争着,把命争没了。 只是架不住小水软磨硬泡,陈青山还是答应了下来。 剑贤的剑式只有一剑,名为七尺剑,一境一剑。 一境为一尺剑,二境便为二尺剑,到了七境,便是七尺剑。 虽只有一剑,但到了七尺,这一剑亦可开江,断河,摧城,碎岳。 “得罪了。”陈青山起身负剑而立。 “请赐教。”小水持剑,快步朝着陈青山冲了过来,剑上有芒,芒只有一尺,却锋利无双。 仅仅是经过,便割出纷飞的草屑来。 “春后水。”陈青山剑上,剑气吐出,成为了一道剑气溪流来。 那剑气溪流与小水的一尺剑接触,泯灭其剑上锋芒,随后将小水卷了出去。 小水落于地上,有些不可置信,这眼前的青年与自己一般年纪,却是个二境的剑修。 “我输了。”小水轻声道。 陈青山收了剑:“我是二境,且有剑气,胜在修为,不在剑招。” 陈青山的意思便是我以修为压你,胜的是修为。至于剑贤的七尺剑强,还是了凡和尚的狂剑行强,依旧没有结果。 既然没有结果,便无高低之说,也不会得罪了任何人。 小水一拜,明白其中因果后,道:“受教了,敢问道友何名?。” “陈青山。” 小水带着人走了,而走之前,他跟跟陈青山说陈青山这个朋友他算是交下来,若陈青山有事,可去洗剑池寻他。 酒贤看着陈青山,目露欣赏,显然陈青山的处理方式让他很满意。 “我若是个剑修,这小子到是个不错的徒弟,可惜咯。”酒贤打趣道。 “那是。”桃花夫人笑着回应道。 “剑气境了,陈施主果然天赋异禀。”了凡和尚念了声佛号。 “那可是青山啊。”旁边三藏回应,有些骄傲,阿喃,常心亦嘴角含笑。 与此同时,东宫之内,一蟒袍青年正负手而立,望向了圣衍书院方向,而这青年,正是当朝太子。 在太子身后,一奴仆模样的人弓着腰,似在禀报。 “如此说来,那了凡和尚不愿追随于我。”太子冷声道,心情有些不好。 “那了凡和尚说他不想参与任何的党争,即便是太子殿下答应他在圣衍生陛下面前保下他和那只妖。”仆从模样的人回应道。 “不能为我所用,我终究是不放心啊。”太子一叹。 在长安,亚圣与司天监之主等八境之修超然物外,不参与朝政。 而这连大理寺卿都不太压得住的了凡和尚便成了他们之下的第一人。 无论了凡和尚支持哪位皇子,都会对朝堂产生巨大的影响。 而太子殿下,不允许有人会对他的地位产生影响,即便是有一丝可能,太子殿下也无法容忍。 所以太子殿下便开出丰厚的条件,希望了凡和尚能站在他这边,只是太子殿下的打算显然是失败了。 一阵死一般的沉默,太子殿下的手紧紧地攥在一起,随后又松开,如同在下什么决心一般。 太子殿下冷冷的声音响起:“让我不放心的人,死了最好。” 那仆从心里一震:“可是殿下,那了凡和尚可不是普通的七境啊,凭我们手中的力量,杀不了他。” 太子转过身,拍了拍仆从的肩膀,随后便隐入大殿之内。 殿内声音传出:“我说他会死,他便会死。” 第三十四章 兵解之阵 夜,酒贤还在桃花树下独自饮酒,酒贤喝酒很有意思,酒贤会啜一口,然后闭上眼睛,咂摸酒的滋味,每一口皆如此。 阿喃在旁边看得好奇,问其为什么要这样喝。 酒贤说喝酒,便是要个糊涂,到了他这个境界,寻常酒水已经醉不了他了。 爱酒,喝酒,咂摸酒的滋味,注意力全在上面,也就不想其他事了,跟糊涂是同样的道理。 阿喃问就是酒贤这样的实力,也会有忧心的事吗? 酒贤只是摇摇头,继续喝酒,不再回答。 阿喃莫名其妙地想起了天澜村的那个黄牙老乞,他也爱喝酒,而他的愁,整个村子都没有人知道。 “难得糊涂。”阿喃轻轻一叹。 “是啊,难得糊涂。”酒贤满身酒气,倒下了今天的最后一盏酒。 酒贤因其喝酒方式独特,所以喝起酒来不大快,但他在这从早坐到晚,说实话,喝了不少酒,旁边有七八个空坛。 “哦?那个我不大喜欢的女人来了。”酒贤忽然抬头,望向了不远处,夜色中,一个红衣术士走了出来。 而这人,陈青山亦认得,就是那日带走了凡和尚和桃花夫人的红鸢。 天枢院的阁老,七境术士。 “为何不喜欢?”阿喃不认识红鸢,小声向酒贤问道。 酒贤看了红鸢一眼,声音微不可闻:“脾气太臭。” “现在都没人要。” 随后酒贤又补了句。 红鸢看了过来,目光想要杀人。 酒贤继续咂摸滋味,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不说自己有个亚圣师尊,就是真要动起手来,这红鸢也不是自己的对手。 毕竟酒贤可是七贤中的战力担当,或许唯有剑贤可以和他比较一下。 红鸢亦知道不是酒贤的对手,以目光警告后,便没有其他动作了。 只是手一翻,掏出了一盏灯来。 此灯出现,照亮了一方天地,正是那原本供奉在皇陵内的玉煌盏。 “犯人桃花何在,奉太子殿下旨意,桃花需亲自将玉煌盏请回皇陵。”红鸢看着从院中出来的桃花夫人,道。 “桃花明白。” 桃花夫人一拜,来到红鸢旁边接下了玉煌盏。 “走吧。”红鸢没有感情,冷声道。 “不可伤她。”了凡和尚在院外的溪上掬起一捧水,将手洗净,言语间的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没有人想伤她。”红鸢意味深长,带走了桃花夫人。 太子殿下给红鸢的旨意便是桃花夫人那日如何带走的玉煌盏,今日便如何送回去,其他的,红鸢不必管。 “希望你们不要自误。”酒贤微微一叹,了凡和尚既然可以为了桃花夫人推倒自己的佛,那他,亦可为了桃花夫人做出任何事。 大唐皇陵亦位于内城,与圣衍书院隔了座皇城。 两个时辰后,桃花夫人未归,而大唐皇陵那边,燃起了火光,仿佛有什么恐怖的东西正在复苏着。 酒贤望向那边,一叹。 “桃花有危险。”了凡眸中燃起了怒火。 不顾约定,直接飞出了圣衍书院,往大唐皇陵飞去。 枫山之上,太子望着离去的了凡,发现圣衍书院那边久久未动,按照约定,了凡和尚若离圣衍书院,亚圣可直接出手打杀。 只是不知为何,亚圣没有出手。 “还是没有动手吗?不过还有惊天杀阵等着这和尚,莫说这和尚是七境无敌,就是八境,他也未必活得下来。”太子一叹。 在桃花夫人进入皇陵的那一刻,太子便引动了那皇陵内的杀阵,此阵虽不如三十三重天阵,但亦可直接斩杀七境之修。 开启了此阵的大唐皇陵,危险程度,不亚于那被饮海渠镇压的西北天窟。 毕竟大唐皇陵,可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就如红鸢所说,没有人想伤桃花夫人,即使是太子殿下,亦只是要桃花夫人为饵而已。 以桃花夫人为饵,去引了凡和尚那皇陵的惊天杀阵。 此阵有名,叫做“兵解”。 看着慢慢升起的兵解,酒贤大叹:“麻烦了。” 随后就向洗剑池那边冲去:“老六,别磨剑了,赶紧跟着师兄去救人,不然师兄没酒喝了!” 随着酒贤跑向洗剑池,了凡和尚亦入了那兵解之阵内,了凡和尚取出了一柄普通的木剑,这柄木剑,是了凡和尚到圣衍书院后,亲自雕刻的,用的便是桃花夫人所植之树的桃花枝干。 当年了凡和尚所用之剑,随着他封剑入佛之时,已经投入了江底,不知去向。 一道道金色的披甲身影自兵解之阵中凝聚而出,眨眼睛,便过数万。 身下战马嘶鸣,列成五方军阵,若天兵下凡。 五方军阵上方,各有一条布满符文的金色锁链从虚无中垂下,仿若军阵中枢。 军阵中的天兵执戈,共同举起,悄无声息地将戈对向了了凡。 随后五方军阵便朝着了凡和尚冲锋过来,带着崩天之势。 了凡不慌不忙,一式春后水,便有五挂剑气长河吞吐而出,迎上了五方军阵。 又是一剑,划破了长天之云,给天开了一个口子,有白色的光柱自口子中落了下来,金铁之声响起,一角浮屠自天边缓缓镇下,带着天地之威。 随着十二层浮屠塔完全出现,那冲来的五方军阵皆一顿,其上空的金色锁链更发出撕扯的声音来,似与什么在角力。 五挂剑气长河齐胸扫过,碎了那些金甲身影的戈,亦割碎了他们的身体。 随后浮屠一镇,他们便化为了碎片。 了凡和尚如流星一般,飞入了皇陵之内,寻到了桃花夫人,好在桃花夫人无碍。 “我带你走。”了凡和尚道。 桃花夫人点点头。 而此时兵解之阵慢慢变化了形态,那些碎掉的金色身体慢慢组合,化为五只巨大的猴子。 半只铁面覆于猴子脸上,颈后套着那自虚空中延伸而出的锁链,仿若囚徒。 五只猴子皆是蹲坐的姿态,一座眼中流血,一座被割去鼻子,一座捂住了耳朵,一座没有了舌头,至于最后一座,是个骷髅。 “夺!”五只猴子俯下头颅,纷纷面对着了凡和尚与桃花夫人。 “夺!”随着这声音落下。 桃花夫人瞬间失去了五感,顿时昏厥过去。 就是了凡和尚,七窍亦开始流血,大片血肉自身体内落下。 第一只猴子夺去眼,第二只猴子是鼻,第三只是耳,第四只为口,第五只为血肉,对应着触觉。 “莫说是五感,就是这副躯体,舍给你又如何。”了凡不顾身体上的痛苦,护住了桃花夫人。 “我佛说,万法皆空!”了凡和尚抬起手,一掌落下拍在天灵之上,舍去了自己的躯壳,那是阿罗汉的金身,而此金身,万法不侵。 了凡和尚以金身护住了桃花夫人。 元神则提剑,杀向了天空中的五只猴子。 元神在前,金身在后,元神以剑开路,而金身,要送桃花夫人出此阵。 “明月西楼!” 随后,陈青山便又见到了了凡的最强一剑。 了凡的元神提剑,杀翻了五只猴子。 五只猴子受创,开始痛苦地嘶鸣起来,兵解之阵被打开了一角,了凡和尚的金身抓住机会,带着桃花夫人冲出。 了凡和尚的元神黯淡了一些,手中的木剑渐渐化为了灰烬 五条原本缚在猴子脖子之上的锁链瞬间解下,变细,射向了了凡和尚的元神。 瞬间洞穿。 何为兵解,魂飞魄散而已。 五只猴子拉着五道锁链,开始向外拉去,要将了凡和尚的元神扯碎。 “老六,六啊,快,快救人!”就在此时,去拉人的酒贤终于到了。 原本胸有成竹的太子在看到那两人后,面色变了。 一人御剑而来,一剑七尺锋芒,破了一条锁链,正是七贤当中的剑贤。 “酒火!”酒贤取下了腰间的酒壶,喝了一口酒,随后喷出一口火焰,火焰如云,染红了半片天空,落焰落到猴子身上,那五只猴子便开始融化。 剑贤又是四剑,崩碎了四条锁链。 酒贤抓住机会,一把将了凡和尚的元神抓到了手中,只是定睛一看,了凡和尚的元神伤痕累累,近乎支离破碎。 来不及纠结,那兵解之阵的最后一击到了,那是一把大戟,一把横亘半座长安的大戟自天上落了下来。 “妈呀,老六,快跑!”酒贤喊道,腰间的酒壶迅速便大,迎上了那把金色大戟。 “七尺剑。”剑贤一剑划出,与大戟相接,随后倒飞出去,此时酒贤的酒壶亦到了,对着大戟,狠狠撞了上去。 酒贤的酒壶亦是宝贝,但这酒壶只是挡了这大戟一下而已,一下之后,硕大的酒壶便被捅了个对穿。 “打不过,老二,撤。” 剑贤飞到了酒贤身边。 酒贤与剑贤对视一眼,逃出了兵解之阵。 没有了目标,天边的大戟缓缓消散。 酒贤抓起了凡的金身和桃花夫人,与剑贤一起飞回了圣衍书院内。 第三十五章 妙法莲华 桃花夫人醒了,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而代价便是了凡和尚濒死。 兵解之阵内,了凡和尚护住了桃花夫人,身体和灵魂都受到了重创,元神更是濒临破碎。 酒贤将了凡和尚的元神送回了其躯体之内,只是了凡和尚并未苏醒,反而身上有金光不断溢出,其金身正不断消散着。 “怎样了,小七,有救吗?”此时,酒贤向一女子儒修问道,而这女子是亚圣门下七贤当中最小的一位。其有菩萨心肠,又精通医术,所以便是医贤。 圣衍书院内有一湖,湖面无波,如镜,便叫镜湖,而医贤,便居于镜湖之畔。 因为了凡和尚生死未卜,所以酒贤便到镜湖请出了这医贤。 “元神受创太重,最多还有五日,了凡大师便会因元神崩碎而亡,还有其阿罗汉的金身,恐怕不保。”医贤一叹。 七境的佛修便称为阿罗汉,而阿罗汉的标志,便是这水火不侵,百劫不灭的金身。 “小七的意思是,无论了凡和尚恢复与否,他的佛道修为都会随着金身的消散而消失?”酒贤道。 医贤点点头:“恐怕是的,若不是了凡大师修为深厚,换个其他七境进入兵解,现在已经魂飞魄散了。” “小七,可有打救之法?”旁边的剑仙开口问道。 “有,不过有些困难。”医贤道。 “什么方法?”众人站了起来。 “长安城外大悲寺,其内有座妙法莲华,其叶可解了凡大师元神之苦。”医贤回答。 “那我这就去取来。”酒贤道,就欲飞往长安城外,结果被医贤拦了了一下。 “二师兄,没用的,别说你,就是师尊去了,也摘不到这妙法莲华的叶,妙法莲华自那位慧光菩萨圆寂后,便凋谢了。” 大悲寺慧光菩萨,其在世时,是不亚于司天监之主与亚圣的存在。 “说不定大悲寺有复苏之法。”随后医贤想了想。 毕竟据医贤所知,大悲寺除了慧光菩萨之外,还有一位菩萨在闭死关,那位菩萨或许有办法让这妙法莲华复苏。 “终究要去看看的。”酒贤一叹,与剑贤一起带着陈青山等人离去。 而桃花夫人与医贤则在这照顾了凡和尚。 半个时辰后,一行人出现在了大悲寺外,大悲寺是大唐最大的寺庙,而庙里自然多佛修。 大悲寺里的七境之修虽然比不上圣衍书院,但也差不了多少,但这些存在,大多在云游天下。所以大悲寺里,真正在的七境之修,不多。 为表虔诚,酒贤便在大悲寺外停了下来。 “了凡僧之徒,三藏前来求妙法莲华一叶。”三藏对着朱红的寺庙大门,喊道。 “何人,敢在寺外呼喊,不知现在是晚课的时间吗?惊了寺内的大师们,拿你是问!”此时,两个与三藏差不多大的青年打开了寺门,喝道。 这二人一胖一瘦,皆一袭灰色僧袍,唇红齿白,但嘴却有些尖利。 “还有那个酒鬼,大悲寺不是你来喝酒的地方,速速离开。” 胖瘦二童见酒贤,顿时嫌弃道,他们显然并不识得酒贤与剑贤二人模样。 酒贤隐居醉竹林,剑贤长居洗剑池,这长安,认得二人模样的人,不多。 更别提眼前这两个连初境都不是的小和尚了。 此时,有一队车马举火而来,在前面开道的是个五境的武夫,来人的身份似乎并不简单,宝马香车,光是随从,便不下百人。 这五夫,名为苏强,乃是相府的一名护院,而其身后马车里坐着的,是那相府的小姐秦云云。 胖瘦二童不认得二贤,却识得这相府的车马。 “秦小姐真是菩萨心肠,每月都到大悲寺一次,您如此心诚,佛祖一定会保佑您的。”胖瘦二童立马换了一副嘴脸。 “云云来大悲寺为爹爹祈福,麻烦两位小师傅了。”车马内有声音传出,宛若银铃,有些好听,想来里面坐着的女子,不会太难看。 胖瘦二童受宠若惊:“偏寺已经在里面恭候您多时了,请进,快请进。” 二人口中的偏寺便是平时掌管庙内香烛与功德银钱之人。 “谢过两位小师傅。”秦云云的声音再次响起。 那苏护院心领神会,掏出两张银票放入胖瘦二人的手中,这银票的面值是一百两。 “一点香火钱,还望两位小师傅不嫌弃。”苏护院道。 “苏护院哪里的话。”胖瘦二人对视一眼,眉开眼笑起来,随后二人便亲自开道,将相府的人迎进了大悲寺内。 全程都没有理会外面的酒贤等人。 “原来,佛也是爱钱的啊。”陈青山一叹。 “爱钱的不是佛,是那些把佛挡在身前的人。”酒贤不知从哪又掏出了个酒葫芦,开始咂摸他的酒。 “这哪是和尚,明明就两个小鬼,阎王易见,而这小鬼,难缠啊。”众人你一言,我一语。 而此时,那胖瘦二人已经回来了。 陈青山也不言语,掏出了两张银票放入二人手中。 胖瘦二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 “施主请进。” 在这一瞬间,陈青山觉得,什么大师们正在晚课,统统都是借口,只要你有钱,大师们便有的是时间。 “罪过,罪过。”三藏见状连呼。 “有趣啊。”酒贤笑道,便大步跟在了陈青山后面,其他人赶紧跟上。 毕竟是来求人的,花点银钱,不算什么,不过这也是陈青山自涵城之后,又一次感受到了钱的重要性。 有了钱,那些看似难办的事情,便变得容易起来。 “请几位施主再此等候,待偏寺接待完秦小姐后,便来找几位施主。”胖瘦二人收了钱,变得有礼貌起来。 “两位小师傅请便。”陈青山道,胖瘦二人念了句佛号,便离开了。 离去的时候二人交头接耳,至于在说什么,陈青山不大听得清。 只是酒贤与剑贤,二人皆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们可知那胖瘦两个和尚再说些什么?”酒贤打趣道。 陈青山几人摇摇头。 “他们在说今晚赚了些银钱,明天要去长安城的坊内喝花酒,我原本以为他俩只是爱财,没想到却是两个荤和尚。”酒贤直摇头。 陈青山则坐在亭内,好奇地望着周围,几人现在所在之处是偏殿外。 朝着里面望去,偏殿中没有供奉佛像,所以有些空,即使是偏殿,亦有近二十丈高,大气庄严。 偏殿后面是一片佛塔群,陈青山知道应该是供奉舍利的。 佛塔群的再后面,便是数不清的松树,那些松树不比偏殿的柱子来得低,有风吹过,便成了松涛,竟给陈青山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又是半个时辰后,一个胖乎乎的和尚走了出来,满面春风,显然是又收了不少好处,想必便是那位偏寺了。 在陈青山见过的所有人里面,体型就只有喜憨可以与其一比,只是喜憨的体型是天生的,而这偏寺是吃出来的。 而当偏寺看清几人后,顿时面色变了,更是流出汗来,随后便小跑了过来。 “两位前辈,有失远迎啊!”偏寺脚下一滑,便滚了过来,在地上留下一条汗痕。 偏寺的修为不高,只有五境,但酒贤与剑贤二人,他是认得的。 一想到让七贤中最强的两位在此等了他许久,偏寺就有些发怵。 好在酒贤与剑贤二人并未与其追究,只是让三藏说明了来意。 “妙法莲华啊,那东西自从慧光师祖圆寂后就已经凋谢了,有些难办啊。”偏寺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给出了与医贤一样的答复。 “可有让这妙法莲华复苏之法。”酒贤发问。 偏寺想了会。 “这,我不大知道,两位稍等,我去将住持请来吧。”偏寺回答道,去了主殿那边。 一旁的陈青山知道,能让偏寺亲自去将大悲寺住持请来,完全是酒剑二贤的面子。若是陈青山几人,恐怕最多也就到偏寺这了。 思考间,一拿着九环锡杖的老和尚便自大雄宝殿那边走了过来。 “见过清虚住持。”剑贤与酒贤行了晚辈礼,论实力,虽然眼前的清虚和尚未必打得过他们任意一人,但若论辈分,这清虚老和尚,是跟亚圣一辈的。 “剑小子,酒小子,许久不见,你俩都比我强了啊。”清虚住持含笑道,眸子中是欣慰。 “清虚前辈过赞了。”酒贤难得地有些拘谨。 “我已知道你们所求,跟我来吧。”清虚住持的锡杖落到地板上,发出叮咚的碰撞声,很是悦耳。 几人跟在清虚住持后面,走出偏殿,在佛塔群前,清虚住持停下来,拜了一下后,才继续前进。 陈青山等人见状,有样学样,亦朝着佛塔群认真一拜。 陈青山观察了一下,这里最低的浮屠有三层,最高的有十二层,而十二层的浮屠,只有两座。 陈青山意识道,了凡和尚的斩浮屠,自己施展起来是三层,了凡和尚施展出来是十二层,再对应这大悲寺内的浮屠,其层数是一样的,或许有些讲究。 想着想着,便入了松林,松林的最里面,有座小院,茅草屋顶,松木篱笆,院前有小潭,潭内有荷花,只是那荷花,不知道凋谢了多久。 如这荷花一般,那小院,似乎也是死的,与周围的松林生机格格不入。 “这便是慧光祖师圆寂之地。”清虚住持停下了脚步,说道。 第三十六章 路 这清虚住持称慧光菩萨为师祖,说明这慧光菩萨的辈分极高。就是清虚住持,也不知道慧光菩萨究竟生于什么年代。 只知自己刚入大悲寺,是个初境的小和尚时,那慧光菩萨便在了。 待到几百年后,自己证道,那慧光师祖,依旧是那副模样。 据大悲寺的另一位菩萨,太虚师叔说,慧光菩萨见过最后的一位仙。 而那大唐的最后一位仙人,是在两千余年前。 所以慧光菩萨的年龄,可能接近三千岁。 亦是慧光菩萨,在圣皇陛下的邀请下,在长安城外,建了这大悲寺。 清虚住持记得,十年前,慧光师祖去了趟皇城,回来不久后便圆寂了。 圆寂时,慧光师祖说他想把路续上,可惜失败了,希望后来者,薪火相传。 后来,慧光祖师圆寂,而其院前的荷花,亦枯萎了。 “来时,我便请示过太虚师叔了,若得慧光师祖传承,可让这莲花重新开放。” 阿喃触碰了一下那些枯萎的莲花,很普通。 “大师您是说,这池内的便是妙法莲华?” 清虚住持点点头:“是啊。”“小姑娘,可不能着相了。”清虚住持笑着补充,阿喃不太懂。 不过只要有人能够接受慧光菩萨的传承,了凡和尚便有救了,这阿喃是明白的。 “去吧,慧光师祖的传承便在院内。”清虚住持对着那衰败的小院一指。 陈青山等人有些迷糊,旁边的酒贤开口解释起来。 八境之修,领悟须弥,可开一界,亦可撕开虚空,实现挪移。 而这小院,便是慧光菩萨开辟的界。 “敢问清虚前辈,这大悲寺内就没有人来接受慧光菩萨的传承?”陈青山问道。 清虚住持解释道:“他们都去过了,只是都不符合慧光师祖留下的意。” “哦?就是那两位佛子也不行吗?”酒贤问道。 这大悲寺内有两位天赋异禀的佛修,被称为佛子。 清虚住持摇摇头:“他们二人一人有自己的道,另一人传的是太虚师叔的道,所以不需要接受慧光师祖的传承。” “如此,我便去试试吧。”三藏朝着清虚住持一拜,步入那小院内。 “那孩子叫什么?”清虚住持问道。 “三藏,他要这花开,然后去救他师傅。”陈青山回应,指了指潭内的荷花。 “三藏。”清虚住持念着三藏的名字。 “若他成功接受慧光师祖的传承,那他便是我大悲寺的第三位佛子。”清虚住持看向院内,缓缓道。 闻言,陈青山几人一惊。 此时,慧光和尚所开辟的界内,三藏并没有遇到想象中的艰难险阻,刀山火海。 只是看到个村子,村子总是下着连绵的雨,而出村子的路,只有一条,后来,雨太大,这个村子的路被雨水冲毁了,大家都出不去了。 直到有个青年,重新为这个村子搭上了桥。 随后,便什么都没有了。 正在三藏疑惑之时,一道身影出现在三藏旁边,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和尚,老和尚脑后有个七彩神环,三藏知道,这应该就是那慧光菩萨了。 慧光菩萨如一个长辈,拍了拍三藏的肩膀。 “从搭一座桥开始。” 慧光菩萨的声音响起,光影在三藏面前再度幻化。 那个请年搭好桥后,大家便可自由出入,等雨停后,那青年便出了村。 “后来他救了人。”慧光菩萨又道。 青年出了村,有人落到河里,青年将其救了下来。 “再后来救了千万人。”那日山崩,殃及山下的城市,那青年出现,举起了那座山,此时的青年已经是个佛修。 “最后,他成了佛。”那青年坐在南边最高的山上,身后虚无,青年的身体发出无量光。 三藏有些震撼。 “所以,你来做什么?”慧光菩萨道。 “我来救我的师傅,需要前辈的传承。”三藏如实说来。 “那你可愿为你的师傅,去成为那铺路之人。”慧光菩萨问。 “自然。”三藏答。 “这铺路之人最后的结局很可能会死,而不是成佛,你明白吗?” 三藏抬头望向慧光菩萨的眼睛:“三藏自然知道,欲救千万人,得先续上那条出村的路。” 慧光菩萨很满意,含笑点头:“善。” 朝着三藏眉心一点,便有无数慧光落入三藏识海之内。 这个会慧光菩萨开辟的世界开始了崩塌。 三藏只觉自己的身体开始倒卷出去。 慧光菩萨最后的嘱托响起:“我给你的东西可能不够多。”“若有一日,你达到我这个修为,发现路续不上时,千万别硬扛,去天下的最南边,那人留下了三千密藏。” “记住,天下的最南边,有真佛!”慧光菩萨的声音缓缓消散。 与此同时,大悲寺内松树林,那原本衰败的小院有了些许生机,那院外莲花,正缓缓复苏。 “看来,我大悲寺要出第三位佛子了。”清虚住持含笑。 “成功了!” 酒剑二贤,陈青山,阿喃,还有常心大喜。 三藏自院中出现,目光有些迷茫,显然还没有缓过来。 三藏只记得,自己要替慧光菩萨,替这天下人去续上一条路,而当自己的力量不够时,可去天下的最南边,找一尊真佛。 阵阵梵音响彻整个小院,更有无数金色花瓣自空中撒了下来,有异香扑鼻,而当接受慧光菩萨的传承后,三藏顺利突破到了二境。 池内莲花瞬间绽放,随后化为一金色莲台慢慢落入了三藏手中,而这金色莲台,正是妙法莲华。 “三藏,你现在便是我大悲寺第三位佛子了。”清虚笑了笑,说过这句话后,持着九环锡杖,便离开了。 三藏捧着手中的妙法莲华,心中想的却是自己的师傅。 “还请两位前辈带我回圣衍书院,救我师傅。”三藏朝着酒贤剑贤二人一拜。 二人带着陈青山等人离了大悲寺,随后冲天而起,直奔圣衍书院。 枫山下,院内,三藏摘下一叶,小心翼翼地喂到了了凡和尚口中。 了凡和尚的元神慢慢恢复,只是金身消散得更快了,几乎满院都是金粉。 “待金身完全消散,了凡大师便醒了。”医贤说道。 三藏问其能不能保住了凡和尚的金身。 医贤只是要头,她说在了凡和尚让自己金身离体的那一刻,他便已经做好了让金身消散,甚至身死道消的准备。 舍去金身,换来桃花夫人周全。 医贤回了镜湖,酒贤则继续在院外饮酒,在了凡和尚醒来之前,酒贤便不打算离开了。 剑贤找上了陈青山,说要带他去洗剑池洗剑。 剑贤看出,陈青山的剑并非凡兵,只是,此剑,灵性未开。 去洗剑池洗剑,便是要让陈青山的剑,开启灵性。 待陈青山到了洗剑池,才发现洗剑池中的并不是水,而是金石。这自然不是普通金石,而是从各个地方收集而来的珍贵矿石,精炼之后,才放于洗剑池内。 整个洗剑池近百丈,其中的金石之数,怕是有几千万斤,若算成真正银钱的话,难以估量。 “前辈,我要如何去做。”陈青山对剑贤问道。 剑贤道:“把你的剑放入其中即可,洗剑池内有阵法。” 陈青山闻言,取下了自己的剑,放入洗剑池内,然后缓缓退出。 剑贤一踏,便有阵法升起,陈青山的剑主动悬空,开始吸收起那剑池中的金石来。 随着吸收,剑身开始发出阵阵剑鸣。 剑贤看着陈青山的剑,不知道其能吸收多少的金石,若能吸收二十丈之上,便可入那百兵谱了。 剑贤的剑叫七星龙渊,百兵谱排名十五,是天下少有的锋利之兵,而七星龙渊,吸收了六十一丈又二寸的金石。 剑贤想着,而陈青山的剑对洗剑池内金石的吸收,才刚刚开始。 只是陈青山的剑,吸收这金石的速度极快,一会的功夫,便已经过了五丈。 而且陈青山的剑所过之处,所有的金石,都变为了灰烬。 一柱香后,陈青山的剑在洗剑池内已过二十丈,没有半分吃饱的样子,陈青山的剑继续快速向前推进的意思。 陈青山就是站在岸边,也能感受到其身上的欢快之意。 两柱香后,陈青山的剑到答了五十丈。 这样的程度,陈青山的剑已经可入百兵谱三十之列。 剑贤渐渐明白,陈青山的剑,或许不亚于七星龙愿。 而当其到达六十丈时,剑贤眼皮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 随后,便是七十丈,剑贤惊了。 在剑贤有些麻木的目光中,到达了八十丈,九十丈,直到九十九丈又九寸。 直到剩下最后一寸,陈青山的剑,才停了下来,而其现在模样,已经大变,仿若一挂流银。 第三十七章 天地宽 陈青山拥剑入怀,剑贤则在一边陷入了沉思。 剑贤明白,那洗剑池的最后一寸,是仙与凡之间的区别。 能过这百丈洗剑池的,天下之兵只有那百兵谱排名前十的仙物。 不是陈青山的剑饮不了最后这一寸金石,而是剑的主人,陈青山,还不是仙。 所以,论资质,除了百兵谱排名前十之兵,那另外九十把神兵,皆不如陈青山的剑。 以坠龙之骨打造的逆鳞不行,剑贤的七星龙渊亦不行。 剑贤沉默了,这样的剑,不可能籍籍无名。剑贤只觉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默默引导着这一切。 “此剑既然灵性已开,便给它取个名字吧。”剑贤看向了陈青山手中之剑。 陈青山望向了天边流云,从集水镇走来,他只觉得这片天地真的很大,虽然也遇到了不少麻烦,但也看到了诸多可爱。 是在乎麻烦,还是在乎可爱,存乎一心而已,且看你如何去对待。 “天地宽,我的剑便叫天地宽吧。”陈青山说道,心宽便是天地宽,看到天地宽广了,心也就宽了。 “一剑天地宽,大善,哈哈哈哈!”剑贤大笑起来,看着陈青山,目中是欣赏。 “陈家小子,等你到了七境,我定与你问上一剑。”剑贤高兴道。 “那就希望晚辈早日到达七境。”陈青山答,他自然感受到了剑贤对自己的喜爱,就如长辈对跟自己相似的晚辈。 “去吧,去吧,有事可来洗剑池寻我。”剑贤笑着,消失在了洗剑池外。 陈青山抱剑而立,剑有灵,随后便主动进到了陈青山识海之内,烛照在最上方,下面是燃烧着火焰的识海,而天地宽这把剑,便落入识海之内,一座天宫出现,天地宽高悬其中,若剑中君王。 待陈青山回到枫山之下,了凡和尚已经醒来,此时的了凡和尚金身已散,坐在院外,就如一个普通人,旁边站着三藏和桃花夫人。 陈青山觉得了凡和尚似乎又老了一些,醒来的了凡和尚亦知道了妙法莲华一事,看向三藏的眸光中露出欣慰。 了凡和尚不大怕死,但了凡和尚对自己的弟子三藏终究是有感情的,他亦怕自己死后,三藏受欺负。 而当他知道三藏接受了慧光菩萨的传承,成为了那长安城外大悲寺的第三位佛子后,这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了凡和尚的佛道修为是已失去,但他还会用剑,纯粹的剑,会变得更加锋利。 “术士红鸢说是当朝太子要我去归还那玉煌盏的。”桃花夫人轻叹。 “招安不成,那位太子殿下想要和尚我死了啊。”了凡和尚轻语。 有风起,院外那株桃花树摇晃起来,树欲静,而风不止。 与此同时,作为幕后主使者的当朝太子却有些恼。只因他刚刚瘦到消息,了凡和尚活过来了,也就是说他即将迎来这八境之下第一人的恶意。 太子坐在东宫的殿内,殿中心是一青铜雕花的炉子,炉子里面燃着静神香。 太子的手放在旁边的桌上,手指不断地敲着桌子。 “丑奴儿,距离父皇出关还有几日。”太子揉了揉脑袋,问道。 旁边是个佝偻着身子的奴才,这奴才皮肤若枯树皮,身高不足五尺,有些难看。 “禀太子殿下,今天是腊月初了,距离腊八还有七天。”丑奴儿回答道。 “如此,了凡和尚的事先放一放,在父皇出关前有亚圣看着,了凡和尚出不了圣衍书院,我们是时候准备冬狩大典了。” 自古皇族便有狩猎的传统,而冬狩大典,则是最为隆重的一项,其中原因便是,冬狩大典,狩猎的是人,那北边来自星辰海的冰夷。 每四年一次,年前圣皇陛下都会带着大唐年轻一辈的修士们来到北境长城。 而星辰海的冰夷们亦会如约到来,那日,北辰关之外那颗叫做北辰的大星上,双方的大修都会撤离,将这个巨大的战场留给双方的年轻人们。 让这些年轻之修在北辰星上混战,互相猎杀。 是谓冬狩大典。 而太子殿下,自然要去争那第一,去稳固自己的地位,所以比起冬狩大典,了凡和尚的事可先放一放。 距离腊八还有七日,陈青山等人便在圣衍书院枫山下住了下来,打算在此等到腊八,前去面见圣皇。 酒贤依旧雷打不动,每日早晨都会出现,抱上几坛桃花夫人酿好的酒,随后就到院外桃花下饮酒。 若有人陪,他便多喝些,没有人陪,他便自斟自饮。这些日子,除了三藏,陈青山和常心都陪酒贤喝了不少酒。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间又过了五日,这日,圣衍书院有些热闹,因为今天是圣衍书院的儒修们开集市的日子。 酒贤亦难得地没有出现在院外,想必是去集市上淘酒喝去了。 集市的地点在镜湖边上,那应该是圣衍书院风景最好的几处地方之一。圣衍书院的儒生们会在集上交换些物品。 不仅是小儒生,就是那些五境,六境的儒修也会出现在集上。 今日小水来找陈青山,说要带他去见见这集市,阿喃听说了,有些好奇,也表示要去看看。 出发前,陈青山取出了那件他在涵城用五千两白银购买的衣裳,交给了阿喃。 阿喃含笑收下,这应该是阿喃第一次接受男子的礼物。 这件衣服名为碧海月华裙,用的是自巫山里的云烟布和东海鲛人织的月光纱,布若云烟,纱如月华,而其衣服上的点缀,用的是苏州的缂丝工艺。 这件衣服大体是觉得浅绿色的,陈青山觉得,阿喃穿这个颜色会显得灵动些。 事实上亦是如此,当阿喃换好衣服,再次出现时,是真地好看。 若尘世青莲,干净得不像话。 陈青山看着阿喃,想起个传说,那知北郡的洛水内有位神女,叫做洛神,若青云蔽月,流风回雪。 现在的阿喃便给陈青山这样的感觉,有女阿喃,气质若洛神。 “阿喃姐果真好看。”一边的小水道。 论年纪,小水实际上比陈青山和阿喃还小些。 所以在便跟陈青山相熟后,便称陈青山了声青山哥,而阿喃自然是阿喃姐。 除小水外,剑贤还有两位弟子,大弟子六境,在长城,二弟子四境,在东海。 现在也就小水常在剑贤身边,小水十分崇拜自己师傅,所以才有了先前要跟陈青山问剑的事。 陈青山,阿喃还有那剑贤最小的弟子小水,三人出了枫山小院。 此时,镜湖外已经挤满了人,既有圣衍书院的儒生们,也有圣衍书院外慕名而来的人,在境湖之上,有个湖心岛,岛上有阁楼,陈青山想着,应该是那医贤住的地方。 逛了一下集市,没有自己想要的东西,陈青山便不大感兴趣起来。 只是集市中心,似有人在选美。 “小水,这是在干嘛?”陈青山问道。 “不是要到腊八了吗?那日长安城会有游神活动,我们圣衍书院也要参加,这是要选出那神女呢。”小水解释道。 随后小水指着台上一人,道:“喏,青山哥,看见没,那便是当今秦相之女,秦云云,也是我们圣衍书院那神女的最佳人选。” 秦云云,那夜大悲寺外,陈青山他们遇到过,只是那时秦云云坐在马车内,没有看到陈青山等人。 “哦,小水是说这秦云云也是这圣衍书院的人?”陈青山问道。 小水点头:“自然,院内有位大能,名为廉生,是秦相好友,这郭云云便是这位大能的门生。” 圣衍书院女子本来就少,而秦云云又如此出众,陈青山想着,这神女的人选,大概便是她了。 只是,有人注意到了宛若洛神的阿喃。 “孔师兄,那还有一位漂亮姑娘。”有声音响起。 陈青山眉头一皱。 随着那声音响起,那台下的大半目光都落到了阿喃的身上。一身材魁梧的男子更是眸子大亮,就朝陈青山走了过来。 见那男子过来,小水赶紧提醒陈青山,说这男子叫孔方,乃是圣衍书院一位七境大能之后。 此人热心肠,在院内素有声望,院内一些大大小小的事,都由他一手操办。 “这位姑娘,在下孔方,敢问姑娘可是我圣衍书院的门生?” “嗯。”阿喃点点头,不大喜欢与这人打交道,于是冷清道。 只是阿喃冷清的表现,再加上其出尘的气质,越发让人心神向往起来。 孔方一拜:“这位师妹,你也知我们在选出那神女,不知师妹有没有兴趣。” 阿喃不语,摇摇头,便要离开。 孔方看着阿喃离去,略微失望,一叹,想来这个师妹是哪种不喜喧嚣之人,于是便不再勉强。 此时一道极为不和谐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看这位师妹怕是想来取个好名声,然后待价而沽。”一高挑的儒生在人群中大呼道。 “杨翦,你这是什么意思?”孔方瞬间面色就变了,大声问道。 而这杨翦,不慌不忙,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孔师兄,没有别的意思,实话实说而已。” 陈青山回头,望向了杨翦,目露锋芒。 这杨翦,亦有来头,为当朝户部尚书之子,而户部尚书欲与秦相交好,便要这杨翦去追求秦相之子秦云云。 所以,杨翦现在便是要在秦云云面前表现一下。二来,阿喃很好看,杨翦对陈青山有些嫉妒。 “天地这么大,你非要往窄了走。”陈青山轻叹,紧了紧拳头。 第三十八章 此去北辰 孔方挡在了陈青山身前,欲阻止杨翦,这让陈青山对孔方的印象稍微好了些。 孔方给陈青山的感觉,这家伙很强,不在自己之下。 至于这杨翦,土鸡瓦狗,对付这家伙,陈青山甚至觉得,自己都不用出剑。 “护花使者吗?”杨翦见状,越发高傲。 陈青山摇摇头:“我真地不知道你为什么有这样自我良好的感觉。” 杨翦挺直了腰板,笑道:“家父户部尚书!” “然后呢?”陈青山面无表情,从孔方背后走出,直接一拳便打到了杨翦的肚上。 刚刚离开集水镇的时候,陈青山记得在山石镇遇到个洛河王氏的少爷,那也是个无脑之人,后来,他便死了。 “你敢打我?!”杨翦怒道。 “当真无脑。”陈青山一叹,拎起杨翦,直接给了几个耳光,随后,便将其丢到了镜湖当中。 在自己喜欢的女孩子面前都唯唯诺诺,那陈青山这男人,不当也罢。 在众人的目瞪口呆当中,陈青山到镜湖边洗干净了手,随后跑回来,牵起了阿喃的手,如同宣誓主权一般扫视了所有人。 “大家好,我叫陈青山,是个小剑修,这是我喜欢的人,她叫阿喃,呢喃的喃。”陈青山声音不大,但是足以让在场的人听到。 此刻,阿喃红了脸,却觉得有些幸福。 镜湖之内,阁楼之上,医贤遥望,笑了起来:“年轻,真好。” 陈青山这一举动,让他与阿喃成为了这市集上的中心,就是那秦相之女秦云云也黯然失色起来。 在孔方的苦笑中,陈青山三人离去。 回去的路上,小水问陈青山,为何如此激进,毕竟有了和陈青山问剑的经历,他知道陈青山不是个激进的人。 这样一来便得罪了户部尚书,似乎有些不值得。 陈青山没有回答,只是问了个问题:“你喜欢过人吗?” 小水摇摇头,表示没有。 陈青山与阿喃对视一笑,有些默契,若能冷静分析,权衡利弊,那便不叫喜欢了。 情难自禁,有些冲动,方是少年人的喜欢。 “我只喜欢剑,女孩子太麻烦。”小水低声道,取出了自己的剑,他的梦想,便是成为像师傅一样的大剑修。 陈青山在集水镇时的梦想是去长安城看看,现在到了长安城,见过了凡和尚与桃花夫人时,陈青山有了新的梦想。 他要护好阿喃。 且了凡和尚与桃花夫人的事,让陈青山明白,花开堪折直须折,否则,空留遗憾。 “小水。” “啊?” “以后遇到喜欢的人,要记得抓住。” “都说了,我喜欢剑,不喜欢女人。” “会有喜欢的女孩子的,你相信我。” 陈青三人回到了枫山小院。 回到院中,常心正坐在院内看信,见陈青山等人回来,便把新收了起来。 陈青山问起,常心便道是白夫子来信了,询问一下大家的情况。 此时,酒贤回来了,看着陈青山,满是欣赏。 显然镜湖之事,酒贤已经知道了。 “小子,干得漂亮,另外我已经放话出去了,你和阿喃,是老六和我罩的人,在这圣衍书院,你横着走。”酒贤赞道,拍了拍陈青山的肩膀。 陈青山觉得心头一暖。 “陈小子,单独找你有事,快跟我走。” 未等陈青山思考,酒贤便拉着陈青山离开了院子。 “酒前辈,什么事?”陈青山身体一轻,便被酒贤带着飞了起来,腾云驾雾。 酒贤敲了一下陈青山的脑袋,道:“别酒前辈了,叫我酒叔就好,还有老六那冷冰冰的家伙,你叫他剑叔便好,他藏着不说,但是我知道那家伙,很欣赏你。” “跟老六在一起,我真地很担心小水那家伙,连女孩子都不喜欢了,以后可怎么办呐。”酒贤一叹。 陈青山知道,酒贤应该是七贤当中最为随和的一位,也是最为关心后辈的一位。 “好吧,酒叔,我们这是要去干嘛?”陈青山换了称呼,问道。 “去了你不就知道了?”酒贤嘿嘿一笑,有些神秘。 酒贤带着陈青山出了圣衍书院,然后直奔北衙,而北衙,是大唐屯兵的地方。 刚到北衙外,陈青山便见其内无数兵马。而剑贤,此时已经在北衙外等候。 北衙除了屯兵外,还建有一座传送阵法。酒剑二贤来北衙,就是要借道,带陈青山去那北境长城。 酒剑二贤在军中亦挂有闲职,且职位不低,借道对二人来说,不难。 二人带陈青山入了传送阵内,待陈青山再睁眼时,已经立于北境长城之上。 城楼之上风雪呼啸,城墙之下喊杀震天。 一枚巨大无比的星辰占据了陈青山的眸子,大星沉浮,似乎能将这天地间的一切撞为虚无。 而这大星之上,无数修士正在交站,大星之上的战场,要比城墙之下的,要庞大得多,而其中修士,飞天遁地,最弱的,都是五境。 五境之修,在这大星上,是兵。 六境则为将,到了七境,是帅,方能领兵厮杀。 “这是?”陈青山大惊,只因眼前的景象太过有冲击力。 “北境长城,而我们在的是北辰关。”剑贤开口道。 此时,有一六境剑修御剑而来,来到三人旁边落下,对着剑贤一拜:“师尊,酒师叔。” 来人正是剑贤的大弟子,玉玄,在这北境长城前的北辰星上,担任统兵一职。 陈青山觉得有些晕乎,不知道这酒,剑二贤还有这玉统兵要干些什么。 直到酒贤跟陈青山说起了冬狩大典。 不出意外的话,陈青山亦会参与到这次冬狩大典之中。 而这次冬狩大典,与以前的有些不一样,只因那长安第二月上的八境观星术士,司天监之主看到又有星辰归于星辰海了。 也就是说,又有星辰要陨落在了星辰海内。 上一颗星辰陨落是在九十年前,那颗星辰叫千钧,千钧陨落,其陨落后的躯壳被北辰所吸引,随后撞击在北辰上,自开了一界。 界中孕育出了无数的怪物,为那星辰的怨念所化,而这些怪物,被称为星妖。千钧孕育的那头最强的星妖是半步八境,差点踏碎北辰关。 而据司天监之主推测,现在要陨落的这颗星辰,至少是千钧的三倍以上,其或许不会诞生星妖,但会让北辰星出现意想不到的变化,而这变化,对大唐来说,分不清是凶还是吉。 司天监之主,将此星,称为荧惑,因为荧惑出而天下乱。 第三十九章 山始祖的干戚 “所以,陈小子,你的任务,便是带我二人去那荧惑的陨落之地。”酒贤说道。 “怎么带?”陈青山问道。 “用烛照,烛照与这天下的星辰隐隐间有些联系,你可通过这份联系去寻得这荧惑。”酒贤又道。 那日烛照吸收长安城内星辰之力的时候,司天监之主已然注意到了陈青山的烛照。 而星辰将死之时,是这颗星辰最为璀璨的时刻,其上的星辰之力亦是这颗星辰一生中最为浓郁的时候。 “那位司天监之主说,别以为那天星轨上的事没有人知道,你小子该还债了。”酒贤含笑道。 陈青山想起了那日差点导致星轨遇崩之事,想着最后应该是那司天监之主出手了。 苦笑了一下,随后一拜道:“青山任凭差遣就是。” 酒剑二贤满意的点头,这陨落的荧惑,对他们二人,说不定亦是机缘。 “师尊,这是您吩咐的长城守卫令符。”此时,玄玉将一块碧色的玉符递了上来。 剑贤将其转交给陈青山,并为陈青山介绍其用途。 只要陈青山在其中种下烙印,那么陈青山便是一名长城守卫了,属于玄玉统兵掌管的编制之内。 亦酒剑二贤的地位,往长城守卫内悄无声息地塞个人,还是能做到的。 在陈青山完成烙印的同时,长城的阵法亦将对陈青山展开庇护,也就是说只要陈青山立于北境长城之上,任何无长城守卫令符的修士,都无法对陈青山造成伤害,就是七境大能也不行。 另外,大唐的军功亦对陈青山开放,这军功在大唐境内都有效,无论是在长城,还是镇南关,亦或是西北边关,皆可积累。 平时可通过杀敌积累,除了杀敌,还有大功,而大功在大唐分为五等。 一个五等功的价值是一万点功勋,四等便是十万点,以此类推,最高的一等为一亿点功勋。 用军功,可换取大唐库内的所有宝贝,甚至是爵位。 而此时的陈青山,军功毫无疑问,是零。 “酒叔,剑叔,我若带你们寻到那荧惑陨落之地,那大概可以记个几等功?”陈青山很上道,腼腆问道。 酒贤闻言,直接笑了:“嘿,你小子挺会算啊,现在就瞄上军功了。” “我平生是有些爱财。”陈青山腼腆道。 “放心,至少四等以上,别觉得四等小,就是老六和我,也就拿过三等而已,就是碰上了这荧惑,才勉强算半个二等。”酒贤说道。 “那什么才能算个二等?”陈青山发问。 酒贤指了指对面,答:“很简单,去把星辰海在长城坐镇的那个八境老祖给宰了,那人叫拓跋云天。” 陈青山摇摇头,表示不敢,但亦知道了对面的最强之修叫拓跋云天。 “那在北辰关坐镇的那位八境是谁?”陈青山问道。 “大唐两名八境武夫之一,有大国柱之称的平北王,徐轩辕,不是我吹,有平北王在,那拓跋老头,这辈子都别想踏进长城半步。”酒贤骄傲道。 大国柱是八境的武夫,司天监之主是八境的术士,亚圣是八境的儒修,还有那大悲寺的慧光,太虚两位菩萨是八境佛修。 只是陈青山还未听闻现存的八境的剑修。 就如陈青山没有听过这天下间曾出过一位剑仙一般,似乎老天爷对他们这群用剑的有些不友好。 陈青山问了剑贤这天下可有八境剑修,剑贤开始点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 剑贤说,八境剑道修为的在那龙虎山出过一位。只是那人算不得是个剑修,只是他的剑,可入八境而已。 三人归于沉默,随着玉玄统兵拜别剑贤,陈青山三人离了长城城楼,直入北辰星。 北辰星其最中心是大平原,亦是双方修士厮杀的地方。 东边有一深渊,此渊直通北辰星内核,在此可以看到其中不断膨胀收缩的灰色岩浆。 大平原上无数修士厮杀,规模接近千万,而双方统帅,皆为七境,且不止一人。 此时光是在陈青山的目中,大唐的七境之修就有三位。 在大平原的边上,是山脉,而其中有一山比其他的都要高上不少,如同这北辰星上长出的一只尖角。 而此山亦有名,叫做齐天峰,以齐天为名的北辰最高之山。 此时,陈青山与剑贤酒贤二人便站在这齐天峰之顶,一览众山小。 酒贤与剑贤二人刻意收去了气息,这战场上根本就没有人发现他们到来。 “就在这吧,陈小子,催动你识海中的烛照,仔细感受,哪个方向的星辰之力最为浓郁。”酒贤道。 陈青山闻言,盘膝坐下,开始沟通脑海中的烛照。 剑贤则是看着下方的大平原,在战场上,一道不可见的黑影正不断穿梭着,而其,似乎正在地上放着什么,那人修为深厚,很轻松就把手中之物打入了地下。 看着那黑影,剑贤笑了。 “老二,看到个熟人。” “谁?”酒贤问。 “东宫的那位丑奴儿。”剑贤答,指出了那不断在军阵中穿梭,却又不知为何,没有人发现的黑影。 “嘿,这老猫的遁法越来越高深了啊,要不是老六你剑心通透,还真发现不了他。” 丑奴儿,七境术士,主修遁法,亦是当年皇后娘娘的家奴,自皇后娘娘死后,便一直侍奉太子殿下。 虽忠于太子,却有些不择手段,所以在长安顶层的圈子内,名声有些不大好。 尽替太子干些不见光的事,这丑奴儿便有了夜猫之称。 “这老猫为什么会在这?”酒贤若有所思。 “还能是什么,冬狩大典呗。”剑贤说道。 “你是说,那位太子殿下想耍些手段?”酒贤问。 “谁知道呢。”剑贤答。 随后,剑贤便从储物戒指里取出了七柄普通的铁剑,这铁剑质量不高,就是普通铁匠都打得出来。 说着话,剑贤便把七柄铁剑依次插到了这齐天峰之上。 “老六,你这是干嘛?”酒贤有些摸不着头脑,问道,此时剑贤已经插好了剑,正往剑内种着剑意。 “很明显,种剑啊。”剑贤道。 七柄铁剑也因剑贤的剑意慢慢变得不普通起来。 最后那柄铁剑,甚至化为了青色。 随着七柄铁剑种剑完成,剑贤大手一挥,七柄铁剑便慢慢隐去。 “管那丑奴儿干嘛,一剑破之而已,既然看到了,便帮一把这小子。”剑贤抱着七星龙渊,看着心神完全沉入识海之内的陈青山说道。 酒贤露出笑容,心领神会,毕竟陈青山很可能也要来参加这冬狩大典,作为长辈,可不能让子家孩子受欺负。 做完这一切后,看陈青山还需要些时间,这酒剑二贤便在山峰上坐了下来,随意地聊着天。 “老二,你说老大和老五去了哪?为什么连师傅他老人家都找不到。”剑贤抱剑,有些黯然。 “我哪知道,老大说发现了仙器,要去大漠找,结果未归,老五去寻他,也没有回来。”酒贤饮了口酒,道。 “等长安的事办完了,我们去趟大漠吧。”剑贤抬起头,望向了酒贤。 “好。”酒贤点头。 此时,陈青山睁开了眼,给酒剑二贤指出了方向。 “二位前辈,在东北方向,那的星辰之力正不断变得浓郁。”陈青山道。 “好!”酒剑二贤对视一眼,拉起陈青山就向东北方向飞去。 随后,在那东边的深渊之侧,陈青山与酒剑二贤看到了近百个石头巨人,这里的每个巨人都有一座大山般大小。 这近百个石头巨人手中有锁链,而锁链的尽头,正往天外无限延伸着。 石头巨人旁边有星辰海的修士,正不断鞭打着巨人,巨人发力,一道白红色的光渐渐出现在上空。 那白红色的光是明时暗,正是那即将陨落的荧惑。 星辰海的修士们不知以何种方式寻到了这即将陨落的星辰,且要把它拉向北辰星。 而在这星辰海之修中,有两人气息最为强大,毫无疑问,亦是两个七境之修。 “是拓跋云水和拓跋大山。”酒贤眯起了眼睛,道。 星辰海有很多修士,但其中最强的有三个家族,分别是云,雪,还有山。 而这三个家族的人姓名当中都会带有这三个字。 至于为何这三个家族为何会最强,那是因为他们的祖上都出过与仙比肩的存在,而这样的存在,就是星辰,亦是他们的掌中玩物而已。 “山始祖说过,待此星降世之时,便是我们入关的时候到了。”拓跋云水是个女子道,星辰海修士的衣服很奇特,大都穿着动物皮毛,拓跋云水穿的是白色狐皮,有个帽子,额前坠着翡翠,是个少女模样。 比起拓跋云水,拓跋大山就显得随意些。 拓跋大山是个精壮的男子,其身高已经接近了三米,右手持斧,左手为盾,赤着脚,只穿了个兽袍裙子,身上的肌肉块块凸起,棱角分明,给人一种从蛮荒走出来的感觉。 “山始祖将他的干与戚放到了此星之上,现在是我们将其收回来的时刻了。”拓跋大山道。 二人口中的山始祖,是三位始祖中最为古老的一位,也是最为强大的一位。 那时北境还没有长城,武祖成道,与其大战了近一年,都未分胜负,甚至武祖还受了伤。 后来儒圣证道,与武祖联手,才打败了这山始祖,但也仅仅是打败而已,要杀这一位仙,实在是太难。 第四十章 丹凤门外 再后来,在武祖的牵头下,开始修建长城,武祖本人更是亲自坐镇北境,等到整座长城修好,便绝了这星辰海的冰夷们入关的希望。 天空中原本弥漫着浓郁星辰之力的荧惑大亮,在此星上照映出一对干戚之影来。 这干戚造型古朴,似以最古老的青铜铸就,上面锈迹斑斑,却厚重如渊,似能压塌一个世界。 这对干戚,实在是太大了,难以想象当年的山始祖,体型有多大。 那干戚正疯狂吸收着荧惑的力量,显然,除了山始祖,这干戚便再也无人能提起。 山始祖知道,有武祖,儒圣在,他已经没有了入关的希望,所以山始祖准备登天之时,便将干戚放到了荧惑之上。 待荧惑陨落之日,借荧惑死亡时爆发的星辰之力,去催动干戚,碎了长城,为后代开出一条路来,这算是一个后手。 所以山始祖才放下话,待荧惑陨落之日,便是他们入关之时。 只是他们没有算到,在这荧惑陨落的时代当中,大唐出了个八境的观星术士,提前预知到了荧惑的陨落。 亦没有想到,有个小剑修,能够准确地找到这荧惑陨落之地,这就让局势再度变得有些扑朔迷离起来。 “老二,我有个想法,不知道当不当讲。”剑贤望向了天上的干戚,目中露出精芒。 “啥?”酒贤问道。 “这应该是当年星辰海修士始祖之一山的干和戚,看起威势,是要借荧惑复苏的样子。”剑贤道。 随着剑贤的话落下,丝丝仙气自干戚之上出现,这仙气似乎极重,直接将荧惑压塌了一角,有无数星屑溢散出来。 “老二,我的意思是,想不想要一丝仙气。”剑贤道。 闻言,酒贤目露精芒,显然是意动了,一丝仙气,将提升二人突破八境的概率。 “干了。”酒贤难得地放下了手中的酒壶。 “陈小子,你用烛照去吸收星辰之力,牵制干戚,让它无法复苏,我二人前去抢夺仙气,事成了,仙气分你一份。” 三人开始商量计划。 酒贤将两枚玉符交给陈青山,说是亚圣炼制的挪移符,可将陈青山送到那长城之内。 陈青山接下,开始沟通烛照,从识海中将其取了出来,一颗乳白色的珠子悬浮于陈青山掌中。 三人对视一眼,陈青山道:“还请两位前辈小心。” 随后,将手中的烛照一抛,陈青山捏碎酒贤给的挪移符,一个黑色的大洞出现在陈青山身后,陈青山看了远处的干戚一眼,倒入洞中。 随着陈青山消失,酒剑二贤没有了顾忌,冲天而起,冲向了那天边的干戚之影。 随后,地下的冰夷们便见到,一道白光射入了荧惑之内,原本流向干戚的星辰之力一止,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与其争夺一般。 正在复苏的干戚,没有了足够星辰之力的支撑,开始黯淡下来,就连上面萦绕着的仙气,也开始慢慢收缩回干戚之内。 酒剑二贤出现在干戚的下方。 酒贤口中吐火,淹没了下方所有的岩石巨人。 酒火肆虐,岩石巨人们发出无声的嘶吼,随后纷纷倒下,将他们化为了一座又一座没有生命的石头山。 没有了他们的拉扯,荧惑开始带着干戚往天外飞去。 “该死,是大唐的人!”拓跋大山大骂,抛出自己的斧子,斧子飞速旋转,在北辰星的这东边的深渊旁又犁出一道渊来,待其来到酒贤脚底后,便直冲而上。 面对此斧,酒贤拿出了自己的武器,那是一把尺子,似乎是木质的。 酒贤持着尺子,对着虚空轻轻一点,随后那斧子所在的时空如同被凝结一般,定了下来。 酒贤再一点,那斧子便原路退了回去,亦如时空倒流。 “儒道传承:点苍术。”拓跋大山看向了酒贤,有些忌惮。点苍术,传自儒圣,可在一定程度上影响时空,是一门逆天之法。 酒贤不理拓跋大山,去追那不断上升的荧惑。 眼见就要踏上荧惑,拓跋云水出手,一玉掌推出,四方风云便汇聚了过来,将酒剑二贤推开。 剑贤身躯如燕,以七尺剑斩破云海,化为一条银线,追上了荧惑,不顾荧惑上燃烧着的火焰,一步踏了上去。 拓跋大山一吼,持着斧与盾跃上了荧惑,随后酒贤与拓跋云水登上荧惑。 没有任何言语,大战爆发。 轰鸣之声不断响起,荧惑之上,光剧烈闪烁着。 最后,在四人的战斗之下,荧惑再也无法承受干戚的重量,轰然崩碎。 干戚分开,戚被卷入星辰海内,干则落于北辰星上,化为了一座刃山。 剑贤与酒贤身体染血,却显得很亢奋,二人头也不回,直往长城冲去。 “吼!”拓跋大山出现,胸口一道剑伤,看向了二贤消失之地。 陈青山立于长城之上,烛照回归识海的刹那,陈青山便看到了收伤不轻的酒剑二人。 酒贤手中抓着一条白色烟龙,陈青山知道,那是干戚上的仙气。 “发达了,陈小子,我们回长安城!”酒贤大呼,带着陈青山就往传送阵冲去。 三人回到了北衙之内,酒剑二人先让陈青山回圣衍书院,他俩则是要去找司天监之主复命,商量如何处理那北辰星上山始祖的干所化的刃山。 那山太重,这世间怕是没有人能将其带走,就是八境的武夫也不行,唯有星辰才能将其承载。 待陈青山回到圣衍书院后不久,二贤便回来了,尤其是酒贤,眉开眼笑。 将一截仙气封印在玉中的仙气交给了陈青山,说是让陈青山到了七境后再参悟。 对于这么珍贵的东西,陈青山原本想拒绝。 但在陈青山问过这截仙气对了凡和尚有没有用,酒贤给出肯定的答复后,陈青山便收了下来,打算交给了凡和尚。 在陈青山看来,了凡和尚教了陈青山三招剑式,陈青山回报给他一截仙气,很合理。 再说了,陈青山到七境,还不知道有多久,不如给了凡和尚,让这仙气尽快产生些作用。 酒贤在做完这一切后离开了,说是去洗剑池和剑贤一起参悟,这几天应该不会再出现了,并叮嘱陈青山在腊八那天,见了圣皇陛下,记得表现得机灵一点。 陈青山入院,将那截仙气交给了凡和尚。 腊八节,亦如约而至。 这天,据说是佛祖成道的日子,在旧时,这日之前僧人们会持钵化缘,随后在这天煮成粥,给穷人分食。 如此,便慢慢演变为了喝腊八粥的习惯。 而且在长安城,在腊八这日,还有游神的传统,会有妙龄女子精心准备,然后装扮为神女,于那空明坊内向天祈福。 空明坊,取空明洞天之意,是长安一些道修的聚集地,当然空明坊的位置亦位于长安城的最为繁华之地,还是当今圣皇陛下旨修建的。 在儒道释当中,圣皇陛下与道家的关系最为密切,久居深宫,研习道家艺理。 今日是圣皇陛下出关之日,他会在殿前摆下宴席,请大臣们喝腊八粥。 说是喝腊八粥,其实是想看一下今年的朝政。 陈青山与三藏一起,今日想要面见这圣皇陛下,然后便被拦在了皇城丹凤门之外。陈青山没有任何身份,论身份地位,这皇城大门内的随便一个唐武卒,都比陈青山来得要高。 “圣皇陛下是何等地位,岂是你一个乡野来的小修士说见就见的。”一守门的唐武卒说道,而其身上的气息,是三境,比陈青山还高上一境。 此时,一美髯男子带着衣袍华丽的家眷走了过来,他们是来宫里喝腊八粥的,来人正是户部尚书。 而其子,那日被陈青山投入湖中的杨翦,此时一眼便看到了被堵在了丹凤门之外的陈青山。 父亲在旁边,杨翦不敢太放肆,只是依旧看着陈青山目露讥讽,随后才跟在其父亲身后,昂首挺胸地进了丹凤门。 在集水镇,陈青山已经对这种眼神习以为常了,丝毫不在意。 只是让陈青山有些头疼的是,他如何进这丹凤门,若是连圣衍生陛下的面都见不到,又何谈去救那桃花婶婶。 见陈青山与三藏未走,那些个守门的唐武卒也未驱赶,今天是圣皇陛下出关的日子,他们不想多生事端,只等陈青山和三藏在这多站会,知难而退就是。 每年腊八,在这丹凤门下,总有人想要见那圣皇陛下,他们或是受了冤,或是怀才不遇,可最后,没有一个人能真正见到圣皇陛下的,他们作为守门的,且在这看着便是。 陈青山与三藏就如两个木头人一般站在丹凤门外,一拨又一拨的达官贵人在他们旁边经过,他们有些会停下来,好奇地打量一下陈青山二人,但更多的是选择了无视。 因为在他们眼里,陈青山与他们不是一类人,所以他们甚至都提不起兴趣去看一眼陈青山。 随后,便见秦相带着家眷远远地走了过来,一副云英神女装扮的秦云云一眼便看到了陈青山,这青年她认得,那日在镜水湖畔见过。 秦云云停了下来,对着自己父亲说了些什么。 第四十一章 太平侯:陈青山 陈青山与三藏莫名其妙地被秦相带入了丹凤门内。 陈青山观察着旁边这个可以称得上权倾天下的老头,穿着纹有仙鹤模样的相袍,背微微佝偻了些,两鬓霜白。 秦相没有修为,只是个单纯的文人,圣皇陛下不理朝政,那扛在这文人肩上的天下便有些重了。 陈青山想不通秦相为何要带他与三藏入宫,唯一的交集便是那日让秦云云丢了面子。 莫非是宰相肚里真能撑船? 陈青山忍不住问了秦相,而秦相只是摆摆手,说是结个善缘,遇到了,便在这棋盘下落下一子,是步闲棋,既然是闲棋,就让陈青山便不必太在意。 入了丹凤门后,还有八重宫门,一共九重,每入一道宫门,便是另一番景象,可谓是一入宫门深似海,想回头看一眼人间都难。 最后一道宫门名为丹阳门,过了丹阳门,便是金銮殿。 殿前白玉广场,有尊大鼎,名曰九州,而九州鼎面前,摆满了席位。 陈青山跟着秦相,被引到了第一排席位的位置,再上前几步,便是主位,那张雕龙的金椅,圣皇陛下的位置。 杨翦与其父的位置在秦相之后左手边的位置,当其看到陈青山就在自己前面,还站在秦云云旁边时,心情顿时不好了。 “翦儿,为父看你面色不大好,莫非是生病了?” “没,没有,父亲大人,只是长安风大,沙子进了眼睛。”杨翦身体一震,抹了把眼泪。 太子殿下到了,跟秦相在一排,身后跟着夜猫丑奴儿。 “这一年,辛苦秦相您了。” “太子殿下亦不必谦虚,这天下太平的功劳,少不了您一份。”秦相说着。 可知道点内幕的人都明白,这太子殿下把持朝政,只干铲除异己的事,只有秦相,才是为了这江山社稷在呕心沥血。 原本有些喧嚣的白玉广场安静了下来,一宦官模样的人出现在了九州鼎之下,此人是大太监正德,长随圣皇陛下左右。 “圣皇陛下到。”一声略带尖锐的声音传遍整个白玉广场,声音不算大,却在广场内久久回荡。 这大太监正德,亦是个大修。 圣皇陛下出现了,一身道家的素袍,身后跟着两个童子,一男一女。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这个站在人间权利最高处的男人。 自圣皇陛下不理朝政后,坊间有说法,说是当了皇帝,站到了人间最高处,便想着长生。只是陈青山在眼前这个男人出现之后,便立即否定了那坊间的传闻。 圣皇陛下不见得有多么英武伟岸,只是普通面容,只是一双眸子,亮得出奇,如同眼底镶嵌着两枚碧色的海,可容这世间万物。 陈青山觉得拥有这样眸子的人,不会是个昏君。 “圣皇陛下!”随着圣皇出现,所有大臣皆弯下了腰,对着其深深一拜,以表示尊敬。 “众卿免礼。”圣皇陛下双手打开,温和道。 拜下去的陈青山只觉自己被一股气给托了起来,圣皇陛下有修为,且不低。 圣皇陛下来到雕龙金椅上坐下后,下面的大臣才落坐,在龙椅的旁边,是一把空着的凤椅。 “父皇!”此时,一道清脆的的声音响了起来,随后便是铃铛碰撞的声音。 叮铃铃。 叮铃铃。 悦耳的铃声成了白玉广场唯一的声音。 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自丹阳门外跑了过来,皮肤很白,短发上有一只金色的蝴蝶发卡,随着女孩的跳动正上下扑腾着。 同样金丝制成的罩衣,搭配白色里子,华贵却又不失清雅,女孩手腕上一个铃铛,悦耳的声音便是从其中发出来的。 女孩提着裙子,从群臣旁边跑过,直奔圣皇陛下,随后便一跃,化为一只大的金色蝴蝶,跌入了圣皇陛下怀中。 这是十九殿下,圣皇子嗣当中最小的一位,亦是除了长公主外,殿下中唯一的一位女孩。 所以,这小十九极为得圣皇与哥哥们宠爱。 “父皇,儿臣想您了。”十九殿下在圣皇陛下怀中撒娇道,像只撒娇的猫咪。 “父皇也想小十九了啊。”圣皇陛下宠溺地摸着十九殿下的头。 “这小十九,还是这么没规矩啊。”太子阴冷的脸上难得露出了笑容,眼中却有些温柔。 无论他们这些当哥哥的怎么斗,但大家都有默契,不会波及到十九殿下。 只要这大唐一日姓李,那这十九殿下便是这天下最为无忧之人。 圣皇陛下命人取了把椅子给十九殿下,让她坐在自己旁边,一起喝腊八粥。 “上腊八粥。”正德太监特有的声音响起,一堆队侍女便端着玉碗从丹阳门侧走了出来,她们步履轻盈,却走得很快,形成了一条在白玉广场上穿梭的人线。 正德太监从宫女那接过两碗腊八粥,放到了圣皇陛下与十九殿下面前。 “陛下,十九殿下,请用腊八粥。” 陈青山与三藏面前亦有一盏,二人便端了起来,与大家一起喝粥。 待喝完粥后,今日的重头戏便到了。 圣皇陛下要听这百官,汇报今年的朝政。 先从秦相开始。 “秦卿,让你治国,辛苦了,秦卿可有要事要报?”圣皇陛下扫过秦相一行人,在三藏与陈青山身上微微停留了一下,随后看向了秦相。 “老臣的确有事要奏。”秦相拱手。 “今年的边关战事要比去年多上近两成,为确保边关粮草与武器补给。除了增加屯田数量外。臣与太子殿下就近在镇南关,西北边关,其最近的两州,蜀州与凉州分别建造大型草场,每座草场的物资可供边关一年所需。” 圣皇陛下抚掌,点点头道:“秦卿与元辰做得不错。”李元辰,正是当朝太子殿下的名字。 “还有就是今年陛下闭关的时,那南诏王出家,法号崇圣,欲上长安来面圣。”秦相又道。 “那南诏皇室与我大唐素来交好,又有尊佛的传统,待那南诏王到了长安,若大悲寺的太虚菩萨有空的话,让菩萨去见那南诏王一面,这件事,元辰,你来办。”圣皇陛下看向了太子。 “儿臣领命。” 待奏完这两件事后,秦相便拱拱手,坐了下来。 随后便是其他大臣上奏,内容大概便是今年又收了多少赋税,哪遭遇灾情,需要减赋什么的。 最后便轮到了大理寺卿,那是个穿着大红官袍,带着官帽的男子,浓眉大眼,给人一种略微木讷的感觉。 “禀陛下,当年窃玉煌盏之妖被天枢院的红鸢阁老抓到了,现在便囚禁于圣衍书院内。” 大理寺卿的话引起了圣皇陛下的兴趣。 “关爱卿,那妖很强吗?竟要囚于圣衍书院。” 大理寺卿一拜,道:“那妖不强,甚至已经没有了修为,只是那妖旁边有个和尚,就算是臣也不大压得住。”。 大理寺卿的话越发让圣皇好奇:“和尚,除了大悲寺的两位菩萨,这天底下居然还有和尚能压得住你关铁面?” 大理寺卿平时办案铁面无私,所以在朝堂上有了关铁面的称呼。 “那和尚还会用剑,是当年的长安剑魁陈痴狂。”大理寺卿如实道来。 “哦?这人朕听过,不过后来不是消失了吗?”圣皇疑惑。 “这陈痴狂离了长安,便到了个集水的小镇,当了个和尚,而那窃玉煌盏的妖,在那遇到了他,并爱上了他。” “此次这和尚回神都,便是为这妖而来。”大理寺卿道。 “所以陈痴狂要护这妖,甚至要与我大唐为敌?”圣皇微微眯起了眼睛。 “涉及到一位八境以下无敌的存在,臣下不了定论,只能让陛下来定夺。”大理寺卿一拜,随后便坐回了席内,似等圣皇陛下在思考。 “莫说是八境以下无敌,就是八境,朕也要将那妖依法处置,这和尚是要干嘛,以武犯禁吗!?”圣皇有些怒了。 下方的太子闻言,嘴角微微勾起,以他对了凡和尚的了解,若桃花夫人要被打杀,了凡和尚一定会出手。 而了凡和尚出手的代价,便是与圣皇为敌,与整个大唐为敌,很显然,这样做的话,了凡和尚会死。 此时,陈青山取出烛照与三藏一同上前:“草民陈青山,三藏和尚,见过圣皇陛下!” 陈青山将烛照高举过头顶,献给了圣皇陛下:“草民陈青山欲以此珠,换回那桃花婶婶,陛下口中的那只妖。” 圣皇陛下一愣:“这是,烛照?” “正是烛照,旧闻陛下欲寻此珠,开启神山昆仑,草民特来献宝。”陈青山一拜,将头深深埋下。 圣皇陛下思考了一会儿,随后一点,将烛照放回了陈青山识海之中。 “烛照已经认你为主,我不拿你的东西,至于你愿不愿随朕去开启昆仑,是你的意愿,朕不难为你。” “还有杀不杀那你口中的桃花婶婶,是朕的事,你也别妄想以烛照要挟朕。”圣皇陛下冷清道。 “陛下,您以天下苍生为念,而那桃花夫人亦以苍生为念,您不能杀她。”眼见陈青山失败,三藏站了出来道。 “哦?”圣皇轻疑一声。 “那日,桃花夫人本不可以出手,凭借玉煌盏她可以让任何大能都找不到她,但是在看到那妖主屠镇的时候,她还是出手了,她救了集水镇的百姓,废了自己的修为。”三藏道。 “或许师傅对她有小爱,但救她,是因为她做的事,不是对她的小爱,若是换了个人,师傅依旧会出手。” 圣皇陛下闻言,看向了那坐着的大理寺卿:“关爱卿,可有此事。” 大理寺卿看过卷宗,所以点点头,证实了三藏的说法。 眼见圣皇陛下有所动摇。 “可是!”太子欲要开口,却被秦相抢先一步。 “陛下,老臣亦认为,此妖不该杀,窃玉煌盏有过,但比起打救百姓,就显得微不足道起来。别说是玉煌盏,就是仙器,也比不上这苍生百姓半分,请陛下三思啊。” 秦相坐下。 太子想要言语,却被圣皇微微拂袖,拦了下来。 圣皇陛下正在思考。 许久之后。 “那妖救了朕的百姓,此罪可免。”圣皇陛下敲着桌子,缓缓道。 “另外,取玉煌盏,助此妖恢复修为,朕不想欠她。” 在圣皇陛下心中,烛照虽然很重要,但比不上大唐的律法,律法很重要,但比不上这百姓的性命。 一系列旨意下达后,圣皇陛下有些倦了。 最后看向了陈青山。 “所以,陈青山你可愿随朕去开启那神山昆仑?” “自然。”陈青山一拜。 “如此,你便跟朕来。”圣皇陛下带着陈青山,入了太和殿。 “恭送父皇!” “恭送圣皇陛下!”后面群臣的声音响起。 太和殿内。 “陈青山。” “草民在。” 圣皇陛下背对陈青山,让陈青山心中无形多了些压力。 太和殿内陷入了沉默,很静,陈青山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希望你能理解朕,朕不能坏了规矩。”圣皇想了会,随后一叹。 陈青山明白圣皇陛下是在说刚刚拒绝自己用烛照换取桃花夫人的事。 “草民明白,是草民唐突了。”陈青山一拜。 “你不怪朕?” “草民不敢!” 随后又是久久的沉默。 圣皇陛下的声音再次响起。 “那妖的性命是用她所救的百姓之命换的,你献烛照有功,我可赏你一爵位,朕欲封你为侯,如何,陈青山?” “可是还未开启昆仑,草民恐怕受不了此功。”陈青山惶恐。 “你现在修为太弱,还无法完全承受那烛照之力,等你到了四境,褪去凡骨,我们便可入昆仑,朕不瞒你说,那昆仑内有对大唐,乃至于整个天下都极为重要的东西,封侯,算轻的了。” “草民惶恐。”陈青山再拜。 圣皇转过身来,似笑非笑道:“朕说你受得起便受得起,所以,陈青山你想要什么封号?” 见陈青山低头久久不语。 “倒是个木头疙瘩,既然你不起,那我便帮你起了,太平这个封号如何?天下太平,倒也不算辱了你这个小剑修。” 一柱香后,陈青山出了太和殿,只觉晕乎乎的,莫名其妙便成了太平侯。 临走前,圣皇陛下让他好好准备,参加冬猎大典,别让太平侯这个封号蒙羞。 圣皇陛下送走了陈青山。 “正德,你是不也觉得朕给他的封赏太重了?” “主子的事,奴才不敢议论。” “给他个封号,便把他摆到台面上了,若是连个天平侯的封号都担不起,又怎么做那烛照之主,机会是给他了,全看他自己的表现了。” “那如果陛下不满意呢?” “不满意,若他死了还好,朕收回烛照。若没死,朕便杀了他,取回烛照。” 第四十二章 骨肉林 有个来自于南方的小剑修,成了大唐的侯爷,圣皇陛下钦点。 不管朝堂上下对这件事的态度如何,但他们至少是记住了陈青山这个名字。 作为太平侯,陈青山收到了圣皇陛下的第一份礼物,一座太平侯府。 深门大院,光是丫鬟仆役,便接近上千人,陈青山不太习惯使唤人,便躲进了圣衍书院,静静等待冬狩大典的到来。 腊月十二,雪满长安城,一向繁华的长安城多多少少有了些冬意。 陈青山等人早早地来到北衙之外等候,届时他们会通过北衙的传送大阵,去那北境长城,猎杀那星辰海的修士。 今日,不仅是阿喃等人,就是了凡和尚与桃花夫人亦来了,他们要前往那北境长城之上观礼。 自从那日散去金身后,了凡和尚便越来越像个普通人,只是在桃花夫人被圣皇陛下赦免之后,了凡和尚去长安城最好的铁匠铺,打了柄剑。 他管这柄剑叫沧海,沧海桑田的沧海。 太子殿下亦到了,没有看陈青山等人,而是直直走到了最前面。 随后,长安城的天骄们纷纷登场,秦相义子,秦自在,其人温润如玉,二境修为,用的是一般断刀。 兵部尚书之子程鹏举,提着一把霸王戟,驾汗血宝马而来。 圣衍书院的一众儒修,空明坊的来的道修,还有大悲寺的佛修们纷纷入场。 “各郡州天骄已在北境长城外等候,我们走吧。”此时圣皇陛下出现在北衙的城墙之上,俯视下面的长安天骄们。 北衙的传送阵大亮,扫过在外面等候的陈青山等人,大家出现到了北境长之上。 平北王早已在传送阵外等候,那是一个穿着战甲的老者。 圣皇到来,朝着平北王微微低了下头,这是圣皇陛下对这位大国柱的尊敬。 平北王则抱拳回礼。 在平北王后面,是两位七境大能,其中一人,便是那出于洛河王氏的天刀侯。 一万丈巨人举着雄城缓缓出现在视野当中,与长城遥遥对望,旁边便是北辰星。 “拓跋古山。” “唐皇。” 圣皇陛下望着那万丈巨人。 这万丈巨人,是那星辰海山家族的八境之修,其名拓跋古山。 拓跋古山托着的雄城有名,其名天渊。 大唐有北境长城,而星辰海,有天渊,方舟,无尘三座雄城。 拓跋古山将天渊在地上一扔,大地震动,雄城之内,是那星辰海的年轻之修,正虎视眈眈地望着长城之上。 陈青山明白,这是一群狼崽。 “这便是大唐的修士?怎么一个个弱不禁风的样子。”一青年嘲讽,通过拓跋古山的法力,传到了长城之上。 “外邦夷族而已,待到北辰星上,本殿下亲自斩你。”太子殿下缓缓说道。 北辰星之上的修士们正在撤退,星辰海的修士们亦飞回天渊之内。 “攘夷!”长城之上,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 “攘夷!”随后便是千万声,回荡在这北境长城上空。 圣皇一笑,便有青色光芒自长城上亮起,将大唐的年轻之修们送到了北辰星之上。 星辰海那边,亦是如此,只是那天渊的光芒,是黑色的。 双方修士各执玉简,大唐为青色,星辰海为黑色,互相杀戮双方修士,以最后手中的玉简数量来评定成绩优劣。 腊八以后,北辰星之上回迎来枯夜,到时候那枯萎的星核之上会诞生星妖,这些星妖不强,只有一至四境。 枯夜中蕴含着北辰星的怨念,会不断吸收北辰星上修士的生机,唯有那星妖身体之内有火,可以此火,抵御枯夜。 也就是说,双方天骄除了猎杀对方外,还要收集星妖体内的火,以保证自己不在枯夜中冻死。 阿喃与常心尚是一境,所以随陈青山来参加冬狩大典的是三藏。 玉简上记载,入北辰星六个时辰后,北辰星便会陷入枯夜。而枯夜的时间,亦是六个时辰。 入北辰星时,三藏以妙法莲华与陈青山建立了联系,所以陈青山现在便是要靠着这份联系,去寻三藏。 待寻到三藏后,他们的第一要务便是寻找星妖,取其体内火,熬过第一个枯夜。 与此同时,北境长城之上,圣皇陛下遥望北辰星,其旁边站着平北王。 “王爷,朕听说,那星辰海始祖山的干戚出现了。” 平北王的声音铿锵有力,若狮子吼,似能吼碎这北境的雪。 “陛下,那始祖山的干戚藏于一星之上,想来这始祖山是想借那星陨之力,催动干戚,碎北境长城。好在司天监之主及时发现,并让那亚圣的两位门生酒剑二贤给阻止了。” “而且这事似乎还跟个叫陈青山的青年有关,酒剑二贤托那司天监之主给本王传信,说要给那青年记个四等功,不过本王正在核实当中。”平北王又道。 “哦,陈青山,朕的太平侯。别人或许驾驭不了陨落的星辰,但若是他的话,确实可以。麻烦王爷把他的功勋拨给他即可,免得那小子说我大唐贪了他的功勋。”圣皇陛下说道。 “好的,陛下,只是这太平侯,本王为何闻所未闻?”平北王应下,却对陈青山的身份有些疑惑。 “朕刚封的,平北王您坐镇北境,自然是不知。”圣皇陛下道。 太平侯陈青山自然不知道圣皇陛下与平北王在谈论自己,只是现在的陈青山有些着急。 因为凭借着与三藏的联系,他感知到三藏正往骨肉林那边接近,眼见就要入那骨肉林了。 北辰星之上有五个区域,中间的血战大平原,东边的深渊,西边的骨肉林,还有南北的枯与荣二域。 骨肉林,顾名思义,骷髅若岭,骸骨如林,古木无叶,缠的是人皮,挂的是心肺,肠子垂到地上,头发聚成毛毡。 此地,与那枯夜的起源枯域一般,是北辰星上的禁地,入其中者,十死无生。 骨肉林内的血肉是谁的,又是来自哪里,没有人知道,唯一一点便是,此地不详。 所以大唐所给的玉简上强调,莫入骨肉林。 陈青山想不通,三藏为何不来找自己,反而往骨肉林跑,只能希望自己能够在三藏入骨肉林前,将三藏截下来。 陈青山忙着赶路,偏偏有人不长眼,那是四个星辰海的修士,修为都在初境,最强之人大概在一境巅峰的样子。 这几人见陈青山,便如见了腥的恶狼,瞬间就围了上来。 “大唐的细皮猪,且只是一人,先杀了他,我们再去杀星妖。”为首之人道。 大唐称星辰海的修士为冰夷,而星辰海则嘲笑大唐之人是细皮猪。 陈青山见到四人,并未减缓速度,只是用肩膀对着为首之人撞了过去。 凝聚了赤龙图腾,此人的肉身,不是陈青山的对手。 “啊!”随着一声悲鸣响起,那星辰海冰夷的胸口便塌陷了下去,一道血线自其口中喷出。 一道金色流光自陈青山袖子飞出,瞬间取走了其性命,飞剑一折,刺向另外三人,再杀之。 地上多了四具尸体 陈青山收了飞剑,取向四人的玉简,感应三藏所在之地,狂奔而去。 一路上,陈青山又遇到了两拨人,一堆是大唐的修士,应该来自郡州,陈青山不认识,陈青山并未理睬他们。 另一拨是星辰海的修士,被陈青山斩了。 陈青山目中已经见到了那骨肉林的雏形,那骨肉林下有两人,正慢慢接近骨肉林,其中一人正是三藏。 眼见三藏半只脚已经踏入骨肉林内。 “三藏!”陈青山爆发速度的同时,大吼道。 三藏旁边之人面色顿时大变,转过身来,看向了陈青山,那是一张披着人皮的骷髅脸,眼中充满了怨恨。 那骷髅脸化为一阵黑烟便朝着陈青山冲了过来,张牙舞爪。 金色流光从陈青山袖中飞出,带有破邪效果的飞剑却直接穿过了其身体,陈青山以天地宽劈砍。 黑影无视刀剑,直接张开了嘴,咬向陈青山。 “吼!”一道嘹亮的龙吟响起,赤龙主动显化而出。 此鬼欲逃,却被赤龙一吸,吞入了口中。 在赤龙吞噬此鬼的一刹那,陈青山遍体生寒,感受到了莫大的恶意。 那眼前的骨肉林仿佛活过来了一般,扭曲起来,化为一张大口,向陈青山与三藏噬来。 一座莲台自三藏身下出现,妙法莲华。 一朵又一朵金色莲花自三藏周身出现,梵音响起,这骨肉林才慢慢恢复了平静。 陈青山将三藏拉了出来。 二人赶紧离了这光怪陆离的血肉林。 骨肉林内,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人,分不清是男是女,眸子一黑一白,似以血肉拼凑而成,浑身挂着破布条。 此人只是看着离去的陈青山与三藏二人。 陈青山问三藏发生了什么。 “我入了北辰星后,欲要去寻你,却遇到个人,他说要我帮忙去超度些人,后来我没了神智,再恢复时,已在骨肉林。”三藏喝了口水,看着陈青山解释道。 枯夜就要降临了,刚刚脱险的陈青山与三藏二人,要赶紧去寻那星妖。 第四十三章 星辰海的谋 星妖与陈青山想象中差距有些大,实际上它们的样子很好看。 陈青山与三藏所见的这头星妖是人形的,高一丈不到,白色头颅,无面,只有两颗如烛火般的眼眸。 身型纤细,有手无足,悬浮在半空中,一道金色条纹自额上延伸到身体各处。 这便是星妖,不丑陋,还有些神圣。 一只一境星妖,陈青山用飞剑穿过了其身体,剖开头颅,取出了一个盏火,此火,便是星妖的本源,亦是那抵御枯夜之物。 枯夜即将降临,陈青山与三藏一共收集了三盏火,其中一盏为二境。 北辰之上,极南之处,是枯域,夜自枯域而起,慢慢笼罩了整个北辰。 北辰星化为了漆黑之色,枯夜成为铁幕,此时的北辰星,就是八境参悟了须弥的八境之修,亦进不去。 随着枯夜到来,火自陈青山手中飞出,落到二人之间,火光照亮的接近两丈的地方,两丈之外,是如墨般的黑。 星光自火中缓缓溢出,被消耗着。 有阴风起,围绕二人不散,只是畏惧火光,只能在黑暗中不断徘徊。 直到到了后半夜,忽有哀鸣回荡在四野之内,随后是祭祀之声,有哀怨之音唱着陈青山听不懂的悼词。 盏中火慢慢变为了幽蓝色,火光的范围缩小到了一丈,歌声忽止,陈青山与三藏听到了锁链拖动的声音,随后是咀嚼声,这枯夜在囚禁着什么,亦在吃着什么。 “他们会是我们所等待之人吗?我们快要支撑不住了。”有幽幽之声响起,传到陈青山那边则变成了哀鸣。 有人在枯夜中行走,并注视着陈青山与三藏。 陈青山觉得有些冷,便取出了二境星妖的火,火光跃动着,重新恢复正常,万籁俱寂。 注视之人缓缓离开。 东方既白,第一个枯夜便过去了,而陈青山收集的三盏火,亦在枯夜中消耗殆尽。 陈青山与三藏走了一段,看到了不少骨,他们是未熬过枯夜之人,他们没了血肉,骨头亦枯萎,如同被这枯夜,吃了个干干净净。 这些骨,既有大唐的,亦有星辰海之修的,毕竟枯夜,可不分阵营。 看这些骨可怜,三藏便吟了往生咒,在旁边开了个坑,一一将这些骨拾了起来,随后放入坑中,算是入土为安。 陈青山见状,便过来帮忙,这些骨头很轻,仿佛没有重量。或许说,这些死去的人没了重量,无论他活着的时候是谁。 这天底下的修士都在求个长生,而他们亦倒在了这长生的路上。 成为无名枯骨,无碑无冢。 星辰海的修士,陈青山取了他们的玉简,而大唐的,陈青山没有动。 陈青山与三藏在收拾骸骨,便有星辰海的修士自西来了,一男一女,皆为二境。 男子来自山家族,名为拓跋阿山,女子则是云家族,名为拓跋青云。 “拓跋青云,我们收拾了多少大唐修士了?”拓跋阿山扛着一把巨斧,问道。 “近百了吧,除了那个用剑的王家少爷,让他给跑掉了,他应该是那大唐天刀侯的嫡系吧,倒是有些手段。”拓跋青云道。 “嗯。”拓跋阿山点点头。 随后拓跋阿山取下了扛在自己肩膀上的巨斧,他看到了远处的陈青山二人。 感受到目光,陈青山放下了手中的活,默不作声,只是取出了自己的剑。 拓跋阿山咧嘴一笑,就向陈青山与三藏冲了过来,脚下踏起土石,其势开山。 “拓跋阿山,等等!”此时拓跋青云身影闪动,拦住了拓跋阿山。 陈青山与拓跋阿山皆一愣。 “拓跋青云,你这是何意?你怎么向着这群细皮猪。”拓跋阿山扛起了自己的斧头。 “你还是只会打打杀杀,你看看他们在干嘛?”拓跋青云道。 拓跋阿山看到了三藏手中还未放下的枯骨,那是星辰海修士的。 “入土为安。他俩没有分大唐,还是星辰海。”拓跋青云缓缓道。 “他们不应该死,至少现在不能被我们杀死。”拓跋青云又道。 “倒是两只奇特的细皮猪,算你俩走运!这次,我们不杀你!”拓跋阿山大声道。 陈青山不语,收起了自己的剑。 拓跋阿山与拓跋青云自陈青山与三藏旁边走过,四人如同有默契一般,皆没有动手。 目送二人离开,陈青山与三藏收拾剩下的尸骨。 “青山,我们等会去哪?”三藏问道。 “他俩去了东边,他们不喜欢我们,那我们便向西吧。”陈青山说道。 收拾好尸骨后,陈青山与三藏便动身了。 陈青山与三藏碰到了些大唐的修士,他们正往血战大平原赶。 问其原因,他们说太子殿下在血战大平原那设立了聚集地,将大家聚集起来,共同行动。 “太子殿下已经收集了足够多的火,到了那,我们便不用担心枯夜了。”一人道,眸中是对太子殿下的感激。 “哦,是所有人都过去了吗?”陈青山问那人。 “倒也不是,还有一些独行的人,都是对自己实力有信心之辈。”那人答道,并邀请陈青山与三藏一同前往。 不过陈青山与三藏拒绝了,无论陈青山还是三藏,都不太喜欢那个太子殿下。 陈青山问,若有一日,那太子变成了圣皇,执意要对付了凡和尚,到时候三藏该如何自处。 三藏一笑,道:“还能如何,战便是了。” “不惜倾覆这天下?”陈青山问。 “不惜倾覆这天下。”三藏答。 陈青山摇摇头,说不知道三藏修的是不是佛。 三藏说他也不知道,只是他知道,师尊不能死,便够了。 “佛要渡天下人,我们不是佛,若能护好这人间的一二个人,便足够了。” “是啊,我一直觉得平安是很好的事。” 二人又碰到了几只星妖,随手猎杀了,今夜的火,应该够了。 一只二境星妖出现,豹子模样,体长接近六丈,正在追杀一个小道士,那小道士没有修为,却跑得比那二境星妖还要快上一些。 那小道士见陈青山与三藏,眼前一亮,顿时大喊起来:“陈青山,快救我!” 这小道士不是别人,正是那山石镇的道十三。 在北辰星上被星妖和星辰海修士到处撵着跑,他现在都要被折磨哭了。 一道剑气溪流自大地上出现,割断了那星妖的脖子,将道十三卷了过来。 道十三落到地上,三人大眼瞪小眼。 “你怎么在这?” “我来寻你们。” 道十三解释说,山君醒后,他便启程,从各州府借道,来到了这北境长城。 陈青山问道十三为何知道自己在北境长城。 道十三抹了把鼻涕,嘿嘿一笑,说自己是梦到的,他梦到了陈青山出现在了这北辰星上,便跟过来了。 陈青山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觉得眼前这贱贱的道十三依旧那么不靠谱。 只是道十三的梦,确实诡异。 “我还梦到个人,浑身是血的人,他亦在这北辰星上,他在找你们。”道十三又道。 道十三的话让陈青山有些莫名的寒冷。当陈青山问那人在哪,要干什么的时候,道十三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只是如同梦呓般,说了一句:“那不是一个人,是一群人,一群悲哀的人。” 无论是三藏莫名其妙入了骨肉林,还是现在道十三的话,都让陈青山觉得,这北辰星,或许没有表面上看得那么简单。 在陈青山与道十三交谈的时候。 刚刚与陈青山有过一面之缘的拓跋阿山与拓跋青云已经过了星核深渊。 来到了山始祖的干所化的刃山之下,二人在其面前跪拜下来,如同朝圣。 那日,荧惑破碎,山始祖的干戚亦流落,那戚明明眼见着流入了星辰海内,但拓跋大山与拓跋云水两位大能寻了许久,都未找到下落。 最后甚至惊动了老祖拓跋古山,待拓跋古山亲自前往搜寻,亦未果,只是算出,那戚在星辰海内转生为人了。 至于这干,落于北辰星上,化为了刃山。 大唐平北王与星辰海的老祖拓跋云天为此刃山不惜一战。 只是到最后,他们发现谁也带不走这刃山,这山太重,就是八境之修,几乎站在天下绝巅的他们,也抬不动。 那星辰海的修士便想了个办法,将整座北辰星,化为如同天渊一样的雄城。 到时候,以北辰星为根基,催动山始祖的干,到时候,可碎长城,一斧劈了平北王,直入长安。 现在拓跋青云与拓跋阿山,所做之事,便是在山始祖的干之下,埋下阵基,使山始祖的干化为类似于阵眼一般的存在,而这样的阵基,在北辰星上,还有八十一个,避开骨肉林与枯域,散布于整个北辰星之上。 到时候,以干为起始,将整座北辰侵袭。至于如何让干苏醒,星辰海的修士选择血祭,并非血祭别人,而是此代与山始祖血脉最相近之人,以血开道。 拓跋青云只是跪下行礼,而拓跋阿山则是直接趴到了地上,五体投地。 拓跋阿山觉得,只有这样,才能够表现出自己对山始祖的尊敬。 祭拜完后,拓跋青云与拓跋阿山站了起来,望着山始祖的干,目露向往。 第四十四章 我们不该被遗忘 陈青山忽然想起一件事,就是道十三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道士,是如何渡过第一个枯夜的。 道十三说他碰到了个好心人,那人姓秦,说自己是天下第一等自在。便名秦自在,他给了道十三几盏火。 原本秦自在答应要与道十三一起寻陈青山来着,不过后来有个扛霸王戟的说要带秦自在去打架,他便匆匆离去了。 道十三口中的那两人,陈青山认得,在长安城北衙见过,相府的秦自在,还有兵部尚书之子程鹏举。 道十三还说就是没有秦自在给的火,他也早有准备,道十三说着,从随身的小包里取出了大红香烛,道十三说这可不是普通香烛,而叫长生烛。 可在这枯夜内,护自己无忧。 陈青山问其用过没,道十三摇摇头。 陈青山无奈,道:“走吧。” “干嘛?”道十三问。 陈青山翻了个白眼:“还能干嘛,杀人啊。” 这冬狩大典有赏赐,尤其是魁首。 三藏念了句佛号,取出了自集水镇带来的那口戒刀:“青山说要去杀人,那便去杀人。” 三藏虽念佛,但亦杀人。 了凡和尚说过只要心中无挂碍,这世间的众生皆可杀之。 佛虽怜这世间众生,但若动起手来,便是金刚怒目。莫说是三藏,就是那大悲寺的佛修们,不是也来这北辰星上杀敌了吗? 道十三看着这个眉清目秀的小和尚,害怕地缩了缩脖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布包,赶紧跟上了远去的二人。 道十三看到,这个小和尚随陈青山杀人,杀了很多人。 每当遇到星辰海的修士,三藏便会喊:“施主,贫僧送你上路。” 随后手起刀落,没有丝毫含糊的,不像个佛修,反而像个杀神。 三藏杀完人后,还会给他们念往生咒,并让他们入土为安。 看着三藏的超度往生一条龙服务,道十三觉得自己长了些许见识。 又灭杀了一拨星辰海的修士,与三藏一人收取玉简,一人为超度亡灵,分工明确。 有轰隆声响起,且越来越近。 陈青山抬起头,望向了远方,见两人,秦自在与程鹏举。 这两人去打架,似乎是打输了,正不要命地望这边跑,而追他们的,只有一人。 见陈青山他们,秦自在着急,赶紧大喊:“快跑!” 此时,陈青山亦看清了追二人的是谁,一个赤脚青年,穿着褂子,古铜色皮肤,面容安详。 秦自在与程鹏举咬咬牙,抽出兵器,又攻向了那青年。 这青年很强,以拳脚便抵挡住了秦自在的断刀与程鹏举的霸王戟。 这青年名为拓跋圣山,起初程鹏举遇到了他,与他战了一场,大败。 拓跋圣山并未打杀程鹏举,只是任由其离开,程鹏举不服,便找到跟自己交好的秦自在,要去找回场子,结果两人又被拓跋圣山给揍了一顿,一直被追杀到了这。 陈青山袖中飞剑化为惊鸿,射向拓跋圣山,替二人解了围。 陈青山加入战场,三藏走来与陈青山站到了一起,施展金身法,皮肤慢慢化为了金色。 没有言语,五人便战到了一起。 拓跋圣山与三藏对了一拳,三藏退三步,嘴角出现了血。 秦自在的断刀,程鹏举的霸王戟,都破不了拓跋圣山的肉身,只是在其身上劈出一道又一道火花来。 唯有陈青山的剑,在拓跋圣山的身上留下一道血痕来。 拓跋圣山抬起膝盖,狠狠一踏,大地震动,将四人震退。 拓跋圣山笑了起来,看向了陈青山,目中是感兴趣的神情。 “不错的剑,居然能割伤我,此剑,有名字吗?” “天地宽。”陈青山知道眼前的敌人不好对付,但还是回应道。 “天地宽吗?我会记住的。”拓跋圣山认真道,缓缓取出了自己的武器。 一把血色的斧子,拓跋圣山说他的斧子叫开天,随着拓跋圣山取出开天,他的气势完全爆发,那是三境。 陈青山四人如临大敌。 拓跋圣山一笑,气势缓缓跌落,又回到了二境初期的样子。 以开天指着陈青山,道:“可敢与我战上一场,看看是你的天地宽割断我的开天,还是我的开天碎了你的天地宽。” 天地宽受到挑衅,阵阵剑气自剑身出现。 陈青山轻抚剑身,以天地宽对上了开天。 “有何不敢,战便是了。” 二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对撞到了一起。 “叮。” 一声清脆的响声自兵刃相接之处响起。 拓跋圣山握拳,陈青山亦握拳。 一座无比古朴厚重之山自远古而来,自拓跋圣山身后浮现。 陈青山身后出现的是赤龙。 纯粹肉身之力的碰撞,二人各自一拳挥出,脚下的大地崩碎,炸出了一个坑来,二人后退。 陈青山蓄势,剑气从体内不断涌出,形成四道剑气溪流。 “春后水。”四道剑气溪流涌向拓跋圣山。 “融山式!”拓跋圣山身后的山岳之影升起,随后融入了拓跋圣山体内,拓跋圣山的身体缓缓长大。 一丈,二十丈,直到五十丈,成为了一个巨人,开天亦随其身体变大。 拓跋圣山持斧,割碎了四条剑气溪流。 拓跋圣山的躯体重新变为正常大小,望向了远方。 “讨厌的人来了,不打了,有机会再战。”拓跋圣山扛斧便消失在了原地。 大唐的太子殿下到了,身后跟着至少上千的大唐修士。 秦自在与程鹏举上去与太子殿下交谈,陈青山三人不喜欢太子,便独自离去。 陈青山一天的猎杀,收获了近二百多枚玉简。 陈青山取出一半给三藏,不过被三藏拒绝了,三藏说陈青山现在是太平侯,这冬狩大典的排名将会影响到陈青山在朝堂上的地位。 第二日的枯夜亦到了,陈青山取出了一盏星火,伸手不见五指,两丈火光之内,是三人的庇护之地。 原本安然无事,直到道十三取出了他的长生烛并点燃。 随着长生烛点燃,阴风大起。 陈青山感觉那黑暗之内的无数目光都投了过来,如同长生烛给那些神智混沌的存在,指明了方向。 那目光充满恶意,陈青山感觉到了寒冷。 燃烧着的星妖之火内无数星光飞出,瞬间弥漫在两丈火光之内,此火正在被快速消耗着,如同此火在竭力抵挡外面那些存在。 只是此火太小,而现在外面的那些存在数量如海,这海只是轻轻一拍,火便熄灭了。 陈青山想要去吹灭道十三的长生烛,却发现自己已经动不了了,似乎连自己的血液都在慢慢凝结,然后变冷。 长生烛之火还在慢慢燃烧,这北辰星上无数恐怖的存在正在缓缓苏醒,并朝着陈青山这边涌了过来。 直到一只伤痕累累的手,自黑暗中伸了出来,掐灭了长生烛上的火焰。 那人举火,星妖体内之火,驱散了黑暗。 陈青山身上的恶意与冰冷之感慢慢褪去,陈青山看到了一张苍白的脸,瞳孔一黑一白,纯粹的黑,纯粹的白。 此人短发,身上的衣服不是此年代的,已经破碎的不成样子,而其的身体,陈青山可以看到,是由来自不同尸体的血肉拼凑而成的。 见陈青山望了过来,那人僵硬的一笑。 “你好,我们叫铭,不被忘记的意思。” 铭一个有点特殊的名字,但陈青山注意到,他对自己的称呼是我们,而不是我。 陈青山想起了初遇道十三时,他说这北辰星有人在寻自己。 既是一个人,又是一群人。 “你们?”陈青山轻声疑问。 那人伸手,抓住了陈青山的手掌,很冰冷的感觉,绝对不是活人该有的温度。 “对,我们。昨天我便见你们了,只是在夜里,你们看不到我,直到,他点燃了这根蜡烛。”铭指了指道十三,又晃了晃手中的长生烛。 道十三看着眼前之人,觉得自己似乎是闯祸了。 “你们又自哪而来?”陈青山又问。 铭想了想,指着西边,那是骨肉林的方向。“我们自骨肉林而来。” 闻言,陈青山头皮发麻。 “我们不想伤你们,只是想让你和他帮我们个忙,那个存在快苏醒了,我们要支持不住了。”铭缓缓说道,指了指三藏,陈青山可以感受到铭语气当中的惶恐与哀伤。 “你们说的那个存在又是谁?”陈青山又问。 铭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铭说他只是无数骨肉林血肉的结合体,没有记忆,只是自己身体内的每一块血肉,都在告诉自己,不能让北辰星上的那个存在苏醒。 “是枯夜中的那些择人而噬的东西吗?”道十三看了一眼外面,有些害怕。 此时,燃烧的星妖之火已经变为了幽蓝色,祭祀之声,哭声,锁链拖动之声,在枯夜之内响起。 “不,不是他们,他们曾经是我们族人。”铭有些痛苦。 铭的声音慢慢变得高昂起来,似乎是想起来了一些东西。 “我族亦曾有过辉煌,只是为何最后会沦落为人不人,鬼不鬼的下场,就是死亡,也成为了奢望!” 铭的手伸出火光之外,想要触碰那些枯夜中的那些存在。 有泪水自一黑一白两个眸子中流出。 “我们不该被遗忘啊。” 第四十五章 我就是要死在这北辰星上的 随着铭的哀恸声,火光之外的存在们慢慢安静了下来。 有风起,淡淡的微风,吹入火光之内,星妖之火溢出的星光随风飘摇着,打着旋,缓缓升上天空。 风吹干铭的泪痕,如轻抚,亦是安慰。 要天亮了,铭约定与陈青山三人下一个枯夜再见。 “陈青山,道十三,还有三藏,火光之外是我族给你们的礼物,至于是什么,等天亮了,你们便知道了。”铭轻语,走入了枯夜之中,天光如约而至,枯夜褪去,铭亦随枯夜消失而不见。 黑色的玉简摆到了陈青山三人的面前,至少有三千枚,这便是铭所说的礼物。 有星辰海的修士在枯夜中死亡,而他们的玉简,被铭的同族收集了起来,并放到了这。 枯夜笼罩之下,铭的族人们无处不在。 “青山,那边下了雪。”道十三说着,给陈青山指了个方向,那是血战大平原所在的位置。 陈青山三人接近血色大平原,并在齐天峰旁找了个地势高点的位置望了下去。 常年的战斗让这个位于北辰星中部的大平原洒满了鲜血,大平原的土便变了颜色,先是紫,然后是黑。 血战大平原上的大唐修士近万人。 有星辰海的修士误入此处,便被围了起来,那雪,便是星辰海修士之中的一女子所唤。 女子绝色,若九天之雪,遗世而独立。 慢慢地,陈青山发现了些许端倪,大唐并未对这才有近百人的星辰海之修展开围杀,每把他们逼入绝境,便故意给他们放出一条路来。 简单地来说,便是围而不杀,将他们当作鱼饵,去吸引更多的星辰海修士到来。 此时,大唐修士们的最中心,有一块战台被建了起来,战台上有旌旗,旌旗下太子殿下负手而立,一副运筹帷幄的模样。 旁边秦自在坐在战台边缘磨着断刀,程鹏举则百无聊赖地抱戟靠到了战台之下的大石头上面。 “太子殿下,您说过,跟着您有架打的。”程鹏举问道。 “鹏举兄稍安勿躁,拓跋飞雪在此的消息已经放出去了,作为星辰海最漂亮的女子之一,她应该会引来不少星辰海修士吧。”太子殿下眸中闪烁着寒光。 转过身来看着秦自在与程鹏举二人。 “到时候,想打架,有的是。” 随着太子殿下的话落下,便见拓跋阿山与拓跋青云一起,出现在了血战大平原之外。 二人遥望血战大平原,身后的星辰海之修慢慢聚集,眨眼间人数便不在大唐之修之下。 战台上,太子殿下目光如鹰隼,跨过千军,看向了拓跋阿山与拓跋青云二人。 “自在兄,鹏举兄,你们的对手到了。”太子殿下抬手一指。 秦自在抬起了断刀,程鹏举挺起了腰,二人对视一笑,冲了出去。 两道声音汇聚到一起,响彻在了血战大平原的上空:“来战!” 拓跋青云执剑迎上了秦自在,拓跋阿山则与持霸王戟的程鹏举战到了一起。 兵对兵,将对将,大唐与星辰海的年轻修士们在这血战大平原上爆发了大战,亦如他们的无数先辈一般。 看着双方修士厮杀,战台上的太子殿下则笑了起来,这种掌控一切的感觉,他很喜欢。 自星辰海的修士出现后,那拓跋飞雪便失去了些许价值,不过对这星辰海的绝色,太子也不介意收入囊中。 毕竟这天下女子各有不同,不同地方的女子有不同的味道。 大唐绝色与星辰海绝色,味道有什么不同,太子殿下倒是不介意尝尝。 “王兄。”太子殿下道。 一人负剑,自旌旗之后走了出来,目光冰冷。 此人抱拳一拜:“太子殿下。” “麻烦王兄把那拓跋飞雪掳来。” 这人再拜,随后下了战台,冲入阵中。 若是阿喃在这的话,一定会认出此人背的剑,那是黄家兵庐的青渊。 既是青渊,那此人的身份便呼之欲出了。 洛河王氏,天刀侯嫡系,有大能之资的王研。 那阿喃之父黄凌虚,将百兵谱排名第二十三的青渊双手奉上。 拓跋飞雪虽强,但亦不是王研的对手,眼见就要被抓。 那与程鹏举正在交战的拓跋阿山怒了。 “融山式!”拓跋阿山身后有山出现,陈青山遥遥看着,觉得拓跋阿山的不如拓跋圣山的那座。 随着融山入体,拓跋阿山的身体亦长到了二十丈高。 拓跋阿山以盾击飞程鹏举,随后将手中巨斧一扔,斧头便越过千军,斩向了王研。 面对此斧,王研眉头一皱,还是退了几十步。 “休伤阿雪!”借此机会,拓跋阿山举着盾,冲入了大唐军中,如一头发怒的蛮牛,直往拓跋飞雪所在之处冲去。 “拓跋阿山,快回来!”拓跋云水花容失色,大喊道。 拓跋阿山此举,脱离了星辰海的大部队,与送死无异。 大唐的修士开始疯狂攻击拓跋阿山。 “快,掩护拓跋阿山!”拓跋云水咬咬牙,指挥星辰海的修士们向大唐施压。 只是拓跋阿山太过深入,瞬间便变成了一个血人,身上布满了刀伤剑伤。 还有百丈的距离,拓跋阿山一跃,来到了拓跋飞雪面前,以盾将其护住。 一点寒芒,程鹏举的枪便到了,一枪直入拓跋阿山的后心。 “阿雪。”拓跋阿山看着拓跋飞雪发出了最后的呼唤。 一道剑芒划过,拓跋阿山的头颅,便落了下来,那是王研出手了。 拓跋阿山,死。 而拓跋阿山,喜欢拓跋飞雪,他亦为自己喜欢的人而亡。 那个无头的小巨人,遥遥立在了战场之上,直到死亡,都是护着拓跋飞雪的姿态。 “人间即是苦海。” 三藏不忍,闭上了眼睛。 “你们过分了!”此时,有如雷般的声音自星辰海修士后方传来。 大地震动,一比拓跋阿山还要大上许多的巨人出现,持着血色大斧,似能开天。 拓跋圣山到了。 “血债血偿!”拓跋圣山持斧劈开,如入无人之境,大唐修士的攻击对拓跋圣山没有丝毫作用,而拓跋圣山每一次挥舞斧头,都会带走大量大唐修士的性命。 拓跋圣山杀到拓跋阿山的尸体面前,一拳击飞程鹏举,一斧头将王研重伤。 随着拓跋阿山的身死,拓跋圣山的到来,双方的战斗越发激烈了。 尤其是拓跋圣山,若远古战神,立在拓跋阿山的身侧,收割着涌向他的大唐修士。 拓跋圣山身后便是雷池,没有任何大唐之修,能越过半步,一个又一个的大唐之修倒下,随后又有新的大唐之修补上,被拓跋圣山的巨斧劈成血水。 死了这么多人,那战台上的太子殿下依旧未动。 直到星辰海的修士们杀到了拓跋圣山身边,太子殿下才动了。 “都进来的差不多了,该收网了。”随着太子殿下的声音落下。 身后的那杆旌旗便迅速生长,直到其影覆盖住了整座战场。 太子殿下预先便让那夜猫丑奴儿来到这血战大平原,并埋下了杀阵。 今天他便要将所有星辰海之修,都灭杀在这。他李元辰才是这冬狩大典当之无愧的魁首。 真正的帝王根本不用上阵厮杀,帝王是布局者,以局奴役天下万民,亦以局,杀戮这世间敌。 旌旗挥舞,有血光自地上涌出,将一个个星辰海之修化为了血泥。 “不愧是大唐的太子殿下,当真是好算计。”拓跋圣山抬头望向了那遮天的旌旗,言语间没有丝毫恐惧。 “谬赞。”太子殿下微微拱手,对着拓跋圣山一拜,以胜利者的姿态。 “拓跋圣山,我没想到会掉到你这样一只大鱼。”太子殿下认得拓跋圣山,星辰海山家族中的血脉最精纯之人。 拓跋圣山笑了,嘲讽道:“你作为大唐太子,不是也来了吗?千金之躯,就不怕折在这?” 太子殿下张开双手,惬意呼吸着:“很明显,我是胜利者。” “乾坤未定呢!”拓跋圣山道。 “你大可试试。”太子殿下笑着,摆出了一个你随意的手势。 旌旗倒卷,便束缚住了拓跋圣山的身体。 “吼!”拓跋圣山的身体生长,想要挣脱旌旗的束缚,身体泛着红光,瞬间便成长到了百丈之高。 “没用的,蚍蜉撼大树而已。”太子殿下摇摇头。 “不试试怎么知道,还有,忘了告诉你一件事,我拓跋圣山跑来到这北辰星,便没有抱着活着回到星辰海的想法,尊敬的太子殿下。”拓跋圣山的声音自旌旗内响起,很是平静。 “什么?!”太子殿下心头一紧。 “我说啊,我拓跋圣山就是要死在这北晨星上的。”拓跋圣山的声音再度响起,如同闷雷。 天空之上出现了一张拓跋圣山的脸,看了下来,此时拓跋圣山的身体已经到达了千丈,脸上有金色圣痕,这是返祖的表现。 拓跋圣山直接燃烧了自己体内那属于山始祖的血脉。 在太子殿下惊恐的目光中,拓跋圣山挣脱了旌旗的束缚,缓缓举起了斧头,若神灵伐山,一斧开天,旌旗化为漫天飞灰。 第四十六章 北辰之秘 千丈高的拓跋圣山手执开天,面上神纹,当若远古巨灵踏过无边岁月而来。 “大唐太子又如何?”拓跋圣山笑之,看都不看太子一眼,带着星辰海的修士大步离去。 拓跋圣山不杀李元辰,是因为这李元辰活着比死去的有用上许多。 若大唐将来到了李元辰的手中,以其性格行事,大唐的江山便丢了一半。 拓跋圣山知道这李元辰的心中从来都只有江山,没有过百姓。 太子李元辰眸光明灭着,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只是拓跋圣山的无视让他感到耻辱。 李元辰想不通,拓跋圣山为何说他本来就是要来死在这北辰星上的。 拓跋圣山若是成长起来,将来便是如同拓跋古山那样的存在,星辰海会让这样的人身死? 只是现在的拓跋圣山已然返祖,这样状态下的他很强,但亦只是借来了山始祖的影。 此时的拓跋圣山让人不自觉地想起那神话中逐日的巨人夸父,只是将夸父手中的桃杖换为了巨斧。 而拓跋圣山所做之事亦不是逐日,而是朝圣,去祭拜他的血脉渊头,那属于星辰海的始祖山。 以自己血肉祭祀始祖之干,再借始祖之力,来倾覆这北辰星,使北辰星成为星辰海之修的第四座雄城。 离去的拓跋圣山带着剩下的星辰海之修跨过星核深渊,来到了始祖的干所化的刃山之处。 “拓跋青云,阵基准备好了吗?”拓跋圣山低头俯视拓跋青云。 刃山之侧,巨灵执斧,望着地下的清丽女子,女子含泪,点点头。 “只是一定要祭祀自己吗?”拓跋青云抬头望着拓跋圣山,问道。 “这是古山老祖与其他老祖的决定。”拓跋圣山道。 “或许我们还有别的办法,你也不用死。”拓跋青云言。 “我现在已经借来了山始祖的影,我们只能往前了。”拓跋圣山展开双臂,带起来了风,示意拓跋青云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 “好了,该上路了。”拓跋圣山轻语。 随着拓跋圣山的话落下,周围的星辰海之修皆一拜。 “恭送圣山道友!” “恭送圣山道友!” 一遍又一遍,回荡在刃山之侧。 拓跋青云红了眼,一拜:“恭送圣山道友。” 拓跋圣山哈哈大笑起来。 “且让我为星辰海后来之修开道!” 拓跋圣山以开天在胸膛一划,取下一块血肉来,抛入刃山之中,刃山有灵,吸收了这块血肉,随后在刃山脚下,幻化出一阶台阶来。 拓跋圣山踏上,又剜下一块肉,再次祭祀,下一阶台阶出现。 以血肉换来登山的机会,而在山的最高处,一只青铜眼眸出现,上下浮动,眼眸开阖着,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 拓跋圣山唯有登上山顶,才有与此眼对视的机会。 拓跋圣山踏上了刃山,其他星辰海的修士们也行动了起来,他们要去收集足够多的星妖之火,待枯夜来临时,将这刃山之侧化为不夜天。 一盏火不够,那便千盏,万盏,直到照亮整座刃山。 无声的杀戮在这星核深渊之外展开,直到枯夜再次来临。 此时的拓跋圣山已经登上了第三十一道台阶,浑身布满了伤口,只是拓跋圣山的眸子依旧很亮,甚至比以前还要亮上许多。 随着枯夜到来,一盏又一盏火自刃山之下亮了起来,所有的星辰海之修举火。 火光汇聚,十丈,百丈,千丈,随后是两千丈。 “起!”拓跋青云带领星辰海修士将手中的火一送。 这两千丈的光便飞了起来,一盏又一盏火围绕在拓跋圣山身侧,缓缓旋转着。 拓跋圣山在刃山之上为后来者开道,山下之人便为拓跋圣山举火。 这一刻的星辰海之修们无比团结。 民族大义这种东西,天下人都有,且是与生俱来的,你自哪片土地出生,这片土地便赋予你一种只属于这片土地的情感。 自拓跋圣山带着星辰海的修士走后,陈青山三人便离开了。 寻了个安静的地方,等待枯夜。陈青山觉得这北辰星上,诡异太多。 只是今晚点点枯夜有些不一样,那枯夜之中的哄吼声,哭声格外的响亮。 自枯夜降临开始,这些诡异之声便响了起来,而且越来越想,直到振聋发聩,陈青山莫名觉得是不是这已然死去北辰星在大恸。 铭亦从夜中走了出来,铭有些着急。 “快跟我去骨肉林,祭祀族人,今夜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格外狂躁!” 不等陈青山三人回答,铭便伸手将三人拉入了枯夜之中,陈青山预想中的冰冷感没有到来,反而有一种如鱼入水的感觉,自己在名为枯夜的水里快速穿行着。 八境之修领悟须弥,可撕裂虚空,刹那可过万里。 陈青山不知,现在自己便是处于一种类似于须弥的手段当中。 眨眼间,三人与铭便出现在了骨肉林之内。 随着阵阵血肉摩擦之声出现,骨肉林内的一切仿佛都活了过来,皮,肉,血,骨,毛发都在肆意飞舞着。 当陈青山三人出现之时,这血肉,皮毛便冲了过来,似要将陈青山等人撕扯为与他们一般的模样。 直到铭口中发出警告之声,那骨肉林内的尸骨血肉才慢慢褪去,只是他们身上的狂躁之意越来越明显。 此时,道十三却站了出来,一副高人模样。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 ...... “敕救等众,急急超生,敕救等众,急急超生。”口中所念的,正是道家的往生咒。 只是随着这往生咒响起,这骨肉林内的尸骨们便疯狂了起来。 他们不是不想超生,而是无法超生。他们于人族有功,却受到诅咒。 不生不死,被人遗忘,于这骨肉林上,日日夜夜受着折磨。 “道十三,快住口。”铭的黑白眸子盯着道十三,捂住了他的嘴巴。 直到三藏身上的妙法莲华出现,阵阵梵音,光雨满天,这些血肉才慢慢安静下来。 他们无法往生,只能以佛法来求得暂时的安宁。 随着这些血肉安静下来,骨肉林难得地出现了祥和之色。 这些骨肉重组,随后慢慢变成了一张面庞,此面庞是个老者模样,起初有些扭曲,在妙法莲华金光的抚慰之下,才慢慢变成了正常颜色。 他,便是整座骨肉林,与铭是一般的存在,由无数血肉拼凑而成。 只是他显然要比铭古老上许多。 这老者看着铭,眸中是慈爱,如同铭是其后辈一般。 “看来我们的最后一搏是成功了,骨肉林诞生了一个新的生命。”那老者面庞开口说道。 “来,告诉我,孩子,你叫什么?”老者面庞又问。 “铭,不被忘记的意思。”铭回答道。 “我族的功德确实不应该被遗忘,只是让一个孩子去承担所有,太辛苦了。”那由血肉组成的面庞一叹。 “吼!” 还没等面庞又说些什么。 一只麒麟模样的星妖便出现在了骨肉林之外,四蹄踏着星光而来,其所过之处,枯夜褪色。 这只星妖生机勃勃,一举一动间都透着尊贵,与骨肉林的死亡与破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它自北辰星的荣域而来,只因它感受到了骨肉林意志的苏醒。 北辰星的枯域带来了枯夜,枯夜中是铭的无数族人。 而荣域,则是那个沉睡在北辰星之内的存在曾经的吐息。 很久之前,北辰星之上落下了一只头颅,这个头颅不比北辰星来得小。 而这头颅,落在北辰星之上时,还活着。 它想借这北辰星复苏,于是向北辰星的极北之处吐出一道吐息,而这吐息便在那形了荣域。 与吐息一同降下的,还有这个头颅的意志。 此星上的修士与这个头颅一战,那一战,打裂了北辰,使得北辰陨落。那些北辰之修死在了极南,所以那便成了枯域。 枯域想侵袭荣域,而荣域亦想吞了枯域。 于是便有了枯夜,于是便有了星妖。 所以星妖体内的火,可抵御枯夜,因为二者,便是互不相融的关系。 而剩下的族人受到那个头颅诅咒,碎为了骨肉林,从此不生不死,日日混沌。 铭,便是唯一一个在受到诅咒之后,于骨肉林内出现的生灵,虽然其思维有些破碎。 但这亦是受诅咒的影响,毕竟他是由那无数族人的血肉拼凑而成的生灵。 这麒麟星妖是七境,是那荣域内的意志感受到骨肉林意志的复苏,从而汇聚荣域之力所造的星妖,为的,便是灭去这骨肉林的内的意志,从而让头颅本尊成功复苏。 麒麟汇聚着荣域的意志,而骨肉林汇聚着铭那些死去族人的意志。 “战!” 老者面庞大吼。 没有多余的言语,骨肉林便站了起来,那是一个血肉巨人。 血肉巨人与踏着星光的麒麟战到了一起。 麒麟口中之火,似对骨肉林拥有巨大的杀伤力,每一口星光吐息,都会将巨人身上的大片血肉化为飞灰。 只见星光麒麟仰天一吼,便有光柱出现在口中,四蹄于空中踏动,光柱横扫,将血肉巨人拦腰斩断。 光柱去势不减,轰向了铭,而陈青山便在铭的旁边。 这一刻,那齐天峰上剑贤所种之剑,动了。 第四十七章 唐皇 齐天锋最高处,七把铁剑的模样幻化出来,伴随着剑鸣,从齐天峰之上飞出。第一把铁剑含剑芒一尺,从齐天峰落下,悬在了陈青山身前,剑身之上星光涌动,抵挡住了七境星妖口中的吐息。 “剑叔?”陈青山在剑身上感受到了剑贤的气息,一尺剑芒破碎,有一点青色光芒自破碎的铁剑上浮现,落入陈青山的识海之内。 “这是,一尺剑。”陈青山惊呼,剑贤在齐天峰之上种下了剑,亦在剑中留下了传承。 了凡和尚的剑大开大合,有天地大势。而剑贤的剑只专注于剑本身,所有便代表着极致的锋锐,可斩天地万物。二人的剑没有孰优孰劣,只是路不同。 其他六剑亦带着风雷之势从齐天峰的最高处落了下来,结成剑阵,悬于麒麟星妖的周身,尤其是那柄青色铁剑,七尺剑芒,悬于麒麟口。 只要麒麟星妖再次吐息,这七尺剑便会毫不留情地射出,贯穿它的头颅。 麒麟星妖投鼠忌器,蹄下的星火大燃起来,长啸之后,枯夜便涌动起来。 夜里燃起了火光,那是无数星妖,自八方而来。 随着这群星妖出现,枯夜便沸腾了起来,有尸骨爬起,与星妖相撞。夜与光明在骨肉林外互相侵袭着。 剑贤所留的剑动了,六剑升空,三剑自西而起,三剑自东而起,剑气纵横,绞杀星妖。 源源不绝的剑气在昼与夜的汇集之处诞生,星妖不止,剑气便不休。 剑,便是用来杀戮的。 直到一地血泥,再无半只星妖,随着五把铁剑破碎,陈青山的识海之内,便多了五道剑气。 “吼!”痛苦之声响彻,最后的那柄青色之剑,插到了麒麟星妖的颅骨之上,七尺剑芒爆发,灭绝其生机。 骨肉林所化的血肉巨人抓住机会,抓住麒麟星妖的两对前蹄,不顾星火灼烧,向外用力,竟想生生撕了这麒麟星妖。 双方角力,麒麟星妖怒吼,其猩红的舌伸直,枯夜汇集起来,成为墨色的水,涌入麒麟星妖的腹中,可见其腹部正迅速扩大着,麒麟星妖是强,但他亦吞不了一整颗星辰的夜,更何况,此夜之内,带着当年北辰星之修的憎恨。 随着一哀鸣之声,麒麟星妖陨,头颅被七尺剑芒剖开,身体被血肉巨人撕成了两半,腹上更是一个大洞,墨色之水从其中流出,随后重新化为枯夜。 青色铁剑破碎,陈青山识海中出现了完整的七尺剑传承,同时剑贤留在其中的声音响起。 “我亦不知道了凡大师与我的剑,究竟谁强,但学了我二人的剑,再加上天地宽这把神兵,不出百年,你陈小子,便是大唐用剑第一人,好好把握吧陈小子。” “用剑第一人吗?”陈青山自言自语,取出天地宽细细看着,自那日获得烛照之后,他的人生便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如今更是成了所谓的太平侯,剑贤眼中未来的大唐剑修第一人。 这让陈青山有些许恍惚,陈青山收起了天地宽。 在斩了这七境星妖之后,陈青山莫名觉得这枯夜内的存在们,安静了一些。 有一道目光自荣域升起,看向了骨肉林所化的巨人,目光所到之处,枯夜发出惨叫,并迅速退散。 如同此目光所在之地,不允许枯夜存在。 那头颅自天外而来,一道吐息将北辰星极北之地化为荣域,并降下意志,而此眸,便是那道意志。 这道眸光落下,周围枯夜化为黑色华盖,被骨肉林所化的血肉巨人持在手中,倾力抵抗。 只是此眸关注了骨肉林一眼后,瞬间便将目光落到了东方,星核深渊之外。 那刃山之上的青铜之眸有所感应,缓缓旋转,两道眸光对视。 而此时,拓跋圣山亦踏上了第九十九道台阶,在丢出最后一块血肉之后,一步踏上了山顶。 “请干之灵,助我族将北辰化为雄关,以佑我族血脉长存。”拓跋圣山对着青铜眼眸一拜,随后拄着开天,于这刃山之顶,闭上了眼睛。 青铜眼眸看了拓跋圣山残破的躯体许久,最后吐出一字:“允。” 此字落下,刃山之下先前拓跋阿山与拓跋青云埋下的阵基开始运作,有黑色光网慢慢蔓延到了刃山之上,随之,那埋于北辰各处的阵基亦动了起来,互相勾连,北辰星外,可见一张巨大无比的网正慢慢将整颗北辰星包裹。 “怎么回事?!”平北王徐轩辕发现了北辰星上的巨大变动,自长城飞起,就要冲向北辰。 一遮天蔽日的巨手拍了过来,与平北王平分秋色,是那拓跋古山出手了。 “这北辰星是我星辰海的了。” 拓跋古山万丈高的身躯护在了那北辰星之外,其身侧出现了一个白胡须的老头,这人便是云家族的老祖,拓跋云天。 拓跋云天,拓跋古山,星辰海的两位老祖,与大唐的平北王在北辰星之外对峙着。 北境长城之上风雷大作,吹散漫天雪,一颗与北辰星不相上下的星辰自长城上出现,那是长安城的幽荧,司天监之主立于其上。 “咋地?要打架?”司天监之主携幽荧撞向了北辰。雄城天渊升起,化为一口黑洞,与幽荧相持。 双方没有言语,平北王徐轩辕战拓跋圣山,司天监之主自幽荧上落下,对上了拓跋云天。 其他长城之修亦腾空飞起杀向了星辰海的修士们。 “圣皇陛下,老奴可要参战?”正德大太监对着圣皇微微躬身。 “无妨,且看看这星辰海之修要做些什么,希望他们不要让朕太失望。”圣皇摆摆手,看向那颗被黑色光网慢慢覆盖的星辰,眸中充满了兴趣。 北辰随着光网的覆盖,慢慢化为了黑色,那青铜眼眸遁入刃山之内,山始祖的干重新出现,它在疯狂汲取着北辰星的力量。 随着此干出现,刃山之下的形成海之修感受到了血脉源头的气息,并开始欢呼起来。 “有人在吸取北辰星的力量,不,我们的封印快要支撑不住了,它要苏醒了!”骨肉林老者忽然大吼起来,枯夜亦被搅动着,变得异常狂躁。 荣域之眼望向了齐天峰,齐天峰之上的山石泥土纷纷脱落,一只巨大的尖角出现在齐天峰所在之地。 血战太平原亦开始坍陷,一个布满鳞片的额头出现,额头之下,一双眼眸正缓缓睁开。 不知名的头颅落于北辰,其吐息形成一域,其尖角化为北辰最高之峰,相对平缓的额头则成为了提供双方修士厮杀的大平原。 在星辰海之修的祭拜之下,山始祖的干开始缓缓升空,雾气缭绕,那是仙的气息。 干冲出北辰,直斩长城。那一刻,那头颅亦瞬间苏醒,向着天地发出了惊天之吼。 “山始祖的干,这便是你星辰海之修的底牌?”圣皇缓缓道。 只有那头颅,才让圣皇面色有了些许动容。 “长生仙的头颅?” 八境为人间绝巅,九境便是仙人,但仙,亦有分别。 长生,红尘,道无涯。 儒圣等人在人间之时,便是红尘仙,若想追寻道无涯,就得登天而去。 只是如今仙路断绝,莫说是红尘仙,就是最后一位长生仙,也是距今两千多年的事了。 “这北境长城现在还有些用,可不能碎了。”圣皇陛下喃喃道,取出了一把剑,此兵在兵器谱入得前十,号祖龙,为那位大唐的开国之君所留,祖龙为天子之兵,毫无疑问,亦是仙器。 圣皇立于长城之上,出剑,随后收剑。那来势汹汹的干便落到了北境长城之外。 外人只见圣皇轻松写意便挡下了山始祖的干,但没有人发现,其实挡下这足以碎灭长城的一击,圣皇陛下并不轻松。 圣皇轻咳,有血丝出现。“这干,有些重啊,是朕老了吗?还是说,这大唐老了?” “且让朕为这江山再挥上一剑。”圣皇陛下自长城上踏了出来,一步又一步,接近北辰星。 虽然没有丝毫气势,但没有人能够忽视他,因为他是唐皇,大唐的皇帝陛下。 那长生仙的头颅见圣皇接近,便一口吐息,此吐息,能灭绝一域,却伤不了圣皇,圣皇给了它一剑,割断了它的角,并在其额头留下了一道不能被治愈的剑伤。 黑色的北辰星牵引,将那落于长城之外的干收了回来,准备发动下一击。 “若是在胡闹,你们信不信朕一剑碎了北辰,再一剑碎了天渊,率大军踏破你星辰海。”圣皇扶剑问道。 “若唐皇率大军北上,朝中空虚,那镇南关与西北边关必破。”拓跋圣山不屑道。 “那你大可一试,朕拦你了吗?”圣皇陛下道。 那山始祖的干立于空中,久久未动。 很显然,星辰海的修士不敢赌,唐皇率军北上,或许大唐会灭国,但星辰海,一定死在大唐之前。大唐以一国之力,独战妖廷,吐蕃,西北蛮人,星辰海四方势力,这才让这天下处于了微妙的平衡当中。 第四十八章 天下太平 此时,那头颅正慢慢脱离整颗北辰星,随着长生仙头颅的离去,整颗北辰被黑色的光网所笼罩。 如同有一双神明之手,重塑整颗北辰星,山川倾覆被倾覆,恒河沙之数的泥土石头自地底被翻了出来。 以北辰的躯体为基础,星辰海的第四座雄城缓缓升起。 “它苏醒了,现在就连我们的家园也要失去了,吾等,不甘心呐。”骨肉林所化的血肉巨人仰天长长啸。 “铭,孩子,我族不需要你再承担些什么,好好活下去便好。”血肉巨人看向铭,温柔道。 灭族之恨,不应该让一个神智都有些模糊的孩子来承担。 星辰海之修不是要将北辰化为雄城吗?那他们便帮星辰海去化城,只是最后这城的意志,当由他们说了算。 山河震动,天边下起了火雨,北辰曾经死去的星核再次复苏。 无数灵魂尸骨自枯域而起,于枯夜走行走,纷纷投入那燃烧的星核之内,血肉巨人不舍地看了一眼铭,大步跨出,冲入那星核之内。 岩浆爆发,火焰巨人自星核内诞生,其血肉燃火,只有半身,手中执锤,一锤落下,火海燃烧。 被黑色光网笼罩的北辰如墨,只是现在这墨,正在被火光慢慢晕开。 一座雄城的雏形慢慢出现,只是城头燃起了火,与此同时,第二锤落下,大片火光燃烧起来,第三锤,整座雄城上的墨色被完全驱散,一切不是北辰本土之修,纷纷被排斥了出去,就连那山始祖的干,亦被北辰所驱逐。 所有人见雄城之上一巨人立于其上,如同宣告一般。 “我北辰之修虽死,但北辰永远是我族的北辰。”北辰星核轰然破碎。 高温将整座北辰化为晶体,一座光彩夺目的雄城出现,而其上火焰,永不熄灭。 这座城,便是一座战争瑰宝,而其之上,只有一道意志,这意志,属于铭。北辰之修将最后的意志融入北辰星核之内,并化为了此城的灵,此灵虽再无自主意识,但它认可铭,这个北辰最后的血脉。 “天瀑。”铭伸手,启动了这座雄城,一道透明光柱自此城爆发,引来周天之光,一颗又一颗大星凝聚了出来,砸向了那长生仙的头颅。 “吼!”那头颅吐出吐息,星辰碎灭。 “皇叔!”圣皇喊道,道袍鼓动着。 司天监之主便动了,单手掐诀,朝着天上一指,幽荧大亮,有牵引之力自幽荧爆发。 所有人惊恐,周天之光崩碎,一颗真正的星辰自苍穹之上被牵引了过来。 借北辰天瀑引来的周天之势,结合幽荧之力,再加上司天监之主的八境观星术士的修为,一颗真正的星辰降世了。 此法,如同摘星,而摘星,是那仙人所为之事。 此星通体土黄色,星辰之外还有一个星环,虽比不得北辰与幽荧,但亦是真正的星辰。 星辰降世。 天渊化为的黑洞垂下天幕,将星辰海之修庇护起来,北境长城之上,大阵展开。 那长生仙的头颅撞向星辰,随后在阵阵不甘的嘶吼声之中被镇压。 司天监之主与平北王徐轩辕一同举星。 “看什么看?快来帮忙啊,这北辰星落了跟你们星辰海脱不了关系。”司天监之主这个老头对着星辰海那边喊道。 拓跋圣山一声冷哼,但还是与拓跋云天一起走了过去。 四位八境一同举星。 并以大法力将这颗星辰固定在了北辰关外。 此星,将替代北辰,直到某日,大唐走出一位仙人,将这颗头颅彻底抹杀。 并不是说大唐如今没有能力抹杀这颗长生仙的头颅,只是想起其中要付出的代价,觉得有些不值得而已。 随着此星被挂起,也迎来了冬狩大典的落幕。 拓跋圣山对着那北辰所化之城一拜,想要带走这座雄城,让它承载山始祖的干,只是被铭给拒绝了,铭想带着此城,去往星空。 直到拓跋云天亲自入城,不知向铭许诺了什么之后,北辰才牵引山始祖的干,飞入了星辰海之内。 拓跋圣山与拓跋云天对视一眼,松了口气,星辰海虽然没有完全掌控北辰,但亦得到了铭得承诺,可帮星辰海抵御外来之修。 星辰海的敌人可不只有大唐。 长城之上,圣皇遥望星辰海的修士离去,并未阻止。 “陛下,您为何不阻止星辰海之修带走北辰与那始祖山的干,就不怕他们反过来对付大唐?”大太监正德问道。 圣皇笑了起来,摇摇头:“那北辰之上的人不会对付大唐的,大唐于他有恩,毕竟是朕与皇叔出手封印了这长生仙的头颅,这是一份情谊。” “二来,朕有太平侯。”圣皇陛下卖了个关子。 “太平侯?”正德有些疑问,他记得那只是个走运的小剑修,圣皇陛下当初给他太平侯的封号也带着考验的意思。 “是啊,太平侯,他与那北辰的主人,关系不错。”圣皇回答。 看着长城外的漫天雪,圣皇感慨道:“正德,春节快到了呀。” 正德大太监一拜:“是啊,陛下,春节要到了。” “元辰的母亲去世已经十二年了吧,那时元辰还是个孩子呢。” 闻言,正德太监瞬间便明白了过来,圣皇陛下这是睹物思人了,道:“奴才记得皇后娘娘走那年,长安城落了大雪,那雪前所未有的大。” 圣皇一叹,对于那个女子,他终究是有些亏欠,所以,圣皇对太子有些偏袒。 “罢,罢,等朕走出那一步,便护元辰,护这大唐千年万年。” 圣皇负手走入了传送阵。 声音响起。 “正德,长城剩下的事便交给你了,带他们回来。” “奴才明白。” 铭走之时,通过北辰向陈青山三人传过一道念头。 大意便是希望陈青山三人不要忘了他。 成为那北辰之主后,铭的头脑显然清晰了许多,再也不称自己为我们了,就如那骨肉林的老者说的话一般,他们不再需要铭去做些什么,铭只要做自己便是。 铭等人通过传送阵回到了长安,不过在离开长城之前,正德大太监收走了所有人的黑色玉简。 陈青山记得当正德看到自己上交的玉简时还微微惊讶了一下。 冬狩最后的成绩会经过正德统计之后,上报到圣皇那里,再由圣皇决定给予什么奖励,只是让正德没有想到的是,陈青山上交的黑色玉简数量比太子殿下那的还要多上一些。 “这长安城,要有趣起来了。”正德大太监收完最后一份玉简,一步跨入传送阵之内。 回到长安,了凡和尚与桃花夫人便在枫山小院住了下来,此时桃花夫人的修为已然恢复,待其修养些日子,在长安过了春节,二人便回集水镇。 了凡和尚继续拜他的佛,而桃花夫人继续开他的桃花酒庵。没有了凡和尚,须陀寺的泥佛便蒙了尘。没有了桃花夫人,集水镇的那群酒徒也该馋了。 每年春节,总是桃花酒庵生意最火爆的时候,那时候,平时再忙的汉子都会闲下来,闲下来,手里有几个银钱,便会去喝酒。就是那平时吝啬之人,到了春节,也会舍几个银钱,买坛酒回家。 酒贤与剑贤依旧在闭关,据小水说,师尊与师叔这次闭关,估计要个一两年。 太和殿内,正德一拜:“陛下,奴才离开长城前,平北王他老人家让奴才捎个话,说现在长城外挂的那颗星辰,他将其取名为止戈,而星辰海那边也没有异议。” “止戈吗?”圣皇咀嚼着这两个字。 “原来老王爷在那北辰关也累了呀,止戈好啊,若有一日,天下大同,朕一定要找星辰海的故人喝上一杯。” “只是妖廷的那群家伙,还要吐蕃的那只没了毛的鸟,可见不得这天下太平。”圣皇叹息。 妖廷的妖不谈,毕竟他们一直想奴役人族,而吐蕃,则是因为其信仰,他们信仰一尊还活着的古神灵,那是一只大鸟,其名为梵,此鸟喜杀戮,好食人肉。 梵,是九境,是长生仙,武祖在世时,拔光了它的毛,自那时起,它便销声匿迹了,只是唐皇知道,梵并未登天,它一直躲在这个天下的某个角落,窥视着大唐。并期待有一日能将整座大唐化为其口中食。 “对了,正德,冬狩大典的结果出来没?元辰是不是魁首。”圣皇陛下问道。 “禀陛下,太子殿下屈居第二,魁首另有其人。” “哦,是谁?” “太平侯:陈青山。” 太子做局,坑杀星辰海之修近四千五百人,而他取走了六成黑色玉简,接近三千枚。只是陈青山获得了铭的族人的馈赠,再加上自己所获,比太子殿下来得还要多些。 闻言,圣皇陛下眯起了眼睛,随后哈哈大笑起来。 “朕就觉得这陈青山不简单,给他的赏赐倒是得好好想想了。” “是啊,太平侯,真希望他以后成长起来,能护这天下太平吧。”正德大太监发自肺腑道。 他虽然只是个阉人,但久在圣皇身边,自然是想圣皇所想,在见过太多生死之后,正德当真是希望这天下能够太平些。 第四十九章 陈青山的奖赏 清晨,陈青山正在丹凤门外候着,圣皇陛下要见他。 那守门的卒子陈青山见过,正是那日腊八,不让陈青山与三藏入皇宫的那几位。 几人显然是认出了一身官袍的陈青山,面色皆有些尴尬,只是问了声“侯爷好”后,便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不再言语。 陈青山自然不会与他们为难,只是看着面色不自然的他们,觉得有些好玩。 “太平侯爷,跟我走吧。”此时,城楼的阴影内走出一个圆脸小太监,对着候在门外的陈青山说道。 小太监在前面引路。 “麻烦公公了。”陈青山道了句,便跟在了小太监后面。 陈青山观察了一番,小太监没有修为,只是个普通人。 陈青山不再关注小太监,而是仔细的看起这皇城的建筑来,第一次来时心中有事,陈青山只顾着埋头赶路,没来得及好好看。 红墙琉璃瓦,墙很高,琉璃瓦也很漂亮,是天青色,集水镇的小匠人绝对烧不出这样的颜色。 陈青山很喜欢这个颜色,这个颜色总是让他想起雨水,稻田之类的东西。 只是也就大唐皇城才配得起这样的天青色吧,毕竟若是谁家用这样的瓦,多多少少减了些气势,有些不伦不类的,陈青山是这样想。 转角处有棵梅树,开得正好,绿色的枝如蛰龙,上面点缀着白色的花。 其下有个着金缕衣的少女正在那够着梅花,衣裳飘逸灵动,若一只正在扑花的大蝴蝶。 那少女踮着脚尖努力够着,只是梅树有些高,少女即使伸长了手,也还是差些。 少女手上的铃铛随着少女的动作摇动着,发出很好听的叮铃声。 这少女陈青山认得,正是大唐的十九公主,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人,圣皇与各位皇子都宠她,都喊她小十九。 小十九见陈青山与小太监过来,眼前一亮。 “那个小太监,快来帮本公主折梅花。” 那小太监便快步跑了过去,在那努力地够着,只是梅花太高,小太监也够不到。 “哎呦,太麻烦了,你蹲着,本公主站你背上。”小十九有些恼,对小太监喊道。 小太监闻言,顿时跪了下来,一个劲地磕着头。 “奴才惶恐,奴才不敢,若是公主殿下磕到摔到,这罪奴才可担不起啊。” “要你蹲着,你便蹲着,那么多废话干嘛?”小十九晃动着手上的铃铛。 小太监怕伤了十九殿下,还是不敢,若是这小主子在自己背上一个站不稳,摔了,那自己便是掉脑袋的事了。 陈青山叹了口气。 “十九殿下,我来吧。”陈青山来到树下,脚下用力,飞身而起,轻盈得若云中燕,折下一枝梅花,递给了十九公主。 小十九接过这枝梅花,满意地嗅了一下,心情不错。 “你叫陈青山吧,父皇新封的太平侯,十三哥从南方寄了些点心过来,信中也提到了你,他说你这人不错。” “能让十三与十九殿下记住,是青山的荣幸。”陈青山客气道。 “哦?在十三哥的来信里看,你陈青山可不像会说客气话的人啊。”小十九有些好奇,问道。 陈青山脸不红心不跳,道:“这里是皇城,不是集水镇,说话客气点终究是没错的,毕竟不得罪人嘛。” “也就是说在皇城之外,你陈青山是另外一副模样?”小十九又问。 “更确切地说是在长安城之外。”陈青山纠正道,他觉得这长安城的水有些深,小心为妙。 小十九道了声有趣,随后又耷拉下了脑袋,就连那刚刚得到的那枝梅花似乎也没有那么香了。 “长这么大,我还没出过长安呢,也不知道长安城外,是什么样子。” 陈青山看着小十九的脸庞,有些稚嫩,大概十四五岁的样子,正是对外面充满了向往的年纪。 陈青山在她这个年纪的时候,都没出过集水镇。那时的陈青山想去长安看看,而现在的小十九,想去长安之外看看。 这世间之人,大抵都向往远方,向往着别人早已厌倦的年岁。 忽然,小十九眸子亮了起来,望着陈青山,眸中充满了期待。 “有空的时候,给我讲讲长安城外的故事吧。” “我来长安城前就住在一个小镇子里,没见过太多东西。”陈青山实话道来,并不觉得自己从小地方来是件羞耻的事情。 “那便讲讲镇子里的故事吧,就从那只妖和老和尚讲起。”小十九道。 “等有空吧。”陈青山沉吟。 “一言为定。”小十九高兴地扑腾着。 小十九与阿喃有些像,只是小十九的宠爱不会变,小十九亦不会被强迫做任何她不愿意的事,因为小十九后面站着的是全天下最有权势的一群男人。 陈青山明白,论背景,眼前这天真无邪的小十九,是天下第一。 “我去向母妃问安了,陈青山,下次见。”小十九执梅枝,与陈青山告别。 “是位小祖宗呐。”看着离去的小十九,陈青山摇摇头,在心底叹道。 小太监很感激,谢了陈青山,谢陈青山替自己解围,二人继续向丹阳门那边走去。 太和殿内,圣皇陛下似能听到陈青山与小十九的对话一般,无奈地笑了笑。 扶着额头。 “正德,等朕过完春节,闭关后。你看着小十九点,免得她哪天偷偷跑出了长安城,孩子大了,不好管呐。” “圣皇陛下,奴才会注意的。”正德笑了起来。 此时,殿外声音响起:“圣皇陛下,太平侯已带到。” 是陈青山到了,小太监朝陈青山一拜,随后离去,陈青山一人进入殿内,见到了圣皇陛下。 陈青山一拜:“臣见过陛下。” 圣皇笑着,若春风拂面:“免礼。” 圣皇陛下自龙椅上坐了下来:“太平侯,你可着实给了朕个惊喜啊,居然是这冬狩大典第一人。” “运气而已,都是朋友的功劳。”陈青山惭愧道,毕竟,他的玉简是铭所赠,而且三藏与道十三都将玉简让给了自己。 陈青山觉得,别人对自己好,自己得记得。 “运气吗?这所谓气运之事,玄之又玄,有时候,气运比修为还来得重要些。你陈青山倒也不必自谦。”圣皇陛下摆摆手,安慰道。 “作为这冬狩大典的魁首,朕给你准备了些东西。”圣皇陛下说着。随之正德大太监便捧着一个托盘走了上来。 托盘之上,有三件东西。 一玉瓶,一木牌,还有一枚珠子。 正德大太监端着托盘来到了陈青山面前,道:“太平侯,这三件东西,都是陛下为你精心准备的。” 陈青山看向玉瓶,只见里面似有大海翻涌,而海上,有一艘飞舟,飞舟青色,上有亭台楼阁,很是精致。 “天梭级飞舟,青木,船体展开共八十八丈,全速飞行,可与六境巅峰之修相媲美。”正德大太监解释道。 陈青山记得,阿喃父亲黄凌虚,那日至山石镇,所乘坐的便是一艘天梭级的法舟,那艘法舟百丈,而青木八十八丈,青木比其要小上一些,只是青木看起来跟精致一些。 法舟内有阵法,可自主吸纳灵气,所以不必当心出行时灵气枯竭,法舟没有动力的情况。当然,全速爆发是另外一种情况。 “你作为太平侯,在这长安城还好,出了长安城,连样说得过去的法舟都没有,有失威仪。毕竟朕的那群王爷侯爷们,别说天梭级法舟,就是逐日级法舟,他们都看不上,要么弄珍禽异兽,要么就直接弄战舰。”圣皇陛下说道。 “以臣现在的修为,天梭级法舟也足够了。”陈青山苦笑道,如果圣皇陛下给他弄艘战舰来,现在他也开不动,还是这法舟实惠些,先用着。 “这第二样,是替命牌,可替七境之下之人一命,用法的话,向其滴入一滴精血即可。”圣皇陛下又解释道,手一指,这木牌便悬浮了起来,落入陈青山的手中。 “陛下,有七境之上的替命牌吗?”陈青山有些好奇,问。 圣皇摇摇头:“没有,七境已经证道,在道中留下了印记,替命牌复活不了七境之修。” 陈青山点点头,将替命牌收了起来,对于替命牌,他有其他的打算。 圣皇看到了陈青山的小动作,并未点破,毕竟陈青山刚刚说过,他有些朋友,而这些朋友想来,应该都没有到七境。 这样一来,替命牌留着,要比现在陈青山给用了要来得好。 “朋友,肝胆相照之人,有趣。”圣皇陛下喃喃道,跟陈青山这样的人做朋友,吃不了亏。 圣皇陛下笑了起来,站起身来,来到陈青山旁边,将最后一个玉牌拿起,随后一扔。 一个十丈大小的巨人便从殿内站了起来,巨人披甲,手中一柄大剑,身上有威严,让陈青山莫名其妙地想起庙里的仙佛们。 那巨人单膝跪地,向陈青山行执剑礼,陈青山只觉自己多了一丝联系。 “愿听太平侯差遣。” 这是道门灵官。 第五十章 茶杯,枸杞 圣皇陛下能唤来道门灵官,陈青山并不觉得惊讶,毕竟这天下都知道圣皇陛下与道门有些关系,而在道门,便有五百灵官的说法。 “与其他道门灵官有些不一样,这灵官有些特殊,他只是一缕命魂,融于此玉。后来此玉被道门得到了,便以大法力制成了此牌,他与你同姓,你唤他陈灵官便好。” “陈灵官亦有六境,可护你周全。”圣皇陛下缓缓说道。 那殿中的陈灵官对着陈青山一笑,随后青色光芒自身上出现,缓缓缩小,重新化为了灵官玉牌。 殿中陈青山想起了道门撒豆成兵的术法,倒是跟眼前的这陈灵官有几分相通之处。 圣皇让陈青山把三件物品收了起来,随后说自己又给陈青山安排了个官职,要陈青山去空明坊当差,要干的事,便是管理空明坊的那群道士,算是半个闲职。 自空明坊修建后,便一直无人管理,鱼龙混杂,那些个道士混得很。 “你先去空明坊当个观察使,就当锻炼一下,至于其他安排,年后再说。”圣皇陛下丢给陈青山一枚印玺,这印玺有些新,显然是刚刻的。 也就是说,空明坊观察使这个官职,古来未有,是完全为陈青山而设置的。 陈青山接过印玺,看向圣皇陛下,腼腆道:“陛下,这空明坊观察使是几品?” 圣皇陛下想了想,沉吟一番,道:“从四品吧,跟那祭酒差不多,属于礼部。” “那也挺大了,是比我老家那的县太爷要大许多。”陈青山腼腆道。 陈青山在集水镇时,一直羡慕那些富家子弟,而陈青山见过的最大的纨绔,便是那县太爷家的公子,但也就那人路过集水镇时,陈青山远远地看过一眼而已。 圣皇无奈,道:“也不知你想些什么,都封侯了,还纠结这种事,现在若回你那小小的集水镇,那管理集水镇的县令恐怕会夹道相迎。” 陈青山实话实说:“臣在集水时,一直羡慕那些官宦子弟,鲜衣怒马的少年郎。” “听你的意思是你在集水时过得很苦?”圣皇陛下问道。 随后圣皇便听到了有些意料之外的回答。 “有些难,但不苦,不瞒陛下,镇中有许多人,他们帮助过青山。” 圣皇陛下沉吟。 “你比你口中的县老爷的儿子要有出息上许多。” 陈青山出了太和殿,他要去那空明坊任职,听陛下说,空明坊有长安最多的道士。 出宫门的时候,陈青山又遇到了小十九,二人还互相打了个招呼。 “你现在有空吗?给我讲长安城外的故事。” “现在没有,不过你等你有空,可来空明坊寻我。” 陈青山出了皇城,空明坊离皇城不大远,陈青山便打算步行过去,顺便好好看看这长安城。 此时的长安城内已有几分春节的气象,陈青山到路边折了根草,叼在嘴里,惬意地看着周围的人与物。 一条运河自饮海渠被开凿了过来,自皇城之侧过去,贯穿整座长安城。 运河又生出无数支流来,延伸到各个坊市之内,连通到千家万户门前。河上架高桥,画坊楼船在桥下络绎不绝。 陈青山面前,有一赌坊,立在街的尽头,赌坊七层,匾额上是“大钱”二字,在“大钱”旁边,挂着一枚大铜钱,比寻常磨盘还大上不少,无愧于“大钱”二字。 陈青山一路走来,这大钱赌坊应该是这条街最大的建筑了。 忽有声音响起。 “没钱还敢来赌坊,滚!” 随后,陈青山便见一黑白色的球当真从大钱赌坊内滚了出来。 那球不偏不倚,正好滚到了陈青山的面前,一只黑白色的熊猫慢慢在陈青山的面前舒展开了身形,四肢展开,表情有些贱。 “你好,小兄弟,我是赌圣,现在手里缺点钱,小兄弟要不要借我一点,我带你赚大钱。” 陈青山转身就走:“不要。” 陈青山不喜欢赌鬼,因为赌鬼这种东西,喜欢撒谎。 见陈青山不搭理自己,熊猫瞬间便站了起来,拉住了陈青山的胳膊:“别啊,小兄弟,哎!别走啊,我拿东西跟你换不行吗?” 说着,熊猫便从裤裆里掏出一样东西来,也不知道这家伙是怎么藏的。 那东西陈青山有些熟悉,是一只千机盒。 “只要一千两,哦不,五百两,这盒子就是你的了。” 陈青山看了看挡在身前的熊猫,又看了看千机盒,想起了在山石镇所遇到的那只小浣熊。 “你认识一个浣熊商人?”陈青山疑问道。 熊猫大喜,道:“那是我二弟,我们还有个三弟呢,是只白色的猫,长得可俊了。” 陈青山闻言一愣,他也是随口一问,没想到这熊猫确实认识浣熊。 那日在山石镇,三藏开了浣熊给的千机盒,结果开出了一根羽毛。 “小兄弟既然认识二弟,那千机盒便友情价卖你便好了,二百两,怎么样?”熊猫似乎真地很缺钱,一脸期待地看着陈青山。 被熊猫看得头皮发麻,陈青山无奈地取出了二百两的银票。 “我这辈子听过许多圣人,儒圣,画圣,唯独这赌圣,是最下乘的,上不得台面。”陈青山道。 熊猫不恼,只是说了句:“所谓圣人,哪有我自在,且看本赌圣去大杀四方!” 随后,便见熊猫提了提裤裆,将千机盒丢给陈青山,便冲入了大钱赌坊之内。 见没了踪影的熊猫,陈青山只能无奈,叹了句“确实自在。” 将千机盒收入储物戒指,陈青山继续往空明坊那边走去,边走陈青山边想着事情,陈青山在想着这圣字到底有何含义。 儒圣,画圣都带一个圣字,自然是尊称,后人感激他们为天下人做的事,便给他们冠了一个圣字。 只是眼前这熊猫,他的赌圣二字不像是值得骄傲的东西,后来,陈青山便明白了,赌这个字,是害人的东西,他不喜欢,天下人也不喜欢。 陈青山回头望了一眼大钱赌坊的方向,停了下来。小小的集水镇,也有许多人,也因赌之一字,穷困潦倒,妻离子散,更何况这比集水镇大上不知道多少倍的长安。 陈青山觉得,这样的人,并不值得可怜。 估摸着一柱香后,陈青山来到了空明坊外,整个空明坊亦有四五十里的样子,几乎有一镇大小。 一条主街可供四五驾马车并行,沿着主街,房屋鳞次栉比。 街上人不多,陈青山见个道童模样的女孩正在清扫着落叶,便上前寻问。 陈青山问其是不是这空明坊的人,可知这空明坊的管事之人在哪? 小女孩说她不算空明坊的人,只是前些年父亲赌输了家财,便跑了,家里有个生病的爷爷。 空明坊的道爷们看其可怜,便给了她份扫街的工作,赚些银钱给爷爷看病,顺便能混个温饱。而道童的装扮,也是道长们要求的。 小女孩指着空明坊主街尽头,那有栋楼。 “公子若要寻这空明坊的管事之人,可去那,可去那寻钱叔,这街上的大多数人都听他的,我扫街的工作,也是钱叔给的。” 陈青山取了些银钱给小女孩,小女孩连声道谢。 陈青山入了楼,四下无人,有些空,陈青山喊了几句,没有人答应。 陈青山便爬上了第二层楼,第二层楼不仅没有人,还显得有些老旧,陈青山可以清楚地看到桌上的灰尘,还有那被虫蛀得不成样子的桌腿。 光是陈青山走过,那桌子都发出咯吱声来。 陈青山上了三楼,依旧没人,依旧破旧,一股难闻的潮湿味开始弥漫在陈青山的鼻腔之中,陈青山在鼻前挥了挥手,想借风驱散这气味,只是效果甚微。 陈青山不再纠结,继续登楼,直到陈青山上了四楼,才看到了一个道士。 这人想来便是那小女孩口中的钱叔。 钱叔是个道士,却无道士该有的模样,道袍随意披在身上,袒胸露乳,一双大脚放到了桌子之上,脚底黝黑。 气味与楼下的湿霉味有些相似,陈青山分不清到底是钱叔的脚的味道,还是木头腐朽发出的味道,亦或是二者兼有。 只是陈青山知道钱叔,是比集水镇的那些庄稼汉子还要像庄稼汉子的人。 毕竟集水镇的那群汉子,虽然也不爱干净,但他们的脚底板应该没有这么黑,毕竟太臭的话,他们的婆娘是会不让他们上床的。 很显然,眼前的钱叔,应该没有婆娘,陈青山是这样想的。 仿佛没有看到陈青山到来一般,钱叔抠了抠脚,随后放到鼻子边闻了闻,打了个喷嚏,随后便开始泡茶。 等茶泡好之后,钱叔才慢慢抬起了头,看向了陈青山。 “你是何人,你来干嘛?”钱叔喝了口茶,觉得少了点什么,随后便打开旁边的抽屉,抓了一大把红色的东西放入茶杯中。 陈青山仔细一看,那是枸杞。看着杯中物,陈青山开始思考这家伙到底有没有媳妇儿这件事。 最后陈青山摇摇头,笃定这家伙一定没有媳妇儿,毕竟没有女子会喜欢上这样的人吧。 陈青山取出了印玺,往桌子上一扔。 “我叫陈青山,是圣上新封的空明坊观察使。” 第五十一章 空明坊 “多少年了,圣上终于想起空明坊这个地方了,只是这空明坊,你不该来。”钱叔将脚从桌子上放了下来,陈青山看清楚了他的脸,油光满面,是一种别样的邋遢。 “不该来,是什么意思?”陈青山问。 钱叔似乎感受不到杯中茶水的滚烫的温度,端起茶杯送到嘴边,一仰头,茶水便滚入了喉咙。剩下的茶叶与枸杞在钱叔口中被咀嚼着,不紧不慢。 最后,钱叔一咽,口中之物尽数吞入腹中。 “你不觉得这空明坊与长安的其他地方有些不一样吗?”钱叔问。 陈青山想了想。 “确实不一样,比起这长安城的其他地方,这空明坊是有些冷清。” 钱叔笑了起来:“那你觉得又为何会冷清?” 陈青山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但还是答了一下:“莫非是这里的道士们,都不喜欢热闹?” 钱叔一叹,道:“不是不喜欢热闹,只是在这空明坊待久了,会倒霉的。” “倒霉,你们修道之人还信这个?”陈青山好奇。 “说了你也不大明白,只是空明坊的天与长安城的天,不一样。”说着,钱叔手一指,那木窗便兀自打开了。 陈青山往窗外看了过去,蓝色的天,白色的云,与长安其他地方并无不同。 陈青山欲要再问些什么,只是这钱叔有些烦了,丢给陈青山一把钥匙。 “你不是空明观察使吗?这下面一层楼归你了,要做什么随你便,还有,没事不要来烦我。” 说着,便把陈青山轰下了楼。 陈青山无奈,只能开始清理三楼,只是这桌子板凳显然不能用了,陈青山打算明天换套新的。 陈青山开窗,打算通通风,换一下这屋子里的气味,恍惚间,陈青山觉得这天有些暗,亦有些压抑,等陈青山再看时,又觉得这天,没有什么异样。 清理完屋子后,陈青山便在屋子里坐了会,下了楼,替钱叔关上了门。 刚到街上,陈青山便碰到个美艳道姑。 穿着青色绸子,玉镯过腕,主动跟陈青山打招呼,问陈青山是谁,来这空明坊干嘛。据道姑所说,这空明坊除了那祭祀祈福的日子有些人外,这平常便只有道人出入。 陈青山与其介绍自己,说自己是新来的观察使。 “见陈观察使从楼里出来,显然是见过那屠夫了。”道姑说道。 “屠夫?”陈青山疑问,莫非道姑说的,便是那钱叔,看那钱叔的样子,确实是像个五大三粗,不拘小节屠夫。 “是啊,就是那姓钱的,早年便是杀猪的,后来修道,发现自己媳妇与徒弟有染,便以道法将二人化成了猪猡,一刀一刀给生切了,下火锅吃了,好生害怕的说。”道姑平时在空明坊见不到什么人,在陈青山面前打开了话匣子。 “刚来这空明坊时还好,这姓钱的还与人来往,近些年,这姓钱的便再也不出门了,还老是说这空明坊内有些邪物。但是这太平的长安城,大修这么多,又有什么邪物能躲得过他们的眼睛呢。”道姑又道。 “莫不是这钱叔受到的刺激太大,有些痴了?”陈青山说道。 “一定是这样的。”道姑点点头,和陈青山聊着。 道姑叫陈青山喊她青十娘便是,在空明坊卖包子的青十娘。 青十娘跟陈青山聊得起劲,说什么也要将陈青山拉到她的包子铺吃包子。 一个大蒸笼,蒸笼下面支着一口大锅,锅里滚着水,雾气腾腾。 青十娘挑了两个最大的给陈青山。 陈青山闻了闻包子,觉得味道有些怪,问青十娘这包子是什么馅的。 青十娘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才说自己平时还在兵马司挂了个职,平时负责杀妖的,觉得那妖的血肉有些浪费,便拿回来做了包子,只是这些包子,空明坊的人一般都不吃。 陈青山闻言,最后还是没有下口。 陈青山终于明白圣皇陛下为什么说这空明坊内的道士们都有些混,不好管了。 除了刚入空明坊时遇到的那个小女孩,无论是钱叔,还是这看似正常的青十娘,多少都有点特别。 特别归特别,他们的修为可不低。青十娘子是五境,而那钱屠夫,陈青山不大看得透,只知比这青十娘要强一些。 一与陈青山年龄相仿的青年出现,一身江湖人的打扮,脸上一道狰狞伤疤,见来人,青十娘眼前一亮。 “阿狗,快来吃包子!” 那叫阿狗的青年也不客气,小跑过来。 “哟,十娘,兵马司那边又有任务了?新货啊,几境的妖?”阿狗问。 “四境,是只龟,藏在运河内吞人,被兵马司发现,我便带人给杀了,弄了些血肉回来,大补呢。”青十娘解释道。 “好东西啊。”阿狗闻言,也不客气,自己掀开蒸笼,便拿着包子咬了起来,两口一个。 滚滚气血自阿狗身上喷薄而出。 “这阿狗兄弟,似乎不是道士。”陈青山望了望手中的包子,又望了望阿狗。 “阿狗是武夫,也到二境了,修为不比陈观察使差,他在营中当差,也是名唐武卒,还是十夫长呢。”青十娘骄傲道。 阿狗哈哈一笑,说都是青十娘的功劳,毕竟当武夫,少不了打熬气血,而青十娘的包子,便是最好的气血补药。 “以后要多多照顾啊,陈观察使。”阿狗听闻陈青山的身份,勾搭上了陈青山的肩膀,没有丝毫的生疏。 陈青山见阿狗吃完了蒸笼中包子,便把手中的包子递给了阿狗,阿狗也不客气,几口便吃完了两个大包子。 阿狗说,既然陈青山是这空明坊的观察使,那陈青山便是这空明坊最大的人,以后大家便都归陈青山管了。 “哦?归我管是什么意思?”陈青山问。 “就是我们出了什么事,你得负责捞我们。”阿狗回答。 陈青山有种不好的预感。 “莫非你们经常犯事不成?” 阿狗与青十娘皆沉默许久。 “也不算什么大事,就是我平时在军营里又打了哪个人,十娘她又偷偷杀了哪个大官家的珍禽异兽啥的。”阿狗摸摸脑袋,回答道,有些不好意思。 “是那些妖兽先伤人的,出于官场上的面子,兵马司的人管不了,我便出手了,它们伤人,所以便成了我笼屉中的包子,我哪管它们是哪个侯爷家的,又是哪个尚书家的,且杀之。”青十娘在一边解释道。 这美艳道姑倒还是个有原则的人,不过陈青山并不反感这样的人,反而有些喜欢。 陈青山虽然只有二境,但明面上也是个大唐的侯爷,这些事,他管得。 三人聊得尽兴,不知不觉天便黑了,青十娘灶内的火依旧燃得很旺,火光映红了整个包子铺。 青十娘说这空明坊内还有个人值得注意,那人叫黑鳞,老者模样,是龙虎山的护教龙象,不过由于酷爱炼丹,结果炸了炉,差点把龙虎山主峰给崩了,正好赶上空明坊修建,所以便被龙虎山放到了长安,说是龙虎山在长安城的门面。 “那黑鳞老怪,平时就躲在屋子里炼丹,你不打扰他,他也不会搭理你,你放心便好。”青十娘捋了捋头发,跟陈青山说道。 陈青山与二人道了声谢,便离开了。 碰到那小女孩在清扫街道,陈青山好奇问了她的名字,那女孩说她叫小雪。 陈青山也向其介绍了自己。 “我叫陈青山,以后便待这空明坊了,若是有事,可来寻我。” “小雪明白,谢谢青山哥哥。”小雪抱着跟她等高的扫把,目送陈青山出了空明坊。 空明坊的天有些黑,不是入夜以后的黑,而是玄黑之色,就是那垂下的云,亦是玄黑。 陈青山走在街上,来往之人络绎不绝,长安城的街道很大,所以可行车马,亦不觉得拥挤。 灯火满华街,街上游客,酒客,食客穿梭着,有车夫驾着驴车,从酒楼里出来,车上几个大桶,桶中是客人吃剩的残食,泔水之类的东西,车子不快,但经过陈青山旁边时莫名颠簸了一下,望陈青山身上洒了一些。 有些难闻。 车夫见陈青山身上的官袍,面色大变,几乎要跪了下来,还好陈青山眼疾手快,将其扶住。这大礼,陈青山可受不起。 “小人有眼无珠,冲撞了您,大人饶命!大人饶命!”这车夫是个中年男人,正是上有老下有小的年纪。 “不碍事的,大叔您不必在意。”陈青山连声安慰,想着自己的父亲若是在世,也大概是这个年纪了吧。 这车夫连连道谢,最后深深一拜,才驾驴车离开。 陈青山伸手清理着身上的污秽,虽有些味道,但他不大在意。他在思考,以自己的身手不应该没有发现这颠簸的驴车,还有洒出来的污秽。 陈青山摇摇头,不大想得通,在闻了闻衣袖,确定味道不是很大,还能接受的时候,便回了枫山小院。 院外桃树下,道十三坐着喝酒,酒贤闭关,这与陈青山一起回到长安的道十三便占了酒贤的位置。 “青山回来了。”此时阿喃与桃花夫人做好了饭,正往外端着。 见陈青山回来,道十三盯着他的背后看了很久。 第五十二章 黑鳞,老无赖 “这样说来,青山你做了那空明坊的主人?”吃饭的时候,道十三蹿到了陈青山身后,用手虚抓一把,随后顺势将手搭到了陈青山肩膀之上。 “不是主人,只是替圣上管理那空明坊而已。”陈青山纠正道。 “有空我过去看看,毕竟我也是个道士,那应该是个有趣的地方。”道十三看着手掌心,嘿嘿一笑。 陈青山应了下来,并叮嘱道十三要好好修炼了,别的道士降妖除魔,道十三倒好,被妖魔撵着到处跑。 结果道十三的回答是现在还没到他修炼的时候。 陈青山无奈,只是觉得道十三这小子神神叨叨的,分不清他说的话是真的还是假的。好在道十三自从到了长安后,好像便少了做梦的习惯。陈青山问道十三,道十三骄傲地说他已经能够随意控制自己入梦了。 陈青山觉得这对道十三或许是巨大的进步,毕竟在山石镇的时候,道十三一入梦,便长睡不起的,现在每天能够按时醒来,已然是一件好事。 吃完饭后,众人便各自散去,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道十三掩门,从掌心抓出了一团黑气,这是刚刚从陈青山背后抓下来的。 道十三取出一个葫芦,将掌中的黑气放到了葫芦之前,小声道:“葫芦葫芦,该吃饭了。” 听到道十三的呼唤,一只眼睛自葫芦内睁开,将这团黑气吸进了葫芦之内,如同进食一般,将黑气吃完后,这葫芦似乎没吃饱,竟发出类似于婴儿啼哭的声音来。 直到道十三安抚它,并承诺它以后每天都有黑气吃的时候。 这葫芦才停止了哭闹,满意地闭上了眼睛。 至于黑气从哪来,自然是从陈青山身上抓取,道十三知道以后陈青山每次从空明坊回来,身上应该都会有这样一团黑气。 而这些黑气的作用只有一个,让人倒霉。 “等本道爷的宝贝葫芦养成了,看本道爷的葫芦大杀四方!” 道十三似乎在密谋一件很不得了的事情,嘿嘿直笑,端着葫芦,越看越满意。 许久才收起了葫芦,躺到了床上,不知道是睡觉,还是入梦去了。 很平静的一夜。 早晨陈青山便早早地出了圣衍书院,去空明坊去了。 跟陈青山一样早起的还有阿喃,阿喃作为圣衍书院的儒生,她要去听先生们授课。 到了空明坊外,陈青山不着急进去,便在旁边花了些银钱,买了粥和包子,准备用过饭后再进空明坊。 陈青山还给那在空明坊扫街的小雪带了些,也不管她有没有吃过早饭,只当是自己心意。 用过饭,陈青山提着用油纸包裹的包子与粥,入了空明坊。 远远地便见到了那个拿着大扫把的身影,小雪还没有扫把高,却清理得极为认真。 陈青山刚把打包好的粥与包子交给了小雪,转头便看到了阿狗,阿狗腰间一柄钢刀,说要去北衙那边当差去。 此时,与阿狗一起的,还有一些道人从坊内走了出来,他们或多或少在朝堂有些差事。 陈青山与阿狗打过招呼后,阿狗便出了空明坊。 “这新来的观察使倒是不错。”在青十娘的包子铺内,一黑衣老者随意坐着,取了个包子闻了一下,随后丢回了盘子当中。 “这龟肉年份不够,应该不好吃,待我下次去云梦大泽内采药,给你弄只上年份的老龟回来。”黑衣老者轻描淡写道,端起茶杯,露出了藏在袖子下的黑色鳞片。 “那就谢过前辈了。” 青十娘坐在其旁边,有些拘谨,老者不是别人,正是比那龙虎山的护山龙象,黑鳞。 黑鳞看到了陈青山给小雪带早饭,亦看到陈青山与阿狗道别。 “且去看看。”黑鳞看着陈青山,目露好奇,自包子铺内站起身来,朝着陈青山走了过去。 青十娘面色变了些,她不知道黑鳞前辈要干嘛,毕竟接触下来,这黑鳞有些喜怒无常。 “这陈青山毕竟是圣皇陛下派来的,还望前辈不要伤了他。”青十娘咬咬牙,对着黑鳞一拜。 “我也没说过要伤他啊,只是好奇而已,你且看着便是。” 黑鳞已经走出了一段距离,声音传来,青十娘面色缓和了一些。 陈青山觉得有人在看自己,便迎上了那道目光,是个黑衣老者,寻常人模样,只是手上,脖子之上都长着密密麻麻的黑色鳞片。 陈青山臂上的赤龙图腾微微发热,似遇到了同族血脉。 陈青山意识到,眼前之人应该便是昨日青十娘与阿狗口中那龙虎山的黑鳞了,陈青山知道在这空明坊早晚会遇到他,却没有想到会这么早。 见黑衣老者朝着自己走过来,陈青山真诚一拜,道:“晚辈陈青山见过黑鳞前辈。” “哦?你认得我?”黑鳞略微惊讶。 “自然是认得,晚辈刚来空明坊,便听闻了您的名讳。” 黑鳞一笑,看向陈青山:“姓陈的小子,我在你身上感受到了同源的力量,我很好奇究竟是什么?” 陈青山知道黑鳞所指的是赤龙,但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亦不用等陈青山回答,那黑鳞便单手一抓,赤龙便从陈青山手臂上被拘了出来。 十丈龙身,便锁在陈青山身后,正对着黑鳞怒吼,眸中忌惮。 “有趣,你这赤色小龙的血脉位格之上竟不亚于我,甚至比我还强些。”黑鳞评价道,语气平和。 “此龙于我有用,可炼为血脉之丹,让我再进一步。”黑鳞又道,言语间有了些贪婪之意。 青十娘追了过来:“黑鳞前辈,您不是说不伤他的吗?” “我有伤他吗?我若是想伤他,他早已是一具尸体了。”黑鳞抬抬手,让青十娘将话吞了回去。 以黑鳞的实力,在这空明坊,便是无敌,且青十娘觉得他喜怒无常。 何谓喜怒无常,见陈青山给小雪饭食,黑鳞便有些欣赏陈青山,他亦是龙虎山上下来的,而道济苍生。黑鳞有长年修道而形成的慧,亦是怜悯之心。 在感受到陈青山身上的赤龙血脉对自己有用后,他又起了贪念,这是源自其骨子里的凶性。 怜悯之心与凶性集合到了黑鳞身上,便是喜怒无常。 黑鳞看着陈青山,目光平和。 “所以,姓陈的小子,你是想让我取走这赤龙,还是我杀了你,再取走这赤龙。” 陈青山看向黑鳞,目光亦平和。 “晚辈亦想知道,黑鳞前辈可敢杀一个圣上亲封的观察使,一个大唐的侯爷。” 黑鳞只知陈青山是观察使,却不知陈青山还是太平侯。 杀一个观察使,以他的修为身份,最多被责骂。但杀一位大唐的侯爷,他不敢。 这牵扯到所有大唐贵族阶层的利益。 他黑鳞今日可以杀了这只有二境的太平侯,那明日便可杀其他侯爷。杀了陈青山,就是圣皇陛下会碍于龙虎山的情面,不会说什么,但黑鳞亦会被大唐的侯爷王爷们群起而攻之。 来一两个,黑鳞还可以应付,但一群,黑鳞是说什么也打不过的。 黑鳞惊讶,道:“你还是个侯爷?” 陈青山一笑:“自然,圣上亲封的太平侯,我的侯府便在附近,黑鳞前辈可以随我去看看。” 陈青山一向不喜欢大唐的贵族,但今日却用这贵族的身份,唬住了这龙虎山的护山龙象,陈青山有些唏嘘。 “你既然说出来了,我信便是,还有,你若是太平侯的话,我确实不敢伤你。”黑鳞点点头,认可了陈青山的说法。 一旁的青十娘略微惊讶,她没想到这黑鳞前辈,居然在陈青山面前低头了。 “那还请前辈解开束缚,将这赤龙归还于我。”陈青山再拜。 黑鳞笑了,有些轻蔑:“伤你的因果我当不起,但取走这赤龙的因果我还是担得起的,毕竟其他公侯王爷也不会因为此事来与我寻仇。” “我不动你,便不算触及到他们的底线。”黑鳞缓缓道来。 陈青山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没见过这样不要脸的人,还是龙虎山的护山龙象,偏偏他还说到了道理上面,陈青山无可奈何。 “去他妈的,你个老梆子,真不要脸,信不信本侯爷成道以后拿剑砍你!”陈青山破口大骂,惊了一旁的青十娘。 黑鳞双手放到了袖子里,一副无赖的模样,老脸更是笑得越发放肆,活像一朵绽放的菊花:“骂吧,骂吧,反正我也伤不了你,我拿了你的龙,你骂我几句,也是应该的。” 至于陈青山说的他成道后要砍自己,那等他成道后再说,而且黑鳞决定,干完这一票后,就回龙虎山闭关,他姓陈的以后再牛逼,还能上龙虎山,道家祖庭来砍自己不成。 陈青山怒了:“干你老娘。” 黑鳞继续开摆:“我是神兽,天生地养,没有老娘,不服你去干这片天地。” 一个大唐侯爷,一个龙虎山比掌教还高半辈的老头,如同街头混混一般在空明坊内互相展开了问候。 青十娘有些头昏,心想这还是自己熟悉的江湖吗? 第五十三章 长安有雨 任由陈青山如何谩骂,黑鳞自是不改颜色。化手为刀,就要斩段赤龙与陈青山的联系。 “如果我是你的话,就不会斩下这一刀。”此时,有个拄着木剑的和尚自远处走来,正是了凡和尚。 了凡和尚走了过来,随着其接近陈青山,那被束缚的赤龙亦恢复了自由,一声嘹亮龙吟响彻空明坊。 “闲着无事,便出来走走,刚好路过陈施主的空明坊。”了凡和尚走到陈青山旁边,温和道。 “你是何人?”黑鳞看着这个面容普通的老人,在他的身上感知不到任何修为。 “很显然,一个和尚而已。”了凡和尚扯了扯自己的百衲衣,对着黑鳞露出了一个笑容。 “可你好像没有任何修为。”黑鳞又道。 “没有修为就不能是个和尚吗?有修为与做和尚之间又没有必然的联系吧。”了凡和尚道。 黑鳞不语,只是又朝着陈青山伸出了自己的手,一道小小的龙象虚影出现,对着陈青山身后的赤龙一吸。 了凡和尚叹息,举起了自己的木剑,轻轻一划,龙象发出哀鸣,四蹄踏动,回到了黑鳞体内。 一丝血线自黑鳞手背开始延伸,直到藏于衣袖下的手肘。 黑鳞沉默了,盯着了凡和尚手中刚刚被其当做拐杖的木剑,许久才问道:“你这是把普通木剑?” “普通桃木而已,阁下若是喜欢的话,我回去给你做一把。”了凡和尚依旧含笑。 “能用木剑破了我这护体鳞甲,和尚你是第一人。”黑鳞道。 了凡和尚念了声佛号,对着黑鳞一拜:“还请施主高抬贵手。” 黑鳞冷笑,抚摸着手臂上的伤痕:“我若是不呢?” “那和尚我会砍你,下一剑,这天下能接住的人便不多了,或许在这长安城会有,但绝对不是阁下。”了凡和尚眼中有了些许锐利。 如今的了凡很普通,亦如藏锋,再未出剑之前,你永远也不会知道这普通的剑鞘内藏着一柄什么样的剑。 面对了凡,黑鳞终究是退了。 “好吧,我不伤他,亦不夺其任何东西便是。” “善哉。”了凡和尚,也不留念,在黑鳞说出不再为难陈青山的话后,便转身离开了。 仿佛他出现在这便是为陈青山解围而来的。 了凡和尚拄着他的木剑走了。 留下陈青山与黑鳞在这大眼瞪小眼,黑鳞有些尴尬,想说些什么,却又拉不下脸面。 “那个,小友,商量件事呗。”黑鳞搓搓手,尴尬道。 陈青山一声冷哼。 “不商量。” “你给我些龙血炼丹,便可收获我的友谊。”黑鳞见抢不了陈青山的赤龙,便只能退而求其次,弄些龙血炼丹也是好的。 “谁稀罕你的友谊?”陈青山将头撇向了一边,腹中有怨气,若不是了凡大师来得及时,自己的赤龙就被这老梆子给吃了。 黑鳞咬咬牙,道:“炼出的丹分你一份。” 陈青山不为所动,嘀咕道:“我又怎么知道那丹对我有没有用,若是我吃了那丹,身体承受不了药力,炸了怎么办?我又不是像你一样,是没娘的神兽。” 闻言,黑鳞听得眼皮直跳,这姓陈的小子,骂人真地有一套。打又打不得,便回之一句“你娘嘞”,这龙虎山活了不知多久的老怪物终究是破了防。 “那丹对你,对我皆有大用。”黑鳞耐着性子说道。 陈青山似笑非笑,看着黑鳞。 “何丹?” “命劫丹,我如今七境后期,又凭这一身的护体鳞甲,可战七境巅峰。靠此丹,我或许可再进半步,到时候,七境之内,应该没有人能斩我了。”黑鳞摸着下巴,说道。 黑鳞又想起了那和尚的剑,那和尚很奇怪,就是自己再进半步,也似乎打不过那家伙。 “至于对你人族而言,此丹,可于证道时服下,有抵御天劫的作用。”黑鳞又补充道。 黑鳞已经展现了自己的诚意,他在等待陈青山的决定。 陈青山沉吟了一会儿:“如此的话,便干了,希望前辈不要让陈小子失望。” “自然是不会。”黑鳞语气缓和了些。 黑鳞要的龙血不多,大概一个木桶的样子,与十丈龙身比起来,确实有些微不足道。 “我去趟云梦泽,你小子便待在空明坊,不要出城走动。” 得到龙血的黑鳞有些兴奋,叮嘱了陈青山一句。随后便火急火燎地出了空明坊。 黑鳞要去云梦泽,弄些药材。 目送黑鳞离开,陈青山有些疲倦,便告别还在愣神的青十娘,入了空明坊尽头的那栋楼,直接上了三楼,按照约定,陈青山没有打扰钱叔。 陈青山从储物戒指内取出了一套新的桌椅换上,这是陈青山从圣衍书院带的。 桌子侧面还雕了一丛竹子,写着虚怀若谷四字,大抵是儒生们的自勉。 不知不觉间,楼外的天空黑了些,陈青山开窗抬头望,乌云密布,原来是下雨了。 这几天,长安下了许久的雪,但下雨却是第一次,这应该是陈青山来长安城后的第一场雨,陈青山伸手,这雨丝很细,而细雨绵长,应该会下很久。 空明坊外,有个人执油纸伞而来,金缕衣,金发卡,那是当朝十九公主。 小十九记得陈青山跟她说过的话,陈青山在空明坊,有空可去寻陈青山,让陈青山讲长安城外的故事。 小十九走在空明坊街上,一眼便看到了楼上正在接雨的陈青山,小跑过去,不顾素履上沾了泥水。 “陈青山,今天下雨,你应该有空了,给我讲故事吧。” 陈青山低头望,看到了小十九,他没有想到小十九真地会来这空明坊。 不过小十九说得没错,今日下雨,他陈青山确实有空。 “好啊,外面冷,快上楼来。” 楼上有炉子,怕小十九受寒,陈青山便往其加了些木头,随着火光燃起,屋内暖和了不少。 小十九伸手烤着火,脸红扑扑的,分不清是冻的,还是烤了火所致。 陈青山从储物戒指内取出了几枚红薯,这是从天澜村带的,就着火便烤了起来。 “红薯?”小十九问道。 “嗯?十九殿下认识这东西?我还以为皇宫里的人物不吃红薯呢。”陈青山微微惊讶。 “自然是认得,皇城里的人也是人啊,又不是不食人间烟火,本公主不至于连个红薯都不认识。”小十九为陈青山小看自己,而感到有些懊恼。 “认得便好。”陈青山拨弄着火,笑了起来,想起在集水镇的时候,到了烧秸秆的日子,吴关山便带着陈青山将偷来的红薯埋入秸秆的灰烬之内,焖上一夜之后,便有很甜很糯的红薯吃了。 “喏,给你一个,小心烫。” 红薯好了,陈青山拿了一个给小十九,小十九隔着衣服捧着,细细剥着,慢慢吃着。 “在离长安城很远的地方,叫集水,小镇有个以磨剑为生的少年,还有个喜欢听曲的少年,两个少年是很好的朋友……” 陈青山开始给小十九讲那集水镇的故事。 乌云压了下来,电蛇游走着,落下的雨细细密密,倒是有了几分春雨的意思。 长安城落了雨,那遥远的镇南关亦落了雨,城楼之下厮杀,雨与血汇到了一起,杀声雨声亦汇聚到了一起。 城楼之上,有个青年击缶而歌,唱着“天下英雄尽入吾瓮中。” 这是吴关山,他到了镇南关后,便寻到了自家长辈,那是吴关山的二爷爷。 二爷爷自青年时便到了镇南关,从青丝熬成了白发,现在是镇南王的帐中副将。 吴关山便投入了其麾下,在这镇南关杀敌。吴关山到了这镇南关后,除了修炼便是杀敌,这镇南关的厮杀仿佛没有停止过。 吴关山亦在厮杀中成长,现在已经是名二境的武夫了,论修炼速度,他不比机遇连连的陈青山等人差。 吴关山没有机遇,他的修为,是杀出来的,现在吴关山手下的亡魂已然近万。 所以吴关山才有了愿天下英雄尽入吾瓮中的豪言壮语。 愿天下英雄尽入吾瓮,既是吴关山抒发意气的城头唱词,亦是陈青山心中存的愿景。 吴关山在这镇南关,以杀证道。天下英雄尽入吴关山之瓮,每杀一人,吴关山便强一分,直到杀光天下英雄,那他吴关山也便是当世无敌了。 现在的吴关比起离集水镇中时,少了几分轻浮,因为蓄起胡子的关系,倒是有了几分少年老成的味道。 吴关山坐于城头,看着下面的厮杀,一身血迹斑驳铠甲,腰上是家传的宝刀,头发随意扎在了脑后。 自集水镇来后,这是镇南关的第一场雨,原本要出城杀敌的吴关山见到此雨后,便在城头坐了下来,击缶而歌,一遍又一遍。 吴关山在镇南关城头击缶,眸光却投向了北方,如同梦呓。 “青山,长安城是什么样子的。长安城今天落的是雨还是雪?”“无论怎么样,愿平安吧,青山。” 吴关山一笑,将缶收了起来,取下腰中宝刀,且入阵,杀敌去! 第五十四章 烟雨楼 不出所料,这场雨下了很久,直到夜笼长安,陈青山打伞将小十九送回了皇城。 小十九问了陈青山个问题。 “我们现在算朋友吗?” 陈青山想了想,最后点点头,说自然是朋友。小十九很高兴,入了丹凤门内,回头望,有些不舍。 “去吧去吧,有空再来空明坊寻我便是。”陈青山朝着小十九招招手。 陈青山明白,小十九生于这皇城,受尽宠爱,但唯独少了些自由,也少了些朋友。陈青山持伞,走入由雨织成的幕内,身影渐渐模糊。 或许是下雨的关系,街上游人少了许多,只是依旧有不少摊贩披着蓑衣,在无声地忙碌着。 陈青山停下脚步,买了串糖葫芦,不紧不慢地吃着,最后步入了一个无人的巷子内。 入了巷子深处,陈青山的糖葫芦亦吃完了,袖子一甩,竹签带着呼啸之声,向后激射而去,带起气浪,掀开一角雨幕。 “阁下跟了这么久,也该出来了吧。”陈青山转身,似笑非笑地看着身后之人。 面罩覆于面上,一身蓑衣,手中是陈青山刚刚射出的竹签。 那人将竹签一丢,双手摊开,道:“我只是想来看看这圣上亲封的太平侯而已。” “看便看吧,那又为何不敢露面。”陈青山道。 那人立于巷口,江湖浪客打扮,封住了陈青山的去路,一叹:“希望侯爷明白,我们干的终究是见不得光的事。” 蓑衣之下,一对亮银色的圆月弯刀被此人从背后缓缓抽了出来。 陈青山一笑:“下雨天,杀人天啊,只是今天我这长安的雨,有些好看,我不想让其染血。” “上面的命令,没有办法的事,拿了钱财,自然是要替人消灾的,真是抱歉坏了侯爷看雨的雅兴。”那人双手交叉,两把弯刀搭到了一起,发出刃鸣。 “只是我想不通。”陈青山顿了一下。 “想不通什么?”那人问。 “想不通为什么会派来如此之弱的人。”陈青山回答。 “再弱,也足以斩你!” 那人恼了,持弯刀迅速接近陈青山,随后高高跃起,一对弯刀对着陈青山的头颅斩下。 陈青山一动不动,一只玉质拳头自身后伸了出来,一拳轰出,这四境的刺客,化为血雨,是陈灵官出手了。 “原本是想问问这家伙的名字,不过既然成了肉泥,便无处问了,也不想问了。”那刺客死了,原地留下了他的弯刀,面具,还有一块黄铜令牌来正面刻有高楼,后面则是烟雨楼三字。 陈青山一叹,大抵是知道是谁要杀了自己,陈青山心头浮现的是那当朝太子的身影,至于为何要杀自己,或许是因为自己与了凡和尚的交情,亦或是自己在那冬狩大典上压了他一头。 黄铜令牌上的烟雨楼,陈青山亦认得,在大唐,这是与乱神教一般的隐秘结社。 与乱神教的秩序严明不同,烟雨楼是个松散的组织,其成员皆为刺客,而他们所做之事,便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烟雨楼的刺客令牌亦有区别,木牌最低,而玉牌为最高等。 没有人知道烟雨楼的创始者是谁,只知拥有其令牌者,便是其成员。 陈青山将那人的弯刀丢入了储物戒指内,随后拾起了面具,扣到了脸上。 黄铜令牌内有个小阵法,小阵法记录了个位置,陈青山明白这应该是烟雨楼在长安的据点。 换了身衣服,陈青山走出巷子,直往烟雨楼据点所在之处赶去。 他得去确认到底是不是当朝太子想杀自己。 烟雨楼的据点在长安内外城的交界处,等陈青山到了,才知是长安城乞丐们聚集的地方。 这些讨钱的乞丐亦有讲究,知道内城的有钱人多,内城他们进不去,便汇聚在这内外城之间的地带,总能遇到些心软的有钱人,多讨些钱。 这长安城的乞丐,比那集水镇的村民们穿的,还要好些,这让陈青山多多少少有些感慨。 陈青山照着指引,入了一开着门的院子,在院门起第三块青砖上拍了三下,一地道出现,陈青山闪身进入其内,初极狭,走了几十步,才豁然开朗,院子之下别有洞天。 此内之人,皆以面具覆面,所以陈青山的出现,不让人不觉得突兀。 陈青山甚至看到了几个穿官袍的人,只是这里的人对他们也习以为常,显然,这朝堂之人,入了烟雨楼的,也不见得是什么新鲜事。 守着的小厮见陈青山腰间的黄铜牌子,客气地对其点了点头。 黄铜令牌,在这烟雨楼的地位不高,但也不算不低,算是中坚力量。 这地下据点的人虽很多,但亦显得空旷,正中心摆着桌子,供刺客们休息。 柜台后面是个妇人,一张狐狸脸,拿着长柄烟枪,想必便是此地的管事了。 陈青山径直朝着狐狸脸走了过去。 “这位管事,我想买些情报。”陈青山开口道。 狐狸脸抽了口烟,随后看了陈青山一眼,问道:“所为何事?” “想要些当朝太子的情报,不用太细,看他平时做了什么事,与什么人接触过便好。”陈青山答之。 “这不该是你一个黄铜令牌的刺客该问的东西吧。”狐狸脸轻声道,她不是说没有,而是说陈青山不该问。 也就是说即使是东宫太子的情报,这烟雨楼也是有的。 陈青山心领神会,拍出一张银票来,面值万两。 “好奇而已,管事卖我便是了。”陈青山说道。 狐狸脸没有说话,收起那张银票,低头在柜子里翻找起来,一张黄纸放到陈青山面前。 “这是当朝太子今年的活动情况,一直到现在。”狐狸脸说道。 陈青山接过,直接跳过了开头。从了凡入京后的日子开始看起。 最近有两行是:“腊月,当朝太子开启兵解,欲杀七境之修。” “冬狩大典,太子坑杀星辰海之修。” 陈青山将目光投向了最后一行:“腊月二十二,圣皇召见太子,其中之事不知,或许与那太平侯有关,时间至今。” 陈青山算了算时间,圣皇召见太子的日子,便是在召见过自己之后。 太子至今都未归东宫,也就是说,那欲杀陈青山之人,不是太子殿下。 线索断了,陈青山沉吟起来。 随后,陈青山又道:“有无太平侯的情报?” 狐狸脸深深地看了陈青山一眼,又从柜子下丢出一张纸来。 “你给了一万两,这太平侯的情报算便算是送的吧。” 陈青山谢过,拿过了写着自己情报的那张纸。 第五十五章 今天起,你就是一名刺客 陈青山在烟雨楼对自己的描述中看到了这样一句话:“与兵部尚书之子杨翦有隙。” 此时陈青山才想起了那日冒犯阿喃,后被自己打了一顿,丢入镜湖内的家伙,那日小水还说自己做得有些冲动,会恶了他。 陈青山越想,便越觉得是他,只因这次前来杀自己的那人有些弱。太子殿下若是出手的话,应该派来更强的人。 但若是杨翦的话,能请动一个四境的刺客,或许便是他的极限了。 “杨翦。”陈青山在心底自言自语,随后陈青山又问狐狸脸关于杨翦的情报。 狐狸脸说没有杨翦的情报,原因很简单,此人纨绔,不足挂齿,烟雨楼不会把精力花在这样的人身上。 陈青山有些为难,正在思考。 “你要买他的命吗?”狐狸脸忽然蹦了这样一句话。 “怎么个买法?”陈青山下意识地问道。 狐狸脸饶有兴致地看了陈青山一眼,随后回答:“烟雨楼杀人,称为买令牌,买黄铜牌,便是黄铜刺客前去刺杀,买白银牌,便是白银令牌的刺客前去刺杀。” “那失败了呢?”陈青山问。 “失败?”狐狸脸轻笑起来。 “失败了,也就意味着这名刺客已经死了,既然死了,任务也就结束了。”狐狸脸补充道。 “原来如此。”陈青山沉吟,在买令牌这种方式下,刺客死了也就死了,烟雨楼是不会追究将其打杀之人的责任的。 哪有你杀别人,别人不能杀你的道理,烟雨楼只是个平台,提供交易的,实力不够,便不要交易。 狐狸脸抽了口烟,又说道:“当然,所有令牌之上,还有绝杀令牌,这意味着要杀之人将会迎来整个烟雨楼的倾力追杀,白银牌的刺客死了,便上黄金牌的刺客,黄金牌的死了,便出动玉牌。” “若是玉牌亦不行呢?” “你应该明白绝杀与倾力的意思,一个玉牌不够,便来一群,若惊动了那烟雨楼之主,无论何人都是要死的。” “好吧。”陈青山有些庆幸那杨翦没钱,买不起绝杀令牌。 “所以,你要买他的命吗?我想你应该是买得起的。”狐狸脸看着陈青山,又问。 陈青山有一种被其看透的感觉,毕竟一个黄铜牌刺客,不应该在烟雨楼的规矩上有这么多问题,不过对此,陈青山抱着无所谓态度。 “如此,便买个黄铜令牌好了。”陈青山道,那杨翦买黄铜令牌杀自己,自己便送回其一个黄铜令牌便是。 毕竟,来而不往非礼也。 狐狸脸顿时便笑了起来,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缝,陈青山在其中看到了对于金钱的欲望。 “好说,十五万两白银。”狐狸脸笑道。 “这么贵?”陈青山大呼。 “毕竟是兵部尚书之子,总是有些风险的,价钱低了没人去。”狐狸脸解释道。 对于狐狸脸的说法,陈青山是接受的,下意识地想摸摸鼻子,随后才发现自己戴了面具,陈青山只能忍痛掏出了十五万两银票。 这十五万两,大部分是那弯刀刺客的积蓄,陈青山自己又添了一些。 “若买黄铜牌,杀那太平侯,要多少钱?”陈青山好奇问道。 狐狸脸伸出了五根手指:“五十万两。” “太子呢?” 这次狐狸脸没有回答,只是说了句“你小子有反骨。” 面具之下传出来陈青山尴尬的笑声。 或许是看陈青山顺眼的缘故,狐狸脸的声音轻了些,提醒道:“太子久居皇城不说,还有夜猫长侍身边,要杀他,难于登天,别说是买黄铜牌,你就算买了玉牌,也没有人敢接,我劝你趁早打消了这份心思。” 陈青山打了个哈哈:“就好奇,问问而已。” 狐狸脸不再说话,取了一张黄纸,在上面认真的写着,身后出现一个小型的阵法,狐狸脸把黄纸丢入阵法之内,黄纸便自主燃烧了起来。 陈青山的黄铜令牌一震,其中多了条讯息。 “目标人物:兵部尚书之子杨翦,目标修为:一境,要求击杀。酬金:十四万五千两。” 这条讯息只是一闪,便消失了,想来是被人给接取了。 陈青山花了十五万两,而令牌内的酬金却少了五千两,应该是被烟雨楼给抽去了。 做完这些,陈青山便打算要离去了,至于那杨翦,死与不死,便看其造化了,陈青山不想在这样的人身上浪费时间精力。 “等等,你的词牌是什么?” 狐狸脸喊了一下他。 “嗯?”陈青山疑问。 “烟雨楼的核心刺客都是有词牌或曲牌的,可是算是在楼内的代号。”狐狸脸解释道。 “我可不是核心刺客。”陈青山回答。 “这令牌原先的主人自然不是,但你可以。”狐狸脸直接点破。 “有趣,那便叫忆江南吧。”陈青山笑了起来。陈青山没有去过江南,但作为南方人,他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个江南梦的,所以便叫忆江南好了。 狐狸脸结果陈青山腰间的黄铜令牌,用特殊的手法在其后面刻下了忆江南三字。 这块令牌便算是与陈青山绑定了。 “好了,忆江南,作为核心刺客,每个月有一次情报免费的机会。”狐狸脸将陈青山买太子情报的一万两银子给退了回来。 陈青山有些惊讶:“还有这等好事?” “自然,不过作为核心刺客,你得替烟雨楼承担一些义务。”狐狸脸似笑非笑。 陈青山面色一变,觉得自己着了这狐狸脸的道,就如狐狸脸没有告诉陈青山烟雨楼核心刺客的福利一般,她亦没有告诉陈青山烟雨楼核心刺客的义务。 “我现在退出还来得及吗?”陈青山问。 “你觉得呢?”狐狸脸回答。 陈青山耷拉下了脑袋。 “不过,作为这烟雨楼的核心成员,你的令牌会与其他令牌产生感应,这烟雨楼内的所有刺客都将不会对你出手,也就是说,绝杀令牌也杀不了你,这样说的话,你或许可以好受一点。”狐狸脸安慰道。 “好吧。”陈青山无奈。 “等我一下。”狐狸脸进了内屋,半柱香后,取出了一新的面具,面具上粉饰着水墨,似哭似笑。 “你以后便戴这个面具吧,这是你独有的,楼内之人见到你这个面具,便知道你是忆江南了,还有一些权限,我帮你解锁了。”狐狸脸双手拉出一个阵法,于阵法之上迅速操作着。 陈青山接过面具,令牌内多了个地图,那是大唐的版图,好多个点亮着,陈青山明白,这些是烟雨楼在大唐各个地方的据点。 还有就是令牌内多了千张面具图谱,各有不同,面具之下对应着不同的词牌曲牌,陈青山的面具之下是忆江南三字。 所有面具的最上方,是一张大红色的花脸,其下的备注是烟雨楼,烟雨楼虽不是词牌或曲牌,但这张花脸,代表着烟雨楼之主。 除了这张花脸之下不是词牌和曲牌之外,还有两张亦不是词牌曲牌。 一张青色面具,下面写着周天帝。另一张完全空白,下面是白无常。 看到这白无常,陈青山想起了一个爱干大事的人,乱神教的朱妖。 “哟,忆江南你运气不错,有任务了。”狐狸脸正在操作着陈法,对陈青山说道。 闻言,陈青山心情有些不好。 狐狸脸似感受到了陈青山内心的变化,又安慰道:“这个任务完成了,你明年春节之前,便不用接任务了。” 这下陈青山才好受了些,耐着性子问道。 “什么任务?是不是要出长安城,我还想着过年。” 狐狸脸一脸无语,当刺客,还想着休年假,不知道这忆江南怎么想的。 不过他是个新手刺客,没有作为刺客的觉悟,倒也正常,狐狸脸是这样想的。 “去趟云梦泽,到了那,你便知道了。”狐狸脸回答。 陈青山想起,那龙虎山的护山龙象黑鳞,似乎也在那里。 “知道了。”陈青山无奈。 狐狸脸再三叮嘱陈青山明早长安城外集合,千万别迟到了,陈青山连声应是,这才离了这处烟雨楼的地下据点。 雨依旧在下,天色已晚。 陈青山一叹,今天的晚饭应该是错过了,走过乞丐堆。踏上白鸟法舟,陈青山沿着星轨飞向了圣衍书院那边。 法舟之上,陈青山取出了那只熊猫卖给自己的千机盒,那只熊猫好赌,还称自己为赌圣,与山石镇三藏救下的那只浣熊商人还是兄弟。 “该不会是夜壶,羽毛之类的吧。”陈青山想着。 手中微微泛光,向千机盒内输送灵气。 八卦之形出现,千机盒缓缓打开,腐败之气瞬间弥漫在了整个白鸟法舟之内。 “他妈的,什么东西?”这白鸟法舟有些封闭,陈青山被绿色烟雾熏得直接睁不开眼睛。 “轰!”星轨之上,一团火焰出现。 只见陈灵官带着陈青山出现在了白鸟之外,一手拎着陈青山,一手是那千机盒。 而二人面前,是被轰碎的白鸟。 明月楼上,司天监之主正在喝茶,抬头便望到了远处的星火。 “怎么有一艘白鸟炸了?” 仔细一看。 “哦,是陈青山那小子啊,那没事了。”司天监之主继续喝茶。 第五十六章 云梦之行 陈灵官带着陈青山落到了地上。 “这是何物?”陈灵官以法力驱散了绿色烟雾,陈青山看清了千机盒内所藏之物的样子,那是一根严重腐败的手指。 “侯爷,这还有一块玉简。”陈灵官摇了摇千机盒,从其中落出一枚玉简来,或许是年代过于久远的缘故,此玉简已经失去了光泽。 “哦?我看看。” 陈青山从陈灵官处接过玉简,分了一丝神识进去。 玉简之内留下了这样一段话:“六年春,天地异像,大旱,饿殍遍地,有尸通灵,是谓之旱魃,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吾于昆仑求得仙术,以仙术斩之,留其一指于后人。” 这段话没有批注,亦不指是何人所留,但陈青山知道了这指头,是旱魃的一根手指。 旱魃,与吴关山他俩在龙王庙遇到的活尸,应该是同一类东西,只是旱魃,要大旱的年月才会出现。 自从大唐立国,尤其是开凿饮海渠之后,这天下各州各郡,就没听说过有旱灾了。 陈青山大概明白了此指的作用,此指一出,可一定程度上做到赤地千里。 只是陈青山想不到要在什么地方要用到这旱魃之指。 将其收了起来,待陈青山回到枫山小院,便有兵马司的人找了上来,要陈青山赔偿那白鸟法舟的损失。 陈青山自知理亏,很爽快地付了钱,不多不少,万两白银。 陈青山觉得自己与星轨之上的法舟有些犯冲,并决定以后出门只坐圣上赏的天梭级法舟青木。 青木法舟可大可小,完全展开有八十八丈,但若是陈青山自己的话,一丈大小也就够用了。 关键青木是自己的,就算坏了也不用赔偿。 打发走兵马司的人后,陈青山便入了屋,今夜他不打算休息了,明日要前往云梦泽,陈青山打算将剑贤留给他的七尺剑学会,也算是多个护身的剑式。 当然,现在陈要先学会一尺,然后在一尺剑的基础上,学会二尺剑。 到时候,论剑式,陈青山远战有春后水,近战有二尺剑,也就够了。 第二日,陈青山告诉要去早课的阿喃自己有些事,这几日便不回来了。 阿喃没有问陈青山要去干嘛,只是叮嘱陈青山小心些,如果可以的话,记得回到长安,大家一起过春节,陈青山应下了。 陈青山扣着面具出现在了长安城外,已有三人在等候。 只是其中有一人陈青山觉得有些特殊,即使是戴着面具,陈青山亦认得,这家伙就是昨日的狐狸脸。 狐狸脸见陈青山出现,发出了笑声。 “很好,忆江南,来得很及时,我还以为你会迟到呢。” 陈青山道:“只是我没有想到你会一起行动。” 狐狸脸答之:“为什么不能是我,多个熟人,不是很好吗?” “我们也算是熟人?”陈青山辩驳。 “至少这里的人你先前只认识我,还有你可以叫我青玉案。”狐狸脸回答。 “好吧。”陈青山驳不过她。 陈青山换了个问题:“就只有我们四人吗?” “还有一人,我们去云梦泽的路上遇她便可。”狐狸脸说道。 另外两人一男一女,一者为天净沙,另一人为梅花引。这三人,包括狐狸脸。与陈青山半路出家不同,他们都是烟雨楼从小培养的刺客,忠诚没得说,且三人都是铁令牌,修为对应着二境,反而陈青山的黄铜令牌,在里面显得有些突兀。 梅花引好奇地问陈青山的实力,陈青山说令牌是捡来的,自己的实力亦是二境。 狐狸脸对陈青山的说法嗤之以鼻,梅花引亦是不信,不过也没再问什么。 “走啦,出发啦!”狐狸脸说着,抛出一艘法舟来,通体赤色,三十来丈长,船首一个毛绒绒的狐狸头,很符合狐狸脸的风格。 这艘法舟是流光级,比不上青木,但亦不是什么人都能够拥有的。 狐狸脸似乎不介意自己的身份被人知道,把面具别到了脑后,自从上法舟之后,便自顾自地用长杆烟枪抽起旱烟来。 天净沙与梅花引不语,在法舟上盘坐下来。 陈青山上了法舟后,才发现整艘法舟的甲板都被狐狸脸铺上了带绒毛的毯子,坐上去很舒服。 法舟升空,破云而去。 法舟上,陈青山摸了摸身下的毯子,很好的材质,对狐狸脸道:“看不出来,你挺会享受啊。” 随着法舟加速,符文护罩升了起来,将风隔绝在外。 狐狸脸猛吸一口烟枪,,让烟雾在肺腑间过了一圈,面露惬意之色,随后对着旁边的陈青山吐出一圈白烟来。 陈青山连连摆手,咳嗽起来:“你大爷。” 狐狸脸哈哈大笑起来:“吐蕃的烟,一两烟土一两黄金呢,怎么样,带劲不?” “屁,白给我都不要!” 陈青山不觉得这烟有多好,只是感觉辣,连连骂之。 狐狸脸笑着:“你刚刚问我会享受,那我亦问你,命没了,钱没花光怎么办?” 狐狸脸的话把陈青山给问懵了,因为陈青山对于人死了,钱没花完这个问题,答不上来。 “我们做刺客的,一不小心,命便没了,该花便花,该享受,便享受。”狐狸脸意味深长道,如同一个混迹此道的老人对于新人的提醒。 陈青山回之:“我才不会死呢。” “很多人也是这样想的,不过后来啊,他们都死了,钱没花完。”狐狸脸道。 陈青山不再言语,在这件事情上,他答不上狐狸脸的歪理。 “你俩若不是刺客的话,倒可以去书院,当个教书先生,如此口舌,不当个教书先生可惜了。”此时,天净沙与梅花引站了起来,跑到陈青山与狐狸脸旁边坐下。 “教书先生,多没意思啊,还是杀人夺宝来得有趣。”狐狸脸回答道。 “任由你去吧,只是,这去云梦泽的任务究竟是什么,现在该讲了吧。”天净沙说道。 狐狸脸摊开手,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哎呦,不是还有一人没来吗?等她到了,自然就知道这次的任务是什么。” 陈青山看天净沙与梅花引的样子,对于所谓的任务,似乎有些忌惮,亦或者说是害怕。 “这任务很难吗?”陈青山问道,天净沙与梅花引点点头。 狐狸脸笑之:“怕什么,我也不是来了吗?要死大家一起死。” 一副滚刀肉的模样。 行了一个多时辰后,法舟开始下落,一人登上了法舟,而其到来,亦意味着此次云梦泽之行的任务即将揭晓。 第五十七章 有个戏子 最后一人上了法舟,其唤千秋岁,居然是个熟人,此女的刀陈青山认得,是把雁翎刀,其号雁不归。 至于陈青山为何会认得,在天澜村的时候阿喃提起过,铜雀的刀亦是那百兵谱上的兵器,名列三十九,叫雁不归。 也就是说,眼前的千秋岁便是陈青山在天澜村遇到的铜雀,那个有道义的盗。 对于铜雀亦是烟雨楼的核心成员,陈青山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之处。 自天澜村一别后,铜雀亦有所突破,现在已然是二境。 只是陈青山认得千秋岁是铜雀,而铜雀不知陈青山是忆江南。 陈青山不会点破铜雀的身份。 “缘分果然是个奇妙的东西。”陈青山叹之,与其他三人一起围在铜雀身前。 陈青山对此次烟雨楼的任务亦有些好奇。只见铜雀取出了一个卷轴,将其中之纸展开,一尾红色大鱼跃然于纸上。 陈青山仔细打量着,此鱼是锦鲤模样,鱼鳍的大,延伸出来,若人的衣袍,有飘逸之感。 此鱼与陈青山曾经见过的都有些不一样,陈青山觉得,自己若是见到此鱼的话,一眼便会将其认出来。 “这便是我们的任务?”天净沙问道。 铜雀点点头,重复了一遍,道:“对,这便是我们的任务,追鱼,我们要在云梦泽内寻到此鱼。” 这下就是狐狸脸也有些坐不住了,烟也不抽了,抱怨道:“追鱼?我承认此鱼是有些好看,与其他的鱼不一样,但也用不着我们这么多人来抓吧?” “我原本还有些紧张,怕是什么杀人放火的任务,但这追鱼,却是安全多了。”梅花引笑道。 几人的反应各不相同。 铜雀摇摇头,回答道:“要追的鱼,自然不是普通之鱼,此鱼身上有前朝的一丝气运。” “气运,于我们无用,要它干嘛?”天净沙道。 “于我们无用,对于上面的大人物,这丝气运可以做的文章多了去了,我们的任务,只是寻到此鱼而已,至于有没有用,这不是我们要想的东西。”铜雀回答道。 陈青山点点头,表示同意铜雀的说法,随后看向梅花引又补充道:“这云梦泽近万里,其中八千里皆为水域,其中妖兽无数,追鱼之说,看起来简单,但其中凶险比杀人放火还大上许多。” 大家现在是一个队伍,陈青山便善意提醒道,梅花引朝着陈青山一拜,算是感激。 “哟,小子,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分析得不错,据我所知,云梦泽确实很危险。” 狐狸脸看了陈青山一眼,打趣道。 “这次我们还很有可能会进云梦泽深处,那地平时可没有多少人踏足,我们得提前做好准备。”狐狸脸重新坐于船头。 渐渐入夜,狐狸脸便在船首那毛绒绒的狐狸头上一拍,那狐狸头上的双眼之处便大亮起来,两束远光出现,刺破云层,照亮了前路。 陈青山望了过去,他原本还以为那狐狸头只是装饰,没想到还有这个作用。 法舟继续向云梦泽那边前进。 几人到达了云梦泽之外,狐狸脸收起法舟,几人打算在前面的小渔镇休息,这样的小渔镇,在云梦泽周围,有很多。 这里的百姓靠水吃水,在泽边修房织网,过着年岁,这样的人多了,聚集到一起,便成了小渔村,小渔镇。 陈青山几人准备入镇休息,顺便买些云梦泽的情报,这小渔镇的百姓们世代捕鱼,关于哪可以去哪不可以去,他们心里清楚得很。 至于这些经验从何而来,自然是以无数人的生命换来的。这天下没有修为的人还是大多数,他们的命很有贱,出一点事情,他们便以命扛,尤其是这在水上度日的百姓,他们根本没有试错的机会。 陈青山准备入镇,却被狐狸脸拦了下来。 “你就准备这样入镇?戴口罩面具,不怕被人报官给抓了吗?” “那怎么办?”陈青山问道,自己可不是狐狸脸,能够随便摘下面具,铜雀还好,但在天净沙和梅花引面前暴露身份,陈青山可不太想。 狐狸脸嗤笑,道:“笨,你能想到的,烟雨楼会想不到?买卖要不要做了?” 伸出手在陈青山面具接近左耳处轻轻一按,那面具便塌了下来,变成一张人皮贴合到了陈青山的脸上,陈青山只觉脸上一凉,便换了一副模样,成了个憨厚青年。 铜雀等人亦换了脸,几人才向小渔镇走去。 今天的镇里有些热闹,张灯结彩。 陈青山随便找了个人问,原来是这小镇的员外今日大婚,要宴请宾客,还请了伶人,在镇中唱戏呢。 “伶人,戏子?”陈青山轻疑,对于戏曲的了解,他几乎是空白,他可不是吾关山,还有闲钱听曲。 当然,没有钱是一方面,另一方面,陈青山也不太喜欢这个。陈青山觉得若是有钱,听说书先生讲上几段荡气回肠的故事,要比去听曲好玩上一些。 不过狐狸脸显然不这么想,一听有戏可以听,便冲入了镇内。 那员外姓杨,很是好客,即使陈青山几人是外地人,亦热情邀请他们落座,至于礼钱什么的,分文不取。 杨员外说,既然碰上了,便是缘分,吃好喝好,宾主尽兴便是,不必在意繁文缛节。 “照顾不周,诸位随意便是。”杨员外将杯中酒对着几人微微一敬,随后便仰头饮下,去照顾其他宾客去了。 天净沙说这杨员外是个妙人。 陈青山点点头。 从周围之人的聊天当中,陈青山得知,这杨员外本是个穷小子,后来白手起家,靠着走水路,在各镇内贩卖茶叶,后来便成了数一数二的富户。 如今又迎娶美娇娘,这杨员外可谓是志得意满。 台上赤伶唱着戏词,台下宾朋满座,觥筹交错。 离得有些远,就是陈青山,也不大听得清唱的是什么,不过陈青山觉得,应该唱的是些喜庆的东西。 狐狸脸盯着伶人,目中渐渐有了好奇之色,随后笑了起来:“她唱的是红尘往事,爱恨情痴。” “什么意思?”铜雀问道。 “自然是男女之间的那点事,大概便是谁穷困潦倒,谁又平步青云,谁又负谁。” “这大婚的日子,唱这些不大好吧。”陈青山道。 狐狸脸一笑,掏出了自己的烟枪,抽了一口,随后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放心,除了我以外,这地没有人能听得出来,不信你可以上前听听。” 陈青山上前,听到的却是男才女貌,想来其他宾客耳中的也是如此,只有狐狸脸听到了不同的东西。 “什么情况?”陈青山回来坐下。 狐狸一笑:“魍魉之语,自然是要用非人的耳朵来听。” “你的意思是,你不是人?” “我也没说我是人啊,谁说烟雨楼不可以有妖了?”狐狸脸一笑,一双狐狸耳朵在陈青山目中一闪而逝。 第五十八章 怨 “我没说过我是人,而这台上的伶人,亦不是人。”狐狸脸抽了口烟,缓缓道来。 “那她是什么?鬼?”陈青山小声问道。 狐狸脸点头,把烟枪在桌角磕了磕,落出了其中烟灰,道:“是鬼,更确切地说,是一只哀怨之鬼。” “如此,我们要不要为民除害。”天净沙问道,陈青山看了这小子一眼,只以为这家伙是个冷冰冰的一面,没想到这家伙还有古道热肠的一面。 “人家只是一只怨鬼而已,碍你事了吗?”狐狸脸瞥了天净沙一眼。 “那你就不怕此鬼伤人?”天净沙回答道。 “放心,此鬼不会伤人的,就算伤人了,又与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可是刺客,杀人不眨眼的刺客,哪有费力气救人的道理。”狐狸脸教育着天净沙。 从狐狸脸的话里,陈青山大概听懂了,台上的伶人唱的是那负心郎,而今天是那负心郎大婚的日子,所以,她怨呐。 只是那台下之人不识得曲中之意,只觉得欢喜,却未闻声声断肠。 “感情,麻烦。”能听到哀怨之声的狐狸脸慢慢皱起了眉头,似再也不想忍受,随便吃了几口饭后,便离席了。 陈青山听不到,便不觉得恼,只是看向那台上的赤伶,觉得有些同情。 心里起了同情,陈青山便觉得口中的食物有些没有味道,只是依旧坚持吃完了碗中的东西,才去找狐狸脸,不浪费食物是陈青山从小养成的习惯。 实际上,不只是食物,陈青山觉得浪费任何东西都是不好的。 陈青山最后看了那个伶人一眼,随后便离了席,小渔镇的南边有个渡口,渡口横几艘小舟,水面很平静。 狐狸脸坐在渡口边上,手中捡了把石子,打着水漂,石子投入湖中,便惊起一串涟漪来,看上去像有些像一条长且透明的瘦蛇。 铜雀几人还在席上,并未跟来,陈青山便在狐狸脸旁边找了个位置坐下,也不说话,从湖面有涟漪开始,再到没有了涟漪。 “怎么了?你似乎有些愁?莫非是触景生情,想喜欢的姑娘了?”狐狸脸问道。 陈青山不置可否:“是啊,想喜欢的姑娘了,很好看的姑娘。” “有趣。”狐狸脸道。 “我答应过她要回长安过春节的。” 狐狸脸又向前面投了颗石子,道:“只怕是要你失望了?” “哦?我们不是只要找到那鱼便好了吗?”陈青山问道。 “你可知这云梦泽内,有一座大乾洞天,为前朝所留,前朝时大乾洞天悬于八千里云梦泽之上,是处仙家福地,论地位,不亚于今朝的龙虎山,自前朝覆灭后,这大乾洞天便化为芥子,消失在了这云梦泽之上。我觉得追鱼之说,很可能与大乾洞天有些关系。”狐狸脸长在烟雨楼,接触过一些寻常人接触不到的情报。 “你是说上面要靠这丝气运,去寻来那早已失落的大乾洞天?”陈青山道。 “那些大修士的手段,哪里知道,他们要的东西,可没有过小的,我觉得很有可能,我们所寻之鱼身上的那丝前朝气运,便是从大乾洞天内流出的。”狐狸脸答之。 “我管那些大修干嘛?寻到那鱼,我便回长安,法舟这种东西,我自己也是有的。”陈青山嘿嘿一笑。 “难道你不眼馋那大乾洞天里面的东西?从那些大人物指缝里漏出一点,就够我们消化好几年的了。”狐狸脸喊道。 “那大乾洞天里的东西,拿不拿得到还是两说呢,我想想,还是媳妇儿来得重要些。” “孺子不可教也,这世间有些问题,站得高了,也就不是问题了,你现在所做之事,就应该让自己尽可能地去抓住每一个让自己变强的机会。”狐狸脸无奈。 “这样也许会有些累吧。”陈青山也不回答了,只是嘿嘿笑着。 “我就说,感情是很麻烦的东西。”狐狸脸一叹,随后也不说话了。 二人又在渡口边坐了会儿,便要回去了,想来那婚礼也应该结束了,只是想起那台上的伶人,陈青山心里多少有些戚戚然。 等陈青山等人回去的时候,宾客已经散了,那台上的伶人亦不见了影踪,只有铜雀与天净沙等人在原地等着。 “我问过了,这镇中,对于云梦泽水路最为熟悉的,应该便是今日大婚的杨员外了,他在泽上做贩茶的生意,常在云梦泽上来往。”铜雀说道。 几人决定明日便去找那杨员外,买份云梦泽的地图,然后便去寻那大鱼,今日是人家洞房花烛的日子,现在若去打扰人家,于情于理,都是不合适的。 小渔镇内之人大多以打渔为生,所以镇中没有客栈,陈青山等人亦未打扰村民们,几人一起来到渡口,狐狸脸将法舟放了出来,大家便在其上过夜了。 只是半夜时分,便有阵阵哀怨之声自阵中传了出来。 此时,就是陈青山几人也能听到曲中之意。调子时高时低,但曲中的哀伤之意却越来越浓。 “朱弦断,明镜缺,朝露晞,芳时歇,白头吟,伤离别,努力加餐勿念妾,锦水汤汤,与君长诀!” 曲中唱的是负心的员外郎,忘了曾经的山盟海誓。 正在打坐的陈青山慢慢睁开了眼,仔细听着,最后化为一叹,那女子终究是不甘心呐。 狐狸脸则依旧是那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坐在法舟船头笑着,只是说了句:“昨日之过,便今日来偿,若是其他还好,这世间唯有情债难还,我修道之人,还得远离这是非之事才好。” 狐狸脸持着烟枪,随着其吐纳,火星明灭着,让人看不清她的脸。 镇中之人亦听到了此音,皆从床上爬了起来,只是这曲过于哀怨,一时间竟然没有人敢出门看看。 在云梦泽边居住的他们,亦听过那夜里水鬼唱歌,随后取人性命的说法,他们这些凡夫俗子,若出了门,遇到了那勾魂夺魄的水鬼,被取了性命,当了替身,那可怎么办。 “是你吗?芸娘!芸娘!” 一座府邸,门前大红灯笼高高挂,一男子衣冠不整,闻声冲了出来,正是那杨员外,泪眼婆娑。 第五十九章 鱼 随着曲声响起,水中有一团团黑影出现,似水藻,仔细一看,却是扭曲的人形,于水中死去之人有亦有怨气,便化为了水鬼。 那伶人的怨无意间唤来了他们。 坐于法舟之上的狐狸脸原本是不想管的。只是那水中之影越来越多,其中大部分将注意力落在了法舟之上,其中是满满的恶意。 毕竟,在水鬼的意识里,水中船上的人要比岸上之人好杀得多,陈青山看到水下升起了很密的红芒。 “麻烦!”狐狸脸似有些怒了,自法舟上一按。一圈火焰便以法舟为中心扩散开去。 接触到火焰,那水中之影瞬间被点燃,随后再无生息。 如同见到禁忌,更多的水中之影远离了法舟,开始向岸边聚集,随后上了岸,向镇内走去。 这些家伙大多是惨死之状,走在岸上便拖出一道有一道水的痕迹。 那伶人的歌声引来了附近的水鬼,水鬼很多,水痕便变成了小溪,可以看到,一条又一条的小溪纵横交错,淌着水,接近了小渔镇。 歌声未歇,而镇内已有水鬼杀人,小溪流淌着,延伸到各家各户门前,随后,水鬼敲门,惊呼之声开始在镇内响了起来。 陈青山终究不忍,一叹,便跃下了法舟。 “你这是要去救人?这天下之人那么多,你救得过来吗?”狐狸脸在法舟之上朝着陈青山问道。 “天下人,我管不到,但遇到了,终究是要救的,有多大的能力,便做多大的事。”陈青山留给狐狸脸一个背影,取出了他的剑,天地宽。 天净沙跃下了法舟,随后是梅花引与铜雀。 狐狸脸叹息:“这么多水鬼,一时间你们又怎么杀得完?等杀完了,这镇里的人也死得差不多了,不是不救,是救了,也没多少人能活下来,与不救并没有什么区别。” 说到底,还是陈青山几人修为低了些,得一个一个杀,而歌声引来的水鬼,又有些多。 此时,那伶人亦发现了镇中的异常,停止了哼唱,只是有些晚了,杀戮已经在镇内展开,而随着村民们的死亡,那云梦泽内更大的东西似乎闻到了血腥味一般,朝着小渔镇赶来。 无波的水面开始涌动,一次又一次地拍击着船身,力道越发猛烈,狐狸脸看向云梦泽里面,变了颜色,作为妖族,她能感觉到一个大家伙正往小渔镇这边赶来。 狐狸脸有些后悔了,没有在宴上斩杀那个伶人,狐狸脸知道那伶人不会伤人,却不知她的怨能够引来这么多东西。等那大家伙到了,事情便不好办了,就是他们几人,都有殒命的危险。 狐狸脸抽了口烟压了压惊,掏出了个罗盘,罗盘上漆着几个颜色,罗盘指针疯狂转动着,最后指向了代表着极度危险的赤红色。 “他妈的,这还是云梦泽外围啊,赤色,就是玉牌刺客来了也未必顶得住吧。”狐狸脸直接骂了起来。 升起法舟就要去接陈青山他们,准备跑路。 陈青山几人杀到了镇内,为了尽可能多地救些人,几人分头行动,陈青山暗中放出了陈灵官。 陈灵官亦是陈青山的底气所在,有了陈灵官的帮助,陈青山有信心救下绝大多数村民。 而陈灵官作为陈青山的底牌之一,陈青山不想这么快就将其暴露,所以便叮嘱其于暗中出手便可。 此时陈灵官隐于小渔镇最高处,一道道细若牛毛的法力射出,不断收割着涌入镇中水鬼。 此时,杨员外亦循着歌声寻到了那个唱戏的伶人。 “芸娘,是你吗?”杨员外小心翼翼地问道。 台上之上躯体一震,缓缓转身,伶人的脸杨员外没见过,但她的眸子,杨员外觉得有些熟悉。 “芸娘?”杨员外又轻唤了一声,想要接近台上之人,却脚下一软,摔到了地上。 待其起身,台上的女子已经变了模样,其样子,正是杨员外朝思暮想的芸娘,只是芸娘的面孔惨白,眸子少了一只,半面骷髅,半面绝色。 就如狐狸脸所说,今天台上唱戏的伶人是只怨鬼,亦是只惨死之鬼。 杨员外哪见过这副模样,面色大变,向后退了几步。 芸娘有些失望,道:“怎么?我现在这副模样吓到你了?当年你可是说我好看来着。” 芸娘说着,从台上走了下来,身披红衣,裙摆拖出一地的水痕来。 “你好好看看我啊,看看鼻子,看看嘴巴,再看看眼睛。”芸娘以手一一在面上指着,杨员外只是哭着。 “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不是说好非我不娶的吗?”芸娘的哀怨之声响起。 “自然记得,自然记得!”杨员外大呼道。 “八月十五,南桥相会,从此白首相依,永不分离。”芸娘望着远方,眼神空洞,喃喃着。 那时杨员外还是个穷小子,喜欢上了村里的女孩,只是其父母不同意,于是二人便约定私奔。 那日雨大,芸娘在南桥上等了一日,亦未等到杨员外,直到河水漫过石桥,将其冲毁,芸娘落入河中,随河水来到云梦泽,亦成为了云梦泽内的一缕怨魂。 “我也读过些书,记得有个故事,叫尾生的书生为等喜欢的姑娘,不惜在水涨时抱桥柱而死。那日我在想,若是你来了,我就是学那尾生又如何,只是你最后都没有来。” “我不怕死,但怕你变心。”芸娘的话如针亦般,狠狠扎入了杨员外的心头。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此时的杨员外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变成这副模样,心疼极了,赶紧解释道。 “那日你家哥哥寻我,说你已经有了良媒,是村中的富户,他说若是真心为你好的话,我便放手,离了村子。” “再三思量,我才离了村,才从未回去过,我以为,你活得很好,我便不打扰了。”杨员外深深一叹,仿佛苍老了许多。 芸娘闻言一愣,怨气消散了许多,原来不是他负了自己。 “哥哥吗?”芸娘叹,只觉得造化弄人。 “我不怨你了,但我想你知道,我一直都喜欢你,从未改变。” 芸娘的身形变得有些虚幻,怨气消了,芸娘也要魂飞魄散了。 陈青山等人亦杀到了此处,看到了那芸娘的身影。 芸娘看了陈青山等人一眼,随后便不再在意,捧起杨员外的脸,轻声道:“再抱抱我吧,就像以前那样。” 杨员外含泪,将芸娘紧紧抱住,害怕下一刻便会失去她,芸娘的身体很冷,甚至在消耗着杨员外的生机,但他不在意。 “好暖和啊,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来,我在水底,有些冷。”芸娘喃喃着,如同梦呓。 杨员外紧紧抱着芸娘,只是一个劲地说着对不起。 “没关系的,我已经满足了。”芸娘道。 芸娘看着杨员外:“我还怀了你的孩子,我死之日,我见到有一缕亮金色之气从云梦泽而来,入了我死去身躯的腹中,将其化为了一尾红鱼,我希望你能寻到他,他只是化为了鱼而已,他未死。” 交代完遗言后,芸娘了了最后一丝牵挂,身躯开始消散。 “亮金色之气,鱼?”铜雀瞬间意识到了什么,莫非烟雨楼所寻之鱼便是杨员外与芸娘那尚未出世的孩子? 铜雀取出卷轴,将画铺开,对着芸娘一拜:“夫人,您说的红鱼,可是这副模样。” 芸娘化为青烟,只是大家看到,芸娘在看了此画后,点了一下头。 “芸娘!”杨员外的哭声响起。 陈青山现在明白了些许,两个人即使是互相喜欢,也会因为一些原因走不到一起,甚至互生怨气,当怨气解开之日,一切便都来不及了。 狐狸脸的声音自天上响了起来:“还看呢?快跑啊,大家伙来了!” 随着狐狸脸的声音落下,两道身影出现在了镇外,一者接近百丈,是只猿猴,只是此猴掉光了毛,眸中亦无生机,是泽内的大妖,其死后躯体所化,修为大概在五境到六境之间。 另外是一只以四肢在地上爬行的巨人,背上生有长长的水草,如同长在其皮肉上一般,水草将有无数的面孔捆绑在一起,似是无数水鬼聚集在一起形成的凶物,修为不亚于那死去的猿猴大妖。 二者似闻到了镇中血食的味道,各自发出吼声,随后一东一西朝着小渔镇冲了过来,他们踏在地上,顿时地动山摇。 “还发什么愣,快上法舟,跑啊!”狐狸脸将法舟落了下来,对着陈青山等人喊道。 就在此时,云梦泽之水开始涌向岸边,若将云梦泽比作一个非常大的水池的话,那么现在这个水池里,即将有人上岸。 一道巨大无比的阴影遮盖了整座小渔镇,整个小渔镇在其面前,若一张小小的餐桌,而那百丈猿猴与水鬼聚集而成的凶物,在其面前,无异于小猫小狗,随手即可掐死。 那一东一西而来的猿猴与水鬼凶物见此影,发出一声哀嚎,匍匐在地上,丝毫不敢妄动。 第六十章 陈青山的交易 “完了,跑不掉了。”狐狸脸看到那庞大之影,一声惊呼。 此影背后,背着一个罐子,看到此影,还有此影的罐子后,陈青山笑了,他认得这个家伙。 “傻了吧,这家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笑。”狐狸脸看着陈青山的样子,觉得这小子脑子多少有些问题。 狐狸脸瑟瑟发抖,但这并不影响她觉得这庞大有些丑。 而那庞大之影,将注意力落到了那一东一西的猿猴与水鬼凶物之上,伸出左右手,一把一个,将二者抓在了手中。 左手抓住的是猿猴,那庞大之影慢慢将其放到了嘴边,那猿猴竟不敢挣扎,咀嚼之声响起。 咀嚼了几下,似乎觉得不大好吃,那庞大之影又举起了右手,将水鬼聚集而成的凶物放入了口中。 水鬼凶物被其啖尽,猿猴则被其分成了几部分,然后随手丢入了身后的瓦罐之内。 下方的陈青山有些好奇,这家伙这么大的罐子究竟是哪来的,在幽冥路,自己可劈碎过一个呢。 “完了完了,他吃完那两个家伙,就要来吃我们了,这可是一尊古神灵啊,我的天啊!”狐狸脸蹲下,将头埋在了膝盖之间。 陈青山笑了,看着狐狸脸,心想没想到你是这样的狐狸。 那庞大之影将手伸向了小渔镇,吃完正餐,来点小点心也是好的。 随后,他便见到了陈青山,一愣,随后身体一抖,这小子是在幽冥路砍自己的人! 虽然改变了容貌,但缝尸匠认得这小子的剑,亦认得这小子的气息。 那日,缝尸匠在那条幽冥路安安静静地缝着自己的尸体,结果,那小子进来就抢自己的魂魄,还给了自己一剑,切下了一块血肉。 于是缝尸匠便觉得待在幽冥路有些不安全,偷偷降临到了人间,并躲在了这八千里云梦泽之内。 今日出来吃点点心,没有想到又碰到了这个家伙。 气氛变得有些尴尬起来,缝尸匠的手伸出来也不是,缩回去也不是。 主要是缝尸匠真怕这小子又砍自己,在这人间,回幽冥是要花些时间的。 陈青山与缝尸匠大眼瞪小眼,见缝尸匠迟迟未走,陈青山将手搭到了自己的剑上,并释放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烛照之力。 缝尸匠终究是怕了,一声惊惧的啼鸣之后,转身就跑。 陈青山负剑,取出青木,追了过去。 狐狸脸没有迎来想象中的种击,其慢慢抬头,便看到了让她目瞪口呆的一幕。 云梦泽的风在吹,水在翻涌,缝尸匠在前面跑,陈青山驾着法舟在后面追。 二者的速度都很快,很快便消失在几人的视野之内,只是听到一声又一声的怒吼,此吼中,有些委屈,亦有些惊惧。 “这忆江南干了什么?这可是尊古神灵啊。”天净沙问道。 “你自己问他去啊!” 狐狸脸答不上来,甩给天净沙一个臭脸。 入了云梦泽深处,那缝尸匠有些恼了。 “小子,追了这么久?你想干嘛?!你若是再追,我不惜拼死一战!”缝尸匠说着,身体上的肥肉开始坍塌,露出一块又一块结实的肌肉来,那清丽的女子面容,转化为了修罗的样子,并从身后的罐子里取出了一把带着锁链的屠刀。 “我还以为前辈您不会说话呢。”陈青山驾着青木瞬间停了下来,对着缝尸匠一拜。 “作为古神灵,可不是谁都有资格与我说话的。”缝尸匠缓缓说的。 “所以小子好奇,前辈主动开口,是因为觉得小子有资格,还是说到底,是前辈您怕了?”陈青山问道。 缝尸匠怒了:“小子,战便是了,不必辱我。” 随之就朝着天上的青木投出了屠刀,锁链一端系在手上,一端系在屠刀的刀柄之处,又因缝尸匠的身型,使得这屠刀无比的大,几乎是完全展开后的青木的两倍大小。 “我不想打架的,我来这是与前辈做个交易的。”陈青山身后一轮炽白色的烈阳出现。 缝尸匠瞳孔一缩,屠刀在青木之前停了下来。 “什么交易,有话便说!”缝尸匠大喝道。 看着缝尸匠的表现,陈青山嘴角微微上扬。 陈青山明白,自己立威,算是成功了,以后自己或许会多一个古神灵的打手,就看自己的东西能不能打动缝尸匠了。 陈青山朝着缝尸匠一拜,取出了戒指内的一样东西。 “前辈您看,这是晚辈的诚意。” …… 陈青山与缝尸匠成功达成了交易,缝尸匠变化回了原来的样子,正准备离开,却又被陈青山喊了回来。 “前辈,我还有一事想问。” “嗯?说。”缝尸匠道。 “您背上的罐子重不重,这么大的罐子是您自己捏的吗?”陈青山问出了他一直都很好奇的问题。 “滚!” “好嘞!” 一个时辰后,陈青山回来了,更确切地说,是他志得意满地回来了。 “忆江南,你去干嘛去了,那尊古神灵为何会畏惧你?”刚一回来,陈青山便遭受到了天净沙的一系列询问。 陈青山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卖了个关子。 “说自己与那古神灵看对眼了,那古神灵哭着喊着要拜入自己麾下,仅此而已。” 狐狸脸呵呵一笑,翻了个白眼,她自然是不信。 只是她未发现,天净沙看陈青山的目中,多了些崇拜。 第二日清晨,杨员外在渡口拜别陈青山等人。 此时的杨员外已经是个僧人模样,昨夜之事,让他明白,他得为芸娘,青灯古佛,一辈子。 昨夜芸娘唱词,杨员外出了府邸,没有与那新人欢好,便让事情有了回旋的余地,为弥补对那新人的亏欠,杨员外将自己所有的财物都留给了新人,可让其一生无忧。 杨员外所托,要入云梦泽,将那条大鱼,自己的子嗣寻回来,那是芸娘的遗愿,无论如何,他都得完成。 而杨员外所求,与几人的目标一致,大家便应了下来。 待寻到那大鱼,烟雨楼取其身上的气运,而其本身,自然可以归于杨员外,大家的所求并不冲突。 临走之前,狐狸脸跟杨员外要了水路地图,并取了些杨员外的血。 毕竟,那鱼有杨员外的血脉,以血脉去寻,要来得简单一点,也算是为陈青山等人提供了方向,比一头扎入云梦泽,没头没脑地找,要好上不知道多少。 “走了!”狐狸脸一声轻喝,大家起航。 第六十一章 泽上晚风 法舟之上,狐狸脸将经杨员外之血浸泡过的棉花捻为了灯芯,随后放入罗盘内点燃,此灯所燃之烟若细蛇,细蛇吐出信子,缓缓缠绕上了罗盘之上的指针。 罗盘的指针被牵引着转了个方向,冥冥之中指向了大鱼藏身之地,那是西南方向。 “如此神奇?”陈青山看着狐狸脸手中的罗盘。 “一些术士的小法术罢了。”狐狸脸昂起了头,似在为能在陈青山面前找回些面子而感到骄傲。 法舟调头,迅速往那边赶去。 云梦泽上的风很大,不过由于法舟的防护,陈青山并未直接被风吹到,只是陈青山见护罩之上的符文,闪烁得比初入云梦泽时快了许多。 两个多时辰后,法舟自一片水域停了下来,由于未到云梦泽深处,所以应该遇不到多少危险,这对于陈青山等人是件好事。 偶尔还可以见到些小舟小船自水面上过,他们是来云梦泽上谋生的渔民。 陈青山甚至见到了定居于此的几张大些的船,说实话,陈青山不知道这应该称之为船,还是有其他称呼。 这是用大块的木板,将少则五六艘小船,多则十多艘小船接到了一起,便成了在水上可供人生活,乃至于繁衍的小浮岛,那木板既有连接之用,又是道路,可供来往。 那些小船上用木头搭着一个又一个棚子之类的东西,自棚内升起了炊烟,亦有孩童在船上玩乐,光着脚板的老者靠在屋边晒着太阳,面色安详。 “这个民族我认得,名为水生,他们一生的时间都会在这奇特的船上度过,于此生,于此死,活着的时候便食泽中之鱼,待其死去,又将肉身还给这养育过他的水。”铜雀来到了陈青山的身边,说道。 “水生吗?以水来养育此生,一生在水上度过,比起那生活在陆地上的渔民们,他们倒更像渔民,亦或者说,他们是天生的渔民。”陈青山向下望去,法舟开始缓缓下落,在水面上晕开一圈涟漪来。 铜雀摇摇头,法舟的防护消失,风吹了进来,吹散了铜雀的乌黑之发。 “他们不是渔民,应该是这泽内的一部分,天生就存在的,就跟泽上的鱼,泽上的鸟,是一样的生灵,至于那造型奇特的船,你可以视为他们在此云梦泽上的避风港,跟那鸟窝,鱼窝其实也是一样的东西。”铜雀说道。 陈青山明白了,来到栏边,向下望,道:“这样的话,或许可以把他们称为泽上的人。” 铜雀点头应是,并说人族初生的时候,大家没有分别心,亦不会有区分阶级。所以那时候,多的是泽上的人,地上的人,甚至还有树上的人,山洞里的人。 陈青山回之,说这是很有意思的道理,而铜雀不再言语,从储物戒指内拿出几根鱼竿,分给了几人。 陈青山接过鱼竿,好奇问道:“这是什么意思?钓鱼吗?” 陈青山觉得大家是修士,直接入水去寻找,那不来得更快。 “云梦泽自古便存在,水里不知道有些什么东西,以我们的修为,不入水最好,这泽上的普通人如何捕鱼,我们学着他们便是。”铜雀说道。 陈青山觉得铜雀说的有些道理,但普通的饵料应该钓不上大家所寻之鱼。 狐狸脸自然也明白,便将几人的鱼钩要了过来,以杨员外之血,配合术士的固灵之法制成了新的血脉鱼钩。 这鱼钩有些杨员外的气血,大家垂钓时,通过鱼竿将自身灵力送到鱼钩之上,将其内血脉激发,使其溢散出些许气息,从而引来那杨员外与芸娘之子所化的气运之鱼。 众人表示明白了,便各自在法舟之上各自找了个位置,随后便开始垂钓起来。 陈青山将灵力渡入其内,那血脉鱼钩吸收了陈青山的灵力,开始溢散出一丝杨员外的气息,那气息很弱,但亦在这片水域内慢慢散开。 此时,水上一丈许小舟,舟上老翁慢慢进入了这片水域,那老翁手中一鱼竿,亦在垂钓。 陈青山出于好奇,便望了过去。 这老翁让陈青山想起了那涵城涵水堤上的钓鱼叟,不过与那身为六境武夫的钓鱼叟不同的是这老翁只是个普通人,且看其破烂的小舟,这老翁看样子亦不像个有钱人。 大家互不影响,一直便垂钓到了傍晚,陈青山觉得有些倦了,便准备休息一下。 “嗯?什么情况?”陈青山忽闻有唱词的声音,自远处传来。 这戏词与小渔镇的芸娘唱的有些不同,这曲中的词有些俗气,甚至是有些露骨,称为淫词也不为过。 声音越来越响,一艘高大的楼船慢慢进入了这片水域。百丈大小的船身,船上承载着楼阁,雕梁画栋,十分气派,若论卖相,这楼船要比狐狸脸的法舟要好上不知道多少倍。 “狐狸脸,他们的船却要比你的好看上许多。”陈青山望着了楼船,打趣道。 狐狸脸一声冷哼,回应道:“好看有什么用,他们的船会飞吗?” 那楼船虽然气派,但终究是凡俗之物,比不得狐狸脸的法舟。 让陈青山更好奇的是那楼船上的人,楼阁之上,可以见许多女子,衣着清凉,摆弄着丝竹管弦,那俗气的曲子便是她们唱的,伴着曲子,亦有女子跳着舞蹈,只是那些女子跳着跳着衣服便不见了。 陈青山觉得自己应该是眼花了,毕竟这天下哪有人跳舞会把衣物给跳没的啊。 楼船上亦有些带刀的人,应该是侍卫之流,还有位华服公子哥饮酒,应该是此楼船的主人了。 “好气派的楼船。”天净沙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陈青山旁边赞了一句,不知道是不是有羡慕那公子哥了。 只是陈青山觉得,这天净沙的眼神根本不在这楼船上,只是直勾勾地盯着楼船上跳舞的人看。 陈青山叹了句“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而天净沙回了句:“这泽上风大,不知道这些小姐姐冷不冷。” 那楼船上的公子亦看到了法舟之上的天净沙,见天净沙直勾勾地望着,有些生气,但又认出了天净沙脚下的是一艘流光级的法舟,没敢轻举妄动,只是叫旁边的侍卫放下了阁楼上的帷幕。 天净沙有些生气了:“把我当什么人了?为什么他看得,我就看不得。” 大有一副要上去理论的架势。 站在旁边的陈青山笑着:“看清楚了没?” 天净沙回道:“看清楚了。” “那不亏。”陈青山道。 “呃?”天净沙一时语塞。 那楼船上的公子惹不起陈青山等人,却惹得起这片水域的其他人。 在楼船出现的那一刻,便有侍卫坐着小舟,要去清场,首先遭殃的便是那水生一族的人,直接被赶出了这片水域,直到见不到他们为止。 按侍卫的话说便是你们这群没有开化的家伙,赶紧滚,别碍了我家公子的眼。 唯有那孤舟上的老翁,有些顽固不化,挨了一顿揍,被打得鼻青脸肿,最后陈青山与天净沙看不过,才将其保了下来。 把那老翁拉到法舟上来的时候,那老翁已经是半死不活的模样,出气多,进气少。 一个劲地哀嚎着。 狐狸脸看不过去,弄了瓶膏药丢给陈青山,陈青山接过膏药,替老翁擦拭起来。 老翁的声音由哀嚎变为了镇里杀猪时的声音。 应该是疼的,陈青山觉得狐狸脸的膏药是真的有用,毕竟良药苦口,膏药的话亦是这个道理,越疼便越有用。 为了缓解老翁的疼痛,旁边的天净沙跑过来,开始与老翁聊天:“大爷,我以为你会跑的。” 老翁哆嗦着,回答:“我也以为他们会尊老爱幼的,至少不会动手。” “事实证明,大爷,您想的有些多了。”天净沙心直口快。 老翁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敷上膏药,老翁的状态好了许多,狐狸脸弄了些食物,老翁也吃了一些。 夜,楼船之上的声音愈发放肆。 老翁与天净沙一起坐在法舟之上,望着那灯火通明的楼船。 二人对视一眼,老翁问天净沙在想什么,天净沙亦问了老翁同样的问题。 天净沙说他在想那楼船上的姑娘们累了一宿,不知道累不累。 而老翁则说这楼船上的人不懂尊老爱幼不说,还赶走了生活在这片水域的水生一族,他们是要受报应的。 “报应?谁的报应?”天净沙问。 “自然是这云梦泽的水神大人。”老翁道。 “这云梦泽哪有什么水神啊,若是云梦泽真有所谓的水神,泽内也就不会有那么多危险了。”天净沙回答。 老翁一叹,道:“或许是我老了吧,毕竟人老了,便信这鬼神之说。” 老翁的声音有些萧瑟,亦如这云梦泽上吹来的南风。 第六十二章 唯手熟尔 清晨,那楼船之上的公子哥似乎待腻了,便吩咐手下人,要离去了。 楼船摇晃着,驶离了这片水域,从楼船出现开始,一直到离去,这楼船上的公子都未与陈青山等人发生冲突。 陈青山等人甚至连那公子是何模样都没有看清。 老翁站在法舟上,看着楼船离开,不知道在想什么,而此时其脸上已经消了肿。 陈青山看了一眼那离去的楼船,随后便不在意了,拿着鱼竿,找了个合适的位置,随后在法舟之上钓起鱼来。 其他人亦陆续从打坐当中醒了过来,各自就位。 老翁在他们旁边走动着,背着手,边走边看,不时还从嘴中发出啧啧之声。 “你们这样做是钓不到鱼的。”老翁开口道。 盘坐着天净沙只觉得他是好意,便回过头来说道:“大爷,我们钓的可不是普通的鱼,您就别瞎操了。” 老翁笑着,捻着胡须,走到一边,小声道:“什么鱼都一样。” 见陈青山等人没有应答,老翁便不语,坐到一边看起风景来,老翁面对的方向,正是那楼船离去的方向。 而那公子的楼船在离了陈青山所在的水域之后,便不动了。 不是不想动,而是动不了了。 一只又一只的巨大触手自水中伸出,搭到了楼船的甲板之上,触手一甩,那高高的楼阁便轰然倒塌。 “这是怎么了?”那公子被侍卫救下,落到了甲板之上,随后他便看了一个硕大的头颅,正冷冷地望着自己,此头颅有羽毛涨着尖喙,容貌若鸟兽,头颅之下却长着八只巨大的触手,还有十六只稍小一些的触手。 “石居?它怎么会出现在这?!”此时,这公子哥是又惊又惧。 在这云梦泽上,有一个古老的传说,说触怒水神的人,会迎来石居的惩罚。 有没有水神不知道,但这石居却是真地存在,而且那水生一族,一般会在自家船屋内供奉一个石居像,来祈求它的保护。 似冥冥中有天意一般,这公子的楼船一出那片水域,便碰上了石居。 在楼船上之人无助的祈求声中,石居的触手用力,慢慢捏碎了这艘无比气派的楼船。 楼船化为无用的木头,而其上之人,亦皆成了水中鱼类的食物。 楼船慢慢下沉,石居的身影亦慢慢隐没在水面之下,这片水域重新恢复平静。 至于法舟上的陈青山等人,似乎应了老翁的话,一直到中午,几人的鱼钩都没有过动静。 狐狸脸有些恼了,有些生气,将鱼竿丢到了一边。 一直看风景的老翁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神清气爽:“哎呦,真舒服。” “让我来看看,我这把老骨头能不能帮到你们。”老翁到了甲板上,拾起了属于自己的那根竹竿。 这竹竿是老翁的钓鱼工具,昨日陈青山等人救人的时候,便顺便将老翁的小破舟和竹竿也一并带了回来。 至于原因,陈青山觉得这或许是老翁为数不多的财产,便分了些心思,帮其护了下来。 “大爷,我们钓的鱼可大了,你歇着吧,我怕闪了您的腰。”天净沙钓着鱼,说道。 老翁翻了个白眼:“你这小伙子怎么说话的,尽盼些不好的东西。” “我这不是实话实说吗?大爷?”天净沙回应。 老翁不想理这家伙,而是问道:“你们要钓什么鱼?给老夫看看,别的不行,就是钓鱼,老夫在这云梦泽,是那第一人。” 铜雀并不指望这老翁能钓上这大鱼,只是想让他安静些,便取出了卷轴,让那老翁一观。 老翁摸着下巴,看着画上的鱼。 “别说,这鱼还挺漂亮,不过也不大嘛。” “大爷,您可别说大话,这鱼实际上可能有几丈呢,比您的小舟还要大许多。”铜雀提醒道。 谁知老翁依旧笑着,伸出手指在铜雀面前比划了一下,道:“姑娘,这鱼,在大爷面前却是有些小了。” 随后,老翁便自顾自地坐了下来,放下了他的竹竿。 边钓鱼便念叨着:“这垂钓之事啊,心诚则灵,只要有心气在,莫说此鱼,就是那蛟龙,也未必钓不上来。” “我于那大江大河垂钓,蛟龙于我,不过普通之物。” 老翁这边说着神叨叨的话,其鱼钩那边却有了些动静,只见其垂钓所放的鱼钩之处,以鱼钩为中心,缓缓出现了一个亮金色的漩涡。 漩涡之内,有亮金色光点出现,随后是一尾三丈多长的红鱼出现,主动咬了钩。 老翁将竹竿一甩,那红鱼便顺着鱼线跳到了法舟之上,带起了一阵水花。 见此鱼,陈青山等人惊了,锦鲤模样,鱼鳍很大,若人飘逸的衣袍,正是陈青山等人要寻之鱼。 老翁甚至都没有用狐狸脸祭炼过的鱼钩,就凭着手中普通的竹竿,就把这只带着前朝一丝气运的大鱼钓了上来。 “你大爷还是你大爷。”老翁抱着竹竿,对着傻眼的几人说道。 狐狸脸眼疾手快,在法舟上一按,甲板凹陷了下去,一个水池自法舟上出现,将此鱼纳入其中。 随着此鱼被收纳,陈青山明白,他可以回去过年了。 天净沙冲了上去,打量着老翁,又在老翁身上摸了几把,随后崇拜地望着老翁。 “大爷,您有这样的本事,怎么还被那楼船上的仆人欺负。” 老翁无奈,摊开手,道:“我只是会钓鱼而已,又不会打架,打不过别人,不是很正常吗?” “这鱼这么大,您是怎么钓上来的。”陈青山问之。 老翁骄傲地指了指自己的竹竿,说道:“无他,唯手熟尔,别说是这鱼,就是走蛟龙蛇,只要咬上了我的钩子,那它的性命,便是我的了,生死,全在一念之间。” “好了,说了这么多了,这条鱼就作为你们昨日救我的谢礼吧,大爷要走了,小伙子,帮忙把大爷的舟弄到水里,大爷抬不动。”老翁收起竹竿,对着陈青山说道。 陈青山只觉得这老翁是个高人,便照着做了。 将小破舟重新放入水中,陈青山扶着老翁,上了小舟,小舟缓缓往远方飘去。 几人对着老翁离去的方向一拜。 第六十三章 空明之变 水面之上有风起,陈青山等人所乘之舟回到了杨员外所在的小渔镇。 天净沙一路上有些兴奋,大概是因为此次任务前所未有的顺利,旁边的梅花引显得矜持些,但亦可从其眸中看出一些喜悦的神情来。 待陈青山几人从舟上下来时,杨员外已经在渡口外候着了,狐狸脸轻拍法舟,三丈红鱼出现在舟底。 狐狸脸取出一块晶莹的玉石来,这玉石有些透,狐狸脸如同握着一颗露珠。 “这是离阳玉,可暂时用来存储这丝气运。”狐狸脸说着,素手将手中的珠玉一抛,那离阳玉便悬在了那红鱼的上方。 狐狸脸的上下唇开始快速开合着,吐出一些字节来,这些字节有些奇怪,但组合起来有一种韵律美,陈青山不大听得懂,但明白这应该是术士们的一些秘术,是咒文一类的东西。 随着咒文吟诵,那红鱼身上开始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气息被抽离了出来,慢慢渡入了那离阳玉内,那离阳玉亦慢慢被渲染为了金色。 有符文自虚空中出现,缓缓烙印在红鱼身上,使其在抽离气运时不会被伤害,随着这丝气运被抽离,红鱼亦缓缓变小。 狐狸脸呼出一口气,招招手,那金色珠玉便重新落入了其掌中,狐狸脸小心翼翼地将其收好。 陈青山从戒指内取出了一个土罐,自旁边舀了半罐清水,将那红鱼放入土罐之内,没了前朝气运的加持,陈青山手中的红鱼,不过巴掌大小。 陈青山将土罐交给了杨员外。 杨员外看着罐中红鱼,升起了一种亲近的感觉,朝着陈青山等人一拜,随后便向镇外走去。 “杨员外,您这是去哪?”后面的陈青山喊了一句。 已经剃度的杨员外双手抱着罐子,笑道:“回村子,回那个我和芸娘一起长大的村子,结庐盖庙,然后青灯古佛,过完这一辈子,也算是我对芸娘的补偿。” “几位保重。”杨员外朝着几人又是深深一拜,随后便再无留念,拿佛语来说,便是六根清净。 陈青山望着杨员外的背影,一叹,觉得那些除了像三藏一样天生就生活在庙里的小沙弥外,那些半道出家的人大概都有那么一件让他们刻骨铭心的事。 了凡大师是,这小渔镇的杨员外亦是。 这世间的情深之人,大抵都落得了一个断情的结局,有些情深不寿的意思。 不怪造化弄人,毕竟就是那高高在上的仙人亦会羡慕人间的美满姻缘,若是圆满的姻缘多了,也就不稀奇了。 世间说书人,戏子们,说的唱的,最多的那一句是:只羡鸳鸯不羡仙呐。 只是自从大唐开国后,逐渐移风易俗,现在的姻缘,不讲究两心欢喜,只求个门当户对。若是能攀上高枝,便觉得欢喜得不得了,但陈青山觉得,这样终究不太好。 追鱼的任务完成了,该回长安了,取出青木,陈青山踏了上去。 见此,狐狸脸问道:“你确定要回长安了,这大乾洞天内的机缘当真不要?” 青木之上,陈青山垂下来头来:“还是陪喜欢的人过春节来得重要些,我答应过她的,我可不想成为第二个杨员外。” “明白了。”狐狸脸说道。 天净沙凑了上来,目中有些兴奋,大声道:“意思是,忆江南已经有喜欢的人啦?好看不!?” 陈青山原本就要走了,但天净沙的声音很大,大到陈青山不能将其忽视。陈青山觉得只有那女孩子才会对别人的姻缘感兴趣,没想到这天净沙亦是。 陈青山只能回答道:“自然是好看,就跟这天上的星月一样。” “当真如此好看?那等你成婚,我得去看看。”天净沙道。 “别忘了我们是刺客,你还不知道我的身份呢。”青木之上的陈青山打趣道。 “如此,便祝你白头偕老就行。”天净沙也不纠结。 “很好的祝福,谢了。”陈青山拱手,在几人的注视之下驾法舟而去。 铜雀望着离去的青木,恍惚间觉得这舟上的背影有些熟悉,回想着忆江南的话,然后觉得这忆江南刚刚的话有些过了,亦或是说,情人眼里出西施。毕竟这世间哪有什么姑娘能与九天之上的星月相比,无非是太喜欢罢了。 陈青山走地并不快,但亦在第二天天未亮前便见到了熟悉地长安,还有那长安城边上仿佛亘古就存在的第二月,幽荧。 陈青山想了一下日子,距离大年三十还有两天,陈青山想了想,并未直接回圣衍书院,而是让青木变得如普通白鸟般大小,然后缓缓驶入星轨,往空明坊那边飞去。 来到空明坊外,陈青山到熟悉的摊子吃过早饭,习惯性地给小雪带了一份。 走在街上,陈青山敏锐地发现今日的空明坊有些空,这个时间空明坊内道士们去官府当值的时间,主街上应该有不少人才是。 陈青山想着,继续往前走着,在尽头的高楼前,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高高的扫把,小小的身型,那是小雪。 见陈青山回来,小雪眸子一亮,随后又黯淡了下去。 “青山哥哥,你走之后,来了些官兵,带走十娘,阿狗哥哥带了些道爷去救她,结果也没有回来。其他道爷觉得出了事,便离了长安,去搬救兵去了。” “道爷们都不在了,是不是这空明坊也要没有了。”可以听得出这里的道士们平常对小雪亦多有照顾。 小雪眼睛有些红,带着哭腔,预感到了一些东西,没有了空明坊,小雪与爷爷唯一的安身之所亦没有了。 “小雪乖,没事的,有哥哥在,这空明坊便不会倒。”陈青山摸了摸小雪的头,替其抹去泪水,牵起她的手,进入了钱叔所在之楼。 陈青山觉得,这钱叔应该知道些东西。 陈青山与小雪,一高一矮,走上楼梯,径直上了钱叔所在的四楼。 陈青山抽了抽鼻子,觉得这楼内又臭了些,小雪亦捂住了鼻子。 钱叔依旧坐在他的位置上,多了些暮气,背对着陈青山与小雪,听到动静:“你回来了?” “回来了,顺便来问问这坊内发生了什么事情。” “比起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不觉得这里的天又黑了一些吗?” “天黑又如何,我现在只在意是何人带走了十娘,又是怎么样的人物能够让这空明坊的道士们都回山门搬救兵。”陈青山回之。 第六十四章 书院之重 钱叔叹息,随后说报出了一位侯爷的名字。 “是白衣侯,他们故意让府内的一只黑虎走脱,又引诱十娘杀了这黑虎。于是他们便有了拿人的借口。不得不说,他们挑了个最好的时间,若是黑鳞在的话,就是白衣侯亲至,也未必拿得了人。” 在长安城有位侯爷,是位儒修,不过四五十岁的年纪,便证道七境,其面容清逸,又喜白衣,便称其白衣侯。 “我很好奇,那些人来的时候,钱叔你为何不出手。”陈青山望着眼前这个暮气沉沉的中年男人,从钱叔刚刚的话语中可以听出,他对空明坊的人是有些感情的。 “不是我不想出手,只是我无法出手,比起十娘他们,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室内昏暗,钱叔发出厚重的呼吸之声,如同被拉扯着的破风箱。 “跟这空明坊的天有关?”陈青山问之。 “对。”钱叔似在承受着什么,很艰难地吐出一字,他想要扶着椅子站起,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死死地压在了椅子之上,如同封印。 气味更臭了些,苍穹之上,空明坊的土地之上,伸出一些看不见的触手来,将整栋楼包裹,一股恶意倾泻而出,后落于钱叔肩上。 陈青山感知到了一些东西,下了楼,将小雪送出了空明坊,并叮嘱其这几日不要来空明坊了。 “青山哥哥小心。”小雪很乖,小步跑出了空明坊,陈青山在后面招着手,对其含笑致意。 待小雪跑出空明坊后,陈青山转身望着苍穹,笑容转为漠然,迅速回到了楼内。 “你做得不错,送走了那女孩,我现在的样子,恐怕会吓到她。”钱叔缓缓转身,陈青山见到了一张奇丑无比的猪脸,脸上肥肉堆叠,将五官挤得有些变形。 陈青山吸了口冷气,初见钱叔时,他虽邋遢,却依旧是个人得模样,没有如今这般丑陋。 “这是?”陈青山想要上前查看,却被钱叔伸手给拦住了。 “受了厌胜之术的反噬,你别过来。当年我以厌胜之术将那女人与孽徒化成了猪猡,并吃了他们,如今便受到反噬,以我的修为本不该如此,只是这空明坊确实有些奇怪,待我发现之时,便已经晚了。”钱叔说道,虽沦为此模样,但他依旧很平静,无悲无喜,对于钱叔而言,他只是在叙述一个事实而已,毕竟这天底下能影响他情绪的那两个人,已经被他给吃掉了。 “我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陈青山问道。 “没有,你帮不了我,就是仙人来了,也改变不了结局。”钱叔回答。 “那我便去把十娘他们带回来。”陈青山回到了刚开始的话题。 “你一个人前去的话,恐怕有些困难。”钱叔说道,依旧在叙述着一个事实。 “那白衣侯是位侯爷不假,但我亦是位侯爷。”陈青山说道。 或许是反噬的缘故,钱叔有些混沌了,这才想起了陈青山也是位侯爷的事实:“或许吧,你可以去试试,不过那位侯爷放人的概率依旧极小,因为那白衣侯的目标根本不是十娘等人,他要的,是整座空明坊。即使你不去救,待空明坊落入其手,十娘等人亦会被放回来的,他要的是在现在这段时间内,空明坊无人而已。” “什么意思,不大听得懂了。”陈青山问。 钱叔问了个问题:“圣上建这空明坊有何用?” “要长安的道士们有个去处。”陈青山想起了来空明坊前圣皇陛下对空明坊的叙述。 随后陈青山悟到了些东西,眯起了眼睛:“钱叔的意思是说,空明坊内没有道士了,那空明坊便对圣上来说没有了价值,成了可有可无的东西,这样的空明坊被白衣侯拿了,圣皇陛下也不会说些什么。” “孺子可教。”钱叔笑了一下,只是笑起来确实不大好看,一股淡淡的腥臭味道弥漫在整个屋内。 被反噬的钱叔迎来了天人五衰,其现在的模样正是衣服垢秽,头上华萎,腋下流汗,身体臭秽,不乐本座。 其实钱叔的天人五衰很早便开始了,这才是他不在空明坊出现的原因,他怕连累别人。 而在陈青山见到钱叔那日,钱叔的日子已经不多了,不是钱叔邋遢,不爱清理,是那天人五衰已经降临,在规则的影响下,钱叔的模样就应该是邋遢的,衰败且臭的。 这与爱不爱干净无关。 看着钱叔的样子,陈青山心中升起了些许同情:“真不知道你承受了些什么。” “自然是我应该承受的东西,我先是个男人,随后才是修士,不过还是得谢谢你小子,临死前还有人陪我说说话,感觉不错,我原本还以为我会自己死在这楼内,没有人知道呢。”钱叔声音有些疲倦,而当其说道“死”字时,又有几分解脱的意味。 躺在椅子上的钱叔唤了一声陈青山,如果陈青山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钱叔第一次唤自己的名字,这也就意味着钱叔接下来的话会极具分量。 “陈青山,其实你应该明白的,那白衣侯要这空明坊无用,光凭一个白衣侯的分量,可不够让这里所有的道士都回那山门搬救兵。” “钱叔的意思是,要这空明坊的另有其人,而这个存在的分量,比那白衣侯还要重上许多,只是青山想不出,除了陛下和大唐屈指可数的几位王爷外,还有什么人比这白衣侯还要重,不谈陛下,而那几位王爷,应该都对这空明坊没有什么关系吧。”陈青山轻声道,有些疑惑。 “那若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道统呢,那白衣侯背后,可是一座书院啊,你说这分量够不够。”钱叔点拨道。 “书院?哪座书院?!” “豫章州,白鹿书院,白衣侯正是那白鹿书院院首的弟子。” “只是那白鹿书院要这空明坊有何用?” “你知道的,白鹿与长青是圣衍分出去的,虽说名义上三者地位相当,但在天下人的眼中,这白鹿书院与长青书院终究是比圣衍书院低了一筹,白鹿书院的院首有所突破,自然便起了与圣衍争锋的意思,所以,白鹿便有了入主长安的想法。” “如此,那圣衍书院不管吗?没人会喜欢自己平白无故多个对手吧。”陈青山又问。 “那可是圣衍啊,儒圣的传承九成都在那,圣衍并不在意白鹿会不会入主长安,不管白鹿入不入主长安,圣衍依旧是圣衍,不会改变的。”钱叔回答道。 钱叔一直在这楼里,若一个旁观者,静静得看着这天下之事,并对其了如指掌,钱叔又道:“那圣衍甚至想看看,白鹿究竟能不能成功入主长安。你可以将其视为一次小的儒道之争,以白鹿去面对这天下的道门,这亦有几分白鹿想要在圣衍面前证明自己的意思。” “这样得争端有意思吗?”陈青山一叹。 “在那些大人物看来,可有意思的很,虽说边关战事就未休止过,但这大唐终究是安定太久了,久到有些人已经无事可干了。”钱叔有些疲倦了,便闭上了眼睛,似在沉睡。 陈青山朝着钱叔一拜,就要离去。 “你还年轻,凡遇事不可冲动,无论何时,记得保护好自己,忍上几年,谁又说你不能改天换日。”闭着眼睛的钱叔对陈青山进行了最后的叮嘱,这是他一生所悟。 至于陈青山听与不听,全在陈青山自己。 第六十五章 道十三的葫芦 “无论如何,我得先去白衣侯府看看。”陈青山出了楼,径直出了空明坊。 而在陈青山出了空明坊不久,一个小道士便鬼鬼祟祟地出现在了空明坊内,来人正是道十三。 道十三正安抚着他的宝贝葫芦,自言自语道:“青山走了,宝贝葫芦没得吃的了,唉~” 陈青山走后,道十三的宝贝葫芦吃不到黑气,已经闹了好几天,道十三没有办法,只能亲自来这空明坊。 空明坊街上此时已然无人,道十三直接站到了街心,远远地朝着尽头的那栋楼望去。 那楼弥漫着一股腐朽之气,一声惊呼:“那是天人五衰!” 随后道十三朝着那楼深深一拜:“前辈大德。”道十三看了一眼,便已经明白,是那楼内之人,承担了这空明坊内的一切因果。 出于天赋,在这空明坊,陈青山看不到的东西,道十三却看得清清楚楚。 在道十三眼中,这天上看不见的玄黑之云已经压了下来,带着腐朽,衰败,还有无边的恶意。 见道十三出现在这空明坊,周围便诞生出无形的触手来,纷纷伸向了道十三,要将厄运带给道十三。 道十三或许还打不过一个一境修士,但对于这种看不见的诡异,道十三却一点也不惧。 慢悠悠地从自己的帆布口袋里取出一把桃木剑,于虚空中一砍,那些伸向道十三的触手便齐齐断裂。 断裂的触手落到地上,如同水蛇一般疯狂地在地上扭动着,触手消散,然后重新被吸收,回归到黑云之内。 那黑云似乎有意识一般,冥冥之中,于黑云之上出现了一双眼眸,盯着道十三,一半是恶意,一半是忌惮。 道十三抬头望天,瞬间便不乐意了:“看什么看,你还能吃了本道爷不成。” 玄黑之云翻滚着,如同怒吼。 “哟,还挺倔!”道十三一手持桃木剑,另一只手则抬起,对着天空,缓缓竖起了自己的中指。 这下那玄黑之云更怒了,不管不顾便压了下来,仿若天崩。 “你等着,道爷给你看个大宝贝。” 随后,道十三不紧不慢地收起了桃木剑。拍了拍自己的宝贝葫芦,将葫芦口对准了天空。 “宝贝葫芦,吃饭了,这次,管够!” 就在那黑云压下来之际,葫芦口内,一只眼睛陡然睁开,充满了兴奋。 饿了许久的葫芦看着天上垂云,直接激动到发抖了,不管不顾,直接冲入了玄黑之云内,疯狂吸收着。 一阵又一阵无声地怒吼在空明坊内响起,道十三不屑地掏着耳朵:“吼吧,喊吧,你声音越大,宝贝葫芦便越兴奋。” 渐渐地,随着时间的推移,怒吼化为了哀鸣。 当然,这空明坊内的一切,无论是道十三目中所见,还是耳中所闻,只有他一人才感知得到。 在其他人眼中,无论是长安城,还是空明坊,一切如常,今日并没有什么不同。 道十三捧着葫芦,正要满足地走出空明坊。 那主街尽头的楼上发出了声音:“陈青山已经回来了,他现在在白衣侯府,我觉得你或许可以帮到他。” “还有,告诉陈青山,若我最后没有控制住自己,务必让唐皇斩了我!”那是钱叔的声音,只是这声音充满了诡异,如同被压抑着的疯狂。 …… 白衣侯府,陈青山寻到了,令陈青山略微有些惊讶地是,这白衣侯府的对面便是自己的太平侯府。 陈青山确实不知道此事。 不过这也怪不得陈青山,毕竟他只来过这太平侯府一次,觉得不喜欢,便回枫山小院了,哪有什么时间去打听太平侯府旁边有哪些邻居。 既然自己的太平侯府在对面,陈青山办事就也简单了起来,跟白衣侯府的护院说明了自己的身份后,就说自己是要来拜访一下白衣侯,熟悉一下邻居。 得知了陈青山的身份,护院不敢耽搁,立刻前去禀报了,不一会儿,便有人出来迎接陈青山,是个与陈青山差不多大的青年。 这位青年应该是白衣侯家的小侯爷,剑眉星目,继承了其父的容貌,在长安城年轻一辈的圈子里有个称号,叫小白龙,有术士天赋,修的是水法。 其有一法,叫水泽天地,可将一定区域化为水泽,如同改天换地,在这水泽内,他可在一定程度上掌控一切,所以才有了小白龙的称呼。 见到陈青山,这小白龙很热情,亲自将陈青山带到了会客厅:“久闻不如见面,听说长安城多了位太平侯爷,一直想见见,却苦于没有机会。” 小白龙引着陈青山于椅子上坐下,桌子椅子是楠木的,上着剔红的漆,很是讲究。 小白龙吩咐下人去沏茶:“如今一见,陈兄果然非凡,为人中龙凤也。陈兄与我一般年纪,我便大胆一点,与你同辈相称。至于父亲那,你以太平侯的身份与他论交,也是平辈,不过咱们便各论各的吧。” 陈青山也不讲究这个,便跟小白龙说了句随意即可。 陈青山欲要开口问空明坊的事,那茶便上来了,从仆人手中接过,小白龙亲自端给陈青山:“顶尖的太平猴魁,陈兄且尝尝。” 盏中几片两头尖的叶子,闻起来有微微的兰花香气。 陈青山不太懂这个,再加上心中有事,便胡乱尝了一下,无非比寻常的茶水香些而已。 放下茶盏,陈青山问起了空明坊的事:“我除了太平侯的身份外,还有个空明坊观察使的身份,我听闻空明坊内有些道士被白衣侯府给拘了,便来问问。” 小白龙一笑,答应了下来:“陈兄,此事有的,那罪首还是我带府里的供奉去抓的,不过既然你开口了,便不是什么大事了,过些日子,我把他们都放了便是。” 小白龙以退为进,直接说看在陈青山的面子上,答应放人,只是说需要些日子。至于这日子是什么时候,陈青山明白,在那白鹿入主空明坊之后。 “我的意思是,能否把他们现在给放了?”陈青山直接说道。 小白龙露出一脸的为难之色:“这,恐怕有些困难,那收押犯人所需的印信在父亲那,我并没有放人的权利。” “而父亲昨日便去了豫章州,回来恐怕还要些日子,恐怕要让陈兄失望了。”不等陈青山问,小白龙主动解释道,要断绝陈青山现在要人的想法。 看着小白龙真诚的面孔,陈青山心中一叹,就如钱叔所说,要让这白衣侯府现在放人,确实是很困难。 就在陈青山为难之时。 “麻烦这位护院通报一下,我是太平侯爷约的客人,现在前来赴宴。”道十三含笑,出现在了白衣侯府外,掌中有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那是一段又一段的触手,其代表厄运,亦是自己的宝贝葫芦吃剩的东西。 第六十六章 那年长安 白衣侯府来了个神叨叨的小道士,他叫道十三,替侯府内的小侯爷看了相。 会客厅内,三人对坐,道十三在饮过一盏香茗后,他说小白龙犯了禁忌,若是不提早放了那些道士的话,恐怕会遭受厄运。 “道兄在意那些道士的心情我能理解,但吾辈修士,修的是大道,命便在自己的手里,我抓得住,道兄不必拿这糊弄小孩子的把戏框我。”小白龙说着,伸出了手掌,五指慢慢收拢,就如同已经握住了自己的命运一般。 小白龙接着真诚一叹:“不是我不想放,没有父亲的印信,我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道十三笑着,将手中的白玉茶盏放下:“我想小侯爷是误会了,贫道只是把自己见到的东西告诉小侯爷而已,我出自山野,那些宗门的道士怎么样,我是不太关心的,既然小侯爷不信,那不提了便是。” 小白龙笑着不语,道十三的话,他自然是不信的。 “两位都是南方人吧,未尝过长安的吃食。”为缓解气氛,小白龙聊起了长安的食物,毕竟最能拉近人关系的,便是吃食,这天下谁又能不吃东西呢。 说起了吃食,小白龙无论如何也要将二人留下来用饭,顺便让陈青山与道十三看看自己刚收的昆仑奴。 提起昆仑奴,小白龙脸上便有了光,毕竟在这长安有三件东西代表着身份与地位:昆仑奴、菩萨蛮、新罗婢。 昆仑奴与菩萨蛮来自海外,而新罗则是一个大唐北部的小国。 昆仑奴黑肤,卷发,要比寻常唐人高些,对于主人,很是忠诚,男性居多。而那菩萨蛮肤色白,能歌善舞,有异域风情。 新罗原本是星辰海的附属,仗着有星辰海撑腰,便在边境上几番挑衅大唐,大唐便派了位侯爷过去,花了三天时间,就给打下来了,如此,便有了向大唐进贡婢女的传统。 那位侯爷当时开着战舰入了新罗的国都,没有开杀戒,只是问了一句话:“无能还作,你们是想灭国吗?” 从此之后,新罗乖乖俯首,再也没有动静。 宴席上,陈青山见到了小白龙的昆仑奴,打着赤脚,身材魁梧,虽无修为在身,但就是初境的武夫亦未必是其对手。 昆仑奴单膝跪在小白龙身前,任由小白龙抚摸着其脑袋,雄狮般的汉子此时温顺得像猫咪,给人视觉上极大的冲击。 “很奇特的血脉,就跟妖族有些相似,他们的一身本领都来源于血脉。”道十三闭眼感知一下,随后评价道,道十三感知能力很强,一语中的。 小白龙点点头,微微挥手,那昆仑奴便乖乖地站到了其身后,温顺到没有丝毫表情,只是去做主人吩咐的一切事情,如同木偶。 听了道十三的话,小白龙骄傲道:“自然,我这普通血脉的昆仑奴已然是不可多得的了,那血脉顶尖的,就是圣皇陛下亦会喜欢。” 陈青山摇摇头,只是埋头吃菜,他觉得这昆仑奴就是再强,也永远比不上大唐的武夫,因为大唐的武夫们有骨血,他们永远不会如此卑微地低下他们的头颅。 而事实上亦是如此,大唐的边关之上,至少有八成修士是武夫,是武夫们用他们的骨头血肉筑起了不倒的边城。 武夫们虽不认什么字,但他们有心气,有了心气,便注定他们不会成为任何人的奴仆,无非一死而已,武夫们不怕。 陈青山不知道这昆仑奴是从海外的哪里运来的,但陈青山知道他们对自己的族群并无认同感,更别提如大唐的修士一般,为自己的文明而感到骄傲,愿意为自己的文明抛头颅,洒热血。 所以,昆仑奴永远是昆仑奴,而唐人,因他们的文明,永远不会成为昆仑奴。无与伦比的凝聚力与认同感,这,才是大唐。 “话说在这长安还因昆仑奴而闹出过一件事。”小白龙饮了些酒,话匣子便打开了。 小白龙的话很快将陈青山与道十三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何事?”道十三把玩着酒盏,伸手敬了小白龙一杯,有无形的触手慢慢爬上小白龙的天灵之上,随后趴了下去。 小白龙只觉入夜了,天似乎有些冷了,饮下杯中酒暖身,小白龙开始娓娓道来。 “是个儒修,那是唯一一个敢和圣皇陛下在太和殿理论,大骂圣皇陛下迂腐的儒生,关键是他还安全地走出了太和殿。” “嘿!别说,我还有佩服他。”碧水楼台,台上摆开宴席,席上的小白龙望着天上月,叹了一句,毕竟有勇气之人,大家都佩服,就连这白衣侯家的小侯爷,也不例外。 而这大骂圣皇的人,应该是那天底下最有勇气的人了吧。 “究竟发生了何事?”道十三好奇心上来了。 小白龙将头撇了撇,示意道十三看昆仑奴:“那年,海外来了一批血脉顶尖的昆仑奴,到底有多顶尖呢,这样说吧,就是寻常五境的武夫,也不是那批昆仑奴中任意一人的对手,这样品质的昆仑奴,就是我老爹,白衣侯买一个估计也得肉疼好久。” “可是这又跟那个儒修,还有圣皇陛下有什么关系呢。”道十三疑问。 小白龙一笑:“这样品质的昆仑奴,自然是要上贡给圣皇陛下的,而当时负责押运这群昆仑奴入长安的是个六境的大儒,其虽不是出于任何一座书院,但他的实力,却比书院同辈的大儒都要强,所以圣皇陛下才将这批昆仑奴交给他来管理。” “而错就错在圣皇将这批昆仑奴交给了他,这家伙最后居然把这批来之不易的昆仑奴偷偷给放了,当圣皇陛下亲自在太和殿内问其原因时,他说一路上那些昆仑奴跟他学了些儒家艺理,知了荣辱。既然知了荣辱,便不该为奴了,所以他自作主张给了他们自由。”小白龙补充说道,并大呼这儒生是个天底下为数不多的妙人。 小白龙虽是个术士,但从他的言语与神态中,可以看得出来,他对那个大儒十分的推崇。在他看来,为天下人不敢为之事的人,当属人间第一流。 道十三望着小白龙的头顶,那如同章鱼一般趴着的触手,有些不忍心,毕竟这小白龙似乎也是个直性子的人。 既然不忍心,那便不看了吧,道十三将目光从小白龙身上移开:“再后来呢。” “再后来,自然是那位大儒与圣皇在太和殿骂了半日,最后拂袖而去,并立下誓言,此生不入长安,要知道,那时候的圣皇脾气可没现在这么好,他居然能安然无恙地走出太和殿。”小白龙说道,打了个喷嚏,有点风寒的征兆,是其头顶的触须于冥冥之中带了厄运。 以修士的身体,早早就没有了风寒的说法,即使小白龙不是打熬体魄的武夫,是个术士。 修士一般不会生病,但若是修士染病,便没有一个好治的,甚至会危及自身修为与性命,亦如那空明坊迎来天人五衰的钱叔。 道十三在小白龙身上放下的厄运没有钱叔那么重,但小白龙,亦没有钱叔的那身修为,所以小白龙会不会如钱叔一般,道十三是不知道的,只是道十三可以随时取走小白龙头顶的那一团看不见的触手罢了。 对于喷嚏,小白龙没有当回事,只是自顾自地说着:“我不大记得那大儒的名字了,只记得他姓白,其自从离了长安后,便如同消失了一般,再也没有听说过他的消息了。” 说着说着,小白龙眸中多了些疑惑,如此人物,注定在历史上留下属于他的那一笔风采,为何会消失于人海之中呢。 第六十七章 比厌胜之术更高的东西 陈青山与道十三出了白衣侯府,夜有些深了,但陈青山依旧还是想回枫山小院,虽然自己的太平侯府便在对面,但太平侯府里面可没有阿喃。 街道上只有华丽的车马过,行人少了些,毕竟这里是内城,没有车马的人很少。 有人开始在街上洒水,随后清扫着街道,陈青山与道十三走在路上,倒是显得与这街道有些格格不入。 不过显然,二人也不在意这个。 马蹄声车轮声响起,有些急促。 陈青山搭着道十三的肩膀,灵活躲过了自对面冲来的一驾马车,道十三回首朝着那驾马车竖起了中指。 “你在那小白龙身上做了些手脚?”陈青山拍了拍衣角上的灰尘。在听到道十三说小白龙会走厄运的那一刻起,陈青山便知道道十三或多或少地对小白龙做了些什么。 只是道十三究竟做了什么,用的是什么样的手法,陈青山不知道。 道十三卖了个关子,说到时候陈青山便会知道了,反正那小白龙是肯定会放人的,除非他不想要命了,道十三明白,倒霉到了极致,是会死人的。 “你走后,阿喃便喜欢到桃树下站着,只是看风景,也不说话,但我知道,她应该是希望你能平安回来。”道十三换了个话题。 “她是个好女孩。”道十三又道。 陈青山走在四四方方的街上,踏着青石板,这长安的石板与集水镇并无不同,无非更大些,更平整些罢了。 陈青山应了道十三的话:“是啊,阿喃是个很好的女孩,我想娶她。” “你自然是要娶她的,不过先说好,等到那天,我可拿不出钱来,给你们买礼物。”道十三说道。 “人到了即可,你不是会说话吗?给我们念上几句吉利的话便好。”陈青山回答道。 “这样行。”道十三答应了下来。 二人不再言语,而是加快了脚步,回到了圣衍书院之内。 桃花树下有个人,有些清瘦,那是阿喃。 道十三很识趣地入了小院内,留下了陈青山与阿喃二人。 没有拥抱亦没有吻,只有清清淡淡地一句:“你回来了。” 只是这一句清淡的话里,有太多的感情,若是陈青山没有回来,阿喃应该会这样一直等,等好久好久。 有时候,拥抱与吻固然热烈,但未必是真正的情感,唯有陪伴与等待,才是真正的喜欢。 “是啊,我回来了。”陈青山回答。 “平安回来了便好。”阿喃的话依旧平淡,淡到尝不出味来,不过阿喃说平安回来了便好,那对阿喃来说,陈青山平安回来就一定是很好的事。 “我可答应过你回来过年呢,新年那天我们一起去灯会吧。”陈青山提议道。 大唐有传统,每到新年,便会有灯会,很热闹的灯会,灯会上有许多人。 摊贩们会去谋生,多赚些银钱,用来过年,公子王孙会驾画舫游船,自运河上过,少年意气。 还会有说书人,皮影戏,糖葫芦,吹糖人之类的东西。 陈青山觉得女孩子应该会喜欢热闹的东西。 “好啊。”阿喃展颜一笑,应了下来,她并不在意陈青山要与她去做什么,只要在陈青山旁边便好。 自己喜欢的人在身边,只是看着,便是一件很好的事了。 …… 是夜,那白衣侯府的小侯爷突发恶疾,浑身长满了鳞片,如鱼一般,且腥臭不堪,府内供奉们皆无能为力。 连夜从皇城来请来了御医,就是那御医亦无能为力,只因这小白龙的一切体魄特征都是正常的。 “这该如何是好。”一名老奴模样的管家,正在屋子里来回踱着步,时不时望向躺在床上的小白龙,其他下人与白衣侯府的供奉们亦在屋内,有些惶恐之色。 随着小白龙的痛苦之声响起,黑色的水自地板之下涌了出来,就是屋顶,亦有黑水不断渗出,如同诡异。 这是小白龙的法,水泽天地,更确切地说,是那被厄运侵染后的水泽天地,小白龙在无意识之下,使用了此法,而此法现在要将它的主人吞噬。 鳞片覆盖到了小白龙的脸上,小白龙的脸变为了一只鱼龙之首,泽内有触手伸出,就要将小白龙拉下去。 “快救小侯爷!”管家目眦欲裂,几位供奉纷纷出手,才将小白龙拉了回来,只是黑水依旧不断地涌出,小白龙的身体依旧在恶化。 “没有办法了,只能去请侯爷了。”管家老者一叹,做了决定。 白衣侯去豫章州其实是对外的幌子,要的,便是让外人以为白衣侯不在侯府,从而拖延些时间。 白衣侯一直在府内,吩咐过若无惊天之事,便不要来扰他,而现在小侯爷这样的情况,对整个白衣侯府而言,已然是天崩。 老管家出了屋子,去那小白龙今日设宴的水榭湖下,请那白衣侯。 “侯爷。”小白龙的屋内,下人与供奉们对着来人恭敬一拜,这是一个丰神如玉的男子,一袭素衣,有几分仙人下凡的意味。 “你们先退下吧,我来处理。”白衣侯微微摆手,将屋内之人驱散。 白衣侯踏在地板上,那地步上的诡异黑水却近不了其半分,白衣侯面上出现了厌恶。 “什么东西,滚!” 一股灵压在屋内出现,那诡异之物如同见到了克星一般迅速退散。 白衣侯以大法力驱散了水泽天地,但小白龙身上的鳞片,他却束手无策。 一道封印打在小白龙身上,白衣侯直往明月楼飞去,带回了一名司天监的术士,那术士亦是七境,这术士是个老妪模样,持着一根木杖,木杖顶端刻着人首,人称鬼婆婆,来自苗疆,曾是苗疆巫神殿的大巫祝之一。 而其擅长的,便是那厌胜之术,以诅咒杀人。 “鬼婆婆,我怀疑我儿中了那厌胜之术,所以请您来帮忙看看,有劳您了。”屋外,白衣侯对着鬼婆婆真诚一拜。 “无妨。”鬼婆婆沙哑的声音响起,持着人首木杖推开了屋门。 此时,依旧有一滴滴黑色的水自屋上滴了下来,刚好落到了鬼婆婆的手上,枯枝般的手指轻轻揉捏着这滴水珠,到了鬼婆婆的手中,这水被赋予了韧性。 鬼婆婆丢下水珠,水珠失去韧性,啪嗒一声落到了地板之上。 随后持着人首木杖来到了小白龙的床前,不顾其身上的腥臭之气,捏下了一片鱼鳞,仔细端详着。 鬼婆婆布满褶皱的脸慢慢笑了起来:“有趣的东西,不是那厌胜之术,是比厌胜之术还要更高的东西。” 白衣侯出现在了鬼婆婆身边:“那婆婆,您有解决的办法吗?” 鬼婆婆摇摇头。 “那这哪里来的有趣?”白衣侯有些恼了,毕竟这是自己的孩子,开不得玩笑。 鬼婆婆对白衣侯的恼怒如同未闻,只是回答了白衣侯的问题:“见到了比厌胜之术更高的东西,自然是觉得有趣,我救不了小侯爷,却能让他苏醒,其他之事,老身帮不了,会惹火烧身的。” 鬼婆婆不知道这小白龙是怎么了,但她曾是巫祝,冥冥之中知道了,这不是自己能染指的东西。 亦或者说,这种东西,只有那天命之人,或者是仙人才能够看得到,能够掌控的东西。 鬼婆婆从木杖内取出一只碧绿色的蠕虫来,说此虫服下,便可让小白龙苏醒,但亦只是苏醒而已,做不到让其的病情得到缓解。 毕竟,小白龙患的根本就不是病。 第六十八章 黑猪 将绿色蠕虫交给白衣侯后,鬼婆婆便离开了,只是手中依旧捏着那枚从小白龙身上的取下的鳞片。 白衣侯伸出手掌,将绿色蠕虫放到了小白龙嘴边,蠕虫滚动着身体,爬入小白龙的腹中。 小白龙喉头一股酸水涌出,吐到了地板之上,旋即清醒过来,见面前站着白衣侯。 “父亲。”小白龙虚弱之声响起,随后将今日道十三替其看相的事说了出来。 听完叙述,一向风轻云淡的白衣侯缓缓皱起了眉头,他在思考儿子的病情是不是那道士做的手脚。 只是最后便将其否定了,毕竟这是连鬼婆婆都解决不了的东西。 若是一个小道士能够随意以此术咒杀别人,那这长安早就乱了。 所以白衣侯更偏向于是那小道士看到了些什么,所以出言提醒,可能是自己大肆抓捕空明坊的道士们,确实可能是触犯了什么禁忌。 虽然其中还有些疑点,比如那道家小子是如何看到的,又是如何分析中其中因果的,白衣侯不是那道士,所以想不出来。 最后,白衣侯将所有的怀疑都化为了一叹,吐出后,便不再纠结,无论如何,有一点可以肯定的便是,只要自己放了那些空明坊的道士,小白龙身上的诅咒便会解开了。 是阴谋也好,是那小道士好心也罢,此事的结果就只有一个:放人。 “陈管家,取我印信,放人。”白衣侯将老管家唤了进来,随后随手抛出了自己的印信。 老管家接过印信,回头望了望床上的小白龙,轻声道:“那少爷他怎么办?” 白衣侯笑了起来,如春风拂面,安慰道:“等放了人,他自然就好了,今夜幸苦你们了,告诉外面的下人与供奉们,少爷的事已经解决了,大家早点歇息吧。” 老管家对着白衣侯一拜,随后便退下,取着印信前去放人去了。 白衣侯负手站在门外,望向了空明坊的方向:“无论是天意也好,人为也罢,这一子,是我输了,只是在一座书院面前,这一切,无伤大雅,无非事情好办些与不太好办些的区别罢了。” “不过既然要做事,便要拿出决心,而你们无法想象,一座书院的决心,究竟有多恐怖。”白衣侯缓缓说着。 长安城外,一青铜战舰破空而来,战舰之上,男男女女,皆是儒生,其中有些与陈青山年纪差不多大,袖口白鹿。 此战舰有名,为太阿,是一位儒道仙人在八境时的佩剑,那位仙人登天后,太阿便被改成了战舰,并流于了白鹿,如今的太阿,算是一件半仙器。 又因太阿被改为了战舰,所以其又不在那百兵谱之内。 太阿战舰到来之时,那第二月便动了,毕竟这里是长安,而战舰太阿这种东西,对长安城多少有些威胁。 幽荧悬于青铜战舰之前,如同厚重的壁垒,将太阿的气息与长安城隔绝。 司天监之主端坐与于幽荧之上,自身气息与幽荧相呼应,白色的月华涌动,升起了他的衣袍与胡须。 “来人止步,这里是长安!”一掌拍下,那太阿之上的修士便纷纷落了下去,后被幽荧散发的月华托住,安稳落地,就是那七境大能亦如此,幽荧的月华既是保护,也是束缚。 唯有一人,依旧立于天上,战舰太阿于其手中,化为了一把古剑,与幽荧相对峙着。 那是一个白衣老者,比起司天监之主甘蔗般的模样,这老者却是好看上不少,仙风道骨,眉心更是有一金纹,若那天眼,这位,便是白鹿书院的院首。 司天监之主笑了:“啧啧,白鹿院首,半步八境了,你不会认为你凭这太阿,能打得过我吧,都说了这里是长安,不是你那豫章州,就是在豫章州,你也只是个老二,别忘了上面还有龙虎山压着呢。” “李兄说得是,是我唐突了。”白鹿院首并未与司天监之主争辩,而是应了下来。 司天监之主没有与其计较,而是看了白鹿书院首一眼:“好了,进去吧,记住,长安城不许开战舰,那太阿你就先提着吧。” 司天监之主说着,幽荧便让开了路。 “明白了。” 白鹿院首一拜,随后便带着白鹿书院的儒生们入了长安城。 “意气之争罢了,有这意气,还不如去边关杀人呢。”司天监之主看着那进入长安城的一众人马,对于白鹿书院想要入主长安的这点小心思,他自然是知道的。 而且他并不喜欢这白鹿的做法,只是不喜欢并不代表能够阻止,作为长安城的守门之人,他今夜的敲打已经是他的极限了。这司天监之主的头衔,既是荣耀亦是束缚,这代表着他不能随心所欲地做事。 入了长安后,吩咐好白鹿书院的儒修在原地等待休息后,那白鹿书院的院首便直奔空明坊。 此时空明坊内无人,白鹿院首持太阿出现在了主街之上,一声暴喝响起:“滚!” 那是钱叔的声音,音浪掀起了铺在街上大块的青石板,向白鹿院首砸去。 只是那青石板接近白鹿书院院首时,便纷纷消融,化为了石屑。 “笑话,老夫正好拿你祭剑。”白鹿书院院首提着太阿,冲入了主街尽头的楼内。 一阵打斗之声响了起来,钱叔所在之楼轰然倒塌,随后破碎,这破碎波及到整座空明坊,如同一面被砸碎镜子,其内所照映之物,纷纷出现了裂纹。 而裂纹的最中心,是一只黑猪,浑身腥臭,接近腐朽的黑猪。 “这不是你能染指的地方。”钱叔的声音自黑猪体内响起。 “我真地难以想象这空明坊还有这样的东西,人不人,鬼不鬼。”白鹿院首擦去了嘴角的血迹。 在刚刚与钱叔的战斗中,他并未讨到好处,甚至是被钱叔压着打,眼前的这头猪,显然不是八境,却处于一种很奇特的状态当中。 “我承认,我不是你的对手,只是你还能活多久?一日,还是两日?”白鹿院首嘲讽道。 “我原本不想杀人的。”钱叔说道,显然是怒了。 黑猪原地消失,再次出现时已然是白鹿院首身边,白鹿院首如同被封印到了镜子之内,黑猪一口噬下,镜子破碎,随之破碎的还有白鹿院首的身体。 那破碎的血肉化为光粒,重新组合为白鹿院首的身躯,没有言语,白鹿院首逃出了空明坊,只在原地留下一些血迹。 做完这一切,黑猪有些倦了,落到主街上,慢慢走回了楼的位置。 随着黑猪的走动,那街上的一切亦开始恢复起来,一块块石板飞舞,在黑猪身后拼凑成了熟悉的主街。黑猪躺下,身下高楼升起,整座空明坊回到了原来的样子。 第六十九章 黑鳞回归 就在白鹿院首逃后不久,青十娘等人便回到了空明坊之内,阿狗则半路改道去了圣衍书院,向陈青山报了个平安。那位白衣侯府的管家在放人时有意无意地提起了太平侯与有个小道士白天来了趟白衣侯府。 枫山小院外,道十三见到阿狗,对旁边站着的陈青山道:“怎么样,我说过白衣侯府会放人的吧。” 道十三头颅高昂,有些意气风发,或许是在为自己终于干成一件事而感到骄傲。 在陈青山面前得意一番后,道十三便在院外设案,摆下了祭坛,说要替那小白龙解去诅咒。 “厌胜之术?”阿狗问之,阿狗虽然是个武夫,但常年跟那空明坊内的道士们混在一起,对厌胜之术还是有所了解的。 虽说这厌胜之术能在无形间取人性命,但这厌胜之术亦有弊端,就是这施术之人亦会承受其因果。 阿狗看着道十三的目光中有了些担心,如同知道阿狗心中所想,道十三摇头晃脑:“不必担心,是比厌胜之术还要高些的东西,我只是取来用了而已,其中因果,还算不到我道十三头上。” 随着道十三做法,案上黄纸做的小小人形立了起来,丝丝黑气从其头顶析了出来,白衣侯府内,小白龙头顶看不见的触手主动脱落,随后化为黑气,那身体上的鳞片亦慢慢消失。 “父亲,我想去找那陈青山!”小白龙惊坐而起,大声呼喊道。 白衣侯只是一拂袖,小白龙便陷入了昏迷,对现在的小白龙来说,好好睡一觉比什么都来得重要。 白衣侯又用自己的法力替小白龙清洗了一遍又一遍屋子,随后细心地替其盖好被子,看着安然入梦的小白龙:“那陈青山自然是要找的,但不是你去,你做的已经够好了,今日之事其实也是好事,至少把你从局中摘了出去,你就别再入局了,其他的,我来处理便好。” 白衣侯还有些庆幸,小白龙是术士而不是儒生,若小白龙有儒道天赋,那他亦会拜入白鹿书院,便算是承了白鹿书院的恩,那以后再想摘出去,便难了。 白衣侯是希望白鹿书院能再进一步,但他更希望他的孩子不要卷入这样的争端当中,这书院的恩,他白衣侯来还便是了。 白衣侯拂袖,双手推开屋门,如同拉开一道大幕,月光大亮。负手走入其内,白衣侯身影消失,屋门合上。 夜,道十三做完法后,陈青山便与其一起去了空明坊,小水刚刚来过,他说白鹿书院的人刚刚进了长安城,陈青山作为观察使,于公于私,都是坐镇空明坊的时候了。 至于道十三,他说他也是道士,他不能看着自家人受欺负,几人回到空明坊内,此时坊内灯火通明,陈青山发现钱叔所在之楼外多了一道黑色咒印,将所有想要接近之人隔绝在外。 青十娘与几位坊内的道人便站在楼下,青十娘以五境的修为全力轰击此印,却完全无法将其撼动,见陈青山来了:“我们回来时,这黑色咒印便在了,好像是封印,硬得像石头,就是我们几人联手,也没有半点反应。” “能强行入内吗?”陈青山问旁边的道十三,这黑色咒印的模样与道十三做法时纸人身上出现的黑气似乎是同源。 道十三没有说不能,显然他是有办法入内的,但他没有行动,只是看着咒印,说最好不要打开此咒印,这咒印是楼内之人对坊内其他人的保护。 “青山,去白衣侯府前,楼内之人让我告诉你一句话。”道十三郑重说道。 “哦,何事?”陈青山疑惑望着旁边的道十三,想着钱叔还有什么事情没有交代给自己。 “那楼内之人说,若他控制不住自己了,请让你去见圣皇陛下,让圣皇陛下无论如何,都要斩了他。”道十三回答道。 闻言,陈青山沉默了,只是应了下来,钱叔并未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自己,或许是钱叔觉得告诉了也没用。 陈青山明白,那个邋遢的男人,自从被背叛后,便失去了所有倾述欲,他只想独自去承担一些东西。 “真是个固执的人。”陈青山轻轻一叹,抚摸了一下那闪烁着的黑色咒印,随后转身离开了钱叔所在之楼。 虽然没有跟钱叔再次说上话,但是陈青山知道,钱叔不想这空明坊落入白鹿书院之手。 “十娘。”陈青山轻唤一声。 “嗯?”青十娘应之。 “我问你们想不想离开这空明坊,毕竟那是一座书院。”陈青山问之。 “自然是不愿意,若是怕了,我们又回这空明坊干嘛?”这是青十娘的回答,亦是这空明坊内道士们的回答。 “既然如此,那我们便与那白鹿争上一争吧。”陈青山眸光明灭,看向了空明坊外,此时,空明坊外一老者出现,如同定海神针,其手上覆有黑鳞。 是那去云梦泽寻药的龙虎山护山龙象回来了,陈青山记得,黑鳞说过,等他炼制成命劫丹后,他七境无敌。 黑鳞或许不是那白鹿书院院首的对手,但陈青山要的,只是黑鳞在此坐镇,让白鹿书院的那些七境之修不敢胡来而已。 “那白鹿有些欺人太甚啊,莫非是觉得我道门无人?据老夫所知,除龙虎山外,就是不比白鹿弱的道家宗门就不下三家,更别提那海外的蓬莱与归墟了,那亦是我道门的传承。”黑鳞听说过空明坊之事后说着。 虽然那白鹿院首亲自出手的概率极小,但陈青山还是觉得有些不放心,毕竟不要脸的大修士他也并不是没见过,比如眼前就有一位。 所以陈青山朝着黑鳞一拜:“前辈,那白鹿院首突破了,您可有信心挡下他。” “挡是能挡,但能挡多久,便要看他拿出白鹿的多少底蕴了,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他们胡来便是,大不了掀了桌子,把事情弄得大些,惊动圣皇,大家都讨不着好。”黑鳞的回答是这样的,惊动圣皇,他黑鳞无非是被驱逐出长安城,回龙虎山而已。但到那时候,白鹿的计划也就失败了。 大家都想要空明坊,所以便会默契把影响控制在一定的范围内。 说完,黑鳞便去开炉炼丹去了,在这种时候,实力提升一分,便多一分保障。 第七十章 人间疯狗 天光欲亮,陈青山取了扫把,洒水清扫主街,恶客即将迎门,但恶客亦是客,陈青山作为这空明坊的观察使,自然是要扫街迎客的。 一群白衣少年,袖口绣着白鹿,自坊外而来,带队的是一名书院的长辈,名为赵渊海,七境儒修,其以一把铁扇出名,曾在西北杀了不少大寇。 赵渊海带队自西而来,对着东边的来人一拜:“王师兄。” 那人正是白衣侯,白衣侯姓王,与那兵部尚书同姓,而实际上这大唐官场上姓氏最多的便是王谢二姓。 甚至在长安内城,有一条官宦人家住的街道,名为王谢巷,在这大唐,生在长安城的人总觉得比其他地方的人地位要来得高些,称一句上等人不为过,而生些在王谢巷的人,天生便口含金汤匙,是那人上人。 “赵师弟。”白衣侯含笑,对赵渊海点头,白衣侯出现,自然是带着要看一下陈青山的心思,他有些好奇,这大唐如今最年轻的一位侯爷到底是何模样。 “见过师叔。”赵渊海后面的白鹿弟子对着白衣侯一拜,目光中多多少少有些尊敬之意在里面,读书人当中有个脍炙人口的说法,叫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而自己的这位王师叔,已然是位极人臣,书院内不少儒生都将白衣侯树为标杆。 “师尊是什么意思?”白衣侯向赵渊海问道。 “师尊的意思是尽量把动静控制在一定范围内,不要惊了长安城的天。”赵渊海回答道,他亦把白鹿院首称为师尊。 “明白了。”白衣侯说道,这长安的天,指的自然上圣皇陛下。 赵渊海想了想,随后又道:“王师兄,其实师尊昨晚便来过空明坊了。” “哦?”白衣侯有些奇怪,一声轻咦,既然白鹿院首来过空明坊了,为何空明坊内还有些道士,以白鹿院首的修为,有的是太多办法于悄无声息之下掌握空明坊,亦或是说有同等级的修士出手了。 “是那龙虎山的护山龙象?”白衣侯问之,这空明坊内唯一能与白鹿院首掰掰手腕的也就只有那黑鳞了。 谁知赵渊海摇摇头说不是,昨夜白鹿院首来时,阻拦他的另有其人,只是那个存在,白鹿院首将其视为不可言。 白衣侯负手立于街上,气质有些出尘,望着空明坊内,陈青山立起扫把,回望。 “太平侯爷。”“白衣侯爷。”二人几乎同时说出口。 陈青山未见过白衣侯,但于人群中一眼便认出了白衣侯的身份。 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听说一个未见过人的时,你会先在脑海中勾勒出他的样子,记下他给你的感觉,当某天遇上,感觉对上了,你会知道就是这个人了。 没有其他客套,白衣侯直接说道:“这空明坊,白鹿书院要了。”语气很平淡,如同在通知,而不是询问意见,同为侯爷,但他是七境,甚至伤过那西北蛮人的八境狼主,所以他有底气说这个。 陈青山将扫把立在了身边,伸了个懒腰,没有丝毫畏惧:“所以,白衣侯爷的意思是要强抢了吗,这可有失风度啊,若传出去,叫这长安百姓,甚至那天下人如何看待侯爷?” “没有什么看不看的,有能力者居之而已,若是太平侯爷不嫌弃的话,让白鹿儒生与空明坊的道士们,比试一下便好,看白鹿是有能者,还是这些空明坊的道士们是有能者。”白衣侯回应道。 陈青山一叹,绕来绕去,不过打架而已,只是这在长安城打的架,无非需要一个粉饰过的理由,以堵悠悠众口。 直接开打的是混混,有理由方才是体面人。而这里的道士儒生们,算得上体面人。 “如此,便依白衣侯爷,只是是个怎么样的打法。”陈青山问道。 “不必搞什么花架子,各自出些人,三局两胜便可,输的一方退出空明坊。”站在白衣侯旁边的赵渊海回答。 “所以,我们的对手是白鹿的年轻儒生?”道十三与阿狗,青十娘还有一众道士走到了陈青山身边。 这话是道十三问的。 “自然。”赵渊海道,并未因道十三没有任何身份而小瞧他。 “我虽是剑修,但亦算这空明坊的人吧。”陈青山提出了他最后的问题。 “您是这空明坊的观察使,自然算得,若是太平侯爷不怕伤了自己的话,可随意愿出手,只是可别怪赵某没有提醒,这刀剑无眼。”赵渊海来时自然想到了陈青山会出手,甚至因为足够重视这陈青山,白鹿院首还准备了些东西。 就如那日圣皇陛下在太和殿内所说,给了陈青山侯爷的名头,不管陈青山愿不愿意,便已经把他放到台面上来了,而这天下的任何人,都不会小看一位大唐的侯爷,与他做对手,自然是要提前准备些手段的。 “我亦是个粗人,伤了便伤了。”这是陈青山的回答。 双方开始商量比试的人选,而比起白鹿的一群年轻儒生,这空明坊内可用的人并不多,甚至没得选,只因这空明坊内年轻人只有三人:阿狗,陈青山,还有道十三。 阿狗还好,二境武夫,而道十三,没有修为,这三局两胜的战法显然对空明坊来说,不算得公平。 “我也是个道士,战便战了,没有修为不见得不会打架,所以并不意味着我会输。”这是道十三说的话。 白鹿书院的人显然是提前就准备好了的,两男一女,在其中一个英俊男子的身上,陈青山感受到了剑气,这英俊男子显然也是一名剑修,这剑修看陈青山的眼神有战意,但不多,更多的是妒忌,因为陈青山与他一般年纪,差不多的修为,而陈青山是侯爷,他却不是,他只觉得陈青山有些走运,走运到让他都心生妒忌。 而这白鹿剑修地妒忌是来自于心中的意气,年轻人那股谁都不服的心劲,所以他看着陈青山,眸中有了挑衅。 面对那剑修挑衅地目光,陈青山含笑,然后选择了无视,他是太平侯,论起身份,他是长辈,不能跟小孩子计较。 阿狗取出一把钢刀,这刀是唐武卒营内的东西,算不上好,但胜在坚韧。 钢刀在地上一划,带起火星,青石板破碎,阿狗执刀而立,有武人风采:“请赐教。” 白鹿书院的那名男修走了出来,向阿狗一拜,执儒生礼:“杨尘,二境初期。”白鹿书院虽然做事有些不地道,但在礼节上,却没得说。 杨尘,二境初期儒修,其武器亦是一把铁扇,算是赵渊海的半个门生,也算是年轻俊杰。 阿狗与杨尘互相拱手,然后摆开了架势,阿狗气血涌动,脚底一踏,便朝杨尘激射而去,武夫打儒生,要的便是一个近身。 凡是同阶修士,与武夫近身战,一般都讨不到好处,杨尘自然知道此理,脚下生出清风,将其托起,移向侧边,儒修与术士一般,都可运用一些五行术法,不过术士所学有些繁杂,导致其术法亦千变万化,而儒修的法,一般都在五行之内,因为儒家认为,五行为天地之正。 至于那道家,唯有雷法。 杨尘脚下侧移,手上也不闲着,将手中灵扇立起,单手一指,那灵扇便化为青色,五根扇骨自扇内分离出来,从五方杀向阿狗。 “叮叮叮......”随着一连串的清脆响声,五道扇骨便被钉入了青石板内,这扇骨虽小,但其上的力道却有些强,阿狗挡下之后,也止住了去势。 阿狗隐隐觉得那扇骨有些奇怪,却说不上来,不等阿狗细想,杨尘的攻击又到了,杨尘唤回五根扇骨,扇上其他剩下的扇骨亦飞了出来,随后拼接到一起,形成了一扇轮。 “去!”随着杨尘的声音响起,那扇轮便快速旋转起来,带起的劲气,在所过之地带出一道沟壑来,与此同时,杨尘手中出现一火红色珠子,法力涌入其内,一条丈许火蛇便吐着信子钻了出来,火借风势,迎风便长,火蛇瞬间变大,十丈有余,与空明坊内的高楼相当。 火蛇衔着扇轮,径直杀向阿狗,陈青山眉头皱了起来,这杨尘实力与阿狗在伯仲之间,若是阿狗近身,未必斩不了他。 只是这杨尘的宝物有些多,无论是火蛇珠子亦或是那灵扇,都是宝贝,而阿狗,只有一柄大唐制式的钢刀。 火蛇若,而阿狗如那挑战神权的凡人,火蛇张口噬下,口中火焰扇刃,如同那地府幽冥。 阿狗的衣袍被火焰点燃,随后化为灰烬,露出其结实的肌肉,火光照映,化为了古铜,阿狗高高跃起,三丈刀气倾泻,斩向火蛇头颅。 火蛇头颅重重砸到地上,化为火焰,火焰如同神血,流淌在阿狗脚下。 “嘀嗒。”有猩红鲜血落下,如珠玉般的光泽。 阿狗胸前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是那扇轮所致,在阿狗斩下蛇头的那一刻,扇轮轰然爆开,化为十二道扇骨,阿狗挡下了一些,但并未全部挡下。 阿狗眸子很亮,如同受伤的孤狼,流的血只会激发他的凶性,只是阿狗手中钢刀已经不成样子,先是火焰灼烧,随后是一次又一次扇骨的猛烈撞击,钢刀已然变形。 “来战。”阿狗提着钢刀,冲向了杨尘,十二道扇骨回旋,于杨尘手中重新化为灵扇。 此次杨尘未躲,因为他知道,现在的阿狗已经是强弩之末了,灵扇与钢刀相接,这凡铁所铸造的钢刀瞬间破碎,或许是因为阿狗的力量太大,这钢刀碎的很彻底,最大的碎片不过手指大小,若冰晶下落。 一根扇骨自灵扇脱落,当胸穿过阿狗的身体,哇的一声,鲜血从阿狗口中吐出。 “结束了。”一旁的赵渊海笑了起来,为了让杨尘成功拿下首局,白鹿拿出一件宝物,那火蛇珠子,其中含五境离火蛇的魂魄,还有那杨尘的灵扇,也是淬过毒的,此毒不能杀人,却可以让人的身体在不知不觉中出现麻痹。 只是赵渊海没有想到,那二境武夫,并未倒下,疯狂之声自阿狗口中传出。 “刀没有了,不要紧,我们武夫,最强大,最骄傲的是体魄!”血流如注,但阿狗的眸光却越来越亮,缓缓抬起头,眸中是暴虐,他的模样,若一只徘徊在人间,久久不可离去的疯狗,在他完成要做的事情之前,阎王爷来了也没用。 第七十一章 宝贝请转身 面对如此模样的阿狗,杨尘有些惧了,阿狗一声暴喝,一拳落在杨尘的扇上,骨头撕裂之声响起,阿狗的右手血肉模糊,无力垂下,而杨尘手中的灵扇亦被强力的气劲给震落。 “拼了!” 杨尘的目光由畏惧转化为了坚定,咬牙催动手中的赤色之珠,火焰如云霞,将二人笼罩起来。 众人知道是揭晓结局的时刻了,纷纷望去,想要知道最后究竟鹿死谁手。 白衣侯拂袖,清风起,火焰升上天空,散为漫天霞,阿狗的身躯屹立不倒,身上大大小小的烧伤,可见焦糊血肉,只是阿狗左臂捏着的是那杨尘的喉咙,手肘处一根扇骨,被骨头卡在里面。 杨尘额头上细密汗珠,他可以控制这根扇骨切断阿狗的手臂,但在这之前,阿狗会捏碎他的喉咙,以自己一命换阿狗一臂,并不值得。 “我输了。”杨尘面色快速变化,随后艰难开口道。 闻言,阿狗心中的气劲散了,身躯向后倒去,被青十娘扶住。 阿狗胜了,靠的是一股不要命的狠劲。 “将他送老夫这来吧。”此时,空明坊内传出了黑鳞的叹息,他虽在炼丹,但亦分出一部分心神关注坊内的情况,阿狗这伤有些重,尤其是心肺上的那一击,若是寻常的医治方法,恐怕留下后患。 所以黑鳞打算以其丹炉中之火,送阿狗一番造化,来个破后而立。 阿狗的狠劲,颇对黑鳞的胃口,青十娘替阿狗止住了血,与几位坊内的道士将昏迷的阿狗送到了黑鳞所居之地,白鹿书院的人面色有些不太好,原本已然是必胜的局面,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转折。 白鹿的人在想,一场比试,不至于如此拼命,但当他们有这样的想法时,其实便已经输了几成,不同的态度会导致了不同的结局。 第二场比试开始,道十三晃晃悠悠地走了出来,蛮不在乎的模样,而道十三的对手,自然是那个女修,而这个女修,有个土气的名字叫做陈桂花,名字虽然土气,但她却是白鹿出战的三人中修为最高者,有二境中期的修为。 陈桂花不仅修为是二境中期,其还有一只伴生的灵兽,与她同阶,在昨夜,确定出战人选之后,白鹿花了些代价,将其灵兽修为提到了三境。 陈桂花挥手,一只丈许多高的白狮出现在其身侧,随后土石汇聚,在其手中凝聚出一岩枪来,翻身骑上白狮,岩枪挥出风啸之声,白狮扭动身体,踱着步子,发出狮吼,摄人心魄。 陈桂花俯视着道十三,有巾帼风采。 只是道十三,置若罔闻,反而道:“这位同修,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白狮子背上的陈桂花笑了:“你这是在威胁我?如果没有看错的话,你并无修为在身,以凡人之身来威胁一个修士,不得不说,你的胆子很大,也别怪我未提醒你,我的白狮是三境修为。” 道十三也只是笑着,点头:“我确实无修为,所以你是何修为,是二境,还是三境,对我来说,并无太大区别。” “只是,我不想造无谓的杀孽,我若出手,必然见血。”道十三一叹,缓缓说道。 “这是我今年听说过最大的笑话。”陈桂花嗤笑。 道十三摇头,知道自己的话,这陈桂花是听不进去的,毕竟在这天下人的认知里面,凡人又怎么打得过修士呢,自己说再多的话,别人不信也是枉然,只当自己有些疯癫。 世人道我疯癫,我却知这世间之人有些看不穿,毕竟我看到了他们从未见过的东西,道十三自心中一叹。 “如此,那便请吧。”道十三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缓缓解下了腰间的葫芦。 陈桂花不语,直接提枪杀向道十三,道十三左手执着葫芦,右手从随身的帆布包内,取出一叠符纸,随手洒下。 虽无风,但那符纸依旧飘散开来,兀自升空,若漫天落叶,各自摇曳,而当其落在白狮身上时,却变得重若千钧。 三境的白狮,其力量不下万斤,但就是这万斤之力,在第一枚符纸落在其身上时却猛然一顿,四肢的动作慢了些,随后是第二枚落下,白狮冲势减缓,开始发出不安的狮吼。 第三枚,第四枚,直到第九枚落下,白狮如同负山,四肢弯曲,停在了原地,只是不住地嘶吼着,难以想象,几张黄纸,竟有如此重量。 道十三这个所谓的凡人,这轻飘飘的东西,到了他手上,却有了万斤的重量。 陈桂花身上亦落了几张黄纸,身体无法行动,但依旧问道:“这是什么?” “小道而已,你可以将其视作另一种定身符,道家正统的定身符会封住修士的法力,从而封印修士,而我的取了些巧,以重量来达到定身的目的。”道十三并不着急出手,而是认真地回答道。 “你知道的,这符纸困不了我多久。”随着陈桂花调动体内的法力,这符纸隐隐有了燃烧,脱落的迹象。 “所以,我还是想劝你一句,现在认输还来得及。”道十三认真道。 陈桂花不语,只是身上涌动的法力更多了,土黄色的法力如同遍布体表,泛着淡淡的光泽,如同流水,清洗着周身的符纸,符纸燃烧,随着一声又一声沉闷的爆炸声响起,一枚枚符纸失去了作用,道十三的定身符终是取了些巧,没有封住修士的法力,困不住修士太久。 随着身体上的符纸被陈桂花清理,那白狮四肢再度变得有力起来,缓缓打直了身体。 道十三见之,一叹,将葫芦口对向了陈桂花与白狮,并拔下了木塞。 “嘭。”最后一枚符纸被清理,白狮一声咆哮,直接带着陈桂花扑向了道十三,陈桂花枪尖露出锋芒,眼见就要挑下道十三的人头。 “宝贝请睁眼。”五个字自道十三口中吐出,那葫芦口一只眼睛陡然睁开,望向了陈桂花与白狮,一股巨大的恶意袭来自天地间出现,直接将二者压到了地上,白狮更是发出呜咽之声来,作为灵兽,它感受到的恐惧更为真切。 似乎预感到了什么,陈桂花伸手大喊道:“等等!” 道十三再叹,落下的刀已经收不回去了:“宝贝请转身。” 葫芦口的眼眸眨了几下,随后闭上,一个长着翅膀的黑色小人自葫芦内飞了出来,其手中抱着一把比他还要大上几倍的刀。 翅膀小人抱着刀飞出,在白狮脖子处环绕一圈,那白狮头颅便滴溜溜滚了下来。 第七十二章 剑修与剑 那翅膀小人割下白狮头颅后,竟发出咯咯的笑声来,仿佛于他而言,杀戮是一件很美妙的事,声音尖锐,刺入在场每个人的耳中。 有胆小者,面容失色。 那翅膀小人抱着刀在陈桂花头顶盘旋着,只要落下,转个圈,那陈桂花的头颅亦是囊中之物,看着失神的陈桂花,道十三叹息,拍拍葫身,便有一条如墨般的绳子从葫芦口抽了出来,墨绳若灵蛇,捆住了那翅膀小人的脖子,将其拘了回去。 “我说过的,我若是出手,必须见血。”道十三用木塞堵住了葫芦,背起葫芦走了回去。 结果并没有什么争议,很显然是道十三胜了,若是道十三愿意的话,陈桂花的头颅随手可取。 三局两胜,空明坊这边已经胜了两场,无论陈青山与那白鹿剑修战与不战,是输是赢,空明坊的归属已经没有争议了。 在两战之后,道士们守住了空明坊。 白鹿的人面色难看了起来,显然这并不是他们预想中的结果,若说输给阿狗,他们还能接受,但道十三的表现是直接出乎他们意料的。从始至终,道十三都在说着实话,只是没有人信罢了,即使事实成了既定,依旧有不少白鹿的人难以接受。 “所以,最后这一场,还要战吗?”陈青山笑着问道,出于阿狗与道十三的功劳,陈青山现在很轻松。 那白鹿剑修走了出来:“当然要战,打两场和打三场终究是有些区别的,若能赢一场,我白鹿终究还有些面子。” 陈青山持剑,走到了场上:“若是输了三场,那比起输两场来,岂不是更丢脸。” “有我在,这一场白鹿不会输的。”那白鹿剑修自信道。 “郑丰年,剑气境剑修,请赐教!”郑丰年朝着陈青山一拜,取下了身后用白布包着的剑,白布展开,露出剑形,青铜质地,造型古朴,此剑正是白鹿院首的太阿。 “一件半仙器,你们白鹿不觉得有些欺负人了吗?”,不知何时,黑鳞已经站到了空明坊上空,脚下踏着一座火焰洪炉,中有龙鸣狼啸之声,于坊内绕梁而不散,陈青山的龙血品质极高,为了寻找与其相补之药,黑鳞更是去云梦泽深处猎杀了一只七境贪狼。 贪狼食这世间万物,亦食那冥冥中的一丝天命,其内丹,有替命之效,所谓命劫丹,便是以这丝天命,去取代渡劫之人的命,蒙蔽天机,从而改命。 黑鳞一踏,洪炉化为火海,升上青云,两枚命劫丹环绕出现,一黑一白,抱成个阴阳鱼的模样,丹香四溢,两枚皆为命劫丹,但效用亦有些区别,黑丹主血脉,而白丹主渡劫。 两枚命劫丹飞入黑鳞掌内,互相环绕着,若两颗小小星辰,黑鳞收起黑丹,白丹自动飞入陈青山面前,陈青山看了一眼这悬浮于面前的命劫丹,将其收了起来,随后朝着黑鳞一拜。 “黑鳞前辈。”在黑鳞出现时,无论是白鹿书院的人,亦或是空明坊内的道士们,皆对天一拜,就连赵渊海与白衣侯亦不例外,黑鳞论资历,几乎是大唐最老一辈的了,这样的尊敬,他受得起。 黑鳞踏火而下,来到了最前边:“取出一把半仙器,与这小子对打,你们白鹿倒也舍得,亦或是说,够不要脸。” 赵渊海与白衣侯一同上前,顶住了黑鳞身上带来的压力,赵渊海开口道:“前辈说笑了,一件兵器而言,若空明坊有半仙器,乃至于仙器,取出来用便是,我白鹿绝对不会埋怨一句。” 白鹿已经输了两场,就是不要脸些又有何妨。 很显然,空明坊没有半仙器,即使黑鳞作为龙虎山的护山龙象,他也不会带着一件半仙器出来溜达。 面对郑丰年手中的太阿,陈青山倒是没有什么感觉,甚至有了几分跃跃欲试的感觉,只因陈青山手中的天地宽,在面对太阿时,向陈青山传递出了兴奋感,如同见到了对手一般,这是陈青山以前所没有感受过的。 只是陈青山没有感觉到,天地宽在兴奋中还藏着一丝丝饥饿的情感,不是陈青山感知薄弱,而是天地宽将这丝饥饿隐藏得很好。 半仙器太阿对天地宽来说,是对手,亦是食物,自洗剑池启灵后,能比得上天地宽的从来都只有那百兵谱前十的那十把仙器。 而此事,陈青山不知,这坊内的其他人更不知道。 郑丰年手握太阿,眸子中是张扬的自信:“怎么样?太平侯爷,这一场,还打不打的,莫非是怕我手中的太阿折了你的剑器。” “我的剑器有名字,它的名字是天地宽。”陈青山持剑认真道,天地宽似有所感,发出阵阵剑鸣。 闻言,郑丰年越发不屑了,天地宽的名字,连百兵谱上的剑器都不是,又怎么与自己手中的太阿争锋。 “天地宽,太平侯爷的剑器倒是有个好名字,只是我并未听闻百兵谱上有这把兵器,看来侯爷的剑器今天注定是要折在这了。”郑丰年语气中有些不屑。 “所谓太阿,也不在百兵谱之列吧。”陈青山反讥,倒持天地宽,便一剑斩了过去,剑气纵横,本就破碎的地面变得更加狼藉起来。 郑丰年也不客气,挡下陈青山挥出的剑气后,便朝着陈青山杀了过去,兵刃相接,陈青山觉得这郑丰年的剑有些重,郑丰年修的是白鹿书院内的剑诀,而此剑诀是根据太阿所创造的,也就是说先有了太阿剑,才有的太阿剑诀。 所以郑丰年所修的一切,都是为完全发挥这太阿剑的威力,太阿是剑器,亦是一艘战舰,所以郑丰年所修的剑,都在一个重字,重剑无锋,大巧不工。 郑丰年第一剑,便把陈青山劈飞了出去,但亦仅仅是劈飞而已,无论是陈青山,还是天地宽,都未有一丝伤痕。 退,亦是化解力道的一种方式,剑器相接的那一刻,力道传来,陈青山脚尖便在地上一点,借郑丰年的势向后滑去。 见陈青山手中剑器无损,郑丰年瞳孔一缩,这太平侯爷的剑器却比自己想象得要硬上一些。 陈青山可不知道郑丰年所想,原地转了大半圈,止住去势,随后脚尖又在地上一点,杀了回去。 “来得好!”郑丰年没有华丽的招式,依旧手持太阿一剑劈出,只是这一剑他用了全力,天地宽碰上太阿,一柄飞剑自陈青山袖中飞出,直取郑丰年面门。 距离太近,郑丰年避无可避,口中吐出一道锋利的金石之气来,让陈青山的飞剑离了轨迹。郑丰年兼修金行,这口金石之气平时蕴养于肺部,可伤人,亦可护身。 这次陈青山未退,赤龙虚影于身后浮现,一声龙吟,陈青山左臂握拳,对着郑丰年的腹部就是一个炮拳,强大的气劲直接透体而出,在郑丰年背上衣物开出了一个窟窿。 陈青山强的不仅仅是他的剑,还有他的神魂与体魄。 这一拳,直接让郑丰年受了伤,陈青山笑吟吟地看着郑丰年,郑丰年的剑是很重,却因为重而少了些变化,而这,就成了破绽。 “还要打吗?”陈青山发问,陈青山的这一拳不轻不重,只是略微震伤了郑丰年的肺腑,郑丰年若要再战,这伤却会加深,进而影响其实力。 郑丰年显然也感受到了身体的状况,赞道:“太平侯爷好本事,这一拳的力道把握得如此精准。” “只是侯爷或许忘了,强大的不是我,而是我手中之剑。”太阿开始泛出青铜色光芒来,缓缓变大,随之变大的还有郑丰年的身体,一块块肌肉自郑丰年身上长了出来,随后覆上青铜盔甲,太阿变为了丈许的青铜阔剑,有门板那么宽。 陈青山望着郑丰年,三丈半的青铜人形,虽长出了肌肉,但在身高的衬托下,亦显得有些瘦,但压迫感却更强了,陈青山明白,这是一具兼具了灵活与力量的身躯,郑丰年笨重的缺点因这身躯而得到了弥补,而且这身躯,身上的气息是四境。 只是这青铜人形眸中少了些情感,多了些冷漠,如同傀儡,此时,太阿是主,而郑丰年是太阿剑的工具,亦如剑仆。 或许此刻的郑丰年已经算不得是郑丰年了,陈青山所面对的,是太阿剑本身,一件半仙器。 陈青山一叹,眼中有些懊恼在里面,并不是因为自己即将面对一名四境的剑仆与一把代表着极致重量的半仙器,陈青山只是在想一个问题,当一名剑修被自己的剑所控制的时候,他还算不算得一名剑修,自己所面对的是剑修,还是他的剑。 陈青山一直觉得,一名剑修手中之剑应该是以其意志而挥动的。 在郑丰年交出身体的控制权前,他不失为一个可敬的对手,到了七境乃至于八境,重将不再会是他的缺点,那时是道的比拼,技巧已经不足以让别人躲过他的剑了,那时他的重剑,可碎一条道。 而当郑丰年放下了他身为剑修的骄傲,任太阿控制时,所以他或许一生再也达不到那样的境界了。 对于这个走错了路的对手,陈青山已经不会将其当作对手。 陈青山看着青铜人形,如同看着一个失败者,他陈青山有心气,他靠这心气,挥出手中剑,可挑碎半座这天下。 第七十三章太阿之陨 青铜人形气场很强,周围之气几乎凝聚为实体,倾下如伞盖,卷起几枚石子,然后瞬间碾碎。 实际上将身体的控制权交给太阿之后,郑丰年的意志依旧存在,甚至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他甚至感觉有说不出来的畅快。 “太平侯爷,您应该明白,有了半仙器加持的我已经不是你能够战胜的了。”有声音直接从那青铜人形体内发出,而不是靠着口舌。 这意味着郑丰年已经将整个身体的控制权都交给了太阿,他将从这场战斗的参与者变成了旁观者。 硬要说接下来的战斗郑丰年参与其中的话,无非就是郑丰年献出了自己的身体供太阿使用而已。 “只是我在想一个问题,我眼前的这家伙还是你郑丰年吗?或许叫郑太阿比较合适,即使不叫郑太阿,叫什么都比郑丰年来得好。”陈青山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冷声说道。 “你!” 青铜人形之内,属于郑丰年的意志刚想要反驳些什么,那青铜人形便动了,提剑就朝着陈青山杀去。 陈青山控制飞剑直奔青铜人形天灵,这应该是青铜人形身体最为薄弱之处。青铜人形有所感,随手挥剑,一剑便挑碎了陈青山的飞剑,飞剑碎成铁渣。 陈青山真正见识到了一件半仙器的威力,即使是飞剑这样本身就质地坚硬的宝贝,在其面前,亦是不值一提。 难怪郑丰年刚开始说要折了自己的剑器,毕竟一柄飞剑确实要比普通兵器硬上许多,而太阿能碎一柄飞剑,那折断普通的兵器自然是更加轻松的。 很显然,郑丰年从一开始,便将天地宽归属于了普通剑器之流,根究其原因,郑丰年没有听说过天下间有这样一柄名剑。 青铜人形斩碎陈青山的飞剑只是顺手为之,其杀向陈青山的速度并未因飞剑的的影响而慢上一些。 陈青山与其之间的距离,青铜人形几步便跨过,一剑斩下,剑势何止千钧,压力直扑陈青山的面门而来。 青铜人形弥补了太阿笨重的特点,所以这一剑陈青山躲不了,手臂上的赤龙图腾发热,源源不断地为陈青山提供气血,一剑砸下,轰出一个深坑,陈青山便跌入其内,浑身泥土,很是狼狈。 陈青山吐出了鲜血,隐隐可以在陈青山手臂上看到一些撕裂开的痕迹,毕竟青铜人形是四境,且他的剑,真地很重。 而这大部分的力量,都被陈青山体内的古神灵,赤龙所承受,以真龙的体魄,承受四境的力量,不是很难的事情。 桀桀之声自青铜人形体内响起,那是郑丰年的声音,成为剑仆又如何,至少这样做他能碾压陈青山,而这样的结果,无论是于他自己,还是白鹿书院而言,都是很好的。 无论以何手段,都改变不了自己是赢家的事实,郑丰年这样想着,心中便舒畅到了极点。 “不瞒侯爷,这太阿便是我白鹿的决心,而侯爷,不会是太阿的对手!”郑丰年如同胜利者一般,青铜人形体内发表着自己的宣言。 陈青山一叹,以手拭剑,自坑内站了起来,仰望青铜人形,未有害怕出现在脸上,反而是眸子很亮,这样的表情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即将失败的人的脸上,藏在青铜人形体内的郑丰年一愣。 陈青山明白,自己的天地宽并不比太阿差,关键是在于自己这个用剑的人。 自己如何用剑,才是这场比试胜负的关键。 天地宽似感受到陈青山胸中之意,有淡淡流银浮现于剑身。 陈青山的丹田内,剑气池上三朵剑花摇曳,数不清的剑气自其中抽出,随后融入陈青山的剑内。 一挂剑气小河自陈青山的剑上慢慢凝聚而出,了凡和尚的春后水,自陈青山从北境长城回来后,已经初具威势。 此剑式以剑气伤人,剑气越多,便威力越大,一条几十丈长的剑气小河悬浮于空明坊上空,河内流淌的是一缕缕剑气,看着平静,实则杀机涌动。 郑丰年于青铜人形的视角看到了这挂剑气河流,有些难以置信,这真地是一个二境剑修能够施展的剑式? 陈青山挥剑,剑气小河便奔涌起来,若悬河倾泻,轰向了青铜人形,青铜人形不惧,蓄势一剑,想要直接斩破陈青山的这挂剑气。 二者相撞,青铜人形如同化为了高山,屹立不倒,将陈青山的剑气从中间豁开,郑丰年有些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此时,陈青山却笑了,几步跃出了大坑,直接向青铜人形杀去。 只见那两挂剑气未散,而是如灵蛇蛟龙一般,顺势缠绕上了青铜人形的身躯,向后一拉,青铜人形不自觉地向后倒去,而其本能地抬起了自己的双臂。 握着太阿的右臂暴露在了陈青山的面前,陈青山等的,便是这个机会,剑上二尺长出二尺锋芒,这二尺锋芒代表着极致的锋利。 二尺剑出,几剑刺在青铜人形的握剑的手指之上,将其切断,太阿剑落了下去,陈青山顺势将太阿挑飞。 这便是陈青山用剑的方式,既然是太阿剑发挥力量需要一个载体,那陈青山便直接让它失去载体。 “不,不要!”失去太阿的郑丰年感觉身体之上的力量在慢慢消失,随之对应的,他拿回了身体的掌控权,声音其从口中传出,此事,他接受不了,声音便成了哀鸣。 郑丰年躺在地上,一股挫败感袭入心胸。 一个想法出现在郑丰年的脑海当中,犹如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而这个念头一出现,便在郑丰年昏沉的脑海当中扩散开来,如蛛网一般,深深粘在颅骨的下方:“不,自己还有机会,只要太阿还在,那么我依旧前途无量,此次只是他陈青山取了巧而已,若有下次,自己不会再给他这样的机会。” 这样想着,郑丰年好受了许多,有白鹿的弟子上前要将其扶起来。 一道惊天杀意自坊中出现,就是白衣侯,赵渊海,黑麟等人亦头皮发麻,向天上望了过去,若乌云压顶。 那是一柄青铜巨剑,万丈大小,正是太阿,这才是它本身的模样,与陈青山这一战,太阿感觉受到了侮辱,作为白鹿的底蕴之一,它不是没有败过,但对手绝对不应该是一个二境的小剑修,败于一个二境小剑修的手中,它接受不了,它要让这小剑修付出代价,以半仙器之威,去推平一切,抹杀自己的屈辱。 此时高天之上,太阿器灵已然完全复苏,若有若无的仙意缭绕于其上。 这杀意很明显,它要斩了陈青山,白色光粒自太阿剑尖凝聚,一个足以笼罩整个空明坊的光球自太阿剑尖出现。 陈青山手中的天地宽受到挑衅,主动脱离陈青山的手掌,直上青冥。 没有丝毫花里胡哨的,小小的天地宽直刺向那光球,没入其内,那光球明暗了几下,便消散在天地之内。 而这并未结束,天地宽去势不减,直接轰入了那青铜巨剑之内。 三息之后,青铜巨剑开始腐朽,并慢慢缩小,就如同天地宽正在将其吃掉一般。 “糟糕!”白衣侯看着太阿,几步登上了苍穹,而太阿的气息正在变弱,那属于半仙器的器灵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哀鸣后,消散于青冥之内。 天地宽吞了太阿的仙气。 “孽畜!”白衣侯提着腐朽了一半的太阿剑,抬手就要抓向天地宽。 天地宽自其手掌心穿过,洒下一串鲜血,化为流光,自天上画出一条优美的线后,回到陈青山身边,环绕着陈青山缓缓转动,丝丝仙气出现于剑身,将陈青山衬托得如仙人模样。 望着白衣侯提着的太阿,被白鹿的人扶起的郑丰年一瘫,作为剑仆,他感受的更为清楚,在那声哀鸣侯,太阿剑已经死了,仙气被夺,白衣侯提着的,不过躯壳而已。 郑丰年只觉没有了所有的力气,自己引以为傲的东西,一生所求,都在随着太阿的腐朽而崩坏。 没有了太阿,自己修的太阿剑诀又是个什么东西?自己再也无法提起太阿,去证道,乃至于成仙。 当一名剑仆失去了他所尊的剑,那他便走不下去了,腐朽的是那柄半仙器,而郑丰年的内心亦随之迟暮。 第七十四章 天地宽便是无情 空明坊的三场比试,白鹿败得很彻底,不只是败了,甚至搭上了一柄白鹿将其视为底蕴的半仙器。 提着已朽的太阿,白衣侯压制住了想要对陈青山出手的想法,刚刚太阿横空的时候,不少长安的大修已经注意到了空明坊这边的动静,光是八境之上的神念白衣侯就感受到了三道,至于与自己同境的,便更多了。 况且白衣侯并没有出手的理由,当时太阿升起的杀念,这长安的大多数人是感受到了的,没有你杀别人,别人还不能还手的道理。唯一出乎意料的一点便是,陈青山的剑很强,竟然直接吞了太阿。 过不了多久,那百兵谱恐怕就要发生变化了,会多一柄叫天地宽的剑,而此剑的主人是那大唐的太平侯爷,其名陈青山。 现在白衣侯有些庆幸,将自己的亲子从这场斗争中摘了出去,毕竟,那郑丰年的结局可算不得好。黑鳞走到陈青山身侧,拂袖替他挡下了一些高阶修士的窥视,陈青山有所感,朝着黑鳞一拜。 “不送。”黑鳞对着白鹿的众人说道,赵渊海的面色十分难看,与白衣侯带着白鹿的人一起离去。 太阿之事,有些大了,大到赵渊海也得去向那白鹿院首禀报。 此间事了,陈青山于黑鳞的住所见到了阿狗,只是现在的阿狗变了些模样,亦或者说阿狗身上,多了一些凶煞之气。阿狗躺在丹房内,身上的伤口已经愈合,其头发不再是黑色,而是化为了紫色,紫中带红,有些诡异。尤其是胸口处,多了一块大大的血色鳞片,有金属的光泽,如同天生的护心镜一般。 见阿狗如此面貌,陈青山问之:“前辈,这是何意?您将阿狗他怎么了?” “为了炼制命劫丹,我去云梦泽内斩了只七境贪狼,内丹用来入药。而其身躯便留了下来,我以丹火炼制成了精华让这小子吃了,这小子也算是走运,破后而立,以后他或许不是一只人间疯狗,而是一头疯狼了。”黑鳞在一旁笑眯眯地解释着,显然对自己的这件作品很满意。 陈青山一直在空明坊待到了天黑,陈青山还觉得那白鹿院首或许还会就太阿之事前来问罪,结果那白鹿的人如同沉寂了一般,一直等到天月高悬都没有动静。 于是陈青山与道十三一同回到了枫山小院,陈青山并没有与众人一起用饭,一回到枫山小院以后便把自己关了起来。 并不是陈青山不想吃饭,而是天地宽在吸收了太阿之上的仙气之后,便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此时陈青山的识海内已然翻江倒海,天地宽悬浮于剑宫之内,炽热无比,其亮度,已经不下于旁边的烛照,而天地宽正不断地通过剑宫向外释放着剑气,若不是陈青山有了神魂雏形,旁边还有烛照镇压,估计陈青山的识海非被天地宽给捅出一个窟窿不可。 随着剑气吞吐,那容纳天地宽的白色剑宫亦无限拔高,汹涌的识海为地,烛照高悬是为青天,而那白色剑宫,广袤无垠,顶天立地,其中只悬一柄剑,是为天地宽。 此前陈青山一直觉得获得烛照是自己此生最大的机缘,如今看来,或许那不知名的老道给自己的那颗剑丸,其所生之剑才是。 因为即使是炽如烛照,在那座由天地宽所衍生的白色剑宫面前亦显得有些渺小起来。 所以自己的天地宽又是什么来历?这个想法出现在陈青山脑海之内。 此番陈青山识海内的变化犹如开天辟地,一座无垠剑宫镇于识海,如同穿越远古而来,随着识海不再汹涌,一道光芒自天地宽上出现,将陈青山的全部意识拉入了识海之内。 陈青山的意识首先触碰到神魂雏形,随着意识的注入,那神魂雏形瞬间凝实起来,跨出了最关键的一步,成为了真正的神魂。 神魂是那六境之修的标志,唯有诞生神魂,才了看到那天地的道,看到了,才能去感悟,从而证道,踏入七境。由神魂衍生出神识,这是比精神力更高的东西,由精神力所操纵的飞剑,对六境以上的修士并没有多少威胁。 神魂诞生,而天地宽牵引着陈青山的神魂进入了剑宫之内,神魂落在剑宫的地上,陈青山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 剑宫很空,仅仅是悬着一柄天地宽而已,在陈青山踏入剑宫的那一刻起,天地宽便由节律地闪烁起来,如同在言语。 “主人,您来了。”一道声音自天地宽出现,回荡在剑宫之内,分不清是男是女,但这个声音,让陈青山莫名地想起那流水的声音来,夏天集水镇外流淌着的白河会给陈青山这样的感觉,声音说不上好听,但有一种让人心神安宁的力量。 “主人,你是在说我吗?”剑宫之内,陈青山仰望天地宽,面对这剑,陈青山有些陌生之感。 “自然,从我诞生的那一刻起,您便是我的主人。”高悬的天地宽自宫顶飞下,随后便绕着陈青山打起转来。 “诞生,是指我将你从剑丸内孵出来吗?”陈青山生出手,在天地宽剑柄上一点。 “啵” 便荡出光雾来,充盈整座剑宫。 “是比这还要久远上许多的年代,我的诞生不在此世,亦不在这片天地,但改变不了一点,您一直都是我的主人。”天地宽回答。 “也就是说,不记年之前我便与你有了纠葛?”陈青山问道。 “更确切地说是,不记年之前,由您打造了我,而今世我亦只是重新追随于您而已。”天地宽纠正道。 “是我打造了你?”陈青山惊呼。 “是的,您的上一世。”天地宽回答。 随着对话,陈青山只觉一场大幕正在自己面前缓缓拉开。 天地宽不是这片天地之间的剑,曾经的自己亦不是这片天地之间的人,既然不是这天下间的人,那么这样的存在便是是那天上的仙人。 “我曾经居然是仙人?!”陈青山大呼,觉得有些难以接受,那自己既然是仙人,又为何会来到这片天下,还当了十多年磨剑的穷小子,放着高高在上的仙人不做,来这人间受苦作甚,莫非是忆苦思甜? “自然是渡劫失败了,身死道消。”天地宽回答道。 “渡劫,何劫?”陈青山问之。 “仙劫,无涯仙劫,只要再迈出那半步,您就是那至高。”天地宽说道。 “可是还是失败了。”陈青山说道,在得知自己是仙人转世后,陈青山并未觉得有多高兴,反而眸中多了些烦恼,那待某日自己修为到达一定高度后,那前世的记忆是不是会觉醒,到那时,自己还是自己吗? 自己还喜欢阿喃吗?还能和吴关山讲浑话吗?十八年磨剑也好,集水入长安也罢,都是自己亲身经历的,正是这些东西组成了现在的自己,并长成了身上的血肉。 若莫名多些自己未经历过的东西,从而影响记忆,这就如同身体血肉上长出了脓疮,而且是比长了脓疮还要可怕上许多的事情。一连串的问题自陈青山脑海中浮现,陈青山只觉得头疼。 “没事,上一世不会影响你分毫。”天地宽与陈青山心灵相通,安慰道。 “为何?” “主人上一世修的是无情剑,等成就红尘仙人后,便已经斩断了所有感情,所以主人对过去是无情的,自然也不会有什么记忆。”天地宽说道。 “但也就是无情,所以在成就无涯时,失败了,甚至您的上一世身死道消之前,还希望您这一世能活出一个不一样的自己,去爱,去恨,去自由感受。他已经替您斩断了上一世的因果,他不会复苏,您只要活出自己便是。”天地宽补充道。 “如此说来,我的上一世还是个豁达之人?”被打消了顾虑,陈青山叹了一句,陈青山不喜欢任何人影响自己,即使是自己的前一世也不可以。 “不,您的上一世只是无情而已,而这无情,自然也包括了自己。”天地宽纠正。 听了天地宽的话,陈青山只觉得自己的前世应该是一个狠人。 “所以,你应该是一柄仙器?”陈青山看了看剑宫,又看了看自己面前的天地宽。 “是的,所以在吸收了那柄破剑之上的仙气之后,我才能复苏。且您前世渡劫时,已经在剑身刻下了无涯道痕,所以无论是天上还是这人间,我都是绝无仅有的一柄无涯仙剑。”天地宽认真地回答道。 “无涯仙,天地至高。”陈青山喃喃着,从与天地宽的对话中,陈青山意识到,上一世的自己应该是剑仙,这剑仙,在人间未听过,但并不代表天上没有。 “所以在上一世你叫什么?”陈青山问了一个关于剑的名字的问题。 “亦叫天地宽,何为无情,天宽地广,日寒月暖,来煎人寿而已。”天地宽回答道。 同为天地宽,上一世的陈青山给出了不一样的答案。 第七十五章有鱼上钩 随后天地宽还提起了陈青山上一世所修之法,名为《太上剑诀》,因为上一世修的是无情剑道,而太上忘情。 “今世您修的非无情剑,那《太上剑诀》对您已经无用了。”天地宽在剑宫内周游,剑身之上九十九道道痕出现,随后离了剑身,悬浮于穹顶之上,灿烂若星辰,剑宫穹顶虽不是星空,但比星空要璀璨得多。 “九十九道无涯道痕,便是您此生最好的功法,此路直指那至高的无涯。”天地宽之声自剑宫内回荡开来。 陈青山抬头望,只觉得有些混沌,那些道痕如星辰,在出现刹那后,便隐了过去,唯有第一道道痕在陈青山目中不断变大。 陈青山看着那青色道痕,陷入了一种特殊的状态当中,亦如悟道。道痕当空,其下是渺小的陈青山,天地宽发出愉悦的剑鸣之声,在剑宫当中不断游荡着,是在护道。 “此便是剑仙之道吗?”一夜过后,陈青山自房间内睁开了眼,两道青色剑气自鼻腔内吐了出来,那枚道痕陈青山领悟了七八分。 修为并没有太大的提高,大概到了二境中期的样子,更多地是将陈青山对剑的认知进行了重塑,随之改变的,还有陈青山的这一身剑道修为,最直观地体现便是将原本无色的剑气染上了出尘的青色,丹田内剑气池上三朵剑气青莲摇曳,生出根茎,互相缠绕到一起,隐隐有了融合的迹象。 身体排出了些杂质,陈青山便去洗了个澡,天未亮便独自去了空明坊,经过昨日之事后,空明坊的人气恢复了许多,而陈青山亦在街上见了几名道士,他们都对陈青山作道揖,显然是真正认可了陈青山这个空明坊观察使的身份,换句话说,便是陈青山得了这空明坊的人心。 陈青山一一回礼,一进空明坊便看到了包子铺那正忙得热火朝天的青十娘,还有在铺子里大快朵颐的阿狗,见陈青山,阿狗面露笑容,向其招着手。 “青山。” “狗哥。”陈青山见阿狗的手有些亮,那是掌上沾的油水,一进包子铺,陈青山便闻到了奇异的肉香,入眼的是阿狗旁边好几个已经空了的笼屉。 “青山来了啊,自己找个地方坐吧,包子很快就好了。”青十娘一边招呼着陈青山坐下,一边手中忙活着,正包着包子。 铺子不大,但三个人明显有余,所以陈青山便扯了条凳子,在阿狗旁边坐了下来,现在的陈青山已经有了神魂,论感知,不亚于普通的六境之修,在陈青山的神识之内,现在的阿狗气血旺盛,如行走的炬火,显然是那贪狼的缘故,这阿狗想来应该是没事了。 不过陈青山出于关心,还是开了口:“狗哥,昨日伤怎么样了?” 此时正在大快朵颐的阿狗已经将最后一口包子放入口中,闻言一愣,眼睛眯了起来,有了些笑意,示意陈青山稍等,站起身,兀自取下墙上的木瓢来,舀了满满一瓢水,咕咚咕咚便饮了下去,满意地打了个饱嗝。 阿狗伸出手臂,露出了壮实的肌肉疙瘩:“还能怎么样,自然是都好了,托黑鳞前辈的福,我身体不仅恢复了,而且实力更上一层楼。” 阿狗说着,释放出了自己的气息,已然是二境中期,与现在的陈青山相当,阿狗不仅修为有所突破,他告诉陈青山,自己最大的收获,是领悟了一样贪狼的本命神通。 “哦?是何神通?”陈青山好奇问道。 “还能是什么,吃呗,你可不知道,昨晚他一醒,便直喊肚子饿,已经从天黑吃到天亮了,又不是老娘是个修士,都不够这小子累的。”此时,青十娘将一个笼屉搬了过来,里面是热气腾腾的大包子。 阿狗伸手抓了两个,解释道:“武夫本来就吃得多,而这贪狼的天赋又是与吃有关,十娘,这怕怪不得我。” 咬了口包子,吞下肚,阿狗一本正经道:“我领悟之法便是吞,无物不吞,吞得越多,我便越强。” “据说那西北有位八境的狼主,统御百万狼族,以后的我,未必不能成为大唐的狼主什么的。”阿狗傲然说道。 陈青山向阿狗竖起了自己的大拇指。 ...... 与此同时,那远在几万里外的云梦泽,一艘战舰正迅速飞驰着,它属于大唐最强的刺客组织,烟雨楼,其上两名玉牌刺客,一男一女皆为七境,二人身后是狐狸脸,铜雀等人。 战舰大约四千来丈,前方一个撞角,是鳌龙首,虽已经死亡,却依旧凶意滔天,而这头颅的主人,生前是七境。 这意味着,没有七境的修为,就连站在这艘战舰前的资格都没有,鳌龙战舰在云梦泽内横冲直撞,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东西。 自从这鳌龙战舰出现于云梦之后,这水便静的出奇,万物如同蛰伏了一般,而这云梦生活着的众生又何止千万,如此安静,显然是很不正常的情况。 鳌龙战舰之首,两名七境的玉牌刺客,一者为金错刀,另一人是凤栖梧,二人在烟雨楼中,都是老牌的刺客,论实力,并不亚于长安天枢院的那些阁老们。 凤栖梧是术士,很稀少的风水术士,那长安明月楼的鬼婆婆,应该也算风水术士,不过又因为其苗疆巫神殿的出身,使其会很多蛊术。 而这所谓风水,无非合德合位,看山寻墓,下咒解咒,就是那没有修为的游方术士都会上一些,他们靠这本领,在村落小镇中混些吃食。 凤栖梧是七境大能,自然不会小打小闹,要做自然要做符合其身份的事情,此次是要靠这风水之术,寻得那已经化为芥子的前朝圣地大乾洞天,并获其造化,这次任务,就是那烟雨楼之主亦十分重视。 凤栖梧,手握一缕金色气运,飘逸如发丝,散出修为细细感应着,一丝又一丝的空明感自其身上出现,如同融身天道,去观察这世间的一切。 “赦。”一字自凤栖梧口中吐出,那气运便化为更细的丝线,无限拉长,随后向外延伸出去,没有了实体,只剩一道几乎不可见的细光,而光的尽头,便是那前朝大乾洞天。 鳌龙战舰沿着细光向前奔驰着,撞碎了七八座无人的岛屿后,停在了一片平静的水域之前。 金错刀踏水,一刀挑在了光的尽头。 “叮。”一声轻响,一个小小的红色光点自虚空中出现,是深红,带着磅礴古朴之意,如同什么东西正从里面诞生。 天翻地覆。 先是起了雾,云雾阵阵,自泽内开始向外蔓延。随后是雷电,一道道雷霆光柱自天而降,疯狂搅动着整座大泽。 一座洞天缓缓出现于云梦泽内,天地为之变了颜色。 泽上有舟,一叶小舟,舟上老翁垂钓,忽然站了起来,有雷霆自其身侧起,却被其一声喝碎。 老翁含笑看向远方:“有鱼儿上钩了,好多条鱼儿。” 而这老翁,正是陈青山他们先前遇到的,那说自己能钓蛟龙之人。 第七十六章记得别放手 老翁自帮陈青山等人钓得那红鱼之后,便一直驾舟在泽上飘摇着,渴了便饮云梦水,饿了便生啖云梦鱼。 夜里困倦,便睡在舟上,到明日醒了,便漂到了新的水域,继续垂钓,日夜复始。 作为这天下第一流的钓鱼者,他很有耐心,他在等待那世间的蛟龙们入这云梦泽。 在前朝,有这样一个说法,世间万物,皆可逆行而上,皆可为蛟为龙。 七境是蛟龙,八境则为真龙。 自老翁含笑的那一刻起,死寂的云梦泽内忽然有了许多人,不只是人,还有妖,修为最弱都有六境。他们来自天下各处,皆为这大乾洞天的机缘而来。 这些妖皆为云梦泽的本土之妖,十万里云梦泽,孕育出的妖不计其数,自然亦少不了七境乃至于八境的妖修,平时他们沉睡,而这大乾洞天现世,惊醒了他们。 自金错刀一刀劈出大乾洞天后,那升起的妖兽气息不亚于鳌龙战舰便有七八道,遍布于云梦泽各处,并快速向大乾洞天接近。 于妖而言,在大唐南边有妖廷,而在大唐内的是龙脊山脉,山脉内有个禁区,而那禁区之主是位妖皇,名义上统御着这大唐的妖修们,却是位不管事的主。 而这些人族大修很有来历,他们的宗门如今虽比不上书院或者是龙虎山,但其宗门内亦曾出过八境。 教中信徒一律白布缠头,白纱覆面,跪拜教中仙火的西北拜火教。 大唐最大的丹药出产地,世代以炼制出登仙之丹为目标的南方紫霄丹宗。 以诡异出名,酷爱收集尸体,炼制尸傀,于尸祖遗骸上建立的北境诡冢。 他们或多或少地抱着重新振兴宗门的心思而来。 万千光华绽放,大修与云梦之妖们如蝗虫一般,纷纷涌入大乾洞天之内,要去夺那前朝最大的机缘。 …… 而在长安城,并没有发生什么奇特的事情,日子一如既往的平静,就是陈青山在的空明坊,今日亦平静的出奇。 只是长安城多了些年味,商户挂起了大红灯笼,运河上挂着彩绸的楼船比平时多了许多,就连空气中也多了些烟火和麦芽糖的味道。 光景大概是这样的。 掌柜在旁边一句又一句地指挥,小二用竹竿笨拙地够着,费力地将灯笼挂到了檐上,掌柜看了又看,最后满意含笑,给小二分发红包,并叮嘱其明天要勤快些。 大红灯笼高高挂,意味着无论是生意还是生活,都向阳向上。 楼船飘摇,自河上过,运河上的是大船,支流小河上的是小船,大船气派,小船精致。 而楼船挂彩绸,自然也是为了讨个好彩头,彩绸楼船大致分为两类,一者公子王孙,另外是长安各大花楼,是为花船。 花船上红袖招,一为吸引客人,二为是要到选那长安花魁的日子了。 只是无论是公子王孙的船,亦或是花楼的花船,上面少不了美艳女子的角色,是菩萨蛮,是红酥手。 烟火与麦芽糖的味道是来自于长安大大小小的坊市,那里现在变成了大大小小的灯会,除了花灯外,便是许多吃食。 可以说,在如今的长安城,无论男女老少,大人小孩。无论你喜欢荤的素的,都能找到适合自己的东西,而这,便是神都的魅力。 一日光景又过,今日是大年三十,陈青山今天不去当值,他要陪阿喃游京。 陈青山与阿喃一起与了凡等人一起用过午饭后才出的圣衍书院,只是今天午饭时,未见道十三出来,陈青山去这家伙的屋子外叫了一下他,结果这家伙又入梦了。 道十三入梦不是什么大事,所以陈青山亦未太在意。 阿喃今天穿的是陈青山所送的碧海月华裙,有些好看,像仙女下凡。陈青山穿的亦是新衣服,一件青金色华袍,衣摆绣着梅竹,咬间是玉带,有贵公子模样,且贵而不俗。 在隆重的日子里,见自己喜欢的人,要穿得好一些,这一点陈青山还是懂的。 陈青山与阿喃出了圣衍书院,便并肩走在了街上,阿喃比陈青山要矮半头,发丝被简单挽起,别的是玉簪,跟碧海月华裙一个色调。 二人走在一起,倒也男才女貌,惊艳了不少人。 二人只是行着,没有乘坐法舟,因为此行不太有明确的目地,只是逛,随心走动着,走到哪,便看到哪。 所谓游京,看什么东西,如何去看,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说法,随心随缘便可,关键是喜欢的人在身边。 亦如人生无常,这人间之路哪有让你提前准备的,去走便是,带着所爱之人,手挽着手,于黑暗中行至天光,于青丝走到白发。 入得人流,成为这盛世长安街景的一部分,陈青山不觉间挽起了阿喃的手,很软,如同没有骨头,但很安心的感觉。 阿喃并未红脸,而是轻声骂了句登徒子。 陈青山笑了,眼睛直盯着阿喃,将其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什么登徒子,无非是喜欢你罢了。” “随意说的喜欢,谁知道当不当得真,这天下的男人,都说喜欢,只是分不清是喜欢一时,还是喜欢一世。”阿喃回答道。 陈青山知道阿喃想要那个一世的喜欢,她想要个承诺,大抵是这世上的万千女子都想从喜欢的人要个一世的承诺吧。 陈青山挠挠头,道:“若说一生一世的话太过粗浅,且我觉得这样答的有些不像话,毕竟如同那无脑之语,所以呢,我准备用很久的时间来回答这个问题。” 实际的行动,永远比话语来得真切些,毕竟有的话语,就是编出来给大多数人听的,比如一生一世。 阿喃明白陈青山心中所想,握紧了陈青山的手,言笑晏晏,道:“所以呢,就从握紧我的手开始吧,记得不要放手。” 陈青山含笑回答:“自然。”自然不能放手,此情若沧海,沧海一倾,纵有滔天本事,也找不回喜欢的人。 阿喃发自内心的笑着,好看的人笑起来就更好看了,任由陈青山牵着,走过大街小巷。 阿喃步子轻盈,裙子上的月华纱飘飞着,灵动异常,若堂前燕,亦若花上蝶。 第七十七章明月楼下 陈青山与阿喃一同进入了一坊内,这坊内街道古朴,一直延伸到运河,应该算是长安街上比较大的坊市,两边商家拉出一串又一串的花灯,在古朴街道之上延伸出极远。 灯会之上人颇多,陈青山买了些吃食,阿喃喜欢点心,所以陈青山买的是糯米团子和山楂糕,不过阿喃吃得少,其中大部分都进了陈青山的肚子。 团子软软糯糯,淡淡米香,是很清雅的甜味,无论是味道,还是口感都与带着天然酸味的山楂糕相得益彰。 陈青山满意地用竹签将最后一块糯米团子挑入口中,觉得长安的东西确实是要比其他地方的要好吃些。阿喃不知从哪拿出手绢替陈青山细细擦去嘴边的糖霜,陈青山有些不适应,自己是男子,哪有被女生这样照顾的道理,虽这样想,但心里却是甜的。 比糯米团的甜还要甜,但又带着些山楂糕的自然的青涩,情窦初开,大抵便是如此味道。 二人亦答了几个花灯上的谜题,一半对,一半错,对的一半是阿阿喃答的,错的一半是陈青山的,论答些谜题,咬文嚼字,陈青山确实不是此中能手。 阿喃出于世家,会写字拆字,所以答谜于其不大难,而陈青山认的字,是一些在人间行走的粗浅道理,没有那么繁琐,也不大多,却恰好够用。 走到了街的尽头,运河两岸有柳树,已经冒了芽,二人于石凳上坐,望着流淌的运河之水,阿喃将头靠到了陈青山的肩膀之上,眉头舒展开,河水漾开,阳光落到阿喃的脸上,晕开了淡淡的笑意。 二人依偎着,跟这世间的大多数恋人一样,只是静静地坐着,聆听对方的心跳,熟悉对方的气味,越是熟悉,便越觉得安心,仿佛可以在这岸上坐很久,到世事变迁,再到海枯石烂。 黄昏,明月楼上点起华灯千盏,将这长安最高之楼映衬得金碧辉煌,如同仙人楼阁,许多人正往那边聚去。 去参加那明月楼前的月华法会,以司天监与大悲寺联合主持。今夜法会上会有大悲寺的大德诵经一夜,为长安百姓祈福,替人消解业障。 那长安第二月亦会降临到这明月楼之上,为这长安的恋人们赐福,在月华法会期间,其会降下一道月华,据说得月华加身的那对恋人,会一生一世,永不分离。 陈青山与阿喃顺着人流,来到了明月楼前,这里已经聚拢了人,年纪大都与陈青山和阿喃相仿,是一对又一对恋人,大都希望能成为那被月华赐福之人。 随着聚集之人越来越多,天光亦差不多是时候了,那月华法会便要开始了,有两人踏天而来,一者黑衣高挑,一者袈裟锡杖。 来人是那司天监之主与大悲寺的住持,清虚老和尚。随着二人到来,梵音阵阵,祥瑞之光自明月楼侧而起,若仙人拂袖,降下七彩天光,久久而不散。 其下之人对着二人深深一拜,这一拜,是发自内心的尊敬。 大悲寺不必多说,抱的便是济世救人的信念,其中大多数者,都不介意为这众生吃苦,那年南方大旱,清虚带大悲寺三千僧人赶往昆仑大雪山,散去修为,枯坐三日,并以割肉祭祀那神山昆仑,后大雪消融,化为不竭之水,解了大唐南边的旱灾。 后那三千僧回来后,大都修为大降,甚至有一半在三年内圆寂,就是清虚,亦无缘八境,那南方本来要死许多人,而因为大悲寺的僧人们,他们活了下来,所以这因果,便由大悲寺的僧人们所承受。 三千僧人入昆仑,这大唐人都记得,大悲寺,大慈大悲而已,因为见不得世人受苦,所以方慈悲。 长安城没有城墙,但并不代表没有城之人,这司天监之主,便是长安城唯一的守门之人,枯坐座下长安第二月,来守这长安之门,护这长安城的太平,同时又负责维持长安城星轨的运转。 若边关有大战,其亦是最先赶到之人,其功绩,已然无法估量。 所以这一拜,二人受得理所应当。 司天监之主笑吟吟地望着下方,觉得今年这聚集在明月楼前的恋人们,要比往年多上一些,这意味着,这长安城越发太平了,而长安城太平,这天下自然也就太平了,所以这是一件好事。 司天监之主与清虚主持一步一步走到了明月楼之上。 梵音渐消,而明月楼侧七彩光华未散。 清虚主持手中九环锡杖自楼顶轻轻一点,便有墨绿光环自明月楼顶出现,向四周扩散,并取代了天光,有灵雨天降,丝丝缕缕,落在其下之人的身上。 灵雨落于周身,并未打湿衣物,而是直接透过衣物,落到了皮肤之上,陈青山只觉得一股清凉之意自心头浮现。 “是大慈大悲渡厄式,我听爷爷说过。”阿喃指尖一滴灵雨,细细感受着。 “清虚大师的法?”陈青山问道,一听此法之名便觉得不简单。 “如其名字,是一部悲天悯人的法,修到深处,是能成佛的。”阿喃回答道。 阿喃想了想,随后又纠正道:“与其说是法,倒不如说是宏愿,佛认为这世间的痛苦是有一定数量,佛多受苦一分,这世间之人便减少一份业,而修此法的和尚,便是去主动领受这苦难,让众生所受的苦难少上一些。” 阿喃看着明月楼上的清虚和尚,面色肃然。 这灵雨,替明月楼下的人消了些业,而这业,算到了清虚主持的头上,此业会带来痛苦,他便以此业精进佛法,这便是主动领受业力。 于下面的年轻人而言,少了些业,便少了些困扰,这样一来,有利于修行。 灵雨漫天,其下少男少女沐浴,解其业,静其心。明月楼下青年,无论男女,皆感清虚住持恩泽,抱手再拜。 “来!”此时,那司天监之主伸手向上一扯,那高悬在长安城外的幽荧便如同由一根无形之绳牵引着,随后飘了过来,直到明月楼之上,缓缓下落,所有人都沐浴在月华之内,此时若是在明月楼顶,那这长安第二月,触手便可摸到。 陈青山识海内的烛照亮了些,如同在呼唤幽荧,剑宫之内的天地宽发出一声冷哼,烛照按捺住了呼唤之意。 第七十八章 新年之变 在宣布月华法会开始之后,司天监之主与清虚住持便退下了场,取代他们主持月华法会的是一个宫装女子,修为不高,大概四境的样子,应该是那明月楼内的专职司仪之人,每年明月楼大大小小的仪式皆由其负责,在长安城里也算是个熟面孔,其姓谢,来自江南,便称一句谢姑苏。 谢姑苏皮肤很白,应该是江南的水养出来的,宫装开得正好,隐约间可以看到小半截白皙的大腿,胸前将露却未露,有一种成熟韵味。因为是江南女子的出身,所以谢姑苏又有江南女子所特有的温婉,可以说,谢姑苏的美对天下任何男子都是绝杀,多有长安的烟花客登门拜访,只是都被谢姑苏就拒之门外。 至于那些以实力相要挟者,其大多会成为运河内的一具无名尸体,谢姑苏身后是明月楼,而明月楼内,有着这天下最为强大的一批术士。 且坊间有闻,这谢姑苏在等一个不归人,这长安人好奇是怎么样的男子让谢姑苏如此上心,甚至还曾想在烟雨楼内发布悬赏,只为知道这男子是谁,只是一向拿钱办事的烟雨楼,拒绝了这笔交易,似乎那男子的身份,就烟雨楼而言亦是禁忌。 谢姑苏自明月楼上走下,盈盈一拜,十分得体:“我宣布,月华法会开始。” “祭月。”随着谢姑苏自明月楼下回身,朝着幽荧再拜。 一个木制祭台自明月楼内被架了出来,为表尊敬,其下的力士将祭台举过了头顶,汉子膀大腰圆,皆披明光铠甲,一身正气,若那贴在门前的门神。 按祭礼,下设五牲,分别是牛、羊、豕、犬、鸡,瓜果若干,香烛若干。 谢姑苏素手执酒盏,向八方执礼,如同通告天地八方,红纸为符,燃尽落入手中盏,酒杯微倾,在空中划下一个“一”字,洒酒祭明月。 “愿明月照我长安不夜,佑我大唐年年复岁岁。”谢姑苏深深一拜,明月楼下众人亦齐齐一拜。 祭月之礼完成,接下来便是唤月,唤那幽荧之魂复苏。 “唤月。”随着谢姑苏的声音落下。 便有一队乐师出现再明月楼头,喜庆装扮,手中古筝,琵琶,玉笛。古乐声声起,回响在天地之间。此乐叫不出名字,却声调苍茫,不像是大唐之乐,甚至有些大漠的风味,大漠孤烟,黄沙万里,天地间唯有一月。 此大漠不是西北大漠,而是幽荧诞生之地。 随着鼓乐声起,一股意志缓缓自幽荧上醒来,幽荧如同神明之眼,默默注视着整座长安。 那意志自明月楼起,整座长安一瞬而过,如同一个护佑了长安千百年的老人,打了个盹,醒来后想看看自己所庇护的这座城市。 只是这意志朦胧,比不得天地宽。 幽荧与烛照一般,是这天地间诞生的灵物,就是比上仙器,亦不遑多让,这意味着,这座天下不腐朽,那幽荧永存。这世间已经没有了仙人,但他们曾经用过的兵器却留了下来,仙器如仙人一般不朽。 于幽荧而言,只是眨眼一春秋又过,又是到了降下赐福的时刻了。 “请明月赐福。”谢姑苏道。一股磅礴之力自幽荧而起,其范围是整座明月楼,淡淡月光将所有恋人笼罩在内。 众人翘首以盼,希望自己能被那道赐福月华所选中。一缕月华自幽荧之上出现,自众人头顶慢慢掠过。 随后,在陈青山与阿喃头顶停了下来,陈青山并未使用烛照,这月华只是自然而然,如同它本该如此,就应当落在这,月华披肩者,一生一世。 所有目光皆落在了陈青山与阿喃身上,这目光不一而同,有祝福赞美,亦有羡慕嫉妒,陈青山与阿喃二人携手,坦然面之。 “会是怎么样的赐福呢?不错的姻缘呐”谢姑苏语气平静,站于祭台之下,脖颈之上的项链在月光的映照下,有着耀眼的芒。 月华法会上,这月华赐福亦有等阶,共有三等,一等为月华披肩,二等幽荧会赠送一样礼物于这对恋人,第三等也是最高等,此时幽荧的礼物是一缕由幽荧本源凝聚而成的情丝,这缕情丝被名为婵娟丝,因为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婵娟丝系于手腕,这意味着二人无论在哪,都可以互相感知到对方的存在,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快看,月华的颜色变了。”有人惊呼,月华披肩已经是上上等姻缘,若幽荧送出礼物,便更加非凡了,至于一缕婵娟丝,只是那司天监之主提到过,这世人从未见过。 距离上次幽荧送出礼物,是在十二年前,那时的男子在人群之南,女子在人群以北,中间隔着万人,幽荧的月华赐福却降到了二人的肩膀上,并送出了礼物,而最关键的是,这男子与女子,并不认识。 但幽荧却承认了他们的姻缘。 月华覆于陈青山与阿喃的肩膀,随后慢慢化为青色,有人抬头望,想要看看幽荧会凝聚出怎么样的礼物,只是等了许久,未见礼物半分。 只因那道披肩的月华由青转为了银色,前所未见的银色,谢姑苏面色终究是变了,这是最高等阶的姻缘。 月华由白转青,然后化为银色,银色月华成为银丝,主动系于二人手腕,从此永结同心,陈青山靠此婵娟丝,可随时感知阿喃的情况,并与其交流,如同心语,即使二人远隔千万里。 阿喃亦感知到了变化,二人相视一笑,月光中情丝永结,若神仙眷侣。 谢姑苏看着那场中二人,摸了摸脖颈上的项链,苦笑:“若有婵娟丝,我又怎么躲得了我。” 最后,深深一叹。 明月楼中,司天监之主与清虚住持对坐饮茶,说是饮茶,实则楼外的一切都在二人的掌控之内。 “又是那小子,幽荧可是下了血本了,真舍得啊,不知道是不是烛照的关系?”司天监之主说道,随后摸着胡子思考着。 司天监之主的想法是正确的,自幽荧落下的那一刻,烛照便要动了,只是司天监之主不知陈青山除了烛照外,还有一柄无涯仙剑天地宽,而天地宽将烛照压制得死死的,烛照根本没有发挥的机会。 “哦?您是说那位施主身上有那至宝烛照?”清虚住持闻言,向司天监之主问道。 司天监之主点点头:“自然。” “如此说来,那施主我还在大悲寺见过,与我大悲寺的第三位佛子还是好友。”清虚住持答之。 司天监之主略微惊讶,在听到大悲寺有了第三位佛子后,便明白那慧光菩萨已经有了继承人。 二人继续饮茶,不再关注那楼外之事,男女感情,于二人而言,有些小了,刚刚亦是略微关注一下而已。 无论是幽荧降下什么赐福,降不降赐福,他们都是不太在意的。而何为他们所在意的大,自然是天下苍生,百姓黎民。 陈青山与阿喃牵着手,对着天上的幽荧真诚一拜,幽荧亦对二人释放出善意。 赐福之礼完成后,便是迎岁,于子时,点燃烟火,辞旧迎新。迎岁后是诵经,由大悲寺的大德们主持。 陈青山与阿喃和周围的人一起,默默等待子时的到来。 接近子时,长安城内多了些锣鼓声,不只是明月楼下,就是长安的其他地方,亦有人迎岁,现在大抵是长安一年当中最热闹的时候了。 “辞旧。”谢姑苏于台上高呼,明月楼顶的乐师们吹起喜庆的曲子。 “跻彼公堂,称彼兕觥,万寿无疆。” “跻彼公堂,称彼兕觥,万寿无疆。” 一遍又一遍,于长安城上空回响。 在热烈的气氛中,就是谢姑苏心中的愁意,也少了些,其登上明月楼,呈现出拥天之势:“迎新!” 绚烂烟火升空,自明月楼,亦自长安大街小巷。 烟火漫天,长安城的天空变为了绚烂之色,爆竹声,锣鼓声,喜悦声,声声入耳,亦声声不绝,长安城迎来了新年。 只是烟火再绚丽,亦有照不亮的地方,玄黑之云自长安城之上忽起,空明坊内,钱叔楼外的黑色咒印悄然融化,一只黑猪冲天而起,一声猪嚎压过了长安城内的所有声音。 一张残缺不全的大脸出现在长安城上空出现,遮盖半座长安城,其吞云吐雾,吹出气息,接触其气息者,瞬间化为血水。 圣衍书院,枫山之上的那座大坟,其中的存在,陡然睁眼,一拳破开坟墓,腐败之息散开,降临圣衍书院。 见如此异变,一位位长安大修升空,惊疑不定地看向苍穹。 “皇叔,随我去云梦!”圣皇之声自长安城上空响起,对这长安城内的异变如同未见。 圣皇出现时,已经站在了幽荧之上。 正在饮茶的司天监之主甚至来不及说话,身子一闪便消失在了明月楼内,轰隆之声响起,那是幽荧借长安城的阵法在传送,目标是云梦泽。 新年之交,这天下的所有人都沉浸在天下太平的喜悦当中,大唐的都城长安却迎来了前所唯有的震荡。 而那大唐之皇,长安之主却在这一刻选择赶往云梦泽,如同这长安的惊天之变,在与云梦泽之事比起来,甚至都不值一提。 第七十九章 力挽天倾者 一道道神识自长安城各处爆发,扫过整座长安城,其中有不少目光注视向了空明坊。 “什么情况?!”空明坊上空,黑鳞大惊,看着眼前这头黑猪,仅仅是一个照面,黑鳞便受了伤。 自钱叔所化之猪冲出封印之时,黑鳞便出手了,只是一个碰撞,便有丝丝黑气从黑猪身上出现,腐蚀着黑鳞的鳞片,无孔不入。 黑猪的身体抽出无数触须来,如同异化一般,体型不断变得臃肿起来,慢慢地,便变得有几千丈大小,已经看不出黑猪模样,没有眼睛鼻子,只是一个肉团,肉团上无数粗壮触须,肉团下方,一张大嘴,长着尖牙利齿。 “难办呐。”黑鳞揉了揉脑袋,一阵金光自体内散出,一只与肉团差不多大小的龙象出现在空明坊上空,四蹄是龙爪模样,身上暗金鳞片,亦如龙鳞,吞了命劫丹,黑鳞的血脉再上一层楼。 龙象怒吼,浑身燃起了金色火焰,与那发出诡异之身的肉团撞击到了一起,天崩地裂。 二者分开,金色血液自龙象鳞片之下渗出,染红了身躯。 这不是七境该有的实力,黑鳞看着对面的肉团,忽然意识到。 未等黑鳞反应,肉团吐出一道由黑色气血组成光柱来,直接洞穿了龙象的身躯。 “吼!”痛苦的声音响彻空明坊上空,龙象身上一道伤口,伤口上开始长出触手来,而触手以龙象血肉为养分。 龙象吃痛,落入了空明坊内,砸坏了不少建筑,那肉团的大嘴张开,变得比其身躯还大,落了下来,就要将龙象吞下。 看着那张大口。 “你娘嘞!自龙虎山出来后,就没见过这种东西,早知道带件仙器出来,他妈砍了你!”黑鳞的声音自龙象身躯内传出,很生气却又无可奈何。 接着黑鳞向远方叫道:“你们这群家伙,别看了,快动手,老子撑不住了!” “果然是个大家伙。”一群长安的七境之修走了出来,多是天枢院的阁老,亦有长在长安程居住的几位侯爷,其中领头之人是白衣侯与吞海侯。 白衣侯出手,黑鳞有些意外,毕竟空明坊与其算是有些恩怨的,如今长安已乱,需要大把的人手,白衣侯尽可以去其他的地方,但他还是选择了来这空明坊。 不过却未见白鹿书院的人,毕竟白衣侯的态度并不代表白鹿书院的态度。 黑鳞思考间,白衣侯率先动手,一道观音法相自其后面出现,观音生百手,手中是百样兵器,中间双掌合十,随后向前一推,百般兵器便轰击到了那肉球之上,肉球退了,但白衣侯的观音法相之上,亦出现了裂纹。 “白衣,我们来助你!”,身披战甲,魁梧身材的吞海侯剑状,提起一对虎头锤便迎上了肉球,每一锤落下,都有开山之威。 天枢院的阁老与剩下的几位侯爷亦冲了过去,与这肉球缠斗起来,天上一共十八位七境之修参战,却迟迟拿不下这个肉球,还有被反杀的风险。 黑鳞咬咬牙,止住伤势,再度化身龙象,冲上了苍穹,他并不指望还有其他人过来帮忙,只因这长安城内还有一道气息,比这黑猪所化的肉球更强。 而那道气息,在圣衍书院的方向。 还有这长安城上的那道面孔,已经达到了仙的层次。 以白衣侯,吞海侯,黑鳞为主攻,其他七境为辅,才牵制住了这肉球。 …… 圣衍书院内,了凡提剑,望着面前的铠甲古尸,前朝的装束,刚刚他破墓而出的时候,是了凡出手,护住了这枫山小院。 铠甲古尸并未着急动手,而是环顾四周,随后看着了凡和尚,随后认真说道:“和尚,你很强,比我见过的和尚都强。” “是吗,我不知道我算不算得和尚,只是用剑的话,我的确很强。”了凡大师笑道,将手中的木剑换为了他的那柄名为沧海的铁剑,这眼前的敌人让他感到了很大的压力。 “不介绍一下自己的身份?”了凡问道,以他的见识,亦看不出这古尸的来历,又是为何复苏的,除了其身上的阵阵死意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了凡这是一个死人外,其无论是行为还是头脑,都已经与生人无异了。 古尸露出了微笑,在坟里躺久了,他并不介意与一个自己还算看得上眼的人多说些话,毕竟这个和尚,其天赋修为,就是放在自己那个时代,亦是天才。 铠甲古尸摊开手:“很明显,我是前朝的人,至于名字的话我已经忘了,但我在世时,你们大唐的人称我为平天王。” “也不知道你们大唐的古史又是怎么样评价我的。”这位前朝的平天王笑道,有些平易近人。 听到这个封号,了凡大师想起了一些东西,是大唐古史之上对于这位王爷的叙述。 于是了凡便将沧海负于身后,认真回答平天王的问题:“我大唐的古史评价王爷为那前朝的勇武第一人,忠心第一人。” 前朝时,正是这位平天王独自进京勤王,才勉强保下了前朝的最后一丝血脉。 随后于那场大战中,被太宗所重创,随后崩碎了仙躯,身死道消,太宗念其忠心,所以将其躯体葬在了枫山,而那时,还没有圣衍书院。 也就是说,这位平天王,曾经是长生仙人,只是被崩碎了仙躯,随后便被灭杀了,只是不知是何原因,其现在又活了过来。 “勇武忠心吗?你们的太宗皇帝还算是实话实说,看在他的面子上,今日我不斩你们,你们离去吧,我也要去干正事了。”平天王摆摆手,虽他现在已经没有了仙的修为,但亦不是一个七境便能与其抗衡的。 了凡大师没有恼,只是问了个问题,一个他也不大想得通的问题:“敢问前辈,您是如何复苏的?” “这个是我朝的秘密,自然是无可奉告,行了,行了,赶紧离去吧,别等我改变主意了。”平天王悠悠说道,摆摆手,有些不耐烦。 了凡大师持剑,一叹:“我想王爷您想错了,虽然不知道您要去干嘛,但作为一个前朝之人,想来您要做的事,对我大唐来说,应该不是什么好事,我虽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得一个和尚,但我知道,我是一个大唐人,所以,您得留在这了。” 平天王微怒,觉得这和尚有些不知好歹:“你这和尚到是有趣得紧,不怕死吗?” “自然怕死,只是死的未必是我。”了凡大师低眉顺眼,说着。 平天王被气笑了:“你斩我?就凭你的七境修为,还是你手中的普通铁剑?” “凭一颗剑心而已。”了凡大师回答。 平天王哈哈大笑,并未将了凡和尚放在眼里,直到一道声音响起。 “那加上我们呢?”圣衍书院内的七境大修们到了,包括圣衍的院首,陈城,一位强大的儒修。 因为亚圣的存在,让这世间太多人忽视了这位圣衍书院的院首,而忽视并不意味着其不强,其能坐上圣衍书院院首的位置,实力可想而知。 除了还在闭关的酒剑二贤,失踪的刀贤与棋贤外,亚圣门下其他三贤亦到了场,再加上书院内的其他七境儒修,也有了十多人的阵容。 因为三贤的存在,还有圣衍书院院首与了凡大师,圣衍这边的质量还要比空明坊那边要来得高些。 “土鸡瓦狗!”平天王骂之。 “您也不是当初的平天王了,若您有当初的修为,来的便不是我们了。”圣衍书院院首笑之。 “找死!”平天王握拳,手中仿佛捏着一个小太阳,大战已然爆发。 至于圣衍一战,亚圣为何未出现,那是因为,自那张面孔出现的那一刻起,亚圣便持着儒圣佩剑杀了过去。 他目前是长安城内的最强之修,而作为最强者,他应力挽天倾。 那巨人只有一张脸,而脸下,连着食道,然后是胃部,之后便再无他物。 即使如此,这巨人所散发出的气血,亦已经远远超过了八境。 看着那胃,那食道,陈青山觉得有些熟悉,随后吐出了三字:“乱神教。” 那日在山石镇,鬼刑与山君交战,便将山君拖入了一巨人的口内,而那巨人当时,只有嘴巴。 此嘴与天上面孔的如出一辙,也就是说,这乱神教找到了这巨人的面孔。 “苍,这个巨人的名字为苍,于那乱神教供奉的古神中位列甲二。”陈青山旁边,阿喃看着此巨人,道出了一些乱神教内的秘辛,这来源于岐山祸蛇的记忆,而那岐山祸蛇,在乱神教亦是位列甲等的存在,只是没有苍这么高而已。 “光是一部分躯体,这苍便有仙人之力,那他巅峰时,得有多强。”陈青山问道。 阿喃摇摇头,表示不大知道,不过说了句应该未到红尘仙,但在长生仙当中,属于很强的那一列。 闻言,陈青山为天上的亚圣担心起来。 面对那苍的吐息,亚圣却不大在意,灭绝生机的吐息,在他面前,却如清风拂袖,就连衣摆,亦伤不了分毫。 亚圣望着虚的面孔,渺小如蚁的身躯,却挡住了所有来自虚的压力。 “乱神教的古神灵,前朝平天王,空明坊的诡异,这些之间到底有何联系,又到底是何事?”亚圣皱着眉头,自问道。 “一切的因果是在云梦泽吗?”亚圣觉得或许是圣皇陛下感知到了些什么,这才与老李一起,赶往了云梦泽。 “先解决这里的问题吧。”亚圣一叹,儒圣佩剑一挥,紫气东来,入得亚圣身体,亚圣修为亦超越了八境,以儒道圣气去取代仙气,亦换来暂时的九境战力。 若非仙路断绝,以亚圣天资,他早已是长生仙人。 第八十章 一段前朝的光阴 长安之乱降下的同时,云梦泽,这些得到了大乾洞天消息的各方修士早早便隐在了这泽内。 当大乾洞天现世,放出光华几万丈,他们觉得有大机缘,所以争先恐后地冲入其内,而这些人费尽心力进入大乾洞天之内时,却根本就没有发现什么大机缘。 在大乾洞天里等待他们的是一名老叟,其自称为云梦龙王,此人让在场的无论是人亦或者妖,都感到胆寒。 老翁旁边放着个陶瓮,其在垂钓,亦在请这云梦泽上的诸君入其瓮中,而他要以此瓮养一段前朝的光阴。 是的,大乾洞天内所封存之物,是一段属于前朝的光阴。 在众目睽睽之下,这自称为云梦龙王的老翁只是轻甩竹竿,便钓走了一尊七境的妖王,妖王甚至都来不及挣扎,就被其随手扔入瓮中,化为了血水,其中血水若湖亦若海,已经积攒了大半个瓮。 随后鱼竿再甩,银色鱼线在空中震荡着,鱼线尽头是锈迹斑驳的鱼钩,鱼线带着鱼钩,在空中划出弧线,勾走了拜火教的七境之修,鱼钩尽头,火焰炸开,又是一汪血水。 老翁如同一个凡人,但他的竹竿和鱼钩,却有着神奇的魔力,被其勾中者,无论修为,都会成为瓮中之水。 老叟所做之事,是在为这段前朝光阴在此世复苏做准备,从而达到复辟前朝的目的。 就连前朝百姓复苏的载体老叟亦已经挑选好了,就是那云梦泽上生活着的万千水生一族。 在陈青山来到云梦泽时,初见水生一族时,铜雀便说在人族初生的时候,有太多如同水生一般的人族,他们居于陆上,树上,乃至于洞穴中,只是随着时间的变迁,他们便消失了。 因水生一族是当世为数不多最接近上古人族的种族,所以代表着他们的体质与识海几乎是最为纯粹的,最为包容的,让那前朝百姓在他们身上复活,几乎不会得到反噬。 一个黑袍人出现在外,其为这云梦龙王带来了些消息,至于这黑袍人,是这乱神教之人:“按照约定,我们乱神教已经出手,古神灵一面已于长安城降下,您答应我们的东西,可要记得。” 黑袍人亦有六境,是乱神教内的某位祭司,其说完后,朝着云梦龙王一拜,显得很是恭敬。 “好说,另外替我感谢教宗。”云梦龙王笑之,对着黑袍人说道,而其口中的教宗,自然是乱神教之主。 “还有一事,便是那唐皇快到了,希望您能提前做准备。”黑袍人说完,再拜,化为黑烟消失在了所有人的目光之内。 云梦龙王抬头望天,目光是那长安城的方向:“冒着长安无人的风险也要来这云梦泽,如今的唐皇,却是比我想得要聪明些,只是不仅云梦要乱,长安也是要乱的。” 云梦龙王语气平淡,如同其所说的,不是那天下之主,大唐之皇,而是在点评一个后辈。 云梦龙王见状取出来一块石头,其中若有一个大世界,而这块石头,便是大乾洞天的本体。 以木勺舀出一勺瓮中血水,浇灌在石头之上,此血水浓得像绸子,血水化为血线,在石头最高处炸开,石头缓缓变大,成为一座倒悬的山河,不断向外扩张,想要覆盖整座云梦泽。 云梦龙王提着陶瓮,立于倒悬山河之上,一次又一次地以木勺浇灌着大乾洞天,而大乾洞天则像饿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凶兽,来者皆不拒。倒悬山河如同一个不断变大的碗,要将整个云梦泽扣下。 “快!快跑!”此时其下修士与云梦之妖反应过来,开始全速向云梦泽外飞去,他们明白,若是此碗扣下,云梦龙王空出了手,那再也没有一个人能够逃得掉。 无论是六境,或者是七境,都面带着惊恐。 有妖王生出鹏翼,扶摇而上,水击三千里,换来极致之速。 亦有人族大修脚踏剑器,化为闪电。 而在逃跑队伍最前方,是一艘冒火的战舰,船头一颗鳌龙首,目中口中皆吐火,正是烟雨楼的鳌首战舰,其上金错刀与凤栖梧将法力疯狂涌入其控制核心之内,就连旁边的狐狸脸,铜雀等人亦贡献出了自己的一份力量,以期望能多一分速度。 在逃跑的那一刻起,烟雨楼为首的金错刀与凤栖梧便决定牺牲之鳌首战舰,虽然其是烟雨楼的两艘战舰之一。但还是命来得重要些,牺牲一艘战舰,比起大家都死在这要好上不知多少。 随着舰上的几人法力不要命般地注入,鳌龙战舰一声咆哮,如同活过来了一般,速度再上一层楼,将其后之修甩出了一截。 与此同时,那倒悬山河亦落了下来,如同有人将一片天割了下来,盖在这云梦泽之上,只是这倒悬山河,是要比万古青天还要重上许多的东西。 浪花被卷起,一道又一道,在水面上炸开,低的几百丈,高者接近上千丈。 水面上的阴影越来越深,其上逃跑之修与妖物们陷入了绝望。 倒悬山河缓缓扣下,山河边缘,一艘冒火战舰冲了出来,倒悬山河一震,那战舰便寸寸崩碎,只剩一个船首,还有其上惊魂未定的铜雀等人。 随着大乾洞天扣下,一道又一道百丈光柱便自倒悬山河之上涌出,射入了云梦泽之内。 “啵...” “啵...” 倒悬山河与云梦泽的天地之势相呼应,二者气息融为了一体,一座大阵升起,将云梦泽从大唐的版图之上划了出去。 随着一声又一声爆炸声响起,其中的妖物与修士化为血水,去滋养云梦泽与倒悬山河,云梦龙王含笑,满意地看着这一切:“以今世之修的血来浇灌一枚穿越了古史的种子,让前朝之花在此重新绽放。” 故土已经有了,只差那最后一步了,云梦龙王将一段光阴从大乾洞天内拉了出来,其中可见无数前朝之民存在,明艳而生动,他们并未消亡,只是活在了这段光阴之内。 一颗大星落了下来,狠狠砸在了倒悬山河之上,有天地崩碎之威。 幽荧天降,唐皇与司天监之主到了。 第八十一章 长安乱 幽荧落在倒悬山河之上,将其往下坠了几分,云梦之水翻涌,自中心凹下,巨大的压力让老翁脸上出现了龙鳞,伸出一只手,化为赤金色龙爪,用力将幽荧推开。 赤金色光芒自幽荧与倒悬山河相接之处炸开,发出无量光来,天地间只剩一抹白。 几息后,光芒破碎,化为恒河沙数的光粒自云梦泽上升起。 以升起的光粒为背景,老翁依旧一身破旧衣裳,只是头颅赫然化为了龙首,一双威严眸子包含沧桑,两根苍劲若古松般的龙角,意味着其活过了久远的年岁。 “当代的唐皇,还有李汜。”云梦龙王面对唐皇与司天监之主,淡然道,而李汜,便是司天监之主的姓名,司天监之主亦出于皇族,且比唐皇还要高上一些辈分,这天下敢直呼其名的人不多,就是亚圣也只是唤他一声老李而已。 “朕应该呼你为云梦龙王,还是称你为前朝龙鲤?”唐皇站在幽荧之上向老翁问了一个问题,并请出了太宗皇帝留下的那把剑,祖龙。 云梦龙王拍手,眸中赞赏:“我没想到唐皇会这么快认出我的身份,毕竟在前朝,我都入不得古史,顶多只算个象征而已。” “您谦逊了,这天下能活过这么多年岁的,也就只有您一位了,若朕没说错的话,当年一战,前朝气运三分,其中最大的一份,应该便在您这了吧。”唐皇说道。 前朝开国之君曾养过一条普通龙鲤,而这条本该只有百年寿元的龙鲤却活过了几千年,从那时起,这条龙鲤身上,便有了一丝国运。 后来,这龙鲤又熬走了几位前朝帝王,慢慢被皇族所供奉,最后甚至成为了前朝皇族的象征,直至前朝灭亡,此龙鲤才不知所踪。 此龙鲤便现在的云梦龙王,九千余岁的年龄,意味着他拥有无比强大的实力。 云梦龙王笑之,实话实说道:“不多,六成有余而已,而得到这气运后一千年,我已经是仙了。可惜在那时得大唐面前,一位仙根本算不得什么,那时光是在长安的仙人,便不下十位,至于儒圣之流,我就更不是对手了,所以我选择了蛰伏,一直到这仙路断绝的年代。” 唐皇不语,在云梦龙王身闪感受到了压力,许久之后,才吐出一口浊气:“只能说,您的耐心真地很好。” “没办法,打不过而已,就是如今的大唐,以我之力,也动摇不了根基,好在你们还有许多对手,不管是在这大唐内,还是在这大唐外。”云梦龙王苦笑。 “当年太宗在的时候,就不应该仁慈,留了一丝前朝血脉于你们。”唐皇叹之。 “确实。”云梦龙王点头,表示肯定,并没有因为唐皇希望赶尽杀绝的话而感到恼怒。 那丝流落在外的血脉,虽然还没寻到,但若没有那丝前朝血脉,云梦龙王就是将前朝的百姓们都复活了又能如何,谁来当皇? 没有皇的前朝还算得是前朝吗? “所以,作为报答,若某日大唐崩碎,我亦会保其一丝血脉。”云梦龙王真诚道。 云梦龙王的话引起了唐皇的思考,这大唐会在未来的某日崩碎吗?说实话,唐皇是不知道的。 “多说无益,战吧,我大唐虽然无仙人,但斩仙,还是可以的。”唐皇一叹,持剑便杀了过去,剑气纵横万里,若能一剑豁开这云梦大泽,这便是唐皇的实力。 幽荧之上,司天监之主大手一挥,星体升空,月华爆发,激射出一道又一道的光柱,每道光柱都有千丈粗细,将整座云梦泽染成了白昼。 九霄龙吟。 一声怒吼响起,十万丈的赤金色巨龙出现在云梦泽之上,头顶大星,身体缠绕住半座倒悬山河,如同守护。 倒悬山河之上,一幅光阴画卷展开,前朝之人走了出来,光阴之影自大乾洞天落下,寻找水生族人,并在其身上烙印,然后复苏。 ...... 前朝气运三分,六成半在云梦龙王那,助其成仙。 剩余的皆在长安,两分半被平天王带入坟墓,助其在合适的时间现世。还有一分流于空明坊,没有被前朝之人所蕴养,几千年光阴后,直至到了腐朽虽败,异化为了厄运,后被钱叔所独自承受,成为了黑猪。 钱叔一直到失去神智都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只知是很可怕的东西。 陈青山与阿喃,在明月楼下,仰望着上方的战斗,那乱神教的古神灵苍虽强,但终究只有一面,渐渐被亚圣压制了下来。 “要赢了。”陈青山说道,长安城上空,紫气如海,由儒道圣气化为潮汐自亚圣背后出现,一剑挥出,紫海奔涌,摧毁其吐息,于古神灵面上开了一道伤口,伤口扩散,苍失去了面上的所有血肉。 其下众人面露欣喜之色,只要亚圣空出手来,长安城危机可解,无论是前朝平天王,还是空明坊的诡异肉球,亚圣皆空一剑斩之。 忽然,有风起,阿喃体内属于岐山祸蛇的意志瞬间苏醒,枭啼之声于阿喃心神中响起,这是在预警。 阿喃面色微变,向天大喊:“亚圣,小心!” 亚圣闻言,提起了心神,身躯向略微移动,只见虚空中伸出一只手来,拍在了亚圣的肩膀之上,亚圣一声闷哼,倒提圣人佩剑,从虚空中斩出一个阴柔男子来。 阿喃的缘故,这原本落在亚圣脑后的一掌,偏离了位置。乱神教的教宗来了,毕竟苍都现世了,他哪有不来的道理。 阴柔男子身躯后退,没有重量,如飘荡一般,望向了明月楼下,面带不悦,当看清阿喃时,发出一声轻疑:“岐山祸蛇?” “真是意外的收获呢。”乱神教教宗伸出了紫红色的舌头,手掌一划,从虚空中拉扯出半具身体来。 极大的身躯与苍为同源。半截身躯出现后,那覆盖于长安城上的神面便落在了躯体之上,躯体上生出血肉,将神面包裹,让其恢复。 “苍。” 半身的古神灵苍在长安城上空出现,双手捶胸,鼻孔之中呼出风雷二气,其口中吐出一个字符。 天地异象。 “你们乱神教,怎么总喜欢干一些见不得人的事。”面对乱神教教宗与实力再上一层楼的苍,亚圣仿佛感受不到压力,反而笑了起来,骂道,因为受了些伤的关系,亚圣的气息弱了些,但并未跌出九境。 刚刚那一掌,亚圣避开了头颅,所以并未触及根本。 “你知道的,说这些话并没有什么意义,不过让我略微惊讶的一点是,你居然会骂人。”气息阴柔的乱神教教宗道。 “被人偷袭了,生气了,还不能骂了?这世上没有读书人不能骂人的道理,若是教我的夫子还在世,他会骂得更加响亮。”亚圣回答。 乱神教教宗不说话了,只是盯着亚圣的脑袋,舔了舔嘴唇。 “我真地很想知道,将当世儒道第一人的头颅制成酒盏,会是什么样的味道。”乱神教教宗目中多了一些未知的狂热,这样的眼神,应该是个疯子。 “你可真变态呐。”儒道圣剑上一道又一道辉光出现,落于亚圣肩头,替其拔去其中隐伤,辉光由亮变淡。 “谢谢夸奖。”乱神教教宗认真回答道,面色化为残忍,其身后苍直接朝着亚圣挥出了一拳,拳头上是流风与雷霆。 亚圣提剑,紫色海洋澎湃,呼啸而出,遮蔽了苍穹。 圣衍书院内,前朝平天王笑了:“这长安城,注定是要乱的啊,那就让本王也出一份力吧。” 说完,平天王一拳破开虚空,便遁了进去,再次出现时,已经是在长安城上空,圣衍书院内一道道流光飞出,向其冲去。 而在了凡等人到来之前,前朝平天王洒下了一些东西,尸毒,其在大墓内积攒了几千年的尸毒。 “当年你们杀我朝百姓,如今亦让你们尝尝屠城的滋味。”平天王一掌击飞一个追来的圣衍书院大能,于长安城上空哈哈大笑起来。 第八十二章 大唐的第一位八境剑修 不知道是否有意,墨色的毒,其中大部分落入了那条贯穿整个长安城的运河之内,而运河的各条支流连通到长安城千家万户的门前。 此毒扩散得极快,若索命的魔鬼,几乎是瞬息的功夫,便接触到了两成多的长安城百姓,自肌肤而入,夺去了神智,将他们化为类似于活死人般的东西。 “啪嗒。”坊间挂着的大红灯笼摇晃,灯火明灭一番,随后掉落了下来。 火焰扑腾着,烧穿糊灯笼的纸,火舌在红纸上晕开,烧到了支持灯笼的竹骨之上,未等整个灯笼烧透,便被一只只大脚给踩碎,活死人潮过,火焰扭动了一下,如同挣扎,然后瞬间熄灭。 这些活死人四肢扭曲着,如潮水般涌入各个街道,并开始攻击旁边正常的百姓。 十多息的时间,一场活死人瘟疫在长安城内蔓延开来,如平天王所说,这长安城已然乱了。 先前长安城内的三场战斗,在有意控制之下,并未波及长安百姓,所以并不算得乱。 只有长安城当长安所有的百姓乱了,长安城才算是真地乱了,而长安百姓几万万人,就是他平天王再强,在圣衍之修的纠缠下,又能杀得了多少人? 所以平天王选用了对普通人最为具有杀伤力的方式,瘟疫。 以尸毒引发的活死人瘟疫,只要坊内有一人中毒,那一间坊内的所以人都会中毒,如此情况下,最多半日,整座长安都会化为一座死城。 一阵阵撕裂之音在长安城中传出,随后是房屋被推倒之声,一处又一处火光自长安城内亮起,那是一座座被引燃的坊市。 火灾总是伴随着混乱出现,而混乱又因不受控制的火焰变得更加混乱。 活死人瘟疫犹如一个泥潭,慢慢将整座长安城拉向死亡,而此时的长安,却如一个病入骨髓之人,明明知道要死,却又毫无办法。 “哈哈哈。”平天王立于苍穹之上,如同在欣赏自己的杰作,长安城的混乱由他一手造成,自前朝灭亡之后,平天王就没有过比现在更高兴的时候。 就在这个时候。 “大慈大悲,阿弥陀佛。”明月楼上,一僧人站出,持着九环锡杖。 灵雨天降,不只是明月楼,一场笼罩长安的灵雨出现,飘飘洒洒,长安街上的活死人们停止了脚步,抬头望天,陷入了呆滞,坊内的火,亦慢慢熄灭。 大悲寺的清虚住持出手了,其法正是大慈大悲渡厄式,只是其面色正慢慢化为青绿,这是中毒的迹象。 清虚以大慈大悲渡厄式,将活死人身上们的毒,整座长安的毒,都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 一口黑血吐出,落在清虚住持的袈裟之上,九环锡杖一点,灵雨未歇,散去长安城的所有尸毒。 那些被感染的百姓开始沉沉睡去。 “善哉。”见长安百姓无忧,清虚住持走回了明月楼上,脸色由青绿转为墨色,随后浑身燃起佛焰,净化此毒。 随着佛焰燃烧的,还有清虚住持的身体,一场灵雨,渡了长安城的活死人瘟疫。一把佛焰,烧去自己与祸害生灵的尸毒。 火焰内的清虚住持面容安详,甚至有淡淡的笑意。 这尸毒很霸道,在大唐从未有过,这就意味着平天王几千年的积累,此次之后,平天王再也施展不了这样的毒。 也就是说,大唐百姓再也不会受到此毒的影响。 能让此毒随着自己而死,所以清虚住持很是满意。 “和尚我啊,走了!”清虚最后看了一眼他熟悉的长安城。 明月楼头,有个和尚坐化。 明月楼下,陈青山低下了头,阿喃低下了头,这长安城,凡是清醒之人,都低下了头,一股哀意在一瞬间灌满了整座长安。 明明是新年,本该喜悦的日子,为何会死这么多人? 一挂含怒的剑气长河劈出,在平天王的铠甲之上留下一道伤痕,了凡持剑杀了出来。 “或许,你真地该死。”了凡认真说道,无波的眸子中真正起了怒意,清虚与了凡没有交集,但这并不影响了凡敬佩清虚。 清虚因平天王而死,这让了凡很不痛快。 剑气蕴养于胸,不平之时,当吐之为快。 亭台楼阁,长安月现,纳于一剑之内,了凡用出了明月西楼,这招剑式,集水镇的白夫子说过,有八境之威。 “来吧!”平天王眼中终于有了重视,手中出现青阳,握拳击之,平天王是武夫,即使仙躯崩碎,但其最有力的凭借亦是自己的身躯。 了凡含怒,递出的这一剑,已经是全力,以他的修为与剑道感悟,或许可称这一剑为当世最强的一剑。 二人错身而过。 “什么?!”一声惊疑,于平天王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平天王拳上青阳破碎,握拳的胳膊之上一尺多的伤口,深可见骨,伤口之上锋锐剑意,正往平天王体内钻去。 平天王发现,以自己的修为,居然拔除不了体内的剑意,这名和尚的剑之强,还要超出自己的想象。 “你又再次刷新了我对你的认知,不过像刚才那样的剑式,你又能挥出几剑?”平天王发现暂时去除不了了凡的剑意,便索性不再管它了。 “嗯!和尚?”几个字从平天王的口中冷哼而出,如同没有感情。 了凡大师念了句佛号,回答道:“我也不知道能挥出几剑。” 手上未歇,一剑又一剑挥出,宛若风暴,而每一剑,都是明月西楼。 剑光直接将平天王淹没。 “这是?!”圣衍书院院首一惊,只觉惊意在心中出现,那是从了凡和尚身上发出的,一柄普通铁剑,剑意却惊天。 这长安的满城剑,此刻都因了凡手中之剑而悸动起来。 “要出现了,此世的第一位八境剑修,这名为大唐的天下中的第一位八境剑修。”天地宽的声音自陈青山耳边响起。 “八境剑修,了凡大师!”陈青山望着苍穹,脸上振奋。 苍穹之上的了凡每挥出一剑,身上的剑意便强一分,精气神融为一体,了凡浑身都散发着锋锐,有让人不可注视之意。 这大唐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位八境剑修要诞生了,他并不像人们想得那么风华绝代,只是一个困于心的和尚,而今日,他为死去的清虚住持,为长安城这万万众生含怒挥剑。 几万丈剑意喷薄而出,了凡的气息到达了顶峰,冲开了桎梏。 陈青山所给的那丝仙气被其取出,融入掌中,用以稳固修为。 有劫云现,却被其抬手一剑斩破。 平天王自剑雨中破出,看到的却是破如八境的了凡,面色大变。 “七境的我斩不了你,那八境如何?”了凡提剑,平淡道,八境剑修,论攻伐,冠绝天下。 言语间,了凡递剑。 一道平平无奇的剑光,若返璞归真,仅仅一剑,斩去平天王一臂。 一个在墓里沉睡了几千年的家伙,不再会是八境了凡的对手。 天黑了,便以手中剑,杀出一个万古的光明来。 第八十三章 交易 平天王不可置信地看着了凡,他明白,以现在自己的情况,若是再不走,很可能便走不了了,第一剑断了自己一臂,那下一剑很可能会是自己的脑袋。 刚刚破境的了凡,无论是心境,还是修为都到达了此生的巅峰,与其硬刚不是道理,只能暂避锋芒。 “山水有相逢。”平天王咬咬牙,自地上摄来了断臂,转身便遁入了虚空之内。 了凡大师没有去追,而是抬头望天,比起斩杀平天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便见覆于长安城之上的紫海破碎,亚圣便坠了下来,了凡持剑,直上青云,将亚圣稳稳承住。 乱神教宗有些恼,亚圣比自己想象得还要难对付上一些,但给自己与苍足够的时间,也不是不能将其斩杀。哪想那前朝平天王如此不堪,没有拦住这刚刚破境的八境剑修。 错过此次,重伤亚圣的机会便不多了。 苍的拳头落下,缠绕风雷,仿佛一拳就能捣碎半座长安城。乱神教宗双手结印,掌指间无数残影幻化,挥出一红一白两道大手印。 掌印名为荼蘼,因为荼蘼之后便是永恒的凋谢,中此掌印者会被此掌印吸收生机而亡。 了凡不惧,只是挥剑,绘出了明月西楼的影,承住苍的拳头,铁剑直刺复改为横劈,碎灭荼蘼手印。 亚圣气机恢复,离了了凡,兀自立于旁边,道了句:“大师的剑,来得正是时候,妙哉,妙哉!” “亚圣大德。”了凡叩剑,回答道,了凡的赞誉并不过分,从长安之乱开始,便是亚圣一人面对一位长生仙人境界的古神灵,还有那实力深不可测的乱神教宗,是亚圣替长安城,承住了这齐天的重量。 “战?”亚圣问。 “战!”了凡答。 二人持剑,向对方行了一礼,化为一青一白两道光,冲上了苍穹,与乱神教进行最后的了断。 青白两道光避开所有攻击,自古神灵苍的脖子上绕过,于其肩膀上一点,跃上头颅。儒圣佩剑,铁剑沧海皆插入其天灵之内。 圣道气息爆发,剑意纵横于天,自苍头颅与身体的连接处,发出无量光来,如同山岳崩塌,融合身体不久的苍再度解体。 “吼!”苍的头颅怒吼,那半截身体本能地伸出双手想要将分离的头颅给扣下来。 只是亚圣不会给他这样的机会。亚圣招手,在圣衍书院内蛰伏已久的圣道碑出现,金色光柱爆发,接连了天与地。 圣道碑变得无比的大,随后朝着那头颅狠狠镇下,悬于古神灵头颅之上。 望着那圣道碑,陈青山心中,隐隐多了些宽广之意。 浩然之气满长安,苍的头颅缓缓闭眼,缩小,随后被牵引入圣衍书院内,圣道碑落下,将其镇压。 碑文亮起,隐隐有读书声,随着碑文黯淡,读书声意消失。 斩其首,随后以天下读书人的浩然气镇之,就是苍是长生仙,亦逃不脱被镇压的命运。 “很好,很好。”乱神教宗拍手,面色诡异地扭曲着,显然是怒到了极点。 由重创亚圣,再到苍的头颅被圣道碑所封印,间隔也不过二十余息的时间。 这让乱神教宗心境上有了巨大的落差感,只是怒又如何,大势已去。 了凡一剑斩来。 乱神教宗硬扛一剑,结了个手印,收起了苍的半截身子,借势极速而下。 一道黑色流光自苍穹落下,带起流风,直往明月楼而来。 阿喃体内的岐山祸蛇瞬间预警。 “青山,小心。”阿喃将身前的陈青山一推,陈青山踉跄了一下,露出隔着半身的空隙。空隙内,乱神教宗伸出一只手来,架住了阿喃。 “你是一位很漂亮的姑娘,你说是吧,我的祸蛇神女。”乱神教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眼缝中是压抑着的愤怒与阴冷,其中如藏着万千把刀子。 陈青山拔剑而起,乱神教宗伸手,握住了陈青山的天地宽,在其手上割出一条口子来。 乱神教宗掌上发力,想要捏碎手中的剑,却发现无论如何,都捏不碎天地宽,甚至因此其手上的伤口又深了些。 乱神教宗睁开了眼睛,是如蛇般的三角眼,三角眼中除冰冷外,又多了些惊讶。 “哦?区区二境剑修,能伤我?”乱神教宗道。 “放了她。”陈青山执剑,冷声说道。 “不得不说,你胆子很大,你应该明白我一弹指,你便死了。”乱神教宗说道,调动修为,想要通过手中的剑锋,将法力渡入陈青山体内,直接炸碎陈青山的身体。 乱神教宗笑眯眯地看着陈青山,语气温和,这不尊敬自己的小子,在下一个呼吸就会化为肉泥。 一个呼吸后,陈青山没有丝毫反应,乱神教宗面色微变,手中凝聚的修为多了些,天地宽剑尖上光芒大亮。 只是乱神教宗发现,那些自己的法力入了手中剑刃后,便再无动静,惊不起半分波澜,如同泥牛入海一般。 就在这个时候。 亚圣与了凡皆落了下来,站在了陈青山身后,因为阿喃在乱神教宗的手中的缘故,二人有些投鼠忌器。 了凡手中之剑轻挑,将乱神教宗手中握着的天地宽挑了出来,乱神教宗挟持着阿喃与陈青山拉开了距离。 有亚圣与这个用剑和尚在那小子身边,自己已经杀不了他了。 乱神教宗目光冰冷地打量着陈青山三人,先是陈青山,然后是了凡和尚,最后眸光落到了在陈青山左侧的亚圣身上。 不知道其在谋划些什么,但陈青山知道,其想的一定不是什么好事,陈青山为阿喃的情况感到着急起来。 此时,亚圣便先说话了,他的话极具分量:“放了她吧,作为交易,我将那古神灵苍的头颅还与你。” 亚圣看着对面阿喃,这个女孩他认得。 阿喃入圣衍书院那日,正是亚圣亲自出手,压制了圣道碑,让其成功烙印。 这个女孩,是尊古神灵不假。但亦是圣衍书院的儒生,自同意她入圣衍书院那日起,自己便有义务要保护好她。 第八十四章 道门话事人 明月楼下,乱神教宗挟持了阿喃。 亚圣与了凡严阵以待,只要乱神教宗说出一个“不”字,二人就会立刻出手,以雷霆手段救下阿喃,只是其中有多少把握,二人也不大拿得准。 亚圣与了凡和尚的气机锁定了乱神教宗。 乱神教宗作为人间绝巅的强者,感受到了锁定在自己身上的两股气息,一者浩然若海,仿佛能容纳万物,另一者锋锐无双,割碎长空日月。 不同的两股气息,代表着亚圣与了凡不同的道。 乱神教宗明白,自己接下来的决定会关乎到自己能不能安全地离开长安,而这个决定并不难抉择。 乱神教宗是个聪明人,所以他会以阿喃换取苍被封印的头颅。 八境的古神灵与长生仙境的古神灵,自然是没得比,还能让自己安全离开长安,不算得吃亏。 只是这个女孩所受到的重视程度,让乱神教宗有些惊讶。 “二位不必紧张,我想,这样的交易我不会拒绝。”乱神教宗诡异地笑了起来,拍了拍阿喃的肩膀。 “希望你能信守承诺。”亚圣说出话来,伸出手来,隐隐有金色光华流转于掌上,端的是一个浩然正气。 圣衍书院内圣道碑上,圣道气息再次爆发,化为金色流光,朝着明月楼下飞来,变得如砖块大小悬于亚圣掌间,其下镇着苍的头颅,双眸紧闭。 为表诚意,乱神宗弯腰,自认为优雅地朝着亚圣几人鞠了一躬,站直后,手中清风,将阿喃向前一送,陈青山上前迎回了阿喃。 “这便是我的诚意,我想亚圣之尊,应该是不会骗我的。”乱神教宗看着亚圣,笑吟吟道。 这天下,最不会骗人的,便是读书人,而亚圣,这读书人他自然算得。 亚圣退了一步,圣道碑悬浮于身前,伸出手指一点,金色的法力便包裹着苍的头颅向乱神教宗飞去。 “我还以为你会虚以委蛇许久呢。”亚圣看着不远处的乱神教宗,开口说道。 乱神教宗挥手收起了苍的头颅,满意笑道:“说再多的话也改变不了结局,不如痛快点,还有,亚圣您应该明白,我并不吃亏。” 这场战斗,长安城死了很多人,就连那大悲寺的清虚住持也死了,而乱神教,出手的一直都只有古神灵苍还有乱神教宗而已。 说完,乱神教宗身后的虚空出现一个漆黑的大洞来,乱神教宗倒入其中,离去之前,其苍白的面孔上依旧含着笑,此笑诡异,看着的是阿喃。 “没事吧。”陈青山上下打量着阿喃。 阿喃摇摇头。 “没事便好,没事便好。”陈青山握着阿喃柔若无骨的手,反复念叨着。 对于丢失了苍的头颅,亚圣并没有怪罪,只是叮嘱二人回圣衍书院后,便与了凡一起飞向了空明坊。 这长安城的动乱,也该是时候停下了。 望着二人离去的背景,有晨光自明月楼侧而起,黑了一夜的长安城迎来了又一日的太阳。 无量光芒,刺破冰冷的夜,随着朝阳的升起,长安城百姓的心中莫名有了些安宁。 任这世间多少事,日月轮转不止,死了多少人,死的是何人,太阳还是那个太阳,月亮还是那个月亮,并不会改变。 空明坊上,亚圣出剑,了凡出剑,钱叔所化的几千肉球瞬间破碎。 一穿着道袍中年男人出现在空明坊上空,脸上是解脱与释怀,呈现出拥抱天空的姿态,任晨光洒落于身上。 那是钱叔,普通的道袍,随后是跟道袍一样普通的人,只是没有了邋遢,人也清瘦了许多,有了些道士的模样。 “打扰到大家了。”钱叔看到了亚圣,了凡,亦看到了白衣侯黑鳞等人,朝着大家一拜。 亚圣回了一礼:“受苦了。” “不苦。”钱叔笑了起来,身躯随着晨光而消逝。所有在空明坊的修士皆一拜,为其送别。 陈青山并未听亚圣的话,直接回圣衍书院,而是去了空明坊,最后自己没有送钱叔一程,得回空明坊内给钱叔上柱香。 待陈青山与阿喃一起回到空明坊时,那些大修已经走了,只剩一个黑鳞在坊内坐着,抬头望着天空,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黑鳞前辈。”陈青山朝着黑鳞行了一礼,黑鳞这才将思绪收了起来。 “好小子,作为空明坊的观察使,刚刚打架的时候你不在,架打完了,你就回来了!”刚刚想事情,没太在意身上的伤,现在陈青山一打扰,黑鳞便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舒服,捂着腰间的伤口,笑骂道。 “前辈您说笑了,这样的战斗,我躲着还来不及呢,怕你们一不小心便把我给灭了。”陈青山苦笑,说道。 “你小子可不简单。”黑鳞又道了句,随即不再言语。 陈青山见到了黑鳞腰上那个贯穿的伤口,知道黑鳞这一战,不容易。 黑鳞走到了街的尽头,靠着一棵树坐了下来,仿佛一个饱经沧桑的老人。 “黑鳞前辈,我有样东西给您。”陈青山想了想,便从储物戒指内拿出了属于自己的那枚命劫丹,给黑鳞递了过去,黑鳞的伤口不好愈合,但陈青山觉得用命劫丹的话,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黑鳞看了看陈青山手中的丹药,又看了看陈青山:“给我,你确定?” “既然拿出来了,自然是给您的,哪有确定不确定的道理?”陈青山回答。 “我还以为你小子是那种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呢。”黑鳞打趣道,但并未收下陈青山的命劫丹。 黑鳞将陈青山递出的手给推了回去:“若是陌生人的话,我也就面不红心不跳地收下了。只是跟你小子也算得上是认识,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怎么说在这空明坊,我也算是你的长辈,没有收你东西的道理,这点伤,不碍事的。” “好吧。”黑鳞不要,陈青山便将命劫丹收了回去。 躺在地上的黑鳞扭了扭身子,似乎这样躺在地上让他感觉很舒服,黑鳞瞥了一眼陈青山,问了陈青山一个问题:“陈小子,你知道我在想些什么吗?” 陈青山自然是不知道,便摇摇头。 “我在想啊,在这长安,我们道门是不是也应该要有一个说得上话的人了,就如同亚圣,太悲寺的太虚菩萨一般。”黑鳞对着陈青山说着,仿佛是在倾诉。 刚刚空明坊一战,对黑鳞有些触动,在长安城,空明坊算得上是道门的聚集地,论地位,应该与儒修的圣衍书院,佛门的大悲寺一般。 就因为缺少一个八境之修坐镇,一次又一次的被人欺负,不说白鹿书院,光是钱叔所化的肉球就几乎把空明坊给灭了。 实际上道门的八境之修算不得少,只是没有人在长安城罢了,这样想起来,多多少少让黑鳞有些不舒服。 陈青山不大明白黑鳞说这些话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得回趟龙虎山,借道尊留下的底蕴突破八境,顺便带件仙器回来,坐镇空明坊。”黑鳞说道。 “长安城多位修为八境,还带着仙器的道修,我想圣皇陛下应该是很高兴的。”陈青山回答道,陈青山明白,以黑鳞在龙虎山的辈分,他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是能做的。 且以道教祖庭的底蕴,帮助黑鳞突破八境,也不大算得上是难事,一件仙器,或许困难些,但还是能拿得出来的。 “等我回来,我们便整合空明坊的所有道门,让这长安城能够听得到我们道门的声音。”黑鳞说道。 自空明坊躺了一阵光阴后,黑鳞便动身回龙虎山了。 临走前,陈青山给了他一些赤龙的精血,按黑鳞所言,有了陈青山赤龙的精血,他破入八境要来得简单些。 第八十五章 道十三的梦 黑鳞走前说了一段话:“那和尚真强,居然是我大唐的第一位八境剑修,我输得不冤呐,剑修,就是群变态的家伙,尤其是高阶剑修,什么都能一剑劈开,讲不了道理的。” 话语中有些无可奈何。 黑鳞口中的和尚自然是了凡大师,陈青山想起来第一次在空明坊遇到黑鳞的时候,这老头想夺自己的赤龙,后被了凡大师所阻止。 黑鳞这老头,显然对这件事还有些耿耿于怀。 尤其是在了凡师在关键时刻突破,吓退平天王,与亚圣联手战古神灵苍,力挽狂澜,成为平定长安动乱的重大转折之人后。 黑鳞心中便多多少少有了些急迫感。 陈青山明白,其回龙虎山突破,除了道门在长安城少了位话事人外,不是没有与了凡大师争一下的意味在里面。 修士的一生或许便是谁也不服谁的一生,不仅年轻的修士争,就是老一辈的修士们也在争,只不过少年人争得明目张胆,而老一辈的修士们则要含蓄上几分罢了。 陈青山握着阿喃的手,二人携手目送走黑鳞。 陈青山自储物戒指内寻出些香烛来,欲去空明坊主街尽头的楼前,祭拜钱叔。 陈青山拿出的香烛,香上有金色纹路,不像是寻常坊内卖的东西。这香烛是道十三给的,亦是道十三自己做的,香名“渡”,意为渡魂。 陈青山拎着渡魂香与长生烛来到了钱叔曾经所在居住的楼前,钱叔不在了,便祭拜一下他的居所。 陈青山取出了许久未用过的火折子,点燃了长生烛。 长生烛火摇曳,只是静静地烧着,并未同于北辰星时一般,引来什么诡异,毕竟这里是长安城。 陈青山握着渡魂香,放入长生烛燃烧的火焰之内,火焰点燃了渡魂香,发出奇异之味。 “青山,你看。” 随着渡魂香燃起,阿喃拍了拍陈青山的肩膀,示意陈青山向天上看。 陈青山抬头,向着阿喃手指所指之处望去,瞳孔微缩,脸上多了些惊讶的意味,随后转化为了笑意:“所谓渡魂,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香火萦绕上天空,勾勒出一个人形出来,看起样貌,正是钱叔,烟雾有些迷蒙,但陈青山能够感受到那人形身上的解脱释然之意。 这人间种种痛苦,不过虚妄罢了,你不觉得是苦,那便不苦。 烟雾流动,钱叔的袖子轻轻拂过陈青山头顶,若仙人拂袖,随后化为一缕青烟,绕着整座空明坊流转着。 空明坊的道士们有所感,皆来到了街上,抬首望,其中有阿狗,亦有青十娘。 他们所见的只有一缕青烟,但他们知道那是钱叔,这坊内的大多数人不解,为何钱叔性格孤僻,不与人来往,直到现在,他们才明白,是钱叔一人,承担了这坊内衰败的厄运。 至始至终,钱叔都未与任何人说,只是一个人默默地承受着。 钱叔说他是个男子,其次才是修士,因为是男人,所以无法忍受妻子的背叛之举,亦因为是男人,所以才会主动去承担这一切,而不说半分。 空明坊内的道修们朝天一拜,他们要让钱叔知道,他们已经明白了钱叔身前种种,而他们,敬佩钱叔。 青烟萦绕空明坊一周,许久才散去。 “所谓渡魂,无非是给生者一个向死者表达心意的机会罢了。”见梁上青烟散,阿喃说道。 陈青山点头:“是啊,总是有些遗憾可以弥补的,不得不说,道十三有些东西。” 渡魂香为道十三亲自手搓出来的,这家伙总是能做出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就如同他一般,是个奇奇怪怪的道士,而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和这个奇奇怪怪的道士,又会在一些特殊的时刻发挥出意想不到的作用。 譬如现在的渡魂香,又譬如白鹿书院前来空明坊挑战时,道十三以葫芦斩三境白狮赢得一局。 而此时陈青山口中的道十三,此时却在做梦,其梦到的东西,是一条五爪金龙,这条金龙,道十三在山石镇时,便梦到过了。 庞大无比的龙身,七彩光华,口中衔珠,便是此龙的模样,只是此龙比道十三初见时,要虚弱了许多。 无论是前朝,还是大唐,都有气运之说,气运无处不在,却又看不见,摸不着。但气运确实是在无形当中影响着一国的兴衰,即所谓的国运之说。 而道十三所梦金龙,便是这大唐的气运。云梦龙王撼动云梦泽的那一刻起,道十三便入梦了,这也是陈青山大年三十那日出圣衍书院前,没有见到道十三的原因。 云梦有变,泻去了大唐的部分气运,所以道十三又困于梦中,无法苏醒。 云梦龙王将云梦泽从大唐版图之上割离,此举无异于是撼动了大唐的国运,在一定程度上导致了大唐国运的衰落,进而在此国运金龙身上表现出来。 “这是大唐的国运,又梦到了,是不是意味着外面正发生着什么足以影响天下大势的事情,而此事,足以撼动大唐的根基。”道十三的神思在此梦所形成的空间当中飘荡着,最后点点星辉凝聚,化为道十三的模样,于此龙身侧落了下来。 与此龙比较起来,道十三过于渺小,就是以蝼蚁来形容道十三,也似乎大了太多。 道十三抚摸此龙的鳞片,温润触感,一股哀伤之意自龙身传出,通过鳞片。 “你唤我来,有何目的,仅仅是为了让我见证你的没落吗?这大唐太大,我又似乎做不了什么,当今圣皇陛下都未必能做到的事。却要让我看见,莫过于太荒唐了些,毕竟我只是个没有修为的小道士啊。”道十三喃喃着,抚摸着金龙的躯体,走了许久,都未走出其身上的一块鳞片的距离。 相比较于上次,此次道十三的梦似乎更为清晰了,但道十三看得清楚,并不意味着他能够解决, 却亦只能就这样看着而已,困于自己梦中,慢慢看金龙虚弱,无能为力。 一股哀伤之感涌现于道十三心头,以道十三的心气,也变得有些无力起来。 “你代表着的,可是一座天下啊。”道十三似在感慨,又似乎是在安抚。 第八十六章 真正的皇 随着道十三地安抚,这国运金龙安稳了些。 “虽有衰意,但大唐气运依旧强盛,有些国运流失了,但也不是没有补回来的办法。”道十三看着安静了些的国运金龙,这样想着。 就在道十三悬着的心即将放下了之时,瞬间头痛欲裂起来,国运金龙盘旋而起,发出阵阵龙啸。 “怎么回事?!”道十三一惊,旋即便看到金龙含血,此血赤红,红到发亮,将道十三的双眸看得有些疼。 “这真的是血吗?这天下间根本就不会有这样红的血液?”道十三惊呼,并在瞬间意识到金龙所呕的不是血,而是珍贵的大唐国运。 金龙的身躯极大,所以其呕出的血亦极其的多,垂下若赤血瀑布,落在地上,化为江河奔涌,延伸到八方,这道十三原本洁白的梦境,有了诡异的红色。 “外面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是有座边关破了吗?”道十三实在想不到有什么事情能让一国之运在瞬间之内受到如此之大的冲击。 赤红之血成为江河,江河汇聚,在道十三的梦境之内构成了一汪大泽,这大泽的模样,道十三见过,那是在大唐的地图之上,而此泽,曰为云梦。 “云梦泽吗?”道十三恍然大悟,喃喃道。 随后便见由赤血汇聚而成的泽影正缓缓消散,成为血气,再至虚无。 “怎么可能?云梦泽在消失?!”道十三的呼声响彻整片梦境,此梦竟然如此荒唐,却又如此真切。 什么存在能把云梦泽从大唐版图上生生挖去,他挖走云梦泽又有什么用,道十三想不明白。 只是大唐国运本就是一个无瑕整体,如今被开了道口子,如同泄了气一般,大唐的国运会通过这个口子流出,将会一弱再弱,直至大唐崩坏。 而这从大唐版图之上挖走云梦泽之人自然是云梦龙王。此时云梦龙王正以一己之力去战唐皇与司天监之主。 说是战,其实只是借大乾洞天,脚下的倒悬山河之势去防守而已。 司天监之主拂袖,衣袍烈烈,直上青云,化为一星辰巨人,头顶幽荧,大星之上幽幽月华落下,为其加持,破入九境,这才是最强状态下的司天监之主。 这大唐无仙,但站在大唐最顶端的那群人,各有办法,可与仙人一战。 司天监之主是观星术士,以他的修为,可唤来星辰加身,成为星辰巨人,而这个星辰巨人的体魄,不比同境武夫差。 “碎!”一字自司天监之主口中吐出。 星辰巨人立于道悬山河之东,其执双拳,手握星辰,发出星光来,砸在了倒悬山河之上,巨力将倒悬山河掀起一角,翘了起来,东头低而西边高。 一道道水柱自云梦泽上炸开。 云梦龙王真身显化于道悬山河之上,论体型不比司天监之主所化的星辰巨人要来得小。 “你们未免太小看我了吧。” 一声龙吟,一只赤金色龙爪伸出,轻轻一按,便将倒悬山河按了下来。 与此同时,唐皇那边劈出了蓄势已久的一剑,这一剑挥出,天地色变。 倒悬山河几乎翻转过来。 云梦龙王目光一凝:“如此,便让两位看看我大乾洞天的大阵,不知两位能否在我的加持下,破得此阵。” “且看,万物生!”云梦龙王说出的话带着隆隆声,若春雷。 而万物生,是大乾洞天之阵的名字,此阵有两极,一生一死。 万物生阵虽然比不得长安城的三十三重天阵,但亦是这世间不可多得的仙阵之一。 随着云梦龙王的话落下 倒悬山河之上,有大阵复苏,气息越来越强,勾连云梦之势,一道绿色光柱爆发,直直射入苍穹之内,乱了周天云海。 一颗庞大无比的巨木自倒悬山河之上生长了出来,其枝桠舒展开来,若春晖之神祇,洒下绿色光粒来。 随着绿色光粒自倒悬山河之上落下,飘入云梦泽之内,染上草木,而云梦泽上草木,因这绿色光粒而疯狂生长着。 如同恩泽,此为万物生。 而那巨木有名,是那神话中的扶桑神树。 扶桑树冠展开,阴影将整座倒悬山河都覆盖在其下,倾下若华盖,守护着倒悬山河,云梦龙王真身缠绕到了扶桑主干之上,龙眸竖瞳,望着星辰巨人与唐皇。 随着龙身之上的法力疯狂涌入扶桑神树之内,扶桑神树一荡,便将星辰巨人与唐皇给推了出去。 大乾洞天为前朝最强的圣地,靠着大乾洞天之上的万物生,再加上云梦龙王本身便是长生仙人境的修为。 此阵,难破。 就是唐皇与司天监之主联手,也拿不下他。 云梦龙王从始至终的打算,一直都没有与唐皇与司天监之主真正打上一场的意思。 为何要打? 云梦龙王只要拖上足够时间,使大乾坤洞天内封印的那段光阴完全复苏,随后直接将整座云梦泽带走便可。 大唐是个庞然大物,不是一口能够吞得下的。 万物生阵起,将唐皇与司天监之主隔绝在外。 “该走了。”云梦龙王感知了一下云梦泽上的情况,龙眸一亮,可以感受到其言语中有了几分轻松的意味。 大地开始震动,一道道裂纹自云梦泽最外围出现,并将云梦泽与周围的陆地相割裂。 云梦泽作为前朝复苏的土壤,于此并不安全,待大唐反应过来,调动力量,可不是一座万物生还有一位长生仙人就将其能守住的。 所以云梦龙王早就选好了云梦泽的去处,何处不归大唐管辖,答案是在大唐的东边,那里是大海。 云梦龙王要将云梦泽连同大乾洞天一起,挪移到海上,于大唐的东边,静静地看着大唐,待其虚弱时,咬上一口。 一个见不到头的窟窿出现在云梦泽所在之地,幅员十万里之遥,自云梦泽升起之后,原地便多了一个类似于西北天窟一样的东西。 此窟窿有些深,甚至可以看到上面聚起了些云气。 唐皇,这位大唐之主,望着窟窿,面上出现了铁青之色。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是他的天下,云梦龙王之举触动了其逆鳞,所以,唐皇怒了。 唐皇原地消失,再次出现时,便立在大乾洞天之前。 大乾洞天欲带着云梦泽遁走,唐皇只是伸出一只手,便将其拦了下来。 “所以,朕让你走了吗?”唐皇语气平淡,却有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不知道怎么的,云梦龙王面对唐皇,居然有些惧了。 并非因为唐皇的实力或者修为而惧,是为唐皇是唐皇而惧,他是天子,唯一的天子。 作为这天下最尊贵的男人,他能调动一些别人看不见的东西,让其加身,比如:大唐气运。 云梦泽上,唐皇挥剑,修为借祖龙,破入九境,随后道十三梦中,所见金龙怒吼,面前浮现出唐皇之影。 国运加身,唐皇实力再上一层楼,到了玄之又玄的境界。 唐皇这一剑如果挥出,万物生与大乾洞或许可以扛下来,但云梦泽一定会碎,云梦龙王的计划便付之东流了。 “不要!” 云梦龙王怕了,疯狂催动万物生之阵进行挪移,真身更是飞出,第一次离开了倒悬山河,将其护在身后。 唐皇不语,他并没有停下来,云梦泽或许珍贵,但前提是云梦泽是大唐的疆土,现在这种情况,碎了也便碎了。 唐皇要让这头老龙明白,谁才是这片土地真正的皇。 第八十七章 昆仑白泽 道十三梦中,通过国运金龙唤来的影,道十三认出了那人的身份,大唐之皇,这天地间,也就只有唐皇,一举一动间,影响到国运。 只是随着那唐皇之影挥剑,道十三感觉到了国运金龙身体上气运直接少了一截。 也就是说,唐皇拔高修为,挥剑斩云梦,并不是没有代价的,这是要消耗大唐的气运。 而这一点,除了梦中的道十三外,其他人不知,就是国运加身的唐皇本人,亦不知。 云梦泽被挖去,大唐国运便已受损,若是唐皇再挥出这一剑,大唐怕是要雪上加霜。 “不行,不行,这样下去大唐可早晚要亡了啊。” 道十三在梦里急得团团转,却又无可奈何,他想提醒唐皇,却又困于梦中,出不去,于梦中那唐皇之影又感知不到道十三。 国运金龙有些亢奋,自唐皇挥剑的那一刻起,它便龙吟不休,在道十三的梦中俯仰盘旋着。 其下,道十三可以清晰地感受到,随着龙身活动着,大量的国运自金龙身上抽出,去往云梦泽外。 天子一怒,流血漂橹,而这怒,并非没有代价。 “妈呀!”道十三的痛呼声自梦境内响起。 金光涌动,道十三想要接近国运金龙,却被其一震,飞了出去。 “唉。”一声叹息,道十三坐到了地上。唐皇的剑就要斩下,道十三索性闭上了眼睛,他已经尽力了,眼不见心不烦。 “怎么的,这就放弃了,不过,这也很符合你的风格。”一声轻雅的声音响起。 道十三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便睁开了眼。一个白衣女子出现在了道十三的梦中,正笑吟吟地看着道十三。 女子穿着纱衣,裹着素腰,端庄而不失飘逸,面上白净,却又有些冰冷,让人莫名想起那昆仑之上万载不化的雪来。 道十三仔细看着这女子,目中有了疑惑。 “我没见过你,却为何觉得你有熟悉。”道十三问道,觉得脑袋有些疼痛。 “你确定没见过我?我可在你梦中出现过好多次呢,是谁给你葫芦,又是谁教你画符的。”那白衣女子轻声道。 “嗯?道十三?”一声轻哼自女子口中传出。 道十三恍然大悟,抬起手指着女子:“你是昆仑仙人,那条无数次出现在我梦中的白色大狗?!” 道十三的声音都变了,分不清是激动还是其他情绪。 自道十三幼时起,便爱做梦,做的梦不尽相同,多的是光怪陆离,但大多数,道十三醒来也就忘了。 唯有件事,道十三记得,自己梦里有条白色的大狗,是昆仑的仙人,她教自己画符算命。此事,道十三在山石镇时还跟陈青山等人提过,结果还被陈青山等人嘲笑了一顿,说自己是被梦魇着了。 之后到了长安,道十三能自由控制自己的梦了,所以也未再梦到过,便不再提了。 若这女子是那条白色的大狗的话,那么道十三或许还得叫她一声师傅,毕竟道十三曾有一段时间打着“昆仑首徒”的名号,替人算命,弄些银钱。 在道十三的呼声中分不出来是何情绪,但这女子听了道十三的称呼后,情绪显然不大好。 “白色大狗,对外你就是这么称呼我的?”女子冷声道,面色清寒。 道十三闻言瞬间一哆嗦。 这时国运金龙咆哮,才将女子欲要动手的心思给收了回去。 见现在不是揍道十三的时候,那女子轻飘飘地留下一句:“我有名字,叫白泽。” 随后便直往金龙头顶飞去,显然是要做些什么了。 “白泽吗?”道十三这边吟着女子的名字,白泽却动手了。 只见白泽分出无数影来,无数个白泽自虚空中扯出无数条白色丝线,白泽们围绕着国运金龙起落着,点地后升空,纵横交错,以自身为针线,于空中织出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来。 将国运金龙束缚住,化为蚕茧于梦境的正中心,延伸出无数丝线来,丝线的尽头是虚空。 随着白泽出手,道十三可以感受到,先前流失的一些气运回来了,白泽的手段类似于封印,以封印来保大唐国运不朽。 白泽的万千分身归一,于空中落了下来,清灵若仙。 “这或许是我们最后一次在梦中相见了。”白泽并未继续追究道十三将自己称为白色大狗的事情,而是直接开口道。 “什么意思?”道十三问道。 “我的意思是你要找机会来昆仑见我,毕竟这里是梦中,而我也不算得是我,将那个葫芦交给你,是我目前唯一能对你做的事了,也算是在你来昆仑见我前,给你些保障。”白泽解释道。 道十三望着白泽,问了个问题:“只是为什么是我?” “我于梦中化身千万,而这大唐的天下中,只有你一人见到了我,所以只能是你,也应该是你。”白泽回答了道十三的问题。 “是要我做些事情吗?为这大唐,为这天下?”道十三再问,他早就意识到了自己与他人的不同,心中亦已经有了些猜想,现在问白泽,只不过是在印证而已。 道十三觉得,似乎眼前的白泽,比自己还有了解自己。 白泽点了点头:“有人自出生起便于其他人不一样,而这些人,注定要背负一些东西。” “这么说来我还是个不普通的人呢。”道十三笑道。 “可以这么说,记得来昆仑见我便是。”白泽踱步,消失在了道十三梦中。 这世间有圣兽白泽,居住在昆仑神山之上,观人间兴衰。而白泽,通晓这世间道理,且擅长入梦。 白泽平时以大狗模样示人。 道十三今日于梦中见到了白泽真正的模样,除了清冷外,确实是有些好看。 除此之外,道十三还没有想到的一点是,白泽居然是个女子,她应该算是这人间最强的女修了吧,毕竟是位仙人呢。 道十三望向白色蚕茧,金龙被束缚于茧中,气息稳定了下来,不再衰弱,道十三见过这蚕丝,妖廷的百岁蚕之丝,且是仙人境界的百岁蚕。 毕竟只有仙人的东西,才能横跨梦境与现实。 白泽无论是化身万千的手段还是仙境百岁蚕之丝,都体现出其不凡的来历。 “我倒也想看看,我到了昆仑后,你会与我说些什么东西。”道十三笑之,转身走出梦境,现在该是梦醒的时候了,也不知道这次睡了多久。 …… 云梦泽外,云梦龙王为挡下唐皇这一剑,甚至不惜燃烧了自己的龙魂,浑身燃烧起了赤色火焰,将虚空烧得有些扭曲,远远望去,云梦龙王成了一抹赤金色的水墨。 云梦泽直接关乎到前朝复苏的大业,不容得有一丝的闪失。 “斩!”唐皇一剑落下,却恍惚之间少了些东西,少了被白泽所封印的气运。 所以此剑,只是断了云梦龙王一角。 古松般的龙角自青冥之上坠了下来,落入了底下的窟窿之内,一阵地动山摇。 云梦龙王来不及欢喜,更来不及思考唐皇的剑为何比想象之中的弱了许多,借万物生的阵法,瞬间传送离去。 唐皇握着祖龙,若有所思。 昆仑之上,白泽真身出现,一指弹出一块石头来,此石九彩,瞬息万里,来到了云梦泽外,化出无数土石来,将窟窿补了上去,云梦泽无水,而是化为了一望无际的大平原。 如此,云梦泽的窟窿算是补上了,而补上的,还有大唐流失的气运。 白泽的态度很明显,她不希望大唐就此灭亡。 第八十八章 荼蘼 祭拜完钱叔之后,陈青山与阿喃便离了空明坊。而坊内有一人,穿着的是道袍,却又不像是坊内的寻常道士。对比于普通道士而言,此人身上的烟火气,书卷气多了些,更像是入世的读书人,而非出世的道人们 自陈青山与阿喃入空明坊的那一刻起,这人一直便若有若无地盯着阿喃与陈青山,直到阿喃与陈青山离开,其才将目光收了回来。 其喃喃道:“我们白鹿丢了太阿,如此便以空明坊的那份前朝气运来偿还一些吧。” 话罢,此人额上竖瞳打开,若神明的眸子,幽幽之芒散开,想要寻找那因为钱叔陨落,而重新散于空明坊的人前朝气运。 此人何人,正是那一直隐忍不发的白鹿院首,为了心中的谋划,就连白鹿的半仙器太阿碎了,白鹿院首都没有出来说半句话。 前朝气运三分,而其中一成在空明坊,这一成气运,足以让白鹿院首破入八境。 白鹿院首欲入主空明坊,或许有与圣衍书院争锋的意思在里面,但其二,却是为这空明坊的气运而来。 空明院首生有天眼,所以见得到空明坊之上的前朝气运,他或许也是这大唐除道十三外唯一能看得到气运之人。 按天眼指引,白鹿院首穿着道袍径直往钱叔生前所居的楼走去。 旁边有道者迎面走来,却未对白鹿院首的身份没有产生半丝怀疑,显然白鹿院首是用了些手段的。 准八境的修为,在这空明坊已然能够做到瞒天过海。 “应该便是这了。”白鹿院首轻声道,脸上多了些笑意,他能肯定,将这一分气运化为己用后,他会再进一步,有了与圣衍争锋的真正资本。 至于那太平侯陈青山,账也应该是要算的,不过得等个机会罢了,白鹿院首有的是耐心。 来到楼下,雕花的木门有些老旧,白鹿院首伸手推开木门,或许是因为钱叔已死的关系,这楼内的气息散去了一些,变得没有那么浑浊了。 “吱呀”一声。 这老旧的楼板发出呻吟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崩塌,白鹿院首踏上楼梯,直往钱叔所居住的四楼。 白鹿院首抽了抽鼻子,拂袖清风起,“咔嚓”一声窗户被推开。 在白鹿院首的天眼所视之内,钱叔的椅子之上,卧着一团精纯无比的黑气。 “得来全不费工夫啊。”白鹿院首笑了起来,伸手就要去触摸那团黑气。 感受到有人到来,黑气亦复苏了,如同个团子,在椅子上,上下跃动之后,便主动朝着白鹿院首而来。 黑气化为一尾游鱼,主动张开了嘴巴,嘴中数不尽的黑色利齿,似一个黑洞,一口便咬在了白鹿院首伸出的手指之上。 “等等?!”白鹿院首忽然面色大变,掌上法力奔涌,想要摆脱此鱼,但此鱼丝毫不受法力影响,反而目露享受之色。瞳孔之中猩红色之芒大亮,疯狂摆动着尾巴,通过白鹿院首的手臂,向其脑袋上钻去,欲要占领其识海,夺其神智。 “这不是气运,气运已经被人吸收了,唯留下气运腐朽而产生的厄运而已!”白鹿院首大呼,心神震动起来。 这空明坊内,有人先自己一步下手,取走了空明坊内的那一成前朝气运。 黑鱼已入识海,白鹿院首竭力抵挡,面容上露出了挣扎之色,双手捂住脑袋,额上手上,青筋暴起,密密麻麻的是汗水。 在这长安城的接连失利之下,白鹿院首已然心神不稳,现在又由喜转悲,心境已然大起大落,更平时无法比较。 黑鱼有心算无心,白鹿院首根本无法抵挡,一丝又一丝的黑气在白鹿院首身上冒出,游走于其周身,却又不散出楼外。 一柱香后,白鹿院首停止了挣扎,眸子中多了混乱之意,一袭白衣亦慢慢染成了黑袍。 “太平侯,陈青山,还有那个拿葫芦的小道士。”白鹿院首闭着眼,口中冷冷地吐出了陈青山与道十三的身份。 白鹿院首原本白色的识海已经完全化为了黑色,黑水之间,是一条庞大的黑鱼。 直到识海完全变黑之时,白鹿院首已经知道了,是那道十三的葫芦取走了自己想要的那一成气运,而这道十三又是陈青山引来的。 太阿破碎,阻止自己入空明坊,又害得自己厄运缠身,这一切的因果,都当落在陈青山的头上。 一恨再恨。 白鹿院首现在对陈青山的恨意已然滔天,只是如今状态下的白鹿院首,还不知道算不算得白鹿院首。 白鹿院首面无表情,伸出手掌一划,在虚空中划出一道裂纹来,踏入其中,不见了影踪。 刚刚白鹿院首所施展的,是八境之修的标志,须弥,可横跨空间,随时到达自己想去之处。 对于走出空明坊后的陈青山,这楼内发生的一切,他自然是不知。 陈青山与阿喃出了空明坊后,陈青山便取出青木,直奔星轨而去,由于司天监之主未归,取走了幽荧,少了星辰之力的支撑,所以此时的星轨之上的运行的法舟要比平时少了许多。 流风自青木周身而过,带起呼呼的风声来,青木之上的防护阵法并未开启,只因阿喃说她想吹吹风。 阿喃坐于陈青山身旁,将头搭在陈青山,青丝摇曳着。 “青山,你什么时候娶我啊?”阿喃语气轻柔,向陈青山问道,只是陈青山没有发现,阿喃的脸色白了些,如同正承受着什么痛苦。 陈青山没想到阿喃会问自己这样的问题,一时间居然答不上来。 是啊,自己要什么时候娶阿喃呢。 陈青山伸出手,抚摸着阿喃的脑袋,思考着这个问题。阿喃下意识往陈青山的怀中靠了一下,陈青山用另一只手将阿喃紧紧抱住。 一个念头出现在陈青山脑海之内。 “等找到阿喃的爷爷之后,我现在是太平侯,我向陛下要些人马,去寻阿喃的爷爷。待寻到他老人家之后,我们便在他老人家的见证之下成婚。”陈青山说道,毕竟大婚之事,总要有位长辈来见证的,而陈青山父母早夭,孑然一人,没有什么长辈。 至于阿喃,又与黄家兵庐断了关系,若说二人还有什么血缘关系上的长辈,也就只有那位失踪的东都枪仙黄百甲了。 “可以吗?阿喃。”陈青山轻声问道,在寻求阿喃的意见,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回答,合不合阿喃的心意。 “爷爷见到你,应该会很高兴的。”阿喃闻言,眉目含笑。 阿喃高兴的是陈青山给出了承诺,且陈青山还惦记着自己的爷爷。 “有你这句话便好。”阿喃声音小了些,有欣喜也有遗憾。 “只是青山,我或许等不到那个时候了。”阿喃补充说道,将头埋了下来。 “什么等不到那个时候,我们的日子还长着呢。”陈青山只当阿喃是在开玩笑,抬头望向暖阳,晨光熹微,想让阿喃看一下今日的晨光到底有多好。 未等开口,陈青山脑海中多了些东西,极其不好的预感在陈青山脑海当中炸开,如划破混沌的一道霹雳,脑袋轰鸣。 陈青山身躯一震,看向怀中的阿喃,只是不知何时,阿喃已经陷入了昏迷当中。 一道赤红手印赫然出现在阿喃的肩膀之上,是乱神教宗的荼蘼手印,中此手印者,会被吸收生机而亡。 乱神教宗答应亚圣放人,但没有答应要让阿喃活下来,一名背叛了乱神教的祸蛇神女,显然是死了最好。 所以在放人时,乱神教宗拍了一下阿喃的肩膀,并种下了荼蘼手印。荼蘼花开,开得绚丽,但花开之后,便是永恒的凋零,这便是荼蘼手印。 此荼蘼手印,在陈青山入空明坊之后,便发作了,只是阿喃不想让陈青山担心,便以岐山祸蛇的修为去压制。 阿喃想来岐山祸蛇曾经是八境巅峰,而乱神教宗亦只有八境,那以岐山祸蛇的能力,应该可以慢慢拔除。 只是阿喃忘了,现在的岐山祸蛇修为大损,亦低估了乱神教宗荼蘼手印的威力。 就在刚刚,随着二人入星轨,阿喃体内岐山祸蛇便一声嘶鸣,压制不住荼蘼手印了。 所以阿喃才问了陈青山什么时候娶自己的问题,她想要个答案,因为以后她或许便听不到了。 “有办法的,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荼蘼手印而已,你先好好睡一觉吧,其他交给我来解决。”陈青山自储物戒指内取出了命劫丹,给阿喃服下。 “这不知道说你善解人意好,还是傻好,受了伤也不跟我说,居然想着自己承受下一切。”陈青山用手指刮了刮阿喃白净的额头,有些心疼。 荼蘼手印吸收的是生机气血,而这命劫丹,正是气血大药,随着命劫丹入口,阿喃的面色红润了些。 陈青山松了口气,立于青木船首,怀中抱着阿喃,运足修为,大喝:“太平侯办事,无关人等,速速让开!” 也不管前方的法舟让是不让,青木之上,防护开启,直直撞了过去,化为青色流光,直奔圣衍书院。 陈青山想着,那圣衍书院的亚圣还要了凡大师,或许有办法,去解决这荼蘼手印。 第八十九章 女子梦蝶 “这荼蘼手印诡异,我亦没有什么好的办法的。”枫山小院内,了凡大师望着榻上昏迷的阿喃一叹,并说道。 了凡的一身修为全在剑上,让他杀人还好,论救人,实在是不在行。 “你这妮子,唉…” 桃花夫人坐于床榻的一侧,细心用温水晕过的毛巾,替阿喃擦拭着额头,眼中满是心疼。 阿喃母亲早亡,桃花夫人又没有子嗣,阿喃在枫山小院内的这段时间,桃花夫人对阿喃多有照顾,感情上,二人已经有了些如同母女的意味。 “师傅,可以用妙法莲华试一试。”三藏取出妙法莲华,对了凡说道,佛门的法器,一向都以渡人为宗旨,慧光菩萨曾经的法器,妙法莲华更是佛门至宝。 三藏想着,妙法莲华或许对阿喃所中的荼蘼手印会有一些作用。 三藏将妙法莲华唤出,交给了了凡,了凡点点头,以八境的修为的法力,毫不保留地渡入妙法莲华之内。 金光大亮,这个屋子仿佛化为了佛国,朵朵金莲自房内绽放,生灭着,莲盏悬于床榻之上,金光涌动,阵阵梵音。 了凡的法力通过妙法莲华的转化,化为温和的暖流渡入阿喃体内,阿喃体内奔涌着的气血平和了些。 只是依旧不能延缓气血被荼蘼手印所吸收,或许是吸收到了足够的气血,荼蘼手印如同活了过来。 手指翻飞着,结出几个手印来,每个手印,都代表着不祥。 最后荼蘼手印化为了拈花一指,指上抽出血丝来,若植物的根茎,一直在肩膀上延伸,直到阿喃的脖子处,可见一个花骨朵模样的印记在阿喃的脖子上出现。 待此花开时,便是阿喃殒命之时。 荼蘼手印如同那乱神教宗本人一般,同样的诡异,就连慧光菩萨留下的妙法莲华也对其无用。 此时,房门被推开,亚圣来了,与亚圣一同过来的,还有其门下的医贤。 “情况如何了?”亚圣进门便问,了凡摇摇头,表示情况不大好。 “我且看看吧。”医贤主动开口,来到阿喃的榻前细细观察着荼蘼手印。 在医贤的观察之下,可以看到荼蘼手印延伸出无数细丝来,如同扎根一般,到达了阿喃身体的各处,并与阿喃身上的各处命脉相接。 通过吸收抽送命脉上的气血,去滋养阿喃脖子上的花骨朵,并促使其开放。 医贤摇摇头,道:“若是强行分离的话,这姑娘恐怕会因为心脉受损而亡,我现在能做的,便是施以针法,封闭一部分命脉,让此花开得慢些。” 闻言,陈青山看向亚圣,亚圣一叹:“论医术,我不如小七,只是我想那乱神教或许有这荼蘼手印的解决办法。” “这天下人都不知道那乱神教的圣山在哪,又如何去得。”桃花夫人开口问道,听闻阿喃身上的荼蘼手印不好解,就是亚圣与医贤都没有办法时,桃花夫人有些紧张起来。 “在苗疆与蜀州的交界处,有个古神滩,滩上有些村民,信仰乱神教,他们或许有入那乱神圣山的方式。”亚圣回答道。 “如此的话,我便先去那古神滩。”闻救阿喃有了渠道,陈青山便要立即行动起来。 “你应该明白,入那乱神圣山的风险很高,任何一个教统的圣山都是不好入的,就是我去,也未必回得来。”亚圣说道。 “如此,我便与陈施主同去,能护他一二。”了凡大师念了句佛号,主动站了出来,有了这一位八境剑修的守护,陈青山的路想来要好走上一些。 哪知亚圣还是摇了摇头:“每座道统的圣山都有结界,若大师去了,以大师的修为,恐怕还未入圣山,就会被发现,所以要去的话,也就只能太平侯一人独去。” “那我便独去,只是敢问前辈我家阿喃还有多少时间?”陈青山朝着亚圣与医贤一拜。 医贤替阿喃施针,又观察了一下阿喃体内的气血,回答道:“十指之数。” “十天。”陈青山喃喃道。 “麻烦两位前辈了。”陈青山向着亚圣与了凡一拜。 “小事。”亚圣回答,阿喃自然是要救的,总不能看着阿喃死去不成。 且陈青山愿意为阿喃豁出性命去,亚圣并不觉得这是一件无脑的事情,反而觉得是件好事。 毕竟此情,可是至死不渝的。 “这天下有些事,无论结果怎么样都是要去做的。”了凡开口说道,拍了拍陈青山的肩膀,对其称赞道。 了凡向亚圣要了坐标,随后一剑划出,开出一道空间裂缝来,亚圣动手,以法力包裹住陈青山,将其送入空间裂纹之内。 随着陈青山消失,空间裂缝亦缓缓收拢,亚圣道了一句:“愿一切顺利。” 但众人明白,陈青山此去,困难重重。 陈青山只觉天旋地转,有一种灵魂被抽离之感,好在这样的感觉的感觉没有持续多久,陈青山便见到了外界的光亮。 领悟须弥之修,瞬息几万里,光是在赶路上,就替陈青山节约了大把的时间。 亚圣的法力将陈青山包裹起来,使其免受横渡虚空时的各种危机,待陈青山真正踏上泥土,有了松软之感后,亚圣的法力才缓缓消失。 或者说亚圣的法力并没有完全消失,而是化为了一枚小小的印记,烙印在了陈青山的脑袋后面,印记一闪而逝。 亚圣没有明说,但依旧为陈青山留下了一丝保障。 借了凡开出的须弥裂缝,陈青山来到了蜀地与苗疆的交界地带。 一阵鸟兽啼鸣之声传来,有麻雀与大鸟自山头飞过,那大鸟应该是鹰隼之类的东西。 陈青山出现之地是一处草地,周围都是郁郁葱葱的树木,每一根树木都有几十丈之高,得益于这些草木,陈青山几乎看不到外面的情况,除了树,还是树。 满眼都是绿色,不过现在的陈青山自然没有心情去欣赏这个,他得去找那古神滩。 好在除了鸟兽啼鸣之外,陈青山还听到了水声,水声意味着附近有河流,有河流,就会有滩涂之类的东西。 陈青山只能循着流水声,找到了一条河来,并沿着河流开始往下走,以希望能找到所谓的古神滩。 山间多野兽,无论是树林里,还是河边,陈青山在一个时辰内便遭受到了三次袭击,陈青山一一击杀。 “不行,这样下去还会有野兽袭击我,虽然我不惧,但终究是在浪费时间。”陈青山停了下来,旁边是一只角鳄的尸体,初境的修为,三丈大小。 角鳄在水中埋伏陈青山,所以便被陈青山给击杀了。 一声龙吼,十五丈的赤龙出现在了陈青山的身后,随着陈青山境界破入中期,这赤龙的体型也随之变大了一些。 “呼…总是欺软怕硬的,无论是人也好,兽也罢。”陈青山深吸一口气,继续沿着河岸向下寻找。 在陈青山唤出赤龙,散出气息之后,周围的恶意便几乎没有了,因为在赤龙出现的那一刻,这些恶意纷纷变成了恐惧。 走了一段路,陈青山开始觉得有人窥视自己,神识一扫,发现是个普通人,且是个女子,穿的是兽皮裘子,脸上画了些绿色的油墨,浑身上下只有绿和棕两种颜色。 女子几乎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了一体,其自以为能靠伪装瞒过陈青山,却不知道拥有神魂的陈青山已经发现了她,神识之下,没有什么伪装可言。 陈青山走得不紧不慢,能让那女子跟得上,随后称其不备,瞬间加速,消失在了河岸边上。 暗中的陈青山神识覆盖,可以看到那女子一愣,随后瞬间便慌了,若一只矫健的猎豹,手脚并用,在地上一刨,便自林间冲了出来。 落到了陈青山消失的位置,抽动着鼻子,面露惊疑之色:“刚刚还在的,气味亦没有消失,只是,人呢?” “不对?!”忽然,女子反应过来,欲要向后退去。 只是陈青山的剑比她更快,陈青山一剑递出,便搭在了女子的肩膀之上。 陈青山亦看清了此女的模样,可以称得上是惊艳,五官生得精致,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腰肢皆有力,却又没有一丝赘肉。 此女有别样风情,就是与长安城的菩萨蛮们比起来亦丝毫不逊色,多的是长安的贵人们喜欢这一款。 此女若在长安城出现,那一定是以笼中雀的身份,陈青山想着。 不过生得再美,陈青山依旧不感冒:“你是谁?为何又要跟着我。” 天地宽锋芒毕露,若是此女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陈青山不建议砍了她,作为她浪费自己时间的代价。 感受到剑上锋芒,女子娇躯一颤,与其他男子的欲望与贪婪不同。她在眼前这个年轻男子的眸子能看到的只有冰冷与不耐烦。 女子明白,如果自己用对付寻常男人的方式来对待眼前这个男子的话,自己估计会死得很惨。 女子只能收起了自己的小心思,对陈青山如实相告:“我叫梦蝶,为古神滩安达部落的人,我想请神使救一下我的妹妹。” 第九十章 乱神教的羊圈 “古神滩,神使?”陈青山从梦蝶的话中寻出两个关键词来,在听到古神滩时,陈青山的杀意自己收了起来,自己需要一个带路的人,而这个人自己撞了上来。 至于神使,大概是因为赤龙的关系,朱妖便说过赤龙与无常公一般,是类似于古神灵的存在,而这古神滩的部落们,又信仰乱神教。 这梦蝶,应该是在感知到陈青山身上赤龙的气息后,将陈青山当成了乱神教之人,毕竟在乱神教内,能沾染古神灵气息者,其地位不低。 陈青山将手中之剑放了下来,梦蝶大口呼吸,陈青山刚刚的杀意太盛,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细细说来,我为何要救你妹妹。”陈青山将天地宽收了起来,对着梦蝶说道。 梦蝶呼出一口气,娓娓道来。 大意思便是庇护安达部落的神使在先前一次乱神教的行动当中死去了。 安达部落因为没有神使庇护,从而差点被其他几个有神使的部落所灭族,所以安达部落的人便想出了祭祀的办法,希望能得到一位神使的垂青。 而此次祭祀之人,是梦蝶相依为命的妹妹。 陈青山思考,心里想着准备借此机会成为那安达部落所谓的神使,再找机会,找到入乱神教圣山的方法。 梦蝶不知道陈青山在思考些什么,便变得有些紧张起来。 毕竟要一位神使无端庇护安达部落,从而开罪其他神使,自己如果不付出点代价,显然是不可能的。 自己能有什么东西能够打动这位神使的呢? 梦蝶咬咬牙,开口道:“若是神使不介意,为了报答您庇护安达部落,救下我妹妹的恩情,我愿意献上自己的......” “身体”二字还未说完,就被陈青山给打断了。 “如此,便带我去安达部落,顺便救一下你的妹妹。”陈青山直接回答道。 “谢谢神使,谢谢神使。”梦蝶大喜,连声高呼,想起刚刚自己说的话,梦蝶略微红了脸。 好在陈青山专心思考如何利用神使身份入乱神教圣山的事,并没有太在意梦蝶在说些什么。 所以陈青山对待梦蝶也很自然,让梦蝶少了些许的尴尬。 “我们大概多久能到安达部落,你们部落的人实力又如何,安达部落旁边又有哪些部落呢?”沿着河岸,流水潺潺,梦蝶在前面带路,陈青山跟在其身后,打算提前了解些情况。 “神使大人,大概还要两柱香的时间,我安达部落近万人,其中最强的是族公,有二境的修为。在安达部落旁边一共三个部落,分别为雷鹰部落,怒角部落,还有吠犬部落,其规模与我安达部落差不多,只是他们有神使庇护。”梦蝶回答道。 “吠犬部落,这部落的名称倒是有些意思。”陈青山说道。 “您别看吠犬部落名字不好听,但其实他们才是古神滩四个部落当中最为强大的一个,只不过是其与世无争罢了。”梦蝶回答。 “哦?何解?”陈青山问道。 梦蝶看了看周围,似乎是怕自己接下来说的话会被人听到一般。 “吠犬部落内,走出了一名神子,名为吠犬神子,得古神灵吠犬所垂青。”梦蝶小心翼翼地说道,如同说出吠犬神子的身份会触怒上苍,引来惩罚一般。 实际上亦是如此,这座大山内的上百个部落,其信仰的都是古神教吠犬,名义上都受这位乱神教的吠犬神子所管辖。 “这座山可有名字?”陈青山问道。 梦蝶摇摇头,表示没有,亦或是有名字而梦蝶不知。 她从未走出过这座山,所以她不需要知道这座山的名字,只要知道别人所说的山是自己所见之山便好。 “愚民吗?”陈青山轻声叹道,觉得自己要去充当的,或许是个羊倌的角色。 不出所料的话,像这样的山,在这蜀地与苗疆交界处的还有许多座,它们对应着乱神教不同的神子神女。 所谓一个部落,便是一个羊圈,一座山内,有许多个羊圈,神使们代表这些山的主人们去管理一个个羊圈,而山的主人,是那乱神教的神子神女们。 神子神女们并不吃这圈内之人的肉,却收割他们的信仰,供背后的古神灵们所飨食。 这座山内的人们日子或许过得很平静,但他们不知他们已经成了圈中的羊羔,一代又一代的被乱神教所收割,并为古神灵们的存在而提供所需的信仰。 梦蝶走在前面,陈青山见其背影,叹息道:“若是我救了你的妹妹,庇护了所谓的安达部落,你会怎么样?” 梦蝶回过头来,她不知神使大人为何忽然间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不过面对尊贵的神教大人,他问了,梦蝶如实回答便是。 “还能如何,有了神使大人的庇护,一般各个部落不会发生太大的摩擦,如此的话,我就可以带着妹妹无忧地生活了。” 陈青山闻言,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也说不上来这羊圈里的人到底是幸福还是不幸福。 “带路吧。”陈青山说道。 “哦哦,好的。”梦蝶转过身去,遥遥望去,前方有火光,浓烟滚滚,直上青冥。 见此烟,梦蝶的步伐加快,由行走变为了奔跑,面色着急。 “神使大人,麻烦您快一些,安达部落的祭祀仪式已经开始了!” 只是看见了,并不意味着能赶得回去,梦蝶最多算个身手矫健的普通人罢了,或许在气味感知上比普通人来得强些。 但若等梦蝶的速度,待回到安达部落,她所谓的妹妹估计已经化为一堆灰烬了。 梦蝶跑得飞快。 大颗大颗的汗珠自梦蝶身上冒了出来,不知道是累的,还是急的。 陈青山一叹,单手拎起梦蝶,青木于脚下出现,几十里的距离,瞬息便至。 梦蝶只觉身体一轻,便见到了安达部落高高的寨门。 “神使大人?!”梦蝶看向陈青山的眸子中,多了崇拜之色。 陈青山如同未闻,只是将梦蝶于手中放了下来,打量着安达部落。 木质的寨门,用圆木拼接而成,上下两头削尖,钉入土地便完成了。 几十丈高的塔楼,看似威武,实则不过是个放大了很多倍的羊圈罢了。 高阶修士可一剑摧城,放在这里,以陈青山的修为也可一剑摧城,如果这安达部落还算得上是城的话。 安达部落的建筑甚至比不上陈青山的集水镇,且差得很远,放眼望去,在安达部落内有的,只有原始。 原始,所以便好管辖,乱神教不需要他们有文明,只要活着,且信仰古神灵便好。 安达部落塔楼前无人,只因在部落最中心,祭祀已经开始了。 没有人阻拦,陈青山与梦蝶便见到了高高的祭台,其上绑着的女孩,十岁年纪,被绑在木架之上,下面是聚拢在一起的柴火。 有个巫师打扮的老人正在祭天,蓝色衣袍,高高的冠子,两边翘起。 “叮铃铃…” “叮铃铃…” 巫师手中铃铛,随着铃铛的摇晃,摆动着身子,并吐出一些听不懂的字节来。 这是安达部落的巫公,或许是受苗疆巫术的影响,让安达部落的人认为祭祀族人能够取悦神灵。 陈青山看得直摇头:“若是通过杀戮族人才能取悦的神灵,那信仰他又有何用?杀戮更多的族人吗?神灵欺我,那倒不如取而代之。” 陈青山轻声说出一些道理,这些道理,是每个大唐修士都懂得的道理。 只是这个道理,在这安达部落行不通。 陈青山并未掩饰些什么,所以即使声音很轻,但还是有人听到了。 “异端!你是何人?居然敢亵渎神灵?!”旁边有人惊呼,发现陈青山的衣着不似部落之人,一石激起千层浪。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陈青山身上,包括站在祭台上的安达部落巫公,还有人群最前方的安达部落族公。 面对目光,陈青山怡然不惧,清了清嗓子:“我说啊,神灵不要你们杀人,神灵要你们爱人。” “荒唐!将这个亵渎神明的外来折给我拿下!”那祭台上的巫公大喊,摔落了手中的铃铛。 随着一阵急促的铃声响起,人群分开,一队青壮年模样的人自人群内走了出来,接近百人,他们的修为是一境,但是是很弱的一境。 陈青山甚至怀疑,乱神教允许羊圈里的人修行,但给他们的修行法门,却是阉割版的,以确保乱神教对他们拥有着绝对的统治力。 “神使大人小心。”梦蝶走到了陈青山身前,想要跟这些族人解释些什么。 陈青山伸手,将梦蝶拉了回来,并失意在原地乖乖站好。 “唉…”陈青山轻声一叹,收起了手中的天地宽,紧了紧拳头。 陈青山知道,现在这种情况情况,跟他们说什么,他们都是不会听的,得先把他们都放倒,展现出实力来,他们才会乖乖听你说话。 陈青山冲入人群,若猛虎入了羊群,一拳一个,将他们揍倒在地上。 十余息后,目中之人皆躺在了地上,看着一地被自己揍趴下的人,陈青山拍拍手,觉得有些骄熬傲,然后是神清气爽,就连心中的郁气也吐出了一些。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平复心情,该办正事了。 “你们好啊,我是新来的羊倌,哦,不对,神使!”陈青山含笑说道。 怕这群家伙不信,陈青山特意让手臂上的赤龙图腾亮起来了一些,赤龙的气息自陈青山身上而起,若南风过境,自每个安达部落之人的头顶掠过。 端的是一个光明正大。 “这样的实力,再将上如此纯正的古神灵气息?!”赤龙气息自安达部落族公头顶一闪而逝,族公的身体瞬间激动得颤抖起来。 快一年了,安达部落终于迎来了新的神使。 “安达族公,见过神使大人!”安达部落的族公对着陈青山拜了下来。 “见过神使大人!” 安达部落的其他人见状,亦纷纷跪拜。 祭台上戴着鸡冠帽子的巫公见此大势,知道不可逆势而为,亦兀自跪拜下来,喊出“见过神使大人”六个字。 陈青山对此很满意,道:“如此,你们可以听我说话了吗?” 随着陈青山的话吐出,场上为之一静。 “所以呢,我希望你们放了那个女孩,古神灵们需要的重来都不是什么血祭仪式,而是部落内之人的互帮互助。”陈青山借古神灵之口,讲着大唐学到的道理。 “神使大人说得对,互帮互助,互帮互助。”安达族公又在地上磕了几个头,并吩咐人赶紧放了梦蝶的妹妹。 “谢过神使大人!”梦蝶不等其他人动手,直接跳上了祭台。见姐姐过来,那小女孩目中的恐惧渐渐变成了欣喜。 绳子被解下,女孩扑闪着眼睛,脆生生地叫了句“姐姐”。 “哎,姐姐在这呢!”梦蝶喜极而泣,抱着女孩,久久不肯松手。 在梦蝶眼中,这个妹妹,便是最珍贵的宝物。 第九十一章 果名婆娑 陈青山以自身实力与赤龙的气息,唬住了安达部落包括族公在内的所有人。 至于有些人不信,陈青山是不担心的,毕竟他们并没有什么证据证明自己不是乱神教的神使。 没有证据证明陈青山不是神使,所以他陈青山便是神使。 且陈青山更大的底气是,这一个个部落,如同一个个羊圈,为了更好的管理,所以平时他们是不互通的。也就是说,就是其他部落的神使,也不知道陈青山的真正身份,只能将其当作是上面派下来的同僚。 陈青山在救下梦蝶的妹妹之后,便取消了祭祀,挥散了众人,独自找到了安达族公。 见陈青山过来,安达族公双腿一软,又欲行跪拜礼,陈青山有些不适应,毕竟在大唐,这跪拜的礼节,已经废得差不多了。 看着这自己爷爷辈的老者,受其跪拜,陈青山有些不是滋味。 “我不喜欢这个,叮嘱族人,以后见我,不必行跪拜礼了。”陈青山说着。 安达部公一愣:“可是神使大人,上一任神使大人特别叮嘱过,见他如见神灵,要行五体投地的大礼的啊。” 陈青山眉头一皱:“他是他,我是我,我说我不喜欢别人跪拜,安达族公,你明白了吗?” 陈青山的声音骤然变冷,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或许是受阿喃之事的影响,陈青山的性格变得杀戮果断起来。 “你不听也罢,我会用我的方式让你们记住的。”陈青山轻声道。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刚刚站起身的安达族公被陈青山吓得发颤,下意识地又想跪下给陈青山磕几个头。 “嗯?” 直到陈青山一声冷哼,安达族公才反应过来,对着陈青山连连拱手:“小的习惯了,有些改不过来。” 陈青山无奈一叹,也不想与其计较。 “给我一间屋子,要安达部落内最宽敞的,最好的。”为了彰显自己神使的身份,陈青山还特地给自己要的房子加了“最宽敞”“最好”两个修饰词语。 到了用午饭的时间,为了庆祝陈青山到来,安达部落之人磨刀霍霍,宰了不少猪羊,说要给陈青山来个欢迎仪式。 不知道这个欢迎仪式有没有带着试探的成分,但陈青山给拒绝了,他只想安静地待着,思考那荼蘼手印的事情。 安达部落所有的屋子都是木质的,有些寨子的意思,分给陈青山的这座算是部落内最好的建筑了,两层楼房,且极其宽敞。 只是这安达部落内无论怎样,陈青山都觉得有些空,仔细想来,是缺少了些绿意,为了建这个寨子,安达部落的族人将此地的树木都砍光了,光秃秃的一片,除了木屋还是木屋,算不得好看。 在陈青山入住之前,安达族公便让人打扫好了屋子。 陈青山伸出手来,婵娟丝显化,即使现在是白天,但亦升起淡淡月华来,让屋内多了些迷蒙之感。 通过幽荧赐福的婵娟丝,陈青山可以随时感应到阿喃的情况,现在的婵娟丝很明亮,意味着远在长安城的阿喃现在还算乐观。 陈青山紧着的心放下来了一些。 就在此时,屋外声音响起。 “神使大人,您在吗?”有人敲门,声音有些熟悉,是梦蝶的声音。 陈青山不想搭理她,所以没有回答。 过了一会儿,敲门声又响了起来。 “神使大人,您在吗?”这回是个稚嫩的童声,陈青山意识到,这是梦蝶妹妹的声音。 陈青山瞬间便妥协了,跟梦蝶自己可以拿着架子,但跟一个十岁的小女孩摆架子,未免有些离谱。 “来了,来了。”陈青山自屋内站起身来,开了房门,屋外二人,正是梦蝶与她的妹妹。 比起初见梦蝶时,梦蝶这次穿得多了些,将身体严严实实地包裹了起来,只是依旧是兽袍,似乎在这安达部落,布匹是很稀有的东西,更别提绸子了。 一进门,梦蝶妹妹便是一个大礼:“神使大人,谢谢您救了我。” 虽然只有十岁,但经历过一些事情后,梦蝶的妹妹也算是明白了些事理,没有眼前的神使大人,她便再也见不到姐姐了。 小女孩对死没有太大的概念,大抵觉得应该是睡很久很久的觉,但当她知道死了以后便见不到姐姐了,便觉得死亡一定是一件极为可怕的事情。 所以小女孩不想死,而陈青山救了她。 面对跪下的小女孩,陈青山直接吓了一跳,会不会折寿先不说,陈青山主要是过不了心理这一关。 “你们这样让我很难做啊,我堂堂大唐太平侯爷,搞得像在欺负小女孩一样,事情传出去我还做不做侯爷了?那些大唐的百姓会戳着我的脊梁骨骂的啊!”陈青山在心底高呼。 陈青山赶紧起身,扶起了梦蝶妹妹:“受不起的,受不起的,赶快起来。” 陈青山面色有些慌张,慌张到梦蝶都不觉得他是一位乱神教的神使,毕竟那乱神教的神使,名义上是庇护,但其高高在上的姿态,还有随意杀戮部落族人的事情却是梦蝶亲眼所见的。 梦蝶笑了起来,玩笑道:“神使大人,您现在的做法都让我觉得您不像是个神使大人了。” 陈青山心里“咯噔”一下,不过依旧面不改色:“此言差矣,在哪都没有这样的道理,让一个孩子给自己行跪拜礼,除了丢人,还是丢人。” “所以你是想让我丢人吗?”陈青山扶起梦蝶妹妹后,恢复了居高临下的姿态。 梦蝶面色微变,高呼刚刚是自己无礼了,冒犯了神使大人。 “进来吧,在这屋外站着也不是办法。” 陈青山懒得与梦蝶计较,只是发现了在屋外的不远处,有人一直盯着自己这个方向,也不知道是谁的耳目。 可能是族公的,也可能是巫公的,不过陈青山更偏向于后者。 那几个人最多初境,待陈青山掩上门之后,他们便见不到屋内了。 “说吧,找我有什么事。”陈青山算不得温和,只是靠着床榻,双手放在了脑袋后面,就这样躺着,自云梦泽回长安,又从长安到这古神滩,说实话,陈青山是有些疲倦了。 这床榻还是安达部落的族公找工匠新打的,只怕陈青山嫌弃别人用过的床榻,安达族公也算得上是有心。 “我们来感谢您的救命之恩。”梦蝶收拢秀发,对陈青山说道。 “收到心意了,现在你们可以走了。”陈青山回答道,下了逐客令。 想了想又觉得有些不忍心,从储物戒指里掏出一大把糖果来,递给梦蝶妹妹。 “你叫什么名字?”陈青山问。 “梦月。”小女孩柔声回答。 “小梦月吗?很好的名字,我希望你记得,未来的日子很苦,但总有些东西是甜的,记得要多想甜的东西,这样的话,日子也就甜了。”陈青山亲手剥了颗糖放入梦月手中,一个十岁就要被族人烧死的孩子,陈青山不知道她的内心是怎么样的,只是希望她以后能平安些。 梦蝶见状,有些动容,这神使或许与其他神使真地不一样吧,这位神使身上,有人味,很浓很浓的人味。 小梦月将糖放入了口中,脸上晕开了笑容:“谢谢神使大人,很甜的糖。” 陈青山含笑,摸了摸小梦月:“记得要健康长大啊。” “好,我们拉勾。”小梦月伸出了自己的小手,陈青山伸出了自己的大手。 二人待了会,便走了。 陈青山给了小梦月些糖果,而小梦月亦给陈青山留了件礼物,是枚外壳坚硬的果子,此果是小梦月在山中捡的。 剑宫之内,天地宽震动起来:“婆娑果?” 第九十二章 看你娘嘞 这个部落内的房屋都是木质的,陈青山不例外,巫公亦不例外。 巫公的屋子只有一层,但比部落中的其他屋子都要宽敞上许多,被分为了两个区域,除了日常生活的区域外。另一个区域支着一口大锅,锅中之水为绿色,泛着淡淡的荧光,其下燃着火焰,长年不熄,旁边已经积了厚厚的灰烬。 在大锅旁边还有个木架,上面摆着各种奇怪之物,大概是石头,鸟爪,还有老鼠头之内的东西。 从这些摆件看上去,这乱神教的部落似乎受苗疆的影响极深,不过安达部落的巫公显然只学了个皮毛。巫术这种东西,似乎从人族初生之时便存在,而其中最精华的传承在苗疆,苗疆最强的巫术在不老峰上的巫神殿。 此时,安达部落巫公正在屋内,一手拿着块木头,一手执祭刀,拿刀在木头之上刻着什么东西。 “如此说来,那位神使只是见了一下那两姐妹,便没别的事情了吗?” “我们看到的确实是这样的,那梦蝶与梦月两姐妹在神使大人的屋子内待了会便离开了,我想她俩应该是去感谢这神使大人的,毕竟是神使大人的出现,才免了祭祀。”说话的人名为云虎,是安达部落初境修士当中的好手,平时与巫公走得近些。 陈青山来时,云虎带人出去狩猎了,所以并未出现在祭台下与陈青山的战斗当中,免了顿打。 “巫公,您亦知道,梦蝶很爱她的妹妹,所以前去感谢倒也是情理之中。”云虎又补充说道。 安达部落的巫公点点头,脸上有些笑容,只是多有些皮笑肉不笑的意味,走近了大锅。 锅中气泡翻滚,绿色荧光将其面容映衬得有些阴森。 “目前为止,这位新来的神使表现得都很正常,只是也未免来得太巧了些,我们刚要举行祭祀了,他便来了,让我不得不怀疑是不是梦蝶请来充数的。”安达部落巫公一叹。 “说不定是梦蝶刚好碰到了,也说明梦月或许就不应该死,有了神使的庇护,对我们安达部落来说,是件好事。”云虎说道。 一边交谈,安达部落巫公手中不停。 祭刀木质的手柄,刀身有些锈迹,长度接近两尺,最宽处也有一掌大小。 但在巫公手中,用得却及其轻巧,巫公只用刀尖,一点,一划,便有木屑自其中手中飞出,簌簌而下。 安达巫公抬起头来,看着云虎:“不谈那祭祀的事,有一件事情阿虎你说得没错,我们安达部落有了神使,是一件好事。” “前任神使死亡,一年不到的时间,我们安达部落的族人就已经死了接近两成。”巫公叹息。 许久之后。 “去吧,去吧。”巫公挥手,示意云虎等人可以离开了。 云虎朝着巫公行了个礼,准备离开,却又回过头来:“所以,巫公,我们还要盯着神使大人吗?” “若是盯着神使大人,我们的狩猎进度会受些影响,您知道的,前一年与雷鹰与怒角的摩擦当中,我们的精锐已经死得差不多了。”云虎的面色有些为难,面有戚然之色。 “不必了。”巫公只回答了三个字,云虎松了口气,带着人离开。 “神使大人呐,我也希望您是上天派来庇护我们安达部落的啊。” 待云虎离开后,巫公放下手中祭刀,双手捧起木头,吸气,鼓起双颊,吹出一口悠远的气息来。吹去木头之上的木屑,木头出现的,正是陈青山的模样,惟妙惟肖,就是眉眼间的神情都刻出来了一些。 而安达巫公,只是在今天祭祀之时,看到过陈青山一眼而已,一眼便记住了陈青山的样貌。 安达巫公双手拿着刻有陈青山模样的木头,念着一些咒文,一遍又一遍。 随后朝着虚空一拜,表情虔诚,也不知道他拜的是什么东西。 这是占卜之术,安达巫公从上一任巫公那传承下来的,可预知到一些凶吉。 拜完之后,安达巫公便将木头投入了锅中,看着木头沉浮,静静地等待着。 锅中之水浸泡入木头,将其染成绿色 “嗯?结果要出来了。”安达巫公抓起祭刀,将木头挑了出来,只见一丝血线自木头上出现,火光自血线正中心出现,遇风便燃,瞬间包裹了整个木头。 “轰隆”一声。 安达巫公未来得及反应,那木头便在手中炸开来,冥冥之中有些不可言的东西,降临到了安达巫公的身上,一声闷哼之后,安达巫公便躺到了地上,面上是不可置信之色。 陈青山身上,有很多秘密,无论是赤龙,烛照,还是天地宽,都不是现在的安达巫公可以窥视的东西。 这反噬只有一小部分落到了安达巫公身上,其中绝大多数落于安达巫公所拜的那个存在。 安达巫公不知道那个存在是谁,但确确实实是那个存在替安达巫公扛下了一切,那个存在,此时便在乱神教圣山之内。 这是一个没有太阳与月亮的世界,一个与缝尸匠长得差不多的古神灵正在怒吼,这个古神灵同样臃肿的身体,只是浑身上下都长满了眼睛,尤其是头部,直接被一颗大眼珠子所代替,大眼珠子之下便是嘴巴,再无其他东西。 一颗大眼珠子,九百九十颗小眼珠子,所以这尊古神灵叫千眼。 千眼实力在古神灵内算不得强,但其能力逆天,据说其一只眼睛,便可见到一角未来。 千眼所司,正是预知,所以乱神教的巫公们,都是通过其权柄进行占卜。 现在的千眼有些狼狈,身上近一半的眼睛被灼烧殆尽,已然瞎了。 或许是痛苦的关系,代替千眼头颅的大眼珠子直接化为了赤红之色,进入了暴怒状态。 “什么东西?究竟是什么东西,居然敢伤沉睡的我!”千眼之声从其所居住的峰上回荡开来。 引来了不少乱神教之人的关注。 “千眼大人这是怎么了?”其下有乱神教的弟子窃窃私语,待他们看清千眼现在的模样后,却是一惊,千眼大人受伤了,而且受的伤,看上去还不轻。 千眼的怒吼不绝,周围的峰上,渐渐有其他古神灵的气息爆发,是千眼的声音惊醒了他们。 乱神教所信仰的近一半古神灵都沉眠在圣山之内,以他们的体型与样貌,平时不好在人间行走,于是便有了神子与神女来代替他们,必要之时,展开神降,他们会借神子神女之身出手。 一道红色流光自主峰上飞出,几息之后,入了千眼所在的山峰,化为一红衣男子,站到了千眼面前,其气息在千眼面前,没有弱多少。 这是乱神教的六位大祭司之一,红苟,修为是七境。 “千眼大人,您这是?”红苟朝着千眼一拜,看着千眼身上的伤口,有些惊疑不定。 红苟与千眼在乱神教内算是同级,但因为千眼能力特殊,就是在古神灵内也不多见,所以红苟得敬着他。 至于敬几分,如何取去敬,由红苟自己把握。 千眼莫名其妙受了山,一拳落下,击穿一座崖壁,挥手将石头扫落峰下,峰下隐隐有乱神教弟子的惊呼声响起,惊呼声转为求救声。无论是乱神教的古神灵千眼,还是乱神教的大祭司红苟,他们都是听到了的,但是他们都并不在意。 千眼身上的痛苦散去了些,身上剩余的眼珠子一转,皆落到了红苟身上:“我刚刚在沉睡,有个部落的人借我权柄预知未来,却害我受了些许伤。” “可以知道是哪个部落吗?”红苟问道,知道了施术的部落,自然可派人去问,问完便灭族了就是。 “待我看看。”千眼大嘴一张,流出涎水,回答道。 千眼庞大的身体朝着旁边挪了挪,将怒气平息,头顶之眸不再是赤红之色,化为了正常眼眸的模样,待千眼施展天赋,所有的眸子都化为了透明珠子,所有透明珠子之内都有流光出现,光硬错落,仿佛在追寻着些什么。 有山川的迷蒙之影出现,却有归于模糊,若被截断。 “快要找到施术的部落了,却不知道被什么存在给截断了,不过我已经锁定了那个存在。”千眼开口道。 红苟闻言,一笑:“那就请千眼大人确定其位置,我派些人去给他灭了便是。” 没有找到部落,直接找到了所占卜之人,红苟觉得没有什么区别,甚至来得更直接些。 “好说。”千眼回答道,集中注意力,去追寻将自己神识截断之人。 眸中流光万千,照亮了整座山峰,施展天赋手段下的千眼身上多了些神圣绚丽之感,倒是比寻常要好看上一些。 “就要找到你了,让我看看。”千眼双手挥舞着,嘴巴咧了起来,有了狰狞之色。 “看,看你老母?!”一声叫声自千眼身侧响起,隔着一个世界,就是乱神教圣山阵法,亦挡不住其分毫。 “烧了你一半眼睛还不够,还看?不怕长针眼~” 只见千眼眸中出现一座剑宫,剑宫之上悬一颗烈阳,如同万古长存,烈阳发出无量赤金光芒,刺疼了千眼的所有眼球。 “不!”千眼所以眼球恢复了原样,闭上了眸子。 万千剑光自千眼身上绽放开来,从其紧闭的眼眸内刺出,如针一般,挑破其身上的一个又一个小瘤子。 黑红色的水自千眼身上冒了出来,三息之后,千眼只剩头颅上的大眼珠子,其周身幽芒,如同在尽力抵抗着什么。 “救我,快救我!”千眼撞碎了一座山峰,向红苟求救。 未等红苟出手。 “啊!”千眼一声痛苦的惨叫响彻整个世界,大眼珠子瞬间爆开,千眼没了声息。 “看你娘呢看!”一声骂声响于峰上,惊得红苟如临大敌,若陈青山在此,一定能听出,这是天地宽的声音。 好在一声喝骂后,那声音便不见了,红苟面色阴沉,一道道古神灵的神识,降临到了千眼所在之峰上。 第九十三章 乱神教后山 古神灵千眼死亡,死在了乱神教的圣山之内,这事有些大了,主要是千眼死地还有些莫名其妙。 “千眼以自己的天赋去窥探到了一些不得了的东西,且搭上了自己的性命,至于其他的,我便不知道了。”红苟朝着面前的玄月大祭司说道。 玄月,是乱神教六位大祭司之首,准八境的修为,乱神教宗不在之时,这教内之事,便由其代为管理。 玄月是个女子,身材很好,裹在紫白色的祭司礼服之下,其脑后后面一轮圆月,是类似于神环一样的东西。 玄月是巫,祭月之巫,此月自然不是幽荧,是那挂于诸天之上,万古长存的明月。 “教宗从长安之事后便未归,现在又出了这样的事情。”玄月的脸色有些难看。 “还有什么其他的线索没有?”玄月看着红苟,问道。 红苟是第一位前来查看千眼的大祭司,玄月希望能从红苟这里得到些有用的信息。 “在我赶来之前,不知道是哪个部落的巫公借用了千眼的预知未来的权柄,千眼受了伤,所以便想追查下去,哪知触碰到了不可言的存在。”红苟回答道。 “能轻易将红苟抹杀的人,这天下可不多,要么是一教之主,要么是古史当中的存在。”玄月大祭司回答道。 红苟看了看玄月:“只是我觉得有些奇怪,一个小小部落的巫公,怎么会涉及到那样的存在。” 玄月袖子甩动,脑后的圆月亮了些:“谁知道呢。不过你也提醒了我。倒是可以从各个部落入手,你且派些人下去调查,看一下哪个部落的巫公最近用过占卜之术,抓回来便是。” “上万个部落,调查起来还要些时间。”红苟提醒道。 “不碍事,慢慢调查便是,我不是听说,最近有个叫赵未央的弟子成功通过古神之路的考验,成了预备祭司的吗?让他负责此事便是。”玄月跟红苟说道。 “赵未央吗?此人从入教以来,便一直平平无奇,直到以四境的修为通过了古神之路,成为我教最年轻的预备祭司。我考察过,是个心思缜密之人,倒也算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红苟算是应了下来,赵未央在他心里,算是蛰龙般的人物,这样的人,值得培养。 主要是这赵未央,有些红苟年轻时的模样,红苟也是与他一般年纪,过了古神之路的考验的,从预备祭司开始,一直成长为了乱神教的第六位大祭司。 “嗯,如此,你便去办吧。”玄月与红苟一同离开,挥手间,一道月轮射出,碎了此峰,亦将千眼的尸体一同掩埋。 路上,玄月想起了些事情,便与红苟一起去了乱神教的后山,在这乱神教的后山,居住着一位极其特殊的古神灵。 乱神教的后山少了些阴冷之意,而是长满了花花草草,与其他峰上光秃秃不同,这后山有些绚丽,也多了些生机,更有人间楼阁,小桥流水。 也不知道这些花花草草在这没有阳光与月华的小世界当中是如何生长的如此之好的。 红苟与玄月二人落于后山之上,有一白衣女子正拿水壶自顾自地照顾着花草,对二人的到来如同未见。 玄月掬起一朵花,手指在花瓣之上摩挲着:“你的花还是开得如此之好,自我来这乱神教开始,你的花便未谢过。” 白衣女子并未立即回答,而是细细端详着一颗草,看着看着,那白衣女子便蹲下了身子,伸出一只手将草拢入了掌中,似乎这样能让她看得清楚一点。 女子一叹,脸上多了些心疼之色,这草有些枯萎了,毕竟这个世界不见日月,有草枯萎,实在是太正常了。 可是白衣女子不喜欢枯萎的草木,只见其掌中亮起白色光粒,粒子聚拢,那手中之草便慢慢挺直了身子,成为极其好看的新绿色。 做完这一些后,女子才站起身来,声音清冷:“用心照顾,自然是美的,玄月与红苟两位大祭司驾到,应该不是为了来看看花草的吧,毕竟乱神教的各位可不是什么惜花之人。” 未等玄月说些什么,红苟先开口了:“千眼死了,就在刚刚。” 白衣女子笑了,笑得明媚,其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很好看的耳朵,有些精致:“我没聋,他死前的声音,我还是听得到的,千眼死了,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至少对我而言,是一件极好的事。” 玄月与红苟闻言,皆沉默,二人沉默,后山便没有了声音,如同死了一般的寂静,这个小世界除了没有日月之外,也没有风,没有风,草木便不会言语。 还是红苟开口,打破了沉默:“毕竟千眼是古神灵,而素英姑娘您亦是古神灵,您难道就没有兔死狐悲的感觉吗?” 白衣女子名为素英,一个跟她很契合的名字,无论是样貌还是气质。 闻言,素英却是慌了,不过不是因为千眼死亡,而是因为红苟将千眼与自己做比较,素英姑娘感觉有些恶心。 放下水壶,连连摆手,直呼晦气:“千眼那么丑,我生得这么好看,他死了便死了呗,不堪入目的东西而已,别把我们并为一谈。” “你知不知道,好看的人会比丑的人活得更久,别以为你是个大祭司,我就不会揍你。”白衣女子紧起了拳头。 红苟一退,面色一变,这素英姑娘的实力,就是自己与玄月加起来,也不够她打的,毕竟教宗的荼蘼手印都是从素英这学的。 玄月走到红苟身前,将其身影遮住,开口道:“素英姑娘,我们来这,是来商量神降之事的,毕竟我们乱神教需要你的力量。” “我们需要一位素英神子或者神女来替您行走人间,收集足够多的信仰,您知道的,这件事,关乎到您的父神能否成功复苏。”玄月补充道。 闻言,素英眉头一皱:“难道我给你们乱神教的诚意还不够吗?若不是为了让父神复苏,我又怎么会开放这方父神开辟的小世界供你们使用,弄得乌烟瘴气。” “而我,已经表现出了我的诚意,倒是你乱神教,将收集来的信仰乱用,根本没有将心思其放在复苏我的父神之事上。”素英姑娘有些恼怒了,如同控诉。 不知道玄月所想,其只是一叹:“您的父神盘,可是这天下最强大的一尊古神灵啊,您应该知道的,要想复苏他,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我教一直为盘的复苏而做准备。”红苟在旁边附和说道。 “我们并没有骗你,素英姑娘。”玄月大祭司的言语中多了些诚恳。 素英姑娘闻言,语气缓了些:“若是父神还在的话,绝对不会喜欢现在这个世界的。” 素英捧出一把种子来,种子洒下,随之洒下的,还有素英的神力,能让枯草复生的神力,却对这捧种子没有丝毫的作用。 “如两位所见,乱神教的弟子,谁能让此种开出花来,谁便是我的素英神子。” “素英姑娘年年如此之说,可从未见过此花开放,我不知道这花对于您有什么意义,但莫非是素英姑娘故意推脱,弄了一把开不了花的种子出来。”红苟闻言说道,言语间有了些急躁,这位乱神教最年轻的大祭司还是少了些耐心。 玄月闻言,刚想替红苟求情,那边的素英姑娘已经动了,素英姑娘消失在了原地,直接闪过玄月大祭司,出手便是两巴掌印到了红苟的脸上。 “轰隆”一声,红苟砸在山壁之上,壁上阵法光芒亮起,退去力道,就是如此,红苟亦在山壁之上贴了好大一会儿。 素英几乎是贴着玄月耳边,问道:“怎么,玄月大祭司也要为了红苟出手。” “不敢。”这位乱神教的二把手,玄月低下了头,红苟自己出言不逊,怪不了别人。 素英气未消,冲过去又给了红苟几拳,乱神教的整座圣山都震动起来,阵法大亮。 只是素英拳头不休:“这捧种子于我又什么意义,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有告诉你的义务?是你们乱神教求我,还是我求你们乱神教?” 以红苟七境的修为,也被揍了个筋断骨折,这样的伤势,于一位七境之修而言,或许一个晚上就能恢复,但免不了吃些苦头。 素英如拖着猪猡一样,将红苟从后山拖了出去。 “玄月大祭司,这里不欢迎你们,若是下次没有我的允许,你们再踏入的话,我想乱神教会少上一两位大祭司。”素英姑娘直接向玄月下了逐客令。 玄月是女子,所以素英姑娘给她留了些面子。 玄月咬牙一拜:“敢问素英姑娘,此花可否真地能开?” 素英拂袖,无形的气浪将玄月大祭司吹出了后山之外:“我还能骗你们不成?亦或是说,你认为我觉得骗你们是件很好玩的事情,你们值得我去骗?” “玄月不敢,打扰了,素英姑娘。”玄月立于原地,再拜,随后离去。 一个多时辰后,天地的尽头,被掀起了一角,其下一堆车马,正是负责调察占卜之事赵未央。 白木车厢在前,其后是随从,皆黑袍黑帽,出了小世界,有风起,掀起了宽大的帽子,露出一些乱神教弟子的模样来,其中一人含诡异的笑。 是朱妖。 第九十四章 用饭时间 无论是苗疆,还是蜀地,皆多奇山,而古神滩,便在这群山环抱之间,算得上是个小盆地,有来自巫山的大江支流从古神滩过。 山水养了草木,草木丰茂。 密林之间,有两人并肩而站,皆披着兽皮,身材高大。目光望着的是远处的安达部落。 “据说安达来了位新的神使,你怎么看?”蓄着胡须,眼睛之上有一道爪痕的雷鹰族公向旁边的怒角族公说道。 “太巧了,这一年来我们可都死了不少儿郎,刚要结盟,这神使便来了,多少觉得有些猫腻在里面。”怒角族公声音洪亮。 近一年的岁月,未将安达部落拿下,死了些儿郎,无论是雷鹰部还是怒角部,都有些心疼了,所以在这个时候雷鹰与怒角二部选择了结盟,势必要一举拿下安达。 “所以怒角族公的意思是吞并安达部的计划继续进行?”雷鹰族公问道。 “就这样退了,雷鹰族公甘心吗?”怒角族公没有正面回答雷鹰族公的问题,而是反问道。 雷鹰族公摇头:“自然是不甘心的,无论怎么样,那安达部落的新任神使,总是要见上一见的。” 怒角族公随手摘了片叶子,在手中揉碎,露出一个笑容来:“是啊,总是要见一眼那位新任神使的,去见见真与假。” “哦?怒角族公,难不成你已经有想法了。”雷鹰族公是个粗人,实力上比怒角族公强些,但比起怒角族公,雷鹰族公少了些谋划。 怒角族公点头,眸中多了些阴冷的芒:“新任神使降临,无论对于哪个部落,都是件大喜事,安达有了喜事,我们做邻居的,哪有不拜访的道理,你说是吧,雷鹰族公?” 雷鹰族公闻言,一喜,抚掌直说妙:“那我们便各自回部落准备些礼物,好好拜访一下这位安达的新神使。” 雷鹰族公将“拜仿”二字说得极重。 “好说,雷鹰族公记得将部落内的神使请来,若是发现安达部落骗了我们。不用我们动手,就是两位神使,也得将这个亵渎神教的部落给灭了。”怒角族公说道。 “自然。”雷鹰族公“嘿嘿”一笑。 …… 一整个白天,陈青山都觉得整个部落要些吵闹,吵闹到让陈青山静不下来思考。 “这木质的楼屋,隔音效果有些差啊。”陈青山无奈,敲了敲木墙,发出“咚咚”声来。 推开窗子,看着天边明月:“天黑了,这部落比不得长安,他们应该会早些睡觉吧,这样就可以安静些了。” 陈青山吐了口浊气,安慰自己。 敲门声响起,外面越发的吵闹了,似乎平白无故部落内多了许多人。 “你娘嘞。”陈青山骂一句,去开了门,这人陈青山记得,白天的时候,带头盯着自己之人。 面对陈青山,云虎表现得十分恭敬,随不知道其心中所想,但表面上跳不出毛病来就是了。 云虎面对陈青山,深深低头一拜:“神使大人,雷鹰部与怒角部的人来了,说要庆祝安达部落新任神使,也就是您的到来。” 现在陈青山知道外面为何如此喧闹了,心中莫名多了些烦躁。 “哦?我有个问题,为何我中午刚到,那雷鹰与怒角的人便知道了,现在还登门拜访,莫非是安达部中有人传出去的?”陈青山让云虎抬起头来,看着云虎的眼睛。 云虎被陈青山的气势所要挟,不敢与其对视,心道这新来的神使大人除了有些独特外,实力比上一任神使似乎要强上许多。 云虎亦是刀尖舔血的人物,长年混迹于山林,身上有些戾气。云虎在面对上一任神使时,虽怕其喜怒无常,但在气势上,上一任神使是压不了云虎的。 “问你话呢。”陈青山见云虎不答,口中吐出四字,语气有了些不耐烦。 “此消息,是我安达族公放出去的,希望神使大人见谅,您来之前,我们安达部已经死了不少人了,族公他老人家不想再起争端。”云虎低下了头,不敢去看陈青山,解释道。 “哦?你们安达部落死了多少人?”陈青山明白,安达族公不想再死人了,所以第一时间把自己的消息放了出去。 “两千四百余人。”云虎回答道,心中有了些悲戚,指了个方向。 陈青山一叹,顺着云虎所指的方向望了过去,那是部落外的一个小山包,长满了荒草,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新坟。 “确实是很多人了,此事,不怪你们。”陈青山语气当中多了些柔和。 “走吧,去见见雷鹰部与怒角部的人。”陈青山掩好门,从二楼走了下去。 云虎想起陈青山对族人的态度,咬咬牙道:“此次雷鹰部与怒角部到来,拜访是其次,到底来说,还是来确认您的身份的。” 陈青山没有回头,只是摆摆手:“我知道的。” “雷鹰部与怒角部的神使也来了。”云虎又道。 “那又如何,是件好事呢。”陈青山回答道。 确实是件好事,他们不来找陈青山,陈青山也会去找他们的,陈青山需要从他们口中撬出进入乱神教圣山的方式。 云虎一愣,从陈青山的话中,他听出了欣喜之意。 “这位神使大人应该是真的了,天佑我安达部啊。”看着陈青山的背影,云虎心中的愁苦消了三分,小跑上去,跟在陈青山后面,似最忠诚的护卫。 由于神魂的关系,陈青山神识散出,可以看到身后云虎的面上的恭敬之色。 陈青山微微笑着。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陈青山的声音在云虎耳边响起。 “神使大人,小的叫云虎。”云虎朝着陈青山拱手。 “好的,云虎。”陈青山将神识的范围扩大,大致可以见到南边的人最多,那里是大门的方向,安达族公正在招待着一些人,在陈青山的神识之内,可以见到,这老头现在心情不错,有些春风得意的意思。 从始至终,安达族公就未怀疑过陈青山的身份。 陈青山走了几步,折了个方向,那里有淡淡的炊烟升起,风中传来了米饭的香气,以陈青山没少煮饭,所以知道这饭快熟了。 “神使大人,您走错方向了,雷鹰与怒角的人在南边。”云虎赶紧提醒道。 陈青山点点头:“我知道的。” 云虎闻言,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这神使大人要做些什么。 “你不觉得现在这个时间,该吃饭了吗?”陈青山负手,朝着一间木屋走了过去。 “是该吃饭了。”云虎看到天色,忽然顿悟,只是觉得有些不对,然后心中抓狂。 “不是这样的啊,神使大人,吃饭比见雷鹰部与怒角部来得重要吗?”云虎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从敲开这位神使大人门的那一刻起,自己就没有猜对过这位安达部落新任神使的想法。 陈青山如同未闻,依旧向前不紧不慢地走着,在木屋前停了下来。 陈青山站着:“云虎,你刚刚说他们来见我的目的是什么?” “他们想来确定神使大人的身份。”云虎不知道神使大人为什么忽然问起这个,回答过陈青山的问题后,云虎似乎抓住了什么东西,但又没有头绪,若风中柳絮,能模糊看得见,却看不清,又抓不住。 “他们是来确认我身份的,那无论等多久,他们都是要见到我的,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不让他们多等一会儿。别忘了,雷鹰部与怒角部与安达部可是有血仇的啊。”陈青山提点,随后抬手在木门上敲了三下。 其实木门未锁,但陈青山没有直接推门而入的道理,即使陈青山是安达部落的神使大人。 “给他们脸了?!”陈青山最后说了一句,有些霸道。 随后面上挂起了笑容,有人来开门了,陈青山是来蹭饭的,卖个笑脸并不过分。 云虎醍醐灌顶,跟在陈青山身边,他如同见到了新世界,吃饭是其次,主要就是让雷鹰部与怒角部的人等,想起血仇,让他们多等会,已经是极其轻的惩罚了。 反倒神使大人去热情迎接,有些没有道理。 云虎脸上挂起了笑容,心中也不着急了,问道:“神使大人,现在如果不是用饭的时间,那您是不是会有其他的理由。” “是啊,没到用饭的时候,就用其他的理由,比如我就学到过一个在任何时间,任何地方都管用的理由。”陈青山回答道,故意顿了一下。 “哦?什么东西?”云虎的好奇心上来。 “你觉得拉屎窝尿这个理由怎么样?”陈青山反问。 未等云虎回答。 “谁啊,来了。”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停歇。 开门的是个汉子,一见陈青山,便双腿一软,欲跪拜。 “见过神使大人。” 好在陈青山眼疾手快,将其扶了起来,扶起接近两百斤重的汉子,陈青山只用了一只手,且极其轻松。 “我想来您家吃顿饭,可以吗?”陈青山开门见山。 汉子闻言,一愣,他没想到陈青山是这样的要求,随后转为了欣喜,连连点头:“可以,可以,自然可以。” “孩他娘,你看谁来啦!”汉子朝着屋里喊道。 汉子将陈青山与云虎招待进门,陈青山可以见到,这屋子内的装饰比自己的那间多了些生活气,木桌上有菜有肉,伙食算不得差。 与此同时,雷鹰部与怒角部的人有些不耐了,频频向部落内望去。 尤其是两个衣袍华丽的年轻人,面色有些不大好,他们是雷鹰部与怒角部的两位神使。 “同为我乱神教弟子,这新来的,是不是有些摆谱了?” 第九十五章 拦路 与部落之人兽皮加身不同,雷鹰部与怒角部的两位神使,二人穿着的皆是上好的绸子,其上花纹是蜀绣的针法,精湛且细腻。 梁河,郭轩的年纪大概比陈青山大上两三岁的样子,二境修为,在乱神教当中他们便是最普通的弟子,但在古神滩,二人便是高高在上的神使。 部落内的人是生是死,皆在他们一念之间。 “梁河兄,你觉得那安达新来的弟子是怕了我们,不敢出现。亦或者是摆着架子。”郭轩与梁河有意无意与部落之人离了些距离,没有其他原因,大概是嫌弃罢了。 梁河指了指人群中那个乐呵呵的老头,安达族公:“你看安达族公的模样,是骗人的样子?” 郭轩憋了安达族公一眼,那老头得意的模样,几乎要上天了:“好吧,确实不像骗人的模样。” “大概就是雷鹰与怒角两部,杀了安达部不少人,让这安达部羊圈里的羊变少了,那位新来的同僚不高兴了呗。”梁河说道。 郭轩摸了摸下巴,道:“是这个道理,安达部的人少了,收集到的信仰也就少了,等到了年末,可不好交差。” “两位神使大人,这是族公送来的猴儿酒,是部落内最美的姑娘们亲自采摘百果酿造的。” 有安达部落的人走来,托盘上两盏竹筒,其中琥珀色泽的酒液摇晃,馥郁芬芳。 二人含笑接过,只是端在手中,却一口未饮。 梁河与郭轩绕到众人的视线之外,手腕下翻,盏中的猴儿酒倾下,成为琥珀色水柱,向低洼处流去,随后被泥土贪婪地吸收。 安达部以盛情相待,但这盛情,这二位来自乱神教的神使大人,却不屑于要。 这与是否是安达部送出的酒无关,雷鹰部与怒角部与安达有仇有怨,但无论是梁河还是郭轩,都不会仇视安达部,无论哪个部落,皆是羊圈里的羊而已,又有什么不同呢。 仅仅是看不起罢了。 “最美的姑娘,真是笑话,这部落的女子五大三粗的,能有好看的吗?还有这酒,一堆烂果子罢了,能比得上蜀地锦官城的酒?”郭轩嘲讽道,将竹筒往地上一扔,竹筒翻滚,染上了泥土,洒出盏底的几滴酒来,若青绿之腰的妇人在垂泪。 “他们一生都困于此山,自然没见过什么美人,美酒。”梁河笑了,眼中是满满的不屑。 “一群井底之蛙罢了。” 郭轩朝着地上吐了口唾沫,与此同时,那边正聊得正起劲的安达足够,亦吐了口唾沫,二人吐唾沫的模样并无什么不同。 老族公目中含电,睥睨全场,目光从雷鹰族公与怒角族公的脸上挑过,运足了气力:“他娘的,你们不知道老夫等这神使大人等得有多辛苦!” “好在天佑我安达部,神使大人他在今天降临了,救我安达部于水火当中。” “于我安达部而言,神使大人带来了希望,生的光辉,我们安达部的神使大人携灿烂盛大的光明而来!” 老族公滔滔不绝,唾沫星子横飞。 雷鹰族公与怒角族公对视一眼,各见对方眸子中的无奈,第一次知道这安达部的老族公话这么多。 许久过去,老族公话语不绝,真若口中衔着一条悬河,有大淹八方的气势在里面,端的是一个老当益壮。 性子有些直的雷鹰族公忍不住了,让这老家伙说下去还得了,估计到天亮都见不到那安达的神使。 “安达族公,我等在此待了快半个时辰了,你安达部落的神使大人为何还不露面。” 安达族公听出了雷鹰族公语气中的不耐,但依旧没有丝毫要去催促陈青山的意思。 老头笑眯眯地露出一口黄牙:“另外两位神使都没催呢,你急些什么?就不允许我家神使大人有些事情,耽搁一下?” “什么事情要这么久?你这安达部从南到北,也就两里多的样子,神使大人需要走这么久吗?”雷鹰族公直接问道。 安达族公乐了,摊开手:“要不,你去问问?你敢吗?” 雷鹰族公自然是不敢,憋红了脸,说不出话来,刚想找自家神使评评理,结果发现自家神使也没有了踪影。 这安达部落的神使未来,梁河与郭轩倒也不着急,正好谈些事情,这屋后无人,倒也是个谈话的好地方。 “那山宝之事如何了,那守护山宝的老龟又如何处理?”梁河问道。 “山宝已然成熟,作为一座大山的精华,我们若吞食了它,我们二人应该可以再破一境。”郭轩回答。 “是啊,你我二人的修为皆由临摹古神模样,进而在身上烙印古神图腾而来。在古神图腾烙印成功的那一刻起,我们的修为也就确定了。若无机缘,这辈子也就到头了,我们的唯一出路就只有获得古神灵垂青,成为神子。”梁河回答道。 “教内不是传出消息,那素英古神要再次开启神降了吗?”梁河再次补充说道。 “神降吗?还是古神素英的神降。”郭轩呢喃着,重复了一遍梁河的话,似乎可以从这句话中咀嚼出些什么味道来。 不过这味道,大概是苦涩的,身为小人物的苦涩。 郭轩垂下了头,他心中是明白的,无论他与梁河二人在部落内是多么高高在上的存在。 但在教内,他们二人皆籍籍无名,就如乱神教圣山之上那一把又一把的枯草,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名字,亦没有人会在意他们的生与死。 想了想,郭轩说道:“神子,不得不说,这机会对于我们而言有些渺茫。” 梁河知道郭轩在叙述一个事实,但依旧一叹:“就是再渺茫,终是要争上一争的。” 梁河拍了拍郭轩的肩膀:“就是没有得到神降的名额,我们得到那山宝,再上一境,增加一点寿元也是极好的。” 郭轩心中的郁气消了些,梁河说得对,先抓自己可抓之物,至于那一步登天的机会,全看运气罢了,先不必在意。 作为小人物,也得有些小人物的智慧,谁都有仰望星空的权利,但脚踏实地却更让人安心些。 “走吧,去见见那安达部落的那位新神使,若还过得去的话,我们便拉他入伙,毕竟那老龟可不好对付。” 终于,时间近一个时辰,在梁河与郭轩自屋后走出之时,陈青山到了,酒足饭饱,慢悠悠地走着,其身后是与其模样差不多的云虎。 二人皆吃了些酒食,有微微醉意,陈青山未吃过这部落的食物,如今第一次吃,尝起来真心不错。 “来了!”最先感知到陈青山到来的是梁河与郭轩,二人身上临摹的图腾微微发热,如同见到了同类一般。 陈青山对上了二人的目光,眼中笑意,赤龙的气息是陈青山有意放出的,意在试探。 “看来我做对了。” 在见到对面二人的表情之后,陈青山便已经明白,他们对自己的身份已经确定了大半。 陈青山心喜,面不改色,走到了众人面前。 “啊!神使大人您来了!” 安达族公记得陈青山的话,朝着旁边的陈青山真诚一拜,随后退了半步,站在陈青山后面,给了陈青山足够的尊敬。 “这小老头,有些意思。”在陈青山的神识之下,安达族公的一举一动都到了眼中。 “对了,安达族公,我部的巫公人呢?”陈青山未见巫公,便问道,这样的场合,安达巫公也得出来才对,莫非是如同自己一般摆着架子? “巫公说他身体有些不舒服,等会过来。”安达族公回答道。 陈青山点点头,不再理会,专心端详起对面的人来。 两个汉子,一个脸上有疤,一个无疤,应该是雷鹰部与怒角部的两位族公了,比起这两位族公正值壮年,安达部落的族公确实是有些老了。 陈青山微微一叹。 安达族公怕陈青山不认识人,便主动介绍:“神使大人,这左边的是雷鹰部的族公,右边的是怒角部的族公。” “好的,明白了。”陈青山回答道。 未等陈青山继续说话。 “安达部的神使大人,您终于到了。”雷鹰族公却先开口了,皮笑肉不笑,就是三岁小孩,也可以听出其言语间的不满。 “有些事情耽搁了,至于是什么事情,我并不想告诉你。”陈青山不想给这雷鹰族公什么面子。 这场上之人,没有一个值得陈青山去重视,就是那另外两部的神使,也仅仅是因为对陈青山有些价值,陈青山才不得不去接触一下而已。 陈青山将目光落在了自己乱神教的那两位同僚身上,欲直接从雷鹰族公过。 哪知雷鹰族公不开眼,直接将手伸了出来,拦住了陈青山的去路。 “神使大人,我是个粗人,先跟您赔不是,但您让我们等这么久,总得给个说法吧。” 陈青山笑着,对上了雷鹰族公的目光。 “一个人一辈子可以做错许多事情,但有些事情,错了便不可挽回了,比如:拦我的路。” 第九十六章 确认身份 雷鹰族公的行为有些愚昧,陈青山不知道其是出于本身性格的关系,还是背后的两位神使所教唆。 但不管怎么样,雷鹰族公让自己有了出手的机会,借这机会,陈青山大可把自己神使的身份给坐实了。 “如此,便让你们看看就是。”陈心中所想。 不得不说,现在陈青山的模样,倒是有了几分上一任神使的风采,多了些飞扬跋扈在里面。 陈青山与雷鹰族公一般高,但论身材,陈青山在魁梧的雷鹰族公面前却是有些瘦弱了。 先前梁河与郭轩说得不错,或许是为了适应这山中的气候的关系,所以部落里的人大都生得五大三粗。 毕竟在这蜀地与苗疆的十万大山可算不上什么灵山秀水,说是穷山恶水也不为过,而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陈青山并未用剑,只是以赤龙之力加持己身。 随着陈青山臂上赤龙微亮。 “是古神灵的气息,没错了。”梁河与郭轩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肯定之意。 “只是不知道他所临摹的古神灵是哪一位。”二人目光当中对陈青山多了几分感兴趣的味道。 有些乱神教弟子不得古神灵垂青,他们会将古神灵之形临摹于己身,来获得古神灵神力的加持,这于道教的有些符咒倒是相像。 只是在临摹出古神灵之形的同时,这弟子的修为此生也就固定于此境了。 见陈青山伸出一只手来,抓住了雷鹰族公一掌,此手若铁钳,任雷鹰族公如何用力,陈青山自是巍然不动。 “呼~” “呼~” 若风箱拉扯之声。 厚重的呼吸声自雷鹰族公口中传出,皮肤化为了略微赤红之色,有热气自体内排了出来,如同一只愤怒的公牛。 “哦,武夫的气血之法?”陈青山略微惊讶。 随后摇摇头,陈青山见雷鹰族公的模样,加之握着其手掌,可闻其心脉,气机晦涩不通。 陈青山便知此法不全,所施展的威力不如大唐的同境武夫不说,关键还容易灼烧气血,气血少了,寿元也就短了。 陈青山虽看出来了,但梁河与郭轩在侧,他不能说。 “安达神使大人既然知道是武夫的气血之法,现在放手还来得及,我怕等会气血完全爆发,会伤了您。”雷鹰族公口中说道,喘着粗气,似在压制着身体内的戾气。 见雷鹰族公如此模样,陈青山微笑:“如此情况之下,雷鹰族公还能保持理智,倒也算是个意志坚定之辈,无妨,你全力爆发便是,伤不了我的。” “如此,便得罪了。”雷鹰族公身体完全转为赤红之色,就是身体也随之高了些许。 陈青山只觉手中握着的手掌烫了许多,其中气血涌动,温度比寻常火焰或许还要高些。 “何必呢。”陈青山心中一叹,雷鹰族公此举,会消耗大量寿元,这体表的热量,说是气血,倒不如说是其生命的热量。 归根结底,还是功法不全所致,在大唐,就是最低级的武夫功法,也不会有如此大的隐患。 而雷鹰族公并不知道功法不全。 “喝!”雷鹰族公大喝,想要将手掌从陈青山手中抽出来,却不知道陈青山肉身在赤龙的加持下,比同境的武夫还强上一些,以雷鹰族公的能力,完全无法撼动陈青山。 陈青山现在心中却在想如何解决雷鹰族公,原本陈青山是打算以雷霆手段将其打杀,证明自己身份的同时,又树立威严。 不过现在陈青山改变主意了,陈青山心中想着:“如何解决呢?打晕了便是。失去了意志的调动,这样的话其气血或许会恢复平顺,减得寿元会少一些。” 心念一通,陈青山便行动起来,只闻陈青山身上有淡淡龙威,依稀间,其手掌化为了龙爪,只是轻轻一扯,雷鹰族公的小臂便脱臼了。 “啊!”雷鹰族公一声惊呼,只觉失去了对手臂的控制。 “这新来的神使其图腾似乎与加持肉身有关。”梁河与郭轩瞳孔一缩。 “你可见其手化为了龙爪模样,教中与龙有关的古神灵似乎只有那一位。”梁河临摹的古神灵为玄鹤,其权柄是司水,实力大概是七境巅峰的样子,而乱神教内,还有一位司水的古神灵,是玄鹤的顶头上司,吞雷。 那是一条完全由雷霆所化的真龙,修为已经接近长生仙人境界,或许与当年大唐东都坠落的那条白龙相当。 “你是说这位同僚所临摹的是教内排名甲四的古神灵,吞雷?”闻言,郭轩的表情变得有些凝重起来,能临摹这样的存在,至少证明这同僚的天赋远在他与梁河之上。 “很有可能。”梁河点头,心中肯定了陈青山临摹的是古神灵吞雷的想法。 “如此的话,倒是件好事,以我三人之力,应该能够解决那守护山宝的老龟了。”郭轩说道,心中想的是如何取得那能让自己再破一境的山宝。 雷鹰族公的痛呼又起,见是陈青山捏碎了其手掌上的骨头。 “碎你一掌,让你长个记性。” 陈青山脸上写意,一个轻盈的空翻躲过雷鹰族公另一只手挥来的重拳,双手在雷鹰族公脑袋上一拍,雷鹰族公双眼失去了焦距,如山岳倾倒,重重砸在了地上,身上沸腾些的气血慢慢隐于了皮肤之内。 “两位,我下手重了些,希望两位不要见怪。” 陈青山拍拍手,身上的气势散去,变得人畜无害起来,收放间是自由写意。 陈青山对着梁河与郭轩说道。 至于躺在地上的雷鹰族公,在昏迷之前估计还是恨着陈青山的,他不知道功法之事,自然不知道陈青山的用意。 大抵只是觉得陈青山让他在大多数人面前落了面子罢了。 躺上的雷鹰族公依旧有些不甘心的神色,陈青山望了之后。 在心中一叹。 “不知道也好些,若是知道了,恐怕日子会更难过了,痴傻些,倒也过得舒心,反而知道得太多,又解决不了的时候,才是折磨。” 见有人去扶雷鹰族公,陈青山也就不管他了,若无意外的话,几日之后,陈青山与其再无交集。 想到这,一个问题出现在陈青山脑海当中,自己走后,这安达部落是不是又要与其他部落打架了。 陈青山不知道,后摇摇头,望向了郭轩与梁河二人。 没有陈青山想象中的为难,这二人反而给了陈青山一个善意的笑容。 有些挤眉弄眼的意思在里面,那笑容的意思仿佛在说,你懂的,我们才是自己人,一个族公打了也就打了。 这让陈青山准备在肚子里的话,都是落了个空,不过也是件好事,免得麻烦。 “郭轩,梁河。”两人开口道,向陈青山介绍自己的名字。 “陈江南。”陈青山想了想,决定不用自己的真名,毕竟也不知道这乱神教内有没有人识得太平侯陈青山,若是为了个名字,把自己给暴露了,倒是有些白痴了。 自己在烟雨楼的牌子是忆江南,那便叫陈江南好了,江南,阿喃,很相配的样子。 “江南吗?陈兄倒是有个不错的名字,不过我猜陈兄应该是南方之人,而非生于姑苏烟雨之中。”梁河倒是个会聊天的人,想要与陈青山拉近关系,便从陈青山的名字与籍贯入手。 陈青山点点头,自己确实不是是江南的人,甚至连江南都没去过,不过依旧有些好奇:“梁河兄何以见得,我确实是南方人。” 郭轩插话了,他与梁河待久了,自然知道他的脾气,就连思考方式也学了一些:“无非是从口音上听出来的罢了,未见过江南,所以才向往江南,那生于姑苏的人,是绝对不会叫这个名字的。” 闻言,陈青山点点头:“确实有些道理,我未去过江南。” 陈青山却想起了月华法会时那明月楼前的司仪,谢姑苏,她是江南人,也叫姑苏,倒是与梁河说的道理有些不一样。 这世间万千道理,又有万千事,哪能一一对应。 不是很重要的事,陈青山便不在想了。 “敢问江南兄所临摹的图腾可是吞雷古神?那条掌控世间雷霆的真龙?”梁河问道,有些期待,吞雷作为真龙,主掌雷霆,却也司人间水火,且吞雷于司水之上的权柄,比梁河所临摹的玄鹤要强上许多,玄鹤则是吞雷的从属,所以梁河对陈青山亦有些亲近之意。 陈青山不知道什么是吞雷古神,但他听懂了真龙二字,赤龙自然是真龙,至于其他,陈青山主动舍弃,当做没听见就是。 本着多说多错的原则,陈青山含笑点头:“是啊,是那条真龙呢。” “果然。”梁河与郭轩对视一笑,也不再询问其他。 “江南兄,我们现在是邻居了,同为教内弟子,以后还得互相关照才是。”梁河口中说着,主动伸出手,郭轩也伸出手来,皆含笑望着陈青山。 陈青山亦含笑,他知道梁河与郭轩是要自己表明一个态度,若自己同意了,那安达部也就无事了。 陈青山伸出手来,与二人一一轻握。 “应该的。” 梁河,郭轩二人眸中没有了忌惮。 陈青山知道,现在应该没有任何人会怀疑自己的身份。 第九十七章 梦蝶 “啪嗒~” 一声轻响,有水珠落到地上,溅起些泥土来。 “哦?落雨了。”陈青山抬头望天,不知何时,天上已经积起了厚厚的雨云,有些沉重之感。 “若没记错的话,我今日来时,还是万里无云的好天气。”陈青山伸手接了滴雨水,丝丝凉意。 “这山中的天气不就这般,要比蜀地那锦官城,那楼里的姑娘们脸色变得还要快些,更难以琢磨。” 锦官城,陈青山是知道的,大抵是西南最繁华的城池之一,锦官城外便是蜀山,而蜀山之上,有许许多多的剑修。 蜀地之人爱好辣味,其中女子亦有如辣椒般的性格。 “哦,郭兄的意思是那锦官城的里的姑娘有些难伺候?我素来听闻蜀地多奇女子,难伺候倒也是正常。”陈青山回答道。 梁河摇摇头,陈青山想差了,说道:“江南兄,你想错了,郭轩说的是楼里的姑娘,至于是什么楼,我想你应该是明白的。” 梁河给了陈青山一个你应该懂的眼神。 陈青山恍然大悟,得,又是两个与吴关山一样的人,不过吴关山只听曲子,这应该算是素的,而梁河与郭轩,毫无疑问,他们说的,是荤的。 “明白了,郭兄说的,是那全天下都有的楼。”陈青山回答道。 郭轩点点头,继续说来:“那些姑娘,只要你手中有大把银钱,便是晴天。没钱了,就比寒冬的雨还冷些。” “不过那些姑娘的脾气,是可以控制的,不像这山间的雨,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没有个规矩在里面。”郭轩继续说道。 “老天若是个姑娘的话,应该是最任性的了吧,总是阴晴不定。”陈青山表示同意,并说道。 “何止是阴晴不定,简直是刁蛮任性,一定是个老姑娘,嫁不出去的那种。”梁河于一边附和说道。 三人皆大笑起来,关系又拉近了许多。 一边的部落之人没有出过此山,所以不知道锦官城,亦不知道什么楼里的姑娘,只知道三位神使大人似乎相处的很融洽。 其中最为开心的莫过于安达族公,看三位神使大人的模样。 “终于不用再打架了。”安达老族公吐出一口气来,看着后山之上的新冢,眼眶有些湿润了。 老天听到下面三个家伙“老姑娘”的论断,有些怒了,大雨倾盆而下。 一声鹤啼。 梁河头顶出现一个黑色气旋,替陈青山与郭轩挡住了落下的雨。 其他部落的人没有术法,瞬间便被雨水给浇湿了,不过没有人在意,于这山中,风吹雨淋是太普通不过的事,就是几岁的小孩,也不会怕这个。 他们是山中最坚韧的草,风雨只会让他们越发顽强罢了。 无论是安达部,还是剩余的两部,其中族人都在三位神使大人旁边伫立着,若是神使大人不动,他们便可陪着,站到天荒地老。 他们有着近乎于愚昧的忠诚。 “在这淋雨也不是办法,我们找个避雨的地方吧。” 还是陈青山先开口了,他没有淋雨的习惯,也没有看别人淋雨的习惯,在陈青山的意识里,下了雨,大家就应该是要躲着的。 “如此也好。”梁河同意,虽说他打出这个气旋消耗很少,不过时间长了,他也撑不住,区区二境修士而已,又能如何。 “安达族公,给我们找个避雨的地方,宽敞些。” “明白,神使大人。”老族公在前面引路,来到了一间大木屋前,大概是部落里的磨坊什么的,四面透风,只有一个屋顶,好在足够大。 磨坊中心升起了火,有部落内的妇女带着桌子与木凳而来,围着中心的火摆成了一圈,桌上有芭蕉叶裹好的食物,亦有些酒水,用泥封于竹筒之内。 不过这酒水只是普通米酒而已,这样想来,那给梁河与郭轩献上的猴儿酒确实是部落内不可多得的佳酿。 陈青山三人坐于主位,旁边是安达族公与云虎等人,其他就是这次随族公前来到访的雷鹰与怒角两部的族人,能在此之人,皆有修为在身,且是部落中的精锐。 “无论在哪,聚会的时候好像都少不了篝火。”陈青山望着中心的火焰。 不过有篝火在,所以所有人心中莫名多了些暖意,尤其是外面大雨声不绝的情况之下,这暖意会多上三分。 在这样的氛围之下,三部之人的关系也缓和了些,三位神使大人都处得如此融洽了,他们这些小的还能如何。 “云虎,给雷鹰与怒角的兄弟们倒酒,让他们务必吃好喝好。” 在陈青山的示意之下,云虎带着自家族人与另外两部的族人推杯换盏,一笑泯恩仇。 安达老族公鼻子微红,主动端着竹筒,来到了陈青山身边,先是向陈青山行了一礼:“神使大人,这杯我敬您,感谢您的到来,让我安达部少死了许多人。” 老族公说得情真意切,当着陈青山的面就将盏中酒皆倒入了口中。 喝得有些急了,眼角也跟着红了,现在的安达族公不像个部落的领导者,更像个只想平平安安过日子的老人。 比起能让部落之人安心过些日子来说,血仇什么的,反而有些不重要了,安达族公只知道,再打下去,安达部落是会灭族的。 “应该的。”陈青山看着老人,举起酒盏,一饮而尽,心中想的却是自己能为这安达部落做些什么。 老族公再拜,满脸都是笑意,颤颤巍巍地走回了自己的座位之上,不像个二境之修的模样。 “或许是操劳过度了吧,心中绷着的弦猛然松了,也就显出了老态。”陈青山一叹,老族公心力消耗得太多了。 芭蕉叶中裹着的是烤肉之类的东西,这部落之内的人似乎比较偏爱于烤制的东西。 陈青山挑了一块,味道还行,由于蹭过饭的关系,陈青山也就不再动筷子了。 此时又有人送来了又送来果蔬,当郭轩见到其中一人时,便挪不动眼睛了,只是直直地看着。 陈青山顺着郭轩的目光望了过去,那是梦蝶,本就好看的梦蝶在部落内其他妇女的衬托之下变得更加好看了。 陈青山刚来安达部,没有太在意这部落内的女子是何模样,如今才猛然发现,这部落内的女子皆有魁梧,而梦蝶,是其中例外。 郭轩抽了自己一巴掌,有些疼,不是在做梦。 “梁河兄,我刚刚与你说的话,我觉得有些错了,这部落内,还是有好看的女子的。” 这怪不得郭轩,就是陈青山初见梦蝶时,也第一时间注意到了她的美貌,陈青山觉得梦蝶不应该出现在这山野之间,更像是长安城某位大人物的笼中之雀。 梁河见到了不远处的梦蝶,眸中惊艳,道:“好好看的姑娘,跟她比起来,那锦官城的姑娘们都有些逊色了。” 郭轩见梦蝶的腰肢,便觉得心里有些痒,脸上也出现了蠢蠢欲动之色。 陈青山叹息,无论在哪,美貌这种东西,总是会招惹些是非,尤其是在没有实力的情况下。 “那女子叫梦蝶,就是为了她,我才答应来这安达部落的。”陈青山有意无意说道,声音不大不小,但席上的人却都能听到。 梦蝶将自己带到这安达部落来,这安达部落的人皆知,现在陈青山当着众人的面说出其中理由,倒也合理。 一旁的云虎更是连连点头,原来这里面还有这种关系,难怪今天白天自己盯着神使大人的时候,梦蝶会前去拜访,自己只当是感谢呢。 只是这神使大人的口味似乎有些独特啊,这梦蝶腰细得甘蔗一样,身上没有几两肉,又有什么好看的,更比不上部落内的其他姑娘。 “大概是瘦子喜欢瘦子吧。”云虎咬了口水果,猜测着,看着陈青山瘦弱的模样,立刻得出了自己聪明的结论。 云虎眸光却在另外一个身材高大的姑娘身上流转着。 这姑娘,腰有水桶粗。 “这腰,这胳膊,真带劲啊。”云虎小声喃喃道。 陈青山的话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到,这所有人里自然有梦蝶,梦蝶闻言一愣,回首便见到了郭轩,其目中的贪婪之色,让梦蝶心中多了些寒意。 那是怒角部的神使。 不过在自家神使大人开口之后,怒角部神使眼中的贪婪正迅速消退着,不知道是真消退,还是掩盖得极好。 不过在这一刻,梦蝶知道自己暂时是安全的。 神使大人在白天救了妹妹,而在晚上救了自己。 “梦蝶,你先下去吧,作为我的人,你不应该来干这个的。”陈青山含笑望着梦蝶,如同将其当做自己真正的挛胫一般。 “安达族公,以后不要让梦蝶干这些粗活了,这次你不知,我便不追究了,你明白吗?” 陈青山的话看似责怪安达族公,但其中更多的是说给郭轩听的。 “老夫明白,明白。”安达族公起身回答道。 “神使大人,那梦蝶便先退下了。” 梦蝶眸中感激,朝着陈青山一拜,便步入了雨中。 第九十八章 吠犬到访 陈青山只是随口一言,便护下了梦蝶。 陈青山饮酒,微微瞥了郭轩一眼,其眸子恢复了清明。 郭轩不会为了一个部落的女子而恶了自己,临时起意,现在意消了,也就似乎无事了。 宴会的气氛重新归于热烈,陈青山更是饮了不少酒,脸上有了微醺之色。 梁河与郭轩对视一眼,该与这安达部落的神使谈些正事了。 “陈兄,不瞒你说,我与郭轩兄有一事相求,而此事,于陈兄也是机缘一件。” “哦?两位请讲便是。”陈青山放下酒盏。 “这山内有件山宝,为这座山所凝结的精粹,对修为大有裨益,只是有只老龟守着,我们的意思是拉你入伙,得到山宝后我们一人一份。”梁河说道。 陈青山不语,似在思考。 “是啊,圣山内的消息,素英古神的神降大典要开始了,得此山宝后,我们便回圣山,去争那一丝机缘。陈兄能临摹吞雷,说明陈兄的天赋极佳,说不定能获得素英古神的青睐,一步登天呢。”郭轩为了让陈青山入伙,给陈青山画了个饼,无意间却说出了陈青山心中所想之事,入那乱神圣山。 “如此的话,那我们三人联手,去取那山宝便是。”陈青山回答道。 “那就先谢过陈兄了,相信那山宝不会让陈兄失望的。”闻言,梁河与郭轩皆一喜。 陈青山不动声色,有懵懂之色,顺着问下去:“我常在圣山外,于那素英古神只是听说过,却不大了解。” 梁河接过了话茬。 “说起素英古神,不得不说她是教内最特殊的一位古神灵,长居于后山,几乎不在教内露面,就是教中的各种事情,其亦不参与,只是养花种草,倒像是个方外之人。还有一点就是,素英古神与其他古神灵不一样,她对大唐,并不厌恶。” 郭轩点头,对梁河的话表示认可:“是啊,很奇怪的东西,似乎这素英古神与我教,也只是一种合作的关系。而且素英古神素来神秘,典籍上关于其的记载很少,只知其很强,就是教宗大人的荼蘼手印,也是从她那习来的。” “荼蘼手印。”陈青山眼中精芒一闪,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乱神教宗的荼蘼手印从素英古神那所习,那素英古神应该有破解之法才对。 而且梁河说素英古神对大唐并无恶意,那自己去见到素英古神,获得荼蘼手印的破解之法概率极大。 陈青山忽然有了一种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的感觉。 陈青山感觉前路有些明朗起来。 “不瞒两位,我想获得那素英古神的神降资格。”陈青山说得情真意切,只要自己获得那神降的资格,便可见到素英古神。 梁河与郭轩笑着点头,他们二人也想,一步登天的机会,谁又不想呢。 “也就想想而已,只当是发梦罢了。”一道不和谐的声音自雨幕之外响起,有人撑油纸伞而来,是个女子,青衫素袄,婢女模样,但其身上的气息,不弱于梁河与郭轩二人。 “闻竹?”梁河呼出了这婢女的名字,她来了,意味着那吠犬部的神使也来了,毕竟他和郭轩都知道,这闻竹是吠犬神使的贴身婢女。 吠犬部不是不问古神滩的事吗?雷鹰,怒角,安达三家打了近一年,吠犬都未露面。 偏偏却在今晚,吠犬部却露面了,而且一来便是神使。 他们要来干嘛? 吠犬的神使可与梁河,郭轩这样的普通神使不一样,这古神滩的人都知道,吠犬部出了位吠犬神子,故而地位超然。 这吠犬部神使的位置,一般乱神教内的弟子可不敢坐,所以吠犬部的神使,便找了位自家人,叶文。 吠犬神子名为叶辰,而叶文是叶辰的胞弟。 同为神使,但梁河与郭轩皆知,自己与叶文完全没得比。 叶文说白了,只是下来历练罢了,平时在不在吠犬部内都不知道,挂着个名头。 果然,在闻竹出现不久之后,又是一个白衣男子出现,正是叶文,吠犬部的神使。 “见过吠犬神使!”梁河与郭轩咬牙,主动一拜,没有称其叶兄,而是吠犬神使,以表达自己的尊敬。 陈青山不知道这么多,但他看到了吠犬神使的婢女,亦看到了梁河与郭轩二人对这吠犬神使的态度。 “能带婢女,不是一般人呐,或者说,不是一般的神使。”陈青山心中微叹。 有样学样,与梁河和郭轩一般,朝着叶文一拜:“见过吠犬神使。” 叶文点点头,这新来的安达神使有些眼力,知道低头。 借着主人的威势,那婢女闻竹更神气了,看向陈青山的目光,毫不掩饰地蔑视,更有些厌恶。 一个小小的神使而已,与自家公子怎么能比,若是素英古神的神降名额,也得给自家公子这样的人才对,是这安达部的神使可以去想的? 这素英古神的神降名额,叶文要去争,而陈青山说他也要去争,所以闻竹讨厌陈青山,这才有了刚刚说陈青山是在发梦的那一句话。 自不量力的人而已,闻竹骂了又如何,在叶文公子面前,还不是乖乖低着头。 “这姑娘生有些好看。”陈青山望着闻竹,说道。 闻竹闻言,心里略微惊讶,随后化为了高兴,这井底之蛙还是有些眼光的,不过说不定是想巴结自己,想让自己在叶文公子面前多替其说些好话。 毕竟自己跟随叶文公子这么多年,这样的人并非没有,且很多。 “好看是好看,可惜有些美中不足,让我想想。”陈青山沉吟。 几息之后,陈青山恍然大悟:“原来是长了张嘴啊。” 言下之意自然是生得好看,可惜长了张嘴,不会说话,空有皮囊罢了。 梁河与郭轩有些惊,没想到自己新来的同僚这么硬气。 “江南兄,这吠犬部的神使叫叶文,是吠犬神子的胞弟,这座山都是他家的,我们惹不起。”梁河扯了扯陈青山的衣服。 陈青山给了他一个笑容,表示知道了,不要慌张。 陈青山的话闻竹听得懂,跟在自家公子身边,谁不是捧着,她未曾受过这样的气。 “安达神使,你是什么意思?是对我家公子不敬吗?”闻竹怒道,身上气机迸发,激起一阵雨点,直向陈青山射去。 “我就事论事,哪对你家公子无礼了?我那一拜,多真诚啊。”陈青山反讽道。 脚下一跺,桌子便被掀了起来,雨滴落在桌面上,激起一圈又一圈的木屑。 不得不说,这闻竹有些实力。 “倒是姑娘,一言不合就动手,失了礼数。别忘了,你只是婢女而已,我与你家公子说话,你别插嘴。”陈青山又言,手掌一推,桌子飞出,闻竹接下,却退了几步,就是手中的油纸伞,也落到了地上。 “你!”闻竹一怒,却要再次向陈青山动手。 却被叶文拦了下来:“闻竹,不得无礼。” 闻竹一阵面色变化,忍了下来。 叶文如他的名字,有些儒雅之气在里面:“安达神使,刚刚是闻竹无礼了,我替她赔罪便是。” 说着,叶文持伞朝着陈青山一拜,陈青山略微惊讶,知道叶文自然不是真心道歉,但亦心惊于他的行为。 倒是个笑面虎般的人物,这样的人,可不大好对付。 且叶文这一拜,只是对陈青山刚刚那一拜的回礼罢了,无论如何,他叶文都不吃亏。 陈青山并不在意:“管好自家人,莫丢了礼数。” “说的是,在下叶文,吠犬神子乃是我胞兄,未闻安达部神使姓名。”叶文说道,特意提及自己的身份。 “姓陈,名江南,姑苏江南的江南。”相较于叶文的介绍,陈青山倒是简洁了些,问名字就问名字,扯那么多干嘛。 就差挂块牌子,上面写着“吠犬神子胞弟”六个字了。 “陈江南。”叶文复述了一遍。 “正是。”陈青山回答完叶文的问题。 “安达族公,搬两把椅子过来,要上座,我安达部可是有礼仪的部落。”陈青山说着,闻竹刚刚压下的气又有些压制不住了。 可偏偏又是自己无礼在先,让这陈江南占了道理,骂是骂不过了,只能忍着。 “谢谢陈兄的好意,不用那么麻烦了,我说件事便走。”叶文立于雨中,与棚内只有一步之隔,可是偏偏这一步,他就不想踏出,仿佛踏出这一步,会侮辱了他的身份。 有雨与无雨,灯火与夜幕,将世界分割开来。 陈青山乐得清闲:“叶兄直言便是。”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希望安达部能将收集起来的信仰分我一半就是。”叶文不咸不淡地说道。 “当然,我说的不只是安达部,也包括雷鹰部与怒角部。然后我会走出古神滩,将这座山都走一遍,每个部落都拜访一遍,以我的名义,亦以胞兄的名义。” “待我成为素英神子之时,这收集来的信仰,将会成为我送给素英古神的第一份礼物。”叶文说着,如同素英神子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 未等陈青山说什么。 “不可能!叶文,你这不是要我们的命吗?”另外一边不说话的梁河与郭轩却大呼道。 第九十九章 人仗狗势 这山中的部落虽说衣食无忧,但也算是贫穷得很,尤其是对陈青山他们这样的修士来说,这山中的部落几乎没有什么对他们有价值之物。 唯有一样除外,就是这山中部落收集起来的信仰,是这山中的部落存在的意义。 陈青山知道这信仰很珍贵,但从梁河与郭轩二人的表现来看,这信仰或许比他想象得还要珍贵上许多。 在听闻叶文要取走他们的一半信仰之后,梁河与郭轩更是直呼不可能,如同叶文所取的,是他们的第二条性命一般。 “你若取走一半信仰,我们又如何向教内交待,那教内的惩罚我们可担待不起。”郭轩直言。 “无妨,你们实话实说,说被我取走了便是。”叶文含笑说道。 “说得轻巧,叶文你有吠犬神子庇护,自然不怕问责,而我们若上交的信仰不够的话,那惩罚很可能是死亡吧。”梁河一语便道出了其中的因果,乱神教对普通弟子的性命,一向以漠视的态度待之。 面对梁河与郭轩的强烈反对,叶文如同未闻,而是将头转过来,静静地看着陈青山,等待他说些什么。 “陈兄,你如何看?”叶文声音轻柔,悠悠说道。 这雨依旧在下,且越来越大,小小的油纸伞根本挡不住这样的雨,可无论是叶文还是婢女闻竹,二人的衣裳依旧干爽,没有半分被打湿的迹象。 雨更急了,让人心底莫名有了烦躁之意,似乎这雨,也在催促陈青山尽快做出决定。 “或许陈兄不用太着急做出决定。”叶文取出一骨笛来,含于口中,一声悠远嘹亮的笛鸣穿过雨夜,飘向未知的方向。 一双眸子自雨夜中亮起,有豺狗模样的凶兽踱步而来,雨水将其浇透,更加狰狞了。 豺狗有房子高,眸中唯有戾气。 陈青山微微皱眉,在这只豺狗之上,陈青山感受到了浓郁的古神灵的气息,看样子不大好对付。 “吠犬古神的神侍?!”郭轩一声惊呼,旋即冷汗直冒,自己会是这豺狗的对手吗?就是加上梁河与陈江南,也不够其一口的吧。 有的古神灵喜欢独处,亦有的古神灵,会有自己的从属。为了让自己弟弟办事轻松些,那吠犬神子不会拒绝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而这豺狗,便是吠犬神子的帮助。 陈青山望着这豺狗,接近四境的修为,不是部落之人可以对付的,光靠这豺狗,叶文就可以在这山中横着走了。 在豺狗出现的那一刻,所有人遍体生寒,云虎更是原地跳了起来,面露凝重,他常年混迹于山林,与各种野兽交手,直觉告诉他,这头不大好看的豺狗,是比山中的野兽还要可怕上千百倍的东西。 见如此情况,场内众人,郁闷的闻竹更是感觉胸中之气顿时便吐出来了,有了一种畅快之感。 嘴再硬又如何,还不是实力说了算,以自家公子的性格,其唤出吠犬古神的神侍,说明他已经有些生气了,若是这安达部落的新神使敢说一个“不”字,豺狗恐怕会立马扑上去,将其撕成碎片。 “怎么样?安达神使大人,要不您像刚刚一般硬气,拒绝我家公子?”闻竹直接出言讥讽道,刚刚被陈青山压得说不出话来,现在终于翻身了。 在闻竹看来,安达神使要是低了头,就在言语上输给了自己,他若是不低头,那他就会被撕碎。 闻竹甚至有些期待,这安达部的神使拒绝交出信仰,然后命丧于此。无论如何,闻竹认为,在这条吠犬古神的神侍出现的时候,自己依旧立于不败之地了。 甚至不等叶文开口,闻竹便主动说道:“安达神使,您的答案是什么?” 面色是嘲讽。 陈青山见此女,只觉得是好一个“人仗狗势”,事实上,以陈青山的能力,杀这条狗并不是什么问题,只是杀了此狗后,陈青山大抵是如不了那乱神圣山了,这才是问题。 明明打得过,却又不能打,陈青山面上有了几分愁苦。 这在外人看来,陈青山无疑是怕了,闻竹见之,更加意气风发,势必要找回自己的场子,好好出一口恶气:“好一个安达神使,我还以为你是一个一向硬气的人呢,现在看来,倒是我想多了,外强中干,也就欺负一下女子罢了,是个比软蛋更软的东西。” 不得不说,在骂人这方面,闻竹还是有些天赋的。比如阿喃,就绝对不会说出这样的话,若是阿喃的话,要么提枪轰破那人的脑袋,要么就直接置之不理。 陈青山见过许多女子,她们各有不同,但如同闻竹一般牙尖嘴利,让人生起厌恶之心的却不多见,不得不说,能得罪人也是一件本事。 见陈青山久久不开口,叶文也等不了了:“怎么样?陈兄,你是选择与我做朋友,还是敌人?” “敌人”二字叶文咬得重了些,如何对待敌人,这天下人都知道,杀之而后快。 “不可以,陈兄别答应他,大不了,大不了我们三人拼......拼死一战。”一边的郭轩急了,大声说道,他明白等解决了陈青山后,便是自己与梁河,只是说到最后时,他自己也没有了底气。 叶文胸有成竹,婢女闻竹得意洋洋。 陈青山看了看叶文,随后看了看婢女闻竹,最后将目光落在了豺狗身上,最后摊开手,做出了自己的决定:“还能如何,这信仰,你要,给你便是。” 叶文笑了起来,语气化为三月春风,有多亲切便有多亲切:“陈兄是个识大体的人物。” 闻竹心道了声“果然”,这安达部的神使还是怕死的,若是他一直硬气到底,自己还有些佩服,现在看来,果真软蛋。 梁河闻言一叹。 “陈兄,你......” 郭轩更是直接瘫软在了地上,如一滩烂泥,任怒角族公如何去搀扶,他都起不来,如同失去了所有的心气,他想骂陈青山,却说不出口,因为他知道,把他放在陈青山的位置上,他也会做出同样的决定。 就如陈青山所言,还能如何,叶文要,就只能给他了,拼死一战的结果也就是他们都死了而已,并不会改变叶文收取三部信仰的结果。 “等等,我想叶公子你是误会了。”陈青山又言。 “哦?难不成你想反悔?”叶文面色微冷,豺狗龇牙咧嘴。 “自然不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陈青山言。 叶文面色稍霁:“只要不反悔便好,陈兄要说什么,且说出来便是。” 陈青山摆摆手,笑得人畜无害:“也没什么,就是想跟叶公子换些东西,只要叶公子答应,这安达部落的所有信仰都给叶公子都可以。” 梁河和郭轩懵了,这陈江南在干嘛,让人家拿去一半信仰还不够,还要全部都给人家。 闻竹闻言,毫不避讳:“呆子一个。” 倒是叶文有些冷静:“难道你说换我的项上人头,我也得割下来给你,双手奉上?” 陈青山看着叶文,笑着:“叶公子的人头,就是你敢给,我也不敢要啊,放心,叶公子,我所求之物不会伤你分毫。” 叶文只当陈青山的话是怕了自己,怕了自己背后的吠犬神子,语气微冷:“谅你也不敢,所求何物,速速说来。” “是啊,是啊,速速说来,你这模样,磨磨唧唧,不像个男人,像个软蛋,还像个娘们。”闻竹在一旁起哄,“咯咯”地笑着。 “闻竹姑娘应该明白,当一个姑娘说一个男人是软蛋,是娘们的时候,应该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了,这不亚于杀其亲族。” 陈青山并未立即回答,只是说着一些道理。 闻竹冷哼:“骂便骂了,你又能如何,还能杀了我不成?” 陈青山笑了:“是啊,杀了你。” 陈青山对着叶文说道:“你家婢女好生聒噪,只要叶公子将其打杀,我将安达部的信仰双手奉上。” 陈青山依旧笑着,如同一个商人,在谈一笔交易。 一旁的闻竹顿时愣了,随后是巨大的惊恐,如坠冰窟,这安达神使要用信仰换自己的性命。 是自己得罪他,得罪得太狠了吗? 随后是懊恼,为什么自己没有管住自己的嘴巴,去招惹这样的人?! 愣的不止有闻竹,就是叶文,还有郭轩,梁河三人也都愣了,在场没有人会想到陈青山会提出这样的交易。 你不是要一半信仰吗?我全都给你,而代价是你一个不轻不重的婢女。 陈青山有些自在,他不着急,捏着自己的筹码,静静等待着叶文的决定。 郭轩与梁河内心经历大起大落,看着怡然自得的陈青山,内心逐渐从平等相待,变为了仰望。 ...... ...... 阿喃之事或多或少改变了陈青山的性格。 他自集水镇走来,一路懵懵懂懂,被大势所裹挟着,就是成为太平侯,成为空明坊观察使,也只是那些大人物的一念之间罢了。 亦如棋子。 陈青山明白,唯有将自己的性命握在自己的手里,才能护好所爱之人。所以陈青山要去做那棋手。 若做不了棋手,便一剑豁开那棋盘,将那些欲左右自己命运的人都给砍了。 无论是无涯兵天地宽,还是烛照,皆为外物,外物可为陈青山所用,但陈青山不能为外物所控。 “能让男孩一夜之间长大的,就只有他喜欢的姑娘啊。”剑宫之内,天地宽啧啧称奇。 第一百章 陈青山的局 “公子。”闻竹轻呼,真怕自家公子做出决定,用自己的性命来换取安达部的全部信仰。 闻竹是叶文的贴身婢女,常伴左右,所以她才更加清楚自家少爷的手段与冷血。 事实上,她并不讨厌这样的叶文。有心计,够冷血,可以让叶文爬得更高些,这样一来,自己也会受益。 所以叶文冷血对人,她只觉得喜,喜自己家公子杀伐果断,是个成大事的人。 只是现在,当这份冷血落在她头上的时候,闻竹心里便有些不是滋味了。 叶文挥手,示意闻竹闭嘴,脸色慢慢变得冰冷起来。他事给陈青山是出了道难题,但陈青山却以这样的方式回敬了他,一下子让叶文不知如何是好。 叶文于闻竹是有些感情,但也是有些而已,放弃与不放弃闻竹,其中还有些事情要思量。 叶文沉吟,若是用闻竹换取这山内所有部落的信仰,他会毫不犹豫。 只是这安达部的信仰或许少了些,就是加上雷鹰与角两部的信仰,也是不够的。 而且叶文明白,如果现在自己放弃了闻竹,那这件事,明日估计就会传遍整座山,所有的部落都知道自己,知道自己的冷血,如此,对自己的未来,不利。 想到这,叶文语气软了,至于语气为何软了,无非是不想付出放弃闻竹的代价,又想获得安达部的信仰而已。 叶文朝着陈青山深深一拜:“陈兄,闻竹自幼与我相伴,算得上是亲人,斩她如斩我手足,还望陈兄重新挑件东西,只要我有,绝不推脱。” 叶文表面上的话说得极其漂亮,若陈青山不知道其为人,恐怕还真将其当作一个重情重义的家伙。 话说得再好听,筹码不够罢了。 但无论如何,闻竹在听了自家公子这句话后,是极为开心的,甚至狠狠松了一口气,只是望向陈青山的目光变为了惊恐,死死地封住了自己的嘴巴,觉不敢开口半句。 陈青山皱眉,但表现出大气的模样:“既然叶公子将闻竹姑娘当作手足,那我也不好说些什么了,毕竟我说过,不会动您分毫。这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的。”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陈青山又一遍提着这句话。 现在就是叶文,面色也有些挂不住了,陈青山说其不讲信用罢了,只是自家理亏,不好说些什么。 叶文只能硬着头皮开口道:“换件东西,换件东西,我绝不推脱。” “好说。”陈青山陷入了思考,这次无论是叶文,还是闻竹都乖乖站着,丝毫不敢催陈青山了。 但陈青山其实早就有了想法,所谓思考,不过是打压对面二人的气势罢了。 一边的梁河与郭轩不知陈青山心中所想,心却提到了嗓子眼,除了叶文与这婢女闻竹的性命外,还有什么东西能比得上信仰的吗? 梁河与郭轩紧张地看着陈青山,想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口,怕自己打扰了陈青山的思考,紧张之下,二人鼻尖皆出现了汗珠。 “嘘—” 一边的雷鹰族公悠悠醒来,面露惊讶,怒角族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无论是雷鹰族公还是怒角族公,都未见过自家神使如此模样,平时在部落内,他们无论何时都是高高在上,风轻云淡的模样。 因为没见过,所以才惊讶。 只是所以人都没有发现,有意无意间,这安达,雷鹰,怒角三部,渐渐都以陈青山作为了中心。 陈青山扭了扭脖子,望向了棚外,大雨潇潇。 叶文不敢催,只是伸长了脖子,想要得到陈青山的答案。 陈青山开口,所有人竖起了耳朵,想要知道陈青山会要些什么东西。 “今夜的雨,有些大了。” 陈青山悠悠说来,轻松写意。 众人哗然,叶文更是面色变了又变。 等了这么久,居然换来了陈青山这样一句话,若不是理亏在先,叶文已经动手了。 唯有闻竹,看着陈青山的眸子当中,满是恐惧,这个男人她惹不起,没有人能看透他的心思。 “陈兄,正经些。”叶文吐出一句,压制着怒火。 陈青山挠挠头,认真说道:“叶公子不觉得这气氛紧张了些吗?我想缓解一下气氛而已,不必当真,不必当真。” “嗯。”叶文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回之一字。 然后又是漫长的等待。 “有了。”陈青山灵光一闪的模样。 “哦?快快说来。”不仅是闻竹,就是叶文,现在也想离陈青山远些。 等解决了这里的事,叶文便决定速速离开,绝不会与这个家伙有半分交集。 “如此,那便用我安达部存的信仰换你吠犬部存的信仰好了。”陈青山双手环抱,一本正经道。 “哈?!” 悬着心脏的梁河与郭轩闻言,瞬间将陈青山当作了神一般的存在,是啊,还有件东西比安达部的信仰要珍贵,也不是珍贵,而是更多些,更多上许多。 那是吠犬部的信仰。 安达部族人近万人,而吠犬部则有三四万,几乎是另外三部的总和。拿安达部的信仰换吠犬部的信仰,绝对是不吃亏的。 “梁河兄,我只觉江南兄就像一个高明的猎人,一步又一步地将叶文引入了自己的陷阱。”郭轩敬佩地看着陈青山,面色近乎于崇拜。 梁河郑重地点点头,意识到了陈青山的可怕。 若这江南兄,一开始就提出用安达部的信仰换吠犬部的信仰,一定会被叶文严词拒绝,说他痴心妄想,拿叶文寻开心。 但放到叶文拒绝斩杀闻竹之后,却变得合情合理起来,毕竟第一次提的条件,是叶文可以做到的,只是叶文觉得筹码不够,便拒绝了。 且换一个条件是这叶文主动提出的,还特地保证只要他有,绝不推脱。 而这吠犬部的信仰,他叶文是必有的,且有了闻竹之事的铺垫,江南兄又提出的这个条件,便不让人觉得突兀。 闻竹身体一震,有一种想要逃跑的冲动,这安达部落的神使实在是太狠了。 而在场最难受的人,很明显不是闻竹,而是叶文。 叶文懵了,这家伙为什么可以提出这样的条件,关键之处还在于,自己并不觉得他提出的条件是件突兀的事情。 叶文会换吗?自然是不可能,傻子才会换! 只是不换的话,自己又一次违背了承诺,叶文有了骑虎难下的感觉。 见叶文为难的模样,陈青山并不介意去添一把火。 “叶文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啊。”陈青山的声音悠悠自叶文耳边响起。 叶文抬头,见陈青山眉开眼笑,正看着他,叶文有了一拳呼死这家伙的冲动。 “莫非叶文兄什么都不想付出,就直接枪了我安达的信仰,行那叫花子亦或是强盗的做派。”陈青山继续说道。 每一句都落到了叶文的心坎之上。 若叶文一来,就直接用武力去抢,那陈青山是没有多少办法的,偏偏叶文太过自信,选择了仗势欺人,这才入了陈青山的圈套。 如此情况下,陈青山明白,叶文是再也做不出那强抢之事的。 叶文面色阴晴不定,变了又变,当真是比那蜀地的变脸戏法还要精彩,关键在于看那蜀地变脸戏法,是要打赏些银钱的,而叶文这里,却不用。 别人变戏法,要机关面具,而叶文,全靠一张天生的面皮。 陈青山静静地欣赏着,心中道:“该退了。” 果然。 十余息后,叶文的面色稳定了下来。 “不得不说,这一局,是安达神使您赢了,你这信仰,我不要了。”叶文持伞,头也不回地离去,闻竹跟上。 豺狗对着陈青山龇牙咧嘴,一声轻吼后,折过了脑袋。 “江南兄!”“神使大人!” ...... 一阵欢呼声自棚内响起。 第一百零一章 你在说些什么? 叶文撑伞行于雨中,一言不发,此时他的心情就跟着天气一般,阴沉得可怕。 强取各部落的信仰,以叶文的实力与背景,原本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叶文却把它给搞砸了。 而搞砸的原因,一切都出在那安达部的新神使之上。 郁气于叶文胸中久久不散,一掌折了一棵碗口粗细的树木。 雷霆忽起,劈在折断的树冠之上,燃起了熊熊的火,亦映出了叶文于雨夜之中阴沉的脸庞。 “我不应该仁慈的,直接强抢了不就是了。”叶文恼怒,他想明白了其中因果。 “我觉得此事不怪公子,是那安达的新神使太过狡猾了。”闻竹在一旁安慰道。 “还有,公子,这安达神使心机太深,年轻人的相貌,老狐狸的心思,我们离他远点比较好。” “毕竟,这古神滩的信仰,我吠犬部已经占了大半,安达,雷鹰,怒角三部的信仰,就是不取,也不大影响公子给素英古神准备的礼物。” 闻竹掰着手指,数着补充道,闻竹实在不想再与这个安达部的神使来打些交道,与其说话是一件比死还要难受的事情。 不过闻竹说得没错,这座山的部落上百个,少了三家,并不会影响叶文准备礼物。 而并不是每个部落都有个陈江南,就是有,在其他部落内,叶文也不会给他再开口的机会。 闻竹所言,叶文自然是明白:“闻竹,你讲的东西,我都知道。” 只是叶文有些骄傲,他不想就此低头。 树冠上的火被大雨浇灭,旁边的豺狗似乎是雷与火激起了凶性,仰天嚎叫起来。 “呜——” “呜——” 此声若幽灵一般,于空旷的雨夜中缭绕,然后盘旋。 叶文持伞走到豺狗身边,伸出手来,抚摸其脑袋,豺狗收了声,低下脑袋,发出轻鸣。 毛发若钢针,有些刺手。 “若一开始就杀了他们,又会如何呢?” 叶文自言自语,又似在思考。 雨夜中起了些杀意,杀意一起,便收不住了。 “再聪明的狐狸,正面打起来,也不是豺狗的对手。” “公子,您是说杀了他们?”闻竹小声问道,乱神教内,杀害同门的罪有些重。 即使叶文是吠犬神子的胞弟,能承担这个风险,但付出与收获终究不成正比。 叶文点点头,恢复了风轻云淡的模样,心中已然有了计划:“当然,不是现在,更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杀了他们。” “他们死了,那信仰不就到我手中了吗?或许那点信仰对我来说,已经无用了。” “我现在要的,仅仅是他们死而已。”叶文跟闻竹说着。 叶文抚摸着豺狗的脑袋,低声说道:“去安达部外守着,只要那安达神使出了部落,便来寻我。” 豺狗不会说话,但听得懂叶文的意思,无非等待猎物落单而已。 而豺狗,又是此道高手。 一声嚎叫,折过头去。 ...... ...... 宴会一直到了深夜,由于叶文的到来,让安达,雷鹰,怒角三部团结了不少,宴会的气氛亦更加的融洽起来。 不知道是雨夜的缘故,还是与陈青山相谈甚欢的缘故。梁河与郭轩并未选择离开,而是直接在安达部内居住了下来。 陈青山作为地主,自然没有赶人的道理,便吩咐安达族公去安排好他们。 “江南兄,明日清早,我们便去寻那山宝。”高兴之下,梁河,郭轩二人亦饮了些酒,面色微醺。 饮的不是部落的酒,而是二人从锦官城带的青城酿,算得上真正的好酒,就是在整个大唐,也有些名气。 说来说去,这两个家伙还是看不上部落里的酒罢了。 “好说,梁兄,郭兄。”陈青山向二人抱拳。 梁河与郭轩才勾肩搭背,在部落之人的护送之下进入了雨夜当中。 “走了。”陈青山拍了拍一旁的云虎肩膀。 此时云虎借着醉意,正肆无忌惮地打量着旁边的姑娘。 只是这姑娘,有些魁梧,甚至比云虎还壮上一些。 被陈青山一拍,云虎不乐意了,在酒水与姑娘的双重加持之下,云虎的胆子也大了起来:“神使大人,您要走,您便走呗,要我跟您一起做甚?莫非您缺个暖床的人?要我去给你暖床?” 云虎说话有些大舌头,但周围的人听得清楚,纷纷哄笑起来。 “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些什么?要不要我把你在这宴会上看姑娘的事情,跟你媳妇儿好好说道说道。”陈青山走了过去,直接拎起了云虎的脖子,陈青山的修为,拎两百余斤的云虎,并不是什么难事。 先前与云虎的聊天中,陈青山是知道云虎是有媳妇儿的,而且陈青山还知道,这云虎,怕老婆。 “不可,不可啊!”云虎被陈青山拎着,一时间挣扎不出来,手舞足蹈着,酒也醒了,看来是真心怕老婆。 “神使大人,神使大人,我跟你走便是,千万别告诉我媳妇儿。”云虎央求着。 陈青山含笑,松了手,丢给云虎一把伞。 “带路。” “好,好嘞!”云虎接过伞,化身最忠诚的狗腿,撑开伞,将陈青山迎入了雨中。 “恭送神使大人。”棚内剩下之人一拜,真心实意。 雨夜内,安达部的灯火渐息,云虎与陈青山一起走着,好在二人都是修士,借着微亮的灯火,也看得清楚路来,不至于摔个黄泥满身。 今天的雨有些大,弄得这部落内的路有些泥泞了。 雨水劈里啪啦地落到伞面之上,然后又滴入路上大大小小的水洼之内,二人走了一路,这水便滴了一路。 伞是加宽了的,所以即使雨很大,亦未将陈青山二人打湿。 云虎只是撑着伞,却又发现陈青山又走错了方向,只当是陈青山初到,没有记得。 便好心提醒道:“神使大人,您走错路了。” 陈青山眉头微皱:“没啊,应该没走错。” “部落内给您安排的住所在那边。”云虎指了个相反的方向。 “我也没说我要回住所啊。”陈青山说着。 这下云虎懵了,这大晚上,黑灯瞎火的,神使大人不回去睡觉,又想做些什么。 周围最后的灯火已经熄灭,黑压压的一片。 一根根寒毛在云虎身上立了起来,云虎忽然意识到,神使大人实力比自己强的多,要是他对自己做些什么,自己可反抗不了。 “那个,神使大人,我不喜欢男的。” “即使是您,也不大好吧?” 云虎小心翼翼道。 陈青山懵了,看着云虎,目瞪口呆。 “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些什么?!” “不是吗?”云虎闻言一愣,不知为何,心中多了些空虚。 “是你大爷!”陈青山毫不犹豫,直接出手,将其踹了出去。 陈青山出手极快,云虎人出去了,伞却悬在原地,陈青山伸手接过了伞。 “我要去找安达巫公,今日一夜未见他,觉得有些奇怪,至于为何叫你,我想你应该明白的。” 云虎在地上滚了一圈,还未回过神来,便听到了神使大人的话,神使大人所说的,自然说白天自己盯着他的事情。 此事可大可小,关键在于神使大人如何去看。 云虎顾不得淋雨,连声说道:“是巫公,是巫公让我去盯着您的,想确认您的身份。” 云虎和盘托出。 陈青山走到其旁边,赤龙图腾发亮,陈青山手中举起一团火来,面色平和,看不出情绪来,若雨夜中的修罗鬼魅。 火光落在了云虎的身上。 “神使大人,神使大人,我错了?!”云虎见此火,只觉自己白天的举动引起了神使大人的不喜,他要打杀自己。 “啊?!”一声呼喊声响起。 火焰落下,笼罩云虎全身,蒸去其身上水汽,却不伤云虎肉身,衣物分毫。 成功凝聚出神魂之后,陈青山对修为的把握更为精妙了。 灼烧之感并未出现,云虎反而觉得浑身暖洋洋的,反而有些舒服,就是因饮酒变得有些昏沉的头脑,也在这一刻变得清醒起来。 陈青山替其撑伞,没好气道:“衣服湿了,不舒服的。” “还有,我真地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陈青山对于云虎,有些无奈,袖中清风,扫去云虎衣物上地泥痕。 风震碎了泥块,将其化为泥屑,然后簌簌而下。 “神使大人不怪我?”云虎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 “哪有不怪,只要是个人,就不喜欢一直被人盯着,我一直盯着你,你会乐意吗?”陈青山问道,拍拍云虎地肩膀,示意其继续动身。 闻言,云虎面色微恐,怕神使大人记恨自己,毕竟这神使大人的实力和手段,自己今天可都见识到了。 “虽然不喜,但也没你想得那么深。放心,既然我说出来了,便意味着这件事就结束了。”陈青山敏锐地感知到了云虎的变化,出言安慰道。 闻之,云虎吐出一口气来,步伐轻盈了些。 “那神使大人打算如何对待巫公?”云虎问道。 “还能杀了不成?自然是问些事情。”陈青山回答道。 “如此便好,老巫公虽然奇怪,但也是一心为了部落。”云虎说着。 走了一段路,陈青山停了下来,伸出手,接住一掌的雨水来:“只是这安达巫公,似乎还做了些我不知道的事情。” 第一百零二章 夜谈 安达巫公的灯还亮着。 “咚咚咚。” 陈青山敲开了他的门。 “是神使大人来了吗?”安达巫公苍老的声音响起,未见陈青山,却知陈青山来了,似乎他的灯亮着,就是为了等待陈青山的到来。 “嗯。”陈青山清了清喉咙,回之一字。 “咯吱——” 安达巫公开了门,云虎与陈青山见其模样,略微震惊。 面前的是一个形如枯槁的老人。 眼眶深深地凹陷了下去,眼球成了豆子大小,镶嵌在空洞洞的眼眶之内,没有了神采。 安达巫公浑身的气血亦散尽,迟暮之气自其身上,由内而外。 陈青山见之一叹:“原本我还想问宴会你为何不来,现在不用问,我都知道了。” 无论安达巫公做了什么,才导致现在的这副模样,但这副模样出去,一定会吓到其他部落的人,让人印象深刻。 而让人记得了,有心人就可以做文章了。 安达巫公闻言,苦笑:“我现在这副模样,确实见不了人了。” 自安达巫公醒来开始,他便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占卜导致了一位古神灵的死亡。 而这因果,全部落到了他的头上。 安达巫公不用想都知道,教内一定会派人来调查,至于什么时候查到安达部,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当教内之人到来之时,便是安达部灭亡之时。 “云虎。”老巫公咳嗽了几声,随后唤道。 “老巫公请吩咐。”云虎不知道白天还神采奕奕的巫公到了现在怎么成了这副模样,但他知道其中牵扯的事情有些大。 “你先回去吧,我与神使大人谈些事情。”巫公说道。 “好。”云虎并未说什么,只是朝着巫公与陈青山一拜,随后便步入了雨夜之中。 巫公咳嗽着,一声又一声。 许久未言。 陈青山神识一扫,确定周围已经无人:“有什么话,老巫公便说吧,我确认过,周围已经没有人了。” 老巫公不语,只是用干枯的眼睛看着陈青山,似乎想要从陈青山的脸上看出些什么来。 陈青山的脸上自然看不出些什么,所以安达巫公注定失望。 “唉......”安达巫公一叹。 “怎么?不相信?”陈青山不知道安达巫公在看些什么。 “相信,是您的话,我自然相信。”安达巫公回答。 “那你便说来就是。”陈青山皱眉,觉得这安达巫公话里有话。 老巫公并未立即说正事,而是恭维道:“不愧是您啊,还有如此手段。” 这话似乎是说给陈青山听的,又好像是安达巫公说与自己听的。 “我来此,可不是来听这个的,外面大把人会说,不仅会说,还会唱,比你说得好听多了。”陈青山皱眉。 “而且,你的时间应该不多了。”说到此,陈青山的语气才轻了些,在陈青山的神识之内,此时的安达巫公已经与死人没有什么区别了,气血空了,识海亦空了,只剩个躯壳而已。 “您说得对,我的时间不多了,不过我想,您的时间也应该不多了。”安达巫公说道。 陈青山闻之一愣,阿喃留给自己的时间确实是不多了。 “你看到了些什么?”陈青山问道。 “什么都没看到,不仅是没有看到,还搭上了一位古神灵的性命,虽然不知道那位古神灵是谁,但教内现在估计已经派人下来了。”安达巫公回答道。 安达巫公一如既往地看着陈青山的面庞,这次神使大人终于有了些波动。 教内来了人,这句话是安达神使有意说给陈青山听的。 安达巫公低下了头,眼皮微抬:“先前我怀疑您的身份,认为您不一定是神使,便借古神灵之力行了占卜之术,结果,就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安达巫公摊开手,示意陈青山看自己的模样,如棵死了不知多少年的老木头,成了精。 安达巫公说着,言语间没有悲喜,事实已经是如此了,还能如何,悲哀的是连累了安达部。 “说实话,若是能重新来过一次的话,我一定不会去占卜些什么。毕竟我也希望我安达部能多一位神使。只是没有想到,将安达部推入险境的不是您,而是我,安达部落的巫公。” “多么悲哀的一件事情啊,您说不是吗?神使大人?”安达巫公反问道,语气中尽是悲哀。 “所以,你觉得我是神使吗?”陈青山又问。 “这安达部希望您是神使。”安达巫公又重复了一遍。 “不只是安达部,还有雷鹰部,怒角部,他们都已经认可了您神使的身份。” “虽然隔得有些远,但那棚内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不得不说,您做得很漂亮,甚至是收获了三部的人心。” “你好像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陈青山说道。 安达巫公不置可否,幽幽说道:“现在这样的情况,您是不是神使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安达部即将迎来灭亡。而安达部如果没了,无论您想要做些什么事情,我估计您都没有机会了。” “所以,我才说,我们的时间都不多了。”安达巫公补充道。 云虎是淋着雨走的,或是出于尊敬陈青山的关系,云虎将那把大伞留在了屋内。 伞在陈青山身侧,陈青山将其捡拾起来,收拢。 安达巫公静静地看着,面上有了微笑,他知道,神使大人正在思考。 陈青山收好了大伞:“不得不说,安达巫公是一个聪明的人,仅凭一点东西就推断出了这么多。” “过于聪明,过于擅长怀疑,并不是一件好事情。”巫公说道。 陈青山知道,安达巫公是说自己将安达部拉入险境之事,有尊古神灵死了,安达巫公并不在意。但因此将整个部落拉下了水,他于此有愧。 而且陈青山明白,这安达巫公已经大概率知道自己是假冒的了。 “你应该知道的,我对安达部并无恶意。”陈青山弯下了腰,将伞靠拢门边,并将门轻轻掩上。 这是深夜,还是雨夜,本就没有什么人。现在又掩上了门,这屋内发生些什么事情,便没有人知道了。 换句话说,如果安达巫公接下来的言语,让陈青山觉得会影响自己的计划的话,陈青山会毫不犹豫地动手,将其打杀。 陈青山有信心,做得毫无痕迹,且安达巫公欲死模样,云虎也是看到了的。 以自己刚刚树立的威望,还有云虎这个证人,没有人会怀疑自己。 安达巫公看穿了陈青山的心思。 “不必神使动手,该死的时候,我也就死了,只是现在还未到时候,等那教内的人来了,还要我去应付呢。” “您不想安达部灭亡,我也不希望安达部灭亡,我们的目标其实是一样的。” 闻言,陈青山收了心中的杀意,问道:“只是你现在这副模样,如何应付那教内的人,等他们来了,一见你这模样,便知道是你了,到时候,安达部还不是得死。” “我还是有些办法的,至少能瞒过那教内来人。”安达巫公回答道。 “不过我希望,我死后,您能护住这安达部。”安达巫公又言。 “我会尽力的。”陈青山回答道。 “既然是您说的,我便相信您,毕竟您是大人物,超出我想象之外的大人物。”安达巫公放松地笑了。 从始至终,安达巫公都未点破陈青山假冒神使这件事情,但无论是陈青山,还是安达巫公,心里都看得清楚。 二人有了些默契。 第一百零三章 赵未央 一队车马入了此山之内,是那教内派出的调查古神灵千眼死亡原因的车马。 一个日夜不到的功夫,这车马已经走过了两座山头,如今这吠犬神子所管辖的山头,是第三座。 车马行过泥泞的山路,留下车痕来。 “不得不说,十里不同天,刚刚还是个好天气,一进此山,却下起了雨来。”最前方得马车之上,一个三十余岁的男子接了一掌雨水,喃喃道。 竖冠玉面,倒是有几分儒士的风骨,看其面相,应该是个好相处之人。 男子有些清瘦,这大唐的天下,清瘦的女子很多,比如在那姑苏就有许多这样的女子。但清瘦的男子很少,就是那些儒生,因为修行的缘故,也不会清瘦。 很显然,这男子清瘦,是因为其修行功法的缘故,或与朱妖的鬼修之法相似,却更为偏门。 赵未央修的是魂,所以他能通过那古神之路的考验。其魂魄极强,压制了肉身,所以才有了现在这副病弱的模样。 赵未央从白木车厢内探出头来,清瘦到这风这雨似乎都能对其造成极大的伤害。 不过旁边之人并未因其模样,而忽视了赵未央的强大。 他是这队车马的主人,亦是乱神教最年轻的预备祭司。 不出意外的话,他还会成为乱神教内的第八位大祭司。 所以论起地位,作为预备祭司的赵未央并不比教内的普通神子来得低。 “赵祭司,那从前面两座山内所抓的人如何处理?”有随从问道,且很懂事地将预备二字去掉,这让赵未央很受用,不得不多看了这随从几眼。 此时车马后面已经抓了些人,以铁链缚住,跟在了队伍的最后面,那是最近用过占卜之术的各部巫公,赵未央走了两座山,便抓了十余人。 这些巫公们如今被封了修为,跟在队伍后面,已然被雨浇透,有些狼狈。 “还能如何,让他们跟着便是。”赵未央回答道。 “一直到我们回到圣山?”随从问道, “不然呢?”赵未央看了这随从一眼,面色已经从欣赏变为了不悦。 随从埋头赶车,未见赵未央的脸色,依旧自顾自地说着。 “只是这些部落的巫公,占卜的皆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意思便是这些巫公不像是教内所寻之人。 “你敢用脑袋保证不是他们?”赵未央冷哼一声。 若他未找到那真正的主使者,那这些人将会成为他向教内交差的筹码。 有人交出去,与空着手回去,这里面的区别,还是有些大的,这关乎到教内那些大人物对自己的印象。 且只要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之人,那么赵未央就很有可能抓到那要找之人。 完成了教内的任务,多死些人又如何? 这其中的门道,赵未央不想与任何人解释。 赵未央的语气变了。 随从抬头,已然见赵未央面色阴沉如水,心中有了些慌乱。 那随从知道自己多言了,连声说道:“属下不敢,属下不敢。” “走吧,入了这座山,稍稍休息,我们便继走访这山内的部落。” 赵未央回到了白木车厢之内,声音冷得像这山中的雨。 刚刚的对话,让赵未央对这随从升起的好感荡然无存。 没有了好感,便没有了说话的兴致。 “是。” 那赶马的随从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不敢再多言了,只是抽打在马背上的鞭子不觉间用力了些。 赵未央的白木马车在队伍的最前方,这样一来,这行进当中的车马队伍亦在不知不觉中快了许多,只是苦了被缚在车马队伍后面的巫公们。 队伍最后面一驾车马之上,朱妖抬头望,他在这雨中感受到了一些熟悉的气息:“是那条赤龙的气息,陈青山果然在这。” 自饮海渠一事后,朱妖直接回到了乱神教圣山,消化那渠中所得,所以朱妖便一直待在乱神圣山之内。 乱神教宗未归,他在长安城做的事,却已经传回了圣山,毕竟乱神教宗在长安算是胜了。 是件喜事,自然希望教内的人知道。 朱妖并不在意长安城有多乱,又死了多少人。 只是当他听闻乱神教宗在长安城见到了祸蛇神女,还将其放了,便觉事情不简单起来。 朱妖知乱神教宗的脾气,他不会如此简单地放过一位叛教的神女,唯一的解释便是教宗在这祸蛇神女身上做了一些手段。 唯有死去的祸蛇神女才能让教宗安心。 “应该是教宗的荼蘼手印了,为了救那祸蛇神女,陈青山那家伙便来了这座山。”一团阴影在其脚下笼罩开来,让别人听不到他说的话。 “且那千眼的死,很有可能便与陈青山有关。”朱妖知道陈青山是烛照的主人,而那千眼古神死时,身上有灼烧过的伤痕。 “也就是说陈青山靠着赤龙,成为了某个部落的神使,以期望能找到那解决荼蘼手印的方法。” 一幅清晰的脉络图从朱妖心中展开来,从阿喃受伤,再到陈青山入了此山,最后某个部落的巫公怀疑陈青山的身份进行了占卜,导致了古神灵千眼死亡。 “不得不说,我看这小子第一眼,就觉得挺有缘的,既然来了,又是到了我们办大事的时候了。”朱妖“嘿”的一声,闭上了眼睛,看似靠在车厢上休息,实则在谋划着一些事情。 这段时间内,在乱神圣山,朱妖已经将机缘消化得差不多了,差不多又是寻找新目标的时候了。 ...... ...... 次日,陈青山早早便起了床,整理过床铺后,便推开门,门口放着昨日的那把大伞。 一夜的雨自早上起便停了,陈青山将伞收好,放回了屋内。 他要去找梁河与郭轩,取那山宝,手上的婵娟丝黯淡了些许,这让陈青山不得不抓紧些时间。 待取完山宝,应付完那教内来人后,陈青山便打算与梁河,郭轩一起回那乱神圣山,参加那素英古神的神降仪式。 至于安达巫公,昨夜他向陈青山证明了他确实有能力去瞒过那教内来人。 昨夜陈青山亲眼看到安达巫公入了屋子内的那口大锅,锅下生火,将自己给“煮”了。而“煮”过的安达巫公,又恢复了正常模样,甚至于年轻了许多。 就是陈青山的神识也看不出什么异常来。 陈青山问其怎么做到的,安达巫公说是巫术。 “见过神使大人!” 陈青山下了木楼,此时部落内已经有人在走动,见陈青山便一一行礼。 陈青山这边笑着回应安达族人,便在路上遇到了梁河,郭轩二人。 看这两人的模样,应该是酒醒了,且对于山宝的事,这两人也应该是很上心的样子。 “江南兄。”梁河,郭轩对着陈青山一拜,情真意切,昨晚要不是陈青山,他们两部的信仰估计也得被叶文给夺了去。 “两位准备的如何了,若准备好了,我们现在便出发吧。”陈青山开门见山。 “我们还能有什么准备的?就等江南兄这句话了。走吧,走吧!”梁河哈哈一笑,过来拍了拍陈青山的肩膀。 三人径直往安达部外走去。 出了安达部落的门口,梁河开始向陈青山介绍那山宝的情况。 “江南兄,不瞒你说,那山宝旁边有只老龟护着,我们得杀了此龟,才有机会取得那山宝。” “哦?那老龟几境的修为?”有妖兽护着那山宝,陈青山并不觉得奇怪,这天地间的灵物大都有妖兽护着。 若无妖兽护着,梁河与郭轩二人直接取走山宝便是,又拉自己入伙干嘛? 天下可没有免费的午餐。 陈青山直接问了个最重要的问题,那老龟是几境,陈青山知道不能暴露自己真正的实力,影响了入乱神圣山的计划。 所以在表面上,太高修为的妖物,他们不应该打得过。 “三境罢了,那老龟身体笨重,以我三人的修为,小心些,磨死它并非什么难事。”梁河抢先回答道。 “如此,便好些。”陈青山说道,眼神却看向了远处的林间,神识一扫,便见到了一只豺狗趴着,在草木之间,只露出一双眼睛来。 那狗,陈青山认得,吠犬古神的神侍。 豺狗隐蔽得极好,以陈青山等人的修为,不应该能看得见。 偏偏陈青山不合常理,拥有了六境之修才有的神识,所以,豺狗所做的一切,在陈青山的眼中,无所遁形。 没有打草惊蛇,陈青山只是默默地看着那豺狗离去。 有人在明面上输给了自己,便想在暗中将自己打杀。 陈青山想着,而那输不起的人,自然是叶文。 见陈青山站在原地,望得出神。 “江南兄,你在看些什么?”郭轩问道。 “啊?”陈青山一声呼喊。 “只是觉得天气有些好罢了,空山新雨,昨夜下了一夜的雨,今天这天,郭轩兄不觉得有些好看吗?”陈青山回答道。 “江南兄似乎对山啊,雨啊,这些东西很感兴趣。”梁河抬头望天,果然碧空如洗。 “只是觉得人间应该有诸多好看罢了。” “走吧,走吧,寻那山宝,别忘了正事。”陈青山开始招呼二人往山内走去。 第一百零四章 香饵有毒 “公子,豺狗回来了。”一边,闻竹手中鱼食,正投喂着这河内的小鱼。 闻竹投下的饵食,似乎对这河中的鱼儿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一群又一群的游鱼聚集在了闻竹脚下,争抢着饵食。 这边闻竹刚刚投下饵食,便被下面之鱼给啖食殆尽,甚至有鱼因为争抢,受了伤,露出伤口,逸散出一缕又一缕的血丝来。 闻竹脚下的水成为了淡红之色,闻竹如同未见,只是“咯咯”地笑着,不紧不慢地向下投喂着饵料。 豺狗回来了,闻竹便双手一搓,将所有的鱼食都洒入了河内,惊起了一阵水花。 “哦?豺狗回来得比我想象的还要快些。”叶文放下手中吹奏着的骨笛,面色平静,倒是有了几分翩然公子的模样。 “看来这安达神使是忙着去死了。”一句恶毒的话从叶文口中吐了出来,就连面色也有些狰狞起来,与昨夜在雨中发怒时一个模样。 闻竹想了想,心中想起了陈青山,心头莫名染上了些沉重,问道:“这其中会不会有些猫腻,豺狗会不会被那安达的神使发现了。” 叶文笑了:“不可能的事情,豺狗隐蔽能力极好,就是五境修士也发现不了。除非是六境以上拥凝聚了神魂,拥有了神识的修士,才能看破其痕迹。” “所以,你觉得那陈江南是六境之修吗?若他是六境之修,昨夜还用得着与我们说那么多话吗?”叶文收起了骨笛,看着闻竹。 “确实是我想多了。”闻竹呼出一口浊气,就安达神使昨夜的表现来看,他的修为比梁河与郭轩强不了多少。 “若他的修为跟他的头脑一样厉害,那他该是多么可怕的一个人啊。”闻竹瞬间意识到,随后说了出来。 “是啊,若真有这样的人,那就是我乱神教的神子神女们,也不会是他的对手。而这样的人,在这世间,太少了。”叶文点头,认可了闻竹的话。 随后叶文又肯定道:“就算是有,这样的人又为何来我乱神教,做一个小小的神使。” “所以,他只是心计与嘴巴厉害些罢了。”闻竹说着。 二人达成共识。 “好了,走吧。”叶文拍了拍豺狗的背,示意其循着陈青山等人的气味带路。 一声犬吠。 两人一狗一同离去。 离去后不久,这河内便冒起了一阵又一阵的气泡,若煮开的水。 气泡过后,数不清的白肚皮自河中翻了上来,那是死去的鱼。 大大小小,各种各样,全都死了。 死鱼铺满了河面。 闻竹投下了香饵,这饵食不仅引来了许许多多鱼的争抢,更是毒杀了它们。 香饵有毒,只是不知道如今的陈青山于叶文而言,算不算得香饵。 在陈青山发现豺犬的那一刻起,猎人与猎物的身份,或许已经发生了改变。 ...... ...... 山路崎岖,有些地方甚至没有路,所以几人走的不算快。 不过这对于陈青山是件好事。 自发现豺狗的那一刻起,陈青山心中便思考,如何在不暴露自己的对付叶文。 想了一阵,陈青山便有了想法,陈青山将信物握于手中,一块小小的骨头,覆于掌下,郭轩与梁河发现不了什么。 神识进入其内。 一道声音通过小骨头,从陈青山的识海之内响起。 “所为何事?自云梦一别后,你小子便不见了,我还以为你小子把我忘了呢。” “现在不是不是想起您了吗?”陈青山一边行路,一边以神识回答说道,语气中有些讨好的意味。 求人办事,态度低点总是没错的,更何况对方是高高在上的古神灵。 “我要的东西准备好了吗?”那声音又问。 “自然,出手一次,给您一滴其他古神灵的精血,另外按照约定,获得的尸体也都给您,这次可有一只神侍呢,我想您应该会感兴趣的。”陈青山回答道。 那声音不再说话了,陈青山知道,他应该是动身了,而其作为为数不多能沟通幽冥的古神灵,其赶路的速度应该很快,毕竟幽冥无处不在。 那山宝所在的位置有些隐蔽,三人自安达部出发,在山里兜兜转转,待到山宝附近时,也花了近一个上午的时间。 “我在部落中时,不觉得此山有多大,直到亲自去走,才发现此山比我想象的要大上许多。”为了缓解山中寂寞,三人便聊起天来,说话的是梁河。 “倒是有些眼高手低了,总觉得心比天高,真要自己去走时,才觉长路漫漫。”梁河说着。 “梁河兄是不是想说那素英古神的神降之事?”陈青山听出了梁河言语中的些许没落。 梁河不语,点了点头。 这时郭轩说话了:“原本我和梁河还想借这山宝的机缘,回那教内拼上一拼,求个一步登天的机会。” “只是在见到江南兄后,才知道我们的想法有多可笑。” “哦?何解?我只是有些心计罢了,或许因为临摹的图腾为古神灵吞雷的关系,修为要比两位强些,但也有限。”陈青山说着。 “不,不一样的。”梁河与郭轩皆摇头,真诚地看着陈青山。 “我们比不上叶文这样的人,而叶文这样的人,在教内还有许多,我们的机会很渺茫。” “江南兄跟我们不一样,在我们心中,江南兄比叶文强,且强上许多,你只是需要一个机会而已。” “素英古神的神降,你或许真地有机会。” 二人一句又一句地跟陈青山说着。 “神降之事不看修为,而是更多地在于缘分,就是没有修为,被古神灵垂青,这样的例子在教内也有许多。”梁河补充说道。 陈青山点点头,阿喃就是极好的例子,只是想起阿喃,陈青山的心里便有些着急。 陈青山不得不先安慰二人:“先去寻山宝吧,那素英古神的神降仪式,我们都要参加,且无论是谁选上了,都是一件好事。” “真的?” “自然是真的。”陈青山说这话时,倒也算得上真诚。 闻言,二人心情才好受了些,山宝所在之处亦到了。 远远地,陈青山便见到了一只石龟,石龟背上,一棵树苗,上面凝结着淡黄色的果子,似以许多光芒聚集而来。 陈青山只知有老龟护着山宝,山宝居然长在石龟背上。 与此同时,陈青山耳畔响起一道声音来。 “我到了。” 陈青山嘴角一咧,外援到了,就等那叶文了。 且一位古神灵出现在乱神教的地界,绝对不会是一件突兀的事情。 第一百零五章 该死者,另有其人 三人对望,各自取出了兵刃,陈青山的是剑,梁河用的是刀,而郭轩,拿出的是一根精铁大棒。 这让陈青山略微多看了郭轩一眼。 “动手!”梁河也不磨叽,轻喝一声,便率先跃出林中,朝着那石龟冲了过去。 石龟见来人,四肢一跺,便朝梁河冲了过来,张口便要撕咬梁河。 “让我来!”此时,梁河身后的郭轩怒吼一声,身上图腾亮起,那是一只人面模样的猴子,古神灵,山魈。 石龟接近梁河,梁河身上玄鹤图腾出现,脚尖一点,身体若疾风,瞬间自石龟头顶掠过。 随之迎接石龟的是郭轩手中的精铁棒子,山魈图腾赋予了郭轩强大的力量,纵然石龟皮糙肉厚,但一棒下去,亦让其乱了阵脚。 铁棒敲在老龟头顶,将其头顶的石质甲壳敲裂开来,隐约可见其下的皮肉。 石龟停在了原地,摇头晃脑,似在消化郭轩这一击的力量。 “好机会。”玄鹤啼鸣起,梁河脚下生烟,升起浮云来。 梁河脚踏几朵浮云,自石龟背上翻身而过,于空中伸出手来,对着那山宝一捞。 山宝要到手了吗? 自然是没有那么简单。 只见那梁河的手触碰到那山宝之后,那果子便骤然散开,变成了无数光粒,任梁河的手从光粒中穿过后,其又聚成了果子模样。 “糟糕。” 待梁河落在地上,伸出手来一看,却见手中无物。 “吼——” 那老龟缓过神来,脚下一踏,在地上踏出一道涟漪来,让旁边手持铁棒的郭轩陷入了短暂的僵直当中。 转过身,就对着梁河咬下,此时正是梁河刚刚落地,气机替换之时。 老龟的甲壳若精铁,其牙齿却是比甲壳更硬的东西,这一口若咬在梁河身上,梁河无法想象其后果。 梁河只能匆匆抬起了刀,对准了老龟的嘴巴,在无修为的加持下,此刀举与不举其实并无多大区别。 梁河悬刀,更多地是一种本能之下的举动罢了。 梁河只觉身体一痛,若有壁垒撞了过来,自己便飞了出去。 但亦只是一痛而已,接下来便是摔在地上的触觉,梁河并未受多少伤。 在石龟就要咬下的那一刻,陈青山撞开了梁河,以手中剑,抵住了石龟的大嘴。 陈青山所立之处离梁河很远,比郭轩离梁河还要远些,所以石龟那一踏,陈青山有足够的时间去反应。 但要救下梁河,时间却有些仓促了。 无法掌控得更精妙,只能全力加速之下,用身体将梁河撞开,自己去面对那石龟。 赤龙图腾发热,气血自陈青山身体之内流转开来,为其提供强大的力量,这力量,比郭轩更强。 “喝!”陈青山发力,将天地宽的剑身抵入石龟口中。 腥臭之气自老龟口中传来,若集水镇中那放了百年的老缸的味道,气劲将陈青山束着的头发吹乱,劈里啪啦地打在陈青山的脸上。 散乱发丝之下,是陈青山平淡的眸子。 陈青山明白,现在若使用剑贤所授的二尺剑,那这剑芒立刻会从石龟口腔之内刺出,将其斩杀。 毕竟石龟的口腔之内可没有坚硬的甲壳护着。 陈青山身上气血滚滚,在肉身的对抗之下,不输于这石龟。 表面上看陈青山与石龟相持,实际上陈青山早已掌控了这头石龟的性命,生死一念之间而已。 “要立刻打杀这头老龟吗?”陈青山在心底思考。 “罢了,在二人面前表现得太强,不是件好事,更何况还有个叶文在旁边盯着。” 陈青山最后还是选择了放弃,准备与这老龟再磨些时间。 “江南兄好强的肉身之力,这就是吞雷图腾的真正实力吗?”无论是梁河还是郭轩,都有些吃惊。 吃惊于陈青山的肉身竟能与这石龟相持。 “我能与江南兄一般与这老龟相持这么久吗?” 郭轩更是与陈青山做了些对比。 随后郭轩摇摇头,吐出了个数字:“十息。” 郭轩即使是全力催动山魈图腾,借图腾之力,在这石龟面前,他亦只能支撑十息而已,十息之后,生死未卜。 陈青山坚持的时间远远超过了十息,已经接近了三十息的样子,且看其模样,还有余力,这才是郭轩黯然摇头的原因。 “吼——”石龟发力。 “喝!”陈青山亦发力。 “咔嚓——”一声轻响出现。 于郭轩与梁河惊讶的目光中,石龟那比甲壳更硬的牙齿出现了裂痕。 “怎么可能?!”梁河更是惊呼,刚刚他面对过石龟的大嘴,所以才知其一嘴巴利齿的可怕,或许是石龟的天赋,其牙齿已经化了古朴的褐色。 这褐色自然不是石龟牙齿上的污渍,而是如同琥珀玛瑙一般的东西,一眼望去,便知道这嘴内的尖牙,是极为坚硬的东西。 事实上亦是如此,此石龟一半的杀伤力,都在其这一嘴尖牙之上。 只是现在这极为坚硬的东西,却在陈青山的剑下,慢慢出现了裂痕。 陈青山确实没有动用全力,但他忽略了天地宽的品质,作为这天地间的唯一的无涯仙剑,仙器都能碎,又何况这小小的一嘴牙齿。 于是在石龟的惊恐之下,郭轩与梁河的震惊之下,天地宽直接碎了石龟的整口牙齿。 琥珀色的牙齿化为碎块落下,散乱一地,如珠玉落地。 “江南兄,好强。”郭轩喃喃道。 “确切地说是江南兄的这把剑,好强。”梁河捏了一把大腿,有些疼,不是在做梦。 “应该能入得那百兵谱了吧。”梁河随后又加了一句。 二人大喜。 梁河自地上站了起来,与郭轩对视一眼:“江南兄,我们来助你!” 二人对陈青山有些感激,尤其是梁河,毕竟陈青山算得上是救了他一命,再加上陈青山先前护住了三部的信仰,就更让二人对陈青山更加五体投地起来。 似乎他的出现,让一切困难的事情都变得简单了起来。 无意间,这次获取山宝的行动当中,陈青山成为了主攻,而郭轩与梁河在一旁辅助。 因为神识的缘故,石龟每有攻击,都能被陈青山先一步出手挡下,这让郭轩与梁河更加信服起来。 “江南兄不仅头脑过人,就是这实力,也比寻常神使强太多了。”梁河不由地赞叹道,挥出一刀,落在了石龟的天灵之上,其上甲壳崩裂开来。 这意味着战斗到了收尾阶段。 陈青山给了石龟最后一击,天地宽自其天灵之上的皮肉中刺入,终结了其生命。 陈青山拔剑,带起一串血花来,天地宽剑身光洁如玉,不染一丝尘埃。 随着一声哀鸣,石龟轰然倒下。 “太好了。”郭轩就要去取那山宝。 “郭兄小心!” 陈青山拉了一把郭轩,石龟的身前落下了一串飞刀,如同竹叶。 竹叶飞刀上淬毒,此毒有些凶猛,自刀身之下,在地上晕开几圈黑紫色的痕迹来。 看着那一地的毒刃,郭轩冷汗直冒,若不是拉了那一把,现在他郭轩估计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郭轩朝着陈青山一拜,一切都在行动里面,他郭轩不大擅长说话,但亦记得恩德。 若以后江南兄有事,他和梁河会第一个站出来。 “啪——” “啪——” 一连串的鼓掌声响了起来,叶文自林间走了出来,旁边是闻竹,掌指间夹着飞刀,刚刚的淬毒之刃正是她丢出的。 二人身后跟着豺狗,正对着陈青山三人龇牙咧嘴,口中腥臭的涎水滴到了地上。 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凶残与贪婪之意。 作为神侍,豺狗的灵智很高,它明白今天是来杀人的,而这眼前的三人,过一会儿,会成为尸体,然后成为自己的食物。 “叶文?!”见来人,郭轩与梁河大惊,很显然,叶文出现在这,是要来杀人的。 本能之下,二人立马进入了战斗状态,只是心中苦涩。 不谈叶文,有那神侍豺狗在,二人明白能活下来的几率太小了。 “我未想到,你居然能发现闻竹的飞刀。”叶文开口了,对于这陈江南能救下郭轩之事,他并不觉得有太大的震惊。 “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是这甩出飞到的人笨了些而已。”陈青山不咸不淡。 梁河惊讶于陈青山的淡定。 小声说道:“江南兄,我们二人掩护你,你找机会逃跑。” 郭轩点头,面色坚毅。持棍走到陈青山身前,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无论是梁河与郭轩都明白,他们三人中,若说谁最有机会能活下来的话。 那一定是陈江南。 更何况陈江南刚刚还救过二人的性命。 于情于理,二人都不介意为陈青山牺牲。 陈青山有些惊讶,自己救二人是顺手为之,毕竟他二人无论谁死了,都会有些影响自己入那乱神教圣山。 让陈青山没有想到的是,梁河与郭轩居然甘愿为了自己而死。 陈青山想起了安达巫公对自己所说的话,他说陈青山得了三部的人心。 陈青山有事瞒着梁河与郭轩二人,但二人却是在以真心待他,这让陈青山心中有了些惭愧。 虽然这惭愧极小。 “放心,没人能逃得掉的,豺狗,给我盯好了那陈江南。”叶文说着,对着陈青山一指。 豺狗耷拉着的耳朵里面竖了起来,双眸直接锁定了陈青山。 “我就是来杀你的,哪有让你跑了的道理。”叶文说着,注意力却转到了梁河身上。 梁河如临大敌。 闻竹则抹着手中飞刀,望向了郭轩。 意思很明显,没有人能走得掉。 “是啊,没有独活的道理。”陈青山自二人身后拍了拍二人的肩膀,与梁河,郭轩二人并肩而立。 陈青山于二人有些许愧疚,所以二人不能死。 自然,二人也不会死。 这里要死的,只能是除了他们三人之外的人。 第一百零六章 叶文,赢家? 陈青山的手掌似乎具有神奇的魔力,当手掌分别落于梁河与郭轩肩膀之上时。 梁河与郭轩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些。 梁河与郭轩不知道陈青山为何不跑,只是陈青山现在的举动无疑对二人造成了巨大的冲击。 “江南兄?”梁河与郭轩皆一叹。 这世间还有什么事比有人愿意与你共死还要值得感动的事吗? 陈青山只是笑着,回应二人。 实际上,陈青山在这古神滩,最多的表情便是笑,笑得平静。 “我真地怀疑,陈江南,你是不是傻?” “到了现在还笑出来,你不会觉得与这二人共死是一件很骄傲的事情吧。” 叶文毫不客气,直接骂道,从始至终,陈青山脸上都没有太多的表情,这让他感到失望,甚至是愤怒。 不仅是叶文,就是闻竹,亦是如此。 他们想看陈青山慌张,恐惧。 乃至于逃跑,然后他们去追杀,在其声声求饶声中将其虐杀。 唯有如此,才能抹去陈青山给二人带来的阴影。 只是陈青山甚至一个多余的表情都没有,甚至都不屑于逃跑。 这让二人有些摸不着头脑起来。 甚至有些恐惧,这恐惧源于陈青山种种不符合常理的表现。 “怎么,你们想我如何?”陈青山问道。 “逃跑,还是求饶?这应该会顺你们的意吧。” “只是我们是敌人,顺你们意的事情,我应该不会去做。”陈青山淡淡说着。 一道阴影自叶文与闻竹心头出现,如同雾霭,迅速笼罩二人的心头。 若喉中有刺,却吐不出来。 “不得不说,我就没有看透过你。”于此,叶文反而冷静了下来。 “若连你都能知道我在想些什么,那我该是多么无趣的一个人啊。”陈青山摊开手,回答道。 “江南兄,干得漂亮!”梁河与郭轩为陈青山所说的话感到兴奋。 既然都要死了,为什么要让杀自己的人过得顺心呢。 叶文沉默,只是走到了那石龟尸体之侧。 “你们所来,是不是为了此物,虽然我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光是靠近它,我的修为就有了些许波动。” “这应该是一件很好的宝贝吧。” “可这,现在是我的了,还得感谢你们替我寻到了这样的宝物。”叶文提高了声调。 “你!”此时,没有心机的郭轩有些怒了,手中铁棒一挥,阵阵风声起,大有要动手的趋势。 自己与梁河谋划了这么久,又经过江南兄他们三人合力才获得的山宝。 现在却要成了这令人生厌的家伙的掌中物。 郭轩是极为不爽的。 “郭轩,他是故意的。”直到梁河拉了拉郭轩的衣服,轻声道。 郭轩这才放下手中铁棒,冷静了下来。 见郭轩破防,那叶文便更加起劲了,如同一个病态的人,希望从虐待别人的情感之下,获取认同感。 “我不仅要夺了你们千辛万苦得到的宝贝,就是你们所管辖的部落,部落中的信仰,我也会全部取走。” “而且,我会引导这山中的其他部落,将这没有了神使的雷鹰,安达,怒角三部给抹杀。” 一一数来。 叶文露出了雪白的牙齿,笑得狰狞。 “哈哈哈哈!” 挥舞着双手。 甚至有些歇斯底里。 闻竹皱了皱眉头,与自家公子在一起待了这么久,她从来没有见过叶文这副模样。 而叶文这个样子,从表情上看,闻竹显然是不喜欢的。 只是看着叶文有些癫狂的模样,闻竹并不敢开口说些什么。 “你们不是为昨夜之事而感到高兴吗?现在我就让你们明白,你们的所谓的努力,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没有什么作用。” “死,都得死。”叶文又言。 叶文的话否定了三人所有的努力。 梁河紧了紧拳头想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什么。 叶文说的没错,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他们确实做不了什么。 “所以,你在狗叫些什么?”陈青山的悠悠之声响起。 叶文忽然一愣:“什么?!” 陈青山又重复了一遍:“我在说啊,你这个家伙又在狗叫些什么?” 叶文由极度的兴奋转为了疑问,随之而来的是极大的屈辱感。 这屈辱感来源于他理解不了陈青山的话,却又觉得陈青山此话中确实藏着些东西。 “你说的事情,你都做了吗?叽叽歪歪。” “是个男人,就先去做,别说有的没的,就是这山宝,你也取不走。”陈青山说道。 “好,好,好!”叶文连道三个“好”字。 只当陈青山是得了失心疯,才说出这样的话,一个果子,就在自己手底下,为何取不走。 “你不是说我取不走吗,我现在便取给你看!” “不仅要取,我还当面吃给你看!”叶文说道,几步便爬到了石龟背上,对那小树上的黄色果子伸出手来。 “又说大话了不是,果子都没有取到,就想着吃。这跟对象都没有,就想着拜堂成亲,有什么区别?” 叶文面色阴沉,不再说话,现在便捞给你看。 叶文看着面前的黄色果子,用力抓下。 光粒无数。 叶文却两手空空。 “不可能?!”叶文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的手掌,再次伸出手来,运转修为,对着尚未聚拢的果子抓下。 依旧是空的。 “我说什么,连个果子你都抓不到。”陈青山的声音响起,依旧那么平淡。 陈青山在叙述一个事实而已。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叶文呆愣在原地,撕扯着脑袋。 一个果子自己都拿不到,那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刚刚说的所有事情,自己也做不到。 叶文开始怀疑起自己来,双目化为了赤红之色,心魔已生。 闻竹看着陈青山,没有来由地一哆嗦。 “一个果子而已,看把你给急的。”陈青山浅浅淡淡道。 语气浅淡得就是旁边的闻竹等人,也觉得这摘果子是一件极小的事情。 陈青山笑着,看着对面的二人,心道:“两个无脑蠢货而已。” 至于为何摘不下这果子,无非这果子有些特殊而已,于梁河如此,于他叶文亦如此。 若无特殊的手法,这果子,摘不下来的。 至于什么手法,他陈青山也不知道。 摘果子算一件事,杀陈青山三人又算一件事,屠灭三个部落再算一件事。 一共三件事。 叶文看似选择了最简单的。实际做起来,却是最难的一件事情。 叶文不知,所以心态又崩了。 许久。 “公子,杀了他们,杀了他们,一切便都结束了。”闻竹提醒道。 “是啊,杀了他们!”叶文恍然大悟,只是目光依旧是赤红色。 显然这心魔不是那么好除的。 感受到了叶文的混乱之意。 不用叶文说话,那豺狗便朝着陈青山扑了过去。 “前辈,该出手了。” 陈青山手中握着小骨头,以神识传音。 “呜——” 狼嚎声戛然而止。 只见一只大手从虚空中伸了出来,一把便抓住了豺狗。 “什么东西?!” “是古神灵,古神灵的气息,一尊行走在现世的古神灵!”梁河大呼。 那虚空直通幽冥,一个大洞,一个身材无比臃肿存在正从里面慢慢爬出来。 女子面孔加上臃肿的肥肉,全身似以针线缝合而成。 古神灵,缝尸匠。 “这是一尊未见过的古神灵!”闻竹瞳孔微缩,她不知道这尊古神灵为何出现在这。 但他的出现,很显然不是一件好事情。 缝尸匠仅仅是一捏,那豺狗便断了气息,被其丢入身后背着的瓦罐之内,当作备用的材料。 陈青山望着缝尸匠,其体型比在云梦时小了大半,应该是为了躲避乱神教其他古神灵的注意。 不过即使如此,缝尸匠的体型依旧硕大。 硕大的缝尸匠似乎只是路过,挑些点心,其眸子在陈青山等人身上不断打量着。 最后将目光落在了叶文身上,伸出手来,朝着叶文抓去。 “不,不要!”叶文伸手挥舞着,想要让这尊丑陋的古神灵离自己远些。 很显然,没有什么用。 眼见缝尸匠的大手抓下,叶文手中出现一道绳索来,套到了不远处的闻竹身上。 “啊!”闻竹的惊呼声响起。 叶文一拉,闻竹便落于了缝尸匠掌指间,剧烈挣扎着。 叶文借这机会,向前一滚,什么都不顾了,往山林内跑去。 叶文回首望,缝尸匠并未追来。 “哈哈哈,死吧,陈江南,去死吧。”在叶文心中,陈青山等人已经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自己有心算无心,才逃出了那尊古神灵的手掌,至于陈江南等人,那尊古神灵还会放过他们吗? 至于闻竹死了,他叶文并不在意。 “死了便好!死了便好!” “我叶文才是最后的赢家!” “哈哈哈哈哈!” 第一百零七章 取果 闻竹在缝尸匠的手中挣扎,缝尸匠仅仅是一握,闻竹便失去了气息。 在这尊古神灵面前,二境的闻竹与接近四境的豺狗并无什么区别,无非就是要控制些力道,莫要毁了肉身就是了。 缝尸匠对血肉似乎有特别偏执的爱好,毕竟陈青山在初见他时,缝尸匠便在某条幽冥路的尽头缝合着尸体。 见缝尸匠模样。 “我们是不是要死在这了?”郭轩对着旁边的梁河问道。 梁河点点头,一想起这尊古神灵收集血肉的癖好,他就忍不住起了鸡皮疙瘩。 “他在看我们!”郭轩发现缝尸匠在打量着三人。 一股来自灵魂深处的战栗感出现在梁河,郭轩二人心头,混杂着恐惧,冰冷等情感。 这时,便见缝尸匠动了。 “罢了,死在这古神灵的手上,比叶文手上来得好些。”梁河喃喃道。 准备迎接自己的命运。 “呃?”让梁河与郭轩意外的是,这尊古神灵只是挠了挠后背,紧好背上的大瓦罐后,便挪着步子走了。 陈青山明白,缝尸匠刚刚看的是自己。 意思很明显,交易完成了,我等你的古神灵精血。 自那日山石头镇外,朱妖杀了鬼刑神子后,陈青山便得了两滴古神灵的精血。 虽不知道是哪尊古神灵的,但这精血的主人,很可能要比古神灵鬼刑要强,也就是说,这两滴精血是八境古神灵的精血。 “还有一次让其出手的机会。”陈青山望着缝尸匠,在心底自言自语。 今天用去一滴,还剩一滴。 缝尸匠于远山之上,抬首望,似在沟通幽冥,一跃之后,便消失在了此山之中。 不得不说,缝尸匠这沟通幽冥的本事很逆天,与那领悟了须弥的八境之修,撕裂虚空,实现挪移是一样的道理。 无非缝尸匠花的时间要比那些八境之修多些。 但这亦是对比人间绝巅的强者们而言,缝尸匠论挪移的本事,比那同境之修快上太多了。 “走了?!”郭轩问。 “走了。”梁河答。 二人劫后余生,都呼出一口气来,有些不敢相信那尊未知的古神灵就这样走了。 梁河与郭轩望着缝尸匠离去的那座山头。 “怎么?还看呢?”陈青山平静道。 “总是觉得不敢相信,那古神灵为何不对我们出手?”梁河苦笑。 陈青山摇摇头。 “我也不知道,或许你们可以追上去问他。” 梁河与郭轩一愣,别说他们追不追得上,就追得上,他们也不敢问啊。 看那尊古神灵一句话不说,就直接把人捏死,打包带走尸体的模样,可不是好相处的主。 躲着还来不及呢。 “总而言之,能活下来,就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了。”陈青山将天地宽收了起来。 “是啊。”梁河与郭轩皆点头。 因为未知古神灵的出现,解决了三人的危机。 喜悦之后,梁河与郭轩却犯了难。 那山宝,他们二人用了许多种方式却取不走。 “江南兄,这山宝你可有办法取走?”郭轩着急地抓了抓脑袋。 宝贝明明在眼前,却取不走,这让性子本来就直的郭轩有些难受。 陈青山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天地宽?”陈青山于心中唤道,以天地宽的见识,应该是知道的。 “在的。”天地宽回应。 “这山宝如何取来?”陈青山问道。 天地宽却是没有立即回答。 “你亦不知吗?”就在陈青山以为天地宽亦不知道之时。 “知道的,只是有些简单,你仔细想想便应该能找到解决之法了。”天地宽幽幽回答道。 陈青山没有想到天地宽会是这样的回答。 只是依天地宽所言,仔细思考起来。 先前梁河与叶文都上手试过,所以这山宝应该是无法直接摘取的,这与有没有修为没有关系。 这样一来,这山宝的摘取,应该需要某种媒介。 梁河与郭轩以兵器试过,也无法挑落这山宝。 “所以这媒介应该不是兵器。”陈青山想之。 “会是什么呢。”陈青山来回踱着步子,认真思考着。 与陈青山的冷静分析不同,梁河与郭轩有些急了,郭轩更是一棒子敲在了石龟的头颅之上。 一小块甲壳落于陈青山脚下。 “等等。”陈青山望着石龟的甲壳,忽然明白了过来。 山宝于石龟背上生长,而这甲壳便是承载之物,山宝于石龟背上是果子模样,也就是说,这甲壳,便是那最有可能的媒介。 陈青山弯腰,捡起了那块甲壳碎片,小掌大小,比想象中的重些。 “我来试试。”陈青山笑着,用手掂了掂甲壳碎片,就与小时候跟吴关山一起玩闹,打水漂时,去玩弄那石子一般。 “哦?江南兄,这么快就想出办法了?”梁河与郭轩主动让开,略微震惊于陈青山思考问题的速度。 毕竟刚刚江南兄说,他也是不知道的。 不过既然是他发话了,这事情应该便算是成了,在二人心中,陈青山已经成了靠谱的代名词。 于是在二人期待的目光之中,陈青山伸手抓向了那株小树上的山宝。 “那是,石龟的甲壳?”郭轩见到了陈青山手中垫着的东西,疑问道。 梁河却是眸子一亮,他比郭轩聪明些。 “是啊,如果说什么东西能取下这山宝的话,最有可能的自然是这石龟身上的东西,二者同源,山宝于龟背上凝而未散,我们怎么没有想到啊!”梁河说道,心中已然笃定陈青山能取下这山宝。 “对!”无论郭轩再愚笨,梁河这一说,郭轩自然也就明白了过来。 “江南兄观察得好生细致。” 连连点头。 不知不觉,二人再一次对陈青山起了敬仰之心,只是这倾佩之意,自昨晚雨夜开始,二人已经不知道起了多少次了。 当有了一次又一次的倾佩之后,二人将会无条件地相信陈青山。 这对于陈青山入那乱神圣山无疑是极为有利的。 “成了。”当感知到手中重量变化之时,陈青山便知道自己的想法是对的。 陈青山掌中,山宝并未消散成光芒,而是被那块石龟的甲壳碎片给稳稳地承了下来。 陈青山放开山宝,手中的碎片有些小了,放不下果子。 取出天地宽,在石龟背上开出一个口子来,取了一大块甲壳,由于龟背天生的弧度,这甲壳便是天然的大碗,倒也省去了陈青山的雕琢。 将碗置于其下,手中碎片一割,那山宝便落入了碗中,稳稳当当,还有淡淡的米香。 石龟背上的小树慢慢枯萎。 “我们先回部落吧。”陈青山看也不看,直接将山宝交给了梁河。 “江南兄,你就这样把山宝交给我了?”对于陈青山的信任,梁河忍不住问道。 陈青山笑了,走在前面:“难道你们还能骗我不成?” 梁河与郭轩会骗陈青山吗? 陈青山又会在意二人骗不骗他吗? 不用问,便有答案。 “好说,这山宝便等我们回安达部后再分。”梁河回答道,有些触动。 就救了自己二人的恩情而言,就是江南兄将整颗山宝独吞,他与郭轩也不会说些什么。 梁河抱着大碗,与郭轩一起跟在陈青山后面,对视一眼,明白各自心意,这山宝应该给江南兄多分上一些。 第一百零八章 惊变 “公子,前方便是古神滩了,前面有片密林,车马走不了。”赵未央的车马行至古神滩外,驾车的随从敲了敲白木车厢。 “嗯。”过了一会儿,赵未央的声音才从车厢之内传出。 “其他人于这里等候,我去去就回。” 车马便在古神滩外停了下来。 随从们留在原地等待,也不用安营扎寨,这高高低低,大大小小的马车便是最好的休息之处。 赵未央自车马之上下来,挑了几个人,便入了密林之内。 似乎是碰巧,这密林,与陈青山来时是同一条路。 一行四人,两人在前面开路,赵未央走在中间,还有一人持着卷轴,走在赵未央身后。 除赵未央自己外,去古神滩,赵未央只带了三人,且三人修为,都不太高。 这山中几乎没有什么危险,靠着赵未央的修为,已然能横行。 若是遇到能杀赵未央者,带再多的随从也无用。 “赵祭司,前方的古神滩涂内,一共四个部落,其中有一个部落有些特殊。”身后的随从将卷轴于手中铺开,随后说道。 持卷轴的随从,与给赵未央驾车的随从,是同一人。 其因有些文书上的天赋,又会察言观色,算是个小小的人才,这才被教内安排到了赵未央这个新贵的身边。 自昨夜之事之后,这随从便分清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将赵未央伺候下来,却是有些舒心。 “哦?有什么特殊之处?”赵未央问之。 持卷轴的随从将卷轴收好,随后细细说来:“回赵祭司,这古神滩一共四个部落,安达部,雷鹰部,怒角部还有吠犬部。” “这吠犬部,与这座山的神子有些关系。”随从说道。 光是听这部落的名字,赵未央便知道了这个部落与吠犬神子的关系。 “这吠犬神子便是出于此部了。”赵未央点了点头,心中想的却是,到这吠犬部,若那巫公没有太大嫌疑,直接走个过场就是了。 虽说赵未央如今在教中的地位不亚于那吠犬神子,但为了这点事恶了他,有些不值得。 自己还真能在没有实际证据的情况下,将吠犬部的巫公也给抓走不成? 若是做了,那这与直接打吠犬神子的脸并无什么区别。 而且因那鬼刑神子的死亡,这吠犬神子少了个对手,如今在其教内的地位又上升了不少,现在得罪他,殊为不智。 “如此,我们便去安达,雷鹰,怒角三部,你看看哪个部落近些,我们便先去就是。”赵未央对着随从说道。 “回赵祭司,安达部近些。”随从瞥了一眼手中的卷轴,立即回答道。 “好,那便先去安达部。” 赵未央示意前面两人继续开路。 ...... ...... 取了山宝,陈青山三人便回到了安达部落,还碰到了云虎等人要出去狩猎。 “这部落内的吃食不够吗?”陈青山停了下来,打量着云虎等人,皆是部落里最壮实的汉子,跟一头头小牛一般。 不过在陈青山的打量之下,这些汉子皆低下了头,有些不敢与其对视,显然他们对这位新来的神使,还有些敬畏。 汉子们背着长矛绳索之类的东西,身上有伤痕。 陈青山之所以将云虎等人拦下来,是有些好奇。 就昨日烹羊宰牛的模样,这安达部应该不缺粮食才对,云虎等人又为何冒着危险去狩猎? “神使大人,这个季节自然不缺食物。”云虎对着陈青山一拜。 “季节?”陈青山轻声说道,立即明白过来。 又抬头看了看汉子们身上的伤痕。 陈青山一叹,说道:“看来到了秋冬,这山里的日子并不好过。” “秋天还好,等过了秋末,到了冬天,这山里会下很大的雪,到时候,连续三四个月的大雪封山,没有足够的食物与木材,可是要死许多人的。”云虎实话实说道。 陈青山点点头,他在集水镇时,就没少挨饿受冻,这其中滋味可不大好受。 在冬天,木材与食物,确实是极为珍贵的东西。 “今年的食物与木材如何了?”或许是同命相连的缘故,陈青山便多问了几句。 这倒是让云虎有了些受宠若惊的感觉,就上一任的神使大人而言,他哪会管这个。平时都见不了几面,那冬天大雪封山的日子,更是没了影。 吃惊于陈青山对部落之事的上心,云虎回答了陈青山的问题:“现在大概有了一个月的储量吧,到了夏天,大概也就差不多了。” “嗯。”陈青山回之一字,走过去拍了拍云虎的肩膀。 “小心些,以人命为重,遇见打不过的野兽,就躲着些。” “嗯,谢谢神使大人!”云虎重重地点头,连声说道,言语中更多的是感动。 有了替陈青山卖命的冲动。 不仅是云虎,就是部落内的其他汉子,也有些触动。 这位新神使确实不一样,他把部落人的性命当性命。 这便够了。 “去吧,去吧。”陈青山挥挥手,示意云虎等人可以出发了。 云虎等人对着陈青山再拜。 陈青山目送他们离开,便回了自己的木屋。 “咚咚。”两声叩门声响起。 陈青山开了门,是郭轩。 近又郭轩一人,梁河并未在身边。 “江南兄,这是你的那份山宝。”郭轩隔着门,向陈青山递出半颗山宝来,用部分石龟的甲壳包着。 于其中闪着荧光来。 刚刚陈青山与云虎聊天时,梁河,郭轩二人便先离去了,去分割这山宝。 现在陈青山回来了,郭轩也就登门了。 “呃?”陈青山有些意外,意外的是这山宝比自己想象得要多,按照约定,陈青山得的山宝应该是整颗的大概三成才是。 陈青山并无立即接过郭轩手中的山宝,而是开口问道:“郭兄,这山宝是不是多了些?” 郭轩一愣。 哈哈大笑,将山宝直陈青山手里塞:“我和梁河还觉得给你的少了呢,拿着吧,拿着吧!” 郭轩不给陈青山反应的机会,自楼梯上跃下,转头便走。 “等会见!梁河估计已经在消化山宝了,我也得回去试试!” “知恩图报吗?”陈青山望了望离去的郭轩,又看了看手中的山宝。 “除去他们乱神教弟子的身份,梁河和郭轩倒也不算什么坏人。”陈青山喃喃道。 “乱神教就不能有好人了吗?”陈青山掩上了门。 事实上,无论是梁河,还是郭轩,二人幼时便被抓入了乱神教,那时哪有好坏之分。 陈青山捧着山宝,回到了屋内。 甲壳上留了个纸条:“对着甲壳,直接吞服即可。” 字迹大方,应该是梁河留的,陈青山不觉得挥大棒的郭轩能写出这样的字。 陈青山依照纸条所言,将甲壳连同山宝抬起,让其有了些坡度,一个仰头,山宝便滑入了腹中。 “大意了!”顿时灼烧之感自腹中传来,陈青山只觉自己吞入了一个正在燃烧的碳球。 “啊。”就是以陈青山的意志,亦忍不住呼了一声。 一缕缕白烟自陈青山口中被吐了出来,其皮肤化为赤红之色,有灼热的汗珠自陈青山的肌肤之上出现,还不等滑落,便被热量给烧没了。 于陈青山汗珠之内一起排出的,还有一些黑色的污垢,那是陈青山体内的一些杂质。 这意味着,陈青山的修为在吞服了这半颗山宝之后,正不断提升着。 这山宝模样寻常,药性却有些霸道。 霸道的药性让吞服之人承受了极大的痛苦。 与此同时,梁河与郭轩亦如陈青山一般,在承受着痛苦,不过二人吞的只有整个山宝的四分之一,承受的痛苦,自然比起陈青山来,也大大不如。 山宝庞大的药力催动着陈青山的气血,将其皮肤灼烧得龟裂开来,一层又一层的死皮蜕落,露出了其中的血肉,有些吓人。 陈青山盘膝而坐,若老僧入定,默默承受着这份痛苦,自刚刚的一声意想不到的痛呼之后,陈青山便未发出过任何的声音。 任由那痛苦加身,一默而已。 陈青山如那大海中的磐石,任由苦痛冲击着。 不觉间,陈青山褪去了最后一丝稚嫩之气,变得棱角分明起来。 终于,苦痛消失。 陈青山闭着的眸子缓缓睁开。 “二境巅峰了,离三境,只差一步。”陈青山吐出一口浊气来。 陈青山起身,以赤龙自屋内唤了片雨云出来,大滴大滴的雨水落下,不比昨夜的雨来得小,但却更干净。 陈青山就着这水,清洗身上的污垢。 待陈青山收拾好屋内的一切时,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 “咚咚咚!” “咚咚咚!” 陈青山的门再次被敲响。 这次的敲门声前所未有的着急。 陈青山皱眉,这急切的敲门声让他有些不悦,他想不出是谁会在这个时间打扰自己。 又是什么事,让这敲门之人如此急切。 一丝丝不好的感觉出现在陈青山心头。 “谁啊,来了。” 陈青山压下所有情绪,去开了门。 浑身鲜血的云虎站在门外,少了条胳膊,就是叩门的那只手,也残缺了些,弄得门上全是血迹。 第一百零九章 杀人解乏 云虎刚刚敲门时似乎用光了最后的力气。 现在门开了,云虎却是哆嗦着,嘴巴张了又张,却又说不出半句话来,如同失语一般。 见云虎这副模样,陈青山有些失神。 一个时辰前云虎说他去狩猎,自己叮嘱他小心些,见到敌不过的野兽,躲了便是。 为了保证部落内的人数。 乱神教不仅一次派人到这山内斩杀妖兽,几轮下来,那些能伤人的妖兽早就在此山中灭绝了。 又哪什么野兽能将云虎伤成这样的? 见云虎说不出话,陈青山知道是惊的。 又惊又怒下,气血逆转,便说不出话来了。 只能将手搭在云虎肩膀之上,以修为帮助云虎理顺气血。 随着气息的渡入。 云虎大口呼出气来,嘴巴中终于有了些许声音。 见云虎慌张的神色。 陈铭安慰道:“不着急,慢慢来。” 神识散开,替云虎稳定心神。 云虎缓了一下,如此才气息顺畅。 “神使大人,外面来了个人,正在屠杀我安达部的人,还望神使大人,救救他们!”云虎言辞恳切。 所谓部落内的精英,在那人面前就是随意打杀的鸡崽儿。 云虎知道那人的修为很高,比部落内的所有人都高。 就是安达老族公的修为在那人的面前,也算不得些什么。 若说这安达部内,能有些希望前去救人的,就只有这神使大人了。 所以,云虎逃回部落后,便直奔陈青山所在之处而来。 “还请神使大人救救他们!”云虎就要当场跪下。 云虎这一行为,又撕扯到伤口,面色瞬时又白了不少,要不是强烈的情感在支撑着他的身体。 就云虎的身体情况而言,现在应该是昏厥的。 陈青山并非铁石心肠之人,而且他昨夜答应过安达巫公,要尽力护好这安达部落。 去救这安达部落前去狩猎的族人们,当在陈青山与安达巫公的约定之内。 所以,于情于理,他陈青山,都得去救人。 “他们在哪?”陈青山问之。 “部落外树林,大概十里之处,西南方向。”云虎给陈青山指了个方向。 “明白了,你且在这休息吧,其他便交给我。” 运转修为,替云虎封住了重要的穴道,从储物戒指内拿出颗丹药,给云虎服下,算是暂时压制了云虎的伤势。 陈青山踏着流风,直往安达部外赶去。 云虎靠在木栏之上,望着陈青山离去的方向,久久出神。 “这次要让青山兄好好看看我们的实力。” “也不知道青山兄怎么样了?” 一阵喜悦之声传来,从语气可以听出其主人此时的心情显然是极为不错的 陈青山走后不久,刚刚有所突破的梁河与郭轩便来登门拜访。 他们未见陈青山,却看到了陈青山楼外浑身染血的云虎。 瞬时脸色变为了凝重。 …… …… 陈青山的速度极快,十里的距离,三十余息便到了。 这林子陈青山见过,遇到梦蝶便在此处,所以陈青山对林内的景物还算有些印象。 不过与昨日不同的是,今天的林间多了些血腥味,树冠上的叶子也比昨天密了些,让阳光投不进来。 多了些压抑之感。 陈青山隐隐约约可以看到林间躺着些血人。 是安达部的族人。 他们大多肢体不全,显然是被虐杀的。 “在那!” 神识一扫。 陈青山一个折身,全力加速后,便见到了四个人。 更确切地说是,一个男子与他的三名随从。 在陈青山来时,那男子刚好捏住一个安达部族人的脖子,这亦是在此的安达部最后一个族人了。 陈青山面色有些不好,安达部出去狩猎的有十余人,现在活着的,除了云虎外,就只剩这一人了。 只是就是这最后一人,能不能活下来,还是两说。 “这位先生,您放了我的族人,有什么事,我们坐下来谈可好?”陈青山只能轻声道,语气有些软。 陈青山不知道这眼前男子的脾气,但就从其手段而言,也是个无法无天的主,而这样的人,吃软不吃硬。 所以陈青山选择了低头。 在这样的情况下,陈青山只有服些软,才能保住最后这个安达部的族人。 “哦?你是安达部的神使吧,我第一次听说,有人将我称为先生。”赵未央有些兴致,看着陈青山。 “是那教内为占卜之事而来的人!”陈青山于心底一惊。 当赵未央一语道出了陈青山身份之时,陈青山亦知道了赵未央的身份。 “大胆,见赵祭司,居然敢不行礼?”此时,赵未央旁边的随从便开口了。 “姓赵吗?”陈青山于心底又言,从随从口中,陈青山得知了这男子的姓氏与职位。 于是便顺着随从的话朝着赵未央一拜:“弟子见过赵祭司。” 陈青山这一拜,让赵未央很受用,毕竟陈青山亦未加上“预备”二字。 “赵祭司,您亦知道,这些人死对教内的用途,死了终究是有些不好的。”陈青山一拜,说道,与赵未央讲利害关系。 至于赵未央为什么要杀这些人,原因已经不重要了。 陈青山只希望能救下这最后一个安达族人,如果全都死了的话,也不知道自己在安达巫公那里不知道算不算得尽力。 “你这弟子果真有趣,也不问问我为何要杀他们。”陈青山不问,这赵未央反而主动提了起来。 “无论他们做了什么,做是没做,都惹您生气了不是?这样,也就有了取死之道。”陈青山幽幽回答道。 “你这弟子倒也聪明,也罢,这人不杀便是。”赵未央甩甩手,将最后一个汉子丢给了陈青山,就如同甩一个破麻袋一般。 即使这汉子比赵未央壮上许多,也高上许多。 “算是作为我对于你聪明的奖赏。”赵未央盯着陈青山,眸子里有看不见的东西,若毒蛇吐信。 “哪敢,只是了解这些山野村夫罢了,他们无头无脑的,就是冲撞了您都不知。”陈青山回答。 “会说话得很,走吧,带我去你们部落看看,做些事情。”赵未央说了一句,便主动在前面走着。 面色风轻云淡,杀些部落人于其而言,不过途中玩乐而已,即使这些部落的人根本就没有惹到赵未央。 只是他们在赵未央在林中行走,有些许无聊之时,恰好出现,赵未央又恰好起了杀心而已。 就如同普通人在街边遇到了一堆蚂蚁,无聊之下,全给用指头点杀了,解乏而已。 陈青山呼出一口气来,无论怎么样,这最后一人算是救下了。 “等等,有些不对!” 陈青山忽然一惊,看向了手中扶着的汉子。 双目无神,痴傻模样,显然是伤了魂魄的表现。 半身不遂。 这汉子的下半辈子,或许都要在床上度过了。 这或许比直接杀了他还难受一件事。 这歹毒的心思与乱神教宗在阿喃身上印下荼蘼手印,是一般模样。 “赵祭司,您未免太狠了些?这杀与不杀,又有什么区别?”陈青山提着手中的汉子,还是开口了。 “什么?”赵未央停下了步子,他从未见过哪个弟子敢在直接顶撞自己。 目中含怒,面上含笑。 “你是个聪明人,你应该明白你说出这样的话的后果,我愿意给你一次机会,将话收回去,再求求我,我可饶你一命。” 陈青山依旧道:“赵祭司还不如直接将其杀了,来得光明磊落些,至少那样做的话,我不会说半句话。” “您做这些小手段,倒是有些恶心了。”陈青山不卑不亢。 赵未央回首,望着陈青山,面色化为了寒霜。 第一百一十章 翻脸 陈青山知道现在得罪赵未央是极为不理智的表现。 实际上。 陈青山从刚开始起,便给了赵未央足够的尊重,只是赵未央的行为让他觉得有些不平。 心有不平事,陈青山也就说出口了。此事,并不会因为赵未央的身份有所改变。 至于赵未央会不会对自己动手,陈青山并不大害怕,他的心中已经有了些猜测。 若与陈青山想的一样的话,这赵祭司,会被陈青山克制得死死的。 此时。 “江南兄!”林间跃出两人来,是梁河与郭轩 看到这一地的血骨之后,二人也大概明白了这里的情况。 只希望陈青山不要冲动。 不过当二人看到赵未央的面色时,便已经明白江南兄已经触怒了教内的新贵。 即使明白现在与陈青山站在一起,很可能被赵未央一同针对,但二人依旧毫不犹豫的站到了陈青山身侧。 看到三人同进退的模样,赵未央面色愈发冰冷。 “赵祭司。”二人对着赵未央一拜。 “嗯。”面对梁河与郭轩二人的问候,赵未央仅仅是回了一声。 随后自梁河与郭轩面庞之上,缓缓扫过,最后落到了陈青山脸上。 不言语,只是盯着。 梁河与郭轩光是站在陈青山身边,便感受到了极大的压力。 如同暴雨来临前的平静。 忽然,风雨之势忽停,压力消失。 不知道赵未央想了些什么,他终究是没有动手。 “走吧,去你的安达部。”赵未央面色由冰寒恢复了平静。 兀自往林外走去。 梁河与郭轩对视一眼,轻疑问地呼出一口气来。 这赵祭司,作为教中新贵,可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物,他不对江南兄出手,是件好事情。 陈青山不知道赵未央为何不出手,他刚刚的表现显然是恨极了自己才是。 只是眼见赵未央几乎要没了影,陈青山只能压着思绪,与梁河与郭轩一起跟在其身后。 “看来这赵祭司是要在占卜之事上做些文章了,希望安达巫公准备得能充分些,瞒过这赵祭司。”陈青山想着。 一行七人,分成了两部分,一前一后出现在了安达部外。 “唤这安达部的巫公出来,我问些事情。”赵未央取出一块令牌一晃,对陈青山说道。 赵未央的举动如同在通知陈青山他现在代表的是神教,是替教内办事,若陈青山有所为难,他将面临整个乱神教的怒火。 “是!”陈青山一拜,拜的是令牌所代表的整个乱神教高层,而非赵未央。 陈青山入了安达部,将安达族公引了出来。 赵未央一直盯着,所以全程陈青山没有与老巫公说半句话。 不过也不用陈青山说,老巫公已经知道,那教内的人来了。 安达部是死是活,便看接下来自己如何应付这教内之人了。 老巫公朝着赵未央一拜:“见过上使大人。” 老巫公不知道赵未央的身份,便称了句“上使大人”。 “嗯。”赵未央点头,依旧冰冷。 那旁边的随从自包裹内,取出一个水晶球。 “将手放于此球之上,我问你写些话,若是撒谎,此球会化为赤红色。”赵未央冷冷地道。 “好的,上使大人。”老巫公很老实,按赵未央所说的,将手放到了水晶球之上。 陈青山不知道老巫公能不能瞒过这赵祭司,但就老巫公信誓旦旦的样子,其应该有些把握才是。 “好。”赵未央开口。 “我问你这部落内,最近可有什么值得怀疑之人来过。” 老巫公抬头,扫过众人,借着这机会,陈青山一眼,随后摇了摇头。 “没有。” 水晶球没有丝毫动静,依旧是晶莹的模样。 陈青山松了口气,看来老巫公并未欺骗自己,他的确是有自己的办法。 只是不知道他付出了什么代价,不过对于一个必死之人,无论是怎么样的代价,他都是可以承受的。 赵未央略微失望,又问了下一个问题。 “那这段时间内,你可行过占卜之术?” “回禀上使大人,没有的。” 老巫公眯着眼睛,依旧摇摇头。 “没有吗?”赵未央若有所思地笑了起来。 看了那执着水晶球的随从一眼,那随从心领神会。 控制手中之球。 原本毫无的动静的水晶球中央有了一点红芒。 红芒散开,整个水晶球大亮起来。 “大胆安达部巫公,居然欺瞒上使,给我拿下,带回教中问罪!”赵未央喝道。 老巫公面色变了。 陈青山明白,老巫公做到了极致,瞒过了这测谎的水晶球。 只是这赵未央,出于先前的恩怨,并不打算放过这安达巫公与安达部。 待将安达巫公送回圣山,以赵未央的地位,运作一下,整个安达部也就灭了。 到时候,自己也估计会背个监管不力的罪名,然后被以雷霆手段打杀吧。 “不应该的,我们刚刚未见这水晶球有所反应,明明是这弟子做了些手段!”郭轩一直关注着水晶球,自然也看到了赵未央的动作,只是他不敢提赵未央,而是直接喊出了做手段的那名乱神教弟子。 那乱神教弟子只有初境,比郭轩等人弱许多,只是没有惶恐,反而有了讥讽之色出现在脸上。 “怎么说?你是在怀疑这教内的宝物吗?”赵未央大喝,伸手就要去抓老巫公。 “这不公平。”陈青山三人一起,拦在了老巫公身前。 无论怎么样,这人是不能让赵未央带走的,若是任其带走,便没有半分翻盘的机会了。 “哦?你们这是要反抗我,是要叛教吗?”一顶帽子扣了下来。 赵未央站在原地。 身体未动,实则已经向陈青山等人发起了攻击。 赵未央修的是魂魄,其攻击手段,亦直接针对于灵魂。 就如同先前对待安达部的最后一个族人一般,都没用几分力就直接碾碎了其灵魂,将其便成了活死人模样。 赵未央的灵魂力量如同无形的黑幕一般,自身后而起,压向了陈青山三人。 梁河与郭轩不觉有些口干舌燥,丝丝汗珠出现在二人额头。 压迫感出现在梁河和郭轩魂魄之上,进而在身体上表现出来。 或许陈青山等人会因为自己修为的缘故,不会与那安达部落的族人一般,直接便碾碎灵魂。 但亦会因灵魂受损而慢慢跌境。 “这乱神教的赵姓祭司,修的是果然是魂魄。”陈青山于心底悠悠说道。 以那安达部族人的模样推测,陈青山已经大概确定了赵未央是个魂魄之修。 现在赵未央直接对三人出手,陈青山便直接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若这四境的祭司是其他之修的话,陈青山不用一些手段的话,还真打不过他,阻止其带走老巫公。 可这赵未央,偏偏修的是灵魂。 陈青山的神魂刚好克制这赵未央所修,这便是陈青山直接顶撞他的底气之一。 “江南兄。” 梁河与郭轩面色有些不好看,隐隐发白。 “无妨,让我来!” 眼见二人到了极限。 陈青山一步跨出,立马散出了神识。 以神识在三人面前,形成了一道屏障,将赵未央的灵魂力量隔绝在外。 梁河与郭轩顿觉压力消失,畅快之感出现在二人心头,就如背负在身体之上的山岳,让二人寸步难移。 就在二人即将奔溃之时,那座大山却被人给挪走了,说不出来的轻松。 梁河与郭轩望着赵未央的面色变得凝重起来:“这赵祭司,果然跟教内所传的一样,喜怒无常。” “刚刚是江南兄出手了吗?”旋即二人反应过来。 震惊于陈青山的灵魂力量居然不亚于这赵祭司。 “哦?没想到你亦有些灵魂天赋。”赵未央略微震惊。 一股傲然之意出现于赵未央脸上:“我虽只有四境,但已有了一部份神魂雏形,不亚于普通五境之修,就是凭着这个,我才通过了古神之路,成了神教内最年轻的预备祭司。” 言语间。 一股更加玄奥的灵魂之意自赵未央身上出现,有了几分神识的模样。 这股灵魂力量化为实质的金色狂澜,直扑三人而来。 “部分神魂雏形?”陈青山笑了,别说赵未央有部分神魂雏形,就是完整的神魂雏形又能如何? “不过,这赵祭司,对于神识的使用方法,倒是有几分可取之处。”陈青山望着那迎面而来的金色狂澜,不仅没有慌张,而是陷入了思考。 金色狂澜将三人淹没,带着异常狂暴的灵魂力量。 赵未央笑着望,待此狂澜落下之后,这三人都会被撕碎灵魂,成为行尸走肉。 “原来是这样。”陈青山伸出手,轻点这金色狂澜,自中间将其豁开来。 一座宫殿之影出现,将金色狂澜当场镇压。 这宫殿,便是陈青山识海之中的那座剑宫模样,陈青山以神识将其勾勒出来。 棱角分明的剑宫,无论是细节上,还是品质上,都比赵未央的狂澜要强上太多。 剑宫仅仅是一镇,那狂澜便破碎开来。 “怎么可能?!”赵未央一口鲜血喷出,就连灵魂也受了不轻的伤。 但赵未央更多的是震撼:“神魂,居然是神魂!” “以你的年纪,怎么可能会拥有神魂这种东西。” “你是天生神魂者?” 赵未央不可置信,他居然遇见了一位天生神魂的弟子。 这天下间,有的人本来就天赋异禀,就是天生神魂者,亦是有的。 毕竟赵未央就是天生灵魂强大之人,现在只是遇到了比他更强大的人而已。 陈青山不置可否,挥挥手,就将剑宫挥散。 第一百一十一章 赵未央的帮手:朱妖 “什么,江南兄居然拥有神魂,是一名天生神魂者?!”梁河与郭轩闻言一惊。 “难怪江南兄刚刚面对这赵祭司不见慌张,原来他拥有神魂!” “我们还是小看江南兄了啊。”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 在陈青山身边,就是面对这身份地位不亚于教中神子的赵未央,也不大觉得怕了。 赵未央是魂修,以天生的灵魂优势通过教内古神之路的考验,成为教内最年轻的祭司。 江南兄拥有神魂,在灵魂造诣上,明显要比这赵未央强上太多。 这意味江南兄也能通过那古神之路的考验,获得预备祭司的身份,论地位,不在赵未央之下。 更因为江南兄的年龄与修为,或许在教内的地位比赵未央要高上许多。 “真是令人惊讶啊。” 梁河与郭轩能想得到的东西,赵未央自然亦能想到,面色不大好起来。 一想到青山会取代自己在教内的地位,赵未央便起了将其打杀的冲动。 只是赵未央想杀他亦杀不了,其一身本事都在魂魄之上,无论如何都不是已经拥有了神魂的陈青山的对手。 若是强行出手,还很可能被陈青山留在这。 自己死了,赵未央不知道教内如何处理这安达部落的神使。 但关键是自己死了,无论教内如何处置,都似乎不重要了。 且很可能教内的反应是让这家伙取代自己的地位。 赵未央不想死,也不能死。 所以现在赵未央只能低头。 变脸比翻书还快上许多。 做错了事,总有个人要承担责任的。 “大胆,你居然敢在这水晶球上做手脚。”赵未央对着那随从一喝 “祭司大人,我可是按着您的意思办事啊?”那持着水晶球的随从,瞬间没有了刚刚嘲讽的姿态。 直接面色大变,大声呼了出来。 想要再解释些什么。 却见赵未央面色冰寒,一掌将给其打杀了,那随从飞出,落在地上。 出气多,进气少。 “你……”手指哆嗦,指着赵未央,话未说完,便没有了声息。 即使赵未央是魂修,打杀一个初境的修士,亦是一掌的事情罢了。 “好狠的心,好果断的手段。”陈青山于心中喃喃。 陈青山拥有神魂,赵未央打不过,若惹恼了陈青山,赵未央可能就走不了了,所以错的不能是陈青山。 赵未央虽作为指使者,但表面上他亦不能有错。 所以错的只能是那个随从,最后亦是那个替其办事的狗腿子承担了所有。 打杀那名狗腿,赵未央面不红心不跳。 另外两名随从则噤若寒蝉,有些庆幸。 若刚刚拿水晶球的是他们,那现在躺在地上的,便是他们了。 赵未央对着陈青山一拜:“刚刚是我误会了,我亦相信安达老巫公无罪,没有说谎。” “我们再测一次便是。”那随从被其打杀,测谎用的水晶球自然也落到了赵未央的手上。 赵未央对着安达老巫公,在脸上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显然,低头对于赵未央来说,是一件比较难的事情。 在场无论何人,都明白赵未央的头,是为陈青山所表现的实力而低下的。 “好的,上使大人。”老巫公人老成精,这其中的一切他哪能不明白,自陈青山身后走出,将手搭到了水晶球之上。 “我未想到过赵祭司是这样的人,可以和这山中的天气有得一拼了,变得真快啊。”郭轩小声道,觉得这教中新贵翻脸比翻书还快。 “嘘……”梁河对着郭轩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怕被赵未央听到。 赵未央离得如此之近,又是擅长感知的魂修,想要听不到,也是一件极难的事情。 只是不能发作罢了。 赵未央不顾梁河与郭轩的异样的注视,平稳了一下情绪。 又重复了一遍刚开始的问题。 “这部落内可有外来之人?” “......” “......” 这一次,水晶球果然未亮。 陈青山笑了起来。 “果然是误会了。” “对,对,就是个误会,都是那名的弟子的错!”赵未央回答道,将所有责任推到了死人身上。 “若是没事的话,我也就概走了。”赵未央朝着陈青山打了个哈哈。 这安达部,他不想再留上一息。 却碍于陈青山的神魂,让赵未央又不得不征求陈青山的意见。 赵未央赔着笑脸,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憋屈。 梁河与郭轩则是振奋极了。 赵未央是谁啊,教中最尊贵的一批人之一,若在教内碰到,他们甚至与其谈话的资格都没有。 但就是这样的人,现在却依旧向将南兄低了头。 这让二人与有荣焉,前所未有的畅快。 “赵祭司,接下来是不是还要去另外几个部落?”陈青山问道。 “是啊。”赵未央点头下意识回答道,有其他部落要走,他自然可以离开这不想待的安达部落。 “雷鹰,怒角的神使不也在这?我们一起吧。”陈青山提议。 “也好。” 赵未央先是不语,最后抱着一万个不愿意的心思,答应了下来。 “老巫公,您幸苦了,回去吧。”离开前,陈青山拍了拍老巫公的肩膀,多看了其一眼。 陈青山明白,自己这一走,便再也见不到这安达巫公了。 但无论如何,这安达部落算是保下了,自己亦可放心入那乱神圣山。 “恭送神使大人。”老巫公对着几人的背影一拜,如同祝福。 陈青山等人陪着赵未央离去。 老巫公颤颤巍巍地回屋,主动投身于火中,如一把枯柴,惊起了些火星,便再无痕迹。 在陈青山的陪同之下,那雷鹰部与怒角部自然没有什么问题。 几人先去的雷鹰部,随后再去的怒角部。 此时,怒角部外。 “如此,我便走了。”赵未央一拜。 无意间已经对陈青山多了些尊敬。 “赵祭司走好,有缘教内相会。”陈青山亦一拜。 走访完雷鹰部与怒角部后,赵未央与陈青山等人告别了。 赵未央并未直接去剩下的吠犬部,而是自林间原路折回,带上了所有人马。 “没想到遇到一个天生神魂者。”赵未央立于白木车厢旁边,叹息道。 “若是那家伙回到教中,地位会在我之上吧?那到那时,我这教内最年轻的预备祭司,又算得了什么?” 眼中有些惆怅,当见到陈青山的神魂之后,赵未央觉得这乱神教内最年轻预备祭司的身份更多的是对其自己的嘲讽。 “若是带上所有随从,我是否可以杀了那家伙?”赵未央自问道,他不允许教内出现一个威胁他地位的人,亦不想成为一个笑话。 “来人。”赵未央冷淡开口。 “在。”回答的是持卷轴的那名初境随从。 “去看看这教内一同与我出来的这些人,修为大概如何?”赵未央问道。 “是,赵祭司。” 那随从领命后,便去调查了。 “你有神魂又如何,普通二境而已,又能发挥出神魂的多少作用呢?” “亦或是说,二境的识海,又能全力调用几次神魂之力?” 赵未央喃喃道。 遥遥望着天空,他自己因为是魂修的关系,被陈青山克制得死死的。 但他还有其他教内跟来的人。 若有足够修为,又数量多些的话,也不是不能将陈青山耗死。 毕竟在赵未央眼里,陈青山没有了神魂的加持,也仅仅是个普通的二境修士而已。 赵未央越想,便越觉得此事可行,眼中杀意渐起,随后越来越浓郁。 此时,那名擅长文书的随从亦回来了。 执笔在纸上写着什么。 待回到赵未央身前。 “调查怎么样了?”赵未央问。 “回禀赵祭司,除去初境的弟子,与我们一起出来的,还有十三人是二境,另外还有一人,是三境。”这执着文书的随从回答道。 “哦?还有三境之修?”赵未央一喜,这队伍中有些二境他不觉得奇怪,但有三境之修,这让赵未央有些意外。 三境之修,在乱神教内已经有了些地位,与普通弟子有所区分,算是个小执事之类的人物。 “快,将那人请来,我有事要与其商量。”赵未央道。 十余息后,那三境之修,便出现在了赵未央身前,黑色袍子,与普通弟子一样的打扮,就是长得邪异些,似乎是一名鬼修。 见此人,就是赵未央,心中也无形之中多了些压迫感。 “这人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强些,不过是件好事。”赵未央打量着此人,于心中思考。 “敢问这位兄弟叫什么名字?”或许是有求于人的关系,赵未央也不再端着架子。 “朱妖。”朱妖看着赵未央。 朱妖认得赵未央,赵未央却不认识他。 毕竟赵未央在教内算个名人,亦曾经上过朱妖的名单,只是这赵未央有些弱了,又没有什么古神灵的本源,朱妖便将其划去了。 鸡肋罢了。 朱妖望着赵未央,不知道这位教中新贵找自己有什么事。 “不知赵祭司找我来前来,是为了什么事?”朱妖直接问道,邪异地笑着。 赵未央没有来由地从心底生起一些寒意来,若不是维护自己教内的身份真地很重要,赵未央不想与这些鬼修打交道。 “也不是什么大事,杀个人罢了。”赵未央回答。 “那人与您交过手?”朱妖问。 “嗯。”赵未央点头。 “哦?如此说来。我记得赵祭司是教内的天才,四境魂修,再加上您的天赋,就是与五境修士,都能过上几招,您都对付不了的人,我一个小小的三境,又怎么对付得了呢?”朱妖摊开手来说着。 第一百一十二章 肉疼的赵未央 赵未央看着朱妖,心知若是自己不说出个所以然来,这朱妖估计是不会出手的。 只是说出自己被一个二境弟子压得抬不起头来,对于赵未央而言,确实是一件很屈辱的事。 虽说出来是有些丢脸的,但事情终究是要办的。 过了许久,赵未央才幽幽开口:“那人拥有神魂,刚好克制我。” “如此。”朱妖出现思考的神色。 实际上,当赵未央提及要杀个人的时候,朱妖立即便想到了陈青山。 毕竟在这山内,能让赵未央感到束手无策的,除了陈青山外,朱妖实在想不出其他人,而朱妖之所以问出一些问题,只是做些表面上的功夫罢了。 功夫做足了,才能让人信服。 “朱妖兄与我不一样的。”赵未央有些怕朱妖拒绝,又开口道。 指出了朱妖不受神魂的克制。 “所以,赵祭司的意思是,先派些弟子去消耗那家伙,待其识海枯竭,然后再由我出手绝杀?”朱妖笑着问道。 “正是这个意思。”赵未央一喜,回答。 随后赵未央期待地看着朱妖,希望能答应下来。 只是赵未央终究是失望了。 “抱歉,赵祭司,这事风险有些大了,若是那人保存些实力,等到我出手的时候,便不知道是谁杀谁了。” “我不想死,且怕死。”朱妖一如既往地摊开手来,做出无奈的神色。 赵未央有些急,若是没有朱妖,光凭那些二境弟子,此事成功的几率极小。 无论如何着急,赵未央的脸上却依旧平静,安抚道:“朱妖兄,我多派些人消耗他就是,你知道,他有余力的几率很小。” 朱妖依旧不为所动。 “赵祭司都说了,几率很小,但并不代表没有,而关乎自己生死的事,无论几率多与少,都是大事。” “我未想到过朱妖兄是这样的人,也不怕拂了我的面子。”赵未央一声叹息,有些失望的模样。 “赵祭司是第一次见我吧,又何来我是怎么样的人的说法,不过您既然说了,那您见到的我,便是真实的我。”朱妖一副你随意的模样。 言语能杀人,但明显朱妖并不在乎别人如何说他。至于赵未央的面子,在朱妖心里,赵未央都排不上号,自然也就没有拂面子的说法。 见朱妖的模样,是个软硬不吃的主,赵未央只能是无奈。 失意与愤怒之感自赵未央心头出现。 “不过,让我出手,也不是不可能。”此时,朱妖却主动开口了。 峰回路转,赵未央激动起来。 “哦?朱妖兄有什么想法?” “也不是什么想法,我替赵祭司卖命,赵祭司是不是得拿出些什么东西来,让我愿意去为您卖命。”朱妖说着。 赵未央立即明白,这朱妖,是想从自己这里要些东西,作为其出手的筹码。 想了想,点点头:“应该的,朱妖兄说的有些道理,我这有蕴神丹十颗,可滋养魂魄,愿意将其作为条件,换朱妖兄出手。” “这蕴神丹虽有些珍贵,在教内多花些心思便能得到,我也不是没有。”朱妖摇了摇头,拒绝了赵未央的想法。 “而且赵祭司是不是觉得,我的性命就值这费些力气就能得到的东西。”朱妖又言,面色不大好。 朱妖的话有些重,其重量,让赵未央接下不拿出些真正珍贵的东西的话,这场交易将会立马结束。 “是我唐突了,请朱妖兄看此物。” 赵未央见状,自储物戒指内取出一颗石头来,有些心疼之色浮现于脸上。 石头被其捧在手中,人头大小,黑得出奇,甚至扭曲了周围的光线,其中怨念滔天,似乎是一块完全由怨念凝结而成的石头, 看到此石头,朱妖眉头一挑,略微惊讶:“我没想到赵祭司会有这样的东西。” 朱妖的话语中除了惊讶外,还有些赞美在里面。 赵未央有些得意。 “既然朱妖兄认得这暮石,那我也不必多说些什么了,这块石头对于朱妖兄这样的鬼修而言,可是不可多得的东西。” 暮石,与陈青山等人得到的山宝是一般的东西。不过暮石,是比山宝还要稀少上一些,一座山的一生,可以生出许多山宝。 但一座山,只能凝聚出一颗暮石,在这座山死的时候,于山顶诞生这样一块黑乎乎的石头,当这块石头出现在山巅的时候,无论再生机盎然的山,也会迅速荒芜。 没有不死的人,亦没有不荒的山。 此石代表山之垂暮,所以叫暮石,其中有一座大山的所有怨念,而这怨念,对朱妖这样的鬼修而言,是大补之物。 “怎么样,朱妖兄,这块暮石,是否合你的心意。” 赵未央笑吟吟地看着朱妖。 在赵未央看来,朱妖并没有拒绝的理由,暮石中的怨念,于鬼修而言,简直是神物,有了这块暮石,朱妖突破四境,也是一两年内的事情。 “的确是很珍贵的东西,只是还是不行。”朱妖依旧摇摇头。 赵未央面色变了又变,他已经展示出了自己的诚意。 按捺住起伏的心情,赵未央又取出了几件东西,任朱妖挑选。 只是都被朱妖给一一拒绝了。 赵未央面色冰寒。 “所以,朱妖兄到底想要些什么?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莫非是拿我寻开心不成?” 朱妖摇头:“没有拿赵祭司寻开心的意思,我听说赵祭司通过古神之路的考验,在古神之路中得到了些古神灵的残肢。” 所谓古神之路,其实就是独属于古神灵们的大坟墓罢了,于乱神圣山内的大坟。 听到朱妖所说的东西,赵未央大呼不可能。 “古神灵的残肢,那是何等珍贵的东西,我又怎么能给你?!” 在赵未央的身上,这古神灵的残肢,应该是其最珍贵的东西了。 “不着急的,赵祭司可以想想,这残肢于你身上有何用?” 朱妖提及一点,古神灵残肢,确实是赵未央身上最珍贵的东西,但于赵未央而言,却也无用。 他赵未央拿古神残肢做些什么?拿来看吗? 而这古神残肢,于朱妖而言,却是最为有用的东西,朱妖有无常公,可吞了这古神灵的残肢,取其本源,壮大己身。 朱妖表面上是鬼修,但其大部分的实力都在无常公之上。 这亦是朱妖拒绝那枚于鬼修有大用的暮石的原因,他朱妖所求的,一直都是古神灵本源之类的东西。 赵未央神色有些松动,一叹:“确实与我无用,不过我并不觉得朱妖兄出手的价值能比得上古神灵的残肢。” “我出手自然不值,但您应该明白,若是错过了这次机会,那弟子回到圣山,您这乱神教最年轻预备祭司的位置,可就不是您的了。”朱妖说着。 “到时候,那教内的第八位大祭司,您觉得会是您,还是那名拥有神魂的弟子?” 朱妖又问了赵未央一个问题,这个问题让赵未央面色一白。 拿这看似珍贵,实则对自己无用的古神灵残肢,去换一个前程无忧,赵未央应该明白怎么做。 话罢,朱妖也不着急,就随意坐到了旁边的车马上,静静等待着赵未央做出决定。 赵未央思考了很久的时间。 “我希望你能遵守约定,全力出手杀了那安达部的弟子。” “既然如此,就单论价值而言,这古神残肢比我的性命还重些,收了这古神残肢,我会豁出性命去办,这交易才算得公平。”朱妖自坐着的车马上站了起来,笑吟吟地看着赵未央。 不得不说,朱妖虽然不讨喜,但其说地这番话,深得赵未央的心。 其实也就是个价值轻重的关系。 在赵未央眼中。 古神残肢的价值比朱妖的性命重,而他赵未央的前途,又比这古神残肢重。 “如此,那古神残肢,赵祭司,您现在便给我吧。”朱妖眸光发亮,直接向赵未央索要报酬。 赵未央一愣,旋即回答道:“事情都未办呢,就向我索要古神残肢,朱妖兄未免不讲道理了些。” “亦或是说,朱妖兄想空手套白狼?”赵未央长了个心眼,以言语敲打着朱妖。 “以您的地位和修为,我哪敢啊,我还能叛教不成?只要我在乱神教内一日,您便有的是办法对付我。”朱妖低声道,言语中有几分奉承之意在其中。 “哼,谅你也不敢。”赵未央冷声道。 无论自己如何有求于朱妖,但论实力地位,朱妖都比不上自己。 “所以,赵祭司把古神残肢给我吧。”朱妖忍不住搓着双手,对赵未央说道。 “你还怕我不讲信用不成?”赵未央问之。 “那可不一定。”朱妖回答。 赵未央沉默了。 “您把东西给我了,我心里就安定了,这样才能一心一意为您卖命啊。”朱妖补充道。 赵未央思考着。 “拿着。”赵未央为了让朱妖全力卖命,取出了古神残肢。 这古神残肢并不大,一丈大小,浑身金色,散发着浓郁的古神灵气息。 “好嘞。”朱妖也不嫌弃,抱着古神残肢,爱不释手。 赵未央走过古神之路,便只得到了这预备祭司的称号,还有这截古神残肢。 这古神残肢于其而言,更多的是一种荣誉的见证,应该是极为重要的东西。 只是为了前程,赵未央才不得不放弃。 一想到朱妖怀抱之物,是对自己极为珍贵的东西,赵未央就觉得十分肉疼。 只是从始至终,赵未央都忽略了一点,古神灵的残肢对自己无用,对这朱妖又有什么用呢? 赵未央未问,朱妖亦不答。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三境的大机缘 待赵未央走后,陈青山便独自回安达部。 梁河与郭轩在各自部落内要准备一下。 三人约定翌日便回乱神圣山。 林间草木丰茂,有虫鸣鸟唱,再加上天上那个大大的太阳,倒是有了些生机盎然之意。 这座山内,虽是初春,倒有了夏意。 几掌阳光漏在陈青山身上,有些斑驳之感。 陈青山伸出手来,那缕婵娟丝显化,细细抚摸着婵娟丝,指尖落于其上,有冰凉的触感。 “也不知阿喃怎么样。” 陈青山自言自语,所有的注意力都落到了那缕婵娟丝之上。 婵娟丝依旧明亮,这意味着阿喃的情况还算不错。 只是陈青山依旧有些愁,陈青山不知到了那乱神圣山内,取得神降资格需要多少的时间。 “以青木的速度,还得留上一日的时间回长安。”陈青山默默计算着回长安城的时间。 将这一日减去,便只剩七日了。 “最好还得留上一两天的空余,若是能在五天左右取得神降资格,见那素英神女,是最好不过的事情。”陈青山自言自语道。 “好在这里的事情还算顺利。” 陈青山收起了所有的思绪,唯独想着长安城内的那位姑娘。 ...... ...... 忽然。 有声音起,但这林间并没有风,这意味着除了陈青山外,这林间,还有其他人。 “谁?!”陈青山神识一扫,跃到树上,抓下一人来。 这人没有修为,好看得像长安城贵人们笼子中金丝雀儿。 这人是梦蝶。 陈青山有些想不通,自己怎么总是在林间遇到这家伙。 只是这事不大重要。 重要的是,自己刚刚说的话,想来梦蝶是听到了的。以梦蝶的才智,陈青山明白,她恐怕已经知道自己是假冒的了。 梦蝶的脖子被陈青山掐着,由于梦蝶所听之事,对陈青山太过于重要的关系,陈青山手上的力量莫名大了些。 这让只是一个凡人的梦蝶顿时红了脸,是窒息的缘故。 以陈青山的修为,只要再加上一分,梦蝶的脖子就会被捏碎,再无活着的可能。 或者不必用力,只要保持如今的状态,最多三十息,梦蝶也会因为窒息而死。 梦蝶死了,自然也没有人知道陈青山是假冒的神使。 陈青山入乱神圣山的计划依旧可以进行。 梦蝶承受着巨大的痛苦,按理说,她应该挣扎,没有人会在濒死的时候表现得自如。 但不符合道理的是,在陈青山的手中,梦蝶并未挣扎。 自梦蝶被陈青山捏住喉咙之后,梦蝶就说不出话来了,只是陈青山在梦蝶眼中看到了些东西,那是想要活着的欲望。 既然想要活着,又为何不挣扎。 或许是因为捏着她性命的是陈青山? 陈青山恍惚间觉得自己捏着的是一个炙热的生命。 陈青山渐渐松开了手,梦蝶双脚终于落地,大口呼着气,脖子上是一个紫红色的手印。 “不得不说,你做了最正确的决定,就是我自己,也没有想出让你活着的理由。” “可偏偏你又不挣扎。”陈青山轻声道,并未因为自己刚刚要杀梦蝶,而对其起什么愧疚之心。 “我与妹妹的性命都是神使大人救的,还给您也是应该的事情。”梦蝶许久才缓了过来,幽幽开口。 “或者是说这位大人,而非神使大人。”梦蝶说着。 除了陈青山身上的图腾与古神灵气息外,陈青山一开始便表现得太不像是一位神使了。 陈青山过于有人味了些,所以对于陈青山不是神使,梦蝶并不感到意外。 “看来你确实是知道了,你应该知道,部落中上一个知道我的身份的人,是安达的老巫公,而他现在已经死了。”陈青山望着梦蝶的双眸,眼神如两柄锋利的刀子,直刺梦蝶的心神之内。 “他死了,对于我与妹妹来说,是一件极好的事情,毕竟,祭祀生人之事,便是他想出来的,我们算得上是仇人,只是妹妹年幼,我又打不过他罢了。”对于安达老巫公的死,梦蝶并没有太大的反应,甚至有些高兴。 “你得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陈青山虽然对梦蝶没有杀意,但终究不放心。 “理由的话,我觉得您是一个好人。”梦蝶笑着说道,她并不认为陈青山会再次对自己出手。 这个理由,让陈青山有些不满意。 “你应该明白,好人也会杀人。” 闻言,梦蝶撇了撇嘴巴:“放心吧,虽然我知道了您的身份,但不会与任何人说出去的,毕竟我对一个要将自己妹妹打杀的部落,是没有多大的感情的。” “如此,您觉得这个理由如何?” 陈青山听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且直觉告诉他,梦蝶并未欺骗自己。 “你为何出现在这?”陈青山问。 “寻些吃食,与部落内的人换些东西给妹妹。”梦蝶回答。 “你好像没有修为。”陈青山再问。 “没有修为也可以杀些什么。”梦蝶再答。 “好吧。”陈青山不再说话。 他想着梦蝶想要活着的原因,是为了她的妹妹。 陈青山如果再问下去的话,梦蝶大概会说:“妹妹年幼,我得照顾她。” “不得不说,你对妹妹是真地很好啊。”陈青山感叹。 “虽不知道您的真实身份,但您似乎亦是为了救一人而来的,想必,您对那人也是极好的。”梦蝶说道。 “你很聪明。” “聪明人才能活得下来,聪明之外,还得有些运气,比如,我碰到了您。”梦蝶很会说话。 “只是无论再聪明,在这山中,没有些实力,便过得有些幸苦了。”随后,梦蝶一叹。 “实际上,于那山外也是如此。”陈青山说着,想起梦蝶这辈子都未出过此山。 一阵沉默。 此时,梦蝶主动开口:“您所救的人,应该是个姑娘吧,若我没有听错的话,那姑娘的名字,似乎叫阿喃。” “是啊,是个姑娘,叫阿喃,呢喃的喃。”陈青山不自觉地笑了起来,那日于山山石镇相遇,阿喃便是如此介绍自己的。 阿喃,呢喃的喃。 那时阿喃盲眼,陈青山为其斟茶。 说是那时,也不过半载不到的岁月罢了。 “她应该是个很幸福的姑娘吧?”梦蝶问着,目中多了些许羡慕。 陈青山摇摇头,摊开手来:“实际上,她过的并不幸福,甚至有些苦,她是一个很安静的姑娘,安静到让人心疼。” 阿喃先是爷爷失踪,后被父亲逼婚,又与自己一路奔波,到了长安,原本以为日子会平静些,没想到又遇到了乱神教宗。 只是这些东西,陈青山并不打算与梦蝶讲。 又是一阵沉默。 以二人的交情与关系,说上这么多话,已经是极为难得的一件事情了。 “最多七日,我便离开乱神教了,你提前做好打算。”陈青山说着,便离去。 原地只剩下梦蝶,不知道她在想着什么,大概是如何与妹妹活下来的事情。 ...... ...... 实际上,陈青山亦想过带梦蝶,梦月离开的事情,只是陈青山有更重要的事情在身上,不能再节外生枝。 陈青山回到了自己住的木屋。 “天地宽?”陈青山轻唤天地宽。 “在的。”天地宽回答。 似乎无论何时,只要陈青山唤,天地宽便在,无论是什么时间,又是什么地点。 不得不说,这应该是一种极为安心的感觉。 “牵引我的神魂入剑宫,我要将那第一道无涯道痕悟透,我感觉我要突破了。” “好的。” 山宝让陈青山突破到了二境巅峰,陈青山打算借天地宽上的无涯道痕,一举突破三境。 陈青山于屋内盘坐,神魂连同意识,已然进入剑宫之内,道痕悬浮于穹顶,陈青山静下心来,慢慢观摩,并在心中印证着一些东西。 这道痕很大,若说这剑宫的穹顶是一片天,那这道痕便遮盖住了以片天。 丝丝光雾自剑宫内垂下,轻得像纱,却是比纱还要薄上许多的东西。 随着陈青山对道痕的参悟。 慢慢的,那穹顶的道痕慢慢变淡,直至消失。 道痕印到了陈青山的心中,这是一道极为复杂的道痕,痕迹纵横交错,如同天地之基。 这道道痕,是参悟之后九十八道道痕的基础。 令陈青山略微惊讶的是,待陈青山参悟完这第一道道痕后,修为并未突破。 甚至都没有多少增长,依旧是二境巅峰的模样。 “天地宽,我为何没有突破?”陈青山问道。 手一招,悬于王座上的天地宽便飞了过来。 自陈青山身侧上下浮动着。 “缺少个契机,主人你破入三境,得将丹田内的那口剑气池打破,让剑气化为湖泊。” 陈青山丹田处,一口剑气池子,中有剑莲,光华阵阵。 “那要如何打破这口剑气池子呢?”陈青山问。 “自然是需要极为坚硬的东西。”天地宽回答。 当陈青山问是什么东西的时候,天地宽却说不知道。 “这世上坚硬的东西太多了,遇到了,我自然会告诉主人,且这破入三境,主人会有一桩不亚于烛照,甚至比烛照更甚的大机缘。”天地宽于剑宫之内对陈青山说着。 “所以,大可不必着急。” 第一百一十四章 断崖之上 待陈青山从剑宫中出来,大概是黄昏的样子。 “咚咚咚。” 是一阵敲门声。 门未打开。 一个黑影自门缝内慢慢挤了进来,如同墨汁一般。 那淌墨汁进到房间后,慢慢舒展开来,形成了与陈青山等高的人形。 高高的帽子,猩红长舌。 “我亦想到过要找你帮忙,可惜找不到你,也不知道去哪找你。” “却未想到你居然主动来找我了。” 看着对面的无常公,盘膝而坐的陈青山站了起来,笑着说道。 “以后确实得留个传音符什么的,也方便我们联系,干大事的时候,我也好找到你。”无常公开口,声音却是朱妖的。 对此,陈青山并不觉得奇怪,在山石镇那日,朱妖也是借着无常公的身躯指引自己,从而成功救得阿喃的。 只是陈青山未注意,当说到干大事的时候,朱妖的言语多了些兴奋。 “不得不说,你来的正是时候。”陈青山说道。 “确实是时候,有了我的帮助,你救那小相好会来得简单些。”无常公开口。 陈青山闻言,略微惊讶:“哦?你都知道了?!” “在教内听说了一些事情,自己又猜出了一些,这不,我便从教内出来了吗?”无常公十分人性化地摊开手来,邪异地笑着。 只有朱妖才会有这样的笑容。 “我帮你入圣山救你那小相好,你跟我去干大事,很公平的交易。”无常公又道。 陈青山知道,朱妖所谓的大事,大概又是盯上某位神子,或者是某尊古神灵了。 不得不说,朱妖的胆子真地很大。 只是每次跟着朱妖做事,自己都会得到极为丰厚的回报。 所以陈青大概是不会拒绝的。 不过陈青山还是想多说些话。 “我还以为我们是朋友呢。”陈青山看着无常公说道。 “没想到还是一番交易。”陈青山装作了略微失望的样子。 朱妖显然没有想到陈青山会这样说,又是如此神态,那无常公面色便一愣。 随后变为了复杂,朱妖之声幽幽传来,从其语气中有些无奈:“好吧,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就先救你的小相好。” “至于随我做大事,之后再说。”陈青山听出朱妖的语气有些变了,显然说出这句话,朱妖下了很大的决心。 毕竟朱妖也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 只是“朋友”这二字,在朱妖的心里也许真是极为重要的东西。 “不必再说。”陈青山回之。 “嗯?何意?”无常公面色一愣。 “我也答应你就是。”陈青山悠悠开口。 “这与直接答应我的交易,又有什么区别,还浪费这么多言语?”朱妖的声音继续传了过来。 “当然有区别,朋友之间,互相帮助罢了,你帮我,我帮你的事,不应该用交易二字。”陈青山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结果虽一样,但动机却完全不同。 陈青山觉得交易二字薄凉了些,心里却不好受。 朋友之间肝胆相照,则于内心无所挂碍。 “这是一个很深刻的道理。”无常公若有所思,点点头。 显然是朱妖认可了陈青山的说法。 “作为朋友,我来提醒你一下,有人要杀你。”朱妖的话继续传出。 “赵未央?”陈青山立即想到了这个名字。 “嗯。”无常公点头。 “你又从何而知?”陈青山问。 “因为他跟我做了笔交易,要我出手杀你。”朱妖回答。 “他显然不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那这就成了一件极有意思的事情。”陈青山笑道。 “我也觉得。”无常公亦勾起了嘴角。 …… …… 陈青山直接出了安达部,于山林中奔走,矫健得如同一只猿猴。 赵未央要设计杀自己,那自己便给他这个机会。 只是给了机会,他赵未央也未必抓得住。 陈青山与朱妖决定,演场戏给这赵未央看。 陈青山跨过巫水的支流,走出林间,来到了一处断崖前。 “倒是个不错的埋骨之地。”陈青山拍去手上的灰尘。 望着前方的断崖,枯松绝壁,石头很是光滑,一块块巉岩,冷得像刀子。 就是那飞鸟,也不愿于此栖息,崖下有风吹来,云霭阵阵,吹起陈青山的衣袍来,倒是有些仙人的味道。 陈青山立于断崖前,向下望去,向前一步,便是尸骨无存。 这意味着,无论来多少人,杀了,丢下去,便再也没有痕迹了。 就是乱神教调查,也需要一些时间,到那时候,估计陈青山已经回长安了。 …… …… “哦?来了,倒是比我想象得快上许多?”陈青山立于断崖边上,若一棵苍劲的松树。 一个个黑袍人出现在崖上,如小小的黑色芝麻,被随意洒下。 而这些芝麻,正向同一个目标缓缓接近着。 崖边的陈青山。 待这些人接近到一定位置,便不动了,只是盯着陈青山,防止其逃跑。 不过,陈青山身后便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倒也没什么可跑的了。 所以这些围住陈青山,却不动手的人,倒是多了些撑场面的意味在里面。 似要打压陈青山的气势一般。 过了许久,赵未央才出现在这崖上,那些随从开出一条道来,让赵未央走到了最前方。 赵未央不知从哪取出一把折扇,缓慢地挥着,有些得意的模样。 “你这么着急死,还给自己挑了这么一个好去处。”赵未央开口道。 他并未思考陈青山为何会来这个地方。 毕竟他已经将所有的随从都带了过来,这样的阵容,没有人能够跑得掉。 已经是必赢的局面,又为何要多想其他呢? 现在赵未央只想将这个落了自己面子,又威胁自己的教内地位的弟子给打杀了。 “我觉得我们之间,似乎并无太多仇怨。”陈青山认真说道。 陈青山无非是落了赵未央一些面子而已,至于威胁赵未央地位之事,陈青山本就不是乱神教内之人,也没有威胁其地位的说法。 赵未央笑了:“所以,你现在是在求饶?” 赵未央不知陈青山的真实身份,所以对陈青山的话语,有了另一番解读。 只觉陈青山是怕了。 而陈青山恐惧,是赵未央极想看到的东西。 毕竟这能让他捡起丢掉的面子。 让陈青山害怕,能让赵未央捡起面子,而杀了陈青山,能确保赵未央前途无忧。 第一百一十五章 因为我们是朋友 断崖之上,陈青山独立,站成了松柏,亦站成了峰岳。 面对赵未央,面对来势汹汹的乱神教弟子们。 “所以这样说来,你是非杀我不可了?”陈青山幽幽发问。 陈青山取出一柄剑来,一柄很普通的铁剑。 “无论怎么样,你都已经有了取死之道。”赵未央看着陈青山手中之剑,有些不屑。 “且为了杀你,我可是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呢,所以你非死不可。”赵未央念叨着,依旧惦记着与朱妖做了交易的古神残肢。 此时,朱妖自赵未央身后站了出来,挂着他独有的笑容。 正朝着陈青山挤眉弄眼。 陈青山不知道赵未央给了朱妖什么东西,不过看赵未央心疼的模样,确实是极为重要的东西。 陈青山觉得朱妖一点也不像个好人。 陈青山一叹:“为了杀我,付出这么多,值得吗?” “你死了,自然便值得。” 这是赵未央的回答。 “啪——”赵未央手中折扇瞬间收拢。 气氛骤然变冷,崖底的风吹了上来,便更冷了。 赵未央将手中折扇一点,遥遥指向陈青山:“给我杀了他。” 除了朱妖与赵未央外。 一众乱神教的弟子便朝着陈青山围了上去。 十余位二境的弟子在前,作为主攻,其他弟子则拿着弓弩,于外围辅助。 “朱妖兄,你可得看好了,待他识海枯竭,你便出手。”赵未央对着旁边得朱妖说道。 “自然,我会全力出手。”朱妖点头,脸上含着笑,眼中意味不明。 得到了朱妖的答复。 赵未央满意地看着场内的战斗,在十余名二境之修的攻击之下,陈青山左支右绌,有些狼狈。 “在不用神魂的情况下,你就只是个普通的二境修士罢了。” “在这样的围攻之下,你又能坚持多久?” 伸出手掌来,将五指慢慢收拢。 他很享受现在这种掌控一切的感觉,这弟子天生神魂又如何,还不是落入了自己的掌中。 “就是有神魂加持,以二境的识海,能杀几个人?” 赵未央静静地看着。 当陈青山开始动用神魂的时候,也就意味着这场战斗已经结束了。 ...... ...... 陈青山所立之处为断崖,提供陈青山辗转腾挪的余地是有些少的。 随着那些乱神教的弟子们压上前来,陈青山可以腾挪的空间便更少了,这意味着,陈青山不得不吃下大部分的攻击。 一道道攻击落在陈青山剑上,冒出火星来。 随后铁剑剑身便出现大大小小的豁口来。 “这小子比我想象中的还弱些。”甚至有二境之修开口说道。 这二境之修在所有乱神教弟子中,算得上强者。 面对现在的陈青山,其眸中更多的是轻蔑。 为了让他们全力卖命,赵未央并未告诉他们将要面对的是一个拥有神魂之人。 再加上陈青山故意示弱,这便让所有的随从都有些轻敌了。 “赶快杀了他,好向赵祭司邀功!”有随从更是直言。 “别挡路啊,这小子的人头是我的!” 随从们也管不得阵型,直扑陈青山而来,每个人都想要拿这首功,从而获得赵未央的青睐。 毕竟,对于这些乱神教内的普通弟子而言,赵未央的人情,是极为宝贵的东西。 尤其是在教内所有人都觉得赵未央能成为教内的第八位大祭司的情况之下,这人情便更值钱了。 没有人会想到,冲在最前面,或许也死得快些。 “天下攘攘,利来利往。”陈青山一叹。 每个人都想抢这首功,心便乱了,又何谈什么配合。 甚至怕别人抢了自己的功劳,互相猜忌之下,露出了更多的破绽。 陈青山抓住机会,如一尾游鱼,自空隙内钻入,一剑刺出,随后一挑。 一个二境随从便被抹了脖子。 “怎么可能?” 这人捂着脖子,满脸的不可置信,正是刚刚说陈青山有些弱小之人。 乱神教前来围杀陈青山的第一个弟子倒下了,他非但不弱,甚至是有些强。 以他的修为,最先死的也不应该是他,只可惜他靠得太前,又太看不起陈青山。 轻敌又贪功之下,死的自然应该便是他了。 只是这名弟子的死亡,并未引起其他弟子的恐惧。 反而这血,让他们更兴奋了。 他们不觉得陈青山有多强,只当是运气罢了。 先入为主,又利欲熏心,这些弟子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东西。 自第一人死后,刀光剑影便于断崖之上不绝,亦有人陆续倒下。 无论修为,只是接近了陈青山,又露出了些破绽,陈青山便将其杀了。 大片的血迹染上了陈青山的衣裳。 “愚昧。”见许多弟子死亡,赵未央轻轻吐出了两个字。 这是赵未央对这些弟子的评价。 只是赵未央不仅没有气恼。 眼中的笑意却更甚了,只因陈青山的剑,碎了。 陈青山执断剑,以神魂之力杀人。 此时,乱神教的弟子已去一半。 而每杀一人,陈青山的脸色便白一分。 ...... ...... 半个时辰后,断崖上已然一地残肢,陈青山递剑,杀了最后一人。 身体摇摇欲坠。 身体上的疲倦不是装出来的,就连神魂,陈青山亦消耗了七八分。 从始至终,陈青山都未动用一丝自己的剑道修为。 仅凭肉身以及反应而已。 有鼓掌声响起,赵未央俯视陈青山,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没想到你能将他们全部打杀。”赵未央不觉得意外,甚至有些开心,这意味着陈青山确实是动用全力了。 杀这么多人,陈青山应该是力竭了的,无论是肉身,还是神魂。 “可能要让赵祭司失望了。”陈青山以断剑拄地,半跪于地上,身上有血淌下。 只是当赵未央接近陈青山时,一座以神识凝聚的剑宫轰然出现在陈青山头顶,将赵未央震退开来。 “哦?”赵未央略微惊讶。 剑宫之影虚幻,就如陈青山本人一般摇摇欲坠。 “你的神魂比我想象得还强些,不过也应该结束了。”赵未央幽幽开口。 魂魄之力迸发,形成一个金色鬼面来,与陈青山头顶的剑宫相对峙,形成了微妙的平衡。 “赵祭司这魂魄有些弱啊,我消耗了这么多,您还拿不下我。”陈青山疼得龇牙咧嘴,却依旧对着赵未央嘲讽道。 “我不需要拿下你的,只需牵制住了便是。”赵未央有些意外,这人的神魂比自己所想的,强上了太多。 不过这并不影响结果,再三消耗之下,赵未央已经有能力牵制住陈青山的神魂。 现在只需朱妖动手便可。 二人相持,朱妖就成了决定的关键。 赵未央甚至觉得,请朱妖出手,实在是很值得的一件事情。 即使付出的东西确实让赵未央有些心疼。 不过好在,物有所值。 只要杀了陈青山,便是值得的。 赵未央只觉得前途光明,就连对朱妖,也多了一丝感激之心。 “这场战斗该结束了。”赵未央含笑,望着陈青山。 “朱妖兄,快快动手!” 当这句话落下的那一刻,朱妖便动手了。 只觉身后有呼呼风声,想来朱妖确实是全力出手了。 “是啊,确实是该结束了。”对面的陈青山,对赵未央的话表示认同。 陈青山面色很是平静。 赵未央莫名觉得有些不对劲,却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没有人会在死的时候如此平静,况且陈青山也不像是个求死之人。 只是无论如何,赵未央都想不到,这朱妖与陈青山认识。 朱妖全力出手,一击落于赵未央的后脑勺上,赵未央甚至来不及反应,便重伤昏迷过去。 ...... ...... 待被五花大绑的赵未央悠悠转醒,当他看到陈青山与朱妖勾肩搭背时,直接懵了。 旋即明白过来。 “朱妖,你敢背叛我!”赵未央双眼欲冒出火星来,欲对朱妖出手,却发现朱妖的那一击,已经重创了他的识海,完全发挥不出半分实力来。 随后,赵未央又发现陈青山手中正抛着一个亮晶晶的东西。 赵未央一愣,那是自己的储物戒指! “为什么?”赵未央口中苦涩,到现在他都没有明白过来,朱妖为何会背叛自己。 “很显然,我们是朋友啊。”朱妖摊开手来,对着赵未央一笑。 赵未央觉得头有些昏,倒不是因为头上的伤口,而是自己雇的杀手,与自己要杀之人,居然是朋友! 也就是说,从始至终,不知道内情的,就只有赵未央他自己。 一看到朱妖玩味的表情,赵未央便更晕了。 一股巨大的愤怒出现于赵未央心头。 “我要杀了你,朱妖!” 赵未央想起了朱妖与自己先前讨价还价的事情。 从自己这挖走了最为珍贵的古神残肢,还答应自己全力出手。 结果居然是这样! 赵未央感到了莫大的羞辱感。 朱妖依旧摊开手来,依旧是其独有的笑容:“按照约定,我已经全力出手了。” 赵未央一口气没上来,又昏厥了过去。 第一百一十六章 赵未央的秘密 “或许我们还可以商量一下。” 赵未央再次醒来,这次的他倒是平静了许多,只是语气中是可见的慌张。 赵未央不是不怒了,而是意识到,眼前这两个家伙会杀了自己。 被这断崖上的冷风一吹。 愤怒便都没了,而成了对于死亡的恐惧。 面对死亡,没有人会不恐惧。 闻言。 “哦?如此说来,赵祭司还觉得有什么东西能够换自己一命吗?”陈青山看向赵未央。 “毕竟,赵祭司的所有财物,可都在我这呢。” 陈青山抛着属于赵未央的那枚储物戒指,蚕豆大小的戒指里,是赵未央一生的积蓄。 见此戒指。 郁闷之气满胸,赵未央难受极了。 忍住眩晕感,赵未央逼迫自己不去看那枚戒指,低下头来,小声道:“我有个秘密。” “我们从来没有窥探别人秘密的喜好。”朱妖幽幽回答。 “我说的不是那种秘密。”赵未央黑下了脸,有些急。 朱妖“噗呲”一笑,对于自己的笑话感到很满意。 陈青山手中的戒指抛出一个弧度,随后落于陈青山掌心,伸出五指来握住。 消失在了陈青山的拳头之内。 陈青山伸出手来,拍了拍朱妖肩膀。 对赵未央说道:“所以你才能继续说话。” 赵未央身份尊贵,而能换其性命的秘密,自然也差不到哪去。 陈青山来到赵未央面前,问道:“我有些好奇,能有什么秘密能够换您这样一个尊贵之人的性命。” 只是“尊贵”二字让赵未央有些不好受,他就是再尊贵,还不是落到了陈青山的手里。 只是无论怎么样,先活下来再说。 “这个秘密,关于古神之路。”赵未央调整了一下思绪。 “古神之路,赵祭司应该明白,以我的神魂,通过古神之路的考验不是很难的事情。” 陈青山再一次听说古神之路,虽对其了解不多,但知道一点,这古神之路考验的是灵魂。 “如果赵祭司打算用那通过古神之路的经验去换自己的性命的话,恐怕是要让赵祭司失望了。” 陈青山摊开手来,眼中有了杀意。 一个没有价值的赵未央,便没有开口的必要了。 感受到陈青山的杀意,赵未央冒了些冷汗。 这缕杀意虽小,却无比凝实,如一柄利剑,悬于赵未央头顶之上。赵未央意识到,这弟子刚刚表现出来的,并不是他的全部实力。 “通过这古神之路,自然算不得什么。我说得这秘密,是关乎古神灵盘的。”赵未央又言。 盘,是天地间的第一尊古神灵,亦是这天下间最为强大的古神灵,只是其沉睡已久,更是没有人知道,他于哪沉睡。 这天下间更有传言,这位古神灵已然登天,亦已经成就无涯仙人的境界。 “盘。”陈青山念着这个名字。 “这确实是个很大的秘密,只是这天下第一的古神灵,于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陈青山摇摇头,取出了天地宽来。 显然赵未央的秘密,陈青山不觉得有什么有用之处。 以天地宽杀赵未央,倒也不算辱了他。 “你居然对古神灵盘无动于衷!” 赵未央下意识地往后靠,有些不可置信。 盘的秘密,这乱神教应该没有人会不在意吧。 毕竟在这乱神教内,是信仰古神灵为教义的,教中哪个弟子,不是古神灵的狂热追随者。 若能与哪尊古神灵搭上关系,便是极为了不得的事情。 普通古神灵都如此。 更何况是盘,这尊天地间最强的古神灵。 按赵未央所想,当这弟子听到盘的名字时,应该是激动得哭天喊地才是。 就是不激动,也会一口答应下来。 哪有无动于衷的啊。 ...... ...... 陈青山迈着步子,手中是明晃晃的天地宽。 面对陈青山手中之剑,赵未央简直是怕极了,一个劲地往后缩着。 只是怕又有何用,他已经亮出了最后这张牌,只是最后这张牌,人家压根就不在意。 甚至,都不看一眼。 “若是关于素英古神的秘密,我倒还感些兴趣。” 陈青山喃喃。 赵未央耳畔风声起,天地宽自侧面削了过来。 “等等!”赵未央大喊。 天地宽去势不减。 “盘是素英古神的父神!” ...... ...... “啪嗒。” 一滴血液自天地宽的剑身出现,赵未央的血。 光洁剑身,如三尺寒玉,其上血液凝成血珠,落了下来。 “呼——” “呼呼——” “呼呼呼——” 赵未央大口喘着粗气,知道自己是赌对了。 听陈青山提及素英古神,赵未央在最后一刻唤出了素英古神与盘的关系。 这句话,让他保住了性命。 听及素英古神,陈青山悬下了剑。 天地宽削去了其半截耳朵,悬于其太阳穴左侧。 天地宽很锋利,比这天地间所有的兵器都锋利。 若是赵未央喊得晚了一息,那便是个脑袋开瓢的结局。 赵未央感到前所未有的庆幸,无论怎么样,他是活下来了。 不。 应该说是可以多活了一会儿。 陈青山并未答应其以秘密换取性命。 “只要你发个道誓,保证不杀我,我便将我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我保证言无不尽。” 所谓道道誓,大抵是关乎道心之类的东西,若是违了誓言,便逆了道心。 赵未央眼中仿佛燃着火焰,这是求生的欲望。 刚刚在鬼门关走过一遭,他便更不想死了。 赵未央前所未有地想要活着。 陈青山收剑而立,摇摇头:“要我发下道誓,你应该没有那个价值吧。” “若想活下来,便拿出你的态度。”陈青山轻声道。 等待着赵未央的回答。 只是留给赵未央的时间注定不会太多。 “你只有十息的时间,哦不,你只有九息了。” 赵未央不顾身上的血水汗水,面色阴晴变化着。 几息的功夫,却比陈青山此生所见的大多数表情都要精彩。 陈青山没有发道誓,这便意味着他赵未央说出一切秘密之后,陈青山依旧可以打杀他。 且陈青山这样做的概率很大,能与朱妖这样的人做朋友,想必也好不到哪去。 不说,他赵未央会死,而陈青山亦得不到任何消息。 说了,赵未央亦有极大的可能会死,而陈青山会得到那个乱神教内大多数人都为之疯狂的秘密。 出于对陈青山的怨恨,赵未央并不想让陈青山获得这个秘密。 出于求生的欲望,赵未央不得不说出这个秘密,即使活下来的几率很小。 这对于赵未央来说,真地是极难的决定。 “好吧,我告诉你。”赵未央仿佛被抽尽了所有气力。 无论怎么样,他是想活下去的。 就是让仇者快又如何? “那乱神圣山内古神之路表面上是众多古神灵的埋骨之地,但亦是去见那古神灵盘的唯一去路。” “古神之路是条大道,其上埋着死去的古神灵们,在这条大道之上,还有无数条小路,其中某条小路,便是去见那古神灵盘的。” “只是这小路的位置,一直会改变。” “至于如何去见,你得如此做来。” “......” “......” 赵未央娓娓道来。 “我灵魂天赋比普通人要强,所以能隐约感受到那条路,却进不去。” “你有神魂,进那条路,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待赵未央叙述完,其便直接坐在了地上,反而有些轻松。 底牌翻完了,该说的话也说完了。 现在陈青山杀不杀他,已经不是他所能左右一丝一毫的了。 赵未央做完了所有努力,只能听天由命,便不着急了。 陈青山看了一眼地上的赵未央,收起了天地宽。 “我有个问题,乱神教内不是应该有六境以及以上的修士吗,他们亦拥有神魂,他们为何没有发现那条小路吗?” 闻言,赵未央略微一愣。 随后是释然,似乎是想通了什么。 “我原本还怀疑你的身份,现在便不怀疑了,你确实不是乱神教弟子。” “毕竟我乱神教弟子都知道,这古神之路,五境及以上修士不可入,古神之路是大坟,高阶修士进去,是会损伤古神之路的,所以古神之路的意志,不允许太强之修入内。” “而这标准,就是四境。” “教内的高阶修士进不去,自然是不知道,唯有我,知道了那条路,不过很可惜,我进不去,亦未准备打开那条路的东西,自然算是错过了。” 赵未央说完,打量着陈青山,他在猜测陈青山的身份。 赵未央其实早就应该想到的,乱神教哪里会有这样优秀的弟子,就算有,也已经成了神子神女,又哪会出来做一个神使。 这样的人物,出现在这,又到底是为了什么? 现在的赵未央生与死,由不得自己,倒也能静下心来,思考一些事情。 赵未央不语,他在思考,亦在等待陈青山的决定,而陈青山的决定,是赵未央的生与死。 “朱妖,他说的是真的吗?”陈铭将话题抛给了朱妖。 他不知道乱神教之事,但朱妖是乱神教的弟子,朱妖知道。 “不错,他说的,是真的。”朱妖点头。 第一百一十七章 赵未央,陈青山的暗子 陈青山不语,无论是赵未央与朱妖,都在等待他的决定。 许久之后,陈青山看向了赵未央。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死,要么留在乱神教内当我的暗子。” “当然,为了防止你背叛,我会在你的灵魂上做些什么。” “从此之后,你的性命在我一念之间。” 陈青山将选择权归还到赵未央手中。 赵未央只能认命,道:“自然是得活着。” 赵未央为了活着,已经付出了许多,再付出些许自由,也不是很大的问题。 “好说。”陈青山接近赵未央,将手掌按在其额上,识海的剑宫之内流转出一抹剑意来。 这抹剑意为天地宽所有,除了陈青山,这天下无人可将其抹去。 剑意自陈青山识海而起,通过陈青山的手臂,于赵未央灵魂之上种下。 “啊。” 赵未央发出一声痛苦的呼声来,痛苦来自于魂魄。 魂魄上的痛苦很短暂。 之后赵未央只觉魂魄一凉,便再无其他知觉了,就是那抹剑意也不见了踪影。 赵未央明白不是不见了,而是蛰伏于灵魂深处,随时可以斩下。 “活下来了。”赵未央只觉身体之上的绳索一松,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来。 陈青山伸出手,拉了其一把,让赵未央站起身来,其自顾自地活动着身体。 只是面色有些不好,毕竟,为了活下来,赵未央自己付出了太多东西。 就只剩身上的这身衣服了。 见赵未央面色不大好,陈青山安慰道:“其实赵祭司也算不得吃亏,毕竟过些日子,我就走了。而且作为你作为在教内的暗子,我们自当希望你站得高些,必要之时,会为你提供一些帮助。” “能帮助我成为大祭司吗?”赵未央问道。 赵未央作为乱神教最年轻的预备祭司,被弟子们捧为最有可能成为教内第八位大祭司之人。 只是赵未央亦知道,成为大祭司的路不大好走,就比如,教内有几位序列高些的神子,不大希望赵未央成为大祭司,所以各自扶持了些人。 而那些人并不弱于赵未央。 赵未央觉得若是能得到些帮助,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一件事情。 陈青山点头:“我和朱妖自然会鼎力相助。” 陈青山心中有了些许颠覆乱神教的想法,让赵未央成为大祭司的话,对这件事,毫无疑问,会有极大的助力。 而颠覆乱神教与杀乱神教宗,这两件事,是一致的。 如此,陈青山当在乱神教宗身边,放下一子,赵未央便是个不错的人选。 赵未央面色好了些,对陈青山说道:“如此,那我们便算是同一战线上的人了。” “果然如此。” 陈青山点头。 赵未央搓了搓手:“可否将储物戒指还我?” 陈青山含笑:“你觉得呢?” 赵未央面色一凝,随后将脸转向了朱妖,面带笑容。 “朱妖兄……可否将那古神残肢还我?” 朱妖亦一笑:“赵祭司觉得呢?” 这世上,就没有到了手里的东西,还要还回去的道理。 …… …… 陈青山举了把火,将这断崖之上的所有尸骨都焚烧干净。 这断崖上的风很大,所以,这燃起的火也很大。 火很大,这尸骨很快便化为了灰烬。 三人合力将所有灰烬洒到了断崖之下。 相比于陈青山与赵未央埋头做事而言,朱妖一边洒边念叨着“尘归尘,土归土”之类的词语。 倒也算是个讲究人。 “所以,你的真名又是什么?又来自哪?”赵未央好奇地望着陈青山。 从始至终,赵未央都不知道陈青山的姓名,亦不知道他来这山内,有何目的。 不过从先前赵未央讨饶时,与陈青山的对话中,这陈青山到来,应该与素英古神有上一些关系。 “我叫陈青山,从长安而来。” 赵未央问及真名,也不算什么大事,陈青山便直接告诉了他。 至于到这干些什么,陈青山倒是不想与其多说。 没想到赵未央听说过陈青山的姓名,更是一惊:“你就是大唐那位最年轻的侯爷?” “哦?你认得我。”陈青山略微惊讶,不过以赵未央在乱神教内的地位知道自己的身份,倒也是正常之事。 “自然认得。” 赵未央点头,心中却是喜悦。 他想过许多陈青山的真实身份,某个大宗的亲传弟子,亦或是某个传世大家族的公子。 却未想过眼前这人居然是大唐那位最年轻的侯爷,这样的身份,已然不亚于那些宫中的那些皇子皇女。 可以说,已经站到了权贵的最顶端,有这样的人的支持,自己坐上大祭司之位,指日可待。 这样想着,赵未央因为接连失利而带来的郁气消散了不少。 陈青山不知道赵未央心中所想,就是知道,想必也不会很在意。 “这样说来,我们还算有缘,你是最年轻的祭司,而我是最年轻的侯爷。”陈青山开玩笑说道。 “是啊,是啊。”赵未央说着。 乱神教比不得大唐,祭司亦比不上侯爷,所以,最年轻的祭司自然比不上最年轻的侯爷。 赵未央输给了陈青山,似乎也不算得是很丢脸的事情。 这样想来,赵未央心中的郁气便没了,就连手中干着的活,也快了不少。 洒完骨灰,三人便互相告别。 最后赵未央问了一个陈青山一个问题:“所以,那古神灵千眼的死亡,应该是与侯爷您有些关系的吧?” “我也不知道他怎么死的,大抵是动了我身上什么不得了的大因果。”陈青山没有直接说出天地宽来,而是以大因果来代替。 “果然是侯爷。”赵未央一叹。 自己出乱神圣山,就是为了寻导致古神灵千眼死亡之人。 如今凶手就在眼前,且已经承认与其有关。 赵未央还偏偏抓不了他,甚至还要费心力帮其遮掩。 有些造化弄人的意味。 “赵祭司打算如何处理。”陈青山问之。 “还能如何处理,我随便抓些有嫌疑的人回去交差就是。”还好赵未央一开始,便已经替自己准备好了后路。 “有劳了。如此,我们便乱神圣山内见。”陈青山朝着赵未央一拜。 “好,乱神圣山内见。”赵未央回答。 随后与朱妖一同离去。 陈青山立于原地,目送着他们。 风一吹,云霭上来,便遮住了陈青山的身影。 没有人知道这断崖上发生过一场战斗,这场战斗死了许多人。 就如同乱神教不会费神去调查一些普通弟子的死亡一般。 第一百一十八章 谷水镇内的相遇 天微微亮。 此时陈青山三人已然立于一座小镇之前,这小镇名为谷水,论名字,倒是与陈青山长大的集水有些相似。 实际上,在这南方,小镇乃至于城池的名字,大都带着些山啊,水啊,石头之类的东西。 大抵是这里的百姓们对这些朴素的东西,有了些感情。 这谷水镇内之人的装束打扮,已然与大唐的百姓无异。 也就是说,这谷水镇,与山上封闭的部落不同,是受了大唐影响的。 见街上人来人往,陈青山还好,反而是梁河与郭轩有些不适应起来。 毕竟二人在部落内待的,是有些久了。 “还是这山下好啊,风土人情皆是我们喜欢的模样,那部落内可没有这么多东西。”郭轩感叹道,指着谷水镇内赌坊,勾栏,酒楼。 谷水镇虽小,但该有的东西,却是一样不少。 部落内确实没得比。 “是啊,我们在部落内确实待得太久了,快小半年了吧,部落内的东西,确实是不好吃。”梁河点头,附和着郭轩的话。 自一进镇起,梁河的目光一直都在吃食上面。 与梁河与郭轩的兴奋不同。 陈青山才来这部落内三日不到,倒是没有什么感觉,所以便想到了一些问题:“这谷水镇,就在山下,那部落之人为何不来?” “羊圈里的羊怎么可以乱跑呢?自然是要圈住的。”回答的是梁河,此时,他手中多了一份丸子模样的东西。 “梁河兄的意思是,这山中有阵法?”陈青山问之。 梁河挑了个丸子,点着头。 “是有阵法,倒也算不得什么品阶,除了我们这种乱神教弟子外,就是那寻常四五境的修士也可以随意进出。” 梁河哈着气,似乎是这丸子有些烫了。 用竹签挑起递给陈青山与郭轩一人一个。 陈青山接过,只是拿在手中。 梁河大嚼几口,将丸子咽下,有些畅快,想来是许久未吃过这山下食物的缘故。 接着又道:“而我们都知道,这圈内的羊修为是不可能突破到四境的。” “此阵的作用仅仅是将那些羊圈在山里而已,他们在山里怎么跑,我们都是无所谓的。” “阵法虽然品级不高,但好在够大,大到能将整座山都覆盖。” 梁河娓娓道来。 “山上,山下,确实是两个世界呐。”陈青山不由得感叹。 因为大阵的存在,山上的人下不了山,而山下的人,亦不识得山上的风景,更不知道山上还活着许许多多长相跟他们一样。 生活,信仰却完全不同的人。 陈青山亦明白,他们神使的作用之一便是防止那羊圈里出现可以下山的羊。 部落内的最强者,是族公与巫公,而他们的修为被死死限制在了二境还是残缺的二境。 至于更强者,稍微有些苗头,神使便将其打杀了,所以这部落之人,永远下不了山。 也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何等模样,又是何等的精彩。 …… …… 三人天未亮便动身了,他们要去寻一扇门,一扇入那乱神圣山的门。 除了赵未央那般,外出执行任务可以直接凭借阵法传送外。 其他普通弟子回乱神教内,都得通过一扇门,在每座山都有这样一扇门,而他已是一尊古神灵,祂的名字叫郁垒。 而这座山内的郁垒就在这谷水镇内。 这也是陈青山,梁河,郭轩三人出现于谷水镇的原因。 不仅仅是他们三人,这山内的其他弟子,亦有些来到了谷水镇内,等郁垒开启那进入乱神圣山的门户后,一起回去。 酒楼,赌坊,勾栏内,都或多或少地有那些弟子的身影,而他们,无疑都是其中的焦点。 这谷水镇内,凡是有点修为在身,便不算得一般人了。 “郭兄,你为什么不去勾栏看看?”陈青山问郭轩。 毕竟郭轩可是一直念叨着要去逛勾栏的,如今勾栏在前面,他却纹丝不动,甚至都不看一眼。 “还能如何,他看不上这里的姑娘呗。”梁河打趣道。 不知不觉,梁河手中的丸子已经见了底。 郭轩挺起来腰板来,甚至有些骄傲:“那是,庸脂俗粉罢了,我看不上的,我喜欢的可是那锦官城里的姑娘!” 梁河闻言,哈哈大笑:“可是那锦官城内的姑娘们,未必看得上你!” 梁河说话倒是不客气。 不过郭轩可不在意,挥舞着些拳头:“现在可不一样了,我强着呢!” 挥舞出一阵劲风来。 从街上行人的敬畏的眼中来看,郭轩在这谷水镇,确实算得上强者。 郭轩本来资质便算可以,再加上服用过山宝,离三境也不远了。 而三境修为的修士,就是在锦官城里也可以混个衣食无忧了。 …… …… “嗒~” “嗒~” 街上出现了一匹白马,马上白衣,是个身段姣好的女子,带着斗笠。 这匹白马一看就不俗,皮毛油亮。 而马上的女子,亦不俗,她的不俗,来源于样貌。 论样貌,她不比梦蝶差,更是因为腰间的一长一短两把双刀,为其增添了几分英姿飒爽,算得上天下第一等的美人。 “用双刀的女子,可不多见了。”陈青山见此女,喃喃道。 “是啊,是啊,用双刀的女子不多见,用双刀,还生得如此好看的女子,便更不多见了。”郭轩点头,看得有些痴了,那眼神直接能滴出水来。 陈青山一愣,郭轩说的是哪是这女子的双刀,明明是这女子的样貌。 “郭兄,我为什么觉得这天下的女子只要是生得好看的,你都喜欢?”陈青山说道。 “那是……”郭轩看得出神,直接下意识地答应了下来。 梁河“哈哈”笑着。 郭轩才反应过来,说错话了。 随后又补了句:“没有的事,没有的事。” 只是郭轩的眼神哪有一息是在那女子身上移开过的。 …… …… “听闻蜀山有位清风姑娘,不喜欢剑道,却擅长双刀,今日一见,果然非凡。” 一道清朗的声音自远处响起。 蜀山,是剑修最多的宗门,而从蜀山上下来的姑娘,却偏偏用的是双刀。 这便意味着,这清风姑娘的双刀,应该是很强的。 清朗声音的主人亦是个青年,同样俊朗,只是那眼中的邪意,有些盖不住。 是这座山的主人,吠犬神子。 吠犬神子出现后,便如同顾清风一般,吸引了这街上的许多目光。 顾清风吸引目光是因为她的容貌,而吠犬神子,则是因为他的地位。 吠犬神子身后一人,他的弟弟,叶文。 见街上的陈青山三人。 叶文面色大变。 “你们怎么还活着!” 叶文这一喊,让整条街的目光,都由顾清风与吠犬神子身上,转移到了陈青山三人身上。 第一百一十九章 蜀山顾清风 “你们怎么还活着?!”叶文的声音回荡在街道之上。 使得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到了陈青山三人身上,陈青山三人立马由旁观者变为了主角。 就连顾清风也不由得看了陈青山等人几眼。 被这样一位美人注视本应是一件极为值得高兴的事情,但无论是郭轩还是梁河,都不大开心得起来。 毕竟看着他们三人的,还有那吠犬神子。 面对教内以凶名相传的吠犬神子,梁河与郭轩,没有理由不害怕。 吠犬神子看着陈青山三人,很普通的模样,接着皱眉。 “大喊大叫,像什么样子。” 吠犬神子骂的是叶文。 面前这普普通通的三人,又不是什么神子神女,或者是像顾清风这样的天骄,哪值得叶文他这样大呼小叫。 叶文大呼小叫无所谓,但丢的,却是他吠犬神子的脸。 吠犬神子可以见到,这谷水镇内其他乱神教的弟子们,脸上已经多了些玩味的表情。 叶文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低着头不敢言语。 他只是觉得,在一尊古神灵的手底下,对面他们三人不应该活着才对。 没想到他们还活得好好的,还在这见到了。 叶文想起了被这陈江南支配的事情。 杀心又起。 “既然没死,那便好好解决一下。”叶文低声自语,阴冷地看了陈青山三人一眼,双手垂下,隐于吠犬神子身后。 叶文没有立即行动。 因为他的哥哥,吠犬神子来这,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吠犬神子不再关注陈青山三人。 或者说他从出现在谷水镇上开始,就未在意过三人,他的目标一直都是这来自蜀山的顾清风。 …… …… “没想到这蜀山与我教还有关系,我一直觉得像蜀山之样的宗门,应该将乱神教视为敌人才是。” 陈青山看着顾清风,喃喃道。 顾清风能出现在这,且与吠犬神子相安无事,已经可以说明很多东西了。 这天下间,各大宗门的关系似乎有些微妙,不是非黑即白的样子。 “其实,除了那道教祖庭龙虎山对我教与朝廷保持一致,持敌视态度外。” “这天下的其他道统,对我教一般都不大敌视,毕竟这天下百姓信不信仰古神灵,于他们并没有太大的关系。”搭话的是梁河。 “说来说去,一个利字而已。”陈青山表示明白,点了点头。 这天下的其他道统与乱神教没有直接的利益关联,又为何费心力与这疯子一般的乱神教为敌呢。 只要表面上遵守圣皇陛下的旨意就是了,至于暗中,该如何,还是如何。 …… …… “我先前似乎并不认识你吧,吠犬神子?” 顾清风声音清冷,没有丝毫感情。 她是来这乱神圣山观礼的,说实话,要不是山主交代过,一定要去见到素英古神,她估计一辈子都不会去这乱神圣山。 而且就顾清风自己而言,她对这些乱神教的神子神女们,并无太大的好感。 “今天不是见到了吗?就蜀山与我教的关系而言,我们得多走动走动才是。”吠犬神子说道,笑吟吟地看着顾清风。 谁都可以看得出来,这吠犬神子,对顾清风,起了些心思。 顾清风在那蜀山之上地位极高,若是能与其联姻,那相当于得到了半座蜀山的支持,这对于吠犬神子来说,在教内将会是极大的助力。 乃至于接替教宗之位,也有几分可能。 更何况,顾清风还是个天下第一等的美人。 吠犬神子想得很美,顾清风本人却不大感冒。 说实话,蜀山与乱神教不算太熟,平时大多是井水不犯河水的模样。 只是此次应邀而来,顾清风也实在不好落了乱神教的面子。 只能点点头,吐出一字。 “嗯。” 随后驾马直往郁垒所在之处走去。 吠犬神子也不着急,只知此事得徐徐图之,便带人跟了上去。 叶文郁吠犬神子身后,回头看了陈青山三人一眼。 三人视若不见。 …… …… 待吠犬神子离去,气氛缓上了一些。 梁河与郭轩呼出些浊气来,有些鼻音,显然二人刚刚是有些紧张的。 陈青山推了推郭轩的胳膊:“郭兄,那吠犬神子似乎对那极好看的姑娘有些意思。” “怎么样,敢不敢冲冠一怒为红颜,与那吠犬神子打上一架?” 闻言,郭轩缩了缩头,连连摆手。 “这可是吠犬神子啊,打不过的,打不过的。” 梁河笑着,骂了句“孬货。” 被郭轩反击道:“难道你们觉得那顾清风会看得上吠犬神子?” 陈青山亦笑起来。 “那是,就是顾清风同意,整座蜀山也不同意,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蜀山和乱神教有来往与和乱神教联姻是两件事情。 这件事连一向粗线条的郭轩都明白。 大笑之后,陈青山望向吠犬神子消失的街口,陷入了沉思。 “这是有谋划啊。” 连郭轩都明白的事情,吠犬神子哪能不明白,现在的吠犬神子要的,仅仅是接近顾清风而已。 在其身边,便好做些手段,那些手段见不得光,却有用。 梁河与郭轩没有陈青山想的这么远,只是在笑那吠犬神子不切实际而已。 陈青山在思考。 却有乱神教的弟子们往镇中心走去。 “江南兄,那郁垒就要开启了,我们过去吧。”梁河拉了拉陈青山的衣服。 三人顺着人流,进到镇中心,来到一座类似于客栈的建筑之前。 梁河指了指那客栈上的一扇门:“那便是郁垒。” 陈青山顺着望去,那门户与陈青山想象中的差距有些大。 没有高大威武,也没有丝毫气势,有的,仅仅是一张朱门而已。 小小的朱门,与那寻常人家的门户,一模一样,朱门上有个青铜扣环,是个狮子模样,有些小巧。 没有任何人扣门。 以在最前方的吠犬神子为首,所有人皆对着郁垒一拜。 “郁垒古神。” 许久之后,那朱门上的狮子门环微微发亮,眼睛睁开来。 “何人唤我?”狮子口一吞,那门环便不见了,如同被吃掉一般。 小小的青铜狮子,面上变化出极为丰富的表情来。 “弟子们欲回归圣山,还望郁垒古神为我们开启那进入圣山的门户。” 吠犬神子一步上前,大声说道,似乎很想顾清风面前长些脸面。 有了吠犬神子的主动,陈青山倒是乐得个清静,不用思考如何开启那门户,等会直接跟着大部队回乱神圣山就是了。 “职责所在而已。”郁垒开口。 “不过,素英古神的神降大典即将来临,为了防止有异心之人入我乱神圣山,玄月大祭司特地吩咐过了,每一个入圣山的弟子,都要经过道钟考验。” 郁垒的声音不大,但确保在场的每个弟子都能够听得到。 闻言,远处的陈青山心头一动。 毫无疑问,他便是那个有异心的弟子。 只是无论如何,这乱神圣山,他陈青山总是要进的。 另外一边。 “敢问前辈,这道钟考验如何进行?像我这样的客人,又如何处理?”顾清风主动站了出来,问道。 青铜狮子眯着眼,打量着顾清风。 “蜀山的清风姑娘,算是贵客,你到时候直接进去就是,这此前来观礼的各宗弟子,玄月已经与我讲过了,我亦见过你们的画像。” 青铜狮子笑着,前所未有的温和,就是面对吠犬神子的时候,也不曾有过这样的表情。 这样看来,这顾清风的地位确实很高。 “而且,你们也应该明白,这道钟开启,既是确认你们的身份,又是测试你们的资质,唯有道钟三响及以上者,才能参与到那素英古神的神降资格测试当中。”郁垒又说道。 “吱呀~”门户开启之声响起,有光亮自门后边绽放开来。 很小的朱门,现在在陈青山眼中却变得高大起来,贯穿了两个天地。 那小小的朱门之后,便是陈青山所要去往的乱神圣山。 而要入这乱神圣山,陈青山还得经过那乱神圣山道钟的考验。 且要道钟三响以上,才有机会见到那素英古神。 陈青山不知道能不能靠着赤龙通过这考验。 “如此,那便我先来吧。”吠犬神子有在顾清风面前表现的心思,所以这第一人,他当仁不让。 且这里的,都是寻常弟子,神子就他一位,倒也没有人跟他争。 “清风姑娘,我在里面等你。”吠犬神子对着顾清风一拜,随后便一步踏入门内。 光影流转,便见吠犬神子出现在了另一方天地内。 “咚~” “咚~” “……” 道钟之鸣响起,无论是在门内,还是门外,所有人都可听到这道钟的声音。 一共七响。 这七响道钟之后,可见那门内的吠犬神子面色化为了高傲。 其能成为神子,其资质,自然没得说。 不过其已经是神子,那素英古神的神降,他已经失去了资格,这七声钟鸣,更多的是对于其的肯定罢了。 对于吠犬神子的道钟七响,郁垒并不觉得意外,诸位神子神女回归,大都在六响亦上,更有两位是八响。 吠犬神子,算得上优秀,但其上亦有些人。 “清风姑娘,该您了。”郁垒开口,邀请顾清风入内。 哪知顾清风直接拒绝了。 “先让其他教内的弟子进吧,我想先看看。” 顾清风说的是借口,原因便是她不想与那吠犬神子单独待在一起,即使这待在一起的时间,极短。 “也好。”郁垒也没有拒绝,让其他弟子入内。 “咚~” “咚~” “……” 随着一位位弟子进入。 道钟声亦响起, 只是这钟声大多是一响,这一响,也仅仅是肯定他们乱神教弟子的身份而已。 第一百二十章 叶文的挑衅 “我一直还觉得自己资质不错,没有想到仅仅只有一响道钟而已。”门内,一弟子喃喃道。 由于此门有郁垒神力的加持,所以无论是门内的人,还是门外的人,都听得极其清楚。 闻言,大多数人都归于了沉默。 这名弟子说出了大多数弟子的心声,无论你觉得自己多天赋卓绝,但一声钟鸣,便是一声钟鸣。 一声钟鸣代表的资质,是一份平凡的资质。 在这天下,平凡是大多数人的底色。 …… …… 此时,轮到的是一名同样平凡的男子,脸上留着些胡须。 胡须男子三十余岁的年纪,看起来比赵未央还大些,二境的修为。 因为过于平凡,所以没有人会注意到他,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他会如其他普通弟子一般,一步踏入朱门,然后引动一声道钟。 随后泯然众人矣,没有人会记得他。 可偏偏意外却出现了。 随着男子一步跨入门内,预想之中的道钟没有反应。 所有人微微侧目,想去听那一声钟鸣。 天地间没有声响,只有沉默,长久的沉默。 很显然,这男子有些问题。 在发现这个男子不对劲的时刻。 郁垒动了。 “大胆!”一声惊吼自那青铜狮子口中喊了出来,呼声撞破了长空之云。 随后那朱门便出现了变化。 由渺小普通,到光明且雄伟。 陈青山只觉眼前之门无限变大,有无量光芒自门上绽放。 青铜狮子脱离朱门,往地上一滚,便幻化出一个披甲的汉子模样来,膀大腰圆,左手执着白腹青蛇,灵蛇吐信,吞吐出火焰来。 那蛇尾缠绕于郁垒腰间,宛若神人模样。 除了左手的灵蛇外,郁垒右手还执着一把大锏,大锏以九颗黄金色珠子堆积而成,长三尺有余。 威武且霸气。 郁垒与大唐宫中的那些力士有些相似,却青面獠牙,多了几分戾气。 郁垒立于朱门之侧,以手掌轻拍。 朱门之光照耀于男子身上。 男子身上便出现一个图腾来,是个猴子模样,这猴子,正是山魈。 这男子似是一位临摹了山魈图腾的弟子。 这山魈与郭轩身上的有七八分相似。只是陈青山觉得,这山魈图腾身上,少了些东西。 仔细一想,陈青山便明白过来,那是少了独属于古神灵的那丝气息,这气息代表微弱的神性。 外表再像,没有古神灵的神性,便如没有骨架的纸偶,徒有其表罢了。 果然,几息之后,那山魈图腾便被门户之光随意拉扯着,如同一个气泡,随意改变着形状。 朱门之上,光芒吞吐。 “嘭!”一声轻响。 那山魈图腾。 那气泡,便碎开来。 “你果然不是我教弟子。”郁垒之声响起。 门内光芒四溢,出现几条实体绳子来,就要束缚在沧桑男子身上。 …… …… 那普通男子面色微变,似在惊讶自己明明做了万全的准备,却依旧被发现。 只是惊讶之后,眸光便变为坚定。 头顶一把大伞幻化而出,滴溜溜地转动着,似要抵抗这门内的力量。 绳索接近此伞,却被挡在其外。 显然此伞也是了不得的宝物,而拥有此伞的胡须男子自然亦没有表面看上去的那么普通。 “所谓古神灵,亦不过如此。”男子迈步,欲往门户之内走去。 在其身份被发现之时,其已知是必死的结局,不若死得硬气些。 不知道其是哪家的暗子罢了。 “是吗?”郁垒露出了嘲讽之色。 “你的底气是什么?仅凭一把破伞。”这伞是样宝物,但在郁垒口中,却成了破伞。 “哗~” 火焰吞吐之声响起。 灵蛇口中之火将整个朱门瞬间点燃。 一扇火焰门户出现,透亮无比,如同最为上乘的珠玉玛瑙。 红色的火焰流淌,自玛瑙般的门框之上滴落,如一滴雨水。 一滴雨水滴落于伞上,伞没有将雨阻挡于外,反而那滴赤色的雨水却将那伞面慢慢化开来,伞上出现了一个小孔。 此孔的出现,让这本是一样宝物的伞瞬间失去了灵性。 现在这把伞无论于任何人而言,都是一把破伞了。 雨滴自那小孔落下,落在了那胡须男子点燃。 那滴火焰如雨亦如水。 但仅仅是在一瞬间,那男子便成为了一个火人。 由于巨大的痛苦,其想要呼喊着什么,只是吐出火来,没有丝毫声音。 不得不说,这是极为骇人的一幕。 仅仅一息之后,那男子化为灰烬。 …… …… 门后有华光亮起,不是火焰之芒,亦或是此门本身的光华,那华光是淡蓝色的,有些清冷。 这不同的华光让陈青山想起了那长安的第二月,幽荧,只是幽荧之芒比这月芒多了几分平和。 若说幽荧是明月,那所来的女子脑后,悬着的便是一轮小小的暗月。 玄月大祭司看着那门内的灰烬,略微皱眉。 “这是一名暗子,郁垒古神为何不将其拿下,我们或许可以从其口中得到一些消息。” “既然是暗子,玄月你会觉得他会开口?” “或许未等他开口,身上的禁制便会立即将其斩杀吧。” “我杀或不杀,似乎并没有什么区别。” 郁垒回答,直呼玄月之名。 “好吧。”玄月大祭司也不想辩驳些什么,只是在这站了下来。 她要用行动证明,所谓暗子身上的禁制并非不可抵抗,她有办法。 “继续。”清冷之声响起。 “接下来未引起道钟共鸣之人,便是暗子。”玄月大祭司幽幽开口,其身后之月微微一亮,黑雾自暗月之上流淌而下,幻化出一黑色囚笼来。 这黑色囚笼之上贴满了符纸,似能隔绝所有禁制之力。 暗子一入此笼,那生死便由不得自己了。 所有人都明白,若是接下来有弟子未引起道钟之鸣,那他立马会被玄月大祭司拿下,随后拘于此笼之内,被施以读魂之术。 所谓读魂,便是以大神通将魂魄碾碎,然后一寸一寸地观看记忆。 如同于魂魄的千刀万剐,是一番大折磨。 郁垒看那黑色囚笼,微微一惊,玄月居然拿出了这种东西。 “好手段。”一叹之后,身型便迅速缩小,又回归的路青铜狮子门环模样。 在地上一滚,扣响朱门,火焰消失,一切回复了寻常模样。 只是在这玄月大祭司出现后,所有弟子的面色都凝重了许多,那是来自于玄月大祭司的压力。 玄月盯着门外,有些冰冷,门外的弟子们皆低下了头。 陈青山与少数几人对上了其玄月大祭司的眼睛,陈青山知道,玄月并不会注意到自己,她没有具体看某人,而是盯着门外的所有人。 在未入朱门,引得道钟声起前,门外的这些人都有可能是暗子。 “玄月大祭司。”吠犬神子立于玄月身边,对其一拜。 “嗯。” 玄月冰冷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笑容。 毕竟是一位神子,玄月对其稍稍上了些心。 …… …… 一位位弟子踏入朱门之内,阵阵钟鸣响起,确认着他们乱神教弟子的身份。 这第二位暗子迟迟未出现。 “咚……” “咚……” 两声钟鸣响起。 除吠犬神子外,大多数的普通弟子皆是一声钟鸣。 所以郭轩的两声钟鸣让其受了到了微微的侧目。 自郭轩之后,这门外便剩下四人,陈青山,叶文,梁河,还有那个来自蜀山的刀客,顾清风。 顾清风自然不是所谓的暗子,没有哪个道统会把顾清风这样的天才抛出来当暗子。 他们舍不得的。 “只剩三人了。”玄月喃喃道,看着门外的三人,隐隐有些失望,既失望于大动干戈,却没有发现其他的暗子。 又失望于这么多弟子,竟然没有引起三声钟鸣之上者。 “不错,继续努力。”对于郭轩这个为数不多的两声钟鸣,玄月略微鼓励道。 郭轩红了脸,因为有些激动,对着玄月深深一拜后,才站到了一边。 吠犬神子对其不屑,这份不屑隐于目中,藏得极好。 同样不屑的还有叶文,不如他的哥哥,叶文则是直接说了出来:“仅仅两声钟鸣而已,又算得了什么?” 玄月大祭司略微皱眉。 叶文随后抬腿跨入门内。 道钟共鸣,阵阵钟声起,回荡于门内外。 “咚……咚……” 一共五声钟响,皆为叶文而鸣。 玄月脸上的不悦消失了。 “这弟子叫什么?”玄月第一次主动询问弟子的姓名。 “玄月大祭司,这是叶文,也是我的胞弟。”吠犬神子主动开口说道。 “你的胞弟吗?五声钟鸣,不出意外的话,他便是这一批弟子中全有天赋的一位了。” “五声钟鸣,倒也有些狂的资本。”玄月又补充了一句。 玄月皱眉,是因为叶文未入门前的狂,当叶文入得门内,引起五声钟鸣之后,玄月的不悦便消失了。 叶文的狂有他的资本。 五声钟鸣的弟子,看不起二声钟鸣的弟子,很是正常的一件事情。 叶文昂首挺胸,入得门内,看着门外的陈青山与梁河,如同挑衅。 “该二位了,希望两位不是一声钟响,更不希望两位连一声钟响都没有。” 叶文笑得有些猖狂。 第一百二十一章 入门 五响道钟,让叶文有了狂的资本,亦让叶文成了这场上的焦点。 目前为止,叶文是唯一一位达到了素英古神神降资格的人。 所有目光皆落于叶文身上,这些目光复杂,但其中大多有着羡慕与嫉妒。 就是那吠犬神子,也对叶文投去了肯定的目光。 “五响道钟,比普通神子还差些,至于离那素英古神,差的太远。”门外,唯有顾清风摇了摇头。 “不过也说不定,若是素英古神的话,其中有太多的变数。”顾清风喃喃,以顾清风从山主那得到得到消息来看,素英古神是一位极为特殊的古神灵。 因为特殊,所以不可以常理揣测。 她或许不太在意资质,只要那弟子达到其要求便可。 至于那要求,似乎是要让一些不可能开放的种子发芽。 素英为司命之神,其神力与生死有关,只需一点神力,便可逆转凡人生死。而其却用神力在乱神圣山内养花弄草,所以,那阴郁死沉的乱神圣山世界内有了花草丰茂的后山。 素英古神的神力可让万物生长,便被尊为万花之神。 可偏偏就是万花之神,却又有种不出来的种子。 所以没有人会相信还会有其他人能让这捧种子发芽,这种子就是被称为死种也不为过。 “或许真地是需要缘分吧。”顾清风轻喃,她是为数不多同素英古神一样,觉得此种能够发芽之人。 那种子只是等待一个缘分而已。 而顾清风,此次来乱神圣山,亦是为那缘分而来,她需要这份缘分来救个人,救那蜀山的大师兄。 能让顾清风来这她一点也不喜欢的乱神圣山,毫无疑问,这蜀山大师兄,对于顾清风来说,应该是个极其重要的人。 ...... ...... “如此,江南兄,我便入门去了,帮你探探路。”与郭轩相比,梁河要稳重上一些,就是刚刚叶文的嘲讽,对其也似乎没有太大的影响。 “好说。” 陈青山点点头,对着梁河一笑。 自那暗子一事后,陈青山就不大怕了,因为那暗子缺少的古神气息,陈青山是有的,且无比纯正,毕竟赤龙作为古神本尊便依附在陈青山的手臂之上。 即使玄月到了这。 陈青山身上多了些淡定与从容,这份气质,让顾清风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 顾清风美目流转,有了些好奇心。 自顾清风出现在谷水镇后,陈青山便不只一次引起了她的注意。 这难道不是一种缘分? “会是救大师兄的缘分吗?”顾清风轻语,眸中是陈青山。 目光落于陈青山身上,许久许久。 如同窥探。 陈青山拥有神魂,哪能感受不到。 “顾姑娘应该知道,一直盯着别人是一件不大礼貌的事情。”陈青山悠悠开口。 顾清风一愣,没有想到这弟子会说出这样的话。 毕竟被她这样好看且独特的女子盯着,应该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不说整座天下,单就是在这蜀地,就有许多男子倾慕于她顾清风。 更有人为见她一面,而愿意在蜀山之下枯坐上一年半载。 顾清风知道自己的分量。 而正是因为知道自己的分量,所以顾清风才会对陈青山的言语感到略微惊讶。 但是,就寻常理法而言,很显然顾清风并不占理。 意识到了自己的唐突,顾清风只能微微一拜:“想些事情,有些出神了,抱歉。” “不碍事的。”陈青山倒也不在意,一声轻语。 “谢谢。”顾清风低头整理佩刀,不再去看陈青山。 言语很轻很缓,若春风拂面。 门外气氛归于融洽,门内却起了把火,一把妒火,或许还有着些愤怒。 那人是高高在上的吠犬神子。 “一句话都不与我说,却对那名普通弟子礼遇有加?” 更重要的是顾清风看着陈青山,说她自己想些事情,想出神了。 当一个姑娘久久地看着一个男子,说自己出神了,那里面的意思便有些耐人寻味了。 即使顾清风并不是这个意思。 “莫非是看上了这名普通弟子?”吠犬神子轻语,感觉自己吃不到的肉却被主动送到了别人嘴边。 吠犬神子眼中的火,几乎都要喷出来了。 先前吠犬神子见到陈青山,对其不屑一顾,认为其只是一名普通弟子而已。 而现在因为顾清风,陈青山却让他生出了些嫉妒。 思量间,陈青山看着梁河已经入得朱门内。 道钟随风响。 “咚。” “咚。” “咚。” 竟是三声道钟。 陈青山露出微笑来,这结果与陈青山想的是一样的。 这钟鸣,虽比不得叶文,但亦有了迎接下一轮神降测试的资格。 且梁河是除叶文外的第二人。 “真不错。”郭轩立于门内,欣喜道。 “我也没有想到的。” 待梁河脸上喜色,站到郭轩旁边时,其他弟子对于二人,多了些尊敬。 梁河与郭轩是陈青山的朋友,而他们二人表现得都比寻常弟子好上许多,这就让吠犬神子面色更加不好了。 妒忌心一起,吠犬神子连同陈青山身边的人都恨上了。 “不错。”玄月大祭司对着梁河称赞了一句。 叶文与吠犬神子皆捏紧了拳头。 ...... ...... 这门外只剩二人了,陈青山在思考,或许遵守谦让的原则,他要让顾清风先走。 陈青山目光自门内移开,落于顾清风脸上。 “怎么的,你也看着我了?”顾清风含笑问道。 “姑娘倒是有些记仇。”陈青山说道。 “这天下的女子都有些记仇。” “我媳妇儿可不是。”阿喃是女子,但她不记仇。 “年纪轻轻,就有媳妇儿,看不出来啊。” “未过门的媳妇儿也算媳妇儿。”陈青山看着顾清风,一脸认真。 陈青山做出一个“请”的动作,示意顾清风入内。 顾清风并未拒绝,而是一步跨了进去:“你是个有趣的人,我希望你的钟鸣声能多些。” 随着朱门内金光涌动。 下一息顾清风便出现在了门外,立于玄月身侧,似其地位,比吠犬神子还高上一些。 陈青山于门外笑着:“应该不会差的。” 因为是最后之人,所以最多的目光落到了陈青山身上。 顾清风的好奇;梁河,郭轩的鼓励;吠犬神子,叶文的嫉妒与怒火。 还有其他人不同的目光。 不一而同。 陈青山摒弃杂念,坦然受之。 该入得这乱神教之门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少年至尊 陈青山一步踏入门内,朱门内有光华落下,围绕于陈青山周身。 一股暖流自陈青山头顶出现,慢慢移动到了小臂上,沁入赤龙图腾之内。 赤龙图腾发热,陈青山明白,那是乱神教的道钟开始确认自己的身份了。 只是一息之后,陈青山觉得臂上的温热感便消失不见了,如同被赤龙吞掉了一般。 接着,是第二道暖流,依旧入了赤龙腹中。 第三道,第四道…… 随着一道道暖流被赤龙都吞噬,那时间亦在流逝。 道钟并没有及时给出反应,如此表现,在门内之人看来,这表现,与刚刚的那名暗子一般。 见如此情况,门内。 “江南兄这是怎么了?不应该啊。”郭轩看得有些着急。 顾清风眸光亦由好奇转为了疑问。 “或许,他连我教弟子都不是。”叶文更是悠悠开口,语气间尽是调侃。 若这陈江南不是乱神教弟子,那他将永远不会成为自己的对手,因为他会被读魂,然后死在这。 “玄月大祭司,我看这人不大像我教弟子,不如您直接抓了他吧。” 吠犬神子更是凭借自己的身份直接向玄月大祭司说着。 就是吠犬神子不说,玄月亦有些意动了。 见道钟久久未响,玄月出手。 顾清风伸出手来想要阻拦,只是想了想,一叹之后,又将手放了下来。 这是乱神教之事,她插不了手的。 玄月对着身侧的囚笼一指,那囚笼上的符纸便无风自动,发出“噼啪”的声响来。 “吱呀”一声。 黑色的囚笼便打开了入口,一股吸力产生,成了一道黑色旋风,旋风自笼内拖出一个黑尾,接近了朱门,就要将门内的陈青山吸入囚笼之内。 叶文与吠犬神子皆一笑,这门内之人就要死了。 …… …… 哪知那黑色旋风一接近朱门,便被门内之光所击碎,朱门慢慢黯淡,门内的万千光华皆加于陈青山身上,成为一道光华纱衣来,如同守护。 这光华什么会发生这样的变化? 所有人都第一时间想到了那守卫门户的古神灵郁垒。 叶文与吠犬神子更是一愣,看向了那朱门上的青铜狮子,隐隐有些怒火。 似在怨恨郁垒为何要阻止玄月大祭司拿人。 其他弟子亦看着郁垒,眸中不解。 先前郁垒对于那名暗子,可是施以雷霆手段的,现在怎么却有些不一样了。 “郁垒古神,你这是何意?阻碍我拿人?” 难道是因为先前与玄月大祭司的些许摩擦? 让这郁垒古神生了不满。 玄月向朱门上的青铜狮子,美目含火,也不管郁垒的身份,直接问道。 朱门之上的青铜狮子打了个哈欠,看了一眼陈青山。 随后道:“什么阻碍您拿人,我一直都在打盹,又何来阻碍之说?” 谁知郁垒直接否定了所有人的猜测,出手的并不是他。 “靠着一个猜测,就来怀疑本神,玄月你,当真是不错!”郁垒直接开口。 似有些生气了,所以盯着郁垒的弟子噤若寒蝉,赶紧收回了目光,尤其是叶文与吠犬神子,只觉双目一疼,便流出血来。 鲜血淌下,染红了二人的脸颊。 “还有你两个小崽子,再用这种眼神盯着本神,那你们就跟千眼作伴去吧,喜欢看,我让你们看个够!” 别看郁垒只是个看门的,但郁垒的实力很强,在所有乱神教供奉的古神灵中,可入前五,现在教中的古神,能稳稳压得住他的,只有苍与素英两位。 “是我唐突了。”高傲如玄月,亦低下了头。 “嗯。”青铜狮子一声低鸣。 玄月身份尊贵,就是郁垒也不好再说什么。 “只是我依旧有些奇怪,到底是何人救了这名暗子?”玄月先郁垒问道。 “暗子。”青铜狮子模样的郁垒重复着这两个字,其中意味不明。 望着乱神圣山主峰之上的那口道钟:“此门除了我以外,还有道钟在把持着,我没出手,玄月大祭司觉得还有谁?” 闻言,所有人皆一惊。 “您是说,是我教的圣物,主动护下了这名暗子?”玄月开口。 “被道钟保护的人,你将其称为暗子,那便叫暗子好了。”郁垒幽幽开口。 乱神教内只有一样仙器,便是那口道钟,这口道钟,为第一古神盘的伴生之物,亦被尊为教内圣物。 能被乱神教的圣物主动保护之人,玄月将其称为暗子,那这些不被圣物所保护的弟子,又算什么? 玄月再次失言,这位大祭司似乎对暗子,有种说不出的执念。 “那道钟为何保护他?”吠犬神子含怒,忍不住开口。 “那你去问道钟啊,或者是你身后的古神吠犬,你问我,我哪里知道?”郁垒直接开口。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郁垒看了吠犬神子,又道。 “什么?” “你问那道钟,那道钟不会回答你,道钟不会理你的。而你问身后的吠犬古神,吠犬也不会回答你,因为吠犬也不知道。” 郁垒一番言语下来,将吠犬神子数落一顿。 吠犬神子欲怒,却又不敢怒。 顾清风看着门内的陈青山,美目流转。 “果然是个奇特的人呢。” …… …… 门内的陈青山沉浸在一种奇特的状态当中。 那道钟内出现的东西,似对赤龙有极大的亲和力,所以赤龙才一次又一次吞下了那一道道暖流。 若陈青山没有数错的话,赤龙一共吞了九道暖流。 九道暖流之后,朱门上的万千光华便加身,形成了光华纱衣,既是道钟的守护,亦是道钟的认可。 而且现在,陈青山能够清晰地感受到那赤龙图腾内的九道暖流,且控制它们。 “这九道暖流,出于道钟,可否将其视为九柄锤子,是敲响那道钟之物?” 陈青山念随心动,让赤龙吐出一道暖流来。 “咚……” 一声钟鸣响起。 自陈青山踏入朱门接近半柱香后,那第一声钟鸣终于响了起来。 “是我教弟子。”玄月幽幽一叹,觉得这道钟来得太晚了一些。 其他人亦如此觉得。 “会是几声钟鸣呢?”顾清风立于玄月身侧。 以陈青山这种特殊的情况而言,想来钟鸣的成绩也是不错的。 有了前车之鉴,众人开始耐心等待起来。 尤其是叶文与吠犬神子,心悬了起来,他们很不喜欢这门内之人会引动很多声钟鸣。 …… …… 一柱香后。 “一响?仅仅是一声钟鸣?”有弟子不敢相信。 “无论再特殊,一声钟鸣而已。”至于叶文与吠犬神子,则松了口气。 就在二人悬着的心即将放下来时。 “咚……” “咚……” 又是两声钟鸣,这意味着陈青山已经达到了素英古神神降临的标准。 “三声而已,与那梁河一样,比不得我,更比不上哥哥你。”叶文开口道,似在安慰自己。 只是他的话刚落下。 “咚……” “咚……” 便又有两声钟鸣响起,陈青山的成绩已经达到了叶文的水准,更是因为道钟的护体的缘故,让其在玄月大祭司心中的地位,比叶文高上许多,更是直逼教中的神子神女。 “不错,果真不错!”玄月大祭司欣喜道,就连刚刚对陈青山出手的事,似乎也抛之脑后了。 叶文面色一凝。 吠犬神子拍了拍也叶文的肩膀。 “没事,还有我呢,是我看走眼了,这人的确配做我的对手。” “咚……咚……咚……”又是三声道钟起。 吠犬神子的手悬在了半空中,身体如同僵硬。 “八声钟鸣!八声钟鸣!江南兄居然是八声钟鸣!” “比吠犬神子还多!” 郭轩惊喜开口。 玄月大祭司一挥手,直接收起了囚笼,径直走到门前,含笑迎接陈青山。 陈青山久久未出来。 不过玄月亦不恼,若陈青山不出来,她可以站到海枯石烂。 那可是一位道钟护体,八声钟鸣的弟子啊。 若说谁最有可能获得素英古神的青睐,那便是他了。 …… …… “咚!”居然又一声钟鸣响起。 所有人,皆一哆嗦。 主峰上的道钟发出无量光来,照亮了整片世界,如同在宣告一位未来至尊的来临。 九,为数之极,而九响道钟者,便是至尊。 这一刻,弟子低头,神灵俯首。 第一百二十三章 郁垒的欣赏 九响钟鸣,直击所有人的心灵,因为就是乱神教对顶尖的那两名神子神女,亦只是八响钟鸣而已。 “快,告诉我,这弟子叫什么?!”玄月更是瞬间出现在与陈青山相熟的郭轩与梁河身旁,掩不住笑意,双目中绽放出光芒来,如同见到了一件绝世的璞玉一般。 “江南,陈江南。”郭轩回答道,望着门中之人,他已经尽可能地高估了江南兄的资质,只是未想到居然是九声道钟。 “陈江南,陈江南。”玄月更是反复念叨着这个名字。 目光却穿过几重山水,落到了那乱神主峰的后山之上。 “我教中兴之日要到了。” 若一名九响至尊,都得不到那素英古神的传承,还有何人? 更别提道钟护体,与道钟为这弟子的到来而绽放的万千光华,这在乱神教历史上是从未有过的。 无论以后还会不会有九响至尊的出现,陈青山都是第一人,亦是最为特殊的第一人。 这意味着独一无二。 “此等资质,不在大师兄之下了吧,若是在蜀山,我应该会多一个小师弟的,可惜啊可惜。” “不过无论如何,是件好事。”顾清风喃喃,目中被那朱门与万千光华加身的门中之人所占据。 顾清风说的话,吠犬神子是听到了的。 醋意涌上心头,顾清风不屑于与自己说话,却在惋惜陈江南没有成为自己的小师弟。 二人在顾清风心中的地位悬殊着实是有些大了。 此时的吠犬神子觉自己的脸火辣辣的疼,对乱神教的这位九响至尊起了杀心。 当然,起了杀心的,不只是吠犬神子,那圣山之内,亦有许多双眸子,望向这边,眼中多是恶意。 一位九响至尊的出现,对于整个乱神教,是件好事,但对于教内的某些人,却不是一件好事。 这意味着,他们口中的肉,有一大部分要分出去,去供养这位九响至尊。 而这天下间没有人愿意平白无故将自己的东西分出去,所以,自然而然,陈青山便成为了他们的敌人。 只是现在陈青山是锋芒最露的时候,无论是吠犬神子,还是山内的其他人,都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去做些什么。 没有人会傻到去招惹一条正在过江的蛟龙。 唯有忍耐而已。 等陈青山风头过去,避其锋芒。 再找机会出手就是。 ...... ...... 门外掀起了滔天的浪,其中暗流涌动。 在门内的陈青山倒是没有多大的感觉,就是身上的暖意,也因九声道钟之鸣后,渐渐地消失。 “无论如何,这考验,我算是过了,且九声道钟的话,我见那素英古神,应该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陈青山站在原地不动,却被门内的无形力量推着向前,如同优待一般。 陈青山一直想的,都是阿喃之事,等救阿喃的方法找到了,他也就回长安了。 至于抢别人的肉吃,陈青山没有想过。 “哒。”脚步落地的声音。 陈青山只觉身体略微放松,背后的推力消失,便入了这乱神圣山所在的世界之内。 陈青山站得很稳,面前玄月含笑,带着众弟子前来迎接。 如果陈青山没记错的话,玄月大祭司刚刚似乎要将自己拿下,然后关进笼子里。 玄月欲迎,却被一道声音打断。 “小子不错嘛,长脸了。” 很熟悉的的声音。 陈青山觉得有人在拍自己的肩膀,回头一看,青面獠牙,身覆金甲,却是郁垒。 其不知何时,又化为了人身模样。 手中青蛇吐信子,蹭了蹭陈青山,有些慵懒之意。郁垒对陈青山并无恶意,所以手中青蛇对陈青山亦温和了些。 “见过郁垒古神!”陈青山匆匆一拜。 “免礼,你小子不错,九声道钟,恐怕将来的修为不在我之下啊。”郁垒赞叹,并给了陈青山很高的评价。 唯有郁垒等级别的古神才知道,这九响道钟,究竟意味着什么。 所以郁垒不介意结下一份善缘。 “弟子惶恐。”陈青山再拜。 陈青山知道,现在这种时候,应该表现得卑谦些,没有人会讨厌一个懂得收敛的人,集水镇的白夫子管这叫“君子藏锋”。 陈青山不是君子,但他亦懂得藏锋的道理。 “九响道钟,却不骄不躁,不错,不错啊。”郁垒更是看陈青山越看越满意,眸光略微瞥了一眼玄月,随后盯着那吠犬神子身边的叶文。 有些敲打之意,其意为一名九响至尊都如此谦虚,你一个五响道钟的弟子刚刚狂些什么? 叶文低头,明明怒意滔天,却又偏偏不敢看郁垒。 被一名强大的古神灵所针对,他叶文还能做些什么。 更要命的是,刚刚说叶文有狂的资本的玄月大祭司,似乎也直接将叶文忘到了脑后。 陈青山未出现前,叶文是那第一人,所以入得玄月的眼,但陈青山的九声钟鸣之后,今天这乱神圣山的主角,就只有陈青山一人而已。 “废物。” 郁垒不再去看叶文。 “陈江南,你可愿意成为我的神子。”郁垒看陈青山很顺眼,所以直接向陈青山发出了邀请。 郁垒接下来的这一句话,使得所有人心神震动,不只是在场的玄月大祭司与弟子们,还有那乱神圣山之内将目光投向这边的所有眸子。 此刻陈青山若稍微点头,便会成为高高在上的郁垒神子,而有郁垒在身后,就是那些眸子的主人恶意再大,也会乖乖闭上眼眸,再不愿意,都得将自己的肉分出来。 只是陈青山为救阿喃而来,注定不会成为任何古神灵的神子。 “多谢前辈厚爱。”陈青山深深一拜,吠犬神子与那圣山之内的眼眸们,皆松了一口气。 唯有顾清风,眸中异彩连连。 能拒绝一名教内前五的古神灵的邀请,可不是任何人都有这样的气魄,这与天赋无关,而多源于心性。 郁垒亦不恼,只是说道:“缘分的事罢了,我倒也不勉强你。” 只是郁垒的目光由陈青山身上移到了玄月身上。 “玄月大祭司刚刚可是差点打杀了我教的未来,玄月大祭司不打算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原本准备将此事就这样揭过的玄月面色微凝。 陈青山心头一动,这郁垒古神是替自己要些补偿啊。 第一百二十四章 玄月的补偿 玄月大祭司身后暗月一转,将其的面庞衬托为青紫之色,只是其脸上依旧含笑,有些诡异之感。 既然郁垒说了,她亦不建议提前付出一点代价,以获取这陈江南的好感。 玄月在思考,该付出些什么。 “一位九响至尊,你得可得好好掂量一下其分量。”郁垒在一旁敲打着,陈青山递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于对郁垒的感激不同,陈青山对于玄月并无太大的感觉,只是玄月刚刚对自己出手,陈青山或多或少有些怨气罢了。 无论是郁垒,还是玄月大祭司皆知陈青山心中有怨。 不过玄月所想,是直接揭过,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这陈江南凡是有些脑子的话,不会在这么多人面前再提及此事,去拂这位乱神教第一大祭司的脸面。 只是郁垒不同,郁垒与玄月,身份地位几乎在同一个等级之上。 郁垒的话直接将这件玄月大祭司不愿再去提及的事抛了出来,将其带到了台面之上,使得这玄月大祭司不得不去面对。 此时玄月接下了郁垒的话。 “自然。”玄月含笑回答。 暗月再转,来到了玄月头顶之上,不再有光华放出,玄月大祭司恢复了正常面色。 看来这位大祭司已经想好如何去补偿陈青山了。 “陈江南。”玄月轻语。 “弟子在的。”陈青山一步上前,于玄月大祭司一拜。 陈青山略微低头,不去直视玄月大祭司,心中去思考玄月所给的补偿,对于自己救阿喃是否会有些助力。 玄月大祭司伸出三根手指来,由于长期未出乱神圣山的缘故,其肤色近乎白玉。 “陈江南道钟九响,无论是否获得神子资格,在教内都位同神子神女,拥有圣玄峰居住资格。” 旁边弟子略微一惊,对于这陈江南教内地位与神子一般,他们并不会觉得有多奇怪,只是那圣玄峰的居住资格却有些意思,只因此峰,有些不祥。 听闻圣玄峰二字,郁垒微微皱眉,只是未说些什么。 郁垒随后又问道:“第二点呢?” 玄月不言语,身后暗月悬于身前,伸手一点,便有三颗血玉便浮了出来。 此玉一出现,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陈青山看着三枚血玉。 从外观之上看去,这玉石与封印神血的玉石有些相同,但其上却有神灵之影出现,三枚血玉,便是三尊不同的古神灵。 这几尊古神灵并非存在于此世。 这血玉之中封存着三尊过往古神灵的一丝本源。 “神灵玉!”有弟子惊呼,若说教内弟子最渴望的东西,便是神灵玉。 这血玉内的古神本源会改变弟子的身体,使得其更适合其他古神灵进行神降。 换句话说,神灵玉会提升普通弟子成为神子的可能。 一枚神灵玉便是两成,三枚神灵玉,几乎可以堆出一位新的神子了。 “玄月大祭司虽是个女子,却好有气魄,不愧是我教第一的大祭司。” 就是郁垒,也被玄月拿出的东西震惊到了,赞叹说道。 神灵玉这种东西,就是玄月手中,亦不会超过一掌之数,此次却直接拿出了三枚。 这便是玄月大祭司的诚意。 弟子之间。 叶文看着三枚神灵玉,与其他弟子一般,充满了渴望。 “神灵玉,那可是三枚神灵玉啊!” “我若能得到三枚。不对,一枚,只要一枚神灵玉,我就有极大的概率成为一位神子。” 于叶文嫉妒的眸中,陈青山随意接过三枚神灵玉,丢入了自己的储物戒指内。 “这东西对赤龙有一点用,但不大有用,回头给朱妖吧。”陈青山于心底喃喃。 “此子非凡呐。” 郁垒与心底赞叹。 他一直看着陈青山表情,能将三枚神灵玉当作普通之物的人,这小子在整个乱神教怕是独一位了。 接下来,玄月大祭司道:“至于第三样东西,待教宗回来后,我会邀请他亲自为你洗礼。” 闻言,吠犬神子一愣,随后眸中只剩下了杀意。 那些圣山之内的眼眸们亦瞳孔一震,瞬间便杀意滔天。 若说分他们的肉他们还能忍受的话,那这教宗洗礼,便直接是他们无法接受的事情。 若教宗答应了玄月大祭司的要求,那么便意味着,陈江南会成为教宗的继承人,成为未来的教宗。 这让为了未来教宗之位互相斗争的神子神女如何接受。 “教宗?”陈青山轻语,却有些不愿意,那乱神教宗在见过自己。 要其回来为自己洗礼,陈青山完全无法想象那个场面,极大的概率是会打一架吧,且输多赢少。 即使自己有烛照与天地宽的加持。 毕竟这里是乱神圣山,乱神教的道场。 “是啊,教宗大人。”玄月大祭司尊敬道,目中对乱神教宗有些虔诚之意。 陈青山想起了乱神教宗诡异的模样,无论是面貌神态还是行事方式,乱神教宗与朱妖都有相似之处。 只是乱神教宗是敌人,而朱妖是朋友。 见玄月大祭司虔诚的模样,陈青山觉得自己若是拒绝,估计会被打死。 自己还有七日的时间,只求乱神教宗在这段时间内没有回来便可。 至于七日之后,该如何便如何,反正自己已经溜之大吉了。 “敢问玄月大祭司,那教宗大人什么时候才能回来?”陈青山只能试探性的问道。 玄月只觉得陈青山是心急,想要尽快成为教宗的继承人,便安慰道:“少则一个月,多则半载,教宗大人便会回来。” “你先安心在山内修行便是。” “一个月,有些久了。”陈青山故作失望之色,心中却欢喜。 汝之珍馐,彼之毒药。 玄月大祭司面色归于严肃。 “陈江南。” “在的。” “你且明白,你只是有机会获得教宗的洗礼,并非一定。只是作为九响道钟的弟子,我希望你明白,无论能不能获得教宗洗礼,成为我教未来的掌控者,我都希望你能永远忠诚于我教。”玄月大祭司开始敲打陈青山。 “弟子愿为我教付出一切。”陈青山一拜,表情有多真诚便有多真诚。 “嗯。”玄月大祭司很满意。 …… …… 玄月大祭司带着顾清风与众弟子离去。 离去之时,叶文,吠犬神子还有顾清风都回头望了陈青山一眼。 陈青山将那两兄弟瞪了回去,对于顾清风则回之一笑。 朱门关上,此地只剩下了陈青山三人还有那尊古神灵郁垒。 “前辈……”陈青山朝着郁垒一拜,对于郁垒充满了感激,他再次为拒绝郁垒的邀请而道歉。 “无妨,你小子跟那些眼高于顶的神子神女有些不同,会走的远些。”郁垒笑之,轻扣朱门,便要回去。 “等等,前辈。” 陈青山取出一枚神灵玉,直接捧给了郁垒。 “小子不知道这东西对前辈有没有用。” 郁垒回首。 “别怪我没提醒你,这神灵玉无论你用不用得上,都是极为珍贵的东西。” “再珍贵的东西,也没有前辈的恩情来得重要,若没有您开口,我可一枚神灵玉都没有,自己还留了两枚,已经算是占了大便宜了。”陈青山向前一递。 “还请前辈收下。” 郁垒深深看了陈青山一眼,伸手抓过那枚神灵玉,直接丢进了口中,大嚼几下,便吞入了腹中。 “不错的小点心。” “前辈喜欢便好。” …… …… 待陈青山三人告别郁垒,来到了圣玄峰下。 便有人拦住了去路,来人傲慢,别刀而立。 “听说来了位我教道钟九响之人,便来看看。” 第一百二十五章 试探 圣玄峰下,一人阻路。 陈青山刚来,便有人来试探了。 此时,有许多双眸子盯着这圣玄峰。 而陈青山如何对待这拦路之人,会直接影响到那些人接下来的布局。 “杨剑,罗刹峰弟子,其背后应该是罗刹神子,所有神子当中最为凶狠之人。”梁河于陈青山的耳畔主动开口。 教中八响道钟者有两人,为一男一女,而其中男子便是这罗刹神子。 “所以,这是一只苍蝇,一只属于罗刹神子的苍蝇?”陈青山看着眼前之人,幽幽说道。 “这杨剑原来是鬼刑神子的人,据说还是至交好友,只是鬼刑神子失踪后,其便毫不犹豫地卷了鬼刑神子峰上的所有宝物,献给了罗刹神子,这才依附于其下。”郭轩开口,对于杨剑的行为有些嗤之以鼻。 鬼刑神子生前待这杨剑极好,且鬼刑因古神灵权柄上的关系,与罗刹本就是敌对。 杨剑却能毫不犹豫地背叛鬼刑,其心性可想而知。 没有人会喜欢一个背叛挚友的人。 而杨剑来这圣玄峰,大抵亦有些讨好罗刹神子的意思。 陈青山看着用刀的杨剑,有些好奇。 “是罗刹神子派你来的?” 杨剑解刀,以刀尖直对陈青山:“无需神子言语,我只是觉得你有些名不副实,所以便来了。” “我刚刚或许说错话了,你并不是苍蝇,苍蝇只是烦,而你还有些恶心。”陈青山喃喃。 “能为罗刹神子做些事,是我的荣幸。”杨剑不恼,只是回答道。 而这些话,陈青山能听得到,那一直关注着圣玄峰的罗刹神子亦能听得到。 罗刹峰阴冷的大殿之内,盏盏幽冥自殿内上下沉浮,罗刹神子身着大袖宽袍,面前一铜镜,其中正是圣玄峰之景。 罗刹神子嘴角微微上扬,无论这杨剑真心与否,他所做之事,所说之话,都十分合他的心意。 “倒也算是个可用之人。”罗刹神子喃喃,已经有了进一步吸收这杨剑的打算。 圣玄峰下,陈青山看着杨剑,只觉得他确实是条忠诚的狗。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会杀了你。”陈青山幽幽问道。 “而人死了,便什么都没了。”陈青山直勾勾地盯着杨剑的双眸,眼神若鬼魅。 杨剑气势一沉,他未想过这陈江南戾气如此之重,亦未想到他敢胆大妄为到在圣山打杀一位乱神教的弟子。 这里可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呢。 “你要违反我教律令?!”杨剑阴冷道。 就是在乱神教,也禁止弟子明面上的杀戮。 陈青山摇摇头:“我并不懂什么乱神教律令,但以我九响道钟,位同神子的身份,我若杀个人,这教内的律法恐怕真地管不了我。” 陈青山说的是实话,他确实不知什么乱神教的律法。但在所以人眼中,却是胆大妄为的表现。 面对陈青山的无法无天,杨剑更是呼吸一滞,他有些拿不准这陈江南的态度。 只能强撑着场面说道:“你,你不敢的!” 陈青山上前一步,没有动用任何修为,离杨剑的刀只剩半寸,陈青山的眸光比刀光更加冰冷骇人:“你可以试试!” 杨剑的手微微颤抖,现在他只要将刀一送,便可将刀尖送入陈青山的头颅。 可是他不敢,只要今天这陈江南受点稍微重点的伤,那他杨剑便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嗯?” 陈青山再进半步,杨剑一颤,将刀收了起来。 见铜镜中的景象。 罗刹殿内,罗刹神子表情一凝,眉头便皱了起来。 陈青山含笑,立于圣玄峰下,俯视杨剑:“所以,你敢不敢对我动手呢?” 杨剑立于原地,出刀也不是,收刀也不是,他有些悔了,为什么要来招惹这家伙。 按杨剑所想,他与这陈江南应该打上一场才是。 无非两种情况而已,若是自己赢了,那九响道钟的威信将大大降低,这陈江南会淡出大祭司乃至于教宗的视线。 还有一种情况便是自己打不过,那认输便是,有乱神教律法在,他不敢杀人。 可偏偏这陈江南不惧乱神律法,还不主动动手。 这让杨剑左右为难。 琢磨不定,这便让杨剑生了畏惧之心。 无论敢与不敢,杨剑的结局都不会太好。 所以杨剑只能回避。 主动挑事的人回避,那便会成为一个笑话,尤其现在在其他人的眼中,杨剑还一定程度上代表着罗刹神子脸面。 见杨剑久久不答,罗刹神子的面色越来越黑。 “你且应下来,看看这陈江南的实力,我保你不死。”罗刹神子通过铜镜向杨剑传音。 原本有些怯懦的杨剑眸光一闪,瞬间觉得自己又行了。 朝着陈青山一拜。 “既然您都发话了,那便比上一场吧!看您到底配不配得上这九响道钟!” 陈青山含笑:“生死不论?” “对,生死不论。”杨剑确认道。 陈青山看着升起战意的杨剑,明白是其身后之人出来撑腰了。 有主人在旁边的狗,一般都硬气些,人亦如此。 “如此,便打上一架好了。”陈青山取出了天地宽。 “请赐教!”杨剑一拜,人模狗样。 不等二人拉开些距离,杨剑借着身体掩盖,在离陈青山不足两尺之处直接出刀,直挑陈青山的手掌。 杨剑的刀很快,几乎是刹那之间,便接近了陈青山的右掌,更有阵阵鬼雾自刀身上出现,迷乱陈青山的双眸,让其反应不过来。 与这杨剑的人品无关。 能与鬼刑神子做朋友的人,修为实力自然也低不到哪去。 “来得好!”杨剑的刀快,陈青山的剑更快,且陈青山有神识,杨剑的鬼雾根本扰乱不了陈青山分毫。 陈青山一踏,天地宽于掌中旋转,剑气让杨剑的刀略微偏离,自陈青山的手掌之侧划过,未伤分毫。 赤龙图腾微亮,加持肉身,一拳击出,落于杨剑面庞之上,瞬间血肉模糊。 杨剑的身体如同一个破麻袋,落于地上,溅起一圈烟尘。 “他的力量为何会如此之大?就是三境武夫,亦不过如此吧!况且他未到三境,还不是武夫!” 杨剑只觉晕头转向,刚要起身,便又迎来了陈青山的攻击。 陈青山一脚踏出,碎杨剑手掌,脚尖用力,将杨剑之刀射入石壁之上,力量巨大,刀身止不住地颤抖。 天地宽一闪,消失在陈青山手中,陈青山不顾形象,直接骑到了杨剑身上。 “你!” 杨剑想要挣扎,随后便迎来了陈青山雨点般的拳头。 陈青山挥拳,大地龟裂,土石飞溅。 “梆!” “梆!” “……” 陈青山每一次挥拳,便有一圈烟尘散出。 杨剑血流如注。 “梁河,这是青山兄吗?我怎么觉得他比武夫还莽。”郭轩有些惊了,喃喃道。 他知道陈青山的力量很大,但未想过他这么莽。 毕竟用剑的莽夫,确实不多见。 陈青山的打法实在太猛,无论是梁河,郭轩,还是那些瞩目圣玄山之人,都没有想到。 “莽夫,这就是一个莽夫。” 其他峰上的大殿内传出这样的声音来。 唯有罗刹殿内,一片寂静,罗刹神子许久之后,才吐出二字:“废物。” 右手一抹,面前铜镜回归混沌,罗刹神子消失在殿内。 罗刹神子若不出手,那杨剑会被生生打死,被拳头砸死。 罗刹神子闪身出了罗刹殿,于山峰上一跃而下。 山风呼啸,向上吹拂,一只十丈蝙蝠载着罗刹神子,向圣玄峰掠去。 圣玄峰下,杨剑已经见不出其模样,成了个血人。 一阵音波攻击便朝着陈青山落了下来。 陈青山躲过,便见一对巨大的肉翼如刀切向了自己。 天地宽出现于手中,剑气布满陈青山周身,肉翼掠过,随后破碎。 蝙蝠砸碎几座山石,又摧毁了一大片灌木,宽袖大袍鼓起,带起山风,自灌木内飞出,在陈青山头顶留下一片阴影。 金色眸子盯着陈青山:“你不能杀他,至少不是现在。” 罗刹神子到了,并未多看杨剑一眼。 “他是你的人?”陈青山抱剑,笑道。 “算是,又不完全是,现在算吧,所以你现在不能杀他。”罗刹神子回答。 “你想靠他试探我的实力,可惜他有些弱了,你见不到什么,要不,你亲自上。或者将你背后的古神灵也叫上。”陈青山的话如同挑衅,而其挑衅的对象,是乱神教最为强大的一位神子,甚至是其背后的罗刹古神。 陈青山明白,只有足够的铁血,才能吓到一些人。他们才不会来打扰自己,毕竟现在最缺的,便是时间。 “你知不知道,你在挑衅一位古神灵。”罗刹神子大袖鼓动,里面似乎藏着些东西。 “我只知道,你们先挑衅的我。”陈青山对罗刹神子说道。 你们既包含了罗刹神子与杨剑,又包括将目光投向圣玄峰的那些人。 陈青山的意思很明显,我不想被你们所打扰,但若要做敌人,那便来吧,带着你们所有的实力而来。 “好吧,是我有些唐突了。”罗刹神子竟主动低头了,他不想与这陈江南交手。 不是怕,而是不想便宜了其他人。 自己与这陈江南交手,必定会逼出他的一些实力来,若能杀了他,那还值得。只是就是罗刹神子自己,也不敢打杀一位九响道钟的弟子。 自己杀了他,那上位的,便是其他人了。 陈青山也不纠结。 “玄月大祭司为了她的唐突,多给了我几枚神灵玉,那你呢?”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一个拳印 罗刹神子欲低头,但陈青山并未给罗刹神子台阶下。 “他是在挑衅罗刹神子?!”落向这里的所有目光都微微一滞,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即使这陈江南是教中的一一位九响道钟的弟子,但未免也也太狂了些。 “好大的胃口,开口便是神灵玉,也不怕撑死?”罗刹神子微恼,轻笑道。 目光落在对面的三人身上,梁河与郭轩没有理由地一退,有着本能的畏惧。 “我胃口好得很,还怕神子您拿不出来呢。”陈青山持剑,面对罗刹神子冰冷的目光,立得像棵长青的松。 喜怒随你,我自有不动之心。 “神灵玉。”罗刹神子轻笑,抓出一块血色玉石来,神灵幻化。 这神灵玉一出现,便吸引了所有的目光,神灵玉对乱神教弟子而言,永远是绚丽的。 见罗刹神子手中之石,梁河觉得有些晕。 平时那难得一见的神灵玉,光是在今天,他便见到了四枚。 且每一枚都与江南兄有关。 “可是,你配吗?”罗刹神子看着陈青山。 “哦?罗刹神子是在质疑玄月大祭司?你觉得玄月祭司的决定是错的?”陈青山说着,以玄月的身份去压这罗刹神子。 玄月大祭司补偿给了自己三枚,自己哪有不配的道理。 “牙尖嘴利。”罗刹神子依旧轻声。 “一块神灵玉而已,给你便是,只是我怕你受不住。” 圣玄峰下一暗,一块幕布垂下,将山脚所笼罩,亦将所有窥视隔绝在外。 “我应该没有承不住的东西。”陈青山回答,对变化如同未见。 “我只是怕你没有来由地死了,我便取不回我的东西了。” “给了我,自然便是我的了,神子又怎么取回来?” “若我将你打杀了呢?” “所以神子想要我死?” “事实上,许多人都想你死,只是碍于在这圣山罢了,所以,我便先试试,你有没有帮我保存神灵玉的实力。” 外面所见,只是一片蠕动的漆黑,遮盖了圣玄峰的山脚,泛着阵阵寒意。 而其内的对话,亦没有人听到。 原本不想动手的罗刹神子,还是动手了,他不想让别人听到些什么,看到些什么。 幕布之内,一片漆黑,幽幽华光起,盏盏如同莲花般的灯火亮了起来,灯火缓缓转动着,如在水中一般,随着看不见的波浪而上下起伏着。 罗刹神子身后出现了一个庞大的影,黑色的幕取代了天,而这影顶天立地。 陈青山自那影之上,感受到了危机感,便细细看去。 目光随着幽光,可见神灵半面,这半面覆于金色雕龙面具之下,可见是个男子。 灯火旋转,又见另外半面,另外半面是绝色女子,却眼眸空洞,额上可见白骨。 “罗刹古神吗?”随着幽冥灯火,陈青山看清楚了此影的模样。 壮硕的身体,是青白之色,如同岩石,赤脚八臂,浑身缠绕着如黑色布匹般的黑气。 八只手臂,便有八样兵器,刀,枪,剑,戟,锤,钩,棍,镜。 这让陈青山想起了庙里的菩萨,只是眼前的菩萨,有些不祥,亦没有庙中老菩萨的慈眉善目。 这不是罗刹的真身,只是罗刹古神的影。 但仅仅是此影,便压得梁河与郭轩二人喘不过气来。 二人想要催动身上的图腾抵抗,却悲哀地发现,此影出现,图腾便没用了。 罗刹睁眼,便起了风,盏盏幽色灯火在无形之浪地推动下,浮向陈青山三人。 此灯,不焚任何东西,却可以让人生机断绝。 梁河郭轩瞬间如临大敌。 郭轩挥舞手中大棒,想要加此灯击碎,却被此灯直接震飞出去。 梁河那边亦是如此。 没有图腾的加持,二人赫然发现,居然打不破此灯。 此灯牵引,将二人的气血生机吸入灯内,灯越烧越旺,而二人面色变青,在此灯之下,二人显然支撑不了太久。 “嘭!”一声轻鸣,一盏灯碎了。 陈青山持剑立于二人面前,就如在那山中面对石龟时一般,让梁河与郭轩二人有了莫名的安稳感。 此灯虽诡异,只是陈青山手中的是天地宽,当世唯一的一把无涯仙剑。 就是百兵谱上的排名前十的仙器亦无法与其比较。 “嘭!” “嘭!” “……” 一连串的爆炸声,陈青山的剑动,那灯便碎了。 一灯碎灭,便有更多的灯凭空诞生,若潮水般向三人涌来。 十盏,百盏。 最后,幽冥华灯千盏,照亮了整个圣玄峰山脚。 “不用图腾,还有如此战力,倒也不错。”罗刹神子轻声。 有罗刹之影镇压,这陈江南的临摹的图腾之力应该是没有作用了。 “只是,还是不够!”身后罗刹之影手中铜镜一晃,千盏华灯便成了万盏。 铺天盖地。 以罗刹神子的实力,百盏华灯已经是极限,应该无法唤出一千盏华灯,更别提万盏了,就是接引来罗刹神力,亦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眸中所见,多为幻象。”陈青山轻语,随后闭眼。 识海内神魂发光,驱散一切虚与幻。 睁眼,混沌开,见得清明。 出剑,很快的剑。 百道剑气,飞向不同的位置,百盏华灯碎,万盏华灯俱灭。 “怎么可能?”罗刹神子惊讶。 一阵风起。 陈青山的剑便到了。 此剑,比狂风更疾,直取罗刹神子面门。 “哞!”罗刹开口,吐出一字节来,化为实体,轰向陈青山。 陈青山一剑挑碎,罗刹神子的宽袖便到了,金铁的光华出现在袖上。 陈青山匆匆对了一拳,随后便倒飞出去。 这一次交手,陈青山略微处于下风。 “不错的剑,不错的体魄。”罗刹神子赞叹。 “只是,不够!”罗刹神子摇头,身体一动,便杀了过来,带着身后之影,双袖翻飞,于陈青山眸中迅速变大。 一左一右,双袖如两个大巴掌,向中间狠狠一拍。 “啪!” 烟尘起。 便见剑气出,袖子寸寸裂开,碎了一地,露出罗刹神子的双掌。 “去!”陈青山飞身,将天地宽投出,剑上二尺锋芒,正是剑贤所授的二尺剑。 面对罗刹神子,陈青山不得不拿出些实力来。 二尺剑锋射向罗刹之影。 陈青山则赤手空拳,杀向了罗刹神子。 “来得好!”罗刹神子大笑,这陈江南居然弃剑,无疑是自寻死路。 罗刹之影无悲无喜,身上化出第九臂,就向着天地宽抓去。 罗刹神子双掌牵引神力,向陈青山的胸口推去。 “就是现在。”陈青山笑了,欺身而上。 这一瞬间。 赤龙之力灌注全身,手臂化为大龙,一拳击飞罗刹神子双臂,砸在了其眼眸之上。 天地宽自罗刹之影第九臂掌心穿过,落于黑色幕布之上,将其割碎。 将圣玄峰下归于清明。 天地宽飞回,落于陈青山手中。 所有眸光投来。 所有眸光一震,他们见罗刹神子,其左眸之上,一个乌黑拳印。 第一百二十七章 圣玄峰之鬼 因为黑色幕布的遮盖,没有人知道圣玄峰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所以当黑色幕布被豁开之时,所有人便惊了。 “罗刹神子居然被陈江南给打了一拳!” 他们看到了罗刹神子眼眸之上的拳印。 这拳印对于罗刹神子而言,并没有多大的伤害,更多的是一种侮辱。 一瞬间,罗刹神子怒意直冲天灵,周身黑气掀起狂澜,如江海奔涌。 罗刹之影疯狂生长,与半座圣玄峰等高。 神灵之眸落下,俯视着陈青山。 罗刹神子脸上出现了不健康的血色。 这影承载着罗刹神子能够接引的所有罗刹神子。 若更上一层楼,便是罗刹苏醒,亲自降临。 而在这乱神圣山内,大祭司们显然并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陈青山抬头望,面对神灵的注视,毫无畏惧之意,所谓神灵,不过是旧时代的余烬罢了。 甚至不敢亲自行走于人间,如缩头乌龟一般,躲在这乱神圣山一千年,一万年。 罗刹之影身下,陈青山如蝼蚁,只是偏偏这蝼蚁,于神灵,毫无敬意。 “古神灵再强,修为也已经到了极限,一眼望得到头。”陈青山于心底喃喃。 而这罗刹之影,陈青山觉得,全力以赴之下,自己并非不可斩。 陈青山叩剑而望。 “所以,神子您现在觉得我有没有资格?” “很好。”罗刹神子道。 那罗刹之影瞬间化为黑墨,融入罗刹神子的衣袍之下。 覆海之意顿收,罗刹神子止了怒。 从暴怒到止怒,罗刹神子只花了不到十息的时间。 罗刹神子平静,无论是陈青山,还是那些投向圣玄峰的目光,都无法再扰其心境半分。 这陈江南最后一拳应该是动用了古神灵的力量,罗刹神子有些奇怪,在罗刹之影的压制下,为何陈江南可以不受影响。 罗刹神子没问,也不屑于去问,这次,他确实是有些托大了。 确实应该被笑。 没有言语,罗刹将那枚神灵玉直接抛给陈青山,回身拖起杨剑,离了圣玄峰。 “这罗刹神子,心性不简单呐。”陈青山手中,一掌大小的神灵玉,光华流转。 神识之下,陈青山可以感受到这窥视圣玄峰的眼眸少了大半,不是所有人都是罗刹神子,亦不是所有人都有神灵玉。 “想来会清静上许多。” 陈青山赶走猛虎的同时,亦惊了那些苍蝇。 罗刹神子在前作为参照,便不会有多少人再敢来打扰陈青山了。 如此,陈青山方能安心上山,谋划自己该做的事。 梁河郭轩告辞后,整个圣玄峰上,只于陈青山一人而已。 峰上一殿,殿前陈青山独立,只是站着,并没有行动。 烟云缭绕,峰上寒气起,陈青山依旧站着。 不是不想入殿,只是此殿的门上,贴满了符纸,大大的符纸,以黄绸打底,朱砂为墨。 贴满整座殿阙之门,整座青铜大殿,便如同一个青铜棺椁。 “不会有什么鬼东西吧。”陈青山围着此殿转了一圈,发现整座殿外,皆有符纸,如同封印。 这让陈青山想起了乡里的那些传闻。 “若真有鬼东西的话,那鬼应该很大吧。” 陈青山想着,只是没有任何打开此殿的欲望。 如转山一般,陈青山缓缓走着,最后转至殿前,陈青山取出了香烛,于门户前点燃。 大殿也好,棺椁也罢,拜一下终究是没有错的。 香烛是普通香烛,并不是道十三的长生烛与唤魂香。 因为不知殿中有什么东西,所以陈青山亦未言语,只是简简单单地一拜。 直到香烛烧完,这殿阙都未有半分变化。 刚刚绕殿的时候,陈青山便发现大殿背后有一排小屋。 屋内中有简单的家具,陈青山便随便选了一间作为休憩之用。 一盏灯火,陈青山于屋内盘膝而坐:“无论那殿内有何物,我待一段时间便走了,与我无关。” 陈青山闭眼,开始修炼。 只是夜里,便闻哀嚎阵阵,这让陈青山想起了那北辰星上的枯夜,还有骨肉林。 “这峰上死过人吗?还是其他之物?”陈青山皱眉,这峰上的哭喊声直击灵魂,若是普通弟子,在这峰上,恐怕活不过太久。 有音波自陈青山识海上而起,只是刚入识海,便被震成了虚无,不谈此声根本撼动不了陈青山的神魂,就是那识海之内坐镇的烛照还是剑宫,都是惹不起的存在。 随着识海内的音波被震碎。 “玄月没有害我的理由。”陈青山看着面前的油灯,陷入了沉思。 这圣玄峰是玄月大祭司亲自选的。 而玄月都拿出了三枚神灵玉作为补偿,足以见玄月大祭司对自己的重视。 玄月没有理由害自己。 “所以,这峰上的东西,看似不祥,实则或许是项机缘。”陈青山眸光微亮,瞬间意识到。 念及至此。 陈青山推开了木门,入得这圣玄峰的夜中。 只是随着陈青山脚步踏出这小屋,那峰上的哭喊声瞬间便不见了。 如同那夜里的东西,一直注视着陈青山所在的小屋一般。 有些诡异。 “自从来这乱神圣山,便有许许多多的东西盯着我,白天是人,而晚上的,应该是鬼。”陈青山含笑,并不觉得太大的惊惧,自北辰星上经历过枯夜后,这圣玄峰上的场面,却有些小了。 陈青山自山上走了一圈,以神识扫过整座圣玄峰,想要找到这声音的出处。 却未找到。 最后陈青山回到了青铜大殿之前,峰上的风吹起了符纸,发出“噼啪”之声。 与陈青山刚来之时并无区别。 陈青山摇摇头,欲回小屋休息。 既然找不到,那便不找了。 走下台阶,低头一看。 台阶之上,脚尖之处,那是自己燃烧香烛的地方,那香那烛,皆不见了,就是其灰烬,亦一点不剩,如同被吃掉了一般。 “这峰上有东西,吃了我的香烛!”陈青山猛然发现。 “是殿内的东西?还是这殿外的?这殿外有符纸封印,所以那些东西应该是在殿外,而刚刚的声音,亦不是此殿中传来的。”陈青山手指一点,一轮烈阳之影悬浮于身前。 以烛照之力,让此峰之鬼,出现。 第一百二十八章 毛球 有未明的存在隐于暗中。 这白色的炽阳有普通糖丸般大小,绽放于陈青山指尖,却照亮了一大片地方,好在其光,有些柔和。 “啵……” 轻声响起。 陈青山手中之阳慢慢生长,最后悬于陈青山头顶。 柔和明亮之光笼罩整座峰顶,使得此峰再无藏匿之处可言。 陈青山的想法很简单,既然有隐于暗中的存在,就是神识都找不到,但若没有所谓的“暗中”呢? 让整座圣玄峰顶笼罩于光明之下,那不可见的存在没有了藏匿之处,自然也就出现了。 很简单的想法,但在这乱神教,能做到的人却不多。 而于陈青山却不难。 “噗嗤……” 那是一声极为细小的声音。 青铜大殿或青铜棺椁,其左侧约十丈处,滚出一个毛球来。 “就是这个小家伙吗?”陈青山见其模样,有些微微惊讶,毕竟见到之物,与想象中的存在有很大的不一样。 用毛球来形容,十分合适,一尺不到的身体,全身金色绒毛,不显清瘦,反而有些胖,嘴角有些香灰,那是殿前未燃尽的香烛。 小小的指头放于口中,“呜呜”之声自毛球的腹内传出,正是先前的哀鸣。 回响不绝。 陈青山忽然想起了“风急天高猿啸哀”的句子。 陈青山不知道这乱神圣山算不算得十万大山之内,但这十万大山上的猿啼,听起来总是哀伤的。 这小毛球不正是一只小猿猴吗? “所以说,这圣玄峰上所谓的鬼物们,是一只小小的猿猴。”陈青山自语道。 青铜大殿左侧十丈处。 见陈青山,那毛球亦一愣,在其认知之内,似乎没有人能够找到自己的藏匿之地,就是那些这乱神教内很强大的修士也不行。 他们只是去找,却未想过如何去找。 见找不到,他们便觉得是那青铜大殿的缘故,毕竟在这大殿内,诞生些诡异之事,是很正常的东西。 “你是这乱神圣山内第一个将我寻出来之人。”那小毛球开口,或许不是开口,而是直接通过神识向陈青山传音。 这便是拥有神魂的好处,可以通过神识,与天下一切有灵智之物交流,如同通灵。 小小的毛球,见陈青山却不害怕。 反而俯首作揖,有些生人模样,只是在陈青山看来,有些怪异。 在疑惑,还有略微无奈的心情当中,陈青山回了个礼。 “第一人?就是那乱神教宗亦未见过你?”陈青山轻语。 “嗯,这山内的所有人都未见过我,亦或者说,没有存在知道我,人也罢,神也好。”毛球点头。 “不得不说,这教内的人和古神灵都是有些笨的。”毛球又补充说道,在地上一滚,转了好多个圈,便来到了陈青山身前。 陈青山打量毛球。 陈青山觉得这毛球的话很有趣,第一次听说乱神教的人与神有些笨的说法,还是从一只小小的猿猴口中说出来的。 这还是让大唐朝廷头疼,天下道统为之忌惮的乱神教吗? “这若要让天下人知道,也算得一个很好玩的笑话。”陈青山笑了起来。 “不知道,我从未下过此山,你还有香火纸钱之类的东西吗?给我一些吧,我饿了。”毛球伸出手来,要向陈青山讨要香烛。 如同向大人讨要糖丸的孩童。 毛球并不依靠香烛生存,只是喜欢吃些香烛,而圣玄峰上,已经许久没有人来过了,就是来了,亦不会去放香烛去拜那青铜大殿。 所以,香烛对于毛球来说,算得上是很稀罕的东西。 “喏,我身上也不多了。”陈青山捧出香烛来,放到了毛球的旁边,在人间,这可算不得稀罕之物。 一小堆香烛,与毛球一般高。 “谢了。”毛球一喜,脸上露出迷醉之色,但依旧很有礼貌地道谢。 毛球身上发出红光来,红光汇聚于掌心,“噗嗤”一声,那堆香烛便燃烧了起来。 毛球投身于火中,食香烛之息,就是连其剩下灰烬都不放过。 看其模样,香烛对于毛球来说,应该是很美味的东西。 “你一直在这山上?”陈青山问之。 “自然,出于某些关系,我出不了圣玄峰,更出不了乱神圣山。”毛球抹了一下嘴巴。 “那你应该知道这殿内有什么东西吧。”陈青山拍了拍青铜殿阙,冰冷的触感。 “不大好的东西。”毛球说道。 “哦?” “你可以先猜猜。” “跟古神灵有关系?”陈青山觉得这乱神教的一切东西,都应该与古神灵有些关系。 “没有。”哪知毛球摇了摇头。 “里面葬着个人?”陈青山再问,自一来时,陈青山便觉得这青铜大殿像个棺材,而棺材,自然是用来埋葬人的。 “把死人放在山巅,还放在这么大的殿阙里,多晦气,多浪费啊。”毛球回答。 见不是人,陈青山疑惑:“那我便更不知道了。” 与古神灵无关,又不是人,这样的东西天底下太多,谁又能猜得出来呢。 “其实,这殿内,封存着一枚器。”毛球答之。 器?很奇怪的称呼。 陈青山欲再问。 毛球向青铜大殿一滚,便不见了。 “有人来了,我不希望别人知道我的存在。” 陈青山微微皱眉,这个时间,还有什么人来这圣玄峰? 还有朱妖与赵未央未归,在这乱神圣山,自己便只认识梁河与郭轩二人,这二人刚刚在见过,自然不可能是他们。 便闻轻盈的脚步声传来,白衣如雪,是个女子。 蜀山的顾清风。 深夜,有个天下一等一的美人来访,但陈青山觉得并不如何。 “陈公子,我们又见面了,先前打听这圣玄峰的位置,来得有些晚了,这么晚打扰公子,望公子勿怪。”顾清风对着陈青山盈盈一一拜,眸中有些歉意。 陈青山回礼。 “见过清风姑娘,不知在这深夜,清风姑娘来我这荒山野坟做些什么?” 圣玄峰荒废了许久,没人打理,当然算得上是荒山。 至于野坟,这棺材模样的青铜大殿,也算得。 顾清风打量了一下周围,让一位九响道钟的弟子,住在这样的地方,她有些吃惊。 这乱神圣山的每座峰,不说奇,但也是山清水秀,人丁兴旺。 唯有这圣玄峰,荒山,孤坟,一人。 坚定了心中的一些想法,顾清风对着陈青山再拜。 “清风前来,有一事相求。” 第一百二十九章 刀与剑 “是因为我道钟九响?”陈青山并未直接给出答复,甚至都没有问顾清风为何事而来,而是提出了一个问题。 顾清风为何来找自己,又凭什么找自己? 陈青山不觉得顾清风是来巴结自己的,虽然九响道钟确实是很了不起的事情。 说实话,顾清风无论何事,他陈青山都不大想管,即使顾清风未来或许是蜀山的继承者。 但那又如何,他陈青山又不是吠犬神子,他既不喜欢顾清风的美色,又不贪恋顾清风身后的权势。 “自然不是。”此时顾清风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只是我自谷水镇见你时,便觉得你有些不一样。”顾清风说着。 “哦?”陈青山拂袖,将石阶上的灰尘扫去,坐了下来,今日的事情有些多,他有些疲倦了。 不只是今日,自他出长安城后,每天都有许多的事情,身体上或许没什么,但心神上终究是有些倦的。 “你大可仔细讲讲。”陈青山靠在石栏杆上,呼出一口气来,下意识地取出酒壶,却看了顾清风一眼,又将酒壶收了起来。 “哦?舍不得自己的好酒?我可是蜀山第一刀修!”顾清风面色略微不悦。 她堂堂蜀山第一刀修,最受蜀山山主宠爱之人,哪受过这等待遇。 不是舍不得。 只是陈青山若要饮酒,便不得不给顾清风分些,顾清风不饮酒还好,顾清风若饮酒,那便成了对饮,与其他女子对饮,阿喃是会不高兴的。 “蜀山之上,用刀的也就清风姑娘一个吧。”陈青山喃喃,心思却随着这饮酒之事,飞回了长安,下意识地说道。 陈青山抬头望天,只是这乱神圣山内,天上混混沌沌,没有明月。 自然也没有了千里共婵娟。 “那是他们不会用刀罢了,所以才学的剑。”顾清风回答,亦学陈青山抬头望天,似乎也想起了些人和事。 “这乱神圣山内乌烟瘴气的,连个月亮也没有,真地很不好。”顾清风摇摇头。 陈青山看了眼顾清风,二人之间有了些共同话题。 “清风姑娘还是没有说我为何与这教内其他人不一样。”陈青山问之。 “你没发现吗?无论在哪,不管你愿意与否,你都会成为焦点,自然而然的事,所以,我才觉得你与其他人不一样。” “我承认九响道钟的确真地很了不起的一件事,但这九响道钟,亦只是让你与其他人区分开来的一种方式罢了。”顾清风整理了一下发鬓,与阿喃的柔和不同,顾清风的鬓角多了些硬朗,就如顾清风自己的双刀一般。 她叫顾清风,但清风应该吹不动她的发鬓,这是一个硬女子,陈青山想着。 “好吧,说说何事?”陈青山改变了些许想法。 “救人,救一个人,我的大师兄。”顾清风轻语,眸光亮了许多。 陈青山恍惚间,却闻刀鸣阵阵,这蜀山大师兄,对于顾清风,应该是很重要的人。 更重要的是,这顾清风与自己一般,也是来救人的。 “如何去救?”陈青山问之。 “见素英古神,成为那与其有缘之人。”顾清风说道。 听闻这句话。 陈青山笑了:“我大抵觉得我就是那有缘之人。” 顾清风含笑:“我也觉得。” 不觉间,陈青山与顾清风之间亲近了许多,如同,朋友。 陈青山有许多朋友,有的是从小认识,比如吴关山。有的则是机缘巧合之下,便认识了,比如朱妖。 但这认识朋友,可没有长短之说,有一件或两件事志同道合,记得了,便可以称得上是朋友了。 “另外,你的剑确实不错,剑法也不错,可以比得上蜀山的大部分剑修了。”顾清风笑道,刚刚圣玄峰下一战,顾清风见到了陈青山的剑。 而这天下的大半剑修,都来自蜀山,所以,顾清风亦识剑,且眼光不低。 “我的剑,我的剑法,可比你想象中的高。”陈青山于心底小声说着。 “要不,你来我们蜀山吧。”顾清风眸子一亮。 “大师兄不救了?”陈青山笑道。 蜀山大师兄可以不救,但阿喃必须救。 “得救,得救,待那素英古神的神降之后,你来我蜀山就是……”顾清风一兴奋,把救大师兄的事情给忘了。 只是声音越来越小,渐渐没了底气,素英古神的神子,可比蜀山的剑修要高上许多。 不是说打不打得过的问题,而是在这乱神教,成为素英神子,可以得到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更何况这陈江南还很可能是下任乱神教的教宗。 顾清风觉得自己挖错人了,小脸微红。 都怪刚刚太高兴了些。 陈青山看着,原来像顾清风这样的女子也会娇羞。 “我觉得剑修,比神子神女,帅上很多。”陈青山笑吟吟道。 “当真?”顾清风神情微动。 “那是。”陈青山取出天地宽,叩剑而答,剑鸣声起,成为长歌。 这天下有两种人不会骗人,一种是读圣贤书的读书人,因为圣贤的道理,书中的道理,教他们不要骗人。 还是一种,便是剑修,剑修就跟他们的剑一样,直来直往,不会说谎。 “你果然和这圣山内的人不一样。”顾清风按刀,一长一短两把刀借覆于掌下。 长刀青色,短刀白色,加在一起,便是青白。 独属于顾清风的青白刀。 “这也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或者说是,很帅。”陈青山执剑。 “铮!” 一声清鸣起。 一青一白两把刀便出鞘了,青白之色斩出,如清风有形。 陈青山身子瞬间坐正,并指一抹,剑上二尺芒。 剑斩清风。 顾清风退了五步,身如落叶飘飞。 陈青山一袭布衣大马金刀,坐于阶上,稳如泰山。 顾清风以刀问剑,一剑之后,青白刀入鞘。 “你的剑法比我想象中的强,或许蜀山之上,也就大师兄可以与你比比,看来你的确很喜欢剑。”顾清风不知陈青山传承于谁,只能将这一身剑道修为归结于陈青山的喜欢。 不过顾清风说的不错,陈青山确实很喜欢用剑,用剑的人,可帅了。 “你的刀法也不差,谁教的?”以青铜殿阙为背景,陈青山收剑。 “谁?大师兄呗。” “你的大师兄不是剑修吗?” “剑修也可以教人用刀啊。” “那你大师兄确实是很了不起的剑修。” 第一百三十章 种蛊 顾清风来这圣玄峰,说了救其大师兄的事情,与陈青山问了一剑后,便离开了。 而陈青山,从始至终,都未问过一句关于蜀山大师兄的事情,比如,蜀山大师兄叫什么,又出了些什么事情,需要顾清风来救。 同时,陈青山亦明白,顾清风深夜来这圣玄峰的事情,不出意外的话,很快就会被传开。 “有的人又要不开心了啊。”陈青山自石阶上站了起来,喃喃道。 “毛球,还在吗?”陈青山轻唤。 没有回答。 等了一会儿。 未见毛球之影,陈青山也不纠结,便直接下了山。 经过一夜的事,陈青山已无睡意。 他要独自去办些事。 陈青山自山上行走,身影如鬼魅,化为了一道风。 行至山腰。 身形忽止,蜻蜓点水,单脚立于一形如月牙的怪石之上。 陈青山忽然想起了些事情。 取剑。 “喜欢看?”陈青山语。 随后挥剑。 天地宽隔绝了一切窥视。 有哀嚎声自各峰响起,随后是法宝破碎之声。 这一夜,各峰上许多人成了瞎子,毁了不少法宝。 至于他们损失了多少,陈青山并不在意。 陈青山只知,没有人会窥视自己了。 陈青山取出两物置于掌心,一黑一白。 黑色的石头和白色的虫卵。 “要见了那盘,需要两样东西,其中一样是暮石,用以开道,现在已经有了。” “那接下来便是去寻那用以引路的神蛊了,此物,只能将虫卵种在刚刚死去的古神灵之躯上,再以秘法催化才可获得。” 陈青山思考着。 古神灵基本不会死亡,就是死亡,也不是寻常人能够碰到的。 除非你有能力去猎杀一尊古神灵。 不过,在这乱神圣山,刚好有一尊因窥视陈青山而死的古神灵,古神灵千眼。 而且尸体,还存于其死去之峰。 陈青山接下来,便是要去寻到千眼的尸体,在其身上种下虫卵。 “也不知道在哪个方向。” 月牙怪石上,陈青山收剑,双手自然垂下,如老僧入定。 “在那。”十余息后,陈青山消失。 再见陈青山时,陈青山已经到了千眼所居之峰上,只是此峰,随着千眼的死亡,已然凋零,更是多了一层禁制。 这禁制为其他古神灵与几位大祭司一同所布置,为的,就是保护好千眼之尸。 待其骨肉风化后,再请入古神之路。 这禁制,就是八境之修来了,都得耗上不少的时间。 “我去干些盗墓拆坟的勾当,倒也合适。”陈青山望了望禁制,又看了看手中的天地宽。 以天地宽的品秩,可隔绝这世间的一切窥视。而以天地宽的锋利,这世间的一切禁制,都可以开一个口子。 陈青山握剑,将天地宽慢慢刺入禁制之内。 剑尖微微发亮,一个道痕出现,这是陈青山悟出的第一个无涯道痕。 “啵……” 流转的禁制被天地宽荡开。 无形的禁制如同有形的纱,被天地宽所挑开。 挥舞手臂,天地宽自禁制上开出一道门来,陈青山低头进入。 峰外禁制光华流转,恢复如初。 入目皆为死寂,更因千眼的死亡,使得此峰,更加怨气冲天。 黑气自峰顶垂下,形成了四方瀑布。 四方黑气瀑布,不偏不倚,刚好把整座山峰笼罩于其下。 “好大的怨气,有些麻烦。”陈青山喃喃。 唤出烛照,头顶一轮小小的太阳,诸邪辟易。 陈青山顺着黑色瀑布逆行而上。 烛照的存在,使得黑气伤不了陈青山半分,黑气不等接近烛照,便化了,使得黑色瀑布内,多了个空旷的区域。 更因陈青山的行动,这空旷的区域亦随之改变。 随着陈青山向上攀登,黑色的怨气慢慢成了紫红之色,其中更有眼眸睁开,阴冷地看着陈青山。 “哼。”陈青山一声冷哼。 一个个眼眸在烛照之力下灰飞烟灭。 峰顶之上,乱石炸开,已经死寂的千眼之尸一动,一股愤怒的情绪呼啸而来。 “是你!” “将我害死之人!” 陈青山的到来,唤醒了千眼残余的意识。 千眼本不应该醒来,只是祂,实在是太怨了。 “二境,居然只是一个二境的修士!” “啊!” “……” 又因灵魂的的残缺,千眼发出痛呼来。 “你!” “……” “嗯?我刚刚要做什么?” 他想问陈青山如何入得乱神圣山,又如何进得此峰,只是瞬间便忘了。 更是发出没有丝毫逻辑可言的怪声来。 千百个残缺的意识呼出不同的声音。 只是皆有一个共同的意志。 “杀!” “复仇!” 无数光粒汇聚,落入千眼的尸体之内,千眼伸出大手来,一掌拍下。 此掌之后,无论陈青山如何,这千眼已经算是死得彻底了。 陈青山刚好行至峰顶,见巨掌盖来,陈青山收起了烛照。 “来得好!” 他打算用自己的实力,硬接此掌。 无论千眼生前如何,现在的祂,已经死了,连魂魄都没有了。 空有一掌而已。 陈青山自信能接得下。 赤龙之力加持肉身,不再藏拙。 剑式起手,春后水。 一挂小河流淌而出,由无色慢慢转化了金色,自陈青山感悟第一枚无涯道痕后,陈青山全力催动的剑气亦在此刻发生了改变。 如同剑中至尊,不管陈青山修为如何,他的剑,今后便代表剑道最正统。 巨掌盖下,遮了陈青山眸中的天。 春后水流淌,与巨掌接触,金铁之声起,无数火星自那掌上炸开,有些绚丽。 这一掌上的力,已去一半。 “斩浮屠!” 锁链拉扯,金色浮屠生,以大势镇之。 与大手一般大的金色浮屠一撞,大手之力再去一半。 只靠着惯性砸了下来,如同一座小小的山丘。 陈青山不惧,以肉身接之。 赤龙自身后出现,迅速缩小,缠绕于陈青山腰间,仰天怒吼。 陈青山双手持剑,剑上二尺芒。 面对大手,一剑斩出。 “轰!” 神血滂沱,掌心一个豁口,陈青山沐神血而立,衰败的神血腐蚀陈青山的肉身。 发出“嗤嗤”的声音来,如同灼烧。 陈青山身上出现伤痕,但陈青山如同未见。 反而眸光灿灿,如同升华。 灵台清明,心智再上一层楼。 并不是每个人都敢以二境的修为去面对古神灵的,即使这尊古神灵已死。 可是陈青山做到了。 更是靠着赤龙之力,天地宽之锋,再加上三招剑式,陈青山成功破开了千眼的手掌。 陈青山撕了块破碎的衣袍,擦拭身上的血迹。 “我见过的古神灵中,你最丑,缝尸匠次之。” 来到千眼头颅的位置,陈青山一剑豁开一个口子,将神蛊之卵打入了千眼的尸体之内。 掐诀,大片带着陈青山气息的符文落下,若同飞花。 飞花印于白色的卵上,其慢慢复苏,开始吸收起千眼的血肉来。 此神蛊以古神灵血肉而生,也是一只天地异兽。 “不知道此蛊,与苗疆巫神殿内的蛊,比起来又如何?” 天下的蛊出苗疆,而苗疆最霸道的蛊,在巫神殿。 陈青山换了套衣服,盘膝而坐,静静等待着神蛊孵化。 这一等便是一夜。 夜将尽,初阳升。 此时,有人行至千眼所在这峰之下。 第一百三十一章 诡冢玄夜 峰下来人是个白布裹身的青年,而其显然不是这乱神教之人。 青年名玄夜,与顾清风一般,是前来观礼之人,其来自北境的诡冢,那座建立在尸祖身体之上的宗门。 不只是尸祖,这鬼冢内还有各种各样的尸体,诡冢门人,一生以炼尸控尸为生,一生与尸体为伴。 一个诡异而强大的宗门,又因没有多少修士与其打交道,所以对于诡冢的描述除了诡异与强大外,还可加上神秘二字。 北境诡冢与这在天下西南的乱神圣山,虽相距极远,但两家道统,相交却甚好,论其交情,比蜀山之于乱神教,不知道要高上多少。 所以此次,素英古神的神降,亦派了些有分量的人来,玄夜正是那诡冢夜王的第三子,亦是其最小的孩子。 有几粒米色,是蚁虫之类的东西,它们在这乱神圣山,是为数不多的生命。 毕竟虫蚁之流,一向顽强。 抬脚,一碾,几粒米色化为红色。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玄夜念着。 玄夜身材不算高大,虽覆于白布之下,但亦可见其如同虬龙般的肌肉,其露出一双眸子来,那是一双很冷的眸子。 那眸子望到了峰上:“嗯?有大尸的味道。” 由于乱神教封锁了消息,所以玄夜并不知此峰上有千眼的尸体。 不过凭着诡冢门人天生对于尸体的感知,玄夜知此峰之上有大尸。 “嗯?”玄夜欲入此峰,却被禁制阻拦在外。 “有趣。”玄夜感知这此禁制的强度,每个符文其间灵气饱满,加在一起,便重如山岳。 玄夜的修为与其中灵气比起来,微不足道。 这的确是一把很难开的锁。 这便让玄夜更加兴奋起来。 因为越难开的锁,被其保护的东西,便越珍贵。 “这峰上,究竟是什么东西?莫非是古神灵的尸体?” 念及至此,玄夜的呼吸快了些。 一尊拥有血肉的古神灵之尸,对诡冢门人,拥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得上此峰看看,无论以何种办法!”玄夜伸出手指来一触,禁制爆发,手指上缠绕的布条寸寸碎裂。 三刻之后。 “呼……”一阵拉扯风箱的声音。 玄夜入得此峰,只是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他用了许多方法,皆打不开禁制,他不是陈青山,亦没有天地宽。 不过他用了自己的方法。 打不开,便绕开,至于如何绕开? 遁入地下而已。 对于诡冢门人而言,钻入地下,这事,不大难。 平时寻尸,大都要钻地的。 只是这乱神圣山的地,不是说钻就钻的。 刚开始还好,待到深些,便是与此界的力量对抗了,谁能肩挑一座世界? 就是八境之修也不行吧。 所以,玄夜所做之事,很冒险,若是一个不慎,便会被此界的重量给压碎,根本没有反应回头之说。 “好在我成功了。”身上的白布被剥开,露出许多伤痕来,在被碾碎之前,玄夜绕开了峰上的禁制。 古神灵之尸在前,玄夜身上是满满的力量。 由于陈青山的缘故,此时峰上以不垂下黑气,这意味着,玄夜上山,要简单些。 否则以那四方黑气瀑布的压制,玄夜或许还上不了此山。 “若我将此尸带回,父亲他老人家应该会很高兴的吧。” 不过无论怎么样,此刻玄夜的心情是极美的。 无论乱神教与诡冢关系再好,乱神教也不会将古神灵之尸提供给诡冢,供其炼尸。 玄夜将峰上之尸带回诡冢便是开了先河,于诡冢,于玄夜自己而言,都是极具意义的一件事情。 “这次冒险,果然值得!”玄夜行至山腰,已经隐约可见那峰顶上的庞大尸体。 冒险意味着很可能有极大的收获,但亦有可能空手而归。 至于其几率,在其结果未知前,得与失,大概是相对等的。 千眼的尸体极大,而玄夜所在之处,于千眼的背面,陈青山于千眼的正面。 千眼之尸将陈青山遮了起来。 所以,陈青山未见玄夜,玄夜亦未见陈青山。 一夜的功夫,那陈青山所种之蛊已经生长得差不多了。 不是长大,而是变小了许多。 白色的卵变成了金色,一只小小的蛊虫在其中孕育着,小而巧,小而精致。 大概是蝴蝶模样。 其缓缓挣扎着,似要破茧而出。 于其身上,陈青山感受到了亲近之意。 陈青山含笑,明白此蛊已然种成。 陈青山悬剑起身,轻声安抚:“不急,慢慢来。” 为神蛊渡入一些灵气。 神蛊生出两个毛绒绒的触须,触须摆动,洒出金辉。 慢慢挣扎着,那卵鞘如薄裳,被褪去。 “噼啪”一声轻响。 一对天下间最瑰丽的双翅绽放开来,其上花纹,为淡金色眸子。 与千眼生前的主眸有七分相似,只不过,此蝶翅膀上的眸,更美。 “成功了。”陈青山轻语,神蛊身上的薄裳完全脱落。 翅膀扇动,双翅合拢,然展开,再合拢。 小小的双翅,带着更小的身体飞了起来,有着极小的风。 此蝶完成了一生当中的第一次展翅,几尺不到的距离,落于陈青山的指尖之上。 一次又一次地扇动翅膀。 很漂亮的光景。 此刻。 “总算上来了。”玄夜自千眼身后走了出来,满脸笑意。 然后,他便见到了陈青山。 陈青山以指逗弄着神蛊,神蛊落于陈青山肩头。 青山含笑,与玄夜打了个招呼:“你好啊。” 玄夜一愣,未反应过来。 身边的千眼之尸便迅速坍塌,随后风化,成了一堆无用的骨。 玄夜崩溃,如同见心爱之物当着自己的面被玷污。 “啊!” “血肉呢?!” “你对祂做了些什么?!” 玄夜臆想中的光明未来崩塌了。 陈青山觉得眼前之人很奇怪,一见自己便大呼。 而且浑身布条,一看便不像是正常修士。 血肉,莫非是想肉吃了,只是这古神灵的血肉,大概又酸又涩吧。 更何况,千眼那么的丑。 不过奇怪的人,干不正常的事,倒也正常。 “怎么,想肉吃了?”陈青山轻语。 “想你大爷!”玄夜怒极。 “你到底把古神灵之尸怎么了?!”玄夜压制怒意,他实在想不出,有什么法子,能让一尊古神灵的血肉精华在短时间内全部消失。 “我就来看看,哪怎么了?”陈青山摇摇头,不会承认是他干的。 “到底是怎么了呢?”陈青山沉思状。 “你个贼人!”玄夜骂道,浑身布条飘飞,像个炸了毛的白毛刺猬。 陈青山由笑转冷。 “大胆!你可知我是谁!我道钟九响,为圣玄峰之主,更是教宗未来的接班人!” “我若想,这教内之物都是我的,我又何需去偷!” “敢说我是贼人,我看你更像贼人!” 陈青山的气势完全盖过了玄夜。 眸光比玄夜的眸光更冷。 “况且,我看你,似乎不是我教弟子吧。”陈青山笑了起来,很冷。 如同地府里最难缠的小鬼。 “外教之修,敢来扰我教古神灵的安眠,被本峰主所抓获,你有何话要说?” “你又可知罪!” 玄夜没有理由地一哆嗦。 这人,真无耻! 玄夜才想起,昨日在休息的洞府内,听说这乱神教出了位九响至尊,没想到却在这见到了。 看着陈青山。 这九响至尊,与玄夜心中的差距,真地很大。 “你血口喷人!”玄夜悲愤,大喊。 “可让大家来见见。”陈青山笑之。 玄夜又一哆嗦。 若来了人,他们会信自己还是对面之人? 一想起诡冢的风评,玄夜怕了。 “诡冢门人,独爱死尸,奇特诡异之尸上佳,大修之尸上佳。” 第一百三十二章 有情玄夜 玄夜明白,只要引来了人,那这事,便一定是他玄夜做的了。 玄夜有了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感觉:“你可真够无耻的。” 陈青山如同未闻。 这白布青年来这,不就是为这千眼之尸而来的吗? 自己若不是在这,那千眼之尸便是他的了,又何来冤枉之说。 这家伙,就是个贼。 “不管这尸体是如何风化的,你来此,不就是为了祂吗?” “你有贼心,亦做了贼做的事情,只是没有得到贼要的结果而已。” “这可算不得冤枉。” 陈青山垂手说之。 “不管我如何,你亦很无耻。” 一声清鸣起。 陈青山叩剑问之。 玄夜赫然发现,自己竟然说不过眼前人:“我辩不过你,任你怎么说!” 陈青山说的话,并不无道理,玄夜辩无可辩。 只能任陈青山说,耍些无赖的手段。 玄夜将双手环于了胸前。 “辩不过,那你便闭嘴,没见过自己讨骂的人,至于耍无赖,那是姑娘家才用的手段,莫非你白布之下裹着的,是女儿身不成?”陈青山悠悠说之。 朝着玄夜的胸口看了两眼。 玄夜生气到发抖。 虽看不到,但此时,玄夜覆盖于白布下的面色应该是青的。 “废话少说,一战便是!”玄夜惊喝。 无论说得过与说不过,只要玄夜在此将眼前之人打败,那总是能将面子找回来的。 “说不过,便要动手了?”陈青山持剑笑之。 “以理服人,以辩服人,那是读书人的事,跟我玄夜又有什么关系?”玄夜请出一副棺材。 这天下,终究是以拳头说了算。 接近一丈的棺椁,被玄夜单手扛于肩膀,随后轻轻放下。 黑木棺材,上以金箍缚之,随着玄夜掐诀,那金箍正慢慢解开,有东西要从那棺材里出来。 棺椁油亮,其上不见一丝尘埃,可见其养护之人,是用了心的。 这棺材,是陈青山见过最干净的棺材。 “诡冢之人?”陈青山见此棺,瞬间意识到眼前之人的来历。 “夜王正是我父。”玄夜轻语。 意思是他的身份,配得上与陈青山一战。 “明白了,我会全力出手的。陈青山应之。” “诡冢玄夜,请战。”玄夜双手交叉于胸前,朝着陈青山弯腰,这是一个很古老的礼仪。 这礼仪,或许只剩北境的一些人还在用。 恰巧,诡冢有一群老古董。 “乱神教陈江南,应战。”陈青山行的是平剑礼。 二人互拜。 玄夜不管是不是贼,其请战之时,很有礼貌,所以陈青山亦报之相应的礼仪。 “咔嚓”一声。 金箍脱落,棺材忽立,其中之尸飘了出来。 一具女尸,身材小巧,上身覆红色袄子,黑布覆于双目,唇上朱砂一点。 其生前应该是一个很漂亮的姑娘,而这女尸,若其睁眼,便是生人。 与其他死尸不同,这姑娘体内,皆为生机。 无论天下人如何说诡冢,但炼尸控尸,无人能出诡冢其右。 女尸悬于玄夜右侧,玄夜牵着其手,冰冷的眸中竟多了些感情。 并不是诡冢弟子对于死尸的执念,而是这尸体的主人,生前与玄夜有些姻缘。 “她是我喜欢的第一个女子,也是我喜欢的唯一一个女子。” “只是父亲说过,我们诡冢弟子,不应该有感情。”玄夜喃喃。 陈青山眉头一皱。 “所以,你便杀了她?” 玄夜摇头,有些哀意:“不是,没有人狠心到杀害自己喜欢的姑娘,就是我,也做不到。” “若是真正喜欢一个人,又怎么会愿意让她受一点点伤害呢?” 陈青山松开手掌,天地宽剑尖朝下,悬于陈青山身侧,比起与玄夜一战,他更愿意听玄夜讲些故事。 “所以,她是怎么死的呢?”陈青山问之。 “她自己了断的,不得不说,她是个傻姑娘。”玄夜为其仔细地整理着发丝。 “为何?” “她认为,有她在,我无法好好修行,而在诡冢,无法好好修行的话,会死。” “即使你是夜王第三子。” “对,即使我是夜王第三子。”玄夜悲哀,即使他是夜王第三子,他也无法拥有一个喜欢的人。 “明白了。”陈青山叹之。 “你便将她炼制成了本命尸?”陈青山问之。 诡冢之人,一辈子只能拥有一具本命尸,而其大部分修为,都在本命尸上。 所以诡冢弟子,在拥有足够的修为,并得到满意的尸体之前,一般都不会炼制本命尸。 玄夜的做法,很不理智。 “我不喜欢诡冢的道,有些无情的,不过其炼尸之法,倒有其可取之处,比如你所说的本命尸。” “我的确将其炼制成本命尸,这本命尸的好处便是性命相交,可选择用本命尸来养人,人亦可养这本命尸。” 一股敬佩之意流于陈青山心头。 此尸富于生机,并非诡冢的炼尸之法有多优秀,再优秀的炼尸之法,又怎么能将死尸养得如活人呢? 而是玄夜一直以自己的性命,来养护自己喜欢的女孩。 “你会死的。”陈青山言语间多了些沉重。 “很多年前我便死了,从阿秀做出选择那日。”玄夜说出了女孩的名字,阿秀。 陈青山不知道这女孩本名便叫阿秀,还是玄夜呼其阿秀。 不过显然,这不是很重要的一件事情。 “不得不说,你也很傻。”陈青山言之。 “不过两个很傻的人相爱,那才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凡有一者自私些,这事便不美了。”陈青山补充说道。 “只是结局一般都不大好,就比如我们。”玄夜轻语。 “所以我才佩服你们的选择。” “我喜欢阿秀,所以我不喜欢诡冢的道,他们太无情了。我的道,不应该是无情的,我应该走的是有情道,当然,我只对阿秀有情。”玄夜说着。 陈青山恍惚,他上一世,走的,何尝不是太上之道。 后来才发现,无情,是很错的一件事情。 “你是对的,人应该是有情的。”陈青山说之。 玄夜笑了:“话倒是说的不错,虽然,你真地很无耻。” “鬼知道祂为什么没了血肉。”陈青山面不红心不跳。 “所以,还战吗?”陈青山叩剑。 “战,自然要战!”玄夜执手,踢翻棺材,将阿秀放于棺材之上,就这样坐着。 在诡冢,都是以本命尸与人交手。 而到了这里,是玄夜与人交手,他的本命尸,则在一旁坐着。 “噼啪……” “噼啪……” 玄夜身上的白布炸开来,肌肉虽然壮硕,但有些干枯,比起阿秀,玄夜更像死尸。 陈青山明白,这是玄夜逆转本命尸之术所带来的反噬。 本命尸之术,无论再性命交修,都有主从之说。 人为主,尸为从。 玄夜逆转主从,自然要付出代价。 而玄夜不仅要承受逆转所带来的反噬,还得用自己生机来滋养自己的本命尸。 “真地是一个很傻的人呐。”陈青山喃喃。 第一百三十三章 竹会 当二人在次出现在峰下时,玄夜已经恢复了白布裹身的模样,乖乖跟在了陈青山后面。 大抵峰上一战,玄夜是打输了的,至于输得惨不惨,只有玄夜与陈青山二人知道。 只是当见到陈青山剑挑禁制的时候,玄夜震惊了。 玄夜自己入此峰,只能辛辛苦苦钻地,狼狈不说,还有随时被压碎的风险。 而陈青山,只需一剑。 人间的参差,真地有如此之大吗? 他玄夜也是天才啊,可在这陈江南面前,怎么显得如此之笨呢? “输的不冤呐。”玄夜喃喃,眸子中有些复杂。 寻了个偏僻之地,二人便从此峰走了出来。 陈青山拍了拍玄夜的肩膀,转身便走,他是有些佩服玄夜的,只是对于玄夜之事,他似乎帮不上什么忙,也没有帮忙的理由。 只当作是萍水相逢罢了,以后见与不见,且看缘分。 见陈青山背影如此洒脱,玄夜一愣:“你就不怕我把峰上之事说出去?” 陈青山走远,阳光落于身上,拉出来一条长长的黑线。 陈青山抬手,黑线便长了一大截。 “怕什么,说了对你又没好处,全是害处。” 玄夜沉默,只是看着那地上属于陈青山的影,由短变长,最后一收,成了一小团,飞向另一边。 陈青山走的很远了。 “还有,你是不会说出去的。” 陈青山的声音随风飘来。 玄夜覆于白布之下的脸庞有了些笑意,似乎感受到了一种另类的信任。 从始至终,陈青山都未承认他在峰上做了些什么,亦不会有人知道。 就如同从始至终都没有人知道陈青山与玄夜在这葬着千眼的峰上见过,讲了段故事,还打了一场架。 陈青山离去后不久。 “玄夜公子,您原来在这啊,竹会要开始了,罗刹神子,浮生神女还在白石峰上等您呢。”一弟子自远处匆匆赶来,见玄夜便道。 “哦?拜火教来的是何人?周令还是青阳?” 拜火教那火焰永不熄灭的圣山之上,诞生了两团灵火来,一黑一白,执掌黑火的是周令,白火的则为青阳。 玄夜一开始,便是要去那白石峰参加竹会的,只是恰好路过千眼所在之峰,所以才耽搁了。 “是周令公子。”那弟子回之。 “好的。”玄夜语气微冷,玄夜与周令打过一次交道,他不喜欢周令,这是一个小人。 “不只是周令公子,蜀山的清风姑娘与紫霄丹宗的丹仙子也要到了。”那弟子轻声说道。 “丹仙子也来了,倒是有些出乎意料。”玄夜一声轻语。 紫霄丹宗与是与诡冢一般神秘的宗门,除了每年定时向外出售丹药外,紫霄丹宗就不与其他修士打交道,比那些龙虎山的道士还要超然物外。 倒也不是紫霄丹宗如何,只是宗内的修士,大都痴迷于丹药,一生所求,都在炼制出一颗登仙之丹上。 故不与外人来往。 紫霄丹宗,应该说是这天下最为超然的道统了。 所以丹仙子来了这乱神圣山,玄夜才觉得惊讶,甚至是奇怪。 “她来干嘛,反正不是单纯观礼的就是了。”玄夜自言自语。 思考了一会儿…… “走吧。”玄夜与那弟子说道。 玄夜只听过丹仙子的名声,却未见过其人,如此神秘的人,倒也可以见见。 “玄夜公子,请。” 那带路的弟子一拜,二人一起向乱神主峰那边走去,白石峰正在主峰之侧,如一根毛笔,直指苍穹。 峰顶之石为白色,为毛笔之毫,故名白石峰。 而所谓竹会,便是乱神教的神子神女们组织的一次聚会。 毕竟能来这乱神教观礼的修士,哪个不是在道统内的翘楚,未来很可能便是宗门内的掌权者,能与他们打好关系,与乱神教来说,并无害处。 反而益处多多。 竹会的地点在白石峰的山腰之上,是乱神圣山内为数不多拥有花草的地方,是个大些的庭院,其中最多的树木是竹子与梅花,无论梅还是竹,都是很顽强的生命。 有梅竹花草点缀,让这庭院多了些生意,虽比不得乱神主峰的后山,但亦算是圣山内不可多得之地。 尤其是当见惯了乱神圣山各峰的死寂后,入得此园,当让人眼前一亮。 玄夜穿过个走廊,来到了院内,院内一汪活水,以阵法驱动。 水池之上设有宴席,已经有人落座,主位上三座,其中两座,已经有了主人。 是罗刹神子还有一个女子。 绿色流光的裙子,额上碎珠点缀。 浮生神女,亦是乱神教中第二位让道钟八响之人,其背后的古神灵很特殊,那位古神灵,是一尊大树,是为浮生树。 在主位左边设四座,是为蜀山,紫霄丹宗,拜火教,诡冢四宗来访的天骄所准备的。 右边的座位则多一座,共五座,是乱神教其他的神子神女,吠犬神子赫然在列。 玄夜打过招呼,便坐到了左侧的座位之上,旁边正是那紫霄丹宗的丹仙子。 紫衣薄纱,看不清面貌,但从其眉眼来看,应该有倾城之色。 玄夜落座之时。 丹仙子正与旁边的男子聊着些什么,已经进入了尾声。 “周令公子,我所说之事,还请贵教考虑一下,这不只是我的意思,亦是我家老宗主的意思。”丹仙子声音很柔。 玄夜坐下,便闻淡淡的药草香,这味道与丹仙子的容貌,声音一般,一样的柔和,不会引起任何人丝毫的反感。 若说蜀山的顾清风是一个硬女子的话,这来自紫霄丹宗的丹仙子,便是一个柔女子,与顾清风完全相反。 随着玄夜到来,丹仙子与周令的谈话亦结束了。 玄夜大概明白,这丹仙子来这,是为拜火教而来。只是不是紫霄丹宗与拜火教,这两家道统,要一起谋划些什么。 “丹仙子。”玄夜抱拳。 “玄夜公子。”丹仙子微微点头,便算是与玄夜见过了。 主位右边的五位乱神教神子神女已经落座,左侧还有一座,主位亦有一座。 这意味着,此次竹会,还有二人未来。 一人自然是蜀山的顾清风,这左侧的位置,便是她的。 只是那主位之人,又是谁,这教内又有何人,可以与罗刹神子与浮生神女平起平坐? “是他吗?”玄夜想起了那个无耻的身影。 第一百三十四章 周令 主位一共三席,坐着的是罗刹神子与浮生神女,这教内若说还有谁在地位上能够比得上他们的,也就那陈江南了。 虽然他不是神子,但九响道钟,足以让他坐在主位。 只是玄夜有些想不通,罗刹与陈江南有怨,又怎么会邀请他前来参加竹会呢? 是何人邀请的陈江南?又有何用意。 玄夜将目光落到了浮生神女身上,作为竹会的发起者之一,浮生神女有身份,亦有地位,去邀请陈江南。 “难道是因为罗刹神子的缘故,使得这浮生神女,对陈江南起了拉拢之心。”玄夜于心底想着。 陈江南未来前,这教内最大的矛盾便是罗刹神子与浮生神女之间的矛盾。 若说这位置是浮生神女给陈江南所留的,那便说得通了。 只是这陈江南在威胁罗刹神子地位的同时,也威胁着浮生神女的地位。 如同一把双刃剑,一不小心,便先伤了自己。 “浮生神女,好有气魄。”玄夜看着主之上那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绿裙女子。 浮生神女有所感,微笑,朝着玄夜举杯。 随着杯中酒被啖尽,浮生神女脸上出现了动人的红。 此时…… 陈青山与顾清风也就到了。 走过长长的走廊,陈青山与顾清风并肩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果然是你。”玄夜见来人,面上起了笑意,只是白布盖之,其他人看不到。 他们只见玄夜若无其事地对着浮生神女举杯,一倾。 杯中酒便不见了,到了玄夜的肚中。 如同那最上乘的戏法。 “好酒!”玄夜赞之。 一杯又一杯倾下,很快,一壶价值不下千金的老酒,便见了底。 他没有浮生神女的女儿做派,酒量亦比浮生神女好上许多,狂饮之,一饮便是一壶。 杯中酒饮下,玄夜的眸子却愈发冰冷起来,如同沉在不见光的寒潭底部百年千年的死尸。 饮酒,独悲而已。 陈青山见玄夜模样,摇摇头,知道这家伙又想起了些过去的事情。 记忆是比千载寒潭更冷的东西。 回忆伤心,亦杀人。 自与玄夜一别。 待陈青山刚回到圣玄峰下时,便遇到了顾清风。 顾清风没有说其他,只说有个浮生神女组织的聚会,耽误不了太多的时间,于是陈青山便来了。 待陈青山到了,才发现这竹会,大抵没有表面上的那么简单。 座上认识的人还真不少。 有目光灼灼,带着满满的怒意而来。 这道目光来自于右侧的座位。 那是吠犬神子。 见并肩二人。 “他们二人之间,究竟是什么情况?!”吠犬神子手臂青筋浮现,手中的酒盏都要捏碎了。 酒盏摇晃,浮起一层沫子,如同绿色蚂蚁。 馥郁酒香,跌宕而起。 此酒不知名,但显然比部落内的好,比锦官城内的也要好。 这一壶酒,可在锦官城内换一套铺子。 就是如此珍贵的酒水,吠犬神子却任由其洒落。 他的心思,全都到了陈青山与顾清风身上。 昨夜他便收到了消息,顾清风孤身夜访圣玄峰,今日便见陈江南与顾清风共同来这竹会,二人之间要是没点什么东西,他吠犬神子是不相信的。 再加上入乱神圣山时,顾清风对陈江南便多有关注,这更让吠犬神愈发笃定起心中的想法。 只是吠犬神子这个想法,让其感觉不大好受就是了。 如同,自己看中的白菜,被别人家的猪给拱了,更离谱的是,是白菜倒追的猪! “九响道钟,好大的气魄,让我们等了如此之久。” 不和谐的声音响了起来。 出口之人既不是心疼的吠犬神子,也不是挨了陈青山一拳的罗刹神子。 亦不是与陈青山有利益关联的乱神教的各位神子神女。 声音来源于主位左边,是那拜火教的周令。 他与陈青山没有任何的关系,甚至是不认识。 陈青山望之,这人是谁,他并不认识。 “你是……”陈青山试探问之。 “拜火教,周令。”周令傲然。 “没听说过。”陈青山自言自语,不再去看周令。 入席,直接在主位上坐了下来。 主位上三座,中间是浮生神女,左边是陈青山,右边是罗刹神子。 所以,自然而然,陈青山与顾清风的位置便挨到了一起。 至于罗刹神子为何不坐中间,大抵是他不想与陈青山坐在一起罢了。 旁边的浮生神女对陈青山报之微笑。 罗刹神子于陈青山则如同未见。 隔着浮生神女。 “哦?一天未见,神子面上的伤便好了,不愧是您啊。”陈青山见罗刹神子眸上的乌青已经消失,应该是用了点药之类的。 罗刹神子脸一抽,转向了一边,不愿意去搭理陈青山。 陈青山一笑,拿了个果子,咬一口,直接把那拜火教的周令晾到了一边。 陈青山就是不动,也是此场宴席的焦点,他不理周令,那尴尬的,便是周令自己。 在丹仙子面前丢了脸,周令略微尴尬,看了浮生神女一眼。 周令又道:“江南兄来晚了,为何连句道歉都没有,借势欺人吗?这便是你乱神教的待客之道。” 周令以客人的名义,直接将陈青山架到了乱神教的大义之上。 现在他们各自代表的,是拜火教与乱神教两家,若陈青山处理不好,在玄月大祭司与教宗那里,留下不好的印象,对接任教宗,或多或少都会有些影响。 一位道统的领袖,不只要有实力,更要学会在各方势力之间周旋。 浮生神女美眸微亮,周令的这番言论,她很满意。 这竹会内发生的一切事情,都会传到玄月大祭司的耳中。 这是明谋,陈青山从始至终都未收到过竹会的消息。 若无顾清风来唤之,陈青山不来。 待竹会结束后,那便是有了个看不起各教使者的名头。 因为没有收到消息的关系想,陈青山若来,也会是最后一位,还是会给人留下骄傲跋扈的印象。 让周令有文章可做。 这小小的明谋虽无关痛痒,但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若陈青山是乱神弟子陈江南,现在估计会头疼得很,作为乱神弟子,陈江南想接任教宗之职,就得表现得完美些。 此次竹会的目的,便是破坏这份完美,即使是小小一点瑕疵,也会让这完美变得不完美。 只是陈青山不是陈江南,他无意于教宗之位,完美于他无用。 所以,周令,架不住他陈青山! “嗯?你不言语,莫非是心虚了?!” 周令不知陈青山的想法,继续向陈青山施压。 陈青山笑着。 桌底,陈青山握拳,准备给这周令来上一套。 就跟昨天捶罗刹神子一样。 不过想来,周令应该比罗刹神子要好捶一些,即使他掌控着一团灵火。 无论是烛照,还是拥有火焰权柄的赤龙,都让陈青山对于控火之修,拥有着先天之上的优势。 甚至可以说是碾压。 第一百三十五章 饮酒 别人看不到,但与陈青山最近的浮生神女与顾清风却都能感受都陈青山的变化,微微一瞥,便见到了陈青山握住的拳头。 二人态度各有不同。 陈青山的反应大大出乎浮生神女的意料,甚至是让她有些欣喜。 看不起外教使者不与其言语和直接对外教使者动手,其中的严重程度完全是两个概念。 所以浮生神女希望陈青山出手,且出手越重便越好,陈青山出手越重,此事对其在教中影响便越大。 于顾清风…… 自顾清风昨夜接到请柬,见柬上有陈江南之名,今日却知陈江南并未受到邀请时,她大概便明白,这是一个针对于陈江南的局。 顾清风作为陈青山的朋友,自然也能看出其中的门道来,所以她不希望陈青山出手。 只是,无论是顾清风,还是有些心机的浮生神女。 她们皆不知陈青山的真正身份。 陈青山欲动,浮生神女便大喜,手中斟满的酒盏悬于胸前,迟迟不动,注意力皆落到了陈青山身上。 一只素手伸出拍了拍陈青山,陈青山握着的拳垂下。 顾清风站了起来,浮生神女面色凝上了霜,吠犬神子口中苦涩。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蜀山这位独特的姑娘身上。 白衣若雪,细长眸子,五官精致得如雕刻出来一般。 很美的姑娘,与她的青白刀一般独特。 除吠犬神子外,这场宴席上的其他人,如今才意识到,顾清风与陈江南,似乎是一起出现的。 一起出现,可以当作寻常,也可以当作不寻常。 前者无非路上碰到,一起过来,并无太大的思量之处。 至于后者,便是二人相识,相约前来,那他们便是朋友。 若顾清风与陈江南是朋友的话,顾清风很可能会为陈江南出手。 所以,他们便见顾清风便出手了。 “我有些事找他,所以耽搁了,我与他同来的,周令公子还要追究我的责任,追究我蜀山的责任不成?” 顾清风直言,将所有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还直接将蜀山搬了出来。 以蜀山的大义来压拜火教的大义。 主位右侧,有两位神子对视一眼,眸中微惊,二人一高一矮,一壮一瘦,是那山魈神子与玄鹤神子。 二人幼时便相识,更是一起长大,有这份情谊,他们在教内,便是同进退的关系。 所以在教内,临摹山魈与玄鹤图腾的弟子,大都关系不错,比如梁河与郭轩。 “虽是朋友,但也不至于做到这个地步,将所有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吧。”玄鹤神子小声说道。 毕竟就算朋友,也有交情深浅的区别。 若是有些交情,便回护几句,将此事化解。 哪有一出来就把所有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的,还直接搬出背后的道统,要逼那周令低头。 这得需要很深的交情。 不只需要很深的交情,还得看交友双方的如何为人。 很显然,顾清风为人重情义,无论是对其大师兄,还是对陈青山。 跟她的刀一般,顾清风是一个直来直去的女子,刀修们出手,具大势,一往无前,不留余地。 壮如小山的山魈神子抱着双手,点头:“这二人恐怕关系不简单。” 吠犬神子在侧,默默饮下了杯中酒,这酒,未免太苦了些。 只是再苦,吠犬神子也一杯又一杯地饮着,望借这杯中酒,浇他的愁。 对面周令一愣,与吠犬神子一般,口中干涩的还有他。 他没有想到顾清风会站出来,还说出如此之重的言语,这让他回答不了。 他可以将陈江南用大义架起来,但他却架不了顾清风。 他们算到了陈江南的一切,但忘了这来自蜀山的顾清风。 因为他们同是客人。 且一个男人,为了一个女子有事迟到,而纠缠,本就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 他周令还可以为了这件事到蜀山去闹不成? 他若去了,是会把蜀山上的那群剑修揍的。 而天下人也会笑他周令。 所以,现在周令,唯有退,将此事压下。 周令歉意地看了主位上的浮生神女一眼。 转身向顾清风一拜:“是我唐突了,不知清风姑娘有事,误会了江南兄。” 顾清风面色稍霁,只是语气依旧寒冷:“你该道歉的,不应该是我。” 周令闻言,咬牙。 朝着陈青山一拜:“是我唐突了,还望江南兄莫要计较。” 陈青山感激地望了顾清风一眼,以陈江南的身份来讲,顾清风替他维护了一切,用自己和背后的蜀山。 尽管陈青山不大需要这陈江南的一切,只是顾清风的情,他得承,得认。 陈青山没有理周令,便让他一直保持着弯腰的姿势好了。 “你不怕他们说你些什么?”陈青山轻声问顾清风。 顾清风坐下,斟酒。 “那是他们的事情,与我何干?”这个如刀的姑娘,并不在意别人的眼光。 “只是此事之后,你得请我饮酒。”顾清风又言。 陈青山有些尴尬,顾清风说的是昨晚自己为了不给她酒喝,把拿出来的酒藏起来之事。 “好,喝酒,喝天底下第一等的的美酒。”陈青山记得,阿喃那有一瓶酒贤给的醉仙酿。 酒贤的酒,陈青山觉得应该算得上天下第一等的美酒。 当然,除了酒贤的醉仙酿外,还有桃花婶婶的桃花酿。 只要阿喃醒来,带着阿喃去找顾清风喝酒,喝什么酒,便都不是问题。 或许还可以看看蜀山上的剑,见见蜀山那位教顾清风用刀的大师兄。 也不知道顾清风知道自己真正身份之时,是什么样的反应。 毕竟比起乱神教所谓的未来教宗,自己太平侯,剑修的身份,应该更得顾清风喜欢吧。 “天下第一等的酒,那得好好尝尝。”顾清风回答。 从始至终,二人都未在意过周令,如同将其忘却一般。 同样被忘却的还有吠犬神子。 “什么?他们还要一起喝酒。”正在借酒浇愁的吠犬神子瞬间便不想喝酒了。 一阵微微疼痛感,周令腰都要麻了。 只能再呼:“望陈兄大人有大量,将此事揭过。” 周令明白,只有陈江南点头了,此事才算完了,若陈江南今日不同意。 那日后便可向拜火教提起此事,尤其是在其接受教宗洗礼,成为乱神教未来继承人的时候。 那时候,只要陈江南一言,那周令在拜火教的前程便完了。 陈青山不想理周令,只是浮生神女开口了:“陈兄,我看周令公子也是有些着急了,既然他认识到自己错误了,且态度如此诚恳,便原谅他如何?” “好说。” 陈青山微笑,应了下来。 周令松了口气。 “这杯,我敬陈兄,陈兄大义。” 浮生神女举酒敬陈青山。 陈青山微笑应之,心道刚刚周令为难自己的时候,你浮生神女可一句话都没有说。 “我们可是同教弟子呢,至少表面上如此。”陈青山于心底冷笑。 第一百三十六章 两个女子 比起罗刹神子的沉默寡言而言,浮生神女则会说话上许多,几句话便重新调动了竹会的气氛。 浮生神女一直抱着笑,不时举杯,敬在座的每一个人。 其话语温柔,从始至终,都未冷落席上的任何一个人,即使是与她有巨大矛盾,甚至是可以称得上是死敌的罗刹神子。 可谓面面俱到。 面对浮生神女的热情招待,竹会上的人各有心思,只是大多数的注意力,都若有若无地落到了陈青山身上。 不管怎么样,陈青山对于他们,都算得上对手。 所以每个人都对陈青山充满了好奇,好奇于其实力,或者说是,想要知道陈青山到底有多少本事,从而好对付他。 毕竟圣玄峰下一战,罗刹神子有些遮掩,所有人只知罗刹神子挨了一拳,其他多的信息,便一无所知了。 而对于对手不了解,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不过这些事,于一身白布的玄夜而言,似乎都没有什么关系,即使他见过陈青山的实力。 知道他的剑,很不一般。 主位左侧,玄夜正独自饮酒。 恍惚之间…… 微微抽了一下鼻子,心底暗道:“嗯?狐狸的骚味?” 抬起眼眸,便见右侧有窈窕的身影站起,一袭些许镂空的红色纱衣,姿色美艳,明明不到双十年华,却丰腴得吓人。 这是一位神女,其背后的古神灵叫丘狐。 也是这竹会上唯二的神女。 丘狐神女扭动腰肢,小小的步子,隐约间,可见大片的白。 盈盈一握的柳腰,腰间银铃,有异域风情,带着摄魂夺魄的魅。 丘狐神女举酒至陈青山身前。 “久闻江南兄天赋卓越,这杯小女子敬你,愿江南兄早日接受教宗洗礼,成为教宗的继承人。” “江南兄前途光明,为人中龙凤,小女敬仰得很,日后还得来多多来我白首峰交流才是。” 白首峰,取白头偕老之意,只是有些讽刺,这白首峰上的座上宾,幕中客不少,但换了一个又一个。 哪来白首? 丘狐神女窈窕而立,于陈青山身前站定。 入目一片白,有的该看,有的不该看,陈青山直接选择了忽视。 丘狐神女自知不是罗刹神子与浮生神女的对手,在争夺乱神教大权这件事上,她赢的几率太小。 几乎是不可能的一件事情。 所以她选择另辟蹊径,她打算将眼前的陈江南拿下,成为那未来的教宗夫人。 教宗与教宗夫人,在这乱神教,似乎地位也差不了多少。 或许,也有可能,教宗夫人的地位比教宗还高一些。 “有意思。”主位右侧玄鹤神子轻语。 在座之人,哪能看不出丘狐神女的心思,只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情罢了,看得出来,又如何? “说实话,我是有些羡慕的。”山魈神子喃喃,摸了一把胸前长得如同杂草的毛发。 “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事情,会死人的。”玄鹤神子轻笑。 “咱这身板!不一定的事。”山魈挥舞手臂,拍拍胸脯,带起一阵风。 “这杯酒,谁喝还不一定呢。” 黑白羽衣的玄鹤神子一声轻笑,不再言语,示意山魈神子看陈青山那边。 不等陈青山拒绝,旁边已经有人坐不住了。 是那个来自蜀山,用刀的姑娘顾清风。 “他不擅长喝酒的,我来吧。”顾清风不知道何时已经挽起了袖口,有些男儿模样。 顾清风拿起手中酒盏。 “叮当”一声脆响。 与丘狐神女的的酒盏一撞,随后一口饮下,有多痛快也有多痛快。 在丘狐神女敬陈青山之前,顾清风自己便已经饮了好几筹。 只是未见半丝醉意。 蜀山上下来的姑娘会饮酒,且擅饮酒。 顾清风比丘狐神女高些,所以看过去,便成了俯视,再加上顾清风用刀的缘故,丘狐神女在其面前,便更加柔弱了。 笑话,她顾清风还未与陈江南饮过酒呢。 浮生神女就算了,她是主人,敬客人酒也正常,算是正常往来,表面功夫罢了。 她顾清风明事理,便不计较。 但你丘狐神女明显就是冲着陈江南人来的,凭什么说敬就敬,论私交,你丘狐神女怎么比得上我顾清风。 凭什么? 就凭胸前几两肉? 顾清风直视丘狐神女,大有你不喝我就拔刀的架势。 即使这里是乱神圣山。 但顾清风也许会真地拔刀。 丘狐神女一愣,不知道是哪惹到顾清风了。 有些惧了,她身后虽有古神灵,但那位古神灵,明显不擅长战斗。 她不敢恶了顾清风。 “如此,也好,是我唐突了。”丘狐神女对着陈青山一拜,又是大片白。 将杯中酒饮下,丘狐神女盈盈道:“既然江南兄不喜欢喝酒,那记得来我白首峰,我那有上好的茶水,江南兄应该会喜欢的。” 一直到丘狐神女回到座位之上,她都在向陈青山发出邀请。 这教宗夫人之位,得徐徐图之才是。 顾清风不悦:“茶,什么茶?绿茶吧!” 丘狐神女只是饮酒,如同未闻。 “真是个如刀的女子。”陈青山捂着脑袋,觉得有些头疼。 抬首望去,恰与丘狐神女对上,丘狐神女毫不犹豫地抛出一个媚眼,陈青山便觉得更头疼了。 丘狐神女此举,无疑是对顾清风的挑衅。 顾清风含怒,直直盯着丘狐神女,这件事到这,与陈青山已经不大有关系了,这是两个女子之间的事情。 只是丘狐神女如此看着陈青山,顾清风又能如何,还能不让看不成? 此时…… 顾清风捏了陈青山一把。 “喝酒!” 陈青山苦笑,明白了些事情。 主动端酒。 “清风姑娘,这杯我敬你。”陈青山亲自为顾清风斟酒,顾清风的恩,他得承啊。 而在这酒席上,表达谢意的方式,自然是饮酒。 “好!喝!”顾清风挑衅地看了丘狐神女一眼,抬起酒盏。 作为男子,如果喝酒比一位姑娘还弱,那便有些像不得话了,即使这女子是顾清风,陈青山举杯,一饮而尽,酒有些烈,但他喝得比顾清风快些。 这哪是不能饮酒的模样。 丘狐神女眼中有了些怨气。 显然,这场两个女子间的战斗,顾清风占尽上风。 第一百三十七章 玄夜之父的棺材板 “陈江南,我欲与你一战!” 有声音起,平地一声雷。 顾清风此举,打压的是丘狐神女,但实际伤心者,另有其人。 那是吠犬神子。 这年轻人的宴席之上,一般都有约战切磋的传统,就是竹会也不例外。 只是约战与切磋的时间,一般于宴会即将结束之时,现在宴会正酣,吠犬神子便要与陈青山切磋,这有些不合规矩。 只是吠犬神子一而再,再而三的受到刺激,他着实是忍不住了。 哪里管得什么规矩与不规矩? 吠犬神子的行为有些不合规矩,但宴会上没有一个人会多说些什么,就是浮生神女亦不例外。 他们需要个人出手,让他们见识一下陈青山的手段,而一位神子,显然是很不错的人选。 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去阻止。 无非是把切磋的时间提前些罢了,他们来这又不是为吃饭而来的。 面对吠犬神子的挑衅,陈青山不恼,因为一来这竹会,见了这么多人,他便知道,免不了一战的。 这竹会上的人所图,他陈青山又怎么会不知道。 无非是想借这竹会,打压一下自己,试试自己的斤两罢了。 也就是说,那圣玄峰下一战,惊了些人,但不足以让他们放弃。 因为,挨拳头的,不是他们。而挨拳头的疼,也未必会让人记住。 “看来得见些血了。”于心底轻语。 陈青山拍拍手,正准备应下。 便闻身侧有风起。 主位左侧又有人站了起来。 怎么回事? 这人怎么会站起来? 竹会之上的人皆一愣。 就是顾清风站起来,替陈江南应下吠犬神子,他们都不觉得意外,甚至觉得合情合理,毕竟丘狐神女的例子在先。 就连吠犬神子都想好了,若是顾清风替陈江南应战,那他会笑陈江南只会躲在一个女人后面,不像样子。 接下来,不管陈江南愿不愿意,他都会应战,毕竟没有一个男子会被骂道“只会躲在女子后面”时,还站得住脚。 吠犬神子有把握,只要自己挑战了,那陈江南就一定会出手。 只是他没有想过,也想不到,替陈江南应战之人,不是顾清风。 站起之人,是诡冢的三公子,玄夜。 没有人会觉得玄夜会站出来,毕竟他玄夜与陈江南又没有什么关系。 可偏偏出乎意料地是,他玄夜就是站出来了,玄夜横移,如一面铁墙,挡在了陈青山面前。 双手一撞,拳头发出爆鸣来,有风雷之声起。 “吠犬神子,我有些手痒了,不如与我打过一场先?” 丘狐神女微愣,她有些想不通为何玄夜会出手。 难道是因为陈江南身上有天生的王霸之气? 丘狐神女越想便越觉得合理,毕竟他可是自己选中的男人啊,与其他人不同倒也正常。 这该死的魅力,丘狐神女此刻,看着陈青山的目光仿佛能拉出丝来。 玄夜在前。 吠犬神子懵了。 不是,自己与陈江南约战,与他玄夜有什么关系? 听说诡冢之人脑子不大好,跟武夫一般,是群战斗狂,他吠犬神子开始还不信,现在一看,这哪是脑子不好,简直是把整座饮海渠的水都灌进去了。 吠犬神子这场关于顾清风的意气之争,还未开始,便已经结束了。 “吠犬神子,你战是不战?”玄夜此时已经出现在了另一边的战台上,向吠犬神子挥着手。 “战!”吠犬神子咬牙,身后吠犬之影幻化,那是一只背生尖刺,浑身冒着火焰的大犬,目光贪婪,如同从地狱而来。 这目光让陈青山想起了这世间的另一样凶物,那可吞天命的凶兽贪狼。 不知这吠犬古神与那贪狼比起来又如何? 陈青山正思考。 “嗷!”吠犬之影怒吼。 吠犬神子一步跃上战台,他要把这家伙脑子里的水,都打出来。 战台之上符文升起,将其保护起来,免得二人的战斗波及到外人。 浮生神女看着战台上二人,吠犬神子身后古神之影幻化,诡冢玄夜身上白布炸开,成为一个小巨人。 每一次撞击,便让大地震动。 浮生神女面色奇怪了起来,明明是陈江南与吠犬神子的战斗,怎么忽然间就成了诡冢三公子与吠犬神子之间的战斗了。 看这样的战斗,似乎没有什么意义。 “还真是切磋啊。”浮生神女无奈一叹,就是她,也觉得有些头疼起来,今日对于这陈江南的试探,什么都没有试探出来。 对于精心安排竹会的浮生神女,颇有一种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感觉来。 于是,作为本次竹会最重要之人的陈青山却清闲了起来。 三番两次试探,都有人帮他挡下。 这竹会,陈青山来时,便觉得可能要打好几场架,结果到现在,一次都没有出手。 “不错啊,没想到你还与那玄夜有些关系。”旁边的顾清风更是打趣。 “我也不大知道。”面对顾清风的话语,陈青山不知道如何去答。 总不能说,这小兄弟跟我一起上过山,挖过坟吧,结果好处都被自己得了,他还挨了顿揍。 陈青山摸了摸鼻子,觉得玄夜或许是为了报答先前的不杀之恩。 他先前与陈青山一战,他输了,而陈青山未取他性命。 当时陈青山并未多想,陈青山只是觉得,一个如此有情的人,不应该死罢了,没有想到无心插柳柳成荫,玄夜在此帮自己接下了一战。 陈青山想起了凡大师经常说的佛语,那些佛语很玄,陈青山不大记得,更不能原模原样地念出来。 但其中的意思陈青山记得。 那大概就是,做个好人,是会有好报的。 陈青山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得好人,但于自己的善良之上,确实是得到回报。 若说,顺手答应顾清风救蜀山大师兄,顺手饶玄夜一命并把他带出禁制,算得上善良的话。 不断有轰鸣声起,战台上的动静让陈青山不得不将注意力放了回去。 那升起的禁制如镜,在二人战斗的余波之下,碎出一道又一道的裂纹来,却又瞬间恢复。 由于玄夜扰了吠犬神子的事,所以吠犬神子便将所有的怒火都发泄到了玄夜身上。 身上衣袍升起,面上魔纹,十二团橘色光球升于吠犬神子脑后,射出一道又一道光柱来。 每一次灼烧,都在玄夜身上留下焦黑的痕迹,片刻的功夫,玄夜便成了个黑人。 只是从那玄夜痛快的呼声可以听出,这家伙,并未受多大的伤,唯独有些狼狈罢了。 “矛来!”吠犬神子双手变为赤红之色,先后一伸,那身后一团光球便拉长,成为一柄长矛落于其手中。 “断山河!”一矛飞出,吠犬呼吸落于矛内,长矛划出绚丽尾焰,直逼玄夜。 战台之上,特殊质地的石板受不了威压,纷纷炸裂开来,禁制极速闪烁。 此矛,当真有一矛断山河的气势。 当此矛出的时候,这场战斗,已经脱离了切磋的范围。 有些死战的意思了。 “你来真的?!”玄夜一声喝。 毫不犹豫,直接拉出一面棺材板来,此棺材板一身黑,非金非木非石,看不出其材质来,就是一丝纹理,都未见得,当真是黑得很。 玄夜握着这棺材板,当真就如同握住了一片深不见底的黑夜。 只是这黑夜极重,就是在玄夜手里,挥舞起来亦有些费力。 所以玄夜放弃了挥舞,直接将此棺材板,在身前一挡。 那刺碎山河的一矛飞来,接触棺材板,如冰锥碎裂一般,从头部开始,慢慢化为碎屑,落了一地。 浮生神女一愣,觉得那玄夜手中之物与那件传说中的东西,有些相似。 再联系玄夜的身份,那便八九不离十了。 只是浮生神女觉得,玄夜将此物带出来,有些不像话。 “这是,玄夜他爹的棺材板……”玄夜之父为那诡冢之主,以尸成道,其平时,便沉睡在一漆黑棺椁之内,以意志操纵诡冢之尸,而那棺椁有名,是谓太冥棺。 所以,玄夜手中的棺材板,便是那太冥棺的盖子。 也不知道,这玄夜如何拿了太冥棺的盖子,被拿了盖子的夜王他老人家,不知道冷不冷? “没想到,这家伙,还是个逆子。”陈青山拍手。 听闻浮生神女的话,虽然他不知什么是太冥棺,但依旧为玄夜的行为感到赞叹。 掀老父亲的棺材板,他愿称玄夜为第一人。 不愧是诡冢弟子! “我看你还怎么防?!” 吠犬神子见此棺材板,又是十一道长矛唤来,一起射出,战台上的禁制受不了这一瞬间的爆发,炸裂开来。 一声声爆鸣响起,一颗颗小小的星辰炸开,竹园之内唯见一片白。 风暴扩散,这园内的花草一闪,便都成了灰。 陈青山等人不得不施展法力,散去这战斗的余波。 忽见白光之内一抹黑,那黑色与吠犬神子的眼眸中迅速扩大。 “哈!”只见玄夜化为的小巨人双臂用力,挥舞着棺材板,砸到了吠犬神子的脸上。 一声痛呼起,吠犬神子趴到了地上。 “如何,你服不服!”玄夜仗着太冥棺,将吠犬神子砸到了地上。 有呜呜声起。 古神灵的气息于竹园上空凝聚,吠犬之形越发凝实。 玄夜见状不对,立马先后跳去。 玄夜一跳开,其所立之处岩石土地皆化开,成了赤色的水。 所以人感受到了窒息之感。 那吠犬古神,要降临了。 “怕你!” 太冥棺盖子直接砸到了地面之上,如同一块立着的门板。 玄夜冷哼,将手掌割开,以血印于太冥棺的盖子之上。 一道不亚于古神灵吠犬的气息自门板后面出现。 二人的交锋,逐渐演变成了乱神教古神灵与诡冢大尸之间的交锋。 见这天地间风云忽变。 陈青山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 毫无疑问,乱神教的古神灵与诡冢的大尸,都是七境之上的存在。 二者若是打起来,这白石峰,会碎。 乱神圣山,会乱。 第一百三十八章 玄夜的老父亲 浮生神女,罗刹神子面色一变。 若白石峰碎了,乱神圣山乱了,作为竹会发起者的二人,是会受惩罚的。 不仅未试探到这陈江南的实力就罢了,还要把教内给弄得一团糟,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吠犬,停下!” “玄夜公子,有话好说!” 罗刹神子与浮生神女一边一个,冲向吠犬神子与玄夜。 只是二人站到这时,无论是古神灵吠犬,还是诡冢的七境大尸,哪里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 吠犬吐火,于白石峰上出现。 玄冥棺盖子内,一只大尸伸出臃肿的手。 眼看局势即将进入不可挽回的地步。 一声惊喝起。 “够了。” 于白石峰不远处的乱神主峰之上,飞出三道流光来。 三道流光知此事紧急,瞬息便至。 是玄月大祭司,与其同来的,还有另外两位大祭司,其中一人是红苟,另一人为龙伯。 龙伯为白发老翁模样,与那古神灵吞雷有些关系。 三大祭司立于白石峰天空之上,面色凝重,尤其是玄月大祭司,面色阴沉得几乎可以滴出水来。 “你们去拦住吠犬古神。”玄月大祭司对红苟与龙伯轻语,自己则直奔那玄夜他老爹的棺材板而去。 太冥棺可操控诡冢之尸,而太冥棺的棺材板,亦可在玄夜的操纵之下,唤来一尊七境大尸。 今日之事,若是一个处理不好,恐怕会让诡冢与乱神教两家的关系出现极大的裂痕。 其他人不知,她玄月哪能不知,那夜王虽说无情,但对自己的孩子,他还是很在意的,尤其是这第三子玄夜,自当年一事后,夜王便对这第三子,一直有愧。 甚至任由让其带出了自己的太冥棺的盖子,这既是补偿,也是保护。 玄月大祭司携明月而至,落于玄夜身前,就是这个时候,其亦不忘仪态。 玄月大祭司主动朝着玄夜一拜:“玄夜公子,今日之事,是吠犬无礼了,我代替其向你道歉,希望你高抬贵手。” 玄月大祭司的姿态极低,以她的身份做出这样的道歉,是极为难得的一件事情。 教宗不在,玄月统领教内之事,玄月大祭司的道歉,也代表着整个乱神教的歉意。 即使玄夜作为夜王第三子,还有着夜王愧意,但这份来自于乱神教的道歉,他不能不受,亦不敢不受。 他若不受,那便与乱神决裂,他没有那样的权利,这一刻,他代表的是夜王,以及整个诡冢,不管他愿意与否,不管他再不喜欢诡冢。 但他至少不能做出对诡冢不利之事,毕竟那被天下人所骂,所畏惧的诡冢,是他玄夜的家。 “好,没关系的。”玄夜身型变小,白布自身上生了出来,主动捆缚,将玄夜化为了与陈青山所见之时的模样。 “吼!”那门板内的大尸就要爬出来了,尸气成云,污了白石峰的天。 玄夜无奈:“还请玄月大祭司助我,将此尸送回我诡冢长眠之地。” 玄夜能借太冥棺与夜王之力将此尸唤出,却做不到将此尸送回去。 玄月呼出一口浊气来,挽了挽头发,轻声说道:“应该的。” 脑后圆月旋转,悬于玄月大祭司胸前,玄月大祭司自宽袍中露出素手,双手掐诀,将悬月虚抱,暗月之华流转,落于那太冥棺的棺材板上。 配合玄夜之力,将那七境大尸送了回去。 而红苟与龙伯那边,亦对吠犬好生安抚,才将其送了回去,至于为何要红苟与龙伯两位大祭司。 那是因为,大祭司们怕吠古神吠犬发起疯来,他们镇压不了。 毕竟在教内,吠犬古神,代表着混乱,就是其神子,似乎也受了不少吠犬古神的影响。 似乎这天地间的狗,都有些疯意在里面,不管是农家的狗,还是这乱神圣山内的狗。 好在今日古神吠犬没有发疯。 这让玄月大祭司松了口气,三位大祭司亲自目送古神吠犬离开。 “哎?不对,那吠犬古神的模样,怎么是夹着尾巴?” 那拄着拐杖,白发白胡须的龙伯轻语,见那吠犬古神的样子,觉得有些不对。 哪次吠犬古神出现在圣山之内,不是尾巴高高翘起,一副唯我独尊的模样,为何今日一声不吭不说,还走得那么痛快。 直到玄夜欲将太冥棺的棺材板收起的时候。 太冥棺的棺材板一震,玄月,红苟,龙伯三位大祭司面色凝重,随后化为尊敬。 是那位诡冢之主的气息。 有声音自门板后面传来:“望乱神教各位同修,照顾好吾儿,张某感激不尽。” 夜王姓张,但外界之人一般都以夜王称呼之。 夜王是个老古董,论年龄或许可以追溯到前朝,只是其一生只有三个孩子,玄夜是其最后一子,于二十一年前所育。 玄夜大哥生于大唐开国太宗时期,二哥生于其大哥一千年之后。 二人皆已成七境,于北境各有封地,只是二人于八境,那人间绝巅,终究是没有缘分。 所以老夜王才将所有心血都放到了玄夜身上,希望他能比两位哥哥强些,成为诡冢的第二位八境。 只是没想到好心做错了事。 所以,自那太冥棺有所反应的时候,夜王便苏醒了,更是借着太冥棺的联系,将自己的一缕意识降临到了乱神圣山。 若那玄夜所唤之大尸打不过古神灵吠犬的话,那夜王会凭借与太冥棺的联系,本体亲自降临,替自己的孩子找回场子。 所以那平时不可一世的古神灵吠犬,今日为何走得如此痛快,答案便呼之欲出了。 不是祂给玄月大祭司等人面子,亦不是祂怕与那大尸一战,祂畏惧的,是那棺材板之后的夜王。 “应该的,有我玄月在,保证玄夜公子在这乱神圣山,安然无恙,伤不了一根毫毛。” 玄月大祭司三人朝着那棺材板一拜,心中微微放松,知道刚刚之事是做对了。 否则的话,他们现在面对的,不仅仅是是夜王的一缕意志,而是夜王本尊了。 “好,既然是你玄月大祭司说的,张某信得。” “小三,若在外面受了委屈,记得回来告诉为父。” 如此,夜王的气息才缓缓消失。 自夜王消失之后,玄月大祭司三人才真正松了口气。 竹园都没了,这竹会也就开不了了。 “浮生,罗刹,吠犬,你们三人随我来主峰一趟。”玄月轻语,但目光却落到了陈青山身上,她难能不知,这竹会上的一切,皆由陈青山而起。 只是,过不在他。 第一百三十九章 教宗欲归 乱神圣山世界内,阴云遍布,不见日月,只有亘古的沉重。 一峰破云,立于这世界的最高处,这是乱神主峰。 乱神主峰殿阙之内,玄月大祭司负手而立,其身后是浮生神女三人。 玄月大祭司只是站着不语。 玄月大祭司背对着三人,所以看不清其是何表情,但从身后不断上下悬浮的那轮暗月可以看出,玄月大祭司的内心,并没有那么的平静。 “浮生,罗刹,我对你们二人,有些失望,尤其是浮生。”一声叹息回荡在殿阙之内。 一场小小的竹会,惊动些大人物,最后甚至引得诡冢之主意志降临。 作为此次竹会的两位发起者,二人有着监管不力的责任。 玄月大祭司的声音又在殿阙内响起,是针对于浮生神女的。 “你或许可以如罗刹一般,与那陈江南打上一架,而你却偏偏选择用些计谋。只是这谋划出的结果,显然超出你所能掌控的范围,甚至牵扯到了我教与另一个道统的关系。” “我们差些便与诡冢决裂了。”玄月大祭司向浮生神女叙述出一个事实来。 这事实,有些重,关乎到了这天下的两个顶级道统。 且这事实,浮生神女无法反驳。 她本意试探陈江南,却未想到有蜀山的顾清风与诡冢的玄夜为他出头。 蜀山顾清风便算了,诡冢玄夜替陈江南姐下一战,浮生神女就是现在都未想通。 可无论再想不通,事实便已经摆到了面前。 浮生神女面上不多地出现了为难的神色。她算了陈江南,却未算顾清风与玄夜。 “怎么样?被自己的计谋反噬的感觉如何?算来算去,什么都没得到,还把自己算进去了,把自己算进去便罢了,若是我教与诡冢开战,你浮生与吠犬便是我教罪人。” 旁边作为浮生神女竞争者的罗刹神子不介意落井下石。 更是毫不犹豫地给浮生神女与吠犬神子扣上了一顶大帽子。 这场竹会,他罗刹神子可低调得很,从始至终,都未与陈江南发生些什么事情,也没有算计陈江南。 比起算计,罗刹神子更相信自己的拳头。 浮生神女怒视罗刹神子,只是悲哀地发现驳不了他。 并不是自己的谋不行,而是关乎于这陈江南的变数有些多,当变数有些多的时候,提前布的局便没多大用了。 “浮生知错了。”浮生神女只能对着玄月大祭司一拜。 “嗯,你与罗刹且站着,有些事情我等会再交代。”出乎意料,玄月大祭司轻语,并未过多地说些什么。 “是。”浮生神女与罗刹神子感受到了玄月大祭司的情绪变化,不敢多言,乖乖站到了一边。 玄月转身,脑后暗月转化血月,宽大的衣袍鼓了起来,如浩瀚大海般的威压顿时向吠犬神子压去。 “扑通”一声。 吠犬神子便跪到了地上。 面色有多苦涩便有多苦涩。 “吠犬,你可知罪?!”玄月大祭司额上一道红纹,与身后血月相呼应,有尸山血海的幻象于这殿中起,血腥味迎面而来。 玄月作为这乱神教内的首席大祭司,一直都表现得太过于温和了些,但现在玄月大祭司是真地怒了。 若说罗刹与浮生所犯的错误还可以原谅的话,那吠犬所犯的错误便是无脑了。 并不是说吠犬神子挑战陈江南有过,年轻一辈的打打杀杀,玄月大祭司并不介意。 也不是因为吠犬神子与玄夜一战有过。 而是吠犬神子的错在于将切磋变成了死斗,更错在居然想要古神灵降临去镇压玄夜。 当吠犬古神出现在白石峰之上的时候,这场切磋的性质便完全变了,之后更引得七境大尸,惊动了夜王。 吠犬神子的错不在于他打架,而在于他选择唤出吠犬古神。 威压扑面而来,吠犬神子先前一战便伤了些气血,现在玄月大祭司这么一压,吠犬便吐出鲜血来。 一位准八境强者的愤怒并不是小小的吠犬神子能够承受的,即使这位准八境强者是位女子。 威严收了些。 无非是玄月不想杀吠犬神子罢了。 “我有些好奇,你为何会挑战那陈江南,又为何在与玄夜的战斗中没有把握好分寸,越了界?”玄月红唇轻启,语言中蕴含着些规则,有魑魅魍魉之影于血月之下出现,行那跪拜祭月的大礼。 此时的玄月大祭司更像个邪教神灵。 吠犬神子苦涩,唯有低头:“弟子知错了,是弟子被愤怒冲昏了头脑。” “为何愤怒?” “……” 吠犬神子闭嘴,低头,化为了个木头疙瘩。 吠犬神子不语,顾清风之事,他不会说,即使这会让玄月大祭司不悦,会让自己受的处罚更重。 但在这情爱之事上输给陈江南,对于他吠犬神子来说,是一件极为丢脸的事情。 “怎么的?不能说?”玄月大祭司言语。 魑魅魍魉之影便扑了上去,狰狞地笑着,于那吠犬神子身上撕扯出一道道伤口来。 这伤害,既来自于肉身,亦来自于灵魂,魍魉之语入耳,其痛苦不亚于百鬼噬魂。 几乎一瞬间,吠犬神子的面色便白了,十指扣入大殿的地板之上,流下血来。 他在努力忍受着这极大的痛苦。 无论吠犬神子如何,但其意志力,便不是凡人。 鬼影归于血月。 吠犬神子躺在了冰冷的地板之上,被红苟拖了出去。 浮生与罗刹对视一眼,有些兔死狐悲,尽管二人心中于吠犬神子亦有怨气,若吠犬神子不唤出吠犬古神,便不会有这么多事。 如同知道二人所想。 玄月言:“他是位神子,所以他不会死。” “但他接下来十年岁月,他会一直被留在古神吠犬身边修行,不得踏出圣山半步。” 将吠犬神子囚于古神灵身边,这便是玄月大祭司对其的惩罚,以十年的自由来补偿今日的错误。 这代价不可谓不大,罗刹神子与浮生神女不约而同地摇头,以古神吠犬的脾气,将吠犬神子囚于其旁边。 十年之后,他们所见的吠犬神子,会不会变成一个疯子? 一个只知杀戮的疯子。 “玄月大祭司就不怕吠犬神子他疯了?”罗刹神子问道。 “疯了也有疯了的用途。”玄月大祭司轻语。 血月渐沉。 魑魅魍魉之影成为青烟。 玄月恢复了平常模样。 “明日便是素英古神的神降大比,我希望你们二人好自为之。”玄月大祭司对罗刹神子与浮生神女说道。 “而素英古神,从未有过神子。” 意思很明显,你们二人不要在神降大比之上,对那陈江南做些什么事情,去影响他获得素英古神的神降资格。 玄月大祭司多看了浮生神女一眼。 浮生神女连同罗刹神子赶紧道:“弟子明白。” 二人感受到了极大的危机感,却又无可奈何。素英古神的神降,是教内极为重要的一件事情,陈江南若成为素英神子,那其地位,会比他们二人要高。 眼见不能在神降大比上做手脚。 二人只能安慰自己,那素英古神的神降从未有人完成过,就是陈江南亦不例外。 “另外还有一件事,我教教宗要回归圣山了。”玄月又言。 一直在外的乱神教宗要回归乱神圣山了,这对于乱神教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但对有些人,这事便不大好了。 比如陈青山,比如现在各有想法的浮生神女与罗刹神子。 第一百四十章 蛇蝎之心 于陈青山而言,乱神教宗即将回归,意味着其身份即将要被识破,毕竟二人在长安城明月楼下见过。 而于浮生神女与罗刹神子而言,教宗回归意味着其会对陈江南进行洗礼仪式,待洗礼仪式结束后,陈江南就会成为乱神教唯一的继承者,二人多年来为取得乱神教宗之位所付出的努力亦将付之东流。 所以这乱神主峰的殿上,浮生神女与罗刹神子在听到乱神教宗即将归来的消息时,并没有太过高兴的神色,反之是深深的担忧。 二人表现不同。 罗刹神子大袖之下,捏着拳头,想着,要在洗礼仪式上将陈江南打败。 浮生神女则眸中闪烁,意味不明。 她在思考…… 有什么办法能让那陈江南接受不了乱神教宗的洗礼? 让玄月大祭司对陈江南产生厌恶,从而不在教宗面前提起洗礼之事,这是一个办法。 或者是教宗本身就拒绝为陈江南洗礼,这取决于教宗喜好,而这教内,没有任何人能左右教宗的喜好,就是玄月大祭司也不行,所以这个途径,不是浮生神女与罗刹神子能够决定的,自然也不能选择。 还有第三者,就是让陈江南本身,见不到乱神教宗,无法接受洗礼。 三条路中,第一条与第三条都有可行性,而第一条,最为简单,亦最好操作。 如何让玄月大祭司厌恶陈江南,这其中的牵扯到一个人,那个竹会上为陈江南挡酒挡刀的朋友,蜀山顾清风。 此时…… “你二人可以走了,回各自峰上,潜心修行。” 玄月大祭司欲让二人退下。 以谋杀人的浮生神女便站了出来,一拜:“玄月大祭司,其实,那吠犬为何怒,浮生知道些。” 浮生神女笑着,她明白,玄月大祭司一定会让自己继续说下去,玄月刚刚为吠犬嘴硬之事而暴怒,她是看到了的。 吠犬神子的行为,简直是在顶撞这位首席大祭司的权威,若非吠犬是位神子,他现在估计已经死了。 “哦?你且说来。”玄月亦想知道是什么原因让能吠犬神子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玄月大祭司看着浮生神女,面上更是出现了些许好奇之色,人便是如此,别人越是遮掩的东西,他们便越想要知道。 浮生神女盈盈一拜:“于那竹会上,顾清风与陈江南交好,顾清风更是多次回护陈江南,吠犬看不过,所以他才出言挑衅陈江南,才有了后来的事。” 玄月大祭司恍然:“你是说吠犬神子对那蜀山顾清风有些爱慕?” “应该是的,毕竟吠犬平时也是个有谋略之人,不会如此无脑,今日在竹会上表现得笨了些,显然是气极。能让男子如此疯狂的,也就只有他喜欢的女子了。”浮生神女喃喃。 “难怪他不肯说出原因。”旁边的罗刹神子大袖一挥,明白了过来,同是男子,他理解吠犬,若换成是他,他也不会说的。 想到这,罗刹神子问了浮生神灵一个问题:“浮生,若是你,你会说吗?” 浮生神女并未回答,而是将问题抛了回去:“罗刹,你觉得呢?” 罗刹神子微愣,然后笑了起来:“我觉得你会,因为你有心计。” 浮生神女微笑,并未因罗刹神子的话而感到恼怒:“对,我会的,我说了,会丢些脸,但受到的惩罚,会少一大半。” “所以说,我们是两类人。”罗刹神子轻语。 “我觉得你与吠犬都有些傻。” “未必,你不也将自己算进去了吗?一场空而已,不若拳头说了算,来得痛快些。” 对于二人的对话,玄月并未多做评价,路不同罢了。 不过罗刹神子的话,亦让玄月大祭司亦在心中思考起了这个问题。 若你是吠犬,你言还是不言? 沉默良久。 “所以,浮生,你说顾清风又有何意?恐怕没有只是将吠犬暴怒的原因说出来那么简单吧。” 玄月又将话题转回到了顾清风身上,她的直觉告诉她,接下浮生神女还有话要说。 浮生神女一笑:“吠犬喜欢顾清风,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其背后的蜀山,只是您有没有想过,顾清风嫁于吠犬神子,于我乱神教而言,是极好的事情,这意味着蜀山的友谊。” “只是顾清风又怎么会愿意嫁给吠犬呢?”玄月言语,她当然知道顾清风若嫁到乱神教来,那乱神教会如虎添翼。 那可是蜀山,蜀山上那群杀伐至强的剑修,哪个道统见了不眼馋? “顾清风在我教,那我教为何不能对其做些手段呢?”浮生神女言。 罗刹神子瞳孔一缩,这女子好生歹毒,女子何苦为难女子,但浮生却不仅要为难,还要将顾清风往死里为难。 “你的意思是,用些影响魂魄的丹药或者术法,让顾清风在这乱神圣山,丢了身子?”玄月问之,有些顾虑,但开始思考这做法的可行性。 “自然,不仅要丢身子,还要让她死心塌地地爱上我教神子,这样的手段,于我教内,并不是没有,做得隐蔽些,那些蜀山的剑修未必能发现。”浮生神女言语。 说到这,玄月大祭司意动了,这教内却确实有位古神灵能影响心智,改变修士记忆。 以古神灵之力,让顾清风爱上一位教内神子,再丢掉身子,然后以乱神教的名义向蜀山提出婚约。 一个成熟的想法出现于玄月脑中。 只是要让顾清风爱上何人? 玄月大祭司第一个想到的,便是陈江南。 眼见玄月大祭司意动了,浮生神灵微笑,补充道:“这神子,可以是任何人,但不能是陈江南,他可以是山魈,玄鹤,甚至是罗刹,但就是不能是陈江南。” “为何?”玄月大祭司感觉自己忽略了些东西。 “因为陈江南与顾清风似乎是朋友,陈江南若是讲些情义,便会将此事坏掉,若是蜀山知道了,到时候,便不是联姻了,而是大敌。” “您也不想那蜀山的三千剑修登门吧。”浮生神女娓娓道来。 “如此,你觉得何人合适?”玄月问。 “吠犬不是喜欢顾清风吗?那我们便顺了他的意,让他去就好了,也算将功补过。” “成人之美。”浮生神女说着。 “如此,很好。”玄月大祭司看着浮生神女,面色好了许多,就是竹会上监管不力之事,似乎也已经忘记了。 更是多了些欣赏之意。 罗刹神子眸中不屑,觉得女子惹不得,蛇蝎之心。 但亦未多说些什么。 “还有,此事,绝对不能让陈江南知道。”浮生神女提及,若有若无地看了罗刹神子一眼,玄月大祭司亦顺着目光望了罗刹神子一眼。 龙伯自白石峰一事后,便离开了,红苟则去送吠犬神子,此时殿内,只有玄月大祭司,浮生神女,罗刹神子三人而已。 乱神圣山世界内,虽无日日月,但依旧存云海,这意味着,圣山内,会有雨雪,会有雷电。 入云的峰上起了雷霆,如同一条条雷龙缠绕,隐去了这殿内的一切密谋。 而陈青山自然不知这主峰上的一切。 自圣白石峰出来。 陈青山一人上了山,走过如棺材般青铜殿阙,走回木屋盘膝坐下。 “明日便是神降大比了。”陈青山自信能在神降大比上拿到资格,毕竟那大比之上,不会有神子神女之流,而那些乱神教的普通弟子,又怎么会是自己的对手? 只是不知为何,陈青山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或许是多虑了吧。”陈青山看着手上的婵娟丝,将心神放在其上。 只觉得是自己这几天过于繁忙的缘故。 “阿喃,等我。”陈青山轻语,婵娟丝微亮,如同回应。 沉下心来,陈青山准备修行,陈青山修行一向刻苦,无论是在去长安的路上,还是在长安城内,亦或是这举目皆敌的乱神圣山。 陈青山都不会忘记修行,即使现在陈青山剑气池上已经满了,修为涨不了分毫,但修行,不仅在修为,更在内心。 不觉间,已至傍晚。 木屋外有哀怨声起,陈青山睁眼,知道那是毛球。 只是天边还有余光,未至夜,今天的毛球,出现得早了些。 陈青山未推门出去,毛球已经出现在了窗边,毛绒绒的手指,指了指自己圆滚滚的肚子。 原来是饿了呀。 第一百四十一章 请君入瓮 未至深夜,毛球便来了,说明其对香烛确实馋得很,毕竟陈青山未来前,它可没有香烛可吃。 没有香烛,毛球亦能存在。 香烛于毛球而言,是零嘴一般的东西,只是这零嘴,对毛球似乎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陈青山看着小毛球,觉得它似乎也是年龄不大的样子,喜欢些零嘴倒也正常,食香烛,这让陈青山联想到了古神灵,毕竟香烛的存在与信仰有些关系。 陈青山细细打量眼前的毛球,可是它身上似乎并没有一丝与古神灵相关的气息。 陈青山正打量...... 毛球便喊出了声。 “香烛,饿。”毛球的声音自陈青山心间响起,那是一道稚嫩之声。 小毛球摸摸肚子,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陈青山一笑,捧出香烛来,放到了木屋的地上,毛球一激灵,便自窗台上跃下,撞入了那堆香烛之间,香烛燃起,毛球吞食其香火,一丝满足的醉意出现在毛球脸上。 待毛球将香火啖尽,也就入了夜。 今夜圣玄峰上有些不太平,一声又一声金铁交鸣之声自那青铜殿阙上响起。 又似有巨人跺脚,一下又一下,脚下的土地有节律地震动起来,将峰上扰得不安宁。 就是在木屋内,陈青山亦能感受到那青铜殿阙内的疯狂。 陈青山想起,毛球说过,这青铜殿阙内葬着一柄器,而此器,不详。 “莫非是那殿内之器想要从这大棺材内出来不成?”陈青山想着,推开木门,便见青铜殿阙出现在眼前,符纸飘飞,其上光芒,将整座殿阙给染成了金色。 那光有些刺眼,陈青山伸出手来,遮盖于额上,方才好受了些。 “那所葬之器要苏醒了。”毛球通过陈青山的神识向陈青山交流。 随后毛球自木屋内一滚,随后跃至陈青山肩头,陈青山顺势一沉,随后才将毛球承了下来。 毛球的重量要比看上去重上许多,这是一只胖猴子。 毛球的面色有些凝重,但其中有些渴望,似乎这所葬之器出来,于其而言,是一件好事,又不大是一件好事。 那青铜殿阙上的符纸一凝,随后不动了,开始慢慢破碎,化为金色光粒。 陈青山肩膀之上,毛球抓耳挠腮,有些慌乱。 待那符纸消失,整座青铜殿阙便化为了黑色,如同一个黑色的棺材。 如此,此殿阙便归于了平静。 陈青山绕至殿前。 黑色的夜,黑色的棺材,映于陈青山的眸内,殿阙之门洞开,里面是同样的黑。 如同,请君入瓮。 入目除了黑,便无其他,这意味着未知,未知中有大恐怖。 那殿内之器确实是破除了封印禁制,但其并未出来,而是蛰伏于殿内,看陈青山敢不敢进。 有微微的意志自殿阙内传出,如同挑衅,陈青山肩膀上的毛球感受到这股意志,哀意出现于脸上。 随后一闪而逝。 毛球立于陈青山肩膀之上,龇牙咧嘴,对着那黑漆漆的大殿内耍了一套宗师级的猴拳。 那殿内之息一吹,毛球便自陈青山肩头落了下来,陈青山伸出手来,提起了毛球的一只脚来,毛球对着大殿又打了一套。 挑衅之意再度从殿内传了过来。 “进吗?”陈青山立于殿前,自语。 “进个屁!” 陈青山毫不犹豫,转身就走,不管里面有什么大机缘,有命拿才是,若拿不了,折在里面,那可没地方哭去。 更何况陈青山肩膀上担着阿喃的性命。 那殿内的意志不出来,明显有诈,进去干嘛? “什么情况?他不进来?!”大殿之内,一块碎片悬浮,碎片之上,缠绕着一黑影,双眸死死盯着殿外,以潜伏者的姿态等待猎物上门。 见陈青山不上套,那黑影一愣,然后急了,陈青山不进来,他又怎么出去?! 他现在这副样子一出去,估计就被外面的人给灭了。 看着陈青山离去的背景,黑影很急,却又无可奈何。 峰回路转...... “等等,他回来了!”黑影目中,陈青山忽然转身,看了一眼大殿,一步跨入殿内。 巨大的惊喜感充斥于黑影心间,他终于可以出去了。 至于陈青山为何忽然改变心意,那是因为天地宽的一句话。 “突破三境的机缘就在这了,而且这天下没有比这殿内之器更合适的东西了。” 那日,陈青山于安达部中借山宝蓄满了剑气池子,想要突破三境,却发现突破不了。 天地宽说陈青山要破三境需要极为坚硬的东西,去破开剑气池子,且陈青山三境时,会有大机缘。 而现在,那破开剑气池子所需的东西,便在这大殿之内。 所以,陈青山选择了入殿,即使陈青山已经知道,这殿内有很大的危险。 收益与危险一向是天秤的两端,看你如何取舍而已,现在在陈青山心里,收益重于了危险。 “今天这殿阙内不管有什么,都得挨顿打。”陈青山轻语,想以神识观之,却发现这殿阙内,神识离身最多三尺,所见极其有限。 在这样的视野之下,陈青山只能保证自己不被殿内之物绊倒而已,不过这殿很空,似乎并没有什么摆设,神识也就没有了多大用。 陈青山有些好奇,这殿内到底有什么东西,能将自己的神识压制得如此厉害。 与此同时,那碎片之上的黑影慢慢脱离碎片,自碎片上拉出一丝丝黑色的雾来,并绕到了陈青山身后。 “你的身体是我的了。” “我终于可以出去了!” 黑影之声传出,陈青山转身,黑影化为一道黑线,进入陈青山识海之内。 “中计了吗?” “我都说了,今天不管是谁,都是要挨顿打的。”陈青山含笑,神志沉入识海之内,去面对那未知的敌人。 伸手不见五指的大殿之内,陈青山的身体不动,归于死寂,唯有毛球抓着陈青山的一绺头发,担心地看着陈青山。 黑影出现于陈青山的识海之内,见那七彩识海,一喜。 “这么大的识海,如此奇异,我这次,似乎是捡到宝了!” “这具躯体的资质,比我原本的,还要好上不知道多少。” 黑影几乎泪流满面,他今天不仅有重获自由,还收获了一具宝体,简直是喜出望外。 “哦,是吗?” “那得恭喜你啊。”陈青山的身躯出现在识海之上,脚踏七色识海,不知何时,那识海之上永燃的火焰已经熄灭。 陈青山并未因这未知存在进入自己的识海而感到慌乱。 开玩笑,自己识海可有两尊仙人级别的存在坐镇。 这人再凶,能凶得过烛照,能凶得过天地宽? 黑影在天,而陈青山在地,以迷雾为背景,无论是烛照,还是剑宫,都在此黑影出现的那一刻,隐入了迷雾之内。 在天地宽的影响之下,只让此黑影看到了他能看到的东西。 所以,黑影只觉陈青山识海奇异,只觉自己捡到了宝。 “小娃娃,我会吞了你,随后取代你。”黑影拉伸着,化为一老叟模样,老叟有名,叫黑天。 当年来乱神圣山盗宝,却被那碎片之上属于盘的力量直接斩杀,成为了怨鬼,污了碎片,并与那碎片一同埋葬到了圣玄峰之上。 而巅峰时期的黑天叟,与那玄月大祭司一般,是位准八境的强者,再踏出半步,便是人间绝巅。 这世间大多数大修都没有了凡大师的那颗剑心,他们无法做到如了凡一般,直接一步跨入八境,他们于这条修行大道上先踏出半步。 “黑天,便是我曾经的名字。”黑天叟立于空中,傲然道。 “黑天,不认识。”陈青山回答,这黑天叟似乎不是最近这个时代的人,如今大唐有名的强者当中,并无黑天之名。 但不得不说,黑天之名,有些霸气。 “但也仅仅是名字霸气而已。”陈青山轻语。 “你个娃娃,倒是心智不错,在这样的情况下居然不怕老夫。”黑天叟微愣,言语道。 “在这样的情况下,似乎怕也没有什么用,所以倒不如不怕。”陈青山回答,顿了一下。 “还有,我并没有理由害怕。” 陈青山话里有话,但天上的黑天叟并没有听出来,只觉得陈青山的心智,是真心不错,甚至动了爱才之心。 “可惜了,若是老夫未亡,说不定还会收你做徒弟。”黑天叟有些惋惜,说道。 “可惜了,我有许多位师父,但就您,我还真看不上。”无论是了凡,还是剑贤,都授过陈青山剑术,可称得上一声师父。 就是那集水镇书院得白夫子,也可称得上一声师父,白夫子所授,不是杀人之术,而是识字,待人的在世之道。 在这江湖,在这天下,如何待人与如何杀人,是一样重要的东西。 陈青山有九十九道无涯道痕,直指无涯仙人境界,这黑天叟,他还真看不上,陈青山做黑天叟的师父还差不多。 只是陈青山的言语,到了黑天叟眼里,成了狂妄。 “倒是我自作多情了。”黑天叟言。 “你本来就是要杀我的,又何必多讲些什么?”陈青山负手回答。 “也是。” 语毕,黑天叟便如一颗流星,划出一道黑线来,砸向了陈青山。 这是神魂间的对决,比肉身交手更为凶险。 第一百四十二章 神魂无垢 识海之内,二人相争,拼得是灵魂强度,黑天叟曾为准八境的存在,他并不觉得一个三境不到的修士能够把自己如何,即使如今,他的实力因那碎片而十不存一。 就如他对陈青山的称呼是“娃娃”,何为“娃娃”,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罢了。 黑天叟化的陨石自苍穹之上落下,带着无边的死寂之意。 七彩识海凹陷下去,如同一个琉璃大碗,而大碗的正中心,是陈青山,如今的陈青山被黑天叟压制到了这方世界的最低处。 这碗很大,而陈青山很小。 如此间蝼蚁,被困于碗内,随时可被人所摘食。 “搞这么大阵势,无非是怕我的逃跑罢了。”陈青山负手而立,望着黑天,并不感到惊惧。 毕竟这里可是他陈青山的识海,他没有怕的道理。 恍惚间,黑天叟便至,在那碎片之上栖身千载,其本身已经异化到了极其可怕的地步,是一个黑色的团子,只露出个头颅来,待其接近陈青山,便有如长矛般的尖刺自其身体之上长了出来,不下百根,长长短短,就要向陈青山的灵魂穿刺而来。 每根黑刺尖端都闪着紫色的芒,摄魂夺魄。 “我会接手你的一切,娃娃。”黑天叟阴沉的面上,为数不多地出现了笑容,只是这个笑容显然并不大好看,如同那在墓里待了千年的老鬼。 撕裂身体的长矛于身前,陈青山如同未见。 “比如?”陈青山微微皱眉,问之。 “比如你的魂魄,你的记忆。”黑天叟回答。 黑天叟不仅要夺舍陈青山,他还要将陈青山的灵魂乃至于记忆都割成碎片,随后被自己所吸收。 经过消化,吸收。 然后再以自己的意志重新拼凑出一个陈青山来,并以陈青山的身份行走于这世间。 黑天叟见陈青山,如见最珍贵的补品,陈青山是其困于殿阙千年以来,唯一一个其所见的生人。 “其实,要我的性命,要我的魂魄,都不是很大的事情,也不是说不大,只是江湖厮杀罢了。但要我的记忆,明显超出了厮杀的范围,恰巧,记忆是为数不多我所珍视的东西。” 陈青山的记忆,大多数在集水镇,但就是集水镇,那个小小的镇子,才成就了陈青山,陈青山的记忆里还有许多人,比如阿喃,比如吴关山,还有了凡,白夫子等。 这大概是羁绊一类的东西。 这羁绊虚无缥缈,甚至是有些玄,但却是比修士性命魂魄还要重上许许多多的东西。 也是陈青山最为珍视之物。 “所以啊,记忆这种东西,就只能是我自己的,我得把它藏好了。”陈山面对那噬魂长矛,退了一步。 “于你再珍贵,那也是我的了!”桀桀之声自黑天叟口中发出,黑云滚滚,便朝着陈青山噬了过来,势要将其吞下,一点不剩。 “唉......”一声叹息起。 “都说了,你进我的识海内是要挨顿打的。”见黑天压下,陈青山身后,一神佛之影出现,带着魂魄金光,凝成了一个金色圆盘,于陈青山身后盘坐,神与佛的面容,正是陈青山。 神魂现。 既是魂魄之争,拥有神魂的陈青山,又何惧这黑天叟。 陈青山后退一步,不是怕了,而是要与神魂相合,自与神魂相融,陈青山的魂魄气息便迅速上升,浑身金光,浇铸出一个不灭金身来。 陈青山并未拔剑,剑是杀人的。 而现在,陈青山是要打人。 既然要打,还是用拳头来得合适些,不知从何时起,陈青山喜欢上了用拳头砸人的感觉,似乎每一次出拳,都能让自己的内心畅快上不少。 陈青山侧身,右脚在地上划出一个半圆来,伸手握住刺来的长矛,顺势往后一带,黑天叟便落到了七彩识海之上。 在陈青山有意地控制之下,这识海化为了比精铁更硬的东西,一带一砸,黑天身上的长矛便碎了大半,如一地的墨色珠玉。 “神魂,你居然拥有神魂。”黑天叟并未觉得身体有多痛,他只惊讶于陈青山居然拥有神魂。 这娃娃还未到三境,居然是一个天生神魂者! 现在黑天叟的感觉是惊喜交加。 未等黑天叟反应,陈青山的拳头便如雨点般砸了过来,每一拳,都朝着黑天叟的脸上砸去。 一股憋屈感自黑天叟心头出现,他堂堂准八境强者,就是在他那个年代,也是天下有名的存在,现在被一个三境不到的娃娃朝着脸上打,不像样子。 他黑天叟不要脸的吗? “小娃娃,够了!” “......” 黑天叟刚张嘴,陈青山一拳便将其要说的话给打了回去。 拳脚相加,不一会儿黑天叟的面皮便被打残了,如一张黑纸,自其脸上飘落了下来,黑天叟成了一个没有脸的老头。 “你是我见过最不讲武德的娃娃!”黑天叟虽然没有了面皮,但依旧发出了声音。 黑云崩坍,然后收缩,一枯瘦老叟出现在了陈青山面前,陈青山砸出一百拳,化为了残影,却被其一一伸手接下,这位死去千年的强者,开始动用他真正的实力。 黑天叟与普通的大唐修士有些不同,不仅带着五彩的兽骨耳环,腰间的束带之上更扣着一雪白的兽首,一副苗疆的打扮。 距离一个真正的苗疆老农,只差了一杆长长的旱烟枪。 “苗疆人?”陈青山收拳,问之。 “苗疆人,巫神殿上的人。”黑天叟似乎不大适应现在的模样,下意识地伸出手来,想要握住什么东西。 其是魂身,终究是没有握住。 身影一闪,黑天叟便消失了,下一刻,出现在陈青山面前,离地三尺,俯视陈青山。 没有言语,二人脸上都出现了狠辣之色,以头颅对头颅,如铁锤般一砸,陈青山退十丈,黑天叟原地不动。 若不是魂身,在外界的话,这一击,便足以让陈青山头破血流。 疼痛感依旧存在,甚至更加,陈青山只觉有些头昏脑涨,这样状态下的黑天叟似乎更强了。 “不过,也并非不是不可敌。”陈青山轻语,于识海上一踏,脚尖离去之处,一圈七彩涟漪,一圈又一圈,指向了黑天叟。 陈青山没有拔剑,依旧是挥拳,高高跃起,没有丝毫花里胡哨,一拳砸下。 “给我!” “下来!” 悬于空中的黑天叟应声落地,随后带起一阵风,扼住了陈青山的喉咙,陈青山举拳便击,黑天叟不顾,势要与陈青山以伤换伤。 “看谁先撑不住就是了。”黑天叟“咯咯”笑着,将陈青山的头颅按于七彩识海所化的地上,轰入识海之内。 识海之水涌来,沁入陈青山的身体。 清凉之意顿时生了出来,就连昏沉的头脑也清明了许多。 陈青山只觉自己的神魂更加凝实了一些,就如同那钢坯,被锤所击,千锤百炼,锻打出了杂质,向一柄真正的宝剑所转化。 七彩之光于识海中,光华曲折变幻,有些朦胧之意。 识海无涯,故而深不见底,黑天叟每出一拳,陈青山的身体便下落十丈,待到晦暗之处时,陈青山的意志便消亡了,相当于溺死在了识海之内。 “差不多了。” 待到七彩之光与黑暗处的时,陈青山已经是宝体无垢。 黑天叟只要再出一拳,陈青山便会沉沦。 于不可见处,伸出一只手来,那是陈青山的手。 陈青山的手握住了黑天叟的拳。 “这里有些闷,我们出去打吧。” 识海咆哮,反扑,陈青山握着黑天叟的拳头,冲天而起。 第一百四十三章 吃与被吃 这识海时世界内本没有风,此刻却起了风。 那是陈青山的气息。 这世间有苦海,佛修们所说的苦海,而苦海亦无涯,而苦海所存,便在同样无涯的识海之下。 识海竭,而苦海现。 修士魂魄入得苦海,便是一个永世沉沦。 在最后一刻。 陈青山裹挟着黑天叟,自七彩识海之内冲了出来,带起一阵七彩的浪花。 待陈青山落下,识海便重新凝实,化为了地。 有风起,故而地上生了同样是七彩的火。 因烛照的缘故,陈青山的识海不仅与普通修士不同,化为了七彩之色,更重要的是,这识海之上,燃起了不灭的火。 此火随陈青山的意志而生,亦随陈青山的意志而灭。 明明踏着火,却伤不了陈青山分毫,陈青山只是轻语:“再大些!” 识海上的火便沸腾了起来,迅速生长,一丈,十丈,随后是百丈,最后是举火燎天。 陈青山便立于火中,紧紧握着黑天叟的拳,宝体淬炼后,陈青山的神魂再上一层楼,已经不在黑天叟之下。 所以黑天叟只能被这识海上的火所灼烧。 刚开始,黑天叟并未觉得此火如何,他的魂魄,早就已经是水火不侵,还怕这神识之海上的火? 只是当此火开始燃烧其身体,剧烈的疼痛感传来时,他发现自己错了,且错得离谱。 这火,不是普通的火,且品秩极高。 “这是什么火?!”黑天叟一愣,就是以他的见识,也想不出这火的来历,这天下能伤自己的火也就那几盏。 此火显然不在里面。 只是黑天叟隐隐约约想起了在西北大漠,有一个跪拜仙火的道统。 其上仙火不灭,而那火,其中亦有颜色变幻。 那火有名,是为琉璃火。 对比于拜火教的琉璃仙火,陈青山的火,亦有相通之处。 “莫非,这也是仙火?!”一个让黑天叟感到震惊的想法于脑海中出现。 拥有神魂,可以将其当作这小娃娃的天赋,毕竟这天下,天生神魂折虽少,但还是有的。 只是天生神魂,再加上一盏疑似仙火的七彩火,这可不是只能用运气来解释的了吧? 相比于黑天叟的震惊而言,陈青山并不在意识海之上的七彩火是什么。 “怎么样,疼吗?” 陈青山看着黑天叟,面无表情。 黑天叟欲升空,却被陈青山死死地握住了拳头。 浑身长出尖刺来,未等接近陈青山,便被七彩火给烤没了。 黑天叟第一次在这个年轻人身上感受到了害怕这种情绪。 “疼吗?”陈青山再问。 目光比火焰更亮,直刺黑天叟。 不用上片刻的功夫,黑天叟就会被此七彩之火所烧死。 黑天叟迅速做出决定,眸光决绝。 黑天叟以手为刀,带着黑色劲气,果断朝着陈青山所握之拳的关节处一斩。 拳断。 黑天叟恢复自由身,迅速升空,去躲避这地上的七彩火焰。 陈青山看着手中的拳头,没有过多的思考。 随后仰头将其吞了下去。 并未有太多的想法或者是不适。 黑天叟在空,心疼自己失去魂魄的同时,只觉得这底下的小娃娃好狠。 陈青山并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不可接受的事情,在这江湖之上,那些矫情的人,一般都活不了太久。 实力才是活下去的根本,这与要不要做一个好人没有什么关系。 毕竟,有实力的好人也是好人。 陈青山只觉自己的神魂越发强大了些,甚至隐隐感知到了一丝丝天地间规则。 规则如丝,联系于万物众生之上,而统领规则的,是道。 六境之修入七境,需要观道,然后证道。 而现在,陈青山便隐隐捕捉到了一丝道的痕迹。 这一丝丝规则一闪而逝,陈青山的神魂,还不足以观道。 “若是将这黑天叟吞了呢?”陈青山望向天上正努力扑灭火焰的黑天叟,眸光大亮。 黑天叟可以吞他陈青山,那他陈青山为何不能吞了这黑天叟? 黑天叟刚将火焰熄灭。 那燃烧的七彩火,便高高地将陈青山举了起来,陈青山悬于空中,宝体无垢,是华贵的金色,七彩火焰化为流动的幕布,为其衬托。 此刻的陈青山,便是火焰的君主。 一些很远的记忆出现于黑天叟的脑海之内,在他那个时代,他还很小的时候,亦有些人有这样的气魄,后来,他们成了仙。 想起那几位年轻至尊,黑天叟更怕了。 “我承认你很强,放我出去,从此你我各不相关,各走各的。”黑天叟服了软。 对于一位准八境的强者而言,这已经是很大的退步了。 陈青山并未急着动手,而是问了个问题。 “刚刚你还说想收我为徒,我并不觉得你能做我的师父,我想你觉得我有些不自量力,甚至是有些狂吧。” “但现在看来,则何如?”陈青山悠悠问之。 黑天叟再次升空,离那地上多的七彩火远了些,一叹:“我承认,是我有些眼瞎了,这天下能有资格做你师尊的人不多,至少不包括我。” “还有,我有些悔了,不该入你识海。”黑天叟说道。 “哦?怎么个说法。”陈青山问之。 “我的意思是,我应该拼着那碎片的反噬,控制那碎片杀了你,千年的岁月,已经足够我简单的操控那枚碎片了。”黑天叟回答。 “那个碎片是什么东西?”陈青山再问,虽说毛球跟自己说过,这青铜殿阙内葬着一柄器,却未说这柄器叫什么。 甚至这殿内根本不是一柄器,而是一枚它的碎片而已,但就是这枚碎片,其反噬却能将黑天叟弄成这样。 陈青山便好奇起来。 “这里是乱神圣山,可你知道是世界是如何而来?”黑天叟并不想瞒陈青山。 毕竟坦诚也是他能从陈青山识海里出去的一部分。 “不知?”陈青山摇头。 黑天叟见状,继续说来:“这乱神圣山所在世界,正是以这此器所开辟,而此器,亦是那天下间第一位古神灵盘的宝物。” “原来如此。”陈青山点头,没有想到这碎片还与盘有关系,既然与盘有关,那此器,便是仙器了,即使是其碎片,也是九境之上的仙物。 看着黑天叟…… “刚刚你说后悔没有操纵那碎片杀我,那你出去之后,是不是便要用哪杀我,如此的话,那我就更不能让你出去了。” “当然,我从一开始,就没有要放你出去的意思,所以你不必后悔将要用碎片杀我之事说出来。” “不管你说还是不说,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你安心上路便是。” 陈青山取出了剑,不是天地宽,而是以神魂凝聚的剑。 此时的天地宽,正悬于那迷雾之后的剑宫之内,静静地看着这里发生的一切。 见陈青山没有放过自己的意思。 “你信不信我这就自爆魂魄。”黑天叟一怒,就要燃烧魂魄,在陈青山的识海之上炸出一个窟窿来。 一位准八境强者的魂魄自爆,不仅可以将陈青山的识海炸出个窟窿。 就是陈青山本身的脑袋,也承受不住这样的力量。 会如一个西瓜一般。 “嘭!” 一下炸开来。 陈青山的体魄再强,也强不到能承受这样攻击的地步。 若陈青山没有烛照的话,若陈青山没有天地宽的话。 面对黑天叟的威胁,陈青山如同未闻,而是磨刀霍霍,仔细打量着黑天叟,似乎在思考要从哪个部位开始切起。 猎人与猎物的位置开始变化。 “这娃娃想吃了我!!”一个荒谬的想法出现于黑天叟脑海之内。 现在他真地后悔了,为什么想不开,要进这小子的识海。 没把人家吃了,反而要被人家给吃了。 悲愤化为愤怒,强者不可辱。 “如此,你便与我同亡吧!” 无数光自黑天叟的身上亮起,压过地上的七彩之色,如同最绚丽的烟火。 第一百四十四章 悟拳 这天地间的修士们多多少少有些傲气。黑天叟不想被陈青山所吞食,所以毅然决然选择了燃烧魂魄。 或许这跟黑天叟的傲气无关,只是做了个不想让陈青山得到些什么的决定罢了。 在这识海世界内,陈青山并不打算放他离开,所以黑天叟的结果横竖都是死亡。 “娃娃,与我共死!”黑天叟癫狂而笑,其身体化为了一颗黑星,开始崩塌压缩,待其压缩到最小,便是陈青山识海炸开的时候。 陈青山看着黑天叟,依旧是看待猎物的眼神,并未因黑天叟燃烧魂魄而改变些什么。 即使因为黑天叟燃烧魂魄,让陈青山的识海亦有了些崩塌的模样。 识海受损,一股彻骨之痛直接作用到了陈青山的神魂之上。 陈青山坦然承之。 “你或许会死,但我不会。”陈青山一剑砸到了黑天叟身上,魂焰飘飞,如洒下了一大把墨。 燃烧魂魄本就痛苦的黑天叟,这下更痛了,黑天叟的魂魄越发不稳定起来,更是出现了一道又一道的裂纹。 陈青山确实有些痛,但经过陈青山这一砸,黑天叟承受之痛在陈青山的百倍之上。 陈青山眸中有着冷静的疯狂,在这无风的世界内,长发于陈青山脑后散开,如蛟如龙,肆意咆哮。 他陈青山疼可以,但敌人应该更疼。 “你个娃娃,简直不可理喻!”黑天叟面色疼得变形,觉得这人简直是个疯子。 他这一砸虽然让黑天叟更痛了,但无疑会加快识海的崩塌,哪有人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的。 “聒噪!”陈青山如同未闻,又是一剑砸下,此剑直接砸在了黑天叟的脑袋之上,黑天叟的脸上带着疑惑与震惊,凝在了镜子之内,随后被陈青山如同置气一般地用剑砸碎开来。 黑星迅速收缩,随后如同异化一般,伸出无数条黑色触须来,要将陈青山的识海世界碾碎。 墨色压制了七彩,要将这片世界化为空无一物的白。 “要死了吗?被一个娃娃杀死,真是不甘心啊,若要被那些老家伙知道了,得笑我许久吧。” 黑天叟的意志即将消散,只是他还有些问题没有答案,这样的问题有许多,如同走马灯一般,自黑天叟眼前过。 直到凝结到了最后一幕,眼前这娃娃说“你会死,而我不会”。 黑天叟不多的意识聚集。 这娃娃凭什么说自己不会死?! 他当自己是人间绝巅的八境之修不成。 陈青山自然不是八境,但他注定不会死,至少不会被黑天叟杀死。 七彩识海咆哮,掀起了滔天的浪,浪上燃着七彩火,并非陈青山主导,只是这识海世面对危险的主动反扑。 看着墨色七彩相互倾轧,陈青山看到了一抹白。 人死后,所见世界不是冰冷的黑色,更没有牛头马面,黑白无常来索命,这样的死,并不算死得干净。 若死得干净些,便什么都没有了,是空,白茫茫的一片,没有丝毫痕迹,如同,从未来过。 “原来死亡,是这个颜色。”陈青山神魂大亮,于生与死之间,窥得一丝道意。 陈青山不动,如同悟道。 “生死之道!”迷雾之内,剑宫之内,天地宽大惊。 这自然不是生死之道的全部,只是生死之道的一小部分,更接近于死亡,但陈青山已经见得了小小的一角。 一角小小的死亡。 若陈青山有所悟,以自己的神魂去看,想要搬动这一角小小的死亡。 神魂流血,枯萎,变为白。 陈青山手中剑更是寸寸碎裂,待白爬上陈青山的身体,只剩一颗眸子还是金色时。 陈青山积极死亡时。 这一角小小的死亡微微动了,意味着陈青山得到了什么。 以死悟死,向死而生。 “我好像悟了一些东西,或者,可以将其叫做寂,寂灭的寂。” 陈青山悟得一拳,并将其称为“寂”。 陈青山一拳挥出,这一拳过后,天地皆白。 这一拳掀起了风。 于是,大风过境,迷雾散开。 黑天叟见到了一轮太阳,那是烛照。 识海中悬着大日,肆意释放着光和热,与那外面的长天之阳一般,同样的灼热。 黑天叟多久没见过太阳,不下千年,一丝荒谬的感觉出现于黑天叟心头。 “这娃娃识海之中,居然有一轮太阳,这是烛照啊!” 不只是太阳,那太阳之后,似乎还有更可怕之物,只是这烛照之光太亮,灼伤了黑天叟的眸,黑天叟便看不清了。 现在,黑天叟终于知道这识海世界为何有永燃的七彩火,又为何这娃娃说他不会死在这了。 烛照出现,无论是墨色,还是七彩,亦或是那一抹白,都纷纷消失了。 在烛照的力量之下,破碎的识海世界被重新塑造。 一股无形的力量将黑天叟束缚了起来,这力量很淡,但不可撼动。 黑天叟有些苦涩,他知道,今天就是他想燃烧魂魄,也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他的生死,存于眼前这娃娃的一念之间,要被他吃掉了啊。 “娃娃,你刚刚看到了什么?”被缚住黑天叟轻问,陈青山那一拳,让他觉得很不一般。 “见到了死亡的一部分,我管它叫寂。”陈青山如实回答,若无黑天叟自爆,他也见不到这丝道意。 当然,前提是陈青山有了神魂,且神魂于这识海世界不只一次得到了提升。 否则就是那抹道意于陈青山面前,陈青山也见不到,如同入宝山,而不自知,不过好在,陈青山抓住了。 看着陈青山,黑天叟一叹,如同认命一般:“不得不说,无论是天赋,机缘,还是悟性,你都是我这辈子所见最高者。” “娃娃,你叫什么名字?”黑天叟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 于开始,黑天叟不问,是将陈青山当做无名之辈,也没有问的必要,把陈青山吃了,自然也就知道他的名字了。 而现在,要被吃的是黑天叟自己,所以眼前这娃娃的名字便重要了起来。 黑天叟想知道是什么人吃了自己,若连这个人的名字都不知道,不像话。 “陈青山来自一个叫集水的小镇。”陈青山如实回答。 “陈青山,很不错的名字,青山比人长寿,青山不老,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你不会死在这的原因。不过,陈青山,这个名字,我的确是记住了。”黑天叟回答,他不知道陈青山为何要提起那个叫集水的小镇,也许那个小镇对陈青山来说很重要。 或是,是无心之语。 第一次知道了陈青山的名字。 黑天叟面色亦第一次出现了释然之色:“来吧,吃了我,让我成为你的大道之路上的一颗石头。” 哪知陈青山摇了摇头:“现在我不想吃你了,不是嫌你肉酸骨头硬,而是已经没有吃了你的必要了,毕竟我欲吞你,是想见那七境之修才能窥见的天地,现在我已经看到了,所以,吃你便没有必要了。” 黑天叟一愣。 “我可以理解为居然是我自己救了自己吗?”黑天叟问之。 他若不自爆,陈青山便窥不到那抹白。 “你个老头,怎么可以这样想,明明是我的天赋太好了,这才救了你,你应该感恩才是。”陈青山回答。 “都修到你这个境界了,还骄傲自满,你不行啊,老头。” 黑天叟再愣,仿佛第一次认识陈青山,这小子天赋机缘不谈,性格有些疯外,还特别的不要脸。 不过好在,自己活下来了。 峰回路转,意外之喜,若能活,黑天叟也绝对不想死。 如何处置黑天叟,陈青山已经有了想法。 陈青山看着黑天叟:“老头,考虑一下,加入我的队伍,保你吃香喝辣的。” 黑天叟不杀,但亦不能放过他,将其收为打手,应该会是很不错的一件事情。 且陈青山有些想法,待救得阿喃后,最晚到与圣皇去昆仑之前,他便会将这个想法付诸实践,他正缺像黑天叟这样的力量。 陈青山的言语实在是很一般,如同土匪拉人入伙。 但黑天叟似乎没得选。 “可以,不过你得把我带出去,并帮我重塑肉身。” “好说。”陈青山回答,面带微笑。 烛照之力一收。 “老奴,见过少主。”黑天叟主动立下道誓,且姿态放得很低,他明白现在越低,以后得到的便越多。 这源于陈青山的天赋悟性,更源于天上的烛照。 更重要的是,那迷雾之内的不可见之物,是比烛照更可怕的东西,其中之物,似乎只是看一眼,便能杀了自己。 面对一个能随时杀自己的存在,姿态再低,也都不过分。 “那我们便出去吧。”陈青山在黑天叟肩膀上一拍,这方世界开始旋转。 第一百四十五章 欲开一界 夜至中天,圣玄峰上生了霜,本就冰冷的青铜殿阙,此时便更冷了。 冰冷的如棺材的青铜殿阙内,毛球扯着陈青山头发,面色担忧。 一团雾气自陈青山头颅内飞出老者模样。 毛球“叽喳”一声,便朝黑天叟扑了过去,它欲保护陈青山。 只是直接撞到了气墙之上,直接被黑天叟给拎了起来,黑色之息流于黑天叟手中,自毛球身上轻轻按下。 “这猴儿,倒也忠心。” “还是异种,若论其血脉来,似乎不比那些妖廷的妖差。” 黑天叟毛球梳理了一下毛发,恭敬地捧着,递给了陈青山。 “实在是有些重了,还贪吃,是个胖猴。”陈青山接过,揉了揉毛球的脑袋,刚刚被黑天叟梳理整齐的毛发便又乱了。 陈青山自然知道毛球不凡,而且毛球,似乎与这盘开辟世界的器,还有些联系。 毛球“叽叽喳喳”地唤着,似在不满陈青山的言语,又惊喜于陈青山安然无恙。 “没事了,没事了。”陈青山将毛球放到了肩膀之上,烛照之影凝于手中,照亮了这方不知黑了多久的殿阙。 一枚石质碎片便出现于陈青山眼前,这碎片很普通,就与普通的石头一般,唯一独特之处,就是石片上有道蓝色的纹。 这碎片,就是丢在路边,都没有人会去注意。 “这便是那器的碎片?”陈青山轻语,有些不敢相信。 “大巧不工嘛,盘那个岁月的东西,有些古朴,倒也正常。”黑天叟不敢说这石片普通,只说是古朴。 毛球一惊喜,从陈青山肩膀之上跃下,便朝那碎片滚了过去。 “小心,这石片上有反噬。”黑天叟一惊,便要将毛球拦下。 这次毛球的身体却前所未见的灵活,直接从黑天叟手边便绕了过去,一跃,便将这石片报在了手中。 而黑天叟所说的反噬,并未到来。 不仅没有受到反噬,毛球与这石片,反而有几分水乳交融的意思。 如同,毛球与这石片为同源之物。 更是在这碎片的呼应之下,毛球的毛绒绒的毛发慢慢变得坚硬起来,毛发之上长出了一抹古朴的灰色,于毛球身上缓缓扩散开来。 毛球抱着石片,成为了一只石猴。 “石猴明灵!”黑天叟大惊,这开天之初,有四只猴子,在方圆之外,而明灵,正是其中一只。 明灵为奇石所生。 “此器,便是以我族之躯所打造。”以念头沟通,毛球幽幽说着。 这天地间,只能有一只明灵,一只明灵死去,才会在其身躯之旁,生出另一只明灵。 现在陈青山为何明白,毛球为何在这圣玄峰上哭泣,其哭的是自己的族人。 陈青山一叹,他感受到了毛球的悲伤。 无论天赋再强,修为再高,这一族的一生总是孤独的,因为一世只能有一只明灵存在。 “所以,是那古神灵盘,杀了上一只明灵,并将其身躯,炼制成了此器。”陈青山问之。 毛球抱着此器,摇了摇头:“不是盘,是另外的存在,盘只是按照与上一只明灵的约定,以其身躯制成了此器,并以此器,开得此界而已。” 毛球说着,但无论是陈青山还是黑天叟,都忽略了盘与明灵为何要开辟此界,他们的约定又是为何? 毛球不是上一只明灵,所以它亦不知。 毛球伤感完,便将此器捧着,递到了陈青山面前。 “此器,于你未来之路或许有些用,你便收着。” 这是来自于毛球的善意,陈青山予它香烛,它便以此物相报。 毛球虽是不在这方圆间的猴子,却比活在此间人更懂报恩的道理。 所以,人之初,到底是善还是恶。 见毛球手中物…… “确实有用,我欲以此器,再开一界。” “待开此界后,我便将其还予你。” 陈青山笑着,语气变了些。 只是此时,掌控陈青山身体的,已经是天地宽。 陈青山欲破三境,而天地宽说陈青山三境时,会有大机缘,现在这大机缘,便要来了。 天地宽欲在陈青山丹田气海之内,开得一界,一个如同乱神圣山一般的世界,与乱神圣山唯一的区别便是,此界,只属于陈青山一人。 “我要突破了,黑天,带着毛球,你二人在外面等我。” 陈青山挥手,黑天叟与毛球,便不受控制地被卷出了殿外。 黑天叟敏锐地在如今的陈青山身上感受到了危机感,越是想,便越觉得慌张,如同被一柄剑,抵在了心口。 青铜殿阙门自动关上。 殿内只剩陈青山一人,还有那悬于面前的器。 “大善。” 天地宽操纵着陈青山的身体,呼了一声,便盘膝而坐。 手指在储物戒指上一点,便有一颗果子出现。 “这是梦蝶妹妹给我的果子!”陈青山的神魂出现于身体之外,于是,殿内便有了两个陈青山,一个青色衣袍,一个浑身金色。 陈青山看着此果,想起了些事,那日,自己给了梦月些糖果,叮嘱梦月要好好活下去,而梦月则给了自己这枚果子作为回报。 陈青山收下后,便将其放入了储物戒指之内,未想到此刻,天地宽此刻,将此果给拿了出来。 “此果,名为婆娑,婆娑世界的意识,待开出界来后,我要以此果化为婆娑树,以此树作为支撑,撑起那一界未稳的天。”天地宽说道。 陈青山久久无法言语,被天地宽的大手笔给惊到了。 “我才三境,来谋划这仙人手段,未免早了些,还有就是仙人,也未必能开得一界吧。”陈青山叹。 “开得一界,长生仙人做不到,红尘仙人绝巅境之修勉强可以。”天地宽并未回答为何如此之早就让陈青山开得一界,而是回答了陈青山的另一个问题。 有些东西,以陈青山现在的修为,知道了,未必是好事。 “长生仙人与红尘仙人绝巅大概有多远?”陈青山再问,长生,红尘,无涯,都可称为仙人,但仙人之间,实力悬殊也似乎很大。 “怎么说呢,十万八千里,比十万八千里更远,长生仙人与红尘仙人绝巅之间的距离,比初境到长生仙人更远。”天地宽说着。 “就是这乱神圣山世界的主人盘,其实力,亦只是接近红尘仙人绝巅而已,开得此界,多亏了那明灵之躯,算是取了巧了,不过其沉睡,也与开得此界有关。”天地宽再语,说出了盘沉睡于古神之路的原因。 “所以开得一界,是极难的一件事情。”陈青山敏锐地感受到了其中的危险。 “有了这盘的开得此界的碎片,要简单些。”天地宽回答,更像是一种安慰。 “我要做些什么吗?”陈青山问之。 “自然要做的,还能干看着不成?我要你,执剑,杀生,我开辟此界时,你要保护好我。”天地宽轻语。 天地宽说的是杀生,而不是杀人。 “杀生,杀谁?” “等会你便知道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守护的代价 “如此,你便执剑护我吧,记住,莫让那些家伙接近我,更不能让我点之灯寂灭,这三盏灯,是守护,亦是那些家伙现形之物。”天地宽于周身按下了三盏灯火。 不再需要烛照,这三盏灯火便照亮了整座殿阙。 殿阙内明明没有任何东西,陈青山却见到了许许多多的影,那些影是流动着的,没有意识地流动着。 而水中藻荇交横,陈青山明明看得到他们,却莫名觉得他们与自己隔得极远,若无天地宽的话,自己恐怕一辈子都见不到这些家伙。 一股大恐怖之感出现于陈青山心头,如同见到了天敌一般,那“水”中的东西,于此界之修有着天然的压制。 一股戾气出现于陈青山心头,驱使着陈青山去杀了这些“水”中的存在。 “我感觉到了一丝恐怖,似乎他们与我们,是天生的敌人一般,就如大唐的人与妖廷的妖,若见了面,便会厮杀,一定是要分个生与死的。”陈青山轻语。 “事实上,他们是所有生命的死敌,好在我们是在乱神圣山,有盘的气息守护,这些东西不见得多,就算是有,也只是些微不足道的存在罢了,当年开辟此界的那一战,估计盘杀了不少大家伙呢。”天地宽喃喃,有些轻松与写意出现于盘膝而坐的那个陈青山脸上。 “你说得倒是轻松,开得此界的那一战,应该死了不少大修吧,甚至是仙人。”神魂状态的陈青山看着另外一个自己,听出了不一样的东西。 “死了不少长生仙人,还打断了几条登仙路,仅此而已。”天地宽依旧轻松。 看了神魂状态的陈青山一眼。 “护好我。” 盘膝而坐的陈青山闭上了眸子,那上一只明灵所化的器入得丹田之内。 “叮”的一声。 剑气池子破碎,一个漩涡将其取代,阴阳二气自其中流转,然后成为混沌,似有一座小小的世界于其中孕育着。 烛照居于世界之中,唤得万千生机。 这一刻…… 那“水”忽然之间便沸腾了,陈青山听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咆哮,那“水”中影如同感知到了这殿阙内的变化,努力撕开那层看不见的阻隔,跨界而来。 无数无声咆哮的头颅出现于那层“膜”之上,凸了出来,几乎接近陈青山的脸颊。 只是被此间的“膜”所阻隔,终究不能出来。 陈青山于这层“膜”之上,感受到了道的气息,前所未有的浓郁,是封锁与厌恶。 这“水”中的存在,不仅是众生的敌人,亦是此界大道的敌人,他们的存在,对于大道,似乎是很大的损伤。 “天地宽说,盘与这些存在的那场战斗中,断了几条登仙路,那几条登仙之路,是不是被这些存在给吃了?”陈青山想着。 仙路的本质亦是道,被吃掉了,自然此界仙路断绝。 陈青山想起了那大悲寺的慧光菩萨,那位菩萨似乎也是为续仙路而亡。 有更大的东西出现了,陈青山看到了其模样,是个青铜巨人,蝎子的身体,十多丈大小,其身上有气流转着,若有若无,只是一缕,便可压塌山岳。 这赫然是一位长生仙人。 神魂状态的陈青山与一位长生仙人,就这样对望着。 作为这片区域的司天者。 一丝疑惑出现于那青铜巨人身上,他感受到了“界”的气息,虽然很弱,但确实是界。 既然是界,便不允许开辟,每一界,无论大小,都有着无限的潜力,而每一界的规则,都会削弱混沌赤母与那另外六位存在的力量。 道与生命代表着有序,而这些“水”中的存在,噬道者们,则代表无序与虚无,他们存于这个世界的另一面,随时准备颠覆有序。 陈青山与这青铜巨人虽然是面对面,但其中的距离,恐怕比整座天下都远。 尤其是青铜巨人这样的存在,若入得此界,一定会被天道所排斥。 “此界的气息,有些熟悉,是当年那尊被混沌赤母一战,随后被打伤的古神灵居所。” 青铜居巨人欲动身前往这乱神圣山所在的世界,只是他在这乱神圣山之上,感受到了盘的气息。 这使得他不敢轻举妄动。 那可是能与母上掰掰手腕的存在,吹口气他便死了,即使他是长生仙人。 所以,他不敢轻举妄动,终究是怕了。 思考了一会儿…… 青铜巨人伸出双手,撕开了那层看不见的“膜”,那其下之影争先恐后,都涌了进来。 有风暴起,要阻止这些噬道者进入此界,直接将他们碾成了齑粉,只有很少一部分真正跨界成功。 那些噬道者的死亡,根本没有让那人首蝎身的青铜巨人生出半分怜悯来,像这样的噬道者,母上一天都不知道能生出多少来。 青铜巨人面无表情,陈青山则看到了那青铜仙人手上的血,自撕开那层“膜”后,他便受到了反噬。 青铜巨人忍受伤势,一指,想要直接点杀隔在中间的陈青山。 这一行为,引发了此界天道的疯狂反扑,如同陈青山是被天道注视之人,天道不允许他就这样死。 规则化刃,斩下,断了青铜巨人双臂,修为大降。 仙人染血,青铜巨人沉默了。 他感受了一下,隔空吐出一道符纸来,那道符纸落于陈青山的本体储物戒指之上,将其镇之。 这次,没有引起天道反噬。 而陈青山的储物戒指内,有圣皇赐下的替命牌,还有六境的陈灵官。 青铜巨人杀不了陈青山,也无法直接影响天地宽开得一界。 他只能让陈青山失去所有助力,让其他噬道者杀之。 这天地无情,但却有着均衡,其他噬道者杀陈青山,可以。青铜巨人直接点杀,则不被允许。 青铜巨人看着陈青山,随后吐出二字,便默默隐入了虚无之中。 隔着一界,陈青山听不到这位长生仙人在说些什么。 但从口型上判断,似乎是“找死”二字。 “怕了你了,都不敢过来此界的虫子而已。”陈青山轻语,这青铜巨人对自己出手,他陈青山记住了。 陈青山取剑,以神魂凝聚之剑,毕竟天地宽本体,正从烛照中抽出星辰之力来,与那石片配合,去开辟出一个世界。 神魂状态的陈青山执剑,大有一夫当关的气势。 那一个个影化为人形,自吸附于墙面之上,口中黑色的尖牙,手掌亦生出利爪,从四面向陈青山扑了过来。 陈青山的神魂经过一次次的锤炼尤其是在悟得那一拳之后,便已经与肉身没有多大的区别了。 一剑砸出,便击落了最前方的噬道者,砸入了地面之内,但亦仅仅是击落而已,这些噬道者的肉身比陈青山想象得要坚韧上许多,就是最上好的牛皮都比不上这些噬道者的皮肤。 而陈青山知道,面前的这些噬道者,还只是噬道者之中,最为底层的存在。 如此短的时间之内,那长生仙人”,撑着反噬,只能送过来最多四境修为的噬道者,而其他的,多是三境与二境。 四境的噬道者有两只,其中一只被风暴所碎,另外那只一入得此殿之后,便化为了蝎子,隐了起来,就是陈青山的神识,也发现不了分毫。 在陈青山的神识之内,这片殿阙内是空的,即使这些存在现在就在自己眼前,看得见,也摸得着。 陈青山所能看见,能够攻击这些噬道者,全凭天地宽所摆放的那三盏灯。 “只能靠着战斗本能了啊。”陈青山轻语,将剑举起,化为双手持剑,微微躬起了身子,小腿手臂紧绷,随时可以做出反应来。 这一刻,陈青山似乎回到了集水镇时的状态,没有天地宽,没有烛照,没有其他助力,唯有靠自己,去面对这些噬道者。 又有噬道者袭来,双爪直扑陈青山的面门,陈青山做了个铁板桥躲过,小腿与腰用力,瞬时弹起,伸手扣住其脖子。 这只噬道者发出吼声了,却被陈青山捏住,声音由尖锐转为了沙哑。 顺势一砸,剑上二尺芒,带着无可匹敌的锋利,插入了这名噬道者的头颅。 剑贤的剑帮助陈青山成功击杀了一名噬道者。 更多的噬道者挥爪,漫天的爪影,陈青山竭力抵挡,以剑尖点杀,一瞬便是百剑。 这于陈青山的神魂而言,是巨大的消耗,更糟糕的是,陈青山发现,那只四境噬道者,从阴影中出现,正以尾巴,对向了另一个盘膝而坐的自己。 双钳开开合合,要将天地宽所摆的三盏灯夹灭。 这一分神,陈青山的守势便出现了破绽,一只只爪绕过手中剑,便落到了陈青山的身上。 金色粒子自所接触之处飘了出来,随后被那些噬道者所吞食,这有序之身的魂魄,于他们而已,似乎是大补之物。 陈青山现在受的伤,直接在神魂之上,而魂魄之伤,即使是一点点也是很难处理的伤势,虚弱之感出现在了陈青山心头。 若再这样下去,他会因神魂虚弱而陷入沉睡,到时候,他的神魂与肉身都会死。 而天地宽以会因为失败,而受一界因果,陷入沉睡。陈青山不知道天地宽什么时候醒,但到那时候,已经没有自己了。 他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现在当务之急,是阻止那只四境的噬道者,只是陈青山现在被其他噬道者所包围,接近本体已经来不及了。 春后水,斩浮屠随可远攻,但声势极大,怕会纵横的剑气一个不小心,会影响到正在开辟世界的天地宽,那开辟的世界极为不稳定,就是一丝一毫影响都会导致失败。 该如何? 剩下,便只有一个办法。 “断!” 陈青山将三成的神魂之力灌注入剑内,神魂浩荡,金色的光华于陈青山手中绽放开来。 随着神魂之力的灌注,陈青山几乎已经看不清手中之剑了,神魂损耗已经接近一半。 身上更是出现了如同琉璃破碎般的裂痕,陈青山成了一个金色瓷人。 陈青山即将陷入沉睡。 忍着神魂上的痛,将自己神魂所化的剑与本身的联系割断。 剑上的金光迅速消失,没有了色泽,化为一柄凡剑。 “去!” 陈青山一指,将凡剑射出,剑上二尺芒,直往那四境的噬道者而去。 借着最后的清明,陈青山飞出最后一剑,神魂为六境所有,此时陈青山的神魂已经能窥得规则,正在从六境到七境的路上。 以陈青山三成的神魂,那四境的噬道者,可杀之。 此为驭剑指杀! 只是代价便是陈青山飞出此剑后,再也无法凝聚出剑来,手中没有了剑,陈青山也就失去了斩杀其他噬道者的能力。 时间仿佛停滞。 这殿阙内只剩下了一柄剑,一柄陈青山飞出的剑。 那四境噬道者感受到了危机,发出尖锐的叫声,他想不出来,为何这眼前的修士,能刺出这样的一剑。 剑占据了这名四境噬道者的眼眸。 蝎腿无节律地抬起,他本能地退了一步,这一退,他便失去了攻击的机会,待其反应过来时,陈青山的剑便到了。 那一剑直入四境噬道者的头颅,不是刺,而是融了进去,直击灵魂。 噬道者身体未损,眼神却慢慢归于了寂灭,于原地静止不动。 机缘巧合之下,陈青山用出了直杀灵魂的剑术,以后或可出其不意,以这样的方法,去斩杀修为比自己更高的修士。 只是此法,对自己伤害太大,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当然,这只是后话,若陈青山死于此,便一切成空。 最强的威胁被陈青山飞剑斩杀,但还有更多的噬道者。 而现在,陈青山的神魂裂得就像个陶瓷娃娃,已经看不清面前的噬道者了,只能凭借本能挥拳,而挥出每一拳,对于现在的陈青山而言,都是一种极大的负担。 一个人若要想保护些什么东西,向来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陈青山的意识慢慢陷入了混沌,大批噬道者自陈青山身边越过,攻向本体。 隐约间,闻一声龙吟,一道赤色的影护于本体身前,那是赤龙,它成了最后的一道屏障。 巨大的龙身缠绕,身体的空隙之内是本体与那三盏灯,赤龙吐火退敌,喷吐出一地龙火。 只是为了护好本体,赤龙便无法自由行动,噬道者如同鬣狗,爬行着,自八方而来,赤龙就是连个摆尾都做不到。 这一条条鬣狗爬上了赤龙的身体,以利爪破开龙鳞,大口吞食着赤龙的血肉。 龙血滂沱,这殿阙内多了些腥甜的味道。 一片大红。 “吼!” 随着赤龙痛苦之声响起。 吞食了赤龙血肉的噬道者们,他们更强了。 就是陈青山旁边的噬道者,见赤龙之血,也纷纷放弃了攻击陈青山,向那赤龙涌去。 龙,对于任何存在,都是大补之物,以这些噬道者的实力,放到平时,怎么能够猎杀真龙。 只是赤龙为了守护陈青山本体,便给了他们机会。 噬道者混乱,本身便是为吞噬而生。 这群噬道者,就如最贪婪之物,争先恐后地爬上了赤龙的身躯,想更多地从赤龙身上撕下血肉来。 凡是撕下一块血肉来,就疯狂地送入口中,生怕被旁边的其他噬道者所夺去。 这块血肉刚刚送入口中,剩下的双爪又挖出大块的血肉来,囫囵吞枣地往嘴里送。 血肉的滋味让他们疯狂,噬道者们都染上了龙血,现在他们是最疯狂者,最贪婪者。 而此时,天地宽所凝结的世界,也已经慢慢成型,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赤龙为护住本体,收缩身体,更是分毫不动,血红龙骨隐约可见。 现在的赤龙,应该疼极了。 骨,肉,血皆任由鬣狗啖食,只是为了守护。 天地宽开得一界,或许可以成功,但代价,是赤龙湖被吃个干干静静。 半个骷髅身体,浑身浴血的真龙,身下护着个盘膝而坐的男子,男子剑眉星目,有着刚刚褪去稚嫩的刚毅,男子丹田处,一个混沌世界正慢慢出现,那里有颗太阳,有把剑,有个石头。 这本是很震撼的一幕,但陈青山却见不到了,他正在失去知觉,眼前唯有模糊。 他感受到了赤龙的痛,陈青山的心在滴血。 “还有办法吗?” 第一百四十七章 开得一界 赤龙即将死亡,陈青山亦已经油尽灯枯。 龙血滂沱,沁暖了这殿内的地,神魂即将陷入沉睡的陈青山目中,见一大片红,血淋淋,如瞳前正挂着一帘血。 “若是黑天叟在便好了,他应该能够挡上一挡。”陈青山喃喃,意识昏昏沉沉,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坠在自己的魂魄之上,将陈青山拉下,坠入无尽的黑。 没有若是…… 他陈青山只能靠自己。 陈青山悲,他想去救赤龙,只是身体已经到了极限,就连眼前的红也已经消失了,神魂大损,视觉消失。 陈青山正渐渐失去自己的五感,陈青山只能听到大肆咀嚼的声音。 是那些贪婪的噬道者们在大啖赤龙的血肉。 随着陈青山变得虚弱,这些耳中的声音亦在快速衰弱,于陈青山迅速远去。 只是这大啖之声太过刺耳,让陈青山基本沉睡的意识再度活跃了一些。 陈青山化为布满裂痕的金色琉璃像微微一动,面上有了些许变化。 很轻的声音传了出来,带着兴奋,亦带着排山倒海般的恨意。 “大啖……” “……” “吃!” “吃了他们!” 陈青山忽然意识到一点,那些噬道者可以吃赤龙,也可以吃陈青山自己。 那他陈青山为何不能反过来吃了他们? 就如刚刚在识海世界内所做的事情一般。黑天叟欲吃了陈青山,反而却被陈青山给“吃”掉了。 一股疯狂之意出现于陈青山脑海之内,压榨出这具神魂的最后一丝力量。 陈青山出现于赤龙身侧,琉璃般的身躯布满大大小小的裂痕,别说是碰撞,就是一丝风吹来,都有将陈青山解体的危险。 陈青山拖动着残躯,伸出一只同样满是裂痕的手,抓住了离自己最近的一名噬道者。 这名噬道者不强,只有二境,此时正在努力分食着赤龙的身躯,哪能想到陈青山还能攻击自己。 一声轻微的声音响起,是那名噬道者挣扎发出的声音,这声音与周围吞食血肉的声音比起来,有些微不足道,没有引起其他任何一名噬道者的注意。 这挣扎的声音也很短,因为下一刻,陈青山便咬到了这只噬道者的脖子之上,一股温热之感出现于陈青山口中,随后是咽喉,直到流入整个破碎的神魂之内。 这噬道者再与修士不一样,但也是有血的。 此血入喉,如同那最上等的补品,将陈青山的神魂从破碎的边缘拉了回来。 一股狂乱刺激着陈青山的意识,让本就陷入疯狂的陈青山变得越发狂躁起来,接近失控。 这代表着无序的噬道者,被陈青山所吞食后,其躯体内含着的无序意识也直接影响到了陈青山。 “吼!” 一声如同野兽嘶吼般的声音自殿阙之内传了出来,就是那正在分食着赤龙躯体的其他噬道者,也忍不住停了下来,纷纷回首。 这些噬道者,本能地于他们身后,感受到了能将他们抹杀的大危机。 转头便见陈青山,双眸赤红,如同两颗宝石,发出夺魄的光来,手中是一只被吸尽血液的噬道者,已然成了一截枯木般的东西,只是其面上的神色,临死前的不可置信,还有那惊恐,依然可见。 “接下来的事情,便很简单了,你们吃了我,或者是我吃了你们。”失控状态下陈青山将手中的枯木一丢,毫无畏惧地扑向了那群噬道者。 噬道者们感受到了生命威胁,还受到了挑衅,化为一阵猛烈的雨,打向了陈青山。 厮杀声再起,一幕吃与被吃的戏码在殿内上演。 令人感到恐惧的咀嚼声遍布大殿的每个角落,时而还夹杂着噬道者的悲鸣与陈青山癫狂的笑。 一地骨血。 青铜殿阙化为修罗场。 终于是静了下来。 赤龙活了下来,陈青山亦活了下来。 而那些噬道者,都被陈青山给吃了…… 待陈青山恢复意识时,本体丹田处的界已然形成。 正于漩涡中上下沉浮着。 天地宽悬于陈青山身前:“你醒了,不得不说,你让我刮目相看。” “是赤龙救了我们。”陈青山轻语,若无赤龙拖延了时间,吸引了所有的噬道者,给陈青山争取了宝贵的时间的话。 不仅天地宽要受反噬的因果,就是陈青山自己,估计也已经醒不过来了。 “赤龙呢?”陈青山再问,想起了先前赤龙血肉模糊的模样。 “受的伤有些重了,于本体内修养,不过好在没有性命之忧,还有就是,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你恐怕不能再使用赤龙的力量了。”天地宽说着。 “已经很好了。”陈青山松了口气。 “已入得三境,将那婆娑果放入丹田中的世界内,化为婆娑树,此界就成了,至于其中的好处,你自己体会,我只能说是于你是大机缘,前所未有的大机缘。” 天地宽轻语,将那枚梦月所赠的果子,引入了陈青山的丹田世界内。 丹田世界内所生的混沌气涌入果中,那枚果子便迅速发了芽,飞速生长着。 一息一个模样,幼苗,小树,大树,承天之树,拉出一串残影来。 庞大的树冠随着枝桠的舒展而生长,化为华盖。这一刻,婆娑树,撑起了陈青山丹田世界内的天。 “有婆娑树在,你便不必担心此界会崩塌,不得不说,运气是很玄的东西。”天地宽叹道。 陈青山明白,天地宽是说自己用糖果换回了这承天之树的果子。 大功告成…… 天地宽与烛照归于识海之内,那枚碎片从丹田世界内落了出来。 陈青山稳定神魂,与本体沟通,回归于本体之内。 “这是,剑气,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了吧。”陈青山还未感受重新脚踏实地的感觉,便被丹田内充盈的剑气所震惊。 将神识落于丹田内,陈青山便惊了,丹田世界内,除了承天的婆娑树外,还有无数的剑莲盛开,正是这些剑莲,源源不断地产生剑气,让陈青山有了用不完的剑气。 若陈青山现在施展春后水的话,便真正有了江河之势。 不只是春后水,就是斩浮屠,在这么多剑莲与丹田世界的加持上,估计也会多上几层楼来。 “若我现在用了凡大师的剑式,就是四境之修也未必拦得住我吧。”陈青山轻语。 “再加上神魂的感知,料敌于先,就是五境,我也能一战!” 要知道,现在的陈青山才刚入三境,天才二字已经或许不足以形容他了,陈青山是一个幸运的妖孽,拥有大机缘的妖孽。 何为妖孽,超出一切常理,规则之外的人物。 不仅是陈青山的战力得到了巨大的提升。关键在于,陈青山丹田世界还在不断地生长着,现在大概只有百里,但有一天,会成为像乱神圣山这样的世界,甚至是如同这座天下一般大的世界也说不定。 确实如天地宽所言,这是个大机缘,陈青山身体捡起石头碎片,便推开了青铜殿阙的门。 陈青山没有注意到,丹田世界内,婆娑树上,正长出一些黑色东西来,那些东西极其的小。 第一百四十八章 神降大比 此时已是天光大亮,青铜殿阙洞开,俊逸清朗的青年从中走了出来,烟雾缭绕,神采飞扬,若谪仙人降世,临尘。 成功破入三境的陈青山捧着石片,从青铜殿阙内走了出来,殿阙之内的一截又一截枯木如雪般化开来,就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 所以没有人会知道殿阙之内发生的事情是多么地惊天动地。 黑天叟莫名觉得现在的陈青山与初见时大不一样了,整个人气质都变了许多,只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陈青山就这样,捧着石头,站在了黑天叟的面前,毛球依旧“叽叽喳喳”地叫着,这叫声没有实际意思,大概是喜悦。 只是陈青山不知,毛球于殿内将石片递出的那一刻起,自己已经成了一张长期饭票。 黑天叟看着陈青山,那个如剑般的青年确实是变了,有了一股大势加于其身上,如同被天道所眷顾之人。 恍惚间,陈青山眸中似有世界之影在流转着,黑天叟直愣神。 “谢谢你的石片,毛球。”陈青山轻语,将石片递给了毛球,下意识地揉了揉毛球的脑袋。 毛球柔顺的皮毛,又乱了。 “大了些,不好带。” 看着石片,毛球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石片,这石片有半个毛球大小,于其而言,确实是大了些。 总不能让毛球总是背着这东西跑吧?毛球真有那么勤快? 这石片是样宝物,甚至是仙物,陈青山也不大好处理,只能暂时将其收了起来…… “咚!” “咚!” “……” 远处,道钟声起。 是今日的神降大比要开始了,陈青山望之,那是主峰的位置。 神降大比的地点,便被选在了乱神主峰的山脚处。 陈青山看了一眼手上缠绕的婵娟丝,想起了阿喃,动身下山。 “少主,等等我。” 身后的黑天叟化为一道黑烟,烟雾凝聚出一个小珠子来,挂在了陈青山的发上,在没有找到合适的躯体前,黑天叟将会有很长时间是现在的模样。 待陈青山从圣玄峰走出时,便见一众弟子正往主峰赶去,他们来自各峰,亦是听到道钟呼唤而来。 当他们见到陈青山时,大多是敬畏,于这些普通弟子而言,竹园内的事情他们不知,但无论是道钟九响,还是给了罗刹神子一拳,都将陈青山与他们之间的距离拉得极远,如同隔着数座大山,让他们无法直视陈青山。 陈青山是山顶上的人,而这群弟子,或许这辈子都见不到山顶上的风景。 “嗯?”陈青山微微皱眉。 陈青山走在最前面,其他乱神教弟子便跟在其身后,隔了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没有人敢与陈青山同行,或者是越过陈青山半步,陈青山与他们之间的这段距离,被一种叫做“身份”或者是“地位”一类的东西所牢牢掌控着。 或许只有教中那些神子神女才有与陈青山并肩而行的资格。 “这乱神教内的地位之别,比我想象得还大上许多。”陈青山摇头,觉得有些悲哀。 比起乱神教,他更喜欢圣衍书院内的气氛,至少在表面上,大家的地位是平等的。 或许这乱神教内还有两位普通弟子,愿与自己并肩同行,陈青山想着,他想起了梁河与郭轩。 二人与陈青山间有着奇特的交情,或者说是友谊,靠着友谊,可以越过许多东西,至少地位不会成为阻碍。 陈青山神识一扫,梁河与郭轩不在人群之内,这让陈青山松了口气,并不是不想见二人,而是陈青山太平侯的身份若是暴露的话,这乱神教内与自己走得近的人,会受到牵连。 而以乱神教的作风,这被牵连之人,无疑是会死的。陈青山不想让梁河与郭轩死。 所以,不如不见。 陈青山孤家寡人一个,于众弟子敬畏的目光之中,行行走走,他走得快,后面的弟子便走得快,他走得慢,后面的弟子便走得慢。 终是到了乱神圣山的主峰之下。 有大祭司自圣山外搬来了座小山陈青山甚至可以见到上面的绿植,小山被齐腰切断,露出平滑的山石泥土来,以法力加固后,便成了一方大擂台。 擂台上立着一位拐杖老人,麻布衣裳,拐杖上挂了个酒葫芦,那是龙伯,亦是主持这神降大比之人。 龙伯,陈青山认得,白石峰上见过,让陈青山有些奇怪的是,主持神降大比的不是玄月。 毕竟在陈青山的印象里,玄月是个极其负责之人,什么事都亲力亲为,这神降大比是件大事,玄月不来,便让陈青山有些奇怪了,不过陈青山也未往心里去。 作为这乱神教的代管理者,这乱神教大大小小的事,都要玄月来处理,玄月忙些,很正常的一件事。 大擂台上,龙伯开始宣布神降大比的规则。 “众弟子上战台,各自为战,最后留着在擂台上的五个人,为素英神子的候选人,皆可去后山面见素英古神。” 很简单的规则,亦很符合乱神教行事的作风,如同养蛊,被蛊虫丢至一处混战,剩下者便是最优。 无非神降大比留的最优者多些,留五个人而已。 陈青山感受到了一股神识,自身上过,待见到自己后,其中似有放松之意。龙伯自人群中寻出了陈青山,在看了陈青山一眼,确定陈青山到了后,才立至台前。 高呼一声:“大比开始。” 弟子们纷纷上前涌去,包括陈青山,陈青山摸了摸鼻子,他不知道为何龙伯要特意确定自己有没有来,那神识之中的放松之意更是耐人寻味。 “莫非我真地有那么大的面子不成?”陈青山轻语,一路走来,所有的弟子似乎都有意地避着自己。 于是陈青山所在的区域,直接是空的。 因为擂台上并无神子神女级的人物,所以能与罗刹神子对拳的陈青山便是无敌的,没有弟子会傻到去挑战陈青山。 换句话说,只要陈青山在这擂台上站着,甚至是坐着或者躺着,只要不离开这个擂台,陈青山就一定能见到素英古神。 看着这群乱神弟子的态度,陈青山无奈:“看来我的面子,真地很大。” 周围已经战成了一团,各种术法图腾的光芒出现,当真如同是耍杂技一般好看。 只是陈青山所在之处,依旧是一片白,甚至是随着陈青山移动,众弟子便都如同见了天敌一般,纷纷躲避,于是,那空白的圆圈区域也便随着陈青山移动起来。 陈青山不紧不慢,向一个方向走去,更有弟子明明已经捏好了术法,可是陈青山刚好从旁边过,他们只能承受反噬,将术法掐灭,吐出大口血来,然后迅速撤离。 这山从南到北,接近四里,所以陈青山一路走来,因陈青山吐血的人不少。 陈青山自大擂台上不断地绕着路,更是影响到了擂台上的局势。 陈青山一路走来,如同逛自家花园一般,也不动手,甚至都不看一眼,便留下了一地的血。 悬于天上的龙伯看着陈青山,有些无奈,这小子在干嘛?影响比赛? 但若要影响比赛结果的话,你直接动手就是,你这样做,未免有些混蛋。 不过龙伯也没有丝毫出手的意思,神降大比开始前,玄月便交代过,把这陈江南留在擂台之上,只要他在擂台上,无论他做什么,都随他去。 所以,龙伯刚开始时,才以神识确定陈青山到了没有。 陈青山没有丝毫影响比赛的想法,他只是要去找个人而已。 只是那人的位置似乎一直都在改变,就如同有意躲着自己一般,只是无论那人如何躲,陈青山的神识都能将其锁定。 几步跨出…… 叶文就在眼前正与人交战,还明显处于优势。 陈青山站于原地,他在思考能不能直接杀了叶文。 一路走来,未来得及逃离擂台,死的弟子已经不少了,叶文若死,大概不会引起什么大的影响。 没有人死,便不叫养蛊了,既然之养蛊,便没有人在意什么人会死,又是什么人杀的。 “可以。” 陈青山轻吐两个字,便决定了叶文的命运。 第一百四十九章 执剑问龙伯 乱神主峰之下的神降大比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那顾清风之事,准备得如何了?” 主峰殿内,玄月负手而立,问身后的红苟。如陈青山所想,玄月不在神降大比上出现,是确实有事,她高踞于这这乱神圣山最高处,如一个执棋者,去谋划顾清风和顾清风身后的蜀山。 神降大比或许重要,但蜀山显然更重。 红苟立于玄月大祭司身侧,撇了撇嘴巴,回答:“顾清风已经成功进入了蛛神所编织的梦中,并陷入了沉睡。只是其身上所种的道印有些麻烦,那道印在抵抗蛛神的神力,护住了顾清风的识海,要修改其记忆有些麻烦。” “道印?那应该是蜀山山主所留的了,于顾清风,蜀山山主要算得上是有心。”玄月大祭司说道。 蜀山之主为八境,也用剑,但算不得剑修,如今这座天下,于人道绝巅的剑修,向来只有了凡一人而已。 “那吠犬神子呢?”玄月大祭司再问。 “按照您的安排,已经与顾清风在同一座峰上,同一座别院之内了。”红苟回答。 玄月身后暗月悬浮,忽明忽暗。 殿内归于了平静,落针可闻,红苟在玄月身边静静地站着,他在等待这位首席大祭司的决定。 “让蛛神将吠犬神子亦带入那个梦中吧,待磨去蜀山之主的道印后,便控制吠犬神子,破了顾清风的完璧身。” “注意修改二人魂魄内的记忆,我要让他们二人‘真心’相爱。”玄月做出了决定。 “自然。”红苟面含微笑,那笑,有些莫名的意味在里面。 “你似乎很高兴,红苟?”玄月问之。 “只是没有想到您会听从浮生神女的决定,做出这样的事情罢了,毕竟这种事情,于教内历史上也是头一次。”红苟回答。 “虽然不齿,但一切都以我教为先,就是教宗大人知道了,亦不会说什么的。”玄月面无表情,如同未听到红苟言语中的嘲讽之意。 “何止是不会说些什么,此事若成了,等教宗回来,以他的脾气,还会夸我们做的漂亮呢。”红苟再次说道,此次面上的嘲讽毫不犹豫地露了出来。 “注意你的身份,我是首席,而你是末席,你不能,也不应该质疑我的决定,更不应该说教宗大人什么?” 脑后的暗月停止明灭,随后一转,便悬浮于玄月的手掌之上,玄月身上莫名多了些威严。 红苟身体瞬间僵硬,面上虽然带着不悦,但还是乖乖闭上了嘴巴。以玄月的修为,红苟在玄月手下,走不出十招。 红苟知道玄月所做之事,是为了乱神教好,但他,确实是有些不屑。 “去办事吧”玄月的声音越发冷清了,于这冰冷的大殿内回荡。 红苟一拜,出了大殿。 “不管怎么样,吠犬神子是有福了,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红苟隔着云雾看了那正战得正酣的擂台一眼,找到了陈青山。 “没记错的话,那小子叫陈江南吧,道钟九响之人,与顾清风还是朋友,若是他知道顾清风之事,不知是何种想法,是去救人,掀翻乱神圣山的天。还是顾着自己的前途,装做不知道。”红苟看着擂台上惬意的陈青山,喃喃。 思考着…… “我知道了,他会想,现在在那座别院内的为何不是他!”红苟拍手,笑着,随后化为流光飞出了主峰。 若不是玄月特地交代过,不要告诉陈江南,红苟还真想把这个消息露出去,看看这“朋友”二字于陈江南心中到底有多大的分量。 山下人不知山上事…… 山上山下,所思所想,所做之事,大不一样。陈青山在山下进行神降大比的时候,却已经不知山上的玄月已经对顾清风动了手…… 叶文此时的心情不大好,甚至是很坏,他根本不敢在人群中露面,只能如丧家之犬一般,躲了又躲,生怕被那陈江南看到。 “以我的实力,本不该如此的。”叶文含怒出手,将胸中的郁气一股脑地发泄到了对手的身上。 与叶文交战之人直接吐出大口的血来,重伤。 那日叶文在部落内与陈江南结下了梁子,他原本以为到了乱神圣山,有吠犬神子罩着,便是收拾陈江南的时刻。没想到,这陈江南不只道钟九响,还能与教中年轻一代的战力顶峰罗刹神子一战,这是叶文万万没想到的。 “好在我一直在变化方位,那陈江南找不到我。”叶文轻语,准备将眼前的对手打杀,随后立刻改变位置。 “再坚持一下,我未必没有机会,若我能成为素英神子,一定要那陈江南付出代价。”这样于心底对自己说道。 叶文的心情好了些,捏碎了对手的喉咙,鲜血落于叶文脸上,有些狰狞,叶文露出享受之色。 “这才是我想要的模样!” 叶文回身,面色一凝,随后是惊恐,陈江南已经不知何时站到了他的后面。 生死危机之感出现于脑海,心脏几乎跳出了喉咙。 叶文不假思索,转身便跑。 陈青山望向了山上,他自山上感受到了一道目光,那道目光的主人,并不比龙伯弱。 也就是说,是位大祭司。 “奇怪了,今天为何有这么多大祭司关注我。”陈青山轻语。 思考着,闪身便出现在了叶文身前,叶文甚至不知道这陈江南的速度为何会如此之快。 躲不过去了,咬咬牙…… “我跟你拼了!”叶文浑身赤红,修为迅速上升,扑向了正在思考的陈青山。 陈青山只是伸出了一只手,便掐住了叶文的脖子,如同掐死一只蚂蚁一般,叶文死亡,落到地上,瘫软得像个破布麻袋。 “太弱了,不像话。”陈青山挥手,洒下一地血。 “弱?” “叶文若是弱?那他们算什么,走地鸡吗?” 周围之修震惊。 实力如此之强的叶文,就这样死了,他们见识到了陈青山的实力,纷纷退避。 好在陈青山并没有在意其他之人,他只是来杀叶文而已,对于影响大比结果,他并无意愿,即使陈青山真地有这样的实力。 在杀了叶文之后,陈青山便在擂台之上,原地坐了下来,他开始思考龙伯的神识与峰上的那道目光,到底有着些什么意思。 似乎并非是重视自己那么简单。 陈青山不知在山下,不知山上的事,更不知这座峰外的事,所以无论陈青山如何思考,他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素英古神,便在此峰之后。”陈青山望着面前乱神圣峰,喃喃道。 陈青山看着自己的手掌,虚握,如同握着阿喃的性命,这是目前为止,陈青山离素英古神最近的一次。 他只要坐在这,静静等待这场神降大比结束即可。 “善。”天上龙伯长舒一口气,看着盘膝而坐的陈青山,玄月大祭司交给自己的任务,总算是完成了。 龙伯将注意力从陈青山所在的那片区域移开,落到了那些正在交战的弟子身上,陈青山所在之地只有一片空白,实在没有可看之物。 陈青山坐着,闭上了眼睛,不再去想脑中之事。 直到有两人交战,辗转腾挪间,便见到了陈青山,二人不像其他人一般,没有远远地避开,甚至是有意接近了陈青山。 陈青山瞬间睁眼,目光如电,手中一个纸条,一瞬间化为飞灰。 那二人抛给陈青山个纸条。 上书写着“顾清风危,东南峰上栖风别院。” 陈青山终于明白,龙伯为何特别关注自己,峰上投来的那道目光又是为何。 他们怕,怕自己去救顾清风,影响他们的计划。 “他们要对顾清风如何?!”陈青山不大知道。 但顾清风,他陈青山得去救。 想起神降大比的重要性,陈青山眸光闪烁,一边是顾清风有难,一边是救得阿喃性命的机缘,陈青山要在极短的时间内做出选择。 看着乱神主峰,陈青山的眸光似乎穿过了整座山,落到了那充满生机的后山,见到了那万花之神。 “难选吗?”陈青山轻语。 “不难的。”陈青山自己回答。 站起身来,直往东南,前所未有的快,顾清风要救,阿喃也要救! 陈青山有丹田世界加持,无论是肉身还是法力,不比四境之修弱,全力催动之下,拉出了残影。 更是带起来一阵狂风,陈青山所过之处,如狂风过境,一切挡在在前面的弟子,纷纷吐血重伤。 陈青山掀起的这阵风声势很大,引起了擂台上所有人的注意。 “这是,陈江南,这才是他真正的实力吗?我怎么感觉他比罗刹神子还恐怖上许多!”所有人皆一惊 “他要干些什么,他要跳下擂台了!”陈青山已至擂台边缘,所有人更惊了。 他们不明白这陈江南为何忽然变得如此狂躁,还做出这么疯狂的行为。 喂到嘴巴边上的神降大比入选资格说放就放了?! 天上龙伯大惊,瞬间拦在了陈青山的面前,他不知道玄月大祭司在谋划过什么,但他知道,玄月大祭司让自己盯紧了这陈江南。 “陈江南,休要自误,在这擂台上待着,等大比结束,你想去哪便去哪!”龙伯浑身发光,悬于陈青山身前。 “我要是不呢?”陈青山不惧。 “神降大比的资格当真不要了?难道你不想见素英古神,成为素英神子?”执着拐杖的龙伯,准备以素英古神来要挟陈青山。 “我不见素英古神,那大概就没有素英神子的说法了,如果你们舍得不让我去见素英古神的话。”陈青山轻语,捏住了龙伯的痛处,整个乱神教的痛处。 整个乱神教,唯有他一人有最大可能获得素英古神的青睐。 整个乱神教都希望看到一位素英神子,所以陈青山在赌,他们不敢不让自己去见素英古神。 龙伯面色微变。 “就是不让我去见,又能如何,陈某要做之事,谁也拦不了。”陈青山执剑问龙伯,大有至尊之势。 第一百五十章 一剑之约 “我陈某所做之事,谁也拦不住!”陈青山的话掷地有声,如同几颗大石,砸入众人心海之内,让每个弟子的内心都掀起了波,翻起了浪。 一道巨浪,包裹着每个人的内心,属于陈青山的阴影将每个弟子所笼罩,成为他们脑海中的一座大山,不可磨灭。 以山岳切成的擂台之上,陈青山面对作为七境大能的龙伯,吐出了极其狂妄的话。 七境之修,已证得自己的道,举手投足间,都带着天地大势,摧城破寨之威,故称一声大能。就是在长安,七境亦是最顶尖的一批人,可封侯拜将,福泽后代,或入那天枢院,享受朝廷供奉,称那一声“阁老”。 但就是面对这样的存在,这陈江南却大不敬,更有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意思,没有人觉得这擂台上这个男人能打得过龙伯,或者在龙伯的封锁之下,离开这座擂台。 这行为简直太疯狂了,不可理喻。 珍贵的神降大比资格唾手可得,但这陈江南却不要! 还发了疯一般,要离开这座擂台,不惜如此顶撞一位教内的大祭司。 “疯了,疯了!”擂台之下,有弟子喃喃,目光有些呆滞,显然是被陈青山的疯狂行为所吓到了。 亦有些有心人,在思考是什么样的事情,让这位乱神教内的第一人忽然发了疯,大概是极其重要的事情,只是这样的人实在太少了。 而且玄月大祭司亦不允许将其中的龌龊之事宣扬出去,若是那别院内的事成功了,那这些底层的弟子大抵只会知道,吠犬神子与蜀山那位叫顾清风的姑娘互生情愫而已。 好一个互生情愫,是皆大欢喜的一件事情。 这天下间多少肮脏龌龊之事,待摆到世人面前时,却成了美谈,不会有人纠结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只看到了有心人想给他们看到的东西。 撑起华丽的袍子的是下面的虱子...... 陈青山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至少不应该发生在顾清风身上。 乱神教弟子,无论擂台之上,还是擂台之下,此刻目中只有那道立于擂台边缘,如同崖上孤松的身影。 陈青山给他们留下了太深的印象,使得他们在不知不觉间,将陈青山抬高,抬到最高,直到超过了浮生神女与罗刹神子,成为了第一人。 而现在这他们心中的第一人,要去做一些看似不可做到之事,欲要突破一位七境大能的封锁。 面对陈青山的顶撞,龙伯并未面色不大好,但并未与其理论些什么,只是挥动手中的拐杖,大地震动,数十双如巨人手掌般的山岳自擂台周围拔地而起,扣于擂台边缘之上,将此地化为囚笼,不见青天。 “我说过,你是出不去的。”龙伯轻语,没有悲喜,如此厚的山壁,又怎么可能是一个前三境的弟子能够突破的。 即使他做到了教内所未有之事,道钟九响。 但九响道钟,只是代表其天赋罢了,没有化为修为的天赋,似乎并无什么用,至少这陈江南的天赋,并不能帮助他离开自己。 “你应该庆幸,你的天赋足够高,否则就是刚才那几句话,便足够让你死的了。”龙伯虽朽,但手上的杀孽,已经数不清了。 龙伯身上起了威压,比山岳更重,化为一条线,压向了陈青山,身边弟子受到了波及,忍不住向后退去。 “退一步,海阔天空。”龙伯轻语。 陈青山拥有经过淬炼的神魂,更于那殿内,隔着一座世界,面对一位长生仙人,当时的陈青山都未退一步,现在龙伯这点威压,就欲让陈青山退,滑天下之大稽。 “我若不呢。”陈青山以行动做出了回答,若无其事地向前踏出一步,他不仅不退,还要进! 一步踏出,视威严威压如无物,这一刻,陈青山的意志比他手中的剑更锋利。 现在,该是出剑的时候了...... 那些被龙伯威压逼得一退再退,甚至忍不住跪倒在地的弟子们自心底掀起了狂澜,他陈江南为何不退?! 要知道龙伯无意针对于他们,他们只是受到了波及而已,立于风暴中心的是陈江南,陈江南所受威压比他们更强,若是他们立于陈江南所在之处,恐怕此刻已经身受重伤,昏迷不醒了。 反观这陈江南,真就如同个无事人一般。 道钟九响就如此之强吗?! 疑惑,震惊,这是大多数弟子的表情与内心,当然,还有那对比之下所带来的挫败感。 就是见过太多天才人物的龙伯也忍不住瞳孔一缩。 “你为何会如此轻易便承受住我的威压,就是一位六境在前,也不会表现得比你要好,甚至是大不如你。”见陈青山踏出这一步,龙伯沉默了许久,才说道。 陈青山“哦”了一声,并不觉得是很大的一件事情:“无非是见过更高处的山水罢了,且见得多了,也就习惯了。” 陈青山的意思便是,我见过更多比你强大的修士,你的修为,这点威压,微不足道。 就如同一个见过山顶的人,又怎么会畏惧山腰的风呢,相比而言,山顶的风更会大。龙伯的修为在乱神教,几乎在最高处,但与陈青山所见比起来,山腰罢了,微风拂面,有为何害怕? 龙伯听出了陈青山话语中的意思,竟难得地没有反驳陈青山,活得越久,便越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甚至龙伯开始思考,这陈江南的身后,是不是站着什么存在,比七境更高者,似乎便只有八境了,至于仙,龙伯想都不敢想。 这天底下,八境就那么些人,那这陈江南身后,是不是我教乱神教宗呢? 因为道钟已经认可了陈青山的身份,所以龙伯根本就没把陈青山的身份往外想,乱神教内,八境之修,唯有乱神教宗一人而已。 龙伯越想,便越觉得有可能。 “教宗大人落的子,如今生效了。”龙伯于心底叹道,对待陈青山多了些忌惮,既然是教宗大人落下的子,他不可触,更不能伤他分毫。 陈青山不知道龙伯所想,只知他收了威压。 陈青山当作是龙伯觉得威压对自己没用,所以便收了,仅此而已,但他能感觉到,龙伯对待自己的态度,莫名柔了些。 原本打算硬闯的陈青山,改变了主意,走到山壁之侧,以手中剑轻敲:“龙伯大祭司,我们打个赌如何?” “什么?”龙伯轻语,问的是赌约的内容,但他知陈江南所求的赌约结果,一定是离开这擂台。 陈青山敲着山壁,发出清脆的“咚咚”声来,能发出这样的声音,说明这石头的质地,很硬。 再以神识过手中剑,隐入了山壁之内,这山壁的厚度,不下百丈,就是七境之修,也能稍微困上一困。 “我若能一剑刺穿这山壁,龙伯大祭司便任我出去如何?”陈青山有节律地敲动着山壁,望向了龙伯。 龙伯于心中道了声“果然”,随后一拄拐杖,疑问:“你确定是一剑?” 陈青山叩剑:“自然是一剑,一剑与许多剑,我还是分得清的。” 陈青山并不希望龙伯能够真地不阻拦自己,他只要不阻拦自己出这一剑便可,一剑之后,陈青山自有想法,可破此局。 听了陈青山的话,龙伯笑了:“不可能的事情,除非你是七境之修,否则不可能一招就碎此山,破此囚笼。” 陈青山不恼:“您答不答应就是了。” “答应,自然答应。”龙伯不觉得陈青山能一剑破此山壁,对于不可能的事情,他答应。 “不过一剑之后,你必须乖乖留在这,不可再生其他事端。”龙伯说着。 “好。” 陈青山应了下来,自己所求之事已经完成了。 陈青山抚摸着山壁,化为惊雷。 一瞬之间,便贴着山壁掠过了四分之一座擂台,于一处停下,摆出出执剑式,双腿张开,腰部下移,以剑尖对准了山壁。 龙伯一愣,陈青山所立之处,是山壁的最薄弱点。 “他是如何找到的?”龙伯轻语,不过没有丝毫阻止陈青山的意思,虽说说最薄弱点,但亦有八九十丈厚,与百丈间没有什么大的区别,根本不可能一剑破之。 龙伯只是好奇,陈青山为何能如此准确地找到这个最薄弱的点而已,最后只能归于陈青山的直觉。 这天下的天才做事,大都靠着直觉,他们的直觉,一般都很准,因为他们是天才,被上天所眷顾之人。 陈青山不是天才,他是比天才更高一等的妖孽,他靠的也不是直觉,而是自己刚刚叩击山壁时,通过天地宽悄悄渗透入山壁的神识,以神识来找到这山壁的最薄弱处。 于众人的目光之下,陈青山吸了口气,轻吐出来,出剑,平平淡淡的一剑,上有三尺芒。 当陈青山破入三境之后,剑贤所授之剑亦成了三尺剑。 “一剑,破不了此山壁,此囚笼的,不可能之事。” 见陈青山此剑平平无奇,并非是什么大开大合之势,龙伯略微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第一百五十一章 破壁 陈青山以执剑式面对山壁,剑芒三尺,加上地宽本身,也就六尺有余,要一剑破八九十丈厚的山壁,在龙伯看来有些蚍蜉撼树,不自量力的意思。 “就是我不阻他,光靠这山壁的阻挡,他也出不去。”龙伯轻语,觉得刚刚自己是太过谨慎了些。 即使这陈江南是教宗落下的子,但终究只是个小辈罢了,天赋再高,也破不了龙伯以七境修为施展的术法。 龙伯看着陈青山,忍不住摇了摇头,若将他施展这囚笼之法所用的法力比为一座池塘的话,那这陈江南自己最多就拥有一碗水,以一碗水的力量撼动一座池塘,不可能的事情。 二者之间所蕴含的法力差距实在太大了。 “即使你这一剑能够调动你全部的修为,但你的修为,与此山的法力比起来,太少了,你们年轻人呐,总是喜欢坐下自不量力的事情。”龙伯开口,欲劝陈青山放弃,接受现实。 陈青山没有丝毫动摇,只是一笑:“所以说啊,龙伯大祭司,你老了。” “你老了。” 三字于陈青山口中吐出,剑心无垢,带着年轻人的年少轻狂,一剑便刺了出去。 这一剑很亮,亮到许多弟子都看不清那山壁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听到石块被破开的声音。 陈青山刺出的是一点,但破开了一片,三尺剑芒开道,为陈青山开出一条可以容身的道来。 陈青山脚步跟上,便入得了山壁之内。 “不错的一剑,可是你又能走出多少步呢?但剑气断绝时,你这一剑,便完了。”龙伯对陈青山能够刺开山壁,略微惊讶,并称赞了陈青山这平平淡淡的一剑。 能破开几尺,乃至于一丈的山壁,算不得什么,兵器锋利些便好,龙伯可不认为一位被教宗所看重的弟子,用的兵器会普通。 陈青山手中之剑,是那百兵谱上的兵器,龙伯都不会觉得奇怪。 每有一把百兵谱的兵器现世,都会在江湖上掀起不小的轰动,引来一场血雨腥风,前提是无人间绝巅的人物出手。 在那些人间绝巅的人物眼中,百兵谱中除了那前十之兵,其他的九十把兵器,不值一提。 都是摘来,随意送给看重的弟子罢了。 “剑身若流银,是排名三十七的惊鸿,还是二十八的破邪?”龙伯在思考陈青山手中的剑到底是哪柄。 “看不出来,这陈江南还有些剑修天赋,亦或者说,他除了修图腾之外,还修得一口剑器,是位剑修。” “赤手能撕罗刹神子,还修一口剑器,这陈江南藏得太深了啊。”龙伯轻语,面上是欣赏。 觉得乱神教中兴之日不远了。 思量间…… 陈青山已经轰入了山壁之内,正不断前进着。 普通弟子已经看不到陈青山的背景。随之一道神识伸入山壁之内,落于陈青山背后,如同监视。 龙伯一挥手,一水幕出现在擂台上空,流动着的水幕上,正是陈青山执剑的身影,下悬着几个金字“七丈六尺”。 这意味着陈青山这一剑,破开了七丈六尺的石壁,而这数字正不断上升着。 所有人凝着呼吸,看着陈青山的手中剑,待那剑上的三尺剑芒熄灭之时,便是陈青山失败之时。 没有人会觉得陈青山能一剑刺穿整道山壁,来位七境剑修还差不多,可若是七境剑修,别说是这山壁,就是这整座乱神主峰,没有阵法保护的话,都能一剑给你劈了。 剑修的杀伐之力,向来逆天。 这天下的七境之修不多,但也称不上少,但七境的剑修,都凑不齐十个。 若这陈江南是七境剑修,剑气无尽的话,他也不必与龙伯打赌,去刺山壁了,而是改刺为劈,一剑劈了龙伯,这不更直接,更解气? 所以没有人能觉得陈青山能破此囚笼,他们在赌陈青山一招剑式,悬于胸腹间的一口剑气,能坚持多久。 “这陈江南能破几尺的山壁?”有弟子问,并一直盯着擂台之上的水幕。 自陈青山欲跃下擂台后,这场神降大比的性质已经变了,或者说,这场神降大比,就是困住陈青山的局,既然是困住陈青山的局,那主角自然就自有陈青山一人而已。 从始至终,整场神降大比就是独属于陈青山的一场个人秀,作为局中最重要之人的陈青山,一举一动,无时无刻不在影响着整场神降大比。 “十丈,亦或是十五丈?”有弟子给出了回答,但有些不确定。 亦有人给出了更确定的猜测,说是十一丈,十三丈。 但无论是怎么样的结果,都与那山壁的厚度差得很远很远。 水幕之内…… 十丈又一寸时,陈青山顿了一下,剑芒未熄,这一顿极为轻微,就是擂台之上的水幕也没有照映出来。 唯有龙伯可见…… “这一口剑气,确实很长,不过也到底了,这陈江南就是未得到素英古神的青睐,以他手中的剑,也会走得很远,至少比我远,无论如何,他担得起教宗的位置。”龙伯欣赏道。 “若是能够尊老爱幼些就好了,就是不爱幼,也得尊老啊。”龙伯取下木头拐杖上的酒壶,饮了一口,一滴酒水落到雪白的须发之上。 “剑气已尽,最多再入三丈。” 就在龙伯觉得陈青山这口剑气将近的时候。 陈青山步子加快了,来到了十三丈又一寸,龙伯口中所说的位置。 再次一顿,这一顿,在水幕之上出现了,被所有弟子所看到了。 “十三丈又一寸,陈江南要失败了。”明明是失败了,但在场没有一个弟子发出一声嘲笑。 原因在于,那水幕中人所做之事,他们做不到,换成他们,一招,最多将那山壁轰出个小窟窿来,一丈都到不了。 悬着一口气,越往后,便越难啊。 在乱神教弟子眼中,不是这陈江南不强,而是所做之事,难于上青天。 “再给他些时日,这山壁,他可以一剑摧之。”山壁上一供人行走的大洞,离洞最近的弟子喃喃。 “这日子不会太远的。”这弟子身侧,龙伯出现,面含微笑,要去迎接陈青山,他觉得陈青山失败了,自然是要乖乖回到这擂台之上的。 再过些时日,十年,还是说三五年,陈青山便有能力摧毁这山壁,只是,那时能摧毁这山壁又有什么意义。 那时候都木已成舟了。 若在对应的时间,没有对应的能力,不得不说,是很残忍的一件事情。 尤其是对少年们来说,少年们啊,年少时想有为,却又无能为力,待他们老了些,有为了。却早就错过了想握住的那只蝉,还有那蝉鸣所代表的夏天。 青山不再是青山,流水也不是流水,或许青山与流水模样都没变,但就是那三岁稚子都知道,其实不一样了,大不同,唯默而已。 是两相顾而无言…… 人间苦痛,当有这一默。 但现在陈青山不是少年,他也不会错过些什么,他胸中有气,无尽剑气,这悬着的一口气,由丹田世界内的无数剑莲所生。 悬着的这口剑气,陈青山便不会绝,所以他的剑,不会停,他顿了再顿,无非觉得自己慢了些罢了。 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可能影响到陈青山能否成功救下顾清风。 所以,陈青山眸中出现了两轮烈日,浑身燃起了火,以烛照之力,来推动自身前进。 “轰!” 沉闷之响自那陈青山破出的窟窿内响起。 龙伯脑袋一痛,自己落在那陈江南身上的神识不见了,被烧没了。 天上水幕,失去照映之力,更是被烛照所影响,化为漫天雨,雨落于众弟子身上,惊呼之声顿起。 窟窿之内,在烛照之力的推动下,陈青山速度几乎到了这肉身所能坚持的极致,一瞬三十丈。 “有异!”龙伯的神识再次探入洞内,随后,他便感知到了那个幽深无比的窟窿,还有窟窿内石壁之上残留的剑气。 “那一口剑气,未绝!” “他是如何做到的!”龙伯大感震惊。 这一耽搁,陈青山再进三十丈,山壁如同豆腐一般,被天地宽所切开。 陈青山染血,自己的血,止不住地往外流淌,尤其是胸口与脸庞之上,无论是山壁的压力还是烛照之力,都被陈青山所承受,他被夹在两种巨大的力量之间。 陈青山整个人,化为了悲惨,狰狞模样,只是速度未减,手中的剑,更稳了。 剑修,修的是剑心,陈青山的这一剑,隐隐间契合剑修的某种道,陈青山感觉刚刚破境而未稳的修为,越发运转自如起来。 此刻,陈青山离这山壁的另一边,不足二十丈。 龙伯大惊,他发现神识居然找不到那陈江南的身影了。 陈青山的速度太快了,快到龙伯的神识都追不上。 “大事不妙!”龙伯瞬间升空,这样可以让他获得更大的视野,手掌向下一按,四方山壁崩塌。 欲以这样的方式,镇压陈青山…… 声音起,轰然倒塌的山壁撼动了整座乱神主峰,陈青山于最后一刻,见得光明。 第一百五十三章 意料之外 陈青山发丝散乱,蓬头垢面。身上的衣裳,一个又一个破洞,伤口已经愈合,但浑身依旧是大大小小的血痕,再加上自洞窟内沾到身上的泥土,陈青山整个人便呈现出黑红之色来,比那街上的叫花子还要狼狈上许多。 但陈青山的眸子很亮,街上的乞者绝对不会拥有这样的眸子,陈青山看着不远处的红苟,眸中并没有畏惧。 为了不让陈青山打扰计划,玄月不只让龙伯在神降大比上看着陈青山,更是让红苟守在了峰下。 还有那峰上的禁制,织出那张大网的那头蜘蛛,似乎这每一样,都是陈青山当今这个修为不可跨越的存在。 陈青山依靠自己的智力,还有丹田世界内的无尽剑气,摆脱了龙伯,但代价却是,能用的牌陈青山都用了。 在不暴露身份的情况之下,陈青山并没有办法越过红苟。 “我有些好奇,你是如何从龙伯那逃出来的,但无论怎么样,你应该付出了不小的代价。”红苟伸出手来,摸着自己的下巴,作为乱神教最年轻的大祭司,红苟的模样并不显老,站在陈青山面前,倒像个哥哥般的人物,即使他的实际年龄已经不下百岁。 一身红袍,面如冠玉,倒也配得上风流倜傥之几个字。 红苟摸着下巴,饶有趣味地盯着陈青山,陈青山并没有太多的时间与红苟大祭司在这里耗,陈青山等得起,那栖风别院内的顾清风等不起。 “若红苟大祭司是来拦我的话,那便动手,不必再多些什么,你我都明白,那峰上的人等不起,这样说下去,是会浪费时间的。”陈青山轻语。 向前一踏,拉出一串残影出来,丹田世界内剑气疯狂涌出,化为霜雪一般的东西,凝在了天地宽的剑身之上。 天地宽化为一把霜刃,被陈青山倒提着,待与红苟贴身时,一剑斩出,一剑霜寒。 红苟笑着,以奇异地角度向后退了,上半身向右后方移了几寸,随后伸出手来,掌上劲气吞吐,要以赤手去抓住陈青山的剑。 “哦?未看出来啊,你居然三境了,不亏是道来九响之人,你证道的时间,恐怕要比我还要早上许多。”红苟甚至还有心情与陈青山说话。 从始至终,红苟都未太把陈青山当回事,一个三境的小辈,还能把他一个七境的大能如何? 红苟轻描淡写,对着天地宽一把抓下,手上劲气被瞬间割破,痛苦之感自手上传来,红苟搭在天地宽剑身上的右手被迅速收回。 左手轻推,一掌将陈青山推了回去。 “不错的一剑,但还差些火候。” 红苟将右手背到了身后,可见起右手之上,一道不大不小的血痕。 “终究是伤了您的。”陈青山执剑,轻语。 红苟伸出手来,右手举起,吹了口气,左右手对着一搓,那右手上的伤口便不见了。 “我的意思是,你这一剑,可以对着我的脑袋,或者脖子的话,你是有机会重伤我的,无论是你,还是你手中的剑,都很不一般。”红苟更是以如同长辈般的口吻教导道。 如同他不是来拦陈青山的,而是一位给小辈喂招的长辈。 红苟身上又多了些不一样的气质,让陈青山觉得,这位乱神教最年轻的大祭司,与这教内其他人有些不一样。 “您是一位有自己想法的大祭司,还有,就如同您未伤我一般,我亦无意伤您。,我只是想去救人而已”陈青山轻语。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靠着刚刚我轻视你的那一剑,你可重伤我也说不定,我如果重伤了的话,便拦不了你了。”红苟摊开手来。 “我没想那么多。”陈青山如实道来。 “可以理解的,毕竟我也未想到,你能伤我,只是这一剑后,你便没有了伤我的能力了。”红苟笑了起来,背起了手,并无一点再动手的意思。 “好了,你可以走了。”红苟望着陈青山。 陈青山觉得红苟是在赶自己走,坚定道:“我是不会离开的,在救得我的朋友之前,除非,陈某死在这。” 面对陈青山的威胁,红苟不仅不恼,反而笑了起来,背着双手,站到了那峰上的禁制之前,手一撕,便出现道口子来。 作为大祭司,红苟能掌控这圣山内的大部分禁制。 “我的意思是,你可以进去了啊。” 陈青山一愣,不知这红苟为何要放自己进去,但机会便在眼前。 “多谢红苟大祭司。”陈青山执剑,从红苟身边过,警惕地看着这名清朗的男子,陈青山实在分辨不出来,红苟是什么意思。 玄月大祭司要红苟来拦自己,结果他反而帮自己进去,关键在于,自己与红苟之间,并无太多的接触,甚至都不认识。 可是,直到陈青山入得峰内,时,红苟都未对自己出过手,如同刚刚那一次动手,只是想知道些陈青山的实力罢了。 陈青山回头望着红苟,红苟亦看着陈青山,眼中有着意味不明的笑,红苟将手掌松开,如温柔地放下一块幕布。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但硬要我给个说法的话,今天这里的事。我看不惯,你既然有勇气来,我又为何没有勇气为看不惯的事情做些什么呢?”红苟于那禁制外轻语,他的声音通过禁制,传了进来。 陈青山回身,对着禁制之外的红苟一拜,情真意切。 “快去吧,不是说时间不多了吗?”红苟笑了。 陈青山屏息凝神,再次加速望那张大网之上的别院奔去。 红苟站在禁制之外,看着陈青山的背影,伸出手掌,刚刚被陈青山割伤之处,已然恢复如初。 “他那一剑,四境之修都未必能挡的下吧。”接住那一剑的若不是红苟,而是改为一名弟子,那弟子恐怕现在已经身首异处了。 “就是教内的那几位神子神女,除非迎得古神灵降临,也不是这陈江南的对手,而古神灵降临,又是对付那六境之上大修的手段,已经算不得小辈之争了啊。”红苟再次感叹,而陈青山与那山腰上的别院之间,还剩一半的距离。 陈青山望着那栖风别院之上,趴着的大蜘蛛,脚步慢了些许。 摆脱龙伯,红苟主动让路,现在拦住陈青山的,就只剩这只大蜘蛛了。 “一位古神灵吗?虽不知道其名,但其身上独属于古神灵的气息,错不了。”陈青山轻语。 而这天下人都知道,古神灵们,最弱的都有七境,相当于一位人间的大能。 陈青山要做的事,便是在一尊古神灵的眼皮底下,救走顾清风。 这一幕让陈青山觉得有些熟悉,自山镇外的幽冥路内,自己也是在那缝尸匠的手底下救得了阿喃,那时靠的是烛照。 但如今情况,烛照显然不能使用,否则,一剑惊天,势必会影来乱神教地追杀,自己便失去见素英古神,救阿喃的机会了。 陈青山停了下来,开始思考,如何对付这尊古神灵…… 关键处,一声大喝自峰外传来,比龙伯自天上落下之时更响,更是响彻整座乱神圣山世界,然后,便见虚弱的黑天叟,不知以何种方式出现到了陈青山的发上。 “少主,有个女人要来了,那女人修为,并不弱于巅峰时期的我,老奴我啊,尽力了!” 黑色珠子一摆,上面出现了许多裂纹。 陈青山闻言,心头一紧,眼前的古神灵都未找到解决办法,现在那首席大祭司玄月又要来了。 陈青山救得顾清风之事,似乎更难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蛛神 玄月踏步而来,身后是有些狼狈的龙伯,一轮血月悬于玄月脑后,黑发飘摇着,那祭司袍子亦成了大红之色,如一尊行走于人世间的灾祸女神。 玄月怒了,且是暴怒。 两名七境的大祭司,居然拦不住一名小小的弟子。 见玄月如此模样,立于峰下的红苟撇了撇嘴巴,抱着双手,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玄月自红苟身旁站了下来,盯着红苟的眼睛:“红苟大祭司,那陈江南是如何上山的?” 玄月的眸亦化为了红色,目光炽热,其中似乎有两座火山,随时喷发,要将眼前人碾碎成飞灰。 红苟不顾玄月的眸,说道:“脚便长在他陈江南的身上,他如何上去的,我哪知道。” 此时,那峰上的陈青山所代表的点,迅速上升,已经来到了别院之外。 玄月明白现在不是与红苟计较的时候,破开禁制便上山去了。 “红苟,你的胆子很大,比我想的还大上许多。” “我身上大的地方多了去了。”红苟向旁边的石头上啐了口唾沫,那唾沫带着劲气,射入一旁的石头之上。 情急之下,陈青山被玄月逼到了栖风别院之外,但令陈青山惊讶的是,那栖风别院之上趴着的大蜘蛛,那尊古神灵,居然没有丝毫反应。 它如同睡着了一般,以一对前肢不断在身前挥舞着,似在织着什么东西,有一些无形的丝线,系到了这栖风别院内的一切事物之上。 有看不见的白色丝线系到了这栖风别院内的每一样东西之上,花草也好,石头也罢,还有房间,墙壁,都有丝线系着,被拉入了蛛神所编织的梦内。 于那梦中,重新复刻出一座一模一样的栖风别院内。 那悬着的丝线,若能看到,也是极其梦幻的光景,其中有两根丝线于数不清的白色丝线中显得特别突兀,那是两根七彩之线。 而七彩之线的尽头,是两个人,一人为吠犬神子,另一人,自然是顾清风。 二人桌子旁站着,如同两个提线木偶,木偶间的空隙,三尺有余,比一柄普通剑器长些。 二人眼神迷茫,吠犬神子更是在蛛神的控制之下,伸出手来,欲要跨过最后这三尺有余的距离。 只是顾清风眉心一道淡不可见的道痕亮起,对抗着蛛神的梦,让吠犬神子伸出的手凝固在了半空之中。 随后那道痕破碎了…… “咚”的一声。 陈青山欲直接撞门而入,却被别院的木门弹了回去,以陈青山的肉身强度,竟然撞不开这木门。 这木门之上没有禁制,只是被锁了起来,靠着本身的坚固而已,光是靠着这一点,便比普通铁石来得强,陈青山自山下奔来,动用了全力,速度自然极快。 所以这一撞,就是铁石,也得给撞碎了,可这没有丝毫奇特之处的木门却没有,只是凹下了一些而已。 玄月所选的地方,光是一道门,都有些不同。 陈青山持剑,一剑劈出,自门外摧毁了里面的门锁,当陈青山推开木门的那一刻,一条丝线出现在了他的头顶之上,这条丝线,既不是白色,也不是七彩,而是赤色,代表着不稳定的赤色。 当陈青山入得门内后,那赤色丝线,便将陈青山的神魂钓入了蛛神所编织的梦内。 只是与吠犬神子,或者是顾清风的混沌,不能自控不同,陈青山接近七境的神魂,能保持清醒。 说起入梦,陈青山便想起了那道十三,入得梦中,陈青山是第一次,但于道十三而言,是无数次,入梦于道十三而言,吃饭喝水般的简单罢了。 陈青山神魂所见,同样是一座栖风别院,草木池塘,房间摆设,都与梦外的一模一样。 只是不同的是,栖风别院的房顶之上,并未趴着那只如同大蜘蛛般的古神灵,因为现在陈青山与这座栖风别院,便在那大蜘蛛的梦内。 陈青山凝神,于梦中的栖风别院内行走,绕过走廊时,随手在树上一抹,“哗啦”声响起,手中便多了片叶子,这片叶子,无论是质感还是颜色,都与外面的一模一样。 “就连气味都一样。”陈青山拈着这片叶子,凑到了鼻子之下。 思考了一下,陈青山将叶子放入了口中,咀嚼着,是草木的苦涩,带着特有的芬芳。 “质感,颜色,气味,甚至味道,口感都于外面一模一样,这还算得梦吗?”陈青山还能保持清明,但亦发出了这样的疑问。 “清风姑娘没有我这样强大的神魂,那此梦中之事,无论发生了什么,于清风姑娘而言,都是真实的!”陈青山大惊,明白了玄月的想法。 “以梦中身,代替外面的人,这梦中发生些什么,在梦外的栖风别院内同样会上演。”陈青山神识一扫,直往一座厢房赶去。 自厢房之外,便见两道人影,两人陈青山都认识,女子自然是顾清风,而男的,却是吠犬神子。 于厢房之内,二人的状态显得有些奇怪,二人对立。吠犬神子已经完全入梦,任由那蛛神支配,而顾清风还在挣扎,蜀山之主种下的道印已经失去,现在的顾清风只是靠着本能在对抗而已。 巨大的实力差距之下,注定顾清风的对抗支持不了太久。 果然,下一刻,顾清风眼中最后的清明便消失了,主动向吠犬神子走去,吠犬神子亦踏出一步。 三尺有余的距离很短,二人各进一步,之间的距离便只剩下一步而已。 无论是顾清风走出那一步,还是吠犬神子走出那一步,便出大问题了。 这一刻,陈青山不能不动,天地宽悬于身侧,并非是天地宽的影,是真正的天地宽。 以剑器本身,入梦内,于天地宽而眼,很简单的一件事情。 陈青山知道,以这柄无涯仙剑,切开这个梦,应该不大难,于厢房之外,陈青山握住了天地宽,一剑斩出,一道无限长的线,将这个梦分为了两半,一半是顾清风,另一半是吠犬神子,二者间的距离被无限地拉远了。 “成功了。”陈青山吐出一口气来。 “大胆,何人敢切开我所编织的梦境!”一声声音自苍穹之上响起,一对眼眸出现在了这个梦的上空,那是一对复眼,庞大无比,一只眸子便比栖风别院更大,如两颗星辰,缓缓睁开。 这眸里除了愤怒外,并没有半分感情,毕竟这对复眼的主人,是一只大蜘蛛。 眼眸之后,是如同天柱般高的前肢,为紫红之色,这两根紫红天柱之后,是其他六根更高更粗的天柱。 眼眸背后,是那隐没于虚无黑暗中的身体,大到不可见。 蛛神正以两根前肢,摆弄着分成两半的梦,两个梦于蛛神前肢之下变成了实体,蛛神如同孩童摆弄玩具一般,要将那两个梦合到一起。 陈青山看着蛛神,于那梦外,蛛神的身体不算小,但与这梦中比起来,却微不足道。 “似乎在这梦中,这大蜘蛛才是真正的主宰。”陈青山立身于无边黑暗中,看着那如同上苍一般存在的大蜘蛛。 眼见这两个世界在蛛神的操纵之下,即将合拢,而那未完的梦亦要重新开始,陈青山便动了,要去阻止蛛神。 陈青山一步踏出,要冲向那蛛神,蛛神眼眸一动,二者间的那条路便向后动了起来,距离无限拉长。 陈青山踏出一步,那路便退两步,陈青山与蛛神间的距离不仅没有变近,反而越来越远。 陈青山挥剑,却斩到了虚无之上。 直到…… 蛛神的身体于陈青山眸中越来越小,其两根前肢所拨弄的两个梦,再次合拢。 第一百五十五章 两位朋友 玄月与龙伯至栖风别院之外,见到了那扇劈碎的门。 龙伯走出几步,眼见就要跨入栖风别院之内,却被玄月伸出素手给拦了下来,疑惑之色出现于龙伯面庞之上,不是要去拦住陈江南吗? 玄月大祭司拦自己又是什么意思? “玄月大祭司,若不及时拦住陈江南的话,恐怕会坏了您的计划。”持着拐杖的龙伯开口,有些着急,乱了雪白的胡须,他虽不知玄月要做些什么,但从玄月的所有安排来看,这件事只能比自己所想的还要严重上许多。 所以龙伯很急...... “我这就进这栖风别院内,将这陈江南带出来,只是这陈江南确实是个好苗子,稍微惩戒一下便好。”龙伯想了想,竟然主动为陈青山求起了情。 “明白的。”玄月点头轻语,陈青山能走到这,就是玄月自己也万万想不到。 扰乱神降大比,伤了龙伯,红苟主动为他让道,哪一件不是大事,绝非寻常人可为之事,这便越发坚定了玄月将陈青山捧为乱神教未来继承者的心思。 只是这位乱神教的未来继承者,有些不好管。 “若换成是浮生或者罗刹的话,他们估计会对我言听计从吧,他们想这教宗之位,也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了。” “这陈江南绝非普通意义上的天才,而天才有些脾气,也是正常的,护好了他,我教会多一位比教宗大人走得更远的人物,甚至我在他身上看到了成为仙人的希望。”龙伯因陈青山受了轻伤,此刻却在维护陈青山。 玄月微微侧目:“或许吧,只是成仙的路断了太久了,龙伯大祭司,将那陈江南未免看得高了太多。” 玄月虽这样说,但对于龙伯说的话,她还是信几分的,成为仙人很难,但这陈江南,做的每一件事,都如此不可思议。不可思议的陈江南,做到不可思议的事,此事譬如:成为这个时代,这座天下的第一位仙人。 玄月甚至在思考,她所做之事是否是正确的,谋划顾清风,能得到半座蜀山,但此事,会得罪乱神教的中兴之人,得失之间,又何轻何重? 寒了陈江南的心,便不好捂热了,暴怒的玄月冷静了下来,脑袋上的血月化为暗月,重新悬在脑后,衣袍上的大红之色亦缓缓散去,收了怒。 “只是覆水容易,却难收。” 玄月望着别院内,中央的水池,一尾黑白游鱼摇曳,“扑通”一声,自水池内,砸出些水来,溅到了岸上。 “玄月大祭司的意思是,这院内的一切,我们管不了吗?”龙伯亦看着那汪水,轻语道,联系到趴在栖风别院屋顶之上的蛛神,他大概明白了一些事情。 玄月没有说话,点了点头。 “那院中除了陈江南还有何人?”龙伯问。 “蜀山顾清风,还有我教吠犬神子。”玄月回答。 蛛神织了个梦,但梦的大小终究有限,若龙伯与玄月进到院内,他们二人亦入了梦,而这个梦的容量,装不下龙伯与玄月这两位强者,而梦中的三名小辈,灵魂会因为抵抗不了撕扯而破碎,人也就亡了。 所以龙伯欲踏入院中时,玄月才伸手将其拦了下来。 无论玄月后悔与否,他们二人现在便只能待在这院外,静静等待结果。 自陈青山劈开木门,踏入梦中的那一刻起,玄月便失去了对陈青山的控制...... 梦中,高天之上,作为造梦者的蛛神比天更高,比地更宽,仅仅是一念,便将陈青山与他之间的距离,拉得无限远。 豁成两半的梦重新相合,陈青山接触不到那个梦,便失去了影响此梦的能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此梦,继续进行下去。 “不管你是谁?又是如何碎了我的梦,但于此梦中,我便是主宰。”高天之上的那个头颅,蛛神傲然开口。 “晚辈陈江南,是这教中的道钟九响者,那女子是我的朋友,前辈可否放过她。”陈青山执剑,立于黑暗当中。 见靠着手中剑阻止不了蛛神,于是陈青山改变了方式,试着用自己的身份,来说服这蜘神。 “哦?道钟九响者,陈江南。”蛛神挥舞着的前肢停了下来,一对大星般的眼眸向前一伸,露出狰狞的头颅来,似要看清楚陈青山。 那蛛神身前的梦为之停止,陈青山一喜。 “若您放过我的朋友,那未来等我得势,信仰少不了您的,甚至您可突破八境,成为人间绝巅,也是说不定的事。”陈青山趁热打铁,赶紧说道。 “你是说,待你成为乱神教宗之后,你会供养于我?”蛛神俯视着陈青山。 “必以全教之力供养于您。”陈青山收剑,抱拳恭敬地说道。 蛛神一对复眼滚动着,不断闪烁,显然是动心了,陈青山松了口气。 只是下一刻,那梦似乎又要继续下去...... 随之而来的是蛛神的嘲笑声,自虚空与黑暗中炸开,如同一道道天雷,轰入陈青山的脑海之内。 “确实是很大的回报,只是先不说你陈江南是否能接手教宗之外,待你陈江南成为乱神教宗时,那又不知道是何日了。” “且最主要的的是,我并不信,你会回报于我。” 蛛神的头颅裂开,露出同样狰狞的口器来,其中尖牙无数,似在嘲笑着陈青山。 陈青山面色凝重了许多,这眼前的大蜘蛛很难对付。 “前辈......”陈青山再拜,欲要再解释些什么。 “放肆,你割碎了我精心编织的梦,我不与你计较,已经足够对得起你了,念你是我教未来栋梁,莫要自误!” “接下来,你便安心看我所编的梦就是,待梦了,我送你出去,若再来打扰我,休怪我不客气,让你死于这梦中。”蛛神毫不客气,并不像玄月或龙伯一般如此看重陈青山。 随着陈青山迈步,脚下的黑暗之路再次向后退去,陈青山跑得再快,也接近不了那个蛛神所编织的梦。 要眼睁睁地看着顾清风破去完璧身了吗? 不可能的事情! 陈青山双目充血,欲调动烛照,提升修为,先破了这个梦再说! 直到...... 那蛛神所编织的梦中,多了一个身影,一推,波纹自手掌与吠犬神子胸口相接触的地方扩散开来,那吠犬神子身后的光影如同镜子般破碎,随后化为飞灰,径直将吠犬神子推出了梦中。 这个由蛛神所编织的梦,再次化为了两半,比陈青山的那一剑更彻底,这一推,直接撞碎了半个梦,再也没有恢复的可能。 剩下的半个梦上,出现了大大小小的缺口,犬牙差互,零零散散地落下一些碎片来,那人直直地看着顾清风:“好生英气的姑娘,让贫道来护你!” 一个放荡不羁的道人,远在长安城的道十三,爱做梦的道十三。 陈青山的另一位朋友。 第一百五十六章 梦中道十三 “生得英气的姑娘,贫道来护你!”道十三的声音并不大,但于此梦中,却散得无限远。 远在长安的道十三,越过了不知多少万里,于这蛛神所编织的梦中,与陈青山再次相见。 陈青山虽然不知道十三为何能够出现在这,但陈青山知道的是,当道十三出现于梦中的那一刻开始,此梦已然无忧。 陈青山立于破碎的梦外,虚无之中,黑暗之上,遥遥望着这位远在长安城的故人。 道十三能够出现在这,陈青山并不觉得有多大的意外,毕竟陈青山第一次于山石镇见到道十三时,他便困于了梦中。 不过这是二人第一次于这样的光影之下相见,这古神灵编织了一个梦,如此真实的一个梦,甚至是可以替代真正的现实,这让陈青山不得不思考,道十三平时所做的那些光怪陆离的梦,是否也是遥远现实的一部分呢? 陈青山似乎记得,道十三有一段时间自称为“昆仑首徒”,有神山昆仑上的仙人授梦于他,而那仙人是白色大狗模样,当时陈青山几人还笑了道十三,说道十三做梦痴了。 只是如今陈青山才明白,道十三梦中或许真地有昆仑上的仙人出现过,而那所谓仙人,未必都是仙风道骨,遗世而独立,所以又为何不是白色大狗模样呢? “才过了几日,却仿佛过了许久。”道十三转过身来,看向了陈青山。 道十三笑了起来。 道十三的目光成了钉子,当落于那条路上时,那路便停了下来。 从道十三开始出现于梦中开始地那一刻起,道十三就未关注过蛛神,且蛛神赫然发现,自己对此梦境世界的掌控能力,正在快速消失。 这种自己握在手中的东西被慢慢抽离的感觉并不好受,于任何存在都一样,即使蛛神是一尊古神灵。 “轰隆”一声,这片世界的迎来了天崩。 蛛神庞大的上身体要挤入这个世界,这位梦境的主宰者,生气了,势必要让这个闯入祂梦中的外来者付出代价。 “你又是何人?与陈江南又是什么关系?”蛛神的声音响起,俯视着道十三,这个如同蝼蚁般的存在,在这个道士模样的青年身上,蛛神甚至感受不到一丝的修为。 但蛛神知道,若不是这陈江南推开了那扇门,闯入了梦中,那这道士模样的人也不会出现在这,这一切的因果,都在这位乱神教未来的栋梁身上。 蛛神对于陈青山唯一的一丝耐心已经耗尽。 “很显然,我说一个道士,是他的朋友。”道十三指了指陈青山,脸上并没有丝毫的畏惧之色,只有从容,如同一捧白水,没有味道,亦没有波澜。 “陈江南,你似乎有许多朋友啊!”蛛神怒极,将怒气都发到了陈青山身上,陈青山要救顾清风这个朋友,所以出现在了这个梦中,而道十三又为帮助陈青山这个朋友而来。 他们都将蛛神所编织的梦视为无物,这让蛛神感觉自己受到了挑衅,作为古神灵,祂比普通的大能们还要高傲上许多,祂已经决定把这几人永远地留在梦中。 不过道十三并不在意,他只是看着顾清风,越看便越觉得中意:“这姑娘哪里人啊?我若将她拐回家,婶子估计会乐得合不拢嘴。” 没有了蛛神的干扰,此时陈青山已经闪身至道十三面前,一愣,道十三居然看上顾清风了,只是陈青山不知道道十三是不是玩笑话,现在也不是纠结这个的好时候。 不过好在,道十三还有心思说出这样的话,说明顾清风的情况还不算太糟。 陈青山只能如实回答:“蜀山上的姑娘,用刀的,有一对青白刀。” 天雷滚滚,十轮大日出现于此梦之中,高悬于苍穹之上,十星连珠,串成了一柄天刀,对着三人斩下,是蛛神出手了。 因那柄天刀,这个世界被映照成了白色,道十三只觉得晃眼,面色不悦:“时间本来就不多,还有这家伙来打扰我们,回长安再聊。” 面对那柄天刀,道十三一步踏出,伸出了自己的手,道十三的身体迅速变大,手中出现了一个东西,那是一只海碗,碗上花纹清晰可见,这碗陈青山认得,自道十三入圣衍书院后,他便一直以这只海碗吃饭,若平时做梦,错过了吃饭的时间,桃花婶婶便把食物留到碗里,放锅里温着,不至于让道十三醒了后,没东西吃,饿了肚子。 道十三碗口朝天,以这只大海碗接住了那柄天刀,带着开天碎地之势的天刀,就这样被化解了,重新化为十个太阳,被道十三所化的巨人,装入了碗中,像是十个圆滚滚的汤圆。 道十三晃着碗,汤圆沿着碗口边缘一转,消失于无形当中。 “明明毫无修为,你是如何做到的?!”蛛神向后一退,八只节肢无规律地摆动着,肉眼可见地慌乱之意,一对复眼收缩,望着那比自己更大的道十三。 蛛神想不通,祂的体型已经是此梦所能承受的极致,但这小道士为何不被此梦所束缚,这小道士既存于此梦内,又超脱其外,说明他的梦道造诣,比自己更高! 蛛神不再去思考道十三为何于梦中比自己更强,祂感受到了大危机,浑身绒毛更是立了起来,蛛神施展法力,欲要退出此梦。 苍穹之上,有一道裂缝散开,边缘之上如同破碎镜面,闪耀着瑰丽光泽,扭曲游动着,有光怪陆离之感,这是蛛神通往外面世界的通路。 一道丝线射出,悬着蛛神庞大的身体,极速飞向出口。 道十三伸手一按,一抹,那裂缝便消失了,蛛神大惊,只能调转发现,自悬着的丝线上跃下,向后以更快的速度退去。 只是道十三的身体太大了,蛛神甚至逃不出道十三一伸手的距离,于蛛神惊恐的目光中,道十三扣下了吃饭用的大海碗。 “青山,我们长安见,大家都在等你回来呢。”道十三身上发出光芒,化为粒子,白色的光束卷着陈青山与顾清风,将二人带出梦境。 “呼噜,呼噜......” 与此同时,遥远的长安城,道十三正趴在木桌上打着瞌睡,桌上海碗之下,扣着一只小小的蜘蛛。 第一百五十七章 玄月问责 “好生喜欢的姑娘,青山说是蜀山上的。”道十三抹了抹嘴巴,滴下一绺晶莹的口水,大梦初醒。 “舒服!”道十三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打开桌子上扣着的海碗,抓了个小木棍,开始逗弄着那只蜘蛛,蜘蛛欲逃,道十三便用木棍将其拨了回去,周而复始。 蛛神惊恐,看着自己面对的这张大脸,这道士居然不知道用什么方式将自己的魂魄拘来,蛛神想逃,可每至桌子边缘,便被挑了回来。 道十三不厌其烦,一次又一次地逗弄着,似乎是玩上了瘾,与盛夏时分,在烈阳下摆弄昆虫的孩童一般,不知疲倦,甚至爬到了桌上,撅起了屁股。只是道十三已非孩童,而其摆弄的,也不是普通昆虫,而是一尊真正的古神灵。 一股绝望之感出现于蛛神心头。 直到...... “十三,吃饭了。”三藏出现,喊道十三吃饭。 道十三一激灵,立马站了起来,一手抓住蛛神,一手别开腰间葫芦的木塞,将其收了进去,抓起海碗冲向屋外,见到了等候的三藏。 道十三一手捧着海碗,一手搭在三藏的肩膀之上:“三藏,你知不知道我刚刚做了个梦。” “十三你做梦又不是什么稀奇事。” “关键是我在梦中见到青山了。” “或许是你习惯了他在书院内的日子吧,我也希望青山能早些回来。”三藏隔着整座院子,看向了阿喃所在的厢房。 三藏不知梦中之事,只当道十三是想陈青山了。 “你知不知道,除了青山外,我还见到了一个姑娘。”道十三拢着三藏肩膀,二人径直消失在走廊尽头...... “咔嚓!” 是木门被撞碎的声音。 乱神圣山,栖风别院内,陈青山瞬间清醒,撞入门内,将还在迷蒙状态的顾清风给拉了出来。 “陈兄,你......”顾清风睁眼,见到了陈青山,别院之内所发生的事情涌入顾清风脑海之中,包括蛛神所编织的梦,因为蛛神的梦不全,所以顾清风分得清那是一个梦。 只是对于那个梦的记忆,无论是吠犬神子还是顾清风,都不记得道十三,似乎有人刻意替道十三抹去了出现过的痕迹。 顾清风心底了然,一股巨大的愤怒涌上心头,她未想到乱神教为了得到蜀山的支持,居然不惜谋划她顾清风的清白。 顾清风一点眉心,那蜀山之主留下的道痕已经破碎,一叹:“若没有你,恐怕我清白已失。” 尤其是当顾清风看到陈青山,几乎是个血人,衣服比乞丐更破时,更是一阵心疼,她知道,陈青山来到这里,大概付出了极大的代价,而作为这乱神教最有前途之人,这一切,他大可不必去做。 “你来救我,不怕连累了自己,不要那乱神教宗之位了?”顾清风轻语。 陈青山抹了把脸:“朋友二字而已,应该的,我若不来,恐怕道心不稳啊,不必挂怀的,除非你不把我当朋友。” 陈青山笑着,陈青山的模样有些狼狈,但他笑得很真诚,此话出于肺腑间,自然真诚至极。 顾清风一愣,他的回答居然只是这个,“朋友”这两个字,看来确实很重。 “至于乱神教宗之位,去他娘的,本大爷才不想要呢。”陈青山哈哈大笑。 不想成为仙人的修士不是一个好修士,一个乱神教的弟子不想成为一教之主,接任教宗之位,更听起来像是一个玩笑。 但唯独陈青山说出来的话,顾清风并不觉得像是一个玩笑。 “朋友。”顾清风放下心底的复杂,这些极重的事情,放在心里便好,没有必要说出来。 “是啊,朋友。”陈青山脸上挂着未明的笑意,并不会因为乱神教的两位大祭司就在院外而感到丝毫的动摇。 一声惊吼响起,可以听得出来,这一吼的主人,很愤怒。 声音是从房间内传出来的。 “陈江南!”陈青山那一撞,亦让吠犬神子清醒过来,一根带着火焰的长矛自堂中激射而出,长矛周围火焰流转,形成赤色风暴,直对陈青山眉心而来。 吠犬神子一出手,便是杀招。 吠犬神子虽在梦中被控制着,当对于谋划顾清风的计划,他是知道的,玄月大祭司问起他时,他更是一百万个愿意,不仅免除了处罚,还得到了顾清风,他哪能不愿意。 直到,这陈江南撞入栖风别院内,入了梦中,坏了他吠犬神子的好事。 陈青山不惧,一掌劈飞了那火焰长矛,长矛打着转,落入另一间厢房内,这房子便燃起了火。 陈青山见之,明白得速战速决,不管什么原因,那玄月与龙伯未入得院内,但此梦结束,加上战斗的声响,二人很快便至。 “我大概只有一招的机会。”陈青山喃喃,拦住了拔出青白长短刀,想要拿吠犬神子发泄怒火的顾清风。 压制住了就地打杀吠犬神子的想法,陈青山收起了天地宽,如大鹏展翅般掠入了房间内,只是毫无花哨的一拳,一拳寂灭后,房间内便安静了,陈青山提着昏迷的吠犬神子走了出来。 便见玄月大祭司与龙伯二人迎面走来。 “真地很抱歉,打扰了玄月大祭司的计划。”陈青山如同个没事人一般,将昏迷的吠犬神子往旁边一丢,双手摆动,清理了一下袖上的灰尘。 “我亦万万没想到你居然有这样的实力,若早知道一步,我或许不必在谋划些什么了,我教有你,便够了。”玄月没有发火,而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从始至终,都没有人在意那位被陈青山一拳打晕的吠犬神子。 “现在知道也不晚。”陈青山发现清理完灰尘后,身上还有许多血迹,皱起眉头来。 “终究是得罪了些人的。”玄月若有若无地看了顾清风一眼,且这所得罪的人,在蜀山地位很高。 玄月不怒,但顾清风不能不怒,青白刀出鞘,直斩玄月大祭司,虽顾清风只有二境,但她从来都不缺乏拔刀的勇气,即使对面是乱神教的首席大祭司。 玄月自知理亏,并没有动手。 顾清风挥出无数刀,如疾风骤雨,青白之色交缠着,掀起狂澜,每一刀落下,都从玄月身上穿过,伤不了其分毫。 似乎面前的只是镜花水月。 顾清风收刀,直指玄月:“玄月大祭司,我需要一个说法,我斩不了你,但我背后的蜀山,能斩你的人,有的是!” 玄月一叹,她明白,开罪蜀山已经成了事实,只是玄月没有想通,这陈江南如何破了蛛神所编织的梦,就是玄月自己,入了蛛神所编织的梦,没有提早准备的话,恐怕也有可能折在里面,梦境不比现实,蛛神在梦里,便是主宰。 玄月看向了趴在屋顶上的那只大蜘蛛,面色忽变,甚至来不及回应顾清风的话,一个闪身便出现在了蛛神身旁,伸手在蛛神的身体之上一探。 “蛛神的神魂不见了!” 神魂不见了,被道十三在梦中用海碗给抓了,只剩一具躯体在这,这与蛛神死亡,似乎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玄月原本平静下来的心情变得狂躁起来,这次谋划不仅开罪了蜀山不说,还让乱神教又失去了一位古神灵,短短几天之内,乱神教便折损了两位古神灵,先是千眼,后是蛛神,这是前所未有之事。 千眼的死亡,玄月不大知道原因,大抵是惹了不该惹的存在,而蛛神的神魂丢失,玄月知道,一定与那院中的陈江南有关。 玄月看向了院中的陈青山:“蛛神魂魄丢失之事,到底是怎么回事,陈江南,你别说你不知道,即使你成为了教宗的继承人,杀了一位古神灵,你也担不住。” 第一百五十八章 忍,是为了磨刀 陈青山闻言,面色有些古怪起来,他哪里知道十三居然这么猛,直接把这大蜘蛛的神魂给带走了。 不过这也算不得一件坏事,若是蛛神醒着,以祂的实力,大概率会记得道十三来过,如此,陈青山于乱神教蛰伏的计划,便进行不下去了。 只是杀死一位古神灵的罪名,在这乱神教,应该算是最严重的一类了吧。 面对玄月的目光,陈青山只能硬着头皮解释:“弟子只是在那梦中斩了蛛神一剑而已,那一剑后,蛛神便退出了梦境,其他的,弟子不知。” 陈青山并未否认是自己干的,也没有承认是自己干的,说自己只是斩了祂一剑,这样说来,其中可以回旋的余地便多了起来。 陈青山斩了蛛神一剑,蛛神神魂消失,可能与这一剑有关,也有可能无关,但就是玄月大祭司,也无法得出个所以然来,因为唯一知道真相的蛛神已经被道十三打包带走了。 陈青山如同打太极一般,将这个问题又推回给了玄月大祭司。 玄月对于陈青山的回答并不满意,但又无话可说,这位乱神教未来的接班人,无论是心智还是天赋,都是一等一的人,若是说有什么缺点的话,就是太重情义了些。 而重情义这件事,可好可坏。 “如此,知道了,陈江南,你先回去吧。”玄月觉得有些头疼,打算将此事先放放,等乱神教宗归来再议就是,离乱神教宗回归圣山的日子,也不远了。 玄月提及陈青山,却未提及顾清风。 陈青山很是敏锐地觉察到了这一点,朝着玄月一拜:“那清风姑娘,玄月大祭司打算如何赔偿于她,弟子认为,既然是我教做错了事,自然是要拿出道歉的诚意的。” “且此事以弟子与清风姑娘的关系,我教与蜀山并非不能化敌为友!” 闻言,玄月大祭司陷入了沉吟当中,她原本打算将顾清风抓住,将其留于乱神圣山之上,使得蜀山投鼠忌器的,虽然这样或许会将蜀山得罪得更彻底。 只是现在陈青山似乎让玄月大祭司第二条路。 “你且说来,陈江南。”玄月轻语。 “其实是件很简单的事,您放清风姑娘离开,给予她足够的补偿,表现我教诚意,待以后我成了教宗,一弟子与清风姑娘的关系,多多少少还是能从蜀山借些力的。”陈青山直言。 玄月这才面色稍微好了些。 “清风姑娘,得罪了,我教会送上您直到七境巅峰的所有资源,并保证会安全送您离开乱神圣山。” 玄月松了口。 顾清风看了一眼陈青山,大力地呼吸着,吸气,呼气,胸膛起伏着。 顾清风放下了青白刀,最后压制下了怒气,她明白她若不答应的话,她恐怕都出不了乱神圣山,更别提救自己大师兄的性命了。 只是乱神教所做之事,她顾清风又如何能忍? 清白于有些人而言,不值一提,只是挂在嘴边的东西。但于有些人,即使什么都不说,但依旧把清白当作比性命更重要的东西。 很显然,顾清风是后者。 陈青山走到顾清风身边,抓起了她的手,安抚顾清风,劲气吞吐,于其掌心写下一个“忍”字。 顾清风眼神惊愕,看着陈青山,她意识到了些什么。 “玄月大祭司放心,只要有我一日在圣山,那蜀山便不会对我教动手。”陈青山替顾清风做着保证。 玄月看着顾清风,她要等待的是顾清风的答案,而不是陈江南替顾清风回答的答案。 “我同意,只要您能保证我安全回到蜀山,这里的事我可以不再纠结。”顾清风轻语。 “嚓”的一声响,青白刀入鞘,代表着此事告一段落。 玄月收起蛛神的身体,临走之时,对陈青山说:“此事是我之过,你作为乱神教弟子,护住了我教与蜀山的关系,作为朋友,又护住了顾清风,换成别人的话,大概没有更好的结果了,陈江南,你很了不起,期待你能坐到更高的位置。” 对于此事的处理结果,玄月大祭司还算满意,虽今日院内的事情失败了,但它进一步深化了顾清风与陈江南的关系,几乎等同于生死之交。 乱神教似乎也以另外一种方式获得了蜀山的友谊,只要将陈江南捆绑在乱神教的战船上即可,而陈江南作为乱神教的接班人,不仅会牢牢地捆在乱神教这艘战船之上,更会是这艘战船的掌控者,舵手,带领乱神教乘风破浪。 “答应清风姑娘的修行资源很快便会送到栖风别院来。”玄月已然远去,龙伯提起吠犬神子,在路过陈青山旁边时,竖起了大拇指。 “陈江南,他真地做到了,真是年少有为啊。” 此峰流转着的禁制悄然消失,红苟自山下探出脑袋来,目中含着笑意。 红苟离去。 而玄月大祭司所承诺的资源很快便送到了。 “陈兄,这些资源我并不缺,你若觉得有用的话,便收下吧。”面对院内堆成山的资源,顾清风并没有太多的意动,以顾清风在蜀山上的地位,她并不会缺这些东西,之所以答应玄月,一方面是看重能成功离开乱神圣山的承诺,另一方面,便是看在陈青山于其手上刻着的那个“忍”字上。 二人立于院子内,玄月所给的修行资源有些多,占满了整个院子,这让二人几乎没有立足的地方。 “我有个问题,江南兄。”顾清风一抹青白长短刀,发出刀鸣来。 “哦?什么问题,清风姑娘说来便是。” “我很好奇,你说的那个忍字,是忍气吞声的忍,还是忍上一时的忍?” “清风姑娘觉得呢?”陈青山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背着手,绕着那座由修行资源堆成的小山转着。 一声更为悠长的刀鸣,顾清风拔出了自己的青白长短刀,左手短刀,右手长刀,横于面前,长刀在上,短刀在下,中间是顾清风清冷的眸子。 “自然是先忍一会儿,然后再拔刀的忍!” 忍一会儿,是为了磨刀,一位乱神教的真正弟子,不会让自己磨刀。 “我有些好奇,你真正的身份了,陈江南,或者,我不应该称你为陈江南了,只是天底下就那些叫得上名字的天才,我都见过,其中并没有你,我实在想不出,你真正的身份到底是什么。”顾清风轻语,比起这如山的修行资源,她更想知道陈青山的真正身份。 “我就是陈江南啊。”陈青山一笑,以开玩笑的口气说道。 顾清风手执青白长短刀,双手交错,舞起一阵清风,最后收刀入鞘。 “这天下有名的天才,大都出于各大道统或者是书院,道统的天才们我大都认得,我看江南兄用的是剑,又不像读书人,那么,能培养出陈兄这样的人的所在,也就只剩下一个地方了。” “神都长安!”顾清风吐出四个字来,成功说出了陈青山所在的地方。 “你从长安而来?”顾清风问之。 陈青山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得上一个长安人,但他确实是从长安城来的。 陈青山点头:“清风姑娘果然聪明,我确实是从长安而来,来这乱神教,也是为了救一个于我特别重要的人。” 陈青山伸出手来,给顾清风看了缠绕在手上的婵娟丝,晶晶莹莹的,很是好看。 “是喜欢的姑娘吗?” “是啊。” “那江南兄的本名叫什么?” “陈青山。” “太平侯陈青山,那位大唐最年轻的侯爷!”顾清风一声叹,回旋于这栖风别院之内。 第一百五十九章 谈话 陈青山手上的婵娟丝光泽与初时相比,还剩下五成有余,这意味着陈青山还有大概五日的时间,圣衍书院的医贤说过,陈青山欲要救得阿喃,就得在十日之内找到荼蘼手印的解决之法。 而这解决之法,陈青山知道,就在那素英古神的身上。 自陈青山离开长安城之日起,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情,但实际过去的时间只是五日不到而已。 婵娟丝微亮,富有节律的闪烁着,如同呼吸一般,陈青山悬着的心放下了一些,今日神降大比过后,便是见素英古神的日子,也就是说或许明天之后,他便可动身返回长安。 “咕噜咕噜......” 红泥小火炉,沸腾的茶水顶起壶盖的声音。 圣玄峰,陈青山所居的小木屋内,陈青山煮了壶茶,这是陈青山离开长安城后,难得的闲暇时光。 “所以待清风姑娘出得乱神圣山后,尽可找乱神教算账,毕竟陈江南不在了。”陈青山悬着茶壶,一道透明水线落下,给坐在桌对面的顾清风倒了一盏。 这便是陈青山在顾清风手心刻下那个“忍”字的含义,带着些秋后算账的意思,待顾清风回到蜀山后,尽可叫群大剑修来乱神圣山问剑出气。 顾清风心中的郁气瞬间便吐了出来,挥舞着拳头:“那是,一定要那玄月好看!” 顾清风为陈青山不是乱神教之人而感到欣喜,更何况陈青山是名剑修,由于出身的缘故,顾清风一直都对剑修抱着亲近之意。 即使顾清风自己用的是刀。 “既然你是太平侯陈青山,我又该如何唤你?”顾清风忽然想起了这个关于称呼的问题。 “陈兄,还是青山兄?” “我的朋友们一般都唤我青山,清风姑娘也唤我青山便是。” “青山,那你也把姑娘二字去掉,唤我清风。” “......” “待明日见的素英古神之后,我便回长安,且我觉得,这谋划你与蜀山的事,不像是玄月的主意。”陈青山轻语,大有深意地看了顾清风一眼。 “青山的意思是,真正出主意的另有其人,我不仅要追究玄月大祭司的责任,更应该让那个出主意的人付出代价?”顾清风将手中的一盏茶饮尽,陈青山适时地提壶替其满上,水汽氤氲,盖住了顾清风的眸子。 待陈青山放下手中的铜壶,水汽便散了。 “吠犬神子?”顾清风吐出四字,姣好的面容瞬间便皱了起来,想起吠犬神子,顾清风有着毫不掩饰的厌恶。 若说此事当中,谁获利最大的话,便应该是吠犬神子了,吠犬神子无论对顾清风,还是蜀山,都觊觎已久。 陈青山摇了摇头:“吠犬神子知道此事,但谋划的人,不应该是他。”陈青山想起了自擂台之上向自己抛出纸条的那两人,是他们告诉了自己,顾清风有难,需要自己去救的事情。 那二人背后的之人,或许才是真正的谋划者。 “或许是浮生神女或者罗刹,但浮生神女的可能性大些,他们看似在好心提醒我,实则是想让我丢掉神降大比的资格,甚至是恶了玄月大祭司,从而无法顺利成为乱神教宗的继承人,我去救你,能够获利的,也就是浮生神女和罗刹神子二人。” 顾清风点头,接下了陈青山的话:“而浮生神女相比较于罗刹神子而言,她更工于心计。” “在那白石峰上的竹会我便知,这浮生神女,可没有那么简单,从竹会一开始,她便想试探我的实力,结果先后被你与玄夜搅了局,玄夜更是把事情闹大了,使得玄月不得不出手,而我记得,昨日玄月带走了浮生,罗刹,吠犬三人。虽我不知他们是否受到了惩罚,但这针对于你的计谋应该便是于主峰大殿内提出的。”陈青山敲着桌子,说出一个接近现实情况的答案来。 “她谋划于你我二人,却万万没有想到,青山你的实力如此之强,强到让玄月瞩目,后悔。” “你似乎与昨日有些不一样了,一拳打晕吠犬神子,就是各大道统的圣子都做不到,不知你与龙虎山的那位小天师比起来如何?”顾清风开始打量起陈青山来,这是一个如同谜团般的青年。 “侥幸破入三境而已。”陈青山回答道,顾清风口中的龙虎山小天师,陈青山在空明坊时,便听黑鳞说过,自幼便跟随八境道修天元上任修道,十五岁的年纪,便破入了三境,更有龙虎山掌教赐下的仙器五雷天师印,是比各大道统圣子圣女更高一筹的人物。 龙虎山小天师的地位,大概相当于圣衍书院亚圣门下七贤,而七贤当中,最年轻的医贤也年过百岁,小天师还是个少年。 所以在这大唐的天才当中,龙虎山小天师的地位最为超然,是真正如谪仙人一般的人物。 “在破入三境前,我不知道是不是那位小天师的对手,但破入三境后,应该能与他过上几招吧。”在拥有了丹田世界之后,陈青山有底气说出这样的话,且陈青山的话,并未说满,毕竟对方同样有仙器护体,虽然五雷天师印的品秩未必比得上天地宽。 顾清风并不知道陈青山是在谦虚,有些遗憾,将双手杵到了桌上:“若是大师兄未出那件事的话,未必会弱了这龙虎山的小天师。” “哦?何事?”陈青山轻语,陈青山知顾清风亦是为救其大师兄而来,那位蜀山大师兄也是位了不得的人物,但不知为何遭了劫。 “说来话长。”提起蜀山大师兄,就是顾清风这样的硬女子,脸上也有了凄绝之意,几乎垂下泪来。 “大师兄与你一般,是名天才剑修,只是他修剑的方式,不大受蜀山上的剑修们理解。”顾清风轻语。 “哦?既然是剑修,走的就是同一条路子才对,哪有什么不理解的,这天下的修行之路有许多条,但剑修之路,一直就是一条而已,天下间所有剑修,都应该是同路人才对。”陈青山脸上露出疑问之色,他是剑修,自然明白剑修之路。 “唉......”一声绵长的叹息。 “我们蜀山上的剑修也是同青山一般想的,所以他们才不理解大师兄的修行方式。”顾清风解释道。 “那他是个如何修法?”闻言,陈青山更是一头雾水。 “大师兄,只修剑,不修修为。”顾清风轻语。 这天下间无论修士走哪一条路,殊途同归,都是要提升修为,然后破境的,就是那仙人,也是修为修到一定地步后,引起质变而已。 即使如今仙路断绝,但亦有无数修士在这条长生之路上前赴后继。 不修修为便无法踏上修行之路,又何谈成仙。 “不修修为?!”陈青山大惊。 “那他岂不是一个凡人?” “对,蜀山大师兄是一个凡人,但他的剑,出奇的强。”顾清风挽了挽头发,回答道。 一个用剑的凡人,却教顾清风这样的修士刀法。 陈青山双目微微眯起,越发想见识一下顾清风口中的蜀山大师兄。 “青山,你说我大师兄的路是对的,还是错的?”顾清风轻语,想起蜀山大师兄如今的模样,顾清风眸中是迷茫。 “我觉得,我的路并没有错。”陈青山揉了揉脑袋,将手放在了桌子之上,目光坚定。 陈青山前世,走的便是传统剑仙的路子,且走到了尽头,没有出错的道理。 “这样啊。” 顾清风迷茫的眸子黯淡了些,似乎是自己曾经所仰望的星辰熄灭了。 “但你大师兄的路子也没有错。”陈青山想起了一人,那是一个自称为“读书人”的老乞丐,他一生不修修为,却在一日内往返北境长城,还斩了星辰海七境的大能,是白日飞升的手段。 黯然的顾清风耳朵一动,眸子恢复了神采,轻灵得如一缕风。 第一百六十章 人无再少年 浮生峰上,浮生神女带着随从匆匆走过。 “嘭!” 是珠玉碎裂的声音,浮生神女身侧,有个抬着玉盆的侍女迎面走来,为了躲避浮生神女,将玉碟摔到了地上。 玉盆中的水溅了一地,亦有一部分落到了浮生神女的罗裙之上。 侍女大惊,“唰”的一声,跪了下来。 “神女饶命!神女饶命!” 如同小鸡啄米一般连连磕着头,几个呼吸的功夫,那侍女额头之上已是一片淤青。 浮生神女虽停了下来,但只是冷冷地看着这侍女,任由其一下又一下地砸着自己的头,直至鲜血满面。 这件事,不管是谁的错,在浮生神女面前将玉盆摔碎,她只能求饶,并以这样的方式求得一线生机。 “停了吧。”浮生神女温柔地蹲了下来,将手搭到了侍女的肩膀之上,那侍女浑身忍不住地颤抖着。 “抬起你的头来,让我好好看看。”浮生神女轻语。 “奴婢,奴婢不敢……”那侍女低着头,怯懦道。 “我叫你抬起头来!”浮生神女的声音大了许多。 “是……是。”侍女颤抖得更猛烈了,慢慢抬起头来。 “来,看着我。” 浮生神女双手扶着侍女的脸庞,轻柔道,温柔地抚摸着侍女的脸庞,以手中气机擦拭去侍女脸上的血迹,露出一张白净的脸来。 只是那侍女眼中的泪水正止不住地往下落着,如同一只受惊的幼兽,害怕极了,这浮生峰上的随从们,只有女性,且皆是完璧之身。 浮生峰上有禁制,不能出现男修,就是七境男修,也不可以,会被禁制所阻挡。 小侍女哭得梨花带雨,惹人心疼,浮生神女脸上露出了些许厌恶之意。 “你,知道错了吗?”浮生神女轻语。 “奴婢知道错了,奴婢知道错了,神女恕罪!”小侍女连连点头。 “知道错了就行。”浮生神女捏了捏侍女的脸庞,随后起身,温柔道。 小侍女眸中的恐惧散了些。 “下辈子注意些便好!”浮生一掌落下,掌上劲气吞吐,直往小侍女面上落去。 小侍女悲鸣,如那黄鹂哭泣,这一掌落下,她必死无疑,只是面对浮生神女的这一掌,她又怎么躲的过。 眼看这名婢女就要香消玉殒,一只手伸了出来,更准确地说,是一只宽大的黑色袍子。 那只宽大的袍子与浮生神女的手掌接触,一圈波纹自中心出现,向周围扩散而去,震乱了侍女的头发,四五丈外的树上落下大片的叶子,碎了几朵在这乱神圣山很稀有的花。 浮生神女这轻飘飘的一掌,很重,但还是被那只宽大的袖子给接住了,来人的修为并不弱于浮生神女。 “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呐。”罗刹神子手掌劲气一吐,一朵落花拈在手中,摆弄着,眸中有着肆意与嘲笑。 那被罗刹神子救下的侍女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着。 “来人,将这侍女送到我罗刹峰上,我罗刹峰上虽然比不上这环境优美的浮生峰,但没有随便杀人的事情。” 罗刹神子盯着峰顶的一颗参天之树,其周围草木丰茂,这棵大树便是正在沉睡的古神灵浮生树,因浮生树的存在,这浮生峰上的草木虽然比不得素英古神所在的后山,但也长势极好。 有属于罗刹神子的随从将那侍女带下山去。 罗刹神子春风得意,掌心轻震隔着袖子便将浮生神女的手送了回去。 浮生神女整理了一下罗裙,眸光闪烁,其中大有愤怒,不甘心的意思。 “你为何出现在这?!”浮生神女看着罗刹神子与其随从。 当浮生峰上出现男子的时候,便意味着,一些大事要发生了。 “还能如何,你出的好计谋呗,现在失败了,总有人要承担些责任的。” “玄月大祭司的命令,让我带你去主峰大殿。” 罗刹神子亮出了一块令牌,是玄月大祭司所给之物,可以无视这浮生峰上的阵法禁制。 因为浮生神女的计谋失败了,开罪了顾清风与陈青山,作为这计谋的发起者,她自然是要承担责任的。 至于派罗刹神子来,无非就是怕派其他大祭司来会引起大的动静,罗刹神子合适些,更重要的是,罗刹神子亦知道谋划的内容,这样的话,便少了些将此事传播出去的风险。 此事,无论成与不成,都不能让大多数人知道。 而且玄月大祭司的意思是,不能让陈江南知道幕后主使者是浮生,否则以陈江南的脾气,恐怕要杀上浮生峰来。 “好计谋”三个字,落入浮生神女耳中显得极为刺耳。 “是那陈江南破坏的谋划,玄月大祭司不找他,反而来找我?”浮生神女说道。 “还得谢谢你让玄月大祭司看到了陈江南无以伦比的实力与天赋,这下他下一任教宗继承人的身份便更稳了。” “真是谢谢你啊!” “浮生神女!” 罗刹神子说出话来,每一句对浮生神女都是极大的嘲讽。 浮生神女面色黯然了些,这陈江南所做之事,她于浮生峰上已经得到情报了,真地是,无比完美! 对于浮生神女而言,这是一件很不好的事情,所以刚刚她才如此暴躁。 “那么,玄月大祭司打算如何责罚于我。”浮生神女轻语。 罗刹神子笑了:“这种事情我哪里知道,到了主峰你不就知道了吗?” “都说过了,没事别玩什么心机,把自己玩进去了吧,像我一样多好,看不惯,直接打上一架,只要我不把罗刹古神本尊拉出来,我跟陈江南从这乱神圣山之南,打到乱神圣山之北,打个三天三夜,哦不,十天十夜!” “你看有人会来管我们吗?” “擅谋者必噬己身!” 沉默寡言的罗刹神子一下子说出这么多话来,显然来抓浮生神女这件事,让他心情愉悦。 “错的不是我,是那陈江南,太出乎意料了。”浮生神女轻语。 “是是是,到了主峰大殿,你也这样跟玄月大祭司说。”罗刹神子搭腔道。 一道绳索射出,捆住了浮生神女的双手。 第一百六十一章 青岩子 “大师兄三岁入蜀山观剑,五岁练剑,七岁看遍了蜀山剑阁内的所有藏书......” “是年五月,大师兄被山主赐名青岩子......” “寄予厚望,可是他,偏偏走上了一条修剑不修行的路子。” “大师兄虽不修修为,但他的剑在他十五岁的时候,便已经压蜀山上的年轻剑修们抬不起头来。”顾清风坐在木桌对面,杯中的茶水已经换了三盏,因为对面是陈青山,所以顾清风说了许多关于其大师兄的事。 一来陈青山是她顾清风的朋友,二来是因为陈青山是为数不多相信大师兄的人之一,护住了顾清风最后的念想,顾清风已经将陈青山当作了“同路人”。 陈青山的手指有节律地敲着桌子,面上渐渐多了些疑问的神色:“既然青岩子的剑已经压得同辈之人抬不起头来,那又有何人能伤得了他,他又为何受的伤?” “莫非是蜀山师叔师伯一辈的剑修出手,伤了他?” 顾清风一叹:“蜀山的师叔师伯们虽不喜大师兄的脾气,更不理解大师兄的路,但也不至于对大师兄出手。” “大师兄此次受伤,更在于他自己,不知道大师兄以何种方法,避开了山主的禁制,去了蜀山的剑楼,并以凡人之躯上到了十二楼楼顶,去取那柄周游仙剑。” 陈青山微惊:“青岩子去蜀山剑楼取剑了!他还想取的是那把悬于最高处的仙剑?!” 蜀山上多剑修,而他们的剑,多取于那剑楼,剑楼高十二层,每一层都有剑器,为蜀山世代剑修所留,每当剑修大限将至,便将自己所修的剑送于剑楼之上,等待后世剑修去开启,是一门了不得的剑道传承。 而挂在十二楼楼顶的那柄仙剑便名为“周游”。 据说那蜀山剑楼,一楼一重天地,就是七境剑修,最多也至九重之上而已,而青岩子却以凡人之躯壳,走上了十二楼。 “怎么样?青岩子他成功了没?”陈青山问之,对于一位如此奇特的剑修,他也很是好奇。 “大师兄握住了那柄剑,但也被其中仙气冲碎了经脉,与个活死人一般,并无什么区别了。”顾清风戚戚然。 “更重要的是,大师兄收周游仙剑入体,似要以自己的意志去压过周游仙剑的剑意,如此一来,无论是魂魄还是身体,大师兄都可以称得上是一团糟。” “所以我才来这乱神教,见那素英古神,以求得能让大师兄活出第二世的花。”顾清风轻语道。 “如此,我便都明白了。”陈青山的手指在桌子上敲着,发出声音来。 声音忽停,陈青山问了最后一个问题:“青岩子取周游仙剑,是否与那龙虎山的小天师有关?” 顾清风略微惊讶,她不知道陈青山是如何得出这个想法的,但青岩子登上剑楼,确实与龙虎山的小天师有些关系。 顾清风点点头,轻语道:“确实如此,大师兄取周游仙剑,为的便是上龙虎山与小天师问上一剑,为自己的道正名。大师兄想在蜀山上,开得独属于他的一脉,剑气一脉,只修剑气,不修修为!” “青岩子好大的气魄,要在剑修圣地蜀山再开一脉。”陈青山拍手赞美。 既然蜀山上的剑修说自己的路是错的,那青岩子便以自己的道与那名义上的天下第一打上一场,让蜀山上的剑修们闭嘴。 因为龙虎山小天师有仙器五雷天师印,所以青岩子要有一把仙剑周游,才算得上公平一战,青岩子独自登上了剑楼。 “青岩子,你的大师兄,确实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啊,若有机会,他与龙虎山小天师的那一战,我真地很想去见见。”陈青山发自内心地说道。 “不管那场战斗我是否能看得见,但清风的大师兄,青岩子,我一定要见见。” 陈青山并不觉得自己所修的剑是错的,亦不觉得东岩子的剑是错的,反而有这样一位剑修在这世上,陈青山的剑修之路才不会寂寞。 顾清风莞尔一笑:“青山也很了不起,我想大师兄应该会挺欣赏你的。” “何以见得,清风姑娘又不是你大师兄。”陈青山玩笑。 “就因为他是我大师兄,我才对他最了解不过。”顾清风笑着,很认真地说道。 气氛有些愉悦,因为顾清风或者陈青山都知道,明日之后,见得素英古神,他们二人所救之人,都会得救。 “咚” “咚” “咚......” 是道钟的钟鸣之声,自乱神圣山主峰那边传来,陈青山与顾清风走出木屋,二人并肩而立,看着天边,那里是一张水幕,如那擂台之上龙伯所画出的水幕一般,用来传递消息的,只是此幕比擂台上的那张更大,意在让所有弟子都能看到水幕上的信息。 “是神降大比的五个名额。”顾清风轻语,看着水幕之上五个金色的团子,如同漩涡一般转动着,其中正有字符在形成。 所有弟子都在抬首望,他们很好奇,这被陈江南所扰乱的神降大比,最后会是哪五个人获得面见素英古神的机会。 五个名字缓缓成形...... “你们觉得会有哪几个人会获得神降大比的名额?” “我觉得罗刹峰的杨剑很有机会,那位也是不弱于寻常神子的人物,只是没有机缘罢了。” 有弟子提到了杨剑的名字。 “出卖朋友的杨剑?那可真了不起呢,不管他有没有获得这个名额,我都看不起他!”亦有弟子开口。 “不管有什么人,但我觉得这扰乱神降大比的陈江南,一定没有这机会了。” “是啊,刚刚在擂台上,龙伯大祭司便劝他三思,结果他还是逃出了擂台,乱神律法在上,一定没有陈江南的姓与名。” 他们承认陈青山确实很强,但还没有能够强过头顶的规矩的地步。 “会有他吗?”高大男子,浑身裹着白布,有丝丝黑气自布条间的空隙冒出。垂到地上,缓缓散开,诡冢的玄夜。 拜火教的周令,紫霄丹宗的丹仙子了,还有乱神教的其他神子神女,亦皆抬首望天,问出了相同的问题。 今日陈青山扰乱神降大比的事情,他们已经知晓,与普通弟子的断然不同,他们思考的是,陈江南的实力是否能越过规矩。 若是越过了,这意味着陈江南便是乱神教当之无愧的第一人,就是浮生神女,罗刹神子也不会是其对手 天上悬着的金字给出了答案。 “陈江南”三字凝聚而出,且在第一列,这意味着陈青山在乱神教无可撼动的地位。 当这三字出现时,那说着不会有陈江南之名的弟子顿时蔫了,是霜打的茄子,低下了头,不再言语。 “没有想到,浮生与罗刹斗了这么久,最后却被这姓陈的摘了果子,也不知道浮生与罗刹现在是怎么样个想法,亦不知道玄月大祭司是如何想的,一个扰乱神降大比的弟子,居然一点事也没有。”一高一矮的身影,是山魈神子与玄鹤神子,有光从二人背后打来,拉出长长的影,玄鹤神子立于山魈身前,山魈神子遮住了所有的光,一眼看上去,分不清是一人,还是两人,此时开口的是山魈神子,声音若冬雷。 玄鹤神子叉着手,面上是轻薄的笑。 一声轻浅的叹。 “浮生也好,罗刹也罢,还有陈江南,无论谁是这乱神教第一人,都不大与我们有关系,我们顾好我们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便是,至于陈江南为何能凌驾于规则之上,无非是他给玄月大祭司所见到的东西,让玄月大祭司觉得他可以凌驾在规则之上而已。” “我更好奇的是,陈江南在那座峰上到底做了些什么事情,能让玄月大祭司如此看重。”玄鹤神子指了指东南方向的一座山峰,那座峰上有栖风别院。 第一百六十二章 乱神教唯一圣子 “似与吠犬有些关系,只是吠犬他已经和他的古神灵待在一起了,想问,亦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山魈神子回答道。 “不得不说,吠犬真地很惨,没事去惹那陈江南做些什么。”玄鹤神子摇了摇头,不再去想这神降大比的事情。 “现在,那陈江南是乱神教第一人了,教宗之位也应该会落入其手,我们是否要上圣玄峰拜访一下他,以后好办些事情。”山魈神子说道。 闻言,玄鹤神子垂手,开始思考起来,光影变化,以二人为中心偏移着,玄鹤神子整个人都被埋进了山魈神子的影子之内,再也无法被看见。 阴影内伸出一只手来,摆了摆:“罢了,不去见他了,若在竹会之上,你我出手,陈江南还会承我们的恩,现在他大势已成,拜访他,算是锦上添花罢了,这世界上锦上添花的人多了去了,他未必会在意。” “所以我的意思是,不如不去,你我二人就在旁边站着,坐看云起云落就是。” 玄鹤神子自山魈神子的阴影下走了出来,恢复了双手环抱的模样。 在这乱神教,无论以后谁当教宗,只要他与山魈紧紧联系在一起,他们二人的话语权不会太小,至少对于谋身来说,是足够了。 不必着急去做些什么,光是看着,便够了。 “走吧,山魈,出圣山。”玄鹤神子拍了拍山魈如同岩石般的肌肉,玄鹤与山魈站到一起,玄鹤都没有山魈的肩膀高。 玄鹤一跃,便坐到了山魈的肩膀之上,晃着双腿,有些自在,未入乱神教前,二人便是极为要好的朋友,似乎还是富家公子与下人儿子的关系,不过这份关系并未让二人逐渐走远。 “嗯?教宗大人就要回来了,现在出圣山干嘛?”山魈看了肩膀上坐着的玄鹤神子一眼,疑问道。 “去喝酒呗,去锦官城,喝花酒。” “嗯?什么意思?” “大概就是这教内新老更替的话,会起风,可能让我们二人身不由己,你我二人便躲着些。” “......” 一阵沉默。 “好,我听你的。”山魈说道,抬着玄鹤向山外走去。 二人不再去管教内之事。 “果然不出所料,玄月她舍不得将我的名字划去。” 随着无形之笔于空中绘出“陈江南”三字,陈青山与顾清风皆露出了笑容。 “陈江南”三字之下,是另外几峰弟子的名字,无一例外,都是实力高强者,而最后一位,是杨剑,那个忘恩负义的杨剑。 见最后这名字,陈青山发出一声轻咦之后,便不再去管他了。 天边金子散去,化为漫天金粉。 “玄月,以首席大祭司身份,通告我乱神圣教四方弟子,八方神灵。” 玄月大祭司出现在了天空之上,万众瞩目,欲离去的弟子们,纷纷停下了脚步。 身后暗月出现了金芒,慢慢铺展开来,化为一悬于高天之上的金色祭台,玄月大祭司的衣袍亦化为了白色,白色打底,上有华贵的金色花纹,这个模样的玄月,更像是一位祭司,一位代表着尊贵与神圣的祭司。 乱身圣山世界,一片不得不让人瞩目的金色,金光挥洒之下,那些于圣山之内沉睡的古神灵纷纷睁开了眼,侧着脑袋,仔细聆听。 玄月大祭司将目光投向了圣玄峰,手中权杖幻化,权杖轻点,一条金色大道自祭坛之上出现,一路延伸,直至圣玄峰顶上,陈青山的脚下。 “陈江南,来。”玄月的声音自陈青山与顾清风的身边响起,二人微惊。 “去吧。” 顾清风眸中闪起了光。 “嗯。” 陈青山点头,于万众瞩目之下,踏上了那条金色大道。 一条金色大道,是登天之途。 此刻,无论是普通乱神弟子,还是高高在上的古神灵们,他们眸中的主角,只有陈青山一人而已。 乱神主峰大殿之上,罗刹神子身侧立着有些虚弱的浮生神女,浮生似乎受到了责罚,面色有些苍白,就是身体也止不住地微微颤抖着。 这是乱神教独有的弑神鞭之刑,九道弑神鞭落下,可杀古神灵,而浮生受了三鞭,不止是身体,就是浮生的灵魂也在受着折磨,这折磨,大概会持续一个月。 二人眸中照映着金色大道,相比浮生神女眸中的惊讶与嫉妒来说,罗刹神子则淡然上了许多,圣玄峰下那一拳之后,他的罗刹功已经推至了第二层。 看着金色大道上的陈青山,罗刹神子身上有着满满的战意。 即使是现在,作为死对头的罗刹神子亦不忘挖苦浮生神女:“托你的福,让陈江南加冕为我教圣子的时间提前上了许多。” 玄月怕这浮生又闹出什么事情来,所以在请示教宗后,尽快让陈江南成为乱神教唯一的圣子,让浮生神女死了心。 浮生咬着牙,她实在说不出话来了,她一次次谋划这陈江南,不仅没有把他拉下来,反而是给抬了上去。 郁闷得要吐血,再加上身上灵魂上弑神鞭所带来的痛苦,浮生神女面色一白,坐到了地上,身心俱疲。 金色大道将陈青山的衣袍染成了金色,自陈青山踏上金色大道的那一刻起,便有金光主动萦绕于陈青山身上,其中两个金色的光球,拉出金色丝线,如两只精灵于陈青山周身飞舞,为陈青山织出一身衣裳来,与玄月的白中带着点金不同,陈青山的袍子皆为金色,更有两根宽大的缎带自肩膀上开始,一直延伸到脚跟处。 将陈青山衬托为那最为尊贵之人。 陈青山走在金色大道之上,周围一道又一道古神灵之影幻化,这是乱神教供奉过的一切古神灵,祂们不一而同,或站立或静卧,或咆哮或沉默,但无一例外的一点是,祂们都极其的强大。 祂们的目光皆落于陈青山头顶之上,这是乱神教接近千年来的所有气运,一道道目光代表着尊敬,亦是对陈青山的考验。 陈青山若能带着这些目光走到金色祭坛上,他便是当之无愧的乱神教唯一圣子。 一股巨大的压力袭来,压迫陈青山的身体与魂魄,欲戴冠冕,就要先承受那冠冕所代表着的重量。 只是陈青山身躯如铁,神魂如钢,已非这一道道目光所能撼动,陈青山每从一尊古神灵身边过,便有一道目光凝成小小星辰,悬于陈青山头顶。 一颗星辰,两颗星辰,随后是十颗,待陈青山走了一半,头顶的星辰便是百颗,脚步不息,待到陈青山来到祭坛尽头时,见一尊兽皮巨人,眼眸如日月,每一块肌肉纹理都镌刻着山川河流,仿佛这巨人便是一个世界。 巨人站立着,脚下踩着一些人首虫身的怪物,陈青山明白,这巨人便是第一尊古神灵:盘,而其脚下踩着的,是噬道者。 面对着盘,陈青山停了下来,真诚一拜,这位古神灵,亦是守护着这片天地的功臣。 一拜之后,盘的身影变小,化为最大的紫晶星辰,以此星辰为中央,许许多多的星辰凝结,凝聚出一道带着众多古神灵祝福的冠冕来。 冠冕缓缓落下,于陈青山头顶,紫金光华布满整座乱神圣山。 “代教宗旨意,陈江南为我教唯一圣子。”玄月手中权杖一点,声音传遍整座乱神圣山。 “圣子威严不可触,冒犯我教圣子者,便是冒犯我乱神圣教!” 这一刻,整座乱神圣山都沸腾了起来...... “恭喜你,我教圣子。”玄月笑吟吟地看着陈青山,陈青山本就非凡,如今在金色衣袍,神灵冠冕的加持下,便更加非凡起来,如同一位少年天帝。 陈青山无悲无喜,对着玄月大祭司一拜。 “玄月大祭司,我何时去见那素英古神。” “原本是明天,但教宗大人说他想见见你,教宗大人两日之后,便回来了。” “见素英古神之事,可先缓缓。” 陈青山心里“咯噔”一下。 不知何时,这没有日月的乱神圣山世界内,积起了大片乌云,开始落起了雨。 第一百六十三章 木屋谈话 “教宗大人要见你,帮你洗礼,洗经伐髓,是件好事。”玄月大祭司说着,就要将手中的权杖交给陈青山。 陈青山接过这柄代表着整个乱神教的权杖,思绪万千,莫名其妙成了仇人家的圣子,还耽误了自己的计划。 眼看就要见得素英古神,救得阿喃了啊! “明白了,谢谢玄月大祭司看重,谢谢教宗大人栽培。”陈青山略微沉默,随后开口说道。 现在不是纠结为何乱神教宗回归的时候。 面对八方投来的目光,陈青山举起了手中的权杖,缓缓开口:“愿我教不朽!” 几字吐出,于玄月大祭司的法力之下,化为雷霆,振聋发聩。 “恭迎我教圣子!” “恭迎我教圣子!” “……” 欢呼声响起。 金色祭坛之下,不管愿意与否,所有人都微微低头,向这位乱神教新晋的圣子表达尊敬。 陈青山立于高天之上,慢慢转着头颅,以微笑回应,所有的光芒都落到了其身上,直到结束,陈青山都未表现出半分不悦来。 教宗要见陈青山,于外人看来,是件好事,但于陈青山而言,是天大的坏事。 “乱神教宗见到自己,身份不就暴露了吗?”陈青山于心底轻语,捏紧了拳头。 陈青山回到了乱神圣山,衣袍恢复了寻常模样,头顶冠冕缓缓消失,这亦是样宝物,凝聚着诸多古神灵的赐福,陈青山依旧可以感受到这冠冕的存在,若说陈青山成为乱神教圣子,有什么收获的话,大概也就只有这顶冠冕了。 “回来了?”顾清风立于峰顶,白色衣袍,不染尘埃,发丝飘摇着,如传说中那巫山上的神女,大片的雨水被其身上的气机豁开,向两边落去,到了顾清风脚下时,又汇聚成了一股,向极远处流去。 “嗯。”陈青山点头。 “看来我们的计划要有所改变了。”陈青山身后金色大道缓缓消失,变成光粒,往高天之上逆流而去。 随着陈青山挥手,丹田世界的规则笼罩住了三丈之内的地方,如同另一个世界降临,三丈之内,不可窥视,亦无法听清楚二人在谈些什么。 顾清风略微惊讶,陈青山如此手段,就是那四五境的修士都未必有得。 “发生什么事了?”顾清风自陈青山身上感受到了不祥的气息。 “乱神教宗要回来了,他在长安城见过我,我不知道他会不会记得我,但以他的修为,如果是想记住的人,就一定不会忘记。”陈青山说道。 “所以见素英古神的日子,被推到了见乱神教宗之后。”顾清风敏锐地问道。 “是的。”陈青山轻语,与顾清风一起回到了木屋之内,接引的丹田世界的规则进一步扩大,如同一个看不见的透明罩子,将整个小木屋包裹在内。 “那乱神教宗什么时候回来?”顾清风坐了下来,手中符箓一甩,精准地投入红泥火炉底部。 “噗嗤”一声。 火焰燃起,温着那盏二人未喝完的茶。 “三日之后。”陈青山将手中茶盏倒扣于桌子之上。 “那我们的时间确实是不多了,我甚至有些好奇,乱神教宗发现自己家的圣子是名仇敌之后,是什么样的反应。”顾清风反而笑了起来。 如沐春风。 “我可不想见他,至少不是现在,以后或许会,那时候便是我取他性命的时候,现在的我可打不过他。”陈青山无奈,摊开手来,茶已经温好,陈青山替顾清风满上。 “所以你有何打算?”顾清风抬着茶盏,并未饮下,只是看着陈青山,陈青山见素英古神这件事,直接影响到她能不能救得自己大师兄。 “还能如何,很简单的事啊,乱神教不让我们去见,我们自己去见便是了。”陈青山将杯中茶水饮尽,胸中郁气一扫而空,剑心空明。 “那素英古神若能随意去见,我早早便去见了,有那山顶道钟在,乱神后山可不是随便什么人能进的。”顾清风说道,告知陈青山这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乱神教圣山之内,各峰大都有些禁制,尤其是主峰,作为乱神教的中枢,处理教内各种机要,除了大祭司们传召外,寻常弟子都无法入得乱神主峰。 至于主峰后山,便更难了,除了要道钟的监视外,更有素英古神自己所加的禁制。 “总是要试试的。”陈青山轻语,素英古神的禁制包括主峰上的禁制,于他而言,都不大难,用天地宽一剑捅开就是了。 难的是如何躲过那道钟的监视,那是一件仙器,以陈青山现在的修为,即使加上天地宽与烛照,也没有避开乱神教道钟的把握。 顾清风放下手中茶盏,静静地看着陈青山,她知道陈青山在思考应对之法。 “少主,老奴倒是知道一法,可以让你入那主峰。”陈青山发丝之上,黑色珠子摇晃,黑天叟知道自己立功的机会到了。 声音响起,于顾清风的美目当中,陈青山发上冒出一团黑气来,于陈青山身侧凝成一苗疆打扮的黑袍老翁来,老翁于陈青山身侧恭敬而立。 这老翁虽只是一缕残魂,但依旧给了顾清风极大的压力。 “这老翁全盛时,恐怕不亚于与蜀山上位次最前列的那几位师叔师伯。”顾清风于心底微叹,她不知道陈青山身上还有多少秘密。 更重要的一点是,这样的强者居然唤陈青山为少主,原本顾清风觉得陈青山只是顶着个太平侯的称号,论起背景,陈青山未必比得上背后有蜀山的自己,现在看来,陈青山的背景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这真地是一个从不知名小镇出来的青年? “好生独特的女娃。”黑天叟立于陈青山身侧,一眼便看出了顾清风的不凡。 “前辈说笑了。”顾清风尊敬地抱拳。 黑天叟很久未与人说话了,如今有了说话的机会,便打开了话匣子,连连摆手:“没有的事,说女娃你特别,便是很特别,老头子走南闯北多年,从未走眼过。” “真的?”顾清风笑了起来,就连那位极其宠爱她的蜀山山主都未说过她独特,山主只会唤她“不守规矩的小姑娘”。 而对于青岩子,顾清风那位只修剑气,不修修为的大师兄,在蜀山山主口中则是“那个不走寻常路的小子”。 “真的。”黑天叟含笑点头,他一生之中从未走过眼,直到遇到了陈青山。 可天底下,又能有几个陈青山,一个而已。 “黑天,你且说来。”陈青山转头,看向了黑天叟,黑天可是偷偷进入乱神圣山的人,也就是说,他真地有办法躲过道钟的监视,只是陈青山不知,黑天所说的方式,是否对修为有些要求。 无论是陈青山自己,还是顾清风,论修为的话,可与巅峰时期的黑天差了个十万八千里。 “少主,你亦知道,那道钟是样仙器。” “是啊,我知道的,可这与躲过它的监视有什么关系呢?而且有了那入门时的九声钟鸣,我觉得那道钟的器灵一定记得我,我入主峰便更难了,估计我刚入主峰,玄月那边就知道了。”陈青山说道,每一件仙器,都有神智混沌的灵存在,这是仙器与凡兵最大的区别。 而当仙器迈过无涯兵这道坎,其灵便与生人没有什么区别了,譬如天地宽。 “等等,仙器,器灵。”陈青山以手指敲击着桌子,似乎抓住了些什么东西。 黑天叟不再言语,而是笑着看着陈青山,以自家这位少主的心智,应该会想出正确的方法的。 黑天叟开始思考,自己立了两次功,这小侯爷会给自己什么回报。 “若不让那器灵见我,便只需将那器灵的注意力转移到其他地方即可。”陈青山轻语,既然仙器有灵,如同生人一般,那便如人一般对待,将它的注意力给转移掉就是了,这便是陈青山的想法。 “黑天,你当年是如何让道钟不去关注主峰,不去关注圣山世界的?”陈青山问之,转移注意力这件事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无非就是搞出点大动静就是了。 而动静的大小,关系到那拖那道钟多久。 “很简单的事,当年乱神教将圣山挪移到了豫章州,与龙虎山开战,道钟器灵的注意力全在山外,我趁教内空虚,便进来了呗。”黑天叟得意洋洋地说道。 陈青山面色一黑,他还能学黑天叟,等到乱神教与另一个道统开战不成? “未必不可能。”陈青山眸光亮了些。 黑天叟一惊,这位少主在想什么,他要拉人来打乱神圣山?! 第一百六十四章 离山四虎 “嗯?” 正在震惊的黑天叟重新化为黑烟,于陈青山发丝之上凝结成黑珠。 圣玄峰山道之上,一人持伞,缓缓登上山来,陈青山收了丹田世界的规则,早早立在了木屋之外。 圣玄峰是乱神圣山内为数不多没有禁制的山峰,没有人会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可偏偏在这雨天,便有人来了,还是一个陈青山意想不到之人,罗刹峰,杨剑。 杨剑持伞,自圣玄峰山下一步一步爬了上来,山道泥泞,所以杨剑的鞋子,裤腿上皆沾满了泥水。 “怎么说,又想挨揍了,想打架的话,让罗刹神子来,我怕把你的骨头打散了。”看着来人,陈青山捏了捏拳头,毫不客气。 “弟子杨剑,见过圣子。”杨剑倒是客气,对着陈青山一拜,毕恭毕敬。 “不是来打架的?”这便让陈青山疑惑起来,这杨剑雨天登山,所为何事。 被陈青山盯着,杨剑缓缓收起了伞,任由雨水打在身上,站在颗粒分明的雨中,不一会儿便湿了黑白色衣裳,杨剑只是垂着手,如同未见这雨。 于是,杨剑便成了只落汤鸡,狼狈模样。 陈青山接了一掌雨,随后洒下,双手环抱,靠到了门框之上,尽可能地让自己舒服些:“怎么个说法,负荆请罪吗?” “那日圣玄峰下之事,是弟子的错,特来向圣子请罪。”杨剑抱拳弯腰,一拜不起,豆大的雨珠砸在了杨剑的脸上,头发早已湿透,杨剑没有丝毫的表情,似乎可以在这站到天荒地老。 “无非是看我成了圣子,怕了吧。”陈青山轻喝。 “请圣子恕罪!”杨剑不动,口中继续吐出告罪的话来。 “啪。” 一声轻响,陈青山便不见了踪影,屋子的门掩上。 “喜欢站,你便站着吧。”屋内声音传出,陈青山任由杨剑站着,且并不在意他能站多久。 他今天在这站着,是因为陈青山的势,若某日陈青山失了势,那杨剑会比任何人都跑得快,要来咬上陈青山一口。 围炉煮茶,顾清风与陈青山二人聊着些有的没的,外面的雨便更大了。 只是无论是陈青山还是顾清风,都有意地避开了正事,毕竟屋外站着的,是一个真小人。 二人饮尽了一壶茶,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 陈青山以神识一扫,杨剑还是最初的模样,丝毫未动,整个人都在淌着水。 看起来确实很狼狈,但陈青山知道,于一个修士而言,这算不得什么。 不在去管杨剑还能站多久。 陈青山挥手,丹田世界规则再次降临,紧贴木屋。 “清风,为我护法,我做些事情。” 陈青山取出一张面具,扣在脸上,神识随之进入。 这面具有名,叫忆江南,出于大唐最大的刺客组织,烟雨楼。 陈青山要救阿喃,就需要躲过乱神圣山主峰之上那枚道钟的监视,所以需要闹些大动静。 黑天叟的话,让陈青山明白,要借势,所以陈青山打算,借这烟雨楼的势。 神识进入面具之内,顺着一道看不见的桥梁,陈青山出现在了一座楼宇之内,摆设如同寻常客栈,来来往往之人,皆戴着面具。 他们皆是以魂魄进入这烟雨楼之人,作为大唐最大的刺客组织,烟雨楼无处不在,既在现实之中,又下现实之外。 陈青山穿过人流,径直来到了柜台之前,接待的是个人族修士,如同陈青山一般,戴着微笑面具。 不是狐狸脸,这让陈青山略微失望。 “让让,让让!”陈青山欲开口,便有一魁梧汉子撞了过来,要将陈青山撞开。 只是于这座烟雨楼内,陈青山的神魂又怎么可能是这汉子可以撼动的,即使观其灵魂强度,这汉子似乎也有四境修为。 如山的汉子撞来,他用力的方式很巧,以手肘抵住陈青山的胸膛处,若陈青山不避,会吃大亏,一看就是混迹于江湖中的老手。 陈青山伸手,握着了汉子的手肘,一别,大力传来,汉子的手肘便折了,随后一推,汉子便倒到了地上,撞翻了大片座椅。 “噼里啪啦。” 全碎了。 只是不知这烟雨楼内有何神异,那些碎片如有灵般主动飞起,随后拼凑组合,恢复了原本模样。 陈青山注意到了这一点。 心底喃喃:“这烟雨楼,也是样宝物不成?” “啊!” 如同杀猪般的声音响起,这汉子有着极大的嗓门,灵魂上的伤痛,比现实肉身更疼。 “何人,敢伤四弟,不知我离山四虎的名号吗?”又是三个汉子出现,一个更比一个壮,最强的那个长着络腮胡子,似是几人中的老大,竟有五境的修为,是能够飞天遁地的存在,足以在不大的城池当中担任指挥使一职。 且在这座烟雨楼之内的修士修为并不高,大都是二境左右,这四人的修为已经是第一等了,尤其是那名五境修士出现后,周围之纷纷避让。 “离山四虎,在北漠杀了四百玄云骑,还成功躲过安西都护府追捕的离山四虎!”有修士惊叹,其来自接近大漠的州郡。 不过来自南方的陈青山并不认得他们,就是认得,也不会觉得他们如何。 “离山四虎,听起来像土匪的名字,不大听过。”陈青山看着情绪激动的四人,离山是很小的山,如同面前的这四人一般,不值一提。 “不管是虎是猫,都没有插队的道理吧,做人,要讲个先来后到吧。”陈青山微微皱眉,自己在谈正事,却忽然杀出来这几个家伙。 陈青山回首,并不打算再理几人。 “敢说我们是猫!”大哥扶起了老四,老二老三则直接于手中幻化出武器,朝着陈青山杀了过来。 老二持的是虎头刀,老三则是一对圆月弯刀,二人身手极其矫健,瞬息的功夫便来到了陈青山身边。 陈青山看了那柜台内的姑娘一眼,她并未有阻止的意思,似乎在这座烟雨楼内,并不禁止打斗,毕竟所有打坏的东西,都是可以恢复的。 当然,这东西,并不包括人在内,魂魄死了,人也就没了。 陈青山并未选择硬扛,见大刀劈来,便弯腰躲过,做了个铁板桥,脚底抹油,向后滑去。 双手一挥,一挑,两把椅子便朝着老二,老三飞了过去,二人匆忙躲过,又是两张桌子划出漂亮的弧线,直砸二人面门而去,木屑飞溅。 不等那碎片聚合,重新恢复成桌子,所有碎片向后一收,悬浮于陈青山身侧,上面便生出丝丝剑气来,一时间,陈青山身边,便多了不下百柄飞剑。 “去!”陈青山伸手一指,暴雨梨花,将老二老三射成了骰子。 丝丝金色的血液自二人身体内流出,灵魂也会流血,不过消耗的是魂魄罢了。 “破风刀!”老二大怒,直直地朝着陈青山劈出一刀来,刀刃之上一道三丈龙卷,卷起周围座椅,将其碎成了木屑,并裹挟在龙卷之内,让其威力大大增强。 “碎月式!”老三一对弯刀交叉,有圆月之影出现于刀身,破碎,寒刃染霜雪,更有丝丝雾气出现,在陈青山脚下的地面之上凝结出霜雪来,让陈青山动作变得迟缓起来。 二人杀来,陈青山轻吐一口气,并指成剑。 春后水。 一道剑气长河于掌中出现,碎去霜雪,破开龙卷。 老二老三,皆吐出金色血液,砸在了地上,昏迷不醒。 第一百六十五章 当规矩砸来 陈青山由于自身的关系,在这烟雨楼内表现出来的修为注定不会太高,但就是这个看起来修为不高的小子,却连败对面三人,这让周围之修纷纷侧目。 “这小子是谁,某个道统的圣子不成?!”有人惊叹。 金光一闪,楼中的座椅恢复平常模样。 “啪啪”两声。 那离山四虎中的老二老三,便被陈青踢了回去,小腿发力,落于二人腹部,巨大的力量将二人的身体拉扯成弓形,如两个大大的虾米。 “啊!”痛苦的呼声响起。 刚刚被扶起的老四再次被飞来的两位哥哥撞倒,三人叠到了一起,一伤再伤,老大只能慌忙出手,将三位弟弟分开来。 掌柜的意兴阑珊,打了个哈欠,伸出素手来:“时候不早了,你们再打下去,烟雨楼就该打烊了了。” 陈青山耳朵一动,这烟雨楼还有打烊的说法,他怎么没听说过? 只是无论是陈青山,还是离山四虎,都明白,不能在拖下去了,通过面具进入烟雨楼,消耗的是面具内独有的返魂砂,这返魂砂内的灵气,用一次,需要大概一个月的恢复时间。 也就是说,无论是陈青山还是离山四虎,错过了今天,便只能一个月后再降临这座烟雨楼。 听了掌柜的话。 “不管你是何人,但在这烟雨楼,我们说了算。”老大面色难看,压下了胸中的怒气,原地掷出一枚令牌来。 “咻”的一声,那令牌如箭,射入柜台后方的架子之上,大力之下,令牌尾部不断地颤抖着,直至那张令牌悬停,那掌柜的才小心翼翼地将其取了下来。 见此令牌,掌柜细长的眼睛微微眯起,小心翼翼地捧着,来到了柜台之前。 待素手张开,可见其雪白的手掌之上,是一枚玉牌,代表着烟雨楼最高规格,最强一列刺客的玉牌。 众人哗然。 “居然是烟雨楼的玉牌,这离山四虎,是在为烟雨楼的一位大人办事吗?!”一名小修说道,他只有一境,就是白银牌都未见过,今日却见到了一枚最高规格的玉牌。 一枚玉牌,便是这离山四虎在烟雨楼横行霸道的底气。 “是破阵子前辈。” 掌柜捏着那枚玉牌,轻吐出一个名号来。 破阵子,一个极具杀意与边关气息的词名,再联系离山四虎出于边塞,那便不奇怪了,他们头顶上的人,便是边塞军中之人,且位高权重。 而破阵子,就是在烟雨楼的玉牌刺客当中,也是名列前茅的一位。 掌柜看了陈青山一眼,这年轻人的确很强,但她并不觉得陈青山能够与破阵子这样的老牌刺客相提并论。 对于强者,任何一个势力都是优待的。 “按照烟雨楼的规则,玉牌具有第一等待遇,其他非玉牌之修,见玉牌,要退的。”掌柜轻语,玉牌在陈青山眼前一晃,好心提醒。 “所以掌柜的意思是,他们插队的举动并无过错,错的是我?”陈青山低语,对于那枚能压死人的玉牌,置之不理。 将手掌放于桌子之上,抬起食指有节律地敲着。 “咚咚咚。” “咚咚咚。” “......” 乱了心神,让所有人不得安宁。 掌柜的皱起了眉头,自柜台之内走了出来,踱着步子,将玉牌给老大送了回去,随后回到陈青山身边:“刚刚他们未拿出玉牌,你无过,我可以不管,现在见玉牌了,你得退了,早晚上几息的时间,没关系的。” 掌柜的与陈青山说这么多话,在她看来,已经算是在救陈青山了,除非陈青山不想要这烟雨楼的身份了。 见掌柜的开口,那离山四虎更狂妄了:“是啊,识相的快滚开,别耽误大爷们办事,让你先来也不是不可以,跪下叫几声爷爷来听就是,爷爷让孙子,应该的。” 陈青山略微沉默,现在压在他身上的,是规矩,是最强的那一批烟雨楼刺客所制定的规矩,并不是他一人能够反抗的。 至少现在不行,也没有能力。 陈青山的剑,还没有锋利到一剑将规矩劈开的地步,就是如今天下的第一剑修,了凡大师也不可以,了凡大师的剑,或许可以劈开这烟雨楼的规矩,却劈不开整座大唐的规矩。 在长安那段日子,陈青山见过许多规矩,亦以侯爷们的规矩,在空明坊外,将龙虎山得黑鳞压得抬不起头来。 只是换了主角,当规矩压来的时候,陈青山自己又该怎么办? 若是平时,他大可一剑劈开这柜台,闹上一场,将这离山四虎打上一顿,就是杀了,也未必不行,但现在,陈青山有求于人,他不能不遵守这烟雨楼的规矩。 “哈!” 离山四虎中的老四,见陈青山没了反应,伸出手来,就要将陈青山推开。 这一推,陈青山纹丝不动,反而攥住了老四的手。 被攥着手,老四不仅不慌,甚至直接将脸伸到了陈青山,其脸上的油光,颤抖的肥肉,于陈青山目中,清晰可见。 老四笑着,双颊鼓动,像一只恶心的蛤蟆,看得陈青山真地很想一掌将其拍死。 “动手啊,只要动了手,你便会被逐出这烟雨楼。”老四神气说道。 陈青山面色一凝,将其拳头放开来,终究不能出手。他教顾清风于乱神圣山内要忍,现在陈青山自己也要忍。 忍耐是因为有重要事情去做,当一个人不再需要忍耐些什么的时候,要么这个人强大到可以劈开一座天下,或者这个人心中并没有任何的挂碍。 毕竟规矩拦不住一个可舍去一切的人。 “哈哈哈哈!” 老四狰狞一笑,一拳落于陈青山面上,钵大的拳头,划出一道弧线,径直落在了陈青山的脸上。 老四倾尽全力的一拳,只在陈青山的面上留下了小小的伤痕,二人灵魂之间的差距实在太大。 掌柜的一叹,并未阻止,她惹不起破阵子大人。 “呸,骨头真硬!”老四啐了口唾沫,在地上砸出一个坑来,随后用鞋尖抹着。 一切用于形容市井小人的词语都可用在他身上。 “不错。” “你们都很不错。” 陈青山看着老四,又看了看离山四虎当中的其他三虎,随后直接转身,坐到了一边的椅子之上。 “再硬的骨头又如何,在一名玉牌刺面前,什么都不是!”其他三人哈哈笑着,勾肩搭背,走到了老四身边,不忘忘记嘲讽陈青山。 周围的目光纷纷投来,没有了最初时对于陈青山实力的畏惧,多了些幸灾乐祸的意味在里面,能打有什么用,出来混,是要讲势力的。 陈青山如同未见,以手在脸上一抹,伤痕消失,端起一盏茶,茶水氤氲,使得周围的人再也看不清陈青山的眸子。 陈青山的眸子从未离开过那四虎身上,至于这楼内的其他人,飘摇如草,风往哪里吹,他们便往哪里倒,连自己的主见都没有,更不值一提。 陈青山放下茶水,茶水摇晃着,却在烟雨楼的规则之下,无法逃脱出茶盏,被困于盏内,这何尝又不是这烟雨楼内的“规矩”。 陈青山饮了一口,便迅速有茶水补上,茶满而不溢。 陈青山饶有趣味地把玩着茶盏,甚至将其倒悬起来,那杯中水贴着杯壁,竟一滴未落。 “好一个烟雨楼的规矩,希望接下来,你们亦可按规矩办事。”陈青山望着柜台,几人正在交接。 第一百六十六章 规矩无用,便掀开规矩 离山四虎交接完手中之事,便双手环抱,自柜台边上站着,没有丝毫要给陈青山让出路来的意思。 陈青山皱眉,起身,于四人之间撞出条路来,站至了木质柜台之前。 掌柜的挥手,欲要让离山四虎离开,即使他们四人是在替破阵子办事,但偷听别人的“生意”,这显然并不合烟雨楼的规矩。 “不必的。”陈青山吐出三字,无悲无喜,这让掌柜伸出的手悬到了空中。 “如此,便依你。”伸出的手放了下来。 “所为何事?”掌柜问。 “我要买牌子,杀些人。”陈青山答。 “哦?你小子要买牌子杀人,莫非是现实里是个不中用的小白脸,被人家抢了媳妇儿,来这买凶杀人!”离山四虎毫不客气,声音极大,让这烟雨楼内的所有人都能够听到。 这是一番粗俗的话,足以让所有男人都动怒。 嘲笑之声于烟雨楼内响起,口哨声,嘘声,尽皆有之,楼内成了一锅粥。 “好说,什么牌子,杀什么人。”梨花纹路的柜台后,掌柜的轻语,她是楼内唯一一个没有嘲笑陈青山之人。 面具之下,陈青山含笑,伸出四根手指来。 “四枚黄金牌!” 离山四虎脸上的肥肉一跳,随后愣在了原地。 楼内的嘲笑声顿时消失了,墙头草们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如同上苍震怒,而他们被扼住了脖子。 黄金牌是烟雨楼内除了玉牌之外最高等的牌子,意味着所派遣的刺客是六境的高手。 再加上烟雨楼的缘故,所派遣之人,皆是六境高手中的精英,这意味着大能之下皆可杀之。 而这年轻人,一开口便是四枚黄金牌子。 “你确定是四枚黄金牌?”那掌柜的轻语,可以听得出她在极力压制自己的情绪。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小子不会拥有这么大的财力。”离山四虎中一人怒道,四枚黄金牌,离山四虎亦有四人,他们意识到了什么,心中忐忑。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若不是破阵子,你们的主子,与我一般拥有词牌,我们之间不可互相杀戮,否则今天,这四枚金牌当中,还会多上一枚玉牌。”陈青山面具之下的眼睛,盯着四人。 手指在梨花木柜台上的每一次敲击,都敲到了离山四虎的心头之上。 既然几人拿规矩压自己,那陈青山便回敬以规矩。 “掌柜的。” “在的。” “这离山四虎,似乎不是我们烟雨楼的核心成员,并未拥有词牌吧。” “对,并未拥有词牌。”掌柜的点头,恢复了没有感情的模样。 “那便四枚黄金牌,买这四人的性命。”陈青山手指于柜台之上一顿,宣告了离山四虎的结局。 四名魁梧肥硕的汉子,瞬间一愣,腿肚子更是开始打颤,在烟雨楼中混迹许久的他们,自然明白黄金牌的意义,除非他们四人一直躲在破阵子那,否则必死无疑。 戴着面具的离山四虎开始后悔,为何要报出自己的名号,尤其是老四,他怕了,他开始后悔为何自己要来招惹这个煞星。 离山四虎似乎已经看到了刀架到自己脖子上的画面。 几人只能匆匆联系那身后之人,现在唯有破阵子方才能救他们。 就是在这灵魂世界,这几人的身上亦有汗液止不住地往外冒着,捏着那枚幻化出来的传音玉符,如同捏着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离山四虎的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八只眼睛皆落于老大的掌中。 最后,老大掌中玉符一亮,唯有两字:“无妨”。 离山四虎瞬间虚脱,坐到了地上,可以不用死了。 “无妨”二字,代表着破阵子的绝对的自信,他说离山四虎不能死,他们便不会死,于离山四虎而言,是如同天崩般的事,但于破阵子,最多一句话罢了。 这便是小人物与大人物之间的区别。 掌柜的无奈,双手一摊,盯着陈青山的面具:“很抱歉,忆江南,这四枚黄金牌,你恐怕不能买了。” “就因为对面是破阵子,一位玉牌刺客?” “对。” “可是这并不合烟雨楼的规矩。” “破阵子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无视这些规矩。” 陈青山再次归于了沉默,陈青山知道,终究是地位不够罢了,若他陈青山亦是一位玉牌刺客,那绝对不是这样的结果。 规矩第一次拦于身前时,陈青山选择退步,并想出了以规矩对付规矩的办法。 只是这第二次,对手却直接掀开了重重的规矩。 “果然,规矩是为弱者而定的。”陈青山轻语,于面具之下,他笑了。 识海之内。 “天地宽。” “在的。” “锁定这方世界,我要这楼内的所有规矩,于我无用。” “明白的。” 一股庞大的意志降临,将这座烟雨楼锁定。 陈青山挥手,将柜台上的算盘打落在地,木屑飞溅,珠子落了一地。 三息之后。 算盘并未恢复原本的模样。 陈青山明白,这楼内的所有“规矩”都没有了作用,也就是说,陈青山可以动手了。 执剑,金色的剑条出现于陈青山手中,光粒散去,天地宽出现。 这可不是以灵魂幻化的兵器,而是天地宽本体直接降临。 陈青山有神魂,再加上天地宽,意味着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以灵魂之力铸成的兵器,又怎么能与天地宽相比。 除非对方亦有仙器在手,只是没有除非。 未等离山四虎反应,陈青山一剑,刺穿了老四的头颅。 金色的魂血洒下,直到死亡,老四都未想到过陈青山敢在这杀人,金色光粒出现,颗粒分明,老四的魂魄归于虚无,魂飞魄散。 既然规矩不让陈青山杀人,那陈青山便越过规矩。 “杀人,他居然敢在烟雨楼杀人!”惊呼声响起,更离谱的是,这烟雨楼甚至没有对这杀人凶手有任何的惩罚,甚至都未将他驱逐出此楼。 此时陈青山的第二剑便到了,直斩老三,被其匆匆避过。 老二持刀便劈了过来,陈青山不闪不避,欺身而上,以天地宽对上长刀。 “嘭!” 一道绚丽无比的光雾散出。 刀剑对上的那一刻,长刀便碎了,陈青山顺势一送,天地宽自老二的脖颈之上划过,身首分离。 “怎么可能?”老二盯着陈青山的剑,倒在了地上。 将天地宽一送,自陈青山手中射出,穿透老三的眉心。 老三化为光雾。 又是三息,离山四虎中死了三人,陈青山一息杀一人。 眼见弟弟们死亡,老大双目充血,衣服炸裂开来,悬浮于空中,立于三尺之上,瞳中电蛇游走,双臂更是成了蓝色的晶体,萦绕着不息的雷霆。 五境可御空,亦可借来天地之力,而雷霆最为克制魂魄。 “有意思。”陈青山轻语,天地宽飞回手中,化为一掌光雨。 “咔” 是捏动拳头的声音。 陈青山如同炮弹一般射出,冲向了老大,对上一拳,雷霆咆哮,炸开了柜台与座椅。 老大接着御空的优势,身后雷霆游走,一只手扣住陈青山的脑袋,另一只手就要砸下。 陈青山伸手握住。 “噼里啪啦。” 电弧跳动之声,于二人手掌相接这处炸开。 “我不喜欢别人动我的头。”陈青山轻喝,一拳砸出,砸在了老大的腹上,扣在陈青山头颅之上的手掌松开来。 高高跃起,举起双拳,将老大自空中击落。 “啊!” 老大浑身沸腾,雷霆炸开,整个人都化为了雷霆,燃烧魂魄,换来雷霆身。 现在,他即是雷霆。 一束如同丝线的蓝色光,直直切向陈青山的腹部,陈青山欲躲,但这光更快,于陈青山腹部开出一道口子来。 属于陈青山的金色魂血流出。 “小看你了。”陈青山不得不认真对待。 蓝色光由横切变为竖劈,要将陈青山从中间豁开,一分为二。 陈青山双掌化为死寂的灰,持住了这束蓝色的光,双手用力,蓝光重新化为了一人形。 “寂。” 陈青山轻吐出一字符来,一拳轰碎这雷霆人形的头颅。 随手一扔,滚出一地的电蛇。 整座烟雨楼为之一静。 “掀开规矩的感觉,真不错。” 第一百六十七章 萌萌的掌柜 烟雨楼内,一地狼藉。 柜台,茶盏,桌椅,皆碎去,再也无法恢复。 面对横在眼前的规矩,陈青山将其高高举起,随后当着所有人的面砸碎。 “他杀了离山四虎,且并未受到烟雨楼的任何惩罚!”有吞咽口水的声音响起。 此起彼伏。 掌柜的挥手,清理去身上的木屑灰尘,面具下的眸子直直盯着陈青山:“我未想到你会在这出手,还成功了。” 陈青山看不清面具之下的表情,但陈青山大概可以感觉地出来,掌柜的在皱眉。 离山四虎于这楼内死了,作为这座烟雨楼的负责人,掌柜的多多少少是要些麻烦的。 所以,无论怎么样,现在这烟雨楼掌柜的,多多少少有了些问罪的意思。 陈青山视若无睹,陈青山自己被欺负的时候这掌柜的又在何处? 陈青山学着掌柜之前的模样,双手一摊:“没办法的事情,如同没有你想到我会出手一般,我亦未想到破阵子会越过规矩。” “既然他可以越过规矩,那我为何不能无视规矩呢?” 陈青山直直地盯着掌柜眸中,并不害怕,天地宽已经锁定了这座烟雨楼,没有任何人能够将自己驱逐出去。 “可是你与破阵子前辈终究是有些不一样的。”掌柜的开口,说来说去,又回归到了破阵子为烟雨楼内最高牌子刺客这件事情之上。 “对于破阵子是玉牌刺客这件事,我已经听腻了,不用掌柜的再提醒我。”陈青山掏了掏耳朵,做出无奈的姿态来。 “希望你见到他本人的时候,也能说出这样的话。”掌柜的说道,虽然她不知道这忆江南为何能越过烟雨楼的“规矩”,但她依旧不觉得忆江南是那位的对手。 七境之下,未证得大道,未得道者,便是蝼蚁。 “不见得怕他。” “好吧。”掌柜的一叹,这件事便算揭过去了。 “还有事吗?有事快说,要打烊了。”掌柜的看着一地的碎片,就是自己坐的柜台都被这厮给打碎了。 “唉……” 又是一声悠长的叹息响了起来。 闻这声叹息,陈青山听得出来,这掌柜的,年纪应该不大。 陈青山拾起一枚算盘上的珠子,于手中轻握:“有事要谈,大生意。” 陈青山的手掌张开说着,陈青山特意将“大生意”三字咬得极其的重。 “哦?什么大生意?”掌柜的问道,想起陈青山刚刚直接买买四枚黄金牌的事,掌柜的态度好了些。 若是这忆江南要买枚玉牌的话,她亦会获得不少的抽成。 “是要买一枚玉牌吗?”掌柜的问道。 陈青山伸出手指,做了个“并不是”的手势。 “难道是两枚玉牌,亦或是更多枚玉牌?!”掌柜的声音高了一些,可以听到其中的兴奋之意,身体更是微微颤抖起来。 这掌柜的年纪确实不大,在她的“职业生涯”中,从未卖出过玉牌。 眼见陈青山这个“大客户”在前,掌柜的心中刚刚因为陈青山砸了烟雨楼的郁气一扫而空。 “大生意!” “大生意啊!” 掌柜的于心底吼着,眸子更是燃起了火,化为炽热之色,似要将陈青山一口吞下。 金主爸爸霸道一些怎么了?霸道的男人,才有味道! 直到,陈青山摇了摇头:“并不是,我不买玉牌。” 一盆冷水当头淋下,掌柜的炽热的眼眸瞬间一冷,灶中火成为了瓦上霜。 烟雨楼最高的就是玉牌,就是十枚黄金牌的收益也比不上一枚玉牌。 不买玉牌,可算不得上大生意。 “那买多少枚黄金牌?”掌柜的语气不好了些,但亦能在接受的范围之内。 “也不买黄金牌。”陈青山依旧摇头。 “如果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你越过了烟雨楼的规矩,否则你已经被我丢出去了。”掌柜的觉得这忆江南在戏弄自己。 陈青山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只是发现隔着一张面具:“我的意思是,我想买比玉牌更高的东西。” “绝杀令?绝杀令的价值未必比得上玉牌,绝杀令的价格取决于你要杀之人的修为,可算不得大生意。”掌柜的面色稍霁,说出了烟雨楼牌子的另一种购买方式,语气哀怨。 “不,我不杀人的,所以不买绝杀令。” “他娘的,忆江南,你玩我,来烟雨楼买牌子,不杀人!”掌柜的拍桌而起,却发现柜台已经被陈青山打碎了。 这下更怒了! 小姑娘挥出粉拳,带着呼啸的风,直奔陈青山的面门而来。 陈青山微微咳嗽,清了清嗓子:“我想要那位烟雨楼之主出手,至于多少钱,你看着办。” 呼啸而来的粉拳忽然停止,离陈青山的眼眸不足三寸。 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掌柜的收了手,真诚一拜,身子与腿,几乎折成了一个直角:“贵客恕罪。” “贵客喝茶不?萌萌给您斟茶。”掌柜的闪身进入身后那张破碎的屏风后面,亲自给陈青山倒茶。 陈青山可以看到屏风后面窈窕的身影,胸膛正不断起伏着。 “这忆江南居然不买玉牌,他买的居然是楼主出手,多少枚玉牌都比不上啊,关键是楼主似乎已经很久没出手了。” 躲在屏风后面,掌柜的尽力平复心情。 “让我看看,楼主上一次出手是什么时候?”一张卷轴被掌柜的取出,微微泛黄,显然是有些年岁了。 葱白色的手指落到了一个位置之上,“八十七”,意味着烟雨楼之主上次出手是在八十七年前。 “哈哈哈哈。” 掌柜的于屏风后面掩嘴大笑,不仅可以见到那位传说中的楼主,还能取到一大笔报酬,现在掌柜的直接乐开了花。 “贵客用茶。” 一盏茶被掌柜的斟出,恭恭敬敬地放到了陈青山面前,为了陈青山坐得舒服些,这似乎叫“萌萌”的掌柜的,还特地把为数不多完整的桌椅拉了过来。 掌柜斟茶,陈青山舒舒服服地坐下,陈青山挥手,让天地宽放弃对这座烟雨楼的锁定。 随着庞大意志的离去,这座烟雨楼的“规矩”重新恢复运转,许许多多碎片悬浮起来,组合为桌椅等物。 属于掌柜的的那张柜台,还有那把算盘出现于原地。 陈青山美美地喝着茶,萌萌如同个店小二般伺候在身侧,有多大爷便有多大爷。 现在陈青山一点也不担心会被驱逐出这座烟雨楼,若谁提出要将他逐出去的话,萌萌第一个不答应。 旁边众人直接看懵了,这小子到底做了些什么,杀人没事,还让一位烟雨楼的掌柜的如此伺候,莫非是烟雨楼楼主的私生子不成? 如此优待。 “据说那位烟雨楼的主人,是位女子。” 有人小声道。 “啊!” 随后一声响,身后出现个漩涡,那人的魂魄被打回了现实当中。 “只见过烟雨楼杀人,未见过烟雨楼伺候人的。”亦有追梦的年轻刺客心口有些疼,感觉自己的梦碎了,他曾经的梦想是做一个冷酷的男人,所以才入了烟雨楼,可现在的烟雨楼,一点也不冷酷。 不管他人作何想。 “今日打烊了!” 掌柜的发现自己已经恢复了对烟雨楼的控制。 直接挥手,一个又一个漩涡出现,将楼内之人一个个送走,如同他们从未在此出现过一般。 楼内,只剩下了二人而已,掌柜的和陈青山,陈青山喝茶,掌柜的便在一旁候着,跟一个寻常丫鬟相比,就差给陈青山捏胳膊捶腿了。 若是能在嘘寒问暖几句,那便更好了。 “听说你找我。” 冰冷之声响起,没有丝毫的感情,身下三尺清冷霜雪,如同自那苦寒地狱而来。 一个身影自楼上慢慢出现,直到凝实,大红袍子,花脸面具。 有一句话楼内的人没有说错,这烟雨楼之主,确实是个女子,这个八境的女子手中握着的,是天下最强大的刺客组织。 “见过楼主。”掌柜的一拜,于一侧等待,在替陈青山斟茶的时候,她已经用手段通知了楼主。 楼主地位尊贵,没有买牌子的说法,要做些什么,做与不做,还得要这位烟雨楼之主亲自来谈才是。 下一刻,楼主便出现了陈青山面前,如那鬼魅,陈青山甚至分不清是这位楼主的速度太快,还是使用了那属于八境之修横跨空间的手段。 面前的女人虽然带着面具,但依稀可以辨出,她并不显老,大抵是三十有余的模样,且余得刚刚合适。 举手投足间都是成熟的意味,一位八境之修,要保持容貌身材,实在是再简单不过的一件事情。 “见过楼主。” 陈青山只能起身一拜。 “嗯?”一声低语,烟雨楼之主看着陈青山。 “我,似乎见过你。” 陈青山微愣,在陈青山的认识之内,他并未见过这样一位八境的女修,若若是见过,他一定记得,毕竟这天下的八境之修就那么多,更何况是一位八境的女修。 “当然,也可能是错觉。”烟雨楼之主并未纠结,伸手,隔着几尺的空间将陈青山推回了椅子之上。 自己扯了一把椅子,舒服地坐了下来,掌柜的很识趣地站到了这位神秘的烟雨楼之主身后。 萌萌更乖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立契 陈青山不知道这天下有多少位人间绝巅的大修,但面前这位烟雨楼之主,一定是排得上号的存在。 而现在这位天底下最强大的女子修士,就坐在自己对面饮茶,算起距离也就几尺。 陈青山知道,若是这位红袍女修想的话,她有一定的机会可以取自己的性命的。 即使陈青山手中有天地宽,但作为烟雨楼之主,她又何尝没有仙器,烟雨楼之主的那对匕首,便名“诛仙”。 “或许到了七境,证得大道之后,我才能和他们正面打上一场吧。”陈青山喝茶,于心底轻语,默默观察着这位烟雨楼之主。 而且,烟雨楼之主强大的不仅仅是她的修为,也不是手中的诛仙,而是她那一身已至化境的暗杀手段。 “所以,你要我如何出手?”烟雨楼之主放下手中茶盏,此中茶水并未自己蓄满,似乎这位楼主也可无视烟雨楼的“规矩”。 不同之处在于,陈青山靠的是天地宽,而烟雨楼主,则是靠她自己。 若说七境之修是证得大道的话,那八境之修,已经将道融入了一举一动当中,不经意间,亦可对外界产生影响。 陈青山在看烟雨楼主的时候,烟雨楼主也在看他。 不知道是不是出于职业的缘故,这位烟雨楼之主一直盯着陈青山的脖子,这让陈青山有些不自在。 很不自在。 下意识地捂住了脖子。 “我想杀你的话,你身上的命门多如繁星,捂住脖子有何用?”发现了陈青山的举动,花脸面具之下,烟雨楼主笑了起来。 陈青山不觉得尴尬,如实道来:“这样自在些,若前辈不喜欢的话,我放下便是。” 陈青山主动将手放了下来,主动暴露。 烟雨楼主眼中微微多了些欣赏,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这样的勇气,尤其被一位天下最强大的刺客盯着时,毕竟人总会下意识地保护好自己,去寻那虚无缥缈的安全感。 一盏茶就要喝完了。 “前辈只要到那乱神教圣山之外露一下面即可,以前辈的修为,我相信他们并不能将您如何,至于乱神教圣山如今的位置,我会告诉您。”陈青山直接开门见山。 “忆江南。”烟雨楼主唤了一句陈青山的词牌,饶有意味地看了陈青山一眼。 “虽不知道你要做些什么,这也不是我应该去问的,但你应该知道,凡是跟乱神教有关的事情,都会有些难办。” “因为知道难办,所以晚辈才找上了您,有您出手的话,会把一切都掌握在手中的,就是那乱神教宗在前,也就是您手中诛仙一刀的事情。”陈青山恭维道,陈青山伸出手来,做了个虚握的手势。 烟雨楼主骂了句“油嘴滑舌”:“不过有一句话你说的对,那乱神教宗,我也不大喜欢,所以我不介意给他一刀。” “有机会的话。”烟雨楼主又添了一句。 “会有机会的。”陈青山一本正经。 “说说你的筹码吧,看在我们都不喜欢乱神教宗的份上,我可以适当地少收一些。”烟雨楼主说道。 “不过,你若拿不出等价的东西的话,你今天大概便走不出这烟雨楼了。”烟雨楼主于袖中一抹,手中便多了一柄薄如蝉翼的匕首来,玉质的匕柄,血红的匕身,长一尺多三分。 站在烟雨楼主身后的萌萌心中“咯噔”一下,她将心神都放在见烟雨楼主与赚大钱之事上,根本没有考虑过这忆江南是否拥有雇佣一位八境之修出手的财富。 寻常的财富,已经不足以让一位八境之修出手了。 萌萌看着陈青山,眸中多了些担心之意。 “若是寻常财物,就是千万两白银,你也别拿出来了,我不需要那黄白之物。”烟雨楼主轻语,虽然她很欣赏眼前这个年轻人,但一位八境强者,岂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 而且,作为这烟雨楼之主,她真地不缺钱,不能说富可敌国,但整座天下,最有钱的那几位中一定有这位烟雨楼之主。 这是一个集财富,美貌,修为,权利于一身的女人。 “钱我有的是,所以我不需要钱的,我最多的就是钱。”烟雨楼主句句不离“钱”字,但陈青山听得出来,她是真地是视钱财如粪土。 烟雨楼主的意思很明显,陈青山拿出来的东西,她得用得上,方可打动她。 闻言,萌萌眼中的担忧更多了,这眼前的青年虽然不知战力为何如此逆天,但要他拿出能够打动烟雨楼主之物,未免太难了些。 萌萌担忧地望着陈青山。 陈青山双手互相插入袖子中,成了淳朴的乡民模样,双腿一蹬,椅子腿便悬了起来。 掌握着微妙的平衡。 “千万两白银的话,晚辈我还真拿不出来。” “叮。” 有些沉闷,那诛仙中的一柄,插到了桌面之上。 长长的“咻”声,靠着自身重量,那血红的匕身没入桌子之上。 萌萌涨红了脸,心跳到了嗓子眼,双手背到背后,十根手指死死纠缠在了一起。 “只是,能让前辈动心之物,晚辈还是有的。”陈青山面具之下,含笑轻语。 “噔!” 悬着对待椅子双腿落下,随之落下的还有萌萌那颗悬着的心,如燕归巢,萌萌只觉得自己的胸口被撞了一下。 “这忆江南好坏,在现实里,也不像个好人,没有个正经模样。”萌萌纠缠着的双手松开,因为用了些力的缘故,指节微微泛着白。 “不像好人,那便是坏人,一个坏男人,以前在书院的时候,夫子与我说过,这天下的姑娘都不大喜欢寻常男人,觉得没有趣味,所以啊,夫子教导过我们,不应该当个老实人,会受罪的。”陈青山听到了萌萌的话,随后说道。 只觉裤裆下一凉,那柄诛仙已经到了陈青山的大腿根处,被烟雨楼主用手悬着。 或许不用烟雨楼主出手,只需烟雨楼主放手,凭借诛仙的锋利,陈青山没有意外,会晚节不保。 关键在于,这诛仙也是一件仙器,陈青山不知道在这里被切了,对于自己的肉身会不会有所影响。 若是有影响的话,这事大了去了。 一丝丝冷汗于陈青山脸上出现,这是陈青山平生觉得最为凶险的一次经历,就是面对长生仙人时,他陈青山也没怕过,但现在他有些怕了。 “前辈三思啊。”陈青山尽量压制自己的语气,对烟雨楼主说道。 这声音很轻。 声音大了,他怕吓到这位烟雨楼主,一不小心松了匕首。 “原本我以为你小子只是油嘴滑舌,现在看来,不只是油嘴滑舌,更是歪理邪说一堆。” “说啊,继续说。” 烟雨楼主大花面具之下,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表情。 “错了,错了还不行吗?”陈青山如同被逮住命脉的纨绔,小声低语。 “没有下次。”烟雨楼主收起了诛仙匕首。 陈青山长长呼出一口气来,萌萌很高兴,骂了句“叫你皮”。 随后便伸长了脑袋,看向陈青山于那桌子上以神魂幻化出来之物。 她也很好奇,究竟是什么东西,能够让烟雨楼之主动心。 三枚玉石,便是陈青山的筹码,虽不是实物,但陈青山亦凭借印象,于此幻化出神灵玉的几分神韵来。 “这是什么东西,三枚玉石?”萌萌显然并不认得这乱神教的至宝。 “不,神灵玉。”烟雨楼主拍了拍萌萌的手,收起了诛仙。 陈青山胸有成竹的模样:“对,神灵玉,每一块玉石之内,都有一道属于古神灵的本源,且我保证,这三缕本源,他们的主人,都是古史上曾经出现过的八境古神灵。” 三道八境的古神灵本源,便是陈青山的底气,在山石镇,朱妖谋划鬼刑神子,将其打杀,才得了一丝七境鬼刑本源,并凭借这道本源,蕴养出了古神灵无常公,从此改命。 而这三枚神灵玉,比朱妖在山石镇外所得要珍贵上不知多少。 “这三枚神灵玉,无论是您自己参悟其中属于古神灵的道,还是赐予后辈,帮助其改换体魄,更好地悟道,让其拥有一部分古神灵特性,都有着极大的用途。” “所以我想,前辈您应该不会拒绝的。”陈青山敲响桌子。 幻化而出的三枚神灵玉化为金色光粒,颗粒分明,升上了空中,于灯火间消失。 “这三枚神灵玉便在我的储物戒指内,待我们的交易完成后,晚辈双手奉上。” 陈青山知道,交货并不是问题,毕竟烟雨楼在现实之外设立据点时,便已经考虑到了双方如何交易物品的问题,这个天底下最看重信誉的组织,有的是办法保证交易的公平性。 “如此,这件事我便答应了。”烟雨楼主一笑,烟雨楼内的所有压力尽皆消失,只是陈青山注定看不见这位天下第一等美人是如何地好看。 “写契纸吧。” 一张古朴纸张自虚无中凝聚而出,如同一卷羊皮,上以浓墨书一大大的“契”字。 左边写“上书鬼神”,右边是“下达地府”,是几个金字。 规则流转于其上,成了一杆天秤。 似乎这人世间出现的第一份契书便是这份模样。 第一百六十九章 四位陆地仙人 一纸契书,代表着公正与约束。 “啵......” 一声轻响,光雾挥洒,光雨满天。 那杆天秤自羊皮卷轴上分离而出,并幻化出实体来,缓缓落于桌子之上,如同没有重量一般,或者说这杆天秤的重量并不取决于它自身,而是在于那坐在天秤两端的陈青山与烟雨楼主。 更令陈青山意外的是,这天秤秤身之上,正中央,刻着一把剑器,这柄剑器所指着的,便是天秤刻度的最中心。 “天底下没有绝对的公正,想要绝对的公正,只在剑尖所指。” 烟雨楼主将素手放于天秤的右端,说出了一段意味深长的话。 这天下有两个地方最讲究表面上的公平,一是大唐的庙堂之上,二便是花钱便可买命的烟雨楼。 但就是在这烟雨楼,天底下最讲规矩的地方之一,也似乎并不存在着绝对的公平,烟雨楼的规矩只是让每一人,每一场交易,都变得更公平些,仅此而已。 “楼主的话很有道理,当你想问公平与否的时候,便注定已经看到了不公平,或自己便处于不公平之中,这个时候,你问公平与否,其实已经没有太大意义了。” “所以这时候,不若问问自己的拳头够不够硬,自己的剑够不够锋利。” 面具之下,陈青山笑着,学着烟雨楼之主的模样,亦将手掌放到了那杆天秤之上。 陈青山已经清楚,自己刚刚掀开规矩,杀了离山四虎,这烟雨楼主应该是看到了,但她并不怪罪,因为烟雨楼的规矩并未让陈青山得到“公正”二字,\"公正\"是陈青山自己用剑斩出来的。 萌萌在烟雨楼主身后站着,眸中映着光彩,有些呆的模样,她不大听得懂剑与公平之间,有着什么关系。 于萌萌而言,剑是剑,公平是公平,大不一样的东西。 “将我们交易的内容说出来,务必真实。” “好。” 陈青山会意。 随后将交易的内容又完完整整地叙述了一遍。天秤变得如白水晶般模样,这代表着陈青山所言,并无任何隐瞒。 人心若能如水晶般通透,便是那至诚之人。 “按照约定,我会出现在那乱神圣山外,替你争取上一些时间。” 见到了陈青山的诚意,烟雨楼主很是满意,轻语道,放下了自己的手掌。 桌上天秤成了大捧光粒,比寻常烟火漂亮些。 光粒沁入那大大的墨染“契”字之上,一个金色的“契”字出现。 “劈里啪啦”的声音。 契书变小,分为两粒光点,分别飞入陈青山与烟雨楼主的眉心之内,成为了约束。 “如此,便谢过前辈了。”陈青山知道交易完成了,且有契书保证,那烟雨楼主便会在该出现的时间,出现在该出现的地方。 陈青山对着烟雨楼主真诚一拜。 “无妨。” 烟雨楼主大花面具之下,应该含着笑,手中茶盏靠近大花面具,盏中茶水缓缓下落,直至见了底。 萌萌望着于眼前化为泡沫的陈青山,眼珠子一转,有着说不出的灵动。 “这忆江南在现实中,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按烟雨楼的规矩,不可刺探楼中刺客的身份。”烟雨楼主心情不错,轻语道。 萌萌向前半步,替烟雨楼主捏着肩膀:“好奇罢了,难道楼主你不想知道?” 烟雨楼主微愣,她觉得陈青山有些熟悉,应该在哪里见过:“想与不想,没什么作用啊,烟雨楼有规矩。” “可是,您可是烟雨楼之主啊。”萌萌的意思是作为这烟雨楼之主,楼主大可以学那破阵子一般,越过规矩。 “正因为我是烟雨楼之主,才要守规矩啊。”烟雨楼主一叹,双手自然放到椅子上,双目微微闭起,享受萌萌的按摩。 “不大明白。”萌萌轻语。 “不需要明白的。”烟雨楼之主回答。 二人连同这座烟雨楼,消失在一个巨大的漩涡之内。 乱神圣山世界内,依旧落着雨。 陈青山睁开了眼,放下了面具,露出一个愉悦的笑容来:“找到帮手了。” “是哪个道统?”顾清风挪了挪身子,靠近了一些,眸子里有了好奇之色。 “不是一个道统,一个人而已,是跟清风一般的女子。”陈青山轻语,陈青山觉得,以后的顾清风未必不会成为下一个烟雨楼之主。 “一个人,还是一位女子?!”顾清风的声音高了些许,眸中的好奇转为了疑惑。 面对顾清风的疑惑,陈青山则如老僧坐定般岿然不动,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越来越看不透你了。”顾清风吐出几字来,她并不觉得陈青山是在开玩笑,只是让一位女修来吸引整座乱神圣山的注意力,是极难的一件事情。 有什么女子能够只手挽天倾? “女子的话......”顾清风捏着下巴,喃喃着。 “我闻海外仙山上有位慈航真人,是位八境道修,青山还与那位真人认识不成?”顾清风轻语。 陈青山摇头晃脑:“我从小地方来,只去过长安,哪认识什么海外仙山,更别提慈航真人了。” 不是慈航真人。 这下顾清风眸子里的疑惑便更多了,她努力思考着这天下那些风华绝代的女子,只是除了慈航真人外,再也思索不出符合条件的女子来。 顾清风瞪大了眼睛,再配上其英气的脸,让陈青山想起了集水镇书院里那只桀骜的白猫来,它总是在书院的墙上目中无人地走着,饿了便独自去白河边上捞鱼吃。 白猫某日进书院厨房,被夫子抓住,捏着后脖颈提出来时,便是瞪大了眼睛的模样。 陈青山也不打算再卖关子:“看来清风并不知道,烟雨楼之主也是位女子。” “所以,青山是说,你请了那烟雨楼之主出手!”顾清风叹了一声,没想到陈青山说出了一位比慈航真人更为强大的存在,她确实不知道烟雨楼主是位女子,所以先前想时,自然也不会想到烟雨楼主。 若说这人间绝巅的强者们也有区分,那么这第一列之中,便有这位烟雨楼主,就是乱神教宗,与烟雨楼单对单的话,也很可能成为那对诛仙匕首之下的亡魂。 这大唐天下,与烟雨楼主齐名的人间绝巅强者还有三位,分别为儒修,道修,术士,对应着圣衍书院的亚圣,龙虎山的老天师,还有长安城的那位门神,司天监之主。 以这四位的天赋,若非仙路断绝,他们已然是仙人,就是此世,他们虽不为仙人,但背靠传承,亦可有仙人的战力,可称一句“陆地神仙”。 而在这四位陆地神仙之下,便是普通的八境强者们,譬如蜀山山主,乱神教宗。 第一百七十章 木门 譬如那日长安,新年交替之际,圣衍书院的亚圣背靠身后的儒道传承与儒圣遗产,一人一剑,便拦住乱神教宗与那长生仙人境的古神灵苍。 八境修为,却能有九境的战力,这便是将这四位摘出来的原因。 “若是一位陆地仙人到来的话,确实吸引这乱神圣山的绝大多数注意力。” “你请来的居然是八境之修,还不是寻常的八境之修,是位陆地仙人!”顾清风感叹,若不是要与陈青山一同入那后山,顾清风真想见见这位烟雨楼主是何等模样。 四位陆地仙人中唯一的一位女子,是怎么样风华绝代的风采。 “应该归结于运气,我也是莫名其妙加入烟雨楼的。”陈青山轻语,屋外之雨“哗啦啦”地下着。 瓦片间一株绿蕨肆意舒展着身体,享受雨水的滋养。 自陈青山未来前,这木屋便未住过人,所以除了瓦缝间绿蕨外,就是瓦上,也铺上了厚厚的青苔,雨一到,这些原本萎靡不振的青苔便纷纷活了,将屋顶染成了绿色。 草木喜欢雨水,而人却不是,或许有少数人喜欢听雨赏雨,并将其奉为雅事,但至少没有人喜欢淋雨,那是傻子所为。 绿檐之上,挂一幕雨帘,透过雨帘,那负荆请罪之人,杨剑,依旧立着,以刚开始的姿势,腰折成了直角,双手告罪,眼眸微垂。 这样的姿势注定比跪拜还要累上许多,即使是对一个修士而言,修士也是人,也会累的。 于雨中告罪,便是杨剑的诚意。 “那杨剑还在屋外站着,快四个时辰了吧。”顾清风轻语,并未因杨剑的行为而产生半分的怜悯,反而劝告陈青山。 杨剑的事,顾清风知道的还比陈青山多些,鬼刑神子在时,甚至倾尽半峰资源,为杨剑向教中求过一枚拥有七境本源神灵玉,为的,便是让杨剑不要离自己太远。 当鬼刑神子死亡的消息传回教中,第一个对鬼刑峰动手的不是与鬼刑神子有仇怨的吠犬神子,而是这杨剑,他窃了峰上鬼刑神子的所有心血,全部献给罗刹神子。 如今陈青山得了教中大势,这杨剑便又来了,随便一个人都能看出这杨剑的心思。 “这样的人不可用,我看得出来,他不仅仅是为了道歉那么简单,他更想抱上你这根比罗刹神子更粗的大腿。”顾清风提醒说道。 现在是二人要谋大事的节骨眼之上,不可多生变数,不论是出于为人上,还是正事上,陈青山都不应该接受这杨剑的投诚。 “说实话,我也不大喜欢他。”陈青山微微皱眉,将目光投向木门,似乎隔着木门,已经见得那雨中立了许久的杨剑。 “如此,便不理他,让他在雨中站着便是,想站多久便站多久。”顾清风声音冷了些。 “待到感受到我们的决心了,他自然便会退去。”顾清风一叹,往着木门。 “噼啪。” “噼啪。” 连绵不绝,这声音并不大规律,时大时小,是那雨水拍击木门的声音。 薄薄的木门隔开了雨水,亦隔开了杨剑与陈青山,这扇紧闭的木门更像是一种“态度”。 陈青山对于杨剑的态度,接近四个时辰的时间,杨剑那微垂的眸光都死死盯着木门。 杨剑心里清楚,木门若开,便代表圣子接受了他,他杨剑会因这扇开着的门而平步青云,在这木门之后,是杨剑通往万人之上的黄金大道。 “轰隆!” 一道闪电,照亮了昏暗的天光,杨剑面色是如纸般的白色。 此门不开,他便于此立上一辈子! “清风似乎对拒绝人很有经历?”屋外大雨滂沱,屋内茶香氤氲,陈青山悠悠问道。 顾清风无奈点头:“蜀山上女子不多,也有几位同代的弟子于我门外立过雨,甚至有一人,立了三日。” “不是蜀山上女子不多的关系,而是清风你啊,与普通女子不一样,且生得好看。”陈青山莫名想起了道十三于梦中那句“这姑娘好生英气,让贫道来护你”。 陈青山竖起了耳朵,对于顾清风的话多了几分认真。 “是独特,还是好看,亦或者两者都有?”顾清风眸光闪烁着,微微向后靠到了椅子之上,椅子不大,这一靠,便勾勒出顾清风那几乎于完美的曲线来,顾清风的容貌本就好看,再加上其气质,于某些男人而言,便是绝杀。 “自然是两者都有的。”陈青山端起一盏茶来,看着顾清风,眸中清明。 “他们说喜欢我,便处处花心思,要让我注意到他们,只是他们从不自觉,我并不喜欢他们。”顾清风轻语道,并不傲然之一,对于这个用刀的女子,“喜欢”二字对其而言,更多的是一种累赘。 陈青山思考,若道十三那句话,不是玩笑的话…… “十三命苦了啊。”不经意间的一声叹息。 “哦?”顾清风一愣,眸子里是疑惑。 大意了! 陈青山面色一凝,连连摆手。 “我有个朋友,叫道十三,孤苦无依的,有一顿没一顿的,经常吃不到饭,每到雨天,我都会想起他的。” “这样啊,那的确是有些可怜的。”顾清风喃喃,并未多想什么,只是记得了有个经常吃不到热饭的道十三。 顾清风双手环抱,抱住了自己的膝盖。 “那对那些喜欢清风的人,清风如何去看?”陈青山问道,有些小心翼翼的意思在里面,这句话,他替道十三而问。 “那些立于雨中,只为见我一面的人,他们说自己痴,而我却觉得他们傻,当觉得他们傻的那一刻起,好感便都没了。”顾清风双手一拍。 “啪”的一声,一片虚无。 “所以无论门外之人如何,我从未打开过那扇门,我只想修我的刀而已。”顾清风轻语。 “嚓”的一声,带着尾音。 寒光乍起。 顾清风素手抚摸着刀身,这对青白刀,便是她的爱人。 “为了引起在意之人的注意,去伤害自己,自己低了三分不说,就这件事情而言,确实是很傻。” “这世间之人,为了喜欢,真地可以如此愚笨吗?”顾清风盘膝而坐,将一对青白刀横放到了自己的膝盖之上。 一副只闻大道的模样。 陈青山饮茶,替道十三悲伤了三四息的光阴:“我哪里知道,我虽不像清风一般一心向道,但我喜欢的人她也喜欢我啊,所以我也未感受过这痴傻之事。” “不得不说,我很幸运。”陈青山轻语。 “还有,似乎这世界上喜欢淋雨的傻子还挺多的。” 沉默。 “这杨剑与蜀山上的人更不一样,至少蜀山上的人没有害人的心思,所以此门,不应该开的。”顾清风将话说回了门外之事上。 收起了自己的青白刀。 “是啊,无论是人品,还是他现在所做之事,我都不应该接受他的道歉,收他上圣玄峰。” 于顾清风惊讶的目光中,陈青山站起了身,推开了木门。 “这是何意?”顾清风一愣。 杨剑立于雨中,做好了站上许久的准备,说实话,就是杨剑他自己,也不大觉得陈江南会给自己开门。 可偏偏这扇任何人都觉得不会开启木门此刻却开了。 “吱呀”一声。 陈青山推开木门,见到了立于雨中的杨剑。 杨剑精神振奋,瞬间挺直了腰板,如弹簧一般掀起一阵雨珠来,颗粒分明。 “圣子殿下,杨剑前来请罪!”杨剑又是深深一拜,一些鲜血自嘴角出现。 猛然活动,乱了气机,受了些许内伤。 “你想追随于我?”陈青山斜靠着门框,开门见山。 “是。”杨剑垂手,喝出一声来,雨水自其身上炸开。 “理由呢?”陈青山问。 “因为您是圣子,未来这乱神教最有权势之人。”杨剑直言,他并不觉得追随强者是一件可耻的事情。 “不得不说,你说的很真诚。”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古人没有骗杨剑。”杨剑脸上是肉眼可见的喜悦。 “我可不是金石,所以你这点诚意,也动不了我。”陈青山说道,一对眸子穿破雨幕,落到了杨剑胸前的包袱之上。 这雨天,杨剑整个人都成了落汤鸡,可偏偏那胸前的褐色包裹,丝毫没有湿的模样。 这说明,杨剑包袱之内的东西,是件宝物,而陈青山,最喜欢宝物了。 “什么东西,取出来看看。”陈青山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放荡不羁的笑来。 顾清风于陈青山身后,看着这个男人的背影,因为天光的关系,陈青山身体的一部分进入了阴影之内,面皮被分割成了两部分,一明一暗,让人看不清,琢磨不透。 杨剑带着诚意而来,不仅是其所做之事,姿态上的诚意,更是带着宝物而来。 “此物,本身就是献给圣子您的,这座圣山之内,已经没有任何人比您更合适,成为此物的主人了!”杨剑终于站立了身体,随着一口气呼出,面上露出了轻松之色。 轻解包袱,献上前来。 待包袱之上的布揭开,露出一个泥封的小罐子来。 雨水落下,离罐子三寸,便被无形的力量所隔开来。 第一百七十一章 一个瓦罐 “这瓦罐是鬼刑神子在时,偶然得到的,我们皆不知其中是何物,但只知是极为珍贵的东西。”杨剑轻语,虽如此说,却无打开这瓦罐的意思。 此物珍贵,只有杨剑与鬼刑神子二人知道,就是杨剑上罗刹峰时,也未将其拿出来过。 既然没有拿出来,那便在杨剑心里,罗刹神子并不值得他拿出这瓦罐,但到了陈青山这里,他却心甘情愿地拿了出来。 陈青山清楚,这瓦罐内应该是几位珍贵的东西,甚至在那神灵玉之上。 “那又为何不打开让我看看。”陈青山面上疑惑,言语间有不容置疑的威严。 杨剑苦涩:“圣子殿下,不是不想打开,是不敢,这瓦罐内封存的东西,似乎是毒,前所未见的毒,当初鬼刑神子只是接触了一缕,便几乎修为崩溃,恢复了近一个月。” “毒?” 陈青山轻疑。 “对!” 杨剑淋着雨,连连点头。 陈青山自杨剑手中接过了泥封的罐子,步入了雨中,摆摆手,示意杨剑与顾清风离得远些。 这罐子既然是宝物,若不打开看看其中到底是何物,那如同无用,更重要的是,陈青山自瓦罐中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 陈青山看了一眼圣玄峰顶如同棺材般的青铜大殿,只是殿阙已开,便是一个破了个洞的棺材,殿阙上贴着的大黄符纸,也成了一堆灰烬,雨一冲,便没了。 “不可,圣子三思。”杨剑没有远离,反而跟了上来,向陈青山劝喊道。 圣子若是因此受了不可治愈的道伤,那第一个问责的便是他杨剑。 木屋之内,顾清风亦探出头来,担心地望了过来。 陈青山伸手,一掌劲气,将杨剑推了回去,落到青铜大殿之外。 杨剑飞出十余丈,目露震惊,自那圣玄峰下一战后,这圣子似乎更强了。 “无妨。” 陈青山轻语,隔开了雨。 杨剑起身,遥遥望着陈青山手中的瓦罐,不知不觉摒住了呼吸,顾清风放在门框上的手亦紧了些,在门框上印出几道痕迹来。 “啪。” 一声轻响。 陈青山手一拍,那泥封缓缓脱落,化为一圈烟尘,如同小小的泥龙,若有若无,围绕着陈青山转了一圈,随后消失。 看到瓦罐内之物,陈青山笑了:“原来,是这个呀。” 陈青山已经明白,为何鬼刑神子吸了一缕这玩意儿后,就受了重伤。 一股黑雾自瓦罐内露出头来,如同触手,带着极大的恶意,接近陈青山。 “吼!” 雨,化为了咆哮,带着极大的力量,砸向了瓦罐,每一颗雨珠都化为了匕首,一阵雨落下,便是千刀万剐。 陈青山持着瓦罐,所以便不可避免地受到了这场雨的波及,陈青山皱眉,身上燃起火光,雨点未至,便被蒸发了。 “嗯?”顾清风伸出手来。 干燥的。 圣玄峰上雨停了。 并不是雨停了,而是所有的雨都向陈青山那边汇聚而去,成为雨龙,向陈青山咆哮。 “那罐中究竟是什么东西,居然引起如此异象。”杨剑与顾清风脸上皆有了些担忧。 尤其是杨剑,他记得当初鬼刑神子开启瓦罐时,并未有此异象。 杨剑并不怀疑那条惟妙惟肖的雨龙,拥有将自己抹杀的能力,因为那条雨龙,有了些天劫的气息在其中。 天劫,是修士证道时才有之物,却偏偏出现在了这圣玄峰之上,虽然只有几缕气息,但天劫便是天劫。 有东西被天地所不容,故而天地降劫,欲抹杀之。 面对这带着天劫之意的雨龙,陈青山甚至未取剑,只是并指一划。 春后水。 一挂剑河自陈青山指尖吐出,友小变大。 剑气无尽,与这雨龙对冲,以丹田世界来对抗这方小小的我天地之力,圣玄峰上的天地之力有限,故而雨龙崩碎。 “好强。”杨剑咽口水,他不知道陈青山有丹田世界,只知这位新圣子,仅仅一招,便碎了那条能杀自己几次的雨龙。 这一招,让杨剑害怕得收起了一些不该有的小心思。 那瓦罐中,透明黑色之气慢慢自陈青山周围扩散,仅仅是一缕,便封锁了陈青山周身。 如一张贪婪的嘴,要将陈青山吞而食之,一股狂躁之意向陈青山冲来。 陈青山捧着瓦罐的那只手,手上袖子,片片碎裂,消失不见,露出陈青山如玉的皮肤来,比小麦色白些,但又没有寻常女子白。 陈青山看清了瓦罐内之物,于瓦罐中摇晃着,泛出光来,里面是一汪血,一汪黑色的血。 “小心!”顾清风大喝。 恶意化为尖刺,向陈青山袭来,无孔不入,要废了陈青山的躯壳。 “不怕的。”陈青山捧着这枚小小的瓦罐,向顾清风笑着。 既然陈青山知道了这罐中是何物,那这罐中之物,便注定伤不了他。 丹田世界之力冲刷着陈青山的身体,如浪如潮,浪起而潮息,于陈青山身上布满了规则。 宝体庄严肃穆,将那透明黑气隔绝,有淡淡的七彩光晕自陈青山身上生出,如同一位行走于人间的菩萨,亦或是佛陀,将黑气消融。 陈青山周身的规则,代表着秩序,而这罐中之血,承载着的是无序与混乱。 这是一罐噬道者的血,一罐长生仙人境噬道者的血,虽已经腐朽大半。 这瓦罐内的不是杨剑所言的毒,是血,但此血,对此界生灵而已,却是比毒可怕上千百倍的东西。 “确实是宝物。”陈青山蹲下身子,捏了些泥巴,重新糊上了瓦罐,所有的混乱之意消息,仅仅是普通的泥巴,却能封住这罐仙人血。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啊。”陈青山收起了瓦罐,感叹道。 “莫非佛真地在土里?”陈青山轻语,在集水镇时,他问过了凡大师,佛陀为何不塑金身。 了凡大师的答案是“佛在土里,土里的才是佛。” “噼里啪啦!” 当陈青山收起瓦罐,圣道峰上的异想便消失了。 又是漫天的雨。 就在此时…… “啊!” 一声痛苦的呼声响起。 一染血的人影朝着陈青山砸来,陈青山伸手,杨剑停于身前,嘴中止不住的吐着血,血落下,于地上砸出一个血坑来。 一击便是重伤。 陈青山皱起了眉头,望着那青铜殿阙之后慢慢走出的人影,宽袖大袍,提着一站幽冥灯,灯火将其面色染成惨绿色。 若鬼若魔。 “自他下罗刹峰起,我便知道了,但我没有想到的是,你居然会接受他,陈江南。”罗刹神子提着幽冥灯,问陈青山,他对陈青山的称呼,并不是圣子殿下。 刚刚,他自杨剑身后出现,并出了那一掌。 “一个一次又一次背叛的人,你居然还能接受,你想要这杨剑做三姓之奴不成?”罗刹神子大喝道,显然面对这杨剑的背叛,罗刹神子心里有些不舒服。 “陈江南,你脑子有病!”罗刹神子提灯,直直指着陈青山。 “圣子殿下,救我!”杨剑吐出大口血,面上是惊恐,他明明做的很干净,却还是被这罗刹神子给发现了,以罗刹神子的脾气,若陈江南不出手的话,他会被活生生折磨死。 尤其是当杨剑看到罗刹神子提着的那盏灯后,剥皮捻为灯芯,身体炼制成灯油,盏上火,烧的是魂魄。 比死亡更为可怕的威胁。 杨剑躺在地上,任由雨水砸着,伸出手来,想扯陈青山的袖子,眸中是哀求。 “圣子殿下,我不想死,更不想入幽冥灯。” 陈青山并未回答,而是一步跨过杨剑的身体,形成了屏障。 杨剑松了口气,一股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 “我做什么事,又何须你来管,要来喝茶,我欢迎,若是来打架的,陈某也未必害怕!”陈青山挥袖,惊了一阵雨,双手负于身后,以主人的姿态面对提灯的罗刹神子。 面上毫无畏惧之色,唯有淡定从容。 顾清风眉头一皱,她实在想不出陈青山为何要护下这杨剑,刚刚陈青山不是说过,他也不喜欢杨剑吗? 既然不喜欢,又为何要护,又为何要救? 是看在杨剑献上的宝物吗? “没道理的事情。”顾清风于心底一声叹,回到了屋内,不再去关注屋外之事。 “没头脑的东西,我原本还将你视为对手,但现在,我只觉得你很傻!”罗刹神子怒了,他实在想不出陈青山有什么理由,要去庇护这杨剑。 “罗刹,注意你说话的语气,我是圣子,而你神子,这乱神教的圣子只有一位,而神子却有许多位,你要我教你乱神教的规矩吗?”陈青山俯视罗刹神子。 “别提这事,一提这事我就来气,若不是浮生那个娘们,你还坐不上这圣子之位呢,算来算去,为他人作嫁衣裳,不是智慧,是真地傻啊!”罗刹神子捶胸顿足,恨不得将浮生神女拉出来打上一顿。 “果然是浮生神女。”木屋之内,坐着的顾清风拇指用力,青白刀推出了几寸,眸子里多了些杀意。 “是啊,还得谢谢浮生呢。”陈青山似笑非笑,看着罗刹神子。 这乱神圣山内,傻的人有的是,但不包括他陈青山。 第一百七十二章 他娘的三境! 陈青山护下了杨剑。 “陈江南。” “你确定你要护住这忘恩负义之人?”罗刹神子将“忘恩负义”几字咬得有些重,如同嘲讽。 罗刹神子盯着陈青山得眸子,等待陈青山得回答。 于不可见处,背在身后的左手掐了个诀,手中幽冥灯火吞吐出一诡异人形来,人形扭曲着,跳入阴影之内。 阴影流动着,自后方绕过了青铜大殿。 “既然他来了圣玄峰,有我在这,你便注定杀不了他的。”陈青山负手,身后躺着杨剑,顶着漫天的雨,颗粒分明的雨落下,不染陈青山分毫。 “你就不怕我与你打上一架?你若是输了的话,这圣子的位子可就不保了,屁股还没坐热呢。”罗刹神子提灯轻语,分散陈青山的注意力。 “我知道的,圣玄峰下那一拳,你一直觉得我取了巧,心里不服气,就是没有杨剑,我俩也是要打上一场的。” “至于这圣子之位,我并不在意,若你能打败我,给你便是。”陈青山拂袖,气机涌动,掠起一阵惊雨,颗颗雨珠砸下,陈青山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罗刹神子摇摇头,他并不觉得陈青山对圣子之位毫不在意:“在这乱神教内,有许多人盯着你的位置,只是没有人敢对你出拳罢了,至少明面上没有人敢。” “大势已成,他们自然不会逆大势而为的。”陈青山点点头。 面上出现未明的笑容,对于这罗刹神子,陈青山算不得喜欢,但也并不讨厌,罗刹与浮生不同,罗刹至少走了条堂堂正正的路子。 “所以,你要做这出拳之人。”陈青山含笑,脸上是绝对的自信。 玄月所主持仪式,便是为陈青山造势,要让所有人都收起不该有的心思,而结果亦很明显,面对陈青山已成的大势,所有人都选择了低头。 可偏偏在这时候,罗刹神子却站了出来,要向陈青山问上几拳,看看这圣子之位是否足够牢固。 “无论胜负,至少我敢出拳,再稳固的位子,百万拳后,也得被砸烂。”罗刹神子捏着拳头,于空中出拳。 “嘭!” 一声音爆。 便是劲气成旋,凝而不散,向极远处去。 陈青山觉得这罗刹神子比与自己初见时,要强了许多:“可惜在我这,你没有挥出百万拳的机会。” 陈青山主动出手,飘向了罗刹神子。 罗刹神子狞笑,手中幽冥灯炸开,化为漫天火,火升而雨落,水火交融,最后于罗刹神子手中捏成一盏水火莲花来,罗裳神子挥手,打出一串残影来,五指张开,掌心莲花绽放,朝着陈青山胸口印下。 “我要杀杨剑的话,就是圣子殿下您,也救不了他。”罗刹神子第一次唤陈青山“圣子殿下”,但其中完完全全是嘲讽之意。 罗刹神子推出手中,八臂罗刹之影自其身后出现,罗刹神子的手掌除了那朵水火莲花外,更有丝丝死气生出,向陈青山施压。 让陈青山不得不去接下这一掌。 “或许,杨剑并没有我想得那么重要。”陈青山轻语,沉下腰来,收拳于腰间,随后出拳,打出一轮金色劲气...... “啪啦!” 杨剑之侧,一团阴影缓缓接近。 阴影内一阵扭动。 诡异人形猛然弹起。 “咯咯咯!” 各种声音自人形口中传出,是那些被罗刹神子所炼之人形成的怨念。 人形腹部豁开,血肉淋漓,中有无数匕首般的尖牙利齿。 雨点砸下,与杨剑额上的冷汗成为一体。 杨剑只觉自己的身体更冷了,心更是一片冰凉。 杨剑的脸扭曲着,拧成了一团,一种极大的恐惧感灌注身体,比铅更沉重,让杨剑甚至都忘了反抗。 绝望之下,杨剑闭上了眼眸。 “嘀嗒,嘀嗒!” 有温热的液体落下。 一股腥甜之味充斥于杨剑的鼻腔之内,直达天灵。 是血。 并非杨剑的血。 杨剑想象中的痛苦并未到来,待杨剑睁眼…… 瞳孔扩大,面上露出不可置信之色来。 杨剑瞳孔中,多了个如山般的身影,陈青山里于杨剑身前,那人形的口器咬到了陈青山的肩膀之上,陈青山则伸出手扣住了人形的脖子。 血流如注,沁湿了陈青山的衣裳,陈青山如同未见,遥望罗刹神子:“但我说过,有我在,今天杨剑死不了,说过的事,应该尽力做到才是。” 刚刚罗刹神子那一拳接近全力,就是陈青山也不得不去重视,只能接硬下一拳,并靠着这一拳之力,反冲之下,回到杨剑身边,以肉身替杨剑扛下来。 见陈青山模样,杨剑心中五味杂陈。 “青山,你是怎么了?”木屋内的顾清风于心底一叹,没有了煮茶的心思,青白刀推出三寸。 随后又被顾清风按下…… 这人形的口器十分锋利,就是以陈青山的肉身,也受了不轻的伤,若是杨剑或者换个同境之修来,估计身体已经成了几块了。 “嘶嘶!” 人形发出如蛇般的声音,剧烈挣扎着。 陈青山用力,火焰萦绕而上,将人形化为灰烬,盏盏火焰落下,印于陈青山肩头伤口处,成为赤色纹理,替陈青山止了血。 罗刹神子动容,面露不解:“何必呢?” “做都做了,哪里来的这个问题。”陈青山拍手笑道,似乎受伤的不是他陈青山,而是其他人。 “幽冥灯没了,我俩也应该真正意义上地打上一场了。”陈青山取出了天地宽,气息骤然变冷,落下的雨丝游离于于陈青山身外三尺处,凝结为霜,飘如牛毛。 “你确定,刚刚那一拳我感知得出来,你为救人,胸中气机并未完全吐出,一伤再伤才是。”罗刹神子说道。 什么? 他还受了更重的伤?! 杨剑与顾清风眼眸同时一凝。 陈青山笑了起来:“连这你都感知出来了,看来你实力确实是强了不少,比初相见时强了不少。” “原本还想瞒着你们呢,没意思。”陈青山“哇”地一声,吐出大口血来。 以半口气机接下罗刹神子全力一拳,再以剩下的半口气机凌空飞渡,救得杨剑。 待一口气机吐出,陈青山便同时完成了很难的两件事情。 可这代价,也不可谓不大。 “多亏了你的那一拳,让我知耻而后勇,让我将功法推至了第二层,现在的我,比寻常的三境之修更强。”罗刹神子并未隐瞒些什么,而是真诚道。 不管对于杨剑,他如何地不喜欢,但对于陈青山的行为,罗刹神子是真地服气了。 若说刚开始,罗刹神子觉得陈青山只是为了杨剑的宝物,才勉强做做样子的话,现在却真地感受到了陈青山每一句话的分量。 一诺千金的人,无论在哪,都是值得佩服的。 只是以最真诚的行为,去救一个乱神圣山内最虚伪的人,值得吗? “罗刹突破三境了,青山有危险?!”一缕清风至木屋内吹出,一抹白色的影,带着幽幽冷香。 屋内的姑娘拔刀而至,顾清风出现在了陈青山身边,一对青白刀,指着罗刹神子。 “哦?清风姑娘这是要替陈江南出头,可是若我没记错的话,清风姑娘未到三境吧,我比清风姑娘,比这乱神圣山内的每一名天骄,都快上了一步。” “我可不觉得二境的你们是我的对手,虽然你们都是天才,但我也是天才啊。”罗刹神子笑道。 顾清风反驳:“打得过与打不过,打过了才知道,罗刹神子何须废话?” 顾清风美眸一睁,盯着罗刹神子,身上难得地出现了愤怒之意。 罗刹神子饶有兴趣地摸了摸下巴,看了看陈青山,又看了看顾清风,露出一个“我懂了”的表情来:“清风姑娘急了,这是怕陈江南打不过我,被我打死吧。” “不过以你二人之间的关系,清风姑娘急了,倒也正常。”罗刹神子双手垂下,脸上恢复了平淡。 少年喜欢少女,少女爱慕少年,这世间多么正常的一件事,他罗刹神子自然理解的。 “关系,什么关系?”顾清风一愣,那罗刹神子刚刚的眼光让她感觉有些奇怪,甚至是略微愤怒。 顾清风恍然,随即脸红了一些,她顾清风一心修刀,但还是个女子,女子自然会脸红。 这脸红,出于本能罢了,毕竟顾清风知道,陈青山是有喜欢的姑娘的。 “冤孽呐。” 陈青山心底一叹。 单手扶额,心里的复杂,比身体上的痛苦让陈青山觉得难手。 伸出手来,将顾清风的青白刀压了下去。 “嗯?”顾清风不解。 陈青山执剑,走到了顾清风身前,拍了拍胸口,又是一口瘀血吐出。 起顺了些。 “舒服了。”陈青山露出一口白牙。 “这是我与罗刹神子的战斗,清风便不必插手了。” “可,可他是三境,你还受了伤,这并不公平!”顾清风着急道。 “这世间哪有绝对公平的事,受伤之事,也是我的选择,怪不得罗刹,大家各凭手段罢了。”陈青山轻语,安慰道。 “至于他到了三境。” “多大的三境。” “谁他娘的不是个三境啊!”陈青山身上修为爆发,震散漫天雨。 第一百七十三章 想学吗?我教你啊! “三境?!”顾清风一愣。 “可你在圣玄峰下与我交手时并不是三境啊?”罗刹神子微微皱眉,露出些不相信的神色来。 “你突破了,而我亦恰好突破了,仅此而已。”陈青山回答。 “这未免也太碰巧了些。” “可我确实是破入三境了,不是吗?”陈青山修为扩散开来,甚至身上气息竟比罗刹神子还浑厚些,陈青山知道这是开得丹田世界的缘故。 开得此界后,陈青山的修为已经与普通修士的修为大不一样了,且越至后面,这差距便越大。 “我原本以为我修的功法已然很不得了,但似乎你的路,并不亚于我的罗刹功。”身后罗刹之影动了,面上多了些极不和谐的慈悲之色。 罗刹是恶神,怎么会慈悲? 最上方一对手臂收拢,慢慢合十,剩下的六条手臂垂下,护住了罗刹神子。 “怎么,怕了?”陈青山叩剑。 “怕了,便不会出现在这圣玄峰了。”罗刹神子回答,身后罗刹影舒展身体,手中八样武器幻化,嘴巴忽然咧开,慈悲化为了狰狞。 面对如神只般的罗刹影,陈青山凌空虚渡,直接便撞了过去:“如此,便好好打上一场!” 染血的肩头,喷吐出火焰来,一道龙形,带着烛照的焰,撞向罗刹之影,陈青山顺势一掌,将罗刹神子推入青铜大殿之内。 “轰隆!” 青铜大殿之门自动掩上。 “这样,便没有人打扰我们了。”陈青山轻语。 原本昏暗的青铜殿阙内,此时却亮如白昼。 幽冥神子周身,千盏幽冥灯幻化,盏盏灯芯,吞吐着幽绿之色,火焰倒卷,落于陈青山剑上,舞出一烈焰漩涡来,其中火焰红莲幻化,同样是千盏。 千盏幽冥灯,千盏红莲,泾渭分明,将整个青铜殿阙分割为两个世界。 赤红色与幽绿色,如交战的双方士兵,互相倾轧着,各不相让。 “我罗刹功推至第二层,可借来罗刹古神的更多力量,所以这千盏幽冥灯,皆是真实的。”罗刹神子主动说道,上次于圣玄峰下,其幻化万盏幽冥灯,其中只有百盏是真实的,结果不知道这陈江南以什么样的方法,识出并斩碎了作为根基的百盏灯火。 大意之下,他才受了陈江南那一拳,并被所有人给看到了,罗刹神子一直将这一拳视为耻辱之事。 “我知道的。”陈青山点头,在他的神识之内,已经判断出了千盏幽冥灯的真实。 对于陈青山的淡定,罗刹神子沉默了些许:“可我没想到,你居然唤出红莲千盏,我能唤出这千盏幽冥灯,是借了罗刹古神的力量。” “可我知道,你身后并没有古神灵,你能唤出超出你修为的千盏红莲,让我很惊讶。” 陈青山双手一摊,实际上他只调动了烛照一小部分力量而已:“底牌这种东西,谁都是有的,譬如这乱神教内的其他神子神女,譬如龙虎山的那位小天师,再譬如你和我。” 虽然天地宽未曾说过,但陈青山知道,自从天地宽苏醒后,便对烛照做了限制,就是陈青山这个主人,也不能完全调动烛照的力量,每次使用,都只能是小小一部分而已。 这权限,会因陈青山的修为增长而慢慢放开,当陈青山真正到达八境,亦或是长生仙人境界时,便可真正掌握这烛照珠。 那时候,烛照化成为一轮真正的太阳。 到时候打人,根本就不用拔剑,只要喊一句“我就是太阳!”,随后用烛照砸过去就行。 这天下应该没有人能拦得住的吧。 二人未动,势却已经在交锋,气势如海,看不见的海波涌动,一盏盏红莲与幽冥灯撞击,随后泯灭。 陈青山与罗刹神子亦撞到了一起,八臂罗刹影宛若神人,借着悬空的优势,便朝陈青山当头砸下,八只手臂,八般兵器皆落,以神人擂鼓之势。 陈青山举剑飞升,如同剑仙临尘,剑影一变二,二变四,成为升天剑阵,与八臂神人对撞。 又于空当间与罗刹神子对了一拳。 这一拳,扯动了陈青山肩膀上的伤口,几滴血液飞出,自陈青山的脸庞边游过,燃烧为星火。 “你的剑不错,可你的拳头,不如我。”罗刹神子轻语,拳上爬满了黑色纹理,让人想起那神龛内供奉的邪神来。 一拳砸来,如同一条黑龙,这一拳的去处,是陈青山的眸子,显然罗刹神子对陈青山的那一拳,耿耿于怀。 罗刹神子不喜欢计谋,他的一对拳头,便是他的道,挥百万拳,遇人杀人,遇妖杀妖,那山那海亦可捶碎。 单单是这一拳落下,似乎便能将陈青山的脑袋砸出个窟窿来。 剑阵消散,化为点点蓝色的芒,八臂罗刹影,八般兵器跌落,于空中消失,八臂皆合掌,掌中是天地宽的剑身。 “喝!” 丹田世界内剑气喷涌,剑气剑气翻滚间,八臂之上的血肉慢慢剥离,就是罗刹脸上覆着的金面,亦被斩去。 八臂罗刹影开始分解,无悲无喜,神明身开始寸寸崩塌。 以罗刹影破碎,换来陈青山不能用剑。 “我很好奇,你不能用剑的话,到底还剩多少实力?”罗刹神子狞笑,拳便到了。 凭着天地宽的品秩,陈青山本可以直接斩碎罗刹神,顺势而下,将罗刹神子劈成两半,而代价便是陈受这一拳而已。 受这一拳,陈青山不会死,而劈成这一剑,罗刹神子会死得不能再死。 “可惜了,我并不想杀你。”陈青山不顾罗刹神子眼中的愤怒,一叹。 罗刹神子的拳力多了三分,掀起的气劲散乱了陈青山的头发,发丝向后。 “怎么的,不信?”陈青山果断弃剑,笑了一声,接着出拳。 是于识海崩塌时的那抹白,是于生死间悟出的那一拳。 寂。 以拳对拳。 平平淡淡的一拳,与罗刹神子的拳头接触,环形的冲击波于二人之间扩散开来。 接触到八臂罗刹,罗刹之影破碎。 “叮!” 如冰块落地,天地宽直直插入青铜殿阙的地板之上。 罗刹神子只觉眼前一白,便有大恐怖加身,一股死亡之意袭来,封住了罗刹神子的所有感官。 死亡之后,便什么都感知不到了,此为寂灭,也是陈青山悟出这一拳后,将其称为“寂”的原因。 罗刹神子只觉自己被拉扯入了一个白色的世界,他越挣扎,便沉地越深,慢慢地无法呼吸了。 还在,这样的感觉持续的时间并不长,恍惚间,罗刹神子又被拉回了现实。 他甚至忘了与陈青山的战斗,如同一个溺水的人,刚刚上岸,本能地大口呼吸着。 “呼呼!” 如同拉扯风箱的声音,罗刹神子的胸膛起伏不定。 “我这拳如何?”陈青山的声音响起,天地宽已经架到了罗刹神子的脖子之上。 看着陈青山,罗刹神子的眸光黯然了些:“真可怕,你的拳不比你的剑弱。” “我输了。”幽冥灯消失,红莲汇聚,于陈青山背后,凝成一朵更大的红莲来,红莲慢慢舒展花瓣,红霞充满了整座青铜殿阙。 陈青山收剑。 “这天下并没有这样的拳法。”罗刹神子轻语,以他的身份,这天下大多数拳谱他都看过,就是未看过,那几本被各大圣山道统束之高阁的拳谱,他也认得出来。 可这天下的拳谱内,并无陈青山这一拳。 “当然没有,因为这一拳,是我自己悟出来的。”陈青山回答道,面色有些嘚瑟。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模样,有些欠揍。”罗刹神子输了,反而笑了。 陈青山瞥了罗刹神子一眼,将其从地上拉起,拍了拍罗刹神子的肩膀,一副高人模样:“怎么说,想学啊?” “可以吗?”罗刹神子微愣,下意识回答。 “我教你啊。” 四字落下,如石块砸如罗刹神子的心湖。 罗刹神子用拳的,自然爱拳,心湖立马沸腾起来,脸上有了些激动:“真的?” 红莲火破碎,化为漫天火焰,升上大殿。 陈青山再拍拍罗刹神子的肩膀,径直向殿门走去,打开殿门天白光照了进来,照到陈青山身上,拉出一个长长的人影,当陈青山张开双手,那影便成了一个十字架。 雨丝落于陈青山脸上,微亮,陈青山因气血奔涌而感到灼热的身体,在感知到这份凉意后,几乎舒服地呻吟出声来。 陈青山背对罗刹神子,面上含笑。 “自然……” 罗刹神子握紧双拳,面上激动。 “自然……是假的。”陈青山露出一个未明的笑容,多多少少有些贱在里面。 罗刹神子大愣,他未想到这江南居然是这样的人,生生压制住了过去把他砸死的冲动。 “不是我不想教,而是此拳,感悟于生死之间,这样的机会可遇而不可求,我教不了你的。”陈青山感觉到了罗刹神子的失望,收起双臂,真诚说道。 罗刹神子了然,这世间有些东西,想要获得,是需要缘分的,没有缘分,强求也没用。 譬如陈江南的这一拳,譬如那乱神教后山,素英古神的传承。 “这一拳有名字吗?”罗刹神子不再纠结,换了个问题。 “自然有的,叫寂,寂灭的寂。”陈青山轻语。 “寂,一拳寂灭,很贴切的名字。”罗刹神子咀嚼着这一拳的名字,随后称赞道。 第一百七十四章 真朋友与假朋友 “我亦未想到,就是你也有生死危机,只是在这乱神圣山,你又如何碰得到生死危机?”罗刹神子紧接着又问出了一个问题。 欲走出青铜殿阙的陈青山停下了脚步,转身:“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你未想到的事情还有许多呢,就是玄月大祭司,乱神教宗,甚至是这座天下的主人,那位圣皇陛下,也算不得全知全能吧。” 陈青山大有深意地看了罗刹神子一眼。 “也是,这一战之后,你这圣子之位,我算是服气了。”罗刹神子表示认同,并认可了陈青山的圣子地位,这“服气”二字,是陈青山用拳头砸出来的。 “或许,我们不一定是敌人。”陈青山想起了那一拳,亦想起了青铜殿阙内的那些噬道者们。 “待我更强时,我还是会挑战你的,所以在修行这条路上,你得跑得更快些。”罗刹神子笑了,不是敌人,但也不意味着一定要做朋友。 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说是“对手”,这样来得合适些。 陈青山表示无所谓,只是看着幽深的大殿,当初名长生仙人境的噬道者所利的地方,叹道:“不只是我,还有我们,都得好好修行,尽快提升修为才是。” “好说。”罗刹神子不知噬道者,只当是陈青山的勉励之语。 “好了。”陈青山拍拍手,郁气扫空,轻松之感出现在脑海当中,转身就往殿外走去。 步入雨中…… 圣玄峰上没有什么建筑,除了青铜大殿之外,便是一排木屋,一排年久失修,排得极长的木屋。 所以杨剑在这圣玄峰上的去处,没有多少可以选择的余地。 杨剑被陈青山安排到了另一端的木屋之内,二人的房间离得极远,再加上陈青山神识,与丹田世界的规则,无论在这屋内说些什么,做些什么,陈青山都有的是信心让那杨剑两眼一抹黑。 “青山,我应该跟你道个歉的。”陈青山刚以丹田世界规则将木屋隔离出来,顾清风便道。 “嗯?清风对于我,又没有什么不妥之处,又为何要道歉?”陈青山掩上木门,转身轻语,面上露出了疑惑之色。 陈青山望了一眼窗外,并非有丝毫的响声或是其他东西存在,此时已经是傍晚,按照毛球那个小家伙的脾气,应该出来了才对,只是未见它。 或许是因为下雨或者是顾清风与杨剑在这的缘故,陈青山并未多想,确认过伤势之后,便坐了下来。 “咕噜咕噜。” 炉子里的茶一直煨着,刚入木屋,顾清风便给陈青山倒上了茶水,亲自端到了陈青山面前。 “其实,刚刚罗刹神子对于杨剑的那一击,我是可以出手的,这样的话,你便不用受伤了。” “只是,比起出手,我更希望那杨剑死在罗刹神子的手下,跟这样的人待在一起,我极为不喜欢。” “只是……” 顾清风低语。 “只是清风没有想到,我护杨剑的决心如此之强是吧?”陈青山将杯中茶水饮尽,调动丹田世界内的生机,开始修复肉身。 修养上一夜的时间,他陈青山又是好汉一个。 “无论怎么样,终究是我想的有些多了,我若出手的话,你不应该受伤的。”顾清风朝着陈青山一拜。 陈青山觉得顾清风这个姑娘除了性子很硬外,心也很真,有些可爱在里面,直摆手,大道:“无妨无妨。” “可你还是受了这么重的伤。”顾清风看着陈青山肩膀处的伤口,轻语道,美目中有些惭愧。 陈青山笑了,拍拍自己的肩膀,表示并不是什么大事:“其实也没有你们想的那么严重,没看我打败罗刹神子,让他心服口服了吗?” “倒也是。”顾清风眸中的愧疚散了些,她虽没有看见大殿里面的战斗是怎么样的,但她见到了罗刹神子下山时的模样,罗刹神子对于陈青山,面上只有服气二字,完全没有了刚上山时的凶神恶煞。 受伤的陈青山尚能打被败罗刹神子,那全盛时期的陈青山,对于罗刹神子,岂不是一剑斩之? “不知青山与我大师兄比起来如何?”顾清风眸光微微闪烁,多了些光,这些光,并不是喜欢,而是发自内心的喜悦,是出于对待朋友的真诚之心。 能让一个女子眼中有光的事情有许多,但当一个女子眼中有了光,她就会变得越发的好看。 尤其是对于坐在对面的男子来说,是一件很美的事物。 “自然是大师兄高些,至少在辈分上是如此,出于清风的关系,待我见到他,也得喊他一声师兄或者是大师兄。” 陈青山恍然,不知不觉,顾清风已经将自己与青岩子或者是龙虎山小天师那样的人物排到了一起。 顾清风并不反对陈青山叫青岩子大师兄,更为陈青山与自己有一样的称呼而感到些许高兴。 似乎女子的心思大多在这样的事情之上,若是有好感之人,便愿意往好处想,去寻找相同之处,或许是同个爱好,或许是同一个称呼,譬如顾清风对陈青山。 而当女子对一个人没有好感,那多看一眼似乎都是一种亵渎,更不允许那不喜欢之人与自己做相同的事,说相同的话,譬如顾清风对杨剑。 若是杨剑唤青岩子一声大师兄的话,顾清风待之的一定不是笑脸,而是她的那对青白刀。 顾清风会说:“你是什么人?!大师兄几个字岂是你杨剑可以叫的?!” 甚至还会吐口唾沫,骂上一句“忘恩负义的狗东西”。 顾清风坐在陈青山对面,少有的温柔:“唤大师兄,那是应该的事,只是青山有没有想过,若真按辈分来说,你可是侯爷,真较真起来,就是山主见了你,也得亲切地唤声小侯爷,就是你的修为地位比山主低些,但也该算是师叔师伯那一辈的,大师兄见了你,还得行礼才对。” 一想到青岩子在陈青山面前吃瘪的模样,顾清风便忍不住“咯咯”地笑了起来。 双手杵在桌子上,顾清风捧着脸蛋:“有些期待你们二人见面时,是如何模样。” 陈青山点头硬是,扣下茶盏:“我也好奇,青岩子大师兄是如何模样。” “所以,你将杨剑收入圣玄峰下是何目的,你说过,你也不喜欢杨剑的。”顾清风轻语,脸蛋向前一推,好奇地望着陈青山。 陈青山笑着,眸中意味深长:“正是因为我不喜欢他,才将他收入圣玄峰下啊。” “所以,你救下他,也是因为不喜欢他?”顾清风眸中的疑惑更浓了。 “是啊。”陈青山回答,此刻天已经黑了,毛球依旧未出现,陈青山觉得,今日大抵是等不到它了。 “哪有这样的道理,明明不喜欢这个人,却又不惜自己的性命去救他,且这个人还是个忘恩负义的人。若是喜欢的人亦或者是真诚之人,救他的话,我倒也理解。”顾清风说道,她觉得陈青山所做之事,很奇怪。 这与引狼入室有什么区别,可陈青山偏偏又不是那种无脑之人。 所以,大奇怪。 “若是他人品好的话,他也不会背叛罗刹神子,上到这圣玄峰来了,若是他人品好的话,我们也不至于不喜欢他了。”陈青山笑着反问道。 “也是,可是你还未回答我的问题。”顾清风点头,只是眸子里的疑惑依旧很浓,且越来越浓。 “今天我做的事,在清风眼中,在罗刹神子眼中,于那杨剑眼中,算不算得真诚,算不算得朋友。”陈青山问道。 “青山是说为救那杨剑而不惜受伤的事,自然真诚,自然算得上朋友,简直是真的不能再真,是为了朋友而两肋插刀的事。”顾清风一想到陈青山受伤的事情,痛苦之感便出现于眸中,她为陈青山感到不值得。 “可是,青山将他当朋友,以朋友的方式对他,这杨剑可不把青山当朋友,毕竟鬼刑神子与罗刹神子的例子在前。”顾清风提醒道。 “清风呐,我们是朋友,杨剑也是朋友,不过这朋友之间,也有区别。” “青山的意思是,你我是真朋友,你与杨剑是假朋友?”顾清风轻声问道,眸子里清澈了许多,对于陈青山所做之事,有了些些许明悟之感。 可就偏偏隔着那一层窗户纸,无法捅破。 这让顾清风很不舒服。 “陈青山,速速说来!”顾清风双手插腰,恢复了那位蜀山大小姐,最受山主与各位师叔师伯宠爱,众弟子爱慕的模样。 “说是假朋友也好,主仆也罢,我一番作为下来,已经确定了杨剑与我之间的关系,而你我身份特殊,在这乱神教内,注定不能有真朋友,会害了他的。” 顾清风瞬间明悟:“所以这杨剑,青山想让他替自己做那真朋友不能做的事。” 陈青山点头,笑意更浓了:“然也,各取所需罢了,他要借我的势,我便给他,而相应的,他得替我做事,并承担做那些事的因果。” “比起你借他的势而言,这因果可大了去了。”跟一个假圣子待在一起,顾清风想想杨剑的结局都觉得害怕。 毫无疑问,陈青山会让乱神教蒙羞,成为大敌,而杨剑,会被清算。 “我原本以为青山是个纯良之人,没想到,你这么坏。”顾清风看向陈青山,对于陈青山的担心一扫而空。 陈青山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第一百七十五章 九狱 “杨剑上了圣玄峰,真的?!” “还能骗你不成,罗刹神子亲口说的。” “不魁是杨剑呐,只是圣子殿下会收下如此一个忘恩负义之人。” “不只是收下了,似乎还为了这杨剑与罗刹神子打了一场!” “你说圣子殿下图什么啊?!” “我不知道圣子殿下图什么,但那一场战斗的结果是罗刹神子大败,现在圣子殿下的地位稳到不能再稳了,我现在都有些羡慕杨剑了,好想与圣子殿下搭上同一条船啊,也不知道圣子殿下缺不缺一个暖床的。” “嗯?!你不是男的吗?!” “谁说男的便不能暖床了,我愿意为圣子殿下,为我乱神教做出牺牲。” “呸!你真不要脸,比那杨剑还不要脸!”乱神圣山内传满了这样的声音。 罗刹神子认可了陈青山的地位,于是峰上之事便在乱神教内传开了,最引人注意的不是罗刹神子与陈青山的一战,反而是陈青山将杨剑收入了麾下之事。 “让让!让让!挡路的,小心你的脑袋!” 冰冷且高傲的声音响起。 杨剑趾高气昂,手中抱着刀,以刀鞘尾部拨开一众正在议论的弟子,杨剑高高地仰着头,腰向后弯曲,鼻孔朝天,在场没有任何的弟子能入其眼。 众人面色微变,纷纷回避,杨剑出现,便意味着圣子殿下也到了,出于对陈青山的畏惧与尊敬,仅仅是几个呼吸之间,散乱的人群便主动让出一条道来。 “圣子殿下,您请!小心些,雨后路滑。”那声音变得温柔,满是关怀之意。 难以想象说出这句话的与说出前一句话的是同一个人。 清出路来后,杨剑小跑到了陈青山身前一拜,三步并为两步,一个闪身之后,便出现于陈青山身侧,落后陈青山半步,有了主次之分,替陈青山鞍前马后。 杨剑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似乎练习过许多遍,就是陈青山见了,也不禁咋舌。 杨剑这样一个在乱神教内仅次于神子神女的存在,对于溜须拍马之事,居然如此在行,就是抛开修为不谈,光凭这杨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也真能算得上一个人才,脸比城墙还厚。 “你虽入了我圣玄峰,替我做事,但也大可不必如此。”陈青山不自觉地扭了扭头。 杨剑连拜:“圣子殿下哪里的话,能为您做这些事,是杨剑的荣耀,在乱神教内,您就是最大的靠山,乱神不倒您不倒,杨剑愿一直追随于您,为您鞍前马后!” 陈青山苦笑:“看来我这根大腿,你是抱定了。” “能为圣子殿下效劳,杨剑觉得是一件极为幸运的事!”杨剑眼光一扫,在其威势之下,周围的弟子不自觉地低了头。 杨剑开口:“杨剑知道,这圣山之内,不知道有多少弟子想上圣玄峰替圣子殿下您做事,但圣子殿下却将这次机会给了我,甚至不计较我冒犯您地过错,圣子殿下对我,如同再造,杨剑永生难忘!” 说着说着,杨剑居然挤出几滴泪来,脸上皆是对于陈青山的狂热。 “真不要脸啊!”这是陈青山与周围弟子的心声。 忍着心里的不适,陈青山拍怕杨剑的肩膀:“好,很好,你很好!” “跟着我好好干。”陈青山向前走去。 “是!”杨剑眸光明亮,大步跟在了陈青山后面,冰冷的目光环视,是最忠诚的护卫,唯有落到陈青山背后时,这冰冷才会散开,瞬间化为尊敬。 待二人走远...... “我还是低估了杨剑的脸皮。”众弟子汇聚到一起,再次议论起来。 “为什么跟在圣子殿下后面的不是我?除了修为以外,我哪不比他好?” “错了,还有一点你不如他!” “什么?!” “你没有他会舔。” “......” 无语。 一阵死一般的沉默。 随后,人群再次沸腾起来,原因无他,远远到底望去,有一人拦住了陈青山的去路,或者说,那人不是来拦着陈青山的,他的目标,是杨剑。 “哦?” 陈青山看着面前这个浑身包裹在赤红铠甲之内,戾气满身的身影,这身影并不高大,甚至有些纤弱,但提着那枚一丈多高的盾牌,便有了万夫不敌之勇。 “此人,并不弱于罗刹或者浮生。”陈青山摸了摸下巴,轻语道。 “咔!”铁质护手落于脸上,那人扣住面甲,一按。 面甲掉落,露出一张女子的脸庞来,雪白的皮肤,精致的五官,额上一枚红痕,如一个红枣,一道爪痕,印在脸上,破坏了所有的和谐。 “是九狱神女,可是,她不是去镇守大漠,且据传已经身死了吗?”有弟子惊叹。 那传说死在大漠的九狱神女回来了,且似乎更强了,但更关键之处在于,九狱神女是鬼刑神子的姐姐。 鬼刑与九狱同出一间破庙之内,二人幼时便相依为命。 大抵是陈青山与吴关山一般的关系,唯一区别就是陈青山与吴关山年纪差不多,互相视为兄弟,而九狱要年长鬼刑许多,所以对鬼刑多有照顾,承担了姐姐的责任。 直到乱神教布道,二人都进了乱神教,并成为了高高在上的神子神女。 九狱对于鬼刑都多有照顾,二人的关系亦一如既往的亲密。 长姐如母。 直到三年前九狱去了大漠,并困于了那天境之内,所有人都以为九狱已死。 鬼刑神子才性情大变,变得冷漠嗜血,无论是在教内,还是教外,都造了不少杀孽。 因为鬼刑古神的权柄,鬼刑神子杀的人越多,他便越强,越强便越混乱嗜血,饮鸩止渴。 可是即便如此,他也有不杀之人,自从九狱失踪后,鬼刑变得更珍惜朋友了,譬如对待杨剑,对其惜之护之,并以半峰资源来换取神灵玉来帮助杨剑。 这样的事情,在其他峰上想都不敢想…… 九狱神女此次能成功从那大漠的天境之内出来,完全靠的是自己的意志,以及对鬼刑神子的挂念。 待其怀着兴奋,风尘仆仆回到乱神圣山,想要见到鬼刑神子时,却得知鬼刑身死的消息,甚至连鬼刑神子存在过的痕迹,鬼刑峰都不存在了。 九狱神女难以接受,在天境大恐怖间辗转的她活下来了,而在乱神圣山享福的鬼刑神子却死了。 “小剑,你让我很失望。”九狱神女轻语,隔着陈青山遥望杨剑。 九狱神女是这乱神教为数不多称杨剑为“小剑”的人,三年前,鬼刑神子在时,因为鬼刑神子与杨剑的关系,九狱便一直唤杨剑为“小剑”。 一想到让鬼刑峰分崩离析的居然是鬼刑神子的至爱亲朋,手足兄弟,九狱神女就感觉胸口处有块石头压着,吐不出气来。 陈青山微微皱眉,他刚刚或许说错了,这九狱神女似乎比罗刹或者浮生更强,随着熟悉九狱神女的气息,陈青山的神识自其中感受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半仙器,这九狱神女身上有件半仙器,品秩不弱于白鹿书院的那柄太阿,这柄半仙器似乎不是乱神教所有之物,应该是出于大漠之物,不知道是兵器还是宝物,可否入得百兵谱。”陈青山轻语。 大唐有个百兵谱,百兵谱前十之兵皆是仙器,譬如蜀山的周游,圣皇手中的祖龙,亚圣手中的那柄儒圣佩剑,圣道。 亦有为仙器而不入百兵谱者,譬如龙虎山小天师的五雷天师印,金銮殿前那镇压九州气运的九州鼎,它们品秩虽为仙器,但更偏向于宝物一列,是如同烛照幽荧一般的存在。 百兵谱那十一至二十之兵,则为半仙器,譬如阿喃爷爷,东都枪仙手中的那柄逆鳞,逆鳞的主要材料八境白龙的脊骨,本不应该有如此高的序列,但黄家兵庐打造这柄逆鳞时,加上了自家八百年的气运,兵庐八百年来,铸造兵器之数恐怕不下千万,八百年的兵气加上东都龙骨,才有了这柄逆天的逆鳞。 逆鳞一出世,便直逼百兵谱前十,位列第十一位。 而如今,这从大漠归来的九狱神女,身上便有这样的一柄半仙器,或许比不上逆鳞,但也相差不多。 杨剑见到九狱神女,本能一退:“九狱姐姐……您回来了。” 杨剑未想到这消失三年的九狱神女居然回来了,且更强了,当初的九狱便不比罗刹与浮生弱,如今更是在二人之上。 “呼!” “呼!” 杨剑被九狱神女盯着,喘不出气来,拍拍胸口,庆幸自己上了圣玄峰,跟着圣子殿下,否则以罗刹神子的修为,恐怕乎不住自己。 杨剑越发感觉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了。 “人往高处走,得不顾一切手段地往高处走。”杨剑于心底轻语,看了看陈青山的背影,一股安心之感出现在心头。 “你不该叫我姐姐了。”九狱神女面上出现痛苦之色。 “小牧他死后,你不护住他留下的东西,甚至主动下鬼刑峰,我都不怪你,但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将小牧的一切,小牧的心血都给拿出来,作为你向上的跳板。”九狱神女口中的小牧,正是鬼刑神子,九狱神女是除了玄月大祭司外,这乱神教内,唯二知道鬼刑神子本名之人。 “小牧与我,并未亏待于你。” 第一百七十六章 战九狱 “我与小牧,并未亏待于你。”九狱神女脸上满是痛苦之色,九狱神女的眸子是琥珀色的,有些空洞,微微泛着黄,让人想起那绵延千里万里的大漠黄沙来。 这样的眸子,本应该装得下天地日月,此时,却只有深深的失望。 真诚待人,未必换得来真诚。 杨剑不敢去看九狱神女的眸子,只是退了几步,一个趔趄,便摔到了地上,更是原地扑腾了几下,弄得满身泥水,不知道是心虚了,还仅仅因为是怕,亦或者是二者都有。 “轰。” 一声沉闷的响,九狱神女单手拔出了那枚一丈多高的盾牌,盾牌古朴,分不清是什么材质,上雕着饕餮纹,应该是上了年代的东西,当九狱神女抬起这盾牌来时,便在地上留下了一个接近一尺的坑来,正是盾牌底部的形状。 “这盾牌有些重啊。”陈青山第一反应便是这个,这九狱神女不像是修道之人,反而像是位战场上的将军,边关之上,将军杀人,便胜在一个“力”字,九狱神女这比人还高的盾牌,亦是这个道理,一砸一大片,有万夫不当之勇。 九狱神女提着盾牌走来,浑身包裹于狰狞铠甲之中,给人极大的压迫之感。 明眼人都明白,这九狱神女想要杨剑给出个交代,这交代于杨剑而言很可能是死亡,有好事者窃窃私语起来,面上大多是讥讽的笑,他们想看看杨剑这个“真小人”的下场到底如何。 “喀。” “喀。” 是铁履踏在地上的声音,九狱神女手中盾牌改为拖行,自身后犁出一条长长的线来。 巨大的压力袭来,杨剑面上惊恐,九狱神女带来的压迫感,甚至让杨剑生不出一丝反抗的心思,比罗刹神子更强。 “圣子殿下,救我!”杨剑手脚并用,向后爬去,以求让自己与九狱神女离得远些。 九狱神女的步子若那战场之上的鼓点,急若骤雨,每一下都叩在杨剑的心弦之上。 九狱神女瞬息而至,拖在身后的盾牌被其抡了一圈,以极其暴力的方式砸了过来。 九狱神女率先攻击的对象不是杨剑。 而是陈青山。 从始至终,陈青山都未与这鬼刑神子名义上的姐姐说过半句话。 陈青山甚至来不及唤出天地宽,只能伸出手来,匆匆抵挡,侧过身子,随后一拳击出,落在了盾牌力量最为薄弱之处,但即便如此,陈青山亦感觉被一座大山撞了过来,一身闷哼之后,向后退去。 “嗒嗒嗒!”在地上踏出三个印子来,才勉强化去拳上力道。 “好强的力量。”陈青山活动着手腕,看向九狱神女,九狱确实要比罗刹强。 “我似乎与九狱神女没有仇怨吧。”光粒于陈青山身前扩散开来,陈青山伸手抓住了天地宽。 刚刚有那么一瞬间,陈青山甚至觉得,自己与朱妖谋杀鬼刑神子的事被九狱神女给发现了,但陈青山清楚,这是不可能的事情,这件事情,比自己的真实身份还藏得深些。 “在大漠上可没有这么多规矩,我只知道,打倒所以拦在我与目标之间的一切。”九狱神女身上气势爆发,几乎凝成了实质,更是于其身后,出现一杆残破旌旗来,古老而沧桑。九狱古神,为战争之神,掌管世间兵戈与杀戮,同时有掌管一部分的刑罚,从某种意义上说,鬼刑亦是九狱的属神之一。 “受教了。”陈青山轻语,认真道,轻轻抚摸天地宽剑身,在那大漠之上,可没有那么多规矩,只有生死。而在意想不到之间出手者,会占得先机,活下来的概率大些,这是一种类似于偷袭的手段,但毫无疑问,这很有效。 太光明的人,除非修为高到可以无视手段,否则只会被这江湖的水淹死,而无论是陈青山还是九狱神女,修为都算不得太高。 在头顶旌旗的加持之下,九狱神女周身气血凝聚。 “嘭。” 气血便燃烧了起来,成了一朵血焰,旌旗落于九狱神女手中,如同一把长矛,论气势,丝毫不比那丈许的盾牌来得差,相比而言,陈青山手中的天地宽就显得袖珍了许多。 陈青山从始至终都觉得,这是一个应该出现在战场之上的女子,无论是在北境长城,镇南关,亦或是大都护府。 九狱神女无论是手中之盾,还是那杆旌旗,都比陈青山的剑要长上许多,这便使得九狱神女对于陈青山具有了一定的优势。 一寸长,则一寸强。 没有废话,九狱神女将矛往盾牌上一架,便朝着陈青山冲了过来,无论是攻击还是防守,都可称得上是滴水不漏。 “是个铁刺猬,还是个壮得像牛一样的铁刺猬。”面对来势汹汹的九狱神女,陈青山略微头疼,伸手在剑身上轻轻一抹,寒霜凝结,剑上三尺锋芒。 即使九狱神女裹得像只刺猬,但陈青山亦有信心,凭着天地宽本身的品秩与圣衍书院剑贤的剑式,去斩开九狱神女的那一身铠甲。 九狱神女如同战神,架矛冲来,大有一副一矛将陈青山挑穿的架势,这一招声势极大,陈青山不想硬接,闪身欲躲,堪堪躲过,却见那盾牌大开,九狱神女改刺为抽,矛身扭动,如同一条大龙,直往陈青山腰部抽去。 陈青山狼狈飞出,“哇”的一声,吐出大口血来,九狱神女自大漠中磨砺了三年,论战斗经验,远在修剑半载不到的陈青山之上,她的招式或许不华丽,但每一招,都能尽到其用,对陈青山造成伤害的同时,又不浪费分毫气力。 “锵!” 盾牌收拢,微微倾斜,护于身前,长矛再架,九狱神女又朝陈青山杀来。 陈青山抹了一把嘴角上的血,皱起眉头来:“既然避不了,那便不避了。” 丹田世间,数不清的剑莲绽放,丝丝缕缕剑气升上天空,为陈青山提供无尽剑气。 一剑刺出,以剑尖对上了矛头,二者相持,旌旗所化的矛头片片碎裂。 “喝!”陈青山轻吼,那矛身化为漫天红色光粒,颗粒分明,旌旗没有实体,又怎么抗衡得了天地宽与丹田世界内的无尽剑气。 陈青山寻到空隙,侧身欲劈,哪知九狱神女的盾牌更快,挡在了二人之间。 “叮”的一声。 随后是刺耳的摩擦声,天地宽在盾牌之上直斩而下,划出一道红痕来,无数火星飞溅而出。 九狱神女抬手震盾,欲将陈青山击飞,陈青山顺势在盾牌面上一踢,将自己送了出去,身体轻盈,如燕归巢。 “你是剑修?你的剑为何我不认识,居然能在巨灵之上留下痕迹来。”九狱神女主动开口,红光隐去,其盾牌之上出现了一道极其细微的划痕,是一条微不可见的直线,向下倾斜。 九狱神女手中的盾唤为巨灵,亦是那百兵谱上有名之物,序列大概是四十多,与铜雀手中的那把雁不归差不多。 而这陈江南手中的剑,居然能在巨灵盾上留下痕迹来。 “若是我修为高些,这巨灵盾,我可一剑劈开。”陈青山轻语,原地负剑而立。 “好大的口气,百兵谱上的兵器岂是说碎就碎的,你认为自己是人间绝巅的至强者,手中的剑是百兵谱上排名前十的仙器?”九狱神女难得地笑了,本该是倾城的颜色,却被其脸上的爪痕所破坏。 这大抵是其喜欢佩戴面甲的原因。 “你没有八境,而手中剑亦不是排名前十的那十柄仙兵。”九狱神女又言。 “我可是乱神圣子,没有什么不可能的。”陈青山执剑,认真道。 “一回来我便听说,乱神教出了位圣子,没想到这位圣子如此不要脸,难怪能与杨剑这样的人混在一起。”九狱神女皮笑肉不笑。 杨剑微愣,陈青山处之泰然:“不要脸这几个字我已经听过不知道多少遍了,说实话,不要脸可以许许多多的烦恼,让人过得轻松些。” “哦?那你看杨剑他过得轻松吗?”九狱神女轻语。 陈青山瞥了一眼杨剑:“自然,跟着我,他可轻松死了。” “无论是你,还是罗刹,都有我来扛着。” 杨剑看向陈青山的眸子里充满了感激。 “也是,那得等我打败你,才能向这杨剑好好要个交代。”九狱神女认真道。 “在这乱神圣山,可没有人能打败我,就是你九狱神女也不行。”陈青山亦一脸认真。 拔剑而起,陈青山选择了主动出手,没有了那杆旌旗,他可以轻易地接近九狱神女,发起进攻。 一剑刺出,幻化为无数剑,“叮叮当当”的声音,细而密。 大珠小珠落玉盘。 九狱神女故技重施,与陈青山对了一拳后,双手持着巨灵盾就朝着陈青山当头砸下,如开泰山。 陈青山向后倒去,巨灵盾落下,堪堪避过,以剑尖点地,原地转了大半个圈,随后腾空而起,与九狱神女贴身交手,使得其再也无法使用巨灵盾。 一寸短,而一寸险。 第一百七十七章 我的剑叫天地宽 刀光剑影间,二人已经对了数百掌,令九狱神女惊讶的是,这陈江南的肉身居然不弱于自己,自己的肉身可是在大漠天境里面经历过千锤百炼的啊,更重要的是,这陈江南比自己还小上许多,这是何等的逆天。 “难怪玄月大祭司会将你放到圣子的位置之上。” “其实这个位置,我不大想要的,你信吗?” “我自然不信。” “那你与教内的其他人也没有什么区别。” 言语间,二人又对了数百掌,九狱神女的拳上出现灰色的芒,要将陈青山逼退。 陈青山持剑,以剑身锋锐处对上了九狱神女的拳,九狱神女迅速收拳:“陈江南,你真不要脸。” 陈青山含笑,露出一口白牙来:“谢谢。” 倒提天地宽,剑上三尺锋芒,一剑斩出,九狱神女被劈飞,甲碎。 巨大的力量让九狱神女不得不松开了巨灵盾,九狱神女自空中划出了一道弧线,破碎的暗红色狰狞铠甲散出一道流光来。 待浮生神女落地,那道暗红流光便如同有灵智一般,逆流而上,重新飞回破碎铠甲之内,修复铠甲,暗红铠甲完好如初,甚至因为陈青山的这一剑,让这暗红铠甲多了一些光泽。 九狱神女伸出手来,面甲主动飞入手中,后被九狱神女扣上,面甲之下,清冷之音传出:“这一剑,勉勉强强,还行吧。” 言语中有些不屑。 看着地上很少的血痕,陈青山知道九狱神女无论如何嘴硬,但她还是在这一剑下,受了伤的。 同时陈青山亦知,九狱神女身上的半仙器并非其他东西,而是这具铠甲。 “一件半仙器,好大的机缘。”陈青山轻语。 “若是小牧可以活过来的话,这机缘我宁可不要。”面甲之下,浮生神女回答。 “你能让小牧活过来吗?”九狱神女问了一个极其讽刺的问题。 换来的是陈青山的沉默,一件半仙器,足以买很多人的性命,但却换不来死而复生。 “节哀。”陈青山只能吐出二字来。 “这铠甲名为赤霜,为我在西北大漠天境内所得,没有多大的作用,就是赤霜不碎,我便不死。”九狱神女平淡道。 “光是这一点,便足够逆天了。”陈青山认真道。 “你不应该在这,你应该在边关,那里更适合你。”陈青山说出了一直想说的话。 “你说这样的话,无异于让我叛教,若是教宗知道了,大概会很生气的。”九狱神女轻语,活动了一下铠甲,丝丝血气自身体上出现,随后融入赤霜之内,血雾环绕间,一根根尖刺自赤霜之上生出,肩膀,膝盖,双拳,就是面甲之上,额头处,也生出一只螺旋尖角来,将九狱神女变为了一个战争兵器。 不再需要巨灵盾牌,此时九狱神女本身就是一件极其可怕的兵器,再加上赤霜不灭,九狱神女便不死的说法,同境之内,九狱神女便是无敌,就是越阶而战,也是很寻常的事情。 面对九狱神女的“好意提醒”,陈青山并不觉得多大害怕:“有什么好怕的,无论怎么样,教宗见了我估计都会生气的,不仅是生气,还会冒烟呢。” “身为圣子殿下,却想着去边关杀敌,确实是很离谱的事情,在大漠时,我跟大都护府接触过一段时间,倒也都算得上忠肝义胆之辈,印象不错。当然,他们并不知道我是乱神教之人,我亦不想与他们为敌。”九狱神女轻语。 “听说驻扎在西北大漠的修士比南边与北边的修士相比,要苦上许多?”陈青山问道,想起了一个在大唐不算得秘闻的说法。 “何止是苦,那群大都护府的修士还好,在边关上的,连军饷都发不出来了,饿肚子都是寻常事。”九狱神女回答,她似乎对大漠边关之事很是熟悉。 “没饭吃如何守边关?” “我哪里知道,我只知道,就是这群老弱病残,硬是把西北的那群蛮人挡在了关外,他们才是真正了不起的人。” “所以你便去帮他们守关了?”陈青山面上笑了起来,九狱神女的打法有大唐军中风采。 九狱神女面甲之下发出一声轻咦来:“是又如何。” “理由呢?” “我做事不需要理由,做事都需要理由的人,活得多累啊。” “我只是说说,而你,却去做了,说实话,我很佩服你。”陈青山持剑,朝着九狱神女一拜,一脚将那巨灵盾踢了回去。 这枚盾牌,应该在大漠保护过不少人吧。 九狱神女接盾,光芒一闪,巨灵盾便消失了,举拳,向陈青山做出一个挑衅的动作。 “有赤霜在,我能耗死你,所以还是尽早放弃吧,免得输了,动摇你圣子的地位。” 陈青山摸了摸鼻子:“有两件事九狱你说错了。” 九狱神女面甲之下眉头微皱,觉得这陈江南有些不识抬举,同时疑问出现。 错了?! 哪里错了?! 还是两个地方!! 陈青山伸出两根手指来:“第一,我对所谓的圣子之位并不在意,所以如果不是杨剑地话,我并不在意你我二人之间地输赢。” “这是我听过最大的笑话,我教圣子之位,没有一个忘恩负义的人重。”九狱神女面甲之下,只有讥讽。 杨剑思绪万千,无论圣子殿下这句话真与假,都会给杨剑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 陈青山含笑,摇摇头,随后说出了第二件事:“还有一件事,九狱神女你从始至终都是错的,无论什么情况下,你都不会赢,这乱神教内的赢家只有一个,那便是我!” 陈青山竖起大拇指,对着自己的脸,向内比划了几下。 “圣子殿下不仅不要脸,还会讲笑话,真当你手中剑是蜀山的那柄周游,龙虎山的那柄仙尊不成?” “能碎半仙器的,除了仙人,便只有仙器,而这世间,已经没有仙人了,若是那四位或是那唐皇来了,还有些机会。”九狱神女面甲之下轻语,平静地劝道。 “我不是他们,我的剑不叫周游,也不叫仙尊,我的剑,叫天地宽!” 陈青山执剑,天地忽然黑了,只剩下一道光,那是陈青山的剑光。 一剑光寒十九州。 第一百七十八章 压抑 赤霜铠甲的品秩是半仙器,还具有“不灭”的特性,所以九狱神女并不觉得陈青山能打得过自己。 就是天地宽砸来的那一刻,九狱神女也是持着不闪不避的态度,要想碎赤霜,至少要百兵谱上前十五的品秩。 而百兵谱上并没有天地宽这个名字,这给了九狱神女极大的信心。 百兵谱前十之兵都是各大圣山的镇山之物,多为每个道统的开山之祖的兵器,直到那些人为了最求更高的境界而登天而去,为身后人留下了遗泽。 毫无疑问,他们都是一等一的人物,而这十把仙器亦因其当年的主人而有所区别。 武祖,道尊,儒圣,作为古史上强大的三位仙人,他们的留下的兵器自然是最强的,所以武祖的战刀“饕餮”,道尊的“仙尊”,儒圣的“圣道”,加上一把大唐初祖的“祖龙”,可争得这前四。 然后便是烟雨楼主的“诛仙”,蜀山的“周游”,还有另外剩下的四把仙器。 百兵谱上确实无天地宽之名,因为这柄剑就不应该来出现在这天下,它来自于“天上”,那个只有开了天门之后,才能看得到了世界。 对于百兵谱第一的位置,一直有争议,有人认为是掌控天下气运的“祖龙”,挂在武夫,道修,儒生三脉最高处的三把仙器各有其支持者。 唯有陈青山一人知道,若是天地宽出世,那这百兵谱第一的位置,毫无疑问便是“天地宽”三字,“祖龙”,“饕餮”,“仙尊”,“圣道”,都要为太天地宽让出一条路来。 陈青山身影如同鬼魅,自周围拉出一串残影来,陈青山砸剑,那一串残影亦砸剑而出。 “速度很快,可惜只是小道尔,于赤霜面前,终究是无用功罢了。”九狱神女面甲之下,轻笑,毫不留情地嘲讽。 赤霜略微收缩,冒出热气来,如同真正生长于九狱神女身上的皮肤一般,这尊半仙器能让九狱神女近乎不死,但并非没有代价。 这代价便是这套铠甲,无时无刻不在吸收九狱神女的血液,以血液滋养赤霜,然后赤霜又将血液返还于九狱神女,形成类似于共生的关系,从而达到人与铠甲合二为一的效果,如此,赤霜不灭,而九狱神女不亡。 与其说是九狱神女将赤霜穿到了身上,更不如说成是赤霜生长在了九狱神女的身上,这意味着九狱神女每一刻,妹一次呼吸,都得承受着血液抽离之苦。 九狱神女不闪不避,一拳击出,拳上有丝丝缕缕的仙气出现,仙气如龙蛇,萦绕而上,以赤霜的品秩,那拳上生出的尖角便是一柄半仙器品秩的仙剑。 尤其是在那缕仙气的滋养之下,这把仙剑便更加无坚不摧了,一缕仙气,飘渺如龙蛇,却比山岳更重。 所以九狱神女一拳,是极重的的一拳,不大的拳头,却已经有了崩山碎月的气势,就是四境,五境的修士,一个不小心,都会被砸死。 “不就是仙气嘛。”陈青山一笑,天地宽剑身之上,也生出一丝仙气来,而那仙气,却是紫金色的,凝成实质,比赤霜之上生出的那缕仙气更为高贵,亦要厚上不知道多少倍。 这缕仙气,为太阿这柄半仙器上的所有仙气所化,整柄太阿的仙气,经过天地宽的转化后,便成了这一缕。 太阿不仅是半仙器,更是一艘战舰,庞大无比的战舰,论重量,比山岳更甚。 九狱神女的这一拳很重,陈青山的砸剑却更重。 陈青山在上,而九狱神女在下。 以剑对拳。 “嘭。” 一道白光亮起,让所有人都睁不开眼睛来。 风暴卷起,以二人为中心,杨剑一声闷哼,如破麻袋般被甩了出去。 “亲娘嘞!杀人啦!” 周围弟子面色大变,纷纷辟易。 一片混沌。 如天地初开,庞大的力量传来,无论是陈青山还是九狱神女都面色一白,无法承受这样的力量。 一触即分。 “嗯?!” 九狱神女瞬间发现了不对,她发现赤霜拳甲之处的感知消失了一瞬,有些晦涩。 即使是一瞬,但那股气血运转不顺的感觉确确实实是出现了。 “不可能的事,我与赤霜之间打磨了这么久,早就已经运转如意,怎么会出现气血不流通之事呢?”九狱神女面甲之下,难得地出现了用疑惑之色。 “等等。” 九狱神女举拳而立,拳甲破碎。 于九域神女不可置信的眸中,那拳甲之上的仙气居然消失了,赤霜更是因此而轻了些许。 如同被那陈江南的剑吃掉了一般。 “味道勉勉强强,如同嚼蜡,这甲应该是邪修所造,应该是血魔一道的传承,不过路子偏了些,比不得上次那把太阿。”天地宽的声音自陈青山识海之内响起,那缕仙气确实是被天地宽吞了。 天地宽对于仙气这种东西,一向是来者不拒的。 面对九狱神女择人而噬的目光,陈青山一激灵,他不知道天地宽所说到底赤霜比不上太阿,是品秩还是味道。 “你这是什么剑?!”九狱神女眸中第一次对陈青山有了正视之意,赤霜拳甲之上被天地宽砍出一道豁口来,此时却因仙气被吞,居然暂时恢复不了。 也就是说,这陈江南有越过赤霜,打败自己的能力,一切都来源于陈江南手中那把被自己所轻视的剑。 “至少是一柄半仙器,品秩更是在赤霜之上。”赤霜的眸光中有了凝重之色。 陈青山立于原地,没有言语,在九狱神女看来,算是默认了她的话,毕竟说出实话来,是会吓死人的,就是整座天下都会为之动荡。 “若是仙器的话,那便更可怕了,一把足以入得百兵谱前十的兵器?!”九狱神女对天地宽的评价再上一层楼。 瞬间毛骨悚然。 毫不犹豫地唤出了九狱古神的虚影,加持己身。 “小了,小了,格局小了。”手中天地宽微微剑鸣,以陈青山才能听到的声音说着。 九狱古神,麒麟首人身。 巨灵盾在手,赤霜铠甲加身,又有九狱古神的加持,九狱神女拿出了全部的实力,甚至让陈青山感受到了压力。 一个瞬身,九狱神女出现于陈青山面前,巨灵盾下砸,掀起一圈如浪般的波纹,碎了周围不多的草木,空气之中多了些土腥味。 一缕三寸霜草飞来,飘摇而上。 陈青山身轻如燕,于草叶之上一点,便飘了出去,双手持剑,直斩九狱古神之影,陈青山与罗刹神子交手两次,总结出办法,与乱神教的神子神女交手,得先破其古神虚影。 这一剑,自九狱之影穿过,直接劈空,镜花水月,波纹自九狱身上晕开开,真若一汪清水。 “不妙。” 陈青山一剑劈空,失重之感传来,九狱之影化虚为实,伸出满是青鳞的手来,落在了陈青山的小腹之上。 轻飘飘的一掌,落于陈青山腹部,陈青山直觉火辣辣的疼,肺腑移位,如同炮弹一般射了出去,砸在一颗大石之上。 大石炸开,陈青山满身尘土,整个人狼狈到了极点,伸出手掌按于小腹之上,丹田世界的生机如潮水般涌入,治疗着肺腑间的内伤。 与九狱神女交手受的伤,比昨夜那在圣玄峰上与那罗刹神子打那一架所受之伤还重上许多。 未等陈青山稍微调息,呼呼风声便自耳畔传来,越来越急,震响了陈青山的耳膜,九狱神女将巨灵盾甩成了个大风车。 犁出一道鸿沟来,烟尘四起。 “轰!” 陈青山将天地宽横于胸口之前,匆匆举剑抵挡,巨灵盾便到了,剑盾相撞。 巨灵盾的边缘如开山之斧,携巍峨山岳大势,要将陈青山砸成肉饼。 落于天地宽平放的剑身之上,以天地宽的品秩,巨灵盾落于其上,甚至都未有一丝的弯曲。 天地宽品秩很高,本是好事,现在却成了坏事,这意味着陈青山将会承受这巨灵盾所带来的所有冲击力。 “噗!” 一阵血雾。 因为这一击实在是太重,所以陈青山沸腾的气血自毛孔内喷涌而出,仅仅是一瞬间,陈青山便成了一个血人。 血染青衣,成了阴郁的蓝色,面上更是大红,将陈青山染成了修罗模样。 “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其中多了些块状的东西。 “哗!” 杨剑,周围弟子,无不动容。 九狱神女面甲之下,唯有冰冷,这意味着,她并无收手的打算,她无意打杀陈青山,就如同陈青山也没有杀她的心思一般,但她要让陈青山失去所有战力,这样才能堂堂正正,安安心心地问杨剑要个交代。 “轰隆”一声。 弃掉巨灵盾,带着尖刺双拳如雨点般落在陈青山身上,每一拳都落下,都带出一蓬血花来。 尽管面上冰冷,手中动作不减,九狱神女心中惊讶不减,这陈江南生命力未免太顽强了些,一次次的攻击不仅没有让他的斗志熄灭,甚至让火烧得更旺了。 这是比大漠里的胡杨还要顽强的生命。 九狱神女不敢停下,因为只要停下,她就会受到陈青山压抑许久的一击。 那一击,必定石破天惊。 第一百七十九章 碎巨灵 九狱神女一拳又一拳,将陈青山的身体往后砸,拳风裹着陈青山的身体,在地上滚出一条泥龙来。 泥龙染血,那是陈青山的血。 九狱神女只觉自己所捶打的不是一个人,更像是一截枯木或者是一块石头,平静坚韧得不像话。 一个三境的修士又怎么会拥有如此强大的生命力,在九狱神女看来,大概是这陈江南意志太过坚定的缘故。 意志坚定,可以让人做到寻常人做不到的事情,但再坚定的人,其身体亦有承受的极限。 身体到了极限,人便会死。 无论九狱神女的进攻再迅猛如雷霆,陈青山手中依旧抓着天地宽,甚至连一丝变形都没有,这让在大漠经历过无数次生与死的九狱神女感到恐惧。 又是一拳落下。 “噗嗤!” 一串血花。 这陈江南的血是流不完的吗,他的身体是铁打的吧? 就算是铁打的,千百拳下去,也成了铁渣了吧! 丹田世界内,撑起苍穹的婆娑树下,无数绿色光芒亮起,颗粒分明,向上升起,互相吸引之下,凝为一道道绿光,生机馥郁。 绿光自婆娑树侧划出一道道优美的轨迹,随后被苍穹接引而去,疯狂修复陈青山的身体。 陈青山亦拥有“不灭”。 相比九狱神女赤霜铠甲所带来的“不灭”,陈青山的“不灭”似乎更为强大,因为陈青山背靠的,是一方潜力无限的大世界,这是比仙器还要珍贵上不知多少倍东西。 面甲之下,九狱神女终于是动容了:“放下手中剑,我可放过你。” 陈青山并未松手,他有他的骄傲。 二人被劲风裹挟着的身体忽止,九狱神女并未停止挥拳,她不再攻击陈青山的身体,而是转向了陈青山手臂,陈青山那只握剑的手臂。 “放下这柄剑,你将对我再无威胁。” 九狱神女捏住拳头,拳甲上的尖刺慢慢融化,拳头上赤红色光芒大亮,让人睁不开眼睛来,如同捏着一枚小小的太阳。 “结束吧。” 手中捏那枚太阳,九狱神女化拳为掌,直向陈青山握剑的小臂而去。 一丝清凉意出现…… 原来是起风了,这场火热的战斗以此为转折。 一声叹息响起:“怎么样,打够了没有?” 那是陈青山的声音。 九狱神女眸中一直注视着的那把剑,天地宽,忽然消失在了陈青山手中。 是陈青山准备放弃了吗? 不,并不是! 九狱神女瞳孔微缩,冰冷面甲之下,琥珀色的眸中,倒映出陈青山的身子来,只见陈青山抬起了手,以拳对掌,以肉拳迎上了赤霜的拳甲与九狱神女捏着的那枚太阳。 收剑,并不是为了低头,而是为了挥出这一拳。 是“寂”。 灰色的一拳,缠绕着寂灭意境,一拳之下,就是烈阳,亦化为了灰色,然后自九狱神女掌中,慢慢凋零。 如同最绚丽的玫瑰,在绽放的那一瞬便迎来了花期,片片花瓣掉落,那枚九狱神女捏着的太阳亦慢慢泯灭于掌中。 这一拳并未结束,拳头撞碎太阳,冲入了九狱神女掌中,灰色如同疾病一般,在拳甲之上慢慢生长开来,直到九狱神女的小臂,而且还有继续蔓延的趋势。 这一拳如此恐怖,就是赤霜铠甲也档不住其中的意境。 一声闷哼后,九狱神女终于是退了,赤霜之上华光亮起,手臂上的灰色被止住,随后慢慢散去。 染血的陈青山翻身而起,再次拔剑,手握天地宽,面上无悲无喜,一剑刺向了九狱神女。 这是陈青山养了许久的一剑,现在终于有机会刺出。 麒麟首人身的九狱古神虚影,双手垂下,护住九狱神女。 “没用的。” 陈青山虽不是神子,背后更无如九狱一般强大的古神灵,但他亦有克制古神灵的办法。 在他成为乱神圣子的那一刻,他便注定会对古神灵多出一些压制。 九狱高大的影,于此影之下,无论是陈青山还是九狱神女,都是很渺小的存在。 陈青山拔剑飞身而来,头顶一尊星辰冠冕慢慢出现,如同紫水晶一般,勾勒着华丽的金色,这冠冕,凝聚着诸多古神灵的意志。 在这冠冕出现的那一刻,九狱古神之影竟主动低下了头,放开了对九狱神女的守护。 九狱神女面色微凝,于电光火石之中,甩出巨灵盾,砸到了地上,双手撑住巨灵盾,成为了最强大的防御。 “如此,这巨灵盾便在百兵谱上除名好了。”陈青山轻语,身影如同修罗鬼魅。 飞身之中,再次放开了手中之剑,天地宽悬于右手掌心,吞吐出三尺剑芒来。 并未结束。 陈青山虚托着剑柄。 “去!” 天地宽开始飞速旋转起来,随着丹田世界无尽剑气的渡入,在剑身周围卷起巨大剑气风暴,剑气风暴扩大,将陈青山的身影隐没于其中。 “吱……” 是刺耳的磨牙声。 天地宽如同一个钻头,要将这面坚硬的盾牌破开。 以陈青山的实力,即使有天地宽的加持,一剑劈开这巨灵盾亦是很有难度的一件事情。 但现在不同,快速的转动让天地宽拥有了更为强大的穿刺力,重点在于,天地宽的品秩让陈青山不用去考虑“钻头”会不会坏的问题。 火光飞溅,是无数的火星,一蓬又一蓬,巨灵盾的盾面慢慢变为了赤红之色,这是温度过高的表现,极高的温度,让巨灵盾变得更为脆弱。 “破!” 陈青山一声惊喝,天地宽剑尖刺入了巨灵盾内,无尽剑气自天地宽剑身之内渡入,破坏巨灵盾的结构。 “咔!” 以天地宽剑尖为中心,一道裂纹出现,随后是第二道,第三道…… 如蛋壳碎裂一般,巨灵盾上的裂纹中吐出一丝又一丝的剑气来。 轰然一声响,巨灵盾,这枚百兵谱上排名四十有余的盾牌炸裂开来,成为了一地的青铜碎块。 不用等到修为高些,陈青山现在便一剑碎了这巨灵盾牌。 百兵谱上,巨灵盾就此除名! 躲在巨灵盾背后的九狱神女被碎块波及,倒飞出去。 剑气大龙袭来,龙口叼着的是天地宽,剑尖依旧旋转着,于九狱神女面门三尺处停下。 以天地宽所表现出来的锋锐与杀伤力,九狱神女毫不怀疑,这把剑会破开面甲,贯穿她的脑袋。 “是我输了。” 九狱神女轻声道。 转身就走。 也不去管那巨灵盾的碎片,如同被陈青山打碎的只是一枚普通碎片而已。 “希望你能护杨剑一辈子。” 陈青山现在浑身上下没有不疼的地方,即使是有丹田世界的生命源气修复身躯,但该吃的苦头可一点都没少,只有火辣辣的疼。 “这九狱神女,真是没有一点留情的啊。”陈青山呲牙咧嘴,立在原地,目送九狱神女远去。 这一战应该是陈青山成为修士以来,最为凶险的一战,若无丹田世界,就是有天地宽在手,陈青山也很可能是被九狱神女击败的结局。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呐,不可小觑这天下人。”陈青山叩剑,天地宽碎了巨灵盾后,剑身似乎更亮了些。 并不是陈青山的错觉,而是确确实实地存在,巨灵盾的破碎,让天地宽这柄天地间绝无仅有的无无涯仙剑,重新露出了一丝属于它的峥嵘来。 人于斗争中变得强大,这兵刃与兵刃间又何尝不是,若没有了对手了,英雄会老去,再好的宝剑亦会在剑鞘内腐朽。 以天地宽破碎巨灵盾,便如同洗剑一般,唤醒了天地宽的一丝锋芒来。 “锵!” 是收剑入鞘的声音。 陈青山收起了天地宽。 他虽然浑身染血,全身上下更是没有不疼的地方,但眸子之中的属于乱神教圣子殿下的威严并未减少。 陈青山目光所到之处,众弟子纷纷低头,不敢再去对视。 目光所向,众生辟易,大抵便是如此。 “就是这从大漠归来的九狱神女也镇压不了圣子殿下吗?”有弟子轻语,这结果在意料之外,却又让他们能够接受。 毕竟,都是自家人,谁赢了他们都能接受。 至于让他们出乎意料的原因,无非便是圣子殿下与九狱神女的年龄差距太大了些。 圣子殿下是天才不假,但九狱神女亦是天才,于天才们来说,一年的光阴便足够拉开很多大的差距。 更何况九狱神女与陈江南差了三岁有余,这其间的差距更是犹如鸿沟,可圣子殿下还是硬生生将这道鸿沟踏过,随后给抹平了。 众弟子明白,乱神教出了一位了不得的人物,可与那龙虎山小天师争锋的人物。 而乱神教与龙虎山,一向不对付,小天师的存在更是压乱神教弟子们喘不过气来,而现在,有人出来,承住了这天。 所以,众弟子目中,除了对陈青山的敬佩以外,还有深深地尊敬。 “呼”。 杨剑吐出一口气来,心中五味杂陈,他并不觉得自己背叛鬼刑峰之事是错的,若是错的,那今日他便应该死在这了。 抱上乱神教圣子这根真大腿,他的未来与前途只可能是光明的。 “杨剑。” “走吧。” 陈青山迈步。 第一百八十章 暗室 一间暗室之内,墙壁阴暗潮湿,满是青苔。 壁上一灯,一灯即明。 “嘀嗒。” 浑浊的水珠自壁上落下。 腐败之气在暗室之内散开,是一个连蛇鼠都不想待的地方。 但就是这样一间腐朽的暗室,却有一个美丽女子,琼鼻蛾眉,肤若凝脂。 丹唇微启:“没想到此次乱神圣山,还有这样的收获。” 小嘴微张,一口银牙,灵舌于其间舔舐着,瞳孔微张,喜欢间,甚至有几分迷茫在其中,紫霄丹宗的丹仙子,神仙般的人物,于这间暗室之内,却显得有些狂热。 暗室,出尘女子,以及女子的面容姿态,无一不撩拨着人的心弦。 紫霄丹宗,断情绝欲,一生只为追求那无上丹道。 紫霄丹宗上至宗主长老,下至普通弟子杂役,一生都不会拥有道侣,他们一生所求,只有炼丹,终极目标便是炼制出一颗让人平地飞升的登仙之丹来。 可是这世间真地有一颗仙丹,能够让人羽化而登仙的吗? 这古史上走出的哪一位仙人不是历经过千难万险,顶着一次有一次的天劫逆行而上的。 能让一位无情无欲的丹道修士如此狂热的,亦只有那关于丹药的一切了。 “周令,我这不是在做梦吧?!”丹仙子轻语,满目的不可置信。 暗室阴影之内,一男子走出,以手抚额,轻拍了几下,极好地掩饰住了自己眸中的欲望,火热的目光自丹仙子身上移开。 是拜火教的周令,自那日竹会起,这来自紫霄丹宗的丹仙子便与来自拜火教的周令走得极近,或是出于二者背后道统的关系。 紫霄丹宗是断情绝欲不假,但他们炼制丹药,无论丹师的手法再玄妙,但都过不了的一关,便是炼丹时需要的丹火。 对于一枚好的丹药来说,丹火,丹炉,丹师,药材品质,都缺一不可,要想炼制出一枚前所未有的登仙之丹,其条件更是苛刻。 其他条件还好,紫霄丹宗的底蕴皆可满足,唯独这丹火,紫霄丹宗并没有一盏丹火的品秩,足够支撑炼制出这登仙之丹。 而拜火教所拜之火却是一盏品秩极高的仙火,于是,两座圣山便慢慢靠拢到了一起。 “自然是真的。”周令轻语,除了刚刚那一丝掩饰得极好的欲望外,周令眸中并没有多余的感情。 “嗯。” 丹仙子笑着,一声嘤咛。 也不顾这暗室内的污垢,直接蹲了下来,罗裙的纱便耷拉到了地上,沁上了惊心动魄的黑。 红色的阴影沉得像墨,于一小小囚笼流淌而出,若一条灵蛇,直至丹仙子身下。 聚成一滩,带着这暗室内特有得阴冷潮湿。 玉葱般的手指,于血水中轻轻划过,带起一串血珠来,大颗小颗,连成一条小小的弧线。 丹仙子将蘸着血液的手指放入了口中,眸中的迷醉之色便更多了,几乎如同醉了一般,此血,是炼制丹药最好的材料。 “石明灵,真的是石明灵,还是初生的石明灵。”丹仙子贪婪地舔去手指上的最后一丝血液。 暗室中心,囚笼之内,毛球蜷缩于其中,气息萎靡,小腿之上更是被开出一个伤口,其上有符文微微闪烁,让其无法愈合,止不住地流出血来。 陈青山下山参加神降大比时,周令便上了没有丝毫禁制的圣玄峰,他以自己的那盏灵火探索青铜大殿时,恰好照映出了毛球的身影。 那日,陈青山上了圣玄峰,便以烛照之火照映出了躲着的毛球,而恰巧,这拜火教的周令,也有一盏灵火,于是,只会猴拳,没有丝毫反抗之力的毛球便被周令一掌击晕,随后抓到了手中,带了回去。 石明灵不在五行之内,每一世都只能有一只石明灵,这意味着,这石明灵本身便是这世间绝无仅有的一株大药,绝世大药,其身上的每一部分,都可谓是丹修的至宝。 所以丹仙子便打算将这只石明灵带回紫霄丹宗养着,随时摘取,供自己炼药。 待老祖宗炼制登仙之丹时,便将其献出去,作为那登仙之丹的一味药材。 “有了这石明灵,对于我的丹道修为有所帮助是其次,重要之处在于,可让我紫霄丹宗登仙之丹成功的概率再上半成!”丹仙子眸子发光,欣喜道。 这半成,听起来不高,但炼制登仙之丹,本来就接近于是一条绝路,就是老祖宗出手,集合紫霄丹宗全宗之力,再加上拜火教的那盏仙火,成功的概率也不过两成有余而已。 丹宗老祖宗之所以迟迟不开炉,便是等那天时地利,让这成功的几率再大上一丝而已,而这毛球所代表着的半成,又比得上许许多多个一丝。 “待将此猴带回紫霄,你我二人便是最大的功臣。”周令轻笑着,面上多了些喜悦之色。 其脑海之中浮现出了那大殿内的情景,大殿空空,唯有举火时,发现了这只石明灵。 虽然那青铜殿阙里面的东西被陈江南取走了,他周令无法染指,但就是这石明灵,也未必比那青铜殿阙内的东西要差,甚至还要高上许多,这世间还有什么东西比一只初生的石明灵还要珍贵不成,真当那大殿内是仙器呢? 狂热的丹仙子慢慢冷静了下来,相比于周令的得意,丹仙子眸子中多了些担心,这担心,源于对失去这只石明灵的恐惧。 虽然周令再三保证,那人不会发现石明灵的存在,但丹仙子依旧有些惊恐:“周令,你说这石明灵的存在,那陈江南应该不知道吧,若是他知道了,恐怕你我二人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 “毕竟,他便住在圣玄峰上。” 丹仙子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双手各伸出食指,绞在了一起,柔美的脸上,有着说不出的纠结。 丹仙子越想便越觉得心烦意乱,自她来乱神圣山做客后,便不只一次听到过陈江南的传说,尤其是这几日,陈江南的声望更是到达了前所未有的顶峰。 那日竹会相见,陈江南便表现出了他的不凡,光是第一次见面,便有蜀山的顾清风,诡冢的玄夜替其出头,后来更是以一己之力颠覆神降大比,加冕为乱神圣子,等待接手乱神教宗之位。 虽然丹仙子也是天才,但她的天赋,只在炼丹之上,她并不觉得自己是那陈江南的对手,就是加上拜火教的周令也不行。 “更何况,这里是乱神圣山,那陈江南的地盘。”丹仙子眸光黯淡了些,又补充道。 闻言,周令摇摇头,接近丹仙子:“不会的。” “嘭!” 周令伸出手掌来,一道白火焰自中盛开,这暗室内的潮湿之意瞬间消失,生命力顽强的青苔更是微微泛黄,随后打起卷来。 没有丝毫的声音。 挂于墙壁上的火焰由黄转白,幽幽地燃着,有着说不出地诡异感,是骨头般的白色。 白色火焰如同有灵性一般,于周令的手掌上跃动着,向内崩坍,随后化为了一尾白鱼,于周令的周身游动着。 拜火教的那盏仙火经过千年的蕴育,生出两盏灵火来,一黑一白,一阴一阳,周令取了白火,拜火教的另一位天骄青阳,取了黑火,这两盏火焰单拿出来,都是品秩极高的灵火,但若能合一,阴阳相补,黑白互融,那这盏火的品秩会直逼仙火层次。 所以在拜火教内,掌控白火的周令与掌控黑火的青阳,必有一战,从而决定是白吃黑,还是黑吃白。 周令握着手中的白火:“我这盏阳火,品秩极高,除了教内的那盏母火与青阳手中的阴火外,这天下火焰几乎没有能比得上它的。” “但就是这盏阳火,也只能照映出这只石明灵的影子来,那陈江南确实是个妖孽,但他哪来的火焰,能与我的阳火相比较,所以我并不觉得他会知道这石明灵的存在。” “你就是太担心了,关心则乱。”周令轻语,手掌一握,五指收拢,白色火焰于指缝间溜出。 室内一暗,周令安慰着丹仙子,顺势将手掌搭到了丹仙子的肩膀之上。 一股未明之感于丹仙子心头冒出,是从未有过的感觉...... 蜀地于苗疆交界的十万大山之内。 安达部落,自从陈青山来后,便少了杀戮,多了些和谐,尤其是梦蝶与梦月两姐妹,在陈青山的特意交代下,成了这部落内最为特殊的两人,被所有部落之人所善待。 “神使大人,您怎么样了?”梦蝶遥遥望着陈青山住过的小屋,眸中有些迷茫,因为陈青山的存在,如同一缕光,给了她和妹妹活下去的希望。 可以说,陈青山是这天下间,唯一真心对待自己与妹妹之人,所以梦蝶即使已经知道陈青山不是教内之人,但依旧没有丝毫要将陈青山供出去的想法,依旧以神使大人称之。 梦月坐于梦蝶不远处,手里捏着一枚陈青山给她的糖,看着发愁的姐姐,欲起身,将糖递给姐姐。 那个给自己糖的哥哥说过,日子很苦,但糖是甜的,有了糖,便没那么苦了。 梦月捏着糖,站起身来,拍拍屁股下的灰尘,朝着梦月走去。 撞到了一个黑影,不是部落内打扮。 一双细而长的眸子。 “小妹妹,你手里的是糖吗?” “似乎是北方才有的糖啊。” “这座山内,可不应该有这样的东西。” 梦蝶见到了这个不知何时出现的男人,面色大变,她赫然发现,她行动不了了,如同被无形的规则笼罩。 不只是她,这河里的游鱼,天上的飞鸟,还有这部落内之人,都纷纷动不了了。 似是时间停止了。 梦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阴柔男子,抢过妹妹手中的糖,将妹妹抱于臂弯之间,亲昵地点了点梦月的头。 第一百八十一章 原来如此 乱神教宗,不知是何缘故出现在了这山,这安达部落之内,且比玄月大祭司说的回归时间要早上两日。 捏着梦月的那枚糖,乱神教宗伸出手指,慢慢剥去油纸,随后将褐色的糖果放入了口中。 脸上露出未明的笑容来。 “没错了,是北方的江米糖。” 手中油纸展开,油字上红纸模糊,但依稀可以辨认出这是一个“芽”字,取麦芽之意。 乱神教宗指着那油纸上的“芽”字,轻声且温柔地问道:“小姑娘,你自己这个字是什么意思吗?” 梦月摇摇头。 “那你的名字叫什么呢?” “梦月”。 乱神教宗含笑,本不健壮的身子上罩着一件称得上魁梧的黑色袍子,肩膀两端高高凸起,有些诡异。 乱神教宗温柔道:“好,小梦月,那我告诉你,这是个芽字,在此山之外,有个很遥远得地方叫做长安,长安明月楼下,有条通明巷子,里面有个青芽斋,里面便有这样的江米糖。” 梦月似懂非懂,抛去她的年纪不说,无论青芽斋,还是长安,明月楼,对她来说,都是未知的东西,她于这安达部落内的所有人一般,未出过此山,亦不认识大唐。 所以此山内的天,很可能便是她一生所见的天。 梦月不谙世事,但作为梦月的姐姐梦蝶却记得陈青山并非这乱神教内之人,梦月全身上下能动的唯有眼球,眸子转动着,眼中充满了着急。 只是在乱神教宗场域的笼罩之下,梦月什么都做不了。 小梦月的眸子里充满了迷茫,乱神教宗轻笑:“我的意思是长安的糖到了这个小小的部落,是不是也意味着有长安的人到了这呢?” 乱神教宗面色化为冰冷,语气却是极其地温柔。 他问出了一个让梦蝶心惊胆战的问题:“所以小梦月,你这江米糖是何人给你的?” 梦蝶瞬间如坠冰窟。 小梦月被环于乱神教宗的臂弯之内,如同一只幼兽。 此时,小梦月主动伸出小手来,扯着乱神教宗的衣襟,小臂用力,挪了挪身体,似乎这样能够让梦月更为舒服些。 梦蝶心神狂震,梦月此举,如同拨弄那老虎的胡须。 乱神教宗眸中里微怒,从自己成为这乱神教之主以来,何人敢如此对待自己。 可偏偏这稚子心性的小梦月却敢“拨虎须”。 眸子里的怒慢慢散去,最后发出无奈一声的叹息来。 伸出手来,摸摸梦月的头,重复刚刚那一句话:“这糖果是何人给你的?” 梦月抿着嘴,向后缩了缩头,并没有说话。 “这糖果是何人给你的?”乱神教宗语气重了些,他的手掌再次慢慢抬起,一抹微光流转于手掌边缘,这比刀刃更快。 这一掌若要落下,梦月并无任何能够活下来的可能。 梦蝶陷入了一种大恐惧当中,只感觉胸腔内一痛,心脏顿时泵出大量的血来,因久站之下变得麻木的身体渐渐有了知觉。 血浆如同被外力压缩一般,自梦蝶的皮肤之内涌了出来,在梦月的生死受到了刺激的情况下,一股无形的力量凭空生出,与那乱神教宗的场域做着对抗。 梦蝶的脑中所想很简单,她要救自己的妹妹,就是丢掉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大量的血浆自梦蝶身体之内冒出,将其染成了一个血人。 梦蝶想要踏出那一步。 “用力,再用力些。”梦蝶于心中为自己打气,完全不顾身体受损。 一抹白色自梦蝶青丝之上出现,这是生命力受损的表现,这样的损伤对于一个凡人来说,几乎不可逆转。 终于...... 拼命透支自己生命力的梦蝶,肺腑受损,鲜血反涌,于喉头吐出,那股心力在慢慢消退。 梦蝶并未成功踏出那一步。 总有人喜欢说“人力胜天”,只是有些东西,并非人力可为。 即使是乱神教宗随手布下的场域,也不是梦蝶这个凡人所能够突破的,一者是人间绝巅的至强者,一者是连修行门槛都未入的凡人,云泥之别。 就连生命的层次都完全不同。 “失败了,这男人是谁,如此可怕?!”梦蝶的眸子慢慢变为灰色,一串泪珠缓缓出现于眸中,随后落下。 “蝼蚁而已。”乱神教宗发现了梦蝶的变化,轻笑道。 “嗯?” 轻咦声响起。 乱神教宗怀中微微一颤。 “哇!”一声啼哭响了起来,是乱神教宗怀中的梦月。 梦蝶心如刀绞。 乱神教宗挥手,手掌落下。 想象中血肉模糊的场景并未出现,于最后一刻,乱神教宗收去了掌上的所有气机。 指尖于额头之上轻点,梦月陷入了沉睡之中。 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响起。 “你们就是不说,我也大概能猜得出是谁。”小梦月于乱神教宗臂弯之内酣眠。 乱神教宗招了下手,梦蝶发现自己能动了。 “梦月!”一声大呼,梦蝶便朝着乱神教宗冲了过来。 “嗯?” 随着乱神教宗面色微微不悦,伸出食指来左右摆动,梦蝶不得不停了下来。 “求求您不要伤害我的妹妹。”梦蝶祈求着乱神教宗,梦蝶知道,如果眼前这个男人不想自己接近的话,那她便无法接近,梦蝶现在能做的,唯有祈求。 “你可知道我是谁?”乱神教宗轻语,向梦蝶问道。 梦蝶抬起了头,望着这个诡异而又喜怒不定的男人,在他的身上,梦蝶感受到了不只一尊古神灵的气息。 这并不奇怪,奇怪之处在于,这每一股属于古神灵的气息,都顺从于这个男人。 这个男人比普通的神使大人更强,梦蝶想着。 “您是圣教之人?且地位要比普通的神使大人要高!” “见过上使。” 梦蝶朝着乱神教宗一拜,给予了这位很可能是乱神教内执事或者祭司之类的人物足够的尊重。 至于乱神教内更高处的人,梦蝶不敢想,她也不会认为那样的人物会出现在这小小的安达部落之内。 乱神教宗微微笑,这部落内的人,与外面确实是隔绝太久了。 “不,我并不是什么上使,但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来自乱神教内。” 梦蝶一愣。 乱神教宗继续道来:“且我的地位,比你想象之中的要高上许多,你大可往更高处想,最高处想。” 闻言,梦蝶心里一惊,她虽然并不知道于圣教之内,比祭司或者执事更高者还有些什么,那样的人物,她一生也未接触过。 但梦蝶记住了那句“往最高处想”,乱神教最高处还能有谁,乱神教的主人而已。 梦蝶因为困于此山,没有太多的见识,但并不代表她不聪明。 梦蝶目露惊讶,伸出手来捂住了嘴巴,乱神教宗并未再次对她动手,但梦蝶还是拥有了真真切切的窒息感,堂堂乱神教之主居然出现在了这小小的安达部落! “是因为神使大人?!”梦蝶面上由震惊化为了担忧。 她已然知道了陈青山是来自山外的人物,且比叶文,郭轩那样的神使要强上许多,是年轻俊杰,但她没有想到过陈青山的存在居然惊动了这位尊贵至极的乱神教主人。 梦蝶觉得自己在做梦,这样的存在,就是这座山内的所有部落的人都死光了,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更不要说亲自下场了。 可他偏偏就出现在了这小小的安达部落,名不见经传的安达部落。 这一切,都因为那个救了自己与妹妹的青年,梦蝶想起了陈青山的模样,微微愣神,心底起了波澜,默念着:“你居然引来了这种大人物人物的关注。” 乱神教宗回身,指了指二层木屋:“这里是他住的地方吧。” 梦蝶不语。 乱神教宗只是笑笑,也没有计较。 乱神教宗抱着熟睡的梦月,缓缓走在了这安达部落之内,梦蝶只能跟在他后面,她不知道这位存在要做些什么。 但有一点可以知道,无论这位存在想做些什么,她都没有能力能阻止。 一路走来,梦蝶见到了诸多静止不动的人,他们眼球转动着,在见到乱神教宗与梦蝶两姐妹时,唯有震惊。 “这男人是谁?!”所以人心中同时冒出这样的想法来。 他们更无法想象这在部落内闲庭信步的男子,有何种尊贵的身份。 梦蝶看得出来,乱神教宗并未解除其他人的束缚,他不喜欢吵闹。 乱神教宗并未停下脚步,走得不紧不慢,但却在部落内不断调整着方向,似乎刚来,他便对整个安达部落了如指掌。 转过一间屋子,乱神教宗直直走着,一间极大的木屋出现在面前。 “嘎吱。” 乱神教宗一只手抱着小梦月,用另一只手推开了木屋的门。 一人坐于其内,更贴切地是尸体,干干枯枯,如同风化了不知道多少岁月。 “他,巫公死了?”梦蝶立于乱神教宗身后,眸中有些不敢相信,前几日,安达巫公还在部落内与神使大人一起出现过,现在如何便腐朽成了这个样子。 “死了。”乱神教宗点头。 “不过让死人说话的方法,也不是没有。”乱神教宗伸出手来,一指点入了死去的安达巫公头颅之内,攫取其残余的魂魄。 幽幽绿光自安达巫公头颅七窍之内接连冒出,诡异非常。 “原来是这样啊。”乱神教宗收起手指,安达巫公的尸体化为烟尘。 第一百八十二章 上浮生峰 梦蝶目光略微呆滞,跟随乱神教宗走出安达部落的寨门,身后一片火海。 “都死了吗?”梦蝶并不喜欢部落内之人,只是对于那么多生命在一瞬间逝去,她依旧感到惊讶。 眼前的男人仅仅是动了一个念头,一息之间,这部落内所有人便都化为了血雾。 她与妹妹是这个部落,还活着的两个人,担忧地望着乱神教宗怀抱中的梦月,梦蝶不知道这个男人接下来会做些什么。 “我会带你们去个地方,这山内之人终其一生都未去过的地方。”乱神教宗轻抚熟睡的梦月,如同抚摸一只乖巧的猫咪。 梦蝶恍然,她已经知道了这个男人要带她的地方是何处,这部落内之人,一生都在向往,却一生都不可得见的乱神圣山。 他就在圣山之内,梦蝶想起了陈青山的模样...... “圣子殿下,我们这是要去何处?” “您身上的伤?”杨剑小心翼翼地跟在陈青山身后,问道。 陈青山微微抬手,表示没有什么大碍,理论上,他只要不被碎去脑袋,心脏,或者被打成劫灰,陈青山的肉身都是可以恢复的。 丹田世界内不断吐出生命源气,滋养肉身。 在杨剑惊讶的目光中,陈青山身上的窟窿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痊愈着,这是何等逆天的肉身,就是五境乃至于六境的武夫都做不到吧?! 可自家圣子殿下是剑修啊,肉身还如此之强。 这是何等的逆天! 杨剑振奋,于陈青山身后,眸光不断闪烁着,越发觉得自己以那瓦罐当投名状是正确的。 他现在已然紧紧地抱住了圣子殿下这根大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有圣子殿下在,我成为某位古神的神子,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且因为圣子殿下的关系,待我成为神子后,地位还比寻常神子神女高些,就算比不上九狱,但也不惧罗刹与浮生了。”杨剑想着,如同见到一条光明大道在其面前慢慢出现,越想便越觉得兴奋。 虽说之前杨剑在教内亦算得上精英,但比起神子神女而言,终究是低了一等,更别提与罗刹神子与浮生神女相比较了。 “若等圣子殿下接替了教宗之位,到那时候,我在教内的地位便更高了。”杨剑窃窃私语。 二人来到了一峰之下,可见峰顶有一棵巨树参天,峰下禁制流转,闪耀若琉璃。 “圣子殿下,您这是?!”杨剑微惊,这峰的主人正是浮生神女,而杨剑并不知道浮生神女与陈青山之间的怨与愁。 “来这峰算笔账。”陈青山轻语,笑着看着杨剑。 杨剑只觉得圣子殿下有些生猛,刚刚与九狱神女交手,现在又要杀上这浮生峰。 陈青山伸出手来,微微按在了禁制之上,雷电涌动,若金色灵蛇,萦绕上了陈青山的手掌,张嘴一咬,顿时陈青山掌心一片焦黑。 陈青山收起手来,似笑非笑地望向了杨剑。 杨剑头皮发麻,看了看那流转着的金色禁制,一道惊雷于脑海中炸开,硬着头皮,咬咬牙:“若是圣子殿下需要的话,杨剑愿为您赴汤蹈火!” “嗯?”陈青山一愣,觉得杨剑是理解错自己的意思了。 不等陈青山阻止。 “嚓!” 杨剑拔刀,双手握住刀柄,提起全身修为,直直向那层薄薄的禁制捅了过去。 “勇。” 陈青山不由得伸出了手指,微微张开了嘴巴,眸中一道水桶粗细的雷霆落下,直直砸在了杨剑身上,一瞬间,杨剑便焦了,躺在了地上,其刀落于身侧。 “不会凉了吧?”陈青山惊疑,迈步走过去,俯下身子,伸出两个手指,欲探一下杨剑的鼻息。 以二境的修为去硬撼这禁制,杨剑是这乱神教第一人。 陈青山俯下了身子。 身下的那截黑碳动了起来. “咳。” 一圈黑烟自杨剑口中吐出,陈青山连连摆手。 躺在地上的杨剑,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来:“圣子殿下,我努力了,可破不了这禁制。” “若是硬上的话,禁制反扑,会死人的啊!”杨剑越说话,语气便越小,最后更是没有了声音。 他怕,怕圣子殿下让他再冲一次。 “咔嚓。”是玉石出现裂纹的声音,杨剑胸前保命的玉牌破碎。 这是一样保命的宝物,品秩虽不如圣皇陛下给陈青山赐下的替命牌,但对于杨剑来说,也是极为珍贵的东西。 杨剑欲哭无泪,一哆嗦。 再来一次的话,他真地会死的。 陈青山摇摇头,笑了,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我也没说过要让你去破这禁制啊!” “啊!不是吗?!”杨剑大惊,直接从地上跃了起来,吐出一口漆黑的牙齿。 随即一股肉疼之感出现于杨剑的脑海之内。 “玉牌,我的保命玉牌没了。” 杨剑一愣,喃喃道。 陈青山“噗嗤”一笑,拍拍杨剑的肩膀,径直往那禁制走去:“不包赔的,你且守好这出口,莫让其他人下了山。” “至于浮生,我会看好她的。”陈青山欲找浮生神女清算些事情,但在不大兴杀戮的情况下,陈青山并没有把握将浮生峰上的其他弟子都留在峰上。 为了不让人下山报信。 所以便需要一个能压得住所有弟子的人,来帮陈青山守住这浮生峰的出口,而杨剑,便是最好的人选。 “好。” 杨剑一愣,下意识点点头。 立刻发现了不对:“圣子殿下不可啊,这禁制就是您也破不开啊,得需要大祭司的权限才可以!” “若是强闯的话,会死人的,圣子殿下,三思!”杨剑大喊,他可不希望自己刚刚抱到的大腿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陈青山回头看了杨剑一眼,笑了起来,前所未有的灿烂:“我一生行善,可不是短命之人,我会长命百岁的。” 陈青山拿出天地宽,往那禁制一捅,杨剑下意识地往后躲去,伸出双臂护于前方。 “嗯?!”杨剑想象中的雷霆并未出现。 放下手臂,杨剑便见到了令他震惊的一幕,陈青山以极其粗暴的方式将天地宽直直捅入了那禁制之内,用力一划,一切,便在那琉璃般的禁制上开出一道门来。 这雷,为何劈我不劈他?! 杨剑喃喃,最后无奈一声叹息:“圣子殿下气运加身呐。” “守好这出峰的路,放过一人,拿你是问。”陈青山的声音响起,踏上了那上峰的石阶,杨剑捡起刀,习惯性地抱于胸前,遥遥望着陈青山,那一人一剑,登上了浮生峰,在一个转角,不见了身影。 这从未有男子出现过的浮生峰,再一次出现了男人,与上一次罗刹神子持着玄月大祭司的手令而来不同,陈青山是独自上山。 为了躲避陈青山,浮生神女从主峰回来后,便从未下过山,这也是玄月大祭司的意思,在这浮生峰上待着,莫去招惹陈江南,避避风头。 这山,这禁制,都是对浮生神女的保护,为此,玄月大祭司还将浮生峰的禁制加强了几分。 可就是如此,这陈江南还是出现在了浮生峰上,一人一剑。 “原来是圣子殿下,您在这浮生峰上有何贵干啊?”浮生神女收起了不大好的脸色,轻语道。 一副没事人的模样。 因为是在浮生峰上的关系,浮生神女并未梳洗打扮,身着绿色纱裙,见陈青山到来,便从梨花木椅子上站了起来,由蜷缩变为站立,慵懒姿态不改,多了些雍容华贵的意味。 陈青山也不磨叽,轻轻叩剑:“为竹会之事与顾清风之事而来,当然,主要是为了顾清风之事而来,且为朋友讨个公道。” 浮生神女面色一寒:“此事,是罗刹告诉你的,听说他昨夜上了趟你的圣玄峰。” “打了一架而已。”陈青山轻语,并未直接回答浮生神女的问题。 “在这天下有个很迂腐的道理,叫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陈青山继续悠悠说道。 悬着剑在这属于浮生神女的大殿之内悠闲得踱着步,很是清闲,如同他陈青山才是这殿内的主人一般。 陈青山不顾浮生神女奇怪得眼神,捏起了一尊三寸余的兽耳香炉:“你这浮生峰上的摆设可比我那圣玄峰上好多了。” 面不红,心不跳,陈青山在梨花木质地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手一抹,那三足兽耳香炉便不见了。 浮生暗骂一声“真不要脸”。 “我有个问题,这峰内的禁制,你是如何突破的,就是作为圣子殿下,你在这圣山之内,也没有这样的权柄吧。”浮生神女问出了一个困扰她的问题。 “很简单,用手中的剑。”陈青山坐在椅子上,双腿张开,踩着地面,举起天地宽,改为双手持剑,做出了一个向前劈开的动作来。 “好吧。”沉默许久,浮生神女还是接受了陈江南杀到浮生峰上的事实,以浮生神女的修为,她并不觉得自己会是陈青山的对手,毫不犹豫,拿出了传音玉符,浮光闪烁,联系玄月大祭司。 陈青山并未阻止,只是看着,在他坐下的那一刻起,丹田世界的规则已经悄然降临。 第一百百十三章 巴掌 陈江南出现在了浮生峰上,精于算计的浮生神女并未选择立即动手,而是向玄月大祭司需求帮助。 随着浮生神女手中玉符之上浮光亮起,她略微松了口气。 只要玄月大祭司一来,浮生峰上的危机立马可解。 这陈江南实力再强,能强得过首席大祭司不成? 以玄月大祭司的实力,从主峰到浮生峰上,瞬息可至。 “陈江南,不管你是用了什么手段上得这浮生神女上的,但玄月大祭司稍后就到。”浮生神女摇了摇手中的传音玉符,以玄月要挟陈青山。 以希望陈青山就此收手,现在浮生神女已经不再将陈青山视为对手了,只求化解恩怨。 陈青山轻笑,拿起手边的茶盏来饮了一口,唇齿留香:“反正我肯定不是为了喝茶,才上的这浮生峰的。” “好,很好,陈江南你很好。”浮生神女微怒,连声道三个“好”字。 “茶不错。” 陈青山将天地宽靠于手边,端盏喝茶,依旧没有丝毫阻止浮生神女的意思。 “那你便等玄月大祭司到了,你跟她说吧。”浮生神女说道。 陈青山笑着,摊开手来,表示你随意。 时间过了许久,浮生神女手中握着的光亮明了又暗,暗了又明。 “嗯?” 浮生神女轻咦一声,手中玉符之上的浮光涌动着,如波浪一般,几乎凝成了实质,可就是迟迟未与玄月大祭司建立联系。 这陈江南用了手段,浮生神女瞬间意识到。 屏蔽传音玉符的手段并不是没有,但需要精通阵法或者符箓,可这陈江南并不是此道高手。 且浮生神女手中的传音玉符还是其中精品。 “哼!” 一声冷哼。 浮生神女不信邪,沟通体内灵力,继续往传讯玉符内输送灵气。 强大灵压自浮生神女掌中出现,一头青丝被卷于脑后,宽松的衣袍更是鼓动起来。 依旧没有动静…… “咚。” “咚。” “咚。” 陈青山以手指敲着桌子,浮生转头神女看向陈青山,面色越来越差,冷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陈青山面上露出了未明的笑容,轻语道:“没用的,你大可等上一天,也联系不上玄月大祭司的。” “不阻止你,我自然有我的底气。” 陈青山站起身来,顺手拿起天地宽,面上依旧含着如春风般和煦的笑容:“可惜我并不大算在此等你太久。” 拔剑,瞬间斩出一条白线来。 浮生神女青丝乱舞,于其惊讶的目光中,其以双手捧着的传音玉符在碎为了两半。 “叮咚。” 大珠小珠落玉盘。 “快去主峰请玄月大祭司!”浮生神女大喝一声。 大殿一暗,一道道身影,绕过大殿的柱子,向峰下冲去,她们,皆为浮生神女的心腹弟子。 “喝!” 浮生神女身上大亮,一棵巨树身影从身后出现,浮生神女双足离地,悬浮而起,双手虚握,向前挥舞,巨树砸下。 带着破风声,落下大片阴影,遮蔽了陈青山的身影。 陈青山执剑,一剑刺出,一点寒芒出现,随后大亮,撕碎了阴影,巨树被斩开,如雨般落下漫天的虚幻木屑。 剑至浮生神女眉心,浮生神女面色微变,双手结印,分出一个身体来往后落去。 陈青山面前的浮生神女迅速枯萎,化为一截木头,一剑破开。 浮生神女落于地上,面色微白,眸中不可置信:“你为何如此之强?” 陈青山摆摆手:“在教内,你与罗刹齐名,但论实力,你可差了他许多。” “至少在我那圣玄峰上,他与我打得有来有回。” 提起罗刹神子,面色本就不好的浮生神女面色一下子更不好了:“他就是个榆木脑袋,我与他斗了那么久,一个莽夫而已,实力与我相当,在脑子上更斗不过我。” 浮生神女在教内与罗刹神子是老对手,二者实力相当,更是因为会用脑子的关系,她有时还能压罗刹神子几分,她可以不如陈江南,但绝对不能不如罗刹神子。 于浮生神女的话语中,陈青山感受到了浓浓的不甘。 陈青山立即轻笑起来,右手提剑,抬起左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可在你用脑子算计我和顾清风的时候,罗刹他已经突破到三境了。” “什么?罗刹突破到三境了?!”浮生神女美眸微睁,张开了樱桃般的嘴,一愣。 她虽是二境巅峰,但离突破三境还有些距离,可那明明修行速度上与自己一样的罗刹神子,却快了自己一步。 陈青山看着地上失神的浮生神女,笑道:“其实,罗刹他突破的原因也很简单,在圣玄峰下吃了我一拳,然后便突破了。” “知耻而后勇,向来不是什么新鲜的事情。”陈青山轻语。 “浮生,你是个聪明人,若你将用在算计上的心思,用在修行上,应该能压罗刹一头,更有些可能与九狱比肩。” 浮生神女自地上站了起来:“什么,九狱,你说九狱,她不是死在大漠了吗?!” 陈青山点点头:“对,就是九狱,她不仅没死,还从大漠回来了,且实力更上一层楼。” “你,见过九狱了?!”浮生神女问道。 “见过了,还打了一架,不然你觉得我这一身血哪来的?”陈青山摊开双手,身上满是血痂,虽九狱神女砸出来的窟窿已经好了个七七八八,但依旧狼狈。 “她很强,比你与罗刹神子都要强,在这乱神教最顶尖的几位神子更女中,你是最差的,而你们背后的古神灵,修为上并无太大区别。” “你说,这是不是因为你自己的关系呢?” 陈青山摸着下巴,出现沉思状,只是陈青山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如刀子一般扎向了浮生神女,让她心神不宁。 精于算计者,一向都自视甚高,浮生神女亦不例外,三年前,九狱还未去大漠时,她便与浮生,罗刹一起,齐头并进。 九狱年长,罗刹莽撞,唯有浮生因其头脑,而受教宗看重,隐隐有第一人的趋势。 所以浮生神女拥有极高的傲气,尤其是九狱失踪之后,罗刹根本奈何不了她,若是陈江南不出现的话,这圣子之位未必不是她浮生神女的。 现在不仅来了个陈江南夺去了她的圣子之位,就是她视为劲敌之一的九狱神女也回归了。 三年之前,她意气风发,压过罗刹与九狱,三年之后,她浮生神女却成了其中修为最低者。 这让浮生神女无法接受,美好的容貌成了一团,变得狰狞起来,一股无形的恶意,如同阴影一般,在这大殿这内出现开来。 浮生神女如同一个恶神一般,自地上再次悬浮而起,眸子微红,俯视着陈青山,随着目光,一切的恶意,都落到了陈青山身上。 “若无你,陈江南,罗刹便不会突破。若无你,我对顾清风的谋划已经成功了,我将会是我教的功臣。” “这圣子之位,应该是我的才是!” “我才应该是那站于高台之上,受万人敬仰之人。” 浮生神女歇斯底里。 大殿之外,那棵浮生神女背后的古神灵,浮生树,在感受到浮生神女的情绪后,开始震动起来,其树干之上苍老的面容抖动着,便几乎要睁开眼眸来。 “陈江南,我要你死!” 浮生神女大怒,身上的修为疯长,她在大力抽取着属于浮生树的力量。 “要想唤醒背后的古神灵,也不知道你算得上要脸,还是不要脸。” 陈青山面色一凝,双眸往外一瞪,头顶之上,冠冕出现,如同绚丽星环,众多古神灵虚影显化,声声咆哮之后,化为一颗颗星辰,真接向殿外镇压而去,尤其是那颗代表古神灵盘的紫金色星辰,直接烙印到了那苍老面孔的眉心。 “呃?!” 刚刚靠着与浮生树之间的感应,获得浮生树部分力量的浮生神女大愣。 身上的修为迅速消退。 陈青山不客气,飞身而起,对着浮生神女一拳砸下:“你真以为我这圣子殿下是白当的吗,克制的就是你们这些神子神女!” 一声爆鸣。 砸碎了殿阙的地板。 浮生神女落到了大殿的地上,以其位中心,一圈蛛网般的裂纹。 陈青山这一拳的力量很重,以三境修为催动,加上陈青山本身的逆天的肉身之力,就是浮生神女,也受不了。 这一拳落在浮生神女肩膀之上,砸烂了血肉,深可见骨,绿色的罗裙之上染上了大片的血迹。 浮生神女赤脚侧卧在地上,真是我见犹怜,这样的伤,对于全盛状态之下的浮生神女根本不算什么,背靠浮生树,浮生神女最顽强的便是生命力,几个呼吸便好了。 浮生神女不应该如此之弱,只是其被后的古神灵直接被陈青山给封印了。 浮生神女泣血:“陈江南,你!” “啪!” 陈青山闪身,一巴掌便落到了浮生神女脸上。 浮生神女被抽得飞起,原地转了几圈,随后再次砸到了地上,地板上的裂痕更多了。 这样的攻击,就是罗刹神子那个莽夫来了,也受不了几巴掌,更别提这一巴掌对于这心高气傲的浮生神女的侮辱感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回归的教宗 “陈江南!” 浮生神女捂着高高肿起的左脸,她哪里受过这样的侮辱,歇斯底里已经无法形容浮生神女现在的状态与感受了。 “这一巴掌,是为你在竹会之上算计于我而打的。” 陈青山轻语,不紧不慢地说道,疯批神女不讲道理,他陈青山得讲。 浮生神女面上狠厉之色,失了神智般,调动修为,欲向陈青山做出反击。 陈青山面无表情,抬手,又是一巴掌,这一巴掌,直接打散了浮生神女提起的修为。 一口气吐出,浮生神女的右脸也肿了,与左脸之间形成了完美的对称。 陈青山这一巴掌,无论是角度还是力道,都用得十分合适,角度未偏离一毫,力道不多一分,也未少一分。 即使陈青山拥有神识,打出这样一巴掌,对于陈青山来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浮生神女双颊高高肿起,如同个猪头一般,白里面透着红。 “这一巴掌,为你谋划顾清风而打。”陈青山笑着,娓娓道来。 浮生神女欲哭无泪,她在思考,等玄月大祭司到了,看到她这个模样会是什么样的表情,此事若是传出去了,她浮生神女在这乱神教内如何抬得起头来。 这丢的脸,比罗刹神子印在眸上的那一拳,还要多得多。 “话说回来,玄月大祭司为何还未来?”浮生神女被陈青山逼到了大殿一角,蜷缩成了一团。 浮生峰下,一黑人端坐,悬着刀,身后一堆被其撂倒的浮生峰弟子。 得到浮生神女示意之后,浮生峰上下来了许多人,无论修为如何,都被杨剑打晕,堆在了身后。 “呼!” 杨剑吐出气来,眸光如鹰,死死地盯着那山道,未敢有丝毫的分心。 密密麻麻的汗珠自额头上出现,随后被杨剑用手拭去。 “也不知道圣子殿下在峰上如何了,这些人虽修为不如我,但也架不住人多啊。”杨剑苦笑着。 以他的实力,一次拦住这么多人,有些不易…… “好在没人下来了。”杨剑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这浮生峰上的高手他都认识,且已经被他摆平了。 若再有人下来,也是不入流的弟子,他杨剑有信心能够拦得住。 “圣子殿下交代的事算是完成了。”杨剑含笑,想到了自己的光明前途,坐于那堆被自己打晕的浮生峰弟子之人前。 直到…… 一个不应该出现的人出现在了浮生峰下,见来人,杨剑提刀,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玄月大祭司不应该出现在这啊,我确定没有放过一人下山!” “也许是路过也说不定。”杨剑捏了一根草,放入口中,咀嚼着。 然后在杨剑如同“死了娘”般的眼神中,玄月大祭司走了过来,直直朝着浮生峰走了过来。 杨剑哀怨:“他娘的,洗不清了,在圣子殿下那洗不清了,玄月这娘们怎么现在会来这浮生峰啊,圣子殿下一定会认为是我放了人出去的!” 玄月越来越近,直至来到了杨剑身前,杨剑立马换了副嘴脸,真诚一拜:“见过玄月大祭司!” 要多真诚,便有多真诚。 “嗯,我认得你,你叫杨剑。”玄月大祭司不冷不热,将目光落向了杨剑身后那堆被其撂倒的弟子。 杨剑身躯一震,这玄月大祭司居然认得自己,一定是因为圣子殿下的关系。 可一想到圣子殿下交代的事情未完成,杨剑的心情又不好了起来。 “杨剑,你好大的胆子,敢来这浮生峰堵门!”原本平静的玄月大祭司大怒,身后暗月更是一转,来到身前,转为血月。 如同一只猩红眼眸,死死地盯着杨剑,鸡皮疙瘩顿起,一股生死危机感出现于杨剑脑海这中。 “杨剑,原为鬼刑峰弟子,与鬼刑神子私交甚好,后转投罗刹峰,再又转投圣玄峰。”玄月大祭司说着,每说一句,杨剑的身体便如同被大锤砸到般,一颤。 玄月大祭司说完后,杨剑接近昏厥。 “我说你三心二意,应该不为过吧。”玄月大祭司声音微微缓了些。 “弟子知错了,弟子会誓死跟随圣子殿下的!”杨剑一拜,认真承认了自己的错误,且拉出了陈青山,以圣子殿下的地位,玄月大祭司也是要给些面子的。 不提圣子还好,一提圣子,玄月大祭司的脸便更黑了。 “杨剑,你可知罪?!”玄月大祭司一声喝。 杨剑硬着头皮:“杨剑有错,但不知有罪,至于这些弟子被我打晕,是弟子一人的想法,若打晕他们有罪的话,那我杨剑一人,一力承担,与圣子殿下没有关系!” 杨剑义正言辞,他明白只要圣子殿下不倒,他便不会有问题,最多受些惩罚而已,而替陈江南背锅,他可以从陈江南那得到更多。 不亏本的买卖,在杨剑看来。 “好,很好,非常好,好一个认罪了,好一个一力担之。”玄月怒极而笑。 杨剑微愣,觉得气氛有些不对,事情似乎超出了自己的掌控。 当将眸光转到山上时,杨剑又想起了陈青山伟岸的身影,默念道:“管他呢,圣子殿下会护我的。” 杨剑的心再次安定下来,直视玄月大祭司。 “既然认罪了,那便就地打杀了吧。”此时,一道阴柔声音响起,黑袍人影,袍子双肩凸起。 乱神教宗抱着一个小女孩,出现在了这峰下,其身后,还跟着一个女子,部落打扮。 “教,教宗!”杨剑懵了,教宗大人回来了,居然还为这浮生峰之事而来。 最主要是,这位教内站得最高者,一开口,便要打杀自己。 杨剑几乎要尿了。 “教宗大人,我是圣子殿下的人,您不能杀我!”杨剑赶紧解释道,刀都要拿不稳了。 “对啊,就因为你是他的人,我才要杀你。”乱神教宗轻语,抚摸着酣睡的梦月。 “毕竟,他不是我教之人,你与他,都算得上我教之耻!” “什么?!”杨剑大惊。 乱神教宗伸出手来,一指点杀。 “玄月?”乱神教宗轻语。 “在的。”玄月大祭司一拜。 “这里的事,你要负责的。” “玄月明白,此事,玄月造成了大错,待此间事了,玄月会承担其责任的。” 玄月大祭司面上并无悲喜…… “你想的玄月大祭司,大概是来不了的。” 陈青山笑着,再次举起了手掌。 “啪!” 一声响,浮生神女左脸比右脸高出了一截。 “我只算计过你两次,前两巴掌已经打过了,你又为何打我?!”浮生神女虽然疯批,但她并不傻。 陈青山摇摇头,活动了一下手指:“因为我觉得你谋划清风的事,不是一巴掌可以解决的。” 说着…… “嗯?!” 浮生神女背靠大殿,迅速抬起手来,护于身前,可是陈青山的速度更快。 “啪!” 又是一巴掌落下,陈青山长长吐出一口气来,伸出三根手指,在浮生神女面前晃着:“你谋划顾清风的事,至少得三巴掌。” 随后陈青山摇了摇头:“或许三巴掌也不够,我只是上来先收些利息而已。” “真正的账,以后等她亲自来算。” 陈青山看着浮生神女再次对称的脸,心里感觉舒服了。 “好,但她未必是我的对手,我背靠浮生树,此生必是八境。”浮生神女反而冷静了下来,躲于阴暗的角落里,抬起头来,眸光如同毒蛇。 这是一种让人很不舒服的眸光,陈青山压制住了将浮生打杀于此的冲动。 “顾清风此生,不会弱于你的,若她打不过你,还有我呢。”陈青山笑着轻语。 “陈江南!” 一声大喝! 刚刚冷静下来的浮生神女再也压制不住了,陈江南这模样,是把自己往绝路上赶啊。 “我承认我是算计过你,但你也应该明白,我们同属乱神教,我们才是同一个阵营的,你为了那顾清风,如此对待于我,真地值得吗?!”浮生神女忍不住了,大喝道。 “她是外教之人,你明白吗,外教之人?!”顾清风大喝道,面上说不出的凄厉。 浮生神女大声喝问着,她有些想不通。 “因为我们是朋友,你千不该万不该,就不应该谋划顾清风。”陈青山抿了抿嘴唇,随后说道。 “朋友,能有我教的兴盛重要?!”浮生神女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陈青山。 陈青山点头,浮生神女满脸绝望。 不和谐的声音响起。 “浮生,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并不是我教之人!” “你说是吧,太平侯,陈青山。” 乱神教宗携乱神教首席大祭司登顶! 第一百八十五章 卑鄙的教宗 “太平侯,陈青山。” 当乱神教宗的声音响起时。 陈青山便已经不再去关注浮生神女,手中之剑于空中划出一道弧来,垂于手边。 陈青山双眼微眯,看向了那出现在浮生峰上的男人,乱神教宗回归的时间又提前了两日,这让陈青山猝不及防。 “长安一别,我们又见面了,大唐圣皇陛下亲封的太平侯。”乱神教宗主动开口道。 “我可未必想见到你。”陈青山一叹,接受了乱神教宗已经回归这个现实。 且见乱神教宗怀中的小梦月,与身后面色焦急的梦蝶时,陈青山已经知道,这乱神教宗已经去过安达部落了。 无论那安达部落的巫公有何神异非常的手段,但陈青山都不觉得安达巫公的手段能瞒得过乱神教宗,二者之间的修为差距实在是太大,不是什么手段能够弥补的。 “这乱神教宗大概已经知道了部落内的事了,也知道了使古神灵千眼死亡的凶手正是我了吧。”陈青山于心间自言自语道,心神依旧平稳,反正身上虱子多,也不怕再加上这一件事情。 乱神教宗伸出一只手来,揉了揉小梦月的脑袋,正在熟睡的小梦月嘤咛一声,但并未苏醒,以乱神教宗的手段,梦月并非只是睡着了那么简单。 “教宗大人要对付的是我,将她们二人带来作甚?” “以您的地位,做这种事情,不免太掉价了些?”陈青山执剑,问这乱神教宗,至少在气势,陈青山未输几分。 就是那些长安城七境的侯爷来了,面对乱神教宗,大概都要比陈青山逊色上一些。 “你应该庆幸我不嫌麻烦将这两姐妹带了回来,而不是留在那个小小部落,毕竟那部落里面的人都死了,若她们留在部落之内,那她们二人也会死的。”乱神教宗轻语,手指对于虚空一划,一个黑色裂缝出现。 伸出手来一拉,那浮生神女便被拉到了身侧,乱神教宗救下了浮生神女。 浮生神女坐于乱神教宗脚边,在经历大喜大悲后,她就是现在都未反应过来,这陈江南居然不是乱神教之人,真实身份居然是那长安城的太平侯爷陈青山。 对于浮生神女来说,简直是意外之喜。 “你死定了!” 浮生神女看着陈青山,看了许久,最后一字一句地吐出四字来。 不说陈青山太平侯的身份本就是乱神教的死敌,光是他一个外教之人,却瞒天过海,成了这乱神教唯一的一位圣子殿下,便是对乱神教极大的侮辱,乱神教宗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 能将事情影响降低到最小的方法,便是抹杀这个为乱神教带来耻辱之人。 所以,无论如何,这乱神教都不允许陈青山活着回到长安城。 浮生神女面上是毫不掩饰的喜悦,更是朝着陈青山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如同那旗开得胜的将军。 “哎。” 一只手于浮生神女面前一晃。 乱神教宗伸出手,示意浮生神女止语。 浮生神女乖乖闭嘴,只是眸中与面上的兴奋之色更多了,她可以预见到教宗大人对这太平侯陈青山折磨一番后,让他含恨而死的模样。 教宗大人对待敌人,一向残忍。 “陈青山,不得不说,我很欣赏你,你是个天才,真天才,这乱神教内,无论是浮生,罗刹,亦或者是九狱,他们都不如你。”乱神教宗现在,反而笑了起来。 不仅没有对陈青山出手,反而是称赞道。 “嗯?”浮生神女轻咦,觉得有些不对,教宗大人的脾气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直到…… “所以,陈青山,我可以给你一次机会,入我乱神圣教,如此,你便是我教真圣子。”乱神教宗向陈青山抛出了橄榄枝。 “什么?!” 浮生神女一愣,教宗大人不仅不直接打杀了这个圣教内的耻辱,反而要邀请他入乱神教。 不仅是浮生神女,就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玄月大祭司一时间也未反应过来。 教宗大人来势汹汹,结果就是要邀请这陈青山入乱神教?! “我为救人而来,若教宗大人告诉我荼蘼手印的解法,你我二人之间或许消除一些恩怨。”陈青山轻语。 “荼蘼手印?” 乱神教宗露出恍然大悟之色。 “为了喜欢的姑娘,太平侯爷孤身入我乱神圣山,不得不说,好大的气魄,这胆量,可不是谁都有的,实在是佩服啊。” “所以,我便更欣赏你了,只要你入我乱神圣教,那荼蘼手印自然可解,还有那祸蛇神女,我也可以既往不咎,更可让她成为我教圣女,这样一来,你便能与喜欢的人在一起了,你看如何?” 乱神教宗更是接连抛出了一系列条件,为的,就是让陈青山舍了太平侯爷的身份,入这乱神教。 “我不是在做梦吧?” 浮生神女刚刚站起,又觉得身体一轻,如踩到了云雾之上,脚一软,便再次跌到了地上,久久未站起来。 “真地很谢谢教宗大人厚爱,可是无论是我,亦或者是阿喃,都不喜欢乱神教。”陈青山斩钉截铁。 乱神教宗微微低头,双眸如毒蛇。 “哦?” “那真地是很可惜的一件事情,你不入我乱神圣教的话,我们这辈子,只可能是敌人,你不仅救不了你的小相好,就是你自己,也会折在这。” “都死了,岂不可惜。” “所以,我劝你再好好想想,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做敌人,然后死,还是成为我教真圣子,好好地活?” 乱神教宗下了最后的通牒。 “是啊,陈青山,你好好想想,大唐能给你的,我教也都能给你,无非是放弃个个太平侯的名头而已,成为我教圣子,岂不是更好?” “你应该明白,人若死了,便一切都空了。”玄月大祭司忍不住了,在一边帮腔说道。 这位乱神教的首席大祭司本是个骄傲之人,却一次又一次向陈青山低了头。 陈青山知道玄月待自己确实不薄,真诚一拜:“死了,的确是什么都没有了。” “但玄月大祭司亦应该知道,这世界上,比死更可怕的事情还有许多。” “比如,以自己不喜欢的方式活着。”陈青山并指在天地宽上一抹,剑光大亮。 剑气咆哮,自身后的大殿内砸出一个窟窿来,陈青山跳入其内,拼命向后逃去。 陈青山知道自己并不是乱神教宗或者玄月的对手,他只能尽可能地拖,拖到烟雨楼主出现在这乱神圣山世界之外,他方才有一线生机。 “实在不行,便毁了这方天地。”陈青山咬咬牙,神识扫过那储物戒指内的一物。 那是杨剑给陈青山的瓦罐,里面有着长生仙人境噬道者的黑血,这罐黑血,足以让这片世界变了天。 只是这当初第一尊古神灵盘开辟出这方世界,便是为了抵挡噬道者。 未到最后时刻,陈青山不愿意放出黑血,污了这乱神圣山世界的天。 “哇!” 一口鲜血自陈青山口中吐出,强大的冲击力将陈青山砸了出去。 身后大殿轰然倒塌,陈青山全力一剑才在这大殿之上轰出个窟窿来,而乱神教宗,只是轻飘飘的一掌。 “逃,这是乱神圣山啊,你又能逃到哪里去呢?”乱神教宗以极快的速度向陈青山飘来,如同猫戏耗子那。 陈青山沟通烛照之力,丹田世界内的剑莲迅速旋转着,反手一剑递出。 春后水。 剑气无尽,一挂剑气长河飘摇而出,气势虽不及了凡和尚当初在集水镇的那一剑,但已经拥有了那一剑的几分神韵。 剑气长河之上燃着火焰,成为火焰悬河,直直向乱神教宗镇压而去。 “哦?!真是很不错的一剑啊,就是五境之修,其招式的威力也不过如此了吧。”乱神教宗称赞,抬头望着那片压下来的火焰,越来越近。 以乱神教宗的修为,无论是躲过这一剑,还是接下这一剑,都不难。 可他偏偏迎上了这一剑,双手高举,要以小梦月的身躯来接下这一剑,待这一剑落下,或许会割伤乱神教宗的一片衣角,但梦月必死。 “哇!”一声哭啼声传出,梦月醒来。 陈青山面色大变,以他的实力,挥出了突破自己极限的一剑,若想收回去,是难如登天的事情。 陈青山只能凭着与这一剑的联系,以神识来牵引这一剑。 此时的天地宽上如同压着一座大山,沉得陈青山抬不起手来,双臂发麻。 识海之内更是翻起滔天的浪花,如针般的刺痛出现,直刺脑海。 “给我起!”陈青山大喝,抬起了天地宽。 燃着火焰的剑气长河向外偏移五丈,临着乱神教宗的身侧落下。 一条长长的鸿沟被冲出,泥土之上燃烧着零星火焰。 终是未伤小梦月分毫。 趁陈青山受到反噬,玄月出现于陈青山身侧,血月一转,砸落于陈青山后心。 陈青山只觉气机一乱,吐出血来,天地宽从手中抛出,于空中化为光粒,随后消失。 第一百八十六章 拜山 玄月大略微惊讶,她舍这一击虽有留手,但也足够让四境以下的修士昏迷,可未想到这太平侯陈青山只是吐了几口血来,暂时失去了战力而已。 “好强悍的体魄,不过失去战力也可。”玄月大祭司喃喃。 储物戒指内,陈青山以神识扣住了那枚瓦罐,随时可以取出,无论是乱神教宗,还是玄月,没有世界规则的庇护,只要染上一滴黑血,便会污了二人的大道之基。 这罐黑血,对于这座天下的修士来说,简直是大杀器。 “教宗大人这样做,不觉得无耻吗?”陈青山问之。 “没有无耻不无耻的说法,我只看结果,很显然,这方法对你来说很有效,看来你真地是个重情义之人呐。”乱神教宗嘲讽道。 “但你也应该明白,这重情重义之人,一般都活得不长久!”乱神教宗又言。 “所以这便是你那日在长安城被亚圣压着打的原因?” “毕竟您确实无情无义,而亚圣可是至情至义呢。”陈青山毫不客气,虽然修为被打散了,但嘴上依旧不客气。 乱神教宗得意的脸色冷了些。 陈青山继续输出:“若是没有那长生仙人境的古神灵苍,教宗大人这趟去长安城,恐怕要一去不回了吧?” “哦。” “我还忘了,就是这古神灵苍的头颅,还被亚圣与了凡大师一起给切了呢,镇与圣衍书院的圣道碑之下。” “若不是您像现在一般用些龌龊手段,骗了人,恐怕那苍要被镇上三生三世呢。” 玄月大祭司面色一凝,居然还有这等事,毕竟她在教内得到的消息是乱神教宗大人在长安城大捷啊。 见被陈青山揭了短,乱神教宗大怒:“牙尖嘴利,剑不够快,嘴却这么快!” “我的剑哪里不快了,就是您,人间绝巅,乱神教的一宗之主,都不敢接。” “等我回去长安,可有得说了,那年我三境,杀进了乱神圣山,一剑出,乱神教宗辟易!” “这件事,我可以说上一年,等我不想说了,便养些长安的说书先生,让他们继续说,无论如何,这江湖上,要有我的传说!”陈青山抹抹嘴巴上的鲜血,轻快地说道。 “陈青山!”乱神教宗大喝,声音响遍整个浮生峰上,若无禁制隔绝,恐怕会传遍半座乱神圣山…… “应该是这里了吧,陈青山那小子就在里面,一个人就敢闯乱神圣山,也不知道说他是傻好,还是勇好。” “我记得这盘所开辟的世界,出了郁垒所掌管的门外,还有一些特殊的节点可以进入啊。” 一处乱神圣山的隐秘入口之外,一中年儒士出现,以手中青竹杖敲打着满是爬山虎的山壁,要去寻找入那乱神圣山世界的节点。 “善,找到了,我便记得在这,古人诚,不我欺呐。” 青竹杖在一个位置一点,满山壁的爬山虎如同珠帘一般,纷纷分开,山壁之上,一几寸的圆形光圈出现。 若想通过这个节点入乱神圣山,就需打碎这个节点,进入另一个空间,而这样的修为,至少需要八境。 中年儒士放下青竹杖,如那乡间的农民一般,挽起袖子,就要一拳砸下。 拳风忽止。 中年儒士抬头望天:“居然是她,她怎么来了!” 随后隐于山壁的阴影之内,犹如一截枯木,连心跳呼吸都停止了。 高天之上,烟雨楼主如同流星,划过天际,微微皱眉,出于刺客的直觉,她感觉这群山之内,有些在窥视自己。 只是情况紧急,她并未有时间想这个。 只因她通过契书间的联系,再一次收到了忆江南的消息。 消息的内容很简单:“楼主,我被乱神神教宗追,速来救我!!!” 烟雨楼主的回复也很简单:“得加钱!” 这里的钱自然不是寻常的黄白之物,而是如同神灵玉一般,对烟雨楼主有用之物。 而且,从陈青山的消息内,烟雨楼主还得知了忆江南的真实身份是那太平侯陈青山。 “难怪我觉得你小子熟悉,原来是陈青山啊。”烟雨楼主面上含笑,也不再去管那地上窥视的目光,作为这座天下的四位陆地仙人之一,她已经拥有了无视大多数修士的资本,即使对方是人间绝巅的强者。 大花脸谱面具覆于脸上,诛仙双匕落于手中,被其掷出。 一对匕首带着血红色火焰,互相呼应着,不断扩大,越来越大,最后比山岳更甚。 双匕刺破虚空,穿过虚无,如拉开帷幕一般,掀开了这座世界的一角,露出另一个更小世界来,那是乱神圣山。 诛仙双匕无限变大,轰击在乱神圣山的界壁之上,如同一个大大的透明蛋壳,凹入其中。 “咔嚓。” 一丝裂纹出现于界壁之上,乱神圣山世界内,一道道强悍的神识冲天而起。 诛仙双匕回旋,极速缩小,化为两道流光,一左一右,回归于烟雨楼主手中。 于手中一转,舞出花来,随后双手交叉,将匕首往后一送,诛仙双比滑入烟雨楼主身后的腰囊之内。 双袖一挥。 “烟雨楼主,前来拜山!” 仅烟雨楼主,女子一人,便欲要压得整座乱神圣山抬不起头来…… 浮生峰上,乱神教宗望着高天之上,立于虚无世界中的那个女人,心情已经无法用愤怒来形容了。 “陈青山,你干的好事?!”乱神教宗几乎要咬碎了牙,向陈青山吼道。 “自然,这个礼物,乱神教宗,您喜欢否?”陈青山笑之。 “好,好。”乱神教宗连呼,望着高天之上,他若再不出手,这乱神圣山可拦不住烟雨楼主的诛仙,将梦月一抛,乱神教宗往高天之上飞去,梦蝶飞身将接住了梦月,伤了些筋骨。 “玄月,看好他们,等我归来以后,有他们好看的!” 乱神教宗招手,主峰之上的道钟飞出,悬于乱神教宗,丝丝仙气垂下,护住了乱神教宗周身。 虚无之中,一个几乎有半座乱神圣山大小的阴影出现,周身雷霆。 雷霆巨人咆哮,陈青山再次见到了那在长安城出现过的古神灵苍。 第一百八十七章 冲向后山 烟雨楼主是这天下的四位陆地仙人之中最为神秘的一位。 不仅仅是因为她是这天下最强大的刺客组织的掌权者。 四位人间绝巅之上的强者,他们依靠背后的东西,可以展现出比普通八境更为强大的力量,亚圣背靠儒圣的传承,司天监之主背靠的是一座长安城的气运,龙虎山老天师身后则是道尊的传承,唯有这位烟雨楼主,其背靠着的是什么,并没有人知道。 “不管你是谁,亦不能扰我乱神圣山。” 乱神教宗逆势而起,顶着仙气直冲乱神圣山世界之外,圣山世界之外一片漆黑,更是有能够轻易切割修士身躯的空间碎片。 这是一方唯有八境之修才能站立的天地。 古神灵苍更是长生仙人境的存在,乱神教宗游遍九州四海,将其当年被打碎的躯体一一寻回,这才让苍在这个仙人断绝的时代重新回归。 可美中不足的是,苍只有躯壳,并无神魂,也就是说,这只是一具长生仙人境古神灵的尸体而已。 因仙气滋养而肉身不腐,更能依靠肉身的本能去进行战斗,可就算如此,这古神灵苍的身躯,对于乱神教,也是一大杀器。 普通八境,不会这尊失去了神魂的古神灵的对手。 古神灵苍身躯遮天,身上瑰丽花纹,更是手扶着半座乱神圣山大世界而来,出现于乱神圣山世界之外。 “呼!” 风雷二气自其口中吐出,于乱神圣山世界之上形成云烟,使得圣山世界里面的人看不清外面的光景来。 乱神圣山世界开始轻微摇晃,待云与烟俱散,便见一双巨掌抱住乱神圣山世界,将其从原来的位置移开。 待双掌一推,便将乱神圣山世界送出战场之外。 陈青山抬头望去,通过透明的界壁,大战已起。 有黑色莲花自虚无中绽放,随后被烟雨楼主抬手撕碎,烟雨楼主诛仙匕首出鞘,仅仅一击便打穿了乱神教宗护体的仙气,那沉重如山的仙气,本是最好的盔甲,但在诛仙匕首面前,却如同纸糊的一般。 “咚!” 道钟震荡,发出摄魂夺魄的声音来,主动护主,音波之形之道钟上凝聚而出,是一只巨大的四翼蝙蝠,对着烟雨楼主当头罩下。 烟雨楼主面上,大花脸谱如同复活一般,亮色的油彩如水般流动着,色彩飞出,形成一张更大大的京剧脸谱来。 随着这脸谱飞出,烟雨楼主面上覆着的面具失去了颜色,便为纯白,是一片白,没有五官。 脸谱在上,张嘴,吞下一道又一道未明的气息,于嘴巴周围形成一圈一流一泉的涟漪来。 “哇呀呀呀……” 大花脸谱一声唱,如那老将粉墨登场,以无形之音限制住了那只四翼蝙蝠,再出一声吼,蝙蝠碎灭。 诛仙匕首点于乱神教宗的肩膀之上,血花盛开。 “你为何会如此之强!”乱神教宗面上是不可置信,捂着肩膀极速退去,诛仙匕首上的杀意直入乱神教宗题内。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你太弱了。”诛仙匕首如同拥有生命一般,于烟雨楼主手中跃动着,舞出绚丽的花来。 烟雨楼主乘胜追击,乱神教宗身型暴退,一个巨大的拳头映入眼帘,古神灵苍出手了。 烟雨楼主不惧,一对诛仙匕首同时悬于掌中,双掌合拢,运转修为,向前一推,一条赤色的线凝聚而出,以极快的速度,迎上了古神教苍的拳头。 “吼!” 痛苦之声响起。 烟雨楼主以诛仙双匕,在苍的拳头上隔下一块肉来,苍的拳上乌黑之色,是诛仙砸出来的。 烟雨楼主攻伐无双,竟能一时间独战古神灵苍与乱神教宗。 乱神圣山内,一道道强大的神识复苏,默默在注视着这乱神圣山之外的这场战斗,那是一尊尊古神灵,可就是强大如祂们,也选择了沉默,不敢轻举妄动。 祂们不是不想帮乱神教宗,以他们的修为,七境也好,八境也罢,没有仙器护身,一出现在战场之上,恐怕就会被那个杀力绝强的女人用匕首给凿死。 “或许那位可以。” 有古神灵将目光投向了乱神主峰的后山之上,那里住着素英古神,那位万花之神,司命之神。 而素英古神的修为,是长生仙人,一位完完整整的长生仙人,与世无争的长生仙人。 若苍的神魂存在,那祂与素英古神的实力,在伯仲之间,或许苍要强些,但现在苍失去神魂,那素英古神,才是这乱神教当之无愧的第一强者。 只是无论圣山世界外的打得如何激烈,素英古神都没有任何出手的意思。 乱神主峰后山,花草馥郁,素英古神抬头望:“我与这乱神教宗,只是合作而已,替他挡下这天底下一等一惊艳的女子,我并无绝对的把握。” “将这父神的世界借给这乱神教宗,已经是我的诚意了。” “以乱神教宗这些年的表现来看,我并不值得出手。” 随后,白衣白裙的素英古神不再去管那山外之事,而是将头埋下,一心一意地打理自己的花草。 最后,素英古神捧出一把种子来,看着那把种子。 良久一叹…… “不愧是我请来的救兵啊!” 陈青山可以感知到乱神圣山世界的移动,眸中烟雨楼主与乱神教宗的身影越来越小。 玄月大祭司闻言,微微皱眉:“还有心思管这个,那烟雨楼主再强又如何,远水解不了近渴的道理,你应该是懂的。” 陈青山如同未闻,反而看向了玄月大祭司,在丹田世界的作用下,他被打乱的修为已经恢复了,这意味着重新他拥有了反击的能力,而玄月对此一无所知。 陈青山并未急着动手,他要等待一个机会:“教宗大人有危险,玄月大祭司难道不去帮一下他?” 玄月大祭司摇头:“我去了,也帮不了他,现在能帮教宗大人的只有后山的那一位,可是显然,她并不想出手。” “那乱神教宗若是败了呢?”陈青山再问。 “我不觉得教宗大人会败,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若教宗大人败了的话,我会第一时间出手,将你打杀。”玄月看着陈青山,轻语道,言语间并没有多少感情。 “玄月大祭司与那乱神教宗一般无理。”陈青山微笑,说道。 玄月大祭司将手中放与唇前,做了一个慎言的动作。 “以结果为重,至于过程,并不重要。”玄月大祭司轻语,属于准八境的气机死死地锁定了陈青山。 就是陈青山再逆天,玄月也不觉得他能从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逃走。 陈青山感受到了玄月大祭司的杀意,无奈地摊开手来:“终究是不服气的。” “哦,那何为服气?”玄月大祭司朱唇轻启。 “至少要同境界一战吧,等我到了您这个境界,我们再公平一战,输了的话,要杀要剐,随您的便”陈青山回答。 玄月大祭司被陈青山的话逗笑了,摇摇头:“等你到了准八境,那不用打了,我一定不是你的对手,就是教宗大人,能不能压制住你,还是两说。” “你说是吧,陈青山。”玄月大祭司反问,说道。 玄月大祭司的话中,对于陈青山的天赋毫不掩饰,明明是称赞自己的话语,但陈青山终究是开心不起来。 “所以,对付你这样的人,我并不觉得以大欺小是件见不得光的事情,反而是很明智的决定。” “作为这乱神教的首席大祭司,我有义务将一切不安定的因素在萌芽阶段除去。” “就是背负些骂名,也是无所谓的事,反正我教在这大唐的名声也说不上好。”玄月大祭司很诚实地说道。 “我可是太平侯,玄月大祭司就不怕圣皇陛下大怒,来对付这乱神教?”陈青山搬出了自己的身份。 眸光微微亮,自己的那一剑,快要准备好了。 玄月微微看了陈青山一眼:“你又何必再问出这样的问题,大唐圣皇陛下一直对乱神教抱着欲除之而后快的态度,若是能灭,早灭了,无非是要要覆灭整个乱神教所要付出的代价太大而已,就是圣皇陛下,也承担不起这样的代价。” 闻言,陈青山便明白了过来,这乱神教还有一些他所不知道的事,且大他不敢虽然强盛,但架不住外敌实在太多了,若是圣皇陛下强行出手的话,恐怕会打破这微妙的平衡。 “我背后有那位这座天下的第一位八境剑修。”陈青山又道。 作为剑修,了凡大师应该算是四位陆地仙人之下的第一人了,与那四位的差距,或许只是一把仙剑而已。 不说天地宽,就是了凡大师有一把蜀山的周游,那他也会立刻跻身于陆地仙人之列。 说起了凡,玄月大祭司的眸子才微微重视了些:“他又入不了乱神圣山,为你报仇,那也是你死之后的事情了。” 玄月轻笑,油盐不进:“原来你后面是一位绝无仅有的大剑修啊,难怪你的剑,如此之强。” 陈青山也笑了起来:“玄月大祭司有一句话确实说的没错。” “我的剑,确实很强。” “但我强大的,并不仅仅是我的剑!” 准备就绪! 陈青山一剑斩出。 “黑天,动手!” 丹田世界内的所有生命之力枯竭,集合一整座世界之力,注入陈青山发丝之上的黑珠之内。 “我现在感觉前所未有的好,哈哈哈哈!” 得到一整座世界加持的黑天叟出现,开天之器的碎片悬于手中,直奔玄月大祭司而去。 一块玉牌丢出,化为陈灵官,陈灵官卷起陈青山与梦蝶姐妹,飞向天穹。 于玄月大祭司不可置信的目光中,陈青山挥剑,破开禁制。 陈灵官直往乱神教主峰后山飞去。 第一百八十八章 十死无生! “该死的家伙!”玄月大祭司惊怒,她锁定陈青山的气机居然被那一剑给斩断了。 以致于她对陈青山的逃跑并非做出及时的反应。 她更未想到陈青山居然有一尊六境修为的道门灵官,可以带着陈青山逃走。 暗月转为血月,玄月大祭司瞬间进入了战斗状态。 “去!” 玄月大祭司一甩袖子,那枚血月便飘飞出去,欲破开禁制向陈灵官砸去,要将陈青山几人从空中击落。 “咻!” 一枚碎片,其上仙气,撞向了血月,在其上砸出一道裂纹来。 与自己性命相修的血月受损,玄月大祭司“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来。” 黑天叟伸出手掌,碎片重新悬于其掌中,这枚碎片被陈青山得到后,便失去了对黑天叟的反噬,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同为石明灵的毛球的缘故。 黑天叟又附身于这枚碎片许久,现在用起来,更是得心应手。 “你,是当年窃宝之人,你不是应该死了吗?”玄月大祭司动容。 “还剩一缕残魂而已,还好遇到了少主大人,从此解脱,未来可期。”黑天叟笑道,身下是滚滚黑烟,身体更是凝成了实质。 黑天叟巅峰时与玄月一般,是准八境的强者,如今得到了陈青山一整座丹田世界的力量,再加上手中这枚仙器的碎片,不说打败玄月大祭司,但拦住她,并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准八境的强者,认一个毛头小子为少主?!”玄月惊疑道。 “这件事,便不用你管了。”黑天叟不愿提及在识海里被陈青山揍了一顿的事情。 “你真要拦我,就不怕魂飞魄散?!”玄月大祭司在此时的黑天叟身上感受到了压力。 “我还有得选吗,少主兴则我兴,少主亡则我亡。”黑天叟轻语道,摸了摸鼻子,他刚刚这句话,少主旁边那个抱大腿的家伙似乎也说过意思相同的话。 而没有猜错的话,现在那小子已经凉了。 “呸,晦气!” “老夫不会死,老夫长命百岁!” “不对,应该是万寿无疆!” 黑天叟自顾自地说着。 “对,万寿无疆!” 随后黑天叟便桀桀一笑,主动杀向玄月大祭司。 黑天叟悬天而起,坐着漫天的黑雾,黑雾有灵,如同伸出无数触手来,笼罩向玄月大祭司。 黑雾内,有凝成实质的黑剑,激射而出,射向玄月,玄月大祭司双手环抱,托举着手中血月。 挡下了一枚又一枚黑剑。 “哈哈哈哈!”黑天叟悬于高天之上,俯视着玄月大祭司,很久未全力出手的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畅快,更是猖狂地笑了起来,当真一老魔。 这黑剑极小,但每一击落下,都极为沉重,玄月每挡下一剑,便向后退一些,待全部挡下后,便犁出一条裂缝来,裂缝的尽头,是玄月大祭司白净的大腿。 “来吧!”黑雾化为巨嘴,对着玄月大祭司当头噬下,化为密不透风的囚笼,黑天叟悬着开天之器的碎片,杀入囚笼之内,与玄月大祭司战到了一起。 陈灵官卷着陈青山三人直奔乱神教主峰而去。 陈灵官的速度极快,主峰就在眼前,因为烟雨楼主到来的关系,主峰上的道钟已经被乱神教宗唤到了手中,前去御敌,所以这主峰之上,已经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阻止陈青山见到素英古神了。 “快了,就要入得乱神主峰后山,见得素英古神了。”救得阿喃的机会就在眼前,陈青山眸子里忍不住亮起了光,满眸都是兴奋之色。 此时,一道声音自浮生峰上响起,透过整座浮生峰的禁制,传遍整个乱神圣山世界:“所有乱神所属,前往主峰,诛杀陈江南。” “陈江南非我教之人!” “他是长安城的侯爷,太平侯,陈青山!” 玄月大祭司虽被黑天叟所困,一时间无法摆脱纠缠,亲自去抓捕陈青山,但她以自己的权柄,通告乱神圣山。 就如同当初通告所有人,让陈青山成为乱神教地第一圣子一般。 当这些话传出后,整座乱神圣山世界都沸腾起来,何止是沸腾,简直是炸开了锅。 “什么,圣子殿下并非我教之人?!” “他来自长安城,还是长安城的一位侯爷!” “这太平侯爷我听说过,圣皇陛下亲封,是大唐最年轻的侯爷!” “我的老天爷啊,一位大唐的侯爷,却成了我教圣子!” 整座乱神圣山都震动起来,这一次的影响,比陈青山成为圣子时还要大上不知道多少倍。 “诛杀此獠。” 不等弟子们动手,那一道道复苏的古老意志便纷纷降临到了主峰之外。 “呜!” 吞吐火焰,浴火而来的三头吠犬,一个吐息,主峰之下,化为火海。 “轰!” 体型大如山岳的山魈,拔了一棵圣山内为数不多的参天古木,一声鹤唳,玄鹤双翼若垂天之云,于主峰上盘旋一圈,随后落于山魈肩之上。 生有九尾的丘狐轻灵跃出,八臂鬼面的罗刹扒开大坟走出…… “我未想到过,你居然不是这乱神教之人。” “罢了,罢了。” “唉……” 那掌管天下门户的郁垒古神闭上了眼,选择不再去管此事。 就是郁垒不出手,在这么多古神灵面前,陈青山也无法逾越半步。 一尊尊庞大的身影,撑开天幕,将乱神教主峰守得密不透风。 巨大的压力袭来,要压得陈青山喘不过气来。 陈青山的情况急转直下。 陈青山挥手,将梦蝶梦月收入丹田世界之内,浮生峰上,那封印浮生树的一颗颗星辰飞出,无视峰上禁制,于陈青山头顶再度凝结成星辰冠冕。 “太平侯爷,这场架,可不大好打呐。”陈灵官主动开口,一手握住陈青山的身体,将其放到了自己的肩膀之上。 “何止是不好打,简直是十死无生的局面!”陈青山笑道,挥剑。 地上是无边火海,头顶为圣山天幕,陈灵官的身躯与这一尊尊古神灵比起来,过于小了些。 陈青山与陈灵官比起来,又小了些。 于是,陈青山于这一尊尊古神灵面前,便成为了极小。 不仅仅是身躯,更是修为上的巨大差距。 若要向前,便是十死无生! 第一百八十九章 老父亲的震惊 “陈灵官,惧否?”陈青山立于陈灵官的肩膀之上,看着四面强敌,执剑轻语道。 “我已经死过一次了,所以,不大害怕。”陈灵官轻语。 那日在金銮殿内,大唐圣皇陛下便说过,陈灵官以名特殊的道门灵官,是一缕残魂的化身。 不同于黑天叟,黑天叟虽碎了身躯,但依旧有着以前的记忆,而陈灵官,并不记得过往,他或许只是基于某个强大存在的点滴灵魂碎片而诞生的,这灵魂碎片小到甚至无法承载半分记忆。 “我虽没有了以前的记忆,但一点我是记得的。”陈灵官的声音自陈青山耳畔响起,火海带起狂风,卷乱了陈青山的衣袍。 陈灵官带着陈青山开始慢慢爬升,直至苍穹之顶,面对一尊尊古神灵,陈灵官坚定地举起了自己的大剑。 “哦,什么?”陈青山站在陈灵官的肩膀之上,亦举起自己手中的天地宽。 “我活出此生的目的便是为了某些人的。”陈灵官开口。 “直到圣皇那日在金銮殿内将我唤醒,我便知道要护的那个人是你,太平侯爷。”陈灵官一向严肃,如同那最忠诚的护卫,以无比庄严的态度,去护陈青山。 陈灵官出手的此数不多,但每一次出手,都干干净净,丝毫不拖泥带水。 可一向严肃的陈灵官,如今的脸上却很难得地出现了笑意。 当一个一向严肃的人忽然话多了起来,或许是他感受到了什么,或做出了一些一去不回的决定。 “很抱歉,将陈灵官带到了乱神圣山,还把你卷入到了这场纷争当中。”陈青山有些歉意。 “不碍事的,毕竟我存在的意义便是守护,让太平侯爷的路走得更容易些,只是陈灵官能力有限,不能为您开出一条路来。”陈灵官玉质的脸上露出一个巨大的笑容来。 山魈伸出掌来,握住参天之树,以手捋树,扫去其枝与叶,那长满长毛,大如山岳的身躯蕴含着惊天的力量。 巨木横空,扫出一串残影来,在山魈的手中,那巨木便如同一根大大短棍,带着破空声,扫向了陈青山。 短棍所过之处,周围大的空间出现扭曲,这一棍是纯粹的力量,并无属于山魈的法力或者权柄加持于其上。 可就是凭借这纯粹的肉身之力,却撼动了空间。 “斩!” 一个绿色的灵力护罩出现于陈灵官肩头,将陈青山护住。 陈灵官身体一晃,自原地消失,以巨大的加速度迎上了山魈的这一击,随后双手持剑,毫无花哨地斩下,与山魈手中的巨木撞到了一起。 “轰隆”一声响,就是乱神主峰都震动起来。 山魈手中的短棒,与陈灵官撞击之处,出现了一个凹痕,有蜘蛛网般的裂纹自短棒之上出现,延伸至短棒尽头。 “哗哗!” 裂痕之内绿光,有一缕缕玉质剑气自其中冒出,如同生长一般,越来越长,最后山魈手中的短棒轰然炸开,化为粉尘,最后自山魈手中簌簌而下。 “嗯,区区六境的道门灵官,却能挡下我肉身的全力一击,不简单呐。”山魈第一次正视陈灵官,声音如同天雷。 “山魈古神过赞了。” 陈灵官带着陈青山收剑而立,悬于空中,陈灵官的身躯之上,出现了发丝般的裂纹。 以六境的修为挡下七境山魈的一击,已经是大不易,陈灵官坚硬的身躯,亦不免出现了裂纹。 “就是再硬又如何,六境就是六境,总会被砸碎的。”山魈身上,玄鹤轻语,语气间不屑,传出来的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话语落下,玄鹤便动了,微微振翅,便见这乱神世界一黑,玄鹤出现在了陈灵官面前,身后拉出一条白线。 “好可怕的速度。”陈青山见到近在咫尺的玄鹤,眸中惊讶。 一瞬之间,玄鹤便举起了双翅,锵锵声响起,化为两把天刀,对着陈青山斩下。 陈灵官凝聚的护罩触之即碎。 玄鹤并未选择攻击陈灵官,而是直接选择对陈青山出手。 “卑鄙。” 陈灵官弃去巨剑,以手护住陈青山,同时身体极速向后退去。 “锵锵”声再次响起,如那肉铺屠夫以双刀撞击,便见陈灵官的手臂上出现了裂纹,随后破碎开来。 “也不如何硬嘛。” 玄鹤这一击,有心算无心,直接断去陈灵官一条手臂。 陈灵官的手臂与剑器,都落入了下方熊熊燃烧的火海之内。 “你,不说上后山,就连小命都要难保了。”玄鹤远远地盯着陈青山,不屑道。 “你会付出代价的。”陈青山不惧,青木法舟自陈青山储物戒指来飞出,化为木盘模样,扣于陈青山脚下,将陈青山承载于其上。 于所有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陈青山主动脱离陈灵官的保护,立于陈灵官身前。 要以三境的修为,去直接面对这古神灵。 “这陈青山是疯了吗?” “脱离道门灵官的保护,他怕是一息都活不了。” 圣山世界内有弟子在大喊,无论陈青山之前表现得如何天才,但他们并不认为陈青山能打得过一位古神灵,更不可能在这么多古神灵的封锁之下,上得乱神教主峰。 现在出手的古神灵只有两位,更别提其他古神灵,还有那最强的罗刹古神了。 “太平侯,陈青山,这才是你真正的身份吗?” 罗刹峰上,罗刹神子遥望着战场,目光深沉,山风拂来,大袖飘摇,他想起了陈青山曾经说过的话。 “这圣子之位,你确实不感兴趣。”罗刹神子苦笑。 “我未想到,你居然有这样的勇气,当着长安城的侯爷不当,来我这乱神教,不是找死吗?” “现在这局,你又如何去破,难不成要那大唐圣皇陛下亲临不成?” 罗刹神子嘲讽道,只是面上有些惋惜…… “快了,快了,应该能联系上山主的!” 圣玄峰上,顾清风担心地望着苍穹,当陈青山脱离陈灵官的保护时,顾清风的心里更是狂跳一下,手中攥着传音玉符,因其太过用力而出现了裂纹。 若能联系上蜀山之主,加上蜀山之上的那群大剑修,陈青山未必没有活下来的机会。 玉符微亮,随后归于黯淡,随之黯淡的还有顾清风的眸子。 “失败了吗?”这乱神圣山内的规则,让顾清风联系不到蜀山,就是天底下最高品秩的传音玉符,也突破不了整座乱神圣山的禁制与规则。 就如同浮生神女的传音玉符无法在陈青山丹田世界的规则之下,联系上玄月大祭司,这与距离并无太大的关系,存乎于规则。 顾清风正在着急之时。 “没想到啊,这家伙居然是太平侯,陈青山,若是我老爹知道,我居然与一位大唐的侯爷是朋友,非要打我一顿不可。”一道放荡不羁的声音响起。 此时,浑身包裹着白色布条玄夜爬到了圣玄峰上。 诡冢与大唐之间,算不上敌对,当关系也不可能是好,毕竟诡冢所修之法,被大唐的修士们视为异端,所以诡冢这座宗门,一直游离在大唐朝廷之外,以互不打扰的方式。 “呼!” “还好这峰上没有禁制,否则等我上来,那家伙非凉了不可。” 玄夜随意地在顾清风旁边的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 “勇啊!”看了天上的陈青山一眼,玄夜竖起了自己的大拇指。 随手一抛,扔出了自己老爹的棺材板,地上一片漆黑,就连光都被这太冥棺的棺盖所吞噬。 看着地上的那一片黑,顾清风眸光一亮。 这棺盖作为仙器太冥棺的一部分,是可以突破这座乱神圣山规则的限制,联系上夜王的。 玄夜开始联系自己的老父亲:“我本就是个不肖子,再犯些错误又如何。” “反正他也不舍得揍我!” 随着太冥棺之上,出现一个漩涡来,夜王的声音传了过来。 “嗯?是小夜啊?”那是一声轻微声音,如同夜王刚刚从沉睡当中苏醒一般。 顾清风可以想象,昏暗的殿内,摆着漆黑如夜的棺材,棺材被掀去盖子,夜王从中缓缓睁开眼睛的模样。 “是小夜!怎么了!” “是这乱神圣山内又有谁欺负你了吗?!” “等着,老夫立马叫上你大哥二哥,带上百万尸,杀上乱神圣山,再不行,我就唤醒尸祖,一定给你讨个说法!” 夜王一连串的话,直接砸得顾清风反应不过来。 玄夜扶额。 “不是,老头子,我想要你出手,帮忙捞个人!” “哦?捞人,简单啊,你且说说何人,又做了什么事。”见不是儿子被欺负,夜王立刻平静了下来。 于他的地位而言,要捞一个人,简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这人,可能有些难捞。”玄夜觉得有些头疼,想来自家老头子,还未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何人啊,你且速速说来就是了,只要不是宰了某座圣山的嫡系,或者是杀了大唐的皇子皇女,老夫都可以捞!”为了保持在儿子心中的形象,夜王老父亲更是打了包票。 “也没有杀人,只是隐瞒自己长安城侯爷的是身份将乱神教所有的圣子打了一顿,然后成了乱神教的圣子,被发现后,找来了烟雨楼主,欲杀尽乱神圣山。” “现在乱神教宗与一群古神灵要杀他。” 北境,极为遥远之处,夜王从棺材内惊坐而起,久久不语。 随后吐出三字来:“好家伙!” 第一百九十章 知不可为而为之 出于对陈青山了解的不足,玄夜只说了自己所看到的事,甚至没有把有教内的两尊古神灵因为陈青山而死的事告诉夜王。 但即便是如此,玄夜对于陈青山的描述也让自己的老父亲久久回不过神来。 “这哪里养的是儿子,你是我爹呐。” 夜王老脸一红,喃喃自语道,出于要护着自己脸面的缘故,这句话并未通过太冥棺棺盖传至乱神圣山世界之内。 刚刚夜王给儿子打下包票,只要那人不是杀了大唐得皇亲国戚,亦或是宰了某座圣山的嫡系,他夜王都可以捞。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人所做之事,比他所列举的事还要严重上不少。 现在夜王后悔了,甚至连肠子都悔青了。 “那人叫什么来着,就是你要我救之人。”夜王只能平复心情,其声音再次通过太冥棺棺材盖传了过来。 玄夜并未发现自家老父亲语气中的不对,如实道来:“陈青山,他是长安城的太平侯爷,也是大唐最年轻的一位侯爷,圣皇陛下亲封的。” “陈青山,太平侯爷......”夜王的声音从太冥棺棺盖之内传了出来,随后又是一阵死一般的沉默。 夜王挥手,在确定乱神圣山世界内的儿子听不到自己的话后。 “去他娘的陈青山,太平侯爷!” “一个惹事精,我家小夜怎么跟这样的人有了联系!”夜王的脸上出现了狰狞之色,这位实力不比乱神教宗来得低的诡冢之主现在满肚子都是对陈青山充满了怨气。 夜王久在太冥棺内沉睡,对大唐之事并不感兴趣,一位长安城的侯爷,甚至都未有资格让他去记住,无论是天刀侯亦或者是白衣侯,都不够资格。 或许只有大唐为数不多的那几位王爷,才能让夜王重视上几分。 但如今夜王却确确实实记住了陈青山名字,亦记住了陈青山的封号。 “太平侯,太平个鸡毛,这小子搅得天下不太平才是。”夜王咬牙切齿。 “小小年纪,便去了乱神圣山,还混成了圣子,简直是把屎糊到了赵富贵的脸上,赵富贵是谁啊,面子比他的命还重要,赵富贵不杀他杀谁?!”夜王自言自语道,说出了一个有些土气的名字,赵富贵,乱神教宗的本名。 说着说着,夜王一拳砸在了漆黑如夜的太冥棺之上,最后更是在太冥棺内跳了出来,双手背在身后,来回地踱着步。 “乱神教这群大祭司是干什么的,脑子给狗吃了吗?”夜王越想越气,又开始骂起了乱神教的大祭司们。 “若是拂了赵富贵的面子,还有得救的话,他娘的,你还把烟雨楼主,那个恐怖的女人拉到乱圣山堵门,是要灭了乱神教吗?!” “找死,找死啊!”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夜王语气稍微平缓了些,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话说回来,这叫陈青山的小子,还真有几分本事,居然能够请动那一位。” 夜王很久之前,与烟雨楼主见过一面,那时夜王便知,烟雨楼主的实力要比自己高上一个层次,或许凭借太冥棺,夜王可以在烟雨楼主的诛仙匕首之下保命,但正面交手,要打败烟雨楼主的话,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能让烟雨楼主这样的存在出手,这小子能耐呐!”夜王轻语,他在思考陈青山有何魔力,能够与烟雨楼主这样的存在联系上,并让烟雨楼主不惜与乱神教开战,这已经涉及到两个顶级势力之间的碰撞了。 夜王站得更高,他并不认为是陈青山拿出的东西换来了烟雨楼主与乱神教的开战,就是这陈青山取出仙器来,换取烟雨楼主杀入乱神圣山也是一件极难的事情。 陈青山提供的报酬或许会推动烟雨楼主出手,但更多的是,这位站在人间绝巅之上的强者,愿意出手而已。 而为何愿意,无非是出于陈青山这个人而已,毕竟夜王可不觉陈青山身上能有什么让烟雨楼主真正动心的东西。 “难道这陈青山,太平侯爷,与烟雨楼主认识,否则以烟雨楼向来的行事方式,又怎么会去做这种亏本买卖。”大殿内的灯火燃起,夜王摸着自己的下巴,正在思考着。 “大唐最年轻的侯爷,乱神教圣子,与烟雨楼主相识。”夜王细细数着。 “不简单呐,不简单!”夜王赞叹道。 只是无论再欣赏陈青山,夜王都没有要前去相救的意思。 欣赏是一回事,但为了陈青山去开罪乱神教又是另外一回事,并非是夜王怕了乱神教,只是不值得而已。 夜王重新坐于太冥棺内,再次联系上了玄夜。 太冥棺盖上,一个黑色漩涡,沟通两界,一声叹息自其中而起。 “小夜,不是我不想救,而是师出无名,希望你能明白父亲的苦衷,我不得不为我教的长老与弟子们考虑。” 玄夜与顾清风在圣玄峰上着急地等待着,二人死死盯着太冥棺上的漩涡,却等来了夜王拒绝的回复。 顾清风面色白了一些。 那边的夜王苦笑着,准备迎接儿子的暴怒,想象中的大骂并未到来。 “明白了。” 玄夜说出的是这三个字,他理解夜王的心思,他不能无理取闹,去强求夜王些什么。 夜王一愣,随后是一声更为长久的叹息...... 陈青山脱离陈灵官,主动面对古神灵玄鹤,在所有人看来,这是找死的行为。 “太平侯爷!”陈灵官面上出现了担心之色,伸出剩下的左臂来,欲再次护住陈青山。 “无碍的。”陈青山面对玄鹤,并未开口,而是以神识向陈灵官传音道。 陈青山的神识极为强大,在他的有心遮盖之下,除了陈灵官,这乱神圣山世界内的其他人并未听到。 “神识!” “这是太平侯爷的神识!” “且这太平侯爷的神识居然比我的更强!”震撼的声音自陈灵官的心间回荡,当听到了陈青山的传音时,陈灵官心海里面便掀起了巨浪。 “陈灵官,让我来。”陈青山的声音再次于陈灵官的心间响了起来。 “没错了,的的确确是神识。”陈灵官再一次感受到了陈青山浑厚的神识,以不可置信之目光看向了陈青山。 陈灵官看着陈青山的背影,略微的瘦,但脊骨如龙,前所未有的挺拔,双肩之上或许能够扛起山岳。 陈灵官第一次觉得这个圣皇陛下嘱咐自己保护的小侯爷,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脆弱。 “好。”陈灵官鬼使神差地吐出一字来。 “放心去做,一切有我。”陈灵官欣慰地看着陈青山,这是陈灵官未说出口的话。 一枚玉质的心脏被陈灵官捏在了手中,玉色心脏跳动着,其上灵气弥漫,几乎凝成了液体,若是陈青山有危险,陈灵官会毫不犹豫地捏碎这枚心脏,为陈青山撑开一道生命屏障。 如此绝境,或许小侯爷会死在这,但陈灵官可以肯定的是,他一定会先陈青山一步倒下,这才是真正的守护。 乱神主峰之侧,那一道道足以只手遮天的阴影,一尊尊古神灵们,不屑地看着陈青山,将其视为尘埃或者蝼蚁之流,在祂们漫长的生命当中,祂们见过太多太多陈青山这样的存在。 蚍蜉撼树,自以为凭着一腔孤勇,便可撼动属于古神灵们的权威,而他们,无一例外,都死在了强大的古神灵面前。 这太平侯陈青山,虽然天赋接近妖孽,但未记错的话,他是所有挑战古神灵权威的存在当中,最为弱小的一个。 “在他们人族的话语里面这叫什么来着?”古神灵吠犬,身长五百丈,浑身赤焰,其中生魂,日夜受这灼烧之苦,三颗狰狞头颅留,左边头颅瞎目,右边头颅无鼻无耳,唯有中间头颅,是正常模样,也是最强大的一颗头颅。 此时开口的是右边的头颅,祂在寻找一个句子,来形容现在模样的陈青山,想了许久,亦未想出来,于是向中间智慧最高的头颅问道。 中间之首思考了一会儿,随后开口道:“知其不可为而为之。” “对,对,就是这个。”右边之首惊喜道,张口一吸,周身火焰内的生魂们,便被祂吞入了口中,咀嚼之声混杂着冤魂们的哀嚎,一根长舌扭曲翻滚,使得生魂们无处遁逃。 最后“咕咚”一声响,皆落入腹中。 吠犬古神三首四目,每枚眼球,都若小小的猩红之月,以满是戾气的目光看着陈青山。 只是无论是吠犬,还是其他几位古神灵,都没有向陈青山出手的意思,祂们是端坐于高天之上的神灵,更古老的时候,祂们更是被人族所供奉的存在,有玄鹤一尊古神灵足矣,祂们不屑于一起向陈青山出手,这源于祂们身为古神灵的骄傲。 “知其不可为而为之。”陈青山咀嚼着古神灵吠犬所说的话。 这句话是儒修们的那位老祖宗说的,是儒圣,亦是至圣先师。 正是靠着这份“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信念,大唐才有了这太平盛世。 “傻吗?”陈青山自问。 “不傻的。”陈青山摇头。 这人间只有一种强者,他们知不可为而为之! 第一百九十一章 天地一剑 “自寻死路罢了。”古神灵玄鹤翼若垂天之云,一对蓝色的眸子,如同最为澄澈的湖面,倒映出陈青山执剑的身影来。 以玄鹤的速度,只要用双翼略微触碰到陈青山的身体,那陈青山便是成为两段的下场。 更别提玄鹤身上比金铁更硬的黑白色羽毛了,此羽避水火,不惧寻常刀剑,是天然的铠甲,再加上玄鹤多年来的蕴养,与玄鹤自身七境的修为,没有人认为陈青山能够伤到玄鹤。 此为蚍蜉撼树! “这太平侯爷不会真地以为自己是天下无敌吧!” “那可不是,毕竟人家压得我教年轻一辈抬不起头来,都没有对手了,自然是要找老一辈的,我看这一尊古神灵就挺适合作为对手的。” “有一句话叫不知天高地厚,我看挺适合这位太平侯爷的,他若能活下来,我名字倒过来写。” 乱神圣山世界各处,一道道声音响起,他们是正在观看苍穹之上战斗的乱神教弟子们。 这乱神教内,多是对陈青山的嘲笑之声,而当时陈青山成为圣子殿下时,觉得乱神教中兴有望的亦是他们。 他们将对陈青山的敬,转为了恨,原因便是陈青山天赋越高,表现得越独特,对他们的讽刺意味便越多。 所以,他们希望陈青山死,于这众目睽睽之下被玄鹤古神杀死,且死得越惨,他们便越兴奋。 面对众多质疑,陈青山不语,只是抬起了天地宽。 以手拭剑,望向一尊尊古神灵,又向下扫视乱神圣山各处,陈青山知道那些人在看着自己。 “这个天下有个说法,是会叫的狗不咬人,换句话说,没有丝毫能力的人,才会逞口舌之快。” “来吧!”陈青山执剑,寒芒一闪,主动向玄鹤挑衅道。 说一万遍,不如做一遍。 “好好好!”玄鹤古神慢慢扇动着双翼,悬于陈青山面前,玄鹤的身型比吠犬还大上许多,张开双翼时,便接近千丈。 陈青山与其比起来,实在是太小了,就是玄鹤古神的一根羽毛,都要比陈青山来得大。 “玄天。”随着玄鹤声音落下,规则降临,主峰周围的光线被吞噬,一片漆黑。 天又一次黑了,这一次没有陈灵官的保护,陈青山感觉到了巨大的阻力。 就是陈青山强大的神识也被压缩到了周身十丈之内,这样距离的神识在玄鹤天生巨大的体型面前,几乎没有丝毫的优势。 “斩!。”随着玄鹤的一声落下,黑色的正中心,生出一条白线来,以极快的速度,对着陈青山斩来,瞬息便到。 那乱神主峰之侧的一尊尊古神灵,眸中淡漠,陈青山被玄鹤所斩,实在是太普通不过的一件事情,死去的妖孽便不叫妖孽了。 他应当有另外一个名字,失败者,或许可以加上不知天高地厚的前缀,太平侯陈青山,一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失败者。 顾清风将手放到胸前,然后合十,玄夜睁大了眼眸看着苍穹之上的陈青山,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所有乱神教弟子凝住了呼吸,他们想看看这嘴硬的陈青山是如何死的。 “来得好。”玄鹤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再加上陈青山的神识被压制,陈青山根本无法感知到玄鹤双翼的轨迹。 就连最原始的视力都失去了作用,陈青山只能感觉到一股巨大的生死危机感将自己笼罩,甚至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开始凝固起来,流得越来越慢。 “他要死了。”在场修为最高的古神灵,生有八只手臂,拿着八样兵器的罗刹主动开口道,其面容不断变化着,分不清是男是女,是魔是佛。 直到…… 陈青山缓缓举起了僵硬的手指,在头顶虚点。 一点紫金色微光,随后是第二点金色微光,再是绿色,蓝色,橙色,更多的颜色,连成一串。 撕开了属于玄鹤的规则,那枚代表着众多古神灵祝福的星辰冠冕于陈青山头顶凝聚而出。 随着这枚冠冕出现,陈青山的神识在其照耀之下扩散开来。 “我看到你了。”陈青山闭着眸子,面上却露出笑容来,他捕捉到了玄鹤双翼的轨迹。 化为一条白线的玄鹤不语,直接朝着陈青山切了过来,能发现又如何,以陈青山的修为根本接不下祂的这一击。 “去!”陈青山睁眼,剑指玄鹤,头顶冠冕破碎,化为一颗颗星辰,落于天地宽剑身之上,围着天地宽的剑身转动着,随后如龙吐珠一般,纷纷射出。 陈青山脚踩青木,立于火海之上,如同最古老的神灵,以剑尖所指之处为坐标,砸下了一颗又一颗星辰。 每射出一颗星辰,那白线便慢一分,直到最后一颗星辰落下,这玄天便入如同镜子一般出现了裂纹,随后轰然碎裂。 玄鹤的身影被砸了出来,一颗颗星辰烙印于其身上,各色光线勾勒,随后连接,将玄鹤封印于其中。 诡异的一幕出现了,巨大的玄鹤之影停止在了陈青山面前,以递出双翼的姿势。 这便是陈青山敢于自己面对玄鹤的原因,在浮生峰上,陈青山便发现自己的星辰冠冕不仅可以压制神子神女们唤出的古神灵虚影,甚至可以直接封印古神灵本尊。 就是那浮生神女背后的古神灵,八境的浮生神树,在星辰冠冕的压制之下,都未成功苏醒。 所以陈青山有把握,用这星辰冠冕,将只有七境的玄鹤困上十余息的时间。 可惜陈青山修为不够,能够激发的星辰冠冕的能力亦有限,否则以星辰冠冕的品秩,不说封印在场的所有古神灵,但对祂们形成压制,极大地减弱祂们的修为是可以的。 “怎么可能,他居然把玄鹤古神给封印了!” “是祝福,是他成为我教圣子时,诸多古神灵对他的祝福,这简直是我教的耻辱!” 有弟子大喊。 圣玄峰上,顾清风与玄夜眸光大亮,充满了兴奋。 与其他人的激动不同,玄鹤古神则显得平静到了极点,即使现在被陈青山封印的是祂自己。 再观其他古神灵,依旧是淡漠之色。 “不错的想法,可是你又能把我如何?” 玄鹤以神念将自己的意志传遍了整座乱神圣山,其身上都上的各色光线开始有化为黑白之色的迹象,这是封印即将被破除的征兆。 玄鹤虽修为不如浮生树,但其意志是苏醒着的,这意味着玄鹤可以主动去对抗这星辰冠冕的压制。 “待我破除这封印之时,你依旧会死,结局是不会改变的。”玄鹤的神念再次遍布天地,充满了深深的恶意。 玄鹤天生玄羽,就是六境之修,也无法在祂的身躯之上留下一丝伤痕来,玄鹤并不觉得陈青山能够破开自己的玄羽。 在玄鹤看来,陈青山的行为只是拖延一下自己死亡的时间罢了,结局不会因为这枚加持了诸多古神灵祝福的星辰冠冕而有所改变。 玄鹤在努力破除星辰冠冕凝聚而出的封印,陈青山则不语,直接踏上了玄鹤递出的双翼,极大的刺痛感自陈青山脚底传来,这是玄鹤双翼之上自然生出的金行之气的关系。 “他要干什么!” “他望玄鹤古神的头颅之处去了!” 陈青山拖着天地宽,在玄鹤的双翼之上拉出一条火线来,以极快的速度朝着玄鹤古神的头颅飞驰着。 于所有人不可置信的目光当中,陈青山高高跃起,对着玄鹤眉心,最坚韧的羽毛处,直接砸下。 天地宽破开其羽,直入血肉。 “哗!” 如沸水入油锅,整座乱神圣山世界炸开锅来。 “怎么可能!”玄鹤的神念回荡在天地之间,祂第一次感受了恐惧。 “陈青山,我要你死!”玄鹤暴怒,光丝渐渐破碎,陈青山感觉到了脚底下的震动。 “是吗?”陈青山眸子化为冰凌,感受了一下自己的丹田世界的状态,其内所有的生命源气都被抽取,渡给了黑天叟,让黑天叟拦住玄月大祭司。 丹田世界接近枯竭,可丹田世界内除了生命源气外,还有数不清的剑莲,每一朵剑莲的存在,都会为陈青山提供剑气。 “该死的是你!”陈青山大喝,疯狂压缩丹田世界,剑莲疯狂转动着,其上的剑气被陈青山所抽取。 陈青山要以春后水,将整座丹田世界内的剑气都打出。 随着剑气的汲取,陈青山整个人都化为了血色,尤其是双臂,更是被涌动的剑气冲坏了筋脉,血红一片,模糊一片。 “春后水!” 陈青山一字一顿,将天地宽在玄鹤头颅之上一搅,剑气喷吐而出,巨大剑气如浪,反涌至陈青山身后,形成了澎拜的剑气潮汐,剑气潮汐五彩,将陈青山衬托为一尊战神。 玄鹤感受到了死亡,而这,是一个仅仅三境的修士所带来的。 那双蓝色的眸子不再平静,而是露出了恐惧,恐惧之下,逼出身体潜力来,星辰冠冕的封印破了! 可封印破除的第一件事,玄鹤古神不是打杀陈青山,而是向山魈极速飞去。 难以掩饰的激动与恐惧。 “山魈,救我!” 剑气爆发,一条百丈宽的剑气长河自玄鹤的头颅处破体而出,直入乱神圣山地下。 火海熄灭,玄鹤之躯失去支撑,轰然坠下。 剑气潮汐喷涌,直向乱神主峰,天地一剑! 第一百九十二章 我要你活着 “山魈,救我!” 刚刚不可一世的玄鹤古神被陈青山的这一剑吓破了胆,并向山魈求救,却依旧被陈青山所斩落。 剑气如瀑,搅乱的风云,并向乱神圣山最高处冲去,剑气贯穿天地,至界壁穹顶之处,便向四方扩散,若透明华盖,成为天地间的唯一。 陈青山这一剑,惊了整座乱神圣山。 越阶而战,已是难事,但哪里有越这么多的道理,这陈青山竟将玄鹤古神从天上斩落。 更何况递出的这一剑的,居然是一名三境之修,如此惊人的剑气,恐怕七境剑修,也不过如此吧。 整座乱神圣山世界,在一时间之内陷入了静默当中,所有人的心神之内,只有陈青山的那一剑以及被陈青山所斩落的惊天之影。 玄鹤古神,黑白玄羽,坚韧比金石更加,其翼若云,遮天蔽日,对大多数乱神教弟子看来,祂便是信仰,是高高在上的存在,永远也不可触及。 只是如今,他们心中遥不可及的古神灵,却被一个年纪与他们差不多的青年从高天之上斩落。 来自遥远长安的太平侯,陈青山完成了一件根本不可能的事,他是一位弑神者,唯一一位以三境修为成功杀戮古神灵的人,前无古人,亦不会再有后来者。 “他不能活着出这乱神圣山。”这是乱神教内,所有人的心声。 这心声来自人,亦来自神。 陈青山是位弑神者,但亦是那亵渎古神灵之人,在这信仰古神灵的乱神教内,没有人会希望他能够活下去。 若陈青山能活着走出乱神圣山会如何,这乱神教的人与神都不敢去想象后果。 陈青山立于那玄鹤之尸之上,浑身染血,这血既有他自己的,又有古神灵玄鹤的,陈青山双臂上筋脉皆碎,就是提剑的气力都没有了,半跪于玄鹤之尸上,双手拄着剑,整个人的重量,几乎都挂到了这一柄剑上。 浑身上下就没有不疼的地方,但陈青山却前所未有的亢奋,他成功了,以实力向所有人证明,他可敌古神灵。 陈青山回首,望向了天上的陈灵官,指了指肩膀。 陈灵官伸出手来,朝着陈青山竖起了自己的大拇指。 “太平侯爷,圣皇陛下会为你骄傲的,当然,我亦为你感到骄傲!” 陈青山呼出一口气,亦伸出自己的手来,回之一个大拇指。 “古神灵啊,不过如此!” “哈哈哈!”陈青山笑了。 “对,小侯爷说的是,古神灵啊,实在一般,一般得很!” “哈哈哈哈!”陈灵官亦笑了。 二人的声音混在一起,响彻整座乱神圣山,这声音无比刺耳。 玄鹤断陈灵官一臂,他陈青山便斩去了玄鹤这具肉身。 有乱神弟子想反驳些什么,紧了紧拳头,嘴巴张了又张,还是说不出什么来,没有了刚刚的气焰,还是沉默了。 古神灵玄鹤并未死去。 当时陈青山一剑破了玄鹤之羽,将天地宽的剑身送入了玄鹤的头颅之内,大量的剑气瞬间爆发,直接从内部割碎了玄鹤的头颅,一个大大的窟窿,其中血肉模糊。 “啾!” 一声惊啼之后,一道黑色之影自被陈青山豁开的伤口之上,一飞冲天,带着极大的恐惧飞向了乱神主峰。 “尽力了啊。”陈青山看到了黑色之影,但已经无力去追,这次丹田世界是真正地枯竭了,无论是生命源气,以或是剑气。 丹田世界死寂一片,就连那一株株剑莲,亦合拢了花瓣,出现了萎靡之色。 在天地宽的帮助之下,陈青山开得了丹田世界,其中数不清的剑莲,为陈青山提供剑气,可称得上是剑气无尽。 只是这无尽剑气,亦只是相对于陈青山的修为而言,陈青山的消耗如渠,而剑气如海,此刻,陈青山这条小渠,却在一瞬之间,将所有整座海的力量都释放了出来。 这才有了这逆天之举,所以如今的陈青山,很不好,比表面上看上去的更不好,无论是身体,剑气,神魂,皆枯萎,再也调动不出一分气力来。 一颗小小的黑色魂珠,当悬于山魈肩上时,便舒展开双翅与腿脚来,成了麻雀模样。 如豆般的眼眸,其中是如天的恨意,眸子惊疑变化着,看了看旁边的山魈,魁梧的身体如山岳一般,在确认自己安全之后,玄鹤这才将所有恨意都释放了出来。 “山魈,杀了他。” 这时候玄鹤已经顾不得古神灵的骄傲了,现在玄鹤古神,只想杀了陈青山而已。 就是玄鹤不语,山魈也会杀了陈青山,这是所有古神灵的共识,这围绕着乱神主峰的古神灵们,虽然不语,但其眸中的轻蔑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隐去,取而代之的是凝重。 “好。”山魈古神并未多说些什么,而是举起了拳头,齐天高的拳头。 拳头若一座小山,于陈青山的眸中缓缓落下,以陈青山如今的状态,不说加持在拳上的修为,仅仅是这拳头的重量,就能直接压死他。 陈青山抬头望,来自山魈古神的拳头于他眸中缓缓变大,直至占据了整个瞳孔。 “咔嚓!” 陈青山拔剑,缓缓自玄鹤身体之上拔出了天地宽,留下一个小小的槽来。 摇摇晃晃,站起了身子,高抬起头,去面对山魈古神的这一拳。 陈勉强举剑,横于面前,只是架势,没有丝毫实际作用。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陈青山若风中柳絮,摇摇欲坠,能够站起来,已经是陈青山意志的缘故。 反击或者招架山魈古神的这一拳,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拳有千钧势,若那巍峨泰山,一拳落下,整座乱神圣山为之一震。 “结束了吗?”有弟子轻语,看向了乱神主峰之下,就是其他古神灵,也投去了好奇的目光,祂们认为,这一拳落下,陈青山不应该活着。 “应该被砸成肉泥了吧。”那白色绒毛,仙气飘飘的丘狐古神缓缓开口,一双细长眸子,生得好看,眸中藏万象,皆有魅惑之意,男子声音,如那书院的君子。 “咔嚓,咔嚓。” 是镜面碎裂的声音,陈灵官不知何时,来到了陈青山面前,以自己的脊背,对向了山魈的这一拳,而碎裂的,是陈灵官的身躯。 陈灵官身躯十丈大小,与山魈的拳头比起来,依旧是极小,但用这十丈身躯,为陈青山撑起一道生命屏障是够了。 陈青山眸光中是吃惊,瞳孔大睁,以陈灵官的实力,还做不到瞬间至此的地步。 陈灵官含笑,有玉石碎片自其身躯上簌簌而落:“未想到吧,小侯爷?” “若是你们都能想到,那我便救不了你了。”陈灵官伸出手掌来,掌心是那枚被捏碎的心脏。 这是陈灵官的心脏,亦是陈灵官的核心,推动身躯运转之物,当捏碎此物时,无论陈青山于何处,陈灵官都会瞬息来到陈青山身边,替陈青山挡下一击,是以命替命的手段。 “若我是七境,该有多好。”陈灵官玉质的面上,慢慢出现了灰色的痕迹来,最后凝结成石块,普通的石块,待此灰色生长满全身,陈灵官这要守护些什么的第二世,也就结束了。 这七境的道门灵官,这天地间可有? 陈青山不知道,但他知道,他不想陈灵官就此消亡,可陈灵官已经捏碎了核心,此过程不可逆。 “陈灵官。”陈青山轻语。 “不必担心些什么,我只是在履行自己的职责罢了,若是有缘,未来未必不可相见。” 陈灵官安慰道。 “嗯!” 山魈古神亦惊,那天上的灵官瞬息而至,应该是使用了类似于八境之修须弥的手段,只是这手段,显然只能使用一次。 “救下了这太平侯,可又能如何?”丘狐说道。 山魈的拳头化为黑金之色,运转修为,朝着陈灵官压下,要连同陈灵官一起,将陈青山碾碎为尘埃。 陈灵官身上的裂纹更多了,接近破碎,但更严重的是,其身上化为石头的部分已经接近身体的一半。 “喝!” 陈灵官一声喝,以承天之势,以残存的左手,顶住了山魈的拳头。 于所有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之中,陈灵官居然推动了山魈的拳头,将那拳推离陈青山一丈,然后是十丈。 “咚!” “咚!” “……” 是极为沉闷的声音,陈灵官的大半个身体接近石化,但依旧以极慢极重的脚步,向前推动着山魈的拳头。 “我未死前,小侯爷他,不能死啊。” “只叹我实力不济,想护小侯爷周全而不能。” 陈灵官依旧向前推动着,直至接近二十丈,山魈微微伸手,就能越过的距离。 陈灵官的身躯完全石化,依旧保持着向前推动的姿势。 “勇气可嘉,忠诚可嘉。”山魈赞道。 “可惜无用。” “如此,便成全了你,无用且脆弱的东西。” 山魈古神伸出一根手指来,欲将陈灵官的身躯点为粉末。 “对,对,就是这样!”玄鹤化为的麻雀惊声叫着,眸中是兴奋,满满的兴奋。 山魈不仅要杀陈青山,还要诛心,诛心的方法便是,在陈青山面前,抹去他所在意珍视之物。 “哗!” 此时…… 这乱神主峰之下,陈灵官的石头身躯之上,有火燃起。 如重生之火。 陈青山立于陈灵官身后:“哪有什么来世,死了就没了,我要陈灵官这一世便活着,好好地活。” 第一百九十三章 天翻地覆 “啊。” 一声浑厚的痛苦呼声响了起来,山魈伸出的拳上燃起了火,不会熄灭之火,火焰如烛如龙,盘旋着,绕上山魈古神的手臂,山魈千锤百炼,比金石更甚的手臂,瞬间变为了赤红之色,红得发亮,透过皮毛血肉,隐隐可见其中的骨骼,令人头皮发麻。 “这是什么火?!”山魈惊语,以其修为,居然压制不住陈灵官身上燃起的火焰,还有越烧越旺的趋势。 火焰如龙蛇,萦绕而上,至山魈古神灵的肩膀处,惊飞了玄鹤神魂所化的麻雀,祂能感受到山魈身上火焰那惊人的温度,如豆大小的眸子里面,满是惊疑不定。 那道门灵官为何会出现如此异变,只见化为石像的陈灵官胸口裂缝之处,一颗跳动着的火焰心脏,将力量灌注到陈灵官的身体之内,裂纹被修补,片片树叶大小的石片于陈灵官身上脱落。 原本玉质的身体更是化为了金色,待金色消散,便露出如人般的血肉来,随着一声梵鸣响起,一根赤红色贯穿天地的光柱出现,以陈灵官为中心,瞬间向外扩散而去,一道道火焰风暴席卷了整座乱神圣山。 乱神教的内的阵法瞬间开启,各色光华充满了整座乱神圣山世界,如同末日降临,阵法禁制之下,是一张张乱神教弟子惊恐的脸庞。 乱神圣山世界一向安宁,就是那人间绝巅的八境高手来了,也得低着头,就是教内记载的,不记年以前,与道家祖庭龙虎山的那场战争,都未波及到圣山之内,可如今,这安宁了不知道多少岁月的乱神圣山,却因为一位来自长安城的侯爷,乱了一次又以次,且每一次的动静,都要更大。 乱神圣山世界外,乱神教宗回首望,目眦欲裂,于圣山世界之外,他更可以一览乱神圣山世界内的全貌,火焰倒卷,灼烧整整个乱神圣山的禁制,尤其是先前烟雨楼主用诛仙凿出的裂纹,在火焰的灼烧之下,似乎变得更大了,似乎略微触碰,这保护着乱神圣山世界地界壁便碎了。 现在的乱神教宗,真地很想冲回乱神圣山世界,一巴掌拍死陈青山,同时又有些后悔,为何自己在长安城时,给那小姑娘种下荼蘼手印。 若不是陈青山来这乱神圣山,也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了,现在的乱神教宗久违地感受到了头疼,且是极为头疼。 随着烟雨楼主一击斩出,道钟轰鸣,乱神教宗便被斩飞出去,强大的压力让乱神教宗的思绪不得不回归到战场之上。 “烟雨楼主,你莫要欺人太甚!”乱神教宗惊怒道。 烟雨楼主悬于虚空,手握诛仙匕首,花脸面具之上出现笑容:“欺的就是你!” 乱神圣山世界之外,凶险的厮杀继续...... “太好了。”陈青山看到陈灵官的模样,知道这位一直守护自己左右的道门灵官算是活下来了。 道门灵官靠着一颗如同心脏般的核心而存活,当陈灵官捏碎自己核心的时候,陈青山便在思考,如何才能将陈灵官救下来,最后,陈青山想起了烛照,那枚将自己从集水镇带出来的珠子。 所以,在最后一刻,陈青山将烛照珠子取出,并控制其落入了陈灵官的躯体,但令陈青山没有想到的是,陈灵官变了一副模样,身上的玉石竟化为了活生生的血与肉。 于陈青山惊讶地眸光之中,陈灵官的身躯变小,成了普通人的模样,只是头顶的那轮烈阳不敢让人忽视。 陈灵官身上多了些威严的气息,如同一位上位者,身上的甲胄亦化为了白金色的袍子。 “很熟悉的感觉。”陈灵官开口,似在回忆些什么,头顶的烈阳于其手中,重新化为了烛照珠,悬于掌中。 陈青山看着陈灵官,心中起了些陌生感,只是这陌生感,随着陈灵官的温和一笑,便消失了。 无论陈灵官是何模样,但陈青山感受得到,陈灵官心念未变。 “陈小侯爷,看来我还可以护你许久。”陈灵官回首笑言道,丝毫不顾众多古神灵的压力,转身。 手中悬着烛照珠子,轻松写意地回到了陈青山身边,陈青山莫名觉得,这陈灵官用起烛照珠子来,比自己更加地运转自如。 得到烛照加持后的陈灵官似乎更强了,浑身灵力更是化为了周天星辰之力。 陈青山不知道在那长安城的皇宫或者是道教祖庭龙虎山之上是否有七境的道门灵官。 但无论是皇宫还是龙虎山,乃至于这座天下,都不会有一位八境的道门灵官。 而眼前的陈灵官,是唯一一位,绝无仅有的一位。 “小侯爷,稍等,我去去就回。”陈灵官以手指,在烛照珠子上一点,牵引出火焰来,待火焰凝聚,便从烛照珠子里分出一道影,悬于陈青山头顶,烛照不灭,此影中的星辰之力便会源源不断地从本体那输送过来,护住陈青山的周全。 以烛照的品秩,陈灵官并不担心这些古神灵会在自己赶回来前,打碎分影,伤到陈青山,以陈灵官现在的实力,分出此影,除非是长生仙人境以上的修士,或者是如同烟雨楼主一般的陆地仙人,否则没有任何存在,能够一击破碎分影,对陈青山完成绝杀。 一股莫名的安心感出现在陈青山的心头,陈青山有些疑惑,陈灵官要去做些什么。 陈灵官给出了答案,烛照珠飞出,于空中自上而下一划,一个燃火的裂缝出现,陈灵官踏入其中。 陈青山瞳孔一缩,这竟是八境修士才能感悟的须弥,刚刚陈灵官说只恨自己不是七境,护不得陈青山周全,但短短半柱香不到,陈灵官的修为却到了八境。 “这便是烛照的力量吗?“陈青山喃喃,自从他得到烛照之后,一直便知道,烛照可提升人的修为,于最高处时,将陈青山的修为推至七境,并于某条幽冥路上,斩出来救得阿喃的那一剑,伤了古神灵缝尸匠。 如今烛照入体,陈灵官不仅活了下来,其修为更是高达八境,这意味着烛照对于陈灵官的契合程度,比陈青山这个烛照之主,还要高上一个境界。 与此同时陈青山亦有些疑惑,陈灵官要去做些什么,不过下一刻,陈灵官便给出了答案。 陈灵官出现于浮生峰外,以手中烛照之火,烧穿了浮生峰上的禁制,直奔玄月大祭司与黑天叟交战之处而去。 手中烛照珠子化为燃火长剑,被陈灵官举起,随后一件剑斩下,玄月重伤。 陈灵官再伸出手来一捞,将玄月大祭司那枚蕴养了不知道多少岁月的暗月给攥到了手中。 手中之月幽芒大亮,于陈灵官掌中不断跳动着,更有丝丝缕缕的血雾出现,侵蚀陈灵官的身躯,暗月感受到了主人受伤,并想要挣脱陈灵官的控制。 “仿幽荧之物而已,假的终究是假的,真烛照在此,你假幽荧,又如何跑得掉?”陈灵官含笑,掌上火焰,直接以烛照之力,镇压这枚属于玄月大祭司得暗月。 幽荧,烛照为这片天地所蕴育的奇物,论品秩,比不上陈青山的天地宽,但依旧是红尘仙人境界的宝物,玄月大祭司的这枚暗月,是仿照幽荧所炼制的,多年蕴养之下,更是件宝物,但依旧未到半仙器的品秩,与真正的烛照又如何比较? 只见陈灵官掌中的暗月,如兔子见了老虎,不断震颤着,如同在发抖一般。 瞬间被镇压,随着与暗月的联系被切断,玄月大祭司面色一白,吐出一口血来,没有了再战之力。 玄月大祭司看了陈灵官一眼,抬起手来,对着大地一掌拍下,烟尘四起,巨力传遍整座浮生峰,峰上所有禁制逆转,化为惊天的传送阵法。 大殿崩塌,草木化为碎屑。 整座浮生峰都笼罩于白光之中,阵法的正中心,正是玄月大祭司,传送光芒亮起,那卧于地上的凄美身影逐渐变得虚幻,玄月大祭司伸手,抓起浮生神女,回归到了主峰大殿之内,泣血的神像之下。 昏暗大殿内的长明灯忽然燃起,照亮整座殿阙,玄月大祭司的脸更白了:“怎么可能,那人是谁?!” 黑天叟看着眼前忽然出现的这个男人,并未第一时间将其与刚刚将陈青山带走的那尊道门灵官联系起来,于黑天叟的神识之内,此人便是一轮煌煌大日,神识光是触碰,便有灼烧之苦自神魂之上出现。 八境之修! 眼前之人一定是八境之修! 能如此从容地打败玄月大祭司,唯有那人间绝巅之上地强者,难道又是陈青山请来的某位高手,烟雨楼主在前,现在又出现了一位八境,少主的能力未免太可怕了些! 只是这位强者是如何越过乱神圣山世界的界壁守护,出现于这山中的呢? 直到黑天叟看到了陈灵官手中的烛照,又仔细看了一下陈灵官的脸庞,身体一震。 “你......” “您是刚刚带少主离开的那尊道门灵官?!”一个荒唐的念头出现于黑天叟的脑海之内,只是陈灵官的面庞又不得不让他相信这个荒唐的念头。 陈灵官并未回答,只是说:“先去找太平小侯爷吧。” “让我们护他上山!”陈灵官一笑,烛照珠子飞出,再度开出一条火焰裂缝来。 “果然是八境!”黑天叟于心底震惊道。 带着不敢相信,黑天叟振奋地点点头,与陈灵官一起,一步踏入火焰裂缝之内。 下一刻出现于陈青山身后,一左一右,如同黑白色的守护神。 玄黑者,身下大雾四起,曾是苗疆巫神殿的大能,白金者,华贵威严,周身之火为仙火,手中之珠为烛照,是这天下唯一一尊八境的道门灵官。 这二人如同左膀右臂,要护陈青山,上那乱神主峰,见得素英古神。 神不可阻,人不可拦。 在罗刹的帮助下,山魈手臂上的火焰慢慢熄灭,只是此火的品秩极高,即使是熄灭了,但亦在山魈手臂上留下了巨大伤痕,至少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山魈古神会因为此受伤的此臂,而下降至少两成的实力。 守护乱神圣山的几位古神灵,山魈受伤,玄鹤更是被陈青山一剑斩去了身躯,只剩下丘狐,罗刹,吠犬三尊而已。 双方的差距似乎并没有那么大了。 尤其是在陈灵官化人,修为变得深不可测之后,这场战斗的结果便会越来越扑朔迷离起来。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都是,此战之后,乱神教必然元气大伤。 而这一切的因果,都算在那三境之修,陈青山身上,修为虽只有三境,却有翻天覆地之能! 第一百九十四章 意想不到的太阳 “两位,陪我上山。”陈青山轻语,伤体摇摆着,最后站立了起来,若一棵那野草,砸不烂且踩不死。 “好。”黑天叟与陈灵官抱拳领命,二人于陈青山左右,落后陈青山半步,随陈青山登峰。 陈青山虽是三境,却成了这乱神圣山内的唯一,就是在乱神教内地位无比尊高,高高在上的古神灵们,这一刻,亦因陈青山的存在而失去了光彩。 乱神圣山周围,五位古神灵,皆注视着青山,这个小如蝼蚁的存在,久久不语。 “这位若是我教弟子的话,该有多好。”此刻,那修为最高的罗刹古神开了口。 没有人会想到祂会说出这样的话,但又没有人觉得祂的话,又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可偏偏这陈青山,是敌人呐! 有陈青山这样的敌人,让整座乱神圣山都寝食难安,就是古神灵,大祭司们亦不例外。 天空之上有两道身影凝聚而出,是红苟与龙伯,也是除玄月外,在乱神圣山内的其他两位大祭司,乱神教一共六位大祭司,其他三位皆有要事在身,在乱神圣山世界内的,唯有玄月,红苟,龙伯三人而已。 红苟与龙伯二人原本不想出手,他们觉得有这么多位古神灵存在,陈青山无论怎么样,都逆不了天,可陈青山一次又一次让二人震惊,现在更是撼动了整座乱神圣山世界的根基。 这使得二人不得不出手。 红苟与龙伯,亦是陈青山在乱神教内接触最多之人,二人对于陈青山,都是抱着欣赏的态度,神降大比上,陈青山伤了龙伯,而龙伯依旧为陈青山在玄月大祭司面前说好话,红苟更是在白石峰下,为陈青山掀开了禁制,对于陈青山,算得上是有恩。 二人从空中出现,向下而望,最后落于陈青山面前,看着陈青山,二人面色有着说不出的复杂。 谁能想到眼前这个年轻人,年纪与乱神教普通弟子们一样的年轻人,几乎颠覆了半座乱神圣山,眼前即将开始的战斗不说。 作为大祭司的红苟和龙伯都知道,为了陈青山而死的古神灵,已经有了两位,千眼古神,蛛神,若是再加上被斩去身躯的玄鹤古神的话,这次乱神圣山已经因为这来自长安城的小侯爷,折损了三尊古神灵了。 而红苟有预感,这仅仅是刚刚开始。 红苟一叹:“何必呢?其实我们没有太大的冲突,就算你是长安城的小侯爷,但与我乱神教没有太大的冲突,就是有冲突,也是我乱神圣教与大唐朝廷之间,而不是与小侯爷你之间。” 红苟是乱神教最为年轻的大祭司,未来未必不能冲击八境,成为人间绝巅的强者,这亦是他敢违抗玄月大祭司,主动放陈青山入白石峰的底气。 因为他以后,注定不会比玄月大祭司来得弱,即使玄月大祭司踏出极难的那一步,成为八境的存在。 可就是这样一位天赋卓绝的大祭司,此时却尊称陈青山一声“小侯爷”,足以看出红苟对于陈青山的重视。 因为一个不慎,乱神教便将迎来衰败。 陈青山身体摇晃,被陈灵官所扶住,对着红苟与龙伯一拜,尤其是红苟,算是承了红苟的恩情。 “我来乱神教,只是为了救一个人,而她,中了乱神教宗的荼蘼手印,我的时间不多了。” 陈青山说道,如实相告。 红苟知道了陈青山为何而来的原因,略微沉默:“那人很重要,非救不可,对吧?” 红苟知道,陈青山是个重情义的人,从顾清风之事便可看出,且若是救的人不重要的话,以陈青山的天赋与身份,又何必来这乱神圣山冒险呢? 可红苟依旧问出了这样的问题。 陈青山点头:“对,极为重要之人,她比我的性命更为重要,所以这乱神后山,我必须要入,人若拦我,我便杀人,古神灵阻我,我便弑神!” “直到我倒下。”陈青山一字一顿地吐出五个字来,无比的坚定。 感受到陈青山的意志,身后的陈灵官与黑天叟皆爆发出了自己的气势,气势如龙,直上青云,风云忽变,扰乱了整座乱神圣山的天。 强大的气势,让红苟与龙伯退了几步,无论是黑天叟,还是陈灵官,都是比两位乱神教大祭司强大上许多的存在。 陈青山发丝狂舞,开口道:“只要乱神教宗拿出荼蘼手印的解救之法,陈某便离开,或者是,诸位让开,让我进后山,拜见那素英古神。” 陈灵官悬着手中的烛照珠,将陈青山的声音收入其中,化为焰浪,一缕缕波纹出现,将陈青山的声音传遍整座乱神圣山,更是出现到了乱神圣山世界之外,让乱神教宗变了颜色。 “不行!” 面上颜色变化之间,乱神教宗的声音自圣山世界内回荡着,摆明了自己的意志,亦打消了红苟的想法。 “如此,诸位请指教吧。”陈青山抱拳,对着红苟,对着这主峰下的诸多古神灵一拜。 以破败之躯拔剑,一步踏出,身后火海黑雾,以陈青山为界限,在乱神圣山中割出一半来,与乱神圣山所属,分庭抗礼。 此刻,高高在上的古神灵都沉默了,乱神教的弟子们更满是恐惧,他们已经不求陈青山如何了,杀死陈青山的想法更是因为恐惧而烟消云散。 如果可以的话,现在的乱神教弟子们,只想他陈青山赶紧离开这乱神圣山,因为这一战,势必会让古神灵喋血,乱神圣山崩碎,而首先受到波及的便是他们。 在一道道火焰风暴的袭击之下,那守护各峰的阵法禁制,已经出现了损坏,若开启这场史无前例的战争,不管这太平侯爷陈青山会不会死,但先死的,一定是这些普通的乱神教弟子们。 不只是普通的乱神教弟子,就是四境五境的乱神教之修,亦没有太多的把握在这场战斗的波及当中,存活下来。 火焰风暴肆虐,一道道强大的气势,搅乱了乱神教的天,几乎要将这乱神教的天所捅破,整座乱神圣山世界成为了赤红之色,如同陷入了真正的末日之中。 “三思!”红苟最后吐出两字来,希望陈青山能再考虑一下,此战若起,血海滔天。 “没有什么好想的,是你们,你们乱神教的教宗大人,并未给我机会!”陈青山轻语。 “如此,便杀个痛快!”陈灵官哈哈大笑,来到了陈青山身前,大袖一挥,便将红苟与龙伯卷飞了出去。 “我看谁能拦住小侯爷的路!” 随后手一指,烛照便化为一道流光飞了出去,成为一轮烈阳,一轮极大的太阳,占据了整个乱神圣山世界的苍穹。 “去!” 没有丝毫技巧,那轮烈阳便落到了乱神圣山主峰之上,一轮比乱神圣山主峰还大上不知道多少倍的烈阳,几乎要将整座乱神圣山主峰碾碎。 就是那一尊尊古神灵,在烛照之下,亦变得极其渺小起来,烛照之火为仙火,论品秩,不比大漠拜火教所供奉的那盏仙火要低。 在场的古神灵,没有任意一位敢去硬撼烛照,毕竟山魈古神的例子在前。 随着烛照越来越近,这乱神圣山世界便变得无比明亮起来,这圣山世界内积累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阴气顿时一扫而空。 “啊!” “快闭上眼睛,快闭上眼睛!” “要瞎了啊!” 那被护于阵法禁制之下的弟子们,眸中只有一片白,强烈的刺痛感使得他们不得不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这乱神圣山世界内,或许除了陈青山外,没有任何一个低于七境以下的修士敢直视太阳。 或许还有二人,那圣玄峰上的玄夜与顾清风,漆黑的太冥棺盖横着悬于半空之中,变为半透明,其吸收了烛照发出的光芒,烛照之影透过太冥棺盖后,变得柔和起来,使得二人能够看得清那轮太阳,以及主峰周围所发生的一切。 “我以为他需要人救,看来是我小瞧他了。”玄夜摸了摸脑袋,说着,言语之中有些喜悦,但他更庆幸于那天在千眼古神所埋葬的峰上,自己没有把陈青山得罪死,否则估计自己就得回诡冢躲着了。 与玄夜的庆幸不同,顾清风则完全处于了兴奋之中,她甚至希望陈灵官能够带着陈青山打穿这座乱神圣山,杀至素英古神面前。 于二人眸中,那一尊尊古神灵面上罕见地出现惊恐之色,因为祂们发现,祂们根本就没有太多地仿佛去对付烛照。 唯有使用法力去隔空托举,只见各色神力流自罗刹等古神身上出现,一共四道光柱,如逆流的瀑布,将烛照慢慢推离乱神圣山主峰。 只是烛照之火在不断燃烧着神力,这使得每一尊古神灵的消耗极大,尤其是为首的罗刹古神,其几乎以一己之力承担了半个烛照的力量,若非其身躯稳固,恐怕已经成了血泥。 陈灵官轻笑,飞上苍穹,于烛照上一踏,烛照大落,竟要以一己之力去镇压罗刹在内的五位古神灵,若非乱神弟子们因为烛照的光芒而失去了视线,否则见到了这一幕,不知道有多绝望。 “发生了什么事情!” “古神灵们为何悲鸣?!” 但随着古神灵们的怒吼响起,那躲在阵法禁制之下的古神灵们,亦都慌了神。 烛照若是落下,那守护于主峰周围的五尊古神灵,都会失去战力,罗刹或许还好,祂感悟须弥,可在最后一瞬间开辟空间裂缝逃脱,但没有罗刹古神承担这烛照的压力,其他古神灵,恐怕九死一生。 “咕咕咕。”是那玄鹤所化的麻雀,其于山魈周身不断扑腾着,充满了慌张之意。 “罗刹,你可要撑住啊,我们的性命可都在你身上了!”吠犬在距离烛照的最近处,本身就掌控火焰的祂,本该对火焰具有极大的抗性,但在烛照之火的灼烧下,其身体已经接近了极限,三个头颅的情况都不大好,尤其是左边的头,直接耷拉了下去,似乎是热晕了。 “走!” 红苟与龙伯对视一眼,冲向了乱神主峰,为几尊古神灵分担压力。 更有主峰之上的禁制开启,贪婪地汲取着乱神教地脉之内的灵气,射出一道白色光柱来,指向落下的烛照。 集合古神灵,阵法禁制,大祭司三方之力,要将这枚落下的太阳推开。 “啵!” “啵!” “......” 一道道光柱与烛照相接触的地方,一圈圈火焰涟漪四散开来。 “一起发力,推开这烛照!”罗刹一声吼。 所有光柱融合,成为一道七彩之柱,肉眼可见地见那轮烈阳推开,直奔乱神圣山世界苍穹之上而去。 “不,不要!”罗刹古神一声惊吼。 其他古神灵与红苟,龙伯两位大祭司面色亦大变。 因为祂们正眼睁睁地看着,那枚烈阳,正往烟雨楼主凿出的那道裂缝之上飞去。 缓缓嵌入了乱神圣山世界的界壁之上。 第一百九十五章 素英 “看得见了,看得见了!”烛照之光慢慢收敛,乱神教弟子们睁开了眼眸。 “那是什么?!” “我的天啊!” 于是他们便见到了镶嵌在乱神圣山穹顶的那轮太阳,随着烛照之上火焰升腾,那被烟雨楼主凿出的裂纹正有变大的趋势。 “轰隆”一声,有巨大的东西自苍穹之上掉落,那是一块乱神圣山世界的碎片,有了第一片后,便有第二片,第三片...... 随着一枚枚碎片的掉落,意味着这盘所开辟出的世界正在即将消亡。 一瞬间,整座乱神圣山世界都开始地震起来,地面开裂,更有污浊之水不断从地面裂缝之内反涌而出,低的数百丈,高者则接近数千丈。 有一道裂缝刚好在一峰之下,直接将此峰连同其中弟子都吞了进去,污浊之水如同传说中的黄泉,有化人血肉骨头的能力,掉入其中的弟子,未等呼喊些什么,便成了骷髅,骷髅张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来,然后便沉入其中,再也没有痕迹。 但从其神态来看,被这水所吞噬,应该是极为痛苦的一件事情。 乱神圣山世界是真地乱了,这样的动乱从乱神教创建开始都未有过。 就是陈青山自己,都未想到此战会在阴差阳错之下,将乱神圣山世界打崩,冥冥之中,陈青山感受到了自己的丹田世界在哀鸣。 更有不可名状之物,正在极远处的虚无当中睁眼,看向了乱神圣山世界的方向,眸光之内是满满的混乱与贪婪。 乱神圣山世界若崩坍,那所有乱神教的古神灵与弟子们便失去了庇护之地,这意味着祂们将暴露在大唐的视野之内,面临大唐朝廷的清算。 可以说是因为陈青山一人,这乱神教迎来了覆灭的危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看着那界壁上越来越大的窟窿,乱神教宗的心都要碎了。 此刻,乱神弟子修士们哀嚎,古神灵面上亦露出了绝望之色,祂们并无太多的办法,去阻止这乱神圣山世界界壁的崩塌,祂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生存了不知多少年月的乱神圣山世界归于破碎。 有风起,是虚无之风,从破碎的窟窿之内进入,将一切所触碰之物归于泯灭。 乱神圣山世界要碎了。 就连烛照的光芒都照亮不了这乱神圣山世界,整座乱神圣山世界再度化为灰色,不是先前阴冷的灰,而是死亡与万物灭绝的灰。 灰色如那藤蔓,生长于每个人的心间,亦出现于每个人的脸上,不断地生长,然后缠绕,让人窒息,最后归于绝望。 “碎便碎了。”陈青山轻语,他自此界之外,感受到了其他的东西,就是正在交战的烟雨楼主亦或者是乱神教宗都未感觉到的东西,那是噬道者的眸光。 这乱神圣山世界之内,唯有陈青山一人见过噬道者,亦只有他一人与噬道者交过手,陈青山深知噬道者的可怕。 陈青山知道此界若崩,他会成为人族的罪人,即使在表面上,他会成为大唐的大功臣,成为那覆灭乱神教之人。 这些或许都不重要,陈青山一直记得,他来乱神圣山世界,只是为了救得那个自己喜欢的姑娘,阿喃而已,他掌控不了太多,亦顾不了太多。 “陈灵官!” “在的,小侯爷。” “带我上乱神后山。” “领命!” 当陈灵官将那镶嵌于乱神圣山世界之上的烛照收回时,那天上的窟窿更大了。 陈灵官如同未见,领着陈青山与黑天叟冲向了乱神圣山主峰,天崩地裂,又与陈灵官有什么关系呢,他要做的,只是守护好陈青山,完成陈青山所说之事而已。 他如同陈青山一般,亦关注不了太多,这与实力无关,关乎于到底最在意些什么。 古神灵们怒吼,发出的声音简直不像是人声,对于陈青山,这个导致乱神圣山世界破碎的凶手充满了恨意,这恨意,比天更高,比海更深。 “陈青山,你让这乱神圣山世界覆灭,我们要你陪葬!”山魈古神声音如雷,化为音波,被黑天叟黑雾一卷,轻松挡下。 “其实,你们有机会的,刚刚我们可以各退一步,只是无论是乱神教宗,亦或者是高高在上的你们,都未退,是你们自己,在上面站得太久了,忘了什么叫恐惧。” “从始至终,我都只是香=想救人而已,希望自己喜欢的人好好活着,应该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要怪就怪你们太骄傲了些,太目中无人了些。” “怎么,现在知道怕了,应该会后悔吧?” “但无论你们悔不悔,我都要去后山,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我要救人,救我喜欢的人,最重要的人,谁拦我,我便杀谁,即使是一座世界拦着,也要砸碎,砍碎一座世界。” 陈青山平静地说着,但所有古神灵,都感受到了他的疯狂,古神灵们明白,阻拦陈青山,便是与玄鹤一般的结果,甚至会比玄鹤更惨,就是不提那诡异的准八境老者能与玄月大祭司一战,就是陈青山背后站着的那尊道门灵官,死而复生的道门灵官,也不是祂们能够阻拦的。 陈灵官刚刚那一击已经证明了一切,在无仙器的情况下,就是古神灵们一起动手,也很难拦下手持至宝烛照的陈灵官。 徒增伤亡罢了,只是身为古神灵的骄傲,让祂们不能后退。 就是那被陈青山斩去身躯,化为小麻雀的玄鹤,此时,都未选择后退。 “我们承认是小瞧了你,这次不会了,但有一件事可以肯定,便是我们死亡之前,你是见不到古神素英的。” “而在此界崩碎之后,你便更不知素英古神会去何处。” 罗刹古神更是直接开口说道,五尊古神灵,两位乱神教的大祭司,乱神教最为强大的一批存在,此刻皆踏出一步,横成一排,阻拦陈青山入乱神主峰后山。 陈青山的感知之内,这五尊古神灵与红苟龙伯两位大祭司,似乎更加难对付了,祂们身上多了一些哀伤之意,这股哀意因乱神圣山世界即将陨落而来。 祂们成了所谓的哀兵,眸中心中再无后退之路,唯有战斗,分个你死我活而已。 “如此,便先杀了你们,踏着你们的骨血入得后山好了。”陈青山也不想再解释些什么。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之时,一道空灵之声响起。 “还嫌不够乱吗?” “再打下去,此界碎得更快,这可是父神花了好大力气才开辟出的世界。”一个白裙女子自主峰之上走出。 下一刻,便出现在了战场正中央,并未看陈青山,而是看向了天上的那个大窟窿,随后发出一叹。 这女子有些普通,只是有着一张清丽的面容,让人看了,会觉得平静而已。 就是看上许多眼,也不会生出厌恶之感,让人感到舒服,这是一种让人平静的美。 这世上美人很多,但久看不厌的美人却几乎没有,所以,这白裙女子,应该是一位极为独特的女子。 随着女子出现,其身上似乎有着一种特殊的魔力,那不断震动着乱神圣山世界竟慢慢恢复了平静,有圣洁之光落下,让此界慢慢恢复了色彩,此光不同于烛照,更为柔和,其中更是有着生机与希望。 漫天花瓣自白裙女子身后凝聚而出,让陈青山莫名想起在集水镇时,桃花夫人化为桃树斩妖,救得集水镇百姓时光景来,那时亦是花瓣漫天。 只是这白裙女子,显然要比桃花夫人强上太多。 就是陈青山再傻,也应该认得出这白裙女子的身份,将盘称为父神,又司花司命,自乱神主峰后山的,还能有何人。 古神灵素英而已,长生仙人境界的古神灵,司命之神,亦是万花之神。 在此刻,陈青山并未杀入乱神后山,这素英古神却是自己出现在了陈青山面前。 素英古神一直神秘,又与世无争,就是在古史上,亦没有对其的记载,更无人看过素英古神出手,自从仙路断绝后,便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值得素英古神出手。 此刻,陈青山却有幸见识这位古神灵的实力,只见素英古神吹出一口气来,如那生命之息,污浊之水化为清澈甘泉。 “什么?!”于陈青山惊讶的目光之中,那泉水内竟然有丝丝缕缕的光雾出现,凝聚成为了那些在其中死去的弟子,他们看着自己的手脚,脸上多为迷茫之色。 那地面上的裂纹慢慢消失,泉水不见。 素英古神看向了陈青山:“我知道你有些问题想问,亦在找我,不过在这之前,我们还有一件很麻烦的事要处理。” 素英古神抬头望,看向了天上那个大窟窿。 第一百九十六章 活的 素英古神主动自乱神后山走出,因为她亦不想看着盘所创的世界就此破碎,而素英古神的出现亦给这座即将破碎的世界带来的希望。 在素英古神出现的那一刻。 就是同为古神灵的罗刹,吠犬等亦对素英古神充满了尊敬之色,面上更是显而易见的激动,祂们可以继续在这圣山世界之内蛰伏了,不必受那被大唐朝廷追杀的痛苦。 只是当听到那白裙女子的话后,包括罗刹在内,所有古神灵皆一愣。 “我们?!” “陈青山?!” 乱神圣山主峰之侧,那依次排开的五尊古神灵闻言,皆一惊。 若是祂们未听错的话,刚刚素英古神说了“我们”二字,也就是说就是以素英古神长生仙人境的实力,也要加上别人的帮助,才能成功修补天上的窟窿。 而刚刚素英古神说话的对象并不是其他人,正是导致这乱神圣山世界的罪魁祸首,陈青山。 这无疑是极为讽刺的一幕,让罗刹等一尊尊古神灵都感到难受极了。 祂们实在想不通素英古神为何需要陈青山这个敌人的帮助,只是碍于素英古神的修为与地位,祂们只能将所有的疑惑与愤怒都一口咽了下去。 只是看着陈青山的目光,依旧充满了敌视与复杂。 “我吗?”陈青山指了指自己,面上有些疑惑之色。 “是的。”素英古神一笑生花,微微点头。 “好!”没有太多的思考,陈青山答应了下来。 就是陈青山自己,也未想到他会受到素英古神的邀请,同时亦未想出来自己有什么能力能够帮助这素英古神补上乱神圣山世界的窟窿。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陈青山亦不想这古神灵盘辛辛苦苦开辟的世界就此破碎,至少从陈青山感受到的那道噬道者的眸光来看,这乱神圣山世界破碎,绝对不是一件好事情。 所以面对素英古神的邀请时,陈青山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好。”素英古神点头,对于陈青山释放出了些许善意。 “前辈需要我做些什么,以我的修为能为前辈提供的帮助似乎很小?”陈青山朝着素英古神一拜,随后问道。 陈青山觉得素英古神要找帮手的话,大可以找修为更高者,比如陈灵官便是最好的选择,再不济,也可以选罗刹等古神灵,说什么也轮不到陈青山自己。 而这,亦是罗刹等古神灵,与那些活下来的乱神教弟子的疑惑,纷纷瞪大了眼睛,露出沉思之色,要听天上白裙女子,素英古神的回答。 但素英古神的回答越发让祂们疑惑起来。 素英古神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对着陈青山开口道:“这件事还真非你不可,且与修为没有太多关系,更何况,无论怎么说,这件事都因你而起,你应该负些责任才对。” “好吧,晚辈也没有说不负责,您要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就是了。”在面对素英古神时,陈青山没有了刚刚面对其他古神灵时的硬气,尬尴地摸了摸鼻子。 毕竟陈青山有求于素英古神,这让陈青山不得不把姿态放低些。 素英古神轻笑:“倒也是个能屈能伸的主。” “晚辈惶恐。”陈青山再拜。 “随我来。” 素英古神不再去计较些什么,掀起漫天光雨,原地留下片片绚丽的花瓣后,直向那个窟窿而去。 陈灵官与黑天叟护着陈青山,跟在了素英古神身后。 乱神教所属之修,皆抬头望向陈青山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在圣山世界靠近裂缝的地方,已经变为了一片虚无,有一个庞大的漩涡正缓缓转动着,如同一张饕餮之口,吞噬着其所接触的一切,更有看不见的虚无之风自漩涡周围吹拂而出,此风因世界破碎而起,充满了灭绝死寂之意,就是七境大能,若被此风吹拂得久了,也会留下不可磨灭的道伤,甚至于身死道消。 若是此风出现于大唐境内,一定会生灵涂炭,就是毁灭一座州府亦是很简单的一件事情,若是普通州府,没有圣山坐镇,那此州修为最高的亦不过七境的州牧而已。 不过素英古神为长生仙人境的古神灵,陈灵官在烛照的加持下,修为已上八境,或许比八境更高,就是最弱的黑天叟,亦有准八境的修为,这虚无之风,已然无法成为威胁,无非就是陈灵官分出一点心神,护住陈青山就是了。 陈青山接近那转动着的漩涡,其中丝丝缕缕的混沌气,更有雷霆游走于其中,不是普通雷霆,而是充满了毁灭之意的死寂之雷。 即使有陈灵官相护,但仅仅是看了一眼,便有危机之感自陈青山的心间冒出,这是一种本能,如同这漩涡在先天上便站在了所有生命的对立面,故而在一界将灭的时候,此漩涡便出现了。 当素英古神出现于其面前时,这漩涡便如同感知到了素英古神的存在一般,发出一声咆哮来,道道寂灭之雷化为一条又一条黑色雷龙,张牙舞爪,万龙齐至,虚无之风狂暴,瞬间从无形化为实质,成了污浊的黑色。 陈青山有些恍惚,在他的眸中,这漩涡并非看上去那么简单,转动的漩涡重重叠叠,如那口腔,万条黑色雷龙,是那张大嘴吐出的秽物,那一条条黑龙奇怪地扭曲着,更像是蚯蚓之类的东西。 而那虚无之风此口在呼吸,待其发怒,呼吸便成了污浊吐息,污染一切。 “它是活的!”有声音自陈青山心底响起。 一个大胆而又离奇的想法出现在了陈青山脑海之内。 可是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中,都未发现这天上大漩涡的异常,无论是下方的乱神教弟子,古神灵们,亦或是面对大漩涡的陈灵官与黑天叟。 唯有一人,或者说是神,陈青山觉得她或许知道些什么,因为从始至终,素英古神面对大漩涡的面色,都充满了凝重,甚至是忌惮,若这大漩涡没有灵智,以素英古神的修为,无论这大漩涡再强,也伤不了她。 一万条黑龙袭来,死寂之风吹拂,有看不见的存在,吐出一口秽物,自上而下,笼罩整座乱神圣山。 第一百九十七章 嘴 面对砸下里的一切,素英古神很是淡定,只是慢悠悠地拔出了别在发后的那根桃木簪子,有橙色光芒汇聚于桃木簪子之上,将其拉长,成为细长的条形,宽约两指,长不足三尺,一把袖珍小剑出现于素英古神手中。 那是一把极为袖珍的桃木小剑,看上去平平无奇,但陈青山知道,这是一件仙器。 素英古神将桃木小剑藏于袖中,随后一剑斩出,这一刻,那污秽之息与一条条黑龙都仿佛被扼住了喉咙,速度变得极为缓慢起来。 一条条黑龙更是嘶吼着,仿佛正在承受着极大的苦痛,有桃花自其上绽放开来。 这是极丑与极美相交融的额一幕,随着片片桃花自黑龙身体上盛开,那黑龙痛苦地吐出猩红之舌来,其长度接近自身身体的一半,这是极为诡异的一幕。 龙吟震天响,响彻整座乱神圣山世界,带着极大的痛苦之意。 黑龙们停止了咆哮,并非是不再挣扎,而是无力再挣扎,因为桃花开处,生长出了枯木,枯木于条条黑龙口中穿刺而出,枯木碎而黑龙陨。 待素英古神再隔空一斩,那污秽之风亦被斩灭。 一股若有若无的腥臭之气萦绕于陈青山鼻尖,越发坚定了陈青山的想法,那大漩涡是活着的。 “其实要修补这乱神圣山世界的界壁并不难,难的是如何杀去这张嘴。”轻描淡写两剑接下毁天灭地的一击,素英古神面上的凝重丝毫未减少。 “果然!”陈青山在心底一叹,素英古神说这大漩涡是一张嘴,而嘴自然是生灵才有之物,所以陈青山的想法是正确的,这漩涡是活的。 只是一个新的问题又出现在陈青山的脑海之内,若说是嘴,这嘴又是什么存在的,能够让已经是长生仙人境的素英古神如此忌惮。 “为何我觉得这天上之物有些熟悉。”陈灵官看着天上的漩涡,露出了沉思之色,他似乎见过此物,或者是相似的东西,只是由于灵魂破碎得太多的缘故,让陈灵官无法在记忆中找到答案。 直到...... “走吧。”素英古神轻语。 “去哪?!”陈青山问道。 “自然是去解决这张嘴。” 素英古神执剑,漫天花瓣倒卷,随后凝成一条缤纷之路来,而路的尽头,在那大漩涡的深处,不可见之处。 而此路亦是某种封印,让那大漩涡无法再吞噬乱神圣山世界,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陈青山在漩涡深处感受到了惊天的恨意,同时有一股气息弥漫而出,这气息陈青山并不陌生,噬道者,代表无序与毁灭的噬道者。 素英古神踏在了路上,一步一步向大漩涡的深处走去,陈灵官则护着陈青山。 至于黑天叟,则无法再支撑修为,重新化为黑色珠子,挂到了陈青山的发丝之上,一股淡淡的生命之力反哺于陈青山身上,这生命源气极少,但对于现在的陈青山来说,简直是救命的东西。 待几缕生命源气于陈青山周身游走一圈后,回归到了丹田世界,那枯萎的丹田世界有了些许生机,陈青山不再是风中烛火的模样。 陈青山伸出手来,握了握拳头,感知了一下身体的情况,因为丹田世界的复苏,身上的伤开始慢慢修复,虽然此修复的过程极慢。 但总算是重新拥有了握剑与挥剑的能力,随着陈青山提剑跟在素英古神身后,越接近大漩涡,所感受到的那属于噬道者的气息便越强,一股危机之感出现于陈青山的心头,许久不散,反而越来越重。 直到陈青山跟着素英古神的脚步,一步踏入漩涡之内时,这危机感亦到了最高点。 而在乱神圣山世界之内,向上望去,无论是陈青山还是素英古神,都没有了影踪,那漩涡如同凝固在了苍穹之上一般,中心连着一条长长的路。 乱神圣山内的所有生灵都清楚,素英古神能否成功从这大漩涡内出来,关系到整座乱神圣山世界的存亡。 陈青山步入这大漩涡之内后,并未看到想象中的噬道者们如潮水般涌来的场景,反而很静,且静得可怕,就是外面所见的风雷,都失去了踪迹。 只是这并未让陈青山的危机之感减弱分毫,在漩涡的尽头,陈青山看到了类似于血肉一般的东西,连通着血管与经络,不断向外延伸。 而在血管与脉络的源头,是一枚肉瘤,似乎这枚肉瘤,便是这大漩涡的核心。 “素英前辈,我们是不是将那肉瘤斩去,这乱神圣山世界的危机便可解决?”陈青山走上前去,向素英古神问道。 “理论上是的。”素英古神点点头。 “可是,若是那么简单的话,我也不必找你来了,你应该感受到了吧,这漩涡是活的,不仅是活的,它还有自己的意志,与其说这是漩涡,倒不如说成是一张嘴,一个极为强大的存在许许多多嘴巴中的一张。”素英古神看了陈青山一眼,随后说道。 “许多嘴巴中的一张?”闻言,就是陈青山心中有所准备,但亦忍不住一惊,若说这嘴巴就是一名奇特的噬道者,陈青山还能接受,毕竟陈青山见过噬道者,更是长生仙人境的噬道者。 但若说者漩涡,只是某个强大存在身体的一部分,甚至像这样的嘴巴,那名存在还有许多,就不得不让陈青山震惊了。 一张大嘴,便让素英古神如此对待,那其本尊降临,那不是天下无敌了? 若是这样的存在驾临于大唐的疆土之上,那大唐是否有办法去面对? 对于这个想法的结果,陈青山是猜测不出来的。 稳了稳心神,陈青山问道:“素英前辈所说的这个存在,可是那噬道者?” 素英古神点头:“自然,我亦未想到,这乱神圣山世界内,见过噬道者的人,居然是你,一个小小的三境修士,来自长安城的太平侯,陈青山。” “毕竟,就是那乱神教宗甚至是烟雨楼主,都不知道噬道者的存在,毕竟他们,并未生在那段岁月当中。”素英古神又补充道。 “所以我很好奇,你是如何见到过噬道者的,唯一的解释是,你身上拥有让噬道者们害怕的东西,让他们不得不现身,这也是我把你带到这混沌赤母口中的原因。” 第一百九十八章 混沌赤母 “混沌赤母”,这是素英古神说出来的名字,而这名字,陈青山在圣玄峰上,青铜殿阙内听那长生仙人境的噬道者说出过名字,且那名噬道者,将混沌赤母尊为母上,毫无疑问,混沌赤母,是比长生仙人境更加强大的存在。 素英古神脸上出现了追忆之色,更有些凄然之意在其中:“这混沌赤母,我在父神在开辟出乱神世界时见过,那场战斗父神虽然击退了她,但亦受了不轻的伤,混沌初生,阴阳混乱,为了避免刚刚开辟的此界破碎,父神更是以伤体撑住了此界的天,待此界无忧之后,父神才陷入了沉睡,一直到如今。” “所以这乱神圣山世界,是父神的所有心血,可以说此界的存在,压制了混沌赤母的大部分力量。” 素英古神喃喃说着,在追忆,又似在哀恸。 “您是说,古神灵盘,开辟此界,是为了镇压那混沌赤母?”陈青山问之。 素英古神点头,随后有开口:“其实我一直有个疑问,当年以父神的实力,若是不去分神去管这乱神圣山世界,全力出手之下,能否斩了那混沌赤母,可最后,父神还是选择了护住这一方世界。” 陈青山清楚,作为最初的古神灵盘,自然是所有古神灵中最为强大的一尊,为先天,可以与红尘仙人境的存在比肩,甚至是接近红尘仙人境巅峰,祂若要斩那混沌赤母,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只是如素英古神所说,盘选择护住了此界。 最后更是陷入了沉睡,乃至于素英古神扶持并创立了整个乱神教,其目的就是为了让盘苏醒,只是如今的乱神教所为,越来越背离了初衷。 “所以,素英前辈,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等会我们要面对的,是如同儒圣,道尊那样的存在。”陈青山最后问之,能与盘战斗,并将盘逼得陷入沉睡,很显然,这混沌赤母亦是比肩红尘仙人境得存在。 天地宽说过,红尘仙人巅峰与红尘仙人境之间差距极大,而红尘仙人与长生仙人之间,更是差了一个大境界,仅仅是混沌赤母的一张嘴,便逼出了素英古神,这让陈青山对仙人境界之后的差距有了更为直观的感受。 素英古神不语,只是拿那桃木剑拍了拍陈青山的额头。 “你!”陈灵官怕素英古神对于陈青山不利,一声惊喝。 “没事的,陈灵官。” 直到陈青山伸出手来,才将陈灵官拦下。 桃木剑的触感并非是冰凉的,反而有些温热。 待素英抬起素手,陈青山这才看了看素英古神,又看了看那枚大肉瘤,眸光不禁变了些。 但最后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陈灵官,等会全力配合素英古神,击杀这漩涡中心的肉瘤。” 陈灵官面色有些纠结,朝着陈青山一拜:“可是,小侯爷,你的安危?!” 陈青山摆摆手:“无碍的,那混沌赤母应该不会在意我这个三境的存在,就是她要杀我,亦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陈青山手掌一翻,掌上出现一朵桃花来,上面有金色纹路,而其气息正是素英古神所有,这朵桃花上有仙气,可抵御长生仙人境的攻击。 同时,素英古神作为司命之神,其在这桃花上注入了海量的生机,这使得陈青山的丹田世界贪婪的抽取着这桃花之内的生命源气,加快了陈青山身体的恢复。 “好。”待看到陈青山手中的桃花时,陈灵官才放下心来,走到了素英古神身边,与其并肩而立,如那巍峨高山,岿然不动。 对于陈灵官来说,陈青山的所说的话,便是铁律,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随着陈灵官站定,那生长于大漩涡正中心的肉瘤开始摇晃,蠕动起来。 “我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这气息真是让人厌恶啊。”只见那肉瘤之内,有声音发出,红色的肉瘤慢慢变大,支撑起了一层白膜,隐约间,可见一形之物在居于其中。 “哗!” 肉瘤之中伸出一只手来,白得发亮,指尖稍长,为猩红之色。 随后是另一只手,双手交错,一划,便将大大得肉瘤撕开,流下一地的血水,更有碎肉块夹杂在其中,让人感到不适应。 极丑的肉瘤,同样恶心的血肉,可偏偏从其中出来的是一个极美的女子,不似人间之人,未穿衣物,只是其身上生长出皮质纹理,若云若火,遮盖住了重要部位。 青丝如瀑,随意散于脑后,这便是混沌赤母,亦或者说这是混沌赤母行走在这个世界的模样,毕竟陈青山并未见过混沌赤母真正的身躯,不过从那大嘴来看,混沌赤母的身躯,应该比这乱神圣山世界还要大上许多,且是不可名状之物。 混沌赤母看了看素英古神,又看了看陈灵官,最后将目光落在了陈灵官悬于手中的珠子之上。 “哦?烛照,你身上有那只妖的气息,这让我很讨厌。” “虽然这气息,很淡。” 混沌赤母补充了一句,随后才将目光落到了素英古神身上,露出追忆之色:“当年那一战,我见过你,你,似乎是家伙的子嗣,似乎叫素英,你同样让我讨厌。” 至于陈青山,混沌赤母直接选择了无视,一个三境的小家伙,真不知道上来是干嘛的,送死吗? 嗯,似乎还是个童子呢。 混沌赤母这样想着,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挡在陈青山面前的素英古神与陈灵官身上。 “弱,太弱了些,不如叫盘来。”不顾素英古神越来越冰冷的面容,混沌赤母对着素英古神调笑道。 “哦!我忘了,祂应该是沉睡了吧,毕竟当年那一战,祂伤得不不算轻,更是拼死护住了这个世界,你说说,我要是吞了这个祂拼死拼活保护的世界,等祂醒来,会如何去想。” “或者说,那你的父神盘,应该没有苏醒之日了,因为在吞掉这个世界的同时,我也会找到祂,并吃了祂。” 混沌赤母毫不掩饰心中的贪婪,最后更是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 “再如何说,你亦只是一张嘴而已,真正的本尊,恐怕动不了吧,以我的修为斩你,足够了,你什么都吃不了。”素英古神挥剑,袖子之内一捧花雨,此花为黑色,飞向混沌赤母。 花原本应该是富有生机之物,但在这里,却充满了死寂之意,上面有死亡规则流转,每一片花瓣,都带着巨大的杀力,以素英古神的修为施展而出,可灭杀七境证道之修。 陈青山看着片片花瓣,在其上感受到了熟悉的规则,这是生死之道,互相交融到一起,比陈青山感悟出的那一拳,要高上不知道多少。 可就是这样一击,混沌赤母只是简单地伸出手来,在前方一划,便有五道裂痕从虚空中出现,带着极大的吸力,未等那黑色花瓣靠近,便将其吸了进去,流放于虚无之中。 无论再强大的杀招,打不到终究是没有什么作用的。 随后下一刻,混沌赤母便出现在了素英古神面前,眸子猩红,拉扯出丝丝缕缕红芒,伸出双手就要将素英古神的身体直接豁开,极其野蛮的打法,难以想象是如此美人能够用出的。 陈灵官手中烛照化剑,与素英古神默契配合,一左一右,以剑对上了混沌赤母的双掌,有极其强大的劲气自双方对拼处散开,混沌赤母左掌之上,慢慢化为枯木之色,右掌则萦绕上了不灭的烛照之火。 可无论是素英古神手中桃木剑的品秩亦或者是烛照,都未将混沌赤母的手掌割开来,仅仅是一具分身,便拥有如此可怕的身体。 陈灵官与素英古神合力一击,唯一的作用,便是让混沌赤母此身感到了疼痛。 当刺痛之感传来时,混沌赤母不退反进,双掌用力,以蛮力带偏两柄剑器的轨迹,狠狠向正中心一合。 “嘭!” 两柄剑器撞击之声响起,带起大蓬花火。 素英古神与陈灵官面色微微白,各侧身向后退了一步,躲过了混沌赤母接下来的攻击。 “吼!” 一声不像是人能够发出的咆哮。 只见混沌赤母向天举起了双手,交叉后一划,便有黑红之气自其朱唇之内吐出,化为烟雾,落下地上,一圈又一圈,身体佝偻了些,身上纹理幻化,更是长出如蜘蛛节肢般的腿来。 “喀!”背后伸出的八对节肢点地,双手化刃,掀起一道飓风,以狂舞之气势压制住了素英古神与陈灵官二人。 与此同时,有强大的吸力从漩涡之下出现,陈青山可以清晰地看到线形的流风,脚下素英古神神力凝聚而出的花路更是变得不稳定起来,摇摇欲坠。 这花路一碎,三人将失去立足之地,而以混沌赤母的实力与智慧,她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去重创乃至于杀死敌人。 陈青山于战场之外,有丝丝仙气将其护住。 “等等,在等等。” 陈青山疯狂地汲取着桃花中的生命之力,去充盈自己的丹田世界。 第一百九十九章 青山之危 “你比我想象之中的还要弱上许多。”混沌赤母双手化刃,赤红之色,其模样与烟雨楼主手中的诛仙有些相似,只是比诛仙更长更窄些,与其说成是刀刃,倒不如说是开了刃的一对尖刺。 尖刺中空,毫无疑问,其中有剧毒,且是混乱无序之毒,作用便是污染,侵蚀修士道基,使其由内向外地崩溃,最后死亡。 一对双刃在空中狂舞,因速度太快,而形成了一道道残影,许多残影叠加,便成为了风暴。 每一击都比上一击更重,陈灵官与素英古神忌惮其双刃上的毒,不得不留出足够的空隙来应对,这便让混沌赤母压了上来,大有以一杀二的气势。 除了手上双刃外,混沌赤母背后八根节肢,两根节肢支持身体,其他六根节肢便成了锋锐的矛,无时无刻不在寻找刁钻的角度方位,去袭杀向陈灵官与素英古神二人。 这每一根节肢虽无仙器那般神异,但论硬度,根本不亚于寻常长生仙人境的仙器。 “不能让她如此蓄势下去了,我们得打破她的势。”陈灵官开口,用烛照与混沌赤母对了一剑,身前一蓬火焰炸开,星星点点从脸庞两边飘过。 “好!”素英古神回答一字,与陈灵官对视一眼,随后一步踏出,松开手中桃木剑,不足三尺的桃木剑悬于胸前,素英古神双手画圆,桃木剑随之旋转,黑白之色慢慢流转于剑身,各居一半。 一幅阴阳图凝于素英古神手中,阴中有阳,阳中有阴,阴阳相抱,这是素英古神所修之道最直观的体现。 “去!” 素英古神双手一推,阴阳图上便生出虚幻之影,缩小变大,变大缩小,接下了混沌赤母所有的攻击,最后烙印于其额上。 阴阳逆转,生死之意爆发,让那张极为好看的脸在一瞬间就变了颜色,更有丝丝黑气自混沌赤母的脸上出现,这是来自司命之神的诅咒。 陈灵官一声惊喝,动用烛照本源之力,龙凤之影横空,飞入烛照所化的长剑之上,成为瑰丽纹路。 以野火燎天之势,一剑斩下,烛照的品秩比混沌赤母这具分身的品秩更高,直接斩断了其袭来的六根节肢,十分平滑地被切断,断口之上,并未有鲜血流出,只是火焰缭绕,侵入混沌赤母的身体之内。 烛照在陈灵官手中,发挥出了极大的力量,要比陈青山掌控时更强,且强上许多,在陈青山手中,全力驱动的烛照或许可越过名为“证道”那条线,可让陈青山与大能一战,但在陈灵官手中,却能伤仙人。 丝丝缕缕的雾气自混沌赤母体内冒出,那是被烛照之火燃尽,属于混沌赤母的血肉。 “啊!” 悲鸣之声自混沌赤母的口中传了出来,其面上雾气升腾,更是又生出两张虚幻的面容来,一者哭,一者笑,诡异非常,三张面容互相拉扯,转化着,有大诡异。 素英古神欺身而上,一剑点出,向混沌赤母额上的阴阳之印刺去,阴与阳如两条游鱼,首尾相接,缓缓旋转着,有这阴阳印在,混沌赤母无论如何都躲不过素英这一剑。 就在此时,那被生死之气封印住的混沌赤母慢慢抬起了自己的双臂,有金色光粒凝结于刃上。 “嘭!”一声轻微的响,光粒随风而散,颗粒分明,那混沌赤母双手出现,放到了自己的脸上,狠狠一撕。 鲜血挥洒,那精致的面皮连同额上阴阳烙印一同被扯了下来,混沌赤母选择用这样的方法来化解素英古神的这一击。 这是极其血腥的一幕。 随着混沌赤母恢复行动能力,哭脸笑脸皆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张血淋淋的脸,那张精致得不像话的面皮如同垃圾一般,被混沌赤母随手一抛。 面皮上诅咒爆发,瞬间化为黑色,随后凋零。 背后的节肢缓缓收拢,混沌赤母双足点地,一股比之前更为可怕的气息自其身上弥漫开来,手中举火,一分二,二分四,越来越多。 火光黯灭,成为了一枚枚竖瞳,诡异地盯着陈灵官与素英古神。 “你们很不错,居然伤到我了。”混沌赤母慢慢开口说道。 “可惜,你要比我想象中的要弱上许多,那阴阳封印,不应该如此之弱。”混沌赤母将目光落在了素英古神身上。 “战就是了,又何必多说些什么。”素英古神轻语,并未回答混沌赤母的问题,只是握紧了手中的桃木小剑。 所有的言语都在剑上,无需多言。 甚至都未看清混沌赤母是如何出手的,她那张血淋淋的脸便出现在了素英古神的身侧。 “是吗?”混沌赤母开口,有风自素英古神耳边吹过。 素英古神出剑。 挥掌,掌与剑接触,混沌赤母用手掌拨开了素英古神的桃木剑,但亦使得这本该落于素英古神脸上的这一剑,落于了素英古神的肩膀之上。 素英古神的肩膀之上,留下五道血痕来,肉眼可见,素英古神执剑的肩膀耷拉了下去,更有腐烂之意爆发,使得素英古神不得不挥剑,割去肩膀之上的血肉。 “可惜了。”混沌赤母轻语,无论是语气还是动作,都表明了混沌赤母是个极其记仇的存在,因素英古神她失去了自己的脸,那她便要素英古神付出相同的代价。 “死吧。” 混沌赤母再次挥爪,欲直接斩杀素英古神,瞬息而至,那眸子中的兴奋与戾气毫无掩饰,这一掌直直向素英古神头上落去。 素英古神咬牙,桃木剑飞出,直向混沌赤母的手掌落去。 一声呜咽,桃木剑被那手掌击飞,素英古神暴退,混沌赤母如影随形,伸出手来对着素英古神的脑袋就要直接扣下。 手掌之上,一个混乱漩涡出现,如同一个小小的星河,将这道漩涡打入素英古神的体内,就是以素英古神的修为,恐怕也会神躯崩坏,离死亡不远了。 “嗯?” 就在此时,混沌赤母面色微微变,一轮烈阳自混沌赤母与素英古神中间升起,那是烛照的本体,在最危急的一刻,陈灵官将手中长剑投了出来。 剑化为烛照,横亘于混沌赤母与素英古神之间,逼得混沌赤母不得不退,烛照更是一撞,撞碎了混沌赤母掌指间的星河。 于混沌赤母眸中,那枚珠子,吐出火焰,如倒悬瀑布,直接冲击到了混沌赤母的脸上,血淋淋的脸变得更加丑陋了。 烛照逼退了混沌赤母,救下了素英古神,但下一刻,混沌赤母便出现在了陈灵官身前,丑陋的脸嘶吼着,一掌落在了陈灵官的胸膛之上。 陈灵官身上的衣袍炸开,强大的肉身出现了裂纹,唤回烛照,一剑刺出,在混沌赤母的腰上,开了个洞。 以伤换伤的打法。 素英古神拖着受伤的身躯,提剑前来支援...... 陈青山看着情况越来越不妙的战场,心里面充满了着急,拼命吸收着那枚桃花中的生机,可随着吸收,陈青山才发现,这枚桃花中的生机实在是太庞大了,陈青山丹田世界已经生机已经凝成了实质,几乎无法再吸收了。 陈青山看了看正在与混沌赤母交手的素英古神,又看了看这枚桃花,大概明白了混沌赤母的那句嘲讽素英古神太弱的话。 不是素英古神太弱,而是素英古神将大半取胜的希望,都放在了自己身上。 看着掌中的桃花,陈青山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重,本以为是素英古神随手所给之物,但现在陈青山明白,虽然素英古神不说,但凝聚这枚桃花,素英古神一定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吸收不了,那便破镜!”陈青山咬咬牙,开始忍着身体上的痛苦,疯狂吸收这朵桃花之内的生机。 丹田世界内生机呼啸,就连那一朵朵枯萎的剑莲也在生机的滋养之下,有了复苏的趋势,丝丝缕缕剑气吞吐。 更重要的是,随着吸收,陈青山丹田世界的范围正在慢慢扩大着,这意味着才刚刚破入三境不久的陈青山,正在向更高的境界迈步。 天地宽在开辟丹田世界时,便说过,丹田世界对于陈青山而言是个大机缘,不仅表现在那用不完的剑气与源源不断的生机之上,更重要的是,丹田世界的存在,使得陈青山在七境,证道成为大能之前,破境再也没有丝毫的瓶颈。 唯一的缺点便是,因为丹田世界的存在,陈青山破境,需要海量的资源,也许是同境之修的百倍,或者是千倍,因为陈青山在七境之前,所要修的与普通修士大不一样,他要修的,是一个世界。 而破境所需的海量资源,素英古神的这枚桃花,正满足了这一点,陈青山盘膝而坐,丹田世界扩张着,而其修为,亦向四境冲击。 战场之上,混沌赤母周身原本不动一枚枚竖瞳动了起来,落于地上的血肉之内,若血肉睁眼,赋予其灵与智,一个个只有一枚眸子的噬道者站了起来。 带着混乱之意冲向了战场。 而其中有一只,看到了陈青山,眨了眨眼睛之后,思考一会儿,面上露出狡猾的笑,选择远离主战场,冲向了陈青山。 第两百章 三息 这只噬道者有些不一样,它忍住了混沌赤母的召唤,并未与其他同类一般,冲向陈灵官与素英古神,其为数不多的神智告诉它,它若是这样去做的话,它一定会死。 而它不想死,所以它在感知到另外一个极为弱小的敌人之后,便冲向了那个敌人,这样一来,它可以不被混沌赤母所惩罚,又不必去送死。 所以这只噬道者便冲向了陈青山,本能告诉它,这眼前的小修士,是极为美味之物,似乎吞了这个小修士,就能让它的生命层次高上几个层级。 越是接近陈青山,这股本能便越强烈,乃至于这头噬道者的口水都流了出来。 就是那与陈灵官与素英古神交手的混沌赤母都发现了异常,微微皱眉,开始怀疑那三境小修,是否如自己想的那般平庸。 最后还是摇了摇头,她并不觉得那三境修士能对自己有什么威胁,无论是修为,还是生命层次,自己与他,都有着巨大的差距。 不过混沌赤母已经默许了那名噬道者的行为,更是随意出手,打破了那因陈青山吸收而变得越来越虚弱的仙气屏障。 残忍之色出现于混沌赤母的脸上:“那三境小修,要死了呢!” “小侯爷!” 陈灵官大惊,发现陈青山失去了防护,更是陷入了类似于悟道的状态,欲回身去救陈青山。 素英古神吐出“卑鄙”二字,亦转身。 却纷纷被混沌赤母给拦了下来:“哦?还是位小侯爷,难怪你们如此重视,让我们来好好看看,看看你们所重视之人,被一点一点地撕碎,然后被啖尽血肉。” 那群噬道者围了上来,却围而不杀,似乎收到了混沌赤母的受意,眸中亮着猩红的芒,死死地盯着陈灵官与素英古神。 陈灵官与素英古神被混沌赤母的气机死死罩住,二人明白,若是混沌赤母不亡,那二人无论如何,都杀不过去。 主战场之上陷入了诡异的平静之中,不仅是混沌赤母,陈灵官与素英古神,就是旁边的那一名名噬道者,亦将眸光落到了盘膝而坐的陈青山身上。 混沌赤母更是很有趣味地伸出手指来:“我赌那小修士活不过三息。” “你!”陈灵官闻言,直接急了,欲拼死去救陈青山,却被旁边伸出的素手给拦了下来。 在陈灵官疑惑的目光当中,素英古神摇了摇头,只说了三个字:“相信他。” 这句话有些熟悉,甚至于让陈灵官微微一愣,这句话让他想起了,陈青山面对古神灵玄鹤时,陈青山自己亦说过相同的话,而那时,根本就没有人相信陈青山,但陈青山确实是做到了,且在众目睽睽之下,斩去了古神灵玄鹤的肉身。 玄鹤是七境,而那名噬道者,不过五境,与玄鹤比起差了太多,即便那名噬道者有些诡异,但依旧比不上玄鹤,更何况,听素英古神说过,小侯爷身上有克制噬道者们的秘密,如此一来,陈青山杀这噬道者,并不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 混沌赤母双手抱于胸前,如同听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看着素英古神与陈灵官,眸中只有不屑。 “一个三境,你说他能够斩杀五境的噬道者,真不知道你的自信从何处而来,我族之修,最是克制你们这座天下修士,虽做不到以五境杀六境,但在五境之内,能杀我族之修的人,不多。” “更何况,这只是一个三境的修士,无论在实力,还是修为上,他都没有半点翻盘的可能,我知道你们二人舍不得他,亦不想让他死亡,但要怪就怪,你们二人将他带入了这大漩涡之内,还被我族的噬道者盯上了,否则我也不至于屈尊对一个小小的三境之修出手。”混沌赤母说道,一个三境修士,她还真看不上,刚刚对陈青山出手,打破素英古神的防护,亦只是随手为之而已。 “如此,那我亦赌三息吧。”素英古神笑了,伸出三根手指来。 “只不过我赌的是,三息之内,你的族人必死!”素英古神看着混沌赤母,掷地有声。 “好啊。” 混沌赤母看着素英古神,那张模糊的脸庞更加扭曲起来,并以神念向那名噬道者传音,要它以最快最残忍的方式,杀了陈青山。 那名本就兴奋的噬道者,在得到混沌赤母的肯定之后,便更兴奋了,这种兴奋来自于血脉深处,是被血脉之源所肯定之后,产生的兴奋。 其由站立变成了匍匐,犹如一个刺客一般,慢慢接近陈青山,虽然它有五境的修为,对于陈青山这座世界的修士更有天生的压制力,但它依旧选择了最保险的方式。 接近陈青山,随后发出致命一击。 力量在噬道者体内积累,离陈青山近了,更近了。 噬道者压抑着的兴奋与戾气瞬间爆发,直扑陈青山...... 随后,所有人便见到了一道剑光,一道剑光之后,那名噬道者成了两半。 不用三息,甚至是一息不到。 从中间被豁开,无比的光滑,直到死亡,这名噬道者,都保持着脸上兴奋与戾气相混合的表情。 这意味着这名噬道者甚至都未意识到自己的死亡。 陈青山依旧盘膝而坐,只是双膝之上,平放了一柄剑,天地宽。 右手搭在剑柄之上,左手则握着桃花,拈花轻笑,超凡入圣。 “怎么样?”于混沌赤母不可置信的目光中,素英古神再次开启了战斗。 一瞬间,那围住陈灵官与素英古神的噬道者们目中充血,杀了过来。 这一只只噬道者论起修为的话,并不强,大概寻常五六境的模样,它们的难缠之处在于,其血,其骨,对这座天下的修士来说,都是剧毒一般的存在,比剧毒更毒。 或许它们的血肉对于陈灵官或者是素英古神这样的存在,并不能伤害二人多少,终究会或多或少地造成影响,而这影响,在平时算不得什么,但现在是于混沌赤母在交战,任何一丝的影响,都会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这场战斗的结果发生偏离。 一只只噬道者,如同不知道什么是恐惧一般,纷纷冲向了陈灵官与素英古神,未等接触二人,便轰然炸开,以自己的血去污染陈灵官与素英古神的身躯。 使得二人不得不分心去应对,如此一来二人的压力便更大了,混沌赤母身上的伤口虽然有了些伤口,但无论是陈灵官还是素英古神,二人身上的伤口,都是混沌赤母的两倍以上。 混沌赤母的这具分身很强,几乎是她除了本体之外最为强大的一具分身,亦是本尊被镇压之后,能够动用的最强力量,让这具分身前来,为的就是能够顺利拿下乱神圣山世界。 趁着陈灵官与素英古神被那群噬道者所纠缠,混沌赤母打出一击后,便向后退去。 “无论如何,都是要死的。” 桀桀之声回荡在漩涡之内,混沌赤母看着陈青山,一股厌恶之感出现于心中。 只见混沌赤母双手交叉于胸前一抹,随后身体便悬浮了起来,身型更是大了一圈,身后出现一个紫色漩涡来,如神如魔。 举拳砸下,目标不是陈灵官也不是古神素英,而是素英古神以神力凝聚的鲜花之路,那包括陈青山在内,三人的立足之地。 “轰隆”一声,炸出一片花雨来,那本来就极为不稳定的鲜花之路在一瞬间崩碎,大漩涡之下,巨大的吸力传来,要将三人所吞噬...... 第二百零一章 一式从天而降的剑法 “这次我看你怎么活?!” 因为陈青山那一剑的缘故,让混沌赤母感受到了足够的愤怒,而面对陈青山这只小小蝼蚁的挑衅,混沌赤母直接选择不讲道理,将陈青山三人所站立的路掀翻,让陈青山坠入大漩涡之内,死无葬身之地。 随着所站立之地的碎灭,混沌赤母亦对素英古神与陈灵官发起了最后的进攻,其身型再次极速变大,下身变得虚幻,成了一个黑洞,黑洞与其上的身躯,便占了整个大漩涡的近三分之一。 混沌赤母眸子失去了色彩,成为纯白之色,这一刻,她失去了所有的感情,唯有战斗本能,这意味着此时的混沌赤母达到了最巅峰的状态。 漩涡之下,如一深不见底的深渊在呼吸,亦如老龙吸气,强大的吸力让陈灵官与素英古神暂时失去了平衡。 此时实力上的差距便体现了出来,陈灵官与素英古神只是失去了身体的平衡而已,陈青山则迅速向下坠去,更关键之处在于,陈青山似乎没有一点抵抗的意思。 眼眸都未睁开,就连落下的姿势都依旧保持着盘膝而坐的状态,如同一尊失了魂魄的泥塑,混沌赤母自然不会给陈灵官与素英古神救得陈青山的机会。 漩涡内一亮,那黑洞射出幽芒来,凝结成为冰冷锁链,再一瞬间便缚住了陈灵官与素英古神的身躯。 “吼!” 混沌赤母两目流出血泪来,伸出双掌,将二人攥在了手中。 两团雾气分别出现于陈灵官与素英古神身体之外,撑开那巨大的手掌,使得二人不受伤害,火焰升腾与阴阳之气流转。 混沌赤母化为如今状态后,力量似乎得到了巨大的提升,若是在外面,这轻飘飘的一抓,怕能直接破碎虚空,撕下一片天来,陈灵官与素英古神竭力抵挡,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陈青山下坠。 陈灵官更是面露痛苦:“小侯爷!” 看着陈青山的身体越来越小,于那漩涡云海之内,渐渐变为一粒,再到几乎不可见。 就是以陈灵官的目力,也不再看得清,这意味着,这漩涡内有大凶险。 直到一道声音在陈灵官的心间响起,只有短短二字。 “无碍。” 这是陈青山的声音,作为陈灵官名义上的主人,陈青山与陈灵官的神魂之间冥冥之中是有联系的。 通过这若有若无的联系,陈青山感受到了陈灵官的着急,所以这才从入定之中苏醒过来,以神魂向陈灵官传音。 至于刚刚斩杀五境噬道者的那一剑,陈青山完完全全只靠着身体的本能,对于普通噬道者也好,混沌赤母也罢,陈青山对其都有着极大的克制,这源于陈青山的剑,天地宽,更源于陈青山的丹田世界,一座世界的本源规则天生对于噬道者们就拥有巨大的伤害。 待陈青山的话在陈灵官心中响起,传递出安全之意。 “好,小侯爷照顾好自己。”陈灵官放下心来,向陈青山嘱咐之后,专心对抗混沌赤母。 混沌赤母如同一尊巨大的魔神,将陈灵官与素英古神按在掌中,要将二人按入那身下的黑洞之内,黑洞开始缓缓旋转,如同一个大磨盘,这磨盘周围,虚空破碎,如镜一般出现一道又一道的裂纹来。 这磨盘能碾碎一切,即便是陈灵官的宝体,素英古神的仙躯,亦坚持不了多久。 陈青山的神魂虽然复苏,但依旧未睁开眼睛,手中那枚桃花,颜色已经接近暗淡,就是那上面的仙气,亦被天地宽所吸收,静静等待着,刺出那决定胜负的一剑。 没错,素英古神将桃花交给陈青山时,以手中木剑敲打陈青山的额头,剑上有一道神念:“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噬道者们如此忌惮,但我会为你创造机会,让你刺出决定性的一剑。” 这便是素英古神将陈青山带入大漩涡之内的原因,这个原因就是素英古神需要陈青山的剑,去斩了混沌赤母的这一具最为强大的分身,但不得不说,素英古神的行为实在是很疯狂,以一名三境修士的剑,去斩一名至少是长生仙人境的强者。 大漩涡之内有云,有雾,二者聚集到一起,便成为了云海。 陈青山的身体依旧在下坠。 云深雾隐之中,他已经接近了大漩涡的底部。 大漩涡的最下方,不仅不空旷,反而热闹得很。 下方有无数噬道者,它们围绕着一座座环形山峰,每一座环形山峰,都如同口腔之上生出的新鲜伤口。 如同这漩涡是活着的一般,这一座座山峰毫无疑问亦是活的,那强大的吸力正是这一座座山峰吸气所导致,每一次吸气,都会带动气流,形成极大的吸力。 而每一次呼气,呼出来的不是气,而是无数如同黑芝麻般的存在,每一粒芝麻,落到这地上之时,便活了过来,有的伸出手脚,成为如人般的东西,亦有的生出甲壳节肢,皮毛利爪,化为昆虫或者是野兽模样,但有一点是一样的,它们都是噬道者。 每一刻,这山峰之内都有数不清的噬道者被吐出。 这山峰,便是普通噬道者们的诞生之地,这大漩涡,不仅仅是混沌赤母的嘴巴,更如同一个战争堡垒般的存在。 这漩涡若是出现在大唐境内,这些噬道者们被投放,恐怕不只是一个生灵涂炭可以来形容。 这大漩涡之底并不和谐,无论这漩涡如何之大,其承载的能力都是有限的,更因为许久未发生战争的关系,这里面的噬道者们数量早就已经饱和。 所以,这个地方注定充满了血腥,亦或是说,无论在哪,底层的生活都是血腥的,大唐,乱神圣山世界,亦或者是这个大漩涡,无非是这里的血腥之上,是没有丝毫掩饰的。 噬道者们在此互相杀戮,吞噬,成为更加强大的存在,然后又被吞噬,如同养蛊一般。 没有丝毫怜悯,每有一名噬道者死亡,便会有无数的同类涌来,食其血肉,将它的一切都化为自身成长的养分,就是一滴血,都不会放过。 战斗无时无刻不在这底层上演,有的噬道者战斗是为了变强,而有的,只是想活下来。 直到,一个身影,如同流星一般,坠落云海,在其上砸出一个大洞来,这厮杀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噬道者们第一次停止了厮杀。 一名名噬道者抬头望,眸中是兴奋,对于那从云海之上坠下的生灵充满了渴望。 它们,想吃了陈青山。 它们在静静等待这个珍贵的食物落下来,更有甚者,已经迫不及待地爆发修为,要给这坠落的食物致命一击,然后在大口吞噬他鲜美可口的血肉,就是骨头,也待一点一点地磨碎,然后吃掉,至于骨髓,那于吞、噬道者们血脉深处的一丝传承告诉它们,骨髓是那最鲜美之物。 最鲜美的东西,藏得最深,得敲开骨头,慢慢将其吸出来,而骨髓这种东西,又以活人的最佳,若是人死了,染上了死气,味道便不美了。 于是,噬道者们都疯狂了,纷纷涌向陈青山坠落的位置,一名又一名噬道者争先恐后,一者叠在另一者身上,便在这大漩涡的底部掀起一道又一道浪来,颇为壮观的景象。 这一刻,一座座环形山峰蠕动着,深呼吸,陈青山下坠的速度更快了,或许不用这一名名噬道者出手,光是陈青山落下来所产生的力量,便足以让其身躯成为一堆碎肉。 离地还有数十丈的距离,陈青山面上微笑,双眸紧闭,似乎感知不到地上的大恐怖。 只是其手中的桃花越来越淡了。 一只只噬道者跳跃而起,想要去够到陈青山的身体,第一个品尝血肉。 若一粒粒在热锅上的黑色芝麻,上上下下跳跃着。 其中最高者,甚至已经摸到了陈青山的一片衣角,最后不甘心地下落回去。 只要下一次跳跃,那么它们就会触碰到陈青山,甚至是将陈青山淹没,将陈青山的身躯在空中撕碎,然后分食,不会浪费一点。 这是一只极为强壮的噬道者,拥有如同猎豹般身躯,一双后腿之上,肌肉隆起,意味着其拥有着强大的爆发力与弹跳能力。 而刚刚触碰到陈青山衣角的亦是它。 这猎豹噬道者,就是在周围的噬道者当中,实力亦是排得上号的存在,仅仅是身高,便已经接近一丈,其凝望着天上,拼命奔跑着,一声嘶吼,周围的其他噬道者纷纷退开。 猎豹噬道者停了下来。 这一次,它挑选了一个更为合适的位置,几乎位于陈青山的正下方,看向陈青山,其目中是贪婪。 蓄力,随后一跃,猎豹噬道者便如同黑箭一般,射了出去,以极快之速度冲向了成青山。 近了! 更近了! 一者上冲,一者下坠,二者间的距离正在无限缩小,猎豹噬道者张开了嘴巴,一对前掌之上伸出了利爪,双眸收缩,将陈青山的身影死死烙印在心中,进入狩猎状态,欲对陈青山发出致命一击。 陷入兴奋状态,从上往下看,可以清晰地看到其褐色的长舌,与那张长满了尖牙的口器,若单独从其口器来开,恐怕会将其视为某种蠕虫。 一缕冷香起,飘远,陈青山手中的桃花消失,陈青山亦随之舒展开了身体。 如大梦一场,打了个哈欠,于那猎豹噬道者头颅上一踏。 “咔!” 是那颅骨碎裂的声音。 最后一刻,陈青山成功吸收了那朵桃花之内的所有生机,丹田世界更是扩张到了接近五百里,这意味着,陈青山只要再迈出一步,将丹田世界扩张到五百里,那陈青山就会突破到第四境。 现在的陈青山是修为比浮生神女这样的天才,同辈之修,高出了整整一个大境界,更别提陈青山与那年轻一辈普通修士之间的差距了,现在陈青山有把握,再遇到了九狱神女,可将其顺利打败。 而这一切,都源于素英古神所赠的那枚桃花,这样的机缘可遇而不可求。 直到陈青山醒来,踏出了那一步。 轻轻一点,若飘零之落叶,但其中之势,却有泰山之万钧。 不仅仅是颅骨,这裂纹瞬间便布满了猎豹噬道者全身,将其全身的每一块骨头,都碾碎为粉末。 猎豹噬道者的双眸失去了神采,身体更是在一瞬间瘫软了下去,直到死亡,它都未明白,这轻轻一踏,为何会有如此之大的力量。 这力量大到它来不及反应,便碎了所有骨头,失去了意识。 这一踏,带着陈青山所有下落的所有势,足以让这名噬道者瞬间死亡。 “喝!”陈青山一声轻吼,伸开双臂,保持身体的平衡。 陈青山那一踏后,双足一蹬,以猎豹噬道者为缓冲,身体开始向上。 于是向上冲的猎豹噬道者成为了尸体开始下坠,原本下坠的陈青山,却借势又抬升身型,躲过了接下来其他噬道者的攻击。 待来到最高处,陈青山双手握住了天地宽,他记得了凡大师教过他一式剑法,与春后水需要大量剑气为支撑不同,那道剑式,以大势压人。 “你们可曾听闻,一式从天而降的剑法。”陈青山看着下方密密麻麻的噬道者,轻语道。 慢慢转动身体,头朝下,剑亦朝下。 斩浮屠! 若说现在什么剑势最为适合镇压斩杀下面那密密麻麻的噬道者,无疑是这斩浮屠最为合适。 此时,陈青山将其化为了一式从天而降的剑法,五层浮屠塔被锁链拉扯而出,陈青山的修为每次突破,这浮屠便会高上一些。 陈青山记得,他刚使用斩浮屠的时候,是三层,如今却到了五层。 而了凡在长安时,挥出的斩浮屠是九层宝塔模样,那时的了凡大师并未突破到八境,如今的了凡大师若是再次挥出斩浮屠的话,陈青山觉得,应该是十二楼,再上一层,便是仙人抚顶,结发长生,成为那天地间的真剑仙了。 五层宝塔出现,与陈青山的身体相重合,一剑砸下,天崩地裂。 首当其冲的那一名名噬道者,被浮屠之影在一瞬间震为飞灰,一座三十六丈宝塔坐于这大地之上,剑势浩浩荡荡,一圈又一圈散去,将那接近的噬道者们切碎。 而在这座浮屠的最高处,檐下风铃,檐上立着如同剑仙般的身影。 一声声嘶吼,环形山锋蠕动,吐出一批新的噬道者。 数不清的噬道者开始向那座高塔涌去! 第二百零二章 山峰与巨人 五层浮屠塔,高三十六丈,如一根钉子,嵌入这大漩涡的底部,一名名噬道者带着无边的贪婪与疯狂涌向这三十六丈高塔,要将这根钉子拔除,要将那踩着宝塔之人,直接吞噬。 陈青山立于浮屠之上,在位置天生就比其下的噬道者们高上许多,使得陈青山暂时不会受到噬道者们的攻击,这给了陈青山宝贵的思考时间。 陈青山向下望,微微皱眉,这里噬道者的数量实在太多了,虽然这些噬道者的修为比不上混沌赤母唤出来的那一批,更没有智慧可言。 “论修为,比我在那圣玄峰上大殿之中遇到的那一批还差些,二境,亦或者是三境?” 陈青山看着下面的噬道者们,那些刚刚出生的噬道者仅仅是初境,它们虽然弱,但亦只是相较陈青山而言。 大唐人族,哪有一出生就是初境的,普通小镇里一般能有一两个初境,仅此而已,所以就是这一只只初境的噬道者,论起修为,在大唐疆土之上,也是数百人中出一个的存在,而大唐的普通初境,还真未必是这刚刚出生的噬道者们的对手。 若陈青山被它们包围,恐怕会直接被淹没,然后杀至力竭,陈青山并不知道,如今的丹田世界能支撑他到什么时候,能不能坚持到将此大漩涡内的噬道者们都屠杀完,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陈青山并没有那么多的时间。 若是一直耗在这,不说生与死,陈青山又如何向那混沌赤母递出属于他自己的那一剑。 “得想个办法回去。”陈青山轻语,双手环抱着天地宽,眸光并未因现在的处境而变得不安,依旧平静,平静如水。 一名剑修,无论何时何地,都应该剑心通明,如此,才能拔剑,杀敌。 才能于不可能中斩出一线生机来。 陈青山抬头望天,就如他在集水镇时无数次抬头望天一般,云海之上,有火光,有剑光,这意味着陈灵官与素英古神依旧在与那混沌赤母战斗,天上并不太平。 陈青山知道,自己得尽快回去,递出决定胜负,决定乱神圣山世界存亡的那一剑。 金色浮屠周围,是一圈又一圈剑气,这剑气并非陈青山丹田世界内的剑气,此剑气为金色浮屠的剑势所生。 真正强大的剑修,留下的剑势,可生出剑气来,千百年而不灭,如今陈青山也慢慢有了几分强大剑修的模样。 虽然这浮屠塔会因陈青山的消失而破碎,再也生不出剑气来,但陈青山终究还是触碰到了这一层境界。 金色剑气无比的锋利,切割着每一名靠近的噬道者,每有一名噬道者死亡,这剑气便会薄上一些,光是一会儿,这死掉的噬道者已经接近了上千之数。 只是那一名名依旧不知道什么是死亡一般,叠成浪潮向那陈青山所立之处涌去。 “啵!” 以三十六丈浮屠塔为中心,金色剑气开始向外荡开,死去的噬道者层层叠叠,没有互相吞噬,先被斩杀,留下尸体,然后被下一圈剑气削去血肉,又一圈剑气磨掉骨头,一圈又一圈剑气之后,那骨头便不见了,留下一地黑色的血水。 它们依旧触碰不到那在高塔之上陈青山,它们在以最愚蠢,也是最直接的方式接近陈青山,噬道者们的努力并非无用,随着一名名噬道者被切成碎块,被抹去痕迹,它们硬是顶着那剑气朝着陈青山靠近过来。 噬道者们将浮屠塔下围了个水泄不通,浮屠塔下的一圈圈剑气被压制,并有了慢慢变淡的趋势。 陈青山于那浮屠塔上漠然而立,对越来越近的危险如同未闻,慢慢地,陈青山将目光投到了更远处,那环形山峰之上。 “我要回到那云海之上,便要飞行,有青木法舟在,这于我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难便难在以我现在的修为,就是有青木法舟的帮助,也很难摆脱这一座座山峰之上传来的吸力。” 陈青山向周围远眺,数了一下环形山峰的数量,一共九座,分别位于这大漩涡底部的各个位置。 “也就是说,我只要将这环形山峰毁去一部分,便可成功摆脱其吸力,回到那云海之上。”陈青山眯起眼睛,轻语道。 陈青山想要递出那最关键的一剑,除了要回到战场之上以外,便是要能接近混沌赤母,并成功刺中,而这,需要陈灵官与素英古神的配合。 若是陈青山单独一人,恐怕未接触混沌赤母,就会被打成了飞灰。 “无论怎么样,先回到那云海之上。”陈青山看着那群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噬道者们,立刻做出了决定。 一地黑色血水,那浮屠塔外的金色剑气被噬道者们压缩到了极致,最后崩碎开来。 噬道者们开始冲击浮屠塔,也就是这一刻,陈青山自浮屠塔上高高跃下,如同送羊入虎口一般。 看着距离越来越近的噬道者们,陈青山慢慢举起了手中的天地宽。 噬道者们满眸的疯狂,对于那个落下来的人影充满了渴望,许许多多噬道者,无论是人型,野兽亦或者是昆虫,此时,它们的眸中,除了陈青山外,再也装不下其他东西。 陈青山可以看到周围每一名噬道者身上的纹理,以及它们口中那恶臭。 在落下的这一刻陈青山挥剑了,因素英古神的那枚桃花,陈青山的丹田世界扩张,有新的剑莲生长而出,剑气再度变得充盈起来。 春后水。 一挂剑气喷涌而出,将最前方的噬道者卷起,噬道者疯狂挣扎着,巨大的力量直接将其碾碎,剑气如老龙,一蓬又一蓬的黑色血花自老龙身体之上爆炸开来。 老龙咆哮,为陈青山开出一条路来。 陈青离地数尺,心念一动,青木法舟从储物戒指内飞出,化为三尺长短,扣于陈青山脚下,严丝合缝。 陈青山跟在剑气老龙之后,贴地滑行,最后冲天而起,身后五层浮屠塔上出现裂纹,随后瞬间炸开,碎片如刀,击杀着一只又一只噬道者,杀死一大片。 剑气开路,陈青山控制着青木,在高度上位于比那环形山峰低些的位置,这样的话,可以免受那山峰吸力的干扰。 等到开路的剑气消散,陈青山亦来到了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座环形山峰前。 陈青山松手,天地宽有灵性地悬于陈青山身后,与陈青山一同观察着这环形山峰。 待到接近这山峰之时,陈青山才感觉到了这山峰是何等的大,一眼望不到边,而这环形山峰亦比陈青山想象中的要丑上许多。 亦或者说是恶心,环形山峰,对于混沌赤母的这张嘴来说,有呼吸之用,更是其生产出噬道者的地方,所以环形山峰是中空的,其主体便是薄薄的山壁,还有中间那以血肉生成,如同花骨朵一般的东西,山壁之上有如同血管般的东西,其中流淌的并非血液,而是白色的秽物。 陈青山看着这作为噬道者们生产之地的环形山峰,目光变得有些凝重,吐出一口气来:“先试试吧!” 天地宽一转,来到了陈青山身前,陈青山双手握住了天地宽。 将剑举过头顶,丝丝缕缕剑气凝结于天地宽剑身之上,随后成为实质,发出乳白色的光芒来。 天地宽如同在生长一般,一瞬之间,便变大了许多,且越来越大,一柄乳白色巨剑出现于陈青山手中,被其高举过头顶。 最后,一剑斩下! 随着这一剑落下,一股巨大的危机感瞬间出现于陈青山心头,陈青山没有丝毫犹豫,向后暴退而去。 “这一剑,恐怕没有太多效果,更是惊醒了这环形山峰的本能,我想的没错,这环形山峰亦是活的。” 陈青山不知道自己这一剑的效果如何,但他能感觉得到,应该是斩在了极为坚硬之物上。 乳白色光芒破碎,成为光粒,颗粒分明,随后向天上升去,并消失不见。 就在陈青山刚刚消失在原地的一瞬间,一只由血肉组成的拳头便落在了陈青山所在的位置。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位于环形山峰正中心的花骨朵已经舒展开来,那血肉拳头便是从其中伸出来的。 “哗!” “哗!” 一个血肉巨人自其中将自己拔了出来,这巨人没有皮肤,完全由血肉组成,似乎是那未蕴育完成的噬道者,因为陈青山的那一剑而提前出生。 但陈青山知道,并非如此,这血肉巨人本身就存在,更不是普通噬道者,只是沉睡在这环形山峰之内而已,亦或者说,这血肉巨人就是这环形山峰本身。 所以这看似并非是完美的血肉巨人,不仅不比那一只只环形山峰之下的噬道者弱,反而要强上很多,论肉身,更是能与大唐六境之修并肩,唯一的缺点便是,其无神魂,更是没有多少神智,唯有本能而已。 更重要的是陈青山在这血肉巨人身上,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而这气息的主人,陈青山刚刚才见过,正是云海之上,与陈灵官和素英古神交手,将陈青山从大漩涡之顶,打落到这大漩涡底部的混沌赤母。 “是混沌赤母的气息,且无比浓郁。”陈青山看着那血肉巨人,慢慢眯起了眼睛。 他的心中出现了一个想法,这个想法若是正确的话,陈青山在这大漩涡之底,便能削弱那混沌赤母的力量,进一步影响到云海之上的战斗。 陈青山在这血肉巨人头颅之上,看到了一个极小的印记,若仔细看上去,便是混沌赤母那张未撕去面皮时,绝美的脸。 “这脸真是混沌赤母真实的模样?”陈青山轻语,目中或多或少的有些疑问,在陈青山想来,混沌赤母真正的本体应该是不可描述的,就算是不丑陋,也不应该是绝美的。 “亦或者是说,只有在这漩涡内,这张嘴内,混沌赤母才是这副模样,而因为这峰,这巨人也是这嘴巴的一部分,所以其额上的印记才是混沌赤母这个分身的模样。”陈青山喃喃,比起前者,陈青山更愿意相信现在的这个想法。 但无论混沌赤母的真容如何,这个血肉巨人额上的印记是与本体相同,还是与分身一样,这都不大重要。 重要的是,陈青山明白,这血肉巨人与普通噬道者不一样,这血肉巨人与你混沌赤母有着不可斩断的联系。 “若是我将这九座环形山峰都毁去,那混沌赤母的实力会不会受到影响呢?”陈青山轻语,这便是他所想到的,削弱混沌赤母的方法。 这一座座环形山峰,其实便是混沌赤母这张嘴的一部分,且因为其是噬道者们生产之地的关系,那这一座座山峰,对于混沌赤母而言,应该是极为重要的部分才是。 尤其是在那血肉巨人出现,看到其额头上的印记之后,便更加肯定了陈青山心中的想法,只要斩了这血肉巨人,这座环形山峰就会崩碎,让此嘴受损,进一步作用在混沌赤母身上。 想到这,陈青山毫不犹豫,直接向这血肉巨人发起了进攻:“杀了它,可缓解陈灵官与素英古神的一部分压力。” 陈青山脚踏青木法舟,滑向了这血肉巨人,血肉巨人挥拳,陈青山迎上。 这是极为笨重的一拳,又笨又重,陈青山不会选择去硬接,毕竟这样一拳,可直接将四境,乃至于五境的修士砸成血雾。 即使陈青山的有丹田世界,身躯一次又一次被锤炼,但他亦不敢去正面对抗这一击。 呼呼劲风自陈青山脸上吹过,如同刀子一般,将陈青山的脸刮得生疼,这血肉组成的拳头于陈青山眸中放大,陈青山可以看清楚其中的肌肉纹理,血肉巨人的筋膜更是黑色的,将血肉包裹在其中。 在接近陈青山的这一刻。 “吼!”血肉巨人身上温度剧烈升高,咧开巨大的嘴巴,更是从口鼻间吐出火焰来,如从那地狱之中爬出。 口鼻间弥漫着腥气与硫磺味道,陈青山在那一拳到来之时,侧身下蹲,躲开拳头,控制着青木法舟贴着血肉巨人的手臂滑过,直接来到血肉巨人的身后。 青木迅速变大,一丈有余,陈青山双足用力,一跃而起了,出剑,凭着天地宽的品秩直接破开那血肉巨人的后脑勺,整个人便挂在了上面。 “哗!” 陈青山用力,连人带剑,直直下落,将血肉巨人的后脑勺豁开,一道血线从脑后,一直延伸到了后脖颈处。 血肉巨人运动,脑后的那条血线炸开,血如水般落下。 第二百零三章 白洞 “吼!” 是血肉巨人吃痛的声音,极其稀少的智慧让它无法明白,这修为不高的青年感知会如此之高,速度又为何如此之快。 陈青山耳畔有风起,血肉巨人的双臂便抓了过来,如去扑那挂在后脑勺的虫子一般,要将陈青山抓住,然后无情碾碎。 一对血肉手掌大若华盖,拍击于血肉巨人的后脖颈之上,血流得更快了,陈青山执剑从指缝间穿过,额前发亮,是属于神魂的光芒。 青木法舟倒卷,飞来稳稳承住陈青山的身体,带着陈青山飞出十余丈的距离,随后一个折返,陈青山举剑,剑上三尺锋芒,对着血肉巨人的一根手指斩下。 “呲!” 是剑入血肉的声音,随着陈青山催动修为,那根手指直接被斩断。 血肉巨人惊怒,那头颅竟然逆着脖子,主动旋转半周,大嘴张开,从中吐出一道血色光柱来,冲向了陈青山的身躯。 陈青山并未想到这血肉巨人居然能将头颅转过来,面对这血色光柱,只能选择硬扛。 “呼!”深呼一口气。 陈青山将天地宽横于胸前,调动丹田世界内剑气,以剑气形成一道屏障,挡住了这红色光柱,身体不断被这光柱冲得后退。 最后,陈青山落到了这座环形山峰的山壁之上,一股柔软之感出现于陈青山后背之上,陈青山整个人都陷入了山壁之内,在山壁之上印出一个人形来。 这柔软的山壁如同一个天然的缓冲垫,替陈青山卸去了那红色光柱的力道,但那光柱上传来的力量依旧让陈青山的手臂感到发麻。 这骇人的光柱坚持了十余息,整座环形山峰都为之颤抖了几下,如此,才慢慢消散。 于那血肉巨人满意的目光之中,陈青山自那山壁之上跌了出来,张开大脚丫子,巨大的身体拉出一串残影来,又是一拳砸下。 “死!” 血肉巨人混混沌沌,张开大嘴,吐出一音节来,虽有些模糊,但以西可以辨认得出,其喊出的,是一个“死”字。 血肉巨人看好陈青山的落点,浑身气血吞吐,凝成蒸汽般模样,这才推出了自己的拳头。 可是,这血肉巨人自信满满的一拳还是落了个空,在落下来的那一刻,陈青山的速度稍缓,若一片落叶,在空中左右摇晃了一下,减去了落下的趋势,那拳头擦身而过。 待到拳头落于山壁之上,所有力道都被化去之时,陈青山如飘叶般的身型才落到了血肉巨人的手臂之上,刚有脚踏实地的感觉,陈青山便极速向前飞掠而去,天地宽剑尖搭在血肉巨人的皮肤之上,很轻易地划开了这皮肤血肉。 于是,陈青山奔跑,身后鲜血飞溅,更是留下一个曲曲折折的伤口来,这伤虽然不重,但有剥皮之痛。 “吼!” 血肉巨人面上露出了极大的痛苦之色,它的一次次攻击不仅没有伤到陈青山,却让陈青山一次又一次地找到机会对他造成伤害。 血肉巨人进入了暴怒状态,陈青山脚下所踩处,开始不稳定起来,身体重心开始向外,要将陈青山从血肉巨人身上拉下来,血肉巨人收回了拳头,并以另一只手向陈青山拂去。 “斩!浮屠!!” 陈青山一跃,五层浮屠影出现,向血肉巨人的面门镇压而去,似要将其那张丑陋的大脸直接拍碎。 陈青山只觉身体一震,便被掀飞了出去,血肉巨人本能举起双掌,要去碎灭这座三十六丈高的浮屠塔。 浮屠向下镇压,而血肉巨人向上抬举,二者互相角力,五息之后,血肉巨人双手一撕,浮屠之上裂纹出现,碎灭。 那金色光粒中出现陈青山脚踏青木的身影,以天地宽一剑刺出,直直插入血肉巨人的脑门之上,在这一瞬间,磅礴的剑气从天地宽剑身,冲入到这血肉巨人的身体之内,灭绝其一切生机。 血肉巨人在面上一抹,陈青山拔剑跃开,踩着青木法舟围着血肉巨人头颅绕了一圈,随后立于青木法舟之上,静静地看着这血肉巨人发了狂,只见这血肉胡乱扭动着身体,疯狂挥舞双拳,以此来宣泄身体上的痛苦。 只是这并未有什么作用,临死之前的疯狂罢了,一道道剑气在血肉巨人身体内横冲直撞,血肉巨人的瞳仁慢慢成为了白色。 “倒。”陈青山抱着双手,天地宽悬于身前,轻轻吐出一字来,而陈青山身后的那座环形山峰,上面已经有了如同蜘蛛网般的裂痕。 随着陈青山的话语落下,那血肉巨人身体一震,挥舞着的双手失去了力气,整个身体如同鼓足了气的羊皮筏子,开始肿胀起来,最后,丝丝剑气自其体内,身体的各个部分刺出,由内向外,将其切成了碎肉。 “该去下一座环形山峰了。”陈青山握起悬于身前的天地宽,踏着青木离去。 陈青山身后,第一座山峰,轰然碎裂...... 云海之上,将陈青山打落之后,混沌赤母便一直分了一些心神出去,见陈青山确实没有回归的迹象,混沌赤母才得出陈青山已经死去的想法。 在混沌赤母看来,陈青山是三境,三境之修并不会御空,更别提抵挡那大漩涡底部的吸力了,估计那三境小修士,已经成了碎肉,被吞食殆尽了吧。 “这便是与我为敌的下场。”混沌赤母高傲道,手中有光球炸开,以碾压的姿态将陈灵官与素英古神重伤。 陈灵官身上,每一寸肌肤都出现了裂纹,额上一盏火跳动着,以本能召唤一些未明的东西,一道道文字于虚空刻画而出,并非大唐的文字。 而是,妖文,那镇南关外,妖廷的文字,且是极为古老的妖文,有力量自妖族祖庭而起,欲往大唐境内而去,只是在昆仑之上被拦截了下来。 这文字破碎,陈灵官露出惘然之色。 作为一个活出第二世之人,若那股力量能突破昆仑而来,陈灵官应该能够恢复一些记忆。 更能因为这记忆,而进一步圆满,掌控更多属于烛照的力量,就是将这具混沌赤母的分身直接镇压,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只是那一道从远古妖宫传来的念头,被挡在了昆仑山外。 相比于陈灵官,素英古神的情况要好上一些,但一身白裙,亦有一大半染上了血迹,让看上去原本有些平凡的素英古神身上,多了些惊心动魄的美。 素英古神面色更加凝重起来,看着那大如的混沌赤母,这一具混沌赤母的分身要比她想象之中的要强上许多,或许是因为吞噬了一小部分乱神圣山世界的缘故。 再加之素英古神将一部分力量分与了陈青山,便让素英古神更加被动起来,只是素英古神不能退,她身后是父神拼死创造出的世界。 古神灵盘的生死更与此战的结果息息相关。 陈青山如何了? 那个自己将所有希望寄托于其身上之人怎么样了,他能否回来,递出关键性的那一剑,亦或者说,他已经死了? 素英古神望向那云海,面上亦露出了迷惘之色,她开始有些怀疑自己的决定。 “可是,就是没有那太平侯爷,全力之下,我也无法这具混沌赤母的分身。”素英古神一叹,目光重新化为了坚定。 正是陈青山这个变数的存在,素英古神才有了几分将这混沌赤母分身镇压的把握。 既然选择了去赌,那便坚定相信到生命的最后一刻,这世间大多不可能之事能完成,多在于相信二字。 素英古神将目光投向了陈灵官,陈灵官点头,表示自己还能再战。 “好。” “那便战,死战。”素英古神甚至都未问陈灵官陈青山是否活着。 桃木剑木质剑柄正中央,开出一朵惊心动魄的血色桃花来,这其中的力量,比给陈青山的那一朵,还要强上许多,素英古神脸上有了不正常的红。 “不得不说,你们二人都让我很讨厌,你身上有盘的血脉,而他身上,有那只妖的气息。”混沌赤母开口,看向素英古神,又伸出手指,隔着虚空点了点陈灵官。 关于陈灵官的身份,混沌赤母知道一些,但她并未说出那只妖的名字。 陈灵官未问,就是问了,混沌赤母也未必会说,但毫无疑问,能让混沌赤母记住之妖,不会是简单的存在,更有可能,是一位妖族巨擘。 混沌赤母闭上了双眸,面上露出神圣之色,双手交叉于胸前,两行血泪从其眸上缓缓流出。 混沌赤母身下,那枚黑洞大亮,一点乳白色光芒于其正中心出现,逐渐生长开来,吞噬黑洞,成为了一枚白洞。 混沌赤母背后,十二对圣洁的羽翼慢慢舒展开来,若是其容貌未损,那大抵真正的神灵,便是这个样子。 乳白色的光芒在这时候铺满了整个大漩涡的顶部,甚至盖过了烛照的光芒,白洞收缩成一点,极致压缩。 在下一刻,瞬间膨胀,将陈灵官与素英古神瞬间笼罩在其内,二人身体颤抖,陈灵官身上燃着的火焰散开,素英古神身上喷出血雾。 混沌赤母这一式白洞,为本体所拥有的杀招,白洞一出,其内所有生灵都会被笼罩在其内,成为混沌赤母的血食。 第二百零四章 陈青山的一剑 这白洞若混沌赤母的领域,在其中,无论是陈灵官亦或者是素英古神,二者都受到了极大的削弱,被困于这白洞之内,无法逃脱,每时每刻,都在消耗着二人的法力。 但就在此时,混沌赤母面上一变,这由半个身躯所化的白洞亦在一瞬间不稳定起来,白洞外围更是出现了涟漪。 “是他!” 混沌赤母脑海中浮现出了那个落入云海之下的身影,陈青山。 她不敢相信,那三境小修不仅没有死,还寻找到了重伤自己的方法。 一股懊悔之意出现在混沌赤母心中,后悔自己为何不直接将其打杀,紧接着,是一股滔天的恨意,她居然因一个小小的三境修士而受了伤。 三境修士,不说本体,就是这大漩涡内的分身,稍微用点心,便可在一瞬间生出成百上千个。 可是,她因陈青山受伤的事实并不会改变。 混沌赤母那紧闭着的双眸不再流出血泪来,且慢慢睁开了眸子,不再是慈悲之色,痛苦出现于脸上,交叉环抱着的双手不自觉地伸出,想要将身下的白洞虚搂入怀中。 一声惊喝后,混沌赤母捏出的白洞开始止不住的崩塌,分解,白色光粒浩瀚如烟海,成为了握不住的沙,一缕又一缕飘向混沌赤母的双手,随后于其指缝之间溜走,如同那握不住的沙。 这一刻,于白洞之中挣扎的陈灵官与素英古神瞬间脱困,二人眸光振奋,于二人面前,混沌赤母面上的痛苦之色散开,气息虚弱了许多,再也无法维持现在的形态,重新化为人形,且身体变为了原来大小。 混沌赤母以双手捂着小腹,面色发白,似其中藏了一柄锋利无双的剑器,割碎了混沌赤母一些极其重要的器官。 “是陈青山!”素英古神与陈灵官对视一眼,二人虽不知陈青山在那大漩涡的底部干了些什么,但能让混沌赤母退出那可怕的状态,与陈青山脱不了关系。 与此同时,陈青山站于青木法舟之上,抬头望着越来越近的云海,身下是九座碎掉的环形山峰。 当陈青山斩去这九座山峰后,一股虚弱之意便出现在了这大漩涡之内,陈青山所想并没有错误,这九座生产出噬道者的环形山峰是这大漩涡极为重要的一部分,也是这具混沌赤母分身极为重要的一部分。 斩去这九座山峰之后,削弱了混沌赤母的力量,将其逼出来圆满状态,更是阴差阳错之下,救下了陈灵官与素英古神。 而这,亦意味着这场战斗的转折开始了。 陈青山悬于空中,身下是那因九座环形山峰破碎,而变得有些萎靡的噬道者们。 陈青山慢慢闭眼,将整个人的心神都沉入身体之内,如同藏剑,一股无形之气势于其身上缓缓凝聚。 青木法舟扣于脚下,于空中打了个旋,随后化为一道闪电,远远望去,如一条曲曲折折的直线,冲入云海之内。 “陈灵官,与素英古神一起,为我创造机会,待时机成熟,我会递出一剑,斩赤母!”陈青山的声音自陈灵官心中响起。 “还得是你啊,陈小侯爷。” 陈灵官微微点头,烛照悬于掌中,伸手一握,以五根手指捏住了烛照,拉出一把炽热长剑,随着被拉出,这长剑缓缓变大,直到成为一把巨剑。 陈灵官的身躯随之生长,不再是血肉之躯,回归到了玉石模样的躯体,白金色袍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套厚厚的甲胄。 如同神将般的身影,直奔那高天之上的混沌赤母而去,抬着巨剑,直接落于混沌赤母的肩头。 这力量,若砸下一座山,再加上烛照珠的品秩,割碎了混沌赤母的皮肤血肉,直直斩入了其骨头之内,火焰倒卷,将混沌赤母的半个身躯笼罩。 “喝!” 陈灵官发力,将混沌赤母逼向了素英古神,素英古神会意,凝聚着素英古神神力的,那桃木剑上的那枚血色桃花脱离而出。 于空中缓缓盛开,化为一株惊天桃木,这桃木枝桠如龙,撑开了半个大漩涡,其上的生命力旺盛到了极点,只是桃木之上,唯有一朵血色桃花。 这是一株几乎无花无叶的桃木,是花生出了树,而非有了树,才开出的花。 “去!”素英古神将桃木剑在胸口一拍,逼出一口神血来。 神血有灵,落入那褐色桃木之上,将整棵桃木都化为了血色,血色的花,血色的树。 陈灵官挥拳,将混沌赤母砸在桃花树干之上。 衣裙飘飞,素英古神瞬息而至。 “咔!” “咔!” 两声轻响,烛照所化之剑,素英古神的桃木剑,一上一下,将混沌赤母钉在了这惊天桃木之上。 陈青山脚踩青木,冲出云海,如一柄惊世之剑,迅速朝着战场冲来。 混沌赤母窒息,她居然在这小小的三境之修身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更重要的是,陈青山所带来的屈辱感,陈青山一次又一次出乎意料的表现,让混沌赤母颜面扫地。 这样的事情,就是当初同级别的古神灵盘都未做到,从始至终,混沌赤母都未在意过陈青山这个小小的蝼蚁,但就是这个蝼蚁,现在要来取她的命! “未想到吧。”素英古神眸光很亮,毫不客气地向混沌赤母嘲讽道。 混沌赤母并未回答素英古神的话,而是发起狂来,身上的气息变得极为不稳定,忍着身体上极大的痛苦,要将身体内的两柄剑给逼出来。 无论是桃木剑,还是烛照,品秩都极高,让混沌赤母受到了重创,只是要杀死混沌赤母,还需一剑,陈青山的那一剑。 以天地宽绝无仅有的品秩,以陈青山丹田世界的规则之力,递出的那一剑。 随着混沌赤母发力,烛照所化之剑与桃木剑被有了从其身躯内拔出的趋势。 陈灵官与素英古神抵住剑柄,与混沌赤母角力。 “吼!” 混沌赤母如同疯了一般,那没有了面皮的脸上,从七窍之内吐出一道道光柱来,陈灵官与素英古神压力顿涨。 一手抵着剑柄的同时,一人分出一只手来,死死地压住那混沌赤母疯狂挥舞着的双臂。 “两位辛苦了!” 陈青山的身影出现于陈灵官与素英古神的正中间,直面混沌赤母,传来的压力让陈青山的骨头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声音。 这不是陈青山能够出现的战场。 只是,当陈青山递剑之后,所有的压力都消失了,如同被天地宽的剑尖所挑破。 一剑封喉,天地宽剑身之上,是素英古神给予陈青山的那几缕仙气,以仙气催动,天地宽第一次展现出了属于无涯境仙器的些许力量。 这是属于长生仙人境界的一剑,又因天地宽的品秩而被无限拔高。 与此同时,属于丹田世界的规则之力又加持于天地宽剑身,对混沌赤母这样的噬道者形成必杀之局。 混沌赤母的头颅被天地宽割了下来,割下来的一瞬间,便被素英古神与陈灵官联手击碎。 只是在那被自己割下的头颅之中,陈青山看到了极大的怨恨,还有,在临死之前,混沌赤母的一道神念顺着天地宽的剑身来到了陈青山的脑海之内。 因为这神念无害,所以天地宽并未将其斩碎。 这神念的内容便是:“我注意到你了,我们都注意到你了,你居然拥有一座世界最本源的规则之力,你将是所有噬到者的敌人,你以后的路,会寸步难行。” 天地宽有器灵在,混沌赤母无法感知其品秩,但丹田世界的规则之力,这对于噬道者们,如同剧毒一般的东西,却被混沌赤母所感受到了。 不仅是感受到了,且被深深记住了。 这意味着陈青山已经被一位红尘仙人境的存在盯上了,或许不是一位,如同混沌赤母这样强大的噬道者,虽然很少,但亦是有的。 毫无疑问,在混沌赤母的告知之下,这一位位不可言的存在,会知道陈青山,并将陈青山列为必杀之人。 烛照之火升腾,将混沌赤母无头的身躯慢慢燃烧为了灰烬。 “成功了!” 而陈灵官与素英古神并未知道陈青山已经被混沌赤母这种级别的噬道者列为必杀之人的事。 二人脸上都出现了轻松之色。 看着心情不错的素英古神,陈青山一拜:“素英前辈,陈青山有一事要求。” “知道的,荼蘼手印解决之法而已。”素英古神伸手拿出一捧种子来,黑褐色的种子,颗粒分明,上面更有些属于植物特有的馨香,这味道,并不刺鼻。 看着这捧种子,陈青山知道,这是那乱神教内所传的从未开出过花的种子,整个乱神教一度将此种视为死物。 “您是说,化解荼蘼手印的方法,也在这种子这上?”陈青山问道,他知道救那蜀山大师兄的方法,就是让此花开放,所以顾清风才来了这乱神圣山。 现在看来,救得阿喃之法亦是。 “此花名曰轮回,轮回花开,可救得世间一切可救之人,不瞒你说,我想让这轮回花开,是为了复苏父神。” “这捧种子,是一个和尚给我的,那是一个很厉害的和尚。” 素英古神向陈青山解释了一切。 “而且,我觉得,让此花开放,对你而言,并不是何难的一件事情。” 素英古神又补充说道。 第二百零五章 轮回花开 让那轮回种子开出轮回花来,并不难,至少对于陈青山而言,确实不是很难的一件事情,让轮回花开,只要一座世界内最本源的生命之气即可。 对于素英古神而言,即使她是司命之神,但亦无法获取这一口生命源气,让花开放。而陈青山有丹田世界,他不会缺少生命源气。 “小心些,别洒了。” 素英古神伸出双手,捧着这把种子,郑重地交到了陈青山手中。 陈青山小心翼翼地接过,一共一百零八颗种子,代表着这世间的一百零八种烦恼。 于陈灵官与素英古神期待的目光当中,轮回种子主动吸收陈青山身体内的生命源气,开始发光。 待生出芽来,素英古神挥手,有光雨挥散,一百零八颗轮回种子排成一列,随后蓝黑色根茎伸出,于其顶部,生出黑色花骨朵来,花瓣缓缓张开。 “佛家的宝物。”陈青山看着这一百零八朵轮回花,心中莫名生出一丝清凉意来,有解脱之感。 “是有些熟悉,不过不大想得起来了。”待成功斩杀混沌赤母之后,陈灵官再次化为了人形,摸了摸脑袋。 因为烛照的关系,陈灵官总是会想起一些模糊的影子,似乎是一些故人。 陈青山在思考,素英古神说的那个和尚是谁,从很远的岁月来看,素英古神所在的那个时代,仙路并未断绝,也就是说,给素英古神轮回种子的那个和尚,应该是一尊真佛。 似乎知道陈青山与陈灵官的疑问,再加之轮回花开,素英古神心情极好,所以也并不介意告诉二人那个和尚的身份,毕竟那是一个极为了不起的和尚,就是在现在的大唐疆域内,都流传着关于这个和尚的传说。 素英古神缓缓开口:“天地最南处,楞迦山上。” 闻言,陈青山立即了然,原来是这一位啊,在集水镇时,陈青山还不是修士,便已经听说过这一位的传说,如今又一次在素英古神口中听到了,瞬间觉得有些惘然。 不知不觉,陈青山自己已经走近乃至于触碰到了一些还活着的传说,比如那一位,又比如,眼前的素英古神,一位活着的长生仙人境古神灵。 “此轮回花,我需要九十九朵,其他的,你尽可拿去。”素英古神伸手轻点,九十九朵黑色的轮回花连成线被其收入袖中,一朵不多,一朵不少。 甚至陈青山都来不及拒绝,剩下的九朵轮回花便被素英古神推到了陈青山的面前。 “收下吧,这是你应该得到的。”素英古神轻语。 随后素英古神又揉了揉脑袋,觉得有些头疼,这乱神教内的事情,似乎还未都解决,她想起了那乱神圣山世界外的烟雨楼主。 “在外面,我们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呢。”素英古神无奈道。 九朵轮回花,犹如九盏黑色灯火,摇曳着,陈青山挥袖将九盏轮回花收入储物戒指之内。 “青山谢过素英前辈。” 朝着素英古神一拜,对于自己在外面惹的祸,绝口不提,事实上,这轮回花,陈青山只需要两朵,一朵救阿喃,一朵给顾清风,为蜀山之上的青岩子续命。 至于剩下的七朵,陈青山暂时没有什么打算,但是,陈青山知道,这以生命源气灌溉而出的轮回花应该是很珍贵的东西。 另外就是,此次请烟雨楼主出手,陈青山要付出比约定的三块神灵玉更多的代价,陈青山觉得或许可以用这轮回花来支付。 这样的话,陈青山身上,便还能剩下一枚神灵玉,陈青山想将这枚神灵玉,留给朱妖,毕竟,朱妖的无常公,一直对于古神灵本源这种东西,很是执着。 “好了,出去吧。” “这一场乱神圣山世界内的闹剧,也该结束了。” 素英古神一步踏出...... 大漩涡外,无论是强如罗刹古神,还是那些乱神教内的普通弟子,都眼睛一刻也不眨地望着那天空之上的大漩涡。 因为祂们的命运,这座乱神圣山世界的命运,都握在那在大漩涡之内的那几人身上。 可是,这握住乱神圣山世界未来的,却又是那个将乱神圣山世界推入深渊之人,而那人,只有三境,年纪与教内的普通弟子一样。 “也不知素英古神是怎么想的,带那陈青山入这大漩涡,至少我觉得,带我们任意一个,都比带那陈青山强。”开口的是拥有三个头颅的吠犬古神。 “或许带那陈青山,只是为了借他背后的力量罢了,无论是那准八境的生魂,还有那个强得不成模样的道门灵官,对于素英来说,都是极大的助力。”罗刹头颅一转,分析道。 其他古神灵纷纷点头,觉得罗刹的想法是正确的。 “也就是说,其实素英古神带陈青山上去,实则跟陈青山没有什么关系,更不是要那陈青山出手,只是为了让陈青山背后的道门灵官与那生魂尽力做事罢了。” “等等!” “你们快看!” 在几尊古神灵议论之时,那天上的漩涡发生了变化,更确切地说,是开始收缩崩碎,没有了混沌赤母的支撑,这大漩涡便如同丢了魂魄的躯体,迎来自己的死亡罢了。 “成功了!” 乱神圣山内,喜悦之声传出,这来源于普通弟子,而那一尊尊古神灵,面上亦出现了笑容。 而这喜悦之声,更是在素英古神出现之时,到达了最高潮,无论是这几尊古神灵,还是普通弟子,都觉得是素英古神拯救了这座世界。 对素英古神的感激之声于这乱神圣山世界内传出,此起彼伏。 相比而言,跟在素英古神身后的陈青山与陈灵官,便被直接下意识地忽略了过去。 直到,素英古神伸出手。 那一声声感激才慢慢止了下来。 “你们不必谢我。” 这是素英古神的第一句话。 素英古神来到陈青山身边,抓住陈青山握剑的那一只手,将其高举了起来。 “是他,用自己手中之剑,终结了这个吞噬乱神圣山世界的漩涡!”素英古神不想提混沌赤母的名字,这也是她不带其他古神灵上天的原因,未到长生仙人境,知道噬道者的存在,未必是一件好事。 而陈青山,是特例。 那主峰周围的几尊古神灵动了动嘴巴,最后化为一声叹息。 第二百零六章 车马慢,归长安 “看来没我什么事了。”乱神圣山外,那竹杖芒鞋的男子轻语,面上含着笑,缓缓转身,消失在背后绿萝的阴影之内。 从始至终,无论是烟雨楼主,还是素英古神,都未发现这个男子的存在,而这男子,仅凭一双肉眼,却能洞穿这乱神圣山世界内的一切,就是噬道者,他也仿佛略知一二。 因为素英古神的出现,这乱神圣山内的动乱也迎来了落幕,素英古神想要压下这场动乱,就是乱神教宗也不好再说些什么,毕竟这场因他而起的乱神圣山动乱,其波及的范围,导致的结果,已经到了就是他也承担不了的地步。 还能如何,唯有退一步而已。 乱神教宗与那一尊尊古神灵一般,看着素英古神身旁的陈青山,眼眸之中充满了复杂。 他不想杀陈青山了吗? 不,不是的,如果可以的话,他现在恨不得立马瞬移到陈青山面前,一巴掌将其拍死。 只是有陈灵官在陈青山身边,他做不到而已,所以乱神教宗只能将这恨意隐藏,甚至对陈青山挤出来一个不算难看的笑容来。 “好,很好,你很好。”乱神教宗轻语,声音很轻,却在天地间回荡,让所有人都能够听得到。 “还得是您,让我见到了这乱神圣山的风采,相信在您的带领下,乱神教,乱神圣山会越来越好的。”陈青山回答道,指了指那满目疮痍的乱神圣山,又指了指天上那个被素英古神暂时用神力封住,还未来得及修补的窟窿。 乱神教宗脸上勉强挤出的笑容消失了。 “干得漂亮。” 烟雨楼主没有丝毫墨迹,便要退去,她得到了她的报酬,三枚拥有古神灵本源的神灵玉以及两朵轮回花。 而当陈青山拿出三枚神灵玉时,乱神教宗以手扶额,觉得有些脑子疼,合着这小子请了烟雨楼主的资源也是乱神教的。 乱神教自己出钱打自己? 还差点把整座乱神圣山都弄坍了,弄得高高在上的古神灵们差点流离失所,这叫什么事啊! 乱神教宗现在头疼,且很疼,当他看到陈青山的模样后,更是头疼到了极点...... 乱神圣山世界外,一处属于蜀地的地界,陈青山与顾清风作别,跟着顾清风出来的,还有那诡冢的痴情之人,玄夜,一身白布,生人勿近的模样。 “乱神教内的事,谢了。” 陈青山拍拍玄夜的肩膀,在顾清风的告知之下,陈青山已经知道玄夜欲将自己老爹求来救自己的事情。 “有什么好谢的,最后还不是没来,只是你个家伙,手段比脸皮还硬,斩古神灵,救乱神圣山世界,我就没见过你这样的怪胎。” “不讲道理,实在是不讲道理!”玄夜伸出手,给了陈青山胸口一拳,男人的友谊便是如此简单。 “此恩,终究是要认的,有心无力比无心无力更好,不是吗?” 陈青山挥手,两盏犹如黑色莲华的花朵出现,上弥漫着极为独特的生机。 陈青山伸出一点,两朵轮回花分别飘向了顾清风与玄夜,悬于二人面前。 “这是?!”随着此花出现,玄夜心脏跳得莫名快了些。 “轮回花,用来救想救之人。”陈青山笑着,向玄夜介绍这轮回花。 随着陈青山的介绍,玄夜的呼吸越来越重,按陈青山所言,这轮回花,是可以让那古神灵盘复苏之物,这朵轮回花若是使用得好的话,是不是可以将那自己喜欢的姑娘复苏。 毕竟阿秀只是个凡人,有了陈青山的这朵轮回花,再加上诡冢多年对于尸体的钻研,让阿秀复苏,重新睁开眼眸,并非是不可能之事。 玄夜有些惘然,自己准备追寻一辈子的东西,就这样被陈青山摆到了自己面前,这让玄夜感到不真实,更是有了一种身在梦中的感觉。 玄夜已经有些分不清真与假:“陈青山,快给我一拳!” “哦,好的。”陈青山虽然疑惑于玄夜的想法,但依旧满足了玄夜,收住力气,轻飘飘地一拳,印在玄夜的胸口之上。 对于陈青山的这一拳,玄夜并没有太大的感觉。 于是玄夜对陈青山说道:“陈青山,用力些啊,有没有吃饭!” 陈青山出拳,下一刻,玄夜便飞了出去,带着“呼呼”的风声,撞碎一座小土丘,烟尘四散之下,玄夜的身体才停了下来。‘ 从玄夜凹陷下去的胸口来看,肋骨都断了两三根。 “青山,你是不是太用力了些?”顾清风看着那狼狈的玄夜,喃喃说道。 陈青山摇摇头,他若是用全力的话,以他现在的实力,这一拳不是将玄夜打飞,而是从其胸口处,直直穿过。 是的。 即使对面是那夜王的第三子玄夜,一名实打实的天才,但陈青山亦有信心,一拳将其贯穿,击杀之。 就在顾清风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另一边受伤不算轻的玄夜却跳了起来,浑身颤抖,陈青山的这一拳,让他明白,自己不是在做梦。 也就是说,玄夜可以救他那心爱的姑娘了。 “阿秀,阿秀。”玄夜一遍又一遍地念着所爱之人的名字。 随后朝着陈青山真诚一拜:“大恩不言谢,等阿秀复活了,我带她去长安城见你。” 玄夜一刻也不想再等了,沟通太冥棺棺盖,直接坐了上去,以极快的速度向北方飞去。 这太冥棺棺盖,论品秩,已经入了仙器,玄夜坐在其上,不一会儿,就化为了一粒黑点,就是在地上,陈青山与顾清风,都可以感受到玄夜那急切的心情。 “这家伙。”顾清风笑着,无奈地摇了摇头。 顾清风将那朵代表着大师兄性命,蜀山剑气一脉未来的轮回花收好,看向陈青山:“不过有一句话玄夜说的没有错,大恩不言谢。” 陈青山哈哈一笑:“等有机会,我会上蜀山,见一见那一位只修剑气的大师兄。” “好说,到了蜀山,我做东,请你吃遍整个蜀地。”顾清风一笑,蜀地的牛油火锅向来是一绝,也不知道陈青山吃不吃得辣。 “我亦想见见,青山喜欢的姑娘,是什么模样。” “我喜欢的姑娘啊,很好看,她不仅好看,她还很好!” 陈青山含笑,双手互相于小臂之上握着,枕于脑后,感受到了久违的轻松,该回长安了。 脑海中,是阿喃的模样。 这大唐的车马,不算快,而陈青山这一辈子,也只会喜欢阿喃一人而已。 第二百零七章 兵庐的崛起 这几日,圣衍书院的枫山小院外,多了名常客,那青年常来拜访,但老是吃闭门羹。 但即使如此,其亦每天准时出现在枫山小院的门外,男子背着一柄青色古剑,剑身之上,有如同龙鳞般的花纹。 若是有熟读百兵谱的人在此,便一定认得出来,此剑,百兵谱上有名,且排名极其靠前,如今却背在了一个不过二境中期的年轻人身上。 这柄剑,名为青渊,高居于那百兵谱的第二十三位。 “北境王研,前来拜访。”青年立于那紧闭的门外,抱拳向院内一拜,大声道。 王研,洛河王氏的大少爷,亦是那北境天刀侯的嫡子,更重要之处在于,洛河王氏与在那东都洛阳的黄家兵庐有过一桩婚事。 而婚事的主角便是王家的这位小侯爷,以及黄家兵庐的大小姐黄阿喃,王家小侯爷背后背着的青渊,便是当时黄家兵庐拿出来的聘礼。 事实上,这纸婚约并不公平,说是婚约,倒不如说是黄家兵庐为了借到北境王氏的势,倒贴上了青渊还有自家姑娘,因为就是阿喃嫁到王氏,也不会是正妻,是小侯爷的夫人,而是妾。 而就算是在大唐,妾比奴,似乎也高不了多少,别说阿喃并不喜欢这素未谋面的王氏小侯爷,就算喜欢,以阿喃的性格,又怎么会嫁给其作为妾。 阿喃在家时,素来乖巧,这让黄凌虚觉得阿喃会受些委屈,答应下这一桩婚事,一切以黄家为重,一切以大局为重。 但阿喃之父,黄凌虚万万没有想到,这次阿喃并未答应,且态度无比坚决。 也正是这一纸婚约,让阿喃出逃,来到了山石镇,遇到了要前往长安城的陈青山,到了最后,阿喃甚至是与黄家兵庐决裂。 当时,同出于洛河王氏的王朗在山石镇外说过,王家的小侯爷从来在意的从来就不是阿喃,而是黄家的那一柄青渊。 因为作为这大唐的后起之秀,被称为有大能之姿的王家小侯爷,正好缺一柄兵器,所以,为了青渊剑,王研才答应了下来。 至于黄阿喃,王研一直将其当作一个附赠品,仅此而已。 黄家兵庐,自从那阿喃的爷爷,有东都枪仙之称的黄百甲失踪之后,便一蹶不振,已经退出了东都一流世家大族的行列。 又因兵庐的特殊性,迎来了许多世家大族的窥视,洛阳城的每一家族,都将兵庐视为一块肥肉,想要咬上一口。 而赠出青渊,大小姐出逃后的黄家兵庐,不仅没有借到洛河王氏的势,反而在山石镇一战中,兵庐之主受到了证道天劫的波及,雪上加霜,无奈之下,只能选择了封山,开启山上阵法禁制,不与外界来往。 如此,那洛阳各大世家的窥视之心便更重了,几乎要对黄家兵庐动手,直到大年夜晚上,黄家野火山外的三百里禁消失了。 原因便是那野火山上,黄家的祖坟,古冢里面,爬出来了一把老骨头。 凌虚子,一位几乎可以追溯到大唐开国初期的人物,而如今黄家之主,黄凌虚的名字,正是跟从这位老祖宗所取的。 没有人知道凌虚子为何没死,又为何选择在这一刻复苏,大抵是黄家的这位老祖宗,感受到了黄家兵庐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当这位老祖宗复苏的时候,所有人都知道,黄家兵庐要再次迎来辉煌了。 至于凌虚子复苏的第一件事,便是去野火山外游荡了一圈,将洛阳城各大世家的布置在野火山外的探子纷纷击杀,以雷霆手段拔除各家暗子。 再之后,便是去洛阳城逛了一圈,刚一踏入洛阳城,凌虚子便被东都之主请去喝茶去了,也没有人知道这二位大人物说了些什么。 但洛阳城那些窥视黄家兵庐的世家大族纷纷松了口气,毕竟,若不是东都之主拦着,这位黄家的老祖宗,恐怕会杀入各大世家,兴师问罪。 凌虚子的复苏,引起了整座洛阳城的震动,当所有人都以为这是结束的时候,更大的震动便来了,这震动,足以让天下人都来到这东都。 原因无他,这位黄家沉睡了不知道多久的老祖宗,开口便是要炼制出一件不亚于逆鳞的半仙器,以此向天下人证明,巅峰时期的黄家兵庐,又回来了。 更关键之处在于,这位黄家兵庐的老祖宗说了,炼制出来的这柄半仙器,并不一定属于黄家兵庐,这天下的有缘人,皆可来黄家兵庐取之。 半仙器,赠予有缘人。 这让整座天下都沸腾了起来,一件半仙器,就是对于一个道统来说,也可以将其当作底蕴之类的存在,更不用说那些世家大族了,在他们家族之内,或许有七境大能坐镇,但绝对拿不出一柄品秩在半仙器级别的兵器来。 这也是黄百甲证道七境之后,凭着一柄逆鳞,打得整个洛阳城世家大族没有敌手的原因。 不仅仅是洛阳城的世家大族,就是北境的天刀侯府,长安城的各位侯爷,他们的府中,也绝对拿不出一柄半仙器来。 所以,当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整座天下都沸腾了起来,其中最为激动的,便是有七境坐镇,但无半仙器镇压的世家大族与门派。 除此之外,就是拥有仙器底蕴的大唐境内的各大道统,也纷纷派出了自家精锐,入那东都洛阳,去争夺那凌虚子炼制出的一柄半仙器。 当野火山外的三百里禁消失,成为三百里不灭的野火时,这座天下的人都知道,那沉寂已久的黄家兵庐再次开炉了! 所以,原本对阿喃毫不关心的王研在得到消息后,立即来到了圣衍书院,要来见这阿喃。 为的,就是履行那一纸婚约,因为他若是能娶到阿喃,凭着阿喃身份,他获得那件半仙器的机会,不知道要大上多少。 就是不说那柄半仙器,就算最后不是他拿到,待他娶得阿喃后,也意味着洛河王氏会得到黄家老祖宗的帮助。 毫无疑问,凌虚子是不是人间绝巅还不知道,但他一定比天刀侯要强上许多。 越想越激动,王研再拜。 “北境王研,前来拜访阿喃姑娘。” 第二百零八章 王研的拜访 “北境王研,前来拜访阿喃姑娘。”每日的这个时候,王研的声音都会准时在门外响起。 院内的三藏摇了摇头。 对于这个每日都来打扰的家伙,三藏觉得有些头疼,不只是三藏,就是常心与道十三,对这王研亦有些怨言。 “又是那家伙?!”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道十三三步并作两步,从屋子里冲了出来,身后跟着一脸无奈的常心。 道十三火急火燎,从袖中飞出一道符箓,符箓飘荡,悬于木门后,是一枚隔音符。 三藏与常心微愣,二人并不知道道十三还有这样的本事,只是未等二人开口问,道十三便直接在三藏对面坐了下来。 “又是那个姓王的来了?”道十三怒气直接拉满。 “嗯。”三藏下意识地点点头。 道十三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眼中的不满都了极致。 “这姓王的小子,老是惦记着阿喃姑娘,陈青山是我的好兄弟,惦记他的媳妇,便是惦记我的嫂嫂。” “青山不在,我得帮他把媳妇守好了!” “好!很好!我有个想法!”道十三声音更是高了许多度,挥舞着自己的双手,模样有些癫狂。 道十三的眼珠子转动着,看了看坐在自己对面的三藏,又看了看常心,将这二人看得有些头皮发麻。 “什么想法?” 三藏与常心对视一眼,觉得道十三的想法应该不会太好,甚至是所谓的野路子。 随后,道十三便站到了石凳之上,树叶的阴影刚好遮住了他的脸,让其多了些阴郁的感觉,只见道十三阴恻恻地笑着,将手高高抬起,高举过头顶。 “要不,我们找个机会,偷偷把这个姓王的小子给做了!” 道十三的手落下,在自己的脖子上一抹,在道十三看来,惦记自己兄弟媳妇的人,直接杀了最好,一了百了。 道十三站在石凳上,向下环顾着,在等待三藏与常心的决定。 三藏与常心,虽才刚刚突破二境,但无论是小和尚,还是小儒生,身上都有着超出寻常之修的宝物,三藏的妙法莲华不必多说,是一位大菩萨的传承,就是常心,也有一角画圣留下的千里山河图。 再加上没有修为在身,但战力成谜的道十三,他们三人联手,有足够大的把握击杀王研。 “不行。”思量了许久,三藏摇摇头。 “为何?”道十三一愣,莫非是小和尚的慈悲心又犯了。 “陈青山可是你的手足兄弟啊,那姓王的都上门了,这你能忍?”道十三叫道。 三藏摆摆手,示意道十三稍安勿躁。 “王研背后,是洛河王氏,是那位北境的侯爷,与青山不同,那位侯爷可是实实在在的七境大能,更是在北境长城上,杀了不只一位同境之修,若我们杀了这王研,天刀侯爷有心调查,无论如何,我们是躲不过的。” “还有就是王研背后,可不只是那位镇守在北境长城之上的侯爷,王研背后似乎还有宫里那位的影子,而那位贵人,在从北辰星上回来后,便一直未露面,也不知道他现在对我们的态度如何?”三藏又解释道。 “对。”常心一步踏出,对于三藏的话表示同意。 “若是王研死了,便让那位贵人有了向我们发难的借口,了凡大师是突破到了八境,成了大唐的一位八境剑修不假,但那位现在握着的,是整座长安城,其中底蕴,或许就是仙人来了,也得死在这。” 道十三自然知道二人口中的那位贵人是谁,当朝太子殿下,圣皇陛下自大年夜那日之后,便未归来。 所以这长安城的最高权柄,便落到了太子手中,而太子殿下,似乎对陈青山,了凡大师,不大友好。 道十三知道现在让那太子殿下抓住把柄意味着什么,只能无奈一叹:“好吧。” 杀不了王研,道十三心中便憋着一口气,让他有些难受。 常心拍拍道十三的肩膀:“现在不能杀,不意味着以后不能杀,等以后找到机会,我们一起出手,弄死这姓王的小子。” “善哉,到时候他的那柄青渊,给你护身。”三藏小和尚双手合十,朝着道十三点点头。 “行,那我就凑合着用。” 道十三顿时眉开眼笑起来,一副已经将青渊拿到手中的模样,对于那柄百兵谱上排名二十三的青渊,他还是很满意的,虽然青渊跟自己的宝贝葫芦根本没得比。 道十三舔了舔嘴巴,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宝贝葫芦。 “那就与前几日一样,将他打发走就好。”三藏向道十三与常心问道。 “嗯。”“好的。”两声回答同时响起。 “还是我来吧。”常心起身,走到了三藏的前面。 道十三勾勾手指,那悬于木门之上的隔音符,便无风自燃起来,成为灰烬。 木门被缓缓打开,王研见到了一个儒生立于门前,越过儒生往院子里望去,是那两个前几日将自己打发走的和尚与道士。 当看到道十三时,王研微微皱眉,这几日来,对自己态度最不好的,便是这个道士,每次见到自己,便是一副杀父仇人的模样。 还有就是现在,这道士的目光亦让王研很不舒服,那道士的目光正一直落于自己背后,看着那柄百兵谱上排名第二十三的青渊,正阴恻恻地笑着。 若自己没有记错的话,这道士的名字应该是道十三,儒生叫常心,而那个和尚应该叫三藏,是那位八境剑修的弟子。 在第一次拜访之前,王研便已经调查清楚了这院内之人的名字,毕竟这也算不得秘密。 只是王研并不知道,他要见的黄阿喃,此时正在昏迷之中,至于王研的那些窥视的手段,在这了凡大师所在的院内,都已经失去了作用。 还有王研不知道的一点是,阿喃还是祸蛇神女,论起资质而言,阿喃比他王研更高。 那日山石镇外,洛河王氏的人都死了,没有人将消息带回家族之内,而那兵庐之主黄凌虚的说法是,山君渡劫,波及到了整座山石镇,以及在镇外休整的洛河王氏人马。 对于乱神教,黄凌虚,一个字都未提及。 “王公子,阿喃姑娘身体不舒服,怕见不了你,请回吧。”常心彬彬有礼,朝着王研一拜,随后将手伸了出来,手掌斜着向外翻,做出一个“送客”的动作出来。 又是如此! 王研捏紧了拳头,自己一次又一次低下头来拜访,那黄阿喃却依旧是避而不见。 “若我没记错的话,这阿喃姑娘也是书院的弟子吧,不说是二境,但现在也应该有初境的体魄了吧。” 常心微微皱眉,看着王研。 王研继续说道:“既然是书院弟子,那阿喃姑娘也有一口浩然气才对,有这一口浩然气护身,哪有什么身体不舒服的道理。” 修行之人,因其体魄,一般都不会生病,若是病了,那便说明身体出了大问题。 而王研并不觉得阿喃会有什么大问题,常心所说的一切,都是借口罢了。 归根到底,就是这黄阿喃不想见自己! 当一个女子想见一个男子的时候,大抵只有一个原因,而当不想见的时候,借口却有千千万万。 这些借口有很多,而黄阿喃似乎只挑了一个,也是最简单直接的一个,身体不舒服。 似乎挑别的借口,都是在浪费时间。 以王研的高傲,他有些难以接受,作为天刀侯之子,洛河王氏年轻一辈最有天赋之人,那些世家大族的千金们,哪个不是争着要见自己一面,希望能搭上洛河王氏这一艘大船。 可如今他王研,低下头来,要去见这黄阿喃,却一次又一次地被拒之门外。 重要之处在于,黄阿喃不想见自己便算了,但她甚至都懒得花些时间,找上一个自己能接受的借口。 “王公子,我想你是误会了,阿喃姑娘确实是不舒服,她见不了你。”常心又重复了一遍刚刚说过的话,向王研耐心解释道。 但在王研心里,早就下了定义,借口,都是借口。 “那你且说说,阿喃姑娘她身体哪不舒服,告诉我的话,说不定我还能帮得上忙,毕竟宫里的御医,我也认识些。” 王研看着常心的眼睛,言语说得很漂亮,但眸中充满了野性,仿佛常心下一刻若说不出一个让其满意的答案来,他便会对常心动手。 事实上,王研也在思考对常心动手的可能性,毕竟在王研看来,常心实在是一个很不错的发泄对象,一来常心不是圣衍书院的弟子,二来常心与那位八境剑修的关系似乎也不深。 自己若是伤了常心,那黄阿喃说不定会一着急,跑出来见自己。 直到,后面的道士与和尚似乎发现了王研的意图,一左一右,站到了常心身后,三双眼睛看得王研很不舒服,这才暂时打消了出手的想法。 常心摇摇头:“抱歉,阿喃姑娘的情况实在是无法告知。” “我是读书人,读书人不说谎话。”常心怕王研不相信,便拿出了自己读书人的身份。 王研怒了,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肉眼可见,一个大大的“川”字,盖于王研的脑袋之上。 “身体不舒服,但又无法说出哪不舒服,还说自己所说的不是谎言?!” “借口,都是借口,这黄阿喃,本小侯爷今天便要非见不可了!”王研将背于身后的青渊取了下来,提剑,就要迎着常心,道十三,三藏三人,直接闯入这小院内。 王研笃定,这院内的八境剑修,会碍于身份,不会对自己动手。 同时,他亦笃定,这名不见经传的一儒一道一佛,都不会是他的对手,即使同时迎战对面三人,他亦丝毫不恐惧。 第二百零九章 两位侯爷,两种喜欢 王研声音很大,传入院内,惊了陪在阿喃身边的桃花夫人,看着床榻之上越来越虚弱的阿喃,又闻枫山小院外王研那有些聒噪的声音,桃花夫人面上出现了怒意。 陈青山走了接近八日,距离这荼蘼手印爆发的时间,只有短短两日了,细细密密的汗珠凝在了阿喃的脸上,身体更是下意识地蜷缩起来,似乎阿喃正在承受着巨大的苦痛。 这段日子里,乱神教宗种下的荼蘼手印,每时每刻都在吸收阿喃的气血,就算是医贤施针,替阿喃封住了周身的大穴道,但亦不可避免气血的流失。 如此,本来就清瘦的阿喃,越发瘦了些,苍白的面色,点着如血般的唇,看了让人心疼。 “可怜的妮子啊。”欲出门的桃花夫人还是坐了下来,用温热的毛巾小心翼翼地擦拭去阿喃额头上的汗珠。 “青山,青山......”陷入昏迷中的阿喃,口中轻声唤着陈青山的名字,这出于本能。 人在最困难的时候,往往会想起自己的那最亲密,最为值得依靠之人。 “青山。”桃花夫人一愣,眸中的心疼更多了。 “唉......”是一声悠长,又意味未明的叹息。 “你就念吧,念吧......说不定啊,念着念着,你的青山就回来了。”桃花夫人扶起阿喃的一只手掌,握在了手中,阿喃的手很白,因为荼蘼手印的关系,甚至白得有些病态,可以看到青色的血管。 桃花夫人那双极美的眸子里面充满了担忧:“也不知道陈青山这小子如何了,找到乱神圣山没,能不能在那乱神圣山当中,找到这荼蘼手印的解决之道。“ 桃花夫人明白,陈青山此去,是一件极为危险的事情,九死一生,不说陈青山能否混入了那乱神圣山,就是混入了,只要被发现了身份,陈青山便会自己死在那乱神圣山内。 毕竟,那里可是乱神教的大本营啊,不说四境五境的修士遍地,就是七境八境的古神灵也有许多,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对大唐修士而言最为危险的地方之一了。 陈青山一个小小的二境之修,要入乱神圣山,在保证自身安全的同时,还要寻找破解荼蘼手印的方法,谈何容易。 更别提,这荼蘼手印的破解之法,在乱神教内,也是机密,所以,背在陈青山身上的东西真得很难,甚至让陈青山看不到一丝光明来。 但陈青山为了救阿喃,还是义无反顾地去了,桃花夫人明白,若陈青山在十日之内能够回来,那么阿喃与陈青山,都会活下来,此为同生,若陈青山在十日之内,回不来,那大抵便是回不来了,到那时,阿喃身上的荼蘼手印爆发,那陈青山与阿喃便都没了,此为共死。 同生共死,恋人间很是美好的誓言,此时却显得有些残酷。 “会回来的,会回来的,平平安安,平平安安。”桃花夫人轻语,在安慰阿喃的同时,也在安慰自己。 陈青山是桃花夫人看着长大的,自己养的草木都有感情,更何况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陈青山无父无母,是个苦命的孩子,桃花夫人对于陈青山而言,是长辈一般的存在,她自然不希望陈青山死亡。 桃花夫人轻轻拍着阿喃的手,感觉到手中的温暖,阿喃的呼吸稳定了些。 “青山,是你吗?”阿喃开口,神智陷入混沌,最后发出了一声梦呓。 桃花夫人的叹息再一次从这厢房之内响了起来...... 院外闻响,正在打坐的了凡大师亦睁开了眼睛,面上无悲无喜,作为八境大修,人间绝巅的强者,还是绝无仅有八境的剑修,了凡大师比桃花夫人看到的更多。 “回来了,已经在路上了,陈家小子完成了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就在刚刚,对剑道无比敏感的了凡大师,在长安城内,感受到了一股熟悉无比的剑气,而那股剑气的拥有者,正快速往圣衍书院接近。 “他似乎更强了。” “甚至是有些看不清,他果然不是一般人啊。”了凡大师微微笑着,闭上了眼睛,再次进入了入定的状态。 既然陈青山回来了,便没有他了凡的事了, 自己的媳妇,自己守护。 “这黄阿喃,本小侯爷今天便要非见不可了!”王研提着青渊,灵气于青渊剑身之上流转着,隐隐凝聚出蛟龙之形来。 一头青色的灵蛟,小小的身体,朝着常心三人张牙舞爪,青渊,的确是一柄极好的剑,看得道十三双眼发光。 王研的底气来源于他已经进入二境中期的修为,但更多的,是对于手中这柄青渊的自信,更是对于自己大唐侯爷之子的自信。 “莫不是个傻子。”与道十三的兴奋不同,常心并不想在明面上与王研动手,但人家都杀到门槛上来了,哪有避而不战的道理,常心只能心底一叹。 再退,再退的话,便不礼貌了。 王研要战,那便战吧。 常心正欲唤出属于他的那一角山河图,教面前不知死活的这厮做人。 抬头,一愣,不只是常心,就是其身后半步,位于其身体左右处的三藏与道十三也愣住了...... “来,你们三个一起动手,莫要说我欺负你们!”王研勾勾手指,对面三人久久未动。 “怎么说,你们怕了,怕了的话,便乖乖让路,让我去见那黄阿喃,本小侯爷既往不咎。”王研只当是面前的三人怕了,心中更是得意了几分。 举起青渊,轻轻叩击着,青渊剑身发出一声声剑鸣来,那条青色灵蛟飞入了空中,悬于王研的头顶之上,王研的气势又强了几分。 “你信不信,他们三个一起出手,会把你打死。”一道声音传来,那人弯腰,随意地捡起地上的一颗石子,剑气灌注其中。 “还有一件事,你称自己为小侯爷,那我这个大唐圣皇陛下亲封的太平侯又该如何称呼,毕竟,我认识的许多人,他们也称我为小侯爷。” 陈青山屈指一弹,石子如同小小飞剑,激射向王研头顶的青色灵蛟,从其口中直直贯穿而过。 青色灵蛟一声呜咽,随后散开,化为颗粒分明的光粒,被王研手中的青渊重新摄回了剑身之内。 门内的三人只是笑着,看着归来之人,陈青山亦看着他们,明明陈青山离去的时间极为短暂,但无论是陈青山,还是常心,道十三,三藏三人,都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陈青山举起右手来,向门内的三人摇着,面上含着笑:“我回来了。” 一句再也简单不过的问候。 “回来便好。”同样是很简单的回答。 陈青山直直走过王研的身边,来到了三人面前,接替了三人的位置。 “王研,天刀侯之子,来抢你媳妇的。”道十三很简单便概括了王研来到枫山小院的目的,亦很容易就将陈青山的仇恨拉到了王研的身上。 尤其是“来抢你媳妇的”,这里面的每一个字,都在刺激着陈青山的神经。 这一刻,陈青山直接对王研动了杀心,直到常心对着陈青山摇了摇头,陈青山这颗悬着的杀心才慢慢放了下来。 “没劲。”道十三一声轻叹,他以为今天便是青渊入手的日子。 “你看着办吧。”一声叹息,道十三拍拍陈青山的肩膀,折返回了院中,眸光看着王研手中的青渊,是恋恋不舍。 还能如何,只能将青渊在王研手中多存一些日子罢了。 “王研,我认识你,且是久闻大名,但你可知,阿喃在不久的将来,将会是我的妻子。”陈青山直接开门见山道。 陈青山并未佩剑,但面对手执青渊的王研,在气势之上却稳稳压过,这让王研感到心惊,明明是一般大的年纪,为何陈青山会拥有如此强大的气势,陈青山的气势让王研有了一种错觉,他在面对老一辈的强者。 王研完全不知道,陈青山在这短短的八日之内,经历了多少东西,若是换了其他人,陈青山经历之事,随便压下来一件,恐怕会被压得粉身碎骨,此时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还有一件事,你应该叫我一声太平侯爷才是。”陈青山似笑非笑,看着王研。 “太平侯爷。”王研极不情愿,低声道,他知道陈青山是在嘲笑他将自己称为小侯爷之事。 陈青山的“小侯爷”,来源于自己太平侯的封号,而王研的“小侯爷”则是来源于自己的父亲天刀侯。 较真起来,二者都没有错,但偏偏在此,王研却低了陈青山一等。 寻常或许没什么,但对面站着的,是自己的情敌啊! 王研觉得有些崩溃。 可是一想到半仙器与凌虚子,王研立马就振作了过来。 有的人喜欢一个人,是因为喜欢这个人,有的人喜欢一个人,是喜欢这个人背后有的一些东西。 都说是喜欢,但其实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陈青山是前者,而王研,无疑是后者。 第二百一十章 替我去看看 自从圣皇陛下去了云梦泽未归后,这属于当朝太子殿下的东宫便热闹了许多,秦相每天都会派人送一批卷轴,用马车拉到这东宫之内,供太子殿下查阅批注。 多少有了些让太子殿下监国的意思,否则就是那个普普通通的读书人,当朝秦相不放权给太子的话,就是太子殿下也未必能做些什么。 毕竟,圣皇陛下几乎不问国事,常年修道,这国家大事,几乎都由秦相来处理。 有秦相在,就是圣皇陛下消失上几个月,似乎也没有什么区别,无非是圣皇陛下有没有在长安城而已,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圣皇陛下是活着的。 当然,至于圣皇陛下为何敢放权给秦相,一来是信任秦相,二来,也是最重要之处,秦相是一个普通人,没有修为的普通人,就是手中有着滔天的权力,也翻不起浪来。 事实上,秦相更像是一个圣皇陛下在朝廷之上的代表,放权于一个普通人,将其扶到台面上,将叫做“权力”的武器放到这个普通人手中,又以这个普通人手中的武器,去压制那群修士,让双方形成一种平衡。 这大抵便是圣皇陛下的目的。 而如今秦想放权于太子,一来是为了锻炼这位未来的大唐圣皇,二来是因为,他真地有些老了,即使有各种天材地宝滋养身体,也架不住这些年在大大小小国事上的操劳。 秦相老矣,归还权力于皇家,若不是修士,任你有滔天富贵,也敌不过百年岁月。 如今那位将陈青山带入丹凤门内的老人家,当朝秦相,没有人知道他的想法,但大抵也可以猜测出一些东西,没有人愿意早早死去。 秦相放权于太子,当太子能够抬起了这座天下的时候,对于秦相又未必不是一种新生,到时候,这位大唐的大人物,要踏入修行,并非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前提是,太子殿下能够握住现在秦相手中的一切...... 大概是正午,拉着卷轴的马车晃晃悠悠,进了东宫,一匹老马,心高气傲的老马,昂首挺胸,马蹄交错,落在地上,发出“哒哒”的声音来。 老马只认得眼前的路,有路它便走,至于皇宫,皇宫之内的贵人,它一律都不认识。 卷轴进了东宫,驾车的人战战兢兢,拉车的马趾高气昂,实在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情。 东宫殿内,一个书桌,桌上是堆成小山的卷轴,当朝太子正伏案而坐,正在处理着昨日剩下的卷轴。 目不转睛,提笔勾画,很是认真。 放下笔来,卷好卷轴,太子李元辰揉了揉脑袋,一夜的忙碌,就是以其修为,也觉得有些疲惫。 李元辰双手分别按在太阳穴上,轻语道:“我真地有些佩服秦相,他一个人,能将国事打理得如此井井有条,这么多年来都未出过差错。” 很短的时间,但李元辰的变化有些大,脸上更是多了些胡须,相比于冬狩大典时的狂傲,现在的李元辰,眸子里的傲意消失了,身上更多了些沉稳的气质,不知道是不是长时间阅读卷轴的关系。 “来,太子殿下。”夜猫从一旁的婢女那接过温热的毛巾,递给李元辰,李元辰接过,用力抹了把脸,感觉舒服了些。 等婢女收回毛巾退去,夜猫这才接下了李元辰刚刚的话:“是啊,那位秦相确实是位很了不起的人物,就是修士也未必有他做的好。” “不过太子殿下也不必担心,等熟悉些便好了,就是秦相大人,不也是从一无所知开始的吗?” “老奴觉得等太子殿下熟悉了些,做起来未必不比那秦相大人差。”一身黑袍的夜猫对着李元辰安慰道。 “您说笑了,这大唐多少年了,才出一个秦如是。”太子殿下摇摇头,并未在这件事情之上纠结下去。 “那太平侯陈青山为何离开长安城,这件事调查得如何了?”太子殿下向夜猫发问,对于陈青山与了凡大师,李元辰一直都在关注,尤其是在了凡大师突破到了八境之后,这来自于李元辰的关注,便到达了顶峰。 大唐的独一位八境剑修,他李元辰不关注也不行啊,尤其是在还得罪过了凡大师的情况之下。即便是他,当朝的太子殿下,李元辰也觉得很是头疼。 出于对了凡大师的关注,李元辰也关注了陈青山,这个冬狩大典之上,将自己的魁首抢去之人。 冬狩大典,李元辰想要在圣皇陛下面前证明自己,最后却被出来个陈青山,陈青山甚至因此获得了太平侯的封号,成了大唐最年轻的侯爷。 通过书院内的暗子,李元辰知道,陈青山许久未露面了,似乎离了长安,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至于是何事,那暗子并不知道。 李元辰看向夜猫,想要得到答案,夜猫摇摇头。 “太子殿下,此事恐怕过了那书院亚圣的手,有那位在,我们恐怕查不出些什么。” 太子殿下虽然拥有权势,但在这长安城,有些人他依旧是无法越过的,比如那书院的亚圣,这样的人,本身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机密,若是这位陆地仙人有意要遮盖些什么,动用背后的传承的话,就是圣皇陛下在这,也未必能调查得出什么来。 “好吧。”对于夜猫的话,李元辰点点头,表示理解。 李元辰对于陈青山的态度,有些复杂,自那日冬狩大典之后,圣皇陛下便将李元辰叫到了身边,圣皇陛下的态度很明显,有回护陈青山的意思,圣皇陛下告诉李元辰,不要再去招惹这太平侯青山。 甚至是了凡和尚,也不要再去招惹。 起初李元辰还有些怨言,认为他当朝太子,为何要害怕一个野路子出来的侯爷,还有一个用剑的和尚,直到那日大年夜,长安城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巨变,了凡突破八境,与亚圣一同力挽天倾,这才让李元辰改变了想法。 因为这座天下没有过八境的剑修,对于八境剑修的杀力一无所知,但可以肯定的是,八境剑修的杀力,可伤仙人。 这了凡和尚,若是有合适的剑器,便是大唐的第五位陆地仙人,地位等同于亚圣,司天监之柱,这让李元辰不得不怕。 害怕之余,更是信服于那日金銮殿内圣皇陛下对自己说过的那些话。 所以,李元辰在掌权之后,才一直乖乖地待在皇宫之内,从未外出,甚至都没有向陈青山与了凡大师发难都意思。 “东都洛阳那边的事呢?”李元辰又向一旁的夜猫,兵庐所在的野火山外燃起了三百里的烈火,这火光亦照到了这长安城。 “凌虚子复苏的事情很大,尤其是在其开炉炼制半仙器之后,这件事的影响更是到了顶峰,应该会有很多势力前往洛阳。” “那没落很久的黄家兵庐,这次看来,是要再一次迎来顶峰了。“ “太子殿下的意思是,这件半仙器,我们也要插上一手?”夜猫看了看太子殿下,轻声问道。 李元辰摆摆手,示意自己并非这个意思:“一件半仙器而已,那些世家缺,大族缺,各大道统的弟子们缺,但我们不缺。” 这座天下都是李家的,又何谈一件半仙器,一件半仙器,或许可以让李元辰些许重视,但要他下场,与别人争,他丢不起那个人。 “明白的。”夜猫看着自家太子爷,觉得有些欣慰,自经历了冬狩大典与长安之变之后,李元辰似乎成长了许多。 紧接着,一个疑问出现在夜猫脑海之中,若是太子殿下不下场,那他又为何要提及这黄家兵庐,凌虚子之事,这凌虚子之事虽奇,但在大唐的历史上也并非没有,无非就是某个老怪物,坐死关,陷入了沉睡,到了如今,又在机缘巧合之下,活了过来,仅此而已。 亦或者是,这只是太子殿下的随口一问。 “太子殿下,对于这东都兵庐之事,您想如何处理。”夜猫开门见山,直接问道。 李元辰从凳子之上站了起来,舒展了一下腰肢,当看到有仆人将一卷又要卷的卷轴抱过来时,原本舒服了不少的脑袋,似乎又疼了起来。 叹了口气,李元辰给仆人们指了个位置,示意他们把今日的卷轴放那便可。 随后李元辰伸出两根手指来:“首先,我不会下场,我对那件半仙器,并无兴趣,第二便是我希望您能亲自去趟洛阳。” 李元辰对于母亲留给自己的老仆人十分的尊敬,更是将其视为长辈一般的存在,若无夜猫在,在这宫中,李元辰恐怕会活得更加难些。 “太子殿下您既然对那半仙器没有兴趣,又为何要我去那东都洛阳?”夜猫脸上出现了疑问之色,他在担心若是自己离了太子身边,李元辰会多上一些麻烦。 似乎看出了老仆人的担忧,李元辰摆摆手:“您不在的日子,我便待在宫内,哪都不会去的,想在这宫内杀我,不比杀一位人间绝巅的强者来得容易,您便放心的去便是。” “至于为何要让您去,是想让您帮我看看,那东都洛阳,那属于黄家兵庐的野火山上,会发生些什么事情,我有一种预感,那野火山上将会发生许多有趣的事情。” 说着说着,李元辰更是笑了起来,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双目。 “您便是我的眼睛。” 夜猫似懂非懂,随后又问:“那兵庐之主的女儿在圣衍书院内的事,您将其告诉那王研,也是这个原因?” 无论是太子李元辰,还是夜猫,二人都知道黄家兵庐与洛河王氏的婚约。 面对夜猫的疑问,李元辰依旧笑着,点点头,随后缓缓开口:“我还未告诉王研,我们的太平侯爷,喜欢这黄阿喃。” 夜猫皱眉:“这样做的话,您就不怕恶了那陈青山。” “不怕,或许那太平侯爷还得感谢我呢,亲自将情敌推到了他的面前。”李元辰回答,目光中有些意味不明的味道。 “至于那王研,王研想要那件半仙器,想要凌虚子的好感,那我便给他指条路而已。” “他若是不贪心,要点脸面,也就没什么事了。”太子殿下喃喃道。 李元辰卷起袖子,亲自动手,将一摞又一摞的卷轴搬下了桌子,又将一摞摞未批改的卷轴,搬上了桌子,再次耐心地坐了下来。 在夜猫的眼中,这位大唐天下未来的主人,开始有些看不透了,若是硬要说个所以然的话,便是这位未来的天下之主,有了些执棋者的模样。 第二百一十一章 这一拳下去,你会死! 王研的面色很不好,王研是从宫里过来的,而他第一次来时,宫里的那位已经跟他说过,太平侯已经离了长安,且很有可能不会回来了,但陈青山偏偏回来了。 而最重要的一点,宫里的那位并未告诉王研,太平侯陈青山也喜欢阿喃,甚至将阿喃视为未过门的媳妇。 这一时之间,便让王研处于了被动的位置。 好在王研还准备了一件的东西,正是这件东西,让王研有几分翻盘的机会。 黄阿喃喜不喜欢他王研无所谓,他王研只要得到阿喃的人,让洛河王氏与东都黄家有一个表面上的姻亲关系即可。 王研拿出了一样东西,那是一张纸,一纸婚书,真真切切的一纸婚书,上面甚至有那黄凌虚与洛河王氏双方的印记。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便成了王研手中这一纸轻飘飘的婚书。从未问过要嫁的那位姑娘是否愿意,是否喜欢。 不得不说,这是一件极为讽刺的事情。 “好一个洛河王氏,好一个黄凌虚,这哪里是一纸婚书啊,分明是卖女儿的奴契,这与把阿喃卖给你们有什么区别?” “经过阿喃同意了吗?”陈青山大怒,想要以一张轻飘飘的纸,便要将阿喃绑去,未免也太荒唐了些。 让陈青山更为愤怒的是,无论是黄凌虚,还是这洛河王氏的王研,二人都未想过阿喃是如何想的,似乎阿喃不是个活生生的人,只是一件货物,明码标价的货物。 只有那死物,才能用一纸契书决定它的所有权,而一个活生生的人,能够决定自己归属权的,只有这个人自己。 现在的陈青山对于那黄家兵庐,对于这洛河王氏,充满了怨气。 “不管她是否愿意,这纸契书上,有我洛河王氏的印记,也有黄家兵庐的印记,当这纸契书成的时候,她黄阿喃便是的妾!”王研得意道,手中那张薄薄的纸翻飞着,如同一只小小的蝴蝶。 当听到“妾”字时,陈青山的愤怒到了极点,阿喃怎么可能会是别人的妾,阿喃是他捧在手中,怕在手中摔了,含在嘴里,怕在嘴里化了的姑娘。 他陈青山要明媒正娶,风风光光,将其娶回家的好姑娘。 陈青山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怒气,但其手臂上凸出的青筋,意味着他快要压制不住自己的怒火了。 道十三看着门外的王研,如同看一个傻子,若是没有意外的话,今天那柄青渊,便会落入自己手中。 有人要找死,拦不住的,根本拦不住,常心摇摇头,不再拦着陈青山,而是与三藏一同,离了门框,回到院内,与道十三坐到了一起。 “阿弥陀佛。”于院内外回荡,一声佛号,三藏轻轻颂着。 只是王研对于陈青山的愤怒,对于院内那一儒一僧一道三人悲哀的目光如同未见,尤其是当常心,道十三,三藏三人再也没有出手的意思后,他便更加开心了。 他就是要逼这太平侯陈青山出手,随后堂堂正正地打败他,让黄阿喃知道,她选择的男人,是如何之弱小。 这陈青山只是空有一个太平侯的称号,空有一副皮囊,看着气势吓人罢了。 即使陈青山刚刚出手,打散了悬于王研头顶的那一只灵蛟,气势上比王研更强,但这依旧改变不了王研的想法,在他看来,陈青山所凭借的,便是太平侯这个封号而已。 从始至终,这陈青山都是靠着这太平侯,与自己父亲一般,同级别的封号,压了他王研一头而已。 在王研看来,当陈青山没有了这个封号,那他便什么都不是。但又由于太平侯的封号,使得他王研不能主动对陈青山出手,否则就是不敬,闹到天刀侯那,也得不到天刀侯的支持,还会被骂一顿,然后被天刀侯掐着后脖子给陈青山盗窃。 但若是这太平侯陈青山主动出手,那便不一样了,到时候动起手来,他王研便是自我保护,不仅不会被骂不说,等打败了这陈青山,还会被那天刀侯高看一眼。 而最重要的是,等他打败了陈青山,这里的人便没有了拦自己的理由,就是那一儒一僧一道,也都没有了出手的理由。 连自己喜欢的人都护不住,又有什么理由再来阻拦呢? 若是自己喜欢的人,还需要借他人之力来保护,这算不算得男人呢?! 所以,他王研便要用尽办法,让这陈青山愤怒,进而对自己出手,陈青山越愤怒,他王研便越高兴,直到陈青山对他出手,然后被他打败。 “妾,没错就是妾。”王研笑着。 “怎么说呢,在我洛河王氏,妾比仆人的地位还低些,毕竟那些仆人,每月还有月钱可以领,至于妾,一两银子都没有。” “是打是罚,是生是死,全凭我的喜好。” 王研慢慢说着,每一句话都在刺激着陈青山的神经。 “你喜欢的人啊,她的命比这张纸更薄,比一根草更贱。”王研挥舞着手中的纸,这张纸一直都是一个媒介,一个让陈青山愤怒,而让王研完成自己计划的媒介。 比纸更薄,比草更贱,不就是在说阿喃短命吗? 事实上,阿喃已经死过一次了,那日山石镇外,被她的亲生父亲,黄凌虚所杀死。 没有人知道那时的阿喃有多么的心疼,又有多么的绝望,直到陈青山去那条幽冥路上,于万千生魂当中,寻到了那个孤单而又清瘦的背影,孤单清瘦到让人心疼。 直到陈青山拼死将阿喃从那条幽冥路上,拉了回来。 再到后来了,便在陈青山的目光之内,乱神教宗掳走了阿喃,并在其身上,种下了荼蘼手印,好不容易活下来的阿喃,又一次迎来了生命凋零的危险。 无论怎么说,他陈青山没有保护好阿喃。 陈青山手握紧了又放开,放开了又握紧,这意味着陈青山现在的内心很不平静。 愤怒些好啊,再愤怒些! 于是,不知死活的王研,又最后一次火上浇了油,将那张婚书递到了陈青山面前:“若是不答应也好,让那黄阿喃出来,我便给你个机会,让你躲在女人身后,没有的东西,连自己喜欢的人都保护不了!” 阿喃如今的情况又如何出来? 连自己喜欢的人都保护不了,这句话更是点到了陈青山的最疼痛之处。 陈青山没有取出天地宽,也未拔剑,只是举起了自己的拳头,因为现在,用拳头砸,会让陈青山感觉更舒服些:“这一拳下去,你会死。” 是的,用拳头砸烂王研的臭嘴。 然后,陈青山便归于了平静,开始叙述一个事实:“我会把这纸婚书一点点揉碎,然后塞进你的嘴里,若是洛河王氏再拿这纸婚书说事,便剖开你的肚子去取好了。” 陈青山在长安出手的次数不多,唯一公开的一次,便是在那镜湖之畔,将那对阿喃出言不逊的兵部尚书之子丢入了湖中,而那个家伙,只有初境修为,跟二境中期,更是青渊在手的王研根本没得比。 这亦让王研,大大低估了陈青山的实力。 “哦,是吗?”王研毫不在意,挑衅地勾勾手,示意陈青山出拳。 王研面上没有表现出来,但心底却高兴极了,他未想到,这陈青山愤怒之下,都忘了拔剑,没有剑的剑修,还叫剑修吗? 什么太平侯爷,莽夫一个! 待陈青山出拳时,他王研便会直接出剑,以青渊斩去陈青山的拳头。 第二百一十一章 一拳的风华 “青山不会托大吧?”见陈青山并未拔剑,三藏眸中多了些担忧之色。 就是素来相信陈青山的常心,也微微皱起了眉头,虽说他也不喜欢王研,但王研的实力毕竟摆在那,更何况王研手中还提着一柄百兵谱上排名第二十三的青渊。 陈青山不是武夫,一双拳头又怎么能比得过千锤百炼的剑器。 相比于三藏与常心的担忧而言,道十三则显得平静许多,更是摸了摸脑袋,伸了伸懒腰,发出一声舒服的呻吟来:“不会有问题的,他可是去过那个地方,且能全身而退的男人。” 道十三或许是在场唯一一个见过陈青山在乱神教内模样的人,他入过那蛛神的梦,于那梦中见过陈青山,那时候,道十三虽未见陈青山出手,但在那梦中,道十三已经非常敏锐地感受到陈青山大不一样了。 那时候的陈青山,正刚刚开得丹田世界,迎来大突破。 更没有人知道,陈青山在乱神圣山,悟出了一式拳法。拳打圣子,脚踢圣女,这王研虽然不错,但比起罗刹神子之流,还是差上了不少。 三藏与常心知道,道十三所提的那个地方,便是乱神教圣山,乱神教圣山比起这天刀侯之子王研,又如何? 这二者之间的危险程度根本没得比,如此,三藏与道十三方才安心下来。 王研目中放光,盯着陈青山,等待陈青山出手。至于陈青山说一拳就将自己打死的话,王研直接嗤之以鼻。 狠话这种东西,只要长着一张嘴,谁不会说? 直到,陈青山的气势爆发,直接达到了与王研一般的高度,王研的眸中的轻视才少了些。 王研手执青渊剑,轻语道:“修为进度还算不错,竟然与我一般,但终究还是个莽夫。” 陈青山不语,气势再次上升,来到了三境后期,王研目光一凝,觉得陈青山的修为有些出乎意料了,事情变得有些不好办起来。 “这是,二境后期!”三藏念了声佛号,微微惊讶。 “如此,青山执剑的话,恐怕能够与三境之修过上几招了吧,甚至能面对三境之修而不败。”常心面上出现喜色,轻语道。 即使是在大唐,这座天下,三境之修,也已经算是中坚力量,一般世家非嫡系的公子少爷,出门历练,所带的护卫,其中修为最高者,也就是三境。 至于带的是五境,乃至六境之修,那必定是贵人,就是出现在山石镇的当朝十三皇子,伴其左右的,也就是两位六境大儒而已,十三皇子对二位大儒更是执弟子礼。 若不是特殊情况,护道者为六境之修,已经是这座天下默认的极限。 大能地位尊高,这座天下没有人会带着一名大能出门游历。 常心点点头,他现在觉得陈青山举拳,自然有他举拳的底气,看来陈青山举拳的底气便是他比王研更高的修为。 “小了,都小了。”道十三摇头晃脑,他在梦中之时,见到的陈青山修为,已上三境,为这座天下的中坚力量。 但没有人知道,修为或许是陈青山敢于直接举拳的原因之一,但陈青山真正强大的从来都不是他的修为。 于那王研目中,陈青山的修为还在上升,慢慢到了二境的巅峰。 王研的目光从轻视,变成了平等相待,再到现在,已经变成了凝重,二境巅峰的修为,足以让他感到棘手,引起他足够的重视。 他现在甚至有些庆幸,陈青山没有拔剑,他不得不承认若是陈青山手中有一柄剑器的话,他王研不再会是陈青山的对手。 这陈青山的修为为何会如此之高? 一个疑问出现了王研的脑海之内。 未等王研细想,陈青山的气势依旧在上涨着,这让王研心中有了恐惧,大恐惧。 二境巅峰之后,是什么,毫无疑问,是三境,如此年轻的三境,在大唐,几乎没有。 就是宫里的那位贵人,当朝太子李元辰,似乎也未到三境。 “这太平侯陈青山不会是是三境吧?!”王研觉得头脑有些发懵,他一直引以为傲的修行速度,引以为傲的修为,却在陈青山面前显得如此不值一提。 “他真地是三境?!”王研于脑海之中再次提出了这个疑问,他有些不敢相信。 陈青山的气势再此攀升,脚下生风,打着旋,于陈青山周身萦绕而上,如同一个小小的龙卷将陈青山护住,肉眼可见。 三境气势已成。 “三境,青山居然突破到了三境!”常心与三藏对视一眼,二人都可以见到对方眸中的惊讶。 坐在石头凳子上的道十三无奈,摊开双手,虽然他知道陈青山已经破入了三境,但依旧很好奇,这家伙为何升境如此之快。 举起右手,摸了摸下巴:“莫非这小子背着我们偷偷吃了什么好东西?” 当陈青山三境气势散开的那一刻,王研一哆嗦。 “三境,他真地是三境。”在王研的印象里,能在这样的年纪达到三境修为的,似乎只有龙虎山的那位小天师,那位年轻一代的天下第一人。 也就是说,自己在挑战一位与那天下第一人同等天赋的存在。 王研天赋虽好,一出生便被誉为有大能之资,但他并不觉得自己的天赋能比得上龙虎山的小天师。 王研现在看陈青山的目光之中多了些恐惧。王研现在所能凭借的,便似乎只有手中的这柄青渊了。 王研握着手中之剑,王研努力让自己安静下来。 是的,只要陈青山不拔剑,即使他是三境,自己也未必没有机会。 “三境又如何,我手中的青渊,亦能斩之!”王研为自己壮胆。 “一柄剑器而已,百兵谱上的兵器,我又不是没见过,还亲手砍坏过一件呢。”陈青山笑着,看着外强中干的王研,喃喃道。 王研目中,是满满的不信,就如他刚刚并不相信陈青山会一拳打死他一般,谁人能斩碎一件百兵谱上的兵器,就是那七境大能也做不到吧。 这不怪王研,因为陈青山所说的话,所做的事,每一句,每一件,都太不可思议了。 陈青山口中说的,是九狱神女的那枚巨灵盾,巨灵在百兵谱上排名虽然比不上王研手中的青渊,但巨灵是百兵谱上极为稀有的几件防器之一。 陈青山摇摇头,王研信也好,不信也罢,都不会改变一件事实,亦不会改变他被陈青山单手虐杀的结果。 陈青山将修为压到了三境初期,再提升下去,已经没有太大的必要了。 若是再涨些,一来他怕把王研吓跑。二来就是三境巅峰的修为太过于逆天,陈青山不想就此暴露,这会给陈青山到来不必要的麻烦。 在这长安城,若说陈青山以刚刚破入三境不久的修为示人,会让这人敬畏的话,那么当陈青山以现在的年纪,表现出的修为是三境巅峰,甚至是快要突破四境,那便会让许许多多的人,对陈青山直接起杀心。 至于乱神教内所发生的事,陈青山所做的逆天之举,在这长安城,在这座天下,没有人会知道,乱神教会替他亚下一切。 若是将消息主动散出,这意味着乱神教主动丢了自己的脸面,会被天下人嘲笑。 那爱面子的乱神教宗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无论有多恨陈青山,但乱神教宗亦只能捏着鼻子,替陈青山压下一切。 三境巅峰的修为,对于陈青山也算得上一个的秘密,一个不大的秘密。 毕竟与陈青山身上的其他秘密比起来,这修为的事,实在是太小了些,尽管这修为之事散出,便足以引出极大的混乱。 陈青山举拳,王研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汗水,一点也没有了刚刚轻视的模样,执着青渊严阵以待。 王研开始思考,陈青山要一拳打死自己的真实性,要一拳打死自己,显然光凭这三境初期的修为是不够的。 若是陈青山以三境修为催动这一拳,或许会伤自己,但结局一定不会是死亡。 而且面对陈青山以三境修为催动的这一拳,他王研也并非没有反击的机会。 王研冷静下来,将青渊横于面前,摆出一个守势,随着体内的灵力渡入到青渊剑身之内。 那青渊剑身表面纹着的细密鳞片仿佛活过来了一般,一声又轻又浅的龙吟,三丈蛟龙身自青渊之内飞出,盘绕于王研身上,将王研死死护住,有无坚不摧之感。 陈青山若想伤王研,便要先斩此蛟,或许不必斩,只要让此蛟凋零便可。 陈青山出拳了,他在乱神圣山悟出的那一拳。 他管这一拳叫做“寂”,因为这一拳打出之后,不该有东西还活着。 这一拳挥出,让王研觉得有些冷,发自内心的冷,这是一位修士不该有的感觉。 随后,王研便感觉眸内的一切,随着陈青山挥出的那一拳,都化为了白色,死寂的白色。 若天下大雪,那盘绕在王研身上的蛟龙甚至都未行动,便被冻住,直接碎开,化为漫天白色的芒。 王研甚至都没有出剑的机会,一股虚弱之意游走于全身,带走他的生机。 直到现在,王研才明白过来,陈青山说的,没有一句假话,这一拳落下,他王研真地会死。 巨大的恐惧充满了王研的身体,他从未感觉棣死亡如此之近,仿佛陈青山的这一拳,便代表着死亡本身。 陈青山的剑术很强,但他的拳头,亦不弱。 王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只白色的拳头落到自己身上,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待到最后一刻,拳头上的白色褪去,一拳印在王研的嘴巴之上,一颗颗牙齿碎裂,然后脱落。 巨大的疼痛感出现于王研的脑海之内,他未死,但他知道,这一拳能把自己打死,至于他没死的原因,是陈青山在最后一刻改变主意了,仅此而已。 第二百一十二章 复苏 凭着手中的青渊,王研有伤陈青山的机会,只是陈青山并未给王研这样的机会。 在陈青山强大的力道下,虽然王研的满口牙齿被砸碎,但依旧能保持着几分清醒,王研面上充满了焦急之色,伸出手来,想要抓住那从自己身上飘出的一纸婚书。 “不,不要。”王研虽然满口是血,说话都有些含糊了,但依旧可以依稀辨认出他喊出的,是这三个字节。 王研的阻拦显得有些无力,那纸婚书从王研贴身的衣囊内飞出,被陈青山使用法力所摄取,如一只蝴蝶,扑闪着,落入了陈青山的手中。 王研目中虽然未被陈青山的这一拳打死,但他的眸中的眸中依旧充满了惊恐,他已经能够想象得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 那纸婚书虽只有一张,但不仅不小,反而很大,或许是为了阔气些,上面的文字更是烫金的。 王研躺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陈青山将手中的那纸婚书慢慢揉成了一团,双脚更是不断地向后蹬着,在地上蹬出两个坑来,由深变浅,两条线,一直延伸到王研的身下。 “你,你不要过来。”王研绝对不想试一下这一纸婚书的味道。 陈青山如同未闻,踱着步子,慢慢接近王研,不得不说,这纸婚书的质量确实很好,虽然薄,但十分坚韧,就是以陈青山的气力,也未将这纸揉碎分毫。 以洛河王氏与黄家兵庐的权势,他们的这纸婚书,几乎是按大唐的最高规格来制作的。 “这纸材料不一般啊。”陈青山微微感叹,那纸婚书在其手中被揉成了一团,比陈青山捏起的拳头还大些。 这是一纸“量大管饱”的婚书,只是要一口吞下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好在这件事情不需要陈青山去思考,他只要把这纸婚书塞入王研的口中便可,至于吞不吞得下,吞下了是否好消化,与陈青山都无关。 “你不要过来啊!”王研大惊失色。 陈青山抓住机会,一个瞬身,将手中得纸团往王研口中一塞,捏着其脖子,让其直接吞了下去,由于这纸婚书有些“厚重”,卡在了王研的脖子之间。 又惊又气之下,王研白眼一翻,一口气没上来,竟然直接晕死了过去。 陈青山出手,以手掌抵住王研的后背,很贴心地替其调理气机,让其能够成功将这纸婚书服下。随着那纸婚书入肚,昏迷状态之下的王研发出一声呜咽来。 “若是洛河王氏需要这纸婚书,便剖开你的肚子找吧。”陈青山轻语。 将王研握紧的右手掰开,取下了王研手中的青渊,陈青山随后提起来昏迷的王研,将其挂到了门口的那棵桃树之上,风一吹,王研的身子便跟着摇摆起来。 有书院的弟子路过,对着树上之人,指指点点。 出于天刀侯的面子,还有考虑到宫中那位未明的态度,陈青山还是没有将王研打杀,但王研失去了所有威胁阿喃的资本,无论是这柄出自黄家兵庐的青渊,还是那一纸婚书。 \"吱呀\"一声响。 小院的木门关上,没有人会去在意挂在院外的王研...... 陈青山步子快了些,将手中提着的青渊往后一丢,被道十三接住,陈青山直奔那阿喃所在的厢房而去,越是接近阿喃的房间,陈青山的心便跳得越厉害。 短短八日的时间,却又是一次跨越了生与死的相逢。直到在推开房门的前一刻,陈青山才深吸一口气,将激动的心情勉强压制下来了些。 将手按于房门上,房门上着大漆,坚硬而又温润的触感传来。 阿喃,那个自己朝思暮想,为其舍生忘死的姑娘便在这房门后面,陈青山的手不自觉地颤抖了些,缓缓推开了房门。 熟悉的人儿躺在病榻之上,与陈青山离去时一般模样,但陈青山敏锐地发现,阿喃瘦了些许,陈青山有些心疼,好在这一切并非不可挽回。 阿喃身边是桃花夫人,桃花夫人握着阿喃的手,自从阿喃昏迷后,桃花夫人每天大多数时间便与阿喃待在同一个房间之内,看得出来,桃花夫人真地很喜欢阿喃这个姑娘。 “陈小子,你回来了。”桃花夫人一愣,随后面上由悲伤转为了欣喜,陈青山不仅没有受伤,似乎还更强了些。 就是以桃花夫人六境的修为,也居然有些看不透陈青山起来。 “是啊,桃花婶婶,我回来了。”陈青山点头,含笑,只是不知为何,陈青山的眼眶红了许多,再见阿喃,能救阿喃,应该是一件很值得高兴的事,陈青山应该喜悦才对。 但陈青山现在的状态,是悲喜交加,道不清,也言不明的感受。 陈青山于储物戒指上一点,黑色的轮回花出现于这房间之内,悬于空中,缓缓旋转着,散发出的花香让人感到很舒服。 当轮回花出现时,桃花夫人的美眸便不自觉地落到了这盏轮回花上面,因为桃花夫人出身的关系,她对此花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或许是二者皆为草木的原因。 更重要的是,桃花夫人在此花之上,感受到了一股很是特殊的生机。 阿喃可救,这个想法出现在了桃花夫人的脑海之内。 木门再次被推开,来人是圣衍书院的主人,如今大唐四位陆地仙人之一的周姓亚圣,跟在亚圣后面的是医贤,那个替阿喃续上十日性命,为陈青山指出一条明路之人。 “见过亚圣,医贤。”常心等人赶紧向亚圣与医贤行礼。 “看来我与小七来得还不算晚。”亚圣含笑进门,温和得如同普通书院的教书先生。 “恭喜了,可以救得你心爱之人。”医贤端庄地站在亚圣身边,让人想起那镜湖当中的荷花来,风荷正举时的模样。 随着亚圣与医贤的到来,那入定的了凡大师也睁开了眼睛,于蒲团上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服,一步跨出,便直接穿过空间,来到了阿喃所在厢房的门外,与亚圣对视一笑,互相点点头,便算是见过了。 那日陈青山离长安,去往蜀地与苗疆时的人,此刻都到齐了,不大的屋子显得有些挤了,却十分和睦,这屋内之人,若是放到外面,恐怕能掀开一座顶级道统的天。 “去。”陈青山挥袖,以法力将那一朵轮回花包裹,使其分解开来,黑色的轮回花花瓣慢慢转为了白色,亦如由死转生。 当其花瓣,根茎化为纯白色之时,轮回花便开始凋零,化为了漫天的白色光粒,颗粒分明,在陈青山的引导之下,这白色的光雾缓缓将阿喃包裹,随后透过阿喃的皮肤沁入其身体之内。 这使得本就清瘦空灵的阿喃变得越发圣洁起来,淡淡的光雾流转于阿喃周身,额头上,眉眼之间,若雨中新兰。 这是极为悦人眼眸的一幕。 可以看到,那阿喃脖上的那朵荼蘼花,慢慢有了凋零之相,与阿喃筋脉相连的根茎也随之枯萎。 医贤上前施针,将阿喃身上封闭的穴位重新解开,气血恢复流转,阿喃一声嘤咛,面上有了些许血色,陈青山长长呼出一口气来,接下来便简单了,只要等待阿喃清醒过来便可。 房间内的气氛舒缓了许多。 “今日是个高兴的日子,或许可办个小小的宴席,喝些酒水,听小酒说过,桃花夫人的酒酿不错,倒是想尝尝。”亚圣主动开口,显然他对阿喃转危为安也感到十分开心。 “就是不知,了凡大师是否饮得了酒?”在大唐,一般的出家人,不会喝酒食肉,但了凡大师,显然并不是一般的出家人,所以亚圣才有了这一问。 就是道十三等人亦转过身来,想要知道了凡大师是否饮酒。 这房间内所有人的大部分注意力在阿喃身上,而剩下的,自然是到了了凡大师这。 只见了凡大师双手合十,表情有些虔诚,如同漫天菩萨佛陀在前,笑着摇摇头:“不饮。” 很是正常的结果,但众人心中莫名多了一丝失落,尤其是桃花夫人。 “一般不饮。”了凡大师又开口,众人一愣。 “但显然今日并不一般。”了凡大师眸中也有了些笑意。 众人心中的失落感一扫而空,原来就是了凡大师这样的人,也会开玩笑。 了凡大师的话并未说完,接着又开口:“更何况是桃花亲手酿的酒。” 佛陀无论你拜与不拜,祂就在那,不悲也不喜;但眼前人,是有感情的,会哭,会笑;若是负了她,就是佛陀,也会生气的;佛陀不要你六根清净,佛陀只要你欢喜。 于是,桃花夫人笑了,笑得前所未有都灿烂。 在一片宁静喜悦的氛围中,陈青山微微皱起了眉头,并不是因为觉得周围的人有些吵闹,而是阿喃身上的气息,变得有些奇怪。 阿喃未醒,反而面上出现了痛苦之色。 是岐山祸蛇,古神灵岐山祸蛇的意志在复苏,并试图吞掉阿喃的灵魂! “大胆!”陈青山惊怒,直接冲向阿喃,于阿喃额头处一指虚点而出。 第二百一十三章 复苏的岐山祸蛇 在陈青山行动的一刹那,亚圣等人亦发现了不对,眉头一皱。 阿喃的身体在复苏,但其身上复苏的气息并不属于阿喃,漆黑印记如同墨染,在阿喃额头之上慢慢晕开,一个蛇形之影展开,双翅环抱着瘦长的身体,蓝金色的眸子缓缓睁开,漠视屋内的众人。 没有丝毫感情,高高在上,神灵漠视凡人,是那尊古神灵,岐山祸蛇。 陈青山的身体如鬼魅一般,瞬间接近阿喃的病榻,一指点出,指尖金色幽芒,于距离那岐山祸蛇印记不足一寸之处就被挡了下来,金色与漆黑之色相持。 这漆黑之色印记似乎品秩极高,金色与黑色相混合的圆圈状波纹散开,向外荡去,茶盏碎裂,木质的桌椅上亦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纹。 巨大的力量传来,陈青山身体一震,止不住向后退了几步,道十三与常心上前,将陈青山架住。 二人担心道:“怎么样了,受伤没?” 陈青山抬抬手,面上阴沉如水:“无碍。” 在那岐山祸蛇意志复苏的时候,陈青山便第一时间感觉到了异常,并出手阻止,可没有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这说明岐山祸蛇想借阿喃身体复苏,并不是临时起意,而是从阿喃重新走出山石镇的那一刻,便开始了。这尊八境古神灵,对于阿喃所有的善意并非是无私的,而是有所图谋。 所以,岐山祸蛇在阿喃灵魂最为虚弱的一刻,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反噬。 对于岐山祸蛇来说,祂尽可以等上大把的时间,去等待更好的机会,但无论是阿喃还是陈青山的成长速度都大大超出了岐山祸蛇的预料,这让岐山祸蛇有了一种巨大的危机感,直觉告诉岐山祸蛇,祂若不抓住此次机会复苏的话,以后便没有机会了。 不得不说,岐山祸蛇选择复苏的时机不大好,无论是亚圣,还是了凡大师,都有镇压巅峰时期岐山祸蛇的实力,不过好在,就是这两位天下间绝顶的大修,也没有办法将祂从这具身体内分离出来。 若是强行动手,那这黄阿喃便只落得一个香消玉殒的结果。 而且属于岐山祸蛇蛰伏这么久,自然也有自己的准备。 洁白的额头之上,墨染的印记大亮,病榻上的阿喃便瞬间睁开了眸子,对于陈青山来说,这眸子有些陌生,因为苏醒的,是岐山祸蛇。 丝丝黑雾自阿喃衣裙之下生出,将阿喃托举起来,如此,阿喃的身体便由平躺变为了站立,站立于黑雾之上,站立于空中。 气质大变。 阿喃从空谷幽兰化为了一朵跌入地狱的黑色莲花。 此时的阿喃并未将目光放在陈青山的身上,其眸子大部分都诡异地化为了眼白,将注意力落在了亚圣与了凡大师身上,此刻,这二人只要有一人出手,祂便逃不脱死亡的结局。 好在亚圣与了凡大师,都只是锁定了岐山祸蛇,并未有出手的意思,显然二人也在忌惮岐山祸蛇,担心自己出手会伤了阿喃。 不得不说,这是一件极为难办的事情。 看着面色凝重的亚圣与了凡大师,空中的阿喃笑了,发出陌生的声音来,这声音不是阿喃的,但亦是个女子之声,岐山祸蛇的声音。 在确认过亚圣与了凡大师没有动手的决心之后,岐山祸蛇终于是露出了不屑,面对这两位大修,岐山祸蛇不屑地勾了勾手:“谅你们也不敢出手!” 抬手唤出一道光柱,砸开了屋顶,一对墨染双翼从岐山祸蛇背后伸展开来,这双翅有些不真实,仿佛是真地从画卷之种抽离而出的一般。 墨染的双翼很大,流淌着黑色的雾气,雾气几乎凝成实质,这让房间内的温度下降了许多。 在双翼展开的那一瞬间,岐山祸蛇的身影瞬间接近陈青山,张开双臂,以拥爱人入怀的姿势,将陈青山抱住,双翼振荡,在一瞬间冲天而起。 没错,除了阿喃本身之外,陈青山便是岐山祸蛇所选择的第二重保险,一来是陈青山的修为可控,二来是陈青山太平侯的身份,能够掩护岐山祸蛇出这长安城。 不得不说,在明面上,爵位是很有用的东西,长安城的贵人们,不会眼睁睁地让一位与自己一般地位的存在,被自家的修士或者阵法所抹杀。 这会让这些贵人在长安城的百姓心中失去威望。 看着那冲天之影,亚圣抬手,压下了书院欲要升起的那一座杀阵,看着天上越来越小的黑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反而是为了避免引起更大的动乱,亚圣只能帮忙出手遮掩。 岐山祸蛇抱着陈青山飞于高天之上,温香软玉入怀,陈青山未有多少情绪,他知道,眼前之人并非真正的阿喃,陈青山眸光闪烁着,开始思考破局之策。 出于陈青山的关系,岐山祸蛇的出逃之路前所未有的顺利,以接近七境的速度飞驰着,接近一柱香之后,便出了长安城。 岐山祸蛇修为还未恢复,别说跨越空间,就是现在接近七境的速度,也已经是此时岐山祸蛇的极致了。 前方出现了山,山上有古木,岐山祸蛇开始抱着陈青山慢慢降低高度,贴着这座山飞行,陈青山甚至可以感受到从自己身下不断掠过的树影。 “你到底想如何,离开阿喃的身体。”陈青山轻声道,内心归于平静。 闻言,岐山祸蛇停了下来,于空中一滞,被其抱着的陈青山感觉身体被勒紧了些,但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一息不到的功夫,陈青山的小腿因为没有着力点的关系,于空中晃荡了几下。 触碰到树梢,便发出轻微的“沙沙”声来。 岐山祸蛇并未回答陈青山的问题,而是以自己为中心,周身事丈之内有黑雾出现,并不断向外扩散着,越往为便越淡,直到不可见,几乎延伸到长安城的城头,这是一种极为独特的感知方式,相比于神识而言,更为隐蔽,且能够感知的范围更大。 见无人之后,岐山祸蛇紧绷着的身体才慢慢放松下来,带着陈青山落入了林间,墨染的双翼掀起风来,于岐山祸蛇身后缓缓收拢,随后消失不见,岐山祸蛇打算在此,将阿喃的灵魂吞噬。 陈青山无法拔剑,因为天地宽还割伤阿喃,即使如今阿喃的身躯有岐山祸蛇的神力加持。 放松感传来,是岐山祸蛇主动松开双臂,祂并不觉得陈青山有什么能够威胁到自己的地方,低下头来,仔细打量着这一具身躯,如同在欣赏一件艺术品一般,说实话,岐山祸蛇对于阿喃的模样,很是满意,这世间的女子各有各的好看,但在容貌上能超过阿喃者,几乎没有。 岐山祸蛇发出满意的“啧啧”声来,当着陈青山的面转了一个圈,衣袍翻飞间,香风飘摇,真若天仙下凡。 “怎么样,好看吗?”岐山祸蛇望向陈青山,脸上有着未明的笑容。 就算知道面前的是岐山祸蛇,陈青山也不禁有些恍惚起来,并非是其他原因,只是自家姑娘,阿喃生得实在是太好看了些,就算没有阿喃的骨相,内在,仅仅是外貌,也足以胜过这世间的大多数女子。 陈青山笑了,点点头:“好看,自然是好看。” 岐山祸蛇在打量陈青山的同时,陈青山也在打量着岐山祸蛇,相较于寻常而言,阿喃唯一的不同,便是额头上的那个墨染印记。 或许会有办法对付这岐山祸蛇,从乱神圣山回来后,陈青山便明白,他在面对古神灵的时候,有着天然的优势。 陈青山的回答让岐山祸蛇很满意,祂觉得等会将陈青山打杀时,或许可以下手果断些,让陈青山少受些痛苦。 从始至终,岐山祸蛇对待陈青山,一直都以高位者,狩猎者的姿态,祂从未觉得陈青山会将祂如何,就是陈青山修为高到能够压制自己,但当岐山祸蛇占领的身躯与阿喃的性命相关的时候,岐山祸蛇就已经立于了不败之地。 “我想您想错了,我说的好看,是阿喃好看,我家的姑娘,无论如何都好看。” “我说的,一直都是我家的那位姑娘。” “我说的,并不是您,岐山祸蛇阁下,不要自作多情。”陈青山轻笑。 岐山祸蛇一愣,面色冰寒下来:“你想死吗?” 陈青山如同未见,补充说道:“相反,我见过您真正的模样,不能说是丑,简直是极丑。” “否则,您也不会惦记我家姑娘的容貌不是,究其原因,无非就是自己太丑了些。” 陈青山的这一番话,瞬间便将岐山祸蛇的怒火点燃了。 “好,很好。”岐山祸蛇大怒,在彻底吞噬阿喃的灵魂之前,祂要将陈青山就地打杀。 “既然求生,便成全你好了,一口一个自家姑娘,你很喜欢她不是,便做一对亡命鸳鸯就是了,你先下黄泉,你家姑娘等会便会下来找你。” “或许她已经找不到你了,因为到那时候,她的魂魄,已经被我吞了,比魂飞魄散还要痛苦。”岐山祸蛇的面容扭曲着,交叉双手,撕出一个黑色“x”字来。 “好,很好,阁下也很好,这里是有人会死,而死的人,不会是我,更不会是我家姑娘。” 陈青山头顶,伸出了一双燃火的手,抓住了岐山祸蛇的双爪。星辰闪耀,一枚紫金色冠冕悬于陈青山头顶。 岐山祸蛇面色大变。 第二百一十四章 去往洛阳 火焰如老龙,首尾相接,被不知名的力量所推动着,形成了一个漩涡来,这一刻,陈青山仿佛成为了真神,漩涡中伸出的这双手并未伤害阿喃的身体,只是暂时束缚住了她。 是陈灵官,以虚像出现在了陈青山身后,悬着半个身子,气势不仅没有变弱,反而更具了几分威严,接近一丈的虚像,只有上半身,周身仙火萦绕,如同火之神祗临尘。 信心满满的岐山祸蛇未反应过来,便被陈青山身后出现的神祗抓住了双臂,那手掌上凝聚而出的尖锐利刃,与陈青山的脑袋只在咫尺之间,却再也无法落下。 毫无疑问,岐山祸蛇的算盘打了个空,祂对于陈青山的了解,实在是太少了,尽管岐山祸蛇已经尽可能地高估了陈青山,但确实想不到,在陈青山的身边,还有这样一位八境之上的护道者,还是八境之中的强者。 这世间哪有这样的道理? 一个八境之修给小小的三境修士护道,就是当朝太子,都没有这样的待遇! 还有一个问题便是,这名八境之修,躲在了哪里,以岐山祸蛇自己的感知,居然亦未发现。 阿喃额上的岐山祸蛇印记似乎受到了惊吓,开始迅速游动起来,在陈灵官出现之后,岐山祸蛇已经知道杀不了陈青山了,祂现在唯一的出路便是,尽快完全掌控这一具身体,然后将阿喃的魂魄逼出,以此来威胁陈青山,如此,才有一线生机。 现在岐山祸蛇甚至都来不及思考陈青山身上为何有这么多的不可能,更是收起了所有的杀心,祂现在所想的,只有一件事,那便是如何活下去。 岐山祸蛇的眸中充满了惊恐,阿喃额头之上的那枚印记,更是陷入了狂乱之中。 如同知道岐山祸蛇心中所想,陈青山摇摇头:“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 “只是你未珍惜。” 就在刚刚,陈青山让岐山祸蛇的意志主动离开阿喃的身体,只是被岐山祸蛇所拒绝了,祂不仅拒绝了,还要将陈青山打杀。 一股极大的危机感充满了岐山祸蛇的神魂,这来源于同样悬浮于陈青山头顶的那枚星辰冠冕,作为乱神教圣子的象征,这枚冠冕凝聚了古今历史上乱神教所供奉过的古神灵的祝福,更有一丝属于盘的意志在其中。 这枚星辰冠冕,对于古神灵,只要不是长生仙人境之上的,都有着极大的压制之力,而这压制,正好针对于古神灵的灵魂。 陈灵官束缚阿喃的身体,星辰冠冕斩杀岐山祸蛇的灵魂,这便是陈青山所想。 “古神灵的气息,还是许许多多古神灵的气息,盘!众神的冠冕!” \"你一个教外之人,为何会拥有此物!”阿喃不再开口,这声音是从阿喃额头之上的印记所发出的,此时,岐山祸蛇已经放弃了身体上的抵抗,将所有心神都收入了阿喃头顶的这枚印记之内。 黑色印记游动着,想要往阿喃的识海钻去,却被那星辰冠冕所散发出的光所限制,动不了分毫。 那黑印记没有表情,但陈青山亦可听出其中的恐惧来。 “也不算什么大事,只是我去乱神寻找救得我家姑娘的方法时,随手掀开了乱神圣山世界的天,又杀了几尊古神灵,就这样而已。”陈青山平静道。 只是陈青山语气越平静,岐山祸蛇的神魂便越沸腾,一名大唐的三境之修,能从乱神教走出,已经是极为了不起的事情,而这陈青山,不仅安然无恙,还掀开了乱神教的天。 杀古神灵,这是三境之修 这一代的乱神教宗在干嘛,梦游吗? 岐山祸蛇已经在心里将乱神教宗骂了一遍又一遍。 那枚星辰冠冕破碎,成为星子,星子叠在一起,连成一张小小的弓来,箭矢慢慢挪动着,最后对准了阿喃额头那枚黑色印记。 生死之间的大恐怖在一瞬之间让岐山祸蛇破了防,处心积虑的复苏,最后却迎来了这样的结果。 “我们或许还可以谈!” “若是没有我,阿喃,对,你家的这位姑娘早死了,我对你们有恩才是!” “陈青山,你不能杀我!”岐山祸蛇,这尊高高在上的古神灵,向陈青山祈求道,作为这天地间最强大的一批存在,岐山祸蛇已经不知道活了多少岁月,作为古神灵,祂甚至比那一位位只存在于古史当中的仙人在这座天下之内,存活得更久。 “我给过你机会的。”陈青山依旧是刚刚开始的那一句话,无论岐山祸蛇说些什么,都无法动摇陈青山的内心。 因为祂有吞噬阿喃的生魂,要杀陈青山,这是事实。 星芒汇聚而成的箭矢射入阿喃的额头之内,一声哀鸣之后,阿喃额上的黑色印记便完全化开。 陈灵官的虚像化为火焰倒卷,随后消失,陈青山眼疾手快,抱住了阿喃的身体,温香软玉入怀,看着阿喃的模样,陈青山内心不禁生出了涟漪,因为陈青山知道,怀中的阿喃,便是真正的阿喃。 星辰之弓慢慢化为星芒,颗粒分明,也消失不见。 轻轻抚摸着阿喃的额头,头发有些乱了,陈青山为其整理好:“让你受苦了,我的姑娘。” “我保证,不会有下次了。” 若说前两次阿喃迎来生死之危的时候,陈青山没有能力帮她挡住的话,现在的陈青山,已经拥有了保护阿喃的力量。 过了许久...... “我就说过这小子不会有事的。” 陈青山并未等到阿喃苏醒,但却等到了这山林内的一道声音。 是亚圣,一扇带着浩然正气的门户被亚圣撕了出来,道十三等人一同出现在了山林之内,当然,还有了凡大师与桃花夫人。 亚圣与了凡大师并未追来,是因为在陈青山在被岐山祸蛇带走之时,陈青山以神魂向亚圣传过音,传音的内容很简单,只有三个字“让我来”。 这便是陈青山的考虑,若是亚圣与了凡大师跟来,陈青山怕那岐山祸蛇也许会来个鱼死网破,得不偿失。 岐山祸蛇只有单独面对自己的时候,才放下所有的戒备,所以陈青山不得不冒险一试,以自己为饵,让岐山祸蛇觉得自己赢了,且胜券在握。 如此,阿喃才能活下来,虽然有些冒险,但还是取得了陈青山想要的结果。 所以那时,陈青山被带走之时,亚圣才眸光未明,才出手替陈青山遮掩天机,因为亚圣知道,宫里的那位,一直对枫山小院有所关注。 那被陈青山挂在院外桃花树上之人,便是最好的印证,若不是太子殿下露的底,王研又怎么知道阿喃在圣衍书院,王研又怎么知道阿喃所住之地是枫山小院。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太子布下的耳目的功劳,而以亚圣的修为与能力,想要让这些耳目看不见听不到,也是一件很是简单的事情。 作为这圣衍书院的主人,亚圣对于书院内发生的一切,了如指掌。 亚圣看着陈青山,目露欣赏:“不简单呐,不简单。” “运气而已。”陈青山回之一笑,在陈青山的感知之内,阿喃的意志正在慢慢复苏,而阿喃的意志在感受到陈青山无比熟悉的气息之后,便主动贴了上来,将主动权都交给了陈青山,由陈青山的意志来引导阿喃的苏醒。 犹如那于无尽之海中飘摇许久的小船,找到了自己的灯塔,不再迷茫,不再孤独恐惧。 陈青山指尖微微亮,对着阿喃的额头按下,小臂上婵娟丝出现围绕着陈青山的小臂,上下沉浮着,与属于阿喃的那一缕婵娟丝相呼应。 淡淡的月华将二人所笼罩,如那神仙眷侣。 “青山......是你吗?”阿喃一声呢喃,睫毛扑闪着,缓缓睁开了眼睛。 “是我。”陈青山压抑住心中的激动,轻声回答。 阿喃醒了,睁眼便见思念之人。 阿喃伸出双手,捧起陈青山的双颊,用手指轻轻地触碰陈青山,感知陈青山的体温。 “我只觉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有许多人,我认识的,不认识的,他们说要带我走,但我发现那些人中,唯独少了你,所以,我一直在寻你。”阿喃轻语,这亦是她在昏迷之时,不断呼唤陈青山名字的原因...... 并未有太多的温存,刚刚苏醒的阿喃身体极弱,尤其是岐山祸蛇的神魂被陈青山亲手所斩杀之后,阿喃因为岐山祸蛇而得到的修为似乎消散了许多,几乎跌出了初境。 因此,阿喃直接被带回了圣衍书院,于医贤那在镜湖之上的小楼内调养。 而那黄家兵庐老祖宗复苏之事,也被陈青山和阿喃所得知,原本按现在的情况,因为那一纸婚约的关系,阿喃已经与黄家断了联系。 黄家兵庐是兴是衰,跟阿喃已经没有了太大的关系,可是有一点,不得不让阿喃回趟洛阳。 因为阿喃的爷爷,那位东都枪仙,在失踪之前,每日都会去祠堂里面,看着黄家几位老祖宗的画像发呆,而这几位老祖宗里,便有凌虚子。 五日后,一队车马从圣衍书院内离开,去往洛阳。 至于那梦蝶与梦月两姐妹,则留在了圣衍书院。 第二百一十五章 书院的君子 一队车马,此去洛阳的,还有圣衍书院的儒生们以及一位君子,所谓君子,便是书院年轻一辈资质修为最高的几个人,而在君子之上,圣衍,白鹿,长青三座书院,还有一位大君子。 很显然,拥有大君子头衔之人,便是书院未来的掌控者,是如同乱神教圣子一般的存在。 拥有大君子称号的儒生,会获得自家书院最初开创者的浩然信物,三家书院的浩然信物不同,但其中皆有曾经书院儒道仙人的浩然紫气。 是一门极其强大的传承与法宝,论品秩,或许可以与一件半仙器比肩,效用更在普通半仙器之上。 三座书院当中,只有那白鹿拥有了大君子,而长青,圣衍,这两座书院,这大君子的封号一直悬而未决,浩然信物亦一直都没有归属。 圣衍书院有三位君子,而大君子也有极大的概率于他们三位当中诞生。 野火山重新开炉,整座天下都几乎动了起来,就是儒家的三座书院也没有例外,而此次代表圣衍书院去前去洛阳的,是书院三位君子之中唯一的一位女子,与如今圣衍书院的院长,是同族,姓白,单名一个婵字。 只是这位圣衍书院唯一的女君子,从离开圣衍书院内开始,便未与陈青山等人说过一句话,即使双方的马车,是紧邻着的。 圣衍书院此行一共五辆马车,白婵的马车在最后面,前面便是陈青山与阿喃。 此次去东都洛阳的,除了陈青山与阿喃外,还有道十三一同前往,道十三觉得或许在那野火山上能够见到那个叫“顾清风”的蜀山姑娘。 圣衍书院马车极其宽敞,车厢之上有符文包裹,在减轻重量的同时,又兼具防护的功能。 蓝色符文如流水,于车厢之上不断流淌着,重重的车厢变得“轻如鸿毛”,拉车的更是圣衍书院独有的良驹,似乎拥有某种妖兽的血脉,四蹄踏着风,拉着马车,无论是什么样的地貌,都如履平地。 这一队车马,更像是一队“幽灵”马车,在陆地上行走着,如同悬浮一般。 实话说来,圣衍书院此行的阵容中规中矩,甚至可以说是简陋,除了那位朱姓大儒之外,便没有六境之修了,其他的,便是普通儒生与书院的那位白姓君子。 最后剩下的,就是陈青山他们一行人了。 值得一提的是,当朝秦相之女,秦云云也在这队前往洛阳的车队之内,且其所在的,便是白婵所在的那一辆马车,秦相之女与这位圣衍书院的女君子,似乎关系很是不错。 再此之外,还有一个熟人,便是当初在镜湖之畔,面对那兵部尚书之子,想要替陈青山解围的孔方。 他与书院的那位朱姓大儒一起,在队伍的前方,指挥着队伍,照顾书院的儒生们。 而在队伍中,孔方对陈青山三人也多有照顾,这让陈青山对孔方的印象极为不错。 车队走得很快,第一天便过了饮海渠,距离洛阳,也最多不到三日的时间。 陈青山所在的马车,应该所有马车里最位豪华的一驾,因为阿喃的关系,出发前陈青山主动掏钱,请书院内的阵法师们加强了一下马车之上的符文。 这符文并非是加强什么速度,亦或是防御的,陈青山的要求是大大加强这马车上的舒适度,让阿喃的身体能够尽快恢复。 于此马车上,已经与普通房间内没有什么区别,甚至更加的舒适,至于马车之外的颠簸,根本感觉不到。 经过一日的休息,阿喃的身体已经好了许多,面色红润了起来,只是自从离开圣衍书院后,阿喃的面色一直都不大好。 甚至越接近洛阳城,陈青山便更能感受到阿喃身上的那种沉重之感。 马车很宽敞,覆盖有上等的毯子,阿喃只是蜷缩在角落,抱着双膝,呆呆地望着木窗之外,出了神。 模样清瘦,让人心疼。 “我总觉得此次黄家兵庐的重新振兴有些奇异,或者说是奇怪,爷爷究竟是为何而消失的呢?”阿喃主动开口,轻声道。 阿喃出生于兵庐,对其自然是有感情的,就是如何与黄家断绝了关系,但阿喃也真心不希望黄家兵庐就此没落。 可阿喃的直觉告诉她,这凌虚子的复苏似乎并没有表面上的那么简单,尤其是黄百甲还因此而失踪的情况下。 若黄百甲不仅仅是失踪那么简单呢? 甚至阿喃现在都不敢见到黄百甲,若只是失踪了,困在某个地方,暂时出不了还好,阿喃更害怕她所见到的,是一具冰冷的尸骨,黄百甲的尸骨。 这亦是阿喃终日心神不宁的原因。 “会没事的,一切有我。”陈青山坐于阿喃身边,也并未多说什么,只是拿了件衣服给阿喃披上,于其旁边坐着。 在确定那东都枪仙黄百甲到底是生是死之前,陈青山多说些什么,都是无用之语。 “没事的,没事的。”陈青山拍拍阿喃的肩膀,伸出一只手来将阿喃从肩膀后面抱住,阿喃将头放到了陈青山的胸膛之上,感受到陈青山的温度,阿喃的心情略微好了些。 是陈青山一次又一次将他从生死边缘拉了回来,且毫不犹豫地与她站到了一起。 那日阿喃逃婚,最无助之时,遇到的第一个人便是陈青山,或许是便是所谓的缘分。 在被种了荼蘼手印的时候,阿喃做了个梦,梦里的人要带走阿喃,尽管梦的一切栩栩如生,但唯独少了陈青山,亦少了陈青山的温度。 感受到阿喃的平静,陈青山放心了些,但阿喃的心中所想,陈青山已经猜到了七八分。 阿喃如今回归黄家,必然会有极大的阻力,但阿喃不会畏惧这个,能让阿喃真正感到恐惧的,是失去那些重要之人,而那人,在遇到陈青山前,毫无疑问只有一个,阿喃的爷爷黄百甲。 陈青山看着阿喃,对其轻松一笑,但已经下了决心,若是黄百甲还活着,便一定要将其救出来。若是阿喃的爷爷不幸夭折,那么陈青山会找到让黄百甲死亡之人,灭其一族。 第二百一十六章 白婵 “先生,前面便是圣衍书院的车队了。” 一座小丘之上,吹起山岚,有两人并肩而立,一人黑袍大袖,是名长者,另一人则是蹁跹君子模样,背后悬着一道金轮,开了刃,品秩非常,一看便知是一件杀力极大的宝物。 因为是夜晚的关系,这山里的湿气极重,几乎凝成了乳白色,于是便起了雾,浓浓山雾,被风吹开,若帘子从正中间被豁开,见得清明,而那被豁开的清明当中,便是圣衍书院的那队车马。 显然这二人已经在此等候了很久。 “好。”见圣衍书院的车马至,那长者只是回了一声轻语。 随后伸出略微枯瘦的手掌,手掌穿过了乳白色的雾气,向下虚按。 土黄色的地龙翻身而起,将那队马车从正中心截开。 一瞬之间,车马的混乱嘶鸣之声响起。 “动手!” 金轮男子一声喝,这山上便燃起了火,一个个举着火把的蒙面黑衣人便从二人身后激射而出,若一根根箭矢,化为燃火剑雨,射向了圣衍书院的那队车马。 长者与金轮青年取出面具扣于脸上,面具青年身后的金轮消失,二人微微屈膝一跃,便后发而至,来到了蒙面黑衣人的最前方。 带人杀向了圣衍书院的那队车马。 “何人如此大胆!敢袭击我圣衍书院的马车?!”书院的朱姓大儒悬于空中,望向了冲向圣衍书院的那群黑衣人,面色很是不好。 圣衍书院的朱姓大儒,万万没有想到,有人敢胆子大到敢袭击圣衍书院的车队。 作为这天下最为顶级的道统之一,敢对圣衍书院“捋虎须”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而大家刚刚才出了长安城接近一日的时间,便有人袭击了圣衍书院的这队车马。 更重要的这一群人,更是有备而来,朱姓大儒刚刚悬空而起,那黑衣人中的长者,便一把将朱妖大儒按回了地上。 何人如此大胆! “你是何人?”与那人刚刚交手,书院的朱姓大儒便感到压力,这人并不弱于自己,自己一下子竟脱不开身来。 而且此人,极有可能,是证得大道的七境之修,书院大儒的每一击,都能被此人轻描淡写地一一化解。 “来寻件东西而已,先生莫怕就是,我们不会伤圣衍之人分毫的。”面具之下,发出了长者的声音。 不伤圣衍书院之人,来取些东西,什么东西? 圣衍书院的朱姓大儒一愣。 车马嘶鸣,一片杀声,那些蒙面黑衣人与书院的儒生们战到了一起,却只是纠缠,没有半分伤害的意思。 就如那长者所说,他们只是来取件书院的东西而已。 战场被那条地龙分割为两部分,后部分的战场之上,只有陈青山所在的马车与那白婵所在的马车。 “我们要的东西,在最后方的车马之上!”那金轮青年一声轻语,便带着大批黑衣人,转向了后方的战争,自己更是手中握着金芒。 一杆金色长矛,从青年手中飞出,直向圣衍书院的最后一驾马车飞去。 眼见长矛就要落于车厢之上,符文流转间,随后缓缓分开,露出一个口子,长鞭如灵蛇,抽在了长矛之上,长矛偏离原本的方向,直直射向了陈青山所在的马车。 “轰隆”一声响,车厢内的陈青山三人只觉身体一震。 陈青山面色大寒,这一击虽然没有直接破碎掉马车上的禁制,但也足够让陈青山愤怒的了,阿喃的身体,受不了这样的震荡。 与此同时,因为殃及池鱼的关系,亦有很多蒙面黑衣人,围向了陈青山所在的车马,连绵不绝刀斧凿击之声于这车马内响起。 “阿喃,十三,我去去便回。”陈青山轻语,推开厚重的木门,飘入了战场之内。 这群黑衣人出手果断,虽然境界与场上儒修们差不多,但依旧稳稳地压制着圣衍书院儒生们。 作为这座天下最大的书院,圣衍书院的儒生们,不仅不弱,且实力极强,而这群黑衣人依旧可以压制圣衍书院的儒生们,这是极为不简单的一件事情。 毫无疑问,这群黑衣人,是精锐中的精锐。 当然,这是对于书院的儒生们而言,在陈青山面前,这群所谓的“精锐”依旧不够看,若不是刚刚那一矛引起了陈青山愤怒的关系,陈青山对付他们,甚至都不想拔剑。 木门大开,一道剑光从其中递出,马车前的四名黑衣人不管修为如何,便倒在了血泊之中。 这批黑衣人,出现了伤亡,陈青山这一抹惊艳而又杀力绝顶的剑光,直接吓退了所有想要接近陈青山所在马车的所有黑衣人。 “滚!” 陈青山立于车前,冰冷地看着前方的黑衣人们,无论是陈青山的剑光还是目光,都让这群黑衣人感到恐惧。 这人看着不似书院的书生,年纪亦不大,他的剑,为何如此之强,而且陈青山身上某种属于上位者的气质,让这群黑衣人,想起了他们的背后之人。 这青年与那几位大人物一般的气质,只是这青年身上,少了些老谋深算,将老谋深算替代的,是属于少年人的清朗,什么阴谋诡计在前,似乎都能被其一剑斩开。 陈青山依旧皱着眉头,对身下的这驾马车,那些黑衣人的伤孩并不高,反而是那一根射向车厢的长矛,让马车的禁制有了些轻微的破损。 陈青山并不觉得白婵将那青年射出的金色长矛打得偏移位置,射向自己与阿喃所在的车厢,是一个意外,那鞭子有的是太多办法将那根长矛引向别处。 于是,陈青山将目光投向了白婵与那青年所在的战场之上。 白婵在荡开那柄锋锐长矛后,那长鞭舞了一道鞭花,于空中绽开,那位圣衍书院的女君子随之出现在了马车之外,将青年拦了下来。 鞭子带着蓝色劲气,鸾鸟之影幻化而出,击破长空,斜飞向下,向那青年杀去。青年抬手,手掌化为金石,光泽流转,以极其暴力的方式一掌将那鸾鸟劈开。 白婵的鞭子在瞬息之间倒退而回,金色与蓝色光粒散开,颗粒分明。 二人于空中交手一招,一触便分,白婵站于马车车厢之上,青年单脚点于树梢。 青年脚下的树枝摇曳,是风的缘故,青年的身体似乎如同鸿毛,未对所站立的树枝有半分影响。 青年双手环抱,立于树梢之上,与那细细的树枝一起,上下摆动着,面具下露出笑容:“圣衍书院的女君子,有趣得很。” “白婵。” 这青年面对这位书院的君子,并未有多少害怕,甚至很是准确地念出了白婵的名字。 白婵并未说话,但从白婵眸中的疑惑可以看得出来,白婵并不认识这青年,尤其是其还带着面具的情况之下。 “你不是我的对手,让让吧,我取了马车内之物便走。”青年轻语,可以,可以从语气中听得出来,其面具之下,正含着笑。 “我听不懂你的意思。”白婵皱眉,立于马车车厢顶上,手中的鞭子于白婵身后伸出,如一条灵蛇,将头颅高高昂起,直对那青年。 “我不管你知不知道,只要交出马车内的另一个人便可。”青年摊开手来,看向白婵。 “这车厢内不只一个人。”白婵回答。 这下,那青年的语气没有刚刚那么轻松了:“你说你不知道我们要寻之物,我信你。但说不知道我们要寻之人是谁,我并不相信,不管车厢内有多少人,这队伍内只有那人才有资格让我们如此大动干戈。” “那人信秦。”青年似乎不想与白婵拐弯抹角。秦云云,青年所说之人,便是那秦相之女秦云云。 圣衍书院这队车马所迎来的动乱,皆因秦云云而起,能让一位七境之修不惜开罪圣衍书院,对这队伍出手,秦云云自己自然没有这样的本事,但秦云云的父亲秦相却有,那位朝堂之上权势滔天的读书人,似乎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托付给了秦云云。 而秦云云去往东都,亦并非去黄家兵庐拜访那么简单,只是借着此次黄家兵庐重新开炉的名义,借此掩盖前往东都的真正意图罢了。 “休想。”白婵虽不知道秦云云带了什么东西,但下意识地选择了拒绝,一来,秦云云与她关系不浅,二来,这位书院的女君子,对自己极其自信,她并不觉得眼前的青年能越过自己,将那秦云云带走。 白婵破空,手中鞭子挥舞,鞭尾抽击着空气,发出一声声“啪”的破空之音来,白婵手中之鞭以一个个环形向外扩散,若一个小小的龙卷,将那青年笼罩于其中。 “冥顽不灵。”青年摇摇头,手上金芒大放,一道道又一道如同雷霆形状的金色长矛,被其从虚空中抓取出来,向白婵射去。 “轰隆”的声音响起,不绝于耳,那白婵鞭影的中心,炸开了一团油一团的火花。 大半长矛被白婵的鞭子所搅碎,而剩下的一部分,则失去往前的力量,被白婵的鞭子一卷,捆在了一起。 金色之芒涌动,准备炸开,白婵甩鞭,首回鞭子,那一捆长矛大部分,皆向陈青山所在的马车飞去。 有意之举。 第二百一十七章 青山出手 剑气包裹于指尖,陈青山几指点出,将那批射向马车的金色长矛击碎,面色更加冷了些。 自己并未见过书院的这位女君子,她却为何会有如此之大的恶意,尤其是在现在这样的情况之下,白婵亦不忘挑衅陈青山。 将青年投掷出的长矛纷纷格挡下来之后,白婵脚尖一点,若轻灵之蝶,于空中旋转了一圈后,径直杀向了那青年。 青年一身术法似乎都与那五行之金有关,青年直接伸出双手向上虚托,便有大钟之影浮现而出,栩栩如生,直接挡下了白婵的千百道鞭影。 白婵手中的鞭子似乎亦是那百兵谱上之物,且序列不低,每一道鞭子落下,都在那青年大钟之上留下痕迹来,毕竟这大钟并非实体,仅仅是青年以术法撑起的虚影罢了。 “喝!”青年一声大喝,撑开大钟,直接将斑驳的大钟之影给推了出去,以磅礴之势撞向了白婵。 白婵不擅长蛮力,直接被钟所荡开三丈,随后便于钟上借力,翻身越过大钟,鞭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向了青年。 一声炸雷之声响起,是鞭子抽击空气的声音,即使是青年的体魄,在白婵品质非常的鞭子之下,也留下了伤痕。 鲜血流出,青年似乎是动了怒,但又一点值得疑惑的地方便是,从始至终,这青年都未取出过自己的武器,青年刚刚出现时那枚悬于背后的金轮,而那枚金轮的品秩,比白婵手中长鞭的序列更高上许多。 青年之所以不愿意用,或许是因为这枚金轮,能够让圣衍认出他的真正身份。 不过即使不用自己的兵器,这青年亦有把握将白婵,书院的这位君子哪下。 党白婵手中的鞭子再次袭来时,青年伸出了自己的手掌,掌中金芒大放,正中心有一个缓缓旋转着的“卍”字,以无比纯粹的金行之气凝聚而成。 荡白婵手中之鞭接触到青年掌上缓缓旋转着的那个“卍”字时,便迟缓了下来,有金铁交鸣之声传出,更有数不清的火星绽放,青年如同握住了一把炽热而又锋利的火。 面具青年毫不犹豫,狠狠抓下,捏灭了那团火星,而那布满金色光晕的手掌亦被鞭子上的尖刺所直接扎破。 殷红的鲜血于面具青年掌中流淌而出,染红了小臂,这青年于这场战斗中表现出来了极大的狠辣。 “过来!”青年一声大喝,以蛮力将手中执着鞭子,在鞭子那头的白婵给拉了过来。 青年发力极猛,白婵未反应过来,便朝着青年“飞”了过去。 一声狞笑响起,青年一手抓着鞭子,另一只手捏出拳头印,同样一个带着无比锋锐之气的“卍”字,悬于拳头之上。 白婵伸出手来欲挡,却直接被这一拳所拨开手臂,一个炮拳,以极其血腥的方式,狠狠轰击到了白婵的小腹之上。 白婵身体弯成了虾子,更有骨裂之声响起,这一拳,让白婵的脊椎出现了裂纹。 白婵“哇”的一声,吐出大口血来,内脏脊椎受损,没有了再战之力。 这位书院的女君子,在极短的时间之内,输给了这面具青年,不是白婵弱,而是这青年太强了些。 更重要之处在于,这青年,似乎对白婵,这位圣衍书院的女君子,似乎十分的了解。 而白婵对这青年一无所知,甚至连他的身份都不知道,白婵还输在了情报之上。 青年似乎无心杀人,他来此的目标亦不是杀人,一拳将白婵打成重伤之后,面具青年便从树枝上射出,直接飞向了队伍最后面的马车。 捏着拳印,大力轰击着车厢,挥拳如落雨,一个个“卍”字拳印落在了车厢之上,影响禁制的流转。 “喝!” 最后一拳落下,车厢上的禁制炸开来,车厢内发出一阵惊呼,皆是女子之声,这车厢内除了秦云云外,还有几个书院的女儒生。 这车队内的女子,除了阿喃外,都与白婵这位书院的女君子,在同一驾马车之上,此时皆因这面具青年受了惊。 面具青年双手从两边握住马车那扇厚重的木门,双臂用力,直接将木门从马车之上撕了下来。 那扇木门飞出,被面具青年随意丢至一侧,一眼便见坐在马车最前方的秦云云。 与其他女儒生相比,秦云云碎面上有些发白,但显然淡定许多,正死死捏着自己脖上的一个吊坠。 “哈哈!” 面具青年一笑,便伸出手来,便要将秦云云从马车之中拘出来。 “嗯?!” 那只伸出的手,在距离秦云云不足几尺的时候,却停了下来,青年的身体更是暴退而去。 一抹剑光亮起,将青年逼退,于青年将手掌伸向秦云云之时,一把如同流银般的剑器横在了面具青年与秦云云之间。 在见到这柄剑器的那一刻,面具青年几乎炸了毛,极大的危机感便如潮水般向面具青年涌了过来,面具青年的直觉告诉他,他若是硬扛这一柄剑器的话,恐怕会凶多吉少。 陈青山出手了,站在了秦云云身前,无论这马车的主人对陈青山如何,秦云云与白婵关系又如何。 但陈青山终究记得,秦云云与秦相,那日在丹凤门外帮过自己,那我自己与三藏能面圣成功,有一半的功劳要算在秦云云身上。 “坏事的?”面具青年未想到半路会杀出个人来。 “太平侯爷,陈青山,虽然我不大喜欢你,但今天的目标不是你,若你退了,我可暂时饶你一命。”面具青年又道,面对陈青山,其语气中没有丝毫的恐惧。 陈青山顺手挥剑,天地宽在空中划出一道银白色的幕来,剑尖斜指着地面:“你要抓这书院其他人,我大可不管,可偏偏这秦相之女,我却不得不管。” “哦?以你的身份,也要巴结秦相,不得不说,这位朝堂上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真地很了不起。” “了不起啊,了不起到有很多人不想看到他活着。” “重要之处是,这秦相,秦大人,不想让大多数人活着。” 面具青年大笑拍手,冷声道。 “秦相于我,有恩而已。”陈青山微微皱眉,回答道,他有些看不透这青年,更听不懂青年说的话。 第二百一十八章 拳脚之争 就在秦云云将要被这青年掳走,秦相多年来的心血即将付之东流的时候,陈青山站了出来,替秦云云挡下了这面具青年。 “谢谢太平侯爷,待到了东都,云云必有重谢。”秦云云看着面前陈青山的背影,不由得在心中生出感激来。 秦云云与那几位书院的女儒生一同,躲在了陈青山的身后,握紧了脖上挂着的吊坠,但因为紧张的缘故,秦云云掌心已经布满了汗水。 秦云云眸中除了感激外,更多的是担心,这来历不明的面具青年,就连书院的女君子白婵都不是他的对手,这位太平侯爷能拦得住他吗? 不只是秦云云,就是马车之内的其他女儒生,对于陈青山的实力亦抱着怀疑的态度,她们不知陈青山曾在空明坊外与白鹿书院打过一场,成功护住了空明坊,更不知陈青山入了乱神圣山那个十死无生的地方,掀翻了乱神圣山世界的天。 在她们眼中,陈青山只是一个顶着个太平侯称号的幸运儿罢了,更因为白婵的关系,她们在私底下将陈青山称为从南方来的乡间人,而她们自己,毫无疑问,是长安人,更是圣衍书院中的读书人。 大唐似乎不如妖族那般讲究血脉,但似乎又因出身,便将人分了个三六九等。 不得不说,出身是一个很奇怪的东西。 她们觉得若不是陈青山这个野小子有些运气,他这辈子恐怕都不会出现在长安,更不会与她们这些圣衍书院的女儒生们有什么瓜葛。 “那人很强,若太平侯爷打不过,便罢了。”秦云云在陈青山身后小声道,她很感激陈青山能在这时候站出来,但她亦害怕陈青山因为自己与秦相的事受伤乃至于丢掉性命。 “逞能罢了,小心丢了性命。”那撞碎了一棵古木,倒在地上的白婵更是冷声道,勉强站起身来,晃晃悠悠地接近书院众女儒生所在的马车。 “所以你觉得以你的状态能拦得下他?”陈青山低头看向白婵,一声轻笑,他对这个一次又一次挑衅自己的圣衍书院女君子,并无太多的好感。 白婵沉默,透过马车上的缝隙看到了秦云云,秦云云担心着看着白婵,冲着她摇了摇头。 “无论如何,不能让他掳走云云。”白婵冷声道。 “自然。”陈青山点头,于众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之中,陈青山手中的天地宽萦绕上乳白色的光芒,随后化为一掌光粒,消失不见。 “你未用兵器,那我亦不用,你我二人来一场拳脚之争吧。”陈青山摊开双手,对着那面具青年一笑之后,小腿发力,于原地留下一道残影来,瞬间来到那面具青年面前。 青年双手虚托,金色大钟浮现,陈青山一掌落于那护体的金色大钟之上,轻飘飘的一掌,却有千钧力道,直接在那金色大钟之上打出一个掌印来。 白婵瞳孔一缩,陈青山这一掌,竟然比自己使用长鞭的杀力还要强些。 “侯爷比起那位书院的女君子倒是痛快些,如此我们便比比拳脚好了,别怪我没有提醒侯爷,我以金行之气淬炼出的体魄可不弱。”面具之下发出那男子的声音。 以金行之气淬体,需要修炼者天生便与五行之金相契合,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稍有不慎,便会伤了自己的体魄,留下隐伤。 且修炼者在以金行之气淬体的时候,还要忍受如同千刀万剐的痛苦,能忍受下来之人意志力绝对非同一般。 陈青山面上微微露出了惊讶之色,于陈青山的目光,这眼前青年裸露出的皮肤慢慢转化为了金色,浑身更是有着金属般的光泽,刀剑难伤:“入了门的金行之体?” 金行之体,浑身上下皆是兵器,即使是初窥门径,也拥有极大的杀力,金木水火土,大圆满的任何一个五行之体,拎出来都有长生仙人境界的实力,只是这个时代,大圆满期的五行之体从未出现过,就是大成期的五行之体亦不多见,似乎只有海外的那位慈航真人是大成期的水行之体。 “正是。”面具青年傲然道。 “佩服。”陈青山微微拱手,想要知道自己拥有不灭特性的体魄与这青年刚刚入门的金行之体比起来又如何。 “相比于我的剑来说,我的体魄倒是一般。”陈青山舔了舔嘴巴,腼腆道。 陈青山说着,又递出十余拳,每一拳都在那金色大钟之上留下一个大大的凹痕来,面具青年托起的大钟在一瞬间变得伤痕累累,当最后一拳落下时,那金色大钟便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来,如龟甲般寸寸碎裂,随后爆炸开来。 陈青山的拳头穿过金色碎片,与面具青年对了一拳,发丝飞舞,二人各退了几步,锋利的金行之气在一瞬间侵入陈青山的小臂之内 面具青年瞬间欺身而上,肩,肘,拳,膝,身体的每一部分都化为了兵器,狠狠地轰击着陈青山的身体,每一次撞击,都有一缕金行之气侵入陈青山的身体之内,在陈青山的身体之内留下隐伤,积少成多,然后在最后一刻爆发,彻底将陈青山拿下。 这平时用来淬体的金行之气,在战斗之时,便成为了敌人的催命符。 只是这面具青年亦不好受,金行之体未小成之前,脏腑的强度要比血肉要弱上不少,但这太平侯爷陈青山偏偏又力道极大,二人每一次撞击,都让这面具青年极为不好受,只能寄希望于那一缕缕侵入陈青山身体之内的金行之气。 面具青年有些气急败坏,陈青山说自己的体魄一般,这哪里像一般的模样! 酸麻之感于面具青年身上出现,反观陈青山,依旧生龙活虎,没有一丝力竭或者受伤的意思,面具青年皱眉,他对打入陈青山体内的那一缕缕金行之气失去了感应,泥牛入海,再无痕迹。 面具青年有金行之气不假,但陈青山体内亦有连绵不绝的剑气与生机,剑气一冲,生机一抹,这一缕缕侵入陈青山体内的金行之气便没有了作用。 再次对了一掌,二人分开,陈青山身上青一块紫一块,遍布身体的各个位置,这是与面具青年每一次交手所留,在身体自身机能的作用之下,这一块块让陈青山看起来有些狼狈的痕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为了淡淡的红色,直到消失不见。 陈青山居然与这神秘的面具青年打得有来有回,这让白婵与圣衍书院的女儒生们感到震惊,书院的女君子白婵更是皱起眉头。 虽然陈青山表现出了能够将这面具青年拦下来的实力,这是最好的结果,但她万万不能接受这陈青山居然自己还要强。 “一个幸运的家伙罢了。”白婵将目光投向了陈青山乘坐的那一辆马车。 不知道是在说陈青山,还是在说马车内之人。 “你是三境?”面具之下,青年的眉头皱了起来,与陈青山交手,他越发能够感受到陈青山的不简单。 简简单单四个字,却让陈青山背后的圣衍之修们再一次陷入了震惊,作为书院君子的白婵,也不过二境巅峰而已,未想到这太平侯爷陈青山居然是三境之修。 她们想起了太平侯的封号,大唐最年轻的侯爷,难道是长安城最年轻的三境之修不成? 这是真的吗? 圣衍书院众女修将目光投向了陈青山。 “是吧。”陈青山点点头,在这青年不用武器法宝的情况下,以三境初期的修为拦住他,足够了。 陈青山表现得极其淡定,毕竟他的真实修为并非初入三境,而是三境巅峰,再差一步,便可破入四境。 再看到陈青山肯定的回答后,陈青山身后的圣衍书院众修捂住了嘴巴,纷纷陷入了哗然,秦云云一双美眸更是闪烁出明亮的光芒来。 这位大唐最年轻的侯爷刷新了所有人对他的认知。 第二百一十九章 一声来自宫里的问候 圣衍书院众修的心头,如被一柄大锤砸了一下,心神魂魄忍不住地震荡。 太平侯爷的封号或许是幸运所得,那这陈青山一身三境的修为又如何解释,这可不能以运气来解释了吧。 如今看着陈青山的背影,那群圣衍书院的女儒生的眼眸之中,多了些东西,那是安心。尤其是那秦相之女秦云云,眸中所表露出来的,皆是喜悦,绝望之后的大喜悦。 而白婵心中则是五味杂陈,最后所有思绪皆化为一声叹息。 青年面具之下的眸光正不断地明灭着,在确认过陈青山的实力后,他并不觉得自己在不动用自身底蕴的情况下,短时间内能将这位太平侯爷拿下。 而动用底蕴,那么他的身份便有极大几率会暴露,现在还未到与圣衍书院翻脸的时候。 所以面具青年选择了更为稳妥的方法,直接请队伍内的那位七境大能出手,将秦云云带走。 “请前辈出手!”面具青年直接隔着那条土龙,向天空高喊道。 在这一刹那,一股威严之感冲天而起,巨大的威压在一瞬间笼罩了一整队圣衍书院的车马,更有大道之音响起,是那名长者在听到面具青年的声音之后,全力出手了。 一股金色光芒出现于面具长者身上,由内而外,撕破了这漫漫长夜中的黑暗,好似光明神只,衣袍鼓荡间,便重新悬于了空中,离地三尺,只是伸手一按,圣衍书院的那名六境大儒便留在了原地,再也无法动弹。 面具长者飘了过来,那道坚硬的土墙在其面前化开,毫无阻碍。 七境的威压直冲整座战场,就是那书院的女君子,也生出无力感来。 大能之下,皆为蝼蚁。 威压如海,阿喃所在马车上的禁制如同风中残烛,被这位七境之修的威压冲了个七零八落,这意味着阿喃即将承受这位七境大能的威压,而阿喃身上有伤。 当这位七境大能毫无顾忌地释放出自己的修为之时,所有人心中都生出一股无力之感来,这是生命层次上的差距。 面对七境大能的威严加身,书院的儒生们不自觉地低下了头。 白婵吐出一口血来,扶着马车的轮毂,不至于让自己倒下,这位女君子自己的骄傲让她不想低头。 隔着那被化开来的土墙,陈青山看到了孔方,他亦是为数不多没有低头的读书人之一,孔方看向这边,眸中充满了焦急,张嘴说着什么,但在这名长者掀起的风暴中,没有了声音。 唯有陈青山,如那礁石,岿然不动,以陈青山的神魂,再加上丹田世界规则的加持,别说是七境,就是长生仙人来了,他亦不会低头。 陈青山不仅没有低头,甚至有些愤怒,因为阿喃的关系。 “前辈,您不是来杀人的,大可不必如此,要带她走,越过我便好,莫要伤了无辜之人。” “我想您也不想将圣衍书院得罪得太死吧。”陈青山以一口剑气,吐出了自己的声音,这声音穿过风暴,落到了那面具长者的耳中。 面具长者抬抬手,金光收敛,威压散去:“有理。” 陈青山微微拱手,便算是谢过了。 “刚刚我有些好奇,是什么人居然能让他迟迟拿不下,现在一见,原来是太平侯爷啊。”长者将双手笼罩于双袖之中,如同宝剑藏锋,看了看面具青年,又看了看陈青山。 “太平侯爷,果然非凡。” “您值得我出手。” 面具长者双脚离地,悬于空中,如鬼魅一挪移,伸出手指,对着陈青山的额头便是一指点出,没有一点留手,这是杀招,要将陈青山当场打杀。 面具青年瞳孔一缩,这长者比自己想象中的更为狠辣,再联系到他的出处,面具青年便化为了释然,这一脉,与太平侯陈青山的怨与愁,可一点也不小。 劲风大起,树影婆娑,乌云遮月,原本暗淡的天光此时便变得更暗了。 躲在陈青山背后的秦云云与女儒生们只觉得有些头晕,似乎有一整座海向自己扑来,却被面前的男子所挡了下来。 紧接着,是一股悲哀之感。 压抑,极其的压抑,压抑到让人呼吸不过来,待陈青山倒下,便没有人能够护得住自己了,更重要的是,太平侯陈青山,原本可以不插手这一件事,是个无辜之人。 如今却主动跳入了这个不知道要死多少人的大漩涡之中。 此时秦云云的心情便如同这暗到了极致的天光一般,没有一丝的光亮。 待乌云散去,月光照了下来,只有一束月光,落到了这驾马车之上,风停了,树影也不再摇曳,这驾马车上所发生的一切,成为了所有人目中的唯一。 “吱呀~” 是马车厚重木门被推开的声音,在感受到陈青山的危险之后,阿喃不顾道十三的阻拦,从马车中冲了出来。 白衣姑娘提着裙摆,直直跃下了马车,唇上一点殷红的血,红到耀眼,红到让人心疼。 “他娘的!”道十三未拦住阿喃,面上露出肉疼之色,但没有丝毫的纠结,将手伸向了腰间的葫芦。 “没事的。”直到一道声音响起。 这声音,并不熟悉,从陈青山处传来,但不是陈青山的声音。 阿喃脚步一止,道十三按下了手中的葫芦。 乌云散尽,月光大亮。 长者的手指在距离陈青山额头不足一寸之处停了下来,指上的劲气割破了陈青山额头上的皮肤,殷红的鲜血顺着伤口流下,流过眉眼,鼻尖,随后自陈青山面上淌下,连成了一条血线。 血往下坠落,浇到了一柄黑色的尖刺之上,被起分开,落下了两处。 有一柄铁制尖刺,抵在了那名长者的脖上,让这名长者不敢有丝毫的妄动。 陈青山身后,是一个黑袍人,一个身材佝偻的黑袍人,当其揭下盖在头上的兜帽时,露出了一张极为丑陋的脸。 这张脸的主人,桀桀地笑着,露出一口缺了不少的黄牙,面容更是蠕动着,有着说不出的阴冷,如同是那刚刚从坟墓之中爬出来一般。 但其黑袍上瑰丽的金纹,那针法,又显示出他是一位宫里人。 “丑奴儿,代太子殿下向侯爷问好。” 第二百二十章 熟悉的磨刀石 太子殿下身边的夜猫,丑奴儿,陈青山素来有所听闻,却从未见过。 可没想到,如今在这去往洛阳的路上见到了,而这位太子殿下身边的长者,更是出手救下了自己与这圣衍书院的所有人。 夜猫长随太子左右,从未有人见过他出手,但所有人都知道,若是没有这个长得有些丑陋的老人,那么恐怕便没有如今的太子殿下了。 夜猫是七境,还是七境中的强者,他到了,便没有人能够把秦云云带走了。 “退吧。” 夜猫开口,收起了那根抵在面具长者脖子上的锋利铁签,夜猫没有问这些人是谁,又为何要带走秦云云,就如同他出现了,就是为了救下陈青山这位太平侯爷一般,只是救人,不问其他。 面具长者抬起手来,向后挥了挥,面具青年不甘心地喊了一声:“退!” 所有蒙面黑衣人尽皆退去,如潮水一般,就连陈青山一剑所斩杀的那几名黑衣人,也被带走了尸体。 一群很神秘之人。 “侯爷受惊了。”夜猫主动朝着陈青山一拜,堂堂七境之尊,却在陈青山的面前表现出极为卑微的姿态来。 夜猫无论是主动出手,还是如今这般姿态,都似乎是为了宫里的那位,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太子殿下。 事实上,太子并未指示这位老仆人做些什么,从遇到这件事开始,包括主动出手救下陈青山等人,都是夜猫自己的决定,当然,还有那句最重要的话。 代太子殿下向侯爷问好。 为的,便是化解陈青山与宫里那位的矛盾,那日在东宫,夜猫与太子殿下有过一番谈话,从那段谈话里,夜猫知道,太子殿下不太想多陈青山这样一个敌人,至少现在不想。 “青山谢过前辈。”陈青山真诚一拜,不管是不是宫里那位的意思,夜猫出手退敌确实是真真实实存在的。 而且从始至终,这位老人,都抱着极其卑谦的姿态。 “如此,便祝侯爷一路平安。”夜猫含着笑,朝着陈青山一拜,随后化为了一抹黑烟,消失在了这战场之上。 夜猫从出现到消失,不足半柱香的时间,他一如既往的神秘,甚至让人怀疑,若无陈青山,这夜猫就算是见到了这件事,也未必会出手。 “天冷风寒,阿喃你出来干嘛,一个小小的七境罢了,又怎么杀得了我。” 陈青山看着马车下方那个提着白裙,满脸焦急之色的清瘦女孩,面上充满了心疼,下了马车,赶紧从储物戒指内取出一件大氅给阿喃披上,然后抱着阿喃,就要将阿喃送回马车之上。 “还说没有受伤,这脸上的血迹又是什么,只顾着说大话。”阿喃心疼道,以衣袖小心翼翼地替陈青山擦拭去额头上的鲜血,丝毫不在意自己的白裙。 “哪里说大话了,若是那老者手指再进半寸,死的便是他了。”陈青山以轻松的语气回答道,以陈青山的体魄,这算是伤? “还说不是说大话。”阿喃被陈青山抱着,面色微微红,以拳头砸了一下陈青山的胸口。 “所以,阿喃信不信我。” “信,自然是信,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信。” 陈青山哈哈一笑,将阿喃送回了车马上,这马车上的禁制受了损,免不了颠簸了。 将阿喃送回马车之上后,陈青山脸上的笑容一收,走到了那位书院的女君子面前,郑重道:“好自为之。” 从阿喃出现的那一刻起,这白婵的目光便一直都在阿喃的身上,从未移开过。 “太平侯爷,谢谢你出手搭救。”白婵欲开口说些什么,但秦云云的出现打断了二人的谈话。 “叫我青山便好。”陈青山回答,秦云云点点头,扶着白婵前去疗伤。 队伍休整了一会儿,便继续赶路,只是圣衍书院的马车没有了禁制,使得这队伍行进的速度慢了大半。 前进了大概一个多时辰,圣衍书院的朱姓大儒决定让大家在原地休整。 “前面有座城,名为桑梓,我们便去里面找些术士修好禁制,再去洛阳吧。”孔方拿出地图,仔细地看了一下,于上面标记出一个位置来。 由于陈青山出手救下秦云云的关系,这一次议事也找上了他,几人围着篝火而坐。 除了孔方与朱姓大儒外,秦云云与那白婵也在,二人能出现在这,自然是因为各自的身份,从议事开始,白婵便一直冷着脸。 “好,我没有意见。”陈青山点头,同意了孔方的想法,其他人亦表示同意。 休整之处是平坦的草甸,邻着一条小河,书院的弟子们便将河里的鱼虾抓了出来,当作是晚餐的一部分。 只是这些不食人间烟火的书院弟子们对火候的掌控力极差,几乎每一条鱼到他们手中,都成为了焦炭。 一尾鱼被书院的弟子送到了陈青山的手上,大抵是所有烤鱼之中最好的一条了,只是陈青山看着手中之鱼,久久不敢动口。 这尾鱼确定真地能吃吗? 比焦炭好上三分的卖相。 “小侯爷,是没有胃口吗?”那名为陈青山递上鱼来的那名书院弟子问道,眸中充满了期冀。 好在知道剔去鱼鳞,陈青山向自己安慰道,双手捧起那尾黑鱼,将那尾黑鱼慢慢靠拢了自己的嘴巴,张开牙齿,轻轻咬了一口,撕了一口。 苦的,一尾鱼,两种苦味,不仅仅是被烤得有些焦黑的表面,更重要的是这些书院弟子在处理鱼时,不知道将鱼的苦胆给单独摘出来,结果弄碎了苦胆,以至于鱼肉都是苦的。 “怎么样,味道如何?”那名书院的弟子站在陈青山旁边,轻声问道。 “好吃,挺好吃的。”陈青山咀嚼着口中的那尾鱼,狠狠咽下。 “好吃便好,好吃便好,太平侯爷,那您慢慢吃着,我去给其他人烤鱼去了。”这名弟子欢喜道,随后便一路小跑,跑回了小河边上。 陈青山一叹,默默将那尾鱼放到了手边,会读书是本事,会烤鱼也是本事。 “啊,什么玩意!” “苦的!” 随着一声声惊呼声响起,陈青山便知道,烤鱼不好吃的事情瞒不住了。 “鱼,不是这样烤的。” 陈青山站起身来,走到河边,拍了拍那几名弟子的肩膀,并指成剑,剑气横空,一尾尾游鱼自河中飞了出来。 “劈里啪啦。” 一尾尾游鱼以鱼鳍拍击着草甸,陈青山抬手虚划,剑气纵横交错,那一尾尾游鱼在一瞬间便被开膛破肚,剔去了鱼鳞。 “这是鱼胆,切记莫要弄破了,若是弄破了,鱼肉是会发苦的。”陈青山变戏法似的捏出一枚黑青色之物来,夹在了双指之间。 书院弟子们点点头,似懂非懂,这位大唐的侯爷还会烤鱼,不过当联系到陈青山的出身之时,他们眸子中的疑惑便化了然。 陈青山于储物戒指内取出些调料,仔细抹在了鱼上,待内外涂抹均匀之后,陈青山又取出些香草来,放入了鱼腹之中,既可以保护鱼的形状,又可以增香去腥。 接下来,便是架火烤鱼,不说陈青山小时候便经常与吴关山到白河边抓鱼打牙祭,拥有多年的烤鱼经验,就是陈青山比那朱姓大儒还要强大上不少的神魂,也不允许陈青山将这鱼烤焦半分。 诱人的香味慢慢弥漫了整座营地。 “喏,烤好了。”陈青山将手中的鱼递给了刚刚的那名弟子,示意其尝一下。 书院弟子接过,仅从卖相与气味上看,这位侯爷所烤之鱼确实要比自己的好上不少,光是气味,便让这书院弟子垂涎欲滴了。 那么味道呢? 书院弟子捧起鱼来,咬了一大口,鱼皮焦香,鱼肉鲜嫩,调料与香草的味道布满舌尖上的每一个味蕾,这一口下去,一天的疲惫皆一扫而空。 鱼肉冒着热气,这弟子顾不得烫,几口之后,鱼肉便入了肚子,面色更是红了些。 “吃慢些,小心烫。”陈青山调笑道。 “再来一条!”这弟子大声道。 陈青山接替了书院众弟子的位置,开始烤鱼,在强大神魂的帮助下,陈青山可以一下子掌控十余条鱼的火候,而面带轻松。 秦云云与白婵对坐,手中捧着的是陈青山所烤之鱼,尝了一口,秦云云的眸光便亮了起来,随后黯淡了些:“那阿喃姑娘好生福气。” 闻言,白婵面色一寒。 陈青山精心烤了几条鱼,起身给阿喃与道十三送去,刚入了马车,便听闻外面起了呼喊之声。 “你是谁?” “为何出现在这,难道不知道这是圣衍书院的车队吗?!” 陈青山神识一扫,紧接着,眉头便皱了起来,是一个小孩,十岁出头,十一二岁的模样,身上披着麻布,脏脏的衣服。 手中抓着的是烤鱼,被陈青山所丢掉的那只烤鱼,虽然被吓得面上布满了泪水,但小姑娘依旧狼吞虎咽地吞食着那与焦炭差不了几分,味道更是苦涩到了极致的烤鱼。 味道已经不重要了,对于小姑娘来说,这是食物,可以让她活下去的食物。 小姑娘腰间一物,引起了陈青山的注意,那是一块黝黑的磨刀石,让陈青山感觉很是熟悉的磨刀石。 “你究竟是何人!”面对那来历不明的小女孩,书院的女君子一声大喝,欺身上前。 第二百二十一章 蛮蛮 一个脏兮兮的女孩,出现在了这属于圣衍书院的营地之内,身体羸弱得如同一根霜草,被书院女君子的气势一冲。 小女孩“啊”地一声惊叫,便倒在了地上,只是手中的那尾巴烤鱼依旧被紧紧攥着,狼犊般的眼神恶狠狠地刮了书院的女君子一眼,大口将鱼肉咽下。 陈蛮蛮知道,她接下来会挨顿打,然后被丢出营地之外,不过好在肚子算是填饱了,这意味着她可以活得更长些。 小女孩身上的淤青,伤痕并不少,为了食物,她挨过不少打,既有同辈相争,也有眼前的这般情况,但令陈蛮蛮骄傲的是,与年龄差不多大的乞儿们争食时,她从未输过,即使那群乞儿是男孩子,即使他们的人要多些,但她全凭一个“狠”字,便可盖过他们。所以她叫蛮蛮,不是乖巧可爱,生长在庇护之下,被父母长辈疼爱,亲昵唤一声“蛮儿”的蛮蛮,而是野蛮的蛮,像野草一样疯狂生长,火烧不尽,霜杀不死的蛮蛮。 挨顿打,换一餐饭,陈蛮蛮并未有什么畏惧的,只是陈蛮蛮并不知道,眼前的女子是一位书院的女君子,她的一拳一掌可都不好受,就是把陈蛮蛮当场打死,亦不是什么出乎意料的事情,白婵稍微动动手指便可做到。 这女孩的眼眸让白婵很不舒服,像一只小狼崽子,她或许表面上打不过你,但到了背后,等寻到机会了,绝对会狠狠地咬上你一口,撕下一块肉来,血肉淋漓。 这样的人,恐怕留不得。 “你是何人?” 白婵在思考,要不要将这女孩打杀,最后,压制住了念头,一只狼崽子而已,就是长大了又如何,她永远无法接触到自己的高度。 “很显然,一个乞儿而已,你们书院的人高高在上惯了,自然不明白什么人间疾苦,作为书院的女君子,您也不至于与一个小乞儿过不去吧。”陈青山三人下了马车,开口的是道十三。 道十三将陈蛮蛮当作了附近城镇里父母早夭的女孩,就是大唐的天下,这样的人亦不在少数,人间居,大不易,这让道十三起了些怜悯的心思。 道十三的话语让圣衍书院的儒生们眉头一皱。 “你是什么意思?”白婵问之,发现这跟在陈青山旁边的道士居然是个凡人,没有一丝的修为。 “字面上的意思。”道十三摊开手来,轻声道,微微侧身,背后便露出一柄古剑来。 白婵一愣,是青渊,这道士背上背着的是百兵谱上排名二十有余的青渊。 一个普通的道士,能有如此神兵? 白婵将骂道十三的话压了下来。 倒在地上的陈蛮蛮站起身来,小小的身子,披着麻布,扫视所有人,目光中有怨恨,有狠辣,唯独没有恐惧。 活在这个世上,爱恨皆有其道理与存在的意义,唯有恐惧,毫无意义。 “乖,到我这来。”道十三朝着陈蛮蛮轻声道,主动接近陈蛮蛮,伸出手来,要抚摸陈蛮蛮的脑袋,以这样的方式来让这个满身伤痕的小女孩安静下来。 “她,应该吃了很多苦吧,一个十一二岁的女孩,居然有这样的眼神。” 陈青山与阿喃并肩而立,阿喃的手被陈青山握着,阿喃轻声道,言语间有些心疼,阿喃觉得这天下人生下来,大抵都是善良的,只是,所经历之事,让不同的人走向了不同的路。 陈青山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那女孩的眼睛,到底经历了多少事情才会拥有这样的一对眸子,这眸子里有的,除了对这个世界的怨恨外,似乎还藏着更深层次的东西。 究竟是什么呢? 陈青山微微皱起眉头,一股隐隐约约的不安之感弥漫在了陈青山心间。 “咯噔”一下,若有一道闪电自陈青山脑海之内划过。 陈青山忽然明白,那女孩眸子中藏着的东西是什么,难怪陈青山许久都未想到,那是一样以女孩的年纪绝对不应该拥有的东西。 杀意,是带着血腥味的杀意。 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竟然杀过人! 在道十三将手放下的那一刻,小女孩动了,一只匕首自其背后出现,如一条毒蛇一般,咬向了道十三的手腕,那是一把黑色的匕首,冰冷的光泽让人不寒而栗。 与乞丐争食,不仅要狠,还得会藏,陈蛮蛮便以这把藏着的匕首,杀过了人。 一把非凡的匕首,其品秩高到让人怀疑这样的武器会出现在一个乞儿身上。 在这一危急时刻,陈青山出手了。 一股拉扯之力袭来,让道十三后退了几步,但那一柄锋利的匕首,亦划伤了道十三的手掌,血花绽放。 “你娘嘞!道爷信了你的邪!”道十三一声大骂,随后一股虚弱之感弥漫于全身。 这匕首,有毒! 道十三哀怨地看了那个小女孩一眼,陷入了昏迷之中。 “看吧,好心未见得有好报,这哪是一个乞儿啊,就是一个喂不饱的狼崽子!”一边的白婵笑了起来。 陈青山微微皱眉,一手扶着道十三,另一只手一弹,吐出劲气来,将陈蛮蛮打晕。 阿喃走了过来,取下了陈蛮蛮手中的匕首。 “这匕首,我认识,本是一对,名为走蛟龙蛇,这小妮子手中的,是龙蛇。” “而且她的来历,我也猜到了七八分,先将这二人带回马车之上吧。”阿喃轻语,将这柄龙蛇别回了陈蛮蛮腰间,并主动抱起了小妮子,往自己的马车走去。 陈蛮蛮并不重,大抵是长期挨饿的缘故,就是现在状态的阿喃,抱起这陈蛮蛮也是很轻松的一件事情。 “让让。”阿喃轻语,白婵一声冷哼,让开了道路。 道十三所中之毒,为这柄龙蛇匕首之上自身所带之毒,并非是陈蛮蛮有意涂抹上去的,救治起来极为麻烦,好在道十三伤得并不深,未触及到筋脉骨头。 陈青山替其逼出毒血,敷上拔毒安神的药膏,过上几日,便好了,只是虚弱,不可避免。 第二百二十二章 龙蛇之秘 道十三与那小女孩都醒了,几乎是同时苏醒。 “真是个小狼崽子啊。” 道十三于马车之内看着那个小女孩,且怨念很大。 陈蛮蛮在苏醒的一瞬间,便扯下了那件阿喃替她披在身上的大氅,摸到了腰间的那柄龙蛇,一个翻身,蜷缩在马车一角,警惕地看着陈青山三人,令陈蛮蛮意外的是,在自己昏迷的时候,这几人并未对自己做些什么,就是陈蛮蛮手中的匕首,他们亦未卸下。 这让陈蛮蛮感到疑惑,难道这天底下真地有好心人。 “喂不熟的小狼崽子,我们还能吃了你不成。”道十三哼了一声,他竟然被一个小姑娘给毒晕了,这是道十三所不能接受的。 阿喃一笑,笑得有些好看,捧起一尾陈青山所烤之鱼,给陈蛮蛮送了过去,阿喃的行为让陈青山有些担心,现在的阿喃可挡不住那小女孩手中的那柄龙蛇。 “小心些。”陈青山忍不住道,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神识覆盖之下,陈青山有信心做到这小女孩在对阿喃有所异动之时,将其再次击晕。 “还是饿吧,来,再吃些吧,这比你刚刚吃的要好吃上许多。”阿喃并未接近陈蛮蛮太多,而是在这宽敞的车厢之内与陈蛮蛮保持着适当的距离,然后将烤鱼慢慢放了下来,阿喃张开空无一物的双手,给陈蛮蛮看了看,表示自己没有恶意之后,便退到了陈青山的身边。 相比于道十三的莽撞而言,阿喃做得很有分寸。 女孩似乎对于每一个人,都抱有巨大的敌意,更如一头极为孤傲的小狼崽,不允许人接近自己半分,阿喃明白,小女孩的这一切行为,都源于对自己的保护。 不得不说,陈青山所烤之鱼确实很香,在闻到烤鱼香味的时候,倔强如陈蛮蛮,肚子亦忍不住叫了起来。 这鱼的味道闻起来确实很香,自己有多久没有吃过这样的食物了,陈蛮蛮有些惘然,盯着那尾烤鱼,瞳孔慢慢扩大,有些迷茫。 “吃吧。”阿喃含笑,看着陈蛮蛮,不得不说,阿喃的笑容极具亲和力。 陈蛮蛮再三确认过对面的三人没有威胁之后,终于是忍受不住对于食物的渴望了,放下龙蛇,然后以双眸死死地盯着陈青山三人,仿佛是要陈青山三人有所行动,她便会立马退去,恢复刚刚的防御姿态。 缓缓接近烤鱼,小小的手掌划出了残影,将那尾烤鱼抓到了手中,返回车厢一角,陈蛮蛮便大口咀嚼,吞食起来。 陈青山可以清晰地看到陈蛮蛮面上享受的神色,这小妮子确实是饿了极久了。 不一会儿,一尾烤鱼便入了陈蛮蛮的肚中,陈蛮蛮仔细舔舐着鱼骨上残留的鱼肉,生怕浪费了一点,陈青山毫不怀疑,要不是因为陈蛮蛮没有修为,消化不了这鱼骨,否则的话,她恐怕连这鱼骨都要吞下去。 舔舐完鱼骨,陈蛮蛮又仔细地用舌头清理着十指之上的油脂,以近乎神圣的方式吃完了这一条烤鱼。 陈蛮蛮看着陈青山三人的眸光柔和了些,对于道十三,眸中更有了几分歉意,以柔弱而又渴望的语气问了一句:“还有吗?” 这是陈蛮蛮第一次开口,声音有些小。 “自然是有的,管够。”阿喃嫣然一笑,将剩下的鱼都推到了陈蛮蛮面前,陈蛮蛮眸中的惘然更多了,随之而来则是巨大的惊喜。 陈蛮蛮小声道了声“谢谢”之后,便开始大口吞咽起来。 随着一尾尾鱼进入肚中,陈蛮蛮身上的气息也慢慢温顺下来,陈青山越发发现这个小女孩的不简单,这么多烤鱼,居然都落入她的腹中,却未见半分吃撑的模样,这显然是一个武夫胚子。 不过陈青山即使到现在,都不知道这女孩的来历,更不知道她的名字,这小女孩显然并非一个普通的乞儿那么简单,一个普通的乞儿哪里会杀过人,更不会拥有一柄龙蛇一般品秩的神兵。 “你姓陈对吧。”此时,阿喃说话了,在阿喃看到陈蛮蛮手中的那一柄龙蛇之后,便大概猜到了陈蛮蛮的来历。 走蛟龙蛇,是一对品秩非凡的匕首,就是比起那百兵谱上名列三十乃至二十有余的兵器,亦不遑多让,但其却未入得百兵谱之列,原因在于走蛟龙蛇的另一样用途,要比其作为兵器的价值还要重上许多。 走蛟与龙蛇,还是一对钥匙,关系到一位八境之修的洞府。 而这位八境之修姓陈,其后代分为两脉,一脉在东都洛阳,另一脉在大唐北境,一脉掌走蛟,另一脉则是龙蛇。 而阿喃未猜错的话,这眼前的女孩,便是出于那北境一脉,只是很显然,陈氏的北境一脉,落没了。 陈蛮蛮点点头,看着阿喃的眸光由柔和再次转为了警惕。 “放心,我对你手中的龙蛇并无兴趣,若你想去洛阳,寻些所谓的亲人的话,我可以帮你,在洛阳,我在那陈氏倒也认识些人。” “不过在这之前,你得告诉我你的名字。”阿喃循循善诱。 “蛮蛮,我叫陈蛮蛮。”陈蛮蛮将龙蛇藏回了背后的麻布之下,轻声回答道。 “你应该知道,到了洛阳,那陈氏的另一脉,未必会接纳你,甚至是为了你手中的龙蛇,而不惜用些手段。”阿喃皱起眉头,轻声道。 一位八境之修的传承,已经足够让那洛阳的陈氏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了,尤其是陈蛮蛮背后已经没有了亲族的情况之下。 “不管怎么样,我都要得到祖先的传,亲手为死去的族人们报仇。”陈蛮蛮闭上了眼睛,稚嫩的声音变得有些冷,可以听得出,这十一二岁小女孩的背后,似乎有着滔天的血仇。 阿喃有些明白,陈蛮蛮为何会拥有那样的目光了,陈蛮蛮这小小的肩膀之上,有着不可承受之重。 “好,如此,我们便带你去洛阳,但到洛阳之后的事情,我们便不再过问。”阿喃轻声道。 “你一直跟在我们身边,可衣食无忧,但若执着于报仇,我们也不拦着。”阿喃想了想,又补充道。 一切全看造化,而在看造化之前,要先看人如何选择。 陈青山则盯着陈蛮蛮腰间的那块磨刀石,若有所思。 第二百二十三章 来自白婵的恶意 陈蛮蛮居然还会磨刀,有趣。 这是陈青山的第一反应,像陈蛮蛮这般的磨刀石,陈青山也有一块,材质大差不差,这让陈青山对这女孩多了些好感。 “啪嗒”一声。 陈青山手中取出一黝黑之物来,是陈青山在集水镇磨刀时,用的那一块磨刀石,若说这世道上有什么活计能没有本钱又不需要太多气力便能做的,磨刀匠便是其中之一了把。 只需要一枚小小的磨刀石,便可勉强糊口。 “你也替人磨过刀?”陈青山将手中的磨刀石向上上抛起,于陈蛮蛮面前划出一道曲线来,随后又伸手接住。 从陈青山拿出这一块磨刀石起,陈蛮蛮所有的注意力便落到了陈青山身上,一枚小小的磨刀石,极大地拉近了二人之间的关系,现在陈蛮蛮对于这马车内三人的警惕几乎完全消散。 陈蛮蛮点点头:“嗯。” “毕竟光靠乞讨,是吃不饱肚子的,也帮富裕人家磨磨菜刀剪子什么的,人家会赏口饭吃,算是能在这一路上过活了。”陈蛮蛮说道,虽没有丝毫提及从北境一直到这里究竟受了多少苦,但亦听得出来,小姑娘这一路恐怕不大容易,甚至是很难。 “哦?那磨过刀剑没?”陈青山轻声问之。 “有的,不过机会不多。”陈蛮蛮如实回答。 “好。”陈青山将那块磨刀石收了起来,不再言语,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陈蛮蛮则站起身来,朝着那道十三真诚一拜:“对不起,我刚刚出手伤了你。” 陈蛮蛮在为刚刚出手伤了道十三的事而感到抱歉,道十三面色青一阵白一阵,最后发出一声叹息来,抬起手来挥了挥:“没事的。” 他道十三还能如何,不能如何。 夜深了,阿喃将大氅给陈蛮蛮重新披上,陈蛮蛮如同一只受伤的幼兽,蜷缩在马车一角,沉沉入睡,但从其紧皱的眉头来看,陈蛮蛮睡得并不安宁,大概是在梦里,又想起了一些东西,看到了一些自己不愿意去面对的东西。 眼见陈蛮蛮的身体开始发起抖来,喉咙之中更是发出一声声未明的音节来,那件被阿喃披在陈蛮蛮身上的大氅之下似乎是封印了妖魔一般,不断地筛动着,陈青山一叹,来到陈蛮蛮身边,蹲下了身子,凝聚神识,对着陈蛮蛮额头一指点出。 指尖慧光凝聚,如漆黑夜中的一丝曙光,安抚陈蛮蛮,让陈蛮蛮缓缓安静了下来。 对于拥有神魂之修,想要安抚另一个人,让其安静下来,并不是一件难事,更何况,陈蛮蛮还没有修为在身,如此,那便更简单了,只要将其引入更深层次的睡梦当中即可。 梦境由陈青山所把握,自然不会再有什么威胁,算是高境之修对于低境施展的小小幻术。 陈蛮蛮发出一声梦呓来,自离开北境之后,她已经很久没有睡过这样一个安心觉了。 次日清晨,天还未亮,距离圣衍书院营地之外,有三个身影,两大一小,陈青山,阿喃与陈蛮蛮。 阿喃自岐山祸蛇神魂崩碎之后,修为便大降,几乎要跌出了初境,这意味着阿喃要将失去的修为给修回来,不过亦不是没有好处,如今的阿喃更像是一个纯粹的修士,而非乱神教的祸蛇神女。 岐山祸蛇的一切都会慢慢化为养分,供给阿喃,让阿喃比同辈修士修炼得更快,不过阿喃亦有自己的想法,她要做一个枪修,如她的爷爷黄百甲一般。 “女子扛长枪,本来就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更何况是我家姑娘。”陈青山靠在一棵树上,望着那不远处阿喃的身影,阿喃正演练着最普通的枪招,刺,扎,劈,崩,虽然简单,但每一式都力道十足,可以看得出阿喃底子打得极好,这应该是那位东都枪仙的功劳。 只见阿喃枪出如龙,带起极大的枪势来,枪扫叶落,沙沙作响。阿喃窈窕的身影便于那婆娑树影之中时隐时现,演练的招式亦慢慢地由简单到繁杂,但陈青山看得出来,这每一招,每一势,都是千锤百炼之后的精华,无论是攻还是守,都极为的完美且均衡。 阿喃所演练的每一式枪法,都杀力极强,即使以阿喃现在的修为来施展,寻常初境之修,亦未必是阿喃的对手。 一枚黄绿色的叶子于空中缓缓下落,不断摇曳着。 阿喃转身,一个回马枪。 “噗嗤”一声,极为轻浅的声响,枪尖穿过了青黄叶片的脉络,以极慢的速度将树叶自其正中心缓缓豁开,紧接着,露出了枪头,枪身。 长枪去势骤然转急,阿喃身随枪动,一杆长枪以极快的速度刺入一棵大树之内,在树身上轰出一个碗口大小的洞来。 “喀吱”一声,大树应声而倒,阿喃收枪而立,调整气机,动作如行云流水。 陈蛮蛮眸中异彩连连,她现在对一切让自己变强的方式都充满了渴望:“阿喃姐姐好厉害!” \"若想学的话,我教你啊。\"阿喃也没有丝毫藏着掖着的意思,回眸一笑,黄百甲的枪式不能授出,但并不妨碍阿喃教陈蛮蛮一些防身的枪招。 “她的枪法有什么好学的,不如与我学鞭法!”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响了起来,陈青山微微皱眉,手一挥,一抹金色的剑条出现,天地宽已经悬在了身后。 来人是书院的女君子白婵,似乎是用了什么灵丹妙药,昨日其身上的伤,已经好了。 鞭子于其身后于蝎尾一般高高抬起,白婵手一指,于林间穿梭,瞬间洞穿大片树木,脚步未歇,继续向前走,背后的一道道树影倒地。 白婵在用事实证明她的鞭子比阿喃的长枪更强,这位书院的女君子从长安城出发开始,便对阿喃有着巨大的恶意,如今更是不惜与阿喃争夺陈蛮蛮的教导权。 尽管白婵并不喜欢陈蛮蛮,但似乎只要能让别人承认阿喃不如自己,让阿喃丢了脸的事,她便愿意去做。 树林里的声音不小,一瞬间便围了不少人上来。 第二百二十四章 枪修阿喃,请赐教! 不少儒生走了过来,就是圣衍书院的那位朱姓大儒亦发现了这边的不对劲,皱着眉,走了出来:“白婵,你这是何意?” 这位朱姓大儒,明白这白婵为何会对黄阿喃有着如此之大的恶意,他除了要将保护书院内的儒生们外,还要将此次东都之行中一切所发生的事情,都完完整整地记录下来,等东都之行结束后交给书院。 这一切都源于一次书院的议事。 这次议事的规格极高,除了亚圣不理书院之事外,整座书院的顶尖战力都到了,就是那闭关已久的酒贤与剑贤二人亦出现在了这次议事之上。 而此次议事当中,亚圣门下七贤中有几位很看好阿喃,他们有意扶阿喃成为圣衍书院的另一位女君子,但圣衍书院的院长大人以阿喃修为不够为理由,暂时将此事按了下来。 在圣衍书院的大人物们之间的互相制衡之下,最后商量出了一个办法,给阿喃一个机会,而这个机会,亦或者是这个考核,便是阿喃在这东都之行当中的所有表现。 白婵是院长一脉的君子,所以她知道阿喃考核之事,并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当然,作为书院的唯一一位女君子,白婵自然不想看到这书院当中多出另一位女君子,更不希望阿喃与她争夺那圣衍书院的大君子封号。这圣衍书院的大君子的浩然信物,一定是她白婵的。 白婵有些想不通,这书院的君子封号为何会落到像阿喃这样的人的身上,抛去陈青山的关系,阿喃在书院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 所以白婵充满恶意的人中,从来都没有陈青山,一直都是阿喃。她要做的,也很简单,就是在这东都之行中,尽可能地打压阿喃。 朱姓大儒此时只觉得有些头疼,他不大希望白婵与黄阿喃在此将关系闹僵。 只是圣衍书院的女君子,白婵显然并不这么想,即使朱姓大儒已经明显地表示出了自己的不满,但白婵依旧以所有人都能够听到的声音说道:“实话实说,不想让她误人子弟罢了,区区初境,又这怎么能够当别人的师傅。” 白婵只为证明一件事情,阿喃不如她,甚至都不如书院的普通弟子,初境之修妄图染指书院君子之位,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陈青山与阿喃皆皱起了眉头,二人并不知道所谓君子考核,只知道,这位书院的女君子,一直在针对阿喃,从昨日遇袭时,便一直在挑衅着阿喃的马车,只是白婵的所有挑衅,都被陈青山给接了下来。 以阿喃如今的情况,又如何是这位书院女君子的对手,若是岐山祸蛇神魂未灭的话,或许便不是这样的光景了,阿喃只要稍微使用一些属于古神灵的力量,眼前的白婵,又如何能够抵挡。 陈青山悬剑上前,在这场他们二人看不见书院君子之争中,陈青山大可替阿喃挡下一切,只是这样的话,在朱姓大儒所记录的卷轴之中,阿喃便成为了可有可无的人,又何谈获取圣衍书院君子的称号。 圣衍书院绝对不会允许一位所谓的“太平侯之妻”成为书院的君子,而是阿喃要靠自己来拿到这个称号,以自己的肩膀来扛住书院君子称号的重量。 圣衍书院不希望自家的女君子是某个男人的附属品,即使那个男人地位通天,也不行。 而阿喃会是一个男人的附属品吗? 在集水镇时,阿喃便给出了答案,阿喃只是阿喃,她此生只会做自己。 “不如让我出手,什么书院女君子,陈某一剑斩之而已,叽叽歪歪,没有一点读书人的模样,烦死了。”陈青山手已经按到了悬于身后的那柄天地宽之上,做出一个拔剑的动作来,带着狂傲的势,这一剑若出,在场除了那位朱姓大儒外,没有任何人能够接得下来。 白婵,这位对自己实力极其骄傲的书院女君子,罕见地陷入了沉默当中。 “没事的。” 阿喃伸手,素白的手掌出现于陈青山的眸前,拦住按剑已久的陈青山。 阿喃感受到了白婵的恶意,亦明白这份恶意,只针对于自己,无论如何,她得一个人接下,书院的女君子又如何? “阿喃姑娘倒是傲气。”见阿喃将陈青山拦了下来,白婵松了口气,只是心里却是更复杂了。 “傲气不只在于男子,亦不在于剑修,傲气这种东西,女子也有,我们枪修也是有的。”阿喃轻语。 阿喃双手握着长枪,舞出枪花来,单手一甩,枪尖指地,长枪的枪杆抖动着。 “枪修阿喃,请赐教!” 陈青山含笑,面上露出一丝霸气来,似乎现在,这位大唐的侯爷,才有了几分王侯将相的霸道:“这,才是我喜欢的姑娘,我喜欢的姑娘,不应该是个普通人。” 神识覆盖整座树林,将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都收入脑海之内,阿喃只管去做,有他陈青山在,何人又能伤到他喜欢的姑娘。 书院的儒生们,在一时间哗然了,这位名不见经传的书院弟子,竟要挑战圣衍书院的女君子,更重要的是,这位书院的弟子,只有初境,且是极其弱小的初境。 而书院的女君子,白婵,是二境巅峰。 如同蚍蜉撼树一般的行为。 只是无论如何,阿喃的行为得到了书院大多数弟子的尊敬,并不是谁都有勇气去挑战一位圣衍书院的女君子的,尤其是并不一定要阿喃保护的情况下。 他们都记住了阿喃,这个清瘦得让人心疼,但拥有无边韧性与勇气的书院弟子。 尤其是陈蛮蛮,眸中对于阿喃,已经都化为了崇拜,与书院的儒生们一般,陈蛮蛮在阿喃身上看到了些不一样的东西,或许阿喃的修为远远比不上白婵,但阿喃身上有气,一股看不见的气,正是这股无形之气让所有人记住了这个叫做阿喃的姑娘。 陈青山揉了揉陈蛮蛮的脑袋,对此陈蛮蛮出乎意料地竟没有抗拒,陈青山开口道:“你不觉得阿喃姐姐与你有一些一样吗?” “哦?哪里一样?”陈蛮蛮轻咦一声,面上露出疑惑之色来。 “你们都像一棵野草,火烧不尽,霜杀不死。”陈青山笑着,回答道。 “野草吗?”陈蛮蛮打量着四周,于这山野之间,这种东西遍地都是,就是白婵所立之处,高大的树木都倒下了,唯有那一株株野草,依旧茂盛。 “其实,我觉得青山哥也是一株野草,我们都是。”陈蛮蛮想了想,小声说道。 阿喃手执长枪,立得笔直,犹如一棵苍劲之松,向白婵勾勾手,阿喃明白,以她现在的修为,与白婵硬拼,几乎没有什么胜算,于是阿喃选择防守,于防守之中,去寻那一丝反击的机会。 白婵动了,鞭子狂舞,幻化出千百蝎尾来,如狂风暴雨般刺向阿喃,阿喃出枪,后发而至,每一枪都点在那鞭尾上,将鞭子上的力道化去。 二人的动作都出现幻影来,即使阿喃的动作要慢些,但亦都能在最后一刻,将白婵的鞭子给接下来。 难以想象阿喃的感知,居然能够做到这一步,长枪所至之处,皆为阿喃的领域,阿喃能无比清晰地感知到一切。 “她为何能接下我如此之重的攻击?!”这是白婵脑海之中的想法,若说阿喃能够跟得上她的动作,已经足够让她吃惊的话,那么阿喃能够挡下每一鞭上的力道,便让白婵感到震惊。 不只是身在战场之中的白婵,就是一边围观的书院弟子们,亦陷入到了疑惑之中,白婵这样的进攻,就是换成书院的二境弟子来,恐怕也不会比阿喃做得更好。 “这白婵的杀力虽因鞭影众多的关系,有所分散,但每一击,都在二境的水准之上,按理说,这样的杀力,仅仅是一下,这黄阿喃就应该接不住了,她为何抵挡如此之久。”孔方摸着下巴,轻语道,作为这次洛阳之行当中,修为最接近白婵的书院弟子,孔方更能看出,白婵并没有丝毫留情的意思。 场上或许只有陈青山与书院的朱姓大儒,两个拥有神魂,感知力极强之人了,才能看清楚在那一瞬间阿喃到底做了些什么。 阿喃每一次出枪和收枪时,那长枪的枪杆都会发生轻微的扭曲,以此来卸去那强大的力道,如此,阿喃所承受的力道便变得微乎其微起来。 若说剑修以低境杀高境,靠的是一往无前的杀力的话,枪修则靠的是技巧,这是一门以弱击强之法。 “难怪那几位大人物如此欣赏这黄阿喃。” 书院的朱姓大儒目中露出了对阿喃欣赏,抛去阿喃的修为不谈,阿喃无论是拒绝陈青山出手,选择主动面对书院的女君子,亦或者是阿喃在与白婵交手当中的表现,都可圈可点。 只是修为的差距依旧无法弥补,眼见阿喃的动作变了形,面对白婵狂风骤雨一般的攻击,阿喃的身体开始忍不住地向后退起来。 第二百二十五章 蛮蛮的选择 阿喃要输了吗? 这是所有人脑海之中的想法。 眼见阿喃收枪,枪尖点地,随着阿喃的后退,枪尖与地上的土石之间,摩擦出一道道火星来,白婵抓住机会,欺身而上,就要一举拿下阿喃。 白婵手中之鞭在一瞬之间绷直,对着阿喃当头劈下,这一击,以白婵手中之鞭的品秩,若是落到阿喃身上的话,造成的伤害不会比普通的剑器来得差。 所有人的心都不自觉地悬了起来,书院的那名朱姓大儒更是准备好随时出手,要将阿喃救下。 唯有陈青山,含着笑,因为手上婵娟丝的关系,他能够感受到阿喃内心的平静,于是,在陈青山笑起来的那一刻,阿喃亦笑了。 阿喃暴退的身形忽止,枪尖一挑,大蓬的泥土便飞了起来,于空中散开,直扑白婵的面门而去,是个阴招,但胜在有效。 “啊!”一声惊呼响起,白婵伸出手掌护于面前,只是依旧有大量的泥土落到了其面门之上,眼睛一疼,白婵便看不见了。 那对着阿喃当头落下的一击,亦劈了个空,落到地上,爆炸开来。 阿喃此举引起的哗然并不比刚刚来得小,一位书院的弟子,还是如此好看的女弟子,居然会用江湖上混混打架的手段。 唯有朱姓大儒笑了起来,大呼妙极,朱姓大儒摩挲着胡子,面上对于阿喃的欣赏似乎更多了。 见书院弟子们的震惊,陈青山摸了摸陈蛮蛮的脑袋,大声道:“蛮蛮,你觉得阿喃姐这一招如何,大点声,说出你的真实想法!” “阿喃姐这一招,很棒,棒极了,棒到不能再棒!”陈蛮蛮大声回答,引来了不少书院弟子的目光,大多数目光之中,是对于陈蛮蛮的鄙夷。 “不觉得是下三滥的手段?”陈青山抬头,目光如鹰隼,吓退了不少书院弟子的目光。 “蛮蛮不知道什么规矩,但蛮蛮知道,要赢,要活下去。”这是陈蛮蛮的回答。 陈青山满意地点点头:“是啊,这世间哪有什么规矩,什么手段是上乘,什么手段又是下乘,规矩太多,条条又框框,困死的是自己。” “所以觉得你阿喃姐用的手段是下乘手段的人,一般在这江湖上都活不长久。” 陈青山声音很大,故意说给圣衍书院的书生们听。 圣衍书院的书生们,闻言后,面上便有些挂不住了。 阿喃等到了那个转守为攻的机会,长枪一抖,如同一条大龙,直接便抽向了白婵的腰间。 “哇”的一声,白婵吐出一口鲜血,阿喃连出四枪,分别点向白婵的四肢,意在让白婵失去战斗能力。 阿喃点出四枪,白婵身上绽放出三朵血花来,在最后一刻,白婵果断丢弃了手中的鞭子,以右掌上的劲气接下了阿喃的最后一枪。 阿喃一声冷哼,将一身修为力气都压到了枪身之上,长枪开始弯曲,枪头一寸又一寸地刺破白婵掌上的劲气,接近白婵的手掌。 “初境终究是初境。”白婵闭着眼眸,轻语道,全身修为运于掌上,向前一推,便将阿喃手中的长枪给崩飞了。 “枪修是吧,我看你没有了枪,又如何与我战斗?!”虽身体受伤,但白婵还是晃晃悠悠,站了起来,睁眼,眸子有些红,二境巅峰的修为爆发。 修为降到只有刚入初境的阿喃,在其面前渺小得像一根野草,白婵所引起的大风吹来,似乎便能折了阿喃纤细的腰肢。 白婵身影如鬼魅,瞬息便来到了阿喃身前,要以二境巅峰的体魄强杀阿喃,而阿喃,亦已经到了极限。 阿喃已经做了她所能做到的极致。 以初入一境的修为,伤了一位二境巅峰的天才,这位天才还是书院的女君子,也就是说,即使是初境的阿喃,在面对普通修士时,也有以一杀二的实力。 更重要的是,阿喃无论是心性还是战斗技巧,都得到了书院朱姓大儒的认可,这对于阿喃从洛阳回到圣衍书院后,获得那君子的称号,无疑是一大助力。 “够了。”朱姓大儒果断出手,打断了这一场纷争。 “不必再比了,是白婵赢了。”朱姓大儒挥挥手,几道绿色流光从手中射出,落在白婵的伤口之上,替其治愈伤势。 白婵并不言语,也没有选择再继续动手,若再违逆朱姓大儒的决定,就算是她,也不会讨到什么好处。 白婵虽然赢了,但赢得不痛快,甚至是有些憋屈,不过好在白婵顶着一个胜利者的名头,这会让她接下来所要做的事,变得更加好办些。 白婵将眸光投向了陈蛮蛮,这场战斗的起因,便是谁来指导陈蛮蛮的问题,只要将陈蛮蛮从阿喃那抢过来,她白婵便真正地赢了阿喃。 而作为这场战斗的胜利者,白婵有这个自信,她让陈蛮蛮看到了自己的实力,即使黄阿喃手段尽出,表现得再惊艳,但亦只是伤了自己而已,若不是朱姓大儒出手阻止,黄阿喃只会被自己伤得更重。 白婵看得出来,这小女孩是一个狼崽子般的小姑娘,她只会追随强者。 “蛮蛮,做出你的选择吧,想要与谁学些东西,你便去就是,无论跟谁,对你来说,都是好事。”陈青山轻语,轻轻推了陈蛮蛮的后背一把。 “不愧是我家姑娘。”陈青山不忘给阿喃竖起大拇指,手伸出,地上的那杆长枪便被陈青山摄入了手中。 “终究是修为差距大了些。”阿喃面上并未有太多的情绪,将陈青山递来的长枪收了起来,只要是二境,即使是初入二境,阿喃在面对白婵时,绝对不是这样的结果,而有岐山祸蛇留下的底蕴作为支撑,对于阿喃来说,修为上赶上这位书院的女君子,并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陈蛮蛮陷入了两难,往常的理智告诉陈蛮蛮,应该选择白婵,那个胜利者,修为更高的书院女君子,这样的话,她的起点会更高些。过往的记忆更在陈蛮蛮心中留下了一定要跟随强者的印象。 但出于感情,陈蛮蛮更想选择阿喃,这个极其温柔的大姐姐。 这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迎来了一次感情与理智的交锋。 陈蛮蛮面容有些痛苦,更是闭上了眼睛。 是选择阿喃,还是书院女君子呢? 所有人都将目光落到了陈蛮蛮身上。 陈蛮蛮睁开了眼睛,答案要出来了! “我选......阿喃姐。”最后,陈蛮蛮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爹爹说过,对我有恩情的人,不能忘,忘了别人对自己的好,便是忘本,蛮蛮不想忘本。” “爹爹虽然不在了,但蛮蛮记得他说过的话。” 白婵一愣。 一个小浪崽子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所谓选择在于一个“恩”字,属于陈蛮蛮的选择。 第二百二十六章 见一次,打一次 陈蛮蛮的选择既在意料之内,又在意料之外,但对于陈蛮蛮有这样的选择,陈青山无疑是高兴的。 “所谓强者,并不一定是那胜利者。”书院的朱姓大儒轻语。 收拾整理好车马上的行李之后,车队重新出发,去往那桑梓城。 这桑梓城与所有大唐的城镇并无其他区别,但近来却有些不太平,原因无他,这桑梓城内出了妖,这让那位桑梓城的镇守使大人十分头疼。 关键之处在于,镇守使大人无法分清这妖物来自于何处,是龙脊山脉之妖,还是饮海渠内之妖,还是来自大唐的其他地方,若是来自大唐境内还好,最令桑梓城镇守使害怕的是,这些妖所来的地方并不在大唐境内。 若是南方的妖廷之妖越过了镇南关,出现在了这距离长安极近的桑梓城内,那是不是意味着,有更强大的妖,已经潜伏在了大唐的那座神都之内? 桑梓城的镇守使大人想都不敢想,所以现在最关键的事情,便是抓住那出现在桑梓城的妖物们,探清楚这些妖物的来历。 于是,桑梓城的镇守使下令,在桑梓城的四座城门都加派兵马司的人手,严查出入桑梓城的人员与车马。 赵无双属于桑城兵马司,虽有一个颇为霸气的名字,但亦只是一个兵马司的小头目而已,在这桑梓城内算得上普通。 而如今,赵无双却迎来了自己的春天,自从桑梓城内出了妖祸之后,赵无双便被派到了桑梓城的东边城门处,负责桑梓城东边城门行人的来往之事。 这份差事虽然累,甚至是有些危险,但赵无双依旧干得很尽兴,仅仅是半个多月的功夫,赵无双便收了不少例钱,这些收来的例钱已然顶得上赵无双半年的月俸了。 桑梓城东边城门底下胡乱搭了个窝棚,赵无双惬意地躺在躺椅之上,解开铁甲,圆滚滚的肚皮半露,手边一壶茶水,手中上下抛着的是白花花的散碎银两,赵无双人近中年,修为却依旧在初境徘徊,以这样的修为,能在桑梓城兵马司,当个小头目,不得不说,赵无双的运气,真地很好。 不过这不入流的小头目职位,管上七八个入了兵马司的新人,这几乎是也赵无双此生的终点了,人到中年,赵无双当年的志气早就不在了,只想多谋些银钱而已。 “钱呐,好东西。”赵无双抛着手中的银钱,目中是满意。 “啪嗒。” 银两一收,赵无双将手边的红泥茶壶拿了起来,这红泥茶壶有些袖珍,完全被赵无双的手掌所覆盖。赵无双手掌微倾,便有一条水线直直坠下,落入了赵无双的嘴中,这茶水不算好茶,但赵无双的面色端的是一个享受。 “痛快啊。”赵无双一口饮尽半壶茶水,满意地喊出声来,赵无双闭眼,准备小睡一会儿,他似乎并不担心会错过什么妖物。 事实上,说是严格筛选进出桑梓城的行人,防止有妖物混入其中。但赵无双等人所要做的,便只是要将那城楼之上的那面铜镜看好即可。 那枚铜境才是真正筛选人与妖的宝器,总不能让几个初境之修去寻找隐藏在人群之中的妖物吧。 “赵哥,不好了。”一甲士手执一柄长戈,一路小跑过来,面容清秀,与陈青山等人一般的年纪,初境修为,算是这桑梓城兵马司的新人,修为虽比不上圣衍书院的弟子们,但运作得当的话,其以后在兵马内的位置,应该会比赵无双高上一些。 比起赵无双的放荡不羁而言,这青年甲士的打扮,便正式多了。 “啊,什么?!”赵无双一声喝,身上的肥肉更是一哆嗦,这桑梓城还能有什么大事,这桑梓城最大的事不就是来了妖物吗? 难道这东边的城门真地发现了妖物,不说这几个新兵蛋子,就是自己,这一身肥肉,都不够妖物一口的吧。 赵无双的面色狰狞起来,带着些恐惧,但他依旧还是把手边的刀握了起来,故作镇定道:“不要大惊小怪,究竟是何事,难道是有妖来了?” 那青年甲士面上泛着红,或许是因为太着急的缘故,竟一直在喘气,回答不上来赵无双的问题,气得赵无双一巴掌打到了这青年脑袋之上。 “不,不是妖。”青年甲士吐出几字来。 “啊?!”赵无双一愣,悬着的心在一瞬间放了下来。 “赵哥,不是妖。”青年甲士又重复了一遍。 “不是妖,不是妖便好,其他的,都是小事而已,不必慌张,怎么说你也是朝廷的人,整天毛毛躁躁的,像什么样子,有哪家的姑娘能看得上你,想当年,你赵哥我,成熟又稳重,喜欢我的姑娘,从桑梓城东边排到西边。”赵无双语气缓了下来,拍拍青年甲士的肩膀,替其顺气的同时,也不忘吹嘘自己。 青年甲士看着赵无双的模样,显然是不信的。 赵无双眉毛一挑:“怎么了?不信?!” “信信信!”青年甲士无奈,连声回答道。 “嗯。”赵无双很满意,丢下刀子,又要躺回椅子之上。 “什么事,你说吧。”赵无双这才慢悠悠地问起了话。 “赵哥,我们城门口的兄弟们,都被打倒了。”青年甲士回答。 “啊,什么?!” “你怎么不早说?!”赵无双屁股还未坐热,在一瞬间便蹦了起来。 青年甲士无奈苦笑:“是赵哥您让我成熟些,稳重些的。” 赵无双一口气血差点没上来,提刀,拍在青年甲士的屁股之上:“走走走,赶紧的,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敢打我的弟兄们。” “赵哥,是个小姑娘,那小姑娘可不简单。”青年甲士提醒道。 “你们叫我一声赵哥,我还能让你们吃亏不成,赵哥没别的,也没读过书,但亦知道这''兄弟义气''几个字。” 这收例钱之事,是赵无双给弟兄们说的,虽赵无双拿了近一半,但其他的守城甲士,亦拿了不少好处。 而这桑梓城东门上的动乱,亦因这例钱而起,一个小姑娘,出门没带钱,于是被拦了下来,那小姑娘气极,便将所有的守门甲士都打倒了。 赵无双提刀来时,便见到了那个小姑娘,一身普通百姓的素衣,发上一只金蝴蝶格外耀眼。 小姑娘十五六岁的年纪,将那些守门的甲士统统打倒,堆成了一堆,拍拍手,得意道:“大唐哪部律法规定入城要交例钱了,还敢跟本姑娘要钱,看本姑娘不打你们!” \"再收例钱,见你们一次,打你们一次!\" 第二百二十七章 滴水之恩,现在便还 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居然能够赤手空拳便将桑梓城兵马司的甲士们一一放倒,即使这些守城的甲士只是刚刚加入兵马司的新兵蛋子,但亦足够让赵无双感到震惊的了。 赵无双拖着钢刀,压下心中的懊恼,行至少女面前:“小姑娘,居然敢袭击我桑梓城的守城甲士,不知道我们背靠的是朝廷吗?” “我和兄弟们辛辛苦苦守这城门,与这进出城的人收些散碎银子又如何了,你去其他三座城门打听一下,他们收的例钱,比这东边城门只会高,不会低!” “你应该明白,这是兄弟们的辛苦钱,卖命钱,我们在此看着这枚照妖用的铜镜,过的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日子。”赵无双大声道,要是真有妖物出现,那么最先丢掉性命的,便是他们这些守城甲士。 对于收例钱这件事,只要守城的甲士们做得不是太过分,那么就是桑梓城的那位镇守使大人,亦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桑梓城的守城甲士们私收例钱之事,镇守使大人知道吗? 自然是知道的。 也是允许的,就如赵无双所说的一般,他们拿的是卖命钱,若无利益可言,他们又怎么愿意卖命,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罢了,镇守使大人又怎么会不懂呢。 闻言,那小姑娘也炸了毛,赵无双说的道理,她也懂些,但她是偷偷溜出来的,能够弄到身上的这件素衣,已经是颇为不容易的一件事,身上根本就没有什么银钱,能够进得这桑梓城的城门。 一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溜出来,却遇到了这样的事情,小姑娘便感觉到愤怒,捏着粉拳于赵无双面前挥舞着:“背靠朝廷有什么了不起的?!” “就是了不起。”赵无双将刀一横,挡在了小姑娘的面前,挡住了小姑娘的去路。 “我也不难为你,给些例钱,再给些将兄弟们打伤的汤药钱,我便放你离开,无论怎么样,我得给我的弟兄们一点交代。”赵无双轻语道,伸出手来,大拇指与食指在少女面前一搓,若不是逼不得已,赵双并不太想与这个小姑娘动手。 他赵无双在这东边城门上,也算个人物,欺负一个小姑娘算什么本事? 少女涨红了脸,声音很小:“我,我没钱。” 赵无双看着眼前的少女,满脸惊愕,这少女的打扮虽然简单,但就身上的气质而言,也不应该是什么穷困潦倒之辈,甚至在百姓中算是富裕的那一类,否则守门的甲士也不会将其拦下来,要取例钱了。 只是没钱又如何交钱? 赵无双看着少女的眸子与尴尬的表情,并不像是演戏的模样,顿时心中便五味杂陈起来。 合着你出手打守城甲士的原因不是因为大唐的律法,而是身上没钱啊。 赵无双的脸在这一刻垮了下来,只能认栽:“走吧,走吧。” 赵无双摆摆手,示意让这小姑娘进这桑梓城。 “倒也不必让你们吃亏,这银钱我倒是可以帮这妹妹出了,能在这桑梓城碰到如此有灵气的小姑娘,倒是运气。”一驾马车缓缓驶过来,马车内一女子,三十有余的年纪,叫这赵无双拦下的小姑娘一声“妹妹”,说是合适,也有些不合适。 女子华贵衣裳,大袖烫着金,一看便是不缺钱的主儿,更重要的是,当这女子出现的时候,赵无双这名兵痞的身上,出现了些许的畏惧之意,这意味着这女子在城中有地位,且地位比赵无双这样的兵马司小头目要高上很多。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您呀,大掌柜的。”赵无双露出一个笑容来,这女子是桑梓城赌坊与钱庄的大掌柜的,这桑梓城内的一半财富,都在这女子的手上,在这桑梓城内可谓是钱可通神。 “不必麻烦您大掌柜的了,一点散碎银两的事而已。”赵无双笑着,替小姑娘拒绝了这好意。 赵无双收起刀来,以双手推着那小姑娘:“小姑娘,快进城吧,快进城!” 此时的赵无双眸中似乎多了些焦急的神色。 “哪里的事,这银钱给你们就好,又怎么会让守城的弟兄们吃亏呢?”大掌柜的捏着一杆精致烟枪,上面雕着龙凤,吸了一口,面上露出享受之色来,丹唇微启,便吐出了一抹云气。 云气落下,流过大掌柜的精致的锁骨,胸前半露着白。 一只手捏着烟枪,另一只手则搭在了仆人的肩膀之上,由下人扶着,大掌柜的以极慢的速度下了这驾马车,走至了赵无双与小姑娘身前,一副雍容华贵的姿态。 “这是一百两银子,守城的弟兄们幸苦了。”大掌柜的轻语,便有仆人捧着一百两银子,塞到了赵无双的手中。 整整一百两银子,相当于大唐普通五口之家一年的花销。 大掌柜的这一出手,便引起了旁观之人的哗然,一百两银子,别说是让这小姑娘进去了,就是赵无双等人这几天收的例钱,都没有这个数。 但对于大掌柜的,这样的人物,这一百两,连一壶茶水钱都恐怕不够,随便从掌中漏下一点,就够普通人吃香的喝辣的了。 在将银钱放到赵无双手中之后,大掌柜的便不再在意赵无双,而是直直地看着面前的小姑娘,眸中是满意之色。 “如此,便谢过姐姐了。”小姑娘虽然不知道这大掌柜的为何会对自己有这样的善意,但这大掌柜的为自己付了银钱,自己道谢也是一件应该的事情。 “不必客气的,能遇到妹妹,也是姐姐的运气。”大掌柜的盈盈一笑。 “如此,我便先进城了,以后若有机会,这一百两白银,我十倍奉还。”小姑娘又道了声谢后,便欲转身进城。 更是许下了“十倍奉还”的承诺,可以看出,小姑娘亦是大户人家,此次出来确实是忘了带钱而已。 大掌柜的在瞬息之间便出现在了小姑娘的面前,这大掌柜的,亦有修为在身,且比在场的所有人都高。 妩媚地笑着,口中吐出烟雾云气,落在了小姑娘的脸上:“我想妹妹你误会了,姐姐并不需要你十倍奉还这银两。” “姐姐只要你现在奉还。”大掌柜的露出了自己的真实目的,美人如蛇蝎。 而小姑娘身上,并无银钱。 小姑娘瞬间便将眉头皱了起来。 “果然如此。”赵无双一叹,只觉得手中的银钱有些烫手,只能为这小姑娘祈福,这大掌柜的可不是他赵无双之流。 “这桑梓城真不是一个好地方,大哥说的没错,这外面的世界,真脏。”小姑娘看着赵无双与大掌柜的,赵无双面色尬尴,而大掌柜的则一脸淡然。‘ 大掌柜的伸出一只手来,向后捞了捞,示意小姑娘该还帐了。 第二百二十八章 脸皮真厚 大掌柜的只是拦在小姑娘面前,一口又一口地吞吐云雾,以她的实力,并不担心这眼前的小女孩从手中逃脱。 “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大掌柜的这不是好心,而是要借这收例钱的机会来给我下绊子啊,莫非大掌柜的,您的心是黑的不成。”面对这桑梓城手眼通天的人物,小姑娘心中并没有半分的畏惧。 胖子赵无双吓得一哆嗦,以他对这大掌柜的了解,这小姑娘怕是不会讨到一点好处,想到这大掌柜的在城中的名声,再联想到这小姑娘的下场,一丝说不出的感觉便出现在了赵无双的心头,让赵无双极其地不舒服,赵无双现在只觉得有些愧疚。 若是自己不与这小姑娘纠缠,便没有这么多事情了,赵无双虽然爱财,但亦不想害人。 赵无双想了想,咬咬牙,将双手往前一送,要将那烫手的银两推回去:“大掌柜的,这银两我们不要了,一点例钱而已,也不值这么多,这样吧,我把这银两还您,您就放过这小姑娘吧。” “您大人有大量,别跟这小姑娘一般见识。”赵无双说道,甚至有了些恳求之意。 “嗯?” 大掌柜的美眸流转,却不掩其中的杀人之色:“收例钱的规矩是你们定的,而我按规矩帮着这小姑娘交了例钱,现在你们倒好,说不要就不要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不懂规矩,在为难这个小姑娘了吗?” 被美眸盯着,赵无双只觉有一股压力袭来,那肥硕的脸上顿时便被逼出了豆子大的汗珠,以这大掌柜的所拥有的权势,就是自己的顶头上司来了,都得好生对待,这大掌柜的若想对付自己这样的无名小卒,动动嘴皮子的事,自己又如何违背她的意思。 “没有的事,没有的事。”赵无双身上的肥肉颤抖着,连连摆着手,再也不敢言语。 周围的人见之,皆一叹,他们哪能看不出这大掌柜的的意思,只是迫于这大掌柜的的威势,不敢言语罢了。 钱能通神,亦能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让人闭嘴。 只是这小姑娘恐怕就凶多吉少了。 大掌柜的对于赵无双的反应很满意,将注意力又放回了小姑娘的身上:“妹妹欠姐姐一百两,现在妹妹应该还姐姐了,若是妹妹还不出来的话,姐姐倒是可以给妹妹寻个好去处。” “免得妹妹受了颠簸之苦。” 这所谓的好去处,大抵就是桑梓城的回春楼罢了,以这小姑娘的气质与容貌,卖上万两白银,乃至于更高的,都不是什么大问题,那常去回春楼里的大人物们,有不少会喜欢这个姑娘的。 小姑娘虽然涉世未深,但亦对于大掌柜口中的“好去处”有所了解,这“好去处”怕是是龙潭虎穴一般的东西。 “不得不说,姐姐的胆子确实很大,希望姐姐不要后悔。”小姑娘也不再懊恼,将对于大掌柜的的称呼换回了“姐姐”,面上更是露出了笑容。 “妹妹乖,听姐姐的便好,待回了姐姐的住处,姐姐对你好好调教一番,会卖上更高的价钱的。”大掌柜的舔了舔嘴唇,眸中寒芒一闪,便朝着小姑娘抓了下来。 因为赵无双立于二人旁边,所以在场没有任何人比他更能感受到那属于大掌柜的身上的气势,这大掌柜的,不仅在桑梓城中手眼通天,就连她自己,都是一名三境之修。 面对那盖下来的手掌,赵无双并不觉得这只有初境的小姑娘能够躲得过的。而当小姑娘被大掌柜的抓住,在这桑梓城内,便是死局,除非这小姑娘是某个世家大族的嫡系。 “喝!” 这一刻,小姑娘收拳,一拳击出,一股大力袭来,拳掌相接之间,那大掌柜的竟然被直接震退。 所有人皆哗然,而小姑娘立于原地,依旧保持着出拳的姿势,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小姑娘背后出现了一个青年,青年将手搭在了小姑娘的肩膀之上。 这击退大掌柜的这一拳,说是小姑娘击出的,倒不如说成是这青年借小姑娘之手击出的。 陈青山无奈地摇了摇头,只觉得有些头疼,他以神念探路,想看看这桑梓城的情况,结果在这桑梓城城门门口的所见,直接让陈青山坐不住了,他万万没有想到,能在这桑梓城,碰到这一位。 而且这一位,还处于危险之内,她若是出什么事情,所带来的后果,陈青山想都不敢想。 “我是万万没有想到,你会出现在这,你出现于此的事,我觉得你大哥一定不知道。”陈青山苦笑。 “他确实不知道,若是知道了,我又怎么出得来。”小姑娘回答道。 “不过还好,在这碰到了你。”小姑娘随后笑了起来。 “如果我没来呢?”陈青山问之。 “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而且若我被抓了,需要担心的是他们。”小姑娘指了指这里的所有人,又回身指了指整座桑梓城,头顶上的蝴蝶发卡随着小姑娘的行动,扑闪着那金灿灿的翅膀。 陈青山摇摇头,依旧苦笑着,他实在想不出来用什么话来回答,以这位的地位,恐怕真地有资格说出这样的话。 这小姑娘是从宫中逃出来的,而其大哥,正是如今坐镇长安,代替圣皇陛下监国的太子殿下,再结合小姑娘的年纪,那么,小姑娘的身份,便呼之欲出了,十九殿下,与陈青山互为朋友的十九殿下。 一直向往外面世界的十九殿下,趁圣皇陛下未归,太子殿下监国的空隙,偷偷逃出了长安城的皇宫,并于这桑梓城外,机缘巧合地遇到了陈青山。 以十九殿下受圣皇陛下与太子殿下,各位皇子的宠爱程度,若是十九殿下于这桑梓城内受了委屈,这大唐的版图上怕是会少一座城池,除了寻常百姓外,这城中权贵,恐怕一个人都跑不了,第一问责的便是桑梓城的镇守使大人。 圣衍书院的车马还未到,陈青山提前到这桑梓城的东边城门之下,护住了这小十九。 大掌柜的与赵无双并不认识陈青山,只是对于这忽然杀出来的青年有些惊讶。 赵无双看着不远处的青年,很识趣地拖着刀,退出了战场,接下来的事,恐怕不是自己能管的,更重要的是,赵无双为这小姑娘真心实意地感到开心。 “你是何人,敢管我家大掌柜的事?!”未等大掌柜的开口,底下的小厮便主动跳了出来。 “这小姑娘的朋友而已,发现自家朋友受欺负了,没有不出手的道理。”陈青山笑着,双手环抱于胸前,更是很有兴趣地看着那大掌柜的手中的那一杆烟枪,这一杆烟枪让陈青山想起一个故人来,那烟雨楼的狐狸脸,似乎也是烟枪不离手。 而且那狐狸脸,也算得上是一名掌柜的,莫非是当掌柜的,都喜欢拿一杆烟枪。 “有派头啊。”陈青山看着大掌柜手中的精致烟枪,面对那几个与大掌柜的一起,围上来的随从,面上依旧风轻云淡。 实在是这里的人都太弱了些,并没有让他取剑的资格,就是那最强的美妇人,大掌柜的,陈青山亦有把握一拳将其打晕。 小十九与陈青山耳语一番,陈青山一笑,从储物戒指内取出一张纸,以双指夹着,微微抖手。 轻微的风声。 纸便从陈青山手中飞了出去,快速旋转着,变成了一个圆,纸片边缘成为了锋利的刀刃,自每名仆从的肩膀上划过,一瞬间,所有仆从倒地,于地上哀嚎着,手捂着肩膀,血自指缝间“嘀嗒嘀嗒”地流了出来。 纸片旋转一周,最后落到了大掌柜的面前,被其抓住,纸片边缘已经染了红,纸上花纹,是一张一千两的银票。 \"姐姐借了我一百两,我现在便还姐姐一千两。\"小十九冷声道,面上是属于胜利者的笑容。 陈青山觉得这十九殿下的脾气还有些好,居然没有追究这美妇人的责任,否则她只要亮一下身份,这桑梓城的镇守使恐怕会亲自抓了这大掌柜的,前往长安城谢罪。 当然,只要是亮出了身份,这小十九的出逃之旅也就结束了。 在陈青山看来,这账还了,大掌柜的也就没有什么可以说的了,大家各走各的路。 只是陈青山显然低估了这大掌柜的做一件事的决心,亦或者是在场所有人都低估了大掌柜的所拥有的脸皮。 “一千两啊,好说。”大掌柜的面上露出了魅惑的笑容,仔细擦拭去银票上的血迹,将其收了起来。 “这且算是还了本金好了,毕竟十倍奉还可是妹妹亲口说的呢。” “现在,我们来谈一下利息。”大掌柜的丹唇微启,笑着看向了陈青山与小十九。 “你!真不要脸!”小十九再也忍不住了。 陈青山拍拍小十九的肩膀,示意其稍安勿躁:“那么,您想要个什么样的利息呢?” “说来听听,大掌柜的。” 大掌柜的伸出一根手指来,说出了小十九在她心目中的最低价格:“我要的也不多,再给一万两便好。” 陈青山低头一笑:“确实不多。” 下一刻,便消失在了原地,拉出一串残影,接近大掌柜的,一巴掌甩出:“谁给你的脸了!” 陈青山把握好力度,让这一巴掌足够疼痛,却不至于让其昏迷,只见大掌柜的口中喷出一条血线,于原地旋转了一周,然后勉强站稳了身体,肉眼可见,掌柜的半边脸肿了起来。 “脸皮真厚,这粉,都能糊墙了。”陈青山嫌弃道,又用袖子抹了抹自己的手掌。 大掌柜的,作为美人,就是在整个桑梓城内,亦排得上号,精心涂抹的妆容,到了陈青山这里,却成了糊墙,这叫她如何能忍。 陈青山的言下之意是什么? 说大掌柜的不好看,仅此而已。 不得不说,陈青山干了一件让天底下女子都痛恨的事,就是说那女子丑,而这大掌柜的自然也不例外,直接便爆发了。 “我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陈青山的这一巴掌实在是不轻,直接将大掌柜的打得披头散发,一双美眸从那黑发之间露了出来,泛着噬人的光彩,犹如一只厉鬼。 一枚刻着金纹的玉简被大掌柜的放于了手中,被其当场捏碎,化为一蓬金雨,随后往桑梓城内飘去。 在其将玉简捏碎的一刻,便有声音自桑梓城内传了出来,那是兵马调动的声音。 钢铁洪流从桑梓城东门之内喷涌而出,披着甲胄,手执兵器的士兵一字排开,于这一排排士兵当中,陈青山看到了熟悉的寒鸦弩,这些士兵属于兵马司之下的神机营。 今时不同往日,这一些寒鸦弩已经伤不了陈青山了,就是陈青山站着任他们打,弩箭亦未必能突破陈青山这一身的气机。 但十九殿下并不具备陈青山的肉身与修为。 陈青山眉头一皱,闪身回到了小十九的身边,小十九轻声:“这是兵马司的人。” 一个赌坊与钱庄的老板就是再有钱,但又怎么能够调动朝廷的兵马呢? 唯一的解释便是其身后有人。 赵无双看着这一排排兵马司的士兵,虽同属于兵马司,但赵无双与这些兵马司的士兵们有着本质上的区别,跟赵无双与这些守门甲士不同,这里出现的,可都是桑梓城兵马司真正的精锐。 赵无双想起了桑梓城内的一个传闻,这大掌柜的,与桑梓城兵马司的司长有些关系,似乎是姘头。 “还好没将其得罪死。”赵无双松了口气,为刚刚没有违背大掌柜的的意愿而感到高兴,只是一想到那位即将到来,赵无双又为陈青山与小十九捏了一把冷汗。 这桑梓城并无县令,只有一位镇守使大人,其麾下两位五境,一位负责处理政事,一位处理兵权,这兵马司的司长便是桑梓城手握兵权之人。 一人悬空而来,作为一名能够御空而行的五境之修,桑梓城的兵马司司长并未选择从城门之内出来,而是悬于这天上,双手负在身后,于万众瞩目之中出现。 “何人,敢伤大掌柜的!”那天上的兵马司司长一声大喝,若雷霆起,直逼陈青山与小十九。 第二百二十九章 对上一拳 桑梓城兵马司的司长,在这桑梓城内,算得上最顶尖的几位大人物,唯有那桑梓城的镇守使大人或许才能稳压这兵马司的司长一筹。 这位司长面貌上亦是中年模样,与赵无双一般年纪,但修为与地位却高出赵无双不知多少,留着不长的胡须,打理得很整齐。 无论是从面貌还是气质上看,这位兵马司的司长都是位高权重之人。 桑梓城兵马司司长以高大的城楼为背景,强大的气机笼罩城下,几乎要掀起风暴来,这位五境武夫有着一双威严的眸子,其中并没有太多的感情,看向了陈青山与小十九二人,将手抬起,轻轻挥下:“将这二人给我拿下。” 这位桑梓城的兵马司司长端的是一个果断,他甚至都未问发生了什么事情,便直接就要对陈青山和小十九出手。理由什么的,并不重要。 箭矢破空之声响起,在司长将手挥下的那一刻,神机营的弩手们便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扳机,密密麻麻的箭雨袭来,这其中的每一根箭矢,都带着巨大的穿透力。 陈青山扯下身上的大氅,掌中气机流转间,这件灰黑色大氅亦覆盖上了一层迷蒙之色,柔软的大氅瞬间成为了牢不可破的城墙,箭矢落于这大氅之上,碰撞出一蓬蓬的火星来。 “放!”司长眉毛一挑,再次挥手。 又是一波箭雨袭来,陈青山将大氅向后一扯,扭动手腕,大氅舞动起来,于陈青山正前方形成一个“大圆”来,“大圆”正中心布满陈青山的法力,将那一枚枚箭矢都拦了下来,“大圆”迅速旋转收缩,将所有的箭矢都包裹在了大氅之内。 下一刻,陈青山将手中的大氅一砸,所有的箭矢便被陈青山送了回去。 “护!”不需要司长指挥,最前方的士兵一声大喝,动作整齐划一,执盾,放置于身前,形成盾阵,每一块盾牌与旁边的盾牌紧紧挨着,将后面的寒鸦弩手保护起来。 银白色的盾牌在阳光之下大亮,为兵马司的士兵们蒙上了一层乳白色的光晕,再加上严律的军纪,有了些天兵下凡的味道,如同行进中的堡垒,无坚不摧。 在箭矢落于盾牌上的那一刻,盾兵们便发现了不对,这盾牌之上传来的力道未免也太小了些,随后,便觉腰间一凉,箭矢便穿了过去。 陈青山送回的箭矢很容易地便穿透了几指宽地精铁盾牌,正前方的阵形大乱,剩下的箭矢毫不客气地送入了那些寒鸦弩手的腹中,被射中之人瞬间便失去了战斗力。 仅仅是一瞬间,便折损了一小半的兵马司士兵。 再锋利的箭矢也穿不透那盾牌,但陈青山在那箭矢之上附上了一层薄薄的剑气,以陈青山如今的修为,破这半分灵性都没有的盾牌实在是再简单不过的一件事情。 陈青山是剑修,是以杀伐闻名的剑修,若是放开手,杀死面前的所有兵马司士兵,对于陈青山来说,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尤其是在背靠丹田世界的情况下,陈青山根本不畏惧这一点消耗。 “找死!”桑城兵马司的司长举拳,便从空中砸了下来,一身拳意皆收纳于这一拳之内,远远望去,司长的拳头化为了金色,给人以一种无坚不摧之感,就是泰山在前,也能砸出一个大洞来。 “来得好!” 司长大人拳落若流星,强大的劲气直接吹乱了陈青山的头发,陈青山不仅面上没有恐惧,反而出现了兴奋之色。 于所有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之中,那个青年居然狂妄地举起了自己的拳头,他这是要与司长大人对拳?! 一个连武夫都不是的年轻人居然敢与一名五境的武夫对拳,这是前所未闻之事。 这年轻人又是几境?三境? 在所有人看来,陈青山这一举动,与送死并没有什么区别,那大掌柜的面上更是露出了兴奋之色,她在为这个冒犯自己的小子即将死亡而感到高兴。 “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大掌柜的说道,她自然知道司长大人的这一拳有多重,整个桑梓城能够接下这一拳的人,不足一掌之数。 大掌柜的并不觉得陈青山能够接下这一拳,至于赵无双那个胖子,在自家最大上司出现的那一刻,就已经吓破了胆。 于是,便见陈青山举拳,桑城兵马司的司长大人砸拳,一人在上,一人在下,直至二人拳头相接,并未有众人想象之中的大动静。 为了防止波及到旁边的小十九,在陈青山的有意控制之下,所有的碰撞都聚集在了二人的拳面之上,这意味着陈青山要独自承受所有来自这位司长大人的力量。 巨大的力量袭来,陈青山的肩膀之上发出爆鸣之声,衣袖随之炸开,皮肤之上冒出大粒大粒的血珠来,陈青山“哇”地一声,吐出鲜血。 以陈青山现在的体魄,接下五境武夫的一拳,还是有些困难,但陈青山的虚弱转瞬即逝,在陈青山受伤的那一刻,丹田世界便吐出无尽生命源气来,替其修补身躯,这一拳所带来的伤势,在一瞬间,便恢复如初。 作为这桑梓城排得上号的强者,司长大人只觉得陈青山的这一拳实在是有些诡异,自己的拳力居然被化解了大半。 “嗯?!”司长大人面色微变,感受到了体内的一丝死寂,虽然细不可见,但确确实实存在,这丝死寂之意凉若秋水,正不断消耗着这名五境武夫的气血。 若说司长大人是一蓬正在燃烧的熊熊烈火的话,这丝凉意便是一掌雪,它的存在虽不足以熄灭这一蓬熊熊烈焰,但也足够让这蓬烈火的燃烧产生一丝晦涩之感。 “这是什么拳意?!”这股拳意让司长大人身上的气机有了一些紊乱,武夫的拳头没了拳势,意味着此拳已收。 陈青山接下了这一拳,不只接下了这一拳,在这一刻,陈青山还出剑了,右拳抵住司长大人的拳头,剩下的左手并指与面前,泛着金色光晕的剑条出现于陈青山身后。 “去!”于司长大人惊愕的目光中,陈青山一笑,天地宽直斩司长大人。 这位桑梓城的司长大人,鲜血洒落当场,在这一瞬间,捂着肩膀,向后飘飞出去。 陈青山不仅接下了司长大人的一拳,更是伤了他,重新握住了天地宽:“五境武夫,不过如此!” 大掌柜的如同见到了鬼一般,瞳孔扩大,捂住了嘴巴,退后三步,花容失色。 第二百三十章 威胁 这眼前的青年不仅没死,更是伤了桑梓城兵马司的司长大人,这让这位大掌柜的感到了恐惧。 “你是何人?”桑梓城兵马司的司长大人再次问出了这个问题,这个问题,司长大人刚刚便问过陈青山,但陈青山未答,他也就不在意了,毕竟在他看来,陈青山与小十九,等会就会成为桑梓城大牢里的犯人乃至于死人。 可陈青山却偏偏能够接下他的拳头,更能凭着手中的剑器,伤了他,这便使得司长大人不得不重视起来。 刚刚那一拳的拳意,再加上品秩不凡的剑器,无不表现出陈青山的不凡。 像眼前青年这样的人物,绝对不是什么无名之辈,让这位桑梓城兵马司的司长大人感到了不安。 随着远处的车马声响起,司长大人的不安更是到达了顶峰。 一支车队撞入了所有人眸中,伤痕累累的马车意味着这支车队刚刚遭遇过一场袭击,并从袭击当中活了下来,更重要的是,司长大人在队伍最前方,那个坐在车厢外的老人身上感受到不亚于镇守使大人的压力,一名六境的儒修。 车厢虽然受损,但依旧可以辨认出来这车厢之上的徽记属于长安城的那一座书院,也是这天下间最大的那一座书院,圣衍书院。 圣衍书院的朱姓大儒在出现的那一刻,便锁定了这位桑梓城兵马司的司长大人,只要这位司长大人稍有异动,那么朱姓大儒便会毫不犹豫地出手,护下陈青山。 司长大人感受到了那马车上儒修所带来的压力,但其面色却好了许多,因为他确定了眼前青年的来历。 “书院的人吗?”司长大人轻语,若眼前的青年是书院的人,那么这件事,还不算太麻烦,兵马司属于大唐朝廷,就是书院的人,也不能过问太多。 今天的事,大家各退一步也就结束了。 “在下桑梓城兵马司司长周意。”司长大人抱拳,向着圣衍书院那最前方的老人一拜,陈青山打入其体内的那丝拳意,被其气血一冲,便没有了痕迹。 “圣衍书院朱宇。”圣衍书院的朱姓大儒微微拱手回礼。 “不知朱先生的这队车马要去往何处?” “去往东都洛阳,去那洛阳城外的野火山上观礼,看是否有些运气,能取走那一把半仙器。”在司长大人的客套话面前,朱姓大儒也很诚实地说出了此去洛阳的目的。 “既然这青年与小姑娘是圣衍书院的人,那此事我们便就此揭过可好,看在书院的面子上,我也不追究这青年打伤这兵马司将士们的责任了。”司长大人一身属于武夫的得体长袍,袍子的肩头被陈青山开了口子,上有殷红的血迹,其抱拳又说道。 他丝毫没有提对陈青山出手之事,从始至终更都没有问过,陈青山为何对那大掌柜的动手,在司长大人看来,自己这样低头,已经给足了双方的面子了。 马车上朱姓大儒含笑受下了司长大人的这一礼,只是摇了摇头。 司长大人面色微变,在一瞬间难看起来,手愣在了原地:“您的意思是,书院不想就此揭过此事?” “您可要想清楚,随意打伤朝廷将士可不算是小事,按大唐律法,我有将这小兄弟收入大牢的权力,就是您来自圣衍书院,也没有丝毫权力插手我们朝廷之事。”桑梓城的司长大人更是毫不避讳地威胁起来,他在提点朱姓大儒,该收手时便收手,圣衍书院就是再强,也不能越过大唐的律法,将手伸到朝廷之内。 “莫非朱先生是要与大唐律法为敌不成?”司长大人修为上虽然不如朱姓大儒,但却直接将一顶“大帽子”给扣了下来。 司长大人要做到的,便是用朝廷的律法压下圣衍书院,让这位圣衍书院的老先生低头,圣衍书院又如何,天底下最大的书院又如何,能大得过大唐朝廷?! 可关键在于,圣衍书院与陈青山只是同行,若说这一路,队伍内身份最为尊贵之人,既不是朱姓大儒,也不是那位书院的女君子白婵,而是这位打架特别猛的小侯爷,陈青山。 这位小侯爷的心思可不是自己能够决定的,司长的这番威胁在朱姓大儒看来,毫无用处。还有他的态度让这位圣衍书院的老先生,很不舒服。 朱姓大儒闻言,笑了,摇摇头:“我想是司长大人您误会了,他并非我圣衍书院之人。” “不是圣衍书院之人?!”司长大人一惊,既然不是圣衍书院之人,这圣衍书院的大儒为何要对他有回护之意。 “然也。”书院的朱姓大儒也是坏得很,这老头就笑着,说什么也不提陈青山的身份,看司长大人在那着急。 是谁刚刚威胁我们圣衍书院来着? 书生也是有脾气的。 如今桑梓城的这位司长大人有些尴尬,只觉得那青年与小女孩是烫手的山芋,拿也不是,放也不是,关键在于,这面前的老头还不告诉自己那青年的身份。 “朱先生,刚刚之事是个误会,我说话确实重了些,还望先生不要往心里去。”事到如今,司长大人也只能向面前的老先生低了头。 “好说。”找回面子的书院老先生捋了捋胡子。 “他啊,跟我们圣衍书院,算是同行的,至于地位的话,只可能比司长大人想的还更高,对了,他也是你们朝廷的人。”朱姓大儒说道,特地强调了陈青山也是朝廷的人。 司长大人只觉心中“咯噔”一下,想起了个传闻,前些日子,长安城出了位侯爷,而那位太平侯爷,年龄极小,还是个剑修。 联想到陈青山的那一剑,司长大人已经基本能够确定陈青山的身份了。 “他是那位太平侯爷?”桑梓城兵马司的司长大人几乎用尽了全身的气力,说出了这个自己不愿意相信的结果。 书院的老先生依旧含着笑,看戏的模样:“然也,所以,这件事揭过与不揭过,其实与我们圣衍书院没有关系,全凭那位小侯爷的心意。” “大人还是担心一下,兵马司的将士们不问缘由,对一位大唐的侯爷出手的结果吧,至于将一位侯爷收押,我并未听说过这样的事,这是圣皇陛下才有的权力,司长大人不怕的话,也大可试试。” 朱姓大儒说着说着,司长脸上便冒出了冷汗。 第二百三十一章 算算账 桑梓城兵马司的司长大人,万万没有想到,接下自己一拳的这年轻人,居然是长安城的那位太平侯爷,这意味着他最大的依仗,朝廷中人的身份不仅失去了作用,甚至会反制于他。 对于普通人,司长大人可以不需要理由,直接让桑梓城的将士对其出手,可对于陈青山不行,因为二人同属于一座朝廷,且陈青山作为侯爷,不知道要比这桑梓城兵马司的司长不知要高贵上多少。 今天对于太平侯爷出手之事,司长大人若不能给出个合理的说法的话,他这司长大人的位置估计也就保不住了,最关键之处在于,这位桑梓城兵马司的司长大人,都未在意过陈青山对大掌柜的出手的理由。 司长大人面色阴晴不定。 “所以司长大人,现在要不要听一下我为何出手的理由?还是由位大掌柜的亲口来说,大掌柜的应该不会骗人吧,陈某可见识过大掌柜的的嘴皮子呢,可谓是是非颠倒,杀人不见血,”陈青山松开手掌,手中的剑条重新化为一蓬光粒。 陈青山将目光转向了那位美妇人,大掌柜的万万没有想到这自己看中的小姑娘居然能与一位侯爷有关系,更值得一位侯爷为其出手。 大掌柜的以手捂着胸口,心脏“砰砰”地跳着,只觉得有些胸闷,一股懊恼之意出现与脑海之中,当然,还有对于陈青山这位太平侯爷的恐惧。 大掌柜的在这桑梓城,大掌柜的靠着自己的财富还有背后的兵马司司长,日子过得太顺了些,使得她忘记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 直到她招惹到了陈青山这一条蛰龙,当然,她若是知道自己要拐卖的小姑娘,是当朝圣皇陛下最宠爱的十九公主的话,大掌柜的估计会吓得晕倒在原地。 好在此地,除了陈青山外,并没有其他人见过,或者认识这位十九殿下。 未等司长大人开口,大掌柜的对着陈青山盈盈一拜,主动低头:“小侯爷,刚刚是妾身的错,让利益蒙了眼,多有得罪了。” 大掌柜的捧出陈青山的那千两银票,弯下腰,举过头顶,碎步走到陈青山面前,恭恭敬敬地递给陈青山,大掌柜的这副模样,与刚刚飞扬跋扈的样子判若两人。 陈青山看了看大掌柜的,大掌柜的小心翼翼地朝着陈青山鞠了一躬,陈青山收回了那一纸银票:“好说。” 大掌柜的面色稍霁。 “不得不说,大掌柜的确实是个生意人呐。”陈青山轻语,言语的语气之间有些轻蔑。 陈青山随后伸出手来,大拇指与食指互相摩擦:“我也不是那不讲道理之人,这一千两便算成是大掌柜的讹我们的本金吧。” “现在本金还了,我们便来算算利息。” 很熟悉的说法,这句话这大掌柜的也说过,如今却又用回了她的身上。 大掌柜的面色在这一瞬间,仿佛能够阴郁地滴出水来,她自然明白陈青山的意思,只是那样算的话,她损失未免也太大了些,只能装作糊涂,耍些心眼。 大掌柜的,这位桑梓城的美妇人自袖子掏出一张万两的银票来,显得十分肉疼的模样,情真意切。 对于大掌柜的这样爱财之人来说,拿出这一万两,如同在挖她的骨,割她的肉。 “这一万两,便是当作是妾身的赔礼吧,希望太平侯爷莫要再追究下去了。”大掌柜的忍着内心的激荡,说道,能够拿出这一万两银票已经接近她的极限了。 赵无双有些眩晕,自己收些例钱居然能够惹出这么多的事情,先是这位桑梓城内的大掌柜的,接着是自己最大的上司,到现在,更是惹出来一位大唐的侯爷,这其中哪一位,都是自己招惹不起的存在,尤其是这位大唐的侯爷,更是赵无双此生见所未见的尊贵人物,现在却活生生地站到了赵无双的面前。 “不愧是小侯爷啊,现在仅仅是动了动嘴皮子,就让这大掌柜的将一万两白银乖乖奉上,还不敢有丝毫的怨言。”赵无双一叹,旁边是那位刚刚将赵无双唤至这城楼门口的青年甲士。 青年甲士十分同意地点了点头,作为与陈青山同样年纪的存在,这一幕对于他的冲击,要比对赵无双这个早已没有了上进之心的中年人要大上不知道多少。 “那可是一万两啊。”青年甲士舔了舔干燥的嘴巴,这一万两若是给他的话,他的生活会有一个质的提升,无论是用来买修炼所需之物,还是娶妻生子。 在赵无双与青年甲士看来,这一万两银子足以平息陈青山这位小侯爷的怒火。 只是令所有人惊愕的是,陈青山并未接下这一万两的银票,不是陈青山想要的更多,而是按照大掌柜的的那一套利息的算法,陈青山与小十九理应获得更多的银两。 “大掌柜的,莫非您是觉得我有些痴傻,不会算数了吗,毫无疑问,您给的这一万两太少了些。”陈青山轻语,语气之中微微有了些寒意,这寒意落到了大掌柜的那,便凝聚成了如同寒霜一般的杀意,若陈青山执意要打杀大掌柜的的话,这桑梓城内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止陈青山,兵马司的司长大人不行,桑梓城的那位镇守使大人亦不行。 “还请您不要将我当成一个傻子,我可不像大掌柜的,是个闲人,尽可以在这耗上大把的时间。”陈青山将一身气机都锁定在了大掌柜的身上,只要这位美妇人再有什么心机,陈青山会立即出手,锤烂她的脑袋。 陈青山并非爱财,只是想提小十九出口气,而直接打杀这美妇人,亦是出气的方式之一。 赵无双与青年甲士一愣,觉得这位侯爷想要的是不是太多了些,只是仔细思考一下,又觉得陈青山的话合情合理起来,更是有些佩服这位小侯爷的气魄,并不是谁都敢说出要这么多银两的。 作为整个事件的目睹者,赵无双与青年甲士很容易便计算出了这来自长安城的侯爷,想要的是十万两。 按大掌柜的自己的算法,一百两的利息是一万两,那一千两的利息自然是一百两利息的十倍,也就是十万两。 “这大掌柜的算不算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青年甲士以极小的声音对着赵无双说道。 赵无双并未回答,只是点了点头,他在思考,自己这一辈子,能不能赚够十万两银子,答案很简单,赚不到,就是加上下辈子,他赵无双若没有大机缘的话,也赚不到。 赵无双望向了桑梓城内,那目光仿佛能穿过厚厚的城门,眸光中多了些惆怅,喃喃道:“人生在世,难便难在一个''钱''字。” 或许是刚刚那一巴掌的疼痛还未散去,亦或者是陈青山的杀意让这位爱财如命的大掌柜的清醒过来。 “还望侯爷能够信守诺言,饶妾身一命。”大掌柜的又从袖中抽出一叠纸来,加上原有的一张,一共十张银票。 就是大掌柜的,这个桑梓城最有钱的人物,这十万两银子,亦抵得上其手下所有产业近半年的收入,可谓是伤筋动骨。 对于这偷鸡不成蚀把米的行为,大掌柜的懊恼到了极点,待将这十万两银票交到陈青山手上之后,再一拜后,大掌柜的便一言不发,径直回到了马车旁边,面色发白。 不过对于这大掌柜的,亦有件好事,就是她的性命算是保住了。 十万两银票,直接交到了陈青山的手中,陈青山亦遵从约定,不再为难这大掌柜的。 陈青山并未将手中的银票收入自己的储物戒指之内,而是将其给了小十九:“喏,这是你的利息,以后出门要记得带钱,记得在这天下之内,江湖之间,无钱的话,寸步难行。” 除了这一叠银票外,陈青山还十分贴心地额外给了小十九些散碎银两,皆被小十九收了下来。 收下陈青山钱财的小十九眉眼弯弯,似眸中藏了一颗星辰,点着头:“知道了,知道了。” 陈青山以笑容回之。 “结束了。”赵无双一声轻语,感觉这场闹剧要迎来了落幕,抱着怀中的一百两银子,心里觉得有些开心。 不只是赵无双,就是那位桑梓城的司长大人亦松了口气,以十万两银子的代价摆平这位太平侯爷,对于他来说,已经是极好的一件事了。 “太平侯爷,刚刚的事得罪了,若是侯爷不嫌弃的话,在下在府邸设宴,给太平侯爷赔罪。”这位桑梓城兵马司的司长大人对陈青山一拜,以极低的姿态。 陈青山含笑,摇摇头,司长大人只觉得陈青山拒绝了他宴席的邀请,便又道:“既然太平侯爷不喜欢热闹的话,如此,那太平侯爷自便就好,我府邸的大门随时为侯爷打开。” “我想您又误会了,司长大人,我刚刚解决了与这大掌柜的之间的恩怨,接下来,我们应该再谈谈我们之间的事情了,毕竟您那一拳可不算轻。”陈青山抬起了染血的右臂。 “不分青红皂白,命令兵马司的将士们袭击于我,这罪,也是极重的。” 刚刚平复了心情的赵无双与那青年甲士瞬间愕然,这位侯爷是要对付自家最大的上司了。 第二百三十二章 为百姓,为公道举拳 那位站在马车旁边的美妇人一愣,原本就发白的面色在这一瞬间便变得更白了,一股绵软之感从双腿之上袭来,直至充满全身,“扑通”一声,便瘫坐在了地上,罗裙之下散开一圈的烟尘,大掌柜双眸空洞,目中出现了极大的迷茫。 “大掌柜的,您这是怎么了!”仆从们被这瞬间倒在地上的大掌柜的一惊,连忙要将自家掌柜的扶起来,瞬间鸡飞狗跳。 一道道人影在大掌柜的面前交错晃动着,明明与大掌柜的离得极近,却在大掌柜的眸中却又只是一片片模糊的光与影。 就连耳中,也只剩下了一片模糊的声音,声音的内容大掌柜的无法分辨,也没有精力再去分辨, 大掌柜的将所有的所有注意力都投到了更远些的地方,大掌柜的目光通过慌乱的人影,看着那陈青山旁边的女孩,心中充满了懊悔之意,如果说这十万两银子让大掌柜的大出血,足以让她心痛,几个月内睡不着觉的话,那么当陈青山要对付司长大人之时,大掌柜的脑袋便如同被一柄战锤直接敲了一下,大掌柜的便明白自己在这桑梓城最大的靠山要倒了。 在这桑梓城的靠山倒了,大掌柜的又如何守得住那巨量的财富,论修为大掌柜的虽然不错,但亦只是一个三境之修而已,当她失去司长大人的照拂时,大掌柜的所拥有的财富于她而言,已经成了一种诅咒。 若是自己没有那么贪财,主动去为难那个小姑娘该有多好。若是自己没有捏碎那块玉简通知司长大人该有多好。 大掌柜的想着,她其实不只有一次机会去避免这一场事故的发生,可她高高在上习惯了。 相比于大掌柜的,周意,这位桑梓城兵马司的司长身上的气息只是混乱了一息不到的时间,便恢复了平稳。 司长大人伸手一挥,所有兵马司的士兵便重新列队,带着伤兵返回了桑梓城内,从始至终,这些桑梓城兵马司的将士们都没有一丝怨言或者废话。 周意的意图很简单,将这些兵马司的将士们从这件事里摘出去。 司长大人摊开双手,袍上染着血迹,面上却出现了笑容,看着陈青山:“这件事,太平侯爷应该明白,与我兵马司的将士们没有太大的关系,都是奉命行事而已,还望侯爷不要在追究他们的责任。” 陈青山点点头,算是答应了周意的请求,对于这桑梓城兵马司的司长大人有了新的认识:“对待这桑梓城的百姓与外人,你不算清明,但对于兵马司的将士们,你倒也算得上是一个好上司。” 司长大人抱拳一拜,叹息道,看了大掌柜得一眼,其心中亦有些悔意。 “无论怎么样,他们也算是兵马司的兄弟不是,不该为我的错误来承担责任,且这份责任太重了些,他们扛不起来。” “太平侯爷,此事我周意做了,我也认,一人做事一人承担便是。”这位极为骄傲且独断的司长大人向着陈青山俯下了腰。 “请太平侯爷发落。” 在这么桑梓城的百姓面前,这位桑梓城的实权人物能够做到如此地步,是一件极为难得的事情。 陈青山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大家都在好奇,陈青山会如何对付这位桑这位桑梓城位高权重的大人物。 “司长大人刚刚又是如何对待我与我的朋友的?”陈青山显得很平静,双手负于身后,刚刚周意出现之时,亦是这样的姿态,只是不过现在双方互相换了位置。 “实在是过意不去的话,司长大人要不去那桑梓城的大牢之内坐坐。”陈青山语出惊人。 这一句话让所有人陷入哗然,这位侯爷可真是以德报德,以怨报怨,多一分不要,少一分也不行啊。 大掌柜的与陈青山要利息,陈青山便让大掌柜的付出十万两白银,司长大人要将陈青山拿下,陈青山便要这位桑梓城的司长大人去蹲大牢。 只是在这桑梓城内,又何人敢将这位兵马司的司长抓入牢中,就是抓了,又何人敢审? 以周意在桑梓城的地位,就是桑梓城负责处理政事的五境之修恐怕也没有资格审他吧,如此,在桑梓城内,能够将周意抓入大牢的人,便只有一个,那位桑梓城的镇守使大人。 若周意进了大牢,毫无疑问,这件事情会在桑梓城内引起巨大的风波,尤其是在如今城内有未知妖祸的情况之下,会让本就脆弱的桑梓城局势越发动荡起来。 这一刻,在这城外,凡是桑梓城所属,无论是百姓,还是赵无双等人,都有了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太平侯爷是要将这件事捅到镇守使大人那去?”周意面上冷了许多,他未想到这位太平侯爷要把他往绝路上逼啊。 这东边城门之外发生的事情,在司长大人出现的那一刻,或许便已经到了那位桑梓城镇守使的耳中,那位镇守使大人到现在都之所以不出现,无非就是不想管,想给双方留个回旋的余地,一方面是因为桑梓城内的妖祸,另一方面,镇守使大人夹在太平侯爷陈青山与他的下属周意之间,有些进退两难。 周意这位武夫身上的气血缓缓流动起来,蛰伏与身体之内,如同一条条奔涌着的地下暗河,随时可能爆发,破碎表面的伪装,带来极大的杀力。 书院的姓大儒双手收拢于袖内,笑眯眯的模样,但已经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 这东边城门在这一瞬间阴冷许多,让大多数人都很不舒服,小十九更是扯了扯陈青山的衣角,陈青山回头望,递给小十九一个安心的眼神。 天地宽重新出现于陈青山手中,陈青山毫无畏惧地望着对面那名五境的武夫,衣袍无风自动,体内蛰伏的剑意在陈青山出剑之时,亦能让天地为之变色。 气势上,陈青山与司长大人平分秋色,一股极为凝重的感觉出现于所有人心头,如同坠着一块石头。 陈青山举剑,叩剑,笑了起来:“司长大人不必紧张,我开玩笑的。” “在这桑梓城,谁敢把您送入牢中啊。” 司长大人积累起来的气势瞬间如同泄了气的皮球,在这一瞬间没有了影踪,周意咬咬牙,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憋出一句:“太平侯爷,真是个妙人。” 就是寻常百姓都能听得出来这位桑梓城兵马司司长大人的咬牙切齿。 别人可能不知道,但周意这个局中人,确确实实地感受到了陈青山的敲打之意,如此心智,再加上陈青山那冠绝同辈的实力,让司长大人看到了这年轻人身上无限的潜力。 这足以让周意感到恐惧,这人,实在是惹不起。 “给太平侯爷赔罪了。”周意又是一拜,气机迸发,袍子上半身的部分在这一瞬间爆炸开来,露出结实的肌肉。 周意拳上金芒亮起,对着自己的心脉聚集之处就要砸下,这位桑梓城的司长大人,想要自损修为,并以这样的方式,化解与陈青山的仇怨。 “叮咚”一声脆响。 周意的拳头砸在了一柄剑条的剑身之上,周意低头望去,那是一把有些熟悉的剑器,陈青山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周意面前,以天地宽剑身挡下了周意自损的这一拳,此时二人面贴着面。 “太平侯爷?”周意面上露出了疑惑之色,语气间有些哽咽,这五境武夫明白了陈青山的用意。 “司长大人叫了我很多声''太平侯爷'',唯有这一声,最为真切。”陈青山笑着说道 “我接了司长大人一拳,司长大人挨了我一刀,倒也算是两清了,希望司长大人以后留着这身修为,好好照拂这桑梓城的百姓吧。” “为百姓,为公道,举拳。” 陈青山收剑,看着城门口的那枚铜境,若有所思。 周意心服口服,对着陈青山真诚一拜:“侯爷说的是,下官一定护好此城百姓,尽心尽力。” 第二百三十三章 兵字诀 圣衍书院的车队进了桑梓城内,暂时安顿了下来,前来修补马车上禁制的术士来自于兵马司,为兵马司的精英,算是那位司长大人对于陈青山的报答。 而在小十九地再三央求之下,陈青山亦十分无奈地带上了这位大唐朝廷最受宠爱的公主。出于信任,陈青山将小十九的身份告诉了阿喃与道十三。 于是道十三便有了问题,这可是大唐的公主啊,该如何对待? 陈青山的答案是,以普通朋友待之便好,小十九虽然有些任性,但并不是一个难相处的人物,这洛阳之行,多了陈蛮蛮与小十九,倒也热闹上了不少。 院中有阵阵风声,是阿喃在教陈蛮蛮练枪,阿喃一身武夫的装束,倒也有几分英姿飒爽的意味。阿喃身边,小姑娘提着一柄比她还要高上许多的木枪,显得有些滑稽,但依旧睁大了眼睛,仔细捕捉着阿喃的每一个动作,然后模仿,动作虽有些笨拙,但可以看得出,陈蛮蛮学习得十分认真。 陈蛮蛮额头之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汗珠,淡淡的气血于其体表升腾而出,在陈蛮蛮背后凝成一道透明的幕,阿喃教授的枪法十分基础,打熬着陈蛮蛮的气血,对于帮助其早些突破初境,大有好处。 比起剑修,枪修一脉更接近于武夫。 “我回来啦,这桑梓城内好生热闹!”是小十九,于院门外跳了出来,指上绕着棉线,棉线缠绕着大包大包的油纸,垒成一摞。 “哟!有好吃的,我闻到味道了!”道十三推开屋门,两眼冒着光,冲了出来,对着小十九手中包着的油纸就要一把抓下。 “等等阿喃姐和蛮蛮。”小十九一声轻笑,向左后方退了一步,十分灵巧地躲过了道十三的手。 小十九虽比道十三小上许多,但却实打实地是一名修士,体魄要比是凡人之躯的道十三要强上许多,道十三抓了个空,忍不住撇撇嘴巴,道十三知道,光凭体魄,自己根本就抢不到小十九手中的吃食。 “你们这些修士啊,真没意思。”说着,道十三便拉了个躺椅,躺到了树下,双手收拢于脑后,望着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小十九同样拉了把躺椅,以极为舒服的姿势卧了下来,眼睛扑闪着,看向了院内练枪的二人。 在这皇宫之外的每一分,每一秒,对于小十九来说,都是极为新奇的体验。 “还要多久啊。”道十三无奈,以手掩着嘴巴,打了好几个哈欠,美食在前,却又不能吃的感觉让道十三很不好受,甚至是掏空了道十三所有的精气神。 “嗯?” 道十三抽了抽鼻子,微微抬头,一枚精致的点心便放到了道十三的面前,还有那张小十九含笑的脸。 “喏,吃吧。” “真的?!” “那是。” 道十三抓过点心,开始大快朵颐,躺椅下多了一叠油纸。 陈青山推开门,从厢房内走了出来,眸子中有道韵流转着,一眼便看到了道十三与道十三身下的那一大摞油纸,陈青山无奈地摇摇头,眼眸中拉出瑰丽的光线来,随着陈青山的动作而缓缓消失于空中。 自陈青山成功突破到三境巅峰的时候,天地宽剑身之上便又有十道道纹主动烙印在了陈青山的识海之中,加上陈青山先前自己悟出的那一枚道痕,便是十一道,十一道道痕如同规则,被陈青山请入了丹田世界之内,化为十一张天地符箓,贴在了丹田世界的八方界壁之上,使得陈青山的修为更加的稳固。 “待到四十九章符箓时,便可凝聚成一枚世界晶石,将丹田世界投影出来,使得我所立之处,便是我的领域,在领域之内,我的杀力将大大地增强,就是八境之修也无法随意撕裂空间进行挪移。”陈青山轻语,感知到了丹田世界的不同。 “另外,这天地宽剑身之上九十九枚道痕,似乎可化天地万物,代表修士的不同大道,而这十一枚道痕,让我迎来了一次小圆满。”陈青山伸手,手上出现了一枚古老字符,这枚字符便是由陈青山刚刚悟出的十一枚道痕所凝结而成的整体,这古老字符并非大唐的文字,亦不属于前朝或者更远的历史。 这枚字符如同天地之初便已经存在,完全是道的显化,虽不认识此字,但陈青山知道,这掌中字符,所代表的是天下之兵,何为天下之兵,无非就是炼器。 这枚字符,足以让陈青山成为了一名炼器大师。 “如此,便叫你兵字诀好了。”陈青山轻语。 “天地宽?” “在的。” “这兵字诀炼器可有极限?” “无涯仙兵之下,皆可炼。” 陈青山瞳孔一缩,着实被震惊到了,仙器他当然不渴望,他不觉得以现在的修为能够炼制出一柄仙器,但以烛照之火再加上兵字诀,陈青山有信心炼制出一柄品秩可入得百兵谱之列的兵器。 陈青山将手掌一握,兵字诀被掐灭于手掌之中。 “阿喃,十三,我有些事情要出门一趟,稍后便回。”陈青山压制住心中的激动,化为一阵风,便出了门。 陈青山欲出门,买些材料,独自炼制出一柄兵器。 “青山这是怎么了,火急火燎的。”道十三将手中的点心放入口中。 阿喃与陈蛮蛮修炼结束,走了过来,阿喃喝了口水,将长枪一放,收于储物戒指之内,温柔道:“他出去自然有重要的事情要办。” 阿喃与陈蛮蛮坐了下来,各自吃了些点心。 “银两还差许多,这可怎么办啊。” 巷子内,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正走着,低头望着脚尖,被阴影遮住一部分的面上显得有些忧愁。 一双官靴,意味着这中年男人是个当差之人,半披着甲,几乎是搭在身上,露出其大大的肚子,失意的兵痞,缺钱的兵痞。 按朝廷的俸禄,能让一个兵痞缺钱,这样的事情可并不多见。 “啊!是谁这么不长眼睛,敢撞你家赵爷,真当赵爷这把虎头大刀是吃素的吗?!” 赵无双正失意地走在巷子内,想着心事,却忽然有一人撞了上来,这让赵无双大为恼怒,并下定决心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开眼的家伙。 只是当赵无双看清楚来人后,一瞬间双腿一软,所有的郁闷之气都没有了。 “太,太平侯爷!”赵无双几乎要原地晕厥过去,刚刚在城门之外便见过的太平侯爷,这位煞星般的人物,怎么又叫自己遇到了呢。 陈青山抬眼望向这个撞到自己身上的人,陈青山认得,在桑梓城外见过:“你可知这桑梓城内最好的炼器材料在何处?” 第二百三十四章 纯爱战神赵无双 在陈青山面前,这位桑梓城兵马司的老兵痞点头哈腰,极尽谄媚之态。 面对陈青山,赵无双感到了极大的压力,眼前这位可是将兵马司的司长大人都降服得服服帖帖的人物,他没有理由不害怕。 在赵无双心里,已经将陈青山归于镇守使大人同一级别乃至于更高,根本不是他能够招惹得起的。 想想刚刚自己的话,赵无双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大耳光。 好在这位太平侯爷并没有怪罪于他赵无双的意思,这让赵无双松了口气。 当陈青山问起哪有最好的炼器材料的时候,赵无双一愣,立刻点点头:“知道,自然是知道。” “如此,便带我去吧。”陈青山轻语,拍了拍赵无双的肩膀,陈青山明明没有用力,更没有动用修为,但赵无双却没有理由的一哆嗦,差一点便跪到了地上。 陈青山微微皱眉,只见赵无双面上大颗大颗的汗珠出现,面上的皮肤拧成一团,一股难言之色出现在了脸上,似有些纠结。 “怎么,不想带我去?”陈青山问之。 被陈青山这一吓,这次赵无双再也支撑不住了,“啪嗒”一声响,然后便跪到了地上,再也站不起来,连声高呼:“不敢,我不敢啊,侯爷!” “咚。” “咚。” “咚。” 赵无双便朝着陈青山磕了三个响头。 陈青山眉头皱得更紧了,说实话,陈青山不大喜欢有人跪拜自己,不是怕短命,而是真地不喜有人跪拜自己。 无论是对待别人,还是对待自己。 就是在面见圣皇陛下时,像陈青山这样的修士,也早已被免除了跪拜礼。 俯身,伸手将赵无双托了起来:“不必跪我,我并不喜欢别人跪拜,还有,若我没记错的话,我们早上的时候还在桑梓城的东边城门见过,你叫什么名字?” “赵无双。”赵无双老实说来。 “好,赵无双,你是有什么难处吗?” 赵无双面上的纠结更深了,朝着陈青山拱手:“不瞒太平侯爷,您要去的地方,下官是知道的,亦很愿意带您去,只是现在下官,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办。” 赵无双老实说来。 “哦?”陈青山发出一声轻疑,他想不出来赵无双口中之事是什么,竟让赵无双觉得比陪一位侯爷还要重要。 毕竟从赵无双刚刚的表现来看,他可怕极了自己这位太平侯爷。 陈青山微微一笑:“我倒也不着急,你办你的事,我跟在你后面就是,等你的事办完了,再替我引路,放心,好处少不了你的。” 赵无双大愣,似乎没有想到陈青山这么好说话,与那东边城门之外所见到的,简直是判若两人。 不过一想到自己要去做的事情,赵无双还是轻声发出疑问:“您,您确定要跟我一起?” 赵无双的声音很轻,原因很简单,他怕惹怒陈青山这位太平侯爷。 陈青山回之一笑:“哦?是你不愿意吗?还是觉得那地方我不能去,我亦有些好奇,以我的身份,在这桑梓城内,哪有什么地方不能去的!” 陈青山表明了自己的决心,赵无双苦笑,如同认命一般点了点头。 “侯爷,请随我来。” 陈青山含笑,跟在赵无双身后,陈青山感受到了赵无双的紧张,所以便与其聊些天,了解一下这桑梓城内的情况,顺便让他放松下来。 “老赵啊,入这桑梓城兵马司多久了啊?” “回侯爷,二十来岁入的兵马司,在兵马司快接近三十年了吧,不大记得了,只记得我刚刚入兵马司的时候,那时的兵马司司长还不是周意大人。”赵无双的回答很符合他的身份,一个混日子的兵痞,赵无双的年纪快接近五十岁了,是陈青山的两倍还要多些,但因为是个初境修士的关系,从面貌上看上去,比他的实际年龄还年轻些,这便是修行的好处。 “你们这桑梓城内最近是不是有些不太平?”陈青山想起了进城时,挂于东边城门门口的那一枚铜镜,若陈青山没看错的话,那一枚铜镜是挂在镇南关的那枚仙器照妖镜的简化了不知多少倍的仿制品。 “是啊,城内最近确实是不太平,有了些妖物,也不知道躲在哪里。” “原来如此。”陈青山回答道。 “老赵家里还有哪些人?”陈青山问之,按陈青山的想法,这赵无双这年纪,应该是家庭美满,最为和睦的时候,应该是有家眷的,于是陈青山便问起了赵无双的家庭情况。 “回侯爷,孑然一身,并无妻子儿女。” 陈青山微愣,觉得伤了赵无双的心,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只能换了个话题:“还有多久才到我们要去的地方。” “快了,走过这条巷子,到主街上便到了。”赵无双回答。 直至到了赵无双要去的地方之后,陈青山有些傻眼了。 高高的楼,一共七层,雕梁画栋,每一层楼上,红袖招手,其中往来宾客者,都是男子。 楼宇最高处,一块烫金牌匾,上面赫然刻着“回春”二字。 陈青山亦想过赵无双要先去做之事的无数可能,但他万万没有想到赵无双会带他来这回春楼,至于这回春楼是桑梓城内的什么地方。 当陈青山见到,宾客春风得意地从楼内走了出来,并系着自己的裤腰带时,楼上的小娘子正不断向自己眉目间送着情时。 就是陈青山再如何愚钝,再如何不敢相信时,也只能承认赵无双带自己来的地方,居然是青楼。 陈青山有些后悔,刚刚说了些大话,以他的身份,在这桑梓城内,确实没有什么地方可以拦得住他,就是那镇守大人的府邸,陈青山若是愿意的话,也可以入内逛上一逛。 可陈青山唯独忘了一样,青楼,若是让阿喃知道了,他入了青楼,回去估计是要挨板子的。 陈青山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太年轻了些,年轻人,总是喜欢说些大话。 对于赵无双,这个将自己带到回春楼来的罪魁祸首,陈青山没有好气:“老赵,我万万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我刚刚还在猜测,你有什么事这么着急,现在到这楼外一看,我便明白了,不过不得不说,你这件事确实挺急的。” “我在外面等你,速速出来。” 陈青山在这一瞬间便将赵无双,这个肥硕的中年男人归于了色中饿鬼那一类。不得不说,赵无双的模样,确实挺油腻的。 赵无双有些尴尬,朝着陈青山一拜:“不瞒侯爷,我二十余岁时,便喜欢上了这楼内的一位姑娘。” “什么?!” 陈青山一愣,张大了嘴巴,怀疑自己是听错了,赵无双二十余岁时,喜欢上了这回春楼内的一位姑娘。 那算算年纪,这位姑娘也恐怕四十有余了吧,一位老姑娘。 陈青山想到了什么,一道雷霆在陈青山脑海内炸开,只觉得比仙器砸脑袋还来得震撼:“不要告诉我你终身未娶,未成家的原因,便是这楼内的那位老姑娘!” 赵无双面色微红,点了点头。 “牛!” 陈青山竖起了大拇指。 第二百三十五章 回春楼内 “侯爷,委屈您了。”赵无双双手手掌搭到了一起,紧张地摩挲着,只能讪讪道,面前便是回春楼的入口。 就如同赵无双将陈青山带到了青楼一般,让陈青山意想不到,赵无双来青楼的原因更是刷新了陈青山的认知。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陈青山轻语,一脸惊讶,没有想到面前的赵无双还有这样的故事,赵无双这个中年男人在陈青山心中的形象变得有些不一样起来。 等一个姑娘二十余年,当真是痴啊,从新兵蛋子熬成了老兵痞子。 陈青山忽然想起了一个关键性的问题,赵无双等一个姑娘二十余年,说不正常,倒也正常,关键在于,那个老姑娘可否知道赵无双的心意。 若是单相思了二十余年,未免也太傻了些。 “老赵,你那楼内的老姑娘知道你喜欢他吗,若是知道的话,她又对你有什么样的心意呢?”陈青山想了想,还是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未明说过,但二十余年的岁月,她也该明白我的心意了,又不是块木头。”赵无双一笑,面上有些幸福,似想起了他所喜欢的那位老姑娘的模样。 回春楼外来往宾客极多,甚至很是喧嚣,但这似乎一点也不影响赵无双独自陷入自己的想象之中,赵无双对于他那回春楼内的老姑娘爱得深沉。 看到这中年老男人这副花痴的模样,陈青山伸出手摸着额头,一声无奈的叹息,只觉是要坏事了。 赵无双模棱两可的话算是回答了陈青山的第一个问题,那回春楼内的老姑娘是否知道他赵无双的心意,但最关键的第二个问题,赵无双并未回答。 那回春楼内的老姑娘是否喜欢赵无双,若是喜欢的话,两情相悦,事情便好办了。但若是不喜欢,就是圣皇陛下来了,有意要撮合二人,也是无用之事。 “老赵,那老姑娘喜欢你吗?”陈青山再问。 赵无双尬尴:“大概,大概是喜欢的吧,毕竟她未拒绝过我。” 又是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陈青山闻言,不语许久,很是困难地忍住了要将面前这个中年男人打上一顿的冲动,这是脑子里面有多少水啊,要不要打上一顿,把赵无双脑子里的水给控出来。 罢了,陈青山一声叹息,怕淹了这桑梓城。 什么叫大概是喜欢的,明明便是不喜欢,赵无双这个痴人不愿意去相信罢了:“老赵,这世间事皆可努力,唯独喜欢一个人除外。” 陈青山轻语,想要帮助这赵无双认清现实,可赵无双坚持了二十余年的事情,这二十余年的喜欢,又怎么是陈青山三言两语可以说得动的。 “侯爷这句话,我很早便听其他人说过了,他们说我是个痴人。”赵无双一叹,在陈青山面前变得平静起来,完全没有了刚刚见到陈青山时的紧张,或许是因为感受到了陈青山的善意,亦或许是回春楼内那位老姑娘的缘故。 陈青山有些恨铁不成钢:“你不是个痴人,而是个傻子,你应该明白痴和傻还是有区别的。” 被陈青山这么一数落,赵无双便不再言语了。 “走吧。”陈青山拍了拍赵无双的肩膀,便要入这回春楼内,陈青山实在是有些好奇,赵无双心中的那位老姑娘究竟是什么样的模样。 天色接近傍晚,回春楼上,一排排长得俏丽的婢女推开屋门,在楼外的过道之上挂上了大红灯笼,使得这夜色多了几分旖旎的意味。 “几楼?”几乎是被后面的宾客裹挟着,陈青山被推入了这富丽堂皇的回春楼内。 “三楼。”一边同样被人群裹挟着的赵无双回之。 “好的。”陈青山回答,这回春楼一共七层,越高处的姑娘便越价格更高,由于一楼并无姑娘接客的关系,这回春楼的三楼,便算得很低了。 在回春楼的三楼入口,陈青山与赵无双停了下来,被一个华服男子拦了下来,说是华服男子,不过也只是一名管事罢了,三十有余的年纪,油头粉面,胜在身上的装扮不错。 “赵无双,你又来了。”这名管事神色倨傲,一抬手便将赵无双拦了下来,显然赵无双也是常客,这名常年负责三楼的管事来说,并不陌生。 “老样子,我要见如娘。”赵无双被这管事拦下,明显有些不高兴,不过还是从怀中掏出一袋白银丢了过去。 陈青山看着那袋子,不用神识,便清楚里面是三十两白银,对于赵无双来说,这三十两白银,算得上多了。 管事的接过袋子,用手掂了掂,面上露出笑容:“不够。” 赵无双一愣:“杨管事,这三楼的姑娘,不就是三十两银子吗?” 杨管事一笑,摇着脑袋:“你若要见这三楼上的其他姑娘,三十两自然是够的,只是你偏偏要见的是云娘,那便不够,远远不够。” 赵无双面对这明显的为难,捏紧了拳头,但最后还是松开手,放了下来。 “如此,那要多少银两。” 杨管事伸出一根手指,看了一眼赵无双背后的陈青山:“一百两,一人一百两。” 一百两,几乎是这回春楼内五楼姑娘的价格了,当然,无论是三十两,还是这一百两,只是有了与那姑娘见上一面,说些话的资格,算是个见一面的费用,仅此而已。 这是明显到极致的为难,能花一百两到五楼的人,为何要花三十两来逛这三楼,可偏偏这赵无双非三楼不去,非如娘不见。 赵无双面上出现了为难的神色,他身上的银子,加在一起,不足百两。 杨管事看出了赵无双的为难,伸出一只手来:“若钱不够的话,请回,赵爷您下次带够了银两再来。” 至于赵无双已经给出的那三十两,杨管事没有丝毫要将其还给赵无双的意思。 赵无双愣在原地不动,杨管事收起了脸上的笑意,面色一寒,随后一声喝:“来人呐。” 便有几名初境的修士从暗处走了出来,是这回春楼内的打手,几人正虎视眈眈地看着赵无双与陈青山。 “是赵无双你自己出去,还是我让人请你出去。”杨管事言语间,那几名初境的打手便围了上来。 陈青山摇摇头,这赵无双对于这回春楼的管事,从始至终,都表现得太软了些,若将其在东边城门收例钱的气势拿出来一些,倒也不至于被人欺压到此。 “为何不反抗,是怕这回春楼的老板吗?有我在,你又怕些什么,别说打个管事,就是一路杀进去,又能如何?”陈青山立于赵无双背后,以赵无双才能听到的声音轻语道,陈青山的面容被阴影所覆盖,稳如泰山,他陈青山便是赵无双此时的靠山。 赵无双眸子一亮,属于老兵的那股凶戾之气在一瞬间爆发,赵无双在兵马司这么多年,可是真正在战场上搏杀过的人,尽管大家都是初境,但这几个回春楼的打手,就是加在一起,都不是对手。 被赵无双的气势一冲,那几名回春楼的打手,包括杨管事在内,皆被吓得一退,他们在这回春楼内声色犬马,对付些普通人还好,又如何能与赵无双这样的军中老兵相比较。 只是赵无双这气息在下一刻便收了起来,陈青山一愣,感受到了赵无双心底的挣扎。 “为何?” “伤了他们,如娘在这回春楼内的日子便不好过了。” “......” 陈青山摸着脑袋,只觉得头疼,一个连死都不怕的老兵,却害怕这个。 “你的骨气呢?”陈青山于赵无双背后问之,忍住了抬腿离去的冲动。 赵无双口中苦涩,他也不知道为何会这样,但任他刀口舔血,杀人如麻,当想起如娘的那一刻,便丢盔弃甲,没有了骨气,喜欢或许就是这样没有道理的事情。 杨管事桀桀一笑,带着人又围了上来,手中一根木棍,一击落到了赵无双的肩膀之上。 一声清晰可闻的棍棒与血肉接触之声,杨管事虽不是修士,但这一棍子下去,亦是用了十成的气力。 “并非是我为难于你,不瞒你说,这一百两银子的见面费,是如娘亲口说的,你应该明白,如娘并不想见你。”杨管事趁热打铁,说道。 赵无双如同未感觉到身上的疼痛一般,眸中在这一瞬间化为了茫然,双目涣散,双手抬起,捂着自己的脑袋,不断捶打着自己的脑袋:“不可能,不可能!” 更是因为情绪激动的关系,这个中年男人的言语之中更是出现了哭腔。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这是事实,你得接受。” “否则,别人为何如娘收三十两,还笑脸相迎。而你,要一百两,还未必想见你。”杨管事又道。 赵无双腿一软,双目空洞,便向后倒了下去,陈青山眼疾手快,伸出一只手来,将其托住。 杨管事与众打手上前,就要将陈青山与赵无双赶出。 “我倒想看看,这让老赵魂牵梦萦的如娘,究竟是何模样。” 陈青山身上,劲气爆发,一瞬间便将几人击飞在走廊之上,一张银票飞出,落在杨管事的面上,是二百两面值。 “你应该还欠我们三十两,不过我们,不要了。”陈青山轻语,扶着赵无双便从杨管事身边走过。 第二百三十六章 赵无双的坚定 “好强的实力,比赵无双更强,这青年又是何人?”陈青山仅仅是从杨管事身边经过,便给了杨管事极大的压力,更有丝丝冷汗从杨管事身上冒出。 杨管事站起身来,看着陈青山与赵无双的背景,出了神。 “杨管事,要不要通知老板?”此时,杨管事身边,一打手对着杨管事一拜,随后问道。 “叫什么老板,还嫌不够乱吗?你未看到那青年手上的储物戒指吗?那可是大家族的修士与公子哥才有的东西,老板来了,收拾谁还不一定呢,我们惹不起!”杨管事气急败坏,对着那名打手训斥道。 “太平侯爷,谢谢您。”赵无双再次走到了陈青山的前边,轻语道,陈青山挥挥手,示意赵无双并不碍事,这两百两银子,对于陈青山来说,算不了什么,不过陈青山依旧一叹:“我实在是看不懂你啊。” 陈青山希望赵无双能够在见到如娘之后,能够真正地死心。 接客的地方在回春楼的背面,藏于回春楼的深处,一是安静,二是让顾客们拥有更多的隐私。 走到走廊的尽头,转了个弯,便见到了一排迎人的侍女,十五六岁的年纪,个个长得俏丽,现在作为婢女的她们,再过上几年,便可如她们的那些个姐姐一般接客了。 她们现在的作用,便是引路,由她们来指引那些在管事面前交过银两的客人们。 “两位老爷,你们是要找谁?”见陈青山与赵无双到来,一名生得好看的婢女便迎了上来,目光更在陈青山的停留了许久。 样貌好看,又有钱的公子哥在这回春楼内是香饽饽,对于这些侍女而言,能被这样的公子哥看中,是她们逃离这个地方最好的方法。 奈何陈青山并未有什么做圣人的意愿,赵无双开口:“找如娘。” “好的,两位老爷稍等。”那侍女恋恋不舍地看了陈青山一眼,便在台子上拾了块玉牌后,就回身走到了更深处。 赵无双双手放置于膝盖之上,尽力装作平静的模样,但其细微的动作与有些急促的呼吸又怎么能够躲过陈青山的感知,赵无双并不平静。 但无论赵无双平静与否,他都改变不了另一个人的意愿,尤其是那个人,还不喜欢他的情况之下,这份打扰,只会将赵无双与如娘之间的距离推得越来越远。作为局外人,陈青山对这其中的道理,实在是太清楚不过了。 “老赵......” “啊?侯爷有什么事?!” “没,没有......” 陈青山张了张嘴,想安慰一下赵无双,让他做好心理准备,但最后还是没有开口,因为就是陈青山亦不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该如何开口。 陈青山能够明白赵无双现在的尬尴处境,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其实侯爷,老赵我此生没有太大的抱负,唯一的愿望,便是帮如娘赎身,只是老赵我没用,攒了大半辈子,也未攒够替如娘赎身的银钱,所以每月便花了几十两银子,来这见如娘一面,和她说说话,便是老赵我此生最大的安慰了。” “我算了算,再在这兵马司干上四五年,捞些油水,再借上一些钱,替如娘赎身的钱也就够了。”赵无双说道,面上的迷茫少了些,能替如娘赎身,那美好的光景成为了支撑赵无双的动力。 此时的赵无双比起一个兵痞,更像是那赌桌之上的赌徒,要孤注一掷,还有那庙里虔诚的信徒,要为自己的信仰献上所有。 赵无双的脸在这回春楼的灯火之下变得模糊起来,明明灯光很亮,亮如白昼,但陈青山依旧看不清赵无双的脸,这与视力修为无关,更多的是发自内心的感受, 陈青山看着赵无双,一声叹息,这世上能够支撑人活下去的事与物不少,可以说得上有许多,可赵无双却偏偏选择了其中最不可靠的一样,一个人。而人心是会随时变化的东西,又如何把握得住。 “如果,我只是说如果,要是这所谓的如娘并不喜欢你,你也要替她赎身吗?”陈青山认真地发问。 这一个问题问住了赵无双,毕竟在赵无双地内心当中,并未有如娘不喜欢自己这个选项,这源于赵无双不敢相信这个选项,不得不说,赵无双这个兵痞,是懦弱的,在面对地位更高者时,在面对自己喜欢的人时,在面对一个自己不愿意接受的答案时。 赵无双有些迷茫,他抬起手来,只觉得这楼内大亮的灯光有些刺眼,眯着眼睛,透过指缝,看着那一盏盏变得模糊的灯火,想要寻找自己内心的答案。 灯火并不会给出答案,更不知灯下之人内心是如何在翻江倒海。 只是赵无双脸上的迷茫,慢慢化为了坚定:“是的,不管如娘待我怎么样,我都要为他赎身。” 陈青山第一次在这赵无双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力量,这力量的名字叫做“坚定”。 “值得吗?”陈青山问之。 “值得。”赵无双回答。 “老赵,你很不错。” “第一次有人这样夸我,还是一位大唐的侯爷,这样想来,我确实不错。” 许久的沉默之后。 “侯爷?” “嗯?” “如果您说我是您的话,如娘会不会喜欢我,对我热情些。” “我一直觉得喜欢这件事情,与地位身份无关,老赵你应该明白,喜不喜欢,与是不是侯爷并没有关系。”、 “也是。” “......” 那拿着玉牌的侍女回来了,在其一出现的那一刻,赵无双便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到了侍女身上。 侍女莲步轻移,面上有些尴尬,回到陈青山与赵无双面前,久久不愿说话,似在思考如何安慰好这两位大爷。 赵无双急了,一把抓住侍女的肩膀:“怎么样了,如娘如何说!” 赵无双歇斯底里的模样让小侍女一颤,差点便被吓出了泪水,面上出现了潮红之色,只是一个劲地颤抖着。 “老赵,稍安勿躁。”陈青山出手,拨开了赵无双的大手。 “慢慢说来,不必着急的。”陈青山安慰道,同时放出神识稳定这小侍女的心神。 小侍女投来感激的目光,陈青山再次安慰:“说吧,没事的。” 小侍女点点头,轻声道:“两位大爷,如娘姐姐房间内,有客人了。” “可有闻丝竹之声?”赵无双问。 “并未。”小侍女回答。 闻言赵无双大愣,瘫软在地上,如娘这一生,都是清倌人,以琴瑟赚些银钱,如今却未闻丝竹声,赵无双再也不敢想象那房间内发生的事。 “那屋内的官人似乎是个不得了的大人物,我也不敢打扰。”那小侍女怯懦道。 第二百三十七章 回春楼内的阵法 赵无双不敢再去深思,伸手一拨,将挡在身前的侍女掀翻在地后。 便不顾阻拦,向里楼冲了进去,这名老兵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气势与矫健。当陈青山扶起那倒在地上的侍女时,赵无双便失去了踪影。 “何人敢在回春楼闹事,是不想活了吗?”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以陈青山所在的三楼为开始,一队队打手自各层楼冲了出来,如潮水般涌向了三楼,在这回春楼内,强闯里楼,几乎是砸人饭碗一般的行为。 陈青山皱起眉头来,看着这群围上来的回春楼打手,几十人的模样,皆是修士,为首的几人甚至是二境之修,应该是每层楼打手中的头目。 回春楼并不小,走廊上几乎容得下两辆马车并行,就是这几十人接聚与此,也丝毫不显得拥挤。这些打手手中持着兵器,狞笑一声,便围了上来。 “强闯里楼的的是那赵无双,你们来抓我干嘛?不讲道理了吗?”陈青山以掌中劲气将身边的小侍女给送了出去,随后拍拍手,轻声说道。 “就说你是不是与那强闯里楼的赵无双是同行的就是了。”一道声音响起,声音的源头在回春楼的最高层,陈青山抬头望,那是一个中年男子,披着金色大氅,手上一枚极品翡翠扳指,正站在第七层楼上,向下俯视着陈青山。 回春楼很高,每一层都比普通楼阁要高上不少,这就使得那中年男子眸中的陈青山变得更小,如同上等人俯视下等人。 “老板!”当那中年男子出现时,打手们皆抱拳一拜,大声道。 赵无双这强闯回春楼的行为直接将回春楼的这位老板给惹了出来,老板皮相生得好看,身后站着个铁塔般的汉子,汉子几乎要高出老板几个头来,面容粗犷,皮肤黝黑。 汉子修为是三境,且是一名体魄极其强大的武夫,是老板的保镖。 “让我看看是哪家的儿郎如此大胆,敢在这回春楼闹事。”老板声音很轻,但亦可听出其中的怒意,那些打手不再行动,直至老板带着那铁塔般的汉子走出人群,来到陈青山面前,与陈青山面对面。 陈青山更直观地感受到了老板背后汉子所带来的压迫感,其头顶上便是挂在最高处的灯笼,有如此身材的,陈青山印象里面,唯有那再涵城遇到的喜憨,没有修为却能硬撼初境修士的存在,也就是说眼前的汉子很可能要比他实际表现出来的修为要强。 “倒也生得好看。”老板摩挲着手上的那一枚翡翠扳指,脸上露出了满意之色,舔了舔嘴巴。 一股恶寒之意从陈青山心中冒了出来,直奔天灵盖。 他娘的这回春楼的老板喜好不正常?! 不过哪有正常人开青楼的! “若你留下来,在我这待上一晚,那赵无双或许可免于一死。”老板看着陈青山,越看越喜欢,毫无顾忌道。这桑梓城内的权贵,公子哥,老板都认得,其中并无眼前之人。 “留你奶奶!我看今天谁敢对赵无双动手!”陈青山一声喝。 “哦?!” “还有些脾气,我更喜欢了,放心,无论是你还是那赵无双,一个都逃不了。” “把这小子给我拿下!”老板将手一挥。 那铁塔般的汉子大吼一声,便朝着陈青山冲了过来,如同一辆失去了控制的战车,滚滚气血,更是在汉子的身后凝聚出一只咆哮的猿猴来。 汉子凭着身高的优势,举起双拳,直接对着陈青山当头便砸了下来,拳头若法钵,掀起狂风,似要将陈青山砸成肉泥。 陈青山面色平静,计算了一下与这汉子之间的距离,左腿向后退了半步,重心下移,举起左手过了头顶,如同掩月,以一只手掌的力量直接抵住了汉子的双拳,纹丝不动。 “去你娘的!”陈青山收起右手蓄力,毫不客气,一拳落到了汉子的小腹之上,一拳砸飞。 “哗啦”一声响。 所有打手们尽皆避让,汉子从分成两边的人群中心的通道飞了出去,上着大漆的木栏如同纸糊一般,瞬间破碎,带起一阵木屑。 楼下惊呼声响起。 “吼!”一声暴喝,不似人声,一个长满毛发的猿猴怪物便自楼下跃了上来,双手不断捶击着胸口。 是刚刚那名汉子,催动了莫名的术法,将身体直接妖化,以换取更加强大的修为与体魄,手脚并用,冲向了陈青山。 陈青山勾勾手,再次举拳。 “啊!” 又是一拳,这猿猴再次飞了出去,更是被陈青山这一拳,砸回了人形。铁塔般的汉子如同炮弹一般,向着自家老板撞了过去。 这一击并不轻。 当那如同铁塔般的身影砸来,老板只是在扳指上一抹,翡翠扳指上便有流光出现,于这回春楼的老板面前,凝成一张圆形阵图,三十余寸的模样,直接将汉子的身体挡了下来,所有力道都散去。 老板伸手一指,阵图便将这铁塔汉子带到了一边。 “我未想到小小年纪,实力如此之强,亦或是说,服用了什么驻颜的丹药。”老板面上的贪婪在这一瞬间都消失了,然后是杀意。 一阵阵法开启之声响起,一个个阵图于这回春楼内出现,大大小小,开始以陈青山为中心,缓缓移动,光影交错着,带着巨大的杀意。 “我确实修为不高,但你忽略了一点,这里是回春楼,我的地盘。”随着这回春楼内的阵法开启,老板脸上出现了傲然之色,这阵法品秩不高,但亦不是三境之修能够抵挡的,就是四境之修,在这回春楼内的阵法之下,也得饮恨。 陈青山略微惊讶,看着头顶的那一个又一个光圈,他确实未想到,这回春楼,一个普通青楼,居然会拥有阵法这种东西。 “原本你是能活下去的,不过我现在改变主意了,乖乖受死吧。”老板一笑,所有光圈重叠在一起,一根金色长矛自其中缓缓伸了出来。 矛尖所对,正是陈青山的头颅。 “轰隆”一声响,回春楼的大门直接被人踹开,来人是一名披着亮银铠甲的壮汉。 壮汉身后,士兵们如同潮水一般涌入,惊了不少客人。 桑梓城的兵马司来人了。 第二百三十八章 兵马司周明 这亮银铠甲的壮汉名为周明,乃是桑梓城兵马司司长的弟弟,他到了,与周意亲自到了并无什么区别。 而周明的修为是四境。 “布阵!”周明大手一挥,那些属于兵马司的士兵们便纷纷行动起来,于回春楼的一楼大厅之内结出军阵,士兵们一声大喝,将手中兵器在地上一砸,便见丝丝属于他们的气血自头顶冒出,自军阵上方凝出一杆旌旗来。 旌旗铺开,竟将那杆金色长矛盖了下来,金色光芒于血色旌旗之下闪耀,并无法撕开这旌旗的旗面。 回春楼的阵法,被兵马司的军阵压制了下来,陈青山敏锐地发现,这群兵马司的将士,修为都在二境之上,就是三境,亦不在少数。在兵马司,是属于王牌或者是亲卫一般的存在。 与回春楼的这群打手比起来,这些兵马司之修不知道要强上多少。 老板微愣,他想不出这兵马司的人为何出现于此,且是周明这尊瘟神来了。 是为那赵无双而来的? 回春楼的老板心中出现了这样的想法,随后又摇摇头,觉得这个想法不切实际。赵无双是兵马司的人不错,但赵无双并没有这么大的能量,能够引来兵马司的这支王牌,更不可能让周明这样的人物亲自前来。 老板想不通,不过并不影响他向周明告状:“周大人,此人强闯我回春楼,并在楼内闹事,还望大人明察!” 楼下壮汉,周明,拿着马鞭,于所有人敬畏的目光之中上了楼,这周明,在桑梓城,可是个有名的主儿,不过其拥有的,是恶名,其手中的马鞭,既用来赶马,亦用来抽人。 甚至有个“周三鞭”的称号,意思便是低境修士与普通人,没有人能在他手下忍得过三鞭,便死了。 周明看了看回春楼的老板,面对周明的压迫,老板赶紧换上了一个笑脸,从袖中抽出一张银票递给了周明。 “懂事。”周明轻语,于众目睽睽之下,收下了这一张银票。 陈青山眉头一挑,莫非这周明性格随那大掌柜的,如此爱财。回春楼老板向着陈青山递出了一个得意的眼神,眼神的意思很明显,你死定了。 果然,下一刻,周明便转过身来,望向了陈青山:“可有此事?” 陈青山含笑,双手一摊:“他说有,那便有呗,这回春楼算个不大干净的地方,但不算我不能去的地方。”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陈青山亦懒得解释些什么。毕竟如果周明未来的话,陈青山确实是要打进这回春楼里楼的。 回春楼的老板有些恼,这小子居然敢说回春楼不大干净,但更令老板震惊的是陈青山居然没有一点辩驳,直接认了下来,这让他接下来准备的话都失去了用处。 不过这样也好,既然认罪了,按周明大人的脾气,很可能会当场出手,用鞭子将这小子抽死。按周明大人的话来说就是,将认罪的犯人抓回大牢太麻烦了些,还得管吃管喝,不如直接就地打杀。 “周明大人,这小子认罪了!”回春楼的老板于周明身后叫道,一想到接下来陈青山皮开肉绽的模样,他便感到兴奋。 “嗯。”周明回了一声,举起手来。 并未挥出手中的鞭子,而是于所有人惊讶而又不解的目光之中,朝着这眼前的青年真诚一拜。 “陈公子干得漂亮,一定是这回春楼无理在先!” “什么?!”老板一愣,只觉脑子有些转不过来,这还是自己认识的“周三鞭”吗? 脾气这么好?! 还有自己刚刚上供的银票呢? 收了钱不办事,白给了?! “可是,周明大人?!”回春楼的老板赶紧小步来到周明身前,欲要劝周明打杀陈青山。 可事实证明,周明还是周明,他的好脾气,只针对于陈青山,这位太平侯爷。 “滚!”周明伸出大手,直接扣住了回春楼老板的脸庞,将其丢到了一边。 “陈公子来这回春楼所为何事,莫非是看上某位姑娘了,被回春楼老板那厮所阻止,我做主,公子喜欢哪位姑娘,亦或者是喜欢哪一群姑娘,告诉我便好,我一并将她们请到公子的住处。”周明又恢复了唯陈青山马首是瞻的模样。 说的是请,但陈青山明白,这家伙应该是要抢。 周明来此,并非无意,而是哥哥周意所嘱咐,为的,就是向陈青山表现来自兵马司的善意。 闻言,陈青山尬尴地咳嗽了几声,轻声道:“我想周明大人误会了,我来这回春楼,是陪人来的,那人亦是您手底下的卒子,名为赵无双。” “原来如此,那他现在在何处?”周明问之。 “在回春楼里楼,这老板挡了我许久,具体在哪,我也不大清楚。”陈青山回答,这回春楼极大,就是一层楼都有上百个房间,若不熟悉的话,还真找不到赵无双去了何地。 “好说,兄弟们,上楼找人。”周明大喝一声,挥手,那楼下便分出一些人来,如有秩序的潮水一般涌上了三楼。 见此情况,回春楼的老板大惊:“大人不可,大人不可啊!” “您这样做会惊了我里楼的客人的,我这生意可做不下去了!”若任由今天的事再乱下去,这回春楼的招牌,也就没有了。 又何谈什么回头客,所以无论怎么样,这老板都不愿意让陈青山,让这些士兵,入那里楼。 看着那群来势汹汹的兵马司士兵们,回春楼的老板大感无奈。 “周明大人,做事可要凭律法的,小的自然是拦不住您,但今天之事之后,小的一定要去镇守使大人那说明这回春楼内发生的事情,我们可是遵守大唐律法的好百姓啊,想必镇守使大人不会让我们受委屈的。”老板眸光一闪,有了对策,要以大唐律法,桑梓城的镇守使大人,来压制住这周明。、 “大人,要不我独自进去吧。”陈青山怕周明为难,毕竟周明与陈青山不一样,他还是要在镇守使大人手底下做事的。 哪里知道,周明大手一挥:“无事的!” 周明看向了老板,老板只觉身体一寒,随后周明咧开嘴巴一笑:“本官怀疑这回春楼与妖物勾结,来人啊,破阵,将这回春楼上上下下,每一个房间都查一遍,漏了一间,老子拿你们是问!” “得令!” 回春楼内的阵法应声而破。 第二百三十九章 太喜欢就是没出息 回春楼的老板一颤,面色更是化为青色,他完全没有想到周明会找出这样的借口。 以抓妖为理由,封锁整栋回春楼,镇守使大人现在对城内妖物的重视,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更可况是搜了一栋青楼。 换句话说,就是这回春楼内是否有妖,搜不搜得出来,当周明说出捉妖的由头时,便已经在镇守使大人那里立于了不败之地。 从二楼开始,里楼之内一间间房间被兵马司的士兵们残暴地踹开,一声声喝骂响起,随后转为哀嚎。 “完了,完了,回春楼的生意全完了。” 回春楼的老板只觉得头晕,他有些后悔为何要阻止这青年,让回春楼的风评大受损失。 兵马司这么一闹,毫无疑问,这回春楼的生意会大受影响。 “陈公子,请吧。”周明伸手,示意陈青山入那里楼,周明对于陈青山的称呼是陈公子,而非太平侯爷,这个小小的细节,让陈青山对于周明的好感又多了几分。 这个披着亮银铠甲的汉子,看似粗犷,但其内心的细致与头脑中的智慧,绝非普通之人可以比拟。 周明,周三鞭,也并非是个无脑武夫。 “那就先谢过周明大人了。”陈青山朝着周明微微拱手,身边有兵马司的士兵跑过,先入了这所在三楼的里楼,陈青山与周明并肩跟了上去。 “谁给你的胆子,坏我好事!”一声大吼,紧接着房门破碎的声音,一团狼狈的黑影便被砸了出来。 是赵无双,“哇”地一声,大口鲜血吐出,带着一些脏器的碎片。 赵无双狼狈得像猪猡,蜷缩在地板之上,浑身染血,陈青山扫了一眼,便知赵无双浑身上下,重要的骨头几乎都碎了。 何人出手? 如此残暴的手段。 陈青山抬头,透过洞开的房门,陈青山第一眼见到的,不是伤害赵无双的凶手,而是赵无双口中的那位老姑娘,其模样与陈青山想象之中的相比较,有很大的差距,并不是太好看或者是难看,这位老姑娘只能称得上“普通”二字,且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房间大门洞开,如娘扶着琵琶,坐于床榻之上,对于忽然闯入的兵马司士兵并无太多表情,冷静非常。 如娘即使仔细地打理梳妆,描了眉,抹了粉,但依旧是很普通的模样,甚至因为岁月的关系,眸中有了些黯淡,陈青山实在想不出来,赵无双为何会喜欢上这样一位平平无奇的老姑娘。 而从始至终,如娘都未看这躺在地上,为了她而断了骨头的男人一眼。陈青山甚至怀疑,要不是兵马司的人来得及时的话,就是赵无双被打死,这如娘也未必会说半句话。 这天下真有如此绝情的女人,或许不是绝情,是不喜欢罢了。 陈青山皱起了眉头,将目光转向了房间内的另一人,商贾打扮,有些精瘦,年纪倒与赵无双与如娘一般,但其修为却是三境。 能有三境修为的商人,在这桑梓城内可不多见,陈青山一眼便知,此人在桑梓城内,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情敌吗?”陈青山一声轻语,眯起了眼睛。 屋内的商贾不认得陈青山,但认得周明,见是周明来了,也不敢耽搁,立马上来行礼:“张家张诚,见过周明大人,周明大人,是什么风把您吹到这来了?” “偶然路过,听到这楼内有动静,便来了。”周明回答道。 这张家,算是桑梓城内的大族,做油粮生意,平时没少给桑梓城的官府好处,所以,兵马司一般对这张家之人,亦比较温和。 张诚在张家,地位仅仅次于家主,算得上个人物。若是这样的人与赵无双抢这如娘,赵无双确实是一点机会都没有。 陈青山一叹。 “如娘,如娘……”蜷缩在地上的赵无双发出响声来,声音不大,鲜血在口中,使得赵无双的声音变得有些含糊不清。 赵无双伸出手来,又缓缓落下,在地板之上留下五道血色指痕。 如娘并未回应赵无双,而是扶着手中的琵琶,站起身来,朝着周明盈盈行了一礼,面上含着笑:“小女子如娘,周大人。” 对于赵无双,如娘可以视而不见,但对于周明,这个煞星,如娘却起身相迎,甚至还陪着笑。 陈青山看了这女人一眼,对于她的行为很不喜欢,这还小女子,明明是老姑娘。 至于陈青山,无论是张诚,还是如娘,都下意识地将其忽略了,如此小的年纪,又能有什么地位与实力。 陈青山没有给如娘好脸色,摇摇头,走到赵无双旁边,将其扶了起来,赵无双的伤比陈青山想象中的,还要重上许多,赵无双意识已经陷入了模糊,被陈青山所托起,整个人都搭到了陈青山的肩膀之上。 只是赵无双的眸光,一直都在如娘身上,从未改变。 “老赵啊,你是我见过最没有出息的男人。”陈青山无奈,也不嫌弃赵无双身上的血污,拍了拍赵无双染血的手。 “我当是什么人呢,原来是这傻子的朋友,赵无双,这小子说得对,你就是个没有出息的男人!” “是我见过最没有出息的男人,蛋都是软的,还敢跟我抢女人!”张诚一步步走了过来,指着赵无双的头骂道。 说着说着,张诚越发生气起来,就是周明在场,也要对赵无双动手,让这个坏了自己好事的傻子付出代价。 以赵无双在兵马司的地位,张诚与那回春楼的老板一般,都觉得将其打杀,是没有丝毫阻力的事情,即使是周明在场。 没错,张诚不仅是要给赵无双个教训,还要对赵无双下死手。 张诚掌上金光亮起,如同刀刃,对着赵无双的脑袋直接劈下,要将赵无双的的脑袋豁成两半。 以赵无双现在的情况,根本避不开。 赵无双的眸子看着如娘,眸中有些模糊,已经看不清如娘的容貌,但这模糊的轮廓,赵无双已经在梦中见过千百遍。 “他娘的,跟平时做梦一样,还不如不来,人都看不清了。”赵无双听着耳畔的风声,吐出一口污血。 “归根到底,是老赵无用啊!”赵无双认命似地闭上了眸子。 无用吗?确实无用,无用的不是赵无双,而是赵无双的喜欢,可就是无用,赵无双还是喜欢。 情字难! 陈青山并未着急出手,他想看看那如娘是怎么样的反应,可惜,陈青山失望了,如娘没有反应。 陈青山一叹,抬手,替赵无双挡下了这一击。 “小子,敢拦我,你莫不是想死!”张诚一声大喝。 第二百四十章 都是她的错! “老赵与我交过心,便算是我的朋友,你对我的朋友出手,我自然是要管的。”陈青山回答道。 赵无双此时已经没有了开口说话的气力,只是闻言之后,身体极其微小地震动了一下,视线模糊的眸中闪过了一丝道不明的神色,大概是感动,感动于陈青山这样的地位能将他当作是朋友。 对于张诚与如娘而言,陈青山的话或许没什么,但知道陈青山身份的周明,此时心底却如同掀起了海啸一般,一位大唐的侯爷居然将一个在兵马司混吃等死的老兵痞当作朋友。 何等荒唐的事,麒麟怎么能与驽马并驾。 但周明却偏偏看到了。 而在陈青山说出赵无双是自己朋友的那一刻,周明便意识到,自己恐怕不能再坐视不管了。 “朋友,出生入死的那种朋友?” “既然你先替这没出息的男人出头,那我便先解决了你!”张诚后退几步,动用全部修为,于掌中悬起一口飞剑。 飞剑品秩不凡,剑身之上有淡淡的金光,于掌心旋转几圈,随后直取陈青山的头颅而去。 “死。” 张诚一声轻喝,脑海中已经出现了将陈青山斩杀于此的画面。 “啪!” 是鞭子抽动的声音,在飞剑距离陈青山眉心不到三寸之时,一黑色马鞭如同灵蛇般探出,又如老龙摆尾,直接将那口飞剑击飞出去。 “小小飞剑,我抬手碎之,甚至不需要抬手。”陈青山轻语,天地宽不知何时,已经悬于那口飞剑的去路之上,“嗡”的一声轻响,以剑身轻撞飞剑,飞剑剑身如玉器碰上了金铁,以接触点为中心开始破碎,直到最后,竟然被天地宽给割碎开来。 “我的飞剑,怎么可能?!”与飞剑心神相连的张诚“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张诚有些想不通,那悬于青年身侧的到底是怎么样的一口剑器,仅仅是靠着自己的品秩便如此轻易地割碎了自己的飞剑。 而这样剑器的主人真地是赵无双的朋友吗?! 更让张诚感到害怕的是,刚刚周明,这位瘟神出手了。 是这青年的关系,这青年的身份恐怕很高,高到让周明也不得不低头,张诚瞬间意识到,这全场最可怕的,不是周明这尊活阎王,而是眼前这个看似初出茅庐的青年。 自己得罪了一位了不得的人物! 且很可能是朝廷之人! “这位公子,周明大人,听我解释?!”张诚来不及心疼自己的那口飞剑,伸出无措的双手,在身前挥动着,要向陈青山与周明赔罪。 不得不说,作为桑梓城排得上号的商贾,张诚拥有很高的眼界,仅仅凭着一口剑器,还有周明的举动,便将陈青山的身份推测了出来了六七分。 可是张诚还是低估了眼前青年的身份,或者是说,低估了陈青山在周明心中的地位,不等张诚解释些什么,周明的鞭子便落了下来。 “好大的胆,敢对我兵马司的兄弟出手,敢对陈公子出手,真就当本官不存在吗?”身穿亮银铠甲的周明一声大喝。 这其中的话语,既是说给张诚听的,但更多的是说给陈青山听的,否则也不必替赵无双加上一句兵马司的兄弟了,这位来自桑梓城兵马司的周明大人未放过一丝获取陈青山好感的机会。 一鞭落下,带着周明这位四境武夫独有的真气,直接将那张诚抽倒在了地上,半天都未爬起来。 “周三鞭“的称号并非浪得虚名,仅仅是一鞭,便让张诚失去了战力。 场上的局势变化得太快,快到如娘都未反应过来,自己新认识的相好便躺在了地上。 美妇人花容失色,手中的琵琶落到了地上,支离破碎,伸出一只手来,捂住嘴巴,说不出话来,眸中是震惊之色,几乎要滴出泪来。 颇有几分我见犹怜的意思。只是无论是周明,还是陈青山,对于如此模样的如娘,都起不了半分怜惜之意。 如娘不敢去看周明,更不敢去看陈青山,更顾不得在地上摔碎的琵琶,只是低下头来,朝着二人一拜:“两位大人,我只是个普通女子,望两位大人莫要为难于我与张郎。” 随后便蹲下身来,要去扶起那倒在地上的张诚,面对受了伤的张诚,如娘面色有些着急。毕竟这张诚承诺过,过了今晚,便要替如娘赎身。 如娘更是希望能入得张府,过上荣华富贵的生活。而如今,眼见就要到手的荣华富贵,皆被这杀出来的赵无双撞碎了。 此时如娘对于赵无双,心中充满了怨气,但却又因陈青山与周明在场,无法爆发出来。只是如娘似乎忘了,这二十余年来,赵无双的痴心供养。 而从认识张诚,再将其引为座上客,算算时间,也不过几日而已。在如娘心里,这赵无双,比不上张诚半分。 “张郎,张郎,你如何了?”见张诚久久未有回应,如娘更是急得满头大汗,张诚背上,狰狞的伤口清晰可见,如娘想要用手中的帕子替张诚擦拭去血迹,却又悬到了半空中,她怕牵动了张诚的伤口,使得张诚的痛苦加深。 如娘不知如何是好,只是一声又一声地呼唤着:“张郎,张郎了,你怎么样了,你倒是说话啊,担心死妾身了。” 如娘的声音慢慢带上了哭腔。 随着这一声声呼唤,陈青山都可以感受到,背上的赵无双,身体正止不住地颤抖着。 每一声如娘口中地“张郎”,都如同一柄利剑,狠狠地刺在赵无双心上。 这么多年了,她,如娘可曾唤过自己一句“赵郎”,从未有过的事情。 “值得吗?” 感受到赵无双的情绪,陈青山又问了一句,赵无双苦等这么多年,无非是想要一个自己想象中的结局。 替如娘赎身,然后跟如娘安安静静地过日子,了此余生罢了。陈青山知道,无论赵无双嘴上如何去说,只说能替如娘赎身他便满足了,但在心底,赵无双是真真切切想与如娘过上举案齐眉的生活。 这是赵无双心中无数年来的渴望。 不过很显然,赵无双的梦想,应该是无法完成了,所以陈青山又再次问了那句值得吗? 此刻,赵无双心底再次泛起了迷茫,他想坚持下去,毫无顾忌,毫不犹豫地说上一句值得。 但赵无双发现,他实在是说不出口了。 赵无双的迷茫并未持续多久,随着一声脆响,打断了赵无双的思考。 “啪!” 是被扇耳光的声音,如娘愣在原地,左边脸庞高高肿起,如娘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关心会换来这个。 如娘口中的“张郎”,在恢复些精神的第一刻,给了如娘一巴掌。 “周明大人,这位公子,我其实与这女人,并无太大关系,都是她勾引于我。” “多谢周明大人还有这位公子,打醒了我,助我苦海回身!”张诚自己站起身来,朝着周明与陈青山真诚拜了下去,面上陪着笑,有多真诚便有多真诚。 这张诚此时,迫不及待地要与如娘撇开关系,要将自己从此事当中摘出来。于这个精明的生意人而言,如娘已经失去了价值,不值得他为了如娘去得罪周明这个瘟神与陈青山这位地位更高的存在。 陈青山哪能不知道张诚的心意,面上出现了笑容,故意问道:“哦?那张老板刚刚对我的朋友出手是什么意思,将老赵打成这样,就不给个解释?” “要不,麻烦周明大人出手,再给张老板来上几鞭子?” 周明闻言,立马举起了手中的马鞭:“乐意效劳。” 张诚大惊,再这一鞭子下去,自己今天怕是要躺着回到张府了,抬起双手来,连忙挥着:“不,不要了。” “都是如娘的错!对,就是这个女人,怂恿我对赵无双出手的!”张诚将所有过错都推到了如娘身上。 闻言,如娘面色大白,眸中布满了痛苦,双手捂着脑袋。 “骗子,骗子,张诚你这个骗子!” 陈青山如愿,让如娘看到了张诚真正的面貌,陈青山知道,像如娘这样的人,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东西,如今梦碎了,如娘所受到的痛苦,心灵之上的冲击,未必比赵无双来得要少。 陈青山并不觉得罪恶,他只是帮助如娘看到了张诚的本来面目而已。 换句话说,这是如娘应得的。 “姓张的,你这个负心人!”如娘崩溃了,抬起身边的凳子便朝着张诚扔了过来。 张诚不是赵无双,他可不疼惜如娘,一掌掀开凳子,直接一拳砸向了如娘。 张诚正有一肚子火没地方发呢,现在就要打杀如娘。 “贱女人!” 第二百四十一章 赵无双的决定 被三境之修的气势所笼罩,如娘才发现自己渺小得像只蝼蚁,面上充满了惊恐。 眼见这一拳就要落下,将如娘当场打杀。 陈青山皱眉:“不可杀人!” 如此,张诚才收了拳上的气劲,化为了轻飘飘的一掌,如娘未死,但受了不轻的伤,唇上殷红的血迹。 张诚转身,朝着陈青山一拜:“这位公子生得一副好心肠,对于赵兄,我愿意拿出些诚意,给赵兄赔罪。” 张诚手掌一翻,一枚放置于透明玉瓶当中的丹药便出现在了几人面前。 这枚墨绿色丹药便是张诚的诚意,陈青山并不认识这枚丹药,但应该是有疗伤之用。 且从张诚肉疼的神色来看,这枚丹药的品秩恐怕不会低。 “周明大人,这枚丹药?”陈青山将这个问题抛给了周明。 “墨玉生骨丹,疗伤的丹药,包括三境及其以下的修为,有了这枚丹药,便相当于多了一条性命。”周明一眼便认出了这枚丹药。 “这枚丹药,对于这张诚也应该是保命之物,能拿出这样一枚丹药,也算是他的诚意了。”周明更是替张诚开口道,这枚墨玉生骨丹在这桑梓城也是稀缺之物。 “好说。”了解了这枚墨玉生骨丹的作用之后,陈青山也不客气,直接从周明手中抓过了这一枚丹药。 陈青山将丹药取出,有些温热,带着淡淡的药香,确实是枚好丹药。 丹药在掌中一滚,就要喂给赵无双,没想到却引来了赵无双的剧烈反抗。 陈青山不知道是因为这枚丹药太过珍贵的缘故,还是因为赵无双还惦记着受了伤的如娘。 但陈青山不会惯着赵无双。 “你还想在我肩膀上搭个窝不成?” 手一捏赵无双的下巴,便将这枚墨玉生骨丹送入了赵无双的腹中。 酥酥麻麻的感觉出现于赵无双身体之上,体内所受的伤更是在这一刻迅速痊愈。 “哦?”陈青山摸了摸下巴,眸中起了些兴趣,看向了赵无双。 此时的赵无双已经不在需要陈青山的搀扶,在治疗完张诚留下的伤势之后,墨玉生骨丹的药力还未散,赵无双这么多年来在兵马司所受的隐伤,也被慢慢治愈着。 一声轻响,赵无双这位初境武夫,跨入了二境,整个人如同脱胎换骨了一般。 “恭喜赵兄!刚刚的事得罪了,赵兄不要怪罪。”张诚第一时间站了出来,朝着赵无双一拜。 “不碍事的。”赵无双并不觉得自己能让这张老板低头,全看在陈青山的面子上罢了,所以也没有去追究些什么。 “如此,周明大人,这位公子,张某便先告退了,今日的事,多有得罪!”张诚朝着陈青山与周明一拜,直接脚底抹油,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走吧。”陈头青山拉了一下赵无双,即使是现在,赵无双的大部分注意力都在那如娘身上。 这让陈青山大感头疼。 “我们就这样走了,这如娘的日子恐怕便不好过了。”赵无双一声叹息。 “她好过与否,与你又有什么关系?”陈青山言语间冷了些。 “为何不学学那张诚,苦海回身?” 赵无双不舍地看了如娘一眼,想起了如娘对自己的态度,以前赵无双觉得,只是如娘的性子便是如此,对任何男人都是冷淡。 但直到今天,赵无双才发现,并非如此,如娘对于张诚,就很热情,热情到让他赵无双心疼。 说到底,是他赵无双不值得如娘热情罢了。这一刻,赵无双即使是突破到了二境,脸上也没有半分的喜色,反而是苍老了些。 “好。” 赵无双身上多了些萧索之意,拍拍陈青山的肩膀,便要主动离去。 陈青山不知道赵无双在心底有没有放下,但就是放不下,又能如何,不过陈青山让陈青山略微庆幸的是,赵无双做出了正确的决定。 “周明大人,今天之事麻烦您了。”陈青山向周明说道。 “能为公子效劳,是周某的荣幸。”周明一笑,挥挥手,那些兵马司的士兵便有秩序地涌动起来。 这下,如娘急了,就如赵无双所说,任陈青山等人就这样走了的话,她在这回春楼内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今天之事,皆引她而起,这回春楼的老板,不吃了她才怪。 或许到了明日,她如娘便成了比仆人还有更加低贱的存在。 如娘越想越害怕,但嘴上依旧不肯放过赵无双:“赵无双,今日之事,皆由你我二人而起,你大可一走了之,但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陈青山眉头一皱,果然这女人不是省油的灯。 闻言,赵无双停下了脚步。 如娘眼见有效,心中一喜,却未在面上表现出来:“赵无双,若无你,今日之后,我便会嫁入张府,即使是个妾室,也足以衣食无忧,荣华富贵。” “而这,都是因为你,毁了我的荣华富贵,如今还要一走了之,让我独自承担这回春楼内的惩罚!” “你就是这样的喜欢吗?毁掉我想要的一切,让我在这回春楼内,永生永世都出不去!” “赵无双,我就从未在意过你,现在我更是恨你,恨透了你!” 如娘的言语句句诛心,落到了赵无双脑海之间。赵无双身体一颤,他未想到过如娘会对他说出如此绝情的话,顿时便红了眼眶。 在战场上与搏杀时,他赵无双未怕过。刚刚欲妖被张诚打杀时,他也未流出一丝泪水。 可如今,面对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如娘,几句话语,便让赵无双红了眼眶,流下了泪水。 赵无双肥硕的身体颤抖着,豆大的泪珠自脸上落下,几乎连成了线。 “说吧,赵无双,你该如何补偿于我!”如娘说道,露出了自己的最终目的。 她想借赵无双,或者说是赵无双旁边的陈青山的关系,离开这回春楼。 赵无双一愣,看向陈青山,脸上露出了哀求之色。正像如娘所料,赵无双不忍她在此受苦。 “可是,这二十多年来,你为何又要受赵无双的好呢?” “既然不喜欢,甚至是讨厌,那为何又不早早地说明呢?若早上十年放下,这赵无双在我兵马司,虽不说大富大贵,但娶妻生子,平平安安生活还是可以的,到底是谁耽误了谁?” 此时,一直都未说话的周明开口了,直接说到了最重要的地方既然不喜欢,又为何不早早拒绝? 与陈青山一般,周明也不喜欢这个女人。 周明的话,说到了如娘的痛处,更让她无法反驳。无论是从道理上,还是身份上。 如娘慌了神。 与此同时,陈青山摇了摇头,拒绝了赵无双的请求。 “大人?”赵无双苦涩开口,看向了周明。 “赵无双,若真想靠自己救这女人,本大人亦可以给你指条明路,这桑梓城有些地方,有生死擂台,你若不怕的话,拿命去换这替她赎身的银两,像个男人一般去做!” “陈公子,本官先告辞了!”周明将马鞭在空中一抽,带兵离去。 “好。”赵无双看着周明的背影,似乎做出了一个极其危险的决定。 如娘看着坚定的赵无双,一愣,心中好像少了点什么。 第二百四十二章 白骨塔下 陈青山走在石巷之内,伸手抚摸着长满青苔的墙壁,滑滑腻腻,周围人头攒动,一股难闻的气味充斥在陈青山的鼻腔之内。 陈青山跟随赵无双来到了桑梓城的黑市之内,赵无双在一个角落停了下来,面前一扇算不得大的木门,甚至有些老旧。 但赵无双却双目愣神,紧紧盯着木门,似乎这木门之后,有着大凶险。陈青山亦有些好奇,这木门之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居然能让赵无双这样的老兵不敢上前。 “生死之争,拿命换钱吗?”陈青山看向了那扇老旧的木门,喃喃道,觉得或许并不是生死之争那么简单。 身前的赵无双似是在下决心,大口呼出气来,推门而入,陈青山则侧身跟上。 陈青山不由得眯起了眼睛,来适应这门后世界的强光,与陈青山想象中的冰冷阴暗不同,这门后是富丽堂皇,地上的铺着的柔软毛皮,镶嵌在墙壁之内的大粒夜明珠,无不体现这门后世界的舒适。 有淡淡的香味弥漫在空气之中,很柔和的香味,不会引起任何人的反感。 这门内门外便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可谓是别有洞天,这门内的好,让人很难把此处与杀戮与血腥联系起来。 可无论是陈青山的直觉,还是赵无双的反应,都让陈青山知道,这地方,没有表面上所见的那么简单。 一道身影出现,更确切地说是飘了过来,如同魍魉般的身影,水袖长衫,面上白色,如同涂着厚厚的粉,嘴唇两边,极其对称地点着两个小红点,让陈青山想起那百姓白事之时,所扎的纸人来。 一个活着的纸人,就这样飘到了二人面前,赵无双吓得一颤,但还是以意志压下了心中的恐惧。 “两位客人到此地来,所为何事?”这侍者对着陈青山与赵无双施了一礼,一双眼睛不断滚动着,如同在审视二人一般。 “我是来走那尸山的。”赵无双一拜,下定决心道。 一个不大让陈青山听得懂的词语,不是生死之斗,而是“走尸山”,光是这三个字,便能感受到其中的凶险。 这侍者闻言,嘴角更是大大地咧开来:“上天无门,入地无路,走过尸山,黄金万两!” “两位客人这边请,这走尸山很快便开始了。”侍者伸出手来,示意二人入内,然后悬在二人前方引着路。 这侍者并无五境修为,却能双脚离地,陈青山觉得应该是使用了符箓一般的东西。除了符箓之外,还有一种可能,便是这侍者,并不是生人。 “请。” 走到富丽堂皇的廊道的尽头,侍者掀开一道幕布,陈青山二人走了进去,幕布后面是石质楼梯,一直向下,长长的楼梯走了许久,陈青山与赵无双便来到了一处极为宽敞之处。 周围的温度冷了些,这意味着此处所在位于桑梓城下地底极深之处。一个圆形的竞技场,四周是看台,竞技场中心,是一座白骨高塔,依稀可见塔上斑驳血迹,高塔之顶,发出摄魂夺魄的光芒来,让人不寒而栗。 “没有想到,这桑梓城下还有如此地方,我有些好奇,这里的主人是谁?竟有如此手段。”陈青山轻语。 赵无双摇摇头,他在桑梓城活了一辈子,知道桑梓城有这样一个地方,但却从未来过,自然也不知道这里的主人是谁。 “我家主人?”那侍者喃喃一声,看了一眼高塔,目光一直向下,落于竞技场底部,最后收了回来。 “我家主人向来神秘,若客人在这桑梓城待得久些的话,再加上些缘分,或许能见到我家主人。”侍者回答道。 “有缘分的话,何人不能见。”陈青山“噗嗤”一声笑。 周围热闹了起来,一个个身影飘了出来,身后引着客人,陈青山敏锐地发现,所有的侍者皆是一个模样。 “傀儡,还是其他造物?”陈青山轻语,越发对此地的主人好奇起来,神识探出,想要探一下这些侍者的虚实。 瞳孔一缩,在陈青山的神识之内,空无一物。 也就是说,这些侍者,既不是傀儡,也不是其他拥有身体的造物,属于更加道不清,言不明的东西。 陈青山思考之时,那么侍者已经带着赵无双入了那竞技场内,赵无双手中,多了一个木牌,上是“二十九”,陈青山不大明白这有何用。 与赵无双一般,也要去走这尸山的,还有许多人,数量恐怕已经超过了上百。而这一百余人里面,最后,只能活下来一个,何谓“走尸山”,就是将其他人都杀死,爬到那白骨塔的最高处,仅此而已。 而来参加“走尸山”的人,皆如侍者所言,都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之人,皆是走投无路的穷凶极恶之徒。 即使赵无双是桑梓城兵马司的老兵,在这群“走尸山”的人当中,也显得有些普通了。 这些人中,除了赵无双外,最能引起陈青山注意力的是一个老者,正在闭目养神,老者袖中隐隐有寒光亮起,那是一口飞剑,他与其他走投无路之人有些不一样,其身上并无走投无路之意。 且在其他人纷纷来到白骨塔下,熟悉白骨塔的构造与周围的环境时,老者根本就不用了解周围环境,似乎其对这竞技场,对这白骨塔已经是很熟悉。 “是专门来此捞钱的人吗?”陈青山轻语,道出了老者的来历。这老者或许在陈青山面前算不得什么,但其实力依旧高出塔下之人不止一个层次。 若是单挑的话,没有一个人会是这老者的对手。 有更多的侍者引着客人进来了,这些客人,衣着华贵,皆是桑梓城内的富人,他们戴着面具,各自落座,饶有兴趣地看向了竞技场内。 这样的目光陈青山并不陌生,大唐的百姓在市场上挑选猪猡时,亦是这样的目光。 这些客人们在看,下方的“猪猡”们,哪一只更加的强壮。 “请诸位客人挑选编号,随后押注。”一名名侍者从四方飘出,手中托盘,盘上是一片片木牌,牌子上自然是白骨塔下之人的编号。 陈青山瞬间明白过来,他们是在以这样的方式来盈利,无论最后站在白骨塔之上是何人,商家都不会亏损。 而陈青山没有猜错的话,每位客人只能翻一个牌子,买上一个编号。 客人们手中的木牌飞出,纷纷飞入那白骨塔内。 白骨塔最高处的骷髅睁眼,有无形的波纹散出,客人们的呼吸粗重了许多,塔下之人亦有了些狂躁之意。 一场血腥的盛筵即将开始,陈青山眉头一皱,感受到了极大的不对劲。 第二百四十三章 老兵赵无双 不得不说,赵无双在桑梓城兵马司这二十余年并未白混,在战斗开始的刹那,这位老兵并未登上白骨塔与别人战斗,而是提刀游走在白骨塔下,默默观察着战场上的变化。 “得避开这里。” 赵无双提刀,十分警觉地避开了一处位置,其上便是袖中藏着一口飞剑的那名老者,直觉告诉赵无双,这名老者,很是危险。 赵无双躬身,尽量减小自己被注意到的概率,缓缓向后退,远离了这名老者。紧接着,赵无双又避过了几个位置,其上站着的人,虽不如老者,但亦皆是白骨塔上的强者。 环绕一周,赵无双提刀,舔了舔嘴巴,便登上了白骨塔,白骨塔外是一尊又一尊的白骨巨人,镶嵌于塔身之上,皆为跪拜状态,托举着的双掌之上,生出大片的骨质结构来,当双掌合拢时,便是一个供人厮杀的平台。 数不清的平台错落有致,一直到白骨塔的最高处。赵无双登上平台的第一刻,便迎来了袭击。 “咻!”一根箭矢破空而来,从箭矢之上来看,射出这根箭矢的主人修为并不强,只有初境修为,大概与未突破的赵无双一般。 而服用了墨玉生骨丹之后的赵无双,无论是修为,还是战斗经验,都在此人之上,只要赵无双能够接近这箭矢的主人,那此人不出三息,便会被赵无双斩杀。 而箭矢的主人亦留了个心眼,一击之后,便先后退去,想借武器的优势对赵无双造成伤害。 “叮咚”一声响,只见火花飞溅,赵无双持刀拨开了那枚箭矢,箭矢的轨迹偏离,撞到了白骨塔上,随后崩碎开来,在赵无双脚下落了一地,如同冰晶。 赵无双凭借修为上的优势,迅速与那持弓之人接近,持刀的手臂收于脑后,气机迸发锁定持弓之人,意在将其一刀斩下头颅。 赵无双眉心微微疼,持弓之人将箭矢对准了赵无双的眉心,而其面上,并无恐惧,有的是将要将赵无双杀死的疯狂。 为何会如此? 明明赵无双的刀会先一步落下,割下这持弓者的头颅。 到时候,他又如何射出这枚箭矢? “嗯?!” 赵无双微微吐出一口气来,眯起了眼睛,略微改变了劈出这一刀的轨迹。 这一刻,于那持弓之人惊讶的目中,赵无双松开了自己的手掌,兵马司制式的钢刀脱手而出,直奔持弓之人的面门而去。 冰冷的刀尖在持弓之人的眸中迅速变大,在接近那头颅的最后一刻,一转,自其耳边绕了过去,削下三缕头发,一丝冷汗不自觉地从持弓之人的额头上流了出来。 赵无双的刀旋转着,落到了持弓之人背后的阴影之内,阴影之内,似有什么东西蠕动着,在向外跳出的那一刻,与赵无双的钢刀撞到了一起。 “啊!”一声凄厉的声响,一枚头颅落地,持弓者的阴影之内,藏了个人,而赵无双丢出的这一刀,割去了此人的头颅。 藏在阴影内之人便是这持弓者的底气,在这注定只能活一人的白骨塔上,不知这二人是如何达成协议的。或许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只有合作,才能有那一丝登顶的可能。 但这一刻,赵无双杀了持弓之人的合作者。 “嘭。”弓弦松开之声。 丢刀后的赵无双很轻易地避开了这一箭,没有了偷袭机会的持弓者,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成功的可能,赵无双一拳落下,毫无保留,直接捶杀了这名持弓者。 从始至终,这名持弓者都想不通,赵无双为何会发现自己背后之人。 两具尸体躺在了赵无双的脚下,赵无双并无多少喜悦,因为他发现,这白骨塔上,不少修士在那几位强者的压力之下,选择了合作。 这意味着,赵无双登顶的路,更难了。 “开弓难有回头箭?”赵无双自问,以手擦拭去刀身之上的血痕,大唐的制式兵器终究比不得那些千锤百炼的兵器。 “兵马司二十余年,一路走来,死了不少兄弟,我能活这么久,已经值了!” 赵无双坚定了心中的信念,杀戮在这位老兵身上唤醒了一些属于他的记忆,赵无双顶住压力,提刀大步向更高处走去。 有一种视死如归的气势。 赵无双脚下,被赵无双斩杀的那两具尸体,口鼻开始蠕动起来。 “噗嗤”一声,如同破开了某层阻隔,一股股气血自两具尸体七窍之内冒了出来,如同一缕缕血色烟雾,慢慢沁入了白骨塔的塔壁之内。 两具尸体的气血在一瞬间之内被抽干,皮肤失去光泽,慢慢干枯,成为了枯黄之色,血肉如腐木,慢慢自内部开始了崩塌,那白骨巨人的双掌开始倾斜,枯萎的尸体随之滑落,最后被镶嵌于白骨塔上的巨人吞入了口中,再也没有丝毫的痕迹。 相比于赵无双而言,这白骨塔上的最强者,那名的老者,则显得从容许多,甚至有些闲庭信步的意思,其不仅是此地修为最高者,拥有三境的修为,更有一口飞剑在手。 飞剑如灵蛇,在空中划出一道又一道黑色轨迹来,纵横交错,一具具尸体于其周身掉落,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挡其向前的脚步。 一路往白骨塔最高处走了上去。 “不能让他再登上更高处了!”老者斜下方,一处平台之上,有一大汉喊道,其是这白骨塔上几位仅次于老者的修士之一。 “嗯?!”那老者向下一瞥,手掌一握,那口飞剑便直奔大汉的咽喉处而去。 “哈哈哈哈,我承认你确实很强,但若是仅凭一口飞剑,就要将我斩杀的话,未免也太看不起我了些!” 飞剑夺命而来,大汉手中一柄战锤,以极强的力道轰击到了这口黑色飞剑之上,将其挡下。 “你们难道就看他如此登顶吗?不若我们联手,先杀了他,再去争这第一!”大汉向四周一吼。 并未有人回应,但有四道黑影自白骨塔上跃出,跃至了老者面前,将老者拦了下来,皆是与大汉一般修为的修士。 “哈哈哈!王某谢过各位道友!”这大汉大笑,一步跃上了老者所在的平台,气息爆发,大汉的修为,亦是三境。 战锤一挥,以大汉为首,五人一起逼向了老者。 第二百四十四章 恶人先告状 厮杀仍在继续,一个个修士死亡,化为尸体,随后被身下的白骨塔所吞噬,成为这白骨塔的养分。 所谓“走尸山”,其中的“尸山”,便是这白骨塔,一具具尸体,被这白骨塔所吸收,不仅仅是今日,而是日积月累以来,在这竞技场内发生的每一次战斗,所积累的尸体。 而这些尸体,还不是普通人的躯体,皆是修士之躯。 求财的修士换了一批又一批,唯有白色骨塔一直立于此处,是一处实打实的“尸山”。 比起这白色骨塔之上的另一处战场而言,赵无双的每一次战斗都显得有些悄无声息,引不起任何人的注意,但越往高处走,赵无双所经历的战斗便越惊险。 每经过一次战斗,便与死神越来越近,但每一次,赵无双都与死神擦肩而过,赵无双告诉自己还不能死,强大的求生意志让赵无双成功击杀一个又一个敌人,最后活了下来,往白色骨塔的更高处去。 不知不觉,赵无双已经来到了骨塔的上半部分,身上不合身的战甲替其抵挡了一次又一次的攻击,成为不规则的铁片,铁片染血,不断往下滴着,一道狰狞的伤口出现于赵无双腹部,正是这一击,让赵双的战甲报废。 双脚如同灌注着铅,赵无双现在迈出每一步,都是对自己身体巨大的负荷,一股睡意如同恶魔一般,慢慢侵袭着赵无双的躯体。 “我不能倒下,我不能倒下......”赵无双的刀拖在身后,眼眸已经是半闭的状态,嘴里不断地念着,每一次厮杀,对于赵无双而言,皆是超负荷,现在他更多的是依靠本能在支撑。 眼前一片模糊,白色骨塔于赵无双眼眸之中,更是出现了重影,赵无双摇晃的身影甚至有好多次几乎都要从白色骨塔上掉落了下来。 白色骨塔上厮杀之声渐渐变小,直至消失不见,赵无双来到了白色骨塔的最高处,对面一个同样染血之人爬了上来,捂着肩膀上的伤口,当见到赵无双时,那人笑了起来,没有其他原因,只因赵无双太弱了。 赵无双对面之人,是那名老者,毫无疑问,他能出现在此,那便说明,包括那大汉在内的拦路之人,皆已被其所斩杀。 那三境大汉确实很强,老者最后甚至自爆了飞剑才成功将其斩杀,不过好消息在于,那大汉是真地死了,他亦是唯一一个在白骨塔上能够威胁到老者的修士。 老者没有了飞剑,但对付赵无双亦用不着飞剑,仅仅凭着修为,老者便有信心将赵无双镇压于此。 老者拍拍手,毫不吝啬地发出赞美之声来:“不得不佩服你,以这样的修为,能够爬到这,你这运气,也是太好了些。” 老者将赵无双能走到这,全部归于运气。 赵无双来到这白色骨塔的最高处,靠的仅仅是运气吗? 运气或许是一部分,但更多的是赵无双冷静的行动以及坚韧的意志。 赵无双没有回答,或许是不想回答,或许是已经没有了回答的气力。 赵无双只知杀了此人之后,自己便能活下来,能够获得为如娘赎身的银子,这么多年来,赵无双从未离自己的目标如此之近过,老兵入阵,要么赢,要么死。 “杀!” 赵无双将所有的潜力都逼了出来,双手紧握着刀,冲向了这老者。 “哼,蚍蜉撼树!”老者向前一步,周身气机鼓荡,一双袖子变得坚硬如铁石,狠狠抽击在了赵无双的身上,万千微小的气机如同一根根钢针,刺入了赵无双的身体之内,撕裂赵无双的躯体。 赵无双只觉万千只蚂蚁在身体上爬,随后便是酥软之意遍布了全身,让他使不上气力。 赵无双不自觉地跪倒在了老者面前,双手拄着刀,用尽力气要让自己站起来。一声声不甘心的嘶吼自赵无双的口中发出,可无论赵无双如何嘶吼,都未有丝毫的作用。 现在的赵无双就如同一只失去了爪牙的困兽,没有了丝毫的威胁。 一只枯瘦的手探出,落在了赵无双的脑袋之上,这只枯手如同鹰爪,锋利无比,在一瞬间便划破了赵无双的皮肤,丝丝殷红的鲜血从赵无双的脑袋上流淌下来。 “死吧!”老者发出“桀桀桀”的笑声,要以极其蛮横的姿态来击杀赵无双,以此来宣告自己的胜利。 就在这一刻,赵无双从怀中掏出一枚黑色雷丸来,当着老者的面,一捏,雷光四溅,赵无双手中便如同抱了一个雷球一般。 “雷震子!” “龙虎山道士的雷法,且是玄黑色的雷霆!” “你又怎么会拥有如此杀器1” 一股生死危机之感出现在老者心头,吓得他不得不退,被赵无双不要命的战法所吓退。 “杀!”赵无双眸光大亮,如同回光返照,一手掌控着黑色雷球,一手握刀,欺身而上。 一刀刺破老者的衣袍,刺穿其身躯,一瞬间将其重伤,赵无双掌中的雷球越发不稳定起来,不断收缩膨胀着,且频率越来越快,似乎下一刻就会炸开,让二人来个同归于尽。 “该死!”在死亡阴影的笼罩之下,老者实在没有勇气与赵无双对拼,一手按着刀,将身体抽离出来,向后逃去。 “杀!”赵无双的声音再度传来,老者只觉腰后一凉,火辣辣的疼痛感便传了过来,又被赵无双捅了一刀。 老者再逃,赵无双再追,此时的赵无双就如同一个随时会爆炸的火药桶,追着老者砍了一刀又一刀。 老者的气息渐渐萎靡起来,可赵无双掌中的雷球却迟迟未炸开。 最后更是一亮,随后消失无踪。 自己被骗了! 老者在一瞬间意识到。 “你,无耻!”奄奄一息的老者躺在地上,手指着赵无双,面上是愤懑之色,生死之下,老者并未思考过,一个前来“走尸山”的穷人,又怎么会拥有如此品秩的雷震子。 “我亦未说过这是雷震子啊,我又如何买得起雷震子。”赵无双回答道。 “至于这是何物,军中用来照明的小把戏罢了。” “那群机关术士的最新造物。” 赵无双一笑,很庆幸兵马司发物资时,自己拿了两枚。 赵无双举刀过头顶,就要将老者的头颅砍下来。 赵无双的身体正对着白色骨塔,其后背与白色骨塔遮住了所有人的目光,形成了死角。 就在赵无双落刀之际,白色骨塔肉眼不可见地微微一震,便把赵无双击飞出去,落到了地上,而在其他人眸中,却当作是老者用了什么不知名的办法,再一次让赵无双失去了战力。 “你,卑鄙!”赵无双只觉浑身酥软,身体如同吸附在了白色骨塔平台之上一般,再也无法动弹,一个荒谬而又真实的想法出现在赵无双脑海之中,这白色骨塔,在帮助这老者。 这白色骨塔在帮助老者,自己又如何能赢,一股绝望之感笼罩于赵无双的心头,除了痛苦之外,赵无双心中是不甘,强烈的不甘。 自己拼尽全力,绞尽脑汁,从不可能之中拼出了一丝机会,明明要握住了,却出现这样的变数,赵无双实在是不甘。 赵无双想要怒吼,将这白色骨塔之上的肮脏与不公平公之于众。 赵无双张嘴,吐出的话却成了“呜呜”的声音,根本无法形成有效的句子,那白色骨塔禁封了赵无双说话的能力。 赵无双想起了陈青山,但最后又化为一叹,侯爷就是再厉害,又怎么能够发现这白色骨塔的异样呢? “桀桀桀!” “不管怎么样,死的都会是你!” 老者慢慢起身,大笑道。 陈青山眸光一寒,瞬间笃定,这老者,是此地商家之人。 而白色骨塔,自然会帮自家人。 陈青山从始至终,都在以神识笼罩整座白色骨塔,他亦是此地唯一能够看到白色骨塔针对赵无双之人。 “这商家好厉害的打算,简直是滴水不漏。”陈青山轻语,这老者是自家人,那其承诺的黄金万两,即使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给了老者,但最后还是会落回商家自家的口袋之内,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既然如此,也就怪不得我了。”陈青山脚下一踏,一缕烛照之焰便从陈青山脚底,一直延伸到了竞技场之上,白色骨塔之内。 一声威严的怒吼,自那缕烛照之焰上,传了回来,直入陈青山的心神,这是来自于白色骨塔的反击,只是陈青山的神魂何等坚固,又怎么会被这白色骨塔所伤。 “给我烧!”陈青山一声轻喝。 那白色骨塔内的烛照之焰便瞬间疯涨起来,将白色骨塔烧了个通透,一阵阵唯有陈青山才能听见的哀嚎声响了起来。 赵无双不甘地闭起眼眸,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死亡。 “死吧!”老者面上露出了狰狞之色,烛照之火吸附于老者的脚底,在一瞬间,将其烧成了个人棍,风一吹,便化为了灰烬。 赵无双睁眼,惊愕地发现自己没事,死的是那名老者。 “嘶!” “嘶!” “......” 如同毒蛇嘶鸣之声响起,在这一瞬间,整座竞技场都乱了。 所有侍者,齐刷刷地将头一扭,看向了陈青山,面上狰狞恶毒,连成一道道线,朝着陈青山飘了过来。 “干扰‘走尸山’结果!该死!”所有侍者一齐吼道。 恶人先告状。 第二百四十五章 证据何在? “太平侯爷……” 赵无双卧于那白色骨塔之上,已经失去了所有气力,面色略微复杂,又是侯爷出手,救下了自己。 而陈青山的这一举动,毫无疑问会将自己置身于水火之中。陈青山发现了此地的秘密,无论是在此地主人,还是侍者看来,陈青山都没有活下去的理由。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 几串黑线,是一名名侍者,黑线尽头,是陈青山,杀意滔天。 不只是这些侍者,还有部分客人亦将敌意投向了陈青山,他们是押宝于老者之人。 “杀了此人!”其中有戴着面具的宾客更是吼道,引得陈青山微微皱眉。 这商家好生不讲道理。 “是此地商家他们先做的手脚!”陈青山向周围之人解释道。 “胡说八道,若是做了手脚,我们哪能不知,你这明明是被发现了,血口喷人!”有一戴着猪头面具的客人嘶吼道。 “破坏此地规则,该死!”若一个发了疯的赌徒,以手指指着陈青山。 周围的空气冷了几分,整座竞技场上的杀意都凝聚在了陈青山的身上。 “有些意思,颠倒黑白的手段倒是挺有一套。”陈青山轻语。 表面泛着金色光芒的剑条出现,凝为天地宽如同最为忠诚的护卫,悬于陈青山右侧。 陈青山伸手,取剑,天地宽握于手中,面前之物,是造物也好,是鬼魅也罢,陈青山大可一剑破之。 “春后水。”陈青山念出了了凡大师所授剑式的名称,轻轻一剑挥出。 陈青山的这一剑很慢,有迹可循,如同书院先生于空闲时,提笔挥墨。 但这一刻,这竞技场内亮了,浩荡剑光,灿灿若煌天。 以最接近陈青山的那名侍者为起始,剑光嵌入其头颅之内,割碎,剑气泯灭其生机。 “轰隆隆!”数量众多风侍者如同穿在线上的人一颗颗灯笼,被明亮的剑光所点燃,然后爆炸,发出一声声爆鸣声来。 掉落的躯体如同燃火飞蛾,带着极美的凄凉之感,摇曳而落,与空中燃为一盏又一盏灯火,随后熄灭。 这不起眼的年轻人,仅仅一剑,便斩灭了所有来袭的侍者,一剑之威,恐怖如斯。 一剑之后,陈青山松开手来,天地宽悬到了身后,负手,慢慢向那那竞技场更高处走去,自一位位客人走过,却未有一人敢言。 甚至在观摩过陈青山一剑之后,已经有客人的心思开始动摇起来,眼前的青年如此实力,有必要为了一些钱财去冤枉这座竞技场吗? 特么思维的改变,源于陈青山强大的实力。 陈青山的眸光于那猪头面具男子身上停留了一会儿,如同死神的凝视,寒冷一感在一瞬间遍布猪头面具男子全身。猪头面具男子呼吸急促了些,在这一瞬间,粘稠感袭来,猪头面具男子身上,汗水正迅速分泌着。 一种巨大的窒息感。 “听说你要杀我。”陈青山轻语。 “不敢,不敢,这位大人!”猪头面具男子现在哪里还能不明白,眼前这看似人畜无害的青年,更本不是自己能够惹得起的。 猪头面具男子连连摆着手,就是戴着面具,也能够想象出其表情之慌乱。 “哦,那想来是我听错了。”陈青山依旧负着手,继续向前走去。 猪头面具男子松了口气,瞳孔之内烙印着陈青山的背影,一抹怨毒之色出现。 陈青山负在身后的双手,手指一弹,身后飞剑一动,面具猪头男子头颅落地,眸子中不再是怨毒之色,而是烙印下了那抹惊艳的剑光。 “咚。” “咚。” “……” 陈青山迈步,不急不缓的声响,陈青山迈步的声音,如同死亡的鼓点一般,敲击在每一位客人的心头。 这里的每一位客人,在桑梓城内,算不得权势滔天,但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如此,在陈青山的一剑之威下,吓得纷纷说不出话来。 陈青山并未再杀戮,而是来到了竞技场的最高处,咧嘴一笑:“你们应该明白,要想做手段,也得要有做手段的实力。” “你们在此,又有何人能够做手段?”陈青山俯视脚底之宾客,而无一人敢言。 “放肆!”一声大喝响起,便有一金袍女子出现于白色骨塔之上,女子分不清年纪,脸上抹粉,嘴唇两边的小红点,与那一名名侍者一般打扮,但陈青山知道,这是一个生人,活着的人。 “是这竞技场的老板吗?”陈青山轻语,随后摇了摇头,直觉告诉陈青山,此金袍女子并不是此地的主人。 当这女子出现后,便有更多的侍者从各个门内涌了出来,似乎只要这个竞技场存在,那么这些侍者,便永远杀不完。 “你说我们竞技场做了手脚,可有证据,若无证据,便是血口喷人!”金袍女子开口。 周围客人纷纷将目光投向了陈青山,要看陈青山拿出证据,若是陈青山能够拿出证据来,毫无疑问,这竞技场的威信一定会大受影响,甚至是一蹶不振。 金袍女子自信地看着陈青山,无论眼前的青年如何机警,发现了什么,但以她对白色骨塔的品秩与了解,金袍女子并不觉得青年能够拿出什么证据来,证明白色骨塔做了手段。 拿不出证据,便是没有。 于所有人的期待之下,陈青山摇了摇头:“我身上并没有证据。” 那些因陈青山修为而动摇心思的客人,纷纷摇摇头。 “没有证据,便是污蔑!”金袍女子飘飞而起,与那并非人类的侍者不同,这女子为活人,所以能够御空,便只有一个解释,她是一位五境之修,与桑梓城兵马司的司长是一般的修为。 于女子身后,一个个侍者飞起,于其身后,高低错落,若一根根巨大锁链,要将陈青山封锁在其内。 一座以金袍女子为阵眼,数不清的侍者一同构成的大阵拔地而起。 巨大的压力袭来,大阵封锁天地,有客人惊语:“如此大阵,就是兵马司的司长大人来了,也得被镇压吧!” 第二百四十六章 证据在此 大阵封天绝地,将这竞技场化为了死域,为的,仅仅是将这个质疑竞技场权威的年轻人拿下。 “你是心虚了?要对我动手?”陈青山双手环与胸前,天地宽悬于身后,轻语道。 在大阵的加持下,金袍女子衣袍烈烈,一头青丝随意飘飞着,身上发出耀眼的光来,如同一轮煌煌大日,光芒让所有人都睁不开眼来。 “死到临头了,还嘴硬,所有决断都在‘证据’二字,没有证据,便是污蔑于我们,你说的再厉害,不过是信口雌黄罢了。”金袍女子开口,引来了不少客人的赞同。 “证据的确不在我身上,但在那白色骨塔之上!”陈青山一指,将所有人的目光都由自己身上转移到了圆形竞技场中心的那座白色骨塔之上。 金袍女子眉头一皱,不知道眼前的青年要做些什么? “你要是心虚了,怕了,尽管出手就是。”陈青山挑衅道,笑吟吟地看着那金袍女子,等待她的决定。 而所有的客人,目光亦在金袍女子身上,从竞技场内客人们口中不停发出的声音可以知道,他们亦想知道这青年所说的证据在白色骨塔上是什么意思? 陈青山的言语成功挑起了所有客人的好奇心。 这白色骨塔还能活过来不成? 还有就是所有人对于这真相都有着渴望。 一系列想法与本能组合起来,便成了所谓的民意,而民意不可违。 这迫使金袍女子不得不暂时放下对于陈青山的杀意,去给陈青山一次机会。 若是她执意出手,抹杀陈青山的话,那么无疑便坐实了心虚的事情,进一步影响竞技场口碑与接下来的生意。 “倒也聪明,给你一次机会又如何,我倒要看看你口中所谓的‘证据’是什么东西!”金袍女子开口,暂时放下了对于陈青山的杀意。 她与整座大阵一同悬于空中,冰冷地注视着陈青山。只有金袍女子知道,这座白色骨塔作为此地主人的法宝之一,品秩很高,除了主人之外,便无人能够撼动其分毫。 这眼前的青年又如何能撼动这白色骨塔,并拿出所谓的证据。 “好说。”天地宽平置于身前,稍低于陈青山的位置,一步踏出,便站到了天地宽之上。 天地宽突破大阵的封锁,陈青山御剑飞行,化为一道惊艳的流光,落到了白色骨塔之上,俨然一副剑仙姿态。 竞技场宾客席上,亦有不少女子,心头一颤,武夫鲁莽,儒生不解风情,不提佛与道,这世间所有修士中,唯有这剑修,最为潇洒,最有仙人风采。 陈青山这一人一剑,让不少女子动了心,不论年龄。 陈青山踏于白骨巨人的掌上,天地宽主动悬于身后,关切地问道:“老赵,没事吧?” “是我连累您了。”赵无双看着面前的陈青山,有些老泪纵横的意思,对于陈青山这位太平侯爷,赵无双内心充满了复杂。 “没事的,一切有我。”陈青山笑了起来,若一道春风。陈青山伸手,将赵无双的身体托了起来,让其站到了自己的身边。 陈青山丹田世界内,一道生命源气通过陈青山的手掌渡出,进入赵无双的身体之内。 “嗯?!”赵无双大惊,只觉自己的身体,居然在一瞬间便恢复了,干涸的精神再度饱满起来。 是太平侯爷! 侯爷究竟是用了什么手段,如此效果,居然比那枚墨玉生骨丹的效果还要好! 赵无双这一刻,对于陈青山的佩服之情,无以言表。对于陈青山,慢慢由畏,变成了敬。 “开始吧。”那金袍女子皱眉,觉得有些看不懂陈青山,但对于主人的相信,让她打消了所有的顾虑。 所有客人的目光再一次汇聚到了白色骨塔之上,他们要看看,这神秘的青年如何证明竞技场做了手脚。 “好。”陈青山点头,走了几步,来到赵无双被击飞的位置,轻轻摩挲着白色骨塔的塔壁,入手一片冰凉,更有丝丝怨气要通过陈青山的手掌,侵入陈青山的体内。 被陈青山以烛照之火所抵挡。 “这是一件不祥之器,但其品秩,比我想得还高些,不错。”陈青山看着白色骨塔,赞美道。 似在考虑要不要将此塔带走。 “只是其来历,似乎太凶戾了些,不好。”陈青山一想到这白色骨塔内不计其数的亡魂,瞬间便有些嫌弃。 陈青山将声音收成一束,落于这白色骨塔之上,就是旁边的赵无双也不知道陈青山究竟说了些什么。 就如同陈青山的这些话,只是有意说给白色骨塔听的。 下一刻,一股巨大的恶意袭来,自塔身喷薄而出,冲向陈青山。 “果然没错,此塔有灵,虽然灵性极小,比不得烛照,更比不得天地宽。”陈青山笑了起来。 因为这白色骨塔有灵,那么陈青山只要将其灵镇压,便可拿出陈青山所需要的证据。 而镇压这骨塔,于这桑梓城的中的别人而言,或许是难如登天的事情,但于陈青山来说,却是十分简单。 在其他目中,当陈青山摩挲这白色骨塔,口中不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后。 这白色骨塔便生出浓厚的黑雾来,冲击着那青年的身躯,将其笼罩在其内。 “居然唤醒了骨塔之灵?!”金袍女子眸光微微一寒,然后转为了笑意。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这白色骨塔全力复苏的话,比她摆出的大阵好还要强上许多。 这源于白色骨塔无数年来的积累,这样的积累,就是将陈青山所在的位置化为金袍女子,她也没有信心能够活得下来。 不是没有信心,而是必死! “如此的话,算是便宜你了,被主人的骨塔所杀。”金袍女子轻语,面上是狰狞的笑意。 黑雾之中,是无尽的怨气,为白色骨塔内的死者所留,每一缕,都能轻易腐朽金石,让修士气血衰败,然后凋零,成为这骨塔的一部分。 于骨塔之上死的生灵越多,这骨塔便越强大,或许很多年以后,这骨塔会化为堪比仙气的凶器也说不定。 只是如今这白色骨塔迎来了克星,黑雾冲击之下,凝成幕布,遮盖一切,让人看不清其内陈青山的身躯。 但下一刻,这幕布之内,一道火焰纱衣加身的身影照映了出来,薄薄的火焰流转于周身,火焰纱衣加持之下,那道身影,万法不加身。 金袍女子瞳孔一缩,于她的眸光之下,那道披着火焰纱衣的身影取剑,刺向了白色骨塔。 第二百四十七章 冲出地底 “不可能的事情。”金袍女子一愣,随后轻语,这以这白色骨塔的硬度,那青年根本就不可能损坏分毫。 更重要的是,在金袍女子看来,就是损坏了这白色骨塔,亦似乎没有什么用处。 将白色骨塔损坏,就能得到所谓的证据了? 金袍女子想着。 “除非,此人的目的是骨塔之灵!”金袍女子瞬间想到了唯一的一种可能。 “只是,以一柄剑器,便想损坏这骨塔,也未免太幼稚了些。”金袍女子看着陈青山的身影,冷笑一声。 “咔!” 是某种东西碎裂的声音! “怎么可能?!” 于金袍女子不可置信的目光之中,陈青山的剑很轻易地便破开了白色骨塔的塔壁,刺入了白色骨塔之内。 金袍女子在这一瞬间懵了,作为五境之修,她的眼光亦算不得差。可究竟是怎样品秩的剑器,能够如此轻易地破开主人的骨塔! 只是破开骨塔,未能触灵,又有何用? 金袍女子有些看不懂陈青山的行为。 但金袍女子看着那立在白色骨塔顶端的青年,苍白的脸上露出了迷茫,她开始怀疑自己的想法是否是正确的,主人留下的骨塔再也不能带给她安全感。 她是否刚刚就应该不顾一切,直接击杀了这个青年。因为自陈青山将剑器刺入白色骨塔的那一刻起,一股很是不好的感觉便爬上了金袍女子的心头,她发现,这里得到一切似乎在慢慢脱离自己的控制。 立于白色骨塔之上,陈青山的感受更为直观,当天地宽的剑身刺入白色骨塔的那一刹那。 一股恐惧之意便从塔身传递到了陈青山的识海之内,在天地宽面前,这白色骨塔便如同凡人见到了神灵,没有丝毫的反抗之力,更因天地宽的位格,而只能臣服。 陈青山的天地宽作为这天下间唯一的一柄无涯仙剑,对于这世间兵器都有着天生的压制,就是称一声“兵祖”也不为过。 “臣服与否?”陈青山面色冰冷,顶着那浓厚的,可以化人骨头的黑色雾气,大声喝道。 白色骨塔一震,随后一股臣服之意便自白色骨塔之上传来,落入陈青山心头。 “证据,给你便是!”火焰倒卷,荡开无尽黑雾,陈青山剑指金袍女子。 金袍女子被天地宽所指,瞬间汗毛直立,并非因为陈青山的杀意,而是陈青山脚下的白色骨塔,随着那青年的话语落下,有了反应。 “怎么可能,这明明是主人的东西,且是拥有灵性之塔,为什么会被一个外人所驱使?!” 这一刻,所有宾客的目光都聚集到了陈青山所在之处。 “啵”的一声轻响,一个气泡自白色塔壁之上出现,随后炸开,落为一片光幕。而光幕之内,便是白色骨塔震飞赵无双的场景。 一石激起千层浪! 这一刻,整座竞技场都沸腾了。 “这神秘青年说的是对的,竞技场做了手脚!” “这是不是意味着,在以往的‘走尸山’当中,这竞技场亦在操纵着最后的结果!” “你娘嘞!退钱!” 各种各样的声音在这一瞬间充斥于整座竞技场,宾客们如一锅煮沸的开水,情绪越发激动起来,随时都会做出一些出格的举动。 只是,下一刻,这锅煮沸的开水在一瞬间便冷却了下来。 杀意,是滔天的杀意,让这竞技场内的客人们都不自觉地闭上了嘴巴。 耀眼的金色光芒出现,侍者们所布置的大阵重新开始运转起来,金袍女子面上更是布满了寒霜,她实在想不出来,这白色骨塔之灵,为何会帮助这眼前的青年。 毫无疑问,今日之事传出去,这竞技场内的生意,也就做不下去了,一想到主人,金袍女子对于陈青山,便充满了恨意。 “你该死!”整座大阵便朝着陈青山压了下来。 赵无双立于陈青山身侧,除了巨大的压力之外,还有一股窒息感涌上心头,这是一种孤立无援之感,似乎在这大阵的作用之下,其内之修,会失去对周围灵力的控制,能依靠的,唯有自己。 这样一来,对于修士而言,战斗力将被大大削弱。封天绝地,封锁的便是修士对于外界的依靠。 陈青山悬剑,站到了赵无双身边,替他承担了一部分压力,赵无双轻松了些:“是我连累侯爷了。” “若是有办法的话,侯爷可以独自离去,老赵我能与侯爷一起并肩战斗过,这一辈子,也算值了,老赵先上,为侯爷拖延上一息时间。”赵无双轻语道,握紧了手中的钢刀,以他的修为,在这大阵前,似乎并未有什么用,就是以命去抵挡,亦阻止不了这大阵分毫。 阻挡一息,已经是极为极限的说法,一息之后,赵无双将尸骨无存。 阻挡这大阵,虽然无用,但赵无双还是要去做,就如同他喜欢如娘一般。在如娘面前,他充满卑微。在这大阵之前,他命若蝼蚁。 但没有任何人能左右赵无双的意志,不问结果,愿意去做而已。 “你为什么会这样想?”大阵压来,如同天崩,但陈青山面上并无太多的波澜,反而拍了拍赵无双的肩膀,问出了这个问题。 “比起侯爷来说,我是小人物,但小人物,亦有自己的活法,在这乱世,我们选择不了出生,但能选择自己的活法。” “小人物亦有小人物的自由。”赵无双提刀,轻语道,面对到来的死亡,担惊受怕了一辈子的赵无双并无太多惧意,反而脸上有了笑意,更有了解脱之色。 能倒在替如娘赎身的道路之上,对于赵无双而言,又何尝不是一种最好的归宿。 “受教了。”陈青山轻语。 “但有两点,老赵你说错了,不是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自由,而是我们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自由,我们的自由,源于我们的本心,与是谁,没有关系。”陈青山伸出两根手指来。 “还有一点就是,我不会逃。”陈青山回答道。 “不可!侯爷您快走,算是老赵我求你了,您前途无量,不值得啊!”赵无双面上大惊,直接护于陈青山身前。 “不走。”陈青山回答二字。 “为何?!”赵无双一愣。 陈青山面上笑意浓了些:“作为一位大唐的侯爷,逃跑的话,老赵你觉得,是不是会很没有面子啊。” “所以我不想走。”陈青山笑吟吟道。 赵无双闻言,面色大愣,侯爷到现在了,还有心情开玩笑。 大阵即将接触二人,现在就是陈青山想逃,也没有机会了。 “侯爷,你糊涂啊!”赵无双大惊,就要冲上前去,结果被陈青山出手,拉了回来。 “没事的,一切有我!” 陈青山的话落下,下一刻,整座竞技场便开始震动起来,白色骨塔复苏,弥漫出无尽白色雾气,护住了二人。 塔身之上,镶嵌着的一名名白骨巨人发出怒吼,塔尖发光,抵住了那落下来的大阵。 赵无双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捏了自己一把,有些疼,不是在做梦。 侯爷能让白色骨塔照映出塔身上发生过的过去已经是极为了不起的事情,现在居然还能操纵这白色骨塔反击,这大大超出了赵无双的认知。 这骨塔不是竞技场之物吗? 怎么到了侯爷手上,就成了玩具一般,任由侯爷摆弄! 不仅是赵无双,那金袍女子更是陷入了疯狂,双目都化为了赤红之色,这青年居然能操纵主人的东西,这是对于主人的亵渎。 “镇!”金袍女子一拍胸口,便有鲜血自口中喷出,化为血雾,融入大阵之内,将整座大阵都化为了血色,一股毁灭之意自大阵之上弥漫了出来。 相比于金袍女子的疯狂,陈青山则显得平静许多,这白色骨塔一切反击,靠的都是自身的积累,并非消耗陈青山分毫。 且陈青山知道,现在所展现的,这并非白色骨塔的全部实力。 “破!”陈青山双手负于身后,喊出一字来。 下一刻,整座白色骨塔开始向上生长,顶着金袍女子所连结出的大阵,直接自这地底冲了出去。 无数土石落下,掩盖了整座竞技场,有客人的怒吼传出,他们或多或少有修为在身,这点坍塌,并不会取他们性命。 一股大力袭来,将赵无双压到了地上,眼前是迅速向后移动的泥土,赵无双甚至可以闻到那土石特有的味道。 下一刻,便豁然开朗,赵无双知道,他们重新返回到了地上,赵无双想过许多种回归方式,但万万没有想到现在这一种。 白色骨塔并未停止生长,慢慢地,赵无双将整座桑梓城收到了眼底。 下一刻,金袍女子吐出一口鲜血来,那一封天绝地的大阵,自正中心出现一个裂纹,随后破碎开来。 很显然,金袍女子就是与这些侍者联手,也都不是这其主人留下的白色骨塔的对手。 白色骨塔的出现,几乎引来了整座桑梓城的注意力。 “那是,赵无双?!”桑梓城一处,回春楼上,老板遥望整座白色骨塔。 “哪?!”旁边的如娘来到窗前,视线随着塔身一路向上,来到高耸入云处,看到了那白色骨塔之上的身影。 陈青山与赵无双离开后,如娘便成了质子一般的存在。 第二百四十八章 镇守使大人 如娘知道赵无双要去筹钱,却没有想到赵无双能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这白色骨塔一出,在桑梓城可谓是人尽皆知。 “是那青年的关系吗?能让周明那个瘟神低头,这青年究竟是怎么样的来历?”如娘将目光落到了赵无双旁边的那个身影之上。 “不得不说,赵无双找了个很大的靠山啊。”如娘轻语道,眸光闪烁着,发出寒冷的光来,她对赵无双从始至终,都是利用,并无多少感情。 高天之上,云雾之间,金袍女子的状态很不好,白色骨塔一击,不仅碎了大阵,更是让金袍女子受了重伤。 “确实是一件很不错的法宝。”陈青山轻语,满意地拍了拍白色骨塔的塔身,随后看向了金袍女子,眸光中充满了挑衅。 白色骨塔若一根天柱,出现在了桑梓城之内,以这白色骨塔的高度,就是桑梓城最高的楼阁与其比来,也太矮了些。 陈青山很喜欢这种登高望远的感觉。 陈青山的话语几乎要让金袍女子郁闷得吐出血来,拿竞技场的宝物,伤竞技场的人,也太不讲道理了些。 关键是,这青年全程都未动手,只有这主人留下的白色骨塔,金袍女子日夜供奉的存在,却如同表现忠心一般,对着金袍女子望死里出手。 就如同自己追了许久的姑娘,原本以为是冰清玉洁,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结果某天来了个仇家,这姑娘便在这仇家面前骚首弄姿,以希望能得到这仇家的青睐,真是不讲道理。 “咻!” “咻!” “咻!” 一共三道破空之声响起。 正在金袍女子郁闷之时,三道流光自桑梓城各处飞来,聚到一起,随后共同来到了这白色骨塔之侧。 一位六境,两位五境,五境之修,一人武夫,一人儒修,这五境武夫陈青山认识,正是桑梓城兵马司的司长周意。 既然周意来了,那么其他二位的身份也昭然若揭了,地位与周意一般,负责处理桑梓城政事的儒修,还有桑梓城的地位最高者,桑梓城的镇守使大人。 “见过镇守使大人。”陈青山,金袍女子,赵无双三人皆一拜。 赵无双更是面色激动,居然能够如此近距离地见到镇守使大人。 “嗯。”镇守使大人抬抬手,示意陈青山等人不必多礼。 这桑梓城的镇守使大人亦是一名武夫,身材匀称,不怒而自威。 同为武夫,与周意穿着贴身的袍子不同,镇守使大人浑身披甲,胸前一个囚牛首格外显眼,一副战时的状态。 陈青山不知道这位桑梓城的镇守使大人,是一向如此着装,还是因为桑梓城内出了妖的缘故,才一直披甲的。但陈青山知道,这桑梓城的镇守使大人应该很强。 “镇守使大人,这青年便是我刚刚在桑梓城外见过之人。”司长周意于镇守使大人面前轻语,有意提醒道。 说完话后,周意退至镇守使大人身后,朝着陈青山眨了眨眼睛。 这意思很明显,都是自己人,没事了。 陈青山不禁一笑。 若是实际算来,陈青山的身份,要比这桑梓城的镇守使大人要高,之所以陈青山向这位镇守使大人行礼,是出于尊敬的缘故。 “见过侯爷。”即使金袍女子在面前,镇守使大人亦并未隐瞒陈青山的身份,朝着陈青山一拜,算是还礼。 只是这一声称呼,到了金袍女子耳中,则成了天雷,眼前这青年居然是大唐的一位侯爷,身份比镇守使大人还有尊贵。 金袍女子只觉自己头有些晕,有些后悔,不是后悔没有将陈青山杀死,而是后悔没有乖乖将那万两黄金送上。 若是知道陈青山的身份,她绝对不会让属下动手脚,甚至会特意放水,让赵无双拿走那些钱,以这样的方式,来送走陈青山这尊大神。 现在面对面前这群大唐朝廷的人,金袍女子除了头疼还是头疼。 可是没有“若是”,现在是请神容易送神难,金袍女子面上出现了恶毒之色,只是有镇守使大人在场,这恶毒之色便在其脸上一闪而逝,隐藏得很好。 金袍女子做好了放血的准备,先将此事解决再说。 “镇守使大人,这竞技场在比试上用了些手段,结果反咬我一口,要打杀于我,不知按我大唐律法要如何处理?” 陈青山率先开口。 “大人如果需要证据的话,下面有的是人证。”陈青山提剑,走到了白色骨塔的边缘,用剑在骨质边缘之上磕了磕,指向了地底,被掩埋之处。 现在,在竞技场作弊反而成了小事,大事是对于一位侯爷出手,金袍女子明白,若是处理不好,便是锒铛入狱的结局。 “可有此事?!”镇守使大人开口,不见喜怒。 “回大人,有的,只是妾身不知侯爷的真实身份,才差点促成一场大祸,好在侯爷实力非比寻常。” “妾身愿意向侯爷赔罪!”金袍女子对着陈真诚一拜。 陈青山含笑,伸出手来,指了指赵无双,随后拇指与食指在互相摩挲着。 金袍女子会意,取出一张金灿灿的银票来,这亦是大唐最高面额的银票,光凭这张银票,便可到钱庄兑换上万两黄金,相当于十万两的白银。 金袍女子一推,那金灿灿的银票便落到了赵无双的手上,赵无双捧着这张轻飘飘的银票,只觉重若千钧。 赵无双小心翼翼地将银票贴身收好,不知不觉间红了眼眶。 历经千辛万苦,这位兵马司的老兵终于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这东西很俗,钱财而已。 但这些银两,却能帮助赵无双完成他毕生的梦想。赵无双知道,自己能拿到这为如娘赎身的银票,完全是陈青山的缘故。 “谢谢太平侯爷!” “谢谢镇守使大人!” 赵无双对着陈青山与镇守使大人各自一拜。 镇守使大人含笑不语,陈青山则回答道:“应该谢谢你自己的坚持,你的路,我不理解,是靠你自己开辟了一丝曙光。” 赵无双无言,只是对着陈青山再拜,此恩如同再造,他会深深记下。 “对于侯爷,我们竞技场愿意再出十万两黄金作为赔偿。”金袍女子再次开口。 一出口便震惊了包括镇守使大人在内的所有人,十万两黄金,便是一百万两白银,这无论放到哪里,都是一笔巨量的财富,就是桑梓城一年的税收,也敌不过一百万年白银吧。 但此时,这金袍女子却毫不犹豫地开了口,可想而知,这竞技场,这么多年来,究竟积累了多少财富。 整整一百万两白银,就是那七境的大能也会动心吧。 在金袍女子看来,陈青山即使是位侯爷,但在如此年纪,又能有多少财富积累,现在自己献上的百万两白银,会是其最需要之物。 竞技场如此诚意,就是镇守使大人,亦不好再开口,只是静静于一旁等待着,等待陈青山的答案。 “十万两黄金,便是一百万两白银,的确是很诱人的筹码。”陈青山抬手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道。 “侯爷觉得如何?”金袍女子问之,双袖交叉于身前,反射出一片金光来,其眸中有些期待。 陈青山摇摇头,他从小缺钱,但对这黄白之物,不大感兴趣,在陈青山看来,吃得饱,穿得暖就行。除了这黄白之物外,这世间有的是太多东西可以去追寻与喜欢:“抱歉,我不爱钱,也不大缺钱。” 拒绝,这是陈青山的答案,周意有些不明白,陈青山为何要拒绝这么多银两。 唯有那镇守使大人,眸中对于陈青山,露出了欣赏之色。 金袍女子一急,不知道陈青山在想些什么,正欲开口。却被陈青山挥手打断。 “你可以走了。”陈青山轻语,挥挥手,如同驱赶一只苍蝇。 金袍女子一愣。 可以走了? 这就意味着这位侯爷不追究了,这天下能有如此之好的事情。 这天下还真有人连送上门来的钱都不要?! “侯爷,您确定?”金袍女子小声问道,依旧是不敢相信。 “嗯,您自便。”陈青山含笑点头,伸出手来,示意金袍女子尽可随意离开。 确认过后,金袍女子大喜,朝着陈青山一拜:“谢侯爷大人有大量,望侯爷将这白色骨塔归还我,我好回去给主人交差。” 陈青山久久未动。 金袍女子意识到了些什么面色微变,再次朝着一拜:“侯爷这是何意?” 陈青山伸出一根手指来,左右摇摆了一下:“我的意思是,你们可以走了,塔,留下。” 金袍女子面色大寒,整座大阵再次勾连起来。 镇守使大人与桑梓城的两位五境之修,飘至陈青山身后。 镇守使大人抬手,桑梓城内,一座更大的阵法瞬间升起。 第二百四十九章 镇守使大人的托付 “莫要自误。”镇守使大人抵在了最前方,轻语道,抬手间,便是一座更大的阵法升起,威压满天。 这一刻,镇守使大人如同战神,印入了所有桑梓城百姓的眼眸。 成为唯一。 金袍女子连结出的大阵是很强,但与整座桑梓城的阵法比较起来,便差上了许多,金袍女子若是执意动手,那么她便只有一个被拿下的结局。 金袍女子是个聪明人,她太明白负隅顽抗的后果,硬扛下去,她会损失更多。 金袍女子最后咬咬牙,还是散去了阵法,带着侍者离去,消失在更远处的街道之内。 很显然,除了被陈青山震碎的这一除据点之外,这竞技场的据点,在这桑梓城内,不只一家。 竞技场的侍者们没有感情,如一粒粒豆子,有秩序地落入街巷里,便不见了踪影。 陈青山目送竞技场的金袍女子与侍者们离去:“镇守使大人,我们下去说话吧。” 随后与赵无双一步踏出,悬于了空中,二人并未立即坠下,而是在白色骨塔的加持下,陈青山与赵无双缓缓下落,直到脚踏实地。 随后陈青山抬手,一拍白色塔壁,那如同天柱般的白色骨塔便迅速缩小,最后飞入了陈青山的掌中,白色小塔缓缓旋转着,向着陈青山,露出一丝臣服之意来。 “恭喜太平侯爷收获了一样宝物。”兵马司的司长周意主动开口。 陈青山回之一笑。 “今日之事,有劳三位大人了。”陈青山收起小塔,对着包括镇守使大人在内的三人一拜。若是没有他们三人出现,陈青山获得这白色骨塔,恐怕还要花上一些功夫。 直觉告诉陈青山,金袍女子所展现出的,仅仅是竞技场实力的一部分,毕竟那竞技场真正的主人还未露面或者出手,但这一切,因为镇守使大人的出现,而不再有丝毫的问题。 即使是一名七境之修,也无法与这桑梓城内升起的整座大阵所对抗。 “无碍,能够帮到侯爷,是本镇守使的荣幸。”镇守使大人含笑说道。 “若是侯爷不嫌弃的话,倒是可以到我府上一叙,不瞒侯爷您说,本官亦有件事情想拜托于侯爷。”镇守使大人又道,更是主动向陈青山发出了邀请。 当镇守使大人说出此话之后,周意与旁边的那名五境儒修面色皆变了些。作为那件事情为数不多的知情者,现在二人身上出现了浓浓的担忧之意。 二人对视一眼,一股压力没有来由地落向了二人的心头。 “哦?既然镇守使大人能够用得着在下的地方,我又怎么能推辞。” 对于镇守使大人口中之事,陈青山已经猜到了七八分,无非是关于这桑梓城内的妖,要自己帮忙调查而已,于情于理,陈青山都不会拒绝的,于是陈青山不假思索,答应了下来。 算是回报镇守使大人的好意。 桑梓城镇守使微愣,并未想过陈青山回会答应得如此痛快。 紧接着,这名平时不动声色的六境武夫,脸上难得地出现了喜色。 看来自己此次出手保下这位侯爷的决定,是正确的。 “如此,我便替这桑梓城的百姓谢过侯爷!” “侯爷请!” 镇守使面上含着笑,引着陈青山与赵无双,入了那镇守使府。 桑梓城镇守使大人的府邸在桑梓城的西边,出于陈青山的关系,赵无双第一次入了这桑梓城地位最高者的府邸,这让赵无双感到些兴奋。 刚入了府邸,赵无双便四处好奇地张望着,朱门大院,高墙青瓦,十分气派,皆是赵无双想象中的模样。 只是随着进入府邸深处,赵无双的面色便变了,因为眼前所见,皆一片残破,更有下人在清理着血迹。 更有让人不安的妖气扑面而来,让赵无双感到窒息,刚刚入得镇守使府邸的兴奋完全被其他情绪所取代。 很显然,这镇守使大人的府邸,遭遇了一次袭击,且损失惨重。 赵无双只知桑梓城内出了妖,却不知这群妖,胆子大到敢袭击这镇守使大人的府邸,而镇守使大人,为了桑梓城内的稳定,将这镇守使府邸内的事压了下来,并未在桑梓城内传播。 “镇守使大人?!”陈青山跟在镇守使身后,亦发现了此事的不同寻常。 镇守使苦笑:“如侯爷所见,我这府邸,被不知从何而来的妖所袭击了,而我并未从这次袭击之上找到丝毫的头绪。” 走过花园,来到了书房之外,说是花园,也只能看出个大概模样罢了,焦糊的痕迹,被打崩的湖泊,无处不在的血迹,都在说明这里曾经是大战最为激烈之地。 这群妖的目标,一开始就在这位桑梓城的镇守使大人身上,只要镇守使大人一死,那么整座桑梓城都将群龙无首,任由妖物宰割。 不过好在,桑梓城的镇守使大人,扛过了这一次袭击。 “周意,你们在外等我,我与侯爷有些话要说。”镇守使让赵无双与两位下属在外面等候,引着陈青山入了书房之内。 书房内有禁制,能够抵挡外面的窥视与阻止声音传出,与圣衍书院马车上的禁制,大抵是同一类东西,只是更为高级一些。 “哇!” 刚进入书房内,镇守使大人便吐出一口鲜血来,以手捂着胸口,浑厚的气息瞬间不稳定起来,整个人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靡下去。 从龙行虎步到面若金纸,这桑梓城镇守使大人的转变,仅仅在几息之间。 在这次妖袭当中,桑梓城的镇守使大人是活下来了,但亦受了很重的伤。也就是说,镇守使大人刚刚那一次于桑梓城内的露面,是强撑的,目的既是为了保住陈青山这位太平侯爷。但更多的恐怕是要让桑梓城的百姓看到,从而安抚人心。 “无碍的,让侯爷见笑了。”镇守使大人坐于书案之后,摆摆手,拒绝了前来搀扶的陈青山,大口喘着粗气。 很难想象,究竟是怎么样的伤,能够让镇守使大人这位六境的武夫如此落魄,以六境武夫的气血体魄,就是断腿重生,也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吧。 这里所表现出的一切,都显露出桑梓城内的妖袭,并不简单。 是什么样的妖呢? 不会是七境的妖王吧! 陈青山坐于桑梓城镇守使对面,摸着下巴,思考着,他在集水镇内见过妖王,那是一尊邪木。 “太平侯爷,这里的事,恐怕比您要想的还要棘手上许多,如今我重伤,这桑梓城需要一位有足够地位的人来主持,处理这妖患。” “希望太平侯爷能以桑梓城百姓为重,不要推辞。”那坐于书案后面的镇守使大人主动开口。 而这份委托,比陈青山想象中的重上不知多少倍,原本陈青山以为,还只是要帮忙协助调查这桑梓城内的妖患。可万万没有想到,却要接过这桑梓城镇守使的权柄,抹平桑梓城内的妖患。 也就是说,陈青山只要答应了下来,那么他便要为这桑梓城的百姓们负责,这其中牵扯的因果,不可谓是不大。 面对镇守使大人诚挚的目光,陈青山的手指不断地在书案上敲击着,陈青山在思考。 “大人亦知,此事的牵扯太大了些,陈某不敢如此便做出决定,一城百姓的兴亡,就是再谨慎,也不过分。”陈青山并未立即答应下来。 而是选择了缓冲一下:“希望大人能够给我一点时间,仔细思考一下。” 陈青山起身,对着镇守使大人真诚一拜,陈青山佩服桑梓城镇守使的为人。 “还望大人莫要怪罪。” “我明白侯爷在担心些什么,也不会为难侯爷的。”这位六境武夫一笑,示意陈青山不用再顾虑些什么。 镇守使大人屈指一弹,一枚金色之物便落入了陈青山的手中,陈青山接过,面色微惊:“大人,这是?!” “我的令牌,可调动这桑梓城内的兵马与大阵。”镇守使大人咳嗽一声,面上有了些死意。 令牌入手,这代表着桑梓城镇守使的绝对信任。 陈青山的面色变得复杂起来。 “我给太平侯爷足够的时间考虑,但若是某日,我不在了,还望太平侯爷以苍生为念,以桑梓城的百姓为念。”镇守使大人轻语道。 陈青山面色复杂地看着镇守使大人,心底五味杂陈,这位桑梓城的镇守使所受之伤,难道已经到了危及性命的地步了吗?! “好!”陈青山收起令牌,留下了自己的承诺。 “只是,希望大人还以身体为重。”陈青山由衷地说了一句。 镇守使大人“哈哈”一笑,因为陈青山的承诺而面色好了些:“如此,便谢过侯爷,本镇守使会尽快疗伤的,毕竟,这世间,没有人想死,本镇守使还要活着,镇守这桑梓城,护好我桑梓城百姓呢。” “大人大德。”陈青山微微一笑。 “这镇守使府邸之内的妖袭,还有那将大人重伤之妖的情况,大人能否细说?”陈青山隔着书案,向对面的桑梓城镇守使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他虽然并未立即接过桑梓城镇守使的委托,但出于对这位大人的敬佩,陈青山亦想对了解一些情况,帮助桑梓城找到那潜伏于城中的妖。 第二百五十章 “真心”二字,价格几何? “侯爷走好。”镇守使府邸之外,周意将陈青山与赵无双送出。 “谢过司长大人。”陈青山面对周意,真诚一拜,随后与赵无双一同转身离开,目的地是回春楼。 在回去回春楼的路上,与赵无双即将完成人生梦想的兴奋不同,陈青山一路皆若有所思。 在与镇守使大人的那一番谈话之中,陈青山亦大概了解了镇守使府邸遭受袭击的情况。 据镇守使大人所说,那群妖是凭空出现在其府邸之内的,交手时间极短,当镇守使大人沟通大阵镇压为首之妖时,他们却又凭空消失了。 且那为首之妖十分诡异,在与镇守使大人交手时,竟能将自己的修为提升,暂时跨入七境,这也是镇守使大人被重伤的原因。那为首之妖,在提升自己修为之时,有个跪拜的动作,如同向天地借力。 此妖让陈青山大感疑惑,莫非此妖身上亦有烛照一般的至宝不成,能够帮其突破修为的屏障,只是此妖又为何要跪拜? 他们来此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真地只是为了这桑梓城内的百姓而来,大唐境内,比桑梓城弱小的城镇并不少,若仅仅是为了一口血食的话,大可以选择其他的城镇,以那为首之妖的修为,对于一些城镇,完全可以做到碾压,根本便不必冒着如此之大的风险。 这一切,都在表明了,桑梓城内发生的事情,没有表面上所见的那么简单。 他们是何方的妖,是归属于大唐境内,还是来自南方的妖廷? 陈青山自镇守使府邸内出来时,心情便沉重了许多,关于这桑梓城内的妖患,陈青山只觉面前出现了一个又一个的谜团。 直至到了回春楼外,陈青山才将所有的思绪都压了下来,接下要处理替如娘赎身的事情。 如娘会跟赵无双走吗? 在失去了张诚的壁虎之后,如娘想要的,仅仅是通过赵无双之手,替自己赎身,仅此而已。 无论是陈青山还是赵无双,心中对此都了如明镜,但赵无双依旧很开心。来到七层高楼之下,回春楼的老板已在楼外等候,对于陈青山,这位回春楼的老板一直抱着十二分的尊敬,尤其是刚刚见到镇守使大人为了陈青山而出手之后,回春楼老板对于陈青山的尊敬更是到达了顶峰。 眼前这青年,是自己绝对招惹不起的存在,回春楼的老板明白,若是这青年愿意的话,让整座回春楼在桑梓城内消失,也是一句话的事情。 所以对于陈青山,回春楼老板便只能尽可能地去讨好,以弥补他刚刚在楼内对于面前这位贵人的不敬。 回春楼的老板迎了上来,弯着腰,双手互相握着,面上是灿烂的笑容。 “陈公子,您回来了。”回春楼的老板不知道陈青山的真实身份,便跟着周明一般唤陈青山一声“陈公子”。 “我们回来替这如娘赎身。”陈青山回答,一旁的赵无双将那自己九死一生换来的银票递了上来,没有丝毫的留恋。 “好说,好说,如娘便在那,有陈公子的嘱咐骂我并未伤她分毫,二位尽可将如娘带走,从此,如娘与我回春楼,再无瓜葛。”回春楼老板很是痛快地取出了如娘的卖身契,当场撕碎。 随着那飘飞的纸屑,如娘恢复了自由身,而赵无双亦完成了自己的梦想。 于姐妹们的羡慕,甚至是嫉妒的目光之中,如娘面上带着喜色,手中扶着那琵琶,身姿婀娜地走到了陈青山与赵无双二人面前。 如同新生。 “如娘谢过这位公子厚爱,能替妾身赎身。”如娘对着陈青山盈盈一拜,从始至终,都未再望赵无双一眼。 如同能将其救出,完全是陈青山的功劳一般。 如娘知道,这眼前的青年身份尊高,甚至是与镇守使大人一般的存在,若是能搭上陈青山的关系,她如娘未必不能成为桑梓城内的第二个“大掌柜的”,从此荣华富贵。 至于那张诚,如娘早就忘了,张家的张诚,又怎么比得上眼前的公子分毫。 陈青山眉头一皱,他低估了这如娘的脸皮,一声叹息,他实在想不懂赵无双为何会对这如娘如此痴心不改。 “这事与我关系不大,我只是搭了把手而已,全是老赵一个人在扛,他为了赚这替你赎身的钱,差点丢了性命,若是真心要感谢的话,你应该谢谢赵无双。”陈青山真诚道。 “还有,赵无双是个真男人。”面对如娘对于赵无双的熟视无睹,陈青山忍不住又说道。 陈青山所言句句都是实话,句句都是肺腑之言,可到了如娘这,却皆成了耳旁风,只当是陈青山替赵无双说好话。 “公子说笑了,赵无双哪有这等本事,什么真男人,要容貌没有容貌,要修为没有修为,要前途没有前途,一无是处倒是真的。”即使赵无双在场,如娘依旧毫不客气道。 似乎对于赵无双本人的贬低与对赵无双付出的无视,能够让如娘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因为赵无双而带来的一切。 如娘自顾自地讲着,陈青山皱起的眉头越来越深,眉宇间隐隐已经有了些怒气,赵无双扯了扯陈青山的衣服,小声道:“侯爷,我们走吧,老赵我的心愿已经完成了。” “如娘说是侯爷的功劳,便是侯爷的功劳吧,没有侯爷的话,我也不可能活着出来,更别提替如娘赎身了。” 赵无双扯着陈青山的衣服,再待下去,他怕陈青山忍不住对如娘出手,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赵无双明白,旁边的这位太平侯爷,也是位无法无天的存在,更关键在于,他杀力卓绝。 恐怕动动手指,如娘便要香消玉殒了。 即使如娘一直在贬低赵无双 赵无双的声音很小,但依旧收入了如娘的耳中。 侯爷! 眼前这青年居然是位侯爷! 如娘原本觉得这青年与那桑梓城地位最高者,镇守使大人,是同级别的存在,却未想到他的地位比镇守使大人还要高。 一位大唐的侯爷,怕是自己今生接触过最尊贵的存在了吧。 如娘面色充满了潮红,一直在回春楼的她,对于地位与钱财,有着一种莫名的崇拜。 如娘生怕错过了这根大腿,连忙道:“赵无双哪里比得上侯爷您啊,跟您比起来,他就是个破落户,他什么都没有。” “若您不嫌弃的话,如娘愿意跟随在左右,成为您的婢女,为您弹些曲子解乏。” 只要能够跟在陈青山身边,如娘似乎便能得到她一辈子所渴求的一切,尊高的地位,数不尽的财富。 这一切,都让如娘处于了一种极度兴奋的状态当中。 如娘更是提出要主动跟随陈青山,而这,是赵无双梦寐以求的事情。若将此时的陈青山换成赵无双的话,他恐怕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可陈青山不是赵无双,也不会答应。 风尘女子,即使是清倌人,也有真心这种东西存在吗? 若是有的话,眼前的如娘为什么没有感受到老赵的那一颗真心呢? 是因为如娘是风尘女子,还是因为是如娘自己本身? 一个个疑问出现在了陈青山的脑海当中,最后陈青山笑了,赵无双来不及阻拦,也拦不住,陈青山伸出手来,一巴掌落到了如娘的脸上。 “贱人!” “离本侯爷远些,莫要脏了本侯爷的眼!” 这一巴掌,陈青山没有动用修为,亦收了力量,但依旧将如娘打飞得极远。 如娘大愣,她想过这位侯爷会拒绝自己,但未想过这位侯爷会当众对自己出手,那一声“贱人”更是掷地有声,比落在如娘脸上的巴掌还不知道要疼上多少。 毫无疑问,陈青山的行为会让如娘成为这桑梓城的笑柄。 面对投来的各色目光,如娘只觉脸上火辣辣的疼。 “从始至终,你都是错的,你一直觉得老赵什么都没有,没有容貌,没有钱财,没有修为。”陈青山伸出手指来,当着如娘的面,一一数着。 “可就是这些你心目中的‘没有’,遮住了你的眼睛,让你忽略了赵无双有的东西,而那样东西,是赵无双的那一颗真心!” “若没有赵无双的这颗真心,赵无双的坚持,你出不了这回春楼的。” “赵无双是窝囊,为了一个风尘女子,如此没有出息,这桑梓城内的所有男人,女人,都可以看不起赵无双,骂他窝囊,骂他没用,但唯有你如娘不可以,也不应该。你如娘可以不感激赵无双,但至少不应该贬低他!”陈青山开口道。 如娘捂着脸庞,摇晃着身子,站起身来,面上是怨毒之色:“你,侯爷,天生富贵,又怎么知道我的心酸,这真心有什么用,能值多少银两?!” 如娘如同疯魔,质问陈青山。 陈青山一笑,如娘不是要看这所谓“真心”价值几何吗? 那便给她看看。 “诸位回春楼的姑娘,这赵无双的真心,你们也看到了,可有姑娘愿意与赵无双回家,从此过上平常人家的生活!” 陈青山的话语,引得不少回春楼的姑娘意动。 “侯爷,妾身愿意!”一鹅蛋脸,比如娘稍微瘦些的清伶站了出来。 陈青山含笑:“善!” “真心”二字,如娘不珍惜,有的是人珍惜。 琵琶砸到地上,如娘慌了神。 第二百五十一章 交易 这是一枚重达千斤的矿石,石身之上,瑰丽花纹,如同星子一般散布于其上,陨星铁,顶级的炼器材料,如今却被摆放到了一间极其不起眼的商铺之内。 “侯爷,这桑梓城内,最好的炼器材料,既不在这大商会内,也不在镇守使府,而是在这。”回春楼事了,赵无双与陈青山便一同出现在了这普普通通的街巷内,来到了这间小小的商铺前。 陈青山一眼便见到那一枚陨星石,以这枚陨星石的质量,足以给阿喃打造出一杆新枪来。 商铺的老板是个老者,瞎了只眼睛,见陈青山与赵无双出现于店铺前,既未说话,也未迎接,而是用有些冷的目光打量着二人。 浓厚的暮气弥漫在老者的浑身上下,与那一盏昏黄的灯火相辉映,好似一颗顽固不化的老石头。 这颗老石头,直到听到了赵无双对于自己店铺的赞美之后,面色才稍微好了些。 桀桀笑着,露出一口同样残缺的牙齿:“这位军爷说得不错,我这小店有的东西不多,但每一样都是顶级。” 独眼老者虽然称赵无双一句军爷,但语气中没有半分的尊敬之意,能守得住店内这么多宝物之人,又怎么可能是泛泛之辈。 至少在陈青山看来,赵无双与独眼老者根本不是同一级别的存在。 “老丈,这陨星铁概如何卖?”陈青山朝着独眼老者一拜,随后问道。 独眼老者看了陈青山一眼:“你应该不是我桑梓城之人吧,若是桑梓城之人,你应该明白,我这小店的东西,不卖!” 闻言,陈青山面上有了疑惑,不卖的话,又为何要开店? 是以物易物吗? 将目光投向了赵无双,赵无双看着陈青山,点点头,算是证实了独眼老者的说法。 陈青山面带疑惑,看向了老者,老者一笑,回答道:“本店的规矩,替老朽做一件事,便可带走这店内的一样东西。” 这独眼老者的话,让陈青山越发觉得其深不可测起来。 看着独眼老者,陈青山目光之中没有了随意,反而变得有些郑重起来。 “那老丈需要我做何事,才能取走这陨星铁?”陈青山问道,陨星铁是珍贵,但陈青山亦要掂量一下独眼老者口中的价码。 若是独眼老者让自己做一些杀人放火,伤天害理的事,那这枚陨星石,不要也罢。 “很简单,我要你的一滴血。”独眼老者轻语,以轻松的语气回答道,面上带着些蛊惑之意。 “我的一滴血?!”陈青山重复了一遍,眸中的疑惑更加多了起来。 若是这老者让陈青山做其他伤天害理的事情,那陈青山会毫不犹豫的拒绝,可偏偏他只要陈青山的一滴血。 这让陈青山陷入了两难之中,在普通人手中,一滴血便是一滴血,或许什么都做不了,但到了某些修士手中,这一滴血,又可以玩出无数种花样来。 例如术士的压胜之术,若能得到一滴被咒杀者的一滴血的话,那这压胜之术的效果会大上不少。 “怎么样?一滴血,换一枚陨星铁,绝对不会吃亏的买卖。”这独眼老者张开了嘴巴,露出一口残牙来。 陨星铁的名字,赵无双亦听过,一滴血换一枚陨星铁,简直是无本的买卖,要是赵无双他自己的话,恐怕会毫不客气地答应,但是当感受到陈青山的纠结时,赵无双明白,这其中的事情,并未像表面上看得到的那么简单。 “用我的一滴血,乃至于十滴来换这陨星铁可以吗?”赵无双开口问道。 “你?”独眼老者老者将手在桌子上一敲,以剩下的一只眼睛盯着赵无双。 赵无双只觉巨大的压力袭来,随后是冰冷之感,如坠冰窟,有无数白骨要将自己的灵魂拉入其中。 独眼老者一声嗤笑:“你的血,跟猪猡的没有什么区别,别说是十滴,就是一筐,对我来说,又有什么用呢?熬来吃吗?” 独眼老者毫不客气,他根本看不起赵无双。 这让赵无双颇感受挫,侯爷果然是侯爷,就是身上的血,也与自己不一样。 “知道了,知道了。”赵无双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止住了独眼老者接下来的侮辱。 同时也表明赵无双的血,与陈青山的血,在老者看来,有着本质上的区别,这当然不是因为赵无双与陈青山地位之上有些巨大的差距。 这老者取我的血有何用? 陈青山脑海之中自然而然地出现了这样的想法,并开始思考自己的血与赵无双的血,有什么区别。 陈青山的血十分特殊,除了自身修为外,既蕴含了属于赤龙的古神灵之力,还有丹田世界的生命力与规则,这些,都是普通人是无法拥有的,更何况同时存在,这便使得陈青山的血成为了独一无二,就是天下唯一也不为过。 不能给他,这是陈青山得到决断。 无论这老者对于自己的血有何用,陈青山都准备拒绝,陈青山的财力与地位,弄来一枚与陨星铁同级别的炼器材料,也是一件不大难的事,无非就是多花些时间罢了。 陈青山觉得没有必要去冒险。 正欲准备拒绝,许久未动的天地宽便动了。 “给他。” 属于天地宽的声音,从属于陈青山的识海之内响起。 陈青山毫不犹豫,看向独眼老者:“好,我答应老丈。” “不错,既然如此,这笔生意,便算是谈成了,这枚陨星铁,客人您取走便是。”独眼老者伸出袖子下的手来。 赵无双一惊,那是一只骨手,并不是因为老人瘦弱,而瘦得皮包骨头,这是一只真正得到骨手,五指与骨掌之上,没有一丝的血肉皮肤。 这只骨手不是白骨,而是出现枯黄之色,如同不知经历了多少岁月风霜的朽骨。 这只骨手将重达千斤的陨星抬了起来,十分轻松地递了过来,独眼老者含着笑,这笔生意让他很是满意。 明明看到的是笑容,可赵无双依旧生出无边的恐惧来。 “这,没问题吗?”赵无双有些担心,看向了陈青山,轻声道。 陈青山摆摆手,示意其放心,自己自有打算。 无视独眼老者的骨手,陈青山将陨星铁接了过来,这让赵无双感到恐惧的一切,在陈青山面前,却淡若清风。 就是独眼老者,也忍不住露出一丝欣赏来:“你是我见过之人当中,最为淡定淡定一位,将来必成大器,不错,实在是不错。” “老丈说笑了,凡夫俗子而已。”陈青山将陨星铁受入了储物戒指之内。 一滴有着玉石般光泽的殷红血液自陈青山的指尖被逼出,落于独眼老者的骨掌之上,缓缓沁入了其骨掌之内,其骨掌之上,多了些红润的光泽,一闪而过。 陈青山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一幕,最后一拜:“如此,老丈,我们便先告辞了。” “嗯。”这独眼老者并未有半分挽留二人的意思,在得到陈青山的一滴血后,恢复了冷漠的姿态。 陈青山并不介意独眼老者的态度变化,生意而已,而陈青山已经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告别赵无双,陈青山回都到了自己的院内,与阿喃等人一起用过饭后,陈青山便一头扎进了自己的屋子。 万事俱备,陈青山亦很好奇,靠这陨星铁与兵字诀,自己能够炼制出怎么样的兵器来。 陨星铁被陈青山取出,随后以修为托举于半空之中,一口火焰自陈青山口中吐出,从各个方位将这枚陨星铁包裹起来。 此火瑰丽如星辰,明明有着极高的温度,却不溢散出分毫。即使有人站在陈青山身边,亦不会感到丝毫的燥热。 这是炼器的第一步,去除矿石之内的杂质。 陨星铁的硬度极高,就是那些能工巧匠,配合足够炽热的火焰,也得熬炼上好些时辰,才能将这陨星铁的杂志去除。 可是烛照之火的品秩极高,就是陨星铁这样的顶级材料,在烛照之火面前,也显得有些不够看,可以看到漆黑之色从陨星铁内部被烛照之焰给逼了出来。 如小蛇一般爬上了表面,随后被火焰一烤,化为丝丝黑雾,被烧成了虚无。 烛照之焰的品秩将这一去除杂质的过程无限缩短,去除了杂质的陨星铁变得越发明亮起来,在烛照之焰的衬托之下,如同一枚发光的星核。 肉眼可见,这星核亦开始融化,陈青山开始有意识地降低火焰的温度,并探出神识,以神识来塑造出长枪的形状,同时手中不停,于虚空中画出一个个道痕,打入枪身之内,如同烙印。 每打入一个道痕,这长枪便凝实一分,其的品秩便高上一分。 当所有道痕烙印完成,便在枪身之上勾连出完整的兵字诀来,那个代表着天下之兵的符号,于长枪之上缓缓凝聚而出,最后散开,化为点点光粒,沁入枪身之内,这杆以陨星铁所铸的长枪,迎来了一次升华。 陈青山加大火焰的温度,完成最后的煅烧。 第二百五十二章 府邸外的伏击 属于陈青山的房间之内,一杆长枪横悬于空中,枪身布满迷蒙的光泽,星星点点的紫色均匀散布于枪身之上,一杆长枪之内,如藏着一挂星河。 “好了,以陨星铁炼制,枪内若藏着一挂星河,如此,此枪的名字便是星河。”陈青山抬手,长枪便落于了掌中,在陈青山的感知之内,这杆长枪,品秩虽未到半仙器的地步,但亦属于半仙器之下顶尖的那一列。 以烛照之火炼制,再加上兵字诀的加持,陈青山炼制出一杆绝无仅有之枪来,这杆长枪极为纯粹,说是仙器胚子也不为过,这意味着这杆长枪有着无限的可能。 陈青山对于星河,满意到了极点,有了此枪,阿喃的战力将大大提升。 “这便是兵字诀的能力吗?”陈青山喃喃道,手指摩挲着枪身,陈青山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烙印在长枪内部的烙印,如同人体的脉络一般,蛰伏于枪身之内,当灵力流过时,枪身便微微发出光芒来,当真璨若星河。 当陈青山正满意地欣赏着长枪时,一股乳白色之气却出现在了庭院之内,凭空出现,如同死神的呼吸,所过之处,草木凋零,乳白色之气十分舒缓,慢慢爬上了石阶,与陈青山只有一门之隔。 乳白色雾气有灵,攀附上房门,缓缓向上,生出一颗同样乳白色的眼眸来,透过门缝,观察着屋内。 带着极大的恶意,下一刻,突破门缝,瞬息而入。 “大胆!”一杆萦绕着烛照之火的长枪自房间内射出,轰碎木质房门,砸入了院来,将乳白色雾气的源头钉在了石板之上。 长枪星河直直伫立在院中心,烛照之火以其为中心,呈现出漩涡状散开,荡开院中的乳白色雾气,烛照之火横扫,整个院子内为之清明,火焰最后舒展,挂于长枪末端,一杆火焰旌旗竖于院中,万邪辟易。 不只是陈青山,就是阿喃,道十三等人的屋外,亦出现了乳白色雾气,有眸子睁开,几乎要破门而入,只是当这杆旌旗出现的一刻,所有的乳白色雾气中幻化而出的眸子瞬间破碎,更是带着凄厉之声,离开了这一座小院。 陈青山以烛照之火涤清了所有妖邪,但仅仅是在这一座小院之内,不只是相邻的圣衍书院书生们休憩之地,就是周围其他百姓的居所亦弥漫上了乳白色的雾气。 待雾气散去,一只只眸光猩红,形态各异的妖物便出现在了整座桑梓城内,凄厉之声瞬间响彻整座桑梓城,大量的桑梓城百姓在这一瞬间,成为了血食。 “妖袭!”陈青山面色冰寒,几步便自屋内跨入到了院中,院中长枪的末端,钉着的是一个披着白布的妖物,白布便是本体,布上两个窟窿,是他的眼睛。 显然,这是一只擅长偷袭之妖,只是他刚侵入门内,便被陈青山的神识所发现,随后陈青山便掷出了惊天动地的那一枪。 此时,听到动静的阿喃等人亦推开房门出现在了院内,阿喃美眸流转,于这夜中,第一时间便看到了陈青山,以及陈青山身边那杆如同星河的长枪。 作为东都枪仙的传人,阿喃一眼便看出了此枪的不凡,论品秩,此枪并不弱于兵庐之主手中的那柄青蛟,整杆长枪都透出一种纯粹之感,如同一块璞玉,其潜力,更在青蛟之上。 青山今日出门,便是为了这杆长枪?! 阿喃有些不敢相信。 陈青山握枪,瞬间将长枪提起,枪尖之上,随着火焰萦绕,那布匹般的妖物化为了飞灰。 陈青山学着记忆中阿喃的模样舞了道枪花,虽然不标准,但在陈青山的修为与星河长枪的双重加持之下,依旧杀力卓绝,陈青山身前的石板,在凌厉无匹的枪势之下,瞬间炸开。 “好枪!”阿喃赞道。 陈青山收枪,以双手捧着,递到了阿喃身边:“枪名星河,我自己所铸。” “送给阿喃的。” 阿喃眸中,异彩连连,作为一名枪修,没有人比她更明白,这杆长枪是多么的珍贵,这世间的神兵利器很多,但适合枪修的长枪,实在是太少了。 自己爷爷黄百甲手中的那柄逆鳞,已是人间仅有,更别提什么仙器品秩的长枪了。 阿喃接过星河,这杆长枪,在这天下,仅次于逆鳞,对于一名枪修而言,便是天下第二,且以后的日子,这第二未必不能变成第一。 更重要的是,这是陈青山的心意,光是陈青山的心意,这柄星河对于阿喃,便有着绝无仅有的意义,压过这世间的一切。 “有心了。”阿喃并未多说其他,依旧如平时一般浅淡,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柄兵器上凝聚的属于陈青山的心意,让阿喃忽略了一件事,这把兵器为陈青山亲手所铸造,这意味着,拥有了兵字诀后的陈青山,已经压过了天下间大多数的炼器匠人。 或许陈青山最重要的身份标签当中,得再加上一个炼器师。而毫无疑问,炼器师,在大唐,亦地位尊高,尤其是能炼制出高品秩的的炼器师。 否则野火山重新开炉的消息,也不会引得天下震动了。 陈青山见火光滔天,是镇守使府邸的方向,那群妖物,在大乱桑梓城的同时,主要目的,依旧是镇守使大人的府邸。 “阿喃,你们在此等我,莫要到处走动。”陈青山走出了院子,直奔镇守使府邸而去,此地有书院的朱姓大儒,就是有再多的小妖,也不会对阿喃等人构成威胁。 陈青山直接跃上了房顶,如同一只灵活的猿猴,在房顶上跳跃着,一间间屋子,一个个院落,迅速消失于陈青山身后。 “镇守使大人的府邸便在前方,有了上次的教训,镇守使大人应该会有所防备才是,也就是说,短时间内,镇守使大人无忧。”陈青山匍匐于房顶之上,不远处便是镇守使府邸,不出陈青山所料,其内果然妖气滔天。 可以看到,一队队兵马司的士兵正不断地往镇守使大人的府邸之内涌入。陈青山有些担心镇守使大人身上所受的伤。 “先潜伏进去看看,随后再伺机而动。”陈青山轻语,自房顶上摸了下来,来到一处墙角处,准备跟在兵马司之人的后面,进入镇守使大人的府邸。 下一刻,一穿着金袍的女子,便拦在了陈青山的面前:“侯爷,您要去哪,镇守府邸?” “现在镇守使大人自身难保,不如我们先算算我们之间的账吧。”面上抹着极致的白,唇边两个对称的红点,是竞技场的那名金袍女子。 陈青山知道,这名竞技场管事的目的,是要来取回那白色骨塔,或许不仅仅是要取回那白色骨塔,她更是要将陈青山打杀于此。 毕竟现在陈青山若是死了,一切都可归于妖患之上,就是圣皇陛下亲临,也不会找出什么破绽。而金袍女子身上毫不掩饰的杀意表明,她有将陈青山打杀的想法。 自陈青山一离开圣衍书院的休憩之地时,这金袍女子便在暗中跟了上来,一直来到这镇守使府邸之外。 为了尽可能地不引起陈青山的注意,这金袍女子只有自己前来,在她看来,以自己五境修为,对于陈青山,实在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想要回这白色骨塔,那你便来取吧。”陈青山手一翻,白天自竞技场取走的那枚白色骨塔便出现在了手中。 “好胆!” 金袍女子身体一动,卷起金袍,化为一道旋风,便接近了陈青山,黄金旋风之内,一只手探出,抓向了陈青山手中的骨塔。 陈青山将白色小骨塔瞬间收起,取而代之是一柄锋利无比的剑器,天地宽悬在空中,割向了金袍女子,感受到天地宽的锋锐,金袍女子知道不能硬接,本能地向后退去。 “寂。” 陈青山势如破竹,拳上白芒,举拳便砸入了金色旋风之内,逼停金色旋风,一拳印到了金袍女子的身上,将金袍女子身后的墙砸碎。 几声嘶吼,便有妖物自墙后围了上来,一接近金袍女子,便炸碎成了血雾,随后被金袍女子以诡异的手段吸入了腹中,修复自己受伤的身躯。 “很惊艳的一拳,居然拥有拳意,不愧是长安城来的侯爷。”金袍女子身上的气息由强变弱,再由弱变强,将陈青山的寂灭拳意在短短的几个呼吸之内消除。 未等陈青山看清,这女子变以极快的速度飘飞过来,还了陈青山一掌,陈青山在最后一刻,以神识捕捉到了这一掌的轨迹,以极其微小的距离躲过了金袍女子的这一掌。 陈青山并指横于胸前,悬于一侧的天地宽划出一个半月来,斩向了金袍女子腰肢,直接将金袍女子割成了两段。 陈青山顺势张开手掌,天地宽落于手中,对着那已经分成两半的躯体,当头斩下。 极其惊艳的十字剑光划过,金袍女子的身躯一分为四。 陈青山眸中多了些凝重:“你居然也不是人?!” “我从未说过我是人,侯爷一厢情愿罢了。”四块躯体向后飘去,再次聚合为人身。 金袍女子捂着嘴巴,面上笑意,却是毫发无损。 第二百五十三章 复苏的天地宽 在竞技场内之时,陈青山便将这金袍女子与普通侍者区分开来,将其视为了生人,毕竟在她身上所表现出来的一切,都与生人并无其他区别。 而若是生人的话,在陈青山刚刚的那两剑下,绝无活路可言,哪能像这眼前的女子一般,依旧生龙活虎。陈青山眯起眼睛,这面前的女子,是与竞技场内普通侍者一般的存在,只是显然更为高级。 “如此,便该轮到我进攻了。”金袍女子诡异一笑,身体之上开始出现一道一道纹理来,这是折痕,唯有纸上才可出现的折痕,这些折痕自衣袍上开始,遍布金袍女子周身,尤其在关节处,最为明显。 金袍女子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干瘪下来,其面上不再是血肉,取而代之的是一张薄薄的纸张,纸张之上,涂抹以油彩,便是口鼻与眼,油彩流动,便有了喜怒哀乐。 如今女子面上,是大悲之色,双手自然向下垂落,化为一对纸刃。 “一个纸人?!”陈青山轻语,他现在终于明白,那一个个侍者为何没有五境的修为,却能御空而行,若本体是一张纸的话,那么让其飘起来,并不是很难的一件事情。 难便难在如何将一张纸化为侍者,乃至于金袍女子这样的存在,这让陈青山对于这竞技场背后的主人,越发好奇起来。 什么样的存在,才会拥有如此手段,在加上白色骨塔的存在,这竞技场的主人,一定是极为特殊的存在。 今日的独眼老者,深埋于地下的竞技场,再加上城内的妖袭,似乎都无一不再提醒着陈青山,这小小的桑梓城,并不是表面所见的那么简单。 金袍女子化为纸人,行动越发诡异,当风起时,其身躯便追随着风,以极其诡异的角度,接近了陈青山,甚至是迷惑住了陈青山的六感,让陈青山出现了一丝恍惚。 带着大片光,锋利的纸刀落下,于陈青山胸口划过,带出大蓬鲜血,一个薄薄的伤口自陈青山胸前出现,虽然薄,但伤得极深,若不是陈青山体魄强大,再加上背靠丹田世界,仅仅是这一击,便会让陈青山失去战力。 这便是金袍女子手中纸刀的特性。 陈青山只觉胸口火辣辣的疼,风不大,让陈青山的发丝略微向后飘去,金袍女子随风又至,陈青山举剑便挡,以天地宽的品秩,斩碎这对纸刃,并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相比与陈青山的位置,由于金袍女子化身纸人的缘故,其所处的位置,要比陈青山要高上一些,于是陈青山的这一剑,便成了上挑。 而在这一刻,风向变了,流动的风向右下方偏离了几分,这让金袍女子的身体随之而动。 陈青山的神识瞬间捕捉到了这一点。 她能掌控这里的风,一个想法瞬息之间在陈青山的脑海之内形成,陈青山没有丝毫犹豫,持剑向后一滚。 纸刃避开了陈青山的剑,对着陈青山当头斩落,陈青山与金袍女子离得极近,不到几尺的距离,若非陈青山即使觉知,现在恐怕便身首异处了,就是背靠丹田世界,也改变不了陈青山的结局。 一个血痕出现在陈青山的脸上,自额头向下延伸,刚好避过了眼眸,伤痕之上流出殷红的鲜血来,被陈青山随手一抹,伤口便没有了痕迹。 如今的金袍女子,无论是身法还是杀力,都让陈青山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 “一个三境之修,居然能够做到这一地步,侯爷有足够的资格自傲了。”金袍女子化为的纸人开口,认真道,在桑梓城这么多年,她从未见过如此年轻的三境之修,更别提这个三境之修,还能与其过上几招了。 陈青山举剑,镇守使大人府邸那边的情况越发危急,他得尽快赶过去。 “不得不说,你很会挑时候,挑这样的时间点,来拦我的路。”陈青山轻语。 “我还得感谢这妖患才是,否则哪有这么好得机会,能将我从此事中摘个干干净净,所以侯爷您啊,乖乖上路便是,刀很快,不会疼的。”金袍女子并未从陈青山的话中听出其他意思来,反而自傲道。 “你又未死过,又怎么知道不会痛?”陈青山反问。 “我对自己有信心。”金袍女子的纸刃在地上摩擦着,带出一地的火星来,纸人离地几寸,曳刀而行,如同收割生命的死神。 “春后水!” 陈青山双手持剑,一挂剑河自天地宽剑身之上喷薄而出,凌厉剑气直逼金袍女子,这是让五境之修都为之震撼的一剑。 剑气如龙头,自小小的巷子内冲出,随后被金袍女子以手中的双刃切开,自其周身涌过,剑气砸在金袍女子身上,发出噼啪的声音。 巨大的力量使得金袍女子的身躯向后退了不少,直至被逼到了巷子口。不只是剑气,金袍女子的这一退,卸去了这招剑式本身所蕴含的巨大力量,点点凹痕出现于金袍女子身上,随着纸人呼吸,这凹痕瞬间消失不见。 因为是纸人的缘故,陈青山无法从表情上辨认出金袍女子接下这一剑是否轻松,但陈青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这一刻,剑气横扫,不再有风。 “了不起的剑式,若是普通的五境之修,应对起来,或许还费些力气,但对于我,春风拂面罢了。”金袍女子发出声音来,陈青山这一剑对她来说,自然算不得春风拂面,但由于金袍女子特殊的身体的缘故,让陈青山的这一剑威力大打折扣。 “受死!”金袍女子一对纸刃,寒芒一闪,便从巷子口朝着陈青山飘来,陈青山面上没有一点恐惧,曳剑而上。 “三尺剑!” 天地宽上吐出三尺剑芒,斩向金袍女子,金袍女子欲故技重施,随风躲去陈青山的剑式,却发现,已然无风可依托,只能举起纸刃,交叉与身前。 纸刃是不凡,但在天地宽面前便有些不够看,陈青山凭借着剑贤的剑式,再加上天地宽的品秩,很是轻松地破开了金袍女子的双刃。 一剑刺在了纸人身上。 “我承认,你很聪明,以剑式清扫出去了这巷子内的风,但凭剑刃本身,你怎么能伤得了我。”金袍女子嘲讽道,挂在天地宽剑身之上的,便是一张薄薄的纸,陈青山感觉不到除了天地宽本身之外的任何重量。 金袍女子双刃破碎,化为双手,握于天地宽剑身之上,欲要把自己的身躯给拔出来。 “是吗?”陈青山面上出现了讥笑之色,若说陈青山自己杀不了金袍女子,陈青山还愿相信,但天地宽,这柄剑器,杀不死的存在,这座天下恐怕还没有存在。 若是陈青山修为再高些,凭借天地宽,就是长生仙人在前,也能一剑斩杀。 陈青山并指对着虚空一抹,一枚道痕出现于身前,道痕印入天地宽剑身之内,如同解开封印,天地宽剑身之上,泛出如水般的波纹来。 天地宽这柄剑器,可不仅仅是锋利,只是在器灵的压制下,进入了类似于休眠的状态,如同藏剑。 否则天地宽威力全开的情况之下,陈青山这个主人,哪能握得住这件兵器,就是这座天下,恐怕也承载不住。 而陈青山悟出的每一枚道痕,便是唤醒天地宽的钥匙。 天地宽剑身之上,包裹着淡淡的光晕,更是有丝丝仙气出现于,如同一条条小龙,这仙气并未外界所夺,而是天地宽本身孕育而出的仙气,论品秩,冠绝天下。 而这仅仅是复苏一枚道痕状态下的天地宽,陈青山至今一共悟出了十一枚道痕,并不是陈青山不能将剩余的道痕复苏,进一步展现天地宽的威能,而是没有必要,杀这金袍女子,一枚道痕,绰绰有余。 “啊!”惊呼之声自金袍女子口中传了出来,她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身躯动无法行动了,双手更是如同被吸附在了天地宽的剑身之上。 一对纸质的手掌,开始出现如同瓷器般的裂纹,一股冠绝天下的杀意涌入了金袍女子的身躯之内,金袍女子感到了极大的恐惧,就是在面对自己的主人时,亦没有这样的感觉。 这恐惧或许不是来源于疼痛,而是天地宽本身所代表着的抹除,在复苏的天地宽之下,没有任何事物能够存在。 这无异于死亡。 “主人说过,我不会死的,可我现在面对的便是死亡啊?!”金袍女子带着极大的恐惧,说出了自己平生的最后一句话。 灰飞烟灭。 天地宽剑身之上的光华缓缓收敛,陈青山吐出一口气来:“看来,死亡还是挺疼的,没有任何生灵,不害怕被抹去神智,这痛苦,或许比肉身之痛更痛。” 经过金袍女子女子这么一耽搁,陈青山浪费了不少时间,陈青山闭上双眸,神识向镇守使府邸呢边延伸而去,战斗之下,一片混乱,就是神识也只能看到一片模糊的灰。 两道火焰,一白一红,代表着那诡异之妖与镇守使大人。 “糟糕!”陈青山迅速往镇守使府邸内掠去,在陈青山的神识之内,代表着镇守使大人的那枚红色火焰,正在迅速消弭。 第二百五十四章 青山镇妖患 天地宽悬于陈青山身后,负手而行,每一步踏出,就是几丈的距离。 镇守使府邸内,情况不大妙,由于妖物事先有所准备的缘故,其数量是兵马司士兵的数倍以上,不少前来救援的兵马司的士兵被阻拦到了府邸外围,只有极少数的精锐进到了府邸的更深处。 府邸之内,喊杀声震天,每一刻都有妖物与人族之修倒下。 陈青山刚入镇守使府,便有一只长着狼首的妖朝着陈青山扑了过来,浑身妖气,面上獠牙染血。 待接近陈青山三丈,悬于陈青山身后的天地宽激射而出,一人一妖擦肩而过,狼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身首分离。 剑器回旋,陈青山去势不减,每一步踏出,便有妖物倒下,在去寻找镇守使大人时,陈青山亦顺手斩杀妖物,替兵马司的将士们缓解压力。 随着陈青山的出现,改变了局势,不少兵马司的将士纷纷注意到了这个如同剑仙临尘的青年。 一柄剑器,杀力卓绝。 “这是何人,竟然如此勇猛?!” “侯爷,是长安城来的侯爷!”有在桑梓城外见过陈青山的士兵大声叫道。 场上战士,闻言者,无不一惊,一位侯爷! 比镇守使大人更尊贵的存在,出现在了这镇守使大人的府邸之内,这让原本因妖物出现在镇守府邸内,而变得有些低迷的士气瞬间振奋起来,抛去陈青山尊贵的身份不谈。在大唐,侯爷与王爷便是顶端战力的代名词,侯爷都入阵杀敌了,他们这一战,哪有失败的道理。 君不见,这位年轻的侯爷甚至都为动手,仅凭身后悬着的一口剑器,便无敌手,所过之处,若狂风过境,再也没有一只妖物,能站在侯爷面前。 “杀妖!” “跟着侯爷,杀光这群妖崽子!”兵马司的将士,自发地跟到了陈青山的后面,以陈青山为中心,散布在周围,有秩序地向府邸更深处挪去。 在这外围,陈青山的剑器之下,并无什么能够阻拦之妖,天地宽纵横深入,以极快的速度收割着妖物的性命,面对这些低境的妖物,陈青山这名剑修的杀力便显露了出来,几乎是一瞬十杀,乃至于二十杀。 加上兵马司将士们的反扑,这府邸外围之妖,接近灭绝。 这让陈青山在这群将士当中,获得了极大的威望,即使是那些在桑梓城外被陈青山所伤的将士。 废话,因为陈青山的出现,救了他们的性命,没有陈青山的话,这里的大多数人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有将士一刀斩开面前的妖物,抹了一把面上的血污,刚刚抬首望,便见陈青山行至身前,赶紧抱拳行礼。 “见过侯爷,敢问侯爷封号?”这人之前并未在桑梓城外与陈青山见过面。 “太平侯。”陈青山轻语。 “太平侯!”这执刀将士重复了一遍陈青山的封号。 “兄弟们,这位是太平侯爷,定能守我桑梓城太平无忧!”随后,一声惊喝自这名将士口中吐出,振奋士气。 “侯爷守我桑梓城太平无忧!”一名身材结实的盾兵震开面前的妖物,配合身后的枪兵收其性命,二人同时附和道。 “太平侯爷,守我桑梓城太平无忧!” “守我桑梓城太平无忧!” 一道道声浪响了起来。 陈青山略微惊讶,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随手为之,会引起如此之大的反应。 太平无忧,当初圣皇陛下给自己这个封号之时,似乎亦说过这样的话语。 一阵阵声浪,让陈青山的心变得活跃起来,他似乎有些理解镇守使大人肩膀上的责任了,对于这桑梓城来说,陈青山等人是过客,但对于这些兵马司的将士们来说,这桑梓城是故乡,是生养他们的地方,有着他们几乎所有的记忆。所以他们,希望桑梓城太平无忧,希望能以一己之力,守护好这桑梓城。 被众将士的情绪所感染,陈青山抬手,背后的天地宽,主动飞入陈青山的手中,陈青山举剑,在剑气的作用下,整把天地宽寒光四射。 “护桑梓城太平无忧!”陈青山轻吐一口气,随后以全身修为喊道。 “众将士随本侯爷,杀光这群来犯之妖!” “杀!”应和之声响起。 这一刻,这些兵马司将士们的士气,达到了顶峰。 不过陈青山的心中,依旧还有一个疑问,如同梦魇一般,萦绕不散,那便是镇守使大人手中,握着这桑梓城大阵的权柄,只要桑梓城的大阵一开,在其加持之下,那么就是面对七境之妖,镇守使大人也有一战之力。 压下心底的不安,陈青山继续往府邸更深处掠去。只不过向府邸深处进发的从陈青山一人,变成了一群,陈青山身后,还跟着大批的将士。 陈青山如同化身为一柄锋锐剑器,于最前方为两翼的将士们开路,即使面前的妖物更强,但在陈青山面前,亦如土鸡瓦狗。 于府邸的更深处,陈青山见到周明,桑梓城内那个让人闻风丧胆的瘟神,外号周三鞭的他,此时手中已经没有了鞭子,不仅是没有了鞭子,连同拿鞭子的那条手臂,亦不见了影踪,只能靠着剩下的手臂,连同手底下的那支兵马司精锐所结成的军阵,来苦苦抵挡对面的妖物。 是什么样的妖物能压得周明如此狼狈,一尊五境之妖,三丈的身躯,牛首人身,浑身赤红,比普通人还要高许多的开山斧,于其手中,也显得有些小巧。 口鼻间喘气,吐出的却是硫磺与火焰来,若一头混世牛魔,牛魔口中,正咀嚼着什么,仔细看去,却是周明的那支手臂。 将这点小小的肉吞入腹中,牛魔揉了揉肚子。 “人族之修,未免太弱了些,不过好在,味道依旧,你的肉够劲儿,我喜欢。”这牛魔主动开口,向周明挑衅道。 大踏步而去,巨大的体型极具压迫感,每一步都让大地震动。 四境的周明,再加上他手底下的兵马司精锐们,在这尊五境的牛魔面前,也显得有些不够看起来。 “兄弟们,跟这家伙拼了!”只是无论是周明,还是其手底下的将士们,都未有一人后退,反而有一种视死如归之感。 周明立起一柄钢刀,主动承担了这牛魔的大部分威压,一口鲜血吐出。 陈青山明白,要是自己来得晚些的话,这周明,恐怕已经成了这牛魔的一样点心了。 “是动手的好时候。”陈青山轻语,抬起手来,示意后面兵马司的将士们不要惊动那牛魔。 陈青山以极快的速度,如鬼魅一般,瞬间接近牛魔,对着其脑后一剑斩下。 “哞!”一声痛苦之声响起,牛魔鼻中喷出的火焰有几尺高,更夹杂着滚烫的鲜血,巨大的痛苦让他的动作变了形,身体摇晃着,伸手便向脑后摸去。 陈青山将天地宽刺入牛魔的后脑处,一人一剑便悬在了牛魔的身后,巨大的手掌袭来,要将陈青山打成肉泥。 已经做好了赴死准备的周明一愣,看清了挂于牛魔背后的那个身影,这面孔实在不要太熟悉,是自己在回春楼内出手救下的青年,太平侯爷! 自己于那回春楼内出手,是卖这位侯爷一个面子,也希望他不再追究自己哥哥的罪过,可周明万万没想到是这位侯爷,在关键时刻出手,救下了自己与一众属下的性命。 他为何会出现在这,自己杀进来的?! 这位侯爷未免也太猛了些! 周明想起了自己哥哥对于陈青山的描述,刚欲说一声侯爷小心,便被陈青山的大喝给打断了。 “斩浮屠!” 即使陈青山的体魄不俗,但陈青山亦不想这一看就力量很猛的家伙捏住自己的身躯,所以在这牛魔即将触碰到自己身躯的前一刻,陈青山毫不犹豫地用出了了凡大师所传授的第二道剑式,斩浮屠。 以浮屠之势,镇压着五境牛魔。锁链自虚空之中生出,捆缚与牛魔身上,锁链之上,更有丝丝剑气,不断切割着这头牛魔的皮肤,在剑气的冲刷之下,牛魔身上,开始出现伤口,并流出血液,虽看着凄惨,却不致命。 锁链的这端捆缚牛魔,而另一端则是一座五层宝塔,锁链收缩,五层宝塔便当头而落,牛魔巨大的身躯,在这浮屠之下,亦显得不够看起来。 危机感遍布牛魔周身,他明白,若是任此塔落下,自己会被镇压与此,再无翻身之时。 “哞!”火焰自鼻孔喷出,牛魔的身躯一震,身体开始膨胀,气血翻滚如龙,伸出双臂,呈托山之势。 竟以一双手臂,托住了陈青山所斩出的巍峨宝塔,宝塔下落,欲要镇压,却迎来了巨大的阻力。 那牛魔竟以肉身之力,抵住了落下的五层浮屠。 不过也就此而已了,陈青山抬手于虚空中画下一枚道痕,将其烙印于天地宽剑身之上,解开了天地宽的封印,手中剑器,有了些迷蒙之感。 插入牛魔后脑勺的剑器,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死意灌注牛魔全身。 陈青山一个后空翻,天地随之带起一道血线。 牛魔眼眸化为灰白之色,失去了气力,被浮屠所镇压,随后碾碎。 第二百五十五章 大唐之强 五层浮屠化为道道剑气,升上穹宇,最后消失在这院落之内,周明看着那支离破碎的肉身,久久说不出画来。 一尊五境的牛魔,与自己哥哥,兵马司司长同等极的存在,就这样倒在了太平侯爷的剑下,以三境杀五境,这是何等逆天的事情,虽说占了偷袭的原因,但换其他三境来,恐怕连牛魔的肉身都破不了,更别提打杀了。 “好生恐怖的杀力。”周明咽了一口口水,喃喃道。 “周大人无妨吧?”陈青山松开了握剑的手,天地宽十分有灵性的一转,重新悬于身后。 陈青山看向了周明断裂的肩膀处。 周明回之一笑:“无妨,还得多谢侯爷出手才是,保住了我这一条小命,一条胳膊而已,不碍事的,不影响去勾栏喝花酒!” 陈青山一愣,未想到周明的回答居然是这样的,最后只能回道:“大人真性情。” 在兵马司做事,本就是刀口舔血之事,每日把性命悬于刀尖之上,对于周明来说,受伤,即使是丢掉了一条胳膊,也比那些死去的弟兄们幸运上不知多少倍,丢了条胳膊而已,又不影响他在烟花巷内驰骋疆场。 “镇守使大人与我家兄长便在前方的院内,只是这里面,我们试过许多方法,都进不去,无法进行支援!”想起更重的妖患,周明面色凝重了许多,抬起剩下的一条胳膊,指向了前方。 他带兵马司的弟兄们前来支援镇守使府邸,却被属于妖族的阵法禁制挡在了此处,随后才在禁制之内,走出了那如同护卫一般的赤色牛魔。 随着周明所指之处,陈青山看到了那座妖族的阵法,雾气升腾,凝成一尊黑色的大鼎,鼎上有十二道兽首,神态各异,惟妙惟肖,代表着妖廷那最为尊贵的十二上族。 黑鼎沉浮,镇压八方,有封天绝地之效,使得外面之修无法支援镇守使大人,更让镇守使大人无法沟通桑梓城内的大阵。 此次妖族的袭击,相比较上次而言,投入了更多的妖物,更是搬出了一座针对于镇守使大人的阵法,有备而来。 当看到这兽首大鼎时,陈青山便已经明白,这里的妖,来自妖廷。来自遥远之地的妖越过了镇南关,出现在了这大唐的腹地之内。 于众人的目光之中,陈青山举剑,周身出现六枚道痕,飞入剑内,一剑斩下,对于阵法之类的东西,陈青山的剑器对其有着天然的克制。 由黑色大鼎所镇压的阵法之内,光影扭曲,已经无法看清周围的事物。 镇守使大人越发虚弱,身体摇晃,几乎无法站稳。 但面对迎面而来的攻击,依旧坚韧得像一座山岳。 猛烈的撞击,甚至引得整座阵法都颤抖起来,镇守使大人与对面的妖物对上了一招,一触即分,身体更是止不住地后退,浑身爆发出血雾来。 “大人!”地上飞起一道影子,将镇守使大人的身体承了下来,是同样重伤的周意。 周意扶着镇守使大人,二人几乎都已经到了极限,二人对面,一只面上覆着骨质面具的妖物,面具如同山羊,朝天伸一对螺旋尖角,蓝白色皮毛,双手各举一团火焰,那火焰不但不热,反而给人一种阴冷之感。 “多少岁月了,无论是前朝,亦或是大唐,你们人族,还是依旧如此弱小。”这戴着山羊面具的妖族悬于空中,居高临下,开口道,语气间是满满不屑。 “妖廷的妖。”镇守使大人凝重道,唯有妖廷的妖,才会有如此的语气,毕竟大唐境内的妖,有那位龙脊山脉内深处王者的约束,对于大唐之修,没有那么多的恶意。 不仅没有恶意,更对于大唐之修,抱有好感,也有龙脊山脉内的妖,庇护大唐百姓,以凝聚自身功德,望此突破境界的例子。 比如,陈山在那山石镇内所遇到的山君,便是一尊对人族抱有善意之妖。 “说我大唐修士不行,若无吐蕃的妖僧妖道,西北的那群蛮人,还有北边的星辰海之修分散了我大唐的兵力。” “你以为光凭区区一个妖廷,能阻挡我大唐铁,妖祖也好,十二上族也罢,统统都不可以,圣皇陛下早就带兵杀穿妖土,踏破你妖族祖廷了!”镇守使大人大声说道。 镇守使大人在此是败了,但他绝不承认大唐不行,人族式微,相反而言,大唐的人族很强大,从大唐开国一直到现在,一如既往的强大。 大唐以一国,一朝之力,镇压四国,无论怎么说,都是事实,若能让大唐腾出一只手来,碾压妖廷,实在是一件很简单的事。 这个不争的事实,让这眼前之妖,失了颜色。他所信奉的妖族至上,与大唐的一国之威撞了个破碎。 而大唐,是人族为尊,他口中人族孱弱的话语,自然不攻自破,若人族孱弱,那大唐为何能以一国之力,镇压这座天下几千年。 此妖手中的火焰大燃,眸子里已是杀意。 “我大唐疆土之外,皆为蛮夷,有朝一日,我大唐会将尔等蛮夷一一收入我大唐疆土之内!” “到时候,我大唐便对你们,有立言立德之功,你们,当俯首,以五体投地之状态,拜我大唐开化之恩才是!” “明白了吗?蛮夷!”镇守使大人吐出一口血沫来,句句铿锵,砸在眼前之妖的心头。 “胡言乱语!”这来自遥远妖廷的妖修,一声大喝。镇守大人的话,让其乱了心神。尤其是在他出身亦是位列妖廷十二上族之一的情况之下。 妖廷的十二上族,作为妖土一方最为纯净的十二道血脉,天生便对其他妖族,有着巨大的压制,与其他普通之妖的茹毛饮血,狂野的生活方式不同,这十二上族的生活方式更为接近于人族,更是自尊为妖廷当中的贵族。 这便使得眼前之妖,有着巨大的傲气,可到现在,到了镇守使大人口中,他们却成了所谓的蛮夷,需要教化的蛮夷。 这使其感受到了侮辱。 一步踏出,就要对镇守使大人,进行绝杀。 第二百五十六章 周意之死 羊角面具之妖唤为灵暮,来自于妖灵十二上族之一的灵族。 “我先杀了你,再屠了此城,以此城百万人性命来祭我妖旗!”灵暮一步踏出,手中火焰瞬间升腾,化为两条巨蟒,便朝着镇守使大人二人吞去。 这是一式杀招,这两条巨蟒互相缠绕,如同龙卷,掀起浩荡之威,以镇守使大人如今的状态,根本无法无法抵挡这样的杀力,而镇守使大人若陨落,对于整座桑梓城而言,将会是巨大的打击。 桑梓城的百姓们,会失去主心骨,一座民心处于不安与动荡之中的城池无疑是极为危险的。 所以,为了整座桑梓城,为了桑梓城的百姓们,镇守使大人绝对不能死,面对这一击,周意脸上出现了坚定之色,无论如何,要替镇守使大人,挡上一挡。 “镇守使大人!” 一声惊喝,这位桑梓城的兵马司长气血翻滚,以秘术激发自己的潜能,挡在了镇守使大人的身前。 长袍鼓荡间,周意沉身,伸出双手来一握,以肉身之力擒住了两条巨蟒的脖颈。 巨蟒嘶吼,火焰从周意双掌开始,瞬间侵袭这名五境武夫的身躯,冰冷之感袭来,让周意的动作越来越迟缓,那磅礴的气血并不能阻止这诡异的燃烧。 “我这盏灵火,取自妖土大岳山中,虽说是火焰,但其中却有一缕大岳山地脉之内的至阴之力,你又如何能挡?”灵暮轻蔑道。 妖族大岳山为妖族圣地,唯有血脉尊贵之妖才能上大岳山,获取自己的造化。 以灵暮的修为,全力施展一盏灵火之力,能杀六境。 言语间,周意身上已经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火焰,随着珍贵的气血被消耗,周意身上出现了萎靡之色,更是有丝丝冰碴自其眉毛上出现。 只是镇守使大人在后,周意深知不能退。 “喝!”周意将浑身气力,修为凝聚于自己双臂,吃力向上一抬,双手高举,强行改变了这两条火焰蟒蛇的方向。 巨蟒嘶吼,升上穹宇,撞击在大阵之上,化为一阵冰雨。 “镇守使大人。” 周意力竭,浑身被火焰包裹,化为了一尊冰雕,伫立于镇守使大人身前。 能挡下这一击,已经是周意的极限,其身后的桑梓城镇守使,可以清晰地感到,面前的冰雕,其中生机正在快速地流失。 “周意!”镇守使目眦欲裂,他万万没想到周意会主动出手,替自己扛下这一击,一股沉重之感瞬间涌上心头。 他不能就这样看着自己的这位老部下死在自己的面前。 桑梓城镇守使费劲气力起身,将手搭在了周意的肩膀之上,运转体内的残余的气血修为,想以自己的修为来唤醒周意。 周意身上,冰晶簌簌而下,落于地上,发出脆响,大珠小珠落玉盘。 “有效!”镇守使大人微喜。 下一刻,灵暮已经出现在镇守使大人的面前,二人几乎面对着面,镇守使甚至可以看到灵暮眸中燃烧的那两盏妖火,妖火跳跃着,其中是要溢出来的疯狂。 妖焰倒卷,于灵暮身后,形成一道风暴,掀起了镇守使大人的发丝,面上满是血污的镇守使大人脸上难得出现了一丝乞求之色。 这一丝乞求,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周意,再给他一些时间,周意,能活。 “倒也是情深得很。” 灵暮看到了镇守使大人眸中的乞求,这一丝乞求,让他变得越发痛快,甚至是疯狂。 “不过最没有用的东西,便是感情,你们人族的这些礼义,只会影响你们变得更加强大!”灵暮开口。 在妖族看来,下位之妖,为上位之妖牺牲,是再也正常不过的事情。 伸手,一指点出,印于那周意所化冰雕的额头之上,镇守使大人一愣,只觉自己的气血修为,没有了去处,反而在那破碎的冰雕之内,涌来了一股反哺之力,如同周意最后的馈赠。 这一股反哺之力,凝聚了周意的所有。 “请大人护桑梓城周全。”死亡来临,周意开口,随后,破碎。 周意,死了! 这位陪伴了自己三十余年的老部下,战友,就这样倒在了自己身前,甚至是尸骨无存。 镇守使大人不敢相信这一切,随后是一股巨大的怒意涌上心头。 “给我死!”镇守使大人瞬间暴怒,气血暴走,有荒蛮之力凝于拳上,龙吟虎啸。 决然之下,一拳冲破灵暮掌上的火焰,带着华丽的焰尾,印到了灵暮的胸膛之上。灵暮同样举火,双手按于镇守使大人的肩膀之上,冰冷之焰侵袭镇守使大人全身。 阵阵拳风与冰蓝色火焰以二人为中心炸开,散出一圈又一圈的波纹。 “以命相搏?!”灵暮惊语,面前的镇守使大人体内的灵力极不稳定,体表一阵阵高温,不断向上攀升着,就是灵暮的这一盏寒冰火焰,亦有无法压制的趋势,汗液如浆般涌出,立即被蒸发,于二人周围形成阵阵水汽,模糊双方的视线。 现在的镇守使大人已经抱有死志,他想以一己之力换取这灵暮的重伤,以此为这桑梓城换来些喘息的时间。有太平侯爷与圣衍书院的弟子们在此,长安城绝对不会坐视不管,只要等到长安城的援兵,这桑梓城的危机,便可迎刃而解。 以现在镇守使大人的状态,就算是得到些许反哺,也无法对抗灵暮,所以,唯有一死,以死亡的代价来拖住这尊妖。 以换得桑梓城百姓们的安宁。 炽热的力量通过镇守使大人的拳头传到了灵暮的身上,这股力量带着决然,突破灵暮体内的重重封锁,直奔最脆弱的心脏而去。 灵暮大惊,想要退去,却发现胸口处的拳头瞬间张开,一抹,便将其吸附在镇守使大人身边,无法逃出场域,这似乎是一种武夫真气很高深的用法。 镇守使大人身上的气息越来越不稳定,看着面前男人的决然之色,一股死亡之意涌上了灵暮的心头。 “疯了,疯了!”灵暮大吼,抬起手掌,一拳落于镇守使大人的战甲之上,立刻在镇守使大人的战甲之上,印出一个凹痕来,镇守使大人并未收回自己的手掌。 又是两拳落下,分别砸于镇守使大人的肩膀与心口,闷哼响起,一口鲜血涌上镇守使大人喉头,被镇守使大人重新咽下。 “死!”一身暴喝,镇守使泄出全身气机,将所有的修为气血,都打入灵暮身体之内。 镇守使大人如同一个泄了气的皮球,魁梧的身躯肉眼可见的枯萎,变得极度瘦削起来。 噔噔噔! 灵暮向后踏出数十步,面上出现极度痛苦之色来,属于镇守使大人的力量如同一条毒蛇,在其体内横冲直撞,灵暮的所有能力都成为了摆设,只能感受着这条毒蛇向着自己的心脏处游曳而去。 这是一种极大的恐惧。 毒蛇游曳至灵暮心脏处,一口噬下,属于镇守使的所有力量在这一刻,瞬间爆发,砸到了灵暮的心脏之上,原本强劲跳动着的心脏一滞,被巨大的力量所冲击着,化为肉泥。 “吼!” 一尊四蹄羊灵出现在了这大阵之内,眸中流出紫色的血来,随着羊灵张嘴,又是一蓬紫色鲜血自其口中喷出,化为漫天血雾。 这便是灵暮的本体,四蹄羊灵匍匐于地,沉重地呼吸着,每一次呼吸,都吐出一道气旋来,于地上萦绕,荡开数丈之后,才缓缓消失。 心脏破碎,对于人族修士,已经是濒死之局,但对于灵暮这尊强大的妖,在心脏破碎的那一刹那,身体便主动化形,进入了超负荷的状态,将镇守使大人的这一击对其身体的伤害,降至了最小。 四蹄羊灵匍匐于地上,眸中却已经是杀意滔天,待其恢复些许的那一刻,便是屠灭此城之时。 此时的镇守使大人,如同一挂破布,靠在一根柱子之上,面上瘦削得可见其骨,镇守使大人得眸光有些黯然,这代表着他即将死去。 就是灵暮不对其动手,他的身体亦会因各项机能衰竭而亡,镇守使大人,撑不过半个时辰。 但这属于镇守使大人的黯然,一部分是因为即将死亡,散去了太多的精气神,但更多的是,镇守使大人对于桑梓城百姓的担忧。 镇守使大人是伤了灵暮没,但此伤并未到镇守使大人的预期,灵暮还未重伤到不能再战,需要修养的地步。 可是自己已经尽力了啊! 镇守使大人不再去看那尊对自己散发着巨大杀意的四蹄羊灵,而是将目光投向了阵法的穹顶之上,那里一片混沌,空无一物。 “接下来,便交给你了,这担子可不轻啊。”镇守使大人喃喃,心头浮现出来的是那个悬剑的青年人。 陈青山与这桑梓城的镇守使大人有过约定,只要镇守使大人一死,那陈青山,这位太平侯爷,便会接下镇守使大人的所有权柄和责任,护好这桑梓城的百姓们。 距离镇守使大人不远处,灵暮所化的四蹄羊灵缓缓起身,蹄下生着焰火,不急不慢,朝着镇守使大人踱步而来。 “老周,我来陪你了。” 镇守使大人轻语。 瞳孔一缩,其所注视的那片混沌穹宇,出现了裂纹。 无缺的阵法,瞬间破碎。 阵外举剑者,陈青山! 第二百五十七章 护犊子的阿喃 随着喧嚣声响起,灵暮所化的四蹄羊灵脚步一顿,面上出现了人性化的疑惑之色。 “十二天妖镇灵之阵居然碎了?!”随着面前的景色恢复清明,从四蹄羊灵身体之内,发出了属于灵暮的声音。 以灵暮的修为展开这十二天妖镇灵之阵,能以蛮力将其破开的,便只有七阶以上的修士,且在七阶大能中,也得是杀力绝强的那一类,比如说,七阶剑修。 若真是一名七阶修士到来,恐怕会影响自己的计划。 四蹄羊灵优雅地举起一对前蹄,一前一后重新落到了地上,闭上了眸子,额头发光,有无形的波纹自其上散发而出,一圈圈荡开。 眉头一皱,神识之内,灵暮并未发现七阶之修。 那是何人破开了自己的十二天妖镇灵之阵? 应该是取巧,用了什么宝物才是。 “是你吗?”四蹄羊灵扫视一周,最后将目光落到了陈青山身上,原因在于陈青山手中的剑器实在太过于耀眼些。 不过当看到陈青山的年纪与修为时,灵暮放下了所有的戒备,原因无他,这青年实在是太年轻了。 “众将士,保护好镇守使大人!”断臂周明一声惊喝,兵马司的将士们如潮水般在四蹄羊灵身边涌过,将其团团围住。 “你来了,周意他!”镇守使勉强睁开眼睛,于那昏暗的缝隙间勉强看清了来人,一声叹息。 周明至镇守使大人身前,看着气若游丝的镇守使大人,举目四望,并未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周明瞬间便明白了所有。 “属下来迟了。” 周明平静说道,剩下的一只手臂,五指紧紧扣入了手掌之内,周明心中却远远没有表面上所见的这么平静。 兵马司将士们的包围之下,灵暮摇了摇脑袋,四蹄牙灵不再去关注陈青山等人,亦未再对镇守使大人出手。 以桑梓城镇守使的状态,灵暮出手与否,已经没有了区别,桑梓城的镇守使会死,药石无医,仅此而已。 至于周围的这些蝼蚁,灵暮懒得去关心些什么,这里之人,会与这桑梓城一起,成为这次计划的养分,没有人会活下来。 “卑微的人族们,好好享受一下你们为数不多的生命吧。”四蹄羊灵以优雅地姿态踏上天空,消失在苍穹深处。 镇守使大人死了! 这个消息如风一般传遍了整个桑梓城,覆盖在桑梓城城头的阵法符文,失去了光泽,这意味着,整座桑梓城,接近失守。 这一刻,桑梓城的天似乎黑了,即使天空的那枚太阳依旧存在,但每一名桑梓城百姓的内心,都布满了阴霾。 桑梓城外围,更是升腾起了黑色妖雾,没有人能够出去,亦没有人能够进来,此时的桑梓城如同一个笼子,笼子里是鲜美的血肉,正等待着一位恐怖的存在,将此笼子打开,飨食这一切。 妖患仍在继续,兵马司全力出动之下,亦只能勉强抵抗,更重要的是,没有人知道,那为首之妖灵暮,到底藏到了哪里。 桑梓城想要联系神都长安,但桑梓城内,所有的传讯方式都失去了作用。 由于圣衍书院朱姓大儒的存在,作为整座桑梓城剩下的唯一一位六境之修,圣衍书院的驻地,便成了整座桑梓城最为安全的地点,有大量的百姓,都聚集在了此地。 兵马司的大批兵力亦以圣衍书院驻地为中心,向外布置防御,抵挡妖物。圣衍书院内的弟子们,亦主动加入了这场抵挡妖患的行动之中。 不过就这场席卷全城,声势浩荡的妖患当中,圣衍书院弟子们的力量,实在是太小,无异于杯水车薪,更有弟子,因为参与到灭妖行动之中而产生了损伤。 于是,分歧便出现了。 庭院之内,书院的朱姓大儒满脸愁容,失去了往日的云淡风轻,更有疲惫之感于其身上出现,挥之不去,在这过去的一日之内,书院的朱姓大儒不只一次出手抵挡妖潮,帮助兵马司之修转移桑梓城百姓。 若非这位朱姓大儒出手,这桑梓城内死亡的百姓,将会是现在的数倍之上。 朱姓大儒面色疲惫,坐于院中,旁边是书院的君子以及陈青山等人,每个人身上,或多或少地带了些血迹。 “朱师,这桑梓城内的妖患与我圣衍书院并无关系,且随着这城内妖雾的升腾,我们的修为都在慢慢减弱,如果现在不走,便来不及了啊!”书院的女君子,白婵焦急道。 随着桑梓城被黑色妖雾所封锁,这桑梓城内的所有修士赫然发现,自己的修为被此地的规则所削弱,似乎冥冥之中,有惊天之妖缓缓伸开双臂,将整座桑梓城虚抱于怀中,要将此地化为妖域,妖土,对于人族之修形成极大的压制。 如此消耗下去,就算有书院的朱姓大儒在,就算妖族不对人族出手,大家困在这城内,也会被活活耗死。 所以,书院的女君子白婵认为,应该先保住圣衍书院的力量,由朱姓大儒带着书院的弟子们,破开那封锁城头的妖雾,先逃离这桑梓城。 “我们是可以脱身,但你可曾想过,我们一走,这以书院驻地为中心,而形成的防护会失去主心骨,变得脆弱不堪。” “我们这一走,这里的上百万百姓们便再无丝毫生机。”陈青山靠于旁边一棵树上冷声道,浑身是滔天的妖气,这来源于被陈青山所斩杀之妖,天地宽悬于身侧。 陈青山眸光微闪着,对于这桑梓城,他比白婵有着更为清晰的认识。 被陈青山这么一反对,原本对于陈青山与阿喃有所怨言的白婵立马暴怒起来。 “难道就这样在这等死?!” “您是为国为民了,但侯爷您不怕死的话,也得想想书院的弟子们啊。” “哦!我忘了,您不是我书院之人,自然不会在意我们书院弟子的生与死!”白婵开口,面上带着讥讽,一下子便将陈青山推到了书院的对立面。 旁边的书院弟子,看着陈青山的面色,不好许多。 是啊,作为一名大唐的侯爷,对一城百姓见死不救,就算逃出去了,也要受圣皇陛下责问的,就是直接被削去封号,也是很有可能的。 百姓为大唐立国之本,圣皇陛下更是仁德爱民,而大唐绝对容不下一位置百姓性命于不顾的侯爷。 这位侯爷之所以留下来,嘴上说得漂亮,莫不是为了自己的地位吧。 经过白婵这么一闹,这样的想法不只在一个书院弟子的脑海当中出现,再加上书院弟子们的伤亡,院内的气氛凝固了许多,全部指向了靠在树上的陈青山。 “侯爷对于这桑梓城百姓有责任,我们可没有,我们只想活下去,平平安安地到达东都。”有与白婵交好的书院女弟子主动开口。 “可是?!” 旁边的秦相之女,秦云云想要说些什么,却被白婵严厉的目光所打断。 陈青山一叹,并未多说些什么,这些长安城来的书生们,就是修为再弱,也是富贵命,哪在意百姓疾苦,选择而已,他们要走,陈青山并没有什么理由去阻止。 见陈青山叹而不语,白婵更感觉是拿捏到了陈青山的痛处,越发高傲起来,如同一只斗胜的攻击,于院中踱着步,环绕近一周,停至陈青山面前。 另一侧,与道十三,小十九,陈蛮蛮坐在一起,面上宠辱不惊的阿喃瞬间眉头一皱,阿喃白色的衣裙上,是斑斑点点的血迹,论身上沾染的妖气,阿喃可在院内,进这前三甲。 这意味着,阿喃所杀的妖,比这院内书院弟子们,都要多,更是在岐山祸蛇遗泽的反哺之下,阿喃修为推至了二境,再加上陈青山所赠的长枪星河,现在的阿喃,已经拥有了书院君子的实力,至少不会比眼前的白婵要差。 白婵立于陈青山面前,拍了拍手。 “不知侯爷要将我们都留于此处,是何居心?!” “是何居心?!”四字落下的那一刻,一杆瑰丽长枪便至白婵身后激射而来,阿喃毫不犹豫,拔枪,投掷,这一击,带着杀意。 就是书院的朱姓大儒都未反应过来,他万万没有想到,阿喃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出手,而且一出手,便是下死手。 阿喃杀戮果断的行为与其娇柔的模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杀机瞬间而至,白婵不愧是书院的女君子,感受到身后的杀意,并未回身,而是将脖颈向右边偏离了三寸不到,长枪的枪尖几乎贴着其皮肤飞过。 白婵看到了这柄瑰丽长枪的枪尖,枪尖之上,洒着点点的星辰般的光泽。 枪身于白婵面前伸出来一半,然后忽然停止,阿喃飞身而至,握住了枪身,手腕发力,劲气灌入枪身,一个抖枪,抽在了白婵的脸上。 “啊!” 一声惊呼响起。 白婵捂着脸蛋,于指缝之间可以看到淤青痕迹,阿喃这枪,不轻。 “再说话,抽烂你的嘴!” 阿喃执枪,护于陈青山身前,如同护犊子一般。 相比先前的清瘦柔弱而言,现在的阿喃,在持枪的时候,多了一些金戈铁马的感觉。 第二百五十八章 给本侯爷躺下 “黄阿喃,你什么意思?”书院的女君子,白婵捂着自己的脸蛋,火辣辣的痛感传来。 阿喃不语,又是一枪杀出,直逼白婵面门,这一枪来势汹汹,白婵慌乱间,只能在地上一滚,躲过了阿喃的这一枪,只是头发依旧被枪尖所挑中,如同孔雀开屏,飞散开来,好生狼狈。 “我叫阿喃。”阿喃将星河长枪随手按下,枪尖很是轻松地破开了院内石质的地板。 白婵瞳孔一缩,敏锐地发现,阿喃手中之枪已经变了模样,论品秩似乎更在自己的武器之上。 怎么可能?! 这样的想法出现在了白婵的心头,她更是在阿喃身上感受到了淡淡的危险之意,这是先前所没有的。 “向青山道歉!”阿喃轻语,抬手间脚下的石板瞬间破碎,星河的枪尖指向了白婵。 阿喃并未与白婵争辩些什么,而是直接用手中握着的长枪,来让白婵向陈青山道歉。 阿喃浑身都散发出一种冰冷的气势来,似乎可以冻结一切,而手中的长枪,便是索命的利器。 白婵捂着嘴巴,向后退了一步,被阿喃莫名的气势所逼退,似乎这样情况下的阿喃才是最可怕的阿喃。 稍有不慎,便会迎来阿喃毫无保留的攻击。 而这一切转变,都因为陈青山。 阿喃比所有人想的,都更为护犊子,大家为阿喃的气势所慑,唯有阿喃背后的陈青山心头一暖。 阿喃的修为或许比不上自己,但阿喃对陈青山的在意不比陈青山对阿喃的在意要少。 陈青山伸手,天地宽落入了手中,他将会是阿喃最坚实的后盾,有他在,这里没有任何人能够欺负阿喃。 所谓大义的说法对于不同的人而言,或许因立场不同而发生改变,譬如陈青山与白婵的分歧。 但这世间的喜欢,唯有一种,那便是奋不顾身。 “别忘了你也是书院弟子!”有与白婵交好的女弟子大喝,以希望用圣衍书院弟子的身份,以如今书院的大势来压过阿喃。 “是又如何?”阿喃毫不客气,长枪一抖,无形枪劲直接将那女弟子崩飞。 这无异于是要像书院其他人开战的举动。 “大胆,敢打伤我们书院的弟子,黄阿喃,你到底有没有将书院的规矩放在眼里!”有支持白婵的书院弟子围了上来。 “请朱师以书院安危为重,拿下黄阿喃,带领我们离开这桑梓城!”更有弟子,直接像书院的朱姓大儒开口,请求朱姓大儒出手。 而他们,占书院弟子的大多数,他们或许不是太在乎书院的规矩,若是在平时,阿喃与白婵相争,阿喃打伤与白婵关系密切的女弟子,他们不会去管,只会冷眼旁观。 可如今不一样,阿喃挡路了,挡住了他们活下去的路,这才引来了他们的针对,很显然,这些从小生长在长安城这个蜜糖罐子里的圣衍书院书生们,并没有与这桑梓城共存亡的觉悟。 朱姓大儒闭着眼睛假寐,如同睡着了一般,对这里发生的一切,熟视无睹。 面对这群书院弟子们,阿喃的身影虽显得有些单薄,但却坚定,大有一副横眉冷对千夫指的模样。 “书院众修,随我拿下黄阿喃!”白婵抓住机会,向阿喃发难。 以白婵为首,书院弟子纷纷冲向了阿喃,各种气势混杂在一起,凝聚为风,吹乱了阿喃的鬓发。 这些圣衍书院的儒生们,平时念着的是家国天下,黎民百姓的大道理,如今却恨不得长出翅膀,飞出这桑梓城,更别提以这天下为重,以百姓为重。 每名朝着阿喃杀来的儒生身上,都少了些书生气,而多了些戾气。 “丢人啊。”一人摇头,那是孔方,他是这院内为数不多支持陈青山与阿喃的人之一,身材魁梧的他,如今面上却是羞愧之色,他未想到与自己一起读书的学生们,会是如此一般模样。 面对书院弟子们来势汹汹,阿喃丝毫不避! “不道歉吗?那便把你们都打趴下,打到你们道歉为止!”阿喃于院中执枪轻笑。 为了陈青山,阿喃并不建议与这群所谓的书院同袍为敌,阿喃要守护陈青山,守护陈青山的道理,就如同陈青山每一次都毫不犹豫地站到她面前一般。 院内的风更大了,此刻阿喃的身影,看上去越发单薄。书院儒生们脸上出现了他们不应该有的狰狞之色。 包括白婵在内,他们将这一段时间之内,在桑梓城所受到的委屈与和妖族交战时的恐惧,都在这一刻借阿喃的机会爆发开来。 似乎只要将阿喃拿下,他们便可出去这桑梓城一般。这一刻,在妖族的高压之下,他们露出了原形。 以阿喃的修为,抵住白婵一人并不难,但加上书院的弟子们,便有些吃力了。 所以,下一刻,陈青山便出剑了。 在大多数书院弟子们的拥护之下,白婵充满了信心,更是身先士卒,这一次,她一定要让这黄阿喃颜面扫地! 退出这君子之争,白婵带领书院弟子们蜂拥而上,瞳孔一缩,白婵目中阿喃的身影被大片白色所替代。 随后便是剑气如风暴,席卷而来。 “糟糕!”白婵意识到是站在阿喃背后的人出手了,一想到陈青山在这桑梓城内所做的一切,巨大的危机感遍布全身。 有书院的朱姓大儒在此,他陈青山怎么敢对如此多的书院弟子出手啊?! 这陈青山与黄阿喃,难道都不顾及书院面子的吗?! 两个疯子! 白婵银牙一咬,长鞭如蛇,自储物戒指内盘旋而出,旋转着,于白婵面前形成一张鞭盾来。 亮银色剑光顺势落下,砸在了白婵面前的鞭盾之上,周围圣衍书院弟子的惊呼声传来,随后是惨叫,他们或许比普通之修强些,但与天才之间的距离又极远,又何谈与陈青山这样的妖孽媲美。 剑光将书院弟子们扫落在地,所有攻向阿喃的人之中,唯有书院的这位女君子,白婵,勉强站于地上。 “哇!” 白婵只觉身上压力大增,被大锤砸过,一口鲜血便吐了出来。 剑光收拢,汇聚于一处,白婵所站立之地。 鞭盾发出艰难地呻吟声来,剑光下压,鞭盾解体,支撑着鞭盾的白婵半跪在地上。 “你们大胆!敢对我家姑娘出手,都给本侯爷躺下!” 陈青山的声音响起。 第二百五十九章 先生,得罪了 “没事,有我。” 阿喃只觉肩膀之上多了一只手掌,心安之意传来,让阿喃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了笑。陈青山走上前来,与阿喃并肩而立。 面对包括白婵在内的书院弟子们,陈青山目中是嘲讽,更有满满的不屑。 陈青山出剑了,且一剑压得所有圣衍书院的弟子们都抬不起头来,这是何等恐怖的实力。 就是书院的朱姓大儒亦睁开了双眸,看向了陈青山,久久不语。 “陈青山,就算你是侯爷,也太放肆了些!” “根本不把我圣衍书院放在眼里。”躺在地上的书院弟子们喝斥道,纷纷举起武器,似要与陈青山再战上一场,然后被陈青山一瞪,便纷纷收了声。 “向青山道歉!”阿喃举起长枪来,再次喝斥道,一股无形劲气自其身上出现,扫过书院弟子们,书院弟子们纷纷变了脸色。 他们自然不能道歉,若是道歉了,岂不是坐实了自己贪生怕死的事实,对于这群读书人来说,脸面还是要的,且他们真地很顾及自己的脸面。 阿喃将枪尖指向了白婵,想要先让这位女君子开口。 白婵看着阿喃,面色怨毒,让她在阿喃面前低上一头,倒不如直接杀了她。 “我等无过,又为何道歉,好个太平侯爷,沽名钓誉之辈罢了!” 白婵没有松口,厉声说道。 阿喃挥舞长枪,灵力注入其中,点点星芒闪耀着。 枪未至,枪身上的劲风便已经袭来,白婵抬手,欲升起便盾抵挡,却发现在陈青山的那一剑下,自己的长鞭居然受了损,升起的鞭盾慢了一步。 枪身如怒龙,越过盘绕着的鞭子,抽向了白婵的脸蛋,这一击下去,白婵会重伤乃至于死亡。 “唉。” 一声叹息响起,书院的朱姓大儒闪身而至,伸出一只手掌,抵住了阿喃的长枪,掌心之内,浩浩荡荡的波纹,化去了阿喃长枪之上的力量。 朱姓大儒伸出两根手指,放在了长枪枪尖之上,小心翼翼地将长枪按了下来,并朝着阿喃摇摇头。 “朱师这是要护短了?”阿喃收枪,对着这位书院的长辈一拜。 “非也,若你与白婵换个位置,我也会出手。” 朱姓大儒依旧摇着头,作为此次东都之行的护道之人,他不能看着书院的弟子于其面前重伤乃至于死亡。 朱姓大儒再叹,若是书院这次派的不是自己,是一位七境大能,大抵就不会有这么多的波折了吧。 甚至七贤之中的酒剑二位贤人,任意来上一位,都可横推这桑梓城内的妖祸。 “同为书院弟子,此事,便就此揭过吧。”朱姓大儒揉了揉脑袋,闭上了眼睛,向阿喃劝道。 既然他开口了,这个闹剧也就应该结束了。 可是阿喃分毫不让,在这件事情之上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固执。 “阿喃要的不多,一个道歉而已,白婵得为自己说出的话负担责任。” 枪尖之上,更是再度亮起星芒来,就是书院大儒在此,也阻挡不了阿喃为陈青山讨回公道的决心。 “黄阿喃,你是要违背师长之命不成?!”书院的朱姓大儒,老脸有些挂不住了,严厉训斥道。 眼见书院的朱姓大儒发了怒,白婵躲于朱姓大儒背后,朝着阿喃露出一个挑衅的表情来。 有朱姓大儒在,无论是阿喃还是陈青山,都伤不了她。若是阿喃再坚持下去的话,无疑会降低朱姓大儒对阿喃的印象,而对阿喃的君子考核产生影响。 “不道歉也可以。”似有朱姓大儒在前,阿喃不得不松了口。 白婵面上稍显失望,朱姓大儒则面色温和了些,欲开口安慰阿喃。 可阿喃的枪比朱姓大儒的话语更快,在一瞬间抽出,直逼白婵。 “或者是让我抽烂她的嘴!” 阿喃面上带着冷清,如万仞山岳之上千载不化的冰霜,就是师长在前,六境大儒阻挡,但阿喃依旧选择了出枪。 阿喃先前便说过一句话,若是白婵不道歉的话,她便亲自出手,抽烂白婵的嘴。 阿喃说出这样的话,自然要说到做到。 “朱师,救我!”白婵面上得意,以十分可怜的语气喊道,双手扯着朱姓大儒的衣袍。 “目无师长,我先把你拿下!”朱姓大儒身上,劲气荡开,一掌便压向了阿喃。 “您又把本侯爷放在何处,嗯?!” “书院的先生!” 在这一刻,陈青山同样一声大喝,曳剑而出。 白婵背后有朱姓大儒,阿喃背后自然有他陈青山,而这里,所有人都不觉得陈青山,这位年轻的侯爷会是朱姓大儒的对手,有朱姓大儒在,他们便忽略了陈青山。 就是朱姓大儒自己亦觉得,这位年轻的侯爷能与五境之修交一下手,已经是极致,但即便如此,他亦将绝大部分心力都放在了陈青山的身上。 以手掌压向阿喃的时候,朱姓大儒头顶同样凝聚出一块四方砚台来,浩浩荡荡的雾气从砚台之上冒出,撞向了陈青山。 他要以一己之力同时镇压阿喃与陈青山二人,朱姓大儒觉得对于自己,这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阿喃姐姐!” “青山哥!”陈蛮蛮焦急大喊,小十九看向陈青山与阿喃二人眸中充满了担忧。 与陈青山一同去东都洛阳的三人中,除了陈蛮蛮外,其他二人,无论是十九殿下,还是道十三,在这一刻,都有了动作。 二人的动作出奇的一致,二人皆伸手摸向了身上的什物,唯一不同的一点便是,小十九摸向的是自己的脑袋,那里有金色的蝴蝶发卡。而道十三则是摸向了自己腰间的宝贝葫芦。 若是陈青山与阿喃有什么危险,那么二人会立即动用自己身上的器物,道十三的葫芦诡异,而小十九身上的东西,更不用说,圣皇陛下赐予的保命之物。 “不必,交给我便好。”陈青山的声音自二人心中同时响起。 陈青山伸手,六道道痕幻化而出,于陈青山手腕处旋转一圈,随后一一飞入了天地宽剑身之内,随着天地宽的些许封印被解开,一道若有若无的气息降临这座庭院。 “一件半仙器!”朱姓大儒大惊,看到了陈青山手中的那柄剑器,似一挂流银。 这柄剑器,百兵谱上,从未见过?! 还有黄阿喃手中的那柄长枪,也是品秩极高,却不在百兵谱之列的兵器! “还没结束呢!”陈青山轻笑,伸手在剑身上一抹,剑身之上,三尺剑芒,让天地宽的锋芒再加几成,剑身周围的空间,更是出现了扭曲。 “剑先生的剑式?!”作为书院的大儒,朱姓大儒自然知道剑贤的成名剑式,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剑式,如今又在陈青山身上看到了,剑贤的剑式没有丝毫招数,唯有锋利。 一柄半仙器,再加上书院剑贤的剑式,已经有了撼动朱姓大儒六境修为的本事。 那方砚台在陈青山一剑之下,直接化为两半,爆炸开来,漫天烟雾。 “去!”陈青山并指,天地宽激射而出,于空中留下一道亮银细线来。 亮银细线遁入空中,再出现的那一刻,便已经来到了朱姓大儒身前,白婵头皮发麻,这一剑,能瞬间出现在朱姓大儒身前,那么自然也能在一瞬之间出现在其面前,而这取决于陈青山的念头。 自己不是朱先生,这一剑的杀力,她白婵绝对挡不住,一股死亡的危机感萦绕在白婵的心头,就连因为书院君子之争,而对阿喃的仇恨也暂时放下了。 “喝!”面对陈青山飞来的这一剑,朱姓大儒大喝,袖袍鼓荡,伸出另外一只手来,掌上波纹凝聚,随后层层叠加,化为一道道与手掌差不多大小的金环,金环抵于剑身。 隔空抵住了陈青山的这一剑,天地宽剑尖一转,剑尖之上的金环崩碎。 朱姓大儒深知这柄剑器的锋利,绝对不能接触其剑身,否则自己这只手臂便算是废了。 “喝!” 又是道道金环凝聚,越过三尺剑芒,扣于天地宽剑身之上,此时朱姓大儒面上出现了不正常的潮红来。 朱姓大儒一手抵住天地宽,一手按下阿喃长枪的枪尖,勉强相持。 就在这一刻,陈青山动了,握了握拳头。 “还请先生接我一拳!” 陈青山举拳,飞身而起,砸向了书院朱姓大儒的脑袋。 “寂。” 陈青山开口,吐出一字来。 朱姓大儒瞬间明白过来,陈青山正是靠着这一拳在桑梓城外与兵马司长对了一拳,而不落下风。 朱姓大儒论体魄,可未必比得上周意,且他可不想用老脸接下这一拳,这一拳若是用脸接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算你狠!”朱姓大儒大喝,抬起了按着枪尖的那只手,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他并无其他的选择。 而阿喃抓住机会,长枪一抖,枪身砸在白婵面上,牙齿落了一地,那群书院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连白婵都挡不住,更何况他们。 拳掌相交,陈青山借着朱姓大儒的这一掌之力,抱起阿喃纤细的腰肢,向后退去。 抬手间,天地宽倒卷,落于手中。 看着庭中被抽烂了嘴的白婵,还有喘着粗气的书院大儒,整座庭院一静。 “朱先生,得罪了。”陈青山抱着阿喃,握剑向朱姓大儒一拜。 第二百六十章 两种选择 “很好。”朱姓大儒一声赞叹,就是陈蛮蛮这个小孩,亦能听出其中的怒意,作为书院的先生,其平时虽然温和文雅,但能被两个弟子辈的修士逼成这样,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这位来自圣衍书院的大儒,在书院弟子们的面前丢了脸。 嘭!嘭!嘭! 朱姓大儒将手一握,这庭院内的石板便纷纷悬了起来,四四方方,滴溜溜地转动着。 丝丝杀意流转于院内,让人遍体生寒。 最后石板下落,皆砸在了地上,化为一地碎片,有些狼藉。 “罢了,书院,大唐有你们这样的年轻人,很好,真地很好!”朱姓大儒垂下了脑袋,所有杀意皆消失于庭院之内。 陈青山朝着其一拜,并未多说些什么。 就在此时,一人大跨步而来,其身后是兵马司的将士,于门外有秩序地分为两列等候。 来人是周明。 “圣衍书院的各位叨扰了,赵参大人让本官来请一下朱先生!” 周明人未至,声音先到。 而当看到庭院里的剑拔弩张,一地狼藉之时,周明愣了。 “诸位,在干嘛?”周明先是朝着陈青山拱了拱手,随后问道,只是相比较于其刚进门时的声音而言,这声音显然小了不少,尤其是在看到朱姓大儒狼狈的模样之后,周明更是大愣。 看了看陈青山,又看了看书院的朱姓大儒,一个足以让周明感到震惊的想法出现在脑海之内。 太平侯爷不会与书院的朱先生打了一架吧,看样子还是朱先生吃了些亏,何等疯狂的一件事情。 只是侯爷又为何与朱先生交手,现在的周明只觉得满头的雾水。 “周大人您来了,本侯爷刚刚正与朱先生切磋呢。”陈青山一笑,面色风轻云淡,对着周明说道。 “是吗?”周明明显有些不相信。 “正是,刚刚老夫确实是与太平侯爷切磋,一番较量之下,发现侯爷了不起,真地很了不起。”朱姓大儒点头,面上转为了对陈青山的欣赏。 “哦,原来如此。” “不得不说,两位好雅兴。” 周明算是认可了这个说法,毕竟书院的大儒都开口了,而众所周知,书院的读书人一般不骗人,更何况是一位书院大儒。 “赵参大人找老夫有何事?”朱姓大儒含笑开口,回到了正题之上。 这赵参,正是桑梓城内那名管理政事的五境之修,陈青山还与其见过一面,而当镇守使大人与周意死亡之后,这桑梓城内,说得上话的,也就只剩赵参了。 所以,赵参,赵大人便在危难时刻,站了出来,扛下了抵御桑梓城妖患的责任,正是有他在,这座桑梓城的民心,才勉强被安定了下来。更是在周明的配合下,拉开防线,护住了大多数百姓。 周明恍然,想起了此次来这庭院的目的:“朱先生,赵参大人在桑梓城内的一处民巷内发现了一处妖物聚集之地,怀疑是那灵族妖修所藏匿之处,想请您一同前去镇压,毕竟,这桑梓城内,能够挡得那灵族妖修的,也就只有您了。” 周明语毕,单手横于胸前,朝着书院的朱姓大儒深深一拜。 “朱师,别答应这位大人,此去危险重重不说,还希望朱师以我们书院为重啊。” 未等朱姓大儒回答,先前跟着白婵起事的那群书院弟子们便先坐不住了,若是朱姓大儒走了,谁又来带他们离开这桑梓城,万一若是朱姓大儒折在了那,那他们便只能在此等死了。 周明闻言,身体微微摇晃,似未想到这群书院的儒生居然如此贪生怕死,最后化为一叹。 “终究是长安城来的贵人们啊,比不得桑梓城这座小城。” 若无意外的话,书院的这群儒生,成长起来,不比他周明要差,他们有大好前途在,为何要陪这桑梓城一同陨落。 不过去与留的决定权,还在书院朱姓大儒的手上,朱姓大儒开始扫视书院的弟子们,他舍不得这群书院的弟子就此消弭,且这队伍内,还有三位身份尊贵之人,朱姓大儒最后将目光停在了白婵与孔方还有秦云云身上。 秦云云为秦相之女,此去东都似乎还有更重要之事,而秦相所托,不用多想都知道,自然是关乎整座朝廷的大事。 白婵与孔方皆为书院大能之后,白婵更是院长嫡系,这二人亦不能有丝毫差错。 就如弟子们所想,朱姓大儒亦知道留在桑梓城,众人活下来的几率微乎其微。 于是乎,朱姓大儒便做了决定,面对周明的目光,朱姓大儒惬意一拜:“周明大人,不是老夫不想帮,只是舍不得这群书院的孩子陨命于此。” 朱姓大儒拒绝了周明的请求。 周明的面色归于黯然:“桑梓城确实不能将朱先生绑在这,朱先生有自己的考虑,是对的。” 随后周明将目光落到了陈青山身上,在他看来,陈青山身份更为高贵,更应该随这圣衍书院一同离去。 可谁知陈青山摇了摇头:“我不会走的,我还要看看这桑梓城内的妖祸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周明沉默,没有想到陈青山居然是这样的回答。 “侯爷应该明白,留在这桑梓城内,会很危险,甚至是十死无生。” “谁说侯爷就不能死了?”陈青山面色平静,对着周明一笑。 “周大人,我们还要再并肩作战上一段时日呢。” 周明看过陈青山出手,这位侯爷的实力,应该不亚于一位五境之修,简直是妖孽般的存在,有他的助力,桑梓城的困境会好上一些。 “侯爷大义!”周明朝着陈青山一拜,并下定决心要保护好这位侯爷,就是豁出他周明的性命,也要保证侯爷的安全,这样一位妖孽,死在桑梓城未免也太可惜了些。 半个时辰后,圣衍书院的车马再次出现在了桑梓城的街道之上,陈青山与圣衍书院这一行,于这巷子内分开。 令陈青山有些意外的是,孔方还有几位圣衍的弟子,竟然要求主动留了下来。 尤其是孔方,在朱姓大儒的再三劝告之下,依旧选择与陈青山,与桑梓城百姓站在一起。 “那日在书院内一别后,陈兄居然成了太平侯爷,能与太平侯爷杀妖,是在下的荣幸!”孔方哈哈一笑,伸出手来。 “是我的荣幸。”陈青山悬剑于身后,伸出手掌,于孔方的手掌,紧紧相握。 第二百六十一章 陈青山的疑惑 与陈青山除了孔方与几名书院弟子外,还有阿喃,而道十三,十九殿下,以及陈蛮蛮三人则留在了驻地之内,这里应该是整座桑梓城最为安全的地方。 “周大人,这赵参大人是如何发现那处妖物藏匿之地的?”陈青山骑于马上,不慌不忙地往周明所说之处赶去。 此次,除了来圣衍书院驻地请求帮助外,赵参大人还要将整座桑梓城大部分的兵力都调动到那处民巷之内,而军队的调动还需要些时间。 “据说是赵参大人的亲信,那处民巷我远远地看过,确实是妖气滔天,且有数不清的妖物盘踞其中,想来便是那灵暮躲藏之地。”周明回答道,面上是担忧之色,他不知道以现在桑梓城的力量是不是那些妖族的对手,但在这城中无处不在的妖力影响之下,桑梓城只会越来越虚弱。 所以,不得不争,至少现在开战,还有一定的机会。 “这一战不可避免,时间再拖下去,待整座桑梓城都化为妖土,那我们便都成了待宰羊羔。”周明以独臂牵引着缰绳,回头向陈青山几人说道,面上是军人特有的刚毅,他周明虽然被称为桑梓城内的瘟神,平时也干些欺负百姓的事,但在妖患面前,他会倒在这桑梓城百姓的面前。 兵马司的将士们面色肃穆,在整座桑梓城内穿梭,汇聚,随后往同一个地方赶去。 这动静算不得小,引来了不少桑梓城百姓的关注,百姓们纷纷推开门,默默注视着这一切。 “孩子,你要记住,这些人,都是守护我们桑梓城的英雄。”有老人摸着自家孩子的脑袋,指着这穿梭在街道上的将士们,轻声道。 稚子四五岁的模样,正是认识世界的时候,看着这穿梭在街道巷子里,于眼前迅速经过的人流,眸中充满了迷茫。 “爷爷,他们是谁,他们要去干嘛?” “他们是我桑梓城兵马司的将士们,他们要去杀妖,保护好桑梓城。”老人回答。 “杀妖,是说书先生空中那些吃人的妖吗?”稚子问道。 “说书先生说过,妖跟我们人一样,有好有坏,好妖助人,恶妖吃人。”虽是四五岁的年纪,却亦记住了说书先生口中的道理,稚子说得头头是道。 老人接着道:“对,这桑梓城内出了许多恶妖,而这些桑梓城兵马司的将士们,便是去杀那些恶妖的。” “那爷爷,等我长大了,也要像他们一样威风,骑大马,杀恶妖,做英雄!”稚子高呼道,面上满是向往之色。 军队的脚步开始加快,亮银之色如流水,于百姓眸中变得模糊,以普通百姓的目力,已然看不清每个士兵的脸庞。 前方妖气滔天,桑梓城的将士毫不犹豫,他们明白,他们奔向的,或许是死亡。 “请大人壮我桑梓城!”不知是谁,一声高呼。 “请大人壮我桑梓城!” “壮我桑梓城!” 一道道应和之声响起,因妖患而变得压抑的民心好似一颗石头,可如今,这一颗石头却出现了裂纹,从裂纹之内,散出了一些光,这些光的名字叫做希望。 “吁!”周明伸手,勒紧了缰绳,示意百姓们将目光放到这来。 “我旁边这位,是长安城来的太平侯爷!”周明运转修为,让所有百姓都能够听到他的声音。 长安城来的侯爷! 这一刻,桑梓城的所有百姓都将目光落到了陈青山身上,他们并不知道陈青山的战力,于那日白骨塔上远远地见过一面,只知这青年,被镇守使大人亲自迎接。 而侯爷的地位,比镇守使大人的地位更高,镇守使大人不能解决的事,或许这位太平侯爷能够解决! 无论是长安城,还是一位侯爷,在桑梓城百姓心中都是强大的代名词。 想到此处,桑梓城百姓目中,唯有振奋! 如有一枚太阳印在了额头之上,百姓们原本死寂的脸色皆活了过来。 “本侯爷会保桑梓城太平无忧的。”陈青山悬剑,朝着四面皆一拜。 有了这位长安城来的侯爷的许诺,这一刻,桑梓城内的民心振奋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 这一刻,陈青山万众瞩目! 阿喃与周明一左一右,驾马在陈青山身边,周明因为要带路的关系,稍微靠前些,阿喃看着万众瞩目的陈青山,没有言语,只是淡淡地笑着。 在高涨的民心当中,陈青山等人渐渐接近了赵参大人所发现的那一处民巷之内。 一路之上,陈青山虽是面色平静,更是开口振奋了民心,但心中依旧有疑惑。 陈青山低头向下望,有丝丝妖气从街道的石板之下冒出,随后吸附于桑梓城之修身上,这亦是桑梓城之修实力被不断消耗的原因。 他们每时每刻都需要运转修为,抵御妖气的侵袭,防止身体妖化。 陈青山坐于马背上,面露思考之色。 那灵暮他在镇守使大人府邸之内,有过一面之缘,灵暮为六境之妖,虽有妖廷上族的身份,以其实力亦不可能将整座桑梓城都转化为妖土。 “会不会是其秘术的原因?”陈青山轻语,镇守使大人说过,那袭击他的妖,有秘术可以让自己的修为提升到七境。 “就算是七境,也不行,这桑梓城,面积实在是太大了。”随后,陈青山摇摇头,否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 就是灵暮有能力勉强能够将自己的修为加持到七境,但他亦没有能力将整座桑梓城都化为妖土,在集水镇时,陈青山见过七境的妖王,他的能力,只是侵袭了集水镇的一小部分而已。 灵暮没有实力将这桑梓城化为妖土,再加上这些小妖亦不行,陈青山最后得出了自己的结论,看着地面,一股不安之感涌上了心头。 陈青山欲深思。 “卑职见过太平侯爷!”就在此时,一中年儒士正抬着一本账簿之类的东西,从天空之中走了下来。 正是接替镇守使大人的赵参。 赵参身边,还有一人,亦是五境,是这桑梓城内的本土之修,杨灵。 第二百六十二章 主阵之人 陈青山等人下马,朝着赵参与杨灵一拜。 “见过太平侯爷。”赵参大人身边,杨灵对着陈青山一拜,陈青山笑着回了一礼,现在的桑梓城,能多一位五境之修的帮助,自然是一件非常好的事。 “杨灵先生能在此时站出来,陈某佩服。”陈青山说道。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尽些分内之事罢了。”杨灵的模样长得有些奇特,尤其是一双水蓝色的眉毛,一对眉毛如刀,插在眼皮之上,尾端稍细且长,垂落下来。 赵参持着手中的账簿,提笔勾画着,随后抬起头来向陈青山身后看去,并未见到书院的朱姓大儒,面上出现了疑惑之色。 “朱先生呢?” 自己要请的人未来,反而请来了太平侯爷。 看着赵参的模样,周明面色有些尬尴,回答道:“赵大人,属下无能,未能将圣衍书院的朱先生请来。” 赵参思量一番,旋即明白过来,问道:“朱先生这是另有打算,准备离开了这桑梓城了吗?” 周明点点头,回答道:“朱先生已经在护送书院弟子离开的路上了。” 赵参面色不变,似乎已经预料到了这样的结果,作为桑梓城处理政务的官员,其见过太多临阵脱逃的事,且圣衍书院确实不用替桑梓城做些什么。 赵参翻看着手中的书页,回答道:“意料之内的事实,倒是比我想象中的还快些。” “不过太平侯爷能来,是我未想到的事情,侯爷身份尊贵,确定要趟这趟混水?”赵参又道。 “与桑梓城共存亡。”陈青山回答,面色同样平静。 “兵马司的将士们,都聚集得差不多了。”赵参抬头,将手中的账簿合了起来,这是桑梓城所有将士们的花名册,在这场剿灭妖患的行动当中,他们将会成为主力。 以近万将士的气血勾连,结成军阵,对灵暮进行绝杀,这亦是桑梓城最后的底牌,这军阵,需要一名主阵之人。 “最后的问题便是,这万人气血结成的大阵,需要一名主阵之人,这主阵之人将承受最大的压力。”赵参轻语。 毫无疑问,在驳杂的气血之下,这主阵之人,会承受极大的苦痛,甚至会因承受不住磅礴的气血而爆体而亡。 若是周意在的话,他便是最好的人选,其为五境武夫,体魄足够强,且与兵马司的将士们磨合已久。只是周意已死,周明才四境,还受了重伤,并不适合做这主阵之人。 此时,众人却犯了难,为这主阵之人的人选而发愁。赵参大人是儒修,杨灵是术士,二人都无法承受这么大的气血,而这桑梓城内又没有可用的五境武夫。 赵参皱起眉头,有些苦恼。 “大人,我来吧。”独臂的周明站了出来,作为桑梓城仅剩的一名四境武夫,其体魄应该是目前为此最为强大之人。 至少在赵参与周明自己看来,是如此的。 “如此,便幸苦周大人了。”赵参面色复杂,轻语道,说是幸苦,但无论是赵参还是周明,都明白,只要周明作为这主阵之人,不管周明能不能承担住所有人的气血,周明的结果都只有一个,那便是死亡。 只是还有更好的选择吗? 赵参忍不住一叹,自从接过镇守使大人的担子后,赵参这名五境儒修居然多了些白发,可想而知,这段时间内赵参心力的消耗。 “赵大人,杨道友,还有太平侯爷,保重!”周明朝着陈青山一拜,就要朝着那军阵走去,房屋被推平,一名名身着亮银铠甲的兵马司将士,已经整齐地站在了陈青山等人面前,身上是淡淡的血色,隐隐有滔天的气血自他们头顶凝聚而出,于阵前凝成一杆血色旌旗。 “嗯?!”周明只觉身上搭了一只手,便有一股大力将自己固定在了原地,自己虽然受了伤,但四境武夫的体魄还在,就是赵参大人也无法如此轻松地阻拦自己吧。 况且赵参大人不是刚刚答应自己了吗?没有理由会阻拦自己。 难道是他?! 周明想起了与周意对拳的陈青山,待其回头,果然看到了陈青山熟悉的脸。 陈青山面上含着笑,环视一圈:“两位大人是不是把本侯爷给忘了。” “这主阵之人我来吧,让本侯爷向那伤害镇守使大人的妖,出上一剑!” 赵参与杨灵,这两位在场修为最高的修士,面上不约而同地出现了愕然之色,尤其是杨灵,就差把对陈青山的怀疑写在面上了。 以陈青山的体魄与丹田世界的恢复能力,作为这主阵之人,倒也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周明看着面前这张年轻且干净的脸,选择了相信陈青山:“好,我相信侯爷。” “这位侯爷真地可以胜任,作为那主阵之人吗?这可是近万名武夫的气血啊。”杨灵毫不犹豫站了出来,似在害怕到时候会因为陈青山而掉链子。 “侯爷身份尊贵,作为这主阵之人,恐怕不妥。”手持花名册的赵参开口,相比于杨灵而言,其亦对陈青山表示了怀疑。 在桑梓城最大的三位官员当中,赵参对陈青山的了解,最为稀少。若是周意还活着的话,绝对不会对陈青山产生怀疑。 陈青山笑着,上前几步,天地宽悬在其身后,跟上了几尺,微微拱手。 “我知道两位的担忧,若是实在信不过陈某的话,那我便先试试,看能否承得住这数万人的气血,若是失败了,再让周明大人前来也不迟。” “毕竟两位也不希望周明大人就此陨命吧。”陈青山提出了折中之法。 而这折中之法,没有人会拒绝。 “如此,便请侯爷一试。”赵参轻语。 一挥袖,手中的花名册收入储物戒指之内,飘身来至阵前。 “全军列阵,收敛五成气血,莫要伤了侯爷!” “领命!”近万人的兵马司将士们齐声喝道,屏息凝神。 阿喃来到陈青山面前:“一切小心,切记不可勉强。” “阿喃放心,拿着此珠,可护你们无忧。”陈青山从发上取下了那颗黑色珠子。 那是黑天叟的魂珠。 第二百六十三章 且入阵 在赵参大人的命令之下,将士们收敛了自己的气血。 “握住这杆血色旌旗便可以了吗?”陈青山行至阵前,看着面前的这一杆旌旗,旌旗烈烈,比陈青山还要高出许多,旌旗上书桑梓二字,为古体。 此旗为众多桑梓城将士的气血与意志所汇聚之物,为号令之旗,握住它,便可统领桑梓城将士们的气血。 光是站在这杆旌旗面前,陈青山便觉有些炽热,这是因为其内气血的缘故。 “这气血很强,大概与如今的赤龙差不多。”陈青山轻语,以自己才能够听到的声音说道,陈青山那日在圣玄峰上与噬道者一战后,赤龙便陷入了沉睡,不过即便如此,赤龙亦得到了丹田世界的反哺。 待赤龙睁眼之日,或许是六境,亦或许是七境,可独立于陈青山身体之外。 没有丝毫的犹豫,陈青山伸出手来,握住了这杆气血滔天的血色旌旗。 一股更为炽热之感通过陈青山掌上的皮肤传来,如蛮龙一般,冲入陈青山的身体之内。蛮龙带着混乱之意,这是因为气血驳杂的缘故,陈青山若想运用这些气血,便待将蛮龙混乱的意志镇压,若镇压不住,轻则伤自己的体魄,重则当场身亡。 “要想成为这主阵之人,就得先将气血内的混乱之意镇压,侯爷虽是三境的修为,已经是妖孽之资,但修为尚可,并不意味着魂魄亦强。”杨灵轻语道,眉头皱了起来,独特的眉毛上下跳动着,他看着那四四方方的军阵,其中亦有三境之修。 同为三境,所要承担的压力却大不一样,宛若云泥。 况且这还是成为主阵之人的第一步。 阿喃等人亦担心地看着陈青山。 只见一股黑气出现在陈青山周身,且越来越浓,这意味着那气血内混杂着的意志,开始侵袭陈青山的魂魄。 识海之内,一尊带着凶煞之气的蛮龙缓缓出现,一声龙吼。 “吼!” 刚欲对这片识海发起冲击,随后俯冲的身体戛然而止,瞳孔扩散,嘴巴大张,一条猩红之舌伸出,一尊比它大上不知多少倍的金色人影握住了其脖子,人影盘坐,若诸天神佛,一个白色光环凝结于脑后,而其面容,正是陈青山。 这是陈青山的神魂,如今陈青山的神魂已经无限接近于七境,与那七境之修的神魂相比,只差一道雷劫而已。 “碎!”神魂开口,五指用力,不费吹灰之力,捏碎了这蛮龙,碎片落于识海,随后被净化。 在这一瞬间,陈青山身上的黑气散去,所有人都看到了陈青山的眸子,前所未有的清明,陈青山甚至还朝着阿喃浅笑了一下。 “这位侯爷这么快就镇压了这气血之内的混乱意志?” “他的魂魄比我还强不成?”这一刻,杨灵震惊了,一道杀意一闪而逝。 “接下来,便看侯爷的躯体能够承担多少的气血了,若要杀那灵暮,至少需要这军阵气血总量的八成,若是十成的话,会更好!”旁边的赵参不惊反喜,眸子都亮了许多,期待地看着陈青山。 这一刻,没有任何一个人再怀疑陈青山,认为陈青山不能做这主阵之人。 陈青山握着这杆旌旗,有磅礴的气血涌入陈青山的体魄之内,于陈青山的经脉之内游走。只是这股气血,对于现在的陈青山而言,实在是太弱了些,若说寻常三境修士的经脉是小溪的话,那名陈青山的经脉便是大江大河。 这股喷涌而来的气血能够撑爆寻常三境之修的经脉,却远远无法对陈青山的经脉构成威胁。 陈青山只觉自己体内的气血旺盛了许多,有一股想要将其倾泻而出的冲动。 淡淡的红晕出现在了陈青山的脸蛋之上。 “五成气血,只是脸红了些?!”赵参轻语,觉得脚下有些软,这位侯爷未免太逆天了些。 陈青山单手发力,慢慢举起了那杆血色旌旗。 “再来!” “喝!”面前所有军卒只觉在那杆旌旗的号令之下,体内压制下去的气血瞬间复苏。 军阵上空,天地忽变,有龙蛇之相出现,气血成云,这一刻,陈青山所能调动的气血,到达了赵参口中的八成。 “好!好!好!”赵参连道三个好字,周明亦振奋,握紧了自己的拳头,二人仿佛看到了桑梓城活下来的希望。 “哥,镇守使大人,你们看到了吗?这便是我桑梓城的希望,若在天有灵的话,希望你们保佑我们桑梓城大胜!”周明看着天空,激动道,其所面对的是镇守使府邸的方向,那里有他的哥哥周意与桑梓城的镇守使大人。 “不够!”陈青山将另一只手搭在了旗杆之上,双手紧握这杆旌旗,慢慢挥舞起来,速度越来越快,直到这里的天,化为了血色。 桑梓城将士们的气血仍在源源不断地释放着,涌入陈青山这个主阵之人的体内,陈青山的身体,不再需要任何借力,便悬浮到了空中。 “到十成了!”周明大呼,陈青山做到的,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期。 气血浓稠得如海,而这如海般的气血,皆容纳于陈青山小小的身躯之内,毫不客气地说,现在的陈青山,举手投足间,都有开山断河的实力。 在陈青山的运转之下,这军阵的实力已经被发挥到了极致,这是一种无限接近于七境的实力。 陈青山手中的旌旗主动脱离,于空中化为两条披甲蛮龙,两条蛮龙飞舞间,带起电蛇,最后于陈青山脚下,凝成一方战台,战台悬空,陈青山执剑立于其上,脚下是近万兵马司将士,如同点兵。 心有所感,陈青山将天地宽高举过头顶,剑尖指向那妖族盘踞之地。 “将士们,随我杀敌!” 这十成气血,让桑梓城的将士们亦陷入了兴奋之中。 “杀!” “杀!” “杀!” 将士们敲响兵器。 这一刻,这场决定桑梓城命运的战争,开始了。 四四方方的军阵,缓慢推进,军阵之上,托一双首蛮龙战台,战台上是太平侯爷,陈青山! 第二百六十四章 骨七 说是眼前妖物聚集之地为民巷,但亦覆盖了周围数十里的区域,巷子纵横交错,妖物潜伏于其中,其数量是人族修士数倍之上,若是人族修士一股脑进入其中,被分割开来的话,将会是极为危险的一件事情。 所以桑梓城的人族之修,选择的是从外围稳扎稳打,一步步地向前推进,直到见到此次桑梓城妖祸的指使者。 “那便请侯爷开路!”赵参悬于陈青山的右后方,朝着战台之上的陈青山一拜。 陈青山所在之军阵在正中心,两翼是桑梓城的本土之修,他们不属于朝廷,多来自于桑梓城的豪强家族,随征召而来,杨灵负责统领左翼,赵参负责右翼。 此时,阿喃等人便在右翼人马之内。 “阿喃小友,圣衍书院的各位小友们,等会杀妖的时候,你们离我近些,这样我好照拂你们。”在赵参的安排之下,周明被安排到了阿喃等人身边,算是照拂。 “谢谢周大人。”阿喃,孔方等人皆一拜。 那前方之妖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纷纷躁动不安起来,以爪抓地,发出嘶吼声来。 陈青山感受着体内流淌着的气血,有了无比充盈之感,这是一种类似于被烛照加持后的感觉,只是这方桑梓城的军队,所带来的力量,显然并不如烛照。 且这是气血之力,而陈青山是剑修,并不能将这些气血的威力完全释放,好在陈青山有天地宽。 陈青山轻呼一口气来,徐徐吐出,伸出手来,六道道痕烙印于天地宽剑身之上,以五指在剑身上轻轻抹过,一股若有若无之力出现于陈青山周身,将陈青山衬托得有些出尘。 六枚道痕烙印之下,天地宽的品秩被开启到了半仙器的层次,将由陈青山借这半仙器之威,统领所有气血,将杀力最大化。 而事实证明,凡是与仙人扯上点关系,无论在哪里,都是镇压底蕴的存在。 “一件半仙器!”杨灵,赵参皆面上一震,忍不住发出惊呼来,就是整座桑梓城,举全城之力,都再也寻不出第二件半仙器来,这位年轻的侯爷身上,居然有一柄半仙器。 “斩浮屠!” 陈青山挥剑了,这一剑冠绝天地,直接破开了云层,于云雾之上,斩出一道鸿沟来,天地开一线。 那一条直线之内,一座血红色的浮屠出现,浮屠一共五层,比陈青山单独施展时,要不知道大上多少倍,五层浮屠带着煌煌天威,直接镇压而下。 这是带着天地大势的一剑,借天之力,威压众生。 周明看着这座浮屠,都心生畏惧,只觉自己太渺小了些,忍不住生出跪拜之意来,周明清楚,这是被这一招剑式中所蕴含的意所影响的缘故。 不只是周明,所有人望着一剑,都忍不住生出渺小之意来。 “这是那位书院内八境剑修的剑式吧。”孔方望着这一剑,心神忍不住动荡,唯有那样的惊才艳艳之辈,才可创出这样的剑式。 “没错,正是了凡大师的剑式。”旁边的阿喃执枪,挽了挽被风吹乱的鬓发,绝美的模样让周围的散修们一愣。 不过在周明吃人的目光之下,纷纷低了头。 带着天地之威的一剑落下,军阵前方的妖物五体投地,直接匍匐在地,生不出半分反抗的欲望来,直接被镇为齑粉。 “杀!”一个巨大的空缺出现,桑梓城的修士们随陈青山涌入其中。 喊杀震天,数不清的妖物成为刀下亡魂。 在妖物的们的后方,有五境之妖跃出,如炮弹一般射向了杨灵与赵参。 一赤一黑,与杨灵交手的是身体大若小丘的牛魔,与陈青山在镇守使府邸所斩那只,一般模样,口鼻间呼出硫磺,张嘴在斧刃上一吐,为其浇上了如同岩浆般的纹理,与赵参交手的是一犬妖,脖上挂着金圈,手上持着的是比身体更高的长棍,棍棒挥舞间,隐隐有风雷。 二妖一出现,便避过陈青山,目标明确地杀向了杨灵与赵参。 陈青山挥出一剑之后,并未再动手,而是立于战台之上,默默观察着局势,在自己那一剑后,极大地提升了人族的士气,桑梓城处于略微优势的位置。 只是那妖族后方的黑气越来越浓,更是隐隐凝聚出了气柱。 “妖族到底有何目的?”陈青山望着那黑色气柱,心中隐隐有着不安。 交战双方,无论是人族之修,亦或者是妖族,流下的血液如浆,被赋予了生命力一般,在地上涌动着,随后消失不见。 这不像是一场战争,更像是一次祭祀。 下一刻,异变突起,一只浑身长满骨刺的白骨之龙便从黑色气柱之下冲了出来,直逼陈青山的战台而来,阵阵龙吟,响彻天地,千丈身躯,满身以白骨铸成,一双眸子,燃着幽焰,如同两盏硕大无比的灯笼,从天空中俯视而下,望着陈青山。 陈青山的注意力全在面前的一尊妖上,一尊六境之妖,气势却如此之强,且面前之妖虽是龙躯,但陈青山未在其身上感受到一丝真龙该有的气息,否则敲碎了骨头,拿回去炼器也是极好的。 换句话说,眼前这尊骨龙,是妖,只是凭借自己的天赋,将自己化为了这副模样而已。 “妖廷十二上族中的骨族?”陈青山道出了面前之妖的来历,骨族之妖,可凭借其天赋化为任何生灵,只是任何骨族所化的生灵,都无血肉。 “倒是有些见识,一个三境之修为帅,你们人族倒也笑话。”骨龙开口,发出隆隆之声来,毫不客气地向陈青山嘲讽道。 “骨族,骨七,真龙在此,还不跪拜?!” 随后这骨龙开口,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并释放出强大的威压。 “太平侯,陈青山。”陈青山执剑轻语,便算是见过了。 “若是陈某有六境,骨七阁下恐怕便没有资格站在我面前了。”陈青山轻笑道。 陈青山单手画圆,挡下迎面而来的冰冷吐息。 “光有龙形,却无龙意,龙威,徒有其表罢了。还真龙,可笑!” 陈青山的一番言语,如同踩在骨七的弱点上一般,立马惹怒了骨七。 “找死!”冰冷的吐息布满战台,一只巨大的骨爪就朝陈青山按来。 骨爪按下,发出阵阵爆鸣之声,将空气压出一个又一个肉眼可见的圈来。 第二百六十五章 目的为何? 在骨七那庞大的体型面前,陈青山小如蝼蚁,但其背后,是近万桑梓城的将士,其中修为低者,为初境,修为高者,则与陈青山一般,为三境。 近万兵马司将士的气血汇聚在一起,可与七境略微交手,更是能斩六境。 “喝!” 所有兵马司的将士,一齐吼道,一股股气血如蛟龙,自军阵上方升起,灌注入陈青山的身体之内。 陈青山举拳对着那只龙爪,一拳落下,寂灭之意爆发,这一拳,若是直接落到身体之上,可让一名非武夫的六境之修重伤。 在陈青山的拳头与龙爪相接触之际,一道白灰色的域自陈青山周身徐徐展开,这是陈青山这一身拳意所致,若一个白灰色光球,将陈青山周身与龙爪之上九丈都包裹在内。 陈青山与这骨七所化之龙相比,小若蝼蚁,但拳上的力量不容小觑,一阵骨节爆鸣之声想起,一圈圈白色粉末自龙爪开始,自骨七身上慢慢炸开,一直延伸到龙爪与身体相连接的关节处。 骨七扛下了这一拳上的力量,代价是抖落了身体之上的一部分骨粉,而陈青山的拳头,包括右边肩膀,都染上了血色,更有骨刺从肘部刺出,显得血腥非常,这便是陈青山挥出这一拳所带来的反噬。 陈青山的肉身虽强,但也无法在一刹那承受这么强大的冲击力,于是陈青山的肉身,便在这一刻,出现了破损。 陈青山右臂上的衣物纷纷炸开,血肉模糊之下,几乎无法握剑。 于寻常剑修而言,无法握剑,如同死局。 “太平侯爷!” 赵参等人皆一惊,面上出现了焦急之色,若是陈青山陨落,这座桑梓城将无人能够对付灵暮与这条骨龙,到时候,面对妖族,桑梓城的结果,便是城灭。 赵参与杨灵对视一眼,准备飞身去救,却被各自面前的五境之妖抓住机会,压制了下去。 赵参更是无奈咬牙,发出一声怒喝,动用全身修为,将所有怒气都砸在了面前的狗头之妖身上。 “太平侯爷,仅仅接下我一爪,便受了重伤?”骨七瞳孔之内,火焰跳跃着,发出不屑之声来。 “这点意境,也想伤我骨族之妖,笑话。”骨七更是毫不客气地点评起陈青山这一拳来,作为骨族之妖,其出族地,便白骨成山,便充满了死亡,陈青山这一拳,除了力量尚可之外,根本不会对骨七构成任何威胁。 “仅仅是死亡这么简单吗?”陈青山轻语,甩甩手臂,自双首蛮龙战台之上,洒下一串血液来。 终究修为只是三境巅峰,就是体魄再强,也不可能压着这一看就是炼体的骨七来打,能做到这一步,城青山已经很满意了。 况且,自己这一拳,还未完。陈青山无论与周意交手,还是王研,都未真正使用过这一拳的全部威力,只是使用了些许死亡意境而已,而这死亡意境,所带来的伤害,并非不可逆,如同花叶即将枯萎凋零,用足够的生机涌入,便可解之。 但面对骨七,陈青山挥出了这一拳的全部,这亦是灰白色之域展开的原因,除了死亡之外,这一拳中,更多的是无,一拳打出,所展开的域内,一切敌人归于虚无。 丹田世界的生机涌入,恢复着陈青山的躯体,陈青山抬起头来,双眸看向骨七,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神色。 “嗯?!”骨七一愣,魂火跳动,于龙首之上露出一个极为人性化的表情来。 随后便发出了不可思议之声。 “怎么可能!”只见骨七这一只前肢,慢慢出现了褶皱,原本这具身体最为坚硬的部位之一,却有了一丝柔软的感觉来。 一股彻骨的疼痛自骨七的魂魄之上传来,眸中的两盏魂火更是亮了数倍,几乎燃烧到了陈青山的身前。 骨七感觉自己在失去身体的一部分,包括龙爪之上所依附的一小部分魂力。 龙首之上出现慌乱之色,骨七调动修为,想要逆转之一切,却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了对这部分躯体的感知,也就是说,陈青山这一拳,对其造成的伤害,不可逆转。 唯有彻骨之痛,遍布于骨七的周身,骨七只能看着自己的部分骨爪,慢慢坍塌,消融,最后直到消失不见,三根巨大的骨指失去连接,缓缓落下,被骨七所牵引,最后一口吞入了口中。 陈青山的灰色之域,所落下之处,刚好是龙爪的掌骨之处,掌骨被消融,指头自然失去了依附之处,只给骨七留下一根光秃秃的前肢来。 陈青山的右臂是受了极重的伤,但骨七亦失去了一根前肢,关键之处在于,陈青山有着逆天的恢复能力。 “太平侯爷,我确实是小看你了。”骨七开始正视这个立于战台上的小小存在,瞳孔间魂火收拢,成为一团,有了罕见的认真。 “接下来,我会动用全力,将你击杀于此,大唐的太平侯爷,将会成为我骨七此生荣耀的一部分。”骨龙认真道,千丈的躯体人立而起,将一对前肢护于胸前,做出一个如同人族拱手的动作来。 直到现在,骨七才将陈青山视为了真正的对手,值得尊敬的对手,能让一位上族之妖,有这样的行为,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不过,我亦有个问题,作为一名剑修,侯爷若是不能握剑了,又如何是我的对手,若是左手持剑的话,威力会小上不少吧?”骨龙之首悬于高天之下,虽是俯视,但却再无蔑视之意。 陈青山并未回答,他一直有疑惑,妖廷十二上族之中,族人身份高贵,寻常根本便不出动,更别提来这危险重重的大唐了。 那日集水镇内,上族之妖来的,也仅是二境的妖渔而已。可如今,是六境,还是两位十二上族之妖,这妖廷在桑梓城究竟在谋划些什么? “你与灵暮,出现在这桑梓城的目的,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吧?所以你们来此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陈青山同样向骨七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第二百六十六章 灵暮!救我! 巨大的龙首瞪着陈青山,摇晃着脑袋。 “有何目的?若是太平侯爷能活着的话,自然会知道,现在您还是担心一下您的性命吧。” “好说。”陈青山点头,他可以理解为要想知道些消息,就要斩了眼前这骨七。 丹田世界生命之力喷涌,只见陈青山臂上生出的骨刺迅速消弭,伤口肉眼可见的消失。 眨眼间,陈青山右臂上的伤已然消失,陈青山握起拳头来,满意地看着,挥出几拳,虎虎生风。 陈青山体魄是不如骨七,但他亦有绝强的恢复力,这是骨七所不具备的,还有,陈青山是一名剑修,当一名剑修握着一把剑的时刻,才是剑修的最强状态。 嗡! 陈青山抬手,悬着的天地宽一声剑鸣,落于了陈青山的手中,陈青山轻抚剑身,一股剑意慢慢于身上出现。 巨大龙首震动,此子的恢复能力为何会如此之强?! 看着自己那根光秃秃的前肢,骨七才清楚过来,自己确实不是在做梦,眼前这太平侯爷,确实是在一瞬间恢复了自己的伤势。 七境的武夫或精于炼体的妖族能做到这件事,骨七并不会觉得如何奇怪,但眼前之人,光看修为的话,也就三境而已。 陈青山有着三境巅峰的实力,只是为了避免麻烦,在陈青山与天地宽的有意遮掩与压制之下,外人所见,与陈青山所表现出来的,唯有三境初期。 “此子,绝对不可留!”骨七轻语,骨七无法想象,若是陈青山一直活着,将会对妖族有着多大的威胁,他在陈青山身上看到了镇南关那位杀神的影子,甚至是陈青山比那位年轻时还要妖孽上许多。 骨龙张嘴,一口吐息吐出,落于龙躯体之上,漫天雾气将其躯体包裹,使人看不清其中模样。 待雾气散开,便有一只脚踏了出来,一个体型同样庞大的骨铠巨人出现于陈青山面前,手中一把等身高的扁平大锤。 毫不客气,直接对着陈青山当头砸下,巨大的阴影,将陈青山的瞳孔所侵占,丝丝缕缕的魂雾于此锤之上爆发,中似有万道魂魄,扰乱陈青山的感知。 “要杀我,便来吧!”陈青山自面前的千丈身躯之上,感受到了巨大的杀意。 “春后水!”陈青山挥剑横扫,如画师提笔,一瞬间,一挂千丈剑气长河倾泻而出。 “喝!” 下方军阵之内,道道血气冲天而起,融入那挂剑气长河之内,剑气暴涨,变成五千丈! “吼!” 陈青山脚下,双首蛮龙战台亮起光芒,随后分解,两条披甲蛮龙腾空而起,互相纠缠,咆哮着,如鱼入水,跃入那挂剑气长河之内。 五千丈的剑气,生长出龙首来,带着凌厉之意,化为一条比骨七更为威严的老龙。 老龙回首咆哮,以尾巴抽开遮天之锤,魂雾倒卷。随后张开龙首,一口噬向骨七。骨七在这一瞬间,抬手在头顶一按,骨质头盔之内,两盏魂火瞬间爆燃,随后又落下三锤,分别砸于老龙的头,爪于身躯之上,每一锤落下,都在剑气老龙身上,留下一个魂力漩涡来。 “爆!” 骨七一声喝,三道漩涡瞬间坍塌爆炸,老龙躯体断为几截。 这三锤,已有七境之威,三锤落下,三锤屠龙! “不过如此!” 一股萎靡之感自那穿着铠甲的骨质巨人身上出现。 陈青山如同未闻,继续挥动手中之剑。 “斩,浮屠!” 断成几截的龙躯,化为五座千丈浮屠塔,于四方对着骨七直接镇下,骨七挥舞大锤,砸碎两座,待第三锤落下时,已无新力,第三座浮屠之上,只是出现了裂纹。 依旧带着无匹之力,镇下。 “啊!” 被浮屠所镇,骨七身上的铠甲开始出现裂纹,大片骨粉簌簌而下,骨七弃锤,抬起双手,忍住浮屠之上剑气的切割,想要将此浮屠推开。 下一刻,另外两座浮屠瞬息而至,与第三座浮屠瞬间叠加,本就受了伤的骨七双手瞬间破碎,塔尖顶于骨七胸膛之上,坚硬的骨质铠甲如瓷器,出现大批裂纹,于骨七痛苦的呼声之中,千丈浮屠缓缓穿胸而过,将骨七钉在了虚空之中。 “好!” “壮哉!” 人族士气大震,杨灵与赵参开始压制面前的牛魔与犬妖,下方的人族之修更是有序地向妖族更深处推进。 只要破了那气柱,那么桑梓城的天,便会重新迎来阳光。 骨七被定在了空中,却并未死亡,陈青山抓住机会,勾连将士们的气血,一步踏出,落于那横着的浮屠之上,曳剑迅速奔跑着,每一步踏出,便是数十丈。 陈青山要对这骨七进行绝杀! 一人一妖间的距离迅速拉近,骨七骨质的面容之上,罕见地露出了恐惧之色,尤其是在看到天地宽上若有若无的仙气之后,其恐惧更是到达了顶峰。 一件半仙器,足以破开他坚硬的头骨,凭着品秩,搅灭他的魂火,魂火一熄,骨七将十死无生。 骨七张口一吐,一枚枚骨质圆球便自其口中吐了出来,圆球飞起,于陈青山面前形成一道道骨质高墙。 陈青山只是挥剑,每一剑落下,这骨质墙壁都会碎开。 在这青年绝强的杀力面前,他所有的求生手段,都似乎失去了作用。这尊大妖从未想过,自己会被一个人族的小修士逼成这副模样。 无论骨七再骄傲,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就要死了,被一个小小的三境之修所击杀。可作为十二上族中的尊贵之妖,骨七并不想死。 于是,骨七做出了自己的决定,舍去自己这一副淬炼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妖躯。 “这是你逼我的啊!”骨质巨人一声大喝,随后开始崩塌,一道神魂之影自骨七头颅之内飞出,迅速往那黑色气柱飞去。 六境之妖亦如人族一般,会在识海之内,出现一尊神魂,这神魂,便是六境之修的第二条命。 没有了身躯的束缚,骨七神魂飞行的速度极快,几乎化为了一条黑线,只要到达那黑色气柱,骨七将保住性命。 “笑话,速度再快,还能快得过我得的剑不成?!”陈青山抬手,天地宽激射而出,成为一条亮银白线。 这是驭剑指杀的法门,千里之外取人首级,为真仙人的手段。 陈青山修为不足,但在此,斩掉骨七,也足够了。 骨七神魂的速度极快,但陈青山的剑更快,亮银白线与黑线重合,更是有赶超黑线的模样。 生与死的大危机袭来,而骨七再也没有了其他手段,眼见天地宽就要追上骨七的神魂,将其斩灭。 骨七的神魂开口,大吼! “灵暮!救我!” 陈青山顿时严阵以待。 第二百六十七章 垂死青山 在面对陈青山所带来的生死危机之下,骨七不得不向另一位来自上族的妖修灵暮求救。 黑色气柱越发凝实起来,更有滔天妖雾爆发,似有大妖潜伏于其中,所有人都将注意力放到了这面前的黑色气柱之上,等待那灵族之妖出现。 可未见灵暮影踪。 天地间唯有一道声音响起。 “麻烦。” 平平淡淡,没有一丝情绪包含于其中。 而发出这一句话的人,来自于人族之修这边,只见正与赤红色牛魔交战的杨灵轻吸一口气,气息慢慢上涨,直至六境之上。 杨灵抬起双手,双掌一同推出,牛魔应声落下,砸向地面,而牛魔所砸之处,是为陈青山提供气血的军阵。 皮糙肉厚的牛魔砸入地上,只是晃了晃脑袋,并未受一丝伤害,开始提斧斩杀兵马司的将士们,如一辆战车,在军阵内横冲直撞,没有一合之敌。 杨灵这一击,将牛魔送入了军阵之内,随后,下一刻,杨灵便一步跨出,来到了陈青山的身边,一掌挥出,冰蓝色的火焰如一笔墨,萦绕于掌上。 陈青山猝不及防之下,直接被抽飞,落入妖族所占领的区域之内,无数妖物在一瞬之间便扑了上去,天地宽倒卷,亮银色白线在空中一折,随陈青山而去。 “这次,看你如何能活。”杨灵看着自己的手掌,上面已然全是鲜血,此血非杨灵所有,而是来自于陈青山。 他那一掌,看似普通,但已然动用了全力。 骨七的生死危机已解,而人族最后的底牌,那方军阵,也因杨灵而破。 仅仅是几息之间,人族情况急转直下! “为何会如此?!”周明一掌劈爆面前的妖物,血花飞溅,目眦欲裂。 火焰在杨灵身上一烧,骨头与毛发出现,化为一尊四蹄羊灵悬于空中,正是灵族大妖灵暮。 这杨灵并非桑梓城的本土之修,而是将桑梓城镇守使与兵马司长杀害,主导桑梓城妖祸的那一尊大妖灵暮! 没有人会想到一直与桑梓城并肩作战的修士在关键时刻会反捅桑梓城一刀,将桑梓城所有的布局与优势都打乱,消失。 “杨灵为何会是灵暮?!” 周明望着天上之妖,就是此妖,害死了自己哥哥,周明双目充血,现在脑子有些转不过来,这杨灵的身份不是赵参大人已经确认过了吗? “你猜,为何在镇守使府邸之中,死的只有你哥哥与镇守使?”灵暮轻语。 那日,赵参亦在镇守使大人府邸之内,而赵参一点伤害都未受到,大家原本庆幸,桑梓城还有一位赵大人在,扛下责任。 可如今一深思,却有疑问出现在了脑海之内。 是啊,赵参大人为何未死? 再加上杨灵是赵参塞进桑梓城修士之内的,那么,所有的疑惑,便得到了解决。 赵参,现在这位桑梓城的最高统帅,早已归顺了妖族。 “赵大人,你!” 念及至此,周明已然面如死灰,这战,还怎么打? 此时,赵参还与那犬妖交战,只是眼中的焦急,已经变成了淡然,甚至是有些得意,知道内幕的他明白,这桑梓城内,没有人能活,就是长安城来了大能亦不行,这桑梓城看似只是一座大唐境内不起眼的城池,但实则不然,这桑梓城内的水,很深。 深到赵参所见,唯一能活下来的一条路,便是投靠妖族。 如过不出所料的话,这整座桑梓城的人族,最后能够活下来的,便只有赵参他一个。 至于圣衍书院的那群家伙,自以为能超脱出桑梓城外,实则只是一个笑话,事实上,在妖族的计划完成之前,没有任何人能够离开桑梓城。 “一群傻子而已。”赵参轻语。 所以赵参面上出现了得意的笑,在他看来,镇守使府邸也好,圣衍书院也罢,都是一群困在格子里的傻子罢了,唯有他赵参自己,是这桑梓城内的聪明人。 “赵大人,既然他们都知道,你也没有再演下去的必要了。”四蹄羊灵口吐人言。 “好说。”赵参与面前的犬妖同时收了手。 “若不是情况特殊,你投靠我妖族,你我交战的话,我一定会斩了你。”那犬妖抱着自己的大棒,挑衅道。 赵参不语,只是朝着犬妖一拜。 “不得无礼。”直至灵暮的声音响起,犬妖才一声冷哼,收起了挑衅之色,抱着大棒向那方军阵飞去,瞬间展开杀戮。 这方军阵没了,人族就掀不起多大的浪花了。 “也准备得差不多了,赵参,血祭此城。”灵暮对着赵参轻语。 “明白。”赵参一笑。 还在众人未反应过来之际,一道消息从后方传来。 在圣衍书院的驻地,人族最后的防线之内,也出现了大量的妖,正在疯狂抓捕百姓! 很显然,这些妖,亦是赵参配合灵暮藏在人族大后方的。 这一刻,所有人族赫然发现,整座桑梓城,无论是百姓,还是他们,都再无一丝生机可言。 没有了陈青山与五境之修的威慑,前方的妖族开始散开,配合后方而来的妖物,从侧面对人族之修展开合围之势,要将他们抹杀于此。 人族大势已去! “如此,这里的事情便先交给赵大人处理了。”灵暮对赵参说道。 “好,有我在,您放心,待抓捕的百姓数量足够了,我便开始血祭,不会影响您的计划的。”赵参对着灵暮一拜。 “我信得过你。” “处理些小事,去去便回。” 四蹄羊灵微微点头,闭眼感知一番后,随后便踏天而去。 灵暮所去的方向,正是圣衍书院众修所在的方向。 “青山!” 阿喃惊喝,一枪刺破眼前之妖的头颅,一挑,将其甩落,又压倒一大片妖物。 随后飞身而起,便独自杀入了妖群之内,阿喃心中焦急,面上却是平静,一人一枪便在妖群之中,杀出一条血路来,往陈青山坠落之处杀去。 “阿喃!” “阿喃姑娘!” 待周明与孔方等人发现时,阿喃已经杀出去极远。 周明欲去追,却被连绵而来的妖挡住了去路。 妖潮之内,阿喃一人持枪独行,以极慢的速度向陈青山所在之处接近着。 第二百六十八章 柔娘 人族大后方,原本的圣衍书院桑梓城驻地之处,一时间涌出无数的妖来,由于大批兵力被抽调前去镇压妖族,使得这后方剩余的桑梓城之修极少,妖族对人族一方展开了屠杀。 然而屠杀只是一种威吓的手段,这桑梓城内的妖族正有意识地驱赶着桑梓城的百姓,将他们往几个固定的位置聚集而去。 此次留守后方的兵马司士兵当中有赵无双,这本是一桩十分轻松的差事,如今却因潜伏之妖的爆发,变得不大轻松起来,甚至变得比前方战场之上,还要危险上许多。 “该死啊,这最安全的大后方怎么会出现如此之多的妖物?!” “兄弟们也被冲散了。”大腹便便的赵无双立于一处房顶之上,一手放在眉毛处,做出远眺状,赵无双举目四望,周围并没有发现任何一个兵马司兄弟的身影,最后赵无双将目光投向了前方战场,陈青山所在之处。 “也不知道侯爷他们怎么样了?!” 摇摇头,赵无双虽然担忧,但他却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手中提着钢刀,赵无双一步自房顶跃下,于那迎面而来的人群之中逆行,面前的人群汹涌,就是以现在赵无双二境的修为,亦险些有好几次被撞到。 赵无双弯下身子,尽可能地减小自己的体型,每时每刻都在调整着自己的位置,不同的面孔自赵无双眸中一闪而逝。 这些面孔来自于不同的人,男女老少皆有之,但他们皆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便是面上,都带着惊恐与绝望。 “柔娘。” 见此,赵无双便更急了,轻唤一声,不知不觉地便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柔娘,便是那日回春楼主动要求赵无双为其赎身的女子,陈青山欣赏她的勇气,便替其赎了身,并要为其置办了房产,安排了去处。 只是柔娘并不在意陈青山所赠钱财,她只有一个要求,跟赵无双回家,按柔娘的说法便是,她看中了赵无双这个人,有情有义,跟着他,不会亏待了自己,这样的价值,胜过千金。 于是,赵无双便有了媳妇,并不是他梦想中的如娘,而是善解人意的柔娘。 与如娘不同,柔娘更加的体贴,这几日,每日赵无双出门当差前,柔娘都会为其准备好衣物,当差回来时,桌上会有热好的饭菜。 对于这个单了大半辈子的老兵痞来说,这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在大唐民间,有这样的说法,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这是对于女子而言的,但反过来,对于男子,亦是如此,为何要娶妻生子,生活而已。 与如娘相比,柔娘不爱财,不爱权贵,她看中的,是赵无双这个人,在柔娘眼里,真心二字,比万两黄金更重。 所以柔娘愿意为这份真心,放下身段,为赵无双缝衣做饭,从此丝竹高挂,手底下只有一粥一饭,人间烟火。 几日与柔娘相处下来,赵无双才觉得,能遇到柔娘,是这辈子修来的福分,而那念念不忘的如娘,执念罢了。 时日虽短,赵无双与柔娘之间,却感情深厚,所以无论如何,赵无双绝对不希望柔娘有什么危险。 “快了,快了!”赵无双步子沉稳,心中却焦急得很,赵无双可以清晰地听到人群的哀嚎声与妖物的嘶吼声,这一切意味着,赵无双已经来到了人族与妖族间的缓冲地带,若一个不小心,被妖族缠上,那么他便是一个死字。 赵无双屏息凝神,放缓了脚步,他不希望自己的声响引来一些强大的妖物。 自己所居的小院便在眼前,掩着的木门之上,散布着丝丝血迹,周围的哀嚎声更甚,一丝丝不安之感出现在赵无双的脑海之中。 柔娘出意外了?! “救命!”巷子内,忽然跑出一人来,边跑边喊,面上满是慌张神色。 “啊!” 一声嘶吼,一只身高接近一丈的妖虎瞬息之间跃出,将此人扑倒在地,一口咬下,便将其头颅咬碎,微微摆动着尾巴,拖着残破的尸体远去。 “这里已经被妖族占领了。”赵无双轻语,面上尽是悲痛之色,那张染血的木门更是让赵无双心绪不宁。 赵无双欲动,身体瞬间凝固,一股威胁之感传遍赵无双的周身,地动山摇,一带着棒槌的独目巨人,自旁边的房屋内横穿而出,一切阻拦在前的建筑都在其庞大的身躯之下,化为碎片。 一尊四境修为的独目巨人,出现在了赵无双身边,巨人背后不足五丈处,赵无双贴着墙站立着,与其隔着一道薄薄的墙壁,上下起伏着的胸膛,意味着现在的赵无双很不平静。 独目巨人缓缓转身,一只独目,望向了赵无双所立之处,面上出现些许疑惑,巨大的脚掌抬起,准备接近。 赵无双感受到背后浓重的妖气,冷汗瞬间便冒了出来,汗流如浆。 “吼!” 独目巨人忽然转身,不知发现了什么,向远处大大踏步而去,几息之后,便有大片的惊呼之声传出。 赵无双知道,不能再等待下去了。 “柔娘。” 自墙壁背后,闪身而出,便至门前,怀着不安的心情,赵无双推开了染血的木门。 未见柔娘,有血迹一路延伸至厢房,还能听到厢房之内有妖兽的咀嚼之声。 妖气并不浓,只是初境,但即使是初境之妖,对于柔娘而言,亦是不可抵挡的存在。 赵无双甚至可以想象,有妖来袭,柔娘要去将木门销上,却被妖物从门口叼了去,叼入厢房之内。 赵无双只觉自己刚刚拥有的一丝美好瞬间便破碎了,一股难以言表的疼痛出现在赵无双的胸膛之内,喉头有铁锈的味道上涌,被赵无双死死地忍住。 没有丝毫犹豫,赵无双悬起了钢刀,大步跨出,接近厢房,对着眼前的门,一脚踹出,木门应声而碎。 “该死的东西!”赵无双双目已然赤红,他抬起钢刀,对着面前的妖兽一斩而下。 初境的妖兽,在赵无双的含怒一击之下,脆得像纸张,直接被拦腰斩断。 花花绿绿的肠子,落了一地,腥臭的味道传来,赵无双并未表现出丝毫的不适,而是目光悲怆地看向了地上的那具残尸。 “嗯?!”尸体虽然被啃食得不成模样,更是失去了头颅,但赵无双亦可辨认出,这人,不是柔娘,毕竟赵无双还未到男女不分的地步。 面前的,是一具男尸,而柔娘是女的,这意味着柔娘很可能未死! 这一刻,原本充满了死气的赵无双,再一次焕发出了生机。 赵无双不再去管厢房内的一切,而是大步走出厢房,向客厅走去。 “柔娘,你在里面吗?”赵无双轻扣房门。 下一刻,房门主动打开,赵无双看到了那张熟悉的鹅蛋脸,柔娘扑入了赵无双的怀中,脸上在不觉间出现了泪水。 第二百六十九章 只能是你 赵无双发现,柔娘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打湿,原本整齐的头发也一片一片地粘到了柔娘的脸蛋之上。 柔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在发现有妖的时候,便躲了起来,无论庭院内有什么样的动静,柔娘都未从藏身之处走出来,这亦使得,柔娘在这妖祸当中保住了性命,一直坚持到赵无双归来。 虽然保住了性命,但可想而知,对于柔娘而言,在等待的这段时间之内,到底有着多大的精神压力,毕竟,赵无双愿不愿意归来,能否顺利归来,这一切,都是个未知数。 好在柔娘选对了人,也足够幸运,赵无双回来了,且完完整整地站到了她的面前。 赵无双轻抚柔娘的肩膀,安慰道:“没事的,柔娘,有我在,会护你无忧的,一群小小的妖物而已,在你男人面前,也就一刀的事!” 为了让柔娘放心,赵无双更是拍着胸脯保证道。 果然,下一刻,柔娘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哪有这样说自己的啊。” 赵无双抬起手中的钢刀,温柔道:“说到做到,这群妖物要想伤害柔娘,便先越过我的尸体。” 柔娘摇头,整理了一下鬓发:“不必先越过你的尸体,要生便一起生,要死便一起死,我愿意与你共死。” 柔娘的声音依旧很轻,但说的话,极重,且从柔娘的目光来看,她并未有半分说谎的意思。 “柔娘不怕死?”赵无双问道。 “自然是怕,若是不怕的话,也不必在这躲这么久了,不过更怕独活。” “莫非你想让我守寡不成,我这人虽然不爱热闹,但也害怕孤独,一想到你没了,我还要一个人待好久,倒不如跟你而去算了。”柔娘打趣道。 闻言,赵无双眸中只剩下了温柔,此生得妻如此,又何必再求些什么呢? “老天对我赵无双不薄啊!”赵无双更是感叹道。 “时间不多了,去将你的琵琶取下,我带你离开这里。”赵无双对柔娘说道,客厅之内,正对着房门处,挂着的是柔娘的琵琶,这琵琶是柔娘唯一从回春楼带回来之物,亦是柔娘最喜欢之物。 如今柔娘虽然为赵无双素手羹汤,但对这一支琵琶,依旧爱惜得很,日日养护,所以赵无双才主动提出让柔娘将琵琶带上。 柔娘摇摇头,对于这平日里自己最喜欢之物,看了一眼后,便不再留恋。 “不必了,身外物而已,你护我已经很难了,再护一支琵琶,便更难了,可惜我不会刀剑,否则也能替你分担一些。” 赵无双面上平静,心里却对柔娘,充满了难以言表的情绪。 他赵无双愿意以命护之,他要保护的是自己善解人意的妻子。 “如此,便动身吧。” “嗯。” 二人皆知不能再耽搁了,赵无双在前,而柔娘稍微落后半步,一同跑出了二人所居住的院子。 二人现在要做的,便是赶上那些前面的人族百姓。 赵无双带着柔娘,凭着自己老兵的经验,尽可能地避开妖物,就是碰到一些小妖,亦在赵无双的能力范围之内,很轻松便解决了,二人有惊无险,最多再赶上大概半柱香的时间,便会重新赶上大部队了。 这一路走来,柔娘见到了许多此生未见之物,妖兽,残肢,这每一样,都对柔娘形成了巨大的冲击,从柔娘发白的脸色来看,她并不轻松,只是为了不影响赵无双,柔娘都一直捂着嘴巴,默默地跟在赵无双后面。 赵无双让她跑快些,她便快些,赵无双让她慢些,他便慢些,赵无双停,她便停。 即使柔娘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已经到达了极限。 而赵无双,注意力都在如何躲避妖物之上,并未发现柔娘的异常。 “见到大部队了!”好在,这样的情况并未持续多久,以赵无双的目力,远远见到了桑梓城的大批百姓们。 在桑梓城百姓的后面,还有着零散的妖物。 “好在没有四境之上的妖物,我们可以过去。”赵无双想起了刚刚在巷子内所见到的那尊独目巨人,光是其身上的气息,便让赵无双不敢轻举妄动。 而眼前这些妖物,赵无双只要小心些,是可以对付的,到了这,便几乎可以确认二人是安全的了。 “我们安全了?”柔娘喜极而泣。 “嗯。”赵无双含笑点头,看着如娘,心中是满满的自豪之感,自己把自己的媳妇,救下来了! 还有比这更值得骄傲,更值得高兴的事情吗? 赵无双持刀而立,在这一刻,他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一些。 可就在此时,一声极为不和谐的声音响了起来。 “赵无双!赵无双!救我!” 赵无双与柔娘皱眉,回头一看,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二人身后的妖潮之中,是如娘! 那个赵无双追求了多年而不可得之人,在这一刻,又出现在了赵无双面前,以求救者的身份。 不只是如娘,如娘身上,还背着一个大包裹,里面应该是金银细软,首饰之类的物件,而正是这个大包裹,极大地降低了如娘的行进速度。 柔娘看着如娘,然后看向了赵无双,眸子里有些担心,赵无双对于如娘的心思,她知道,她有些害怕,赵无双此时会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来。 白月光对于男人的杀力是恐怖的,会让男人做出一些很不理智的事情出来,而如娘毫无疑问,她便是赵无双的白月光! 赵无双身边,柔娘握紧了拳头,嘴皮更是几乎要咬出了血。 一股温暖之意袭来,赵无双伸手握住了柔娘,看了身后的妖群一眼,眸子中并无太多的情绪。 “走吧。”赵无双给出了自己的答案,他赵无双无法对以前的事情进行否认,就算回到过去,在当时的心境之下,他赵无双依旧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但赵无双的过去,并不影响他现在做出正确的决定。 “这场妖潮之内,我只会护你,也只能是你。”赵无双对柔娘轻声道。 赵无双握着柔娘的手,以坚定的步伐向前走去。 妖潮之内,如娘面色大变。 第二百七十章 到头一场空 赵无双的举动让如娘一愣,她有些想不通,在自己面前一向顺从的赵无双,居然会拒绝自己,一定是因为赵无双旁边那个狐狸精的原因,让赵无双这个男人忘记了初心。 于是,如娘使出了自己的绝招,紧了紧身上的包裹,将手掌放于嘴前,做出扩音状:“赵无双,你不是喜欢我,想要娶我吗?” “只要你来救我,我便给你一次机会,赵无双!” 如娘的声音飘荡得很远,她相信赵无双能够听得到,只是赵无双依旧没有丝毫回头的意思,反而是与柔娘一起,加快了脚步,几人身后的妖越来越近了,赵无双并不想在此浪费上太多的时间。 “老赵?”赵无双旁边,柔娘回头望了一眼,轻语道。 赵无双摇摇头:“花了这么大的气力逃出来,若是回头,大家都活不了!” 赵无双的语气,前所未有的坚定。 如娘身后,妖气阵阵,一双双猩红的眸子,落在了如娘身上,这娇嫩的皮肉,对于这群妖物来说,将会是不错的美味。 如娘如坐针毡,更是想不通仅仅几天的功夫,赵无双为何会变成如此绝情。 “赵无双,你个没有良心的!老娘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你,还有旁边的这个狐狸精,都不得好死!” 这一刻,如娘陷入了疯狂,最后更是向赵无双与柔娘,发出了恶毒的诅咒。 即使是被赵无双牵着,柔娘亦频频回头,并非是因为如娘的咒骂,而是因为柔娘不想看着熟悉的人就此死去。 眼见如娘就要被妖物所杀,赵无双旁边的柔娘还是忍不住替其求了情。 “老赵,就是如娘再对不起你,亦是条人命,大不了以后我们不与其来往就是了。” 柔娘此时放下了所有恩怨,就是赵无双与如娘之间的事,也已经淡出了她的思考范围,唯有一念,救下如娘。 与如娘而言,柔娘更加的善解人意,且更善良。 赵无双微微皱眉,他实在想不到,柔娘会对他有这样的请求,若是将柔娘与后方之人的位置对调,那后方之人阻止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要求自己出手相救。 同是回春楼出来的,吃一样的米,喝一样的水,可是柔娘与如娘,却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你救不害怕我救了如娘之后,会抛弃你?” “毕竟你们二人之间,算是情敌。还有便是,今日你与如娘之间,二人的位置对调的话,如娘绝对不会请求我救你,反而她会因为你的死亡而开心,她甚至巴不得你死在他面前。” 赵无双终究是忍不住,说出了自己的所有问题,他觉得柔娘在回春楼这么多年,也应该懂得其中的道理。 面对赵无双的询问,柔娘只是点点头:“你说的,我自然都明白,只是我觉得,如娘比不上我,计算是一万个如娘,也不可以。” “若你选择如娘的话,大可去就是,我只是当你眼瞎了,仅此而已。” 柔娘虽然出自回春楼,却又有着清醒的高傲,傲而不骄。 “我不会瞎眼的。”赵无双轻声回应道,顺手解下了腰间的钢刀。 二人于原地站定。 如娘一喜,觉得赵无双是回心转意了,伸出一只手来。 “救我,快救我!” 赵无双执刀欲上,当看到如娘身上那个装着金银细软的包裹时,却眉头一皱,都什么时候了,还抱着这身外之物不放。 赵无双觉得,若是如娘没有挂着这包裹,其现在的处境绝对不会如此糟糕。 不过一想到对面之人是如娘之时,赵无双所有的疑惑便都放了下来,如果说柔娘是个善解人意的女子,那么如娘便是一个爱财如命的女子。 “一切小心。”赵无双旁边,柔娘的声音传来。 “明白。”赵无双点头,立刀而上,几个大跨步便落至了如娘面前。 见赵无双到来,被赵无双身上那股属于修士的气势一激,那身后之妖便立马扑了过来。赵无双提起气血,大喝一声,随后一刀劈出,气血翻涌间,将那袭来的黑气逼退。 妖气翻滚升腾,赵无双于其中,感受到了危机。 赵无双一把抓住如娘的肩膀,比想象之中要重,这是如娘身上所背着的细软的缘故。 “快走!” 赵无双发力,将如娘拉了过来,同时,在如娘的正后方,一只黑色的爪子探出,钩住了如娘身后的包裹,以大力将如娘向后扯去。 赵无双没有想到,到现在,还是这钱财拖住了二人逃命的步伐。 那是一只二境后期的黑虎,以赵无双的实力,能不能从其手下逃脱,都是个未知数,更要命的是,如娘依旧扯着那个包裹不放。 见包裹要丢,如娘更是双手都抓住了着包裹。 “这可是我大半辈子的积蓄,可不能丢了,不能丢啊!” 如娘双手拉扯着包裹,一边念叨着,犹如魔怔,一边是自己的身家性命,一边是吃人的妖物,这一切,都将如娘为数不多的神智给抹去,现在支配其身体的,更多的是一种本能。 看得出来,如娘确实爱财如命。 碍于如娘凡人的躯体,赵无双不敢发力,只是抓住如娘的胳膊不放,于是乎,在那黑虎的拉扯之下,二人正往妖群那边倒去。 柔娘看着这二人,面上有些担心,她低估了如娘对于钱财的痴迷。 “放手啊!你不要命了吗?!” “再这样下去,我们都会死的!” 赵无双大吼,如娘的神智恢复了些,眼中出现了些许清明,见到那张可以称得上恐怖的虎脸,如娘更是吓破了胆。 如娘不想就此死在这,只是她亦不想将自己大半辈子的积蓄就此留下。 “不要,不,不要。”如娘伸出双手,依旧仅仅抓着那包裹不放,面上出现了乞求之色,回过头来,看着赵无双。 在双方的拉扯之下,那包裹之上出现了布条撕裂之声,有大粒的珍珠从中掉了出来,看得如娘心头一抖。 赵无双明白,在这包裹完全撕开之前,二人会先被拉入妖群之中。 “他奶奶的,冥顽不灵!”赵无双提刀而起,一刀斩在了那包裹之上,包裹应声而裂,有金条落下,被赵无双用刀身一拍,便激射而出,打在了那黑虎的鼻尖之上,黑虎吃痛,身体顿了一下。 “好机会!”赵无双运足气血,拉起如娘,便迅速远离了妖群。 如娘双目空洞,手中依旧是那包裹上的布条,只是除了布条外,其中的金银细软,皆落在了身后,保命而散财。 争了大半辈子钱财,到头来,一场空。 第二百七十一章 阿喃的杀力 “快跑!”赵无双如风一般经过柔娘身边,柔娘只觉身体一轻,便被赵无双扛到了身后,柔娘可以清楚地看到身后那群陷入了狂暴当中的妖族。 赵无双舍了手中的钢刀,一手扛着柔娘,一手拉扯着如娘,三人在妖物的追杀下,迅速逃离,直到追上了人族大部队,才勉强歇了一口气。 “那群妖,并未追上来。”柔娘立于赵无双身侧,轻声道。 在柔娘身边,赵无双与如娘正喘着粗气,尤其是赵无双,浑身冒着热气,未等汗液流出,便成了水汽,即使赵无双是一名二境武夫,但同时带着两名凡人赶路,于赵无双而言,亦是极大的负荷。 可以看到,在大批人族的不远处,那些不断徘徊着的妖,那群妖物死死地盯住人族所在之地,每有人族想要逃离,或者落单,都会被妖物们一拥而上,被撕成碎片。 那些妖物,就如同最忠诚的牧羊犬,看管着人族,而面前的这些人族百姓,毫无疑问,便成了待宰的羊羔,虽能苟延残喘,却再无逃生的途径。 “暂时活下来了。”赵无双道,举目四望,周围多的是不知所措的人族百姓们。赵无双,甚至是这里的大多数桑梓城百姓都明白,妖族对于这里的人族围而不杀,并不是妖族大发善心,而是未到杀的时候罢了。 一股哀意在逃难的人群当中,不断扩散着,不少百姓面上已经出现了麻木的死灰色。正在赵无双正在思考接下来如何应对之时。 “啪!” 一道响亮的耳光声响了起来。 随后便见到了一手捂着脸,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柔娘,还有脸上满是怒意的如娘。 “都是你这个狐狸精,让赵无双丢了魂魄,耽误了救我的时间,害我丢掉了所有财产!” “你这个婊子,这可是我大半辈子的积蓄啊,你这条贱命,就是十辈子也不够还的!”如娘如同一个泼妇一般,用手指着柔娘的脸,不断地骂着,手中还扯着那段在撕扯中成为布条的破布。 柔娘未见过这等事情,一时间愣在了原地,不知所措,只是在委屈之下,立刻便红了眼,连带着整个脸颊,都成了潮红之色,完全是急的。 “婊子,你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婊子!”如娘一声声地骂着,似乎要将所有的怒气,都发泄到柔脸身上,到气极之处,更是将手中的布条一般丢到了柔娘的脸上,这是一种极为侮辱人的方式。 如娘引起的声音不算小,尤其是在这样死气沉沉的情况之下,这一闹,立刻便引起了不少的关注,周围的百姓们纷纷转头,将目光落下了这边。 “贱人!” 如娘似乎还未解气,抬起手掌,就要再次落下,带着风声,柔娘下意识地向后一躲。 可是柔娘身体上的反应又怎么快得过如娘的巴掌,眼见这一力气不算小的巴掌就要再次落到柔娘脸上时,赵无双出手了。 “简直是个疯婆娘,不可理喻!” 赵无双动作更快,伸出一只手来,抓住了如娘的这一只手,向后一推,如娘便觉一股大力袭来,被推倒在了地上。 一阵哗然声响起,不少人看着这边,伸出手来,指点着什么,随后窃窃私语。 如娘的罗裙顿时染了尘,脸上更是一片灰黑色,这一推,让如娘变得更加狼狈,尤其是在这么多桑梓城百姓看着的情况之下,如娘只觉自己丢尽了脸面。 如娘变得更加歇斯底里起来,一手撑在地上,一手指着赵无双。 “好啊!赵无双,你这个负心汉,居然帮着这个贱人,来对付我!”如娘大喝道,面上充满了怨毒。 如娘甚至不不知道,若无她口中的贱人发了善心,替她求情的话,恐怕她现在已经被妖物咬断了喉咙,被分食掉了。 面对这如娘不仅不感恩,反而倒打一耙的行为。 “你!” 知道事情原委的赵无双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这天下间,居然能有这样的女人,赵无双欲直接动手,气势一冲,瞬间便吓得如娘闭上了嘴巴。 “算了,我们走吧,离她远些。”赵无双背后,柔娘扯了扯赵无双的衣袖,环视了一圈看热闹的人群,随后劝道。 赵无双一叹,狠狠地瞪了如娘一眼,眸子中的警告之意很是清楚。 他赵无双对于如娘,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赵无双小心翼翼地扶着柔娘,二人一同离去,丝毫不顾及如娘与周围之人的目光。 “还疼吗?”赵无双对柔娘嘘寒问暖。 “不疼了,有你在便好。”柔娘的声音回荡着,将头靠到了赵无双的肩膀之上。 赵无双与柔娘的无视,让如娘有一种打在了棉花上的感觉,尤其是二人亲昵的举动,让如娘感到十分的难受,一股名为嫉妒的火焰,从如娘心中产生。 于周围之人的嘲笑声中,如娘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用手抹了一把脸。 远远望着赵无双与柔娘消失在人群之中的背影,怨毒道:“赵无双,柔娘,我们之间的事,未完!” 如娘眸中,多了些未明的东西,那是杀意。 黑色气柱之下,妖气如瀑,冲刷着骨七的神魂,为其提供源源不绝的妖力,在妖气的冲刷之下,骨七新的身体正缓缓成型,只是等待完全恢复新的身躯,还需要些时间。 骨七眸中的惊恐还未散去,就在刚刚,他几乎被陈青山所杀死,这种死亡带来的恐惧之感,将会极大地影响骨七证道七境。 骨七握拳,遥遥望着身躯之下的妖群,陈青山所跌落之处。 “等我恢复了,便前来将你彻彻底底地击杀,太平侯爷。” 若想不被陈青山所影响道心,那么骨七最好地方式,便是将陈青山当场击杀。而且骨七淬炼已久的身躯被舍弃,对于骨七来说,是极大的损失,这加深了骨七对于陈青山这位太平侯爷的恨意。 而没有了军阵加持的陈青山,骨七要杀他,是一件再也简单不过的事情,尤其是陈青山被灵暮那一掌所重伤,困于妖潮之中的情况之下。 “嗯?!”此时骨七,看到了妖潮当中的那个瘦削却坚定的女子,一杆长枪在手,便如一位战仙子,要在妖潮之中杀出一条路来,直向陈青山。 “是那小子的相好?” “有趣!” 骨七顿时来了精神,他已经想象出了阿喃死于陈青山身前的模样,在陈青山死去之前,亲眼看着自己的爱人死去,却又无能为力,这对于陈青山来说,是一种巨大的折磨。 而骨七愿意去做让陈青山感到折磨的事情。 一道神念自骨七身体之内传出,化为无形的波纹向四周而去,于妖潮上空扫过。 黑色气柱之下的妖,纷纷抬头,随后向阿喃所在之处涌去。 “好好享受这一场杀戮吧。” 骨七大有深意地看了赵参一眼,赵参回首一拜。 骨七缓缓闭眼,等待新的身体凝聚。 阿喃持枪,坚定地向婵娟丝所感应之处杀去,阿喃的身后,已然是一条血路。 一枪刺出,锋锐的枪头直接将迎面扑来的妖兽贯穿,阿喃挥手,一枚枚暗器自储物戒指来飞出,十余样暗器,皆不相同,围绕阿喃周身,每有妖物接触,便瞬间触发,替阿喃分担压力。 火焰,雷电,毒气。 妖物残缺的身体横飞,阿喃自妖潮当中开出一片区域来,每有暗器消耗,便会有新的暗器出现,重新补上。 阿喃这位来自于兵庐的大小姐,在群战之中,表现出来了极大的杀力。 第二百七十二章 三境之妖的偷袭 阿喃似乎在完成一件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事情,但至少在现在看来,阿喃正以稳定的速度向陈青山坠落之处前进着,这是一件好事情。 只是,下一刻,阿喃便发现了妖群的涌动,一只只二境,乃至于三境之妖,向阿喃扑杀过来。 引爆暗器,却亦只能略微减缓它们的脚步,阿喃所面临的压力更大了,甚至一个不慎,阿喃自己,亦会被妖物所伤,葬身于此。 “青山,等我。” 只是阿喃目中的坚定未减少,阿喃挥手,新的暗器飞出,被阿喃有序地布置在周围。 眼前,是一只三境之妖,一双肉翼束于身后,身躯算不得大,如牛犊般的大小,长着狐狸的脑袋。 那狐狸的脑袋正露出人性化的笑容来,发出尖锐的嘶吼,似哭似笑,此妖一出现,便死死地盯住了阿喃,眸光如同看待一顿美味的大餐。 阿喃见到此妖的第一印象,便是诡异。 “刺天式!” 阿喃毫不犹豫,刺出一枪,枪尖之上,星辉绽放,收聚成一束,直点那妖所立之处。 这一枪的奥义在于,将所有杀力凝聚于一点,一枪刺出,便是以点破面,杀力足够,便可将苍天刺出一个窟窿! 这一枪,毫无疑问,可伤三境,凭着星河的品秩,那妖若是被点中脑袋,也免不了一个死亡的结局。 只是就在阿喃的长枪落下之际,那狐狸脸庞却诡异一笑,不见了影踪。 这蕴含着阿喃杀意的一枪,刺了个空。 更糟糕的是,如同埋伏一般,在那妖消失之后,一只身型巨大的火焰蛮牛便朝阿喃撞了过来,牛只有独角,此角却接近一丈。 此牛浑身火焰包裹,从火焰当中冲出,身上气息,亦是三境,其面前之妖皆被其开膛破肚,然后烧成焦炭。 阿喃若是被撞到,就算不死,也会失去战斗能力,到时候,离死,也就不远了。 火焰蛮牛带着蛮荒之势而来,阿喃深知不能硬拼,伸手一招,两枚墨绿色的珠子出现于阿喃手中,这是两枚毒珠。 在蛮牛之势的冲击之下,阿喃周身的暗器被引爆,一些弱小之妖直接被掀开,以阿喃为中心,清出一片不大不大小的区域来。 阿喃毫不犹豫,将手中的两枚珠子一抛,两枚珠子悬于阿喃面前,开始下落,阿喃双手持枪,旋转几圈枪身,一前以后,以枪身将两枚珠子送出。 在枪身接触那珠子的一刹那,坚硬的星河枪身便在珠子之上磕出一些裂痕来。 而这裂痕,又不足以让珠子在阿喃面前破碎。 两道流光,以极快的速度向那头蛮牛激射而去,在强大的风压之下,可以看到那墨绿色的珠子表面,裂纹开始加深,渐渐布满整个珠子。 这两枚珠子,硬扛之下,于这只三境的蛮牛来说,自然是算不得什么,甚至都破不开蛮牛的皮肤,少量的毒气被其吸入,亦构不成威胁。 但这蛮牛,亦有脆弱之处,两枚珠子,分别对应蛮牛的两只眼睛。 珠子于那尖角面前错开,贴着尖角前进,最后分别悬于了蛮牛双眸之前。 “爆!” 阿喃含笑,轻声吐出一字。 “哞!” 随着一声哀鸣响起,那来势汹汹的蛮牛,眼眸瞬间被毒雾所笼罩,毒雾开始腐蚀火焰蛮牛的眼眸,促使其闭上了眼眸。 更是因为毒雾的关系,毒雾被蛮牛周身的火焰一燎,便瞬间爆发,使得火焰的温度与范围前所未有地暴涨,杀伤了不少周围的妖物。 此时的火焰蛮牛,就像一只失控了的战车,开始了无差别的进攻,阿喃抓住机会,几步踏出,便来到了这火焰蛮牛的身前。 伸出手来,气劲包裹手掌,搭到了蛮牛的尖角之上,如羚羊挂角,顺势借力,阿喃翻身来到蛮牛的另一侧,很是轻巧地躲过了火焰蛮牛的这一击。 “刺天式!” 面对被迷了眼的三境蛮牛,阿喃毫不客气地再刺出一枪,星芒汇聚于枪尖,一枪点出。 蛮牛体型笨重,再加上已经被阿喃迷住了双眸,所以根本躲不过阿喃的这一枪。 阿喃的这一枪,很是轻易地点在了火焰蛮牛的头颅之上,距离那尖角长出的位置一尺有余之处,很是轻松地便刺入了其头颅之内。 阿喃运转修为,劲气自枪尖吞吐,随后一搅,将火焰蛮牛的脑子搅碎。 出乎阿喃意料的事情发生了,即使搅碎了蛮牛的脑子,但这蛮牛并未倒下,反而是依靠其强大的生命力,变得狂暴起来。 “哞!” 又是一声牛吼声响起,这火焰蛮牛忍着剧痛,睁开了双眸,此时其眸子通红,被毒雾腐蚀了一部分,但这亦激发了此牛的狂性,再加上阿喃的这一枪,更是让这头蛮牛的狂性到达了极致,其行动起来,再无任何的顾忌。 阿喃发力,打算抽出枪身撤退,只是晚了一步。 火焰蛮牛忍痛,抬首一拱,便顺着枪身将阿喃的身体一同挑了起来,火焰蛮牛发疯似地开始在妖潮中横冲直撞,不断地俯首然后又抬头,将阿喃的身体撞击到了尖角之上。 在这火焰蛮牛的气力之下,阿喃只觉身不由己,只能死死地抓住枪身,使得自己不至于被甩落。 背部,腹部与四肢皆传来疼痛感,阿喃的身体,在猛烈的撞击之下,出现了伤痕。 “哇!” 阿喃张口,一股铁锈般的味道涌上喉头,随后便吐出一口鲜血,染红了衣裙,除了身体上的伤痕之外,阿喃还受了内伤。 若在这样耽搁下去,阿喃将再无生机。 “死!” 阿喃一声喝,剩下的暗器纷纷朝着火焰蛮牛的身体砸去,爆炸开来,忽然而来的疼痛让火焰蛮牛的身型顿了一下,阿喃以右掌包裹住长枪末端,用进力气将星河往前一送。 “哞!”火焰蛮牛应声倒地,阿喃拔出长枪,几个翻滚,远离了蛮牛尸体,身后带起一道弧形血线。 阿喃伸出手臂,一缕银丝前所唯有的明亮,因为火焰蛮牛横冲直撞的关系,将阿喃带到了妖潮更深处,这意味着阿喃,离陈青山更近了。 “青山!”阿喃欣喜,用婵娟丝感受了一下后,便朝着陈青山坠落之处赶去。 阿喃身后,于阿喃的未知觉当中,一道黑影缓缓展开双翼,狐狸脸上含着似悲似喜的笑。 对着阿喃一口噬下! 第二百七十三章 黑天的提醒 那背生双翼,长着狐狸脸的妖物露出诡异的笑来,于阿喃身后,缓缓地张开一对肉翼,肉翼微微泛着光,气流自其周围避开,使得其并未发出任何的声音。 口中生出尖牙,若一对匕首,对着阿喃的肩膀一口咬下,阿喃只觉肩膀一痛,便有一股眩晕之感传来。 阿喃的身体不自觉地摇晃了一下,此妖顿时起了杀意,一声如同婴儿般的啼叫,双翼开始铺上金属般的光泽,双翼收拢,便如同两柄钢刀,一左一右,割向了阿喃的脑袋。 阿喃肩膀之上,一朵红得耀眼的血花绽放,伤口上的毒素让阿喃的神智瞬间陷入了混沌当中,对于那即将到来的杀机如同未觉。 肉翼带着风,经过阿喃飘飞而起的一缕长发,发丝断为两截,阿喃雪白色的脖颈之处,亦渗出了丝丝血迹。 “小主,速速醒来!” 就在此时,一声大喝于阿喃耳畔响起,如洪钟大吕,阿喃迷茫的神色瞬间清醒过来。 身体猛然下沉,肉翼几乎擦着阿喃的头顶而过,金铁交鸣之声响起,于阿喃的身侧落下几缕发丝。 “回马枪!” 阿喃做了个铁板桥,灌注全身修为,手中星河长枪如于阿喃手中延伸出去,一枪落到了那狐狸脸妖物的咽喉之处,一枪贯穿喉咙。 此妖身法诡异,但肉身却不如那火焰蛮牛,阿喃这一枪,很轻易地便让它失去了战力,长枪一抖,狐狸脸上露出痛苦之色来,丝丝裂纹自身上出现,遍布全身,最后猛然炸开,化为一地碎肉。 此妖到死都未想通,那一声将阿喃唤醒的声音从何而来,若不是这一道声音,它对阿喃的这一击,已经是必杀之局。 出于对自己的信心,这亦使得此妖放下了所有的警惕,以至于阿喃使出回马枪时,它都来不及躲闪。 阿喃几乎凭借一己之力,杀了两头三境的妖物。 “是青山给的那枚珠子吗?”阿喃轻语,刚刚正是黑天叟出口提醒阿喃,这才让阿喃避过了这一次杀机。 阿喃正欲思考,一股眩晕之感传来,头痛欲裂。 “咚!” 枪尾点地,自地上砸出一道蜘蛛网般的裂纹来,以阿喃为中心向四方延伸出去,阿喃双手握着星河枪身,头颅低垂,发丝遮住半边脸颊,整个人的重量,都挂到了这杆长枪之上。 “不,不能倒下!” “青山,青山还在等我!” 刚刚的那一招惊艳的回马枪,那狐狸脸妖物的毒素在阿喃身体内爆发开来,阿喃现在还能站着,已然是意志坚定的结果。 双手拄着长枪,阿喃尝试着抬起了自己的右腿,这是一种极其麻木的感觉,似乎身体的每一部分都不再被自己所控制,平时轻松做到的动作,如今却要用上十二分的气力。 阿喃微微一步踏出,身体摇晃,几乎要跌倒,面上苍白如雪,更有大粒大粒的汗珠在肌肤上滚动着,打湿了发丝。 “呼!呼!呼!” 阿喃喘着粗气,鼻尖微微泛着红,若一朵被暴雨所蹂躏的幽兰,瘦削的模样让人忍不住地去怜惜。 随便来个人,都会为阿喃现在的模样而感到心碎,可惜的是,周围并无人族,相反,阿喃的旁边皆是妖物。 而这些妖物显然并不会因阿喃凄美的模样而心头,它们从始至终,都将阿喃视为猎物,当他们感受到了阿喃的虚弱之时,反而更加兴奋起来,当猎物虚弱的时候,正是捕杀她的最好时机。 一盏盏嗜血的目光亮起,从四面将阿喃围住。 “青山!” 阿喃张开双唇,坚定不移地向陈青山所在之地走去。 四方的妖物朝着阿喃再度扑来,以阿喃如今的状态,已然无法闪避,一道道狰狞的伤口,出现在了阿喃的身体之上。 只是阿喃身上,每多一道伤口的时候,总会有一道枪芒亮起,收割一只妖物的性命,以伤换杀,阿喃此时,在依靠纯粹的本能在战斗。 而阿喃的意志,在支撑着阿喃前进。 与此同时,距离阿喃不远处,一柄飞剑离五尺,镇守四方,每有妖物靠近,就会被天地宽所击杀,无论何妖,又是何种境界的妖,天地宽都是当头穿过,瞬间秒杀。 “麻烦!”陈青山的声音,自天地宽剑身之上传了出来,这意味着现在天地宽所做的一切都是陈青山在主导,而非天地宽器灵主动复苏。 事实上,除了帮忙镇压太阿那一次外,天地宽的器灵都未在对敌时,给过陈青山任何帮助。 长生之路亦是一条自由之路,路上的阻碍很多,都得靠陈青山自己,一一劈开。 此时,控制天地宽的,更多是陈青山的神魂,至于陈青山的肉身,已经动不了了,灵暮那一击,诡异非常,直接让陈青山的身躯接近破碎。 好在陈青山背靠一座丹田世界,才不至于让肉身消弭,只是肉身的恢复,需要些许时间,这也是陈青山一边控制丹田世界内的生命源气疗愈躯体,一边控制天地斩杀周围之妖的原因。 陈青山躺在地上,身下一滩血迹,可以清晰地看到其身躯之上,裸露出来的骨头,称为白骨森森也不为过。 陈青山的身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骨头归位,身体之上,长出新的肉芽,然后是生出新的皮肤。 在陈青山周围,妖物的尸体,已然堆积如山,只是那小小的天地宽,如同最强壁垒,让妖物们不敢越雷池半步。 陈青山身躯不能动,只能以最开始落在地上的姿势,看着天空,眼睛滴溜溜地转着,映入眼帘的是赵参与那道连接天地的黑色气柱。 这赵参居然是妖族的暗子,万万没有想到啊。 陈青山于心底一叹,他想到了那日,在镇守使府邸之内,与镇守使大人的谈话,镇守使大人认为那些妖物如此简单地便进入了守卫森严的镇守使府邸之内,应该是这镇守使府邸之内出了妖族的奸细,只是不知道是何人。 如今,这个奸细的身份已然揭晓,正是那替陈青山扛下镇守桑梓城责任的赵参赵大人。 这件事,还得让我来啊,兜兜转转,还是回到我这来了。 陈青山于心底无奈一笑,这份责任,本是镇守使大人托付给他陈青山,只是半道被赵参截了胡。 现在陈青山要做的,便是拨乱反正。 望着天上的赵参,陈青山眸中,一道杀意流转,久久未散。 第二百七十四章 计划有缺 高天之上,赵参一袭长袍,双手拢于袖中,静静地低头向下望,看着这一场对于人族的屠杀,眸光淡漠,并未因自己曾经的同袍被杀戮而感到半分不适,甚至隐隐当中有着一些兴奋。 “只要计划成功完成,那么凭借着这份功勋,即使是在妖土,我亦能受到不错的待遇,若能得到一份十二上族的血脉赏赐,在漫长岁月的加持之下,那么我未来证道七境亦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换句话说,到了妖土的我,比待在这桑梓城更加的前途无量!” “如此,能不能成功加入妖土便看接下来的行动了!” 赵参取出一枚冰蓝色鳞片按于眉心之上,随着一声轻微的闷哼声之后,赵参的身体开始发生了变化,鳞片如有灵一般,破开赵参的肌肤,嵌入赵参的额头之内,以菱形鳞片为中心,一道道妖纹自赵参脸上生长而出。 赵参的一身修为更是缓缓转化为了妖力,这意味着,赵参不再是纯粹的人族之修。 适应一番后,赵参眸光大亮,向更高处飘去,张开双手,呈现出拥天之势,一声轰隆之声响起,如若苍天震怒。 正在交战的人族亦或者是妖族,在这一刻,无一都不望向了苍穹,天光亮了些,在那张开双臂,拥抱天地之人的正上方,一个巨大的漩涡出现,无量光自其中激射而出,化为丝丝缕缕的光粒,萦绕在天地之间。 若有天门洞开! 这是极其壮观的一幕,以至于让人自觉地放慢了呼吸。 “起!” 赵参右手一握,脖子之上青筋暴起,如同在托举着什么极为沉重的东西。 “什么情况?!”有人惊呼。 低阶之修们更是身体一个摇晃,随后跌倒在了地上。 整座桑梓城迎来了奇异的变化,大地在震动,如同末世,土石翻滚间,四道白色的模糊之影之大地之内冲出,如同四条怒龙,破开远古的束缚,重现于世间。 四座白骨高塔,如同天门般的漩涡,将整座桑梓城都拉入了远古的那段岁月当中,一股蛮荒且肃杀之意弥漫在空气之中,仅仅是呼吸,都显得有些沉重。 四座白骨高塔,如同四根天柱,伫立于桑梓城四方,但若要仔细观察的话,每一座高塔之下,都有数不清的桑梓城百姓聚集。 每一座高塔,对应一处桑梓城百姓们聚集的区域。 随着这些惊变出现,周围的百姓更加激动起来,尤其是看到那苍穹天幕之下,身上散出妖气的赵参大人时,他们的绝望更是到达了极致。 赵参大人,现在要调转矛头,反过来对付桑梓城的百姓们! 连这位桑梓城如今的最高掌权者,都加入了妖族,那他们这些寻常百姓,还能有什么活下来的机会?! “嗯?!” 看着面前升起的高塔,赵无双一愣,这白骨高塔的模样有些熟悉,随后赵无双恍然大悟,这白骨高塔,与那日自己在竞技场内所见的那一座,竟然是一模一样! “这高塔应该有五座,只是还有一座,落到了太平侯爷的手上!” 于人群中赵无双看着慌乱的人群,紧紧握住了柔娘的手,向四方一扫,果然发现,这白骨高塔形成的封锁,并不完整,有一处是空缺的。 生机所在之处! 一个想法瞬间在赵无双脑海当中出现,赵无双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只是找了间打铁的铺子,取了把趁手的大刀后,带着柔娘望那唯一的一处空缺靠拢过去。 如今,所有的人族与妖族,注意力都在已经妖化的赵参与四座白色骨塔之上,正是离开的最好时刻。 赵无双与柔娘,在妖族的眼皮底下,拐入了最近的一小巷子之内,随后二人开始狂奔。 二人的离去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除了一人,如娘,那一双饱含怨气的眼眸,从始至终都隐藏在人群之中,紧紧地盯着赵无双二人。 “倒是想看看你们这一对奸夫淫妇要做些什么?”如娘轻语,也摸入了那小巷子内,同样亦未被任何的妖族所发现。 此刻,这里的所有妖族,都将目光落在了赵参身上,它们,在等待赵参的一个命令。 “祭献开始!”赵参大手一挥,桑梓城内,那些匍匐的妖物们,瞬间竖瞳一缩,纷纷起身,涌向桑梓城的百姓们,展开杀戮! 一层薄薄的血色染上了四座骨塔,它们在吸收百姓的血肉骨头,四方魂魄皆被骨塔所摄,纷纷没入白色骨塔之内,骨塔最高处,四枚眼眸凝出形状,随后睁开了眼眸。 随着这四只眼眸睁开,整座桑梓城化为妖土的速度再次被加快,所有人族之修,只觉身体变得更加沉重起来,一股哀意混杂着绝望,在桑梓城内,慢慢弥漫开来。 我们还有活下来的机会吗? 这一个问题出现在每一个人的心头,无论是百姓还是修士,其面上,都充满了苦涩。 桑梓城的土地已经有近一半化为了妖土,这使得骨七的身躯迅速凝实。 “喝!” 黑色气柱之下,属于骨七那庞大的身躯伸出一只大手来,黑雾如瀑,被伸出来的大手所分割,簌簌流淌而下。 两盏魂火自黑雾之内亮起,骨七睁眼,面上的小骨粒重新排列,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来。 骨质大手握拳,击打出一圈圈无形气浪。 骨七自黑色气柱之内重新走出,审视这方天地,如同在欣赏自己的胜利成果一般,目光落于那天门下的赵参身上,骨七满意道。 “赵参,干得不错,待回妖土,为你请功!” 骨七的心情很好,有了赵参的帮助,他们才可以如此简单地瓦解桑梓城内的防御,更是因为先前的布置,而将所有的桑梓城的百姓都困于城内,无所逃脱。 若是真正完成此次的计划,那么待骨七回到妖土,妖廷的赏赐足以让他与灵暮再上一层楼,证道七境,这将是骨七此生最大的机缘。 所以大喜之下,骨七并不介意将这些功劳,分出一小部分,给这次的功臣,赵参。 “那赵某,便先谢过骨七大人!”赵参朝着骨七一拜。 “我们的布置尚未完整,还有一座骨塔有缺,据小人所知,这座所缺的骨塔,在那太平侯爷身上,请骨七大人出手,取回骨塔。” 赵参指出一个方向,那里是缺口的位置。 “不急,骨塔是要取回,但且让我将那小妮子打杀,让那位太平侯爷尝一下失去挚爱的滋味。” 说着,骨七一步踏出,巨大的身体迅速缩小,直到与普通人大小无异,飞向妖潮当中的阿喃。 第二百七十五章 我忍你很久了! 骨七以六境修为,降临于妖潮之上,而他出手的对象,是只有二境的阿喃。 而此时的阿喃,距离陈青山所在之处,不足三十丈,阿喃的身躯,摇摇晃晃,眸子黯淡,只剩下一道微微的光亮来,很难想象,阿喃是如何做到这一步的。 “青山就在前方。”阿喃轻语,如今的她已经只剩下了些许本能。 或许是因为陈青山在前的缘故,亦或者是因为阿喃体内的毒素作用已过,阿喃的眸光慢慢亮了起来,原本被毒素所压制的修为,慢慢有了复苏的趋势。 那原本被阿喃拄在地上,用来当作拐杖的星河长枪,再次被阿喃缓缓抬起,步子快了些,这意味着阿喃即将来到陈青山的身边。 臂上的婵娟丝更是主动脱离,于阿喃身边凝成了一只玉兔,玉兔伸展四肢,欢喜一跃,便越过妖群化为一缕流光向前冲去。 “阿喃!” 陈青山身体上空悬着的天地宽内,发出了陈青山的声音。 随后便见两缕婵娟丝交融,形成一枚圆月印记,在陈青山身躯之上升起,圆月加持,陈青山麻木的身体有了感知,一根手指慢慢抬了起来。 威压下落,二人周围之妖纷纷匍匐在地,低下了头颅,如见君王,一条宽敞的路在阿喃与陈青山之间被开辟而出。 阿喃看到了陈青山,陈青山抬起头来,亦看到了阿喃,四目相对,尽是柔情,这一刻,无论是阿喃,还是陈青山,面上都出现了笑容。 “你来了。”陈青山开口,语气很是平静,他并未问阿喃为何要来,更不会责怪阿喃孤身杀入这危险重重的妖潮之内。 “嗯,我来了。”阿喃同样平静,阿喃只知,陈青山有危险,她得陪在陈青山的身边,仅此而已。 不过这份温情,并未持续太久,一只骨质脚掌点地,骨七的身体平稳落于地上,其魁梧的身躯挡在了陈青山与阿喃之间。 陈青山眉头一皱,麻木的身体慢慢复苏。 骨七挡在了二人中间,作为如今这座城的最强修士之一,他并未认为眼前这对年轻的男女还能够再威胁到自己。 而骨七现在要做的,便是好好戏弄一下面前的二人,骨七认为,将陈青山与阿喃直接打杀,未免也太便宜二人了些。即使是将身躯缩小,骨七的身材亦显得很是魁梧,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更是如同一道山岳,横亘于陈青山与阿喃之间。只见其双手环抱于胸前,先是打量了陈青山一眼,随后将目光落到了阿喃的身上。 “这小妮子,对于太平侯爷来说,应该很是重要的人吧?”骨七骨质的面容之上,露出一道狰狞的笑容来。 “我警告你不要伤害阿喃,有什么冲我来便是,否则,你会后悔的。” 陈青山双手拄在地上,向后一撑,使得身体从腰部抬起,头微微向前倾着,以警告的目光看着骨七。 面对陈青山的警告,骨七置若罔闻,他并不认为陈青山能够让他后悔些什么。 伸出一根手指,指向阿喃:“我很好奇,若是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在你面前,太平侯爷将会是怎么样的一种表情,侯爷会不会很是痛苦呢?” 未等陈青山有所反应,一点幽芒便缓缓凝聚在了骨七指尖之上,死亡之意弥漫,一尺有余的灰色光球,带着无匹的速度,砸向了阿喃。 “太平侯爷,您看吧,只能看着自己的女人死在自己面前,你却做不了什么。” “刚刚你能伤我,仅仅亦是依靠那方军阵罢了,现在没有了那方军阵,太平侯爷您,什么都不是!” “而这,便是弱者的悲哀。” 骨七摊开双手,如同在发表胜利者的感言。 “哦?是吗?” 陈青山面上,露出些许讥讽之色。 “什么?!” 骨七一愣,莫非是自己错估了陈青山对阿喃的感情,看着自己心爱的人身死于眼前,没有任何人能够漠然,就是妖修也不行,难不成这位太平侯爷,比妖还要冷血不成? 可是刚刚二人亲昵的模样,是根本无法装出来的啊?! “我的意思是,你伤不了阿喃,半分都伤不了。”陈青山轻语。 凝聚着死亡之意的光球悬于阿喃身前,猛然变化,化为一骷髅首,嘴巴以极为夸张的模样开合着,要贯穿阿喃的身躯。 下一刻,骷髅首如被无形之手攥住,不能上前半分,更有道道裂纹出现于骷髅首之上。 骷髅首于骨七不可置信的目光之中,轰然碎裂,化为缕缕灰烟。 “小主莫怕,有老奴在,没有任何人能伤你。”熟悉的声音在阿喃心头响起,阿喃手中,捏着的,是属于黑天叟的魂珠,陈青山所给予之物。 “小主莫要担心,以少主的能力,就算是这里的天塌了,他也能顶起来,您把心放肚子里就是。”黑天叟更是宽慰道,语气间带着些许的讨好,伺候好了阿喃,比伺候好陈青山还要重要,说不定某一天,阿喃替他在陈青山面前说上几句好话,他复苏的躯壳,不就有了吗? 黑天叟活了这么多岁月,对于这等大事而言,还是拎得清的。 “发生了什么?!”骨七神识一扫,希望能从阿喃身上,找出一些蛛丝马迹来,只是黑天叟作为准八境的大修士,虽然只剩残魂,但又怎么是一个区区六境之修能够发现的。 “并无任何异常。” 骨七几乎是以咬牙切齿的语气,说出了这一句话。 “我说过,你伤不了阿喃的。”陈青山的讥讽之声传来,狠狠地刺入了骨七的心头,骨七赫然发现,这里所发生之事,正慢慢脱离自己的掌控。 不过很快,骨七便冷静了下来。 “作为大唐的天骄,二位拥有一两件保命之物,也实属正常,如此,我便看看这女子身上,究竟有多少保命之物!”骨七展开双臂,一颗颗灰色光球自身前凝聚,灰色雾气褪去,化为狰狞骷髅首。 “去!” 骨七合拢双臂,一枚枚带着死意的骷髅首,便纷纷噬向了阿喃,这每一枚骷髅首,都可杀伤四境之修,如此多骷髅首的情况之下,就是五境之修,也很难全身而退。 在骨七的操控之下,一枚枚骷髅首排列,于阿喃身前连成一道灰色的线,有秩序地砸向阿喃。可是阿喃身前一尺,如同成了禁地,接近的骷髅首纷纷消弭,别说是杀伤阿喃了,就是近身连都做不到。 “我还就不信了!”骨七一声喝,一杆骨质长枪凝聚于手中,飞身而起,对着阿喃的头颅一枪落下。骨七只觉枪上传来了一股力量,这力量不强,却死死将骨七手中之枪死死缚住,让骨七不得寸进,诡异非常。 骨七手中的长枪,更是如同先前的骷髅首一般,开始迅速消弭,一刹那,骨七手中之枪便成了骨粉。 “是毒?!”骨七脚掌一踏,瞬息之间向后退去,张开手掌,掌上原本白色的骨粉瞬间变成绿色,这绿色之毒开始沁入骨七的手掌之内,骨七的灵魂开始剧痛。 “至毒?!”骨七魂火跳动,面上更是大惊,毫不犹豫,骨七以手为刀,一掌劈掉了半条小臂,待小臂落在地上之时,已经成了一堆绿色的骨粉。 风一吹,骨粉飘散,四周之妖纷纷倒地,化为血水,血水涌动,杀伤更多的妖物,在这一瞬间,死去的妖物,接近数万。 黑天叟来自苗疆的巫神殿,而苗疆之人擅长用毒。 骨七身体微微颤抖,对于阿喃,他真地是怕了。 “骨七大人,不必管那诡异的小妮子,拿下太平侯爷,取回骨塔,待计划完成,就算是证道之修来了,也掀不起风浪来!”高天之上,赵参悬空,主持祭祀,见妖族数量如此之多的妖族被杀伤,眼皮一跳。 “对,拿下太平侯,一切危机可解!”骨七瞬间反应过来,张开手掌,回身冲向了陈青山。 骨七来势汹汹,跟是于身后掀起了风暴。 陈青山抬头望着赵参,吐了口唾沫。 “他娘的,天上这家伙,真不是人!” 陈青山手掌于地上一按,借力瞬间起身,头顶悬着的月痕重新化为两缕婵娟丝,抬手一指。 天地宽激射而出。 “喝!” 骨七一吼,以全身修为灌注在左臂之上,左臂之上的骨质迅速增生,化为龙首,以衔珠之态咬向了天地宽。 赵参抬手一指,四座骨塔之上的眼眸忽然爆发,看向了陈青山,四道带着泯灭之意的光束,一同落向了陈青山。 “天上那个,我忍你很久了!” 陈青山抬手,一枚令牌出现,见此令牌,如见镇守使大人! 整座桑梓城的大阵,瞬间复苏! 第二百七十六章 大人,救我! 在这一瞬间,天地倾覆,一枚枚阵纹自虚空中浮现而出,与陈青山所持的令牌相呼应,如水波一般,向高天之上涌去,泯灭四道眸光。 由光粒构成的片片菱形龟甲自整座桑梓城上空一扫而过,形成一道天幕,将整座桑梓城都笼罩于其下。 那日在镇守使府邸之内,镇守使大人给予了陈青山这一枚令牌,凭此令牌,可随意调动整座桑梓城的阵法与将士,所以,陈青山所拥有的权柄更在赵参之上。 而桑梓城,如此规模的一座城池,其阵法爆发之下,可抵御七境之修,这便使得,陈青山再一次握住了整座桑梓城的命运。 在桑梓城所升起的大阵的压制之下,所有妖物,匍匐于地,四座骨塔之上的眼眸,更是发出尖锐的嘶鸣来,不断开合着眼眸,阵阵红雾于眸子之内爆发,对抗桑梓城大阵所带来的压制。 高天之上,那缓缓转动着云海的那枚天眼之下,赵参正沐浴着神灵般的光辉,他无视所有投来的目光,正享受胜利即将到来的一切。 赵参缓缓张开双臂,如同拥抱天地。 只是下一刻,整座桑梓城便发生了这样的惊变,这变化快到让赵参都没有反应过来。 赵参面色陡然大变,身体更是一个踉跄,几乎自空中跌落下来。 “怎么可能?!” “镇守使大人居然将整座桑梓城的权柄都交给了陈青山!是那日在书房内的密谈?”赵参想起了镇守使大人与陈青山的第一次见面,可仅仅是第一次见面,镇守使大人便将整座桑梓城的权柄,都交给了陈青山,这怎样的一种信任?! 亦或者是说,镇守使大人已经提前发现了一些东西?! 赵参越想便越心惊,望向了镇守使府邸所在的方向,以赵参的目力,可以清晰地看到镇守使府邸内的一切,只是现在这座熟悉的府邸,在赵参眸中,却变得有些陌生起来,如同有不可见的迷雾,将整座镇守使府邸所笼罩,混乱了赵参的所有感知与判断。 这座镇守使府邸,作为整座桑梓城的机要所在,从始至终,都表现得太过孱弱了些。 一个荒唐的想法出现在赵参的心头,镇守使者大人与周意,是否真地死去了?! 而陈青山,并不想给赵参太多思考的机会,陈青山觉得,是时候除掉这只苍蝇了。 “下来吧。” 陈青山轻语,单手一握,那悬于天上的符文,便组合成一条金色长鞭,金色长鞭轻轻挥舞,落于赵参背上。 如惊雷炸开,噼啪声响之后,赵参的背后的衣袍瞬间破碎,皮肤之下,露出一道狰狞伤口来,金色电蛇于伤口之上游走,瞬间焦糊一片。 赵参,这位桑梓城的五境之修,自苍穹之上跌落下来,如同神灵陨落。 陈青山再次挥手,调动桑梓城阵法之力,一排排金色长矛出现,调转矛头,纷纷指向了赵参,一股彻骨的凉意出现在赵参心头,若是被这排长矛所击中,他赵参恐怕会变成个骰子。 毫不犹豫,赵参掐诀,额头之上的菱形鳞片脱落,被其掷出,面上妖纹缓缓褪去,赵参面上有着肉眼可见的心疼,能将人族之修化为妖族,显然这鳞片,亦是一样宝物。 鳞片迎风便长,将赵参的身体护于身后,一枚枚桑梓城大阵所凝聚的长矛,落于这鳞片所形成的盾牌之上,大力袭来,赵参藏于鳞片背后的身体被一次次地轰退。 此鳞片坚韧,即使是在如此力度的轰击之下,亦只出现了一丝破碎,只是躲在背后,展开鳞片防御的赵参先撑不住了。 无论是身体,还是法力,挡下这桑梓城的攻击看似轻描淡写,但每一击落下,都让赵参的法力肉眼可见的消耗。 鳞片之上传来的巨大力量,更是让赵参难受到了极致,赵参的身躯,肉眼可见地出现一些裂痕,完全是由震荡所导致。 终于,随着又一波攻击之后,赵参终于坚持不住了。 随着长矛在鳞片之上炸开,化为无数光粒。 “哇!” 赵参一口鲜血吐出,面前鳞片上的光泽闪烁几下,随后归于黯淡。 菱形鳞片缩小,倒卷回赵参额头之上。 “骨七大人,救我!” 赵参于空中吐出一道血线,努力地调转身型,向骨七所在之处落去。 可是骨七的情况,亦不大好,骨七左臂手掌,化为龙首,咬住了天地宽的剑身,阵阵剑鸣声里,火花四溅,如此近距离地看着天地宽,骨七越发感受到眼前这柄剑器的不凡,似乎自己一个不留神,就会被此剑斩掉头颅,神仙难救。 下一刻,天地宽倒卷,飞回陈青山手中。 直到陈青山收剑,这股危险之感才在骨七心中慢慢消弭而去,只是当看到自己的左掌之时,骨七双目一凝,那是一道道极深的剑痕,这柄剑器的锋利,更在骨七自己的想象之上。 赵参跌至骨七身边,骨七往前踏了一步,身体长高,接近十丈,抬起手臂,在一声闷哼之后,接下了一列长矛,凹痕在其骨质的手臂之上出现,只是无论如何去看,这伤害都不如那柄剑器所伤的来得深。 “要想救他,倒不如先顾好自己。”陈青山持剑,阵纹自脚下覆盖,下一刻,便将阿喃挪移到了自己的身边。 陈青山再无顾忌,全力释放杀机,一柄以桑梓城阵法之力聚集而成的千丈大剑缓缓悬于头顶,看其模样,正是放大了无数倍的天地宽。 大剑平移至骨七与赵参头顶,缓缓下落,威严传来,无论是骨七还是赵参,在一刻都,感受到了死亡带来的威胁。 寒风呼啸而过,充满了寂寥。 “怎么会如此,你不是说过,这控制桑梓城大阵的权柄,在桑梓城的镇守使身上吗?现在为何会落于太平侯之手?!”骨七怒吼,他与灵暮百般布置,杀死镇守使大人,为的就是让这桑梓城的护城大阵失效。 可如今,在最关键的时刻,这来自长安城的太平侯爷,却祭出了这一座大阵。 无论是骨七还是赵参,不管二人如何不愿意,但他们都必须承认。陈青山如今作为桑梓城大阵的掌控者,已经拥有了取二人性命的能力。 “赵参,快来助我!” 骨七大吼,便向赵参求助,面对这柄千丈天剑,就是骨七自己,也不觉得有什么胜算,唯有集合二人之力,方能破局。 第二百七十七章 帝鳞 “先活下来再说!”骨七一声大吼,身体完全解放,重新化为千丈高的骨质巨人,双臂抬过头顶,圆形光幕出现,将那柄千丈巨剑虚托而起。 剑尖抵于光幕之顶,荡出一圈又一圈的波纹。 骨七巨大的身体发出阵阵骨节爆鸣之声来,见骨七如此模样,赵参咬咬牙,额头之上的鳞片再次活化,妖纹烙印于双脸颊,同样抬手虚托,一身修为皆打入那光幕之内,帮助骨七一同抵御这一柄落下来的千丈大剑。 有了赵参的加入,这被骨七所撑起的光幕在一瞬间厚实了许多,就是依靠桑梓城的阵法,一时间也无法将二人拿下。 “待我们逃出去,再回来找这太平侯爷算账!”骨七费力将双手举过头顶,他现在只觉自己如同扛着一座大山,那大剑之内蕴含的独属于人族地脉的灵气,更让骨七感到非常的不舒服。 无论是骨七,还是赵参,都万万没想到陈青山身上居然藏着如此多的秘密,更是让骨七一次又一次地吃瘪,这便使得骨七对于陈青山的恨意达到了顶峰。 “若无这太平侯爷,我们的计划早就完成了!”赵参更是怒道,这个妖族关于桑梓城的计划,便是赵参对于妖族的投名状,赵参不得不着急。 “先逃,待时机成熟,到时候就算有这桑梓城的大阵护着他,这太平侯爷,亦插翅难飞!” “快!你我二人共同发力!” 骨七大吼,身体之上爆发阵阵魂雾,赵参一拍额头,眸中布满了猩红之色,以透支身体的方式换来更高的修为。 那自天上降下的大剑发出清鸣来,竟被二人合力向上顶了起来。 “有救了!” 一股欣喜之意同时出现在骨七与赵参的脑海之中,这是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笑话,不付出点代价,你二人便想走?!”陈青山笑言,笑容和煦如春风,但到了骨七与赵参眼中,却比寒冬还要冷上不知多少。 这太平侯爷要做些什么?! 赵参与骨七,一人一妖,如临大敌,只见陈青山将手中剑器一放,天地宽悬于身前,伸出一根手指来,轻轻一拨,天地宽打着转,没入了那柄金色大剑之内,那千丈巨剑如同活了一般,在一瞬间,爆发出无尽剑气来。 咔嚓! 那被二人撑起的光幕,在剑气的冲击之下,出现了裂纹,裂纹如蛛网一般在光幕之上散开,下一刻,那托起的光幕在骨七与赵参的目中爆碎开来。 在这一刻,赵参眼疾手快,一个翻滚,跑至骨七小腿内侧之处,这里是为数不多剑气落不到的地方。 剑气如瀑,轰然落下,骨七庞大的身躯首当其冲,骨七双手置于胸前,剩余的一只手掌,更是在剑气的冲刷之下,有了分解的征召。 被天地宽所加持的巨剑,一击落下,自头顶插入骨七的身躯之内,骨七这具刚刚恢复不久的身躯再度接近报废。 骨七不想死,于阵阵怒吼身中,他将目光下移,缓缓落到了那躲在自己身躯之下,逃避剑气击杀的赵参身上。 赵参屏息凝神,紧贴骨七小腿内侧,他在祈祷,骨七不要注意到自己,可是当感知到那道骨七的目光之后,赵参的面色便变了。 骨七的大手,在赵参眸中,越来越大,直至成为了唯一。 “骨七大人,您听我说!”赵参面上,尽是慌张之色,赵参双腿更是忍不住颤抖起来,向后退了几步,本能地想要逃离即将到来的危险。 只是赵参后退的这几步,相比较于骨七巨大的身体而言,实在是太短了些,无异于杯水车薪,更有无形的气机在瞬间袭来,锁定了赵参,让其处于凝滞状态。 丝丝汗水自赵面上流淌而出,心中隐隐有了一丝后悔之意。 骨七大手握住了赵参的身躯,赵参拼命挣扎。 “我还有要事要禀报,我还不能死啊!” 赵参忽然想起了镇守使府邸之事,他觉得桑梓城的镇守使大人与兵马司长周意,未必真正死去,赵参想要用这个消息,来换取自己的性命。 只是如今的骨七,连自己的性命都要保不住了,哪里听得了这个,再耽搁下去,他骨七就得交代在这。 在剑气的冲刷之下,骨七剩下的这只手掌,开始慢慢消弭,化为骨粉,于头颅之处的大剑更是发光,几乎将骨七的身躯豁成了两半。 骨七忍着剧痛,口中射出一道幽芒,冰冷如毒蛇,这道幽芒刺入赵参额头,那枚菱形鳞片之内,菱形鳞片骤然变黑。 “啊!” 赵参面容扭曲,一身的修为与血肉皆被这鳞片所吞食,此时的赵参,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鳞片之上的幽芒越亮,赵参的气息便越弱,直至赵参再也发不出声音来,不只是肉身与修为,就连浑身的水分,在一刻亦被鳞片所抽干,一具呈现出呐喊状的干尸出现在骨七的半个手掌之内,随后随着骨七的手掌,一同化为飞灰。 “帝鳞,起!” 骨七大喝,这枚吃饱了的鳞片,散发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帝威来,让陈青山有一种圣皇陛下在前的感觉来,只是这感觉不如圣皇陛下来得纯粹。 在妖廷之内,有一战天帝族,为妖廷十二上族之首,而这枚鳞片,便是帝族的大能所有。 如今骨七便要凭借这枚帝鳞,为自己开得一线生机。 那枚帝鳞化为一丈大小,悬于骨七身前,若一叶在大海之中的小舟,任剑气飘摇,那枚帝鳞却稳固如山。 “太平侯爷,我记住你了,待我归来之时,便是你的死期!” 骨七大喝,那本就到了极限的身躯,在这一刻爆发出万千光芒来,每一道光芒都是剑芒,于骨七身体之内激射而出! 骨七的身体轰然炸开,千疮百孔的神魂瞬间入主帝鳞之内,帝鳞瞬间爆发,无视所有的阵法与禁制,向灵暮所在之处激射而去。 “灵暮,救我!” 属于骨七的熟悉之声再度响起! 金色巨剑瞬间破碎,化为漫天光雨,天地宽重新飞入了陈青山的手掌之内。 “阿喃,让我们一起来拯救这桑梓城的百姓。” 陈青山牵着阿喃的手,在阵法之力的加持之下,一步一步走到了高天之上, 接下来,陈青山要借阵法之力,压制那黑色气柱与四座骨塔。 第二百七十八章 童言无忌 大阵升起,斩杀赵参,逼得骨七逃跑,是在眨眼间内完成的,快到桑梓城的人族之修都未反应过来,妖族便已经俯了首。只见高天之上,陈青山与阿喃携手而立,一步一步登上苍穹,若一对神仙眷侣。 “那是,太平侯爷,还有阿喃小姐!”周明这个硬汉居然喜极而泣起来,为阿喃与陈青山的存活而感到高兴。还有便是,周明明白,这座桑梓城,有救了! 同样来自圣衍书院的孔方与其他几位弟子,看着踏于一片片龟甲阵法之上的二人,眸中同样露出了喜悦,孔方已经脱掉了书生的袍子,露出一身结实的肌肉来,上半身更是染血,染满了妖族之血。 肩膀处一个狰狞伤口,一直延伸至孔方后背之上,被其随意用布条扎住,孔方抬头望,天光落于孔方的面上。 如此模样的孔方十分符合陈青山对于他的第一印象,比起儒生,这位书院的大能之后,更像是一位常年纵横在沙场之上的年轻将军,是比武夫还像武夫的存在。 现在的孔方眸中除了喜悦之外,还有些唏嘘,这位太平侯爷的成长速度未免也太恐怖了些,不过这对于大唐而言,是件好事。 孔方于陈青山,并不存在嫉妒。 陈青山再一次为这桑梓城带来了生的希望,毫无疑问,若桑梓城的危机因陈青山而解,那么陈青山这位太平侯爷的名头,将在整座大唐的疆土之内传遍。 没有人会对这位最年轻侯爷的封号产生质疑。 陈青山抬首,看到了那一枚漩涡天眼,无边云海被其收纳,缓缓搅动着,吞吐天地大势。 “灭!” 一声喝,桑梓城的龟甲阵法如波涛般涌动着,大剑凝聚而出,剑尖调转向上,在陈青山右手一握后,金色大剑如获敕令,直捣那枚漩涡天眼而去。 金色大剑破空而去,缓缓消失于漩涡天眼之内,先是触碰云海的剑尖,紧接着是剑身,最后是剑柄,花了大概十余息的时间。 云海翻腾,雾气升起,那枚漩涡天眼之内,发出了若有若无之吼声来,若神灵闭眼,这漩涡缓缓散去,化为大片云海,于苍穹之上,平铺开来。 在这漩涡消失的那一刻,桑梓城内四座骨塔塔尖之上的眼眸,瞳孔正中心,无一例外,生出一道血痕来,如同剑伤,眼眸眨眼的频率更高了。 陈青山抬手间,一枚小小的白色骨塔出现于手中,正是那出现在桑梓城的四座骨塔,不知道缩小了多少倍的模样。 手掌上的骨塔在出现的那一刻,便受到召唤之意,瞬间震动起来,似要飞离陈青山的手掌,填补桑梓城内的那一丝空缺。 而当陈青山散出一缕烛照的气息之后,这白色骨塔便立马老实,于陈青山掌上,安静了下来。 陈青山看着手中小塔,面上若有所思。 “此塔,自那次赵无双的赌斗而来,且品秩不凡,未想到还有四座,这是不是意味着竞技场背后的主人与这妖族的谋划有关呢?” 陈青山轻语,他想起了在镇守使府邸外截杀自己的那名金袍女子,很显然,她为取回陈青山手中的骨塔而来,但她未想到,陈青山居然将其反杀在了镇守使府邸之外。 而这,亦使得妖族此次对于桑梓城的谋划,出现了一道缺口。 “且这骨塔的存在,都是为了收集血肉之用,如同一场祭祀。” 陈青山又自言自语道,在竞技场内时,这骨塔被唤为尸山,日积月累,不知道吸收了多少低境修士的血肉与骨头。 而如今,妖族有计划地大肆屠戮桑梓城内百姓,似乎亦是为了让这四座骨塔所吸收。 “所以说,这妖族的出现,与竞技场主人脱不开关系!” “亦或者说,妖族的目的,就是为这竞技场背后之人而来。” 陈青山得出了自己的结论。 陈青山在问骨七,妖族为何而来的时候,骨七的回答是,时间会让陈青山得到答案,前提是陈青山能够活得下来。 而现在陈青山活下来了,亦感觉到自己,离这桑梓城之乱的真相,在越来越近。 “不管怎么样,先将这四座白色骨塔镇压。”陈青山抬手,随后盖掌落下。 下一刻,桑梓城的阵法便汇聚力量,向四座骨塔之上的眼眸镇压而去,四枚眼眸挣扎一番后,皆闭上了眼睛,没入骨塔之内,光网落下,自白色骨塔之尖开始,将四座骨塔缓缓覆盖,封印起来。 在四座骨塔被封印的同一时间,那妖族大后方的黑色气柱,缓缓消失。 “吼!” 随着这黑色气柱消失的,还有桑梓城内的无数妖物,匍匐着的妖物抬首,身体慢慢变得透明,最后消失不见。 陈青山抬手,片片龟甲之下,吐出光雨,雨点所过之处,重新散发出生机,陈青山在以地脉之内的灵气净化桑梓城,整座桑梓城妖化的趋势,在这一刻,被重新逆转。 大劫已过,所有人面上,都露出劫后余生的表情来,百姓们纷纷上前,对着高天之上的陈青山一拜。 “爷爷,刚刚的那位大人说得没错,只要有这位太平侯爷在,我们便不怕妖怪。”桑梓城内,一小童认出了陈青山的模样,正以手指着高天之上,对着身边的老人说道。 这小童,正是战斗开始前,说长大了要杀妖,做大英雄的那名稚子。 如今在目睹了妖患,陈青山力挽狂澜后,更是坚定了他长大杀妖的决心。 旁边的老人笑而不语,只是轻轻地揉着稚子的脑袋,眸光中充满了和蔼之色。 “爷爷,我长大了,不仅要杀妖,做太平侯爷这样的大英雄!”稚子又开口。 “哦?等你长大了,除了要做大英雄,是不是还要买大房子,给爷爷住?”老人轻抚胡须,笑道。 稚子露出恍然大悟之色,欢喜道:“对,等我长大了,给爷爷买大房子住,比桑梓城最好的房子还要气派!” 随后稚子牵着老人的衣摆,摇了一下,如同撒娇:“不过,爷爷,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小孙子扭捏的模样,瞬间引起了老人的兴趣,宠溺地揉揉小童的脑袋。 “哦?你还想干嘛,且说给爷爷听听。” 小童顿时脸红起来,小手摇着爷爷衣摆的频率更快了,扭捏道:“那太平侯爷旁边的姐姐,好漂亮。” “等我长大了,也想娶一位这么好看的姐姐!” 小童最后声音变得极小,脑袋更是埋到了爷爷的衣摆里面。 只是依旧不忘远远地偷看一眼天上如同仙女的阿喃,这一看,稚子的面色更红了。 “你啊你!” “哈哈哈哈!” 旁边老人,开怀大笑。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在桑梓城无处不在的阵法之下,这段对话传到了苍穹之上的二人耳中。 童言无忌,但在陈青山打趣的目光中,阿喃却红了脸。 “不愧是我家姑娘,就是四五岁的稚子都觉得你好看,惦记着呢。” “这让本侯爷压力好大啊。” “媳妇你说,这可怎么办啊?” 第二百七十九章 逃离的圣衍书生们 阿喃依旧是笑吟吟的模样,走近陈青山,快速伸手,捏住陈青山腰间肉,骤然一拧。 阿喃将嘴巴凑拢陈青山耳边,一字一句道:“嗯?!你说什么?!” 陈青山只觉腰间一痛,整个人顿时便蔫了,赶紧求饶。 “哎呦!” “哎!阿喃,错了,错了!” 周明见高天之上的二人,一叹,委婉道:“以后侯爷若是成了婚,一定会是个好丈夫。” 旁边的孔方点点头,深以为然:“那周大人在家,与太平侯爷相比又如何?” 周明想起自家媳妇的模样,下意识道:“与侯爷一般。” 随后反应过来,挺了挺腰板,立刻反驳道:“那是不可能的,本大人在家,说一不二!” 孔方噗嗤一笑,顿时明白,这位凶神恶煞的周大人,在家中的处境,恐怕比陈青山还要更加糟糕,不过男人在外面说话,就得硬气! “明白,明白。”孔方笑言。 高天之上,见陈青山讨饶,阿喃才收了手掌,面上有些窘迫。 “油嘴滑舌。” 陈青山哈哈一笑,保证以后不会了,这下反而阿喃不乐意了,再次一把抓到了陈青山的腰间肉上,陈青山被这突如其来的疼痛疼得龇牙咧嘴。 这小妮子,下手未免也太狠了些。 “我可是太平侯爷啊,底下这么多人看着,给些面子好不好?” 陈青山可怜巴巴地望着阿喃,希望她能松手,这下轮到阿喃掌握了主动权。 “现在知道很多人看着了?” “松手也可,再叫声媳妇来听听。”阿喃言笑晏晏,原来是在惦记着刚刚陈青山口中说出的那一声媳妇。 “媳妇!” “哎。” 阿喃心满意足地松开了手掌。 相比于百姓们的一片欢喜而言,陈青山则想得更多,面上依旧还有些愁容,这桑梓城内的妖患还未结束。 亦或是说,最为困难的时候还未到来,等待妖族计划真正浮出水面的那一刻,才是一决胜负的时候。 “嗯?” 陈青山轻语,通过遍布整座桑梓城的大阵,陈青山见到了一些熟悉的人影,而他们,情况不大好,自然是妖帮的。 “怎么了,是圣衍的人吗?”阿喃冰雪聪明,在一瞬间便明白了陈青山的心思。 很显然,圣衍书院的朱姓大儒与弟子们,抛弃整座桑梓城独自离开的计划,并未成功,反而引来了大妖灵暮,这让圣衍书院之人陷入了危机之中。 面对阿喃的疑问,陈青山点点头:“情况不大好,只是看在亚圣的面子上,还是要救的,否则待回到长安,有些不好交代。” “自然要救,但也要让他们,多吃些苦头,算是一点小惩戒。”阿喃轻语。 陈青山与阿喃二人化为一蓬光雨,消失在高天之上。 桑梓城西边城门,与陈青山等人入桑梓城时的东门,正对着之处,是熟悉的圣衍书院的车马,比起刚刚出发时,从大难当中抽离的喜悦而言,这些圣衍书院的书生们,现在面上已经没有丝毫的笑意。 原本他们以为,在朱姓大儒的带领之下,大家合力,很容易便可破开笼罩这桑梓城的禁制,却万万没有想到,无论他们如何努力,这层薄薄的黑色波纹,都纹丝不动。 更重要的是,随着大妖灵暮的到来,他们已经被妖物所包围了。 朱姓大儒不得不升空对敌,留下书院的弟子们自己对付这些灵暮所唤来的妖。、 这些书院的弟子,皆是准备逃离之人,本来战斗意志就不高,再加上连番的打击,对付这包围而来的妖物,几乎形成了只能挨打的局面。 “还不如听那太平侯爷的话,与桑梓城一起对敌呢!” “刚刚说要逃离桑梓城时,你不也很积极吗?!” 面前是妖,背靠桑梓城外的妖族禁制,儒生们明明可以看得到外面的光影,却偏偏出不去,这便让圣衍书院的儒生们,慢慢变得烦躁起来,互相之间更是有了些摩擦。 “休要废话,事已至此,再不全力御敌的话,我们谁都活不了!”白婵大喝,手中鞭子与头顶一绕,随后激射而出,锋利鞭尾贯穿一条直线上的妖兽头颅,接近十余头。 这位书院的女君子,拿出了自己该有的魄力,圣衍书院的弟子虽然养尊处优,但也深知其中道理,在白婵的统御之下,渐渐发挥出了自己该有的实力。 “云云,你离我近些,我好照顾你。” 白婵轻语,旁边是握着脖上项链的秦相之女。 无论是白婵,还是秦云云,二人的面色有着同样的凝重,因为二人深知,决定他们生死的,是天上的那一场战斗。 原本出于圣衍书院的朱姓大儒还能与灵暮打得有来有回,就算被些许压制,也能凭着书院中的诸多所学反制灵暮。 笔墨纸砚,山河画卷,鱼虫鸟兽皆在天空之中幻化,可以看得出,这位书院的大儒,儒道造诣确实深厚。 直至那天上的大妖,对地三叩首,便有无形妖力喷涌而出,将其修为拔高到了七境,眸中更有未知道韵流转,仅仅是一击,便破掉了朱姓大儒的所有招式。 更是直接压着书院的朱姓大儒打,朱姓大儒只能祭出一枚龟甲顶于头上,用来防御,只是灵暮的每一击落下,都让龟甲震动,朱姓大儒喷血,连连后退。 “我未想到一向以家国天下为己任的圣衍书院,如今却会抛下一城百姓,想要独自苟活,若是长安城的那位亚圣知道了,不知有何感想?” 灵暮轻语,一击落下,龟甲爆鸣,顺手一捞,扯下朱姓大儒身上一块血肉来,带着至阴之气的火焰,瞬间爬上朱姓大儒的身躯,萦绕而上。 朱姓大儒暴退,于空中盘膝而坐,手掌迅速结印,压制周身火焰,看着面前妖气滔天的灵暮,面容十分苦涩。 朱姓大儒的痛苦不仅仅来自于身躯,更多则是灵暮的话,让其无可辩驳,这世间的读书人,以苍生百姓为重,而圣衍此举,无异于违背了这属于读书人的大道。 若圣衍之修能够成功逃出此城,那么书院的面子还能保留上几分,可关键之处就在于他们做不到啊,最后还被灵暮堵在此地,任由灵暮嘲笑。 一步错,便步步错。 “这书生的肉,就是不错,比镇南关那群武夫的肉,不知要嫩上多少,即使你如此年老。”灵暮微微眯着眼,咀嚼着口中的血肉,尽是享受之色。 一滴鲜血,沾在手背之上,灵暮伸出舌头,将其轻轻舔舐而去。 下一刻,灵暮便出现在了龟甲面前,一拳又一拳砸出。 圣衍书院的朱姓大儒不语,只能如那入定老僧般,面容悲苦,忍受着灵暮的一次又一次进攻,不过很显然,在如此状态的灵暮的手底下,这书院的朱姓大儒撑不了多久了。 一道道噼啪声传出。 朱师要挡不住这灵族的大妖了,怎么会如此?! 白婵面色越来越难看,她甚至开始觉得,若是与陈青山一起,帮助这桑梓城的修士们,比选择独自离开的结果,要好上许多。 秦相之女秦云云看着身边的白婵,面上同样充满了担忧。 第二百八十章 圣衍之危 圣衍书院的儒生们,背靠禁制,互相以身体构建出一个弧形来,抵挡着如潮水般涌来的妖物们。 我们还能支撑多久? 所有圣衍之修心中都没有底,可是处理拼死反抗之外,他们似乎又什么都做不了,尽管大家都在拼尽全力抵挡,但每个人的脸上都出现了死寂的灰色。 这是一种慢慢等待死亡的感觉,时间的流逝,每一分每一秒都让桑梓城之修们极为痛苦。 直到一痕血色在这由圣衍书院的书生们所围成的弧形之内出现。在源源不绝的妖物围攻之下,有人受伤了,这让圣衍书院本就脆弱的防线更加摇摇欲坠起来。 “吼!” 那是一头狼妖,人立而起,头顶白毛,背生骨刺,其在接连杀伤了两位圣衍书院的儒生之后,双爪交叉,划出十字血芒,欲要乘胜追击,将这缺口撕开。 这头狼妖杀力卓绝,动作迅速,甚至压得圣衍书院的书生们来不及收缩阵型。 狼妖眸中一点幽芒,面色冰冷,只要打开这道缺口打开,那么狼妖身后的妖物就会顿时涌入这防线之内,形成内外夹击之势,到时候,没有人能够存活下来。 “我们拼了!绝不能让它越过这道防线!” 在这一刻两位书院的弟子被激起了血性,对视一眼,携手一同向外冲去。这是舍生取义的行为,他们以自己的身躯来堵住这缺口,绝不让妖物对书院的同袍造成威胁。 二人面容坚定,充满了赴死之意淡淡的光芒出现于身体之外,属于书生的一口浩然气纳于胸中。 顶住狼妖,为后面之后创造收缩防线的机会,但毫无疑问,失去同袍支持的二人,会被汹涌而来的妖物所撕碎,再无半分生机。 “长!” 白婵一声娇喝,手中长鞭爆发光芒,光芒延伸,接近十丈。 长鞭敏捷若灵蛇,绕在二人的腰间,用力一扯,将这两名欲要赴死的儒生拉回了防线之内。轻轻一抽,落于狼妖的双爪之上,皮毛飞溅,将其击退。 “杀!” 白婵的声音再度响起,那长鞭在狼妖身上一捆,将其缚住,拉至了自己身前,并指一点,狼妖的头颅瞬时炸开。 “得救了!” 这二人胸膛不断起伏着,面上更是露出了劫后余生的喜色。 白婵的面容苍白了一些。 不等松口气,这圣衍书院弟子所组成的防线之内,接连告急,一名名弟子的疾呼声响起,皆受了伤。 作为书院的女君子,白婵一拍胸膛,血芒上了脸,手中长鞭幻化出数道鞭影,拒敌于数丈之外,每一只扑过来的妖物,身上都会出现数道鞭痕,被炸成碎片。 白婵竟是一己之力抵住了所有来犯之妖的袭击,为圣衍之修换取宝贵的喘气时间。 几息之后,妖群后方,一道庞大之影缓缓出现,伸出长满绒毛的手,对着圣衍之修盖下,一只四境猿猴带着巨大的压迫感出现。 光是从其体魄,魁梧的身材便可看出,此妖,肉身极强。 白婵那足以抽爆寻常二境之妖的鞭影,落于猿猴的手臂之上,只是在其皮毛之上留下道道黑痕,便被反震之力所崩碎。 “哇!” 白婵被这反噬之力震得吐出一口血来,一蓬血雾,星星点点,落于白婵白净的脸上,弄花了脸。 顿时这位书院的女君子便变得有些狼狈起来。 “白婵!” 白婵身边,秦云云面上惊恐,大喊道。 下一刻,白婵的身体便飞了出去,那四境猿猴伸出的手掌攥住了白婵的兵器,轻轻用力,便将白婵的身躯自圣衍书院书生们所组成的防线之内带了出来。 “吼!” 四境猿猴伸出了另一枚拳头,带着崩岳之势而来,白色拳头在白婵的眸中迅速扩大,白婵的衣袍发出了噼啪之声来。 以白婵的体魄而言,这一拳足以将白婵砸碎。 “不能硬拼!” 白婵轻语,在经历过短暂的慌乱之后,这位书院的女君子瞬间冷静了下来,白婵明白,现在能救自己的,唯有自身。 白婵调动修为,使得法力充盈于身体的每一部分,意确保自己能够做出最快的反应。 “等等,再等等。” 白婵自语,屏息凝神,调转身体,紧绷得如同一张大弓。 白婵眯着眼,骤然大喝。 “好!便是现在!” 在感到拳风骤然猛烈的一瞬间,白婵毫不犹豫,松开了鞭子,身体迅速下落,与那一巨大拳头擦身而过。 白婵以极为危险的角度,躲过了四境猿猴的这一拳,而代价,是放弃自己的武器,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这样的决断。 毕竟白婵手中之兵,名列百兵谱,放到江湖之上,亦可引起一场不小的风雨。 只是不远处,秦云云的担忧依旧未变。 白婵躲过了这一拳,并不意味着其就安全了,白婵被长毛猿猴带出了圣衍的防线之内,其身下便是数不清的妖,白婵根本做不到在丢失武器的情况下,在如此之多的妖物当中脱身。 长毛猿猴露出狰狞笑容,白婵身下之妖跃跃欲试,只要白婵落地,便是必死之局,就在这一刻,白婵伸出了自己的手掌,将其伸向了那从自己面前经过的手臂。 咔嚓! 骨骼碎裂之声,被长毛猿猴的小臂一带,巨大的力量传来,白婵的手臂瞬间骨折,不过这小臂之上的力量,亦将白婵的身体送了回去。 长毛猿猴一拳击空,白婵几乎在同一时刻,于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随后砸入了圣衍书院儒生所组成的防线之内。 又是一口鲜血吐出,白婵的气息迅速萎靡,但她凭借着这样的方式,成功活了下来。 “白婵,你怎么样了?!” 圣衍之修迅速收缩防线,秦云云冲向了白婵,将其扶了起来。 “云云。” 白婵下意识开口,她现在的情况很不好,面若金纸,右臂如垂线木偶所有一般,耷拉在身体之上,接连透支身体之下,白婵已经到达了极限,喉头不断有血涌出。 几乎垂死! 自从认识白婵以来,秦云云从未见过这位书院的女君子如此狼狈过。 狂风骤起,是那四境猿猴在发怒,其挥舞着双臂,不断地捶击着自己的胸口。 张开巨嘴,一对凶戾獠牙,狂风自其空中吐出,四境猿猴如同受到挑衅一般,双掌在身前一拨,将面前之妖纷纷驱散,它要凭一己之力,碾压面前这群如同蝼蚁般的人族修士。 猿猴身上妖气阵阵,高举双拳过头顶,对着圣衍之修便直接砸下,这一击足以让面前之修皆化为齑粉。 “你敢!” 浑身是血的朱姓大儒在这一瞬间目眦欲裂,他不能看着圣衍书院的儒生们就此死在自己面前,调转身型,隔空对着那猿猴一指点出,瞬间点碎猿猴头颅。 “先生好胆。” 灵暮一笑,他有些佩服这书院的大儒,在如此的情况下,还敢分心。 火焰入体,灵暮的双臂泛着琉璃般的光泽,举拳砸下,落于朱姓大儒面前那千疮百孔的龟甲之上,朱姓大儒身体猛然颤抖,从毛孔内流出血液来。 “碎!” 灵暮狰狞笑着,肉眼可见,灵暮双手与龟甲所接触之处,被迅速腐蚀,双手嵌入了那片朱姓大儒保命的龟甲之内。 向外一撕,龟甲再也承受不住灵暮巨大的力量,猛然炸开。 盘膝而坐的朱姓大儒瞬间萎靡,灵暮一个瞬移,出现于其身侧,一掌盖下,朱姓大儒匆然抬起双手,双袖炸开,架于身前的双手,在一瞬间血肉模糊,骨骼碎裂。 四境猿猴的尸体轰然倒地,油尽灯枯的朱姓大儒亦自空中坠落在圣衍之修面前。 一片寂静。 第二百八十一章 一位妖君 圣衍书院败了。 圣衍的书生们,脑海之内不一而同地出现了这样的想法,随之而来的是是一股死亡之意,萦绕在圣衍书院的众人心头。 白婵与朱姓大儒接连失去战力,在这样情况之下,就算大妖灵暮不出手,以圣衍书院的这群残兵败将在妖群的围攻之下,亦支持不了太久。 灵暮缓缓自高天之上走了下来,地上妖物如见君王,纷纷匍匐在地,为灵暮让道,没有了朱姓大儒的抵抗,那股独属于大妖的气息,压得书院的书生透不过气来,灵暮每踏出一步,都让圣衍的书生们心头一颤。 这群来自长安城的书院贵人们,在这头大妖面前,脆弱得如同待宰羊羔,灵暮并未急着动手,而是双手环于胸前,讥讽地看着面前这群圣衍书院的儒生们。 “舍弃同族,独自逃命的儒生,你们,是我见过的第一批。” “莫说你们比不上镇南关的那群武夫,就是寻常书院的书生,你们也比不了,而你们还来自这座天下最好的书院,这倒也讽刺。” “享受书院的好,却又不履行书生的责任,拿你们人族的话说,便是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你们觉得我说得对吗?” 灵暮不仅仅要杀了这群圣衍书院的书生们,在打杀他们之前,还要摧毁他们的心理防线,让他们知道,他们作为书院弟子的所谓尊贵身份,与这桑梓城的百姓其实并无任何区别,甚至他们因这逃跑之举动,还表现更为鄙陋些。 妖族比起人族而言,没有这么多礼义,但这并不妨碍妖族讨厌不战而逃的懦夫。 灵暮的话语敲击着每名圣衍书院儒生的内心,一一叩问着他们,不少书院弟子面色一红,被灵暮说到了痛处。 “要杀便杀,说这么多做什么?”有书院的弟子对着灵暮喊道,他们深知自己能够存活下来的几率,已经很小了,又何必再受这侮辱。 只是依旧有弟子抱着幻想,若是当时他们听从陈青山的建议,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灵暮看着那名儒生,仅仅是一道眸光,便让那小儒生喘不过气来,最后更是吐出丝丝鲜血,一股死意出现于小儒生脸上,灵暮面带讥讽,将目光移开。 小儒生如获大赦,捂着胸膛,再也说不出话来,他丝毫不怀疑这目光若是再停留上几息,那么他就会身死当场。 灵暮扫视众人,最后摇了摇头:“不,你们不会死在这。” “或者说,你们不会现在便死。” 灵暮看着众人,就如同看待一群猪猡,抛开心性不谈,单就这群书生的潜力而言,可以称得上不错,尤其是那个用鞭的女儒生。 被灵暮所扫视,一股恶寒之意自众人心头升起。 “你想干嘛?”书院的朱姓大儒咳出一口血来,问道,其想要站起身来,可修为的枯竭,加上全身的大大小小的伤势让其有心而无力,只是刚刚起身,在半空中一个踉跄,便又重新摔倒在了地上。 灵暮瞥了一眼朱姓大儒,见朱姓大儒再无威胁,伸出一根手指于眉心一点,张开嘴巴,吐出一口若有若无的妖雾来,灵暮身上气息开始缓缓下落,恢复到了六境。 “还能如何,自然是将你们都捆起来,作为这次祭祀成功之后,那位大人的开胃菜,一群圣衍书院潜力无限的儒生,再加上一位六境大儒,那位大人,应该会很是喜欢的。” 灵暮将手放于下巴之上,手指不断地摩挲着。 “大人,祭祀?”不远处,屏蔽感知的浓雾之内,两道人影,是陈青山与阿喃。自朱姓大儒被灵暮所砸落之时,二人便已经到了,陈青山轻语。 “也就是说,这场桑梓城内的血祭,与灵暮口中的那位大人有关,而毫无疑问,那亦是一只妖。”阿喃说道,目光穿过层层迷雾,落到了灵暮的身上,有桑梓城大阵的遮掩,阿喃不必担心灵暮会感知到些什么。 陈青山点头。 “灵暮口中的大人,自然是比灵暮更为强大的存在了,而能引起如此反应,不应该仅仅是一位七境妖王那么简单。” 陈青山想起了那枚漩涡天眼,消失的黑色气柱,还有立于桑梓城内的四座巍峨骨塔。 这每一样,都说明了灵暮口中的大人,是一个极为强大的存在。 闻言,阿喃面上染上了些许惊愕。 “青山,你的意思是,这大妖灵暮口中的大人,是一位八境的妖修,人间绝巅的强大存在?!” 免不得阿喃不惊讶,一尊八境,无论是放在哪个地方,都会引起相当程度的重视,毕竟即使是在大唐的各大关隘,镇守的最强者,亦是八境而已。 除了某些禁忌,还有那四位以八境修为,发挥出长生仙人境的超然者外,八境已经是天下至高。 而这小小的桑梓城,却藏了一位八境妖修! “对,这灵暮与骨七精心策划这次祭祀的目的,应该便是让这尊桑梓城内的八境妖君复苏,而这项计划,毫无疑问,是二人背后的妖廷在主导着的。”陈青山说道。 八境之妖,被称为妖君,即为妖之君主,而这样的存在,即使是在身份尊贵的妖廷十二上族当中,亦是最顶级的存在。 如今的妖廷,十二上族的族长,皆为妖君境的妖修,由这十二位至强之妖,一同管理妖族。而这十二位妖修当中,排名前列之妖,可比肩大唐的四位陆地仙人。 这十二妖修又被称为十二天妖,在这十二妖之上,是沉睡在妖廷老龙山之内的一些禁忌存在。 正是因为如此,妖廷才成为了于大唐所敌对的四国当中,最为强大的存在,每年在镇南关战死的修士,八成是被妖廷所杀,剩下的两成,才是在于吐蕃邪僧妖道的对决当中陨落。 “这桑梓城有难了,而且是前所未有的浩劫。”阿喃轻语,眸光之中,是肉眼可见的担心。 一尊妖君,就是放到长安,也是棘手的存在,更何况这小小的桑梓城。 第二百八十二章 大妖的逃跑 圣衍之修虽然亦不知道灵暮口中的大人是怎么样的一位存在,但亦猜测出了一二,还有就是圣衍书院的书生与朱姓大儒都已然明白,迎接他们的结局会比被灵暮当场格杀要痛苦上许多。 他们会成为一盘点心,随后被送上大人物的餐桌,莫说是肉身,就是魂魄,都会饱受煎熬。 灵暮已经行至圣衍之修面前,这头大妖与生俱来的压迫感,让圣衍书院的儒生们骤然屏息。灵暮抬手,此地的妖气如风,瞬间凝聚爆发,灵暮蹲下身子来,手掌在地上一按,如燕归巢,四方妖气纷纷落于灵暮的手掌之内。 以漆黑如墨的手掌为起点,一口黑色池子向圣衍书院的儒生们所在之处开始延伸,将所有人至于其中,不等圣衍之修有所反应,一只只色若琥珀的透明手掌在一瞬间自池子之内伸出,扣住了儒生们的脚踝。 一股冰凉之意传来,圣衍书院的儒生们赫然发现,在这口妖气池子内,自己的修为正在散去,就连最基本的反抗,也无法再做到。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子缓慢下坠,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满了苍白与无力。尤其是白婵与朱姓大儒,作为此次逃跑的主导者,二人心中满是悔意。 “我有愧于圣衍啊。”朱姓大儒一声叹息响彻于天地之间,他现在要面对最不愿意面对的结果,圣衍之修皆陨命于此。 看着身体已经下沉了接近一半的圣衍之修,大妖灵暮缓缓自地上站起身来,拍了拍手掌,面带嘲讽。 “我知道,你们在想些什么,你们在想,若是跟着那位太平侯爷,你们的结果会不会要好上一些。事实上,即使跟着那位太平侯爷,你们的结局也不会比现在要好上多少,那位太平侯爷被我一掌从空中击落,现在估计已经成了小妖们的口食了吧。” “所以,你们便安心地等死吧,太平侯爷在地底之下等着你们。” 灵暮双手患于胸前,说出来这一番如同安慰的话语。 “就连太平侯爷也陨落了吗?” 朱姓大儒面带苦涩,微微叹了一口气,在的得知陈青山身死的消息时,身上最后一丝力气也被抽走了。 所有圣衍之修都或多或少地带着伤势,此时的他们失去了反抗的意志,垂头丧气,任由自己的身躯没入这口黑色池子之内。 就在此时,熟悉的声音响起。 “也不知道是谁,到处传本侯爷死了!” 太平侯爷的声音! 圣衍书院的儒生们面上一惊,这大妖灵暮在骗大家,太平侯爷未死,还在最关键的时刻,到来了。 圣衍之修骤然抬头,有火燃起,那是对于生的渴望。朱姓大儒面带喜色,白婵看着出现的二人,面色复杂。 妖群后方,有阵阵金光,看不清其中之人的面容来,一道道由光构成的龟甲在地上缓缓铺开,一直延伸到圣衍书院众人的脚底之下,妖气散尽,那口池子如镜一般破碎。 陈青山与阿喃一步步踏着龟甲而来,行至圣衍书院的书生们面前,两道身影,挡在大妖灵暮面前,却给人无比的安全之感。 “朱先生,幸苦了,接下来的事情,便交给本侯爷吧。”陈青山背对着朱姓大儒,轻语道。 他不怪朱姓大儒的选择,这选择不大由得了朱姓大儒,这位老先生身上,担着的是这群圣衍书生的性命。 朱姓大儒只是一叹,对着陈青拱了拱手。 “侯爷大义!” 陈青山抬抬手,表示并不碍事。 陈青山将目光落于灵暮身上:“你才死了呢,就是你全家,全族都死了,本侯爷还活得好好的,晦气!” 陈青山甚至还装模做样地啐了口唾沫。 被陈青山这么一骂,灵暮略微怒了,骂回自己便罢了,说自己全族死了,岂不是整个妖廷的十二上族之中,要少上一族,这让一直为出身感到骄傲的灵暮十分不满。 不过更令灵暮感到惊讶的是,这太平侯爷居然活生生地站到了自己面前,灵暮那一掌的杀力,灵暮清楚,陈青山是不可能活下来的,更别提在此活蹦乱跳了。 看着面前笑吟吟的陈青山,一股不安之意在一瞬间涌上了灵暮的心头,陈青山能出现在这,是不是意味着妖族在桑梓城的布置出现了一些纰漏。 这可关乎到妖廷的大计啊! 灵暮瞬间散开神念一扫,不见赵参与骨七的踪迹,而所有的布置,都被封印,尤其是在看到那骨塔之上,四枚闭眼的眼眸时,灵暮的面色阴寒到了极致。 “赵参与骨七呢?” 灵暮忍住怒气,对着陈青山问道。 陈青山无奈,摊开双手:“很显然,不见了。” 灵暮骨质面具之下,额头浮现一片青筋:“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不见了就是不见了。”陈青山含笑。 “死了?!”灵暮一愣。 灵暮瞬间暴怒:“以你的能力,又如何杀得了赵参与骨七?!” 随后灵暮便将目光落到了脚底的龟甲之下,由光构成,泛着波纹般的光泽,瞬间便明白了所有。 灵暮在这座阵法之上,感受到了地脉的气息,这是一座拥有大势的阵法。 “阵法!是这座桑梓城的护城大阵,你靠着这大阵,杀了骨七与赵参。” 灵暮面色阴沉得如水一般。 “事实上,骨七逃了,他说要来寻你,却不见踪影,大抵是怕了吧。”陈青山噗呲一笑。 “好胆,那镇守使居然将阵法权柄都交给了你,一个小小的三境修士,也不怕你死了,权柄旁落。”灵暮咬牙切齿道,现在不仅是计划在最关键的时刻遭到了阻击,就是灵暮自己,也陷入了危险之中。 肉眼可见,一道道由桑梓城大阵所凝聚而出的光索,如海草一般,飘摇在灵暮的四周,随时准备将灵暮拿下。 不可力敌! 这是灵暮心中的想法,毫不犹豫伸手,于眉心处一点,妖火重燃,灵暮的气息再次攀升到了七境,身体之上出现裂纹,丝丝鲜血自灵暮体内冒出,接连使用这破境之法,对于灵暮的身躯,造成了极大的负担。 一对由妖气构成的双翼瞬间在灵暮身后伸出,一个拍击,便抽落周身的金色绳索,向高天之上飞去,这双翼带来极速,灵暮的身躯在空中一折,没入云海,不见了影踪。 这大妖灵暮,居然毫不犹豫逃了?! 圣衍书院的书生们,惊讶地看着眼前所发生的事情,只是觉得有些梦幻,这一刻,他们对于陈青山的敬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陈青山伸手一握,一道道光束自龟甲阵法之上生出,纵横交错,将面前的所有妖物切为碎肉。 血腥之气扑面而来。 第二百八十三章 天地很大,目光莫短 “呼!” 在确认过已然没有什么危险之后,圣衍书院的儒生们,皆吐出一口气来,身体一软,便瘫坐在了地上,道道虚汗自身体各处流出,小腹,背部,额头。 这是这群来自圣衍书院的儒生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迎来生死之危,而陈青山的出现,解决了圣衍儒生们所面临的危机,再想到在庭院时,对于陈青山的看法与污蔑,这不由得让这群儒生们在心中生出了愧疚之意。 一道道披甲的身影自街道巷子内涌出,身上大都带着伤,但难以掩饰的是身上的那股战意,如一柄宝剑,藏锋已久,终于在迎来属于自己的淬炼之后,开了锋,露出了锋芒。 是桑梓城兵马司的将士们到了,在妖患消失后,他们跟随周明来到了这桑植城的西门。在经历过生死洗礼之后,这群桑梓城兵马司的将士如同脱胎换骨一般,明明是一支残军,可展现出来的铁血之意却更甚,如巍峨山岳在前,任雷霆起,劲风吹,自毫不动摇,矛锋所指,便是兵马司所向。 这股坚定铁血之意不由得让圣衍书院的书生们生出一种仰望之意来。 圣衍书院的儒生们,毫不怀疑,自这群将士当中任意挑出一名同阶之修来让他们对战,他们不会是对手,即使圣衍书生们的资质与武器品秩都在兵马司将士之上。 “这是一支真正的铁军。” 书院的朱姓大儒不由得轻语,这样的气势,他只在大唐最精锐的将士身上看到过。 可就是这样一支铁军,其目光落到陈青山身上时,是满满的敬畏,而在这敬畏之中,似乎还藏着无限的感激。 这支铁军里面的每一名将士都清楚的知道,若无陈青山,他们任何一个人,都不会站到这,是太平侯爷,一直都冲在最前面,站在最高处,替他们挡下了一切,他们对于陈青山,只有心服口服。 “周明,率桑梓城全体兵马司将士,再此谢过太平侯爷,谢大平侯爷力挽狂澜,救我桑植城于水火之间!” 周明身上,亮银铠甲斑驳,独臂护于身前,对着陈青山真诚一拜。 “谢太平侯爷!” 所有兵马司将士齐声喝道,于陈青山面前执礼。 圣衍书院的书生们惊了,目光落于陈青山的背影之上,久久说不出话来,这位太平侯爷在与妖族的战场之上究竟做了些什么,能够得到这群桑梓城兵士们的如此尊敬。 而从周明的话中,他们亦明白过来,这位太平侯爷才是逆转这场战役的关键人物,吓退大妖在前,如今又被桑梓城的军士们执礼。 这真地是一位三境之修能够做到的? 他们越发后悔起来,未能到正面战场之上,一睹陈青山的风采。 桑梓城的军士们上空,气血成柱,如一柄天刀,搅乱了云与海,一束束阳光落下,自兵马司将士身上洒过,最后停留在陈青山与阿喃身上。 陈青山伸出手来,掬起一捧阳光,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虽然桑梓城危机未过,不过终究有了些许起色。 陈青山并未居功自傲,而是扫视所有兵马司的将士。 “此功,当归于大家,若不是诸位舍生取义,杀身成仁,这桑梓城的妖患,没这么容易镇压,你们才是英雄。”陈青山立于阳光之下,对着面前的军士们,还了一礼。 “或者说,我们都是英雄。”陈青山笑言。 “侯爷大义!” 这一刻,陈青山在桑梓城的威望,达到了顶峰,民心所向。 “这城内的妖患还未结束,接下来,还请诸位配合于我,将妖患彻底清除,还我桑梓城,一朗朗乾坤,青天白日!” “若有违者,本侯爷代使桑梓城镇守使之权,必斩之,绝不留情!” 陈青山扫视众修,面上有了若有若无的威严之意。 “桑梓城将士,领命!” 兵马司之修皆一拜,杀声震天,面上皆是狂热,对于这群军士来说,太平侯爷让他们往哪他们便往哪,太平侯爷说杀谁,他们便杀谁! “圣衍书院的诸位,如何?” 陈青山的话,既是说给兵马司之修听的,但更多,是要敲打圣衍书院的儒生们。 随着陈青山的话语落下,对面那列阵的兵马司之修们,纷纷将目光落到了圣衍书院的儒生们身上,圣衍之修,只觉压力如海啸般袭来。 纷纷不自觉地苦笑起来,这位太平侯爷还挺记仇。 不过谁叫他救了大家呢?而且他们已经注定无法抽身了,除了与桑梓城,一同存亡外,似乎再无其他选择了。 “吾等书院儒生,愿意听从太平侯爷调遣!”圣衍书院的儒生们,纷纷开口。 “老夫愿意随侯爷征战!”朱姓大儒被学生搀扶着,对着陈青山一笑。 “善!” 陈青山握住手掌,这一刻,他将桑梓城的未来握在了手中。出于心理方面考虑,陈青山并未将这桑梓城内的妖患与妖君有关的事,告诉兵马司将士们,一尊妖君的存在,足以让民心涣散。 这对桑梓城来说,大不利。 在众人离去前,陈青山叫住了周明。 “周将军?” “在的。” “今夜来圣衍书院的驻地,我们商量些事情,关乎桑梓城的未来。” “小的明白。” 陈青山跟随圣衍之修,一同回到了原来居住的院落,一起同行的,自然还有与陈青山在前线杀妖的孔方等人,几人身上,多了些物件,为周明从兵马司所取,因为他们的勇气,在桑梓城军方,他们得到了应有的礼遇。 几人成了香饽饽,被书生们围着,打听战场之上发生的事情,而孔方等人亦不介意,将陈青山在战场之上惊艳的表现说给众人听。 圣衍书院的儒生们,对于陈青山的敬畏再度上升。唯有书院的女君子,这一路上,有些沉默,呆呆地看着手中的鞭子,这是阿喃刚刚交给她的。 阿喃与其说了一段话。 “我并不知道,你为何会如此针对于我,但不管怎么样,在这场妖患当中,我们同为人族,我们应该站在一起。这片天地很大,我们的目光,不应该如此之短。” 第二百八十四章 超然物外道十三 随着越来越接近圣衍书院众修所居住的几处院落,妖物与人族的尸体便越多,入目之处皆是残垣断壁,这使得陈青山等人不得不放缓了脚步。 “那留守在驻地之内的几人,如何了?” 于陈青山旁边,书院的朱姓大儒驾于马上,不由得有些担忧。 若是他未记错的话,那道士与两位小姑娘,并未与陈青山一同前往前线。他们留在了圣衍书院的驻地之内,这个被认为是整个桑梓城内最为安全的地方。直到后来,妖族埋下的伏笔爆发,这最为安全之处,却成了仅次于正面战场的险地。 朱姓大儒认为,以三人的修为,若是遇到妖物,恐怕已然凶多吉少,免不得他不担心。 相比于朱姓大儒的担心而言,陈青山则显得风轻云淡上许多,似乎并不在意几人的生死一般,可唯有陈青山自己清楚,论保命能力,恐怕书院的朱姓大儒连道十三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即使朱姓大儒有着六境的修为,而道十三只是一个凡人。 但若要将二人同时放入一个险地之内,只能有一个人活着出来的话,毫无疑问,那个人一定是那个爱做梦的道士。 “朱先生放心,他们会没事的。”陈青山轻语,于马上点头,向周围之人致意。 周围有人不断经过,清理着街道与救助受伤的百姓,只是当他们走过陈青山旁边时,无一不停下来行礼。 闻言,朱姓大儒松了口气,在见识过陈青山的手段之后,他对陈青山的话已经信了七八分,不过出于好奇之下,依旧开口问道:“侯爷就如此断定自己的朋友会没事?” “是那小道士的关系吗?我似乎记得,他只是一个凡人呐。” “天机不可泄露。” “朱先生望前看便是。” 陈青山骑于马上,一副高人姿态,对着书院的朱姓大儒微微一笑,以手给朱姓大儒指了个方向。 侯爷要自己看什么? “嗯?”朱姓大儒一声轻咦,向前看去。 原来圣衍书院居住的几处院落到了,入眼是一地的狼狈,在大后方的妖物出现时,此处是妖族的几处聚集地之一。 将院落破坏成这样,朱姓大儒心里早有准备,倒也没有丝毫意外,带着疑问,这位圣衍书院的老先生继续扫视。 “那是?!”朱姓大儒发出一声惊疑来。 入目处,一处院落,陈青山所居的院落,居然完好无损! 在这入目皆是残破的景象当中显得极为刺眼。 院落朱红大门半开,可见隐约有人躺在院里的竹椅之上,闲茶一壶,好不自在,那是道十三。道十三旁边坐着两个姑娘,一大一小,面上带着无聊,正捧着脸不断向外张望。 小十九与陈蛮蛮。 无论是十九殿下,还是陈蛮蛮,都完好无损,甚至衣物都是干干净净的,与陈青山等人离去时,并无什么区别。这意味那来势汹汹的妖物,甚至连庭院之门都未踏入。 “这未免也太神异了些?!”朱姓大儒大呼,将目光落到了那在躺椅上睡觉的道十三,顿觉这家伙简直是一个神人也!这是一个怎么样超然物外的人物?! 一个凡人,放一张躺椅,沏一壶茶水,便将一方小院在这场将整个桑梓城都卷入其中的妖患当中摘了出来。 “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们不跑,就是待在这太平侯爷所在的院落,也不会出什么事?”有书院的弟子见到了那院落内的三人,问出了这样的问题。 身边之人,木然地点点头:“很显然,我们白跑了,甚至不如不跑,就在此地待着。” 圣衍之修皆一叹,忙着逃跑,丢了面子不说,还挨了顿打,甚至差点被打死,哪有对面那家伙在院子里躺着喝茶来得舒服。 现在的圣衍书院书生们,只觉自己是冤种,大冤种。 “回来了!是青山哥和阿喃姐他们回来了!”见陈青山等人出现,院内正百无聊赖的小十九与陈蛮蛮顿时跳了起来,陈蛮蛮正抬着自己的小手指向门外,大声地呼喊着。 “知道了,知道了,不就去杀个妖吗?能出什么事,瞧你俩这样子,没出息。”在躺椅上睡得正香的道十三,睁开了眼睛,对着面前的二人教训道。 “哎呦,真别说,蛮蛮你这个小妮子小小的个头,嗓门还不是一般的大,震得我耳朵生疼。”道十三捂着自己的耳朵,伸出手揉了一下耳廓。 随着陈青山等人的回归,小十九与陈蛮蛮心中悬着的那一丝不安也终于放了下来。 “这桑梓城内的妖患处理得如何了?”道十三主动出门迎接,行至陈青山面前,只是旁边之人,无论是朱姓大儒与圣衍书院的书生们,对于道十三,眸中都多多少少有了些其他的东西。 “恐怕还要再耽搁些时间,这妖患之中,牵扯到的东西,有些棘手。”陈青山开口,周围之人啧啧称奇,并不是说没有妖兽袭击这方院落,而是所有袭击这方院落的妖兽,都昏睡了在了门前。 这些妖兽明明活着,但任由圣衍书院的儒生摆弄,都未有一丝醒过来的迹象。而这沉睡的妖物之中,最为引人注目的是一座小山,那是一头四境山妖,却依旧沉睡在了门外。 “小道长,这是你所为?”朱姓大儒勉强下马,向道十三问道,圣衍书院儒生们的目光纷纷投了过来,他们亦想知道,这毫无修为的小道士,哪里来得这本事。 “正是我所为。”道十三双手环于胸前,傲然道,道十三并未说出自己如何做到的,这让圣衍之修微微失望,不过亦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而已,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尤其是对修士而言,这秘密可大可小,亦可直接关乎修士生与死。 虽然,道十三表面上只是个凡人,但其所做之事,已然凌驾于如今的圣衍之修之上。 陈青山大抵已经知道了其中门道,将目光落到了院落最前面的朱红大门上,门上同环,一只结网的小蜘蛛,陈青山见过,那是一尊古神灵。 乱神教圣山世界之内的织梦之神。 “这门前的妖物,我便都打杀了吧。”陈青山抬手,大阵浮现,将这门外的妖物直接抹去。 终章 倾覆妖族天下 “灵暮,我们确定要用这一种方法,将灵尊请回妖廷?” 桑梓城地下,灵暮身边,是刚刚聚起身体的骨七,凭借那枚帝鳞,其蛰伏起来,成功躲过了桑梓城大阵的清扫。 只是如今的骨七,比初见之时,气息要萎靡上太多,几乎要跌出六境。这是肉身连番受损,再加上一次次透支修为的缘故。 “还能有其他方式吗?有桑梓城的那一座大阵压制,血祭已然无法成功进行,唯有将灵尊的身躯挪移回老龙山,再想办法让灵尊复苏了。”灵暮瞥了骨七一眼,冷声道,在其将陈青山重伤的情况下,骨七还未成功将陈青山击杀,这使得灵暮对于骨七,很是失望。 “可是以灵尊长生仙人境巅峰的修为,我们又如何能够将其身躯送回妖廷?”骨七面上,露出了询问之意。 若是陈青山在此,一定会震惊,这桑梓城下,埋着的,不是一位长生仙人境的妖君,而是一位仙人境界的妖祖,且从其称呼可知,其唤为灵尊,正是灵族当初的第一位初祖。 赫然是一位与那身躯腐朽之后,散出迷白妖雾,横亘整座昆仑山,将妖廷与大唐疆土分开的迷白象祖并列的存在。 至于灵尊的身躯为何在这大唐疆域内,桑梓城地下,已经无法考证,这岁月久远到前朝还未建立的时候,而那时,妖族的敌人,并未人族,似乎是来自于域外,而灵尊,亦是第一批重伤而陷入沉睡的妖祖之一。 “以我二人之力,自然是不行,只是为了让灵尊能够回到妖域,我们都得做出一些牺牲!”灵暮的声音在这一瞬间变得更加冰冷起来。 “要如何去做?” 骨七还未发现灵暮语气当中的不对劲,开口向灵暮问道。 “自然是将这场未完的祭祀继续下去。”灵暮看了骨七一眼,回答道。 骨七一愣:“可有那太平侯爷在,有桑梓城的大阵在,我们几乎已经无法在屠戮人族进行祭献了啊!” “还是你的意思是说,像我们对付那桑梓城镇守使一般,将那太平侯爷击杀,他只有三境修为,你我二人小心些,将其杀死,也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骨七越说越兴奋。 灵暮摇头,看骨七的目光越发觉得这就是一个莽夫,甚至灵暮都有些懊恼,自己为何会与这样一名没有脑子的妖修,来到这桑梓城,自己换个搭档,会不会是另一样结果? 不过事到如今,已经不重要了。 “杀那太平侯爷,太难了些,以你我二人之力,做不到的。”灵暮回答道。 “那又如何祭祀?灵暮你拿我寻开心不成?”骨七的语气差了些,更是双掌在空中不断地拍击着,发出一阵阵砰砰的声音来。 “我未骗你,我亦未说,要继续祭祀这桑梓城的人族吧?”灵暮瞥了骨七一眼,咳出一口血来,接连使用破境之法,对于灵暮的损伤,亦不可谓不大。 那口血落于地上,如同星光散落,飞溅开来,一枚繁琐符文,出现于地上,明明很小,却给骨七一种大若天地的感觉来,其中似藏着无尽道韵。 灵暮的气息逐渐上升,直入七境,更有一往无前之势,依旧在上涨。此时的灵暮,如同一团炙热的火焰,不断地向外散发着光与热。 “灵暮,你不要命了?!” 骨七骤然大惊,欲要去阻止灵暮,只是上前几步,身体便停了下来。 “等等!” “不祭献人族,难道是?!” 妖族二字,骨七便暴退而去,原地之处,灵暮的大手已经盖了下来,骨七堪堪躲过。 “灵暮,你疯了,你要残杀同族,你还要杀我,我族妖君不会放过你的!”骨七破口大骂。 “只要将灵尊送回妖域,那么一切,都是值得的,至于骨妖君,比起灵尊来,又何如?” 不在言语,灵暮散出一朵冰蓝色火焰吞入腹中,是那一盏来自老龙山下的地脉之处的灵火,其中蕴含一丝至阴之气。 阴阳相激之下,灵暮的身躯变得如瓷器一般,出现了道道裂纹,浑身气息更是由至热变为至冷。 待火焰燃尽之时,便是灵暮身死之时,只是在灵暮身死之前,意味着灵暮将前所未有的强。 “祭祀总是要完成的,既然动不了人族,便以桑梓城内的妖族,再加上你我,勉强补上好了。”灵暮行为接近癫狂,语气却十分平静。 显然这祭祀之举,他已然思考了许久。 “疯子,简直是一个疯子!”骨七大怒,就要向外逃去。 下一刻,冷汗流下,灵暮已经出现在他的身前,捏住了骨七的脖子,一丝哀求一意出现于骨七的眸中。 “这是我们的荣幸。” 灵暮开口,火焰一吐,骨七的魂火瞬间熄灭,神魂连同身躯,聚于灵暮掌中,被缓缓融化,骨七伸手拨弄着,一座蓝色骨塔出现于灵暮手中。 “这聚灵塔,勉强一用吧。” 灵暮看着手中小塔,身体瞬间破开土层,出现在了桑梓城内,将手中骨塔一抛。 五座骨塔,瞬间补齐,四座白色,一座蓝色,只是蓝色之塔,给人一种先天不足的感觉。可即使如此,随着五座骨塔被补齐,那被封印的四座骨塔顶端,眼眸睁开,发出一道响彻整座桑梓城的尖锐啸声来。 骨七所化之塔之上,第五只眼眸,缓缓成形,睁眼,发出一声尖啸。 这一刻,大地倾覆,那消失已久的无数妖物再次出现,分别向五座骨塔涌去,展开祭祀。 “起!” 灵暮悬于高天之上, 黑色气柱再次出现,在那黑色气柱之内,缓缓升起一根石柱,柱子之上,盘一古龙,古龙生有双翼,衔珠而闭眼,只是随着此柱出现,一股惊天之意爆发,混乱了天机,似乎在这一刻,整座桑梓城成了独立于大唐之外的存在。 灵族之妖,灵暮为羊灵,而这灵尊,天生便为真龙之灵,且是龙中异种,应龙。 那盘龙之柱,便是灵尊。 盘龙之柱在五座骨塔的正中央,随着血祭,生灵之力被骨塔所吸收,随后化为五方血海,生出五条血线,连接中心盘龙之柱,盘龙之柱上,石屑簌簌而落。 “灵族灵暮,请我族灵尊归妖域!”灵暮对着盘龙之柱一拜。 “准!” 那石柱之上的石屑不再脱落,而是龙首所衔之珠瞬间脱离。 其光芒笼罩整座桑梓城,轻轻一摄,五方血海化为五滴鲜血,收入珠子之内。 一股惊天的传送之力,瞬间爆发,桑梓城之修皆大惊。 “大胆!” 一道惊天剑芒斩出,落于那枚珠子之上,裂纹出现。 陈青山的身影出现于高天之上,灵暮对面,面上带着惊疑。 “侯爷,来得晚了些!”灵暮轻笑。 陈青山的这一剑,虽让那那枚珠子出现了裂纹,却并未将传送之力大打断。 一阵传送之光瞬间展开,范围是整座桑梓城。 于是,陈青山发现,天空的星子变了,确切地说,是星子黯淡了许多,更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侵袭着自己的身躯。 “这是?” “妖力!” 对面灵暮,轻轻一拜:“侯爷好眼力,欢迎侯爷来到妖域,老龙山!” 于陈青山对面,灵暮的身躯正缓缓消散,他并未对陈青山出手,因为在这个妖廷的当中,陈青山已经失去了活下来的资格,对于陈青山,对于脚下这方城池,真正的灾难才刚刚开始, “妖域,老龙山。”这两个字眼不断冲击着陈青山的内心,看着那盘龙之柱,陈青山未想到,在这桑梓城下的,不是一位妖君,而是一尊不记年之前的妖祖。 一尊仙人,更是借其无上之力,将整座桑梓城挪移到了妖域。 盘龙之柱在将整座桑梓城送回妖域时,陷入了沉寂,骨七所化之塔更是瞬间崩碎,只是陈青山所处的境地,并未因此好上多少,反而更糟糕了。 一道道气息如旌旗,在桑梓城挪移回来的这一刻,瞬间爆发,皆在七境之上,就是八境之妖的气息,亦有三四道,而在老龙山的深处,还有更恐怖的存在,注视着这里的一切。 灵暮面上出现了复仇得逞的畅快之色。 “请太平侯爷,随同这座城池,一同死去。” 一尊尊妖王之上的强者,降临于桑梓城之内。 一股绝望之意在桑梓城内蔓延开来,百姓们虽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何事,但天上的这一股股恐怖气息,是他们从未见过的,而在这老龙山上,因其浓郁的妖气,不少百姓身上开始了妖化,失去了神智。 一场自相残杀在城内上演开来。 “这位是?”一尊八境之妖出手,熄灭了灵暮身上的火焰,勉强护住了其神魂。 “长安城的太平侯爷,他打乱了我们的计划,不过好在,借灵尊之力,成功回到了这老龙山。”八境妖修掌中,灵暮神魂回答道。 “如此,杀之便好。”八境之妖伸出一根指头,按向了陈青山。 陈青山只觉有天覆下,无法动弹。 “青山!” “太平侯爷!”一阵惊呼,是其下的阿喃等人,面上充满了着急。 “死吧,此次我看你又如何能逃。”灵暮轻语。 就在此时,陈青山身后,同样伸出一只手掌,握住了八境之妖的那只大手。 一人,穿着火焰长袍,出现在了陈青山身边,他的出现如同光明,驱散了城内的所有寒意,是陈灵官。 “侯爷莫怕,有我在,没人能伤你。” “且让我,唤些人来。” 陈灵官轻按眉心,一颗珠子出现于手中,就是整座老龙山都为之一震,是烛照。 烛照化为门户,一轮大月之影浮现而出,月上有人,瘦若竹竿,为司天监之主。 司天监之主携月而来,随他而来的,还有一皇袍男子,大唐圣皇。 “听说你们,要害我大唐百姓。”唐皇的出现,震惊得众妖说不出话来,灵暮更觉得震撼。 这位大唐的皇者为何会出现于此?! 一股荒唐之感,出现于众妖的脑海之内。 “正愁不知如何跨过这妖土,直接入你祖地呢。”圣皇陛下笑言。 于陈灵官所开的门户上一拍,一道龙气入内,火焰门户瞬间金芒大亮,一股召唤之意,在大唐疆土之内爆发,而受到召唤之意者,皆在七境之上。 “众爱卿,吾为大唐天子,唤你们,杀妖!” “臣,领命!” “在下,领命!” 随着一道道声音响起。 一位位七境之修自门户之内走出,拜见圣皇,随后便是八境之修,以亚圣为首,身后是了凡大师,与大唐的两位王爷。 随后,龙虎山老天师至,玄夜之父,夜王,响应号召。 “白长歌,你也来了。”圣皇轻语,他未想到,这个嘴硬的书生,也会回应自己,还出现在了此地。 “学生有难,自然是要来的。”来人对陈青山一笑,居然是集水书院的白先生,而其就是站在亚圣身边,亦不遑多让。 一瞬间,妖族之修皆被扼住了喉咙一般。 “如此,便随朕,倾覆这座妖族天下!”圣皇轻语,执剑向前。 众人族修士,一线排开,气势撼动老龙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