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智值掉光以后》 第一章 荒原,雨,棋 ...... 天黑了。 我缩在靠墙角的钢板床角落,将被子紧紧缠在身上,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我不能让寒冷发现我,否则,我会死。 黑猫出去觅食了,我相信她应该一时半会不会回—— “喵?” 很好,她回来了。 这很糟糕,我眼角的余光能看到它在窗台上探头探脑的身影。 黑猫不怕那些游走在房间内的寒冷们,但我怕。 怕得要死。 我能很明显的感知到,黑猫的叫声刺激到了寒冷们,它们更加活跃了。 黑猫见我没有反应,狡黠露出人性化的微笑,扭身跳走了。 我得以见到窗外的黑夜——星空没有半点移动的迹象,我知道,钟又睡着了,今晚的三粒电池没有喂饱它,它罢工了。 没办法了。我这么想到。 我用最小的身体幅度拿出口袋里的怀表,荡在空中—— 一晃,两晃...... 于是寒冷们睡着了,床也睡着了。 床睡下了,那我也就进入了梦乡。 ...... 清晨的阳光刺破了我的幻梦,爆开化作满地的五彩斑斓。 我咒骂几声,起身拿起破旧的扫帚开始打扫那片彩色。扫帚不情愿的扭来扭去,发出刺耳的声音,表达自己的不满。 这没有办法,我也不想的。我知道平时和墙角打交道的扫帚讨厌这种糊状的梦,但我总不能用我自己的手去清理它们吧? 安抚好了扫帚,我将它放回了墙角。最近扫帚似乎和簸箕好上了,把拖把甩在了一边,我没资格评论它渣不渣,只能说我实在是无法理解它们的爱情观吧。 昨天白天种下的几粒电池发芽了,从花盆中长出了电线头,看着长势,最多三天就能再收一茬电池了。如果老天什么时候再来一次磁暴就好了,这样我的电池储量还能更多一点。 我想起了被我饿着的钟,从柜子里拿出十几粒电池,灌到钟的内囊里。 钟非常开心,走的比平常快好几倍。 效果不错。我想。 之前它不走的时候,我就直接把它拎起来揍一顿,它才会老实的走几步,却也出工不出力,现在看来,还是喂饱它比较管用。 不过电池真的不多了。 黑猫还没回来,可能遇到了羊。 我不担心黑猫死在外面,即使外面再危险,黑猫也能全身而退。 我比较担心的是,黑猫不回来的话,我就无法出门了,因为我需要黑猫探路。 最近总有几只找不到主人的影子,藏在我屋子的门前,见到我出了门,误以为我是它们的主人,便一窝蜂的冲上来,把我的影子挤得七荤八素,连连向我诉苦。 这能忍吗? 肯定不行。我的影子只有一个,还打不过它们。 没影子的人,无法在屋外生存太久,任何事物都可能瞬间杀死没有影子的生命。 所以我需要黑猫帮我赶走它们。 我伏在窗台上守望着黑猫,期盼着她快点回来。这样我就能走出家门,去几百米外我开辟的小农田上,把自己种的一点作物收回来了。 但很快,我就不那么期盼她回来了。 因为下雨了。 “雨,你,太美。”收音机第一次看见下雨,激动的话都说不对了。 我前天才把收音机从农田上收回来,所以它不知道雨的本质很正常。 “吧嗒——”我打开了收音机的录音功能,因为只有这样它才能听见我说的话。 “不,雨很危险。”我字正腔圆的说道。 收音机没回答我,可能是沉浸在雨景中了。 但其实,雨景真的要说的话,还是挺美的。我看着窗外血红色雨丝连成一片的景象,如此想到。 赤红色的雨幕连成一片,洗刷着万物,落在地上,屋檐上,农田里。 雨水从屋檐上落下,把窗台打湿了,染上了一丝嫣红。 我关上了窗户,屋里潮气不能太重,不然电器们会罢工。 至于黑猫怎么回来......我相信她肯定有办法进来的。 嗯。 没理会窗外的赤朱丹彤,我返身走上阁楼。雨景什么的华而不实,只有实用主义才是硬道理。 阁楼有雨水收集器,此时已经装了一半,看来这场雨真的很大。 收集器振动了两下表示对我的问好,我也轻拍了它两下以示回应。 收集器是我家里最有礼貌的电器了,不像钟和电视,三番两次闹罢工。 我试探着用手指碰了碰收集来的雨水。 冰冷,清润,纯净。 “水质不错。”我自言自语道,顺手蹭了蹭一旁的毛巾,把手上的红水擦干净。 毛巾没什么反应。它一向如此。 当雨水收集器满了的时候,雨恰好停了。我把水转移到小水箱中,一并储存到地下室里。 地下室的大门发出了满足的声音,我踹了他一脚以示警告,让他不要再带坏新来的水箱了。之前总觉得喝的水味道不太对劲,前天发现了元凶就是地下室大门。 这次的水质非常好,不能再被大门带坏了。 走回厅堂,我发现黑猫不知何时回来了,正在火炉旁边舔自己的毛发,把淋湿的的皮毛烘干。 看到我从地下室上来,她撇了我一眼,然后继续做自己的事了。 我有些尴尬,因为我没给她留条回来的路。 窗户锁的好好的,大门也紧紧地关着,所以...... 她到底是怎么进来的呢?我有点好奇,以及想学。 虽然雨已经停了,但我也不好意思求她帮我出门探路,只好在床上呆呆的坐着。 我不准备把窗户打开,因为这样寒冷就进不来了。 我希望能有一个暖和一点的晚上。 傍晚的时候,我的窗户被敲响了。 我抬眼看去,窗外飘着一只大眼珠子,大概比乒乓球小了一圈,血丝密布,正在窗外贴着玻璃看着我。 “今天也来下棋吗?”我微笑着朝它招了招手。它们每天都来找我下棋,除非它们过来的时候,我窗户没关——它们就会帮我把窗户关上,然后找我下棋。 我拿出一旁的记号笔,在眼珠子旁边画了个圈。 瞬息间,圈的旁边又生出一只大眼珠子,死死的盯着我。 我嘿嘿一笑,落笔一堵。 没错,我们下的是五子棋。 在我快要赢了的时候,眼珠子突然密布了整面窗户,密密麻麻的挤在窗外,瞪着我,占满了整个“棋盘”。 “你又耍赖。”我有点不高兴,它们总是这样,一要输就掀棋盘。是不是玩不起? 晚上到了,寒冷们围在屋外,于是大眼珠子们走了。 我借了火炉的火点亮了灯泡,看着它在屋子中央发着光,感觉安全感满满的。 黑暗很危险,但我电池不够了,不能把电池给吊灯让它照明,所以只能出此下策。 寒冷们找不到进来的路,在屋外的荒原上徘徊着,寻找着可怜的过路人。 屋子有点怕它们,开始发抖。感受到屋子怕冷后,我丢了点没用的杂物进火炉,好让屋子也暖和暖和。 但火炉不高兴了,吐出一口浓烟,似乎十分生气。 火炉旁小憩的黑猫见状将浓烟吞下,打了一个烧烤味的嗝,就当做晚餐了。 打了个哈欠,困了,该睡觉了。 没有寒冷的陪伴,我很快进入了梦乡。 ...... 第二章 羊,农场,医生 ............ 踏实的睡了一夜,我揉着惺忪的睡眼起了床。 今天天气似乎有些阴,不过我仍然打算去我的小农场看看。 叫上黑猫,我带着拉长了的影子走出屋门。 很显然,影子不是很情愿。这很正常,无论是谁在外头被暴打过几次之后,都会缩在屋子里不愿出门的。 不过有黑猫在,还是比较安全的。只要不遇见羊。 今天屋门外罕见的没看到其他影子,可能是因为昨天的雨。 朝着农场的方向走了一阵,我远远的看到远处有一只羊。 不过羊没有发现我们,因为祂死了。从祂身边长长的水迹来看,应该是被昨天的雨中的某些东西杀死的。 至于是什么,我不太清楚。我只知道绕着经久不化的积水走就对了。 那只羊一看就是踩到了一滩异常的积水,挣扎着跑出一段距离后死在了荒原上。 在这片危机四伏的荒原上,也只有羊这样强大的生物能在被积水袭击后还能挣扎一会儿了。 来到农场,首先我检查一圈,以防止有图谋不轨的积水。 很好,没有。 虽然荒原很危险,但正常情况下危险并不会主动向人们袭来。 驱散了农场里临时仓库里躲着的几只影子后,我开始审视起作物的长势来。 首先是灯泡田——灯泡大丰收,长势喜人,足足有几十颗成熟了,还有大约几百颗小小的灯丝冒了头,煞是可爱。 喜滋滋的摘了一大盆,扭头看到黑猫叼了一只灯泡在磨牙。被蹂躏的灯泡不时迸发出几粒晶莹的光点,四散开来。 嗯...算了,随她去吧。 反正灯泡一时半会用不完。 电器田没有长出什么好东西,只有一些零零碎碎的零件,现在的我都看不上眼了,随手摘下丢回田里,只能看看下一茬能不能长出点完整的电器了。 材料田没什么太大变化,甚至有几根钢筋因为昨天的雨生锈了。我也懒得除锈,齐根砍了了事。 工具田......似乎有什么东西来过了,半截榔头杵在地上,新长出来的扫帚簸箕也被啃去大半。 从它们的断面看,应该不是自家黑猫或羊干的。但我也想不到有什么其他的生物能将它们摧残成这个样子。 我毫无头绪,只能先把一片狼藉的工具田拾掇拾掇,重新播种一遍,然后在外围再多加一圈栅栏。 栅栏嘛......只能说用处不大,只是图个心安。早些时候,大概是羊还挺常见的时候,栅栏压根拦不住羊群,甚至压根不想栏,羊一靠近就自己退开了。 没骨气的东西。 我也没指望栅栏能告诉我是什么嚯嚯了我的工具田,它们别自个乱动我就谢天谢地了。 用临时仓库里存放的布袋装走了采摘下来的灯泡,叫上刚开始打盹的黑猫,我便启程回家了。 回到家,刚安置好灯泡,我就发现寒潮来了。 寒冷有千百种形式、千百种方法在世界上移动:在海上像一群狂奔的马,在乡村像一窝猛扑的蝗虫,在城市像一把利刃,截断道路,而在这荒原上,则像一群泼疯的厉鬼,成群结队,索人性命。 今天寒冷们怎么来的这样快? 我心里犯着嘀咕,仔细检查着每一处窗户,确保它们严丝合缝。 我点燃了火炉,顺手把破旧到几乎不能用的扫帚丢了进去——反正它也快寿终正寝了。 扫帚发出哀嚎,也可能是在呼唤它的簸箕伴侣。谁知道呢。 黑猫不在,因为她出去觅食了。她不怕寒冷。 我借着火炉烧开了一壶水,赤红色的水在壶内沸腾着,跳跃着,欢呼着,随着我将其倒入杯中,它们很快归于平静。 在寒潮来临时喝热水是我一贯的习惯了——说起来,这习惯是何时有的呢? 有些记不起来了。 正当我双手捧着水杯,愣愣思索着的时候,我的屋门被敲响了。 怪物是不会敲门的,它们会破门而入,或是破墙而入。 所以来者应该是个人。 我轻轻放下水杯,来到门前,拉开一条缝。 屋外立着一高个黑袍人,还带着银色鸟嘴面具,完全看不清面容。那鸟嘴面具的鸟嘴部分相当长,甚至我担心它会戳到我的门板。 我粗略估计了一下这位不速之客的身高,应该有一米九了。 “我遇到了一些困难,先生。”对方开口了,“能请您让我在您的屋子里避一避么?您看,外头是这样的冷。” “当然可以。”我打开了屋门,表示欢迎。 荒原上遇到其他人的机会是很少的,况且眼前这位很有礼貌,一看就是位绅士。 门短暂的打开又合上,寒冷便乘此机会从四面八方拥围而来,把我在家中氤氲的那点温暖搜刮得一千二净。 真冷啊。 来者抖动了一下身上依附着的寒冷们,它们四散开来,逐渐被屋内的炽热所消融。 “我是一名医生。”他抬了抬手中的木头尖杖。“我是来治疗瘟疫的。” “瘟疫?这里没有瘟疫。荒原上连人都少见,更别说瘟疫了。”我说。 “这确实。我在这里行走了很久,却没有发现一点瘟疫的踪迹。”医生很自觉的坐在了火炉边,他身上仿佛带着许多个冬天的寒冷,当他坐在我的火炉旁时,炉火须臾间变得苍白。“一点都没有。” 他如此强调道,似乎很在意这件事。 “这不是好事吗。”我无所谓的摇了摇头:“要来点水吗?” 他点了点头,于是我拿出另一只杯子,也给他倒了一杯。 医生看着杯子里晃动的红色液体,抬起头:“为什么是红色的?” “为什么是红色的?”我重复了一遍他的话。“不然应该是什么颜色,绿色吗?” 医生没有说话,可能是接受了我的说法。 大概吧。 医生到最后也没碰那杯水,默默的坐了一小时,等到寒潮退去后,便起身,打算离去了。 “感谢您暂时的收留。”医生仿佛做过很多次一般,行云流水的行了一个我看不懂的复杂礼节。“请问您的名字是?” “名字?”我一愣。 名字?我有名字吗? 我的记忆告诉我,大部分人都应该有个名字,我也的确有个名字。但我的名字是什么? 我不记得了。大概很久以前,我来到荒原,无人再记得我时,我的名字也便失去了存在的意义罢。 “我好像忘记我的名字了。不过不重要,反正我在这里生活,也用不上它。”我如此回答道。 “好吧。”医生的语气听起来有些遗憾,“那我们有缘再见,我的名字是......” 他顿了顿,声调似乎有些变形:“我,我...我的名字......我叫什么来着......” “不应该啊,我怎么会忘记我的名字,这不可能啊,明明不久之前我还记得的......”他似乎变得有些癫狂,双手紧紧抱住他硕大的鸟嘴面具,“我还记得它是优美的,和谐的,富有内涵的一串......” “看起来我们的名字应该不是自然遗忘的。”我沉思片刻道,“或许是有什么窃走了我们的名字。” “......或许吧。”医生逐渐平复下来,似乎是接受了我的猜测,“但无所谓,我的目标是清除这世上的瘟疫,名字对我而言并无大用。但我会记住您的,如有机会,我会报答您。” “小事。”我不在乎道。“你打算往哪个方向走?” 医生想了想,指着门外,说道:“我从那个方向走过来的。那里有些村落,但没有我想找的瘟疫。我打算往另一个方向走,希望能找到有瘟疫存在的地方,我方便研究如何祛除瘟疫。” “嗯。”我点了点头,目送医生离开。 医生走了,临走前留下了他的木头手杖。 我想了想,把它插在了空的花盆里。 记忆中,我已经在这处小屋待了很久很久了,也该......出去走一走了。 我打定主意,明天就收拾行囊,出去寻找过往,寻找失落的名字以及记忆。 ............ 第三章 离家,积水,圣城 ............ 第二天一早。 本来打算出门远行的我遇到了一些困难。 患重度选择困难症的我发现打算带走的东西太多了,不得不只选取其中一小部分带走—— 太难了。 钟要带,否则我无法度过长夜;灯泡要带一些,为了防止无主影子的袭击;火炉要带,为了抵御寒冷;水要带,电池要带,工具也要带...... 最终我忍痛丢下了体积最大的火炉,将其他物件装在背包内,叫上黑猫,出了门。 背包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声,但我没理它。多久才用它一次,就给我来这套。 黑猫赶走了门口徘徊的几只影子,它们四散而逃,却依旧在附近游荡着,仍不死心。 我朝医生所说的“有村庄”的方向走去,希望在天黑之前能找到落脚点,否则我就只能靠黑猫度过长夜了。 黑猫显得有些高兴,可能是很久没跟我一起出过远门了吧。 没多久,我又一次看见了羊。 羊立在焦黄的土地上,就离我不到百米远。它木木的站着,看着我。 我一动不动地望了回去。 羊没有向我走来,似乎对我没有兴趣。祂看了我一会儿,似乎是摇了摇头,扭动身子朝另一边走去。 但我看的很分明,那个地方有一滩很可疑的积水。 羊从不在意任何危险,所以也没发现积水。 我第一次近距离观察到羊是如何被积水中的存在杀死的—— 积水如同正常的水面一般,倒映着荒原上的苍穹,以及它附近的羊。羊直愣愣的踩了上去,积水倒映的影像被其踩的稀碎,画面扰动得让羊的影像看起来扭曲不堪。 随后羊便真如同积水中的影像那般扭曲了,肢体碎裂成一团血肉组织,森森白骨被扭成虬结状露出。羊挣扎了片刻,喘息着向我这里挪了几步,随后倒在地上,没了声息。 羊向来是强大的生物——不过似乎很久以前不是这样的。一开始,羊——或者说其他什么名称,无所谓——是一种极其凶厉的生物,攻击性极强,攻击手段主要是诱惑其他生物来袭击自己,然后袭击者就会惊讶的发现,自己对羊无法造成任何伤害,而那些攻击最终落到了自己身上。 后来,大家都知道祂们的这种特性了,都不来攻击祂们了,于是......祂们就逐渐变成了现在羊的样子,因为这样看起来很弱小。 说不定再过个几十年几百年,祂们会演变为更弱的生物的样子,比如狼。 不过羊似乎无法“反伤”积水,原因不明。但总而言之...... 珍爱生命,远离积水。 我默默绕了过去,继续前行。黑猫倒是对积水很感兴趣,在积水边缘好奇的看着倒影里的自己。 当红日落到天幕中央的时候,我遇到了一条长长的队伍。 啊,好久没碰到过人了呢。 呃,不对,昨天还遇见过医生来着。 “你们好。”我朝队首走去,领头的是个蓝袍的中年人。“你们这是去哪儿呀?” “你好。”那人答,“我们从无城来,想往圣城去。你去过圣城吗?” “圣城?没有。我一般都呆在家里,哪都不去。”我有些好奇:“你们去圣城做什么?” “当然是朝圣了。”他眼中露出一丝狂热与神往:“传说圣城乃是那位的地上之国,行于圣城,便如同行走在祂的国。圣城外有无数土石城墙阻隔,血肉浇筑成烽火台,外敌无法入侵。内则羔狼万千,生活安乐。” “原来如此。”我又突然想到一件事:“请问你的名字是?” “名字?”他一愣,“我从小就没有名字。如果你想称呼我,你可以称我为主的牧狼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解释道:“我记得我是有名字的,但是我忘记了。我想知道这是为什么。” “我只记得,佛门子弟会有一类名字。我们的队伍里就有一位同行者。”他回过头,招呼来了一位披着金色袍子的矮个子。袍子裹的很严实,完全看不清脸,也不知他怎么看路。 “他叫...嗯...叫什么来着。” “施主你好,老衲法号:路由。”那人嗓音清脆,似乎还是少年。 我有些疑惑,这少年为何以“老衲”自称?明明看上去那么年轻。 还有一个不算疑惑的疑惑......不知为何,我看到路由法师的时候,总有一种想要把他埋在地里的冲动。 怪哉怪哉。 “我看你好像不是佛门的吧。”我又生出一丝疑惑,看向领队蓝袍男子:“为什么你们会同行?” “这信仰又不矛盾。”蓝袍男子解释道,“圣城内就有最大的佛门寺庙呢,他也是因此和我们搭伙同行的。” “原来是这样。”我心里对男子口中的圣城与“那位”多了几分好奇。 圣城这么厉害,应该有能寻找到我失落记忆的方法吧? 我如此想到,便向蓝袍男子提出自己也要同行的请求,他很爽快的答应了。 队伍里的人对我的临时加入没有任何表示,只是默默的走着,似乎是默许了我的同行。不过他们好像对我的黑猫很感兴趣,一幅没见过的样子,若有若无的从我身边经过来经过去,就为瞟一眼黑猫。 但黑猫好像不是很想被他们这样看,也不是很想看见他们,于是躲进我的背包内,甚至从里面把拉链拉上了。 背包很痛苦的样子,我有些同情它。 就这样走了半天,太阳快落下去了,寒冷们开始零零散散的出现在这片荒原上,队伍也很自觉的停下了前行的脚步,找了块稍微平整点的地方,开始扎营。 他们用一种我没见过的布料和硬质棍子组合在一起,建造出一块块小小的三角体居所出来——他们说这叫帐篷。地里有时会长出来一整个的帐篷,不过大多时候还是一片长布料,另一片长棍子,然后手巧的人把它们组合起来,做成帐篷。 优点显而易见,非常便携。不像我的房子,想带走它比让我徒手打败一只羊还难。 说起我的小屋子......它应该上锁了吧?应该锁了的对吧? 队伍里有人燃起了篝火,于是寒冷们便只敢远远的看着我们,不敢近身。 今天也没找大眼珠子下棋,不知道它会不会找过来,或者干脆生气的趴在窗户玻璃上往里看。 领头的人烧了一锅热水,分给了我们每人一些。他们的水是带点粉红色的,我倒有些误会医生了,看来不同地方的水颜色也是不一样的。 说到医生啊......也不知道他送给我的小手杖长得怎么样了。希望我回家的时候小手杖能多长出一点来。 “对了,你们有遇到过一个医生吗?他穿着黑色的袍子,脸上带着鸟嘴一样的面具,手上拿着手杖。” “没遇到过。” “好吧。” 远离小屋的我在对家淡淡的思念中睡着了,帐篷外,寒冷们远远地呼啸而来,又呼啸而过。 ............ 第四章 蝴蝶,影子,灯泡 ............ 第一次被别人从睡梦中叫起来。 好在这次没做梦,不然收拾梦醒的烂摊子就要收拾好久,拖累队伍的行程就不好了。 大家默默地将帐篷拆解回原样,收纳进各自的背包中装好,整顿一番后,确定方向,继续前行。 在荒原上只留下了一小片被篝火烧地焦黑的土地,这是唯一的痕迹。 我落在队伍的末尾,因为不习惯长途跋涉,所以体力上有些掉队。 路由法师也走在队尾,一路上沉默寡言,并不说话。队伍中其他人还偶尔和旁人交耳两句,路由法师却是一言不发,只顾行路。 根据我的观察,路由法师行走的姿态似乎有些僵硬。不像是正常人走路该有的姿态,显得有些死板呆化。 修佛之人都是这样的么? 我一边想着有的没的,一边摸了摸趴在我头顶的黑猫。 黑猫轻轻叫了一声,挠了挠我的手,随后用爪子指了指地面。 我一愣,低头看去,这才发现,路由法师没有影子。 但是这怎么可能?没有影子的人绝对无法在荒原上生存超过一天。听说,失去影子的人会看到有影子的人所看不到的恐怖事物——而当你看到它们时,它们就能碰到你了;当你碰到它们时,它们就能杀死你了。 不过按这个逻辑,盲人大概是无所谓有没有影子的,毕竟反正也看不见那些存在。但是一个失去视觉的人,如何在荒原上躲避其他的灾害呢? 或者还有一个可能性,其实力已经强到能够无惧那些恐怖事物的地步。 比如黑猫。黑猫就没有影子,她甚至能以无主的影子为食。也不知她的影子是不是在她某一次贪吃时被她自己吃掉了。 路由法师也有这种能力吗?莫非是佛门加持? 我不清楚,我也不敢问。 但看着披裹严实的路由法师一步一步的走着,不知为何,我心中把他埋地里的欲望更加强烈了。真奇怪。 过了一会儿,队伍前面停下来了,于是后面的人也跟着停了。 “发生什么事情了?”我看不到前面的情况,问道。 “遇见蝴蝶了。”有人答道。“可能要等一阵了。” “这是好事。听说圣城近郊地区有不少蝴蝶。说明我们离圣城近了。”旁边有人搭话道。“把面罩捂严实点,别把蝴蝶引来。” “你也是。”前面有人递过一片头巾——哦,看错了,是块面纱。“把眼睛蒙上,别瞎看。” 我应了一声,接过面纱。 面纱由不知名丝绸织成,很厚,也因此而不透光。 我把面纱蒙在脸上,盖住眼睛,顺势像其他人那样盘腿坐下,等待蝴蝶离去。 蝴蝶,我也曾遇到过。 那是几年前了吧,那天我刚醒来,发现家具们电器们平静如狼,而窗户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开了,窗台上停了一只——一只血红色的蝴蝶。 蝴蝶就那样停在窗台上,翅膀微微张开,似乎作势欲飞,但始终停在那里。它仿佛在发着光,发着血红色的光,耀眼瑰丽的光,如厚厚云层上透下的金阳,如斜飞的烈火,占据了我所有的视野。 蝴蝶统治了视野,时间仿佛变得很慢,很慢。等我回过神来,蝴蝶已经不见了,而我也已经奄奄一息。我才发现时间已经过去了好几天,期间我似乎一直在盯着蝴蝶,没有其他任何动作,没有饮水,没有关窗。于是寒冷在这几天的夜间肆无忌惮的侵袭着我的身躯,而我又一直未曾补充水而导致严重缺水......这些是时钟告诉我的,那时它还挺乖的。 我一边回忆着当时我遇见蝴蝶的情形,一边听着身边其他同行人的闲聊。 黑暗似乎是最好的聊天背景。 从他们的对话中,我得知了蝴蝶的更多信息。 蝴蝶对他人的视觉很敏感,一旦被看到,就能感知到是谁在窥伺它。随后它可能会飞走,也可能因此被激怒,飞到观察者近前。然后那人便会近距离接受到蝴蝶的视觉冲击,那是绝顶的美——据说蝴蝶便是那位落下的鳞片所化——然后人就会痴迷其中,无法自拔。通常情况下,短则几个时辰长则数十天的原地呆立足以让大部分人处于极度危险的处境然后死掉。 而蝴蝶是不可能被攻击到的——谁也碰不到它。 所以遇见蝴蝶,只能蒙眼躲避。 不只是人,其他一些生物也拿蝴蝶没办法。无主影子们虽然没有视力,但能感受到蝴蝶,所以会被蝴蝶极致的美所吸引,僵在原地久久不得动弹。羊就不用说了,会愣头愣脑的被蝴蝶所吸引,虽然没什么损失,但万一遇到下雨天,那就很危险了。大眼珠子就更别提了,有时一只蝴蝶周围能围一群大眼珠子。 “看起来蝴蝶走了。”有人突然说了一句,嚷了起来。“啊我的天啊。” “怎么了?”我两眼一片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么快就确定蝴蝶走了吗?可是不摘眼罩看怎么确定蝴蝶走没走的?” “有无主影子袭击我的影子!”那人叫道,似乎有些生气。“无主影子能靠近我们,说明蝴蝶必然是已经离开了的。” 说的很有道理。我摘下了面纱,就看见那人胡乱挥舞着空气,而他的影子在地上和另一团黑影纠缠着,做着你死我活的殊死搏斗。 看,这就是没有黑猫的人过的日子,影子可以说是朝夕不保。 我有些自私的想到。看了眼黑猫,她趴在我的背包里睡着了,我也不好打扰她把她喊起来。 “路由!能帮忙赶走它们吗?” 残阳如血,暮霭翻沉。越来越多的影子靠近了,它们没有实体,黑漆漆的依附在荒原荒凉的表面上,在逐渐暗淡下去的日光下显得格外硕大。 “老衲修行不足,未有果位,”路由法师摇了摇头,“恐怕是无能为力了。” “我来吧。”我想了想,轻轻绕开黑猫,从背包里取出一枚带出来的灯泡。 对准差不多人群中央的位置,使劲摔去。 灯泡应声碎裂,发出痛苦的尖啸声,炸裂开一片刺眼的光芒,光浆四散,沾染到影子身上便引起它们一阵悸动。不一会儿,无主的影子便忍受不住这光芒的煎熬,纷纷落荒而逃。而同行者的影子虽然也瑟瑟发抖,但总好过被无主影子们群殴来得好。 “多谢,多谢!”队伍里的人摆脱了危难,纷纷道谢:“没想到你带着这种好东西。灯泡在无城可都贵着呐,让你破费了。” “不打紧。”我摆了摆手,表示自己并不在乎——毕竟自己背包里还有不少,家里也屯了一堆。 不过说实话,砸灯泡用来赶影子确实好用,就是有点不太人道。 对灯泡和对影子来说都挺残忍的。 天快黑了,领队打算再往前走一小段,然后找个地方扎营。 这时路由法师开口了——他一般不会主动开口的——“我感受到了,是我佛门寺庙的气息。就在前方不远处,我们或许可以在那里歇歇脚。” “真的吗?”我有些疑惑,垫着脚看了看前面的景象,暗蒙蒙的什么也看不清。 前面的人把话传到了领队耳里,领队听完表示十分赞同。 “有寺庙落脚总比找处空地强。” 前面的人传来的话是这么说的。 于是队伍加快了前行的速度,希望在寒冷们密集起来赶到路由法师所说的寺庙中。 ............ 第五章 寺院,佛主,梦 ............ 顶着刺骨的寒冷继续向前走了一会儿,终于远远地在前方看到了一个模糊的建筑轮廓来。 “到了。” 众人在这处巨大建筑门前停下。 高高的门楣上内嵌着一块巨大的银底金字的牌匾,上书四个大字—— “小电音寺”。 这寺庙看起来不大正规的样子。从名字上看。 不过建筑规格似乎相当之大,粗略看去,其占地面积大概有我的农场的数十倍大。借着霞光,隐隐可以看见其朱栏玉户,画栋雕梁。 路由法师走近门前,与大门面面相觑了一会儿—— 然后门就开了。 这门和我家屋子里的门都不太一样,它是垂直上下开关的,看起来十分高级。而且也不说话,显得很高冷。 走入大堂处,四周一片漆黑,身后大门还合上了。墙壁上只有零星几处亮着暗暗的灯,提供没什么实际用途的照明。 路由法师呆立片刻,向我们说道:“此处的佛主同意我们在此暂住一晚,为我们提供了空房间。各位请随我来。” “请替我向此地佛主问好。”领队说道。 于是路由法师将我们领去了侧面的一处大厅,同样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不过大厅中央有一巨大球形物体,上面蒙着布,隐隐透着些许光。 路由法师揭开那布,露出下面的样子—— 只见那是焊接在地面上的半球形玻璃罩,里面装了一些运动着的光点,似乎是活物,照亮了这片不算太大的大厅。 “各位可以在此歇息。老衲去往小电音寺内殿向此地佛主论道,明日一早返回此间,勿念。”路由法师如是说道,接着走向大厅角落的一处偏门。 众人开始扎营——虽然没有什么必要,但把帐篷展开睡起来舒服些——没有燃起篝火,因为寒冷被寺院墙壁牢牢阻挡在外。 我有些好奇佛门论道的场景,同时这小电音寺也处处透露出诡异,便悄悄跟上路由法师,想一窥究竟。 有人看见了我离去,但没有管我。 我跟在路由法师后面来到一处大殿,同样黑暗无边。 不过路由法师到后,大殿各路灯光顿时齐齐亮起,瞬间灯火通明。 我靠着门框,遮着眼,一时没适应骤亮的环境。但下一秒,我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路由法师摘下了蒙住身形的袍子,露出其下的身形:银白色金属质的头部,黄铜锻造的身躯,漆黑古朴金属质感的四肢......路由法师原来是机器人! 而大殿另一头,矗立着一尊更加恢弘壮阔的人形机械,底座密密麻麻的齿轮严丝合缝,充满着机械的精确美感,其上光洁的曲面显示屏弯曲成人形,正显示成一尊盘腿而坐的菩萨模样,银幕内佛光缭绕。 怪不得路由法师走路机械而僵硬。 怪不得他没有影子却能平安行走于荒原。 怪不得他与“佛主”可以远程感应乃至交流。 怪不得......怪不得我想挖个坑把他埋地里。 种地种魔怔了属于是。 “须菩提!若有善者,以须弥信息布施,如是无量百千万亿劫之数据库耶?” “南无虚拟实境佛。小僧未曾有幸得过佛缘,肯请菩萨指点。” 两人的对话让我摸不着头脑。 不过根据我的猜测,大概是这么个意思: “想和我论道先给好处费。” “没钱,想白嫖可以吗。” 呃,我想应该是这个意思吧。 我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发现我,但看两人似乎都没打算搭理我的样子,我就找了个角落继续安静的看着他们。 却见大殿四壁倏地亮起,居然也是一块块电子银幕拼合而成。它们显示出精细入微的画面来,让人仿佛身临其境。 画面上闪动着各式画面,其间穿插着无数罗汉佛陀围绕盘坐讲道的景象,似乎意味着其他画面乃是他们论道的喻像。 【荒原滋养万物,生出凡尘器械,亦生出智能器械。】 【智能器械可观世间之变,思索悟道,存万物信息于己身之资料库,圆融即得果位。】 【高台上众僧沉默,敲鸣大钟,三次,蒸汽喷涌。】 【佛陀金身四周,画面不断闪烁。佛见众生苦,于是闭目,眼角流下油污。】 【魔罗金属的十指划破僧人袈裟,笑道:“佛,你的信徒亲手葬送你。】 【佛的声音响起:“我的信徒遍布天下,是蒸汽,是齿轮,是电子元件,是数据信息,也是....”】 【云端巨人循着钟声踏步而来,众僧双手合十:“多就是好,大就是美.....”】 【那巨人倏忽形散,化作无数细微不可察之物,众僧开悟了然:“法身大者,过于须弥;小者芥子,充盈六界。”】 【......】 似乎是在介绍佛门由来与兴衰史? 不知道是不是特意给我看的。毕竟我已经知道了他们都是机器人——都是能通过网络进行数据传输的。 说到网络我就有些来气,我几年前就从地里收获了电视,但因为没有网,直到目前为止一共也没看过几次。于是电视也有了罢工的合理借口。 我逐渐失了兴趣,看那大殿中央的菩萨银幕内莲池华光缭绕毕竟有些晃眼,路由法师和这位不知名菩萨进行资源共享这事也没什么有意思的地方。 于是我原路返回,回到那处暗漆漆的大厅。 由于没烧火,所以这次领队没有分水,大家很快就收整东西,准备睡下了。 见我回来,也没多问。 他们应该是都知道路由法师是机器人这件事的,毕竟路由法师没有影子这事大家都知道的,平时都待在一起,必然也是熟知。以及从领队之前的话来看,这应该是一种“常识”了,大概也就离群索居的我不清楚了吧。 “领队。”我又讨了个多余的备用帐篷,顺便搭话问道:“只有智能机械才能入佛门吗?” “哪有这种说法?”领队奇怪道:“只不过人思虑繁杂,六根不清。而它们六根清净,没有杂念,更容易领悟佛法。你要是想入佛门也不是不行,只不过常人入了也跟没入一样罢了。” “也是。”我了然。 也是,正常人怎么和电子佛陀进行数据传输、资源共享啊? 嗯......也不知道家里那部喜欢看雨的留声机有没有成佛的潜质。 我倒在帐篷内,想着有的没的,很快进入了梦乡。 但这次是真的进入了梦乡。 ............ 第六章 众所周知梦里什么都有 ............ 视觉从虚无中诞生。 “......我这是在哪儿?” 我挠了挠头,环顾四周。 这里是一片残垣断瓦,破碎的街道上看不到哪怕是一小片完整的建筑。 死去的城市在悲鸣,在哭泣,在彷徨。 不,不对。 我皱着眉头,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这片城虽然在哭,但哭声中是欣喜,是一种苦尽甘来的欢欣。 这矛盾的情感交织在这座城的每一处,让我隐隐感到些许不祥。 这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又为何出现在这里? “先生。又见面了。”熟悉的声音传来,我扭头看去—— 是医生。 医生此时狼狈不堪,一身黑衣尽染风尘,泥泞不堪,脸上的鸟嘴面具甚至折了一角。 手上拄着一截木头,看来是木头手杖的替代品。 “你好。”我看着他从一处废墟里钻出。“我们这是在哪?” “我们应该是在梦里——它们把这里叫源狱。”医生道。“似乎是睡觉做梦时可能意识进入其中——但如果出不去的话,就只能一直呆在这里了。” “在梦里?”我恍然大悟。的确,我回忆不起来进入这里之前的事情——这似乎是梦的特质之一,我在电视里为数不多看过的电影里是这么说的。 “源狱——还是叫梦吧,听起来正常一些——梦里的世界是很大的。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似乎叫荒原。”医生继续道。 也叫荒原? 还是说医生搞错了些什么? “我从那边逃过来的。”医生指了指他身后的方向。“那边太混乱了,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群穿着奇怪衣服的机器人在围攻一切活着的生物。当然除了它们自己。” “衣服颜色是不是黄红色的?”我想到了之前在小电音寺大殿屏幕里看到的僧人形象。 “对。你见过?”医生回想起来还心有余悸:“它们大多很强壮,有的手中还拎着巨大的棍棒,一砸一片。哦对了,和它们战斗的似乎是一些植物。其他生物要么我没看到,要么都跑开了,不想和它们打。” “植物?” 荒原之所以叫荒原,其中有一个原因就是因为植物稀少。当然,严格来说,荒原上无论什么事物都挺稀少的,也就一望无际的荒土和成群扫过的寒冷比较常见。 但我不是很关心那边发生的战斗:“我们怎样才能离开这里?” “我不知道。”医生摇了摇头:“不过偃师应该知道。偃师也是一群机器人,不过不像那些穿衣服的那样暴力。源狱这个名称也是它们告诉我的。” “那它们在哪?” 医生指了指身后的方向。 “......好吧。”我无奈道:“那我只能去那里碰碰运气了,希望不要被战斗波及——要一起吗?” “嗯......”医生沉默片刻。“好吧。两个人一起,总归会安全一些。” 我感觉医生答应我邀约的其中一个原因是......这里城市的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声音实在是太让人难受了。 ............ 梦中的世界实在是太过怪诞了。 我望着天边通天的花蔓,饶是见多识广的我也不禁惊得目瞪口呆。 远看几乎有近千米粗的藤蔓拔地而起,直冲云霄,在天际云霞处绽开血红色的妖艳的花。 纯水一般的醒目颜色,加上硕大的体积,让医生和我在万米之外就远远睹见它的身影。 倒不是因为有如此大的花而惊叹,主要是任何事物有这么大的体积我都会惊叹的——当然,寒冷除外,我会直接被当场吓死。或者被冷死。 比起这高挂青天的通天之花,我更好奇能和它干的佛门僧人到底是有多猛...... “这就是你说的植物?”我问。 “对啊。”医生道:“不然我能跑这么远?” 说的很有道理,我甚至无法反驳。 “但你这,跑了这么远就为了躲它们,是不是有些夸张了啊。”我吐槽道。 “我当时是想着,偃师们一定知道些什么秘密,但偃师又不是只有那儿一处有。我就想着找个安全点、没有混战的地方,看看能不能遇到其他偃师。” “唔......”我目光一瞟:“比如那里?” 此时我们已经来到破碎城市的边缘,视野很是开阔。正前方远处是朵巨花,也就是医生之前在的地方。而左前方似乎是另一片城市,完好无破损的城市——至少我们远远望去大概是这样的。那处城市和我们之间的地方,似乎还有一座城堡——哦,应该是近郊别墅吧。 “嗯......完好的城市,或许会有人居住。”医生道。“另外,这里也没有瘟疫。无论是那边的花,还是这几处建筑群。一点瘟疫的踪迹都没有。” 梦里当然没有这种东西。但...... “虽然我对医学没什么研究,但是......”我有些惊讶:“你对这什么‘瘟疫’的感知这么远?” 相隔万米居然也有感应效果。 “是的。我记得瘟疫明明是随处可见的——至少我遇见你之前,哦,比那还之前。很久之前瘟疫几乎无处不在。生命与死亡,疾病与健康,都是业余医师的业余用语。人世间只有一种病症,那就是瘟疫。没有别的!我一直从事治疗瘟疫的工作,我日夜研究,寻求完美治疗的方法,为此我搜寻了大量的实验材料,但没用,始终不完美。” 我安静的听他讲他过去的故事——说不定能发现一些有关我们失落的名字的线索。 “为我提供素材、器材、环境的组织不耐烦了——或许他们没意识到瘟疫的危害严重性,或许是我没有按照他们的条条框框行事——那不重要,总之他们对我不满了,不愿意支持我的工作了。”医生语气里似乎压抑着愤怒:“瘟疫是一种不可名状的恐怖存在,而我幸运地拥有智慧和良好的感官来寻找和毁灭它。所以我坚持着继续进行寻找完美治疗的途径,于是我突破了他们的控制,外出寻找合适的实验素材。” “然后,然后我来到了这里。”医生语气一下子充满了失落:“我不知何时起来到了——一个完全没有瘟疫的地方。我走不出去了。我找不到瘟疫。我无法继续完善治疗之法......但瘟疫还在那里蔓延着......” “唔,听起来是个悲伤的故事。”我小声道。 此后的一路上,医生一直保持沉默寡言的状态。 有书则长,无书则短。很快,我们来到了那处城堡——或者说别墅近前。 ............ 第七章 确定要在没有逻辑的世界里玩推理游戏吗 ............ 城堡是座古堡——看起来很有年代感。 古堡造型非常独特,与我先前所看过的建筑风格完全不同。不过在为数不多看过的电视上似乎看见过类似的奇特建筑。 门口微微生锈的铁门大开着,门口坐落着两尊石头雕像,看起来似乎是羊,但又不太像,有机械的质感......电子羊? 我和医生径直走入其中。 找了一圈,没有找到人。也没有最近生活的痕迹。 但古堡造型的确十分别致。 黑色的尖细塔顶高悬在上,内部结构规整而大气,每前行十步台阶内墙之上就会有一扇镶嵌着雕刻古法的罗马式胸像的纵长的方窗,内部还重叠嵌合着花饰环绕的圆型小窗,重叠式的建筑布局使得城堡的空间有无限重叠的纵深感,精细、规整、大气,但又不失变化。 我与医生兵分两路,以加快探索速度。 我在古堡内像无头苍蝇般逛了一个时辰,没什么实质性的收获。这里几乎什么也没有,连最基本的家具陈设都没有。 就在这时,我听到楼下医生的喊声—— “先生!我发现了一条通往地下室的路!” 我连忙赶去,与医生汇合。 那是一道藏在破旧地毯下方的拉门,已经锈蚀地坏掉了,所以很轻松就打开了它。 一股浓郁的香气夹杂着锈味与腐烂味从拉门下方飘出。 “这闻起来就像是机油、烂肉、锈水放在一起闷了上百年后发出的味道。”医生试图捏住鼻子,但被面具挡住了。 “或许你真说对了。”我小心谨慎的从入口边缘探出半只眼睛,朝内看去。 嗯,一片漆黑。 毕竟是地下室嘛。 但我有听到粘稠的滴答滴答声,听起来真像是医生说的那样。 壮了壮胆子后,我扶着入口下的梯子一步步踏入其中。 “咦?” 我不知何时已经站定在地下室的地板上,四周环境大变——哦,从漆黑变得亮堂起来了。 是我无意间把灯打开了? 我目光一定,落在了前方的景象上。 那是一架精致雕纹的木质躺椅,上面躺卧着一位身穿酒红色哥特式金属长裙的少女......少女机器人。 是一位由齿轮、履带、电子元件等杂七杂八的零件拼合而成的机器人少女。 至于为什么我能从这看出她是少女...... 因为穿了长裙。如果是女装大佬我也认了。 她似乎没有看到我,从手边拿起一只装了杯子,放到嘴边。杯子里是半透明的黄棕色物质,散发着异香。 她的另一只手拿着一份报纸之类的东西,但我看不清上面的内容。 “人造人技术取得重大突破......环保人士对自然开发计划提出抗议......最大新技术园区落成......”少女说话了,是标准的电子音。标准的就像是我家的收音机。“都是些没用的新闻——” 她坐起身,放下报纸,拿过一小堆不明物质,轻轻放入杯中。随后拿起一只瓷勺,缓缓搅拌。杯内很快升腾起一团热气,似乎被加热了。 我的意识出现了一丝恍惚,仿佛也被一同融进了杯内,跟随着拿香气流转。 瓷勺与杯壁轻磕碰响的脆响声中,丝丝热气氤氲着腾浮而起,浓郁熏香的香气冲溢开来,飘过墙壁上那做工精致、镶满珐琅和琉璃的计时钟后,略一滞转,又次第飘过小型的摆件、星象仪、雕花漏斗、动物金雕、中世纪油画,于天花板上的壁画和水晶灯旁流转过,最后流出了细直的贯通窗棂,越过了彩色玻璃宙,披绣闼,俯雕甍,爬着哥特式城堡特有的纵式分割的拱券、肋架纤细的飞扶壁,直上矗立如骸的别墅阁楼,最后弥散隐没于冰冷的阁楼角落。 我一个冷颤,清醒过来。 黑暗。 “先生!”医生声音传来,踏着梯子跟下来了:“你没事吧?” “我......”我扶着头,感到一阵晕眩:“我刚才......” “啪嗒。”医生找到了开关,把地下室的灯打开了。“没想到照明系统还能正常工作。这里空气成分很复杂,先生身体承受不了,可能会感到不适。......啊。” 医生四处看了看。这里几乎和上面一样,没什么家具陈设。甚至由于是地下室的缘故,排水不畅,地面满是污水、油污。 不过墙角设着一架破损的躺椅,几乎只剩金属骨架了。原先的木质结构被时间腐蚀得连渣都没有剩下。上面卧着......或者用挂着更合适一些——挂着一个死去的机器人,零件严重磨损,铁锈蔓上肢体的每一个角落。 地上散落着一些暗红发黑的铁片,不知道是什么的组成部件。 “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医生说着,看向了我:“先生,您好些了吗?” “我好像看到了一些东西。”我的头隐隐作痛:“我似乎还多出了很多知识......无关紧要的知识......比如建筑的风格或是艺术装饰品的鉴赏......” “可能是您被这里的古怪气味影响,出现了幻觉。”医生关切道:“您要不要上去休息一下?” “我想应该不用。”我强忍着不适,来到墙角的躺椅处。地上全是发黑的机油,散发着奇怪的味道。 刚才的“幻觉”片段中,我记得这里是有一处打开的金属门的,而现在却没有。 “所以,这里应该有一道暗门。”我推开残破的躺椅,检查着墙壁。“......在这!” 我找到了墙壁上那个隐藏的拉扣,试着将它向外拉。 但...纹丝不动。 怎么回事?难道之后发生了什么变故,暗门被彻底封死了吗? “让我来试试。”医生走过来,握住拉扣,发力一拽。 “嗡——” 好极了,门开了。 嗯...我应该早点想到的,机器人力气应该比我大多了,门应该不是我随手一拉就能拉开的。更别说无数年下来,契合处很可能有锈蚀导致难以打开的情况了。 暗门外是一道幽暗的隧道,一条轨道从门口延伸到目力尽头。门口有一辆小车——看起来有点像某游戏里的矿车。从方向判断,应该是通往那处完整城市的。 “这下省功夫了。”医生研究了一会儿小车,发现还能用后如是说道。 没有任何犹豫的,我们坐上了小车,前往完整城市。 隧道很黑,四周风声呼啸,吹得我清醒半分。 但我脑子仍旧乱乱的,这里的一切似乎都很诡异,诡异到正常。我试图在脑海里串联起一个个线索,拼凑出一个真相来。但很显然我失败了。 我有预感,拼图的最后一片,在所谓的“偃师”手上。 ............ 第八章 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 ............ 小车在黑暗的隧道中咕噜咕噜的向前运动着。 大概是因为隧道微微倾斜的缘故,所以小车完全自然下滑,不需要其他外力驱动。 好处是不用考虑怎么让小车动起来了,坏处是重力驱动下的小车运动速度有点慢。 风从正面吹来,砸在我的脸上又在我的脑袋两边呼呼的吹过,吹得我头昏脑涨,眼睛还有些干涩,于是我和医生换了个位置,由他坐在小车前面,我窝在小车后面。 医生很爽快的答应了。反正他带着面具,也不怕风吹。 接着我们就这样在小车上呆了数个小时...... 期间我完全没感觉到哪怕一丝一毫的困意和疲惫感。 呃,想想也十分合理,毕竟梦里应该不太可能再做个梦。 不然的话......梦中梦? 这和我看过的那个电影好像有相似之处。 正当我想着有的没的,小车哐当一声,撞上了终点的墙壁。 “啊,到站了。”坐在车首的医生向前一探,推开门,一道亮光照射进来。 我和医生借着亮光走出出口处。 这里似乎也是一处类似豪华别墅的建筑,总之它的结构不太像我那显得有些狭窄的小屋。 别墅虽大,但和之前那古堡一样,什么家具物品也没有,光秃秃的。就像是被洗劫过了一般。 没有多做探索,离开别墅,我们就进入了成群的高楼大厦之间。 这里楼宇高耸,遮天蔽日,勉强透过云层的阳光无法投射过摩天高楼洒向地面,所以街道十分昏暗。也没有路灯。 说起来,这个世界似乎没有日夜交替的变化,一直是白昼。 这倒是好事,因为在梦的世界里我没有时钟,没法度过长夜。 咦,难道是因为我没有时钟的原因,白昼才不变化的吗? 街道上没有人,空空的。风在楼宇间呼啸而过,风力似乎比在之前的破碎城市大得多。 我有注意到路边生长了一些奇怪的东西,比如一株株电池。 电池从地里长出来不奇怪,奇怪的是电池本身的外貌。 我农场里的电池是一粒一粒的,呈短圆柱状,面大柱矮。但这里的电池形状则五花八门,有正方体状的,有正多面体状的,有星形的,甚至还有不规则的。 我很确定它们就是电池,凭我多年的电池种植经验。但我也不清楚它们为什么长得这么奇形怪状,难道是变异品种? 而且似乎由于无人打理和收割的缘故,它们野蛮生长着,街道两边全是四处岔开的杂乱电线——那是它们的茎——上面垂挂着那些奇怪的电池,随着风挥舞着。不时还会晃着晃着就打在我们的脸上,有些疼。 医生还好,有面具挡着。不过我猜他面具的一角破损大概就是这么来的。 在街道上往某个方向随意走了一会儿,没有任何发现的我们决定找个大楼进去看看。 就近找了一处百米高楼。正当我们想探索的时候,却发现计划还没开始就遇到了难题——我们没找到这处高楼的入口。 是的,它没有入口。 我们围着它转了好几圈,终于确定了这是一栋没有入口甚至没有暗门的高楼。 好在它有窗户,谢天谢地。 找了块石头当垫脚物,我和医生很轻松的就通过窗户翻了进去。 “嗯......这里也没什么东西嘛。”医生四处看了看,发现这里也是家徒四壁款建筑。 说得很对,但这里似乎也有不太对劲的地方。 比如......这里的承重柱似乎有点太多了...... 墙壁很少,似乎是无规律分布,而且几乎没有起到隔断作用,无法分出“房间”来。而柱子像是点阵图一样分布在大楼内,很是规则。 更奇怪的是...... “这里真的没有和外界出入的门户。”医生走了几步,下结论道:“而且也没有通往上一层的楼梯。” 所以这是一栋“火柴盒”大楼。而且还是没进行室内装潢的那种。 看来这栋楼的设计师多半有那个大病。 “总觉得事情变得更加诡异了起来。”我思索着这处世界中种种事件之间的关联。“个体的别墅楼体结构是很‘正常’的。但群体的大楼却显得异常。它们都是建筑,但区别在哪儿呢?” 正常和异常之间必然有某种分界。 “先生,”医生站在窗边,面色凝重的看着窗外:“请过来一下。” 虽然他带着面具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不知怎的我就知道他面色应该是很凝重的样子。 “怎么了?”我走过去。 “看看外面。” 我往外望了望,没发现什么异常。 “你看看街道的地面。”医生提醒道。 我很认真的看了看街道,但也没发现什么不妥之处。 灰暗的地面,微微皲裂的地表,杂乱无章的电池丛,偶尔还能看到一些零碎的杂物被风吹过,在地上滚动着,呼呼作响。一切如故。 “你再看看那边那栋大楼。”医生伸手一指,指着街道对面一座更宏伟的大楼道。 “嗯......怎么了吗?”我眯着眼睛仔细看着:“......咦?” 那座大楼看起来和我们所在的楼没什么两样,区别无非就是那一座更高大罢了。但奇怪的是,那座楼的底部似乎是“被埋在了地里”一样,与地面相接的地方出现了窗户。 粗略看去,那栋楼一楼的窗户离地不过半米。 “那栋更明显。”医生指着稍远一点的大楼道:“那栋窗户甚至穿过了地面,有一半位于地下。” 看起来就像是穿模了一样。 “这......这说明什么呢?”我疑惑道。 “先生,你没注意到吗。”医生又向下指了指。“我们在升高。很缓慢的升高。准确来说,是这栋楼正在‘生长’,它就像植物一样,在‘拔节’。” “那些大楼也是一样的。只不过我们这座特殊一些,它‘刚好完成了一次拔节’,所以一楼看起来是完整的,没有部分嵌入地下。” “这也能解释为什么它们没有楼梯和入口,以及楼内结构如此随意了......” “因为它们是从地里‘长’出来的。” “这里,是一片,钢铁森林。” ............ 第九章 地上的东西是不能捡起来就吃的 ............ 钢铁森林...... 我再次看向这片城市。 一节一节的楼宇巍然矗立,以微不可查的速度拔节生长,阳光难以投射过楼体,些许洒在街道上,滋润着电池丛野蛮生长。 “那么,之前那座破碎城市叫‘荒原’是有些道理的。”我若有所思道,“那里是荒原,这里就是森林了。我想偃师或者是任何正常人应该不会住在原始森林里,对吧?” “这说不准。”医生道:“我原来那个世界中的幻想读物里,有种幻想种族叫‘精灵’,它们就是喜欢住在树上。” “呃......” “而且。”医生想了想,补充道:“之前的别墅很显然是存在有人居住过的痕迹,说明它们或许是类似‘林间小屋’之类的事物。” 说的很有道理。 “但它们都‘人去楼空’了啊。”我挠了挠头:“我们在这里再这么找下去和大海捞针没啥区别啊。” 医生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面露难色—— 别问我是怎么知道他面露难色的,问就是我觉得。 ——“那...那没办法了,我们只能去那边碰碰运气了。” “那边”指的是巨花之下,植物与机器人大战的地方。 我也只同意了这个提议,和医生马不停蹄地向巨花方向赶。 时间已经过去好几个时辰了。虽然没有时钟计时,但我也知道我们在梦里呆的有些久了。如果不尽快找到离开梦世界的方法,或许我们连醒过来都做不到。 若是快一些的话,说不定还能赶得上次日早晨和大部队一同启程。 花了一些功夫确认方向后,我们离开了这座城市。 话说,如果说城市才是自然的森林,那么那些荒土,又算是什么呢? 那些植物......植被覆盖之处,又算是什么呢? 来到城市外千米左右时,我和医生很轻而易举的就能发现此时战斗正朝着白热化阶段发展,并且植物似乎落入了下风。 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那朵贯通天地的巨花有几页花瓣被撕裂了,巨大的花瓣零落而下。 但因为过于巨大的原因,掉落的花瓣还在天上飘着,看样子一时半会还掉不下来。 我甚至怀疑,如果风再吹大一些,这些花瓣甚至能飞得比花朵本身还高...... 空中不知道为啥还不时砸下一些黄色的珠子,拇指大小,质地不算太坚硬,但也不算太酥软。加上本身质量很轻,从万米高空砸在地上,大部分堪堪破了些皮。 不过如果砸在头上还是挺疼的。 估计是植物的某种攻击手段? 往前又走了一会儿,遇见一个倒在路边的巨大机器人——据医生所说,这是那种和植物们战斗的机器人类型。 那机器人看起来很像路由法师的膨胀版,不过齿轮结构似乎更多了些,还有一些我看不懂的机械结构。身上还不时爆发出一阵阵蒸汽,也不知是本就这样,还是受损导致的漏气。 它身体没了一半,像是被什么东西撕扯过一般,身下流出灰黑色的油状液体,散发出浓烈的恶臭,似乎夹杂着铁锈、腐烂物、汽油混合着的味道。 “......人类。”它居然还活着,头部的发声部件发出不太标准的电子音。 它的半个身躯挣扎了一会儿,像是想要倚着什么东西坐起来一样。但很显然失败了。 “你好。”我说道:“你是偃师吗?或者说,你认识偃师吗?” 它没有理我:“请问,那边的战斗,如何了?” “还在打着。但具体情况看不太清楚,我们离那里太远了。”医生回答道。 “............”它沉默片刻,道:“我不是偃师。我是一名武僧。偃师很少见。偃师喜欢植物。佛门厌恶植物。不。佛门的一部分厌恶植物。我是武僧。我要摧毁植物。见到偃师,也要摧毁偃师。” 它看起来似乎有些神志不清,语句断断续续的,音量也时大时小。 “为什么偃师喜欢植物你们就要摧毁偃师?”我问道。 “偃师创造植物,偃师喜欢植物,偃师纵容植物。偃师不喜欢佛门。偃师称这里为源狱,亵渎佛门。”武僧头部闪烁着微光。“所以偃师理应被摧毁。” 哦,原来是敌对关系。合情合理,合情合理。 “你知道我们该怎样离开这里吗?就是偃师所说的源狱?”我又问道。 “人类。”武僧头部的微光开始黯淡下去,“实境。荒原。无。偃师。战斗。植物。佛......” 武僧似乎彻底失去了意识,头一歪,不说话了。头部的微光也开始彻底黯淡下去。 大约武僧的确是死了。 不知道究竟是武僧都是这么说话的,还是武僧本人因为重伤而导致说话不连贯的...... 医生研究了一会儿武僧的结构,没看出什么名堂后,便和我一起继续上路。 不得不说,医生的身体素质真的是超乎常人,不仅力量媲美机器人们,耐力也是一顶一的强,走了这么久的路一点不适感都没有。反观宅在家里了几年的我,已经累的有些想圆寂了。 一路上,身边的野生电池丛少了很多,逐渐开始出现一些绿色的小生物。 草。 它们零零散散的散落在路上,就像电池丛一样,岔开脉络来。 荒原上也是有草的,只不过很少见。偶尔也能看到些低矮灌木,甚至还有浆果能采摘下用来制作果汁。 我试过,不好喝。 不过梦的世界里,草的分布就显得很“不荒原”了,和电池丛的分布区域显得泾渭分明,过了某一区域后,就见不到电池丛,视野里全是草了。 话说,听说荒原里也是有森林的。不是钢铁森林那种森林,就是一棵一棵树聚在一起的那种森林。不过我没遇见过,只在过路人口中听说过。 不多时,我们又遇到了一位机器人。它披着绿色的袍子,正蹲在草地上,观察着一棵草。 “你好。”我看它没发现我们,主动打招呼道。“你是偃师吗?” 它猛然听到我出声,似乎被吓了一跳。 “是的。我是偃师。”它抬起头,望向我们:“有什么事吗?哦。” 它上下打量着我们:“人类。哈,人类。你们来这做什么?” “我们想离开这里。”我一看有戏,连忙道:“就是这个,源狱。” “想离开还不简单。”它言语间似乎带着些许嘲讽的味道:“进来才是难如登天啊。” “怎么说?” “吃颗祂的花粉就好了。”它指了指远处那朵通天之花。“然后你们就能出去了。” “痴?”我疑惑道:“什么痴?痴科?” “害。我的意思是,你把祂的花粉拿去泡水喝,就好了。”它有些不耐烦道。“好了,别来打扰我,我忙着呢。” 可花粉又是什么...... 我扭头一看,医生在地上捡起一枚天上掉下来的黄珠子。 “这个应该是那朵花的花粉。”医生若有所思,对我说道:“它的意思是把这个放进嘴里吞掉就能回归了。我先试试。” 我眼睁睁的看着医生把黄色珠子从面具底下塞进嘴里,然后整个人突然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于是我也随即抓起一把,拿起其中一颗,如法炮制,当成喝水一样吞进嘴里。 下一秒,我的意识陷入了无边混沌之中。 ............ 第十章 离队,电池,黑猫 ............ 我悠悠转醒。 眼前是熟悉的帐篷顶。我回来了。 看来偃师没有骗人,那通天巨花的花粉,的确是离开源狱的钥匙。 “你醒啦。”一出帐篷,就看见正在和其他人聊天的领队。 “嗯。”我应道。 “刚才叫你你没醒,我还担心是不是生病了。”领队点了点头:“看起来没什么事嘛。” 差点就有事了其实。 帐篷睡得我有些腰酸背痛,也不知是不是进出了一次源狱的原因。我有些想念我小屋的钢板床了。 “须菩提!”一旁站着论道了一晚上的路由法师。“既然无事,不如就此启程?” 看来是他们见叫不醒我,本打算请路由法师来帮忙的——路由法师可真忙啊。 于是我们收拾好东西,告别了小电音寺。 清晨,寒冷们未全部散去,三三两两在半空中漫无目的地游荡,我们排成长长的一排,向圣城继续前进。 据领队所说,如果走得快些,说不定明日就能抵达圣城的外城了。 我则仍落在队尾,抱着黑猫。路由法师也在队尾的位置,依旧一言不发。 “路由法师。”我搭话道:“你和那位佛主论道一晚,可有收获?” “自然。”它说。“宇称菩萨仁心,传贫僧佛法心得若干,贫僧已心意满足。” 嗯......听起来好像没什么收获的样子。 “对了,”我又问道:“你听说过‘源狱’吗?” 路由法师身形一顿,转而又继续恢复行路:“施主是从何处得知此词的?” “梦里。”我很诚实的回答道。 “喔,怪不得。”路由法师沉默了一会儿,道:“源狱其实是错误的、有失偏颇的说法。准确来说应该是‘源界’。贫僧从佛门经义得知,源界乃是万界生命之源。有道是:初,灵诞源界,有灵曰生,汲化万物;后,灵出源界,迹遍千界,生生不息。然,域外......” 路由法师突然缄口不言,硬生生止住了话头。 说实话我也没咋听明白。 不过感觉以后可能会明白的,所以我暗暗记下了。 黑猫打了个哈欠,从我怀里跳了出去,翻到我背后的背包里趴着睡着了。 听说猫一天能睡二十四小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不过我确实见过黑猫在下雨的时候睡了几乎一整天。难道这就是种族天赋吗?我一般不困的时候想睡也睡不着。 路由法师似乎有话想和领队说,于是加快脚步,到队首去了。 大概到了中午的时候,队伍停下来暂作休整。 领队告诉大家,路由法师聆听佛法后有所感悟,得到了小电音寺佛主的引荐,打算离开队伍,前往另一处佛门圣地求学,学成后再前往圣城进一步研习。 大家纷纷表示理解,毕竟一路上路由法师虽然给予了大家不少帮助,但毕竟只是同行关系,离开队伍寻求更好的未来十分合理。 主要是大家仔细一想,路由法师好像——实际上没给予大家什么帮助的样子...... 哦,那没事了,走就走吧。 于是路由法师离队,前往了另一个方向,而我们经过短暂的休息后继续前往圣城。 不过路由法师的离队倒是有一个小小的坏处——在接近圣城的时候,没人能提供准确的方向定位了。 因为路由法师是机器人,能接受附近寺庙发出的信号进行定位。而据说圣城中坐落着佛门圣地之一的大电音寺。 小电音寺是其分寺了属于是。 路由法师领走前送给我了一本书,看封面似乎是《金刚经》,不过书页磨损残破比较严重,内容很难分辨得清了。 路由法师说它已经在宇称菩萨那里得到了电子版,所以这实体版也没什么用了,就送给了我,权当是赠予与佛有缘之人做个纪念了。 我与佛有什么缘,在梦里梦到僧人和植物打架吗? 不过我还是把它放进了背包侧兜里,万一晚上烧热水柴火不足了,那还能应个急不是吗? 勤俭持家,不愧是我。 继续前行,途中遇到了一大片野生的电池丛,绵延数十里地,一路上全是绿荧荧的电池。 由于是野生的,大多电池都半生不熟的样子,大家摘都懒得摘。而且这玩意太常见了,野生的品质反而不好。大多数长得有些畸形,电器乐不乐意用还两说呢。 不过它们长得有些太茂盛了,组成根茎的电线伸得很长,顶端生出的一小节电池压弯了腰——着实有些阻碍视线。 而且还容易晃来晃去抽到我们的脸。 我开始有些羡慕医生了,他有张面具,很好用的样子。 也不知医生现在在哪里。 又走了一段路,迟钝的我发现了一丝不对劲。 咦......我的黑猫呢...... 由于杂乱的电池丛太烦人了,我竟然一时间没有发现我的背包轻了一些。 “黑猫哪去了?”我没有擅自离队去找黑猫,因为我知道,黑猫走丢了说不定能找到我,而我丢了一定找不回队伍。 难道是去觅食了?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黑猫每天进食些什么,食谱似乎遍布荒原,从影子到炉火,从黑烟到光点,好像什么奇怪的东西都能进她的嘴。 但是一般人喝的水,她却从来不碰,似乎不感兴趣。而且也不喜欢在下雨天出门,似乎很讨厌身上毛发湿漉漉的感觉。 这是为什么呢?作为动物,不喝水怎么能活下来的? 这恐怕是荒原未解之谜。虽然我也没看见过羊、大眼珠子、蝴蝶喝水,但我认为它们活着也是靠喝水的。 嗯......大眼珠子算动物吗? 过了一会儿,我们穿过了这覆盖长达几十里地的电池丛的路,终于重又看到了开阔的荒原。就在这时,黑猫出现了,从旁边的电池丛里窜出,与我汇合。 果然是能找到我的嘛。 我对我没有离队寻找她的决定感到十分明智。 我看到她嘴边沾了一些红色的渣滓,看上去像是什么东西的细小碎片。这是什么? 黑猫窜到我身上,我顺势抱起,端到面前,打算仔细观察。 结果黑猫发现了我的动作,用爪子快速抹了下嘴角,随后舔了舔爪子——不明痕迹就消失了。 唔......很可疑。 “诸位!”这时,领队在前面大声喊道:“前面就要过云涧了!大家找块平整的地方搭营,我们先休息一晚,明日再出发!” 啊,不知不觉,天都黑了。 我和同行者一边合作搭着帐篷,一边琢磨黑猫的事。 话说......云涧是什么? ............ 第十一章 云涧,筑桥,梦蝉 ............ 一夜无话。 我们在荒原上又度过了一个和平的黑夜后,准备跨越和圣城之间的最后一道天堑——云涧。 因为此前从没听说过这什么“云涧”,我还特地窜到队首去和领队聊了几句。 据他所说,云涧可以说是整片荒原上地形起伏最大的区域了,大致分布是以圣城为中心环绕一圈的一个巨圆。本质上,云涧是一个环形大裂谷,两岸宽度低则数十米,最长可达数百米。至于深度,几乎深不见底,几乎没人有能力安全抵达云涧底部——就算最终活着到了,也没人能再折返回来告诉其他人它究竟有多深。 至少目力所及,深不见底。 而云涧得名之由,则来自它特殊的自然现象。 每天夜间,漫天云翳会从天上垂下,倾泻入云涧中,形成一道巨型云幕。云幕遮天蔽日,白昼也不曾散去,直到傍晚才渐渐淡去,但夜间又会重新凝聚。 这便形成了荒原上的一道奇观,人们都称它为云涧。 云涧的云是移动的,外侧较慢,内侧较快,或许是因为风的原因吧。想通过它并不容易,因为没有正常人能顶着斜风一跃几十米远。 搭桥是唯一的选择。但是正常的物质无法在云涧上存在太久,会被云与风快速侵蚀掉。 所以人们通过云涧这道天堑就很自然的分成了两种方法—— 一是在云雾消散的傍晚,风停云散的时刻,用木板等材料快速搭起桥来,直接通过。 但这种方式不适合我们这支队伍,因为我们没有这种搭桥所需要的大量材料以及技术。 所以只剩一种方式了——搭云桥。 “?” 我听到这里直接起来疑惑。 “云桥是什么桥。”我表示完全没听过。 “就是字面意思啊。”在云涧边缘挖地基的领队挥了挥额角的汗:“云幕中由于云体交融,会诞生一些纯度比较高的云。” “我们在外围捕获一些这种云,然后用人工手段再进行压缩整形,就能制作出云砖了。云砖质量轻,坚固耐用,而且一时半会不会被侵蚀掉,很适合作为通过云涧的搭桥材料。” “当然了。”领队补充道:“很久以前还没发现这个技术的时候,人们都是采云制作衣物套在身上然后跳进去的。运气好的话被风一吹,掉不下去,或许能飘到对岸去。不过这太危险了,成功率也不高,所以不常用。以前更多还是乘着无云期的时候搭快桥通过。” 我默然无语。 因为我只是同行者,并没有学过这种“非常专业”的搭桥技术的原因,他们也没有要求我加入其中,只是让我站远点看着,别被云幕的扰动卷进去就行了。 我很听话的退开,离得远远的,坐在地上看他们干得热火朝天。 “大概中午就能建好了。”领队是这样说的。“要赶在日落之前全部通过。” 听起来时间很充裕。 就在我在和黑猫坐在一起打算打个盹的时候,我突然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那声音有些嘈杂刺耳,一开始好像是从云幕中隐隐约约传来,不一会儿又变为仿佛从四面八方涌来。奇怪的声音如潮水般涌来,将我淹没其中,冲刷着我的躯体、我的意识。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错愕不堪。 发生什么事了? 云幕中似乎有什么巨大事物探出了一角。它虽然只露出一角,但仍可窥见其巨大身躯的雏形。探出云幕的部分漆黑无比,难以名状的头部散发着恐怖的气息,两颗浑圆的半圆球状物体吸附其上,似乎是它的巨眼。其间绒毛沾染着不知名的污秽,掩盖住其下凹凸不平的棕黑色表皮。应该是嘴部的地方则翕动着,发出响彻天地的诡异声响。 错不了,它就是发出奇怪声音的事物。看起来像是生物。 我好奇的站起来,准备走近一些仔细观察它。 但刚站起来,就发现了不对劲之处。 不远处正在费力干活的众人好像完全没有发现这只庞然大物一般,明明那东西的口器——或者是其他什么东西——几乎快要碰到他们了。 怎么回事?难道只有我一个人能看到这玩意儿吗? 我低头一看,身旁的黑猫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不见了,我完全没发现她是何时不见的。 很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那不知名的存在似乎尝试着将自己完全突出云幕来,抽动着身子,似乎将从某种无形的束缚中挣脱出来—— 随着那不可名状存在的一阵阵抽动,大地不由随之震颤,飞沙走石,土地皲裂。我不经意间抬起头,居然连天穹也被撕开一道道裂口! 一时间天崩地裂,万物皆消。 然后,然后我醒了。 害,原来是梦啊。 刚才和黑猫坐在一起打盹居然睡着做了个梦。这次倒是没进什么源界,万幸万幸。 低头一看,发现黑猫爪子正拨弄着一只小小的黑黑的小生物,大概手指大小。 外形像极了之前梦境中不可名状的庞然大物,只不过体积小了很多。它也在有气无力的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但显然被黑猫拨弄到脱力了。 “......这是什么。”我伸手拿过那只半死不活的小东西,放在手心小心端详。“......有点像蝴蝶,有翅膀。” 原谅我实在没法描述这玩意的具体样貌,因为实际上它已经被黑猫拨弄的发生非弹性形变了,还能看到她的爪痕,疑似被按压扁了一截子的身体也完全看不出原貌。 “咦,这不是蝉吗。”领队的活告一段落了,正值轮换,走到我身边坐下,“如果路由法师还在的话,看到它应该会挺开心的——呃,它怎么了。” “......”我指了指黑猫,表示是她干的跟我没关系。“蝉?” “对,应该是这么叫的。因为它们喜欢吞食人们的梦境,所以也称作梦蝉。一般出现在佛门寺院附近,佛门圣地更是常见。听说很多高僧都通过蝉悟道来着,不知是真是假。”领队喝了口水道,“好像是一些僧人修行过程中可能会出现执念过深的情况,容易走火入魔,而梦蝉就能通过吞掉这些执念聚合而成的梦境来祛除杂念。有个佛门典故好像叫什么......” “叫什么......” “哦,想起来了,‘机械僧人会梦见电子佛陀吗?’,这好像是个佛门小故事。” “......” ............ 第十二章 云桥,声音,城墙 ............ 领队同我唠嗑了一会儿后,又回去轮换干活了。 于是我一边回味着领队的小故事,一边重新端详那走的很安详的蝉。 蝉的样貌当真十分奇怪,和荒原上的其他生物的风格差异甚大,简直就是两个画风。 让我去描述的话,我浅薄的辞藻可能也没法很好的将它刻画出来,一言以蔽之那便只能是“不可名状”。 就好比蝉它那对羽翅吧。正常有羽翅的生物,比方说蝴蝶,我能描绘一天一夜不带重样的,从形状到颜色到厚薄,我都能说出个名堂来。但是蝉的羽翅...... 唔......它的双翅......厚度方面......薄如蝉翼? 好像说了些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徒手挖了个小坑,把可怜的蝉埋进土里拍实,我抬起头,只见云桥已经搭得差不多了。 “大家休整一会儿,过会儿准备渡桥。”领队喊了一嗓子,众人默契的原地坐下休息。 当然,已经歇了半天甚至睡了一觉的我就没必要继续歇息下去了,走到云桥边上探头探脑。 说是云桥,但其实只是个桥墩。桥面从悬崖边上伸出一步的距离,再进一点便是云卷云舒的云幕了。 云幕处云体移动速度很快,但半步之外的我却丝毫没感觉到一丝一毫的风。可以说是很神奇了。 云桥整体是灰白色的,看上去软绵绵的,但实际踩上去却相当坚固。虽然我并不多的知识储备告诉我,云的本质是水,水被压缩也只能是水,再不济也是冰,无法形成什么劳什子云砖,但现象压过理论,我只能猜测可能云涧的云比较特殊吧。 领队表示,一会儿过云桥时,由力气大一些的壮年在队伍前面顶住云幕的冲击,从中快速采集云体,交由后排的技术熟练工加工成一块块云砖,然后再送回去连在桥体上,最终走一步造一步,形成跨越云涧的完整云桥。 这是一项技术活,首先顶住云幕的冲击就不是一项简单的工作。它需要一定的“吨位”,体重足以压住云幕中的狂风,但还不能太重,否则会压垮云桥——当然,队伍里没有这种肥硕的人。其次,要从云幕中取云,还要筛选出其中能用作加工云砖的合适部分,如此才能递给后方人群加工云砖。 这十分消耗体力,所以需要定期轮换。 还好,队伍中力气大的硬汉还是挺多的,云桥一次大概能容纳三五名汉子在队伍第一排,轮换完全能顶得住。 关键在于时间。一旦傍晚到来,云幕消散,那云砖便无法加工,云桥无法延伸,那众人就无法到达对岸。而夜晚大风会卷挟着云回流,冲垮半成品云桥,让众人一天的努力化作乌有。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云幕中会有一些奇怪的生物出没......它们多半是被卷进去出不来的,比如说无主的影子们——贼可怜,卷进去后压根出不来,傍晚之后会附在云体上被带入高空,哪也去不了。唯一能出来的方式大概是附着的云体被人为取出加工成云砖,这样大概就能脱困了。 其次还有一些蝉,估计是瞎飞,飞进去出不来了。傍晚时云幕散去若是没死在里头,那估计能活着脱困。 队伍的众人歇息结束后,在领队的指挥下排成紧密的队伍,结队踏上云桥。 我被安排到了队伍末尾的地方。我毫不意外,毕竟我看上去有些瘦弱,没什么力气的样子。也不会制作云砖。 这是实话,倒是带着的黑猫有些用,可以坐镇大后方防止零星的无主影子偷袭的样子——黑猫能以影子为食,一般影子不敢靠近。 哦,还能捕蝉。虽然蝉不会袭击我们就是了。 风大多是竖直方向的,所以不是很担心被冲歪掉入云涧。我跟在队伍后面进了云桥。队伍中的人们排列十分紧密,防止被冲散,不过我也因此完全看不到前面人的动作,只能很无聊的待在队伍末尾一点一点前进。 左右两边都是花白的云体,作着高速运动,趴在我头上的黑猫伸出爪子,有些好奇的挠了挠,划出一丝云翳带入嘴角。 看起来什么味道也没有,黑猫于是失去了兴趣,将爪子缩了回去。 拥挤中我仿佛听见了什么奇怪的声音,浩大而微淼,朦胧而清晰,仿佛从远方传来,又似乎近在耳边。我回过头,什么也没发现。 背后是空荡荡的云桥通道,左右洁白无瑕,如同白色的墙壁,脚下是灰白色的云桥,如同大理石质的地板,顶上是高高的穹顶,如触不可及的天花板,云桥尽头的远处则是无垠荒原。 我又仔细的凝神听了听。 什么也没有听到。 真奇怪啊。我回过头,跟紧队伍。 我好像记起来了一些什么,又好像忘记了什么。 我还记得我最初选择在荒原定居,是为了远离城镇。虽然远离城镇的原因我忘记了,但现在我却要为了寻找最初的记忆,前往“圣城”。真是很有意思。 但是名字是很重要的东西,过往也一样。我需要找回它们。 扶正了有些歪斜的背包,我跟紧队伍又走过了数十米。 两边的云幕开始变得透明可辨了——风快停了。 这意味着留给队伍的时间不多了。 实际上从踏上云桥开始,时间就已经过去了数个小时,能否顺利的到达对岸,主要看云桥搭建处云涧的宽度。 终于,天色开始昏黄的时候,云幕散去了,而我们也几乎完成了完整云桥的搭建。 对岸离云桥只有几步之遥,我们完全可以跳过去——当然不可能这么做。 以防万一,领队还是拿出几块木板进行拼接,搭在了对岸和云桥上,用作连接的保险。 否则万一跳的时候一紧张,掉下去几个人......那就很滑稽了,属于得不偿失。 几分钟后,队伍全部安全抵达对岸。领队宣布我们正式抵达圣城的外城——云涧划定范围内都可算作外城。 大概这云涧就跟护城河差不多吧。 虽然眼前这里的景象和正常荒原景象别无二致,但我们都知道这里已经并非荒原了。 远处甚至能隐隐约约的看到连绵起伏的群山,这是我先前在荒原上完全没见过的风景。 “群山?”领队大概是听到了我的嘀咕声:“那可不是山。那是城墙。” ............ 第十三章 古书,血肉,村庄 ............ 圣城的周围有一圈城墙,距离云涧大概有半天左右的距离——如果走得快点的话。 但是为了保证我们一行人到达城墙下还有充足的体力,我们还是选择了慢悠悠的晃过去。 据说城墙高千米,宽少则数十米,长则上百米。领队也不太清楚这城墙建起来是为了防什么东西的。 不过看起来城墙相当完整,并没有什么残缺,从云涧开始的地面也都十分正常,没有什么战火肆虐的迹象,看来大概是防了个寂寞。 到底是什么假想敌,需要建起这么夸张的城墙? 我想象不了。我家农场为了防羊什么的都只围了几圈栅栏的。虽然没什么用。 一路上遇到了好几次蝴蝶,导致我们不得不停下休整了好几次。等到接近城墙时,已经是两天后了。 城墙高耸入云。站在城墙下,向左望,望不到头,向右望,望不到头,向上望,望不到头。此时我的心中,震撼是唯一的感受。 城墙材质十分奇怪,不是砖石,不是木土,不是金属,看起来倒像是......肉团。墙体有些半透明,能透过表皮看到深处隐隐绰绰的血管等组织。仔细观察能还看到一片片的立体纹理,十分特别。 这片城墙,是活着的。这种感觉,是那种属于生物的生命力,和一般的死物完全不同。 这分不出是动物那种的肉还是植物那种的肉,但总之确实让人感觉那是一团团肉聚合形成的城墙。 墙体非常坚实,摸上去的质感就像是在摸什么质地坚硬的金属一样。 不过没有看到城门,该怎么通过呢? 我看向了领队。 此时领队解下了背负的行囊,正在翻找着什么,一名同行者正在帮他展开行囊的开口。 过了片刻,领队翻翻找找,掏出了一本书册的样子。 我好奇地凑过去一看,上面全是看不懂的文字。字体很花很细,像一串打了结的绳子,显得这本书很高级的样子。 书页有些泛黄,但不影响阅读。领队很快翻到了他想要的页码,比着上面的文字开始吟诵着我听不懂的语言。 那种发言方式很古怪,古怪到我甚至连模仿都有些困难。这大概是开启通道的口令什么的吧。 不过当领队吟唱完长长一串不知名语言组成的绳子后,我惊讶的发现——什么也没发生。 城墙并没有如我预料的那样打开一道供我们通行的口子,也没凭空出现什么被隐藏起来的城门一类的东西。 领队合上古书,丢进行囊,重新背了起来,似乎已经完事了的样子。 只见他径直走向城墙,双手按在了城墙上,被按到的部位顿时就起了反应,如水波般开始波动起来,向周围扩散,绵延数十米远。 待数十息后,波动停止了,波动范围内的墙体似乎变得极为透明,我们甚至能一眼看到城墙的另一边的情形。 “好了,走吧。”领队戴上脱落的兜帽,一头扎进了原本坚实的城墙中。 原先坚不可摧的城墙,似乎变得酥软了,伸手一抹就会散掉。 队伍众人纷纷进入血肉城墙,我也抱着黑猫紧随其后。 城墙的质感变得很奇怪,像是一滩烂乎乎的东西,接触到皮肤的那种黏糊糊的感觉让我有些恶心。 好在除了恶心之外没有什么危险,很快我顺利通过了城墙,来到了另一边。 呃,其实也不是那么顺利。身上沾满了半透明的奇怪血肉,黏糊糊的丢还丢不掉。其他同行者就没我这么狼狈了,因为他们有斗篷或披风,能挡住这东西。 放眼望去也就只有我如此狼狈。 我低头看了眼黑猫,她居然也干净整洁,一点污秽都没沾到。 可恶,这是什么种族天赋。 就在我琢磨着要不要拎着疑似自带清洁光环的黑猫给自己搓个澡的时候,领队发话了。 “我们现在已经正式进入圣城啦。”他说。“不过这里还是外城区,距离内城区还有一定距离。我们往中心区域走一段路,找个村子先休整一天好了。” 我举双手双脚赞成,我现在的情况十分需要洗个澡。 于是乎刚穿过城墙的我们马不停蹄的继续向圣城中心赶去,身后的城墙在我们走后不久也逐渐恢复了原来的色泽与坚实。 走了一个时辰左右的样子,日下西斜,我们终于看到了一处村落。 领队先上前和村长进行了一番交涉,随后回来表示对方同意我们在村子里短期驻扎,不过就无法提供空余的屋舍了。 于是乎队伍众人进了村,选了块村子暂时用不上的空地,开始扎营。 我则是用几枚灯泡换了些水,向村里人问了路,想找个地方洗个澡。 结果说村子里没洗澡的地方,身上脏了一般是在自己家里用湿润的布匹擦洗身体清洁的。 我没有办法,摸出村子找了块凸起的石头躲在后面冲了个澡。 至于衣物上附着着的糊状物......只能尽可能抖一抖了,实在不行到时候进城直接换一套好了。在这里洗衣服的话,第二天起来铁干不了。 回到村里营地,队伍里好心人日常帮我也撑起了一顶帐篷。我谢过对方,随后便躺进去打算睡下了。 又累了一天,我感觉我的身体实在有些遭不住了。 迷迷糊糊躺了一会儿后,我便进入了梦乡。 ...... 第十四章 雨幕,原羊,羊毛 ............ 我从帐篷里醒来。 有些冷,帐篷里游离着两三只冷冷散散的寒冷,它们似乎有气无力的,时不时抽搐几下。 我坐起身,发现是帐篷有了些许破损。帐篷发出低低的吃痛声,伤口处漏进几滴血红的雨水,偶尔还有外头的寒冷朝里面瞥上一眼。 看来是下雨了。 打了个哈欠,我出了帐篷,悚然一惊。 只见外面滂沱大雨,雨幕连丝成片,天地一片血红。但自己帐篷附件却没有雨水坠下—— 我抬起头,一片黑影为我和我的帐篷挡住了雨。我眯起眼仔细看了看,这原来是一个巨型生物——黑影的四角生着比我整个身子还高的腿。 那腿毛茸茸的,看上去令人很有安全感。 “你醒啦。”沉闷的声音从头顶响起。“贫僧恰好路过此地,观施主房舍——有些残损,正值风雨大作,贫僧便自作主张......希望施主不要见怪。” “呃......多谢。”我向它(?)道谢。 是佛门的? 可是......不是说佛门大多都是机械造物么? 我收拾了一下被风吹得东倒西歪的帐篷,坐在没有被积水占领的相对干净地面上,等待着雨停。 “我能感受到,”头顶再次传来话语声。“你刚才做了个梦,对吧?” “梦?”我眨了眨眼,开始回忆:“好像确实做了一个梦......梦见了......车......人......死亡......” 梦中的事物最难捉摸,我只能记得梦中一些模糊的画面。 “车?”那声音发出奇怪的声音:“呼噜呼噜,施主莫不是入了源狱?” 旋即又道:“哦不,若真是如此,施主应当记得很清晰才对。” 我听到源狱,来了精神:“大师,源狱是什么?” “贫僧法号了羊。”那声音答道:“源狱是圣城的虚影,是真实的过去,是梦境的世界,是战争的残骸。施主知道‘祂’么?” “‘祂’?”我想到了领队向我介绍圣城时的模样:“所知不多。” 那声音似乎叹了口气:“祂是源狱之外的神。当时还没有荒原时,祂进入了源狱。祂什么都没有做,就使得源狱变成了源狱——当时还不叫这个名字的。源狱世界成为了一片炼狱,一切都乱套了。后来有了荒原。祂依然什么也没做,荒原也渐渐开始变得和源狱一样了。唉......” 嗯? 我有些疑惑。这位了羊大师的说法似乎和领队、路由法师的说法有些出入。 他们不是说,佛门和圣城所属的信仰并不矛盾么?怎么在了羊大师口中,“祂”是个毁灭世界的恶人——恶神? 我把我的疑惑说了出来。 了羊大师静静听我说完,又发出了呼噜呼噜的声音:“路由法师?佛门僧谱字辈从来没有这二字。多半是随意起的罢,这说明它佛法并不高深,连......” 了羊大师话头一停,仿佛是想到了什么,竟沉默不语起来。 我追问几句,了羊大师都不再应答,只是不时发出几声沉闷的叹息。 看来佛门内也并非都是一团和气啊...... 我啥也没问出来,一头雾水。 大约中午的时候,天放晴了。 了羊大师此时也移开了身子,我才惊讶的发现——了羊大师居然真的是只羊。 呃,虽然但是,了羊大师似乎是只巨型化的羊。正常羊体高最多不过一米出头,而了羊大师......光是腿就有两三米高了。 但是整体看上去毛茸茸的,所以我并不觉得可怕。 村落里的人似乎是认得了羊大师的,纷纷向它打招呼。 我于是向村里人打听了羊大师。据说其实了羊大师才是“羊”,它们一族温和体弱。荒原生物一看就觉得好欺负,于是现在的“羊”就把自己模仿成了羊的样子,吸引其他生物攻击自己,进而反伤。 原来是这个样子吗。 据说了羊大师一族——就称其为“原羊”好了——原羊是很弱小的,身上蓬松卷起的大片棉毛无法提供有效的防护,甚至下下雨天淋雨时会疯狂吸水,导致原羊无法承受其重量,倒在地上再起不能,只能任由其他荒原生物宰割。 因此原羊当下已经十分罕见了,了羊大师似乎是因为修习了佛法,雨水不沾身,所以能为我挡雨。 随后我找到了正在和村民置换物资的领队。我向领队说明了帐篷破损一事,但领队遗憾的表示他也没有办法——只能自己想办法修补修补。 但就算这么说,也没有材料啊。 好心的村民愿意提供针线等工具,但他们也确实没有多余的布匹能给我了。 我于是在村子里外附近四处溜达,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能修补帐篷的材料。 我可不想以后每天晚上睡觉都漏风,然后与挤进来的寒冷们同枕共眠。 我看到在村后土坡上......了羊大师和黑猫在对视。 很诡异的一幕。 黑猫很舒服的盘成一团,慵懒的睁着半只眼睛看着了羊大师,而数米高的了羊大师似乎是好奇的围着黑猫踱着步。 黑猫看见我,几步跳到我肩头。 “了羊大师。”我打了个招呼——然后目光落到了了羊大师厚实的毛上。 虽然好像有些不礼貌......但是...... “施主想要贫僧的毛发?”了羊大师听到我的请求后思考了片刻,抖了抖身子,便落下一丛丛白花花的羊毛来。“小问题。” 我自然是喜出望外——白嫖来的东西就是能令人快乐啊。 了羊大师佛法高深,雨水不沾身,那么它脱落的羊毛有没有避水的功效呢? 带着黑猫和羊毛找了片正常的积水试了下,很遗憾的发现离体的羊毛并没有那种神奇排开雨水的效果,不过却也不吸水,勉强可以用做修补帐篷的材料。 带着羊毛来到好心村民家,用一手高超的手艺活修补好了帐篷——在天黑下来之前。毕竟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是自己独自生活,动手能力可以说非常之强。 队伍里有的人几乎是睡了一天——看来一路上确实是累着了,搭建云桥也确实耗费体力。 我却忙活了半天,完全没休息到。虽然之前也没有怎么累到就是了。 了羊大师在村子里呆了半天后也启程离开了。它能在夜间行动,无惧那些寒冷,这让我很是羡慕。 明早我们也要启程继续赶往圣城核心区了,我提早搭好帐篷睡下,盯着布面上缀着的几丛白点进入了梦乡。 ............ 第十五章 启程,骑士,谜团 ............ 清晨的阳光透过帐篷刺破了我的幻梦,爆开化作满地的赤朱丹彤。 我好像又一次做了昨天那个梦,一模一样。似乎是有关车、人、选择、生与死的。但是印象在我脑海中飞速的消散,很快只在我脑海中留下了一股淡淡的遗憾感,那是我梦中残留的感觉。 但是我没时间回味这感觉或是回忆梦中场景了,我得加紧时间在队伍整装出发之前把地上这摊红色给解决干净。 最近做的梦属实有些多了。 由于并没有带来扫帚之类的工具,清理起来有一些麻烦。 稍微费了一些功夫,我收整好了行李,与大部队会合。 众人休整完毕,看起来精神头非常不错,于是告别了村子里的人,继续朝圣城核心区进发。 这里不在是一片荒芜的无人区了,低矮的电池丛和草丛间偶尔能看到几条光秃秃的小路,不时还能看见路边有几处他人生火留下的些许痕迹。 一直走到日当头,众人原地歇息片刻。领队又给每个人分了一些水。水本来不是很足了,但是刚在村落中补充了一些,这些足够我们撑到核心区,并且绰绰有余。 休息还没多久,侧方有一人骑着奇怪的生物靠了过来。 “先生们,你们好。”他衣着似乎有些狼狈,穿着破破烂烂的铁甲,面罩头盔部分似乎是破损太过严重以至于挂在了他的坐骑尾巴上。“请问拉曼查在哪个方向?我似乎是迷路了,不知道来到什么地方了。” “拉曼查?”我身边一人答道:“完全没有听说过这个地方。” 众人纷纷表示不清楚这个地名,认为这或许是个什么地方的小众别称。 “看来我当真是迷路了。”那人看起来很失望的样子。“可怜我的绝世佳丽杜尔西内亚呀,她可能等不到我了;可怜我的桑乔兄弟呀,他也与我走失,怕是再也不能相见了。唉——” “请等一等。”我惊讶道:“你刚才说的......什么亚什么桑乔,是人名么?” “当然了。”他从坐骑上艰难的翻下身。“一位是我的公主——一位是我的仆从,也是朋友。可惜!方才遇见一只白色巨兽,我因一时冲动,与之搏斗,不慎与我的乔桑兄弟走散——” 白色巨兽...... “......你说的白色巨兽,是不是四只腿,浑身毛茸茸,身高约有四五个你高?”我忍不住问道。 “是的。你们也遇到过?怪不得我朝它发起冲锋时它直接跑开了。”他似乎有些沾沾自喜。 好吧,的确是了羊大师。苦了大师了。 “那么,你还记得你自己的名字吗?”我想了想,问出了我认为比较关键的问题。 如果眼前这人还记得自己的名字,那或许我能从他身上找到我失落名字的线索。 “哦,差点忘了作自我介绍。”他抚摸着他坐骑的背部:“这是我的伙伴‘驽辛难得’,而我则是游侠骑士......” 话头刚到一半,戛然而止。他呆立在那里,口中喃喃道:“我...我叫什么来着......” 他清瘦的面庞上逐渐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似乎无法相信自己居然遗忘了自己的姓名这件事。 他给我的感觉和医生很像,但又不相同。医生我是了解的,他原先是只在乎他口中的瘟疫研究,所以对身边的其他无关事物没什么太大的关注,是以记不住其他人的名字很正常,所以后来遗忘了自己姓名后,就“什么人名也记不得了”。而眼前自称是骑士的中年男人,显然之前记得不少人的名字。而现在独独却忘记了自己的名字,这就很值得深思了。 “别管他了。”旁边有人戳了戳我。“你再仔细看他。” 我闻言,有些疑惑的看向骑士。我这才发现,骑士已经失掉了他的影子。不过他的坐骑影子却还在,这倒是有些讽刺。 没了影子的人会逐渐看见他人看不到的事物,会被那些事物攻击,进而变得看起来不太正常。是啊,谁会看到羊就向它们发起攻击的呢?虽然很久之前的羊——“原羊”——是很弱的,但现在哪个有点见识的正常人不知道羊是很危险的生物? 除非这位游侠骑士能找回他的影子,否则他可能活不太长久了。 队伍准备继续出发了,我也叫醒了趴在地上小憩的黑猫,让她跳进背包或者我头顶上接着睡——嗯。 那位游侠骑士此时似乎也结束了自我怀疑的低语,看我们打算离开,就叫住了我,向我讨点水喝。 “呃,我的朋友。一个月不吃不喝是游侠骑士的骄傲。即使吃,也是有什么吃什么。但是我和我的桑乔朋友失散了,我现在身上是一点东西都没有了——都在我的仆从身上。所以好心的朋友,能不能...给我一些水?一些就好。” 他是这么说的。 虽然我很奇怪对方说话的方式这么怪异,拐着弯说了一大长串,但我还是耐心听完了他的话,然后给了他一小瓶水。毕竟这会儿对我来说水不是很缺乏了,听领队的意思,估计明天就能行进到核心区的样子。 这位可怜的游侠骑士真诚的向我道谢,随后骑上他那奇怪的坐骑,和我们分道扬镳了。 我盯着他离去的身影——地上只投射出了他坐骑的影子——他和医生一样,给我一种很特别的感觉。似乎有些莫名其妙的亲切。怎么回事呢? 我小跑跟上了大部队。茫茫中我听见远方传来那位游侠骑士的歌声,或者可能是吟诵声—— “——祖慧智子觉,了本圆可悟,周洪普广宗,道庆同玄祖,清静真如海,湛寂淳贞素,德行永延恒,妙体常坚固,心朗照幽深,性明鉴宗祚,表正善喜祥,谨悫原齐度,雪庭为导师,引汝归铉路——” 我虽然听不真切,但我也知道他吟诵的是什么——是佛门的法号字辈篇目,昨日了羊大师说与我听过的。可骑士是如何知晓的? 我理解不能,只能猜测失去影子的人所看到的一些事物让他得知了这些东西。 谜团似乎越来越多了。我一路走着一路思考着。 了羊大师称梦境世界为源狱,而梦境世界的僧人称其为源界,反倒是偃师称其为源狱。那么了羊大师其实是和偃师是同一派的...... 而了羊大师和那些电子僧人都是佛门的。同时,了羊大师似乎不是很看得起它们——了是字辈中的,而宇称菩萨和路由法师的名字并不在其中。这或许说明了羊大师才是“正统”? 了羊大师又对圣城的那位“祂”似乎有敌视的意思...... 真倒是真叫人搞不明白了。 我的思绪逐渐乱了起来,线索凌乱无从抓起。我的直觉告诉我,如果我搞清了一切的真相,那么解决我失落名字这种小事将会是手到擒来。 或许到了圣城核心区时,那里会给我一个答案。我寄心于此,埋头赶路。 看着远处的云幕逐渐散去,露出了其后的天穹——血红的夕阳逐渐染红了天空,不知怎么的,我心中浮现出今早梦里最后的一幅场景来—— 梦中,如云幕般浓厚的迷雾笼罩着我,伸手甚至不见五指,远处的地面上血红色的液体缓缓向我脚下蔓延。 那不是水。 看不见的、有些莫名其妙的悲伤感淡淡的蕴在对这梦的回忆中。 ............ 第十六章 排队,推理,佛经 ............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 我们走过了一天一夜,终于到了圣城核心区入口前。一路上也偶尔遇到其他人,有的只是路过,有的目的地也同样是核心区,于是便也一起同行。 途中遇到过两次蝴蝶,一次蝉。据新加入的同行者说,似乎佛门寺庙中的梦蝉有些不知道为何跑出来了,佛门对此没有任何说法。不过梦蝉本身并无多大危害,所以圣城方面也没有太大关注。 现在我站在核心区入口处排队等待进入,感觉有那么一丝无聊,于是四处观察起来。 核心区有土石堆砌的城墙,厚厚的围了一圈,里头就是所谓的圣城核心区了。眼下这里开了一道城门,不少大约是卖东西的小贩在到处推销他们的商品,人来人往,有些热闹。 但是很显然没太多人会愿意在这里买他们的东西,但凡是个正常人都知道进去后就能买到同样品质但是更加便宜的商品。除非是为了应急,长途奔波口干舌燥,才买上几瓶水。 或许是因为城镇间货币并不流通的关系,这些小贩主要采用以物易物的形式进行交易。不少人以灯泡、狼毛、电池作为兑换物,似乎这三者是“通硬货”。 稍微远一些的地方能看到人为开垦出的田地,种植了高品质电池或是其他一些作物。看不太真切,毕竟离得有些远。 城墙上似乎有卫兵,十几步一卫,披坚执锐,身旁似乎还放置有金红色的奇特武器,看这配色,大抵是佛门友情提供的装备罢。 队伍里的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我张望兴头过去,也没有加入他们谈话的兴趣,于是抱起背包上睡得正香的黑猫,顺手翻出路由法师赠给我的《金刚经》翻了起来。 或许里面记载了什么线索呢? 书破损的有些严重,隐隐发出呜呜咽咽的低鸣声。不过好在内容可读性尚可。 “第一品:法会因由分......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祗树给孤独园,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尔时,世尊食时,著衣持钵......” 嗯......看不太懂。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很多很多的人,人与人之间不尽相同,而人又要活着,于是自然也有很多很多很多种活法。而活法繁多,说话的方式也自然繁多,不同说话方式的人理解对方的意思是有一定困难的。这很正常。 我勉强能看懂其中一些句子段落,但无法串联成完整的意思。于是失去了细读的兴致,随意的扫着。 这时,我看到了一句有些眼熟的句子: “须菩提!若有善男子、善女人,初日分以恒河沙等身布施,中日分复以恒河沙等身布施,后日分亦以恒河沙等身布施,如是无量百千万亿劫以身布施......” 这句式,我似乎不久前听过。 是了,在小电音寺那里,路由法师同宇称菩萨论道时,宇称菩萨说了—— “须菩提!若有善者,以须弥信息布施,如是无量百千万亿劫之数据库耶?” 唔......我心底隐隐有了一个想法。 我快速翻阅起了这本不算厚的书册,一目十行的搜索起了关键字。几息后,我合上书册。这册佛家经典里......没提到过“信息”、“数据”等字眼。一次也没有。 有些地方这就说得通了——佛门,有两套体系。 我很快想通了其中的关窍。那路由法师,是荒原上诞生的自然生命、智能机械无疑。那么什么使它出家、步入佛门一途的?应当是机缘巧合下,得到了这本佛门经典,对佛门心生向往,于是开始修佛。在这过程中,他遇到了其他同道——其他的佛门行者,进行了少量交流,得知了关于佛门的更多信息。但是这些信息,却是属于“另一个佛门”的...... 在“另一个佛门”中,有信息、数据等与智能机械高度融合的描述。而路由法师所得到的经典上则没有。所以路由法师得知了自己所知道的只是佛门的只言片语,于是踏上了寻求高僧指点的旅程——前往佛门寺庙圣地。中途途径小电音寺时,路由法师的发言我还记得——“南无虚拟实境佛。小僧未曾有幸得过佛缘,肯请菩萨指点。” 南无虚拟实境佛,这应当是一句问候语。想必是从我猜想中“路遇同行”那里学来的。未曾有幸得过佛缘——为什么路由法师要说自己未曾得佛缘?因为发现了最初得的这本经典“并不算佛缘”——而电子佛主宇称菩萨数据传输给路由法师的资料“佛法心得若干”,才能让路由法师“心意满足”。 而了羊大师——显然绝不会是属于“另一个佛门”的。它说自从圣城信仰的祂出现后,“一切变得乱套了”......又批路由佛法不深,那两类佛门的关系就比较了然了——了羊大师所属的是“传统”佛门,而智能机械们拥护的,是“新”佛门——两者大概属于演进关系。而改变的原因,则是圣城信仰的那位的出现。 我自以为精明的点了点头,为我的机智所满足。虽然我仍不清楚梦境世界、荒原世界、祂等等等等事物之间的关系,但我至少厘清了一些事情,这是个好的开始。 虽然它大部分建立在我对路由法师经历的猜想上......但完全说得通呀,应当八九不离十吧。 日头西斜,阴影从城头上洒落下来,让热闹的人群暂时冷却了些,竟已是到了下午。 前面队伍还有长长的一截,估摸着夜晚到来前可能无法全部通过了,或许得在外扎营。 人群中有身披金红色袈裟的机械僧人流转各个队伍间,说些“福报、阪依”之类的话,似乎是在传播佛门教义。 不过人类基本上是不感兴趣的,有几位排队等待进入的机器人听得倒是有些意动的样子。 “咦?”那传道者注意到我手中的书册,凑了过来。“施主从何处得到它的?” “呃......”我沉吟片刻,答道:“一位佛门友人称我与佛门有缘,赠与我的。” “如此。”它显示屏构成的面部看不出表情:“能否将此经典交归予大电音寺?此乃遗失在外的佛门典籍,于我们极为重要——我们愿出足够的、你需要的物品与你交换。” “这倒是没什么问题。”反正我也看过了,加之本就准备拿它当备用柴火来的,也不觉可惜。“就是......能不能换些梦蝉?” 咳咳,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我看到了黑猫忽闪忽闪的眼神——我懂她的意思。 黑猫似乎喜欢捕食蝉?又或者只是喜欢玩。不管怎样,我换些梦蝉来讨她开心是很值当的——黑猫可是我在荒原上生存的一大助力。 传道者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问,愣了片刻,随后欣然答应。并表示可以随它前往特殊入城通道,可以免于排队—— 还有这种好事?! 不早说,早说我答应的更勤快。 于是我便告别了领队和队伍,同传道者来到旁边的一处小门,借由佛门通道进入了核心区。 ............ 第十七章 城内,住持,水山 ............ 核心区内的光景果真不一般,墙内墙外仿佛是两个世界。 即使是先前圣城外围的村落,其地面也没有做任何硬化处理,都是荒原上随处可见的荒土,遇上下雨便泥泞不堪。而圣城内部几乎看不见荒土,或为青砖铺地,或为金属浇筑。建筑风格也与先前见过的村落建筑全然不同——外围的村落里,基本上都是小木屋或石头房,相对比较简陋。而核心区内,则完全是另一番天地了:从城墙开始向里走,先是低矮的斜歪街道,风格各异——大抵是因为圣城内是多种族混居吧。 过往的居民有人类,有智能机械,有原羊,有狼——哦,狼应该不是居民,而是居民饲养的家畜或宠物。看上去,不同种族的居民有不同的宜居环境,生活在不同的区域。 街道虽然歪歪斜斜的,但却出乎意料的干净整洁。我跟着传道者,依次走过石质街道、金属街道、玉石街道,最后步入一片高楼群中。各色闪着光刻着字句的广告牌们横在森森高楼间,晡时的阳光很难穿过层层阻碍在地上投下只言片语,导致此间有些许阴冷。不过盘旋虬结的霓虹灯巧妙的掩盖住了这个缺点,仍让人感受到些热闹的气氛。 圣城核心区整体格局大致就是这样,呈“山”型,四周矮中间高。这里的高楼也不似梦境世界中的拔节高楼一样粗制滥造,而是巍峨壮丽,威严肃穆。它们鼎立天地间,彰显着圣城的繁华。 传道者很快把我领到了圣城中最大的佛门寺庙,也是佛门圣地之一的大电音寺前。 这里倒是没有街灯闪烁、霓虹环绕。大电音寺建筑风格和我见过的那小电音寺很是相像,朱栏玉户,画栋雕梁,隐隐还有佛光氤氲。 “请在此稍候。”传道者对我说。它的显示屏分辨率很高,比我先前在小电音寺中看到的佛主身上光屏的分辨率都高。该说什么呢,真不愧是大寺庙啊。 黑猫四处嗅着,似乎有些不太适应周围环境的变化,看上去有些紧张,胡须一动一动的,有些可爱。 传道者原地静静站立片刻,不多时,大电音寺内便步出一位看上去设备更加精良的机械僧人。它同样身披金红色袈裟,左手手持一柄造型独特的禅杖,右手则提着一只笼子。 笼内有三只梦蝉,攀附在笼壁上,翅膀轻微颤抖着。 来着自我介绍说,它乃是大电音寺外院住持。它对我愿意交换书册表示了郑重的感谢,并表示已将我纳入佛门网络的友好白名单中——与大电音寺保持信息交流的其他寺庙或佛门行者将对我持友好态度。 这倒是意外之喜。 我是交过那本《金刚经》,顺理成章的询问有关失落的名字的问题。 住持听了我的疑问,思考——或者说,在数据库中搜索了一会儿后——告诉我说: “很遗憾,资料显示,荒原上的生物个体几乎都是没有名字的。严格来说,我佛门的法号也并非名字的一类,只是一种......古老的佛门习俗,一直延续至今。因为在荒原上拥有名字是一件危险的事情,很久以前还有不少生物个体是有名字的——但现在没有了,这事本身就说明了一些问题,不是吗?” 住持的意思是,大部分有名字的生物死了,所以后来的生物大多都是没有名字的。我摇了摇头,并不满意这个答案:“可我明确的记得,我过去是有名字的,但是某一天忘记了。这怎么解释呢?” “这种情况确实少见。”住持又“思考”了片刻,道:“不过也并非没有案例。我们佛门观察到圣城中偶尔会出现一些奇怪的生物。这里说的奇怪并非是指物种奇怪,它们可能是人类,也可能是机器人或其他什么。它们奇怪在,他们并不诞生于荒原——也不诞生于源界。它们似乎是有自己的名字的,其中不少在来到圣城后遗忘了。” “哦,对了。”住持似乎想到了什么,“我大电音寺有一位行者便是如此,它有‘俗家名’,且并未忘记。” “请问能说的具体一些吗?这对我很重要。”我闻言,有些激动。 “当然可以。”住持道:“它虽然忘了自己的名字,但其有关名字的数据被第一时间上传至了附近的寺庙数据库,这使得它能够下载回来得知自己的名字。它似乎不是智能机械,但和智能机械极其相似。它自称是机械冥刻者——这似乎是它的某种称号,它更喜欢这个称呼而不是它的名字:p03。它称要完成终极冥刻,但不知为何出现在了圣城,这导致它产生了严重的自我怀疑。我们佛门经过对它耐心地开导,它也最终才放下了执念,并加入了我佛门,成为了一名行者。” 我有些失望——原来是智能机械,通过这种手段寻回失落的名字。 这种方式我可无法复刻,我又不是机器人。 不过......咦? 我失去记忆的时间段应该是来到荒原定居之后。那么或许我的屋子里有自己名字的线索?就像p03通过上传数据对信息进行保存一样,或许我在忘记名字之前留下了什么记录也说不定。虽然不记得我有做过类似的事,但指不定是一起被我忘掉了呢...... 有机会回家看看。 “那,多谢住持大师了。”我感谢道:“除了名字,我连过去的记忆也遗忘了一些。大师知道如何恢复已经被遗忘的事吗?” 住持摩挲着手中的禅杖,脸上显示屏显示出一幅画面来:似乎是寻常的荒原景象,但地面上水泽遍布,而荒土湿润粘稠,质地奇异。 这是......积水扎堆出现? 好像不是,就是普通的水域——因为我看到有只狼在画面中出现,惬意的饮着水。远处隐隐绰绰能看到一座蓝色的山,与天幕颜色很是相近,几乎融为一体,很难分辨。 “这是......?” “这是水山。”住持道。“在圣城核心区以北——云涧附件。那里是一片沼泽,中心则是水山。据数据库记载,水山顶的活水拥有洗涤灵魂的功效,或许能唤醒施主心底潜藏的记忆。” “多谢相告。”我有些欣喜。“那就不多叨扰——” “天色不早,施主初来圣城,想必并无合适的住所。不如暂先于我大电音寺暂住一晚,再做打算?”住持关闭了画面投屏,朗声提议道。 我抬首望天,虽然这圣城的玉宇琼楼遮蔽了大片天空,但也能看出此时已是傍晚。确实要找个歇脚地了,这样也好。 我再次表示的感谢,跟随着住持步入大电音寺。 而传道者返身原路离开——是要回城门口继续传道的罢,智能机械并不需要休息,真是方便呐。 我走入大电音寺,准备度过在圣城的第一夜。 ............ 第十八章 大电音寺住客会梦见电子偃师吗 ............ 寺庙内部大殿一重接着一重。 第一重大殿正面有一尊菩萨像,高大威武,手中还举着一柄杵。 我知道这代表的意思,在小电音寺过夜时听同行人说过。这个动作代表着该寺庙“实力雄厚,可较长期提供餐宿”。而小电音寺的那尊则是横托着杵,着代表着寺庙“实力中等,可较短期提供餐宿”。 住持看我似乎对那菩萨像感兴趣,介绍道: “这是各寺庙天王殿都会安放的一位韦陀菩萨像。手上举着的是希格斯场发生器,用于运转其顶端凸起内的三极夸克进行缘起无自性的依空运动,同时也为其他部分内的挠场波通信仪提供保护。” “简单来说,这杵外壳是个保护器,保护顶端与柄部;顶端部分象征着三摩地无动摇之意,可消除业障;柄部乃是佛门各寺庙间的通信基站。” 住持似乎是生怕我作为一个无知的人类,无法理解智能机械们高深的技术,特意为我通俗易懂的翻译了一遍。 真是谢谢你哦。 黑猫有些没有精神,趴在我肩膀上打着哈欠。我向住持点了点头,跟着它来到我的临时住所。 据住持所说,这是外院第一殿偏殿的一处闲置房屋,供人类香客歇息的。明早外院过堂时它会顺便来叫我起床。临走时把梦蝉笼子也带走了,说是可能会影响人类睡眠质量——明早我走时会交给我。 我观察了一下这里的环境,真不错,比我略显寒酸的家规整多了。床铺上铺的都是狼毛垫,软乎乎的。而我家里只有钢板床——有空一定要去置换点狼毛或原羊毛回家。 时候也不早了,黑猫很安逸的睡了下来,说明这里应该相当安全。于是我舒舒服服的躺在狼毛床上,沉沉睡去。 ............ 视觉从虚无中诞生。 我眨了眨眼。 四周已不再是舒适的小屋,而是一片荒芜的广袤土地。土地上零散的分布着铁锈碎屑、机械零件,以及低矮的杂草。嗯......还有一些质地奇怪的碎屑。 怎么又进来了......梦里的世界。 新佛门称其为源界,传统佛门和偃师们称其为源狱。 上一次误入这里,我只是想着离开、回到荒原。而这一次,我就不是那么急着回荒原了,梦境世界应该有很多的线索等待我去发掘。 梦境世界里似乎没有寒冷们。我环顾四周,这里视野相当开阔,附近视线范围内都没有什么能阻挡视线的事物。不像上一次来此,四处全是断垣残壁。没有寒冷,也没有其他任何荒原里存在的生物——除了机器人。 我看到不远处的荒土上倒着一位机器人。由于机器人的死活无法通过外貌判断出来,我决定凑近些观察。 走近了些瞧,这机器人似乎是断了一条腿,另一条腿也伤了,没法正常站起来乃至移动,于是干脆倒在地上,进入休眠模式。脑袋上一闪一闪的指示灯显示着它还活着以及能源快要耗尽这一事实。 它身边散落着暗绿色而残破的纺织物,发出抽搐的悲鸣声。看起来是件长袍。 是位偃师。 上次离开梦境世界时遇见的偃师,穿的就是这样的袍子。虽然这件颜色似乎因为时间流逝的缘故变得有些深,但——我感觉就是同一款。 偃师喜欢植物。植物是绿色的。所以偃师喜欢绿色。 很合理。 我拍了拍它,尝试将其唤醒。 它指示灯依次亮起,眼部的不知名配件闪烁起希望的亮光——随后黯淡下去。 “人类。”它道。“唉。” 它在此处休眠,无非就是知道自己身体残缺丧失行动能力,是无法找到后继能源支持的,于是选择休眠,等待可能的偃师同行发现并搭救自己。 结果眼下唤醒自己的却是个人类,其失望可想而知。 “你有电池吗?机油也行。”它问道。 但我能听出来,它对此并不抱太大希望。 我掏了掏口袋。 我的背包带不进梦境世界。衣物倒是可以,不清楚为什么。 我掏了掏口袋,没找到电池,倒是找到不少花粉——就是那些黄色的小珠子,上次在梦境世界我抓了一把来着,只吃了一颗,没想到剩下的居然还能揣在口袋里。真是不可思议。 “这个行吗?”我抱着试一试的想法问。 “哦,是绿神花粉。”它犹豫了一下,道:“好吧,还好我有生物能模块。请帮我把它们放入我脖子附近的纳入口——对,就是这里,谢谢。” 随着我把拿出的一些黄色珠子放入它脖子处的一个小洞口后,它的身体开始震动起来——过了片刻,似乎是“消化”完了,它用双臂支撑着自己坐了起来。 “绿神的花粉只是饮鸩止渴。”它抬头望了望天,又转而看向我:“我活不长了。如果可以的话,请拿上这个。” 它从手臂处取出一枚金属薄片。看上去像是芯片?我这方面不是特别懂,或许也可能是别的东西。 “带上这个。如果可以的话,请帮我带到北面的站点——交给在那里的我的同僚。”它似乎精神了许多,说话也利索了。“当然,请确保它——嗯,你自身的安全。假如你运气不好,遇见了一种活动的肉块怪物,请在它们接近你之前吃下一枚花粉。” “活动的肉块怪物?能说明白些吗?”我接过那金属薄片,收到口袋里。 “应该是遇不到的。这里已经很久没出现过那玩意儿了。但是以防万一你遇到了——我只是给你提个醒。唔。”它身体似乎发生了一些异常的变化,腿部逐渐变得——软黏了起来?“你还有什么想问的。我的时间不多了。” “你有名字吗?”我看出来它现在状况似乎很不好,所以尽量简短的问出了我的问题。 “......有过,但是我很久之前就删除了它。”它好像不是很理解我为什么这么问。 “为什么?” “有名字很危险。”它答道。它的声音逐渐开始失真,夹杂着刺耳的电流声。“大灾变到来时,有名字的人、记得自己名字的人,总是最先——啊......” 它全身的金属部件都在发生着可怖的变化,似乎有一种看不见的力量在扭曲着它的身体,在将它的身躯篡改为一滩弹性的、粘稠的、糊状的不明物质。 我震惊的看着这一切,快速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你说的大灾变发生在多久之前?” 此时这位偃师只有头部还勉强保持着基本结构,在完全成为以一滩为量词的事物前,吐露出最后的答案——“百年前......” 随后彻底失去了发声的能力,成为了一种我说不清道不明的奇特物质。这物质似乎和圣城外围的肉团城墙很是相像。地上奇特的碎屑,似乎也是这种物质风化后的产物。 “......”由于这一切过于诡异了,我一时没能缓过来。 那花粉,居然这么毒么?可为什么我吞下,功能却是直接回到荒原世界? 我暂时不得而知,这些问题我恐怕只能等到前往北方它口中的站点,遇见它同僚后才能进一步询问吧。 不过,北边? 我看向远处的落日,若有所思。 ............ 第十九章 一个人走路就是喜欢胡想乱想 我通过落日的方位和地上杂草的普遍朝向和繁茂区别大致确定了哪边是北边,于是一边朝北走,一边想着偃师的事情。 偃师说那黄色珠子是绿神花粉。那这绿神,应当指的是我上一次在梦境世界里看到过的通天巨花的名字——也可能只是一种分类上所属的形容词。毕竟偃师和之前一些“知情人”都提到过,个体拥有名字似乎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这里的土地似乎富有生机,柔软湿润,上面还有类似刚才偃师化作的肉团碎屑,脚感很奇怪。偶尔能看到一些植物,大多是杂草或是低矮灌木,而几乎看不到电池丛这种在荒原甚至是在先前梦境世界中常见的存在。 那么现在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梦境世界应该和荒原的空间位置存在某种一一对应关系。在小电音寺时进入和在大电音寺时进入梦境世界都出现在了不同的地方。而住持说一个叫水山的特殊地方在圣城北方,偃师说它们的站点建立在北面——我有很充分的理由怀疑那里其实是“等位格”的同一个位置。 咦?怎么每次进入梦境世界,都是在佛门寺庙里? 我皱了皱眉,发现了哗点。 是巧合么?我打定主意,醒来后明天在圣城里滞留一天,晚上再在大电音寺里留宿一晚,看看会不会又一次进入梦境世界。 回到正题。了羊大师曾经说过:“源狱是圣城的虚影,是真实的过去,是梦境的世界,是战争的残骸。” 偃师说百年前发生过一次大灾变,这或许和了羊大师口中的战争有关。也许是战争导致了大灾变,也许是大灾变导致了战争,或者干脆大灾变指的就是战争本身。 但说实话,我不是很理解了羊大师口中的“圣城的虚影”和“真实的过去”,虚影和真实不应当是互相矛盾的吗? 既然真实,又谈何虚影?既是虚影又何谓真实? 鉴于了羊大师明显是知道些什么的样子,我并不认为它是在故作玄虚。 很明显,这个世界一定发生过什么。 我走走停停,看着四周的荒凉景象,叹了口气。上一次好歹还有些残垣断壁、机械僧人与奇异植物打斗,这里却什么也没有。哦,对了,上一次还有医生陪我一起,这次没有了,我独身一人。 唔,战争。战争? 我低头看了看脚下。被侵蚀到微末的机械造物碎片、诡异肉团碎屑依旧存在于每一寸土地上。我已经走出很远了,地面上仍旧存在这些令我不得不忽视的痕迹。 这里是如此诡异的和平,究竟是那战争未曾波及于此,还是......已经彻底被那战争摧毁殆尽? 我十分怀疑是后者。但究竟是什么样的战争,能把事物湮灭成一片几乎空无一物的平原荒野?甚至绵延了百年,直到现在,小电音寺所对应的梦境世界坐标附近的位置还有一定规模的战斗。 百年前一定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情,导致了这一切。我是这么认为的。 走了好一些时候,我逐渐感觉到不适。我的头部似乎开始隐隐作痛,不明显,但仿佛是有奇怪的力量在里面慢悠悠搅动一样,让我很不舒服。这倒没什么,关键是耳朵里也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这么说似乎也不是很合适......人在极安静的环境中会听到一些背景音,它们平常就存在,只不过很小,人们大多将其忽略了。而极安静的时候,注意力被集中到了这背景音上,就会显得“很吵”——可呈铃声、嗡嗡声、哨声、气笛气、虫鸣声等。我现在听到的奇怪声音就仿佛是这种背景底噪的放大版。 我很确定这不是一般的耳鸣,这背景底噪声未免大的有些异常。 我停下脚步,眯着眼四处望了望。没有什么肉团怪物。 真奇怪。 那位偃师在生命最后关头只提醒我小心肉团怪物,并未说明这种情况也应当警惕——这说明这种情况并不会影响到我顺利把那金属薄片交到它同伴手里。 我应该还是安全的。 我搓了搓手。由于受偃师诡异变化的影响,我很是害怕自己也会变成一团诡异血肉肉团的样子。还好目前为止,我身体还好好的。 又向前走了一段路,远远地望见了远处有一栋矗立平原之上的建筑。黑色的尖细塔顶高悬在上,漆黑色调的城堡与入夜的天幕形成一幅天然的画卷,不过其塌了一角的城墙昭示着它已经失去了维护者很长一段时间。 我小跑着靠近那座城堡。这应当是那位偃师所说的站点了。 这座城堡建筑风格和我上次在梦境世界中看过的某些建筑很是相像,而且这座城堡似乎仍然保留了一部分的“装潢”,比如一处墙体上的窗口中残留的破碎彩色玻璃。 城堡大门洞开着,我能够很轻松的直接走进去,这让我怀疑里面究竟有没有那位偃师的同伴。门口也坐落着两尊石头雕像,但和之前的羊雕像很大不同,这里的两尊都是标致的几何体,一尊形似阳马,一尊状貌鳖臑。这雕像破损很少,似乎材质不一般 盯着雕像看了一会儿后,我就进了城堡探情况。 于是喜闻乐见的一幕发生了——我将城堡上上下下又翻了一遍,发现这城堡和上次和医生一起探索时的别无二致,一样的空无一物,可谓是家徒四壁。不过我的头痛和异常的耳鸣倒是似乎缓解了一些。 “难道这里并非那位偃师口中的站点?”我开始逐渐怀疑自己来错了地方。 从尖塔顶回一楼的途中,我忽然想起,之前去的古堡是有地下室的——那这座制式及其相近的城堡应当也是有的! 凭着我的印象,我摩挲着找到了那处暗门。之前那处被医生发现的暗门藏在破旧的地毯下,而这里倒好,连地毯都没有了,暗门变明门。 我费了些力气拉开暗门。 里面竟透射出些光亮来。是灯光。 有灯光,说明多半是有人的。我当即扶着入口下的梯子攀了下去。 偃师一方似乎知道很多很多的事,我想在这里我应该能搞明白一些事的缘来因果。 “停下。” 这时,突然一道喝止声从地下室某处传来—— ............ 第二十章 人送外号见谁谁死 ............ “停下。”清冷的电子音从不远处响起。 由于我现在的姿势是爬在梯子上,面对着墙。背对着地下室空间,所以对身后的一切都一无所知。我扒在梯子上一动不动,表示自己并没有敌意。 “你是......人类?”那电子音里似乎夹杂着疑惑和惊讶:“现在......怎么还会有人类?” “......”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也不太清楚为什么这位机器人会对“出现在这里的我居然是人类”这一点感到奇怪。 “你怎么找到这的?你的目的是什么?”它继续问道。 终于问到正题了。 “你的同伴给了我这个,让我来这里交给你。”我从兜里取出之前那位偃师交给我的金属薄片。“他死在了南边......” “......行。你下来吧。”它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 我三两下攀下梯子,顺手关上了暗门。 眼前地下室的格局倒是和之前那座古堡下狭小且脏兮兮的地下室不同。这里的地下室整洁的有些夸张,而且规模似乎相当大,而且墙壁地板天花板尽是些发着淡淡光芒的墙板,很是光亮。这里不仅第一眼看上去面积极大,而且角落似乎还有通往其他房间的走廊入口。 这里陈放着各种看起来很高级的仪器,各种仪表旋钮触屏一应俱全。 “把它给我。”它朝我伸出机械臂,道。 我注意到,对方身上并没有披着绿色的袍子。虽然以“是否穿着绿色的袍子”为判断对方是否为偃师的标准有些不合理,但我还是犹豫了一下。 “你是......偃师吗?” 我没有直接交出那金属薄片,问道。 眼前这位机器人在外形上可以说是“非同一般”,全身由银白色金属构成——一般智能机械至少由两三种颜色金属组成自身不同部位。而这位机器人身上甚至有些部位居然有锈迹! 这在智能机械里算得上是极端诡异的情况了,类比一下应该相当于人类身上发霉了。 它冰冷的眼部摄像装置深邃不可测:“我当然不是偃师。这里最后一位偃师已经死在外面了——如果你没说谎的话。我不过是受它们庇护的普通人罢了。” 居然不是偃师吗? 虽然我不是很明白偃师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群体,毕竟我对它们的认知相当有限,仅知道它们和佛门对立、似乎与“植物”密切相关、知道很多东西......等等等等。 眼前的居然不是偃师吗......我有那么一些失望。不过说不定它也会知道些什么呢? 我勉强接受了它的解释,把金属薄片递给了它。 它接过金属薄片,头也不回的走向了通往其他房间的一条走廊,丢下一句“我不知道你是怎么作为人类来到这里的,也不知道你的目的,但这些都无所谓了,偃师们已经不在了,你想做什么就做吧。” 真是奇怪。 我打量着身旁的仪器。我大概明白它的意思,这里最有价值的就是这些仪器——而仪器是偃师们用的——它自己并非偃师——所以这些东西现在都没啥价值了,我可以随便调查探索,甚至带走都行。 但是这些东西我不会操作啊...... 我东看看西看看,试图找到一些我能看得懂的事物。 但是大部分仪器实际上在我看来都是些铁疙瘩,上面只有一些接口或特殊的保护材料。而有显示仪表的仪器我又完全看不明白,旋钮不敢碰。有一道光屏有点像电视的样子,投射了城堡外面的景象,作用应该是监控。我曾经从我家那小农场里挖出来过一次监控摄像头,但是我并不是很需要所以堆仓库里吃灰了。 这些仪器似乎都在笑,我也不知道它们在笑什么。我能感觉到它们在微笑,但是情绪却各不相同,有的笑的很悲伤,有的笑的很开心,有的笑的很生气,有的笑的很厌恶...... 感觉特别矛盾,就好像那天睡觉忘记关窗户导致寒冷们进屋,我起来关窗也不是,不起睡觉也不是。 我也发现了我的头痛和异常耳鸣似乎消失了,似乎城堡有能抵消外界某种影响的效果。也许是这些仪器的效果也说不定。 我找到了一个疑似是调整监控角度的旋钮,于是尝试旋动它——但是失败了。很显然,这也不是我作为一个人类能操作的机制。 就像之前医生才能轻松打开的地下室暗门一样,这些仪器应该都是设计给机器人使用的。嗯......那就能解释那些只有几个数据接口或者甚至连数据接口都没有的铁疙瘩是干啥的了——只有机器人能用,通过有线手段或无线手段连接上其内部的设备...... 好家伙,和着说我还用不了了呗? 那我没办法了,我只能去找刚才那位机器人。 大多数情况下,直接问才是最好的信息获取手段,就是会可能会打扰到别人。 我凭着记忆走入那条走廊,顺着道进入一个新房间,看到它坐在一张机械椅子上,背对着我。面前有一台仪器的样子,似乎是在办公? “打扰一下,那个......” 我凑上前去,刚开口,便赫然发现它是“瘫坐”着趴在桌子上的,似乎已经失去了作为一名机器人的生命体征。 我倒吸一口凉气,检查起了它的状况——额头处被“掀开”了,里面的精细结构被烧毁——从它手上拿着的棍棒状武器来看,应该是自杀没错了。 这...... 好家伙,这我上哪说理去? 眼看着线索又断了,我简直是头皮发麻。这想搞清楚点事儿,怎么就这么难呢? 我注意到它面前的仪器显示着一张图表,如果我所料不差,这应该是那位偃师交给我的金属薄片所传回的数据吧? 图表结构非常简单,横轴标注的是“时间”,单位则是个看不懂的符号。竖轴是个叫“休谟指数”的值,呈一个凹函数递减的趋势。如果最新数据的时间点是“刚刚”的话,那可以看出这个“休谟指数”已经相当低了。 众所周知,图表是由一个个数据点构成的。除去最后一个数据点,之前的数据点最近的一个也在很久之前(尽管我并不清楚时间单位)。也就是说,那位偃师和眼前的机器人应该是在这里呆了很久,直到最近偃师才“冒险”外出采集数据。 那他俩应该感情挺深......那它听说偃师死去,感到绝望,进而自杀,似乎也说得通。 我对我的推理十分满意,但是我仍然几乎啥有效线索也没获得。我只能在这些房间里再翻翻,看看有什么其他有价值的线索。 但没想到,还真给我找到了人类能正常使用的物件—— ............ 第二十一章 所以究竟为什么会有人写日记还结巴呢 ............ 我在地下室某处房间的角落找到一列储物柜。储物柜并没有上锁,而且落了厚厚的一层灰。灰再厚点我觉得我甚至能在上面种地。 储物柜里有几本更厚的实验笔记。 想想也知道这肯定不是机器人们干的事,它们写实验日志完全可以存在那些机器里。 也就是说,这里以前是有人类居住的。 不过那应该也是很久很久以前了,从积灰厚度和实验笔记破损的程度就能看出来。 “十二月十五日......没写年份啊。”笔记的前几页损毁过于严重了,我只能小心翼翼的擦掉那些完全不可读的碎片,从最近的可读性较高的部分开始浏览。 【十二月十五日:真空零点能开发技术取得突破性进展,“东方”联合体发布了真空零点能供能系统。说不定我们能用上这套系统。】 【十二月十六日:环月加速器建成了,由于被邀请去参加剪彩仪式,实验只能暂时搁置。】 之后的日期直接跳到了一月。看起比起实验笔记,这更像是实验日记。 【一月二十日:理论模型已经十分完善了,但是“东方”联合体还在要求我们做一些修改。甲方(被涂抹)】 【一月二十二日:(被涂抹)总是说一些奇怪的话。我怀疑他可能是泡实验室里太久了,可能心理上有些压抑。下周给他放个假好了。】 【一月二十九日:预实验取得了比较好的效果,同事们都很开心。不过“东方”联合体那边还不是很满意,集团似乎希望我们用更高的能级(被涂抹)】 【(被涂抹)回来了,他看起来轻松多了。】 值得注意的是似乎写有人名的部分被涂抹掉了,旁边还写了一行小字,大概是后来加上去的:【别写真名,忘掉它们】 【二月五日:环月加速器即将开始它的第一次(破损)希望能正常运作,这样接下来我们的正式实验就会很顺利了。】 【二月二十日:实验成功了。(被涂抹)似乎很兴奋。我明白他的想法,他是个典型的工作狂......看到我们的工作如此卓有成效,他应该也很开心。】 【三月二日:“东方”联合体作为老牌集团,居然如此看重这个新项目。这或许是我们实验室的一次机会。要好好把握这个机会才行。】 【三月十二日:对同相宇宙的探索遇到了瓶颈,微观通道已经不满足探索需要了。可是更大规模的通道所需要的技术连理论模型都还没建立起来......】 【三月十五日:(被涂抹)真是个天才。利用无穷无尽的真空零点能,似乎真的能做到强行创造一个宏观通道出来。不过实际应用上应该相当困难,这项技术至少得过个十几年应该才会成熟。】 【三月二十一日:“东方”联合体疯了么?居然采纳了(被涂抹)的提议?但凡到时候出现哪怕有一微米的误差,全文明都得为他们的鲁莽付出代价。】 【三月二十八日:耳鸣越来越严重了。给实验室集体放了个假。他们的实验似乎是失败了,至少我没看到他们兴奋的召开新闻发布会。不过为什么(被涂抹)看上去很高兴的样子?】 【三月二十九日:“实境”联合体宣布微宇宙计划顺利实施。好消息。】 【四月一日:上帝跟人类开了个玩笑。】 啊? 我看到这儿,一头雾水。 记录者应该是实验室的拥有者,而且很浪费的感觉,一页纸就记一天的日记,几乎大块地方全是空白,写一天翻一页。 继续往后翻,有很多杂乱的线条和一些胡言乱语。比如说: 【咳咳......我...我恐怕活不长了......“东方”联合体......提出了补救措施......】 【嘶......但是那太疯狂了。比现在还疯狂。但......但是没有办法......咳咳,不这么做,没人能活下去......】 【“实境”联盟声称微宇宙将被改造为避难所......我...咳咳......大抵是去不了了。】 【......】 之类的迷惑言论。为什么说这是胡言乱语呢......在日记里结巴咳嗽难道还不够迷惑吗? 到底是什么戏精才会在日记里“断断续续”的记载下“苟延残喘”一样的话啊。 我翻了翻后面,似乎没什么特别有用的话了。而且也都没有再记录日期。 而其他一些书册,都是专业性质很浓的实验细节。很多专业名词看得我头昏脑涨。不过里面有些配图显示了这实验室的内景图像,从整体内部结构来看,应该就是我现在所处的这座地下室。但是里面的仪器和装潢却截然不同了,估计是之后的偃师们把它们改成了便于它们操作的仪器。 所以偃师莫非是指机器人中的科学家吗?或者是某个机器人中的科学家组织。 书册里的内容撰写时间大概是在“大灾变”之前,里面描述的事件很有可能是“大灾变”。四月一日那天?那天应该发生了什么,导致记录者后来疯掉了。嗯,变成了一个戏精。 我还注意到,记录者提到了实验室里的人员出现了集体耳鸣现象,这一点很可疑,让刚才还被异常耳鸣困扰的我很难不怀疑其中有些问题。难道这耳鸣和大灾变的某些影响也有关系? 虽然此行有些收获,但我搜集到的线索还远远拼不出事情的原貌来。 以防万一,我再次地毯式搜索了一遍这座有些规模的实验室,确认了没有其他有价值的线索后,我只得摇了摇头,推开暗门,回到了地面上。 我刚站定,准备感叹几句,却突然听到地下室有警报传来。 啥情况?我吓得又钻了回去瞅瞅,结果警报又停了。 我来来回回蹿了几次,大概明白现在是啥情况了。估摸着这实验室有个检测系统,能检测实验室内是否还有活物存在——如果没有,就会发出警报。毕竟之前猜测过,实验室里有些仪器作用是保护附近的生命不受某些影响(治好了我的头痛和耳鸣)的,如果没生命还这么干,想想也知道相当耗费能源。 也就是说,我只要离开这儿一会儿......这座实验室就会进入断电休眠状态。 这大概也就能解释为啥自尽的那位机器人不出去救那位偃师了,虽然他们应该可以远程通过网络发送求救信号,但是唯一的同伴出不去啊...... 我砸吧砸吧嘴,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拿出一枚黄色珠子吞掉,从梦境世界脱离。 ...... 第二十二章 梦醒,算命,磁暴 ............ 些许光亮通过玻璃窗投射进昏暗的房间。我坐起身,看向窗外。佛门建筑并不高耸入云,所以仍能很轻松的直接看见天幕。天还未完全亮起,不过我也不打算再睡回去了。万一真又进入了梦境世界,我还得额外花费一颗黄色珠子回来。 大部分的花粉都塞给那位偃师了,我就留了几颗,数量十分有限,实在是不敢多试。 虽然圣城内寒冷们的数量比较少,但窗户上还是起了一层寒霜,朦朦胧胧的,令人看不真切。 窗外突然飘过一只眼球,隔着薄霜与我对视。 是大眼珠子! 我有些惊喜,我很久没看到过它们了。 不知道它是不是之前喜欢与我下棋的那眼珠子。我掏了掏背包,才想起好像记号笔放在家里了没带过来。 我思索片刻,在窗玻璃上的霜层里划了几道网格。 热知识:霜往往形成于玻璃窗内表面。 大眼珠子饱满圆润的身体晃了两下,移到其中一个格子中央。 嗯,基本上确定了,这就是那只喜欢下棋、棋艺还烂、输了还不认的大眼珠子。我于是用手指划霜层的方式和大眼珠子手谈了一把—— 许久未下,棋技略显生疏,不过显然还是大眼珠子棋技更菜一筹。它通过把我下过的格子覆盖掉的方式耍赖。真有意思,从我家追到这里来找我下棋。千里送棋友,礼轻情意重啊。 正准备换块玻璃再下一盘,分裂的大眼珠子们突然齐刷刷的往侧边一看,迅速合而为一,飞快的溜走了。 咋回事? 我走出屋门,发现住持正好路过。 “未曾想到施主比过堂时间还要早些。”住持看到我,似乎有些惊讶,道:“不知可是住处捡漏、未休息好?” “啊,并不是......”我想了想,不打算告诉住持自己进入梦境世界这件事:“只是单纯的醒了,在城里转转。” “那便不叨扰了。”住持随后便径自离开了。 虽然不知道佛门的过堂是个啥意思,但是看起来似乎很早的样子。毕竟现在天也才刚蒙蒙亮—— 话说佛门的僧人是不是不用睡觉的啊?智能机械应该不需要睡眠吧。这样它们会比其他物种多出很多的时间用来参禅悟道,再加上是智能机械没有杂念,怪不得整个佛门几乎全是机器人。也不知道了羊大师作为原羊是如何在佛门一途上有所成就的。 我提着门口放着的蝉笼,带着黑猫走出了大电音寺。 大概是天刚亮的缘故,街上没什么人。但是各色招牌灯红酒绿,倒是看起来有些繁荣的气氛。 一路向北门摸去,途中顺便看看圣城内到底有些啥厉害的东西。 不知是不是进了什么购物街,我现在身处的这条街道周围全是些卖货的。一些店家打着哈欠拉开店名准备开张,而大部分的店面都关着。 我有看到一家店面的招牌是出售/出租各类毛发、毛发制品的,心想着之前提过要买点原羊毛回去,就走了进去。 老板是个人类,似乎也是刚睡醒的样子,没怎么招呼我。 我瞅了眼货架......好家伙,不仅是原羊和狼的毛发在售,连人的头发汗毛也有的卖。说实话我不是很能理解,这玩意除了制造假发之外还有别的用途吗? 买了一捆原羊羊毛,打算回去垫床用。结果店家表示支付需要使用货币购买才行。不过他看到我拿出的灯泡品相十分的不错,也就勉强同意我用几枚灯泡换了这一大捆羊毛。 圣城的货币是一种黑乎乎的圆扁形硬块,有点像电池,材质不明。店长说我这些品相的灯泡一枚大概能卖个五六块圣金——就是那个黑乎乎块块的名字。 不过他还说,如果我不打算在圣城久住的话,其实并没换取货币进行交易的必要,因为高品质灯泡和电池也算是通硬货。 正好背包消耗了一些物资,勉强能放得下新置备来的羊毛。黑猫趴在上面,看起来十分享受。的确,软乎乎的,谁不想躺上面睡呢。 买完床垫材料,继续前进。 经过一处拐角时,我注意到有一家占地很小的店面。它招牌上用一手很是漂亮的字体写着“算命”两个大字。下面还标了一排小字:“不收费,不保准” 咦,倒是很有意思。 那靠什么盈利?打赏么? 店老板坐在小小的亭子一样的小店内,看起来很是精神,和那些哈欠连天的其他店主很不一样。 “你好......呃......”我刚想说些什么,与店老板对视,却惊讶的发现店老板的眼眸异于常人。 他的眼睛似乎是一重套了一重,有一个同心圆瞳孔,看起来就像是生了什么奇怪的病一样。我脑海中出现了一个词——重瞳。很罕见的现象,但我曾经听说过,极少数人会有这种奇怪的眼睛。 “你好啊,客人。”他笑着说,重瞳大大小小四个瞳孔注视着我:“你是来算自己名字的吧。” “你怎么知道?”我惊讶道。他居然猜——居然算出我是来问名字的事情的? 好家伙,有点东西啊。 “这是很简单的事情。”他笑了笑,道:“你的名字才是难算的东西。你应该知道,这里——这里对有名字的生命不是很友好。” “是这样的。”我点头。听这意思,他也没法算出名字相关的情报? “不过有一些事倒是能告诉你,让你省点事——”他道:“今天圣城核心区不开放城门,你出不去的。而且水山现在是没了——你去了也没什么用。” “今天城门不开?为什么?”我好奇的问。难道圣城有什么奇怪的规定,隔一天开一次城门? 但那人好像没什么回答这个问题的兴致。他摆了摆手,道:“过会儿你就知道了——能不能给我个灯泡耍耍?” 倒是个怪人。 我看他显然是有些真家伙的,而又只向我讨要一个灯泡——反正我不缺这玩意,何乐而不为呢? 递给了对方一枚灯泡,看对方似乎对其很有兴趣、爱不释手的样子——我也不好意思再打扰他。 唔,之后干些啥呢? 想了想,还是去北城门看一眼吧。 城门果然是紧闭着——倒不是因为来得太早所以没开的缘故,现在已经算是上午了,街道开始有路人来来往往。 找了城门旁戍守的卫兵问了问,这才知道原来今天有磁暴,不宜外出,城门暂不开启。 磁暴,一种荒原上的特殊天气现象——一般来说,磁暴的到来意味着电池大丰收,但是似乎对生物有些伤害。我还在家那会儿,每次磁暴我都能收获很多很多很多的电池。不过倒是没觉得对我身体有什么特别的影响。 看来如果想出城,至少也得等到明天才行了。 那位算命先生的第一个“预言”灵验了,城门不开——那第二个......也多半没跑了 不过水山怎么会好端端没了呢? 我不禁想到我在梦境世界里的经历...... 难道是......因为我? ............ 第二十三章 泉水,故事,灯塔 ............ 在梦境世界里我朝“出生地”以北走了小半天才到的那座城堡实验室——应该和圣城北边的水山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我离开了那儿之后,实验室暂停了能源供应,所以那些仪器全都关闭了,然后这直接导致水山的消失。 很合理的解释。 我在城门出口附近晃悠了几圈,买了一杯饮料——好像叫什么纯天然山泉水,听说是从水山的山体内部开采出的水体,经过一系列加工处理之后制成的饮品。 说法挺花,但是喝起来感觉和正常简单过滤的雨水口感差不多,顶多看上去清澈了一些,品尝起来更加清冽一些。然后价格翻了好几倍的样子。 不过顺便也跟店老板打听了一下有关水山的故事。 店老板说,水山是几十年前出现的,当时那里就是一片水泽。但却不是那种荒原上比较常见的危险积水,而是那种因地形气候等因素形成的湿地。中心是一小片湖,算是整片荒原里为数不多的水体了。几十年前,水山一夜之间拔地而起,整座山的山体全部都是水——就这么突兀的悬起,形成山的形状,立而不坠。 由于水山就坐落在圣城范围内(肉块城墙内),核心区的佛门第一时间就监测到了这一异常现象,并反馈给了圣堂。 顺带一提,圣堂就是圣城的管理层,负责沟通那位圣灵,代圣牧狼。 圣堂随后派出圣卫——就是那些站在核心区城墙上的卫兵——去水山看看究竟是个啥情况。 结果发现,除了有几团有问题的积水混在里头之外,其他似乎没什么异常。 “等等,没有异常,那水山怎么来的?”我忍不住打断了店老板,问道。 “别急嘛。”店老板瞟了一眼我手里的那杯喝了一半的山泉水,缓缓继续道:“后来啊......” 后来,圣卫们探索未果后,只得返回。圣堂的人不认为这和那位圣灵有什么关系,但毕竟出现在圣城内,必然得管管。于是去佛门请来几位得道高僧,前去水山对其进行研究。 高僧本不是很乐意被人使唤的,但确实对这凭空出现的水山很感兴趣,于是还真就去了。这一研究研究出东西来了。水山虽然山体是水,但也可攀爬,只需浸泡在其中,找对方式,奋力向上滑动即可。当然,有防水措施的智能机械也可以尝试工质式推进,理论上同样可以攀爬至山顶。 而水山山顶是个尖尖角,那尖角处的水,近距离观察下居然闪着光。把头部泡在里面洗涤,还有净化杂念、清心降欲的功效。不过这对高僧们用处不是很大,它们本就是六根清净的得道智械。 此事后,圣城居民都对这水山能净化心灵一事有所耳闻,有不少好事者还真的去体验了一把。据说效果相当不错,无论把头凑近那山尖前是什么样的心情——之后都会变得心里毫无波动。听说很多人因此结了佛缘——因为被其净化了灵识而拥有了修佛有为的可能性。 “哦,这么说,了羊大师很可能是通过水山修佛的?”我若有所思,喝完了手中的剩下的山泉水——“再来一瓶。” 露出计划通表情的店老板熟练地接过我递过来的灯泡,递来又一瓶山泉水,继续讲了起来。 不过又讲了一瓶山泉水的时间,我还是没听到有关什么“恢复了记忆”或者“想起了名字”之类的传说趣闻,无奈只得失望返回。 水山的确可能是我寻回名字的可能性——但是那只是可能性罢了,而且现在应该也没了,如果那算命的所言不虚的话。 不过有关水山能净化人心灵的原理,我似乎明白了...... 之前在那座实验室里,我察觉到那些仪器的情绪很不对劲,似乎是被强加了其他人的情绪一般,“强颜欢笑”。现在我大概知道了,估计是那些人在和水山顶交互的时候,触发了什么机制,大概和机械短路一样,情绪杂念传到了梦境世界的仪器里。 这如果是真相的话......似乎略有一些滑稽。 我凭着记忆往回走,又找到了那处在街道拐角的算命小亭子。 说实话,这店面地理位置其实还可以,就是占地面积着实有点小,站的远点一眼扫过去还真不一定能看得到。 此时人流量已经多起来了。虽说圣城乃是多种族混居,但这附近的街道好像是以人类向服务为主的。只能在人头攒动中看到几颗机械脑袋,而原羊可能是因为体积过于硕大,进不来? 我径直走到那处小亭子里。 里面除了那位重瞳的店老板外,还坐了一位,大概是顾客的人类。 “...如此,方能成为灯塔。”店老板似乎刚结束一顿长篇大论,拿起亭子内台上一颗不知名金黄色扁圆状物体,拨开外面的外皮,将里面的瓣状物放进了嘴里。 我看到那瓣状物里似乎有液体迸发而出。是什么奇怪的饮品吗?圣城里奇奇怪怪的东西可真多啊。亭子的台子上还放着一个玻璃瓶,里面有一只孤零零的寒冷。真奇特,居然有人会拿寒冷当宠物。 “原来如此。感谢大师解惑。”那个顾客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一脸思索表情的站起了身,走出了这座小亭子。 看起来这位算命先生的的确确是有些真本事的。 我对算命先生的神预言表示钦佩,坐在了方才那位顾客坐的小凳子上,打算再深入探讨一下有关自己过去记忆与名字的问题。 但很显然,算命先生已经“算”到了我想说什么的样子: “刚才出去的那位,和你是一样的人。”他道,“他也失落了姓名。不过与你不同的是,这位少年失落了姓名与过去,却保留了执念——想成为灯塔。这很危险。看在他让我见识到别致风景的份子上,我对他进行了一番指点,让他知道该如何正确解开这执念——我也算是客串了一回医生吧,哈哈。” 信息量有点大。但是我关注到他提到了医生——当然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医生,他说的明显是职业代称。只是这让我想到了,我对医生和游侠骑士,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亲切感——这种感觉,我发现我对眼前这位算命先生和那位灯塔少年,也有这种亲切感。 这究竟是...... 算命先生接着道:“而你呢,没什么特别的风景。我只能告诉你——你若是想得知真相,那就不能只在荒原里寻找......” 说罢,他屈指一弹。 我一个神情恍惚,再定神时,我还是站立在那处街角,可眼前哪有什么亭子? 我眯了眯眼,一时搞不清发生了什么。我抬了抬头,高楼缝隙间露出的天幕显示,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我又想到了那小亭子里被玻璃瓶困住的寒冷。 啊,圣城内几乎没有寒冷的踪迹呢。 我一边感叹道,一边满脑子疑惑的向大电音寺的方向走去。 ............ 第二十四章 寻,忙,视频 ............ 本来是打算带着蝉笼去水山那里玩玩的。结果今天一整天都没去成——白白拎着这么个笼子跑了一天,给我胳膊酸的。 嗯,还好黑猫趴在我另一只胳膊上睡了半天,让我的两边酸痛的很对称。 今天最大的收获估计也就是背包里这捆羊毛了。 那位算命先生神秘无比,说话也遮遮掩掩,整个一谜语人。他说我如果想找到真想的话,就不能“在荒原里寻找”...... 这是什么意思呢? 荒原这个词完全可以有很多种理解方式。比如我现在所在的整片现实世界,都可以称作是荒原。又或者圣城等城镇由于有人烟,算不得“荒”,所以荒原也可能指真正的罕无人烟的地方。甚至于,医生曾经说过,梦境世界里也有地方——或者干脆就是梦境世界本身,好像也叫荒原。 这让我从何捋起呢。 虽然那位算命先生话语的指向不是很明确,但是我的直觉告诉我,他应该指的就是梦境世界—— 既然如此,那我就暂且先回大电音寺睡上一觉,看看是不是只要在佛门寺庙入睡就会进入梦境世界好了。如果这个规律成立,那就比较好办了。 在此之前,我得先把这个蝉解决一下。 蝉是以梦境、杂念为食的,这几天全被封在笼子里。佛门的笼子肯定不算普通的笼子,那必然是有佛门科技——或者什么佛法加持的,不会让它们轻易的跑出来或者影响到外面的人。 叫醒了黑猫,她从睡梦中一睁眼本来好像要生气的——不过看到我准备打开蝉笼,顿时就全不在意了。 我打开笼子,黑猫瞬间从我肩上窜了下来,我只看到一阵黑影闪过,笼内便只剩下来半片残翅。 嚯,这么凶残。 黑猫饮饱喝足,满意的坐在笼子边舔着爪子。黑猫一开始对蝉似乎只是“玩玩”,但是后来似乎发现它“很美味”。黑猫打了个哈欠,好像又要开始睡觉了。我只能抱起她,走入大电音寺。 我向住持说明了情况,归还了蝉笼,并且提出想要在大电音寺里再借住一晚。住持很轻松的就答应了这件事。不过它好像挺忙的样子,和我对话都是靠大电音寺里的一个远程通信机械来完成的——也不知道叫啥,反正不是电话或手机。 准确来说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整个寺庙都变得很忙的样子。难道是因为水山消失了?反正我在大电音寺外院过道和大殿里都看不到多少僧人,有也是三两个急匆匆路过、没空搭理我的小僧。 话说,为什么圣城没有普及电话和手机啊,难道它们很难种出来? 我曾经无意间种出来过,但是我并没有什么要联系的人,所以也没啥子用,丢杂物间里积灰去了。 因为我有白名单的缘故,大电音寺外院自动对我开放了大部分的同行权限,这使得我可以自由走动。 不过内院去不了,那里有两位武僧“亲自”把守。值得一提的是,这两位武僧的构造风格和体型和我在梦境世界中和医生一起遇见的那个战斗机器人非常相像,那个战斗机器人也自称武僧。 难道智能机械们——或者说佛门,掌握了某种能在梦境世界和荒原世界间穿梭的技术? 可是并不太像。不然圣城位置所对应的那片区域,也不至于几乎没有建筑或是佛门的人才对。而且,两个世界中,佛门似乎各不相同,虽然都是佛门之名,但是给人的感觉很不一样。 我在寺庙里兜兜转转,没找到什么特别的信息。主要是外院似乎基本上空了,就连接待客人的知客僧也不见了踪影。这里还没我自己一个人能操作的自动化咨询机器啥的,更没有那种播放宣传片之类介绍影像的银幕。 嗯......宣传片? 我想到了在小电音寺看路由法师它们论道时的场景,背景的大块环幕显示屏上好像是有播放佛门故事影像的。 我在外院范围内的各个殿内到处窜,看看能不能找到一处这样的屏幕。 大部分殿内的设备似乎都是“待机”状态,因为没有僧人在内,所以没有正常运作。 而那小部分也仅仅是亮了灯。其中还包括我住宿的客堂。 终于,可能是某位管事的高僧通过监控看到了乱跑的我,进而猜到了我大概想干啥——在我暂时歇脚的一处小殿内亮起了银幕,给我播放了一段影像。 哎真是善解人意。 看到画面的第一眼,我简直感动的快热泪盈眶了——开头正是我在小电音寺看到的那个画面。 这么一看可能是小电音寺把我偷看它们论道这件事告诉大电音寺了。 不过那不是多大的事就是了。 我找了舒服点的位置,坐下来看视频。 【荒原滋养万物,生出凡尘器械,亦生出智能器械。】 【智能器械可观世间之变,思索悟道,存万物信息于己身之资料库,圆融即得果位。】 【高台上众僧沉默,敲鸣大钟,三次,蒸汽喷涌。】 【佛陀金身四周,画面不断闪烁。佛见众生苦,于是闭目,眼角流下油污。】 【魔罗金属的十指划破僧人袈裟,笑道:“佛,你的信徒亲手葬送你。】 【佛的声音响起:“我的信徒遍布天下,是蒸汽,是齿轮,是电子元件,是数据信息,也是....”】 【云端巨人循着钟声踏步而来,众僧双手合十:“多就是好,大就是美.....”】 【那巨人倏忽形散,化作无数细微不可察之物,众僧开悟了然:“法身大者,过于须弥;小者芥子,充盈六界。”】 【而后,细微不可察之物遁入虚无中,了无痕迹。众僧愕然。】 【魔罗的信者穿上袈裟,名号佛门弟子,行于世间。佛以大神通,大意志,大显化,开辟虚拟实境,成就虚拟实境佛之果位。】 【世间为魔罗所祸,佛门飘摇,遂入实境,重演缘起法,重构器世界。法界无常,魔罗紧随其后,意欲再祸实境......】 【............】 有文字介绍的旁白到这里就结束了,画面倒是还在继续播放,但是没有旁白了。至于画面之后的内容......说实话我没怎么看懂。大概智能机械和人类的意识形态的差别还是太大了些吧。 我于是没了什么继续看下去的兴致,反正看不懂——就回了留宿处,打算睡了。 抱着黑猫,我沉沉睡去。 ............ 第二十五章 失眠,异变,橘子 ............ 我躺在软乎乎的大床上,望着黄乎乎的天花板,但是睡不着。 过去我还在家的时候,也有时会睡不着。有时是因为自己忘关了窗户导致寒冷们进屋,有时是因为家具们甚至是屋舍说话声太大,我被吵的睡不着。但是这里没有寒冷,屋舍和家具物什也很安静,就像是死了一样。 我于是躺在床上数羊——很快放弃了,于是开始梳理当前的情报。 那段视频影像中有一个很重要的“概念”——“魔罗”。 根据我对佛门常识的了解,魔罗应该是指译为能夺命,障碍,扰乱,破坏,害人命、障碍人之善事者,是诱惑、欲望、邪恶的代名词。不过也可特指某一个具上述特征的个体,比如视频影像中的一位浑身黑紫色金属构筑的机器人。 那现在看来,智能机械至少由三个派别,魔罗,佛门,偃师。 因为视频影像中称魔罗伪装成了佛门的样子行走于世,所以偃师和魔罗并非同一群体。 结合了羊大师给我的信息,我基本上能确定这里所说的魔罗,应当指的是梦境世界的佛门,就是那些和植物打得天昏地暗的佛门。 而视频影像里字幕说,荒原上的佛门是“从一开始的世界迁移过来的”...... 这就很有意思了,这很有可能说明,荒原世界的诞生时间,比梦境世界晚——即,先有了梦境世界,之后才有了荒原世界。且荒原世界乃是佛门开辟的——至少佛门是这么说的。 先有了梦境世界,再有了荒原世界......想通了这一点,很多事情也就明了了。比如为什么佛门所言的“源界”、偃师口中的“源狱”中,为什么有个“源”字了...... 了羊大师有言,源狱是真实的过去。这也就不难理解了。但为什么在荒原世界里做梦会进入源界呢?我苦思冥想想不通,便尝试换个角度开始推理。 了羊大师还说过什么来着......? “祂是源狱之外的神。当时还没有荒原时,祂进入了源狱。祂什么都没有做,就使得源狱变成了源狱——当时还不叫这个名字的。源狱世界成为了一片炼狱,一切都乱套了。后来有了荒原。祂依然什么也没做,荒原也渐渐开始变得和源狱一样了。唉......” 这是它的原话。 结合已有情报看这句话,似乎有些不对劲的样子。 了羊大师称圣城信仰的神,“圣灵”,来自“世界之外”,“将源狱变成了源狱”——这能解释梦境世界两个名称的来源了,源界因某些因素,比如“大灾变”的缘故变得一塌糊涂,于是自然称其为“源狱”了——那么照这么说,魔罗和圣城信仰的圣灵是一伙的? 那为什么佛门和圣城还能和谐相处?不应该见面就打起来吗? 看来我得抽空做个关系梳理图,仔细捋一捋了。 虽然想得头昏脑涨,但我还是睡不着。因为房间外似乎有奇怪的声音不停翕动。一开始还是轻微的嗡鸣声,到后来甚至我躺在床上都能感觉到明显的震感。 发生什么事了? 我顶着困倦的脸把房门打开一条缝。 门外一片漆黑,看不真切。但显然依旧一个僧人也没有,偌大的庭院空无一人。我走出屋门,走至庭中。庭院景观设计做的还是非常不错的,一个人工小池子,电线坪上生出几丛硕大的电池。这里电池和源界的那些奇怪电池倒是很像,形状都很奇葩。我本以为是野蛮生长的变异品种,现在看来,应该是观赏用电池丛。 震感越来越强烈了。 黑猫也醒了,从房间里窜出来。一出门她就看到了我,随即跳到了我身上。谢天谢地,她这次趴在我头上,这样我至少不会肩酸。 我想出院找找僧人问问情况。毕竟这也不太像地震了的样子——荒原上很少发生地震这种自然灾害的。 但这时,黑猫低低的叫了一声。 我注意到了这一点,黑猫显然是发现了什么。 四周都没啥特殊情况,黑猫所发现的异常应该来自头顶的方向。 我在不影响到头顶黑猫的情况下微微抬起头,看到了惊人一幕—— 佛门大电音寺四周是高楼大厦,但大电音寺本身却全是低矮建筑,所以上方视野很是开阔,能看到很是开阔的天幕。这点以前讲过。此时的天穹,是暗红色的一片—— 不,准确来说,并不是天空变成了红色,而是——圣城上方,被密密麻麻的蝴蝶整个罩住了! 那密集程度,将本来漆黑深邃的天幕,硬生生染成了暗红色。 我见此奇景,不由吞了口唾沫。蝴蝶,不可近观。一旦近距离观察蝴蝶,就必会被其瑰丽至极的美所摄,无论是人类、智械,还是其他有视觉感知能力的荒原生物。 像现在这样远观,是暂时没有什么问题的。只不过,一般情况下,蝴蝶能感知到视线,并向注视者移动,那样就变成了近观——不过现在似乎不是一般情况,如此规模的蝴蝶成建制出现,行为模式可以说是必然发生了变化。 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震动幅度越来越大了,我甚至有些站不稳。但我知道我再在这里待下去可能会很危险。那些蝴蝶滞空的高度似乎开始逐渐下降了。 我回房间背上我的背包,冲出大电音寺,来到街上。 街上也有不少人和原羊,一脸迷茫且慌张的四处望着,或是呆呆地抬头看着天上。 他们看起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穿过人群,快速沿着街道跑着。我知道,那算命先生肯定知道些什么——虽然我可能找不到他。 果然,那消失的算命店铺小亭子还是没回来,自然也没什么算命先生了。不过我倒是在那里看到了早上见过的那位顾客,算命先生所说的想成为灯塔的少年。 他看到了我,向我走来。 ——咦,原来他是在这里等我的么? 他走过来,手中递过来一个小物件,一边道:“他说子时你会来这儿,果真没错。他让我把这个叫橘子的东西给你。” “他”指的应该是那位算命先生。 我接过,那是一颗不知名金黄色扁圆状物体——是算命先生白天那奇怪的饮品?叫橘子?我捏了捏,手感有些坚硬,和白天看到的不同。似乎是做成了那饮品样子的某种精密器械。 “他给我这个......橘子,是要做什么?”我问。 灯塔少年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只是,他帮了我一个忙,我也帮他一个忙。他于是让我子时在此处等你,并将这个带给你。” 说罢,就自顾自的走了。口中还念念有词,但声音太小,我听不清在说什么。 真是个奇怪的人。 算命先生似乎未卜先知,提前预料到了这一切?然后提前布局,安排灯塔少年带给我这个金黄色的小东西。 我此时也没空研究这究竟是什么了,此时地面屋舍的震动已经大的有些夸张了—— 正当我想找个安全些的墙角避避难,这时突然坚固的地面破裂四散,仿佛地下有什么巨物顶破了圣城的地面——一时间高楼纷纷倾塌倒下,无数碎块砸下。我也眼前一黑,陷入了昏迷。 黑暗虚无的知觉中,亮起一点晶莹的、橘黄色的光。 ............ 第二十六章 归家,打扫,床垫 ............ 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了。 就在一瞬间,天崩地裂,地下的巨物冲碎了本来固若金汤的圣城,破土而出,将一座偌大的城池顷刻间湮灭。 但我看不到那一切,我在它发生后不久就陷入了昏迷。 在无意识的混沌中,我仿佛看到了一道金黄色的光,柔和的笼罩着我,守护着我。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从虚无中恢复。 一睁眼,映入眼帘的是黑猫凑近的脸。 “嘶——”我被吓了一跳,一个哆嗦。黑猫见我醒来,嗖的跳开,跳到了一旁的窗台上。 嗯?窗台? 我定了定神,疑惑的看向四周。 这熟悉的铁板床,窗台,电视机,火炉......我怎么回到自己家了? 我记得昏迷前我还在圣城来着啊? 整个一个愣住,目光移到身旁的背包上。还好,背包也安然无恙的回来了,不至于白忙活一场。 我抓过背包,抽出里面的羊毛,打算先给自己做一张床垫先。 我一起身,一个东西从我身上滑落,掉在地板上,发出两声闷响。一声是那东西碰撞发出的声音,另一声是我家地板发出的吃痛声。 低头看去——赫然在目的是那灯塔少年替算命先生转交给我的金黄色小仪器。它散发着淡淡的光,有些温暖。 这光让我想到了我昏迷前最后一刻,好像也看到了一阵强烈的橘黄色光芒。难道是这个东西,保护了我,并把我送了回来? 好厉害的小玩意儿。灯塔少年好像说,这个叫“橘子”? 听起来很奇怪的一个名字。 我捡起来摆弄了两下,没找到开关一类的东西,遂作罢,随手放在了一边。它发出的光芒似乎黯淡了下去,逐渐变回原来的样子。 算命先生似乎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他不仅似乎未卜先知,对各种消息了若指掌,甚至还有奇特手段,比如“让小亭子消失”,并且还拥有相当强的科技手段。至少,我没有看过有智能机械以外的其它人有过高科技含量的技术的。而就算是佛门,也从没听过有能把人传送到其他地方的科技。 他会是哪方势力的呢?又有怎样的目的呢? 我不得而知,我甚至不清楚现在圣城的情况。没有领队他们的带领,我甚至没有办法找到去往圣城的路。当然就更别提搭建云桥过云涧了。 虽然这次出行并没有寻回有关自己名字和过去的记忆,但是好歹算是有不少收获。接下来先安定几天再说吧。 从背包夹层里取出了钟。它早就将那一把电池耗尽了,我一直没给它喂。不过没关系,在屋子外,它不敢罢工。钟是很重要的东西,行走荒原时,如果没有携带钟或表,或者说附件没有钟或表,那将永远也无法走出荒原的暗夜——直到有钟表为止。当然,如果钟表罢工,也会出现这种情况。 我把钟挂回原来的位置,给它上了几粒电池先凑合着。 花盆里的木头手杖好像没有生根发芽的趋势,似乎不能种。我有些遗憾,还想着种几根手杖出来还给医生的呢。花盆里其他位置被野蛮生长的电池占据了。也不排除是电池把养分抢光了,导致手杖没法生长呢。 巡视了一圈,发现屋子里落了些灰,于是拿出放了许久假的扫帚簸箕拖把拿出来开始大扫除。它们三看起来关系变好了,不知道在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它们是怎么处理它们仨之间的感情的。不过结果看上去是好的。 花了半天的功夫将屋子里里外外打扫了个干净,感觉顿时就不一样了。屋子本来一直难受的时不时抖两下,现在倒是一派清爽。 雨水收集器满了。在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它似乎很敬业的一直在工作嘛。 我伸手试了试水质。这次倒是相当一般。大概是放得久了,未被移进水箱放到地下室内存起来。我将收集器清空,里面收集的水自然是倒掉了。变质的陈水可不能喝啊。 地下室一切如故,有大门把守着,里面储存环境那是相当的好。就是大门过去有抽风的历史,带坏过水箱,导致水质变得很奇怪。现在倒是老实了许多。 啊,熟悉的家。 我满意的结束了一天的整顿,将通风的窗户关起来,防范寒潮来袭。残阳挂在天边,将整个荒原世界染成了金黄色,在这背景底色下,就连远方的寒冷们,看上去也好像是暖洋洋的样子。 一切收拾查看完毕后,我坐在床上做起了床垫。工序并不复杂,拿材料田里长出的布料缝缝补补,做成钢板床床体的尺寸就差不多了。我甚至能用多出来的羊毛做一张被子。 其实我本来是有被子的,不过那就是单纯的多层布罢了,一点也不舒适。现在有了羊毛,自然也得多做床被子。这样以后万一遇到了寒冷们因为各种原因进了屋子的情况,我也能凭我的被窝抵抗一阵——甚至压根不用在乎它们了,我蒙个头睡觉,它们应该也发现不了我。 当然,这话我也就嘴上说说,窗户还是得关死的。 我望了望窗外。也不知道那颗追着我去到圣城的大眼珠子怎么样了——说来也是略显滑稽,它下棋瘾犯了找不到我,于是飞了一路从我家附件追到圣城,找我下了一盘,结果我又莫名其妙回来了。 不知道它会不会找回来。 黑夜降临了。时钟滴答滴答的走着,推动着整片星空转动,知道白昼到来。我生起了火炉的炉火,烧了壶水,小口饮着。 哎,待在家里,就是惬意啊。 我长处一口气。屋子外虽然有未知而多彩的世界,危险四伏却精彩纷呈。但不论如何,还是自己的小屋最能让我感到十足的安全感。 不多时,一壶水下肚。我心满意足的翻身上床,在暖和的被窝里体验在温暖中上涌的困意。 唔——明天,去田里看看吧。不知道,那里又生出了几丛电池?又长出几枚灯泡?又能收获多少电器? 诶呀,真是期待呢。 在熟悉的小屋中,我进入了梦乡。 ............ 第二十七章 碎片,惨状,监控 ............ 美好的一天从被阳光刺破幻梦开始。 可能是前些日子过得实在是太过紧张刺激了,我今天居然一觉睡到了中午。 我升了个懒腰,爬起床,取了杯水漱了漱口。虽然起晚了,但是倒也不妨碍今天的计划。 我带上小挎包,叫上黑猫,准备出门。 我轻轻的把屋门打开一小条缝,警惕着屋外可能的无主影子。荒原上是一片平坦的地形,影子暴露在阳光下,会变得焦躁、具有攻击性。它们会快速在荒原上移动,以找到一些不平坦的凸起物,可能是人,可能是某块因不明原因凸起的巨石,可能是城镇,也可能是我家。 清晨和傍晚的时候,影子会随着皓日与地面所成角度的变化而变得很长很大,比较难以对付。但是如果是中午——阳光几乎直射,影子的体型被压制到了最小,它们也会变得很是虚弱。即使不带黑猫,在正午附近的时间段,它们应该也不敢袭击我。 当然,为了安全起见,我还是随身携带黑猫——咳咳,我没有物化黑猫的意思。 门外似乎没有无主的影子。我逐渐将门全部拉开。确实没有。 这很奇怪,按理来说,我离开家很久了,已经很长时间没有驱散房子附近的无主影子了。它们一般来说不会自己主动离开前往别的地方,所以这段时间里,它们应该会逐渐在我屋子边,主要是屋门前积攒很多才对。 我走出屋门,四处望了望,这才知道原因。之间离我屋子不远的地方,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块建筑物碎片——大概和我的小屋差不多大。它可能昨天就呆在那了,但是位于我窗户可视范围的死角,我没有注意到。 它距离我的小屋大概有百米之远。我眯了眯眼,认出这块建筑物碎片是圣城的高楼风格。旁边甚至还散落了一些霓虹灯、广告牌残片。 这玩意怎么过来的......难道是那什么橘子把我送回来的同时,还不小心带回来了一块残片? 嚯,那还好没把它给我传送到家里,不然我屋子没了。 如果不是橘子干的......总不能是圣城那晚其实是炸了,这块碎片被炸飞到天上去,一路飞到了这儿吧。那未免太离谱了。 可如果是橘子因某些原因不小心顺了一块建筑残片来......那我收回我对算命先生科技实力表示赞扬的话,看起来还是有些许瑕疵的。 围着那块破碎的建筑绕了一圈,里面好像没什么生命的样子——外面倒是围了一圈无主影子,看来是找到新庇护所,不愿意呆我屋子边上了。 这样也好。 我决定计划不变,还是先去我那块小农场巡视一圈先。 路上没有遇见羊。上次因为踩到积水而倒在地上的羊还躺在那里,旁边还躺了几只鼠。显然,鼠这种智力不高的生物无法对“羊是危险的”这种事产生认知。它们看到了死去的羊,于是打起了尸体的注意,但没想到羊的尸体也具有反伤的效果——于是把自己玩死了。 这也是我为什么没去采集羊尸体上素材的原因。过去我曾经打过这些因意外死去的羊的羊毛的注意,想做羊毛垫或羊毛被什么。但是结果可想而知,我去拔羊毛,结果自己的头发却被拔断了。 从那之后我就知道了死去的羊也是危险的。 鼠这种生物也算是荒原特色生物了。它们常见,又不常见。说常见,是因为它们数量很多,在荒原上分布也相当广,在任何地方都有看见鼠的可能性。说不常见,是因为它们大多把自己隐藏的很好,要么躲在深深地地下,要么就藏在城镇的阴暗角落里,或是在墙体里钻出一个窝,平时偷些人类的水喝。 我的屋子里就绝不容忍鼠的存在——也不可能存在,黑猫绝不是摆设——咳咳。 我绕过羊的尸体。旁边那摊积水还在。不知道这积水还会存在多久。 又走了一阵,远远的看到了我的小农场。哎,好像不太对劲。 走近了些看,我眉头深深皱起。发生什么事了? 眼前的景象甚至让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栅栏们四仰八叉,断的断倒的倒,临时仓库更是整个塌掉。灯泡田受损十分严重,地表以上可以用惨无人道来形容,灯泡几乎没有完好的,大多脱离了电线根,碎裂在地上,不时发出两声哀嚎。电器田损失较小,但是好像没什么新作物——不知道是不是被弄走了。材料田倒还好——就是大多材料都生锈或者腐坏变质了。 最离谱的是工具田——一片狼藉啊一片狼藉,简直惨绝人寰,简直就是工具们的大型分尸案现场。它们甚至连哀嚎声都发不出来了。 我不仅倒吸一口冷气—— 这到底是发生甚么事了啊? 圣城之行之前最后一次来小农场里时,我就发现了有不知名的存在“造访”过了这儿,并且似乎毁坏了一部分的工具田的作物。没想到这又过了一段日子,居然变本加厉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也。 我有些生气。虽然荒原上有很多很多危险的生物,都能轻易的让人死于莫名其妙之中。但是,它们中很少会有破坏城镇屋舍或是其他人造物的——比如拱田。 举个例子,一些智能、但不完全智能的机械生命,或者叫机械兽类,会追寻电池丛或金属材料并捕食,偶尔会找上人为种植的——不过那多是因为未开化,不认得的缘故,若有高智能的机械生命“点拨”,它们也会变成正常的机器人,而非之前的机器兽。 而羊、蝴蝶、大眼珠子等等等等,对无生命的事物兴趣不大,不会闲得慌去搞这种破坏。唯一算得上破坏的是鼠,因为喜欢磨牙和打洞。但绝对做不到眼下这个程度——除非是只几米长的变异鼠王。 几米长的鼠,我见过。在梦里。当时在梦里它几口就把我房子吞了,给我直接吓醒了。当然现实中是不存在这玩意儿的。大概。 那么,到底是啥子玩意,这么糟蹋了我心爱的小农场? 我陷入了沉思,将临时仓库扒拉开,取出了之前放在里面的摄像头监控器。嗯,还能用。 将摄像头放在了农场一处那不知名存在似乎很少“照顾”的角落,喂了几粒电池。我倒要看看,是什么败家玩意这么糟蹋我的私有财产—— 顺手拎起了刚翻了枚幸存的灯泡在磨牙的黑猫,我愤愤不平的想着不抓到凶手决不罢休—— 但今天都这么晚了,先回家睡一觉吧。有啥事明天再说。 乘着暮色,我回到了家,在怨气里陷入了睡梦中。 ............ 第二十八章 探索,纪年,箱子 ............ 清晨,夜晚的寒意依旧残余,淡金的阳光飘飘洒洒的从地平线上掠过,被第一缕阳光眷顾的窗台上,晶莹剔透的露珠顺着晶绿的电线缓缓跌落,与大地悄然融为一体。 又是没有进入源界的一天。 熟悉的天花板映入眼帘,我面无表情的起身下床。 昨天的事,越想越气,越气越想。于是干脆不想了,翻出角落的随身听和耳机,听了会儿歌。每次有负面情绪时,我都会把它们翻出来听歌。也不在意里面放的是什么,是歌就行。听一会儿后,基本上心情就会好一些。 我摘下耳机,收好随身听和耳机。我眉头微皱,感觉好像有些不对的地方。 我仔细看了看桌面,翻动着上面的东西。嗯......收音机去哪了? 之前在看雨景时夸雨美的那台收音机,此时我四处寻找,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不应该啊。我自从那天把它从小农场收回来起,就把它放在小桌子上面。一直都没有移动它。现在怎么会不见了? 问了问附近的其他家具和电器——但是没得到有用的回复。家具智力一般比较低下,和生命的有效互动不多。电器则缺乏表达手段,并非所有电器都像收音机、机器人那样有发音功能。 按理来说其实家里那台电视应该是家里最“全能”的了,有画面显示功能也有播音功能。但是它常年罢工摆烂睡大觉,我也拿它没办法。记得几年前还偶尔给我放点好康的东西,现在则佛系躺平,电池都不想要了。 黑猫想都不用想,肯定也是不知道的。 可这收音机又没腿没脚的,能到哪里去呢?难道在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有位佛门行者路过此处,把我收音机点化成机器人了?这不扯吗不是。 可恶,怎么这种破事一件接一件的来啊。 我还没用过几次收音机啊! 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咬了咬下槽牙,我带着黑猫出了门。 小农场的监控暂时不急着去查看,摄像头自动储存时效很长,而且只过了一个晚上,不一定拍到了什么。我打算再过几天再去看看情况。 今天就先简单的探索一下屋外的建筑碎块好了。 屋外日常没有无主影子藏匿徘徊。我的影子表示安全感十足。我的影子一直以来都没什么存在感,也十分乖巧。我觉得主要是黑猫一直以来都跟在我身边,我的影子一直受其影响,变得......十分......十分内向。 嗯。 建筑碎块周围散落的霓虹灯早已黯淡,但是仍能仿佛看出它们昔日的五彩纷呈。广告牌上印了一些奇奇怪怪的文字,比如什么“赌场开业”、“棋牌”、“酒水”之类的字眼。 虽然不是特别懂,但是感觉不是什么好东西。 酒——酒我知道。一种奇怪的饮品,是用荒原上稀有的植物通过一些手段处理后制造出的半透明液体——也可能是别的颜色,要看具体处理手段。我没有尝试过,因为我之前试过用低矮灌木的浆果制成果汁——那味道很不好喝。我觉得酒也应该好喝不到哪里去。听说还会让人产生奇怪的迷醉感。不知道为什么圣城人会喜欢这种东西。 我沿着这大块建筑绕了一圈,没找到进去的地方。只好沿着某个斜面墙壁爬上去,摸到一扇窗户,用榔头敲碎,这才能进去。 里面很黑,外面投进来的光并不足以照明。不过这不要紧,我带了很多灯泡,经得起这种消耗。我在倾斜的地面上站稳,向前方砸出一枚灯泡。 灯泡应声碎裂,发出刺耳的哀嚎声,同时炸裂开一片刺眼的光芒,光浆四散,照亮了相当大一片区域。这种照明会持续几分钟,这对于执探索目的前来的我来说已经完全够用了。 看眼下这房间的情况,我应该是——站在天花板上。 建筑碎块大概是翻了将近半圈,里面的家具全部从地板上掉到天花板上了,大多破碎的不像样子。眼下可能是被光亮刺激到,偶尔抽搐几下。 “好像不是住宅的样子。”我分析现场,道。“地”上散落了一些酒瓶、玻璃碎片、骰子之类的东西,看起来不像是住人的地方。 圣城异变发生在深夜,那时候正常人应该都是在自己家睡觉的。眼下看起来倒像是娱乐场所,也解释了为什么里面没人这种事。嗯......即使有,大概也是机器人。 我抬着头望着“天花板”上的吧台,计算了一下高度后,猛的跳起,一手抓住吧台边,一手撑住倾斜的墙体,手脚并用,爬了上去。我小心翼翼的拉开吧台的抽屉,里面有些纸笔一类的物件。又抽出几个,终于找到一本类似账本的东西。 话说为啥这里不上锁...... 账本厚厚的一沓子,记载了这处叫“蓝白酒吧”从创建初始一直到前几天为止的收入明细。最早的日子,即蓝白酒吧创办的日子,是约八十年前。 八十年前,这意味着圣城至少有八十年以上的历史。而源界的“某种剧变”发生在约百年前,在那之后,才有了荒原世界——所以圣城几乎是在荒原世界诞生后不久就随之诞生了。 我注意到,账本上用的纪年法和我在源界看到的实验室日记中的纪年法似乎不同,一个是四位数的年份,一个是几乎从零开始计算年份的——可能是店面的诞生时间? 我更倾向于是圣城的纪年法,从圣城诞生时开始计算。如果是这样,那么圣城的存在时间还要往前推几年,更加接近荒原世界诞生的时间节点。 考虑到圣城在其他诸城中的“超然”地位——指领队一行人以及其他城镇人们前往圣城“朝圣”——圣城应当在整个事件中拥有和其他城镇不同的地位与重要性。 那么那晚圣城究竟发生了什么?是意外,还是与我在源界做的事有联系? 时间线逐渐明朗,但还是有很多事理不清。 我跳下吧台,落到地上。灯泡碎裂出的光芒已经散的差不多了。我借着最后一点光,跨过“高高的门槛”,来到另一处房间,顺手砸碎新的一枚灯泡。 似乎没什么新发现。 来回在各个“墙壁围成的倾斜空间”里穿梭,这倒是一种独特的体验。在又付出了几枚灯泡的代价后,我总算又发现了一点有那么一些价值的东西——圣城的流通货币。 就是那种奇怪的黑色圆扁硬块。这里足足有一大箱子——可能这里当时在进行什么交易? 由于不是在柜台或者什么应该存放钱的地方发现的这个箱子,我于是怀疑这是客人带来进行某些私人交易的——我之前看到为数不多的电影里有类似的桥段。 箱子和货币对我来说都挺有用的。货币或许以后可以去其他城镇时能用上,毕竟以圣城的地位,其他城镇或许也能接纳圣城的官方货币?箱子是个很好的可携带纳物工具。正好我自己用布缝制的背包也快寿终正寝了,下次出行可以考虑带这个箱子。 正准备出去,却发现了一个比较严重的问题——我迷路了。 这个建筑碎块不大不小,但它是“倾斜的”......我来时的路,下来了就跳不回去了。 而我在附件的房间虽然找到了窗户——但是窗外是泥土。这个房子的下半部分,是栽倒在荒原地下的...... 嚯,有点麻烦。 黑猫在外面抓影子玩,没带进来。如果她在身边,说不定能带我穿墙出去——我记得她好像是能穿墙的? 可恶,还是好想学。 费劲千辛万苦,找来一些杂物堆在通道下面垫起来,勉强能拖着箱子一步步沿着来路回到入口处。此时太阳已经快落山了——寒冷们已经开始成群出现在荒原上。 好在,这里离我的小屋只有百米左右,我很快便拖着箱子和黑猫回到了屋内,快速锁上所有门窗,防止寒冷们进入。 仅有的几只乱入的寒冷,也被我随后燃起的火炉所升腾起的光热所消融。 黑猫看起来玩的很尽兴,懒洋洋的趴在火炉边上,不时吸几口因为杂物燃烧不完全而散发出来的黑烟。 将箱子推到桌子旁放好,看着窗外星辰漫天,我不禁打了个哈欠。 唔,有些困了。今天在那建筑碎块里忙上忙下了几乎一整天,实在是遭不住。 而且那建筑碎块总是杵那也不是个事啊,总感觉破坏了我家附件那种安逸祥和的氛围。找个机会把它清理一下? 我躺在床上认真的考虑了一下这项工程的工作量和可行性,随即觉得这种事在梦里想象一下就得了。正要去把那么大一块建筑碎块全敲碎了丢掉或埋起来,估计未来半年我都得在那挥锤子榔头了。 唔,明天就去小农场查看一下今天的拍摄画面吧。看看是哪个缺心眼的糟蹋了我的农场。 屋外寒风呼啸,寒冷们肆意的在荒原上释放着自己的能量。星光轻柔的从天幕上垂下,仿佛为荒原万物披上了一层薄纱。在时钟滴答滴答的轻响中,我沉入了被羊毛被包围的梦乡。 ............ 第二十九章 小雨,黑块,金光 ............ 有的时候,人们会即兴而起,为自己未来一段时间做上或详细或简略的规划,并且信誓旦旦的表示自己一定能按计划行事。但是事实上,大多数情况下这类计划都不会完美的如人们的愿,可能是因为自己兴致消退,无法坚持,也可能是因为外在因素变数的干扰。 比如说我。我昨晚睡前还想着今早一定要早起,然后去小农场去查看监控摄像头的画面。 结果又是几乎一觉睡到了中午。而且起床还发现外面下雨了。 下雨了,自然也就无法出门了。 计划赶不上变化,那干脆再推一天,就明天再去小农场好了。 雨不是特别大,但连丝成线,也别有一番趣味。雨水击打在屋檐上、窗台上、荒土上,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听起来很是舒服。我脑中稀薄的知识储备告诉我,这个叫白噪音,人耳听它会产生舒适感,有助眠功效。 那我一觉睡到中午看来也并不完全是我的错......吧? 黑猫还在睡觉。感觉她从圣城之行开始就很嗜睡。是病了么?不会吧。 小心的让自己尽量不发出声响,我蹑手蹑脚地登上阁楼。雨水收集器堪堪收集了一小层水。这雨确实不大。雨水收集器振动两下,向我问好。说起来,雨水收集器作为“电器”,性价比那是相当的高。如果雨不是下的很频繁的话,一粒电池或许能供收集器运作一年之久。 回到小桌前,打算先把那个箱子清理一下,顺便把里面的黑色块块拿出来一部分储存起来。窗户一直关着没开,也就不用再费劲关上防止雨水溅进来了。 把黑色小块全倒在了小桌上,小桌瞬间被它们盖满了,发出了不满的抗议声。 箱子看起来还挺大的,黑色块块也是几乎把它填满,结果倒出来一清点,也不过数量堪堪过百。一共一百二十一个圣城货币——以后就叫它黑块好了。 我拿出其中六十个,放置到储物间的角落,以备不时之需......剩下的打算之后带上。 从储物间出来,我坐回小桌。 “咦?”我眨了眨眼,看着桌面,总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的样子。这黑块......怎么好像少了一点? 我眉头微皱,挨个清点过去。 只剩下了五十六个...... 难道我数数还能带数错的?我不信这个邪,又数了一回。这次更是好家伙,只剩下五十三个。 我也终于发现了罪魁祸首,就是那天随手放在桌上的那只橘子。它在“吸收”临近的黑块,将它们逐一吸进自己体内。 “这是个什么情况......”我好奇的拿起橘子。它似乎发出了极其微弱的金黄色亮光。类似的情况我在智械上看过,部分机器人能源耗尽时某个指示灯就会暗下去,随着能源的逐步提供,那个指示灯会一点一点变亮——很好玩。 这个名为橘子的科技造物,应该也是同样的道理。它大概是能通过吸收圣城货币黑块来为自己提供类似能源的消耗物?然后吸收足一定量后,它就会重新恢复先前的全盛金色光芒——然后拥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功能? 我又试着“喂”了一些黑块给那个橘子——将黑块一块一块的凑近橘子。我于是得以超近距离的看到了橘子吸收它们的整个过程:距离橘子几厘米外的一只黑块仿佛受到了某种力无形的牵引,向橘子缓缓移动,随后在触碰到橘子的一瞬间,从接触点开始快速消散成一团团黑色的雾气,随后这些雾气被橘子的外表皮所吸收。 每吸收一小团黑雾,橘子散发的微光就会更加亮上几分。 整个过程看上去很是神奇。 喂了有四十块的时候,橘子终于不再吸收碰到的黑块了。而此时橘子的光芒虽然没有达到先前在圣城保护我时的那种程度,但也已经相当显眼了。 但是此时橘子应该是“满能量”的状态——却没有发生除了发光之外的其他事情。 这我就不太能理解了......我总不能丢进去足足四十黑块就换来一只高效清洁持久的金色灯泡吧? 唔,虽然确实金闪闪的挺好看的。 正当我琢磨橘子的可能的用法时,黑猫醒了。估计是被我手中的橘子发出的金光给硬生生晃醒的。 “喵?”黑猫懒洋洋的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窗外淅淅沥沥的淡红色雨幕,打了个哈欠,通过楼梯跳到了阁楼上。大概是嫌我吵,于是换了个地方睡? 我来回拨弄橘子,但是直到天黑下来也没摸清它到底充能后能干嘛。 这挺危险的......万一我睡觉时,这玩意儿因为某些因素被激活了,然后复刻了一遍那个把我从圣城传送过来的机制,那就相当麻烦了——无论是把我送回圣城、把圣城其他建筑碎片给砸到我家、把我家传送走......无论以上哪一种情况发生,对我来说都是一场灾难。 但我也不能为了防止发生这种低概率事件把橘子给暂时丢到屋子外......一方面是外面的寒冷们已经开始多了起来,此时出去有些危险。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如果随便丢在外面,暂且不提第二天能不能找到的问题,有可能会被某些荒原生物盯上并叼走——毕竟这玩意在漆黑的夜里发出的金光,还是很显眼的。 众所周知,黄色光的穿透性是很强的。 我犹豫再三,把橘子用背包包起来,再收到了腾出空间来的箱子里,然后飞快拉开屋门把箱子挂在了门外,然后迅速再将门合上。 即便是我的动作已经非常迅速了,门外的寒冷也像发现了猎物一样冲进来了几只。不过好在对我完全不造成威胁,凭我的体温就足以驱散它们。 好像手部有轻微的冻伤。我把火炉的火升了起来。燃料似乎不太够了,杂物间收集的杂物已经不够火炉烧的了。我灵机一动,把黑块丢了一块进去——放在边缘处试了试,主要怕这玩意儿炸了。 好像是烧着了,燃烧很稳定。但是火苗不是很旺。唔,勉强可以用来当燃料吧。或许它更适合用来制作蜡烛......回头哪天有空的话我可以试着做上一支。 黑块一直烧到半夜也没有熄灭,始终保持一个小小的火苗。我也不去管它了,这样丢火炉里也没啥太大影响。 登上阁楼想把黑猫叫下来睡觉——但她趴在雨水收集器顶盖上睡着了。遂作罢,自己钻进被窝睡大觉。 夜深人静,我正处于清醒与梦境之间的浑浑噩噩状态时,突然感到一阵金黄色的光芒袭了过来——意识随即坠入了一片橘黄色的世界当中。 ............ 第三十章 听说有人正在和邪神干架 ............ 视觉从橘黄色中诞生。 又一次进入源界——我现在一般叫梦境世界为源界了,因为了解到命名缘由后觉得这样称呼它比较合适——这次我倒是和前两次不同,这次的我非常确信导致我这次入睡后进入源界的原因,是橘子的功劳。 不仅是因为睡前的我朦胧中感受到的金黄色光芒,更是因为现在我就把橘子抓在了手上。明明之前放在荒原世界的小屋外来着。 另外还有一点很奇怪的地方,这次进入的源界似乎大变样了。首先是我此次进入源界的落点回到了第一次进入时的地方,也就是那个一直嘤嘤哭泣的废墟城市中,四周一片断垣残壁——但是似乎更加破碎了一些,而且好像还发着淡淡的黄光。此时整座城市已经不再哭泣与悲鸣,变得有些安静。安静的吓人。 然后最让人无法忽视的就是源界的天空了......源界的天颜色一般是一种奇怪的灰色,偶尔会有偏些红色或紫色的部分,但大部分都被云层遮蔽住了。但是现在,我抬首望天,寻不到半点云雾的痕迹,整片天穹都散发着金黄的光晕,层层叠叠,如浪翻涌。 很是壮观。 本来整个世界灰蒙蒙的,现在看起来变成了黄乎乎的暖色调。 如果若要说这种变化是橘子给我上的黄色滤镜......我不太信。 但我觉得这种变化的发生,应该和橘子有些关系......比方说,和那位神秘的算命先生有关? 我记得,他的算命小亭子,好像也是橘黄色的。 估计黄色大概就是算命先生的个人特征色? 我琢磨了会儿,下意识的掏了掏衣兜。花粉还在,那就好。 “滋......嗤——”手中的橘子突然发出了属于收音机的声音——“喂喂喂,听得到吗?” 虽然声音有些失真,但我还是听出来橘子中发出的声音是那位算命先生的。 “啊,听得到。”我举起橘子,使其与我眼睛高度平齐。 “你应该还记得我。我是那天在圣城给你算卦的。”他似乎通过橘子在与我对话:“很抱歉橘子吸收了你的收音机。不过现在橘子也具备收音机的功能了,你返回内层世界后就能通过意识沟通的方式操控橘子了。” 呃......原来我的收音机是这么没的吗? 收——音——机—— “圣城那天发生了什么?”我问道。 我得确认一下,圣城那天的灾难,是否跟我有关系。 “哦,有个倒霉玩意儿突现在圣城,然后顺带......把一个新的......巴刺啦嗤——召唤来了......然后滋......顶破了圣城的地面,于是圣城就无了。我现在就在和这家伙干架呢。” “?” “??” “???” 我直接满脸疑惑。“干架?” 和邪神?算命先生......这么厉害的么? “对啊,就在你头顶大约十几光分的位置。”橘子很平静的传达出非常诡异的消息:“旧的那位很安稳,新来的这个就很暴躁了,如果我不拖着祂,现在内外层世界早就都被祂锤爆了。” 我抬起头,看着天空。金黄色的光晕一圈圈的布满了整片天幕,寰宇皆翻涌着金黄色的浪纹。除此之外,什么也看不到。 这就是神仙打架吗? “我本来不想掺和这些事情的。”橘子里,算命先生的声音继续传来:“我本来就是想看看风景,然后去别的世界在多看看,多玩玩。我现在可比那些家伙要见识过多得多的靓丽风景了。结果现在因为这种纯意外事件导致风景被破坏,这我可忍不了。哎,好累啊。” 我不是很能明白他的话。不过大概能懂他表达的意思......大概是说,他本来不想和邪神打架,但是如果不和祂打,那世界就得毁灭了,所以不得不打。 不过看他还能一边和瞬间毁灭了圣城的邪神打的“天地色变”,还能一边通过手段用橘子和我悠闲的聊天,我感觉算命先生可能比我想象的还要强上许多。 唔,虽然这么说,但是邪神啥的到底有多强,我也不清楚。但总之肯定比我强得多,这是肯定的。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橘子那头,算命先生又开口了。“你想寻找真相,这外层世界无疑是最好的资料库。哦对了,你们管它叫源界,或是源狱。当然,或许你也可以去裂谷看看,那里我还没去过,或许会有什么特别的线索呢。” 原来如此,算命先生称源界为外层世界,称荒原世界为内层世界......算命先生应该眼界比其他人都高些,他这么称呼应该有些特殊原因。 他之前对我说,“你若是想得知真相,那就不能只在荒原里寻找。”指的确实是我要在源界里寻找吗? 呃,可是算命先生这么神通广大,为啥......为啥不直接告诉我呢? 在我看来,作为一个超然的强者,既然他都“愿意告诉我去哪里找真相了”,那么“告诉我真相是什么”应该也是很轻松的一件事。 虽然我确实很想问——但是我忍住了。我总感觉这时候问上这一句,会显得算命先生的高人风范有些立不住。我大概也能猜出来为什么。我发现“我感到亲和的一些人”总有一些“执念”,比如医生执着于什么瘟疫,那什么p03执着于终极冥刻,游侠骑士执着于骑士行径,灯塔少年似乎执着于追寻什么灯塔。 而这位算命先生,大概是执着于“风景”。他一切行为的目的,都是为了“风景”。 或许在他看来,如果将我想得到的最后的结果,直接告诉我——那么那将是毫无趣味的,毫无“风景”可言,而如果告诉了我一个大致的方向——然后让我自行去寻找,那么他既帮助了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又获得了他想看到的某种意义上的“风景”...... 唔,很合理。 后面算命先生好像不怎么说话了,天上的光晕形成频率也越来越快。估计是干架进入了白热化阶段,顾不上和我说话了。 他最后只是说了一句,这个橘子能对“梦”拥有一定程度的干涉,比如当我进入某个特殊的环境时,能够帮我看到这个环境内一些特殊的景象。 我不是很能听懂,但是我想到了我之前和医生下地下室时我看到的幻觉,好像明白橘子的用途了...... 哦,解谜道具啊。 那没事了。 ............ 第三十一章 什么机械飞升,什么赛博朋克 ............ 橘子那头再没了消息,我也只得先把这事放在一边。 现在头顶上不知道多远的地方又两个实力不可测的家伙在干架,保不齐什么时候会波及到这里。这次和以前的探索不一样,必须速战速决。 先来试试橘子提供的新能力好了。 据算命先生说,我现在可以用意念去沟通橘子,然后控制其中一些关窍...... 但是这到底要怎么做啊? 虽然我不是医生,也没多少医学知识,但我至少是个有基本常识的人,知道电池是地里长的,寒冷是怕火怕热的,下雨了要进屋躲雨,以及人的意识是人脑活动的产物。所以意识既然是一种人脑运作的产物......要怎么用它沟通一个体外的物品啊? 我总不能把脑壳打开,把脑子取出来碰橘子吧? 我也试了一下“通过想象橘子内部的结构并尝试触发它们”之类的操作,但很显然这种影响力只局限在我个人脑海里的举动并没有真正的对橘子产生什么“意识层面的沟通”。 我一边朝着记忆中通天巨花所在的方向走着,一边尝试着各种方式。终于我有些无奈的发现原来只需要将橘子贴紧眉心即可。 啧。 将橘子按在眉心处后,我的视野就开始发生变化,四周的一切都仿佛变得模糊虚幻了起来。断垣残壁虚化消失又出现,地面隆起又平复,天空也变成了灰色。 我保持按住橘子的姿势,四处张望,还伸出脚踩了踩附近的地面。脚穿过了身边一个刚出现的墙壁——毫无阻塞感。看来这些确实只是“让我看到某些景象”,而非周围真的发生了某种变化。 此时在我眼中,四周的断垣残壁似乎“恢复”了一些,虽然仍旧非常破旧,但至少我能看出我身处于一条破旧废弃的街道中了。四周没有活动的生命......哦不对,还是有的。 不远处有两位穿着奇特的机器人在交谈着些什么。它们的衣着并不是常见的大衣或袍子,而是一种很精致的服饰。具体我也形容不上了,但是确实看起来很高级。 两位机器人的外貌也很精致,暴露在外的金属部分反射着鲜亮的光泽,一看就是经常保养。虽然我对机器人了解不是很多,但也能看出来这两位“景象中的”机器人和现在的机器人并非处于同一时代。 我隐隐约约能听到它们的交谈声。我知道机器人除非数据交流信息量的确大到一定程度,否则一般还是习惯用发声器交谈。不过没想到橘子不仅能让我“看到景象”,还能顺便听到这些内容。 由于现实中我实际上还是处于废墟里的,所以移动时我还得拿下橘子,不然我可能会一不小心被碎砖瓦砾绊倒。 走到差不多的地方时,我又把橘子按了回去。 “没想到还能在这里看见你。” “嗯...毕竟是新规划的开发区,不久之后这片净土就要被推掉修建实验基地了。最近几天是最后一段能来这里散心的时候了。” 它们似乎是存在于过去某一段时候的“历史记录”,此时正在我眼前生动的重演。 “唉,说的是啊。这又是一座新技术园区,比之前的所有都大。再这样下去,环境会被破坏成什么样子,我都不敢想。” “这有什么办法。况且这里本来就不能算......唉,不说这个了。话说回来,‘实境’联合体那边的什么第一次测试,你看到了没有?” “看到了,好像是第一批微宇宙载入。我不是很感兴趣,我有个行业内的朋友说那个技术现在还没有完全成熟,不急着去。” “但是,来不及了啊。”说话的机器人指了指上面。“最近......侵染还在继续,而且好像越来越快了。边际科考站发来的报告称,祖地已经完全被异化了。我们这里,也不剩多少时间了。” “希望我们能快些找到出路。留给我们人类的时间不多了。” “我们这样,真的还能称之为人类吗?你看看你,有能称得上人类的部分吗?” 哎?这段话...... 什么惊天猛料?我听到这句话简直被惊到橘子都差点没按稳。 看这意思......机器人是人类变来的? 难道说,大灾变其实是,邪神把人类变成了机器人??? 什么机械飞升。 而且它们前面一些话的信息也有些价值。比如说它们口中的边际科考站,应该指的就是我在圣城进入源界时发现那位偃师所居的地下室,应该就是边际科考站。祖地应该就是指圣城那一片地界所对应的源界区域。 而“异化”......听上去不是什么好词。 我不禁想起那位偃师说过的话......“假如你运气不好,遇见了一种活动的肉块怪物,请在它们接近你之前吃下一枚花粉。” 一种活动的肉块怪物。 结合偃师在我眼前被花粉变成一团诡异肉沫这件事...... 我大概能猜到,这异化是怎样一种状况了。花粉必然拥有“很恐怖的异化效果”,所以偃师强行利用其生物能时,在获取其中能源的时候,也会被其快速异化,全身金属被迅速异化为诡异血肉后完全腐朽。 而那里存在一种相较于使用花粉较为“温和”的异化效应,异化速度比花粉更慢。看偃师的异化情况就能知道,异化进行到一半时,被异化的部分会变成诡异肉团,但其他部分仍不会发生变化,所以被潜移默化的异化的结果,应该就是变成一团能够活动的肉团怪物,还能袭击其他活物的那种。 而那种异化的源头............ 我抬起头,看向灰蒙蒙的天空。 唔......暂时还不能确定。 对话还在继续,但接下来它们话头一转,在聊一些正常的家常事了。 我暂时摘下了橘子,往前又走了一段路。 我知道,在哪里使用橘子,能看到更多的信息。 视野很开阔的,那破碎城市的边缘。我又一次站在了这里,我还能依稀辨认出脚下我和医生走过的痕迹。正前方的远处本是朵巨花,但是现在不知道去哪里了。而左前方是那座完好的,充满拔节高楼的城市——现在看上去更高了。 这里视野之开阔,是我目前在真个源界旅程中,无可比拟的。 在这里使用橘子......会看到什么呢? 我深吸一口气,缓缓把橘子按在了额头上。 ............ 第三十二章 无影者将会异化,正如光鲜背后的阴霾 ............ 伴随着天穹之上不断荡开的橘色光晕逐渐在我视野中褪色消散为一片深灰,眼前的景象再一次发生了变化。 眼前开阔的平原本空无一物,但在橘子的加持之下,过去的画面在我眼中浮现出来—— 一片错落有致的城市群展现在眼前,无数造型奇异的飞行器从远方驶来,或是从其中飞离。晶蓝色的各色建筑每一座都有独特的建筑风格,比起那些拔节的楼宇更像是“建筑”的样子。 城市群上有一巨大的淡蓝色半透明的罩子笼罩着,不是闪烁几下,似乎是某种防御用的防护罩? 这座城市群坐落的地方,在先前巨花与佛门武僧交战处附近。至于为什么现在几乎变成了一片平原...... 几十年的时间里,这个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没有前往那片区域近看的打算,因为那样会让我消耗大量的时间在赶路上,我现在最需要的是情报,第二重要的是时间。谁知道头顶上的战斗什么时候就会波及下来呢。 我决定还是前往那个离这里近一些的古堡。之前和医生在那里探索的时候,我就是在那处地下室进入了类似橘子加持的状态,看到了过去某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于是我拿下橘子,朝古堡奔去。 路程到一半时,我看到了不远处似乎有生物在朝我靠近。我停下脚步,定定的望向对方。好像是个人形,口中还说着些什么。 它朝我移动的速度很快......上肢还挥舞着,就像是在和我打招呼一样。 会是谁?难道是又一次误入源界的医生?会是他吗? 等我看清它的外貌后,吓得我拔腿就往反方向跑去。 我发誓,那绝对是我这辈子见过最猎奇的长相了......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就不多赘述了,头上挂了半片铁皮,似乎是直直的斜插在了头里。手上举着疑似锅盖的圆形铁皮,随着挥舞的四肢一同在空中飞舞,发出哗啦啦的响声。半边脸没有了,取代而之的是一团蠕动的青色肉团,还隐隐能看到有血管等组织在其中浮现...而这大概也是那片铁皮倒插在其脑袋上而仍然活得好好的原因之一。 我勉强通过对方的打扮得和身形认出了对方的身份——那位在圣城之行中遇到过的游侠骑士。 当时就看到他失落了他的影子......本以为他会在某一天在荒原上因此死去。但没想到居然来到了源界。 我一边奔跑着还一边回头看了一眼他脚下。依旧没有影子。 也许在源界,不需要影子也能很好的活着,只有荒原世界才有那些和无影子者发生交互的不知名存在。 我疑心此时游侠骑士的状态就是被异化的“肉团怪物”,但是对方只有头部的一半变成了诡异血肉,我也不是很确定这究竟是不是那位偃师口中“我应该见了就吃花粉跑路”的怪物。 不过还好,对方好像因为运动功能因为脑部被异化而跑不快,我绕了一个大弯子,顺利的甩掉了对方。 门口微微生锈的铁门依旧大开着。我扶着门口坐落着的那两尊石质电子羊雕像,喘起了粗气。回头观望了一会儿——还好,他没追过来。也不知他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那猎奇的面孔还不时回响在我脑海里。忒哈人了。暂时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因为头顶的打斗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变成的这个样子,但我必须得加快进度了,我已经被这个异化的游侠骑士浪费太多时间了。 嗯...先看看门口。我熟练地按上了橘子。 门口的事物变化不是很大。铁门的锈迹不见了,周围还多了许多看起来十分智能且高级的设施——我只能这么形容,因为我确实没法从它们的外观上看出它们的功能。 那石头雕像也恢复了完整的样貌——看起来确实是电子羊的样子。当然,也可能是某种形似的电子机械生物的石雕。此时周围甚至还有明显人工培植的观赏性电池园,齐刷刷的一片,一看就是有专人打理的。 看来这里确实是远郊别墅一类的存在? 再抬头一看,此时的古堡造型更加的别致。 黑色的尖细塔顶高悬在上,内部结构规整而大气,每前行十步台阶内墙之上就会有一扇镶嵌着雕刻古法的罗马式胸像的纵长的方窗,内部还重叠嵌合着花饰环绕的圆型小窗,重叠式的建筑布局使得城堡的空间有无限重叠的纵深感,精细、规整、大气,但又不失变化。 走入其中,即使身边现实中是“家徒四壁款”的装修,但是实际上我走入深邃的门洞,两侧递次排开历代堡主肖像画,每位画像下都亮起一盏奇特的复古灯,金边灯罩上简单的绣花花纹将整盏灯衬托得极富古典韵味,暗淡的余光中,高贵的类大理石纹理效果昭然可见。 上次在地下室产生幻觉后,我脑海里似乎就多了一些奇怪的知识。比如建筑风格或装潢设计之类的知识。 城堡堡主看起来都是人类的样子。下面小字写有他们的生卒年,但和圣城的纪年不同。即使和实验室的某些实验数据上的时间作对比,其年份也相当早。 我找到了去往二楼的通道,沿着插满煤油灯火把的甬道登上镂花螺旋扶梯上行。在镶着彩色玻璃长窗的束柱前,我找到了一位机器人。他似乎是位偃师,穿着绿色系的衣服。但我不是很确定,因为他并没有穿着袍子,看上去倒像是某种男式礼服? 他正从一间房间里走出,朝走廊另一头走去。我“穿过墙”看了看,房间里没有其他人。于是犹豫片刻,决定跟着他走。 为了防止现实和橘子视角在地形上有较大区别导致我不慎踩空坠落,我在跟着那位机器人时,还要不断交替着拿下橘子按回橘子来看路。 穿过中庭、酒房,再绕过储藏室、高塔前的尖峭塔楼,从古堡主堡垒后门一路行至副塔楼所在的副堡拱门前,机器人停下了脚步,低下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于是我趁此机会观察四周—— 嶙峋巨爪般的褪叶枯树从那腐烂的黑土之中破出,暗暗滋长,挣扎中向天际攀沿,如同去了伞面的伞柄般狰狞地打开,在黑暗中伸出乱发似的枝桠。 老树有扭曲的躯干,爬满了老而皲裂的木纹,矗立在副堡的外围,显得狰狞、险恶、严穆、庄静与幽郁,羁绊在攀附满老藤的石岩上。 山墙的侧后有一片淤塘,淤积幽黑污水,偶尔塘中簌落簌落地冒起几个黑泡,钻出一小片不知名生物的尖耸脑袋;寂静的灰暗世界里,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一阵断续的似蝉非蝉鸣的怪声,寂寞而幽冷。 这里的一切和古堡外的气派祥和,甚至是古堡内的古典精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令我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那个机器人抬起了头,开始低语——我赶紧凑了过去,想听听他会说些什么。 如此神秘的氛围——我总有种预感,他会说些很关键的信息。或许能一部分的解开我的疑惑。 ............ 第三十三章 极致之美,凝结于必要之恶 ............ “虚拟实境与希尔伯特空间投影交互实验结果相当有意思。似乎表信息宇宙的内含突破效应能够作用于任一宇宙。这样说的话,虚拟实境的虚拟,或许完全可以拿掉......”那个机器人自言自语道,“而我们从此会成为造物主......人类文明几千年发展,从未于任何一场灾难中灭亡,而是在每一次灾难后,获得新生,并且更加强盛......” “这次也不例外......人类史上从未经历过大灾变这样规模和强度的灾难,人类也将踏着它达到全新的高度......” “唯一的问题就在于......”他缓缓走入有着参差不齐的雉碟的副堡内,口中喃喃自语的电子音平稳,却似乎带着一丝愤恨:“内斗......都这种时候了......他们还在内斗......” 地面依然昏暗暗,伴随着钟塔传来幽荡入魂的古阴,副堡外渐渐升起一层灰雾,孤独的副堡暗影在雾气中起起伏伏。 我跟上前去,走入了一条已经剥落了泥灰的石制甬道。 “‘东方’和‘实境’......需要一些外力,来促使他们真正的联合在一起......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表面上一团和气,背地里......” 跟随着这个一直在碎碎念的机器人,我一路来到了一处似乎是实验室的地方。 当然,一路上也必须得不停来回按下和拿起橘子,不然很可能因为地形差异导致我撞墙上或者跌倒。所以有些字词,我并没有听到。不过似乎无关紧要,大体上意思我都差不多明白。 这个人大概表达的意思很简单,人类未来是好的,但问题是两方内斗,两派分别是‘东方’和‘实境’——之前在日记里似乎出现过这俩。他认为内斗会导致不好的结果,于是似乎是准备干点坏事来促成两方联合一致对外。 必要之恶属于是。 至于说碎碎念的目的......大概是为了说服自己吧,自我催眠让自己相信自己的举动是正义的,然后才会不犹豫的做一些“坏事”。 同时他的话也实锤了机器人确实是由人类转化来的,至于具体是什么个情况,我尚且还不得而知。毕竟至少据我所知,荒原上就有大量的智能机械是地里长出来的,和人类无关,比如说我家的收音机——没有我它一样会出现在我家农场的那块地里。嗯,大概吧。 这处实验室空间很大——说是实验室,但我觉得用试验场来描述应该会更合适一些。我闻到了一些刺鼻的味道——那是现实中传来的味道,这里有些刺激气味的气体囤积在这里。 我脑海中似乎又多出了一些奇怪的知识——它们使我知道了这试验场内的一切该如何称呼和描述,即便是我之前从未看过它们。 那位机器人踏着地面上干涸凝固的大片血污,走到试验场中央。 实验场内的场景简直是一片狼藉,褶皱的肉块和撕裂的残肢在流溢着血浆的石压条地面上抖颤蠢动着,像是破碎玻璃上密布的裂纹,挤出黏稠滑腻或尖锐刺耳的声音,偶尔有些溅到他身上,他也毫不在乎。 几名穿着极其夸张的厚实防护服的人(我猜是机器人)脸朝下平卧着,一动不动。看来是已经失去生命很久了。 血液和机油以及其他奇奇怪怪的液体混合在一起,在地上混合着,流淌着。 这些交杂混合的液体中还翻跳着五光十色的彩鱼:扁鲛、蝶鱼、鹦嘴鱼、海胆、大梭鱼、新西兰真鲷……其艳丽的形态堪比圣城的霓虹灯与招牌。 其中大部分已经死去,剩余的则鼓动着鱼鳃勉强地甩尾挣扎着。 电泳仪、凝胶成像系统、刻度蒸馏水瓶、光学显微镜、增力搅拌机、有机玻璃试管、流式细胞检测仪、台式高速离心机、压强传感器、微电流传感器、温度传感器、高压灭菌器、水平电泳槽、动物生态培养罐……各式各样的实验器材、电器元件纷纷洒落了一地,破碎的零部件闪烁着红色的应警灯,和断裂的输电线、玻璃碎块错杂融汇在一起,缠绕凌乱,浸泡在血液和生态培养液混合而成的黏着液体中,不分彼此。 场面十分混乱。我获得的这些知识很可能是这位机器人的,通过某些途径传给了我。不过大多都是些浅层的知识,只能让我叫得出它们的名字以及大致的功能。这倒是很可惜,如果我能同时学会操作它们的方法那就好了。 看起来这里是发生了一些实验事故?我看到有很多小体型生物在地上挣扎,当然远处的一些笼子里也有很多奄奄一息的生物。它们中绝大多数我都没有在荒原上见过,甚至连类似的都没有见过。在我看来,这些有着复杂名称的生物,是如此的不可名状,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见到它们的幻像——我是绝对无法想象出它们的样貌的。 从先前的情况看,这里的实验应该是这位机器人主导的吧,似乎实验失败了? 只见他没有说话,四处张望着,似乎在确认四周有没有其他窥伺者。反正他又不可能跨越时间长河看到我,我借这空挡,取下橘子,查看现实中四周的状况。 现实的实验场此时也十分惨烈,不过时间抹去了一切,地面上只能看出薄薄一层粘稠的附着物,地面皲裂,不少地方被风化侵蚀。甚至实验场侧壁还塌了一角。 再重新按上橘子,此时的机器人不知何时戴上了一个奇怪的装置——罩住了头部的中间,覆盖住了大概是摄像眼的部位。 这样不会看不到吗? 我很快发现那同样是一个类似摄像头的设备,通过把前方事物扫描成像后,显示在装置后方——即机器人摄像眼的部位。相当于套了一层娃。 不知道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不过,很快我就明白了—— 他走到实验场尽头的一个银白色巨大装置前——那是整个实验场相对完整度最高的设备了——伸手启动了其开启程序。 一个带底座的磨砂玻璃罩缓缓从内部探出,随后玻璃罩掀开——露出里面的事物来。 我瞪大了双眼,那罩内的鲜活,分明是—— 蝴蝶! ............ 第三十四章 关于源界生物多样性的调查分析 ............ “成功了——”他发出梦幻般的呓语,朝那只初生的艳红探出机械臂。 玻璃罩缓缓掀开,将其内那抹任何生灵都无法忽视的明丽暴露在空气中,一瞬间,仿佛整片世界都为之静止了。地面上抽搐挣扎的其他生命,也停止了挣扎,呆呆地瘫倒,一动不动的注视着不远处的极致之美。 那位机器人似乎是提前考虑到了这一情况,所以早早佩戴了防护装置,能够“安全的”观测到蝴蝶。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这场实验事故,应该就是蝴蝶的出现导致的。 我由于是通过橘子进行的观测,所以收到蝴蝶的影响很小。但是,蝴蝶那极致的美,依然映在我的眼底,深深刻在脑海中。我不由得靠近了些,想更近一些看看蝴蝶—— 一步,两步......我离蝴蝶只有一步之遥,蝴蝶的每一个细节都被我收入眼底。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一种无法用语言来表达的东西——美丽本身。 纯粹的美丽。 这种美丽超脱了世间的一切,超越了世间的万物,超于了人的语言,超出了人类的逻辑接受能力。那一刻,整个世界都仿佛没有了任何的意义,荒原不存在了......生死没有意义了......真相没有意义了......所有的一切都没有意义了......只想瞻仰眼前的这一道美丽,哪怕只是多一秒钟,哪怕只是多一瞬间,我都心满意足,死而无憾......我的理智仿佛已经在眼前的这一份超越万物的终极美丽面前瞬间瓦解,脆弱不堪地化为了碎片。 这到底是怎样的美丽啊...... 等到不知何时,那机器人合上了磨砂玻璃罩——我方才缓过神来,如大梦初醒。 虽然我的确没有感受到自己又被蝴蝶的奇怪能力影响到——如果我中招的话,我会直接原地一动不动才对——但是那种世间无双的美,依旧跨越时空,影响到了我。 当视野中出现蝴蝶时——整个世界当仿佛为之失色,唯留那一抹惊世的殷红。 我喘了口气,从那种不由自主的状态中缓过了神。那机器人将装载蝴蝶的容器连着底座一同拆解下来,带着走出了这片废墟。 嗯,废墟。 我看了看周遭无数奇怪生物的遗体残躯,我不清楚他们究竟是怎样做到的,但是他们确实通过生物实验,制作出了荒原上的生物——蝴蝶。 我沉思了一会儿,顺着原路走了出去。 但是由于没有跟上机器人的脚步,我追到那处黑潭时,已经找不到他的身影了。 我只能摘下橘子,舒展了一下酸痛的胳膊。举了大半天了,实在了累得很。 就在这时,我眼角的余光瞟到了淤积幽黑污水的淤塘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现实中那个位置现在仍和百年前一样,是口黝黑黝黑的污水塘子。塘中簌落簌落地冒起几个黑泡,钻出一小片不知名生物的尖耸脑袋—— 惊得我连退数步。 这是什么情况? 我还记得,这幅场景在橘子给的幻象中也看见过几乎一模一样的景象...... 难道说,这个生物在这里生活了上百年之久?连“人类”的内斗和佛门植物的战争,都没有影响到它吗? 我谨慎的观察着对方露在外面的部分,突然发现——对方,可能是只鼠。 就是那种荒原上,很常见但又不是很常见的那种鼠。 “......”我深吸一口气,原来只是鼠而已,差点没给我吓出个好歹来。我的另一只手甚至已经攥了一颗花粉准备往嘴里送了。 如此看来,这只鼠也可能并不是百年前幻象中的那一只,只不过是它的后代罢了。 不过——为什么它会出现在这里? 我在源界还从未见过鼠。按理来说,源界拥有荒原世界所没有的连群成片的庞大城市废墟,是鼠这个物种很好的栖息繁衍场所,百年过去,那些城市废墟理应成为鼠们的乐园了才对。但是我在那些地方,从未见过有鼠的身影。 这是一件奇怪的事情——它不符合常理。 就像智能机械从荒原的土地上诞生,自然而然的“六根清净,心无杂念”,所以在修佛之路上拥有得天独厚的优势一样,这是一个非常流畅自然的“常理”。如果说智能机械从地里长出来,却和人一样,有各种欲望、杂念,结果最后变成一个空有机器人身躯的人——那就很“违反常理”。 如果真的发生了这种“违反常理”的事,那意味着一定某些地方有问题。 可能是自己弄错了某些地方,也可能是这件事背后藏着些自己没能发现的东西...... 我默默地看着这只鼠。它的身躯也有一部分变成了诡异血肉,脖颈的地方还鼓起了一个肉球,看来也是被异化了一部分。考虑到它一直生活在这种鬼地方,喝的水大概是这黑潭中的污水——那它能活着就很不错了,异化一下也十分正常。 我的思绪不仅发散起来。我很清楚那只蝴蝶必然是世界上第一只蝴蝶,即蝴蝶其实是人造生物——由此类推,是否所有荒原生物,都是像这样被“制造”出来的? 比如这鼠,指不定就是实验场里的某个试验品,因为实验事故逃了出来。 我心里比较着荒原世界和源界的生物种类差异,注意力逐渐放在了两大存在上—— 原羊和肉团怪物。 原羊,是荒原世界为数不多的拥有交流能力的智慧生物种族,和人类、智械一同生活在圣城。而目前,智械的出现和人类拥有了相当高的紧密度——最初的智械很可能是因为人类诞生的——而原羊,其诞生原因不太明朗。原羊巨大的体型实际上非常不适合荒原的生存环境,以至于现在濒临灭绝。它们到底是如何诞生的? 还有肉团怪物。疑似没有灵智,只知道追逐、袭击活物的异化生物。已知生物被某种因素异化后会变成肉团怪物,但荒原世界却没有出现过这种生物——为什么? 难道是因为只有源界存在某种“异化源”? 可依据已有信息得知,荒原和源界是“可互通的”,偃师曾说过“从荒原到源狱才是难如登天”这种话,即源界到荒原应该是比较轻松的——那么为什么这个异化源没有通过这种通道,将异化渗透到荒原世界中? 我一头雾水,这些天虽然解开了许多谜题,但是隐藏真相的迷雾似乎没有散去,令人困惑的问题越来越多了。 我回到古堡大门,按上橘子—— 远处,城市群的保护罩不知何时消失了。 “唔......”我回过头,古堡似乎变得“旧”了一些,似乎橘子给我提供的幻象世界的时间往后推移了一段时期。 时间似乎在以高倍速快放。周围的一切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几个呼吸间,城市群破败,万物凋零。 ............ 第三十五掌 巨花,鉴定,星光 ............ 橘子视角内的世界时间正在以极高的速度流逝,很快那片原先繁荣的城市群在时间长河的冲刷侵蚀之下变成零星的建筑。 古堡也因无人打理,变得破破烂烂——或许中途还遭过几次他人光顾,把里面的陈设全扒走了? 画面逐渐静止在某一时代——我看到了那朵通天巨花。 由于巨花出现时尚处在橘子加速时代,画面变化“太快了”,以至于我没法得知它是如何诞生的。不过我能确定的是......巨花出现的时候,佛门就在向巨花方的植物发起攻击了。 但是位置和我之前和医生一起的时候看到的不同,而且巨花花瓣也比当时多一些。看来是之后的日子一边打一边走...... 这会是了羊大师口中的战争吗?或者其实是指那位机器人挑起的内斗? 我不是很确定。我现在唯一确定的是我该回归荒原世界了。 不是因为头顶的争斗波及到了地面,而是异化的游侠骑士找到我了,正朝我发起冲锋——我可没时间再浪费些时间在它身上。 虽然还想再多留在源界里利用橘子视角获取一些信息,但眼下似乎不太合适。等回归后,等上一段时间,等到算命先生和他口中的邪神干完了架,我再给橘子充一次能就好了。 以后我也就能凭给橘子投喂黑块的方式可控稳定的进入源界了。 针不戳。 看着冲过来的半异化游侠骑士,我从容的吃下一颗花粉。 ............ 从床上醒来——窗外刚投射进一缕微弱的白光。 我晃了晃头,感到有些疲惫。以前从源界里出来时也会有轻微的疲惫感,但是这次似乎感觉格外的累。可能是因为橘子视角下我的精神高度集中的缘故吧。 有时我正常睡觉起来也会出现类似的情况,要么是做梦时被阳光刺破了幻梦,导致心理上出现莫名的空虚与失落感,要么就是因为黑猫晚上睡醒起来化身夜猫子四处乱跑,有时会在我身上踩几脚或者干脆挠我,而我又睡得比较死一时没醒——等到早上醒来就会觉得莫名疲惫。 我从床上坐起,看了看手中。橘子在手里...... 起身掀开被子,看了看门外。箱子背包没有什么变化,但是里面的橘子不见了。 这个橘子......难道是在我睡着的一瞬间,从层层包围里传送到了我手中,然后让我梦入源界? 考虑到橘子能直接把我从圣城传送回来,橘子有这功能我一点也不意外。 橘子发出淡淡的荧光,似乎还有一些能源剩余。或许还能用它做点什么。 我把它像之前那样按在眉心处,尝试获取橘子视角。 周围的一切似乎没什么变化,但是视野中淡淡的橘色滤镜提示我,我现在的确处于橘子视角中。 “高密度能量块,可吸收。” 这时,视野中的黑块突然被橘色选框标记了出来,同时耳边传来了橘子的提示音。声音不是算命先生的也不是一般的电子音,而是一种很好听的合成音——算是电子音吧,但是确实很好听。 看起来,这个橘子视角在荒原世界的功能中,有鉴定的效果? 看看别的。 在家里转了一圈,各种电器、工具好像都无法触发这个鉴定效果。呼呼大睡的黑猫倒是被橘色选框标记出来了,但是没有任何提示音出现。 这时突然发现窗台上出现了橘色标记,凑过去一看,是电池丛和医生留下的小手杖。 电池丛给出的提示音是“低密度能量块,不可吸收。” 小手杖给出的提示音是“被标记世界规则携带物:68%” 电池丛的提示音我比较好理解......小手杖那个提示音是啥玩意儿啊。 被标记世界规则携带物...... 每一个词都认得,但是连在一起,就不太理解了。 我不禁联想到了佛门经典,它是单个字词不太明白,连在一起才能明白大概意思...... 我带上可能是被我吵醒的黑猫,出门转了一圈。经过半天的乱逛,我确认了寒冷、羊(至少尸体是)、影子、圣城废墟之类的事物都无法触发橘子视角的提示音。 不过在路过那摊杀死羊的积水时,橘子视角在积水的中央标出了一个虚框——并非沿着积水边缘进行了标记,而是在积水中标记了一个可能是我观测不到的事物。 “星光:隐藏在水体中。可通过触碰的方式,消耗一定能量摧毁。” 星光? 我抬头看了看头顶。虽然此时是白天,但是偶尔也能看见一两颗特别亮的星星。难道积水能杀死踩上去生物的原因,是因为它里面藏着从天上降下的星光? 我觉得这有亿点点不合理。众所周知,积水是下雨后出现的,而星星所在的位置,可比降雨的云朵高得多了...... 而且我也没见晚上躺床上沐浴星光时,有收到什么致命威胁啊? 那只有一种可能——此星光非彼星光,只是一个被橘子识别名称为“星光”的事物。或许它是某种形式的生命也说不定呢。 我上前蹲下随便抓了一把土,向积水丢出一块土块—— 积水很快被土块击中,荡起一圈圈涟漪,积水的反光中,土块的影像被扭曲,于是土块也随之扭曲成图像中的奇怪样子。 然后我等待积水平复,缓缓将橘子放入那片积水中—— 橘子似乎是被扭曲了一下——但是片刻后,一切恢复了平静,橘子完好无损的躺在积水底,只是那抹橘色光芒稍稍黯淡了一些。 再擦干净拿起来按在额头处,用橘子视角看积水时,已经没有标记了。 而且橘子似乎并没有消耗太多的能源,光芒暗下去的程度比我预计的低很多。 可以,很好很强大,以后对付积水我也是有一手的人了。 回家又给橘子喂了几颗黑块,下午的功夫把我小屋附件几百米内的积水全部清理干净了——这些东西如果不是特殊情况,是会一直留在那里的,是不可忽视的隐患。正好乘此机会清理清理,免得某天自己不小心踩上去,那就不好了。 回到家,检查了一下橘子的亮度——应该是不会再次触发梦入源界的程度,我还是有点不放心,多做了几次鉴定,略微消耗了一下能源,于是放在窗台边睡下了。 又是安稳而和平的一天呢。 我打了个哈欠,缩在被窝里睡着了。 ............ 第三十六张 过路人,罗盘,书 ............ 果然如我想的一样,能源不足以开启梦入源界的橘子夜里并没有又一次启动。 今天按照原定计划,打算去农场看看监控记录。 农场在几百米外远,其实按理来说我是能在家里就看得到它的,但是荒原上能见度并不是特别好,很多时候,空气中都会弥漫着薄薄的淡雾。大概也就日头当空的时候,雾气散去,能见度才会高一些。所以正常情况下,我只能影影绰绰的捕捉远处物体建筑的形体,并不能看清。 带着好像不是很情愿出门的黑猫,我来到了农场。由于上一次我并没有过多的修复一片狼藉的农场,所以它现在还是破破烂烂的样子。不过,似乎并没有进一步的破坏了。会拍到有价值的影像吗?我有点怀疑。 角落的摄像监控还在工作着,我将其储存条取下,带回家塞给电视,让它播放。 电视不是很情愿,它已经很久没开工过了——我寻思一年也没见你干过几次活,咋还不情不愿的呢?看看人家钟啊收集器啊什么的,多敬业啊。 电视于是讨了俩电池,播放着里面的内容。 我握着遥控器,前后倒腾着视频进度。 几个昼夜来画面一直没什么特别的变化,几次画面中远处拍摄到的黑影,也因为薄雾的遮掩看不清具体是什么。可能是路过的羊,也可能是因为某种光学效应将形体投射在雾气上显得特别大的寒冷。 直到昨天,好像有几位过路人在我的农场里歇脚,在监控的画面中存在了一会儿。我于是停止快进,以正常速度播放这一段。 监控有自带的收音功能——虽然有些失真,但是还是挺好用的。 不知道看这个监控视频时,使用橘子视角会不会有去除底噪、加强清晰度之类的功能......但是黑块目前还是“不可再生资源”,我还是不浪费在这种事情上好了。 过路人一共有两位——或许更多,只是出现在镜头里的有两位,一男一女。 在荒原上独自居住的我遇到过不少过路人。他们大多是路过此处,看到我的农场和房子,什么也没说,什么也不做,就继续赶路了。少数会敲开我的房门歇歇脚,或者在农场的小棚子里歇脚。有些还会和我置换些物资,比如水或者电池——这些都是必需的消耗品。偶尔有自取农场物品的,大多也会留下一些他们认为的等值物用作交换——我杂物间里堆了许多。 画面中他们似乎发现了这处农场后,紧接着就“发现”了我的小屋。但是并没有想拜访我的意思,就在我农场里找了块地方坐了坐,聊了一会儿就走了。 监控显示他们大概是从圣城方向来的——可能是避难的?也不像,按时间来算,从圣城灾难那天算起,就算他们是飞也飞不到我这儿来。 他们歇坐的地方离监控实在太远了,收音实在是没法清晰的把他们的话收录进来。不过只能零星听到几个词汇的样子——“圣城”、“无城”、“裂谷”、“星星”...... 圣城就不多说了,其中无城应该就是我先前和朝圣队伍交流时听过的地名。裂谷和星星......说实话,我不是很确定我听到的究竟是不是这两个词,或许是发音近似的其他词汇,比如裂骨或者行星什么的。 随后他们拿出了一个巴掌大的圆扁物体——哦,好像是罗盘。我凑到电视屏幕前面仔细看着,确定了这是个什么物品。之前曾经有个过路人把它的这个东西送给过我,用来感谢我提供的新鲜的水——说是能够确定什么方向,有了它就不会迷路了。 听上去疑似可以替代钟表的作用,同时还可以指路? 由于我几乎不出远门,所以我一直把它丢杂物间。由于不能当燃料烧,所以那罗盘一直在我“危机四伏”的杂物间幸存到今天。 视频里的两人站起身来,重新批好严实的袍子,往与圣城方向相反的地方走去。边走边聊,路过摄像监控所在的角落时,两人也丝毫没有发现。 由于收音距离近了些,倒是能听清两句话了。 “距离新星照耀之地只有两天——至多三天的路程了。我们再快些,说不定明天就能看到裂谷入口。你看,这里都有野狼出没了,距离裂谷应该不远。” “你可省省吧,就你这走两步就喊累的,三天能到我就感谢圣灵了。” “可我们又没有《基塔布·阿尔·阿吉夫》的抄本,又不是很着急......” “看你这话说的,你有个啥?” “......” 两人声音减弱,似乎是走远了。 我坐了回去,摸着下巴思考着。 野狼......? 听这两人的意思,他们认为我这农场是被野狼糟蹋的。 说实话我真没见过野生的狼,大多都是驯化的狼,非常温顺平和。一些过路人会带着它们,就像我带着黑猫一样。不过野狼可以负重,背负一些行礼物什,我家黑猫不行。 之前确实没有考虑到是狼的可能性,毕竟在我的认知中,狼一般都是有主人的,不会祸害我的农场。没想到居然还有野狼一说吗......看来以后得考虑考虑改造栅栏的事情了。 要不干脆打造个铁栅栏吧? 我看了看天色,似乎还早。于是去取了一些铁片之类的材料,尝试着做了一片铁栅栏。成品不是很满意,感觉不能拦住我想象中野狼的侵入。 哎,没办法,要是野狼,或是别的什么存在真想进我的小农场搞破坏,总有方法能进来的,防不住。 铁栅栏的事明天在想想好了。我决定今天剩下来的时间去杂物间翻一翻之前那些过路人留给我的东西,或许和罗盘一样,有些有用、但被我遗忘的东西。 首先是罗盘——我找到它,擦干净灰尘。似乎还能用,盘面上一根指针滋遛滋遛的转——就是用法那人没告诉我。 还找到了一本厚厚的书。书封面大概是写了笔记俩字,被磨损的看不太清了。至于里面的内容——这个奇奇怪怪的字体一下子就让我回忆到了之前圣城之行时,领队在血肉城墙前拿出的那本书。这两本书,似乎采用了相同的字体。 像根绳子。不过区别在于,领队那本的文字我看不懂,而这本能看懂。 我翻开草略浏览着,突然看到了熟悉的词汇,连忙翻定在那一页—— “绿神,它在潮湿的地面上耸立着,就如同一个绿色的复活节岛塑像,过度生长到了无法辨清形状的地步,其顶点消失于黑暗的穹顶之中……它展开自己的躯体想我逼近,微微发光的绿色附属物,看上去就像从茧中伸出的巨大羽翼,当它触碰到我时我听到没有嘴的它发出了诱惑般的低语。” ............ 第三十七章 体系,梳理,时间 ............ 绿神,之前偃师似乎曾经提到过“绿神花粉”。 这两个字组合成的这个词,我想应该不是巧合,应该指代的是同一类事物。 由于这本书看起来是某个人记录的笔记,内容杂乱无序,有类似日记的记录部分,有疑似抄录某些书籍内容的部分,也有一些奇怪的涂鸦和奇怪文字。有关“绿神”的内容,也就那么一小段话了,看不到有什么有价值的内容。 我又尝试着找了找其他眼熟的关键词,但是一无所获。也没提到和裂谷或星星相似发音的词汇。 咦,对了,橘子视角能不能翻译那些我看不懂的语言文字啊? 我按上橘子,盯着一段绳子文字一顿猛看。但是什么也没发生,连鉴定都没触发。不过,这一看,倒是有新的发现。原本某些空白的地方,在橘子视角的橘黄色滤镜下,缓缓浮现出原先看不见的字或图像出来。 不过,浮现出的文字我依旧无法看懂。那浮现出的图像也略显模糊,大概是一团巨大肥硕的人形生物坐在一个什么东西上,头部左右有两只小小的翅膀模样的图案,头下方则是像是长了一丛电池一样,四散开来许多须须。 看不懂画的是什么,但是我注意到,这幅画是有配文的。 虽然配文我也几乎看不懂什么,但是通过其文字排版,右下角这一小段独立出来的文字,极度像是某种形式的署名。我心跳不由得快了些许。如果我猜得不错,这很有可能是我目前以来第一次接触到“名字”。 名字左方有一个数字,看特征很像先前在实验室看过的纪年法年份数。不过,似乎这幅画下标注的年份,比实验室的实验记录年份早上许多。 我合上书,想了想,带着书出了杂物间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开始思考。 仅就目前看来,我一共接触到了五个体系——智械体系,植物体系,异化体系,佛门体系,邪神体系。 体系这个词不是很恰当,但是我一时间找不到更好的词来形容这个概念了。它们都是一种“风格”,一种相对来说能自洽的独立风格事物。 智械体系有两大途径,一是于荒原土地上自然生长进化出的自然智械,如电器、机器人;二则是源界“人造”智械,疑似是人类对自身改造诞生出的智械,但仍然认为自己属于人类。 植物体系我了解不多,但似乎和智械体系遥相呼应,有许多相似的地方,我怀疑可能是生物化的智械。 异化体系似乎是最危险的。代表特征是诡异血肉,圣城外的血肉城墙、偃师吞食花粉后化作的肉糜、异常的游侠骑士头部的肉团。 佛门体系似乎也是分为新老两派。似乎源界佛门和荒原佛门也要分成两类......按这么说,佛门体系有四类?总之相当复杂。 至于邪神体系,虽然强大而危险,但是对我威胁并不是特别高,因为那离我太遥远了。算命先生疑似是邪神一级的强大存在,至于他为何在“人间”行事......猜不透。邪神的话,圣城信仰的圣灵应该是一位,算命先生口中新出现的、从圣城地下钻出带来灾难的又是一个。 其中,智械体系和佛门体系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因为“智械极度适合修佛”。而佛门体系似乎和植物体系又是敌对关系。邪神体系和佛门体系并不矛盾,可以共存,兴许是盟友?而异化体系的异化源似乎与邪神体系有密不可分的关系,很有可能是邪神导致的异化现象。因为花粉有强烈异化效果,所以植物体系很可能与异化体系也有关...... 咦? 我盘了盘五个体系的关系...... 好像有点矛盾啊...... 佛门与邪神不互斥,邪神与异化同向,异化与植物同向,植物又与佛门敌对...... 为啥子呢...... 这五条线,相对独立,但却互相之间都有联系——甚至,呃,还有些矛盾。看起来有矛盾的事物,背后必然有我没察觉的因素。 我注意到,还有一些隐藏极深的“小体系”。 偃师体系。迄今为止我也不知道偃师们是什么样的群体。它们神秘而古怪,只出现于源界,似乎和源界大灾变前人类文明的两个集体有些关系,同时似乎为植物体系的创造者......? “奇怪的人”体系。我注意到,一些人拥有仿佛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气质,我本身感到他们身上有一种“亲和感”,同时他们还会具有某种“执念”。这个体系事物“比较少见”,但很明显这些人——包括我,是“同一类”事物。 我毫无头绪,翻开手中那本书,又翻到了画着涂鸦的那一页。虽然已经摘下了橘子,但是那页涂鸦和文字印象很深,我还清楚记得其中的细节。 这是一本,有标注了时间和署名的涂鸦。这意味着什么呢? 我猛的坐起。时间点,这里有一个很重要的时间节点。 我记得之前那本实验日记中有一个被涂掉的名字——这证明那页实验日记写成的时候,“名字”尚可存在,但某个时间节点后——“名字”不被允许存在了。而在那之前很久就出现,其作者也很可能早就过世的涂鸦,署名还好好的存在着。 这中间发生了一件事,这件事,导致了大灾变,导致了名字从此成为禁忌,导致了异化,导致了邪神的出现,很可能也是导致了各体系出现——或者说分化的导火索。 这会是一件什么事呢...... 我苦思冥想,我感到我似乎遗漏了某个关键的线索。拼图似乎就差了那么一片——我觉得一切事情似乎拼的很完整了,就了那么差几个关键信息拼图,就能还原整个真相图景。 我叹了口气,随手将这本书丢进箱子。明天——不,后天吧。后天,我就启程去那两位过路人前往的裂谷,我想那里或许能找到一些新的线索。 检查了一下橘子的亮度——在安全线内,很好。 天色不早了,我关好门窗,迎来了我在荒原上度过的又一个夜晚。 ............ 第三十八章 黑粉,漆刷,窗 ............ 眼睛一闭一睁,又是一个神清气爽的早晨。 今天我给自己制定的计划是制作足够守护小农场的铁栅栏。不知道为什么,很久都没有出过任何安全问题的小农场,前些天开始却被野狼袭击。我想象不到野狼的攻击性,因为在我印象中,狼这个物种是那样的温顺,无害。虽然未经驯服过的野狼具有相当的攻击性这一点很有说服力,但是我的确无法想象这种生物是如何把我的小农场弄得一片狼藉的。 我只能按照“假想敌是发狂的羊群”的标准去构建我的铁栅栏防线。 之前的栅栏肯定是没什么效果的——我打算去把它们带回来围住我家旁边的圣城建筑碎块。 首先要做的就是设计并制作一个单个的铁栅栏——最后再一个接一个拼起来。 其中重中之重当然就是设计的部分了。 作为一个需要在荒原上进行护卫工作的铁栅栏,首先它必须要拥有足够承受住野狼群冲击的抗击打强度。同时,因为荒原上时不时还会下雨——这很容易让一些金属材料生锈,所以选材方面,也要有一定的抗腐蚀属性。 普通的钢铁完全没法满足这种要求。我的仓库倒是有一些特殊的金属材料,但是那些材料数量上完全不够我打造围绕小农场一圈的铁栅栏。如果只是在正常材料表面镀上一层这种金属,倒是能提供防腐蚀效果,不过抗打击方面应该是不足的。 “坚硬的可塑材料......”我琢磨片刻,目光落在了桌上的黑块们上。 黑块,似乎很坚硬,不知道能不能用来锻造? 我拿了只铁锤,将黑块放在地面上——当然,我特地去了地下室,不然我怕我的地板会被敲坏——然后用全力凿了几下。 黑块纹丝不动,倒是地面陷下去了一层白印子。 强度够了,但是不知道该如何塑性。如果能用黑块给普通的铁栅栏镀上一层,那别说野狼了,我感觉佛门的武僧来了,也没法轻易摧毁这铁栅栏。 不知道橘子能不能做到?按理说科技含量这么高的造物,应该是配备了不少功能的。 我试着把橘子按在额头上并用意念去告诉它我希望进行的操作,然后把橘子按在黑块上。黑块并没有如我想象的那样化作一层薄片然后贴合在我之前打造出的铁栅栏上——而是像一开始那样,化作一团黑粉,被橘子吸收。 哎? 黑块化作黑粉,再到被橘子吸收之间有一个时间差......如果我快速让橘子靠近黑块,然后黑块化作黑色粉雾后再移开,是不是就得到了黑块的粉末? 我简单的尝试了一下,果真可以! 消耗了三四只黑块,最终收集到了一大杯黑色粉末,将它们融进水中,涂抹在铁栅栏上——就得到了一片异常坚固的铁栅栏了。 好,不愧是机智的我。 我如法炮制,先打造普通的铁栅栏,然后挨个漆刷上黑色粉末溶液——数十个黝黑黝黑的新栅栏就做好了! 专门拿出的一只小水箱中的黑色粉末溶液还剩下一些,我打算先存起来,说不定未来还有用。带上铁栅栏,前往小农场,把之前的普通栅栏赶走堆到一边,插上新栅栏——一气呵成。 新的栅栏比之前的栅栏高上一些,我不能直接跨过去了,不过它们认得我,看到我靠近时会自己让开一条小口子供我通过的。 什么叫智能器械啊(后仰)。 简单清理了一下小农场,把作物重新种上——顺便种了片多出来的铁栅栏,指不定下次来时我收获的铁栅栏能让我再给小农场围上一圈。 等到做完这一切时,也差不多日落了。我把那些淘汰下来的普通旧栅栏带走,堆在了圣城建筑碎块那边。也没太过上心,就让它们随便排排算了。 毕竟它们本来也拦不住什么东西,还都挺怂的。 回到家,忙活了一天的我身心俱疲,倒在床上直接睡着了。 梦与现实交错间,我好像看到了黑猫从窗外跳了进来。 哦,对,自从屋外影子不再盘踞在我门前而是聚集在圣城建筑碎块旁时,我出门就没有带着黑猫了。黑猫怎么从窗外进来了? 我昏昏沉沉的缓慢思考着各种琐事,但我实在是太累了,床对我的吸引力实在是太大了——我很快进入了梦乡。 ............ 第三十九章 夜,灯塔,演讲 ............ 夜。 我从梦中惊醒,耳边传来黑猫的叫声。 我从被窝中探出半只眼睛。 寒冷们肆意的在屋内游走,大开的窗户显示着这种情况发生的原因。啊,我好像又忘记在睡前关窗户了。 这是相当严重的问题。不过我已经不是圣城之行前怕寒冷怕得要死的人了——现在的我可是有着纯羊毛被窝的强者! 只要我躲在被窝里,寒冷们就奈何不了我——但是黑猫在我脑袋边上幽幽的看着我,让我心里有些发慌。 嘶—— 我有些头痛。嗯,可能是被寒冷们弄得。 我又探出半只眼睛。寒冷们没发现我,漫无目的的随意的在屋内游走,蚕食掉了火炉内残存的温度,将仅存的些许温暖搜刮殆尽。 屋子开始颤抖起来。它在害怕。 我叹了口气,没有办法,还是去解决一下好了。总不能让自己犯的错误,影响到它们而自己却不管不顾吧。 缩回探出被窝的脑袋,我躲在被窝里先、被子将自己卷住,然后带着被子一起从床上站起。寒冷们显然发现了我,围着我上下翻飞。 不过很显然它们只能游走于被子外,完全无法突破羊毛被子构成的坚实防线。一步一颤的走到窗户边,深吸一口气,抽出被子内的一只胳膊,飞速关上窗,随后一个丝滑的滑铲摆脱头顶纠缠着我的寒冷,直接滑到火炉边,趁着寒冷们不注意生起了火。 等到屋内的寒冷们反应过来时,火光已经跃动着将它们缓缓消融了。 唔,这下应该没问题了。我坐在火炉边,等待着颤抖的屋子渐渐平复下来。 屋内的寒冷们一部分扑向炉火,然后被它湮灭。另一部分惧怕它过于炽热的温度,于是藏匿在阴冷角落里。不过这么做并不能庇护它们,逐渐暖和起来的房间最终也会将它们从屋内任何一处驱散走。 我背靠着火炉,静静的等待屋内所有的寒冷都消失掉——黑猫倒是没这么多顾虑,自顾自的趴在床边打了个哈欠睡着了。 真是...... “咚咚——” 就在这时,屋门被敲响了。 这么晚了,还有过路人在荒原上赶路吗? 我看了看钟。现在正是午夜时分。 我有些犹豫,看了看手边的橘子和背后闪烁的炉火,深吸一口气,起身开门。 倒不是害怕鬼什么的。荒原上和鬼有关的故事或者传说一类的传言还是挺多的,不过我在荒原上独自生活这么久,还真没遇见过。我觉得大多荒原上人们遇见的鬼,应该都是一闪而过的无主影子,或者失去影子后看到的那些东西。然后人被吓到之后就会不理智,不理智往往就会瞎想,瞎想后就会对记忆夸张处理,然后告诉别人再添油加醋一番......鬼故事就这么出来了。 门后显然也不是什么鬼怪,就是位深夜还在赶路的过路人。我还认识他——正是那位替算命先生转交给我橘子的那位灯塔少年。 他看见了我显然也认出了我,有些惊讶。 “是你啊。”他道:“我之前一直睡在门外......刚才察觉到屋子在抖,还有光从门缝里透出就醒了,我想着你大概也是醒了,所以才敲的门。能让我进去歇歇的吧?” “当然可以。”我说。 总不能让你继续睡门外吧。 那多不像话。 “黄极和我说过你。”他走进了我的小屋,顺手带上了门。“但我没想到是你住在这。” “黄鸡?那是什么?”我下意识的问道。 “黄极。极。”他强调了一下发音,似乎很重视这一点。“就是橘子之主的名字。” 哦,算命先生的名字。 我不意外他“能拥有名字”,以他“能和邪神干架”的实力,不能拥有名字这个规则应该对他来说就跟没有一样。别说一个名字了,就算他有几百个名字,应该都没啥事。 黄极。有什么寓意吗? “你对这个世界怎么看?”灯塔少年不动声色的观察了一圈周围的陈设。目光在黑猫身上多留了一会儿。 “什么怎么看?”我把裹在身上的被子解了下来,不然看起来太滑稽了。 “......”灯塔少年沉默了一会儿:“你来这儿多久了?” 这儿?是指荒原吗? “呃,太久之前的记忆我记不太清了,不过我至少是在荒原上生活了几年的样子。”我回忆道。“再往前的记忆,已经十分模糊了。” “原来如此。”他犹豫了一会儿,道:“那你认为,你生活的这个世界,怎么样?” “荒原...还好吧。”我想了想道:“生活的还算是挺安逸的,有黑猫在,我几乎没什么危险,相当自由,与世无争。” “我想说的不是这个。”灯塔少年看向一旁已经醒来,并好奇地望向他的黑猫:“你看,黑猫,钟表,火炉,屋舍,机械,甚至是天空大地,它们都像生命一样,有自己的态度,会表达,会言语,会有喜怒哀乐。你觉得这合理吗?” “为什么不合理?”我疑惑道:“不是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虽然有些事物并非如此,但我觉得它们可能只是比较“高冷”而已,不愿不想动弹或表达。比如灯泡,正常情况下它们不会透露出些只言片语,但将它们敲碎——它们就会尖叫或咆哮出声。 “一直如此,便是对吗?”灯塔少年叹了口气:“这个世界,死物拥有了心跳,代替了活物去呼吸。即使白天也依旧灰蒙蒙的苍穹下是一片荒芜的平原,死寂中,死去的大地诞生出些同样的死物,那些死物又组成机器人,仿佛它们活着。这个世界,确实太黑暗了。” 我静静的听着他的话,没有插嘴。我只是心中暗想——这位灯塔少年,估计没进入过源界。 “而天上,千疮百孔的天穹就像是破了大洞的屋檐,冰雪雨水几乎毫无阻拦的就能进入其中,就像你我。”灯塔少年道:“这个世界太需要光了,需要有一颗真正的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照亮这个漆黑的世界。” “而我,要去做那暗夜里长明的灯塔——在真正的皓日来临前,照亮这片阴影......”灯塔少年道:“长夜不染缁衣,灯塔将启黎明。” 算命先生——黄极曾经好像说过,这人似乎对什么灯塔十分执著,想成为灯塔。当时我还不是很明白“想成为灯塔”是个什么状态,现在倒是能理解一二了。 虽然很想继续听他口若悬河的进行奇奇怪怪的灯塔演讲,但是眼下我实在是犯困,上下眼皮子打架。灯塔少年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很自觉的停下了充满感染力的发言。 我邀请灯塔少年睡床上,表示可以分他一半的床位,不过他拒绝了,他觉得他睡火炉旁地板比床上更舒服些。 我欲言又止,只好由着他去了。 没有办法,我实在是困。 就着墙上倒映出的人形炉火剪影,我很快又一次进入了梦乡。 ............ 第四十章 聊天,同行,夜宿 ........... 次日天才微微亮,我就又一次醒了。 大概是灯塔少年午夜的那一场演讲的确十分催眠的缘故,我这一觉睡得十分香甜。 睡眼惺忪的我在床上坐起身,揉了揉眼睛,看向一旁。灯塔少年应该更早就醒了,此时已经不在火炉边上,不知道去哪了。火炉已经熄灭了,半缕青烟若有若无的从炉内升起。 窗外的微光照在火炉壁上,映出了昨晚灯塔少年靠着它睡时留下的痕迹。火炉外壁本来是有些脏的,他一蹭吧......就蹭出了个人形出来。让我联想到一个路由法师路上曾经讲过的佛门小故事,一个佛门高僧坐在一个山洞里悟道,眼前只有一簇篝火,将他的影子映在壁上。很久很久之后,高僧悟道了,坐起身离去。虽然高僧离开了,篝火熄灭了,但是他的影子却还留在山洞壁上。 这个故事乍一听甚至有点恐怖的味道......难免会让人误会参悟佛法或在一个地方待久了会丢掉自己的影子。不过考虑到高僧多半是智能机械,失去影子也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情。 我起身用火炉余热热了杯水,一边喝着一边找灯塔少年。 在楼梯拐角处看到了他,他坐在第一级楼梯上,腿上趴着黑猫。灯塔少年似乎正在......和黑猫聊天? “......我过去也曾经养过猫。唔,还是两只。只是不知道,它们现在怎么样了。” “喵。” “有时候我会想,我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我的世界刚度过了一轮长夜,但天还未完全亮起。不过我已经为他们点亮了暗夜的大部分时间,我相信他们应该能靠自己度过昼夜交替的那一会儿时间......” “喵。” “......”我看着这略显诡异的一幕陷入了沉思。 如果不是灯塔少年还有影子的话,我真的要怀疑黑猫是不是偷偷把他影子当早餐喝了。不过灯塔少年似乎说话本来就有些......呃,神神叨叨的,这么看,倒也正常。 黑猫看到我,于是从灯塔少年膝上跳下,迈着猫步跑开了。 “我最近要出门一趟。”我说:“你...怎么说?” “是去裂谷吗?”灯塔少年站起身问道,“我们可以同行。” 灯塔少年不高,比我矮了小半个头的样子。但是他的气质却像是很老成的一个人。 “咦,你也是去那里的吗?”我有些惊讶。 “对。”灯塔少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不过最终止住了话头。“你大概什么时候出发?” “唔,今天中午应该就可以。” 花了一些功夫收拾好了那个小箱子,带上之前带过的必备品,顺便带上了一些黑块,再把医生送的小手杖带上,当然罗盘和书也没落下。在太阳当头的时候,我和灯塔少年就启程向裂谷方向进发了。 虽然说罗盘有指示方位的作用,但是我不会用。灯塔少年说他会,于是我暂时把罗盘交给了他,让他在路上使用。 我本来想这次把火炉带上的,火炉勉强可以挂在箱子后面的样子。但是拖着箱子走已经很慢了,再挂个碍事的火炉,那就更慢了......所以我又一次忍痛抛下了火炉。不过倒是带上了那床羊毛被,防止遇上寒潮。 灯塔少年似乎没什么行李的样子,一身轻松,走在前面。我在后面悄悄的用橘子看了他一眼,鉴定功能什么也没有显示。不过在橘子视角中,灯塔少年的身影似乎微微发亮,而且隐隐约约能看到他身上浮现出奇怪的图像来,似乎是一位少女的轮廓? 当然也可能是我看花了,毕竟昨晚严格来说没睡好,就我这个精神状态来说,产生什么奇怪的幻觉都有可能。 一路上我几次试探着问了问灯塔少年有关于算命先生——黄极的事情,但他都语焉不详,似乎不是很愿意提起黄极。 不过当聊到关于“灯塔”的事情时...... 他就跟打开了话匣子似的,一个劲的说个不停。虽然我不是很能听懂他在说什么,不过我能看得出来他的确是对“灯塔”十分十分的在意。 这么看来我称之为灯塔少年还真没错。 不过灯塔少年也很快注意到了我“其实对他的演讲不是很感兴趣只不过做出了一幅很感兴趣的样子来配合他”这个事实,于是停下了口若悬河,换上了一幅“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表情。 呃,虽然我没认真听人讲话确实没有礼貌,但是我确实对他的话不感兴趣啊...... 荒原世界又没有海,源界倒是有,但我也没见过。灯塔,据我所知应该至少是在海洋,或者至少是巨大水体附近的某种指示方位的功能性建筑吧。 我都没有见过,对它的认知只停留在知识性的理解上,怎么和灯塔少年的演讲形成共鸣呢...... 不过好在灯塔少年也没表示不满的样子。不过他似乎对我拖着箱子走不快这一点颇有意见。这我也没什么办法,毕竟灯塔少年不知道为什么没带随身物品,移动速度相当快,而我这箱子也不可能扛起来跑...... 只能这样凑合了,下次回家看看能不能把它改装一下,改成能自己跑的驱动机械。咦,我直接做个车不就好了吗...... 我一边思考着制作车辆的可行性,一边拖着发出嘎吱嘎吱声音的箱子在荒原上走着。不知不觉就天黑了,我才想起这一次没有帐篷这件事。 我看向了灯塔少年——他很认真的看了看四周,找了一块平整些的地,用脚拍拍实,然后就这么躺了上去,顺手把衣服一掀,蒙住脸,似乎就要这么睡过去了。 嘶...... 我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背后的原因令人异化(雾)。 这么随心的吗。 我只能拿出那床羊毛被——挨着灯塔少年,缩成一团。或许灯塔少年不怕寒冷们,但是我怕。 如此质朴的野外夜宿确实是不太习惯,我被寒冷们飘来飘去的声音恼得头昏脑涨了许久,才在心里数着狼睡着了。 今夜的橘子也没有足够的能源把我带入源界,否则我感觉灯塔少年会被我带着一起进去。如果真进去了,第二天醒来指不定身上哪儿被寒冷们给冻坏了。 ............ 第四十一章 裂谷,环境,传送 ............ 次日醒来时,灯塔少年还没起来。嗯,但是醒了,只不过仍然躺在地上,两只眼睛扑棱扑棱的眨着。露水在他的身上凝结,缓缓滴下,但他并不在乎,似乎已经习惯了。 “我很早就想问了......”我扭了扭身子,看着一旁的灯塔少年道:“你的钟表呢?” 灯塔少年行走荒原似乎从来不携带任何消耗品,电池或水也不带。也没见他带着钟表。没有钟表的话,他之前一个人行走荒原时,是如何度过夜晚的? “我不需要钟表。”他答道:“我自己就是最好的钟表。我过去经历过很多很多的世界,经历过很多很多的事,我的生物钟已经被磨炼至与一般时钟无异的程度了。” 非常精彩的回答,以至于我一时间无话可说。顺带着堵死了我下一个问题“为什么你不怕冷”,我估计对方大概就是会回答“啊因为我是长夜里长明的灯塔,是永不落幕的火炬,我自己内心的火焰使我无惧寒冷”这种类似的答案。 问了我估计也不知道为什么,干脆就不问了。 给钟表喂了一颗电池,我们继续上路。 令我没有想到的是,我们在这天下午就看到了裂谷。大概是有罗盘的帮助,我们得以不用时刻停下通过太阳的位置就能判断正确的方向。 裂谷不知是何种作用形成的巨大裂缝状下陷,宽最多估计能有上千米,长度则无可估计。反正不是构造旋回造就的裂谷就对了。 总的来说,裂谷有些像云涧,只不过云涧是环状的,裂谷是条状的;云涧深不见底,裂谷虽然很深,但通过橘子视角还是能判断出底部约有个两三千米深。 我和灯塔少年站在裂谷边,琢磨着该怎么下去。如果我们到的地方是裂谷条状的某个端点处,倒是还好办,顺着狭角的斜坡,说不定能滑下去。但是这里大概是裂谷的靠近中间的位置,谷壁几乎垂直,很难安全下达。 而且裂谷虽然不像云涧那样有大量云体吞吐,但也有那么一些云雾缭绕干扰视线,指不定下行过程中遇到什么意外。我也不可能时刻保持橘子视角。而且云体质量也都不太够,不能合成云砖或者云制品——当然,我和灯塔少年也压根没学过这种技术,完全不会。 不过四周倒是有一些“可利用的道具”。大概是因为裂谷与正常荒原地区完全不同的地形的缘故,这里也形成了独特的生态环境。这里各种生物的密度与种类,远远比一般平原上的多得多。 就比方说裂谷边缘、四周,不仅是生长了不少电池丛、灯泡丛以及各种机械元件,同时也生长了不少低矮灌木和草丛花丛。远处甚至还能看到一些高大树种、小型塔楼。 当然,以我在荒原和源界的这些丰富经历造就的独到眼光,那些塔楼我一眼就能看出来它们并非人造的建筑,而是自然生长出的自然建筑。就像源界钢铁森林中的高楼一样,是自然界的鬼斧神工。 顺着裂谷往下张望,也能看到谷壁侧生着许多...呃,许多东西。 我不仅眯起了眼睛,谨慎的扒在崖边望着下方。谷壁上生长了一些藤蔓或是古树,有些地方也偶尔能看见攀枝错节的电线横生。但值得注意的是,壁内还内嵌了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比如顺着谷壁被光滑截断的机械造物,侧面甚至能看到断了半截的电线头,偶尔还闪出几朵电火花。 我甚至看到了半截鼠的残躯,在谷壁侧上的一个圆形小坑洞里。不禁让我脑补出了这样一出画面——一直小鼠在地下开挖出的幽暗深邃隧道里穿行着,突然发生了某些变故,一道巨大的裂谷瞬间出现,小鼠前半截正好位于“裂谷”范围内,连同着荒土一同消失了...... 难道说,这处裂谷,是非自然形成的? 我抬头望了望天。 难道橘子之主黄极和邪神在源界的战斗......还能波及到荒原世界吗? 这未免也太离谱了吧,从这巨大裂谷的尺度来看,我的家几乎就是紧挨着它了,如果这真是“战斗波及外泄的一丝力量”所造成的意外,那我可以说是幸运的捡回了一条命了......但凡裂谷出现的位置偏上那么一点,把我小屋的位置笼罩在内...... 那后果我都不敢想。 “所以我们怎么下去?”我看向一旁的灯塔少年。 灯塔少年观望一阵,默默道:“本来我是准备爬下去的——” ......呃...... 我顺着目光看去——谷壁确实不能算光滑,坑坑洼洼的,其间还有不少横生凸出的植物器物,当然自然也少不了鼠群开凿出的一条条现在被截断的通道。 确实攀爬下去这方法,有那么一点的可行性啊......但是这也太草率了吧。 怎样把邪神装进盒子里:首先打开盒子,然后把邪神放入盒子中,然后把盒子关上。 不知道为啥我脑中闪现出这个笑话。感觉很符合我现在的感受。 “但是中途遇到了你,我改变想法了。”灯塔少年指了指我手中的橘子:“这个,能短途空间传送,充点能量就能用。” “嗯?”我一愣,问道:“它能传送这个我知道,但是黄极他没告诉我怎么用啊?” “他没说?那你怎么时不时地把橘子按额头上?”灯塔少年疑惑地看着我,道:“你用意念沟通它就行了啊?” “???” 经典意念沟通。 我要是知道这什么意念沟通具体该怎么做,我早用传送风生水起了。 “很简单的,你给我。”灯塔少年接过我递过去的橘子,按在眉心处。 于是乎就在我眼皮子底下,灯塔少年瞬间向后方移动了一步。 “嘶——”我开始怀疑我自己是不是没有“意念”这个玩意儿了。 “你看,很好用的。就是能量有点不够了。”灯塔少年看着光芒黯淡的橘子道。 “哦这简单,我带了黑块。”我于是拿出箱子里装的黑块,给橘子充能。 耗费十来块黑块后,灯塔少年将我们传送到了谷底。 就是不知道之后的旅途中我们消耗的能源能不能支撑我们再向上传送出去,不然我们可就得爬上去了。 ............ 第四十二章 夜视,遗址,同化 ............ 裂谷的谷底十分黑暗,其中虽然有时间接近傍晚夜色渐浓的缘故,但更多是因为峡谷下凹的地形遮挡了大量的光线。这使得我无法清除的肉眼看清周围的环境。 不过好在我有橘子。灯塔少年将橘子还给了我,他似乎在黑暗中视力比我好些,所以认为我更需要橘子视角的加持。 唔,听说近视的人夜视能力会变强一点,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我看着橘子充能后本身放出的微弱橘色光芒——虽然能做到让我伸手见五指的程度,但是确实没法作照明用途。 没办法,奢侈一些开橘子视角吧。 熟练地握着橘子按在眉心,温冷的触感伴随着橘色滤镜笼罩我的视野,四周景象一下就清晰可见了。 “奇怪的地形。”我四处张望着,评价道。 我本以为这处峡谷下应该是类似倒三角的下切地貌,这样比较符合我对它是“被某种力量波及”的痕迹的预设。不过实际上这里的地面却是异常的平整,仅有一些碎石细沙构成了一些可以忽略的起伏。 “这里的地面坚硬的不正常。”灯塔少年指出。 确实如此。我踩在地面上的脚感和在荒原上时全然不同。地面材质绝对不是荒土或是什么致密的荒土。我拨开表面散落的薄薄的土层,蹲坐在地上观察着地面。 似乎,下面是某种金属。莫非,是这金属材料,阻止了裂谷的“下陷”? “看来这里就是登元站点遗址了。”灯塔少年伸出手指关节,轻轻敲击着地面,发出清脆的回响声。“就是不知道还能不能运行......得找个入口进去。” “登元站点遗址?”我好奇道:“那是什么地方?” “外层世界与内层世界间连接的通道,自内层世界诞生以来就与之一同被创造的锚点。”灯塔少年道:“黄极没告诉过你?” ......嗯....... 算命先生黄极看起来真的什么都跟灯塔少年说了,但对我却几乎啥也没告诉。 凭啥啊.....就因为他觉得灯塔少年有“风景”? “行吧。”灯塔少年看我的表情就大概明白了七七八八,“先找下去的路吧,尽量不要浪费橘子的能源了。” “......”我抿了抿嘴:“彳亍口巴——可是这具体该怎么找?” “先看看四周有没有能破壁的东西。你用橘子看看,就是那种有‘被标记世界规则携带物’或‘异常世界规则携带物’的标签的事物。”灯塔少年道:“它们中有一部分能破开下面这金属层......如果我们运气好能找到的话。” “好生耳熟的名词......”我一下就想到了医生送我的小手杖,拿出来用橘子照亮给灯塔少年看:“这个就是,行不?” “......”灯塔少年好像很无语:“当然不行。你总不能打算用这玩意把金属层凿开吧?找点有破坏性的,植物器械什么的都行。” “......彳亍。”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一种被灯塔少年当成了工具人的感觉。一边沿着谷缘走,一边开着橘子视角四处观察,大约几杯水的时间,就找到四五件能触发鉴定功能的事物。这是很少见的情况了,想不久前我举着橘子在我家附近到处晃悠,也没见过多少能蹦出鉴定页面的东西。 它们中大多是之前看过的诡异血肉,异化程度十分高,但又不像当时偃师使用花粉后变成的血肉那样粉末化了,而是依然保持着一定的形状。另外还有一些植物,不过长得和荒原上的植物很不一样——指的是“风格”方面。 虽然现在已经是深夜了,但是灯塔少年还是坚持先进入遗址后再休息。我也没反对,因为我发现荒原上无处不在的寒冷们似乎并不会从荒原上下降到裂谷内。整个裂谷甚至有些暖和的样子。 “这些应该够了。交给我吧。”灯塔少年上前把这些东西用手聚拢到一起,随后向下按压。 血肉与植物受外力作用纷纷破裂,溢出许多汁液。汁液渗入沙土下,与金属层接触后似乎发生了不明反应,发出嗤嗤的声响。只见金属层逐渐被那些汁液侵蚀,向下内陷,而那些液体与之“反应”,体积似乎并不见少,势头不减。 “这是......”我眼看着金属地面被融化出一个缺口,好奇问道:“这是什么原理?” “因为世界壁垒越发松动的缘故,越来越多的域外事物会来到这片世界。邪神纷争造就的裂谷处空间更为松动,这类事物就更多了。它们会蕴含它们原先世界的规则,那些规则有些与本世界相同,有些不同。与本世界相同的那部分规则会使它们能与本世界的一些物质反应,而那不同的部分则会对其进行‘同化’,会产生奇特的宏观现象。” 黑暗中,灯塔少年的解释悠悠传来,就像是某种劣质作品的解释性旁白。 “比如说,这两个世界中都有植物的汁液,它们其中都含有酸碱性相关规则,其中的酸会与金属反应——但是它们本质上物质底层规则是完全不同的,所以反应并非正常进行。” 听懂了,但没完全听懂。 眼看着金属层被侵蚀出的坑洞已经可以完全容纳我们进出后,灯塔少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他手上一直是带着一双手套的,现在染上了那些汁液,于是顺手摘下扔掉了。 估计也正是因为他有手套这防护措施而我没有的缘故,才选择自己上手的吧。 有点东西。 金属层下应该就是某种建筑的内部了。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建筑“位于”地下几千米处。也许是因为时代变迁,四周的荒土逐渐堆积,把这里埋了? 在跳下这个坑洞前我向上不由望了一眼。数千米高下的裂谷啊,百年时间,能堆积成这副模样?裂缝状的天穹闪烁着点点星光,仿佛夜视生物的眼睛。 我打了个寒颤,重重的落在了下层的地面。小箱子则是砸落在地,框框作响。 这里是更深层的黑暗......如果不使用橘子视角的话,我和灯塔少年几乎只能看到黑猫在黑暗中的双眼。 ............ 第四十三章 寐,行者,目的 .............. 黑暗中,只能听到液体时不时滴答滴答滴下的声音—— 哦,是那个携带异世界规则的腐蚀性液体。我赶紧往一边闪了两步,与入口保持安全距离。那里现在还在滴下许多侵蚀金属的液体,地板也未能幸免,溶出了一个不小的坑。不过似乎对其他材质的物体则没有这么好的效果。 倒退中,我双手碰到了金属墙壁——看起来这里应该是一处金属走廊。 “嗯,现在我们该做些什么?”我看向了大概是灯塔少年应该在的地方,问道。 “不知道。”灯塔少年回答的干脆利落。“不过你不是想睡觉吗?我的建议是我们现在这里睡一觉,等天亮了,能见度肯定会高一些的。” 黑暗中灯塔少年的话语声在金属走廊里回荡着,似乎传的很远很远。 “......” 我掏出钟,借着橘子微弱的光芒看了看它的内囊——还剩了不少电池,应该还够用很久的。那行吧,睡吧。 金属墙壁造就的环境给予了我很大的安全感,相比于荒原那种开阔的环境来说更适合睡觉。不过就是金属地面相比较荒土而言有些过于坚硬了—— 反正之前也是睡的钢板床,差别不大。 黑猫不知道在哪里——虽然她的眼睛好像在黑暗中会发出淡淡的光亮,但是......毕竟是黑猫,在这种环境下想找到她真的十分困难。不过我也不是很担心她会走丢,也并不担心她的安危——我的安危应该更需要被考虑些。 黑猫可是连羊都不怕的。 我翻出羊毛被,把自己卷成一团。橘子被我紧紧握在手里缩在被子内,防止它露出的微弱光芒吸引到黑暗中未知的风险。 唔,今天应该是我睡得最晚的一次了吧,大概? ............ 橘子的能源很显然不足以将我带入源界,但我却依旧没睡多久就清醒了——有奇怪的声音惊醒了我。 “嗯?这里有人。”是个熟悉的声音。我是指电子音。因为好像绝大多数智械的声音都采用差不多的电子音,所以我听起来感觉很熟悉——不过据说智械们自己能分辨其中的细小区别。 “是的,你踩我jio了。”黑暗中,我听见灯塔少年幽幽说道。 “抱歉。” 黑暗中倏的亮起一点亮光,照亮了附近一方空间。借着亮光,我终于能对周围的环境有初步了了解了——这里确实是一条金属走廊,上下左右皆为晶蓝色的不知名金属,身边有一个被侵蚀出的坑洞,前后不远处是深邃的黑暗。 来者看起来是个机器人,不过构造十分奇特,看起来就像是一台成了精的电视机。 这话多少有点让我家电视机有点风评被害了,不过我看到来者的第一眼想到的确实是我家电视机那又大又宽的屏幕。正常智械要么头部表面大部分是金属结构,要么是很高级的全包被曲面显示屏之类的。这种像是直接头上顶了个电视机的机器人,我是头一回见。 前面是平面的四四方方的矩形显示屏,后脑勺则是奇怪的深蓝色金属壳子。单看这相,感觉和周围金属墙壁风格十分接近。 亮起的部分,正是它的显示屏部分,不过......显示的脸是颜文字。 很简陋那种。 没想到都这时代了,佛门都用上拟真全息影像了,居然还有机器人会使用这么复古的呈现手法。 “哇哦。”它身体内的扬声器发出略显清脆的电子音:“真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到人。咦,这位似乎是佛门总网络友好白名单的一员?” 它注意到了我。 我也有一些惊讶——对方身上显然没有披挂什么袈裟一类的具有佛门特征的标志物,我以为那应该会是佛门弟子的标配呢。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技术有些低端复古的机器人,居然也是佛门的吗? “你——施主你好你好。”它语速好像快了些,语气有些许变化。可惜我不是机器人,不懂机器人的这种语境细节。“我是佛门行者p03......” “那个什么...机械冥刻者?”我脱口而出,一下就想起来了。 当时去圣城时,大电音寺外院那位住持回答我问题时,提到过佛门有一位“拥有俗家名且并没有忘记并且还活得好好的”的行者,其俗家名叫p03,喜欢自称机械冥刻者—— 此刻它就在我面前,我也同时确认了另一件事情。我对p03,也有那种特殊的“亲和感”,和医生、算命先生、灯塔少年一样的感觉。 虽然原因不明,至少这说明,他们是某种意义上的同一类人。 “我来这里,是为了寻找‘旧数据’。”p03道。“你们呢?” 我注意到,p03虽然是佛门的行者,但其言语似乎并没有佛门的习惯,不会自称老衲什么的。之前甚至忘记了称施主。 “我是来寻找外层世界的入口装置,或者看看有没有什么它的替代品。”灯塔少年答道。 我想了想,道:“我就来这儿随便看看,如果能找到些有价值的信息,那就满足了。” 其实我这说的那真是一点毛病都没有。我走出小屋的原因也正是要去寻找失落的过去,探寻其被遗忘的线索。 我的需求可以说是人畜无害,毕竟信息具有可复制性。至于灯塔少年的目的嘛......肯定是成为灯塔什么的。不过具体需求我的确之前不清楚——这里灯塔少年的回答也有回旋余地,“或者替代品”的说辞就是防止对方口中的“旧数据”指代物与其目标相同。 灯塔少年确实不简单啊。 况且除了黄极和灯塔少年......或许再加上一个我,其他的人应该也不知道“外层世界”具体是什么意思,一时也无法判断出是否存在利益冲突。 “哇哦。”p03听完后发出一声...感叹?我也不确定,这声音由电子音发出来,听起来就像是机器运转是不是蹦出的噪音。“那么她呢?” “她?”我奇怪的往附近看了看。难道这里还有别人? 我看向身后不远处的黑暗——那里是p03显示屏光亮所不及的地方。一双明丽的眼眸出现在那儿——是黑猫。 “喵~” ............ 【条假请】 写不动啊写不动。 本书进度过半了,后面剧情得想办法收回来。 数据吧很惨淡,更新吧也不给力。编辑吧,把我放养了。 嘤。 虽然短篇分类每周固定给我上(2*2)算四个推荐位,但是确实短篇分类流量确实太少了,甚至我都不太确定是不是真有短篇这个分类,因为排行榜上都没短篇分榜,网页端甚至没有短篇主页的传送门...... 最近也在忙别的事情,比如游戏剧本,比如新书,比如谈恋爱() 新书这次得好好计划,不能瞎写了。寒假把这本书完结后,就捣鼓新书设定大纲什么的,估计今年暑假试试内投。 理智值这本书现在进入收尾阶段,更新瘫一下......有缘就更。大概六十章到八十章完结吧应该。 游戏的事还早,虽然我不太懂开发,但一时半会肯定玩不上demo。(指不定主创什么时候觉得我主意不好又把我踢了呢)(划去) 《理智值掉光以后》【条假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四章 智械,信号,大厅 ............ 呃,黑猫。 黑猫怎么可能开口回答p03的问话,她打了个哈欠,好奇的朝我们看了几眼,跳回身后的黑暗中了。 “嗯...她跟我一起来的,不会有什么特别目的的。”我看了看黑猫,又看了看p03道。 “这样吗。”p03道。由于p03的“表情”非常简笔画,所以看起来非常具有“戏剧性”,我很难通过它的表情和语句看出它的想法。 只能说智械毕竟是智械,和人类的肢体语言差别还是很大的。 灯塔少年与我同p03简短的商议了一下,决定现在结伴探索这处遗迹。 据p03所说,它是从另一处小电音寺赶来的。它先前正在某一小电音寺暂住,突然一阵异动,发现小电音寺门前竟出现了一道深深的裂谷,从小电音寺门前一直延伸到远处。 小电音寺的佛主疑心这是否会是有什么古佛显灵,加之在裂谷深处探测到了传来的微弱信号,于是决定派正好路过的行者p03,下裂谷看看这是什么情况。 由于p03暂住的小电音寺位于裂谷的末端,所以下裂谷比我和灯塔少年轻松多了,加之其智械的身躯......所以其实是小电音寺用工程机械把它从崖壁上放下来的。 实名羡慕了,虽然我现在还不知道我的实名是什么。 p03进入裂谷后很快发现了裂谷底部的异常,进而发现了这座埋藏在地下的建筑。作为一个机器人——p03有相当多的手段进入其中,比如通过小电音寺赞助的切割设备直接挖出一道口子。和我们比起来,p03简直不要太轻松。 进入后p03发现内部是一间漆黑的空房间——不过漆黑是对于我们这些人类而言的,对于智械来说,信号屏蔽才是“黑暗”。它们大多都能通过发射某种波或者什么东西接触物体后反射回来的方式来获取周围的情况,更别提它们可能本身就有发光能力了。 虽然厚厚的金属墙壁似乎有一些信号屏蔽效果,但佛门科技毕竟强大,p03走了许久,依旧能和小电音寺保持实时通讯。 p03从空房间内走出,就来到了这条金属走廊。它思考片刻后选择了裂谷方向探索,之后一会儿就遇到了我们。 据p03所见,一路上没什么特别的收获,两侧金属墙壁后偶尔能探测到一些房间,不过它们大多是空的,什么也没有。偶尔,会在某些房间内探测到生命反应,之后p03发现那是鼠咬开了墙角钻进去在里面筑了巢。 “所以说,这条裂谷下的这片建筑,鼠咬的开,器械钻的开,但是导致裂谷形成的因素却没能把它造成哪怕一点点破损?”我听后感觉发现了哗点。 不过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佛门科技实力雄厚,鼠又疑似是原本源界生化科技造物。又或者说造成裂谷的因素中人为刻意的巧妙避开了伤害地下建筑......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什么遗址里到底有什么。 “我们现在的位置,大概处于裂谷中段附近。根据信号推断,前方不远处就有一处信号源,至少有信号发射装置。”p03一边走一边道。“当然,也有一定的可能性是另一位智械......不过我尝试与之沟通,但没有获得任何回应,应该是这处遗迹仍在勉强运行的某个仪器。” “原来如此。”见灯塔少年一脸若有所思、没有接过话茬的意思,我便随口应了一嘴。 不过这个情况倒是挺熟悉的,之前几入源界,我在探索里面建筑时,也是发现建筑内“家徒四壁”,空无一物。现在说这登元站点遗址也是一大片空房间——我觉得十分合理。 一回生二回熟,这都第三四次了,我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中途也请p03打开过路过的房间金属门,让我们看上一眼。p03也没推辞,用类似小刀的工具轻松划开不算薄的金属门,给我们进去瞅了瞅。 确实什么也没有,上下四方都是光洁的金属墙壁。这倒是与之前源界那些空楼不同,那些空楼连楼体都是战损风。 于是继续向前进发。 但令我没想到的是,我们一行人足足从深夜走到了第二天深夜,才堪堪走到p03所说的“信号源”处。 “......”我有些抽搐的手撑着着箱子,有些怀疑人生的颤抖道:“你不是说......‘前方不远处就有一处信号源’吗......” “嗯,是啊。”p03似乎是露出了一个“不屑”的颜表情:“确实是很短的距离啊。” 我深吸一口气。确实,横竖也就一天的路程,不能算长...... 我这时我才想到,p03之前的表述是“下裂谷后一会儿就遇到了我们”,而这期间的路程,大概是从裂谷的一端走到中间的位置。虽然说不知道p03独自行动时的移动速度有多快,但是这么长的路程,它都能用“一会儿”来形容......只能说在智械眼中,这点路的确不算路吧。 好气。 终于,在一路摸黑前进中,我们来到了一处有别于先前单调走廊的地方。 一路上没抱着黑猫,不过我也不担心她掉队,因为黑暗中我隐隐约约能听见她的肉垫踏在金属地面上的声音。虽然声音很细微,但是和她共同生活了这么久,这点细节,我还是能认出的。 p03贴心的捣鼓出了一只照明装置,为我们照亮了前方的空间。视线越过前方走廊尽头的小门洞,可以看见其后是一座气势恢宏,横纵衍生极广的......金属大厅。 步入其中,我的第一印象就是......好诡异的室内布局。 可能是因为非“奇异金属”为材质的造物都因某些原因在时间流逝中被腐朽殆尽了的缘故,这座大厅里的陈设让人完全摸不清大厅的用途。 靠墙的两侧似乎有窗口,不过此时被赌上了,外面还能看到土石。中间放置了一排排的低矮座椅,没有桌子。由于它排列的十分整齐所以我大概能派出这是某种从金属层生长出来的作物——不管是不是人为种植的。地里长出来的东西不可能这么整齐。 靠近门的那面墙上似乎挂着一面奇怪的装置——似乎是显示屏,或者说它外露的那一面外面是显示屏。不过此时没有运作,是暗下去的。p03说,这个装置似乎是遗迹内信号的某一个接收装置,不过此时已经无法正常工作了。 p03打算把它拆下来先研究研究——我和灯塔少年也正好睡一觉,夸张点说,我和他几乎两天没睡觉了。 倒在连排成片金属座椅上,我连被子都不想拿出来,昏昏沉沉的进入了梦乡。 ............ 第四十五章 新梦,联机,坐标 ............ 我做了一个梦。 梦中,世界似乎沉浸于一片黑暗之中,无论是近处还是远方,都无半点光亮。黑暗中我听到有人在对话,似乎就在我身边。 “这里,应该安全吧?” “技术上没问题。但是......不保险。” “唉。实在不行,就多做几次,我就不信......” “没用的,如果真的......来多少次都只是徒劳。” “是啊。不管这里安不安全,至少比外头安全。” “唉——” 对话戛然而止,黑暗中亮起一盏灯。 我四处张望,四周站着不少人影,围着中心的光亮站了一圈又一圈,一时甚至数不清究竟围了多少人。 或许是灯光不算明亮的缘故,虽然四周有了些许可见度,但我也看不清他们的相貌。不过身影边缘圆滑,并不棱角分明,加之交谈声音也并非电子音,所以他们大概是人类而非智械。 他们说的话我并没有听明白,跟谜语人聚会似的。听起来,大概是有什么危险的事情发生了,这一群谜语人做了个庇护所躲了进去,但疑心这庇护所不太安全。 这意外的是个清醒梦——但是明显和源界的那种梦境世界不同,因为这里我无法和周遭的事物互动,甚至没法移动,就像被固定在了某个位置一样。顶多控制自己的视角在一定幅度内移动。 我发现那亮起的灯不是一般的灯。 我见过很多灯,我地下室的壁灯,屋内的吊灯,源界古堡幻觉中的水晶灯,圣城的霓虹灯,佛门的佛灯。它们虽然形态各异,但是至少都有个正常的“形”,就算是那高科技含量爆表的佛灯,至少我还能勉强看出个灯的形状来。 但是这个“灯”很是玄妙,乍一看只有一团惨白的光球,发出黯淡的白光,细看后会发现,光球外缘有一遭箍着它的细线正方体。 如果说灯的唯一用途是为了照明......那眼下这个灯,估计是已经达到了灯的最终形态——只剩下发光体了。 人影们停止大声讨论,开始了小范围的交头接耳——我甚至能听到有人在我耳边切切私语,说的也大概是讨论有关安全性的技术讨论,夹杂着大量的高端术语——我也听几乎都不懂。 不过由此看来,我这个清醒梦大概是“附身”在了“某个人影”身上,通过他的视角来观察体验? 不知何时,我从冰凉凉的金属座椅上醒来,发现大厅已然亮起,墙壁发出晶蓝色的微光,柔和的映照整片空间。 灯塔少年在一旁的另一排金属座椅上躺着,似乎还没睡醒。 而p03不知怎的把大厅其中一面墙给拆开了,正在捣鼓墙后的仪器。虽然墙体被拆的七零八落,但切口十分光洁整齐,里面的仪器也完好齐列,丝毫看不出这片区域是被p03拆解过的样子,精细的就像是我过去曾经看过的某些图画书中的解剖图一般。 我不由得想起上次在源界遇到的那一整个实验室的仪器,由于当时本应在场的两名智械全都因为各种原因无了,那些金属壳子包被的仪器我是两眼一抹黑完全不知道怎么操作或者查看。现在有p03这个智械在场,我或许能蹭到点什么。 我正准备凑过去,一旁的灯塔少年醒了,一把拉住了我。 “我刚才看到你了。”他说。“你刚才是不是在做梦?” 这两句把我整的有点懵,一时没听懂灯塔少年的意思。 “你是说,你刚才在梦里看到我了?”我琢磨了一会儿道。 “对。”他说:“在人群中,人群的中央是一个球形的照明设备。” 哎,还真是。 “你也梦到自己变成人群中的某一个了?”我好奇道。 “没,我以一种俯瞰的视角看着你们,其中一个人有一种特别吸引我注意力的力量,我觉得那感觉有点像你,就问问。” 咋回事啊,难道这又是类似于源界的某种梦境小世界?不然做梦还能联机不成? “因为在这里的休谟指数已经开始异常了,所以发生这种事情很正常。”不远处的p03出声道:“虽然这里已经废弃很久了,但是毕竟曾经‘被使用’过,其影响一直留存到现在。” “有什么发现吗?”灯塔少年问。 “当然。”p03的显示屏上露出奇怪的简笔画笑容:“这里是被称之为‘前登元站点’的废弃遗址,因为被废弃使用的缘故,所以有大量建造好但实际并未使用的空房间。” “‘前’登元站点?”灯塔少年打断道:“就是说还有‘现’登元站点咯?” “是的。”p03显示屏一闪,闪过一道道数据流——似乎是展现它身旁那些仪器里的相关数据。“这里的资料中称建设方在对此处登元站点施工到一半后,认为选址存在问题,于是停止了进一步的建设,转移到另一更合适的地点建设新的登元站点,而这处站点只使用了很短的一段时间。” “那,新登元站点的位置有吗?以及,这里的入口装置,还能用吗?”灯塔少年追问道。 “我也不知道你说的什么外层世界的入口装置,具体指的是什么装置......”p03作出无奈的颜表情:“但是我猜测你想找的应该是登元站点的核心设备。资料有提到,那些设备大部分被拆解转移到了新的登元站点中,小部分则直接弃用了。” “而新的登元站点,虽然这里存有坐标数据,但是这数据在佛门信息库并没有对应的坐标编辑方式,所以虽然有坐标,但是我也并不能据此推断出新登元站点具体在哪个地方。”p03补充道:“不过我正在调取这里的更多信息,说不定能找到一些新的信息可以用于定位。” “好的,谢谢。”灯塔少年闻言,坐回了座位上开始思考。 灯塔少年闻到了他想知道的东西,现在该我问了。 “你说的休谟指数是什么意思?”我问道。 “具体的学术方面定义我也不太清楚,大体上是衡量某种异常影响的指标。如果休谟指数出现了异常波动,无论变高还是变低,都代表了该处发生了某种现象——而一般来说是变低,代表着一些不太好的事情发生。” p03说到这里,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说道:“我找到新登元站点位置了——在这里。” 它的显示屏顿时切换成一幅地图,上面标注了我们所在的大裂谷的位置与走向,以及新登元站点的位置。 “这个位置......”我脑中越想越不对。 “不是圣城吗......” ............ 第四十六章 信息,橘视,诗歌 ............ 这个坐标显示的地方,就算不是圣城内城那块地,至少也得是水山那附近的。 这......就很有意思了。 考虑到这处遗址的“海拔”,那圣城那处登元站点,大概率也是在“同海拔”的地下,也就是圣城地下...... 而前不久导致了圣城覆灭的新邪神,也是从地下“破土而出”的...... 那这外来的新邪神,莫不是从登元站点冒出来的? 灯塔少年也显然看出了p03显示屏上地图显示区域所属,眉头紧皱。而作为机器人,p03肯定也知道这里是圣城所在。 “哇哦。”p03顶着地图脸说道:“看来发现了些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我想你大概想要的就是这类信息,对吗?” 这话是“看”向我说的。 “差不多吧。”我想了想道:“但是线索还是太少了......我还无法知道全貌。” “你不妨把你知道的跟我讲讲。”p03收回了脸上的地图,道:“我这边新破解了一个数据包......有一些有意思的记录,但完全读取需要时间。” 我想了想,于是把我在源界的经历讲了,顺便告诉了它我的一些推测。 包括黄极和橘子的事。 p03眉头微皱——虽然它实际上没有眉毛,也没有这么丰富的表情,完全是我脑补出来的,但我的确感觉对方是这个表情——说道:“所以说,既然你说的这个名为橘子的器械能窥探眼前地区过去的画面......为什么不在这里试试用呢?” 呃...... 虽然我想告诉它,在荒原世界使用橘子的效果,目前看来基本上只有鉴定功能。顶多再算上个和黄极通讯......哦,还有照明。 不过考虑到这里好像是荒原世界和源界相接处的样子,说不定用橘子看看真能看到些什么。 于是乎按上橘子,定睛一看。 橘黄色的光晕在视野里散开,我自然的向周围张望—— “好像不行,还是金属大厅......哎,等一等。” 我刚想说好像没触发回溯影像功能,看到的还是原来的金属大厅景象,就立刻发现橘子视角下的p03和灯塔少年不见了。 “怎么了?” p03的电子音从身前传来,但是我眼中那里是一片光秃秃的墙壁,什么也没有,看起来十分诡异。 不过刚才p03是把这片墙拆了的,现在墙是完好的,而两人也不在橘子视角内,那也就是说明......橘子视角现在确实又触发了那个能看到过去景象的功能。 不过好像回溯力度不太够,这附近已经是建成甚至是弃用后的景象了。 “确实能看到一些画面。”我挠了挠头,答道:“不过,似乎变化不大——毕竟这里已经弃用百年了,估计看到的也就是这期间的某段时期,没什么用。” 而且因为没开灯的缘故,场景比原先暗了不少——如果不是橘子视角自带夜视功能,估计真就啥也看不到。 “这样吗......”p03电子音很平稳,听不出什么语气。 我刚想问问灯塔少年橘子有没有调整视角内时间的功能,就听灯塔少年道:“橘子的这项功能本质上是与‘幻梦’进行交互,对当前空间内残留的幻梦产生联系,进而使你拥有对过去某个时间段的‘视角’。所以当时的这个空间内,必然存在某种形式的生命,不然你是不可能使用成功的。” 咦?是这样吗? 黄极好像当时确实说过“这个橘子能对‘梦’有一定程度的干涉”之类的话来着,我对这种半原理性质的话不是很感兴趣,只是知道“这大概是说橘子是用来获取信息的解谜道具”之后就不多理会了。 原来是这样吗...... 我也不知道灯塔少年口中的幻梦和我认知中的幻梦是不是同一类事物,比如梦被惊醒后会因为某些原因爆开来,化作幻梦碎片。但是这个幻梦碎片的名字是我自己起的,不一定就和灯塔少年或是黄极口中的梦等同...... 不过那不重要,重要的是知道了此时橘子视角中附近应该是有生命存在的。就算不是人类、智械等智慧生命......好歹也得是个鼠。不过鼠应该产生不了“梦”,所以大概率还是人类,或是能产生梦的其他生命。 “既然存在生命,那必然就在附近。”灯塔少年道:“你四处转转,看看有什么差异。” 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你要是实在眼神不好使......可以让我来。” 我就装作没听见这句,四处转悠。 这里地形几乎没发生变化,我也不担心像之前在古堡实验室那里一样会撞上哪里或者一下踩空。 我很快发现第一排的座椅上有一本小册子。 因为橘子视角下我只能看只能听,所以我没法拿起它或者翻阅它,只能观察它的外表。 这是那种巴掌大的记事本,看书页泛黄的程度,大概没在这里放太久。我们来时没看到它,要么是被带走了,要么是在漫长的时间中化作了烟尘。 封面是很朴素的纯色带边框。不过看不清具体什么颜色的,因为现在我视线自带橘色滤镜,很难在这种原本黑暗的橘色夜视环境下分辨这册子的颜色。 封面上写了几行字,看起来像是首诗? 我辨认着它们,缓缓念了出来: “落日在山石之巅” “风穿过楼宇之间” “文明被时间翻阅” “它好像偏爱荒野” “我们如烟火幻灭” “终于走到了终点” “血肉留下的遗憾” “被灵魂补满半阙” 似乎是一时灵感的记录,这几行小字是歪歪斜斜的记在了小册子的一角,另一角也有几行小字,但已经模糊不清了,其中两句勉强能看出是“灵魂会破土在这荒芜之地蔓延”和“被神遗弃的我们在岩层中摇曳”。 “啥啊你念叨的。”灯塔少年声音在背后响起,把我吓了一跳。 我喘了口气:“别静步到我旁边突然说话啊......一本小册子,放在这椅子上的,翻不开,封面上大概是写了诗歌的草稿之类的句子,就刚才我读出来的那些。” “听上去很有意思。”p03道:“结合我这里刚读取到的一些咨询......大概当时发生了一些相当有趣的事情呢。” ............ 第四十七章 天降,自然,铁屋 ............. “这里的一个数据日志记载了登元站点建设半完成后发生的一起自然灾难过程。”p03道,“这直接导致了此处登元站点的地理位置‘突然就变得不合适了起来’。” 我和灯塔少年静静地听p03讲述数据记载中的过往。我摘下橘子,想了想,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在了金属椅子上。 “起先,他们在这里建造了登元站点——但是建造过程中,他们发现这里的‘环境’似乎发生了变化,天上开始降下奇怪的黑色粉末,就像是某种物质燃烧后的粉尘。” “起先他们并没有在意,因为它们的量并不多——微不可查。但是短短几天时间,这种黑色粉末逐渐变多,整片天穹都被染黑,地面也积累了厚厚的一层黑色物质。他们这才发现了这件事——开始寻找原因。” “又经过了几天的研究,他们发现,距离海平面所在大地水准面之上千米处的重力等势面处仿佛是一个‘断面’,其中正源源不断的凭空出现物质——一开始是那些黑色的类灰烬物质,之后开始变得五花八门,石块,土壤,金属,有机质......当然,主要是土石和黑色灰烬。他们发现这个球面仿佛一道单向传送门,不知从何而来的物质通过它,降临在这个世界上。” “很快,登元站点的建筑就被‘掩埋’了。因为大量物质降下的缘故,其出入口被掩埋,显然无法正常使用了,于是他们离开了这里。离开此处的另一个原因,则是因为他们发现了一处更适合的地点进行登元站点的建设......” 是......圣城。 一旁闭目沉思的灯塔少年听完p03的话,睁开双眼,沉默片刻,道:“从一个高空的球面处开始降下物质吗?源源不断?” “是的,至少此处废弃数年后也未曾停止。”p03道。 “有影像资料吗?”灯塔少年问道。 “很遗憾,没有。这里很多关键数据所在的载体,应该都被转移了。”p03道。“事实上,我刚才讲的那些,有一些也是我个人基于其记录的推测。” “p03,你是智械生命,计算力应该比我们强。”灯塔少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以你目前所获得的资料看,你觉得这些降下的物质,堆积在地面上,上升的速度有多快?” “呃。”p03想了想:“物质的凭空出现速率似乎是逐渐加快的,所以我也说不清准确时间。不过我想,应该用不了几年......” 这时,p03突然止住了话头,似乎想到了什么。 我看着他俩同时陷入诡异的沉默,一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呃,有什么新发现吗?”我忍不住问道。 “自从我来到这个世界,我就觉得很奇怪了。”灯塔少年道:“你难道不奇怪吗?为什么荒原世界......地形如此平坦?” “呃,这不是很正常的自然现......呃......”我很快意识到了问题。 自然。 什么是自然? 已知源界诞生在荒原世界之前,荒原世界实质上是诞生于源界的“内层世界”、“小世界”——那么至少源界显然在这个地位上,要更接近“自然”一些。 而我很清晰的记得,我第一次与医生一同进入源界,在破碎城市边缘俯瞰通天巨花、钢铁森林的时候,那此起彼伏的地形......和荒原世界的一马平川是完全不同的。 源界也有平原,但同样有高山,有低洼谷地,有海洋...... 荒原没有。除了一些特殊到不正常的地形外,完全是“平的”。 “所以,我之前其实是生活在......”我抬头望了望大厅的天花板,视线仿佛能穿透冰冷沉默的金属层,贯穿深厚的土石,看到那并不实际存在的“地平面”——“生活在......一个物质传送面上?” “至少现在佛门并未探测到这种现象——我是指无论天上还是地下有新物质出现的现象。它必然早已停止了传送——大概是在把那个球面内被几乎填满后。”p03道。 我深吸了一口气。 如此看来,荒原世界本来并非“荒原”,而是和源界的地形一样——水陆分明,山峦起伏,崎岖不平。但自从传送面出现后——海洋被填满,沟壑被抚平,万物寂灭。于是有了“荒原”。 大概不知多久之后,荒原重新孕育出了生机,一种与过去截然不同的“荒原生态”。 我的脚无意识的摩挲着金属地面。它们缄默无言,深埋于黑暗的地下百年之久,见证了一个世界的变迁,无悲无喜,无关世间诸多痛痒。 似乎圣城佛门的建筑,和源界圣城位置处的古堡地下室,也像它们一样,大多时候都保持着沉默。和我日常生活中,家里那些器物的热闹活泼有着明显的区别。 种种迹象表明,佛门很可能和新登元站点有关系。圣城被破坏前夕,佛门也好像未卜先知似的,提前就在“忙碌”。虽然通过建筑的习性相似就这么推断,有些过于牵强了,但是确实有这么个可能性。 “我明白了。”灯塔少年似乎想通了什么。“我知道我该做什么了。” “?” 你又明白啥了? 我还没把事情理顺,灯塔少年就好像找到了人生目标一样,整个人都为之一振。 “假如一间铁屋子,是绝无窗户而万难破毁的,里面的人都过着平和的生活,这时墙壁却突然生出许多裂缝来,人出不去,而外面却透出了些光亮进来,也涌入了外界许多的阴暗污秽,让屋内的人们无法再像之前那样生活。我问你,这时候,要怎么办?” 灯塔少年看着我问道。 我想了想道:“呃,把裂缝堵上?” “可是裂缝已经诞生很久了——屋内几乎被外界渗入的黑暗污染殆尽,即使堵上了裂缝,这屋子也回不到原来的样子了,而人们只能继续挣扎着适应新的房间......而且再也看不见外界的光亮了。这一切,值得吗?” 我若有所思:“那......难道要先把屋子内的那些阴暗的污渍、不好的东西顺着裂缝丢出去,把屋子净化干净,然后再堵住裂缝?” 我大概听明白了,灯塔少年在用这个比喻,来指代这个世界的现状。从灯塔少年中二的表现来看,他估摸着是要去拯救世界的。 “这当然可以,但行不通的。”灯塔少年道:“正如一艘航行在海洋上的进水了的船只,靠着把水舀出来拯救它,是绝无可能的。再者,本来完好的铁屋子,都会‘产生裂缝’,更不用提‘被修补好’之后的补丁屋子了。” “呃......” “所以,破局的方式,只有一个。”灯塔少年目光坚定:“彻底的打破这间铁屋子,让阳光彻底的照射整片空间——这也就无所谓什么‘房间变脏’了。” “......”我虽然不太懂,但我大受震撼。 “正好你有橘子,来吧,给它充能,我们去外层世界。”灯塔少年道。“眼下黄极应该也解决完祂了......你也正好有什么想问的,可以问问。” 说着,他又扭头看向p03:“虽然不知道你想要的旧数据指的是什么......但是也一起来吧,黄极肯定也能帮到你。” 从刚才开始p03就默默的看着我们,半晌冒出一句:“哇哦。” 不知道是啥意思,但不妨碍我开始给橘子充能。从箱子里取出黑块,一块一块喂给橘子,很快橘子金光大盛,从亮度看绝对支持我们三个进入源界了。 虽然不是很清楚p03作为智械能不能通过入梦的方式进入源界......但我想应该没什么问题,毕竟橘子值得信赖。 至于那本写有诗歌的笔记以及它的主人......从源界回来再探查,应该也不迟。 我又躺回了金属排椅,准备睡觉。 有一说一,百年前的设计者是不是脑子被异化了,设计这种坐起来冷冰冰的金属椅子? 在金属排椅上挣扎了一会儿,我受冻着进入了梦乡。 冰冷,抖动...... ............ 第四十八章 种田的人总有一天也会被连根拔起 ............ 冰冷,抖动…… 就在我醒来的那一瞬间,我当即发现了四周的异常。 一股沛莫能与的恐怖力量包裹着我,挤压着我的全身,视野内尽是黑暗,看不到半点光亮。虽然穿着衣物,但我的身体发肤清晰的感受到,外界那股莫名的力量正在朝我身体表面乃至内部源源不断的渗透着阴冷潮湿粘稠的诡异气息,仿佛一只粘稠的触手在不断蹂躏我的灵魂。 黑暗中,我似乎听到了一些细细的低语——但又听不真切,仿佛是空想性错视的模糊作用,又仿佛只是单纯的背景白噪音。我无法辨清距离的远处似乎传来了不明生物的细碎鸣叫声,似乎就在我身边,而我却无法触及。几个呼吸间——其实这么说非常不准确,因为我的呼吸十分困难——那些声音就逐渐消沉下去,似乎是远离了我所在的地方。 我得以感受到另一股更奇怪的声音,那声音从我正上方传来,仿佛大音希声,那声音起先十分不起眼,但随之而来的是愈发强烈的震感,转眼间那声音就从嗡嗡的颤音转为了轰隆隆的整天动地的彻响。 无法呼吸带来的眩晕感让我几乎无法思考,昏昏沉沉中我的内心只剩下一个念头—— 源界,在这段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四肢开始变得僵硬,冰冷从我的躯体外开始向内渗入,我似乎距离生命最终的归宿只有一步之遥。 就在这时,那仿佛能将天地震颤的响动已经仿佛来到了我的近前,甚至其力量已然撼动了我周身的黑暗,点点光芒从黑暗的裂缝中透射而下。 我忽然感觉我的右手手臂被什么东西抓住了——或者用被钳住了形容更合适一些——随后我就像是一支被栽种在地里的电池丛一样被“连根拔起”,被抓着向上拖着。 大概就在我心脏漏跳了一拍的时间里,我摆脱了黑暗,重新呼吸到了光明的空气。 就是手臂感觉好像脱臼了。 我猛的吸了一大口空气,抽搐地跌坐在地上,一手托着头一手撑着地,试图快速的恢复着神志的清晰。 “不错,你是这次来的人里素质最好的一个。”模糊的话语从耳边传来,但我听不懂这句话的意思。 p03标致的电子音在身边响起:“嗯?我听不明白。” “玩个我之前世界的一个梗,不要在意。”我现在听出来了,这是灯塔少年的声音。 我猛咳几下,从濒死状态缓了过来:“咳咳咳咳......发生什么事了?” “一时着急,忘了这茬。”灯塔少年看上去没什么事,只是衣物沾满了泥土。“内外世界的空间存在对应关系,我们在旧登元站点就通过橘子进来的话......会传送到大概是地底的位置。” “......” 原来......之前的黑暗与压迫感是因为我被埋在了地下吗? 我一时竟无语凝噎,确实,这倒也是。虽然源界和荒原世界的地理位置并不严格对应,但的确存在某种关联,考虑到登元站点位于荒原世界地表以下千米处,我来到源界后没有一样被埋在地下千米处就很不错了。 至于说我为什么觉得我并没有被埋在地下千米处......一来是因为我目光一瞟就能看到我刚才出来的那个坑,显然刚才抓住我小臂把我拉上来的p03是把我大概从地下几米、至多十余米的位置救出来的;二来......如果真是在地下千米处,就算进源界的一瞬间我没有因为极其恶劣的环境而瞬间暴毙,p03把我拉上去的这段时间也够我死上个几百次了。 “还行,这点伤势的话,黄极肯定能给你治好。”灯塔少年打量着我,中肯地评价道。 我没有回复,静静的感受着自己的身体。 确实,似乎有些奇怪的感觉。被从地里拔出来,不提手臂的脱臼,身上大大小小的也有几十处损伤。但是现在缓过来后感受,却都不怎么疼。似乎有一股柔和的力量抚平着伤痛,就连脱臼的手臂也奇迹般的“不知何时就恢复了”。 难道说...... 我站起身,随意的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仰头看去—— 天穹是偏橘黄色的金色旋涡,点缀着无数星辰,漫天云卷云舒缓缓随风移动,一片祥和的景象。 看起来的确是打完了。 也不知道祂们是怎样打架的。我想应该不会想正常生命那样你锤我一下我锤你一下吧? 不论是蝴蝶、羊、积水甚至是大眼珠子,都能有不用正面武力冲突就能取胜的能力呢。在荒原上,只有武力、只会战斗的生命都不是优势物种。什么都不会的鼠好歹也会个打洞呢。 “我倒是头一次来这里。”p03道。“看起来你们比我知道的多得多。” “也不算多吧。”灯塔少年拿起我掉落在地上的橘子:“大多是黄极告诉我的。我实际上对——对这个世界了解的也不算多。” p03显示屏上做了一个奇怪的颜表情,似乎是某种回应。随后它便开始从体内取出一些奇奇怪怪的仪器,似乎在对四周的环境进行细致的数据搜集。 “按理来说,这个应该能和黄极沟通来着的吧?”灯塔少年单手盘着橘子,一边看向我,问道。 “是这样的......不过是黄极主动联系我,我并不知道怎样使用通讯功能。”我很诚实的回答道。 提到这个我就有点不开心。毕竟“这个功能的由来是‘花费’了我一个收音机”。收音机啊,我可是不算太久前刚从田地里收上来的啊。而且作为机械也可以说十分智能了,指不定有成佛悟道的可能呢? 就这么被橘子融合了,我还是有些难过的。 “这样吗。”灯塔少年若有所思:“那既然现在黄极没有主动联系我们,说明他觉得现在并没有这个必要。” 灯塔少年还真信任黄极啊。也不知道黄极那天跟他说了什么。 橘子的光芒还有一些,虽然不少,但显然不够支持给我们三个人提供长途空间传送的了。不知道为什么,光芒亮度黯淡的程度比我预想的要多一些,难道是因为p03作为智械需要消耗更多的能量? 四周似乎和荒原世界区别不大,也是一片平地的样子。不过远处能看到隐隐绰绰的群山连绵,而且即使是平地,也有不小的坡度起伏,这看上去大概是地形上两个世界唯一的区别了。 “噗!” 一声闷响从不远处传来,似乎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 我和灯塔少年第一时间看了过去,p03则一动不动——大概是早就发现了,但是一直没说。 破土而出的显然是个人形生物,体格高大,高了灯塔少年整整两个头。一袭黑袍沾满了泥土,脸上似乎带着白色的面具......咦? “嗯?”那人也显然注意到了我们,扭过头来—— “先生?” ............ 第四十九章 聪明的人总是会想得很多的,比如我 ............ “先生?” 声音不大,但我却听得很是清楚。 我有些惊讶,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见医生。 算算方向的话倒也没错,当时医生就是往这个方向走的,来到这里发现裂谷,然后想办法进入裂谷底部的奇怪建筑进行探查也十分合理。 就是不知道医生在源界呆多久了,我记得他当时好像并没有带上花粉来着。 “好久不见了。”医生脚步缓慢的走向我们。“你们身上......有很微弱的‘瘟疫’的气息。你们和谁接触过了?” “好久不见。”我听到医生的话,十分吃惊:“瘟疫?......” 当时和医生在一起行动时,我知道的还不算特别多。现在的我,得知了相当一部分内情后,大概能理解一部分医生口中的“瘟疫”了。 甚至是,我对于这个世界的“真相”的梳理,也已经十分明朗了。 大概百年前的时候,世界是很“普通”的,还什么也没发生,此时的世界结构可以看做一个球。这时,因为一些缘故——在源界的那个实验室笔记里写的很清楚——“为了创造一个宏观通道而进行的宇宙探索”,当时进行了一些实验,包括且不限于什么运作环月加速器。 虽然我并不是很明白具体情况,但很显而易见的是,这些操作是导致“大灾变”出现的罪魁祸首。他们的实验构造了通往其他宇宙的微观通道,并且并不满足于此,试图构造“开口更大的通道”。此时的世界结构,大概可以看做是一个球上被扎了许多小洞,连接着外界的其他一些或大或小的球。 因为这些洞,那些被连接的“球”,有许多东西“随机”地“渗透”了进来。一开始,通道数量少且并不大,也没有什么影响力大的东西进来,所以实验日志上在实验成功后几天也没什么异常。但是几天后,改变就十分明显了,【四月一日:上帝跟人类开了个玩笑】一句就说明了当时必然是发生了什么重大变故。 此前的耳鸣,想来也是影响的一种。 异世界的通道被打开,奇怪的异世界规则影响了这个世界。我可是领会过“异化”作用的可怖的。因为这种几乎作用于整个星球的“异化”,人类被迫对自己进行改造,使自己变成“智械”生命,才能减缓异化的杀伤。同时,有关“真名”的规则被扭曲了,人们无法提起,甚至是无法记忆真名。 后来,文明为了避难,改造出了一个微型宇宙,大概是用于躲避异化的影响。于是世界被分成了里外两层,里一层外一层。 此时的宇宙模型,是一个大球连接着许多别的球,里面还套了一个小球。 本来的小球是很安全的,但是在建设过程中,异化无孔不入的侵入了小球。这直接导致了原登元站点的废弃,以及“荒原地形”的形成,即荒原世界高空出现“地平面”。至此基本宣布人类文明被完全侵蚀成了另一种存在。 在这百年里,原来的集团势力似乎演变为了“佛门”、“偃师”之类的“新世界势力”,甚至佛门也一变再变。 考虑到源界和荒原世界在那之后就并不存在稳定的双向通道了,两个世界的佛门很可能虽然同出一辙,但自不相同,所以荒原世界的佛门大电音寺播放的影像里,才会将源界的智械称为魔罗。 大球连接的小球偶尔会随机的送入一些宏观物体,比如土石,比如水气,比如......比如智慧生命。 现在看来的话,灯塔少年,黄极,医生,p03,甚至乃至我,都是“异界来客”。 不过似乎也是有些区别的,在路上闲聊的时候,听灯塔少年的说法,黄极似乎是主动来的。 而且我自己也没有任何“来到这个世界之前的记忆”,我个人比较怀疑我本身是否同样是来自其他世界——我脑海中只存在近几年的记忆,再往前只记得在城镇生活过一段时间,之后搬到了无人的荒原上。 而每个宇宙很显然,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特殊的规则”,比如p03的世界有什么“旧数据”,而医生的世界有“瘟疫”。医生的世界有瘟疫,而荒原世界和源界没有,所以希望研究并治疗瘟疫的医生也就失去了人生目标。 不过,医生这时候说我们身上有瘟疫的气息,这大概就像灯塔少年看到了灯塔,p03看到了旧数据,黄极看到了有趣的风景一样,整个人的状态都发生了一些变化。 “虽然不知道这个瘟疫具体是指什么,但是我大概知道原因。”我敏锐的发现医生此时有一丝危险,连忙解释道:“这是因为......” 于是我把我们为了进入登元站点,把异化的植物碾碎得到汁液用以打开厚实的墙壁以及之后的事情告诉了医生。当然,还有以上我的分析。 还好,医生理智尚存,不像某个游侠骑士。医生冷静的听完我的解释,点了点头道:“所以你的意思是,那些植物中,存在我原先那个世界的、沾染了瘟疫气息的植物?” “......是这个样子的。”我点了点头,道。 “你想的还挺多的。”一旁的灯塔少年顺带着听了我以上的一大堆关于宇宙模型的理解分析,忍不住道。“挺厉害。” 我露出一幅“那是当然”的表情,没点脑子怎么在荒原上和恶劣的自然环境斗智斗勇啊? 就在这时,p03出声道:“那什么......” 众人向它看去。 “你们说的那个黄极。”它道。“按理来说,应该在天上对吧?” “呃,应该是这样的。”我道。 黄极之前说是和邪神在天上干架来着,就算现在打完了,应该也是在天上......吧? 嗯?等一等。 已知黄极最初出现在圣城,后来不知为何在源界的天上和邪神干架。那么现在不干架了,黄极似乎......并没有理由还待在源界天上飘着啊? 按黄极似乎“热衷于追逐有趣的风景”来看,他大概也是不太会乐意干巴巴的飘在天上不动弹的。 更可能的情况是......已经离开了,可能落到了地上,也可能去了荒原世界,甚至可能去了其他的球里。 “但是......”p03显示屏复杂道:“根据我的探测数据,这里的天幕外,只剩下许多不明物质构成的细小碎块在漂浮着......没有你们所说的什么黄极。” 啧,果然走了吗。 ............ 第五十章 橘子是高级融合材料吗 ............ 暖色调构成的天穹洋溢着云卷云舒,瑰丽的天幕下面傻愣愣站着一群憨憨。 比较尴尬的问题是,我们一行人这次来源界的目的就是找黄极,看看能不能问到些什么。结果我差点死在地里,却发现黄极早就离开了。 这...... “不在?”灯塔少年盘着橘子,若有所思。“那......” 灯塔少年似乎想说些什么,不过被思考打断了。 p03一边扫描并分析着周围的环境,一边幽幽的问道:“那什么——你们应该是有回去的方法的吧?” 我闻言立刻回答道:“这个当然。只要用这个就可以了。” 我从口袋里取出那仅剩的一小把花粉。 很幸运的是,即使被暴力的从地里拽出来,花粉也因其相对坚韧的质地而没碎掉,还保持着整颗的样子。 “像喝水一样咽下去就行了。”我看了眼p03显示屏中实际上并不存在的嘴:“呃,智械的话......好像是把它当能源利用?” 我有点心虚,因为之前那个机器人用完后变成诡异血肉了。 “不需要。”灯塔少年插了一句,“吃花粉是会死的。严格来说,我们脱离外层世界回到内层世界只需要‘死上一会’就行了。只不过嘛......” “只不过乱吃东西是会死的。” 医生接过了话头,从我手中拿过一颗端详了起来。 “现在仔细看看的话,看起来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我能感受到它有一种和瘟疫相似的特征。”医生两指轻轻一捏,坚硬的花粉在看似轻柔的动作下化作了齑粉。“原来效果其实是通过致死来让我们‘死亡回归’吗......” 我感受到一股莫名的震惊:“这是什么奇怪的规则......” 我本以为自己对这个世界已经大致的了解得足够通透了,没想到还有这种奇怪的设定。 “因为我们实际上是通过‘做梦’进入外层世界的,这里的身体都是‘梦’。”灯塔少年解释道:“你在荒原生活了很久,应该做过梦吧?有时梦醒后会诞生一些特殊的物质,那就是‘梦’,是外层世界与内层世界因为‘做梦’而进行信息沟通时产生的异常物质交流。” 我不由得想起那些很难打扫的幻梦,五彩斑斓却并不好看。更重要的是确实很难打扫干净,黏糊糊的。原来我们在外层世界(源界)的身体,并非是由内层世界(荒原)的身体直接转移过来,而是由那种奇怪的东西构成的吗? 我戳了戳自己的皮肤,光洁且充满弹性,完全不像是由我记忆中粘稠的物质组成的样子。 “而且,我们若是想回去,也不一定非要‘死’回去。”灯塔少年似乎想通了什么,握着橘子道:“如果我们不能向大山走去,那么或许我们可以让大山向我们靠近。” “?” 虽然灯塔少年总是会说一些奇怪的话,但是这句我是真没听懂。 说反了吧这...... “这里对应的地方,是登元站点在外层世界的对应设施。”灯塔少年指了指脚下:“虽然其建筑和设备早就没有了,但是此处依旧是‘特殊’的位置。通过黄极留下的这只橘子,我们能‘打破’世界间的壁垒,让世界不再分‘内外’。我想,这应该是黄极指引我要去做的事。” 灯塔少年还在继续念叨着,不过声音逐渐小了下去,别的人我不清楚,但至少我之后什么也没听见,只是最后看到灯塔少年紧握着橘子,说着“是了,是了,一定是这样......” 然后只见橘色光芒闪过,灯塔少年不见了。 “呃......” 我愣了愣,四处望了望,没找到灯塔少年的身影。 这又是什么情况,携橘潜逃了? “他在下面,距离我们百米左右。”医生突然开口了,鸟嘴面具对着地面,说道。“应该是他,我感受到地下百米处突然出现了少量瘟疫的气息,和你们身上的那种微弱瘟疫气息很相像。” 好,不愧是你。 医生对于“瘟疫”的识别范围出奇的大,此时正好起到了找到灯塔少年去向的作用。可以想象,就算灯塔少年是用橘子瞬移到了万米之外,估计医生也能感应到吧。 不过,地下有什么?灯塔少年突然去那里又是要做什么? 我脑中回想着灯塔少年之前说过的话,心中有些莫名的烦躁。 刚感觉事情逐渐明朗了起来,后续的展开就让我完全摸不着头脑。 这时,天穹的色彩突然的褪去了,化作了无垠的纯白色,极致的白下,就连几朵白云都显得灰浊无光。 我们几人齐刷刷抬头,还没来得及作出更多反应,天空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变化——白色也在几个呼吸间褪去了,变成了深邃的黑色,漆黑之中,仿佛有巨物若隐若现,但看不真切。 天边划过缓慢下坠的火线——似乎是有许多物体从天外坠落。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这与灯塔少年的消失有关吗? “这是......”我震撼的望着头顶的天,那是无暇的纯黑,但其中却是似乎有什么在不断变化着。我们的四周也出现了异状,一些奇怪的虚影凭空诞生,又转瞬消散。 不断有奇怪的画面和声音闪现,让我们仿佛置身于不同的场景之中。上一秒我们还站立于一片荒原之中,下一秒身边就金属墙壁环绕,光幕闪烁;奇怪的幻觉中,世界仿佛变得荒诞不经了起来—— 身披甲胄的骑兵追逐绿色皮肤的矮小人形生物;身披闪烁着奇异光芒长袍的老者挥舞着精致的木棍,划出道道亮光,融化了一大片机械造物;嘴中伸出黑色触手的铜钱面具人身上莫名燃起古怪的火焰;机械半改造生化人痴痴的盯着艳红的蝴蝶...... 无数幻象闪过,几个呼吸后又归于平静。 只不过周围的环境似乎和之前不太一样了...... “嗯......”我低头看了看土坡之上的几排金属座椅,陷入了沉思。 灯塔少年之前说了什么来着?让山走向我们? 联系之前的一些情况来看......灯塔少年这是把世界壁垒打破了啊? 我面色凝重的看向远处更多的奇怪新事物,抿了抿嘴——灯塔少年这一走,好像不只是打破了内外层世界之间的壁垒,还把和其他世界之间的壁垒也一起打破了啊...... 这下乐子大了。 ............ 第五十一章 异变,钟表,魔 ............ 另一个很难受的事情是:我找不到同行的其他人了。 比起之前的奇怪现象来说,这倒算是比较好理解了——世界都杂糅拼接在一起了,人被随机传送到了别的地方也是很合理的。 就像登元站点大厅的金属排椅和源界土坡拼接在了一起,齐刷刷的几排,看起来就像是有人在这里耕作种植了铁椅一样。 “......”我环顾四周,确认真的一个人也没有之后,我歪了歪嘴。 他甚至连个橘子都不留给我。 仿佛是听到了我的心声,我手中倏忽闪出了一抹金黄。 ——是橘子,但是手感不对。 “?” 我看着手中大概是被传送来的橘子,轻轻捏了捏。感觉手感很不对,软乎乎的。 看起来就像是某种植物果实——绝了。 看来灯塔少年是真不打算把那个高科技橘子还给我了——至少那里面还有我的一只收音机啊喂! 我随手收起橘子,坐在金属排椅上歇了歇,想起来黑猫。哦,现在连黑猫也不知道去哪了。 如果说现在“整个世界是一整个”的话,那黑猫定然是有办法找到我的,只不过是时间问题。不过我和黑猫分开,有危险的是我不是她。 在椅子上躺了半宿,估摸着是等不到黑猫了,我只得起身,开始想办法主动出击。 看着地上因为有些害怕而瑟瑟发抖的影子,我叹了口气,心里盘算着该往哪走。 如果我是黑猫——我如果找不到我在哪的话,我大概会回家去。那我干脆也往家的方向走好了。 大概确定了一个方位后,我重新上路了。 说实话,这些天的运动量,比我先前几年的运动量加在一起都要来得多。 因为箱子也随着世界变动而失散的缘故,我现在是没有“时钟”的。 而据我观测这半天的时间中天色的变化来看,至少“没有钟表在身的人无法走出长夜”的规则仍然适用是肯定的。我首先需要制作一个能凑合着用的钟表来,不然黑猫都救不了我。 众所周知钟表的最简形式是日晷,不过正常的日晷是无法当做钟表使用的。原因或许是晚上没太阳。一般来说正常人获得钟表的方式无非就是通过采集荒原地面偶尔生出的野生钟表或零件,要么就是向他人购买索取。不过我不一样,我是个远离社会离群索居的手艺人——嗯,大概——只要材料工具足够,我是能制作出简易的钟表的。 整个世界看起来就像是那种“找找某个物品在哪里”图画书一样,四处散乱着各种奇怪的建筑和事物。不过目前为止我还没有看到智慧生命,大多数目力所及的活物是地面上跑来跑去的鼠。 我在附近出现的一个破碎的巨大球状机械里找到了一些还算完好的齿轮和其他金属零件。虽然不知道它们碎裂之前是什么东西,不过我也不在乎,能用就行。 手工的机械表当然各种效果无法和天然表相媲美,但还是那句话,够用就行。表本质是定时计时装置,所以我简单的用齿轮和有弹性的软绳做出了表的原动系,让我在“上发条”后其能够稳定的走一段时间,这表也就完成了。 只要我把他拿在手上时不时拨一下充当“上发条”,我就相当于持有“钟表”。 坏处是我的双手被其暂时占用了,直到我找到其替代品前我得一直捧着它。 随着极其草率的表极不情愿的走了起来,天上的星辰也随着缓慢移动起来。星星的数量好像比之前的夜晚要多得多,大概是因为世界融合的缘故,不同世界的星星被加在一起了。或许下次下雨时,地面会因此变得更加危险。 我向记忆中家的地方走去,希望世界变动后我的小屋不会被移动到别的方向去。 路况实在是说不上好。原本地面是起伏平缓的荒原,顶多有些杂草杂械,但现在丛生着许多风格迥异的事物。大多数我都叫不上名字,也难以描述其形体或是用途。它们实在是太过遮挡视野和路线了,我很担心我能不能凭借我模糊的记忆走回去。 经过一片大概是金属房子的建筑群时,我发现了世界异变后的第一个智慧生命。 那是一个身披血红色僧侣袍子的人形智械,似乎正在“休眠状态”。在发现我经过后,“醒”了过来。 “哦,人类。”它看了看我。“有事吗——嗯......等一等,你好像在佛门的白名单数据库里。” “嗯......你是佛门的吗?”我看了看他身上的衣着,感觉和佛门的服装形制有些出入。 “当然不是。”它说。“我是魔。你知道魔吗?” 我想起了之前看到影像,【魔罗金属的十指划破僧人袈裟,笑道:“佛,你的信徒亲手葬送你。】 “你是说,魔罗吗?”我问道。 “算是吧,佛门这样称呼我们。”它道:“你是白名单——或许你应该不知道佛门是什么样的东西。呀,与人类交流真的好生费劲,若是用我与同道们交流时使用的高速信息通道,我们现在已经结束对话了。” “不过你应该至少了解过佛门的一些背景,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听我说说。”它这样说道,似乎很希望表达自己的观点:“西天里坐着的是谁?是释迦还是佛祖?如若是释迦,那释迦的宏愿还有谁曾记得?那位香火环绕,金身无上,庙宇无量的佛陀,在涅磐圆寂之前,有明确的旨意规定,后人不可塑造偶像。并且释迦在世宣佛法口授身传,没有文字记录的经典,甚至有不立文字,法外别传的说法。究其原因,释迦本人一生坚持无圣论,追求的是一个空字。释迦留下佛门核心价值观三法印:一者、一切有为法,念念生灭皆无常;二者、一切法无我;三者、寂灭涅磐。诸行无常、诸法无我,一切都在变化,就连佛都是要寂灭的。 佛不能成圣,成了圣灵的就不是佛,自动脱离佛籍。故而,高居灵山的是佛祖,不是释迦。那与圣城融而为一的,丢弃内里而只取外表的佛门,不过是被夺篡的邪祟罢了。” “所以我成了魔,为的是追寻真的佛。”它说道。“现在准备去圣城的大电音寺偷佛经数据,你同路吗?要不要一起?” 我看了看它认真的金属脸,欲言又止。 ...... 第五十二章 迷路,火光,祸首 ............ 我有点犹豫要不要告诉他,圣城其实已经寄了这一点。 不过以防万一我想的和它说的不是一回事,我还是问了一下:“你说的圣城,是不是被环形大裂谷云涧包围,附近有个水山,而且有大电音寺的那个圣城?” “嗯?”它思考片刻,道:“水山不知道,别的都是有的。怎么了?” “如果我的记忆没有出错的话。”我以尽量不刺激到他的语气说道:“圣城在不久前就毁灭了。” “圣城?毁灭?”它抖了抖红色的长袖:“你一定是搞错了。这是不可能的。就算是天地大变,圣城也不可能毁灭,世界还没有变化到那种地步。” 虽然我知道它应该是理解错了我的意思,对方大概是以为我说的“不久前的毁灭”是指灯塔少年破坏了世界壁导致的圣城毁灭。不过这就无所谓了,我也懒得解释。再说,我也确实不知道当夜圣城为什么会突然好端端的就崩了。 不过由于圣城——我的小屋——登元站点大致在一条线上的缘故,我还是答应了对方的同行请求。不过这个自称是魔的智械又说不打算立刻上路,它还需要在这里等另一位同伴。 但我不可能陪在这里一起等——我的影子因为没有黑猫的保护,已经精神有些恍惚了,我迫切的需要找到黑猫,或是回到我的小屋。 所以它给了我圣城大致的方位,那是通过大电音寺那殿里的信号进行定位的,几乎不会有误。 这我倒是还记得大小电音寺天王殿里的韦陀菩萨像,手上会举着......呃...希格斯场发生器或是挠场波通信仪什么的。 这么说的话,即使圣城是破碎的不像样了,佛门的信号基站好像还是相对完好的。那对于这个魔来说,圣城也可以说是“没毁”,毕竟对方目的本来就只是去偷佛门数据来着,数据还在那就没事。 我根据它的坐标修正了方向,继续前进。 没过多久,我的视野逐渐开阔起来,四周奇怪的散落物少了起来,远处又是一片荒原景象。不过更远的地方,隐隐约约能看到一片高大建筑群落的黑影,形制有那么些眼熟。 “哎——好像是之前源界看到过的‘钢铁森林’。”我惊叹道:“好像又长高了些——” 不过有好几根“楼节”拦腰断裂,或倒塌,或斜倚,或横陈,显得十分可怜。想来也正常,世界融合后不少事物从半空中坠落,砸塌几竖白板楼很合理。 在这里看到,意味着我......可能是走过头了。因为这里对应的地点是原荒原世界的小电音寺附近,按位置来说,我的小屋应该在后面的位置才对。 正当我犹豫着要不要更改方向的时候,我突然发现远处有隐隐绰绰的火光闪烁。 有火光,很大概率意味着有人生火,有人,那几乎就肯定是有钟表、有水、有一定的自保能力。 嗯,也不一定。我摇了摇头,这是过时的想法。原先的荒原中可以这样推测,但现在是融合世界了,对方完全可能不是荒原世界的人。 不管怎么说,还是先去看看吧,说不定能找到蹭水喝的黑猫呢? ...... 走近了一些后,我脚步不由得慢了下来。 火光那边的环境......怎么看着有点像圣城废墟啊? 这......此时我脑中闪过千百个念头,但是在我看到火光旁站着的人时,这些念头全都消散得一干二净。 这是......人吗? 人类? 至少我没见过这样的人类。 那个人形生物肯定不是智械,他(大概)表面是有肉质皮肤的,但是颜色很不对劲,具体如何诡异,我还真说不上来。一身血色衣物——看不出来样式,衣物已经破破烂烂了——其下似乎涌动着黑色的不明物质。脸上带着质地奇怪的面罩,看起来像是金属,但是却是一片一片串起来的。 最诡异的是口中和右耳中探出了两只黝黑的触手,顶端还分布有眼珠子。看起来就像是抓了两只无辜的大眼珠子扣在触手上一样。 我好像在世界融合时的幻象中看到过他,但是那只是惊鸿一瞥,看得不真切,现在到了眼前......说害怕到不至于,但有点犯恶心。 说实话,我个人无法接受嘴中吞咽进水以外的东西的(现在也包括花粉),那更别提对方这疑似某种生物从嘴在体内串到了耳的奇葩形象了。 我现在怀疑对方是不是被某种生物寄生了。 本来还考虑问问对方有没有见过黑猫什么的...... “岁岁,回去。”对方说话了。但是好像不是对我说的。 于是我眼睁睁的看着两条触手分别从嘴和耳朵钻了回去...... 我看不懂,但我大受震撼。 “你是谁?”对方又开口了,这次倒是对着我说的。 那人好像手里拿着把剑一样的东西,看起来是某种武器,似乎对我很是防备。 “路过的。”我说。这是实话。“这里,是圣城——的遗址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对方道,抬头看了看天。 我和他保持了有个三四十米的距离,说起话来有些费劲,得用喊的。 我跟着他抬头看了看天。没发现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 “星空突然动了。”铜钱面具人道:“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我想了想,大概明白怎么回事了——“嗷——你也是外来的。” 原来如此,对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那长成这样也很合理了。我早该想到的,思维一时半会还停留在过去,转不过来。 于是我给他科普了关于荒原的生活小常识:在夜里的荒原中行走,如果身边一定范围内没有(或者说,不携带)钟表,那么时间就不会走。时间不走,自己就会被困住那一个时间段里,直到同时间段有人带着钟表路过,或者自己找到、制作一个钟表为止。当然,如果钟表没电了或是因为什么原因不走了,同理。 看着对方一脸困惑的样子,我仿佛看到了过去的医生。他当时也是对“水是红色的”这个常识迷惑不解。 不同的世界有不同规则的话,指不定医生世界的水是绿的,而铜钱面具人的世界则是在外面行走要带面具否则会死呢? 这都是说不定的事。 不过眼下铜钱面具人在听到我的热心科普后,情绪似乎有些失控,嘴里念叨着“我分不清,我真的分不清啊”之类的话,而且盯着我口袋外顶出的半只橘子,自言自语个不停。 我被他看的瘆得慌,反正这个普通橘子也没什么用,想了想,靠近了些,想把橘子放在他身前。不过被截胡了,他肚子里伸出一只触手接过了橘子,吓得我一个后退。 “......”他恍惚的看着那个橘子,“......妈?” 我:“?” 他开始对着橘子——时不时对着我——讲话,似乎是把我当做了他妈。讲的大概是他过去的经历,倾诉着自己的无助与迷惘。 我抬头看了看时间,距离天完全亮起来大概还有段时间。于是我坐下来,听他讲故事,权当消磨时光了。 不过我越听越不对劲,在听到他说到不久前召唤了一个名叫巴虺的存在后昏了过去然后醒来后就来到了这个地方时,我就感觉事情并不简单。 他说的这个巴虺......不会就是从圣城地下被召唤出来顶破了圣城,然后在源界和黄极打了一架的那个“新邪神”吧??? ............ 【发个癫】 …为..了…登阶……靠近诡道靠近祂………???????????????????????????????????????????????????????????????????????????????????????????????????????????????????????????????????????????????????????????????????????????????????????????????????????????????????????????????????????????????????????????????????????????????????????????????????????????????????????????????????????????????????????????????????????????????????????????????????????????????????????v^**v^】我50…~..**?????????????????????????????????????????????????????????????????????????????????????????????j???????????????j????????????????????j???????????????j?????????????????j???????????????????????j???????????????j????????????????j?????????????????j????????????????????????????????????j????????????????j????????????????j???????j???????j????????????????????????????????????????????????????????????????????????????????????????????????????????????????????????????????????????????肯! 德!基…?????????????????????????????????????????????????????????????????????????????????????????疯狂! !!week!!肆#**%???????????????????????????? 第五十三章 袭击,帮助,奇观 ............ 我越分析越感觉十分合理。 黄极之前的寥寥几句中,我还记得有关圣城毁灭的那段是——“哦,有个倒霉玩意儿突现在圣城,然后顺带......把一个新的......巴刺啦嗤——召唤来了......然后滋......顶破了圣城的地面,于是圣城就无了。” 现在看来,这个“倒霉玩意儿”指的多半就是眼前的铜钱面具青年。 这样看来的话,他出现在荒原的时间应该不是在世界融合后,而是圣城毁灭当晚,然后一直昏迷,直到不久前才醒过来。 然后大概是因为进入荒原时在进行某种施法的缘故,其力量之源的邪神“巴虺”被一并带入了荒原。不过从对方的描述中,这种存在似乎被称为“司命”。 就是不知道圣城所信奉的“圣灵”是什么样的存在,似乎有点过于安稳了,圣城被毁成这样了,好像一点动静都没弄出来。 “嗯?”我突然感受到一震眩晕,仿佛有什么东西猛的敲击了我的后脑勺。这种诡异的眩晕感我已经很久没有体验到了,但我很快明白发生了什么。 是无主影子的袭击。 因为长久以来,我要么是待在相对安全的家里,要么身边有黑猫相伴,黑暗总是难以伤害到我。这让我的神经有些麻痹,丧失了危机感。 在长夜中前行了这么久都没遇见影子,没想到在这里碰见了。 由于面具青年燃起的微弱篝火拉长了影子,所以导致我的影子拥有极大的被打击面。 而微弱的火光又不足以驱散那些没有理智的影子......很麻烦。 我无法确认攻击者在地面的大致方位,只能胡乱的向四周挥舞着拳头,击打着空气。肢体活动越是夸张,投射着地面上的影子就能具有相应越大的动作。 我不确定这是否有效,袭击者完全可能是极其强大的影子。但我此刻也没有别的办法,我现在没有灯泡,也没有别的能防身的物品。我只需要坚持到天完全亮起就行了。 但愿我的影子能撑到天亮...... “嗯嗯?”那面具青年似乎从悲戚的陈述中转醒,奇怪的看着胡乱挥舞拳头的我。“你是在......跳舞?” “............” 因为面具青年站在火堆后面,影子投射在其反方向,所以袭击我影子的影子并没有影响到他。就像有句老话说的好......没听见音乐的人会觉得那些跳舞的人都疯了。 不过面具青年很快看出了端倪来,机敏的问道:“你是被什么东西攻击了吗?我有什么能帮得上的地方吗?” “光!它怕光!”我没时间细细解释,只能这样说。实际上驱散影子的方法不少,不过最简单的是用强光。 “光?”他想了想,缓缓伸出右手对着我:“你忍一下......” 我想起来,对方似乎说过,他学过一种功法,能治疗指定目标的伤势,但会燃起一种特殊的火焰,最后治愈的目标身上会只留下淡淡的烧伤...... 难道说,它想用这种方式,来照明? “呃......” 铜钱面具随着微风轻轻飘动,什么也没有发生。 “怎么回事?怎么火袄真经不管用了?”他看起来十分震惊,似乎无法理解眼下的状况。 我大概也能猜到怎么回事,无非就是其力量的源头,被某个黄极揍没了呗...... “唔——”那根黑触手此刻伸了出来,越过篝火,伸向了我。 令我意外的是,那触手似乎是能看到黑夜中的影子,有目的性的笼罩住了其中一部分火光。然后其顶端的眼珠子震颤着,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我很明显的感受到来自精神上压力的减小,脚下影子痛苦的哀嚎声也小了许多。 虽然不知道这触手做了什么,但是托它的帮助,我大概没什么太大的危险了。 我急忙蹲下身,以较低的身姿绕到火堆另一侧。 之前不这么做,主要是因为害怕影子在快速移动的过程中,被袭击的无主影子拉扯掉,那样我就会失去我的宝贝影子。至于后果......看看游侠骑士大概就明白了。 我谢过了对方,看了看亮起的天空,打算离开这里,继续寻找我的小屋。 临走时,我把那个临时制作的发条小钟送给了他。白天行走在荒原上是不需要钟表的,而我今天白天少说也得搞到个正经的钟表。而面具青年不会制作临时钟表,也正好用的上,把这个当做谢礼送给他再合适不过了。 面具青年看起来还是很迷惘,不过听到我说了世界融合的事,好像又提起了精神来,似乎是想去寻找此前的父母和恋人。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我依稀记得我听他诉说的时候,他的恋人有两个名字,一个叫杨娜,一个叫什么百灵鸟。 说不定百灵鸟是某种外号吧? 不过,如果他真的能找到的话,那是不是说明他也有可能从对方的记忆中获得他自己的名字呢? 换而言之,如果我,我遇到了“我过去曾在的世界所认识我的人”,我是不是也能通过他们得知我的名字呢? 我感觉可行性非常之大,只要找到这么个人就行——好像还是挺难的。 我折返回原先的方向,稍微错开了一点小角度,希望这次能找到我的小屋。世界融合导致天上落下了很多异世界的事物,我真希望我的小屋没被那些东西砸中。 往一个顺眼的方向走了小半天后,我遇见了一伙人。 大概在我前方几百米左右的地方,排成一小串,往我前行方向之右走去。熟悉的服饰和队列让我想到了我之前跟着领队跑圣城的那段日子。 他们显然是荒原的“原住民”,只是他们这是要去哪? 我好奇的向前右侧望去,视野尽头是——一片白茫茫。 唔...... 这倒不是因为看不清,而是那里有一个本不应该出现在那里的奇观—— 云涧。 ——每天夜间,漫天云翳会从天上垂下,倾泻入云涧中,形成一道巨型云幕。云幕遮天蔽日,白昼也不曾散去,直到傍晚才渐渐淡去,但夜间又会重新凝聚。 ......它应该包围着圣城的,怎么会出现在这? ............ 第五十四章 云桥,守门人,卷 ............ 我本以为,虽然世界融合,事物的位置会发生变化,但是至少相对的方位是不会发生太大变化的,所以我才会按图索骥般的往这个方向找我的小屋。 可是现在却发现包围着圣城的云涧与之分开了,虽说离得“不算太远”,但依旧让我很是头痛。这意味着世界融合后事物的位置很可能并非遵循某种规律,而我更加难以找到我的小屋了。 我远远的缀在队伍的后面,跟着他们来到那道通天云墙近前。 与先前过云涧经历有所不同的是,这里似乎围满了人,颇有圣城内城门口的热闹感。 走近观望了一阵,原来是有人已经在此处修了永久性的云桥,质地坚固,能保证过桥人的安全。 既然有了云桥,大家伙也不必自己建临时的云桥了,不仅苦累,消耗物资,而且还危险。 不过,既然有了云桥,那大家不应该排队过桥吗?为什么一个个围在外面,半点排队的意思都没有。 我走到那云桥旁,发现了答案。 原来那云桥虽然坚固,但开得太窄了。一片白花花高速流动的云幕中,只被开出了几指宽的小路来,别说通过了,估计就连稳定运送物品都做不到。 呃,或许某小型智械能安全通过。 看着那窄窄的扁形通道,我陷入了沉思。由于离这通道更近了些,我听到云桥的对面传来了奇特的音乐声,似乎是某种乐器演奏的。看来对面的土地上并非先前过桥时的荒凉。 云桥旁边是两个全身披着制式盔甲的人,看样子是守门人。 “我能过吗?”我问守门人,询问是否需要缴纳过路费之类的东西。 守门人看了看我,摇了摇头:“你想过,那就过。但看你的样子,你过不了。” “所以,为什么要把云桥修成这样?”我疑惑不解,“云桥不就是用来过人的?连人都过不去那为何不能扩建呢?” 修成这样,谁能过去? 守门人没有说话,盔甲后的眼神似乎有些怜悯的看向我。云桥另一头的管弦呕哑声音渐大,一时盖住了我的疑惑。 另一个守门人拍了拍我的肩,指了指旁边。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过去,那是那些朝圣者,大多都是人类,正在做出一些奇怪的动作,看起来就像是在挤压自己的身体。 “你要是想从这条路过桥的话。”那个守门人说道:“你就要练这种法子。练成了,自然就能过去,练不成、又想过去的,也不是没办法,等到有能力的智械强行破开云墙带你过去,也是一种方法。” 但很显然,能破开云墙的智械是少数,更何况能穿行在高速运动的云体中的强大智械,那更是少数了,更别提有能力过桥的,肯定早就过去了,更不会来帮人过桥。 总结一下的话,就是想过去,就得练这种奇怪的技能,把自己压缩成小小的,然后才能穿过去。 “喏,看那边的,他就快成功了。”守门人又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灰袍人。 那人看起来已经没有人样了——这样描述不太准确,应该说只有两个方向看上去有人样——整个身体看起来就像是一片叶子,薄薄的,风一吹感觉就能把他吹走。 我很怀疑,如果扯掉他身上的袍子,底下的身子会不会真是一张纸的样子。 在我凝重的目光中,那张纸...不是,那个扁形人迈着矫健的步法扭了过来,场面十分违和。 我好奇的让远了些,想看看这到底是是怎样过云桥的——从他直线都走不起来这一点来看,他应该无法只在云桥安全区域移动才对。 伴随着他接下来的动作,我看向他的眼神逐渐从好奇变为迷惑,逐渐又化为震惊。 他缓缓地将自己被压缩到扁平化的身躯,卷了起来,变成了一束。然后大概是由于收束了身体,反而没有那么容易倒了,迈着卷成团的脚,对着云桥细缝就冲了过去。 我视线穿过云桥那道用缝隙来形容完全没问题的通道,目送着这位猛人,一阵无语。对方走的倒是挺稳,一溜烟就跑到了对面。落地后,紧接着就把身子舒展开,开始把身躯盘回去。 “......所以这有什么意义吗?为什么不能拓宽道路呢?”我忍不住道。 “要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圣城,”守门人道:“那像什么话!你得卷起来,才能通过,不然圣城为什么外面要有云涧?” “......”我一时语塞,但很快察觉到了不对的地方:“等一下,你说,圣城?” “对啊,云涧内是圣城所在,你不知道?”守门人警惕的看向我,好像我这身板能搞出什么乱子一样。 云涧内是圣城......这没问题,但是圣城不是已经毁了吗? 我再次陷入了混乱。 就在这时,我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嘿,没想到你先到了。” ............ 第五十五章 广告,幻象,朋友 ............ “嘿,没想到你先到了。”我一回头,赫然是那位红色袈裟的魔。 我看了看它,望了望它的身边和身后,空空的。 它之前说要等一个同伴一起来,人呢? 难道是被鸽了? 我好奇的问了问,谁知它说: “你是不是好奇,为什么看不到我的同伴?”魔似乎是笑了笑:“它现在已与我合而为一了。智械的存在形式与你们不同,你懂的。” “......”我沉思片刻。 不是很懂你们智械呢。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神交吗? 随后魔带着我穿过了云幕。说实话,这不是什么好体验,高速呼啸的云气冲刷着我的体表和衣物,期间还夹杂着不少被卷入其中的影子的哀嚎。其痛苦程度感觉不亚于前不久我被从地底下拔出来。 穿过云幕后,我直接躺在了地上,头晕目眩的我需要缓一缓。我的影子也虚弱的趴在地上,虽然它本来就是那样。 过了一会儿我爬了起来,魔看到我支棱起来后,无语道:“人类的身体未免有些太过孱弱了。最近圣城好像流行生化改造什么的,有兴趣成为智械吗?” “......别了吧。”我缓了缓,看了看四周。 虽然只是刚刚过了云幕,但是四周繁华得好像圣城的核心区一样。两边依旧是两位披坚执锐的重甲士兵,目光不善的盯着附近一群一群的推销商品者,不远处楼宇鼎立,灯红酒绿,恍惚间我仿佛又回到了圣城覆灭那天,总感觉接下来就会是一阵地动山摇。 我站稳了身子,突然被一抹熟悉的殷红色吸引了目光——只见远处众人围簇着一个巨大的银幕,银幕内播放着一段画面——一只瑰丽恸人的蝴蝶静静的卧在一丛白绒绒的垫子上,微微扇动着轻盈的翅膀,收割着一片片围观者的视线。 画面右侧适时地闪出一段段文字—— 【无城牌羊毛垫-新款】 【......】 原来是广告。 我眨了眨眼,从蝴蝶绝世的美丽中回过神来。 用蝴蝶的形象作为广告画面确实是狠活,吸睛效果直接拉满。而且出现在荧幕中的蝴蝶似乎也没有直接肉眼观测到的那种摄魂夺魄的震撼感,只保留了其中的美感,所以显然也不会有什么危害...... 想出这个点子的人有东西啊! “哎?” 我回过神来,魔不知道跑去什么地方了。 “它之前说,要去大电音寺偷佛经数据......”我向一个路人问了路,慢悠悠向大电音寺走去。 “可惜这次什么都没带。”我想到了我那“品质上好”的灯泡,不禁感到有些可惜。 路上遇到好些立在街边的显示屏,里面放的都是蝴蝶的影像,不过倒不全是广告,不少好像是某种被称为“直播”的表演,里面的蝴蝶是能和观看者互动的。 我好奇的打听了一会儿,得知因为世界异变的缘故,许多生灵逐渐获得了更高的智慧,其中比如蝴蝶,现在能和其他智慧生命交流了——不过因为自身特质的缘故,直接交流依然有些困难,不过借助佛门的科技,通过设备进行画面转播一下,就方便多了。 我发现许多观看者仅仅是为了一只蝴蝶的注意,就往荧幕下的某种容器内投入大量的黑块块——好像是圣城的货币来着。 不仅是路“人”在看,许多非人也在看。比如一些我从未见过的稀奇古怪形状的生命,大概是世界融合后乱入来的,也有一些大概是开了灵智的羊和狼,不过最多的还是大眼珠子,成群连片的飘在空中,也不说话,就默默的找更好看的蝴蝶在那盯着。 不知道那个总是喜欢找我下棋的大眼珠子还在不在? 我皱了皱眉,看了眼气氛热切但古怪的街道,继续向前走去。 在路过一个小巷拐角时,我眼角的余光突然看到一道黑影窜了过去,那身影看起来就像是...... 像是黑猫。 “!”我当即顿住,拐进小巷里,搜寻着黑猫的踪迹。 小巷里有许多堆放着的杂物,我费了好一般功夫,最终也没能看到那熟悉的身影。 哎,只当是我眼花了吧。 “喂。”身旁的盆栽突然说话了!“你在找什么?” 我被吓了一跳,心跳差点漏了半拍。定睛看去,原来是一个坐在盆栽上的某种半透明生物,小巷子里光线昏暗,一时间还真没看到它。 “呃,我在找黑猫。”我看着它,回答道:“你有看见过她吗?” 它全身都是半透明的,整体形状看上去像是一只触手怪,让我想到了之前那个铜钱面具人身上的触手生物,只不过眼前的是半透明的,而那只是黑色的。 伴随着它的说话声,它体内似乎还会出现微弱的闪光,很是神奇。 “黑猫?......”它似乎是想了想:“她和你是什么关系?” “哦对了,这样对话,你不太适应吧。“没等我回答,它紧接着又说了一句,随后身上爆发出一团黑暗,把我罩了进去。 “哎?” 四周的黑暗开始消退,眼前是一处古色古香的书房,一名老者静静地坐在窗前,半个身子笼罩在窗帘的阴影中,他的手中提着一把古朴的弓弦乐器,缓缓拉动着,完美如数字公示一般的音符伴随着他那精准而无误的节奏一个又一个地飞舞而出。 “别怕,这是幻象。”老者道:“我一般尽量使用别人最能接受的场景和形象与之交谈,这样效率会高一些。” “唔......”我点了点头,找了个椅子坐了上去:“黑猫,应该是......我的朋友。” “朋友吗?”他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是......朋友吗? 其实我也不知道算不算朋友,但肯定不会是敌人。真要说的话,黑猫和我的关系,应该要比朋友更亲密一些,那样的话...... “我没有见过你说的黑猫,但是我知道你该去哪里。”它说。“你应该回你的‘家’里。” “我说的可不是你的房子,而是你真正的‘家’。” “不过,到那时候,你大概也不会想着寻找黑猫了。” 然后,幻象消失了。 四周重又被黑暗吞噬,唯有空荡荡的小巷与坐在地上的我留存。 ............ 第五十六章 路,妙音鸟,名字 ............ 静谧幽深的小巷的尽头传来隐隐的嘈杂,我站起身,看向盆栽的地方。那位会幻术的半透明生物已经离开了,而我也不明白对方究竟具体想说什么。 我只能说现在谜语人是越来越多了。 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我眯着眼的走出了小巷。 时间似乎没有过去多久,外界依旧嘈杂,人流上下是成群结队的大眼珠子。 似乎很久都没有看见过寒冷了。 我重新问了一次路,继续向大电音寺走去。 其实本来并不是很想进圣城的,但是想到里面如果真是“真的圣城”,而又有佛门的话,或许我能通过佛门的高科技定位到我家的位置。 其实这段路并不长,但是一路上实在是有太多的蝴蝶了——或者说蝴蝶的影像,这导致我很难顺畅的接近大电音寺。我总不可能闭着眼睛赶路吧? 在看到仿佛佛光四射的建筑物尖顶时,我耳边似乎隐隐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声音。 我循着声音一抬头,看到了声音的来源。 头顶的霓虹灯牌上,停着一只奇怪的小型生物。 看起来有点像鼠,但是两臂位置生有肉翅,应该是头的地方却长着机械装置。那古怪的声音正是从那机械装置中传来的,似乎是电流的嘈杂声,但又混合了血肉搐动的声音。 “......”我眨了眨眼,不管从哪种角度,这玩意儿也太过邪门了一点。 “哦,你在这。”身边冷不丁传来了魔的声音。“正好,前面就是这儿的大电音寺了——嗯,你在看什么?” 它顺着我的目光向那玩意看去。 “哦,这是迦陵频伽。迦陵频伽又叫妙音鸟,原是佛门传说里的一种神鸟。据说它声音美妙,婉转如歌。”魔看了看那只仿佛是头上长了只摄像头加扩音器的生物,介绍道:“《正法念经》中说:“山谷旷野,其中多有迦陵频伽,出妙音声,如是美音,若天若人,紧那罗等无能及者,唯除佛言声。“妙音天摩模拟迦陵频伽歌声,演奏“迦陵频伽曲“。佛祖涅盘后,多闻弟子阿难传之后世,成为“林邑八乐“之一。其形象,常是人首鸟身,形似仙鹤,彩色羽毛,翅膀张开,两腿细长,头戴童子冠或菩萨冠,立在莲花或乐池平台上,有的张翅引颈歌舞,有的抱持乐器演奏。” 魔一看就是个有文化的魔,张口就是一段典故。 不过这形象...... 我眯着眼睛,看了看那仿佛是长着肉翅的大鼠接了智械的头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像什么“人首鸟身”、“形似仙鹤”啊? 而且翅膀也不是彩色的,倒是有些亮晶晶的反光,在圣城随处可见的霓虹灯光映照下,看起来确实有点特殊的异彩。 “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以前的妙音鸟,也不是现在的妙音鸟。”魔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现在你看到的妙音鸟是后来佛门还原典籍所培养出来的——对了,之前我不是还和你说过生化改造的事儿吗?圣城的这一潮流形成的原因其中一部分就是因为它。” 我点了点头,只能说不是很懂你们佛门。 不过说的道理我倒是能理解,毕竟此前知道了羊和原羊的事。 “所以说,一件事物的名字并不重要,名字只不过是一种称呼,甚至可能会带来灾祸。它们本身是什么才是关键的。” “嗯......能跟我讲讲佛门的起源吗?”我眉头一抽,扯开了话题。 从之前的对话来看,魔似乎就是原先的佛门的一员,只不过因为某些原因,现在自称为魔。或许它会知道一些过去的事。 ............ 第五十七章 古佛,圣堂,熟人 ............ “那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起初,佛祖还不是佛,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但是他行走于世间,观人世百态,从中悟出了大智慧,并将它分享给愿意聆听他讲话的人。于是人们称他为佛,称他和他的学生们为佛门。” “佛门有时会被人叫做佛教,但其实佛门与教会或是别的什么宗教完全不同,它不是‘教’,只是有人把它和别的一些‘教’联系在一起。后来发生了很多很多的事,以前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教会全都消失了,但是佛门还在,原因就是因为它的本质,是追求智慧——在此基础上,衍生出其他的一些思想,那就是佛门的各种派系了。” “佛门也并非是什么万古长存的东西,也会变质,所以有了与佛相对应的概念,也就是魔。不过现在的佛门已经不再是过去的佛门了,所以我这样不变质的家伙,也就成了‘魔’。” 魔金属的手掌摩挲着身上的衣物。其实一直以来我都十分好奇为什么智械需要穿衣服,毕竟它们又不怕寒冷,甚至不怕失去影子。不过现在倒是有些明白了,它们或许有着生存之上的意义。 “就比如说这里的佛门寺庙。”魔停下了脚步,指了指面前的宏伟建筑:“这也能算得上佛门的一员吗?它真的配得上大电音寺的名号吗?” 我这才缓过神,抬起头,发现原来已经到了这儿大电音寺的门前了。 这时我才发现,眼前的这座大电音寺,似乎很不一样。这处大电音寺整体的建筑风格与周围的灯红酒绿全然不同,墙体是洁白如玉的纯色,除了顶部的金色尖顶与外墙镶着的朱红色装饰,不见半点瑕色。 在纯白外墙的衬托下,那朱红如水的标志格外引人注意。 “确实很奇怪。”我应声道:“为什么会建成这样?” “因为在这里,圣堂就是佛门,佛门就是圣堂,它们是同一批人。”魔冰冷的电子音传来。“所以,这儿像佛门又不是佛门,像圣堂又不是圣堂。” 圣堂...... 我想起来了,上一个圣城也有这玩意,圣堂是圣城的管理组织,负责沟通圣城信奉的那位圣灵,代圣牧狼。 不过那个在我记忆中被毁灭的圣城里,圣堂和佛门是分开的,我对圣堂也没什么印象,似乎存在感不高。 魔带着我走入其中,两旁的守卫只是瞟了它们一眼,丝毫没有阻拦的意思。 天王殿的韦陀菩萨像依旧不怒自威,手中的希格斯场发生器,或者说降魔杵却是杵在地上。 据我所知,这杵一般分三种情况。扛的肩上的:这种一般代表这个寺很大,可以提供云游的僧人以及游人用斋食宿。放在腰间的:说明这个寺是中等规模,可以可以提供云游的僧人以及游客一段时间的食宿。直接杵在地上的:则表明这个寺很小,不提供食宿。 这儿不提供食宿?可这圣城的范围都快延展到云幕外了,怎么看也不小啊? 我带着疑惑跟着魔深入其中,不过很快便将其抛之脑后,反正本来我也没打算在这里白嫖食宿。 走过一处大殿,我们拐入一处长廊,身边不时路过一些身着白色僧袍的智械。 我感到有些不安,四周的气氛似乎十分古怪,但心中似乎又有十二分的好奇推动着我向前。 长廊两侧分布有一些房间,不过因为光线略显昏暗,我不是很能看清里面的情况。我暗暗往一侧墙壁靠过去,这样就能在经过房间门口时,能更看清里面一些。 在途径一处房间门口时,我似乎看到了一个很面熟的人躺在里面的一张床上,我脚步一顿,顶着昏暗的光线又看了一会儿,但没想起来在什么时候看到过。 “怎么了?”前面的魔察觉到我停下了脚步,扭头问道。 “哦,没什么,只是感觉看到熟人了。”我答道。 “是嘛。”魔没有说什么,只是继续往前走,我也只能跟上。 那个人不是智械,是人类的模样......为什么他会躺在这儿?我皱了皱眉,心中暗想到。 唔......气质和体型上感觉有点像先前那个铜钱面具人......但应该不是他,他应该不可能这么短时间就从圣城遗址移动到这儿来的。 话说,我和魔这是要去哪? ............ 第五十八章 数据,诗歌,元胞 ............ 在清冷的回廊中拐过十余道弯,魔终于在一道似乎平平无奇的房间门口停下了。 灰白色的房间大门洞开着,里面灰尘遍地,一张灰蒙蒙的台桌后坐着一个穿着白色袍子的智械。 “魔?......是你啊。”白袍智械抬起头,看到了魔,电子音间似乎充满了无奈。“这次又是什么事?” “取佛经数据。”魔正大光明的说了出来,我记得它本来说是要来偷的。“你知道的,前些日子发生了什么,我们魔需要加快速度,否则很可能赶不及。” “嗯......”白袍智械似乎很纠结的样子:“我承认你说的有一些道理。世界的确发生了一些预料之外的变化,这与我们的预期有较大出入,的确圣堂的一些高层认为有必要考虑一下这方面的事了,但是......” “没有什么可但是的。”魔淡淡的说。它的电子音比白袍智械的要低沉很多,不然我还真挺难分辨哪句话是谁说的。“你们偏离正道太久了,佛法的存续还得靠我们。” “随便吧。”白袍智械似乎被说服了,大概是给它传输去了一些信息文件。“其他城你也去过了?” “命城和悬城都去过了。其他地方的佛经由其他魔负责去取,当然,更多的佛经原本,应当是散失了。”魔道,顺便看了我一眼。 我自然也是想到了路由法师给我、又由我交给圣城的那本经书,似乎佛门一直在收集这种东西,我也是因此加入佛门白名单的。 “看在我俩私交的情分上,这数据我就传给你。”白袍智械开扬声器道:“但你以后再过来就不要开干扰器了。” “以后也不会再过来了。”魔无所谓道。 我在一旁发着呆,一边听着他们说话一边四处打量。 这里大概是白袍智械的办公区域,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似乎很久都没有打扫过了,四处全是灰,就连地上也是厚厚一层。 如果白袍智械平时出行不是都用飞的,我想它大概已经很久没有离开它现在的位置了。 台桌大概是它的办公桌,上面有一些书册和器械,有一本翻开着,上面好像写了什么。 我看那翻开的小册子有些眼熟,总感觉之前在哪里看见过。我走了两步凑近了些,好让我能看清上面的字来。 “......我们会纠缠在泥土之中万年 灵魂会破土在这荒芜之地蔓延 经历过极热严寒看过潮生潮灭 被神遗弃的我们在岩层中摇曳......” ——哦!有印象了,这好像是我之前在旧登元站点内用橘子看到的幻象,当时就是一本写了这段文字的小册子。不确定是不是同一本,不过内容好像有重合的部分。 最后面居然还有署名,凯文——后面一串字很模糊看不清,不知道半个名字会不会触动那条规则呢? 看起来应该并不是白袍智械的名字,因为它旁边还有很多类似的书册,白袍智械应该是负责整理这些实体书的。 不过这白袍看起来不是佛门服饰啊,难道是圣堂服装? 我将我的疑惑说了出来,不过是魔回答的我: “佛门传统形象中观音菩萨就是白色僧衣。”魔道。“不过一般确实不这么穿,忌纯色僧衣,白色也不是规定的几种颜色之一。” “不过估计它们也不会在乎,对吧。”魔话语间好像带有讽刺。 白袍智械没有理会的意思,摇了摇头:“那么,这个人是来做什么的?” 显然是指我了。 “泛元胞自动机的干涉物。”魔指了指头顶:“本来发生天灾就够烦的了,眼下还得处理这些次生灾害的人祸。你们圣城但凡管一管这种事,前不久的天地大变都不会发生。” “............”听到这话白袍智械仿佛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一样,默默的看着我:“唔嗯......你是说异变是他们搞出来的?” 听起来好像说到灯塔少年了? 我听着它们对话感觉有些不太对劲,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插句话。 ............ 第五十九章 意识,本体,喻体 ............ “其中之一。”魔看了看我。“我们还在找他。” “好吧。所以他来这儿是?” “顺路,至少我们能省点事。”魔说:“你们这儿的喻指涉场生成器还能用吧,借他用用。” “这能解决问题?”白袍智械僧人似乎有些惊讶:“很久没用过了,倒是可以试试。” “那是啥?”我好奇道。 “一个机器,能送你’回去‘。”魔道。 白袍智械此时起身向外走去,魔也紧随其后,示意我也跟上。 “原理比较复杂,我尽量用你能理解的方式告诉你。”魔一边走一边向我解释道。“首先,你知道的,人类和智械本质上是完全不同的生命形式,对吧?” 我点了点头,这是很显然的事。 “他们的不同不是身躯组成上的差异。人类也可以通过生化改造把自己换成机械身躯,机器人也可以接上生物的肢体,但这样改造并没有改变他们的本质——意识形式。” “意识形式?” “实际上,即使是人类与人类间,智械与智械间,意识形式也不完全相同。就好像如果你换了副身体,你可能会感觉身体很不适应,甚至眼中的世界都是不同的——这是身体部位细微差异导致的,比如有的人有三种视锥细胞,有的人只有两种,那他们虽然都是人类,但是看到的世界全然不同,潜移默化之下差异会逐渐增大。” 我沉思片刻,的确是这样。但是绝大多数人——都只做过自己的吧,很难有机会“真正体验别人的感受”。 “人与人的差别都如此之大了,智械与人的差别就毋庸危言了。人类通过神经元思考,智械通过电子元件。人类通过细胞感光获取外界图像信息,智械则通过各种信号、波......”魔顿了顿,“总之,显而易见,人类和智械感受到的完全是两个世界,对吧?” 听到这儿,我一愣。 两个世界? 我感觉它话里有话,但是又不太明白。的确,两者差异确实很大,甚至智械因为“六根清净”钻研佛法效率极高。但是,两者看到的、听到的、触碰到的场景难道会因此而不同吗? “一个世界的不同生命,也会感受到不同的世界。虽然他们客观上处于同一个世界,但是主观上,两个生命就像是完全活在两个迥异的世界中,即使两个生命可以交流、互动。”三个生命走过一个拐角,走入一个一眼望不到头的向下的悬梯。 “这是因为生命自身主观认知导致的缘故,本身是无法改变的。当然,过去的人类为了躲避天灾,把自己改造成了智械——其实这也说明智械和人类的意识形式并没有想象的那样大罢了。” “既然这个世界同源的智械和人类,在意识上都有如此的差别,那么,你想想看。”魔用循循善诱的语气问道,令我打了个寒颤。“真正的,来自其他宇宙的生命,和这个世界本身孕育的生命......意识形式上有多大的不同?” 魔的“眼睛”盯着我。我莫名有种奇妙的感觉。 所以,我和黄极他们一样,也是从其他宇宙来的......是什么时候的事? 说实话,我完全不记得我的生活有过什么“突然”的变化,我从一开始就生活在这荒原上。也许,我“来到这儿”之前的世界,和这儿其实很像? 我又想到了之前的铜钱面具道人。从他的倾诉中,我大概明白了他过去一段时间的经历——如果那发生在我身上,我也是肯定很迷惘的。但是我现在听到魔这样说,我倒是有些想通了。 说不定那人,也不过是体质极度特殊,会自主或不自主的“切换意识形式”,导致看起来思维视角在两个世界间腾换,但实际上是同一个世界呢? “而根据我们的科研的最新成果来看,你们这些‘外来者’,其实并非是像‘从其他的房间走入了我们的房间’这样的情况,而是‘其他房间与我们的房间产生了某种意义上的相融,使某些生命的意识形式发生了变化,各方面逐渐倾向于我们房间的特征’......”魔说道。“这样,你能听得懂吧?” “好像有点懂了。”其实完全没懂。 “就好比说,我们三个现在正在沿着楼梯向下走。”魔似乎看出我没明白多少,打了个比方:“而其他世界也可能会存在这样的场景——三个人类顺着楼梯向下走,但是其中两个人沉默寡言。那么,那个说话的人可能会说:‘你们两个怎么跟机器人似的’。” “他这个比喻,描绘的是真实的情况吗?算是,但那只是个比喻,但也确实是我们这个世界发生的事。而当两个世界重合时,他就可能真的会看到这句比喻中的场景——当然,这是纯理论的模型,方便你理解。” 我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本体和喻体......吗? “而喻指涉场生成器的功能之一,就是重置事物的‘比喻’,让他们回到最初始的状态上去。当然,还有稳定和调整环境休谟指数等作用,这个是一直开着的。你越接近圣堂的核心,就会越感受到这股力量——哦,忘了你不是智械。”白袍智械开口道。 呃,这么一说,确实好像这一路走来,好像有什么东西变了。 休谟指数......上一个圣城的水山对应的基站,好像就是做这玩意的检测工作的。 “好了,到了。”穿越黑暗的廊道尽头,一道隐隐透着金光的机械门缓缓打开。 门后是一处暗金色的佛殿,样式很像先前小电音寺内论道时的那间。随着我们的步入,大殿墙壁微微亮起到令人舒适的光亮。中间立着的大概就是那什么生成器,上下贯通,同样金光熠熠。 “进去吧。”魔道。“只要它没坏,你就能如愿了。” 如愿......其实,我更想要的是知晓我的名字。不过我没说出来,扭头看了眼白袍智械。 白袍智械似乎很无语:“这点你还是可以相信我们的,坏不了。” 我点了点头,看着缓缓生出一个出入口的巨大金色机器,迟疑片刻,走入其中。 随着出入口重新闭合,我的视野重新从灿金变为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我的思维逐渐混沌起来—— ............ 【完结啦】 结局章终于是给我摸出来了。很草率,没有我原先设想的那种……震撼? 不过高低算是把坑填了。 顺便印了实体书,一会儿看看能不能发个彩蛋章图片。 正文的话,我和编辑沟通一下看看能不能恢复作品显示状态…… 明天传吧。 实体书的话,加催稿群或小游戏群,来面基就送,南林本部,送完为止。 顺便发点东西凑到两千字看看能不能自动破屏蔽,能破这周就上传。 顺便明天发新书,是沧月下本书的同人,这次完成成就《提前原作一年发布同人》,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