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望》 人生赢家司小姐(上) 春阳正好,随着婴儿一声啼哭,司府放了一声响炮。 司老爷抱着夫人亲了又亲,老泪纵横地叹道:“我司家,终于有女儿了!” 作为拥有五个儿子的司家,司老爷并不以男丁兴旺为荣,反而以此为耻。毕竟他这一辈可全是男丁,无奈的司家老祖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再下一代了。 司夫人用尽全身力气才推开司老爷,嫌弃地赶他出去。 司老爷举着女儿在院子里开心地转圈圈,身边又围了一圈儿子欣喜地想要看看妹妹的模样,再外圈便是奶娘和接生婆们吓得跟着老爷转。 “司荣,把女儿放下!” 看来,还是夫人才能镇住老爷。 司夫人抱过女儿,小心地掖掖裹布,一脸幸福地看着乖巧的女儿。 一家人也都凑上来,看这个小妹妹睡觉,安安静静的,可真听话! “司荣,她叫司阕,就这么定了。” “啊?为什么啊,不能这样鲁莽啊夫人,这可是咱们的宝贝宝贝千金乖乖啊!” “你说谁鲁莽!”司夫人的眼睛要喷火,“叫司阕,因为这就是我为你们司家生的最后一个,再也不生了!累死老娘了!” 司老爷还未出声,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 “说得好,不准再生了,我可不想再多看见一个男娃。” 司家老祖坐着轮椅来了,他接过司阕,满心的欢喜,当即便说:“那东西南北楼,都送给司阕了!还有……” 轮椅后探出一个脑袋,是一个五岁模样的男娃娃,挂着一副让人不敢惹的严肃脸色。 “他也送给司阕了!以后可要好好保护司阕宝贝啊哈哈哈哈哈哈!” 司家老祖拍拍男娃娃的肩,推他上前:“去吧,况无觉,爷爷看好你啊!” 司阕的五个兄长都愣了,他们还未抱过妹妹呢,妹妹怎就被人抢了去! 只见叫况无觉的男娃娃将司阕稳稳地抱住,波澜不惊地瞅着她,一句话也没说。 但他,已经暗暗下定了决心。 一晃十七年过去,司阕长成了个大美人,娇俏得很。不同于婴儿时的乖巧安静,长大后的她就跟只孔雀似的,一出现便招摇无比,又作又精又闹。 这日早晨,司阕被侍女们拉起床,还未清醒过来就被收拾好了容貌。她呆愣愣地坐在梳妆镜前,瞧着头上足以闪瞎人的钗子,颈上流光溢彩的珠链,还有自己那如花似月的脸,突然发起脾气来。 “况无觉呢?” 侍女们打开门,让况无觉进来。 司阕站起来在况无觉面前转了几个圈,问道:“好看吗?” 况无觉一如既往地无表情,也一如既往地回答:“素些更好看。” 这次也没有意外,司阕把况无觉轰了出去。 坐在镜前的司阕闷着气,明明这些那么好看,死况狗就是不懂得欣赏。罢了罢了,身为司家千金,就不与一个侍卫计较了。 她摘下闪亮的首饰,递给侍女,让她们拿去换银子分了去,侍女纷纷开心地离开了。 司阕一个人坐在镜前,又喊况无觉进来。 “况狗,那你帮我挑,哪些好看。” 没想到况无觉还真认真地翻起了她的首饰,不一会儿就选出了与她墨绿色衣裳相配的珠钗簪子、项链和耳饰。 况无觉站到司阕身后,拆散她那繁杂的辫子,梳散后又轻轻挽起来插上珠钗与簪子,然后又为她带上项链,挂上耳饰。 司阕满意地看着镜中干净利落的自己,发现素净些的打扮更显得自己容貌优越,非常好。 “跟哪个姑娘偷学的啊?”司阕打趣道。 “这个……还需要学吗?”况无觉一脸疑惑。 司阕无语至极,不想再同他讲话,直接收拾好东西扔给况无觉,自己一蹦一跳地出了门。 司家老祖送她的四幢楼,她分别按照自己的喜好开了茶文楼、酒肆楼、美物楼与不正经的望月楼,在况无觉的“小小辅佐”下,生意好得不得了,除了望月楼。 她每日都要去四幢楼转悠一下,美名其曰是检查生意,实际上就是去享受的。 司阕有个癖好,无论去哪儿,只要不出席城,她坚决不坐马车。家里人都夸她勤快,可况无觉却知道,她这么做,就是为了在街上“开屏”,到处显摆。那儿人多,她就挤到人群中,再煞有其事地大喊一声,引得周围人全部看向她。别说,还真有几回碰见了贵家公子哥儿色眯眯地凑上来,但最后的结局便是司阕被况无觉扛走了。 再者,司阕也并不是完全靠自个儿的腿去“开屏”,有时她累了,就爬到况无觉身上要他背,他不背吧,司阕就挂在他身上,又引得路人纷纷看来,她也完全不介意,反正这也算“开屏”了! 司阕今日又打算在路上玩一玩,早就看透她小九九的况无觉,提出要背着她。 “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啊!这不太好吧,多麻烦你啊。”司阕手上绞着衣裳,害羞地晃着身子。 “再不上来就把你钱袋子丢了。” “我上我上!”司阕连忙爬上他的背,气鼓鼓地用头撞他的后脑勺。要不是她控制不住自己胡乱花钱,才不会把钱袋子交给况狗保管呢,况狗真狗。 况无觉也不与她计较,背上她稳稳地走在路上,引得无数姑娘投来艳羡的目光。 司阕突然觉得,很爽。 终于到了东楼茶文楼,况无觉放下了她,她立马跟脱缰的野马似的撒着欢儿地跑进去。 “杳杳——我的杳杳啊——” 司阕一把抱住长案后的端庄淑女,用力蹭蹭。 “你呀,正经点。”杳杳一根手指推开司阕的脑袋。 茶文楼的女公子杳杳,是司阕捡来的。 还记得那日,夜黑风高,司阕与况无觉刚从集市上回来,便看见了缩在墙角的杳杳,看起来年纪轻轻,却挽上了妇人髻。 司阕本以为是在家里受了欺负的女娘子,便让况无觉抱回自己的房里,收留了她。 等她醒来,司阕才知道这女子是从家乡逃来的,因为她不愿与年过半百的丈夫行夫妻之实,便用剪刀捅了他,逃到了席城。 司阕不理解,既然不喜欢,为何还要嫁他呢? 杳杳说,是家里父母硬逼的,她不嫁就以自杀威胁她,她没有办法便嫁了。新婚之夜她谎称不适逃过了一劫,可第二日,正青天白日,那人便把她拉到屋中,硬是要扒下她衣裳。 司阕心里头软了,恨不得让况无觉立刻去教训杳杳的父母,可这又毕竟是别人的父母,这么做又好像不合适。 最后司阕看杳杳会书画,便把她安排到了茶文楼当女公子。 此刻杳杳打量起司阕,意外地赞叹道:“阕阕你今日终于不像个疯子,像个人了!” 由于往日司阕打扮得实在过于招摇夸张,杳杳见到她就总道看见疯子出街。 司阕立马推开杳杳,哀怨地看着她说:“这不是我的美丽模样。” “啊?难不成你招了个很凶却很有品味的婆娘?” 司阕斜瞥况无觉,后又肯定地对杳杳说:“是的,没错,一个老臭老狗的肥婆娘。” 况无觉还是面无表情,只不过也递了个眼神给司阕,让她好自为之。 杳杳总归比司阕大三岁,婚嫁前又学了些夫妻之事,看见司阕和况无觉的反应,她瞬间了然又藏在心里,毕竟这位司家小小姐说过,只“喜欢”翩翩公子那一挂的呢。 司阕在此将所有名贵茶都饮了一杯,最后实在耐不住内急,才终于走了。 司阕一脸畅快地从茅房出来,一抬眼便看见斜睨着她的况无觉,瞬间不爽。 “看什么看,没见过上茅房的啊?下次一起去要不要?” 况无觉也不驳她,只是淡淡说了句“走了”,便迈出大长腿离开。 一路上,司阕蹦蹦跳跳地在况无觉眼前晃,问他到底什么意思。况无觉终于在一次无可奈何之下抱起了司阕,把她固定住。 “茶虽好喝,但慢品才多滋味,像你方才一杯接一杯,如何能品茶的好坏?最后还得央求我去进货。” 司阕朝他翻白眼,但确实无话反驳。 打从自己有记忆,父母疼爱、兄长纵容,他们从不干涉自己做什么。唯独况无觉,在自己爬树时把她抱下来,在水里游泳时把她架起来,在荡秋千时只让她摇出去一点点……如此多,数不胜数,令司阕气炸了。 她气哄哄地埋怨况无觉什么也不让她做,危险的不给也就罢了,连刀剑防身也不让自己学,简直就是控制她! 况无觉却道,他会就成,司阕不用学。 “可要是你不在,我得自己保护自己啊!”司阕无奈极了。 “我会永远保护你。”况无觉从小下定的决心,他一直这么认为。 “可是,我总有一天要嫁人,你再跟着我就不妥了!” 况无觉愣住,他从未想过司阕有一天会从自己眼前消失,他以为,他就是要保护她一辈子。 “那我……便离开。” 自此之后司阕再也不敢提这个话题,况无觉要她如何,她先耍个赖皮,能成就成,不成拉倒。既然他说会永远保护自己,那就永远吧,再不行她跟未来夫君打一架逼人家妥协就成。 况无觉抱着司阕来到了西楼酒肆楼,在掌柜面前终于放下了司阕。 “司阕,你这就过分了,还要况无觉抱着你进来,没长腿啊。” 说这话的是司阕捡回的另一个家伙,叫空尔。 “是他要抱我的,又不是我要的,他才过分好不好。”司阕反驳他,然后又道,“好酒好菜给本姑娘上上来,看咱家庖厨有没有进步啊。” 空尔也是无奈,这司阕天天来此,日日都说看有没有进步。这庖厨又不是她挑的,是况无觉挑的,况无觉挑的总没错,要是她挑才坏了。 要说这空尔也是惨,当初司阕捡着他时,他正穿着一身喜服被路人围观。要不是司阕好奇他的来历把他带回家,估计衣服都要被扒了。 这空尔当初狼狈得要死,说着自己是如何如何与一家陌生姑娘定了亲,又是如何如何这姑娘突然得病死了,最后又是如何如何自己被活活关在棺材里要与这姑娘冥婚,大结局便是他撞开了盖逃了出来,到了席城。 司阕瞧他模样,长得还不赖,虽然不是自己的口味,但对于城中大部分姑娘也是极品了,便决定将他安排到酒肆楼当掌柜,果真来的女客人更多了。 司阕坐在桃木椅上,况无觉则坐在她旁边离有一段距离。 司阕无聊地嘟起嘴,自己与自己玩,等着上菜,可一声“姑娘”让她立刻端庄坐好抚过耳后发丝。抬眼一看,哟,不错的公子爷。 这公子爷默认了况无觉侍卫的身份,便一边与司阕套近乎一边拉开司阕另一边的椅子坐下。谁承想这屁股还没贴上,美人就被拉走了。 况无觉直接将司阕的椅子拉到身边,然后淡淡看着这位公子爷,眼里仿佛在说“滚”,公子爷连忙站起告别逃走了。 “况无觉,你干什么啊!”司阕很不爽,后果很严重。 “他是个骗子,腰间的挂坠都是假的,哪家公子会带个假东西?” 司阕又知理亏,自己提起椅子,挪得与况无觉十万八千里远。 吃饱喝足后司阕又被况无觉背在背上,酣酣地睡觉。 目送二位离开的空尔当真是心酸,害,什么时候甜甜的爱情能属于自己呢? 况无觉背着睡觉的司阕进了客栈,将她放在榻上好好睡了个午觉,自己则倚在桌上,闭目养神。 “觉……觉觉,你在哪?救命……” 况无觉立刻来到司阕身边,拍着她的背哄她。 不知为何,司阕一睡觉就会做噩梦,每次做的都是被挂在悬崖的树枝上,晃啊晃,仿佛随时就要掉下去。 司夫人曾埋怨司老爷,这准是他当初抱着小司阕举高转圈导致的。但看了好几位大夫,吃了好多副药,仍是无果。不过,若是况无觉在她做噩梦时哄她,她又会睡得香甜。 司阕这次直接被吓醒,看见况无觉跟看见救命稻草似的一把抱住他,一抽一抽地哭起来。 “我掉下去了况无觉……怎么办……你不是会保护我吗……你去哪儿了呜呜呜……” 况无觉从陪伴司阕至今,这还是头一次与她相拥。 他有些无措,有些僵,但心里又怦怦跳,有些燥热。 他一只手轻轻抚着司阕的背,抱紧她,在她耳边轻轻说:“我来了,我在这里,我来保护你了,不哭了阕阕,都是假的,我会保护你的……” 司阕渐渐回神,控制住了眼泪。她把头埋在况无觉身上,鼻涕眼泪全往他身上蹭,蹭完又一脸委屈无辜地看着他,况无觉真是拿她没辙。 况无觉找小二要了一盆水和一条巾,浸湿后给司阕擦脸。给她擦完,他才擦自己身上的鼻涕眼泪。 “你嫌弃我,况狗,你竟然嫌弃我呜呜呜……”这次司阕演起戏来,把脸埋在胳膊里。 而况无觉以为她又哭了,连忙凑上前安慰她。 谁知司阕露出一张得逞的脸,贱兮兮地笑着。 况无觉属实无奈了。他默默收拾好东西,拉上司阕前往她计划的下一个目的地:美物楼。 人生赢家司小姐(下) 北楼美物楼可以说是司阕的衣帽间,这里头的衣裳首饰全是根据她喜好纯手工制作,但是,也有她不喜欢的,那就是况无觉挑的货了。 气人的是,况无觉挑的货卖得比她的还好。年轻姑娘们全都涌到况无觉挑的东西那边,而自己的,怎么都是些上了年纪的男人在买啊? 司阕让掌柜偷偷去打听,原来他们是买给自家夫人的。呵,原来如此。 反正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好像也不是这么说的……反正好的坏的银子都归她! 正当她满意地看着自家楼里的“盛状”,一声细细的、温温柔柔的女声在她耳边响起。 “请问……你可是司家小姐,司阕?” 司阕一瞧一看,啊,是个可爱的姑娘哩! “是啊我是,有何事呢?” 那姑娘脸突然红了,吞吞吐吐地说:“我是金珠郡主,叫刘姬姬。方才看见你身后的男儿郎,请问他是……” “他是我的侍卫,怎么了?”司阕有些不耐烦她这样矫情的样子了。 “我……本郡主看上他了,若他尚未婚配,司小姐可否将他送与我,我定挑五个武功高强的侍卫给你赔罪。” 司阕愣住了,况无觉这个冷冰冰、凶面煞神的家伙,怎地往这一站就有人想要嫁与他,自己怎么就没有遇见个优秀男儿入赘呢! 司阕脑子里还在愤愤不平,况无觉站在她身后,将她肩前的发揽到后边,然后挑了一缕,在手中绞着。 “唐……唐突了……”刘姬姬突然掩着面,哭哭啼啼地跑了出去。 回过神来的司阕感到莫名其妙,怎地又唐突了,她可没说不送啊。 直到,她觉着有人在扯自己的头发,转过头。 “好哇况狗,你玩我头发干甚!凶巴着一张脸干甚!本小姐操心操累地替你斟酌着婚事,你倒把那位妹妹吓跑了!你……你真是一辈子都找不到娘子!” 司阕故意夸大,想让况无觉认识到自己的不对,向自己道歉。 可况无觉偏偏不如她愿,不应她的话也不道歉,直直盯了司阕几秒,司阕就不知为何心虚地低下头。 “行……行罢,本小姐也不是爱管闲事的人,你也这么大了,嫁娶之事应当自己解决了!” 再次不爽的司阕大踏步离开美物楼,想要前往下一个目的地。可走了一段路又觉得不对,回过头才发现况无觉压根没跟上来,正站在美物楼前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 “你干嘛呀?我都说不干涉你找姑娘了!” 司阕气喘吁吁地跑回去。 这时候掌柜端了三个盒子出来,放到况无觉手上。 “我见这三只簪子与你甚配,便叫掌柜去拿货了。” 司阕累得坐在地上,愣愣地看着那三个盒子。 “走了。”况无觉拎起司阕,又吐槽了一句,“叫你平时懒,现在跑几步就弱得不行。” “你说谁呢!” 美物楼前的掌柜一脸慈祥地望着远去的他们,老父亲似的叹道:“真好啊……” “掌柜的,小姐啥时候摆酒啊?” “掌柜的,况侍卫什么时候娶小姐啊?” “掌柜的掌柜的……” 一群店里帮忙的伙计见司阕和况无觉走了,连忙围到掌柜身边七嘴八舌。 掌柜听到后心里也愁,不耐烦地说:“我怎么知道,有本事你们把他俩凑一块啊!” 留在原地的伙计们面面相觑,原来,小姐和况侍卫还未在一起么? 快到南楼望月楼了,况无觉放下司阕,不愿走了。 司阕急不可耐地催他,又拉又拽又推,可这根木头就是不走。 “你快点啊!今日随兄包下了望月楼,要办诗会呢!据说他还邀请了那位南烟公子,我的梦中夫君啊,你快点走啊!” “一群男儿郎,你一介女流去干甚?”况无觉一直不喜望月楼里那些聚会的小文人,所以对望月楼的经营也不甚上心,任由着司阕瞎鼓捣。 “你去不去!” “不去。” “你不去我扣你俸禄!” “鄙人的俸禄是司老爷和司家老祖给的。” 确实,况无觉的俸禄跟司阕一点儿关系没有,而且就算要扣,他现在拥有的府邸、庄园、店铺等产业,还有些库房里的金子,司阕也扣不完,扣着玩玩还差不多。 司阕脑瓜一转,几下爬到况无觉身上,嘴巴贴近他的耳朵,故意呼出气地撒娇道:“觉觉,我的好觉觉,好歹你也算我半个兄长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妹妹孤寡终年吧。” 司阕很早以前就发现了况无觉的“弱点”,只要往他耳朵吹气或者在他耳朵边说话,他立马服软。 这次也不例外,司阕见况无觉的耳朵一点点变红,便知成了,赶紧从他身上滑下来,一蹦一跳地去望月楼。 “司阕……”况无觉沉着嗓音,念她的名字。 望月楼呢,司阕难得审美在线布置得十分清雅,是文人墨客都喜欢的那一挂,但也就局限于文人墨客了,所以收入不是很乐观。 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东西北楼生意已经很好了啊,而且她弄这望月楼本就是满足自己那点儿小心思的。 她欢喜地进去,满意地瞧着人群中几个看起来赏心悦目的脸蛋儿,却迎面撞上一人。 “阕阕,走路看着点儿。” 面前是随公子,与司阕的兄长是好友,小时候常来司家看司阕这个女娃娃,后来司阕就白白多了个不要钱的兄长。 “随兄,南烟公子呢?”司阕眼里冒光。 随公子弹司阕的脑瓜子,道:“他不来,说身体抱恙。” “又身体抱恙?怎地次次都抱恙!”司阕很失望,眼里的光没有了。 “那……兄长也不知,或许你可以去拜访一下,探探病?” “可是我与他不相识,这样去丢人得很,这心思不就暴露了。” “那你就说,替我去看看他?” 司阕瞬间有劲,给随公子鞠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躬,立马转身跑了。 “阕阕,况无觉呢?让他陪你去!”随公子有点坏心思。 “他在外头呢!跟个鼻涕虫一样甩都甩不掉,随兄你就放心吧!” 站在望月楼门前的况无觉被跳出来的司阕吓了一跳,只见司阕开心地在原地转圈圈,一副马上就要嫁人的既视感。 “怎么这么高兴?” “嘿嘿……”司阕不说。 她拉着况无觉来到南烟公子家的府邸,小心翼翼地敲敲。 “姑娘,你找谁啊?”一个老嬷嬷开了门。 “听说南烟公子身体抱恙,我兄长随翡让我来探望一番。”司阕彬彬有礼,一副好人家姑娘的模样,文静又淑女。 “你是说小许吧,他不在家。”老嬷嬷一脸歉意。 “啊无碍无碍,打扰了,小女回去与兄长说一声。”司阕内心很失望,但表面还是浅笑着欠身。 门被关上,司阕转身面对况无觉,眼里水汪汪的,格外惹人怜。 况无觉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我带你去找他。” 司阕被况无觉带到了许家的后头,将司阕抱起来。 司阕起初还不知道况无觉要搞什么鬼,直到她攀上了围墙,看见了正在里头舞剑的南烟公子。 她捂住嘴,差点儿兴奋的喊出来。这南烟公子当真是俊,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可就是排列得比旁人好看! 难为了抱着她的况无觉,心里闷闷的,真想直接把司阕扛走。 没想到司阕竟然主动要求下来。 她丝毫不介意南烟公子故意说谎的事,甚至心里还暗暗赞叹,南烟公子推掉与友人见面而在家中练剑,可真是太刻苦了! “回府?”况无觉问道。 司阕这才想起来况无觉,自己的好况狗可真是棒极了,竟带她找到了南烟公子。 她心情极好,看着况无觉心里也欢喜,突然跳起来在况无觉脸上亲了一下。 “我的好况兄,谢谢你!” 沉浸在喜悦里的司阕完全没想到,这一亲,拨断了某个人的心弦,按下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开关。 “爹!娘!”司阕激动地跑回了司府,愣是后面几个丫鬟小厮都拉不回来。 “爹娘,我要和南烟公子成亲!”她直冲到堂屋,看到眼前人又瞬间刹住。 司阕还来不及开口或者逃走,就被五个兄长、爹娘、司家老祖围了起来。 “大家……开大会呢……我就不打扰了……” 司阕被死死摁住。 “你说你要和谁成亲?”司家老祖的宝贝拐杖都被他怼了地,语气更是凶得要死。 司阕真是欲哭无泪,大家都在这可就不好开口了啊,本来和爹娘说都是豁了出去,现在有……八个人,她咋劝八个人啊! 她想开口解释,但他们并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 “南烟公子?许家那个小白脸?” “他今年多大?家中基底如何?” “他家有几口人?他爹娘好相处吗?” “他当官了吗?他做什么的?” “他愿不愿意入赘?” …… “停——”司阕真是要被问哭了,她可怜巴巴地喊,“况无觉快来救救我!” “阿况来了也没辙。”司老爷斩钉截铁地说。 “是他带我去见的南烟公子!”司阕赶紧转移众人的“攻击”。 本斜倚在门上看热闹的况无觉立刻意识到不好,还未逃出一步,背后偷听墙角的家仆都气势汹汹地拦住他,转身,前头又被司家老小拦住。 “阿况,你干甚呢?” “对啊阿况,你也算阕阕半个兄长了吧,怎带着她瞎胡闹?” “阿况,我把你送给阕阕是保护她的,不是让你带着她找夫婿的!” “阿况你太让我失望了……” 司家老小一副失望状,而家仆们则是在生气:况侍卫怎能带着小姐找夫婿!他俩才是一对! 况无觉是又苦说不出,现在他也后悔让司阕见了南烟公子,但又有些小庆幸带着司阕见了南烟公子,要不然自己也不会想通困扰自己已久的烦恼。 “爷爷、伯婶、还有各位兄长,阿况知晓自己的错误了,愿意受罚。” 家仆们又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模样,都这个时候了,趁机求娶小姐啊! 司老爷气得不行,舌头都捋不直了,半天就涨红个脸一个字都吐不出。 司夫人给他后背来了一掌。 “罚什么罚?你现在给我把阕阕带回房,一刻都不许离开她身边,务必把她那心思给打消了!” “对,阕阕小时候就你能管住她,这次也一定可以。”兄长们给他鼓劲。 众人目光又转向司阕,她正乐呵呵地喝着茶呢。 “欸……欸?况狗你把我放下来!” 众目睽睽之下,况无觉把司阕扛走了。 到了司阕的闺房,况无觉将门落锁,一把将司阕扔到榻上。 司阕还欲挣扎起身,况无觉又一手将她手腕握住摁在床上,说道:“打消对他的心思,我就将平阳那花园赠你。” 花园欸……她老喜欢平阳那个花园了,可她还没出手就被一个人花大价钱拿下,原来是眼前这只况狗! “我才不会为了一个花园而放弃!我司阕可是个专一之人!”司阕忍痛割爱,对不起了大花园。 况无觉的手放到司阕腰上,轻轻一捏,司阕立马挣扎起来。 司阕知晓况无觉的弱点是耳朵,况无觉也知道司阕的软处在腰上。 身下的司阕敏感得不停挣扎,嘴里还叫唤着,况无觉有些难耐。 “怎样你可答应?”况无觉身子又压低了些,把司阕的视觉范围减少了。 “那……那你把你的小金库都给我,统统都给我,一点金子不能少!”司阕只想况无觉立刻拿开他的手。 “成。” 司阕愣住,他还真给啊? 她愣愣地盯着况无觉那张脸,问道:“当真?” “当真。”况无觉想要把她眼里的世界望透。 司阕感到脸有些热,但又有点不舍得离开视线。 她一直都知道,况无觉应当是全席城最俊的男儿郎了。从小他为了能够好好保护自己,练了一身本事,身体练得极好,身材又高又硬实,脸也极好,鼻子眼睛都好看,跟自己不相上下…… 司阕心里有些慌了神,连忙把况无觉踹下去。 “那……那就这么说定了,你的小金库,还有平阳的花园,都归我了!” 况无觉被踹到地上,瞧着司阕通红的耳朵、身子背对着他,不自觉露出了笑,回应道:“一言为定。” 秋虔歌日(上) 虽然司阕答应了况无觉,且在一家老小面前做了保证,但她不是心甘情愿的!她的不甘不愿,体现在了她的消极怠工。 三日,司阕都闷在屋里哪儿也不去,她让自个儿的丫鬟将全部的首饰衣裳摆出来,摊了满满一屋子。 “阿宝,你搬张凳怼着那门坐,不许别人进来。啊还有还有,窗子给我关了,我可不想让别人跟看猴似的看我。” 丫鬟阿宝乖乖把窗子关了,坐在门边。 “小姐,餐食来了怎么办?” “不吃不吃,反正饿不死。” “会死的……”阿宝苦着张脸,小声嘟囔,也不敢反驳。 三日,司阕在屋里挑拣了整整三日衣裳首饰,期间给她送饭的,都被她威逼利诱拿去自个吃掉,不许和别人说。 她饿了三日,阿宝倒没有。司阕屋内本就偷偷藏了些利于存放的干果点心,每当阿宝饿了就去找来吃。 身为一个丫鬟吃主人的食物,阿宝多少有些过意不去,便拿着吃食递到司阕嘴边。 “宝啊,你自个儿吃,吃完就给我守门。” 阿宝收回美味的点心塞到自己口里,又问道:“小姐,我……我想去茅厕。” 司阕停下手上的动作,转头将阿宝从上到下细细打量了一番。 “阿宝,你嘴严实不?”司阕突然一脸严肃,把阿宝弄得心慌慌。 “严……严实,死都不张口的那种。”阿宝实在内急,赶紧顺着司阕的话说。 “喏,那屏风后头有块画了大树的砖,你用力掀开,下去就成。” 阿宝紧张起来,她这可是知道了小姐的秘密基地? 她铆足劲将那块画了棵丑树的砖掀起来,眼前竟出现了个楼梯。 “况狗!阿宝要上茅厕!”司阕大声喊。 阿宝的内心炸了,这这这,是小姐和况侍卫的偷情地?这要是被其他家仆知道了可还得了!估计连夜去赶做一套新衣裳等着喝喜酒了。 阿宝非常明白这样去人家的“偷情地”不好,但她真的要尿裤子了! 经历了一番心理战,阿宝赶紧跑下去找茅厕。 “从那边出去就到我的院子,院子没人,直接出去就行。” 阿宝有些失望,这地下没有“偷情地”啊,连张榻都没有,只有些她不认识的乐器。 来不及想太多,阿宝直接跑向况无觉指的口冲过去,她真的要尿裤子了! 后来,阿宝回想这三日便是吃喝拉撒睡,简直是丫鬟之巅峰吧…… 不过更巅峰的是,司阕将挑拣出来的一些首饰衣裳,让阿宝拿去和姑娘们分了,自己留着也好当掉也罢,她都不管。不过她还是建议阿宝当掉换些银子去买件新衣裳,首饰什么的她到时候再赠她一套算了,毕竟过几日就是秋虔歌日,姑娘家家可马虎不得。 阿宝差点就要给司阕磕三个头,她是何德何能侍奉到这样大方体贴的主子,她心里一定会好好祈福小姐与况侍卫美满幸福的! 送走阿宝已是巳时,司阕瘫在床上,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死了。 她迷迷糊糊地看着顶,却突然出现了况无觉的脸。 “况狗,你是阎王派来索命的吗?”司阕傻傻地笑,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笑啥。 况无觉真的不知该说些什么,这司阕把自己关在房里三日,给自己找事儿做,一切都是为了不吃饭!她知道被兄长、爹娘晓得了准要逼着她吃,便装作赌气不出门,这也恰好应了他们不让找南烟公子的心思。 况无觉想起三日前,司阕傍晚答应他收心思,晚上就开始大哭大闹,抱着况无觉的腿不让他走。 “觉觉,我就三天不吃饭不会死的,你就答应吧,别和他们说啊!” “别和他们说你就跟我说?你怎知我会允你不吃饭?”况无觉生气又无奈。 “呜呜呜呜觉觉,马上就到秋虔歌日了,我要穿上最好看最好看的衣裳,展现最好最好的身材,我一定要赢过那个臭屁冲天的唐清灯,你就允了吧!” “你已经很好看了。” 况无觉真的不晓得司阕在比什么,那官家女一身作派,总是跟个鸟似的笑啊叫啊,哪有司阕这般大气的好,毕竟也算是自己亲手“养”大的,怎会比不过别人? 可司阕一听“跟鸟似的”,又闹得更狠,说是况无觉胳膊肘往外拐,说唐清灯像只可爱的鸟儿。 况无觉没辙,只能出绝招了。 “不比了,我亲自画图让工匠给你做十支簪子、五支步摇、二十条项链、二十对耳饰。” “好!不比了!”司阕立马跳起来,开心得很。 要知道况无觉画的图可是千金难求啊,外边多少人求着他画,他都不理,现在他要给自己画五十五张图做首饰,怎能不要! 况无觉看着她欢喜样也是叹了口气,幸亏他先前早已为她画了这些家伙什以备不时之需,要不然现在有司阕这个“监工”,自己怕是整宿都没得休息。 可司阕只答应了他不与唐清灯比了,又没答应他吃饭。 “随你吧。” 况无觉想,大不了在她快饿死了塞点给她吃就得,反正这姑娘命硬,小时候一个人偷偷跑到鸡窝,不仅没被鸡啄死,还和一群鸡玩起来,追着鸡拔毛,可能是这小屁孩的脑子就跟鸡差不多吧…… 没想到司阕是条硬汉子,三日当真不吃一点儿东西,只偶尔喝喝水。 况无觉看司阕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模样,后悔了。 “起来吃点儿,刚到后厨做好的桂花羹,淋了蜜,你最爱吃的。” “我的命!”司阕一下坐起来抱着碗呲溜呲溜地扒拉,没一会儿就见底了。 她还想吃,可是再吃,这几天就白饿了吧。 况无觉看她在发愣,知晓她心里在想什么,哄道:“阕阕很美了,从小美到大,又有本事,秋虔歌日一定夺得‘月’。” “那你说南烟公子会觉得我美吗?” “……会。” “好吧,那我再吃一碗,哦不,五碗!我要吃回来!” 况无觉觉得良心痛,为了让她吃东西,只能替南烟公子说违心话了,真是罪哉! 秋虔歌日,是在每年秋分举办的一个曲乐节日,百姓们在美妙的曲乐中怀着虔诚的心祈求来年幸福安康、美满吉祥。但渐渐的,越来越多男女也会在秋虔歌日应着美好氛围看对眼,所以秋虔歌日也被席城人戏称为“小七夕”。 秋虔歌日不仅有不绝的曲乐表演,还有“乐斗会”。 “乐斗会”中的胜利者唤作“月”,后两名则是“灵”与“悠”。 “月”意为其乐情至纯,纯如月无浊,如月光轻抚心头,不可以常言比拟,不可以人间乐粗较。 “灵”意为其领悟有道,操之有生气,止之有余情,喜悲皆引人落泪。 “悠”意为其本事极高,可以余音彻空,悠长绵绵,令人心旷神怡。 司阕最擅竖箜篌,自己屋底那个“秘密基地”,便是她奏乐之地。 那是她小时候偶然发现的,告诉况无觉后便成两个人的秘密,她在地下奏箜篌,况无觉吹洞箫作陪,声音在地下空间碰来撞去,倒有一番世间外的旷然之感。 秋虔歌日如约到来,司阕穿上了况无觉早早为她准备好的衣裳,全城独此一件。 况无觉的眼光十分独到,因此他对司阕偶尔暴发户式的打扮感到无力吐槽,但大多时候司阕还是听他的话。 夜晚的席城犹如人间仙境,席城那独特的窗塔楼似是一座连着一座,乌黑的漆木翘起角,万数塔窗亮起长烛,河里的船舫饰起红火的帘布,也点明了灯烛。 灯光连绵,照亮夜的孤寂,黑空中晃悠着红笼灯,远处偶得献出璀璨烟火,引出辉煌盛乐。 司阕提着裙摆在人群中穿梭,翩翩的只留下艳丽的一抹幻影。 况无觉眼里都是她,尽管游人如织,可她的笑颜不离自己的心头,便永远不会弄丢她。 十七的司阕褪去了幼稚,仿佛脱胎换骨,变成了个一眸一笑都是娇媚的模样,美得肆意大胆,美得毫不拘束。 当她着着艳裙出现在“乐斗会”,怔住的人们都觉得她是不可摘下的一朵牡丹,她应傲在枝头,不应落入尘埃。 可有人喜爱,便也有人嫉恶,唐清灯便是其中一位。 她是尚书郎的独女,自小被人众星捧月,宠到心窝窝里。当她大了,与城中女儿家来往之后,便嫉恨上了司阕,因为司阕有她没有的东西,那就是况无觉。 唐清灯望着况无觉似要穿透他的心,可况无觉连一眼都不施舍,尽数落在了司阕身上。 自己怎能这样放弃! 她端着贤善模样,款款走过去,渐近况无觉了,开始轻轻地笑。 “司阕妹妹今日怎来了,往年秋虔歌日可都未见你啊。还有况公子,想必应是司阕妹妹陪况公子来的吧,毕竟……” “打住。”司阕真的很不爽这样阴阳怪气的话语,“他是我的侍卫,怎地在你口中就是况公子况公子,你这么说我同意了吗?他同意了吗?” 司阕转头:“况侍卫,你同意她叫你况公子吗!” 况无觉:“未曾同意,也绝不会同意。” 司阕很满意,大获全胜。 唐清灯的笑僵在脸上,但她还得挂着,要是落下来了才是真的丢脸。 “是小女唐突了,抱歉况侍卫。”唐清灯朝况无觉郑重赔了个礼,随后又望着况无觉,“况侍卫今日是来参加‘乐斗会’的吧,让小女给您……” “打住。”司阕心里的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可面上笑得“灿烂”,咬牙切齿地说,“是我参加,不是他。” 唐清灯一脸委屈,瘪着嘴道:“妹妹怎老是打断我讲话,从前你也不会如此啊,想必是太久没见生疏了吧,要不然也不会这样无礼,实在是没教养。”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司阕虽然身为一个大家闺秀,也实在是做不起大家闺秀了! 她一把薅住唐清灯的发,利落地往下一扔,唐清灯便来不及反应地一头栽地。 “从前你说话怪里怪气,但至少没明面侮辱我,我是不好找你麻烦。但现在,说谁没教养呢?你一个姑娘家家一上来眼睛就直勾勾盯着我家侍卫,还一口一个公子公子,无视他的主子,你很有礼啊!说话还不能好好说,说着人话吐着鬼话,你要我有礼啊?还说我没教养,我的教养是我爹娘、兄长、况无觉教的,你骂我就是骂他们,怎样?我今天没礼没教养我都要打你,叫你不好好说话!” 司阕一口气说完,心里终于畅快。她也不看不敢抬起头的唐清灯的表情,直接一挥红袖,十分气概地出声:“况无觉,走,斗乐去!” 今年是司阕第一年参加“乐斗会”,往年她都道本事不精上不得台面,推掉了邀请,而今年,她来了。 负责“乐斗会”的是随翡的老爹随燎,见到司阕终于来参加了,激动地不行。 “丫头啊,你爹说你弹的箜篌是天上无地下有,我老早就盼着听你这连天上都没有的仙乐呐!” 看来,随翡老爹是她头号支持者,之一。 司阕胸有成竹,这不得好好表现一番? “随伯,怎么个斗法?” “等会呢,你们就等候在座位上,然后那边亭子的帘后是上一年的‘月’,他会随意抽取二签,那两签者便上台斗乐,一人一曲,歌也好器乐也罢,没有限制。” “如何决胜负呢?”司阕很关心这一点。 “‘月’啊,可如果他认为今年无一人可取代他,你们的胜负便会交给乐坊的人去断,若乐坊也认为没有可取代者,那今年的‘月’便还是他了。” 司阕心里暗暗叹道:果然只有第一才是实位,后面的“灵”与“悠”,就是个好听的名罢了。 司阕谢过随燎后便回到安排的位置,低着头浅眠。 对面人很熟悉,就是刚才被司阕薅了头发的唐清灯,此刻正恶狠狠地看着司阕。 然后……况无觉扔了一飞镖从她脸侧滑过,一双无波无澜的眼冷冷看着她,看得唐清灯发颤、害怕,可又不甘心。 雕花台的红帘布终于缓缓拉开,出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在下许知庸,南烟公子是也,为‘月’者。” 秋虔歌日(下) “许、知、庸……” 况无觉看司阕,她听到“南烟公子”瞬间清醒,伸着脑袋探。 许知庸,若是此人的话况无觉可就再熟悉不过了,他是身在丞相名下、实则为二皇子的一个颇为狡猾之人。当年他自请成为丞相干儿子,且在不久前与丞相府千金订婚,不好好待在皇城,此番到席城是干甚? 帘后,许知庸也注意到了况无觉,只见一丝不明意味的笑从他嘴角流露出来。 许知庸晃动签筒摇出了两签,可惜第一组没有司阕。 “况狗,要是我出错了怎么办?南烟公子会不会觉得我很差劲啊?”司阕扯着况无觉的袖子,紧张得跺脚。 “先看吧,出错了也是弹得最好的,不必担心。”况无觉很认真地回答。 第一组斗完,司阕都未有所察觉,一直注意着亭子的方向。 “第二组,唐清灯与刘姬姬。” 司阕这会儿注意力都回到台上了,唐清灯和刘姬姬啊,姬姬妹妹可千万别输给唐清灯啊! 唐清灯弹筝,刘姬姬则是唱宫调,唐前刘后,掌声喝彩同样热烈,司阕的心悬着。 “第三组,陈汝佳与司阕。”念完后许知庸看了况无觉一眼。 况无觉未再理会许知庸,目光一直跟随着司阕。 陈汝佳瞥了况无觉一眼,踱步上台,然后又望着况无觉道:“小女今日献上《乱情》一曲,赠与况无觉侍卫,祝他与司阕姑娘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未等台下反应,陈汝佳便端起竹笛缓缓吹响,顿时这首红楼艳曲响遍席城。 一曲完了,陈汝佳早已钻下台不见踪影,司阕听后握紧了拳头。 她满心的怒气,又无处发泄,抬起自己的胳膊想要咬一口。 “阕阕!”况无觉连忙拉住她的胳膊。 司阕看见况无觉,很想让况无觉把自己扛走,为什么自己第一年来就如此倒霉,自己到底是做错了什么要被一个不相识的人针对。 她推开况无觉的手,笑着对他说:“放心,我一定会取得‘月’。” 况无觉看着她无惧无畏的背影,脚下红色裙摆张扬地飘舞,可这并不是她的模样。 她若是哭一哭、闹一闹、气一气,这才是她。 司阕站在台上,感到眼前的红瞬间很刺眼,都在不怀好意地飘飞着。视线再往下,是人们嫌恶的眼神。 “商人家的孩子啊,就是没脸没皮,乱搞,任性得很……” “对啊,听说这司家小姐从小娇养,总被人看见在街上耍泼闹事,害,还是官家女有教养……” “是的是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待于闺房习礼,才是对的……” “难怪这么大了也无人提亲!” 司阕闭上眼,耳边的声音无限放大。 “各位,今年是小女第一次参加此会,只希望奏一曲为大伙儿送去祈福,望大家赏个脸,听后再论也不迟。”司阕笑道。 笑颜与红裙应是十分相衬且夺目的,可司阕觉着,现在的自己很碍人眼。 底下的人都望着她,噤了声。 司阕坐下调整好姿势。 “《秋福》。” 曲名念完司阕开始拨动琴弦,此时的她奏《秋福》,却犹如在奏《离愁》,若有若无的悲情从弹指间流出。 帘后的许知庸把着扇,笑意满满地瞧着司阕,开口道:“没白养你在席城,挺会惹是非的。” 他的身后,陈汝佳单膝跪下行礼:“愿为殿下赴汤蹈火。” “下去吧。” 陈汝佳突然被捂嘴拖了出去,暗处刀光冷冽。 司阕的《秋福》弹完了,现场却静若无人,她忍住不适之感,对着大家露出坦然的微笑。 “方才那位姑娘想必弄错了,让大家不解。实际上,我司家侍卫只是侍卫罢了,我敢对大家说,我对况无觉侍卫无情,大家可以将他当作忠心的狗,主人说一他不二。若大家不信,小女取血为证。” 司阕取下箜篌上的弦,在手中利落地划去。 她将掌心举起给众人看,随后下了台。 今晚是否得“月”,已经不重要了。她为自己出了一口气,为自己撑回脸面,她感到心累。 心思好像挺难懂的,她自己就不明白自己,看不见况无觉是如此难熬。 况无觉呢?虽然老是叫他“况狗”,但她此番其实并不愿跟众人那样说,可若不如此,爹娘和老祖会不会把他赶走?他们不允自己对南烟公子有男女之想,当然也不会允许对况无觉产生特别的感情。他是司家侍卫,若是长辈们不满,就会赶他走,可是她不愿,她不想他离开。 司阕走到了河边,望着水中景是多么喜庆热闹,可自己第一年来到秋虔歌日便如此倒霉。 “况无觉……”司阕掉出泪珠子,击碎了水中景。 突然,司阕被抱起,来到了自家南楼的屋檐顶。 况无觉放下她,俯视着她。 司阕眼含着泪抬头,却看见了满身血迹的况无觉。她伸出手,况无觉蹲下身子,感受她那小小的手放在脸上,然后慢慢拭去血迹。 “不哭了……”况无觉心隐隐作痛。 “你干嘛去了啊!”司阕又气又担心。 况无觉话到嘴边却有些犹豫,但他做过的事,便不会后悔。 “我杀了许知庸。” 司阕没有意外,她拉近况无觉,用自己的帕子替他擦净脸庞。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他在笑,看到了陈汝佳出现在它身后,还被拖走了,他要害我们。”司阕淡淡地说,可她又忍不住落泪,“你杀他干嘛?杀了他你怎么办?他是坏人你不能成坏人啊,你要成了坏人被司家赶走了怎么办,我怎么办!要是他背后有人要杀你,你怎么办啊……怎么办啊……” “为了你成坏人,我愿意。”况无觉抓住司阕的腕子,慢慢向上握住了她的手。 司阕泪眼汪汪看着他,嘴巴委屈地一撅,抽过手环上况无觉的脖。 “你要成了坏人,我护你,我护你周全。” 月夜下两道身影交织,紧紧相拥。 席城依旧游人尽欢,车马骈阗,许知庸之死成了秘事,谁也不知况无觉了结了他,又如何处理得无声无息。 司阕与况无觉戴上假面来到街上,她笑得很快活,况无觉也渐渐安下心。 “觉觉,我想要那个花灯,还想要那个坠子。”司阕在市摊里挑来挑去购得了许多玩意儿,也还贴心地买了个竹篮方便况无觉放东西。 “觉觉,你过来。”司阕朝况无觉招招手,拉他进了成衣店。 司阕吩咐伙计取下一件水墨绿的常服,在况无觉面前比一比。 “刚才一眼便相中了这件衣裳,等等你就换上,别总穿这一身黑衣裳。”司阕指的是他身上的侍卫服。 付了银子,司阕取过篮子推况无觉去换衣,不一会儿他出来司阕看呆了眼。 司阕笑道:“你在我身上打扮的眼光好,我在你身上打扮的眼光也好,往后都如此吧,不许拒绝!” “好。”两人目光交汇。 红绿身影于街上并肩同行,旁人见了心里又喜又好笑,怎有人穿着那么像婚服的衣裳跑到街上呐。 他们来到席城最高的窗塔楼,在最高的窗台,司阕也放了一盏红笼灯。 她闭眼虔诚祈求,多么希望况无觉永远在自己身边,她愿意不喜他人,既然况无觉她不能爱上,这隐晦的心只为他情深一世,也未尝不可。 天上那么多红笼灯,又有多少痴恋呢?多少悲欢离合呢?她即便是司家最宠溺的姑娘,可商人家的姑娘,洒脱十余年,今后的命运便不再属于自己了,她所祈求的,终不过妄想。 司阕,在外人看来多么可恶啊,蛮不讲理、撒泼、闹事不检点、无礼,就有几个臭钱罢了,可她只是想在命运到来前多享受一下自己的喜乐啊! “况无觉……” 司阕突然转身扯过他的衣领,将他推倒在屋内榻上。 “况无觉,你对我,有没有别的感情?”司阕看着他的眼。 况无觉如何能道,他有,却不能。 他是邻国藏入司家中的皇子,他的身后是随时可能召唤自己回去的权贵,要他为了国家发声或献出生命。 “况无觉,我问你呢!” 下一秒司阕的颈被轻轻摁下,况无觉与她唇齿相依。 凭什么为了一个舍弃自己十七余年的国家放弃自己所想,既然是枷锁,他终要破了它,不惜任何代价。 司阕流着泪,但很高兴。尽管没有永远,但有这么一刻二人属于彼此,她便知足了。 她慢慢拉开况无觉的外衫,解开他的里衣,亲吻他的身体。瞬间,她被覆压在下,手与他相交。 这件衣裳是况无觉做的,他再熟悉不过。前襟连着一枚金扣,腰处绕了一圈腰带,一下下解开,便只剩最后一件了。 “阕阕……”况无觉与司阕额头相碰,眼里都是彼此。 司阕将手抽出,把况无觉的衣尽数褪去。 “况无觉,你永远保护我,我永远是你的。” 衣衫落在地,月光洒进窗,坚厚的背护在娇体上,起伏如被风吹起的红帘,燃起情火,了了情怯。 后半夜,况无觉将司阕抱在怀中,谁都不愿睡去,生怕醒来一切都结束了。 “况无觉,明年春我就十八了,与萧家那婚事,要办了。” 司阕紧紧抱住他,不愿撒手。 “我要走了。”况无觉说,“你成婚,便是我回家的日子。” “很危险么?” “嗯。” “你保护好自己。” “好。” “若可以,回来看看我吧……” “好……” 秋虔歌日,司况二人互表心意,道离别。 翌日,司阕与况无觉回司府,司家老小回朔阳老家祭祖尚未回来,府中唯司阕一个主人家。 她将家父备好的中秋红包给府中上下发了去,便携着况无觉回屋。 屋内,况无觉写字,司阕审账,一室静好。 “你知道我不是真的喜欢那许知庸的,只不过想再最后闹一闹罢了。”司阕说道。 “我知晓。”况无觉回应道。 “他为何要害你我?真不知是何居心。” 况无觉解释:“他是二皇子许知庸,本在皇城养在丞相名下,又订了婚,却突然来到席城,想必是针对我的。” “你怎与他认识?” “早几年的事了,你五哥管的一批货到了皇城被他扣下,想要安个罪名占为己有。你三哥和四哥要去找关系帮忙,老爷就让我护着他们,要是有危险也能以防万一。后来证实没有问题,二皇子丢了脸面便要寻仇,我一路挟着杀手到了二皇子住所,把他命根断了。” “然后呢然后呢?”司阕真真佩服况无觉精准狠的手段。 “这事他不能对外讲,若是被皇上发现便要被遣出宫、贬为庶民,毕竟一个被阉了的皇子无法有后代、且丢皇室脸面。许知庸在宫中担惊受怕,后面就提出成为丞相的干儿子,美名其曰学习,实则在丞相府他一手遮天没有顾虑,与丞相千金定亲也是掩人耳目。想必是这几年根基稳固了便来寻仇了罢,模样变化挺大的。” 司阕放下账簿来到况无觉身后,帮他捶捶背、捏捏肩,心里觉得十分唏嘘,与况无觉对视一眼,又皆笑了起来。 一切尽在不言中。 相爱两不疑 秋虔歌日后,司阕的生活好像并没有多大改变,对待况无觉,在外人看来也没有多大改变。 收拾好心情、调整好状态,什么都没有赚钱重要! 一大早司阕便兴高采烈地奔去东楼找杳杳,秋虔歌日那天太闹心,她都没去拜访拜访杳杳,看看这位小娘子有没有新桃花呢? 可她见了杳杳,并不如想象中那样,而是一副萎靡不振的落魄。 “杳杳,你咋了?”司阕慌了,这样的杳杳是她捡回来后头一次出现的。 杳杳的视线慢慢移到司阕脸上,心里委屈,哇得一声哭了,扑到司阕身上。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我那日……那日见……见到一个人,他很好……很好,也曾有过妻子……可当我说了自己的名讳,他就跟见了鬼一样跑了……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阕阕……” 司阕端起杳杳的脸左右看看,没问题啊,清秀温婉得很,哪个男人那么没眼光! “长啥样?我让况狗去找!”司阕生气了,竟有人嫌弃自家姐们儿。 “不知道哇,他戴了假面,我也戴了假面,只记得他的眼睛很亮,右眼下有颗淡淡的痣,眉眼之间勾人得很,把我的心勾走了!可他也跑了!”杳杳的眼里已经出现了绝望。 “杳杳你这、你这可是痴情脑要不得的,万一对方是个骗子,你该如何啊!” “就算是骗子,我也要再见他一次……”杳杳眼前好像就是那个人,迷迷糊糊地上手去抓。 “司阕!给我……给我把她弄走!” 原来是西楼的空尔掌柜来了,被杳杳死死抓住了衣摆,怎都扯不出。 杳杳此时在装死,抓着衣摆趴在地上。 “那个、那个杳杳啊,你抓错人了,这是空尔,你的死对头空尔啊!”司阕慌里慌张,仿佛预料到了“世纪大战”的到来,赶紧钻况无觉身后偷摸着看。 果不其然,杳杳听到空尔这个名字瞬间“诈尸”,朝空尔脸上扇了一巴掌。 “臭女人,干嘛呢你!我又没惹你!”空尔也炸毛了,疯狂往后退。 杳杳疯狂怼上前:“打得就是你!你来干什么?咱东西楼井水不犯河水,你来干嘛死鬼夫!” “东楼你的店啊凭什么不能来?我找你们家掌柜的,又不找你个杀夫女!” “你再说一遍?!” “杀夫女!” “死鬼夫!” “杀夫女!” “死鬼夫!” …… 司阕戳戳况无觉:“觉觉,你有没有觉得,杳杳说的那个人很像是空尔?” 况无觉一脸无语地看着吵架的两人,他们已经开始上手薅头发了,叹了口气回答:“不是很像,就是。” 司阕捋了一下事情始末,所以这两人戴着假面看对了眼,空尔先问名字,一听是杳杳便吓得逃走了,不愿承认。而刚刚杳杳抓住空尔,正是因为那晚的人就是空尔,不细看便以为是自己的梦中人。 可这俩逃婚的,不知何时开始比起业绩,结下了梁子,看见对方总是嚷嚷“死鬼夫”和“杀夫女”,成一对儿可真是比唐清灯与自己和平相处还难。 “停一下两位,你们的司小姐耳朵要炸了!” 两人很不情愿地住嘴,谁也不看谁。 “你们秋虔歌日遇见的就是彼此,明明都看对眼儿了,有差不多的经历,那远生不如近邻凑一块儿嘛,何必要做死对头呢?” “放屁!” “放屁!” 两人异口同声。 “你们看,还那么有默契……” “闭嘴!”又异口同声。 杳杳上下藐视地打量空尔,说道:“本姑娘再怎么样也未失贞操,不就过个堂跪了几下躺在一张榻上睡过,有何大不了,只有像你这样的鸡肠男才如此斤斤计较、迂腐愚昧。就算本姑娘和那家伙睡过,你管得着吗你?你估计还是只小雏儿吧!” 这话真够狠的…… 空尔也不示弱:“你都如此说,又何必揪着我的过去不放?我是躺过棺材,但体验了一下就出来了,又没下过地,都可看作躺了下木板罢。你个姑娘家外人前有模有样,私底下如此粗鄙!你也没好到哪儿去!” 拖着况无觉躲到屏风后的司阕突然好庆幸,她拍拍况无觉的头道:“你从来都不与我吵架,真好。” 这好的代价便是,司阕被摁着亲。 过了一会儿,杳杳捂住空尔的嘴:“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空尔扒拉下她的手:“屏风后头,看看不就知道了。” 两人偷偷摸摸地靠近,然后非常认真地看了一会儿。 “终于成了。” “对啊终于成了,好感动。” 司阕猛得睁眼。 “你们不是在吵架吗?继续啊!过来干嘛?”司阕钻到况无觉的怀里,害羞地缩作一团。 空尔:“突然不想吵了。” 杳杳:“嗯,想看你们继续。” 司阕:“走开啦!” 况无觉:“亲身实践比看着更有意思。” 空尔和杳杳成功退下,为他们拉好门帘,避到了隔壁包房里头。 两人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背对着背,从脸到耳朵红了一片。 “况无觉说,亲身实践更有意思……”空尔小小声地说。 “那你听到我的名字干嘛要跑啊?”杳杳的声音也突然细小起来。 “就……就是,要是你知道是我,会不高兴的……” “我又没有这么说过。”杳杳反驳。 “可你每次见了我就是很不开心。” “我又没说我不开心你怎么知道我就是不开心?” “反正就是有。” “没有!” 两人说着说着就面对面,又有开吵之势。 但杳杳突然踮起脚在空尔嘴角亲了一下。 “就是没有不开心。”她低头说。 空尔挑起她的下巴,深入“亲身实践”。 “嗯,我很开心。” 司阕和况无觉走的时候,都觉得杳杳和空尔很奇怪,明明很正常地朝离开的他们挥手,可那莫名其妙的扭捏和害羞是怎么回事?俩人嘴巴都肿了。 他们慢慢走到北楼,可今日的美物楼却冷清得很。 司阕皱着眉快步走去,只见一个熟悉的小小身影站在门口。 “刘姬姬?你在这儿干嘛?”司阕有些意外。 刘姬姬突然给他们跪下,十分愧疚地说:“司小姐,抱歉!陈汝佳是我表姐,秋虔歌日她说了如此荒唐的话害了小姐你,我代她向你赔罪,今日美物楼的所有衣裳饰品,我都买下了。” 司阕突然好感慨,她从前只道自己挥霍浪费,没想到还有个比她还大口的刘姬姬。 她连忙把刘姬姬拉起来,尴尬道:“刘……郡主姑娘啊,就是呢,这不是你的问题你的错,你别这样……” “我表姐不见了,所以我代她来向你赔罪是应该的!” 不见了?司阕赶紧想了一下,记起了那日许知庸派人把陈汝佳拖走了。 她转头给况无觉递了个眼神,后者则摇摇头。 司阕唏嘘得很,刚利用完就被灭口,也真够惨的,但这些她也不好对刘姬姬说。 “郡主,真的不必了,我真没挂心上,您还是去找陈小姐要紧。” “反正银子我都派人搬进去了,晚点就会有人清空你的美物楼,这个罪,我必须赔。”说罢,刘姬姬就带着丫鬟走了。 这小姑娘,长得挺小,脾气倒是挺倔。可是她把美物楼搬空,一时半会儿也没法补货啊,只好歇业几天了。 司阕叹了口气,喜也不是悲也不是,当真是心累。 “觉觉,背我去南楼吧,累了……” 今日望月楼一片祥和宁静,无人在此设宴。 其实望月楼并不差劲,虽无外边那些宴楼精致有情调,但它也算是典雅又质朴,搭配起来很舒适,是一处“小桃源”。 司阕在水池旁逗戏着池里头的锦鲤,况无觉则站在她身后,静静看着她美好的面庞。 望月亭内吃过晚膳,况无觉到屋内休憩。 司阕慢吞吞地喝着茶,喝畅快后便蹑手蹑脚地来到屋中。 屋内的竹帘被卷起,露出外边的池塘,还有垂落的芭蕉叶。屋檐边挂着两盏长灯笼,细碎的流苏随着微风轻轻摆动。 好景边,椅上歇息着一人,披着墨发,未着古板的侍卫服,而是白里黑衫。 司阕走近,趴在栏杆上望着他,静静的,无人打扰。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人生海海,山山而川,不过尔尔。 前途未卜,或有绝望深渊,可荣枯与草长同样是生命的馈赠,只要望向他,喜欢成山,希望成真,一切都不再惧怕。 “我好想与你,相爱。” 一转眼,一个月过去了,天气渐凉。 大哥与二哥要出门运今年最后的一批水路货,四哥去了皇城谈生意,五哥回朔阳宅邸备置过冬衣物,三哥则留于府中,准备成亲。 新娘子是席城本地陶器行头的女儿,聪明又伶俐,与三哥是一见钟情。 恰巧司老爷也有意拓展陶器生意,便乐呵呵地应允了,还嘱咐早些成亲。 “你那个侍卫喜欢你吧,眼睛都不离你的。”新娘子周锦春调侃司阕。 “是的啦,但嫂子可要守好秘密啊!”司阕很喜欢这个三嫂,因为她知道席城最新的趣事儿,非常新鲜! “嫂子,最近城里头有啥好玩的事儿吗?我平时不与那些女儿家打交道,都不了解。” 周锦春想了想,说道:“有一件你死对头唐清灯的哟,要不要听?” “要!”司阕想得要跳起来。 “那份子钱多随点。”周锦春又凑到司阕耳边说,“给我就成,养点小金库,出去逛就有钱啦!” “好的好的!”司阕连忙答应,这又不是什么难事儿! “我和你讲噢,唐清灯以前不是喜欢你那侍卫嘛,现在她看上了王家公子哩!虽说比你男人长相差些,但他比你男人有钱啊,还是官宦世家。前段时间秋狩,本说女眷在营地看看歌舞喝喝茶,男儿去郊外狩猎,可是那唐清灯做得也太离谱了,偷偷跑去郊外,把自己弄伤,专门堵王家公子。” “离谱!她是不是就闲不下来啊,但凡她安生些,人家都自己上门提亲了。” “然后,那王家公子不理她,直接跨过她走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王家公子也是个明眼儿人。” “确实。其实我听说,最近他爹在朝中接了道圣旨,让他和金珠郡主定亲了。” “姬姬可比唐清灯好太多。” “就是……” 周锦春被唤走量尺寸了,现在只剩下司阕与况无觉。 “觉觉,走。”司阕拉着况无觉离开此地,进了自个儿屋,然后掀开地砖下去。 “你好久没吹洞箫陪我了。”司阕扯着况无觉的袖子撒娇。 “现在陪你,乖。”况无觉摸摸司阕的脑袋。 这个秘密的地下空间,荡漾起乐曲,二人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云中曲》。 《云中曲》的来历,是一段爱情故事,相传是两个相爱之人梦里来到云中,尽情地爱着彼此,可现实却是相爱不能,种种困难让他们放弃了彼此,成全对方更好地生活。 司阕与况无觉知道,这或许就是他们今后的命运,但此刻在“梦”里,他们想要尽情地去爱,去倾诉所有情话。 司阕羡慕周锦春与三哥相爱并能在一起,也羡慕他们能成家,有自己的小日子,将来生个娃娃。 生个娃娃…… 司阕突然停下,走近况无觉并搂上他的脖子。 “况无觉,说你喜欢我。” “我喜欢你,爱你,想永远爱着你,保护你……” 司阕堵上了况无觉的嘴。 “阕阕,我会回来找你。”况无觉喘息着,在司阕耳边说。 “能不能不走。”司阕的眼里迷蒙,沁出泪花,抱紧况无觉。 “依你。”况无觉紧绷的那根弦断了,狠狠吻上司阕。 屋内唯有一盏烛火,将情欲映满墙壁。黑色的浪翻滚,又是一晚春宵。 翌日醒来,司阕调戏况无觉,湿湿地滑过他的颈,道:“你何时喜欢我的?” 况无觉仰头,任由她玩闹。 “一直。” “敢情你把你一手养大姑娘睡了。”司阕的手又不老实。 况无觉一手握住她的双腕,反客为主:“自己养的姑娘,给别人不放心。” 司阕很舒服,仰头唤了几声,然后赞叹道:“你真好。” “对你好。” 况无觉将司阕身上露在外边的红淤消下去,帮她穿好衣裳,才带她上去。 司阕换了一套新衣裳,况无觉端来一碗羹。 司阕一直知道况无觉很厉害,但未想到他连药材都会配,混着甘甜之物煮成羹,与她爱的桂花羹不相上下。 她本想不喝此物怀个娃娃,这样就算生米煮成熟饭,谁也阻止不了了。可况无觉应了她不走,她便信,等他娶她,再光明正大生个娃娃。 她是有主意的,自己的人生,她不愿交给命运安排。 喜与愁 望月楼内鞭炮声不断,红色的帐缦飘舞在风中,人声鼎沸。 不知今年是什么吉年,司家大哥与二哥回来时带了两个姑娘,是船行老头膝下宝贵的两个女儿。他们前脚到,后脚船老头就到了司府要与司老爷议亲,感激司家大恩大德。 司老爷见到船行老头自然是高兴的,可听到老头要感激,他又严肃起来。 “船老大,可是什么天大的事要感激啊?就算要感激也不用把姑娘们便宜了我家那两个,过日子还是要有感情的好,要不然最后会家财两失啊。” “哎,这话见外了。莫不是年轻人有意,我这个老头又怎会强逼。你家老大老二当真是好儿郎,将我家姑娘从歹人手中救回,我把宝贝女儿送进你司家,不亏!” 司老爷听着笑了,前有陶器行头女儿看上老三,现在老大老二的媳妇也有着落了,还是席城船行最大的头儿的女儿。这不仅有情,还让他们司家更上一层楼,岂不妙哉! 春天,司家老大、老二、老三,在望月楼内完婚,一派喜气与祥和。 可到了春天,离那个日子越来越近,司阕几乎日日与况无觉待在一块儿,不肯与他分开。 司家老小看在眼里,也不表态,似乎怀有怜悯,任随他们亲密无间。 不久,刘姬姬也要成婚了,给司府送来请帖。 “她竟然会邀我?”司阕看着手中的红纸金字,皱着眉,也不知在想什么。 “咱家小姑子当然要邀过去,就算是郡主,又怎能轻视了席城第一首富司家的女儿!”周锦春虽是老三的媳妇,但却是媳妇中最大的,日子久了那股子机灵愣是被老三宠成了豪迈的气质。 老大的媳妇林纾和老二的媳妇林玥则在一旁给司阕鼓劲叫她去,又吹着耳边风让她把三个嫂子也带去玩玩。 司阕瞧着三个活宝嫂子,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年头怎地嫂子比小姑子还闹腾……” 三个嫂子就笑,谁叫司家儿郎待她们好,家里头又有公公婆婆闲来无事帮忙打理,这嫁到司家啊,真真是享受。 可实际上,三个嫂子都发现了自家小姑子日日叹气,一日比一日惆怅打不起精神,只会倚着况无觉睡觉,便都希望她出去玩玩。 “反正我不去,我只想和觉觉待在一块。”司阕合上请帖,往桌上一扔,又打算回房了。 三个嫂子又岂会这么容易让她回去,周锦春赶紧关上房门,拦住她。 “好姑子,你就去玩玩吧,日日黏着况无觉也不腻得慌,你看咱们有那么黏自家夫君吗?”林纾与林玥赞同地点头。 “可你们家夫君可以陪你们一辈子,我的况无觉在这春天能不能不走都还是未知数。” 说着司阕就红了眼眶,心里难受得紧。虽然况无觉答应他不走,可他毕竟是邻国的皇子,来到司家也终有一天要被唤回去对他的国家负责。 司阕从前任性,可快乐真的很容易消失,在她想清楚对况无觉的感情后,便知不能因为自己阻碍了况无觉应该走下去的路。可人有情,又怎能真的洒脱放手? 三个嫂子沉默了,她们都知道司阕与况无觉的小秘密,但也无能为力。 “那你和况无觉一块儿去嘛,总要一起多经历些事,日后才能有回忆留念。”周锦春心里明白,但也是真的想要司阕出去散散心,希望从前那个任性撒泼、爱招摇的小姑子能继续她的快乐。 司阕吸吸鼻子,扶了下自己的簪子,终于答应下来。她拨开门前的周锦春,怅然地回自己的屋子。 她到了屋里抱紧况无觉,把头埋到他的怀里。 近日不用出门,况无觉便也换上了司阕为他挑的常衣,有时与她一块儿奏乐,有时领她舞剑,有时他看书而她作画,但司阕最喜欢的还是况无觉教她抚琴,把她框在怀里。 况无觉轻轻顺着司阕的脑袋,柔声问:“不开心?” 司阕点点头,又摇摇头。 “六日后刘姬姬和王家公子成亲,请我前去。” “想去吗?”况无觉的声音真的好像一壶醇厚的酒,引人入魂,却又捉摸不透。 况无觉将头搁在司阕肩上,手在她背上拍着。 “你陪我去好不好,一起去。” “好。” 司阕心安下来,慢慢闭上双眼。(此章未完) ps.堪堪更下下,实在太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