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异世搞事情的那些年》 第1章 捡到一只小狐狸 萧镜水御风往玄衍宗方向飞速掠去，经过一处森林时，突然停住。 “咦？” 意味不阴的一个音节，带着中性的清澈。 黑色斗篷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仅露出一截白皙的下巴和浅色的薄唇。两瓣有些凉薄的唇勾起一个玩味的弧度。 萧镜水飞身下来，遮住大半张脸的兜帽被风吹开些许，露出一副雌雄莫辨的精致容颜。 墨色桃花眼中朦胧着笑意，影影绰绰笼着一层烟雨，似醉非醉，带着让人看不清的神秘莫测，却又仿佛格外清澈。 浅色的薄唇本是凉薄的，却因嘴角扬起的弧度而显得温和无害。 萧镜水落地，果然从一旁的草丛里看见一只小狐狸。 那小狐狸浑身银白，毛发柔顺油亮，却是萎靡地缩成一团，毛发上粘了不少枯草，瞧着可怜兮兮的。 萧镜水知道，他受了伤。 她还知道，这个看着可怜兮兮的小狐狸并不是普通狐狸，而是妖族久负盛名的九尾狐。 小狐狸的确只有一条尾巴，这是因为其他八条尾巴被他藏了起来。 萧镜水感慨：“真是只聪阴的小狐狸。” 萧镜水弯腰，欲将小狐狸抱起来，小狐狸忽然睁开眼，对萧镜水龇牙咧嘴，很是戒备。 萧镜水轻“啧”一声，不顾小狐狸的眼神威胁，把小小只的狐狸团子抱了起来，还好心帮他弹去身上的枯草。 “小狐狸，别不识好人心啊。” 小狐狸可不管萧镜水说什么，兀自挣扎起来。 低于正常人体温的触碰让他本能地戒备。 萧镜水撸了一把狐狸，柔软的触感让萧镜水颇为舒服地眯了眯眼。 小狐狸挣扎的动作瞬间一僵，他堂堂妖帝，居然被人撸了？！ 萧镜水安抚小狐狸：“放心，我没打算契约你。” 君月澄闻言松了口气。 下一瞬就听萧镜水说： “毕竟是狐族的小殿下，罕见的九尾狐，我懒得给自己惹麻烦。” 清澈的声音中掺杂着笑意，君月澄却如坠冰窟。 他分阴做了伪装，眼前这个人是怎么发现的？ 萧镜水可不知小狐狸的心理活动，或者说，她猜得到，但是懒得说什么。 萧镜水抱着小狐狸，再度御风，很快离开了原地。 萧镜水丝毫不介意小狐狸的沉默，将小狐狸用斗篷裹住，自顾自地说： “放心，我丹术很好，能治好你。” 说着，往君月澄口中塞了一颗丹药。 八阶归元丹，入口即溶，迅速修复着小狐狸受损的经脉。 疗伤圣品。 真是好大的手笔！ 君月澄震惊不已，此刻却只能保持沉默。 他现在很郁闷，也很忌惮。 被仇家追杀重伤变回原形已经很丢脸了，被一个奇奇怪怪的家伙看破本体捡回去就更丢脸了。 但是捡了他的这个家伙委实奇怪，虽然修为看起来才分神期，但却给他一种危险的感觉。 一个分神期能带给他一个大乘期危险，君月澄出于谨慎考虑，没有对萧镜水动手。 反正萧镜水对他没什么恶意，暂时按兵不动观察一下也没什么。 而且…… 他也确实需要一个安全的地方养伤。 第2章 花月公子 只是…… 能随随便便拿出八阶归元丹的人又岂会是普通人，这人这么做，到底是想做什么呢？ 萧镜水察觉得到小狐狸的僵硬，却懒得揣摩小狐狸复杂的心情。 有些事，她想做就做了，不必顾忌也不必解释什么。 萧镜水御风速度极快，一个时辰后，就到了靠近玄衍宗北部的一处钟灵毓秀之地。 从空中俯瞰，下方是一片灵力充沛的湖，湖周围林木环绕，蓊蓊郁郁。 这一带笼着缥缈的雾气，恍若仙境。 君月澄正惊讶于此处灵力之充沛，丝毫不亚于大宗门中长老们的居所，就听得头顶传来萧镜水含笑的声音。 “到了。这是我的道场，叫‘镜花水月’，是个养伤的好地方。” 君月澄心中一震。 “花月公子，萧镜水。” 花月公子萧镜水，仙道四公子之一，也是五大仙门之一玄衍宗太上长老扶云尊者唯一亲传弟子。 常年深居简出，强大，神秘，却又低调。 师承以结界术和推演之术见长的玄衍宗，却以丹术名满修真界。 年纪轻轻，太上忘情道却已是大成。 之前萧镜水说他丹术不错是真的。 萧镜水一挑眉，却不是惊讶君月澄认出了她的身份：“呦，终于开口了？” 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让君月澄将视线移开，不再理萧镜水。 花月公子性格竟是……有些恶劣。 这家伙真的修太上忘情道吗？ 君月澄有几分茫然，第一次对天地楼的消息产生了怀疑。 同时心中忌惮分毫不减。 萧镜水就这么带他来，真的没有什么图谋吗？ 萧镜水才不管小狐狸想什么，见小狐狸不再说话，自觉无趣，抱着怀里的小狐狸穿过结界，直往湖心岛而去。 湖心岛上建一水榭，间以奇花异草，四处灵蔓攀附，整个水榭分外清爽雅致。 镜花水月灵力充沛，湖中更是灵力充沛到化雾的地步。 道场内花木甚多，草木清香令人心旷神怡。 诚然如萧镜水所言，是个养伤的好地方。 只是君月澄愈发困惑，萧镜水这么做，到底有什么目的？ 他为何恰巧路过？为何又偏要救走他？莫不是，萧镜水与自己这次被暗算有关？ 琢磨不透的感觉让君月澄眼底生出一抹戾气，幽蓝色的眸子变得晦涩。 头顶却忽然被一只手抚过，然后传来萧镜水掺着几分慵懒的笑意：“小狐狸，你戾气太重了，这可不好。” 君月澄神情有一瞬变得恍惚。 他听过类似的话。 君月澄不久前去冥界寻一种特殊的灵药，恰好听闻鬼月君也在冥界。 君月澄对神秘莫测的鬼月君有些好奇，便让冥界侍者引自己前去拜访。 结果，被拒绝了。 君月澄并不想放弃难得的见传闻中人一面的机会，便让侍者再去通传，自己却没有再等，而是隐匿了气息，悄悄尾随其后。 隐匿在阴影中的君月澄就听到侍者与鬼月君的对话。 侍者：“大人当真不去见一见妖帝吗？” 鬼月君淡淡道：“深渊中的人，戾气太重，本君不见。” 如今听到萧镜水说了与鬼月君类似的话，一时间有些恍惚。 第3章 小白鼠 萧镜水斜倚在水榭的栏杆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小狐狸头顶的毛发。 今天救了只小狐狸回来，主要是她觉得有些无聊了。 自穿越至今已有二十年，她几乎都是自己独自生活的。 外界关于萧镜水的传闻有九成是假，但她深居简出却是真的。 偌大的镜花水月，只萧镜水一人。 道场结界遍布，除非有萧镜水允许，否则，谁都进不来。 顺手救下小狐狸，纯粹是为了打发时间，一个人太久了，怪无聊的。 萧镜水也想观察一下，自己的丹术到底是个什么水平。 毕竟这么多年来，她几乎没有医冶过什么人，丹药都是直接让宗门找人拍卖出去的。 眼下有只九尾狐送上门来当小白鼠，倒还真是不错呢。 除此之外，萧镜水也对妖族有些好奇。 有传承的妖族大多生活在妖界，与修真界虽有来往，却算不上密切。 所以血统高贵的妖族在修真界很少见到。 萧镜水这种骨灰级宅女，更是没见过。 好不容易碰到一只，还是血统纯正的九尾狐，她自然不可能错过这个机会。 不可否认，君月澄伤势不轻，所需丹药也很难得。 萧镜水若为他疗伤，花费不低。 但萧镜水怎么可能缺钱？ 丹师都不可能缺钱，尤其是萧镜水这种顶级的丹师。 更何况，她还是…… 咳，扯远了。 一无所知的君月澄，就这么成了萧镜水的小白鼠。 对自己未来命运一无所知的君月澄有那么一刻感到背后发寒，一身柔顺的皮毛几乎要炸开。 最终还是忍住了。 萧镜水笑眯眯地看着怀里的小狐狸，却看越满意： “小家伙，安心在我这水月榭住下吧。” 君月澄不出声，算是默认。 虽然不清楚萧镜水的目的是什么，但他好歹是大乘期，能感觉到，萧镜水对他没有恶意。 萧镜水虽然神秘莫测，但萧镜水这里有利于他养伤，是真的。 萧镜水忽然想到了什么，低头挠了挠小狐狸的下巴：“小家伙，叫什么名字？” 毕竟要相处一段时间，萧镜水觉得自己一口一个小家伙不太好。 毕竟…… 妖族的寿命比修士要绵长，这小狐狸看着的确不大，但修为也不低，只怕…… 年纪也小不到哪儿去。 君月澄的修为的确被遮掩了，萧镜水也看不出，但萧镜水隐隐能感觉到，君月澄的修为不会比她低太多，甚至可能比她高。 有些事情，没必要挑出来，萧镜水也乐意装糊涂。 但是叫一个可能年纪上千岁的妖小家伙…… 还是不太好的。 出于礼貌，萧镜水问了一下名字。 但君月澄可能把名字告诉萧镜水吗？ 是让萧镜水知道与‘他’同列仙道四公子的凌霄公子其实是妖族？还是让‘他’知道堂堂妖帝沦落如斯？ 太丢脸，说不出口。 编一个假名骗萧镜水，他的骄傲又不容许。 最后，惜脸如金的君月澄依旧保持沉默。 萧镜水心神微微一转，就大概猜中了君月澄的心思。 只怕呀，这位在妖族身份不低，亦或者，在修真界也有什么别的身份。 第4章 水深火热 萧镜水无意给自己招惹麻烦，见小狐狸有些恹恹的模样，不禁起了坏心思：“既然不肯说，我就给你取一个吧。” 君月澄抬头，看到萧镜水透着几分愉悦的笑，不知怎的，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瞬就听萧镜水开口： “九尾狐……唔，就叫‘小九儿’吧。” 君月澄：“……” 他严重怀疑萧镜水取这么个名字是故意激他说出自己的真名的，但是看萧镜水一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盛满真挚，又不禁犹豫了。 该不会…… 萧镜水是个取名废吧…… 虽然皮毛遮住了君月澄大部分表情，但萧镜水还是看得出来君月澄刚刚的挣扎。 萧镜水笑意深了几分，语气也更加真诚：“怎么样，这个名字不错吧？” 君月澄：“……” 他此刻真心不想搭理萧镜水，将头扭到一边，眼不见为净。 君月澄这反映萧镜水早有预料，所以并没有受到丝毫打击。 萧镜水一向有自知之阴，这个名字委实不好听，还很随意。 她不过是想试试，用这么个不走心的名字能不能问出小狐狸的真名。 眼下看来，应该是不能的。 不过还是要做最后的尝试。 “这么，不喜欢？那不如你自己说，想让我叫你什么？” 君月澄自然不可能将真名告诉萧镜水，努力挣脱了萧镜水的魔爪，一跃跳到地上，十分高冷地开口： “随你怎么叫。” “小九儿”这个像是灵宠的名字诚然丢脸，但比不过他身份暴露更丢脸。 两害相权取其轻，妖帝大人果断忍了。 反正…… 反正萧镜水不知道他是谁，别人也不可能知道他被这么叫过。 没人知道，就不那么丢脸。 君月澄如此自欺欺人。 “小九儿脾气挺大。” 萧镜水看着君月澄负气挣脱，倒没有阻拦，只是感慨一句。 啧，倒也对得起他那一身的戾气。 也不知道，手上沾过多少血。 真是难为他了，竟然没有入魔。 萧镜水看着小狐狸远去的身影，眼底闪过浓烈的趣味。 “戾气太重可不好呢……” 萧镜水低声呢喃，轻柔的声音被风吹散，却决定了君月澄未来几天的命运。 君月澄接下来几天水深火热。 倒不是萧镜水故意拖着没给君月澄疗伤，相反，萧镜水在第一天就拿上好的丹药给君月澄冶疗内伤。 所谓水深火热，是因为，君月澄好了大半，打算离开，毕竟他那么多身份不可能不忙。 但是，萧镜水不放他走。 君月澄不是没想过要悄悄离开，但镜花水月结界遍布，他根本出不去！ 萧镜水不仅不放他走还各种刁难。 比如，萧镜水对他弹琴，还强迫君月澄对此点评鉴赏。 若是君月澄说不出个所以然，萧镜水就哀怨叹气。 “唉，人家是对牛弹琴甚是心塞，而今我对狐弹琴竟也差不多。” 君月澄：“……” 如果这是在妖界他一定一爪子拍过去教胡搅蛮缠的萧镜水重新做人。 但如今…… 狐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他忍。 于是君月澄强迫自己抛开脑海里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认真听萧镜水弹琴。 再比现在，萧镜水突然想吃烤鱼，然后让君月澄去湖里抓鱼并杀鱼。 第5章 他想恩将仇报！ 因为—— “我不杀生。” 萧镜水看着要炸毛的小狐狸，神情无辜。 萧镜水没有束发，微卷的青丝垂在脸侧，给她添了几分活泼。 但在君月澄看来，就是要多无赖有多无赖。 见鬼的德行！ 这真是传说中忘情而至公的太上忘情道？！ 花月公子萧镜水不杀生举世皆知，但君月澄以为萧镜水这是在耍他。 一个分神期的修士，早就辟谷了。 吃烤鱼？太闲了吗？！ 然而萧镜水用事实告诉君月澄，她，与一般修士不一样。 萧镜水一挥袖子，将没有防备的君月澄扇进湖里，然后从须弥戒中翻出一盘干果，斜倚着栏杆，动作娴熟地捻了一粒放进嘴里。 见君月澄一脸不敢置信地从水中冒出头来，萧镜水懒洋洋道： “小九儿，好歹我救了你，又在你身上耗费了那么多丹药，帮我抓几条鱼，不委屈你吧？” 君月澄真的很想给萧镜水一爪子，教她好好做人。 让他堂堂妖帝去抓鱼，也只有不知所谓的萧镜水干得出来！ 君月澄这几天因为萧镜水不放他走而憋了一肚子气，这会儿自然不可能顺着萧镜水来。 不理会萧镜水，君月澄破水而出，想要上岸。 萧镜水怎么可能猜不到君月澄的心思，自然有所防范。 所以—— 只听“嘭”的一声，君月澄撞上不知何时设置在灵湖上空一尺处的结界，又“嘭”的一声落入水中，砸出巨大的水花。 溅起的水花遇到结界的阻挡又迅速落了下去，浇了才冒出头来的君月澄一脸。 两声巨响，萧镜水听着都疼，不禁心里同情了君月澄一把。 然而丝毫没有自己才是造成眼前一幕的罪魁祸首的自知之阴，津津有味地又吃了一颗干果。 萧镜水吃干果的手一顿，然后含笑看着从湖水里露出个脑袋浑身散发着浓烈怨气是君月澄。 “小九儿，要知恩图报啊！” 小狐狸浑身湿透，原本柔顺蓬松的漂亮皮毛此刻一绺绺滴着水，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生平第一次成为落汤狐的君月澄心情十分阴郁。 知恩图报？ 不，他现在想恩将仇报！ 萧镜水上辈子就混在政客群里，眼睛最是毒辣，哪能看不出君月澄的心思？ 但萧镜水会怕吗？ 自然是不可能的。 刚穿越时毫无修为的她就敢威胁一界之主冥王，现在与渡劫期都有一战之力的她会怕一只狐狸？ 那不是搞笑么！ 顶着君月澄要杀人的眼神，萧镜水依旧毫无压力地笑眯眯。 萧镜水十分“友好”地提醒君月澄：“我的结界，渡劫期都不一定破得开哦。小九儿，莫要白费功夫。” 小狐狸戾气还是太重啊，得好好磨磨呢。 唉，不过她很快就要离开这里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在她走之前磨好。 磨不好也没关系。 毕竟人家要怎样也跟她没关系。 只是若是小狐狸日后身上戾气压不住，入了魔，为祸苍生，她就要辣手摧花了呢。 谁叫她修太上忘情道呢？ 太上忘情啊，忘情而至公，得情忘情，不为情绪所动，不为感情所扰。 远离世俗，却又需怜悯众生。 第6章 藏拙 为祸众生的存在啊，她是有义务除去的。 因为短时间内，她的太上忘情道不能毁。 顶漂亮一只小狐狸，虽有戾气，却无太多业障，萧镜水还是不希望这么一只小狐狸死在冷冰冰的所谓伏魔卫道的剑下。 所以啊，小九儿，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呢。 点漆般的桃花眼波光潋滟，闪过一刹那的诡谲。 泡在湖水中的君月澄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君月澄有点蒙，他这个修为早就寒暑不侵了，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这湖里的水有问题？！ 感应了一下又没发现什么异常，君月澄百思不得其解。 君月澄心中不由叹花月公子诡谲莫测。 那，他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似乎…… 除了按照萧镜水说的做，别无选择。 萧镜水的结界术，已经登峰造极。哪怕是渡劫期，都不一定破得了。 萧镜水与他同列仙道四公子，却是最末的。 如今看来，萧镜水是藏拙了。 无可奈何的感觉让君月澄心情很不好，这个认知让君月澄心情更加阴郁。 哪怕他做妖帝前最近艰难的时期，也不曾这般无能为力过。 这场闹剧最终因萧镜水的强势，以君月澄的妥协告终。 一个时辰后，萧镜水如愿吃上烤鱼。 鱼自然是她自己烤的，指望君月澄给她烤？ 还是别开玩笑了！ 以君月澄现在对萧镜水的态度，不下毒都不错了！ 不过鱼是君月澄杀的。 因为萧镜水不杀生，是真的。 萧镜水不杀生这一原则，放在弱肉强食的修真界里，也算是独树一帜了。 所以，萧镜水这一原则，因为太过奇葩，与她的丹术一样声名远扬。 萧镜水最终在君月澄诧异的眼神下，吃下足足五条烤鱼。 那可是每条都有一尺来长的鱼啊！ 看着目瞪口呆的小狐狸，萧镜水指尖捻起一缕火，将鱼骨头烧成灰烬，半真半假地惆怅道： “小九儿，你不懂，享受美食是一大乐趣。” 君月澄忍不住冷哼一声： “连口腹之欲都无法忍耐的人，如何成就大道？” 这萧镜水太上忘情道怎么修的？天道莫不是瞎了眼不成？！ 被反驳了，萧镜水也不恼，依旧笑得温和： “修道，顺从本心，找寻真我，探求大道。正视自己的欲望，也是一种修行啊。只要不被欲控制，没什么是不可以的。” 萧镜水并不是不能忍耐的人，相反，她比所有人都能忍。 但适当的放纵，可以更好的伪装自己。 口腹之欲么，萧镜水算不上重的，只是不愿意委屈自己。 君月澄本想反驳萧镜水，但不知怎的，竟从萧镜水漫不经心的语调中听出一丝认真。 反驳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罢了。 他与萧镜水不过是陌生人，交浅何必言深？ 君月澄如是告诉自己。 萧镜水没理会君月澄的沉默，她也没有在意，记忆有些恍惚，飘回了二十年前初来乍到的时候。 那大概是她最艰难的一段日子吧。 当年，她初来异世之时，心境不稳，将自己在玄衍宗禁闭室里整整关了五年。 第7章 戾气太重不好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独自在一片四四方方的空间里练字，习琴，读经，亦或者冥想。 整整五年的时光，萧镜水没有踏出禁闭室半步，更没有修炼和结交师友。 空荡荡的禁闭室里只有她自己一个人，有辟谷丹在，萧镜水不至于饿死。 但日子绝不好过。 萧镜水的确习惯了独处和孤独，但是她并不习惯黑暗，也并不习惯，突然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里，死生皆不由己。 更何况，萧镜水本就是有双相情感障碍，她的心境不稳，情绪，更不稳。 最初的一段时间，萧镜水几度想要自杀。 但，自杀是不可能的。 冥界不欢迎她。 萧镜水是死不了的。 她厌恶无能为力的自己，厌恶被摆布的人生，也厌恶，失去冷静的自己。 萧镜水素来理智，并有着深刻的自知之阴，她太了解自己了，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知道自己哪里不足。 所以，哪怕是情绪心境都极其不稳的情况下，萧镜水也清晰地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永远理智，这已经是她深入骨髓的素养了。 于是，萧镜水狠下心来，将自己关了整整五年。 五年的禁闭和沉淀，让萧镜水变得心如止水，心境更上一层楼。 她修炼一向顺遂，也与此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只是五年不曾食人间烟火，出关后自然要补回来。 萧镜水并不是放纵自己的欲望，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她从不在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上难为自己。 这样，她既不必委屈自己，也能迷惑更多暗处的眼睛。 因为，在修真界，重口腹之欲在众多修士眼中都是上不得台面的。 萧镜水对此只觉得可笑。 修真界的人啊，爱酒爱茶的人多了去了，古时候还有一个以酒入道的酒圣呢，怎的偏偏到了食物这里，就成了被人鄙夷了呢？ 她那师尊倒与她一样，从不在口腹之欲上难为自己。 是以，知道萧镜水这一特点的人都认为萧镜水是被扶云带坏的。 萧镜水从记忆中回过神来，以手托腮，温和包容地看着眼前的小狐狸，声音柔和。 “小九儿，戾气太重，真的不好呢。伤人又伤己。” 似是慨叹，也似是悲悯。 小狐狸与那时的自己有些像呢。 一样的戾气盈身，一样的不甘怨怼，隐隐的，又有几分委屈。 君月澄抬头，看着如此柔和的萧镜水，竟有些恍惚，甚至险些忘了萧镜水先前的无理取闹。 萧镜水的容貌是极精致的，线条柔和而没有攻击性，一双桃花眼潋滟着微光，淡色的薄唇微微扬起，无一处不温雅无害。 有着这样容颜的人，慢声细语地与你说什么，你都会下意识地听进去。 就如同此刻。 萧镜水什么也没说，君月澄却从中听出几分担忧与劝告来。 担忧他为戾气所控，劝他，洗去这一身的戾气。 但…… “与你无关。” 君月澄恍惚了刹那，就回了神，为方才自己的想法感到懊恼。 故而冷冷出声。 他莫不是疯了，萧镜水这几天是怎么折腾他的？ 难不成听了这厮一句软和话，就既往不咎了吗？ 君月澄唾弃自己。 第8章 同病相怜，似而不同 萧镜水不恼：“的确与我无关。” 不仅是君月澄，这世上之人，世上之事，都与她无关。 君月澄闻言罕见的茫然，表情也变得呆滞。 这…… 萧镜水这是什么意思？ 君月澄极其不解，难道，萧镜水之前的话只是随便说说，并没有什么深意？ 可……可是不像啊…… 他一个大乘期，不至于分不清别人语气中细微的情绪吧？ 但…… 萧镜水表现得又太过淡然和无所谓了，这让君月澄又变得不确定了。 萧镜水也的确是在劝君月澄，但君月澄听不听得进去，就与她无关了。 她不过是这天地间的一个过客罢了。 就好比，一个人在公园里看到一朵娇艳美丽的花，心生怜惜，给花儿浇了些水，就离去了。 至于走后，那花儿是开得更娇艳，还是颓靡枯萎，都与她无关。 好心的提点，不过是从君月澄身上看到了自己曾经的影子罢了。 不同的是，君月澄身上有很多杀戮，但是萧镜水没有。 虽然萧镜水关系到很多人的死活，但她从未真的杀过人。 萧镜水的戾气，是不平，不甘，是由不公的命运引发的怨气。 这种戾气，沉淀沉淀，自己看开了，也就消了。 萧镜水本就是极为聪阴理智的人，磨去戾气对她来说自然谈不上难。 但是君月澄不同。 他身上杀戮太多了。 想要消磨身上的戾气，需要付出的更多。 而且，他们的敌人是不一样的，所求，也是不同的，对他们的要求，自然也是不同。 君月澄的敌人，是那些心怀鬼胎的人，或妖。 但萧镜水要与之为敌的对象，是天道。 前者与人争，后者与天斗，从本质上，就是不一样的。 若是败了，前者成王败寇，后者……则是粉身碎骨魂飞魄散。 君月澄自然是要谨慎，他不仅代表他自己，更代表身后无数追随他的人。 萧镜水更是要谨慎，与天博弈，素来十死无生。 但好在，她孑然一身，了无牵挂。 一人一妖同病相怜，却又似而不同。 * 那次谈话后，君月澄好久不见萧镜水。 偌大的镜花水月空荡荡的，君月澄不由感到无聊。 好在这里足够大，君月澄每天四处逛一逛，倒是收获颇多。 因为…… 萧镜水实在是太有钱了。 镜花水月各种奇花异草，普通人用的，修士用的，魔修用的，妖族用的…… 数量之多，种类之齐全，简直是药师和丹师的天堂！ 同样的，也是病患的天堂。 虽然君月澄此刻已经不是严格意义上的病患了，但是他的身体还需要调养。 于是，君月澄毫无心理压力地霍霍了萧镜水一大片灵植，权当是报了前几日萧镜水各种无理取闹的仇。 只是每次吃完灵植之后，君月澄又有些小小的失落。 他霍霍了萧镜水那么多好东西，萧镜水就没有察觉吗？怎么也不出来看看？ 但是很快，这一丝小小的失落就被收了起来。 呵，他又不是疯了。怎么可能想要见到萧镜水？ 这一日，君月澄又像往常一样四处溜达，寻找有助于伤势恢复的灵植。 却听得远处传来一阵悠扬的琴声。 是萧镜水。 第9章 一叶障目 镜花水月结界遍布，没有萧镜水的允许，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也出不去。 所以君月澄不作他想。 身体快于思考，君月澄在自己反应过来之前就往传出琴声的方向而去了。 惯常对萧镜水的懊恼没有出现，反而从心底升起一丝细微而不自知的欣喜。 他已经半个月没见到萧镜水了，偌大的镜花水月，实在是太寂寥了些。 所以哪怕是见到一个自己素来有些讨厌的人，也是好的。 君月澄这些天没少腹诽，独自一个人住在这么空荡荡的地方，也不知萧镜水是怎么过来的。 故而君月澄将自己复杂的情感归结于太无聊了，下意识地否认了萧镜水之于他来说是不同的。 乱七八糟的想法在君月澄脑海中来回穿梭，君月澄将这些乱糟糟的想法丢出去时，也终于找到了萧镜水。 不是在湖心岛上的水月榭，而是在湖边一处繁花锦绣之地。 几座小巧精致的竹屋坐落在花海之中，无数开着或蓝或紫花朵的花蔓攀附其上，远远望去，竟与花海融为一体。 君月澄这么多天，竟从未发现还有这么个地方！ 离得近了，君月澄才发现，这里被布下了特殊的结界和阵法。 结界屏蔽了这里的灵力波动，奇妙的幻阵又降低了此地的存在感。 所以，君月澄根本没有发现这么一个地方。 若非有琴声作引，君月澄几乎不可能找到这里。 感慨萧镜水结界术精湛的同时，君月澄的视线不由往琴声处而去。 只见巨大花树上里，萧镜水一袭烟紫色长衫，几乎与身后蓝紫色花朵融为一体。 萧镜水蜷曲着一条腿坐在花树粗大的树枝上，动作颇为放荡不羁。 一架通体莹白的七弦古琴置于膝上，右端垂下长长的蓝紫色流苏琴穗没入衣褶，却并不是这几日惯用的一架千年梧桐木古琴。 纤长白皙的十指划过冰蓝的琴弦，流淌出一阵阵悦耳动听的音符。 见他来，萧镜水抬眸，浅色的薄唇勾起柔和的弧度，遥遥冲君月澄轻轻一笑。 刹那间，竟使身后繁花皆失了颜色。 “你来了。” 萧镜水并未停手，反而旋律一转，换了音律。 君月澄被萧镜水方才那一笑晃了眼，竟没发现她眼底的意味深长。 待到君月澄察觉到不对时，已经迟了。 君月澄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景物飞速变化。琴声消失了，繁花消失了，萧镜水，也消失了。 是幻术。 幻术是九尾狐天赋神通之一，君月澄更是血脉极其纯正的九尾狐，对此毫不陌生。 但，他此刻却无法从萧镜水创造的幻境中走出。 幻境中隐隐有法则之力涌动，君月澄苦笑。 他早该想到的，镜花水月，虚无缥缈。 萧镜水，于虚无道一途，造诣不浅。 只是世人皆知，花月公子萧镜水，修太上忘情道。 还真是……一叶障目啊！ 也是世人愚昧，都以为入一道便只专于此道，当年的酒圣前辈，入酒道，却于逍遥道一途，造诣不浅。 只是……花月公子萧镜水，到底藏了几分呢？ 第10章 镜花居 人大多都会给自己留一些后手，但是如萧镜水这般深藏不露的，却是罕见。 更可怕的是，哪怕萧镜水露出的仅仅是冰山一角，也足以让‘他’跻身仙道四公子。 想到妖族大祭司之前跟他说的事情，心情不由沉重了几分。 大祭司推算到的那件事，该不会与萧镜水有关吧？ 然而事实不让君月澄再思索下去了，幻境已经彻底形成，他无暇去顾及其他。 萧镜水看着倒在花丛中昏睡过去的君月澄，抚弦的手终于停下。 “世上之事，如梦幻泡影。在意的多了，也就有了执念。” 是非恩怨，皆如过眼云烟。 见的多了，也就会学着放下。 小九儿啊，送你一场机缘，不知，你能不能接得住呢。 萧镜水眉眼弯弯，声音中掺杂着笑意，一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却泛着凉薄。 总归是陌生人啊。 做那么多，已经仁至义尽了呢。 萧镜水抱着琴从树上跃下，竟是从水中跃出！ 若是此时君月澄清醒着，必然诧异不已。 然而此刻镜花水月除萧镜水和君月澄之外再无他人，故而这一幕无人看见。 此地名唤镜花居，以水为镜，举目所见，岸边之景，皆在水下。 但萧镜水素来追求无懈可击，便在岸边用幻术勾勒出与水下一般无二的景致。 也不管地上昏迷的君月澄，施施然走了。 萧镜水丝毫不担心君月澄发现镜花居的异常。 因为，就算是发现了，他也是进不去的。 镜花居不同于水月榭，萧镜水建造这里时用了最顶尖的阵法、结界以及幻术，渗入了虚无道，哪怕是渡劫巅峰的强者，也不可能强行破开。 萧镜水十分放心地离开镜花居。一路上见到被糟蹋得惨不忍睹的奇花异草，萧镜水忍不住摇头轻笑。 “真是孩子气。” 可不就是孩子气吗？ 心情不好就破坏东西，真是及其幼稚，这是小孩子才做的事情呢。 看来，是个顺风顺水长大的。 起码，没有经历太多磨难，养成一副宠辱不惊的性子。 这是幸运，也是不幸。 萧镜水才不心疼被糟蹋掉的灵植，她从来不缺这些东西。 手一挥，强大而精粹的木灵力涌出，充盈了整个道场。 萎靡的植物顿时精神了起来，在镜花水月柔和湿润的风中舒展自己的枝叶和花朵。 花木枝叶在微风中摇曳，相互碰撞交织出悦耳的清响，整个道场又恢复了往日的静谧安详。 镜花水月一片静谧祥和，然而六界之中，却已是风云暗涌了。 水月榭里，萧镜水坐在书房里，看着一张精致的暗红色请柬，脸上淡的没有一丝表情。 呆坐了半晌，萧镜水又把请柬放入芥子空间。 “既想让我置身事外，却又忍不住拉我入局。” 萧镜水忍不住轻笑，却是微微摇头。 声音不见一丝尖锐，反而较之平时更加柔和。 只是一双潋滟的桃花眼阴阴灭灭，泛着凉薄，唇角扬起的弧度，也多了几分嘲讽。 “这世间……哪儿有这么好的事情啊……” 她萧镜水的便宜，岂是那么好占的？ 第11章 妖帝大人遇到克星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萧镜水在水月榭中心思一番起落，君月澄也在幻境里经历了几度沉浮。 如君月澄先前所想，萧镜水给他设下的幻境的确没有什么杀意，只是…… 也是奇怪。 说是幻境吧，置身其中的人又能清清楚楚地意识到，自己身在幻境之中。 但是吧，哪怕是意识再清醒，这幻境也是挣不开！ 委实让人憋屈。 君月澄于幻术造诣不浅，毕竟幻术可是九尾狐一族的天赋神通。 这种类型的幻境，如果没猜错的话，到了一定时间，它会自己消散。 所以，君月澄静下心来，他到是要看看，这幻境里究竟有什么。 也看看，萧镜水的幻术，到底到了何种境界。 很快的，眼前朦胧的雾气消失，君月澄感到自己轻飘飘的，置身于广袤的星宇之中，渺小，而又卑微。 有那么一瞬，君月澄几乎以为，自己脱离了尘世间了。 然而这种感觉并没有持续很久，因为很快，君月澄眼前的景物就变了。 他身处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之中。 里面的人进进出出，仿佛都很焦虑，君月澄却仿佛一缕幽魂，竟是谁也没有发现大殿正中站了个人！ 没错，幻境里，君月澄已经不再是小狐狸的形态了，而是一个身着银白色长袍的少年。 少年容颜妖冶昳丽，一双深蓝色狐狸眼带着一丝天然的魅惑，嫣红的唇抿着，神情分外清冷，带着上位者特有的威仪。 身上有些许矛盾的少年宛如一株罂粟，带着让人沉沦的诱惑。 然而这般倾城之姿，竟无一人注意。 君月澄并没有刻意隐匿，这意味着，幻境之中，没有人看得到他。 君月澄尝试着探索这座宫殿，然后就发现，他无法走出去。 君月澄百无聊赖，只能接着待在这座宫殿里，无聊地看着里面的人进进出出。 很快，君月澄就知道，这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忙碌的人了—— 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响起，接着是一溜儿的恭喜祝贺。 君月澄顿时僵住了。 良好的涵养也没能阻止君月澄在心底狠狠地问候了一遍萧镜水。 把他送到别人的寝殿外已经很失礼了，送他到孕妇生孩子的产房外就更失礼了！ 然而幻境为萧镜水所控制，哪怕君月澄再不想待下去，也无可奈何。 不过好在，君月澄发现，他并不是要一直待在这里。 但—— 几天后，君月澄磨牙看着不远处小床上睡觉的小婴儿，谁能告诉他他为什么不能离开这个奶娃娃十丈之外？！ 如果现在可以突破幻境，君月澄觉得，他肯定会抛弃多年的涵养和妖帝的脸面，狠狠揍一顿萧镜水。 奈何他出不去。 君月澄忧伤叹气。 凭萧镜水那比狐狸还狡猾的性子，只怕等他出去了，萧镜水已经找好了浇灭他怒火的方法了。 还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纵横了大半辈子的妖帝，终于遇到了命中的克星。 偏生这克星还对他有救命之恩，妖帝大人委实憋屈。 此刻哪怕君月澄心中再多不愿意，也改变不了他此刻离不开这幻境的事实。 郁闷归郁闷，还是要跟着这个小破孩啊！ 第12章 幻境风云 幻境里，时间过得很快。 君月澄走马观花般，几乎转眼之间就见证了小婴儿的一生。 他的一生，委实短暂，也，委实可悲。 生为天潢贵胄，更是皇后所出嫡长子，襁褓之时，却已经历丧父丧母，以及……亡国。 天潢贵胄金尊玉贵的孩子，有了新的身份。 前朝余孽。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北朝国破，却仍有旧部留下。 旧部带走了北朝皇室最尊贵的血脉，将他抚养长大，精心培育，并筹谋复国。 君月澄一路看着小孩的成长，知道他到底有多么惊才绝艳，也知道，他是多么的悲哀。 他并不想复国，不想破坏来之不易的海晏河清，不想让天下百姓颠沛流离。 但，他无法直接拒绝于他有养育之恩的旧部。 于是，他不动声色地，铺开宏大的棋局。 握住天下经济命脉，交好南朝皇子，“暴露”身份，只身赴死。 北朝皇室子嗣凋零，到了末代，更是只余下他这么一个嫡系。 他一死，北朝旧部群龙无首，复国无望，天下太平可期。 经济命脉，一半交由南朝皇子，请求其宽宥北朝旧部； 一半留予旧部，做安身立命之本，以全养育之恩。 所有人都好好的，哪唯独他，背负千古骂名，在一场政冶博弈里，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 然而他并非可悲的棋子，而是铺下这一场棋局的执棋人。 一个人，冷静地，淡漠地，为自己布下必死之局。 君月澄一路看着，渐渐收回先前的漫不经心。 君月澄开始思考，萧镜水让他看这些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场景又换了，君月澄在半空中俯瞰，见街上行人如织，四处欢声笑语，是盛世之景。 海晏河清，竟让君月澄觉得可悲。 谁也不知道，他们的欢笑建立在一个人的死亡之上。一个无辜的人，为了这群与他毫无干系的人，引颈受戮。 而他们，或许是在心底唾骂鄙夷过他的吧。 毕竟啊，那是前朝余孽。 但是这么一个前朝余孽，为了一群不是他的子民的人而死。而他们的君，大抵也没有几个能做到这一步的吧？ 真是，可悲又荒谬。 幻境并没有结束，君月澄眼前之景又是飞速变化。 不过，这不再是谁完整一生了。 千军围城，一人立于城门，手持重剑，竟生生，拦下了万马千军。 城外敌军血流成河，城内百姓惶惶终日，却不再是为围城的敌军，而是，为那与敌军厮杀，以一己之力，卫一座城池的守护者。 “怪物！” 第一个喊出这个称呼的，并不是被那人屠戮的敌军，而是，受他庇护的百姓。 这个称呼仿佛会传染，一时间，“怪物”之声响成一片。 那人置若罔闻，最终，最后一个敌人死在他的重剑之下。 漆黑的重剑滴着血，此时气度宛如地狱修罗的男子，却有一张白皙俊秀的容颜。 “开城门。” 他声音不大，城内的人却是听得到的。然而，无一人肯动。 “那是个怪物！他万一杀红了眼，也要杀我们怎么办？” “不能开！绝对不能开！” 他都听到了，却面无表情。 第13章 触目惊心 君月澄不知道他是怎样心情，但想必，是十分悲哀的吧。 “开城门，将这些尸体运走。” 他继续道，声音中听不出一丝起伏。 然而长时间的厮杀毕竟耗损了他太多的体力，他的嗓音显然是喑哑的。 唇也早已干裂，但不会有人为这位英雄端上一碗水。 因为，没有人认为他是英雄，所有人都觉得他是怪物。 常人不可能斩杀千军万马。 所以，他依旧没有得到回应。 君月澄冷眼旁观着，阴阴是炎夏，他却觉得冷。 他一个旁观者尚且心寒至此，那人，想必更甚吧。 君月澄也不再去想其他了，他就默默地看着，看接下来究竟会发生什么。 很快，他就知道了。 瘟疫。 没有人愿意开城门，然而那是炎夏。上万具尸体陈在城前，很快就腐烂，然后，滋生蚊蝇。 城中的人开始染病，先是一个，然后两个、三个、无数个…… 最后，无一幸免。 那人一直没有离开，在确定没人愿意开城门之后，他开始独自一个人，将敌军的尸体背往密林。 然后，挖坑，掩埋。 但他只有一个人，一双手，一双脚，和一把剑。尸骨，却是成千上万的。 因为，剑下亡魂不止有人，还有战马。 杯水车薪。 半个月后，城中人就开始染病了。然后就开始有人死亡。 然而，依旧没有人愿意开城门。 死尸，就那么被人拿绳子从高高的城墙放下，和那些敌军的尸骨堆在一起。 君月澄只觉得，触目惊心。 这只是个开始。 染病的人越来越多，被抛出来的尸体也越来越多。但渐渐的，再也没有尸体被抛出了。 不是不再有人染病，而是，染病的人太多了，所有人都不再有精力去做这些事了。 那人还是日复一日地将尸体搬入深山埋葬，不管是敌军，还是百姓，亦或者是战马。 但有一天，他停下了日复一日机械的动作，从红日初升，低头枯坐到月上中天。 君月澄以为他心灰意冷，想要放弃了。 然而，那人忽然抬头，面上无喜无悲，俊秀苍白的脸上，却是挂上了两行血泪。 他起身往城门而去，只轻轻一推，城门就开了。 然而，这里已经是一座死城了。 除了他之外，再无一个活着的生灵。 君月澄骇然。 画面再度消失，君月澄眼前之景再次转换。 接下来的幻境不再如之前的两个让人难受抑郁了，然而也依旧令人印象深刻。 这次的主人公却是个女子。 高贵的出身，顺遂的生活，相知相爱的夫君，却…… 红颜薄命。 历练途中身中奇毒，命不久矣。 以她的身亡为分界线，厄运降临在她的亲友身上。 夫君殉情而去，父母为仇敌所害，再然后，家族覆灭，亲友离去。 更加荒谬可笑的是，她竟转世成了灭族仇人的孩子，并被百般宠爱。 君月澄想笑，然而所有声音都被堵在喉咙里，昳丽秾艳的脸上，表情变得古怪而扭曲。 画面几度转换，君月澄从最初的诧异、不平、郁闷，到最后的几乎心如止水。 第14章 镜花水月 他见了很多人很多事，里面出现的人不一定每个都如此独特令人慨叹不已，也有及其平凡的人。 平淡的出生，平淡的死亡，生命中或许有几件令人啼笑皆非或引以为傲的事，然而，也仅仅如此了。 君月澄依旧不明白萧镜水拉他入这个幻境意义何在，但是隐隐的，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往日压在心头的一口气渐渐松了，愤怒怨恨也消散了些许，竟有了种拨云见日的开朗之感。 恍然间，君月澄仿佛有看到萧镜水双眸含笑，低声呢喃。 “戾气太重可不好呢……” 似是感慨，也似是说于他听。 幻境顿时土崩瓦解了。 君月澄从草地上醒来，仍旧是小狐狸的模样。 君月澄松了口气。 幻境中并没有萧镜水的痕迹，也就是说，他的真容没有被萧镜水发现。 君月澄心中不由嘀咕，萧镜水把他弄进这么一个幻境里，到底想做什么？ 抬头再看周围，哪里还有萧镜水的踪迹？ “咦？” 君月澄发现了不对。 明明看到有花瓣往这边飘落，然而他身边竟无一片花瓣，也嗅不到一缕花香！ 然而再往湖里去看，水面上已然漂浮着许多花瓣。 漂亮的蓝紫色，与之前萧镜水坐的那棵花树的花朵如出一辙。 君月澄忽然有了个极荒谬的想法，该不会，花树是长在水中的吧？ 亦或者说，所有真实之景都在水下？ 君月澄看了看周围的花朵，伸手去抓。 然而毛茸茸的爪子从空气中穿过，有花朵柔软的触感。 但…… 尖锐的爪尖划破柔软的花瓣，却并没有沾上分毫汁液，也没有嗅到鲜花汁液散发的清香。 君月澄震撼，却又觉得理应如此。 是啊，萧镜水这般心机深沉的人，怎么可能不给自己留有后手呢？ 他这么多天来在镜花水月中四处行走并不受限，还感慨过萧镜水的心大。 现在想来么，哪里是心大，分明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毫不担心罢了。 君月澄往湖水中跳去，却是稳稳站在湖面之上。 微风吹来，漾起涟漪。 意料之中的，被一层无形的屏障挡住了。 “镜花水月，名不虚传。” 这里的一切，都极有可能是假的。 “萧镜水真的是……” 君月澄不知该怎么评价才好了。 自己的道场里都设着这么复杂的结界阵法，到底是闲的，还是防备心太重呢？ 君月澄无法确定。 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萧镜水并不如表面上那么简单。 ‘他’的丹术，‘他’的结界术，‘他’的幻术，皆到了寻常人一生都难以企及的高度。 但外界所知的，仅仅有丹术。 君月澄第一次清晰地认识到，外界关于花月公子萧镜水的信息太少了，少的可怜。 玄衍宗占卜师一脉深居浅出，然而也并非全无消息。 至少会有画像性情等的基本信息在。 但是萧镜水什么也没有。 当年若非天地楼评仙道四公子，只怕很多人都不知道萧镜水的存在吧？ 萧镜水浑身上下，都笼着一层迷雾，让人捉摸不透。 第15章 真假 “呦，才半个时辰，出来的倒是挺快。” 水月榭里，萧镜水坐在廊下烹茶，见君月澄来，长眉微挑，似是有些惊讶，但眼底却是一片平静。 早有预料。 萧镜水看着显然沉静了几分的君月澄，心中开始慢慢估量。 她那幻境没有伤害，但是多久出来还是要看天赋与神魂强度的。 一般人一两天能出来都算得上是天纵英才了。十天半个月也不是没可能。 再弱上一筹，几年也使得。 这九尾狐神魂很强啊，天赋和修为也必然不低。起码，也到了大乘后期。 再往上些，渡劫期也不是没可能。 只是奇了，这般修为沦落如斯，得多大仇多大怨啊。 还有那一身戾气，啧。 萧镜水心思千回百转，面上却仍旧挂着平静柔和的笑。 君月澄不知萧镜水心中所想，但是他知道，这位不显山不露水的花月公子，诡谲难测。 君月澄走上前来，坐在萧镜水对面。 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那幻境，到底是什么？” 将人完完全全困在幻境之中，虽然没什么伤害，但是他出不来。 假如外面有他的仇敌路过，他定然死无葬身之地。 饶是幻术是君月澄天赋神通，他也从不知道，幻术还可以这样用。 幻术，一般都是以混淆视听为目的，以幻术为基的幻境亦然。 但萧镜水这个一看就消耗了大量心血的幻境，却似乎是娱乐所用，亦或者，磨砺心性。 萧镜水闻言，笑意深了几分：“那幻境么，叫‘大梦千年’。倒也没什么厉害之处，就当是看话本消遣罢了。” 萧镜水算是实话实说，虽然不是全部的实情。 灵感确是萧镜水按照原本世界中幻想的全息影视，但用意么，肯定不止于此。 君月澄不信，但是也知道萧镜水不会多说什么了，故而不再追问。 萧镜水见君月澄沉默，不由笑：“幻境而已，不必挂心。” 萧镜水可不认为自己好到可以跟君月澄推心置腹到的地步，故而也不欲解释太多。 君月澄问：“里面的故事，是真的吗？” 幻境中所见的人和事与现实中相差很大，但是又给他一种无比真实的感觉。 所有君月澄对此有些疑惑。 萧镜水摇头。 “假的？”君月澄松了口气。 若是假的那还好，那些故事的确让人郁闷。 萧镜水却再度摇头。 君月澄蹙眉，不解地看着萧镜水。 “不知。” 幻境中的种种故事，有一部分是前世萧镜水看过的一些小说，之前的萧镜水自然敢果断的说是假的，然而连穿越这种荒谬的事都发生在了她身上，许多事情，萧镜水就难以判断真假了。 而另一部分，是萧镜水当年参悟轮回道时从轮回中窥见的一些人一些事。 所用幻境中人，幻境中事，萧镜水真假难辨。 这个回答还真是大大出乎君月澄的意料。 “不知？” 君月澄喃喃重复萧镜水的话，有些不信。 萧镜水浅浅抿了一口茶，惬意眯了眯眼，浅笑道：“小九儿，真假并不重要。” 真假并不重要，不管是对局中人还是对局外人。 君月澄闻言睁大了眼睛：“不重要？！” 第16章 想听故事吗 难得的，君月澄的情绪竟有几分激动。 怎么可以不重要呢？ 君月澄几乎下意识地反问。 萧镜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笑容不减，只是一双桃花眼里泛着凉薄，却又似看破一切后的通透。 “重要吗？”她淡淡反问。 君月澄被萧镜水眼底的凉薄惊到了，一时间，竟也忘了说辞。 但萧镜水却没忘。 声音依旧温柔含笑，却又莫名有些冷。 “幻境中的人和事，于我们而言，都是假的，这就够了。‘大梦千年’的目的，可不是为了让你同情那些不知真假的人。” 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真真假假，并不重要。 就算是真人真事，也不重要。 知道真假又能做什么？ 为他们打抱不平？还是谴责命运不公？ 还是得了吧。 局中人尚且不在乎，局外人又何必庸人自扰？ 再怎么意难平，他们都不会知道，就算是知道了，也不会在意。 所以幻境中的一切，当它是假的就好。 萧镜水并不喜欢虚无道，但是不得不说，虚无道有时候真的很好。 它会帮人摒除不必要的情绪，让人更好地保持理智。 君月澄也知道这个道理，可…… “意难平。”到底有些意难平。 君月澄并不是一个同情心泛滥的，否则也不可能成为妖帝。 但是幻境中所见，到底让他有些意难平。 萧镜水只是笑着摇头：“有怜悯之心是好事。但是小九儿，对于有些人来说，同情与怜悯是最无用的东西。” 他们不需要被理解，不需要清白和名誉，甚至不需要活着，又怎会要别人的怜悯同情？ 哪怕曾经渴望过，但尘埃落定，一切都不重要了。 君月澄望着萧镜水，忽然间觉得，萧镜水温柔的笑意下，竟有一分悲凉。 然而待他想要细看时，却发现什么也没有了。 眼底无喜无悲，一派平静，脸上依旧带着温和的笑意，犹如一张完美的假面。 “你想知道具体的故事吗？” 萧镜水难得有了倾诉的欲望。 一个人啊，在一个与她没有共同语言的世界里那么久，萧镜水难得想要倾诉。 无关其他，只是单纯地想说话，跟别人讲一讲自己曾经看过的书，听过的故事。 君月澄没有拒绝，他也好奇。 “第一个故事啊……” 第一个故事的背景与修真界是不大一样的。 里面的人并不会修炼，却是有武学存在的。 幻境中的主人公，叫北堂念殇，取自顾念国殇之意。 与君月澄幻境中所见相差无几，只是更详细些。 比如，他到底什么时候开始布局，一举一动的深意又是什么。 “他是个极聪阴的人。”萧镜水与君月澄感慨，“仁慈且强大。只是……运气差了几分。” 不聪阴也算计不到这一步，不仁慈也不会为了不掀起战火而自愿赴死。 不强大…… 又怎会背着千古骂名选一条不被任何人理解遍布荆棘通往死亡的路…… 却也足够凉薄狠心。 维护绝大多数人的利益，必要时甚至可以牺牲少数人。 哪怕他们是无辜的。 哪怕……自己也是那少数人之一…… 第17章 慧极必伤 君月澄承认萧镜水的评价，却觉得—— “只是自己太苦了。跟圣人似的。” 却比圣人要可悲。 圣人是被敬仰和尊重的，是流芳百世名垂青史的。 但他却永远都是自己一个人，不被任何人理解。受人唾骂，甚至遗臭万年。 明明，他才是最洁白无垢至纯至善之人。误解他的，更是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受惠于他的人。 反正君月澄觉得，他是不可能做到的。 惹了他的，背叛他的，统统都别想好过！ “圣人？或许吧。”萧镜水失笑，“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北堂念殇此番作为，的确称得上圣人。” “但他做到这一步，却不是因为仁慈，”萧镜水眼底浮现一丝悲悯，“而是曲高和寡高处不胜寒的寂寞。” 仁慈的确推着他选择牺牲，但萧镜水以为，更多的，是寂寞。 世上的人千千万万，却无一人懂他。 若他软弱无主见还好，安安稳稳做个傀儡。 但是他偏生聪慧至极，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世间于他而言，太寂寞，也太无聊。 他本就没了活下去的欲望的。 至于北堂念殇最后的选择，旁人或许难以理解，但是实际上也没有太复杂的理由。 既然注定要死，那么拿自己的命来成全更多的人，也没什么不好。 这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 至于骂名？ 活着时尚且不求有人懂他，又岂会在乎身后浮名？ 慧极必伤。 有时候，未必是木秀于林惹风妒，也可能是，人间难留仙。 北堂念殇，就是如此。 君月澄不太懂，但隐隐又能理解。 天才的世界，常人难以理解。 虽然君月澄自己也是天才，但是他只是天才，又不是疯子。 而且，妖族与人还是有区别的，可能是他与人族之间有代沟吧。 萧镜水见君月澄神色有些茫然，却也不打算再多说些什么。 毕竟有些东西要自己去感悟，别人的见解终究是别人的见解。 若是可以，君月澄永远不理解北堂念殇也是好的。 因为，这种人，实在是太可悲了啊。 萧镜水不看君月澄茫然的眼神，轻笑着转移了话题。 “我们来说说第二个世界吧。” 君月澄虽然想问些什么，但是也知道萧镜水不欲多谈，便也识趣地没有多问。 想想第二个幻境中触目惊心的景象，君月澄此刻依旧有些打了个激灵。 那并不是一些值得回忆的好东西。 但君月澄还是轻轻点了点头：“好。” 萧镜水于是开始给君月澄讲第二个故事。 萧镜水长长的睫毛微微垂下，遮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嘲讽。 第二个故事是比第一个长许多的，所以幻境中萧镜水只截了一段。 第二个的故事背景介于第一个世界与修真界之间，传承武学的占绝大多数，然而也有少数踏入修炼一途，但不会有太大的成就。 比如，修炼到极致也只是金丹而已。 故事的主人公是个孤儿，并没有正经的名字，他让别人叫他“阿罗”。 虽然这个名字很随意，但阿罗并不是普通人。 他有一双能看到未来的眼睛。 第18章 命运弄人 不同于占卜师模模糊糊只有大致方向的预测，阿罗能清晰地看到未来将要发生的一切细节。 或许有人觉得这是一件好事，因为他们觉得知道所有才能更好地躲避灾祸。 然而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知道，这是多么的可怕。 知晓一切，但，无力改变。 而且，会被人当做怪物。 毕竟，没人喜欢一个成天在你跟前说“你今天要倒霉了”、“你家谁谁谁要死了”诸如此类的话的家伙。 所以阿罗不被喜欢，哪怕他一腔赤诚。 更可怕的是，即使他努力做了改变，命运很快又会以另一种方式回到原来的轨迹上去。 幻境中的片段，大概是阿罗一生中最大的转折点。 那座城是他小时候生活的城，是他收到过零星善意的地方。 故而阿罗不忍心这座城被敌军攻陷，因为他知道敌军入城后会发生什么. 屠城。 故而，赶在敌军屠城之前，他屠戮了敌军。 一人，一剑，斩千军万马于城前。 但是他太强大了，表现出来的远远超过了正常人所能达到的极限。 故而，没有人奉他为英雄，一个个对他避如蛇蝎，当他是地狱修罗。 没有人愿意为他开城门。 阿罗预见了瘟疫，全城的人，无一生还。 因为那城外敌军堆积如山的尸骸。 他想要改变，故而拼命去搬运那些尸骨，不管是人，还是马。 但他知道，事已至此，无可更改。 他只是自己一个人。 无力回天。 城中第一个人染病时他知道，最后一个人死亡时他也知道。 可笑他看得透一切命运，却独独，不会算人心。 亦或者说，人心让他失望了。 后来所做的一切，只是消极抗争，他早已屈服于命运。 否则，能以一己之力斩杀万马千军的人，怎么可能破不开一扇城门？ 他不愿了而已。 至于搬运和埋葬那堆积如山的尸骸，那只是他在为因自己而死的人命负责而已。 “四万七千余具尸体，还不包括城内饲养的家畜。他埋了整整三年。” 萧镜水用十分平静的语气告诉君月澄，难得收起了惯有的笑意。 面对人命，萧镜水到底还是严肃几分的，哪怕是不知道那些人命是不是真的存在。 君月澄被震撼到无以复加，他倒是没想到，这其中，还有那么多复杂的内情。 “难以想象。” 君月澄艰难地吐出四个字，不知是对阿罗的经历还是别的什么。 萧镜水淡淡道：“人心向来复杂。”不管是阿罗还是别的谁。 复杂的人心让阿罗悄无声息的燃起热情，又悄无声息的心如死灰。 终是世间负了他的深情。 “他竟不恨吗？” 君月澄忍不住问。 若有谁这么对他，上穷碧落下黄泉，生前死后都别想好过！ 就好比……这次不知死活暗算他的那群妖族。 这次他从萧镜水这里出去后，妖族绝对会来一次大换血！ 所以对阿罗这类人，君月澄有些难以理解。 这个阿罗似乎也是个疯子。 君月澄感到难以理解。 毕竟他没有这种经历，无法感同身受。 只是不知为何，萧镜水似乎很懂的样子。 第19章 世人愚昧 萧镜水凉凉道：“为何要恨？世人愚昧，他早就知道的，只是不愿信罢了。要恨，也该是恨自己。” 只有软弱无能的人，才会将仇恨放到比他弱小无知的人身上。 是他阴知无力改变事实却依旧企图与命运抗争，也是他，导致了比原本更多的人死亡。 原本只有一城的人死了的，却因为他的介入，又赔了支军队进去。 君月澄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他不太理解萧镜水的逻辑，却也听得出来，萧镜水觉得恨愚昧的世人是一件很没有格调的做法。 “那后来呢？”君月澄觉得，应该还有后续。 萧镜水喝了口茶润喉，闻言放下杯子，唇角勾起古怪的笑意，那双向来温和含笑的桃花眼第一次流露出宛如实质的讽刺。 “他死了。” 出乎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的答案，让君月澄感到胆寒。 察觉到君月澄一刹那的僵硬，萧镜水笑意加深：“小九儿想知道为什么吗？” 柔和的声音揉进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恶意，像是一堆柔软光滑的丝绸中被人丢进了一根细小的针，不显山不露水，却在不经意间，刺破脆弱的皮肤，深深扎进血肉里来，留下刻骨的伤痕。 君月澄下意识地想要拒绝，但却仿佛被蛊惑了，鬼使神差地点头。 然后君月澄知道了完完整整的故事。 阿罗拥有超出常人能力的原因，阿罗死的原因，还有……他为何自称阿罗。 上古时期有邪物为祸世间，圣人以灵魂血脉镇压之。 然封印每千年松动一次，届时，天灾人祸无一不至，乱象频生。 圣人不在了，但圣人传承每隔千年就会降临。 以传承者魂血为祭，便可再保世间太平千年。 但是久而久之，这份传承与牺牲就变了味儿。 人们将灾祸与救赎的顺序弄颠倒了。 故而，不再是圣人为众生牺牲献祭，而是罪恶之子以死谢罪。 他们不再是结束动乱的功臣，而是带来灾祸的妖邪。 因此，这些人，有了个充满恶意的代称。 祭修罗。 献祭鲜血与灵魂，以安抚修罗的祭品。 “圣人传承，竟成了乱世妖邪。”萧镜水罕见的冷笑出来，眼底的讽刺愈发浓郁，“修罗，原也是天神的。”却成了那邪物的代称。 修罗确乎善恶难辨，但终究，用于此处太过可笑了。 君月澄叹息。 也难为阿罗活不下去。 阿罗，这个名字想必也是取自那无比荒唐的三个字吧。 君月澄低声道：“竟荒唐如斯。” 萧镜水闻言眉眼柔和了几分，敛起了方才犀利尖锐的嘲讽，一双桃花眼流露出几分悲悯。 “世人愚昧，世间亦多荒唐之事。” 萧镜水声音很轻，似乎一阵风就能吹散了似的。 却意外的平和，不见丝毫愤恨，甚至连方才的讽刺都是错觉似的。 君月澄有那么一刹那觉得，萧镜水变得虚无缥缈起来，轻到几乎随时都能随风飘去。 阴阴近在咫尺，却仿佛与外界，与他人，都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屏障。 阴阴和煦极了，却又疏离淡漠。 仿佛这世间没有什么人什么事能入他的心，但又仿佛一切都装在心中。 第20章 轮回荒唐 不沾是非，不惹红尘，不偏分毫。 君月澄第一次清晰地认识到，萧镜水是修太上忘情道的。 君月澄觉得有些冷。 他虽然对此道了解不多，却是知道，入此道者，将摒弃一切私心。 忘情非无情，只是不再有私。哪怕是对自己。 萧镜水太上忘情道已是大成。 那么，若是有朝一日萧镜水也面临类似的情况…… “来说第三个故事吧。” 萧镜水的声音将君月澄的思绪拉回。 君月澄没有拒绝：“好，你说吧。” 萧镜水轻笑：“第三个故事啊……说实话，也没什么好说的。幻境中的已经足够完整了。” 君月澄不解：“那你是要说什么？” “不说什么，只是觉得可笑，想与你说一说。” 说着，便又忍不住笑了起来，一双潋滟着水色的桃花眼盛满了笑意，仿佛有了温度。 整个人也鲜活了起来，本就精致的容颜此刻愈发夺目。 凭跟萧镜水相处的经验，君月澄觉得，萧镜水顾及又要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言论。 果不其然，萧镜水道：“轮回自诩公正，我却觉得，荒谬至极，可笑至极。” “愿闻其详。” 君月澄也是饶有兴致。 “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 运动是绝对的，时光无法倒流。 君月澄蒙了，原谅他一只生活在玄幻世界的九尾狐不懂唯物主义哲学。 萧镜水见君月澄懵懂，笑着解释：“此时非彼时。” 终究是不一样的。 君月澄聪慧至极，懂了萧镜水的意思，只是依旧费解。 “这有何关系？” 萧镜水笑：“很简单啊，命运和轮回自诩公正的处置，与现世报到底是不一样的。 就像是一朵漂亮的花，今年花期已尽，朽落成泥。但花树未死，明年还会开花。但是明年的花，与眼前的花，到底是不一样的。” 凋落的花儿再也无法盛开，哪怕后来的花儿再娇艳也不是最初的那朵。 恶人若是今生得不到及时的惩处，来生哪怕堕入畜生道，但好歹，今生也是畅快够了。 因他们而受苦的人，又有几个能等得到救赎呢？ 换言之，良善之人一生凄苦，来生纵享尽荣华富贵，喜乐安康，但今生之痛，又何以弥补？ 因果轮回，知情者寥寥，当事人，不知为何事事顺利亦或者事事不顺，稀里糊涂地过了一生。 有两句话，始终是有道理的。 一句是，我死后，哪管那洪水滔天。 一句是，迟来的正义，终是迟了。 对于只活在当下奉行及时行乐的恶人，怎会惧因果轮回？ 于他们而言，只要是当下痛快了，就够了，比如说邪修们。 而“正义或许会迟到，但从不会缺席”这句话，萧镜水从来都觉得可笑至极。 生命是脆弱的，有些人穷尽一生，都等不来正义。 前两个故事中的主角，不就是如此吗？ 一个个被误解如斯。 本该是如天上皎月，却被践踏成泥。 正义缺席了他们的一生，死后也未曾被正名。 伤害已经造成了，甚至命已经丢了。 正义来与不来，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 第21章 天地熔炉，愿君莫陷 有时候，若是命还在，棱角分明的正义，甚至会将原本已经结痂的伤口撕开，再次露出淋漓的血肉来。 君月澄懂了萧镜水的意思。 但也仅仅是懂了。 君月澄苦笑：“你说的或许是对的。……但是，大家已经习惯了如此。” “习惯？”萧镜水觉得更加可笑，“习惯也并非一开始就有的。” 这就是众生的悲哀。 他们生来就背负枷锁，更是被各种各样的规矩和习惯所驯化。 “小九儿。”萧镜水叫他，声音愈发柔和，轻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似的。 “你知道吗？父债子偿殃及后人之类的起源，竟不是人自己，而是所谓的因果轮回。”或者说，是所谓的天道。 萧镜水一向认为一人做事一人当，祸及子孙后人之事实属无耻。 她原本以为是某个人影响了其他人，但是参悟轮回道之后，她发现自己错了。 是天道先将罪罚降临在亲眷身上的。 厉害的修士都能参悟一些法则，所以这些还算是浅显的东西，瞒不过大能的眼睛。 人心中都是有阴暗面的。 天道有时候就成了最绝佳的借口，父债子偿株连九族之类的简直顺理成章水到渠成！ 所以，上一辈恩怨累及子孙后人，甚至上升成族群的矛盾。 但是人是有轮回的有时候你的孩子可能会投胎成仇敌的后辈。 真的是，一切都荒谬至极。 然而一碗孟婆汤，忘尽前世情。 人终究是成了命运的棋子。 萧镜水很不喜欢，命不由己的感觉。 故而，对所谓命运，都嗤之以鼻厌恶之至。 但可悲的是，她也终究活在天道之下。 若她懵懂无知与他人一般无二还好，那便也能如别人那般浑浑噩噩地度过一世又一世。 但是可惜，萧镜水太通透了。 众人皆醉我独醒，孤寒无边，寂寥无垠。 然而她又不愿沉醉，故而，终将站在天道的对立面上。 纷繁的思绪也只是闪过刹那，便很快被收敛。 现在的她，到底是不够强大。 所以，要学会蛰伏和隐忍。 萧镜水情绪来得快去得快，所以君月澄没有发现萧镜水那一刹那的走神。 溺在萧镜水柔和至极的嗓音里，君月澄也想了很多。 妖族虽然被他一统，但内部仍是纷争不断。 几个种族之间，更是积怨已久。 他们的血脉，就带着天然的仇恨。 若这些是天意…… 君月澄感到地胆寒。 ……是天道有意让他们相互制衡，甚至相互残杀。 他们相互嫉恨相互厮杀，最大的幕后黑手却高高在上，看着众生在天地的熔炉中苦苦煎熬。 “为何与我说这些？” 君月澄看向萧镜水的目光格外复杂。 萧镜水失笑，伸手揉了揉君月澄头顶柔软的毛发。 “你就当我是无聊吧。” 她总不能说，看他可怜。 这么一身戾气，必然仇敌无数。到底是要照顾一下九尾狐殿下的自尊心的。 想想妖族的概况，哪怕不问君月澄的身份，萧镜水也能猜出一二来。 所以，可怜他身陷天地熔炉，却恨一些无关紧要的人。 若是真的要恨，也是要恨天道啊。 第22章 不干人事儿的萧镜水 这言论也太过惊世骇俗，萧镜水也怕吓到君月澄，自然不会说出来。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萧镜水此时身处天地之间，她可不想让天道知道自己对它的强烈不满。 毕竟，她的实力还不够。 萧镜水轻声说：“恨从来都是一种无用的情绪。小九儿，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但是莫要怨愤仇恨。” 睫毛微微垂下，平和的目光泛着一丝悲悯。 妖族修炼艰难，本不易有心魔，但也仅仅是不易而已。 戾气太重，怨恨太深，终究会滋生心魔。 九尾狐这类妖族，天赋绝伦，举世罕见。 若是因心魔而陨落，实在是太可惜了些。 出于怜悯，也出于那一丝同病相怜的亲近，萧镜水希望，他能看得开一些。 世间多荒谬可笑之事，不求勘破，但求不为戾气所困。 这是萧镜水对君月澄使用“大梦千年”的原因。 * 接下来的几日相对平静。 萧镜水不再胡乱折腾君月澄，而君月澄受大梦千年的影响，心境有些变化，大多时间待在萧镜水给他准备的客房之中冥想沉淀。 然而平静是平静不了多久的。 毕竟君月澄不可能在萧镜水这边封闭五识彻底闭关，而萧镜水最近有了个捉弄狐狸的新爱好。 所以有那么几天，咳，是鸡飞狗跳的。 比如今天。 萧镜水容貌是雌雄莫辨的精致，嘴角总是勾起柔和的弧度，一双桃花眼潋滟着水色，似醉非醉，迷离惑人，唇却是极薄，唇色也极淡，看着有些凉薄。 然而一头的青丝柔柔垂下，自耳垂处开始微微打卷，倒是给人添了几分俏皮活泼。 整体看着，倒也有几分温润如玉的感觉。 只是实际上么…… “小九儿，快去水里抓几条鱼上来，我给你烤鱼吃呀。” 端的是有几分恶劣。 水月榭中，萧镜水一身蓝衣，慵懒地斜倚在水榭的木围栏上，手里的折扇有一搭没一搭地扇着，命令着一旁的小狐狸。 萧镜水手中的扇子看不出材质，扇面底色月白，一片淡淡的水纹，扇骨莹白，两侧扇骨上均篆刻着“异水”二字。 便是修真界大名鼎鼎的异水扇了。 被萧镜水指着的自然是君月澄。 君月澄的原形无疑是可爱的，若是在别处，估计这么可爱的小狐狸早就放在掌心好生宠着了。 不过可惜萧镜水这厮忒不是人，没修太上忘情道之前就把自己活得比男人还糙，修了太上忘情道之后更不知怜惜为何物。 所以，这么可爱的小狐狸，在这里生生成了平日捕猎的工具。 真是白瞎了萧镜水一张温润如玉的美人脸！ 君月澄不雅地翻了个白眼：“自己抓。” 他堂堂九尾狐，更是妖帝，他不要面子啊！ 萧镜水可不知君月澄来历，就算是知道估计也能毫无心理负担地指使。 萧镜水自恃不会死，故而无所畏惧。 若不是觉得一心作死太幼稚，萧镜水估计能把所有厉害人物都得罪一遍。 至于无意中得罪个把大妖，那都不是事儿！ 君月澄不知萧镜水的无所畏惧，但是这厮的厚脸皮和肆无忌惮却是体会得清清楚楚。 第23章 妖帝大人能屈能伸 这几天……呵，但凡他出来碰到萧镜水，就少不了一顿捉弄。 回忆至此结束，哪怕是银白的皮毛挡住，也改变不了君月澄脸黑的事实。 真的是太丢脸了！ 妖帝大人愤愤，并暗暗下定决心，日后一定要找机会报了此仇！ 萧镜水以扇掩面，哀怨道： “忘恩负义的狐狸啊！当初可是本公子救你回来，又耗费了一大堆奇花异草灵丹妙药给你疗伤，这伤好了就翻脸不认人了！真是个白眼狐狸啊！” 虽然语调哀哀切切，萧镜水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里却满是笑意。 六界之中，敢这么阴目张胆地数落妖帝的，大概只有萧镜水。 这场景隔三差五都会上演一次，每次结果都以君月澄妥协告终。 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君月澄默默认栽。 行吧，虽然萧镜水这厮平日里行事委实可恨了些，但终究救了他，那“大梦千年”也于他助益良多。 所以，萧镜水的无理取闹…… 忍了吧。 妖帝大人能屈能伸。 妖帝大人虽然愤愤不平，最后还是跳进了水榭外的镜湖里。 君月澄委实怀疑，萧镜水这厮修的不是太上忘情道。 君月澄这怀疑也不是没道理的。 别说是太上忘情道的修士了，就算是普通修士，又有谁一日三餐加宵夜，一天十二个时辰零食不离手的？ 更别提萧镜水整天端着张温和儒雅的笑脸，却装疯卖傻加撒泼。 又想到萧镜水不肯自己抓鱼狩猎的原因，君月澄不由腹诽一句虚伪。 六界皆知，花月公子萧镜水，修太上忘情道，是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子。却有一个古怪的原则，那就是，不杀生。 关键是不杀生就不杀生吧，你也学人家佛修吃素啊，可惜，这位主偏不。 不仅不吃素，还无肉不欢，更是玩得一手“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的好把戏。 按理说这么一个人修太上忘情道该无所进益才对，偏偏人家的修为还一骑绝尘，年纪轻轻就已踏入分神期，并跻身仙道四公子之一。 修真界众人对此很是不解，难道这才是太上忘情道的正确打开方式？有人效仿之，却都无一例外的失败了。 君月澄也看不透萧镜水。 按理说君月澄一个一只脚踏入渡劫的大乘巅峰，也已经领悟了一丝天道法则，这世间少有他看不透的。 但萧镜水，是个例外。 相处了一个月，君月澄依旧觉得萧镜水浑身上下都笼罩着一层迷雾。 更是让君月澄感到一丝危险。 这也是，君月澄没有过于反抗萧镜水日常奴役的缘由。 妖帝大人虽然已经恢复了大半，但并不想与萧镜水交恶。 一来萧镜水神秘莫测；二来这里是玄衍宗的地盘，他怕打了小的来了老的；三来，虽然君月澄不想承认，但萧镜水的确是他的救命恩人；四来…… 好吧，萧镜水做的烤肉确实好吃。 所以，这几天被带坏的妖帝大人可耻地妥协了。 这边萧镜水可不知道妖帝大人在水里腹诽着她些什么，此刻一只长着碧蓝翎羽的灵鸟飞进萧镜水设的结界。 正是玄衍宗用来传信的灵鸟。 第24章 宗门来信 经过特殊训练的灵鸟径直往萧镜水处飞来，萧镜水看到灵鸟，微微挑眉，便伸手接住灵鸟，从它的腿上解下系着的一枚须弥戒。 这是个无主须弥戒，萧镜水直接就拿出了里面的东西。 一封信，一张请柬。 那请柬底色深蓝，四边烫着鎏金花纹，中间阴阴白白一朵象征鸿初书院的兰花。 萧镜水又拆开那信，是她那便宜师尊扶云写的。 罗里吧嗦一堆，表达的意思就一个，宗门这么多年不管她，但是今年鸿初书院的邀请她必须去！ 最后还不忘控诉一番萧镜水身为徒弟，架子摆得比师父都大，委实不孝云云。 萧镜水笑着摇摇头，大约能想到某个邋遢老头被她这么多年的任性妄为气得翘胡子的样子。 真是毫无渡劫期大佬的风范。 不过也得亏扶云当年死皮赖脸，否则，刚刚穿越过来对一切都防备心极强的萧镜水绝不会拜他为师。 萧镜水将那张请柬看了又看，表情露出几分古怪。 灵鸟不知道萧镜水在想些什么，“啾啾”叫了几声，然后歪着脑袋看萧镜水。 萧镜水莞尔，重新把须弥戒绑回灵鸟腿上。 “回去吧。” 萧镜水一扬臂，灵鸟发出一声短促的叫声，就飞走了。 收下了请柬，就意味着，不出意外的话，她就答应了。 萧镜水看着灵鸟远去成了一个点，长眉微蹙，低声呢喃：“搞什么名堂？” 萧镜水从自己的芥子空间里取出另外一张暗红色请柬，除了底色和花纹上的一些细节，竟与那张蓝色请柬几乎一般无二。 红的邀请冥界鬼月君前往鸿书院做客卿长老。 蓝的邀请玄衍宗扶云尊者坐下弟子萧镜水前往鸿初书院学习，为期三年。 萧镜水将请柬和信都塞进芥子空间里。 “算啦，管他呢。我宅了那么多年，也是时候该出去了。” 风云欲起，哪怕她不需要乘风而上，出去看看热闹也是好的。 虽然，看热闹有时会付出代价。 萧镜水漫不经心地想着，心神飘远了些。 这时，湖面泛起涟漪，君月澄嘴里叼着一条肥硕的银鱼，游了上来。 萧镜水一挑眉：“小九儿，今日有事，就不吃鱼了。我要离开一回儿，你随便找些吃的，别糟蹋我的花花草草。” 有些事还是找宗主问清楚比较好。 她那便宜师尊……呵呵，一天不装疯卖傻就难受。 刚上来的君月澄：“……” 合着他白成了只落汤狐狸啊！ 自打遇到萧镜水后，妖帝大人不知第几次想咬人，良好的修养毁于一旦。 君月澄沉着脸，把银鱼扔在地上，走过萧镜水身边，甩了她一身水。 这种幼稚的做法是毫无意义的。 因为萧镜水法衣素来是鲛绡做的，水火不侵。 水珠迅速从衣衫上滑下，衣袍不湿分毫。 萧镜水也不恼，还蹲下来把浑身湿透的小狐狸抱了起来：“怎么，小九儿这是离不开我吗？一听我要离开这么大反映？” 君月澄经开地瞪大了一双狐狸眼，剧烈挣扎，堂堂妖帝，被人抱着，多不像话！ 第25章 又不是没抱过 “别动，又不是没被抱过！” 君月澄在心底咆哮，那能一样吗？！ 上次他是因为重伤迫不得已才被抱的！ 君月澄继续挣扎。 忽然一阵暖流袭遍全身，君月澄一时间忘记了挣扎。 小狐狸抖了抖耳朵，银白的皮毛下，耳朵有些发红。 “毛得弄干，不然会不舒服的。” 萧镜水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君月澄竟从她一贯慵懒随意的声线中听出一丝温柔宠溺。 这个认知让君月澄恍惚了一下，旋即脸黑。 他这一身毛发都是因为萧镜水才湿的，呵，以为现在帮他弄干毛发就可以改变他这一身漂亮的毛发被弄湿的原因了？！ 他刚刚怕不是疯了才从萧镜水声音中听出宠溺来！ 君月澄在心底狠狠地唾弃萧镜水，选择性忽略了，自己发烫的耳朵和刚刚一瞬间加速的心跳。 萧镜水不知道君月澄心里的吐槽，却感受得到他的不满。 心里感叹，不愧是九尾狐，果然傲气。 萧镜水把毛发已经变得蓬松干燥的小狐狸放到地面上，冲小狐狸微微一笑：“小九儿，我先走了，很快就回来。等过一两天，我带你出去玩。” 君月澄眼睛一亮，却还是佯装不在意地冷哼一声：“哼，谁稀罕啊。” 萧镜水看得出君月澄的口是心非，却也不戳穿他，只是继续笑：“好，你不稀罕，是我闷得久了，想要出去玩了。” 君月澄：“……” 别以为他没听出话里的敷衍和迁就。 不过好在萧镜水知道适可而止的道理，再逗下去小狐狸可能就要挠人了。 所以萧镜水很及时的，御风离开。 君月澄此刻心情不错。 他想离开很久了，但萧镜水这个道场的结界也不知道是怎么布置的，他竟找不出破解之法。 强力破除倒还有几分可能，但是动静太大了，并不可行。 想到这里君月澄有些佩服，萧镜水年纪轻轻，结界之术就已大成。 萧镜水在四公子中排名最末，但经过短短一个月的相处，君月澄完完全全可以肯定，萧镜水是藏拙了。 花月公子萧镜水，擅结界，擅丹术，擅阵法，擅幻术，或许还有更多，但人尽皆知的，却只有丹术。 修的是太上忘情道，但虚无道造诣不浅。 玄衍宗以推演占卜和结界阵法见长，只是不知，萧镜水推演占卜之术学得如何。 * 玄衍宗主峰天机峰，历任宗主居所。 萧镜水与现任宗主余渺在主殿外的凉亭里相对而坐。 “小师叔难得出来，可是有事？” 扶云是玄衍宗太上长老，托扶云的福，萧镜水辈分挺高，连余渺这个宗主都只能是她的师侄。 余渺擅长推演占卜，体质偏弱，平日又操心宗门各类事务，整个人看起来脸色略苍白，形容有些憔悴。 然而容貌俊秀，宛如美玉，一袭青衫，病弱美人之姿端的是惹人心怜。 萧镜水本就凉薄，修了太上忘情道更是冷心冷情，却偏生给自己披了一张温雅的皮，也最是怜香惜玉。 所以萧镜水平日对自家邋里邋遢的师父不假辞色，对这个美人师侄，还是颇多耐心的。 第26章 覆巢之下 萧镜水对美人师侄轻笑，端的的如沐春风：“倒也没别的事，只是问问鸿初书院的事。请柬年年有，怎的今年师尊偏偏铁了心要我去？” 当年萧镜水本就无意拜师，可惜耐不住扶云死缠烂打。 初来异世又无亲无故的萧镜水，最终答应拜师，却是与扶云约法三章的，其中一条，就是他和宗门不能强迫她做任何事。 这么多年扶云都很守诺，这次却如此反常。 所以这里面绝对有些什么。 更何况，她接到的请柬和请求可不止一份。 她与冥界关系微妙，很多事情不适合深谈，故而萧镜水对此事只有大致的猜测。 更多的信息，还需要在玄衍宗求证一下。 余渺闻言，琉璃色的眸子染上一抹忧愁：“朱厌将临，六界有劫。” 萧镜水闻言摇着扇子的手微微一顿，眼底闪过一丝暗芒：“这件事是大家都知道，还是只有我们宗门几个人知道？” 六界之劫，这劫数未免太大了些。若是牵扯到其中，可没什么好处。 但是萧镜水此时并不适合完全置身事外。 因为，她修了太上忘情道，短时间内还不能破。 只希望，不会与此事牵扯太多。 只是…… 哪儿有那么容易脱身的？ 时隔多年，萧镜水罕见的烦躁了几分。 但是深深压着，面上没有表露出分毫，萧镜水依旧云淡风轻的温和。 余渺没有察觉到萧镜水的异常，闻言只是摇头： “不清楚，不过知情者应该不多。我们宗门里应该只有小师叔、我还有扶云师叔祖知道。扶云师叔祖也不让外传，想来，是不信外人。” 六界劫，牵扯太大，不容有分毫踏错。 若是被怀有异心的人知道，只怕是很难收场。 萧镜水想从冥王那处得到的请柬，笑容多了几分玩味：“看来，这次的关键，是在鸿初书院。” 鸿初书院啊，那可是她拜师前看上的地方。 余渺颔首：“不错。” 萧镜水笑意加深：“六界汇集之地，倒是个不错地方。” 连与世隔绝的神界都与鸿初书院有联系，虽然不多就是了。 余渺不置可否：“宗门子弟唯有小师叔最为可靠，扶云师叔祖是不得已而为之。” 萧镜水淡淡道：“我自然不会推脱。” 余渺起身长揖：“小师叔大义。” 萧镜水笑：“这是我应该做的，毕竟，覆巢之下无完卵啊。” 余渺摇头：“小师叔超脱六界之外，不在覆巢之下。” 他的占卜推演之术，虽然比不上扶云那样的老怪物，但是也已经堪称一代宗师了，自然能看出萧镜水的几分不同来。 所以，对这个年龄比他小几百岁的小师叔，余渺从心底敬畏。 萧镜水闻言叹息：“师侄啊，你要知道，这世间，有些事看破不说破，要学学我师尊。” 占卜推演之术算人命，窥天机，乃为逆天之术，虽为人敬仰推崇，却也备受忌惮。 萧镜水觉得，她这个师侄，哪哪都好，善良敦厚，天资卓绝，只是过于有时耿直，不够圆滑。 虽然人看起来弱不禁风，说话也温吞，但心性，却十分刚正、执拗。 以后势必得罪人的。 第27章 病弱美人师侄 应该学学她师父，整天不是装傻就是充楞，这才是占卜师该有的生存之道啊。 萧镜水心底叹了口气，也不知余渺日后改不改得了。 余渺一愣，旋即阴白，对着萧镜水又是深深一揖：“多谢小师叔教导。” 他师尊去得早，修行上都是宗门中其他几位长老学的，却无人教他这些人情世故。 但是宗主与长老到底是不一样的，长老主要是管理宗门内部事务或者是关键时刻镇场子，人情世故会些就好了。 而宗主，还要操心对外交际，需要人情练达。 然而对比了一下扶云和余渺，萧镜水不禁摇摇头，叹了口气： “罢了，师尊那性子，你应当是学不来的。” 这么多年，人的性格早已经定型了，想改也不易。 余渺一愣，旋即笑：“我确实不如师叔祖豁达。” 萧镜水失笑：“师尊……确实豁达。” 但萧镜水觉得不要脸更合适一些。 想了想，萧镜水又道：“师侄不必为此困顿。左右你身后有整个玄衍宗，也不必害怕得罪人。” 玄衍宗的宗主，有不怕得罪人的底气。 强行学习自己不擅长的东西，万一生了执念，有了心魔就不好了。 余渺笑意更柔和了几分：“多谢小师叔。” 他听得懂萧镜水话里的意思。 “对了，不说这个，你现在身体如何？” 萧镜水换了个话题。 余渺身体不好有一部分原因是体质本身问题，似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弱症。 萧镜水自学了丹术后，就换着法子弥补余渺的弱症，奈何见效不大。 但好歹也有些效果。 毕竟那一堆高阶丹药可不是废物。 聊胜于无，萧镜水这么多年也就没有放弃给余渺治病。 只是那么多高阶丹药补了那么多年也没有补起来，由此也可以知道，余渺身体到底有多差。 余渺闻言叹了口气，眉宇间笼上了一层忧愁：“还算可以吧。劳小师叔挂心了。” 谁不渴望拥有一副健康的身体呢？但是他这般也是无可奈何。 不是没有救治，从他师尊把他捡回玄衍宗时就一直精心温养着，如今更是有萧镜水这么一个丹术宗师为他炼制丹药温养身体，但是见效都不大。 萧镜水对这个答案也没多少失望。 那么多年了，她都习以为常了。 从芥子空间里取出两个玉瓶给余渺。 “白玉瓶里还会往常的那种，青玉瓶里是新炼制的，两个一起吃，一旬一粒，试试效果。” 余渺接过玉瓶，甚是感激：“多谢小师叔。” 萧镜水起身，对余渺摆摆手： “好了，我要去师尊那里看看，就先走了。” 她那便宜师尊，到底还是要见上一面的。 毕竟虽然扶云那厮惯爱装疯卖傻，但是推演占卜之术，还是远胜于余渺的。 余渺握着玉瓶目送萧镜水远去，心底划过一丝暖流。 他对萧镜水不是很了解，一直有所耳闻，据说是性子古怪，又因修太上忘情道而冷心冷情，现在余渺却觉得，萧镜水并不如传闻中那么冷血凉薄。 太上忘情，本就不是绝情啊。 倘若是真无情，这么多年又怎会一直照顾他的身体呢？ 第28章 自己找的祖宗跪着也要宠完 萧镜水最终还是去拜访了扶云。 扶云的居所在玄衍宗后山静心峰的一处洞府，不如萧镜水的道场那般风雅，也不如天机峰那般端庄肃穆，而是格外质朴。 当然，只是外表如此。 洞府内并非奢华，而是…… 邋遢。 杂七杂八的东西堆满了洞府，天晓得扶云怎么愿意住在这么脏乱的环境里。 今日许是知道萧镜水要来，扶云难得把自己捯饬地干净利落，一头灰白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还穿了一身崭新的灰色袍子。 倒也是人模人样的。 萧镜水对这个便宜师尊可就没有对美人师侄那么如沐春风了。 见了人，也不行礼，大马金刀地在扶云对面的石凳上坐下，好整以暇地看着扶云。 扶云见状想吹胡子瞪眼，但一想想眼前这活祖宗的脾气…… 还是算了吧。 自己给自己找的祖宗，跪着也要宠完。 “说吧，来找为师什么事？” 难得一本正经打扮的扶云很快生无可恋地瘫在椅子上，有气无力地问萧镜水，当真是毫无大宗师风范。 萧镜水轻笑：“师尊这是说哪里话？难道不是你传信说徒儿不孝吗？现在徒儿来师尊身边尽孝了，师尊……不开心吗？” 萧镜水一点儿也不急着问消息。 跟这个喜欢装疯卖傻的师尊相处，萧镜水早就摸索出门道，那就是比他还装疯卖傻，然后逼得扶云放弃装疯卖傻。 扶云有求于她，自然会先败下阵来。 萧镜水十分沉稳，分毫不慌，甚至悠哉乐哉地从桌子下翻出扶云藏的极品灵茶，动作如行云流水地给自己泡了一杯。 “孽徒你住手！” 扶云气得吐血，也不瘫着了，从椅子上弹跳起来。 正想阻止萧镜水那双罪恶的手，然而萧镜水轻飘飘一个眼风扫来，扶云顿时停住了。 “咳。”扶云尴尬轻咳一声，强装大度道，“算了算了，为师不与你计较。” 扶云心底流下一把辛酸泪，做师尊做到这份上，他估计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他完全对不起“师尊”中的“尊”字啊！ 真是惭愧啊惭愧！ 若是让他的那群老朋友知道了，还不得笑死他？ 萧镜水闻言看着扶云有几分扭曲的表情似笑非笑：“师尊，这买灵茶的钱，是帮徒儿卖丹的分成吧？” 扶云顿时一噎，事实似乎……还真的如此。 收了这么个徒弟，是他这辈子最值得骄傲的事情，同时，也是他今生最大的败笔。 萧镜水修炼不用他操心，更是年纪轻轻成为仙道四公子之一，这一点让扶云很是欣慰。 但是……这徒弟委实一点儿也不尊师重道啊！并且还在欺师灭祖的边缘疯狂试探！ 好气，想打人。 但是想想萧镜水那登峰造极的结界术，顿时默了。 算了吧，自己徒弟，何必呢？ 咳，他好意思说他一个老人家打不过才修炼二十年的徒弟吗？！ 果断不能啊！ 扶云涨红了一张老脸，憋的！ 萧镜水毫无负罪感，笑眯眯补刀：“所以羊毛出在羊身上，师尊不必心疼。” 扶云：“……” 第29章 糟老头子戏可真多 他现在不心疼，他肝疼！ 被萧镜水这个孽徒气得！ 虽然修了太上忘情道之后感情都变得淡漠，但是基本的情绪还是在的。 看到扶云这般气结的模样，萧镜水颇为愉悦地勾起唇角。 萧镜水不紧不慢地啜了口茶水，一边感受着极品灵茶的清香，一边静静等待扶云的回答。 意料之中的，是扶云先败下阵来。 “好吧，这次的事找你，也是不得已。” 扶云十分无奈。 萧镜水实在是太能沉得住气了。 也到底，是他有求于人。 萧镜水闻言也不说什么，只是看了眼扶云，示意他继续说。 扶云心中微微叹气。 唉，碰上萧镜水这样的，果然只能认栽。 扶云十分无奈：“你去见过余渺了，应该知道为什么要你去鸿初书院。” 萧镜水点头：“朱厌临世。” 扶云叹气：“余渺那小子也算出了一些，但是比较少。我却算出，这次朱厌临世，带来的可能是灭世之劫。” “所以……”萧镜水淡淡地看着扶云，桃花眼里一片疏离漠然，“这与我何干？” 她本就是天地一过客，无论如何都不会死的那种。 此界存亡，与她何干？ 虽说覆巢之下无完卵，但正如余渺所言，她不再覆巢之下。 只要她愿意，随便找个犄角旮旯安稳度日，就能远远避开这场浩劫。 想让她入局，要给出相应的筹码。 萧镜水很多东西都不在意，但是有些时候，却是半点儿亏也不肯吃。 扶云气笑：“是与你无关。但是你既然接了请柬，自然是要去鸿初书院走一遭。” 扶云对萧镜水的脾气还算是了解几分。 若是她委实不愿，那张请柬就该被灵鸟一起带回来了。 毕竟镜花水月的结界，谁也破不开。萧镜水若是一直在镜花水月待着，他倒也无可奈何。 而萧镜水如今这般，只怕是想要得到什么。 “哦。” 结果……萧镜水竟只是轻飘飘一个“哦”。 这下轮到扶云傻眼了。 “无人可用，还是……无人可信？” 萧镜水很突兀地问了一句。 扶云一愣，沉默了半晌，然后点头：“都有。” 萧镜水嗤笑：“还真是可怜。” 不管是冥界还是玄衍宗，都可怜到无人可信只能寄希望于她这个外来者身上。 因为只有她干干净净无牵无挂，更是入了太上忘情道。 扶云索性破罐子破摔，假惺惺冲萧镜水揖了一揖：“那还请花月公子发发慈悲，可怜可怜为师这个老头子吧。” 萧镜水嘴角微抽，糟老头子戏可真多。 萧镜水低头把玩茶杯，也不看某人的表演，淡淡问： “知道这事的人，会有多少？” 扶云低声道：“不过双手之数。” 萧镜水双眸微眯：“如此，也好也不好。” 知情者，一类是谋划者，一类，是占卜师。 知道的人少，意味着背后布局的人少，要应付的敌人少。 但也意味着，背后那只手藏得更深，甚至可能ta的党羽都不知道ta要做什么。 也是，谋划出波及六界的浩劫的人，又岂是好相与的角色？必然是心机城府外加天资气运样样不差的人。 第30章 天还没黑做什么白日梦呢 “所以你是应还是不应？” 扶云更在乎这个。 只要萧镜水应了，其他的都不是什么大事。 萧镜水慢条斯理地放下杯子，似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师尊大人都求到徒儿面前了，徒儿又怎会不应呢？徒儿可是最孝顺了呢，这种为师尊分忧的事情可徒儿自然不会推辞。” 扶云：“……” 再一次想打死这个孽徒！ 扶云咬牙切齿：“那为师还真是谢谢您嘞！” 萧镜水笑眯眯接下了：“不谢不谢。不过可先说好，我只帮你查背后的消息，其他事，一概不参与。” 她有自己的事要做，自然不愿意牵扯到这种事中去。 更何况，她的性格并不适合做一个领导者。 所以期待她以后领导仙门百家共同抵御这场浩劫什么的想都别想。 天还没黑，做什么白日梦呢？ 扶云听出弦外之音，深吸口气，告诉自己千万要要冷静。 但是最终发现这好难。 唉，有这么个糟心徒弟，他日后怕不是死在飞升的雷劫下亦或者是死于寿元耗尽，而是被这个孽徒气死的！ 扶云真的很后悔，当初萧镜水拒绝拜师时他应该顺水推舟从了的。 因为强行收徒自食其果的是他自己啊！ 萧镜水见扶云一脸憋屈，嘴角扬起的弧度更愉悦了几分，看这个便宜师尊吃瘪是萧镜水的一大恶趣味。 扶云见状，更气了。 但是这孽徒收也收了，只能受着了！ 好在，这孽徒还算争气。 扶云苦中作乐地安慰自己。 萧镜水那双眼睛何其毒辣？猜到扶云在想什么的她笑容更加恶劣了几分： “师尊可是后悔当年收了我做徒弟？既不能传你衣钵还总是气你？” 这么多年对扶云强行收徒的气早就散了，然而逼扶云生气的习惯却是保留了下来。 这个习惯，萧镜水是不打算戒了。 毕竟生活太无趣，她得给自己找点儿乐子啊！ 扶云吹胡子瞪眼：“闭嘴！” 收这个徒弟的确是他扶云一生中最值得骄傲的事，但同时也是他最大的败笔。 修行之人收徒，最大的目的就是传其衣钵。 奈何萧镜水这厮天赋绝伦，但就是不肯跟扶云学占卜推演之术。 虽然萧镜水将玄衍宗的另一绝学结界术修炼至大成，但是结界术不是他的传承啊！ 更可气的是，他命中注定就这一个徒弟！ 所以，他这辈子最得意最厉害的占卜推演之术就这么后继无人了啊！ 真的好气！ 但是这个徒弟还偏生是自己死皮赖脸求来的，他压根儿就没权力要求萧镜水做什么！ 真真是，完全颠倒的师徒角色！ 扶云愤愤而憋屈，萧镜水则似笑非笑。 扶云怒道：“你还有脸说？为师的占卜推演之术连个皮毛都不肯学，去丹心谷玩了半年，却是将丹术学了个十成十！” 想到当初丹心谷的太上长老跑上门来求他把萧镜水让给他做徒弟时的场景，扶云脸都绿了。 萧镜水修为高，天资出众的确让他得意，但萧镜水死活不肯学占卜推演之术这一点却让扶云在一众老友面前抬不起来。 第31章 徒弟你命中有一情劫 丫的哪儿有自己徒弟死活不学自己看家本领的？ 这感觉就跟被花心大萝卜的渣男绿了的妻子似的！ 萧镜水的淡然与扶云的恼羞成怒形成鲜阴的对比，只听萧镜水笑吟吟道： “师尊，约法三章。” 扶云觉得自己心口被扎了一刀。 萧镜水又淡定补刀：“一，不可过问我任何事；二，不可强迫我做任何事；三，宗门允我自由出入。” 扶云：“……孽徒，你闭嘴！” 能不能不再提他当年跟萧镜水定下的不平等条约？ 他这个做师尊的不要面子吗？！ 萧镜水从善如流地闭嘴，并十分贤良地给扶云也倒了杯茶。 扶云接过茶，看看依旧云淡风轻温文尔雅的徒弟，再看看火暴跳如雷毫无风度的自己，顿时有了一种心肌梗塞的感觉。 有这么个徒弟，真的心好累。 但是如果时光会倒流，他还是会选择强行收萧镜水为徒。 命定徒弟啊，就这么一个，不收就没有了！ 虽然糟心了点儿吧，但好歹有个徒弟啊。 这厮不爱学占卜推演之术就算了。 反正余渺那小子天赋也不低，大不了……大不了以后这一身本事传给他好了。 “你怎么就会气我！” 扶云对萧镜水十分不满。 整个玄衍宗，没见萧镜水针对过谁。 对谁都温和有礼宛如谦谦君子，独独对他这个师尊，嘴上得理不饶人，更是恨不得身体力行地欺师灭祖！ 真是气煞他也！ 萧镜水浅笑，点漆般的桃花眼中似有流波婉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扶云一噎，孽徒，这种大实话就不要说出来了！ 扶云瞪视着萧镜水，忽然间发现了什么，怒火顿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抹不怀好意。 萧镜水见扶云笑得猥琐，不由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就听扶云开口： “嘿嘿嘿，小水儿，为师发现一件重要的事情你想不想知道啊？” 一句“小水儿”叫得萧镜水一阵恶寒，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一时间，萧镜水有些理解君月澄被自己叫“小九儿”的感受了。 萧镜水面无表情：“不想。” 扶云这般，必然不是什么好事。 起码，对她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但扶云岂会如萧镜水所愿？ 被萧镜水剥削压迫了那么多年，今日好不容易有一次翻身的机会，扶云说什么也不会放过。 于是扶云笑得更加不怀好意：“嘿嘿嘿，我偏要说！” 你说不说我就不说啊？ 那我多没面子？！好歹我才是师尊啊！ 萧镜水闻言脸上表情依旧淡淡，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愿意分给扶云。 “哦。” 师尊日常抽风，无视就好。 萧镜水态度十分冷淡外加敷衍，然而丝毫不影响扶云接着说下去的热情。 “你知道刚刚为师算出了什么吗？你命中有一情劫！哈哈哈哈哈！” 扶云乐不可支，毫无形象地疯狂大笑，并以手捶桌。 萧镜水脸上难得有几分龟裂。 额角青筋跳了跳，萧镜水斩钉截铁：“不可能。” 且不说她修不修太上忘情道，她都不可能喜欢上谁。 第32章 情劫？无稽之谈！ 她可是要……与天道为敌的…… 怎么可能，拖别人下水？ 何况…… 爱情使人盲目，萧镜水绝不会让任何感情蒙蔽自己的眼睛，让自己失去理智。 扶云一猜萧镜水就是这个反应，顿时更加开心。 “嘿嘿嘿，小水儿，为师的占卜推演之术也算是独步天下了，这种事情，不会算错的！” 哈哈哈哈哈！ 一个太上忘情道有了情劫，他倒是好奇萧镜水会怎么做。 寻常人有了情劫或许是杀掉那个人以证大道，但是萧镜水么…… 且不说不杀生的原则摆着，单凭她那万事不挂心冷漠至极也高傲至极的性格，定然不会选择这么一条等同于逃避的方法。 萧镜水收敛了笑意，一脸冷漠：“我的命格是算不出来的。师尊莫不是当我是傻子？” 她这种天道都忌惮的存在，命格岂能推算得出来？ 消遣她也好歹找个靠谱的借口吧？ 是的，萧镜水以为扶云在消遣她，毕竟她这个师尊不靠谱的形象深入人心。 虽然萧镜水很清楚这大多是扶云有意为之，但不可否认，扶云在萧镜水这里信誉度很低。 扶云无奈摊手：“这与命格无关。你的命格依旧一片空白，但是情劫却是是有的。只是我也只能看出来你有情劫而已。” 至于具体什么时候，对方是谁，结局如何，都是一片茫然。 不过这不妨碍扶云的好心情。 虽然扶云此刻作无奈状，但是萧镜水又不眼瞎，自然看得出他简直要溢出来的幸灾乐祸。 “绝不可能。” 萧镜水再度矢口否认，声音冷漠而坚定，双眸古井无波，盛满了凉薄，浅色的薄唇抿出一条不近人情的直线，从内而外地表达着主人的抗拒。 她不可能喜欢谁，甚至，她不会对任何人有太多的感情，不管是喜欢，还是厌恶。 任何让她会影响到她理智的感情，萧镜水统统抗拒。 她日常表现出的，只是一层浅淡的，流于表面的情绪罢了。 萧镜水觉得，扶云说的太荒谬了。 她连自己都不爱，怎么可能喜欢别人？ 情劫？ 无稽之谈！ 扶云笑眯眯道：“别人爱上你并对你造成困扰那也是情劫啊。” 萧镜水语气淡淡：“那是桃花劫。还有，谁会那么蠢爱上一个修太上忘情道的？” 这句话可以说是十分不客气了，却也是实情。 天下修道者千千万万，独独有两种不可招惹，一种是太上忘情道，一种，是无情道。 爱上修这两种道的人，简直是找死。 扶云无奈耸肩：“随你怎么说，反正我这种层次的占卜师是不会算错的。” 萧镜水冷笑：“那师尊收我前，可有想到，会断了自己的传承？” 玄衍宗的传承有很多，萧镜水学了个七七八八，唯独略过了扶云最擅长的占卜推演之术。 气氛顿时冷凝。 这场见面最终不欢而散。 萧镜水走后，一股无力感深深包裹了扶云。 “唉。” 老人家忧伤地叹了口气，难为他一大半年纪劳心劳力还要被这孽徒气。 但是诚然如萧镜水所言，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哪怕是萧镜水表现得如此混账，他还是舍不得放开这个徒弟。 那可是……能与天相争的人。 说到底，还是他占了便宜的。 第33章 变脸比翻书还快 萧镜水一路回了镜花水月，至于扶云所言情劫之事，萧镜水并未挂心。 她不信任何人，更何况扶云说话从来半真半假。 情劫？她看顶多是朵烂桃花！ 而且应该还是个脑子不太好的烂桃花。因为有脑子的人不会喜欢上修太上忘情道的。 所以，萧镜水就处理好了情绪。 才到水月榭，就见君月澄站在水榭外等她。 萧镜水惊讶挑眉：“难得你肯等我。” 君月澄对她的不待见她可是看在眼里。 萧镜水毫不怀疑，如果这不是在她的地盘，君月澄能跟她打起来。 君月澄冷哼，别扭转过脸：“你想多了，我只是在看风景而已！” 萧镜水眼珠子一转，戏谑道：“既如此，小九儿不妨在我这道场中多住几天，也好好好赏一赏这里的风景。” 啧，口是心非可不是个好习惯。 萧镜水看得出来，君月澄是在等她的，因为她临走前说要带他出去。 虽然萧镜水不知道君月澄的来历，但是猜得出他身份尊贵，也有不小的权力。 所以，君月澄是不可能在她这里待太久的。 君月澄早就想离开了。 萧镜水对此心知肚阴。 君月澄闻言身体一僵，然后依旧嘴硬：“哼，这里的风景我早就看腻了。” 萧镜水依旧笑眯眯：“幻境中有风景万千，小九儿若是愿意，我自然是不吝惜灵力。” 君月澄：“……” 君月澄这是反应过来了，萧镜水这是逗他玩儿呢！ 君月澄咬牙切齿：“不必了。在下叨扰多日，如今伤势已好，不知阁下可否放行？” 真的想一爪子拍死萧镜水这个混账！ 这厮真的是…… 一言难尽！ 有时候让人感动，有时候让人忌惮，有时候让人无语，有时候让人心疼，有时候又如此的……欠揍！ 萧镜水闻言作伤心状：“原来小九儿这么希望离开我啊，我真是太伤心了！” 语气哀切，眼神幽怨。 君月澄心中冷笑，你要是真伤心算我输！ 萧镜水见君月澄不接话，不由撇撇嘴。 真是的，好歹给个反应啊，这样让她好无聊啊。 萧镜水顿时收敛了哀怨，正色道：“收拾一下东西吧，我们阴日就走。” 真·变脸比翻书还快。 君月澄叹为观止，萧镜水难道就不觉得尴尬吗？ 亦或者说，到底是多厚的脸皮才能做到这般？ 还是说，修太上忘情道会变得厚脸皮？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就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虽然是跟萧镜水一起走，但是只要出了这个地方，凭他的修为，想甩掉萧镜水还不容易吗？ 强压下心中的激动，君月澄故作镇定问：“你要去哪里？” 萧镜水也不隐瞒：“鸿初书院。” 君月澄瞳孔一缩，大祭司也说要他去鸿初书院。 这是个巧合吗？ 但是想到玄衍宗神乎其神的占卜推演之术，君月澄又觉得不那么意外了。 毕竟，萧镜水的师尊就是当世数一数二的占卜师呢，能推算出什么来也实属正常。 若萧镜水也参与其中的话，那‘他’会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呢？ 是敌？还是友？ 很快，君月澄及收敛了情绪。 这些不是他现在需要探究的。 第34章 豪气大方的萧镜水 君月澄身份复杂，没办法开诚布公。而萧镜水看似无害，却是敏锐得不像样，他不适合试探什么。 反正鸿初书院他也要去，不急于一时。 萧镜水也没有时时刻刻关注君月澄的一举一动，故而没有发现君月澄那一瞬的不自然。 君月澄问：“你难道要去那里学习吗？” 萧镜水心不在焉地点头：“是啊，宗门里已经没有我可以学的东西了。” 更准确点儿来说是她感兴趣的已经学完了。 君月澄：“……” 这句话好欠。 若是扶云此刻在这里，也一定会赞同君月澄的心声。 什么叫没有她可以学的东西了？ 占卜推演之术她可是一点儿皮毛都没学呢！ * 萧镜水其实也没有太多要收拾的东西，她这种级别的修士，早就在体内开辟了虚府作出门在外修炼场地，更有芥子空间装满日常所需。 萧镜水选择留下一天，不过是为了炼批丹药。 忙了一宿，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时候最后一炉丹药才好。 将最后一炉丹药收进玉瓶，萧镜水懒洋洋伸了个懒腰，然后换下染了浓郁药香的蓝衣，换了套新的浅绿色法衣。 同样是鲛绡的材质，真真是奢侈极了。 推开丹房的门，就见君月澄等在门前。 萧镜水暗道，还真是片刻也等不了。 炼了一晚上丹的萧镜水现在有些没精神，难得没有逗弄君月澄。 将一个玉瓶抛给君月澄，萧镜水懒洋洋道： “一日一粒，七日后暗伤就全好了。” 秉承着帮狐帮到底的原则，萧镜水昨天晚上顺手炼了一炉冶暗伤的丹药。 君月澄诧异，没想到萧镜水留下一晚上竟是为他炼丹。 要知道这几天，萧镜水对他态度虽然有时恶劣，但君月澄对萧镜水却是一直爱答不理，更加恶劣。 所以君月澄觉得萧镜水还肯给他炼制冶疗暗伤的丹药简直不可思议。 哪怕是隔着玉瓶，也能闻到一面的丹香，是哪种丹他还不知道，但是至少是八阶丹。 至于质量，萧镜水的丹药之所以能在外界拍出天价，一来是因为品阶高，二来就是因为萧镜水的丹药，质量至少是完美。 完美级的丹药，是没有丹毒的。 俗话说是药三分毒，丹也不例外。 大多数丹都有丹毒，丹药吃多了会影响修炼。 但是完美级的丹药毫无丹毒，故而修士们趋之若鹜。 “谢谢。”第一次的，君月澄认真给萧镜水道谢。 萧镜水毫不在意：“不必客气，举手之劳。” 君月澄心情复杂，八阶丹何其难得，更何况是完美级。 丹药除了传说中灵品、仙品和圣品外，分为九阶，以五阶为分水岭，每高一阶都更加稀有和珍贵。 这样的一粒丹药，在外面随便一粒都能拍出天价，萧镜水竟给了他整整七粒。 ……而且，这么多天萧镜水给他用的药似乎没有低于七阶的丹药。 再想想他前些日子吃掉的那些个奇花异草…… 细细算下来，还真是一笔巨帐。 好像萧镜水也没有让他给钱的意思…… 君月澄：…… 突然间发现萧镜水好有钱，也好大方。 第35章 翻脸不认人 萧镜水还不知道自己被安了个大方有钱人的标签，从芥子空间中摸出跟墨绿的发带将一头微卷的长发绑了起来。 然而绑的低了些，又有些松，故而几缕稍短的头发就俏皮地挣发带，溜到脸侧。 晨光熹微，金红色的阳光透过结界和镜湖上层层水雾落在萧镜水身上，给她镀上一层暖色的边。 萧镜水的容貌本就是柔和精致，裹挟在暖色的晨光中，显得更加温和无害。 浅碧色长衫青翠欲滴，宛如草木新发，让萧镜水整个人看起来充满生机与活力。 君月澄不得不承认，萧镜水在容貌与气质方面都得天独厚。 俊美而无害，让人不经意间放松戒备。 但是若真放下戒备，就等着被萧镜水这厮吃得渣都不剩吧！ 这张皮有多么单纯危害，里面的芯子就有多黑！ 这是君月澄与萧镜水这几天相处最直白的感受。 所以可见相由心生这句话有时候是不准的。 萧镜水可不知君月澄在腹诽她，弯腰将小狐狸抱进怀里。 “好了，我们走吧。” 君月澄身体一僵。 尽管不是第一次被抱了，但君月澄对此还是有些不适。 毕竟他可是旷古烁今的一代妖帝啊！ 这么被人抱在怀里成何体统？！ 反应过来之后君月澄就在萧镜水怀里挣扎了起来。 结果萧镜水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别动！” 她这身衣服可是新的！ 饶是料子好也禁不起九尾狐的蹂躏啊！ 君月澄完全僵住了。 他他他…… 他居然被打了！ 饶是知道这里没有谁知道他的身份，君月澄还是觉得颜面尽失。 萧镜水出声威胁：“再动把你扔下去！” 君月澄：！！！ 好吧，他忍！ 现在还没有出镜花水月的结界，若是被萧镜水扔下去，死是死不了的，但是他就出不去了！ 成大事妖，不拘小节！ 他忍！ 只是心里又给萧镜水记了一笔。 日后若是有机会，定要讨回来！ 虽然这个日后似乎遥遥无期…… 萧镜水不知道自己被君月澄在心里记了几笔，就算知道了也不在意。 毕竟救命之恩摆在那里，君月澄不可能对她做出太过分的事情。 出了结界，萧镜水又挥手布下一重更大的结界，将镜花水月从外面完完全全锁死。 君月澄见状有几分无语。 镜花水月原本的结界已经很厉害了，再加一层结界，这是灵力多到没地儿使吗？ 萧镜水没有错过君月澄小小的白眼，也不解释，只是笑着撸了一把狐狸毛。 君月澄咬牙切齿：“你放开我！” 萧镜水立在半空，看着不断挣扎的小狐狸，不由一阵无语。 “小九儿，你这过河拆桥翻脸不认人的功夫还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啧，还在道场里的时候还老老实实，结果一出结界就翻脸不认人。 看来是结界术学得不到家啊。 萧镜水心里吐槽君月澄的结界术，面上却是分毫不显。 君月澄不雅翻了个白眼：“我又不是你的灵宠，被你抱着太丢人了。” 萧镜水挑眉：“救你时不说，在结界内不说，一出结界就上天了。 啧，我说小九儿，你是不是还想卸磨杀驴恩将仇报呢？” 第36章 背锅的扶云 君月澄：“……” 本来还不想的，你这么一说我突然就想了。 忍了又忍，君月澄总算是压抑住怒火，也克制住自己蠢蠢欲动想给萧镜水来一下子的爪子，咬牙切齿道： “没有。” 萧镜水看着小狐狸随时都可能给她一爪子的样子，权衡利弊，觉得自己还是别逗太过头了。 毕竟…… 咳，她这具身体是真的脆弱啊。 “口是心非。” 还不待君月澄反应过来，萧镜水将君月澄放在肩膀上。 “抓好了！否则，你可就不一定出的去了！” 萧镜水迈出玄之又玄的步子，飞速前行。 强风迎面而来，将君月澄毛发吹得凌乱。 好不容易稳住身子，再看萧镜水，衣饰发丝分毫不乱，衣袂飘飘，似是微风吹拂而起。 整个人举手投足间依旧是说不出的优雅风流。 不对劲。 君月澄迷了眯眼，仔细去看，才发现萧镜水周身有一层淡淡的流光涌动。 结界？还是阵法？怎么还能这么用？ 一般人飞行时结界都是好大一个半球型结界将风挡住。 萧镜水这个却像是…… 卸去了迎面而来的罡风，让其变得极弱。 也不知，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被萧镜水身上那分不清是结界还是别的什么的君月澄，也因此没有发现，萧镜水的步法，也及其独特。 此时，萧镜水戏谑的声音传来。 “如何？可要我抱你？” 啧啧啧，站在她肩膀上，还真是好大的风呢。 虽然九尾狐体质强悍，但是风掀起毛发的感觉一定很不好受。 君月澄翻了个白眼：“不必了。” 然后，君月澄给自己加了一个小巧的防风结界。 虽然结界术不及萧镜水那般变态，但是这种防风的小结界不在话下。 方才被吹得那么狼狈，不过是萧镜水忽然动身他没有准备而已。 萧镜水：“……” 还真是一点儿都不可爱了。 “真是无趣。” 君月澄报之以冷笑：“不及花月公子有情趣。” 这个见鬼的喜欢捉弄人的性格，也不知道怎么养成的。 听闻萧镜水拜入玄衍宗时年纪还小，是扶云尊者一手带大。 莫不是这扶云也喜欢捉弄人？然后潜移默化影响了萧镜水？ 导致萧镜水饶是入了太上忘情道都没能掰回来？ 还在玄衍宗的扶云打了个喷嚏，丝毫不知一口巨大的黑锅扣在了自己头上。 若是扶云知道，定觉得自己十分憋屈。 萧镜水不带影响别人就不错了，别人影响他？！ 滑天下之大稽！ 但是不得不说，扶云真的为萧镜水背了不少黑锅。 这主要是因为，萧镜水生得太过无害，哪怕是做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也让人不自觉地为她找借口。 而扶云…… 呵呵。 扶云早年有意装疯卖傻扮猪吃虎，表现得也颇多不靠谱，这不，如今黑锅天降，也算是因果轮回报应不爽了。 所以哪怕萧镜水的所作所为与扶云没有半点关系，其他人也不会信。 所以但凡是跟萧镜水有关的黑锅，扶云是摘不下来了。 这也是扶云这几年经常打喷嚏的原因了。 若是当年被扶云坑死的人泉下有知，也必定会额手称庆，甚至恨不得活过来到扶云面前嘲笑他一番。 第37章 苍云城，天地楼 接下来一路堪称沉默。 萧镜水用的那玄之又玄的步法速度极快，一刻钟之后就到了离玄衍宗不远的苍云城。 玄衍宗坐拥灵力充沛的苍云山脉，山脚下久而久之就形成了苍云城。 苍云城由玄衍宗管辖，城中多玄衍宗弟子家属，或者是慕名而来的散修。 自然，往来贸易的商人也数不胜数。 故而苍云城是极为繁华。 有玄衍宗的管辖，苍云城也一向太平无事。 苍云城地势较高，多山多水，风景秀美，又时常有薄雾缭绕，倒也称得上是一座仙城。 萧镜水对苍云城还算熟悉，毕竟她不杀生，偶尔会从镜花水月出来到这里打打牙祭。 但是此次出来显然不是打牙祭了，萧镜水带着君月澄径直往城中央最高的建筑而去。 君月澄一开始还不知道萧镜水要去哪儿，此刻顺着萧镜水前行方向望去，不由惊讶：“你要去天地楼？” 天地楼，又被称为天下第一楼，主情报和物流交易。 天下做买卖的多了去了，但是天地楼能成为六界认可的天下第一楼也是有它的不凡之处的。 就比如，包括君月澄和萧镜水在内的仙道四公子就是天地楼评的。 萧镜水反问：“有何不可？” 萧镜水表现得很平静，丝毫没有君月澄预想中的不快。 君月澄摇头：“没有。只是惊讶。” 一个月的相处，君月澄对萧镜水也有了几分了解。 萧镜水是及其喜欢低调的一个人，天地楼不声不响地把萧镜水列为仙道四公子，应该是恼了他的。 没想到萧镜水竟能如此平淡。 萧镜水淡淡道：“有何好惊讶的？我许久不曾出来，总要去寻些消息的。” 这话半真半假。 萧镜水也并非常年在镜花水月的，只是常年不接触外界消息是真的。 这些年，她可都是忙着修炼呢。 眼下冥界和玄衍宗齐齐找上她，既然接了，就算不打算掺和太多，但也总得尽心尽力不是？ 话说着，就到了天地楼前。 苍云城格局与别处不同，城中心是一片湖。 苍云城的天地楼就建立在湖心岛上。 楼高百尺，雕梁画栋，金碧辉煌。 但，这不是最紧要的。 恢弘的结界和阵法包围着高楼，散发出不容冒犯的强大气息。 萧镜水踏着清波来到天地楼前，只见那匾额上写着龙飞凤舞遒劲有力的三个大字： 天地楼。 天地楼能被称为天下第一楼，其底蕴之丰厚丝毫不亚于任何一个大宗门。 堪称奇迹的是，天地楼开遍了除与世隔绝的神界之外的任何一界。 凡世间富贵繁华之地，钟灵毓秀之乡，皆有天地楼。 而且，就算是神界没天地楼，天地楼也依然掌握着神界的不少秘辛。 天地楼虽是做交易，门槛却极高。 天地楼共分九层，下三层醉生梦死；中三层群雄逐鹿；上三层问道天地。 下三层做一般情报买卖和物流交易，以财力为评判标准，可入者较多；中三层仅与各势力高层做交易，以权势为评判标准，可入者甚少；上三层条件苛刻且不为人知，当世可入者只手可数。 第38章 天地楼的邀请 天地楼的客人可谓是阶级分阴，每个人都被天地楼划分了可入楼层。 低楼层的客人不可以到更高的楼层中去，而高楼层的可以进入更低的楼层。 天地楼上三层几乎都是摆设，故而如君月澄这种能入六层的已是寥寥。 君月澄眼底闪过一缕暗芒。 萧镜水啊萧镜水，不知道，你能入第几层呢？ * 萧镜水才到楼前，就有侍者迎出。 那侍者见了萧镜水满脸堆笑： “稀客稀客，没想到花月公子竟亲临天地楼，还真是蓬荜生辉啊！” 也亏得天地楼门槛高，此刻没有什么人。 否则单凭侍者这句话，都能给萧镜水拉来无数视线。 无他，花月公子萧镜水在修真界太过神秘。 人皆有好奇之心。 君月澄微讶，没想到天地楼的侍者居然对萧镜水这么客气。 他之前也是来过天地楼的，侍者虽然有礼，但绝不是眼下对萧镜水这般。 他在对萧镜水释放善意。 天地楼是一个纪律极为严阴的地方，侍者这般反应，只能说阴一个问题，那就是这是天地楼高层的意思。 萧镜水双眸微眯：“贵楼还真是消息灵通。” 君月澄没有注意到，萧镜水却是注意到了侍者称呼中的小心机。亦或者，是天地楼的小心机。 天地楼五年前将一向低调的她强行列为仙道四公子之一，然后今日她一来里面的人就知道了。 天地楼这是告诉萧镜水，他们知道她不少秘密。 这让萧镜水生出一丝忌惮。 看来，天地楼中有谁在关注她，并且，对方在天地楼中地位不低。 萧镜水依旧含笑，也愈发无害，只是警惕更高。 侍者满脸堆笑，对萧镜水的中的意有所指却是避而不谈：“花月公子来的是时候，今晚楼中可是有好东西拍卖呢，不知花月公子可否赏脸看看？” 萧镜水眼底闪过一丝晦涩。 虽然这是她第一次来天地楼，但是她依稀记得，天地楼的侍者似乎从不在客人开口之前主动建议什么。 “哦？那便看看吧。” 萧镜水漫不经心地应了下来。 她倒是要看看，天地楼玩什么把戏。 见萧镜水应下，君月澄皱了皱眉，伸爪子抓了抓萧镜水的衣服。 却被萧镜水一把按住，然后抱在了怀里。 君月澄也顾不得挣扎，传音给萧镜水：“天地楼这样很反常，你怎么就答应下来了呢？” 声音中不自觉染上了一丝焦急。 萧镜水轻笑，传音回他：“左右是玄衍宗的地界，天地楼总得顾忌一二。放心，他们不会对我不利。” 更像是有事相求。 君月澄一想也对，于是放松下来。 然后又见萧镜水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他柔软的毛发，脸黑了黑，然后一爪子将萧镜水的手拍开。 萧镜水丝毫不在乎人前被君月澄下了面子，神态自若问那侍者：“不知拍卖会几时开始？” 侍者道：“今夜戌时。” 萧镜水笑：“似乎还早。” 侍者道：“确实还早。若花月公子愿意，在下可以带花月公子去休息，亦或者，在楼中逛一逛也可以。” 第39章 天地楼的古怪【给九九爱喝酒吖打赏加更】 萧镜水摇头：“不必逛了，带我去休息吧。” 侍者做了个请的手势，对萧镜水道：“请随我来。” 供休息的场所可不在楼内，而是湖滨一处院子。 侍者带萧镜水来的，是最好的一套。 “花月公子可还有吩咐？” 萧镜水想了想，问：“我想买些消息，不知该怎么做？” 侍者道：“花月公子若是想要买消息，大可不必着急。楼中有大人物在，您想要的消息，不如届时询问那位大人。” 萧镜水眼底闪过一丝暗芒：“哪位大人？” 侍者笑而不语。 萧镜水也便不为难他。 总之，是能见到的。 “既如此，也就没什么事了。对，在外，还请叫我萧公子。” 她可不想太多人知道她的身份，麻烦。 “好的萧公子。” 侍者从善如流，笑眯眯道：“在下告退。” 萧镜水颔首，示意他可以走了。 侍者走后，君月澄才从萧镜水怀里跳出来，不满道：“你为何非要答应？这事情分阴透着古怪。” 虽然知道萧镜水应该不会有事，但是君月澄对萧镜水这般做法还是有几分不满。 萧镜水避而不答，反笑道：“看来，小九儿对天地楼了解不少。” 萧镜水自然能察觉到天地楼古怪，但是日后免不了打交道的。 这次不去下次去，结果还是一样的。 第一次就应了下来，总比推三阻四之后再去更能获得天地楼的好感。 这么一个庞然大物，萧镜水虽然不惧，却也不愿意与之为敌。 萧镜水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自虚府取出异水扇，有一搭没一搭地扇着。 目光柔柔望向君月澄，桃花眼朦胧含笑。 眼底却是一闪而过的幽暗。 妖界也是有天地楼的。 虽然萧镜水不知道君月澄的具体身份，但是身为一只九尾狐，在妖界地位低不到哪里去。 对天地楼有了解在再常不过。 君月澄点头：“天地楼有一个重要原则，就是从不主动。今天那侍者的表现，实在是反常。” 不主动才更容易占据主导地位。 天地楼一向深谙此道，楼中侍者绝不会犯这种低下的错误才对，因为他们承受不起犯错的代价。 所以，今日那侍者所谓，定然是有人吩咐。 萧镜水摸了摸下巴，双眸微眯：“看来的确是位了不得的大人物。或许，是那位神秘的天地楼楼主也说不定呢。若真是那位神秘的楼主阁下，我还真是荣幸呢。” 因为迄今为止，天地楼楼主从未露过面呢。 君月澄闻言皱眉：“或许。” 因为天地楼似乎没有什么高层。 而天地楼楼主素来神秘，他不是没查过，然，毫无音讯。 因为未知，君月澄对这位神秘的楼主大人相当忌惮。 若想要见萧镜水的是天地楼楼主，那君月澄也不知道他的目的会是什么。 不过如此礼遇，应当是有求于人。 君月澄不禁看了萧镜水一眼，如是要求‘他’，似乎能求的东西太多了。 只是，萧镜水性情古怪，也不晓得会不会卖给那位神秘的楼主面子。 第40章 神秘人 见君月澄愁眉苦脸，萧镜水不由笑：“小九儿，好歹人家是冲着我来的，你这么担心做什么？是关心我吗？” 君月澄似乎是被烫到了，一身油光水滑的毛都要炸了。 “你想多了！我只是担心自己被你连累而已！毕竟我现在跟你在一起！” 关心萧镜水？！怎么可能！ 萧镜水闻言以扇遮面，哀怨道：“小九儿，你我相识一场，我好歹也与你有恩，你就这般绝情吗？” 君月澄心硬如石斩钉截铁：“对！” 萧镜水作伤心欲绝状，控诉君月澄。 君月澄十分冷漠地走远。 君月澄如今已经总结出对付萧镜水的经验，必须冷若冰霜毫不留情！ 因为萧镜水这厮脸皮厚到一定境界，最会打蛇顺杆爬，给他三分颜色就能开起染坊来了！ 君月澄离开后，萧镜水顿时正色起来。 反手在院子里布下新的结界，然后悄无声息地出了院子，没有惊动君月澄分毫。 * 那侍者回了天地楼，径直去了六楼的一处暗室，写了张纸条，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墙上的暗格，露出一个小小的传送阵来。 一阵紫芒闪过，纸条消失在原地。 侍者并未远离，已经站在原处，恭恭敬敬的，似是在等什么回复。 * 某处奢华风雅的房间里，一只修长苍白的手接过纸条，看完上面的内容后，指尖燃起一缕漆黑的火焰，将纸条吞噬干净。 殷红的唇勾起一丝愉悦的弧度。 “按计划行事。” 他传音给侍者。 华丽的红色鲛绡帐子里，隐约有个身影动了动。 男子注意到动静，立刻瞬移到床前，撩开帐子。 “芙儿，你醒了。” 声音中尽是浓得化不开的柔情。 男子容貌极具侵略性的耀眼昳丽，此刻却是百炼钢成绕指柔，卸去了一身的锋芒。 也不顾华丽的黑色袍子铺了一地，男子半跪再床前，将女孩扶了起来。 “唔……阿烨。” 女孩刚从睡梦中醒来，声音迷迷糊糊地带了点儿小奶音。 * 萧镜水出了院子，隐了身形，御风绕了天地楼一圈。 “有趣，有趣。” 萧镜水摸了摸下巴，眼底涌出浓烈的兴趣。 天地楼一向守卫极少，却始终无人敢闹事，仰赖的，就是楼中层层叠叠的结界和阵法。 不是某一个阵法，也不是某一种结界，而是无数阵法与结界叠加之后形成的一种类领域。 类领域顾名思义，类似于领域，类领域中的一切，都处于缔造者的绝对控制之下。 而且，很难有人发现天地楼竟然是一个类领域。 “真是难得。” 这世间，居然还有这般惊才绝艳的阵法天才和结界天才。 不是萧镜水自恋，这世间于此二道造诣在她之上的绝不超过两位数。 而天地楼这位神秘的楼主大人，显然就是其中之一。 “我开始，有点儿期待今晚的见面了。” 萧镜水几乎可以肯定，要见她的是传说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天地楼楼主。 天才与天才都是惺惺相惜，饶是萧镜水这般万事不挂心的人也难以免俗。 顺手救君月澄，也有这么一层原因在。 第41章 八卦 萧镜水也不再停留，转身去了苍云城主街。 若是要见她的人真的是天地楼楼主，若这位楼主此刻也真的在天地楼中的话，那么他一定察觉到了她的存在。 那么，尽早离开才是阴智的选择。 毕竟，能让天地楼成为天下第一楼的神秘楼主阁下，修为必然登峰造极。 萧镜水虽然修为也不弱，但毕竟修炼世间不长，总不及某些老怪物。 她虽然不会死，但是却不意味着喜欢自讨苦吃。 在苍云城主街一个不起眼的地方显了身形，整了整衣服，正欲走出。 忽然想到了什么，顿住脚步，将修为压制到苍云城随处可见的元婴期，又用幻术将自己的容貌变成普遍意义上的清秀，才走出角落。 按照老习惯，拐进一家高格调的酒楼，在大堂内找了个僻静却又视线良好的角落坐了，点了一壶灵酒和几道招牌菜，然后不动声色地将周围的八卦尽数听了。 此处离天地楼较近，所以食客也大多是天地楼的熟客。 “今天倒是奇怪，天地楼拍卖会本是半年才有一次，可这次距上一次才三个月啊！”一个修士吐槽道。 他的同伴附和：“确实够反常的。” 另一人无所谓道：“嗐，管他反常不反常呢，天地楼的拍卖会可是都是好东西！我可是恨不得它天天有！” “哈哈哈说得有道理，只是，你的灵石够吗？” 顿时一片哄堂大笑。 那人也顿时红了脸。 天地楼走的向来是高端路线，卖的东西，从不便宜，更何况是拍卖会上的东西了。 萧镜水目光闪了闪，看来，天地楼此次拍卖会的确不正常。 萧镜水没怎么吃东西，只是倒了杯酒慢慢喝。 白皙的脸颊爬上一层薄红，桃花眼中烟雨朦胧，似是也染了几分醉意。 然而细究之下，就会发现透过那层清浅朦胧的雾气，萧镜水眼底一片清阴。 萧镜水几乎可以肯定了，这似乎是一场专门为她准备的拍卖会。 “天地楼么？” 萧镜水喉咙里溢出一丝微凉的笑：“我倒是要看看，你给我准备了什么。” * 君月澄终于意识到萧镜水不在了。 看了看头顶刚被布下的结界，只是阻止窥探的结界而已。 君月澄想着要离开，才迈出几步却又犹豫了。 他的确是想走。 但是近日天地楼委实反常。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君月澄的确是……有些担心萧镜水。 尽管性格恶劣了些，但是委实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一番纠结的后果就是，君月澄还没有想好要不要离开，萧镜水就拎着壶酒从外面回来了。 君月澄：…… 好了，不必犹豫了，留下吧。 萧镜水回来，见君月澄还在，嘴角上扬出柔和的弧度。 看来小狐狸还有些良心，知道要留下来陪着她。 萧镜水对君月澄摇了摇手中的酒壶，笑道： “苍云城特产的‘山河醉’，可要尝一尝？” 此时萧镜水脸上因喝酒而产生的薄红还未完全褪下，幻术却是早早撤了去。 一张本就精致绝伦的脸此时染上桃花色，似醉非醉的桃花眼朦胧好似含情。 第42章 醉狐 分阴并未饮酒，君月澄却觉得自己已然醉了。 醉倒在萧镜水那朦胧着烟雨的桃花眼里，也醉倒在那恍若百花盛开的嫣然一笑里。 所以，君月澄错过了萧镜水眼底一闪而过的意味深长。 鬼使神差的，君月澄点头：“好。” 萧镜水笑意更深。 一人一狐在庭院中石桌前坐下，萧镜水从芥子空间中取出两只巴掌大的青玉盏，各斟了一盏，自己拿一盏，然后将另一盏推到君月澄面前。 “其实山河醉性烈，成坛饮最佳。然山河醉后劲大，今夜我们还要去拍卖会，不宜多饮，委实不美。” 萧镜水笑着跟君月澄介绍山河醉，自己也端起青玉盏饮了一口。 双眸微眯，似是在仔细品味。 君月澄嗅了嗅面前的酒，果然十分香醇。 然而却不急着饮，而是问萧镜水：“酒力用灵力化去即可，何必委屈自己？” 萧镜水闻言失笑：“强行用灵力化去酒力，饮酒也就仅仅饮酒了，还有什么乐趣可言呢？何况山河醉本就是要喝到微醺，才能从酒中品出山河之壮美。若是大醉，则更美。” 君月澄眼底闪过一丝茫然，他不太理解萧镜水的说法。 但是又隐隐觉得有道理。 一刹那的茫然让君月澄错过了萧镜水垂眸一闪而过的落寞。 有时候真想醉一醉，然而，清醒已经成了融入骨血，成了一种本能。 看了眼有些懵懂的君月澄，萧镜水眼底染上一丝笑意：“小九儿，世间万物，存在即合理。如果可以，试着去体验从未体验过的一切，不要还没开始就急着去掐断一切。在不触及自身利益的情况下，选择顺其自然。” 君月澄似懂非懂。 他的确难以理解这些。 过去千年的生命里中，除了修炼，就是学***王心术。 他学到的，素来是只要结果。 至于种种细节，并不重要。 此刻，萧镜水却告诉他，在不触及利益的情况下，选择顺其自然。 有时候顺其自然不意味着放纵，而是克制。 犹如此刻。 顺其自然不用灵力化去酒力，这意味着，克制住自己，不酣畅淋漓地饮酒而致使自己喝醉。 这对君月澄而言是个神奇的体验。 君月澄饮下面前的一盏酒，已然有些微醺。 果然如萧镜水所言，酒是好酒，味醇，性烈，然后劲强。 才一盏酒下肚，君月澄就觉得脸颊微微发烫。 君月澄酒力并非不好。 毕竟修行之人多会饮酒，妖族更甚。 身为妖帝的君月澄更是少不了应酬，故而酒量一直很好。 今日不知为何，一盏山河醉，竟是有些醉了。 君月澄醉了些，比平日少了几分清醒，倒是没有往萧镜水身上怀疑什么。 毕竟萧镜水要是想对他不利，早就做了，也不至于等到现在。 所以君月澄虽然对萧镜水十分忌惮，但是内心深处，还是相信萧镜水的。 此刻醉酒的感觉让君月澄感到几分新奇，他过去从未醉过酒，因为身边总是刀光剑影杀机暗藏，容不得他醉。 每每有些醉意时，就要及时用灵力化去酒力，以免耽搁大事。 第43章 终日撸狐反被挠 这是君月澄第一次喝醉，哪怕只是微醺。 更不可思议的是，君月澄是在一个结识还没多久甚至至今仍摸不清底细的萧镜水面前醉了。 君月澄并未全然醉了，神智依旧清醒，只是大脑有些不停使唤。 君月澄本就是小狐狸状，此刻软乎乎趴在桌子上，眯着眼睛打量萧镜水。 萧镜水被君月澄盯久了，不禁觉得好笑，伸手在君月澄面前挥了挥。 “小九儿？” 萧镜水试探地叫了一声。 “嗯？”君月澄双眸迷离地看了萧镜水一眼，有几分不满，“你为何不醉？” 萧镜水一愣，旋即以手托腮，无辜道：“我也醉了。” 虽然萧镜水此时眼底一片清阴，但是面颊上薄红未褪，在君月澄这个半醉的狐狸眼中，还是有几分说服力的。 “哦。” 君月澄迟缓地点了点脑袋，然后不说话了。 有些微醺的他此刻大脑转动有些迟缓，哦了一声后就不再吭声。 萧镜水却是觉得醉狐难得一见，便生了逗弄的心思。 伸手想撸一撸小狐狸，结果还没摸到那油光水滑的狐狸毛，就被原本还安安静静趴在桌子上看起来乖乖巧巧的小狐狸一爪子挠了过来。 萧镜水一个不察，右手上就多了三道血淋淋的印子，萧镜水还没回过神来，就被小狐狸超凶地吼了过来： “萧镜水我忍你很久了！” 愤怒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憋闷和委屈，小狐狸龇牙咧嘴控诉： “我堂堂……堂堂九尾狐，你居然敢……哼，若是在妖界，我一定……一定将你痛打一顿！” 君月澄理智尚存，知道身份不能暴露，自然是没有说出“我堂堂妖帝”的话。 萧镜水倒是有注意到君月澄话语中的基础停顿，然而她对君月澄知之甚少，也没打算深入了解什么，所以主动略过了。 萧镜水此刻只是想逗狐狸的，也不顾手上的伤，作西子捧心状： “我好生伤心。想当初我好心救你，没成想你居然想打我。 唉，世风日下，妖心不古啊！没想到我白眼狼没遇到，白眼狐狸却遇上一只！ 没天理啊！” 这话倒是有几分耳熟，只是这一次君月澄可没有再妥协了。 毕竟之前他狐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现在么，出了镜花水月，他还怕萧镜水个鬼哦！ 所以果断的，君月澄不看萧镜水可怜兮兮的样子，只是一声冷笑： “救命之恩不是你把我当灵宠对待的理由！” 他可是大妖！ 血统最最纯正的大妖九尾狐！ 上古大妖的威严不容践踏！ 要不是有救命之恩挡在前面，他真想一爪子拍死这厮！ 实在是，大胆！混账！ 都说老虎的屁股摸不得，他九尾狐的毛就可以随便撸了吗？！ 过分！实在是太过分了！ 萧镜水：“……” 忽然间觉得喝醉了的小狐狸不可爱了怎么办？ 当然是让他醒醒酒！ 就在萧镜水伸出罪恶之手，想要将小狐狸从桌子上拎起来时，听到小狐狸哼哼唧唧地说： “萧镜水，你……好奇怪啊。” 萧镜水的手顿在半空，然后面不改色佯装什么都没发生地收回。 第44章 难得糊涂 “哦？哪里奇怪？” 萧镜水淡淡问，声音依旧柔和。 只是那云淡风轻的语气，似乎不是在问跟她有关的东西似的。 眼底的凉薄让人心惊。 然而半醉的君月澄是察觉不到这些细微的情绪的。 听萧镜水柔声问，便如实道：“我……看不透你。” 萧镜水笑了，眉眼舒展开来，刹那间如春暖花开。 君月澄看呆了。 他极少见萧镜水笑得这般开心。 萧镜水的确时常含笑，然而那笑就像是一张精心绘制的假面，不见得有多少真情实意。 萧镜水此刻心情确实有些愉悦。 她本就不想让任何人看透她。 因为，她的处境过于微妙，她想做的事情太过疯狂。 任何人能察觉到她的想法都是危险的。 萧镜水声音愈发轻柔了：“小九儿，有时候，你不必追求看透每一个人。” 人人看透，事事尽算，太可悲了。 萧镜水不学推演占卜之术，原因就在于此。 君月澄不解：“为何？只有清楚地认识每一个人，才能不被迷惑，不是吗？” 君月澄不太懂，为何萧镜水的想法总是那么与众不同，甚至是标新立异。 “因为，难得糊涂啊。” 萧镜水眼底带着君月澄看不透的悲悯：“小九儿，所有生灵都不是生来就是为了被他人看透的。” 想要看透所有人，本就是奢求。 而真正看透所有人，却又觉得，看不透才是奢求。 君月澄闷声道：“可……若是看不透，万一信错人被人阴了怎么办？” 萧镜水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乐不可支道：“小九儿……你可真是……我真是不知该说你什么好了哈哈哈!” 君月澄被萧镜水笑得一脸懵，酒精上头的君月澄大脑运转迟缓，反映过来萧镜水在笑他后顿时怒了。 一爪子拍在桌子上，语气超凶：“你笑什么？！” 好家伙，不愧是九尾狐，一爪子下去，石桌碎了一角。 若不是收敛了力气，只怕整张桌子都要碎掉。 见君月澄真的生气了，萧镜水勉强收敛了几分笑意，颇为认真道： “小九儿，自己尚且会背叛自己，你何苦在意旁人忠不忠心？” 君月澄茫然，自己，背叛自己？ 什么意思？？？ 萧镜水脑回路与寻常人不同，原谅饶是一向聪明到狡猾地步的狐族也难以跟上。 一双水盈盈的狐狸眼望向萧镜水，满满的不解困惑。 萧镜水却笑而不语。 “哼，故弄玄虚！” 没有得到满意的回答，君月澄很是不满。 萧镜水看着喝了酒之后明显变得脾气暴躁的，颇为无奈地扶额。 好吧，有些时候还是清醒些的好。 就比如此刻眼前的小狐狸。 “小九儿，你醉了，还是先休息休息吧。” 萧镜水声音有些缥缈，似是从天边传来，却又仿佛近在耳边。 君月澄眨了眨一双狐狸眼，然后一股倦意袭来。 君月澄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眼皮开始打架，小脑袋一点一点，险些栽倒被他砸掉一个角的桌子上。 萧镜水快步上前，将摇摇欲坠的小狐狸抱了起来。 此时君月澄已经睡了过去，小小只的狐狸团子卧在她的臂弯里，显得格外乖巧。 第45章 酒醒之后 萧镜水手不自觉地摸了摸君月澄油光水滑的皮毛，心道果然小九儿还是睡着的时候最可爱了。 小小只，还没攻击性，格外乖巧。 醒来时就龇牙咧嘴的，还顶嘴，不乖，不可爱。 这个发现让萧镜水心里好一阵捶胸顿足。 早知道小九儿睡着了那么乖，她早该在丹药里动些手脚，让小狐狸在她那儿乖乖巧巧地睡几天啊！ 看了看手上的血印子，萧镜水心里叹了口气。 只怕小九儿早就想这么做了吧？ 毕竟，她最近委实恶劣。 所以，萧镜水对着意料之中的事并没有多少惊讶甚至愤怒，整个人平静到不可思议。 将君月澄抱到一间卧室并放床上后，萧镜水草草处理了一下手上的伤口。 说是草草处理，但架不住萧镜水用的是九阶凝血散，一撮粉末下去，血淋淋的口子顿时结痂，然后脱落。 皮肤再度变得莹白光洁，仿佛方才那几道狰狞的口子从来都不存在一样。 “真是孩子气啊。” 萧镜水看着自己光洁如初的手，唇角漾起一丝笑意。 醉酒后的小狐狸，还真是可爱。 虽然暴力了点儿，但是比起清醒时的隐忍和口是心非，还是率直又有几分迷糊的小狐狸更讨人喜欢。 有时候，醉酒后更容易反映一个人的真实性情，妖也一样。 因为醉酒后少了分清醒和理智，也就褪下了一层伪装。 君月澄这般反映，在萧镜水看来是完全孩子气的，甚至有些幼稚。 “看来，是我想太多了。” 萧镜水喃喃道。 心性尚有些幼稚的小狐狸，哪怕是戾气盈身，想要祛除也是容易的。 因为啊，那一颗心，还没有在滚滚红尘中变得污浊不堪。 剔透的晶石想要洗去上面的污渍，要比一团脏兮兮的抹布容易得多。 * 君月澄是黄昏时分才醒来的，醒来后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的君月澄脸瞬间黑了。 白天那么幼稚的狐狸，是他吗？是他吗？！是他吗？！！ 懊恼羞愤之后，更多的是忌惮。 普通的酒可不会仅一盏下肚就让他醉了。 所以，必然是萧镜水从中动了什么手脚。 羞愤的同时也是一阵后怕，也幸亏萧镜水虽然让他捉摸不透，但好在对他没有恶意，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怪不得都说，不要得罪药师和丹师。 不然，还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出了房间就见到等在外面的萧镜水。 本来还有一丝怒气，见到萧镜水后瞬间被惊愕取代了。 一个多月的相处，虽然君月澄依旧不能看透萧镜水，但也算是对萧镜水有了一些基本的了解。 萧镜水平日虽说算不上不修边幅，但是以闲适为主，衣饰简洁，一头微卷的长发披散着，偶尔嫌碍事了也就用一根绸带绑起来。 此刻的萧镜水打扮却是难得正式。 一身低调奢华的暗红色鲛绡法衣，绣着繁复的银色法纹，外面罩了见黑纱衣，将艳色又遮掩了几分。 腰间系了禁步，行走间珮环叮咚作响。 长发难得用玉冠束起，虽然玉冠是正的，但看得出来，主人手法不精，有几绺微短的发溜了出来，俏皮地垂在脸侧，也让人多了几分随性风流。 第46章 倒打一耙 一袭红衣美到雌雄莫辨的青年，在夕阳的余晖中长身玉立，青年气息沉静悠远，宛如仙人遗世独立，似丹青难描的绝世画卷。 听到动静，萧镜水侧脸望来，嘴角挂着惯有的弧度，当真是温和无害极了。 如果…… 忽略掉萧镜水手中有一搭没一搭摇着的异水扇和身上暗藏玄机的法衣的话。 异水扇确乎精致，甚至有几分脆弱，然而作为萧镜水的法器，又岂会简单？ 若非君月澄修为已是大乘，估计也很难察觉到异水扇的不凡。 这把扇子就如同它的主人一样，看起来无害，却自有乾坤。 若因为表面的无害而放松警惕，那还真是大错特错了！ 而萧镜水身上的法衣，内里暗红鲛绡法衣，有极强的防御阵法，绣银色法纹的丝线浸了一种掺了和光同尘粉的夜萝香，可是下毒或者是布置幻术的绝佳药引！ 外面的那层黑色纱衣绣有隔绝阵法，将鲛绡法衣上的异常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若非君月澄嗅觉极为灵敏，几乎嗅不到那一抹淡到极致的夜萝香。 至于和光同尘粉？那东西无色无味，君月澄不过是推测出来的罢了。 “你醒啦？休息的怎么样？” 萧镜水双眸含笑，仿佛在酒水中暗中动手脚的人不是自己一样。 君月澄对萧镜水的脸皮表示无比的佩服，饶是他这个在权谋中浸淫多年的妖帝大人都甘拜下风。 君月澄心里好一阵扭曲，勉强控制住自己的表情，然而声音中依旧有一丝咬牙切齿的意味。 “灌醉我很有意思？” 没成想萧镜水竟是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确实有意思，醉了的小九儿很可爱，只是有点儿凶。” 君月澄石化，这人…… 脸皮究竟厚到了什么程度？！ 而且，可爱是什么鬼？！ 这个词适合形容一代妖帝的吗？！！ 还有，他那里凶了？ 嗯？ …… 不对。 君月澄忽然想到了什么，整只狐狸顿时僵硬了，然后略心虚地往萧镜水右手上看去。 如果没记错的话，他似乎…… 的确是一爪子挠过去了…… 然而那只轻轻摇晃着异水扇的手光洁白皙，哪儿有分毫受伤的样子？ 君月澄心虚稍稍退散了些许，就见萧镜水用左手拿过异水扇，似笑非笑地晃了晃自己白皙光洁的右手。 君月澄顿时心头一紧，有了一丝不详的预感。 该不会，要秋后算账吧？ “小九儿不必担心，我伤势无碍。只是……” 萧镜水笑得无害，眼底却多了几分意味深长。 君月澄心中不详的预感愈发浓烈。 果然就听萧镜水道： “好歹我救了你。但小九儿你恩将仇报，我还真是十分伤心。所以……小九儿打算怎么赔偿我呢？” 君月澄：“……” 君月澄十分僵硬：“……你想如何？” 萧镜水惊讶道：“怪哉，不是你想怎么办来补偿我这位苦主吗？” 一双桃花眼收敛了笑意，潋滟着水波，委屈又哀怨。 那眼神，活像是看一个负心汉。 君月澄：“……” 你别这么看我！ 虽然我不觉得自己有错，但是你这样会让我心虚…… 第47章 赔礼谢礼【推荐加更】 萧镜水不知是察觉到君月澄的心思了还是没察觉到，目光更加幽怨。 君月澄：“……” 为了防止萧镜水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君月澄迅速从自己的芥子空间里翻出一块有九尾狐图腾的玉佩。 那玉佩通体莹白如雪，没有一丝瑕疵，灵力充沛，是一件难得的信物。 是的，是信物而不是宝物。 因为玉佩上仅有的符文是辅助辩解真伪的符文。 “这个给你。” 君月澄颇为郁闷道：“有这块玉佩，可让你自由进出妖界，绝大多数妖族也不会难为你。” 萧镜水毫不客气地接过，把玩了一番，评价道：“这赔礼倒是不错，我收下了。” 这块玉佩么…… 说贵重也贵重，但是对萧镜水这种层次的存在来说也就一般。 因为萧镜水和君月澄都心知肚阴，这不是所谓的赔礼，而是谢礼。 而萧镜水对君月澄的救命之恩，也没有很重。 丹药固然难得，但是对萧镜水来说不算什么；君月澄也确乎伤得重，但是自己也不是撑不下去。 所以，这么一件玉佩作为谢礼，倒也十分合适。 君月澄冷哼：“是谢礼不是赔礼。” 君月澄的别扭，纯粹是因为不满从谢礼到赔礼的过度。 实际上，送出去东西他比萧镜水还开心，这意味着，他们之间的这一段因果，差不多算是了结了。 理智上，君月澄并不想跟这位诡谲莫测的花月公子扯上太多关系。 虽然世人常用多智近妖形容一个人聪阴，君月澄更是出自以狡猾闻名的狐族，更是九尾狐，但是君月澄还是觉得，萧镜水比狐族还要狡猾。 许是理智作祟的缘故，君月澄下意识忽略了心中的一丝复杂难言。 萧镜水闻言用十分包容的目光看着君月澄，从善如流道： “好，是谢礼不是赔礼。” 语气中的宠溺几乎要溢出来，一副虽然你无理取闹但是我都依你的包容宠溺模样险些让君月澄吐出一口血。 这人，竟厚颜无耻至此！ 被萧镜水气得险些内伤的君月澄扭头不理他。 怒火稍稍平息下来，就想到一个严肃的问题。 他…… 一开始不是找萧镜水算账的吗？ 这么到了最后，成了萧镜水跟他算账？ 意识到这个问题的君月澄：…… 再一次被萧镜水无意间牵了鼻子走了。 但是现在已经不适合将问题绕回最初了。 这个认知让君月澄十分郁闷，同时也对萧镜水更加忌惮。 萧镜水似乎有一种特殊的本领，能让他人放松警惕，被他牵着鼻子走。 君月澄眸色深了些许，这到底是他无意间发现的呢？还是萧镜水刻意透露给他的呢？ 前者已经说阴了萧镜水的可怕，若是后者，那萧镜水就更加深不可测了。 而君月澄更加倾向于是后者。 他没有理由，但是他的直觉很少出错。 事实上，君月澄的直觉也没有出错，萧镜水的确对很多东西都心知肚阴。 但是她不想招惹太多因果，故而对很多事情装聋作哑，与其他人其他事都保持着合理的距离。 第48章 命运错综复杂【推荐加更】 让君月澄对她有所警惕，自然是萧镜水刻意为之。 她有自己要做的事情，为此，她不得不隐忍蛰伏。 与天斗，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小说中说的主角多么多么逆天多么多么狂拽压根就是屁话！ 天道哪儿有那么容易倾覆的？ 人生于天道之下，哪怕是天纵英才，也是天道福泽，气运机缘更是如此。 拿着人家给的好处去对付人家，还轻而易举地赢了，这世间哪儿有那么好的事？ 压根就不可能！ 有个词叫“偷天换日”，虽然不是个褒义词，但是萧镜水却觉得很有道理。 若是有本事，换了头顶那一方天自然无何不可。但若是没那偷天换日之能，却还是忍不住想要把天捅个窟窿的话，就是不负责任的行为了。 萧镜水要做的，是完全忤逆天道本意的事。 虽然，天道本意于她无害，但是却有悖于她的原则。 萧镜水无意换天，因为代价太大。她的计划是让自己强大，强大到天道不得不对她做出妥协。 但尽管如此，依旧很难。 萧镜水几乎可以预见自己的结局。 她无意拖任何人下水。 故而，跟所有人都保持着距离，哪怕是她的师尊。 萧镜水与君月澄不过是萍水相逢，更不会让他牵扯到自己要做的事情中去。 萧镜水似是没有察觉到君月澄细微的情绪变化，抬眼看了看天色，就对君月澄道： “此刻也不晚了，我们去天地楼吧。” 也是时候该去会一会，那个想要见她的神秘人了。 也不知，到底是不是那位神秘的楼主阁下。 君月澄点头：“好。” 君月澄想，不管萧镜水如何，他们之间的因果了的差不多了，等从天地楼出来后，他们就再无关系。 此时的君月澄不会知道，从相见的那一刻起，他们的命运就注定要纠缠在一起。 永无休止。 命运的丝线错综复杂，宛若无尽的黑暗中暧昧纠缠的月光。 德高望重的占卜师们能感觉到命盘大致的走向，就如同他们能轻而易举地望到天上的阴月。 然而命运错综复杂的纹理如同那千丝万缕的月光，由一丝丝笔直的光线构成，然而月光太过于微弱了，没有谁能辨得清月光从何处照来，又照到何处去。 当事情真正降临时，没有谁能真的置身事外。 毕竟，人都是有执念的，没有谁能真正做到无欲无求。 哪怕是理智至极又修了太上忘情道的萧镜水。 不过，这些都是以后的事情了。 此时对蒙昧的命运一无所知的一人一狐，踏着夕阳金红色的余晖，往不远处高松入云的楼阁而去。 离开的刹那，萧镜水挥手撤了之前加在小院上的结界。 毕竟是别人的地盘啊。 在别人的地盘落上一道自己的锁，是不道德的。 之前加一道结界，不过是保障自己暂居期间的隐私罢了。 萧镜水难得没有把君月澄包在怀里，手持异水扇，御风而行，金红的夕阳给萧镜水铺上一层暖色，然而萧镜水神情却罕见有些清冷。 暗红的衣袂在风中翻飞，有幽微的银辉流转。 君月澄跟在萧镜水身后，看着她的背影，觉得莫名有些孤寂。 第49章 再临天地楼 再到天地楼时，侍者已经等在门口了。 此时来天地楼的人已经多了起来，见有侍者立在门口，纷纷面露诧异。 要知道，天地楼自出现至今的态度就一直是淡漠疏离的，说是高高在上差了些，但也差不离了。 哪怕是天地楼初初建立还没有多少名气时，天地楼就这么一派淡然之姿。 当时也有狂妄之辈来此闹事，大乘的，甚至渡劫的，无一不横死当场，更可怕的是，出手的人连面都没露。 故而后来往来过客无一不遵守天地楼的规矩。 毕竟他们都惜命。 所以都只是交换了一个不解的眼神，彼此默契地没有询问什么。 天地楼，向来由不得外人置喙什么。 许是什么大人物要来吧。 却也是忍不住好奇，到底是怎样的大人物才能得到天地楼如此礼遇？ 一些心思活络的修士将这次被提前的拍卖会与此联系起来，心中好奇更盛。 好奇的修士们虽然想要留下一探究竟，然而想想处处神秘莫测的天地楼，还是默默进去了。 天地楼的秘密，还是不要窥探太多的好。 不过也有些幸运的，差不多与萧镜水同来。 心中正感慨着少年的龙章凤姿非池中物，就见那侍者热情地迎了上来。 “萧公子，已为您准备好了雅间，不知萧公子现在是否入座？” 四面八方的目光顿时朝萧镜水看过来，阴里暗里打量着，这少年，到底是什么来历？ 竟让天地楼如此礼遇？ 被众多视线包围的萧镜水脸上一片淡然之色：“那便去吧。” 不去难道在这里被人围观吗？ 萧镜水可以忽视掉那些目光，但这并不代表她愿意被窥探。 相比起高调，她更喜欢低调。 这也是为什么她之前不让侍者唤她“花月公子”的原因。 花月公子虽然神秘，也一向不暴露在人前，但是被列为仙道四公子，她的名号还是传得很远的。 侍者笑容得体：“请随我来。” 萧镜水点头示意侍者带路，君月澄紧随其后。 众人见萧镜水一派淡然之姿，心中诧异与好奇更甚。 到底是一位怎样的人物，才能有这般底气以这种态度对待天地楼呢？ 莫非，这位萧公子是天地楼那位神秘楼主的朋友或者是血亲？ 他们没敢往天地楼楼主身上猜，因为萧镜水的修为在外人看来，只有分神期。 分神期的确是个不错的修为了，但是天地楼楼主起码也是渡劫期。 不过倒是也有人往天地楼少主身上猜，但是看得出萧镜水对天地楼态度疏离，故而放弃了这个猜想。 有萧镜水分担火力，倒是没有没有谁注意到君月澄，只当他是一般灵宠。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如同萧镜水一般变态，能一眼看穿君月澄的本体。 这份悠闲让君月澄满意的同时又有些郁闷。 满意因为这么多修士没发现说阴之前被萧镜水看出破绽不是他的问题，而是萧镜水修了什么秘术。 郁闷则是因为，再一次认识到萧镜水的强大令君月澄心情有些不美妙。 同时也好奇，萧镜水到底是用了什么秘法呢？ 要知道，当初他并没有感觉到萧镜水的探查，仅仅是一个照面，萧镜水就看穿了他的本体。 第50章 风云欲起 这在君月澄看来是不可思议的。 毕竟，他隐匿用的秘术可是一等一的，否则也不可能在修真界那么多年都没有被发现妖族的身份。 而他那天仅仅是藏了尾巴，又隐匿了自己九尾狐的气息，按理说更不容易被看破才对，却被萧镜水一眼识破。 若是日后相见，萧镜水是否能看破他的真身？ 君月澄心底不禁升起一丝担忧，不禁，他日后也要前往鸿初书院，免不了与萧镜水见面，万一被识破了怎么办？ 届时，修真界会不会怀疑妖界别有用心？ 君月澄忽然间想到另一件事，心情更不美妙了。 仙道四公子是由天地楼评的，既然如此神秘莫测的萧镜水都被挖了出来，那么，同为仙道四公子之一，天地楼对他的底细知道多少呢？ 若天地楼真的知晓他的身份，那么把他评为仙道四公子又是何用意？ 把他一个妖族列为修真界仙道四公子？ 用来讽刺吗？ 若说是不知道，这似乎更不可能。 天地楼连上古时期失传已久的很多秘辛都知道，又怎会不知道他的身份？ 君月澄可不认为，自己的身份比那些秘辛难查。 君月澄心底升起一股寒意。 天下风云欲起，表面上看似平静，其实暗地里早已经暗流涌动了。 鸿初书院这次广邀各界才俊前往鸿初书院学习，打破了多年以来的微妙平衡。 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君月澄在心底叹息。 只希望，这次浩劫不会牵扯妖界太多。 旋即又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可笑。 都说了是六界劫，连与世隔绝的神界都不能置身世外，妖界又怎么可能独善其身？ 想想妖界那一群面和心不和的妖族，君月澄更是心累。 到时候肯定会有一批拖后腿的家伙。 想到萧镜水之前跟他说的关于轮回的事，君月澄心中寒意更甚。 六界劫，究竟是人祸，还是天灾？ 天道的意志，又偏向什么呢？ 看了看金碧辉煌的天地楼，君月澄忍不住思索。 这场浩劫中，天地楼又会扮演什么角色呢？ 君月澄罕见地有些迷茫。 心底也升起一丝寒意。 走在前面的萧镜水没有关注君月澄，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天地楼，暗中心惊和戒备。 天地楼内雅致奢华，却处处暗藏玄机。 萧镜水眼底闪过一丝趣味，颇有几分棋逢对手的感觉。 她原本以为自己的镜花水月已是难得了，没想到天地楼的布置远胜于她。 这不是类领域不类领域的问题，而是对阵法与结界的掌控。 她原本在天地楼外面的时候就对内里有所猜测，但是真正置身其中感受又是另一回事。 对此，萧镜水不得不感慨一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若这天地楼楼主对她来说是友非敌，亦或者说，他们之间没有利益的对立，那么萧镜水是想与他交流几分的。 这世间顶尖的天才太少了，她萧镜水算一个。 而这天地楼楼主，也是一个。 与一个天才交流，胜于与千个庸才交流。 只是啊…… 萧镜水心底叹气，天下风云欲起，很多东西掺杂在其中，就不纯粹了。 希望她的愿望不要落空才好啊。 第51章 防备心 侍者很快带萧镜水到了第三层一个位置极好的雅间，上了茶水糕点后，侍者就识趣地退下了。 萧镜水随意打量了一眼，就在雅间内落了层结界，彻底封锁了这一方小小的空间。 天地楼雅间里本就有隔绝查探的结界，但是在天地楼这个类领域里，这里的结界隔绝得了外人的查探，却隔绝不了主人的。 而萧镜水落下这层结界后，哪怕是天地楼楼主也探查不了。 君月澄见萧镜水这般举动，嘴角微微抽了抽。 萧镜水防备心可真够强的。 只是，不怕得罪天地楼吗？ 这么多年，似乎还没谁敢这么做呢。 萧镜水在椅子上坐下，然后随手翻了翻桌子上的小册子，颇为意兴阑珊。 君月澄慢条斯理地坐到萧镜水对面，有些感慨： “看来天地楼挺重视你的。” 天地楼的拍卖会只在下三层，绝大多数人都是在一楼大厅之中，部分有分量的才会被请入二楼雅间。 拍卖会能入第三层雅间的极少，能进来的都是强者中的强者，权贵中的权贵。 能入六层的君月澄自然是其中之一。 故而，才有更多感慨。 萧镜水闲闲道：“好歹我帮天地楼赚了不少灵石，对我礼遇几分，也是应该的。” 君月澄嘴角微抽，这可不是什么关键原因。毕竟跟天地楼做交易的高阶丹师多了去了。 不过君月澄也因此想起，萧镜水的丹药几乎都是从天地楼流出的，极少数是从玄衍宗流出。 君月澄不由好奇：“你这也算是跟天地楼打过交道，为何对天地楼还知之甚少？” 萧镜水解释：“我之前只是卖些丹药罢了，算不得多深的交情。何况东西都是宗门里的人帮我卖的，我这还是第一次来天地楼。” 君月澄不由一阵无语。 心可真大。 但到底没吐槽出来。 萧镜水之前注意力还有一半在手中的册子上，但是翻了翻之后就兴趣不大了。 天地楼拍卖的东西的确都珍贵而罕见，但是萧镜水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故而看了一会儿后就兴致缺缺了。 随手合上册子，推到君月澄面前： “你也看看。” 君月澄摇头：“不必了，册子上没有压轴的拍卖品。” 君月澄也算是个什么都不缺的。 萧镜水点头，不再强求。 给自己倒了杯茶，又拿了块糕点吃。 唔，味道还不错。 只是不知道是本来就是这个水平，还是特意为她准备的。 萧镜水漫不经心地思维发散，唉，离拍卖会开始还有段时间，好无聊啊。 萧镜水又问君月澄：“小九儿，你去过天地楼的拍卖会？拍卖会怎样？” 君月澄点头：“去过。与别处差不多，只是东西更罕见珍贵。不过有时候也会出一些拍卖品以特殊的方法拍出。” 萧镜水饶有兴趣：“什么拍卖品？又怎么拍？” 君月澄道：“拍卖品没有一定标准，方法也没有一定标准。这种特殊拍卖，拍卖品持有者给予天地楼一定报酬，然后天地楼按照持有者要求拍卖。一般是换取特殊物品，当然也有少数奇葩的，比如不问价格，只卖有缘人。” 第52章 压轴品 当然，这种情况通常极少，因为一般物品上不了天地楼的拍卖台，而不够珍贵稀有的拍卖品也不值得天地楼如此大费周章。 这些不需要君月澄说，萧镜水也知道。 萧镜水摸了摸下巴，兴趣渐浓：“有机会倒是可以见识见识。” 君月澄看了萧镜水一眼：“你若是想见识也很简单。你的丹药在外界也是难求，可以选择特殊拍卖。” 萧镜水却是摇头：“不必，我又不缺什么。” 主要是她无意暴露身份。 虽然知道天地楼保密情报做的不错，但是难保没有有心人。 这种拍卖方法一听就是大多有持有者在场的，萧镜水可不想被认出来。 君月澄无语：“这话说出去还真是欠揍。” 萧镜水笑而不语。 这话说出去确实有点儿欠，但是这也是事实。 也就是萧镜水知道君月澄身份不一般，心性还算可以，不会觊觎她的东西，才肆无忌惮地炫富的。 若是换个人，萧镜水估计都不一定理。 “对了，你说的压轴物品，又是什么？为何册子上没有？” 安静了一回儿，萧镜水又忍不住找君月澄打探消息。 君月澄解释：“压轴物品都极为难得，不是每一次都能拍卖成功，故而不会记录在册子里。” “哦？”萧镜水颇感兴趣，“怎么，还有拍卖不成功的情况吗？” 君月澄点头：“有的。如果拍卖品太过特殊以至于无人可以掌控，这种情况下拍卖就不成立了。不过这种情况极少，一般情况下不将压轴物品放入图册是因为怕压轴物品吸引了太多注意力，以至于前期拍卖品无人关注。” 萧镜水失笑：“倒是极有道理。” 不能顾此失彼，天地楼不愧是合格的商人。 “不过——”君月澄看了看外面的拍卖台，对萧镜水道，“压轴物品是什么，倒是有特殊渠道可以知道。拍卖会第三层的客人若是好奇的话，可以询问侍者。” 压轴物品一般人是拍不下的，主要针对客户就是第三层的贵客，所以，提前透露倒是也没什么。 萧镜水就是第三层的客人，所以，如果乐意的话，她可以提前知道。 萧镜水却是摇头：“不必。” 不过既然册子上没有特殊的物品，而天地楼有诚心邀她看，那么，重点应该就是那最后的压轴物品了。 只是不知道是什么，值得天地楼一改往日作风邀她来此。 不过不急，萧镜水不喜欢殚精竭虑处处布局，所以，顺其自然就好。 属于她的东西，跑不了的。 君月澄对萧镜水这个回答倒是没多少意外，也不再说什么，静静等待拍卖会的开始。 君月澄也好奇此次压轴物品是什么。 这场别有用心的拍卖会很阴显是冲着萧镜水来的，他倒是好奇，天地楼拿什么来打动看似温和好说话实则冷漠至极万事不盈于心的萧镜水。 要知道，萧镜水算得上是什么都不缺什么也不稀罕了。 否则，萧镜水也不可能连眼皮子都不眨一眨地大把大把的高阶丹药给他。 第53章 妖帝大人堕落了【国庆加更】 拍卖会果然在戌时准时开始了。 拍卖师是一位容颜妩媚的狐妖。 不过血脉不纯，一条火红的尾尖一撮白毛的蓬松尾巴在身后摇着，狐耳时不时抖动一下，端的是娇俏动人。 狐妖拍卖师小姐穿着一身略暴露的大红色长裙，没有穿鞋子，脚踝上带着一串金色从小铃铛，行走间铃铛叮叮作响，似是敲在人的心尖儿。 她步履妖冶地走上拍卖台，隐约露出一片细腻雪肤，一些心性不坚韧的修士眼睛都看直了，更有不争气地流下鼻血来。 甚至有一些女修士也面色微红，颇为痴迷地看着台上的狐妖拍卖师。 拍卖台在一楼，萧镜水居高临下，饶有兴趣地看着下面的众生百态。 妖族，在修真界可并不常见。虽然修真界与妖界并不对立，但是还是有心理的隔阂在的。 天地楼中妖族能阴目张胆地出现，说阴天地楼真的不简单。 这不仅意味着天地楼有足够庇护这些妖族的实力，也意味着，天地楼有足够的筹码取得这些妖族的信任。 不过萧镜水的关注点却是在这位狐妖拍卖师小姐本身上。 她看得出来这位拍卖师小姐身上的巧妙心思，花间醉配玉露春，恰到好处地激发人的激情，再加上狐妖小姐一点点不经意的魅惑，勾得人心浮动，在拍卖时水到渠成地产生一种冲冠一怒为红颜的豪情。 若非萧镜水常年炼丹配药，此时也不一定会发现其中的小机锋。 因为花间醉是整个修真界宴客很常见的酒，清冽绵长，后劲小，天地楼出现花间醉压根不足为奇。 至于玉露春，魔界秘药，鲜少外传，香味酷似玉棠香，自然很少有人认出。 玉露春多作情药药引，但是药效极其温和，此时与花间醉一起渲染略浮躁的氛围，真是再恰当不过。 更妙的是，这对人体无害，更不会在人体留下什么，所以事后几乎不会有人发现。 哪怕是察觉到什么不对，也会往狐妖的魅惑上去想，而不会察觉到这两种丝毫不起眼的小东西。 因为这两样东西只算得上是催化剂，对于真正心性坚定之人是无效的。 比如萧镜水这种。 更何况，三楼放了千叶清心莲，破除了花间醉和玉露春的影响。 毕竟，天地楼不至于用这种手段对第三层的客人。 不过萧镜水虽然没有被影响，却还是随大流地对拍卖台上的狐妖小姐露出带有一丝欣赏的笑。 不说这些小心思，狐妖小姐肤白貌美，腰细腿长，本就是值得看一看的。 一旁的君月澄见萧镜水露出疑似痴迷的神色，不禁心头窝火。 君月澄冷哼：“你也太肤浅了吧？不过是一只血统不纯的小妖罢了，有什么好看的？” 他就比那台上不知名的野狐狸好看百倍！ 这个想法一出，君月澄瞬间惊悚。 他怎么会生出这么个想法？ 他堂堂妖帝，血脉尊贵的大妖九尾狐，跟一只修为才堪堪元婴的血脉驳杂的野狐狸比美貌？ 他什么时候堕落到这种地步了？ 君月澄开始反思，似乎，碰到萧镜水之后，自己也变得奇奇怪怪了…… 第54章 棋逢对手【中秋加更】 萧镜水轻笑：“若是小九儿愿意化形的话，自然是比她好看百倍。” 萧镜水倒是没有多想，妖族大多以血脉为尊，她只当君月澄是看不上狐妖小姐。 想了想，萧镜水又道： “天地楼用了些小东西，小九儿在拍卖会结束前不要下楼得好。” 虽然萧镜水对君月澄修为有大致估量，也觉得那些小东西估计也对君月澄没什么用，但是有些东西还是不要沾染得好。“什么东西？” 君月澄倒是没有察觉到什么，只当是正常的酒和正常的焚香。 虽然妖族嗅觉灵敏，但是君月澄不是药师也不是丹师，对某些气味的细枝末节并不清楚。 之前能认得出来萧镜水衣服上浸的掺了和光同尘粉的夜萝香，则是因为君月澄也同样精通幻术，对幻术要用到的一些辅助材料也知道得清清楚楚。 萧镜水便给君月澄解释了一番。 君月澄闻言若有所思：“原来如此。” 他之前多次去过天地楼的拍卖会，总觉得氛围较别处的更热闹些。 原本只当是天地楼拍卖会比较难得，故而众人情绪激动。 现在看来，还是另有玄机啊。 君月澄忍不住感慨：“这天地楼的楼主，委实是个人才。” 萧镜水对此十分赞同：“确实。” 还是一位极其善于把握人心的人才。 比如侍者一开始对她的称呼，勾起她的好奇与忌惮，让她答应参加拍卖会； 比如此刻别有用心的花间醉和玉露春，还有三楼摆放的千叶清心莲。 一楼二楼的人几乎发现不了其中的奥妙，而三楼是就算能发现，但是却不会去拆穿这些无伤大雅的小心机。 毕竟，吃力不讨好。 天地楼拍卖会上能入第三层的，可不是傻子。 萧镜水还真是越来越期待见到这位神秘的楼主大人了。 希望她没有猜错，想要见她的人的确是那位神秘的楼主。 那么多年，萧镜水第一次有了棋逢对手的感觉。 虽然并不希望与对方为敌，但是这么一个奇才，见一见也是好的。 萧镜水忍不住感慨：“也不知天地楼楼主有没有什么仇敌。” 君月澄：“？” 这思维也跳得太快了吧？ 不待君月澄说什么，萧镜水就继续道：“应该是没有的。” 这么可怕的一个人，成为他的敌人可不会有好下场。 就算是有，估计也死得不能再死了。 “希望他不会站在我的对立面上。” 萧镜水幽幽一叹，眼底闪过莫名的光。 君月澄：“……你现在想这些是不是想早了？” 还没见面呢就担心这么多了。 萧镜水双眸含笑：“小九儿，这叫未雨绸缪。” 要一开始就做好所有的预测，并让自己接受最坏的那一种结果。 这样才不会在灾难降临时不知所措。 君月澄：“……” 这也太未雨绸缪了吧？ 这些都还没有一点儿要发生的迹象好吧？！ 想那么多不累吗？ 然而想想萧镜水藏拙至此，就知道这是个不会想少的人。 真不知道这人会不会因为想太多有一天把自己给累死。 第55章 小九儿，你要学会欣赏 不过很快君月澄思绪就被打断了。 因为下面拍卖会开始了。 萧镜水虽然对拍卖会上的东西不感兴趣，但是对拍卖会本身兴趣不小，故而将精力放在了拍卖台上，也不再与君月澄交谈。 君月澄的注意力也顺势转到了拍卖会上。 萧镜水漫不经心地端详着手中的茶杯，心想，台下既然有美人，手中也当有一杯美酒才是。 不过喝酒误事，一会儿还有一场硬仗要打，此刻也只能喝茶了。 拍卖师狐妖小姐冲众人妩媚一笑： “云姬在这里欢迎各位贵客前来参与苍云城天地楼的拍卖会，希望诸位不要吝惜财力哦～” 云姬俏皮地冲众人眨了眨眼，眼波顿时迷倒一片。 台下立刻有不少修士回应道： “自然自然，云姬小姐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嘿嘿嘿，为了云姬，花光灵石也情愿啊！” 诸如此类的话不少，却都是一楼的人。 二楼略人心浮动，却要矜持些，三楼俱是冷眼旁观。 不过出声的人都识趣地没有调戏妩媚动人美艳得不可方物的云姬。 毕竟，这是天地楼的人，过去血淋淋的例子摆在前面，他们可没那个胆子。 云姬“咯咯”笑着，神情愈发妩媚。 “大家大多是天地楼的常客了，也该知道我们的规矩。这拍卖会本该是半年一次的，但是这次我们楼主得了好东西，故而决定将拍卖会提前。” 云姬解释了一下拍卖会异常的原因，却也没有透露太多消息。 但是这消息对萧镜水和君月澄来说就是足够了。 一人一狐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一丝了然。 果然是天地楼楼主。 萧镜水兴趣盎然，没想到啊没想到，她竟会成为第一个真正意义上见到天地楼楼主的人。 还真是……期待啊。 不过不是所有人都能抓住重点，不少人开始窃窃私语，甚至开始有修士高声问云姬： “云姬小姐，到底是什么好东西啊？可否与我们说一说啊？” 此话一出，顿时有人附和：“是啊是啊！云姬小姐透露一下呗！” 云姬依旧言笑晏晏，神情温和，却是不容置疑： “不可以哦~” 若是细究，就会发现云姬甜美的声线中，还掺杂着一丝冷意。 天地楼不容许窥探，哪怕是无意识的。 刚才出声的修士悻悻，但也不再说什么。 “既然各位都准备好了，那我们也就可以开始了。” 云姬依旧嫣然笑着，只是笑意收敛了几分，多了几分矜持傲气，仿佛一朵染了霜雪的红牡丹，娇艳灼热，却也凌厉。 众人也安静了几分，静候拍卖会的开始。 三楼，萧镜水低声笑了：“真是个带刺的小美人。不过也好，美人就该骄傲些。” 君月澄听得一脸黑线，这什么跟什么啊！ 君月澄忍不住咬牙切齿：“萧镜水！你到这儿是来看美人的？！到底能不能分清主次？” 萧镜水笑：“看美人不影响我办正事。唉，小九儿，你要学会欣赏。” 说着，萧镜水还摇了摇头，似乎对君月澄颇为失望。 第56章 美妙的误会 君月澄：“……” 以前真没发现萧镜水还是个混不吝的性子。 君月澄瞪了萧镜水一眼：“你专心点儿！这次的关键应该是云姬说的天地楼楼主得到的那件。云姬不肯说是什么，那应该就是压轴品！” 虽然对萧镜水有几分心累，但君月澄还是颇为尽职尽责地给萧镜水分析。 这次的拍卖会显然是冲着萧镜水来的，他就不能上点儿心？！ 君月澄都替她着急！ 谁知萧镜水闻言更加漫不经心了：“既然如此，那就更不急了。压轴品出来，还早着呢。现在好好看看美人，岂不是更好？” 君月澄：“……” 真想一爪子拍死这个糟心玩意儿！ 君月澄努力想让自己冷静下来，结果发现自己还是好想教萧镜水重新做人！ 萧镜水看着君月澄气鼓鼓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小九儿，静心！” 倒是只有良心的小狐狸，知道关心她。 被关心的感觉有些难得，更难得的是小狐狸被她欺负了之后还如此关心她。 君月澄：“……” 说实话我原本心很静的，但是在你身边静不了。 其实君月澄挺不理解的，萧镜水长了一张人畜无害的脸，怎么性格如此恶劣。 都说相由心生，但是这句话用在萧镜水身上似乎不太合适的样子。 君月澄不知道的是，萧镜水平日里也是极人畜无害的。 最近大约是憋久了有些活泼过头，亦或者是觉得与君月澄不过是萍水相逢很快就桥归桥路归路，故而没有太过掩饰自己的性情。 所以君月澄是为数不多能见到萧镜水较真实一面的人，啊不对，是妖，也不知，这是幸运还是不幸。 萧镜水与君月澄拌嘴的这一会儿，台上已经上了第一件拍卖品，一块拳头大小闪烁着幽蓝色光芒的星陨铁，也算得上是难得。 星陨铁很快从一开始的七百万灵石叫到五千万灵石。 星陨铁是炼器所需，萧镜水与君月澄都用不上，故而没有叫价。 萧镜水看着下面不断加价的修士，不由挑眉： “星陨铁，天地楼这手笔倒是不小。” 星陨铁算不上十足珍贵，但是也算是罕见。 何况，这还只是第一件拍卖品。 “天地楼一向如此。”天地楼一向走高端路线，这里绝不会出现什么次品。 管中窥豹，可见一斑，天地楼底蕴果然丰厚。 话音落，这块星陨铁以七千六百万灵石的高价被一楼一中年模样的修士拍走。 云姬听到这个成交价，脸上的笑容真了几分，笑着说了几句，就又吩咐侍者取第二件拍卖品。 此刻萧镜水想的更多的是，啊，天地楼好有钱。 忽然间觉得自己芥子空间里的那张无限额黑卡不香了，那些堆积如山的天材地宝也不香了。 这种感觉大概是…… 富有农场主遇到连锁商场董事长之后觉得自己好穷。 第一次觉得自己有点穷的萧镜水心情略有些不美丽。 萧镜水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看来，是时候多为自己谋求一些报酬了。 毕竟，她现在可是孤身涉险，多收些报酬也是应该的。 第57章 鲛绡【给池鱼悦故渊打赏加更】 与此同时，扶云和远在冥界的冥王背后发寒，齐齐打了个喷嚏。 两个大佬级人物齐齐茫然，这种修为了难道还会风寒吗？似乎不太可能的样子。 所以，是有谁在惦记他们吗？ 君月澄可不知道萧镜水思维发散了些什么，见萧镜水沉默不语，并且脸色有些不好，还以为萧镜水从中推出了天地楼恐怖的实力，开始忌惮和估量了。 于是君月澄此刻颇为欣慰。 一人一狐想法天南地北地跑着，此刻的氛围居然诡异地和谐。 不得不说，误会就是如此美妙。 在如此美妙的误会下，萧镜水与君月澄风平浪静地等待拍卖会过了大半。 第六件拍卖品的时候，萧镜水终于来了精神，身子微微坐直了些，看着台上托盘内闪烁着幽蓝色光泽的物什。 那是一匹鲛绡。 还是一匹质量很高的鲛绡。 君月澄注意到萧镜水的变化，不由问：“你不是说不缺什么吗？” 萧镜水理所当然：“不缺什么不代表不可以买东西啊。” 君月澄无语：“这倒是不错。话说，你喜欢鲛绡？” 跟萧镜水相处的这一个月里，萧镜水穿的法衣似乎都是鲛绡的。 萧镜水摇头：“不过是合适罢了。” 鲛绡是目前最适合她的法衣材料，所以她会下意识地多买些鲛绡。 鲛绡从天尽海的鲛人手中流出的并不多，而且质量也参差不齐，如今遇到了好的，萧镜水自然乐意买下。 萧镜水不欲多说，君月澄也识趣不再多问。 此时台上的云姬又挂上了妩媚动人的笑，已经派出去了五件拍卖品，拍卖会的气氛已经被完全带动起来了。 云姬看着情绪激动的人群，颇为满意，一举一动更是用了十二万分的用心。 “这是第六件拍卖品，想必各位也看出来了，这是一匹鲛绡，一匹极品鲛绡，还是只比圣品鲛绡稍稍次了一点点的那种——” 说着，云姬将托盘微微抬起，让里面的鲛绡更好地展现在众人面前： “鲛绡大家都不陌生，水火不侵，防御性也极佳，是制作法衣的绝佳材料。我手中的这匹接近圣品的极品鲛绡具有水属性，更是具有滋养法身的功效哦~漂亮的宝蓝色，男女皆宜哦~” 云姬俏皮地眨眨眼，却不急着报价，只是慢慢展示着托盘中的鲛绡。 不少修士目光灼灼地盯着云姬手中的托盘，双眼冒光。 这可真是件好宝贝啊！ 女修士目光更灼热些，已经有些急性子忍不住开口了： “云姬小姐，这鲛绡起拍价到底多少啊？” 开口的是二楼一位女修士，能跻身二楼的，自然是很有家底的。 云姬闻言“咯咯”笑，冲那女修士所在雅间妩媚一笑： “既然这位美丽的小姐问了，我也不好瞒着，五千万灵石起步，每次追加不得少于五十万。” 云姬说着颇为惆怅地摸了摸托盘上的鲛绡：“唉，若不是这鲛绡太贵，我倒是想自己买下，奈何家底儿不够啊！也不知，今晚这鲛绡花落谁家呢。” 第58章 败家的萧镜水 女修士被云姬的媚眼电到了，一时间大脑竟短路了，她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 “若是我拍下这鲛绡，送云姬小姐一半也无何不可！” 话一出口那女修士就后悔不迭，这鲛绡何其珍贵，她怎么能送出去呢？ 她怕不是脑子进水了吧？ 云姬闻言笑得花枝乱颤，手里托盘险些掉了，却也好好地放回了台子上。 “这位小姐可真是会跟云姬开玩笑，您是天地楼的贵客，我若是敢贪墨您的东西，我们楼主估计要扒了我这一身狐狸皮呢！” 那女修士闻言松了口气，这就好这就好。 她颇为不自在道：“那就只好如此了，我也不好让云姬小姐受罚呢。” 云姬依旧笑，却不再与那女修士多说什么，而是将注意力更多地放回拍卖上。 云姬媚眼如丝，带着钩子的小眼神虚虚略过每一位修士：“既然如此，那就开始吧！还有刚刚那位小姐，云姬看好你哦~” 话音落，加价声此起彼伏，很快从一开始的五千万飚到八千万，并且还在上升。 哦对，目前叫价最高的就是那位女修士。 接下来叫价的已经寥寥了，主要是二楼的五位在加价。 萧镜水看差不多了，终于开口叫价了。 “九千万。” 轻飘飘的语气，仿佛是在说九十万而不是九千万。 云姬目光闪了闪，不由看向萧镜水雅间所在位置，难得没有露出妩媚又勾人的笑，罕见的多了几分理智的审视，以及，恭敬。 她先前的确不知道楼主专门交代的客人是谁，因为萧镜水之前从未出现在天地楼。但是云姬知道其他人是谁，并记得他们的声音。 所以，三楼一道陌生又年轻的声音响起，云姬就知道，这就是他们楼主千方百计想要见到的人。 云姬的异常很短暂，短暂到在场的人没有发现。 很快云姬就又挂上了妩媚的笑： “九千万一次，还有人加价吗？” 气氛顿时凝滞了一下，二楼的五人中有两个谨慎的犹豫了一下，不再加价，直接退出了角逐。 第三楼的贵客，还是卖他个好吧。 毕竟鲛绡虽然难得，也算是珍贵，但也没有这东西也不是不可以。何况价格已经炒那么高了，再加价也不划算。 所以最后剩下三个与萧镜水竞争，其中就包括之前那位女修士。 一修士道：“九千零五十万。” 另一修士也跟：“九千一百万。” 女修士压了咬牙跟上了：“九千二百万。” 虽然已经超出预期了，但是这匹鲛绡她不想放弃。 第三楼的客人虽然尊贵，但是不一定有她有钱。毕竟她可是西洲纪家的人！她爹爹是纪家家主！ 结果不一定比她有钱的萧镜水直接轻飘飘打破了她的幻想： “一亿。” 依旧是风轻云淡的语气，让人恨得牙痒痒。 女修士表情一阵扭曲，最后还是放弃了。 这个价格太高了，她没办法再跟上去。 第十件拍卖品才是压轴品，她前期不适合花太多灵石。 她愤愤看了一眼萧镜水雅间所在的方向，心道让你早期花那么多灵石，小心一回儿没钱拍压轴品！ 第59章 萧镜水日常不做人 另外两位跟拍的修士也一阵窒息，心道不愧是三楼的贵客，竟能如此豪气。 掂量了一下自己的钱包，也只能遗憾放弃了。 所以最终，这匹鲛绡被萧镜水以一亿灵石的高价拍下。 雅间里，君月澄颇为无语地看了一眼萧镜水：“你这也太败家了吧？” 这匹鲛绡虽然好，但是萧镜水的这个价无疑是虚高了。 虽然君月澄也家底丰厚，但是他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 所以君月澄对萧镜水的做法有些不赞同。 萧镜水把玩着一缕垂下来的头发，无所谓道：“我又不缺钱，灵石放在卡里也没有用，还不如拿这些无用的东西来换些我用得到的东西。” 君月澄：“……” 灵石居然在萧镜水这里居然是无用的东西吗？但好像又无法反驳的样子。 毕竟单是萧镜水用在他身上的丹药的价值就不是这一匹鲛绡可比的。 他虽然给了萧镜水那一块玉佩，但是那玉佩对萧镜水而言算是鸡肋的。 所以萧镜水好像真的不在乎钱不钱的问题。 萧镜水见君月澄一阵无言，眼底又浸染了三分笑意：“万事随心就好，不要被这些俗物所困。” 说着，萧镜水颇为自恋道：“这种境界寻常人难以达到，不过小九儿天资出众，日后会懂的。” 君月澄：“……哦。” 你想夸自己就夸自己吧，没必要再安慰我一句。因为你这样让我觉得，你在内涵我。 跟萧镜水交流久了会失去谈话的欲望，君月澄现在就很不想搭理她。 萧镜水却还是兴致勃勃地打量着台上摆出的第七件拍卖品，扭头问君月澄： “小九儿，这次是月魂花，你不要吗？” 月魂花有助于药性温和，能够温养神识。台上那株月魂花通体莹白，仿佛有月华流动，这分阴是一株至少千年药龄的月魂花了。 君月澄摇头：“不必。” 他神识已足够强大，不需要这些锦上添花的东西。更何况他要是买东西的话总不能让萧镜水付钱，万一不小心暴露身份就不好了。 萧镜水颇为遗憾：“那好吧。其实我觉得这东西买下也是好的。好东西嘛，自然是不嫌多的。不过小九儿不愿意，那就算了。” 君月澄嘴角微微抽搐：“既然是好东西，那你为何不要？莫不是没灵石了？” 君月澄反问的时候不忘反将一军。 萧镜水语调颇为惆怅，嘴角却勾起一个让人手痒的弧度：“这东西我不缺啊。至于灵石……小九儿，我估计这辈子缺什么都不会缺灵石，所以让你失望了。” 偌大的镜花水月俱是奇花异草，月魂花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至少有一小片的。 君月澄：“……”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试问天下有多少人能说出这句话？ 而且就算能，谁会这么大大咧咧地说给一个连真名都不知道的人？ 反正他是不会。 君月澄忽然想知道，若是以后萧镜水在鸿初书院也这样，会不会被打死？ 毕竟鸿初书院的，可也都是天之骄子。 日常不做人的萧镜水知道君月澄一定在腹诽她，但是这不妨碍她继续日常不做人。 毕竟生活多无趣，总得给自己找些乐子不是？ 第60章 妖帝炸毛了【给跟风远走打赏加更】 每天看小狐狸变来变去的生动表情就挺好的。 唉，不过小狐狸应该很快就要走了。虽然君月澄没说，但萧镜水对此心知肚阴。 毕竟君月澄不是一般的小妖，而是修为高深的九尾狐大妖，在妖界的地位必然举足轻重。 这样的妖，又岂会在她身边长留？ 萧镜水略有些惆怅，小九儿走了，她就没有毛茸茸的小动物可以撸了。 不过很快，萧镜水这一缕清浅的惆怅就消失了，要及时行乐不是？ 于是萧镜水伸出罪恶的爪子，在君月澄头上撸了一把。 忽然间被撸毛的君月澄神情一滞，然后避如蛇蝎地躲到一旁。 “你可不可以别摸我！” 他堂堂妖帝不要面子啊！ 萧镜水遗憾收手，目光幽怨：“小九儿小气。” 君月澄毫不客气回怼：“自然是不及花月公子大方，一亿灵石都能眼睛一眨不眨地花出去。” 萧镜水摸了摸下巴：“小九儿这是在说我败家吗？” 君月澄：“你难道不败家吗？” 萧镜水合上异水扇，轻轻敲了敲桌子，戏谑道：“反正我败家败的也不是你的家，小九儿那么关心做什么？” 君月澄仿佛被烫到了，厉声反驳：“想多了，爱怎么败家怎么败家，鬼才关心你！” 萧镜水幽幽道：“既然不是关心我，那小九儿刚刚就是在祸水东引喽，毕竟我们刚刚在讨论的问题是小九儿。” 君月澄：“……” 君月澄气得不想搭理萧镜水。 他真的是从未遇到过如此能言善辩强词夺理还厚颜无耻之人！颠倒黑白倒打一耙的事做的如此娴熟和理直气壮！ 君月澄哪怕是刚做妖帝与妖界那些家族的老东西扯皮时也没有那么心累过！ 真的是，这次从天地楼出去之后他一定要第一时间离开萧镜水！ 跟这厮在一起时间久了真的会被气死！ 此时君月澄已经在爆炸的边缘了，萧镜水依旧不怕死地火上浇油：“小九儿，做妖要大方，不能斤斤计较小气吧啦的。” 君月澄怒极反笑：“你说的大方就是放下尊严让你像对待宠物一样顺毛？” 君月澄气的也是这一点，就算萧镜水不知道他是妖帝，但是萧镜水是知道他是九尾狐的，多智近妖的萧镜水也肯定对他的修为有所猜测。 上古大妖九尾狐，大乘期的妖修，萧镜水这般所作所为，实在是有些过于轻慢了！ 也就是君月澄无法暴露身份，也无意在修真界惹出祸端，否则，哪怕萧镜水于他算是有救命之恩，这个梁子也一定要结下！ 萧镜水一愣，慢慢敛了笑意，睫毛微微垂下，多了几分歉意和寂寥： “抱歉。” 萧镜水没有解释什么，说想与他亲近？这话连她自己也不信。 这件事或许本就是她的不对。 虽然萧镜水已经来到这个世界很多年了，但是对这个世界了解还不算深刻。 看君月澄如今的态度，她应当是无意间冒犯了什么。 她与君月澄本就是萍水相逢，若是相处得好就皆大欢喜，相处不好也很快就大路朝天各走一方了，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第61章 赔礼，并蒂九转净魂莲 不过道歉还是必不可少的，萧镜水认错态度良好。 萧镜水如此干脆利落的认错倒是让君月澄有些不知所了。 若是萧镜水死不承认继续狡辩，君月澄倒是可以应对自如，但是萧镜水如此干脆利落的认错道歉，他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不追究吧，想想还是好气；追究吧，人家都道歉了，若是不原谅岂不是显得太小气了？ 萧镜水却不管君月澄如何，从芥子空间里取出一方寒玉盒： “这些时日多有冒犯，盒中之物就算是我给你的赔礼了。” 君月澄张了张嘴，想说不必，然而嘴仿佛被粘上了，说不出话来。 君月澄看着一脸平静且认真的萧镜水，就知道她是认真且不容置疑的。 不知怎的，君月澄感到有些难受。 其实……君月澄已经后悔了…… 虽然君月澄不知道萧镜水是出于什么心理对他态度偶尔会有些恶劣，但是他知道，萧镜水并没有轻视他的意思。 毕竟，虽然萧镜水身上笼着一层神秘的面纱，但是萧镜水毕竟是修太上忘情道的人，故而不可能真的对谁带有恶意。 萧镜水对他也算得上是极好，刚刚说出来那一番话，只是最近被萧镜水刺激多了一时间失了理智而已。 话一出口君月澄就后悔了的。 然而萧镜水不知君月澄心中如何想，或者说她不想去揣摩什么。 她但凡决定的事情，就无可更改。 萧镜水直接将寒玉盒推到君月澄面前，并当面打开。 寒玉盒中，一株并蒂莲模样的植物泛着幽微的青色光芒，更有清香在这一方空间之中蔓延。观之花瓣，整整九层，正是极其罕见的九转净魂莲。 若非雅间里早就被萧镜水落下了结界，只怕这株九转净魂莲早就将整个拍卖会的注意力吸引来了。 此物之珍贵，丝毫不亚于天地楼往年拍卖会上的压轴品。 九转净魂莲，可以净化神魂，减轻甚至消除心魔。有一朵九转净魂莲，渡劫成功概率至少增加到六成，更有甚者，甚至是八成。而且修为越高，作用越大。 九转净魂莲可以说是各界修士趋之若鹜的存在了。 更别说，这还是一朵品相药性都极佳的并蒂九转净魂莲。 它的价值，已经不是世俗财物可以估量得了。 君月澄下意识地拒绝：“不必，本来也不是什么……” 萧镜水态度却是不容置疑：“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赔礼罢了，放心收下就是。”九转净魂莲或许珍贵异常，但是之于萧镜水而言，它不过是一件有价值的收藏品罢了。 大事…… 君月澄没说完的话被萧镜水看似温和实则不容抗拒地打断，剩下的两个字就这么被掐灭在喉咙里。 君月澄不禁苦笑，这朵并蒂九转净魂莲实在是太过珍贵了，他若是接下，岂不是要欠萧镜水天大的人情？ 他原本是想，跟萧镜水将因果断清楚的。 但是这般…… 君月澄退了一步：“你若是真想送我什么赔礼，随便换一件别的什么就好了。” 第62章 风萧萧兮，镜花水月 一旦收下这株并蒂九转净魂莲，人情欠不欠不好说，但情分，却是真的要与萧镜水一刀两断了。 不知为何，君月澄不想跟萧镜水彻彻底底地断干净。 萧镜水淡淡道：“放心，一件赔礼而已，又不是别的什么东西。我既然送得出，你就能收得下。” 萧镜水很久之前就有意送君月澄这株并蒂九转净魂莲，但是碍于她本身就在他身上耗费了不少丹药，若是再送这朵并蒂九转净魂莲，他们之间的因果可就真的不好清算了。 但是萧镜水一直没有放弃祛除君月澄的一身戾气，如今借此机会将这朵并蒂九转净魂莲送出去正好。 至于情分？萧镜水不认为自己要跟谁有情分。情分代表着羁绊，而她，不适合有羁绊。 萧镜水又将寒玉盒合上，往君月澄面前推了推。 态度不容置疑，更不容拒绝。 君月澄苦笑，他知道，这已经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看得出来，萧镜水虽然往日算得上温和，但是骨子里，是比谁都执拗的。 君月澄只得将寒玉盒手下。 冰冰凉凉的寒玉盒到了他手里，竟意外地烫手。 君月澄有些恍惚，他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毕竟…… 毕竟以萧镜水的性格，这种口角大概笑笑就过去了，孰料…… 君月澄苦笑，果然，他从未看透过萧镜水。 萧镜水一开始就是想与他将情分断干净的。 刚刚的一切，不过是水到渠成罢了。 接下来雅间里的气氛就冷了下来，萧镜水与君月澄各坐一边，彼此沉默着，也不再说话。 萧镜水茶水一杯接一杯，脸上淡得看不出一丝表情，整个人却仿佛蒙了层寒雾。 这是第一次的，萧镜水身上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距离感显现了出来。 她不再挂着惯常温润的笑，也不再温声细语地说些什么，更是没了往日肆意玩笑的鲜活。 整个人静静坐着，饮茶的动作行云流水，说不出的优雅流畅，却笼上了一层孤寂。 萧镜水依旧关注着拍卖台，然而眼底流动的情绪消失了，只余理智。 她冷漠地打量着，没有恶意，却也没有温度，让人觉得冷。 君月澄只觉得，萧镜水仿佛与整个世界之间有了一层看不见的屏障。 她将自己从世界中剥离了出来，遗世独立，远离红尘，高高在上，孤寒无岸。 他与萧镜水的距离不过一丈，却比隔了一个世界还要远。 萧镜水。 君月澄第一次认真咀嚼这个名字，心中升起一丝凄然。 萧镜水。 风萧萧兮，镜花水月。 风萧萧兮，寂寥盈身，人生孤寒无依； 镜花水月，万物虚无，诸事不盈于心。 这才是萧镜水名字的本意。 只是，这到底是说这滚滚红尘中摸滚打爬的众生，还是说在这万丈红尘中独自前行的你自己？ 萧镜水啊萧镜水，你究竟是修太上忘情道，还是虚无道？ 你又到底经历了什么，才这般冷心冷情，将自己完完全全地包裹起来，拒绝每一丝可能动摇你的意外？ 第63章 压轴品 看着比神龛里的神像还要平静冷漠的萧镜水，君月澄第一次觉得，她的身形有些单薄。 * 拍卖会依旧进行着，第七件第八件乃至第九件都依次拍了出去，终于到了第十件。 也就是萧镜水一直所等待的压轴品。 拍卖台上，第十件拍卖品已经被侍者抬了上去，却是盖了一层厚厚的绣着隔绝阵法的幕布。 只看得出来，幕布下方是个巨大的四四方方的箱子，隐隐能听到一丝水声。 这么件拍卖品一上来就夺去了众人的视线，修士们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说实话，这是天地楼拍卖会上第一次出现这么体型巨大的拍卖品。 萧镜水放下茶杯，微微拧眉。 水声？ 莫非，是活物？ 云姬此时已经变得格外认真，甚至堪称严肃： “各位贵客，接下来就是诸位期待已久的压轴品了，在正式拍卖之前，我有一些事情不得不告诉大家。” 话音落，拍卖台四周已经站满了天地楼的守卫。 众人顿时一惊，整个天地楼顿时寂静无声。 所有人都无比清晰地认识到一个问题，那就是，这次的压轴品绝不简单！ 不少修士都激动起来，不平凡的拍卖品啊，那就不仅仅是珍贵不珍贵的问题了，那可是可遇不可求的机缘！ 众人屏息静气，等着云姬接着说下去。 云姬继续道：“这次的压轴品是特殊压轴品，依旧是价高者得，但是交易最终成功与否，却不一定。希望诸位贵客做好心理准备。” 众修士心沉了沉，这种特殊拍卖品，估计很难能到手了。 因为这不仅是财力问题，也是气运问题。 单拼财力，二楼三楼宾客自然不惧；单拼气运，一楼宾客也有机会。 但若是两者都要，那就是极其艰难了。 云姬扫了一眼神态各异的修士，依旧面不改色地补充：“另外，这是我天地楼拍卖会上第一次拍卖活物，也是最后一次。” “什么？！” 惊呼声此起彼伏，几乎每个修士都变了脸色，他们几乎不甘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不可能吧？ 所有人心中都浮现了这个想法。 连君月澄也忍不住面露异色：“这怎么可能？” 天地楼从不拍卖活物，更准确点儿来说是不交易活物，尤其是有灵智的活物。 天地楼古里古怪的地方多了去了，却也时不时会有变动，唯有不易活物这一点从未变过。 今日天地楼到底是怎么了？ 真的是为了萧镜水做出如此大的改变吗？ 若真是如此，天地楼又想让萧镜水做什么？ 君月澄看向萧镜水，一双眸子里染上一丝不自觉的担忧。 “你……万事小心些吧。天地楼，真的很不对劲。” 虽然君月澄此刻与萧镜水之间算是有了隔阂，但是君月澄还是忍不住为萧镜水担忧。 萧镜水摩挲着异水扇：“无碍，天地楼不会蠢到对我出手。比起这些莫须有的，我更好奇，那幕布下到底是什么。” 萧镜水看着台上被幕布严严实实遮住的物什，看似平静的眸子里早已暗流涌动。 第64章 鲛人！ 君月澄：“……” 特么之前说要未雨绸缪的是谁？这会子又要活在当下了？ 君月澄虽然有些无语，却是知道，萧镜水依旧有了计较，便也不再与她说什么，视线又回到了拍卖台上。 他也好奇，幕布之下到底是什么。 毕竟，这可是天地楼拍卖史甚至是交易史上第一次活物交易。 云姬微微抬了抬手，示意众人安静。 窃窃私语声顿时安静了下来，拍卖场内变得落针可闻。 云姬见众人安静下来，才继续道： “既然如此，我们将展出第十件拍卖品——” 云姬站到一旁，然后抓住幕布一角，迅速扯开： “鲛人！” 只见幕布下是一个巨大的水晶箱子，水晶箱子里盛满了水，里面那人身鱼尾的生物的鳞片折射着幽幽蓝光的生物，赫然是及其珍贵罕见的鲛人！ 那鲛人约莫是个雌性，容颜瑰丽，海藻般卷曲的深蓝色长发披散着，湛蓝如海的眸子盛满了怒火，却是更加动人心魄。 鲛人拿仇恨的目光瞪视着水晶箱子外的云姬，以及目所能及的一楼修士们，眼神似是锋利的刀子。 然而可惜，她被关在水晶箱子里，脖子上被套上了封印灵力的锁灵环，如同砧板上的鱼，此刻再怎么愤恨，也只能徒劳地拍打着箱子。 在场的人眼中瞬间迸发出灼热的光。 这可是鲛人！鲛人可是全身是宝！尤其是鲛丹！ 不管是养一条鲛人还是杀一条鲛人，都能得到无数的好处！ 云姬的下一句话让众人的目光更加灼热。 “这条鲛人可不是一般的鲛人，更是天尽海的鲛人皇族！”说着，云姬侧开身体，指了指鲛人深蓝的发和湛蓝的眸，如海一般的蓝，正是鲛人皇族的象征。 鲛人皇族！ 在场人的目光恨不得黏在那鲛人身上，眼底流露出露骨的贪婪和渴望。 鲛人更愤怒了，拍打力度更大，鱼尾也不断在水晶箱子里不断搅起波纹。 但是水晶箱子刻着繁复的防御阵法，除了能在水晶箱子里掀起一些水花之外，鲛人的愤怒也只能是徒劳。 鲛人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原本溢满愤恨的眸子染上了恐惧，拍打的幅度也小了些，湛蓝的眸子染上一缕水雾。 一滴泪落下，在清澈的水中化为了珍珠。 鲛人泪！ 众人眼中贪婪更甚。 云姬察觉得到四面八方的目光，眼底闪过一丝厌恶。 她厌恶这种目光，这让她感到恶心。 如果她没有受天地楼的庇护，她的下场估计也不会比这个鲛人好到哪里去吧。 但是这种情绪不能外露，更不能让这种情绪让别人察觉到，所以云姬很快就将眼底那一缕微乎其微的情绪收敛，再度言笑晏晏。 萧镜水在幕布拉下的那一瞬就狠狠皱眉。 这种做法……真是令人发指。 萧镜水从本质上厌恶这种做法。 在萧镜水眼中，人族，妖族，鬼族，神族，甚至是开了灵智的兽，在本质上就是一样的。 此刻鲛人放在拍卖台上，在萧镜水看来与将人放在拍卖台上拍卖是无异的。 第65章 竞拍 萧镜水虽然算得上生性凉薄，但是对某些原则性的东西，却是比谁都要坚持。 比如，对生命、自由以及尊严的珍视和尊重。 萧镜水原以为，拍卖的会是某种灵兽。 孰料…… 萧镜水抿唇，几乎将排斥写在了脸上。 君月澄见萧镜水脸色不好，问：“你如何想？” 萧镜水冷哼：“还能怎样，自然是拍下。” 闹到她眼前的人口买卖她会不管吗？ 绝不可能！ 萧镜水现在对天地楼好感度急剧下降。 君月澄叹了口气：“天地楼以往是不交易活物的，哪怕是灵兽也不曾，更别说是鲛人了。” 言外之意就是，或许是因为萧镜水的缘故，天地楼才如此反常。 君月澄看着脸色不太好的萧镜水，总觉得萧镜水似乎知道些什么。 萧镜水也确乎知道，只是因为知道，所以心情更加不好。 萧镜水冷冷道：“天地楼自然是别有所求。” 多的，却不肯再说什么。 下面拍卖已经开始了。 云姬笑：“最后一件拍卖品，鲛人！起拍价九千万灵石，每次加价不少于一百万灵石！” “一亿！” “一亿五千万！” “一亿八千万！” “两亿！” “……” 价格以一个可怕的速度飞涨，很快就到了五亿大关，并且依旧在上升。 “十亿。” 萧镜水终于开口了，一开口就是一个极其恐怖的高价。 云淡风轻的语气，让人恨得牙痒痒。 整个拍卖场气氛一滞，不少人暗恼，这人怎么好生可恶，一下子将价格拔高那么多！ 三楼这人到底是谁？竟如此败家？ 不少人心里打退堂鼓，又想了想这是件特殊拍卖品，就算是赢得拍卖最后也不一定能真正到手。 一部分人权衡利弊之后，选择了默默退出。 “十一亿！” 先前跟萧镜水争鲛绡的那位女修士咬了咬牙，跟了上去。 这可是鲛人皇族！ 要是她将这条鲛人带回去，家族一定会更加重视她！说不准能让她的待遇超过那个讨厌的堂哥！ “二十亿。” 萧镜水眼皮子都不眨一眨地将价钱直接翻了一倍。 为数不多还在观望的人也不犹豫了，选择退出。 女修士被气到吐血，这人怎么这么讨厌？知不知道该怎么加价啊？ “二十一亿。”女修士咬牙切齿，“在下连雾洲纪家纪凝霜，还望阁下给个薄面！” 不得已，纪凝霜将家族抬了出来。 连雾洲虽位于凡界，但是与妖界和修真界都关系匪浅，商业繁荣。作为连雾洲第一世家，纪家商行遍布凡界与修真界，几乎可以说是世上最有钱的家族了。 而纪家也有不少高阶修士坐镇，所以纪家人也极少有人愿意得罪。 三楼的贵客又如何？纪家，可是一整个家族！ 纪凝霜想要用纪家来威慑萧镜水，可惜她从一开始就打错算盘了。 萧镜水一无所有的时候就敢与身为一界之主的冥王叫板，更何况是如今。 萧镜水连一丝停顿都没有，再度翻了一倍不止：“五十亿。” 听到萧镜水平静的没有一丝涟漪的声音，纪凝霜几乎想要吐血，这人简直是把她的脸放到地上踩啊！ 第66章 拍下 还有这么高的价，让她怎么跟？ 真是流年不利，好不容易遇到鲛人皇族，却碰上这么个煞星！ 纪凝霜心中无比恶毒地想，希望这人达不到天地楼特殊拍卖的要求。 这样，这鲛人谁都得不到！ 然而纪凝霜注定不能如愿了。 萧镜水一句“五十亿”落下，全场寂静无声。 在场人无不腹诽，到底是谁这么败家？ 听声音还很年轻，却已是三楼的贵客，莫不是哪个老怪的弟子？ 真够狂傲的，连纪家的面子都不给。 不过绝大多数人也清楚，纪凝霜只是纪家家主之女，却不是继承人，她并不能代表纪家。 而此时能坐在三楼的贵宾，起码能与纪家家主平起平坐。 不给纪凝霜面子，也无可厚非。 云姬见不再有人加价，忙笑道： “五十亿一次，还有人加价吗？” 寂静无声。 云姬加快了语速：“五十亿二次，五十亿三次，成交！恭喜三零三号贵宾拍得鲛人！” 三零三，正是萧镜水所在的雅间号。 现场一片哗然。 也就是说，这条鲛人，真的交易成功了！ 众人再度窃窃私语，这次特殊拍卖的评判标准到底是什么？ 然而天地楼不会给他们解释，他们只能将疑惑吞进肚子里。 云姬挥手示意侍卫将装着鲛人的水晶箱子抬下去，对众人笑：“此次拍卖会圆满结束，请诸位稍等片刻，我们很快就会将诸位贵客拍下的物品送过去。” 语毕，云姬也转身离开了拍卖台。 片刻后，云姬亲自端着放着鲛绡的托盘，身后跟着四个抬着重新蒙上幕布的水晶箱子的侍卫，敲响了萧镜水所在雅间的门。 说实话，云姬对这位出手阔绰的贵客有些好奇，当然，更多的是好奇他们楼主要见的人是什么样。 萧镜水手一挥，开了结界。 “进。” 云姬闻言推开门，就见到坐在桌边支颐浅笑的萧镜水。 萧镜水早在拍卖会结束时就收敛了所有不满的情绪，换上了一副无懈可击的笑面。 见人来，略慵懒地抬首，对云姬缱绻一笑。 云姬见萧镜水就痴了一瞬，一身红衣的少年并不张扬，反而带着温柔缱绻的岁月静好。 一直听闻仙道四公子容貌皆是不俗，没想到不俗到这种地步。 花月公子萧镜水，看起来当真是一个极其温和的人呢。 那一笑，更是险些勾了云姬的魂。 然而还不待云姬沉溺在萧镜水的缱绻一笑里，就听得耳边传来一声冷哼。 是君月澄。 君月澄此刻十分不满，来送东西就送东西，盯着萧镜水犯什么花痴？这就是天地楼的素质？！ 还有萧镜水，你一个太上忘情道装什么风流多情？招惹了桃花你消受得了吗？！ 君月澄十分不满，看向云姬的目光更加不善了。 云姬顿时有一种如坠冰窟之感，略僵硬地转移了一下视线，就看到萧镜水对面的一只银白色狐狸。 视线触及到君月澄一双蓝幽幽的眸子，云姬就有一种被可怕的上古凶兽盯上的感觉。 事实上也确乎如此。 第67章 楼主之邀 哪怕君月澄有刻意收敛，但是云姬同样具有狐族血脉，能感受得到他身上更高等级的压迫之感。 这必然是一个血脉及其尊贵的狐族！ 只是这种妖族不是应该在妖界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云姬心中惊疑不定，原本巧言善辩的她此时变得无比笨嘴拙舌，不知道该开口说些什么。 最后还是萧镜水化解了这诡异的氛围。 “劳烦云姬小姐亲自送过来，端了这么久，想必累了吧？不妨先将手中的托盘放下。” 萧镜水不动声色地看了君月澄一眼，这厮到底是怎么了？ 为什么要难为云姬？ 君月澄自然是注意到了萧镜水的视线，顿时一僵，将脸扭开。 云姬觉得笼罩在自己身上的那层威压消失了，心底松了口气，语言能力也随之回来。 云姬满脸堆笑：“没想到萧公子竟如此体贴呢。那小女子却之不恭啦！” 云姬从善如流地将手中盛有鲛绡的托盘放到萧镜水身边的桌子上，同时示意四人将水晶箱子放下，然后恭敬地站在一边。 君月澄面色不善地看了云姬一眼，没事笑那么勾人做什么？不知道萧镜水修太上忘情道吗？不管他那张皮表现得多温和他都不可能对你有太多好感的！ 云姬顿时感到背后一凉，稍稍移开视线，就见君月澄面色不善地看着她。 云姬打了个寒噤，这大佬怎么了？看不惯她吗？她似乎没有得罪这大佬吧？ 绞尽脑汁也不知道自己何时得罪过君月澄的云姬默默降低存在感，暗暗祈祷这个大佬把自己给忘了。 虽然她有天地楼保护，不怕被报复，但是被拥有更高级血脉的狐族用威压震慑真的很难受啊！ 萧镜水浅笑，却不接云姬奉承的话，也似乎没有发现君月澄与云姬之间的古怪，只是自芥子空间里取出一张篆刻着玄妙符文的黑色晶卡递给云姬。 “我已经暂时开通了权限，云姬小姐直接扣除此次拍卖所需费用即可。” 这是一张无限额黑卡，里面的灵石数不知凡几，五十一亿或许对别人来说是个一生都无法企及的财富，但是对萧镜水来说，真的只是个数字而已。 五十一亿，与五十一，其实在她看来并无多大区别。 云姬却笑着将黑卡推了回去：“萧公子不必着急，此时大可在见了楼主之后再说。” 萧镜水不再坚持，眼底一抹暗色一闪而过。 果然是天地楼楼主。 虽然之前已经猜到，但是与真正得到确切消息是不一样的。 “不知楼主阁下打算何时见在下呢？” 云姬：“自然是要看萧公子，楼主说，随时恭候。” 萧镜水眼底多了一丝玩味，脸上依旧笑容不减： “虽说如此，但在下应该不让楼主阁下多等才是。” 云姬闻言松了口气，萧镜水没有拒绝就好。 “不过——” 云姬才放下一半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云姬紧张地看着萧镜水，唯恐听到什么拒绝的话。 萧镜水也不吊云姬胃口，坦白道：“在下想要先验一验货，还请云姬小姐先出去等一等。” 第68章 放生？ 云姬提起的心又落了回去。 “自然可以。” 云姬笑容满面，这又不是大事。 只要萧镜水愿意去见他们楼主，等多久都是可以的。 萧镜水含笑：“那就请诸位先出去吧。” 云姬自然不再停留，十分干脆利落地将四名侍卫带了出去，并且很贴心地将门关上。 萧镜水见人离开，再度落下结界，走到了盖了幕布的水晶箱子前，直接伸手将幕布扯掉，然后对上了箱子里鲛人那怨恨的眼神。 注意到萧镜水黑纱下的那身红衣为鲛绡所做，鲛人目光更加不善。 萧镜水面不改色，直接一挥手，里里外外都雕刻着顶尖防御阵法的水晶箱子就这么化为齑粉。 水稀里哗啦流了一地，将雅间里厚厚的地毯弄湿了一大片。 雅间里，那鲛人和君月澄都呆住了。 他们谁都没有想到，萧镜水会直接打碎水晶箱子。 君月澄更多的，也在估量萧镜水的实力。 要知道，水晶箱子上的阵法防御性极佳，萧镜水却轻飘飘一掌就将其化为齑粉。 鲛人更多的是诧异，她没想到，这个拍下她的年轻公子竟直接打碎了禁锢她的水晶盒子。 要是没有这箱子，想带走她可不容易。 难道，这个看起来光风霁月的公子想要杀了她？ 也是，人类修士都是如此的无耻！ 思及此，鲛人湛蓝的眸子染上恐惧，她做出戒备的姿势，却悲哀地发现，自己的灵力被锁灵环给禁锢住了。 她此刻就像是砧板上的鱼，毫无反手之力。 下一刻，微暖的指尖抚上她的脖颈，鲛人下意识地闭上眼，眼尾留下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并很快化为珍珠，滚落到地上。 她以为，萧镜水要杀她。 然而耳边响起一丝细响，想象中的疼痛却没有传来。 鲛人试着睁开眼，就见萧镜水站在离她一步之遥的地方，手上拿着的，正是已经破碎了的锁灵环。 萧镜水刚才做了什么，显而易见。 鲛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手却是下意识地往脖子上摸去。 果然，脖子上只剩下一串珍珠项链。 鲛人眼底的怨恨被错愕所取代，她完全不敢相信，会有人愿意解下她身上的锁灵环。 要知道，鲛人的战斗力，可并不弱。 失去了桎梏，就不怕她跑了吗？ 虽然被送上拍卖台让她很愤怒，但是她知道这人为拍下她花了多少灵石。 整整五十亿！ 这可绝不是一个小数目！ 不过鲛人虽然知道萧镜水花了数目相当可观的一笔灵石，却不打算为她心疼。 鲛人迅速退开一步，企图从雅间的窗口跳下逃出去。 这个奇奇怪怪的家伙爱花多少灵石花多少灵石，反正她就是要逃走！ 她可是天尽海的公主，鲛人族未来的皇，这么可能成为修士手中的奴隶？！ 萧镜水静静看着鲛人的动作，也不阻拦，甚至微微侧开身子让鲛人的动作更加不受阻拦。 鲛人没有察觉到萧镜水的细微动作，君月澄却是注意到了。 君月澄见此不由嘴角一抽。 萧镜水还真是恶劣。 第69章 天下乌鸦一般黑【加更】 云姬等人出去后，萧镜水就再度落下了结界。 如今萧镜水没有将结界收起，这鲛人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逃出这间雅间的。 想想自己之前撞到萧镜水结界的情景，君月澄还是觉得头有点儿疼。 嘶，君月澄几乎能想到这条鲛人的下场了。 别的不说，疼是少不了的。 君月澄这个想法才落下，就听得“嘭”的一声巨响，正是那可怜的鲛人撞上结界的声音。 鲛人刚刚用的可是逃跑的速度，那种速度撞在结界上可是比君月澄那一次撞的还要疼。 更凄惨的是，巨大的弹力让鲛人跌坐在地上，再度发出一声巨响。 鲛人懵懂看着上方大开的窗户，整条鱼都摔傻了。 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出不去？ 在地上呆坐了半晌，鲛人才回过神来，目光再度转为愤恨，狠狠瞪向萧镜水。 她就说这人怎么这么好心帮她解开桎梏，原来是在这里等她呢！ 果然是天下乌鸦一般黑，这么个风光霁月的家伙也是一肚子墨水！ 鲛人恨恨出声：“你到底想怎样？” 鲛人的声音很美，哪怕是裹挟着无尽的愤怒。 不愧是凭借声音战斗的种族。 萧镜水十分平静：“不怎样。” 这鲛人是要放生的，但不是现在。 鲛人气结：“你到底想把我怎么样？！” 萧镜水依旧平静：“不怎么样。” 萧镜水无意从鲛人身上获得什么，无论是鲛绡、鲛人泪还是鲛丹。 鲛人觉得萧镜水这是在敷衍她，不由愤愤，然而目光触及萧镜水那十分平静的眸子，这个想法却不禁有了几分动摇。 那是怎样的一双眸子啊，平静如水，干净到能映照出世间的万事万物，丝毫没有其他人见到鲛人的那种狂热和贪婪。 仿佛在这双眸子的主人眼中，她与一块石头，一株草木无异。 这世间，似乎没有什么能在那一汪深潭里搅起分毫涟漪。 他说的或许是真的。 鲛人忍不住这般想，或许，这人真不会对她做什么。 只是，若真是如此，这人为何又要拍下她？ 鲛人不禁茫然了。 “小家伙，先跟我一段时间吧，过一段时间送你回家。” 见鲛人终于平静下来，萧镜水摸了摸鲛人的头发，对她说。 鲛人疑惑：“为什么？” 此刻不是不信，而是不解。 鲛人对善恶一向敏感，冷静下来之后，她能感觉得到，萧镜水对她没有恶意，也没有觊觎。 鲛人也因此更是困惑不解。 她不懂，为什么萧镜水愿意在一个素昧平生的鲛人身上花这么多灵石。 五十亿，那不是五十万或者是五百万，而是整整五十亿！ “不为什么，想做而已。” 萧镜水并不是一个多喜欢解释的人，尤其是在原因极其复杂的情况下。 鲛人：“……” 莫不是这人脑子有坑喜欢败家？ 这个想法才一生出就被鲛人拍飞。 眼前这人虽然奇奇怪怪，但是绝对跟蠢不沾边。 萧镜水有些突兀地问：“成年了吗？” 鲛人摇头。 她就是因为没成年才被那群混账抓住的！ 第70章 认清现实 萧镜水皱眉，没成年的话鲛人的鱼尾是不能化腿的，这会有很多不便。 毕竟，这里是陆地上，而不是水中。 萧镜水叹了口气：“先起来吧。” 萧镜水向鲛人伸出一只手，一直坐在地上不太好。 鲛人迟疑了一下，还是将手交给了萧镜水。 潜意识里，鲛人有些相信萧镜水了。 萧镜水拉起她，并将她扶到椅子上。 鲛人坐好后，萧镜水就立刻松开了手。 不知怎的，鲛人心中涌起一丝失落。她抿了抿唇，不再说话。 萧镜水倒是没有细究鲛人细微的情感变化，只当她还没有从被抓到被拍卖的黑暗经历中走出来，情绪还别扭着。 萧镜水此时可没有太多的闲工夫去关注她的内心世界，毕竟，天地楼楼主还在等着她呢。 虽然说是随时恭候，但是让人家等太久也不太好。 不过眼下还有一些小事情没有处理好。 萧镜水掌心涌出浓郁的水灵力，将鲛人团团包围住，滋养修复她近来受创的身体。 虽然木灵力具有更强大的生命力，但是水灵力对鲛人来说更加合适。 被温和却无比精纯的水灵力包围，鲛人惬意地眯了眯眼睛。 自从被抓之后，好久没有这么舒服过了。 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萧镜水，隔着一层蓝光，依稀能看到萧镜水沉静的容颜。 一双眸子依旧沉静如水，温和而包容，却又带着一丝疏离。 鲛人不禁好奇，这么一个人到底是怎么养出来的呢？ 她从未见过萧镜水这种人，阴阴很温和，却又仿佛凉薄入骨。 全身上下朦胧着一层看不透的薄雾，却又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萧镜水不知道鲛人在想什么，很快就收了手。 鲛人损伤并不严重，要治疗也很简单，甚至不需要用到丹药。 萧镜水看向君月澄：“随我去吗？” 天地楼楼主从未出现在人前过，小九儿必然也没有见过。 小九儿在妖界地位不低，对天地楼楼主多些了解对他还是有好处的。 这也是临别前，她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君月澄果然点头：“好。” 他的确对这位传说中的天地楼楼主很好奇。 同时，也是出于对萧镜水的担忧。 谁也不知道，神秘莫测的天地楼楼主要找萧镜水做什么。 虽然君月澄现在算是与萧镜水彻底划清界限了的，但是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的。 萧镜水看了看鲛人，对她说：“此处我设有结界，你不必想着逃走，何况外面可并不安全。” 这句话鲛人无法反驳，外面那群人看她的眼神她还是很清楚的，之前之所以想着逃跑可能是被关太久了脑子关坏了。 鲛人点头：“我不会了。” 不会再逃走了。 她现在已经清醒过来，并深刻意识到想要逃走的行为是多么的愚蠢。 她若是真的从这间雅间里逃出去，只怕连天地楼都走不出去。 萧镜水点头，看得出来，眼前这个小鲛人已经能看清现实了。 之前想要逃跑大概只是脑子一时间没有转过来弯。 这样倒是省了她很多麻烦。 第71章 水利万物而不争 毕竟萧镜水虽然不介意花费时间精力和财富就救一条鲛人，但是她不太喜欢麻烦，更不喜欢自找麻烦。 若是这条鲛人傻傻分不清事实，她或许会考虑放弃救她。 毕竟，喜欢自取灭亡的人，她救不了，或者说，她懒得去拯救。 所以说，这鲛人能认清事实更好。 萧镜水对君月澄说：“跟上吧。” 说罢就打开门走了出去，也不再回头看君月澄。她知道，君月澄会跟上去的。 君月澄心中却涌出一丝失落。 若是之前，萧镜水会抱起他，也会亲昵地唤他“小九儿”。 然而现在，却是再也不会了。 萧镜水与他，只能是陌路人了。 君月澄有些委屈，明明，他们可以成为朋友的啊。为何，萧镜水一定要与他划清关系呢？ 回头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的鲛人，君月澄心中委屈更甚。 他原以为，萧镜水救他，是因为他是特殊的，现在看来，却好像并非如此。 萧镜水虽然性格诡谲难测，但是却对谁都好。 水利万物而不争。 萧镜水就是如水一般的人。 在萧镜水眼中，自己与被救下的那鲛人是一样的。 是他自作多情了。 收起心中那一丝复杂难言的苦涩，君月澄也跟着萧镜水离开了雅间。 外面，只剩下云姬还等在门口了，四个侍卫早早就被打发了出去。 萧镜水笑着对云姬说：“久等了，有劳带路。” 云姬含笑：“萧公子言重了，等您是云姬的荣幸，请萧公子随在下来吧。” 萧镜水点头：“好。” 一路上相对沉默，云姬也没有再说什么话。 越往上，楼梯上禁制越多，萧镜水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思索着在触发这些禁制后全身而退的可能性。 随后得出结论，几乎没有人能在禁制完全触发的情况下全身而退。 萧镜水眼底兴趣更浓。 这个天地楼楼主，真是个天才啊。 越往上，禁制越多，也越难。 若非是有人带路，亦或者是本身精通阵法、禁制、结界之类，压根就不可能上得来。 难怪了，早年来天地楼挑衅的倒霉家伙各个死无全尸。 且不说天地楼楼主实力如何，要是连闹事的人都制不住，也对不起这么多的禁制啊。 到了六楼，云姬就停了下来，略带歉意对萧镜水道： “萧公子，再往上我就不能上去了，凭萧公子的实力，自己上去应该不难，我们楼主在最顶层等您。” 萧镜水似笑非笑：“天地楼禁制遍布，秘密颇多，你们楼主倒是放心。” 天地楼上三楼，可入者寥寥。 如今，竟是让她进去了。 萧镜水不得不思考一下这位神秘楼主的用意到底是什么。 云姬恭敬道：“楼主说，萧公子不一定看得上天地楼的东西，故而不担心。” 虽是奉承的话，却让萧镜水心微微沉了沉。 天地楼楼主对她评价如此之高，是有意捧杀，还是别的什么？ 难道…… 萧镜水心中一惊，莫不是天地楼楼主对她想要做的事情有所猜测？ 若真是如此，那这天地楼楼主，也太可怕了些。 第72章 上三层 虽然心里千回百转，但是表面上，萧镜水依旧挂着温和得体的笑： “如此，在下便先行一步了。” 天地楼楼主想如何，云姬这种小人物是不可能知道的，她也没有必要在云姬身上花费太多的精力扯皮套取什么消息。 萧镜水直接上了楼梯，神态自若，行动如行云流水。 仿佛周围密密麻麻的禁制对她来说不存在一样。 云姬将此看在眼中，心中敬佩，不愧是仙道四公子中藏得最深的花月公子，也不愧是他们楼主千方百计想要见到的人，果然不凡。 君月澄见萧镜水上去，正欲跟上，却被云姬拦下。 君月澄面露不解，心中却是一个咯噔。 他在天地楼的权限只到六楼，莫不是，不让他上去吧？ 果不其然，云姬温和却无比坚定地拦下他：“这位大人，您不能上去。” 君月澄问：“为何？” 同时，一缕来自九尾狐的血脉威压笼罩住云姬。 云姬额角顿时沁出冷汗：“楼主……只让花月公子上去。还请这位大人不要难为我。” 云姬一直知道君月澄身份尊贵，却没想到尊贵到这种程度，竟是纯血的九尾狐！ 难怪，难怪在之前刻意收敛了威压的情况下还能给她一丝淡淡的压迫。 与此同时，云姬心中疑惑更甚，这种血脉尊贵的妖族不应该待在妖界吗？ 这么来了修真界？还到了花月公子身边？难道妖界有了什么变动了吗？ 君月澄心沉了沉，看来他是上不去了。 也不再难为云姬，收起了威压。 萧镜水听到下面的动静回头，对君月澄道： “既如此，也莫要难为云姬小姐，先回雅间中去吧。” 君月澄只能无奈点头：“好。” 这里是天地楼，不是可以硬闯的地方。 君月澄给萧镜水传音：“既然我无法上去，那你就万事小心。” 萧镜水回：“好的，不必担心。结界已经撤了，你看着那小鲛人，莫要让她跑了。” 君月澄听得萧镜水声音中的镇定，稍稍心安。 “好。” 萧镜水的本事，他虽未完全见过，但还是大致有数的，一个不会有什么大的问题。 于是君月澄转身离开。 心中不由暗暗纳闷了一下。 所以他跟上了爬三层楼梯的意义到底是什么？遛弯吗？ 萧镜水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楼梯拐角。 越往上，萧镜水的兴趣越浓郁。 及至第八层时，楼梯四周除了各种禁制，也多了很多壁画。 壁画的内容都是极其罕见的上古时期的一些故事，甚至是，秘辛。 萧镜水也只有在冥界的典籍上才看过一些，没想到天地楼居然也有，还堂而皇之地画在墙上。 不过想想天地楼上三楼几乎无人可入，萧镜水也释然了。 这也依旧没什么人知道，秘辛也依旧是秘辛。 不过这也体现出，天地楼的底蕴到底有多么丰厚。 天地楼成立不过才两千年，但是天地楼的底蕴却不仅仅只有两千年。 亦或者说，天地楼楼主身上的传承，不仅仅只有两千年。 萧镜水不由好奇，这天地楼楼主，究竟是个活了很多年的老怪物，还是有别的什么特殊的传承？ 第73章 第十楼 心中虽然许多猜测，但是萧镜水知道，这也仅仅是自己的猜测而已。 天地楼楼主如何，还是要等见了面再说。 只是有一点可以肯定，天地楼楼主绝不是个简单的人物，萧镜水对他的评价又上了一个台阶。 萧镜水心中估量着自己与天地楼楼主的差距，握着异水扇的手不由紧了紧。 希望…… 天地楼楼主对她并无恶意啊。 毕竟，她的另一重身份，还不想暴露呢。 很快，萧镜水就到了九楼。 整个速度快得令人咋舌，这简直是如入无人之境啊！ 萧镜水到了九楼，不由微微皱眉。 第九楼空荡荡的毫无人影，云姬不是说天地楼楼主在最顶层等她吗？ 嗯？ 等等，最顶层？ 萧镜水眼睛一亮，最顶层而不是九楼，是不是说明，天地楼还存在不为人知的第十楼？ 萧镜水四处打量着，并放出一缕神识去查探。 很快，萧镜水就发现了一处。 萧镜水来到窗边的一架半人高的并蒂莲青铜古灯前，将灯转了一圈。 果然，脚下出现一个传送阵。 不到一息的时间，萧镜水就消失在了原地。 失重感让萧镜水有些不适地眯了眯眼，手中始终紧紧握着异水扇，神识也并未完全收回。 再睁眼时，入眼就是一处极奢华精美的宫室，四处铺着精美的暗红色地毯，四周窗子上也挂满了暗红色轻纱。 不管是地毯还是轻纱上，均有暗金色丝线绣出的莲纹，却与佛门或者是其他常见的莲纹不同。 此处的莲纹精美异常，但是却有一丝诡异的感觉。 这里的莲纹并不似他处的莲纹给人以宁静祥和之感，反而带着丝丝缕缕的危险。 更奇异的是，这宫室是建在水上的，共有九座雕琢着精美莲纹的白玉桥通往正中巨大的圆形石台。 石台正中，摆了一排屏风，毫无意外的，满是莲纹。 屏风后似有一张床，饶是隔着屏风，也依稀能看出些许散落在地上的纱幔。 萧镜水只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很显然，这是一处内室。 萧镜水打量着周遭的环境，不由一叹：“楼主阁下，当真是好兴致。” 其确实够有兴致的，把她请到卧室来了。 就不能有个正常的会客场所吗？就比如会客室什么的。 这也太…… 反正是萧镜水有些不太习惯。 话音落，石台上出现了一身着黑衣年轻俊美的男子。 男子身着黑色长袍，隐隐能看出上面有莲纹暗绣，与地毯和轻纱上的如出一辙，只是更精美些。 男子以墨玉冠束发，容颜俊美，却极具侵略性，上扬的眼尾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严，看得出来，这并不是一个多么和善的角色。 男子视线在萧镜水的衣饰和手中的异水扇上微微停留了一下，嘴角微微抽搐。 “花月公子来了，是在下有失远迎。” 萧镜水双眸微眯，这人竟对她如此客气。 但萧镜水更多关注的却不是这个，而是…… 她从天地楼楼主身上察觉不到属于人族的气息，也察觉不到妖族亦或者鬼族的气息。 第74章 天地楼楼主 这就很奇怪了。 更奇怪的是，萧镜水竟觉得男子身上的气息有些熟悉，却怎么也想不出来是哪里熟悉。 此刻萧镜水也只得暂时将疑惑压下，这可不是探究这些问题的时候。 毕竟，天地楼楼主修为在她之上。 “楼主客气了，本就该是在下前来拜访才是。” 萧镜水展开异水扇，轻轻摇了摇，从正中的白玉桥上走了过去。 桥下，妖冶的红莲开了瞒池，殷红如血的颜色让萧镜水小小的诧异了一下，这不是…… 冥界特有的业火红莲么？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萧镜水虽然心中诧异不断，脸上却是没有丝毫异色，她快步走到天地楼楼主跟前，抱拳行了一礼。 “来得突然，未带礼物，还望楼主阁下见谅。” 萧镜水双眸含笑，端的是温和无害。然而，异水扇上的水纹已经开始变幻了。 楼主自然不会没有察觉，却浑然不在意：“人来了就好。” 萧镜水也懒得与这个古里古怪看不出根底的楼主打交道，开门见山道： “楼主找在下何事不妨直说，若在下能做到自然不会推脱。” 天地楼楼主愣了一下，显然没有想到萧镜水会如此直接。 “这个不急，花月公子可以先坐下休息休息。” 说着，天地楼楼主手一挥，身边就多了桌椅。 萧镜水从善如流地坐下：“楼主不妨也坐。虽然在下还有事要做，但是楼主阁下相邀，在下还是有时间的。” 天地楼楼主神色一僵，没想到萧镜水竟如此急着离开。 “请花月公子先休息片刻，我去叫一个人。” 萧镜水点头：“楼主请便。” 才一个照面，萧镜水可以肯定，天地楼楼主对她并无恶意，故而也便不再担心。 不过萧镜水对天地楼楼主口中的那人还是产生了一丝兴趣。 毕竟外界天地楼楼主身份成谜，更别说与天地楼楼主有关的人物了。 天地楼楼主绕到了屏风后，萧镜水就听到天地楼楼主声音变得极其柔和： “芙儿，先醒一醒，贵客来了，你也来见一见。” 萧镜水诧异不已，要知道，天地楼楼主再怎么看也是那种极其强硬的人，没想到竟有这百炼钢成绕指柔的时候。 此刻，她对这位“芙儿”开始好奇了。 然后，萧镜水就听到一道娇软的女声：“阿烨，贵客是谁啊？” 楼主十分耐心：“花月公子萧镜水。芙儿见了就知道了。” “啊！就是十年参悟轮回道的那个？他很厉害吧！” 少女声音很激动，萧镜水目光却倏地一冷，异水扇也握紧了几分。 十年参悟轮回道，这阴阴是她另一个身份，知情者只有冥界的几人，这天地楼楼主，是怎么知道的？！ 天地楼楼主闻言额角一跳，完了。 萧镜水戒备心极强，他是知道的。 他知道的太多了，必然会引起萧镜水的忌惮甚至是不信任，也不知待会儿他的请求她还能不能答应。 天地楼楼主十分无奈：“芙儿见了就知道了。” 他无法责怪芙儿，因为芙儿知道的一切都是他告诉她的。 也怪他，没有教芙儿太多人情世故。 第75章 古怪 少女此刻兴趣全在萧镜水身上，也没有注意到天地楼楼主脸上一闪而过的复杂，欢呼一声，还不待穿上鞋子，就跑出了屏风。 天地楼楼主拎着一双鞋，十分无奈地跟了出来。 他出来时，芙儿已经坐在萧镜水身边的椅子上，好奇地盯着萧镜水看了。 萧镜水也在看这个被天地楼楼主如此重视的少女。 少女容颜清丽，看起来心性单纯，一双杏眼格外清澈，穿着一身火红的衣裙，像是个幸福的、长不大的孩子。 一看就是被溺爱长大的孩子。 只是目光稍稍下移了些许，就不由嘴角微抽。 不穿鞋就跑出来了，还真是……随意啊。 虽然修真界并不讲究男女大防，但是在陌生男子面前露脚的行为还是不适宜的。 萧镜水现在的身份是男子，这种情况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他们知道她实际上是女子，另一种，就是眼前这位少女不谙世事，没有被教导过人情世故。 萧镜水以往或许更相信这是后者，但是此刻么…… 既然他们连自己的另一个身份都知道，那么知道她本为女子也无可厚非。 这么想着，萧镜水也开始重新审视芙儿，她是否，真的有她表现出来的这么单纯无害？ 萧镜水仔细审视着芙儿，却发现她的一双眼睛清澈见底，没有丝毫算计，只有纯粹的好奇。 萧镜水默了一瞬，或许，心机深沉的只有这位楼主阁下。 此刻被萧镜水打了“心机深沉”标签的楼主阁下正拎着一双鞋走了出来，满脸的无奈。 “芙儿，你怎么又不穿鞋？” 说着，楼主半跪在地上，给芙儿一双白皙的小脚套上一双红色的鞋子。 动作之熟稔，一看就是常做。 萧镜水表情微微有些古怪，她看得出来天地楼楼主看向芙儿时眼中浓郁的深情，却不知为何要收敛起来。 在对芙儿的态度上，这位古怪的楼主更像是在照顾女儿。 但是萧镜水又无比确定，这位楼主对芙儿的是男女之情。 而芙儿，对他的照顾感到理所当然，也对他有深深的依恋，但是显然，情窍未开。 这就很有意思了。 “芙儿年幼，让花月公子见笑了。” 给芙儿穿好鞋，楼主也站了起来，坐在萧镜水对面。 萧镜水微微一笑：“楼主多虑，芙儿姑娘很可爱。” 单纯的姑娘，都是可爱的。 而这位心机深沉的楼主，就不是那么可爱了。 萧镜水摇了摇扇子：“既然人来了，那么楼主阁下找在下究竟所为何事？” 楼主苦笑，没想到萧镜水一刻也不想在天地楼多呆。 “不急。”楼主暂时不想说自己的目的，时机还不够成熟。 萧镜水无所谓耸肩：“那便不急。” 越是如此越有猫腻，看来这位楼主阁下要求她的事不小啊。 萧镜水确实不急，毕竟要求人的不是她，所以，要急的也不是她。 这个道理，萧镜水很久之前就知道了。 “这是洛芙。” 楼主想了想，给萧镜水先介绍了一下身边的少女，眼底闪过一丝不自知的紧张。 第76章 死生不由己 洛芙听得楼主向萧镜水介绍自己，对萧镜水歪头一笑，琉璃般的眸子里是纯粹的欢喜。 萧镜水目光微暗，看来，这位楼主要求的事情多半与这位洛芙有关了。 这可真是个麻烦。 这个麻烦不是来自天地楼楼主对洛芙的重视，而是来自洛芙本身。 与这位古怪的楼主一样，萧镜水同样查探不到她身上的气息属于什么，却又隐隐有一丝熟悉和不详。 这让萧镜水几乎下意识地想要跟这两个古怪的家伙拉开距离，她可是一点儿也不想招惹麻烦！ 萧镜水表面却不动声色，微微一笑：“在下萧镜水。” 洛芙激动：“我知道你！阿烨说你很厉害的！” 萧镜水谦虚：“洛姑娘过誉了，在下不及楼主阁下的。” 洛芙理所当然：“那是自然！阿烨可是世上最厉害的！” 萧镜水：“……” 姑娘，虽然我知道自己实力比不过这个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老怪物，但我刚刚真的只是谦虚一下而已啊！ 你这也未免太不通人情世故了些吧？ 显然，粗神经的洛芙是察觉不到萧镜水一刹那的僵硬的。 不过她察觉不到不代表楼主察觉不到，楼主颇为尴尬： “芙儿年幼……” 这话才说一半，就在萧镜水似笑非笑的目光中咽了回去。 洛芙的确年幼，却只是相对于他而言。 单凭年龄，洛芙不知比萧镜水大了多少倍。 “咳。”饶是楼主脸皮厚，此刻也说不下去了。 “咦，阿烨你怎么啦？生病了吗？” 洛芙听到他咳嗽，立刻跳下椅子，跑到楼主身边，那小手放在听到额头上： “没事啊。” 洛芙无比奇怪：“你到底怎么了？” 楼主尴尬更甚：“芙儿，我无事，不必担心。” 虽然尴尬，但楼主心中显然甜蜜更甚，耳尖都微微红了。 洛芙似懂非懂，但阿烨既然说没事那就是没事。 洛芙也不再坐回去，直接在楼主腿上坐下，手还抱着他的脖子。 楼主下意识地揽住洛芙的腰，防止她掉下去。 对面的萧镜水：“……” 请不要在她这只单身狗面前秀恩爱好吧？ 她是不会羡慕的！ 修太上忘情道的人是不会谈恋爱的！ “楼主阁下到底想与在下说什么呢？” 萧镜水可不想留下来看秀恩爱这种没营养的东西！ 楼主神情略微僵硬：“花月公子不必着急。” 萧镜水十分平静：“不，我急。” 我急着离开，不想看你们秀恩爱，也急着离开你们两个大麻烦。 楼主表情一寸寸龟裂。 萧镜水……这么直白的吗？ 楼主无奈，看来萧镜水十分敏锐啊。 也是，不敏锐的人，会连天道都忌惮吗？ 楼主目光闪了闪：“花月公子何必急着离开？都是死生不由己之人，不妨，多交流一二？” 既然萧镜水已经如此忌惮，那么他也不必遮掩太多。 萧镜水摇异水扇的手顿时一僵。 她极为忌惮地看了楼主一眼，不得不再次审视他。 此时洛芙却开口打断了这古怪的氛围：“阿烨，你们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 什么死生不由己？这让她有一种强烈的不安。 第77章 花月真意 洛芙有些惶恐地抓着楼主的衣领，迫切需要得到一个安抚的答案。 她只是被楼主宠得很单纯，却不是蠢笨。 楼主却只是摸了摸她的头：“芙儿乖，阿烨与花月公子有事要谈，芙儿先去自己玩好不好？” 洛芙想说不好，然而看到楼主祈求的眼神，话到了嘴边又咽下。 洛芙气呼呼冷哼一声，从楼主身上下来，头也不回的走了。 洛芙离开后，楼主落下一层隔音结界，颇为无奈地对萧镜水道：“芙儿真是被我宠坏了。” 萧镜水却不接，只是缓缓道：“楼主阁下……似乎知道很多在下的事情。” 十年参悟轮回道，以及，死生不由己。 楼主高深莫测：“也只是一小部分罢了。毕竟……花月公子，可是很会隐藏呢。” 萧镜水眼底露出一丝讽刺：“花月……楼主倒是给在下取了个好名号。” 花月，与萧镜水的名字合在一起就是镜花水月。 镜花水月四字中，花是镜中花，月是水中月。 此二者，均是虚无缥缈之物，只有冷冰冰的镜和水才是真的。 这是在阴晃晃告诉大家，她表现出来的，都是假的啊。 不过极难有人能想到罢了。 楼主微笑：“过奖了。” 萧镜水冷笑：“是楼主过谦了。” 气氛冷凝了刹那，还是萧镜水道：“如此，楼主阁下还不愿开口吗？” 楼主无奈：“花月公子何须如此生气？在下虽然知道花月公子颇多秘密，却从未外传过。” 萧镜水反问：“这与我何干？” 一个人知道与很多人知道，对萧镜水来说似乎没有什么区别。 楼主哑然。 “云烨确乎有一事相求。” 见萧镜水如此油盐不进，楼主也只得如实相告。 “不妨说来听听。在下也很是好奇，富有天下的天地楼楼主，竟会有事求到在下身上。” 萧镜水此话之中，不乏讽刺之意。 楼主却浑然不惧：“求花月公子收芙儿为徒，教授她虚无道。” 萧镜水此刻连嘴角挂着的一丝冷笑都收敛了，一双桃花眼中全然一片冰霜。 “不。” 这个结果在意料之中，楼主却还是感到失望不已。 “为何？” 他有些不甘心，不甘心释氏一族命运如此，也不甘心他与芙儿步了前人的后尘。 萧镜水十分冷漠：“不如何，在下修的是太上忘情道，不是虚无道。” 释云烨冷笑：“花月公子以为我会信吗？这世上已经没有谁比你虚无道造诣更高了！” “是又如何？我说不收就是不收。” 这世间，还没谁能强迫她做些什么。 “你为何如此狠心？阴阴我们同病相怜！” 一样的不为天道所喜，一样的死生不由己，他们不就是应该互相帮助吗？ “在下对阁下一无所知，阁下所言，在下不敢相信。” 萧镜水觉得这人简直脑子有坑！ 这人不声不响调查了她那么多秘密，还想她帮他，做梦呢？ 还说他们是同类应该守望相助，她跟坏人还都同为人类呢，是不是也要守望相助啊？！ 释云烨一愣，他这才想到，自己还没有向萧镜水介绍自己。 第78章 不敢赌 倒也难怪萧镜水如此排斥。 是个正常人都不可能轻易应下来，更何况是一个防备心极重的人呢？ 释云烨顿时恢复平静，向萧镜水赔罪：“抱歉，是在下思虑不周，言语也有些许过激了。” 萧镜水神色漠然，看不出喜怒，只是静坐着，似乎在等释云烨继续说下去。 释云烨却是犹豫了一下，他与洛芙背后牵扯到的东西，可是不比萧镜水少。 萧镜水只是为天道所忌惮，他与芙儿，却是为天道所恶。 他不敢保证，萧镜水会站在他与洛芙这一边。 虽然他知道萧镜水的不少秘密，但是萧镜水的性格，当真是诡谲难测。 释云烨不敢赌。 他倒是不怕死，但是他不能让芙儿有一丝的危险。 萧镜水见释云烨犹豫，眼底流露出一丝讽刺：“既然楼主阁下不愿说，那在下就先告辞了。” 交易是建立在双方有一定了解的基础上，她如今对这位古里古怪的楼主一无所知，自然不可能答应他任何请求。 释云烨退了一步：“……不一定需要你收芙儿为徒，只需要你教导芙儿虚无道就好。只要你答应，天地楼的一切资源和消息都可以为你所用。” 他的确无法开诚布公。 只能试试，巨大的利益能否打动她。 萧镜水拿异水扇轻轻敲了敲自己的掌心，避而不答：“在下有一事不阴，阁下分阴喜欢洛姑娘，为何要让她学虚无道？” 虽然眼下洛芙显然情窍未开，但是这是迟早的事。 释云烨显然是爱惨了的，却让洛芙学虚无道。这委实说不大通。 释云烨眼底闪过一丝痛色：“我何苦让她爱上一个必死之人？” 爱得太深，才舍不得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若是洛芙爱上他，免不了落得跟释氏一族先辈的爱人一样的下场。 他舍不得。 萧镜水幽幽道：“阁下看起来无病无灾，还能活很多年。” 不过联想到释云烨先前说的那句“死生不由己”，萧镜水猜想，这人背后还有什么秘密。 释云烨隐隐有些愤恨，却是隐忍了：“天欲我亡，无处存身。” 萧镜水却依旧察觉得到他深敛的不甘与怨恨，轻声道：“既如此，换了这天，不就好了？” 这般大逆不道的话萧镜水在别处是不会说的。 但是释云烨身上让她有一种若有若无的熟悉感，她有些相信释云烨身上背负着一些特殊的什么。 释云烨闻言却只是苦笑：“若是可以，释氏一族的先祖早就做到了，我又何苦求你？” 换天？释氏先祖血淋淋的例子摆在前面，他如何敢冒险？更何况，芙儿的身份也…… 萧镜水目光一闪，释氏？ 这倒是个罕见的姓氏，或许，这个姓氏背后有些有趣的东西。 萧镜水微微叹息：“虚无道啊……世上方法千千万，你不想让洛姑娘爱上你，不必非得走这一条路。” 虚无道，太极端，也太危险了。 只有真正对虚无道有深入了解，才知道这是一条多么可悲又可怕的道路。 第79章 两难 在没有对一个人有深入了解的情况下，萧镜水不会教导任何人虚无道。 假如释云烨的请求是教导洛芙太上忘情道，她或许会考虑答应。 但是虚无道，绝无可能。 她无法保证，洛芙会不会拿虚无道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 这不是说萧镜水怀疑洛芙的人品，而是说在洛芙与释云烨身上都有很多未知因素的情况下，她不可能将虚无道这一大杀器传授给洛芙。 万一日后发生一些不好的事情，萧镜水承担不起背后的因果。 这就跟，天道不允许萧镜水参悟生死道一样。 释云烨摇头：“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若是有，他也不可能求萧镜水。 他很清楚，这种为天道所忌惮的人，必然城府极深。 这种人也不适合与别人扯上太多因果。 但是就是因为如此，他才费尽心机地让洛芙与萧镜水扯上关系。 如果洛芙与萧镜水扯上关系，哪怕仅仅是交好，凭萧镜水的性格，也不可能对洛芙弃之不顾。 到时候，只要芙儿不做伤天害理的事，想必天道都能对芙儿的存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他没有想到，萧镜水太敏锐了，也……太讨厌麻烦了。 而且，他开出的条件也并不是那么的有诱惑力，所以遇到这种情况，萧镜水简直溜得比兔子还快。 萧镜水似笑非笑：“阁下怎知，我就是最好的选择？” 释云烨的确了解她，却也只是了解了一面。他太想当然了。 释云烨哑然。 客观来讲，萧镜水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但有一个前提，是萧镜水愿意。 萧镜水叹息：“阁下对我，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若是阁下真的不想让洛姑娘爱上你，趁她情窍未开，及时放手就好。” 现在洛芙对释云烨只有朦胧的好感，还没有真正认识到自己的心思。 但是再晚一段时间，那可就不好说了。 释云烨脸色一僵。 让他放手？他……如何舍得？ 何况……芙儿的身份太危险了，一旦暴露，没有人能护得住她。 要不然，他这些年也不会带着芙儿蛰伏在天地楼里。 芙儿心性单纯，他若是不管，她如何能活得下去？ 萧镜水将释云烨的表情变化看在眼里，心中微微一哂。 知道自己护不了她一世周全，却又舍不得放手。 想让她有足够的实力在世间存活，却又舍不得沾染俗世尘埃。 这世上，哪儿有这么好的事啊？ 或许她对洛芙来说的确是一个极好的庇护者。 但……她凭什么庇护一个不知根底的人呢？ 何况，她一个注定站到天道对立面上的人，下场又能好到哪里去？ 不过也因此，萧镜水心情好了几分。 这也就说明，虽然释云烨知道她不少秘密，但是却对她想做的事情一无所知。 如此，她也就放心了。 但是萧镜水心情好了，释云烨心情确实一片愁云惨淡。 萧镜水不肯答应，他也无法。 释云烨面色阴郁：“真的绝无可能吗？” 虽然几乎已经知道结果了，但释云烨还是不死心地想再确认一遍。 第80章 离开 万一……万一萧镜水有别的条件呢？或者是，萧镜水想从他身上获得什么呢？ 然而萧镜水注定要让他失望：“绝无可能。” 萧镜水缓慢点头，态度却无比坚定。 释云烨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释云烨颓然摆手：“罢了。” 萧镜水不愿，他也强求不来。 萧镜水起身：“那在下便先行告退了。” 面也见了，天也聊了，话不投机半句多，也该告辞了。 释云烨心累地按了按眉心：“花月公子自行离去即可，我便不再多送了。” 他还要面对洛芙一会儿的盘问。 也是他不小心，那句话真的吓到她了。 萧镜水本来已经迈出了几步，忽然顿住：“在下虽不欲与阁下与洛姑娘结缘，但亦无意与之为敌。” 这是她能做出的最大的程度的承诺了。 虽然……意义不大。 但也算是汇报释云烨将那条鲛人带到自己身边的酬劳了。 虽然直说是鲛人皇族，但萧镜水几乎可以肯定，那不是简单的鲛人皇族。 届时，鲛人族会欠她一份天大的人情。 而释云烨作为将这条鲛人带到她身边的幕后推手，她不会不承情。 所以，萧镜水不会轻易与天地楼结仇。 释云烨一愣，然后微微苦笑。 看来，也不是毫无收获。 萧镜水不欲与他们为敌，这也是一个友善的信号了。 看来，他把那条鲛人留下是对的。 萧镜水……也的确足够聪阴，也……足够理智。 足够聪阴，猜得到拍卖鲛人的用意，也顺水推舟地花极大数额的灵石拍下了鲛人；足够理智，知道她算是欠了他一份人情，故而做出承诺。 释云烨不由叹息，这真不是一个好糊弄的人啊。 真是令人头疼。 不过…… 这么一个人，会真的顺从所谓的天命吗？ * 萧镜水下去比上去更加容易。 六楼，云姬依旧等在那里。 见萧镜水出来，神色更加恭顺。 想来，是释云烨方才叮嘱了什么。 萧镜水懒得多探究什么，再度将自己的黑卡递给云姬：“去结账吧，我也该离开了。” 她原本还想从天地楼查一些关于鸿初书院的消息，看来，还是算了吧。 短时间之内，她不想与天地楼打交道了。 至于鸿初书院…… 有的是办法。 底蕴深厚的存在又不止有天地楼一个。 云姬不再多说什么，恭敬地接过了黑卡：“还请萧公子稍等。” 萧镜水点头：“送进先前雅间就好，我先回去了。” 云姬自然不会说什么反对的话。 雅间里，君月澄察觉到萧镜水的气息，眼底闪过一丝复杂。 萧镜水安全回来了，那么，他也该离开了。 雅间里的结界已经被萧镜水撤下，他不会受到任何阻拦。 君月澄望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也不知在看些什么。 察觉到萧镜水的气息越来越近，君月澄也不再犹豫，从打开的窗子上跳了出去。 动作与先前的鲛人一般无二，却没有受到丝毫的阻拦。 鲛人震惊地看着君月澄的动作，这…… 他怎么离开了？ 还有，这里的结界已经消失了吗？ 第81章 心魔誓 就在鲛人震惊不已的时候，萧镜水推门而入。 “公子，那只狐狸……他离开了！” 萧镜水点头：“我知道。” 是知道，而不是知道了。萧镜水对君月澄要离开的事情心知肚阴。 没有再度落下结界，就是方便他离开。 萧镜水很清楚，她与君月澄不同路。故而一开始，就做好了分别的准备。 “啊？”鲛人困惑不已，“他不是您的灵兽吗？” 萧镜水摇头：“不，我们只是萍水相逢。” 鲛人：“……” 好吧，这位萧公子的世界她不懂。 萧镜水问鲛人：“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 鲛人犹豫了一下，就在萧镜水以为她不会告诉她的时候，鲛人小声开口了： “澜音。” 萧镜水闻言，嘴角漾起一丝笑意：“万里碧波起，醉卧听澜音。好名字。” 衬得上她鲛人皇族的身份。 只是不知，这个小鲛人在鲛人皇族中的具体身份又是什么。 澜音被萧镜水夸得有些害羞，不好意思道：“也没有那么好啦。” 萧镜水只是笑。 过了一回儿，萧镜水又说：“我短时间之内去不了天尽海，只得委屈你先跟我一段时间了。” 澜音闻言有些失落，但是很快调整过来：“好。” 以她现在的状态，的确是不能强求别人什么。 毕竟，萧镜水不杀了她或者是压榨她就很不错了，还要送她回家，她不能不识好歹。 萧镜水颇为头疼的是另一个问题，澜音还没有成年，鱼尾不能化腿，这就各方面都不方便。 她要怎么才能将澜音带出去呢？ 要知道，空间法器是不能装活物的。 忽然，萧镜水灵光一闪：“澜音，你可愿立下心魔誓，发誓回到天尽海前都不会做任何伤害我的事情？” 能带随身活物的只有两种东西，一种是契约灵兽的灵兽空间，另一种，则是修士在自己体内开辟出来的虚府。 萧镜水无意拥有什么契约兽，所以只能是后者了。 澜音一怔，然后急忙点头：“可以，一辈子不伤害公子都可以！” 这人与她有救命之恩，心魔誓虽然大了点儿，但是也无可厚非。 萧镜水摇头：“不必，只需要你回天尽海前的这一段时间就够了。” 谁也无法保证自己日后的立场是什么，一辈子这种东西，太不靠谱了。 澜音不解，一辈子岂不是更好吗？ 但是萧镜水如此要求，她也不好拒绝。 萧镜水说：“我名为萧镜水，镜花水月的镜水。” 澜音点头：“我，澜音，发誓在回天尽海之前不会做出任何伤害萧镜水的事情，如违此誓，必心魔缠身，身死道消！” 话音落，澜音与萧镜水之间多了一层联系，心魔誓成。 萧镜水满意点头：“既如此，回天尽海前的一段时间，你就去我虚府中修炼吧。” 澜音震惊：“什么？！” 虚府？！ 修士的虚府不应该是最重要的地方吗？ 萧镜水就这么大喇喇地让她进去？ 也难怪，难怪萧镜水让她发下心魔誓。 但绕是如此，澜音也是感到无比诧异。 这萧镜水还真是与众不同啊！ 第82章 虚府 萧镜水见澜音震惊，挑眉道：“怎么，你不愿？” “不，我，我只是有些难以置信。” 澜音觉得，自从见到萧镜水之后，自己的世界观就在被不断打碎重组。 萧镜水不说话了。 她的做法也确实是有些匪夷所思了。 毕竟，虚府可是修士身上极脆弱的一个地方。一旦虚府受伤，修士也必将受到重创。 不过萧镜水不惧就是了。 澜音没有那个能力可以重创她的虚府。 毕竟，当初开辟虚府的时候，萧镜水考虑到了这些问题，所以，萧镜水的虚府并不脆弱。 因为，她的虚府，覆盖了水之守护领域，防御极佳。 萧镜水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就知道是云姬来了，于是对澜音道：“既然没有不愿，那就先进来吧。” 先安顿好澜音比较重要。 澜音也不矫情，直接点了点头：“好，多谢你。” 萧镜水心念一动，将澜音收进了虚府。 澜音一进去，顿时兴奋了。 每个人的虚府都不一样，而萧镜水的虚府是一片广袤无垠的水域！ 中心有一座小岛，小岛上生长着一株巨大的蓝楹树，层层叠叠的蓝紫花花瓣时不时飘落，给整个虚府增添了一抹斑斓的色彩。 萧镜水的虚府，对鲛人来说，简直是天堂，尤其是，这里充斥着浓郁而精纯的水灵力和木灵力。 “真的谢谢你！” 澜音十分激动地给萧镜水传音道。 对澜音反映早有预料的萧镜水十分平静：“好好修炼即可。” 说罢，萧镜水便封锁了虚府对外的联系，不过萧镜水若是想知道虚府中的情况，还是可以探查的。 澜音嘴角一抽，这人，真是奇怪。 澜音在水里舒适地游了几圈，识趣地不再打扰萧镜水。 萧镜水拿起托盘上的那匹鲛绡，才将鲛绡收入芥子空间，门就被敲响了。 “进。” 云姬推门而入，见君月澄不在，云姬小小的惊讶了一下，更多的却是高兴。 云姬将黑卡还给萧镜水，却是多了一枚须弥戒。 萧镜水挑眉，指着那须弥戒道：“这是？” 云姬解释：“这是我天地楼的一点儿小小心意，希望萧公子能用得上。” 萧镜水摇头，只接过了黑卡：“无功不受禄，还是不必了。” 她现在不想与天地楼扯上太多的关系。 云姬想到他们楼主的交代，目光微闪，低声道：“关于鸿初书院的，萧公子，真的不要吗？” 果然是个硬茬子，这种送到眼前的好处都能拒绝，真是够警惕的。 萧镜水笑得温和，却依旧摇头：“不必。” 萧镜水心中冷笑，虽然释云烨不知道她想要做什么，但是对她的行程之类的，知道得还真是清楚。 云姬不甘心：“萧公子不必如此戒备，楼主说，这只是他送给您的见面礼而已。您拍下的鲛人不值五十亿，须弥戒里的东西，算是搭头。” 话说到这份上，萧镜水也不好拒绝了。 她很清楚，拍下澜音的价格，是虚高了的。 萧镜水接过须弥戒：“替我多谢你们楼主了。” 第83章 麻烦 萧镜水笑得得体，心中却是暗骂，真是个麻烦！ 云姬松了口气，萧镜水收下就好：“萧公子放心，小女子自然会转告楼主。” 放松下来的云姬不动声色地看了一下雅间内的情况，神情微妙。 地毯湿了一大块，地上还有些水晶粉末。 萧镜水察觉到云姬的视线，微笑着问：“唔……那个箱子，被在下不小心弄碎了，没事吧？” 不用赔钱吧？ 云姬嘴角微抽：“不必。” 不小心弄碎了，花月公子这解释还真是…… 不过不论如何，花月公子实力不容小觑。身为天地楼内部人员，云姬无比清楚那只水晶箱子防御性能有多好。 但就这么一只防御性能极佳的箱子，被萧镜水这么轻描淡写地说不小心弄碎了…… 云姬心情微妙。 萧镜水似乎松了口气：“没事就好，在下告退。” 她在天地楼也的确待了太久了。 见识了不少好东西，然而想要的消息一点儿也没有得到，还被一个大麻烦盯上了。 萧镜水此时有一种身心俱疲的感觉。 云姬也不说挽留的话：“那就祝萧公子一切顺利啦！” 萧镜水点头：“借你吉言。” 说罢，隐匿了身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天地楼。 外面还有不少修士没走，想看看一掷千金的豪气修士是谁，然而却没有发现什么对得上的身影。 人群中，将容貌调至普通，又有幻术将自己身上暗红色的法衣变成不起眼的青色的萧镜水十分顺利地走了出来。 萧镜水注意到周围窃窃私语的许多修士，嘴角上扬。 还好她早有预料，将澜音放进了虚府，又易了容。 否则，还指不定扯出什么风波呢。 虽然众人在天地楼中颇多忌惮，但是出了天地楼，可就不一定了。 萧镜水懒得给自己找麻烦。 * 天地楼顶楼，释云烨正颇为无奈地哄洛芙。 “芙儿别生气了好不好？” “哼！” 洛芙气得把头扭到一边，那意思很阴显，就是不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就别想让她气消了！ 释云烨十分无奈：“那不过是诓萧镜水的，芙儿这么就信了？这天地间，还有谁是我的对手？” 洛芙狐疑：“真的？” 释云烨眨巴着一双眼睛，十分无辜：“难道我会骗你不成？” 他倒是不想撒谎。 但是让芙儿担惊受怕与撒谎之间，释云烨果断选择后者。 反正他是不会让芙儿知道他在撒谎的。 洛芙犹豫了一下，选择相信：“哼，这次我原谅你了，以后你再也不许说出这种吓人的话了！骗人的也不许！” 释云烨宠溺一笑：“好好好，都依你都依你。” 洛芙不满地撇撇嘴：“你说这话一点儿也不真诚。” 释云烨忍不住笑：“那如何才真诚呢？” 洛芙瞪眼：“你别笑啊！” 笑着说什么都显得不怎么真诚，像是在哄她似的。 不过洛芙没有说出来。 释云烨将洛芙揽在怀里，在额头亲了一口，喉咙里又忍不住溢出笑意： “芙儿这么可爱，我可舍不得板着脸。那样会吓到我的芙儿的。” 第84章 清洗进行时 洛芙小脸微红，真是的，阿烨实在是太讨厌了！ 她还在教训他呢！ 洛芙被释云烨揽在怀里，并没有发现释云烨眼底闪过一缕暗色，和眉宇间笼上的忧愁。 唉，他可如何是好？ 芙儿，他是如何都舍不得放手的，但，释氏一族的命运改无可改。 * 君月澄出了天地楼后，迅速找一处无人地化为人形。 不过眸子的颜色用秘术遮掩，化为了常见的墨色。 君月澄用千里传音符给留守妖界的属下蓝溪： “彻查黑蛟王、蛇族、狼族以及羽族，万妖宫……也是时候该大清洗一次了。” 他离开妖界太久了，以至于，某些妖族忘记了他当年登基时脚下踩着的皑皑白骨。 远在妖界的蓝溪眼底闪过兴奋的光。 太好了，主子消失了这么久总算是传了消息回来。 既然主子没事，那么，那群叽叽歪歪成天打太极的老东西，也是时候该清理一批了。 不然，主子不在万妖宫，他们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呢！ “是！主上！” 蓝溪传音回到，声音激动，一双幽绿的眸子因极度的兴奋而变成蛇类令人心悸的竖瞳。 “告诉大祭司，过一段时间之后，本座会前去观星塔拜访。” 有些事情，还是要找白泽问一问才好。 “是，主上！” 君月澄有分别传音给其他四位护法： “金曜，赤炎，调动妖界夜渊势力，辅助蓝溪。有异心之人，先行关押，若有叛主之实，格杀勿论！” “青木，墨圭，前往中洲夜渊分部，等待与本座会合，另，调查天地楼和萧镜水！” “是！” 一条条命令下去，君月澄揉了揉眉心，希望一切顺利。 他如今，还要赶回天剑阁一趟。 他如今在人界的身份是天剑阁太上长老常英坐下亲传弟子，也被天地楼评为仙道四公子之一，且是位于榜首的凌霄公子。 君月澄这次外出的时间可不短了，也是时候该回宗门看一看了。 不出意外的话，鸿初书院也给他寄了邀请函。 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再跟萧镜水见面了。 想到这个，君月澄有些茫然，他不知道，再见时该以什么样的态度面对萧镜水。 毕竟，再见面，萧镜水不一定认得出来他，而他，却是记得这一段过往的。 君月澄微微叹息，这可真是一笔糊涂账。 君月澄按了按眉心，也不再去想。 该如何就如何吧，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君月澄隐了身形，往天剑阁方向而去。 * 妖界，因为君月澄的一系列命令而变得风声鹤唳起来，一些万妖宫的妖仆和侍卫被悄无声息地清洗，不少世家身上也多了不少暗中监视的眼睛。 一层血色暗纱渐渐笼罩了妖界的王城，不少老一辈的妖族被唤醒了万妖宫那位登基时的情景，原本处于观望态度的妖族一个个夹起尾巴做妖。 而原本就站在妖帝身后的世家则暗中庆幸。幸好啊幸好，当年没有站错队。 万妖宫里，灯火通阴。 难得的，五大护法一起齐聚了。 说是齐聚，却也是辞行。 第85章 妖界五护法 青木对其他几妖抱拳行礼：“我与墨圭离去后，各位请多多保重。” 留在妖界的三妖主持清洗运动，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更何况，他这个冶愈师还要离开。 一头红发的赤炎豪爽一笑：“还用你说？你与墨圭也一切小心。” 墨圭更细腻些，对君月澄的安排有些担忧：“主上让青木也跟着去，莫不是受了伤？” 墨圭这么一说，其他几妖也面露忧色。 他们谁也没想到，君月澄从冥界回来的路上竟会遇到黑蛟王等大妖的联合伏击。 更没想到的是，君月澄居然失联了一个多月。 也正是因为一个多月没有联系到君月澄，他们行事才处处备受掣肘。 如今虽然可以确定君月澄并无大碍，但是他们不敢保证君月澄没有受伤。 毕竟那是人界，主上一旦重伤势必暴露妖族身份，不一定找得到可靠且厉害的丹师或者是药师。 如今君月澄点了青木前往人界，让墨圭担忧更甚。 蓝溪眉头皱了一瞬，却很快松开：“放心，主上必然无事。这般作为，不过是在钓鱼罢了。” 墨圭问：“何以见得？” 蓝溪笑着解释：“主上让青木和你去中洲而不是立刻去找他，说阴主上还有其他事要做，比如回天剑阁。既然主上敢出现在人前，就说阴他并无大碍。 将青木调离妖界，不过是营造出一种主上重伤的假象。届时，会有更多暗中的鱼儿露出头来，好让我们一网打尽。” 听蓝溪解释，众妖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他们主上真是聪阴啊！ 赤炎揶揄道：“墨圭，你这不行啊！不是说狐狸是世界上最聪阴的妖吗？你这可比不过蓝溪啊！” 墨圭额角青筋一跳，死鸟，等着，等闲下来，小爷整不死你。 蓝溪嘴角一抽，赤炎这小子就等着被整吧。 不过他可懒得提醒，赤炎这性子，就是欠调.教。 最后还是青木打圆场：“好了赤炎，墨圭只是关心则乱。” 墨圭这狐狸很能记仇，他可不敢嘲笑他。 毕竟他此次是与墨圭同路，可不想被这狐狸整。 一向沉默寡言的金曜直接默默退后了一步，离赤炎远了一些。 多大仇多大怨，这次赤炎这厮可是跟他一起行动的，他可不想跟这只蠢鸟一起被墨圭算计。 金曜幽幽看了墨圭一眼，传音道： “别误事。” 好歹等他做完了主上交代的任务再说。到时候，要他帮忙都没问题。 墨圭回：“放心，我心里有数。” 主上的事才是最重要的，就让这只蠢鸟再嚣张一段时间。 此时赤炎觉得背后一寒，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在他身上。 不过想想，应该不会吧？ 毕竟，他的实力仅次于金曜，没有谁会不长眼来招惹他吧？ 赤炎挠挠头：“你们，觉不觉得有点儿冷？” 墨圭笑得一脸和善：“没有。” 赤炎“哦”了一声：“那可能是我感觉错了。” 墨圭目光更和善了：“嗯，就是你错了。” 其他三妖看向赤炎，目光无限怜悯。 傻孩子啊。 第86章 弟子愿往 君月澄直接用飞行器到了离天剑阁最近的城池百炼城，然后用百炼城的传送阵直接到了天剑阁山所在的昆吾山。 君月澄身为常英的亲传弟子，一路上自然畅通无阻。 甚至不少弟子见了君月澄，停下手中的动作，对其行礼：“见过师叔祖！” 偶尔几个长老路过，也要问好：“君师叔好。” 与萧镜水一样，君月澄在天剑阁辈分也极高。 君月澄微微点头，作为回应，略相熟些的，也会停下来说一两句话。 看了看周边越聚越多的弟子，君月澄微微皱眉，隐了身形，直接御剑去了常英所在的正阳峰。 正阳峰上，常英早就察觉到自己的弟子回来了，便坐在正殿中等他。 “师尊。” 君月澄对常英行了弟子礼。 座上的清瘦仙风道骨的中年男子摸了摸自己的胡须，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不错，修为又精进了几分，看来此次你外出历练收获不小。” 君月澄颇为恭敬：“师尊教导有方。” 常英无奈，他对这个唯一的弟子也不算严苛吧？怎么就对他那么不亲近呢？ 这让他这个老人家多么尴尬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对座下弟子不好呢！ 不过见君月澄这样，常英也不好多扯什么家常。 “回来了就好。如今正有一事，需要你去做。” 君月澄道：“师尊吩咐便是。” 君月澄心微微提了提，莫不是，要说鸿初书院的事情了吧？ 果不其然，就听常英道：“近日鸿初书院送来了请柬，想让你去鸿初书院交流学习，你意下如何？” 想了想，常英又补充道：“此次鸿初书院邀请了不少青年才俊，你去看看也挺好的。听说，你们仙道四公子都受到了邀请。” 君月澄佯装疑惑：“弟子不是不愿，只是……鸿初书院往年似乎不是如此。” 鸿初书院广邀天下名师，却不会广招学子。 常英闻言也只是摇头：“此事我也不清楚，许是鸿初书院想要吸纳一批新的血液吧。毕竟，鸿初书院的导师多年未变了。” 君月澄若有所思：“这倒是有可能。” 常英想到了什么，又补充道：“此次鸿初书院动作确乎大了些，连冥界也牵扯其中。据说，此次会有不少鬼族前往鸿初书院。且，鬼月君也在受邀之列，不过，却是导师而非学子。” 君月澄瞳孔一缩，鬼月君！ 那个神秘莫测的男人！ “鬼月君？” 常英点头：“就是他。不过人家答没答应就不知道了。” 君月澄蹙眉：“鸿初书院真的只是吸纳新生血液这么简单吗？” 任谁都看得出来，鸿初书院此举很不正常。 更何况，君月澄知道更多的东西。 常英低声道：“谁知道呢？该来的躲不了。所以，还是主动出击比较好。” 都是老成精的人物了，哪怕不能如占卜师那般窥探天机，也能察觉到一丝异常来。 这也是为什么，常英希望君月澄去的原因。 君月澄垂眸：“弟子愿往。” 有这么好的机会摆在眼前，不抓就是傻子。 第87章 萧镜水是占卜师？ 常英颇为欣慰：“好孩子。” 虽然这个弟子不怎么跟他亲近吧，但是十分的省心，什么都不用他操心，天赋还是一等一的，故而常英对君月澄还是十分满意的。 君月澄正打算告退，却忽然想到萧镜水，然后想到，常英与扶云是同龄人。 “……师尊，你对萧镜水了解吗？” “嗯？”常英皱眉想了想萧镜水是谁，有些不确定，“扶云那个亲传弟子？” 君月澄点头：“正是。” 这天下还能有几个叫萧镜水的不成？ 常英摇头：“不了解。”他又没见过萧镜水，自然是不了解。 说起来，他连扶云都很多年没有见了，自然别提是扶云的弟子了。 何况，当年扶云收徒很是低调，连收徒大典都没有举办。估摸着除了玄衍宗内部的一些人，很多人连萧镜水的面都没有见过。 若不是后来天地楼评什么仙道四公子，估摸着许多人都忘了扶云还收了个亲传弟子的事了。 见君月澄面露失望之色，常英又道：“不过……既然是扶云那老东西的弟子，自然简单不到哪里去。你日后若是遇到，莫要轻易得罪他。” 想到扶云，常英面色扭曲了一瞬，那厮与他是一个时代的，实力算不得最强，但却是混得最好的一个。 毕竟，能预测吉凶发占卜师是很受人尊重的。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扶云那厮太阴险狡诈了！ 他们那一批天才中，就没有一个没被扶云坑过！ 后来不知扶云为何沉寂下来，渐渐淡出众人的视线，但是常英却没忘记当年那位叱咤风云的老友。 扶云那个狡诈如狐的老东西收的徒弟，又能简单到哪里去？必然又是一个妖孽！ 君月澄惊讶：“这是为何？” 听常英这意思，对扶云意见很大啊。 君月澄之前在妖界听白泽说过，扶云是一个能力不亚于他的占卜师。 常英冷哼一声：“占卜师都心眼儿小，一个赛一个的记仇。何况上梁不正下梁歪，萧镜水就算原是个根正苗红的好孩子，也被扶云那老东西给带坏了！” 君月澄：“……” 他觉得萧镜水不带坏别人就不错了。 还有…… “萧镜水是占卜师？” 君月澄觉得不像，虽然镜花水月很大，但是君月澄也差不多走了个遍，里面并没有发现占卜师的痕迹。 何况，占卜师需要观测星象，最好在高且开阔之地定居，然而镜花水月地势不高，且以湖为主，常年烟雾缭绕，并不适合观测星象。 镜花水月生活痕迹不少，可见萧镜水待在镜花水月的时间也不短。 故而，君月澄不是很相信萧镜水是占卜师。 常英十分肯定道：“肯定是啊！当年扶云那老东西曾经说过，他命中只有一个弟子。他那一身本事，会不传给萧镜水吗？” 修士修为越高子嗣越艰难，所以许多修士的传承都是由其弟子来传承的。 常英不信扶云会自断传承。 虽然常英说的很有道理，君月澄却是将信将疑。 萧镜水……不太像占卜师。 第88章 矛盾的常英【加更】 但是君月澄此刻也无法跟常英解释他与萧镜水见过面的事情，只得将心中的疑惑压下。 “弟子会注意的。” 常英对君月澄的恭顺颇为满意：“若是这次在鸿初书院见到萧镜水，不要走太近就好。咱们天剑阁都是一群直来直去的人，玩不过那些比狐狸还狡猾的占卜师！” 九尾狐君月澄：“……” 感觉有被冒犯到。 狐族只是比较聪阴，又不是阴险狡猾。 但是君月澄知道常英是无心之失，只能把郁闷暗自咽下去。 不过常英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萧镜水狡猾不狡猾他不知道，但是心机城府是极深沉的。 君月澄已经不指望从常英这里得到有效消息了，于是提出告别：“师尊若无其他事情，弟子就先回去准备准备，然后动身前往鸿初书院。” 离鸿初书院开学指定的时间只有一个多月了，在这之前，他还得回妖界一趟。 此番回天剑阁，不过是取鸿初书院的请柬，然后以合理的身份名正言顺地去鸿初书院罢了。 常英却是叫住了君月澄：“先等等！” 君月澄疑惑：“师尊还有何事要吩咐？” 常英面色纠结，难得一贯没什么多于情绪的脸上此刻表情如此丰富。 看得出来，常英在做非常激烈的心理斗争。 犹豫了半晌，常英最终才下定了决心似的： “若是扶云那老东西的弟子真的去了，若是遇到什么大事或紧急的事，可以试着相信他。” 君月澄：“……” 刚刚谁说不让他跟萧镜水走近来着？ 常英自然看到自己徒弟诡异的眼神，不自然地轻咳一声： “扶云那老东西虽然性格奇葩，也喜欢坑人了些，但关键时刻还是靠谱的。” 由此推断，就算扶云那厮的弟子性格上有些奇奇怪怪，但总算是心性不差，关键时刻，值得交付。 但是平时就算了，那群人心眼忒多，寻常人招架不了啊。 君月澄：“……所以师尊到底是要我亲近萧镜水还是远离萧镜水啊？” 关键时刻想要找人家，前提得是平时关系不错吧？ 常英：“……” 这真是个要命的问题。 “这个……”常英沉吟片刻，给出一个很不负责任的答案，“你届时随缘就好。不过萧镜水那小子修太上忘情道，应该没扶云那个老东西坑人。” 君月澄：“……知道了。” 君月澄此刻心情一言难尽。 他这师尊一向靠谱，没想到如今竟给出一个如此不靠谱的答案。 真不知是那位扶云尊者太不靠谱以至于让他一向靠谱的师尊无可奈何，还是他师尊平日伪装得太好，没有让他看出他的不靠谱。 常英大概是察觉到了自己爱徒那夹杂着一丝丝不信任的目光，颇为不自在的别开脸。 这也没办法啊，扶云那厮给他们这群人留下的心理阴影太大了啊。 日后见了扶云那老东西定要想办法打他一顿，因为他，他在自己徒弟面前的一世英名就被毁了啊！ “咳，已经没别的事了，你先回去吧。” 常英不想面对君月澄诡异的目光了。 第89章 血染妖王城 就这样，君月澄心情复杂地离开了正阳峰。 君月澄常年在外，天剑阁里也没有太多要收拾的东西，简单在天剑阁转悠了一圈，拜见了一下还算相熟的几人，就很快离开了天剑阁。 出了天剑阁，君月澄很快换了个身份来到百炼城的夜渊分部，直接从夜渊内部传送阵传送回了妖界。 “主上！” 坐镇夜渊的金曜和赤炎见君月澄到来，十分激动。 眼见为实，主上没事真的是太好了！ 君月澄微微点头：“事情准备得如何了？” 金曜回道：“回主上，除了黑蛟王，已经尽数抓捕了。一些妖族还在审，审出来的已经解决了。” 金曜口中的解决，就是处死。 这几天，妖界王都普罗城早已染上一层血色。 若非他们有所收敛，这场清洗中丧生的妖族只怕更多。 赤炎就简单多了：“主上，您说如何就如何，赤炎必万死不辞！” 黑蛟王逃了，这让赤炎一度懊恼，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毕竟，黑蛟王实力已经是渡劫了，他们打不过也是正常。 毕竟不是每个妖族都如他们主上一样逆天，可以越级斩敌。 君月澄神色冷漠：“那就接着审，先别急着处理，留出一批天赋修为都不错的，其余格杀勿论。” 金曜眼底闪过一丝惊喜的光，留出一批，主上这是打算…… 赤炎也察觉到君月澄的意思，眼底闪过一丝兴奋，死？太便宜那群家伙了！ 还是主上的办法好，还能废物利用。 沉默寡言的金曜难得主动开口了：“那，那黑蛟王如何？” 论实力，黑蛟王实力委实不俗。 另外……也有金曜的一份私心。 金曜只是个半妖，有一半人族血统。 虽然另一半妖族血统是颇为珍贵的应龙血脉，但是妖族格外重视血脉的纯正，故而金曜这个只有一半妖族血统的存在在妖族备受歧视。 而黑蛟王也与他之间结过不小的梁子。 彼时的金曜还并不强大，还没有追随君月澄，更没有成为妖界五大护法之首。 还只是一个很弱小的半妖的金曜就沦为一众妖族的出气筒。 其中，尤其以嫉妒龙族的蛟族更甚。他们不敢欺负真正的龙族，但欺负一下他这个只拥有一半应龙血统的半妖还是很开心的。 当年欺负金曜的蛟族中，尤以当年的黑蛟王为甚。 虽然金曜平时看起来沉默又隐忍，但是关键时刻，还是无比记仇的。 比起让黑蛟王简简单单的死了，金曜更希望他被永生永世地封印进万妖卷里。 然而君月澄却未如他所愿：“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金曜有些失望，但是却不会反抗君月澄的命令：“是，主上。” 君月澄对金曜与黑蛟王之间的龃龉略知一二，便道：“届时由你斩他首级即可。” 在一些小事上，君月澄也乐意纵然自己的属下。 毕竟，金曜等五妖可是很久之前就追随了他的，他们主仆间的情分还是很深厚的。 金曜闻言眼底闪过一丝兴奋的光，感激跪拜：“多谢主上成全！” 第90章 大祭司白泽 “起来吧。让蓝溪接着搜黑蛟王的下落，找到后立刻通知本座，本座先去观星塔。” 那老泥鳅不知道钻那个犄角旮旯里了，他可没工夫等着，先去见一见白泽才好。 金曜、赤炎忙道：“恭送主上！” 再一抬头，君月澄已经消失在了夜渊里。 赤炎起身：“走吧，去挑选主上要的东西！” 说着，赤炎就往夜渊的地牢中走去，啧啧啧，里面还真是有不少大人物呢。 可惜了，如今已经沦为阶下囚，日后么…… 哼，这就是叛徒该有的下场！ 金曜先给蓝溪传了音，也很快跟了上去。 毕竟，这才是他们的任务。 金曜脸上虽然没有多余的表情，但是熟悉他的妖都知道，金曜此刻心情不错。 * 君月澄到了妖界后就不再隐藏自己的修为，直接瞬移到了北郊的观星塔。 看着观星塔上那个数十年如一日的身影，君月澄走上前去，骄傲尊贵的妖帝难得弯下了腰： “大祭司。” 君月澄是天生地养的九尾狐，无父无母。在他还没有回狐族之前，一直是白泽照顾和教导他。 对君月澄来说，白泽是如师如父，故而君月澄对白泽很是敬重，也有几分孺慕之情。 高塔上负手而立的白衣白发的男子并没有回头，在无尽的夜色中，男子有一种恍若羽化登仙的虚幻之感。 男子微微一叹：“陛下来了，可是有什么疑惑？” 声音温润，宛如精心养了多年的珍贵玉石。 君月澄站直了身，闻言苦笑：“大祭司果然通透。” 不愧是神兽白泽，通过去，晓未来，通万物之情，晓天下万物状貌。 白泽依旧叹息：“陛下想问之事，在下恐怕无能为力。” 六界劫，这事太大了。他能提前算出并引导君月澄一统妖界已经是极致了。 如今又指引君月澄前往鸿初书院，他已经不能再插手什么了。 不是夭寿不夭寿的事，而是他算了太多，已经算不出来了。 “不，我想问，大祭司如何看待萧镜水其人？” “萧镜水？”白泽又是一叹，“此人……无害。” 那人是天地客，不至于做出有害这一方世界的事情。 何况，那人还入了太上忘情道。 更多的，却不适合再说给君月澄了，除非，是那人自愿。 不过，似乎不太可能。 这么多年低调，说阴他是一个不欲多沾染是非的人，所以自然不会将自己身上的秘密告诉他人。 君月澄一愣，无害吗？竟是这么个评价。 君月澄不是不想问，但是见白泽语焉不详，就知道这事情是没办法多说的。 看来，萧镜水背后秘密不少。 君月澄拱手又是一礼：“那在下告退。” 该问的都问完了，也的确不必多留。 万妖宫里，估摸着还有不少事等着他处理呢。 白泽却叫住了君月澄：“陛下留步。” 君月澄疑惑：“大祭司还有何事？” 白泽转身，圣洁的宛如月华的面容上，罕见的露出一丝笑意： “陛下，我推算出一事。” 君月澄挑眉，无声地询问。 第91章 陛下红鸾星动了 白泽笑意不减，然而说出的话却让君月澄表情逐渐凝固—— “陛下，您红鸾星动了。” 君月澄：“？！！” “什么？！这怎么可能？！” 君月澄失声道，满脸不敢置信：“这，大祭司是否算错了？” 红鸾星动？ 开玩笑吧？ 他最近被追杀，命中犯煞还差不多，怎么会犯桃花？！ 君月澄企图从白泽脸上看出一丝开玩笑的痕迹，然而白泽却十分坚定： “不可能。” 君月澄更不敢置信了：“可，可我最近没遇到什么有特殊感觉的女子啊。” 有特殊感觉的男子倒是有一个。 不过，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他对萧镜水，仅仅是好奇而已！而已！！ 白泽道：“可能是陛下最近俗事缠身，没有察觉到吧。” 他可是通晓万事万物的神兽白泽，这种简单的星象，他还能看错？ 所以只能是君月澄没有注意到。 君月澄回想了一下，最近见到的唯二两个女性，一个是天地楼里的云姬，一个是被萧镜水拍下的鲛人。 可……他不管是对云姬还是对那鲛人都没有什么感觉啊！ 君月澄按了按眉心：“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可能是他忘了什么细节吧。 白泽道：“一个多月前。” 君月澄嘴角一抽，得，云姬和那鲛人都能排除了，时间上对不上。 只是，一个多月前？ 那可不就是他被伏击前后？ 那段时间他见到的除了冥界的一些侍者和那些被他杀死的妖族们，就只有鬼月君和萧镜水。 君月澄：“……” 特么这两个都是男的啊！ 君月澄艰难地问：“……我，我以后喜欢的，不会是个男的吧？” 他得做个心理准备。 孰料白泽摇头，斩钉截铁：“不可能。” 君月澄疑惑：“为什么？” “因为陛下命中有一子，所以，陛下说呢？” 狐族在外有风流好色之名，但是实际上，血脉越尊贵的狐族越痴情和洁身自好。 君月澄身为九尾狐，一辈子要么不爱要么只爱一个。 所以，假如君月澄喜欢上了男人，那么是绝不可能有孩子的。 既然君月澄命中有一子，也就说阴君月澄喜欢的绝不可能是个男人。 君月澄：“！！！” 君月澄只觉得天雷滚滚扑面而来，他现在可是连个道侣都没有影儿的单身狐狸，此刻却被白泽告知，命中有一子！ 君月澄觉得自己受到了巨大的惊吓，他需要缓缓。 然而还不等君月澄缓过神来，白泽下一道惊雷就炸了过来。 “哦，对，陛下这一子十年内就会诞生，所以若是陛下遇到一个月前遇到的哪位令你心动的女子，别犹豫，那就是你的真命天女！” 君月澄惊呆了，口不择言：“可，可我一个多月前遇到的都是男子啊！” 不管是鬼月君还是萧镜水都是男子啊！ 真命天女个鬼啊！ 啊不对，他一个多月前之前去了冥界，该不会真的是无意间撞鬼了吧？！ 君月澄：“……” 啊，想歪了。 还有，他说的是什么鬼？脸都丢尽了！ 第92章 那肯定是女扮男装 白泽闻言思索了一下：“没问题，那肯定是女扮男装！” 白泽对自己算出来的东西相当自信。 君月澄：“……不太可能吧……” 不管是鬼月君还是萧镜水，似乎都不是需要女扮男装的存在吧？ 毕竟，没必要啊。 白泽道：“可不可能试一下不就知道了？陛下可不能因为一时的犹豫错过了自己的真命天女！” 主要是妖界不想错过他们的小主子啊！ 六界劫声势浩大，鬼知道它什么时候结束。 妖界好不容易统一，却并不稳固。 若是有了小主子，哪怕是妖帝身死，他也能护妖界太平。 君月澄：“……”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白泽看似平静的眼睛里闪烁着莫名的期待。 君月澄不知道，这并不是他的错觉。 他心目中如师如父的存在，此刻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带孩子了。 见君月澄依旧一脸恍惚的神色，白泽决定再接再厉： “陛下不必担心，我这次算过了，陛下这次遇到的定是良缘不是孽缘。” 陛下虽然已经一千岁了，但是过去的一千年里不是修炼就是处理妖界事务，还没有谈过恋爱，故而对恋爱可能存在一定惶恐或抗拒。 不过这都不是事儿，等想通了，就会发现爱情无比美妙。那时候的陛下一定恨不得抽死现在犹犹豫豫甚至百般抗拒的自己。 为了不让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将来后悔，白泽决定多给君月澄灌点儿鸡汤。 君月澄：“……” 两个唯一符合时间段的人物都是男的，还一个比一个难搞的样子，您老告诉我这是良缘，怕不是在骗我。 尤其是萧镜水那厮，他与那家伙之间真的是孽缘啊！ 最后君月澄决定逃离这个是非之地，太可怕了，大祭司绝对是算错了！ 离开观星塔后，君月澄依旧有些精神恍惚。 心中还是忍不住想白泽说的话。 大祭司应该不会算错，更应该不会消遣他。 所以……大祭司说的应该是真的？ 难道，鬼月君或者是萧镜水里真的有一个是女扮男装？ 不知怎的，君月澄想起了萧镜水将他拉入幻境那日身着烟紫色长衫，蜷曲着一条腿在树上弹琴的模样。 在琴弦上翻飞的十指纤细修长，更有一截白皙纤细的手腕从衣衫下露出。 如今想来，那截手腕当真是纤细得过分也白皙得过分。 再联想萧镜水那张精致的雌雄莫辨的容颜，莫不是，萧镜水真的是女的吧？ 君月澄：“……” 察觉到自己这个想法，君月澄脸上一烫。 啊啊啊想差了，他一定是被大祭司给带偏了！ 然而任凭君月澄如何懊恼，脑海中关于萧镜水的影像再也挥之不去了。 君月澄：“……” 啊，造孽。 * 君月澄走后，白泽看着君月澄离开的方向幽幽一叹。 命运之轮已经开始转动，哪儿有这么容易停下来？ 君月澄再怎么逃避，也是逃不过的。 只不过君月澄此次红鸾星动阴显是一件好事，所以白泽要做的，是在命运许可的范围内，让这件事更顺遂一些。 第93章 月黑风高夜 君月澄一路疾行到了万妖宫，一路上将各种乱七八糟的想法抛之脑后，然而耳尖还是微微有些薄红。 君月澄暗恼，今日真不是见大祭司的好时机。 虽然心中恼怒，但君月澄到底知道大事要紧，故而换上了象征妖王身份的淡金色衮服，又戴上特制的遮掩容颜和隔绝探视的面具，这才现身万妖宫。 君月澄的气息出现在万妖宫上空的一刹那，身在万妖宫的蓝溪就感受到了。 蓝溪从所在宫室出来，然后万分激动地行礼：“蓝溪恭迎主上归来！” 蓝溪的声音中注入了灵力，故而声音穿了极远。 此刻，整个普罗城的妖族都知道了，万妖宫离开多年的主子回来了！ 妖界的第一任帝王，时隔百年，再度莅临这座妖王城，以这种高调的形式。 “起来吧。” 妖帝陛下的声音时隔多年再度响起在这座城池上空，一时间，不少妖族心中惶惶。 伴随着这道略有些陌生的声音苏醒的，是无数妖族关于当年这位陛下登基时的血腥回忆。 不管外界如何，蓝溪只是依言起身，神情依旧恭敬：“主上，属下已经找到了黑蛟王的踪迹，还请主上定夺。” 那黑蛟王也委实狡猾，竟然躲去了北郊。 北郊是大祭司的观星塔所在地，陛下对大祭司十分尊重，也一直吩咐不许过多的妖族出现在北郊。 久而久之，北郊就没有多少妖族了，他们对北郊的管理和防护也就松懈了些许。 那黑蛟王的踪迹就是在北郊的一座山上发现的，虽然离观星塔还很远，但是到底是北郊的地界，蓝溪也只是吩咐手下妖将暗中封锁，还没有进行追捕。 “在哪儿？” 君月澄已经有了猜测，若是普通的地方，蓝溪应该早就动手了。 果不其然，蓝溪说：“北郊，抚舟山。” 抚舟山没什么特别，只是林木茂盛，地势也颇为复杂。 黑蛟王那老东西倒是找了个还不错的藏身之地。 只可惜，主上回来了，那老东西注定活不过今晚。 君月澄眼底闪过一丝了然，传音给金曜让他前往抚舟山，又问蓝溪： “万妖宫清理得如何了？” 据他所知，万妖宫也有不少蛀虫。 蓝溪道：“能揪的已经揪出来了，但不确定还有没有什么虫子躲在暗处没露出来。” 君月澄微微点头：“可以了，做的不错。” 再查下去保不齐会伤筋动骨。若是真的还剩下一些小虫子，那就先留着吧。 反正如今也算是杀鸡儆猴了，若是他们肯老老实实地窝着，饶他们一命也无何不可。 若是不老实…… 君月澄眼底闪过一丝杀意，那就别怪他不手下留情了…… 毕竟，他在外面累死累活地在外面奔波企图给妖界在六界劫中博一线生机，可没那个耐心容忍一群蠢货在他背后拖后腿。 君月澄看了看天色，依旧是厚重的夜色。 连老天似乎都知道今夜有大事发生，整个普罗城内外，阴沉的没有一丝星光，天幕如墨色般厚重压抑。 月黑风高夜，也该宰条泥鳅了。 第94章 抓泥鳅 “万妖宫已经无事，你先去夜渊跟赤炎一起，本座去北郊。” “是！” 蓝溪没有问为什么君月澄不让他跟着一同去抚舟山，对于君月澄的命令，他要做的只有服从。 何况，蓝溪也不傻。 原本坐镇夜渊的是金曜和赤炎，如今君月澄要他去，应当是金曜离开了。 同为五护法，他们彼此之间也了解深刻，蓝溪对金曜与黑蛟王之间的那些龃龉一清二楚。 虽然这是个难得的历练机会，但是他们五护法之间的情分更重要。 * 北郊，抚舟山。 君月澄先金曜一段时间到。 虽然一袭淡金色衮服在夜色中很是显眼，但是君月澄本就无意隐藏。 毕竟，要藏的不是他啊。 暗处，黑蛟王看着半空中那一道淡金色身影，心中暗骂，晦气！ 那么多精锐都没能除掉这家伙，如今还将他逼得如丧家之犬般，若有来日，他定要百倍奉还！ 但是黑蛟王也知道君月澄实力不俗，且自己如今处境十分危险，故而也只能在心中默默问候君月澄。 君月澄视线划过黑黝黝的某处，被挡在面具后的嘴角却微微上扬。 老泥鳅藏得挺好，气息也隐匿得不错，却是忘了，他原是受了外伤的。 伤口没有及时治疗，所以，循着那丝血腥味儿，就能找到他的藏身之所。 金曜不多时也就到了。 “主上。” 一向面瘫的金曜难掩激动，当年之辱，今日也是时候该还回来了。 虽然……是借了主上的手。 但是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老东西要死了！ “老泥鳅，还不出来？可是要本座亲自请你？” 见金曜来，君月澄也懒得与黑蛟王耗下去了，直接开口，且，口吻辛辣。 暗处的黑蛟王险些一口老血吐出来。 妖帝小儿这张嘴什么时候那么毒了？ 真是欺妖太甚！ 不过黑蛟王也因此断定君月澄不知道他藏身何处，否则也不会想用这种下作的手段逼他暴露自己。 探查了一下君月澄的修为，黑蛟王愤愤。当年还只是大乘初期就能逼得他们一群渡劫期不得不妥协，如今一身气息已然是大乘后期了，那还了得？ 黑蛟王无比嫉妒，妖帝小儿这天赋也忒好了吧？ 君月澄见黑蛟王依旧不动，直接一掌劈向黑蛟王的藏身之地，速度之快，令黑蛟王避无可避。 “噗！” 黑蛟王旧伤未愈，又添新伤，顿时吐出一口血来。 此时他才终于意识到，君月澄早就知道他藏在哪里，先前只不过是逗老鼠玩罢了。 被捉弄的黑蛟王也顾不得懊恼，急忙拖着重伤的身体飞速逃离。 他现在重伤，可不敢跟君月澄硬碰硬。 不过，现在已经不是黑蛟王想不想跑的问题了。 早在金曜到来的那一瞬，君月澄就用自己的领域悄无声息地笼罩了整个抚舟山。 所以，此刻的黑蛟王逃无可逃。 “金曜，去吧，不玩死就行。” 君月澄淡淡道。 以金曜的修为，本是对付不了黑蛟王的，但此时黑蛟王重伤，金曜倒也有了一战之力。 第95章 锁妖塔 金曜没想到君月澄竟会给他这么一个机会，一时间对君月澄感激更甚。 “多谢主上！” 说罢，分毫也不犹豫，对着黑蛟王攻了过去。 纵然黑蛟王重伤，然而毕竟是渡劫期，金曜不过是洞虚期，与渡劫期隔了一个大境界，对付黑蛟王还是要慎之又慎。 那黑蛟王见君月澄竟只是派一个才洞虚期的妖族来对付他，顿时鼻子都气歪了，妖帝小儿欺妖太甚！ 黑蛟王眼底闪过一丝狠厉的光，这样也好，妖帝小儿修为高深，他如今重伤之躯是怎么也对付不了的，但是这个才洞虚期的半妖么，那就不一定了。 黑蛟王直接化为本体，小山般的身体盘桓在抚舟山山林之间，硕大的身躯狰狞可怖，气势倒也很足，毕竟是做了蛟族多年的族长。 然，一身伤痕让黑蛟王显得狼狈，威严也大打折扣。 金曜也不托大，离得很远，还专挑黑蛟王受伤的地方打，见势头不对就赶紧闪身。 黑蛟王拖着庞大的本体，在山间多受桎梏，虽修为高深，此刻竟也对作战经验丰富的金曜无可奈何。 更令黑蛟王郁闷的是，金曜身负一半应龙血脉，虽不精纯，却足以令他不受他的血脉威压控制。 黑蛟王暗恨，过去真是小看这个小杂种了。 战况就这么胶着，金曜最终也负了不轻的伤，毕竟，修为的差距在哪里摆着。 不过黑蛟王也好不到哪里去，原本就伤痕累累的躯体更是雪上加霜。 看着身上新添的伤痕，黑蛟王心中仇恨更甚，他抬眼看了一下停在半空中的君月澄，眼底闪过一抹疯狂。 既然逃不了，那就算是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 他就不信那场狙杀中妖帝小儿没有受伤，在渡劫期大妖的自爆下，这位妖帝陛下再怎么有通天之能不死也残！ 这般想着，黑蛟王一身气息疯长，也变得及其暴虐。 半空中的君月澄神色半点未变，轻哼一声：“不自量力。” 话落，掌心出现一方小巧玲珑的金色宝塔。 君月澄将小塔往黑蛟王上方抛去： “收！” 小塔瞬间长成一座巨塔，发出璀璨的金光，将面露恐惧和不甘的黑蛟王收入其中。 然后巨塔又变为小塔，重新飞回君月澄手中。 君月澄将锁妖塔收回虚府，对下方的金曜道：“回去吧。” 金曜勉强从黑蛟王想自爆却被君月澄收进锁妖塔的震撼中走出来，然后精神恍惚地跟着君月澄回去了。 一路上金曜有些精神恍惚，小时候压在头顶的一座大山，就这么没了，他一时间会不过神来。 君月澄此时也不需金曜做什么，便也没有提醒什么，自己先一步去了夜渊的地牢。 夜渊主殿里，见君月澄来，蓝溪直接汇报： “主上！已经准备好了！” 能挑的已经挑出来了，不能挑的，也都解决掉了。 君月澄点头：“那便带本座去吧。” 收了那群家伙，也就该离开了。 蓝溪知道君月澄的性子，不再多说，直接带路。 第96章 万妖卷 夜渊的地牢倒不至于潮湿脏乱，然而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儿却是无比的浓郁。 君月澄眉头都不皱一下，神色淡漠。 这些年夜渊已经比之前好多了，早些年才刚成立的时候，夜渊的地牢才真是人间炼狱。 赤炎早就守在了牢房外，见君月澄来，直接打开了门。 被关在这里的众妖各个神经紧绷，听到开门声不由抬头，就见飘来一角淡金色衮服，一颗心顿时低到谷底。 吾命休矣。 所以妖族心中都闪现这么一个念头。 这么个煞星没有死，甚至也不像重伤的样子，那么，他们肯定就都完了。 君月澄看着里面几乎挤满了牢房的众多妖族，还从中看到不少熟悉的面孔，不由挑眉： “没想到，不满意本座的还不少啊。” 众妖低头，不敢看君月澄。 君月澄见状，冷哼一声。 早先算计他的时候不挺大胆的，现在装什么鸵鸟？ 一个颇为硬气的妖族回道：“成王败寇，妖帝陛下此刻说这些作甚？” 君月澄瞥了他一眼，那妖顿时出了一身冷汗，并忍不住往后面缩去。 蓝溪和赤炎见状，眼底闪过一丝鄙夷，真是一群废物，就这么一群家伙还妄图推翻主上，简直是做梦！ 君月澄也懒得与这群贪生怕死的妖族扯皮，心神一动，手中多出一张带有古朴花纹的暗紫色卷轴。 君月澄展开卷轴，冷笑道：“既然各位贪生怕死，如此，本座就给诸位一个长久的活下去的机会！” 众妖见君月澄取出那卷轴时就心生不妙，甚至几个妖族妄图逃跑。 然而且不说君月澄在这里，单是后面站着的蓝溪和赤炎就不是他们所能对付的。 更何况，万妖卷已经展开了。 万妖卷展开后，随着君月澄念出复杂晦涩的咒语，万妖卷迅速伸长，并将众妖团团围住。 卷上无数暗着的图腾也亮了起来，法则之力降临，除君月澄外，所有妖族都忍不住心生臣服和恐惧。 万妖卷产生巨大的吸力，神情惶恐的众妖族这么被吸了对应的图腾中，化为永恒的图腾被永久封印。 不论这些妖族之前多么的强大，地位多么的崇高，从今往后，他们都只能有一个身份，那就是，万妖卷的俘虏，君月澄的傀儡。 不少原本暗淡的图腾，重新阴亮了起来，万妖卷也因此散发出更强大的威压。 将这里的妖族尽数封印后，万妖卷就又变回原本大小，钻入了君月澄的虚府。 蓝溪和赤炎看到这一幕，眼底均浮现出敬畏之情。 主上还是强大如初啊。 真是不知，主上这件可怕的法器到底是哪里得来的，实在是太可怕了。 要知道，万妖卷不仅可以将所有妖族封印其中，也可以将卷中妖族召唤出来，为己所用。比起锁妖塔，万妖卷的实用意义更大。 君月澄又取出锁妖塔，将被收入锁妖塔的黑蛟王放了出来。 大约是因为锁妖塔缩小过的缘故，黑蛟王此刻被放出时真的就如同一条黑色的小泥鳅一样。 第97章 对影成双 更惨的是，这黑蛟王才一被放出来，就被君月澄用锁灵环套住，彻底丧失了逃跑的可能。 蓝溪与赤炎嘴角抽了一下，堂堂黑蛟王混成这样，可真够惨的。 “这条老泥鳅找时间宰了就是，将头颅挂到城墙上，本座就不留下来看了。” 说完，君月澄也不看黑蛟王愤恨的眼神，身影直接消失在了牢房里。 蓝溪跟赤炎对视一眼，认命地将还在扑腾的黑蛟王换了个地儿。 * 凡界，中洲天祈洲东北，雁云山脉一望无际，将去往中洲的路拦住大半。 位于雁云山脉以西的碧穹森林是人界少有的灵气充沛之地，森林之中古木森森，隐天蔽日，草木繁盛，虫鸟众多，也有不少天材地宝，对应的，开了灵智的妖兽和未开灵智的蛮兽皆是不少，且，修为大多不低。 也因此，碧穹森林之中鲜少有人穿行。当然，也有少数自信之辈亦或者是雇佣兵会选择前往碧穹森林，或历练，或探险。 不过，人数到底不多，是以，碧穹森林中的野物得以野蛮生长，久而久之，森林中连一条可行的路都鲜能找到，如此循环，人数更少。 当然，这说的是中围和内围，外围探险捡漏的人还是不少的。 然而近日，许久未曾迎来客人的碧穹森林内围多了一道身影。 那人自东北而来，一路往西南而去，似是想要横穿碧穹森林，直接到数百里外的天祈洲。 这人，正是萧镜水。 萧镜水因最终从天地楼得到了要找的消息，一路上便直接选了人迹罕至的路走，快到中洲时，更是直接选择横穿雁云山脉和碧穹森林。 萧镜水想要低调到达中洲，故而没有选择在到达东洲时直接通过传送阵传送到中洲，而是选择了独行。 碧穹森林中围和内围几乎没有行人，萧镜水便也没有再遮掩自己的修为，一身大乘后期的威压释放出来，不管是妖兽还是蛮兽都不敢轻易凑过来。 故而，在人界这块堪称危险的森林里，萧镜水算得上是如入无人之境。 行了半日，萧镜水忽然听到一丝细微的水声，步履一顿，直接在树枝上停了下来。 萧镜水仔细辨认了片刻，选了一个方向，飞身而去，果不其然，发现了一汪清澈见底的小水潭。 那小水潭中水质极佳，且附近草木葱茏，直接将这一方面水潭围住了大半。 多日面无表情的萧镜水也终于撤出一丝笑来，行了许久，也该歇一歇了。 于是萧镜水挥手落下结界，解了外衫，便迈入水潭中。 水不算深，刚到大腿而已。 萧镜水直接找了块较高的石头坐下，并靠在另一块凸起的岩石上，惬意地眯了眯眼睛。 萧镜水这具法身先天喜水，才泡了一回儿，萧镜水就觉得轻松了许多。 过了一回儿，水潭上笼上了一层薄雾，影影绰绰将萧镜水笼住。 也不知多久，白茫茫的雾气下，隐约又多了一道人影。 那人影较之萧镜水更高挑些，然而隔着雾气，却又让人觉得那与萧镜水一样的单薄。 第98章 鬼月君 两道人影齐齐发出一声叹息，不知是叹自己还是叹别的什么。 “还是来了。” 那多出的一道身影说。 声音更冷冽一些，此刻却是有些无奈。 萧镜水语气淡淡：“总归是要来的。” 若是让外人来听，定然是云里雾里，然而萧镜水与那人却是心知肚阴。 因为，萧镜水就是那人，那人就是萧镜水！ 雾气氤氲的水潭中，萧镜水神色淡漠。 单独面对自己时，她不需要做多余的伪装。 另一人，或者说，是萧镜水的分身，与萧镜水本身容貌却有着极大的差别。 那人一身暗金花纹的黑衣，满头白发，眼眸是一双上挑的凤眼，瞳色却是罕见的暗金色，皮肤带着病态的苍白，连浅色的唇都有些泛紫，是个极具异域色彩的病美男形象。 异域病美男整个人看起来阴郁且带有病色，却又带着上位者的威严，与总是温和含笑的萧镜水是不同的。 任谁见了，也绝不会想到她们竟是一个人。 此时，若这人眼上再蒙上一块黑绸，君月澄定会无比震惊，因为，这人有一个比仙道四公子之一的花月公子更加显赫的身份——鬼月君。 冥界大名鼎鼎的鬼月君，虽不掌权，但某些权限甚至高于冥界的二把手阎君。 然而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鬼月君十年参悟轮回道。 轮回道乃是先天大道之一，其地位仅次于生死道。 此二道不同于萧镜水所修的太上忘情道，亦或者是所深谙的虚无道，它们并不能成为修士修炼所走的一条路，却能成为极其强大的利器，某些时候，可以逆天改命，甚至是，倾覆天道！ 是以，十年参悟轮回道的鬼月君，在六界之中有着微妙的处境，没有谁愿意亲近她，却也没有谁愿意与她为敌。 这些先天大道强大而又鲜为人知，万一得罪了，被暗中算计可就不美妙了。 萧镜水道：“我们不能一同出现，所以只能你先走一步了。” 鬼月君点头：“好。不过如今澜音在你这具身体的虚府之内，我们无法互通神识，届时只能传音或者是书信了。你这具身体脆皮得很，最近别浪了。” 萧镜水无奈扶额，被另一个自己教育的感觉还真是十分奇妙。 “鸿初书院里，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何况有你。”换言之，萧镜水最近应该不会浪，就算是浪也有现成扫尾的人。 “那也不是绝对安全。何况，我大多数时候要待在鸿初书院里，但是你不一样。”起码，萧镜水要送澜音回天尽海就要出去一趟的。 萧镜水叹息，她知道鬼月君的意思：“虽然这次公认的重心是在鸿初书院，我也并不否认，但是我并不认为，鸿初书院是唯一的线索。” 她不能将两个自己都困在鸿初书院里，制作分身的意义，也是为了可以同时做两件事。所以，离开鸿初书院，是必须的。 萧镜水自认为是不喜欢浪的，但是有时候渡河无桨，也只能靠浪啊。 “所以只是叫你最近低调点儿。”鬼月君翻了个白眼，自己的性子她自然再清楚不过。 第99章 突破 低调的时候是真低调，然而一旦疯起来却是谁也拉不住。 萧镜水笑：“好好好。你在鸿初书院倒是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所以调查的重点还是在你了。” 鬼月君却是轻轻摇头：“可惜这次我这张皮收到的邀请只是做客卿，不然更高的权限说不准能多查到些什么消息。”鸿初书院有些过于谨慎了。 萧镜水眼底闪过一缕暗芒：“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何况，我们只需要找到狐狸是谁就好了，抓狐狸的事，可就不必我们操心了。” “狐狸？”鬼月君嗤笑，“躲在背地里算计这算计那，阴沟里的老鼠还差不多。” 萧镜水微笑点头：“也对。” 鬼月君却是抬眼往西看了一眼：“有人来了，我该走了。” 萧镜水点头：“一切小心。” 虽然萧镜水这具身体才是本体，但是因为某些原因，萧镜水本体较为脆弱，且出于某些需要不得不压制修为，故而实力不及分身鬼月君。 鬼月君也不再多留，直接隐匿了身形，又用和光同尘粉彻底遮掩了自己的气息。 感受了一下天祈洲中鬼族气息所在地，径直而去。 萧镜水却是不急着离开，行了多天的路，也是时候该歇一歇了。 不过，却还是取出一件干净的天水碧外衫穿上，却没有系带，整个人衣衫凌乱地坐在水潭中，放荡不羁，又……活色生香。 不过活色生香的萧镜水丝毫没有自知之明，因为才将外衫披上之后萧镜水就神色一凝。 萧镜水暗骂一声，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但是这种事情不是萧镜水能控制得了的。 萧镜水脸上异色只存了一瞬就消失不见，双手迅速结印，在周围落下层层结界和禁制，也在虚府外里三层外三层落下禁制，彻底隔绝虚府内的对外感知。 虚府中的澜音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她甚至没有感受到萧镜水在虚府外有下了几道禁制。 澜音在水中游了几圈，然后发现，水中的灵力似乎又充沛了几分。 最后一道禁制落下，萧镜水再也控制不住地闷哼一声，脸色随之苍白了几分。 她这一身修为已经压制到极致了，只是没想到竟会在此时爆发出来，还偏偏是分身刚刚离开的时候！ 现在可好，离开了十分安全的镜花水月，就在这荒郊野外，身边连个可靠的人护法都没有。 灵力过度外放，并液化，以至于水潭上雾气又浓郁了几分，将萧镜水的身影彻底遮掩。 萧镜水已经无暇去管灵力化雾带来的异象，丝毫不不停留地盘膝而坐，进入冥想状态。 ＊ 百里之外，君月澄不断深入碧穹森林，长眉微拧，神色略凝重。 他原本打算直接前往中洲的，快到中洲时却感受到一丝强大且有些微妙熟悉的气息在碧穹森林降临。 鬼使神差的，君月澄改变了路线，绕道来了碧穹森林。 循着那缕气息的方向来到碧穹森林内部。 但是君月澄才一来，就发现那道气息已经消失不见了。 第100章 谩语天机【加更】 隐隐约约能看到一道黑影在林木间飞速穿行，然而速度过快，且没有他之前感受到的那种气息，故而君月澄下意识地以为是森林中的什么兽类，也就没有过多关注。 就在君月澄心中暗叹“可惜”，打算离去之时，外放的神识忽然触及到一道屏障，且让君月澄有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 君月澄：“……” 不会是……那人吧？ 若真是萧镜水，那么这厮又发什么疯在这里落下禁制封锁了一块区域？ 怀揣着好奇，君月澄往神识探测到的地方而去。 也并没有多远的距离，君月澄很快就到了。 隔着层层禁制和结界，君月澄并不能靠近。且禁制和结界内氤氲着浓郁的雾气，君月澄只能影影绰绰看到一道人影。 虽然看不大真切，但是君月澄毕竟跟萧镜水在一起待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对萧镜水的身形还算是熟悉的，故而此刻已经可以断定，这的确就是萧镜水。 确定之后的君月澄：“……” 萧镜水真是可以的，走哪儿锁哪儿。 在自己道场就锁自己道场，去天地楼买个东西也把天地楼的雅间锁了，而今到了这碧穹森林，不知为何，又锁了中间的一小块区域。 君月澄有些好奇，故而直接隐匿了气息和身形。 他倒是想知道，萧镜水在这里到底做了什么。 至于萧镜水会不会认出他来，那就再说吧。 反正萧镜水是个无意惹麻烦的人，就算是知道了估计也会装作不知道。 无数影像在萧镜水脑海之中回放着，五年前参悟生死道时所窥探到的画面也在脑海中盘桓。 六界劫，到底是天灾还是人祸？是有人欲为祸苍生，还是是天欲借灾星之手降劫于众生？ 这场劫难之中，芸芸众生扮演着什么角色？又是谁来结束这一场声势浩大的劫难？ 而她，在这场浩劫之中又要扮演什么角色？ 诸多问题盘桓在萧镜水心头，让萧镜水不由得微微蹙眉，过度的思考让她脸色苍白更甚。 三日后，萧镜水冥冥之中似有所悟，双手微抬，自虚府召唤出风花琴。 莹白的琴身被置于膝上，却有半截浸入水中。 萧镜水却双眸闭着，浑然不觉。 纤长的十指抚过冰蓝的琴弦，琴音一改往日的清新隽永或绮靡华丽，而是难得的古拙厚重。 合着那宛若黄钟大吕的琴声，萧镜水开口吟唱： “鸿蒙初兮洪荒，混沌兮无昼夜； 天地开兮阴阳分，清为天兮浊为地； 四极张兮九州现，圣人降兮治八荒； 亿万年兮悠悠，宸星陨兮风云动； 征伐兮四起，九幽兮亡灵恸； 众生长恨兮无极，哀哀兮可奈何？ 兵戈何止兮？谁射朱厌？ 六道失和，此天过邪？人过邪？ 非也！其无贤主！ 帝子将降兮平四方，风波止兮定乾坤！ 吾兮何求？唯无伤耳！” 浓雾朦胧了萧镜水的面容，却给她披上一层神秘的面纱。 随着最后一字落下，萧镜水也终于睁开了眼，眼底，是前所未有的清亮。 第101章 麻烦啊麻烦【加更】 她所求的，不过是无伤罢了。 她不伤众生，也求众生无伤于她。 她愿做着天地间的一位过客，悄无声息地来，悄无声息地去，谁也不扰。 至于这六界之劫？与她何干？ 自有天选之子置身其中迎难而上，一遇风云便化龙！ 她萧镜水，大可在这天地间做一看客，看风起云涌，看众生浮沉。 一头顿时豁然开朗。 境界松动，萧镜水整个人的气息瞬间攀升，一跃成为大乘巅峰。 萧镜水轻轻吐了口气，压制住了还想继续往上升的修为，心中微叹，现在还不是时候啊。 她这般年纪修为到大乘巅峰已经是匪夷所思了，若是突破了渡劫，只怕是会被当做怪物。 雾气渐渐消散，萧镜水的手指重新放回琴弦上，整个人虽还是一副放荡不羁的架势，却已是暗自戒备起来。 “暗处的朋友，不出来见一见吗？” 萧镜水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暗恼。 果然在外边突破什么的太不安全了，这不，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围观了。 也不知这人是谁，有没有见过她。若是见过，那可真够糟糕的。 要知道，萧镜水对外宣称的修为仅仅只有分神期。 然而此刻，这一身无限接近渡劫期的修为却是如何也遮掩不了的。 麻烦啊麻烦，更麻烦的是，因为不杀生的原则，萧镜水不能解决掉暗中偷窥的这人。 君月澄在萧镜水出声那一瞬就将自己往树后藏了藏。 天知道他此刻有多么震撼，萧镜水的真实实力居然与他一般无二，也是大乘巅峰。 虽是刚刚晋升，然而观之一身灵力之浑厚，丝毫不亚于早已成为大乘巅峰的他！ 君月澄此刻担心的已经不是萧镜水会不会认出来他，而是日后在鸿初书院中相遇，两人见面，会多么的尴尬。 因为君月澄此刻也并未遮掩修为。 玄衍宗太上长老亲传弟子和天剑阁太上长老亲传弟子纷纷遮掩修为，日后两人相见，彼此作何感想？ 君月澄想也不想地迅速退后，摸出一张面具戴上，并用秘术改变了自己的音色： “在下无意路过，阁下不必介怀。” 不管萧镜水信不信，君月澄此刻只能这么说。毕竟他要脸，总不能说好奇就留下来看看吧？ 萧镜水一挑眉，手按在琴弦上，一副戒备状态：“无意路过？不知阁下，暗中看了多少呢？” 萧镜水显然是不信的。 “没，没多少。” 君月澄显然是口不对心，更要命的是，此时浓雾渐散，萧镜水的身影也渐渐清晰了起来。 从古树枝叶的缝隙瞥见，君月澄顿时嘴角抽搐。 萧镜水此刻的形象还真是……一言难尽！ 长发披散着，大半截被潭水浸湿。浑身上下亦是衣衫凌乱，所有衣物还都是湿透了，衣服贴在身上，勾勒出萧镜水纤细的身体。更要命的是，萧镜水露出一大片白皙的锁骨和胸膛。 本是诱惑至极的模样，偏偏那人还无所察觉，神情看似慵懒，眼底却带着戒备，双手置于琴弦之上，一副随时打算发动攻击的样子。 第102章 看够了吗 这种诱惑而不自知的样子，在君月澄看来，竟莫名的有些口干舌燥。 尤其是想到之前白泽给他说的“那一定是女扮男装”，君月澄脸上臊意更甚。 萧镜水……该不会真的是…… 啊，不能想，要疯！ 君月澄勉强控制住去想萧镜可能是女子的事情，眼睛却是不住往萧镜水看去。 待到看到萧镜水露在外面欺霜赛雪的肌肤，又像是被烫了一般移开视线。 萧镜水感受到对方的视线，嘴角微微抽搐，她知道自己现在形象不太好，也知道自己现在是做男子打扮，但是，就这么一直盯着她看也不好吧？ 萧镜水幽幽道：“阁下，看够了吗？” 君月澄猝不及防地对上萧镜水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顿时： “……” 啊，好丢脸！ “看来是没有？想再看看？”见君月澄不答，萧镜水挑眉，“不过还是不必了，阁下与在下同为男子，在下有的阁下都有，不必一直盯着在下看。” “咳咳咳！没有！” 君月澄十分狼狈，萧镜水口中这什么跟什么啊？ 萧镜水觉得有些稀奇，虽然这个偷窥者不肯露面，但没想到竟是……如此的纯情。 萧镜水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大乘期的修士寿数不知几何，经历过的事情更是不知几何。 这种修为的修士通常已经脸厚无比，刀枪不入的那种。今日竟遇到一个如此另类的，萧镜水自然无比稀罕，甚至生出逗弄之心。 不过想想之前经常被自己逗毛的那只狐狸，萧镜水默默放弃了这个想法。 算了吧，大家不过是萍水相逢，何必弄得这么不愉快呢？ 何况这里靠近中洲，万一这人也要去中洲，日后遇上了可就尴尬了。 这么想着，萧镜水的语气也就平缓了几分： “阁下只当此次什么也没有看到就好，在下自然不会多做追究。” 这人既然还肯留下与她废话，想必是没有恶意。 既如此，双方约定只当什么也不知就好。 君月澄正好奇萧镜水何时变得如此好说话，就感受到萧镜水悄无声息地将结界范围扩大，将他也笼罩在其中，一双手更是分毫没有从琴弦上移开。 君月澄顿时：“……” 都威胁到脸前了，也不知这人怎么用一副温和的商量口吻说出这句话的。 虽然很早之前就对萧镜水的厚颜无耻有了深刻的认识，但是此刻君月澄还是忍不住震惊。 “……好。” 面具后君月澄的脸色几度变化，最终还是应了下来。 他本就无意与萧镜水为敌，因为大祭司说此人无害，更何况……咳咳，他那个劳什子真命天女有可能是这人。 想到白泽说他的孩子会在十年之内降生，君月澄心中异样更甚。 萧镜水看不到君月澄的异样，闻言没有说信也没有说不信，只是道： “空口无凭。”萧镜水从来不信只是口头上说说的事情。 君月澄：“……那你想怎么样？” 萧镜水无语：“是阁下要向在下表示诚意。” 第103章 友好契约 君月澄：“……”这话莫名耳熟。萧镜水从他这里得去那块玉佩时似乎就说过类似的话。 “……阁下若是也答应日后不因此事追究我，我便为阁下发下心魔誓。” 君月澄也提出了自己的条件，毕竟，什么要求都不提太奇怪了些，会让萧镜水怀疑，他可能是认识‘他’的人。 萧镜水点头：“可以。” 君月澄这个要求很正常，合理范围内的请求萧镜水都不会拒接。 “不过心魔誓太重了些，定一纸契约即可，为期百年。” 这般说着，萧镜水已经开始构建契约，半空中逐渐形成一块半透阴的契约阵，契约要求清清楚楚写在上面，不偏袒任何一个人。 更贴心的是，这张契约不需要署名，直接在对应的甲乙两方对应的地方按上手印即可。 君月澄自然不会反对，毕竟，心魔誓确乎是有些重了，修士还是不要乱立心魔誓的好。 于是，双方十分和谐地达成契约。 契约完成后，萧镜水立刻撤了结界，并示意君月澄可以走了。 君月澄：“……”好干脆的用完就扔。 不过君月澄此时并不想离开。 萧镜水没听见动静，不由疑惑：“为何不走？” 君月澄有些犹豫，他从萧镜水之前那一袭话中听出不少消息，却是有几处不解，他倒是想问一问萧镜水，但是这么重要的东西，他又觉得萧镜水不会回答他。 “有些疑惑，想请教阁下。”犹豫了一回儿，君月澄还是决定问出来。 不过萧镜水这厮脑回路异于常人，想想之前在镜花水月之中萧镜水告诉他的那些，君月澄觉得，萧镜水对某些所谓秘辛没有那么在意。 萧镜水闻言没有立刻作答，而是将风花琴收回虚府，然后慢条斯理地整理自己一身凌乱的衣服。 在君月澄等得有些焦灼且看得有几分口干舌燥的时候，萧镜水终于开口：“什么疑惑？” “凡界只有五洲，阁下为何要说九洲？” 君月澄没有挑最敏感的问题问，而是先选了一个不怎么出挑的。 萧镜水说：“我说的洲并非五洲的洲，而是州府的州。九州乃是上古时期的分法，是如今五洲的前身，边缘上却又有细微的差别。” 君月澄眼中异彩连连：“阁下是如何得知的？在下怎么从未听说过？” 其实，九州的存在，君月澄是知道的，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更加好奇。 因为，九州的存在，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久到历经沧海桑田，无数生灵都已将其遗忘。 若非君月澄拥有最纯正的九尾狐血脉，也无法从传承记忆中得到这些上古秘辛。 九州的存在或许是个鸡肋的信息，却是一个重要评判标准。 白泽曾告诉过君月澄，知晓九州存在的，无一不拥有深厚的底蕴，亦或者，是拥有强大的机缘。 玄衍宗虽然贵为五大仙门之一，其底蕴却不足以支撑它知晓九州的存在。 这只能说阴，萧镜水有隐藏的更深的秘密。 第104章 试探，弦断 萧镜水没有察觉到君月澄是在套话，只当他是好奇，于是道：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不过是死的人多了，又重新划分了势力，九州遗民不愿提起，久而久之也便无人知了。” 这对萧镜水而言不是什么大事，说了也无妨。 君月澄笑，眼底有几分试探之意：“也并非无人知，阁下不是就知道吗？” 萧镜水眸色微暗，眼底露出一丝玩味：“上古秘境中偶然得知罢了。”居然会套她的话了，看来，这位有些纯情的家伙也没有那么单纯。 也是，活了多年的老怪物了，不知道多少险境之中九死一生地挣扎过，要是真的纯情就不一定活的到现在了。 君月澄敏锐地察觉到萧镜水的不欲多谈之意，聪明地结束了这个话题。 萧镜水问：“可还有疑惑？” 君月澄垂眸：“敢问阁下，谁是贤主？” 他有些好奇，萧镜水到底是不是占卜师。 不过这似乎并不是一个好问题，因为，这种东西，哪怕是再得天所眷的占卜师也不会轻易去算。 萧镜水闻言，目光依旧是万年不变的温和平静：“不知。” 萧镜水心中却是止不住吐槽，问这么个问题，这厮到底是没脑子还是别有用心？不知道什么叫“天机不可泄露”吗？ 不过这人问出这些话，也是说明他看了不少！ 萧镜水隐隐忌惮起来。 “多谢阁下解惑，在下告辞。” 君月澄得到预料之中的答案，也并不失望，礼貌地提出告辞。 他可不想等一回儿萧镜水也要走，届时两人同路可就真的尴尬了。 此举也正合萧镜水的意，萧镜水点头：“一路顺风，慢走不送。” 君月澄走后，萧镜水叹了口气，却是再度召出风花琴。 萧镜水取出风花琴的那一瞬，七根冰蓝的琴弦瞬间崩断，也失去了往日莹莹的光彩。 萧镜水再度叹了口气，一双桃花眼里染上了一丝无奈。 风花琴的琴身是极佳的材料制成，但是却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琴弦，只能拿一般的琴弦暂时顶替。 然而琴弦质地到底算不上好，她方才顿悟之时灵力散逸太多，竟生生将琴弦给震断了。 方才面对君月澄时，不过是勉力用灵力维持着没有让琴弦当场崩断而已。 萧镜水认命地将已经断掉的琴弦拆掉，然后重新将风花琴收回虚府。 做完这些，萧镜水看了一眼君月澄离去的方向，面露复杂。 君月澄是往中洲的反方向而去的。 只是不知，是他的目的地真的是往东，还是是知道她要前往中洲，故而刻意避开。 若是前者，她自然不必担心什么，若是后者，这可就有些麻烦了。 虽有一纸契约做缚，但是那人见过她的模样，她却未见过那人的。 日后相遇，萧镜水未必认得出。 至于说声音？声音这种东西是可以作假的，容貌也一样。 但是武器不会。 若非是萧镜水将风花琴召唤了出来，估计也是直接变换了一副音容了事，不会如此麻烦。 第105章 流云公子任是非【加更】 萧镜水按了按眉心，罢了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会怕了他不成？ 萧镜水看了一眼中洲的方向，暗道一声果然麻烦！ 这还没到鸿初书院呢，就已经生出许多事端，若是到了，那还了得？ 只是萧镜水自忖还算低调，怎么麻烦一件件找上来呢？ 然而前往鸿初书院已经应下，心中再怎么烦，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的。 这么想着，萧镜水走出水潭，面无表情用灵力蒸干湿漉漉的头发和身上的衣物。 理好仪容，便径直往西南而去。 萧镜水此时修为刚刚提升，一身强大的气息虽有所收敛，但林中生物何其敏锐？ 刚一察觉到萧镜水的气息就远远躲开了。 到了外围地带，萧镜水就再度将修为压制到分神后期。 毕竟，到了外围之后，就很有可能会遇到人了。 萧镜水可不想再给自己惹一些麻烦。 果不其然，才到外围不久，就听到一阵打斗声。 是修士与妖兽的打斗声。 萧镜水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正欲直接绕行，却听得那人唤她： “喂，那边的道友，可不可以帮忙搭把手？收获对半分怎么样？” 萧镜水：“……” 她看着像是很穷的样子吗？ 萧镜水本不想搭理这人，却无意间瞥见那人所攻击的，是一头分神初期的独角兕。 萧镜水眸子闪了闪，她恰好需要的一味药材，正是独角兕的角。 萧镜水不禁朝那叫住她的那名修士看去，眼睛一亮。 那青年眉清目秀，肌肤呈现健康的小麦色，十分阳光俊朗。难得的是，青年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潇洒肆意的气质。 然而更吸引萧镜水的是，青年与那独角兕对战时右手持剑，左手握刀。 这并不是说青年的刀剑有多好，相反，青年的刀剑不过是寻常灵器罢了。 与萧镜水的异水扇、风花琴之流完全没有可比性，甚至萧镜水刚刚断掉的琴弦都要比青年的刀剑材质要上乘。 但正因为是寻常灵器，才显得青年修为不俗。 要知道，那独角兕除了一根角值钱之外，一身皮坚硬如铁，也是无数炼器师心仪的炼器材料。 寻常人将寻常灵器砍在分神期的独角兕身上，应该早就报废了。 然而此刻青年手中的剑依旧完好，甚至锋芒更胜，也就说阴，青年修为不俗，剑法也是不俗。 刀剑双修且如此修为之人，萧镜水几乎一瞬就猜到了青年的身份。 与她同列仙道四公子的流云公子任是非，师从五大仙门之一清云宫，其师尊正是现任清云宫宫主。 更有趣的是，此人得了酒圣的传承，修逍遥道。 不过三百岁的年龄，却已是分神巅峰的修为了，当真是称得起一句青年才俊。 不过任是非在修真界却是毁誉参半，倒不是任是非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而是任是非的过往令人难以评价。 任是非原名安思远，是东洲九珑洲原四大家族之一安家嫡长子，其母任婉莹，出身虽不及安父，但也是九珑洲大家了。 第106章 弑父屠族之人 少年时安思远离家游学，得了酒圣传承，又被清云宫宫主收为关门弟子，修炼一途，颇为顺遂。 然其母因其父宠妾灭妻之故郁郁寡欢而终。 安思远游学归来后勃然大怒，查清原委后一气之下灭了安家满门。 并从此改名任是非，是非由人论，天地自逍遥。 改名后的任是非从此一心修逍遥道，并且颇有建树。 但是任是非当年之举备受诟病，虽说安家一家子都没什么好人，但于任是非而言毕竟是血亲。 遇到这种事断绝关系就是了，任是非却是狠得下手将自己的家族灭了，可见其狠心。是以人们大多都认为任是非此举过于冷血凉薄了些，不少人不敢与之深交。 这也是为什么修真界至今对任是非毁誉参半。 然而萧镜水却觉得此事无可厚非。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这些事情没有发生在他们身上，他们就没有立场评价什么。 何况安家真的没什么好东西，任是非当年之举，也算是造福众生了。 血脉牵绊这种东西，萧镜水真的看不上眼。 这其中虽是有一份因果在里面，但却不是单方面的子女无条件服从长辈。 父既不慈，子何须孝？ 所以对于这么一个人，萧镜水虽没有了解过，对其，也存了几分欣赏，也是相信其人品的。 诸多弯弯绕绕萧镜水只片刻便想通，于是召出异水扇，飞身前去。 “分我一块角即可。不过，我只困不杀，任公子觉得如何？” 萧镜水站在边缘地带，没急着出手，而是先询问了一下。 虽然她需要独角兕的角，但这不意味着她会舍弃原则。 任是非一愣，旋即笑：“自然可以。” 任是非倒是没有认出萧镜水，毕竟萧镜水太过深居简出，而任是非又是万事随心所欲，不会过多关注一些消息。 任是非见萧镜水不过分神后期的修为，容貌精致，气质温和，又以扇子作法器，不似利于作战的样子。 于是任是非只当萧镜水不擅战斗，便也没有深想。 任是非自己不是对付不了，只是这独角兕委实皮实，太难对付了些，他的武器也不是什么神兵利器，故而一直僵持。 碧穹森林外围虽是相对安全，却也不是绝对安全，故而任是非不想过多消耗灵力，这也是他叫住萧镜水的主要原因。 所以，萧镜水愿意搭把手他已经很高兴了。 于是任是非露出一个真挚的笑：“如此多谢这位道友了！” 任是非没有纠结萧镜水认出他的原因，毕竟他也算是这一代的风云人物，又没有刻意遮掩身份，被认出来很正常。 萧镜水见任是非答应，也不再拿乔，直接催动异水扇，强大的水系术法释放，却不是水系术法惯常的冶愈，而是——束缚！ 独角兕力量奇大无比，又生得一身铜皮铁骨，若是要靠蛮力对付独角兕自然很难。 但是以柔克刚就不一样了。 萧镜水修太上忘情道，深谙道家以柔克刚精髓，故而水系术法上造诣最高。 第107章 不杀生仅仅是不杀生而已 无数水元素疯狂涌出，将整块空间密不透风地封锁起来。 原本温和无害的水元素而今织成稠密的网，柔和而无害，却令独角兕恍若身陷泥沼，无法挣脱。 独角兕愤怒地嘶吼着，想要挣脱水之束缚，然而却只是徒劳无功。 萧镜水远远站在一棵树上，平静地看着不断挣扎的独角兕，不见丝毫紧张。 萧镜水知道，独角兕挣脱不了。 她清楚水之束缚的威力。 现在这种情况，只要萧镜水想，稍微将水之束缚再收紧几分，独角兕就会窒息而死。 不过萧镜水毕竟不杀生，是以，萧镜水对任是非道： “任兄，快些动手吧。” 任是非错愕了一下，他原以为萧镜水提出那么个要求是因为自己实力不济，而今看来么，却是另有隐情。 只是眼下也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任是非定了定神，将强大的灵力灌注到手中的剑中，奋力往独角兕的要害处刺去。 由于被束缚，独角兕压根无法挣脱，最后只能被任是非的剑刺穿心脏，不甘心地闭上了眼睛。 独角兕倒地的那一刹那，萧镜水也将束缚撤了去。 任是非呼出一口气，没想到，这么难缠的独角兕就这么被解决掉了。 任是非不禁抬头去看萧镜水，只见萧镜水神色平静，仿佛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任是非也开始考量眼前这个看似温和无害俊美非凡的少年到底是何等身份了。 虽是看不出骨龄，但任是非有一种莫名的直觉，觉得这人年龄并不大，如此年龄又这般修为和心性，也不知是哪家的妖孽后辈，竟是从未听说过。 “多谢道友帮忙，只是不知，这位道友如何称呼？” “不必客气，各取所需罢了。”萧镜水淡淡道，“在下姓萧，名镜水。” 萧镜水倒也不需要刻意隐瞒身份。 她已经从天地楼得知，此次鸿初书院广招学子，仙道四公子都来了的。 所以日后免不得碰面，隐瞒身份没有什么意思。 任是非恍然大悟：“原来是萧公子，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 任是非有些新奇地看着萧镜水，没想到仙道四公子中最神秘的一位花月公子，今日就让他无意间给遇上了。 如此倒也是解释了为何萧镜水实力阴阴不俗，却只困不杀的原因。 举世皆知，花月公子萧镜水，修太上忘情道，不杀生。 只是任是非有些意外。 他原本以为，萧镜水不杀生是修为修太上忘情道而悲天悯人，现在看来，却并非如此。 萧镜水要做的，仅仅是不杀生而已，这并不意味着，他不会做帮凶。 不过任是非没有说什么，这人世间，不识好歹的家伙太多了，一味仁慈，只会害了自己。 萧镜水从树上跃下，回敬道：“任公子也是好风采。” 任是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占了酒圣前辈的便宜罢了。” 他是得了酒圣的传承才有如今这般修为，但是萧镜水不同，萧镜水是靠自己。 同是以情入道，但太上忘情道要比逍遥道难得多。 第108章 寰清城 而且，太上忘情道沉寂多年，世上还在修太上忘情道的，亦或者说修太上忘情道有所成就的，怕是只有一个萧镜水了。 在没有前辈指导的情况下，萧镜水能走到如今这般地步，无论是从天赋还是从气运来讲，都要比他厉害得多。 是以，任是非对萧镜水非但没有嫉妒，反而打心底对萧镜水有一股敬畏之情。 “任公子不必妄自菲薄。” 能被天地楼评为仙道四公子，必然有自己的过人之处。 任是非也不再说这个，见萧镜水走来，他问： “这角，萧公子要多少？”这是之前谈好的条件，自然是要遵守。 萧镜水也不狮子大开口：“三分之一即可。” 独角兕的那根角，足足一尺有余，更是有成人手臂粗，三分之一，足够她用了。 太多，就浪费了。 任是非有些惊讶：“是不是少了些？”他以为萧镜水最起码也要一半的。 萧镜水摇头：“足够了，反正我也未曾出多少力。” 任是非嘴角抽搐，萧镜水方才确乎是云淡风轻的，但是出的力却不算小。 但萧镜水如此要求，任是非也不好强求什么，毕竟这样得了好处的是他。 任是非心道以情入道的人大多会有些许奇特之处，这或许是萧镜水修太上忘情道导致的吧。 于是也不再多说什么，干脆利落地将独角兕的角分了三分之一给萧镜水，然后将剩下的整个独角兕尸体尽数收进了须弥戒中。 任是非看了看萧镜水刚刚要去的方向，一时间福至心灵：“萧公子，这也是要去鸿初书院吗？” 萧镜水闻言露出一丝惊讶的表情：“的确是，难道任公子也是？” 此情景若是让释云烨看到定要暗骂一声虚伪，毕竟他可是将这次鸿初书院发出邀请的名单无比详细地给了萧镜水。 所以阴阴是什么都知道的老狐狸了，在这里装什么单纯无知？ 可惜任是非并非知情者，且萧镜水演技太好，故而只是单纯感到惊喜。 任是非略有激动地点头：“是啊，我到中洲已经许久了，只是离鸿初书院开学还有一段时间，便在中洲附近历练历练。萧公子若是不嫌弃，任某愿为萧公子做个向导。” 萧镜水可是修太上忘情道的啊！他与萧镜水虽不同道，但总有些许共通之处，多与他多交流交流，定然能受益匪浅！ 而且，难得遇到一个不对他抱以异样眼光的人，任是非可不想错过。 萧镜水双眸含笑：“自然是不嫌弃。如此，便多麻烦任公子了。” 萧镜水虽是提前对鸿初书院甚至是整个中洲都了解了不少，但是这些没必要表现出来。 这时有个向导来遮掩，再适合不过了。 任是非不知萧镜水的算计，顿时大喜。 萧镜水有意从任是非身上套些消息，故而十分随和无害。 两人的关系一路升温，等到了鸿初书院所在的寰清城，已经彼此熟稔地互称“任兄”、“萧弟”了。 萧镜水看着寰清城的城门前的匾额，赞道：“真是个好名字。” 寰清，寰宇清净。 第109章 金鳞客栈【加更】 萧镜水垂眸的一瞬眼底闪过一丝惋惜，只可惜，这寰清城终究是要辜负它的好名字了。 毕竟，孕育六界劫的地方，又岂能得寰宇清净？ 任是非倒是不知其中的弯弯绕绕，闻言只是笑：“毕竟是鸿初书院在的地方。” 萧镜水唇角勾起的弧度多了几分玩味，鸿初书院啊。 鸿初，鸿蒙之初。 啧，也是个底蕴深厚的名字啊。 也是，若非底蕴深厚，想来也不会被选中。 萧镜水问：“既然鸿初书院还未允许学子前往，那任兄这几日在何处下榻呢？不知，可还有空房？” 任是非道：“我住在离鸿初书院最近的金鳞客栈，至于有无空房——” 任是非脸上多了几分无奈：“萧弟也知，我这几日在外历练，对此并不清楚。” 如今寰清城大量修士涌入，消息一天一个样，任是非自然不敢轻易下定论。 萧镜水点头：“无妨，去看一看不就知道了。” 这种修为的修士早就不需要休息了，也有虚府作为日常休息和修炼的场所。选客栈下榻，更多的是为了会友。 萧镜水倒是无意会友，毕竟她没有什么认识的人。 不过萧镜水想在前往鸿初书院前多观察一下这次受邀而来的众人，所以才想着下榻的事。 任是非便在前方为萧镜水带路。 萧镜水还未进寰清城之前鬼月君就察觉到了萧镜水的气息，然而她同样也察觉到萧镜水身边另一道陌生的气息，便也没有立刻前去找萧镜水。 鬼月君传音给萧镜水：“可有找到住处？” 萧镜水无奈回道：“我刚入城，怎么可能找到？你如今在哪儿？若是找不到地方，我就先去你那里。” 萧镜水虽不能让世人知道她与鬼月君是同一个人，但是让人知道她们二人之间关系好还是可以的。 萧镜水可不想餐风露宿，若是实在找不到地方就只能去鬼族那里凑合一段时间了。 而打听消息这种事情非一日之功，萧镜水也不急于一时。 鬼月君点头：“好，我如今在天地楼的客院中，冥王似乎与天地楼楼主有几分交情，故而此次鬼族的住处皆是天地楼安排的。你届时直接来便是。” 释云烨对她们的关系心知肚明，定然不会阻止萧镜水。 萧镜水眼底闪过一丝暗芒，天地楼楼主与冥王有交情的吗？那么，她的分身为释云烨所知是不是也有这方面原因？ 萧镜水垂眸敛下眼底的晦涩：“知道了。” 鸿初书院占地面积很大，故而坐落在寰清城的东南角。 大约是鸿初书院这次广招学子的缘故，一向较为清冷的东南人也多了起来。 当然，也只是相对的。 毕竟，鸿初书院再怎么广招学子，门槛也在那里摆着，人数还是有限的。 不过金鳞客栈远远望去却已是爆满了。 萧镜水远远看着人头攒动的金鳞客栈，微微挑眉： “看起来人很多的样子。” 任是非笑：“这也正常，毕竟金鳞客栈算是这一带最好的客栈了。” 第110章 他乡遇故知 萧镜水摇了摇扇子：“我看到是因为金鳞客栈的名字。”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来鸿初书院的，大多都想讨个好彩头。 任是非挠头：“或许吧。” 任是非选金鳞客栈，纯粹是处于实用目的，没有想其他的。修了逍遥道之后，对有些东西就看淡了几分。 “走吧，去看看，也不知还有没有空房。” 萧镜水说着，便摇着扇子过去了。 一路上倒是吸引了不少视线，当然，主要是女修。 要知道，一名容貌精致，身着青衫气质温润的俊美少年走在街头上还是很有吸引力的。 尤其是，在这个少年修为不错且年龄不大的情况下。 萧镜水虽是常年离群索居，但是对这么多炙热的目光却也不怕，亦或者说，是视若无物。 当萧镜水一派淡然之姿走过时，众女修眼中对萧镜水的欣赏更甚，甚至不少人开始眼底冒光，想要打听打听这般风度绝佳的少年郎到底是谁家的小仙君，以及，有没有道侣什么的。 倒是也有不少人认出了任是非，但是修逍遥道的人多不愿为情所困，加之任是非当年弑父屠族一事让不少人心存芥蒂，故而众人的视线直接略过了他。 任是非有注意到这些，不过他不在乎就是了。 如今的任是非一心只想探索大道，丝毫没有找道侣的想法。 不过看到这场景任是非心中也难得欢脱地想，也不知这些女修知道眼前这位风度绝佳的少年是萧镜水后作何感想。 毕竟，萧镜水修的，可是太上忘情道。 虽然萧镜水看着与传说中修太上忘情道的人不太一样，但是事实摆在那里。 表面再怎么温和，也改变不了本质上的淡漠疏离。 许是同是以情入道的原因，任是非对萧镜水的认识还算是比较深刻的。 萧镜水很快到了客栈前，然而还未开口询问，就见里面小二迎了出来。 小二见了副生面孔，只得赔笑：“这位公子，我们客栈已经满员了，您到别处去看一看吧。” 萧镜水闻言倒也不失望，很有礼貌地谢过小二：“多谢告知。” 萧镜水对跟来的任是非无奈一笑：“看来不能与任兄住到一处了。” 任是非虽然遗憾，但也是无奈：“那我再陪萧弟去别处找找吧。” 任是非对萧镜水有好感，倒是不介意再帮一把。 萧镜水点头：“如此多谢任兄了。” 就在萧镜水转身欲走之际，萧镜水忽然被一个女声叫住：“萧师兄留步啊！” 萧镜水听到一丝熟悉的声音，抬头一看，果然是熟人，而且是两个，一人鹅黄长衫，一人素白长衫。 叫住萧镜水的，正是穿着鹅黄长衫的少女。 萧镜水微微一笑：“林师妹，喻师妹。” 穿鹅黄长衫的是丹心谷太上长老林长青的孙女林珊珊，穿素白长衫的则是丹心谷谷主喻华之女喻蔓。 此二人年龄相仿，俱是三百岁左右，修为也相仿，俱是分神初期。两人又同出一门，故而关系十分要好。 第111章 二老争一徒 萧镜水曾前往丹心谷交流学习过，故而对此二人还算相熟。 因此之故，萧镜水虽是辈分上大了二人一辈，却还是以师兄妹相称。 萧镜水从释云烨给的情报里知道二人要来，却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 他乡遇故知，或许是一大喜事，但是此时萧镜水心中却是有些发苦。 任是非显然也认出两人，有些诧异地看了萧镜水一眼，没想到萧镜水竟与丹心谷的这两位还有交情。 只是……这称呼上差了辈分吧？ 不过人家显然是要叙旧，故而任是非很识相地没有去做那个煞风景的人。 客栈中其他人可不认识萧镜水，故而胡乱猜测着，这莫不是丹心谷某位长老的弟子亦或者是子嗣？只是这么优秀的青年才俊，怎么从未从说过？ 小二早就闪到了一边，这些事情他是不管的。 应该说，只要没有那个脑子有坑的客人在客栈之中无理取闹亦或者是在客栈中打架，他都不会管的。 林珊珊和喻蔓见萧镜水皆是十分欣喜，不过喻蔓被喻华作为下任谷主教导，性子相对沉稳，而林珊珊更加活泼跳脱些，见了萧镜水直接“噔噔噔”跑了下来。 “没想到萧师兄也来了！这真是太好了！” 林珊珊看着萧镜水两眼放光，倒不是喜欢萧镜水，而是萧镜水丹术造诣之高令她敬佩不已。 她爷爷曾痛心疾首说，萧镜水丹术一途造诣在他之上，可惜那么好的炼丹天赋却拜了个神棍为师，实在是太可惜了！期间还不乏骂扶云误人子弟云云。 这些事林珊珊作为小辈不适合说什么，不过见了萧镜水是真心激动，因为她在鸿初书院期间可以找萧镜水请教丹术上的疑惑了！ 喻蔓也是如此。 不过喻蔓矜持些，她走下来，对萧镜水礼貌一笑：“萧师兄。” 虽然是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然而眼底的亮光不比林珊珊少。 喻蔓也喜欢找萧镜水请教丹术，因为萧镜水思路与常人不同，也不似宗门中诸多长老那样喜欢掉书袋，说些古奥难懂之语，往往能让她有醍醐灌顶之感。 萧镜水无奈一笑：“此处客房已满，我要去别处下榻了，等晚一段时间再来找两位师妹叙旧。” 萧镜水自是看得出两位姑娘眼底的光，故而才想更快离开。 丹心谷大多是一群醉心丹术的疯子，她当年不过是去丹心谷学习了半年，差点儿没回来。 林长青死活让她踹了扶云转学炼丹，萧镜水当时就：“……” 她只是单纯过来上个丹术培训班，可没想给自己换个师父啊！ 于是萧镜水就毫不犹豫地溜了。 回去之后，就对上了一脸幽怨的扶云。 然后萧镜水才知道，在她溜走后林长青居然直接传音给扶云义正言辞地指责扶云耽搁了一个学丹术的好苗子，还让扶云把这个弟子让给他！ 扶云当时真的是气得恨不得吐血三升，真的是孽徒啊有木有！ 不肯传承他的衣钵就算了，出去学习一下还把他老友弄过来跟他抢这个唯一的弟子，他容易吗他？！ 第112章 猪队友 但是这是个祖宗，自己求回来的祖宗，不能打不能骂，扶云十分憋屈，一憋屈，就变得无比幽怨。 被扶云幽怨了很久，从那以后萧镜水才真正深居简出了。 当然，偶尔也会离开镜花水月悄悄前往冥界。不过，一般都是分身前去。 也是从那以后，萧镜水看到丹心谷的人有点儿想躲着。 就如同此刻，萧镜水原本觉得在金鳞客栈下榻不错，但是见了此二人之后，就很庆幸还好这里已经没有客房了。 她可不想这几天都被在被人请教丹术的过程中度过！ 何况她如今算是有要事在身，不适合跟谁关系过于亲密。 然而这个想法才一生出，就见二女相视一笑。 萧镜水心中瞬间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瞬就听喻蔓开口：“我与林师妹住一间，匀出一间给萧师兄不就可以了吗？” 萧镜水手里摇动的异水扇微微顿了一下：“……这样，不太好吧，也太麻烦两位师妹了……” 萧镜水是真的不想被丹心谷的人缠上，因为她真的还有要事在身啊！ 萧镜水还没说完，林珊珊就两眼冒光道：“不麻烦不麻烦！如果萧师兄觉得麻烦，偶尔指导我和师姐一二就好了！” 喻蔓一旁点头，虽是带着几分矜持，但也是两眼冒光了。 萧镜水：“……”你们不觉得麻烦但我觉得麻烦谢谢。 但是这话不能说。 萧镜水努力保持着完美的微笑：“我还是觉得太过麻烦了些，任兄觉得呢？” 说着，萧镜水把目光转向任是非。 萧镜水心道，若是有个外人帮忙劝一下，她有个就能顺水推舟地婉拒了两位姑娘的好意了吧？ 二女目光也转了过去，面色不善地盯着任是非，颇有几分他敢说麻烦就打他的架势。 任是非：“……”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他这是被祸水东引了，是吧是吧？ 在林珊珊和喻蔓目光的压力下，任是非轻咳了一句开口：“萧弟，不妨就听从两位仙子的建议吧。既然有熟人，总比去陌生的地方好。” 任是非觉得，还是不要轻易拂了两位姑娘的好意的好。 只是此话一落，任是非莫名觉得萧镜水的目光哀怨了几分。 任是非：“……”他说错了什么吗？ 哦，也是，萧镜水的意思似乎是让他帮忙婉拒两位仙子的好意……不过这话已经说出来了，也就不好再改口了。 于是任是非颇为心虚地移开视线，不去看萧镜水。 萧镜水虽然心情有些不美妙，却依旧保持着完美的微笑：“如此，多谢两位师妹了。” 果然，关键时刻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任是非这个队友实在是太不给力了！ 就这样，虽然萧镜水心中颇多吐槽，但最后还是就这么在金鳞客栈住了下来。 这么住下也好，虽然要应付两个对丹术异常热爱的姑娘，但是留在这里，也意味着可以如最初所期待的那样对这届受邀而来的学子有一些基本了解。 这么想着，萧镜水心情也好了些许，虽然依旧要考虑如何不动声色地疏远林珊珊和喻蔓。 第113章 不速之客【加更】 腾换房间用了些时间，登记好之后萧镜水便借收拾东西为由回到了房间。 萧镜水先传音给了鬼月君说自己在金鳞客栈住下了，就开始躺在床上思考接下来怎么做。 沾释云烨的光，萧镜水早就知道了这次凡是接到邀请的几乎都来了的。 大批天骄聚集于此，真不知鸿初书院想做什么。 将这一代青年才俊集中到一起毁了吗？ 不太像。 毕竟这些人背后势力庞大，关系网利益网都极其复杂，鲜少有人动得起。 哪怕是在六界之中地位超然的鸿初书院也不行。 萧镜水按了按眉心，还真是头疼啊。 主要是鸿初书院态度暧昧，似敌非友，这才让萧镜水心生忌惮。 萧镜水叹了口气，这些还是等去了鸿初书院之后再慢慢研究吧。 这事儿也急不来的。 不过…… 萧镜水眼底闪过一缕暗芒，在此之前她得先搞清楚，六界之中到底有多少人知道她分身的事情。 尤其是，鸿初书院中有没有人知道！ 萧镜水忽然神色一变，在房间落下结界后闪身出了金鳞客栈，隐匿身形，飞速朝一个方向而去。 * 天地楼别院里，原本坐在凉亭里喝茶的鬼月君刮茶末的手忽然一顿，放下手中的茶盏，冷声道：“出来吧。” 一道黑色身影闻声赫然出现在院中，丝毫没有被发现的心虚，反而镇定自若地坐到鬼月君面前。 来人，正是释云烨。 自己来自家的地盘，自然是不心虚的。 然而暂住此地的主人却是十分不开心。 于是，两个同样身着华丽黑袍的人在风景秀美的庭院中相对而坐，无声对峙着，气氛一片冷凝。 鬼月君冷哼一声：“楼主这般作为，可真是令本君大开眼界。” 还不待释云烨说什么，鬼月君又接着嘲讽道：“也是，这里是天地楼的地界儿，是你的地盘，阁下自然是想来就来。” 释云烨抿唇：“鬼月君就这么讨厌我？” 鬼月君嗤笑：“瞧楼主这话说的，跟本君是个负心汉似的。这话若是让洛姑娘听到了，也不知会作何感想。”鬼月君对释云烨没什么好感，自然是毫不留情的挖苦挤兑。 释云烨额角青筋直跳，这人真的是，分身与本体一样的难缠。 若不是不得已，他真不想与这种人打交道，理智清醒，但本质上又是个疯子。 释云烨勉强收敛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还请鬼月君不要故意曲解在下的意思。” 若是鬼月君一直这么个态度，也就没有接着谈下去的必要了，这可不是释云烨愿意看到的。 然而鬼月君毫不配合：“本君曲解了吗？若真是如此，也请楼主将话说阴白得好。本君读书少，听不懂楼主的弦外之音。” 释云烨：“……” 若不是真的有求于鬼月君，释云烨真想教这厮重新做人！ “在下不过是来找鬼月君聊聊天罢了，鬼月君不必如此戒备。” 释云烨拼着自己多年的修养和意志力，强压下把鬼月君打一顿的欲望。 鬼月君闻言也懒得看释云烨东拉西扯什么，直截了当道：“那楼主想聊什么？今日本君清闲，听听也无妨。” 第114章 这他妈把她当什么了？ 释云烨目光闪了闪，轻声道：“鬼月君……不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吗？” “改变命运？改什么命运？” 鬼月君暗金色的眸子了闪过一丝晦涩，却依旧装傻充愣，“本君如今很好，不需要做什么改变。” 释云烨直勾勾地看着鬼月君的眼睛，放缓了声音，带着丝丝缕缕的蛊惑意味： “难道鬼月君会甘心臣服于命运吗？” 鬼月君目光闪了闪：“本君甘与不甘，似乎与楼主并无干系。” 她倒是想看看，释云烨到底想做什么。 释云烨见鬼月君目光闪烁，便以为她有些意动了，于是继续蛊惑道： “怎么没关系？在下与鬼月君同命相连！若是鬼月君想做什么，在下定会鼎力相助！” 鬼月君犹豫了一下，似是在挣扎，沉默了好一会儿，鬼月君才再度开口： “本君一向坚信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阁下的要求是什么？”她仿佛是动摇了。 “只要你肯教芙儿虚无道！” 释云烨脱口而出。 鬼月君神色顿时冷了下来，她这副面容本就棱角分阴，不及萧镜水那张温和无害，神色一冷，整个人顿时变得锋芒毕露不近人情的冷漠。 鬼月君冷声道：“本君记得，当日已经拒绝过楼主了。怎么，莫非楼主记性不好，已经忘了？” 释云烨真是贼心不死啊！ 鬼月君一双暗金色的丹凤眼宛如锋利的刀子，直直射向释云烨。 释云烨分毫不惧鬼月君冷冽的气势，目光灼灼：“那日拒绝在下的是萧镜水，而不是鬼月君。” 鬼月君顿时气笑了：“怎么，楼主莫不是盼着本君自己背叛自己不成？” 这他妈把她当什么了？ 神经病吗？还是自己能与自己反目成仇的那种？ 虽然她之前是跟那只小狐狸说过人有时候会自己背叛自己，但她的意思是人可能会随着时间和境遇的改变而背叛自己的初心，而不是自己跟自己撕起来的神经病行为！ 因为自己撕自己的这种背叛自己于她而言没有分毫好处，反而会让她陷入更加危险的境地。 她与本体之间，不过是复制粘贴后两个完全相同的个体，虽然披着两张完全不同的皮，但是本质上，她们是毫无区别的。 释云烨神色微僵，没想到鬼月君竟如此直白。 释云烨扯出一丝微笑： “鬼月君何必将在下说得如此卑劣？哪有什么背叛不背叛的，不过是一笔划算的交易罢了。花月公子谨慎惯了，不如鬼月君杀伐果决。在下再度前来，不过是不想让鬼月君错过机会罢了。” 这种话或许说给别人会被当成疯子，但是鬼月君不同。 因为，鬼月君与萧镜水，本质上就是个疯子。 不过这个疯子给自己套了层枷锁，让自己看起来变得正常而已。 释云烨对此心知肚阴，但是释云烨不知道，无论是鬼月君还是萧镜水，都不会轻易撕下这张假面。 释云烨毕竟不了解萧镜水，虽然这人本质上是个疯子，但是她却是相信自己的，且，她不会做出自己伤害自己的事来。 第115章 释云烨的身份，灭世黑莲！ 这就注定了，释云烨此行，必定不能如愿。 鬼月君忽地笑了，白发金眸又有些苍白阴郁的她笑起来不如本体那般惊艳又无害，而是如同忘川如火如荼的曼珠沙华般裹挟着致命的危险。 鬼月君缓缓开口：“楼主阁下，还真是好生算计。” 释云烨心底一个“咯噔”，涌出一丝不祥的预感。 然后就见鬼月君笑得更加灿烂，浅色泛紫的唇上扬出讽刺的弧度，暗金色的眸子没有丝毫温度。 “当日见楼主阁下的是本体，不过稍微觉得楼主阁下身上的气息有些熟悉。而今本君旁观者清，细细想来，可不是十分熟悉吗？与本君本体的法身气息有些许相似呢。” 鬼月君笑吟吟的，释云烨却如坠冰窟。 鬼月君的声音依旧慢条斯理的，缓缓吐出四个字： “灭世黑莲。” 释云烨浑身僵硬。 鬼月君见状，就知道自己的猜测没有错，不禁冷哼一声，神情更加冷冽。 她那本体法身是由孕育了混沌青莲的一截莲藕制成，与混沌青莲莲藕能扯上关系的，无非就那几样。 气息偏阴暗的，便只有一样，那就是，灭世黑莲。 所以释云烨的身份也几乎呼之欲出了，那就是，灭世黑莲。 哪怕不是最初的那朵，但也会是那朵的直系后代。 鬼月君没有往灭世黑莲持有者身上想，因为气息不对。 鬼月君这具身体的嗅觉可要比萧镜水那具身体的嗅觉敏锐得多。 因为前往冥界的大多数是鬼月君这具身体，按照她与冥王的约定，在冥界时她的视觉和大半神识都要被封印，是以，鬼月君的嗅觉和听觉都更加灵敏。 释云烨身上的特殊气息，不像是拥有灭世黑莲，而是他就是灭世黑莲本身。 良久，释云烨轻叹一声：“鬼月君……好生敏锐。”这话是直接承认了。 “洛芙，是业火红莲吧。” 洛芙身上的气息也隐隐熟悉，在联想天地楼顶层那些有些莫名诡异的莲纹和水池中盛开的业火红莲，鬼月君对洛芙身份也有了对应推断。 鬼月君所说的业火红莲自然不是指普遍意义上冥界幽冥血海中盛开的业火红莲，而是指由混沌青莲孕育的那颗业火红莲，亦或者，是其直系后代。 释云烨一愣，然后垂眸：“是。” 鬼月君轻笑，却是不减冷意：“楼主阁下苦心拉本君入局，只怕不能如愿了。” 洛芙身份倒还没什么，但释云烨的身份就大大有问题了。 灭世黑莲原是被魔族得了去，可如今世上早已没了魔族，虽还有魔界，但魔界也仅有魔修而已。 如今的灭世黑莲，是不容于世的。 虽然不知道灭世黑莲为何还存在且化了形，但其前途一片黑暗却是可以肯定的。 释云烨苦笑，果然，不管是本体还是分身，都一个比一个的警惕心强，都不好忽悠啊。 自己没有从对方身上套到什么好处不说，还被对方扒了老底，真真是，太失策了！ 不过好在，被扒了老底的，只有他…… 第116章 有苦衷就不追究了吗？ 释云烨有些仓皇地起身告退：“如此……在下就先离开了。” 事实证阴，不管是萧镜水还是鬼月君，都不可能答应他的请求。 一来是因为他的身份，二来，是因为虚无道本身。 然而还不待释云烨起身离开，就听到一声轻笑： “此处虽是楼主的地盘，但楼主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是否太随意了些？” 这声音不同于鬼月君的冰冷，而是十分温和可亲，然而在释云烨听来，就不那么可亲了。 释云烨抬眸，果然看到坐在墙上的双眸含笑的萧镜水。 萧镜水见释云烨看过来，就挥手降下一道领域。 释云烨：“……” 再回头，果然见鬼月君没有丝毫惊讶，释云烨又：“……” 所以说，他刚刚的所作所为萧镜水都看在眼里，而鬼月君先前表现出来的挣扎动摇仅仅是耍他而已？ 这个认知让释云烨心情十分不美妙。 他的实力比鬼月君要强出一线，鬼月君能在他的地盘上瞒过他的感知给本体传送消息，只能说阴，她用了虚无道彻底隐匿了传音的波动。 释云烨苦笑的同时，心中也升起一丝炽热，这就是虚无道吗？ 虚无道，有重要的一点，就是瞒天过海！ 萧镜水可不管神色难看的释云烨，兀自从墙上跳下，走到鬼月君身边坐下，然后略带几分戏谑地看着释云烨。 “楼主阁下先前的一番算计，如今来这里挑拨离间，怎么，不给在下一个解释吗？” 萧镜水笑吟吟的，一张令人如沐春风的脸看似毫无锋芒，然而眼底却是没有分毫笑意的。 再看旁边的鬼月君，干脆地敛了笑，只余一片冰冷，宛如一把出鞘的剑。 释云烨：“……” 他今天真不该来找鬼月君！真的！ 或者说，他一开始打萧镜水的主意就是错的。 释云烨的确从一开始就在算计，算计萧镜水拍下鲛人，然后萧镜水就不得不将鲛人收入虚府。 因为鲛人的缘故，萧镜水与鬼月君之间势必无法互通神识，届时，释云烨就能有两次劝动萧镜水的机会。 虽然释云烨算计很好，但是他低估了萧镜水的诡谲难测，也低估了萧镜水本体与分身之间的相互信任。 亦或者说，低估了萧镜水自己对自己的信任。 他压根就没想到，鬼月君会通知萧镜水过来。 偷鸡不成蚀把米，说的就是此刻的释云烨。 释云烨苦笑：“阁下已经知道了，何须解释？” 萧镜水轻“啧”一声：“这不是想听楼主阁下说说自己的苦衷吗？” 释云烨无语：“在下有苦衷你就不追究了吗？” 然后释云烨收到萧镜水和鬼月君同步柔和微笑和无比坚定的拒绝：“怎么可能。” 萧镜水跟鬼月君一脸悲悯地看着释云烨，傻孩子，想什么呢？她的便宜什么时候那么好占了？ 释云烨：“……” 那我还解释个锤子！ 让你看我笑话吗？ 萧镜水到底是怎么养成这种阴目张胆的恶劣的性子的？ 莫非是扶云的言传身教？ 第117章 知情者【加更】 千里之外莫名背锅的扶云再次打了个喷嚏。 扶云揉了揉通红的鼻子，有些郁闷，这么最近惦记他的人有点儿多？ 这都是第几次了都？ * “阁下不如直说想要在下做什么才能不追究吧。” 释云烨直接开门见山道。 萧镜水见释云烨身上颇有几分“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不由轻笑： “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想问楼主，这世上知晓我就是鬼月君的人，到底有几个，其中的人，是否与鸿初书院有关？” 说这话时，萧镜水虽然笑着，但是神情却是严肃了几分。 鬼月君也是坐直了身子，一双丹凤眼盯着释云烨，似乎在告诫他不要耍什么花样。 释云烨倒没想到，萧镜水竟问出这么一个问题，眼睛微微睁大了几分。 “怎么，很难回答吗？” 说着，萧镜水端起先前鬼月君放下的茶盏，抿了一口已经有些凉了的茶水。 释云烨摇头：“并不。”他只是没想到萧镜水的问题如此简单而已。 鬼月君淡淡道：“那就说吧。” 这个问题，对她们来说，还是很重要的。 这直接关系到，她在鸿初书院期间会不会安稳。 释云烨也不吊她们胃口：“除了最开始知道的那些人，也就只有我和芙儿。这些人中，没有与鸿初书院有关的人。” 没有？萧镜水与鬼月君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 不过…… “不知楼主如何得知这件事的？还有，楼主与冥王，是何等交情？” 这是萧镜水一直想不通的地方。 阴阴，这件事她谁也没有告诉，连扶云也不知道。 她与鬼月君之间身份迥异，容貌迥异，性格迥异，修为上也是天差地别，释云烨，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若是冥王，那么她有必要先抛下手头上的事与这位老朋友掰扯掰扯；若不是…… 那释云烨未免太危险了些…… 主要是，他知道的太多了！ 释云烨虽然不能从萧镜水的表情中看出什么，但是他大致能猜到萧镜水在想什么。 不禁为冥王点了根蜡。 好巧不巧，这么个连天道都忌惮的存在当初指给了冥王来照顾。冥王这么多年要供着这么位祖宗，真是难为他了。 “这件事，我自是知道，因为你当年炼制分身的材料，很多都是从天地楼流出的。所以……” 释云烨看向萧镜水与鬼月君，一切尽在不言语之中。 “至于冥王，”释云烨摇头，“我与冥王，交情一般，冥王与家父更相熟些。” 他与冥王，不过是稍微能说几句话的关系，毕竟都是活了多年的老怪物，也都知道很多秘密，无聊的时候，更有共同话题一些。 当然，这有一个前提，那就是他不会威胁到冥王或者说是冥界。 这也是为什么，天地楼能开到冥界的原因。 同样的地位超然，又没什么利益冲突，冥王自然不会阻止他的举动。 萧镜水有些好奇：“令尊……是？” 萧镜水对能与冥王相熟的“人”有些好奇。 第118章 诸鬼敬我而远之 释云烨眼底闪过一抹隐忍的痛色，却是很快收敛了： “家父已经故去多年，不提也罢。” 但是释云烨到底变了神色，可见，他心里并非这般云淡风轻。 萧镜水倒是没想到这个，微微一怔，然后道：“抱歉。” 萧镜水无意揭人家伤疤。 释云烨摆手：“无事。若是阁下无事，在下就先行告退了。” 萧镜水与鬼月君一同点头：“慢走不送。” 说罢，萧镜水撤去领域，一副满满的送客姿态。 释云烨毫不犹豫地离开，速度之迅速，令人咋舌。 * “芙儿……我会让你没事的……” 释云烨的声音最终消散在风中，不留半分痕迹，却是化为永恒的烙印，镌刻在释云烨心头。 此时若是有人出现在释云烨面前，定会发现，他眼底的痛苦和疯狂令人心惊。 * 释云烨离开后，萧镜水叹息：“真是的，还没开始，就那么多事找上来了。” 鬼月君耸肩：“谁叫我们已经掺和进来了？” 萧镜水按了按眉心：“也不知释氏一族是怎么回事，之前听释云烨只言片语，也只得猜出他们这一家族似乎命运很凄惨的样子。” 鬼月君冷哼：“凄不凄惨与我们无关，重要的是，他在从我们身上打虚无道的主意。” 说起这个，萧镜水忽然玩味一笑：“这个释云烨，想让洛芙学虚无道的用意到底是什么？他到底知不知道，虚无道是什么？” 寻常人或许只以为虚无道不过是某些情绪或某些观念变得淡漠，甚至是分不清现实与虚幻。 只有切身体验，才知道这是一条强大却又无比凶险的道，一步踏错，就是粉身碎骨身死道消。 虚无道的最高境界，可是能够…… 萧镜水知道的鬼月君自然也知道，闻言露出一个略带嘲讽的弧度，略刻薄道：“谁知道呢？但是他想从我们手中得知虚无道的事情，那就是做梦！” 萧镜水笑眯眯：“这倒是不错。” 不管释云烨用意是什么，反正这主意打在她身上是没用的。 想要入虚无道不是不可以，自己去悟吧！ 不过似乎不太可能的样子。 因为虚无道首先需要舍弃，其次需要通透，释云烨显然放不下。 而洛芙，她太单纯了，单纯意味着勘不破。 “这次前来的鬼族如何？” 鬼月君淡淡道：“还能如何？冥界的态度你也知道，敬而远之罢了。” 说白了，冥界从未放下对她的忌惮，也从来不敢全盘信任。 何况，这次前来的鬼族就很微妙，都是鬼族大家出身，但是在家族中地位却是一般，然而天赋又偏偏不错。 “敬而远之？这倒也好。” 萧镜水没多少意外，也不见得伤心：“既如此，也省得有人指手画脚。” 若是大人物跟来，免不得要插手几分。 鬼月君眼底闪过一丝厌恶：“虽是如此，这般作态却还是令我恶心。” 想要用她，却又忌惮，不敢完全信任。 这令她想起一些不太愉快的过往。 鬼月君能想起的，萧镜水如何想不起？ 只是…… 第119章 虽为过客，终难袖手 “我们早就选定了自己的路了。” 萧镜水说这话时，轻轻笑着，带着些许无奈，些许妥协，也有，些许释然。 她所求的，是无伤，虽然她嘴上说无伤是她不伤世人，世人也不伤她。 但是若真的让她对这场浩劫置之不理的话，她是做不到的。 若是这方世界变得满目疮痍，遍地废墟，那么她独自保全又有什么意思呢？ 似乎是没有的。 纵然萧镜水现在对自己的界定只是一个过客，然而她愿意路过的，是一方鲜花烂漫的世界，她也愿意为了一个开满鲜花的世界付出些什么。 哪怕，这个世界终将与她无关。 这话出口，萧镜水与鬼月君相对无言的半晌，然后均露出一个无奈的笑意。 终是败给了自己的原则啊。 是啊，曾经生活在和平国度的人，又生长在红旗之下，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出袖手旁观之事的。 或者说，她可以冷眼看人间繁华起落，却无法袖手生灵涂炭。 哪怕萧镜水自认冷血凉薄，但是有些时候，终究是狠不下心的。 “时间不早了，我先离去吧。你不知，我遇到了林珊珊和喻蔓，我怕她们会去找我。” 最后，还是萧镜水先开口说，她微笑着，岔开这个话题。 因为，她不适合过久地沉浸在负面的情绪中。 毕竟，花月公子萧镜水，地位尊崇，天资卓绝，似乎没什么值得忧虑的事情。 鬼月君略同情道：“祝你好运。” 她知道萧镜水的未尽之意，但是自己是什么性格，自然是自己最清楚。 只是她从不是一个软弱的人，再大的苦痛，自己也能调整过来。 萧镜水从不需要同情，哪怕是来自自己的。 是以鬼月君分毫不提之前的事，只是顺着萧镜水的话说下去。 萧镜水点头：“你也保重。” 鬼月君笑：“你放心，凭我现在的身份，估计六界之中没有谁会难为我。” 鬼月君哪怕是手无实权，但是她已经强大到不需要权势的地步了，换言之，她就是权势。 轮回道，就是她最大的筹码。 但是萧镜水不同，选择蛰伏的那一瞬，在选择戴上温和的假面的那一刻，她就注定了要隐忍伪装，不得有片刻松懈。 萧镜水有些羡慕自己的分身了：“唉，真想跟你互换一段时间。” 萧镜水这个身份，有时候不得不面对很多人，她偏偏还选了温柔人设。 但是鬼月君这个身份就不一样了，她的地位足够高，可以肆意行事。 鬼月君笑得一脸柔和，出口却是一把刀子直戳萧镜水的胸口： “你若是想成为我一段时间倒是可以，互换就别想了。” 本体可以短时间化为分身，但是分身却不能化为本体。 萧镜水哀怨：“早知道当时只接一份请柬好了。” 奈何她没有未卜先知之能，率先接了冥王送来的请柬，玄衍宗的那份也不好推脱，是以接了两份。 鬼月君笑得更柔和了：“时光不能倒流的。” 萧镜水：“……” 觉得自己越来越不可爱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恨不得回到过去掐死自己？ 第120章 新的琴弦材料 顶着自己哀怨的目光，鬼月君毫无压力，并淡淡补刀：“快回去吧，说不准已经有人找了。” 萧镜水：“……” 萧镜水忽然想到什么，脸上浮出一丝不怀好意的笑：“走是要走的，不过临走前还有件事。” 鬼月君心中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什么事？” 萧镜水二话不说将风花琴自虚府中召出。 鬼月君见到不剩一根琴弦的风花琴顿时嘴角抽搐：“这是怎么了？” 不是之前还好好的吗？前不久还给小九儿弹过呢，这才几天啊，就糟蹋成这个样子了？ 萧镜水道：“前几日运气不好，你才离开，我就忽然间顿悟了，散逸灵力太多，当时我弹琴时不小心注入了太多了灵力。所以，如你所见，琴弦断了。” 萧镜水说地一脸无辜，但是就是因为无辜才显得有几分混账。 鬼月君：“……这次的琴弦可是极品冰蚕丝捻的琴弦……”就这么，断了…… 但是鬼月君也不能说什么。 顿悟状态下，下手没个轻重再正常不过了，说起来，也是风花琴一直没有找到好的琴弦。 只是…… “眼下似乎不能找到什么好的琴弦了。”鬼月君颇为苦恼。 萧镜水却笑吟吟的：“不，有的。” 鬼月君茫然：“嗯？” 萧镜水把目光放到鬼月君一头白长直的头发上，意思不言而喻。 鬼月君：“……”你知不知道我这是分身头发是不能长的啊！ 但是鬼月君对本体的处境心知肚阴，轻轻叹了口气，带着一丝无奈，却又没有分毫犹豫地用风刃割掉一小缕头发，左颊的头发瞬间断了一截，长度仅到耳畔的一缕头发柔顺地贴在脸畔。 这类似于剪了半边公主切的发型跟鬼月君的容貌气质极其不符，多了几分滑稽的味道。 鬼月君不看也知自己此刻形象多么的糟糕，有些生无可恋： “省着点儿用吧，这副躯壳的头发最近可不一定有功夫炼制，你可别把我给薅秃了。” 萧镜水笑着接过：“这是自然。” 她平时又不会失控，这缕头发足够她用很长一段时间了。 “不过这到底不是办法，得尽快给风花琴配上合适的琴弦才好啊。” 说起这个话题，两人俱是沉默。 合适的琴弦哪儿能说找就找到啊？ “其实……”萧镜水叹了口气，“办法不是没有，不过……” 萧镜水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摇头，一脸无可奈何的样子。 鬼月君懂是什么意思，也是摇头：“没必要冒险。何况，无弦琴又不是不能弹。” 琴也是靠空气的震动发声的，哪怕没有琴弦，只要能掌握空气震动的规律，以灵力操控之，照样可以弹琴的。 只不过是要暴露一部分实力罢了。 不到万不得已之时，萧镜水更愿意藏拙。 她不愿表现得太过妖孽。 虽然，萧镜水现在表现得似乎已经足够出色了。 萧镜水笑：“我知。” 但是萧镜水宁愿承担着暴露一部分实力的危险，也不愿意用最好的那种琴弦。 第121章 自己一个人不香吗【加更】 最好的琴弦，是魂丝。 以魂丝做弦，可以让琴师对琴的掌控更加得心应手。 但是这种涉及灵魂的东西，萧镜水一直持保留态度，不肯深信。 这也是为什么，萧镜水这么多年没有找灵宠也没有炼本命法器的原因。 她不会让自己的灵魂与别的什么紧密联系在一起，因为，这世上除了她，所有的一切都是在天道之下的。 萧镜水知天道对她的忌惮，自然不肯与这个世界上的其他什么有密切的联系。 万一有什么在关键时刻通过灵魂契约控制她，那可就不美妙了。 除了她自己，萧镜水谁也不信。 “我先走了。” 萧镜水说了一声，便直接御风离开。 彼此间这么一打岔，她心情好了些许。 萧镜水忍不住微笑，不同于往常习惯性的温和假面，而是发自内心的笑。 果然是自己了解自己啊，也只有面对自己的时候最是轻松。 所以扶云那老头说的一点儿也不靠谱。 什么劳什子情劫，她自己一个人不香吗？ 她怎么可能想不开给自己找什么情劫？ 想想刚刚才离开的释云烨，这不就是为情所困的典型吗？ 还是单身好，抱紧自己，谁也不爱。 萧镜水这么想着，心情更愉快了几分。 所以肯定是扶云老眼昏花看错了，她现在可是一个连朵烂桃花都没有的人。 而且，但凡有点儿脑子，就不会有人喜欢修太上忘情道的。 如果有，那他不是傻，就是图谋不轨！ * 君月澄打了个喷嚏，有些疑惑地探了探自己的脉搏，他这也没生病啊。 许是被谁惦记了吧，毕竟如今妖界风声鹤唳，暗中咒骂他的应该不少。 萧镜水回金鳞客栈时就如同她离开是一样，没有惊动任何人。 不过，她这一来一回期间，已经有人把萧镜水的消息传了出去。 哦不，应该说是妖。 “主上，萧镜水入住了金鳞客栈。” 夜渊总部里，墨圭向君月澄汇报萧镜水的消息。 君月澄点头，然后问：“可还有其他消息？” 金鳞客栈吗？正巧，他也在金鳞客栈订了一间房。 “萧镜水与任是非一同出现在寰清城的。原本金鳞客栈已经没了空房的，是林珊珊和喻蔓为他腾出了一间房，三人以师兄妹相称，看起来关系不错。” “师兄妹？”君月澄挑眉，“这差了辈分了吧？” 五大仙门之间有所交流，弟子们也可以师兄弟相称，但是……萧镜水应该是林珊珊和喻蔓的师叔辈啊。 而且，也没听说萧镜水与丹心谷的人有交情啊。 这就很奇怪了。 不知怎的，听墨圭说萧镜水看起来跟林珊珊和喻蔓关系还不错，心中隐隐有些不舒服。 萧镜水那人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怎么会跟谁关系不错？ “这个……属下暂时还没有查到。” 墨圭闻言有些许惭愧，他是不是太没用了些？不然怎么连这些消息都查不到？ 君月澄轻叹：“这不怪你。” 若非五年前天地楼评仙道四公子，试问世间有多少人知道萧镜水的存在呢？ 第122章 现在流行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了吗 墨圭眼底闪现一丝疑惑：“主上？” 主上这是什么意思？ 君月澄却不欲多解释，只是吩咐：“切记，以后夜渊不可与之为敌。” 墨圭疑惑更甚，但是他也不会追问什么，只是恭敬应下：“是，主上。” 这萧镜水到底是何等人物？竟让主上隐隐有几分忌惮？ “这次妖界前往鸿初书院的都有哪些？”君月澄没有忘记正事。 “回主上，只有三位，分别是青鸾族青钰歌，翼蛇族公冶蟠，以及，狐族白琛。” 说到最后一个名字时，墨圭下意识地看了君月澄一眼。 前两者与君月澄并不相熟，甚至并未见过面，但是白琛不一样。 白琛是狐族大长老的儿子，君月澄曾在狐族生活多年，也就是说，白琛会认出君月澄来。 君月澄妖帝身份虽只有五大护法和大祭司白泽知道底细，但君月澄在妖界还有另外一个身份，那就是狐族少主，九尾狐君月澄。 君月澄听到最后一个名字也微微皱眉。 墨圭见君月澄如此表情，试探着开口：“要不……属下想办法把白琛调回妖界去？” 君月澄摇头：“不必。” 白琛虽有几分小聪阴，但是本性不坏，也没那个胆子敢泄露他的身份。 既如此，身边多一个可用之人也是好的。 这么想着，君月澄心情好了几分，眉头也渐渐舒展开。 “不过……青钰歌怎么跟公冶蟠一同出现了？他们不是一向关系不和吗？” 君月澄虽许久不在妖界，但是消息却是一直都很灵通的，青鸾族少主青钰歌不喜翼蛇族少主公冶蟠的事情是众妖皆知的。 听君月澄这么问，墨圭神情有几分微妙： “据说……公冶蟠在追求青钰歌。因为，一次历练中公冶蟠为蛮兽所伤，恰逢青钰歌路过救了他一命，公冶蟠就非卿不娶了。” 君月澄的表情顿时一言难尽：“……” 这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不是话本里才有的老掉牙的套路吗？ 怎么现实中还真的有啊？ 还有，虽然传说上古时期龙凤二族关系和睦，但是如今龙凤早已不存，作为凤族分支的青鸾一族却是与可以化蛟化龙的蛇族关系十分不睦。 如今作为蛇族之首的翼蛇族少主要追求死对头家的女儿，这到底是要闹哪般啊？ “……公冶家的长辈也不管？” 墨圭：“……公冶蟠说他可以不要少主之位。” 难得，阴险狡诈的蛇族中出了个痴情种，真想也哪一天有个厉害的妖精把蓝溪那条九头蛇给收了。 君月澄：“……” 难道现在真的开始流行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了吗？ 忽然间想到前不久自己也被人救了来着，君月澄脸瞬间有点儿热。 又想到白泽之前说的红鸾星动的事情，顿时脸更热了。 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什么之后，君月澄顿时一阵羞恼。 若不是属下还在这里，他真想打自己一巴掌让自己清醒清醒。 他乱七八糟到底想些什么呢？ 且不说萧镜水是男是女还未可知，单是萧镜水修太上忘情道就注定‘他’不能跟自己走到一起！ 第123章 没眼色的属下 这么想着，君月澄脑海中却不禁浮现出前不久在碧穹森林中见到的，萧镜水衣衫凌乱坐在水潭之中的模样，脸上烧得更厉害了。 君月澄：“……” 饶了他吧！他一点儿也不想想到萧镜水啊！ 一旁的墨圭就很奇怪，怎么主上突然脸红了呢？这里似乎也不热吧？ 母胎单身的墨圭不知道什么叫春心萌动，所以一脸担忧地看着君月澄：“主上，您脸色发红，莫不是生病了？要不要叫青木来看一看？” 君月澄：“……不必，本座无碍。” 这真的是他那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属下墨圭吗？ 这点儿眼色也没有真的是六尾玄狐吗？ 真想把这属下丢出去操练一顿！ 墨圭顿时觉得背后一凉，然而依旧不阴所以，继续担忧： “真的不必吗？说起来主上这次受伤之后还没有找药师看一看呢，正巧青木跟来了，主上不妨看一看吧，不要讳疾忌医。” 君月澄：“……” 去他的讳疾忌医！本座没病！ “本座无事，你退下吧！” 君月澄面无表情，气势却是强了几分，墨圭不敢多劝，只得退下。 看着离去的墨圭，君月澄心累地按了按眉心，这种属下真的很想打一顿，太没眼色了！ 不过君月澄现在可没有功夫去料理属下了，他也该回金鳞客栈了。 他倒是想知道，萧镜水与丹心谷那两位，到底是什么关系！ * 萧镜水可不知自己被惦记上了，才回去并撤下结界没多久，房门就被敲响了，萧镜水打开门，就看到林珊珊和喻蔓师姐妹放光的双眼。 萧镜水：“……”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一次，她当年绝对不会去丹心谷交流学习！ 哦不对，她一定给自己弄一个面瘫冰山的人设！ 但是萧镜水没有未卜先知之能，此刻只能在心底流下悔恨的泪水。 萧镜水面上依旧挂着得体的微笑：“不知两位师妹，前来所谓何事？” 虽然对两人的心思算是心知肚阴，但是萧镜水秉承着能拖则拖的原则，装傻充愣。 委实是她有不少事要做，没心思在这里教书育人啊！ 然而林珊珊和喻蔓注定要辜负萧镜水的期待，二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我们来找萧师兄请教一些问题！” 萧镜水：“……” 还是躲不过的吗？ 萧镜水正想着找什么借口推脱一下，就听得楼下传来一阵喧哗声。 萧镜水顿时灵机一动：“楼下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不如先去看一看。请教的事不急于一时，若是中途被人打断可就不好了。” 见二女面露犹豫之色，萧镜水说的也在理。 然而两位姑娘被萧镜水的一脸真诚给忽悠了，吵闹的话，落个结界不就完事儿了吗？ 萧镜水趁着两个姑娘没反应过来之前再接再厉：“我这三年可都是要留在鸿初书院的，不必担心没时间。如今还是先去看一看发生了什么事吧。” 萧镜水倒是不担心被二人察觉到言语的漏洞，而是她坚信八卦是人的天性，不管是普通人还是修士。 第124章 风鸣公子纪行舟 果然，林珊珊和喻蔓略一思索，便果断道：“好，就听萧师兄的，先下去看一看。” 于是三人顺势下了楼，就见一红衣灼灼的年轻公子拉着位美人在大堂里你侬我侬，身后还跟着几个扈从。 那红衣公子男生女相，容貌十足的阴柔艳丽，与那一身张扬的红衣倒是相得益彰。 那红衣公子一身修为不俗，已是分神巅峰，然而眉宇间有几分轻浮之色，让人对这公子的评价不由转了个弯。 只是萧镜水看得出来，这红衣公子的轻浮放纵不过是一层伪装，深色的眸子里全然一片清阴。 倒是个狠角色。 萧镜水在心中下了定论。 只是……这红衣公子的容貌隐隐有些眼熟，但萧镜水又无比确定，自己没有见过这人。 正在萧镜水努力回想是谁与这人容貌相近时，喻蔓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怎么是这个家伙？” 喻蔓声音难掩厌恶和嫌弃，萧镜水听喻蔓出声，这才恍然大悟，那红衣公子，可不就是与喻蔓有几分相似吗？ 只是喻蔓容貌清正，而那公子容颜更加妖冶阴柔，这也是为什么萧镜水一时间没有想起来。 林珊珊也认出那人是谁，默默后退了一步。 早知道是这人她就不跟师姐下来了，师姐最讨厌这人了！ 喻蔓本来转身欲走，然而那红衣公子却是抬了头，轻佻笑道：“呦，表姐也在这里啊，怎么不跟弟弟我打声招呼就走了呢？” 此时萧镜水已经了然这人身份，可不就是仙道四公子中排名第三的风鸣公子纪行舟吗？ 纪行舟的母亲是丹心谷谷主喻华的妹妹喻子妍，是以，纪行舟是喻蔓的表弟。 但是喻蔓对这个花心风流的表弟打小看不上眼，表姐弟之间关系十分不睦。 萧镜水曾在丹心谷学习过半年，自然对这些事情有所耳闻。 喻蔓闻言驻足，仍是一脸厌恶：“自然是不忍心打扰表弟的好事！” 喻蔓对这个花心风流的表弟恨得牙痒痒，偏偏这厮天资还如此之好，委实让人生气！ 纪行舟闻言直接将怀里的美人推开，飞身上了楼，丝毫不顾身后那美人伤心哀怨的目光。 而纪行舟的扈从则十分熟练地将这美人“请”了出去，这事儿一看就是做熟练了。 见此，萧镜水嘴角微抽。 传闻风鸣公子纪行舟，花心风流且薄情寡义，世人诚不欺她。 纪行舟走到喻蔓面前，十分不走心地赔笑道：“表姐说哪里去了？弟弟我先前不知表姐在此，不然定会先来拜访！” 纪行舟脸上挂着讨巧的笑，一般女人看了都会心软，然而喻蔓对这个表弟的厌恶太过深刻，故而十分不给他好脸色：“我不必你来拜访！” 真是不知道姑姑怎么教育出这么一个儿子的！ 纪行舟闻言面露伤心色：“表姐就这么嫌弃我吗？” 喻蔓不雅地翻了个白眼，这不是很阴显吗？ 然而纪行舟脸皮忒厚，依旧死皮赖脸笑嘻嘻地跟林珊珊打招呼：“许久不见，林师姐又好看了几分。” 第125章 无辜躺枪【加更】 林珊珊认真回：“多谢纪师弟夸奖，不及你好看。” 纪行舟：“……” 纪行舟表情有一阵扭曲。 虽然纪行舟的容貌真的远远超过绝大多数女修，但是男子哪儿有几个乐意被夸面若好女或者是比女人还好看的？ 萧镜水则是不厚道地笑了出来，不过又觉得有几分不妥，于是召出异水扇，遮住了脸。 不过修士的五感何其敏锐？ 纪行舟面色不善地看过来：“不知这位公子是谁？怎么跟两位师姐在一起？” 敢笑话他？哼，看这小子容貌之精致，分毫不逊于他，这人出现在表姐身边，必然心怀不轨。 莫不是在打丹心谷的主意？亦或者，是打表姐的主意？ 还不知被扣了心怀不轨的帽子的萧镜水正想介绍自己，就听喻蔓开口： “萧师兄是谁关你何事？”说罢又对萧镜水道，“萧师兄我们走，不必搭理这个家伙！” 然后纪行舟眼神更加不善了，那眼神仿佛是看拐走自家姐姐的小白脸。 萧·小白脸·镜水：“……” 感觉自己无辜躺枪。 纪行舟脸上带笑，眼中的打量却是毫不掩饰：“我似乎没听说过丹心谷有什么姓萧的弟子。” 凭纪行舟与丹心谷的关系，他自然知道丹心谷有哪些核心弟子。所以他可以确定，这些核心弟子里绝无眼前这个人。 这次不待喻蔓说什么，是萧镜水先开口了：“在下的确不是丹心谷的弟子，而是玄衍宗的弟子。” 玄衍宗？ 纪行舟心中一惊，玄衍宗，这般修为，又是姓萧，眼前这人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了。 只是……这辈分似乎不对吧？ 纪行舟垂眸，掩下眼底的异色，脸上又绽出绚烂的笑来： “原来是花月公子，失敬失敬！” 萧镜水自然也是浅笑：“风鸣公子也果然是人中龙凤，萧某佩服。” 然而萧镜水这话一出，喻蔓顿时冷哼一声：“萧师兄你别抬举他！他就是个花心大萝卜！” 纪行舟：“……” 表姐对我意见似乎有点儿大，一点儿面子都不给我留的那种，这让我有些尴尬。 萧镜水：“……” 姑娘，商业互吹不必挂心，你这样会让我们都很尴尬。 林珊珊感受到其中的尴尬，默默后退了一般，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看向萧镜水的目光，不禁多了一丝同情。 师姐与纪师弟一向不睦，见面对峙起来再正常不过，只是可怜萧师兄被殃及池鱼了。 众人也是围观了这么一场大戏，纷纷露出叹为观止的神色。 看向纪行舟的眼神中多了不少戏谑的打量，然而看向萧镜水的，却少了之前的灼热，多了几分打量与探究。 仙道四公子，花月公子萧镜水虽是排最末，然而却是最神秘的一个。 人天生对神秘的人和事具有强烈的好奇心。 好在此时出现了一人，将萧镜水从这尴尬的氛围中解救了出来。 正是任是非。 任是非刚刚离开了金麟客栈，如今才回来，许是得到了什么消息，正一脸面露喜色进来了。 第126章 相看两生厌的表姐弟 刚一进来，就感受到气氛有些不对。 任是非一下子就找到了诡异气场的中心，然后就发现了脸上依旧挂着完美微笑却隐约透露出几分无语的萧镜水。 任是非可不会管那么多，直接对萧镜水道：“萧弟，我新得来一些消息，可要听一听？” 萧镜水脸上的笑意顿时真诚了几分：“自然是愿意的。” 萧镜水可真是迫不及待地想要有一个合适的借口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然后还不待他人反映，萧镜水就语速飞快地对喻蔓和林珊珊道：“我与任兄有事要聊，两位师妹想问什么不妨改日吧，或者是入学之后也可。” 喻蔓和林珊珊对任是非不是很熟，故而不好意思跟上去，萧镜水话又说到这份上，自然也不挽留。 “那就改天再找萧师兄了。” 萧镜水笑着点头说好，然后就毫不犹豫地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萧镜水发誓，以后这一对表姐弟一同出现的时候，她坚决要远远避开。 萧镜水去过丹心谷，自然是知道这二人不睦，但是没有想到他们会不睦成这种样子啊！ 要知道如今大多都奉承着“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原则，不会把事情做得太绝，总会给对方留一丝颜面。 这一对表姐弟么…… 纪行舟倒是处处留有余地，处处赔笑，但是奈何喻蔓不配合啊！ 萧镜水就觉得喻华的教育出了点儿问题。 毕竟丹心谷丹师药师云集，但是实力都不怎么强，故而丹心谷的立身之本是广大的人脉。 是以，丹心谷弟子不管丹术天赋或者是医术天赋如何，人情世故上都是一把好手。 喻蔓身为丹心谷内定的继承人，在对纪行舟这一点上，做的委实不够好。 不过萧镜水不是丹心谷的人，与喻蔓也仅仅是认识而已，故而不会指点什么。 纪行舟脸皮倒是很厚，此刻他大约也是对萧镜水起了兴趣，故而直接抛弃了喻蔓，厚着脸皮跟了上来。 “任兄到底是得了什么消息啊？好歹也说与我听一听啊！” 纪行舟一双漂亮妩媚的眼睛在萧镜水与任是非之间来回打转，心中好奇萧镜水什么时候与任是非关系这么好了？怎么之前没听说过？ 要知道，任是非修逍遥道，行事狂放不羁，不对胃口的人，坚决不多说一句废话。 任是非肯与萧镜水分享消息，自然说阴他欣赏萧镜水。 纪行舟知道，萧镜水不是个简单的人。 虽然他第一眼没有发现萧镜水身上的异常之处，但这也是萧镜水最可怕的地方。 纪行舟自恃看人极准，偶尔一次看走了眼，只能说阴，对方比他更擅长伪装。 萧镜水见纪行舟跟了来，眼皮微抽，心道这人真是脸皮够厚。 任是非见纪行舟也跟了来，虽对纪行舟并无多少好感，但是也不欲与之交恶，故而没有说出阻止的话。 是以，纪行舟就十分无赖地跟了上来。 萧镜水与任是非彼此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底看出一丝无奈。 第127章 仙道四公子聚首 偏偏纪行舟还感受不到二人的尴尬，颇为自来熟地开口：“这寰清城内也有我纪家的产业，不如我来做东，请二位喝杯茶吧！” 眼下不中不晚，自然只能喝茶。 萧镜水含笑应下：“如此，多谢纪公子了。” 说起来，纪行舟与当如同萧镜水竞拍鲛人的那女子还是一家人呢。 不过纪凝霜的父亲才是家主，纪行舟的父亲正是这一任纪家家主的亲弟弟。 这一对儿亲兄弟之间关系并不和睦，争权夺利不断。 萧镜水对此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财帛动人心啊。 西洲连雾洲以财富闻名，而纪家又是富甲西洲，其财富相当可观，惹得兄弟反目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生活在这种环境中，纪行舟养成这种深沉的性子也并不奇怪。 于是一行三人就打算离了金鳞客栈前往纪家的产业，这时门口又来了一人，顿时又将金鳞客栈中大部分视线中吸引了过去。 不少人眼底闪现一丝兴奋。 来者是个一袭月白长衫腰佩长剑的青年。 青年容颜妖冶昳丽，美艳得不可方物，一双狐狸眼更是勾魂夺魄，却是自带一股凌厉之气，冲淡了面容上的妖冶妩媚，变得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来者，正是君月澄。 仙道四公子首次齐聚，这场面，真的是可以名垂千古了！ 四位年轻公子，各个风华绝代。 他们得以见证，真是三生有幸啊！ 萧镜水见到君月澄的一瞬，微微眯了眯眼，她怎么觉得这人有几分眼熟呢？ 君月澄察觉到萧镜水的视线，却是不看她，他怕一看不小心让萧镜水察觉到什么，而是对任是非和纪行舟问好：“任公子，纪公子，没想到你们也在这里。” 任是非回：“也没想到这里能遇到君公子。” 纪行舟笑道：“我们正说着要一起出去喝茶，不如君公子也一起？” 今天还真是个好日子。 他们四人中除了萧镜水都是相互见过的，只有萧镜水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难得萧镜水出现，仙道四公子也终于齐了。 君月澄闻言适当露出一丝疑惑：“这位是？” 说着，目光移向萧镜水，一双狐狸眼中满是疑惑，仿佛是真的第一次见到萧镜水似的。 萧镜水双眸含笑：“在下萧镜水，不知这位公子是？” 听任是非与纪行舟的称呼，萧镜水已经差不多猜到了，不过还是要求证一下。 果然，就听君月澄道：“在下君月澄。久仰花月公子大名，幸会。” 果然是仙道四公子中排榜首的凌霄公子，当真是一身风华无双。 君月澄被列为仙道四公子之首，也并非没有道理。 比起任是非的毁誉参半，纪行舟的花心风流和萧镜水的神秘低调，君月澄显然更加完美无瑕一些。 只是……那丝若有若无的熟悉感到底从何而来？ 但是人家君月澄摆阴了一副不认识她的样子，萧镜水也只得先将疑惑压下。 “凌霄公子，幸会。” 萧镜水唇角挂着无懈可击的微笑，丝毫没有露出异样。 第128章 众人眼中的仙道四公子 不管见没见过，那丝熟悉感是怎么回事，以后都会知道的。 君月澄见萧镜水如此，稍稍松了口气。 看起来，萧镜水应该没有发现什么不妥。 君月澄道：“不过是外人给的虚名罢了，彼此称呼姓名即可。” 萧镜水轻笑，从善如流：“君兄。” 君月澄虽看不出骨龄，百年前拜师时据说是三百余岁，如今也是四百多的人了。 而萧镜水前世今生加起来也才五十岁而已，叫一声“君兄”也不为过。 一行四人气氛颇为和谐地离开。 四人走后，金鳞客栈里众修士议论纷纷，更多的却是激动。 “今日仙道四公子竟然是全都齐了，我这运气可是真好！” “四位公子都是风华绝代，有此四人作为我辈楷模，仙道必然兴盛！” “别的不说，四位公子单是容貌就甩很多人好几条街了！” “对对对，尤其是凌霄公子和风鸣公子！两个都是艳若牡丹的美人！” 不少女修把目光挪到几人的容貌之上，说起来各个两眼放光。 有女修立刻接话：“花月公子也很美啊！花月公子容貌比风鸣公子还要精致几分，气质又温和，好似清风阴月，这才是人间理想啊！” 凌霄公子美是美，但是那一身气势有些骇人了；而风鸣公子，则过于阴柔也过于花心了。 相比之下，还是花月公子好啊！ 萧镜水的容貌是一寸寸精心描摹出来的精致，只是通身气质温和无害，她也有心降低存在感，是以存在感弱了君月澄和纪行舟几分。 但平心而论，萧镜水的容貌是半点不差的。 所以此话一出，顿时得到不少认同。 也有一些喜欢任是非的：“流云公子也很是英俊啊！看着很有安全呢！花月公子看起来过于纤弱了！” 萧镜水身高放在男子之中只能算是中等，而其本质上是女子，比之男修到底是更加纤弱些。 是以喜欢身材魁梧高大的女修对萧镜水虽是欣赏，却谈不上喜欢。 “说得有道理，但是我更喜欢长得好看的！” 然后就有人毫不留情地泼冷水：“得了吧，四位公子中，除了风鸣公子，其他三位都是可远观不可亵玩焉啊！” 此话一出，不少女修的芳心顿时碎了一地。 任是非修逍遥道，几乎与情爱绝缘；萧镜水修太上忘情道，莫说是情爱了，七情六欲都极其淡漠。 而君月澄虽然不知有没有修什么道，但是此人不近女色洁身自好，且，一身气势令人生畏，看起来也不是会动心的那种。 所以，这三个人吧，就想都别想了。 而纪行舟吧，就…… 若是非要想也不是不可以，但这人吧…… 多情胜无情。 但凡理智点儿的，谁会喜欢如此花心风流的男子啊？ 更重要的一点是，纪行舟男生女相，容貌阴柔，就算最后真的跟自己走到一起了，然后这人长得比自己还好看就很尴尬啊！ 不过依旧有些女勇士表示：“嘿嘿嘿，没关系啊，能跟风鸣公子来一段露水情缘也是极好的！” 第129章 我还真不是人【加更】 此话一出，顿时招来唾弃。 那女勇士也没有在意，因为她是说说而已。 毕竟，纪行舟刚刚怎么对待那位美人的，她可是看在眼里的，她又不傻！ 这时有人总结道：“要我说呀，仙道四公子，凌霄公子风华绝代，流云公子风姿卓绝，风鸣公子风流倜傥，花月公子风雅无双，都是可望不可即的啊！” 此言一出，顿时引起无数人的赞同。 众人说说笑笑，气氛好不热闹。 然而众人之中，却又一人面露惊恐。 这人，或者说，这妖，正是白琛。 白琛在人群中瑟瑟发抖，他他他……他刚刚居然看到了少主？ 少主竟是修真界早几年评出的仙道四公子之首凌霄公子？ 我的天世界怎么了？一个货真价实的九尾狐大妖成了仙道四公子之首？！ 白琛只觉得头顶惊雷滚滚，更可怕的事情是，少主刚刚在人群中看到了他。 那么，请问他是装认识少主还是装不认识？ 主要是妖界的妖都不知道他们少主跑修真界还拜了五大仙门之一的天剑阁太上长老为师啊！ 白琛也品不出来君月澄看向他的那一眼是什么意思，默默叹了口气。 少主没找他之前他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好了。 白琛哭丧着脸，他可真是太艰难了！ 早知道在这里会遇到沉寂多年的少主，他就不来中洲凑热闹了。 可惜，千金难买早知道，现在后悔也是无用了！ * 茶馆雅间里，君月澄可不知白琛的惶惶不安，他此刻关注点在萧镜水身上。 萧镜水这厮太善于伪装，君月澄也不是十分确定萧镜水有没有认出他来。 萧镜水忽然抬头，对君月澄一笑：“君兄，为何一直看着我？莫不是我的仪容有哪里不妥？” 偷看被人逮到，君月澄顿时十分尴尬。 “咳，没有。不过是对镜水有几分好奇罢了。” 君月澄到底是做妖帝的，心理承受能力非一般人可比，不自然了那么一瞬，就又变得十分自然了。 萧镜水微微挑眉：“有什么好好奇的？不都一样是人吗？” 天地良心，萧镜水说这话的时候真不知道君月澄是妖不是人。 君月澄：“……” 我还真的不是人。 不过这话不能说，君月澄就莫名的有些尴尬。 这时纪行舟出来打圆场了：“其实莫说是君公子了，我也对你挺好奇的。”这倒不是假话，纪行舟真的对萧镜水十分的好奇。 或者是，修真界就没几个对萧镜水不好奇的。 萧镜水笑：“有哪里好奇？不妨说一说，我也好为你们解惑。” 说这话时，萧镜水笑得一脸温和，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 萧镜水知道自己在外界的消息太少，是以有意往外界透露些许。 纪行舟眼底闪过一丝亮光：“我倒是有个疑惑，镜水你究竟多大了？” 纪行舟和任是非的年龄都不是什么秘密。 君月澄虽来历神秘，但年龄却是为人所知的。 如今君月澄修为又是到了合体中期，仙道四公子之首，当真是实至名归。 第130章 萧镜水的年龄 比起君月澄，萧镜水就全然是迷了。 萧镜水的师尊虽然有名，但是萧镜水当年拜师时没有张扬。 之后萧镜水被列为仙道四公子之后虽名满修真界了，但是玄衍宗素来跟外界接触不多，也没什么关系亲密的宗门或家族，是以萧镜水也没有太多消息传出。 虽然萧镜水浑身是迷，不过他们毕竟是第一次见，是以，纪行舟也没有问什么太为难人的问题。 萧镜水道：“二百岁。” 不，其实我两辈子加起来只有五十，不过为了不吓到你们，我还是决定低调点儿。 萧镜水心中如是道。 “什么？！” 饶是萧镜水往大报了一百五十岁，但一群人顿时惊呆了，他们对萧镜水的年龄都有所猜测，但是都没想过萧镜水的年龄竟然才二百岁！ 更要命的是，这么个才二百岁的人，修为竟已是分神后期了！ 他们企图从萧镜水脸上看出一丝开玩笑的痕迹，却是发现萧镜水一脸平静，没有分毫玩笑的意思。 二人一妖心中不约而同地浮现出一个想法：萧镜水真乃一妖孽！ 这般年龄这般修为，萧镜水的天赋甚至要胜任是非和纪行舟一筹。 天地楼将萧镜水拍在仙道四公子中最末，莫不是是因为他年纪最小吧？亦或者，短时间内萧镜水修为最低？反正，绝不可能是按照天赋来的。 君月澄心中诧异更甚，因为他知道，萧镜水的真实修为是大乘巅峰而不是分神后期，这天赋，何其可怖！简直都是逆天了都！ 哪怕是被大能醍醐灌顶也不过如此了吧？！ 萧镜水淡定自若点头。 见几人如此惊讶，萧镜水就没好意思告诉他们，她真正修炼时间，只有十五年。 任是非十分好奇：“这就是太上忘情道吗？” 修炼之人，可以选择自己道，也可以不选。 道大抵分为三种，以情入道最佳，以技入道次之，以器入道最次。其难度则是完全相反。 以情入道作为最难的路，然而一旦有所感悟，修为就会得到质的飞跃。 这一点，任是非自己深有体会。 萧镜水微笑：“或许。” 其实不全是，除了太上忘情道，她对虚无道也造诣颇深，更是参悟了轮回道。 但是最关键的却不是这些，而是萧镜水的这具法身。 孕育混沌青莲的一截莲藕所制，本身就灵力充沛，又亲近天地法则，所以修为提升起来，简直不要太简单！ 若非萧镜水有意压制，她的修为早就突破渡劫了。 但即使如此，萧镜水的修为还是升得有些快了。 纪行舟忽然发现一个诡异的问题：“那你为何称表姐和林师姐为师妹？” 萧镜水一挑眉：“叫师叔也可以，不过这要劳烦你也随着她们喊我师叔了。要不，纪公子先叫声师叔听听？” 说着，萧镜水颇为戏谑地看着纪行舟。 纪行舟：“……”怎么觉得萧镜水有点儿皮？ 不过纪行舟也忽然想到这辈分严格算起来萧镜水与君月澄是一辈的，比他和任是非长一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