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天子》 第一章 一柄剑 唐,开元741年。 这一年,朝堂混乱,伦理无常,纲纪荡然,颓废之势初现端倪。 这一年,江湖荡荡,暗潮汹涌,久伏巨孽蠢蠢欲动。 这一年,军情滔滔,西北边塞突厥、吐谷浑、靺鞨等多路躁动,安禄山、史思明领平卢、幽州、河东三州之地,拥兵自重,拒不平寇。大唐边线屡遭侵扰,边民生活苦不堪言。 灵州,贺兰山下,一名衣饰古拙的年轻人背着一柄剑,牵着一匹老马从沙尘之中走来。 时至盛夏将秋,气温高热,尘土紧粘着身体,汗臭与尘土腥气混合在一起,透着一股子不舒爽。年轻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渍,脚步放缓,看向近处的水塘。 他鼻孔处蒙了一层灰色纱布,裸露在外的脸色尽是尘土,看不出本来面目,只有眼睛里露出一丝疲惫。一看便知是刚刚穿越沙漠而来。 此时,一盘赭红色浑圆的落日贴着远处沙漠沙丘的棱线,照在这片绿洲草原上。大地被衬得暗沉沉的,弥漫着一层深红阴暗的气息。 年轻人摘下纱布,一张脸被太阳晒得呈现黑白两色,组合在一起,很是滑稽。幸亏他长得棱角分明,五官俊朗,一双大眼睛虽然透着疲惫,但清澈分明,倒不让人感觉别扭。看上去,这只是一位普通年轻人。 年轻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呼吸着草原青草的味道,松开马缰,拍拍马,让马自行去近处的水塘饮水。然后他抬眼看向远处的贺兰山,心里想着:长河落日,大漠孤烟,黄沙漫漫,这等壮观之处真诚不需此行,只是遗憾这‘天苍苍,野茫茫’的景象却没看到。 他自幼读书,对大漠风光、草原壮阔心生向往,未尽之处虽有遗憾,但这次来敦煌对他来说已经颇有收获,却也释然,只是尚有很多未解之处怕是还要再来一次。 一番沉默感叹过后,他行至近处的水塘掬水饮饱了肚子,又洗了几把脸,将脸上灰尘洗去,渐有肤色。然后又将水囊灌满了水,这才站在池塘边细细的向四周观望。 这是紧挨着沙漠边缘的一片绿洲,前方远处就是贺兰山脉,左手远处便是漫天黄沙。古道黄河蜿蜒山脉而过,水系滋养着草原上几处小湖水。草原上有些奚落的马儿在静静吃草,偶尔有几群牛羊缓缓穿过。绿色的草地上星星点点散落着一些沿湖而建的毡房或帐篷,有些帐篷开始冒出青烟,一股子奶茶的味道透香而出。 “此处距离怀远关还有些时程,怕今日无法进关了,看来只好在此再借宿一晚。”年轻人思忖着。 他当初出关时便曾在此借宿,有几户牧民曾经相识,心中不由得想起那个可爱的小妹妹阿依依,低头浅笑了一下,一对酒窝浮现脸庞。 但想到自己连续十几日穿越沙漠,已经是人困马乏,身上已无任何干粮吃食,如此厚着脸皮再去麻烦人家,内心又尴尬起来。 打定主意后,年轻人寻回老马,将马身上的一众行李松了松,随手取下一张墨黑色的古弓同时背在身上,其它行李衣物则依然放在马背上,然后牵着马向一处毡房走去。 这一路行来穿越沙漠古道,他基本上都没舍得骑马,实在劳累不堪。 那处毡房在水塘的对岸,临水而建,高约四米,占地面积约有四十平米。四周是环形的毡墙,上面是圆形的屋顶。毡房的材料几乎都是就地取材,骨架是戈壁滩上的红柳木做的,外围的墙篱是用芨芨草编的,都用红、黄、绿、白、黑等彩色丝线扎紧了,又编织成各种图案。毡房外又围了白色毡布,看起来十分美观大气,肯定不是一般牧民。 年轻人才行至湖侧,便听一群马蹄声传来。抬眼看见一群人策马而至,他皱了下眉头。这一队人马共有八骑,男女老少皆有,其中一个操蜀地口音的老人家自渝州地开始,便跟着他,一直纠缠不息。其余人则在玉门关外的莫高窟有过一面之缘。 那群人到了近前,齐齐下马。老人看着年轻人,沙哑着嗓子笑道:“李娃儿,你要咋子嘛,喊你一起走路要松活些,一个人行走江湖,危险的紧,老朽还以为你娃走丢了哩!” 年轻人看着老者身上白色的襦衫都已经变成灰色,知道他们肯定也在紧着赶路,讪讪一笑,没有回话。 人群中一个头戴纶巾的中年文士开口说到:“李小哥,我们既然在这大漠黄沙相遇那便有缘,何故一人离去,大家都担心你呢。” 说完,他盯着年轻人身上背的剑囊,继续道:“秦老爷子在剑南道州也是有名的剑道大家,蒙他青睐同行理当荣幸才是,为何拒人千里,年轻人可千万不要孤高自傲!” 那老者便是秦老爷子,李姓年轻人初入江湖历练,哪知道江湖上有什么名人剑客。秦老爷子姓秦名昊天,自称“无剑老人”,虽称“无剑”,但江湖人皆知他爱剑如痴,藏剑无数,是蜀地有名的“无剑门”掌门,江湖素有“东宋西秦”之说,这西秦就是指秦昊天。 秦昊天以剑出名,但他出门几乎从不带剑,门下弟子亦是如此。所以江湖相传“无剑门”功法以养剑为主,所有的剑都藏在“无剑门”的养剑池,靠吸收剑意提升剑道。当年蜀地论道,秦昊天以无剑胜千剑,所以才有了江湖传闻的“手无一剑寒天下”之说。据说朝廷里“剑圣”裴旻便出自其门下,如今出任河南道节度使。可以说秦昊天之名,风头无二。 东宋则是指越州的宋星辰,宋星辰是越州“一剑山庄”的庄主,传闻一剑山庄的弟子终生只配一剑,剑毁则人亡。当年宋星辰以一柄“无尘剑”剑挑海上归来的八名九段魔道高手,“无尘剑”却丝毫无伤,斐名海外,具有“手有一剑镇九州”之誉。 李姓年轻人历练江湖时日尚短,他们家族世代隐居岭南,族中人按族规一般不准入世,哪知这些江湖传闻、知名剑客。更不知如何跟江湖人交往。如今听得中年文士言语,看着这群被日晒的色彩斑斓的脸上,悻悻然苦笑了一下便要回话。却见人群中一位虎背熊腰的年轻人抢先说到。 “冉世伯话说的那么委婉做甚?”然后看着年轻人道:“兄弟,听秦老爷子说你有一柄古剑,我们便一起过来看一看,可否借来一观,能得秦大家赏识,那定不是凡品!” 年轻人闻言又皱了皱眉头,虽然心知他们定是为此而来,但听见说出口依然不快。 剑,自然是好剑。相传上古帝喾之妻庆都游于三河之上,日间有飞龙飞舞于九天,夜间便梦见与赤龙缠绵,醒后身侧留有一书一剑。剑名“螭龙七星玄天剑”,然后帝尧出世,携剑开创“陶唐王朝”。这帝尧便是年轻人始祖,这剑便是“螭龙七星玄天剑”。 自年轻人记事起,爷爷便让他持剑在身,不离左右。他也曾想着拔剑端详,但剑体生根,从没拔出来过。后来,爷爷告诉他此剑是祖传之物,不可随意让与旁人,更不可有任何闪失,并告诉他此剑戾气太重,剑意极盛易伤外人,剑体出鞘的机缘要靠他自己寻找等等一切。 此次年轻人及冠,奉爷爷之命出世历练。根据爷爷交代,他知道在莫高窟有先祖机缘,也许对他的剑缘有益,因此便往莫高窟一行,哪知途径渝州就遇到了“无剑门”掌门秦昊天。 那“无剑老人”秦昊天的性子坚韧的很,一路陪着年轻人,路途上老想借剑一观,或者偶尔说拿家中藏剑来换取年轻人的古剑。但从不会强迫他做什么,只是喋喋不休,不厌其烦,年轻人不胜其扰。 如此便一路到了莫高窟。这年轻人世居南方,初次出门看到那些大千世界,看到大漠落日、千里黄沙,在进入沙洲之后倒把对“无剑老人”的烦恼情绪忘记了很多,待从莫高窟出来之后,心念及此才匆匆离去。委实没想到他又跟了过来。 年轻人沉默了一下,一路相行也感觉到“无剑老人”不像坏人,便接着那虎背熊腰年轻人的话说道:“非是不想借,是不能借给你们看!”然后又对着秦昊天说道:“你怎能把在下的事情与外人说道!?”话意之中有些不满。 他初入江湖也不善交流,称呼和多谢关心等委婉的话都免了,说的很直接。末了感觉自己有些不礼貌,又说道:“老人家,这一路我已经跟你说的很明白了啊。” 年轻人不想多说,说完这句后,转身便要离去。 “一把剑罢了,大家都是名门正派,还抢了你的不成!”虎背熊腰的年轻人面露鄙夷之色,“我们就拿来观看一下而已!” 姓冉的中年文士赶紧说道:“师侄不要无礼,能得秦大家如此看重,岂能仅是一柄剑而已,那必是世间罕有的名剑。”又说到:“有道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李小哥谨慎点是应该的。” “无剑老人”秦昊天看了年轻人一眼,讪讪笑道:“娃儿莫怪老夫哈,你身怀绝世重器,一时找你不到,怕出意外,不晓得咋个找你,然后就拜托他们一起寻来,却无意露了你的隐秘。”言语之间透出一丝真心关切,看得出老爷子是个耿直、率真而不拘小节的人。 这群人说话和善,并无强词夺理不善之举,倒让李姓年轻人无法再生不满情绪,便心境平和的说道:“李承唐感谢各位前辈挂念,只是这剑真的不能让前辈赏看,一是此剑的剑鞘与剑身混若一体拔不出来,二是此剑的剑意杀气太浓,如若伤了各位倒是在下的不是了。” 那虎背熊腰的年轻人鄙夷道:“没听说过剑自己会杀人,无非是怕不还你而已。” 叫李承唐的年轻人笑了笑,“孟兄不信也没办法,这剑给你们也无用,剑不出鞘,反而误了卿卿性命。”他与这群人在莫高窟有过一面之缘,彼此间都还记得姓氏。既然他们无甚恶意,李承唐语气缓和了许多。 “无剑老人”秦昊天微微一笑,“李娃儿不是豁人,凡是名剑必然非凡,尤其是上古名剑,传承越久剑意越浓,那便成了大杀器,的确凶得很!” 他看着李承唐继续说道:“可这柄剑古意倒是浓烈,至于杀气嘛,老朽自认境界可洞察自然气机,倒没有觉察到?” 李承唐笑笑,并未搭话解释。 姓冉的中年文士看向秦昊天,说道:“秦大家说的是,只是有秦掌门在此,即便有剑气也未必能伤人。”意思是说大家都是武学宗师,看一下剑又有何妨。 武人都爱剑,尤其是绝世名剑,基本都只见于古籍传说,若能亲见一眼当真是稀世仙缘。大家都对李承唐所携之剑充满了期望,其实对于李承唐来说,他也不知道这是否是绝世名剑,只是爷爷告诉他此剑乃绝世凶器,又是家传之宝,所以才不敢轻易示人。 第二章 一张弓 众人说话间,天色已经暗下来,人群中一位脸蒙丝巾的姑娘对中年文士娇声说道:“爹爹,天色已经很晚了,咱们不如先安顿下来才好。” 这姑娘身材婀娜,线条优美,全身捂在风沙里,估计早就不舒服,也不耐烦了。她对剑倒不是很感兴趣,只想尽快找个地方洗漱一番。 中年文士环顾了一下,呵呵笑道:“菁儿说的是,大家有缘相见,可惜此处没有酒肆客栈,不然老夫就做东宴请大家了,眼下我们还是先找住的地方吧。”然后盯着李承唐说道:“反正李小哥已经找到了。”话中之意无非是说他跑不掉的。 李承唐望向“无剑老人”赫颜说道:“秦前辈,要不我们还是住在阿热他们家吧。”当初出关时他们一起曾经住过阿热家,李承唐经验不足,不善交流,那次借住时秦昊天与阿热很谈得来。 阿热就是水塘对面的那处毡房的主人,也是这处水草的主人,哈萨克族的族长。阿热的原名叫阿热斯坦,在哈萨克族里是草原狮子的意思,但大家都习惯叫他阿热。他是一位很热情的人。 中年文士一伙也没住的地方,便一起随行。阿热他们家早听到声音迎了出来,右手贴胸欠身向大家问好。这是哈萨克人的迎客之礼,大家也一起回礼问候。 那阿热长得高个子,身材魁梧厚壮,方脸盘,脸上有些许络腮胡子,真有点草原狮子的样子。看到他们到来很是高兴,对着秦昊天声音洪亮的说道:“老哥这次去沙洲可还顺利?!”又看着李承唐的样子笑道:“一个俊朗的小伙子都变成灰小子咯!”他经常与汉人打交道,汉语说的很流利。 旁边一个头戴水獭皮遮阳圆帽的哈萨克小姑娘偷偷瞄着李承唐,小姑娘穿着连衣裙,外面套着薄坎肩。连衣裙色彩艳丽,裙摆上有多层荷叶边。小蛮腰上系着一些彩色饰物,伴随纤纤细腰叮咚作响。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像是长在两池清水岸上的青草。脸上一抹高原羞色,一副欲语还休的样子。 阿热笑道:“依依,还不跟客人问好。”这依依是阿热的女儿,名字叫做阿依依,哈萨克族里是月亮的意思。上次出关时李承唐与她说的话也最多,小姑娘热情活泼问东问西,很喜欢中原的事情。 阿依依娇声道:“见过秦伯伯。”然后又跟众人问了好,这才转身喜不自禁的跟李承唐说道:“李哥哥,看你脸上都被太阳晒花了呢,我这儿有特制的防晒脂油,我去给你取了抹上。”说完便自跑了开去。 哈萨克人重视友谊,热情好客,大家一阵寒暄。阿热将大家迎进院子,打了清水,让大家都洗漱了一遍。然后请大家进毡房里就坐,拿出家里最好的食品殷勤招待。阿热告诉大家今日刚好是哈萨克族人的“宰牲节”,邀请大家参加晚上的活动。不一会儿,哈萨克人聚拢了来,挑选黄头白身的羊去宰杀,准备晚宴。客人们则自由活动。 阿依依找了防晒油坐在李承唐身边,像小妹妹一样亲手给李承唐脸上涂抹。李承唐也没那多江湖礼数,感觉阿依依像小妹妹一般可亲,便任由她在脸上胡乱拨弄。相处的像一家人一样。 其实李承唐并不是拒人千里孤高绝情的性子,只是初入江湖不知怎么和人交往,话比较少。他祖上家训就是“和光同尘,与时舒卷,济天下民,监国之君。” 这是他们李家自上古至今的入世法则。李承唐自幼身受家族熏陶,深知其中之意。他们家世代隐居,对于入世的规矩很严,直系族人在无族长安排下,世代只允许嫡系一人入世,并且有“盛世不入、乱世才入、无可扶之君不入、世有衰亡则入”四个传承原则。李承唐既入世,自然秉承和光同尘之心交游天下。济世扶民广交朋友,以温和待人是他的原则。只是毕竟年轻历练少,遇到事情不知如何处理,便有时心起焦躁。 大家围坐在一起交流一番,李承唐大概知道了中年文士一伙人的来历。中年文士名字叫冉斐。那面纱姑娘是他女儿叫冉菁菁,此时冉菁菁摘了面纱,长得珠圆玉润,倒也是一位俏丽佳人。那虎背熊腰的年轻人是他的师侄,名字叫孟朗,其人如其名,行事之间的确有些孟浪,但性格却也是豪爽汉子。 其余人众则是冉斐家的门客和随从,也都是江湖一等高手。冉家在河南道州也是武林世家大族,在江湖上各种生意都有。冉斐本人在武学上虽不是江湖绝顶高手,但为人仗义疏财,结交天下英雄,江湖人都能卖他几分情面。这次冉斐之所以带领大家来游历莫高窟,亦是与家学渊源有关。 阿依依给李承唐抹完防晒膏油,一口一个李家哥哥的叫着,让他讲述去沙洲的沿途见闻,哈萨克人奔放,也不见什么扭捏。李承唐年龄大她几岁,拿她当小妹妹,也喜欢她的性情,身心放松下来。将身上黑色的弓摘下来放在身侧,重剑依旧背负在身。 “李哥哥,你的弓好漂亮啊,草原上从没见过呢!”阿依依话题一转,看着他的弓突然说道。草原人策马弯弓,哈萨克人对弓箭自然喜欢。 众人正说着江湖传闻和各种闲话,本就留意着年轻人,突然被这句话吸引过来,目光都放在了那张弓上。“无剑老人”秦昊天距离较近,盯着李承唐旁边的弓看去。 此时天光已暗,四周火把渐起,火光掩映下,那张墨黑色古弓上一抹彤色呈现,色彩艳丽,隐隐然有两只彩凤从弓身两侧向中间流转,弓脚下的宝石散发出太阳色光泽,熠熠生辉。 阿依依看着很是喜欢,将弓拿了起来,瞧着李承唐娇声道:“李哥哥,这张弓用什么做的啊,怎么没看见你带着箭支呢?”记得上次她看这张弓也无甚特别,现在不免好奇起来。 李承唐柔声笑道:“这弓没有箭,我爷爷说箭法遗失,这次出来也是为了寻找此弓的有缘之人。” 阿依依奇怪的道:“没有箭怎么射呢?”她试着拉住弓弦用力开弓,俏脸憋得通红,弓弦却是纹丝不动。“这是什么制作的嘛?怎么一丝都开不了啊。”阿依依感觉很委屈,明明用尽了力气。 李承唐像哥哥般拍着她肩膀,说道:“这张弓我都拉不开,何况是你呢。” “无剑老人”秦昊天惊奇道:“老朽来试试。”然后从阿依依手中接过古弓,双手错力拉去,弓弦却依然纹丝不动。 秦昊天有些不好意思,运足真气内力,喝了一声:“开。”哪知弓弦只是微微颤动,依然没有开弓半丝。 众人皆大惊失色,以“无剑老人”在江湖上的名声肯定是九段以上高手,已是小宗师境界,可现在连这张弓都拉不开,那是什么材料制作的啊。 江湖武人以力证道,以段位高低评价江湖地位。七段以上才称得上一般江湖高手,九段则可开宗立派成为一方霸主。九段再上修为,提升极其艰难,称之为宗师级人物,可感应天地元气,诸般元素皆为所用,江湖武林屈指可数。宗师以上传言中叫罗汉段位,方丈之内可自成三千世界,运用之妙存乎一心。再往上就只是传说中的剑仙了,朝游北海暮苍梧,袖里青蛇胆气粗,这种境界也只有存在古籍传说之中。 秦昊天自认自己至少已是小宗师境界,但用尽真气内力,那弓却纹丝不动,身上的真气像泥牛入海,泄露的无踪无际。 李承唐看着尴尬中的秦昊天,笑着说道:“这是’射日弓’,已经被前人设了禁制,只为寻找有缘人,不是普通人可以开的。” 听闻此言,秦昊天更是大惊,古籍记载,“帝俊赐羿彤弓,以扶下国,尧乃使羿诛杀九婴于天。”其中之意就是说天帝赐给后羿一张弓,后羿是帝尧的大将,帝尧便让后羿射掉了天上的九个太阳。 这张弓是天赐神弓! “射日弓”,洪荒神器之一。这等神器只是传说,难道还真有现世?秦昊天强压心头震动,但面色已是苍白。其它众人也都震惊的无以复加。这等仙兵神器就在这年轻人身上随意带着,这年轻人何许人也? 众人对年轻人家世无来由的惊奇关注起来,顿时感觉李承唐神秘万分,同时对他身上背负之剑更加充满了无比期待。两位少女也露出神秘向往之色。 李承唐眼见众人神色,猜到他们所思所想,为打消众人异念,又不便透露家世,随口淡淡的道:“我家先祖也是偶有机缘获得此弓,此弓是采自天外之物用雷火炼制而成,也不是什么仙兵宝贝,只是威力过大,有人设了禁制,非有缘人得到也是毫无用处,这次出来也是寻找此弓的主人。” 众人都是老江湖,哪肯信他的话,轮番上阵试弓,无一不是悻悻然一副挫败的样子,虽有不甘却也无奈。阿依依更是“嘟”着小嘴一副委屈模样,嘟囔着自己为什么无缘。 这时,冉菁菁一汪秋水看过来,微含羞色的娇声道:“公子为弓寻找有缘人,难道公子的剑也是如此吗?” 第三章 观剑 冉菁菁一提到剑,大家都盯向李承唐,一阵热切的目光。 李承唐笑了笑,道:“大家谈的尽兴,我也相信大家不是坏人,至于剑,那是在下家传之物,诚如之前所说,剑是大凶之器,怕伤了大家。” 众人哪肯相信,先前有“射日弓”之神器仙兵,只怕剑也并非凡器,纷纷要求一饱仙缘。 中年文士冉斐朗声说道:“冉某在江湖上也有一些声望,李小哥且放宽心,只愿一观而已,相信秦老前辈也是如此!”众人随声附和,秦昊天也是一副殷切的样子。 李承唐实在拗不过大家,况且秦昊天跟了他一路,也实在不好再拒绝,和声道:“诸位既然非要观看在下的剑,也未尝不可,但需答应在下一个条件,不要离开在下一米之距。” 名剑自古便是武人的挚爱,更不用提仙品之器,有缘得见亦为福泽深厚。秦昊天作为藏剑养剑大师,更是恨不能一见。闻言便齐声允诺。 李承唐站起身来,郑重的解下所背之剑,一丝古意便扑面而来,剑意充沛着空间。剑意弥漫中,众人居然齐齐含首有顿悟之态。李承唐打开剑囊,将剑取出放在坐几之上。 众人顿时感觉古意盎然,剑意滔滔,大热天冷意森森,空间似有灵气充沛,居然充满了天然气机。 除李承唐外,所有人都面露异色。 那是一柄重剑。 剑始自轩辕帝,据《广皇帝本行纪》云:帝采首山之铜铸剑,以天文古字铭之。剑乃古之圣品,至尊至贵,人神咸崇。剑更是短兵之祖,近搏之器,入玄则入传奇,剑仙之流搏杀千里之外。普通剑一般为三尺剑,更古时称为七尺剑,剑柄长五寸,剑身五倍其长,剑开双刃,可刺可斩,轻薄而凶险,重三斤十二两。而这一柄剑,仅从剑鞘看来,怕有九尺之长,剑身如阔刀般厚重,不知重有几许。众人细细观瞧,面色凝重。 一般观剑要从剑身、剑锋、剑尖、剑刃、剑格等处细细查看,但此剑藏于鞘中,也只能从剑柄、剑首及剑鞘来看。古籍有云:一品剑佩山玄玉,玉镶其柄;二品剑佩水苍玉,金镶其柄;三品剑则并银装剑。 然而此剑却并无这些形制,只是剑首处有一雕刻的龙头,不知何物所雕,遍体红润通透,剑柄则缠绕着洞彻如深潭般的黑色玄丝,也不知是什么丝线,只是隐隐然散发着一丝古意。此剑的剑鞘也不是一般的铜皮木色,而是玄黑加绛红色,镶嵌着七颗宝石,形成北斗七星的样子。除此之外并看不出其它奇特之处。 众人不解,难道这就是上古名剑,也未见有任何凶险和特异之处啊。秦昊天盯剑沉思,他熟知上古十大名剑轩辕、湛卢、赤霄、太阿、七星龙渊、干将、莫邪、鱼肠、承影、纯钧等各个传说,但好像都不在此例,唯一与此剑相像的就是“七星龙渊”,可剑鞘与剑身重量也不像啊,如此重剑便是佩戴都不方便,更何况用来杀敌。 但这的确是把剑意沛然的古剑,剑意之浓,秦昊天前所未见。他已至宗师境界,可以感受方圆千米内的剑意,当初在渝州时他便感受到剑意自南而来,因此才寻了李承唐,一路随行而至。 剑为神器,一把传承日久的古剑会寄宿着前辈使用者的精神,剑意越浓厚,剑气越凛冽,对于武学宗师、剑道高手领悟武学,砥砺剑道,提升自身修为,就更有裨益。可这柄剑却一点江湖传闻都没有,更不知此剑之名。 秦昊天哪知道这柄剑事关李承唐家族隐秘,非李氏骨血不能用之,此剑又很难显现江湖,所以江湖人知之甚少。 众人正在沉思,倏然间火光一亮照耀在剑鞘之上,一条赤龙在剑鞘上出现,隐隐然在七星之间萦绕,一丝龙吟居然透鞘而出,剑意忽然大浓,众人皆惊,眼光变色,齐声说道:“果然是把好剑!” 感叹之际,却见孟朗快步行出,一把握住剑鞘,退后几步,挥洒着便欲拔剑试剑。李承唐以为他只是手持观剑,见他握剑突然后退,已是始料不及。秦昊天正欲喝阻,却见那柄剑忽然剑意大盛,龙吟之声变成嘶吼,极寒之气猛地透剑鞘而出,若有白光闪现,杀意四射。 孟朗此时便如同手握蛇蝎,猛然将剑扔了出去,身形不稳,嘴角流血,似是受了极重的内伤。秦昊天接住剑鞘,顿时感觉杀意侵染,身体不适,连忙运用真气抵抗这股杀机,接着用手握住剑柄暗用内力拔剑,但那剑却如一体生根,动不得分毫,便只好悻悻然交还给李承唐。 事情发生的很突然,只是转眼之事,但大家都已经看得很明白。以江湖宗师的身份都不能握剑拔剑,这柄剑的确有点古怪! 这一系列变故,让李承唐半点准备也没有,此时连忙起身将剑收入剑囊之中,重新背负在身上。看着冉斐说道:“冉前辈,实在对不住,在下说过此剑是大凶之物,令侄可否因此伤着身体?” 冉斐早已扶住孟朗的身体,暗度真气稳住其伤势。闻言也不好说什么,轻声惭愧道:“这怪不得李小哥,是老夫师侄太鲁莽了。” 孟朗一口血气吞入腹中,只感觉真气紊乱,幸亏有冉斐真气引导,才不致走火入魔,半天功夫他才说出一句话来。 “侄儿感谢世伯援手之恩。” 孟朗边说边拿眼睛瞄向冉斐旁边的冉菁菁,冉菁菁眼中露出一丝关切之色。然后孟朗又看向李承唐,扭捏不安的说道:“是在下咎由自取,李兄莫怪在下才好,真想不到此剑如此凶厉,只是为何李兄持剑却无碍呢,又为何此剑在李兄一米之内便无杀机呢?” 孟朗满脸疑惑,也是众人的疑惑。秦昊天低头自言道:“只听说神兵利器认主,但的确未听说还主动伤人,这剑硬是港得很。”接着抬头看着李承唐问道:“娃儿,老朽自认阅剑无数,天下名剑利器也基本晓得,这剑叫个啥名字?” 李承唐自然知道这些人心思,却也不好全部说破,坦然说道:“事关家族机密,在下也不便全部说与大家听,此剑名为‘螭龙七星玄天剑’,只有在下李氏血脉才可驾驭,至于一米内剑无杀机之因,那是在下的功力只能压制一米范围罢了。” 众人闻言暗自心中不信,认为其中肯定有蹊跷。俱都呈现入宝山而空归的遗憾之色。秦昊天更是感觉与仙器无缘惋惜不已,约定李承唐将来一定要到“无剑门”一聚,以便好好切磋。阿依依则是一脸崇拜的看着李承唐,满眼柔情。 众人说话间隙,哈萨克族的晚宴已经准备妥当,只见阿热端了一盘带有羊头的肉进来,大家都是老江湖,知道规矩。秦昊天便在羊头上割了一片肉,晚宴正式开始。接着,一些酥油茶、奶咯、羊奶酒、纳仁面等哈萨克美食尽数端了上来,宾主边吃边聊,相聚尽欢。 晚宴过后,阿热又邀请大家参加“宰牲节”晚会。这时,外面草原上已经点满了一圈圈火把,还有一些篝火,有些篝火上烤着全羊,香味浓郁四溢。人们围着篝火载歌载舞,一片热闹升平的景象。 阿依依拉着李承唐加入跳舞的长龙,又为他跳起哈萨克族的舞蹈,倩影蹁跹,舞姿优美,引来阵阵掌声。李承唐体会到自进入江湖后的第一次亲情温暖,被哈萨克人的热情奔放感染,一丝感动油然而生。 很晚过后,阿热拿出若干帐篷,安排大家歇息,众人便各自就寝。 李承唐躺在帐篷里,久久不能入眠。他想着哈萨克人的热情,想着这次莫高窟之行。莫高窟是爷爷叮嘱自己此次进入江湖的必行之地,这跟提升自己剑法修为与“螭龙剑”解禁出鞘都有关系,更与寻找先祖留在人间的一分机缘有关。 想当年,先祖至莫高窟观经参道,留有武学与剑意机缘,并第一次为“螭龙剑”设了禁制。待先祖骑青牛过函谷关,又留一分机缘散落人间,并再次为“螭龙剑”设了禁制。大唐初立时,前世祖借剑魏征斩杀妖龙后,第三次为“螭龙剑”设下禁制。 至此,“螭龙剑”除非有先祖机缘再不出鞘,岭南李氏也再次沉寂下来。 李承唐抚摸着置于身侧的“螭龙剑”遐思不已,思绪穿越洪荒,他们岭南李氏之始祖出自上古帝尧,建立“陶唐王朝”,成为一代圣君。 帝尧一生允恭克让、光被四表、格于上下,治内百姓昭明、协和万邦,然帝尧让位于舜。为传承贤明,帝尧功臣十一人拥护帝尧一系,以李氏分支隐居民间,成立专门机构,监世察君,扶贤俊德,到李承唐已经传承一百二十三代,李承唐其名更有传承“陶唐古风”之意。这次爷爷说江湖妖风渐起,盛唐将衰,帝星不明,才让他入世江湖以期“螭龙剑”出鞘。然后才有了莫高窟之行。 岭南,梧州,崇山峻岭之间龙头汇聚之处,烟波浩渺,湖水碧连天地。湖中岛屿丛生,曰千岛湖。湖中有一岛,遍植星辰花,宛如繁星铺地,曰星辰岛,代表恒心永驻。 岛边岩石上站着一位古稀矍铄的老人,一身青衫被湖风吹得猎猎作响。他眼睛看向北方,身侧后方站着一位中年男子,身躯凛凛,相貌堂堂,一双眼睛闪烁,看着老人。两人身后是一片府宅,飞檐、青瓦、古砖,占地十多亩地。 “小宗主已经到了敦煌,已告知刘沐将军沿途照拂。”中年男子看着老人担心的说道,“小宗主携‘螭龙剑’和‘射日弓’的消息走漏,又是初闯江湖,怕不妥当。” 老人坚毅的看着湖水北方,像是自言自语,“朝廷靡靡之音已现,藩镇割据,江湖暗涌,劫运将至,不用重器做饵,那些大鱼大蟹不会出来,水搅浑了才好浑水摸鱼。”老人默默停顿了一下,对中年男子沉声说道:“察事院的碟子们可以全部唤醒了!” 第四章 飞天的秘密 莫高窟乃珈蓝圣地,佛光普照,传承千年,暗藏天地玄机,机缘气运浓厚,多有武林中人前来瞻仰佛光,寻找机缘。只是近几年突厥日盛,骚扰不断,致使人迹日渐稀少。 李承唐到了莫高窟才知道其规模巨大,石窟众多,有藏经窟、禅窟、壁画窟、佛坛窟、佛像窟、圆洞窟、方形窟、覆斗顶窟等各种石窟,而且窟中有窟,洞中有洞,很多隐藏的暗窟深在其中,窟洞之多恐怕有几百上千之众,宛如一个巨大的蜂窝立于天地之间。若非知情人,想从中寻找武学机缘定是难于登天。 幸好李承唐知些隐情,一窟一窟寻找,在第五十窟和四百二十八窟才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这两窟一为塑像窟,窟中以佛、菩萨、天王、力士、弟子为型,佛像庄严,菩萨窈窕,天王雄健,弟子谦恭,造型丰满圆润,形象极其逼真。形态或坐、或立、或指天地、或曲臂伸腿,与家中传世典籍记载的真气修炼法门居然都可一一对应。 李承唐如醍醐灌顶,平日琢磨不透,真气无法练达之处,瞬间水到渠成,遍体通泰,浩然之气便如淘淘江水般汹涌不息。李承唐近二十年修炼,便感觉瞬间提升到一个新的层次。 第四百二十八窟为壁画窟,壁画以经传人物故事,变画为题,有无量经、阿陀经、法华经、弥勒经等,其场面宏伟,色彩瑰丽,线条流畅优美,壁画上人物皆长袖持器,或吹、或弹、或飞天舞动,形态各异。 李承唐在无量经变与楞伽经变前若有所悟,壁画上线条舞动,犹如剑意挥洒,那飞天之状便如踏剑而行,仙人临顶。一副副仙人舞剑的画面破壁而出,迎面而来。剑法剑意直透体魄之中、心意之内。 李承唐顿悟剑意,剑道攀升,内心自是欣喜。 但由于秦昊天一直在侧随行,又恰好此时遇到了冉斐一群人,打断了他所有思绪,便不再驻留。只可惜他依然没有寻到先祖的机缘,只有再想它法。 这一幕,局外之人当然不知,秦昊天与其他人也只当是李承唐虔诚观佛而已。 李承唐于帐篷之内冥想,反正下一步还未确定去向,自己摆脱这群人后是否再返敦煌一趟。 忽然便听搜的一声,有一物击破帐篷落入账内。李承唐反手接住,却是一个纸团,打开一看,上写:冉家与莫高窟有渊源,机缘可期,可随行河南道。 李承唐极为惊奇,此处能有谁给自己传递信息,大惑不解,但想半天也没弄明白。多想无益,便不再徒增烦恼。他记得冉斐曾说过与莫高窟有些关联,自己也不急于马上返回敦煌,倒真的可以去探个究竟。 决定之后,李承唐定下心来,盘膝而坐,将祖传真气功诀默记心头,把在莫高窟所悟也细细回想贯通,真气游走全身。 李承唐的功法便是上古赤龙所留的“一书一剑”之“一书”所载,名曰:“玄天归元诀”。但书中仅有文字详解,修炼全靠自身悟性,所以李承唐在莫高窟见佛像才如醍醐灌顶。此功法人剑合一,与“螭龙剑”同修,以剑养人,以人养剑,相互砥砺,进境神速。 “螭龙剑”之妙外人自是不知,估计李承唐也不自知。此剑对于九段高手以下,若无“玄天归元诀”导引自然有害,但对于九段以上武者,其对砥砺剑道、提升真气修为却是至宝。晚宴之前秦昊天偶触此剑便觉杀气侵染,遂用真气抵抗,却不知这是砥砺真气修为的法宝,估计事后必然有所悟。 李承唐自幼便背负“螭龙剑”,近二十年侵染,内力修为早臻宗师境界,只是剑道剑术一途尚需磨练与领悟。 一会儿功夫,李承唐便天、人、剑合一,进入忘我虚无境界。一路旅途劳累顿时消散,精神焕发,宝相庄严。沙漠晒黑的面容也渐渐转换成正常肤色。 一夜无言。 一阵嘈杂混乱的声音从帐外传来,李承唐从入定中惊醒。便看到外面天光已亮,人影晃动,马蹄声,哭喊声,还有浓浓的烟火气息扑面而至。李承唐心知有异,朦胧中微定心神,持剑挎弓走出帐篷。 只见一队骑兵正在草原上肆虐纵横。这队人马身穿胡服短袖皮甲,辫式披发,腰覆蹀躞带,挎着弯弓,手持弯刀,胯下皆为清一色的“贺兰马”。 草原上箭簇乱射,弯刀闪过,鲜血横飞,整个草原部落已经横七竖八躺了很多哈萨克人的尸体。许多毡房和帐篷也烧起熊熊大火,成为火球。 中年文士冉斐也早已起来站在李承唐身侧,满脸愤怒之色,简短的对李承唐说道:“这是突厥人的轻甲骑兵,突厥人以骑兵为主,多为轻甲,又分为侍卫军、控弦军和拓羯军,控弦军是前锋军,类似于唐军的游侦,这些就是控弦军,估计后面还跟随着大军。”然后他仰天对跟随的那群人大声说道:“我辈岂是蓬蒿人,跟我去斩杀这帮胡奴狗!” 突厥人经常骚扰大唐边境,打秋风搜刮民财,中原人对突厥人深恶痛绝,一律称之为胡奴狗或者锻奴狗。 众人见此情景,早就义愤填膺,闻言便拔剑冲杀过去。正在此时,一阵箭簇破空之声传来,箭如飞蝗,十几骑胡人策马冲至。突厥人骁勇善战,来去如风,以骑快扬名,瞬间便到眼前。 一群人中,冉菁菁位于最左侧,首当其冲,险境立现。她本身武功就不高,也就五段入门而已。只见她剑如银蝶翻飞,拨掉十几只箭簇之后,最后一支箭躲闪不及,被逼的跌倒在地。胡人一马当先,马蹄扬起直接向冉菁菁踏去。眼看冉菁菁就要香消玉殒,冉斐目眦尽裂,孟朗暴喝连连,但一众人被箭支所挡,却是无法救援。 此时,李承唐一声怒喝,“达子尔敢!”他原本沉稳敦厚,此情此景早已努不可遏。也不见他如何动作,身形飘忽如平地漂移,向当先胡骑直愣愣冲撞过去。只见他周边那些箭支如遇无形气墙纷纷反弹四落,当先胡骑被撞得横飞出去,再看那胡兵头碎骨折,已然一命呜呼。 李承唐转身扶起冉菁菁,冉菁菁看着李承唐已恢复本色且刚毅俊朗的面容,突然间面泛潮红,一双眼眸异彩闪动,娇滴滴的道:“菁菁多谢公子搭救。” 李承唐将冉菁菁护在身后,一人面对十余骑军,当头迎面行去,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敌之势。 突厥人骁勇,见自己当先骑兵无缘无故横死,也不止步,直冲而来。 只见李承唐并不躲闪,右手持剑,左手拿弓,也不使用任何招式,内力倾注兵器之上,向这十余骑兵挥了过去。一阵罡风过后,如摧枯拉朽,十余骑兵人马皆飞,头破肠流,已剩不下一个活人。 背后众人皆惊,这是什么武功。他们只知这年轻人身怀古剑,却不知他武功竟如此之高。虽说骑军士兵的武功肯定不如江湖人,但他那御箭簇于外,真气横扫敌军,玄之又玄的内力,让这些人前所未见,惊奇不已。冉菁菁站在背后,更是直盯着李承唐,感激仰慕之色顿起。 众人来不及感叹说话,突厥骑兵见此间变故,又有几十余骑从远处向这边策马冲来。其中有几骑锦衣襕衫,腰悬长剑,显然与那些控弦军有所不同。 这时,只见“无剑老人”从另一侧急速掠过来。大家一开始就没见到他人,此时见他全身沾满血迹,臂下夹着一名哈萨克族的儿童,身后又跟着阿热一家人,知他肯定是救人去了。 “无剑老人”秦昊天掠至众人跟前,放下儿童,急匆匆的对众人说道:“这些轻骑背后有高手扎起,都是突厥江湖中人,你们退后!”他没见过李承唐出手,自然很担心大家受到伤害。 说话间,那几十余骑突厥兵已赶到众人近前,当前三位成品字形的锦衣襕衫中年人飞身下马,围了上来。中间的突厥人似乎刚与“无剑老人”打过一架,盯着他阴恻恻的说道:“秦昊天,你别倚老卖老,若不是师傅叮嘱不让跟中原武林人士起冲突,你还以为史某怕你不成,唐人军队在突厥轻骑面前就像一只臭虫,一捏便死,你何苦趟这浑水。” 秦昊天仰天哈哈长笑一声,“国不分南北,匹夫不可夺志,我大唐岂容你们欺辱,你这蛮荒娃儿别跟我扯筋,净搞些没用的,便你师傅阿史那生来了,老朽也不见得怕他!” 冉斐等人听到阿史那生,皆都大惊失色,此人外号“番弥勒”,最喜笑脸杀人,又号“笑脸寒蝉”,是番外第一高手。传言一身“金丝蝉变”神功早已超越大宗师境,达到罗汉位。其剑法通神多变,诡异莫测。在“江湖玄评榜”中位列前三,且霸榜二十年。 第五章 重剑如岳 “江湖玄评榜”是武林中公开认可的江湖排名榜,每年一评,已经存世一甲子。据说创始人复姓西门,名唤西门季玄,旗下有一组织遍及武林各个角落,其评价以力论道,公平公正,童叟无欺,江湖信服。 那当先的中年突厥人听到秦昊天的话,眼神游离不定。他刚才与秦昊天一战,吃了暗亏,知道秦昊天厉害。刚才一战,秦昊天一念剑起,骤发风云,十丈之内,剑意如黄河瀑布般飞流直下,剑气纵横,瞬间斩杀他控弦军七十多名士兵,他好不容易才逃出剑圈,这宗师境界的武功绝不是吹的。 只见他对后面一名骑兵嘀咕了一声,那士兵拔马离开,然后转头色厉内荏的道:“好,那让史某人和师兄们试一试‘无剑老人’一人的绝学。” 他话中之意是:你是前辈,我们只讨教你一个人,你背后的人可不能参战。他刚才在远处看到了李承唐杀敌,知道李承唐也是一名厉害角色,先拿话压住了秦昊天。 说完,他用手一摆,三人合围,准备群攻。秦昊天如岳临渊,凝神关注。这三名锦衣突厥人是“番弥勒”安插在控弦军中的得意弟子,是专门用来对付唐人武林的,却未想到一上来便遇到大唐顶尖高手。 在“番弥勒”众多徒子中,这三人排行第七、八、九位,虽不是“番弥勒”最优秀的弟子,但武功也是八段上至九段高手。秦昊天适才经救人一战,损耗颇多,也不敢大意。 这时,冉斐跨前一步,高声说道:“冉某虽不才,怎敢劳秦老爷子护持,且让冉某讨教一二,请秦老爷子为晚辈掠阵。” 刚才她女儿冉菁菁差点命丧突厥轻骑之下,内心愤怒,一步掠至秦昊天之前,对着当前突厥人,长剑横指,厉喝道:“番贼,让冉某来领教屑小末学!”不等对方搭话,剑带繁星,直刺过去。 刹那间便如九天星落,江海凝光,尽显大家风范。显然剑道不俗。 那当中姓史的突厥人,本就忌惮秦昊天出手,看冉斐出阵心下暗喜,却未料冉斐剑术如此之高。慌忙出剑格挡,被逼的退后三步。秦昊天见此情景微微颔首,退步掠阵。 姓史的突厥人向旁边说了一句,“请师弟来会会他的武学吧!”只见他右手边锦衣突厥人长剑一抖,冲了上来,喝道:“让哥舒敦来领教一下中原绝学!”说罢,一式“犀牛望月”,剑尖由下及上向冉斐撩去。状如流星追月,竟也是以快打快的剑法。 这哥舒氏在突厥人中是贵族一脉,哥舒敦这次随控弦军出征,本就为了赚些军功,又是“番弥勒”的第八弟子,其剑法也已经到了八段以上修为,心中无惧,哪管对方是谁,出手便是致命招数。 冉斐却也不怕,凝神静气,真气灌注在剑身之上,剑式下沉,一剑幻化成百剑,如飞鸟投林,潋滟起一片波光。 两人都是八段以上修为,极接近九段的高手,又都是以快制快的打法。 顿时间剑气激荡,星光流转,“叮叮咚咚”急切如雨打竹帘,方圆内已不见人影。众人感觉杀气逼人,竟不自觉后退到一丈开外。那激起的剑风吹得突厥战马嘶鸣不已。 秦昊天颔首凝注,满眼赞叹。李承唐也面露异色,盯着两人剑法,若有所思。 李承唐自幼深在家中读书、修身、练剑,虽然武学修为深厚,但实战经验却几乎没有。如今冉斐之战让他深得其中三味。 冉斐与哥舒敦旗鼓相当,斗了半个时辰,未分胜负。两人真气有所凝滞,如瀑布般的剑势慢了下来。陡然间各自暴喝一声,强运真气,“锵啷”声响,快如闪电,两人已是互换了一剑。 满天血雾闪过,两人各自踉跄后退数步,冉菁菁与孟朗以及其随行数人飞身抢出,便见冉斐与那哥舒敦胸前都有一道血槽,各自喘着粗气,已然受伤不轻。 冉菁菁与孟朗扶住冉斐,退后几步,已不能再战。那哥舒敦也退到姓史的突厥人背后,有人辅助包扎伤势,端坐在地疗伤,看样子也受伤不轻。他一直轻看大唐武人,现在已没有半点嚣张气焰。 此时,草原上到处肆虐的突厥控弦军已经全部聚集过来,两百多战马弯弓瞄准众人,刺拉拉列阵排在三名突厥高手背后,剑拔弩张,一片萧杀之气。 那史姓突厥高手胆气立壮,高声喝道:“谁敢再战?!” 武林中人一般都是一对一独斗,最多群殴也就几十人,对于战阵冲杀没有丝毫经验,何曾见过这般阵势,冉斐一伙人竟露出胆怯之意。 秦昊天自认是这群人中武功最高的,但他也没有任何两军对垒经验,自己这边老幼不齐,武功高低不同,倘若对方冲阵厮杀过来,自己完全没有把握保护好大家。他站在场外有些犹豫,不知自己是否该出战。 李承唐本不想做出头之人,见突厥人嚣张,怒极反笑,大声喝道:“大唐盛世,岂容你一个番邦达子轻视,看李某杀你!” 不见任何动作,平地一步跨出,如缩地成寸一般,便至阵前。 姓史的突厥人刚才远看李承唐对战,瞬间斩杀他十几余骑,眼见他年轻,应该不至于武功好到跟秦昊天一个档次,早就想会会他,顺便杀了这个未来的绊脚石。闻言一声“好”字,长剑一振,星芒乍现,丝毫不给李承唐时间准备,当胸向李承唐刺了过去。 这边众人都露出关切之意,冉斐一伙人已知李承唐武学高深莫测,倒也无虑。“无剑老人”秦昊天则是关切之中带着担心,随他而来的阿热一家也是如此,阿依依更是梨花带雨,满眼凄切,娇声道:“李哥哥小心啊。” 这姓史的在“番弥勒”徒弟中排行老七,叫史思远,史姓在前朝是突厥中的第一大姓,当初被太宗皇帝大破突厥时屠戮殆尽,对唐人憎恨万分。此行三人中他武功最高,武学修为已至九段上品。 “金丝蝉变”神功讲究的是真气快速流转,剑术剑法亦是如此,都以快为主。当然,这史蛮子的剑更是捷如迅雷闪电,星河倒垂。一时间只看到两人缠斗之处如漫天雪花飞舞,银龙翻飞,嘶嘶破空之声,遍体生寒。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只是眨眼间功夫,这姓史的已在李承唐身上刺了四十九剑。其状如杀父辱母,不死不休一般,恨不得一剑刺出一个窟窿。 众人料不到姓史的武功如此之高,更添担忧之色。阿依依与冉菁菁两位姑娘也一瞬不瞬的盯着场中,眼中尽是关切。秦昊天则暗中蓄满剑意,准备随时出手相救。 只见李承唐背弓抗剑,面色沉俊如铁,丝毫不见慌张。一把重剑抗在肩上,如铁索横江,岿然如岳,不动如山。 面对史思远的四十九剑刺杀,他只递出一剑,严格来说是递出一支剑鞘。那一剑极其缓慢,众人看得清清楚楚。重剑如岳,所有剑光戈然而止,天地清明。 众人感觉一阵威压之势压迫空间,一股霸气陡然让人们喘不过气来,便如秦昊天这般高手也倒退两步,暗自提气,心头大异。 那一剑,不仅破了史思远的所有剑招,更让他连躲闪都不能,一连退了十数步才停下来。体内真气动荡,面色大骇,惊疑不定。 李承唐跨前一步,喝道:“别走,叫你领教我大唐武学!”重剑如刀,连鞘带剑一下向史思远砍去。 这一剑如五岳压顶,史思远无法闪避,运足全身真气,当头长剑一横,接了下来。顿时手臂发麻,体魄不稳,内心真气激荡,狂吐献血。又退后十数步,身形踉跄,站立不住。 李承唐并不罢手,欺身上前又是一剑。 “番弥勒”那第九徒见师兄危急,长剑一抖,快速攻入,想攻敌自救。但最终发现快剑在李承唐跟前竟毫无下手之处,只好替师兄硬着头皮接下了李承唐这一“刀”。 李承唐长剑当刀,并不停歇,一下一下砸去,一剑,两剑,三剑,硬生生将那“番弥勒”的第九徒全身砸入地下才完。眼见他连呼叫声也不及发出,诡异的被砸入地面,一命呜呼。 整个场景气氛一下子凝结起来,史思远怔怔的看着,半晌竟无言。 突厥人残暴嚣张,扰民欺唐不说,拿人命如草芥,在这草原上烧杀抢掠,李承唐看在眼里,早就动怒,怒气之下也想震慑一下这帮番兵,才想到如此打发。 李承唐这边的人也看得目瞪口呆,冉斐他们知道李承唐厉害,却不知道会如此厉害,一个八段上至九段高手在他面前竟然毫无还手之力,只有挨打的份。要知道这整个江湖上的九段高手加起来也不过百名而已。这李承唐是何许人也!对他疑惑之外,更多的是神秘、羡慕、佩服与崇拜。 一位突兀现身江湖的极年轻的超级高手,外加他身怀重宝,一时让这帮江湖人五味杂陈。 “无剑老人”秦昊天则更加震惊,他浸淫剑术几十年,修为已至宗师境界,可感应天地元气,对空间剑意波动一目了然,所以对两人之战也体会更深。 李承唐看似慢腾腾平常的一剑,内里却有万千剑意封死了身前所有空挡,宛如一堵无形剑墙立于身前,如果对战,便连他也只有后退的份。此年轻人的剑法恐怕比他还要高上半筹,以他的境界竟然感受不出李承唐的武学修为,当真是英雄出少年。 “重剑无锋,大巧不工,大象无形,大音希声,这真是绝世好剑!李娃儿,老朽受教了。”说完,秦昊天吐了一口气,有一些偶得剑意后的惊喜,也有一分技不如人的英雄迟暮。 李承唐闻言转身对秦昊天笑了笑,大家从惊慕中醒来。 那突厥史思远此时是又惊、又惧、又恨,他万万没想到李承唐的武功竟高于斯,怔怔愣神片刻,突然歇斯底里般喊叫起来。 “杀死他,杀死他们,所有控弦军一起冲杀!”说完,他与哥舒敦一起后退,隐入控弦军阵之中。 顿时乱箭齐发,破空之声“呜呜”作响。 突厥的控弦军本以弓箭骑射见长,所持弓弩都以拓木为胚,以干、角、筋、胶、丝、漆“六材”浸染制作,长有两米,三年始成,都是难得一见的良品长弓,射力惊人,不是普通人所能抵挡。唐朝军队也为此损兵折将,研发了自己的弓箭,并设立了专门的弓箭军。 李承唐这边除去阿热一家及冉斐受伤不能战之外,其余人纷纷舞起剑幕抵挡。不消片刻,冉斐一名手下随从已经被射杀,冉菁菁与孟朗为了保护冉斐,也都有擦伤。 秦昊天护住了阿热一家,眼见的情势危急,他心中陡然豪气重生,真气鼓荡,剑意丛生。射到方圆丈内的箭簇被剑意气机牵引,似飞剑般纷纷反射回去。 李承唐真气流转,自成小千世界,正准备回护众人,冉斐提口气大声说道:“不用管我们,长弓利于远射,李小哥最好冲入敌军杀乱敌阵才好!”说完,他站起身也提剑加入战团。 秦昊天和李承唐都知道如此不是长久之计,真气耗损维持不了多久,众人也深以为然。只见李承唐原本朴拙稳重的身形突变轻灵,身似飞鸟投林,剑如蛟龙飞天。他那把剑鞘原本是玄黑加绛红色,真气灌注之下,色彩大盛。一把重剑舞起一抹彩虹,炫目无比,如长虹贯日,投入控弦军阵之中。 众人看得目眩神迷。那柄重剑在李承唐手中轻灵如游蛇,快捷如奔雷,隐隐然一丝龙吟虎啸现于阵中。那身形翩若惊鸿,婉若游龙,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皎皎兮若太阳升朝霞。众人恍惚间如看到了如敦煌飞天般的神采。 第六章 拓羯军 李承唐的重剑突然变得轻灵起来,当真是灵犀一指,左右挥洒,轻松自如。凡剑锋所指之处,控弦军或横飞、或马翻、或人落,无不一触即溃,瞬间消亡。 众人竟看得忘记身在战阵之中,尤其是两名女子看到他那般风采,一时意乱神迷。 秦昊天震惊之心不亚于刚才史思远之战。刚才李承唐与史思远之战展示的是以静制动,彰显的是“重剑无锋、大巧不工”的剑道真理。而这次他则是身形轻灵如飞雪,剑如灵犀自然来,正是“举重若轻,大道自然”的剑道真谛。一正一反,尽在自然之中,这是何等修为,此年轻人又是何等人物身世。秦昊天内心生出十二分的佩服与结交之心。 而李承唐也存了心想结交收服这帮江湖人。他受爷爷之命入世江湖,就是为了铲民间不平事,济天下万民,察庙堂之昏聩,延国之昌运。岭南李家之始祖为国为民可禅让帝位,倘若现下帝君昏聩,为国为民亦可让帝位禅让,只要民顺昌安、百姓昭明、华夏国祚绵延即可。而做这一切,他需要培植自己的势力。经过相处,他知道这些人诚恳率真、行必正直,皆是仁人君子,是可用之人。而自己初入江湖,正需要这些江湖高手助力。 李承唐在敌阵之中,左右逢源,杀得控弦军大乱,箭支停了下来。秦昊天豪气顿起,“好一个举重若轻、大道自然的剑法,老朽又受教了!”他瞬间意气风发,“李娃儿…不,小兄弟,老朽也不能只打甩手看着,且看老朽杀人之剑!” 又对身后众人说道,“你们一些不用上阵,把自己保护的稳妥些,千万莫把自己丢翻了。”说完,纵身飞入控弦军之中。 “无剑门”的武学以气机做剑,剑意养于心中,剑体养于“养剑池”。武林传言但凡有所传承之剑,皆有前世剑主寄宿之剑意,“无剑门”的修炼法门便是靠这些剑意领悟剑道,提升自身修为。 秦昊天进入阵中,真气流转,所藏几十年剑意勃发。千百劲气透体而出,幻化成有形有质的乳白色剑体,肆意飞散,劲风凛冽,像刮起了一阵狂暴的龙卷风,直吹到地狱的尽头。方圆之内,触者殒命。 杀得兴起,剑意附着在散落战场的武器之上,左砍右劈,如砍瓜切菜般往那些控弦军头上落去。 战场上两大武学宗师威压之下,风云惨变,又岂是这帮控弦军所能抵挡,不到半个时辰,控弦军已死去二百人左右。 剩余几十突厥人纷纷躲避,即便悍不畏死,也看得如丧考妣,战战兢兢。史思远护着哥舒敦急速后撤,余下的骑兵也纷纷溃逃。 秦昊天一声长啸便欲追击。这时,呼听场外蹄声雷动。众人抬头远望,只见远处沙尘四起,黑压压、灰蒙蒙一片,一队骑兵如黑云压城,瞬间就到了近处。 史思远见之大喜。 这队骑兵几乎皆着灰衣战袍,外穿齐腰战甲,腰缠蹀躞带,插着匕首,佩剑持矛,尽都是些悍勇之士。尤其是当头九员猛将,面目凶残,一身横肉凸起,一看便知横练功夫相当不俗,军旅武夫之中当属一等好手。 九人身后的骑兵漫山遍野,声势浩大,怕有万骑之巨。 冉斐见多识广,心头大惊,高声喊道:“前辈和小兄弟速速回来,这些是突厥人的主力骑兵拓羯军,敌军势众,非我等人力所能为之。” 李承唐和秦昊天都回望冉斐,这时,草原上一些幸存的哈萨克牧民都已聚到了他们身后,老弱病残一大群。两人心头微惊,这么多骑兵,即便他俩放开手脚也要杀到手软,最终定然被马踏而死,何况还要保护这群牧民。 两人对望一眼,战场上有种壮士一去兮的悲壮,心生忘年之慨。他们以宗师境杀出重围容易,但若带着这些人就难了,可放弃这些人不管不顾却怎么也做不出来。 李承唐与秦昊天不约而同的说道:“能与前辈(小兄弟)一起杀敌,草原埋骨也不枉此生!”两人哈哈大笑,震彻云天。 李承唐笑罢,对冉斐说道:“希望冉前辈护着牧民们快速后撤,以待救援!” 然后,李承唐与秦昊天一老一少,昂首向万人骑队迎去,朝阳之下,虽千万人吾往矣。身后众人无不动容,壮怀激烈。 阿依依与冉菁菁更是花容惨淡。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适才识君便生离死别。想至此,泫然欲涕。天地一片肃穆宁静。 突厥军阵那边静默片刻,突听一声高喝,“冲阵!”顿时杀声震天,蹄声如雷,九名突厥猛将各领骑军成“雁队”阵型,如洪水猛兽般冲杀过来。只瞬间便与李承唐他们交织在一起。 李承唐重剑如岳,剑舞轻灵,气势如雷霆震怒,长虹飞贯,范围扩大到十丈有余。秦昊天则真气鼓荡,剑意茫茫,万剑归宗。两人纵横开阖,方圆百米内,那一万突厥骑兵难越雷池一步。 拓羯军触之即死,不一会儿,那战阵之处的尸体和战马已经堆积如山,残肢内脏和血水四处横流。突厥人悍勇,依旧不停的冲刺过来。 突厥骑将首领久经战阵,见此情景怒喝道:“掷矛!” 众拓羯军突然后撤,立刻长矛如飞蝗般向李承唐和秦昊天投射过来。两人均已至宗师境界,立刻心生感应,方丈之内暗藏乾坤,自成小千世界。周围便如围了一层看不见的铁桶。长矛纷纷跌落丈外,一时间他们两人周边立刻围了一层茅山。两人身形受阻,闪展腾挪之间大为约束。 此时,突然从拓羯军中闪出六名锦衣华服的老者,这六名老者各自剑舞寒光,身轻如燕,内力鼓荡无俦,竟然都是九段武学高手。不用说,此六人皆是为大唐军中顶尖武林高手准备。想来此次突厥侵犯唐境绝不是骚扰边民那般简单,内里肯定有更大的阴谋。 自太宗皇帝到开元初,历经大唐数次征讨,边境两国突厥和吐谷浑已经被打的元气大伤。吐谷浑被侯君集、李道宗两员唐朝大将领兵奔袭两千里,身披黄沙,刺马饮血,几乎已将吐谷浑打的销声匿迹。而突厥则被大唐追击围剿,分化成东西两个突厥部落,一半归顺,一半叛逆。往常突厥人也就在边境上骚扰一下,打打秋风,从不敢真的侵犯。可如今看突厥拓羯军的暗里配置,却很不简单。 六名突厥高手结成一座剑阵,将两人围了起来。 剑阵如雷池,攻守相合,密不透风。李承唐和秦昊天经历长久对战,又没有时间调理内息,真气内力已经大不如前。尤其是秦昊天,他练的武学最耗真气内力,现在内力一竭,流转不畅,周边剑意立刻凝滞,险象环生。 两人剑意稍淡,威压顿小,史思远和哥舒敦以及那拓羯军的九名武夫猛将也都围将上来,外边又围了一层一层密密麻麻的骑兵。两人已经是插翅难逃,九死一生。 李承唐和秦昊天一旦被围困,拓羯军立刻冲破防线杀向了冉斐及那些哈萨克牧民。冉斐带领哈萨克人没逃多远便被追上,只好让有限的几个武林中人围成半圆,将哈萨克人保护在身后。一些身手好的牧民也加入战团。 这些人中也就冉斐身手好一点,接近九段高手。但他先前受过伤,剑招剑式大受影响,保护的范围又过大,一时间捉襟见肘,频频遇险。幸好拓羯军不是江湖高手,不至于有生命之虞。 但这些持矛挎剑的军旅武夫,也不是普通民众所能比拟,矛刺马踏之间,十几名哈萨克人顷刻殒命,冉斐带来的随从和门客也一死一伤。 至此,他此行所带的人中就剩下他自己和女儿,还有孟朗及两名门客。虽然五人都还能再战,但除去一名门客未受伤之外,其余人都或多或少受了伤。战力极度受损。 这一会儿功夫,拓羯军也丢下几十条性命。但依旧不畏死的冲击上来。虎背熊腰的孟朗杀红了眼,状如疯狂,护住了冉菁菁和身后。 他一个粗壮雄武的汉子此时边杀边骂:“日你娘的突厥狗,杀你娘的番蛮子!”龇牙咧嘴,面目狰狞。他前面才受过伤,此时身上又多了些长矛穿刺的血窟窿,汩汩的冒着献血,疼的呲牙咧嘴。 冉斐见此情景已知无法善了,强提真气,剑光暴涨,一条银龙绕着周边上下翻飞,左右盘绕。一时间,剑影如江海面上反射的波光。 大道日往,若为雄才,壮士拂剑,浩然弥哀。李承唐看到这回光返照的剑法也心惊不已。看来冉斐已经做好了慷慨赴死的觉悟。心中对这些人的义气和勇气大为感动。 霎那芳华,拓羯军连人带马被斩杀十几名,迅速后退,被围住的圈子扩大了一些。这时,两名被杀落马下的突厥兵猛地扑在冉斐的脚下,一左一右死命抱住了冉斐双腿,无数条矛枪又涌过来,冉斐自顾不暇。 战场剑光一紧,周边又险象环生。冉菁菁受到两人保护,受伤较轻,此时不得不奋起解冉斐之围。阵型一乱,形式更加危急。 突厥骑兵将两人围成一团,十几条矛枪向冉斐和冉菁菁身上扎来,两人立刻都遭遇险境。不过瞬时,拓羯军突破阻挡,冲入身后哈萨克人群之中,现场大乱。 危急时刻,突然间两名冉斐的门客气势暴涨,刀剑之中如匹练飞舞,光华大盛,足足有九段高手之威。显然之前两人都藏了私。 其中一名门客用一把环首刀,窄身直刃,纤长挺直,狂暴而彪悍。只见他身形诡异,势如猛虎,一把直刃长刀在前,凡遇者身体两断,如海浪般卷到冉斐和冉菁菁身旁,解了两人之围。 另一名门客虽然身体受伤,但此时长剑挥动,光如匹练,席卷到场内,硬生生挡住了杀向哈萨克牧民的骑兵。 李承唐和秦昊天远远瞥见此处情景,暗自松了一口气。此时他们也都受了伤,强撑着对敌。秦昊天身中一掌两剑,体内气血翻涌,灰白的长衫沾满献血,身体已是强弩之末。李承唐略微好点,只是轻微受了剑气擦伤,但真气也已接近枯竭。 突厥人这边也不容乐观,六人剑阵已经不成阵型,六名剑客高手有四人重伤退阵,九名武夫骑将有六人被斩杀,史思远和哥舒敦更已经无法再战。 不到两个时辰,整片草原上风云惨变,血流成河,哀鸿遍野,遍地都是尸体和战马的残肢。突厥万人战骑已经死伤近千人。 惨状再次激起了突厥人的凶悍狠厉。拓羯军如汹涌的海浪,不计代价的层层冲向李承唐和冉斐两处战场,围得铁桶一般。 冉斐这边的狙击线瞬间被冲垮,骑兵追杀着哈萨克牧民四处逃散。 阿热一家被十几名骑兵追击,危在旦夕。阿依依奔跑不及,面色哀伤。原本妩媚灵动的眼睛,此刻黯然失色,那样的孤单和无助。她对着李承唐方向幽幽地看上一眼,随后闭上眼睛,任由那骑兵长矛刺在身上。 第七章 大唐玄甲 其实,江湖真正高手之间的战斗很简单,往往仅是一招便分出胜负。感念之间,千里杀人。从不拖泥带水。 像李承唐和秦昊天这般宗师境界的高手,虽不能千里杀人,但心中感念却灵敏异常,对气机波动的感知能力无比强大。 阿依依那一眼如电流般刺破虚空,刺向李承唐的心灵深处。 李承唐内心一阵痛楚,难于言表。刹那芳华,一股剑境如昙花般绽放,剑意如大潮般蓬勃。小千世界顿时提升到三千世界,周边异象丛生。 一式“法天象地”,如时空静止之后又开始躁动。 围绕在李承唐和秦昊天周围的突厥人像四溅飞出的瀑布,人马、尸体、器械如潮水般自动退散。 剑意纵横杀伐,一瞬间数百突厥骑军死去。在场的两名剑道高手和三名武将,也重伤飞出十丈开外。 而李承唐那柄重剑“螭龙”,宛如被赋予生命般蜿蜒飞越百丈,瞬间砸向追击阿热一家人的突厥骑兵身上。 一道彩虹飞挂天空,一声龙吟响起,十几名骑兵顷刻间被砸成了肉泥。李承唐也同时幻化成一道灰影,几乎与“螭龙剑”一起,瞬间转移到阿依依身边。 秦昊天见此空间异象,心中骇然,这年轻人当真神秘莫测,武学竟能瞬间提升到剑仙境界,犹如御剑飞行一般。顿时也豪气丛生,真气流转,飞身掠到李承唐身边。冉斐他们也精神一振,都聚拢了来。 阿依依闭着眼睛,许久不见突厥骑兵动静,睁开眼便见李承唐微笑着站在身边看着她,一时心情激荡,竟说不出话,只是泪眼朦胧。 拓羯军也被这异象杀伐打懵了,一瞬间被李承唐杀伤数百人,这是何等威势。突厥人尚武重英雄,不由得对李承唐产生了崇拜和惊惧。但也只是片刻,接着又合围冲刺过来,悍然不惧。 这时,被打散的哈萨克牧民和冉斐等,都聚拢到李承唐身边。李承唐看着他们,心中不由得怅然。其实刚才一击已经是他的极限,接下来恐怕真是生死绝境了。 拓羯军中,那突厥贵族哥舒敦远远喊道:“舞剑过人绝,鸣弓射兽能,阁下冠绝武林,英雄盖世,可否留下姓名?”他被李承唐气概折服,不仅有些惋惜。 “大唐李承唐!” 李承唐自开战起就没报过姓名,如今面临绝境,反而一丝豪气油然而生。 史思远与哥舒敦颔首致敬。万千突厥轻骑又围成了铁桶,眼看众人只能引颈就戮,突厥人胜利在握。 忽然,一阵吹角连营之声从后面响起。众人回望,便见烟尘如龙,蹄声阵阵,声如滚雷,一队八千余人的玄甲唐军,浩浩荡荡冲杀过来。领头一位青壮将领英姿飒爽,手持横刀,刀光滟滟,全身意气风发,头角峥嵘。 这队人马清一色玄黑细鳞甲,亮铜片护身,马悬马弩,身佩唐样短刀,手持长槊矛枪,一如奔腾的黑龙,闪耀的电光。 真正是:霜矛玄甲寒如水,马蹄声声如滚雷。突厥拓羯军见之一片惊慌,显然之前遭遇过,此时如遇猛兽般迅速后退。 众人如逢甘露,精神齐振,终于有外援赶到了。这场保卫战已经杀得他们筋疲力尽,遍体鳞伤,不堪重负。李承唐仰天长啸一声,带领大家杀向退却的突厥军。 唐军兵分八路,每路千余人,对着溃退的突厥军冲击截杀。狼烟四起,杀声震天。突厥军虽退不乱,也分成几路人马,迅速突围而去。 其实,突厥军原本一万人马,被李承唐等杀掉了两千余人,现在与唐军兵力上基本持平,不至于一触即溃。这其中有惧怕李承唐他们的原因,也有惧怕这支玄甲骑兵的原因,恐怕还是有其它原因的。 李承唐抛开了束缚,气贯长虹,一柄重剑如蛟龙飞舞,人随剑走,剑到人亡。突厥军如躲避瘟神一般避之不及。而他衣袂飘飘,轻松自如,就欲乘风归去一般,飘逸之下又勇冠三军,让奔袭而来的唐军也敬若神明。 兵败如山倒,不消一刻功夫,突厥军又丢掉千余人,渐逃渐远。 那为首的唐朝将领治军有方,治边经验十足。见此情形立刻下令止兵,命令说穷寇莫追。然后传令打扫战场,暂时在此安营扎寨,一边安抚哈萨克边民,一边帮助他们重建毡房和帐篷。 哈萨克人的营地多半已经被毁坏,这些牧民常年逐草而居,搭建的住所都不是很复杂,重建起来容易。倒是死了很多族人让他们伤心。 一些大户毡房由于结实牢固,损毁不是很严重。尤其是阿热家的毡房,由于开始就被秦昊天保护起来,只是外围的篱笆墙被毁坏,其它都还完好。这些好的毡房被唐军修了修,临时征用了暂做营帐。然后又吩咐士兵跟哈萨克人一起去把四周跑散的马匹、羊群等牲畜圈拢回来。 一系列动作指令有条不紊,调度有方。那将军常年戍边,与哈萨克人相熟,攀谈了解良久,一场大乱渐渐消弭。李承唐远远看着,不仅对他另眼相加。 时间已经接近中午,那唐朝将领一切安排完毕,看着士兵开始掩埋尸体,搭建营帐,埋锅造饭,这才走向李承唐一行人。 战争甫一停歇,李承唐等人立刻松懈下来,各自调息真气,盘坐疗伤。李承唐只是真气损耗,外伤并无大碍,调息了一会儿首先站起身。见那名将军走来便迎了上去。 “小将刘景灏见过各位豪侠义士,感谢各位护国戍边之恩!”青壮将领拱手朗声说道。 李承唐对官场之话不知如何应对,没有言语。秦昊天睁眼看了他一下,估计伤势有些严重,也没接茬。 冉斐重在外伤,虽不能动,说话却不妨碍。“我等虽是江湖中人,但为国为民,匹夫有责,刘将军不必挂怀!” 他强忍全身疼痛大声说完话,疼的吸了口气,身上那条狭长的剑伤“汩汩”的冒着血,一片惨然。 “敢问来军可是我大唐最精锐骑军‘玄甲军’?将军是否是号称‘边军双雄’之一的横刀刘景灏?” “正是小将,义士认得在下?”姓刘的唐将疑惑到。 “实没想到将军如此英俊年轻,当真少年英雄,‘边军双雄’横刀二刘,在军中哪个不知,老夫是河南道冉斐,有幸见过刘将军。”冉斐略作含首。 冉家作为武林世家大族,交友广泛,信息灵通,对江湖庙堂之事无有不知。“边军双雄”横刀二刘驰骋大漠边境,威名远播。据传此“二刘”是亲生父子,父亲名为刘沐,儿子名为刘景灏。听说当年是一起参军,一起立下赫赫战功,一起被封为四品和五品的将军,一为“定远将军”,一为“游骑将军”。 二人被突厥人私下称为“边军双雄”,也是突厥最惧怕的人物,是目前唐朝最精锐骑军“玄甲军”中的翘楚。一手横刀使得出神入化,用兵更是神机莫测。 而大唐“玄甲军”则是历经先帝李渊、李世民、名将李靖等累世打磨,用举国之力筹建而成的大唐第一精骑。 试想这是何等精锐之师,也难怪突厥兵见之即溃。 “玄甲军”到李隆基年号,被派往边境,游离在凉州与灵州之间,成为镇守边关的骑兵后,由于山高皇帝远,“玄甲军”逐渐被朝廷边缘化。但“玄甲军”的威名,在整个大唐军队中依然令人心惊胆寒。 “边军双雄”横刀二刘在“玄甲军”中威名排在第一位。父子亲兵二千骑皆持横刀,命名为“横刀营”,更是精锐中的精锐,彪悍而勇猛。整个唐朝军队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众人听两人对话,也都惊诧不已,难怪这支骑兵能吓退突厥,来的竟是大唐最精锐骑兵。孟朗伤的严重,此时疼的厉害,不由得在旁抱怨道:“既是大唐最精锐骑兵,却为何来的如此迟缓。”不用说,他有点不满救兵来迟,令自己受伤。 “实在愧对大唐子民,让各位义士受伤,个中详情且容小将下来再详说。” 刘景灏向众人致歉,十分虔诚。刚正而谦和,众人大生好感。 致歉过后,刘景灏走近了李承唐,恭敬的躬身说道:“公子可是李承唐?刘景灏拜见仁公。” 见对方躬身行礼,李承唐有些不安,同样躬身回道:“正是在下,些许援手,国人之责,刘兄何必大礼。”他对刘景灏很有好感,存心结交,因此称呼很亲近。 刘景灏却不敢有丝毫怠慢,依然恭敬万分。“礼不敢废,家父正在赶来的路上,到时会拜见公子,小将先安排仁公等到营帐休息疗伤。” 李承唐讶异,“我们之间曾经见过?” “仁公无需担心,到时自知。”刘景灏依然恭敬的说到。 在场众人更是讶异。都齐齐盯着李承唐,猜不透他到底是何方神圣。即便知道他身怀至宝神兵,知道他武学剑法惊为天人,知道他一人杀敌千余人之功,可也不至于让一国将军如此恭谨。 刘景灏能称呼他为“仁公”并躬身行礼,这是什么荣耀,除非这年轻人是国之贵胄。但看样子也不像啊,冉斐更为疑惑的是此子竟能让刘沐大将军拜会,这是什么礼仪! 刘景灏吩咐亲兵将大家领到搭建好的帐篷休息,并安排军医给大家包扎伤口。 众人都是江湖人士,都有随身携带的疗伤药物,先前已经内服外涂做了些简单处理。军医为受伤严重的做了伤口缝合包扎,安排大家细心养伤。时近中午,又准备了合理的膳食,让大家用餐。 这一战,大家都有不同程度的真气耗损,心脉受伤,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回复元气的事情。大家就安心住下来。 秦昊天、冉斐、孟朗等几人外伤也很严重,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大家一时半会离不开此地,只好就此将养伤势。 李承唐既打定主意与冉家一起去河南道,也不好离开,况且他也要等着刘沐将军。 第八章 骤起风云 大家一待就是七天过去了,伤势都有所好转。但定远将军刘沐并没赶到,据刘景灏说是从凉州境赶来,还需时日,让大家耐心将养。 期间,李承唐丰神俊朗,如仙界战神般的形象已被军中传的沸沸扬扬。一人独战十大顶尖高手,诛杀千余番兵猛将,更有甚者传言独战万人。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一时无二。 适时,李承唐已经更换了原来的古朴衣着,一身配金线绛红色花纹的玄衣纁裳,舒展大气,灵动飘逸。再加上他已经洗尽一路风尘,恢复本貌,原本就棱角分明、五官俊美的他,此时大眼睛里又透着一股灵气。风神朗朗中,冷峻不凡,卓尔不群。在军中行走,士兵无不敬若神明。 李承唐的住所紧挨着刘景灏的将军营帐,并专门配置了四名亲兵护卫,再旁边就是阿热家的毡房,以便于阿依依就近照顾李承唐。阿依依一连七天寸步不离李承唐左右,贴身服侍如丫鬟一般,一个姑娘家也不害臊,困了就趴卧在帐中,当然哈萨克人也不在乎这些男女礼节。 李承唐十分过意不去,其实他本就没有什么大的伤势,调息几日就已经大有好转,三日前就已经行动自如。但阿依依不肯离去,自她见识了李承唐救自家于危难,还有那丰神俊逸、皎如日星般的杀敌英姿,内心早已依恋不已。她性情直爽,不善隐藏感情,更是缠着李承唐教她武功。 “李哥哥,就让依依以后做你的丫头吧,你教依依武功,好帮你一起打坏人。”阿依依缠着李承唐娇声到。 “那怎么可以,我拿你当妹妹,哪有让妹妹做丫头的,再说我一大男人行走江湖带着一个丫头,多不方便!”李承唐正色说道。 “李哥哥是嫌弃依依笨,不会服侍人,不会武功,不是汉人罢了。”阿依依“嘟”嘴,不高兴的扭着小蛮腰,腰间的饰物“叮咚”作响。 “可是依依挽弓射箭在草原上是很厉害的,肯定可以帮得了李哥哥,再说我们哈萨克族没那么多规矩,依依喜欢你,跟你一起做什么都可以的。”依依说完,一双秋水明眸,紧盯着李承唐的大眼睛。 李承唐抚摸着阿依依的脸蛋,拿这个哈萨克的小妹妹实在没办法,用手刮着她的鼻子,和声说道:“傻丫头,李哥哥怎会嫌弃你呢,你看这样如何,我先教你一些修身练气的功夫,等你有所成了,再来中原找我如何。” 武学一门,除非根骨奇佳或有机缘,岂是一朝一夕可以练成。李承唐如此说无非想杜绝阿依依的念头。同时想着让阿依依练习真气,强身健体也未尝不可。 阿依依听了李承唐的话便答应下来,很认真的跟李承唐拉钩约定。 一连三天,李承唐传授给她一套家中所藏的武学心法。这套心法是李承唐幼时在家中藏经阁偶然所得,爷爷告诉他这套功法适合女子修炼,他便从此没练过。此时传给阿依依,并细细讲解。 阿依依虽然此般年龄才开始练武,但悟性尚可,又很用功,三天时间就领悟了这套练气功法的原理,日日打坐休习。 到了第七天晚上,李承唐正在打坐练功,真气运行周天,“螭龙剑”在旁隐隐作响,似有出鞘之意。阿依依掀开帘门进来,看得很是开心,“李哥哥的功夫真是很厉害,是不是你就是中原第一高手啊。” 李承唐收起功法,起身微笑着说道:“武学一途渊源博大,很多绝代隐世高手并不世出,李哥哥可不是第一,对了,你不练功,来此做甚?” 阿依依满心欢喜,说道:“来找你一起看月亮啊,今天十五,草原上的月亮可好看着呢。”不由分说,拉起李承唐的手就向外走去。 帐外,月光皎洁,一片清光。草原上弥漫着热气升腾后,青草蒸熏的芬芳,月亮撒开银色的网笼罩了一切。说实话,自李承唐入世江湖后,从未如此静谧,安详。 近处,有营帐、星星点点的篝火、安静的巡逻兵。远处,空旷而清新,月亮如玉盘挂在宁静的夜空之中,如此近又如此远。好一个宁静而广阔的草原月夜。 李承唐任由阿依依拉着他到了远处的一片小山丘上。山丘下一片水湖,月色中波光粼粼。 两人坐下来,看着这片草原月色。阿依依一脸娇憨,“李哥哥,你看是不是很美,每当月圆时我都喜欢来这里看月亮,你喜欢不?” 李承唐怔怔的看着这片草原,空旷无垠的月色覆盖着茫茫草原,抖落一路风尘。泥土小草散发着芬芳,宁静而安详。心中不由得暗自发誓,一定要守护好这片净土,大唐的稳定和安宁是这片草原的依靠。 阿依依看着他刚毅、俊朗、皎洁的脸庞不仅呆了,正要再开口说话。突然李承唐打了个禁言的手势,便听山丘之下传来一阵说话之声。 “候子鹏,你到底是何人,在给谁传递消息!”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 有人桀桀笑道:“冉大小姐,你这是多管闲事,老夫多年承蒙冉家照顾,本不想对冉家怎样,若说破了怕对冉家不利,小孤山不是你们冉家惹得起的!” 这女声正是冉菁菁,她身处世家,听说过小孤山的名字,却不怎么了解,厉声娇喝道:“你是小孤山的人,到我冉家隐藏多年意欲何为?!” 李承唐牵着阿依依潜行至近处,看见那叫侯子鹏的人,正是冉家那名用剑的门客。记得此人当时受伤,瞬间暴露出九段高手的修为,不过看他现在的伤势已经好多了。 侯子鹏阴冷的笑道:“告诉你也无妨,反正你也别想离开此地了。”说完,他欺身向冉菁菁走去,“小孤山原本想要你冉家的‘飞剑诀’,虽然多年未寻到消息,却并未想着伤害冉家,如今有古剑神兵现世,也算不虚此行,你们冉家暂逃此劫应该高兴才是,却非要多管闲事,知道了便只有死!” 冉菁菁知道不是他的对手,见他欺身向前,一边对话一边慢慢后退,准备逃回远处军营大帐。 “你是在跟小孤山传递消息,李公子可不是你们好欺负的!”说罢,她突然飞身而起逃往李承唐住的方向。 侯子鹏后发先至,截住了冉菁菁。冉菁菁不敢怠慢,长剑一抖,挽起一朵剑花,刺向侯子鹏。脚步不停,往侧方向逃去。 两人一个五段入门一个九段高手,差距委实太大。侯子鹏用剑鞘轻轻一格,冉菁菁就踉跄后退了数步。暗自后悔自己平时不怎么用功练武,不然也不会如此不堪。 侯子鹏冷笑一声,“你怪只怪那姓李的怀璧其罪吧,记得到了阴间莫怪老夫无情!”只见他拔出长剑,一剑断海,光华大盛,向冉菁菁劈去。 冉菁菁毫无还手之力,花容惨淡,只有等死。 李承唐听侯子鹏说到古剑神兵的时候,就暗自有些生气,却原来一切由自己引起,此时一声轻叱,重剑飞出,突然格挡在侯子鹏面前。 侯子鹏骇然,顿觉重力压胸,手中剑有些把持不住。一眼便看见李承唐从暗中走了出来。 冉菁菁正在等死,此时猛然看见李承唐,盯着他月光下风神朗朗的身躯,盯着他大大的眼睛,突然一阵凄苦涌上心头,不由得一把抱住李承唐,眼泪止不住落下来。李承唐几次相救,俊朗的身躯已经在她心中留下很深的印象。此刻她内心之中更有些委屈。 其实,冉菁菁一直想去照顾李承唐,或者去看望他一下也好,一连七天心中念念不忘。只是在安营之后,冉斐就对她说两名门客隐藏武学修为,必有所图,让她一直盯着。冉菁菁一人盯着两名门客已经分身乏术,片刻也不得空闲。 幸好那用刀的门客还算安稳,而这姓候的却经常四处闲逛,还时不时放飞几只信鸽。今夜,她跟踪至此,却不料被姓侯的发现,这才差一点断送了性命。 冉菁菁心绪稍定,轻轻推开李承唐,一袭低胸抹裙微乱,一双圆润的玉峰暴露无遗,羞赧道:“公子伤势可已经好了吗?” 李承唐微微一笑,“早没什么大碍了,多谢冉姑娘惦念,你且站在一旁。” 侯子鹏看到李承唐突然出现,恐惧万分,他见到过李承唐的杀敌天威,不敢有丝毫大意,心中暗自思忖应对方案,忽然便见他仰天打了个“呼哨”。 李承唐看着他,面沉如水,说道:“你有遗言没有,想要我的剑,让我掂量一下你的修为!”侯子鹏为了他的剑而杀冉菁菁,已经令李承唐起了杀心。 说完,他剑式一引,重剑便毫无征兆的递到了侯子鹏面前。侯子鹏见过他杀“番弥勒”的徒弟,九段下高手在他面前毫无还手之力,哪敢接招,迅速后退。 李承唐如影随形,剑鞘距离侯子鹏仍然不足三寸,像侯子鹏没有后退过一般。 侯子鹏惊骇莫名,真气运转全身,拼着舍弃一臂的想法,一式“碧海断流”,舞起一道剑幕,边战边退,丝毫不敢断了真气。顷刻间,两人已经对了三招二十四式。 侯子鹏毕竟是九段高手,又是小孤山绝学。小孤山武学观海而悟,滔滔不绝,威力巨大。但以侯子鹏的修为,这般耗损真气的打法却不能长久。李承唐其实只用了一招,重剑所指,侯子鹏便不停的舞起剑幕抵挡。像极了戏耍猴子一般。 李承唐见他犹自舞个不停,左手一拳轰了过去。 倏然间,远处一条身影如闪电般欺进,“砰然”一声巨响,与李承唐左手拳撞在一起。便见侯子鹏与那条身影迅速后退,飞逝而去,留下一条声音当空划过。 “既不能当面得手,阁下之器自有家师孤无涯来取,后会有期!” 李承唐怕此人留有后手,也不追赶。这时,军营中的人听到“呼哨”声纷纷赶了过来。李承唐简短的对大家说了一下情况,众人见虚惊一场,便一齐返回营帐。 营帐之中,李承唐、秦昊天、冉斐、冉菁菁、阿依依还有将军刘景灏围坐一团。冉菁菁又将事由详细的说了一遍。 “自发现他们暗藏实力,就知道不怀好意,果然是贼子!不知那上官驰是什么人。”冉斐愤慨的说到。上官驰是他家那用刀的门客。 “看上官驰应该不像坏人,恐怕是另有隐情吧。”刘景灏说到。 秦昊天捋须颔首,思忖道:“李兄弟身怀仙兵神器,都是武林至宝,‘螭龙剑’更有提升修为砥砺剑道之神效,武林中人若知晓必然疯狂抢夺,虽然小哥并不惧怕,但就怕他们暗里来夺,小哥防不胜防啊。” 秦昊天经过数日调息修养,真气提升的同时,已经隐然领悟了“螭龙剑”的一大妙用所在。它不仅仅是神兵利器这么简单,对于江湖一等高手来说,它更具有“鼎炉”之妙。 冉斐黯然道:“说到江湖抢夺,实在没想到小孤山早就盯上了冉家,这次还连累了李小哥,更没想到孤无涯那老家伙还活着!” “就是撒,那老家伙据说三十年前就死了,没想到还活着呢,恐怕比老朽都要大上一甲子了,现在岂不真成了神仙,如果他出手,李兄弟可得好生些才是!”秦昊天担忧的说到。 “小孤山的‘天涯海藏’藏尽天下武学秘籍、神兵利器,据说孤无涯为一己收藏私利,动辄杀尽一族,屠尽满门,是出了名的阴狠毒辣,冷酷无情。” 冉斐低声沉吟,他担心李承唐的同时,更忧虑冉氏一门的前途。他所承武学到他这一辈,人才凋零,本门至高剑道心法“飞剑决”遗失多年,在武林中的排名已是大不如前,便想更进一步也心有不逮。 第九章 察事院 孤无涯成名于四十年前,具有一剑孤天下,轻看江湖人的雄霸之气。他与“无剑老人”秦昊天不同,“无剑老人”喜剑藏剑但绝不强取于人。而他则是为人冷酷无情,独创小孤山“天涯海藏”,收尽天下名剑秘籍,私认为江湖人都不配拥有。四十年前已经是大宗师上境,直到三十年前,传言他觉得此生无趣,自行仙解,却未料现在又出江湖。众人无不担心动容。 阿依依听不懂这些江湖遗闻,只是在一旁默默的盯着李承唐,一双秋水明眸替她的李哥哥忧心忡忡。冉菁菁看冉斐担忧,笑着说道:“爹爹怕什么,公子武功那么高,若怕小孤山为难冉家,我们便约公子去我们家做客嘛。” 冉斐斥责道:“菁儿无礼,为父是替李小哥担忧,再说我们跟李小哥萍水相逢,怎能让人家替我们出头。” 冉菁菁低下头一脸不高兴,低下头小声喃喃,“公子就是厉害嘛,而且那么侠义,他肯定会助阵的。” 冉菁菁初见李承唐时是在莫高窟,那时李承唐经过沙漠阳光的洗礼,肤色黝黑,衣着古朴,也就是一个普通年轻人。冉菁菁并没有看在眼里,而且她向来对江湖、对武学都不怎么感兴趣,但经过了与突厥人一战和两次相救之恩,再加上如今李承唐玄衣纁裳,神俊朗朗,一颗心便如千丝万缕般系在李承唐身上。 她抬起头,盯着李承唐小声说道:“而且女儿武功低微,也好向公子日日请教。”说完,满脸期待的看着李承唐。 冉斐正要说话,李承唐想起先前所谋,笑着说道:“李承唐多谢各位前辈挂心,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在下倒也不怕,让他们来便是!李承唐下一步刚好要到河南道一行,如果冉前辈不怕连累叨扰,在下可一同前往。” 听闻此言,冉菁菁一颗心如小鹿乱撞,满脸欢喜。 这时,刘景灏突然说道:“秦老爷子,听闻河南道州节度使裴旻是您的弟子,不知是真是假?他可是被我朝封为‘剑圣’的人。” 秦昊天呵呵笑道:“嗯,他是我唯一一个入将的弟子。”秦昊天原本是一个率真之人,念及此,朗声说道:“罢了,老朽也好久没见那不成器的弟子咯,便也跟你们一起去河南道,顺便瞧瞧江湖上有哪些龟儿子敢冒皮皮。” 冉斐暗喜,他知道冉家“飞剑决”消息一出,必不得安宁。如此一来有两大宗师随行,一路便有再强大的江湖高手也可保万事无虞,小孤山的骚扰也就不怕了。他相信这对李承唐、对冉家都有好处。 当然两大宗师能到冉家做客,对冉家在武林中世家地位的提升,是冉斐更希望看到的。 众人就此商议约定,此间事了便一同去河南道一行。 时间又过去三日,秦昊天、冉斐等伤势都已经好转,损耗的真气虽无完全恢复,但外在伤势只要不是大动作,便不会再有迸裂之虞。 三日里,李承唐主动拜访了在座的每一个人。孟朗的伤势还比较重,他的矛枪穿刺伤颇多,还需要慢慢恢复,但行走已经不成问题。 这三日,冉菁菁也去看过孟朗两次。冉菁菁与他自幼青梅竹马,感情颇深。孟朗则对冉菁菁暗生情愫,虽然他性情豪爽孟浪,但对冉菁菁却细腻有加,言听计从,呵护备至。这次来敦煌之前,他师父本来安排让他随师去长安的,但他却选择与师伯一起来到了敦煌。这其中之意不言而喻。 可是冉菁菁自从与突厥一战后,却只来看他两次,明显的疏离了他,因此他当下很忧郁,言语间对李承唐颇多敌意。 李承唐探望孟朗之后大惑不解,在帐房盘坐片刻,正想去找冉菁菁问清原由,却见刘景灏与一位中年儒将一起走了进来,李承唐心知是刘沐将军,忙到门口迎接。 那中年儒将进帐后,毕恭毕敬的说道:“刘沐见过仁公!” 李承唐急忙双手扶住,说道:“李承唐怎敢受老将军一拜,听刘小将军说老将军从凉州地赶来,一路风尘,这么着急见在下,不知所谓何事?” 刘沐却硬是拜了拜,见过礼仪之后,这才说道:“刘沐身属老宗主麾下,是察事院兵门之首,岂能有不拜之礼。” 刘景灏也重新过来见礼,恭敬的说道:“刘景灏见过小宗主!” 李承唐愕然,关于岭南李家宗门的事情他是知道的。自始祖帝尧禅让后,李家宗亲为守护华夏一统,同时为了杜绝自己争夺帝位,世代只允许嫡系长子可入世修行,并同时设有察事院供嫡长子号令,以监察天下,沟通内外。察事院根据帝尧十一贤人,分设十一门,以天、地、人三门为总宪,下设农、商、士、学、兵等八门。天地人三门分别是察天时之谋算、堪地利之排布、辨人和之通达,共有三位大门主统辖。 李承唐自小便被要求熟知宗门规矩和设置,但对于察事院究竟具体有多少人,遍布在哪里,他却不甚了解。如今突然知晓二人是察事院的人,岂不愕然。 李承唐坦然接受宗门之礼,又重新还礼二人。问道:“将军好像早知承唐来此地一般,先前纸团示意可是将军安排?” 刘沐闻言疑惑道:“示意?下臣不知啊。” 岭南李氏一族原本就是上古三皇五帝帝尧的嫡系,十一贤人传承下来的十一门门首,面对岭南李氏时,仍然以下臣自居。 “不过小宗主可以问一下大宗门,他应该知道,这次要见你也是大宗门的旨意。” 刘沐刚说完,便见门口又进来一人,那是一位神采奕奕的胖老头,像个富家翁一般,年纪在六十上下,头发保存的很好,但胡子已经花白,龙行虎步,和蔼中透着威严。 李承唐突然见到他,很开心的喊了一声:“老徐爷爷!”然后顿了顿,说道:“您…您老人家怎么来了呢?” 这个姓徐的胖老头,是一直跟在爷爷身边的几位老人中,与李承唐最谈得来的人。在星辰岛上的时候,他便经常跟李承唐讲一些岛外的故事。没想到他也来到了此地,它乡遇见,格外亲切。 胖老头叫徐圣成,李承唐跟他有些忘年情分,便经常叫他老徐。老徐是察事院天地人三大宗门之一。 老徐看见李承唐,脸上笑成一朵花,“小宗主这趟江湖行可玩的开心?” 李承唐撇撇嘴,“开心什么,原来这就是你经常跟我说的江湖啊!不如在星辰岛的时候单纯,不过还好啦,读万卷书不如行千里路嘛。”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人心复杂,江湖当然也复杂,小宗主要学会适应,怕你应付不过来,我这次来就是给你面授机宜来了。” 胖老头从怀中摸出一块令牌,递给李承唐,“这是老宗主交给你的,记得收好,一路都会有用,察事院的人都认得,皇帝老子见了都会卖你一些面子!” 李承唐接过来查看,看见一面镌刻着一条金龙,上有一行古篆小字,另一面则刻着三个字“察事院”。他也不知将来有何用处,既是爷爷吩咐,便仔细纳入怀中收好。随后又问了是谁传递信息让他去冉家一事。 只见老徐头向门外说道,“进来吧,进来拜见小宗主!”便见门外应声走进一人,李承唐定睛看去,竟然是冉家那名用刀的门客上官驰。 上官驰进来恭敬的拱手见礼:“士门下属上官驰拜见小宗主。” 李承唐大奇,问老徐:“老徐爷爷,怎么冉家也有察事院的人?” 胖老头笑道:“但凡江湖上的武学世家,基本上都有察事院士门安插的谍子,士门的设置就是专门监察江湖世家大族的,这不奇怪。” 李承唐突然一下子全明白过来,原来自己一直都在爷爷的监控之中,这一切都好像安排好了一般。难怪秦昊天会在蜀地恰好遇见他,难怪会在敦煌遇到冉家,难怪有人会传递消息给自己,也难怪当初刘景灏会为上官驰说好话,更明白了当时刘景灏为何故意提起剑圣裴旻。原来这其中都有内在联系。 李承唐不禁有些懊恼,他原本是敦厚宽容之人,但往往这种人却更容易认死理,认定的事情八匹马也拉不回,性格执拗。 这种被安排的感觉很不爽,让他觉得自己入江湖历练成了笑话。 大家又相互见过礼,大宗门徐圣成为大家分析了天下形式。 目前大唐江山不稳,军情不明。安禄山、史思明拥兵自重,已与突厥、吐谷浑等暗通款曲,此次突厥等多路兵发侵犯大唐边境,其实是安绿山所安排,安禄山的目的是以此要挟朝廷,从而向朝廷索要兵马粮草和地盘。而这也是当初刘景灏为何救援来迟,歼敌不追的原因,突厥并没有决战打算,追也没用。而且根据密报,安禄山背后还隐藏着一股更强大的江湖势力,武学修为不容小觑,一切都应小心从事。安绿山、史思明等已经拥有了与大唐抗礼之势。而河西甘凉二州、朔方怀远、河南道州等地兵马又各自为政,难听调令,形式如一盘散沙,大唐岌岌可危。老宗主希望能借李承唐江湖之行,与军方和江湖势力达成一致,以便将来所用。 李承唐听完徐圣成的分析,愠笑道:“原来爷爷都已经安排好了,但承唐也不知如何接触这些人,只能便宜行事罢,可即便如此,承唐还是希望察事院莫要再插手我的江湖,我们还是当作不认识得好!” “李承唐会按自己的思想行事,将来我会跟爷爷说明情况!”李承唐加重语气,对在座的众人说到。 大家面面相觑,不知他为何突然这样说,徐圣成说道:“小宗主事关岭南一脉,事关天下大局,不可有任何闪失,所以老宗主才把一切都安排妥当,小宗主莫要误会!” 李承唐微恼,说道:“承唐不是木偶,既入江湖还是希望自由一点。” 徐圣成顿时明白了李承唐为何恼怒,笑道:“小宗主才入江湖几天便这般有主见,好吧,你既然已知目前形势,我们这些人便不再啰嗦了,以后周边也不会再有人安排,只是上官驰一定要跟随你去河南冉家的,你就当作不认识吧。” 众人正说着话,有亲兵来报秦昊天与冉斐过来拜会刘老将军。原来他们听说刘将军已经赶到此地,虽然江湖人不愿与朝堂打交道,但刘将军名声在外,便主动前来拜见。 秦昊天与冉斐进帐后,见一众人将李承唐围在中间上座,如群星拱月。心中大为惊奇,自然又是一番诧异、一番猜测。 尤其是冉斐见到自家门客上官驰也在场,而且态度对李承唐极为恭敬,更是莫名其妙,不知李承唐使了什么手段。 虽然各自内心疑惑,但大家还是相互见礼寒暄,并表达了感谢和次日拜别之意。 第二日,哈萨克人聚集在一起纷纷表达救命之恩,阿热一家送了很多牛羊肉干让大家在路上吃,依依不舍。阿依依一片凄然,再三相送,不忍离别,与李承唐约定好了相聚之日。 刘沐更是带领玄甲骑兵相送至怀远关外,因怕边军与关内驻军起冲突,才就此离别。离别时对李承唐一片关爱和敬重之情,引得大家议论纷纷。 这边送行,那边徐圣成依然在沿途做了很多安排,只是李承唐不知道罢了。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众人快马良驹,半日功夫,在脑海里还回想着军营战阵,人已经接近了怀远关。 那踏破贺兰山缺,剑指胡人头颅的气魄,已经一战成名,怀远关城内,众人无人不识,夹道相迎。 而玄衣少年,那身上背着上古重剑神兵“螭龙七星玄天剑”,携“射日弓”寻找有缘人的李承唐,更是传得沸沸扬扬。 玄衣李承唐,绝世武学“飞剑诀”,整个江湖人尽皆知。怀远关,武林人士趋之若鹜。 第十章 什么是江湖 李承唐六人进关的时候,怀远城几乎所有居民都倾城而出,一幅夹道欢迎,英雄归来的景象。李承唐牵马走在前面,玄衣纁裳,郎朗身躯,气宇轩昂中透着一股子冷峻。那些大姑娘小媳妇指指点点,眼睛里几乎都冒出火来。 当然,其中不乏江湖侠女,眉目传情,也不知是为了人还是他身上的神兵。 冉菁菁看着很不舒服。孟朗看着更不舒服,他一路快马颠簸,伤口裂开,疼的龇牙咧嘴,一副不肖的样子。 秦昊天则嘿嘿笑着:“小兄弟硬是要得,这些幺妹儿都喜欢你的紧,要不先讨个婆娘回家也好。”李承唐一脸尴尬。 怀远城其实距离那片哈萨克人草原很近,都属于灵州境内,快马加鞭也就半日脚程,消息也传得快。只是那个地方在凉州与灵州交界,双方又分属不同的节度使管制,所以一旦出现军情都互相推诿,拒不出兵。 当然,两州之间还有边军驻防,屏障可依。这也是导致两地节度使拥兵自重,不听调度的根本原因。也是边军和驻军的最大区别,边军背后看到的是整个大唐,而驻军眼里只有自己。 虽然怀远的驻军并没有参与贺兰山草原之战,但不妨碍他们迎接英雄。因此怀远城内的驻军热烈地将他们迎入馆驿歇息,以示朝廷嘉奖。 灵州节度使就在怀远城内,怀远古称朔方,所以也被叫做朔方节度使。朔方受安北都护府辖制,但由于节度使领兵权,所以各地的节度使反而成了地方大员,都护府也只有听宣的份。朔方的节度使也是如此,成为了灵州霸主。 朔方节度使叫王忠嗣,因为上任不久,所以虽然是灵州霸主,但根系不稳,有些畏首畏尾,胆小怕事。这几天他就一直吃不好,睡不着。因为李承唐六人对他来说就像一块烫手的山芋。于国于民,他需要接待这些驱逐突厥的英雄,但对于怀远城来说,他却忧心忡忡,不知如何应对。 怀远城是边关重镇,又是朔方经略节度使府的重地,当然也是西北边陲最繁荣的城镇,连接中原南北、东西商贸往来。街道上店铺鳞次栉比,人员往来如梭,接踵擦肩。各个国度,各色人种,白的、黄的、黑的都有。往常一片繁荣祥和。 但近些天突然间江湖武林人士成倍激增,貌似整个中原北部的武林中人都集中到了这里。萧杀之气蔓延全城,一个不好就会万劫不复,即便王忠嗣拥有驻兵也是战战兢兢。 江湖人刀头舔血,不怕事,所以王忠嗣便怕起事来。 王忠嗣当然知道江湖人士增加的原因,所以他才对李承唐一伙又爱又怕,恨不得他们赶快离开。 李承唐五个人坐在一座临窗的客栈酒楼上,看着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孟朗因为伤势崩裂,在馆驿中歇息。 李承唐坐在靠窗的中间位置,上官驰坐在左手侧,有意无意的挡着窗口,像是怕有人随时刺杀一般,神色紧张。冉菁菁则坐在右手侧,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眼睛看着李承唐,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在她内心里只要李承唐在,天下便没什么要紧事。 秦昊天与冉斐分坐两侧,秦昊天倒没有表现出什么,冉斐则是自豪之中又很紧张。因为几乎所有人都认得他们,也都盯着他们,在小声嘀咕着,不知是对他们称赞爱慕,还是另有觊觎。 李承唐笑了笑,“我们就出来吃顿饭而已,你们都紧张什么?” 秦昊天接话笑道:“李小哥儿,跟你在一起老朽都感觉洋盘的很,这一路的人都在瞧我们,弄得跟明星一样,能不紧张蛮?” 冉斐尴尬的一笑,“两位还在说笑,如今我们已经成了众矢之的,不知道哪块云彩会下雨,说不定就淋湿我们,能不怕吗?” 上官驰不说话,依然紧张的守护着,一瞬不瞬看着店家把饭菜上来。 冉菁菁却“嘻嘻”笑道:“爹爹说的什么啊,这与下雨有什么关系嘛。” “小丫头,你爹是怕某个人暴起来找我们麻烦。”秦昊天低声道。 李承唐看着窗外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群,附近还有些江湖人若隐若现。又转头环顾店内,有些饭桌上的江湖人装作不看他们。内心有些好笑,叹口气,悠悠的说到。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作为人已经很累了,作为江湖人真是更累。记得某个人说过,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我觉得那是错的,普通人的江湖不叫江湖,顶多为了银子蝇营狗苟,可没有性命之虞,如果这也叫江湖,那也是个麻辣江湖。” “可所谓的江湖是血腥的,每天都要流血。江湖人不会为钱丢命,可为了剑和武功秘籍却争个你死我活。从来不去想这些事物尽是大凶之器,随时会丢掉性命,每个人都不理智,很让人不爽。” 李承唐自言自语的说着话,盯着窗外,有些伤神,又有些悲悯。 什么是江湖,有人的地方,加一柄出世名剑和武功秘籍,就形成了江湖。 这个江湖表面平静,暗流涌动。每个人不管自己是否有能力,都要以死相争。 李承唐暗自叹息一声,“要给这些人立立威才好,别妄自丢了性命,以身试险!” 他背后的“螭龙”重剑突然跃空而起,悬停在三米之外,华光大盛,嗡嗡作响,颤抖不已。 众人都吃了一惊,李承唐摆摆手,“好了,大家安心吃饭吧,这样一来,那些心怀叵测的人便不会打扰了!”。 冉菁菁一脸仰慕。秦昊天暗自惊讶,问道:“小哥,你这都会御剑术了?” 李承唐低声浅笑道:“不是御剑术,唬人而已,这柄剑跟我一起,人剑同修了近二十年,心意相通,先前只有一米距离,经此前一战,目前能达到御剑三米,再远就不行了,而且这剑术杀不了人的。” 冉斐低声感叹道:“那也不得了,试问江湖能有几人,可惜冉家‘飞剑诀’遗失,不然就可以赠予李小哥锦上添花了啊。” 酒楼里和街面上的“有意之人”看到了这一幕,俱都各自心惊,街面上大部分江湖人都远远退去,酒楼里的武林人士也大部分吃完快速离开。 众人用餐完毕,给孟朗打了一份带回馆驿。 街道上,众人周边形成了一圈真空,人们都远远的跟着。李承唐的一手凌空御剑迅速传遍整个怀远城,极大震慑了这些江湖人。 冉斐观察着周围,他是老江湖,看问题更明白透彻,仍然担忧万分的说道:“武林人皆对绝世秘籍和传世名剑痴迷,如今我们一伙都占全了,小哥的两样神器和冉家的‘飞剑诀’已经成为江湖人的拥趸,觊觎之心难失,刚才一手震慑恐怕只会让他们行事更加隐秘,防不胜防,这个局不好破啊!” 秦昊天豪气的道:“有我‘无剑老人’和小哥在,奶奶个熊,怕他个锤子!”刚才李承唐那一手让他豪气干云,起了好胜之心。但一个老人口吐脏话,却让冉菁菁嫩脸绯红,禁不住啐了一口。秦昊天讪讪笑了笑。 冉斐想到有两大武林宗师坐镇,江湖中还怕的谁来,稍微心安,说道:“我们略作停留,还是尽快赶回魏州吧。” 冉家住在河南道魏州境内,冉斐在想:也许到家后一切就会安定下来,毕竟在河南道内没人敢动冉家。 李承唐停住脚步,转身对大家说道:“最近承唐也在想这件事情,如今我们都在一个局中,前辈可否听听承唐的意见?” 他经过此前一战,尤其是知道爷爷的一路安排后,想了很多问题。他本就聪明,再加上跟冉斐一伙的相处熏陶,如今考虑问题已经比在星辰岛时成熟很多。他能想到这些消息也需有爷爷在旁推波助澜,以便让江湖和朝堂这摊死水动起来。他不想做爷爷辈的牵线木偶,更想破了这个局,证明自己。 冉斐说道:“李小哥说的什么话,你吩咐就是,我们听你的。” 他见过那些将军对李承唐恭敬如仪的样子,也见识过他的绝世武学,知他身份绝对高不可测,早把他当作这伙人的主心骨了。一个武学世家能长久立于武林不倒,当家人学会玲珑通透是必修的学问。 “江湖人一般不会主动招惹军队,所以我们在草原养伤的日子才没有被江湖人打扰,如今我们一到怀远他们便纷至沓来,以后沿途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起觊觎之心,与其一路让他们骚扰,不如我们就在此安心住下,一次性解决问题还好些。” 秦昊天沉吟道:“小哥说的不错,长痛不如短痛,如果我们赶到魏州,反而把祸事同时引到了冉家。” 这伙人中,孟朗的伤势还没有好利索,上官驰只听李承唐的,更没意见。冉菁菁想的是:只要与李承唐在一起就好,怀远城这么繁华,如果能约李承唐观光游玩一番,也许他会喜欢上自己。自上次她无意识扑入李承唐怀中亲近之后,一颗心早想表明心迹,只是李承唐若即若离,心不在此。 众人一致决定安心的在怀远暂时住下来,就等着“不怀好意”之人上门。而李承唐也想着借此好好领略一下怀远雄关的美景。 到了馆驿门口,局势一下子又复杂起来。只见馆驿门口围满了持刀带剑的江湖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奇装异服,不下几百人。而且人还在持续增多。若不是馆驿门口有士兵拦截,怕早就冲进了馆驿。 上官驰过去了解情况后,语态恭敬的对李承唐说道:“禀报公子,这些人知道‘射日弓’一事,都是来碰机缘的。” 秦昊天哈哈大笑:“格老子,看来他们暗的、硬得不行,直接来软的、明得了,凭什么让他们碰这份机缘,这可是洪荒神器‘射日弓’!” 冉斐说道:“小孤山把这些消息散发出去就是想从中取利,好浑水摸鱼,他们知道这些江湖人无法在我们这儿讨得好处,但我们又不能惹起众怒,以便在我们疏于防范之际,暗中下手,这下可不好破局了!” 李承唐星目一闪,清澈中带着刚毅,“这也不怕,我既说过‘射日弓’寻找有缘人,便让他们来试罢了!” 玄衣李承唐,郎朗身躯中带着一股冷峻之气,步履安详的走到那帮江湖人中。那帮人自然认得,嘈杂的声音静下来,自动闪开一处空间,瞩目盯着。侠女们搔首弄姿一副恨不识君的模样。 “感谢各位江湖武林人士到来,李承唐曾经说过神器寻找有缘人,自不食言,只要大家不伤了和气,每个人都有缘一试,凡能拉动‘射日弓’者,李承唐自当相送!”声音中气十足,响彻全场。所有在场的江湖人安静下来,乱哄哄的局势变得井然有序。 第十一章 古拙少年与佳人 李承唐虽然性格敦厚平和,但并不是老实愚钝。相反,他多年被那些爷爷们熏陶,看问题更精明,更一针见血。此举不但安抚了这些江湖人的躁动之心,杜绝了潜藏的杀机,而且让这些人感觉到他的诚意,站在他这一边。 当然,还有更深一层原因。李承唐的武学修为已经能体会万物运行机理,知道神器必然是有德者得之。他更不怕这些人硬抢,因为他准备让上官驰来执行这件事。以上官驰九段上高手的修为,保护一把弓,还是没问题的。 随后,李承唐安排上官驰首先和这些人达成规则,便跟秦昊天、冉斐等回到馆驿内。冉菁菁去照顾孟朗用饭。 屋内只剩下秦昊天和冉斐,冉斐盯着他,疑问道:“上官驰虽然在冉家做门客多年,可他隐藏实力一事令人怀疑,李小哥真的放心他,不怕他监守自盗?” 其实,自看到上官驰在军营大帐内与刘将军一起觐见李承唐,后来又很小心的跟随他,冉斐就想问这个问题,上官驰究竟跟你什么关系?你为什么如此相信他?秦昊天也一直感同身受,疑惑不解。 李承唐知道自己目前还不便说破身份,早有腹稿,闻言神色如常的说出一番话来。 “两位前辈莫担心,多年以前我爷爷曾经救过他们一家,那时爷爷带着刘沐…哦,也就是现在的刘将军行走江湖,偶遇他父母被仇家追杀,便出手相救,上官家自此立志报恩,可一直没有机会,这次在军营偶遇刘沐将军,才相互知晓身份,放心吧,他完全可信!” 秦昊天和冉斐双方颔首,都有大梦初醒之感。武林中救命如同再造,上官驰对李承唐惟命是从理所应当。 冉斐顿悟一般,脱口问道:“原来刘将军是小哥爷爷的徒弟,难怪你们相识,可也不至于对小哥你那么恭敬啊,小哥可否告知你爷爷的名讳,以便铭记于心长怀悠思。” 他们这伙人,从在一起到现在,李承唐都没透露过家族信息。一路行来,种种迹象都表明他的家族无比神秘,甚至是惊天动地。秦昊天和冉斐都满脸期待,眼神热切,想探知一二,以傍荣耀。 李承唐装作看不见,一片诚心的说道:“爷爷很少出来,说出名讳你们也未必晓得,日后承唐一定告诉你们,但现在不行。” 冉斐还待再问,上官驰躬身走了进来,打断了三人谈话。冉斐只好止住,转头对上官驰说道:“原来上官兄与李小哥家曾有救命之谊啊。”他是老江湖,话里颇有再次对证之意。 估计上官驰早到门外听了一会儿,知道怎么回事,应变的天衣无缝。 “是的,家主,上官家曾被公子祖上所救,一直在找机会报恩。”他是冉家门客,一直称呼冉斐为家主。 刚才上官驰在门外刻意隐藏踪迹,他已达到九段上修为,一般很难被发现,但李承唐常年静修,最近又有所精进,早知道他在门外。他进来的目的显然是打断冉斐继续询问。李承唐对他的应变能力十分赞赏。 李承唐问道:“跟门外的人都约定好了吗?” 上官驰恭敬的答道:“已经约定好,大家按秩序试弓,每日五十人为上限,余人次日继续,多次试弓者,一旦被发现,断其一臂。” “那好,这件事就由你来监督执行!”李承唐把背上的“射日弓”取下来交给上官驰,说到。“但不要发生过激的行为,激起民变就不好了,以后这‘射日弓’暂时就由你替我保管吧。” 上官驰接过“射日弓”,一份荣耀油然而生,禁不住昂了昂头。 此时,冉菁菁走进来笑着娇声说道:“公子,小女子也想试试呢,我第一个嘛。”冉斐也笑着说:“那老夫第二个再来试一次。” 众人皆都笑起来。处理完烦心的事情,所有人都很开心,剩下的就是等那些大家伙出手了。 一连五日,来试机缘的人络绎不绝,越来越多,整条街都排满了江湖人,幸好没有出什么乱子。但外地的江湖人也在持续赶来,愈演愈烈之势很难不滋生意外。 实在没办法,上官驰只有按字号排队,这些日子他累得够呛,一刻也没有放松。秦昊天和冉斐也不轻松,人员太多,心中怕生巨变,精神紧张的很。不过还好的是,节度使大人王忠嗣安排了很多士兵来维持秩序。 王忠嗣也不轻松,看着越来愈多的江湖人涌入怀远,各个客店爆满,还时常为了住宿问题打一架。心急如焚。 有那么多人操心,李承唐反而轻松起来。 他刚入江湖那会还抱着一份使命感,后来知道爷爷的安排后便产生了抵触。他在想:游侠仗义,保家卫民是我的责任,入江湖磨练修为,砥砺剑道也是我的目的,我已及冠成年,自有行为辨识,可你什么都不跟我说,一路掌控如牵线木偶算什么!他禁不住对爷爷有些不满,当然他知道爷爷也是为他好。但他更知道岭南李氏家训,祖内有规:但凡嫡长子入世后,所有李氏外在关系,尤其是“察事院”应立即移交权柄,上一辈不再问世。可他入世江湖时,虽然知道有察事院在,但爷爷对他并没有过多的交代,反而暗地里做了一系列的安排,这违反了族规祖训。他突然感觉爷爷好像有很多事情,他都不知道。 他不明白,所以当下有些忧郁。忧郁之后就轻松了,你做你的,我做我的,条条大道通罗马,年轻人有年轻人的个性,李承唐虽然平和,但还是有个性的!他想着靠自己完成自己应有的使命。 所以,他很轻松! 李承唐性格敦厚平和,平和的人最喜欢轻松做事。于是,他决定先完成自己一直以来的心愿:受族规约束,他以前住在星辰岛,足不出户,对书中华夏山河的描述一直心生向往,便立志待有朝一日若能出岛,必游遍大好江山,吃遍天下美食,将来讲与子孙听。 从住进馆驿的第二天开始,他便又恢复了粗衣古拙装扮,脸上抹了一些灰烬,看起来风尘仆仆的样子,将身上的“螭龙剑”也用粗布裹了几层。 然后,出门游遍了雄关巍峨,关山苍月,连怀远城的大街小巷都没放过。 当然,冉菁菁一定会跟着他的。不过冉菁菁却极尽梳妆:一袭白色高腰襦裙罩体,一抹粉色亵衣在内,一片酥胸如凝脂白玉,半遮半掩,素腰一束,竟不盈一握,当真是“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 女人是三分容颜七分妆,冉菁菁本就有八分姿色,这般打扮一时艳绝怀远城,李承唐也拿她无奈。 于是乎,怀远城出了一个景色:一个脏兮兮、傻兮兮的普通小子艳福匪浅,跟着一位风姿绝代的如花美人,四处优哉游哉。这也成了怀远的一桩美谈。 一连几天,李承唐游兴不减,只是很难找到特色美食。虽然李承唐没出过星辰岛,但他自小喜欢珍馐美酒,可能是他没有别的玩伴的缘故吧。 一个人孤独了,便想着法子找些爱好来消遣时光。 文人的爱好是诗和远方,而他的爱好是珍馐美酒、武学和远方。两者都有一个远方,所以李承唐骨子里是个浪漫的人,但只是闷骚的那种。 星辰岛的美食就是一绝,尤其是水产海鲜类的烹调,清蒸、红烧、白灼、爆炒,无不特色鲜美,口齿留香。他自小就口濡目染,对菜品佳肴特别挑剔,之前刚出江湖时他没时间享受,现在闲下来当然想吃到地方的珍馐美酒。 冉菁菁饮了些酒,脸上娇艳欲滴,双目似冒出水来,盯着李承唐。 “李哥哥,这几日你都不怎么进食,是不喜欢菁菁跟着你吗?” 李承唐与冉菁菁坐在怀远城外的一座路边酒肆,几桌客人都盯着这对不协调的男女。经过多日在一起,冉菁菁没了拘束,直接把“公子”改成了“李哥哥”。 李承唐躲开冉菁菁的目光,也饮了一口酒,皱了皱眉,酒入喉有些粗劣,远没有岭南的酒那么绵柔细长。 “别胡思乱想,菁菁,我只是感念有美女相伴,却无美酒佳肴,难免有些食欲不振而已。” 冉菁菁莞尔一笑,对李承唐夸她好看十分开心。 两人旁若无人的说着话。 有人小声“嘀咕”,“这是怀远城盛传的那个傻小子吧,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这小子是没钱吃饭了吧。”另一人说道:“来大爷这边,大爷喜欢你!”是两人身后的一桌江湖人,看身上衣服应该没什么背景,估计都是来怀远碰运气的。 冉菁菁杏眼怒目,俏脸含霜,正要发作。李承唐牵牵他的衣襟,小声说道:“别惹事,菁菁,走,我们另外寻找好吃的地方去!” 李承唐曾经跟她讲过要吃遍大唐各地珍馐的愿景,闻言便收了心里烦忧,软语细声地道:“这等边塞小城,很难有特色珍馐,等李哥哥到了魏州,菁菁一定带你以飨口福。” 冉菁菁刚说完,便听左手边桌上一位穷酸文士模样的人吟到。 “浑炙犁牛烹野驼,交河美酒归叵罗。” 那穷酸吟唱完毕,对冉菁菁说道:“小姑娘,别瞧不起边塞小城,你只是未找到珍馐美酒而已,似这等炙烤野骆驼的美味也只有怀远才有,只是需要很多银两……”他看了看李承唐,没有再说下去,那意思是你们怕也吃不起。 李承唐自进入这个路边酒肆,就已经观察的很清楚。里面也就有四、五张桌子,都是些普通的江湖角色,武功都不怎么入流,估计都是冲着“射日弓”来的。唯独这个穷酸模样的人他摸不透,要么就是半点武功都没有,要么就是武学修为已臻化境,连他也察觉不出来。 冉菁菁侧目看着那穷酸文士,那穷酸其实也就二十多岁,一身文人打扮,穿着圆领袍衫,已经破旧的认不出本来面目,一脸奔波沧桑的神情,看起来都有三十多岁了。唯一看起来新的就是腰间革带上悬挂的一柄剑。一看就知道是个落魄文人。 冉菁菁撇了撇嘴,“你才多大,还叫我小姑娘!小不要脸,看你落魄的样子,肯定也没见过什么好吃的。” 冉菁菁一脸娇憨,那穷酸也不生气,“你们带我去吃,我便给你们带路如何?” 李承唐暗中好笑,没见过这么蹭人饭的。见他桌上只是一碟花生米加一壶酒,估计他目前真的是很穷困潦倒。 这时,另一桌上的一个麻脸汉子盯着冉菁菁挺拔的玉峰,满脸淫笑的对冉菁菁喊道,“小娘子,咱家带你去吃好的,管你吃个饱如何!”说完一阵哄堂大笑。 穷酸满脸怒气,“非礼勿视,非礼勿言,你们这些江湖草莽怎能如此无礼,书生仗剑天涯,岂能熟视无睹!”说完,拔出佩剑走到那伙人跟前,说道:“快跟人家姑娘道歉,否则书生剑下不饶人!” 第十二章 佳人蒙难 李承唐一脸诧异,没想到这穷书生竟然是一身正气之人,更诧异的是从脚步身法看出,这书生丝毫不会武功,估计也就练过几天剑法。难道他也是为了“射日弓”而来。 果不其然,那麻脸汉子并不卖穷酸的面子。几个回合便被麻脸汉子踹了狗吃屎,佩剑落在了一边。 这穷酸虽然说话老气横秋,颐指气使的样子,但冉菁菁并不反感,此时见他为了自己吃瘪,早就气的柳眉倒竖,对着李承唐似嗔似怨,怪他不替自己出头。 李承唐微微一笑,“这些人武功不怎样,你去教训一下他们,别伤人性命。” 冉菁菁明眸一转,明白了李承唐的意思,有“李哥哥”压阵她怕什么。口中娇喝一声,“淫贼受死!”一式“剑指楼兰”,舞起一片银光,刺向麻脸汉子。 麻脸汉子没想到一个娇俏娘子会暴起杀人,而且剑法不俗,一下子被逼出酒肆之外。 冉菁菁得理不饶人,剑式不断,身法灵动,一路风情千般妩媚,一路剑光潋滟如江海清光。麻脸汉子武功也就五段入门,与冉菁菁武学段位差不多,但冉菁菁毕竟是传承大家武学,在同一段位中,属于上乘剑法,麻脸汉子哪是对手。 但见那穷酸书生坐在桌旁,手持佩剑看着冉菁菁的剑法,击剑唱道:“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绛唇珠袖两寂寞,晚有弟子传芬芳。” 穷酸书生唱完,双手抚掌,“好一个惊艳灵动的剑法,原来姑娘是公孙大娘的弟子!” 他刚说完,便见那麻脸汉子踉跄几步,被冉菁菁刺伤在地,身上衣衫已经碎成了布条,腿上一道剑创流血不止。 冉菁菁不再理睬麻脸,回头看着穷酸书生,娇憨中带着一点讪然,“你认得师傅吗,我的剑法距离师傅可差的远了,都怪我平时不喜欢练习。” 麻脸那一桌人见自己人落败,又听得这妖娆的姑娘是公孙大娘的弟子,扶起麻脸一瘸一拐的都远远跑去了。酒肆里还有其它桌子本来起哄的,听到公孙大娘的名头,也都闭了嘴巴,埋头用餐。 冉菁菁骄傲的看了李承唐一眼,重新落了座。她平时不喜武,也不爱打架,如今在李承唐面前胜了麻脸汉子,顿时有些自豪。 李承唐将穷酸书生请到桌上来,又叫了一壶酒和一些小菜,说道:“兄台莫嫌寒酸,待会再去吃兄台所说的美酒佳肴,这里先谢过兄台仗义执言。” 估计这穷酸很久没吃过东西了,先狂饮了一壶酒,吃完几碟小菜,抹抹嘴巴才说话。 “谢到不用,待会麻烦阁下把书生适才桌上的酒钱付一下。” 冉菁菁一口酒喷了出来,感情你在这吃霸王餐呢,穷的酒钱都付不起了,还那般镇定自若。 穷书生接着说道:“幸好目前怀远在闹江湖洪灾,不然小生混吃混喝都不能了。” 李承唐奇道:“莫非兄台不是为了那传说中的‘射日弓’而来?敢问兄台高姓大名?” 穷书生笑道:“小生上岑下参,你叫我岑参好了,那劳什子对小生是没用的。” 冉菁菁闻言大奇,美目盯着岑参说道:“你就是五岁读书,九岁作文,十五岁中举,二十岁中进士的那个岑参?” 冉菁菁十分不相信他的话,这岑参可是河南道州鼎鼎大名的文学才子,是她家乡骄傲,在河南道洲传的纷纷扬扬,怎么可能落到这般地步。 岑参笑了笑,有些汗颜。冉菁菁道:“不是听说王昌龄大人举荐你进朝廷当官了吗?” 李承唐在旁听着两人对话,才知道这落魄书生原来是鼎鼎大名的才子,不由得感叹当今朝堂真正昏聩荒唐,居然让一个才子落魄到这般地步。不由得问道:“岑兄何故来到这西北边塞?” 岑参无奈得说道:“朝堂昏庸无度,岑某虽一介书生,但也想到西北参军杀敌,可惜无门可入,这才徘徊至今。” 冉菁菁知道李承唐的本事,那些将军都对他敬重异常,言听计从,忍不住转头对李承唐说道:“李哥哥,他是菁菁的家乡才子,我们帮帮他好吗?” 岑参见冉菁菁如此对李承唐说话,不仅正色看着这古拙年轻人,心想难道他是大有背景之人,不然公孙大娘的高徒怎会这样求他。公孙大娘可是朝堂帝王的第一剑侍,其剑法冠绝天下。 想当年的公孙娘子,锦衣玉貌,矫若游龙,一曲剑舞,挥洒出大唐盛世万千气象,深得帝王欢心。这样人的高徒都要求这年轻人,岂不怪哉! 李承唐沉思片刻说道:“岑兄既有心参军,若有机缘,李某自当引荐。”然后转变话题,问冉菁菁道:“菁菁,原来你是公孙大娘的徒弟,我还以为你是师承家学呢。”李承唐虽然初入江湖,但公孙大娘的名声他还是知道的。 冉菁菁没有回答李承唐的话,转头对岑参娇声说道:“岑公子放心好了,李哥哥既然答应,就肯定能帮你的。”在她心中就没有李承唐办不到的事情。 “对了,岑公子认识家师吗,适才好像你认得小女剑法?” 岑参知道李承唐不愿多说自己朝廷背景,越这样他反而觉得他更神秘,说不定真能帮上大忙。闻言不再想年轻人具体是何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君子之交淡如水。对冉菁菁笑道:“姑娘适才就问小生,个中原因很复杂,我倒不识公孙大娘,但却识得大娘得剑法,姑娘可知在下念的那首诗吗?” 冉菁菁笑道:“那肯定认识呀,那是师傅记名弟子兖州司马之子杜少陵所作,昔年杜少陵见师父舞剑,惊为天人,遂作此诗。”冉菁菁想了想,恍然大悟般,又道:“哦,对了,他也是河南道州的人,你们又都是家世显赫的官宦之家,莫非你们之间认识?” 岑参笑了笑,“姑娘兰心蕙质,猜对了,在下跟少陵兄是同龄好友,曾见过他的剑法,惊为神技,一直也想让大娘传授一二,若不逢时,倒希望姑娘赐教一些也可,将来在下从军也能有一技杀敌。” 冉菁菁羞愧道:“小女的剑法不及师傅十之一二,你若学剑不如向李哥哥讨教,那才是天人之剑。” 她时刻不忘记推崇李承唐,李承唐则尴尬不已,约定若有机会肯定指教一二,以便岑参防身之用。三个人又谈了片刻,见天色已完,相互留了地址,李承唐又留了些银两给岑参暂用,说好明日便去那烤野骆驼处品尝美酒佳肴,然后就此暂别。 路上,冉菁菁又向李承唐道歉,说麻烦他帮忙之事,但心头又有些满足和自豪。又说起自己是公孙大娘徒弟一事,解释道:“李哥哥莫怪菁菁没跟你说明,刚才守着外人不便解释,其实公孙大娘是爹爹的同门师妹,师父也是河南道州人士,菁菁和孟朗都师从公孙大娘一脉,如今师父去了长安,菁菁才跟爹爹来到敦煌。” 李承唐闻言,更明白了冉家关系背景,对爷爷故意安排与冉斐偶遇有了更深层次的思考。回到驿馆之后不免又多了些寒暄,秦昊天也对公孙大娘的剑法大加赞赏,说有缘一定多多讨教交流。 第二日,馆驿里传来不好的消息,据士兵汇报说玄甲军撤离了哈萨克草原,突厥人又蠢蠢欲动。李承唐不免有些担心,希望阿依依他们能平安无事。馆驿前依然排起长龙,那些抱着希望获得神器的江湖人依旧热情不减,而那些暗里的江湖高手也没有动静。 李承唐约了冉菁菁和岑参一起去烤野骆驼的地方。那是城西的一片山庄,依山傍水,名字叫“野驼苑”,有“塞北小江南”之称。据岑参说那地方有钱也未必进得去,庄中只接待江湖知名人士或者有品级的官家,他也是有幸跟一位官府知交才去过一回。 李承唐听说过很多珍馐佳肴,什么陆上和江河湖海的食材都有,不过烤野骆驼这种庞然大物的确没听过,不免有些向往。现在又听到里面尽是江湖知名人士和官家,就更想进去了,这对于他探听那些隐藏在暗处的一流高手大有好处。当然,结识一些官家对他也有益处,毕竟未来可能用得上。 一伙人没有名帖,冉菁菁报了公孙大娘的名讳,李承唐又准备好了很多银票,好不容易说通庄中护卫,这才让进去。庄内假山、流水、亭榭应有尽有,完全不像一个吃饭的地方,更不像身处沙漠边缘。 穿过亭榭,前面是块很大的场地,立起一排排巨大的烤炉烤架,上面各类肉质食材“滋滋”的冒着油,香气四溢,三人都不由自主的吞了口水。 “野驼苑”按人头收费,价格不菲,完全自助,每人纹银八十两,这是普通百姓家三年的口粮。难怪一般人不知道这个地方,普通江湖人更没那个财力进来。 包房已经订满了人,三人只好在大堂就坐。酒庄内的伙计是清一色的窈窕佳人,穿插在大堂内像翩跹起舞的蝴蝶,也不知是少女的香味还是烤肉的香味,勾引的很多食客口水直流。 大家先要了一些美酒,李承唐品了一口,清甜甘冽,顺口凝香,的确与岭南的酒大有不同,心中赞赏之余,拿眼光向四周观瞧。 酒庄大堂空间很宽阔,摆了不下二十桌,相互之间还留了距离,他们来的早,上客率也就十几桌的样子。有四桌是江湖豪客,三桌是朝廷或军旅中的人,靠近他们的两桌好像是突厥人,其余的瞧穿着看不出是些什么人。 女侍先上了一些小菜,李承唐与岑参对饮了一杯酒,慢慢等着烤驼肉,仔细听着周围的谈话声。 “听说阿史那生那位大人也出动了?” 一个人“嘘”了一声,低声道:“那位大人最是护短,自己一个弟子被杀再加上神器现世,不来才怪!连带那些哈萨克人都要倒霉了。” 先前那人接着说道:“不会吧,那位大人还能找哈萨克人的霉头?” “以大人的毒辣个性,先杀掉哈萨克人泄愤,然后再来抢夺神器才算正常!况且听说那小子跟哈萨克人的一个小姑娘感情很好。” 李承唐听着附近一桌突厥人的谈话,心里突然一阵抽搐,没来由的疼了一下。 关于阿史那生的名字他听冉斐讲过,听说他的武学段位已经达到了罗汉境界,再加上小孤山,还有那些暗中没现身的绝顶高手,看来形势并没有他想的那么好对付。他自认加上秦昊天对付小孤山可以,若那些高手加在一起,就真难以应付了。 他不由得担忧起来,尤其是听到哈萨克人可能成为被泄愤的对象,想到阿依依那活泼可爱灵动的身姿,还有那明净清澈楚楚可人的眼睛,内心狠狠的被扎了一下。 这时,一位风韵十足的少女侍应走了过来。纤纤玉手端了一盘烤驼肉,香气诱人,令人馋涎欲滴。便连冉菁菁都食指大动。 那女侍放下托盘,顺手碰了李承唐的手臂一下,塞了一张纸条给他。李承唐疑惑的接过来,展开一撇:阿依依危机,速去! 李承唐心头大震,知是察事院传讯示警,联系早上兵报和刚才突厥人谈话,再也待不下去,站起身来说道:“菁菁,你们吃完且回,我有要紧事去办,告诉秦老前辈多加小心,承唐去去就回!”不容分说,起身飞速的离开此地。 冉菁菁和岑参一阵愕然,如此佳肴美酒他都能舍弃,那必然是有大事发生,冉菁菁待要追去,李承唐已没了踪影。 李承唐心急如焚,将全身真气提升到顶点,轻功如飞驰电掣,御风飞行一般,一路狂奔。用了两个多时辰赶到了哈萨克人的驻地,只见整个草原狼烟升腾,面前尸积如山,被烧的面目全非。 李承唐筋疲力尽的用手挨个拨动着那些尸体,哪里还能辨别阿依依的模样。想着阿依依的音容,内心悲恸哀伤,仰天长啸一声,天地悲鸣,风云色变。 第十三章 好大一片皇宫 长安,皇城。一片金碧辉煌,琉璃瓦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这片皇城是由太极宫、大明宫,兴庆宫三大宫城组成。轴线对称,九宫威仪,波澜壮阔,占地范围极其广大。 太极宫修建时期最早,龙气森然,天机茂盛,有武德殿、神龙殿、昭庆殿、承香殿、两仪殿、甘露殿等,总共十六座大殿组成。大明宫原来只是高宗皇帝的寝宫,后来经过修葺,李隆基用作处理朝政的中心,有时也嬉戏于此,有宣政殿、含元殿、紫宸殿、麟德殿、太液池、翔鸾阁、栖凤阁等,共有建筑十五个。兴庆宫起初规模较小,后来经过大力改造和修建,增加了许多宫苑,有龙池、沉香亭、相辉楼、南薰殿、大同殿、勤政殿等大大小小的建筑,共计二十几个。 真是好大一座皇宫! 这片皇宫曾经是世界的中心,万朝来贺,四方来仪。 如今,耀眼的光芒之下,殿外广场之上,跪满了朝臣,众人戚戚。阳光下,泪汗如雨。闪耀的光芒中竟有了些悲戚之感。 兴庆宫是当今圣上李隆基龙兴之地。他继位之初便立誓勤政爱民,天下大同,所以修建了大同殿和勤政殿,君臣共勉,开创了“开元盛世”! 可现在,太液池上裘马声色,歌声靡靡。云雨半罗衣,霓裳飞舞处,香艳之音不绝于耳。李隆基姿势舒展的坐卧于坐榻之上,看着粉黛之中一位霓裳飞舞的女子,抚掌唱和,丝毫不理睬广场上跪倒的一片朝臣。 那女子如出水芙蓉,肤如凝脂,体态丰腴。成熟而优雅,率真中透着诱人的魅惑,举手投足之间艳压四方。当真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广场上,朝臣众呼:“陛下!臣等冒死劝谏,此举不可啊,纲常崩塌,伦理无常,君将不君,国将不国啊!陛下。” 这些朝臣已经跪了很长时间,见陛下依旧没有答复,齐声高呼:“想当年陛下广纳谏言,英姿雄伟,好不容易开创了开元盛世,臣等恳请陛下撤了这封妃之举吧!” 太液池内,李隆基搂过那女子,老怀甚慰,吃吃笑道:“朕得玉环,如得至宝,梅妃清雅,爱妃娇艳,一静一动,一雅一媚,你们都是朕的天赐之宝,岂容那帮老臣贼子置喙,爱妃不去理它。” 说完,李隆基双手在女子身上一阵爱抚,一团炙热的烈火燃烧着老皇帝的身躯。“朕从明年开始,改国号天宝,以示对爱妃相爱之情,看那帮老臣能耐朕若何。” 这女子姓杨名玉环,原本是他儿子寿王李瑁的妃子,李隆基见之如见天人,不能自拔,遂敕书令她出家,后接入宫中。这其中曲折无非是想纳为己有罢了,但悖逆伦理之举却惹得朝臣非议,纷纷进谏,才有了此上跪谏之事。 杨玉环吐气如兰,魅惑万分,玉手环抱着李隆基,“陛下,也不能老让那些老臣一直跪着呀。”她刚说完,便听得外面广场有人呼喊。 “陛下,想当年太宗皇帝有阙必规,有谏必听,才开得万世太平,可这杨氏是你儿子的寿王妃,陛下要来有违伦常,惹天下耻笑啊,大唐危亦啊,陛下!”这是谏官张炎,自宰相张九龄走后,还没有人敢如此对李隆基说话。 杨玉环听得这话,脸上一阵青红,再不知如何相处,尴尬不已。 此言犀利直接,揭了李隆基痛处,他禁不住气急败坏的吼道:“让羽林卫把这老小子杖杀在广场上,看谁还敢大逆不道的说话!” 广场上一下子安静下来。 一会儿门外又有太监来报,“尚书省兵部跪求觐见陛下。” 李隆基火气正大,闻言道:“还有什么事情,他也来进谏吗!” 只听门外有人高声答道:“陛下,边关有军情急报。” 李隆基不耐烦的说道:“讲!” “禀陛下,最近突厥骑兵又开始侵犯我大唐边境,屠尽了我大唐边民哈萨克一部,突厥的大人物也出手了,安禄山等佞臣竟一兵不出,另外据朔方王节度使上报,怀远城如今江湖人物越聚越多,有乱城之势,不得不防,遂上书请求陛下定夺,说边关局势不明,边防危急。” 李隆基打了个哈欠,听得有些犯困。 “杀几个哈萨克人有什么大惊小怪的,给安绿山再拨些银两,让他协防边境就是,其它的你们尚书省协商着办吧,对了,前些日子不是说有个杀突厥的英雄吗,把他招纳到朝廷里效力就好了,你退下吧!” 外边传来一声“诺”,便没了声音。李隆基把脸埋在杨玉环丰盈圆润的双峰之上,说了句:“朕真是烦透了这些朝臣,都是一群废物!” 此时又听有太监来报,李隆基怒道:“还有完没完了!”那太监弱弱的尖声说道:“禀陛下,是公孙大娘求见。” 李隆基顿时来了兴致,对杨玉环笑道:“爱妃的霓裳舞惊艳宫廷,这公孙大娘的剑舞却是惊绝天下,此次诏了来就是专门给爱妃欣赏的。”然后对太监吩咐道:“快请她进来见朕!” 便见一位风姿绰约的女子走了进来,那女子徐娘半老,岁月并不曾减了半分美丽,英姿中透着婉约,婉约中又透着一丝成熟的风韵。她面向李隆基跪拜道:“民女公孙氏拜见陛下!” 李隆基微笑着道:“公孙大娘,起来说话。” 公孙大娘躬身站起来,毕恭毕敬的问道:“不知陛下诏民女来长安何为?” 李隆基道:“也没什么要紧事,朕诏你来是给朕的爱妃跳一段剑舞。” 公孙大娘不禁愕然,她原本不想来长安,第一次下旨令她来长安时,她就上书说边关战祸又起,准备跟师兄一起去敦煌看看,但朝廷再三敦促,没想到竟是为了一段剑舞,而且是为了新纳的妃子,心中生出黯然失望的情绪。 李承唐一连三天失魂落魄,痛苦万分。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他感觉哈萨克人的死都是他带来的。以前在星辰岛无忧无虑,他从未感受到这种生离死别,愧疚无奈的心情。尤其是一想到阿依依那天真无邪、活泼可爱、美丽可人的模样,他的心就一阵阵抽搐般的疼痛。 本来距离怀远城半天的路程,李承唐走了三天,浑浑噩噩,日夜不分,与边境上一些逃难的难民一起赶到了怀远。 城门口,秦昊天等人也一连守候了三天。冉菁菁从人群中看到衣衫褴褛的李承唐,扑过去一把抱住,泪流不止。冉斐看着女儿的样子,摇摇头,不知说什么好,叹了一口气。秦昊天则对冉斐笑着说:“冉小子,看来你要马上当岳丈了啊。” 冉斐无奈的说道:“李小哥天纵之资,小女虽有心怕是小哥无意啊。” 秦昊天对冉菁菁笑道:“小丫头别哭啦,我就说李小哥没啥子事嘛,肯定是去看依依那丫头了撒。” 众人都知道发生在哈萨克草原的事情,李承唐一离开,秦昊天就猜测他肯定是去了草原。上官驰当即把“射日弓”留给他们,自己一个人跑去寻找李承唐,至今也没回来。留守四人中,孟朗身体还没好利索,秦昊天和冉斐禁不住冉菁菁央求,便也暂停“射日弓”之事,天天守在怀远城门口等待。若李承唐再不出现,怕是所有人都要赶去草原了。 冉菁菁破涕为笑,拉着李承唐向城门走去。 秦昊天看着李承唐的样子,担心的问道:“李小哥,你咋个这个样子了嘛,阿热他们家咋样?” 李承唐目光呆滞,没有说话,只是傻子般跟随着众人脚步到达馆驿。秦昊天和冉斐都不由得为阿热家担心起来。 回到馆驿,李承唐一躺就是一天一夜。等李承唐醒来的时候,时间已接近中午,他的心还在隐隐作痛,不愿意睁开眼睛。便听到门外传来争吵的声音。 “师妹,你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从小到大我俩都相互关心,可自我受伤后你来看过几回?”李承唐听出是孟朗的声音。 “你前几日一直陪着那小子,我也不说什么,可自他这次回来,你衣不解带的守在他床前,又给他擦脸又给他洗身的究竟为什么!” 孟朗愤愤不平的说着话,“他又没受什么重伤,至于师妹这样照顾吗!师兄是直性子,师妹也知道师兄的心意,不然我找那小子说道说道!” 只听冉菁菁拦住孟朗,委婉说道:“别这样嘛,师兄,李哥哥还没睡醒呢。”语气之中满是对李承唐的关心。“师妹当然知道师兄的心意,也一直关心你呀,可菁菁一直只是拿师兄当兄长而已,感情的事没法强求嘛!” 李承唐听着两人对话,心中暗叹,原来冉菁菁对自己是这般心思,今后可得注意些了。尽管如此,心中对她日夜照顾自己还是十分感动,待李承唐看到自己身上的衣衫都已换成新的,心中更不知日后如何应对了。 这时,便听院里一个声音打断了两人的争吵,“小丫头,李小哥醒来了嘛?”是秦昊天的声音。 李承唐睡了一天一夜,此时精神已经没有问题。他也想通了,与其怨恨愤懑,萎靡不振,还不如打起精神报仇来得好。遂暗暗下定决心,一定杀了那股子突厥兵,还有“番弥勒”一伙人。闻言坐了起来,说道:“承唐已经无碍,劳秦前辈担心了!” 一干人闻声走了进来,李承唐又对冉菁菁道谢,“李承唐感谢菁菁姑娘这一日的照顾,让大家担心了。” 冉菁菁见他恢复精神面貌,内心高兴,但随后低头黯然道:“李哥哥怎么突然又见外了啊。”她心思细腻,李承唐前几日还直接叫她菁菁,现在突然喊他菁菁姑娘,让冉菁菁顿时感觉产生了距离,一双美目泫然欲涕,委屈万分。 李承唐讪讪的不知如何是好。幸好冉斐也赶了进来,替他解了围。秦昊天又问起哈萨克那边的事情,李承唐把经过说了一遍。 虽然大家都有所准备,但着实未想到那些突厥人连普通的牧民都不放过一个,而且还放火焚尸,听得大家潸然泪下,欷吁不已。一个个愤慨于色,痛骂不绝。 秦昊天更想着此间事了要去草原悼念阿热一家,毕竟相识一场,与阿热一家还是有些情感。 冉斐则带来不好的消息。他们在怀远一连几天没露面,江湖上的人越聚越多,本来说定好的事情,都以为他们跑路了,一时群情激奋,一些江湖人士已经跟守卫此处的官兵起了摩擦,而且还伤了人。那些江湖人之间也起了杀机,已经死了十几个人。表面平静的怀远城已经炸了锅。 第十四章 原来只是一只饵 冉斐带来的消息中,更为可怕的是他们被人亮了底,不知是何人所传。 一是李承唐的“螭龙七星玄天剑”,传言此剑为上古赤龙所化,排名犹在轩辕、湛卢、太阿等传说中的十大名剑之上,属于真正的洪荒神器,谣传此剑不仅吹毛断发,更能劈山斩海,可通神域,最难能可贵的是此剑对于武学修为提升有至宝之功,更有“剑鼎”之效,能使剑客达剑仙之途。 二是“射日弓”,传闻不仅仅是洪荒神器那么简单,之所以称为神器,是因为自带玄机,此弓内藏宇宙洪荒之力,习武者若得之,真气内力会立刻通玄,千里杀人易容反掌。传说更能借用天地鸿濛之力傍身,当真天下无敌。 三是冉家的“飞剑诀”,据传是上古剑仙飞升之际所留,是剑道无上秘诀,分上下两册,上册为“道篇”,下册为“术篇”,里面精确论述了武者剑客如何以术证道,以道证仙的修炼法门,是江湖剑客修炼成仙的无上秘籍。 这些消息突然间被传得纷纷扬扬,大街小巷都在议论。本来那些江湖人仅仅是因为“神器”二字很盲目的抢夺,现在有人将其来历、用途、好处都明明白白地散布出来,一时间整个怀远、整个江湖都癫狂起来,甚至一些普通人都开始想入非非,无不想据为己有。 怀远城风云突变。 便连秦昊天这等宗师境界的人也流露出极为遗憾的神色。原先众人只知道李承唐所持的是一柄绝世古剑,但不知道竟有这般来历和好处。还有“射日弓”的威力居然有如此之大,只是不知其玄机何在。幸好这些人都日常相随,深知“神器”有德者居之的道理,也就没了觊觎之心。 冉斐惨然道:“这‘飞剑诀’虽为冉某师门所传,但遗失多年,如今也仅剩术篇残卷还在,对于整部‘飞剑诀’冉某都不甚了解。”他边说边沉思道:“对于这半部残卷,即便公孙师妹天性聪慧,修习半生,也只参悟一二,只有看到全篇才可能融会贯通,这背后传谣之人竟能对‘飞剑诀’了解的如此透彻,显然早有准备,怕是很了解冉某的师门渊源。” 李承唐也同样惊异,说道:“这‘螭龙剑’和‘射日弓’虽是家传之物,承唐也是仅知道个大概,对其功用并不详知,传谣之人如此熟悉,也不知说的真假,但这样一来,我们的确很是被动,恐怕接下来我们不会像前几日那么安稳了,大家都要小心一些才好!”有阿依依事件在前,他不仅为这些人的安全担忧起来。 不过慑于李承唐和秦昊天的威名,这些普通江湖人还不至于冒然闯进来下手。但门外依然传来嚷嚷喧哗之声。有馆驿的兵卫来报说一群人闹将起来,要问李承唐之前所言是否守诺,不然便杀将进来。 秦昊天怒道:“这帮哈撮撮的龟儿子被人当枪使,还怕了他们不成,老朽去会会他们!” 李承唐忙阻拦道:“前辈莫急,如果起争执引起江湖公愤就更不好了,会正中暗中人的下怀,目前你们伤势都还没有完全好,到时我们四顾不暇,便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了。” 秦昊天叹了一口气,十分惭愧的说道:“这些事情都是老朽引起的,如果当初老朽不跟你来敦煌,不去说你那剑的事情,哪会到如此地步,小哥,你说接下来咋办,老头子全听你的。”秦昊天是率直性情中人,心中感念,就是拼了老命也要护李承唐周全。 冉斐汗则颜道:“其实是冉某连累了各位!” 李承唐想起此前种种,拦住各位发话,心想即便不出此事,恐怕爷爷也要让江湖众知,说不准这些消息中就有察事院的功劳,不然哪会这么清楚自己所持兵器的来历。 想到此,不由感叹,原来自己只是一只诱饵,哪怪得这些人,反倒是自己连累了他们,遂说道:“这怪不得你们,承唐闯荡江湖,迟早江湖人都会知道,只是接下来危机四伏,要麻烦两位前辈了,如今上官驰未归,为暂时安抚民心,神弓缘之事还要继续,只好有劳两位前辈了,现在我们正值风头,江湖人必欲得之而后快,我们在座的每个人都可能成为他们刺杀抢夺的对象,你们都在一起我才放心。” 冉菁菁美目看着李承唐,“那李哥哥你呢,不跟我们一起?” 李承唐道:“这几天我还要再去查探一下消息,争取将那些隐藏在暗中的高手逐个击破。” “那菁菁要跟李哥哥在一起。”冉菁菁撒娇般说到。 李承唐正色道:“你在家照顾孟朗兄,馆驿有秦前辈和士兵护卫,要安全得多。” 冉菁菁还待要说什么,看到李承唐脸色,不敢再多言。 李承唐虽然性情平和,但天生那股子霸气却让人不敢违背。 众人说完话,正待分头行动,便见馆驿外走进来两位亲兵,那派头一看就知道是节度使身边的人物。两人手持一份请柬,进屋见礼后,说道:“节度使王大人感念诸位英雄杀敌之恩,代朝廷于明日晚间在‘野驼苑’宴请各位,希望各位英雄务必莅临!” 李承唐与人见礼,允诺到时一定到场,并致感谢之言。送走两位亲兵后,李承唐手持请柬,怔怔的好久不说话。 冉斐奇怪的问道:“小哥你怎么了?” “自我们来到馆驿,这位王大人从没主动见我们,此时突然在‘野驼苑’宴请,怕是有要事相求,前辈不知这‘野驼苑’可是尊贵的很呢。”李承唐担忧的叹了口气,“怕是我们不能再在馆驿居住了!”他想到了在“野驼苑”给他传讯的侍女。 李承唐看着已到饭时,突然说道“菁菁,约上岑参兄,我们再去趟‘野驼苑’吧。” 他决定去“野驼苑”再做一番调查,顺便联系一下那侍女,找些察事院的人手帮忙,为明天的事情做好安排。虽然他不知道明天是否是鸿门宴,但多点人手总是好的,目前这局势,他必须想办法保护好众人的安全。 冉菁菁本来还在为刚才的事惴惴不安,闻言开心的道:“那菁菁找他去。”便要往外走,李承唐道:“我们一起去吧。” 李承唐怕有人认出他,依旧换成古拙小子的装扮。两人辞别秦昊天和冉斐他们,从后门悄悄溜出馆驿,往“野驼苑”方向行去。孟朗自然又是一番忧郁,但他伤势重,又不能跟着,只好自怨自艾。 其实,岑参用不着单独去约,他平时就在城西那处官道边的酒肆旁替人写信,赚点酒钱,这会估计又在那酒肆里喝酒呢。去“野驼苑”正好路过那个酒肆。 两人快马加鞭,不一刻钟就赶到了地方,果然看到岑参正摇头晃脑的一边吟诗一边喝酒,有了李承唐赠予的银两,一副优哉游哉的样子。 岑参看见李承唐也是一阵欣喜,说这两天是如何担忧,他现在已经知道了李承唐和冉菁菁的身份,明白他们是这次怀远江湖的风眼,关切之情溢于言表。李承唐心知必是冉菁菁将身份泄露给他的,也不怪罪她,向岑参告了隐瞒身份之罪。 岑参当然不会怪罪,反而对他们杀死两千多突厥轻骑十分向往。只是听说李承唐丰神俊朗,却不想是这般模样,李承唐也只好笑笑,无法答言。 当岑参听到李承唐再次请他去“野驼苑”,自然喜出望外,撒腿奔了出来。见到两人骑马而行,尴尬的道:“书生是穷苦命,无马可乘啊。” 上次三人是旅游心态,步行而去。这次走得急,李承唐着实没想到这点,心里微微迟疑了一下,只好将马借给岑参,自己与冉菁菁同乘一骑。李承唐倒没什么,冉菁菁小心脏一路扑通扑通跳的厉害,脑海里想入非非,脸上娇艳欲滴。看得岑参都心旌神摇了,心想英雄美人,真是难得一对璧人,只是这小子没传说长的好看。 赶到“野驼苑”的时候已经过了午时,食客已经大部分散去,李承唐本意就是来查看地形,联系那察事院侍女的,所以三人依旧选择了在大堂就餐。 按照规矩,三人点了酒菜。上次李承唐没有吃成美酒佳肴,心想这次一定要仔细品尝,慢慢等那侍女来联系自己。客人不多,酒菜一会就端了上来。三壶美酒,三盘烤野驼肉,一盘剔骨牛肉,都用刀细细切好,方便酒客食用。另外根据客人心态,搭配了一盘手抓野驼肉,一盘手抓羊蹄,还有一些精致的小菜,都是西北地区最有特色的菜品。菜品不多,但香味浓郁,色泽诱人。 入乡随俗,李承唐学着岑参狂放不羁的样子,用手直接抓起一块野驼肉放在嘴里,浓烈的香味直入胸腹,粗粝之中带着一点细腻和鲜嫩,味道鲜美无比。配着甘冽清甜的美酒,相得益彰,那绝对是他入世以来吃到的第一美味了。以前他吃的多为南方菜系,这等粗野的北方美味的确让他难忘,也不知店家是用什么配料烤制的。 岑参大快朵颐,一壶酒瞬间见底,书生狂态表露无疑。冉菁菁虽是江湖人,在李承唐面前却像大家闺秀浅尝辄止,慢慢细品。 女侍又端了酒上来。但并不是上次李承唐所见的侍女,便端着酒杯向四周查看。大堂内目前只有两桌人在用餐。一桌是衣着华丽的公子哥带着一群胭脂俗粉,行为放荡,一看便知是哪个官宦家的纨绔子弟。另外一桌隔得较远,躲在角落里,看起来像是江湖上的人。 伺候客人的侍女也不是很多,一目了然,没有他想找的人。他很后悔上次忘了问那侍女姓名。便耐住性子慢慢喝酒。岑参倒是不用想那么多,一边喝酒一边针砭时弊,狂发牢骚。李承唐想到明日要见节度使王大人,告诉他到时会带上他一起觐见,说不定是个机会,岑参自然又是一番感动祝酒。 一个时辰过去,岑参念了一句“我醉欲眠卿且去,明朝有意抱琴来”,昏昏睡去。 冉菁菁细酌慢品,看着两人,一脸绯红,眼睛里如滴出水来,愈发显得娇艳美丽,跟古拙李承唐和落魄岑参在一起,更加不搭调了。 大堂里角落的那桌江湖人早已离去,只剩下那桌华丽的公子哥还在与那群女子打情骂俏,卿卿我我。李承唐看着冉菁菁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说道:“你暂且在此陪着岑参兄,我去外面走走,查看一番。” 他正想借故离开,查探一番这座“野驼苑”。这时,却见门外走进一位白面无须的中年人,穿的道貌岸然如仙人一般,但脸色蜡黄,泛着青光,色恹恹的样子,一看就知不是好鸟。那衣着华丽的公子如见蛇蝎,正要有所动作,被他打眼止住。 这色恹恹的中年人看着冉菁菁,满脸堆起淫笑,“不错,是个双休的绝好胚子,不枉我等了那么久。”他眼睛盯着冉菁菁,对李承唐阴狠的说道:“早听说怀远有个傻小子艳福匪浅,果然如此,小子,这女娃儿本仙人笑纳了。”也不给李承唐反应时间,探手就向冉菁菁抓去。 事发突然,冉菁菁羞怒中一脸惊慌,竟不知闪躲。李承唐跨前格挡,步履轻盈,掌劲扑面。自称仙人的中年人微含惊异,他这一抓自成小千世界,暗含天地玄机,绝不是普通人可以挡下的。 李承唐更是吃惊,这是什么人。自他出现便让人感受到空间波动,一股阴冷气息弥漫开来。李承唐立刻察觉此人绝非善类,早就暗做准备,却也想不到此人已达小宗师境界。江湖中怎会突然又出现一位宗师级高手。 第十五章 初见九儿 李承唐不敢大意,一掌化拳,一拳化掌,双手齐出,一式“万佛朝宗”向前推出,口中喝道:“阁下何人,意欲何为!”却因空间有限,不能使出全力。 那人一脸奸邪的笑道:“想不到怀远竟出了你这等高手。”他轻功出奇,身形飘忽如浮萍,李承唐竟觉不到着力之处,猛然一个纵跃,附身追了上去。 “可惜本仙志不在此,咱们下次再比试。”中年人淫笑着,忽然身形如鬼魅般折身抓向冉菁菁,冉菁菁没有丝毫挣扎之力,被其抓在手上,夺门逃去。 李承唐未料到此人如此奸滑,想救人却已是不能。慌忙间,紧追了出去,那人轻功奇高,两人又同是宗师境界,即便李承唐略高一些,但他铁了心要逃,一时半会哪能追上。 李承唐懊恼不已,真气流转,紧追不舍,刚追出“野驼苑”半里地。便见原先在苑内喝酒的江湖人闪了出来,拦住去路。李承唐心知肯定是那人一伙,也不答言,直接动手。这些人哪是李承唐的对手,但等到解决这些人后,那中年人已经不知道去向。 李承唐后悔莫及,悻悻然快速返回“野驼苑”,想叫了岑参赶紧回去,跟秦昊天与冉斐一起想办法救人。心中暗暗祈愿冉菁菁平安无事。 刚赶到“野驼苑”门口,却见苑外空地上有位异族女子与那场内喝酒的公子哥斗的正酣。那女子衣饰艳丽,肤色白皙,臀翘峰挺,高挑圆润,一双蓝色的大眼睛深邃得像一湖清水一般,让人心神荡漾。阿依依就有中欧人的特征,她那种棱角分明,翘鼻小口的模样,是种调皮可爱的神态。而这位女子却是风韵优雅,成熟性感的美丽。 这异族美人剑法不俗,使用的是西洋花剑,剑轻而细长,泛着银光,舞起来一片银辉,劲风猎猎。当真是美人如玉剑如虹,九州生气恃风雷,剑法境界竟然有突破八段,进入九段之威。 那公子哥的剑法同样不俗,一改原本纨绔的身体形态,身法轻灵,剑如九天惊鸿,飘逸之中带着威压之气,赫然已在九段高手之列。 李承唐看着暗暗诧异,这怀远城哪来这么多高手,不免忧心忡忡,看来自己一直呆在怀远不是一个好计策,凭他和秦昊天等人根本无法应付。他实在想不到江湖上怎么会突然冒出那么多高手。 他正兀自怔神,只听那女子娇滴滴喊道:“喂,那边的小哥哥,别只是看着啊,奴家可是为了你才拦下这色胚的。” 李承唐本就看不惯那公子哥以势欺人的态度,闻言脚走游蛇,替换下那女子。他不便亮出“螭龙”重剑,双手作托塔之势,向公子哥手腕扣去。 李承唐若用剑,九段高手之下可无敌,即便是九段高手在他面前也不会走出二十个回合,这一点李承唐还是比较有信心。但用拳脚功夫还是差了一点,饶是如此,那纨绔公子依然感觉到气势凝结,剑势顿了下来。他本就不想恋战,见势如此,长剑后撤,双脚蹬地,往后一窜便想遁走。 异族女子看的真切,从背后拔出一条软鞭,甩的笔直,向纨绔公子卷去,喝道:“别想走!” 李承唐与异族女子两人相攻,那纨绔公子一阵慌乱。李承唐边攻边道:“姑娘莫不是与这人有仇,何故说是为了在下?” 异族女子气道:“真是呆子,他与那劫走你伙伴的人是一伙的。” 纨绔公子见女子说破他身份,眼睛乱转,更想突围逃跑,剑法一下乱起来。李承唐闻言哪肯放他走,身躯暴涨,借着他慌乱的机会,灵犀一指点在他的肋下,纨绔公子顿时瘫软下来,不能动弹。 李承唐手指“啪啪”又封禁他几处穴道,这才转身向女子道谢。 “在下李承唐,谢过姑娘援手之恩,未知姑娘芳名,来自何方,好铭记于内以便心存感谢。” 异族女子闻言目中异彩一闪,说道:“你说你叫李承唐?”她沉吟了一下,接着说道:“我叫阿九,父亲是靺鞨人,母亲是鞑靼人,你叫我九儿好了,那个公子哥是劫走你伙伴的徒弟,咱们说不准还会见面的,后会有期。” 叫九儿的异族女子边说边离去。李承唐正待喊住她问这公子哥叫什么名字,却见远处又奔来三人,为首一人是身材枯瘦的老者,身后其中一人正是那给他传信息的侍女。 三人来到近前看见李承唐,俱都微微一怔,慌忙拱手见礼道:“商门属下见过小宗主。” 李承唐原本到此就是寻那侍女,心知三人必是察事院的人,受了宗门礼仪后,问明如今才出现的原因,以及“野驼苑”的情况。 原来这“野驼苑”正是察事院八门中商门经营的产业之一。枯瘦老者是此处庄园的管事,名字叫朱义,在察事院中属八段高手。那名窈窕的侍女是领班,名字叫吴婷婷,另一名随行的姓温名燕。两人均是七段武学高手。 三人亮明身份后,又告罪了对小宗主未竟守护之责,朱义这才道明原由。原来自上次李承唐来过之后,“野驼苑”就出现了一位白面无须的中年人,以察事院的能力自然认得此人,他就是恶名昭著的采花淫贼邱方成,外号“昆仑银狐”,已十多年不现江湖,听说他修炼采阴补阳之功,武学已至宗师境界,早已不问世事,此时突然现身“野驼苑”,自然吸引了朱义等人的注意。经过暗暗查访才知道,他竟是为了小宗主身边的冉菁菁而来。后来苑内又来了一位纨绔子弟,这纨绔子弟带着一众江湖人士,对邱方成甚是恭顺。调查后朱义更是吃惊,纨绔子弟居然是三州节度使安禄山的公子,名字叫安顺之,是这“昆仑银狐”邱方成的单传徒弟。最可怕的是他们这次到怀远,还带来了雄冠八镇的二千范阳军骑精兵,不知有何作为。 这些人日日到“野驼苑”吃酒用餐,朱义知道他们在打探古拙小子李承唐的消息,这邱方成有个毛病,看上的女人一定会想方设法去得到,不然会落下病根,武学心境无法再提升。朱义联系不到李承唐,只好将情况汇报给了大宗门。 李承唐听到此,说道:“一个邱方成和一个纨绔子弟也不至于让你们都离开‘野驼苑’吧,让本宗主在这里呆了两个时辰,竟无一人过来联系!”他心里因为冉菁菁被掠的缘故,有些不高兴。 朱义告罪,恭敬地道:“当然不是,小宗主可知这邱方成是何门派,其实他倒不可怕,怕的是他背后的江湖势力,这也是老宗主一直在暗中调查的事情。” 李承唐惊讶道:“他背后还有人,我爷爷在调查什么?” 朱义理了理头绪,接着说道:“江湖上有一个门派叫‘昆仑虚境’,已经传承千年,这个门派世居昆仑,以修仙为主,从不过问世事,江湖人也知之甚少,直至四十年前有位昆仑道人,以一手‘九天剑法’问鼎江湖,一时无人能敌,他就来自‘昆仑虚境’,当时已达小千世界大宗师之境,剑法通玄,后来却突然销声匿迹了,但‘昆仑虚境’却名扬天下,这‘昆仑银狐’邱方成便是那道人的师弟,十几年前淫恶之名令人深恶痛绝,不知祸害了多少江湖侠女,只是此人武功很高,没人能奈何,数次逃脱江湖义士的围剿之后,不再现身江湖。” 朱义停了一下,问李承唐道:“小宗主可知道如今大唐朝野形势?” 李承唐说道:“这个倒听爷爷和大宗门的徐爷爷讲过。” 朱义继续道:“这就是了,老宗主一直怀疑安禄山这贼子背后有隐藏的江湖高手在撑腰,现在发现邱方成是安禄山的西席,那肯定与‘昆仑虚境’有勾结,而如果那六十年前的昆仑道人还活着,这将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势力,于是便发动了全灵州境内的碟子进行调查,结果发现了更大的阴谋。” 李承唐问道:“更大的阴谋!是什么?” 朱义说道:“不过这阴谋正是老宗主希望发生的,小宗主在明,利用‘射日弓’和‘螭龙剑’挑起江湖朝野震荡,那些隐藏在暗处的人才会露出面目,而老宗主在暗,便可以逐一击杀。” 李承唐本就为爷爷利用自己很是不满,闻言追问道,“他们究竟是什么阴谋!” 朱义微敛心神,说道:“安禄山及‘昆仑虚境’派人来有两个目的,一是借机夺取小宗主身上的神器,二是以戡乱江湖之名借机夺取怀远,以做长远之计,怀远若失,大唐不保,夺取怀远才是安禄山及‘昆仑虚境’最大的阴谋。” 朱义接着说出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老宗主和大宗门发现“昆仑虚境”和安禄山的阴谋后,就紧急调集了在灵州境内的所有察事院高手,以及玄甲军两千横刀营,组织了两场截杀。一场截杀是针对“昆仑虚境”的武学高手展开,一场是针对安禄山的二千范阳精骑兵展开。双方各有死伤,但最终粉碎了安禄山的不轨之谋,削弱了他的总体实力。他们三人也是刚从战场退出,因此才返回迟了些。 李承唐叹了一口气,想不到自己到头来依然是个诱饵,这几天背后竟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但冉菁菁被劫,让他愤怒不已,让他有自己一切都被蒙在鼓里的感觉。 那纨绔公子在旁听着众人谈话,知道自己带来的两千精骑兵被绞杀,脸上颜色阴晴不定,心想难怪师父来迟,劫了冉菁菁就跑,自己怎生想办法逃离才好。 朱义看着纨绔公子,说道:“对于冉姑娘的安全,小宗主且放心,这安顺之是安禄山的独苗,只要他在我们手中,相信那邱方成见他没回去,是不敢动冉姑娘的,现在应该是想办法问出他们的地址,好搭救冉姑娘。” 李承唐不禁暗暗感谢九儿,原来这纨绔身份那么重要,心念转处跟朱义说道:“你这儿有多少好手,安排一下,明日王节度使要在此宴请,我怕变生枝节,另外按你所说估计上官驰也去参战了,一直也没见返回,你要准备一些人手供我在怀远调度。” 朱义恭敬的答道:“这处饭庄本是一处商号,好手不多,不过小宗主请放心,属下尽快从它处调派人手过来。” 几个人商议完毕,李承唐提了安顺之,说道:“麻烦朱管事告诉与我同来的岑参,就说我有要事先行离开了。”说完,找到马快速返回怀远。 李承唐心中牵挂,一路策马奔腾,不一刻便赶到怀远城门口。却见城门口戒备森严,人声鼎沸,正想着是否是“横刀营”和“范阳兵”大战的缘故,便见秦昊天和冉斐双方从怀远城飞掠而出。 两人衣衫不整,都受了伤,能让两人受伤,李承唐知道发生了大变故,高声呼叫。冉斐看见李承唐,大为欢喜,便跑边高声道:“城内已不安全,几百江湖人追杀抢夺‘射日弓’,幸亏秦老前辈断后,小哥快跑!”说完,他把“射日弓”抛给李承唐。 李承唐接过“射日弓”,拨马就想返回“野驼苑”再说,眼光却瞥见城门口难民之中一个瘦小的身影。形如乞儿,衣衫褴褛,满脸灰烬,手臂和身上全是创口,有的结了痂,有的还在流血。也不知沿途受了多少磨难。虽然形象难以辨认,但腰上系着的饰物却让李承唐大为震撼。 李承唐驱马走到近前,不是阿依依还有谁来,顿时心如刀割,百感交集,跃下马来。 阿依依抬眼看到李承唐,一时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无语凝噎,眼泪扑簌落下,不由自主的说道:“阿爹死了,阿娘也死了,族人都死了,李哥哥,依依可找到你了……” 李承唐一把抱住阿依依,眼泪也不由自主落下来。 第十六章 阿依依的箭 阿依依紧紧抱着李承唐,身上流的血迹滴落在李承唐身上,也滴落在“射日弓”上。 “射日弓”突放光华,两只彩凤环绕飞出,阿依依被漂浮在空中,一股氤氲紫气慢慢渗入她的身体,空中浮现一些文字“上天神赐,玄机暗藏,玄之又玄,妙用无方,浴火重生,射日凤凰,神弓有德,滴血成王”。 追击而出的所有江湖人看到这一幕景象,无不惊奇。李承唐更是震惊莫名,“射日弓”也飞到阿依依手上。阿依依一瞬间突然变的圣洁起来,身体也变的更加成熟,散发出诱惑众生的性感之美。 追抢“射日弓”的几百江湖人看到这一幕景象,全都目瞪口呆,不敢再踏前一部。江湖人不怕死,但还是怕神迹的,这一幕就像神迹显现一般。 看着这一幕,李承唐、秦昊天和冉斐都有不同的心理,关爱,羡慕,嫉妒,甚至是恨都有。 当然,李承唐肯定是开心和高兴地,目光一直注视着阿依依,看着她瞬间长成一位仙女般的姑娘。只是她身上的衣服依然破旧,与闪现的那种光洁有些不搭调。 神器果然自寻有缘人,在场的所有人都会这么感叹。喧闹和激烈的争吵停了下来。 氤氲紫气和那段文字与阿依依的身体最终融合在一起,不仅让她身体成长,好像也让她领会了很多东西,知道了所有人都不知道秘密。 阿依依手持“射日弓”,玉手搭在弓弦上,像久梦初醒般伸了个懒腰,轻轻拉动弓弦。一直以来,许多人都拉不动的“射日弓”,绷的笔直的弓弦突然弯曲下来,弓弦前方出现一支有形有质的白色长箭,彩凤萦绕弓身,流光溢彩。 在场的江湖人不仅产生了惊惧心态,更对抢夺“射日弓”这般上古神器完全死心。 阿依依娇笑着,轻轻的松开弓弦,眼睛里犹含泪珠,“李哥哥,这‘射日弓’原来是依依的,归依依了哦。” 聚集在一起的江湖人一下子全散了个无影无踪,与此同时,神物有主的消息也迅速传播开来,顺带阿依依也瞬间成了江湖名人。 但李承唐知道危机并没解除。“射日弓”只是明的诱饵,可以让江湖人光明正大,聚在一起,尝试抢夺的饵。这支饵的消失可以让李承唐他们不用每天都面对那么一大群江湖人,不用随时都要跟整个江湖作对,过着提心吊胆的生活。 接下来其实更加危险,面临着随时被绑架和偷袭,面临着与江湖上真正的武学高手搏杀,虽然江湖上高手极少,但可能每一次都会是致命的。 李承唐在笑,他在想不知到爷爷现在在想什么,有没想过他用的诱饵才出江湖就被阿依依给破了。 阿依依已经换上了冉菁菁姑娘的衣物。她身上的伤痕都结痂脱落,皮肤洁白如玉。身体也发育的丰满圆润,原本不合身的衣服现在错落有致,体态丰盈,看起来刁蛮而性感。 馆驿内,李承唐捡冉菁菁的事情已经跟冉斐说了一遍。大家都很忧虑,当然最忧虑的是冉斐和孟朗。孟朗忧虑之外一直怪罪李承唐,嚷着马上去救冉菁菁。 李承唐让他吵得十分烦闷。其实李承唐比他们都着急,毕竟罪责都在自己。生气的对孟朗大声说道:“至少我们要知道怎么救,去哪里救才行!” 一句话让孟朗哑口无言,狠狠的踹了安顺之一脚,骂道:“你这色胚,快说你师傅在哪儿?” 安顺之疼的皱眉,一言不吭。 秦昊天说道:“没想到那老色胚也参与了进来,如果菁丫头被他抓了,我们首先要搞抻抖,好好筹划一哈才好,不然反而会更糟,你们莫急。”他指着安顺之继续说道:“我们有这瓜娃子在手,就不怕那老小子翻天。” 冉斐担忧的道:“话是这么说,可那‘昆仑银狐’名声如此不堪,怕菁儿在他手上吃亏啊。” 秦昊天开解道:“那老小子别看年轻,其实已经六十开外了,虽然靠女人活着,但也不至于像年轻人那么鲁莽,放心吧。” 众人都陷入沉默,孟朗转身走了出去。李承唐默默等着察事院的人来消息。 怀远城东,一片密林之中,有一处山庄别院,上写“小境虚”。院内一处房间,“昆仑银狐”邱方成焦急的踱着步,时不时看一眼庄院的大门。冉菁菁被捆绑在床上,一脸的羞怒,但嘴巴被堵着,眼泪不停的滚落下来。 邱方成看一眼冉菁菁,春怀荡漾,心猿意马。他修炼的功法非常淫邪,非日御数女而不成,最近这些年他潜藏在安禄山帐下,有安禄山给他提供女人,所以他隐藏的特别好。但他的邪恶让安顺之非常困扰,也非常惊惧。其实即便如安顺之这样的纨绔也不齿他师傅的为人,只是这拜师是他父亲的安排,目的只是为了拉拢“昆仑虚境”。 邱方成经与玄甲军“横刀营”一战,受了些轻伤,现在邪火烧心,可他也知道安顺之是安禄山的独子,如果安顺之不能安全返回,他也不敢妄动。况且这个地方是“昆仑虚境”的产业,他掌门师兄“昆仑子”南宫青梧就在外面大厅。南宫青梧本来就对他的作为看不惯,所以他绝对不敢造次。 大厅里传来三个人的说话声。 “南宫仙长,你们昆仑与安禄山的事情我们小孤山不参与,我们说好了各取所得,像攻打怀远城这样的战事非江湖人所为。”说话的居然是小孤山的侯子鹏。 “当年仙长叱咤江湖,与家师一战虽无人知晓,但家师放了仙长一马,仙长曾说过将来必允诺帮小孤山一次。”这是一个陌生中年人的声音。 只听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不知孤无涯何时赶到此地,唉!我们都老了,不知他是否还好,其实我们都不必为了名利争这些东西,可都逃不过一个生死。”他清了清嗓音,似乎是为了遮掩与安禄山合作的尴尬,继续说道:“昆仑山地处西北,与安禄山合作也是为了千年之长生基业。”这是南宫青梧的声音。 侯子鹏的声音又响起,“我们已经说好,届时小孤山只取‘螭龙剑’,‘飞剑诀’归仙长所有,仙长一世只求成就剑仙之名,得到‘飞剑诀’亦能长生,岂不两全其美,为何要跟安禄山合作。” “是啊,南宫仙长,现在合我们之力趁乱抢夺‘螭龙剑’和‘飞剑诀’恰逢其时,仙长却要去攻打怀远城,莫不是仙长想独吞宝物?”陌生中年人说道。 南宫青梧“呵呵”笑起来,笑意里有些阴沉,“这些日子散播消息,推波助澜,还不都是安大人所为,靠我们这几个人能成什么事!”语气一转,居高临下的道:“你们都是小辈,等你们师傅孤无涯来了再说吧!” 侯子鹏道:“泄密之功恐怕也不是安禄山所为吧,神器的内幕我们自己都不清楚,他如何得知?必是有其它人想从中取利,家师从南到北,还需十几日才能赶到此地,就怕时机不再,白白浪费了机会,被别人抢了去!不明白仙长为何要先攻怀远,再取宝物,仙长的武学已至大罗汉境界,莫非还怕了那小辈不成!” 南宫青梧哈哈大笑,“若先取宝物便没了攻打怀远城的借口了!” 侯子鹏与那陌生中年人面面相觑,不明白其中道理。这时门外传来报告的声音,南宫青梧让进来回话,那声音道:“禀告掌门,据城内传闻‘射日弓’已经找到有缘人了,而且其中所暗藏的洪荒真气已被那人吸收殆尽。” 邱方成听到这里,更不敢把自己的腌臜事暴露出来了。他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的就是掌门师兄。这次掌门师兄来怀远有重大的军事行动,如果让他知道自己为了一个女人把小公子弄丢了,那岂不要了他的命。他当初在“野驼苑”没有与安顺之相认就是为了保全他,可至今他为什么没有回来呢? 南宫青梧听了报告极度愤怒,这“射日弓”虽然对他个人没什么用处,可他本想着凭借到手的“射日弓”吸引一大帮江湖人在麾下效力,如今“射日弓”没得到,自己带来的二千范阳精骑也被人截击,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他阴恻恻的怒道:“邱方成和安公子不是已经撤回来了吗,怎么还没回来!” 退到门外的人回答:“禀掌门,没看到邱师叔回来。” 侯子鹏一阵埋怨,嘟囔说既丧失了抢夺“螭龙剑”和“飞剑诀”的机会,又折损了那么多的兵力。 南宫青梧怒道:“用不着你们两个小辈埋怨老夫!若你们能加入,也不至于折了那些兵力!既然如此,你们两个人自己去抢夺好了,不然就给老夫闭嘴,等孤无涯老儿来了再说!” 大厅一阵沉默,过了一会儿,门外传来一阵清脆的声音,“南宫爷爷,纳兰若若来看你了。” 邱方成听见声音,心想:怎么她也来了。这女孩他见过,当初与掌门师兄去拜会靺鞨部落,在黑水城见到靺鞨部首领,这女孩就是那首领的女儿,靺鞨部的九公主,叫纳兰若若,小名九儿。心中猜想这肯定又是掌门师兄叫来的奇兵,看掌门师兄如此重视这次军事行动,便更祈祷安顺之能平安归来,不敢有丝毫妄动。 第十七章 谋城 “小境虚”的大厅里,纳兰若若蓝色的眼睛如一汪湖水,看着高高在上,坐着的一位老者,那老者须发皆白,一派仙风道骨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 南宫青梧看见纳兰若若,内心突然亮起来,开心的道:“九丫头好,你爹爹还好吧!”然后对侯子鹏两人说道:“这是靺鞨部的纳兰公主,你们两人赶快见过!”又对纳兰若若解释道“这两位是小孤山孤无涯的高徒,一个叫侯子鹏,一个叫耿子彪,都是中原鼎鼎有名的人物。” 纳兰若若望着两位面貌无甚出奇的中年大叔,礼貌见礼,并没将他俩放在眼里。 “你们的师傅孤无涯没来吗?”纳兰若若看着侯子鹏和耿子彪两人问道。 她知道小孤山孤无涯的名字。她师傅也是中原鼎鼎大名的人物,在当时可与孤无涯齐名,只是为了逃避战祸才离开中原,去了白山黑水之间。平日里师傅经常告诉她一些中原江湖高手的事,让她日后闯江湖时多小心留意。 侯子鹏和耿子彪都脸露怒色,纳兰若若这么直呼师傅其名,让他们很难堪。 南宫青梧却很开心,当年那老儿打败他,也曾让他很难堪,为保名节还逼的自己立誓日后还他一个人情。不过他也不好激化矛盾,话题一转,问道:“丫头,这次你爹让你带了多少兵马过来?” 纳兰若若娇声道:“南宫爷爷知道的呀,按照我们约定,只带了二千精骑,父王说带多了也不好穿越到腹地来,不是吗?” 南宫青梧捋须颔首,“嗯,靺鞨两千铁骑可比一万精兵!” 纳兰若若接着说道:“可是…南宫爷爷,即便我们兵马都加在一起,另外再加突厥精兵两万,但…咱们提前惊动那些人好吗?” 南宫青梧忙问:“丫头,怎们…发生什么事情了?” 于是,纳兰若若便将邱方成与安顺之合谋抢掠冉菁菁一事说了一遍。接着分析道:“那冉菁菁跟李承唐在一起时被劫掠,她又是冉斐的女儿,排除他们会动用一切力量寻找不说,如今他们受官府庇护,怀远城必然派兵马四处巡查,那王忠嗣也不是吃素的,到时一定会发现端倪,查出我们隐藏在城外的兵马,那我们一切突袭怀远的合谋就白费了!” 两人的对话让侯子鹏和耿子彪都听得心惊肉跳,脸色阴晴不定,原来这南宫青梧还做了那么多安排,背后还有那么多势力,心中对抢夺“螭龙剑”一事难免忐忑,对师傅孤无涯来怀远也多了一份担心,不知当初与南宫青梧合作是否正确。 邱方成在后屋听见纳兰若若与师兄的对话,心下大惊,便知要遭。他万没想到这漂亮女子竟是那伙人的一员,更没想到那土小子就是李承唐,难怪他武功当时那么高。想到此,提了冉菁菁就想离开此地,心想出去避避风头再说。 便听纳兰若若继续说道:“为了那冉菁菁,九儿眼看安公子被抓也无能为力,如今我们投鼠忌器,南宫爷爷,九儿还想着跟你见面便辞行回去呢。” 别看南宫青梧须发白眉年长如仙,可他本身就是个暴脾气,不然当初也不会一人剑挑江湖。这也是导致他武学境界无法再上一层的原因,有道无术,术尚可求也,有术无道,止于术。所以他才不停止的寻找武学秘籍,想以术证道,求得修仙长生之路。可惜他多年未得,动了凡尘。 一个人在某一领域多年未有突破,要么会就此消沉,要么就会误入歧途。 南宫青梧属于后者,自己既不能成仙,那么就要青史留名,保“昆仑虚境”千年永续。所以他与安禄山一拍即合,想做那扶龙之臣。 对于师弟邱方成的武学,其实是偶得“黄帝内经”里的修仙邪术,他向来十分不齿。若非邱方成是师傅的独子,南宫青梧早就把他给废掉了,如今听到他为了一个女子坏了自己大事,勃然大怒,吼道:“邱方成!你给我出来!”声如洪钟,传遍了整个院落。 纳兰若若舒了一口气,心想:但愿此举能救那姑娘的名节。她对邱方成祸害女人的武学也十分不齿,当然这里面也存了自己的一点私心。 小宗师境界的邱方成听到南宫青梧吼叫,竟然吓得面如土色,乖乖的提了冉菁菁到了客厅,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低着头,一言不发。 南宫青梧看着冉菁菁,不知接下来怎么处理,沉吟不语。冉菁菁看着众人,心里更忐忑不安,她知道自己如今听到此等谋反秘事,必然是活不成了。 侯子鹏看着冉菁菁,“大小姐,我们又见面了。”然后对南宫青梧道:“仙长先别生气,冉菁菁被抓,晚辈倒觉得这是好事!” 南宫青梧问道:“这话怎么讲?” 侯子鹏神色变的恭谨起来,继续说道:“南宫前辈有没想过,范阳兵被劫杀,其实是所谋消息已经走漏,反正他们已经知道密谋,何必再怕事情闹大,我们便拿了她换取‘螭龙剑’和‘飞剑诀’,这样前辈和家师毫不费力便得到想要的东西了,岂不正好!”他一心想为小孤山所谋,搏师傅青睐,话语之中想极力说服南宫青梧以人换物。 南宫青梧不是傻子,自然听得出来。范阳兵被截杀并非怀远驻军所为,他知道目前为止,王忠嗣根本毫无防备,如今靺鞨精骑已经到位,只等突厥两万轻骑赶到,便可以以清匪之名,迅速占领怀远,到时所谋大事可成,仅仅几个江湖人物还不任己索取。念及此,怎能听侯子鹏蛊惑。心想,当务之急是如何把安顺之救出来,同时安抚好怀远驻军,别让他们发现可疑。 南宫青梧桀桀笑道:“侯贤侄想的周到,且容老夫再仔细想想。”他要借用小孤山的力量,也不想与孤无涯撕破脸皮,只好运用拖延政策。 但接下来他也没更好的计谋,于是吩咐门下把冉菁菁带进房间看好,不得有半点差池。又转身把邱方成怒骂一顿,叮嘱他千万不要再打歪注意,然后对纳兰若若说道:“九公主,如今形势微妙,尚有一线生机,若能成事,对靺鞨部开疆扩土将是最佳良机,希望靺鞨精骑暂且留驻几日,但这期间需要靺鞨军退至怀远城三十里地之外隐藏,以免被怀远驻军发现。” 这毕竟事关靺鞨部的生存,虽然出兵大唐之前纳兰若若万般不情愿,可父王的命令也不得不听。闻言便应允下来。 南宫青梧对纳兰若若说完,又对邱方成说道:“你去通知剩余的范阳军,让他们也退到三十里地之外藏好,这次不得有半点差池,不然你就自毁经脉吧!最后,你去了也不用回来了,就在那里守着,等我命令。” 邱方成低头答应,临走时不忘色眯眯看了纳兰若若一眼,纳兰若若鄙夷一声。南宫青梧装作看不见,轻轻一声叹息。 等着都安排完毕,时间已经到晚上。南宫青梧让人准备了斋饭膳食和客房,供大家用餐休息。他虽然道心不坚,入了凡俗,但生活上还是守住了一丝出尘静雅,并无那般酒肉之好。 纳兰若若礼貌的用餐完毕,向南宫青梧告辞,她不想住在这里,说要连夜赶回军营安排行动。其实,她内心里想的是去找李承唐,准备用冉菁菁的事情换取“射日弓”,关于这件仙品她听师傅说过,妙用无双。她也是草原儿郎,靺鞨人尤其喜欢弓箭。 只是她还不知道“射日弓”已有所属,见了李承唐又如何? 南宫青梧送走纳兰若若,因担心安顺之被抓一事,盘坐在云床之上迟迟无法入定,想到此事事关重大,便掩好房门,想亲自到怀远城一探究竟。 他成名很早,已经多年没有亲自行动,不是他武功不够高,而是他比其他江湖人更看重胜负,不然他也不会因为败给孤无涯而立誓为他做一件事,只求两人的比剑不透露给江湖。胜负心也让他轻易不敢出手,自与孤无涯一战之后,他便没再亲自动过手。 这样一个白胡子老头却把胜负心看得比命都重要,剑道上是很难再进一步,所以他转向世俗争天下。无论怎么说,他毕竟是大宗师,在怀远城估计无人出其左右。他自信在山庄来去自如,不会有人发现他的踪迹。 但南宫青梧悄悄出门的时候,还是被人发现了。 小孤山的侯子鹏和耿子彪之所以继续留在“小境虚”就是在等这一刻。他们两个猜到南宫青梧肯定要出山去查看情况,只要他出门,两人便有把握将冉菁菁控制在自己手上,然后去换“螭龙剑”和“飞剑诀”。 原先侯子鹏潜伏在冉斐身边是想暗地下手,如今他暴露后离开他们身边,江湖皆知其秘,也难保被别人先得手,尤其是南宫青梧的表现让他很不放心。李承唐的“螭龙剑”和冉斐的“飞剑诀”是师父孤无涯必得之物,这关系着他将来在小孤山的地位,尤其是“天涯海藏”里面的秘籍财宝,届时他可以任意挑选。 小孤山的规矩就是有贡献者重奖,失误者死! 所以,侯子鹏一直观察着南宫青梧的动静,眼睛都不眨一眨。 冉菁菁被劫掠让整个怀远城的官兵都动了起来。 李承唐一行人毕竟是大唐的抗胡英雄,朝廷才刚刚发来嘉奖令,要拉拢他们为国效力,如今他们住在馆驿,在官兵的护卫之下,就这样丢失了人。不说没办法对朝廷交代,即便是节度使王忠嗣也感觉很没面子,因为他才说完要宴请他们,便有人对他们下了手。 怀远驻军和灵州刺史府兵全部出动,城内城外全面搜查,打探消息。整个下午一直到晚上没有任何关于冉菁菁的消息。但调查却发现了城外二十里曾经有过一场大战,双方死伤近二千余人,这让王忠嗣很恐惧。 王忠嗣坐在书房的案几前,一只手拿着各路人马报上来的消息,一只手轻叩着书桌,陷入沉思。 这是一个刚满四十岁左右的男人,额上镌刻着皱纹,脸上有微微的胡茬,应该是常年在外的缘故,皮肤黝黑,两鬓夹杂着一点点银丝。估计最近烦心事比较多,看上去被折磨的十分憔悴。 二千人的死伤绝不是小数,更不可能是江湖人的仇杀,排除一切可能,那只有军队之间的冲阵厮杀才可能办到,可他没听到探子报告有军队出没。 王忠嗣思索着,他能到灵州出任节度使,自然不是泛泛之辈,虽然才出任不到一年,但怀远位置的重要性他内心深知,难免怕敌军偷袭。为了坐稳位子,他时时让驻军处于防患状态。前一段时间他有“玄甲军”护持,还心安一些,最近他听军报说“玄甲军”为了镇压吐蕃叛乱,赶去了陇右郡州,不免有些忧思重重。 这能是哪支军队呢?不会是突厥骑兵,突厥骑兵屠戮完哈萨克人后,王忠嗣一直派游侦骑兵密切注意动向,据报说已经返回大漠深处,那会是谁呢? 第十八章 谋事 唐朝建国之时,边州地区除都护府外,另设经略节度使。都护府属于地方衙门,主管边州的政务,而经略节度使属于朝廷外派军政长官,受职之时,朝廷赐以旌节,有屯田置营之权,受有此全权印信者,便可全权调度地方军务,有时一个节度使可以调动几镇或者几州的兵马,管辖范围相当广大。刚开始时,朝廷为了制约节度使权利过大,防止兵变,节度使要受都护府辖制,任职满四年后还要轮换。后来,朝廷懒政,节度使的权力伸向地方政务,集军、民、财三政于一身,关系盘根错节,渐渐做大,朝廷鞭长莫及,已经不能左右。安禄山、史思明等就属于此例。 灵州节度使王忠嗣由于才上任不久,还忠心着朝廷,想着为大唐效力。此刻,他想着四周虎狼环伺,便大唐内部不臣之心的人也大有人在,相互争夺地盘,不排除有人暗怀鬼胎抢夺怀远,想到此,哪里还能安心入眠。 他睡不好,自然那些个刺史和将军也睡不好,全天的在门外候着。 自李承唐他们一到怀远,王忠嗣没睡好过。他又怕江湖人暴动,治安难继,又怕突厥轻骑借机奔袭,所以内忧外患折磨的他不成样子。 他是朝廷外派的正二品官员,真正的地方实权官职,下面的刺史、将军都是从三品、四品,生杀大权都在他手中。 一个人被人折磨了,总要想着法子去折磨别人。 于是,灵州刺史刘构、怀远振威将军田冲、校尉黄文隆、都尉简忠等,如今都站在书房门外,远远看着王忠嗣面沉如水的脸色。他们已经站立了很久,一副被王忠嗣折磨的样子,站得腿都有点发抖了。 王忠嗣思索良久,沉声问道:“馆驿里那些人有什么反应没有?”他是在问刺史刘构。 王忠嗣这么久都没出声,刘构主管地方政务,闻言忙回答:“他们倒没出去惹事,只是馆驿中又来了一些江湖人物,据府兵来报说是那些人的亲随。” “那麻烦刘大人去趟馆驿安抚一下,告诉他们调查的情况,顺便询问一下最近他们曾经遇到过什么人,遇到过什么事!他们不是简单的人物,要问仔细了,另外馆驿周边多安插一些密探,需要密切关注他们的动向!随时向本官汇报!” 刘构顾不得双腿发抖,连忙回答:“那下官这就过去。” 看着刘构离开,王忠嗣对振威将军田冲说道:“城外发生了那么大的对战,我们都不知道,田将军,你要将搜索范围扩大到三十里才行,如今不光是突厥对我们虎视眈眈,还要提防临州对我们的蚕食,你明白吗!?” 这田冲是王忠嗣的心腹,闻言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说道:“属下这就去安排,另外派人去临州调查一下他们军队的调动情况,随时向大人汇报。” 王忠嗣点了一下头,“另外从其他军镇各调一万兵马到怀远城附近驻扎,以备不时之需。”又对校尉黄文龙和都尉简忠说道:“从今夜起驻军接管府兵城防,任何人没有签发的户牒不能进出,城墙守军多增加一倍兵力,日夜监视城外,不可有半点疏忽!” 王忠嗣安排完,说道:“你们也都站累了,明日还要陪我去宴请馆驿那些人,退下吧!” 馆驿里,冉斐着急的踱着步,众人齐聚大厅,都还没有睡去。 自冉菁菁被掠走之后,官府立刻派人四处搜查邱方成在怀远的住址,不过李承唐等人并没有把邱方成的真实身份告诉官府,也没有把抓住安顺之的消息透露出来,不是信不过,按照李承唐的意思是告诉他们反而无益,一个是宗师级武林高手,一个是安禄山的公子,官府如果知道了只会害怕,反而不敢管这些事情了。何况,安顺之还是掌握在自己手中要好得多。大家都深以为然。 让众人安心的是上官驰回来了,而且带回来十几名江湖好手,据李承唐说这些好手都曾经受过他爷爷的恩惠,江湖关系非常深广,很快就可以查探到冉菁菁的消息。众人知道李承唐的神秘,也知道他的能量,便都信以为真,一直在馆驿安心等待。 其实在晚饭之前已经有消息传来,说城东曾经发现邱方成的踪迹,只是东面区域太广,又有大面积的森林,一时半会无法找到。孟朗用尽酷刑询问安顺之也没问出具体位置。这小子也是狠厉,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自进馆驿就没说过话。众人也只好作罢,毕竟他是重要的筹码,不能折腾死了。 夜已渐晚,正当大家束手无策继续等消息的时候,院里突然飘进一条人影,夜光下那人影服饰艳丽,丝毫没有隐匿行踪的意思。院落四周迅速窜出十几条身形将其围在中间。 为确保万无一失,李承唐命令上官驰在馆驿四周安排了一些察事院的人,他知道那些官兵对付江湖人根本没用,在这四面楚歌之际,最怕“有心人”趁火打劫。 “小哥哥,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那人脆生生的说道,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这时,众人已经闻声从屋内飞身到了屋外。阿依依也在这些人当中,她看着突兀出现在院中的美丽女子,疑惑的问李承唐道:“李哥哥,你认识她?”众人看着这个艳丽性感的外邦女子,也十分疑惑,李小哥何时认识了这么一位姑娘,看身形好似武功不弱的样子。 李承唐来不及跟众人解释,挥挥手让察事院的人退去,看着那女子,说道:“九儿姑娘,我们这么快就见面了,上次承唐还没认真感谢过姑娘呢,这次到来不知有何见教?” 来的九儿正是纳兰若若,只听她娇声笑道:“指教不敢,到此自然是给你送消息来的,小哥哥想不想听你那红颜知己冉菁菁的消息呢?” 众人闻言大喜,心想李小哥果然了得,暗地里安排了人手,这么快就找到了冉菁菁。 李承唐尴尬的笑一笑,“九儿姑娘连番大恩叫李承唐如何报答!” 纳兰若若吃吃笑道:“报答自然是要的,那小哥这消息还要不要听呢?” 李承唐正色道:“姑娘两次援手施恩,只要是不违背江湖道义,承唐但凡能办到的事情,姑娘但凭吩咐!” 纳兰若若娇声道:“自然不违背江湖道义啦,九儿不能在此长待,咱长话短说,九儿自小喜欢弯弓骑马,听说小哥哥有一张神功,可否赠与九儿呢?”说话间,一双水汪汪的蓝色眼睛在夜光下凝望着李承唐,让人不容拒绝。 李承唐顿时尴尬起来,手足无措,他万没想到这姑娘也是为了“射日弓”而来,他既然说了报恩,若在往常真就把“射日弓”给了她也无妨,可是现在却无能为力了。 “九儿姑娘,并非承唐不愿…只是如今这弓已经不是承唐的了,九儿姑娘难道还不知道?”李承唐憋了半天才说出这句话来。 阿依依秋水般的眼睛看着纳兰若若,将身上的“射日弓”取下来,拿在手中,轻柔的说道:“原来姐姐也喜欢这张弓箭啊,只是现在是依依的了呢。” 纳兰若若这才注意到阿依依,顿时喜欢起这个小姑娘来。阿依依也有欧洲异族血统,皮肤白皙如雪,眼睛与面部棱角都与她有相似之处。两人站在一起,一个好似大家闺秀,一个好似小家碧玉,便众人也看的呆了,真是一对璧人姐妹般。 纳兰若若道:“小妹妹,姐姐可以看看吗?” 阿依依丝毫不防备,伸手将“射日弓”递给九儿。纳兰若若用手拉了拉弓弦,竟然也可以让弓弦弯曲,众人大惊,神器认主,莫非这姑娘也是“射日弓”的主人? 只听纳兰若若自言自语道:“这张弓设了禁制,师傅说只他有破解之法,没想到妹妹竟然偶得,如今内藏神妙已被妹妹所获,神箭也只有妹妹可以使出,妹妹切不可违了天赐。”说完,有些遗憾不舍得还给了阿依依。 众人在旁听得一头雾水,不知这异族姑娘的师傅是何方高人。 冉斐在旁看的着急,说道:“九儿姑娘,虽然‘射日弓’无法赠予,但姑娘若告知菁儿的消息,冉某但凡所有,可任姑娘自取!” 纳兰若若嫣然一笑,虽有遗憾但转瞬即逝,对李承唐娇声道:“小哥可欠我两份人情了,待九儿想明白要什么了,你可说要报答我的。”转过头来对冉斐说道:“你放心吧,只要把那姓安的看管好,令爱安全的很!” 李承唐问道:“九儿姑娘可否告知冉菁菁现在在何处?” 纳兰若若嘻嘻笑道:“小哥哥挺关心她嘛,放心好啦,她现在已经不在那老色鬼的手中啦,奴家可是费了一番力气的,她目前在城东的一片密林之中,一个叫‘小境虚’的地方,不过你们别想着去搭救,那边可是高手如云,戒备森严的,九儿估计过几日会有人来跟你们交换姓安的小子,好啦,我也不能多说,咱们后悔有期啦!”说完便匆匆离去,门外的那些府兵守卫根本无从察觉。 九儿就这么突兀而来,突兀而走,留下一脸尴尬的李承唐。众人回到屋内,纷纷询问纳兰若若的情况,李承唐原本开始讲述冉菁菁被掠一事的时候,并没有把遇到九儿的事情告诉众人,他也没想到还能见到她,如今便把九儿拦截安顺之事说了一遍。大家立刻对这异族女子心生好感,尤其是阿依依,如今没什么亲人,打内心里认下了这个姐姐。 由于纳兰若若带回的消息,大家心安了许多。准备好好休息一下,待次日想办法找到那个地方,救回冉菁菁。李承唐又特别对上官驰做了安排,令他带着察事院的人探查“小境虚”。 秦昊天、冉斐和孟朗都对拯救冉菁菁充满信心,毕竟有他们两个宗师级高手,认为在这个江湖上还没有他们去不了的地方。 可他们不知李承唐的担忧,李承唐并没有言明那伙人带了两千范阳精骑。而那两千精骑即便是被“横刀营”截杀,也肯定剩下不少人,这个隐秘也只有他和察事院的人知道。 当然,李承唐并不知九儿也带了二千精骑赶来,还有突厥兵也会有二万轻骑军赶到。估计察事院和“玄甲军“也不会知道。 九儿说那里高手如云,肯定说的是真的,如果“昆仑银狐”邱方成的师兄也在那伙人中间,那绝对不是他们这几人能救出来的。 他不知道如何破这个局,从而救出冉菁菁,毕竟江湖是无法与一支军队抗衡的。难道真如九儿所说的等着他们交换,他们为什么现在不来,非要等几天后,其中有什么阴谋?九儿没有告诉他过多的信息。 这九儿又是什么人?她如何得知冉菁菁的信息,她又是哪一伙的?疑点太多,李承唐想来想去睡不着,看来今夜睡不着觉的人真的很多。 有了察事院告诉他的那些隐秘,李承唐比先前考虑问题成熟得多。他想着应该把安禄山密谋怀远的事情告诉王忠嗣,不管他信不信,至少让他明白当下形势。虽然这些精骑已经被察事院和“横刀营”截杀,但毕竟安禄山起了歹心,而且那些骑军并未全部战殁,万一再有动作就怕无法应变。 当然,他主要想着从王忠嗣那里借点兵马,要救冉菁菁没有兵马做掩护肯定不行。于是,李承唐决定深夜会会这个王忠嗣。 第十九章 交锋 李承唐准备换套夜行衣,他不想被人发现。却忽然间感受到空间里有一丝细微的波动,像平静的水面上有人投了一片树叶。 一般的武学高手很难发现这点涟漪。李承唐不同,武学至大宗师境界便能感受身边的能量变化,尤其是在他神经高度戒备的时候。即便是来人的武功很高,高到李承唐都觉察不到来人的藏匿之处。 李承唐有点疑虑,迅速起身腾空,环绕馆驿搜查一圈。他的声音惊动了所有人,秦昊天最先赶到李承唐身侧。 “李小哥,咋了?好像有人来过?”他也觉察到了空间异动。 李承唐脸色很严肃,警惕的看着四周,点了点头,“嗯,来人武功很高,秦前辈看护好大家。” 秦昊天也感受到来人的武功之高实为仅见,招呼大家不要乱动。 察事院的人也纷纷从暗处现身。李承唐心头一沉,对上官驰喝道:“你们快回去,看护好安顺之!” 上官驰等人闻言纷纷向一处房间奔去,与此同时,猛然空中也出现一条灰白色的影子射向那个房间。那个影子几乎快的肉眼不可见,在夜空中便连九段修为的上官驰也丝毫没有觉察。 李承唐和秦昊天几乎同时骤起身形,拦向那条灰色影子。半空里传出一声爆响,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身形稍滞,一触即退,迅速消失。 夜空里传来一句话,“好生看护好安公子,老夫过几日前来换人,若有半点差池,就等着给那丫头收尸吧。”用的是虚空传音之法,声音清晰,直入众人耳中,可见来人功力绝非等闲。 李承唐与秦昊天齐齐身形后退,心下骇然。他们两个已是宗师境界,两个宗师对阵一人,不仅没有将其抓住,还被逼退一步,来人的武学修为显然还要略高一筹。李承唐可以猜到来人身份,秦昊天则心思惊疑不定。 武学一途,便是同一境界也有高下之分。“昆仑虚境”南宫青梧的修为虽然始终停留在大宗师境界,那是因为剑道受阻,道为心,术为法,道心决定了修为的未来成就,而术法可以让其在某一境界上达到极致。 南宫青梧已经是大宗师段位的极致高手,也难怪他的师弟邱方成如此怕他。 院内的响声惊动了外面的守卫官兵,纷纷冲了进来,连同官兵一起进来的还有刚刚赶到的灵州刺史刘构。 刘构与大家见了礼,一脸不安的道:“本官治安不力,不仅让众位英雄义士失了人,深夜还被人打扰,实在惭愧!不知刚才是何人闯进了馆驿?” 众人将刺史刘构请进客厅落座,纷纷向他见礼问好,感谢他在怀远多日的照拂。李承唐问道:“刘大人深夜到访是为了何事?” 刘构便把这半日调查的情况向李承唐等人做了详说,并依照王忠嗣的意思安抚他们继续安心等候消息。又说道:“怀远城外发现近两千人的死伤大战,不知各位义士可知此事,还有刚才闯进馆驿之人是何人,可否告知本官一二。” 众人知道靠官兵也查不出结果,如今已经提前得知了冉菁菁的确切消息,再听刘构诉说也没有什么心态变化。但听到城外大战一说,秦昊天和冉斐还是大惊,他们并不知道内幕,心里自然有些猜测。 对于城外之战,李承唐正想造访王忠嗣告诉他,让他多加提防,如今他们自己发现城外的事情反而更好,但其它的江湖事他也不想多做解释,于是便说道:“感谢节度使大人及刺史大人的关心,明日面见各位大人时承唐自会说明细节。” 经过了这个插曲,李承唐转变了心意,既然王忠嗣已经发现了城外之战,那自然会做一些安排,他没必要在今夜再去见王忠嗣了。另外对于南宫青梧今夜到访,他现在必须跟众人说明情况,以作好充分准备。 秦昊天和冉斐都是江湖人,也不想跟官方多说什么,随便聊了一些客套话,便送别了刺史刘构。刘构到官驿外,又吩咐多增加了一倍人手,这才离去。 经过一系列事情,大家没了睡意,回到屋内。对于刚才那白发老者夜闯馆驿的事情,冉斐还心有余悸。秦昊天也有很多疑惑等着李承唐解释。 李承唐知道再无法隐瞒任何细节,就把安禄山欲借他们这些江湖人闹事为由,派了众多江湖高手和两千精骑,准备抢占怀远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只是把“察事院”说成了“玄甲兵”,说幸好刘将军他们发现了端倪,所以才有了一场大战。而“昆仑银狐”邱方成和安顺之皆是安绿山那边的人。 又把邱方成的身世来历说给大家听,最后说道:“这次带兵来奔袭怀远的估计就是那四十年前‘昆仑虚境’的道人,也就是刚才出现在这里的鹤发老者。” 李承唐娓娓道来,众人却听得异常紧张,秦昊天皱眉道:“只晓得‘昆仑银狐’是十几年前的老色胚,却不晓得他还有这般身世,那‘昆仑虚境’道人的事老夫也略有所闻,只是那时老夫还是娃儿,不怎么出名,听说他叫南宫青梧,后来无声无息就莫得消息了,还以为那道人死了哩,不承想竟投效了安禄山,似这等江湖隐秘也亏了刘将军耳目众多才能打探出来。” “对方又有军队依仗,又有两位宗师高手,看来明着救菁儿,恐怕很有难度啊!”冉斐面有忧色,他原本还想着己方占有优势,强行将冉菁菁救出。 “那老儿岂只是宗师高手啊,老夫跟李小哥联手都没把他咋地,那老儿怕是已经突破这个境界了,由他坐镇救人玄的很!”秦昊天斜着眉毛说道,“李小哥,这个老家伙今夜是来此做杂子,莫不是也想救人?” 阿依依和孟朗在一旁坐着不说话,听着秦昊天一口一个“老儿”“老家伙”的叫着,直想笑,心里想你不也是一个老家伙。他们两个是不知者无畏,心里想不到对方的可怕。 李承唐正正心神,“这南宫青梧的确厉害,估计只有我们两人联手才可与之抗衡,另外还有邱方成也是宗师级别,背后还有安禄山的骑兵,可我们也不是单兵作战,根本不用害怕!” 他环顾众人,继续说到,“我们可以联合王忠嗣大人的怀远军,也有‘玄甲军’可用,另外我们又有新补充的十几名江湖好手,整体实力上根本不用怕,唯一怕的是有南宫青梧在,强行救人不易而已!既然不能强行救人,那便只有想其它办法好了。”李承唐看着大家,反问到。 “你们没想过没有?从今夜情况来看,他的确是想来探听安顺之的关押之处,然后把安顺之救出,可见安顺之在这老儿心中的重要性,其实只要我们有安顺之,他就不敢对菁菁姑娘怎样,那老儿临行前所说的,也验证了九儿姑娘告诉我们的话,过几日肯定要交还菁菁姑娘给我们,可是他为什么现在不交换,非要过几日呢?这才是问题的关键,莫非这其中还有什么阴谋。” 李承唐一针见血指出了问题所在。对冉菁菁来说,现在即便不去救她,也应该无虞,关键是现在不交换的理由。 除非是对方在准备什么,或者在等时机。大家陷入思考。 可即便是在准备什么,又与人质何干呢,把安顺之交换回去不更好吗?秦昊天的心都在武学上,用力抓住胡须也想不出所以然。 冉斐是老江湖,他的脑袋灵活的多,交换之后有什么坏处吗?除非…冉斐自言自语的说道。 “除非…菁儿在他们那边知道了什么,而这件事情比交换安顺之还重要,他们怕菁儿回来告诉我们,并且完成这件事他们还需要几天准备时间,那究竟是什么事情呢?” 李承唐剑眉一挑,“我们的事情在江湖上闹得纷纷扬扬,原本想着在怀远一并解决,免得一路麻烦,哪知会闹得这么严重,如今小孤山还没来,那些隐身已久的江湖人物就纷纷现身,不仅牵扯了江湖之争,还牵扯了庙堂之争,安禄山就是想凭借江湖纷乱把怀远纳为己有,我们也就成了他占据怀远的口实。” 冉斐的话提醒了他,李承唐接着分析。 “现在的怀远暗中藏着的顶尖高手有南宫青梧、阿史那生和孤无涯,还有他们背后的势力,当然还有我们不知道的一些高手,如今一个南宫青梧已经让我们手忙脚乱,倘若他是在等与那些势力联合,那我们根本就只能任人宰割了,先前是承唐有点托大,认为能一下子全部解决,现在看来只有我们离开怀远才是上策,承唐认为,无论这南宫青梧在阴谋什么,都是为了把我们拖在怀远,只要我们带着安顺之离开怀远,他的任何阴谋便没了着力点。”众人听着李承唐的分析,皆颔首示意,深以为然。 李承唐继续说道:“假如是菁菁姑娘知道了他们的某些阴谋,才致使他们不敢把菁菁归还我们,如此一来,只要他们阴谋无处可使,我们手中又扣押着安顺之,他们见我们离开,必能逼迫他们与我们交换菁菁姑娘!” 李承唐一席话如拨云见日,让众人顿时有了信心。离开怀远不仅让他们再不用一下子面对那么多高手,还可以逼使南宫青梧交换人质。只是如此一来,看守安顺之就成了重中之重。为确保万无一失,只能由秦昊天亲自带在房间看押。 大家商议,明日借与王忠嗣晚宴之际,把消息散发出去。 李承唐这边在分析南宫青梧,南宫青梧何尝不是在分析他们,在回“小境虚”的路上,南宫青梧就很郁闷的想。他那么多年都不曾出手,原本想着这次出手可以把安顺之救出来,好实施下一步计划。 虽然他一开始就知道李承唐他们武学修为很高,但也没想到自己刚到馆驿就被发现,而且暗中还隐藏着那么多八段和九段高手,后来还引来官兵,幸亏自己退身的早,不然一切谋划就白费了。 看来想硬把安顺之抢回来是不可能的,那只有拖着突厥两万精骑攻城后再去交换人质,到那时还不一切自己说了算。 “老夫还怕你们几个娃娃,为了更大的行动,便让你们再活几日!”南宫青梧自言自语为自己排解。 等到了“小境虚”,便见“小境虚”里灯火通明,门人见南宫青梧返回,连忙过来汇报:“禀报掌门,冉菁菁被小孤山的侯子鹏和耿子彪劫走了!” 南宫青梧顿时气炸,“这两个小儿!”飞身又离开“小境虚”,追了出去。 第二十章 失剑 “小孤山”与“昆仑虚境”名义上毕竟还是联盟,南宫青梧实在没想到侯子鹏敢在他眼皮子底下作祟。 他们如果拿冉菁菁做交易,那肯定会坏了他的军国大计。 南宫青梧将自己的修为提高到极致,体内真气流转之间,顿生小千世界,方圆十里之内,所有声音尽收耳底。 侯子鹏两人毕竟是九段高手,又知道南宫青梧厉害,提早做好了安排。南宫青梧哪里还能找寻二人,便连夜将“小境虚”的人马兵力全部派出,大范围全面搜查他们二人的下落,同时派人通知在城外埋伏的兵马做好一切应急准备。 当然,在南宫青梧的势力范围内,侯子鹏两人也不敢妄动。有冉菁菁在手,现在藏好了才是上策。 一夜未果,黎明时分有门下向南宫青梧报告,“禀掌门,突厥史思远求见。” 南宫青梧闻言大喜,“快快请进厅里来!” 便见那曾经与李承唐秦昊天一战的史思远风尘仆仆的走了进来,他在草原上受的伤已经痊愈,见到南宫青梧后立刻躬身见礼,“史思远拜见南宫仙长,家师托弟子向仙师问安!” 南宫青梧单手虚抬,“思远贤侄不用多礼,你与我家史思明将军本是宗亲,我们都是一家人,你师父阿史那生可好,这次怎么没来吗?” “家师一切安好,让捎话给仙师,感谢这次能分突厥一杯羹!按照约定,为了调开‘玄甲军’,家师上次袭击了哈萨克部后,只身东进去了吐蕃,现在正在赶来的路上。” “那贤侄带的兵马可按照约定赶到?” “仙师放心,我那哥哥史思明亲自写信给我,您老人家又与家师交好,突厥出兵绝不会有半点虚假,两万精骑已经尽数安扎在三十里地之外等候!” 南宫青梧白眉一挑,精光四射,一扫侯子鹏带来的颓废之气,哈哈大笑,对史思远说道,“贤侄来得正好!这些兵马足够了,现在怀远已有察觉,我们需要尽快发动突袭,就不等你师父到来了,迟恐生变!” “家师说过,突厥两万骑全凭仙师调度!”史思远问道:“仙师的意思可是现在就要行动?” 南宫青梧说道,“贤侄先将所有兵马调动至北门十里外,等候我的号令!” 中午过后,李承唐把“察事院”的人都叫到跟前做了一番安排。“野驼苑”的管事朱义、领班吴婷婷、温燕也都尽数招了过来。 秦昊天和冉斐等对李承唐的人脉资源已经见怪不怪。 根据李承唐分析,王忠嗣突然宴请他们怕是有三个原因:一是单纯感谢他们为大唐边境出了力;二是有江湖高手胁迫王忠嗣,借王忠嗣之手将大家请出官兵保护的馆驿,然后搞突然袭击抢掠宝剑和剑诀;三是由于他们的原因,王忠嗣近日来感受到来自江湖的压力,想让他们离开馆驿但又不好明说,借宴请送佛出城,免得遗祸怀远。 如果是第一个原因,那应该早就请了,不会等到现在,而且以他们的级别,王忠嗣也不会亲自宴请。第二个理由是有可能的,不排除有江湖高手威胁王忠嗣,那样的话他们就会出现不可预知的危险,但很少有江湖人与军武为敌,所以这个可能有,但比较小。 最有可能的是第三个原因,他们已经成为怀远祸乱之因,这一点李承唐都已经深知,更何况作为一城之主的王忠嗣。那么李承唐就要做好安排,暂时只有住在“野驼苑”,然后再考虑离开怀远的事情。 毕竟除他和秦昊天可以自保外,冉斐、冉菁菁和孟朗都无法保证安全。既然是一伙,那李承唐就要保证他们不受威胁。 当然,李承唐还要考虑王忠嗣的安全。由于他们的原因,怀远城和王忠嗣已经受到了安禄山的威胁,如果安绿山趁王忠嗣宴请之机暗杀袭城,会发生大乱。他要杜绝此事的发生,避免大唐受战乱之苦。 所以,李承唐再次调派附近所有“察事院”的人,驰援“野驼苑”,沿途做好防范措施。 让朱义快马通知“横刀营”到附近驻扎。 让吴婷婷、温燕注意宴请食材的一切工序,不给敌人下毒之机。 安排上官驰守护好冉斐和孟朗,拜托秦昊天一定亲自看押安顺之。 其余所有高手一定要暗中守护好王忠嗣大人的安全。 最后,又吩咐朱义提前安排好在“野驼苑”的住所,以及秘密关押安顺之的地方。 一切安排妥当,待下午申时,李承唐叫来守护馆驿的府兵,让他们回报刺史和节度使大人,说他们一行先去“野驼苑”恭候。然后吩咐自己人都收拾好行李和马匹,向野驼苑进发。 事情进行到现在,秦昊天和冉斐已经唯李承唐马首是瞻,虽然他们两个是前辈,但眼看着他的武功、魄力、能力以及人脉,业已完全折服,连孟朗也无话可说,全凭吩咐。 阿依依就更不用说了。她现在领悟了“射日弓”的武学,一心都用在真气融合和修炼上,其它的都听李承唐的安排。 “野驼苑”在怀远城西,官道蜿蜒处,有小路相通,那个地方有“塞北小江南”之誉,一片青山绿水。 大家出城行至五里地,到达官道旁的一片酒肆处。李承唐想起了岑参那个书生,自己曾答应引荐给王忠嗣大人,便让众人稍等,自己下马进了酒肆。 这个时段酒肆里没几个人,只有一个戴着遮阳斗笠的人在慢慢喝茶,估计喝了很久,看着水都是凉的,店家也在打着瞌睡。 李承唐环顾了一下四周,问店家道:“掌柜的,平日里在旁边帮路人写书信的那个书生没来吗?” 店家正在入梦,抬眼瞥了一眼李承唐,有气无力的回道:“你说的是哪一个书生?” “就是经常在你这儿喝了酒没钱付的那位。” “你说姓岑的啊,他天天来,不就在那儿嘛,咦…奇怪,好像今天没来啊?”店家清醒过来,他与岑参相处久了,多少有些情分。“不会出什么事情了吧!” “那掌柜的知道他住哪儿吗?”李承唐问道。 店家正要回答,旁边那个遮阳斗笠压得很低的人低声说道:“阁下要找他,我知道在哪儿。” 李承唐暗做戒备,他自从进酒肆就察觉此人是位武学高手。 那人压低了声音又说道:“我们交过手,我知道你,如果想要冉菁菁和姓岑的书生活着,你最好不要乱动,就你一个人跟过来。” 外面官道上的人觉察出有异,纷纷围上来,沿途隐藏在暗处的“察事院”高手也开始现身。李承唐摆摆手让他们退下。 李承唐大眼睛里精光四射,注视着此人,问道:“阁下是什么人,我怎么确定菁菁姑娘是在你手中?” 李承唐明明才得知冉菁菁在南宫青梧那里,以南宫青梧的本事怎会被人掠走,但此人既知道菁菁被掠一事,又知道他们与岑参的关系,此事只有他跟冉菁菁清晰,心中难免疑惑丛生。 那人说道,“跟着来就是,不要让其他人跟着!”说完,起身绕过酒肆,向后面的山林走去。 李承唐害怕此人是调虎离山之计,大声对秦昊天和冉斐说道:“你们暂且留在此地保护好自己,承唐去去就来!”又对暗中“察事院”的人使了眼色,让他们多多留意。 那人见没有其它人跟上来,甚是满意,脚步加快了速度。 绕过山林,后面是一处山丘,这处山丘可以俯瞰整个官道和酒肆,端的是处藏身的好地方。 来到山丘之上,便见侯子鹏迎面走了过来。李承唐剑眉一挑,怒道:“原来是你!你还敢约我见面!” 侯子鹏满脸堆笑,“李少侠先别动怒,毕竟我们一起御过敌,如今我们替你救了冉大小姐,再怎么说应该感谢我们才对!” 原来侯子鹏与耿子彪掠了冉菁菁,连夜由城东绕到城西,他们早就探知了李承唐与岑参认识,也知道王忠嗣要在“野驼苑”宴请,猜到李承唐必定会来此地找岑参,便同时劫了岑参在此等候他们,已经等了大半天的时间。 也难怪南宫青梧找不到他们。一个城东,一个城西,距离遥远,他们又藏身在密林,最主要的是谁也想不到侯子鹏会在今日路途中与李承唐交易,而且还是李承唐自己找上门来。 南宫青梧更想不到侯子鹏会采用守株待兔的方式等李承唐上门。 李承唐拔出剑囊中的连鞘重剑“螭龙”,指着侯子鹏,怒道:“小爷还以为你们‘小孤山’销声匿迹了呢,不竟想在此受死!你还有何话可说!” 侯子鹏退后一步,依然不动怒,“我们可不想与少侠动手,少侠如果真想较量的话,就等着家师到来吧,到时肯定让少侠领教‘小孤山’绝学,不过我现在想的是跟少侠谈笔交易。” 侯子鹏用手一招,先前那个戴着斗笠的人和另外两名“小孤山”的高手,压着冉菁菁和岑参从山丘后走了出来。 李承唐看到冉菁菁,神色愕然,实在想不到人竟真的在他们手中,来不及想其中缘由,收回“螭龙剑”迅速退了两步。 此时冉菁菁被折磨的花容惨淡,衣服也被扯破了几处。虽不能言,但一见到李承唐就像个受了极大委屈的孩子,眼泪“哗哗”的流下来。 岑参倒还好,书生意气,虽然被捆绑着,但一副昂首挺胸的样子,不过也皱着眉头,估计挨了不少打。 李承唐不敢有所动作,他看得出戴斗笠的武学修为已达九段,而压着两人的“小孤山”弟子至少也是七段以上高手。 这戴斗笠的正是曾经与李承唐对过一掌的耿子彪,他一掌压在冉菁菁的头上说道:“姓李的,咱们对过一掌,知道你的厉害,别乱动!耿某只要一使劲,这丫头的脑袋就别想要了!” 李承唐盯着侯子鹏,“姓侯的,你要怎样!难道‘小孤山’靠为难女人发家吗?” 侯子鹏“呵呵”笑道:“‘小孤山’本就是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少侠别用激将法,我们既然敢来就做好了准备,少侠把‘螭龙剑’给我,我便把冉大小姐和岑公子给你,两人换一剑,这交易不亏!” 李承唐已经料到他们想要什么,心念电转:“螭龙剑”目前在禁制中,对于九段高手下只有害而无益,如果能换回两人倒未尝不可,另外也可以将他们身上的焦点转移出去,减轻自身压力。 当然,搁在草原之战以前,李承唐肯定不会拿来交换。还有一个前提是,他有把握在日后将“螭龙剑”追回来,因为解禁之法在自己手中,这些是外人无法办到的。 李承唐剑眉挑起,大眼睛看着梨花带雨的冉菁菁,说道:“假如依阁下之言,可我又怎知你会将他俩还给我!” 侯子鹏闻言大喜,他原本想着也只是试一试,毕竟没人会拿如此珍贵的宝剑重器换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喜形于色的说道:“我们带着他们也是累赘,少侠将‘螭龙剑’放在地下退后二十步,我便放了两人如何?” 李承唐料到他们也不敢作祟,闻言解下“螭龙剑”放在地上,慢慢后退。 “螭龙剑”远离李承唐,杀意渐盛,逼的两名看押冉菁菁的小孤山弟子也退了十几步。 侯子鹏和耿子彪皆流转真气,压制住“螭龙剑”的杀意,一起抓住冉菁菁和岑参,同时向前,然后将人抛向李承唐。迅速拾起“螭龙剑”,如闪电般向山丘之后飞掠而去,几条人影转眼不见。 第二十一章 突袭 李承唐双手错劲,真气幻化成柔和之力,虚空接住冉菁菁和岑参。待放好两人,小孤山的人已经去了很远。 附近迅速出现察事院的人,如鬼魅般跟了上去。 那人叫冷烟,是“察事院”大宗门之一“人字门”的九段高手,轻功十分了得。这次李承唐调派人手,大宗门徐圣成特别派了此人来与上官驰一起配合李承唐行动。 据说此人武学出自少林,一身“枯禅神功”已达到化境,尤其善于追踪,可藏身几天几夜一动不动。 李承唐对冷烟喊道,“追上去,沿途安排察事院的人接手跟踪,留下痕迹,不要跟我断了联系!” 暗中又出现三条人影,一前一后,相继沿着侯子鹏的方向追了上去。 见“察事院”的人走远,李承唐这才去解了冉菁菁和岑参的捆绑,一并把他们被点住的穴道也解开。 岑参活动着手脚,一脸愤愤不平,看着云鬓蓬乱满脸泪痕的冉菁菁,懵圈道:“菁姑娘何时被他们抓住了啊?” 他不知道李承唐这边一天之内发生了很多事情,在他心中,冉菁菁是很厉害的高手,不应该被抓的。 冉菁菁一直以为自己这次必死无疑,劫后余生,惊魂未定。李承唐数次救她于危难,心中将李承唐当成了唯一的依靠,像被惊吓的小兔子般靠着李承唐不肯离开。 这时,一直随他们而行的果毅都尉带着几名府兵,寻了过来。李承唐轻轻推开冉菁菁,说道:“走吧,我们回去再说。” 众人见到李承唐突然把冉菁菁带回,惊喜之情自不用说。当听到他是以自己的“螭龙剑”才换得冉菁菁的性命,冉斐当即给李承唐跪了下来,立誓说道:“李小哥救小女性命,自此河南冉氏尊少侠为主,全族上下及门客今后唯少侠之命是从!” 大家都知道“螭龙剑”的珍贵,江湖人看得比性命都重要,李承唐能以此换取冉菁菁,皆认为冉斐此举并不为过。 秦昊天一阵嗟叹,可惜了那么一件上古神器,可为了救人也是无奈。 李承唐安慰道:“祸福相依,失去‘螭龙剑’未必是坏事,说不定日后还寻得回来,诸位切莫为了这等小事扰心。” 大家想想也只好就此安慰自己,但江湖人心中哪里放的下此等至宝,想着日后一定要夺回来。 等赶到“野驼苑”已经接近酉时,在这风沙漫漫一片土黄的边塞之城,突然看见如江南般的景色,大家的心情顿时好了起来。 “野驼苑”朱义首先带大家去了住的地方,那是一个很幽静的小院落,在整片“野驼苑”中不仔细观看,很难发现。四周又隐藏着八名护院,最高处的阁楼上又安排了两名瞭望手。还有一间地下密室专门用来关押安顺之。 众人不知道“野驼苑”为何与李承唐那么熟稔,而且言听计从,当然更猜不透“野驼苑”为何会设置这处专门的小院。只是愈发觉得李承唐神秘,高不可攀。 小院里有专门的浴所,“野驼苑”的吴婷婷领着冉菁菁去了换洗之处,洗漱打扮一番,换了妆颜。冉菁菁曾经跟吴婷婷有过交集,不一刻就混的熟了,受了惊吓的心逐渐安定下来。 说实话,冉菁菁很缺乏江湖人的那股子狠劲,在某些方面还不如阿依依,她是一个大小姐的心态,也不喜欢练武和打打杀杀,可生在武林世家,哪可能逃脱的出去。 此时她就如受惊吓的小鹿终于安心下来,才想起有重要的事情要跟李承唐说。 客厅里,大家听完冉菁菁的一番话,都沉默下来,也终于明白了南宫青梧不放她回来的原因。 关于安禄山派军欲占怀远一事,他们听李承唐讲过,以为其阴谋已经被“玄甲军”粉碎,实没想到南宫青梧布了这么大一个局,背后还有如此多的兵马,不由得背后发凉。 更没想到那九儿姑娘竟是靺鞨部公主,还带了二千兵马来到怀远,大家看她的表现无不希望她是友非敌,更希望突厥二万轻骑永远不要到来。 君子藏器本想制于江湖,未料却成国乱之因。 李承唐思想有些沉重,他本以为安禄山的威胁已经解除,其实却依然危机四伏。此刻“玄甲军”远赴吐蕃,二千“横刀营”在城外一战不知所剩多少兵马,“察事院”一时也组织不起多少战力,更不清楚王忠嗣目前能动用多少驻军,当下有些忧虑。 “王忠嗣大人还没到‘野驼苑’吗?”李承唐想尽快见到节度使,向吴婷婷问到。 吴婷婷眉眼一低,恭敬的回答道:“禀公子,刚刚外面传来话,王大人一干人已经到了,正在‘清雅轩’等候。” 李承唐环顾了一下大家,“那我们便去拜会一下这位王忠嗣大人!”他俨然已经成为这伙人的首领,秦昊天、冉斐等跟他一起出了小院,直奔“清雅轩”。 王忠嗣是官场老手,又是太子李亨的心腹,他能到灵州出任节度使自不是一般人物,智谋和心机也非普通人所比。仅仅通过调查,他就猜到目前的情况变化,能紧急调动兵马拱卫怀远,机智与应变速度之快可见一斑。 这次宴请李承唐等人,有朝廷的意思,也有他自己的私心。所以在这危机四伏之际,他做的格外小心。临行时安排了校尉黄文隆、都尉简忠守住城门,严令他不在时,任何人都不得进出怀远。 这次陪同他来赴宴的有刺史刘构和振威将军田冲,另外随行的还有两名折冲都尉和一千府兵。“野驼苑”虽然是怀远最高端的宴请酒楼,不乏各地的达官显贵,但还是被临时清了场。 江湖人原本没那么多礼节,但毕竟是拜见朝廷二品封疆大吏,又叨扰王忠嗣多日,见面后李承唐等人一起向王忠嗣行拜见礼。王忠嗣对这些人日日耳闻,也不敢太过自大,说了些久闻大名、未及谋面之语,众人落座。 李承唐心中有事,等官场套话一过,首先说道:“王大人乃朝廷封疆重臣,统筹几州军政事务,日理万机,突然宴请我等,肯定有所赐教!” 王忠嗣早听李承唐如何英姿,如今见这少年玄衣纁裳一派朗朗,随众拥趸,威仪如此,心下也是大奇,不仅有些折服。 “李少侠是国之俊彦,这次一人杀敌两千,大败突厥,天子欢喜,下了诏书赏赐李少侠忠义,本使代朝廷持节施恩,特此宴请各位,希望各位不要跟本官客套!” 王忠嗣说罢,取出赏赐诏书念给李承唐等人听完,然后继续道:“李少侠的功绩威名已上达天听,陛下恩准各位可入军籍,为朝廷效力,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感谢王大人美意,我等皆身为江湖人士,已经闲散惯了,怕是受不得军中规矩。”李承唐回答道。 秦昊天和冉斐等也委婉拒绝了朝廷的旨意。 王忠嗣蹙了蹙眉头,说道:“诸位侠士的事情本官也知道一些,如今你们已成江湖人的众矢之的,原先住在馆驿有官家庇护还好,倘若不加入军队,馆驿也不能长居,到时江湖纷争,恐怕诸位也很难保全自己,现在有朝廷做后台,诸位也正好趁此机会退出江湖,何乐而不为,本官劝大家仔细想想才好!” 王忠嗣说完,吩咐在旁的都尉准备饭菜,不容大家发言,又说道:“各位侠士,我们边吃边聊。” 一旁的刺史刘构与李承唐等已经有过数面之缘,自认与大家比较熟络,说道:“王大人爱才,将各位的事情上报了朝廷,假如各位能在王大人麾下效力,将来必能光宗耀祖,褔荫子孙,希望诸位义士莫要辜负了大人的期望,不然大人也不好让各位住在馆驿,继续护着大家。” 这刘构善于琢磨王忠嗣的心思,这番话不仅说出了他的爱护之恩,更进一步明确了他的心思。 王忠嗣颔首看向李承唐。 李承唐早就猜到了他此番宴请大家的心思,做好了应对。只是未料到朝廷想让他们加入军籍,为朝廷效力而已。 闻言恭敬的说道:“李承唐等感谢王大人的厚爱和庇护,日后定当酬谢,这些日子在怀远给大人带来了很多麻烦,望大人海涵,趁着这次拜见大人的机会,承唐本就想向大人辞行,搬出馆驿,今后若有效力之处请大人吩咐,只是这加入军武朝廷之事请原宥一二。” 王忠嗣哈哈大笑,掩盖了尴尬之色,“各位都是英雄,本大人可不是逼着各位义士搬出馆驿。” 李承唐郑重说道:“王大人爱民惜才之名承唐早有耳闻,怎会有其它想法,承唐虽不愿加入军武,倒可为大人推荐一位人才。”说完,便把身边一直没说话的岑参推荐给王忠嗣认识。 岑参虽然年轻,但才气诗名却是斐誉大江南北,王忠嗣在朝廷里也多有耳闻,如今太子正是用人之际,闻言自是大喜。 “对岑公子的才名本官倒听王昌龄大人说过,那委屈公子先在本官麾下做个参军如何?待本官日后再向朝廷举荐。” 岑参在怀远一直没有着落,身受飘零之苦,闻言再次向王忠嗣行了拜见之礼,又感谢了李承唐的引荐之恩。 李承唐见王忠嗣当下任用岑参,说道:“王大人举贤为国,实乃朝廷之褔,边关州镇有王大人坐守是大唐之运,日后大人肯定还要得到朝廷重用!” 他的一番话让王忠嗣很是受用,呵呵笑道:“其实本官也想让少侠及各位在怀远多留驻些时日,只是怀远如今出现了一些变化,不仅江湖人士聚集作祟,还暗地里出现了一些不明的军队,如果再呆下去怕是要出现混乱,本官才希望各位义士原谅才对。” 王忠嗣这番话说得实在,李承唐便也不再保留,当下说道:“王大人可探知那些军队的底细?” 王忠嗣愕然问道:“李少侠也知道城外军队的事情?” 李承唐站起身,向王忠嗣先告了罪,说道:“刺史大人在馆驿曾经问过我等关于这件事,当时承唐并未答复,只想面见大人时说个明白。” 当下便把安禄山图谋怀远,“范阳军”被“横刀营”截杀一事详细说了一遍。又把冉菁菁被解救,得知安禄山勾结靺鞨和突厥骑兵,准备突袭怀远的事情讲述清楚。 李承唐问道:“不知王大人有否准备,怀远有多少兵马可用?” 王忠嗣虽然猜到有重大军情,但也没有想到安禄山下了这么大盘棋,不仅暗自感谢“玄甲军”的护持,更庆幸自己安排了田将军去调兵。 闻言说道:“感谢少侠把如此重大的军情告知本官,其实本官自察觉城外大战之后,便已严令禁止城内外人员进出,并调动了附近两个军镇各一万兵马驰援拱卫怀远,加上怀远一万兵马,估计有三万兵马可用。” 此时,振威将军田冲言道:“驰援的两万兵马明日才能赶到,如今城内只有一万驻军和两千府兵可用。” 李承唐听到王忠嗣的安排,对他的才能有了更深的了解。此人思维缜密,调度有方,真乃可用之才,备不住日后大有用场,起了接纳之心。 众人说话间,华灯初上,酒菜已经备齐,主宾便纷纷落座。才吃的两口,突听外边快马传报:快禀报节度使大人,怀远城有骑兵来袭,北门失手! 第二十二章 那一箭的惊艳 怀远城共有东、西、北三个城门。东门与夏州、朔州鼎力相守,连接河东道,直通中原腹地;北门有贺兰山做屏障,与安北都护府相望;而西门直通凉州。 凉州与灵州之间地势开阔,便于纵横驰骋,况且两州之间有驻军嫌隙,最容易兵马攻城。一直以来,怀远西门都是驻军防守的重点。 而这次王忠嗣宴请诸位英雄的“野驼苑”也在西门。 王忠嗣出城时安排守城副将雷进宝镇守怀远,让校尉黄文隆、折冲都尉简忠严守城门。两人不敢怠慢,派重兵把守西门,然后黄文隆让都尉简忠留守,自己领府兵一千巡视另外两个城门。 等黄文隆到到达北门时有探子来报说在城外十里处出现一队唐人骑兵,守城副将雷进宝也派人询问情况,问是否让驻军协防北门。黄文隆知道王忠嗣调兵一事,而北门也最不可能出现敌军,便杜绝了更多驻军调到北门。 接近酉时,那队兵马已经达到怀远城下。夜幕中,黄文隆远远望去,这对兵马只有一千余骑,皆着唐装,便放心下来,站在城墙上喊道:“来者是何处兵马?” 那队兵马并未停住脚步,缓慢接近城门。黄文隆高声喝道:“来兵速报家门,否则我们就放箭了!” 只见来军中跃马驰出一将,对着城墙上的黄文隆喝到:“我等是‘范阳骑军’,受皇命靖难怀远,城墙上是何人阻拦,想造反不成!” 那范阳骑将边说边带着骑兵继续前行。 黄文隆听到“范阳军”便心生警觉,但一千兵马也未放在眼里,吩咐城墙上的守城兵看住了来军,喝道:“一千兵马便来怀远靖难,怀远有何难可靖!快停住坐骑!”一声响箭射在马前示警。 那人略停脚步,陡然对着城墙上一声喝道:“众将听令,怀远已被江湖人士占领,随我靖难怀远,攻下怀远者重赏!” 城墙上守城官兵一阵愣神,虽然怀远最近江湖人比较多,但何时怀远被江湖人占领了。 愣神间,只见城下一千余骑马蹄雷动,猛然加速冲向城门。 夜色中,远处,忽然出现密密麻麻的一队骑兵,也不知有几万骑,灰蒙蒙一片像沙尘暴一般,紧跟着一千余骑军向怀远城门冲了过来。 黄文隆站在城墙上看的真切,大叫一身“不好,快关闭城门!”却哪里还来得及,眼看着一千骑军冲了进来。 黄文隆喝道:“弓箭手准备,阻止后面骑军进城!”顿时箭如雨下,射向后面紧随而来的骑军。 眼看着城门下骑军已与守门官兵交织在一起,黄文隆率部下了城墙,向城门攻去。同时命令随军亲兵火速向守城副将汇报,搬兵支援。 城门空间狭小,骑军横冲直撞,怀远守门兵将瞬间死伤一百余人,堵在城门口。辛亏黄文隆率一千府兵及时赶到,“范阳军”再也无法骑马突进,只好下马由骑军变成步兵,厮杀在一起。 只是范阳军乃是大唐精骑,兵士皆是百里挑一,这些府兵哪是对手,一时间人员成片的死去,遍地尸体。 北门原本也不是防守重点,城墙上的守城兵将总共也不足两千,弓弩手也不是很足,一阵速射过后,眼看着又有两千骑兵接近城门。这两千骑兵身穿异服,骁勇异常,杀声震天。守城兵卒两股战战,皆有惧色。 北门防守岌岌可危,幸好城内空间不利于骑马突进,守城兵将才守得一时。 王忠嗣接到军报,哪还有心思吃饭,众人快马回城。他们万万没想到南宫青梧来的这么快,李承唐顺手提了安顺之一起,以备不时之需。 待众人赶到怀远城时,北门已经彻底失守,整个北门长街变成了巷战战场。守城副将雷进宝和都尉简忠也倾尽全城兵马赶去阻敌,半个怀远血流成河。 当前怀远全部兵马也就一万两千人,王忠嗣赶到怀远重新做了部署,在东西两门各留两千人马让田冲将军亲自镇守,提防来军安排人趁乱偷袭。让随行的一千府兵赶到驻军家属区防守,并告诉说一旦该区域被突破,将会导致军心涣散,一定要严防死守。 因为城内的空间有限,王忠嗣将余下的兵马按七三比例分开,七成兵力上城墙,沿着城墙向北门突进,争取夺回北门制高权,三成兵力在巷内阻击。 王忠嗣安排的有条不紊,丝毫也不见慌乱,李承唐等人打心底升起佩服之情。 原先所有的人都拥挤在街道上,脚踩马踏,死伤无数。王忠嗣安排完对阵排布,战场形势一下子明朗起来。 众人站在西门城楼之上,向北门望去,此时敌军已经占据了整个北门长街。北门城墙之上也布满了敌人的兵力,怀远驻军已经所剩无几。一队敌人兵马正向城南突进。城南正是家属居住区,经略节度使府和刺史府皆在城南。 李承唐将手中的安顺之交于将军田冲,说道:“请田将军看护好此子,此人乃是退兵的关键!”然后看着冉斐和察事院一干人等,“你们迅速赶到南城,与一千府兵保护好那个区域,由城南向城北推进,切勿放过一个敌兵。” 李承唐顿了顿,看着秦昊天说道:“请秦前辈跟我一起,由此杀向城北城墙,夺回城墙的防守。” 虽说秦昊天和冉斐前一天刚受到江湖人的围攻,受了一些小伤,此时闻言皆豪气干云,齐声道:“一切皆听小哥安排!” 李承唐看着刚刚解救不久的冉菁菁和阿依依说道:“你们两个就跟在我身后,不要离得太远。” 王忠嗣看着李承唐威严霸气,一派将帅之风,十几名江湖侠士都对他唯命是从,也不由得对李承唐另眼相看。此子虽然年轻,未来前途必不可限量,更对他升起结交之心。 但王忠嗣毕竟是军旅中人,知道敌众我寡,恐怕难以扭转战局,等李承唐安排完一干江湖人,对振威将军田冲说道:“将军切勿守好西门,万一怀远失守,将军一定要安排人马接应众位义士从西门撤走,他们不是军旅中人,不可马革裹尸于此。” 李承唐正气凛然,哈哈大笑,“王大人放心,只要有李承唐在,定叫怀远安然无恙!”说完一声呼啸,率先向沿城墙向城北掠去。 秦昊天、阿依依和冉菁菁紧随其后,冉斐和察事院的人也迅速行动起来。守城的官兵见这帮江湖人如此英勇,也精神大震。 城北已经完全处在胶着状态,校尉黄文隆和一千府兵已经全部战死,都尉简忠领着步兵在街口死战。城墙上只剩下副将雷进宝率领十几名亲随兵士,堵截着敌军沿城头突进,眼看也要命将不保。 李承唐如经天飞虹般突然而至,双拳挥洒之下,瞬间砸飞数十名士兵。 秦昊天也真气流转,剑如漫天飞蝗般投向敌军。两人在城墙上迅速突进。 敌军攻上城墙,原本信心大增,此时见两人杀敌如摧枯拉朽般厉害,纷纷后退。副将雷进宝率领跟随而来的怀远守城官兵迅速补位,占据了城墙。 说实话,这次安禄山和南宫青梧派兵怀远,完全是抱了偷袭之心,所迁兵马皆为骑兵。骑兵善奔袭冲阵,攻城则极为不利。一般攻城略地要有攻城兵、步兵和骑兵相互配合,才能攻占一座城池。 这是安禄山和南宫青梧的失误之处,当然他们是没有想到有李承唐和察事院这一变化。 敌军缺少了攻城兵和步兵的配合,怀远守城兵将在李承唐与秦昊天的突袭之下,迅速抢回了北门城头。 王忠嗣远远看着他们两个人如天神般的存在,大为震撼。心中感叹江湖人的武力的确不是军中人可比,筹划着日后一定要组建一支由江湖人组成的劲旅。 这时,敌军骑兵已经攻进城门三千余骑,除去死伤的一千余骑外,还剩下两千骑左右,被堵截在北门城内长街之上。后续兵马由于道路受阻无法进城,纷纷下马用飞钩攀爬城墙,想攻入城内。 这些兵马皆穿齐腰战甲,手持弯刀短刃,悍不畏死。 李承唐喊道:“这些兵马都是突厥骑兵,不要让他们攻进城内!”双手向城墙上拍去,敌军纷纷被打落城墙。 副将雷进宝不等李承唐言语,早已安排士兵用雷石、滚木和拍杆往敌军身上招呼。一时城墙之外尸体如山。 李承唐看着外面依然成千上万奋勇而至的突厥兵,内心有点忐忑,暗自希望“横刀营”能够及时赶到以解被围之险,虽然是杯水车薪,但至少能够牵制扰乱敌军。 夜色苍茫中,城外突厥骑兵排成方阵,浩浩荡荡,好似无穷无尽一般。 见攻城受阻,突然从敌军方阵之内窜出十几条身影向城头掠来,身法轻盈,一飘数十丈距离,一看便知是武学高手。 当中有一人便是那突厥高手史思远。 阿依依一直跟在李承唐身后,看见史思远后,便睁大了眼睛仔细辨认其余身影和后面的骑军,陡然间朝李承唐说道:“李哥哥,就是这些人屠杀了依依的阿爹阿娘还有族人!” 李承唐一回头,看到阿依依满脸愤恨,原本一双秋水般的明眸此刻瞋目竖眉如瞪出火来。 只见她说道:“李哥哥且让开。”然后摘下“射日弓”,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拉开弓箭。 “射日弓”瞬时像一团燃烧的火焰一般,发射出耀眼的光彩。一支有形有质的白色长箭出现在“射日弓”的前方。 阿依依娇喝一声,松开弓弦,那白色长箭急射而出,两只燃烧着火焰的彩凤绕箭飞舞,流光溢彩,左右范围达数十丈远近。 夜空一片绚丽,突厥骑军遇之即焚,千余骑兵瞬间化为灰烬。 第二十三章 借剑一用 阿依依一箭射出,气劲纵横,流光溢彩。 突厥军中飞掠而出的高手心生感应,知道不能抗衡,紧急躲闪出十丈开外。 但依然被劲浪掀翻了五名,眼看着衣衫破裂,筋骨尽断,萎缩成一个碳球,不成人的样子。 史思远与其他高手也是狼狈不堪,身上的衣甲被气劲烤炙撕裂,估计多少都受了伤。 李承唐大为震惊,这一箭之威前所未见,闻所未闻,便连他已成小千世界宗师之境,怕也无法幸免。真不知阿依依短短几日竟修炼成这般模样。 城头上秦昊天及所有官兵也尽皆骇异,没想到这小姑娘才是当世第一高手! 一箭摧毁上千精骑,十几名高手仅所剩六七。箭法之惊艳,死法之惨烈,任任何人都不能无视。 突厥骑兵惊惧万分,如潮水一般迅速后退,史思远等城外高手也不敢再有任何盲动,害怕紧接着会有第二箭射出。 阿依依射出第一箭,心头默念,阿爹阿娘,依依给你们报仇了。但脸色苍白,娇躯不稳,一下子坐在了地上,嘴角沁出血来。 李承唐连忙扶住她,关心的问道:“怎么了?依依。” 阿依依惨然一笑,说道:“李哥哥,依依的功力目前只能射出一箭,依依累了。” 李承唐慌忙将真气度入阿依依的身体,只感觉她体内紊乱如麻,气海之内竟不存在任何内力,知她肯定受了极其严重的内伤,一时竟不知如何疗法,面露凄然之色。 阿依依安慰道:“放心好啦,依依只是有些反噬,亏得李哥哥曾教我的练气功法刚好与这‘射日弓’相合,慢慢会好的,只是很长时间不能帮到李哥哥了。”说完,只见她香汗淋漓,竟再也坐不稳了。 李承唐让冉菁菁搀住阿依依,对秦昊天说道:“秦前辈,你就在城头专门照顾依依和箐箐姑娘吧,有你在承唐会放心不少。” 这时,城外的骑兵因为惊惧,已经停止进攻。但城内敌军没有看到那一箭之威,却依然悍勇。尤其是后来进城的两千异服骑军,全都下马步战,手持淬闪闪的弯刀,杀得怀远守军节节后退。 敌方军阵中有一异族女子身材高挑婀娜,灯火中,那女子眉色远望如山,脸际常若芙蓉,手持一柄轻细长剑,舞动起来如银辉洒地,怀远兵纷纷中剑倒下。 她的身边有七名老者环绕护卫,皆手持长剑,舞动如有风雷,形成一个剑阵。异服骑军跟随剑阵移动,眼看就要突破北门长街,杀向怀远城南。 危机时刻,冉斐和“察事院”的人从城南街杀将过来,截住了这伙异族骑军。无奈敌军势众,瞬间又被包围起来。 看到这里,李承唐喝道:“借剑一用!” 冉菁菁的长剑陡然间便飞到他的手中,不由分说,虚空踏步,身形如一条长龙一般飞跃百丈,赶到那女子上空。 “九儿姑娘,李承唐得罪了!” 长剑下挑,如银河垂挂,星辰倒悬,点点银光刺在环绕她的七名老者身上。七名老者突然看到星光耀目,剑气丝丝破身,忙不迭的后退自保。 李承唐剑气一收,长剑黏住九儿的西洋花剑,单手向九儿的娇躯拍去。 九儿娇笑一声,“李小哥哥,你终于现身啦。”并不躲避,娇躯向李承唐迎去。 李承唐变掌为指,“真不知是叫你九儿还是若若姑娘好,若若公主何苦趟这个浑水。”一指点在九儿身上,扶住了她。 九儿伏在李承唐身上,吐气如兰,笑道:“九儿和若若都是我啦,反正你是欠我恩情的,到时要还的。”又小声说道:“父王有命,九儿不得不来,你快掠了我去做人质,让他们退兵。” 两人说话间,七名老者携剑攻了上来。 李承唐长剑一转,逼退众人。轻身提气,抓住九儿跃到街旁的阁楼之上。 那七名老者和那帮异族兵士见九儿被抓,纷纷住手,不敢妄动。 九儿轻声对李承唐说道:“快让他们住手,退出城去。” 李承唐看着九儿一脸真诚精致的面容,说不出话来,让他用女人要挟敌人退兵,他还真说不出口。 九儿无奈的叹口气,对下面的人娇声说道:“靺鞨的儿郎都听着,本公主命令你们住手,退到城外去!” 下面的七名老者只当是九儿被要挟,挥挥手,指挥那些异族士兵纷纷向城外退去。北门长街一下子空出来,冉斐和察事院以及怀远守军的压力顿时减轻许多,但仍有几百名“范阳军”在现场冲杀。 七名老者盯着李承唐并未退走。九儿说道:“你们也退出城去,有你们在城外,才能保本公主才无碍!” 看着七名老者远去,九儿笑道:“小哥哥放开我吧。” 李承唐才想起九儿一直在自己怀中,顿时满脸尴尬,解了九儿的穴道,放开了她,说了句“对不起”! 九儿道:“先别说对不起,小哥哥没看到‘昆仑虚境’的人一直没有现身吗?” 李承唐挠挠头,“是啊,承唐也奇怪那些一等高手怎么不见人影呢?” 九儿笑道:“我的傻哥哥哟,两军对阵自然先取敌军首级啦,你还不去看看那王忠嗣王大人如何了!” 李承唐猛然醒悟过来,难怪一直不见“昆仑虚境”的踪迹,肯定是暗中调查王忠嗣大人的所在了,想到安顺之还放在那边看押,顿时暴起身影向西门方向略去。 半空中,一道人影同时飞身而起,与李承唐撞在一处。 一声爆响,方圆丈内的房屋化为齑粉,敌我双方兵马被荡出丈外,死伤十几余人。 以李承唐的宗师身手竟被那人当了下来。李承唐退后数步,定睛一看,那人竟是“昆仑银狐”邱方成。 邱方成狞笑一声,对着九儿说道:“你这丫头原来是叛徒,别看你是公主,杂家一直没放在眼里,如今正好纳入道爷麾下,做个练功的鼎炉!”说完,一脸馋涎欲滴的样子。 九儿满脸嫌弃,“啐”了一口,“你这色胚,活在世上都是浪费空气!” 李承唐不想多说废话,长剑一挺,刺向邱方成,“上次的账还没找你算,你倒送上门来了,今日留你不得!” 剑如满月,划出一道清光,倾泻在邱方成的身上。 李承唐练剑十几年,平时用的都是没开锋的重剑“螭龙”,一剑在手,举重若轻,威力无穷。 如今用的是冉菁菁的长剑,此剑虽然不是绝品古剑,但也是武林中难得一见的铸剑师所造,锋利无常。在李承唐手中使出来,即便不如“螭龙剑”那般威压四方,可那锋锐之气在四周激荡,割裂的空气丝丝作响,一些建筑纷纷四分五裂。 众人大骇,退守到二十几丈外,运功抵抗。 邱方成也不敢大意。他剑法师承昆仑,昆仑剑法以写意为主,观天地流云所创,原本也是一等剑术。只是他修炼的功法摒弃了昆仑派,只有淫邪之力却无浩然之气,所以剑法威力少了许多。 但两人毕竟都是武学宗师,斗起来天地色变,整个北门瞬间变成了废墟。很多无辜士兵惨死其中。其他人的战斗都停了下来,看着两人之战。 两人斗了十几分钟,邱方成一式“碧海流云”,剑芒吞吐,剑气纵横,扫向李承唐。此招式讲究的是连绵不绝,波澜壮阔之势,须有浩然正气做支撑,否则难免有后继乏力之感。 李承唐受气机感应,一式“白虹丹霞”,划出一道银河,截向邱方成。 邱方成前几日刚与“察事院”和“横刀营”打过一架,受过小伤,内力又因为冉菁菁一事没得到恢复,只听一声惨叫,剑光之中飘起一道血雾。 战场之中瞬间云开雾霁,一片晴朗。邱方成被切成两段,横尸当场。 李承唐也脸色苍白,身上出现一道剑创,鲜艳夺目。估计也受了一些内伤。 冉菁菁在城头看到这一幕,为李承唐替他报受辱之仇芳心大快。现场安禄山的军队则锐气顿失,纷纷向城外逃去。 李承唐不敢稍作停留,一声龙吟射向城西方向。 王忠嗣站在西门最高的城楼之上,借着夜色中的灯光,俯瞰着整个怀远战场。敌方的战力有几万之众,而自己不足一万二,原本没有丝毫胜算。待看到阿依依那惊艳的一箭和李承唐夺天地变化的剑法之后,心头略微升起了一丝希望。 他看着来袭敌军从北门退出,立刻安排兵力支援,加强北门防守。 振威将军田冲说道:“大人,城内兵力已不足五千,实在不能再安排人支援北门了!” 王忠嗣计算着敌我双方兵力折损状况,不由得又灰心起来。敌方尚有兵力一万五,我方才剩下五千,这个仗如何打,便想着做撤退打算。安排亲兵扈从走下城楼。 正在他要下城墙之际,忽见一条白影从空中向他急射而来,像夜空中的一只白鹤,俯冲直下。 亲兵弓箭手知道有异,抬箭急射。奈何那些箭簇纷纷折返,亲兵瞬间死了数人。那人并不停步,双手箕张,凌空抓向王忠嗣。 振威将军田冲长枪一横,扫向来人。来人并不理睬田冲,虚空之中长袖挥舞,田冲被扫到城墙之下,不知是死是活。 王忠嗣震怒之中有些骇异,千钧一发之际,猛然间城楼上飞下另外一条灰影,与白色身影撞在一起,“砰然”大响。 来人正是南宫青梧和李承唐。 只见李承唐手中提了安顺之,踉跄后退十几步,气喘吁吁,嘴角浸血,脸色惨白,看来已是强弩之末。 李承唐手掌压在安顺之的后脑之上,说道:“阁下如果再进一步,承唐便要了这贼子狗命!” 南宫青梧白袍鼓荡,须发皆张。今天晚上他应该是实力最强的一个,况且他好整以暇,以逸待劳,瞬间可要了在场所有人的性命。但安顺之是安禄山的独子,南宫青梧若想建功立业,青史留名,保“昆仑虚境”基业永续,他离不开安禄山。 所以南宫青梧没有动。 王忠嗣看着白眉白须的南宫青梧,怒声道:“阁下偌大年纪何苦助纣为虐,败我大唐国运!”关于南宫青梧,他听李承唐讲过,知道是顶尖高手,却也不惧。 南宫青梧白眉一挑,问道:“你把老夫的师弟怎样了?” 他专门安排邱方成阻止李承唐出现在王忠嗣身边,李承唐一出现,他就知道事情不妙。 李承唐平息了一下气机,朗声道:“那狗贼已被我宰了,如今北门已经夺回,靺鞨已经退出,阁下还不就此罢手!” 南宫青梧闻言一脸怨愤,“对那不成器的师弟老夫杀得,你却杀不得!老夫定要将你挫骨扬灰才解得此恨!小辈受死!”一掌便挥向李承唐。 李承唐举起安顺之,南宫青梧吓得连忙收了掌劲。“阁下想杀我以后再说,如今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南宫青梧强忍怒气,须眉皆张,“小辈想如何?” 李承唐说道:“江湖人按江湖人的规矩,我们将这贼子还你,阁下便退兵!” 南宫青梧哈哈大笑:“小娃娃,老夫城外还有一万五千余兵马,城内不足五千人,如何叫老夫退兵!” 李承唐用手抵住安顺之,“这要这贼子一死,看还有谁听你号令!况且你那边高手殆尽,还有众多武林高手在城内,阁下可有胜算?” 南宫青梧看着刚刚赶到西门的秦昊天,陷入思考。 第二十四章 依依不舍 秦昊天是宗师级人物,还有大量滞留在城内的江湖高手,如果组织起来会是股不小的力量。这一直是南宫青梧所担忧的。 况且安顺之绝对不能死。 南宫青梧犹豫不决,正在此时,突听城外杀声四起,夜色中狼烟阵阵。李承唐笑道:“阁下久而不绝,如今大唐‘玄甲军’杀来,便想走也走不了,将来还要被朝廷定个谋逆的罪名!” 南宫青梧一阵疑虑,不知李承唐说的真假,但城外的杀声让他动摇了信念。 “好!江湖人一诺千金,但老夫要单独约你一战,可敢应战!” 李承唐强自镇定心神,朗笑道:“届时李承唐必定单独赴约!” 王忠嗣待要说话,被李承唐止住。 李承唐说完,把安顺之扔给南宫青梧。南宫青梧提了安顺之,掠空而去。 李承唐见南宫靑梧走的远了,突然如泄了气的皮球般,脸色苍白,一下子瘫软在地。 众人吓得大跳,随秦昊天而来的冉菁菁和阿依依都扑倒李承唐身前,查看情况。 秦昊天扶住李承唐,将真气度入他体内,暂时稳住他的伤势。 李承唐虚弱的道:“适才与邱方成一战已经耗尽内力,又与这南宫老儿对了一掌,已经受了伤,刚才怕被他发现,强提真气这么久,估计是很长时间不能再战了。” 王忠嗣问道:“李少侠就这么将安顺之还给他,那贼子会退兵吗?” 李承唐强颜说道:“只有死马当活马医了,再战下去我们必输无疑,城外的‘横刀营’即便来救也只有不到两千人,徒增伤亡而已。如今敌军已经被我们打怕了,可以趁势让他们退军!即便他们不退军,我们还有九儿在手,安顺之给了他也不怕,况且这老儿极度爱惜名声,说了退军肯定错不了,毕竟还有‘横刀营’这支疑兵在侧。” 李承唐一番话说完,有点接不上气,咳了一口血。 秦昊天知道他受了极重的伤,让他暂时不要说话。冉菁菁着急的哭出来。阿依依也受了极重的伤,看着李承唐,满脸的关心之色。 王忠嗣听完李承唐的分析,略微安下心来。 过了半个时辰,突听城外传来号角之声,守城士兵过来回报说来袭的敌军已经退走。 王忠嗣大喜,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内心对李承唐生出万分的感激之情。如果怀远丢失,再被安禄山颠倒黑白,说他个伙同江湖,联合内外,欲对大唐不利,丢了怀远不说,肯定还要被株连九族,全家问斩。 李承唐的功绩不仅仅是对于大唐,更对他王家全族有救命之恩。 战后清点,这次大战共歼敌七千余人,城内守军仅剩不到四千人,怀远驻军战损八千人。王忠嗣知道所歼之敌大部分是李承唐他们所为,不由得对自己士兵的战力大为担心。遂决心组建一支精兵,日日操练,当然这是后话。 “察事院”这边由城南向城北阻击,遇到的都是精兵强将,受到的损失也不少。牺牲了六名“察事院”的江湖好手,一千府兵精卫只剩下不足三百名。 他们人中除了九段高手上官驰受伤较轻外,八段高手冉斐因为之前旧伤,这次被砍了一刀在腿上,被人抬着到了李承唐跟前,估计一时半会也不能动弹。孟朗因之前伤势较重,没怎么参战,这次没有受伤,在一旁照顾着冉斐。 “野驼苑”过来的人中,八段高手朱义挨了一剑,但还能行动。七段高手吴婷婷和温燕皆都花容惨淡,全身浴血,也不知有否受伤,所幸都还能行走。 这些人中,也只有秦昊天和上官驰没有大伤,可再能一战。 众人先被安排在馆驿中包扎伤口。 时间接近深夜亥时,王忠嗣安排完了城防部署,来到馆驿看望李承唐。随王忠嗣而来的还有“玄甲军”的游骑将军刘景灏。 刘景灏是看到突厥轻骑退兵后才进的城,由于边军和城内驻军各有纪律,所以并没有带亲兵,只一个人面见王忠嗣。听到李承唐的情况后,十分担心,便随他一同来探望。 据王忠嗣说,辛亏刘景灏带领“横刀营”赶到,才扰乱了敌军的阵脚。突厥奇兵本就害怕“横刀营”,又不知有多少援兵赶到,加上前面阿依依的一箭之威,本就萌生了退意,南宫青梧一说退兵,便群起相应,纷纷退去。“横刀营”远远追击,确定了退兵后才返回怀远。 此时,李承唐已经缓过劲来,但仍旧万分虚弱,闻言对刘景灏说道:“感谢刘将军援手之恩。” 刘景灏慌忙见礼,十分的恭敬,说道:“仁公大义为国,为生民立命,岂敢称谢,只是让仁公受伤至此,令景灏十分不安!” 王忠嗣见刘景灏如此推崇李承唐,说话神态也恭敬异常,只当是他在草原一战威望如此,心中接纳之心更盛,也说了一些关心恭维的话。 李承唐看着刘景灏和王忠嗣,知道二人日后肯定是自己两大助力,和声说道:“承唐虽是江湖人,但说句话给两位大人听,王大人与刘将军虽然一个主内一个主外,但都是大唐的栋梁之才,未来多多合作才好,别再让人钻了空子,如今安禄山阴谋败露,接下来必有动作,说不准会向朝廷颠倒黑白,最好两位大人共同上书朝廷,说明情况,揭露安禄山的狼子野心才好!” 王忠嗣才上任节度使一年,个人本就与边军没有多大的嫌隙,只是驻军因常年关系才与边军不合。李承唐一席话如拨云见日,给他指明了方向,经过此一战更深以为然。 尤其是李承唐最后的话,防微杜渐,让两人联手先一步向朝廷奏报,立于不败之地。安禄山深受朝廷宠信,如果两人联手,即便不能扳倒他,亦能让灵州不再受威胁之苦。 王忠嗣不由得心中感叹:此子不仅武功卓绝,而且胸有韬略,未来必不可限量。他虽贵为朝廷二品大员,却有了依附之心。 第二日,王忠嗣虽然极力挽留,众人还是搬回了“野驼苑”中养伤。王忠嗣又安排了两百府兵精卫守护,才算放心。俨然把他当做了最重要的人物,怕是钦差大臣也无这般待遇。 怀远城里,振威将军田冲受了南宫青梧一掌,被打下城墙,一直昏迷不醒,幸好这一日军事上有副将雷进宝安排,也没有什么大事发生。 下午的时候,王忠嗣调动的两镇援军也到达怀远,进一步加强了怀远的防务。但王忠嗣对驻军的战力还是担心,他听从李承唐的意见,与刘景灏成了朋友,邀请“横刀营”的兄弟进城训练怀远驻军,如今两军打得火热。 转眼一个月过去,“野驼苑”中伤势较轻的人都已经基本恢复。只有李承唐和阿依依恢复的不怎么理想。 李承唐虽然力杀邱方成,但对方毕竟也是宗师境界,邱方成那一剑不仅给他在体魄上造成了伤痕,也让他心脉受了损伤。后来南宫青梧又雪上加霜,让他心脉移位,怕是很长时间才能凝聚起来。不过好的是他脸色不再那么惨白,已经可以下床行走了。 阿依依则更严重,她修习武学时间很短,这次强行耗尽了全身真气射出那一箭,虽然威力巨大,但心脉也极度受损,竟有真气枯竭,难以再聚之态,一直身受反噬之痛,脸色十分不好,辛亏九儿一直陪着她。 九儿在“野驼苑”住了一个多月才与大家分手离去,因为她知道只有她在这儿,南宫青梧那些人才不至于找李承唐的麻烦。 这一个月怀远城安稳了许多,江湖人也少了很多。“螭龙剑”已被“小孤山”抢去的消息早就传了出去,如今“小孤山”已经成为江湖众矢之的,孤无涯也没到怀远找他们麻烦。 即便有几波来打探“飞剑诀”消息的人,也被护卫的官兵或者“察事院”的人击杀和挡了出去。如今他们已经成为重点保护的对象,无人再敢动心思。 李承唐是“察事院”小宗主的身份已经被秦昊天和冉斐等人知道,因为李承唐感觉没有再隐瞒他们的必要。不过他们不知道“察事院”的初衷和目的,只知道这个组织人员很多,势力很大,大到连“玄甲军”的两位将军都只是一个小门主。 这一个月,王忠嗣和刘景灏的联名上书也有了结果,朝廷贬斥安禄山,责令他进京接受调查,据说安禄山一路痛哭着进了京城,因为宰相李林甫力保才免于一死,留在京城远代节度使一职,几乎已经成为人质,质押在长安。 王忠嗣因为守城拒敌,杀死突厥七千人而受封赏,任命王忠嗣兼为河西、河东、陇右节度使,消减了安禄山的封地,扩大了王忠嗣的管辖范围。而刘景灏则由五品将军擢升为四品。 王忠嗣对李承唐感激涕零,他知道这一切皆是李承唐所赐,第一时间便告诉了他。言明今后若有差遣必竭尽所能。 他们不知道,这一战不仅让安禄山的谋反之心推迟了十几年,更让安禄山集团对他们恨之入骨。史书上更有“王忠嗣不死,安禄山不反”的评语。 当然,这一战也为他们个人埋下了更多的威胁。 又过了数日,刘沐老将军从陇右郡州返回,随同刘沐而来的还有大宗门门主徐圣成。 陇右郡州的吐蕃谋反只是南宫青梧制造的假象,目的只是调开“玄甲军”,关于这一点李承唐已经知道。白白浪费了他们上千里路的奔波。 徐圣成查看了李承唐的伤势,见他有康复的迹象就放心下来,对李承唐的临阵反应也大加赞赏。只是对“螭龙剑”的丢失十分恼怒。“螭龙剑”是岭南李氏“皇权”的象征,具有巨大的历史意义,便调派人手,重新做了安排,责令尽快追回。 徐圣成见多识广,武学驳杂,医术也比较高明。他查看阿依依的伤势后,对李承唐说道:“小宗主,依依姑娘的伤势比较严重,反噬之伤非数日可痊愈,为今之计不如由老臣带回星辰岛调养,星辰岛有些药材刚好对反噬之伤有益,你看如何?” “察事院”十一门门主皆是上古传承下来的嫡系,对岭南李氏一直以臣自居。但秦昊天与冉斐等不知,听得有些诧异。 李承唐笑了笑,故意说给他们听,“徐爷爷,我们李家虽然在远古时是帝王,但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今后在承唐跟前就不用称老臣了吧。” 徐圣成突然严肃起来,“一日是臣,世世称臣,今后小宗主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秦昊天和冉斐大为震惊,李承唐竟然是帝王之家的传承,不知是哪个朝代? 阿依依不懂这些个身份,此时孱弱兮兮,泫然欲泣,说道:“李哥哥,依依舍不得开你!” 第二十五章 宗师之战 李承唐跟阿依依说星辰岛遍植星辰花,风景与草原沙漠不同,四面烟波浩渺,景色十分美丽,可以见到北国看不见的风光。说的阿依依心生向往。 李承唐让阿依依养好伤再来找他,好不容易说动她跟随徐圣成离去。 秦昊天和冉斐知道李承唐身为帝尧一百二十三代子孙后,神情对李承唐敬重起来。华夏子民以三皇五帝为尊,尧为五帝之一,秦昊天和冉斐听了自不敢怠慢。 尤其是知道他立志“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世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志向后,更加诚服,立誓追随。 接下来又过去半个多月,李承唐的伤势渐渐恢复。散布在四肢百骸的真气也一点点凝聚起来。武学达到宗师境界之后,可自成小千世界,一旦真气流转,能够吸收周围的天地灵气。身体自然加速恢复。 李承唐每日打坐,将“玄天归元诀”勤加修习,流转全身,不几日便恢复到八成功力。 这些日子岑参也多次来看望李承唐,如今他在王忠嗣帐下做参军,混的风生水起。李承唐趁着闲暇教了他一套剑法,让他勤加练习,告诉他此剑法在沙场上杀敌自保十分有效。 冉菁菁比起以前的娇气和张扬也收敛了许多,不过每日还是在李承唐跟前打扮的花枝招展,吸引李承唐的视线。好的是自从多次吃亏之后,练武比以前刻苦用功了不少。孟朗也开始打心底里佩服起李承唐来,不再与他争风吃醋,反倒希望师妹能够如愿。 对于冉菁菁的心思李承唐当然知道,这些日子冉菁菁根本不让“野驼苑”的人接近他身边,都是亲自在床前照顾,李承唐对这份感情只有铭记于心。空闲时间点拨了菁菁很多剑法。 冉菁菁原本就不笨,不然公孙大娘也不会拿她当未来衣钵传承。只是以前她志不在此,又太懒。现在有情郎亲自点拨,悟性便突然爆发,加上原来的基础和现在的刻苦,剑术上突飞猛进。 她原来只是五段修为,短短一个月竟突破七段,直追冉斐的境界。冉斐看着自然惊喜高兴不已。看来冉家的发扬光大要落在冉菁菁身上了。冉菁菁自己也信心大增,对习武产生了很大的兴趣。 李承唐对她的剑道根骨也十分惊异。 除此之外,李承唐也顺带对冉斐和孟朗传授了一些剑法心得。星辰岛收藏了上千年的武学典籍,自然非同小可。大家在武学修为上都有不同的长进。 当然这其中获益最多的还是冉菁菁和秦昊天,秦昊天也十分欣赏冉菁菁的根骨,把自己的剑道体会传授给她。 转眼已至深秋,天气渐冷。李承唐算算时间,他们在灵州前后已经呆了三个多月。据“察事院”跟踪的线报说,小孤山孤无涯在得到“螭龙剑”后发生过几场武林大战,被他杀死了很多人。目前被少林派困在雍丘杞县。 据说少林派邀约了江湖上几大名门正派,组成联盟,对孤无涯围追堵截,誓要斩杀这个祸害武林几十年的大魔头。少林派更把“螭龙剑”看做是祸乱之因,欲将“螭龙剑”收押在少林寺的藏经阁,由少林的如见大师看管,以消弭江湖动荡。 如见大师在江湖上有“如见如来”的名号,据传已经证得佛法,法力无边,武学修为更是深不可测。 而少林寺自开唐以来,因为有扶龙之功,在江湖门派中俨然已成武林盟主之位。振臂一呼,各派相应。 李承唐原本计划直接去魏州冉家,如今冉斐和秦昊天都归附自己,那就需要好好整顿一下。他计划今后就以冉家和蜀道的“无剑门”作为自己的根据地,爷爷并没有把“察事院”的权柄交给他,如果自己想有所发展,他就要在“察事院”之外建立一个自己的组织,而“无剑门”和冉家正好是东西对角辐射中原,是最好的布局。 去魏州第一可以好好查看一下,第二可以调查一下有关“螭龙剑”机缘线索,他有预感,冉家的“飞剑决”肯定与“螭龙剑”有牵连。要想达成自己的志向,他觉得必须提升自己的武学修为。 雍丘位于河南道境内,现在听到孤无涯被困杞县的消息后,便与大家商议先去雍丘再转道去魏州,他怕“螭龙剑”万一被少林如见大师得去,再要回来就困难多了。 因为如见大师的武学修为无人知道是什么境界。他从没与人动过手,但人人都知道他是武学宗师。 他也不在“江湖玄评榜”之上,其实西门季玄的“武评榜”对于蛰伏和隐藏的真正高手根本无法评定,只有出现了才可能上榜,所以“江湖玄评榜”每年一评。 估计今年的“江湖玄评榜”会有大变,说不清楚会出现一个大罗汉境高手,如果有,那么这位如见大师极有可能就是。因为他活的太久了,从开唐立国一直活到现在。 众人正在商议取道雍丘的事情,突见吴婷婷手持一封书信急匆匆走了进来,脸色十分不好看。好像十分忧心的的样子。 李承唐接过书信,是一封战书,南宫青梧的战书。看到战书,李承唐知道纳兰若若已经平安回去了。 这位叫九儿的若若公主帮了他太多,入江湖这么久,也只有欠她的,所以九儿走时他一直挂念心间。 九儿迟迟不离开也是为他赢得时间,作为人质,只要她一平安离开,那南宫青梧与李承唐的约战必然开始。江湖人是信诺的,而那时李承唐还没有康复的迹象,参战必死无疑。 可现在他也没有完全康复,众人都很担心。 秦昊天是当时约战的见证人。南宫青梧退兵了,以目前的形式看,估计回去肯定受到安禄山的臭骂。现在既然要求一战,李承唐必须允诺应战。 约战定在三日后的贺兰山麓,只李承唐和南宫青梧,解决一切恩怨。 李承唐让大家不用等他,三日后直接去雍丘,由上官驰以“察事院”做联络,给他留下信息。秦昊天的修为最高,让秦昊天保护好大家。 李承唐告诉大家他不会那么傻,与南宫青梧真的大战一场,到时他会借机遁走,赶去寻找他们。 冉菁菁哭的稀里哗啦,但大家都知道两大宗师比武,他们这些人根本帮不上忙,在场反而是拖累,只有相信李承唐即便打不过南宫青梧,自保逃走应该没问题。而当务之急是追寻“螭龙剑”的下落,才是真的帮李承唐的忙。 三日后,细雨霏霏中,秦昊天领着一帮人告别王忠嗣和“野驼苑”中的人,取道延州向河南道进发。 贺兰山麓,两座山丘之上,细雨之中,阴冷异常,各站立着一个人。 一人白袍、白发、白眉、白须,但一脸的暴戾之气。 一人玄衣纁裳,相貌朗朗,满脸浩然之气。 一白一黑,白黑之间,天地黯然,气候顿变。本来细雨阴冷的天气竟然蒸腾起阵阵雾气,炙热的罡风猎猎作响。 两大宗师各成小千世界。 “来了?” “来了!” “坏老夫天下大计,杀死老夫师弟,害老夫受人耻笑,今日便一并了了!” 李承唐呵呵一笑,“前辈成名日久,本当从善如流,奈何却是屠狗之辈,李承唐接了便是!” 南宫青梧不再说话,起手便是昆仑派绝学,一式“碧海流云”,向李承唐斩去。这一式剑法邱方成曾经用过,让李承唐受了剑伤。 此时在南宫青梧手中使出来,气象大有不同,剑芒吞吐,剑气达几十丈,波澜壮阔之势,把雨滴都化成了云雾。 李承唐用的还是冉菁菁的剑,知道对方厉害,怕有折损,不敢硬接。用了一招“剑起昆仑”,小千世界之内,挑起雨滴成千支剑幕,抵挡住南宫青梧的一斩之威。 但李承唐所在的山丘依然被他一剑削平。李承唐大为震撼。 南宫青梧以术入道,李承唐是以道入术,剑法上南宫青梧自然要高于李承唐,而李承唐与“螭龙剑”同修“玄天归元诀”,别看年轻,但在真气修为并不弱于南宫青梧,剑道领悟也高于他。只是南宫青梧毕竟浸染剑术几十年,实战经验也丰富,而李承唐才出江湖不久,受伤后又没完全恢复。所以李承唐尽量不跟南宫青梧硬碰硬,以闪避为主。 李承唐一招“剑起昆仑”之后,紧接着飞身跃起空中,一剑幻化成千剑,虚虚实实,洒向南宫青梧,连绵不绝的雨水都被斩得四分五裂。剑气划在地上“嗤嗤”作响,沟壑纵横。 李承唐的想法是自己有伤不敢硬碰,那便用快剑逼得南宫青梧不至于跟自己硬撞。 南宫青梧本以术入道,剑法变得更快,白袍身影变成一团白雾,避开了李承唐的剑式,半空中双手合剑,一式“白虹贯日”,一股巨大的力量向李承唐贯穿过来。 李承唐半空中无法闪避,小千世界之内感受风云流动,身化轻鸿,随着这股贯穿之力,一下退后百丈之远。 南宫青梧吼叫一声:“小儿休走!”紧接着一招“破云式”,身剑合一,向李承唐胸前继续直刺过来。 李承唐知道自己即便在受伤之前也无法赢他,何况是现在,便用拖字诀,顺势继续化风后掠。 两人的武学修为都已至大宗师,可感受小千世界,运用自然之力,借风而行。这一跑一追,天空中便如出现了一白一黑两道光影闪过,瞬间就是几十里路。 李承唐飞掠半个时辰,也不知自己现在到了哪里,南宫青梧依然紧追不舍,没落下半步。李承唐心想:这老儿武功确实了得,却也不能把命留在这里。 喊道:“南宫老儿,我跟你打也打了,难道还真分个你死我活不成!你若想报仇我们便改日再打过!” 他功力只恢复了八、九成,又运功飞行那么久,气机略微不畅,坠下云头。见此处是一片山涧密林,便一头钻了进去,贴地飞掠。 又行数十里,感觉气血翻涌,真气紊乱,竟有旧伤复发的迹象。连忙止步调息,心想这下应该摆脱这老儿了。 他与南宫青梧一战,虽然大部分是逃跑,但两人皆是催动真气运用小千世界的绝学,十分耗费真元。他原本心脉受伤就没有恢复,只是真气恢复了八、九成,这一下只感觉心脉疼痛难忍,嘴角又开始沁血。 李承唐刚刚将真气运行一个周天,稍微平息了体内疼痛。便听天空一声断喝:“小儿受死!” 南宫青梧如一道炸雷由天而降,一式“流云射日”,一剑一拳当头落下,一丈之内草木断裂,形成一个大坑。 李承唐仓促应战,横向飞掠,心中刚起“这老儿当真难摆脱”的念头。 南宫青梧又一式“截云式”,袍袖横向挥来。树木和飞石全部砸向李承唐。小千世界之威,周边立即风云色变,这老儿当真是拼了性命。 李承唐不得不一剑斩向南宫青梧,攻其自救。 南宫青梧竟不理睬,被李承唐斩出一道血槽。而李承唐也被这一挥之威,砸出十丈有余,眼睛一黑,感觉身后竟是悬崖,昏迷了过去。 第二十六章 念念不忘 李承唐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木屋之中。他睁开眼睛,感觉全身无力,体内没有半点真气,身上缠满了绷带。 木屋之内很暖和,燃着一个小暖炉。李承唐动了动身体,疼得他龇牙咧嘴。他喊了一声:“有人吗?”虚弱的声音连他自己都听不到。 他感觉饿得很,体内不仅没有真气,连食物都没有。 李承唐用了很久,尝试着坐起来,眼前一阵发黑。待身体不那么虚弱了,才慢慢下床,走到门口。 他用手推了推门,门虚掩着。门一开,满眼的雪白之色,就如南宫青梧那一袭白袍。 外面一片冰天雪地,一阵冷风灌进来。李承唐缩了缩身体,连忙把门关住。 他才想起与南宫青梧一战,自己昏迷中坠下悬崖,这又是哪儿?怎么会下雪了呢? 是谁救了自己?李承唐想了很久,不知其中原由,等再次身体稍定,又推开了房门。 这是一处合院式柴屋,没有院墙,中间是一间相对比较大的木屋,有热气从里面透出来,这个地方应该是间东厢房。 李承唐定定神,从这个地方看去,在中间较大的木屋中有一个身影。 那应该是一个年轻人,侧面看上去个子不是很高,但也不是很矮。脸庞清秀,但也不是很出众。他正在看书,眼前案几之上摆着一盘棋,估计是在研究棋谱。案几之上还有一个香炉,冒着氤氲烟雾。 李承唐忍着寒冷,扶着墙,正想朝那间大屋走去,突听院内传来一阵琴声。他缩缩脖子,扭头看见不知院里何时来了一位女子。 那女子一袭红衣,肤如凝脂,竟比白雪还胜三分。其肩若削成,其腰如约素。云髻峨峨,明眸善睐,那婉约美丽竟然让李承唐也看的呆了。 阿依依、九儿和冉菁菁,都有各自景致,可无一人有此女子完美。 这红衣女子带了一架古琴,古色古香,紫漆暗纹,与这女子相得益彰,美到极致。 女子把琴放在雪地的案几之上,就在雪地之中弹奏起来,天地间顿觉妙音缭绕,空谷回音。雪地之中竟有了春风和煦的感觉。 中间大屋内传来那普通少年的声音,“念念姑娘,你怎么又来了,回去吧,天寒地冻的,免得冻坏了身子。” 那女子丹唇轻启,声音如叮咚环佩,“公子如不收下小女子,那念念便日日来为公子弹奏!” 少年没有开门,轻笑一声,继续说道:“为他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令尊医者救人,福泽乡里,我救他理所应当,只是顺手为之而已,也不必用这名琴相赠,美人相送吧,何况我年纪轻轻的用不着人伺候,有姑娘在反倒十分不便,姑娘回了吧,替我谢谢令尊美意。” 琴音稍歇,女子在院里施了一礼,继续说道:“公子高古,施恩不图,非淡泊无以明志,在这五台山麓,无人不知,念念本不想打扰,但念念实在仰慕公子,这山谷中就公子一人,生活多有不便,就让念念过来伺候公子罢,今后琴瑟和鸣,念念每日为公子弹琴,也多了些生活雅致不是吗。” 李承唐闻听此地是五台山,心下大惊,怎么可能与南宫青梧一战奔袭了上千里地?也不知自己如何会到了此地。 这叫念念的姑娘不等那公子搭话,继续说道:“来此侍奉公子不仅是爹爹的意思,更是念念此生心愿,更何况念念手中名琴非公子无以保护,不然还要惹下事端。” 李承唐听到两人都说道“名琴”二字,这才把注意力放在那架古琴上。刚才李承唐就感觉这琴非同小可,现在仔细看来的确不是一般的古琴。 他虽然对音乐不甚研究,但毕竟博览群书,对乐器多少都有涉猎。 但见那琴的琴面材质为桐木,琴底为梓木,鹿角灰胎,葛布为底,材质精良,蚌徽、红木轸、白玉足,护轸为紫檀。琴首微圆,上阔下窄,与琴首一体,琴腰内收为弧形,浑厚大气。 李承唐知道古琴有多种制式,有落霞式、神农式、仲尼式、蕉叶式、连珠式等,而这一架则为伏羲式。李承唐豁然想起“伏羲式九霄环佩琴”,莫非这个就是。 李承唐大惊,这应该是皇室专用的古琴才对,是由大唐第一琴师雷威所制,存世量极少,民间更是绝无仅有。怎么这里会有一架呢,莫非这女子是皇室中人?那这普通少年又是谁? 看到这里,李承唐咳嗽了一声,惊疑的说了一句:“莫非姑娘手中拿的是九霄环佩?” 他的声音虽然虚弱,但在冰雪寂静之中仍然让那女子吓了一跳。 叫念念的姑娘扭头看见李承唐,说了一句:“原来公子这里有客人?”又对李承唐颔首说了一句:“正是琴待诏雷威大人制作的九霄环佩,这位公子莫非认识他?” 屋内的少年听到话声,放下在手中书卷走了出来。看到李承唐扶门而立,嘻嘻笑道:“少年,你怎么起来了?”随后又说道:“不过你如果再不醒来,本公子可伺候不下去了。” 这少年高矮适中,穿着一身粗布衣裳,长得非常普通,李承唐跟他比起来倒有一种鹤立鸡群的感觉。不过少年清秀面容中有一种天生让人亲近的感觉。他年岁不大,估计与李承唐年龄差不多,但留了一撮胡茬,修剪得整齐,感觉好像比李承唐大了不少,说话也有点教训人的感觉。 李承唐很想笑,少年那撮胡茬有点冒充成熟的感觉。可听到少年的话后,心知一直是他在伺候自己,不由得一阵尴尬,汗颜说道:“感谢兄台救了在下,不知有吃的没?在下饿了。”他说着话,肚子咕咕叫着,身体在大冷天里冒出虚汗来,着实感觉虚弱的很,顾不得面子,直接向少年问吃的东西。 少年嘻嘻笑道:“别谢我,是鹤兄救了你,一会儿谢他吧,你都昏迷一个月了,不饿才怪!不过这会你刚醒,不能吃太多东西。” 少年说着话,把李承唐扶进中间大屋子。又对那女子说道:“念念姑娘,外面冷,你也进屋吧。” 红衣女子这些日子来从未被少年邀请进屋,闻言开心不已,“多谢公子怜惜小女子。”心中却知道是托了李承唐的福。 屋子里有一个很大的碳炉,燃烧着木炭,上面放着茶壶,暖和的很。 大家一落座,李承唐环顾四周,问道:“敢问兄台说的那位鹤兄在何处,李承唐要当面感谢他!” 少年笑着看向屋后,说道:“呶,那位鹤兄在后面玩耍呢。” 李承唐顺着少年的方向看去,后窗之外的大雪坪上,一白一黑两只仙鹤在雪中起舞,心中顿时了悟他说的鹤兄是什么。又对少年一阵感谢之语。 少年便把仙鹤小白把李承唐救来此处,他医了一个月依然昏迷不醒的事情说了一下,又问道,“兄台刚才说叫李承唐,李兄是出了什么事情,把自己伤的如此严重啊?” 李承唐听说自己居然昏迷了一个月,大为惊骇,知道多亏了少年悉心照料,不然那么重的伤哪还有命在,心里对他感激万分。正想对他说自己如何受伤的事情,肚子却一阵鸣叫,头眼有些昏花。 红衣女子一直听着两人的对话,此时对少年说道:“公子,时间已到饭点,念念去准备饭食吧。” 李承唐感激的看了红衣女子一眼。可怎么看她也不像会做饭的人啊。 少年拍拍脑袋,“那就有劳念念姑娘了,可惜平时都是我一人,食材准备也不足,不然…还是我去做吧!”少年想了一下,想着还是自己去弄吃的比较好。 红衣女子掩口一笑:“念念已经准备了膳食每日在外面候着,只是公子不让念念进来,便每日又带了回去。” 李承唐闻听这女子之言,心想这念念姑娘对少年用情如此,不知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如此一个绝色女子,为何不能接纳呢。 不一刻功夫,念念姑娘又领了两名丫鬟和一名家丁进来,各自带着食盒,在桌上布好饭菜,十分丰盛。 李承唐看着这一切,更确定这红衣女子非一般人家。这少年也绝非一般人物,不知他是何方高人,竟令这女子每日备了那么多饭食伺候。 少年也不知红衣女子竟每日给他备了吃的,看着满桌的饭菜,心生感动,说道:“念念姑娘真是折杀在下了,些许小恩,怎容姑娘如此厚爱!” 红衣女子说道:“不说公子救了小女子全家,三晋大地哪个没受公子恩泽,念念仰慕公子高古,此番侍奉不及万一。” 李承唐听得一头雾水,更不知他们是何人,之间是如何关系了。 三人用过饭菜,李承唐顿时感觉力气多了一些,也不再那么虚弱了。但体内真气依旧无影无踪。 少年笑着说道:“李兄受了极严重的伤,能醒过来已经是万幸了,真气自然是散了,最好不要尝试运功,免得再复发,先养好外伤再说吧!” 李承唐想不到他竟能看出自己暗暗运功调息,知道此少年肯定也是武学高手,只是他目前功力全无,探查不出少年的高低。这会儿有了说话的力气,才重新问道:“阁下救了李承唐,尊姓大名可否告知,以便承唐铭记。” 少年笑道:“名号都是身外之物,大家都叫我养鹤人,或者叫我鹤公子也好!” 李承唐心想:这少年活的潇洒,连个姓名都没有,真是奇人。但心中实在感激救命之恩,又想结交与他,讪讪说道:“李承唐诚心结交,望兄台勿讳告知!” 红衣女子也盯着少年看,她知道养鹤人或者鹤公子的名声在三晋大地传的很神,只是无人知道他住在哪儿。此处也是他爹爹上山采药才偶然知晓,并与鹤公子结下善缘。更无其他人来过此处,就不用说他的真实名号了。此时内心万分想得知他的名字,一脸期盼的神色。 第二十七章 朝歌 少年嘻嘻笑道:“不是故作神秘,师父给取的名字叫朝歌,这个名字好像占了大家便宜,提起来都得喊我哥一般,多不好意思。” 李承唐大笑起来,这少年真有意思。叫念念的姑娘也捂嘴偷笑。大笑牵动了李承唐伤势,疼的他吸了口冷气。 朝歌笑道:“我说嘛,你们肯定会笑本公子,李兄伤势未愈,关于你如何受伤一事等日后再说,还是先去躺着吧!” 李承唐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他刚刚醒来,虽然吃了一点食物,但身体还虚弱得很,便告辞回房休息。 朝歌送回李承唐,对红衣女子道:“今日多谢姑娘馈赠食物,此处冷清,姑娘便也回了吧!” 红衣女子明眸暗淡,满面神伤,看着朝歌低声说道:“念念那么讨人嫌吗,空山雪谷,此情此景便让念念为公子再抚琴一曲吧。” “姑娘兰心蕙质,国色天香,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实在是无双佳人,只是朝歌闲散惯了,怕拖累姑娘!如今孤男寡女多有不便,姑娘先回,过两日我再去看你,好吗?” 念念莞尔一笑,“朝哥真的会来看念念吗?” 朝歌第一次被人称呼“朝哥”,笑出声来,说道:“姑娘这声朝哥叫的本公子怪怪的,叫便叫吧,不过莫再提侍奉我的话了,你回吧,我肯定会去看你的!” 念念心满意足的笑了笑,却见念念带来的家丁急匆匆跑进来说道:“公子,有人赶到这边来了,看起来不像好人!” 这个地方极为隐秘,师父仙逝之前又设了禁制,一般人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此地的。若不是此前念念的父亲误闯受伤,为了救他才告知进入之法,外人不可能进的来。 朝歌心知有异,对念念说道:“估计是跟着你们来的,不用怕,你们在这儿待着,我去看看是些什么人!”说完便走了出去。 念念虽然不会武功,但她听说过“鹤公子”很厉害,即便如此,仍然不放心,跟着朝歌追了出去。 但见远处谷口,茫茫白雪之中,一行五人向此处奔来。当前一人长得孔武彪悍,正是代州刺史家的一名都尉。后面跟着的四人皆是江湖人打扮。 念念自然认得那名都尉,当初爹爹从雪地里救回刺史家的公子,事后那公子因见到九霄环佩古琴,恩将仇报便想占为己有,就是带了那名都尉前来,还想着一并把她抢了去。他便化成灰念念也会记得。 念念看着那名都尉,娇声说道:“朝哥,那是刺史家的走狗,估计是带了江湖人寻仇来了。” 朝歌曾经教训过他,自然认得,伸手“嘘”了一声,让念念莫说话。 只见那五人走到五百丈左右,便停住了脚步,竟似看不到朝歌和念念一般,左右远顾,不再近前。 念念看的大奇,不知何故,问道:“朝哥莫非对他们使了仙法?”她不是江湖中人,很难理解其中原因。 朝哥低声道:“这地方被师父布了奇门遁甲之术,他们看不到这边,你们来时的路线他们不记得,一时过不来的。” 念念心头一惊,难怪爹爹当初告诉她按照他说的路线走,辛亏自己没有自作主张,不然岂不也要像他们那般。这阵法难道真有那么神奇吗?她非武林人士,见此等奇妙,便心生向往,不由得突然想感受一下那是什么景象。 那些人在原地打转,一直转了半个时辰左右。其中一个瘦如竹竿的江湖人估计懂得一些门道,突然踏前一步,左六右七,带着那些人向这边走来。 朝歌见那些人的动作,陡然平地掠起,一掠几十丈远,来到那些人的雪地之中。双手点动,平地起风雷,原本一片雪野中,突然多了一些雪丘和乱石。 念念见朝歌向那些人飞奔而去,心中担忧,也跑了过去。哪知才离开这片木屋院落几十丈远近,原本一片平地雪野的景色陡然变化。眼前竟是壁立千仞的高崖挡住去路。 念念害怕回头,却再也看不到那片木屋,身后出现一片山涧密林,山风呼啸,走兽在林中吼叫嘶鸣,一时自己不知到了何方,孤苦无依。顿时花容色变,欲掉出泪来。 便在此时,一只大手从半空中一把抓住念念,念念来不及回神,便见自己又回到了适才站立的地方,眼前依然一片雪野茫茫。朝歌抓着她的手站在身边,微笑着对念念说道:“此处四周都是阵法,以后切不可胡乱走动。” 念念仍然心有余悸,对朝歌小鸟依人般的说道:“念念听朝哥哥的。”心中对他的本事大生自豪。 再看那奔到此地的五人,只见他们个个像看到洪水猛兽般,原本渐有平静的脸色,突然变得难看起来。在原地奔跑呼啸,竟然自己人互相殴打厮杀起来。半步也无法向前。 朝歌见他们已经筋疲力竭,喝道:“此处非尔等擅闯之地,回去告诉刺史大人,若再仗势欺人,养鹤人自会去取他狗头!” 那些人突然停下来,静静的听完朝歌的话,萌生退意。 李承唐才睡下不久,便被外面的对话惊醒,拖着虚弱的身体走到门外。见到此情此景也是十分惊异。他虽然不懂奇门遁甲之术,但“察事院”天地人三大宗门里,天地二门就是察天时地利之门,二门的大宗主都懂的奇门遁甲。李承唐耳濡目染,自然略知一二。 这奇门遁甲共有四千三百二十局,以易经八卦为基础,结合星相历法、天文地理、八门九星、阴阳五行、三奇六仪等元素,可攻敌、困敌、制敌,可隐身、遁地、飞天。但总要有物可依,才能实现。 像这等凭空一片沃野就能令人如隔千山万水,仙人仙法一般,着实是世外高人,心中对这普通少年朝歌万分折服。实未想到江湖中竟有这般年轻的人物,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五人中那瘦如竹竿的江湖人站立当场,不敢乱动,朝空拱手说道:“我等打扰高人仙修,这就退出此地,望仙人高抬贵手!” 朝歌轻轻一笑,双手虚空像那片雪地点去,雪地里陡然出现一条浅浅的道路。朝歌朗声说了一句:“去吧!” 那些人狼狈的顺着那条道路退了出去,慢慢逃离了念念的视线。 李承唐见那些人离开,才出声说道:“朝兄好手段,不出世匡扶江湖朝堂真是可惜了。” 朝歌回头微微一笑:“江湖宵小,打扰了你的休息,李兄身体虚弱还是先回去养着吧。” 李承唐闻言说道:“多谢朝兄关心,虽不知你跟这些人有什么过节,但他们既知此地,怕是还要再来,实不该放他们回去,朝兄应多多当心才是。”转头又对念念姑娘说道:“承唐感谢念念姑娘一饭之恩,听你们的话意好似起因在姑娘身上,江湖人睚眦必报,姑娘也要当心才好。” 说完话,李承唐行礼返回房间。他体无内力,身体又都是伤痕,的确承受不住外面这股子寒冷。 朝歌听完李承唐的话,心中思忖,感觉他说的十分有道理,自己倒不怕这些江湖人,但念念一家难免受其骚扰。 转念对红衣女子说道:“你回去叫了你父亲一起来,在此住些时日吧,只是此处清苦,你要受罪了。” 红衣女子闻言欣喜不已,雀跃着道:“只要跟朝哥哥一起,念念不苦。” 朝歌无奈的苦笑一下,送走念念后,重新在木屋周边做了一些布置。又去准备了两间厢房,叮嘱李承唐好好休息,然后下山采买了一些生活物品。 李承唐每日都要喝很多朝歌调配的汤药,这汤药苦涩至极,但对伤口愈合及调理经脉却十分有效。时间过去三日,李承唐虚弱的身体已经不用人搀扶,可以自己行走,神色也好了很多,只是体内真气暂时无法运行。 对朝歌的照顾,李承唐内心感激莫名。此人不仅精通玄学和医术,内力也精深异常,每日都会用真气为他疏通经络,强固体魄。可见他德才都是当世一流人物,十分渴望成为他的朋友。 几日内,李承唐对红衣女子念念的家世也有了部分了解。这女子是山下“半间堂”东家的女儿,“半间堂”是一家医馆,东家叫刘文远,她叫刘念念。 刘文远是位远近闻名的郎中,其人医术高明,仁心厚德。“半间堂”也开遍了三晋大地,可谓是富甲一方。可刘文远并不是为富不仁之人,经常济世救人帮助穷苦百姓,而且自己也经常亲自上山采药。 就在最近一次采药中,刘文远在山上雪地里救回一位濒临死亡的年轻人,那年轻人被山贼所害奄奄一息,刘文远好不容易救活他。却不料他看到刘文远家的九霄环佩古琴之后,便恩将仇报,想据为己有。这琴被视作天赐之宝,刘文远如何能给他。 那人见索买不成,待身体好后却带来一帮人强行拿走,还要把刘念念一起纳为小妾,双方便闹上了官场。这时刘文远才知道年轻人居然是代州刺史程全家的公子程进甲。这程进甲不学无术,便想凭借九霄环佩得以加官进爵。刘文远哪有能力与官府作对,一时气出病来。 朝歌知道后惩戒了刺史程全和其儿子程进甲,并追回了刘念念和九霄环佩。“养鹤人”鹤公子的传奇誉满三晋大地,其威名让刺史一家不敢有所行动。 鹤公子本就是一个传奇人物,无人知其居所。后来刘念念得知其父居然与他认识后,便有了先前一幕,非要与鹤公子成就神仙伴侣。 李承唐知道此中缘由后笑着劝朝歌接纳好意,朝歌对李承唐说道:“家师才仙逝一年,此事等孝满三年之后再说吧。” 李承唐知道朝歌一直跟他师父相依为命,劝慰了一阵,然后告诉他将来出江湖后一定去找自己。 时间到了第三日,刘文远和刘念念带了几名家人丫鬟一起赶到了此地。 第二十八章 仙鹤坪 刘文远是一位精神矍铄的干瘦老头,一到来就与朝歌探讨医术学问,看来是一个十分痴迷医道的郎中。 因为住所限制,朝歌只留了一名丫鬟和一名男仆照顾刘文远和刘念念的起居。丫鬟名字叫小翠,聪明伶俐,有些力气,正好可以照顾念念。男仆叫刘方,跟了刘文远十几年,随刘文远姓,亦徒亦仆,等于半个儿子,对医道也有些见解。 另外跟随而来的还有“半间堂”的大掌柜向荣,刘文远命他随行是想让其熟悉道路,告诉他万一“半间堂”有要紧的事情可以来汇报。毕竟“半间堂”的生意做大了,需要他来掌舵。等朝歌都安排好了,刘文远便让向荣带领其余同来的人返回山下刘氏府宅。 刘念念则想的更周到,安排人改日前来重新搭建几间木屋做厨房和下人房间,也要准备两间客人的房间,竟有了长期居住的打算。 为此,朝歌也只有苦笑着任她安排。这放在当初师父在世时是万万不可能的,现在也只有听之任之了。 他们的到来解脱了朝歌的杂役工作,平时任何事情都是自己亲力亲为,李承唐来了之后几乎没有空闲,现在便有了时间下山。朝歌下山都是骑着那只白鹤小白,所以三晋大地见到他时都称他“养鹤人”或者“鹤公子”。 接下来照顾李承唐的工作就变成了刘方,每日煎药熬药,悉心照料。刘文远也时不时过来诊看李承唐的伤情,这老头虽然不是江湖人,但除去精通治疗疑难杂症外,对经络内伤和刀剑之伤都有研究,估计是朝歌教会了他许多。 李承唐几天就跟他混熟了,也知道了关于此地更多的事情。 这个地方叫仙鹤坪,是五台山麓最为神圣的地方。因常闻仙鹤鸣叫而得名。当初,外人听见此地仙鹤长鸣,便进山寻找,拜访仙人。但此地终年云雾缭绕,层峦叠嶂,任人穷尽办法却终而遍寻不获,最终只好放弃。 后来,三晋大地出现两位奇人,一老一少他经常骑鹤从空而降,帮助穷苦百姓,智斗官兵和匪患,因他们从不留下姓名,所以都称他们“养鹤人”或者“鹤公子”。 刘文远告诉李承唐,三晋之地因有太行山绵延百里,所以瘴气重重,山匪众多,也隐藏着许多江湖高手和绿林好汉。导致地方很混乱,百姓很苦。而地方上的官兵也不作为,与山匪一家,相互勾结,更让百姓民不聊生。他当初便是救了染病而又被山匪追杀的制琴大师雷威,才获赠了一架九霄环佩,从此视为家传之宝,哪知却引来杀身之祸。 刘文远继续说到,两位奇人经常在天空显现,展示奇迹,或让贼人迷失道路,或让官兵心生恐惧,或者飞剑诛杀恶人。百姓无不膜拜,因两人骑鹤,便想他们是来自鹤鸣之处,所以仙鹤坪就成了圣地。 李承唐听刘文远所说,知道是朝歌和他师父用了奇门之数惩治恶人,百姓不懂其中道理,自然视为仙法。但他们居然竟可以用飞剑杀人,那武学段位至少到了罗汉境界,岂不是当世第一人!心中便想着如何向朝歌讨教一二。 刘文远接着告诉李承唐,太行山脉瘴气弥漫,经常发生瘟疫,这两人用仙药救治众生,救活了很多人。他年前有一次采药进山,想到此地定有不知名的仙草,遂误入深山峻岭,在奄奄一息之际,被朝歌救回仙鹤坪。这才有了仙缘,与他们有了交往,学到很多医理。 后来即便知晓了他们身份,因怕俗人打扰仙修,从未告诉过外人。 再后来,老仙翁羽化登天,刘文远还在此陪了朝歌很长时间。这次朝歌救了他,让他大生感慨,竟也有了遁世之念。 李承唐笑着安慰他道:“老先生妙手仁心,正是百姓需要之际,哪能轻言遁世。” 刘文远愁苦的说道:“民不与官斗,那代州刺史程全势力庞大,不知何时才算完结,老朽就怕连累朝公子不安呐。” 李承唐笑了笑,“刘老伯放心,待承唐身体再好一些,会帮你摆平官府,一个个刺史,在下有办法解决的。” 刘文远半信半疑,不知李承唐说的真假。李承唐微笑不语,他知道此地属于河东道管辖,以前归安禄山所属,现在朝廷刚任命王忠嗣为河东道节度使,因此准备修书一封给王忠嗣。 两人说话的时候,突听鹤鸣之声,朝歌带着念念从鹤被上跃了下来。 这次朝歌出去游历,念念定要跟随。他也无奈,只好带她前往。刘念念从未在高空如此飞行,到了地面上还一脸惊悸,脸色苍白。 李承唐打趣笑一声,“念念姑娘多坐几回就好了。” 朝歌被李承唐看得满脸尴尬之色。 也幸亏这次念念陪他出去,姑娘家细心,采购了一些衣物回来。李承唐与南宫青梧一战,衣服已经损坏,况且现在已是冬季,临时穿的都是朝歌的,十分不合体。 李承唐谢过念念的关照之恩,进屋换了衣服出来,身上又披了一件玄色大氅,挺拔俊朗的身躯立刻显出与众不同来,刘念念注视着李承唐取笑道:“李公子丰神俊逸,是神仙般的人物呢。” 李承唐笑道:“一副皮囊而已,念念姑娘取笑了,朝兄才是游戏人间的神仙。” 此时,朝歌也换了衣服出来,一改原先那粗布缁衣的打扮。锦绣缎面描了丝线,云靴,环带,同样披了一件玄黑绛色氅衣。他呵呵自嘲道:“本公子还是感觉原来的衣服自在一些。”话虽如此,但念念执意给他买的衣服还是穿在了身上。 朝歌虽不如李承唐那般丰神俊朗,但那股子洒脱和天生亲近感让人安静,就像邻家大哥一般,顿时让所有人觉得有了依靠。尤其是那搓浓黑的短须,修剪的整齐,成熟中又多了一些可爱。令人记忆深刻。 念念满眼深情,看着朴实无华实则英气逼人的朝歌,一时想得痴了,露出羞红来。 朝歌这次回来,还带回一则消息。说最近江湖上不太平静,在河南道雍丘发生了一场武林正邪大战,以少林为首的江湖正派围攻以小孤山为首的江湖邪派,最后反被小孤山的孤无涯杀伤很多正派人士,逃出重围,说誓要杀尽江湖正派。弄得江湖上风声鹤唳,人人自保。最后,连少林寺那位多年不出山的如见大师都重出江湖,四处寻找孤无涯。后来听说河南道武林世家冉家也参与了进来,派出冉家所有高手,四处苦寻此人。更听说冉家的大小姐为了抓住此人,连战小孤山的高手,最后人都找不见了。 据说这一切都是因为一把剑,而这把剑的主人叫李承唐。 朝歌盯着李承唐,笑着问道:“不会就是李兄吧?” 李承唐自清醒过来后,几次想说出自己的经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闻言便把自己的经历说了一遍,尤其是把跟南宫青梧之战和受伤的缘由讲述清楚。 刘文远和刘念念对这些江湖和军事上的事情并不清楚,但朝歌经常在外游历,多少都有耳闻。听完后哈哈大笑,十分开心,说道:“果真是李兄你,朝歌能与你相见还幸亏你受伤,这是朝歌的幸运,兄弟一人破敌二千,已经快被传成战神了!” 李承唐苦笑了一下,心道:你幸运了,我却受罪了! 刘念念瞪大眼睛看着朝歌,“李公子是很厉害的人物吗?” 朝歌便把李承唐剑斩十大高手,一人大杀突厥骑兵二千,怀远退敌三万,等系列战例跟刘念念解释了一遍。 刘念念崇拜的说道:“原来李公子是大英雄啊,念念真是福气,能见到当世两位大英雄。”在她心中,朝歌才是第一位的英雄。 李承唐尴尬的笑道:“在下也不是什么大英雄,现在只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罢了。” 朝歌安慰李承唐道:“李兄放心,有我朝歌在,肯定医好你的身体。” 刘文远在旁边也一起安慰李承唐。 李承唐看着朝歌道:“我自己还在其次,那冉家的的菁菁姑娘是因为在下才出的事情,麻烦朝兄近期多留意江湖动向,万一遇到勿忘施以援手相救,承唐先谢过朝兄。”说完,郑重其事的给朝歌施了一礼。 朝歌扶起承唐,打趣道:“看来李兄跟冉家小姐关系不一般啊,救人理所应当,李兄何必多礼。” 念念插话说道:“不知那位菁菁姑娘是何等人物,能得李公子这般挂念,必是天姿国色一般,念念好希望见到她哦。” 李承唐苦笑不语,冉菁菁对他一往情深,他真不知道如何处理这份感情。 想着先把当前度过,今后的事情就放在以后再说吧,话题一转,说道:“承唐跟节度使王忠嗣大人有些交情,如今代州归他辖制,代州刺史仗势欺人,承唐想写一封信给王忠嗣大人,让他教训一下这个狗官,麻烦朝兄给王大人送去如何?” 朝歌笑了笑,说道:“有小白在,送信很简单。”念念听到李承唐要请官家为爹爹出头,也谢过李承唐。老百姓怕官,如今知道有更大官为他们出头,内心安静了很多。 李承唐写完信交给朝歌。朝歌走到小白身旁,跟它交流了几句。那仙鹤十分通灵,竟似知道了朝歌的意思,叼起那封书信,腾空往西而去。 第二十九章 星辰岛 自李承唐和南宫青梧一战之后,军队和江湖都炸了锅。虽然无人知道两人胜负,但一战之后李承唐失踪了,生死不知,牵动了很多人的心弦。 尤其是节度使王忠嗣。王忠嗣与刘景灏交往渐深,友谊日隆,老将军刘沐回到灵州后,便找时机把李承唐的身份告诉了王忠嗣。 李承唐不仅仅是上古先贤帝王之后,他还拥有着历朝帝王的身份加持。开唐之初,岭南李家便有扶龙从龙之功,更有历朝护国监君之敕封。高祖李渊及太宗帝李世民就曾秘密敕封岭南李家有护国监君之权,并赐龙牌一枚,刻有李世民亲书,有废立新君之权,监察百官之职。“察事院”更是高于朝廷之外的秘密组织,刘沐自己则是“察事院”兵门之首。负责维持大唐军队的监护和稳定之权。 至此多事之秋,李承唐的生死关系着大唐国运。 王忠嗣原本就对李承唐就倚重日深,知道这层身份后,对李承唐的失踪更是做如针毡,忧虑万分,派出众多兵马,四处打探李承唐的下落。翻遍了辖下四州十八镇的每寸土地。 南宫青梧与李承唐一战后也失踪了。第五日的时候,冉菁菁见李承唐没去与他们汇合,便跟孟朗和上官驰三人一起返回怀远询问情况,结果一无所获。只好四处查找南宫青梧的下落。 她现在剑法突飞猛进,一日千里,对自己独闯江湖的能力信心大增。普通高手根本不放在眼中,就是遇上九段高手侯子鹏也可与之一战。所以在怀远又逗留了五日,寻遍方圆百里便连南宫青梧的消息也丝毫没找到,才不得不追赶秦昊天和冉斐一行。 在接近河南道的时候,冉家的势力多起来。店铺、武馆、镖局,甚至是与冉家有交往的世家,都被冉斐安排打听李承唐的下落。冉斐甚至出了重金,凡提供李承唐消息者,一律赏金十两。十两在平民百姓中不是小数,所以连很多不知情的老百姓都参与进来。 李承唐宣扬的被更多人所知,只是还有很多人不知他是做什么的。 “察事院”就更不用说了,发动了半个江北的人马密探,寻找李承唐。 星辰岛上那位古稀矍铄的老人半个月后才得知李承唐不见的消息。他已年近八旬,原本稳重如山的面容露出焦虑之色,脾气突然变得很坏。 岭南李家一脉单传,又有诸多家规限制,家族并不是很兴旺。李承唐的父辈就兄弟两个,那一代就他一个男孩,而李承唐的父亲在他出生时就病故,母亲也因难产而死。所以,老人很受打击。李家如果无法传承下去,那他将成为家族的罪人。 老人叫李念祖,自号“孤独老人”,是岭南李氏上一代宗主,李承唐的爷爷,也是“察事院”实际掌权人。 李承唐的失踪让他增添了很多隐忧,也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与其做国运的维护者,让庸君继续为帝,不如让岭南李家取而代之,将岭南李家一脉发扬光大。李家做了千年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现在已经做烦了。 老人的焦虑在阿依依到来之后略有缓解。阿依依聪明靓丽,活泼可爱,又是“射日弓”的天选之女,老人非常喜欢。阿依依有一口一个“爷爷”叫的亲切,让老人有了一个新的决定。 星辰岛四面环水,岛上植满了星辰花,白天看来好像天上繁星落到人间,加上古色古香的建筑。这样的景致与北方荒漠绝然不同,看惯了边关沙漠的阿依依一眼就喜欢上了这里。 只是她感觉此处孤单寂静了一点。还好一个叫李妍的女孩来找她,告诉阿依依自己是李承唐的妹妹,说自己从没看到过外面的世界,缠着阿依依讲外面的故事。这让阿依依感觉好像进了传说中的皇宫,不能自由出入,十分同情李妍。两人很快就混成了姐妹。李妍告诉阿依依,“岭南李家的血亲子女是不能随便离开星辰岛的。” 老人安排好了阿依依的生活起居之后,来到议事大厅里。大厅里坐着三名老者及八名中旬以上的人,徐圣成和刘沐都赫然在列。 众人齐声说道:“臣下拜见宗主!” 老人李念祖摆了一下手,示意大家落座,首先听取了各地情况的汇报。 然后说道:“小宗主关系着李氏存续衍嗣,先倾‘察事院’之力找到承唐,然后再议其它事情。”老人环顾众人,命令道:“老夫决定让承唐娶依依做小宗主第一夫人,找到他后命令立刻返回星辰岛完婚,完婚生子后再出江湖,记得,无论使用任何手段,一定要让他返回!”老人的话不容质疑。 怀远,节度使府邸,王忠嗣一筹莫展,他已经寻找了李承唐一个多月,依然没有任何消息。但他并未放弃,在他心中李承唐将来一定是王家裂土封侯,发扬光大的依仗。也许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季节已经进入严冬,怀远天高地寒,王忠嗣在房间里烤着火,耐心等着下一波找寻人马的消息。 外面飘着雪花,忽然听到一阵鹤鸣之声,展翅扇起的雪沫飞进屋内。王忠嗣快步跑到庭院,迎面看到家兵来报,“大人,院里飞来一直仙鹤。” 王忠嗣见那仙鹤留在院内,声声长鸣并不飞走。仙鹤是祥瑞飞禽,此地难得一见,王忠嗣大奇,走进了观看。那仙鹤似通人性,不等王忠嗣走近,叼起脚边一封书信给了他,然后长鸣一声,展翅飞去。 王忠嗣心下更奇,是谁有此等手段能够驱使仙鹤送信。 展开书信,上写着:王大人台鉴,承唐身在五台山,今五台山代州刺史程全欺压良善,横行乡里,望大人派人裁决。 尧城,隶属相州,地处偏远,太行山下的一座小城。一间极小的客栈之内,冉菁菁已经在此养伤数日。 她虽然剑术大有长进,但内力始终不足,为了追踪孤无涯的踪迹,连续与小孤山的人厮杀,身受内伤,与家人断了联系,便滞留在了此地。 店家是位比较聪明勤快的人,见冉菁菁如花似玉,孤身一人,也不敢在外乱说话,尽心照顾。 经过十几日调养,冉菁菁才略有好转,便穿了一身素衣棉袍到城里闲逛,想打听一些江湖上的消息。她如今孤身一人,也不敢穿的太过招摇,比平日里朴素很多。 这些日子来,她与李承唐分别之后,二地相悬,自己便如与他分别了很久,一双美目望眼欲穿。百相思,千系念,可是就不知他在哪里,是生是死,有心去找,却无处可寻。 冉菁菁内心万分愁苦,只好把追查“螭龙剑”的下落当作自己的第一要务,若能追回“螭龙剑”便死了也值。因此,只要身体稍能活动便在城里乱逛。 下午戌时,冉菁菁见天色已晚,便往客栈方向返回。在路经城南小庙的时候,看到一对老夫妇在庙前抱头啼哭,周边围满了人,议论纷纷。 冉菁菁询问得知,原来这对老夫妇是远方投亲的客人,来此路经城南松林岗的时候,女儿被岗上的一伙贼人所截。周围的人都说那伙贼人盘踞松林岗多年,个个都是江湖高手,纷纷劝老夫妇回去,说此地不宜久留,女儿就当没生过罢了。 冉菁菁听得柳眉倒竖,她曾经被人掠过一回,知道个中滋味。当时若不是李哥哥用剑换回自己,别说名节,便生死都难保住。于是便叫了老夫妇一同回客栈,要为他们讨回女儿。 那些围观的人见一个如此漂亮的姑娘要杀贼人,纷纷劝她罢手,别把自己也折了进去。 冉菁菁心里想到,只是盘踞此地的一伙贼人,量他们武功也好不到哪儿去。她目前对自己的剑术修为很有信心,只是现在受了内伤,不过打一伙贼人量也无妨。 回到客栈,冉菁菁给老夫妇安排了住处,又拿了一些银两给店家,让店家准备一些吃食,好好照顾他们。 是夜,冉菁菁又让自己真气循环一个周天,确保自己内伤无虞,穿了一身夜行便服,直奔城南松林岗。 根据店家提供的道路标识,半个时辰左右,冉菁菁就赶到了这片长满松树的地方。虽然现在是冬季,但此处依然郁郁葱葱一片绿色。 绕过这片松林,林后出现一个山寨。店家告诉他这叫松林寨,是此地比县丞还要有权利的地方。尧城的大部分姑娘都被里面的两个当家的糟蹋过,但没有人敢说什么,官家也不敢。 冉菁菁听到店家给她介绍的情况原本就怒不可遏,但想想还是先偷偷救出老夫妇的女儿再说。此时到了山寨门口,看到门前立了一个斗大的“义”字,禁不住恶向胆边生。 心里暗想:真是一个男盗女娼,臭不要脸的恶贼!一剑便向旗杆砍去。只听“哗啦”一声,旗杆倒塌压在寨门上,把寨门也压塌了一半。 里面听到响声,齐齐奔了出来。当中一个满脸长满疙瘩的汉子喝道:“是何人大胆,敢到松林寨撒野!” 冉菁菁娇喝一声:“是你姑奶奶,快把白天抢的姑娘放出来,不然姑奶奶踏平你这松林寨!” 汉子在夜色中看到冉菁菁婀娜身姿,脸型似是不错,哈哈笑道:“白天一个不够,感情又来一个娇娘,刚好大当家缺少一个暖床的,来了便留下吧。”说罢,便向冉菁菁扑了过去。 冉菁菁长剑一抖,夜色中清光闪过,便如洒下一片月辉。她现在的剑术基本已经达到九段,剑意达处,挥洒自如,切入的角度极其刁钻。 只听那汉子一声惨叫,右腿齐根被切了去,扑倒在旁边,如杀猪般痛的叫唤不停。 这时,寨内又扑出一位三十几岁的汉子,长得面黄肌瘦,但十分精干的样子。旁边站立的喽啰喊道:“大寨主,招子有点硬,二寨主被砍去一条腿。” 那汉子看了一眼冉菁菁,吼道:“你这娘们,敢伤我二弟。”手中一柄大刀,兜头就砍向冉菁菁。 冉菁菁长剑轻轻一点,感觉对方力大刀沉,借势横向荡去。汉子刀法骤变,由竖砍变成横切,追踪而至。冉菁菁内力不足,不敢硬接,只好又退数步。心中对这病脸汉子的刀法大为赞赏,估计已达八段水准。如果自己不受伤,可在三十招之内拿下他,如今可能要费一些周折。 她经李承唐指点剑法后,如天才开窍般,领悟了剑道精髓,进境一日千里,稳稳已达九段,普通高手在她眼中过招,一眼便会被她看穿。因此她对自己信心十足。冉菁菁略作思忖,长剑画出一个圆圈,直接向汉子几处要害点去。剑法轻灵,迅捷无比,准备以快制敌。 便在此时,突听一人喊道:“雄儿,是谁在此闹事。”汉子边退边说:“师父,是一个女子。”冉菁菁一看那人,心中惊慌,怎么又遇到他了。 那人却正是候子鹏。 第三十章 重逢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虽然冉菁菁剑道剑术大有长进,但看到侯子鹏依然条件反射般心头一阵慌乱。 剑法稍有凝滞,那汉子刀光一紧,猛地反攻起来。 侯子鹏看到冉菁菁也一阵“嘿嘿”大笑,“冉大小姐,看来我们真是有缘!你杀我小孤山那么多弟子,今夜侯某便无法再念旧情了!” 见自己徒弟斗不过冉菁菁,冷笑一声,“冉小姐剑法大有长进啊,难怪如此放肆,来来,侯某亲自叫你做剑下亡魂!”身形一跃,便要扑向冉菁菁。 冉菁菁更不答话,灵犀一剑,逼退那汉子的反攻。心中思忖如何应对。 陡听空中传来一声鹤鸣,夜色中如箭矢般飞下一只雪白的仙鹤。扇起的寒风直扑面门。扑向冉菁菁的侯子鹏闻声后撤。 伴随白鹤落地,有人朗声说道,“你们这帮贼子,强抢民女,如今让本公子碰到,还不束手伏法!”声音一落,仙鹤边上突兀出现一位年青公子。 病脸汉子自看到白鹤就脸色突变,跃回侯子鹏身侧,此时听到声音更是两股战战,低声对侯子鹏说道:“师父,这是‘养鹤人’,十分厉害,不如我们先撤退吧。” “养鹤人”在三晋大地赫赫有名,被传得神乎其神,但侯子鹏在异地他乡却并没有听过。闻言说道:“养了一只鹤而已,小孤山的人还怕一只鹤嘛!” 侯子鹏并不理睬那只鹤和边上的公子,对冉菁菁阴恻恻的说道:“冉大小姐,今夜任何人也救不了你!” “养鹤人”正是朝歌,他今日云游相州,听到此地松林岗有一伙贼人,专做杀人越货强抢民女的勾当,便想来清除这伙人。此时听到贼人喊女子“冉大小姐”,眼中一亮,“咦”了一声,说道:“本公子今夜偏要救她,你们这些贼人竟敢如此狂妄!看本公子手段!” 只见他虚空朝侯子鹏和那伙贼人点去,地上飞沙走石。侯子鹏突然脸色巨变,一伙人如画地为牢般开始在方寸之地狂奔不止。 冉菁菁在一旁看得惊奇,不知何故。向朝歌道谢援手之恩。 朝歌笑了笑,问道:“姑娘莫非叫冉菁菁?” 冉菁菁奇道:“公子认识小女子?” 朝歌含笑点头,“这个回头再说,待本公子先杀了这伙贼人!”拔出手中长剑,跨前几步便砍向那伙贼人。侯子鹏等竟如待宰的羔羊,丝毫看不到危险。 冉菁菁连忙阻止道:“公子且慢,容小女问明白贼人藏人之处再说!”接着转身对圈中奔跑的人说道:“侯子鹏,你们这伙贼人把白天抢来的姑娘藏在了何处?” 侯子鹏等停住脚步,貌似在侧耳倾听。然后放声大笑:“区区一点奇门阵法,难道就想困我一辈子!休想让我告诉你!” 他出身小孤山,又是九段高手,见识自然不是一般人。惊慌了一阵,便镇定下来。但身边的人却依然惊慌失措,纷纷要求投降。那病脸汉子说道:“我们说出便放了我们如何?” 冉菁菁想的是先救人,闻言说道:“姑奶奶答应你,你说吧!” 朝歌讲究的是除恶务尽,放了他们肯定还要作恶,阻拦道:“菁菁姑娘,这些人不能放!” 病脸汉子怕是冉菁菁反悔,马上说道:“掠来的人和财物都存放在聚义厅后面的地下室中,那姑娘也……” 病脸汉子的话还没说完,突然便被侯子鹏一剑砍去了脑袋。侯子鹏厉声说道:“背叛小孤山者,死!”舞起一片剑光继续砍向周边的同伙。 冉菁菁看得大骇,小孤山当真丧心病狂,竟然连自己的徒弟都要杀。 朝歌也没想都变生肘腋,慌忙之间虚空连点,解了那些人的阵法。那伙人如重见天日般,四散溃逃。侯子鹏也长身跃起,向远方掠去。 冉菁菁看着朝歌,指着侯子鹏,她虽然不知道朝歌为什么帮她,但知道他肯定是个好人。说道:“那个人不能放走他,否则遗祸江湖!”冉菁菁是想抓住侯子鹏,找到孤无涯的下落。 朝歌闻言飞身向侯子鹏追去。 冉菁菁看朝歌追了上去,松口气进入寨子。寨子里的人见大当家和二当家都被斩杀,便是大当家的师父都被打跑了,哪还敢停留,顿作鸟兽散去。 这个山寨有两重进院,冉菁菁很快查探完毕。第二重院落中间便是聚义厅,聚义厅之后有幢塔楼,塔楼上存放着一些物资之类的东西。 冉菁菁来到塔楼底部,四处敲打,寻找进入地下室的暗门。一直找了半个时辰,才在关公像处找到暗门机关。 顺着暗门梯步到了地下室,地下室分割成两间,外间关着数名女子,內间藏着抢夺来的财务。 冉菁菁找到老夫妇的女儿,并说她的父母在客栈等待。然后又把所有女子放出来,把财物分给她们,让她们速速返回城中告诉全城老百姓,来此地分领财物。 等她安排完一切,朝歌提了侯子鹏回来。侯子鹏的左臂被斩断,身上也有两处贯穿伤,血流不止。朝歌貌似也受了伤,一身崭新的一副被割破散出。 朝歌把侯子鹏扔在地上,给他点了穴道止血。说道:“这厮还真有点本事,差点被他跑掉,他修为已经到了九段,真是可惜了这身武学。” 冉菁菁跨到侯子鹏面前,一巴掌拍在他的脸上,“你这老不修,没想到你竟然还是色鬼,祸害那么多良家妇女!说,你那师父孤无涯在何处?”说完,又要一脚踹去。 朝歌慌忙阻拦道:“我已废了他的武功,他又身受重伤,姑娘若再打下去怕是要了他的老命,还是慢慢问吧!” 冉菁菁这才想起要感谢他擒住侯子鹏。朝歌笑道:“姑娘莫再谢了,本公子救你也是受人所托,何况这些人也是该死!” 朝歌说完,提了侯子鹏,看着满脸疑惑的冉菁菁,说道:“你且随我来,一切便明白了。” 只见朝歌提着侯子鹏飞身跃到仙鹤身上,招手示意冉菁菁也跨上去。冉菁菁知这位公子没有恶意,便随身而上。 朝歌抚摸了一下鹤颈,那只仙鹤鸣叫一声,腾空而起。一只仙鹤驮了三个人竟丝毫未见吃力,直冲云霄。 冉菁菁第一次在如此高空飞行,竟吓得闭上了眼睛。若放在以前,她是万万不敢的,如今武学境界提升,心境自然不同。只觉得冷风扑面,直吹的她瑟瑟发抖,脸色苍白。 仙鹤飞行速度极快,大约过了两三个时辰,也不知到了哪里。冉菁菁一直运功抵抗寒冷,任然被冻得不能动弹。她出门时只穿了夜行便服,哪里抵抗的了。就在她快受不住的时候,仙鹤突然下沉,来到一片大雪坪上。 冉菁菁揉着冻僵的面颊和双手,看着近处的几栋木屋建筑,问道:“这是哪里?如此飞行,那贼子不会冻死了吧?” 朝歌看看手中的侯子鹏,笑道:“本公子一直护着他的心脉,还有一口气在,不过得尽快为他医治,不然就真的死了。” 这次朝歌出门远游,走了一天一夜。李承唐等正在担忧,虽然已是深夜,但依旧没有入睡。念念姑娘更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虽然知道朝歌厉害,可依旧担心。 众人听见鹤鸣的声音,都从屋内跑了出来。 冉菁菁正迈开冻僵的双腿向这片木屋走去,忽然见屋内奔出几人,雪光掩映下,一人披着玄色大氅,身躯郎朗,不是李承唐还有谁。 她日思夜念,对李承唐刻骨铭心,就是夜色中也看得准确无误。顿时心跳如沸,冻僵的双腿猛地奔跑起来,几步便扑在李承唐身上,嘴里激动加埋怨地道:“李哥哥,可找到你了,你到了这里也不给菁菁口信,菁菁担心死了……” 李承唐一下子差点被她撞到在地,冉菁菁慌忙扶住李承唐,转口关心道:“你负伤了,李哥哥。” 李承唐见朝歌找到冉菁菁,自然也开心激动。咧嘴一笑,“菁菁,还有其他人在呢。” 冉菁菁看着其他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与其它人一一见礼。 众人回到屋内,冉菁菁感觉暖和了许多。念念又给菁菁找了些衣服换上,立刻焕发出青春靓丽的状态。 念念看着冉菁菁,婉约而不失丰满,线条优美,虽然没有沉鱼之姿,但透着一股侠女英气,令人心生喜欢。不由得竟生出练武之心来。 李承唐看到他们还带了侯子鹏同来,心中惊疑。 朝歌将侯子鹏扔给刘文远,说道:“要赶快给他治伤,莫让这厮死掉。”然后简略跟大家说了一下与冉菁菁相遇的经过。冉菁菁则在旁补充了些自己的经历。朝歌看着已经深夜,感谢大家担心等候,告诉大家先休息,别的事情明天再说。 冉菁菁只有先将就一晚与念念同眠,第二日再准备别的房间。 接下来的日子,冉菁菁知道了李承唐为什么失踪。他昏迷一个月不醒,至今真气都无法凝聚,与普通人无异。冉菁菁知道后更无微不至的照顾李承唐,形影不离,看得念念都有些嫉妒。 李承唐真气无法凝聚,心中郁闷,只好由着冉菁菁费心。 冉菁菁见李承唐郁结,知道是为何,说道:“李哥哥,你身体一直不好,这么长时间外面人都不知消息,肯定会很担心,不如咱们去找他们吧,见到他们也许李哥哥会开心一些呢。” 李承唐道:“放心吧,我没事,最好先不找他们,免得他们更担心。”李承唐想了想,继续道:“不过…菁菁,我倒希望你下山一趟,告诉他们‘螭龙剑’暂时不用追寻了,免得再增加伤亡,我想等伤好些之后,直接去你们家,剑的事情以后再说。” 李承唐想的是到冉家寻找“螭龙剑”的解禁之谜,可冉菁菁听到后却开心不已,莫非情郎是想提亲不成。马上便答应下来。 侯子鹏一直被治疗了十多天才可以开口说话。他现在不仅断了一只手,而且武功尽废,已经对任何人都没有威胁。几乎冉菁菁问什么,他就答什么。 关于孤无涯的行踪,侯子鹏也知之甚少,而枫林岗不过是他个人在江湖上敛财的窝点而已,也没有什么价值。 不过他建议李承唐去小孤山找,并说出了到达小孤山的路线。 第三十一章 冤家路窄 侯子鹏之所以告诉李承唐小孤山在哪儿,是因为恨。侯子鹏表面看言听计从,其实内心里对朝歌、李承唐、冉菁菁等恨不得挫骨扬灰。 他一身武学来之不易,如今竟落得这般下场,焉能不恨!所以他想借小孤山之手将这些人全部抹杀。 对于小孤山的厉害之处,侯子鹏深有体会,但李承唐并不清楚。这是杀掉这些人报仇的好机会。 山中无岁月,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是二十多天过去。 期间冉菁菁下山一趟,找到冉家的产业,把李承唐给出的信息送了出去。她在山上一面照顾李承唐,一面潜心练剑。 李承唐的外伤伤势已经痊愈,只是依然提不起真气,只要一运气便痛入骨髓,经脉宛如抽掉一般。朝歌仍旧每日定时给李承唐疏通经络,并传授给他另外一种藏气疗伤之法。 李承唐既无聊,便细心指教冉菁菁练剑,给她讲剑道之理,剑术之法。 朝歌偶尔也会指点一二,他的剑法出自悬空一脉,师父是悬空寺的得道高人,因察觉此地灵气充沛,有利飞升,才搬来仙鹤坪隐修济世。 悬空一脉集儒释道三教合一,是以术证道的剑术大成者。修的是飞剑之术。以符道气血练剑,非一日之功,剑出必杀,见血始回。据朝歌说,他练的是小乘法剑,有七柄小剑,取七星之名,分别是“瑶光、开阳、玉衡、天权、天玑、天璇、天枢”,因修炼未纯,易伤人性命,所以一般都是以长剑对敌。 朝歌的剑道让李承唐进入另外一个领域,领悟了很多以前无法触及到的剑道奥义。修为达到一种境界已经无所谓术道之分,界限已经不再那么分明,应该是一种和谐共生的关系。他立志为往圣继绝学,便想以后空了定要去悬空寺一趟,求教悬空寺的大乘剑道。 冉菁菁也深受裨益,十分想见识一下朝歌的飞剑绝学。朝歌笑着说日后肯定有机会让她看到。 几人对剑道剑术的讨论并不避讳念念姑娘,她虽然没有半点基础,但听得多了,竟然也懂得了一些用剑要领。看着菁菁英姿飒爽的模样,让朝歌给她寻了柄短剑,跟着菁菁练剑舞,说是强身健体。 不过她的剑舞的确好看,念念长得本就有沉鱼落雁之姿,当真是一舞倾人,再舞倾城,舞起来让冉菁菁都心生妒忌。不过她的剑舞当不得杀人之剑。 经过一段时间相处,李承唐更发觉冉菁菁是练剑天才,赞叹公孙大娘传衣钵给她真的是慧眼识珠。冉菁菁的剑法很快就达到九段水平,她从五段到九段只用了短短几个月时间,这绝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简直就是一颗被埋没的剑胚。连朝歌也感觉冉菁菁假以时日说不定可成就剑仙之名。 只是她内力根基不足,真气修炼来不得半点捷径,九段之后就无法再进一步。 眼看再过几天就是春节,这一日大家聚在一起讨论如何度过。念念和菁菁准备下山采购年节物品,这两人都是豪门出身,准备为大家过一个盛大的春节。 朝歌往年都是跟师父度过,没什么概念。李承唐也是进入江湖后的第一个春节,以前在星辰岛也是冷冷清清。两人便任由他们安排,只是担心山外是否安稳。毕竟念念只是一个弱女子。 念念笑道:“自上次那名都尉来过之后,就再没人敢来闹事,估计那刺史不敢再怎样了,况且这次下山有菁菁妹妹陪着,不用怕!” 菁菁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养精蓄锐,也想下山活动活动筋骨,便说道:“一个刺史怕他作甚!”她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如今又是九段修为,早想展示一番自己的剑法。 武学境界上,八段到九段是个很大的坎,江湖上一般进入九段就可以开宗立派了。所以冉菁菁很想验证一下自己的修为。 朝歌看着两人兴奋的想下山,说道:“那个狗官不是没来,这一个月我经常出去,便在这外围又布了一些阵法,来的人都被挡在了外围,你们不知道而已,万一你们出去被人截杀怎么办。” 几个人正在讨论如何下山之际,忽听门外鹤唳之声异常响起。朝歌侧耳倾听,说道:“有人来了!” 屋外,刘文远和刘方已经从房间出来,站在院内,极目看着雪坪的远处。朝歌带着几人走到院里,也极目看去。 有一队人从远处正向这边走来,浩浩荡荡,绵延有一里路,怕有千人之众。 等走得近些,才看得更加清楚,只见那是一队气势汹汹的府兵,估计有千人之众,带队的是刺史府的那名都尉,没想到这次他还敢再来。 最前面的是十几名持剑的江湖人,当中就有第一次到此地的四人。而第一个人白须白眉白袍,赫然竟是南宫青梧。 李承唐大骇,不知他怎么追到这里。 南宫青梧对李承唐等人视而不见,走到百丈之遥,顿足驻下。 高声喝道:“不知这里住的是何方高人,昆仑南宫青梧求一见!” 李承唐见此情景,心下了然。南宫青梧并非为他而来,此地原属安禄山所辖,估计这刺史与南宫青梧有交情,知道朝歌非一般人能对付,便请他出山找朝歌的麻烦。当初自己坠崖时刺了这老儿一剑,没想到一个多月就恢复如初了。这老儿当真容不得轻视! 转念间,李承唐对朝歌低声说到,“这老儿就是与我比剑的南宫青梧,不知为何到来,朝兄容不得轻视。” 冉菁菁也知道这老儿厉害,同样十分紧张。 朝歌轻声笑了笑,“不用紧张,他看不到这边景象,待朝歌会会他!” 南宫青梧久久不见回音,怒道:“上次欺负我昆仑弟子,现在又这般无礼,区区一个‘六丁六甲阵’莫怪老夫给你毁了!” 李承唐心道,难怪这老儿来此,原来上次是昆仑弟子。 朝歌见他一眼道破阵名,也不敢大意,朗声道:“此处是私人清修之地,来人不可擅入,你这般年龄怎么不讲道理。” 南宫青梧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他本就脾气火爆,怒声说道:“别跟老夫装神弄鬼,你既欺我弟子,又对程刺史不敬,便出来受死吧!” 朝歌趁他说话间,脚踏莲花,双掌虚空在雪地里连环拍出,边拍边说道:“你那弟子与刺史沆瀣一气,欺压良善,本公子只是小小惩戒而已,若不返回,你这老儿也要留在此地!” 说完,朝歌又返回原地。 南宫青梧突然间暴跳如雷,虚空四处观望,怒道:“小辈狡猾,竟偷着改了阵法,却也奈何老夫不得!”一个人像疯魔了般虚空狂舞起来。 朝歌轻声笑道:“这老儿要自个儿耍一会,不过困不了很久,一会儿我进阵中跟他对阵,菁菁姑娘,我刚才把阵法改成了‘六甲迷魂阵’,你进镇牵制其他人,记得步法逢六踏九即可。” 说完,朝歌对冉菁菁示范了几步。冉菁菁知道自己目前的重要性,一下便记在心间。 跟随南宫青梧的江湖人见现场变化,也都冲进阵中,一千府兵也不管不顾的往里冲杀。 南宫青梧对后面的人喝道:“都停住别动!”但为时已完,已经有一半的人冲了进来,状如疯狂了似的,相互砍杀。 不一会儿功夫,雪地上就死了几十人,红色染得雪地上像开满了红花。 南宫青梧癫狂了一阵,渐渐平静下来。他作为大宗师境界,对周边事物的感应程度敏感的多。 只见他静默了片刻,长剑上举,剑指天南,突然跃身而起。像是要突破一层薄薄的云雾般,划出一道剑气,身形极力提纵。 朝歌见此情形,喝道:“剑起,七星雷池!” 倏然间从他身上飞出七柄小剑,剑如柳叶大小,斑驳中亮着银辉。冲天飞向空中的南宫青梧,组成一个剑阵。对南宫青梧的神庭、阳白、攒竹、晴明、承泣、迎香、头维七处大穴刺去。 南宫青梧料不到有此变故,仓促间舞起一道剑幕,逼住七柄飞剑。但身形也重新落入阵中。 七柄飞剑似七条灵蛇般,身形一扭,竟紧追不放。剑阵变动,前后夹击,分向他命门、天宗、至阳、神道等几处要害穿杀过去。 小剑一出,念念和菁菁都感觉甚是好玩,那小剑十分可爱,不知道能否伤敌。李承唐却明显感到杀机四伏,剑如雷池般禁锢着南宫青梧。 南宫青梧也紧张万分,似遇到洪水猛兽般,长剑风驰电掣,周边形成一道剑幕,把自己护在中间。周边几名跟随他来的府兵被绞得粉碎,一时狼狈得很。 朝歌也十分紧张,七柄飞剑与他气血相通,如不能竟功,自己必也受伤。 南宫青梧剑幕一落,陡然间暴喝一声,一式昆仑绝学“云海霞光”。小千世界内,真气外溢,剑光暴涨,身边飞射出万千点银光,射向四方。 他已经顾不得别人,顿时身边又是一波同伙死去。 只听得“叮叮咚咚”七声响过,银光一收,南宫青梧一片惨烈,身上白袍被绞得粉碎,七八处伤口流着血,胡须也被削去一截。不过好似并无致命之伤。 七柄飞剑被震落在地,微微颤动,竟无法再度飞行。再看朝歌摇摇欲坠似受了很重的伤。 朝歌叹了一口气,“这老儿当真厉害,一剑之威不仅破了我的飞剑,连阵法都被他搅乱了。”转头对李承唐和念念说道:“你们赶快进屋,菁菁随我杀敌!”长剑一震,拦在雪坪之上。 阵法一乱,当前再无迷惑遮挡之物,来袭众人一眼就看到刘文元、念念等就在眼前,顿时群涌而上。 南宫青梧也看到了李承唐,爆喝一声:“又是你这小儿作祟!今日看你哪里逃!” 第三十二章 神机门 朝歌长剑直刺,化作一道银虹,一式“仙人指路”,刺向南宫青梧。口里说道:“老不修别急,小爷来会会你!” 长剑如电,激起一路风雪。 南宫青梧知道此人是用飞剑之人,不敢大意,闪身后撤一步。 朝歌不待剑式用尽,脚步空中扭转,顺势一荡,又是一式“流星赶月”,继续刺向南宫青梧。 南宫青梧喋喋一笑,“老夫当何方高人,也不过如此,小儿欺人太甚!” 剑式一横,挡下朝歌刺来的长剑。随后手中剑外撩,一式“拨云见日”,反向朝歌斩去。剑气吞吐,雪地里划出一道深深的剑痕。 两人剑意凌冽,比冰雪还要寒上数倍。周围的人纷纷闪避。 其余来袭的江湖人和刺史府兵纷纷向李承唐这边涌过来。 冉菁菁对李承唐说道:“李哥哥快走!”娇叱一声,长剑挥舞着档了上去。她想着在朝歌解决南宫青梧之前,自己务必要挡住这些人。所以一上来就是绝学。 只见她长剑如虹,划起繁星点点,洒向十几名江湖人,竟一人挑战十几名高手。雪地里吹起一阵狂风,冰雪与剑式一起舞动,剑意之暴烈丝毫不逊南宫青梧与朝歌的战斗。 长剑划过,五名武功稍差的高手,立刻被贯穿胸腹,顷刻毙命。其余几人纷纷后退。 冉菁菁剑势稍滞,余下几人又纷纷围攻上来。 府兵见朝歌与冉菁菁被缠住,一窝蜂的冲向李承唐和刘念念这边。李承唐等根本来不及退回屋内,便被围住。 朝歌和冉菁菁都被缠住脱不了身,心下着急万分,不知何解。冉菁菁心想,罢了,能与他共死也是无憾。 便在此时,只听一声长啸,一条身影划空而过。围住李承唐的府兵,感觉一阵威压,剑气突兀而生,剑劲透体,瞬间有十几人毙命当场。 不知何时,场地里多了一名老者,与李承唐并肩而立。正是秦昊天。 远处,还有数条人影往这边飞奔赶来,有上官驰、冉斐和孟朗等,再后面跟着一队长长的府兵,有两千多人,领头的是怀远副将雷进宝,还有参军岑参。 冉菁菁顿时轻松下来,剑势突然变得更加凌烈,又杀死一人。这些人都是八段以下高手,见冉菁菁一会儿功夫就杀死他么六七人,又见有援兵来袭,都犹豫不决,迟疑着不敢再进攻。 南宫青梧也开始狐疑不定,他虽然修为上比朝歌略高一些,但两人都是在剑术上做文章,而朝歌的剑术则来自悬空一脉,是真正以术证道的剑法,远比南宫青梧高明。稍有不甚,便又被朝歌刺了一剑,但朝歌也被他削去了一截衣袖。 朝歌心胸起伏,也已经是强弩之末。他原先被飞剑反噬,已经受了内伤,经过一阵缠斗,“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南宫青梧虽然看起来狼狈,但并无致命之处,依旧还有再战的能力。 怀远雷进宝和岑参赶到现场,命令两千府兵围住了众人,岑参高声喝道:“刺史程全祸乱民间,已被节度使王大人拿下,尔等还不束手就擒!” 刺史府的那名亲兵都尉闻言,飞身暴起想斩杀岑参,上官驰踏前一步,一把环首刀如雪片翻飞,那名都尉瞬间身首异处,鲜血喷出一尺多高。 一千府兵听到刺史大人已被降罪拿下,此刻又见都尉被斩杀,纷纷倒戈,归附刚刚到来的两千人。 南宫青梧看到此,突然一声唿哨,撤剑向坪下掠去。余下的四名昆仑高手也随之奔逃而去。 众人知道追去也打不过南宫青梧,遂过来相互见礼。 这是却见刘方气喘吁吁的跑来,说道:“姓侯的跳崖死了。” 冉菁菁刚刚平复好气息,忙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刘方惭愧的说道:“朝公子让我看着姓侯的,可姓侯的一看见那白胡子老头,就向屋后跑去,我追上去,那人竟直接跳了屋后悬崖。” 李承唐安慰道:“无妨,让他去吧,反正他断了一臂,又武功尽废,没什么威胁了。” 朝歌吞了口气血,说道:“仙鹤坪悬崖高千仞,那厮肯定是活不了了。” 冉斐问姓侯的又是怎么回事。李承唐便把朝歌救冉菁菁擒侯子鹏一事说了一遍,说完道:“肯定是他看到南宫青梧,怕他翻掠走冉菁菁的后账,才吓得跳了悬崖,不用管他。” 冉斐一阵欷吁,这厮在他门下做了这么多年门客,没想到就这么死了。毕竟是九段高手,不由得一阵惋惜。但知道冉菁菁短短几个月就达到九段,内心里又暗自高兴起来。 众人回到屋内,几个月不见,自是又一番嗟叹。知道是朝歌救了大家,免不了纷纷向他感谢。见过这位传说中的少年奇侠。 朝歌从未想到有一日仙鹤坪会如此热闹,聚齐那么多人,一时竟不知如何应对安排。心中感念如果师父知道会如何想?本来师父就说在仙逝之后让他下山,没想到自己一下子认识这么多江湖朋友。 幸好刘文远和念念都是见过大场面的人,自己便当主人,替朝歌照顾大家,安排一应食宿。大家其乐融融。 刘文远和念念当然是最高兴的,不仅一下子认识那么多江湖奇人,还认识了官府里的高官,将安刺史一并拿下,解决了心中块垒,以后再也不必怕官府了。 经过询问,李承唐得知。原来王忠嗣收到李承唐的仙鹤传信之后,立刻通知了“玄甲军”的刘将军,并通过“察事院”知会了秦昊天冉斐一行。而那时冉斐也刚刚收到冉菁菁的信息返回冉家。双方一合计便在代州汇合,先解决了刺史程全,然后根据程全交待,又追到了此地。也幸好他们赶得及时,解救了大家。 李承唐先谢过大家为他的事情劳累奔波,然后问大家接下来做如何安排。 岑参说道:“此地事了,我等马上要回怀远交差,还要安排代州新任刺史一事,不宜久留!”毕竟是官民有别,岑参说完便跟副将雷进宝一同向李承唐等人告辞。走时,又道:“王大人交代李少侠闲时一定回怀远一聚,今后如有差遣,但说无妨。” 他与李承唐亦师亦友,跟冉菁菁也数次交集,惜别时又谆谆教导他们注意身体,多多书信联系,这才与雷进宝一起率领两千多府兵离去。 大军一走,仙鹤坪顿时安静下来。时近中午,念念先安排大家用完膳食。朝歌由念念照顾着去疗伤休养,冉菁菁也去调息。刘文远和刘方则忙着研究调理内息的汤药。 其他人则并没有走的样子,李承唐尴尬一笑,“此地恐怕住不了那么多人,事情已经解决,各位还是先回吧!承唐伤势未愈,恐怕还要住些时日。” 冉斐关心的说道,“此地苦寒,小宗主还是跟冉某一起回魏州养伤吧。” 秦昊天也关心道:“依老夫看还是回蜀中安逸的多,那边气候温润些。” 两个人如今都归附李承唐,对李承唐的身体伤势自然很在意,秦昊天用真气查探了他的身体状况,继续说道:“蜀中的唐门与峨眉派均善医治,老夫可请他们为小宗主治疗。” 李承唐笑了笑,“朝兄便是医治内伤的圣手,再说此地安静,是承唐静修的好地方,这些日子我便感觉有真气重入经脉之感。” 这些时日,李承唐在此地静修,想通了很多事情。思前想后,一个人能力终究有限,便想着需要马上在“察事院”之外成立一个“神机门”,既然爷爷不把“察事院”的权限交给自己,那“神机门”就是自己的独立机构,完全受自己辖制。“神机门”的门主他想让秦昊天承担。而冉斐则担任“神机门”北方门的门主,统辖北方武林。而自己则游离于“神机门”之外,进行便宜行事。 他把这个想法跟三人说了一遍,然后对秦昊天说道:“前辈先‘无剑门’筹备‘神机门’一事,到时广邀武林人士参加开门立派,待我这边事了就赶过去!” 又对冉斐和上官驰说道:“孤无涯拿了‘螭龙剑’,一时不会再找麻烦,有你们两人在一起,普通江湖人很难是敌手,便回魏州准备成立‘神机门’一事!” 三人对李承唐的构思非常赞同,准备在江湖上大干一场,试想谁不愿意在江湖上扬名立万,统领江湖! 上官驰自跟李承唐在一起之后,深受李承唐影响,对李承唐心悦诚服。虽然受“察事院”统辖,但内心已经把李承唐当成唯一主人。 等李承唐全部说完后,上官驰说道:“恐怕小宗主很难再待在此地,‘察事院’传令让小宗主返回星辰岛,而且是老宗主的命令,无论如何都要让你返回!如今‘察事院’知道了此地,在属下之后恐怕还会有人造访。” 李承唐奇怪道:“爷爷到底怎么了?这是为何!” 上官驰答道:“据院内消息说是为了让你回去完婚。” 李承唐更加奇怪,“完婚?!”心头对爷爷的指令更加莫名其妙。 他虽然到了适婚年龄,可刚受命进入江湖便让他返回星辰岛完婚,实在搞不明白爷爷在搞什么阴谋。直觉告诉他爷爷有很多打算并没有说明,而且完婚也要找到自己喜欢的女子才行。他不想稀里糊涂完全受爷爷的摆布。 因此,他不准备回去! 上官驰说道:“老宗主的命令是绑都要绑回去,恐怕‘察事院’是要用强的了。” 李承唐思考片刻,说道:“你们还是各自返回,准备‘神机门’的事情,其它我自有安排。” 第三十三章 私募兵马 五台山到曲阳的官道上有一辆马车,赶车的是一位女子。女子穿了一身粗布花衣,十分破旧。但依然难掩天生秀色,傲人胸姿圆润挺拔,一身旧衣服被穿的玲珑有致。 路人皆都侧目观望,是谁那么忍心让如此美丽的女子赶车。 马车快到阜平时,女子对车内喊道:“李哥哥,我们就在阜平休息吧。” 车内传出男子的声音,“好吧,一路上你受苦了。” “菁菁不苦,就是怕李哥哥累了呢。” 车内的人苦笑了一下,“没想到丧失功力之后身体会如此不济事。” 这两人正是赶往魏州的李承唐和冉菁菁。 魏州地处河北道与河南道交界,说属于河北道亦无不可,是个两不管的地界。所以冉家在这个地方才渐渐做大,成为独霸地方的第一大武林世家。同时,冉斐又仗义疏财,左右逢源,还有公孙大娘与皇帝老儿的关系,冉斐在魏州说一句话比刺史都管用。 冉家的势力辐射河北道、河南道,两道的节度使也与冉家有往来。所以李承唐计划由阜平进入河北,经恒阳、稿城、南宫、巨鹿然后到平恩,再入魏州。这样一来,路上万一有什么事情,可以随时传递消息。 送走秦昊天与冉斐等人之后,李承唐第二日就跟朝歌辞行了。 前一日他就想好,要偷偷离开此地。他准备与冉菁菁扮成一对穷苦夫妻,一路南下,这样可以躲过所有人的耳目。 离别时他告诉朝歌若有人来找只说不知去向即可。朝歌又查看了李承唐的经脉恢复情况,对李承唐说到:“李兄经脉错位的状况已经基本恢复,只需每日练我教你的藏气法门,真气便会一点点凝聚起来。” 李承唐已经察觉到自己真气有恢复迹象,再次谢过了朝歌,与刘文远和念念等人依依惜别,并约好江湖相见。 朝歌也告诉李承唐自己在仙鹤坪待不了很久,估计年后就要回悬空寺。告诉李承唐如果要找他,就到悬空寺找玄空大师。 李承唐一路悄悄去魏州,是想沿途查探江湖动向。他老感觉爷爷有阴谋,但不知究竟是什么。更或许在冉家有所发现,对自己恢复功力和“螭龙剑”机缘都有益。 况且没有人会想到他送走冉斐之后,会再去冉家,藏身于此。 路途上,只要不暴露身份,有冉菁菁保护,他相信一路应该无虞。可是他们才出五台山行走几十里地,李承唐就身体吃不消,气喘吁吁。冉菁菁看着心疼,好说歹说才雇了一辆马车。 冉菁菁亲自赶车,走了大半天时间,眼看天色将晚,前面就是阜平。 阜平位于河北道,属常山郡辖制,是四区九县的交汇处,也是河东五台山进入河北第一个大镇。镇内人口皆以经商为主,原本是一个很富庶的镇子。现在却一片冷清,也不知是不是天寒地冻的缘故。 马车到了城门口,远远看去也没有守城的甲丁衙差。年关之际,更无多少行人进出城门。 李承唐奇怪的问道:“菁菁,此地怎么那么萧条啊?” 此地相距魏州比较偏远,冉菁菁也不是很了解,说道:“不知道啊,我们进城问问吧,咦……”冉菁菁说着话,突然停住了马车。 李承唐问道:“怎么了?” 冉菁菁用手一指城门口路边,“李哥哥你看!” 只见一个小女孩跪在路边上,穿着单薄的衣服,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她头上插了几根稻草,眼睛里可怜巴巴的看着他们这辆马车。 李承唐久居星辰岛,看不懂这些,问道:“这女孩怎么了?” 冉菁菁看了眼女孩,说道:“估计是家里穷,她是在卖自己。”看着女孩消瘦的身影,冉菁菁继续自言自语道:“自进入开元盛世以来,不该如此啊。” 然后她走下马车,走到女孩身边,把身上的氅衣披在女孩身上。 李承唐看着冉菁菁的一系列动作,内心对冉菁菁的看法异样起来。他一直以为她是个颐指气使的大小姐脾气,却没想到却是个心肠柔软的侠女。 他也来到女孩身边。那女孩也就七八岁年纪,看着李承唐和冉菁菁,一脸感激和祈求之色。 “谢谢少爷少奶奶,行行好就买了琳儿吧!”女孩一边说话,一边叩头。 李承唐尴尬的笑了笑,扶起那个女孩,“你叫琳儿是吧,你家中出了什么事,爹娘呢?为什么要把自己卖了呢?” 一声少奶奶把冉菁菁叫的开心,她抚摸着女孩的头,把插在头顶的稻草拔去,逃出一些碎银子给女孩,柔声道:“拿着银子快回家吧,万一遇到坏人就不好了。”又慎道:“你父母也真狠心,怎么能把你卖了呢!” 琳儿却并不接银子。李承唐轻声说道:“嫌少是吗,菁菁,你把我们的银子都给她吧,看她挺可怜的。” 李承唐进入江湖不到一年,对钱根本没有什么概念。冉菁菁却不同,知道世俗生活的艰难。闻言说道:“我们身上的银两也不多了,到魏州还有一千多里地呢,而且过两天就是大年,菁菁想着过年总要吃顿好的,李哥哥不是喜欢各地美食吗。” 李承唐摸摸自己身上,他出星辰岛时带的银票在与南宫青梧一战时已经全部遗失,如今仅剩贴身的一块金牌,也不可能拿去换了银两。一脸窘迫的对小女孩说道:“琳儿,你先说说遇到什么难事了。” 小女孩看着两人亲切,低声说道:“琳儿不是嫌银子少,娘亲说过,无功不受禄,少爷少奶奶就买了琳儿吧。” 李承唐心中惊奇,小小年纪竟还知道些道理。冉菁菁也更加怜悯她,让她先把缘由讲清楚再说。 原来小女孩父母是在这城边摆茶摊的小贩,平日靠过往行人歇脚维持生计,但近两年来过往的客人少了许多,生意再难维持,这半年她母亲又染了病,一家人饭都没得吃,哪还有钱治病。小女孩自小就乖巧董事,眼看父母受难,便想着自己卖了自己,让父母度过难关。 琳儿边说边哭,说自己舍不得离开父母。冉菁菁听得眼睛微红,也要流下泪来。 李承唐一阵心酸,谁说大唐繁荣,民间疾苦有谁知道。他牵住琳儿的小手问道:“你们家在哪儿,走,带哥哥去看看,说不准可以治好你娘亲的病。”然后又对冉菁菁说道:“今夜我们就安歇在琳儿家,省出来的钱就送给他们。” 冉菁菁红着眼睛点点头,去牵了马车跟着。 小女孩带着他们往回走不过百米,左手一条小道,再向前走两百米距离,是一排很破旧的草房。琳儿说这些都是住不起城里的百姓自己搭建的,最东边的就是他们家。她家门前有一小块菜地,不过这会儿都已经干枯。北方人在夏季的时候可以挖点野菜充饥,可一到冬天,没钱就只有冻饿而死。 琳儿的爹爹是个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满脸风霜斧凿的颜色,透着一点点小商贩的干练。娘亲则躺在床上,面黄肌瘦的样子,不过年轻时应该有些大家风韵,家里让她收拾的很干净。 他们一家人估计有一天没吃饭了,李承唐进门时看到他们都很虚弱,正在低头垂泪。 见有客人进门,琳儿的爹爹连忙起身迎接。他毕竟开过茶摊,做人还是有些活泛,不会拘束。李承唐道过了冒昧造访之礼,然后把琳儿在路边贩卖自己的事情说了一遍。 这个男人听完后一把抱过琳儿,泪流满面,泣声呢喃道:“都是爹爹无能,让你们娘俩受苦,琳儿,你怎能这样啊,就是死也要一家人一起啊。” 琳儿的娘亲在床上听完,紧着咳嗦几声,竟背过气去。琳儿哭喊着扑在她的身上。冉菁菁慌忙过去,用手扶起她,度了一股真气过去,这才悠悠醒过来,抱着琳儿垂泪不止。 李承唐看着这家人的遭遇心里一阵黯然,从菁菁那儿取过几两银子递给琳儿的爹爹,说道:“老哥,反正我们也要找客栈借宿,今夜便住在你这里,麻烦你去准备些好吃的。” 男人知道李承唐心意,接过银子说道:“我叫叶三,她娘姓柳,少爷和少奶奶就管我们叫叶三和柳娘好了。” 他常年开茶摊,客人都是用铜钱结账。十两银子足够普通百姓三口之家一年的费用,能出手这般大方,那肯定不是一般人。 别看李承唐和冉菁菁都穿的像老百姓,以叶三多年经营茶摊的经验,一进门就看出他们不是一般人。他们都随身带着长条状物,肯定不是官家就是江湖侠士。如今一出手就是数两银子,更确定是大户人家。 心中感激他们的同时,更加恭敬异常。 李承唐让叶三把马车停好,再去准备点吃的。趁着叶三准备饭菜的时候,冉菁菁又检查了一遍柳娘的病情。 柳娘其实是被严寒伤了肺脉,导致咳血不止,又无钱医治,所以拖得严重了。这病对江湖人来说算不的大病,只要真气运行修复心肺经脉即可。 冉菁菁跟李承唐说道:“只要每日度真气一次,连续七日运行,再辅以汤药疗养,估计十日内便好。” 李承唐说道:“反正我们也不急,此地也无人知道我们,要不就在此地等七日再离开如何?” 琳儿在旁边看着娘亲有好转,又听见他们说话,眼睛看着他们,透出祈求之色。冉菁菁抱过琳儿,说道:“琳儿,姐姐跟你们一起过大年可好。” 琳儿使劲的点点头。 冉菁菁笑着对李承唐说道:“这一路不都依李哥哥的话嘛。” 柳娘见两人不仅给他们银两,还答应给她治病,更是感激莫名,要不是身体弱,就要跪下来给他们磕头了,于是跟琳儿说到:“琳儿,快给两位恩人叩头。” 琳儿乖巧的跪下来,边叩头边道:“琳儿谢谢少爷少奶奶救了娘亲,等琳儿长大了肯定报达恩情。” 几个人说话间,叶三已经准备好了饭食。估计是李承唐给的银子多,他不好意思,所以饭菜很丰盛,还有一盆鸡汤。本来是让李承唐和冉菁菁先吃,李承唐知道他们一天未进食,边叫着大家一起用过餐。叶三一家又是千恩万谢。 用过餐之后,琳儿一家人都有了精神,柳娘被冉菁菁行过一次真气之后也好多了。李承唐把准备在此过完年再离开的决定告诉叶三,叶三估计是听柳娘把治病的事说了,又是一番感激。 然后李承唐问起他生意的事情,“叶老哥,此地也是交通要道,你的茶摊生意怎么会做不下去了呢,人都哪儿去了?” 叶三叹了一口气,说道:“还不是因为私募兵马给闹得!” 第三十四章 招亲 李承唐闻言大惊,私募兵马可是谋反大罪,朝廷怎会允许呢?难道此地官府不管吗? 叶三叹口气,便把此地的情况对李承唐详细道来。 阜平属于镇州常山郡,是四区九县的交汇之处,原本行人商贾很多,是个富庶之地。但自从两年前常山郡换了郡守,阜平就糟了难,三天两头就在此地抓壮丁招兵,可百姓也没听说过朝廷里有大仗打啊。最后抓壮丁都抓到了过往客商的头上,很多客商得知后都绕道走去其它路线。当地人也纷纷搬出此地。 叶三说道:“其实招兵并不可怕,往年朝廷也有招兵,只是这次招兵有点异常,所招的兵丁不知去了哪里,虽然同样有兵饷寄回家,可人被招去后就不见任何消息,也不知生死,搞得人心惶惶,纷纷猜测。” 他继续道:“我也是开茶摊才听到了一些小道消息,有些人便猜测是被抓去成了私募兵,这可是造反啊,所以逃离此地的人越来越多,此地几乎成了鬼城,生意根本做不走!” 李承唐问道:“此地官府不管吗?” 叶三无奈的道:“阜平县令县丞势微,开始还查过这些人被招去了哪里,后来不知为何就不再过问了,听说是郡守不让过问,县令都没办法,普通百姓就更没辙了,只好继续受着。” 李承唐怒道:“天下莫非王土,这还是大唐的地界吗,朝廷都不管?” 叶三说道:“此地位于太行山东麓,地势险要隐秘,可藏十万奇兵,又加上悍匪猖獗,不知多少绿林好汉藏于其中,官府本身就不敢管,更不会报告朝廷,况且听说上面还有更大的官压着此事呢。” 李承唐听完叶三的这些话,心中暗暗蹊跷,决定趁这几天查探一下究竟怎么回事。 几个人又说了一会话,冉菁菁叮嘱柳娘记得去药铺开一些补气养肺的药,让叶三煎了伺候柳娘连吃十天。想想又取出五两银子给他,让他采购一些过年用度,大家好好过一个年节。 叶三一辈子哪见过这么些钱,千恩万谢,小心伺候。打了些热水让两人洗漱完毕,然后去安排房间休息。 他们家就三间房屋,一间就是他们住的房间,一间是柴房兼厨房,一间是存放杂物的房间,幸好杂物间有一张床。 叶三谦卑的说道:“少爷少奶奶就住这间大屋,我们搬去杂物间。” 冉菁菁闻言一阵脸红心跳。说实话他们还从未如此单独住过一个房间。李承唐也被他叫的心中异样,现在又无奈住在一间房,也有一些赧然。 于是说道:“你看我们穿着也是普通人,叶大哥别少爷少奶奶的叫着,还是我们住杂物间吧,将就几天就好。” 叶三弯腰低头说道:“是,少爷少奶奶出门肯定要穿的安全一些,小的不该这么称呼,可少爷少奶奶救了我们全家,小的该尊敬少爷少奶奶。” 他一番绕口令似的说辞听得李承唐直皱眉,便也只好由着他安排。 叶三把家中结婚时的铺盖都拿了出来,将床褥等全部换过一新。然后一家人搬去杂物间休息。 冉菁菁看着描龙绣凤,喜庆如春的锦被,双颊娇羞如要滴水的石榴。她虽然曾经衣不解带床前伺候过李承唐,可那时李承唐是昏睡状态,而且外间也有熟悉的亲人,像这般深夜独处,睡在一个房间一张床上却是未有。况且又是花红锦被,当真有成亲的意味。 李承唐正正心神,说道:“委屈菁菁你了,姑且从权,我睡床下,你睡床上吧。” 冉菁菁低眉含羞道:“才不委屈,倒是李哥哥嫌弃菁菁了。”却说什么也不睡在床上,说道:“李哥哥身体没有恢复,菁菁有真气护体,抗寒一些,你就睡床吧。”便取了一些衣物和一床被子铺在床边。 李承唐不再推辞,他自小就是宗主,将来又是这些人的门主,客套话没必要多说。 李承唐在床上先将朝歌教他的藏气运气之法运行一遍,这是他每日必做的功课。太虚不能无气,气不能不聚而为万物,万物不能不散而为太虚。朝歌说的话让李承唐深有体悟。 万物的源头并不是绝对的空和无。所有物质与能量的总和,一直都存在着一个恒定的数值,从未改变。真正变化的只是万物存在的形态。最开始那看似空无一物的太虚,只不过是物质与能量消散到极点的一种状态。尽管无相无形,但实则却包含着世间的万有。而化生天地万物的元气,也正是隐藏在太虚中的能量,开始聚集的结果。 李承唐心随意走,暗暗将消散在周身的真气一点点凝聚,空间的天地元气也丝丝缕缕进入他的体内。气海内一丝热力游遍全身。 半个时辰后,李承唐一头大汗,心经处突然传来一阵绞痛。一般这个时候朝歌都在旁边用真气替他引导,这是他第一次自行运转。 冉菁菁一直在旁边注视着李承唐,替他护法。此时见李承唐满头大汗,皱着眉头极度痛苦的样子。再也顾不得深夜独处一室,宽衣上床,一股真气度了过去。只觉的李承唐体内经络阻塞不畅,运行极其艰难。 她跟朝歌比起来功力要弱的多,朝歌助李承唐运行周天很轻松,而她则要付出全身真气才行。不一刻,她就有了全身脱力之感,极度困乏,竟昏昏然睡了过去。 李承唐有外力引导,真气通过心经,水到渠成。身上的真气渐渐汇聚,竟有了两成功力。欣喜之余又把“玄天归元诀”运行三个周天,完全进入忘我状态。 等李承唐醒来,见冉菁菁靠着自己后背睡去,知她助自己运功劳累,将她放平了盖上被子。自己则继续一鼓作气运行藏气聚气之法。 临晨时分,冉菁菁醒了过来,看到自己盖了被子睡在李承唐旁边。一脸娇羞,盖住头不敢睁眼。 李承唐盘腿在旁边运功,已经修习了一整夜,感觉体内至少有了三成功力。遂睁开眼睛,他知道冉菁菁已经醒来,拍拍她说道:“起来吧,菁菁,我把这藏气运气之法传给你,这功法可以吸纳天地元气,对恢复体力十分有益,对你的真气提升也具有极大的促进作用。” 冉菁菁掀开被子,秀色可餐,妩媚的说道:“谢谢李哥哥。” 于是,李承唐便把“悬空寺”藏气运气的功法和自己的领悟一并传给冉菁菁。 冉菁菁便边听边运气修习,李承唐在旁指导,虽然他只有三成功力,却化作一缕微弱的真气在菁菁体内游走引导她的真气运行。 不消片刻,冉菁菁已经知道基本运行线路。脸色红润加一点点羞红,吐气如兰,低声对李承唐说道:“李哥哥不仅数次救了菁菁,还授剑传功,对菁菁如同再造,李哥哥若不嫌弃,菁菁今后就是哥哥的了。” 李承唐早知她心意,但恐怕爷爷另有安排,也不好承诺,便不说话。冉菁菁见李承唐不语,只当他默许,心头激动,一把抱住李承唐,满脸害羞的样子。 这时叶三在门外叫起,“少爷少奶奶,该起来用早膳了。” 李承唐正自一脸囧意,闻言推开冉菁菁。冉菁菁十分不情愿的松开双手,说道:“起来啦!”然后整理好衣衫去开房门。 叶三早已准备好早膳端了进来。他开过茶摊,伺候客人自有一套,比客栈的小二要勤快殷勤的多。进门见李承唐气色比昨日要好,问道:“少爷少奶奶休息的可好,看还需要什么添置的尽管吩咐就是。” 李承唐谢过叶三关心,看到他们家一夜之间由菜色变得滋润,言行充满了希望,甚是安慰,叫他们一起用早餐。 琳儿早跑了进来,清脆的喊道:“少爷少奶奶,琳儿看你们来了!”这丫头与李承唐和冉菁菁投缘,没那么多讲究,叫完了就扑在冉菁菁身边,甚是令人欢喜。 用过早餐,叶三去准备这几天和春节的用度。李承唐便跟冉菁菁讲了准备调查此地非法私募征兵的事情。 冉菁菁自从武学进入九段,比先前不安分了很多,现在更像一个江湖女侠。两人一拍即合。 于是便带了琳儿一起去逛街,准备先从街面查起。 阜平虽说是交通重镇,但毕竟只是一个县城,面积不是很大。他们花了不到半天的时间就已经走完。整个县城的布局是线式规划,城里有两条大街,呈十字型排布,商铺都排布在两侧,密密麻麻。县城东南方向则是连绵起伏的太行山脉。 从商铺排布情况看,此地原来的确是商贾云集的地方。可是现在却有很多商铺关着门,街面上也冷冷清清的,难得见人走过。 三个人走在街上格外醒目,吸引的很多店家都向他们抛媚眼,尤其是一些早起的风尘女子,看到李承唐就像要将他生吞似的,可见此地盛壮男子十分稀缺。冉菁菁看着醋意大发,一路怒气冲天。 李承唐带着她们先给琳儿买了一身冬衣,又给冉菁菁买了好看的发钗,这才云开雨霁。 眼看时间到了中午,他们好不容易才找到一间茶楼。茶楼不大,上下两层,里面没有一桌客人。茶倌儿原本没什么精神,见客人进来慌忙殷勤招待。 李承唐坐下要了一壶茶,边喝边问道:“小二,你们这茶楼的生意一直这样吗?怎么今天街面上一个人都没有啊。” 茶倌儿上了一些瓜子,殷勤伺候着,“客官是远方来的吧,这两年本地原本就人少,刚好今日齐员外家抛绣球招亲,全城都去看抛绣球去了,街面哪还有人。” 冉菁菁笑了笑,“是不是齐家小姐长得很漂亮啊。”古代只有才貌双全的女子,自恃孤傲才抛绣球招亲,人们才会趋之若鹜,所以冉菁菁有此一问。 茶倌看着冉菁菁,一脸谄媚,说道:“那齐家小姐可不及少奶奶万一,只是此地缺少年轻男子,齐家又有重金相许,才想了这个办法,召集全城人去,以便寻个如意郎君。” 李承唐心想,这倒是个打听消息的机会,大户人家关系多,可以去探听一下。问道:“齐员外家在哪儿住?” 琳儿拉着李承唐的手,说道:“琳儿知道,琳儿带你们去。” 三个人一直向南,然后左转穿过两个胡同,来到一片空场之前。空场里已经占满了人,不过大部分都是四五十岁以上年纪。一些年轻的都穿的鲜衣锦裘,一看就是有钱人家。 李承唐心里想到,看来有钱人家就可以免去征兵之苦,心头更为此地强征暴敛震怒。 第三十五章 收徒 秀台就在广场最里面,是一个新搭建的建筑。再后面就是齐家的庄院。此时,只见齐家小姐蒙着面纱小步走到台前。 有管家高声宣布规则。但凡被小姐选中者赠金千量,送府宅一座,嫁妆万两。即便李承唐对金钱概念模糊,也听得心惊肉跳,这个数目的确是很大的诱惑。冉菁菁也汗颜,为了嫁女竟如此,不知这齐家小姐有多丑多难嫁。 齐家小姐站在台上向四处观察,眼睛掠过现场,然后向管家说了几句话。管家高声说道:“小姐说了,为了公平,她愿意真面目示人,大家往前凑一凑,好看的清楚些!” 大家一听说齐家小姐要摘了面纱抛绣球,纷纷往前挤去。李承唐牵着琳儿与冉菁菁一起被挤进了场内。 只见那齐家小姐摘了面纱露出本来面目,长得十分,清纯秀丽并没有茶倌说的那么不济。冉菁菁知道茶倌当时说的是奉承之语,见李承唐目不转睛的看着台上,小声对李承唐耳语道:“李哥哥不会看中了齐家小姐吧。” 李承唐笑了笑,小声道:“刚才那管家说话中气十足,可能是个高手,一个普通员外家怎会匿藏着江湖高手,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他边说边看着台上,突然“咦”了一声,自言自语道:“这里怎么会有‘察事院’的人?” 冉菁菁看了一眼台上,也看出管家身手不俗,说道:“‘察事院’的人?李哥哥认得他?” 李承唐努努嘴巴,低声说道:“你看秀台柱子一侧有个标记,那是‘察事院’的联络徽标,虽不知这管家是谁,但必有蹊跷,我们且看下去。” 冉菁菁朝着李承唐示意的方向定睛看去,果然见柱子左侧有一朵星辰花的标记,里面隐隐写了一个“兵”字。 李承唐耳语道:“目前我不想与‘察事院’接触,万一需要出面只有麻烦你出手了。” 冉菁菁羞红着脸,“哥哥的事情,菁菁自当应该替你分忧的。” 两个人说话的时候,齐家小姐已经在台上走了一圈。台下的人无论老少都一片赞叹之声,夸赞齐家小姐的美貌。更向台前涌去。 齐小姐走到台前停下,注目观瞧了一会儿,手中绣球便抛了下来。 李承唐正跟冉菁菁说着话,一只手牵着琳儿,丝毫没注意台上。只感到有一物当头砸来,习武的本能让他顺手就接住了。却正是齐小姐抛下来的绣球。 周围的人见有人接了绣球,按照规则也不敢抢夺,“呼啦”一下空出一个场地来。剩下李承唐、冉菁菁和琳儿怔立当场。 那名管家也从台上跃到台下,走到李承唐面前,看身手果真武功不俗。 “恭喜公子,公子今后就是齐家的姑爷了。”管家笑吟吟的说道。 台上齐小姐目不转睛的盯着李承唐,期待着他的搭话。 冉菁菁见李承唐接到绣球就满脸羞急,闻言一下跳到前面,也顾不得害羞,娇怒道:“李哥哥已经有娘子了,就是本姑娘!” 那管家却并不生气,看着李承唐道:“公子高姓大名,男人三妻四妾正常的很,公子以为如何?” 李承唐听冉菁菁公开说是自己的娘子,也不好否认,闻言把绣球抛给管家,施礼说道:“在下李唐,的确已经结亲,况且目前也没有再纳妾打算,望管家赎罪。” 李承唐怕“察事院”查到自己,一路把名字改成了李唐。 台上的齐小姐听到此言一片失望之色。 管家闻言哈哈一声大笑,“阁下如果不与齐小姐成亲,怕是也走不了了!” 冉菁菁怒道:“怎么,你们还要抢亲不成!” 管家却不说话,倒退数步,跃回台上。然后单手一挥,突然见四周围上来一群府兵,也不知是哪里的府兵,其中也夹杂着县衙里的衙差。将现场所有人都围在中间。 管家高声说道:“现场所有人听着,凡年满二十岁到三十岁的年轻男子留下,其余人可以走了。” 年龄较大的和弱小的围观者纷纷逃到场外。 管家又高声道:“凡之前登记造册缴纳兵役税银的人也可以走了!” 一些锦衣华服的年轻男子也纷纷逃出了包围圈,现场还留下二十几名年轻男子,胆战心惊,不知所为。 管家看着留在场下的人,说道:“按照规定,尔等应该服兵役为国效力…”他指了指旁边一个帐篷说道:“你们这些人去那边领了饷银,跟随我去兵营报道,抗命者死!” 一些人唯唯诺诺的向帐篷走去。 冉菁菁看到此,再也压不住怒火,强招亲不成,又开始强服兵役。拔出藏在布囊中的长剑,杀向那群兵丁。边冲边说道:“李哥哥,你带着琳儿先回,菁菁断后。” 台上的管家见冉菁菁突然拔出一柄长剑,“咦”着道:“还是个练家子,那女的也给我留下!”说完他挥了挥手。 台下兵丁之中突然窜出四个人,虽然也是兵丁打扮,但身手却似江湖人。 李承唐知道自己只有三成功力,带着琳儿逃跑可以,对阵却万万没有把握,于是便紧随冉菁菁身后。 那四人两人使剑两人用唐刀,将冉菁菁团团围住。兵器翻飞,寒风凛冽,竟是七段高手。要知道七段高手在普通人眼中已经是绝顶。只看的周围民众躲避不及,留在当场的年轻人吓得纷纷跑去帐篷领饷报道。 冉菁菁艺高无惧,一剑刺出,气动四方,破空之声在方圆丈内嗡嗡作响。如江海凝聚成清光泼向四人。她现在的剑法怕是师父公孙大娘也自叹不如。 四人中当场便有两人受伤。四人见她厉害,招呼一声,围观的兵丁都一起杀向冉菁菁。 冉菁菁也不想伤人惹事,剑气稍敛,但剑式却快了起来。一剑快似一剑,如秋风落叶,骤雨瓢泼。那些兵丁哪见过如此剑法,吓得纷纷后退。闪开一个裂口。 李承唐抱起琳儿飞身跃出场外。那些兵丁想继续追击拦截,被冉菁菁堵住,一时不敢再往前。冉菁菁娇声对李承唐说道:“李哥哥先回去,稍后菁菁再回!” 齐家小姐在台上看到这一幕,脸色黯然,便想喊住李承唐。她适才在台上看到他便心生欢喜,只要他认了这门亲事便不用再受兵役之苦。 台上的管家这时也飞身到了台下,被冉菁菁缠住。 李承唐知道冉菁菁无碍,凭着三分真气强提轻功,抱着琳儿飞奔而去。那些普通士兵追击不得,只有眼看着他走远,返回来又围住了冉菁菁。 回到琳儿家的时候,李承唐已经气喘吁吁,感觉真气耗尽。苦笑一声,感叹自己目前实在不能与人对敌,放下琳儿,慌忙调息。 琳儿瞪大了眼睛看着,从对敌开始,她就没有表现出害怕的表情,心中暗想:这少爷少奶奶真是厉害,像神仙一样。 叶三早就置办完过年用的一应物品回家,做好了午饭等着他们。见只有李承唐带了琳儿回家,忙过来询问道:“少爷,要不要现在开饭,少奶奶怎么没回来?” 李承唐怕他担心,没多做解释,说道:“等一会儿吧,快回来了。” 过了半个多时辰,只见冉菁菁不慌不忙的走了进来。李承唐问道:“你把那些人怎样了?” 冉菁菁笑了笑,“李哥哥放心啦,菁菁不会惹事的,看你跑远了,我就逃回来了,估计这会还在找呢,不过不会找到城外的。” 琳儿仰着小脸,甚是可爱的说道:“少奶奶是神仙吗?这么厉害。” 李承唐抚摸着她的头,一路上对她的表现甚是喜欢,说道:“以后别叫少爷少奶奶了,既然琳儿觉得厉害,便喊师父如何?今后少奶奶就是你师父,我就是你师伯,不过琳儿要记住,今天外面的事情不要跟你爹娘说起。” 琳儿也是聪明,闻言纳头便拜。 冉菁菁白了李承唐一眼,嗔道:“徒弟也要你替我收!”内心却是欢喜的很,李承唐既如此,便没有再拿她当外人了。很开心的接受了琳儿的跪拜。 李承唐笑了笑,对琳儿说道:“你师父是魏州冉家的大小姐,厉害的很,有了这个靠山,你们家就没人敢欺负了。” 李承唐永远也想不到他这无心之举,若干年后成为了他埋在太行山麓的一支奇兵,更培养了一位名绝天下的奇女子。 吃饭的时候,李承唐便跟叶三说了冉菁菁收琳儿为徒的事情,并告诉他冉菁菁是冉家大小姐的身份。 冉家在河南河北道威名赫赫,叶三自然听说过,闻言便如一步登天般恩谢不已,对自家女儿的福分都十分眼热。 下午时间两人并没有出门。李承唐告诉冉菁菁,此地征兵的事情十分蹊跷,既有官家参与也有江湖参与,对于齐家招亲,也许是真的招亲,但也有以此募兵的嫌疑。所以齐家肯定参与了这件事情,可以从齐家查起。 他告诉冉菁菁,下午大闹招亲会场肯定查得紧,等到了晚上估计会轻松一点,让她晚上去夜探齐家大院,看能否听到什么。而他自己则准备晚上去县衙查探一番。 但有一点李承唐没有说明,他担心“察事院”插手其中,这种担心自看到“察事院”的联络标记后就开始了。所以他告诉冉菁菁一定小心,切不可出手伤人。 晚饭过后,李承唐向叶三询问了县衙的情况,冉菁菁先为柳娘行过真气,然后换了夜行衣物跟李承唐一同偷偷出门。 外面天寒地冻,月黑风疾,很多人已经早早上床休息。可能因为下午的事情,原本没有人的城门现在有两个兵丁在靠着城墙打瞌睡。冉菁菁带着李承唐一闪而过,如一道灰影,根本无人察觉。 来到城内,两人分手后冉菁菁直奔齐家大院。 齐家大院占地三亩左右,所有住宅环绕着一个小湖而建,虽不是很奢华,但在阜平而言已经是大户人家。白天的事情并没有对齐家造成多大影响,估计是自恃有官府做后台,所以庄内并没有戒备。 其实以冉菁菁的身手即便是有戒备也难以防范。当然,他们更没想到对方会因为白天的事情来探秘,即不愿意结亲,躲都来不及,哪还可能再来呢? 冉菁菁很快在庄内扫视一遍,除去暗处有几处暗桩,只有两个房间还亮着灯。冉菁菁轻身飘到房顶,揭开瓦片,向内看去。 正是白天那个齐小姐正在低头垂泪。冉菁菁正想去看第二个房间,却见一个白白胖胖的老头走了进来。 老头安慰道:“女儿啊,别哭了,爹爹是‘察事院’的人,也不能把事情闹大了,人家既然不同意,那爹爹再给你找门更好的亲事。” 第三十六章 应征 齐家小姐像犯了花痴般,抹着眼泪说道:“女儿都这般年龄了却还未婚嫁,此地青壮男子都被招了兵,留下的都是不成器的纨绔,好不容易看中一个又被爹爹吓跑了……她肯定是被爹爹的阵仗吓跑了。” 这女子一遍抹着眼泪一边怪爹爹。 唐朝时期,民间女子十四岁就规定出嫁,到二十五岁若嫁不出去就很难再找到婆家,而且还要获罪。当然,江湖女子不在其例。 齐小姐埋怨道:“都怪老宗主私下征兵,不然也不会弄得此地连个成器男子都没有,到时看爹爹如何向朝廷交代。” 白胖的老头闻言忽然大怒,“啪”的拍了一下桌子,把女子吓了一跳,“宗主的事情是你能说的!我等命都是属于宗主,生是‘察事院’的人,死是‘察事院’的鬼,以后不准再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冉菁菁看到这般情景,听到女子的话,也为她感到悲哀。一个如花似玉的富家小姐,找个如意的郎君都这般困难,却原来是“察事院”闹的。她知道李承唐是“察事院”的小宗主,倒要回去问问他是怎么回事! 但是听到齐小姐挂念李承唐,心中却是十万个不愿意。即便唐朝时民风开放却也不喜欢太多女子分享自己的情郎,心中暗道:李哥哥才不让给你呢! 白白胖胖的齐员外说完齐小姐,一挥袖子走了出去,剩下齐小姐在房间“嘤嘤”哭泣。 冉菁菁看齐员外走到另外一个亮灯的房间,便轻轻飞掠过去继续查探。 白天那个管家正在房间里正襟危坐等着齐员外,见齐员外进了房间,慌忙起身见礼。齐员外压了压手让他坐下,问道:“刘管家,加上我们今日送去的人数,老宗主今年安排的征兵任务完成没有?” 刘管家回答道:“据郡守那边传回来的统计消息,今日一天就招募了上千人,招募计划已经超额,庄主放心!” 齐员外闻言“嗯”了一声,松口气,说道:“那就好,你我皆是‘察事院’的人,执行命令不可有丝毫折扣,万不能毁了老宗主的大计!” 管家脸色严肃,回答道:“嗯!” 齐员外继续道:“我身为‘察事院’设在此地‘商门’的管事,既要配合完成招兵,也要安抚好地方百姓,今日报名那二十几人没有虐待人家吧。” 管家道:“庄主放心,除去令他们严守秘密不可回家之外,其它一切正常,包括此地今年所征的兵丁饷银也全部都发放到每家每户。” 冉菁菁听着两人对话,内心宽慰了很多。看来“察事院”做事还是守规矩,并没有外界传的那么可怕,除去横征之外并不暴敛,朝廷征兵都要拖欠饷银,“察事院”却足额发放到家。只是私募兵马毕竟是谋逆,不知“察事院”为何这般运作。 管家继续道:“白天的事情小姐很伤心吧,那年轻小子的确是位好郎君,如能与小姐配成一对也真是郎才女貌,唉…可惜了,还有那个女的,至少都是八段顶尖高手了,如能招募到‘察事院’麾下效力,必是一大助力!” 齐员外叹了口气,“女大不中留啊,这次招亲一是为小女找个如意郎君,好遂了他的心愿,二是想在年底之前再招纳一些人才,可那二人身手如此之高,我们强留不得,此事不可闹大,也不要再提了。” 管家突然说道:“据传来的消息,三大宗门‘地’子门门主莅临太行山了,说小宗主离开了五台山,命令所有‘察事院’的人找寻小宗主下落,找到后强行带回星辰岛,不知是真是假?” 白胖老头眼神一凝,显然也是练家子,说道:“‘察事院’三大宗门的权力仅次于大宗主,他说的话肯定可信……”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道:“看来小宗主与老宗主产生了嫌隙,传下话去,找到小宗主后且不可轻举妄动,速报告给我,小宗主的武学修为很高,别出什么纰漏。” 管家连忙应“是”。接下来两人说了一些账目往来的事情,说某某家缴纳了多少银两顶替兵役,说这次为“察事院”总共募集了多少经费等等。 冉菁菁听得无趣,见再没有重要信息,便纵身返回了叶三家。到家的时候,李承唐已经返回,他讲述了一下县衙的探查情况。 据李承唐所言,阜平县令还算是个负责人的地方官,所住的地方不大,并无贪赃枉法之嫌。他去的时候县尉正向县令汇报当天的情况,县令告诉县尉不要把事情闹大,让县尉尽量安抚好被征兵百姓家的情绪,兵饷一定配合发放到位,不能短缺,其它事情听上面的安排就好。除此之外并无重要信息。 看来从县令这边是无法查到征兵根源。 冉菁菁带回的信息则是致命的,李承唐猜测到可能会有“察事院”的事,没想到居然完全是“察事院”在背后所为。他现在根本不明白爷爷想做什么,是想谋反吗?这是岭南李氏家规绝对不允许的!也是他绝对不能接受的! 可是现在“察事院”的权力都在爷爷掌控中,他能做什么?李承唐心中思考。幸好他手里有一张王牌,他摸摸怀中的金牌,这块金牌是代表“察事院”宗主的信物,而且还可以代表至高无上的皇权。 冉菁菁告诉李承唐“察事院”在找他,要将他带回星辰岛,质问李承唐“察事院”究竟是想做什么。 李承唐便把爷爷想让他回家成婚的事情告诉了冉菁菁,并说明为什么这次要秘密行动,而且还要成立“神机门”,把一切想法都说与冉菁菁听。他要与“察事院”有所抗衡,“神机门”是他必须的助力。 讲述清楚后,李承唐说道:“爷爷让我出来历练就是为了大唐江山,现在胡乱猜测‘察事院’有何不轨,尚为实过早,我们还是要查清楚再说。” 冉菁菁听到李承唐爷爷让他回去完婚,脑子就开始混乱,接下来根本没听清楚李承唐的说话,脸色黯然,闻言说道:“李哥哥要跟谁完婚?” 李承唐看她的神情,顿时明白冉菁菁所想,拉过她的手,温柔说道:“别胡思乱想了,放心好了,菁菁。” 一句话立刻让冉菁菁开心起来,告诉李承唐,只要他吩咐,自己完全照办就是。李承唐便把接下来的打算都说给冉菁菁听,然后各自调息休息。 有了第一次之后,当夜冉菁菁也就很自然的睡在了床上,不过李承唐依然是调息养气一整夜。他要尽快回复自己的真气,才好更进一步行动。 第二天,按照李承唐的计划,他准备再去趟齐家。要想查出“察事院”募兵的原因以及去向,就必须打入虎穴,所以他要参军。冉菁菁则光明正大的去报名加入“察事院”。 城里并没有因为昨天李承唐大闹齐家小姐征婚一事而大肆搜查,就像没有发生过一样。但街面上依然那么冷清。 就在两人走到县衙附近的时候,突然听到远处的县衙鸣冤鼓声响起。李承唐昨夜还说此地县令还算清明,经过一夜休息冉菁菁心情大好,笑道:“李哥哥,我们先去看看断案可好。” 两人长这么大都没见过朝廷断案,不免好奇,便一起来到县衙。县衙门口已经围了一些人。击鼓鸣冤的是位年龄已至六十左右的老太太,寒风中颤巍巍的敲着鼓槌。 大家都在议论老太太有什么冤情的时候,衙役开了大门请老太太进去。县令已经坐在堂上等候,是一位五十岁左右,一缕青须,老学究样子的人。 冉菁菁看他风清月明的样子,感到他的确不应该是位贪腐之人,但估计应该比较迂腐。 县令问道:“堂下何人,有什么冤情,细细道来。” 老太太年龄大了,跪也跪不稳,坐在地上说道:“青天大老爷,老妇状告朝廷!” 那县令闻言一拍惊堂木,喝道:“大胆刁妇,胡言乱语,怎敢状告朝廷,朝廷如何你了!?” 李承唐也感觉这老妇无理,一个人怎么能状告朝廷,可接下来的话顿时让他感觉“察事院”罪孽深重起来。 原来老妇人有个儿子,可前一年前被征兵走后一直未回家,也没有报战殁,虽然月月有饷银寄回,生活倒无碍,可如今随着老妇人年龄增长,最近又生病在身,很希望儿子能回家伺候,但却不知道向何处寻找,便告到了县衙。 那县令听完老妇人的哭诉,一时竟没有话说,看来他也不知怎么答复。县令沉默片刻,说道:“老妇人切莫着急,待本官向上官容禀,给你细细查来。” 外面听到老妇人的陈述群情激愤起来。嚷嚷着说肯定他儿子被招去做了私兵,可幕府私兵也有回家探亲的制度,如今一年多没有回家,肯定是成为了谋逆的私兵。众人议论纷纷。 朝廷里采用的是募兵制,募兵制实行之后,朝廷不再统一征发士兵到各个军镇,而是由节度使在各地自行招募兵将,这就使节度使掌握了征兵权,但所招募的兵丁肯定会登记造册知道去向,并且有定期省家的权限,像这般被招纳之后无影无踪,的确令人生疑。 李承唐眼看群情不可控制,高声说道:“老妇人莫急,在下可把你儿子找来,你儿子姓甚名谁?” 众人纷纷看向李承唐,那县令一脸狐疑,有昨天见过李承唐的衙役在县令面前耳语。 县令看着李承唐问道:“你是何人,如何信你?” 李承唐不理睬那县令,走到老妇人面前说道:“老人家且随我来。”搀起老妇人向外走去。县令听到衙役说他昨日大闹齐员外招亲现场,也不敢再追出。 老妇人见李承唐说的信誓旦旦,又思念儿子,便随他出了县衙。 李承唐和冉菁菁带着老妇人来到齐家门口,早有人通禀。一会儿工夫,齐员外和昨日那名管家以及齐小姐,一起迎了出来。 齐小姐满脸喜悦之情,以为他回心转意过来认亲。 李承唐先道过昨日大闹招亲现场之过,说道:“在下和师妹冉青愿意被招募到你的麾下,但需要与你们商定一件事情后才可决定。”为了进入“察事院”私兵队伍,他把自己和冉菁菁的名字分别改成了李唐和冉青。 对李承唐和冉菁菁的身手,大家都见过,尤其是冉菁菁,能加入“察事院”自然是齐员外的一大功劳,闻言欣喜的说道:“一切都好商量!” 李承唐便把老妇人找儿子的事情说了。齐员外全部应允,并安排老妇人在儿子未回之前暂住齐家。 李承唐没想到这么顺利,说道:“在下与师妹过完大年后便到府上报道!” 第三十七章 向军行 为了网罗高手,齐员外全部答应了李承唐的要求。江湖人一诺千金,他也不会害怕李承唐年后不来,何况老妇人还在手上押着。 接下来几日,冉菁菁在叶家悉心传授琳儿武功基础,为她易筋洗髓。琳儿是她第一个徒弟,又是她与李承唐的见证者,冉菁菁很是用心。李承唐偶尔也在旁给琳儿解释难解之处。 但毕竟时间有限,转眼就到了年后。冉菁菁告诉琳儿日后到魏州冉家庄找她,并把马车留在叶家。两人把所有事宜安排好,考虑此一去也花不着钱,又把所剩银两给了叶三一些,叮嘱照顾好琳儿。 辞别叶三一家,两人直奔齐家。李承唐因为会些武功,成为了年前那二十几人的对长,由他带队一起赶到一个叫赤岸镇的地方汇合。 冉菁菁则成为护送这批人中的一员。共有六名护送的人,全部都是江湖中人,齐家的那名管家是头。不过李承唐看得出,冉菁菁是这批人中武功最高的一个。 一帮人出阜平时,县令县尉大小官员都出来送行。弄得李承唐都搞不清楚爷爷究竟有多大的权力,朝廷内部渗透到什么阶层,这俨然比正规征兵都隆重。临行时齐家小姐送了很久,闹着也要跟李承唐一起参军。李承唐好言相劝,说日后肯定回来看她,这才把她劝阻。 一行人走走停停,路上也没有大事,护送的人也不算蛮横。一直走了十数日才了赤岸镇。这几日,赤岸镇上已经汇聚了上千人。赤岸镇的居民这两年已经见怪不怪,赤岸镇俨然已经成为了兵站。 护送兵士的江湖人也一下子多起来,估计得有上百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好不热闹!不过在李承唐看来,大部分都是六、七段高手,九段高手估计一个没有。冉菁菁算一个,但李承唐让她尽量表现的像一个普通高手。 冉菁菁有意无意的始终跟随在李承唐周围,暗暗保护着他。又经过半个多月的修炼,李承唐的功力至少已经恢复了五成,目前自保应该没任何问题。但冉菁菁不想离他太远,李承唐也没办法,只好任她跟着。 又过两日,冉菁菁参加完一个秘密会议后回来偷偷告诉李承唐:“李哥哥,我们一个熟人要来,菁菁要把你画得丑一点。”不由分说,用颜料把李承唐涂抹成一个黝黑的小伙子,把自己也画得像个母夜叉一样。 李承唐看着冉菁菁的样子,忍不住想笑,问道:“是什么人能把你吓成这个样子?” 冉菁菁边画自己边说道:“上头说这次带兵的是刘景灏将军,他认得我两个呢。” 李承唐心中暗衬,刘景灏是“兵门”的人,自己应该想到爷爷招兵后肯定会安排他来训练新兵,那刘景灏倒是一个可用之人,最好能把他拉倒自己阵营里来。 下午的时候,一千余人被送到一处校武场。校武台上站着的果然是英姿巍峨的年轻将军刘景灏。刘景灏报了名号,引得台下一片赞叹之声。 李承唐站在台下暗暗观察,发现被应征的的这些人并无不快的异样,反而群情激昂。要知道朝廷采用的是募兵制,完全不同于前朝征兵。募兵制是一种职业兵种。在募兵制下,兵与农是分离的,他不需要种地和纳税,完全依靠军饷生活,衣粮器械均由国家提供,家属可以随军,并分予适量田宅。因为待遇优厚,所以很多家庭都变成了世袭兵。 虽然现在募兵制由各地节度使代行,但依然按照朝廷法度,而这些人被应招之后除去兵饷外,并没有募兵制的其它待遇,明眼人一看就不正规。然而台下依旧无人反对,可见刘景灏的号召力之强大。 刘景灏讲了天下形式,说如今逆臣当道,我等应该居安思危,藏奇兵于太行以备朝廷之需,等豪言壮语,引得台下人纷纷认同。最后他告诉台下将带领大家挺进太行山进行整顿训练,众人也纷纷应和。 李承唐在台下听得奇怪,这么大规模征兵行为,地方政府怎么也不出面,反而听之任之,校武场也被这些人拿来用,“察事院”的能量看来强大的很。如果爷爷别有用心,朝堂危亦。 刘景灏在台上点完名字以后,对这一千余人重新做了分配。李承唐因为在登记册上有通拳脚功夫的备注,被重新任命为旅帅。掌管两个小队,下设队长、伙长和伍长,两队还各自配了一名旗手,共计一百一拾人。 冉菁菁过来祝贺他,李承唐苦笑无语。 等到天黑的时候,李承唐被冉菁菁叫起,说刘景灏让大家随他拔营。一千多人马便跟随刘景灏一路向西而去。路上摸黑疾驰,那些江湖人物有功夫傍身,脚力还好,普通士兵却累得哭爹喊娘。 众人疾驰了两个多时辰,路上一连累死了几十名士兵,刘景灏都没有停歇的打算。李承唐知道慈不掌兵,士兵损耗也正常。但似这等一上来就激烈运动,强行军的非人待遇,却也不敢苟同。对自己所辖的一百人众左拉右拽,幸好没有掉队受伤的人。一下子这个新任旅帅就拉近了与这些人的距离。 大家又摸黑行进了半个多时辰,刘景灏让大家放慢了脚步,进入山区。然后接着又向左拐行进半个时辰。 黑夜中,李承唐感觉自己是从一个山谷转到了另外一个山谷,周边是茂密的落叶林木。他知道刘景灏黑夜行军的目的就是匿藏行迹,以便让这些从军的人无法辨别去处,便也无法逃脱兵营,由此朝廷也无法寻找他们。李承唐有自己的打算,便暗暗计算路程,记住道路标记。 大家左拐走了半个时辰之后,冉菁菁追了上来,对李承唐低声说道:“李哥哥,马上右转前行就到目的地了,到了之后要分营安歇,你自己小心一些。” 李承唐也提醒道:“你的权限比普通兵士要大一些,到营地后留意观察,也要注意安全,营地里估计还有更高的高手,切莫轻举妄动!” 说话间,上面又下令右转直行,行进一刻钟后,进入一片谷地,黑夜中也看不清有多大。 李承唐被冉菁菁和另外一名江湖人带到谷地内的一处营地前,那名江湖人说道:“此处就是你们队旅的营地,大家先安歇,明日寅时听号令集合!” 他说完后与冉菁菁迅速离去。 由于李承唐是现在是旅帅的身份,被单独安排在中间一座营帐内。账内很简单,一张床和一张书桌,其余都是些生活物品。虽然很简单,但基本生活不成问题。 李承唐看着大生感慨,就这一千人的安排和生活费用得花费多少银两,真不知“察事院”的实力究竟有多大。 一路急行军,李承唐也有些劳累,先将真气都运行一遍,然后入眠。刚睡下不久,便听到响声。身在军营中,他现在警觉得很,忙坐起身。 便见冉菁菁闪身进入营帐,李承唐低声道:“你来作甚?” 冉菁菁轻轻笑道:“乍没李哥哥在旁边菁菁睡不着呢?” 李承唐尴尬的笑一笑,捏着冉菁菁的鼻子道:“也不害臊,这可是兵营,你要小心一些才是。” 冉菁菁正正脸色道:“好啦,不跟李哥哥开玩笑啦,菁菁是来嘱咐你的,我听说‘察事院’‘地’子门的大门主还在此地,随身还带了五位九段高手,怕李哥哥跟他们熟悉,明日集合时可要当心。” 随后又欣喜的说道:“另外,我被任命为你们这队新人的剑术教头,专教你们剑法格斗,以后可以天天见面啦。”说完,她抱了一下李承唐,“哥哥自己小心!”如一阵风般飘身而去,留下香风阵阵,弥漫了营帐。 第二日,李承唐在号角中醒来。手下两个队的队长已经在帐外等候。李承唐知道台上有很多自己的熟人,对两名队长说道:“我们是新兵,越靠后越好,这样才安全。”于是,慢吞吞的带着一队人排在新兵最后。 这是一个很大的演武场和训练场,不知比赤岸镇那个大了多少倍。高高的观礼台上左右各站了十几名战将,鲜衣亮甲,威风凛凛。 中间站着的是刘景灏。 后面观礼台上一排坐着几名江湖老人和身穿战甲的老将,江湖服饰和军甲战衣混在一起,有点不伦不类。 但无人敢说不伦不类,因为那排人天生弥漫着一股萧杀之气,让全场的人都有一种压迫感,不敢抬头观望。 那些将军中李承唐只认得刘沐和刘景灏,其余三位老将李承唐从未见过,看排座应该比刘沐只高不低。那些江湖人中他认识三名。其中一位颧骨很高的高大老者,坐在那排座位的最当中,一身江湖布衣打扮,一脸肃穆和萧杀之气。 他叫余阳,是“察事院”三大宗门“地”字门门主。在星辰岛上,李承唐长这么大从没见他笑过。三大宗门中李承唐最合的来的是徐圣成,最怕的则是余阳。李承唐知道余阳的身手也是宗师级别,不由得吸了口气,爷爷如此重视此地藏军,竟派了他来。 其余另外两个江湖人是常年跟随在余阳身边的九段高手,据说在加入“察事院”之前是江湖上人人害怕的魔头,后来被爷爷收服,誓死效忠“察事院”,已经跟随余阳走南闯北十几年。 李承唐目光不敢再看台上,向左右环顾。左手他们这边都是新兵,服饰各异,五花八门,加上作夜他们这一千多人,共计有五千余人。 右手则是训练过后的老兵,鲜衣战甲,排列整齐,密密麻麻的怕有五万之众。这些兵马分弓弩手、长枪、陌刀、横刀、步兵、骑兵等分列站立,一眼看不到头。李承唐心中赞叹这山谷之大,不知藏了多少兵马。 更为爷爷的这支兵马大为不安。唐律规定,民间除去刀、剑、弓、橹可制造交易外,像甲、弩、矛、等具装军用制式武器,是严禁持有的,甚至府兵在无军务时都不准携带。 唐律规定,私藏甲胄一领及弩箭三张,流二千里。甲胄三领,弩箭五张以上者处以绞刑。像旌旗、幡帜则更是犯禁之物。 而这些犯禁,爷爷都有,而且还是五万之众的兵马。 第三十八章 哗变 刘景灏在台上首先按照花名册点阅兵将,应诺之声,威武之势令整个山谷震颤。台上坐着的一排老人皆都颔首。 点阅完毕,刘景灏高声说道:“众位儿郎听着,如今我大唐内有奸臣当道,外有潘邦欺辱,护国之志匹夫有责,尔等记住,我们这只军队是埋藏在太行山的一只奇兵,暂无朝廷登记造册,但有朝一日必让各位建功立业,扬名天下!” 他这番话慷慨激昂,中气十足,传遍全场。只听下面“诺”的一声震天响,气势惊人。 李承唐在下面看得神色俱变,台下竟无一人怀疑自己身份的合法性,便有新人议论两声,也被淹没在“诺”字的声势之中。 其实这也难怪,普通百姓哪知道朝廷的征兵法度。此地兵饷照发,完全按照正规军具装,又有朝廷大将坐镇,还暂时不用打仗,只是藏于此地练兵。是人根本无法怀疑,便有猜测,见识过阵仗之后,也就不再想其它。只有想着哪天能建功立业,光宗耀祖。 李承唐先前看到一千人配置的时候就心生震惊,此时见到五万人之众就更加震惊的无以复表。不说兵饷吃饭这些费用,单就甲胄、弩箭、马匹等军用具装,维持这五万兵马运作,就绝不是一州之地可以支撑。 想当年,太宗为了组建一支两万人的“玄甲军”都需要举国之力才能完成。对比下来,他现在真不知道爷爷有多少事情瞒着他,“察事院”究竟有多大实力了。 不过有一点他清楚,无论这支军队的目的如何,他要想办法掌握在自己手中。掌握它就需要掌握“察事院”,这不是一朝一夕之功,需要慢慢渗透。他首先想到的是要扰乱“察事院”的征兵之策。 李承唐自顾自的在下面想着问题,台上刘景灏继续说的什么,他也没听清楚。走神之际,陡然听到刘景灏大喝一声:“新兵换甲!” 耳边响起冉菁菁传音之声:“李哥哥想什么呢,你们两队快去领兵服啊。” 李承唐抬眼四顾,不知何时新兵已经散开,开始领取兵服。只有他这一队站着未动,刘景灏在台上远远注视着似乎有些怒气。李承唐低下头,慌忙定定心神,命令两名队长带人领取。 他这一路人马因为在来的途中无一人掉队,整体素质较高,被划分成机动部队。分别是陌刀队和长剑队,军甲要轻便的多。 李承唐等人领了兵服甲衣回到营地换上。接下来就是一个月的训练。 冉菁菁被任命为“地”字门九号,负责李承唐这队人马的监督及教习工作。 李承唐回到营地换了兵服才信步走出营地,看到广场上有兵将在操练阵法,无人注意这边,就上了背后的山坡。 这才了解了此处山谷的全貌,四处看去,大为惊异此地之险要。这处山谷面积很大,藏十万兵马都不成问题。所有的建筑和营地都围绕山脚而建,只看到一处隘口作为山谷出入。俨然已经成为一个军镇。 谷外层峦叠嶂,环环包围,谷内还有一处丘地,上面建了观察台。四周山上也建了烽燧和瞭望塔,估计山顶肯定也有人把守。 李承唐心道,这片山谷真是养病藏兵的好地方,所有人进出都不容易,得想办法弄清楚此地的全部地形才好,这样万一有什么可以带人逃出去。 他正想问题的时候,冉菁菁飞掠而来。走近了对他说道:“李哥哥快回去,这四周山上有江湖人把守,刚才山上有示警呢,普通兵士是不允许上山的。” 李承唐禁不住感叹此地防守严密,四周竟布置了江湖高手看管,边下山边笑着说道:“你如今倒成了监管我们的人了,身份自由得多,要多留意此地进出地形。” 冉菁菁答应着,说道:“才来第一天,我的活动范围也受着限制,李哥哥放心,菁菁留意着呢。” 李承唐又问起那阜平老太太儿子的事情,冉菁菁告诉他说,跟随到此地的齐家管家正在办理,不过需要层层查询才能找到,还需要些时间。另外还告诉他齐员外因为对“察事院”贡献有功,已经调任到“地”字门任职,现在权限大得很。 “察事院”十一门中,天地人三门是其它八门总宪,李承唐自然知道。不过这都不是他所关心的,他关心的是弄清楚此地的情况后,先离开此地再说。 他现在不想直接与“察事院”起冲突。爷爷虽然逾规越矩,偷偷训练了这么多兵马。但目前看来只是为朝廷藏一支奇兵而已,以天下形式看,这支奇兵也许真的很有必要。 而他要做的就是消除“察事院”征兵的不良影响,引导这只兵马正向发展。 但现在看来一时半会他还真离不开。 此地四周有那么多高手守护,又有几万兵马,最主要的是“地”字门的大门主余阳在,他不敢妄动。何况他自己真气也没有恢复。 一切都需要小心谨慎。 李承唐关心的对冉菁菁说道:“‘横刀营’的两位刘将军都曾与你有一面之缘,虽然现在化了妆,可难免被识破,自己小心一些,尽量不要与他们碰面。” 冉菁菁甜甜的笑了笑,告别而去。 新兵先进行了一周的兵规培训,接下来就是兵器技能和列阵训练。李承唐根据刀剑特点,提出提高单兵素质能力,然后再进行列阵训练。在冉菁菁的配合下,李承唐的计划竟然被上面通过了。 在其他新兵练习列阵冲杀的时候,李承唐带领着两队人马开始爬山。 起初一天爬山两次,后来逐步增加,到三十天的时候,李承唐的两队人已经登山如履平地,健步如飞。 伴随着登山训练,李承唐把传授给岑参的那套剑法传给了长剑队。刀剑同理,他又根据剑法糅合了上官驰的刀势,创出一套刀法传给了陌刀队。 一个月勤加练习下来。李承唐这队人居然成了新兵的标兵,每个人闪展腾挪,由一个普通人变成了人人羡慕的英雄。 一个月,李承唐的授业之恩,已经不仅仅是旅帅那么简单,更成为了这一百多号人敬重的师父。而他的训练之法也在全军推广开来。李承唐在军中的影响力也日盛。这一百多新兵也成为了新兵旧将人人交往的对象。 当然,伴随登山,李承唐逐渐对山谷的地势地形也已经完全了然于胸。这一个月,李承唐的功力已经恢复到七成,而且恢复的速度越来越快。 一个月,“地”字门门主余阳终于带着手下离开了此地。 一个月内,冉菁菁伴随着“察事院”的元老出过两次山谷,道路已经基本摸清。而且她带回一个消息,“神机门”即将成立的事情已经传遍江湖。由于“无剑门”和冉家的推波助澜。据说好多江湖散客都想加入。 李承唐和冉菁菁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李承唐对冉菁菁说道:“我们该离开此地了。” 冉菁菁疑惑道:“那此地的事情不管了吗?” 李承唐笑道:“余门主在的时候我还不敢管,他只听我爷爷的,如今他一走我就可以便宜行事了,放心吧,我都安排好了。” 第二日一早,那阜平老太太寻儿子的故事突然在军营中蔓延开来。 故事愈演愈烈,最后传到老兵那边,勾起两年没回家的兵将开始思念家人,集体产生了反抗抵触情绪,纷纷要求回家探亲。 “察事院”怕此地机密泄露,由刘景灏出面驳回了兵将的要求。 李承唐见时机成熟,带领两对人马在广场上振臂一呼,高声道:“军规不公,有愿意回家探亲的,随李某冲出去!” 一百多兵卒随声应和,继而有几千兵卒开始哗变跟随。 李承唐长剑一抖,当先前行,带领众人冲向谷口。“察事院”的江湖高手纷纷从暗中冒出来阻止。 谷口瞬间便成了战场。普通士兵哪是敌手,一时被伤了十几名,不敢再前进。 这时冉菁菁飞身赶到,李承唐掏出随身携带的令牌递给她,说道:“你拿宗主令牌去,就说宗主命令放行,那些人见了令牌不敢违抗,趁这个机会冲出去。” 那些江湖高手堵住谷口正要派人去报告刘景灏,突然见冉菁菁手持一枚金质令牌说道:“‘察事院’的人听令,宗主命令对这些人放行!” 这些高手都是“察事院”的老兵,自然认得这是至高无上的宗主令。便纷纷闪身退避,不敢再阻拦。 几千士兵见那些高手放行,顿时如泄洪之水般冲出谷口。 李承唐和冉菁菁在前面引路前行。走出二里地之后,李承唐说道:“菁菁,这里只有刘景灏知道这块令牌在我手上,他肯定要追我,你告诉他不要追赶,一切责任我来负!就说这些人一旦出去就再没有秘密可言,如果有心为国家藏兵,就不必强留人,应该一切按照法度来做!另外告诉他‘察事院’不可再违规强行征兵,不然与逆臣何异!” 李承唐一口气说完,又道:“告诉刘景灏,他是一个好将军,就说我定会与他再见!” 冉菁菁闻言掠到队伍后面,等了半个时辰后,果然见刘景灏率领兵马在后面浩浩荡荡追了上来。于是便用手一抹,恢复本来面目,拦住了刘景灏。 刘景灏见过冉菁菁,知道她与李承唐的关系,也不敢造次。待冉菁菁传完李承唐的原话之后,注视着李承唐远去的方向,久久不语,若有所思。 第三十九章 再见伊人 李承唐认清道路,带领几千士兵向西而行。山势遮挡中,使得暮色沉沉,春寒更寒。但这些人突然放归,急切中心情大好,一路高歌猛进,速度奇快。 道路蜿蜒,前面又是一个谷口。夕阳余晖猛地照射进来,洒在众人身上,战衣亮甲,熠熠生辉。 几千人奔跑欢腾,终于可以回家看看了! 谷外一片开阔,道路纵横。 李承唐停住脚步,百人小队聚拢来一起施礼:“我等拜别旅帅,这就回归营地,在此地随时等候旅帅命令!” 几千人也聚在一起呼喊:“拜别旅帅,我等若能再返此处,今后当以旅帅马首是瞻!” 李承唐迎着余晖,高声道:“我等身为大唐儿郎,为国为民理所应当,此军镇虽有违规,但大丈夫为大义当不拘小节,出去后切不可透了此处机密!若今后谁还想回来,报李承唐名号即可!” 夕阳照射下,李承唐全身泛起一道光芒。众人看得心生敬意,齐声喝道“诺”!然后各自散去。 李承唐看着百人小队离去,不由得生出离愁别绪来。他不知道这些人返回军营会怎样,但他相信刘景灏至少不会伤他们性命。 一个月相处,他与这些人已经生出了羁绊。而他们也以师承之礼相待。在筹划哗变出营这件事的时候,他曾问过他们意见,他们虽然不回家,但仍以师之命遵从,四处连横造势,终有此果。而这些人只知道他叫李唐。 所以送别的时候他告诉这些人自己叫李承唐,让他们回军营就报这个名号! 李承唐看着他们消失在山谷暮色中,心情又好起来。他相信如此一闹,肯定可以让爷爷警醒!他是不会让爷爷无法无天的! 半个时辰后,冉菁菁飞身而来。 暮色沉沉中,看着站在谷口的李承唐,嫣然一笑,娇声道:“已经跟刘景灏说好了,他果然没有再追来,我们走吧!” 李承唐看到已经恢复容颜的冉菁菁,暮色中有些憔悴。 好像认识她之后就一直无怨无悔的陪伴自己,由一个大小姐变成了灰姑娘,禁不住心生愧疚,拉着她的柔荑说道:“菁菁,这些日子苦了你了。” 冉菁菁甜甜一笑,便感觉任何辛苦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春寒料峭,夜风如刀。两个人一路奔驰,终于在一个叫房山村的地方找到一处歇脚的地方。 这是方圆十几里路唯一的一处客栈,客栈虽小,但服务却比较全面。两人叫了沐浴的木桶,在房间了舒舒服服沐浴了一番,一个月的劳累顿时化作无有。 第二日,两人更换过衣服,直奔曲阳。按照冉菁菁的说法,他们在军营也只待了一个月,没赚到银两,身上所剩银两不多,只有去曲阳碰碰运气,看有没有冉家的产业,可以弄点银子花。 曲阳属河北道定州愽陵郡,是愽陵郡城,在镇州常山郡以南。镇州和定州相交汇之处,也是两郡交汇处。城镇比较繁华,很多商号都在此设有分号。 两人没有马匹脚力,逢人步行,野外飞掠。一直走了十多天,才望见曲阳。进曲阳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 冉菁菁看着两人灰尘仆仆的样子,问道:“李哥哥,我们就这样进城吗?” 李承唐调笑道:“我虽然爱干净,可也不能卖身衣服换了再进城啊,再说城外也没有卖衣服的啊。” 两个人一路走来,几乎已成一个人,已经没有任何生疏,说话很随便。 冉菁菁嗔了一口,“不是啦,我说的是不用化妆了了吗,不怕‘察事院’发现了?” 李承唐环顾一圈,没见有人关注,“我们一路行来,也没见有人打搅我们,我现在功力已经恢复了九成,也不怕他们如何,再说我们都脏成这个样子,有几人认得,走吧,先进城找好吃的。” “银子都没有了,还找好吃的,不挨饿就好了,李哥哥那个吃遍天下美食的想法怕是做不到咯,嘻嘻嘻……”冉菁菁一边笑着跑进了曲阳城。 向阳路是曲阳城最繁华的的街道,很多商号都开在此。李承唐和冉菁菁好不容易在街尾找到一家相对便宜的客栈。 冉菁菁如今就像一个持家的娘子,过日子般计算着花销。 虽然如此,两人还是要了间上房。由于银子紧缺,两人也不再避讳什么,一路经常住在一起。反正冉菁菁已经下定决心此生非李承唐不嫁,便也没了什么。 这间客栈楼上是住宿,楼下则是酒肆。两人更换好衣服,又洗漱一番,才下楼用餐。 冉菁菁一边下楼一边说道:“吃过饭哥哥下午在房间等候,菁菁去查看有没冉家的商号,如果再没有银两,只怕我们只好乞讨到魏州了。” 李承唐苦笑一下,深深体会到钱的重要性。他想到“察事院”居然可以养一支军队,真不知全天下有多少“察事院”的商号,一年究竟可以赚多少钱。 关于“察事院”,他更感觉到自己完全被爷爷架空了。按照族规,只要他及冠出江湖,“察事院”的人员组织、商号安排等一应名册应该全部交给他。可是到如今,他对“察事院”在各地的安排全然不知。 人对未知的事物都习惯性的心存疑虑,都有恐惧心。 老宗主李念祖的各种安排反而将李承唐推向了对立面。尤其是突然让李承唐回去完婚,更让他摸不到头脑。 站在李念祖的角度,他的目的无非是为岭南李家留下血脉,可这肯定不是一厢情愿的事情。不知此时的阿依依是什么想法。 李承唐突然想念阿依依了,不知阿依依在星辰岛过的如何,她的伤势是否好了?希望爷爷不要难为她! 当然,李承唐不知道,爷爷安排的完婚对象就是阿依依! 李承唐和冉菁菁坐在一个角落里。 冉菁菁叫了一些酒菜,慢慢等着。看着李承唐出神的样子,以为是在想她。然后浅浅的笑着,盯着李承唐,全然无物。 酒肆里正是上客时间,也许是因为此店便宜,江湖人物很多。议论纷纷。 “听说了吗,此地被强行招募,失踪两年的兵丁回家了。” “我也知道了,还听说这两年征兵都不是朝廷所为,是一个叫‘察事院’的组织私下做的。” “那不是想造反吗?” “嘘,这组织不简单,据说节度使大人都得听号令,莫惹祸上身。” “如果节度使大人都听号令,那征兵还不跟朝廷一样嘛! “这位仁兄,话不是这么说,朝廷正规征兵可是要发粮发土地,家属可以随军的!” “可不是嘛!” “嗤,你们还不知道吧,节度使大人已经发了告示,这两年征兵就是正常招募,以后所有这两年被招走的士兵都可以回家,而且有募兵地可分,很多人还想着再回去呢。” “兄弟,最近江湖上出现一个‘神机门’知道到吗?听说今年六月要广发英雄帖,邀请各大门派观礼!” “我也听说了,要在六月末举行开山立门的大典,很多江湖前辈都要参加。” “是啊,说是‘神机门’高手云集,将来可成武林盟主之势,不如我们加入这个门派如何?” 李承唐把头压得很低,听着酒楼里各路江湖人士的谈论,心中暗忖,看来自己这一闹真的迫使爷爷他们重新做了安排,这样一来如果他们真有什么阴谋,也就变成阳谋了。老百姓也就不用再受征兵之苦了。 想到此,他突然大声喊了一句:“小二,上酒啊!” 冉菁菁被他吓了一跳,看看桌上,原来他俩一个沉思,一个痴迷,竟已经枯坐了半个时辰。估计是伙计太忙,也没顾得他们。 小二屁颠屁颠跑过来,边倒酒边说道:“让你久等了,客官,对不起!” 李承唐借势问道:“小二,此地也曾经被强征走很多兵丁吗?” 那小二低声道:“可不嘛,这两年可苦了老百姓了,人被征走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 冉菁菁抿了一口酒,脸色绯红,问道:“李哥哥问这个作甚?” 李承唐压低声音,“我以为只是常山郡有此事,如今愽陵郡也有,两郡又分属两州,如此看来,整个河北道都会是‘察事院’的势力范围了,刚才那人说河北道节度使听从于‘察事院’,八成是真的,菁菁,我们行事要小心了。” 冉菁菁眉眼一挑,“哥哥现在武功已经恢复,我们还怕他们不成,何况哥哥是他们的小宗主,他们又能怎样?” 李承唐叹了口气,“正因为如此,我才不想跟他们撕破脸啊,躲着才好,大家都不为难。” 他的话刚说完,突见店内的客人都向门外看去。 李承唐坐在店内角落看不到外面,正自猜测。突见外面走进一队官兵,带头的到了店内,高声喝道:“此店已经被包场了,闲杂人等都出去!” 店内的人哪敢跟官府作对,纷纷放下酒菜鱼贯而出,即便有几个江湖人也是敢怒不敢言。 李承唐和冉菁菁酒才喝一口,菜都没上呢,正饿的厉害,哪里肯动。况且这是付了银子的。他们身上本就银两不够,那肯定是要吃完的。 那些官兵见李承唐不动座位,竟也不来驱赶。 小二看着奇怪,但客人的菜还是要上的。如今只他一桌,快了很多。于是便把他们的饭菜端了上来。 李承唐虽然也奇怪,但却并不理睬他们,与冉菁菁慢吞吞的吃着饭菜。等两人一壶酒下肚,却见两位穿着官府的大人陪着阜平那齐员外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几人,其中一个竟是阿依依。 第四十章 中毒 时至如今,李承唐已经全然明白,自己和冉菁菁一路早被盯上了。只是现在才跟他见面而已。 他坐在位子上,手中拿着空酒杯把玩着,并不关注姓齐的。 心中想着接下来如何应对。 冉菁菁见李承唐不动,便也装作看不见。 阿依依看到李承唐却几步跑了过来,娇声说道: “李哥哥,可见到你了,爷爷说此处可以找到你,依依还不相信呢!” 看着坐在一旁的冉菁菁,又说道:“依依见过冉姐姐,这些日子见不到你们,依依可想你们了呢。” 她天真无邪,见到李承唐和冉菁菁开心的如爆豆子般,说个不停。 几个月不见,阿依依脸色红润起来,出落的愈发水灵性感。说话的时候花枝乱颤,惹人怜爱。 李承唐看着阿依依,关心的问道: “这几个月在星辰岛上过的好吗?你的身体恢复的如何了?” 阿依依自顾自的坐下来,“好是好的,就是有点想念李哥哥,爷爷、徐爷爷、余爷爷几个爷爷都对依依蛮好的,对了,李妍妹妹让我给你带好呢!” 李承唐离开家差不多已经快一年,此时突然听到阿依依说李妍,心中立刻浮现那个向往外面世界的小姑娘。这个妹妹自小就向往外面的世界,他出门时还答应回去给她讲外面的见闻,现在看来一时是回不去了。 女人之间,天生有一种相互警惕。冉菁菁看着阿依依跟李承唐如此亲近,问道: “依依妹妹,你在星辰岛待着好好的,怎么到愽陵郡来了?” 阿依依一脸开心,“依依身体复原了,又想念你们,自然就来了啊。”转而又娇羞万分的低声说道: “当然,也是爷爷让来的,是想让依依跟李哥哥……”她说着话突然羞红了脸,声音低了了下来,几不可闻。 李承唐一直不明白爷爷让他回去跟谁完婚,闻言便知道了意思。打断了阿依依的话,问道: “依依,你还没用午饭吧。” “是呢,依依现在饭量可好啦,你看依依都长大好多了呢。”说着,她站起身来在李承唐面前转了一圈。 香风扑面,玉立婷婷,身形婀娜。阿依依的动作让冉菁菁心生妒忌。 三个人在饭桌前旁若无人的说着话,齐员外那群人就恭敬的站在门口,一直未说话,也不过来打扰。等阿依依用完餐,齐员外和那两名官员才过来见礼。 “‘地’字门河北道总管齐卓然见过小宗主!” “‘士’字门常山郡守钟庆良见过小宗主!” “‘士’字门愽陵郡守田无忌见过小宗主!” 李承唐听得心惊肉跳,难怪阜平县对“察事院”不敢有丝毫不敬,如今看两个郡守都是“察事院”的人。那肯定自己猜的不错,整个河北道包括节度使大人定然都已经属于“察事院”。 李承唐“嗯”了一声,并不理睬那两个郡守,向齐卓然说道: “恭喜齐员外高升!现在都是‘察事院’的总管了啊。” 齐卓然弯了一下腰,汗颜道: “托小宗主的福,先前不知是小宗主驾临,属下多有得罪,望小宗主不计前嫌才好!” 李承唐知道这些人肯定只听爷爷的话,也猜到了他们来此的目的,放下手中的酒杯,说道: “得罪不敢,有劳各位了,大家都没吃饭吧,要不都坐下一起吃点!” 几人齐声道:“小宗主在此,属下不敢!” 李承唐笑了笑,“既如此,那各位还在此作甚?你们回去吧!” 齐卓然又躬了一下腰,“老宗主有令,请小宗主移驾返回星辰岛!”说完,又怕李承唐误会,解释道: “老宗主怕你拒婚,所以才让依依姑娘前来,老宗主是希望你跟依依姑娘完婚。” 李承唐剑眉上挑,“知道了,但既然依依来了,就不用再回星辰岛了吧!你们就回报爷爷说,李承唐会带好依依的。” 齐卓然依旧笑容可掬,恭敬的说道: “老宗主希望亲眼看到小宗主在星辰岛上完婚,这是李氏规矩,也是‘察事院’全体所愿!” 李承唐最怕回星辰岛。他自从进入江湖之后,就隐然觉得爷爷另有所谋。一系列事情之后更感觉“察事院”之强大。万一生变,怕是大唐就真的万劫不复了。他与爷爷理念不同,如今又撞破他的招兵计划,回到星辰岛恐怕会遭到爷爷立刻禁锢起来。 齐卓然说完,看着李承唐又肃穆的道: “小宗主是岭南之希望,也是‘察事院’之希望,老宗主说了,只要小宗主留下传承血脉,便任由小宗主在江湖上胡闹,不再多加阻拦!” 他说的斩钉截铁,身边两位郡守退后一步,各自手一挥,外面又涌进来很多府兵。 李承唐眼眸一闪,“看来我若不回,各位是要用强的了?” 冉菁菁看得早就妒火中烧,“啪”的一拍桌子,“哪有强迫人家回去娶妻生子的!你们要怎样,还反了不成!”心中却暗暗想:李哥哥要娶妻也要先娶菁菁才行。 这时,阿依依却看着李承唐泫然欲泣道: “李哥哥那么不喜欢依依吗,依依说过当丫头也可以的,哥哥便跟依依回星辰岛吧。” 看着阿依依娇俏哀怜的模样,李承唐一时郁结,爷爷竟拿依依来威胁自己,真是无所不用。反而更坚定了不回星辰岛之心。 他将依依拉在身边,“李哥哥当然喜欢你。”然后对齐卓然怒道:“我看你们用什么办法留我!” 齐卓然笑了笑,“小宗主是走不了的,不信可以试试!” 李承唐如今功力已经恢复到九成,他不信有谁能拦的住他。能拦住他的也只有阿依依的‘射日弓’,但他不会让阿依依使出来。 于是他拉住阿依依暗运真气,想带着她一起逃走。然后又给了冉菁菁一个眼神。 可是冉菁菁却还给他一个慌乱的眼神。 李承唐不解,待一运真气也慌乱起来,体内的真气竟荡然无存,消失的无影无踪。 齐卓然满脸歉意,说道:“我们都知道小宗主武功厉害,早就安排店家下了‘真气散’,对不住小宗主了,七日内你是无法运功的!” 李承唐和冉菁菁相视无言,都不知何时中了道。 齐卓然一挥手,“护送小宗主回府!” 两位郡守大人领命,各自安排随行亲兵鱼贯而出。李承唐只好跟着走出客栈。阿依依不知李承唐何故不愿回岛,此时见他前行,脸上露出笑容。 临行之际,店家已经把他们的行李从房间取出,递给冉菁菁。 冉菁菁瞪了一眼店家,却也毫无它法,只能与李承唐一起向外走去。 齐卓然的新府邸比阜平时大了不少,而且增加了很多守卫,俨然像官家府邸。李承唐进府的时候,所有人都对他们见礼。可见“察事院”在此地的势力有多大。 李承唐和冉菁菁被分在两个地方居住。说是居住,其实就是软禁,不过以他们现在的能力,即使不软禁也逃不出去。所以看管的并不严,所有人都好生伺候着他。只是不让与冉菁菁见面。 阿依依一直陪着李承唐,据她说要等“地”字门的大门主余阳到来,便一起启程回星辰岛。看起来她并不怕余阳,提起他反而很期望的样子。 李承唐明白阿依依很希望跟自己在一起,并不怪她。阿依依本就是个单纯天真的女孩,自己一时很难跟她解释清楚为什么不愿意回星辰岛。 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理由。现在想来,是他不愿意当面直接跟爷爷闹翻而已。可那个余老头如果来了,他就真的逃不掉了。所以一时很郁闷。 齐小姐则高兴多了。 隔了一个多月再见到李承唐,齐小姐依然花痴如故,现在知道了他的身份,更心心念念的想嫁给他。 可是当她知道李承唐即将被送回星辰岛与阿依依完婚的时候,便着急起来。 趁晚上阿依依不在的时候,她悄悄溜进李承唐的房间。 李承唐吃过晚饭,送走阿依依之后,正暗运真气想解开“真气散”之毒,突然看到齐卓然的女儿进来,吓了一跳。 看着李承唐吃惊的样子,齐家小姐掩口笑道:“小宗主莫怕,奴家不会吃了你的。” 李承唐也哑然失笑,低声道:“这么晚了,齐姑娘来此作什么?” 只见齐小姐从怀中摸出一个瓷瓶,说道: “这是爹爹的‘真气散’的解药,你若想逃走便服下去,不过你既接了绣球就一定要娶了奴家才行!” 李承唐不知如何答复,他虽急于想逃走,却又不好直接从她手中抢了来,犹豫片刻,说道:“齐姑娘天生丽质,何愁没有佳偶,为何非要李承唐呢?” 齐小姐闻言作势就要把瓷瓶扔出门外,“小宗主答不答应?” 李承唐心中一阵紧张,看着她手中瓷瓶,不由得说道: “别,李承唐答应姑娘就是,但有两个条件,一是帮我去解了冉姑娘的毒,二是姑娘不能奢求正室,如果可以就把瓷瓶给我!”其实,李承唐想的是先答应着,日后也许这位齐小姐能改变主意也说不定,先解决燃眉之急再说。 哪知那齐小姐闻言大喜,毫不犹豫的把瓷瓶抛给李承唐,说道:“瓷瓶只有一粒解药,冉姑娘的毒奴家明日再去想办法。” 第四十一章 老宗主的目的 齐卓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他更想不到自己的女儿为了情事会背叛自己。“察事院”权倾河北,老宗主的权威更是无人敢忤逆。因此,他对李承唐很放心。 对于李承唐,齐卓然认为只要小心伺候即可。看管的人都隐在远处,十分宽松。 第二日,“察事院”捎来消息,“地”字门门主余阳要明天一早赶到,让齐卓然一定不要慢待李承唐。 齐卓然也是“察事院”的老人,虽然感觉到李承唐对老宗主有芥蒂,但毕竟他是小宗主,哪敢得罪。中午的时候邀请了“察事院”的重要人物为李承唐摆了宴席,两位郡守也一起作陪,恭送他回星辰岛。 宴席上冉菁菁也受邀在场,李承唐看她花容黯然,知道她的“真气散”尚未解去,心中暗忖不知齐玉进展的如何,解药找到没有。 下午的时候,从星辰岛飞来一只信鸽,是老宗主直接下达的指令。 齐卓然看过指令后把阿依依叫了来,“依依姑娘,老宗主让我告诉你,今天晚上不要离开李承唐身边,小心伺候他。” 阿依依虽然很奇怪爷爷为何有这样的命令,但她本就喜欢李承唐,即便二十四小时贴身侍候也愿意,闻言答应下来。 晚饭是齐卓然亲自准备的,因为中午喝了酒,他特意煲了汤给李承唐亲自送去。见阿依依也在房间,很放心的看着李承唐把一碗汤全部喝完才离去。 到了房间外围,他吩咐看护的人,不论今夜房间里有什么动静,都不可进去惊扰小宗主。 李承唐吃完晚饭,心中想到一会齐玉可能要来,见阿依依没有离去的打算,打了个哈欠,说道: “依依,我要睡了,你也回房间休息吧,我如今没有真气,也逃不掉,不需要看着。” 阿依依一直感觉这次跟李承唐见面感情上有些远了,黯然神伤,低着头说道: “李哥哥,就让依依伺候你吧,像以前那样,依依趴在你床边睡就可以的。” 李承唐看着阿依依不开心的样子,安慰道: “不是不喜欢你才让你离开,依依,以前是因为受伤才让你伺候我,现在我好好的,你还在这儿睡,那就没理由了啊。” 阿依依想到爷爷让她今夜守在李承唐身边,虽不知何故,但肯定与他娶自己有关,心中肯定不愿离去。 此时听闻李承唐所言,无力反驳,也找不到话词搪塞。干脆往床上一趴,埋头耍赖,“李哥哥……阿依依不想走,你让依依…在这儿嘛……” 最后,干脆不说话了。 李承唐着实无奈,只好顺手点了她的穴道,看着她沉沉睡了过去。 春寒料峭,夜凉如刀。李承唐盘腿坐在床上,看着阿依依伴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玉峰挺翘,压在床帏之上颤动不已。暗香袭来,心中竟升起一团热念。慌忙把被子盖在阿依依身上。 从昨夜吞下“真气散”解药后,他已经两次运气凝聚内力。这“真气散”实在厉害,到目前他也只恢复五成,要不他中午就想带着冉菁菁逃离了。 此时,他暗念“玄天归元诀”,真气游走全身,想压下心中升起的那股热力。陡然间却从丹田处散发出一股更强大的欲念,蔓延开来,全身火热异常。更令他无法自持。 齐玉用了一天的时间都没找到剩余的解药,她知道爹爹肯定是分开收藏了,但却不知如何开口询问。 于是,内心里很是着急,因为她明白李承唐的承诺只有在解掉冉菁菁的毒之后才作数。在齐卓然离开李承唐房间半个多时辰,她就迫不及待的溜近李承唐的房间。心中想着如何跟他商量一个对策。 远处的暗哨见是总管的女儿,并没有阻拦,只是静静的看着。 齐玉到了房间门口,寂静的夜里,突听里面传来粗重的喘息之声,紧接着就是“刺啦”撕裂的声音。 她心中一紧,以为李承唐肯定在生她的气。慌忙打开房间走进去,然后掩住房门,喊道:“小宗主。” 客厅里并没有人搭话。 齐玉走进卧房,掀开屏障一看,顿时羞红了脸,捂住了双眼。 只见李承唐全身赤条条的正在撕扯阿依依的衣服,阿依依则如昏死般,任由他在床上摆布。 齐玉又叫了一声,见李承唐混若无人,并不搭话。便偷偷露出一条缝隙看去,李承唐满脸赤红,状如疯狂,依旧不停手。 阿依依的衣服已经被剥干净,玉体横陈。 齐玉看的脸红燥热,心生绮念。暗忖如果救不出冉菁菁,李承唐未必能娶她,如此机会倒也能拴住郎心。便顾不得害羞,扑了上去。 一夜春色无边,销魂无数,花落不知多少。 李承唐醒来的时候,只感到全身无力,完全忘记了昨夜的事情。暗香浮来,转头看去,却见阿依依和齐玉分别衣衫不整的睡在自己两侧。 他坐起来,摇摇头,想努力回想起昨夜的事情。 声音惊醒了阿依依和齐玉,两人看到李承唐赤身在床,各自“缨咛”一声拉过被子盖住头,不敢再看。 这时,房外传来敲门的声音,是齐卓然。 齐卓然一早听到护卫的报告,说齐玉昨夜进入李承唐的房间一夜未出。他听到报告后顿时心急如焚,匆匆赶到李承唐的房间,遣走了护卫后急忙敲门。 昨天下午,他收到老宗主的命令,让他用情花毒迫使李承唐与阿依依圆房。只要李承唐就范,就会不得不回星辰岛完婚,同时也或许为李氏留下血脉传承。 从信息里,他看出一丝不寻常的意味。小宗主的行为已经惹怒老宗主,两人产生了很深的隔阂,不然也不会使用此等雷霆手段。 或许,待李氏有了传承之后,老宗主会舍弃李承唐。 因为,他很清楚老宗主的目标。 那就是最终要让岭南李氏取代陇西李氏,成为大唐的帝王。这也是齐卓然为什么忠于“察事院”的原因,能成为从龙之臣是他的梦想。老宗主本想着利用李承唐引起天下纷争,以便浑水摸鱼。 但李承唐出道以来的行为,与他的想法越行越远,完全不听“察事院”的安排,所以极有可能会被废除。 而老宗主极为重视传承,他之所以想取缔陇西李氏也有这个原因。陇西李氏开国之初,鼓吹自己是老子李耳后人。然而那本是岭南李氏先祖,可唐初开国,岭南先祖仅仅一笑置之,还助其建国安民。 如今李唐江山不稳,帝王骄奢淫逸,这让老宗主很不舒服。 老宗主重视传承,既然选定阿依依,那绝不会容其他女子玷污李氏血脉。假如齐玉有染,以老宗主御下的个性,那只有死亡一途。 齐卓然想到这里,敲门后不待回应,推门走了进去。只见李承唐穿了件宽松的袍服匆忙从卧室走进客厅。 李承唐看到是齐卓然,想到刚才床上情景,脸色一沉,勃然大怒道: “齐总管,你昨夜对本宗主做了什么!” 他刚说完,便见阿依依和齐玉各自裹了些衣物,满脸潮红的也从卧室鱼贯走出,步履有些踉跄。 齐卓然看到这个样子,对齐玉怒道:“看你都做了什么!一个女儿家还要不要脸,你可知这样做会要我们全家的命!老宗主是什么人你是不知……” 齐玉俏脸微黯,挺挺胸膛,“反正女儿已是李公子的人了,老宗主又如何,要不你把女儿杀了。” 阿依依则坐在旁边一脸甜蜜,心想,爷爷是慈祥的人,哪会要你女儿的命了。 齐卓然举起手掌便要打下去,半晌过后,重重的一跺脚,“罢了,事到如今我也只有跟小宗主站在一起了,希望小宗主能善待小女。” 于是,便把老宗主是怎样的人说出来,把昨夜的计划跟李承唐讲明,又把老宗主长远打算讲给李承唐听。 然后又对女儿道:“老宗主是极重视传承的人,岂能容你与小宗主结合,那不是找死是什么?” 李承唐听完后并不说话,他知道爷爷的个性,向来说一不二,自己从小就受他各种管制约束。也知道李氏的规矩极严。 当然,他出江湖的时候就想过,他要打破爷爷的观念,打破祖上不合理的规矩!将来让小妹能够无拘无束的在这天下游览,但这都需要时间。 齐玉看着李承唐的神情,知道爹爹说的都是真的,一片哀伤浮上心头。 李承唐安慰了一下齐玉,对齐卓然说道: “齐总管跟我既然跟我说了爷爷的事情,那接下来你想怎么办?” 齐卓然说道: “为今之计就是你们三人的事情要绝对保密,依依姑娘和我女儿留在此地,你带着菁菁姑娘走吧,余下的事情由我来处理,只有这样才能保住你们的将来。” 阿依依虽然不明白他们说的什么,但自己已经是李承唐的人,只要能保住李承唐不被禁锢在星辰岛就可以,心满意足的点头答应,让李承唐离开。 齐卓然看看天色,从身上摸出两个瓷瓶,递给李承唐,说道: “这是‘真气散’的解药,要走就快!迟了怕大门主到来就走不成了!我去把冉姑娘带过来。”说完他转身走了出去。 李承唐接过药瓶,并未告诉他齐玉给了解药,全部收在怀内。跟阿依依和齐玉辞行,告诉她俩等自己安顿好之后会通知她俩到来。 一会儿工夫,有人送来了几身衣物,三人刚换完装束,齐卓然就带了冉菁菁进来。齐卓然说道:“府内看护的人已经被我支走了,你们两个赶快离开!” 冉菁菁看着阿依依和齐玉,见她们幸福满满,齐卓然也跟之前判若两人,满脸狐疑,不知为何? 李承唐牵住她的手,说道:“我们走吧,路上跟你解释。”说完,如一道惊鸿,飞掠而去。 留下齐卓然怔立当场,“真气散”解药的效果何时变得如此快速了? 第四十二章 桃花坞 晨光朦胧中,齐家一个人影也没有。 李承唐牵着冉菁菁飞掠至大门外,见门外停靠着两匹马,马身上还挂着包裹。心中暗忖齐卓然想的周到,便与冉菁菁跨马飞奔而去。 彼时,曲阳城还在昏睡之中。一层薄雾笼罩着静悄悄的街道,清脆的马蹄声踏着石板,踩碎了薄雾,如一缕烟尘。 李承唐当先一骑,带领冉菁菁,出了城门,认清大道,直接往北奔驰。 曲阳向北是莫州,莫州靠近幽州,幽州的节度使是安禄山。李承唐想的是“察事院”虽然在此地势力渗透的厉害,但靠近幽州之后应该略有减轻。便计划由莫州转道南进,既可躲开“察事院”的监视,又可扰乱“察事院”的视线。 他听了齐卓然对爷爷的陈述分析之后,断定将来会跟“察事院”起冲突,因此不能过早的把视线引向冉家。不能让爷爷知道冉家是他的势力。 上官驰名义上是“察事院”人,其实内心已经跟他站在一条线上,有他在,李承唐很放心。 两人一口气奔驰了上百里,眼见得时近中午,人困马乏才停住脚步。 微风吹来,原野上一片空旷,后面并没有人影跟来。前面是一处山坳,山坳里飘出阵阵花香。 冉菁菁喘着气,花容惨淡。她真气未恢复,一路策马奔腾,疲态尽显。 李承唐禁不住有些惭愧,从怀中摸出瓷瓶,倒出一粒解药让她服下,然后说道: “菁菁,我们就在此地休息一下吧!这一路你辛苦了。” 冉菁菁见李承唐关心自己,擦擦额头的汗渍,给他一个微笑,“都是菁菁拖累,李哥哥也辛苦了。” 此时,已经接近四月。 中午的太阳照射在身上,赖洋洋的有点微热。想起昨夜的事情,李承唐不仅有点脸红。感觉对不住冉菁菁,但事已至此,也是无奈,只有对冉菁菁更好点。便让冉菁菁盘地休息,自己给她护法。 趁这个档口,李承唐查看了一下包裹。包裹内除了衣物,还有干粮和一些盘缠,心中对齐卓然的细心由衷的赞赏。 但此时齐卓然却在忍受“察事院”的鞭刑,虽然他已经贵为总管,依旧不能赦免。 “地”字门门主余阳到达曲阳的时候是上午辰时一刻。那时估计李承唐已经在五十里地之外,齐卓然半刻也不敢耽搁,报告了李承唐逃离的消息。 他告诉余阳,属众因为听从门主交代,要善待小宗主,中午宴请时喝多了酒,一时疏忽被他逃离了房间,正在全城搜寻。 余阳得知后勃然大怒,本想带他回星辰岛让宗主发落,但阿依依等极力作证求情,说齐卓然如何尽职尽责,又因为是自己交代要好好对待小宗主,这才下令鞭刑一百饶恕了他。后又交代齐卓然扩大搜寻范围,说小宗主带着冉姑娘不会走远,要在去冉家的路上布局搜寻。 齐卓然按照余阳交代,在沿途一一做好眼线,却不知道李承唐根本就没有南下。 冉菁菁服下解药,运行真气一个周天,略微恢复了一些元气。李承唐拿来水和干粮递给她说道: “齐总管心细,给我们准备了细软和干粮,我俩跑了一上午,早饭也未吃,先吃一点,然后前面再寻好吃的。” 冉菁菁确实又渴又饿,接过水囊喝了一口水,看着马儿在路边吃着刚出芽的春草,叹了口气,“马儿都比我们享受,我们居然被自己人追成这样,真不知你爷爷怎么想的。” 她不知道齐卓然与李承唐的谈话,更猜不透“察事院”的最终目的,边吃着东西边为他这个小宗主鸣不平。 李承唐不知怎么解释,只好转移话题,“菁菁,你服了‘真气散’解药,感觉身体如何了?” 不待冉菁菁回答,便把自己准备赶向莫州再转道魏州的想法告诉她,然后又告诉她,“身体恢复之后,我们便继续赶路!” 冉菁菁看着李承唐,说道: “感觉真气还不能完全凝聚,估计还需要一日才行,李哥哥看似已经恢复了,你何时吃的解药啊?” 李承唐沉思良久,知道她肯定也疑惑齐总管为何放了他俩,但又不能把男女之事说明。只好说齐玉提前偷了解药给她,被齐卓然撞见,然后齐玉以死要挟,他们这才得以逃脱。 冉菁菁听完,莞尔一笑,“李哥哥艳福齐天,每个女孩子都喜欢你呢,看来她也非你不嫁咯。”话意之中透着一股子酸酸的味道。 李承唐叹口气,知道这是躲避不了的事情。冉菁菁展颜安慰道:“菁菁不是醋坛子,李哥哥放心啦,多几个姐妹才好呢。” 一阵花香吹来,冉菁菁嗅了嗅,她突然心情大好,“这个季节,哪儿来的花香啊?”说完,顺着花香朝山坳掠去,可脸上依然写着“纠结”两个字。 李承唐赶紧收拾完干粮和行李,牵着两匹马,向冉菁菁追去。 眼看着她进入山坳,李承唐喊道:“菁菁——”声音出去,却并没有回音。李承唐心内着急,怕生出意外,快速赶了过去。 转过山坳,面前呈现出一大片桃花林。这个季节里,桃花点点,放眼望去开满了整个山谷。红的如火,粉的如霞,美不胜收。 唯独不见了冉菁菁。 李承唐看到山谷口有一位老农正在除草,便问道:“老人家,刚才可有一位姑娘进了山谷?” 老农指了指桃花林,“进林子了。” 李承唐顿时放下心来,暗忖:女人天生爱桃花,进桃花林也许会使她心情变好一点。他看出冉菁菁对齐玉颇有敌意,知她心情不愉快,便不再急着追赶。 于是,继续问老农道:“此地叫什么名字,再往前是何处,老人家可否告知?” 老农放下手中的锄头,擦了一把汗,回道:“这个山谷叫桃花坞,前面就是唐村,再往前就是莫州和易州的交界了,小伙子你去哪里?” 李承唐给老农施礼道谢,“在下要去莫州。”随后向桃林走去。 老农看着他进了桃林,大声说道:“桃花坞里有神仙,小伙子自己小心呐!” 李承唐听得心中一紧,这么久没见冉菁菁声音,别是出了什么事情,更加快脚步向山坳走去。 进了山坳,才发现这片桃花林的广大,漫山遍野竟没有尽出。李承唐喊了一声菁菁,山谷回音,良久未见她的回答。 他心下更加着急,于是将马匹拴在树上,纵身一跃到了树尖向四处看去。隐约之中,前方几公里处掩映着一栋院落。 李承唐不敢怠慢,轻身提气,脚踏桃花向那处房屋掠去。一路桃花飞落,不消片刻,李承唐已来到近前。 那是一栋木屋建筑,门前写着“桃花境墟”。看到“境墟”二字,李承唐没来由的一阵紧张,不会那么巧吧,但愿只是名字巧合。 他不敢造次,凝神静气,屏住呼吸,飞身进了院子。 院子不大,一目了然。 李承唐向一处假山飞去,刚藏好身体,便听到了冉菁菁娇怒之声。 “你抓了姑奶奶又如何,李哥哥又不跟我在一起!你便杀了我也没用!” “哈…哈…哈!老夫不找那小崽子报仇了,安禄山已经被招到长安,我的计划已经败露,找那小子有什么用!” 居然真是南宫青梧的声音,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李承唐心中暗想,这老小子倒会享受,四处有他的境墟别院。 只听南宫青梧继续说道: “老夫已经大把年纪,等不了再寻时间起事,如今孤无涯那老小子得了‘螭龙剑’,那你冉家的‘飞剑诀’就归老夫了,丫头,如果你能说出‘飞剑诀’内容,也许老夫会放了你!” 冉菁菁怒道:“你这老东西,亏着有神仙名称,却尽干这欺负小姑娘的事,有能耐你放了我,咱们再打过!” 李承唐心想,看来他们已经打了一架,我都打不过他,你凭什么与他斗啊。 没想到南宫青梧像变了一个人,一点火气斗没有。只听他说道:“你激老夫没用,老夫已经看明白了,如今再争天下没用,除非你把‘飞剑诀’给我。” 冉菁菁再次娇叱道:“姑奶奶不知道什么‘飞剑诀’,就是知道也不会告诉你这个老不修!” 只听“啪”的一声响,估计是南宫青梧打了冉菁菁一巴掌,冉菁菁“唔”的出了一声。 李承唐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跳出来喝道: “老东西,小爷在此,有能耐别拿女人出气,把冉菁菁交出来!让小爷会会你!” 只见一道白影闪过,南宫青梧已经从屋里到了屋外。冉菁菁在屋内喊道:“李哥哥快逃,不用管菁菁,这老东西不敢拿菁菁如何!” 南宫青梧“呵呵”一笑,“你小子果然也在!” 李承唐怒道:“老东西,你放了菁菁姑娘,就你我两个再打一场如何?” 南宫青梧摇摇头,不愠不火的说道:“虽然你破坏了老夫计划,又杀了老夫的师弟,可现在老夫只要‘飞剑诀’!” 李承唐长剑飞掠,一如桃花纷飞溅落,刺向南宫青梧。 南宫青梧橫剑格挡,逼退李承唐,说道:“你我都是宗师境界,可我的剑法高于你,你打不过我的,现在逃跑还来得及。” 李承唐收起长剑,自己十成功力都打不过这厮,如今只有九成着实无奈。只有另外想其它办法才好! 稍作思忖,李承唐说道:“前辈既想要‘飞剑诀’,我来劝她给你如何?” 南宫青梧闻言,“你为何要帮老夫?”低头进入沉思状态。 趁南宫青梧犹豫间,李承唐马上偷偷传音给冉菁菁,说好了对策。 第四十三章 飞剑诀 春风徐来,桃花片片落入院中。李承唐故作镇定,捡起几片落花,哈了一口气,在手中吹散。悠闲地的说道: “如此美景,我们两个再打打杀杀岂不大煞风景,不如我们握手言和,一起找到‘飞剑诀’,岂不更好。” 南宫青梧想不明白李承唐为何会帮他,挠着头问道: “你几次三番与我作对,破坏老夫天下大计,为何这次要帮我?” 李承唐脸色一正,说道: “以前是前辈想破坏天下安宁,扰乱大唐国体,李承唐当仁不让才得罪了南宫前辈,如今只是想寻找秘籍,提升自身修为,承唐当然愿意成人之美,何况我跟前辈可以一起修习呢。” 他一脸正经,一番话说的虚虚实实,南宫青梧听来的确如此,便信以为真,问道: “你当真可以问出那‘飞剑诀’的内容,当初小孤山侯子鹏潜伏那么久都没找到,你有这能耐?” 李承唐笑了笑,“我现在与冉家是朋友关系,他们都听我的,这点请前辈放心!” 南宫青梧还待狐疑,只听冉菁菁在屋内喊道: “老东西,如果有李哥哥在,本姑娘或许能告诉你‘飞剑诀’的秘密。” 李承唐紧接着追问,“怎么样,南宫前辈!” 南宫青梧作了一个请的姿势,“小子,你别妄想救那个丫头,老夫在那丫头身上施了独门功法,隔七日需要解一次,不然就会真气不畅,血管暴裂!” 李承唐进了房间,见冉菁菁被绑在屋内的柱子上,给了她一个眼色,说道: “菁菁,不可对南宫前辈无礼,把你所知‘飞剑诀’告诉前辈。”又对南宫青梧道:“前辈既然对她施展了独门功法,就把绳子松开吧,不然她也没法说啊。” 南宫青梧见两人说话和动作并无逃跑的迹象,况且诚如他自己所说,他不怕他们逃跑,两人也不是他的对手。便用剑挑开了冉菁菁身上的绳子。 冉菁菁活动了一下手脚,整理了一下妆容。女人在任何时候都很重视自己的形象,尤其是在自己的情郎面前。然后才好整以暇的说道: “既然前辈不再欺负姑娘,那就告诉你一些吧。” 其实她哪知道“飞剑诀”的具体内容,只是偶尔听爹爹说起一些,记得一些片段。况且下半部已经遗失,真正的精华都在下半部上,可此话说出来估计没人会相信。更何况是南宫青梧这个固执老头呢。 于是便按照李承唐所教,说道: “这‘飞剑诀’玄奥异常,晦涩难懂,我也只记得片段,需要我慢慢回忆才行,现在可以先说两句给前辈听听,至于整部‘飞剑诀’,我可以带你们去找。” 南宫青梧老奸巨猾,哪知她说的真假,眼中精光一闪,说道: “你先说来听听。” 冉菁菁沉思片刻,说出一番话来。 “宇宙万物皆有数,以数证道分阴阳。数即无心,无心即理。天地之道,人道,剑道,皆如此。要阴阳互为其根,各有所用。剑道者,分三层境界,即以目观物,以心观物和无心观物。无心即以理,以理者即无距,无距则可出入万物之间,顺达千里之外,无拘无束,悠然自得。” 冉菁菁说道这里,故作沉思状,然后继续说道: “天下万物生于有,而有生于无。太虚为气,气化万物,万物散而为太虚,此为阴阳互生,剑道无距,飞剑之理。” 冉菁菁的话让南宫青梧深度沉浸进去。 这番话结合了朝歌传给李承唐的藏气运气口诀,虚虚实实,难辨真假。 悬空寺一派本就是以术证道的大成者,跟南宫青梧的以术证道有异曲同工之妙。不过南宫青梧的功法级别差的太远,此时听到冉菁菁所说,顿如醍醐灌顶,虽然不明就里,但感觉所说法理深度切合了自己的剑道,深以为信。 坠入其中,拔不出来,频频捋须颔首。 冉菁菁喝了一口水,表现出很疲劳的样子来,说道: “本姑娘累了,其它记不得了,慢慢想出来再告诉你吧。” 南宫青梧一脸欣喜,“不急,不急,慢慢想。” 冉菁菁的这一番话估计他要消化好多日子才能领悟。突听这么多剑道奥义,一时有些得意忘形,继续说道: “此处是老夫休养的地方,比较清苦,走,老夫带你们去前面唐村吃顿好的。” 他们虽然刚吃吃了一些干粮,但并未真正填饱肚子,何况只有走出去才有逃脱机会。闻言自然附和。 李承唐去牵马过来,与冉菁菁各乘一匹。南宫青梧也不顾路上惊世骇俗,徒步飞掠,竟与骏马不紧不慢,不前不后,步调一致。李承唐看着心惊,这老儿的确厉害,需要慢慢找机会离开,不能急于一时。 南宫青梧初得“飞剑诀”奥义,正值兴奋,一路上透露了很多信息。 他告诉李承唐,当初安禄山未失势进京之前,这莫州、易州三州交界之地可是他的地盘,想要什么、吃什么尽管说。如今安禄山在长安形同软禁,对造反的事情他也不再去想,重试当初证道飞升的念想,希望李承唐不食言,能帮他一回。 李承唐心念电转,这老儿也不是大恶之人,只是太过固执,若真能劝他改过悟道,也不失一个为江湖和朝堂除害的良策。 唐村是位于莫州和易州边上的一个小城镇,车水马龙,倒也有一番热闹景象。南宫青梧高兴,找了一处酒楼,为他们两个叫了一桌子好菜。 自己却只叫了些清淡的食物,另外要了一壶酒。 酒楼里小二看着这桌奇怪的组合,诧异不已。被南宫青梧吹胡子瞪眼吓得不敢多言。 看到南宫青梧就像一个孩童,既入了世俗,又保持了一丝道心未泯。不由感叹,这老儿还真是一个怪物! 南宫青梧的行为让李承唐大生兴趣,便于他频频喝酒。 反正逃不脱,他跟冉菁菁全部放松下来。三个人就像朋友一般,有说有笑。 南宫青梧吃了些酒食,对两人说道: “我们便在此地住下,你们两个稍事休息一晚,接着我们便南下到冉家去寻‘飞剑诀’,你看如何,小姑娘。” 不待冉菁菁回答,又道:“这个时间你仔细回想一下‘飞剑诀’余下的内容,看看还能记得多少,好告诉老夫!” 李承唐心道,这老儿还真是急性子,这就要去寻找“飞剑诀”,看来菁菁说的的内容已经充分引起他的兴趣。此去南下正和吾意,给冉菁菁一个颜色,让她答应下来。 南宫青梧说完,并不等两人同意,已经让店家安排房间。这老小子行事霸道,向来如此,询问冉菁菁也只是过场而已。 店家安排了紧邻的两间紧邻的甲子号房。南宫青梧说道: “老夫住左边一间房,你们两个住右边一间房,你们两人不能分开,也不准外出,万一被老夫知道有什么动作,莫怪老夫无情!” 李承唐明白他的心思,这老儿武功已至大宗师境界。只要三人挨着住,有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耳朵。 心中暗忖:估计这老儿一夜都会研究菁菁说的口诀,等他稍有疲劳懈怠,就带着菁菁逃走,看你能奈我何。 下午的时间两人就在房间里度过。南宫青梧在房间里没再出来,李承唐从呼吸声就听出他肯定在参悟冉箐箐说的“飞剑诀”。 李承唐和冉箐箐也不敢乱走动。他们毕竟挨着一个大宗师,小千世界之内,一举一动都会被南宫青梧洞若观火。 趁这个时间,李承唐又将“玄天归元诀”运行一遍,然后把悬空寺的藏气行气功法运行周天。真气逐渐凝聚,他的功力目前基本恢复如初。 接着,他又协助冉箐箐运行周天,利用“玄天归元诀”的特殊功法,探查她体内禁制,试图一点点将她的真气归元,打通她的脉络。 根据南宫青梧所说,他用本门特殊功法封禁了冉箐箐的经脉,虽然说得不知真假。但李承唐还是细心的为冉箐箐全身检查。如今两人形如一体,也没什么男女忌讳。 人体十二经脉通过手足阴阳表里经的联接而逐经相传,构成了一个周而复始、如环无端的传注系统。李承唐凝聚真气从手太阴肺经开始,依次传至足阳明胃经,足太阴脾经,手少阴心经,足少阴肾经,再回到手太阴肺经。 只见他一手灌注真气,一手拍打冉箐箐的全身穴道。在行至她后腰阳关穴的时候,突然真气反弹,冉箐箐露出痛苦的神色。娇滴滴的一声呻吟,让李承唐再不敢运功。 李承唐轻声说道:“这老家伙果真在你身上设了禁制,你自己运功无碍吧。” 冉箐箐皱着眉头,“自己倒感觉不出来,照样可以运气使剑,应该无碍吧。” 她看着李承唐为自己运气疗伤,满脸大汗,不由得心生感动。知道李承唐现在已经很在乎自己,原本上午生的嫉妒心,一瞬间化为乌有。遂为他擦了擦汗,压低了声音,“李哥哥,他不会察觉……” 李承唐知道她要问察觉“飞剑诀”真假的事,不等她说出,慌忙用手压住了她的嘴唇,“嘘”了一声。冉箐箐则顺势倒在他的怀里,感觉一阵温暖。 这是,只听一缕细如蚊蝇的声音从隔壁传来,“你们两个娃娃还以为老夫骗你们不成,老夫的禁制你们最好莫要自己解,免得送了性命。” 第四十四章 天山宗 冉箐箐正沉浸在温存之中,陡然听到南宫青梧的声音,脸色一红,推开李承唐,朝着隔壁娇怒道: “不要脸,偷听人家谈话!” 南宫青梧在隔壁“呵呵”一笑,传音道: “老夫这么大把年纪才懒得听你们卿卿我我的事情,只是提醒你们莫误了性命。” 隔了一会,南宫青梧又道: “小娃儿,你的功力倒恢复的快,莫不是领悟了‘飞剑诀’的要义。” 李承唐心里大惊,这老儿小千世界运用的纯熟,内力当真深不可测,自己功力恢复情况他也一清二楚。遂对冉菁菁传音说道: “在这老儿面前要谨言慎行,放心,他一时猜不透‘飞剑诀’真假,到时由我来对付。” 冉菁菁默默的点点头,复又依偎在他身上,便感觉有他在,什么都不可怕了。李承唐知她被南宫青梧施了禁制,多少会有点害怕,环抱着安慰了一下。 然后笑着朝隔壁说道: “在下是领悟了一些心得,明日我们路上相互交流一下如何?” 其实,他内心里还是想试探一下这老儿的剑法底细,顺便这样一路交流,也可以让他无暇它顾,再去追问冉菁菁其余的秘诀内容。 晚饭过后,李承唐和冉菁菁又各自运行了一遍真气。冉菁菁自吃过“真气散”解药后,在李承唐的帮助下,已经恢复七成。南宫青梧的禁制并不影响她的真气运用,已经可以使用真气传音之术。冉菁菁问他接下来怎么办? 李承唐告诉她,本想趁着夜色夜间逃走,但现在看来她的禁制自己没把握解除,只好暂时继续跟南宫青梧一起,找机会解除再说。 夜里,李承唐趁着南宫青梧熟睡,又为冉菁菁行气一次,依然不能解决她的禁制,便只好作罢。 有了男女之事的经历,李承唐不再羞涩。拥着冉菁菁,相互依偎而眠。 过了一夜。第二日,南宫青梧似是想透了,估计是看他们一夜都没有逃走的迹象,不再看管着他们,让他们自由行动。 冉菁菁一段时间以来都是处在奔波和紧张之中,女人爱美,一闲下来就想去购置漂亮的衣物。她现在又有齐卓然送的银子,便给李承唐也买了一身,顺带给南宫青梧也购置了些行头。 已经古井不波的南宫青梧居然露出了少有的感动,对他们不再像以前那么厉色。还张罗着把他们的两匹马给卖掉,然后买了一辆马车,说以后他来赶车,让菁菁和李承唐就做在马车里。以后就不会那么劳累了。 他此举固然是为了更好的掌握住两人,但多少还是为了冉菁菁的身体着想。女人总是比男人要娇贵一些的。 所以,李承唐和冉菁菁还是蛮感动的。让一个蜚声江湖的大宗师赶车,这在江湖上还是奇闻。 于是乎,在唐村到饶阳的官道上出现一个奇景。 一个须发皆白,身穿白袍的老人,赶着一辆马车在道路上疾驰。 不认识的人会说是谁家那么忍心,让一个大把年纪的老人赶车! 江湖上认识的人则暗暗猜想,是谁有这么大的能量让一个成名江湖的大宗师赶车?想当年他可是杀遍江湖的大杀器,纷纷躲避不及。 马车中的人成了江湖纷纷猜测的对象。 他们一连走了十多天。路上李承唐对南宫青梧抛出了很多剑道观点,零碎着把冉菁菁所说的给他胡乱解释一番,把南宫青梧唬的一愣愣的。 冉菁菁则让南宫青梧把自己的剑法演练一遍,自己从旁结合“飞剑诀”解释文字奥义。 她本就是剑道奇才,领悟能力特别好。融会贯通了公孙大娘所授剑法,一点点说出南宫青梧的不足之处。竟真让他悟出一点门道,高兴的像小孩子一般,手舞足蹈。 南宫青梧原本的志向就是剑道悟仙,只是多年停滞不前才转向政治。如此之后再不谈与李承唐之前的恩怨,反而将两人视为知己。 而冉菁菁也不知不觉学会了昆仑派的剑法,让她的剑道更上了一层楼。 这一日,他们一行来到肃宁地界。再有几日便可到达饶阳。 李承唐的意思是经饶阳到武强,然后再到故城、高唐进入魏州,从而躲避人口众多的城镇,免得多生事端。 他正想跟南宫青梧说明自己的想法,冉菁菁扯了一下他,说道: “这些人跟了我们一路了,李哥哥你看会是什么人呢?” 李承唐瞥了一眼身后,那是十多个江湖人,清一色的白衣白袍,挽着发髻。已经跟了他们两天两夜。 他也很好奇,不过一直没问。闻言掀开马车帘子说道: “南宫前辈,后面的人看打扮莫不是你们‘昆仑虚境’的人,都已经跟了一路了。” 南宫青梧头也不抬,继续赶着马车,“不认识,老夫已经命令昆仑的人全部返回‘昆仑境虚’了,跟便跟吧,能把老夫怎么的!” 李承唐大为不解,既不是昆仑的人,按照这老儿以前的脾气传说,早就被他打杀了,这老儿真是变了性了! 两人和冉菁菁是两个宗师加一个九段高手,的确不怕这些人,但总这么跟着还是怪怪的,为防不测,他又提起解了冉菁菁的体内禁制。 自冉菁菁给南宫青梧指点剑道迷津之后,李承唐提过几次让他解除冉菁菁的经络禁制,可他还是有些不放心两人,怕他们跑掉。 其实,李承唐心想,这老儿也不是真的大奸大恶之人,如果能找到“飞剑诀”便让他看上一看也未尝不可。 南宫青梧刚要说话,却听后面马蹄声响,那后面十几个白衣髻发的江湖人突然追上来,拦住了去路。 李承唐暗忖,终于要动手了,看他们到底何为?便与冉菁菁坐在车内不动,看南宫青梧如何应对。 南宫青梧停住马车,还未说话。当前一位年龄大的白衣人,高声喝道: “来的人可是昆仑南宫?!” 李承唐见来着不善,心道,原来不是为他俩的事情来的。他现在就怕因为“飞剑诀”而让冉菁菁成为众矢之的。 南宫青梧听来人口气,胡须微动,说道: “正是老夫!你要怎地?” 那人闻言,对身后的十几人命令道:“下马,布阵!等候师尊。” 十几个人纷纷下马,布成一个剑阵。 白衣人一振长剑,怒喝一声,“果然是你这南宫匹夫,找你可真不容易,‘天山宗’可还记得!” 昆仑和天山两派争斗上百年,南宫青梧作为昆仑掌门,自然知道。想当初他初出江湖剑挑天下,第一个挑战的就是“天山宗”。 南宫青梧听到白衣人骂声,微微动怒,飞身下了马车,“老夫数十年不出江湖,但‘天山宗’当然记得,你们这帮崽子拦住马车待要怎样?” 白衣人怒道: “老匹夫好会忘事啊!当年剑挑我‘天山宗’,掌门师伯羞愤自杀,今日便要你的命!” 南宫青梧略一沉吟,“那谢老头自杀了吗?江湖比剑可怪不得老夫。” 李承唐在马车里听罢缘由,心中对姓谢的颇为不值,看来是一个比南宫青梧还刚愎固执的人。比剑输了用得着自杀吗?问冉菁菁道:“‘天山宗’又是哪个门派?” 冉菁菁看着外面说道: “天山和昆仑本就隔得不远,传说以前还是同门同宗,后来不知为何分为两派,已经争斗百年之久,他们之间一直存在第一之争,看外面的情况估计很难善了,南宫老儿够喝一壶的!” 李承唐道: “比剑输了自杀也怪不得南宫老儿呀。” 两人说话的时候,只见远处又略过来三个白点,瞬间到了马车前。是三名白衣白袍,挽着发髻的老者。 先前那个白衣人打个稽首,对中间白衣老者说道: “见过掌门师叔!” 中间白衣老者面向南宫青梧,说道:“南宫青梧,还记得贫道吗?” 南宫青梧沉思片刻,“你是…当年那个小道人。”他当年曾与此人拼过一招,是此人当年救下了姓谢的,为此他还赞叹小道人根基不俗,没想到他竟成了“天山宗”的掌门。 白衣老者打个稽首,“正是贫道!贫道‘天山宗’掌门叶元真要向南宫掌门讨教!”他刚说完,随他而来的两名老者已经散开,左右掠阵。 南宫青梧哈哈笑道: “老夫接着就是,这么多年未出江湖,老夫倒要看看‘天山宗’有何长进!” “天山宗”掌门叶元真不再说话,凝神静气,连同周围的空气都凝结起来。手中剑动又未动,如在细微的割裂空气般震动。 李承唐“咦”了一声,道: “南宫老儿遇到对手了,这叶掌门也是为大宗师境呢,他这芥子纳须弥的剑法竟有小千世界之妙,的确是好剑法。” 冉菁菁虽然不是宗师境界,但她耳濡目染,家庭交往的江湖人众多,对“天山宗”的绝学多有耳闻,说道: “‘天山宗’的须弥神功和‘大须弥剑法’据说是世间绝学,即便是没有达到宗师境界,也可使出宗师效果,很是厉害!” 两个人刚说完,只见叶元真剑式已动。 陡然间,六合之内如星河倒悬,万点繁星向南宫青梧身上落去! 第四十五章 季玄庄 “天山宗”掌门叶元真剑式递出。原本春意盎然的天气突然像进入严冬,冰寒袭人。剑意笼罩丈内,虽无狂飙之气,但却意外冷飕飕的浸人体魄。 李承唐怕波及到冉菁菁,将马车赶远了一些,细细观看。 “昆仑派”的武功是观云所悟,名曰“流云十八式”,大开大合,蔚为壮观。叶元真一剑袭来,南宫青梧飞身迎上,出手便是“碧海流云”。 舞起一片清光,挡住点点繁星。 这一式剑法李承唐已经见过两次,知道威力无筹。果然清光闪过,繁星尽敛。 李承唐感叹着对冉菁菁说道: “南宫老儿知道叶老儿是劲敌,出手便是昆仑绝学,你说两人输赢如何?” 冉菁菁对剑道的悟性一日千里,李承唐都有点自叹不如。只见她笑了笑,说道: “‘天山宗’的‘大须弥剑式’与‘流云十八式’各有千秋,但‘大须弥剑式’另有玄机,如果叶老儿在修为上也是大宗师,那估计这姓叶的在剑法上要略胜一筹。” 李承唐听着冉菁菁所说,目注战场。只见南宫青梧一剑使出,得理不饶人,“碧海流云”接着就是“流云射日”。清光一闪,如银虹般刺向叶元真。 冉菁菁笑了笑继续说道: “‘大须弥剑式’共有十三式,之所以叫‘须弥剑式’就是须弥藏于芥子之内的意思,放之可弥六合,卷之可藏於密,别看只有十三式,但方寸之内变化繁复,宛如万剑齐发,比‘流云十八式’可复杂多了。” 她说话的时候。叶元真已经收拢长剑,同时直刺南宫青梧,与南宫青梧刺来的剑尖点在一起。 接着,剑式一抖,周身倏忽间增生出无数剑芒,犹如凭空出现了无数把剑,滚向南宫青梧。 李承唐看的目瞪口呆,这剑法如变戏法一样。须弥之内任意变化,果真比宗师境的小千世界还来的妙一些。不由得对冉菁菁赞叹道: “菁菁,你怎么会懂得那么多呢?认识你那么久,真让我刮目相看了。” 冉菁菁“噗嗤”一笑,“这有什么啊,菁菁家来往的都是武林中人,听也听得多了,听了又不会用,没什么可夸耀的,对菁菁来说李哥哥才是最厉害的呢!” 李承唐看着她娇憨的模样,不由得搂她进入怀中。 剑意凛冽中,马车之内顿时多了些许春色。 两人说话之际,南宫青梧已经跃到空中,小千世界之内,云蒸霞蔚,万剑齐发,砸向地面的叶元真。剑气在地面上砸出一个个坑洞。 李承唐搂着冉菁菁,暗运真气护住了马车。 叶元真脚踏虚空,一式“须弥朝圣”。剑冲斗牛,直指天际。宛如一朵朵粗壮的莲花在空中突然盛开,然后大放光芒,剑如霞光,射向南宫青梧。 瞬间便见空中,银光点点,声音如雷,照射的人不敢再抬头观看。 冉菁菁扭了扭身体,被李承唐抱得心怀荡漾,春意盎然,说道: “李哥哥,看别人打架也没什么情趣,不如我们先走吧,前面找地方歇着等南宫老儿。” 李承唐牵着冉菁菁下了马车,抬头看着空中两人的决斗,说道: “我怕这老儿败了,你身上的禁制就麻烦了,说不定到时还需要帮他一把呢,这时可不能离开!” 他们的对话被“天山宗”的人听到,俱都侧目看向两人。 其实,自从叶元真与南宫青梧对上手,“天山宗”就一直关注着李承唐和冉菁菁,猜不透他们是何许人。能让南宫青梧赶马车,那肯定不是一般人。 因此,李承唐在马车下说的话让他们十分警觉。剑阵一变围住了他俩。 冉菁菁“格格”笑道: “我们现在想走也走不了了。” 她倒不怕这些人,正好可以试一下自己一路修习的剑法。于是握住长剑便要动手。 李承唐轻声说道:“我们暂时不要也他们为敌,看看再说。” 他刚说完,突听空中传来隐隐雷声,光华大盛。接着就是剑光一收,两声暴喝响起,只见南宫青梧和叶元真分别落到地上。 然后各自踉跄数步,跌坐在地。手中剑也同时抛出数丈之外。 两人各自抹了抹嘴角的血迹,坐地不动,显然受了极重的内伤。 “天山宗”见南宫青梧不能动弹,舍弃了李承唐和冉菁菁,冲向南宫青梧。尤其是跟随叶元真来的两位老者,赶到近前,手起剑落便要斩下南宫青梧的头颅。 李承唐眼眸一闪,长剑脱手飞出,击落了那老者的兵器。接着身化轻鸿,剑先人后,到了南宫青梧身边。 李承唐的武功修为让那些人吃了一惊。虽然知道他不是一般人,但无非是非富即贵而已,却没想到他武功那么高。 当先白衣老者捡起长剑。另一名老者长剑挥了挥,十几人把李承唐围在中间,形成剑阵。然后问道: “阁下何人,为何要管‘天山宗’的事情?!难道要与‘天山宗’为敌!” 李承唐笑着指了指南宫青梧,“在下只是与这南宫老儿同路之人,不过你们以多欺少让在下实在看不下去,两人比武是两人的事情,你们这样趁火打劫也非正派所为!” 那人勃然怒道:“这南宫老儿辱我宗门,伤我掌门,就该当受死!阁下如果多管闲事就不要怪‘天山宗’不分青红皂白!” 说罢,收紧剑阵,十几人就要攻上来。 冉菁菁见此情景,长剑一抖,就要从外围杀过来替李承唐解围。 李承唐朝冉菁菁摆摆手,阻止她过来。意随心转,“玄天归元诀”流转全身,小千世界之内,顿时杀气禀然。 一股天地威压向四周弥漫,空气都冻结起来一般,没人再敢乱动。 那些人感受到这股剑意威压,眼中皆露惊异之色,实在想不通南宫青梧之外还有一个宗师高手存在。 这时,只见叶元真摇摇晃晃站起身形,说道: “罢了,你们不是他的对手,住手吧!” 南宫青梧也起身而立,一袭白袍千疮百孔,强忍住伤势,笑道: “想不到小道士的剑法进境如斯,‘天山宗’有你也算是光大门楣了。” 叶元真打个稽首,说道: “南宫掌门谬赞,只是打个平手,有什么可光大的!将来贫道肯定还要与南宫掌门一战,望不吝赐教!” 说完,也不理睬李承唐,领着“天山宗”众人飘然而去。 南宫青梧见那些人离去,又跌坐在地,说道: “李小子,刚才谢谢你替老夫挡了一剑,不过这只算你还了之前欠老夫的情分,老夫可不欠你的!” 他争胜之心如老顽童,却怎么也不说自己欠别人情分。 李承唐笑了笑,“那叶老儿果真有那么厉害吗?”他知道南宫青梧已至大宗师最高境界,自己都不是他的对手,却被这个不出名的叶元真打成这样,内心难免不服。 一句话让南宫青梧陷入沉思,他也不知自己为何会败,可以说败的稀里糊涂,只好说道:“那个小老儿是练武奇才……” 冉菁菁突然冷笑道: “什么练武奇才,他只是仗着‘大须弥剑式’而已!” 南宫青梧正自不明白原因,按说他的境界已是大宗师,而叶元真充其量也只是小宗师而已,为何还要受他的剑式制约,搞个两败俱伤。忙问其中道理。 冉菁菁正要解释其中缘由,忽然道路前方又出现一队人马。南宫青梧慌忙站起身来。 那队人马到了近前,勒住马缰,当先一人高声道:“前面可是李少侠和冉菁菁姑娘!” 李承唐心道,终于还是奔着他们来了。“飞剑诀”的事情一直没消停,这回肯定是奔着冉菁菁的。于是便问道: “正是我们,你们是……” 那人笑了笑,朗声道:“‘季玄庄’有请南宫前辈、李少侠和冉菁菁姑娘进庄一叙!” 南宫青梧眼神一闪,他比李承唐早活几十年,江湖传闻听到的多,突然想到有关传说,立刻回道: “老夫与‘季玄庄’又无任何交情,老夫不去!” 那人笑道:“我们知道前辈去年所谋,放心,不是为了那件事情,这次是专门来请李少侠和菁菁姑娘的。” 李承唐看着两人对话,疑惑的问南宫青梧,“南宫前辈认识这些人?” 冉菁菁早想着到前面找家客栈休息,哪想到又有人过来阻拦,闻言娇叱道: “菁菁姑娘也是你们叫的,姑奶奶不认识你们,让开道路!” 那些人眼神一凛,突然露出寒意,散开队形,注视着他们。当前之人看着南宫青梧,说道: “看来南宫前辈是刚与人打了一架,也不想与我们为敌吧!” 南宫青梧强忍伤势“哈哈”一笑,“老夫也不是怕了你们,既然你们请的是李少侠,那待老夫与他们商量一下再说。”说完,他阻止了冉菁菁的冲动,对李承唐低声说道: “小子,老夫如果猜的不错,他们应该都是西门季玄的人,他们遍及江湖的角角落落,无孔不入,可是不好惹。” 李承唐听得云里雾里,西门季玄又是何人?能让南宫青梧都害怕。 这时,冉菁菁凑过来说道:“西门季玄我倒知道,不就是‘江湖玄评榜’的评书人嘛,有什么可怕的!” 南宫青梧说道:“‘江湖玄评榜’只是表象,很少人知道他们是朝堂控制江湖的一个组织,直接听命于陛下,为朝廷做事,这西门季玄是个太监,没人见识过他的武功修为,只知道他手下的不良人遍及江湖,且都是暗杀高手,有朝廷做靠山,知道的人无人不怕!” 第四十六章 西门季玄 “江湖玄评榜”是江湖上公认的高手排行榜,每年一评,从未断过。但今年过后还未发榜,不知是何原因。 冉菁菁看了那群人一眼,“难怪那些人阴森森的,还有这些背景,看着就不像正经人,是太监的手下啊!” 南宫青梧轻声笑道: “还不止如此,发榜只是控制江湖人的手段,不良人知晓天下事,他们买卖消息、收钱暗杀这些脏活都在做,这次突然请我们去未必有好事。” 李承唐看了南宫青梧一眼,笑着道:“这些是朝廷的人,难怪前辈不去,是怕他们翻你去年谋反的账吧,你倒对他们熟悉的很啊。” 南宫青梧讪讪的笑了笑,说道: “想当年老夫一人剑挑江湖,与他们做过消息交易,对他们略有了解,一般他们不会主动邀请人,如今你们两个各怀珠玉,谁知他们安得什么心。” 说着话,他突然咳了一声,突出一口血来,站立有些不稳。估计刚才比剑受了极重的伤。撑到现在实为不易。 李承唐看他强撑体魄的样子,“现在不去也没办法啊?” 冉菁菁说道:“去便去,有什么可怕的。” 他们正说着话,那群人已经不耐烦的道:“三位协商好没有?我们庄主正在庄上等候三位莅临!”看他的话意这趟是非去不可。 李承唐说道:“那有劳你们头前带路。” 既然这些是朝廷的人,李承唐并不想与他们起冲突。 那人闻言便去把马车赶了过来,让他们上车,看样子是想亲自为他们驱车。 待上了马车,南宫青梧突然虚空在冉菁菁身上点了两指。李承唐刚要阻止,只见他吐了鲜血,叹了口气说道: “老夫真是老了,受点伤就无法运功,菁丫头,老夫已经解了你身上的禁制,待会若有危险要保住自己的性命,好好地活着,你还没告诉老夫‘大须弥剑式’的解法呢。” 李承唐心道,这老儿还记得刚才菁菁的话呢。却感叹他也是个性情中人!知道他是怕自己万一死掉,误了冉菁菁。 冉菁菁暗暗运气,感觉真气畅通无阻,确信他给自己解了禁制。不由得对他增加了些好感,笑着说道: “‘大须弥剑式’号称芥子藏须弥,赢在方寸之间,方寸之内有小千世界之威,而‘流云十八式’则赢在磅礴大气,前辈只要不与他近身缠斗,发挥所长,以大宗师之境界御剑攻之则必胜。” 南宫青梧恍然大悟,李承唐也感觉如当头棒喝。 武功越高的人往往想的越复杂,如此浅显的道理也只有冉菁菁看得明白。禁不住赞叹她确有剑道慧心。 但冉菁菁的话却让南宫青梧越发对“飞剑诀”痴迷起来,如果能学会“飞剑诀”那“天山宗”岂不更加不用放在心上。 三个人说着话的功夫,马车已经飞驰出十里地。 前面是一片开阔地带,来到一处三岔路口。绿草如茵之中,马车左转,继续前行。 马车平稳起来,南宫青梧默记冉菁菁说的“飞剑诀”,一边暗暗疗伤。一路来,竟让他想出一些门道。 这也难怪,冉菁菁的“飞剑诀”虽然假,但却掺杂了悬空寺的无上功法。此功法对于疗伤很有效果。南宫青梧感觉所伤心脉渐有复苏迹象,更认定冉菁菁没有骗他,心想这一路定要保她平安,找到“飞剑诀”的剑谱。 马车又行五里,面前是一汪湖水和一排垂杨柳。绕过湖水后,面前出现一座偌大的府邸来。 这府邸的建制犹如宫殿,四周还有金吾卫守护,宛如皇宫一般。三个人下了车,南宫青梧低声说道: “季玄庄在大唐境内有很多处,如皇帝行宫一般的存在,这只是其中一处,不知今日见我们的是何人,到时见机行事就是,不要与他们直接起冲突,他们人多势众,老夫这般年龄进了这里都会发怵呢。” 李承唐心道,还有你这老儿怕的地方呢。向四周望去,见宫墙高耸,建筑巍峨,守卫森严,内心也不仅犯嘀咕。 暗忖,这西门季玄只是一个太监而已,却住这样的地方,比皇帝的规格都要高。说不准陛下都要被他玩弄在股掌之上,唐朝岂不败亡。 大家被领着进了府邸,在里面又穿行了十几分钟,才来到一座宫殿般的房屋客厅之内。客厅很大,布置也很奢华。大家落座,有丫鬟奉茶上来。一路带领他们的人说道: “各位稍待,庄主马上就来。”便隐身而去。 不过片刻,便见一位白面无须,头发灰白的老人走了进来。随行的还有两位黑衫打扮的中年人,看脚步应该武功不弱。 老人穿了一身浅紫色暗纹蟒袍,从穿着上就知道职位不低。他进门后首先清笑一声,说道: “西门季玄让大家久等了,见过南宫掌门、李少侠、冉姑娘!” 声音洪亮中带着一点尖尖的嗓音,可见所言他是太监不虚。但从声音中也听出此人内力不弱。李承唐竟察觉不到深浅。 南宫青梧见到来人居然是“江湖玄评榜”的老大,季玄庄第一庄的庄主。慌忙起身见礼,“南宫见过观军容使!”心中却猜测,是什么事情惊动这个老太监了,看来今日之事很难善了。 西门季玄毫不客气的走到主位坐下来,虚手一按,说道: “我们不称呼官职,就以江湖之礼相见就好。” 李承唐不知道观军容使是个什么官衔,也懒得理这些礼节,稍微见礼之后便安坐下来。 只见西门季玄继续说道: “今日请各位前来不为其它,‘江湖玄评榜’即将发榜,各位将是帮上之人,咱家添为陛下办事,一是代朝廷祝贺各位,二来呢找李少侠问些事情,各位远来是客,我们先用完膳再说其它。” 说完,立刻吩咐跟随的两人去传膳。不一刻功夫,庄内的丫鬟便把宴席摆了上来。菜品极尽奢靡丰盛,看来是早已经准备完毕,只等他们到来。 李承唐本就喜爱佳肴美食,也不管那么多,自顾自的吃起来。冉菁菁一路风尘,也没吃到任何好吃的,也开始大快朵颐。 只有南宫青梧心里犯嘀咕。心想祝贺上榜是假,问李承唐的事情才是至关重要的。能劳动西门季玄前来,那肯定是惊天动地的事情。暗暗希望不要是问“飞剑决”才好。 南宫青梧和西门季玄各怀心思,只是陪着李承唐吃了两口,便不再动筷。李承唐抱定了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一直吃到酒足饭饱才抹抹嘴唇,说道: “谢谢西门庄主这顿美食,你有什么要问的就问吧,但凡李承唐能告知的肯定相告!” 西门季玄没想到李承唐如此好说话,愣了愣神说道: “咱家食君俸禄,忠君之事,如果有什么得罪的请李少侠原谅,只是此事事关重大必须问清楚,但咱家也会告知李少侠关于‘飞剑决’的信息来互换,绝不让少侠吃亏就是。” 南宫青梧和李承唐还有冉菁菁皆都听得愣在当场,有什么事情还比“飞剑决”更重要。 冉菁菁更是不知所以,关于“飞剑决”的去向,她冉家都不知道,居然能在西门季玄这儿找到信息,岂不惊喜。 李承唐感觉到了事情的重要性,隐隐猜到他会问什么,郑重其事的说道: “西门庄主如果要问与李承唐的家世相关的事情,最好单独相问的好。” 西门季玄眼中精光一闪即没,“李少侠果然通透,咱家正是要问少侠的出身来历,还有关于‘螭龙剑’和‘察事院’的……” 李承唐出言打断了他的话,对南宫青梧和冉菁菁说道: “麻烦前辈暂时出去一下!” 南宫青梧不知就里,闻言向外走去。他知道“螭龙剑”是李承唐所有,但已被孤无涯抢去,关于“察事院”根本就没听说过,还有李承唐的家世,所有这些为什么西门季玄会感兴趣?心中大惑不解。 冉菁菁知道一些内幕,却也不敢多说,与南宫青梧一起到了门外。 西门季玄也屏退了左右,然后打开一间密室,与李承唐一起走进去。 密室之内,两人分坐两旁。西门季玄首先问道: “‘螭龙剑’可是少侠所有?” “是李承唐家传之剑!” “那少侠可是岭南李氏出身?” “正是!” 李承唐摸出随身金牌,西门季玄跪伏在地,继续说道: “‘小宗主’可知‘螭龙剑’是帝王之剑,可斩天下龙气,这次出山莫不是要做谋逆之臣与陛下为敌!” ……… 南宫青梧和冉菁菁在门外等了很久,两人各自猜测他们在里面会讲些什么。冉菁菁最怕的是问“察事院”秘密招兵的事情,那可是造反的大罪。万一李承唐稍有不慎便会进入万劫不复之地。南宫青梧则怕“飞剑决”被朝廷套了去,那他就白欢喜一场了。 两人正自等的心焦,便见李承唐与西门季玄一前一后走了出来。两人的表情和态度各有转变,李承唐更显得气宇轩昂,而西门季玄则恭敬有加。 西门季玄将他们送出门外,吩咐护卫一路好生相送到魏州,离别时又说道: “‘小宗主’慢行,我们便按商议行事,咱家会随时听候‘小宗主’拆迁。”见他们走远了,突然又喊道:“‘小宗主’切记去找描画人!” 第四十七章 江湖玄评榜 一行人出了季玄庄,马车变成了车队。李承唐和冉菁菁乘坐一辆在前,南宫青梧独自乘坐一辆,跟在后面疗伤。 现在有大内金吾卫驾车护送,一路如钦差出行一般。三个人也只有在打尖夜宿的时候才从马车出来,江湖人又不会与官家结仇,便再没人前来打扰。 一路上南宫青梧虽然对李承唐的身份起了很多疑问,但一个人跟在马车后面疗伤,就没有过多的机会询问因由。只有憋在心里暗暗猜测。 能让西门季玄和金吾卫护送的人,看来李承唐并非只是个普通的江湖人,家世应该与皇室有关。 他原本想辅佐安禄山推翻朝廷,成就一番事业。没想到因为李承唐而功亏一篑,最后被安禄山所抛弃。然后重归江湖,却不曾想与李承唐不打不相识,渐有好感,未料他却与大唐皇室有关。南宫青梧如此想着。 人生际遇真是奇妙的很。他不仅感触良多,回想自己之前所为。 自己年轻的时候笑傲江湖,剑挑各门派高人,性格孤傲冷僻。遇到孤无涯后被打的跪地求饶,视为奇耻大辱。遂精研剑道却终不能突破宗师之境,便自暴自弃入世布局求世间繁华,然安禄山不堪大用,最终被朝堂一纸招到长安。 一路失败如斯,终是自己性格使然。想到此,突然被自己功名利禄之心吓了一跳。猛然间,另辟蹊径,顿悟冉菁菁所说“飞剑诀”中的某些话语,剑道进入一个新的境界。 南宫青梧偶有所获,李承唐也从冉菁菁那里获得了很多以前未知的消息。 李承唐自从离开季玄庄之后,与冉菁菁一路聊了很多话题,说了他自己与西门季玄的一些谈话内容。 他从西门季玄那里获得了家族的很多内幕,这些内幕爷爷以前从没告诉过他。 比如关于“螭龙剑”,这柄帝王剑具有斩龙气的威力。拥有“螭龙剑”便可斩绝大唐气运,自立为帝。所以“螭龙剑”轻易不可出鞘,因此才被先祖封禁。 看来,爷爷让自己解禁“螭龙剑”必有所图。当然,种种迹象已经印证了这一点。 正因为如此,“螭龙剑”不能落于他人之手,自己必须追回来。 还有解禁之法,更不能让他人知晓,自己必须先一步得到。只有这样,才能确保大唐江山的稳固。 另外,他也知道了为什么爷爷格外关注冉家,并且在冉家安排了上官驰这样的九段高手。因为冉家的“飞剑诀”与“螭龙剑”的解禁机缘有极大的关联。 据西门季玄获得的隐秘信息,李承唐要在冉家寻找一位描画人。这位描画人是他找到先祖机缘的钥匙,而且也可能与“飞剑诀”具有关联。 冉菁菁告诉他,在师脉传承中,曾经有过一位善于丹青的师祖。在各地都曾留有画作。听说这位祖师爷尤善佛画,莫高窟的很多壁画都是这位师祖所做。因此爹爹才带他们去瞻仰莫高窟。只是这位祖师爷闲云野鹤,后来不知所终。 但这位师祖曾经有一位单传徒弟。两人说到这里,冉菁菁说道: “在师门里面,他一直是被视作最无用的一位弟子,只会作画,不知是否是李哥哥要找的人,前些年他还在庄子里住着,这些年也不知去了哪里,希望通过他真的能找到‘飞剑诀。” 寻回“飞剑诀”是冉菁菁师门的最大心愿,她听到此消息后十分欣喜,恨不得能立刻飞回“冉家庄”。 一行人走了半个多月,眼看就要进入六月,天气炎热起来。前面就是贝州的清河城。 冉菁菁作为女孩心思细腻,想着自己已经快一年没有回家,现如今又带了如此风神俊逸的情郎,总是要打扮一番,便要求在清河修整一天再走。 李承唐想到一路行来基本没怎么停顿,现在马上就要进入魏州境内,而“神机门”开门立派的武林大典也要在六月举行,自己总要光鲜一点才好。便命令护卫在此休整一天。 清河是大唐北部的一座大城,更因清河崔氏而闻名大唐南北。清河崔氏自魏晋开始便已经是闻名全国的氏族门阀,朝廷内也多有为官者。 所以,清河城内贩夫走卒,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各种信息也传播的最快。这半个多月,“江湖玄评榜”已经发榜,李承唐找人弄来了一份详细榜文。 天宝元年的“江湖玄评榜”与以往有很大不同。排名几乎完全更换,除去冒出了很多新人外。另外分成了三份榜单,分别为武评榜、兵器榜和胭脂帮。 武评榜前七名分别是:少林如见、小孤山孤无涯、突厥阿史那生、昆仑南宫青梧、天山叶元真、神机门李承唐,并列第七位的是即将加入神机门的秦昊天和一剑山庄的宋星辰。 这七名的武评段位分别为:少林如见是大罗汉境,孤无涯和阿史那生是小罗汉境,南宫青梧、叶元真和李承唐为大宗师境,秦昊天和宋星辰为小宗师境。 武评榜为示公允,还注明了此榜不包含隐世高手在内。 兵器榜是“江湖玄评榜”首次出单,尤其吸引江湖人关注。根据已出世排名前十位的分别是:螭龙剑、承影剑、鱼肠剑、射日弓、汐羽剑、追魂环、飞虹剑、初雪剑、天羽斩、九黎枪。 这十大兵器不仅注明了排名,而且还说出了当前的持有者。 这些持有者里面,李承唐就认识五个。榜单注明螭龙和承影在孤无涯手中,射日弓在一个叫阿依依的女子手中,汐羽剑在一个叫纳兰若若的手中,初雪剑为一个骑鹤的公子所有,飞虹剑则是昆仑传承之宝。 关于这些兵器,其实李承唐只知道螭龙剑和射日弓。兵器榜是他跟西门季玄提出来的,目的是让孤无涯成为众矢之的。 只要李承唐拥有了解剑之法,他便不怕别人抢夺“螭龙剑”,抢的人越多,孤无涯越不安稳,对李承唐就越有利。只是想不到他还收藏着一柄承影。 李承唐对西门季玄和朝廷不良人的能力大为惊叹。不知他们是如何获知这么多的信息。更不知九儿手中的西洋长剑居然是世间名剑。 他对胭脂榜不感兴趣,看完兵器榜后对南宫青梧说道: “原来前辈用的剑是世间名剑,不知可否一观。”李承唐看到榜上亮出那么多名剑与螭龙齐名,不仅大感兴趣。 南宫青梧突然有些悲切和惭愧,恨恨的说道: “当年与孤无涯一战,昆仑飞虹剑已被他折断,目前不在老夫手上。”他一路偶有所悟,剑境上升,突然说道:“老夫肯定还要与那老小子一战,以报当年折辱之仇!” 他们一行人众多,包下了整个一座客栈。这时,冉菁菁换了一身衣服出来,看了李承唐手中的胭脂榜,突然说道: “念念姐居然上了头名胭脂榜啊。”看着看着又“咦”了一声道:“九儿和阿依依居然都上榜了!”突然就不开心起来。 女人爱美,她看到自己没上榜,突然便生了争强好胜之心,争吵着自己要去买衣服饰品。 李承唐忙安慰道: “那些虚名要它做什么,你若想去,我便与你一起买些夏季的衣物回来也好。” 听了这些话,冉菁菁才破涕为笑,乖巧起来。 待两人买回衣物,重换了衣装准备下楼。 便见金吾卫首领来报说清河崔氏前来拜访。两人往楼下看去,果见楼下有两名文士模样的人在饭厅等候。 李承唐问道:“清河崔氏又是何人?”他对唐朝的势力分布不是很清楚,才有此一问。 那金吾卫对李承唐很是敬重,便详细对他说了一番清河崔氏的情况。 清河崔氏兴盛的主要有两支:崔业八世孙崔密子崔琰一支、崔业六世孙崔泰子崔恪一支。 崔琰是东汉冀州名士,曾任曹魏尚书、中尉,为清河崔氏的肇基之人,堪称汉末三国时最为德高望重的名士,在北魏孝文帝时代,崔琰的后人崔宗伯被魏孝文帝定为“四姓”之一,成为了北魏上层核心统治集团的一部分,此后一直十分显贵。 崔恪一支,在汉末的代表人物为崔林,是曹魏尚书崔琰的从弟。崔林为曹魏四朝辅政大臣,官至司空,封安阳乡侯,开三公封列侯之端,崔林的后裔一度发展极为兴盛。崔林子崔参,崔参的孙子崔悦、外孙卢谌、温峤等都有名于当世。 西晋末年大乱,崔悦与卢谌最初被段末波留滞,后来仕于石虎。崔悦之子崔潜,任前燕黄门侍郎,崔潜子崔宏,曾在前秦、后燕任官,后来被北魏道武帝重用,崔宏子崔浩袭爵白马公,被魏太武帝重用。 崔悦一系在北朝有士宦记载者13人,入魏后代平均士宦品级为3.5品,可见其地位之高 。然而北魏太武帝晚年,国史之狱爆发,崔浩被夷族。崔浩堂弟崔蔚逃到江左,仕于刘宋,直到魏孝文帝年间才返回北方。 金吾卫说道这里,略微停顿一下,继续说道: “从大唐开国至今,清河崔氏更加显贵,已出五位宰相,现在仍有崔氏在朝廷任宰辅,小宗主还是见一下的好。” 第四十八章 清河崔氏 李承唐听金吾卫讲述完清河崔氏的历史,与冉菁菁相互对看一眼,想到刚才出去购物时发生的一幕,心道:看来果真是惹上麻烦了。却也并不惧怕,与冉菁菁一起下了楼。 刚才两人出门时,大街上车水马龙,好不繁华! 但正在两人高兴之时,大街上却弛来一匹快马。横冲直撞,撞得街道上人仰摊翻,鸡飞狗跳。 闹市骑马本就不对,那骑马之人却并不勒马,依旧快马疾驰。视街市之人如无物,马蹄扬起,眼看就要踏在前面的孩童身上。却无人过来相助。 李承唐和冉菁菁看到这里。一人飞掠过去抱起了孩童,一人则激怒之下拍飞了马匹。马上之人飞出丈外极为狼狈,起身后怒道: “你们两人连崔氏的马也敢拦,看来是不要命了,有胆便留下名号!”他说话极为嚣张,但看到两人的身手也不敢怎样跋扈。 冉菁菁气盛,甩了他两巴掌,他捂着脸也未敢如何,只是叫嚣不已。 周围街道上的人议论纷纷,说二人惹了大祸。李承唐怕崔氏问罪那孩童一家,便报了名号,让马上之人若要报仇便到客栈来找。 那骑马的人本是崔氏一脉,中书省侍郎的关系。名字叫做崔弘宥,受家族福荫,任闲职武散官翊麾校尉,授勋武骑尉。虽然官职只有七品,也无实权。但借着家族权势,平日里飞扬跋扈惯了,何曾受这般侮辱,回家便领了家丁前来滋事。 那时李承唐和冉菁菁还没有回客栈。这斯带人前来,看到整座客栈被金吾卫守护。识得高低,不敢造次,这才回家告了刁状,让家中大人出面,想找回脸面。 来的两人一个四十开外,一个六十开外,都是一身文士打扮。四十开外的叫崔一城,是崔弘宥的大哥,位列下州长史之职。另外一个六十开外的叫崔柏,是崔氏在清河的族长。 两人听到崔弘宥的描述,毕竟是见过世面。既然有金吾卫守护,而且敢得罪崔氏,应该不是普通人,便先一身普通打扮,前来拜见。实是抱着探听虚实,问罪之心。 李承唐和冉菁菁各自整肃一新,精神焕发。李承唐一身玄衣纁裳,儒雅大气,卓尔不群,彰显贵族公子气息。冉菁菁粉底白衣,衣袂飘飘,犹如仙女临凡,虽无倾国倾城之貌,但却有倾人之姿。 一看便知绝不是普通世家。 来的两位崔氏族人不敢造次,崔一城既任长史,对官场一套相当熟稔,首先报了自己的官职,开口说道: “崔家不知公子驾临,特来拜见公子,这是我族长辈崔柏,不知公子家世何方,在朝堂任何职?” 一句话有礼有节,又简单明了的问清楚李承唐的底细。的确是个官场老油条 当时,唐朝有五姓七望之说。分别指的是陇西李氏,赵郡李氏、博陵崔氏、清河崔氏、范阳卢氏、荥阳郑氏、太原王氏。 这七大家族共有五姓,基本上是唐朝最牛掰的世家大族。其中陇西李氏,创建了李唐王朝,所以按道理要比其他几大家族更加尊贵。赵郡李氏受氏族福荫和李唐同宗之荫,也在几大家族中分一杯羹。 崔一城听弟弟诉说此人姓李,便想问明李承唐属于哪个李姓,以便进一步问责其族。 李承唐虽然对崔弘宥在街市上横行无忌大为反感,但见来的人还算有礼,也只好还礼说道: “在下世居岭南,并没在朝堂任职。” 崔一城和崔柏相互看了一眼,有点不相信的又问了冉菁菁的家世。等冉菁菁说完自己家世之后,两人瞬间进入了沉默。 盘算着两人没有任何背景,为什么会有金吾卫护持,即便冉家在河北河南势大,但仅仅是江湖地位而已,也不至于有金吾卫护卫吧。肯定只是与某位大人物有交情,狐假虎威而已。 遂胆气立壮,他们相信任何大人物都不会为了外人与清河崔氏为敌! 崔一城立刻变得前恭后倨,挺挺胸膛,说道: “既然阁下不在朝堂问事,不知崔家怎么得罪了阁下,却要阁下来教训舍弟,给崔家难堪,本官添为一州长史,还要阁下给个说法!” 冉菁菁见他们的态度变化如此之快,早就粉脸含霜,娇怒道: “那厮在闹市纵马行凶,草菅人命,你们不管,倒还来问我们!” 崔柏这是倚老卖老的说道: “小姑娘此话差亦,虽然你们冉家江湖势大,却也管不了官家的事,崔家不是你们冉家可比,崔家的人自有崔家来管,岂容你们插手!” 李承唐原本还有耐心听下去,见崔柏一把年龄都如此说,勃然怒道: “崔氏一族作为世家大族,难道就如此礼仪传家!崔家既然欺民霸市,横行无忌,李承唐今日就管了你们崔氏,你待如何!” 崔一城呵呵一笑,底气十足,说道: “别以为你们有金吾卫护持就无法无天,金吾卫给你们做护卫已经违反了唐律,今日若不给个说法,本长史便让你们出不了清河城。” 听到此话,李承唐和冉菁菁差不多齐声说道:“有何本事,我们接着就是!”这话听得那金吾卫色变。 他本来受命护送李承唐一行是受西门季玄之命,并无皇命在身,其目的只是为了杜绝江湖骚扰。但这的确是逾越了大唐规制,如果与官家起冲突,闹将出去怕是不妥,心下便忐忑不安。 崔一城怫然色变,挥挥袖子,喝道: “来人呀,把这座客栈包围起来!捉拿这忤逆之民!” 便见客栈之外突然出现很多府兵,团团将此地围了起来。客栈里的金吾卫不待吩咐,各自持刀形成对峙之势。 崔一城脸色一变,怒声问那金吾卫首领,“你等受何人之命,敢私自给人作护卫,可知这是逾矩之罪,轻则杖型一百,重则流放,还不给本官住手!” 唐朝时采用十六卫制度,分管全国各地的府兵。而金吾卫则是十六卫中的左右两卫,是十六卫的领导机构。掌管京畿治安,负责皇帝安全,是陛下的近卫。除非有陛下旨意,轻易不能出京。 当然,正因为如此,那些府兵虽然围住了客栈,却不敢与金吾卫动手,一时形成了对峙之态。 这金吾卫首领姓范,在军中任中郎将,官居五品,比长史还要大一品。见崔一城所闻,却并不答话,保持沉默。崔一城一时却也无奈,说道: “看你们能对峙到几时!”与崔柏一起甩袖而去,留下府兵继续包围着客栈。 李承唐和冉菁菁并无惧意,心想,我们要走,你一些府兵也拦不住。但暂时却也不想与官兵起冲突。招呼着金吾卫们先用餐吃饭,而那些府兵因为有金吾卫存在也不敢冲进来。 这时,南宫青梧从楼上房间也出来,见到此情景问清缘由,哈哈大笑。这老儿在房间练功大有心得,楼下吵得翻天竟也没听到。他境界有所提升,一路已经有突破大宗师之境的迹象,很想闹出点事情来,便觉得好玩。 有西门季玄在上面顶着,这些金吾卫也不怎么惧怕被问责。大家我行我素各自吃饭休息。 崔一城和崔柏回到府邸越想越气,他们清河崔家,从没遭人如此欺负,何况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儿。奈何对方有金吾卫坐镇,又有冉家为江湖背景,想到那两人功夫也了得,便开始做种种安排。 一方面,崔一城又重新调集了一队府兵增加包围,不让他们出客栈。另一方面紧急给长安飞鸽传书,告金吾卫乱用职权,护送平民之罪。 而崔柏作为清河崔氏族长,考虑到李承唐的背后之人,则联系博陵崔氏一起向朝堂告状,赢回崔氏脸面。博陵崔氏号称天下第一高门,是北方豪族之首,与清河崔氏同气连枝。 如果两族一起施压,那李承唐背后之人必然会遭到贬斥,那么李承唐一伙也就无足轻重,认人揉捏了。 同时,他们考虑到冉家的江湖势力,开始寻思找江湖门客帮助,讨回脸面。 原本只是一件小事,陡然间升级成朝堂和江湖双向平行对峙的局面。 李承唐本来想一走了之。但他们走了留下金吾卫如何自处,总要有个解决才好离开。南宫青梧唯恐天下不乱,更乐的看热闹。一行人竟被困在客栈待了三天。 三天里冉菁菁最是高兴,天天与李承唐腻在一起,自有一番景致。 三天里朝堂最是热闹,中书省李林甫和崔圆、崔涣分成两派对金吾卫护持李承唐一事争论不休,不知如何定夺。李林甫属于陇西李氏一族的势力,他作为中书令,官拜右相,虽然平日里奸诈耍滑,但这次为了打压崔氏一族,居然正义了一回。他阐述了崔氏在清河的罪行,认为李承唐的行为在为民除害,金吾卫随行护持不当有罪。 陛下李隆基其实早就收到西门季玄的传书,知道了李承唐的因果,金吾卫随行护持虽不至有罪。但他知道李承唐的背景后也多有顾虑,犹豫不决。 况且,他还要平衡各方势力才能把控江山,因此迟迟未定,搞得全国各地节度使但凡知道此事的都纷纷上书表达意见。 时间一拖又是十日,连江湖上也传言开来。 清河崔家更知道了他们面对的人中有两位是江湖排名前七的宗师高手! 一时进退维谷。 第四十九章 狠毒的阴谋 “江湖玄评榜”一出,江湖也开始躁动起来。高下之争,名剑之争,杀伐四起! 如见大师作为得道高僧,禅门第一人,无人见识过他的武学修为。他能成为玄评榜第一位,当然也没人有意见。不会主动找他麻烦。 其余人则不然,逐渐成为新秀们挑战晋级的对象,江湖顿时成了角斗场。 尤其是孤无涯。排除如见大师是方外之人,他实则是江湖上的排名第一。而且还拥有两柄名剑。打败他不仅可以争得江湖排名,而且还可以得到名剑,如何能不成为角逐的对象。 “番弥勒”阿史那生霸榜很多年,今年突然被孤无涯取代,为名为利,更加不能忍受。听说他也在寻找孤无涯决斗。 孤无涯拿到“螭龙剑”后,一直被少林追杀。剑还没焐热,又被“江湖玄评榜”推波助澜,顿时成为人人追打的对象。 当然,他的小孤山估计也平静不了。只是很少人知道进出小孤山的道路,因为那是一个很隐秘的所在。很多人也猜测他肯定要回小孤山,所以很多江湖人汇聚在江南的台州、越州和婺州之地,守株待兔。 江湖上的动荡虽然威胁不了朝廷,但很多朝廷中的人却与江湖丝丝缕缕,休戚相关。李隆基明白其中道理,尤其是这场权势风波漩涡中的人,是江湖排名第六的李承唐,还有一个排名第四的南宫青梧也在里面掺和。于是,他最终下了谕旨,平息了这场风波。 责令清河崔家严管家族子弟,不可再仗势欺民。李承唐有理在先,不追究其以民犯官之罪。但同时也责令金吾卫速回京师,领受擅离京师之责。 此事看起来是陛下各打五十大板,实则是对李承唐没有任何惩处。而暗地里清河崔家却是丢尽了颜面,势头大跌。 整个朝堂都在猜测这李姓少年的来历,他一介江湖平民打了朝廷倚重的士族门阀,天子竟没有对他半点降罪。心中对李承唐多少产生了一点敬畏。 但两大崔家却窝火得的很,如何能受得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欺辱,既不能动用官家压人,那就动用江湖势力。 但论江湖势力的话显然是不如冉家。 冉家世居魏州濮阳,占据河南河北两道之地,多年经营,已成官府之外的武林门阀,在官场上也盘根错节,无人敢动。 而清河位于贝州,与魏州交界。虽然濮阳和清河位于两州的一南一北,但越接近魏州,冉家的势力就越大。清河崔家就越无法在江湖上奈何他们。江湖一边倒的向着冉家,没人敢替崔家出头。 冉菁菁在第十天的时候,冉家就已经探知了他们的行踪,并派人告知他们已经有人前来迎接。到第十三天金吾卫撤离时,冉家的人已经赶到客栈。 是上官驰带了三名七段高手赶到了清河。一个九段高手带着三名七段前来,这在普通江湖中已经让人不敢妄动。其实以李承唐和冉菁菁的身手,根本不怕什么江湖人,何况还有南宫青梧这个煞星在。 当然上官驰不知有南宫青梧,见到他的时候,他吃了一惊,以为李承唐又落在了他的手上。李承唐好一通解释才讲明白缘由,上官驰这才放下戒心。 想到南宫青梧这个排名第四的老家伙投靠了他们,心里对即将召开的“神机门”成立大典充满了信心。 他这次到来不仅仅单纯是迎接那么简单,还带着“察事院”使命。自李承唐离开曲阳后,“察事院”一直没有查到他的行踪。这次李承唐在清河的事情闹出来后,“察事院”中离得最近的就是上官驰,因此责令他看住小宗主。 上官驰告诉李承唐,阿依依以及大批“察事院”的高手已经在赶来清河的路上。李承唐明白老是逃避总不是长久之计,让他回复“察事院”,说自己三个月后将会自己返回,希望“察事院”不要再插手他的事情。 李承唐与上官驰密谈完毕,便招呼大家秘密赶往魏州。崔一城果然没敢再派府兵阻拦他们出城。 上官驰亲自为李承唐和冉菁菁驾车,另一名七段高手为南宫青梧驾车,余下两名则骑马随行。两匹马两辆车一路赶往永济。 李承唐一行在清河耽搁了十多天,他让上官驰以最快的速度赶到魏州濮阳。而永济是唯一最近的距离。过了永济便直接进入魏州馆陶,而濮阳在魏州的最南端,官道上从馆陶可以直线到达濮阳。 随着天气和地域的变化,进入六月越来越热。李承唐和冉菁菁在车厢里如烤红薯一般,李承唐还能忍受,冉菁菁香汗淋淋,待赶到永济时说什么也要住一晚再走。 李承唐拗不过,又怕再生事端,只好让上官驰找村民就近包了一个小院落休息。冉菁菁洗尽了几日的灰尘才算了事。 想想她近乡情怯,难免又犯了大小姐脾气,倒可原谅。他们两人到目前虽无夫妻之实,但除此之外已经没有任何秘密可言,但凡能满足她的,李承唐都会尽量满足。 当晚入夜,正在大家都进入梦乡之时。陡然间李承唐听到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不由得心中暗笑。这丫头肯定又睡不着要来他的房间。 唐朝时民风开放,冉菁菁一路都睡在他的旁边,已经习以为常。此时便装作睡着等她过来。 过了很久,李承唐见没什么动静,不由得奇怪。突听门外有人“嗖”的一声向外飞去,慌忙开门查看。只见冉菁菁的房门大开着,夜色中有个黑影扛了一人正向野外飞奔。 李承唐心知有异,慌忙飞身追了出去。那人身手不弱,至少是八段水平。尤其是轻功,扛了一人依然健步如飞。两人一前一后追了片刻,来到一片水渠纵横的场地之中。 永济以永济渠为名,河道纵横,水域宽广,水路直通运河。那人到了水边,眼看已经被李承唐追上,却并不害怕,将冉菁菁突然抛给他,说道: “今日此处便是你二人葬身之地,即便你是排名第六的高手,看你又如何救她!” 说完,他打了一个唿哨,便见从暗处又涌出二十几个高手。当前一个领头的哈哈笑道: “姓李的,崔家出一千两黄金买你二人的人头,莫怪弟兄们心狠手辣!” 李承唐接住冉菁菁,感觉她全身发烫,媚眼如丝,全身软弱无力。看着这一群高手,虽然费点手段,但并无九段以上修为者,鄙夷的扫视一眼,说道: “就凭你们这帮虾兵蟹将!能耐小爷如何?” 那人此时面对李承唐竟全无惧意,阴恻恻的笑道: “兄弟们知道不是你的对手,因此使了一点手段,那妞中了‘春如烟’,是催春极品,若无男人解毒,半个时辰就会血管爆裂而死,这会看你如何解毒,哈哈哈……” 这些人居然用冉菁菁来牵制自己,李承唐闻言怒极,大喝道: “世间怎么会有你们这帮卑鄙无耻下流的人!” 拔出长剑便要刺向那人。那人见李承唐拔剑,唿哨一声纷纷后退,竟不与李承唐对手。 此时,冉菁菁便如莽蛇一般缠住了李承唐,让他身形凝滞,手脚不顺,全然无法追杀那些人。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他心念电转,迅捷的点了冉菁菁的穴道,放在地上。小千世界之内,身影瞬移,突然移到那先前下毒的人身边。 那人完全没想到李承唐会弃冉菁菁不顾,一把被他抓个正着,心头大骇。 李承唐提着他问道:“解药在哪儿?” 那人怕的要命。他是八段高手,竟被李承唐一招拿下,岂能不害怕,可也无奈,只好说道: “‘春如烟’无解药,你便杀了我也无用,只有用男人解。”说罢,闭眼等死。 李承唐看他不像说谎,急怒之下,将他一把惯在地上,眼见的蹬了两下腿,一命呜呼去了。 那些人都是普通江湖高手,为了千两黄金才一路跟踪尾随,想找机会把李承唐和冉菁菁一并拿下。他们知道李承唐厉害,到今天看他们住下才想了此计,引李承唐前来。 可哪知道李承唐竟如此厉害,排名榜上的高手果然不是他们所敌。心中惊惧之下,都退到数丈之外,远远围着。只等机会下手。 此时,冉菁菁呻吟起来。虽然被李承唐点了穴道,可身躯丝丝扭动,看似极度痛苦。 李承唐心急如焚,心想这帮人当真阴毒。可如果当着这么多人做那合欢之事,不说丢人到家,届时,如果他们围攻,那他跟冉菁菁就只有丢人到阴间去了。岂不成了大笑话。 可如果放弃冉菁菁任她死去,李承唐却也不能接受,一时进退维谷,不知如何是好。 正在他感念之间,突见远处南宫青梧飞身掠来。不由得大喜,怎么忘记了这个老儿和上官驰他们了呢,可上官驰怎么没见来呢? 李承唐来不及多想,喊道:“此处有劳南宫前辈解决,李承唐去去就来!”抱起冉菁菁就要回客栈。 南宫青梧不知他为何离去,拦住了那些人,对李承唐喊道:“那边也有敌袭,你自己要小心!” 第五十章传功 李承唐身形如电,快到他们居住的小院时,果然见另外一群蒙面杀手与上官驰三人厮杀在一起。暗暗对崔家的这场连环刺杀布局愤怒不已,却也无暇它顾。 此时,冉菁菁滚烫的身体已如火炉一般。李承唐顾不害羞,抱着她如鬼魅般隐入房中。 两人一路已经形如夫妻,倒无扭捏之态,水到渠成,房内一度春风。冉菁菁悠悠醒来,颇为满足的抚摸着李承唐,娇羞如霞。 李承唐顾不得卿卿我我,度了一口真气给她,说道: “你且歇着,我去看看。” 话刚说完,忽听房外有人大声娇喝道: “淫贼竟敢辱我徒弟,纳命来!” 伴随娇叱,房门一下被冲开,一位风情万种的半老美娇娘仗剑冲了进来。她看着床上的冉菁菁,满面寒霜的瞪了一眼李承唐,一剑便向他刺去。剑法中竟有风雷之声。 两人都被这喝声吓了一跳。借着夜光,冉菁菁看清来人的身影,突然娇羞万分的呼道: “师父住手,这是李哥哥!” 那半老娇娘听到冉菁菁的话,硬生生收住了剑式。饶是如此,依然将李承唐逼退了半步。 李承唐听到冉菁菁喊师父,知道来人是公孙大娘。虽然被逼退一步,但并未还手,岿然而立。心中却赞叹她的剑法,盛名之下果然不虚。 冉菁菁说完那句话,看到师父到来。多日的劳累、委屈、磨难一时涌上心头,大小姐的性情再也收不住,竟“嘤嘤”的哭起来。 公孙大娘似是知道了两人的事情,安慰了她几句,正色对李承唐说道: “你快去吧,这里有我,孤无涯那个灾星来了,怕他们应付不来!” 李承唐闻言大惊,这崔家下的一盘好棋,真想置人于死地,居然把孤无涯都请来做帮手。心中暗忖,来的正好,正要找你这老儿呢。不敢耽搁,抱拳说道: “如此有劳大娘暂时照顾一下菁菁!”飞身掠出小院,向刚才打斗之处奔去。 崔家散出消息花钱截杀李承唐,报辱族之仇。面对排行榜上的两位高手,一直未敢轻举妄动。直到博陵崔家派了孤无涯前来协助,见到排名第二的高手,他们胆气略状,才逐渐形成一个杀局。 这孤无涯不知为何会隐身在博陵郡,而且跟催家居然混在一起。 博陵崔氏大房、三房接连出两任宰相,想想他们在天下的势力,这也难怪!目前的孤无涯也只有寻求他们庇护了。 孤无涯虽然是排名第二的小罗汉境高手,可是面对两位大宗师和几名七段至九段高手,也依然不敢轻举妄动。 何况他曾经跟南宫青梧当年打过一架,知道他的底细。如今时隔多年,他也不敢轻易尝试。 最主要的是孤无涯知道,很多人都在找他,如果他出手无功,反而极有可能被众多追寻他的人反包抄。 于是,几路人马,一路赶到永济,才形成一个连环杀局! 让一些五到八段高手先布局,将李承唐和冉菁菁引出。虽然手段近乎无耻,可孤无涯并不在乎。如果能杀得了便杀,杀不了至少可以引开一位宗师和九段高手。 余下的上官驰和三名八段高手则安排另外一伙蒙面杀手来截杀。 他自己则专门对付南宫青梧。他与南宫青梧虽然多年未战,但相信自己在半个时辰之内可以将他拿下。对南宫青梧在怀远忤逆他的事情,他已经知晓,因此起了杀心。 哪知两人一对战才知南宫青梧的进境远比想象的要快,一时竟不能奈何。其实他哪知南宫青梧的进境也就在这短短两个月。尤其是这一个月,南宫青梧已经踏进了罗汉境界。 最主要的是两人还没交手多少招,又冒出了公孙大娘,给了南宫青梧去救人的机会。 这公孙大娘也是有名的剑道高手,隐然已进入小宗师境界,只管与孤无涯缠斗,剑法与身形又轻灵无比。孤无涯一时也不能奈何。待到南宫青梧去而返回,她才去了另一个战场。 李承唐到达战场的时候,已经只剩下南宫青梧和孤无涯在打。战场像一个异度空间,被一团气雾包裹,里面貌似万剑齐发,隐隐嘶吼,外人近不得分毫。 只有上官驰站在旁边观看,他带来的三名高手已经跟那些杀手战死在当场。场地上遍布着几十具尸体。上官驰也满身是伤,摇摇欲坠。 李承唐见到两人的战斗大为惊骇。想不到南宫青梧会因为他和冉菁菁拼凑的一些功法,能进步如斯。想那些掠走冉菁菁的人恐怕难敌一回之合。 这时,战场上突然变得光华大盛。夜色里竟如同白昼一般。一柄巨大无比的长剑,散发着光芒,出现在半空,刺向南宫青梧。照的南宫青梧白袍白眉更加惨白,须发皆张。 李承唐这才看清楚孤无涯那老儿。只见他长了一只鹰勾鼻子,一双棕褐色的眼睛深陷在眼窝里,眼光阴狠而冷厉,穿了一身青布衣衫,全身都冒着冷气。如同从地狱里冒出来的厉鬼一般。 南宫青梧的长剑也脱手而出,三千世界的所有元素都幻化成无数的有形有质的长剑,浩浩荡荡迎向那柄巨剑。他嘴角已经浸出血迹。 李承唐看到这里,知道他终究难敌孤无涯,长剑一挥,便冲向战团。却被一股罡气弹了回来。只听南宫青梧说道: “我与这老儿的恩怨今日便了,小子莫插手!” 李承唐本想助他一臂之力,但罗汉境的三千世界要比宗师境的小千世界高深的多,竟无法进入战圈。听他所言只好在旁紧张的关注,以防不测。 只见南宫青梧此时嘴角浸出的血迹越来越多,白袍鼓荡,脸色已经变成青白色。无数的剑支寸寸前移,有的在寸寸碎裂。 而孤无涯也须眉皆张,那柄巨剑却不能下压分毫。 陡然间,南宫青梧唱道:云海苍茫仙阁隐,昆仑天峰九虚悬,我自横剑向天笑,三清一气化昆仑! “昆仑山,借我一剑!” 忽然间,三千世界大放光华,昆仑山突然如海市蜃楼般近在眼前,气机大盛。一道光华自昆仑而来,波澜壮阔的云层裹向孤无涯。 无数把剑过些其中,冲向那柄巨剑。 只听得一声震动天地的巨响,光芒四射间,霎时归于寂静。 巨剑碎如齑粉! 响声惊动了公孙大娘,她带着冉菁菁飘然赶到战场,望向夜空,一片惊异之色。这场争斗真如剑仙之战,见所未见,闻所未闻。惊惧四野。 夜空中,一条人影如飘零的落叶一般,从高空坠落。白袍白发,正是那南宫青梧。 只见他身形踉跄,脸色苍白,坠地后闭口不语。 与此同时,孤无涯也飘然落地,退后几步才勉强站住身体。脸色极其难看,一双鹰目黯然失神。只听他“嘎嘎”一笑,阴沉沉的道: “南宫青梧,你的确进步很快,居然可以伤到本尊,可还能继续一战!” 南宫青梧站稳身体,吐出一口鲜血,却不说话。 李承唐在旁看的仔细,知道他已不能再战,高声喝道: “老贼,还李某的剑来!”身形如弓般突然张开,瞬间移到空中,地上散落的兵器也随他而动,当头射向孤无涯。 他出手便是宗师境小千世界。手中的长剑也如有了灵性一般,在孤无涯头顶盘旋不已,伺机而动。 孤无涯并不慌张,从背后取下重剑“螭龙”,突然像魔术般幻化成万千个身形,轻点刺来的兵器,瞬间就破了李承唐的剑招。 而一条身影并没停歇,如闪电般刺向李承唐。冉菁菁看的惊呼出声。 这时,突然听得远处一声佛号。一直金刚杵携着风雷,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急速射来。 只听一声惨叫,孤无涯似惊慌失措的兔子般,向远处掠去。黑暗中,一位身披袈裟的老僧也紧追而去。 见孤无涯走远,南宫青梧摇晃了几下身子,突然坐了下来。 李承唐、公孙大娘、冉菁菁和上官驰慌忙围了上去。南宫青梧摆了摆手,止住大家的脚步,黯然说道: “老夫虽然重伤了那老儿,但自身已经筋脉尽断,眼下已经无法挽救,可惜了我昆仑绝学没有传承。” 众人闻言凄凄,李承唐安慰道: “南宫前辈放心,可由菁菁代传昆仑。” 南宫青梧闻言,想到一路冉菁菁对剑道的领悟,脸色突然红润起来,说道: “罢了,菁丫头你过来,老夫将昆仑剑法尽数传授给你,将来有机会传我昆仑掌门。”然后又从怀中莫出一块令牌,“这是掌门信物,将来也一并传于新掌门。” 冉菁菁看看公孙大娘,不知如何答复。公孙大娘见此情景,微微颔首。 众人见冉菁菁向南宫青梧走去,识趣的都走向远处护法。 约有盏茶时间,众人突听异动,皆都转过身来。便见南宫青梧周身散发出白色光毫,一丝丝渗入冉菁菁体魄内。 李承唐身为宗师境高手,懂的其中奥妙,禁不住说道:“这老儿拼的立刻毙命都要把残存的真气渡给冉菁菁,看来真是喜欢她,冉菁菁这次是因祸得福啊。” 感叹之间,不由得为南宫青梧的死去万分感伤。 第五十一章 紧那罗 南宫青梧对冉菁菁有传功授业之恩,他的死让冉菁菁十分感伤。大家劝慰了好一会儿,才埋葬了南宫青梧,一同返回小院。 一行原本有六个人,返回小院时加上公孙大娘只剩了四个人。经这么一折腾,大家也没了睡意。索性都聚在一起,听公孙大娘讲为何来到此地。 公孙大娘是冉斐的师妹,两人情同手足,实际上冉家也是她的家。为传承师门,她立志终身不嫁,探究“飞剑诀”之秘,修炼剑仙之道。以达成师门之愿。 可惜的是虽然她天资聪颖,但人到徐娘半老,依旧无法窥破“飞剑诀”上半册的全部奥秘。下半册“飞剑诀”更是寻找无望。到头来才刚刚窥破小宗师的奥秘。只能沦为陛下的剑侍,成为宫廷剑道舞者。 她被陛下招进长安后,一直被留在宫中,直到参加完改国号“天宝”大典之后才被放行。 在宫中的时候,她已经听到了关于河南冉家的种种传闻,也知道了江湖上发生的一些大事。因此,一离开长安便昼夜不停的赶往魏州。 关于两人大闹军营一事,由于“察事院”封锁消息,江湖上基本无人知道。更没传出他二人的行踪。可南宫青梧现身江湖,驾车南下后,便被传扬开来。公孙大娘听到这个消息,联系上下因果,隐隐然感到必与冉菁菁和李承唐有关。 因此,她人还没到魏州,就直接穿越相州一路迎上去,想看个究竟。 哪知她才到尧城就遇到了孤无涯。 关于孤无涯的信息如今闹得江湖满天飞,公孙大娘一眼就认出了他。而公孙大娘也只在官方有影响力,江湖上并无那般名头,况且孤无涯成名早,对她根本不认识。所以对她丝毫没有防范。 最主要的是孤无涯根本不把形单影只的公孙大娘放在他眼中。 公孙大娘知道他与冉家的恩怨,更知道他一直觊觎冉家的“飞剑诀”,对于“螭龙剑”的事情也知晓一二。便远远跟随,看他究竟意欲何为。 孤无涯为人阴狠毒辣,却又聪明绝顶。他知道灯下黑的道理。江湖上,尤其是少林的如见肯定都以为他逃回小孤山,在江南四处寻他。因此不如就待在附近哪里都不去的好! 果然如他所料,此地高手不见几个,也无人注意他,因此就更肆无忌惮。尤其是在得到“螭龙剑”后,他醉心于修炼之中。更没发现公孙大娘。 公孙大娘轻功了得,跟踪术更是冠绝江湖。她运用女人特有的细腻和辨别香味的能力,独创的“百里香”只要在身上沾一点,便百里之内都可寻香而至。 想到冉家与少林的香火缘分,跟踪的过程中,她沿途为少林留下了孤无涯的信息。希望如见大师赶到,一起拿下这厮为冉家去除祸患。 就在一个月前,如见大师没有赶到,却等来了“江湖玄评榜”发榜。然后就是清河崔家的事情发酵出来。当然,李承唐和冉菁菁的踪迹也泄露无疑。 “玄评榜”的发布又掀起了江湖上的一阵狂热,大江南北的江湖都在寻找孤无涯,想成名得利。尧城也活跃起来。 孤无涯自“江湖玄评榜”发布开始,便又改变了行程。他从尧城出发往北而行,正是清河方向。与李承唐和冉菁菁的来的方向一致。心想,莫不是这厮想去杀了李承唐,以绝他索讨“螭龙剑”之念。便一路跟踪下去。 到清河时,李承唐和冉菁菁也是刚到。公孙大娘正犹豫不绝,不知是否舍弃孤无涯赶去与冉菁菁汇合。却见孤无涯并没有去找李承唐,反而继续向北赶向博陵郡。 而此时,李承唐他们与崔氏的纠纷刚开始闹将出来。博陵崔氏大房崔涣又恰逢在朝为相,势力如日中天。博陵崔氏从大房到六房,人丁兴旺,势力庞大,也吸纳了很多江湖门客。 公孙大娘由于陛下的关系,对朝堂里的合纵连横极为熟悉。深知博陵崔氏与清河崔氏同气连枝。窃以为孤无涯赶到博陵必然与李承唐和冉菁菁有关,便继续跟到博陵。 果不其然,孤无涯以寻求柏林崔氏庇护为由,答应替他们出手教训李承唐。同时,公孙大娘也探知了这帮江湖人的截杀阴谋。 探听到他们用卑贱下流的手段对付自己徒儿后,她心急如焚的追赶李承唐一行。没想到碰到南宫青梧与孤无涯厮杀,便拼了命截住孤无涯,让南宫青梧去解救冉菁菁。 待南宫青梧返回继续与孤无涯缠斗时,虽然知道已经把冉菁菁救出,可她仍不放心,才寻到小院。由于听到屋内的异声,以为有人欺负菁菁,这才破门而入。 公孙大娘说道这里,冉菁菁羞得面红耳赤,李承唐也感觉无地自容。上官驰以过来人的体会扫了两人一眼,故意转移话题,说道: “幸好这次有惊无险,可惜南宫前辈为此付出了性命,冉家也损失了三名好手,估计今夜不会再有敌人了,孤无涯已经被人打跑,现在还有些天时,大家趁早休息一下,明天一早启程回濮阳吧。” 提到孤无涯,李承唐想起刚才凭空出现的金刚杵,问公孙大娘道: “公孙前辈,最后那声佛号是少林如见大师吗?”他心中暗想,不知是否能降住孤无涯那老儿,将来需要寻回‘螭龙剑’,得知道去向才行。 公孙大娘说道:“武林中以金刚杵法器为武器的人就如见大师一个,估计是少林收到我倒信息,便赶了过来。” 李承唐知道得知来人正是少林如见,心中安稳了不少。如果“螭龙剑”有失,便有了寻找的去处。 接下来没了话说,大家便各自回房暂时休息。 第二日,上官驰一早去处理了马车和马匹。只留下一辆马车,亲自驾驶着直奔濮阳而去。 李承唐、冉菁菁还有公孙大娘坐在车内,一路无声。冉菁菁刚承受了南宫青梧传功,在车内盘腿打坐,暗暗吸收真气。只见她流转四肢百骸之间,玉容逐渐晶莹。看似已经化为己有,境界隐然已进入小宗师段位。 公孙大娘看得惊奇。她这个顽劣徒儿虽然天分奇佳,可是一直不求上进。没想到跟李承唐在一起,半年多不见,进境如此之快。隐隐然已经超越了自己,看来光大师承的重任当真要落在她身上了。 欣慰的同时更有对自己生不逢时的遗憾。他知道这肯定是李承唐的功劳,冉菁菁就像他自己的女儿,因此对李承唐这个准女婿越看越喜欢。脸上洋溢着笑意。 公孙大娘虽然年过四旬,但她一直未婚,身材又保养的极好,岁月更增添了成熟风韵,无一处不诱人至极。被这样一个美妇人一直盯着看,还面带不可言喻的笑意,李承唐禁不住面红耳热,不知所以。 为了避免尴尬,他只好闭目养神,不知不觉间竟睡了过去。连日的劳心劳力,再加上作夜几乎未加休息,难免有些体力透支的感觉。 等他醒来的时候时间已经接近中午。而他的头却是枕在冉菁菁浑圆玉润的大腿之上,抬眼便看到了她那丰满圆润的双峰,慌忙坐了起来。一脸尴尬的神色。 冉菁菁极为爱恋的朝他笑了笑。公孙大娘装作没有看见二人的动作,自顾自地看着车外的景物。 为避免继续尴尬,李承唐出车厢跟上官驰说了几句话。告诉他在前面的馆城打尖吃饭。 下午的时候,因为冉菁菁的缘故,气氛不再那么尴尬。为缓解气氛,进一步了解冉家师门渊源,与公孙大娘聊起了有关“飞剑诀”的事情。 李承唐虽然与冉菁菁交往这么久,其实对她的师门一直是雾里看花,一知半解。现在由公孙大娘细细道来,更明白了其中渊源。 原来她的师门起自春秋国战之时,本属于天竺紧那罗教的一个分支,是紧那罗教的护法门。紧那罗教的本门秘法都归护法门看守,可某一日教派的重要秘法“飞剑诀”竟不翼而飞,因此护法门十几名弟子都遭到了驱逐。这些弟子无奈之下只好来到中土。 初始,他们聚集在玉门、阳关和敦煌一带。一边寻找“飞剑诀”的线索,一边传播紧那罗教义。后来战国纷乱,不得不內迁中原,最后逐渐中土化。 随着时间推移,“飞剑诀”一直没有寻获。她的师承因为看过“飞剑诀”前半部内容,就凭着记忆拼凑了一本残缺不全的上册。一直传承下来。 现在虽然经历了几百上千年,但师门寻获“飞剑诀”的初心并未改变。不求将此秘诀重归天竺,但求回归初入中原时的辉煌。 公孙大娘告诉李承唐,初始的十几名师祖各有传承。其中一名的确精于佛画,但传承到现在已经只剩一名传承人,她常年称他为三师叔。 此人在师门中不会武功,而且有点画痴的样子,前些年还被朝廷征去修补敦煌佛画。她这一支的师承因为与他有情份,便一直住在一起,可这几年的确不知他去了哪里。 “不过……”公孙大娘因为听到“飞剑诀”有望找到,内心激动,仔细想了想,继续说道:“听师父在世时说过,在山西悬空寺好像也有同门传承,不知他是否去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