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傲金樽》 第一章 风云山庄起风云(求推荐、收藏、加入书架) 第一章风云山庄起风云 …… 郊野酒肆。 天气闷热异常,四野蝉噪。 大地震颤,直挺挺的酒招子兀自风动。 蹄响由远及近,数匹骏马勒于肆外,响嚏呼哧,尾甩蚊蝇。 须髯大汉引着锦衣男子进入酒肆,八个壮汉尾随而入,把酒肆占去大半。 “店老头,把这大雁炖了去。”须髯大汉往桌上拍了一锭碎银。“把最好的酒端上来。” “哎~~官爷!”店老头哈腰点头,颤巍巍把地上的大雁捡了去。 须髯大汉一脸谄媚的转头跟锦衣男子道:“小侯爷!您凑合解解馋。这店老头手法尚可,大雁料理得蛮有滋味儿。” “是是!上回刘护卫领我尝过一回,那叫个满口留香。”一旁的府兵咽了口唾沫。 锦衣男子扇扇袖子嗤笑道:“快把酒端上来,热死个人!” “哎!客官!” 锦衣男子循声望去,年芳二八的布衣女子,手抱酒坛,摇着腰肢从里屋出来。 锦衣男子打眼一扫,小酒肆内都是侯府中人,只一桌是两个低头吃茶的公子。 少女给几人斟满酒碗。 “哇!”锦衣男子灌了一大口。“算不得好酒,尚能解渴。” “慢着!”须髯大汉一声喝止,少女一僵,不敢寸动。 刘护卫端着酒碗,狐疑的冲里屋道:“老头,怎从未见过这女子?” “哎!别吓着小娘子。”锦衣男子就势打量少女。 少女垂目,把头埋到胸前。 “抬起来头,爷瞅瞅!” 下巴被锦衣男子捏住,少女惊得一挣。 “嗯?!小娘子羞什么!”锦衣男子咧嘴。 锦衣男子一把搂住少女腰肢,捏住小脸强扭过来。 身条曼妙,眼眸清亮,想是山野日照,肤色暗哑了些。 “放开那个女子!”邻桌两个公子腾身而立,怒目视来。 “多事!”刘护卫起身。 锦衣男子讥诮一瞥,将少女按在凳上:“陪小爷喝一杯,赏你十两银子。一会儿陪小爷上山庄,若是听话,小爷少不得再赏你一座宅子!” “光天化日,竟强戏民女!”高个公子抬手指天,朗声道。 “都别动!想那大雁得炖上一会儿。爷正好活动活动筋骨。”锦衣男子对着随从抬手虚按,突然一转身,踹覆方桌,冲向两位公子。 高个公子灵巧躲开,另一壮实公子也赶忙拉开架势。 “唔,身手不错?给小娘子露两手,讨小娘子个欢喜。” 话落,锦衣男子猛一点地,迅疾而出。 高个公子眼疾手快,数度避让,但身手无甚章法,击出几拳也无功而返。 几个回合,便叫锦衣男子欺到身前,一脚踢翻在地。 “除了皇帝老儿,谁敢在我……!”锦衣男子话音未落,后背重重挨了一脚,踉跄两步,险些摔倒。 锦衣男子转身,步步逼近那壮实公子,猛抬右腿。 壮实公子侧步让开,不料锦衣男子一个虚晃,反身侧踹而来,壮实公子连一招都没接住,便被踹翻在地。 “小侯爷,侯府第一猛士!”几个府兵趁势恭维。 锦衣男子嗤笑,拍拍手上灰土,回身往酒招子下走去。 “小侯爷!当心!” 突然头上剧痛传来,锦衣男子抬手往脑后一抹,满手是血。 锦衣男子回身。 高个公子手抓一块青石,一击之后,正步步后退。 王八羔子!脑袋竟叫开了瓢! 锦衣男子一把扯下酒招子,擦着手中血污,啐了一口:“弄死他们!” 府兵一拥而上,两位公子没奔出几步,就叫府兵团团围住,按倒在地。 两位公子遭此大难,自知凶多吉少的布衣少女,低头饮泣。 “大人!求您高抬贵手,放了两位公子,小女愿伺候您左右。” “大人!大人!使不得啊!”老头见自家女儿要被带走,噗的跪倒在地。 “晦气!这大雁是吃不成了!饶他们一条狗命。”锦衣男子咬咬牙,忍着疼痛,将少女拦腰抱起:“走,小娘子!” “大人!使不得啊!大人!”老头被府兵架住,跪地哭喊。 “放开我,想我功夫不到家,不然定叫你不得好死!”那俩公子被按倒在地还挣扎叫嚷。 须髯大汉朝俩灰头土脸的公子脑袋上狠狠踹去几脚。 “王八羔子,瞎了眼了?谁都敢惹!”说罢大手一挥,众人鱼贯而去。 天色擦黑,一行人到得一座山庄,横匾上书“风云”二字。 这行宫般的大院,雕梁画栋,造山蕴水,气派非凡。 “把小娘子领到厢房去。”锦衣男子说完,冲少女嘿嘿笑道,“梳洗清爽,我稍后便去找小娘子!唔!” 锦衣男子进院去后,一个府兵跑来报告。 “刘护卫,老赵不见了!” 清点之下,竟少了一人。 “想是跑肚窜稀。稍后叫他寻我来。”话毕,须髯大汉跟上锦衣男子。 “小侯爷,可无大恙?”刘护卫看着下人给锦衣男子上药,问道。 “无碍!吩咐下去,准备酒菜,给我送到厢房。” 这时,门外一人匆忙跑来。 “小侯爷,刘护卫!” “怎么了?慌里慌张的?” “钱五……钱五突然倒在院中!” “什么?”刘护卫惊疑。“方才还熊精虎猛,兀的遭了暑毒?” “小侯爷,我去去就来!” 锦衣男子摆摆手,刘护卫躬身退下。 刘护卫快步出来。 钱五浑身无一处伤痕,脸色发紫,已是气绝,八成是中毒而亡。 “钱五方才吃什么了?” “小的并未察觉。” “怪事!” 就在两人琢磨的当下,又一人来报。 “刘护卫,那……那小娘子不见了。” “什么?孙六厚没守着嘛?这是嫌小侯爷今儿心情不够好嘛!” 须髯大汉疾步往厢房。 片刻,锦衣男子也赶到:“岂会无故失踪,偌大个山庄,想必是躲在哪处。六猴寻她去了。” 锦衣男子一想,不对,那六猴平日鬼精的很,岂能叫一个弱女子跑脱? 老赵未归,钱五中毒,半晌了,六猴的一声呼喝都不曾听见,只怕也遭了什么古怪。 正自猜度,院中“呱哇”一声,众人寒毛一竖。 一个府兵跟刘护卫说道:“大人,咱会不会招惹了什么不祥之物?” “别胡说,荷池中的蛙鸣而已!”刘护卫喝止,眼中不禁犹疑。 锦衣男子心中一凛,他招惹的事儿可是不少,贵为侯府世子,欺行霸市,打死个把奴才下人,那都不叫事,谁敢找自己寻仇! 第二章 清风客栈不住客 第二章清风客栈不住客 …… 念及此,锦衣男子看向光影晃动的灯烛,寒毛乍起,莫不是真掳了个妖物? “把六猴找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锦衣男子强自镇定,只有把人找到,才能破除心中疑虑。 待下人离去,锦衣男子看向刘护卫:“庄上有多少府兵?” “庄上除了几个家眷,还余四十八名府兵,俱是抽调的精兵。” “调几人到内院来,你再领几人在庄中搜寻。” 待府兵就位,看着站列门外的挎刀府兵,锦衣男子方才心中稍定。 到底怎么了?莫不是今日那小酒肆当真有古怪? 混不吝的小侯爷,没来由的对着贡台恭敬拜了三拜,默念‘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小侯爷!” 刘护卫突然闯入,把锦衣男子惊出一身冷汗。 “小侯爷,今夜山庄怕是真有古怪。需得调侯府增援。” “又怎了?” “外围守卫的十二名府兵,突然不见踪迹,怕是遭了埋伏。” “速派小队人马……” 不!十二人悄无声息的失踪,小队人马怕是离开不得!锦衣男子突感风声鹤唳,他很想全员突围,撤回城中,但是山庄中的物件,不是他想割舍就能割舍下的。 “分兵十五人,快马疾行,其余人等全部聚到内院。” 待人员齐聚,锦衣男子壮胆喊道:“何方妖士?欺我侯府在山庄缺兵短将!有胆现身出来!” “我公孙靖南虽非良善之辈,却也光明磊落。不像你们鬼鬼祟祟的见不得人!” 一番叫骂,无人回应,锦衣男子心中胆气却壮了几分。 身边的挎刀府兵,俱是军中挑选来的精兵,悍不畏死。 “刘护卫,我们这趟是不是走漏了什么风声?” “小侯爷,下官不敢妄言。” 院外一阵老马嘶鸣。 众人走出一看,不过片刻,数匹骏马空负而返,其中一匹背负一人,显是已经气绝,也不知道所余人马是否逃脱。 公孙靖南眼中已现慌乱,对方手段极为诡异,十余骑快马奔出,竟叫对方击杀大部,转眼庄上五十精兵,便余二十人。 此时走是死,留更难。 去留不定之间,众人胆怯,退回山庄。 回到中堂,院内灯烛却无风自灭。 月光下,门头张贴一幅血字“点灯者!死!” “装神弄鬼!出来!!”公孙靖南已近崩溃,指着一个府兵命道:“去!把灯点上。” 那名府兵壮着胆,把一盏烛火点亮,原地站定,不敢寸动。 “爷爷点上灯了,怎么了!有本事出来!” “哼,无胆鼠辈!” 方才见几个府兵眼神闪烁,胆寒不已,小侯爷此举意在叫府兵壮壮胆。 兀地一阵风动,灯烛自灭。 “呃……啊……咯咯……”黑暗中,方才点灯的府兵咽喉发出咯咯的声音。 内院府兵响起一片‘锵锵锵!锵!锵!’的拔刀声。 “谁!” 一时间无人敢再去点灯。 “刘护卫!”一直跟在身旁的刘护卫,竟不知何时不见了。 公孙靖南喊道,“刘护卫?” 见无人回应,府兵瞬间乱作一团,摸黑中,似乎有府兵自相械斗。 “住手!住手!” 亏得俱是精兵,无人溃逃,公孙靖南喝止之下,械斗之声渐歇。 点灯是死,不点灯,黑灯瞎火,更添恐怖。 “不知是何方高人!与我河南侯府作对?有所欲求,但言无妨!何必出此阴谋诡计!” “小侯爷!” 是刘护卫的声音! “你方才上哪儿去了?” “小侯爷,方才下官被门栏绊了一跤,起身发现有人影往后院跑去,便跟了过去。” “后院?”锦衣男子一惊! “我追到后院,那人不知从哪儿取了一方物件,便跃出院去。” “不可能!”公孙靖南说着,愤愤的点着烛火,又命人取来火把,领着府兵往后院而去。 把府兵留在院中,公孙靖南兀自推开后院山门。 山门竟是一堵石墙,公孙靖南触动机关,石墙转动,一道向下的石阶呈现出来。 公孙靖南径自进去,不多时回到院中。 抬起一刀向刘护卫砍来。 刘护卫早有防备,抽刀格挡,两人交战起来。 “给我把刘护卫拿下!” 锵锵锵! 嗖嗖嗖嗖!数支冷箭袭来,公孙靖南倒在血泊之中。。。 后院一阵进进出出的脚步声。 “点火!”一声令下,整个山庄冒起熊熊烈焰。 直烧的风云山庄火光冲天,劈啪作响。 一个掩于花簇中的身影,见公孙靖南被杀,骂了句“活该!”。 此刻见火势不控,仓促跳入中庭的荷池。 不知多久。 身影从水中钻出,“呃咳咳”一阵咳嗽。 紧接着是止不住的寒颤。 四周一片汪洋火海,那人爬出荷池,湿哒哒的衣物,衬出凹翘的身影。 借着火光,那人见池边掉落一卷书册,一把抓起,跃过山墙,趁夜仓惶往后山奔去。 借着月色,一路狂奔,来到十里亭附近。 望见前面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尸首。 布衣女子脑袋嗡的炸了,怎么会? 一个黑衣女子往这边跑来:“紫竹……快跑。” “罗刹?你怎么受伤了?”布衣女子扶住跑来的黑衣女子问道:“罗刹,发生什么了?” “有叛徒,快走。别让他们发现了。” 黑衣女子握紧手中短剑:“一会儿你先跑,我挡住他们。” 紫竹一把搀住她:“不行,要走咱们一起走。” “呃……咳咳”黑衣罗刹咳嗽道,“我受了内伤,那个……你拿到了吗?” “先不说这个。” 紫竹搀起罗刹向洛封城方向走去。 “咱是不是走反了,紫竹。” “先进城,给你疗伤要紧。” 两人搀扶着,趁夜往洛封城方向。 …… 城郊,四野蛐蛐虫鸣,‘清风客栈’招幡轻扬。 紫竹探头探脑张望客栈情况,黑衣女子再次去摸手中短剑。 紫竹突然回头,黑衣女子赶紧收敛道:“紫竹你……你要干嘛?” “住店呀。” “不能住,两个女子深夜投宿,我还身负剑伤,会叫人起疑的。” “那怎么办?” “无妨,我内伤好多了,再忍耐片刻就天亮了,你拿到书册了吧?” “嗯。咱们先找个落脚的地方,好跟你解释。”紫竹对于这唾手而得的书册,颇为讶异,一会儿找到落脚处,需得好好检视一番。 一个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两人身后。 “姑娘!” “啊?!”两人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险些瘫坐到地上。 第三章 微言大义,最是惑人心(求推荐、收藏、加入书架) 第三章微言大义,最是惑人心 …… “两位不是要住店吗?我领两位进去。” “不……不住!”罗刹说的对,不能轻易住店。 “房都开好了。”对方说完,兀自往客栈走去。 “岂有不住的道理。不住的话,我可要报官咯?” 紫竹跟罗刹对视一眼,对方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身后,必非泛泛之辈。 此人要对两人有敌意,早就下手了,犹豫之下,并无更好的选择,鬼使神差便跟着进了客栈。 那人说道:“小二,朋友到了,关门。” 正打盹儿的店小二‘哎’了一声,打起精神去关门。 罗刹挺直腰身,若无其事的跟上。 对方怎会知晓二人行踪,连客房都提前预留,紫竹狐疑的跟着那人进入天字号客房。 借着昏黄的烛光,紫竹打量起对方,约么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双眼炯烁,褐色长衫,背负双手,颇具宗师气度。 一进客房,紫竹便问:“敢问您是何方高人?” “神仙!”那中年的微笑,叫紫竹看不透,但这句神仙就离谱了。 “你可以放开她了,她并无大碍。”说完,对方就要离开。 出门前,那人回身说了一句:“这小姑娘不错,你要干什么我不管,可若你想加害于她,你大可以试试。” “服下这药,明日便好,若是不放心,闻闻也行。” 那人说着,抛出一粒药丸,便自离去。 罗刹心中一惊,这显是说给她听的,那人究竟从何时开始监视自己的?太可怕了! 糊里糊涂的紫竹伸手接住药丸。 罗刹外伤并不严重,看来严重的是内伤,紫竹功力不逮,犹豫再三,还是把那药丸拿了出来。 “罗刹,要不吃了吧?” “我要不还是闻闻吧?” “吃了吧,这难不成还是仙药哇?闻定不如服下管用。” “呃,你去换身衣服,我自己来吧。” 紫竹这才想起身上还湿漉漉的,把药丸给罗刹,转身翻衣物去了。 罗刹闻了闻,把药丸塞入怀中。 紫竹从罗刹的包裹翻出衣物,换下湿漉黏腻的布衣。 两人说起今日之事。 “罗刹,说来诡异,本来咱们里应外合,可不知怎么突然冒出另一伙人,这伙人心狠手辣,手段诡异,先后杀害了风云山庄五十余口人,最后还一把火,把山庄烧成了人间炼狱,亏得我隐藏得好。” 回想起来,紫竹心有余悸。 罗刹看着紫竹那窈窕有致的身影,心说,脑子不好,身材倒是出挑。 “罗刹?”见罗刹不回应,紫竹回头看来。 “啊?”罗刹顿了两秒,接道:“嗯,紫竹,我这边也是,我们正准备去接应你,可突然冒出数十黑衣人来,将我们团团围住,对方人多势众,摸黑杀来,宗门三十二人,无一幸免。我中了对方一掌,昏死过去,醒来之后,正要逃离,就见到你了,我觉得是河南侯府识破我们计划,设计埋伏我们。” “应不是河南侯府,那侯府连一人都未能跑脱。”紫竹解释道。 “那河南侯府也出了叛徒。”紫竹想起那个须髯大汉刘护卫,小侯爷公孙靖南就是倒在须髯大汉刀下。 “那?会是什么人?”罗刹不解,问道:“那你又是如何得到书卷的?” “说来也怪。” 紫竹小心翼翼的从湿布衣中翻出书卷。 那卷书册铺展开之后,上书金箔烫字:御赐肱骨国柱李氏。 “怎么是李氏?河南侯不是公孙氏吗?” “确实古怪!”紫竹疑惑的回忆起来,“罗刹,其实这书册,是我意外所获。” “当时,火势太大,我匿于水中,待我起身之时,这书便在水中飘着,我不及多想,抓起书册,趁着后山火势小,我身上衣衫又已浸湿,便穿出火海,从后山跑了出来。” “这……还真是……意外呀!”紫竹意外,罗刹就更意外了,“你当真……就如此这般,来得不费工夫?” 书册字里行间缺笔短字,刻意缺漏了比划,叫人去猜字谜。 有些位置,干脆就是一处或者连续几处空缺。 书册篇幅不短,少不得有数百字,猜错一字,原意偏颇极大。 想必是需要有另外的书册配合一起拼凑成篇。 两人尝试默念之下,根本无法读取,遂作罢。 “嗯,管他谁家的,待你伤势好转,我们便带着书册回仙门复命。” “不可!此事过于蹊跷,若是卷假书,带回去岂不叫人笑话。”罗刹似对金书更为熟知,分析道,“紫竹,你知道,这金书分二十四卷,而获封金卷的李氏只有三家,东阳侯李忠,南阳侯李通,荣国公李晟,东阳和南阳离此地数百里,所以这金卷,是荣国公府的可能性最大。荣国府距离最近,就在洛封,明日我们在洛封城内打听打听,荣国公府是否有金卷丢失,便知真伪。” 罗刹继续说道:“而且,出了内鬼,回到师门,师父极有可能会怀疑你我二人,目前我们的情况极为危险,我觉得,我们应该打探打探情况,待今日之事发酵,再行打算。” 衣服整理舒适,心事重重的二人躺在床上。 难怪师父令罗刹参与主持此次的行动,罗刹的确更为老练,紫竹侧身看着罗刹,叹了口气,盯着罗刹的翡翠耳坠道:“罗刹,你说我是不是很无能。” 紫竹越来越没自信了,自己虽小,但作为师父的大弟子,理应独挡一面的。 这次师门得到消息,河南侯府邸配合陪都扩建,将金册转移到风云山庄,于是令紫竹带队下山劫取,临行前师父又特意让排名靠后的罗刹主事,叮嘱紫竹多听罗刹意见。 一开始紫竹是不服气的,可如今,全军覆没,自己却仍旧如此冒失。 罗刹粉颜玉面,也看不出几分成熟,可自己怎么就想不到这些呢? 罗刹发现紫竹看自己,也看向紫竹。 “怎么会,师父经常夸赞你的。” 紫竹对师门上下都极为和善,罗刹自小孤苦无依,被师父收留后,紫竹便当她是姐妹一般,但罗刹根本不信,她心中只信世态炎凉,连父母都可以遗弃自己,叔婶可以把自己卖做奴仆,紫竹如此殷勤,无非是为了讨好大家,想我昨日跟你非亲非故,今日入了师门,你便能视我如亲人,傻了才信你。 可今日,紫竹明知自己伤重,仍不肯抛下自己,确实令罗刹动容。 “紫竹,我才是那苦命之人,从小无依无靠,入了师门,却又每日担心受怕。” “没事,有人陪着就不苦了。”紫竹安慰罗刹道:“罗刹,你这耳坠真好看,跟你特别般配。” 罗刹从不听什么蛊惑人心的微言大义,谁对她好,她就对谁好。 看着紫竹天真明眸,罗刹眼眶一热,抿嘴笑笑,随即闭上双眼:“睡吧,紫竹,我睏了。” 听罗刹声音沙哑,想来内伤又要发作,紫竹嗯了一声,吹灭灯烛,不再言语。 一方面需警惕追兵,另一方面,方才那个自称神仙的神秘中年,是否在监视自己? 心事重重之下,两人许久未曾入睡。 第四章 古来利与名,俱在洛封城 第四章古来利与名,俱在洛封城 …… 卯时,天色未亮。 外面突然闹闹哄哄,紫竹摇起罗刹。 “是官兵!现在必定四处戒严,咱们从窗户出去,分头走,去建春门附近,永泰坊的君来客栈,若今夜巳时不见对方,就各自离去。” 两人决定进城,此刻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 “咱们带着金卷肯定会被搜出来的。” “给我,你冒险偷出来,今日由我保管。” “罗刹!”紫竹不疑有他,听罗刹这番话,紫竹只有种生离死别的意味。 “别废话。快走。” 罗刹夺过包袱从窗外飞身而下。 紫竹看着罗刹那矫健的身姿,那药丸如此管用,罗刹的内伤看来已经大好。 …… 洛封西南。 高大的城门,上书‘厚载门’三个大字。 车辙深凹,巨大的门拱,三个门洞,今日只开了侧门。 昨夜一场大火,河南侯世子被杀,内外戒严,洛封城许进不许出,城郊各处关卡搜查极严。 城门外,此刻堵了不少车马,紫竹跟在一户人家后面,一番审查后,混了进去,随着人流继续前行。 “站住!”城门校尉看着手持佩剑的罗刹,厉声喝道,“把包袱打开。” 罗刹犹豫之下,包袱被夺了过去,强行打开,里面除了几件衣裳,别无他物。 “转身!”城门校尉上下打量罗刹,“带着佩剑做什么?” “我乃剑门弟子,来西市采买些物件。” 城门校尉看着罗刹别扭,可校尉也说不出有什么问题。 “剑门弟子?在城内安生点儿啊!”城门校尉警告一句,给罗刹放行了。 “下一个。” 罗刹松了口气,双腿僵硬的往里走,此刻那李氏金卷正绑在她的大腿上。 起初罗刹想将金卷埋藏某处,想了半天,都不安心。 最后,罗刹将金卷紧紧地缠在腿上,少女瘦弱,掩于裙装内倒是不显,就是走路显得别扭。 “你!”城门校尉喊道,“说你呢!” 罗刹惊出一身冷汗,回身问道:“怎么了?官爷?” “快走两步,别堵着门!” 罗刹赶紧迈开大步,离开城门。 混进城门,便是热闹的西市。 古来利与名,俱在洛封城。 即便戒严,陪都洛封,仍是人声鼎沸,不减泱泱气派。 卖炒货的小贩,叫卖声不绝于耳。耍大刀的艺人,围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叫好声阵阵。酒肆,勾栏,布坊,商铺连绵紧凑。骑乘骏马的翩翩公子,挑选罗裙纱纺的窈窕女子,沿街戏逐的孩童。 看见前面有一家染坊,罗刹趁无人注意,跃入院内,将金卷浸入青褐色的染缸,她要把这骚包的金色染掉,太刺眼了,怀璧其罪。 揉了揉被夹出褶皱的大腿,大腿根都磨得有些发红了。 按说金丝不易染色,但罗刹还是准备试试,捏起金卷一角,咚咚咚的吊了几下,想象中的染色没发生,发生了另一个现象。 掉色了…… 罗刹用手抹了抹,金光灿灿的金卷,变得有些暗哑。 难道因为有染料?或是这染料中加了生石灰,石灰能叫金子变色吗? 这金卷八成是假的吧? 罗刹气恼的把书卷一扔! 想了想,又捡回放进包袱。 罗刹自幼没穿过新衣,总是羡慕紫竹,抓起布坊中晾晒的裙装塞入包袱,罗刹才翻身出去。 话说,紫竹进得厚载门,瞧罗刹无大碍,便闲庭信步起来。 难得下山,卖发簪的得瞧瞧,瞅见卖布匹的也遛遛,看见冰糖葫芦也得尝尝。 走街串巷,洛封城竟这般宏大,九街十二巷,一百零八坊,直把紫竹遛的腿软。 足足半日,方才穿过定鼎门和建春门纵横两条无比宽大的街道,宽足三十六丈余,大道两侧朱樱、红榴,硕果累累,煞是好看。 在君来客栈定下客房,紫竹举着冰糖葫芦,来到洛封府衙,探探官府对昨夜之事作何反应。 府衙前,好多人看热闹,紫竹也挤上前去。 竟见昨日酒肆打斗的高个公子在跟人对骂! 紫竹嚼着冰糖葫芦,这高个公子功夫不咋样,怎还总跟人动手。 “唐逸风!看你还往哪跑!”对面一个秀气公子叫嚷。 那被唤作唐逸风的高个公子,牵着一个娇弱的姑娘匿于一丫鬟身后。 “夏柏、冬青,给我打烂他的嘴!”秀气公子叫嚷。 那高个唐公子道:“你们荣国府,光天化日,就要鱼肉百姓吗?” 竟然是荣国府的人,罗刹说对了,进城打探一番,自有收获。 此时,一个气势威严的中年从府衙走出,身后跟着昨日那壮实公子。 见此二人,神情稍定的唐公子朗声道:“李公子,何必劳烦两位壮仆,今日府尹作证,咱就在这府衙前,单挑一番如何?你若胜了,我磕头给你赔不是。” “我若胜了,你还府尹一两银子,再向府尹自陈罪责,说说那日你是怎么偷的葫芦!咱俩这恩怨,便就此了结。” 唐公子说着,回头跟府尹一揖。 “府尹大人,我与这什么李公子素不相识,昨日他偷人葫芦,被我点破,今日又寻衅报复,还打伤我楚怜妹妹,还望您主持公道。”唐公子举起身后姑娘的胳膊,露出一片擦伤,那姑娘长得巧目倩兮,我见犹怜。 看来这公子颇有侠义心肠,对自家妹妹也很是疼爱。 “我哪里打这姑娘了?章大人您别管,昨日他羞辱我国公府,污连九族!我今天非教训这口无遮拦的混子。”说着,一声令下:“冬青,夏柏!打死这个王八蛋。” 两名壮仆擒拿而上。 “嗯?!” 那府尹虎目一瞪,官威尽出,那虎瞰山林一般的气势压得两名壮丁不敢妄动。 唐公子咧嘴一笑:“两位老哥,这可是洛封府衙,你们……不会要在这欺负弱小吧?” 紫竹看向对方那高大的身材,心说,你弱是弱了些,可不算小了。 府尹唤过下人:“搬两把椅子来。” 身后的壮实公子道:“爹,我不坐,我不坐!” 府尹瞥了他一眼,并不搭话,府尹再唤过一名随从,耳语几句,那随从领命疾步奔北门而去。 第五章 打人光打脸,听曲不花钱 第五章打人光打脸,听曲不花钱 …… 不多时,下人搬出两张靠椅。 府尹款款坐下,官威够大的,竟然坐着看上热闹了。 看来昨日风云山庄之事,府尹并不怎么上心,任何一郡,侯府世子都是天大的主儿。可偏在官贵云集的洛封城,王爷、国公都伺候不过来,小侯爷在府尹眼里就稀松平常了些。 唐公子话落,摩拳擦掌,冲向李公子。 “哎,你干嘛?你别过来啊!!冬青夏柏!” 那李公子连连后退,见仆人犹豫不前,便摆出阵势,独自与对方招架。 初时,那唐公子身高臂长,攻势极猛,把李公子追得连连后退。 但李公子拆了几招之后,发现对方漏洞百出,并无章法,于是闪展腾挪,紧接一个虚晃,便转守为攻,把高个公子踢到围观的人群中来。 看的府尹连连摇头。 两人打到紫竹跟前,紫竹后退一步,趁乱往李公子膝盖窝上踹了一脚。 权当报答他昨日英雄救美……未遂。 那李公子突遭偷袭,兀的双腿交叠,跪倒在地。 高个公子功夫不行,身手却极敏捷,只见他迅速返身,将李公子压在身下,左右开弓。 双腿交叠被压在地上,身体折叠,脚下吃疼,一身功夫无处可使,只能双手格挡,初始几拳还顾得格挡,随着拳如雨下,李公子渐渐就乱了章法。 紫竹都看得肉疼,这唐公子也太不饶人,全照着脸上招呼。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这公子怎么能…… 哎!这唐公子……也不怎么地道! 此时,见主子吃亏,那唤作冬青夏柏的下人,方才过来拉架。 “放开我!再来!”李公子鼻青脸肿,本来见唐逸风人高马大,以为功夫了得,方才一斗,对方却虚有其表,若非足下被绊,打不死他! 唐公子得势不饶人:“来就来!” “住手!”一骑骏马飞来,缎蓝锦衣男子飞身下马,对府尹恭敬一礼,“大人!失礼了!” “世子?”章府尹吩咐下人把凳子撤了。 “家父不便,特谴霄骏前来。二弟胡闹,定将重重责罚,章大人见谅。” 章府尹挥了挥手:“去吧,霄骏世子,跟国公说,我不日当上府中拜谒。” 李世子搂过鼻青脸肿的李公子,小声嘟囔:“不说你欺负人么,怎叫人打成这棒槌模样?” 唐公子突然想起来什么:“哎……他还欠府尹大人一两银子!” 这话自是无人搭理。 “散了散了!” 人群渐渐散去…… 紫竹正想尾随去荣国府打探消息。 却见人群中走出昨夜那自称神仙的中年,随府尹一同入府去了。 他莫不是官府中人?昨夜之事难道官府早已知晓? 紫竹正自猜度。 高个唐公子跟壮实的章公子从府中走出。 “嘿,没想到那小侯爷还真被我咒死了!天佑,晚上我带你听曲儿去,” “你有银子吗?” “没有。” “没有你还请我听曲儿?” “谁听曲儿还花钱啊。” 两人想必是听说那小侯爷被杀的事儿,竟高兴的要相约听曲儿。 男人们的消遣,紫竹不太懂得,只道师父说过,男人没几个好东西。 紫竹赶着上荣国府去,可抬腿没走几步,足下被两个乞儿抱住。 “菩萨,女菩萨,施舍施舍吧。” 紫竹哪有心思搭理这事儿,手头也不宽裕,看看手中的糖葫芦,还剩两颗,再抬头看看前面的两位公子。 “给!这糖葫芦给你们,看见前面那两个大公子了吗?他们有钱,找他们去。”紫竹说完,都觉得自己挺蔫坏的。 说完,紫竹把糖葫芦塞到乞儿手中,抬腿就要跑。 那稍大的乞儿抱住紫竹不撒手:“狗剩,你去!” 完,损人没利己。 小乞儿撒腿飞扑两个公子的后脚跟。 “大爷!”小乞儿抱住唐公子,“大爷,施舍施舍吧。我娘两天没吃饭了。” “我没钱,你找他吧。”唐公子更坏,直指壮实公子。 “我……”章公子不悦的看向唐公子,“蓬头垢面万家客,衣衫褴褛千城游。身无分文浑不怕,哪管谁家几分愁。” 章公子对着唐公子‘蓬’了一口,紧接着吟了一首诗! 众人正待章公子掏钱,他却环视一圈道:“我也没银子!你看那人,都找那小姐要来糖葫芦了,你去找她。” “就是那小姐叫我找两位大爷的,她说两位大爷有钱。” 两人抬眼看去,正对上遮遮掩掩的紫竹。 正愁怎么脱身,一队官兵路过,两个乞儿飞快的跑了,临走那乞儿没忘顺走紫竹的糖葫芦。 “王捕头!有何收获?”壮实公子显是认得那官兵。 “少爷!”王捕头回道:“城外十里亭发现有打斗痕迹,但现场已被清理,暂时无法确实跟山庄纵火案是否相关。不过据侯府刘护卫说,有个布衣女子极为可疑,画师正在画像……” 布衣女子?做贼心虚的紫竹内心慌乱不已,匆忙转入小巷,竟是条死胡同。 躲藏片刻,思忖着官兵已离开,紫竹探头张望。 “姑娘!” 刚一伸头,发现两人站在自己面前。 “干……干嘛?”紫竹看着那高个唐公子跟壮实章少爷。 “你躲躲闪闪,怕不是昨日?” “嘘!”紫竹探头看向远去的官兵。“别冤枉好人。那侯府的刘护卫才是杀人凶手。” “那你随我去府衙说明情况。”章少爷提议。 “不不不!我不去。”紫竹非凶手,但她们昨夜也图谋不轨。 “反正不是我干的。”说着,紫竹绕过两人,飞快的跑开。 “别跑!姑娘。”事有蹊跷,两人撒腿追来。 紫竹越跑越快,已使上轻功,然而两位公子年富力强,一时竟未甩开。 不能跑了,万一把官兵招来,更难脱身。 来到一处僻静的小巷,紫竹蓦然转身,准备等两位公子进来,一人一脚给他们干倒! 唐公子先到,张嘴道:“姑娘,我们知道跟你没……” “喝!”紫竹一脚踹向唐逸风小腹。 紫竹怕重伤对方留了几分力,不料唐公子反应奇快,抱住紫竹小腿:“天佑!制住她胳膊。” 紫竹一个神龙摆尾,踢向唐公子下颚。 唐逸风见势,左手一只脚,右手一只脚,一双胳膊把紫竹双脚牢牢钳住。 第六章 城里套路深,不若回宗门 第六章城里套路深,不若回宗门 …… 赶来的章天佑,则把紫竹胳膊揪住,烤乳猪一般把紫竹抬起。 紫竹羞恼不已,若不是怕伤了二人,她真想抽出怀中匕首一刀一个! “两位公子欺负我一个女子作甚?有本事昨日打那小侯爷去啊。” “哦,是你啊?我道是面熟。”章天佑才反应过来,紫竹是昨日酒肆的小娘子,只是此刻看来,明眸清澈,更为甜美可人,难怪昨日那小侯爷动了淫邪之念。 “你如实招来!昨日发生了什么?”唐公子显然早已认出紫竹。 “你们不是看见了嘛!我一个弱女子,昨日被人掳走。” 唐逸风笑道:“对,然而,其实你身负武功,将他杀了?还一把火烧了山庄?” “你昨日看见什么了?老实交代,否则……我俩就给你卖到鎏苏阁跟南宫姑娘学艺去。” 果然,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 “我说我说!我昨夜在山庄,看见那刘护卫,领着一队黑衣人,用袖箭、毒镖将侯府护卫屠杀殆尽,然后……” 紫竹所见所闻都跟两位公子说了,只没说自己的情况。 “那你很危险啊!姑娘!”章天佑放开紫竹。 “不用你们管!我自己能处理。”紫竹羞恼,“喂!你把我腿放开呀!” 紫竹可没指望这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公子哥,昨日若非自己求小侯爷放他们一马,他们早都见鬼去了,这会儿倒好,跟自己耍上威风了! 唐逸风把紫竹的腿撒开,紫竹起身拍拍身上灰土,气呼呼的离开。 “原来这小娘子会功夫啊?”章天佑看着那甩手跳脚离开的姑娘。 “嗯,这姑娘有问题。你还记得吗?昨日我们被那小侯爷欺负时,她可是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唐逸风狐疑道。 “那咱们?” “别管了,那是你爹的事儿。小侯爷都作死了,咱俩这破身手,安分点儿吧。咱俩……唉!走了,该去武堂找敖师父了。” 倒不是唐逸风胆小怕事,他身手敏捷,可师父敖开平就是不教他跟章天佑功夫,说是先打好基础,功夫水到渠成。搞得每次见了不平事儿,都是嘴把式,一动手就外强中干。 昨日好不容易唬住那荣国公家的李二公子,午后又被小侯爷揍了一顿,今天被李二公子寻仇,亏得对方足下拌蒜,不然挨揍的还是自己。 …… 被这一通耽误,哪里还能找到荣国公世子! 紫竹也不打算找了,画像要是被张贴出来,出城就难了。 紫竹抓紧往客栈赶,跟罗刹汇合,想办法离开洛封才是要紧的。 现在紫竹看谁都像盯着自己。 回到客栈把门一掩,小心脏扑通扑通的快要跳出来。 晚膳是叫小二送上客房的。 紫竹坐立不安,她总感觉哪里不对,从窗外打量,对面卖熟梨糕的好像在窥探这边,双手拢在袖中蹲着抽旱烟的,看着也有古怪! 巳时已过。 “笃笃笃!” “谁?”紫竹警觉。 “是我!” 紫竹把门开了一条缝儿,惊喜道:“罗刹!” 紫竹赶紧把罗刹让进屋内,小心翼翼的探头张望。 “罗刹,你怎么这么晚才来!” “唉!别说了。”罗刹说起自己的见闻,“我进城之后,本想着直接来客栈的,结果不想,经过一家书肆时,跟一个人撞到一块。也不知这金卷是掉在书肆了,还是跟那公子拿错了。” “什么?你把金卷弄丢了?”紫竹大惊! 罗刹却没事人似的道:“那金卷多半是假的……” 罗刹把自己在染坊发现的情况跟紫竹说来,紫竹也拿不准了。 “后来我又返回去,在书肆等了许久,等到入夜才见着那人,结果那人跑到鎏苏阁去了。” “鎏苏阁?”那唐公子也说鎏苏阁来着。 “嗯,你猜那两人跑鎏苏阁干嘛去了?” “喝花酒呗?” “什么呀!那两人鬼鬼祟祟的爬房顶上偷窥花魁去了。” “啊!莫不是采花贼吧?你没事儿吧?” “没事,那俩小淫贼,偷窥了半天,后来我追踪到他家,怕你等急了,就先来客栈了。” “一会儿趁夜,我得回去找那人把金卷要回来。不管这金卷是真是假,总不能不明不白的。” “嗯。走,咱俩一起去!” “不用,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在这等着,我去去就回。” 说着罗刹转身又出去了。 不多时。 “笃笃笃!” 罗刹这么快就回来了?紫竹赶紧过去开门。 门口站着一队官兵,为首之人虬髯满面,正是河南侯府刘护卫! “姑娘,跟我们走一趟。” 紫竹把门一甩,准备翻窗逃跑,却见街上已经站列一队官兵。 “抓住她!” 紫竹足下一踏,攀着房檐,翻上客栈房顶。 那大胡子紧随其后,跨越十余屋脊,前面两坊间距过大,紫竹轻功不济,只得跃下街道,街道两面官兵围堵而来。 “休想再逃!你到底是什么人?夺我侯府金书,还杀害靖南世子!”那虬髯大汉,张嘴就给紫竹下套,看来留络腮胡的也不都是莽夫! 紫竹一听,气血上涌,这大胡子好阴险,诚心要栽赃陷害。 “你才是叛徒!明明就是你杀的公孙靖南!”抓自己无可厚非,要陷害自己,绝无可能。 “我知道了,是不是那雪剑宗派你们来抢夺我侯府金书?” 紫竹懵了,对方怎么知道自己是雪剑宗的? “弟兄们小心,这是雪剑宗的魔女,心狠手辣,诡计多端,大家当心,抓不住就杀了她!” 说着那刘护卫便抬刀袭来。 紫竹抽出怀中短剑,纱袖飞舞,跟虬髯大汉斗得有来有回。 对方力壮如牛,一把朴刀使得虎虎生风,紫竹渐渐体力不支,落了下风。 虬髯大汉眼见对方落了下风,抢攻一步,有意无意在肩背处露出一道破绽,紫竹见对方回身不及,趁机击出一剑,可毕竟匕首太短,将将在对方肩背处划出一道口子。 虬髯大汉就地一滚,啊的一声:“好功夫!难怪连我侯府第一猛士都死于你们的算计之下!小侯爷,我老刘誓要为你报仇!” 刘护卫脸上露出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再次冲杀上来! 王八蛋!真是太阴险了,连打斗都带着阴谋诡计,这大胡子明明占尽先机,却故意露出破绽!这趟若能活着回到师门,势必听师父的话,好好练功,再也不轻易下山了! 官兵手中俱是钢叉、铁尺、还有那短矛一般的留客住! 敌进我退,敌退我进,紫竹左冲右突,官兵的包围圈却不断缩小,紫竹已至穷途末路。 数柄刀兵架到紫竹眼前。 “公孙靖南不是我杀的!” 紫竹挥动匕首,被一柄钢叉钳住,正欲撤步,身后已被一根冰冷的铁器抵住。 “啊!!我跟你们拼了!” 第七章 黄粱一梦,人去楼空 第七章黄粱一梦,人去楼空 …… 突然!天空一道闪电,亮如白昼,晴空生霹雳,‘轰隆’一声雷鸣炸响! 狂风刮过,紫竹只觉一道人影咻忽而至,风沙刮得紫竹目不能视。 待狂风过后,众人睁眼再看,哪还有紫竹的身影? 电闪雷鸣过后,‘哗’的下起一阵雷雨! 呆立当场的数十官兵浇得落汤鸡一般! 众人面面相觑:“妈呀!这是!妖怪?!” 虬髯大汉四处张望,再无他人。 “别胡说八道!就是那雪剑宗!走,速速回禀侯爷!” 且说罗刹。 这官兵并非罗刹有意引来。 罗刹此前结识了一位玉面公子,那公子以传家的耳坠为信物,起誓娶罗刹为妻。 行动前,罗刹跟对方提过此事,那公子也在洛封,罗刹进城后去找对方对质,玉面公子矢口否认,并问罗刹是否得到金书,罗刹犹豫之下,说此次行动失败,一无所获,只有自己跟紫竹逃了出来,晚上约在君来客栈碰面。 疑心重重的罗刹,在南市附近的黄氏书肆,与一男子相撞,将书卷掉落。 后来罗刹返回黄氏书肆跟老板说,要找特殊的书卷。 “小娘子要找特殊的书卷?”老板贼兮兮的把罗刹领到隔间,笑道:“姑娘也是好书之人?这里的都较为特殊,不知是否有娘子要找的。” 隔间满是《退食闲宴》、《花阵六奇》和《杂事秘辛》一类,什么柳宗元、兰陵笑笑生的书册。 一看那插图,罗刹羞得满脸涨红!对着老板大腿根就给了一刀! 把老板绑起来,在书店等了半晌,后来还真见着那公子打门前路过,于是跟踪那公子去了鎏苏阁,又从鎏苏阁追踪到了公子家的四合院。 到客栈跟紫竹交代一声之后,罗刹回到四合院中,院内已熄灭灯烛。 看来是歇息了,罗刹藏身屋顶,准备待院中人熟睡后,找那公子要回金册。 连日奔波,今晨卯时便起身的罗刹,不免有些困乏,从瓦当堆中抽出一片,疲乏的头枕瓦当,望着深远的星空。 入了宗门,衣食倒是无忧,宗门人丁兴旺,新宗主便起了劫富济贫之道,解了入不敷出之虞,可弟子们就得刀口舔血了。 罗刹渐渐神游物外…… 突然轰的一声雷鸣,吓的罗刹从屋顶摔下去。 趁夜摸进屋内,竟然空无一人! 罗刹脑袋‘嗡’的一声,心跳都漏了一拍。 摸进别的房间探寻了一圈,屋内的人呢? 是早先找紫竹的时候走的?还是方才打盹儿的时候走的? 迷糊了一觉,这偌大个四合院就在自己的身下人去楼空? 见鬼了! “扑通~砰砰~砰砰~” 雷雨再大,也掩不住这打鼓般的心跳,罗刹飞也似的逃离四合院。 罗刹躲躲藏藏的避过路上的官兵回到客栈。 可紫竹却不在了。 紫竹……又去哪了? …… 话说。 雷雨中,紫竹莫名的挨了一记手刀,迷糊醒来,听见一阵对话! “师父,我道府尹为啥不让我跟敖师父学武艺,原来是叫我跟您学。” “嘿,跟我学艺,相当艰辛啊。” “逸风不畏艰辛。” 这床怎么一晃一晃的?紫竹迷糊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自己在一驾马车上。 “醒了?”帘外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掀开帘,赶车的是位棕衣男人,旁边一位挺拔俊朗的公子。 此刻,想必已经离开洛封,脱离险境了。 紫竹刚想谢谢两位的救命之恩。 “不用谢,我们就是正好路过。” “这位是我准备收的徒弟,唐逸风。” “嗯……呵……姑娘您好!”俊朗公子回头,两人今日还打斗一番,有些尴尬。 紫竹笑笑,算是打了招呼,见这两位,心下倒是放松不少。 那中年也颇为眼熟,就是前一晚在清风客栈给自己订房的‘神仙’。 “敢问……”紫竹刚一张嘴。 “姑娘,你可以称老夫为贾亦真。” 假亦真?一听就不是真名,但紫竹也不好点破,“贾先生,我……” “那罗姑娘暂时无碍。” “我……” “那李氏的金册是假的。” “贾先生,我想……”紫竹一句也没说出来,对方既然啥都知道,紫竹也别主动往下说了。 “姑娘你想说什么?”见紫竹说到一半不说,那贾先生却又问上了。 “先生可知是什么人残害我宗门之人?” “我正是为此事儿而来。” 要他这也知道!紫竹可真将他当神仙供了,要知道那电闪雷鸣,晴空霹雳岂是人力可及? “先生如此手段,都没法追踪到那些人吗?” “唔,所见之人皆不值得先生出手。” 口气如此之大? 紫竹不禁问道:“敢问先生是何方神圣?” “不敢当,那日是与两位说笑,先生只是个难舍红尘的俗人,这不!又捡了一个便宜徒弟。” “呃,师父……” “唔,从现在开始,叫我贾先生。” “呃,先生,逸风当尽心勉力,不负先生教诲。”唐逸风潜台词是,您继续人前显圣,不用捎上我。 紫竹替唐公子开心,能跟这么一个师父,唐公子自当有出息。 “那,敢问先生,咱们现在要去哪里?”紫竹看看四周,显然已在郊外。 “回洛封。” 说着,这贾先生当真调转马头,就往回行去。 “啊?!”紫竹大惊!别啊!好不容易脱险,岂有再回去自投罗网的道理? 唐逸风更着急,抢道:“不是,师父,咱不是商量好,回避荣国府对我唐家的欺压吗?” “你爹娘他们不是走了么。再提醒一遍,叫我贾先生。” “可!……是!先生。那我呢?他们要报复,主要就是报复我呀?”爹娘跟两个妹妹在前面马车上,府尹安排由敖开平师父护送离开洛封,自己又不负武功,返回洛封岂不是羊入虎口! “人家姑娘都敢独闯风云山庄,你怕什么?” “不是,师……先生!我我我……我没你们这能耐呀。”这改称呼改的拗口极了。 “你不是挺能耐,这几日见你打好几架了?” “先生……唉!先生,我那是意气用事。如今!如今形势比人强,岂有鸡蛋碰石头的道理!” “也是啊。”那贾先生回身道:“姑娘,要不你帮我护着些这不争气的徒弟?” 紫竹不解:“先生,我能问问先生您此刻返回,意欲何为啊?” “带我徒弟见见世面啊,现在洛封如此热闹,正是开眼界的时候哇。” 紫竹为难道:“可此刻城内到处在搜捕我,我不便进城啊?” “嗯,也是,那姑娘自去便是了。” 对方搭救自己于危难,自当报答,可此刻紫竹就是尊泥菩萨,按说不该答应的。 贾先生把话说得浑然天成,紫竹来去自由,对于救命之恩并无所求。 倒叫人为难,紫竹都说不出拍拍屁股走人的话。 第八章 求存止戈的终极之道 第八章求存止戈的终极之道 …… 此刻罗刹应该还在城内,回洛封城内接应也无不可,贾先生高深莫测,或许自有办法呢? 紫竹猎奇的心态乍起,虽叫自己保护唐公子,可这贾先生神通广大,私下自会护唐公子周全的,到时候再见机行事未尝不可。 “先生,我叫紫竹!” “好!事不可为,姑娘把我这便宜徒弟丢下就是了。” 紫竹觉得这贾先生简直神了,自己前半句话说完,他便把后半句补上了。 “不是,师父,我要不还是去黟山慢慢练好功夫,再凑洛封这热闹吧?” 唐逸风今日在府尹的引荐下,刚拜了师父,按说能入府尹法眼,这师父自当了得,可唐逸风对他的人品实是一无所知,仅这半日的见闻,就怕这师父不靠谱。 “唔!实战的进步最是真切,俗话说百闻不见,百见不练,百练不如一战。” “可是……敖师父未曾教我一招半式啊。” 实战教学可不是拿命练啊,离谱。 “唐公子,先生如此安排,自有先生的道理。紫竹尽力护你周全便是。” “紫姑娘啊……我最怕就是淌了您的浑水啊!”唐逸风一语点破。 自己无非跟李二公子打了一架,这事儿可大可小,只听府尹说国公震怒,避走黟山也是权宜之策。此刻最危险的反而是跟紫竹搅和到一起,官府在抓,侯府再抓,据说还有什么神秘人,里三层外三层的追兵,踩都能把自己踩死,越琢磨越不靠谱。 “呵呵。不会说话!”那贾先生气乐了。 这番话叫紫竹无言以对,敢情自己就是人家实战教学的诱饵? 说话间,马车来到一处树丛。 紫竹一惊,这不是昨夜罗刹埋伏之地? “姑娘,可知此地昨夜发生了什么?” “还请先生赐教。”紫竹昨夜奔逃中,来去匆忙,一切都是听罗刹所说。 贾先生点着火把,领着唐逸风跟紫竹,来到一株大树旁。 “昨夜,月朗星稀,雪剑宗三十余人埋伏于此,有人跳上这棵树一边盯梢,一边眺望山庄,只待姑娘发出信号,便里应外合,劫取山庄中的金卷。”贾先生捻着树干上的泥脚印,说道。 对于自己劫金书之事被点破,紫竹早有准备,此刻倒不惊讶,只是她很疑惑对方如何知道的。 贾先生继续说道:“可姑娘进入山庄后,山庄便频发怪事,所以姑娘迟迟未能发出信号。” “此处埋伏之人,便逐渐放松警惕,甚至有人拿剑在这草丛中削砍。” “而这削砍之人,首当其冲被弩箭所伤,随后弩箭漫射,一伙蒙面人将此处团团围住,”贾先生举着火把,捡起了几支没入草丛的箭矢。 “这箭矢并不常见,据我所知这种箭矢只有军中近卫方才配备!” “贾先生,您是说我们宗门是被官方围剿?可那河南侯府……” “姑娘,你知道的,就不多说了。我要告诉你的是,雪剑宗被人利用,表面上是借刀杀人,劫侯府金卷,实际对方已经反客为主,还趁火劫走金卷,此刻,怕有人还要隔岸观火。” “观河南侯火烧雪剑宗,你可曾想过?不止这三十多人,你宗门上下都要大难临头。” 紫竹呆立当场,这背后竟是如此……恐怖! 难怪!那刘护卫反复栽赃自己,原来……存了要剿灭雪剑宗的念头! “逸风,你来!”贾先生不再管紫竹,“面对漫射而来的箭矢,当如何应对?” “我?我赶紧匿于这山石后头。”唐逸风作势蹲下。 “对咯。如果是少数箭矢,可借助掩体快速横移,若是漫射而来,就要死死避开。雪剑宗有人就很狡猾,借助同门师兄弟来挡箭!” 先生并没有点破,此人就是罗刹。 “有一门功夫叫金钟罩铁布衫,它就可直面箭矢。有机会见到,把它学来,知道吧?” “先生,您会吗?我现在就想学。”既拜了师父,唐逸风也不客气。 “唔,先生不会,要学那佛门功夫,且需缘分。嗯,也没人敢射我,敢射我的,都死光了。” 许是之前的师父敖开平过于敦厚平实,唐逸风感觉这便宜师父太能吹牛了,简直不吹会死,最要命的是,吹牛还吹的一本正经,自己也不好顶嘴,这先生越来越离谱!离了家谱了! “走了!”贾先生叫上紫竹,边走边说,“这夜间对战,一分靠眼,三分靠耳,三分靠意,还有三分是兵器。” “眼耳不说;意,主动意识,一旦占据主动,攻守自如;而兵器往往被人们忽略。只有军队和一些有心之人重视兵器的决定性作用。” 紫竹想想,自己被府兵追杀时,那三寸匕首,确实捉襟见肘,要是用剑,应当会从容一些。 “此次袭杀两方的神秘人,配备精良,攻敌不备,就占了意和器的优势。” “雪剑宗和侯府,打一开始就失了六分先机,所以败如褴褛。” “当世,夜战最占便宜的,当属弩箭、袖箭、飞刀,若算近战,惊夜枪当有一席之地。据说这惊夜枪为陨铁所造,通体乌黑,夜间使出,防不胜防,是为枪中之祖。” 先生并未教授武技,而是跟唐逸风现场分析,告诉唐逸风如何因地制宜,应对各种情况。 “逸风,不管武艺如何,在面对复杂环境时,生存下去,才是最重要的,切忌意气用事。功夫,不是用于打斗的蛮横之法,功夫乃是求存止戈的终极之道。” 唐逸风头一回听到这种说法。 从来只道功夫是强己欺人,侵吞征讨的强人之术,从未想过其奥义乃保家卫国,求存止戈。 世间太平,生命无忧,衣食富足,何须以蛮力霸凌他人? 反之,受人欺凌,方才需要以暴制暴,激烈的止戈求存。 紫竹也颇为触动。 雪剑宗立派,何尝不是为了在师门庇佑下求存,新掌门上任后,常兴劫富济贫之举。 随着宗门的壮大,雪剑宗渐渐变成了弱肉强食的一方霸主,所作所为也越来越理所当然。 紫竹抢先一步,恭敬的对着贾先生一揖。 “先生!敢问先生,我雪剑宗如何才能度过此劫?” “唔,时也命也。” 紫竹跪下,虔诚道:“先生,求先生救救我雪剑宗,紫竹无以为报,愿为先生孝犬马之劳。” 贾先生扶起紫竹:“那?先生试试?” 紫竹便当贾先生应下了,萍水相逢,贾先生能帮便帮,帮不了,的确是雪剑宗的劫数。 这是叫对方惹祸上身的事儿,紫竹岂能不依不饶。 这雪剑宗早年是颇为安分的宗派,近年来却时常下山,劫掠富户,毁誉参半,民间誉为侠义,可官府视为贼匪。 此番劫到侯府头上,是越来越猖獗,倒值得探究一番。 三人说着来到风云山庄。 月光下,风云山庄断壁残垣,破败不堪,再不复昨日辉煌气派。 贾先生将俩人领到树丛后蹲好,示意唐逸风跟紫竹安静。 突然一阵窸窣,三个人影从山庄后院走出。 第九章 欲习文武艺,身入国学堂 第九章欲习文武艺,身入国学堂 …… 唐逸风:“跟上他们?” 先生示意那边有马:“人家骑马,怎么跟?” “紫姑娘,你领我徒弟去把这三人擒住!” 紫竹:“?!”这不是叫我一挑三吗? 唐逸风:“先生,我毫无准备呀……” “准备好的,那叫比武。” 实战教学现在就开始了? “记住夜战的关键,眼耳意器。” 一声厉喝:“鬼鬼祟祟的做什么,站住!” 贾先生喊完,迅速趴下,窸窸窣窣的退走。 深夜,突如其来的喊叫,吓得黑衣人猛的回头,三人拔出刀兵,黑漆漆的四下打望。 唐逸风心里好苦,对方特么有刀!这师父不靠谱啊。我手无寸铁,起手就输了三分器呀。 师父你不止离了家谱,都要离了族谱了!!! 先生却已隐入黑暗,只留下唐紫二人独自面对三个黑衣人。 突然,三人的马匹不知被什么驱赶,轻鸣一声,小跑着弃三人而去。 听得正北方向有动静,三人轻手轻脚往那边靠近:“什么人,出来!” 西北方向又一阵草动,三人齐刷刷转向西北。 而后周遭灌木依次响动。 “你们已经被包围了!”唐逸风声音在正南方向响起,“自投兵器,束手就擒!” 三人一起朝着相反方向跑去。 紫竹趁机从背后急速掩杀而来,飞身瞬至,匕首疾刺即收,转身又隐入灌木丛中。 “啊”的一声,一人后背遭刺,重伤倒地,另两人撒腿就跑,根本不管同伴死活。 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两人去路:“站住!” 两人被这一喊,战战兢兢退回。 “半夜鬼鬼祟祟所为何事?弓箭手准备!” 两人惊疑不定,一人道:“大人手下留情,我们只是洛封的匠人!” “匠人?鬼鬼祟祟的做什么?把武器丢过来。” “是是。”三人朝着唐逸风,把手中短刀掷出丈余。 唐逸风谨慎的把三人刀兵扔进草丛,心宽不少。 “大人。我等听闻风云山庄被焚,想来翻翻是否有遗留的好物件。” “风云山庄物件岂是你等能觊觎的。” “是是!我们财迷心窍。” 原来,三人是十年前建造风云山庄的工匠,知道山庄有秘道,特来淘宝,可白天河南侯府派人来过,值钱的东西早就收拾一空,连断壁残垣上的烛台、瓦罐都被附近的村民捡拾殆尽。 “交出来!”唐逸风决定诈一诈再说。 “呃……大人,我们真的……”一人正欲澄清,另一名黑衣人则扔出一把匕首,趴伏在地道:“大人,我们寻着一把短剑。这是镇风水的宝器。嵌入太深,我凿了许久方取出的。” “还有呢?” “真没了,高人,那密室中有一尊龙龟,可那重逾百斤,我等挪动不得。” 此时,贾先生提着一只野鸡从唐逸风身后走来。 “哎呀,小风,咱们宵夜有了。” 紫竹心中一凛,自己跟唐公子和三个壮汉周旋,贾先生却跑去逮野鸡了? 贾先生提着野鸡跟唐逸风道:“你去搜搜身不就好了嘛,老问他们干嘛?” 唐逸风踟蹰不前,这师父离族谱,小命还得自己悠着点儿。 幸亏三个黑衣人,一下叫自己唬住了。若对方是高手,一旦刀兵相向,就先生这吊儿郎当的,自己岂不就交代在这了。 一听搜身,一个矮胖黑衣人赶紧道:“呃!大人,我我我我……我这还有一块玉牌。可能是有人走得匆忙,掉落在密室内的。” 贾先生接过玉牌,这是一块金镶玉,玉牌雕成一个精巧的李字:“没有了?” “没了,真没有了!大人!”三人连连跪地求饶。 贾先生一挥手:“搜!” 唐逸风从一个胖子身上搜出数锭碎银。 “那是小人自己的银子。”胖子哀求道。 “你俩可以走了。”贾先生示意,高瘦黑衣人可以带着那负伤的离开了。 “那我呢?大人。”矮胖黑衣人看着同伴走远,紧张道。 贾先生把手中野鸡扔给那胖子。 “你我有缘,我有要事交付与你。喏,一会儿给我烤了去。” 跟着三人来到马车上,取了火折子跟盐巴。 那矮胖黑衣人才发现,哪儿有什么弓箭手?对方就特么两男一女,早知三人壮胆一战,没准还能劫个财色。 现在说啥也晚了,黑胖子生着火,哔哩嗞啦烤着野鸡,晚风中油脂飘香,叫人垂涎欲滴。 贾先生掰了一只鸡腿,咬得满口流油:“这野鸡啊,都是雀蒙眼,一到晚上,全成了瞎子,简直是天生的宵夜。” “嗯,小胖子,你也一块儿吃。” “不……不用了,谢谢大人。”那胖子擦了擦嘴角。 “你不吃还在这愣着干什么?” “大人不说有要事吗?”那胖子咽了口唾沫,对方说跟自己有缘,他还幻想莫不是有所赏赐? “滚!我这烤鸡就是天大的事儿!” 那胖子赶紧撒腿跑了。 “嗯,吃啊。”贾先生张罗唐逸风跟紫竹。 “你们不吃鸡腿,我可都吃了啊。”不等两人动手,贾先生掰下另一只鸡腿。 “需知武可杀人,道可济世!逸风,你确定要跟我习武,不去学那经世济国的黄老之术?” 贾先生终于问了句靠谱的话,知道自己牛要吹破了? 唐逸风撕下一块鸡肉,递给紫竹。 “先生,逸风还是要走仕途的,弟子出身师爷之家,难有出头之日,只盼习得文武艺,考入国学堂,为唐家闯出一片天。” “唔,有志气,不过,你可不是小师爷的孩子,章老三没告诉你吗?” “先生?!”唐逸风心头一热,眼眶不禁泛红。 自己果然不是唐师爷所生! 爹爹唐松年和唐柳氏早早就将楚怜妹妹许配于自己,而章府尹与唐家过从甚密,对自己颇为关爱,唐逸风有所猜测,只是大人从未正面回应。 先生的一句话,确定了自己十七年来的猜测。 “既然他们不曾告诉你,想来有他们的顾虑,回头你再亲口问他们吧。” “方才你俩配合的不错,但要知道,战斗就意味着你死我活。紫姑娘功夫差,心也大,逸风要引以为戒。” 紫竹很尴尬,张嘴却不知如何回应,若同辈中人,她还拌个嘴,在贾先生面前还是算了吧。 “若要走仕途,我只教你一门功夫,用它杀人还是济世,且看你自己。” 贾先生看向紫竹:“叫那胖子走早了,姑娘可否配合我给徒弟展示一下?” 终于要教授武艺了吗?唐逸风正色以待,且看这先生有几分真本事。 “嗯,先生我要如何配合?”见识过那电闪雷鸣的神通,紫竹颇为好奇,想看看贾先生要传授什么绝技给唐公子。 第十章 招摇逛南市,追入毓财坊 第十章招摇逛南市,追入毓财坊 …… “姑娘站着就好了。” “天下武功,无非以制敌为目的。” “而最有效的制敌方式,便是直击要害,叫敌人瞬间失去攻击能力。” “何为要害?视所持武器不同,能一击制敌的都是要害。” “而我们徒手时,要害便相对集中于眼、咽、裆部,以及颈、腰、肘、膝等各处关节。” 贾先生点向紫竹的各处,说到裆部的时候,刻意回避了一下。 不回避还好,一回避,倒叫紫竹脸红,所幸月光篝火映得紫竹本就红彤彤。 “经我多年研究,人体共有200余块骨头。” “又主要分为头颅、躯干、四肢部分。” “而人的行动皆以四肢为关键,四肢又以关节为轴,” “所以,如遭遇今日这情况,就要针对要害,一击制敌。” “明日,我将授你一门为世人所痛恨的秘术。” 气氛烘托到这儿,紫竹都不禁有些心痒痒。 “先生,您今日不演示演示吗?” “不了,省的姑娘为难。” “没事,先生,紫竹配合您便是了。”紫竹一脸严肃。 “是啊,先生稍微展示一下吧?”这姑娘憨啊,唐逸风也想赶紧切入正题,真假总得见见。 “不了,走,咱们得找个客栈歇息歇息。明日还得辛苦紫竹姑娘。” 说完,贾先生拍拍身上灰土,便领着二人回到城郊清风客栈。 贾先生似乎跟客栈相熟,跟小二耳语几句,三人各自住下。 翌日清晨。 一个中年,手中摇着折扇,身后跟着一男一女。 紫衣女子,裙袂飘飘,翩翩公子,仪表堂堂。 “先生,咱们今日去何处啊?” “了几桩恩怨。” 贾先生领着二人,径直来到建春门。 想到城内可能已经挂上自己画像,紫竹不禁胆怯的含胸佝背。 贾先生见状,收拢折扇点向紫竹的腰背:“挺胸,抬头。” 紫竹会意,昂起胸脯,世家大小姐的气质跃然。 唐逸风倒是神采奕奕,想到就要见识真功夫,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今日,城门依旧戒严,进出都要仔细查验。 守卫拿着一幅画像,跟紫竹有三分相似,跑过去跟城门校尉报告。 “头儿,你看那女子,是不是画像中的逃犯?” 城门校尉拍了拍守卫的脸。 “你小子看上小娘子了吧?你大大方方往城里逃?这一看就是官家小姐,别给我惹事儿。” 城门校尉这两日进出查验,闹了几档子事,把公主车马拦在城门外半晌,挨了好几通训斥,罚奉半月,此刻他懂得了什么叫明哲保身,那小侯爷已去,据说金书都丢了,河南侯府少不得受连累,自己还是把好这方便之门吧,拿贼的事儿,自有衙役捕快料理。 看到神气十足的紫竹,岂敢将她与逃犯关联,犯了几眼花痴,便叫三人进了城。 途经君来客栈,店家说罗刹一早就走了,想来罗刹是先回师门了。 三人信步来到南市。 南市是洛封最大的集市,盛况比之昨日的西市更为壮观。 一眼望不到头的南市,数千家酒肆、布坊、油坊、鞋坊、玉石珠宝、绫罗绸缎、珍稀文玩、市井小吃、形色商铺鳞次栉比…… 各色摊贩,叫卖声此起彼伏,熙熙攘攘的人群川行其中。 车辇而行的公贵商贾、丰腴富态的罗裙妇人、鲜衣怒马的公子、纱裙摇曳的窈窕女子、追逐打闹的稚趣孩童…… 偶见牵乘骆驼的西北漠人,驾乘长鼻象的南云商队穿行过市。 紫竹见此盛况,心中稍宽,百万人口大都,想那官兵要找到自己也不是易事。 贾先生跟唐逸风买了一身行头。 锦衣华袍,金丝绣边,白玉新扇,衣冠楚楚,贾先生这打扮是唯恐不招人耳目。 唐逸风一袭银白锦衣,靴履发冠不乏富贵气度,堪比皇亲国戚,世家子第。 陪俩男人买衣服,紫竹却一无所获,也不知贾先生为何这般。 贾先生将昨日从矮胖匠人那搜来的玉牌系到腰间。 把紫竹的短剑给唐逸风,佩戴腰间,方才作罢。 贾先生将替下衣物放入锻银色包袱,交紫竹背负前行,自己则跟唐逸风左右四顾,漫不经心的东瞅瞅西看看。 此刻纱裙曼舞,手无寸铁的紫竹,背负银包,俨然一个涉世未深的千金小姐。 行不数步,一个瘦削如猴的男子,趁紫竹失察,一把拽过包袱,钻入人群,奔逃而去。 “逸风快追!别叫他跑了!” 唐逸风赶紧扒开人群去追那贼人,贾先生则不紧不慢的跟在后头。 那贼人沿河堤兜了一圈,钻入胡同,进了毓财坊的一座小院。 此刻,院内高喊:“六!六!六!” “唉!又是小!”一个靛蓝大褂男子大喊:“你莫不是使诈了?” “少啰嗦。”彪壮男子一把拽过站在蓝卦男子身后的女孩,“来,小丫头,以后就跟着你六爷,保你吃香喝辣,衣食无忧。” “爹!”女孩约莫十二三岁,揪住蓝卦男子的衣摆:“不要啊!爹!小青要伺候爹左右。” 蓝卦男子抹着眼泪:“小青不哭,爹明儿赢了,再把你赎回来!” “不要哇,爹!小青要回家!”女孩抱住爹爹腿脚,跪地哭喊。 彪壮男子见状,怕对方反悔:“魏老三!到底卖不卖?你可签字画押了啊!” 男子别过头去哽咽一声:“卖的……六爷!” “不要啊!爹!”小女孩儿见爹爹不为所动,倔强的挣脱彪悍男子往院门跑去,刚跑出数步,被门口守卫拦下,跪地嚎啕。 此时,院门被推开,锦衣公子,纱裙少女,华服中年步入。 锦衣公子喘着粗气,四处搜寻那抢夺包袱的贼人。 纱裙少女站在门口,稍稍有些不知所措。 那华服中年摇着折扇,跟少女说了一句‘关门’,便径自往院内走去。 “祁老六,还开小赌坊呢?太傅没给你再安排个好差事?” 那彪壮男子看华服中年气度不凡,吃不准对方身份。 “这位爷是?” “神仙!” “这位爷,您说的对,来这儿的都是我祁老六的活神仙。哈哈哈” 第十一章 尔等膝下有黄金,不给休怪我无情。 第十一章尔等膝下有黄金,不给休怪我无情。 …… 这称呼耳熟啊! 紫竹一听贾先生的“神仙”,紫竹把门关好,准备看热闹,直觉告诉她,有人要倒霉。 跪地哭喊的小女孩儿赶紧给华服中年磕头作揖:“大老爷!救救我啊,小青愿意做牛做马,跟随您左右。求求您!救救我!我不要卖到这里……。” “你到那姑娘身边去。”华服中年扶起女孩儿,示意她到紫竹身边去。 华服中年瞥了一眼气喘吁吁的唐逸风:“逸风,看好了。” “哎!”唐逸风稍正身子翘首以盼。 此时,两个守卫正要去抓小女孩儿。 华服中年一招白鹤亮翅,就势收起折扇,‘噗’的斩到两名守卫的肘弯处。 两名守卫遭此一击,身体急速下沉,栽倒在地,抱住肘弯,疼得一跪不起。 唐逸风一看,有点儿东西! “此为攒打卸肘,为师谓之‘岁月无情,刀刀催人老’!” 华服中年继续往院内走去,那被唤作祁老六的壮汉感知到对方是来挑茬的。 眉头一蹙道:“这位爷,有话好说,要挑事儿您可找错地方了!” 说着双手一挥,示意左右打手上前。 “老六,太傅号称夙夜在公,怎么会有你这么个不思进取的小舅子?十年前在这里坑了我百两银子,十年后还在这开赌坊,我不恨你坑我银子,我恨你不思进取,辱没了祁太傅名声。” 话落,面对一个冲到面前的打手,侧身避开来拳,顺势扭转其胳膊,脚下一绊,那人如人偶一般,飘飞而去,以面着地,就地趴伏。 “此为捏拿卸肩,为师谓之‘手转乾坤!面朝黄土背朝天,满地尘沙卷猪颜’!” 唐逸风正色,这先生不简单! 此时,又有一人,拳头已到面门。 只见贾先生微微侧身,就势下蹲,猛的站立而起。一掌击在对方下颚处,对方连声音都不及发出,就被捏着下巴往下一拉,下颚已然脱臼,跪在地上双手扶住颌骨,“啊呃呃啊……”的发出一串惊惧的叫喊。 “此为推捏卸颚,为师谓之‘莫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好!先生这招好!名字更好!”唐逸风鼓掌! “这招慎用,尤其是像这么矬的,一不小心起太猛,脖子顶脱臼,就咽气了。”说完,贾先生摸着那人脖子。 吓得那人脖子一缩,赶紧弯腰伏地,抱住下颌继续“咯咯呃呃”。 “好了!无关人等站到院中,不要妨碍我给徒弟上课。” 听得此言,院内陆陆续续走出三十余号人,在院中观望,有几个胆小的想走,被紫竹拦住了。 “紫竹,每人收三两银子,自行离去!” “没银子的等着,一会儿当教材。” 此时,有几人蛮横的动手推搡紫竹:“你一个小娘们,还要拦爷爷去路!” 紫竹叭的给了对方一巴掌,有贾先生在,她有谱的很。 “我!老子的!”被打的少爷,领着两个壮仆冲撞上去,誓要还回一巴掌。 突然一阵劲风,刮的两名壮仆迷了眼,少爷脸上不觉又挨了一巴掌。 不知何时,贾先生已经站到那少爷身后,脚尖连点那少爷膝盖窝。 少爷兀地双手撑地,跪到紫竹裙边,倒把紫竹惊得连忙避开。 贾先生顺势踢在少爷的左手肘弯处。 那少爷双膝、左肘脱臼,颓然栽倒在地,只右手倔强的单手支持,还欲爬起。 贾先生步到此人右侧:“本先生话不说二遍。没有三两银子,想出此院,诸位不妨一试。” 说着,转动手中折扇,在那少爷的肘弯处,寸劲一敲。 少爷便五体投地,若白蛆一般,仅剩屁股不断拱动。 “踹卸双膝,为师谓之‘尔等膝下有黄金,不给!休怪我无情。’” “好了,紫竹收钱!” “先生!!”唐逸风眼冒金光!这先生帅!我要学!吹牛归吹牛,这先生本事还是有的! 贾先生低头跟那唤作小青的女孩说,“你帮我看住这大门,你叫谁出,谁便能出,明白吗?” 小青擦干眼泪,连连点头。 众人见华服中年如此手段,自知留下要遭殃了,聪明的立马掏出三两银子,便赶紧离开。 既有人掏钱,不多时,赌坊中便只剩不到十人,其中便有那蓝卦男子,他连女儿都当出去了,哪里还有三两银子。见女儿在看门,他便快步上前,要开门离去。 小青抓住他衣衫,意思爹爹别丢下自己! 蓝卦男子看了祁六爷一眼,艰难甩开小女孩的手,便想离开。 女孩儿本来收敛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哇的一口咬在蓝卦男子的小臂上。 那蓝卦男子吃疼,大骂一句“贱货”,甩开女孩儿。 唐逸风看不下去,揪住男子衣领,莫名一股怪力,将对方掀翻在地。 “再动她!我弄死你!” 此刻,院内所有人都像雕塑一般,看着这边。 贾先生抓过紫竹收敛的钱袋,摸着小青的头道:“小姑娘,先生问你,你是拿着这钱袋,跟你爹回家,还是跟着先生我去修行?” 女孩儿抬头。 小青的娘过世两年,小青和弟弟跟随魏老三生活,魏老三本是南市一商户,可自从一次被人撺掇到赌坊后,便一发不可收拾。脾气日渐暴躁,输了钱便打骂责罚孩子,店铺早已变卖,今日还要卖掉小青,美其名曰为了养活弟弟。 小青自知跟随爹爹肯定是不行,可是…… “先生,我能带着弟弟去吗?” 贾先生摸摸小青的头笑道:“去吧,领着弟弟去城南清风客栈,跟老板说贾先生叫你去的。” 小青破涕为笑,爬起来去开门,出门前,深深回望爹爹一眼。 “小青!”蓝卦男子痛恨不已,狠狠的扇着自己的脸。 反复擦着那抹不尽的泪水,终于,小青头也不回的决绝而去。 “别扇了。”贾先生把唐逸风叫过来,“你试试,把他的胳膊卸下来我看看。” “师父?我?”卸人胳膊,看着简单,做起来可难,这蓝卦男子虽然招恨,那也是活生生的人啊,唐逸风一点儿心理准备都没有。 “叫我先生!” 贾先生对着院中十几人一挥手,“那要不你随便挑一个?” 他手挥到哪,哪儿的人就赶紧跑开,生怕被点中了会暴毙当场。 “先生,我试试!”唐逸风跃跃欲试。 “嗯。”贾先生瞪了蓝卦男子一眼,“别乱动,否则死了可不怪我徒弟。” 唐逸风抓住蓝卦男子胳膊,往后一别,男子“哎哟,疼疼疼,饶了我吧!大爷饶命啊!” 唐逸风咬牙再稍稍使劲儿,对方疼的噌的窜起来,躲到墙边儿。 “两位爷,放过我吧,我我我给两位爷跪下了。” 唐逸风回头看看贾先生,这下不去手。 第十二章 大丈夫不要那么小气 第十二章大丈夫不要那么小气 …… “来!”贾先生抓过唐逸风的手按在蓝卦男子的手腕上,带着唐逸风稍一使劲儿,唐逸风感觉对方胳膊“啵”的一声。 “啊!!!疼疼疼疼!”蓝卦男子抱住胳膊趴跪在地。 “明白了吧?这是卸!脱臼即可!劲儿不能使大了,使大了整条胳膊就废了。” “当然,若你就是要废他胳膊,另说。”贾先生指着另一条胳膊说,“你再试试。” “哦”唐逸风哦了一声,转向蓝卦男子笑道:“嘿嘿!不好意思了,老哥,我再试试。” 说着,不顾对方哀嚎,扒住那条好胳膊,一使劲,“啪”的卸了下来。 蓝卦男子双手垂地,疼的死去活来。 “师……先生,劲儿好像使大了!”唐逸风兴奋溢于言表,好歹是卸下来了。 劲儿使大了?蓝卦男子脸色变了又变,叫的更撕心裂肺。 “唔。这是先生我最简单易学的功夫了。” 紫竹在一旁看着,又好笑又瘆人,简单是简单,一般人可下不去手。 这唐公子不是一般人啊。 “谁愿意叫我徒弟练手的?主动献身,卸一条胳膊,一会儿要是被抓过来。”贾先生指指那五体投地,疼得无力喊叫的少爷,“状如此物。” 说完,贾先生也不再管,迈步往屋内走去。 守卫们忙让路,祁老六被门槛绊得踉跄,也不敢吆喝手下,屋内人战战兢兢的呈扇形让开。 贾先生在中堂坐定,冲着祁老六道:“看茶!” “看茶!看茶!给老爷看茶!”祁老六赶紧示意下人看茶。 贾先生吹吹茶碗,呷了一口。 院中之人排着队卸胳膊,唐逸风刚卸完三条胳膊,接下来是一个高大的胖子。 贾先生道:“自你开始,可以还手了,哪有等着让他卸的,打起来!” “不许跑,给我打起来!” 既不许跑,还允许还手,那大胖子一动弹起来,自然极力反抗。 唐逸风哪里还抓得住这大胖子,一转眼就叫胖子压在身下大叫。 “先生!先生!” “哎呀!笨死了!” 贾先生又下场,逐个动作拆解,闪展腾挪,踢拿打靠,捏卸推揉。 那七尺胖汉,三两下变成了一滩肥肉。 “唔!先生,我吃着些要领了。”唐逸风学习能力倒是强,虽未学武技,但基础极为扎实,武堂师父教授梅花桩、马步冲拳、空翻、下腿,肩功、腰功、腿功、桩功不弱于人。 唐逸风跟章天佑还练过夹苍蝇,唐逸风已练至听声辨位夹苍蝇的段位,眼疾手快不过如此。 眼看唐逸风一对一卸掉三人胳膊了。 贾先生走出道:“余下那几人,卸大腿吧。” 大腿也能?!唐逸风惊愕!那不就是卸屁股吗? 话音未落,贾先生一脚踹在一个瘦杆男子的胯部,再抬腿一绊。 那人应声倒地,一屁股趸到地上。 这么简单? 唐逸风有样学样,逮着一人连踹好几脚,那人不敢吭声,末了实在疼的不行,自己栽倒在地,假装大腿被踹脱臼了。 髋骨粗壮,唐逸风不得要领。 贾先生走出,摸了摸蓝卦男子的大胯。 “来,打开。” 怎么又是我(╥﹏╥)? 涕泪横流的蓝卦男子,惊恐的垂着双臂,把大腿张开。 “看这条腿吧,胯骨的臼位在前侧,需从此处下手,动作迅猛有力。”贾先生快速的扳动蓝卦男子胯部。 蓝卦男子“啊”的一声……胯下一热。 先生道:“切忌用蛮力,宜快宜柔,顺势而为,慢了胳膊扭不过大腿,狠了腿就断了,” 贾先生扇扇鼻子,回屋喝茶去了。 唐逸风把院中各人又摸了一遍。 满院子趴的趴,躺的躺,跪的跪,翻滚的翻滚,人间炼狱一般,哀嚎不已。 想象一下自己四肢扭曲的惨状,紫竹心有余悸,这秘术太恐怖了。 极其庆幸,贾先生昨夜没拿自己展示。 “今日到此为止吧!” 把茶碗放到不知所措的祁六爷手中,贾先生看向紫竹道:“老六,麻烦给河南侯捎个话,就说,紫竹姑娘傍晚便返回西京。” “先生,抢包袱的盗贼还在里面呢?”唐逸风提醒道。 “差点儿忘了。” 说着贾先生腾的卸下祁六爷一条膝盖。 祁六爷单膝跪地,咬牙不敢吱声! “不用送了,收拾收拾吧!” …… 洛河边,垂柳堤,微风习习。 华服男子摇着折扇。 锦衣公子问:“先生,就饶过那盗贼了?” “有五十两银子,要那几件破衣裳作甚?” “那我也气不过,便宜他了。” “唔,男子汉大丈夫,不要那么小气。” 话音未落,赌坊院内传来一声凄惨的叫喊。 “先生,你怎么知道那盗贼会跑到祁六爷的赌坊?” “跑哪儿有什么关系?蛇鼠一窝,随便找一窝也是给你练手。” 锦衣公子点头。 “赶上祁老六,省的再找人捎话罢了。” 纱裙少女问道:“先生,咱们还要去京师?” “不去。” “呃,那您为何说我明日去西京?” 贾先生总出人意料,紫竹还是问问明白的好,省得被这师徒俩卖了都不知道。 “我随口胡诌的。” 紫竹无语,她觉得贾先生肯定是故意的。 走出没多远,三人拐进上林坊一处不起眼的小院。 院中,一个胡须花白的老人正在碾药。 “老毕!” “嗯?”白须老者抬头,看见来人,一脸不悦道,“没马了,你自己买去。” “我是来介绍生意的,祁老六的赌坊,十来人跌打骨伤,赶紧叫人过去看看。” 白须老者冲里屋喊道:“白芪,你过去看看。” “哎!”闻言,一个白袍青年取了药匣子,冲三人点头示意便去。 “老毕!” “给钱!” 华服中年从身上掏出个小布兜,露出一支比老者胡须还长的人参。 白须老者接过,端详起来,末了搬出一铺陈茶叶的药匣,小心翼翼收入其中。 “算你有良心。”老者神色稍缓。 “给钱!”这回轮到华服中年说这话了。 “两匹,五十两!” “这五形六体。三匹,百两!今晚戌时送到五里亭客栈。” 白须老人赌气的“哼”了一声。 华服中年再掏出一小布兜丢给老人,便领着锦衣公子和纱裙少女出门去。 “先生,你还给他们找大夫?” “这老头是兽医。” “哦,……那倒是合适。” 三人溜达着,来到荣国公府。 “走!小风,先把你的恩怨了一了!晚了就来不及了。” 第十三章 修心修胆修正气 第十三章修心修胆修正气 …… “先生,据说那国公性子暴躁,我要不要回避一下?”唐逸风面露难色。 “先生你不知,昨日章大人回来说,他去帮我向荣国府求情,以免荣国府记恨唐家,结果章知府进去半晌,商谈不洽,那荣国公提着大刀把章大人轰出来的,口中还大叫吾与章贼势不两立!” “那洪钟大吕般的叫骂,叫半个洛封城都听了去。” “府尹连大轿都顾不得乘,撒腿就跑,跑出二里地,方才敢稍歇。是故府尹方叫我唐家拿着出城批文趁夜离开洛封。” 唐逸风神色黯然。 “唉!今日又跟着先生回来了,这不是把人头往仇家刀下送吗?” “小风,你可知武道修的是什么?你道是修身吗?武道修的是心!修的是胆,修的是念头通达!修的是无所畏惧的浩然正气!先生我的徒弟,岂能畏畏缩缩!” 紫竹就见唐逸风撇嘴,谁不想无所畏惧,可喜怒形于色是要讲实力的。 贾先生当先走去,跟门人道:“去跟李茂讲,景先生来了。” 门人见三人衣着光鲜,不敢含糊,当即去通传。 不多时,中年发福的荣国公快步赶来。 “景相!?您怎么来了!夫人马上就来,夫人可时常念叨您呐!” 荣国公迎老丈人一般,毕恭毕敬的把先生领进府内。 贾先生真名叫景相?紫竹就知道,那什么假亦真的名字离谱。 “景相,您看这院中的梨树、樱桃,都是按着夫人喜好给栽上的,是不是颇有咱黟山的意境?” 先生面子好大呀!看荣国公这媚态,自己应该能全身而退吧。 唐逸风头一回进贵族内院。他去过章府尹官邸,那是肃穆之地,庄重大气。 但国公大院,俨然一座私家园林。国公府独占洛封一坊,雕梁画栋,曲水流觞,连廊回阁,栽种各色名贵花草。 唐逸风左右张望,既好奇也忐忑,生怕李二公子突然蹿出来给自己一记闷棍。 一座凉殿外。 “哥哥!你怎么来了!” 头戴凤衩,雍容华贵的景夫人迎了出来。 景夫人委屈落泪,激动地与贾先生寒暄起来。 “哥哥,您倒是年轻了不少。这些年我在这府中,你也不来看我。” “恬儿,不哭,哥哥这不是来了嘛。李茂可曾欺负你?” 景夫人摇头,抹抹眼泪:“恬儿好的很,不叫哥哥惦记,就是有些想黟山了。” 说着夫人又唤世子见过舅父。 “霄骏见过舅父。”世子听说过,自己有个曾任相国的舅父,二十五年前,激流勇退,隐于黟山,据说高深莫测,但二十年来,从未见过。 “嗯,有模有样!不愧是景家血脉!” 难怪唐逸风昨日先后见了两人,就感觉两人眉宇间极为相似,敢情先生跟国公世子有血亲。 寒暄过后,荣国公叫几人进凉殿攀谈。 “不忙,昨日那老二呢?叫他出来,再跟我徒弟比划比划!” “舅父是说霄贤?”世子李霄骏此时才注意到身后两人,那锦衣公子不正是昨日跟弟弟在府尹面前打斗的青年? 荣国公一听,这事儿昨天不是跟章崞嵘合计好了吗? 赶紧一边着人去叫二儿子,一边把大舅哥往殿内请。 “逸风,你就在殿外候着,那老二什么时候来了,你给我打赢再进来,输了就别再叫我师父了。”说完,被众人簇拥着进殿去了。 留下唐逸风跟紫竹面面相觑,紫竹觉得好像没自己什么事儿,笑笑也跟着进了殿,管他呢,总不能在国公府还帮着唐逸风偷袭人家吧。 殿内,几人说起唐家之事。 景夫人:“此事自当责罚霄贤,唐家避走乃权宜之策,此事俱与三哥计定。” “你们计定之时,逸风还不是我徒弟。你们跟章老三那点小算计,我不管,只要我徒弟念头通达就行,” “哎哟!哥哟!我那二儿子叫我那贱妾养的娇惯,您可多担待。” “娇惯啊?那就多练练。”先生冲院外喊道,“一会儿下狠手!打不疼不许收手!” “哎!”唐逸风应的多少有些心虚,但这念头一闪而逝,全家人都被唬的背井离乡了,今日有师父壮胆儿,怕他是王八蛋!且就试试上午所学的秘技! 昨日胜之不武,但既能胜他!今日自当不怵! “干!”唐逸风心中打气道。 “老三脑子不笨,就是太小家子气,这都二十年了,才混上个府尹。” 紫竹在一旁听得很是尴尬,这景相先生真是敢吹牛啊,说得自己是老大一样。 人家好歹是府尹,你也不过靠着妹妹混上个国公的大舅爷而已啊,先生! 不过,你那功夫当真厉害就是了。 正说着,外面已经叫嚷开了。 李霄贤昨日的伤还未消,就被下人喊到凉殿来。 不年不节,舅父怎么突然来访? 正想着,瞅见了暗自鼓劲儿运气的唐逸风。 “混子!老子不找你!竟敢跑国公府上来!在国公府,我看你还往哪跑!”说着,两人不约而同的奔向对方,起势冲杀。 李霄贤是世家子弟,自幼和哥哥李霄骏跟随武官练功,纵然顽劣,也打下了很好的功底。 没有紫竹的黑脚,唐逸风根本不是李二公子的对手。 李霄贤冲拳、飞腿,虚实结合,逼得唐逸风步步后退。 唐逸风身手灵活,避过了前几个回合,但皆是堪堪守住阵脚不乱,未能逮着机会使出新学的招数。 “哼!看我不还你一顿鼻青脸肿!”李霄贤昨日回到家中,方才发现,唐逸风拳拳都打在了脸上,今日一吃饭就趔的吃疼,今日定要还回去! “想得美!”唐逸风发现对方稳打稳扎,步步为营,自己则气喘吁吁,手忙脚乱,势必很快就要顾此失彼。 必须得想办法打乱对方节奏,再骂他偷东西,怕是不够了。 “想你是个小偷,你爹怕也好不到哪儿去!你家这大宅子都是贪墨来的吧?” 此话一出,李霄贤倒还好,殿内的李茂可坐不住了! 他爹李晟逝后,世袭国公爵位,李茂身无长处,但自诩正直不阿,待人宽厚! 此刻一听唐逸风说自己贪墨,立时火冒三丈! 拍了一把方几,起身来到院中。 “混账东西!不怪我儿记恨你这小崽子!!霄贤,给我打!往死里打!”反正大舅哥说了带人来练练的,那就练!往死里练! 景先生也坐不住,过来给徒弟鼓劲:“好!逸风!别退了,狭路相逢勇者胜!” 两人一刺激。 李霄贤攻势更猛,招招带了刚猛之力,意欲数招之内将唐逸风降服! 唐逸风一看,要的就是这个,虚虚实实叫人拿不准,好几次想擒住对方胳膊,却发现对方只是虚招,唐逸风抓了个空。 这会儿李霄贤一味猛攻,招招是真,唐逸风倒好办了。 第十四章 栽赃陷害,所图甚大 第十四章栽赃陷害,所图甚大 …… 瞅住对方一拳攻至腹部,右肩展露的机会。 唐逸风赶紧攥紧李霄贤右胳膊,双手合抱,顺势拉扯。 李霄贤足下失衡,急欲收拳。 唐逸风来了个鳄鱼打滚,直接把对方的胳膊拧的脱臼,全身力气使尽之下,险些将对方胳膊扯断! 李霄贤胳膊被断,疼的倒地打滚,瞬间失去了战力。 他功夫不弱,可都是跟府里的武官和下人切磋,摄于其身份,谁也不敢真斗。 所以李霄贤功夫也就仅限于切磋,手上连个老茧都不曾长过,身上一寸伤疤也没划过,此刻这钻心的疼痛,真叫他疼得死去活来。 在地上如覆针毡般,翻腾不已。 “好!”景先生跟紫竹连声叫好! 唐逸风立起身来,擦擦额头虚汗,露出一排大白牙! 哎呀,这一上午在赌坊就算没白忙活。 先生是对的!功夫就得在实战中练!跟着敖师父练了几年的梅花桩,还不若这一上午长进快! “唉呀!我儿呀!”一个匆匆赶来的贵妇人扑向李霄贤,“哪儿来的贼人,敢伤我贤儿?” 贵妇嘶吼:“来人啊,给我打死这个恶贼!公爷,公爷!” “别大吼大叫的!”李茂挥退赶来的府兵,“去叫常太医来。” “不用了!我来吧。”景先生上前,对那贵妇人道,“起开,再拽你儿子的胳膊就真叫你拽掉了。” 这贵妇人乃国公二房妾室,李霄贤的亲母,戚氏。 她从未见过来人,从刚才喝彩来看,这人一看就是帮凶,说话竟如此飚横! “你什么人?敢在我国公府撒野?!”戚氏拿不准,看向李茂,“公爷!老爷?” “起开吧。”李茂没好气道。 “老爷,他?” “滚开!”景先生面露愠色,跟自己妹妹共享男人,当哥哥的对她岂有好脸! “你!”戚氏气的发抖,正欲发作。 李茂上前一把将戚氏拽开。“滚开吧!” 景先生扶住李霄贤的肩膀,手上揉捏几下,对正角度,咔的一下。 只见李霄贤疼的从地上蹿起,抱住胳膊蹦蹦跳跳,跳了三五下,发现右肩虽还有些胀痛,但竟已恢复知觉,活动活动胳膊,手指手腕均已无恙,心下喜出望外,含泪而笑。 “好了!”景先生拍拍唐逸风,“念头通达了,咱就撤!” “哥哥,你那么匆忙干什么!稍住几日吧!”景夫人劝阻道。 “唔!看李茂对你还好。哥哥便放心了,我还有事儿,不多留了。” “李茂!把孩儿们教育好。我看老大就不错,这老二不像样!想来不是当爹的问题,就是他娘过于骄纵!” “是是。哥哥说的是。” “这块玉牌,是你府上的吧?”景先生把腰间玉牌丢给李茂。 李茂一看,金镶玉,隶书李,这不是老大李霄骏的腰牌吗? 李霄骏忙道:“这是我上月遗失的,舅父是打哪儿得来的?” “风云山庄!好好查查吧,如果你心里没鬼,便是有人要栽赃陷害。此人……可能所图甚大。” “谢谢舅父!” “多谢哥哥!” 唐逸风跟紫竹属实开了眼了,先生跑人家府上大闹一场,末了国公府还千恩万谢的给送出门外。 唐逸风觉得此番回去,得好好总结总结。 为何自己每次惹事,都是麻烦不断,不是遭人记恨,就是遭爹娘责罚。 要是自己能像先生这般大开大合,还来去自如,那可当真是潇洒自在。 唐逸风现在念头通达了,当真走路都有种轻飘飘的感觉。 先生特意领着紫竹,走在那宽三十余丈的定鼎门大街上,大摇大摆,唯恐官兵发现不了紫竹。 “怎么还不来?”华服中年看看天色,“再不来,紫姑娘都要到京师了。” 紫竹不解:“先生,咱们莫不是真要等人来抓我吗?” “可不是!不让官兵找着你,你雪剑宗可就完蛋了。” “紫竹不明白!” “你这丫头,你看我徒弟就不问东问西的。” 先生不让问,紫竹也不好再问,既是对师门有利,紫竹死得其所。 过了一会儿,紫竹又问了。 “先生,敢问您可是那号称陆地神仙的景相,景先生?”紫竹想了许久,终于把一个江湖传奇跟先生对上号了。 相传,二十多年前,一个江湖青年,因为从龙有功,助文帝得到天赐金书,数度立功之下,被文帝奉为相国! 是故,此人闻名江湖,享誉庙堂,人称景相。 但其人洒脱不羁,在朝不久便辞官归隐,据说。 被时人奉为传奇。 二十多年了,都是听前辈传说,直到荣国公李茂喊出‘景相’二字,联系近日种种,紫竹方才将其对号入座。 “丫头,不要乱说。” 此时,一队官兵在一个须髯大汉带领下,围了上来! 这须髯大汉正是刘护卫,河南侯命他捉拿风云山庄的案犯。 “雪剑宗魔女,昨日让你跑脱,今日快快受降。” 华服中年笑道:“你怎么知道这小姑娘是雪剑宗的?” 那须髯大汉打量起唐逸风二人,衣冠显贵! “你们两位……什么人?侯府捉拿罪犯,无关人等快快撤离。否则,连你们一并捉拿!” “我乃是京师特使!这是我的一双儿女。你要做什么?” “特使?”刘护卫吃不准这华服中年的身份,但他不会认错紫竹的,细看之下,那贵公子,似乎也跟前日酒肆那两个公子有些相像。 “那就请特使跟我们走一趟!”刘护卫大手一挥,“给我拿下!” “唔?要以下犯上?”华服中年身形一动,将那刘护卫踢到唐逸风跟紫竹身前,自己则跑去跟那七八个府兵纠缠去了。 “逸风,给我把他的头狠狠的踹回来!” “……”先生神了,连那日酒肆之事,他都了如指掌! 孰不知,景先生正是为金册之事出山而来,那日从河南侯府便一路跟踪公孙靖南,沿途之事当然知晓,看那唐逸风技不如人,却胆敢与小侯爷那一队府兵叫阵,已生好感,否则岂会轻易收唐逸风为徒。 第十五章 光头不提秃驴,跛足讳言落苏 第十五章光头不提秃驴,跛足讳言落苏 …… 那大胡子手持大刀,虎虎生风,跟紫竹斗得难分难解。 唐逸风精神振奋,提起拳头就想上去,可一凑近,心就凉了一截。 不说打不打得过,自己两手空空,对方随手劈砍一下,还不得血溅当场! 唐逸风绕着紫竹跟大胡子转了半圈,把昨日收缴的匕首从怀中掏出来,比划比划,还是不敢凑近,太短了。 “唐公子!上呀!”紫竹跟对方旗鼓相当,急需助力,催促唐逸风道。 “哎……哎……紫姑娘,我这兵器,不行吧?”唐逸风一直想逮着机会大胡子背后去。 “哼!小子!你这三脚猫功夫,别找死啊!”虽知唐逸风功夫不行,可也得提防,那日他就是偷袭之下,给公孙靖南开了瓢,此时这小子手持兵刃,可不是好玩儿的,刘护士,一直边战边退,避免陷入二人的包围圈。 一时间场面倒是好看,唐逸风跟紫竹似乎压制了刘护卫,打得他节节败退。 华服中年那边,不紧不慢,游斗于府兵之中,谁也过不去。 “我们是十公主的特使,来找章府尹办事儿的,你们不问青红皂白,待我向公主回禀,并要治罪你等!” 那几个府兵一听,特别含糊,刘护士会不会真的搞错了? “你们住手,特使我不想跟你们动手,省的错手把你们都杀了,不值当的。” 既然都不想打?!靠在最后的府兵观望起来,陆续几人观望起来,最后一个府兵打着打着,只见对方纵身后跃,正想追杀过去,一瞥间,发现左右无人,就自己跟那中年在较劲,跑了两步,也收手了,双方好整以暇的看着对面三人。 刘护卫似乎一心要斩杀紫竹,但坠着个唐逸风,后腰总是凉飕飕的。 刘护卫猛攻紫竹两刀,回身一刀斩向唐逸风。 唐逸风突遭回砍,不及躲闪,抬起匕首,便去格挡。 只听噹的一声。 火光迸射,刘护卫大刀哐当当啷的掉到地上。 刘护卫大惊!赶紧从二人包围中跳脱出来,方才手腕突然被飞射而来的物什击中,遭人偷袭了! 刘护卫环顾一周,警惕的看向那华服中年,莫不是他? 不能打了!情况有变! “哼!你们雪剑宗杀我世子,还敢在城中招摇!看意思是不死不休了!!”刘护卫唤回左右府兵,“走!回禀侯爷!” 华服中年:“没想到你这虬髯大汉竟是工于心计之人,看来雪剑宗这块肉,你们是咬定了。” “什么雪剑宗!冰剑宗!你就是个跟屁虫!跟着小侯爷欺男霸女,把人家这小姑娘掳走一宿还不够,人家跑出来了,你还纠缠不休!长得一脸厚道的络腮胡,就尽干缺德没屁眼儿的事!” 刘护卫:“……” 紫竹:“……” “啊!对!”难怪总能惹事儿,这嘴是比较损,但先生觉着徒弟说的对。 刘护卫怒瞪唐逸风一眼,又看看华服中年,回身走了! 华服中年捡起地上豁口的大刀说道:“河南侯这镇宅之物怕是有来头哇!” “走!跟着这大胡子!” “先生!他要抓咱们,咱们还跟着他?” “这不是没抓嘛?” “……” 唐紫二人无语,跟着华服中年,吊着那队官兵。 “刘护卫,方才那特使跟着咱们来了?”一个府兵提醒道。 大胡子一回头,还真跟来了,什么情况?! “走哇!”华服中年扬扬手,示意大胡子赶紧的,“时间长了,那河南侯府我都忘了怎么走了。” “刘护卫,这特使不会真的要告咱们状吧?” 建春门大街上,出现了极为怪异的一幕。 一队府兵被一个中年催着赶着,走走停停。 不少百姓过来围观,罗刹也在其中, 一个玉面公子说道:“罗刹,别生气了,你相信我,我怎么会出卖你呢!我发誓!此厢事了,我便带你去蜀域,咱俩当面向我爹娘言明,娶你过门。” 听闻对方要娶自己,罗刹刮了对方一眼,冷若冰霜的脸上飞上两抹红晕,转过头去,笑靥如花。 听见众人围观,两人也凑过去打望。 罗刹看到紫竹三人,堂而皇之地跟府兵逗闹,不禁起疑。 河南侯府。 世子死于大火,尸骨不存,侯府上下沉浸于悲痛之中。 对于世子的死,侯府上下都如释重负,除了侯爷公孙云虎和夫人穆氏。 河南侯一足稍跛,大字不识,但马上功夫了得,早年随先皇武帝征战有功,立国后,无用武之地,文帝年间封侯,享侯爵俸禄,不任实职。 才无二斗,德不配位,河南侯能有今日,已是祖上积德。 心知如此,别无所求,老来得子,自当安享天年。 既位列侯爵,家世地位显赫,孩儿顽劣些算不得什么,哪个公子年少不轻狂,况且公孙靖南此番主动要求去看护风云山庄,是一件让侯爷欣慰的事儿! 澜王给侯府划了一片好地块,正筹备迁居事宜,不曾想南儿刚懂点事儿,却遭此横祸,死于非命。 公孙云虎正在府中思忖,自己早年居功自傲,是得罪了一些人,可自己早不议朝政,那些老不死的没理由突然发难。 难道真如刘护卫所言,是雪剑宗所为? 光头面前别提秃驴,瘸子面前讳言落苏,当年过路雪剑宗,那剑宗之人笑话公孙云虎腿疾,如日中天的公孙云虎盛怒之下,领兵围住山门。雪剑宗宗主磕头顿首,将剑门大弟子腿打折,方才作罢。 如今,在文帝朝中失势,那些有心之人的报应终要来了嘛? 正自思忖,下人来报:“侯爷,有一位自称景疯子的求见。” “景疯子?”多年不曾听到这个名号了,公孙云虎反应了好一会儿。 “请他进来。” 大殿中,公孙云虎看着来人,锦衣华服,精神炯烁,不是他,又是谁。 二十多年了,自己年逾耳顺,这景疯子归隐后,便无音信,怎突然来了侯府? 看着须发斑白的河南侯,华服中年感慨:“朝政劳累,河南侯辛苦了。” 第十六章 文帝金书,欲望之网 第十六章文帝金书,欲望之网 …… “哼,还要嘲讽老夫?”近年社稷承平,自己一介武夫,早被置之高阁,不是嘲讽是什么? “唔,火气还那么大,一把年纪了,莫为逆子之事伤了身子。” “别欺老夫腿疾,我可不怕你,当年不怕你,而今老了更不惧你!” “行了,老拐弯!我徒弟都能把你撂倒,”华服中年折扇指指唐逸风。 唐逸风一听,还以为先生又让自己练手了呢。 “见着你那逆子的尸首了吗?就准备治丧?” 听对方叫他老拐弯,河南侯也没生气,咂摸着对方的话:“你什么意思?” “就这意思,老拐弯!把你府上的刘护卫叫来,我有话好当着你的面问他。” 公孙云虎命人去召刘护卫,片刻下人回禀:“侯爷,刘护卫不在府上,一同回来的府兵说,他回来片刻又出府去了。” 河南侯未待开口,华服中年说道:“老拐弯,接着治丧,不过……” 华服中年招招手,示意河南侯靠近点儿,河南侯颠簸几下,凑近华服中年。 华服中年一番耳语。 “景相!”河南侯恭敬的将腰间玉佩递上,对着华服中年双手作揖。 “来人!送贾先生!” 从侯府出来,唐逸风问道:“先生,您方才跟河南侯说什么了?” “叫他派人去救雪剑宗啊。” “怎么可能?他不灭了我雪剑宗就不错了!他还当我雪剑宗杀了小侯爷,劫走了金册呢!”先生这番言行,叫紫竹极其迷惑,“先生,若河南侯不怪罪雪剑宗,谁还敢拿我师门怎样?” “丫头,你把那大胡子忘了?” “他?我雪剑宗又不曾得罪他们!” “你怎么知道不曾得罪?” “莫非先生知道那伙人是谁?” “不知道。” “先生!”紫竹噘嘴,“先生,当真不知道?” “当真。”言及此事,华服中年加快脚步。“走!快走,晚了真来不及了。” “去哪儿?” “回客栈,然后去雪剑宗。” 紫竹一听,神色紧张起来。 唐逸风快步跟上:“先生,咱不去追那大胡子吗?” “他若在侯府等我,尚能多活几日,可出了侯府,那大胡子都未必能活过今日!” 三人匆匆赶往城郊清风客栈。 路过唐家,唐逸风回了趟四合院,从房顶的备瓦当中翻出藏在其中的暗金色书册,那是他在黄氏书肆那拾获的,这书缺笔少划,叫人看不懂,明眼人也知道这不是一般物品。 唐逸风喜欢屋顶,清净无人,宜登高望远,而且在鎏苏阁房顶听曲儿不花钱。 家境一般,唐师爷又严厉,唐逸风自幼翻阅四书五经,不说背诵也是熟读。 他偶尔想提前感受书中颜如玉了,就会扒鎏苏阁的房梁,后来,有啥贵重物品,他也会藏在自家屋顶,油纸一包,两片瓦当一合,就是储物槽。 “先生,你们看,这个是你们说的金册吗?”唐逸风把金册递给景先生。 “哟,跑你这儿了?”景先生看了一眼,“这么说那姑娘连假的都没带回去。” “先生,这金册是做什么用的物件?”唐逸风问道。 紫竹虽然焦急,但听闻此事,也竖起耳朵。 “没什么用,就是一套嘉奖开国功臣的书册。” 紫竹插话:“那为何我师父师伯着我等去劫这金册?我感觉刘护卫背后的那伙神秘人目的也是金册。” “唔,要说……这二十四金册,就是一张网,捕捞那有心之人的欲望之网。”景先生笑道,“打完这网鱼,这张网也该退幕了。” “先生,您能不能把话说简单点儿?”紫竹着急道。 “先生意思是,这是用来引诱你们雪剑宗这些宗门上钩的。”唐逸风解释道。 “那它有什么神奇之处吗?”紫竹追问。 “反正我当年是没参透,就看老二这回了,目前来看,它确实越来越神奇了。” “先生,您能再说得简单点儿吗?”紫竹觉得先生的话,听了跟没听一样。 “先生意思是,除了能钓鱼,其他的他也不知道!”唐逸风解释道。 景先生看看自己徒弟:“下次不许说这么浅白,搞得先生我很无知一样。” 唐逸风点点头:“先生,我也觉得不会如此简单的,这金册必有不凡之处,否则各方岂会如此大动干戈。” 不多时,三人赶到了清风客栈。 小青跟弟弟已安排了客房,但小青非要在大堂等候。 望眼欲穿的小青,见到恩人,笑逐颜开的迎了出来。 景先生将小青托付给客栈老板,又取出银两,交代好小青,方才领着唐紫二人来到后院马厩。 老毕先生着人送来的三匹骏马早已等候多时。 紫竹催促唐逸风赶紧上马,只待景先生一起飞驰而去。 却见有人牵出一架马车,套到那精壮的骏马上。 “先生,咱们不是要赶去我师门吗?”紫竹焦急道。 “唔,先生不会骑马,这马车也很快的。” “可是!您不是说晚了就来不及吗?” “是啊,城门关了就来不及回客栈了。” “哦!”紫竹长出一口气,原来是怕关城门啊,害得自己这一路提心吊胆。 “姑娘沉住气,你雪剑宗不是叫那河南侯府去保护了嘛?” 紫竹怎么想,怎么觉得不靠谱呢? 自己去劫人家金册,人家倒反过头来去保护雪剑宗? 路上。 “先生,您为何叫那侯爷老拐弯啊?”唐逸风问道。 “他自己说的。” 回想当年,文帝册封二十四功臣。 公孙云虎与几位好友在谪仙楼醉酒。 “那西蜀侯根本不配与之并列,倒是景相,如此大能,应该册封。” 喝得酩酊大醉的几人便笑话公孙云虎。 “瘸子,可别口不择言,你大字不识,能有今日,已是祖上积德。” “瘸子我今日位极人臣,你们不许再这样叫我,我只是走路拐……拐弯儿。呃……皇上的命都是我等救下的,我说句公道话,怕他个鸟!是吧?景老弟!” “瘸子……” “你叫我老拐弯儿!” “好!老拐弯儿!你喝多了!” “我……就是喝多了!不用你说!别动我……我就是要说!要我说,这二十四功臣都该是我等的,那八个!都是什么王八蛋,我不屑与之为伍,你们也不许!” 如今,那八个王八蛋的金书都已回到宫中。 其余六册金书下落不明,老拐弯是第七个。 只余九册金书无恙,文帝用金册编成的这张大网,还能不能网出乱臣? 第十七章 兵法有云,上兵伐谋 第十七章兵法有云,上兵伐谋 …… 傍晚。 西京,惶惶大气的都城。 四九城东,一座气派的园林。 青山依碧水,亭台飞轩榭,阁耸连廊回,虽由人作,宛自天开。 湖心,碧沼莲开。 一座九曲廊桥,层檐六角的湖心亭。 微风习习的亭台之上,一位锦衣男子,衣袖轻动,遗世独立,凭栏远眺。 仿佛要看穿这暮霭金光。 一侧的侍卫轻语:“殿下,河南侯世子被杀,金册遗失。” 男子往湖心撒了一把精粮,顷刻间,满池皆惊,大鱼小虾毛蟹老鳖竞相争食。 男子唇角微扬,轻笑一声:“人心啊……” 似乎对刚才这话题不感兴趣,男子问道“听说,洛封府尹与荣国府不和?” “是!据说章府尹门人之子与荣国府二子殴斗,章府尹登门讨说法,两人言语不洽,荣国公举刀驱赶章府尹,此事已闹得沸沸扬扬,洛封无人不知。” “呵呵,你怎么看?” “欲盖弥彰。” “静观其变吧。” “是!殿下!” 锦衣男子欠身,躺卧在碧纱侍女柔怀。 另一侧,明眸清澈的青纱侍女,樱唇衔来一颗荔枝,喂到锦衣男子口中。 “唔……” ………… 马车上,唐逸风在自己身上各处关节摸索。 紫竹出声道:“先生,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洛封到雪剑宗,策马需半日,马车可慢多了。这么优哉游哉,想来明日晌午方能到宗门。 只见景先生马鞭轻扬,催动马车。 “紫姑娘,你懂得将计就计吧?你雪剑宗数百门人,岂是你我二人力所能为。” “先生,还有我呢。”唐逸风不甘心,没有这么数人头的。 景先生解释道“唔,与其到那就被诬陷,不如晚点回去。你说呢?” “那真的没问题吗?”紫竹又问了一遍。 “徒弟,你解释一下看看?” “啊?反正咱去了也没用,就别瞎操心了。”唐逸风看了先生一眼,觉得先生似还有别的顾虑,低声跟紫竹说,“紫姑娘,要我说,你再好好求求我师傅,他八成是嫌麻烦,你们宗门那么多人,救不过来,他顶多帮你救几个亲近些的。” 这话叫紫竹很是难受:“先生!可否明示?紫竹实在是担心。师门对我恩重如山,如果先生不愿出手,紫竹便独自回宗门,好叫师父师伯有所准备呀。” “逸风,不要给姑娘添乱。”景先生解释道,“姑娘,雪剑宗能有今日,也非运气使然。你可知你师父什么实力?” “据说师父是天权境的高手!” “唔,需知这天底下,开宗立派,至少都是天权境,你师祖在二十多年前开宗时,就已是天权境,而今你师门中,天枢不一定,但天玑,天璇境必定是有的。你一个开阳,回去不是炮灰是什么?” 二十多年,掌门人升不了一两个大境界,这宗门迟早都是要灭的。 “师……先生,那雪剑宗如此厉害,咱还用去吗?”唐逸风听得这雪剑宗实力雄厚,拍完马屁,又给先生找了个台阶下。 唐逸风虽功夫不济,但基础常识是懂的,江湖中将武道一重称为隐元,二重称为洞明,三段至九段按北斗七星的大小依次排列称为:瑶光境(三重),开阳境(四重),玉衡境(五重),天权境(六重),天玑境(七重),天璇境(八重),天枢境(九重)。再往上,就非凡俗了,江湖中大都语焉不详。 据说武林中天枢境高手不足一手之数,若是雪剑宗有天璇境的八重高手,那很厉害了。 “那得去,既应承了紫姑娘,先生我自当相助,只是,你们可曾想过,人力有尽时?” 是啊,紫竹一直顾着担心,忘了考虑先生的安危了。 “若是先生为难,紫竹我……” “我师父不是这样的人!”唐逸风恭维了一句。 “先生!是紫竹唐突了,其实,紫竹想冒昧一问,先生是什么境界?” “先生我也不知,二十多年不曾有人与我一较高下了。” 二十五年前,挑落几个天玑境的对手,用计与人合力斩杀天璇境的神机将军,便被文帝奉为上宾,时人捧为陆地神仙。 成长的太快。 归隐后,便无人较短长,偶尔处理些俗务,也不费什么气力,此刻,自己是什么境界?难倒景先生了。 “先生我一向以德服人,不靠境界,不过,应当能护姑娘周全。” 紫竹也不便多问,反正当年就称为陆地神仙,想来天枢境是必须的。 “先生能相助,紫竹感激不尽,若事不可为,先生不必勉强。”先生说我师门有高手,想来问题就不大,紫竹自我安慰。 “先生,那我算什么境?”唐逸风见缝插针,唐逸风也发现了,师父是个行动派,那很多事儿,就得自己多问。 “你?”景先生看看正在自摸的唐逸风,不想打击他。 紫竹是女孩儿,不能上下其手,对先生又不敢上下其手。 唐逸风一路上为了找感觉,只能自己摸自己。 “……逸风,实际为师教你的秘术,如果没有内功和强大的防御为前提,只能跟玉衡境以下对敌。所以,你也不用太在意境界,先生我这么些年连自己是什么境界都没搞明白。很多时候,我们面对危机,需要智取,不可力敌。兵法有云,上兵伐谋。就是这个道理。” 景先生见唐逸风捏骨的手颓然下垂。 “你也不要泄气,你可知不龟手之药?你若想深研武道,待回到黟山,机缘多的是。” “不龟手之药?我明白了,先生,您能再教我一些身法吗?”唐逸风早就羡慕那些高来高去的大侠了,“比如轻功纵云梯之类的。” “行啊,我授你呼吸法,你结合开平教的梅花桩基础,想必很快就能开窍了。” “先生……哎哟!”唐逸风一高兴,手掌臼骨捏脱了,疼的龇牙咧嘴。 就这么边问边答,边走边学,唐逸风受益匪浅。 “不龟手之药什么意思啊?”紫竹悄悄问唐逸风。 “嗯?说来话长,紫姑娘,你帮我捏捏背可好?” 紫竹瞪了唐逸风一眼! “爱说不说!” 马车已经离开洛封,进入白龙雪山地域。 这还是唐逸风头一回远离洛封,荒郊野岭,官道两侧,山高林密。 辰巳之交。 “紫姑娘,你们雪剑宗怎么在如此偏僻之处?” “我们山门圣人辈出,有仙则名。” “我怎么听说雪剑宗最早都是一些游民无家可归,方才聚义到雪剑宗下呢?” 嗷嗷…… 突然一阵难听的鸣叫,唐逸风吓得想抓住紫竹的胳膊,当下觉得不好意思,撒手尴尬一笑。 “逸风,先生饿了,那边有窝雉鸡,你去把他抓来吧。” “先生,我自己嘛?”叫得如此难听,别是不知名的山兽?先生这是诚心给自己出难题。 “咱要不明早再抓?”唐逸风准备挣扎一下。 “唔,先生脾胃不好,每日都要吃些宵夜,不然便萎靡不振。” 嗷……嗷呜…… 又是一阵长长的嚎叫,唐逸风听出来了,这分明是狼嚎。 第十八章 但有所为,功不唐捐 第十八章但有所为,功不唐捐 …… 唐逸风在集市见过狼崽,据说郊野灰狼足有一人高! “先生,这四野狼嚎,我……”唐逸风也不能不去,“我,咱们一起去?您再教教我如何捕鸟?” “紫姑娘你留守片刻。我们去去就来。”景先生将马车赶下官道,观察了一下,官道被树木遮蔽,方才停好。“姑娘,不管周边有何动静,你便在车上坐好,切勿声张。” 紫竹留在马车内看守,不多时,便听得官道上一阵蹄响,隆隆的响了好一阵方才远去。 这队人马少不得有百余骑? 夜间何来如此大队兵马?紫竹不由得想到先生说的人力有尽时。 难怪先生突然离开官道,这些人怕是去雪剑宗的吧? 景先生一边跟唐逸风念叨,一边往深处走去。 “文帝年间,国力日隆,你既有心入仕,须有爱民之心,好生之德……” “逸风,有狼有鸟,说明此境安泰,世态承平,若是鸟尽狼绝,此地民众皆要挨饿呀。” “逸风,先生下月将游历天下,归无定期。此间你有何问题,我当及时解惑。” “好的!先生,您为何不在朝堂忧国忧民?却在黟山隐逸?” “你可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景先生站定,似在寻找雉鸡方位。 “如今世间太平,当由能臣治世,你视先生有几分手段,其实,先生乃是那乱世的搅局者,不在朝堂,于社稷更有无用之用。我若在朝堂,怕也是尸位素食,比之河南侯好不到哪里去。” “三十多年前,天灾连年,颗粒无收,民生凋敝,兵荒四起,血流漂橹,衣冠南渡的年景愿再不复重来,先生我便再不复朝堂。” 唐逸风别的都听懂了,衣冠南渡?就这没听懂,也没好意思问。 “那先生此番来洛封,怕不是特意教授逸风而来?”唐逸风心知,自己没有这么大的颜面,可还是如此说了出来,叫先生开心,不算笑话。 “呵呵,老三与我是结拜之交,我曾应承他,传你武道之术。早年人人以武道为尊,近年来,文帝治下,仁道渐施,武道只是防身之术,你当集百家之长,立功立行立德立言。” “先生,逸风有建功立业之心,立德立言……不敢奢求。” “唔,这不在过去,不在天资,在当前,在未来。善始者不必善终,行百里者半九十。但有所为,功不唐捐。” 一枚弹子儿飞出,只听得扑噜扑噜的翅膀扇动,唐逸风寻声望去,两只野鸡在灌木丛扑腾。 唐逸风想试试新学的轻功,纵身一跃,脑门在树干上磕了个大包,高了。 悻悻的爬起,提起野鸡,又纵身一跃,栽到灌木丛中,近了。 好在黑漆漆的也没人看见,唐逸风爬出丛林,月光下,发现是两只白羽长尾飞禽,高兴的冲景先生喊道:“先生,先生,不是野鸡,是两只白鹇!” “我还当是稚鸡呢,你认得白鹇?” “嗯,文飞禽,武走兽,我在五品文官的袍绣上见过这白鹇。” “唔,这类比小凤凰了,嘿嘿。先生过些时日去南方再逮几个孔雀尝尝,那孔雀更是鲜香。” “先生,待我功成再给先生逮个凤凰尝尝!!”既然先生好这口,唐逸风不在乎多拍拍马屁。 “哼哼,只怕你不敢逮。” “先生知道哪里有凤凰?” “当然!” 又吹牛!先生!咱本事再大,能不能别离谱啊!这离了个族谱的! 说着,两人回到马车旁,香喷喷的吃了一顿宵夜,打了个饱嗝。 唐逸风提议夜间是否找个落脚处休憩休憩? 紫竹不言语,再休憩只怕更晚到雪剑宗了。 景先生道看看紫竹道:“到得雪剑宗再伺机休憩吧。” 紫竹觉得景先生是为了便于攀谈才驾马车,否则,景先生的身手,定然能骑马。 景先生精力极为旺盛,一路上跟唐逸风探讨交流,紫竹都迷糊的睡过去了,唐逸风却还精神抖擞的听先生教诲。 景先生问:“逸风可有心上人?” “嗯?”怎突然问起这个?忆起杏眼嫣然的楚怜妹妹,唐逸风嘴角翘起,等我习得文武艺,夺取金樽,金榜题名时,便谴满城车马去迎我楚怜妹妹。“有的,先生。妹妹跟逸风青梅竹马。” “那便好,人生不过百,凡事但从心!” “不能从心啊,爹娘命我考取功名,方能成亲。” “哈哈,那你且须努力。” 说话间,东方微熹,雪剑宗山门遥遥可见。 “紫姑娘,紫姑娘?”唐逸风摇醒紫竹,“先生问你,你们宗门可有后山小道?” “啊?有的。”紫竹领着二人从后山上去。 集紫竹和景先生所述,雪剑宗原为轩辕剑的北方分支,经多代传承,至前朝祸乱年间,雪剑宗宗主出走,自立剑宗于白龙山,应冬季白雪皑皑,取名雪剑宗。 宗门剑术得轩辕剑北宗精要,练至巅峰,御敌如凛冽寒风,霜雪若刀剑无情,飞沙走石,剑如暴雪漫天盖地,是江湖中少有可入神境的剑术之一,比之清泉剑法,玄冥剑法等,雪剑易学难精,所以门人战力普遍不高。 宗主白冰清至今仍未参透剑法奥义,常年闭关不出。 现在主事的是紫竹的师父一辈,想来最高战力便是天玑境。 先生说紫竹现在必受师门怀疑,是故从后山上去,见人便绕道而行。 途中果然听得一些闲言碎语。 “据说罗刹事败而归,紫竹却不知所踪,二师伯怀疑紫竹泄露了行踪,畏罪不归。” “可不是,三十多名弟子,只她二人脱身,不是紫竹还能是谁?” “实在叫人想不通,紫竹师姐怎么会干出这种事儿来!” 听得这些话,紫竹血气上涌,就要过去理论。 所幸唐逸风给她按住。 半个时辰左右,来到山门。 雪剑宗分东、西二院。女弟子在东院,男弟子在西院,议事则在中殿。 紫竹按照景先生的吩咐,在东院后的树林中稍观望一阵,看看师门动态。 不远处,一个相貌精明的中年跟一个身姿窈窕的女子边走边交谈。 “红颜,此番是二师兄不对,应该着冬寒与罗刹他们同行。” “冬寒去了又有何用?这种事……咳咳……就当你亲自出马!甚至都该让大师兄去!”那窈窕丰韵的女子极为不满,几声咳嗽,弱柳扶风,叫人心疼。 “师妹别着急!师兄不是腿脚不便嘛,何况只是去个山庄,又不是与那侯府对峙,若那公孙云虎敢来,我等定要手刃那个公孙老跛子!” 第十九章 拔毛凤凰不如鸡 第十九章拔毛凤凰不如鸡 …… “侯府岂是好惹的!” “而今那侯府都没落成啥样儿了,还当是三十年前呢!” 话是这么说,雪墨柏当年要被公孙云虎打断腿的时候,可没这骨气。 “此刻说这些都没用了!我们还是赶紧找大师兄合计一番吧。那河南侯盛怒之下,保不齐还要打上雪剑宗来!”雪红颜跟雪墨柏一边往中殿,咳嗽两声,否定道,“咳咳……岂会是紫竹!不可能的!” 师父的咳嗽好像又厉害了,紫竹眼眶一红,既是心疼,也是感动于师父的信任。 虽然雪红颜比紫竹只大十岁,但在紫竹心中,雪红颜亦师亦母。 紫竹五岁那年,白龙山下爆发了前朝遗祸,民不聊生,百姓背井离乡,雪剑宗下山收拢了一批失怙失恃的孤儿,紫竹便在其中。 那时,雪红颜独身,见紫竹乖巧,便将她当女儿一样抚养,随着紫竹长大,雪红颜越发疼爱,极少让紫竹执行师门任务,这次也是紫竹自己争取,加上二师伯煽动,才得到下山的机会。 中殿。 雪青松面对宗主位,背对雪墨柏,声色俱厉。 “跪下!” 雪墨柏一进门就遭此厉喝,激动道:“师兄,我……” “跪下!” 雪墨柏面露不忿,拗不过,朝宗主位跪下道:“师兄,我派弟子下山,是一心想为你报仇。” “为我报仇?当年你若不做那蠢事!我何须顶撞于他!而今你如此行事,万一那公孙云虎再打上门来,你可想过后果?” “师兄!我安排弟子去夺金册,金册要是遗失,他必定要受朝廷责难。”雪墨柏顿了一下,“谁曾想出这变数。再者说,那河南侯而今就是只野鸡不如的拔毛凤凰,雪剑宗何须怵他!” “混账!”雪青松气愤不已,“破船还有三千钉!那是你能惹得起的嘛?” “惹不起!惹不起,大不了咱就拼了!”雪墨柏义愤填膺道,“不说师兄!为了师父,我也无悔!世人皆知,师父开宗之时,心若澄明,剑意如日中天,剑技一日千里,可自从遭那瘸……” 想到师兄也是瘸子,雪墨柏把瘸字噎了回去,任宗主之后,青松师兄火气可是越来越大。 “自从师父遭那公孙云虎折辱,便裹足不前,二十年了,按说师父早该突破那层桎梏,你我皆知,师父就是心魔难消,再不报仇,难道要师父遭此心魔折磨得……至死方休?!” 师弟这番大道理,说的义正言辞,雪青松一时语塞,只怪自己没能及时制止师弟。 “唉!起来吧。”雪青松长叹一口气:“师父这轮闭关已半月有余,也不知境况如何?” 雪红颜道:“师兄,事已至此,得做好应对才是。” 雪墨柏抢道:“那公孙云虎敢来,我们便联手削了那老贼项上人头,助师父成圣!他若不来,咱们尽快找到紫竹,查明真相,以儆效尤!” 紫竹几人从山墙翻入,在后院听得此话,委屈不已。 “姑娘,再委屈一阵。”景先生拍拍紫竹后背。 贾先生也好奇,为什么雪剑宗会派出这么一支战力平平,行事粗放的队伍,虽说老拐弯惰怠已久,府兵也疏于操练,但既去谋夺,没道理如此鲁莽行事。 那另一伙人可是蓄谋已久,直接端掉风云山庄和雪剑宗两股势力,没留下任何痕迹,末了还留个刘护卫蓄意栽赃。 紫竹与罗刹功夫不弱,但绝算不得高手,两人也不善谋断,如果说是被他师伯坑害,倒还说得过去。 背后没有猫腻,岂有陷弟子于险境的道理。 唐逸风是不知景先生所想,不然定要说上一句,你老人家就没少置弟子于险境。 “罗刹怎么说的?” “罗刹说,紫竹拿了一本假的金册蒙混,被罗刹拆穿后,便不告而别,昨日罗刹在洛封城中,还见到紫竹跟着一队府兵进了侯府。” “莫不是被河南侯府拿住了吧?”雪青松追问。 “是拿是跟,罗刹还分辨不出?” “紫竹是我看着长大的,这孩子心性纯良,断不会弃门人不顾的。”雪红颜摇头。 “就是因为这孩子道心不稳,外界诱惑又多,叫人唆使了也不自知,所以师父早年就说习武之人不应过多介入尘俗,这世道勾心斗角的事情太多,好好的孩子都叫浸染坏了。”雪墨柏分析道。 唐逸风在后院听着,紫竹这二师伯的歪理,简直张嘴就来呀,言语间诱导性极强,但凡对方没个主见,免不得就要被他带偏,相比之下,那宗主似乎没个主见。 这时,殿外又进来一个绿衣女子:“闭嘴吧!雪墨柏!你道心最稳,除了亏心事啥也不做!” 绿衣女子拉过雪红颜的手道:“红颜,绝不能叫他们动紫竹一根头发!” “姓毛的,你不好好卖你的桃酥,跑上山来干什么?”雪墨柏不悦道。 “生意让你们给搅黄了,山下都已经叫官兵围了!” “什么?”殿内三人惊道。 “老娘特意来通知你们的,要死让雪墨柏自己死去,别拖累别人。” “你别胡说八道!”雪墨柏知道,绿衣女子所说应当不假。 绿衣女子原是二人的师妹,多年前嫁给了卖桃酥的货郎,成了白龙山乡里佳话,也成了雪剑宗的笑话,被夺回‘雪’姓,随了夫姓‘毛’。 “师姐!咳咳……咳……你别说笑?你可看清是什么人了吗?”雪红颜急切道。 “还用看,大张旗鼓的就嚷嚷上了,河南侯府捉拿雪剑宗魔女,无关人等不得出入。” 后院,景先生拍拍紫竹:“好了,姑娘,你可以去伸冤了。” 紫竹早已按捺不住,抬足跑进殿去。 “师伯,师父,蓉师姑,紫竹没有出卖师门!” 雪红颜赶紧拉过紫竹,一脸宠溺:“紫竹,你怎么才回来,没受伤吧?咳咳咳咳……” 紫竹忙拍师父后背。 “紫竹,你还敢回来!”雪墨柏见紫竹,瞪眼道:“是不是你把府兵招来的?” 红衣女子端详着紫竹道:“紫竹绝不会做有辱师门的事。雪墨柏,你再敢说紫竹不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啊!” 此刻一队府兵快步进来,为首之人劲装披甲,扬声道:“雪剑宗涉嫌夺我河南侯府金册,杀害世子,请配合我侯府捉贼拿赃!” “你河南侯府有何权利在此撒野!” “就凭此地还在河南府内!”那披甲头领抽出刀兵,寒光一闪。 第二十章 披甲兜鍪的将军和副将 “你敢在雪剑宗动武!”雪墨柏作势要动手! 雪青松赶紧圆场道:“这位官爷,稍安勿躁。” 此刻雪剑宗的态度极为微妙。 不知情的雪剑宗弟子,在演武场外愤愤不平的围观,知情人却心虚不便声张。 “少废话,前两日,都谁去了洛封?赶紧交代!” 雪墨柏看向紫竹,正琢磨是否点出。 “我去过!”紫竹站出来道:“我去过!我们不曾谋害你侯府中人,别污蔑雪剑宗。” “拿下!”两名府兵过来,把紫竹拿到一旁。 “还有谁?”披甲头领环视一圈,“限你们一刻钟,自行交代!否则莫怪我侯府不客气了!” 雪墨柏眼神闪烁:“你们不要欺人太甚啊!我宗门不少客人,你们若是惹恼了我门上客人!莫当我雪剑宗好欺负!” “此事不了!你们一个都走不了!把人都叫过来!” 不多时,大殿门前的演武场,人满为患。 雪剑宗数百弟子,将百十号府兵围在演武场内。 府兵严阵以待,雪剑宗弟子都在外围,只留数人在大殿门前。 紫竹被拿,罗刹也不敢侥幸,自行走出。 一位身着紫袍的玉面公子道:“我等乃蜀地天门弟子,在雪剑宗做客。” “谁邀你来的?” 罗刹赶紧上前道:“他确是天门弟子,是……” 罗刹瞥了一眼雪青松,望向雪墨柏。 见罗刹张望,雪墨柏赶紧解释:“这是我的客人,天门宗主欲邀我赴雪剑宗参加天门百年大典,特谴弟子前来相邀。” “拿下!” “不可!”雪青松抬手制止,“这是我宗门客人,你们不要欺人太甚。” 府兵气势汹汹,可雪剑宗数百弟子,宗门高手不在少数。 披甲首领拔出刀兵,双方剑拔弩张。 此时,两个披甲兜鍪的府兵从人群中走出,对着披甲首领亮出侯爷玉佩。 披甲首领见了玉佩,正色道:“将军!” “你退下,这里交给我的副将!”将军把年轻将士往前一领。 “嗯?”年轻将士看了将军一眼,浑身冒冷汗。 此地乌央央的人呐! 太吓人了!说来就来?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啊。 “呃嗯!”年轻将士清了清嗓子,“那个……前日去过洛封的站到这边来!” 唐逸风跟景先生盔鍪遮面,紫竹此刻听见声音,方才认出二人来。 紫竹、罗刹出列后,一个青衣弟子也走了出来,缓声道:“我是去洛封省亲的。”。 那天门玉面公子跟雪墨柏对视一眼,始终没动。 唐逸风看罗刹一直跟那玉面公子眉来眼去,大刀拔出一半。 “从此刻起,我数十个数,若隐瞒行踪,休怪侯府不讲情面!” 凡事就怕诈! 宗门子弟再厉害,终归是民间组织,冰冷的甲胄和杀伐果断的将军当前,气势上便矮了半截。 “我去过。”天门弟子走出。 “你们四个随我过来!”唐逸风转头又喊道,“那个贼眉鼠眼的老小子,你也过来!” 唐逸风料定那雪墨柏有问题,一会儿非得诈诈他不行。 雪墨柏转头张望,这是喊谁呢? “就是你!过来!” “我!?”雪墨柏气得七窍生烟,看向雪青松,雪青松点头,示意他配合。 雪墨柏早先说,要跟侯府拼命的气势,也不知泄到哪里去了,骂骂咧咧的跟在几人后面,“你们别胡来啊!我雪剑宗可不是吃素的!” 五人被带到一处僻静的院落。 “你打她一巴掌!”唐逸风指着罗刹,对紫竹说道。 紫竹不知唐逸风卖的什么药,也没有拆穿。 罗刹污蔑自己是叛徒,紫竹心中当然有气,唐逸风叫她打罗刹,紫竹便扬手。 罗刹惊诧的看着紫竹,她不信紫竹会真打。 “罗刹,你不许污蔑我,我没有出卖你们!” 紫竹轻轻拍了罗刹一下。 “用力!”唐逸风突然对着雪墨柏‘啪’的来了一下,打得雪墨柏莫名其妙。 “你敢打我!”雪墨柏抬掌就要还手,却被府兵提刀镇住。 孬种!唐逸风心中鄙夷,有本事你就动手,我倒敬你是条汉子。 唐逸风面对公孙靖南当众调戏紫竹,都敢仗义执言。 此刻,有百余府兵和景先生压阵,他有何不敢!可这雪墨柏也太怂了,真是又坏又怂。 先生说武道修的是无所畏惧,像这样的人,练一辈子,也是脓包。 “看见没有!像这样打!”唐逸风示意紫竹真打。 紫竹为难,唐逸风示意紫竹一边儿去。 唐逸风又叫罗刹和天门玉面公子互扇巴掌。 罗刹见对方当真抬手,双目圆瞪:“你要打我?” “打!不打,你们谁也别想走!” 天门弟子扬手,不痛不痒的在罗刹脸色拍了一下。 在他看来颇为温柔的一巴掌,却叫罗刹心中刺痛,罗刹心中那个不畏强权的英雄梦轰然倒塌。 “该你了!”唐逸风示意罗刹打对方。 罗刹清脆的朝玉面公子脸上,来了一巴掌。 随后,几人被分别带进书房。 景先生问道:“你这鬼主意哪里学来的?” “先生忘了?我是师爷家的孩子。” 景先生点头,还是官府会折磨人。 唐逸风跟景先生挨个讯问。 第一个便是紫竹。 唐逸风跟景先生进入屋内。 “先生,您问我问?” “你问。” “紫姑娘,配合一下哈。”唐逸风说着,在紫竹胳膊上掐了一把。 “啊!你干嘛?” “紫姑娘。你再大点儿声!” “干嘛呀?你要问就问呀。” “你二师伯是什么样儿的人?” “他?”紫竹回忆起来,“二师伯在宗门的风评并不好,他是师祖的外甥,进入宗门很早,所以资历较高……” “这趟下山,就是二师伯提议的,大师伯不同意,他便趁大师伯下山时将我们派出去了。他说如果能报复那个河南侯,师祖就能突破瓶颈,起码能再活二十年,所以师父就同意了。” “二师伯这人主意特别多,总是使唤弟子,一把年纪了,还占女弟子便宜,只是弟子们大多都无依无靠,只要他不太过分,也就权当是长辈关爱,忍气吞声了。” “那就没有人收拾他?” “一般弟子哪斗得过他,也就是蓉蓉师姑敢跟他叫板。” 在紫竹的话语中,雪墨柏根本就是个宗门大蛆,弟子们还发现,他隔三差五去山下的青楼狎妓。而二十年前,就是雪墨柏轻薄侯府家眷,还讥讽河南侯,险些被公孙云虎灭宗,最后大师兄雪青松主动代师弟受过,被公孙云虎打断右腿,白冰清替弟子谢罪,方才化解了宗门大劫。 谁想,风水轮流转,二十年后,侯府世子轻薄紫竹,反着了雪剑宗的美人计。 问完雪墨柏,唐逸风又问罗刹跟另一个弟子的情况。 第二十一章 鸡豚狗彘不如,习武何用 “罗刹是五年前入的宗门,罗刹很听师父话,也很聪慧,但是她比较孤僻,对谁都不冷不热。” “你们宗门允许弟子交往吗?” “你问这个干吗?”紫竹敏感的白了唐逸风一眼。 唐逸风趁紫竹不觉,又狠狠掐了紫竹一下。 “哎哟!”紫竹看了景先生一眼,景先生微笑不语。 紫竹感觉出来,唐逸风这是要造成自己受刑的假象,省的门人说自己是叛徒。 “允……允许,你别动手动脚的!” “宗门规定二十岁以后才许成亲的。” “另一名弟子什么情况?” “哦,那是大师伯的弟子冬寒师兄。” “他是我们这辈弟子中的翘楚,倍受长辈器重。本来这次要派他去风云山庄的,结果他洛封家中出了变故,临行就换成了我跟罗刹。” “他品行如何?” “冬寒师兄,沉默寡言,是个武痴,师父师伯都很喜欢他,说他极为纯粹,师伯说待师祖出关,就要传授他雪剑宗的暴雪剑法。” “这暴雪剑法很厉害吗?” “那是,我们宗门剑法剑如其名,从第一重的阳雪三十六剑,飞雪二十四剑,傲雪十八剑,踏雪九剑,直到暴雪一击,据说还有冰雪临世,但是我也没见过。冬寒师兄已经有资格学暴雪一击了。” “这名字!叫小雪大雪暴雪多好记。为何你师伯不直接教授他暴雪剑法?” “那不行,学完他就出师,可以独开一堂了。二师伯说要征得师祖同意,起誓终身留守雪剑宗,不得入世才行。” “你们宗门不大,规矩挺多,学个剑法还得卖身?” “唔!”景先生笑道,“看来我也得立点儿规矩,省得自己动手烤鸡。” 唐逸风权当没听见。 “那个天门弟子什么情况?” “不清楚,以前我从未见过,说是二师伯的客人,在西院住了有五六天了。” 唐逸风也没什么要问的了,便转向贾先生:“先生有什么要问的吗?” 景先生摇头。 “下一个。”唐逸风说着,作势又要掐紫竹。 紫竹赶紧躲开,自己‘啊’了一声。 紫竹声音太小,院内几人将将听见,院外估计都听不见,枉费了唐逸风一番苦心。 第二个是天门玉面公子。 紫竹的几声娇呼,他肯定听见了。 唐逸风一进门,就正了正衣冠,搓手道:“紫姑娘细皮嫩肉的,嘿嘿嘿。” 玉面公子一脸鄙夷:“你别动罗刹啊,在这胡作非为,把雪剑宗惹急了,我保你下不了山!” 唐逸风笑道:“公子很激动啊。雪剑宗女子二十岁之前不得成亲,你这是要叫罗刹犯戒吗?” “你管不着!” “说说吧,你去洛封干什么去?” “会几个亲友。” “顺便跟朋友一起,把侯府世子杀了?把金册夺走?” “哼,你们要冤枉我嘛?” “冤枉你怎么了!侯爷正愁无处发泄!杀几个不开眼的,好为天下省几担粮!”说着唐逸风拔出大刀,抵近玉面公子喉颈。 “少吓唬人!公孙云虎才是蠹国害民,为天下人所不耻的蛀虫。” 唐逸风跟景先生对视一眼,这小公子有些骨气的。 “我家侯爷杀你全家了?今天你不说明白了。我定叫你生不如死!” “哼!我西蜀号称天府之国,这天下都是我西蜀养活的,我恨你们这些蛀虫不假,但天门还不屑对一条蛀虫动手。” “所以你就唆使雪剑宗动手?” “那是你们跟雪剑宗的恩怨,跟我天门无关。” “那为何你来了,雪剑宗就动手了?” “巧合而已。”玉面公子说着脑袋一撇,不再搭理唐逸风。 “不说?现在开始,你什么也不用说了。”唐逸风一把卸下玉面公子的下颚。 “呃……啊……呃……哎啊啊……”玉面公子乱叫不已。 唐逸风早就手痒痒了,终于能动手了,这种一招制敌的感觉,尤其的爽! “先生,咱先下一个!” 说着,跟景先生来到雪墨柏的屋内。 雪墨柏听见那天门弟子如此惊惧的叫喊,正自揣度呢。 胄甲将军进来道:“雪墨柏!方才你雪剑宗弟子和天门弟子都说你策划烧杀风云山庄,劫取金册,刻意报复我侯府!” “哼!肯定是你们屈打成招!” “你别管是不是屈打成招!既然他们指认你,你若没什么可说的,你就是首恶!” “否则他们为什么要污蔑你?我跟你说吧,我知道你们金册没劫成,世子也不是你们杀的,我明知你雪剑宗遭人陷害,只是今日侯爷着我们来追查真凶,你若是隐瞒不报!我侯府就当你雪剑宗是主谋!三十年前你躲过一劫,今日让你再见识见识我侯府的手段!!” 唐逸风一把刀直逼雪墨柏的面门。 “我要是招供了,你们保证不追究雪剑宗?” “不保证,看你态度,可以考虑!” “我……”雪墨柏心里挣扎不已,既然天门弟子甩锅给自己,他做初一,就别怪我做十五! “我……是剑盟着我们配合行动的,他们说事成之后,下月的剑盟大会,就推举我当天下剑盟的副盟主。” “剑盟?”唐逸风没听过这个组织,回身望向景先生,景先生微微凝眉。 “他们为什么要找你?你就没想到他们是想拿你雪剑宗当替死鬼吗?” “想到了,但是我雪剑宗的确跟公孙云虎有恩怨,别的门派不去,我们肯定会去,对我们又没有什么损害,就我雪剑宗现在这半死不活的样子,也坏不到哪去了。我要是当了副盟主,我雪剑宗振兴指日可待!” 对雪墨柏的审问似乎很顺利,唐逸风看了景先生一眼,继续问道:“剑盟是什么组织?” “这我不能说。” 正待雪墨柏解释,外面闹闹哄哄,披甲首领快步进来道:“将军,山下将士跟雪剑宗弟子发生冲突,引发了打斗。” 景先生跟唐逸风出来一看。 外面已经闹闹哄哄,幸亏有雪青松压制,暂时不致混乱。 几个宗门弟子叫嚷:“宗主!他们将士杀我宗门弟子!你再忍让,今日我宗门颜面丧尽,弟子这就下山去!” “是啊!我雪剑宗任人宰割,还不如鸡豚狗彘,习武何用!” “就是!赶紧把雪剑宗的弟子放出来!” 双方推搡之下,已经有人出手打斗,数百人的演武场,眼看要混乱失控! 第二十二章 不分年岁,难辨雌雄的宗主 “住手!”雪青松翩然腾空,抬手挽出一阵剑花,飞雪二十四剑! 剑花如飞雪坠向人群,将两派人马强行分开。 演武场外仍打斗不止,多位弟子负伤倒地! 雪红颜飞舞而出,越过演武场众人,在空中舞出一阵鹅毛大雪般的剑花,飘然吹向场外。 打斗终于稍歇。 “侯府官兵莫欺人太甚,我宗门弟子都是热血之辈,你们约束好官兵,否则我不保你们能全身而退!”雪青松朗声道。 景先生跟披甲首领道:“你去约束好府兵!” “是将军!” 景先生跟唐逸风回到后院。 后院一片狼藉,十名看守躺卧一地,雪冬寒摊在地上嘶喊:“救命啊,来人啊!师伯!师伯!” 两人赶紧查看,雪冬寒负伤,雪墨柏后背一道穿透伤,已经不省人事。 尾随而来的雪青松跟雪红颜一看,震怒不已! “你们!我雪剑宗如此配合!你们竟然下此毒手!”雪青松扶起师弟,“师弟!!是师兄对不住你!我竟对那公孙云虎心存侥幸!” 唐逸风一脸焦急,这可如何是好?话没问完,人就重伤垂死,莫说继续讯问,当前情况,雪剑宗必然认为是侯府杀害雪墨柏! 景先生拍拍唐逸风,上前一步说道:“宗主可认为是我等残害你师弟?” 雪红颜抢道:“不是你们还能是谁?” 五人被看押,两名女弟子还好,那天门弟子下颚脱臼‘嗯啊’不已,冬寒负伤,雪墨柏垂死,唐逸风难以辩驳,对方根本不过问那几名看守被谁所杀。 “那我等便不再辩驳,赶紧医治几位门人吧。我等在大殿等候。” “先……将军!是剑盟的人趁乱进来杀人灭口吗?” 景先生摇头,招手唤过那披甲首领,耳语几句。 披甲首领弯腰一揖,回身扬手道:“府兵听令!将负伤的兄弟抬走,撤到白龙山下,其余人等包围雪剑宗,擅闯者,格杀勿论!” 这可把唐逸风吓坏了,赶紧轻声道:“先生,万一那剑盟再来,可如何应对?” “若你是剑盟中人,看得上雪墨柏吗?” “嗯?在我看来?那雪墨柏就是个怂包!”唐逸风恍然大悟,“将军的意思是?” “雪剑宗不像看起来这么单纯啊。”景先生看着闹哄哄的演武场叹道。 “可弟子想不明白,如果不是雪墨柏的话,他们为何要置自己宗门于险境?” “权势名利财色情仇信仰,哪样都能。” 唐逸风此时方觉得,自己还是稚嫩许多。 “没有一个是冤枉的,也没有一个不冤枉。”景先生说了一句看似车轱辘的话。 两人正说着,外面一个低沉洪亮的声音响起:“河南侯府鱼肉我雪剑宗,绑我弟子,杀我堂主!我雪剑宗弟子当同仇敌忾,誓死捍卫宗门!” 演武场中群情激昂:“同仇敌忾!捍卫宗门!” “同仇敌忾!捍卫宗门!” 唐逸风跟景先生从大殿走出。 雪青松继续煽动:“雪剑宗与公孙云虎誓不两立!杀侯府贼子为宗门雪耻,为堂主报仇!” “为宗门雪耻,为堂主报仇!” 不少弟子再次冲击府兵,演武场内外战成一团。 “你们要谋反吗?”披甲首领斥道。 雪青松长剑凌空:“哼,可恨公孙云虎那鼠辈不敢来!不然我定要将他枭首悬旗!” 话落,数道剑气在虚空中荡开,卷向府兵,府兵被狂风般的剑气凛得目不能视,被雪剑宗弟子连伤数人。 雪剑宗弟子良莠不齐,府兵胄甲胜防,刀兵锋利,大部分雪剑宗弟子难以招架。 只数位内力深厚的高手,剑气外放,打得府兵丢盔弃甲。 一时间雪剑宗山门上下,刀光剑影,血光冲天。 唐逸风急不可耐,本来是领着府兵来揪出内鬼的,这倒真打起来了。 唐逸风头一回见这乌央央的人,杀得血眼通红,声势震天。 “先生!这可?如何是好?” “住手!”突然半空中一晕音波倒扣而下,伴随狂风暴雪,直刮得嗜血厮杀的众人一阵寒颤。 一人从天而降,银发披肩,容貌秀美,冷若冰霜,叫人不分年岁,难辨雌雄。 “暴雪剑气?!” “师父!” “师祖!” 山中打斗稍歇。 “咳咳咳……”那人一阵咳喘,落地许久,气息平复后念道,“青松!” “师父!” “旧恨未消,又添新仇,你心中魔障何时能了?”此人自是雪剑宗开宗之主白冰清。 “师父!师父恩情,青松没齿不忘,但国恨家仇,锥心蚀骨!”雪青松话落,气机爆发,数道剑气袭向府兵。 “青松,你已入魔!”白冰清抬手,演武场内雪花飘飞,剑气领域内冰雪临世,雪青松如被冰柱囚缚,行动迟滞。 “师父不要啊!”雪红颜突然冲入冰雪临世的剑气领域,护住雪青松。 雪青松作为宗主,陷雪剑宗于祸乱,即便侥幸不死,也难以在宗门立足。 “红颜!咳咳咳……”白冰清脸上血色全无,剧烈咳嗽。 “师妹!”雪青松气机再次攀升,身上爆发出一股异样的玄色戾气,一剑破开白冰清的领域。 玄色戾气侵至白冰清身前,被他一手挥散,伴随而来,又是一串咳嗽。 “走!”雪青松以雪红颜为遮掩,迅速后退,身旁天门弟子、罗刹、雪冬寒,还有数个弟子追随左右。 几人实力强大,府兵根本拦不住! 紫竹见雪红颜被带走,焦急的喊道:“师父!” 那是紫竹心中唯一的亲人,紫竹岂能袖手旁观! 多少次紫竹被人笑话,被人欺负,独自流泪,都是雪红颜搂着她。 “紫竹不哭!师父陪着你,有人陪着就不苦了。” 这句话不知是谁先说起的,这些无家可归的弟子就这样相互依靠,慰藉取暖。 “紫竹……不要来找我!”雪红颜含泪摇头。 “噗……咳咳咳……走吧!走吧!勿造杀业,败坏雪剑宗清名!咳……” “师祖!紫竹要把师父追回来!”说着紫竹头也不回的追了出去,却被府兵拦住。 披甲首领问道:“将军?” “放行!” 府兵闻言,纷纷让开。 唐逸风忙问:“先生,就这么让他们走了?” “勿操之过急,打草惊蛇点到即止!” 白冰清闭目不语。 她修习冰雪临世,强行突破半步天枢境,气机紊乱。 自脱离轩辕宗,济世为怀,收留众多流离失所的民众,朝不保夕的流民,目光何其短浅? 大部分难民将雪剑宗当成孤儿院,难民营,来来去去。 白冰清委屈求全,苦苦经营,方才有了宗门之盛。 奈何今日还是涂炭生灵,看着演武场一片狼藉,白冰清自惭习武有道,教徒无方,唯一有大局观的雪青松却不忘世仇。 此刻,雪墨柏被杀,雪蓉蓉被逐,雪红颜随着雪青松出走,雪剑宗再次青黄不接。 “蓉蓉!” 第二十三章 无所不能先生,绣花枕头公子 “师父!徒儿在!” “今日许你恢复雪姓,暂代宗主之位,咳咳咳咳咳咳……重整山门。” “是!师父!”等师父这句话,整整等了十年! 好在!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师父终究是原谅了自己。 雪蓉蓉喜极而泣:“师父……我叫邴墩儿也搬到山上来?” “去吧。桃酥不要再卖了。” “不卖了,呵!不卖了!我让邴墩儿只给我做。”雪蓉蓉擦掉眼泪,一代宗主再卖桃酥像什么样儿。 白冰清看向步出山门的景先生:“咳咳……敢问道友高名?” “景乘风!” 说罢,领着唐逸风和披甲首领迈步而去。 白冰清忙道:“景相请留步。” …… 紫竹追至后山竹林,雪青松几人已乘舟远去。 近年来,师祖身体极差,隔三差五闭关,传位给大师伯后,大师伯偶尔会派弟子下山劫取富户的财物,宗门开始变得富裕起来,大家都很拥护大师伯,那些富户的财物,本就来自百姓,现在百姓困顿,大家再抢回来而已。所以,这次二师伯提议去劫金册,大家其实欣然前往,可怎么就落得师祖责难,师伯出走,连师父也随之离开? 宗门是紫竹的家,可那是因为有师父在!紫竹觉得不能辜负师父,每每有新人来到宗门,紫竹总是忙前忙后,以家人待之,可现在,没有师父的宗门是什么? 大师伯跟师父为何要离开,好好的宗门,怎须臾间变了模样。 紫竹失神的回到山门,府兵早已退去,受伤的弟子被带回两院,几个弟子在洒扫庭院血污。 新任宗主雪蓉蓉,正在安排两院整顿,有主事人,宗门弟子做事倒是勤快。 紫竹来到中殿。 “景相,冰清不才!怕是时日无多,在下……咳咳……有个不情之请。”白冰清在景先生面前极为谦卑,“冰清欲将雪剑宗托付于先生。” 师祖躬身相托,令紫竹愕然! 师祖是何等人物!轩辕宗首席弟子,败尽三千门人,在白龙山上独开一宗。 多次灾祸中困苦求存,大庇天下寒士,盛名直追黟山。 南黟山,北剑宗一时被世人称道。 毕竟白冰清是个武者,心力交瘁,人力终有尽时。 “白宗师多礼了。”景先生扶住白冰清,“白宗师的顾虑,景某明了。你那新掌门品行不错,我这徒儿也是大才,想来……” 唐逸风心中窃喜,虽不知先生这场面话怎么突然捎上自己,但能得先生褒奖,不免飘飘然。 景先生指了指唐逸风,又看向紫竹道:“紫竹姑娘也是可造之材,白宗师无需操之过急。” “景某我非圣贤,但景某既来,雪剑宗今日便是躲过一劫,贵宗近日不愁,既有远忧,也不急于一时一人,景某可领紫姑娘往黟山少住些时日,想必对贵宗能有些启发。” “冰清拜谢先生!” 景先生抬手道:“闲话不说,可否在贵宗用个午膳?” “荣幸之至!” 唐逸风悄悄问:“先生,为何要在这吃饭?” “你忘了?为师说过,我一饿就萎靡不振。”景先生拍拍唐逸风,“记得新立的门规啊,以后每天给我准备宵夜。” 自己真是多余一问,吃饭就吃呗,现在好了,新门规坐实了。 紫竹作为小辈,景先生特意点了她入席。 景先生主座,一侧白冰清跟新任宗主雪蓉蓉作陪, 闷闷不乐的紫竹挨着唐逸风。 雪蓉蓉张罗着景先生用膳:“景先生您多吃菜!” 景先生不等雪蓉蓉张罗,大快朵颐,席中无人饮酒,景先生又叫雪蓉蓉跟唐逸风作陪,师徒反客为主,吃得酒酣耳热。 “景前辈身体健朗,可有诀窍?” 景先生胃口好,大家都看得出,这是嫌我师徒俩能吃吗? “唔……你这个小掌门有……眼力!”景先生放下手中筷,笑道“掌门姑娘身……体也不错呀。” “心中无牵绊,平湖怎波澜,万事不无难,饥时求一餐。”先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打开话匣子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小掌门是想帮师父问疾?” “哈哈哈……先生必须赐教。”雪蓉蓉爽朗一笑,既有宗门气度,还有几分村妇泼直。 景先生就着酒劲,看向白冰清。 皙无血色的脸上,一种病恹恹的冷柔之美,常年修炼冰雪寒霜的剑术,又久居寒凉的白龙山顶,岁月不曾在脸上留下一丝涟漪,所谓冰肌玉体,恰如其是。 “景某有一古方,名小青龙汤,主温通血脉,散寒逐瘀,治风寒客表,水饮内停之症,兼有温肺散寒,平喘止咳之功。” “我视白宗师咳喘日久,阳虚气逆,景某不敢妄议贵宗道术,但观门人气色,均有阴壮阳虚之态,紫姑娘师父如此,白宗师更甚,反倒小掌门阴阳调和,中气十足。” “咳咳……”白冰清咳停之后,清眸闪烁,陷入沉思。 闻言,雪蓉蓉当即单膝跪地,目光灼灼:“请前辈赐方!” “景某不知贵宗功法深意,观风望色,胡乱猜测,当不得真!当不得真!” 紫竹见势,也跪地道:“先生,先生大恩大德,紫竹任凭差遣……” 紫竹想说做牛做马,可这已是自己第二次求先生了,以身相许先生都未必看得上,一时不知说什么,反正人跪下,诚意到了便是。 “起来吧。”景先生扶住二人。 唐逸风被两人触动,帮先生斟满一杯酒道:“先生,要不?咱接着喝。” 徒弟看似给自己个台阶下,可若真坐下喝酒,那可太难看了。 自己不帮忙,似乎说不过去了。 “走!” 雪蓉蓉扶住白冰清,跟景先生道:“谢谢先生,还请先生随我们到后院去。” …… 席中就剩两个小青年。 “起来吧,我可受不起。”唐逸风跟紫竹道。 紫竹白了唐逸风一眼。 “景先生当真无所不能啊。”这两日,紫竹见识过先生的手段,不论功夫,才谋,交际,甚至观人望气,岐黄之术都有通晓,难怪景相二字为世人所称道。 “那是!”唐逸风就着酒劲,摇头晃脑:“所谓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晓人和,明阴阳懂八卦,晓奇门知遁甲,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嗯……说的就是我师父了!” 唐逸风一气儿说完,满脸自豪,吹牛谁不会! “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景先生厉害,这个徒弟就是个嘴把式,不过,倒也不是个干耍嘴皮子的,唐公子还算是个正派公子,人也聪慧机灵。 “那是景先生厉害,你就是个绣花枕头!”紫竹想了想,还是不能叫他得意忘形。 第二十四章 提笔安天下,阵前撼三军 唐逸风一听,不干了。 “嘿嘿,你别笑话我啊,先生可都说了,我是大才。” 唐逸风道:“紫姑娘,你这个人吧,心性纯良,气人都气不到点儿上,你还是适合褒奖他人,多些交心朋友,或许还能有些出息,否则恐要泯然众人的。” “我本也无甚大志,你想我夸你?没门儿。”对方所言有些道理,但这几日见识过唐逸风抖机灵,紫竹可不打算让唐逸风轻易就占了上风。 这唐公子运气好,跟了景先生这个好师父,怎叫紫竹不嫉妒,自己的师父此刻都不知所踪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半晌过去了。 “先生他们怎么还不回来?” “想必这什么小青龙汤熬制不易。” “紫姑娘你们宗门有什么好玩的的吗?” “有的。” “你领我在山中转转?” “好吧!”紫竹没什么兴致,但唐公子今日是客人,紫竹还是领着唐逸风出了大殿。 “紫姑娘,你师父跟你师伯是相好吗?你师父为何如此维护你师伯?” “嗯……我师父爱慕师伯,只是师伯自觉身体残疾,配不上师父,所以……” “我觉得都是借口,真喜欢了,还顾得上残疾不残疾的。”唐逸风分析道,“可惜了,你师父可是个大美人儿呢。” “那是,师祖来白龙山之前,我师父可是山下大族的千金,洛封郡远近闻名的白龙山第一美人。跟师祖比,也不惶多让!” 唐逸风捕捉到一丝奇怪的信息。 “你师祖是女的?” “当然了!”紫竹气恼的瞪着唐逸风,“唐公子,你今日是诚心跟我作对吗?我师祖名冰清,方才你也见了的,虽说身体不适,毛发俱白,但那天姿仙容,如仙入凡尘。你又不瞎,何必说这样的话气人?” “没有没有!我是不敢想一介女流能开宗立派。”我的天啊!那白宗师竟是女子,那师父醉酒入后院?别出什么岔子才好! …… 话说景先生进得白冰清套间,写下药方,雪蓉蓉便去抓来药材,宗门有药房,药材基本齐备。 景先生让雪蓉蓉在门外护法,便在屋内,以混阳内力萃取药材精华,不消多时,一条条水汽状的青龙便氤氲而出,被收拢到青瓷小碗中,化作一碗温热的小青龙汤,汤中尤可见数条小青龙游弋其中。 景先生收工后,酒气上头,坐在塌侧,昏昏欲睡。 白冰清见状,也不便送客。 “景相小憩片刻吧?” “不用!”景先生平日酒量极好,可今日萃取小青龙汤,极耗阳元,精神萎靡,“白宗师趁热喝下汤药,按大小周天运转真气。” 白冰清闻言,喝下小青龙汤。 青龙入体,一股极为阳刚的真气凝聚于丹田,初时白冰清痛苦异常,浑身发烫,绝美容颜几乎扭曲。 白冰清赶紧盘坐榻上,依言运转真气,伴随真气穿游于四肢百骸,原本阴盛阳衰的丹田紫府,大**位开始阴阳平衡,白冰清肤色由白转红,脸色逐渐红润。 待真气流转至天门,白冰清一头银发从发根开始转黑。 白冰清仿若再世为人,意识伴随真气畅游体内,不禁发出欢愉之声。 “啊~~” …… 紫竹见唐逸风轻慢师祖开宗立派,不忿道:“你这话是小瞧了天下女子!” “紫姑娘莫见怪,我在洛封城见的都是官贵世家,的确孤陋寡闻了些。”唐逸风见得官老爷多,何曾见过女子呼风唤雨,前朝据说有个木兰将军,那也是演义传说,又有几分真。 俩人说着来到宗门的百步阶。 紫竹儿时,经常在这边跟孩子攀山石,爬台阶,有一次从台阶滚下去,摔断了腿,师父雪红颜心疼的把紫竹抱回闺房,照顾了一个多月,方才能下地。 紫竹不禁眼眶又红了。 “紫姑娘,你这人如此敏感!不适合行走江湖。” “你怎么总教育人?”谁都能说自己,唯独这个唐公子,文才还没机会见识,但武功差自己十万八千里,紫竹不悦道,“你有什么能耐对我指手画脚!” “紫姑娘,你心情不好!可没必要拿我撒气!”唐逸风站在百步阶门楼,极目远眺,“唐某将来,可是要提笔安天下!阵前撼三军的人!我将带着满城车马迎娶我的意中人!” “吹牛吧你,大言不惭谁不会。”紫竹倒是很少见人有心怀天下的志向,不禁转头看向对方,宗门之人往往都是三句不离吃喝睡,宗门内外,顶多心怀白龙山。 唐逸风趁着酒劲儿,豪气干云,意气风发的转头冲着紫竹扬眉。 “紫姑娘,你不要气我!”唐逸风感觉酒劲上来了,这百步阶怎看着恍恍惚惚,波澜起伏?紫竹姑娘也有些晃晃悠悠,妖娆扭捏? “哎哎哎!喂!!!!”紫竹看唐逸风被自己气的东倒西歪。 一阵山风拂过,唐逸风骨碌碌就一头栽下山去。 “唐公子!”紫竹伸手去抓,唐逸风却越滚越快。 这可是百步阶! 唐公子一介书生,初学功夫,无内功护体,滚下去不死也半身不遂! 紫竹运足轻功,飞身而下。 终于在三十级台阶处赶上了,两人栽倒一起,方才刹住。 呼! 紫竹被这身高体健的唐公子压的腰背欲折,也顾不得什么授受不亲。 翻身拍拍唐逸风:“唐公子?醒醒!” “疼!”唐逸风说完,便不省人事,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摔昏过去。 紫竹扶住死沉死沉的唐公子,她想去找弟子帮忙,可一撒手,那酒醉的唐公子软绵绵的如鲶鱼一般又往下出溜。 紫竹慌忙拽住。 “来人呀!来人呀!”连喊数声,无人回应,今日宗门大乱,弟子们都在整顿内务。 紫竹银牙咬碎,费去洪荒之力,跟拖死猪一样把唐逸风拖上山门。 待把唐逸风拽回门楼下,紫竹已经上气不接下气。 如果她知道,事后唐逸风会说,你咋不把我往下搬? 紫竹肯定就撒手由他去了。 紫竹抬手,欲试唐逸风呼吸,没气儿了!!! 摔死了?!! 紫竹慌神了,把景先生这徒弟带出来一会儿,给人摔死了!!! 紫竹感觉去掐人中,掐了数下。 “呼噜呼噜~吁~”唐逸风打起呼噜来。 呼!吓死了! 看来还死不了。 紫竹找来宗门弟子,把唐逸风抬进客房,赶紧去后院找景先生。 把唐逸风带出来一会儿,就给人家摔坏了,咋解释啊! “景先生!景先生!” “你这丫头!大喊大叫做什么?”雪蓉蓉责怪道。 “景先生呢?” “在屋内给师祖疗伤。”雪蓉蓉也纳闷,景先生进去多时,怎还不出来? “蓉蓉师姑,那唐公子醉酒,失足摔下山门了!” “什么?”雪蓉蓉大惊失色,轻敲师祖房门,“师父?前辈?” 连敲数声,不见回应。 “不会出什么意外了吧?” 雪蓉蓉轻轻的推门一看,赶紧又把门关上了。 两位大前辈竟然同眠共榻…… 太刺激了! 雪蓉蓉是个过来人,她懂得这对于守身如玉的师父有多难为情,自己必须护法到底! “那唐公子还能撑个把时辰吗?” “师姑?”紫竹不解,只当师祖这边正到关键时刻。 “应该……能吧?” 第二十五章 还须诗酒年华功名天下 想着唐逸风还打呼噜,应不至出人命,顶多伤胳膊瘸腿就是了。 “那让小家伙再等等。” 紫竹回到客房,看护唐逸风。 “呼噜~吁~呼噜~吁~” 期间,紫竹去后院问了两次,师祖和景先生仍未结束。 紫竹给唐逸风细细检查,又叫来宗门的药房掌事。 “这位公子身上除了多处青紫的血瘀和擦伤,其它问题倒是不显。这种摔伤,筋骨还好,假以时日,总可愈合,就怕颅内出血,抑或脑气震荡,具体需得待这位公子醒来再看。” “出血,抑或脑气震动便如何?” “那就麻烦了,轻则四肢无力,重则瘫痪不起,常见的为行走障碍,偶发羊癫疯。”那药房掌事触电般的颤悠抖动。 那抽疯的样子,把紫竹逗得大笑:“千万别呀!唐公子若是瘫痪在床,岂不怨恨我一生!” “还得待醒来再看,着急也无用。” 掌事走了,紫竹便焦急的在房内陪护。 唉!多少也有自己的责任,带着一个醉醺醺的人跑去百步阶,还跟人拌什么嘴。 跟个醉汉,有啥可较真的,他说是便是呗! 自己这条命是景先生救的,将河南侯对宗门的绞杀变成了帮紫竹洗冤,替雪剑宗清洗内鬼,此刻景先生又在助师祖疗伤,自己却把人家徒弟给弄出个好歹! 但愿唐公子一觉醒来相安无事,不然师门欠下景先生的就大了。 唐逸风说的对,也许自己太敏感了。 是夜,胡思乱想,夜不能寐。 …… 翌日,景先生从后院走出。 一个肤若凝脂,秀发如瀑的女子正在院中赏花。 “景相!”那女子一声净若玉碎,百花失色。 雪蓉蓉领着一个女弟子端来了早饭。 “景先生!昨夜辛苦了。”雪蓉蓉朝景先生挑眉,眼神暧昧。 昨夜,她护法至凌晨,白冰清方才走出,眼见师父一头黑发,气色红润,宛若脱胎换骨,返老还童一般,雪蓉蓉惊叹不已。 阴阳平衡,竟如此神奇。 白冰清吩咐把书房收拾一下,不要打扰景先生休息。 雪蓉蓉心想,师父真是多此一举,算了,管两位前辈在房内做了啥,结果是极为震撼的! 两位前辈气色都不错,吃着早饭,景先生问起唐逸风。 雪蓉蓉说唐公子昨夜醉酒摔了一跤,正在客房休息,他跟紫竹合计好,只说唐公子自己平地摔倒,否则事情可不好解释。 而后,雪蓉蓉领着二人去客房看望。 紫竹昨夜惴惴不安,清晨才趴在方桌上睡着了。 唐逸风听见动静,醒来正欲起身,唐逸风是醉酒,但多少记得自己摔倒来着。 雪蓉蓉见他吃疼,便按住了,叫他无需多礼。 “先生!宗主!”唐逸风看着眼前谪仙般的女子,不敢胡猜,“这位是?” “唐公子!这是我师父!” 白冰清清冷的脸上,淡淡一笑,冰花绽放。 “白宗师?!”唐逸风下巴都惊掉了! 二十多年前成名的人物,如今少说也逾不惑之年!昨夜不辨年岁也就罢了,今日再看,简直是妙龄女子! 众人说话间,紫竹也醒来,顶着浓重的黑眼圈,见过三位长辈后,看向唐逸风。 “唐公子你没事儿吧?” “这位姑娘怎么称呼啊?”唐逸风一脸迷茫。 众人皆愕然。 “唐公子,我是紫竹哇!”紫竹稍稍有些担心,不会脑子真的摔坏了吧? “紫竹?不认得!”唐逸风摇头。 “不会真的摔坏了吧?”紫竹眼眶红润,转向景先生道,“先生,紫竹对不住您了!” “您放心,唐公子若真成了个痴人!紫竹会照顾他一生的。” “嘿!哈哈!这孩子说什么痴话!”景先生看唐逸风憋笑,便也笑道,“小风逗你呢,他好着呢!” “可这?”紫竹看向坏笑的唐逸风。 “唐逸风!!!”紫竹一拳砸到唐逸风肩上! “哎哟!”唐逸风龇牙咧嘴。 “再装!” “疼疼疼!疼是真的!傻紫竹!” “哦!不好意思啊!” 一旁的雪蓉蓉和白冰清,见唐逸风能开玩笑,想来无事,也忍俊不禁。 “逸风能起来吗?”景先生问道。 “当然!”唐逸风说着便要翻身下床,扯着浑身有些吃疼。 “嘶~~” “慢点儿……”紫竹感同身受,龇牙道。 唐逸风使劲儿之下,站立而起,高大英俊,加上额头有一小块擦伤,更彰显男子气概。 唐逸风左手拍拍胸脯:“我没事儿,放心吧!我唐逸风还要诗酒年华,功名天下呐!” 众人皆松了口气,耽误了一宿,真要落下什么毛病,在场的谁又能不自责呢。 “哎哟!奇怪?”唐逸风本来右手也要高举的,可抬到胸前,突然无力的垂下,“我右手怎么无力?” 突然唐逸风触电一般,一阵颤抖,双眼翻白,一头向前栽去。 众人赶紧扶住! “唐公子!” 唐逸风这次不像是玩笑,众人赶紧检视。 紫竹心中有不好的预感,怕是应了昨日药房掌事所说,真的脑气震荡,发羊癫疯了。 唐逸风惊惧道:“先生?我右手右腿似乎无法掌控。” 景先生眉头紧蹙。 “逸风四肢完好,筋骨无异,气血畅通,问题恐在头颅之内了。”景先生检查一番,摇头道,“你这一跤,怎么会摔得那么蹊跷?” “先生!”紫竹噗通跪倒在地。 “景先生您大恩大德,雪剑宗无以为报,紫竹更无以为报,唐公子若此生残障,紫竹便是唐公子的拐杖!” “干你何事?紫姑娘莫要急昏了头。”景先生安慰道。 “先生,昨日,逸风并非摔跤,他……他是从天阶滚落……昨日药房掌事说无甚大碍,我跟蓉蓉师姑也怕影响您医治师祖,未能及时告知……” 景先生闻言色变! “景先生!您看,唐公子需要如何医治?冰清和雪剑宗上下定当竭尽全力!” 唐逸风也很为紫竹和白宗师的表态触动:“没事,我年纪轻轻,睡一觉就好了。” “逸风,你这是脑气受损,可不能马虎!若处置不当,恐要遗患终生!”景先生正色道,“这伤拖延不得,需尽快处置,皇甫先生的金针对此症应当有效。” 众人不敢耽误,当下备好车马,将师徒二人送到白龙山下。 紫竹背着包袱,追赶而来。 “紫姑娘,你回去吧?”唐逸风推了紫竹一把。 “……”紫竹不说话,把包袱放到马车上。 “叫紫竹跟上吧。”雪蓉蓉道。 “宗主,我没事儿啊。兴许明日睡一觉就好了。”唐逸风把包袱塞给紫竹。 “叫紫竹跟上吧。”白冰清道。 紫竹把包袱放回车内。 “白宗师,紫竹一个姑娘家,跟着我作甚?”唐逸风又把包袱拎出来。 “叫紫竹跟上吧。”景先生道。 “先生?”没想到景先生也这么说。 唐逸风一把将紫竹的包袱扔下车去。 第二十六章 何不寻个正经大夫 唐逸风发狠道:“我没什么事儿,你跟着我!万一我当真残障不治!你还能陪我一世不成!” 紫竹眼眶微红,师伯就因残障误了一生。 紫竹捡起包袱,垂目片刻,微笑道:“陪不了一世的!你还要诗酒年华,功名天下呢。” “傻子!”唐逸风背过身去,不再搭理她。 众人各怀心思。 紫竹还是上了马车。 唐逸风对紫竹不理不睬,紫竹也不自找没趣。 路上,先生问:“逸风,琴棋书画,文武医谋,兵道术数百家各有所长,不若莫学功夫了?” “先生,您说实话,我这腿脚是不是无药可医?” 紫竹也竖起耳朵。 “当然不是,先生我略懂医术,你这确属疑难之症,但绝非不治。” “那先生还教我这徒弟吗?” “哼!你小子!”景先生苦笑,“可你这恐要付出千百倍的艰辛啊。” “先生,逸风说过,我不畏艰辛!” 景先生看着唐逸风坚毅的眼神,点头道:“好小子!那为师再不提此事。” 唐逸风右半身绵软无力,偶尔震颤,平时倒与常人无异。 车行半日,又回到洛封了。 景先生驾着马车,打东北角的上东门,进了上林坊。 “先生,咱怎么来老毕先生这儿了?”唐逸风一惊:“您不说毕老是兽医吗?” “兽医怎么了?能治病不就完了嘛!” 紫竹偷偷乐了。 “先生……咱不开玩笑行吗?” “不开玩笑啊!”景先生笑着道,“以前啊,我见过皇甫老毕治骆驼脑气震荡,就是用裹布包住骆驼头部,用木榔头使劲拍打,嘿,那骆驼不多会儿就好了!” “真的假的?”唐逸风疑惑的看着景先生,“那总不能用木榔头砸我吧?” 想想一个脑震荡的人,竟然还用震荡脑子的方法治,唐逸风就觉得不靠谱,别再越治越坏了? 我好好的一个人,给我弄兽医那治去? “先生,我不去了!” “嗨!治人不用这方法。”景先生解释道,“治人是挖个地坑,将你……” “哇!不去了!不去了!先生!你送我回家,我躺几天没准就好了!”唐逸风说着就要下车。 紫竹赶紧拽住他:“逸风!你听先生说完啊!” 紫竹为了避免生分,改了称呼也不自知。 “我听说治小童脑气震荡,是挖个地坑,将患童倒悬其中,拍打脚心。” “还好!我当是将我埋了呢!” 紫竹笑道:“先生,这皇甫老毕先生既是兽医?咱何不寻个正经大夫?” “哈哈!老毕可是皇甫世家,《针灸甲乙经》的当世嫡传。” “《针灸甲乙经》!?”唐逸风是读书人,有所耳闻。 此书又名《皇帝针灸甲乙经》或《黄帝针灸甲乙经》。 作者皇甫谧不要颜如玉,不要黄金屋,朝廷屡召不仕,一生著书立说,可说是真正的读书人。 相传皇甫谧生而丧母,二十岁仍游手好闲,叔母恨其不志,苦言教诲,幡然悔悟,发奋苦学,带书耕作,人称“书痴”“书淫”。四十二岁得风痹症,始悉心钻研针灸,撰成《针灸甲乙经》,成为医学著作,后世奉为针灸医祖。 最为读书人津津乐道的是,其四十六岁,宰相下诏征官,不仕;五十一,皇帝下诏,避诏;五十三,皇帝下诏敦逼,仍不仕;五十四,皇帝推举其为贤良,又以病、老为辞,向皇帝借书一车,继续著书立说。 更值得称道的是,自身不仕,其数位弟子后皆成名臣。 “我去!先生你不早说!” “那这皇甫先生怎就成了兽医了?”紫竹想不明白,“莫不是学艺不精?” 先生笑笑:“不知。你们有机会问问他。” …… 上林坊,甲乙堂。 这次唐逸风终于进了内堂。 一块布幡,上书“小小银针,铮铮济世;煌煌鼻祖,卷卷甲乙。” 内堂四墙的七星百眼橱。 不说当归、枸杞、白术、白芷、沉香什么的常听,什么白芨、白蔹、白薇、白前、白蔹、香橼、香嵩、香茹、香薷听都没听过,还有雪见、空青、蔓菁、凌霄、木蓝、杜若、忘忧、灵仙、将离、天南星、水龙骨、陵游、川穹、朝颜、景天、夏冰、杜衡、苏子……百余种药材,有的光听名字,竟叫人心酥的宕步失神! 唐逸风跟紫竹也是开了眼了。 “前日还神采奕奕的人!你们就不该沾这赖人!”胡须花白的皇甫毕对着景先生怒目道! “老毕!不怪我!”景先生自己倒了一杯茶,嘬起来。 “要怪都怪这姑娘!” 紫竹没想到景先生这么直接!好歹是个长辈,哪儿有这么揭晚辈疮疤的! “是……是晚辈不慎,唐公子在我宗门做客,我照顾不周!”紫竹接过话头。 “老先生!与景先生无关!是我自己醉酒不慎!”唐逸风接道。 “要想多活些年,少跟这赖人混!”不知皇甫毕对景先生有什么意见,张嘴闭嘴,咄咄相向。 皇甫先生诊断后,认定唐逸风是颅内淤血,给开了些药方。 并敲定渐进诊疗方案,先用砭石,再用艾灸,最后是银针。 今日先用砭石刮头颈部,疏通筋脉,加速活血化瘀。 看来是不用那挖坑拍打的土法,景先生果然是胡诌的。 景先生笑笑,交代完,说有要事安排,先行离去。 唐逸风需一连数日到甲乙堂诊疗,几人约定好,紫竹白日陪他来,事后再回唐家四合院住下。 为了加强锻炼,加速恢复,毕老建议多健走,砭完头颈,二人谢过皇甫毕先生,从甲乙堂出来,唐逸风自顾走在前面,紫竹赶紧跑上去扶住。 “你别扶我!我又不是不能走!” “别呀!你若突然震颤,把头磕了,可就麻烦了。” “不用不用!”唐逸风甩开紫竹。 他四肢健全,乍看与常人无异,但身体半侧乏力,走路有些颠簸顺拐,引得路人侧目。 “逸风!不如乘个马车吧?” “不用!我要多行走!” “那我扶着点儿吧?” “不用!” 紫竹再而三的要求,唐逸风还拧巴上了! 真犟!不用就算!紫竹只得不远不近的跟着,爱丢人丢去吧。 看着此刻的唐逸风,紫竹有些理解大师伯。 第二十七章 百年不遇的小肥羊 “紫姑娘!你会做饭吗?”唐逸风突然回身问道。 “不会。”紫竹自幼在宗门长大,从来不用独自做饭。 “那一会儿先生回来,咱吃啥呀?” 家中无人,得买些吃食,先生说每日要吃宵夜的。 过路盛德包子铺,肉香四溢,引得唐逸风垂涎若滴,可摸摸口袋,除了那把破匕首,一无所有。 唐逸风回头看向紫竹,紫竹四顾左右,假装没看见。 唐逸风看向对面墙根下蹲着的一个瘦弱乞丐,看身量,应该是个女子。 女乞丐闭目瘫坐墙根下,身旁一根木棍,唐逸风张望几眼,颠着步子过去,对着瞎子晃晃手。 见对方没反应,唐逸风伸手抓向地上的钵盂。 刚伸到一半,身子一颤,羊癫疯又犯了。 “你干嘛?”紫竹拽住唐逸风,险些两人一起栽倒! “你不给钱,我也不会求你的。” “快走吧,丢人现眼!”紫竹掏出一角碎银,丢进钵盂中。 “谢谢!谢谢!谢谢大爷!您洪福齐天!”那乞丐爬起磕头拜谢。 “是姑娘给的!” “啊!”女乞丐赶紧改口,“谢谢菩萨!祝菩萨和大爷万寿无疆!称心如意!” “不用不用!”紫竹拽过唐逸风。 两人返身,从包子铺买了三十个大包子,唐逸风还想去景世酒楼打点儿酒,被紫竹拽住了。 “你不知道自己怎么摔的?” “我……” “你大伤未愈,离酒气远些吧!” “我给先生沽几两!” “不行!”紫竹不撒手。 拉扯一番,见紫竹执拗,唐逸风只得作罢。 两人走不两步,突然听见身后似乎有人打斗起来。 “滚开!” “不行!我死也不会叫你偷这菩萨的!” 唐逸风回身,见一个乞儿死死抱住一个黑脸男子。 一个小乞儿钻到女乞丐怀中瑟瑟发抖。 “你当那是好人?他刚才还想偷你娘的钱呢。撒手!!” “放开他!”唐逸风喊道。 “嘿嘿,他们闹着玩儿呢。”一个胖子插话,叫那黑脸男子放开乞儿。 “走吧!”紫竹伸手去拽唐逸风。 唐逸风甩开紫竹,打量着这个男子,身材微胖,衣着鲜亮,不似乞食之人。 紫竹凑近道:“逸风,咱们管不过来的。这是丐帮之人,你今日管了,明日,后日,他们还是要欺辱小乞儿的。” “我不管!今日见了。你就把那碎银给我放回去!”唐逸风指指那空空的钵盂。 “这位爷,您腿脚不便,我劝你还是少管闲事!”包子铺的伙计出言劝道。 唐逸风看看四周,都是围观的百姓,曾经的唐逸风也看不上乞儿。他看不惯欺凌,看不惯偷盗!可唯独不可怜乞儿,有手有脚,洛封繁华,哪怕种地,哪怕为奴为仆,总能吃上一口饭,若有一日,唐逸风混到无力生存,他宁可自裁,绝不跪求嗟来之食! 可见了紫竹,听紫竹讲她五岁便没了爹娘,见了小青,小青的爹把他卖了。 唐逸风无力,可先生有啊!先生那日不就救了小青。 先生说要有好生之德的! 大不了回头再求求先生。 “紫竹!你帮我揍他们一通!” 那鲜衣胖子一听,真赶上好事儿的了。 胖子有眼力,他事丐盗二事,并不劫掠,一般情况下,看见好事的主,自己退一步就过去了。 还没见过非得揍自己一顿的! “爷!您是爷!当我是个屁,放了就完了,好吧?别跟我较真,较真谁也讨不了好不是!” 胖子这算好话赖话说完了。 唐逸风见紫竹无意招惹对方,自己瘸着腿上前:“你俩扶着你娘,跟我走。” “爷!别闹!”这娘仨,可是胖子的坐地财神。 此前,两个小乞丐年幼,看着就叫人可怜,总能要着些可怜钱,现在大乞儿已经十来岁了,马上可以做工了,是卖是废,总不能叫人白领走了。 两个乞儿扒住女乞丐有些不知所措。 女乞丐惊道:“使不得,使不得!大爷,我们就是个累赘!” “娘!”小乞儿央求女乞丐。 “娘!有人要我们了,我们走!”大乞儿道,唐逸风跟紫竹记不住乞儿,可大乞儿记得,这二人自己见过。 “哼哼!想走可以,放下五十两银子,三口人呢,你说领走就领走?” “大爷!”女乞丐磕头道:“大爷!您将两个小子带走吧,盲妇没用,值不得。” “娘!”小乞儿抱住女乞丐,哭哭啼啼。 唐逸风长出一口气,转向紫竹。 那日从毓财坊搜刮来的银子倒是都在紫竹身上。 “五十两可不行,光要俩孩子,得六十两!”胖子看两人慈善,也不吝财物,这样的肥羊,可是百年不遇啊。 唐逸风左手一把抓住胖子的衣领:“一两银子你都别想要!” 黑脸男子抢先一步,拦住唐逸风。 唐逸风单手拧转对方手腕,对方吃疼,带的唐逸风一起摔倒在地! “逸风!” 紫竹正欲上去,几个男子从人群走出,拦在紫竹身前。 一旁的包子铺伙计摇头,老板偶尔会施舍几个包子,但从不给银子,因为给了银子,都叫这群人搜刮走了。 紫竹见势,避无可避,与几人打斗起来,包子扬了一地。 紫竹无意伤害对方,这边打退,那边又围将上来。 倒是唐逸风,一击便叫那黑脸男子滚倒在地,长痛不起。 身后的鲜衣胖子将唐逸风按倒在地,唐逸风大喊:“紫竹!你再妇人之仁!就给我滚!” 紫竹听得心头一凛!先生说自己功夫差,心也大,唐逸风你有何资格这样说我! 紫竹抽出匕首:“别逼我!滚开!” “哼哼!小娘子,别玩兵器,伤了自己。” 此时,一辆马车从路旁过,一人探头张望,却并不下车。 来人正是景先生,上午,从甲乙堂出来,景先生本想将马车留给唐逸风的,后来还是赶走了。 景先生从清风客栈接了一人,送到河南侯府。 河南侯看着眼前伤重虚弱的公孙靖南,老泪纵横。 “老拐弯,人我帮你救回来了。东西我可就拿走了!” “爹!那澜王?如何交代?”公孙靖南担心道。 “澜王?我这还有好几卷呢,给你一卷应付便是。”景先生掏出一卷金书。 “景相!这?”连后招都已备好,看来对方早将金卷视为己有了。 “唔!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你说它真它便是真!”景先生拍着河南侯肩膀,“老拐弯,指鹿为马你都敢干,这种事儿你不懂?” 公孙云虎一咬牙:“拿走吧!在我手中迟早是个祸累!” 景先生轻拍公孙靖南脸颊:“死过一回的人了,想想清楚,小侯爷,你若不才,侯府人命危浅了,莫做那命浅福薄之人!” 眼见紫竹这边跟七八个歹人打斗。 那边有人将唐逸风按到地上,膝盖抵住唐逸风脖子,一把匕首架到脖颈之处。 鲜衣胖子喝道:“给钱!不给钱,谁也别想走!” 紫竹见状,丢出一个钱袋:“这里只有五十两,你们拿走!” 一个精壮的黑脸男子走出,弯腰去捡钱袋。 “慢着!”华服男子从马车下来,捡起一个包子,“钱可以拿走,这姑娘的包子,你们得赔!” “这位爷?您又是哪位啊?”黑脸男子。 “神仙!” 第二十八章 不吃包子卸条腿 鲜衣胖子环视左右,一群人哄堂大笑:“那神仙说说,这包子怎么赔?哈哈哈哈!” “一个包子一张嘴,不吃包子卸条腿。” 啥意思?这位爷是来挑茬的? 平日里见不着这么些多管闲事的,今日走背字儿了?怎么总有找事儿的! 胖子也急眼了,瞥了华服男子一眼,捡起钱袋便要走。 华服男子踩住钱袋,俯视对方。 “我……”胖子匍一抬头,一只手朝他面门捏来,下巴便被捏得脱臼,一个包子被塞入口中, “一个包子,一张嘴!” 华服男子示意紫竹去扶唐逸风。 几个歹人便围着华服男子。 华服男子再次俯身,捡起一个包子,看似动作极慢,但一起身,便到了一人跟前,那人不及闪躲,吓得向后倒去。 华服男子抬腿,猛踢对方跨步,对方在空中‘啊’的一声,扭成飞陀螺。 “不吃包子?卸条腿!” 转眼间,七八个歹人便横七竖八躺了一地。 “好!打的好!”远处一驾马车上,一个头戴六合瓜皮帽的小公子看的津津有味! 围观百姓都是看,并无人敢吆喝叫好,闻声,大家都向马车看来。 这小公子五官灵秀,若是女子,定是美的不似凡胎,可惜却是个男儿身,显得羸弱了些。 见众人看来,那小公子赶紧放下遮帘,马车缓行而去。 “逸风!人,我帮你揍了!现在怎么办?”先生将钱袋扔给紫竹,看向灰头土脸的唐逸风道。 唐逸风一脸茫然:“先生,还请先生安顿一下这仨可怜人!” “唔!敢情是给我添了三张嘴!”先生点点头。 “嘿嘿,先生您不介意吧?” “这仨人归你,你来负责。” “我?我如何负责?”唐逸风慌了,瞬间感觉心中沉甸甸,自己一介书生,唐师爷虽算不得贫寒,但也非官贵,况且师爷也不会叫自己白养一家三口啊! “不是!先生!” “不是什么?逸风,你给了他们念想,就要给他们生路!逸风!你有侠行,却无侠心,若你不管,这乞儿还不若继续流落街头,好歹他们心中别无念想。” 噹的一下,唐逸风呆立当场! 女乞丐被两个小乞儿扶到三人面前,“大爷!盲妇不叫你们为难!你们叫我两个孩儿做牛做马,有口饭吃就成。盲妇……” 女乞丐转身,摸向墙根,突然一头撞向墙头。 众人只当这盲妇自弃,岂能料到是自毙! “不要!” “不!不……” “娘!娘!!” “快快扶上马车!” “不用,谢……”女乞丐颓然倒地。 盲妇以死换得了两子的生,哪怕只是一丝生机,盲妇亦以死一搏。 唐逸风如遭重锤,瘫坐于地,憾哭不止! “啊!!” “啊!!!!” 唐逸风不知自己为何而哭,为何而喊,无力!无助!无奈!无处发泄! 那七八个歹人见状,但有一条胳膊能动,都蠕得远远的。 两个孩子,哭喊着“娘!娘!!” 紫竹过去,搂住两个小乞儿。 先生蹲下,看着唐逸风:“走吧。别辜负那盲妇的死!” “可我何德何能啊?”唐逸风哭喊着,“先生!” “先生我又何德何能?朝堂上坐着的文帝又何德何能?你若不愿,撇下小乞儿便可。” 唐逸风怔住了。 如何能撇得下?妇人以死相换,若不是自己要救他们,妇人倒死不了!此刻妇人因自己而死,岂能抛下两个乞儿不顾! 唐逸风爬起! 蹒跚着走向妇人,扒开紫竹,单臂扛起妇人,跛向马车,将妇人放好。 “走!” 景先生看着,嘴角一翘。 将妇人安葬于城外,看着在坟头跪地磕头的小乞儿,先生拍拍唐逸风:“此刻你可知我为何隐逸?” “徒儿有些知道了。” “你还要功名天下吗?” “要!!” “好!!”景先生没想到唐逸风会回答得如此干脆,苦笑道,“你比我强!” 来到客栈,在唐逸风的愕然中,景先生再次将两个乞儿托付给客栈小二。 “先生,这清风客栈是您开的吗?” “是又如何?” “难怪你把人交与他们,他们便为您料理后事。” “注意措辞!” “对不起啊,先生,我激动了。” “所以你不要动不动就让我给你料理后事!” “先生!大丈夫不要那么小气嘛!” 既已出城,今日便在清风客栈住下了。 …… 入夜。 先生将唐逸风领到客栈地下一处暗房。 真没想到,这清风客栈既然还有暗室。 暗室不大,却极为静谧,方桌上斟好了三杯酒! 唐逸风不解其意,但能猜个七八分。 唐逸风啪的跪倒在地:“先生在上!徒儿唐逸风……” 先生把门关好,轻笑道:“你干嘛呢?” “先生!您这三杯酒不是叫我行拜师礼吗?” “唔!不搞这虚头巴脑的。你视先生我是重视繁文缛节之人?” “不是!先生是天底下最务实,靠谱,稳重,有担当,爱民如子,光明磊落,目光远大……” 唐逸风见先生没有制止自己的意思,假装震颤一下,无趣的打住了:“我可没吹捧的意思,先生,我真是这么想的。” 先生笑道:“那你改日编好了,再好好夸一遍。” 先生拿出一卷金书,在方桌上铺展开。 御赐肱骨国柱公孙氏。 “先生?这是真本?” 将金书铺展于书桌之上,先生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 “噗”的喷洒于金卷之上,眼见酒雾喷洒于金卷之上,金卷在烛光中散发出异样的光芒。 第二杯! 第三杯! 随着酒雾喷洒,唐逸风只见这金卷的残笔缺字上隐约浮现出痕迹。 “逸风,一刻钟内,你可否记下此篇?” “当然!”四书五经他都能背诵,莫说这一篇金书,唐逸风郑重的俯身看去。 书卷上的字逐渐清晰,金卷散发幽幽金光。 ‘天下有始,以为天下母。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昔之得一者,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神得一以灵,谷得一以盈,万物得一以生,一书纪往事。大道泛兮,其可左右…………大成若缺,其用不弊。大盈若冲,其用不穷。’ “先生,这是道德经啊!” “唔,你学过道德经?” “对!虽顺序散乱,但内容无误,嗯……只其中一句不是!” 第二十九章 金书《往事录》 唐逸风当然熟悉,因为学院先生见不得唐逸风恃才傲物,总是以学识压他,唐逸风便越是不服输,将道德经八十一章生生背了下来,时常在学院先生面前卖弄。 “一书纪往事,这几字非道德经原文。” 话落,金书上空凝成一支虚笔,缓缓没入唐逸风眉心。 “逸风?”先生严阵以待,只怕唐逸风出了意外。 唐逸风身如入定,从虚空而来的金书往事,疯涌而至,唐逸风似乎跟随金书回溯起来,直回溯至金书的诞生。 唐逸风透过金书之窗,看见一个繁华的世界,一座世外桃源。 那方世界富庶,平和,无所不有。 那方世界有无数的知识,启迪智慧,记录历史。 那方世界有一个唐逸风…… 翻开一本金色的书册《往事录》…… 一段画面铺展开来…… …… 夏日炎炎,艳阳高照,知了声声。 溪水轻吟的山脚下,古朴雅致的洛封书院,松柏茂盛,古树垂荫。 书院上舍,双十学子垂坐堂中。 先生摇头晃脑,领诵大学经典。 “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恶恶臭,如好好色,此之谓自谦。” 先生的诵书声乃最好的催眠曲,书声琅琅,蝉鸣幽幽,伴着倦意袭来。 “唐逸风!”先生敲敲书案。 端坐的章天佑,推了同桌一把:“逸风?” 许是想到近日的趣事,半寐半醒的唐逸风,唇角微翘。 悠悠抬起头,半眯眼道:“先生是要问我,如恶恶臭,如好好色是何解?” “嗯,对,如恶恶臭是……”这小子怎知我有此问?此子如此桀骜,先生我颜面何存。 先生先生不悦,板起脸来,站到制高点道:“唐逸风!年少不知勤学苦,老大方悔行路难。” “经卷日读意逐少,书页常翻纸渐薄。”唐逸风继续道:“先生莫恼,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学生不过是率性循道。” 先生一时语塞,这小子竟引经据典,用中庸跟自己犟嘴。 先生知道,唐逸风自幼翻阅师爷的书卷,四书五经早已通读,值此叛逆年岁,恃才傲物。 可先生我啥公子哥没见过!这方书院乃我的地盘。 在这方书院,是龙得给我盘着,是虎你也得给我伏着! “你给我出去!站到礼义廉耻下头,面壁思过。” “出去!” 唐逸风撇嘴,去就去,陈腔老调,注解肤浅,味同嚼蜡。 屋外。 两侧墙上,各书四个大字:孝悌忠信,礼义廉耻。 唐逸风来到礼义廉耻下面站好。 一回头,章天佑也出来了。 两人双手垂立,一人盯着‘廉’,一人望着‘耻’。 “天佑!?你怎么也出来了?” “先生问我如好好色,是何解?我说,是君子都好色。然后……他就跟我嚷!‘你也滚出去!!择日着你爹来书院!’” “这先生不行。” “嗯,我也觉得这先生不行!” “往那边站点儿,我不要挨着廉耻。” “你干嘛不要廉耻!” “去你的!” “要不咱上忠信那边?” “你去吧,我不敢。” “忠信?” 少顷,书院钟声响起。 先生收起戒尺,打量打量天色,嘀咕着哪儿不妥,赫然瞧见两人窜进屋内。 “今日放学好早啊。先生再见!” 唐逸风和章天佑拎上书囊,一阵风似的消失在书院门口。 先生苦笑:“若真有能!子姑待之!”。 …… 唐逸风心想!我怎么做了一个梦?可这不是梦!这是前几日自己跟章天佑一起捉弄书院先生的片段。 唐逸风的这个日常的小片段,似乎被烙印进《往事录》中了。 唐逸风回忆那日,学院先生的胡须他都能一根根清晰的分辨出来。 先生既希望学子长进,又惮于学子才识胜过自己的焦虑都能从眼中读出。 唐逸风明悟,怕是这《往事录》,能将自己做过的事情,牢牢的拓印下来! 唐逸风又翻开《往事录》的一页。 …… 日暮时分,红云滚滚,红霞如火光绚烂,映透晴空。 醉人的夕阳,引人无限遐想。 城东。 四合小院。 一个黑影听着院内动静,跃上屋脊。 透过琉璃明瓦张望。 影影绰绰,一个窈窕身影晃动。 挪开明瓦,映入眼帘的……竟是一处浴房。 浴房内,二八少女正欲梳洗。 束发缚胸的少女青春俏丽,纤腰玉足,体态轻盈,玲珑可人。 此刻瀑发披肩,含苞待放的青涩中更平添几分娇媚。 少女芊芊玉手,盘好发髻,试好水温。 明瓦位于浴盆正上方,只见高耸的,圆圆的…… 唔…… 发髻。 朝向不佳。 黑影爬到另一隅,面朝浴盆,恰与玉人成绝佳视角。 ‘嘿嘿!’梁上君子唇角翘起,咧嘴邪魅一笑,俯身去揭瓦片。 唯恐弄出声响,黑影蹑手蹑脚的一寸寸挪开瓦片。 随着掀起的缝隙,光线穿出,看清黑影轮廓,分明是个少年。 少年弓腰翘臀,凑上前去欲一饱眼福…… 此刻,再无障碍。 少年咬唇抿嘴,贴上瓦缝…… 少女…… 却已坐入浴盆,在热气氤氲中,芊葱戏水。 明艳的少女哼着小曲儿,以手为勺,戏水于肩颈之上。 撅得臀腿有些酸乏。 少年意犹未尽的翻身,枕卧瓦楞之上,翘起二郎腿,浮想联翩…… 不多时,少女欲从盆中站起,便于搓洗。 听得水声,黑影忙翻身打望。 妙哉!来了,来了…… “吱呀……” 院内传来户枢之声。 少年脚下一滑,数片瓦楞哗啦作响。 一个扎着朝天辫的稚童,探出门来打望。 瞧见西厢房顶,一鬼鬼祟祟的人影,躬身猫腰。 “哥哥!” 童声划破四合小院。 …… “桀桀桀桀!” “逸风?”景先生见唐逸风发愣一般,贼兮兮的贱笑。 “啊!先生?”唐逸风刚想再翻回去,从头看一遍,被先生一喊,转醒过来,“先生!” “逸风想到什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先生!”这种画面岂可叫先生知道。 “你可有所得?” “先生,我看到一本书册!名为《往事录》” “唔?”先生沉吟。 “先生您是否也有一本书册?”唐逸风见先生不语,追问道,“先生的书册叫什么?” 第三十章 志在朝堂还是艺苑 “我没有!” 唐逸风看先生那模样,绝对有!想必不想显露。 先生不说便罢,待自己身体恢复,请先生喝顿大酒,不愁先生不说! “你这金书有何神能?” “似乎能记录过往,将我生平往事拓印其中。” “这……”景先生蹙眉踱步。 记录过往…… 若是可预知未来,趋吉避凶,未卜先知,那敢情是绝妙。 可这记录过往? 可已过去的事情,记录下来便又如何?这似乎无甚大用啊? 先生愁眉不展,所幸未出意外。 “逸风,你也莫嫌这金书鸡肋,你没出意外,便是最大的福报,至于你别无所得,先生将来再授你技艺吧。” 当年得这金书,先生跟文帝不是没有研究过,他们尝试破解金书之秘,先生得书,文帝得书,一人疯魔,一人不见踪迹,便封存了金书,要知道此等金书,非亲信之人不可予之,至于后来分封金书,那是另一场国本大计,不可轻言。 至于是否叫唐逸风观金书,先生想过,他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近日唐逸风的种种行为,先生是赞赏的,更勿论章崞嵘当年之约,自己将唐逸风带出,转天便残障,皇甫毕其实已经断言,此症即便痊愈,那羊癫疯亦要伴随终生,先生便想借金书神异,看看是否能有所助益,不想是这样一个结果。 “弟子拜谢先生!” 要知道,这金卷册封予国柱之臣,何等珍贵,先生竟给了自己。 “先生!那这二十四本金书皆有不同神能吗?” “唔唔!都有其神奇之处。”先生黯然的点点头,“只是今日金书未能予你大气运,你需凭自身努力了。” 两人回到客房。 先生沉吟。 纪往事…… 纪往事…… 这纪往事有何用? 这金书怎么尽是这等怪异之事! 不说当年那怪异的疯魔和失踪,就自己观金书得“风流”二字,文帝观金书得“乾坤”,唐逸风观金书得“往事”,谜一般的结果。 文帝得“乾坤”而掌天下。 自己得“风流”,欠下漫天的情债。 世人皆道景相潇洒,隐逸黟山,其实他最怕回黟山!! 算了,不想也罢,大不了多传授他内功心法,不再受身体力道所缚。 景先生觉得无用,那是景先生不知此书如何纪事。 他只当是以文字书写,可唐逸风知道哇,那是一个个画面,活生生的,如现实重现一般! 唐逸风回到客房,心中高兴不已。 这《往事录》,在唐逸风看来,可是了不得的神通! 唐逸风躺在床上,翻开自己去鎏苏阁的书页。 …… 章府尹领着随从,拎着大包小包上四合院串门。 唐师爷一直做府尹的幕僚。 得章府尹关照,唐家虽算不得富户,但一座不大的四合院,住着一家五口,还有一个帮衬的王嬷嬷。也不知唐师爷跟府尹如何处成世交,自幼两家便常走动,唐逸风和章天佑也成了竹马之交。府尹常上家中,唐逸风倍感脸上有光,可也难免不解。 如今想来,自己怕是府尹的私生子,被寄养于唐师爷家中。 此刻从往事录中看见府尹,唐逸风心情很是复杂。 “大人您喝茶!” 大妹妹端着茶盘给章大人奉茶。 楚怜正是温柔俏丽,观之可亲的豆蔻年华,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杏眸流光,腮凝新荔,琼鼻俏挺。 大妹妹就是好看,梨涡浅笑,樱桃小嘴,芊芊细腰,一颦一笑都叫人怜爱。 章府尹接过茶,呷了一口,看着楚怜,满意的点点头。 问道。“你娘呢?没在家?” 大妹妹声音如黄莺婉转:“回大伯,娘上街打醋,买布去了。” 府尹微笑,转向唐逸风:“你俩近日学业如何?” 唐逸风和章天佑对视。 唐逸风正琢磨怎么回答,章天佑先颤颤悠悠张嘴了:“我……我……” 一听章天佑那无辜的颤音,大妹妹不禁抿嘴莞尔。 章天佑秃噜着嘴:“先……先生说,请您明日去书院……” “你!”章府尹气的,左右搜罗,抓过一片抹布,扔了出去。 “呸呸呸!”章天佑被抹布脏水溅了一脸。 噗着嘴,说:“你别光打我呀,他也……” 果然,唐逸风也躲不掉,大妹妹忍俊不禁,掩面而笑。 打就打吧,往脸上拽东西算怎么回事儿! 唐逸风怕章府尹又抓起啥东西往自己脸上拽。 赶紧解释道:“大人,我不一样!” “哦?”章府尹停下脚步,听他有啥优秀的解释。 “你有何不同?” “我不是您儿子,你不能……不能老打我!” “你还……”章府尹又四下寻找,想找个趁手的家伙,“你们俩还要点脸吗?不知羞愧!” 此刻,再回想,往事录中章府尹的气恼,完全合理了,两个儿子,都不叫他省心,岂能不气? 唐师爷赶紧过去,拦住府尹大人。 “大人,大人息怒。有话好说。且听孩子们讲讲缘由。” 唐师爷摆摆手,示意两人赶紧解释。 唐逸风真心尊重这个温和的爹爹,唐师爷是文化人,从不打骂责罚孩子,所以唐逸风虽顽皮,却有良好的教养,知书明理。 “逸风在课堂上打瞌睡,还顶撞先生。”章天佑果断把唐逸风卖了。 “你!”唐逸风瞪了章天佑一眼。 “章大人,爹,孩儿饱读诗书,这先生的牢骚我都听烦了。” “再者,天佑是要当官的,我一个师爷的儿子,我志趣不在朝堂。” 章府尹和唐师爷对视一眼:“不在朝堂?!你想做什么?!” “我……我只愿跟楚怜衣食无忧,安个小家,有些闲钱。” 唐逸风看了大妹妹一眼。 恭恭敬敬一揖道:“能孝敬爹娘,嗯,还有大人。” 两位长辈对视一眼,这话不错,还算有良心。 沉吟片刻,唐逸风继续道:“如果有闲钱,最好……最好能开个艺苑,每日吃茶听曲,快意人生。” 前半句还像人话,后半句叫什么玩意儿!! 艺苑?? “吃茶听曲?你是不是还要挂两盏栀子灯啊?”章府尹虚乎着眼,怒其不争的指着唐逸风道:“你读的圣贤书就教你风流快活的!?” 第三十一章 南宫飞燕亲戚双绝 当时唐逸风心想,不是么? 圣贤就是说书中有这有那的。 不为快活,难道为了吃苦?我那么辛苦读书,不就信了你们说的,先苦后甜! 见章府尹声音越来越大了,看来是动了真怒。 唐松年赶紧打马虎眼。 板着脸说:“逸风!进洛封书院容易吗?你一个师爷家的孩子,若不是章大人念你有几分灵气,盼你将来出息,你……” 唐逸风辩解:“为何非得当官入仕。孟子不懂!孔子不懂!” 说顺嘴的章天佑,顺溜的接了一句:“老子也不懂!” 话落,感觉气氛不对,场合不对,对象更……不对。 章天佑心有戚戚的躲到唐逸风后面。 章府尹气的,又四处找东西。 唐逸风和章天佑悄悄的往门口退,准备跑路。 唐柳氏正好从外面回来,听见两个孩子口无遮拦,手提扫帚堵在院门口。 唐逸风瞥了一眼,小声跟章天佑说:“没事,我娘刀子嘴豆腐心,舍不得打。” 话音未落,屁股上就挨了一帚。 “哎呦……哦……哎呀……娘……别打了……” “唐松年!你再拦着!” “爹……娘……别打了……” “府尹大人……我志趣在朝堂!在朝堂!在在!我一定出息!我” “哎呦!” 看着自己狼狈的样子,唐逸风摇摇头,把《往事录》的时间再往后翻。 画面中,两个臭小子,爬上一处女儿墙,灯火通明的二进院落映入眼帘。 院内,热闹非常。 迎来送往的公贵商贾,花枝招展的姑娘丫鬟,眉开眼笑的客官老爷,满园春风的莺莺燕燕。 “哦!这就是我爹说的橘子灯吧?我道我爹干嘛揍你呢!” “你爹肯定来过。” “不可能……吧?”吧字一出,章天佑立马想到,爹爹条件反射般的说出,如此隐晦又有代表意义的橘子灯。 威严的府尹形象,第一次在章天佑心中变得生动起来。 “把‘不’字去掉,‘吧’字你先留两天。”唐逸风挥挥手,示意章天佑跟上。 “走,哥领你听洛封最好的曲儿。” 唐逸风再听到这话时,不禁笑了,看来天佑跟自己还真是亲兄弟,这声哥不白占他便宜。 两人来到一处上房的屋顶。 唐逸风靠在女儿墙边,向下指指。 揭开瓦片。 里面床榻吱呀吱呀…… 虽然角度不甚理想,但也叫两个半大孩子血脉喷张。 看了片刻。 “呃,错了,旁边这间!”唐逸风顺手盖上瓦片,“咱这时间不赶巧!” 章天佑满是不舍的瞄着瓦片,嘀咕着……不巧吗?挺巧的啊?! 唐逸风跨出几步,又揭开一处瓦片。 远听无声,待瓦片一揭开…… 里面传出轻缓曲调和着婉转低沉的琴音。 “逸风!逸风!我知道她,她是我二叔说的南宫飞燕,亲戚双绝。”章天佑激动得,嘴都瓢了。 “嘘!你才亲戚双绝。”唐逸风冲着没见过世面的章天佑,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琴乐如靡靡之音绕梁而来,似雨打芭蕉远听无声,静听犹在耳畔。 两人靠在女儿墙上,不觉心神往之。 唐逸风轻笑,“我跟你说,前面那几房的姑娘都不行。” “咱们这排东房的,最讨我欢喜。” “第一间是思芩姑娘,她琴技尚可,但是书画不行,都是一些老爷找她听曲。” “刚才那间是芙蓉姑娘,她什么都不出挑,就是好看,真好看。都是商贾去找她摇床。” “南宫姑娘是我最喜欢的,自打见过南宫姑娘,我就很少去别的姑娘那了。” 唐逸风站在屋顶,把鎏苏阁的姑娘们如数家珍的品评了一番。 “我跟你说,我是来这学习的,咱这才是真正的好好色。” 章天佑白了一眼,说瞎话如瓢舀水的家伙。 “真的!” 也就章天佑,唐逸风还愿意解释一下。 “算了,你不懂!反正你记住,换了别人,我不带他来。” 古往今来,多少文人墨客在烟花之地写下流芳千古的诗篇。 这才荣获了——文人骚客这一殊荣。 其实,唐逸风感觉这个词才洒脱,更真性情一些。 光有钱财还不够,还需要文才出众,才能在鎏苏阁的百花丛中不落下乘。 三教九流,川流不息,风流或下流,都在鎏苏阁从善如流。 名人雅士,儒墨道法……释…… 嗯,对,光头也来过! 当时,满口慈悲的老爷,摘下帽子,惊掉了姑娘的裤头。 也险些惊乱了唐逸风的五官和三观。 成长的过程就是世界观不断崩塌重构的过程。 官窑鎏苏阁学子,理当博闻强识,日新月异,方能允公允能。 唐逸风是一边看片……段,一边这么坚定道心的。 须臾,琴声落下…… 南宫飞燕微施一礼,罗裙轻舞,婀娜多姿的身材凹凸有致。 白衣公子恭维道:“南宫姑娘名不虚传,不枉在下慕名前来。” 房顶的唐逸风掐了一个兰花指,捏着嗓子道:“谢公子抬爱。小女子当不得如此褒奖。公子若有雅兴,小女子陪公子手谈一局,如何?” 屋内,南宫飞燕也微施一礼,掐着兰花指,语带娇羞:“谢公子抬爱。小女子当不……陪公子手谈一局,如何?” 章天佑盯着唐逸风,眨了眨眼:“你怎知她要说这话?” “嘿!”唐逸风嗤笑,唯耳熟矣。 白衣公子棋力惊人,不出意外,他将是第二个真正战胜南宫姑娘的人。 此前是一名锦衣男子,说起来,两人眉宇间还有几分神似。 当时,南宫姑娘卖艺不卖身,入得帐内的都非泛泛之辈。 锦衣男子还送给南宫飞燕一双飞奴,那飞奴通身雪白,异于常羽。 纵是不懂花鸟,一眼也能知其名贵。 几次之后,那锦衣男子不再来,南宫姑娘却常睹物思人。 而后,南宫姑娘业务日渐娴熟。 面对各路名人雅士,那一抹纯情的娇羞,每次都能让唐逸风感受到,楚怜妹妹身上才有的青涩。 果不其然,白衣公子棋高半招。 “承让!承让!南宫姑娘好生厉害。” “公子不愧人中龙凤!飞燕敬公子一杯!” 南宫飞燕放下杯盏,媚眼轻送。 “公子,天色已晚,您舟车劳顿,飞燕这就安排柳翠给您沐浴更衣?” 突然。 章天佑眼前一黑。 第三十二章 有道是医者天下心 一只手,遮住了章天佑的视线。 “天佑,咱该走了!” “不是……咱不看看吗?” “下流!” 唐逸风看到这里,自己忍俊不禁起来。 “……” 章天佑伸手,拨开唐逸风的胳膊。芙蓉姑娘不看就不看了,这可是南宫姑娘啊?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唐逸风状似清高。 这……逸风说的好有道理啊。 “是我下流了。”章天佑满腔的怒火,瞬间被道德湮灭,声若蚊蝇道:“对不起啊,把你想成那种人了。” 就在天佑修正世界观的时候。 唐逸风却把手拿开,凑上前去:“你若想看?章大人要怪罪起来,可别往赖我。” 章天佑攥紧拳头,即便是在这房顶,章天佑也要揍他。 深呼吸几口之后…… 章天佑压不住心中异火。 收起拳头,凑上前去…… 眼见,白衣公子屏退随行的文气书生和佩剑男子,凑近南宫飞燕,耳鬓厮磨。 白衣公子出乎意料的与南宫飞燕耳语起来。 只见南宫飞燕不时点头,却不知所说何事。 还真有上烟花之地跟姑娘谈正事的?上这儿来谈什么正事儿,不干正事儿! 眼看夜色已深,这俩却光说不练! 章天佑说道:“要不……咱上芙蓉姑娘那屋……??” “下流!走!” …… 唐逸风看着香艳的片段,不知何时睡着了…… 翌日一早。 景先生又独自安排事情去了。 紫竹陪同唐逸风去甲乙堂进行艾灸。 皇甫先生叫黄芪给唐逸风悬灸。 这次时间较长,燃掉数根艾条,在唐逸风百会穴、神庭穴、太阳穴等穴位处进行熏烤。 正熏烤神庭穴时,唐逸风突然震颤。 黄芪手中火苗戳到唐逸风神庭穴。 一声尖叫过后,唐逸风脑门上便多了个‘美人尖’。 “哎呦,唐公子,我……”黄芪赶紧放下手中艾条,“我看还是直接针灸吧,您这震颤不知何时发作,艾灸得我心慌啊。” 可不是,自己拿着根燃着的艾条,唐公子冷不丁的颤悠这么一下,黄芪下不了手都。 干脆直接针灸吧! 皇甫先生点头,取来一方匣子,颤颤巍巍的打开。 “我不灸了!” “不灸了!先生!”唐逸风弹坐而起。 那银针如香柱粗细,这要是刺入头颅!岂不直接贯透而亡?! 唐逸风死活不灸了,管他皇甫家的甲乙经再神奇,唐逸风也不要灸了! “哦,小公子莫慌!”皇甫先生笑道,“我这匣中,镵针、员针、鍉针、锋针、铍针、员利针、毫针、长针和大针,灵枢九针。有粗有细,前四针是不入体的。” 黄芪在一侧满脸盈笑。 皇甫先生也是笑盈盈道:“这第五针铍针是浅表刺入,出血之用,余下那细长之针方才入体。” 哦,方才看的紫竹也是胆战心惊,此刻才长出一口大气。 皇甫先生对待唐逸风极为温和耐心,并不像对景先生那般咄咄相向,看来不是皇甫先生的问题,是景先生有问题,景先生指不定如何得罪过皇甫先生! 皇甫先生在唐逸风百会、神庭、两侧太阳穴中捻入四根长针,并不影响唐逸风活动。 唐逸风便与皇甫先生攀谈起来:“皇甫先生,您……” 唐逸风本想问皇甫先生为何当兽医,转念一想,那话想必是先生胡诌的。 便改口问道:“先生的针灸之术可是不外传的秘术?” 唐逸风脑袋上的几根银针,外露寸余,随着说话,不住的颤动,紫竹看着新鲜,见唐逸风问这话,便也看向皇甫先生。 皇甫先生捻着胡须,看着唐逸风道:“唐公子啊,有道是医者天下心,连景乘风这个赖人,我皇甫家都治,我皇甫世家还自珍什么秘术?皇甫氏只有一颗心怀天下百姓,悲天悯人的医者仁心。” “那我可否借老先生的甲乙经一观?” “呵,公子啊,上医医国,中医医人,下医医病,公子之志当在庙堂,怕看不上老郎中这敝帚之术啊。” “先生还是不肯!” “呵呵,看看就看看吧。”皇甫先生捻着胡须,笑容可掬的从内堂取出几卷书册。 慎之又慎的摆在方几上。 《针灸甲乙经》全书十二卷。 卷一主要论述人的生理功能以及脏腑与肢体五官的关系等。 卷二论述十二经脉、奇经八脉、十二经标本、经脉的循行路线和发病情况以及骨度、肠度等。 卷三为腧穴主治部分,厘定腧穴三百四十八个(单穴四十九个,双穴二百九十九个),并采用分部依线的方法,划分头面、颈、胸、腹、四肢等三十五条线路。详述各穴部位、针刺深度与灸的壮数(没燃烧一柱艾条为一壮)。 卷四叙述了诊法,包括望闻问切四诊,四时平脉与脏腑病脉、死脉以及三部九候的诊断方法。 卷五为针道,详述九针的形状、长度和作用、针刺的手法和补泻的方法、针刺的禁穴与禁忌等。 卷六以阴阳五行学说为核心,论述了生理与病理方面的一些具体问题。 卷七至卷十二为临床治疗部分,包括内、外、妇、儿等科,尤以内科为重点,涉及诸多病证,保存了已失传的《明堂孔穴针灸治要》的内容。 书说话长,唐逸风当时,唰唰唰的将十二册书快速翻过。 皇甫先生眼睑抽动,这家伙! 你好歹看看样子便是了,你非得翻书!翻书便翻书,你倒是摘个重点看看呐! 这唰唰唰唰的翻书,你拿老夫这医典来扇风取凉呢? 皇甫先生便不乐意了。 “公子?公子!” “嗯?老先生?” “你慢点儿,老朽可就这一套善本了!” “哎!先生。” 唐逸风放慢手速,纵是唐逸风觉得已经很慢了,仍是唰唰唰唰! 皇甫先生气的胡子都抖了! 这景乘风带来的什么人!!果然跟着景乘风这赖人的就好不到哪儿去! 皇甫先生转过头去,不能再看,再看就要吐血当场! 唰唰唰唰! “逸风!你慢点儿?”紫竹见皇甫先生不乐意,提醒道。 唐逸风再放慢手速,唰!唰!唰!唰! 皇甫先生觉得自己简直是人参喂了狗了!! 皇甫先生一拍方几,气恼道:“唐公子!你这样翻书是何意?” 唐逸风没想到先生会突然生气:“老先生,别着急,我马上就好了!” 皇甫先生捂着胸口,实在没想到,一把年纪了,什么事没见识过,竟然有朝一日被人翻书将自己翻得气郁在胸! 忍不了啦,不忍了! 第三十三章 皇甫先生的金针之托 唐逸风把手中的第六卷放下,赶紧安抚皇甫先生:“先生莫恼!小子我一目十行,都记下来,绝无怠慢医家的之意!” 皇甫先生瞪着唐逸风,你哪儿是一目十行!你跟我这刀削面似的!! “老先生若是不信,您可以考考我?” “不考!”考什么考,还要气老子? 皇甫先生低头欲将药典收起! 唐逸风见老先生确实气恼了,便主动背诵起甲乙经中的内容。 老先生一听,手中动作迟缓下来,再听数言,确实如此,背诵的一字不差。 研医数十载,老先生早将甲乙经烂熟于心,又按照何册何页何列问了一遍。唐逸风回答的分毫不差! 皇甫先生不禁称奇! 黄芪更是佩服不已! 更莫说紫竹了,她对唐逸风愧疚逾甚!原本对景先生愧疚多一些,自己耽误了他徒弟的治疗。 此刻,紫竹怔怔的看着唐逸风。 唐逸风虽有几许小聪明,几分正义感,可年近弱冠,功夫平平,总给紫竹一种志大才疏之感,可今日亲见唐逸风博闻强记,过目成诵。 或许唐逸风的确功夫平平,可是如此才智,假以时日,即便武学上难有大成,在朝堂、在文学上也当有所建树。若当真残障不治,岂不误了一个风华正茂,天资高绝的青年才俊? “小公子!小公子天赋奇才呀!那公子你便翻吧。”皇甫先生将书册摆好,背着手进内堂去了。 唰唰唰唰…… 唰唰唰唰…… 不消片刻,十二卷医典翻阅完毕。 却见皇甫先生颤颤巍巍的抱出一摞医书:“公子!可还能记得下?” “哈?!!!”黄芪跟紫竹两人下巴都要掉地上了。 “公子识记过人,老夫毕生仅见,既然公子对医道有意,老夫欲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 记不是问题,主要是……手麻呀。 唐逸风看着这堆医书,感觉自己走偏了。 自己想学甲乙经不假,可若是把这半人高的医典都看了,将来可怎么用啊? 唐逸风学甲乙经只是想多少掌握些针灸法门,必要时可以应急。 况且,自己翻书时,《往事录》将书页影像拓印下来,内容可不会自动在脑海中融会贯通。数百页的甲乙经,自己将来还能慢慢回溯检索。 可老先生这一摞书册少不得有上万页,自己即便都拓印下来,也不能检索,无法活用。 “这……”唐逸风面露难色。 “能不能记下?” “记是能记。”反正睁着眼就行,有啥记不下的。 “那就记!小公子若是把这些疑难杂症之诊治也记下,我皇甫毕此生无憾!”皇甫毕一生所学均在这些医典中叙述,医家常见的病症无非头痛脑热,风寒脾虚,跌打摔伤,而疑难杂症十不有一,偶得疑难杂症,遇不到好郎中,多半就要久病不起,一命呜呼。 所以,名医难求,难在医治过疑难杂症的大夫太少,诊的少,医术自然难以提高,所以医者都是越老越吃香,见多自然识广。皇甫毕先生乃名门世家,上门寻医访药者络绎不绝,所以攒得下众多诊治之法。 诊法多了,自然难以口口相传,只有编纂成书,方可将林林总总的诊疗之法和对症药方传承下去,所以皇甫先生便一边教授弟子,一边修书作传。 书一多了,弟子也难以识记,皇甫先生又忧心了,数十年的经验若是失传,更是遗憾。 今日见了唐逸风,简直是人型纪事本!那便都叫他记下吧,反正他唰唰唰唰的,花不多少时间。 唐逸风想了想,盛情难却。 便叫众人一齐翻书,皇甫先生、紫竹、黄芪、唐逸风四人每人一本,分别翻,反正是画面,一下录下便可。 “来吧!” 屋内四人,卡嚓卡嚓的翻书,纵是如此,唐逸风还是花了一个多时辰,方才把所有书册都翻遍。 唐逸风边翻边看,一目十行,也记下不少纲目,喑、聋、盲、疠、秃、跛、佝、风寒、伤寒、脓疮、瘟疫各种病症,无所不包。 “呼!”翻完书册,四人瘫坐,识记简单,翻书倒是翻得几人腰酸手乏。 “唐公子!真乃神人呐!”何曾想,有人能在四册书同时翻动的情况下,仍可一眼便牢记内容? 黄芪扯了扯皇甫老先生的衣袖,皇甫先生甩手,扯我作甚!老夫就是稀罕这孩子! 黄芪又扯扯皇甫先生,指指唐逸风的脑袋。 皇甫先生刮了黄芪一眼,顺着黄芪的手指,皇甫先生发现,那一个时辰前就该取下的四根银针,还插在唐逸风脑袋上呢。 皇甫先生一边帮唐逸风取针,一边念叨:“哎哟!黄芪你这孩子!做事马马虎虎!” “哎!您说的是。”懂事的黄芪默默承受了皇甫先生的偏心,谁让自己不如人呢。 针灸完,皇甫先生便不叫唐逸风再来了。 在皇甫先生看来,唐逸风是大才! 俗话说能医不自医,但皇甫世家不同!皇甫医祖皇甫谧先生就是在自医中摸索著就的《针灸甲乙经》,所以,大才!当自医! 皇甫老先生自己对治好唐逸风的羊癫疯也并无十足把握,让唐逸风摸索去吧,未见得是坏事。 临走前,皇甫老先生送给唐逸风一副金针,比之今日所用银针更为精美,金针末端缠绕金丝,精巧至极,大针,长至六寸;小针,细如毫发。 “先生?!”黄芪惊了! 这乃御赐金针! 当朝太上皇武帝,亲赐的龙须针! 黄芪以为皇甫先生百年之后会将此针传于自己,岂料今日竟然赠与了这个舞象少年! 看来先生当真是唯贤予之,虽有不甘,却也无话可说。 “使不得!先生,小子我非医家之人,恐不能将老先生的医术发扬光大,先生将如此贵重之物赠与我,实不敢当啊!”唐逸风虽然不知道这金针来历,但这金针之金贵,一目了然。 “拿着!老郎中我已无憾,我家中有书册,馆中有学徒,只要唐公子未来能再帮我将毕生所学传承与后人,老郎中我便此生无憾了,金针虽贵,只是外物,权当请托之礼了。” 话已至此,唐逸风也不多推辞,找个合适的机会,再将老先生的医典誊写出来,传于有缘之人吧,只是…… 想想都头皮发麻!上万页书册呀。 第三十四章 管他社稷千秋 不多时,黄芪将两人送出门外。 景先生已经在门外等候,听闻皇甫先生将药典和龙须金针传于唐逸风。 “唔,你这往事录用于记书典?倒是合适。”景先生沉吟起来,是不是还可以记点儿别的书典? 景先生将两人领到洛封府尹的官邸。 此刻,唐逸风心中有一种莫名的情愫,一直敬仰的府尹大人,竟然是自己的亲爹。 一时间唐逸风也不知该如何称呼章府尹,干脆装作不知道。 章崞嵘不说,自己就权当没他这个爹,自己没道理主动认爹,而且是一个将儿子寄人篱下十七年的爹,即便他有难处,也跟自己毫不相干。 耐人寻味的是,章崞嵘并没有就此事做何解释。 “逸风!这几天跟景先生学的怎样?” 唐逸风此刻再看章崞嵘,那双虎目,明显带着关爱和期待。 “就这样吧,才跟先生学了三两日。”唐逸风由着性子,吊儿郎当道。 “不日你就随先生去黟山,将家人接回来吧,下月跟你爹随我上西京。” “西京?我还要跟先生去黟山习武呢。” “习武之事,暂且放放吧。我跟景先生合计,让你跟天佑去国学堂求学。” “国学堂?” 一入国学堂,便是天子门生! 在大宴朝有国子监和国学堂两所高等学府。 国子监偏文,国学堂偏武,但都是文武双授。 满朝文武,除了勋贵世子,大部分都出自这两所学院,即便皇亲国戚也多半要在学府中镀镀金,免得在外落了口实。 天子门生,光宗耀祖,一朝肄业,出相入仕不在话下,唐逸风此前做梦都想去国学堂,为唐家光耀门楣。 可此刻,他却并不想去,无缘无故叫自己去国学堂,多半是府尹给自己了开了方便之门,也许别人会说,亲爹都是府尹了,还有努力的必要吗? 可唐逸风更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证明自己。 “章大人,我希望自己考入国学堂!” “胡闹!洛封书院的先生一致推举,方才许你岁贡名额!你却要去考?你若考中,我洛封生员的升学名额又将被占去一个。” “这……”唐逸风没想到,竟然是书院先生们推举的,自己吊儿郎当,还以为先生们都厌烦自己呢。 “行了,你好生思量。我跟景先生还有话说!” 唐逸风便跟紫竹出去了。 “逸风,我听说国学堂是大宴朝顶尖的学府,真没想到你如此有文才。” “你没想到的事儿多了。”唐逸风情绪低落,还以为今日府尹会说点儿自己身世,没想到人家根本就没有认这个儿子的意思。 妈的,老子不想去!入国学堂有何用?我唐逸风为何而学?我连自己姓什么都没搞明白,我管他天下苍生,管他社稷千秋,不去! 唐逸风不告而别,愤愤离去。 “喂!逸风!”紫竹跟两位长辈招呼一声,赶紧跟上。 “逸风,你这是怎么了?去国学堂是好事儿啊,你要是想学武功,随时都可以学,即便是在国学堂,你也可以继续练功,我虽然功夫不如景先生,但多少也可以教你些功夫,可国学堂若不去,错过了多可惜呀。” 江湖中人千千万,多如过江之鲫,谁都会几招三脚猫功夫,这江湖武术无非打打闹闹。可国学堂就一所,普天之下的人才,文武状元齐聚一府,那可都是人中龙凤,逸风就该去国学堂,将来出相入仕,为天下百姓苍生谋福祉。 “逸风,你别走啊!”比较唐逸风腿长,两步当紫竹三步,紫竹快跑两步跟上唐逸风,“再说了,你不练功夫又如何?大不了我保护你呗。” 唐逸风回身用死鱼眼一样的眼神看着紫竹。 紫竹不解其意:“你这么看我干嘛!我好歹也是第四重开阳境的高手。” “你打架哪次赢过?”唐逸风一双死鱼眼,毫不避讳道。 “我……我若不是怕随意伤人,我……”紫竹说得自己都有些没底。 唐逸风继续大步流星,回到四合院,躺在屋顶瓦楞上,唐逸风的心态产生了巨大的反差,仅仅三天的时间,唐逸风觉得自己焦躁了许多,原本习武,考国学堂是自己的目标,他觉得生活每日皆有新鲜事,很有动力,干劲儿十足。 可此刻,唐逸风只想借着习武来逃避,他决定要跟景先生回黟山习武,再也不想去什么国学堂,谁爱去谁去。 唐逸风翻开往事录。 ………… 七夕,灯火通明的城隍庙跟前,有一处尤为热闹。 “来呀来呀,猜灯谜啦!” “谁家见月能闲坐,何处闻灯不看来!猜灯谜了啊!” 唐逸风凑过去一看,是猜灯谜送头绳。 一文钱猜灯谜。 猜不出,则作罢。 猜出灯谜者,可以继续猜。 凡猜对一个灯谜的,可以挑选一条头绳。连续猜对两题,可以再挑选一支竹簪;连对三题,再挑选一条手绢;连对四题,再得一个手镯。连对五题,再得一个步摇。 唯有一个风险,就是:一旦错了,则全部清零,只得一条头绳。 前面的都不是什么值钱东西,但手镯和步摇还不错。 尤其是那个步摇,引得不少眼热的才子佳人跃跃欲试。 有几对情侣,手中抓着一把头绳,想来花了快二两银子了。 有书才的毕竟少数,更多人都是花钱凑热闹。 唐逸风拉起楚怜过去。 瞅见两个姑娘,苦思冥想,一筹莫展。 唐逸风凑上前去搭茬:“姑娘,给我一文钱,我告诉你谜底?” 姑娘瞥了他一眼,见是个男的搭讪,吓得连忙跑开,不再理睬。 此时,一位着天青罗裙,极为美貌的娘子,目光灼灼的看着一位英俊的白衫公子,盼着情郎能冠绝全场,拿下五样彩头。 两人腰间均系一把佩剑,打扮稍与众不同,想来是武林中人。 来往人们,便自觉稍稍远离二人。 这灯谜越往后,越难。 大部分人都是拿走一条头绳,而这位公子能解到第三题,已经不错了。 打开纸条,原本信心满满的白衫公子不禁吸气。 灯影之下,那娘子热切的双眸,眼中有光,亮如星月,身材妙翘,有着楚怜尚不具备的八分成熟,却不染南宫姑娘的三分风尘。 那气质,多一分是艳俗,少一分是尘素。 配上天青罗裙,在人群中极为抢眼,堪称全场最亮的星。 白衫公子好福气,哪怕牵着楚怜,唐逸风也不忍多看了几眼。 唐逸风探头探脑的凑过去,瞥了一眼白衫公子的谜面。 “一边红,一边绿,一边喜雨怕虫,一边怕雨喜风。” 他凑上前去:“喂,公子,我帮你猜出来,你给我一文钱怎么样?” 第三十五章 山那边是另一座山 白衫公子横竖猜不出,一文钱也白花了。 若对方要是猜出来了,权当花两文钱买三样物件呗。 白衫公子顺坡下驴,把纸条递给唐逸风。 唐逸风看都不看,凑近白衫公子耳语道:“秋,秋天的秋。” “昂~”白衫公子恍然大悟,一语点醒梦中人。 这字谜不仅是咬文嚼字,更讲究的是要思维活跃,明明是熟悉的字,反应过来,也是白搭。 白衫公子招呼老板,“小哥,这题是秋字。” 围观众人一琢磨,可不嘛。 火红禾绿,禾喜雨怕虫,火怕雨喜风,秋字。 “还继续吗?”摊主问。 “继续继续。”美貌娘子雀跃。 摊主看了唐逸风一眼,扯出一个更为精美的纸卷递给白衫公子。 “快打开看看。”美貌娘子跟楚怜都迫不及待。 灯影婆娑,两位窈窕美人并立,吸引不少人围了过来。 白衫公子看了一眼,眉头又皱了起来,“言行戏无双,何处鱼米香?” “咪?”白衫男子,边说边摇头。 一旁的两位美人也美目流转,思忖起来。 唐逸风思考了一会儿,哦了一声。 众人明了,这小公子解开了。 少顷,两人看向白衫公子。 随后,两人又跟白衫公子一同,看向唐逸风。 楚怜见唐逸风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问道:“逸风,你知道吗?” 唐逸风嘿嘿一笑,看向白衫公子道:“再送你一题!” 小娘子啄头:“嗯!嗯!你快说。” 对上小娘子热切的美目,青涩的唐逸风不觉有些脸红。 转向白衫公子,耳语道:“谜,灯谜的谜!” 哦,当真是蓦然回首,那谜正在灯火阑珊处啊。 当白衫公子说出答案,众人看着这个张灯结彩的灯谜摊,又一次恍然大悟。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 这摊主当真出人意料,心思独蕴。 最后一题了,一旁的人们都聚拢过来,围观四位俊男美女。 摊主一脸不情愿,从高处摘下一个纸条。 照旧由白衫公子打开谜面。 白衫公子念到:“去掉左边是树,去掉右边也是树,去掉中间还是树。” 一群人照旧仰面朝天,翻了一阵白眼。 低头凝眉又沉思了片刻,然后照旧看向唐逸风。 “两文钱!”在楚怜的窃笑中,唐逸风笑嘻嘻的举起两根手指。 小娘子这回真翻了一个大白眼。 这人死要钱啊。 “上一道题我都白送了。” 白衫公子点头道:“行。” “先给钱!” 白衫公子愣了一下,两文钱还怕我欠你不成? 白衫公子无语的掏出三文钱。 唐逸风把三文钱放到楚怜手中,楚怜笑眯眯的捏弄着。 晚风拂面,大妹妹那几缕发丝,醉了人。 唐逸风真想抱着大妹妹亲一口。 “这题嘛!这个~” 在众人的期盼下,唐逸风打着马虎眼,作势沉思起来。 “好么!!!你也没猜出来呀?!!!” “嗨……~~” “哈哈哈哈~~~” 围观的众人不禁气笑了。 “谜底是,彬!” 嗯?众人看向摊主。 摊主说:“不错,正是彬。” 还真是! 众人点头,这小公子真不错,连对三题,这是大奖了。 摊主拣齐五件饰物:“你们谁拿着?” 摊主看了白嫖的唐逸风一眼,说道:“下次不许帮着别人作答了。” “不了不了,我们……自己答!” 唐逸风抓起楚怜的小手,晃晃三文钱。 白嫖不行?我花钱!行不行? “这……” 人家花钱,摊主也不好拦着。 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唐逸风又给楚怜赢回了五件套。 将头绳、竹簪、丝巾、手镯、步摇交到楚怜手中。 楚怜笑的眼都睁不开了。 一个搂钱的耙子,一个装钱的匣子。 唐逸风跟楚怜相视而笑。 摊主又不干了:“哎,嗯,加一条啊,这个,同一人不得参加两回啊。” 众人嘘声四起:“吁……赔不起啊。” “我家生意,我说了算!” 老板算大方的了,小气的老板早吱吱歪歪,把唐逸风叫停了。 唐逸风也不恼,反正没花钱,自己还赚两文。 满脸堆笑的楚怜,手中一个小包,唐逸风手中抛着两文铜钱。 ………… 唐逸风看着往事录中的唐楚怜,笑意盈盈。 楚怜,我这就去黟山! “你没事儿吧?逸风!”不知何时,紫竹已经纵身跃上房顶,站在唐逸风一侧。 唐逸风见是紫竹,摇头道:“没事,跟你没关系,紫姑娘。” “跟我横眉竖眼的,你还知道跟我没关系呀。”紫竹嗔怪道。 “我准备跟先生去黟山,专研武道!” “行吧,你想做啥就做,不要给自己留遗憾。”紫竹陪着唐逸风在屋顶坐下,“以前,师父常跟我说的,人生难得心头所好,遇到喜欢的事儿,便倾尽全力就是。” 唐逸风没想到紫竹还说出这番有哲理的话来,转头向紫竹问道:“紫姑娘,你有心头所好吗?” “我啊?我不告诉你!” 紫竹目光从唐逸风脸上移开,远处巍峨的内城建造,工程整如火如荼,干的热火朝天。 紫竹被问住了,紫竹连父母都没有,她是没有资格追求心头好的。 翌日。 景先生领着唐逸风和紫竹,便开往黟山。 这次,先生从客栈牵出三匹快马,套上缰绳,飞驰而去。 一路飞驰,两三日后,进入黟山境内。 远远可见连绵山脉。 这山脉,延绵不下数百里,山峦起伏,千峰万壑。远处的山峰,高不见顶,直入霄汉。 “师父,那最高的山,是否就是黟山了?” “唔,不是,这所有的山,都属于黟山。” “这也太大了吧?”唐逸风长居洛封,见过山,但不曾见山势如此连绵。 唐逸风好奇道:“先生,这座山的后面是什么?” “是另一座山。” “……” 临近黟山脚下,一处小集市。 三人刚到得集市口。 瞧见几人围着一个小沙弥,那几人不说虎背熊腰,也是凶狠精干。 为首之人一副霸王作派,随手点了两人,道:“你俩,给我上!” 那小沙弥吓傻了,一声不吭,也不懂得还手招架。 第三十六章 卖艺小沙弥 唐逸风看看景先生,景先生撅撅下巴,意思唐逸风你自己去。 唐逸风当即跳下马车。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要靠实力的。对方六七个人,唐逸风自然是敌不过。 可是他有先生跟紫竹啊,路见不平,唐逸风从不绕道而行。 有先生在,更要横行! 市集上老百姓不敢忤逆这些歹人,他唐逸风可不怵。 这小沙弥也就五岁上下的三尺孩童,不比妹妹唐宛月大多少,身着灰色小僧衣,圆头圆脑的,小脸肉嘟嘟,手短腿短,要萌化人。 这群凶人,怎么能欺负这么个呆萌的小和尚!!! 唐逸风手指着小沙弥,兴冲冲的跑了过去, “小秃驴!你叫我好找哇!!!” “?!?” “施主!”小沙弥抬头看向气势汹汹,抬手打来的唐逸风,“施主,我不……” 小沙弥想说,我不认识你呀。 “不什么不?”唐逸风一巴掌拍在小沙弥脑袋上。 “不什么不?不什么不!”唐逸风一巴掌接一巴掌,拍在小沙弥的圆脑袋上。 “做了亏心事,你还心安理得了?才这么两天就……” 唐逸风一把搂起小沙弥,要把他抱走。 先生也真是的,眼睁睁看着小和尚被人欺凌,却要我来救人。 唐逸风边想边气愤的搂起小沙弥。 一使劲儿。 小沙弥纹丝不动?! 这…… 小沙弥如磐石一般。 唐逸风已经使出吃奶的力气了。 艹!不管了。 唐逸风转身就走! 小沙弥在这扮猪吃老虎呢。 众人不明就里的看着唐逸风。 “我认错人了,你们继续。”唐逸风点头哈腰的退出人群。 “小和尚,啊……不,小师父,对不起,不好意思,搞错了,你们继续。” “别走,给钱!”一个黑瘦青年叫住唐逸风。 “嗯,施主,你一共打了小和尚五下。” 小沙弥挠挠头,眼放金光,好像看着一个人型钱袋。 小沙弥笑道:“五文钱!嘻嘻!” “你们先忙正事儿,我回马车上拿荷包,你们先请!”我真是何苦来哉,多管这闲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唐逸风赶紧一溜烟小跑着离开,站在远处,跟先生观望起来,“先生,这小和尚重逾千斤,我抱不动他。” “唔?” 只见刚才那两个被霸王派出的青年。 其中一人,对着小沙弥使劲推出一掌。 小沙弥抿紧嘴唇,硬抗一击,纹丝不动。 另一人见小沙弥有真功夫,便使出一招扫堂腿,要撂倒小沙弥。 只听‘嗬’的一声,那人应声倒地,抱着小腿,叫疼不已。 “好!”围观群众中有人大嚷,“小和尚好厉害!” 唐逸风明白了,小沙弥身负横练之术:“先生,这是不是就是您所说的金钟罩铁布衫?” “唔。”景先生点头,“怎么?你想拜小沙弥为师啊?” “那不行,那小和尚不是跟您一个辈分了!”唐逸风嘿嘿笑道,偷偷望了景先生一眼。 “唔,先生不在意这个。”景先生满不在乎,“不过这功夫是门好功夫,咱师徒俩找机会给他学过来。” 说话间,那几个青年拳打脚踢,轮番的对着小沙弥“哼哼哈嘿!” “小师父功夫好生厉害!”不消片刻,几人揉着胳膊腿脚,丢下一把铜钱,悻悻而去。 “谢谢!谢谢几位施主。” 这小和尚真抗揍,挨了打还不忘谢谢人家。 小沙弥呆萌的收起铜钱,向唐逸风望来。 “快走!快走!”不等唐逸风驱动马车。 小沙弥已经小跑过来,双手合十,憨巧可爱的行了一礼。 小沙弥:“阿……” 唐逸风:“没钱!” 小沙弥:“……弥陀佛,几位施主可是去黟山?” 唐逸风:“不是!” 紫竹:“是!” 唐逸风望了紫竹一眼,冲小沙弥摆手道:“是,但是不顺路。” 景先生道:“逸风。” 唐逸风讪笑:“这黑心小和尚,咱好心要救他,他倒好,还想讹我们钱?” “谢施主好意,小和尚不要你的钱,小和尚走不动了,可否带小和尚一程?” “好呀!”紫竹开心道,“你上来,小和尚。” 小和尚攀着马车,蹬了半天腿。 没爬上去(;′⌒`)。 “几位施主,可否帮小和尚一把?”小沙弥不好意思的说道。 真可爱呀!紫竹心说,这小和尚,功夫了得,竟然不会轻功吗? 唐逸风弯腰,想把小沙弥抱上马车,突然,唐逸风一阵震颤,险些翻下车去。 所幸小沙弥身负巨力,将唐逸风撑住,紫竹跟先生也眼疾手快,将唐逸风拽住,方才没摔得头破血流。 “施主哥哥这是怎么了?” “没事。”楚怜将小沙弥抱上马车,问道,“小师父如何称呼?” 小沙弥脸唰的通红。 “呃,女施主,小和尚叫圆通。” 圆通? 倒是名副其实。 圆头圆脑,大眼睛,小胳膊小腿,小身体。 圆鼓隆嗵,你想不叫他圆通都难。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师兄弟叫顺丰。 “圆通小师父,你独自一人下山?你师父呢?”景先生问道,这么小的小沙弥独自下山,不合常理。 “小和尚跟师父走散了。” 小沙弥解释道:“小和尚不太会化缘,刚才饿了,就卖艺赚点儿盘缠。” 小沙弥说着,肚子很配合的,‘咕咕’叫起来。 “给你。”紫竹掰了半块酥饼递给小沙弥。 “阿弥陀佛!谢谢小施主。” 小沙弥不好意思的接过酥饼。 一口塞到嘴里,腮帮一鼓一鼓,小嘴一撅一撅的嚼起来。 “你慢点儿吃。”紫竹摸摸他的圆脑袋,给小沙弥找水喝。 原来,这小沙弥是黟山上,梵光峰,翠微寺的小和尚,方才五岁多。 近日与师父师兄下山,一时贪玩,在市集上走丢了。 小和尚也有主意,并不打算在原地等师父。 既然出来了,那就自己闯荡回去。 而且,这小和尚,别的不说,单就一身金钟罩铁布衫,常人难伤其分毫。 所以,他也算是有恃无恐。 刚才正当人肉沙包赚钱呢。 唐逸风一通乱入,差点儿没破了小沙弥的气功。 既然顺路,三人便捎他一道。 小沙弥倒是豁达,上车之后,并不再提钱的事儿。 唐逸风也放下心来,看来是自己小家子气了。 景先生催动马车。 “你还要酥饼吗?”紫竹问道。 “嗯,可以吗?” 看来是真饿了,小沙弥已经吃了好几个了。 把酥饼吃完,圆通舔舔手上的油渣:“谢谢女施主。” “你还要吗?”唐逸风问道。 “嗯。不用了,小和尚吃饱了,施主哥哥。” “要也没有了!”唐逸风看着这个贪吃的小沙弥打趣道。 第三十七章 夜宿山居 一路走走停停,傍晚时分,马车终于来到黟山脚下。 清溪清我心,水色异诸水。 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河,汩汩流淌,小河对面,是一座画境般的村落。 白墙黛瓦马头墙,回廊挂落花格窗。梦里水乡芳绿野,玉谪伯虎慰苏杭。 如画的青山,簇拥着山清水秀,粉墙黛瓦的村落。 叫人看一眼,便入了心,进了画。 来到山下,天色已擦黑。 翰林村,一户青瓦白墙的庭院外。 “感谢几位施主,这里离得寺院不远了,小和尚再走三两日便到了。”小沙弥朝天一指。 “三两日?!” 这叫不远啊,唐逸风震惊了? 顺着小和尚所指,正是那云雾之上,高不见顶的天峦之巅。 这和尚们,怕不是,真住在云雾缭绕的山中吧? “嗯,要是师姐在就好,她带着我,不消半日,就可以了。”小沙弥惭愧的低头,“是小和尚学艺不精。” 明白了,哪是学艺不精,圆通小和尚人小腿短,别人一步,他得走三步呗。 加上又是山路,肯定难走。 正是暮色时分。 在这山中夜行……还是挺吓人的吧? 不说飞禽走兽,就是这夜晚寒凉,也并非常人受得了的。 想到救小和尚时,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唐逸风摇了摇头。 别多管闲事了,小和尚神功护体,想来有异于常人之处,自当多福多寿。 自求多福吧。 说完,小沙弥转身,迈着萌萌的小短腿,潇洒的向山中走去。 五岁的小家伙,就敢独自夜行,萌酷萌酷的。 月光下。 景先生轻叩院门。 “亦霜!” 听得几声犬吠,门内一个扎着双髻的半大丫鬟,倚着大门,疑惑的隔墙喊话:“你们找错了,这里没有亦霜。” “没有亦霜?!”景先生表情一僵,反应了一下,“呃,不好意思,说错了,我找如霜居士。” “主人出远门了,你们有什么信物吗?” “呃,没有信物,我是居士的好友,居士见了我便认得。” “我家主人认得的人多了。”丫鬟透过门缝瞄去,外面这几人,都是生面孔。 这丫鬟名叫秋池,在居士家刚三个月,从未见过这仨人,此时主人不在家,更不敢独自一人接待。 “你们改日再来吧。”大晚上的,秋池可不敢随便接待生人,“主人去山中会友,七夕就走了,没准重阳才回来呢。” 唐逸风一听,我的天,这一走,就是从七月七走到九月九哇。 这是待产,还是坐月子呢,探亲访友走这么久。 磨了半天了,唐逸风有些耐不住了。 发狠拍了一把大门:“你这……” 景先生赶紧制住唐逸风。 这一拍,把门后的秋池吓了一跳,腿直打哆嗦。 山村犬吠四起,“汪汪汪”的不绝于耳,倒叫小山村平添几分温情。 狗都比这秋池亲切。 正欲再搭搁,身后,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急切的传来。 “秋池施主!” 几人回身。 一个五短身材的三尺小童,小光头在月光下闪闪发亮。 小身影后头,追着两条汪汪呜呜的小狗。 咦?!小圆通怎么又回来了? 唐逸风问道:“小和尚,你怎么回来了?” “圆通……怕那山中妖怪……把我抓走了。” “……” 哎哟!!! 小和尚刚才萌酷萌酷的,独自一人步入幕色,大伙儿还当他多大胆儿呢。 原来他也怕呀。 后知后觉啊,这小和尚! 秋池听见,外面一个熟悉的,奶声奶气的声音。 “是,圆团团吗?你怎么来了?”秋池跟圆通似乎很熟络了。 “嗯,秋池施主,是小和尚。” “你们走开一点儿。”秋池怕唐逸风几人跟着小沙弥闯进来。 须臾,门开一道小缝,秋池招招手。 “快过来。圆团团。” 秋池抱起小沙弥,转身又要把门栓上了。 “秋池施主,这几位施主是来找若兰居士的。”圆通帮忙解释道,“方便的话,让他们住下吧?” “你认得他们啊?” “认得,圆通跟师父走失,是他们捎我回来的。” “万一他们是坏人怎么办?家里就我自己,我害怕。” “没事,有圆通呢。” 秋池掐了一把小圆通的嘟嘟肉。 圆通一个五岁的小和尚,却成了秋池可靠的依赖。 有了圆通小和尚作保,秋池总算是让几人进了门。 翌日,卯时。 天蒙蒙亮,唐逸风起来小解。 听得一阵水声,想来是有人洗漱。 村居生活,遵循天性和自然规律,日出而起,日落而息。 不像社畜一般,总有猝死的焦虑。 唐逸风准备去打个招呼。 却见秋池躲躲闪闪的,把什么藏匿着,跑进屋去。 这是……偷什么东西了吗? 唐逸风悄悄的跟在秋池后面,不能大喊大叫,毕竟在别人家里。 秋池发现有人跟踪,慌忙转身,双手背后。 焦急道:“你跟着我干什么?” 唐逸风生疑:“你藏什么呢?” “没,没藏什么!” 秋池不对劲! 在居士家,这是秋池的主场,有什么可躲躲藏藏的? 莫不是这个丫鬟,偷了居士的什么东西? 被自己撞破了? 路与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 在秋池面前,自己的实力是完全可以碾压的。 “交出来!” “不行!” 果然! 秋池就是藏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 “哼!我道昨晚为何不让我们进院。你是不是监守自盗,偷了居士的东西?” “昨晚转移赃物没成,今晨你便想赶紧藏起来!!” “我说的对不对!?” 唐逸风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不然哪儿有那么不通情理的丫鬟,明知道这山中无处落脚,还把居士的朋友往外轰? “交出来!” “不给!” “交出来!” “不给!” …… 这……没完了。 既然秋池是个女贼,唐逸风不打算再跟她客气了。 唐逸风步步紧逼,秋池步步后退。 终于,退无可退。 秋池被壁咚了。 “你想干嘛?”秋池很慌,真不该放唐逸风几人进门的。 “非礼呀。” “你喊吧,你喊破喉咙也没用!” “救命啊!” 第三十八章 世间之事但求无愧于心 贼喊捉贼!既然是你偷了东西,你喊又怎么了? 贼喊捉贼?转念一想,唐逸风也有点儿含糊。 这个小丫头不会跟自己玩心计吧? 一会儿来人了,这丫头把东西塞我手里,然后倒打一耙? 唐逸风退了一步,别逼太狠了,真翻脸了,也麻烦。 此时,景先生跟紫竹跑了进来,看见唐逸风跟秋池僵持不下。 “逸风,怎么了?” “这丫头是个小偷,她偷了居士的东西!”唐逸风回身解释道。 趁着唐逸风不注意,秋池‘嗖’的转身,跑进内屋去了。 秋池跑进自己房间,‘嘭’的把门关上了。 “嗵!嗵!嗵!”唐逸风砸门,“你给我出来,你个小偷。” “我没偷东西。” “那你藏什么呢!” “用你管……” 紫竹见此情形,隐隐约约感觉情况不是唐逸风说的那样,于是缓声敲门,冲里面喊道:“秋池姑娘,你是有什么不方便说的吗?” “嗯。” “那你容我进去,跟我说说?”紫竹试探道。 门开一道缝,秋池探头探脑道:“那只能你自己进来。” “紫竹,你小心,这丫头没准是个下三滥之人。”唐逸风不放心道。 景先生拍拍唐逸风,示意紫竹进去。 紫竹一进去,秋池立马把门拴上了。 唐逸风狠狠的拍门。 “喂!女贼,你若伤了紫竹,我饶不了你!” 紫竹进去不过数息,便又出来了。 俏眼刮了唐逸风一眼:“让你多事儿。” “我!?”唐逸风不解。 “这么快就搞明白了?她偷什么了?” “没偷东西,姑娘家的事情,你就不要再问了。” “嘿!” 景先生拍拍唐逸风:“走吧。没咱们什么事儿。” 唐逸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但是紫竹既然搞明白了,说是女孩儿的事儿,不让问就不问了。 最近,唐逸风干好事,每次都事与愿违。 世间之事,但求无愧于心,前程,谁又说得清呢。 经此一事,秋池对唐逸风是耿耿于怀。 早饭时候,秋池只叫上圆通。 景先生三人进来一看。 桌上只有极少的斋饭。 景先生也不便发作,所幸路上还有些干粮,凑合着把早饭打发了。 可午饭?要还这样? 吃过早饭,景先生说自己有事出去一阵。 圆通也说要该上山了。 “圆团团,留下来陪我吧。”秋池不舍。 “小和尚,你不怕了?”唐逸风打趣道。 “大白天的,小和尚不怕。” “那你走到半山腰,天又黑了呢?” “啊?”小圆通一想,是啊。“那小和尚可怎么办才好啊?” “小和尚,你教我武功,我送你上山怎么样?”唐逸风早就觊觎小沙弥这金钟罩铁布衫,只是不好当着景先生的面提。 自己伤疾未愈,严重影响自己练其他功夫,可这金钟罩铁布衫,只需要原地站定,便可护得全身周全,切实如先生所说,是一门好功夫! 不说将来,就说眼下,闯点儿小祸,也无需蹑手蹑脚的。 “小和尚不敢做主,得请示师父。” 唐逸风把小圆通抱到一旁。 “请示他们干嘛呀。” 是个人都知道,要学少林功夫,少不得要剃光头,至少还得拜个俗家弟子,那多麻烦啊,圆通都在跟前了,先忽悠忽悠再说。 “小师父,你说,我那日救你,是不是好心?” “嗯。” “那我是不是善人?” “嗯。” “我们萍水相逢,却一路同行,是不是有缘?” “嗯。” “你昨日原本已经离去,却又突然折返,是不是天意?” “嗯?那是小和尚胆儿小,害怕。” “那不还是天意叫你不得离去?我们才得在同一屋檐下。” “嗯。”小圆通想想,也点了点头,“施主哥哥,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什么? 我想说,小和尚你好忽悠啊。 唐逸风环顾一周。 说道:“你觉得这儿,谁适合送你上山?” 小圆通认真的琢磨起来,其他都是女眷,那先生此刻也不在。 只有唐逸风年轻力壮,胆气过人。 小圆通笑道:“你!” “是吧!上天安排圆通小师父留下,又安排我送小师父上山。”唐逸风故作神秘道:“你道是为何?” 为何? 小圆通一脸懵,看着唐逸风。 羞愧的耷拉着脑袋,像是挨训了一样。“小和尚不知道。” 唐逸风有所不知,师父每次考校圆通,也是这般。 圆通尚小,每次都被问的答不上来,就会耷拉脑袋。 然后,师父说啥,圆通便乖巧的点头称是。 此刻,小圆通又习惯性的自责了。 “上天早就知道,我诚心想拜圆通小师父为师。特意安排我送你上山的契机,以换取向圆通小师父学艺的机会。” 小圆通已经被绕晕了。 “这样啊。”小圆通挠挠头。 “那我先教你些基础的口诀,你先打好基础。” “师父在上,请受徒弟一拜。” 唐逸风打铁趁热,省的小圆通反悔。 “正式的诀窍,我还得跟师父师祖请示,才能教给你。” 嗯?还有正式的诀窍? 算了,骗一点是一点,等学得七七八八了,再忽悠老和尚不迟。 唐逸风感觉自己已经摸到了武林高手的门框。 这憨厚呆萌的三尺小和尚,都能神功无敌,何况我唐逸风? 将来再跟景先生学个三年两载,江湖上,便会多一个飞檐走壁,叱咤江湖的追风少年。 闯荡江湖,搅他个天翻地覆。 一想到这,唐逸风催促着,抓起小圆通,跑了出去。 “你们干嘛去啊?”紫竹赶紧跟上,现在唐逸风可不能离人,一不小就要摔跤的。 “哎呀,你别跟来!” 唐逸风说了半天,也没甩掉紫竹。 翰林村,一片月牙形荷塘,池边空地。 和风吹起,翰林村的荷塘波光粼粼。 “小师父,你准备教我哪门功夫?” “唔……圆通只会一门功夫?” “哈?” 原来,这小圆通别的功夫,一门也没学,单练就了这金钟罩铁布衫。 唐逸风以为他藏私,细问之下,还真不是。 小圆通说起,初学功夫的往事…… 第三十九章 你就不要学飞针术了吧 那日。 翠微寺,罗汉堂。 三岁的圆通,跟三岁半的师兄顺丰,跪坐在罗汉堂前。 “顺丰,圆通,你们都想学什么本领啊?” 师父让两人说说自己想练什么功夫,再结合各自特点,提前给他们一些指点,为将来学功夫打点儿基础。 顺丰道:“师父!我想学飞檐走壁!” 师父点点头:“嗯,你呢?圆通。” “夕父!我想学飞针猪!” “飞什么?” “飞珍珠!” “飞什么猪?” 那时候圆通还有些大舌头,只有顺丰能听明白,便帮着说道:“师父,圆通想学飞针术。” “好。” 师父笑着,把两人引到院中。 师父站到三丈开外,摆好一个钵盂。 “圆通,你拿这石头,投到前面的钵盂中来。” “夕父,圆通投不到。”圆通是个老实孩子,三丈就是十米开外了。 圆通自知根本扔不到。 师父走近一丈,圆通摇头。 师父又走近一丈,圆通觉得差不多了。 使劲一掷,石子砸到圆通自己脚下了。 连投三次,毫无准心可言。 师父眉头一皱,眨巴眨巴眼睛:“圆通,你就不要学飞针术了吧?” 再走就半丈之内了。 飞个毛线啊!一米五的距离,你还飞什么针,直接扎对方身上得了呗。 当然,师父是得道高僧,不能这么说。 “夕父!圆通想学!”小圆通瘪嘴就要哭了。 “唉!”师父觉得有些难为小家伙了。 师父不忍看小圆通失望的模样,背着手,难为的往殿内走去。 “顺丰,你陪圆通练会儿吧。” “是,师父。” 须臾…… 一个雀跃的声音响起:“嘿嘿!师父,他半丈之内也扔不中!” 然后是嘹亮的哭声:“哇啊啊啊啊!呜哇啊啊啊!” 后来,顺丰开始练梅花桩,圆通便专功铁布衫。 师父说,圆通可能有眼疾,其他功夫都要求手眼配合。 铁布衫是横练之术,圆通你就练好这门绝技吧。 师父并无轻贱圆通之意。 但,小圆通,会!且只会!金钟罩铁布衫。 唐逸风觉得,这功夫再厉害,画风也不好看呀。 哦,别人打架的时候,都飞天入地,风度翩翩。 自己就跟二傻子一样,把脸一捂,你们来吧。 然后,噼里啪啦,挨别人一通捶。 费了半天劲,唐逸风不甘心呐! “圆通小师父,这金钟罩铁布衫除了抗揍,还能干吗呢?” “还能刀枪不入啊。” 那不是还是抗揍嘛? 太憋屈了,就一点儿反击技没有吗? 这跟自己风度翩翩,潇洒公子的预期不符啊。 但凡再有一招半式反击技,也不憋屈呀。 算了,大不了再多拜几个便宜师父。 先学吧,这师父岂能白叫了。 圆通将金钟罩铁布衫的要点道出,唐逸风一一听来,不禁惊愕。 “金钟罩铁布衫,运气、蕴劲、器击、卷刃、反震、不刺是前六重。” “师父说,第七重开始,内功大成,才算入门呢。”圆通眼色暗淡。 “第八重,全身不受利器所伤,只剩三寸罩门,无视对方强弱,均产生同等反震力,中者非死即伤。” “第九重,气息外放,掷叶飞花皆可伤人。” “第十重,反璞归真,内劲雄浑,轻易震断尖锐刀剑,口唾如镖,罩门只剩一寸,有史以来,所成者不过十人。” “第十一重,轻若鸿毛,踏浪奔驰而不下堕,仅两人大成。” “第十二重,金刚不坏之躯,刀劈剑斩,火烧水淹,不眠不食,百毒不侵,此关,唯绝世奇才达摩祖师练成。” “圆通小师父,那这一般需要多久能学有小成?” “嗯,小和尚也不知道,师父说因人而异,有的人一辈子才三重、四重呢。” “那小师父你练至几重了?” 见圆通撅嘴,想必也是嫌弃自己的天赋了。 小和尚才练没几年,唐逸风想来,他最多也就二三重。 “我才刚七重。师父说圆通需勤加努力。” 练至七重,已是内功深厚的高手,师父为了鼓励圆通,刻意说成入门而已。 哈???!!!唐逸风心想,当是多么难练呢。 小和尚练了两年就七重,我唐逸风练个三、五年,不得九重十重了? 自身刀枪不入,却掷叶飞花,反震伤人。 那这功夫可以练啊!! 唐逸风恭敬道:“小师父,咱们开始吧。” “嗯,还有一个条件,施主哥哥,你是童子之身吗?” 唐逸风听过,少林功夫,不少都要求童子之身。 “嗨!这还用问。紫竹你背过去,别看啊!” 说着,唐逸风转身面向池塘。 白墙青瓦倒影如画,微风吹皱波光粼粼。 唐逸风解开腰带,得意道:“看!小师父,迎风尿三尺!” “嘿嘿!”小圆通也转身,两人畅快起来。 突然,一阵横风,扑面而来。 “噗……唔……唔……唔……” “哎呀,你别跟来!我们去泡暖泉,一会儿就回来!”唐逸风跟小和尚好说歹说,说两人要去山中泡澡,方才甩掉紫竹。 林间山涧。 挽水擦了一把脸,舒服。 被浇的满身骚气的两人,倒嫌荷塘水被脏污了,小沙弥说山涧有暖泉,于是领着唐逸风,跑到涧中来寻暖泉。 “徒弟哥哥,前面就到了。”称呼又改了。 一方泉眼汩汩涌出,水气氤氲,泉水叮咚。 两人和衣跳下暖泉,畅快沐洗。 随后又褪下衣物,漂洗一番,披在高处的石块上晾晒。 数日奔波,此刻放松下来,淌在水中,好不惬意。 两人嬉闹一番,趁衣物晾晒,爬上一处数米高的巨石,借着树荫小憩。 晒得浑身酥软之际,听得下方一阵水声,唐逸风悠悠睁眼,探头打望。 一个姑娘正在泉中梳洗。 我的天呐。 大白天的,突来艳福。 唐逸风觉得自己很为难,小和尚还没醒呢,这时候丢下圆通离开,很没义气。 唐逸风只得硬着头皮,勉为其难的欣赏起来。 美人长发如瀑,面色潮红,梳洗时还轻哼曲调,在林中暖泉欢快沐洗。 “嗯?”圆通翻身,穿套衣物。 唐逸风听见小圆通的动静,赶紧“嘘”的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两人穿好衣物,正欲离开,唐逸风回身想多瞟了一眼。 不看还好。 一看之下,正对上水中那双明眸。 四目相对,两人静立当场,一时不知如何自处。 不明所以的小圆通挪了几步,凑上前来:“看什么呢?师父哥哥?” 似是被圆通的出现,打破了凝滞的时空。 第四十章 若是梦话,师祖当不怪罪 “啊!!!”姑娘一声尖叫,双手抱胸。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小圆通原地闭目念起阿弥陀佛。 这下唐逸风是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还看!!”那姑娘气恼道! 唐逸风这才赶紧背过身去。 听的一阵窸窸窣窣,唐逸风回身。 “你还看!”姑娘气恼,一双怒目始终盯住唐逸风。 片刻后,姑娘穿好衣物,跃上巨石。 “跳下去!”姑娘杏眼圆瞪。 近距离看,姑娘眼睑下有颗小小的泪痣,澄澈的眼底,平添一分风情。 “什么?!”唐逸风回身瞧去,这巨石少不得有五、六米高。 唐逸风咽了口唾沫,解释道,“我不是诚心的,是我们先来的。” “我让你跳下去。”泪痣姑娘不听这一套。 正想再解释几句,姑娘飞起一脚,唐逸风赶紧侧身躲开。 “哎!你没踢到。” 姑娘足下生风,横跨一步,一脚侧踹,正中唐逸风的小腹,唐逸风想抱住对方小腿,避免摔落。 那姑娘凌空飞起一脚,唐逸风抱了个空,艰难的在崖边挣扎。 对方一脚踹到唐逸风的翘臀上。 跌落瞬间,唐逸风心说,这衣裳!晾晒了半天,算是白忙乎了。 又特么被踹水里了。 讲道理,我睡的好好的,姑娘你自己跑我眼皮子跟前来,怪我咯。 “噗通!” 水花四溅。 姑娘看着唐逸风在水中扑腾,娇哼一句,悻悻而去。 少时,唐逸风爬起来,跟圆通说:“小师父,你快教我功夫!立刻马上。” 谁都能欺负自己,这功夫我必须学会了,越快越好! 光膀子的少年,就在郁郁葱葱的山石间,伴着腾腾的雾气,开始运气练功。 待把基础口诀牢记,唐逸风急切的希望圆通将进阶口诀也一并道出。 “小师父,刚才你偷看女施主,怕不怕师祖知道?” “我是无心的。”小圆通一脸正气。 “是呢!我也是无心的。”唐逸风也一脸正气。 “可那女施主……不还是给了我一脚。”唐逸风试探道,“我就是担心,万一师祖也不听你解释呢?” 圆通愁容满面,忧伤道:“啊?那小和尚……就得乞讨为生了……” “我知道了,我一定保守小师父的秘密,打死都不会让师祖知道!”唐逸风笃誓道。 顿了顿,面露难色:“小师父,你也一定帮我保守秘密,不能叫我爹娘知道。不然,少不得要挨他们一顿揍。” “嗯。放心吧,徒弟哥哥,圆通肯定守口如瓶。” 唐逸风听着,又叹了口气:“可惜我觉得,小师父对我不是真心实意的。” “徒弟哥哥,圆通说到做到的。” “你就是对我心存戒备!你的金钟罩苦练多年方才入门,你是不是怕徒弟哥哥我超过你,所以借口不传授于我。”唐逸风说完,抓起衣服就走。 唐逸风边走边穿,头也不回。 下山路上。 小圆通一脸为难。 传吧,师父未允。 不传吧,徒弟哥哥嫌怪,万一真告诉师父偷看女施主洗澡的事,可不得了。 “哎呀,我糊涂了!”唐逸风突然转身,一脸愧疚道,“传一半是传,尽传也是传,我不小心竟已叫小师父犯禁了。” 圆通一听,是啊!自己可真是糊涂,教一点儿也已是违背师命了! “不行,我得帮小师父想个办法。”唐逸风一脸犯难,自言自语道,“若是圆通小师父说梦话,无意间叫我听了去,不知道师祖还会不会怪罪到小师父头上?” 圆通听着,咧嘴乐了。 “嗯,嗯,这样可以!这样可以!嘻嘻!” “亏得有徒弟哥哥!”圆通咯咯直乐。 唐逸风咧嘴。 一大一小,蹦蹦跳跳下山去。 快到山下时,一队兵马浩浩荡荡的上山去。 当先之人,器宇轩昂,锦衣华服,唐逸风竟然认得此人! 此人乃南宫姑娘的入幕之宾!在鎏苏阁‘不干正事儿’的白衣公子。 如此特立独行,想记不住都难。 不过,跟自己没多大关系,唐逸风和小圆通让过浩浩荡荡的队伍,回到如霜居士庄中。 先生未归,紫竹和秋池倒成了好朋友,两人此刻一起盥洗衣物。 刚进院门,一个风韵犹存的妇人便疾步出来,见是唐逸风和小圆通,眼中稍显失望。 “圆通回来了。” “阿弥陀佛,如霜居士,小和尚打扰了。” 一番客套,将两人让进院内,如霜居士则继续在院中翘首企盼。 直到下人招呼用膳,先生也没回来。 晚膳后,唐逸风立马拉着小圆通:“小师父,快去休息吧?” “嘻嘻!”小圆通会意一笑。 唐逸风蹲在圆通床前。 “唔……嘻嘻~” 圆通笑嘻嘻的假寐。 “……呼吸口诀是金钟罩的最基础要领,第一重的关键是运气吐纳,令全身经脉畅通无阻,一旦体内真气运转,如遭击打,可减低一半痛楚……” “首先需要导引动作和意念,锻炼中丹田内气,由掌心的劳宫穴内收外放,是为吸水上提。” 这要诀可不是三言两语,可唐逸风有往事录,自是毫不费力。 “姿势为自然站立,两足与肩平行,入静。两臂缓缓从两侧胯部往上提,与肩平,成前平举,五指松开微屈,掌心成凹形,两臂收成前平举时,掌渐立起成四十五度,舌舐上颚,腹部内收。” “意念则似在井边练功,两手掌将井中之水提上来,气从下丹田上引至中脘穴,然后到膻中穴,此时内气往两侧分开,从肩井到曲泽,至内关,达劳宫穴。” “收功则……呼噜~~吁~~呼噜~~吁~~” 闭眼假寐的圆通念着念着,竟然真的睡着了…… 唐逸风无语的拍拍小圆通:“哎,圆通小师父……” “昂?哦”圆通迷瞪迷瞪双眼,继续念道,“第二重内劲及护身气功渐渐形成,体内真气亦渐深厚,能保护腑脏不易受伤……” “呼噜~~吁~~” “小师父!醒醒!小师父……” 如此往复,不知何时…… 唐逸风也趴在圆通身上,两人“呼噜~吁~呼噜~吁~”。 呼噜声此起彼伏。 第四十一章 原来你是这样的先生 待再醒来,外面是天已大亮。 “风哥哥,为何不多住几日?”如霜居士拽住景先生,帮景先生整整衣冠。 “唔,如霜,我把孩子们安顿安顿,过几日再来。” 看的唐逸风和紫竹一阵难为情,两人低头密语。 “这如霜居士是景先生的老相好?”必然不是景夫人,景先生那日还唤错亦霜居士来着。 “不知道,昨夜景先生回来,如霜居士就千般高兴的将景先生拽走了。” “唔,想不到哇!景先生是这样子的。”唐逸风摸着下巴。 “有什么想不到的,先生如此大才,哪个女子不爱。”紫竹一脸仰慕的表情。 “紫竹?你不会?”唐逸风打趣道。 “说什么呢!”紫竹一脚踢在唐逸风小腿上,唐逸风赶紧开溜。 领上小圆通,一行四人,从山道拾阶而上,黟山下树丰林密,植被茂盛,正值夏末秋初,蝉噪林静,到得半山,怪石嶙峋,峰壑壁立。 黟山三十六峰,以天都峰、莲花峰、光明顶为最,山高绝飞鸟,峰险罕人迹。三峰高耸直入云端,相传山中有仙人庇佑,是故千百年来,历朝兴衰更替,黟山均似世外桃源。 半日后,鸟鸣风清的山坳中,一座古朴的小山村,露出一角。 遥遥可见勤勉练功的青年,嬉闹的孩童,还有劈柴、采药劳作的村民。 唐逸风当先便看见几个孩童在村口张望,莫不是小清跟她弟弟,还有唐逸风救下的两个小乞儿。 “先生!先生!” “先生回来啦!” 听见叫嚷,山中众人放下手中活计,围拢过来,数十人站在村口,夹道相迎。 唐逸风看了下,大部分都是妇孺,众人也都不说什么话,就满脸欣喜的围着景先生,好像看见景先生,就是最好的回报。 “嘿!都围着先生做什么!该忙什么忙什么去,先生又不是啥新鲜物件!”景先生摸摸孩子们的头。 一个中年男子凑上前来:“先生!你走了半个来月,等来等去,您还没回来,长宁,武峰把大孩子们都领走了。” “唔,领走了好。都去做事!” 景先生又问问小清和两个乞儿是否习惯。 小清抱着弟弟说:“先生,小清习惯,弟弟有时候哭。” 紫竹俯身,抱抱小清跟弟弟,眼眶发红。 大乞儿踢了小乞儿一脚:“我跟弟弟习惯,这里什么都好!每天吃的饱,还有教书先生教我识字!” “哈哈!”唐逸风揉着大乞儿的头,也鼻头一酸。 看着两个穿着粗布麻衣的乞儿,多少是一身上下清清爽爽,不叫人生厌了。 几人边说边走,来到一处小院外。 “大伙儿都去做事,孩子们也去念书,都用工些,不要叫守仁先生打你们板子!”先生又轰了几回,人群才慢慢散去。 “明义,你……”景先生还想跟中年男子说什么。 又来了两位身姿卓约的娘子。 身着素纱的娘子扒着景先生胳膊:“阿风!” 着黄裙的娘子扒着另一侧胳膊:“风哥!” 后面又进来一位姗姗来迟的娘子,见圆通有些碍事儿,竟然一把抱起圆通,往旁边挪了挪。 “乘风!” 唐逸风心惊!圆通功夫了得,岂是常人能搬得动? 唐逸风跟紫竹下巴都要惊掉了…… “哎呀!先生竟然如此……!”唐逸风低声跟紫竹搭搁。 “是呢,没有想到啊。先生竟然是这样的……”紫竹也抿嘴莞尔。 两人嘀嘀咕咕。 “呃……这……”贾先生甩甩胳膊,“明义,你你你……领逸风和紫竹姑娘……” “红袖!这么多人,你们……” “你就叫红袖!我呢?” “哦,好!沐清,婉绣,你们先别闹!” “逸风你先跟明义先生寻唐师爷去,我稍后就来。呃,紫竹、圆通小师父也去……” 几人赶紧从景先生的小院出来。 跟着中年男子来到小村的东面,清幽的一片翠绿,茂林修竹中藏着一座清净的院落。 “哥哥!”篱笆院墙内,扎着双马尾的唐宛月当先飞奔过来。 “嘿嘿,小月月!想我了没?”唐逸风想双手抱,胳膊抬到一半,改单手举起妹妹转了三圈,将她放在小圆通旁边,比比个儿,“哎,你比圆通小师父还高一点点!哈哈” “小月,这是我的小师父,功夫绝顶厉害的那种!” 两个小不点,点点头,对视而笑。 唐逸风低声跟紫竹道:“紫竹,一会儿切忌不要跟我爹娘提脑气震荡之事。” 紫竹点点头,便看见屋内唐松年,唐柳氏,还有一个恬静柔美的女子走出。 “爹,娘,楚怜!” 半月不见,一家人好一阵寒暄。 楚怜拽拽唐逸风:“这位姐姐是?” 紫竹正琢磨该如何解释,唐逸风赶紧道,这是剑宗的姑娘,来黟山跟景先生学道的。 明义先生家中住不开,唐逸风和圆通需到邻居家中借住。 午后,中年男子便领着两人绕过竹林后侧,来到一片桃园。 “这是前朝大才,李贺之先生的草房,唐公子和小和尚,便在这边先将就将就吧?” 此地,桃树几亩,掩映与竹林之间,若是初春时节,桃花盛开,必是美轮美奂的住所。 主人若非果农,必是极爱桃花之人,唐逸风看见三间屋舍,西侧屋舍悬挂竹简,上书‘且看来客多情,甘解衣带终不悔’。 这……暗示的很赤裸哇……唐逸风回身看看中年男子:“明义先生?这……这是什么地方?” 可那种地方? 开到山里来,真的有客人吗? “哦!”中年男子笑笑,“唐公子跟贺之先生请教吧。哈哈,贺之先生可是很喜欢你这样的读书人呐!” 中年男子隔着篱笆墙几声。 “来了!”一个女子答应着,推门出来。 闻得女子声音,唐逸风又想歪了,莫非果真是风流之地? 柴门半启,莲步轻迈,罗裙摆动,体态婀娜,面容俏丽。 女子那颗泪痣…… “明义先生,我能不能去别的邻居家借住哇?”唐逸风背过身去。 第四十二章 少年壮志,檀板金樽 可真是…… 唐逸风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圆通闭目默念‘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什么倒霉事儿啊!合着这姑娘家住山上,跑那么老远去山脚下泡暖泉! 自己真是饱了眼福,倒了血霉了! 好歹过些时候遇见,姑娘淡忘些也好,这昨儿刚冲撞了人家,今日便借宿到姑娘家中来! “明义叔!快进来!”泪痣姑娘放下手中木盆,招呼道。 “唐公子,快走吧,我给你们介绍一下!” “雪落姑娘,这位是景先生的弟子,唐逸风唐公子!”明义先生给对方介绍。 “唐公子?唐公子?”见唐逸风遮遮掩掩,明义先生以为唐逸风脸皮薄,在姑娘面前生怯,便拽过唐逸风,为唐逸风介绍道,“这位是贺之先生的千金,雪落姑娘。” “您们……”这雪落姑娘看见圆通…… 唐逸风支支吾吾转身。 “是你?!?” “是我……” “滚!” “……”如此决绝的? 唐逸风听到这滚字,火冒三丈! 你要这样对我!我还就不走了! 一脚把自己踹落潭中,我唐逸风一声不吭就忍了,对方也不能没完没了哇! 唐逸风咬牙‘嘿’了一声:“嘿!我!姑娘!明义先生在这,咱们评评理!” 评理?雪落一把揪住唐逸风的衣领,这种事儿!还要满世界张扬叫别人知道嘛?! “你给我闭嘴!” “胡闹!雪落!”一个山羊胡男子探出头来,制止雪落道,“胡闹!快叫客人进来!” 雪落是气恼,却无从解释。 雪落自幼与爹爹李贺之居黟山笔架峰上,天性自然率真,并无过多世俗礼教拘束,爹爹偶尔下山沽酒,雪落便自己到暖泉戏水,自打豆蔻年华,爹爹也不许她去暖泉了。那日实在贪玩,见暖泉四下无人,情不自禁便步入泉中,沐天而浴,实不想会被人窥见。 这样羞于见人的事,无处启齿,只能与唐逸风睚眦相向。 屋内,唐逸风打量四周,这草房虽简陋,屋内却干净整洁,墙上挂满各种字画,满满皆是墨香。 明义先生说明来意,李贺之目视唐逸风,问道:“唐公子是读书人,怎么拜景先生为师了?也想文武双全不成?” “李先生,小辈不想文武双全了,以后便一心向武。” “唐公子一表人才,放下书卷,岂不可惜?”李贺之听着,这小子怕不是个纨绔子弟?可按说景乘风收徒弟不至于这么随意。 “不可惜,李先生文才过人,不也在黟山修心养性?”唐逸风不想解释,便反问了一句。 “与你何干!”雪落见唐逸风说道爹爹的痛处,一句话堵住唐逸风的嘴。 “哎!你这丫头今天怎么了这是?”李贺之呵斥女儿,“给客人沏壶茶去。” 雪落愤愤而去。 唐逸风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便道,“先生,敢问您院中那小茅屋门前挂着的‘且看来客多情,甘解衣带终不悔’是何意?” 这事儿务必搞明白,否则住着岂能踏实,何况还有个圆通小师父在。 “呵呵,那是老翁闲来无事,耍着玩儿,给出恭之所挂的上联。” 哦,茅房。 看来这李贺之先生还是个风流人物。 唐逸风一看,也来了兴致:“李先生,我给您对个下联如何?嗯……” “莫道此处不堪,回转春泥更护花” “唔?”李贺之默念片刻,其实他写过下联,只是总觉得不称心,便一直空悬上联。 此前也有人对过,莫道此物无用,化作春泥更护花。但是那个此物就显得代指太明显。此刻唐逸风将此处对出,倒解了心中芥蒂。 “唐公子才思敏捷,此句颇得老翁喜爱,不错不错。”李贺之当即便拿出纸笔。 欲将全联写出,刚要下笔,却又顿住了:“唐公子,可有雅兴,将此联誊写出来?” 唐逸风走过去,双手恭敬接过毛笔,正欲运笔潇洒泼墨。 李贺之眼含期待,看这位意气勃发的少年,一如当初的自己。 唐逸风正欲运笔,右手却止不住的震颤,毛笔吧嗒掉落在宣纸上。 唐逸风眼眶一红:“晚辈失礼了!” 待唐逸风说起脑气震颤之事,李贺之不禁扼腕叹息,拍拍唐逸风道:“少年壮志不言愁,檀板金樽笑王侯!” “唐公子!”李贺之着唐逸风的手,惋惜道,“就在我这住下,咱俩喝酒作诗,不跟那景疯子学什么功夫!” 雪落端着茶进来,见爹爹跟唐逸风两人一副相见恨晚的样子,不禁凝眉。 是夜,唐逸风跟圆通就在草屋住下。 夜里,唐逸风是一刻也不敢懈怠,抓紧翻看往事录,按着圆通的法决开始了金钟罩的内功修习! 这是唐逸风接触到的第一门内功法门,连景先生都推崇,唐逸风自当重视。 第一步,是练习运气吐纳,令全身经脉畅通无阻,培养体内真气运转。 唐逸风练了一遍,发现真气运转极为滞涩,却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些经脉出现了断续的情况。 唐逸风以为自己经脉位置记错了,想起针灸甲乙经中的穴位图,便从往事录中翻阅比对起来。 比对之下,竟然发现金钟罩的法门中出现了差异! 真气运转的经脉有偏差!他对照皇甫先生的针灸甲乙经,反复比对之下,发现金钟罩所述的真气运转,过于粗放,在真气流转中漏掉了几处经脉,而针灸甲乙经中,密密麻麻的将全身经脉,穴位进行了标注,致使唐逸风可以查漏补缺!这个发现,不能说是阴差阳错,只能说习武之人对于人体的了解毕竟不如医者精微。按着原法诀也没问题,但是粗放的运转,毕竟是事倍功半,而唐逸风将经脉的顺利细致梳理,循序渐进之下,看似真气多走了弯路,实则却运转得更为顺畅。 唐逸风的这一发现,无异于是站在前人的肩膀之上。 按照圆通所述,第一重,运气吐纳,需要三日之久,方能吐息如常。 此刻唐逸风,不消半个时辰,真气在体内,便如臂使指。 “这……”唐逸风的速度,直叫圆通目瞪口呆。 第四十三章 脱此一举 想来自己这施主徒弟,便是师祖口中那种天赋异禀之人? 小圆通我三日之功,施主徒弟半个时辰便已炉火纯青。 于是唐逸风便开始了第二重,井中提水。 这名字并非唐逸风自创,而是第二重的关键就是如此,需要马步稳扎,如同一人站在井上,将真气自下而上进行提取。待真气内劲及护身气功渐渐形成,体内真气亦渐深厚,便能保护腑脏不易受伤。这也是金钟罩法门受推崇的关键所在,因为它对于身体的保护立竿见影。 若唐逸风早习成此法,别说从雪剑宗的天阶摔落!便是从山崖滚落,只怕也只是砸出一个大坑! 此刻,唐逸风自是不敢懈怠!自己已然手不能提笔,必须将内功练至化境!否则跟废物何异。 直练到寅时,公鸡啼响,唐逸风方才意犹未尽的躺下,圆通早就“呼噜吁~呼噜吁……”。 也不知哪里来的公鸡,打寅时就一直没完没了的啼鸣,所幸唐逸风的确疲乏,翻来覆去不久,终是睡去。 第二日。 唐逸风在一阵鸟鸣中醒来,想来真气顺畅,身心疲乏恢复也快,加上年轻气壮,睡得虽晚,起来却神清气爽。 在山上,自有山居的闲趣,一推窗,便看见一只大公鸡站在窗外,想来昨夜便是这耀武扬威的家伙扰了自己清梦。 看这五彩斑斓,冠红喙利的,想来烤着吃不错。 唐逸风给大公鸡安排好了前程,便推门出去。 雪落正在院中打扫,一边扫一边跟贺之先生抱怨:“爹,咱家这几只鸡,好看是好看,可怎么还不下蛋?” 说着,见唐逸风走出,两人点头,算是打个招呼。 此时,景先生已经来寻唐逸风。 景先生跟贺之先生客套几句,便领着唐逸风送圆通去翠微寺。 唐逸风悄悄跟景先生道:“先生,我已经忽悠来金钟罩的法诀了!嘿嘿!” 景先生浅笑:“所以先生得赶紧将此事坐实了,省得将来老和尚再给你剃度了。” “先生何出此言?”难道先生要去找老和尚把金钟罩的法诀当面要来? 可是佛门功夫岂能轻易外传? 唐逸风狐疑的跟圆通对视一眼,跟先生问道:“先生,那大师能将秘籍给我吗?反正圆通小师父已经传我了,咱没必要再去自讨苦吃吧?” “嗯。”圆通也点头,“师祖说,这金钟罩法门只传佛门子弟,不传外人。” “那逸风你就剃度出家,大不了再还俗嘛。” “啊?使不得,使不得,现在这不是脱……脱此一举嘛?”唐逸风想说脱了裤子放屁,话到嘴边又不好冲撞了先生。 “我知道还有一个法子,就是闯十八铜人,逸风你要是将十八铜人阵闯过去了,那老和尚便可以开放藏经阁叫你进去。” 开什么玩笑,十八铜人,乃是少林顶级高手,莫说唐逸风了,江湖上也没几个高手敢独闯十八铜人阵。 十八铜人,个个铜皮铁骨,专事护院,但有擅闯佛门之事,便以十八铜人拒之,单论个人实力,铜人不算顶级,但是十八人并阵,翠微寺立院伊始,数百年来,据说只一人闯阵成功,并从藏经阁中习得数门绝学。 此刻让唐逸风去闯铜人阵,简直是蚍蜉撼树。 唐逸风怔怔的看着先生:“先生,逸风已经日日钻研您所授的扳筋卸骨之术了,但先生会不会太高看弟子啊?” 景先生讪笑:“走吧,顺便把小师父送回去。” 光明峰,翠微寺。 老和尚闭目:“这不合我佛门规矩!” “那就改改规矩。” 老和尚侧目“景施主!我佛门规矩,岂是说改就能改的!” “当年能改,今日就能改!” 老和尚张大嘴“这……不好吧?” “那就把你的十八个小铜人再叫出来。” 老和尚泄气道:“这……唉……去吧去吧!!” 老和尚打开藏经阁,胡撸胡撸脑袋,拂袖而去! 翠微寺藏经阁。 这座古刹的藏经阁,经书,秘籍不计其数,非住持亲启,常人不得入内半步,三十年来只对外人开放了两次,一次是景乘风,这一次还是景乘风。 只不过,这次是为唐逸风而开。 “先生!这么容易?您为何不早说?”早知如此,自己就不用叫圆通破戒了,搞得自己对圆通还愧疚不已,唐逸风如此宽慰自己道。 唐逸风不知,若不是因为唐逸风偷学了这功夫,景先生何必费这大周章。 “逸风,当年先生可是硬闯那十八铜人才进了这藏经阁的。今日领你进来,是怕你误入歧途,还记得先生说过,武道修的是什么吗?” 正自得意的唐逸风听闻先生此言,突然愣住了。 先生说过,武道修的是心!修的是胆,修的是念头通达!修的是无所畏惧的浩然正气! 唐逸风颓然的耷拉下头:“先生,逸风错了,我不该哄骗圆通。” “唔,你可知道自己错在哪儿?” “错在心术不正。” “不,逸风,你心术无甚大问题,你错在畏惧,不敢面对自身缺陷,你身体有恙,先生我看在眼里,老毕我从不求他,他还得医治你,那天门和雪剑宗劫取不来的金书,先生也可予你助力,但那是堂堂正正的,不给我,便是他的错。” “可谓天下武功出少林,今日在这藏经阁中大小武功秘籍七百余种,易筋经、益寿阴阳法、混元功等内功心法均在其中,金钟罩铁布衫便不再是你的心魔。” “先生!”先生何其通透!为人处世竟豁达至此! 唐逸风低头,久久不语。 “去吧,三个时辰,能学多少,便是你的机缘。” “先生可否……”既入宝山,唐逸风岂能空手而返!他想找个人帮他翻书,两个人翻书,总比一个人快呀! 于是,藏经阁刮起了一场飓风,林林总总,各种书册如雪片翻飞,纷纷落于唐逸风四周。 书册匍一落地,又一阵清风拂过,那不识字的清风,缓缓翻动书册。 “哗……哗……哗……” 写在10万字前的总结 自十月一日上传至今,作品再有两日就将达到10万字。 获得了50个收藏,47个推荐,其中可能还包括本人自己的点击,应该都是网站为了鼓励新人设定的自动投票。 在此,感谢平台的关怀。 基于这段时间的尝试,得到了一些认知,在此做一次自我总结。 一、本书采用了传统小说的写法进行开篇,不满足当前起点主流导向。 1、没有开篇直接表现主角。采用了传统的侧面烘托手法写主角,代入慢。 2、没有起用金手指。编辑感受不到未来的爽感,学习技能慢,成长就慢。 后期到5、6万字的时候才上的金手指,已经错失了开篇夺人的效果,背离了当前主流小说写法。 3、没有上系统。不符合主流写法,作为一个新人,没有系统很难推动剧情,会导致转场慢。 二、虽然设定了领路人,装逼特效和积极的价值观,但不足以冲抵爽感。 三、本人不敢大胆措辞,使得整篇氛围拉起不够。铺垫不足,狠的时候不够狠,爽的时候不够爽,泪点也不敢爆发眼泪,过于隐忍。这是为后期预留空间,可是越往后,人越成长往往更隐忍,这就产生了慢热写法和人物成长之间的矛盾。 四、从上传的两篇小说来看,一天内少量多次,比每天一两章,能更赚机器人的推荐票。 五、不符合编辑标准,也就不是当前主流的小说,得不到签约,就到不了更多的读者眼前,对于作者来说,的确是一种考验。没办法,起点自身的流量也是很宝贵的。自然要将更有商业价值的作品,推到读者眼前。 六、本书在武侠的国术流分版中是有排名的,所以,有不舍。 七、关于十万字是否主动申请签约,个人决定不申请,因为即便签约,当前编辑认为不符合主流的文章,想必也很难得到推荐,在此基础上进行申请,不通过,很打击士气,通过了,可能也要面临单机很久的情况,那还不如主动单机。将来磨炼好了作品,再重新投稿。 八、综上,本人需要作出一些调整,低频率上传当前小说,作为自我的一种坚持,也希望在某个阶段能得到网站的垂青。 九、同时按照编辑的签约标准,新起一篇,做商业探索。未来有了流量再去想所谓的自由写法。 十、最近加了一些书友群,群里交流其实很少,更多的都是无谓的催更,冒泡,以后,本人可能没有什么必要建书友群,即便需要也应该是先有读者,由运营人员去进行这个行为,而不是一个忙碌的作者去做,作为一个作者,应该专注于写作,专注于学习和表达,用文字用作品去跟更多的朋友交流,达到传达思想和价值观的效果。 十一、在写作中,更应该以一个读者的视角,在固定的篇幅内进行章节内容的设定,而不是随着事态的发展,所以,就需要详略得当,记得糕点的文字就有一句话,不能装逼的日子,直接跳过。 感谢可能给我投了推荐票和收藏的朋友,这本书的进展可能会慢下来,但我很希望能给小说人物一个交代。也给自己的文学起点一个交代。这个小说会继续下去,当累计到一定程度,可能会改改开篇,重新投稿。 在此,也给自己打打气,辛苦自己一个月左右的辛苦努力,但有所为,功不唐捐。 以此为念! 第四十四章 功夫在手!天下我有! “先生!您这是什么功夫?我不学藏经阁中功夫!就学您这功夫可好?”唐逸风头一遭见如此精绝的内功妙用!神乎其技! “技不在多,在于精!”景先生闭目养神,“待你堪破世俗,拿起苍生之重,放下庙堂之念,当入此境。” “逸风不懂,内功高深与思想境界有何相通?” “何谓武道修心?你再悟……” 师徒二人,如此配合,不消多时,藏经阁中书册便记录完毕。 “先生?该将书册放回去了!” “你自己放吧!”景先生起身往外走去。 “……”唐逸风石化当场。 敢情这内功取书能行,放回去就难了。 清晨便来了,看书不消多时,整整一天唐逸风都在归置书册…… 待翠微寺暮钟敲响,唐逸风仍旧没从阁楼出来。 小圆通跟师祖来掌灯时,唐逸风拖着累残的胳膊,爬了出来。 “大师……圆通小师父……先生可还在……” “施主哥哥,景施主早走了。中午吃过斋饭就走了。他说叫我们不要打搅你,等你自己出来。” “……” 先生这是诚心的,唐逸风实在累的四肢脱力,口干舌燥道,“大师,可否讨口水喝?” 在翠微寺讨了碗水,又腆着脸蹭了顿斋饭,唐逸风方才趁着夜色下山。 此刻唐逸风心境澄澈,有少林功夫护体!胆气干云!虽然只是记录下来,哪门功夫都还未学,唐逸风却莫名的有了强大的自信! 功夫在手!天下我有! 山风寒凉,幸得是夏夜,年轻气壮,还能顶得住。 唐逸风快步疾行,用上先生教授的轻功。虽不太顺畅,不能一跃而下,却也如履平地一般,奔下山去。 过了梦笔生花石,山坡见缓,唐逸风稍歇歇脚,却听得一阵蹄响。 什么人大晚上,在山上骑马?这一不小心坠落下去,还不粉身碎骨? 唐逸风打望着,却见一人使劲勒马。 “吁吁……” 奈何那马似乎受惊,仍是癫狂的疾步奔行。 那马跟唐逸风擦身而过,便要坠入山崖! 骑马之人,也是艺高人胆大,仍是不舍马匹,誓要将马拽回。眼看马匹已经悬空,那人方才不舍的翻身想弃马而逃。 可对方似乎高估了自己,马匹坠崖,那人再跃马已经来不及,身子已经坠落,情急之下,独臂攀附崖边,岌岌可危。 唐逸风见状,赶紧奔过去,左手将对方拽住。 可也是仅仅能保持两人不致坠崖,半身无力的唐逸风却是无法将对方拽上来。 “兄台!您这人怎么如此死性!你早些跳马而下,何至如此。” “你再使把劲!拉我上去!”对方咬牙。 “不行了,我手脚患疾,能拖住你便是使了全身气力。呀!!”唐逸风想将右手右脚的力气发出来,却始终软绵绵,只能轻抬轻放,无法爆发。 “兄台自顾不暇,还相救于我,实在感激。” “感激什么,别浪费力气了,后面还有人吗?”唐逸风猜的不错,谁没事,一人大晚上在山上奔马! 只不知后面再来人,跟此人是敌是友? 不消片刻, 听得‘咯噔咯噔’的马蹄声,那人龇牙一笑:“兄台,再坚持片刻!” “快!快把殿下救上来!” 三匹骏马奔来。三名黑衣人赶忙将两人拽了上来。 劫后余生的两人,躺在地上呼哧喘气,相视而笑! “敢问兄台高姓大名。” “唐逸风!”此人被唤为殿下,想必是权贵世子。 “李瀚天!多谢兄台搭救。” 又一阵马蹄声疾驰,十余人赶到,为首之人翻身下马,方才的三名黑衣人赶紧单膝跪下,拜见来人:“殿下。”。 那人对着三名黑衣人,怒斥不已,一个巴掌,两脚踹,将三名黑衣人打翻在地,三人连屁都不敢放,趴在地上,连连告罪。 “你们几个废物!连匹马都牵不好!妈的!”说着抽出手中长剑便要砍人。 那李翰天连忙拦住:“三哥!跟他们无关,是这马太烈,我心急了。” “他娘的没牵住!你他娘的没牵住!”又是连着踹翻两人,指着下人道,“愣着干什么!给我抽!三十鞭!王八蛋!废物!” “三哥别恼!真不怪他们!” “废物,再有一次,就把你们扔进豹房!” 那人说着回身,看见唐逸风,仗着火把,双方看不真切,但也知道此人不是并非下人。 “三哥,是这位公子助我脱险的。”那李瀚天摸摸身上,“三哥,你可有什么物件,帮我赠与这位公子?” 那人扯下一块玉佩,丢给唐逸风:“你既立功,赏你这玉佩,他日去了京城,到澜王府找我领赏来。” “举手之劳,赏赐不敢当!”唐逸风推辞,这人一副不好接触的模样,自己没有功名,还是不好早早接触这些世家子弟,都是一不小心就要掉脑袋的主儿。 澜王,唐逸风是知道的,澜王乃是当朝三皇子! 想来这伙人,乃是皇室! 唐逸风也不好高攀,将来用的着再说吧。 别过这伙人,唐逸风快步下山去。 到贺之先生草房时,圆月高悬,幸亏有轻功傍身,否则不得走到天亮啊。 ……………… 山下,营地,三人秉烛夜谈。 “你说此事怎会如此蹊跷!”澜王焦躁的对着一个山羊胡先生说道。 今日,澜王上山,本意是探访龙兴之地,不料竟看见一块石头上刻‘海去澜承’! 太匪夷所思了!简直是大逆不道! 山羊胡先生抬手为刀,下切道:“殿下!以我之见,今日看见那石头的人,一个不留!今夜便让锦铉动手,此事万不可外传!一旦传出去,恐防不住有心之人悠悠之口!” “锦铉!事关重大!务必手脚利索,除了老七!一个不留!” “是!殿下!” 夜黑风高! 营地,一阵剑气,如泉水叮咚,若溪流清鸣,十余人在睡梦中,便再也见不到明日升起的朝阳。 清晨,营地窜起大火!‘噗噗’的烧的火光冲天。 十余人的队伍,第二日,只余四人孤零零的继续上路! ………… 第四十五章 姑娘你这是铁公鸡啊 唐逸风回到草房,却见景先生几人正在饮酒赏月。 “蟹螯即金液,糟丘是蓬莱。且须饮美酒,乘月醉高台。” “哎,正所谓螃蟹就酒,越喝越有!” “哈哈哈哈……来,再喝一个!” “逸风回来了!快来见过几位先生。” 景先生见唐逸风回来了,介绍道:“这位是六如居士,这位是青莲居士。” “啊?两位大名,如雷贯耳,晚辈得见,真是三生有幸!”唐逸风当然听过两位居士,两位居士乃是前朝大儒,没想到竟然也隐逸于黟山!黟山当真是卧虎藏龙! “两位前辈怎会隐居于此?这黟山哪儿有西京繁华富庶?” “北山白云里,隐者自怡悦。”青莲居士,“吾于天下,无去也,无就也,惟道之从。” “小公子别听他胡诌!他是在朝堂混不下去了,跑这里躲清静!” “哎!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小公子提的,啊!罚小公子一杯!” 先生,我有些冷,我进去穿件衣服。 “水越饮越寒,酒越饮越暖,喝!”说着青莲居士竟然将衣襟一趔,。 唐逸风便迷迷糊糊跟四位前辈喝上了。 “几位前辈才学出众,何不出相入仕?” “宁为兰摧玉折,不作萧敷艾荣。哈哈哈……”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朝堂之上,岂有硬骨头?” “小公子可不要学他们!” “几位前辈畅饮开怀,逸风我吟几句献丑。”唐逸风兴至高处,酣畅感怀做了一首诗,“人生不过杯酒,惬意不过会友,言无尽酒不凉,月上树梢影下墙。” 四方小桌上,一筐醉蟹膏香四溢,五杯小盏空了再满。 三五好友把酒言欢,杯盏之间,酒不醉人,人自醉。 一方山间小院,桃树疏植,竹林掩映,清风徐来,树影婆娑。 月儿在云絮穿梭,洒在静谧的夜晚,只这方小院成了夜幕中的戏台,台上之人欢愉不知时日。 直到月儿西去,人也不知哪儿去了。 唐逸风不知何时爬进屋内,双脚倒悬与床上,睡死在床下。 又是鸡鸣不已,唐逸风迷迷糊糊中,梦见一副森森白骨,与自己同床而眠,一只公鸡在啄食白骨。 ‘笃笃笃,笃笃笃!’ 唐逸风随手一挥,轰走它,搂着白骨继续睡去,唐逸风醉梦中又听得一阵鸡鸣。 “喔喔喔!喔喔喔!” 迷迷糊糊中,那鸡又来了,唐逸风一把将大公鸡按到白骨的肋骨里,抱着一起,再呼呼睡去。 “爹!院中怎么只剩三只鸡了?” “是不是跑房顶去了?” 唐逸风晃晃头:“啊!!!!” 一阵惊声惨叫!响彻半山,群山回响不已。 唐逸风丢魂儿似的蹿出草屋:“里头啊!里头啊!有血骨!” 贺之先生跟雪落姑娘疑惑的往里张望。 “嗨!”贺之先生笑道,雪落你的大花鸡在这儿呢。 雪落指着唐逸风:“你啊!行!我养了它小半年了,连个蛋都没下!你给我弄死了!” “鸡?不是,那尸骨是怎么回事儿?”唐逸风实在是搞不懂,这父女俩,什么逻辑,那一副森森白骨,两人看不见,关注大公鸡下蛋作甚? “那白骨是景先生给你练分筋措骨的!” “啊?哦!”唐逸风琢磨一下,作业醉醺醺时,先生好像是说过来着? “你赔我大花鸡!”雪落摸摸地上奄奄一息的大公鸡,眉目愠怒,喝斥唐逸风。 “雪落,胡闹!” “爹!我养了大半年了!马上就要下蛋了!” “一会儿给你赔,行吧?姑娘,你这是公鸡!下什么蛋呀?”见对方还怒目瞪来,唐逸风继续道,“不是,我是说你这是铁公鸡。下不了蛋啊。” 水碧生气了:“你才铁公鸡!我这是红原鸡!” “红原鸡?”唐逸风还真没听过,但这长得花背红冠,耀武扬威的,十有八九就是公鸡呀? 水碧气鼓鼓的跑了,也不知做什么去了。 贺之先生倒是乐呵呵的把公鸡捡了起来:“走!哈哈!唐公子,我早就想炖了这大花鸡了。” 唐逸风嘿嘿一乐,说这最好是烤着吃,于是两人躲到竹林中,用竹条一串,起火将这大花鸡烤了。 贺之先生吃着兴起,又取来一瓶桃花酿,两人烤鸡就酒。 “先生,这刚起来不久,咱又喝?” “嗯,怎么了?这山中啊,好友不常来,今日有酒有菜有小友,就是逍遥一日啊。” 唐逸风看贺之先生似要抒发感情,便不再说话。 贺之先生抿了一口酒,吟道:“雪落翠中鲜蕊艳,天仙哪能下凡来?情深何惧瑶池怨,宁在红尘为愿开。” “先生,这是雪落姑娘名字的出处?” “嗯……”贺之先生说着抹了抹眼泪,“酒这东西吧,要么别喝,要么喝醉,半醉不醉,最易勾起往事。我再喝一口就不喝了,不要叫那丫头知道咱俩又馋酒了。” 贺之先生一馋酒,发现自己话有些多,赶紧打住,跟唐逸风继续将烤鸡打发掉。 唐逸风却没管住,此前没喝过这么多久,昨夜宿醉,今日晌午又喝,不觉又迷迷糊糊,恍惚间看见楚怜向着自己走来,唐逸风晃晃悠悠说:“楚怜,等我身体无碍,我还去考取功名,我还带着满城车马,娶你!” 说着唐逸风想去牵楚怜的手。 “啪!” 唐逸风被一个大巴掌扇得酒醒了大半! “谁叫你吃我的大花鸡的?!”雪落姑娘刚去找村里送他红原鸡的刘大婶儿,问问情况,刘大婶告诉雪落,那鸡怕真是公鸡,雪落失落的回来,却看见唐逸风将公鸡烤了,还敢对自己耍酒疯,当即怒气汹汹的又将唐逸风揍了一通。 贺之先生偷偷的开溜,雪落大叫:“爹!你又喝酒了?” “没有,你看我衣服,滴酒未沾!” “爹!” 接下来,唐逸风自知理亏,也不去触雪落的霉头,小憩片刻,酒醒之后,便去找爹娘。紫竹跟楚怜却不在。 这段时间紫竹常去找景先生,唐逸风便又去景先生的小院找她们。 景先生领着紫竹、唐逸风、楚怜,去黟山诸峰走动。 第四十六章 黟山不缺钱 黟山虽大,亦无宗门大派,但是却有产业,景先生虽隐逸不朝,却四处开办客栈、酒馆、私塾,每每招揽游民,亦不以宗门约束、单以武艺授之,而是因材施教,散布至各私塾,教习识字、算术、厨艺等,而或去习武,或去客栈、酒馆做事。 如此,黟山人逐渐散布各地,却以黟山为根基,愿意留驻各地的便安家置业,不愿留驻的,待习得些文武技艺或生意之道,亦可自力更生。 这也是黟山区别于雪剑宗的根本差异,景先生并不以黟山为基业,不求黟山名气之盛,而雪剑宗却仰仗宗门之大,名气之盛,导致盛名之下,负累重重,如无源之水,是故近年开始劫富济贫,否则便要坐吃山空,无以为继。 黟山形似商业组织,人多了,便扩充产业,将人不断的派往各地,裂变成属地机构。 这种机构得利于私塾的教化,不断的培训和教化出可用之材,源源不断的供给。 紫竹从未想过还有如此建立组织的,景先生当真是天才,在雪剑宗无处安顿的流民是负累,在黟山是小二和跑堂的好伙计。 雪剑宗因为人才无法安置,导致的弟子内斗,在黟山都被派往各地成为掌柜、账房先生、或是私塾教员,独当一面。 雪剑宗人满为患,无以为继的收入问题,在黟山是不可能出现的,黟山人人都在劳作,只有少数老弱妇孺在黟山小村中,自给自足加上各地援助,足有盈余。 可是紫竹觉得雪剑宗难以复制,因为雪剑宗缺失的不是某个环节,而是全方面缺失,只怕学其形而不得要领,。 唐逸风提议,雪剑宗派人往黟山私塾学习,然后回去搭建基础架构,分步而行。切忌先有组织,无法施行,导致运转不畅,反而成了庞大的负累。 景先生点点:“唔,那就是你们年轻人的事儿了,不要叫先生操心就好。” 对于这种组织的构建,紫竹自知有心无力,但是向掌门和师祖言明这套理念,并安排人员往黟山学习,看来是势在必行。 按着雪剑宗当前的模式,根本就是死路一条,不说官府将来的围剿,就是内部的混乱和财力的无以为继,就足以瘫痪雪剑宗的运转。 看来一个组织的构建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曾经紫竹认为,只要功夫够高,便能开宗立派,随着功夫精进,便能壮大门派的想法,如今来看,何其幼稚。 几日后,黟山情况了解得差不多,唐逸风拉上楚怜去找到紫竹。 “紫竹,你得抓紧回去跟宗主商议宗门大计,不日我们一家也得启程去西京了。” 紫竹闻言,半日不语。 这几日也是犹豫不决,唐逸风的伤并未痊愈,只能说是稳定下来,不再恶化。 对此,紫竹拿不定主意,如果回了宗门,一去不返,便是自私功利,跟着先生学了黟山经营之道,便撇下唐逸风不顾。 紫竹半晌才说道:“逸风,我回去几日,等宗门安顿好,派出弟子,我再找你去。紫竹我一定信守诺言,你若不痊愈,我便是你的拐杖。” 楚怜疑惑的看着紫竹:“紫姑娘,逸风有手有脚,我们一家都在,不劳您费心了。” 对于紫竹的话,楚怜是吃醋的,自幼与唐逸风青梅竹马,从未想过会有其他姑娘这样毫不避讳的要跟逸风亲近,此刻,这紫姑娘似乎要赖上逸风了? “就是,紫竹姑娘,你若是喜欢我唐某人,你便直说,我家楚怜正室,你就委屈委屈,做个小妾,我也不亏待你,嗯?”唐逸风对着紫竹,挑挑眉,一副纨绔模样。 “你当你是谁呀?你还想跟景先生一样,叫姑娘们投怀送抱?不知羞耻。”紫竹气鼓鼓的拽着楚怜回去了。 路上,自是跟楚怜道出唐逸风脑气震荡之事,自己罪责难逃,所以,希望尽心照顾好唐逸风,起码不叫唐逸风心志消磨。 楚怜握住紫竹的手:“紫姑娘,你有心了,以后我们多照顾逸风就是了,你们江湖上的事,我也不太了解,但是,我们一家人都在呢,逸风没事的,你不用担心。” 楚怜自忖是了解唐逸风的,逸风从小聪慧过人,调皮捣蛋,没少挨娘训斥,府尹偶尔还会揍他,但没两天他又没心没肺的,他能有啥事儿啊。 倒是这紫姑娘,是个有心人,为了自己无心之过,陪着逸风跑到黟山来,还起誓要照顾逸风,这可使不得,万一逸风真答应了,可不得了。 要知道,紫竹姑娘容貌不比自己差,性情直率,懂得照顾人,武功又高强。 说来,比自己这小门小户的师爷之女强上百倍,自己虽说不差,顶多算得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秀。 这么一想,楚怜倒生出了几分自卑,逸风将来若是当真学有所成,功名在身,想必更是叫姑娘们趋之若鹜。 唉!好烦啊。 爹娘怎还不叫她俩成亲,楚怜都有些耐不住了,保不住哪日逸风就叫那些容貌姿色出众,家世出身显贵的女子看中,那时候,难道自己还要做个小妾不成? 这一日,楚怜和紫竹思虑颇多。 唐逸风却是继续练他的内功,反正话已至此,该跟紫竹说的都说了,还叫上楚怜,省的楚怜多心,也叫紫竹姑娘断了其他念想。 今日,唐逸风翻出易筋经。 他发现易筋经,确如先生所言,有洗筋伐髓之效,只是不知自己这状况是否有效,总之,练就是了,练不好也不会更坏了。 唐逸风在草房内,做出各种令人羞耻的动作。 他实在没想到,练个内功,为何前辈们要搞出那么多叫人费解的姿势。 一会儿是单膝跪地,一会儿双膝跪地,一会儿是双手托天,四脚朝天,还有什么趴伏如犬,回头望月,羞耻啊! 这必须得私下练习。 难怪那些高人练习内功都是秘而不宣,从未听说当众练习内功的,这根本不可描述好吧。 于是唐逸风做着各种不可描述的事情,度过了几个晚上。 第四十七章 山中日常 紫竹走了,紫竹说她会尽快回来的,叫唐逸风不用担心。 唐逸风又骂了一句:“傻子!” 可他也只能如此,唐逸风内心还是极为感动的,除了家人,紫竹算得是对自己最有情义的了。 景先生是师父,情分不同,天佑是发小,情分不同,府尹是亲爹,情分更不同,反正唐逸风是这么想的,也是自我感动了一番。 连日来,唐逸风右手不好使,便专使左手,渐渐的也掌握了技巧。 先生给的骸骨,唐逸风已经摸得光滑溜手,先生还真是智慧天才,那骸骨想必是假的,以皮筋儿穿之,串联成形,唐逸风观之,卸之,便知人体结构之奥妙。 但也有副作用,唐逸风看的多了,唐逸风现在见人都如看骸骨一般。 唐逸风跟正在院中喂鸡的雪落打过招呼,摇了摇头,美人骨,再美也是骨。 唐逸风嗖的蹿上山石,逮住一只松鼠,他准备摸摸松鼠的骨骼。 不多时,这只松鼠便四肢瘫痪的趴伏在青石上。 好玩儿! 唐逸风便去叫上宛月,宛月又叫上小青姐弟,小青又叫上大小乞儿。 唐逸风基础扎实,而今每日勤练不辍,十余日,轻功便精进不少,领着孩子们,追得李婶儿家的红原鸡飞落山崖,迷途不返,又撵得王叔家的黑狗不敢出门,怕唐逸风卸它前腿,叫它犁地。 叫李婶和王叔好一通训斥。 看村民的不能撵了,唐逸风又带着他们,逮住野鸡,让野鸡金鸡独立,逮住野猪,叫野猪前腿爬行。 这日,唐逸风看见几只红腿小隼,个头不大,却长得异常凶猛,费了好大功夫,逮住三只。 卸下翅膀,当小鸡养在草房院中。 没想第二日,这比拳头大不了多少的小隼,不但将雪落的大公鸡抓得满园飞,还吃了雪落新养的三只小母鸡崽儿。 “爹!说什么我也不叫这唐什么玩意儿住了!”雪落早起便在院中跟爹爹李贺之叫嚷,“这人就是个祸害!你去问问李婶儿!把李婶家的大花鸡和王叔家的大黑狗都撵成啥样儿了?我不管啊!他要还在咱家住!我就去李婶儿家住!” “这……”贺之先生为难的直挠头,“你去李婶儿家,不好吧?” “那你说吧!反正有我没他!有他没我!” 贺之先生一副心疼女儿的模样:“那我一会儿去跟李婶儿说一声儿。” “爹!!!” 雪落如愿的住到李婶儿家了。 贺之先生便每日与唐逸风饮酒作赋,赏月谈天。 又是一个朗月舒云的夜晚。 红红的篝火上,一只烤鸡在滋滋冒油。 一老一少,两人端着酒碗相视而笑,那笑映着红光,洋溢着无拘无束的畅怀。 “逸风啊,你准备要回去了?” “对,要回去了,晚辈不想回去,这山中满满的野趣,回去又得看那些老先生板着个脸。” “那你三两日肄业便回山中来?” “哈哈,若逸风混不出个功名,晚辈便尽快回来陪您。” “非要去什么西京,这山中闲趣颇多,明年开春,这漫山的桃花,吃了我的桃花酒再走不好?” “我再来!贺之先生不嫌弃,我年年来!陪您吃酒赏花!” 两人喝到月儿高挂,今夜却是不醉,谈天说地,从贺之先生多次科举不第,到为官不顺,到妻子过世,然后便带着雪落隐居山中,偷得人生浮闲。 贺之先生并非不想出相入仕,而是朝中人情世故繁杂,权贵有权贵的奢逸,官员有官员的避讳,处处小心翼翼,想做点儿什么为国为民的事儿,谈何容易,所以贺之先生还是喜欢景先生这黟山。 简单!纯粹!就是做事儿嘛,我教书授课,孩子们成才便去考功名,不成才便去忙活计,不需要勾心斗角,人也过的舒心。 这些日子,唐逸风也看出来了,景先生这黟山之道,其实与他当年拜相有莫大的关系,各级官员,都得卖他几分薄面,而景先生又的确大才,声誉极佳,当然凡事顺遂。 自己此刻,如无根浮萍,身上这几分才气,根本不够自己挥霍。 即便身体状况不佳,功夫也算有所进展,可要再进步,恐非一日半日之功,黟山毕竟是先生的根基,自己除非是铁定心思跟先生做事,否则在山中也帮不了先生什么。 先生是个自由随性之人,这些日子,对于自己的教习,也不似自己料想那般,手把手传授,先生只是帮着自己理顺心念,提供武学,至于自己是否研习,他根本就不过问。 难怪他不让自己称之为师,只教称之为先生。 自己有《往事录》为依托,简直是一座人型书库,现在有整个藏经阁的绝学,景先生又将习武的一些心得说与自己,那剩下的且得靠自己去悟。 自己该走了,省的紫竹真要回来,也麻烦。 唐逸风去明义先生家,准备跟唐师爷说说回去的事儿。 刚到篱笆墙,发现宛月牵着一个小光头蹲在院子里吃饼。 宛月气鼓鼓的说:“你干嘛把饼给那个小尼姑!” 圆通:“我就给了一点点。” 宛月扁嘴:“下次不许给了,我给你的东西,只许你自己吃。” 圆通皱眉:“好吧,那你还有吗?我没吃饱!我想带一个回去。” “你再玩会儿再回去吧,明天再回去,我叫我娘多给你做点儿酥饼!”宛月说着,把手里的酥饼又给圆通掰了一块儿,“我给你半个,都给你,我就没有了。行吧?” “你不要跟那个小尼姑姐姐玩儿,你要是想找人玩,你就来找我,行吗?” “啊?晚晴师姐轻功厉害,每次下山都是她跟我搭伴的!” “那我就不给你吃酥饼了!”宛月这小丫头生气了,“那你就不会自己练轻功啊?” 这时,一个十岁上下的小尼姑端着一盆饼,从屋内出来,怯生生的看了唐逸风一眼,笑对宛月:“嘻嘻,圆通早就想学轻功,不过师祖不教给他。” “为什么呀?” 第四十八章 我负责睡,你负责跪 “那个,那个……师父说圆通还小,悟性未开。”圆通挠挠头。 晚晴摇摇头:“唔,不是,师伯说圆通腿短,跟小猪一般,练轻功不好看,落了佛门颜面,长大了再教。” “啊?”圆通心想,师祖跟自己不是这样说的呀,“那我要是不长了呢?” “那就学不了。”唐逸风也凑过去跟三个小家伙打趣。 唐逸风疑惑这小沙弥怎么会跟沙弥尼凑到一起去,细问之下才知晓。原来小圆通跟师姐送香客下山的。 早年间,翠微寺跟凤来庵并不相邻。 前朝饥荒年间,山寇横行,不少流寇藏身于山间,强夺庵中财物不说,就连风来庵的尼姑们,都遭了那些贼人辣手。 后来,风来庵便迁至翠微寺附近,每次下山,僧尼便往往同行。 而晚晴和圆通便是两院最小的沙弥和沙弥尼,两人两小无猜,经常一起玩耍,有些离得不远的女香客,便由二人陪伴护送下山。 一个小和尚,一个小尼姑,护送香客妇孺下山,一个能抗揍,一个跑得快。 唐逸风脑海浮现一个场景,遇到豺狼虎豹,关键时刻把圆通一扔,任由山兽磨牙,小尼姑晚晴带着人就跑,只要不是功夫高强又居心叵测的歹人,在这山中,大部分情况下倒是足以应付。 唐逸风进屋,唐师爷跟明义先生正在喝茶。 柳氏端了一盘点心上来:“逸风快尝尝娘做的酥饼,我刚跟大嫂嫂学的。” “好吃!”唐逸风咬了一口,嚼着饼,跟唐师爷说起准备回去的事儿。 唐师爷早就有心回去了,他在这山中闲暇颇多,无所事事,每日家长里短,柳氏没事就跟自己唠叨,还不若赶紧寻章府尹去,还是在衙门中每日有些正事儿。 跟家人合计好,唐逸风去找景先生。 一进门。 景先生躺在院中的太师椅上,红衣、白纱、黄裙三位女子围在先生旁边,给先生捏肩。 “哎呀,不用捏了,红袖,你最近不练舞,身段都丰腴了。” 红衣女子:“啊?那我给你舞一曲。婉绣你抚琴。” 黄裙女子:“好吧!那沐清你吹箫!” 白纱女子:“唔,我想陪着风哥!” 黄裙女子:“不行!那你不吹箫,我就不弹琴!” “你俩不伴奏?我也不舞了!”红衣女子回身继续给先生捏肩。 “呃……”景先生头疼,见唐逸风轻启院门,赶紧招呼,“逸风来了?来来来!嗯,娘子,你们先忙正事儿,我跟逸风说说话。” “我们陪着!风哥。” “啊?!逸风,走!”景先生牵起逸风,快步走出院外,“先生有些话要和你说,咱们到山中走走!” 走出村外,景先生放开唐逸风。 “逸风,以后千万不能招惹那么些姑娘,终无宁日啊!” “先生!您这是什么话!您这是饱汉不知饿汉饥!身在福中不知福!” “嘿!你当先生我玩笑话啊?”景先生背手当先走去,“先生这是金玉良言啊,你若不信,将来吃了亏,可不要怪先生我啊。” “嗯,逸风,你可是有什么疑惑,要找先生的?” “先生,我想……逸风想去国学堂走一遭!” “唔!逸风你自己拿主意。”景先生回身,“那你脑气震荡之事,易筋经可有效?” “有所缓解,恐还需些时日,逸风功力尚浅,怕得练个三年两载的。” “唔……那你缓几日,明日卯时你寻我来,先生领你去取样物件。” 翌日,卯时。 两骑骏马从黟山奔向蜀地。 蜀地,西蜀王府门外,一老一少。 “先生,咱们穿的破破烂烂在这作甚?” “要饭。” “……”高个佝偻乞丐,看看自己跟先生,哪儿有腰板这么壮实的乞丐,“咱这不像,人家也不能可怜咱啊。” “不要紧,咱不差钱!” “那好歹装得像样些啊,先生。” “不妨,我带着你,你带着碗,我负责睡,你负责跪!” 两个乞丐,从早上一直呆到傍晚,景先生还真在阴凉下睡着了。 入夜时分,月下,王府房顶,两个身影猫腰而行。 整座王府占地极广,少不得近百亩,一直到亥时,府内依旧灯火辉煌,。 待到子时,夜深人静,府内大小院落陆续灭灯歇息,只余西北隅的八层宝塔仍是灯火通明。 两个人影摸到西院。 门口两个府兵看守。 “你说还真人敢打咱王府的主意!” “世上高人千千万,有胆无钱王八蛋。那些高人有了功夫,啥事儿不敢干。” 两个值夜的府兵打了个呵欠,攀谈提提神。 “据说那贼人还给王府下了战帖,要在年内盗走府上的金书。” “这不是找死嘛!” “唉,就是苦了咱们了,原本有两人看守九霄塔就行了,这下好了,咱们数十弟兄连看守带巡逻,都半年多了,那贼人也不来。” “谁说不是,要我说,蜀王也太兴师动众,塔内机关重重,那贼人即便来了,也十死无生,费这劲作甚。” “咱俩自己说说便是了,可不兴叫旁人听了去,再跟蜀王告发咱。” “这夜半三更的……我解个小手,你先留神点儿。” 院墙边,两个人影,悄悄翻进西院,靠近九霄塔。 “先生,这四方小院,不消一刻钟便巡逻一趟,咱们如何进得去呀?” “嘿!进入容易,把他们都放倒就进去了。” “那还等什么?” “我是思忖怎么出来,这一放倒,动静大了,府里乱糟糟的,万一把你落下了,可不好。” “哦!”原来是自己拖油瓶了,“那我不去了,先生您自己快去快回不好?” “哎哎哎……看那边。” 两人看见五个黑衣人悄悄的摸进西院,放倒看门的守卫,潜行到塔下。 那五人先后而行,配合默契,想必是觊觎塔中宝物,早已谋划许久,趁夜潜入府内的。 “跟上!一会儿你跟紧我,非必要时候,不要出声。”两人将装束整整,仿着那五名黑衣人的模样,将口鼻一并蒙好。 第四十九章 贼王 黑暗中,五名黑衣人中,有两人静悄悄的掉了队,一会儿又跟了上来。 为首之人,颇为大胆,潜到七星塔门,两支袖箭嗖嗖的就将两名看守放倒,然后派两名黑衣人迅速的换上府兵的胄甲替哨。 然后余下三名黑衣人摸入塔内。 一层。 塔内供奉佛像,烛火映照,一切如常。 三人快速奔向二层。 二层具是兵器陈列其中,并无楼梯通往三层,这可如何上行? 为首之人一扬手,示意三人分头找机关。 高个黑衣人发现有一处书架,在兵器室显得尤为突兀,便以手示意另一个高个黑衣人。 两个高个,又一起示意瘦削黑衣人。 瘦削黑衣人比个大拇指,轻功一跃,敲敲房顶,确认此处就是楼梯所在。 三人逐一搬动书册,果然找到了一处机关,书架展开,变成楼梯形状。 三人赶紧攀上三楼。 到得三楼。 为首之人稍显放松,开口道:“把楼梯口掩上,三楼以上,多少有些动静也不怕了。” 两高个黑衣人点点头。 “不用紧张,区区王府,咱还不是出入如常。” 他还不知道自己此刻已经成了孤家寡人。 俩高个黑衣人再次点点头。 “走,跟上。”那人掏出火折子,点着一盏灯,举着前行。 三楼具是字画,无甚机关。三人很快便找到楼梯,通往四层。 一到四层,情况便大不相同。 这四层空空荡荡,一无所有。 倒叫人生疑,为首之人小心翼翼向楼梯靠近,突然脚下绊了什么,数支飞箭嗖嗖的射来,所幸他功夫上好,闪展腾挪间,仓促避开。 “你们小心。” “嗯。”后面两人嗯了一声。 “太阴险了,竟然在塔中设置机关!这蜀王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那人出言抱怨。 唐逸风心想,你深更半夜闯人家府上偷东西,还好意思抱怨。 那人从包袱中取出一颗圆球,将圆球滚向楼梯,滚出半米,圆球便被什么绊住,弹了回来。 “妈的,还有!太不是个东西!” 三人迈过绊丝,继续前行,又迈过三道绊丝,终于靠近楼梯。 “你先去。”那人指着唐逸风。 唐逸风摇摇头。 那人又指向景先生。 景先生也摇摇头。 “妈的!胆子这么小!”那人转身,自己试着爬楼梯上去,还好,楼梯上并无机关。 三人顺利来到五层。 五层往上,便有天窗,借着月光,亦能大体看清屋内情况。 这里摆放着各种珍玩,十二生肖兽首,珐琅瓶,彩瓷碗,玉如意,双龙鼎世炉…… “好东西啊!要不是时间匆忙,老子非把这些个玩意儿都带走。” “嗯嗯~”“嗯嗯~”两声 “嗯个什么玩意儿,又没楼梯了,快给老子找找机关。” “嗯!”“嗯”两声 “……” 找了一圈,三人的目光齐齐聚焦到十二个兽首上,因为这十二个兽首是以塔为圆,均匀分布。 必然暗合了什么玄机,否则集中起来并排安放就可以了,何必摆布的如此规律。 景先生不知从哪儿取来一方白绫,在兽首上逐一擦拭,各个兽首均落了些灰土,只有正北的起点猪首尤为干净,为了谨慎起见,景先生将其余的也擦拭了一遍,确实都落了些灰土。 景先生做了个请的姿势,示意那瘦削黑衣人,这个就是机关。 瘦削黑衣人看看贾先生,有些疑惑,这货不自己去,让我去干嘛? 当时组队的时候,这两货一副憨厚义气的模样,自己觉得对方好糊弄,于是忽悠对方入伙,没想到入伙之后,这俩人还有些抱团的意思,并不像表面上那么憨厚,人心一散,队伍就不好带了! 干完这票,给上家交了货就散伙。 瘦削黑衣人脖子一撇,示意‘你来’! 于是,景先生点点头,过去掰动猪首! 一副木梯自上垂下。 三人噔噔噔攀上六层。 六层已经是顶楼了! 这里四下空旷,只有中心有一个兽笼,一头猛虎趴伏其中,痴痴酣睡。 听见动静,猛虎慵懒的起身,在笼中梭巡,倒是不暴躁! “这怎么搬上来的?把一头猛虎喂养在顶楼,看护金书?蜀王还真是够花心思!” 兽笼围着七星塔的通天巨柱,环绕一圈搭建而成,猛虎便在笼内梭巡。 三人也不能离得太近。 “这?!”瘦削黑衣人小声合计道,“这不对呀!整座七星塔!一共六层,这已经是顶层了,可这里除了这头吊睛长虫,一无所有!” “难道金书在长虫腹内?”顿了下,瘦削黑衣人继续分析道,“或者?在通天巨柱内部?” “只有这两种可能了!” 瘦削黑衣人拔出长刀,挥手示意三人一起过去,宰了这头猛虎,自然能获得金书。 “吼!”猛虎嗅出杀气,低吼一声,人立而起。 猛虎梭巡时,看不出高大,此刻人立而起,足有两米来高! 瘦削黑衣人应声而退,再次双手一挥,示意‘一起上’。 “嘿!”唐逸风敲敲虎笼一旁的格栅,用力往里合动! 格栅往里推动,整个圆形虎笼便一分为二,猛虎隔绝于半圆中,猛虎被半圆困住,来回转圈。 另一半便空出来,可以进入其中! “嗯!记你一功!”瘦削黑衣人对唐逸风输了个大拇指。 “走!”瘦削黑衣人举着灯烛上前,轻敲巨柱。 果然! 巨柱内部是半空状态,一把铜锁扣于其上,瘦削黑衣人似乎对于开锁之术极为有把握。 只见他掏出几根细棒,来回插拔,贴近铜锁,听音辨别,一番操作,咔哒一声,铜锁被打开了。 “嘿,这小锁,还能拦住贼王爷爷!” 瘦削黑衣人,收好道具小心翼翼的打开巨柱暗门,里面黑漆漆一片,小心翼翼迈入其中。 “哎哟喂……”一声悠长的‘呦喂’声,瘦削黑衣人发出落入深渊一般的感觉。 唐逸风跟景先生对视一眼,这…… 合着这机关才是整座塔的核心所在! 难怪叫七星塔! 想来这塔还有地下一层!否则怎不叫六合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