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宠,师姐最大》 二师兄会写诗 四方荒服远离帝幾,险山恶水,各种妖兽横行。为了消灭妖兽,各门各派修习仙法,其中南荒的祁邙山派历经千年风雨,成了南荒的守护神。 祁邙山离鹊山不过百里,丹山崖怪石,削壁奇峰,瑶草奇花不谢,轻松翠柏长春,泉鸣山涧,修竹留云。山腰之上有一开阔的盆地,盆地之上便是一片望不到边的桃林,阳春三月,百花盛开,桃花也将积攒了一个冬天的美,在这个春天里悄悄绽放。 清晨,太阳将第一束光打在昨夜怒放的花朵上面,更显其灼灼之华。每年这个时节祁邙山派的女弟子们起床的第一件事不是练功,而是为山门那位德高望重的老仙尊摘桃花,酿桃花酒。有女人的地方自然少不了八卦,因此那灿若丹霞的桃林之中永远荡漾着那些鲜为人知的故事和公开的秘密。而今,所有女弟子论得最凶的一个,便是她们那“从天而降”的大师姐。 据说这位大师姐在云崖洞一呆便是六年,上个月才得师娘的应允从云崖洞放出来,重现师门之中。关于她为何会被关进这座冰牢,如何在滴水成冰的洞府之中一呆便是六年,这六年时间她为何没有被活活冻死,一时间众说纷纭。 但最可靠的消息是:离开山门六年之久的大师兄,祁邙山派有史以来最优秀的弟子,轩辕国神侯府的继承人——冷月得知她出洞之后便来信说要回山门,掐指算来,冷月赶回祁邙山派也就这几天的事情了。 要说冷月大师兄,那可是四海八荒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人物。六年前他以一己之力斩杀了五百年来危害四方的妖兽穷奇,从此在四海之中声名鹊起,至今仍是无数仙门弟子望尘莫及的神君。 “你们说,大师姐容貌如何?”几个菜花回山的弟子一边赶路一边议论。 “我觉得‘眉清目秀’差不多吧。” “听说大师兄对她一片痴情.......” “听说大师兄与雅馨师姐定的是娃娃亲.......” “雅馨师姐倾国倾城,她还不及雅馨师姐一根头发呢.......” “你们说大师兄是不是眼睛长歪了.......” “.......” 连城璧听着窗外传来的言语,心中涌起的滋味不知如何形容。七年前,妖兽穷奇现身南荒,无恶不作,祁邙山派为了消灭穷奇死伤大半,师父也在与穷奇的打斗中陨灭。好在山门虽身受重创,但还是挺过来了。不过六过年时间,山门中增添的生面孔早已超过了七年前的弟子人数,让她无法理解的是,而今的师弟师妹们不似当年他们那般努力提升自己的修为,而是热衷捕风捉影,对她的事情尤为津津乐道。 难道世道太平了,大家都不用去猎妖兽了吗? 她甚为疑惑。 更让她哭笑不得的是,她居然被自己的师妹关了禁闭,说起关禁闭的缘由也是闻所未闻了。 理由有三:其一,三日前,她上山采药贸然带回一个奄奄一息的陌生人,师娘为了救活他已经在医阁奋斗了三天三夜,至今没有半点消息传来。大家都说她此举是存心要拆师娘“鬼医圣手”的招牌;其二,被她带回的将死之人是个男子,且是个长得堪称妖孽的男子,雅馨师妹认为连城璧与这妖孽男暗中定有一腿。 二师兄会写诗(二) 二者相加,连城璧不但对不起一向关爱她的师娘,更对不起对她牵肠挂肚的大师兄,还对不起一门师兄弟,因为大家马上就要为她这愚蠢的冲动破财了——掏腰包为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买棺材。 想到这些无中生有的事情,连城璧委实不胜烦恼。 站在窗前,放眼望去,整个祁邙山云雾蒸腾,如垂在半空的仙都灵府,若隐若现。柔和的晨光之中,祁邙山散发而出的天地灵气正喷薄而出,是紫气东来,贵客临门的征兆。 这样的天气,若是能爬上山祁邙山的藏书楼,便可以将整个南荒一览无余。 “唉!”想到此处她抱胸倚在窗口,一声叹息由衷而出,“可惜了今日的好景致。” “你叹什么气啊,不就是关个禁闭么,于你而言不过是家常便饭罢了。”一个慵懒的男音想起,低沉的语音里带着长长的哈欠。连城璧瞟了一眼端坐在另一边的优雅男子,他正有条不紊地整理着一身白色衣裳和乌黑长发,并未在意连城璧有些生气的目光。连城璧看了他一会儿,觉着眼下男子搔首弄姿的一举一动委实无趣得很,于是她又将目光投向了窗外的山色之中,心中亦有愤愤不平之气。 大师妹将她关禁闭也就罢了,还特将她与他这等男子关在一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难免有瓜田李下之嫌,若是此事传了出去,还不知道山下那些书坊里的说书先生会怎样的添油加醋,眼见着自己的名声在一干师弟师妹们的议论声中江河日下,以后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倘若在六年前,她一定与这些人理论个究竟,这些年经历了一些事后,便觉得已 不重要了。 不过,说起来,此男子来头倒也不小,在南荒七门中也排得上名次,人称“风流艾三郎”,论辈分连城璧还得尊称他一声“二师兄”。但这位二师兄从不与她计较辈分不辈分的问题,每当连城璧恭恭敬敬称他一声“二师兄”时,他总是笑眯眯地俯身对她说:“城壁,叫我尚学。” 如此暧昧的行径,让山门中很多人都说他对连城璧有意思,可是连城璧打心眼里认为是他们臆测了。 二师兄虽然唤作“艾尚学”,但据她所知,他上学的那些年月简直比上坟还难受。 现在他正双眉深皱,咬着一杆毛笔,对一张宣纸冥思苦想。 “瞧你愁眉苦脸的,什么事呀?”连城璧瞧着他那可怜巴巴的傻样,不由的关心道。 “写文章!”艾尚学答得刚脆,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可是脸上的神情比丢了一百两银钱还要苦楚。 连城璧瞟了瞟他面前铺开的宣纸,纸上赫然写着:“坦言书”,一看就知道那是二师妹沈红的亲笔。 连城璧不由得抖了抖,这也叫写文章?不过才六年时间,二师兄也退步到如此境地了吗? 于是她顿了顿,问道: “那好说,你那天干了些啥呀?” “喝酒呗。”艾尚学瞟了一眼窗外,漫不经心的语气略有一丝不安。 连城璧朝窗外一看,大师妹肖雅馨正带着两个小师妹朝思过楼走来。 满腔冤屈犹未雪的她,愤愤然瞟了趾高气昂的肖雅馨一眼。凑近道:“你傻呀,我告诉你吧,你写下去,凡是出现了喝酒的字眼,你就把它改成行侠仗义,不就成了么?” 说她私通 艾尚学一听,无比感激加敬佩地看了连城璧一眼,笔走龙蛇: “我一早就起来就行侠仗义,我想了想,又把上次没行侠仗义完的一口气办完了。可是我觉得还不够,于是又到山下的镇子上去行侠仗义了一回。回来时,在路上迎面遇着六师弟,一瞧他的眼睛,就知道他也行侠仗义得差不多了。纵观古今,师父曾说,‘古来侠者皆寂寞,唯有宝剑留其名……” 如二人所料,一袭红衣,万分妖娆,永远端着一副高高在上的面孔的肖雅馨,一见艾尚学的锦绣文章就将两人都“放生”了。艾尚学一扫脸上连日来被关禁闭的晦气,对着连城璧喜不自胜道:“走!二师兄今日请你大吃一顿!” 说罢,拉着连城璧便往山下的镇子走去。连城璧左右抵不过他的盛情,只好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艾尚学十分大方的带着连城璧来到山下最负盛名的绝品居,又十分热情、十分大方地点上他觉得她爱吃的几样菜品:小葱拌豆腐、麻辣豆腐、臭豆腐、猪血拌豆腐,外加一壶三十年的陈酿“女儿红”邀她共饮。 席间,艾尚学突然想起连城璧上次喝醉酒时,师娘并未责罚连城璧,而是罚带她喝酒的六师弟梁峰扫了一个月的茅厕。他背脊梁顿时升起一阵寒意,于是道:“这酒烈,你不可多饮,你若醉了,师娘一定会罚我扫半年茅厕。” 于是夺过连城璧手中的酒杯,将杯中的女儿红倒了一大半出来,只让连城璧喝了小半杯,大概还不到一两,自此,连城璧此顿饭便再也没碰到过一滴酒了,尽管她盯着酒壶一看再看,用眼神一示意再示意,艾尚学全都当作没看见,不知道。 面对一桌子的豆腐,又不能喝酒,连城璧终究未将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其实她最喜欢喝女儿红,她打小就不喜欢吃豆腐。 看着艾尚学一口女儿红一口大豆腐,大快朵颐,身为祁邙山派头号吃货的连城璧头一朝觉得面对美食是一种煎熬。 她十分斯文地吃了几口后佯说自己吃饱了,还昧着良心夸赞二师兄:“你点的这些豆腐真是别具一格,今日我算是开了眼界。” 这话让艾尚学听后十分受用,他一口豆腐一口女儿红地将一桌子的豆腐风卷残云般扫得干干净净。临走还说他要去如厕,要她等他。连城璧强忍着饿得前胸贴后背的痛苦没有多说什么,一个人坐在桌边静静地边喝茶边等他,可是直到小二来催结账了,艾尚学还是没有来,这时连城璧才知道二师兄请吃饭是假,诓她付酒钱才是真,可怜她今日出门连一个子儿也没带,这可真把她难住了,她该如何跟眼前这位往昔常与自己吵架的小二解释呢? 她正思量着,忽听身后一个女子惊讶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响起,似撞见了许久不见的恩人一般,又惊又喜。“哎呀!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连大神医。” 连城璧顿时觉得救星来了。师娘果然没有说错:医者需广积善德。这不,有人送酒钱来了。 说她私通(二) 她“又惊又喜”地回头看去,只见一位身着华服,体型硕壮如山的妇人正一步一颤地缓缓向她走来。那妇人浑身上下的肥肉像挂在身上的水袋子,随着她的移动而上上晃荡着。此人,谁呢?连城璧极力地搜索的记忆,六年未曾露面,一些人还真记不起来了。这一想不打紧,简直是欲哭无泪的形容。怎么是她!真是冤家路窄啊冤家路窄,早知如此今日出门时她就该看看黄历。 定了定自认倒霉的心,纵然眼前人惹不起,但她还是躲得起的。 于是乎,她起身便走。 不想来人的腿脚比她还急,上前一步将她拦住了,庞大的身躯如同一座小山屹立在她跟前。 “不是冤家不聚头啊!”王琼华说得甚为惊喜,甚为挑衅。 “呵呵”连城璧后退两步,满脸堆笑:“你是哪家的大白馒头,恕我眼拙,不认得你啊!” “连城璧!”王琼华惊心尖叫,“你竟敢说我是馒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说着便伸手来挠连城璧,连城璧一闪身,灵巧地躲出了三四米远。 满屋子的宾客都朝连城璧看来,一时间议论纷纷: “原来祁邙派那位将人冶死的女弟子就是她啊!” “我听说钱掌门就是因她而死的,所以她在云崖洞被关了六年......” “就该多关她几年,谁叫她如此嚣张跋扈!” “......封门娘子见她可怜不忍将她逐出师门,还教她修炼医术,可惜学艺不精,将人冶死了。” “我听说,她与冷月神君有一段往事......” “冷月神君?他怎会喜欢这样的女魔头,怕是痴人做梦吧!” “说得没错,一品神侯府岂是她能够高攀的!” …… 连城璧看着小声议论的众人,淡淡地笑着,尽量让自己笑得如沐春风、颠倒众生。 他们应该庆幸,庆幸自己今日遇着的不是六年前的连城璧,否则,早就被揍得连爹娘都不认得了。 她优雅地掏出丝帕,潇洒地抖开,漫不经心地擦了擦手,拿出祁邙派应有的仙侠风范,像看小白菜般看着这场议论的始作俑者——王琼华,淡淡道: “真是扫兴啊,大正午的想吃个清静的饭都不行。弟妹呀,六年不见,你怎的胖得连师姐都认不出来了?” 其实她本想说:“好久不见啦,弟妹。”不想嘴一嘚瑟便说出了这般杀人不见血的话。 连城璧不由得佩服自己;时隔多年,她的三寸不烂之舌骂起人来仍旧是宝刀未老,出口成脏。 果然,王琼华一听顿时气得面红耳赤。 “你……” 话还未说完,众人便见王琼华僵直地倒了下去,不省人事。身后的丫鬟见状立即扑了上去,撕心裂肺的哭喊着:“夫人!夫人!夫人你醒醒啊……” 满屋子的食客见状立即围上去先看个究竟,将主仆二人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 连城璧大呼不妙。 “别围着!快让开!”她一边高喊一边往人群中心挤去。 “别围着!快让开!”人群中一个男子的声音高声响起,同时那个人手脚并用,扫开一条缝隙,让连城璧顺利地挤到了王琼华跟前。 看着瘫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王琼华,连城璧立刻又说道:“别围的太紧了,会把人闷死的!” 说她私通(三) 话音刚落,之前开道的男子又大喝起来:“走开!快走开!” 遇上为了看热闹不肯走的,男子倒也不客气,直接抽出腰间挂着的宝剑招呼,很快众人便退回了自己的座位。 连城璧见王琼华,面红耳赤,是血涌冲头之症,得立即放血,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她连忙取出随身携带的银针,在王琼华的耳垂和食指上放血,放出来的血比常人的血要黑些,这让众人大为吃惊。 血挤出一些后,王琼华这才微微睁开了眼睛,看着满脸泪痕的丫鬟和正在收针对连城璧还有满脸惊讶的众人,又见自己躺在地上,她满脸疑作势要起身:“我这是……” “先躺着别动!”连城璧制止道,“不想死就半盏茶后再起身。” 说完,连城璧便起身要走,王琼华一把将她拉住:“你差点将我气死,怎可就此离开!” 连城璧怕她再生气,血气翻涌,再次犯病,索性拖了条凳子坐在王琼华身边,一边收拾针灸包一边问道:“说吧,你想怎样?” “我要你答应从今往后不得再与我家杨郎来往!” “与你家杨郎来往?”连城璧觉得莫名其妙,“王琼华,我在云崖洞一呆便是六年,莫说你家杨郎,就是我大师兄冷月,这些年我也未曾与他来往。” “你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我!”王琼华根本不信,“我家杨郎随身携带的香囊不是你送的又是谁!” “送他香囊?”连城璧更加觉得莫名其妙,取下随身携带的香囊,递给王琼华分辩道“我根本不会女红,你看,我的香囊皆是大师兄所赠,哪好意思再赠他?你莫不是弄错了吧!” 王琼华凑近一看后,便哇哇大哭起来,哭得撕心裂肺,一边抹泪一边哭诉她如何待夫君杨郎一片痴心,他却妄顾夫妻情义对别的女人念念不忘。 于是众人纷纷痛斥祁邙山派的弟子不是东西! 听着众人的咒骂,连城璧羞愧得恨不得从地上扒开一条缝钻进去!真不知道这几年是谁掌管纲常,怎的让弟子们如此败坏门风! 看着王琼华哭得这般伤心,她留也不是,走也不是,只得安慰道:“我杨云师弟不是薄情寡义之人,想必其中定有误会。你莫要哭了,把脸哭花了,就不好看了。” 见连城璧这般贴心安慰自己,王琼华停止了哭泣,呆呆地看着这位昔日没遇着自己都要冷冲热风的死对头,一脸疑惑:祁邙山派响当当的女魔头何时变得如此善解人意,温柔可亲了? 见王琼华不哭了,连城璧以为她想通了,小心地将她扶起来,拉着她的手又安抚道:“你回去后,莫要哭闹,与我云师弟好好谈谈,定是误会了。天色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一番话说得无比纯良,无比贴心,听得王琼华心里升起一丝暖意,可又有些不敢相信:她不会是在耍什么花样吧? 直到将她的手轻轻交到随身丫鬟手里,王琼华还在不断地探究:她意欲何为? 蛮蛮出没 王琼华心中的疑惑连城璧全然收在眼底,她也说不清今日为何会如此友善地对待这位昔日见着自己就冷嘲热讽的可恶之人。 也许是在她身上看到了似曾相似的自己吧,她想。 连城璧刚要出门,小二连上前一把将她拦住了:“连大姑奶奶,饭钱还没结呢。” “实在对不住,”连城璧满脸堆笑,“今个儿出门急,未带,先记着,明日定……” “谁信呢!”小二一把抢过话语权,“谁不知你嚣张跋扈,阴险及狡诈,倘若你今个儿出了这门,说我们菜里有死苍蝇,赖账不给,怎么办?” 头次听人用“阴险狡诈”这个词语评判自己,简直就是凭空污蔑,连城璧有些生气了,跟可恶的是竟然还怀疑她会赖账,真是岂有此理,正与发作,转念一想,众人对她颇有微词,若是就此打了店家小二,恐怕真就坐实那些罪名了,刚才,王琼华的一番话已经把祁邙山派的脸丢尽了,她不可再火上浇油,为了山门的清誉,只得将这口恶气咽下。 端出大人不记小人过的仙侠风范,不以为意地笑问道:“这位大哥何出此言……” 未及小二回答,便听见有人大声叫道: “快看!那是什么!” 一位食客突然指着窗外湛蓝的天空惊呼。 随着这一声惊呼,店内人纷纷走到窗前一探究竟。很快就有不少人也发现,那旷亮无比的天空有了不小动静,这时候越来越多的人看向天空,越来越多的人发出惊呼。不论是楼上、楼下还是大街上,人们个个伸长了脖子,想看清楚天边的异象。 为了看得更加清楚,连城璧丢下店小二飞速下了楼,跑到了大街上。王琼华和那位高声赶人的男子也提着剑跟着跑了出来。 远处天与地交际处,乌云开始翻滚,如西海上汹涌澎湃的巨浪。乌云越积越多,越积越高,迅速结成了一座座云山,远远看去,像天宫的九重天阙,一层高过一层;亦像一座阴森森的魔窟,一层比一层诡异。瞬间从层层叠叠的乌云之中飞出一只大鹏,那大鹏乘风破浪而来,背上驮着一个身着红衣的少年。连城璧一向眼尖,立即就认出那少年穿的并不是红衣,而是他浑身染血,右手还紧握着……一柄断剑!原来是位修士。那大鹏鸟也不是什么真大鹏,是什么人用灵力将乌云拼凑起来的,想必是为了助这位少年逃跑的无奈之举。大鹏鸟来势又凶又猛,掠过人们头顶的天空时,身子一斜,瞬间化作乌云消散。少年如一片树叶轻轻飘落了下来,身后的男子飞身而上,在他落地之前将人接住了。 众人凑上前一看。 只见无数的伤痕,遍布在这少年的身上,眼睛被凝固的血液覆盖着,已经睁不开了,那些无法自行凝固的伤口鲜血还在汩汩地流着。少男靠在男子的怀里已是奄奄一息。 王琼华看向连城璧,问道:“可还有救?” “快走.......让所有的人都走,蛮蛮来了。”少年拼尽一口气说完,便昏死了。 蛮蛮出没(二) 听到蛮蛮这个名字,提剑男子身子微微一颤,周围的人群瞬间引起了骚动,人们议论着、大喊着、惊叫着,四处逃串,大街小巷立即乱成了一锅粥。 少年口中的蛮蛮连城璧在师父珍藏的《妖兽录》中读到过。它生长于西荒的崇吾山,形貌酷似野鸭子,每只蛮蛮只有一只眼睛和一只翅膀,它必须和另一只相同的蛮蛮合起来才能领凌空飞行,此妖兽一旦出现,天下就会发生大水灾。 “蛮蛮不应该在西荒吗,怎会跑到南荒来?”王琼华很是疑惑。 连城璧一边飞快从一个随身携带的药瓶子里倒出药粉给少年止血,一边自言自语,“莫非南荒要发生大水灾了?” 男子一听,脸上不安起来。 见血很快便止住了,王琼华说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赶紧离开!” 话音刚落,便听见茫茫天际传来声声尖锐的长啸,很快地平线上出现两只比翼而飞的大鸟,它们跨越翻滚的云涛,汹涌而来,巨大的身躯遮蔽了大半个天空。 转瞬之间太阳的光芒全被蛮蛮的身躯掩蔽,天地间变得一片昏暗。 随着它的精心尖叫,天空刮起了一阵飓风,地上飞沙走石,道路两旁被风吹断的树枝连同房顶的瓦片不断飞落。人们像没了头的苍蝇,抱头鼠窜…… 这可怕的巨妖见的上的人四散奔逃,张嘴就喷出团团蓝色烈焰,烈焰所到之处,草木、房屋、奔逃的人全都燃起熊熊大伙,一时间,树木燃烧的哔啵声,房屋倒塌的轰然声,人们凄厉的叫喊声,此起彼伏,景象惨绝。 蛮蛮低掠着去追逐那些四散奔逃的百姓,男子长身玉立站在街道中央,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在四周弥漫开来。面对这上古巨妖,男子脸上毫无惧色,他拔出腰间的宝剑,对着蛮蛮大声叫道:“妖兽,来受死吧!” 蛮蛮像是听到了他的挑衅,一齐掉转头,对着男子张嘴喷出一团烈火,男子毫不畏惧,举起手中的长剑对着蛮蛮叫道“墙来!”随着这一声召唤,街道上空卷起了一阵狂风,狂风急速上升,瞬间化作一条从天而降的悬河,河水落地成冰,如一块块冰砖在街道上筑起了一道厚厚的冰墙,死死抵住了火焰的蔓延。 “‘无涯’第三层‘无形亦有形’,没想到这家伙竟然是位神君。”王琼华缓缓说道,“带剑的神君可不多,不知道这家伙来自哪一宗门。” 连城璧看着男子与蛮蛮的对决:一个不断地喷火,一个拼死护墙。 蛮蛮见不能突破这道冰墙,又张嘴喷出一团更盛的烈火,火苗哗啦哗啦地叫嚣着,燃烧着,像一条条巨鞭抽打在男子幻化出的屏障上,男子抵挡的越来越吃力,冰墙连连后移,有些地方已经出现了裂痕,显然,男子的灵力不敌蛮蛮的妖力。若是冰墙坍塌,那身后的大半个镇子和上千人的性命都要随之覆灭。 一种为人所不知的意识告诉她,冷月已经在赶来的路上,就是不知道这厮能不能撑到冷月到来。 “快走!”男子回头催促道。 冷月大战蛮蛮 “他快不行了,我去帮他,你赶紧走!”王琼华说着就要上前去帮忙。 想到王琼的修为还不到‘无涯’的第一层,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于是拉住她道:“你来看着这个孩子,我去。” “你?”王琼华有些不敢相信:云峰那天杀的不是说她已经失去了内丹,没有一丝灵力了吗?不会是又想耍花招害我吧?于是不耐烦地说: “你想死,也别死在我跟前,我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放心,我不会连累你的。”连城璧说完,又看着男子大声说道: “我们祁邙山派的弟子岂是临阵脱逃之辈,仙友未免太小看了吧。” 男子正忙着抵御蛮蛮的又一轮进攻,没有时间搭理她。 连城璧几步赶了上来,一边召唤浸养在丹田里的法器,一边坚定道,“我来帮你!” 男子听后,转过头来看着她,呵呵地笑了,满脸豪气道:“黄泉路上,有美人相伴,值了!” 死到临头了,这厮竟还有心思说笑,连城璧没好气地地白了他一眼,冷冷道:“谁稀罕!” 男子听后昂天大笑起来。 连城璧懒的再理会他,十指相扣掐了个诀,只见她胸口晕起一片微光,六枚细如牛毛的花针从金光之中缓缓升起,那是师娘传授给她的法器——灵隐神针。 “不可!”一只大手轻轻拉住了她的手臂,紧接着她身子一顿,胸前的金光黯淡了下去,六枚神针被来人打回了她体内。 她回头看去,虽然脚程比她预计的慢了点,但总算是来了。 来人,正是冷月。 甚好。 “我来,你去一边等我!”冷月说话之间,右手向前一甩,“‘无形亦有形’墙来!”先前男子筑起的冰墙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飞快地增高、增厚,火高一尺,墙高一丈,将蛮蛮吐出的火舌牢牢隔离在外,将慌逃的人群与蛮蛮安全的隔离开。 看到这一幕的人们惊呼起来:“好强的灵力!” 王琼华惊讶地说道:“同样是‘无涯’第三层‘无形亦有形’,冷月师兄使出来怎会如此不一样!” 这一切,也被连城璧看在眼里,她心里充满了疑惑:常理上‘无涯’第三层‘无形亦有形’不会有如此大的威力,冷月究竟是如何做到的呢? 蛮蛮见一个火球摧毁不了这道墙,便接连之间吐出了四个巨大的火球,火球带着焚烧的烈焰砸在冰墙之上,发出巨大的轰鸣声,似闷雷从天空翻滚而过。可是冰墙在冷月强大的灵力加持之下纹丝不动。 蛮蛮怒了,它昂天一声长啸,奋力地拍击着翅膀向高空飞去,想越过冰墙。 冰墙贴着蛮蛮上升的速度迅速上升,人们见状发出阵阵惊呼,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伏魔师和妖兽如此激烈的打斗了。在人们的惊呼声中,冰墙转瞬之间上升到了百米高空,像一根擎天大柱,死死的将蛮蛮抵挡在外。 连城璧专注地看着,隐隐觉得冷月的灵力中还隐藏者另一种强大的、看不透的力量,这力量似曾相识,就是想不起来。唯一可以确认的是冷月的修为比六年以前精进了一层。 一剑诛杀 他修炼的是“无涯”,从他出手的速度和力量应该已经到了第四层,短短六年时间他竟然就破了一层,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无涯”在仙法修炼法典中意为“无穷无尽的力量”。这世上一草一木,一土一石,只要是肉眼能见的东西都可以化作进攻夺命力量。这是一种对原生力量要求很高的仙术,也是一种很难修炼的仙术只有先天带着“仙缘”之力(一种与生俱来的修炼之力)也是一种的人(人称“可均”)才能修炼。在南荒这种天生带着仙缘的孩子约占总人口的千分之一,加起也是一来一千多人,在这一千人中大多只修练到第一层,人称修士,修炼到第二次,称为“师君”;修炼到第三层称为“神君”;修炼到第四层称为“神使”;第六层称为“神吏”,第七层称为“神谕”;第八层称为“神爵”;第九层称为“神王”;第十层,是终极的存在,称为“神尊”,自古以来,四海八荒还没有哪一个凡人修炼到神尊的境界,最高的也只到第七层“神谕”。 《云崖修炼法典》记载:一万多年前东荒有一个唤作东皋氏的女子修炼成了“神谕”,她游历四方,产妖除魔,引起妖皇凌风不满。有一日她行至西荒便受到了上古三大凶兽——混沌、穷奇和梼杌的围攻,与三凶兽大战七日七夜后力竭而亡,身体化作了女床山,后来山里诞生了凤凰一族。 随着时间的推移,四海八荒修炼“无涯”者很少有人修炼到第二层,破第四层,破第五层者更是微乎其微;就算是天赋极高的神君每突破一层也至少需要五十年到六十年的时间,而冷月在短短的六年便做到了,委实令人咋舌。 蛮蛮见这样下去讨不到半点好处,便长啸一声,转头向来路飞去,瞬间不见踪影。见蛮蛮离开,从死神手中捡回一条小命的人们顿时奔走相告,欢呼雀跃。冷月挥了挥手,那冰墙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下降,引得围观的人们阵阵喝彩。 突然,蛮蛮的身影如闪电般出现在街道上空,惊得还沉浸在欢呼中的人们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蛮蛮长啸一声,朝站在街道中央还未离开的冷月吐出一团焰火,噬人的热浪席卷而来,连空气似乎都烫得无法呼吸。冷月岿然不动,就在烈焰要烧到他的那一瞬间,他右手一扬,现出金剑勤阴,横空向蛮蛮挥去。 勤阴出鞘的那一刻,空中划出一道行若弦月般的金光,金光似一把阔似奔涛、薄如蝉翼的利刃,以肉眼无法超越的速度撕开烈焰,劲直割向蛮蛮。天空中蛮蛮发出尖锐的长啸,声音充满惊慌与恐惧,它们想调头逃走,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两颗和水桶一样大小的脑袋应声而落,“砰”的一声掉在地上,将地面砸出一个大坑,随即又是“砰”的一声,两具没有脑袋的鸟尸砸在了脑袋上,鸟尸砸下时巨大的冲击力震得大地颤了三颤。 不想过,就和离 所有的人都静默着,人们惊恐地看着这一堆鸟尸,久久未从死里逃生的恐惧中回过神来。 冷月抬头看着天空,见那些诡异的云正在快速地消失,这才将勤明收回鞘中,转身用目光在人群中搜索连城璧的身影,发现她正蹲在一个屋檐下神色平静地为一个满身染血的修士包扎伤口,于是抬步向她走去。 没走几步,遇着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双手抱拳向自己作揖:“多谢英雄相救!” 冷月一看,正是刚才那位要与连城璧共赴黄泉的男人,心里很是不悦,疏离地应了声:“客气了。” 说罢,便越过男子在朝连城璧走去。 男子对冷月这般冷漠的做派既不尴尬也不在意,而是飞快地走到连城璧身边,蹲下身来询问少年的情况:“死了吗?” 连城璧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你不是郎中吗?”男子咕哝道,“若是死了,那就可惜了,你能救他吗,你还是救救他吧!” 他的话让连城璧皱起了眉头,她又何尝不想救他,可是少年的伤势已经超出她的能力范围,伤成这样,怕是只有师娘才能救他,可是前两天她才捡回一个“死人”,如今又带一个回去…… “你若想救他,就带回去吧!” 听到冷月的声音连城璧缓缓站起身来,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 此前,云峰师弟在信中将连城璧的近况说了个大概,也曾提到连城璧从云崖洞回来之后性情似乎有所改变,行事不似之前那般恣意妄为。冷月觉得许是她发现自己失了内丹,丢了法力,一时间难以接受,心情有些低落的缘故。明明在去云崖洞之前还是好好的,不过是睡了一觉而已,她竟对他如此疏离了,仿佛不认得他一般,难道她心里一直在责怪他当年的离开吗? 连城璧的冷落让冷月有些不悦,但也并多想,回头对身后的侍卫吩咐道:“阿尤,将人带回去!” “是,少主!”那唤作阿尤的侍卫恭敬地答应一声后,立即唤来两个人将少年搬到了不远处的一辆马车上。 “大师兄,大师兄……”忽听身后传来一阵你呼喊声,冷月回头一看,原来是六师弟杨凌带着一干师弟师妹下山来了。 杨凌行至跟前,看到一堆鸟尸,知道来迟一步了,忙对冷月和连城璧说:“大师兄、大师姐恕罪,我等一接到蛮蛮来犯的消息便立即下山了,不想还是来迟一步。” “无妨,蛮蛮已死。尔等去查看一下百姓的伤亡情况。”冷月看了看地上堆着的鸟尸,又看了看那些地上哭号的百姓神情严肃,随即又对六师弟杨凌吩咐道,“一定要查清楚,蛮蛮为何回来祁邙城。” “是,大师兄!”杨凌说完便领命去忙了。 六年不见,冷月办事还是一如既往的雷厉风行,但较之前更多了几分又严谨。 看着杨凌匆匆离去的背影,连城璧觉得尽管他们这位大师兄六年不曾回师门,但是师弟们对他的命令较之前更加不敢稍有贻慢了,冷月的威望在众师兄弟中依然是刻骨铭心。 见杨凌远去,连城璧回头看着那个身受重伤、年纪与杨凌不相仿的少年,不知道是谁在生死攸关之际以云化鹏助他逃离的。 冷月看着连城璧有些担忧地看着少年被台上马车,安慰道:“生死有命,勿需担心。时候不早了,我们也回吧!” 刚要上马车忽的注意到连城璧身边立着一座“小山”,定眼一看,才知道是云峰师弟的贱内王琼华,见她能和连城璧安静地站在一起,颇有好奇,问道:“弟妹莫不是又要找你城壁师姐的麻烦?” 王琼华不好意思的笑道:“有大师兄在,琼花哪敢对大师姐不敬,谁人不知大师姐是大师兄最要紧的人。” 一番话说得冷月心里方才的不悦一扫而光,但他早已习惯喜怒不显于行,淡淡地对王琼华道:“云峰师弟,也是我要紧的人,他若实在不愿与你过下去,你们便和离吧!” 王琼华一听,冷月居然连她与云峰的事情也要插一手,祁邙山派内门弟子果然是上下一心,冷月有权有势,可不是她一个小小的掌事之女得罪的起的,于是连忙说道:“大师兄误会了,我和云峰好得很,何时说过要和离?定时有人在背后乱叫舌根子!” 蜚兽破禁 “如此最好。”冷月依旧淡淡地说着,又看了看王琼华庞大的身躯和脸上干裂的正一片片往下掉的脂粉道:“与其日日疑神疑鬼,还不如想想法子如何去掉你这一身肥肉吧!” 一席话说得王琼华对着他直翻白眼,万分不悦道:“大师兄说什么便是什么吧,琼花要回去为峰郎准备午膳了,先行告退。” 说着,漫不经心地向冷月富了富身子,带着丫鬟离开了。 见连城璧还站在原地不动,又柔声说道:“那修士怕是等不得了,我们快走吧!” “大师兄先回吧,我还想四处看看。”连城璧淡淡地说完,转头走向街道的另一边。 刚走几步,忽听身后一个得意的声音响起: “连姑娘,酒钱在下已经替你结了,可莫忘了欠在下一个人情。” 冷月循声看去,见那位要与连城璧共赴黄泉的男子坐在一匹高头大马上双手握着缰绳正对着连城璧笑得一脸暧昧。 冷月满脸不悦,朗声道“不必了,我师妹的酒钱还轮不到你来结……” 男子并不理会他,两腿一蹬,快马一鞭,早已跑出了老远。 “且慢!”连城璧对着男子的背影大喊,“酒钱是我二师兄欠下的,我可不认!” 男子毫不理会她,倒是唱起歌来,歌声愉悦,嘹亮而辽远:“高山有好水,平地有好花,人家有好女,我便娶了她……” 惹得一旁经过的百姓哈哈大笑,连城璧顿时觉得又羞又恼又无语。 冷月看着渐行渐远的男子,回头对连城璧说道:“你三日前救回的男子醒了,你不回去看看么?” 连城璧听后,心中一阵狂喜,压在心头的大石也陡然落地,顿时整个人变得轻松而欢喜,改了方向快步向山门走去。 她终究未害师娘丢掉“鬼医圣手”的金字招牌,终究为成为山门的罪人,至于,她与妖孽男到底有没有一腿,想必妖孽男也定会澄清事实,还她清白。 冷月静静地跟在她身后,一路上谁也没说话 房间里弥漫着药香和血腥味。男子横躺在床上,浑身包得像个粽子,脸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可言,尽管如此,那张美得近乎妖孽的脸还是让人移不开眼睛。 “璧儿,你认得他么?”封门娘子看了男子一眼,有些疑虑地问连城璧。 “不……不认识。”连城璧绞着手中的丝帕,低着头有些结巴地说。 话音一落,一旁的冷月,幽幽的目光探寻地看着她,阴冷的气息顿时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 封门娘子轻轻舒了一口气,又问连城璧道:“刚带回的那一个,在哪儿?” “就在听风阁……” 冷月连忙替她回答。 封门娘子一听立即拖着疲惫的身躯向屋外走去,刚出房门,便听到集结的号角声此起彼伏地响起,三人皆是一怔,她转过身,问冷月道:“可是出什么大事了?” “弟子不知,弟子一路走来并未察觉有不妥之处。”冷月恭敬地答道。 “我去救人,你替我去会会各家来使吧。” 一眼万年(一) 封门娘子说完,便径直出了门。 山风涌来,吹起她一头黑发与极地的长衫,整个人飘逸中更显苍老,那一刻,连城璧突然觉得昔日威震南荒、为山门撑起半片蓝天的师母已经迟暮。 “我们一同去见来使吧!”冷月向连城璧相邀。 连城璧犹豫了一下,缓缓答道:“好。” 两人转身欲走,就在这时妖孽男冷不防伸手拉住了连城璧的手,她轻轻甩了甩,男子并没有松开,不但没有松开,反而握得更紧了。这令连城璧十分震惊也十分不安,一旁照应的三位师妹看看她,又看看妖孽男的那只手,一脸暧昧地偷笑,使得整个房间的气氛顿时也变得暧昧起来。 连城璧的脸霎时红到了耳根,低头看着这只养得比女人手还要光洁白嫩的大手一副死也不肯松开的样子,既愤怒又无奈。 “这都是些什么事?你还赖上我了不成!”她一边一边使劲的甩着,一边恼怒地说着。 可不管她怎么用力甩,妖孽男始终不肯松开,而且越握越来劲了…… “罢了。”左右抵不过他的执着,连城璧只好任由他握着——她总不能跟一个刚刚从鬼门关逃回来的人计较太多吧。 冷月淡淡地看着这只苍白却又十分固执的抓着连城璧的手,皱起了眉头。 连城璧奖状无奈道,“我不去议事厅了。” 冷月听后,还想说什么,最后只缓缓道:“即是如此,你留下来照顾他吧。” 说完,便转身离去。 三位师妹也十分懂事地离开了房间,出门时还不忘暧昧地替他俩关上了门。 弄得连城璧哭笑不得,只好在心里默念:别误会,千万别误会…… 冷月走时,头也不回,她知道,他这是介意了。 何必介意呢,他于她,永远隔着一万重山,永远是镜中花,水中月。所以,她从来都不抱任何幻想,不做任何回应。 待房间里只剩他们二人时,那只大手陡然松开。 “你是故意的吧?”她看着那张美得有点不太现实的脸说。 床上的人悄无声息,如果不是床上的被子有起伏的迹象,她还以为他已驾鹤西去。 俯身替他掖了掖被角后,连城璧坐在床头为自己刚才对师娘说的谎言而难过。 事实上,她与这妖孽男算得上不吵不相识。 说起来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是穷奇还未出没,师父还在,她还是师兄的好搭档,还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一日,二师兄艾尚学从外头回来告诉她说,山下的镇子上开了一家说书坊,名曰“天一坊。一向喜欢翻看话本子的连城璧很想去瞧瞧。她很好奇话本子上才子佳人的那档子事用嘴巴说出来是何番滋味,于是她偷偷下山了。(那时她因为和王琼华打架毁了一个农妇的菜园子,师父正罚她闭门思过) 天一坊每个场子走了一遍后,她才知道自己竟会出名到这般地步! “大家只知道连城璧灵力高强,曾经拳打南沧海,脚踏北斗山,非等闲之辈,却不知她前几日捣毁了张婶子的菜园子,错杀了李叔家的老牛,还在绝品居吃霸王餐,且身有暗疾,不能生养……把上祁邙派提亲的人骂的狗血喷头,打得屁滚尿流,称她‘女魔头’都客气了,而今听说她红鸾星动要嫁人了……” 一眼万年(二) 说书先生说到此处,惊堂木一拍,高声道:“要嫁之人是谁,能否顺利出嫁?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话音刚落台下掌声雷鸣,连城璧听得血脉喷张,“嫁你个丫丫!” 抄起身边大婶菜篮子里的鸡蛋便朝说书先生脸上狠狠掷去,那说书先生始料未及,粘了一脸的蛋清蛋黄,连眼睛都睁不开。 连城璧见状又将大婶菜篮里的萝卜青菜通通砸向他,打得他鼻青脸肿。 “连城璧!是连城璧!” 不只是哪个见不得她好的听客,对着众人一通大喊。 让她不曾想到的是:这个头顶上没剩下几根头发的、为老不尊的老头儿生意才开张没几天竟这般招人喜爱。 听客的话音刚落,众人对她群起而攻之, 连城璧深知:就算她是祁邙派赫赫有名的女弟子,伏魔无数,但是光天化日之下打了人(一个有文化且会讲故事的老头子),衙门里的太爷断然是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于是她颇颇识时务的长袖掩面跑出了书坊。 要不是师娘平日一直教导不要在外惹是生非,与人发生口角,以免毁了祁邙派的清誉,那天她非把“天一坊”闹成“一天坊”不可,立刻叫它关门大吉。 在一片鸡飞狗跳声中,连城璧咬着牙关一口气跑出好几条街,才把一群用萝卜白菜攻击她的百姓远远地甩在了身后,虽然形神狼狈,可心里却是十分的惬意。 转进一条荒芜的巷子,总算看不到一个追上来的人影了,她得意的拍了拍手,理了理身上的衣裳和被风吹乱的头发,决定先到茶馆喝壶茶,压压惊,然后再偷偷溜回山门。不想她那日命犯太岁,刚一转身便迎头撞在一个人身上,疼得后退三步,还差点摔一跤。 情急之下脱口而出:“谁呀,这么不长眼睛!” 还没来得及抚摸撞伤的额头,便不偏不倚地撞上一双寒潭似的眼睛,深不见底。 对方是个男子,坚毅冷硬,俊美而又不失英武,白净的脸,高挺的鼻梁,尤其是那双静若寒潭般的眼睛隐隐中带着丝丝阴柔,却又不失阳刚,整个眸子看上去特别明亮,能让人的心一点一点的沉沦下去。毫无疑问,是个美得毫无天理的男子,可不论从哪个角度看都觉得这个男人长得比女人还女人。“妖孽,绝对是个妖孽。”她心里说着,故装只看了看便将目光微微移开,强迫自己不去想入非非。只觉得那男子先是有些吃惊,后来便是略有所思,那微微勾起的薄唇性感而诱人,十分蛊惑人心。 “姑娘刚才真是好眼力,一头就将我撞了个正着。”男子朝她笑着,目光流转,温雅怡人,说话的声音十分好听,好听得就像有一根羽毛在心弦上轻轻撩拨,又酥又痒。可惜,他将她撞得生疼却没有一丝歉意,言语之间还责备她走路不长眼睛。 真是岂有此理! “公子,我的眼力再好也不及你的杀伤力呀,看到了吗?”她指了指自己的额头:“阁下就是站着不动,也能将我伤成这样,麻烦你,以后不要总是站在路中央,免得祸害他人。” 说着,她又似挑衅般一把将他推开:“识趣的,就一边溜达去,谢谢!” 说罢,转身便走。 男子浓眉一皱,身子轻轻一动,挡住了她的去路。 连城璧抬眼愤然地看向他:今个儿本小姐出门忘了看黄历,心情忒不好,若是想打架,尽管来好了。 妖孽男长身玉立,双手环胸,低头看着她光洁的额头,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轻叹道:“有什么办法呢?饭是用来吃的,路是用来走的,小生,是用来证明姑娘没长眼睛的。” “你……”她定了定无比愤怒的心,搜肠刮肚一番,还是未能找出一个可以以牙还牙的句子。 一眼万年(三) 算了,不骂了,被疯狗咬了一口,总不能又咬回去吧。大不了,下次出门时看看黄历。 于是她尽量和和气气地说了一句:“以后最好不要让姑奶奶看见,否则……” 下面的话她没说出口,因为那是不可能发生的。 “否则什么?”男子不温不火,仍旧笑意微微地看着她,温文尔雅,一副很期待下文的样子。 不知怎的,被他这一看,竟心如撞,竟有些不敢看他,于是无视般将头侧向一边,再次强迫自己不要想入非非。 其实刚才她想说的是:“否则姑奶奶会见一次揍你一次。” 不料嘴一嘚瑟,舌头故意跟她作对般溜出一串话来: “没有否则,公子。姑奶奶就是觉得你皮肤长得太白了,没事儿晒晒太阳吧,没准儿晒黑了就没人说你是白痴了。” 男子脸上的神色顿时八月飞雪,粉妆玉砌。 只是那“雪”就下了那么一下下,便消失了,温和的笑容荡漾开去,转瞬之间春暖花开,景不醉人,人自醉。他微眯着眼打量她,嘴角噙着笑意,低下头来,一脸暧昧地说道:“永不相见?只怕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吧!” 连城璧甩完这句话便扭头走了。 隐隐觉得身后有一双灼灼的眼睛看着自己,她走得更快了。 不过事实确如妖孽男所说,他们很快便相逢了。 大约三日后,她奉师命去堂庭山抓捕虐杀百姓婴儿的狌狌,在一片谷地中与穷奇不期而遇,若不是路过的妖孽男及时出手,她早就成了穷奇的腹中之食了。 她在云崖洞一呆便是六年,出门第二日就遇着浑身长冰满雪的他举步维艰的走着,身后是紧追而来的凶煞大汉,忍不住出手相救,总算还了他当年的救命之恩。如今,她只盼着这厮赶紧好起来,早些离开,她再不想与他有任何交集。 连城璧在房里坐了一会儿,不知不觉竟睡着了,一觉醒来,觉得腹中说不出的饥渴,便起身出门去寻些吃的。想到今日艾尚学竟然诳她付酒钱,害她白白欠了那男子一个人情,心里很是不悦,决定去他住的月影小筑找他算账。 来到月影小筑,见门户大开,门口竟无人看管,以为是遭贼了,连忙进去一探究竟,却同时听到了冷月和仙尊的说话声。依照仙尊向来家丑不可外扬的性子,定是将月影小筑的一干闲杂人等支开了,可怜的二师兄一定是摊上大事了! 连城璧蹑手蹑脚地走上台阶,巴在在门口往里偷看。 大厅中,艾尚学跪得甚是端正,背脊挺得比毛笔还直,只是衣冠不整,浑身带着酒气,想是那女儿红的后劲上来了。 “你可知道你师父当年用自己的性命才换来小璧璧的全身而退?她在云崖洞整整沉睡了六年才醒过来,你,你,你……你竟然带她到山下去喝酒?还丢下她一个人离开,你可知道妖界有多少大妖正急着取她的性命?”师叔祖瞪着一双小眼睛,吹着雪白胡须,气得脸都红了,一边在房里走来走去,一边指着艾尚学破口大骂。 陪我去东荒 “徒儿知错了。”艾尚学无比后悔,一副一心求死的模样。 “哼!这个月你就别出门了!”仙尊说完,带着满身怒气走了。 屋里只剩下冷月和艾尚学,烛光映出二人淡淡的身影。 冷月的话从屋内清晰地传了出来: “我知道你心里一直在恼我丢下师妹离开,可我别无选择。” “别无选择?”艾尚学一声冷笑,也不跪了,站起来,走到冷月身边,昂天长笑,笑声里充满了嘲讽:“是真别无选择,还是想就此霸着师妹的内丹不肯归还?” 冷月一听,转头定定地看着艾尚学,眼中的怒火带着难掩的隐忍,终究选择了沉默。 面对冷月盛满怒火且有些冷冽的目光,艾尚学淡然一笑,未连城璧不值,但嘴上并未打算就此放过冷月的良心,有些话他已经忍了很久,不得不一吐为快。 “你可知道,城壁当初是如何熬过来的吗?由于你迟迟未将内丹给她,她一身修为很快散去,整个人苍白如纸,生命在等待中一点一滴地流逝,即便如此,她还在为你担心,怕你惨遭穷奇的毒手,我们一再劝她收回内丹,可是她宁可自己死去也不愿你前功尽弃,而你呢?斩杀穷奇之后,你竟然悄悄地走了……”艾尚学再次冷笑,笑着笑着,眼里渗出泪来:“师父拼尽最后一丝神力才得以保全她没有在师娘赶到前身形俱灭。师娘舍弃半身修为才换回她的性命,在云崖洞城壁整整沉睡了三年,才醒过来,你知道没有内丹护体的她在云崖洞是如何熬过来的吗?为了回复灵力,她每日忍受冰针锥心之痛,尽管如此,她的灵力也未能回复到原来的百分之一,你的自私担当得起她对你的情义吗……这一次,你又回来做什么?” “我知道,我这一生欠她太多,我此番回来就是要禀明师娘,求娶城壁的……” 冷月的话,让连城璧心里一怔,五味杂陈。 她稍稍平复了一下无法言语的心情又回到了医阁。 正好赶上倪云小师妹给她送晚饭和给妖孽男送药。连城璧想起暮云号角的事情,于是问倪云道:“师妹,可知今日来了哪几家的使者,所议何事呢?” “六门都派了使者过来,听说是长右山的地动盆探测到箕尾山内脉涌动,东海之水倒灌四流,尧光山上怨灵集结,大火怀疑会不会是被封禁在天虞山下的上古蜚兽翰林要破禁而出了。” “若真是翰林破禁那可就麻烦了。”连城璧喃喃地说着,心里涌起一阵担忧。 蜚兽翰林是东荒灾神,起于太山。其真身形状死牛,脑袋是白色的,长着一只眼睛,蛇一样的尾巴。它若在水中行走,水便会干涸;它若在地上行走,草木便会枯死,只要它一出现天下就会有大瘟疫。它本身就是死神,象征着死亡和灾难。 五百年前,蜚兽翰林从太山游至南荒,导致荒天下大旱,草木枯萎,大地上瘟疫横行,无数百姓病死,天地昏暗,人间了无生机。后来南荒七门合力将翰林封印在了天虞山下,自此南荒和东荒才慢慢恢复生机。 陪我去东荒(二) “师姐还是莫要想这些了,你自己的身子要紧。”倪云说着将饭食递给城壁,然后又将给妖孽男的药收拾出来。 “师娘吩咐,三更时让他喝下。”倪云说着,朝床上的男子看去,有些沉醉地说:“这人长得当真好看,倪云还从未见过像他这般好看的男子。” “你忘了,师娘平日是怎么教诲我们的,‘好看的男子脾气都不好,招惹不得。’” 连城璧笑着说道。 倪云一听,看着城壁笑问道:“师姐既知招惹不得,为何又舍身将他救回了呢?” “我那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为山门挣清誉呢!”连城壁一边把饭一边不慌不忙地回答,猜他定时听信了那些流言才会这么说,于是又补充道:“你莫要听信了你雅馨师姐的话,我跟他清白的很。” “即使如此,那师姐可愿意让倪云来照看这位公子?”倪云一脸恳切地看着城壁,试探着问。 城壁一顿,扒完最后一口饭,有些犹豫:“这……这怕是不妥……师娘吩咐我……” 见她吞吞吐吐的样子,倪云笑了:“就知道世界舍不得,我不过是探探师姐罢了。师姐吃好了吗,吃好了我就收拾东西回去了,你莫忘了把这碗药三更时喂他喝下。” 城壁点了点头,表示应允,倪云便转身出去了。连城璧将药放在炉子上熨着,随手拿起茶几上的一本医书读起来。 倪云刚走一会儿,艾尚学端着连城璧最喜欢吃的月牙糕走了进来,他把月牙糕往连城璧身旁的茶几上一放,人也就势坐在了连城璧对面。 “尝尝,我刚做好的!”说罢,又给连城璧倒了一杯茶,说道,“花糕配茶吃,再好不过。” 连城璧放下手中的书本,看着艾尚学笑问道:“二师兄,可是觉得今日对不住我了?” “岂止是今日,二师兄往后日日都对不住你!”艾尚学笑着说道,然后叹了口气,认真解释道:“你知道,当年云峰师弟钟情于你,你又看不上他,我只得怂恿王琼华追求他,后来云师弟对王琼华动了心,两人顺利成亲了,可是二人成亲之后两人一小吵,三天一大吵,如今已到了闹和离的境地了。我真不知道当年那样做是对还是错。 今日,我刚出店门便遇着了云峰师弟被王琼华追着打,于是帮了他一把,我俩跑进了一个农舍,我光顾着开导他,却把你给忘了。听说今日你为了蛮蛮差点祭出飞花神针……”说到这里艾尚学满脸懊悔地看着城壁,充满歉意地说,“听说酒钱也是一个毛头小子结的,害你无端欠下人情,师兄我委实对不住你,说吧,想要什么补偿。” “什么都可以吗?”连城璧笑问道。 “那是自然。” “那就请二师兄陪我去东荒吧!”得到可定的回答后,连城璧立即地说道。 “东荒……”艾尚学心里咯噔了一下,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为什么是东荒,不去别的地方?” 妖孽男 见他犹豫,连城璧解释道:“之前一直想去东荒,可是终究未能如愿,而今想去,师娘和仙尊也不会应允我独自前往了。”连城璧说得有些伤感,艾尚学也被触动了,微微低下了头。 连城璧又接着说道:“大师兄身系神侯府,自然也是没有时间陪我去的,倘若二师兄也不愿意,那城壁就要遗憾一辈子了。” 艾尚学彻底被打动,忙答道:“好,二师兄陪你去!” “那我们何时出发?”连城璧乘热打铁。 她的心急引起了艾尚学的好奇心,艾尚学探过身子,将头伸到城壁面前,两眼盯着她的眼睛,探究道:“你这般着急,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们?” 连城璧将头转向一边解释道,“哪有?我不过是想早去早回罢了。” 她不想让他看穿她心里的难点小九九解释道,天知道她有多想去天虞山看个究竟。 “这可急不来,”艾尚学缓缓坐了回去,双手环胸有些为难地说,“你捡回来的两个病患都还在沉睡之中,若是我就此陪你离开,师娘一定会骂死我,还是等他们痊愈之后再说吧。” 艾尚学说着起身便往外走,生怕连城璧在就此事与他纠缠,出门之际他回头看了一眼床上沉睡的妖孽: 正如传闻所说,长得一表人才,可惜就是看着娘了点。 第二日,连城璧便听说,艾尚学和冷月带了几位名不见经传的师弟、师妹和六家使者前往天虞山了。 接下来的几日里,连城璧去看了那少年几次,他恢复得很好,老是抓着连城璧的衣袖姐姐长姐姐短的叫着,引得连城璧一天都是好心情。 不过躺在床上的妖孽男可花费了她不少精力。连城璧整日衣不解带地呆在医阁如同母亲大夫照顾新生儿一样照顾着他,外边发生了什么她一概不知,也无暇顾及。 封门娘子说的一点也没错,他伤得并不重,但是中了“劫灰”虽然暂时捡回了小命,但是只要稍不留神他就立刻会去见阎王。 “劫灰”是一种少见的寒毒,随着毒性的侵入,浑身的血液和五脏六腑会逐渐凝固,身体内的水分会长成一个个冰锥刺破五脏六腑和全身经脉,最后破身而出,人也将在痛苦中失去,最终变成一具冰尸。 看着床上浑身冰冷刺骨的妖孽,想起曾经二人一起对付穷奇的情景,那时的他是何等的英勇神武,看似一副斯斯文文的书生模样,打起架来犹如天神降临,举手投足之间搅动风云,雷霆万钧,想不到再次相遇他竟是这般光景,她不禁感叹道:“这种奇毒在世间已经消失很久了,你究竟招惹了何人,竟遭此毒手?” 第四日后妖孽男有了明显的好转,脉搏跳得沉稳而有力,封门娘子说坦若他醒来之后要找水喝了,就说明无大碍了。 奇怪的是白天妖孽男一直处于沉睡之中,且浑身冰冷,一副毫无生命迹象的样子,过了三更后便突然好转。这让连城璧很是担心,白天寸步不离地在他床前守着,把一个个烧着的手炉全都塞进了妖孽男的被窝。把封门娘子差人送过来的汤药一碗接一碗地灌他喝下,他喝不下去了,她便恳求道:“你快些好起来吧,不然我就去不成东荒了。” 黑衣人造访 说着便猛吸一口苦的她掉眼泪的药汁,掰开他的嘴巴,嘴对嘴地渡给他。 这天,三更之后,妖孽男的身子突然暖和起来,但连城璧早已累的精疲力尽。她看看窗外,月至中天,群星闪耀,四周一片宁静,只有不知名的虫儿在草丛里悠闲地弹唱。远处传来几声夜莺的鸣叫,时断时续,仔细聆听,这清脆的夜莺声似乎与往日有所不同。先是“呖呖”叫了两声,再是“呖……呖……”接着又是“呖……呖……呖……”地叫着,如此往复,很有规律,似乎在传递某种讯息一般。 “暗号!”连城璧心猛然一震,刚想通知值夜的弟子,忽然一阵狂风刮起,将医阁大大小小的窗户和门全都吹得劈啪作响,她连忙伸手去关离我最近的窗户,刚一伸手,却被一阵邪风吹得急速往后倒退,只得下意识地用衣袖住住眼睛,扎紧弓步想站稳身子,可是风的力量委实太大了,她的力量根本不能与之抗衡,只能顺着风往后滑行。就在她以为将要从屋子里滑出去的时候,右脚忽的抵在阁中央的圆柱上,当连城璧将衣袖从眼前移开的那一刻,看见一团黑烟已经破窗而入,直向妖孽男奔去,她飞快地甩出藏在左手袖间的飞针。十多根细弱牛毛的花针瞬间化成一把把不见形影的利刃像黑烟刺去。就在触及飞行的花针时,黑烟迅速后退,在离床约四五米的地方幻化出了人形——很高大,戴着黑色斗篷,穿着黑色衣鞋,她只能看到他的背影。 “你是谁?为何深夜闯我山门?”连城璧大声问道,心里确是慌如撞鹿,不知为什么,从云崖洞出来之后,她明显的感觉到自己已经突破了“尊临天下”的第六层,可是每到晚上她的法力就会无端消失。 “把他交给我,饶你不死!” 来者来者并未用嘴巴说话,而是将周围的气息通过强大的妖力凝聚成一个一个字,声音混沌,裹挟着强大的妖力,每一个字都如同利刃横空袭来,震得她心脏隐隐作痛。 “一个将死之人,你要他作甚?”连城璧大声问道,尽量拖延时间,希望仙尊、师娘早点发现医阁的异常。 黑衣人没搭理她,竟直想妖孽男走去,连城璧三步作两步赶在了黑衣人的前面,挡在了床前。 只见她缓缓抬起右手,手心一团风云氤氲而出,几枚银色小针从那风云中缓缓升起,她手掌一挠,已将四根花针夹在五指之间,看着来人,眼神狠厉,警告道:“要么死,要么滚!” 许是被连城璧的气势震慑到了,黑衣人停住了脚步,看来他很是忌讳她手中的花针。 连城璧饲机朝黑衣人看去,想看看他到底长什么样子,可是他整个人都被斗篷遮得严严实实的,除了一团黑,她什么也没看到。 她还想再看仔细些,但黑衣人开始动了。 眼见着黑衣人的脚一步一步往前移,连城璧开始动摇起来,生死关头决不能露馅。 装睡 “看来阁下是不想活了!”她故意淡淡地蔑笑道。 见着风门娘子的花针时,黑衣人有所顾忌,可是当他探测到连城璧并没有什么法力时,便无所顾及了。 “哈哈,可笑之极!一个萌芽呱呱娃娃也敢这般虚张声势,祁邙山派果真只会虚张声势。” “这可怎么办,被他识破了。”连城璧心里大户不好。 “渴……水……” 身后传来妖孽男虚弱的声音。 这声音让黑衣人身形一顿,有些颤抖,接着他后退了三步。 连城璧见状甚是惊讶,难道黑衣人很忌讳妖孽男? “渴……水……”床上的妖孽男不安地捏动着身体,嘴里喃喃地说着,似要起身找水喝。 黑衣人见状竟一下跃出了七八米,在一旁静静观测着妖孽男的一举一动。 连城璧一边虎视眈眈地盯着黑衣人,提防他突然进攻,一边飞快地从床边的茶几上倒了一大碗水送到将妖孽男嘴边喂他喝下。 想是十分渴了,妖孽男用牛饮的架势干完了这一大碗水,还嫌不够,还要喝。 连城璧担心黑衣人乘次机会偷袭,再向黑衣人站的位置看去的时候,屋里连个鬼影子都没有了,不知什么时候黑衣人已经走了。 她连忙又倒了一大碗水,喂妖孽男喝下。 喝了两大碗水后,妖孽男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连城璧急忙走到窗户边观测外面的情形,只见山门之中静悄悄的,月色还是那么和谐美好,美好得刚才的惊险就像一场梦一般。看来这黑衣人的法力十分高强,不然不会在山门中来去自由。 连城璧从腰间取下烟哨,犹豫了一会儿,又将它放回了腰间,今夜黑衣人 应该不会再来了。 她走到床边看着沉睡的妖孽男,他额头光洁开阔,睫毛修长,鼻梁高挺,嘴唇比一般的男子要厚些,应该不是薄情之人。这样的五官与他的脸型配在一起堪称完美,让人一看便移不开眼睛,总想对这种柔和却不失阳刚的美探个究竟。 看着看着,连城璧忍不住想伸手摸一摸,当手即将触及那张妖孽脸的时候,她突然意识到这一举措的荒唐,急忙收回了手,狠狠掐了自己一下,在心里大骂自己:登徒子! 妖孽男醒来时窗外的黄鹂正叫得欢,阳光暧暧地从窗风中照射进来,连城璧的医书、医书旁边的茶盘浸润在柔和的阳光里,茶几在青砖铺设的地板上拉下长长的影子。 他动了动,觉察到自己躺在一张舒适的床上,他又动了动,感觉有重物压在自己身上,缓缓睁开眼睛一看,只见一个女子伏在床头睡着了,她头枕着他的手臂,一头乌黑的秀发散落在他的肩头,鼻尖有熟悉的淡淡茶花之香传来。 他一向忌惮女人靠近,但这拙朴的茶花之香却是他喜欢的。 轻轻拨开女子的秀发,一张不算赏心悦目,但犹可耐看的面容映入眼帘,没让他失望,是母老虎。 “喂,醒醒!醒醒!” 大师姐好眼光 耳边传来男子的声音,连城璧警觉地睁开眼,立即意识到自己正头枕着一只男人的手臂,还被这个男人逮个正着,且这个男人还曾被她骂过登徒子,尴尬啊尴尬,打脸啊打脸,这脸打得连她都不知道如何应对了。 索性以不变应万变——死睡不动。 “喂,你醒醒……”妖孽男轻轻地推了推连城璧,但她仍旧沉睡,没动静。 “怎么当大夫的,竟然占病患的便宜!”妖孽男不耐烦地抽出手臂,头失了去依靠重重磕在了被子上,“梦中”的连城璧轻轻哼了一声。 妖孽男又推了推连城璧,轻轻叫了声:“母老虎?”见连城璧不答话,于是又说道:“你莫不是,看上我了吧?” 连城璧闻言连忙抬起头来,睁着惺忪的眼睛迷迷糊糊看着竹可均,一脸惊喜地说:“你,这是……醒了!” “你说呢?”妖孽男笑问道,“难不成,你还想渡我喝药,占我便宜?” 连城璧老脸一红,立刻朝他举起了拳头:“你再说一句试试!” “仙姑饶命,”妖孽男嘻嘻地笑着,跳下了床,“小生不过跟仙姑开开玩笑罢了,还请仙姑莫要与小生计较才是。” 说着朝连城璧万分诚恳地作了一个揖。 看着妖孽男满脸春风、容光焕发、活蹦乱跳的样子,丝毫不像一个曾经在鬼门关徘徊的人,不由得感慨: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既然好了,就赶紧滚吧,我们山门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连城璧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出门走了。 身后传来妖孽男爽朗的笑声:“母老虎,你可曾听过‘请神容易送神难’?” 连城璧呵呵一笑,挥挥手,讥讽道:“你是神吗?那算哪门子神呐!” 看着连城璧英姿飒爽、大步负手而去的背影,妖孽男无奈地摇头笑了笑,端起几上连城璧喝过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苦得皱起了眉头:“果然不像女人,喝个茶,味都这么苦。” 体内超乎常人的灵识告诉他,在南荒这片土地下一股强大而古老的力量正在觉醒,守护南荒的祁邙山派或许面临灭门之灾,他又怎能离去? 早饭过后,妖孽男特意下山买了些礼物,也为自己置办了一身行头,吃过午饭便去“林苑”拜见了封门娘子,答谢救命之恩的同时也希望封门娘子允许他在祁邙山派在再休养些时日。 封门娘子见他一表人才温文尔雅,接人待物理解周全,便应允了,还特意命倪云将人安排在了后山的听风小筑。基于妖孽男献了一百两黄金给山门,倪云又专门指派了一名刚入门的师弟云起照顾他的饮食起居。自此,云起每日必做的两件事便是:去藏书阁借书,去藏书阁还书。 倪云听闻妖孽男每日职躲在屋里看书时,心里颇为感叹了一番,人长得这般好看还能耐得住寂寞,若是换了二师兄艾尚学,怕早就下山去花花世界了。 他如此上进,知道想必还不知道山门中的那些师妹们每日都要在他的住所周围转上好几圈吧,大师姐果然生得好眼光。 牢狱之灾 听风小筑地势高耸,人迹罕至,环境清幽很适合病人修养。 后山之后,是一片开阔的洼地,常有兽灵出没,但这些兽灵都十分低等,对人没有什么攻击力,即便是高等一点的也只食死尸,更高一点的才会在夜间攻击活物,吸取人的精魂,不过自祁邙山派立派以来,还未有高等魔灵出现过。 云崖洞也在这洼地中。 妖孽男在听风小筑过得逍遥自在,连城璧却过得很不好。事因还得从那位来永安堂看过病的山河镇首富李长生说起。 永安堂是封门娘子设在山下祁邙城的一座医馆,云峰便是这医馆的掌馆。专门为各方人士冶疗各种疑难杂症。半月前,李长生的夫人王氏带着万贯银钱来永安堂求医,山河镇离祁邙城游百里之遥,且还要途经最近一直闹鬼的猿翼山,所以很多医者都不愿去山河镇出诊。 那王氏带着满身伤痕,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她来这一摊是如何凶险,还跪在地上苦苦哀求云峰,祈求他一定派位医师去山河镇救她那奄奄一息的丈夫。 听王氏的叙述,李长生应该是中了妖毒,只是单任她说还不能判定所中何毒,不好抓药。 这让云峰十分为难,因为在山门之中修炼医术的弟子都没有武力修为,而有武力修为的弟子又不屑修炼医术,若不派人去又怕有损山门清誉。 连城璧得知后,便主动请缨去山河镇,为李长生医冶。云峰思来想去,连城璧确实是此行最合适的人选。虽说她的修为虽然大不如前,但对付山鬼这样的低等魔物,只需她区区几枚花针便已经足够,而且她的医术是封门娘子亲手所传,在医馆所有的医师中也是数一数二的。 救人如救火,当日连城璧边和王氏一行去了山河镇。 令人没有想到的是一行人经过猿翼山是十分顺利,对李长生的救冶也十分顺利。李长生中的确确实是一种妖毒,且是一种罕见的蛇毒。解药喝下后李长生顿时觉得好了很多,连城璧留下一些解药,嘱咐王氏每日按时按量给李长生服下,又嘱咐李长生要洁身自好,否则性命难保。李长生听后老老实实地答应了,不想连城璧回家五日后便从山河镇传来了李长生的死讯,人人都说是连城璧医术不精,蓄意害人,将李长生冶死了。 此事一时间在祁邙城传得沸沸扬扬,连城璧自认为树正不怕影斜,并未将此事放在身上,不想,那李家人后来不知为何竟一口咬定人就是连城璧冶死的,还一纸诉状将连城璧告到了城主府。 令人匪夷所思的是一向公正严明的城主令狐俞也认为李长生的死与连城璧有关,还修书封门娘子:若要证明连城璧的清白就找出害死李长生的人,未找到真凶之前,连城璧必须呆在牢狱中。 身处牢狱的连城璧日日向来给她送牢饭的师弟问:“凶手找到了吗?” 师弟总是摇头叹息:“未曾” 良苦用心(一) 直到第五日,她再也受不了了,吼着要越狱出逃,那师弟便将实情告诉了她:“雅馨师姐和沈红师姐正在忙着筹办十年一度的“伏魔之征”大会,云峰师兄和尚学师兄又未曾归来,且那李长生早已下葬,山门内实在是派不出能人去山河镇寻找凶手。雅馨师姐的意思是下月初八渊帝大寿,届时轩辕帝将大赦天下,大师姐您可免死罪,到时候山门再使些银钱将您赎出,比大张旗鼓地去追查真凶省事多了。” “那师娘呢,师娘她老人家也是这个意思吗?” “目前未曾听说师娘有什么说辞。” 连城璧一听,心里莫名地失望,看来封门娘子也默认了雅馨的做法。连城璧仔细地想了想,山门的做法也情有可原,毕竟承办“伏魔之征”盛会是大事,十年才得轮上一次,山门中可用之人本就不多,谁还会在她这里浪费精力呢。 “大师姐,您只管将心放在肚子里,好吃好喝,雅馨师姐说了,就凭大师兄对您的心意,令狐俞也不敢把您怎么样……” 连城璧早已听得不耐烦,低声吼道:“滚!” 见连城璧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师弟吓得直打哆嗦,匆匆收拾好餐具便飞也似的跑了。 祁邙山派林苑 层层叠叠的翠竹随风摆舞,发出飒飒的响声,竹叶片片飘落,忽然茂密的竹林之中飞出几枚细如牛毛的金针,穿透那些飞舞的竹叶,射向四周的竹子,只见那中针的翠竹竿竿瞬间化作青色的雾气消失眼前。 “恭喜师娘,终于练成了无影神针。”肖雅馨的清脆的笑声从十米开外的翠竹后面轻快地传来。 封门娘子收好气息,不带任何喜怒地问道:“伏魔之征准备的怎么样了?” 肖雅馨走过来,恭敬地扶起风门娘坐到一旁的石凳上,不慌不忙地回道:“托师娘的福,一切已经安排妥当,特来向师娘禀报。” 她说着,从袖中掏出一张绢纸来,恭敬地递到封门娘子跟前。 封门娘子看过之后,大为赞赏。 “不愧是卓鼎世家的女儿,决策果决,行事快意。” “师娘过奖了,都是师娘平日教导的好。”见封门娘子夸奖自己肖雅馨心里甚为得意,但嘴上却不忘谦虚。 见她如此谦恭,想到冷月不日前向自己请示的事情,封门娘子轻轻叹了口气,道:“今日我乏了,你且回去吧。” “好,雅馨告退。”肖雅馨行过礼后,便转身离去了。 待肖雅馨不见后,封门娘子不慌不忙地说道:“出来吧。” 一位小弟子便从竹林中缓缓走了出来,正是给连城璧送牢饭的小师弟。 小弟子恭敬地站在封门娘子身旁等她问话。 封门娘子端起石桌上的茶杯,轻轻抿了口茶,问道:“你大师姐如何了?” “大师姐……她很好……”小弟子吞吞吐吐地回答,这般欲言又止的语气,叫人一听便知道全是谎话。 “如实说!”封门娘子以为令狐俞对连城璧动了刑罚,竟有些急了。 “是。”小弟子急忙应道,然后一五一十地向封门娘子禀报了连城璧在狱中的情况。 “我交代你的那些话,你说了吗?”封门娘子又问道。 用心良苦“二” “说了,都说了,今日我把师娘您交代我的那些话跟城壁大师姐说了,她对雅馨师姐的安排无任何异议,就是,就是她……她似乎不太喜欢大师兄,今日我一说大师兄他便叫我滚。” 封门娘子听后轻轻地叹了口气,连城璧的性格与她年轻时十分相似,善良、倔强、不服输,也不愿依附任何人。她一直很清醒,知道冷月与她并不合适,知道神侯府不是她的归处。这一点让她十分宽心,满门弟子中让她两口子宽心的弟子并不多,连城璧算得上是最让他们宽心的一个。 “你下去吧,阴日告诉她,让她好好在牢狱里呆着,等山门去赎人。” “是。”小弟子答应了声后,立即从原路离开了。 封门娘子伸手从水袖间取出连城璧送给她的做工粗劣的钱袋,抚摸起来,嘴上喃喃地说着:“你一个山野丫头如何能入得了神侯府?既然你也不愿入这神侯府,那就只能先受些委屈罢”说着,她抬起头来,仿佛洞悉了一切的前因后果般长长叹息了一声,“……你会理解师娘的一番苦心的。” 第二日,小师弟来送饭时,将封门娘子的话带给了她:“师娘要我转告大师姐,一切放宽心,待赦令一下,便来接您回去。” 连城璧静静地听着,吃完饭便去一边休息了。 大狱不是人呆的地方,到处都是汗臭味、屎臭味、血腥味、尿骚味、霉味……各种味道混杂在一起,呛得她怎么也睡不着。令狐俞对她还算照顾,让她一个人单独呆在一处牢房里。午饭过后牢里的犯人都昏昏欲睡,极少人说话,大声喊冤的人不喊了;放声痛苦的人也不哭了;还有大声叫骂老天不长眼的也不骂了,都知道到了这里只有等待,等待释放或等待死亡。 “听说隔壁那个女子就是祁邙山派的女弟子,唤作连城璧的……”隔壁牢房里一个微弱的声音传来。 “你是说那个可是昔日祁邙城里的女魔头?”一个蓬头散发的犯人拢着衣袖凑过去问道。 “对,就是她。”又一个犯人凑了过去,还往连城璧这边看了看,发现连城璧睡着了,就毫不顾忌的拉开了话匣子:“这个人啊,活不了多久了。” 话音一落,便成功地引起了众人的兴趣,几乎整牢里的犯人一下子都围了过去。在牢里听一个人的故事也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毕竟大家的生活实在太枯燥了。“你们有所不知,连城璧不但害死了自己的师父,还害得封门娘子为她折了大半生的修为。而今,她还将山河镇的李长生员外给治疗死了,李家人要她偿命呢。”人堆里一个年轻小伙子说道。 这话让所有人议论起来。 “这是是什么话,如果治不好就怪罪大夫,那以后那个大夫还敢给人看病?这也太离谱了吧。”一个犯人不以为然地说道。 “话是这么说,可城主大人也认为是连城璧治死的,这就不会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了。”年轻小伙补充道。 山河镇变了 “这么说,人还真是他冶死的?”大家面面相觑。 “我看着姑娘,整日安静的很,不像是什么大魔头呀。” “你那是没见过她揍人!”人堆里一个稍微年轻点的犯人不服气地说道,“想当年祁邙城里哪个后生没被她揍过,轻则鼻青脸肿,重则断手断脚,有人还被她打得半年下不来床。” “我听说她当年打的人都是街头欺男霸女的混混和那些仗势欺人你的世家子弟,还有一些被魔物附身的人……”有人插话道,“你如此不服气,你莫不是当年也被她打过?” “谁说我被他打过,我可是好人!” “你若是好人,你能上这儿来?” 一番话将小青年问得哑口无言。 人群中有人忧看了看连城璧,发现她仍就睡着,又开始议论起来:“我听说,她与南城的何家从小定了娃娃亲,由于她行事太过张扬,名声不好,于是何家就退亲了。” “还有这事?南城何家那可是祁邙城的百年望族啊,她一定肠子都悔青了吧。” “悔不悔青,不得而知,反正没过多久,便听说她害死了自己的师父,丢了内丹,被关进了祁邙山派后山的云崖洞,直到前不久才放出来……” 连城璧仔细地听着众人的议论,思绪也飘到了六年前。 与南城何家的亲事是父亲在世之时亲自定下的,也是何家自己上门求来的,却不想多年以后,他们何家会悔婚。有些事情不提也罢,云崖洞的六年里她已经把很多事情都想明白了,不就是退亲么,不就是名声有点不好听么?还有什么比生死更重要的呢。 “鬼,好多鬼……鬼鬼……到处都是鬼……救命啊!”一阵惊惧的哭号声打破了牢狱中的死寂。 连城璧一听,便立刻判定:此人哭号声很嘶哑,声带已经裂开,且身染妖晦。 “我没有杀人,我没有杀人,杀人的是鬼啊……冤枉啊大人!我是冤枉的啊……”声音有气无力,越来越近,不多时只见两个衙差拖着一个被打得半死的男子走了进来。 那犯人浑身是血,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好肉,应该是之前有伤,进了大牢又受了一百杀威棍所致。 连城璧目送着他被丢进隔壁的牢狱里,见他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衙役一走,立刻有好心人上前来把人带到墙壁边上的柴草堆上,扶他趴好,还给他倒了口水。 “一个杀人犯。”那将人带来的衙役漫不经心地地说着,“山河镇来的,明天还有十个,你们赶紧收拾几间牢房出来。” “什么!十个!”接差的衙役以为自己听错了,“这山河镇莫不是捣了土匪的老窝,一下子收这么多死囚。” “要真是捣了土匪的老窝那敢情是好,你看那人像土匪吗?”衙役说着看了看那位已经奄奄一息的犯人,“都是平头百姓,不知为何邻居之间相互厮杀,已经死了很多人了。” “有这种事?”接差的衙役甚为惊讶。 那交差的衙役忽的凑了过来,在接差的衙役耳边低语。 连城璧一向耳尖,尽管两人的耳语比蚊子的叫声还微弱,但是连城璧仍旧听得清清楚楚。 再见黑衣人 那押送的官差道:“听说都是中了邪祟,已经有七八天了。” “既是如此为何不报仙尊府衙?”接差的衙役很是不解,“这事可耽搁不得。” “据说山河镇仙尊府衙的掌事大人今年任期已满,急着升迁,不想上报,正在想对策……” 山河镇仙尊府衙的掌事大人名唤张举正,修炼的是“无涯”,三十六岁破的二层,品级“师君”,平日为人也算谦和,对仙尊府也十分忠心,就是行事有些狡猾。 上次去山河镇给李长生治病时,便已经告知李家人,李长生中的是妖毒,按照法令,仙尊府衙的律令,百姓一旦发现有妖出没必须第一时间向当地仙尊府衙报告,如今事情闹到这般地步,是李家人没有上报,还是张举正根本就无法摆平这件事情?若是真是张举正应付不了这件事情,那么连灵力强大的师君也对付不了的妖孽,到底是什么呢? 想到这里,连城璧不由得又想起了前段时间,蛮蛮突然袭击祁邙城的事情,蛮蛮本是西荒之物,为什么会突然来南荒?这二者会不会有所关联,还有天虞山下镇压的蜚兽是否也与这有关联? 连城璧陷入了日沉思。 入夜,牢狱中灯火旺盛,刺鼻的松脂味较白天更加浓郁,尽管如此,牢狱中仍旧掩饰不了一片死寂。连城璧看了看铁窗之外,当值的两个狱差正在一盏松油灯下昏昏欲睡。鼾声四起,细微的鼾声中夹杂着压抑的痛苦的呻吟。 月光从房顶的一块烂瓦中写下来,是一把利剑穿透了牢房中的黑暗,很是瘆人,于连城璧而言这注定这又是一个不阴之夜。 远处传来几声夜莺清脆的鸣叫,时断时续,仔细聆听,这清脆的夜莺声似乎与往日有所不同,连城璧忽然想到了什么,她竖起耳朵仔细聆听,那声音先是“呖呖”叫了两声,再是“呖……呖……”接着又是“呖……呖……呖……”地叫着,如此往复,很有规律,似乎在传递某种讯息一般。 “黑衣人!”连城璧心猛然一震,一个鲤鱼打挺,猛然跳下了床,几步走到贴窗前,大声呼喊:“狱差大哥快醒醒!狱差大哥快醒醒!妖要来了,赶紧去叫人!”两个狱差从昏睡中被惊醒,一听有妖怪来了,吓得两腿直打哆嗦,一边慌忙拿刀,一边哆嗦着问:“妖怪……在在……在哪……” “就在房顶上!赶紧叫大家起来!,快去!” 见连城璧如此惊慌,两个狱差不敢怠慢,慌慌张张地去叫睡着的犯人:“起来!都起来!”两个人刚走几步,房顶突然塌了下来,腾起一阵烟尘,两个狱差被跌落下来的瓦砾和木头当场击倒,犯人们纷纷被这轰然倒塌的声音惊醒了,都起身趴在铁窗边往外看。 “快回去,躲好!”连城璧朝他们使劲摆手,“快回去,躲好!” ”有妖怪,我刚才听说有妖怪……” “天哪……” “快放我们出去……快放我们出去……” 大家惊叫着,在牢房里奔跑着,有的甚至已经在奋力地摇着铁窗试图越狱了…… 黑衣人造访 外面当值的狱差听到里面的动静,立刻冲了进来,可是还没走到跟前就被一股巨大的妖风刮到了空中,随即又被狠狠地摔在了坚硬的墙壁上,当场死亡。 紧接着一个浑身漆黑的东西从地上徐徐上升,犹如一根黑色的藤蔓在慢慢地向上攀爬,很快那藤蔓摇身一变,化作了一个身着斗篷的人影。只见他伸手指了指那些狱差的尸体,又做了一个向上抛的手势,那些尸体便立刻向房顶的大窟窿飞出去了,接着便听见房顶上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刺耳声,一大滴一大滴血水从房顶上落下来,血水越流越多,很快成了一幕雨帘。 所有人毛骨悚然,有的人甚至当场便吓晕了过去。 黑衣人徐徐装过身来,人们仍旧看不到他的面貌,浑身上下一团黑。 “想不到,才过几日,我们又见面了”黑衣人的声音徐徐传来,和上次一样,他没有张嘴。 “是呀,你不知道吗?我在这儿等你很久了。”连城璧一脸得意地笑着,黑衣人一听,身体顿了一下,就在他愣神的这一瞬间,连城璧一挥手甩出几十枚细如牛毛,却锋利无比的飞花针,黑衣人见状,两手一抬,迅速为自己撑起了一道屏障,那屏障凝聚了黑衣人的灵力,散发出幽蓝色的光芒,花针被挡在了屏障之外,没有一枚能近的了他的身。连城璧又使出一个叫“旋风转”的身法,将牢门一掌劈开的同时,也射出了第一波“流花针”,流花针的杀伤力是飞花针的十倍,她本以为这波流花针完全可以刺破对方的屏障,但是还是在飞针就要刺破屏障的那一瞬间,黑衣人又在屏障上加了一层灵力,流花针也被他用强大法力凝结而成屏障挡下了;一波不成,她又射出一波,并催动体内的所有灵力,将所有的花针凝聚成一把锋利的剑刺向黑衣人的屏障,旨在一举将他击败。让连城璧没有想到的是,那散发出层层蓝光的屏障在一瞬间竟化作了熊熊燃烧的橘红色火焰,将她的飞针剑迅速融化,并向她袭来,她迅速后退,但是火焰的速度太快了,几乎是贴着连城璧的脚尖追来,她心里很是着急,却又避无可避,逃无可逃,心想这条小命今天怕是要交代在他手上了。 眼见着焰火就要烧着自己的衣襟了,连城璧忽的纵身一跃,跳出了几米的距离。 “连城璧……你逃不掉了……”低沉的声音从四周传来,席卷着狂风暴雨和翩翩刀刃劈天盖地地朝连城璧涌来,连城璧觉得脑袋要被这风声震裂了,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钝痛了起来,她右手掐了个诀,使出平身力气,想催动体内的灵力,可是这一次不论她如何催动灵识,丹田内灵力仍旧没有一点波动。不应该呀,之前就算是在夜晚,师娘渡的法力尽失,至少身体里还有身体本源的力量可以调动,就如刚才,她也调用了身体的源生力量,可是现在似乎这些力量被人封印了一般,不论怎么召唤,都使不出一点来,奇怪,不过是换了个地方站,怎么就这样了呢。 无法反抗,她只得下意识的用手去捂耳朵。 月退云 “你是谁?为什么找我!”她捂着耳朵大喊。 “我是谁,你无须知道……” 犯人们未看见黑衣人张嘴可那使人压抑的声音依旧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这声音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法力,普通人听着跟常人说话无二,可对连城璧来说,像一座座大山,从四面八方加压过来,很快她便被这“大山”压倒了,人们看到她双手捂着耳朵,似乎被什么重物胁迫一般,慢慢地弯腰、屈膝、单脚跪在了地上,背脊塌下去,头慢慢的低下去,低下去,就要撞着地面了。 就在连城璧头挨着地面的那一刻,一道金光从她胸口喷薄而出,将整个牢狱照得如同白昼。连城璧觉得自己的身体被活生生地切开了,丹田里似乎刮起了一阵暴风,将她的五脏六腑都要卷走了,同时全身的血液力量似乎都在往胸口倒流,然后一点一点地外泄,瞬间脑海中只剩下疼痛,无边的疼痛,这种感觉六年前她体会过,很不好受,很不好受,不过那一次是她自愿的,所以不论多痛苦她都能忍受,但是这一次…… “娘的,我操你祖宗!”心里忍不住骂道。 人们看到一颗橙红色的散发着橘红色光芒的两个拇指大的圆球从金光中,慢慢凸现出来,连城璧的脸痛苦到几近扭曲,鲜血从她口中慢慢渗出来。黑衣人忽的窜到了她跟前,缓缓抬手伸手就要去抓这个似乎还带着血的光球…… “轰!轰!轰!”随着突如其来的三声巨响,三具巨大的狼尸从屋顶的窟窿里落下来,狠狠砸在地面上,青面獠牙,嘴角还残留着那些狱差的血迹,震得整个牢狱为之一颤。 连城璧的身体也随之一颤,将黑衣人弹出了五米之遥,那颗破身而出的血红珠子立即又回到了连城璧的身体里。就在一瞬间,连城璧觉得来自周围的所有压力,像突然被人移走了一般,突然消失了,身体的疼痛也随之在慢慢减轻。 “摄魂大人,好久不见呀!”随着一声玩世不恭的笑声,一道高大的身影落在了牢狱之中。来者须发飘飘,衣袂翻飞,一手负于身后,一手着一拂尘,看着墙角的黑衣人不怒自威。 犯人们一个一个傻了眼,这般仙气四溢的老者祁邙城还未见过……不,其他地方也未见过。 连城璧一看,乐得险些笑出声来:师叔祖,来得真是时候。 “想不到,你这么快就来了……”黑衣人悠悠地开口了。 这一次连城璧感觉这低沉的声音带着压抑的不甘,亦如刀刃携眷着阵阵杀伐从四面八方排山倒海而来,她的身体无一处不钝痛起来…… “痛……”她不由自主地轻呼。 月退运稍稍侧了侧头,右手的拂尘轻轻一甩,一道金色的屏障像一张大网笼罩在连城璧的上方,连城璧顿时觉得四周一片寂静,连一丝风声都没有了。 “来得正好!”黑衣人说着,双手高举,催动法力,一股墨黑色的妖风在手中流转起来,随即合成一把黑色的利刃向月退云袭来。 悲情摄魂兽 月退云右手往前一撑,变幻化出了一道金色的盾印,盾印上各种不知名的符文不慌不忙地转动着,符文每转动一次,盾印便加厚一层,众人看到那黑色的利刃被金色的盾印不断吸纳、融入,黑衣人的灵力在疾速消散。 月退运一边操控着盾印一边不紧不慢地数落连城璧:“你这小丫头片子,平日定是被你那护短的师娘宠坏了,竟然连这种魔兽也敢招惹,我一把年纪了还要赶来救场,容易吗我?” 连城璧一副万分悔恨的形容,可怜巴巴道:“师叔祖,我才出洞不足一月,何时惹的他?” “小娃娃还敢顶嘴?……罢了,待你回去,必须得给我摘三大筐桃花回来……嗯,不行,三大筐太少了……得十大筐,十大筐才能消我此行之气。” “行行行,我给你摘十二大筐,总行了吧!”连城璧笑着,她知道师叔祖又在借机讹她摘桃花酿酒了。 “算你还有点良心。”月退运满意地回道。 许是摄魂兽被月退云这漫不经心的打架态度激怒了,用嘶哑的声音骂道:“老东西,打就打,别这么叽叽歪歪!” “你这孽畜,居然敢打我家璧儿的注意,你真是活腻歪了,今日老夫成全你!”月退运撂下这句狠话,便用力将盾印往前一推,盾印上的符文也随着他这一推飞速旋转起来。众人只看到盾印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厚,裹挟着飓风疾速地压向神魂兽,摄魂兽的斗篷迅速被吹开,一个光秃秃的雪白椭圆形脑袋凸现出来,像一个巨大的鸡蛋,鸡蛋上边没有口鼻耳朵,只有一只泛着蓝色幽光的眼睛,随着盾印给予的压迫力不断增强,这只眼睛的蓝色之光渐渐转变成血红,怒目凸睛,狰狞可怖,饱胀得瞬间就要爆裂似的。这一双可怖的血目突然瞪向连城璧,眼里迸射出一道寒光,如一根极其锋利的花针以超越眨眼的速度刺入她的眼睛,我本能地闭上眼睛,以为自己会失明,却不想当她睁开眼睛时,一切皆看得真切,只是心里隐隐多了一份未了的牵念,却又看不真切。 “你这畜生还不受死吗?”月退运呵斥道。 传说摄魂兽本是基山上的猼陀,它身形如羊,眼睛长在背上,头生双角、四耳。有一日猼陀掉进了猎人的陷阱,被一位路过的女子所救,猼陀便爱上了那位女子,可那女子嫌弃猼陀长得怪异,不愿与他来往。猼陀眼见着自己心爱的姑娘嫁作他人妇,心灰意冷,便跳崖自尽了。由于他执念太深,死后魂魄化成了有手有脚,却无脸的怪胎,为了来世能与心爱之人结成连理,猼陀便发誓要修成人形。于是他常常摄取一些病危之人的精魂来帮助自己修炼,所以人们都唤他为摄魂兽。摄魂兽虽身死,但魂不死,它会借机附着在一些尸体上,而后继续行走于时间,吸食人的精魂。这头摄魂兽的法力已经与师君的修为不相上下,可知存在已有两百年时间,为何之前从未见过他呢? 悲悯往生咒 月退运所使用的金盾是由“意念咒”凝结而成,此咒能在瞬间消磨对手的执念,生死之间令人大开大悟。它虽然厉害,但是被盾印所镇压者,若执念深重,拒绝意念咒的点化,即便将对手击成一团肉泥,对手的执念仍旧可以永生,这执念得不到开悟,便不会散去,散不去的执念飘存于天地之间,容易变成怨念,怨念久积便一念成魔,这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七门之中,鹊山姚氏修的是剑道,“追魂剑”便是他们的绝学;华山段氏修的也是剑道,但段氏的“蛟风”却不似姚氏的“追魂剑”锋芒毕露,而是蕴有形无形,如蛟入海,如风过林大开大合,变幻莫测。此外,昆仑山修的是仙法,祁邙山修的是“无涯”和咒术;景山修的是道法;狱法山修的是神射术;长右山修的是神器,但是能将这世间怨念彻底点化,击浊涤清的法术——悲悯往生咒,千百年来却极少有人修成。 摄魂兽的肉身在金盾的侵蚀下已经渐渐化成一团血水,但是他的执念并未消失,而是凝结成了他的身形,这副身形,是有若无,忽阴忽灭,忽大忽小,缥缈如烟,金盾印始终无法将其收缚。坦若在血水消失前还未能将其收缚,那么,这执念之身便会随风飘存于天地之间了。 见此形状,月退运很是着急,但是却又毫无办法。 突然,牢狱周围响起一段歌声,如天工开乐,如梵琴拨响,忽远忽近,忽高忽低,听不真切,却又充斥着整个心房,细细谛听;听不真切在唱些什么,但那柔和如水,纯洁如月华般的旋律,让人听后瞬间心静如水,茅塞顿开。 在这袅袅的歌声中,众人看见盾印之内,摄魂兽如青烟般缥缈的执念之形一点一点地消散开去,没有痛苦亦无挣扎,宁静而祥和……不一会儿便全都消散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仿佛摄魂兽从未出现过。 “这,这难道就是‘悲悯往生咒’?”月退运从惊异中回过神来,惊叹道,“一定有高人在此,我得去寻寻。” 说着身影一闪化作一道白光,不见了。众人一阵唏嘘。 “师叔祖,撤印……”连城璧的话只能无声地被吞入口中。 “身法好就是任性。”连城璧深表无奈,只得退到墙角睡觉。 月退运走得太急,连连城璧身上的结界也忘记了撤去。 “喂喂……”听得有人唤自己,连城璧抬眼看可看,是那个说自己打了很多人的小青年。 他趴在铁窗上一边朝连城璧招手一边说:“连大神医,待我出狱可否举荐我上祁邙山修仙?” “对对,我们也去,烦请连大神医为我等举荐!”许多犯人围了过来,恳求道。 “成,如果阴日没有摄魂兽来取你们的性命都可以去修仙。”一个声音不大不小地传来,连城璧一看,只见那日为自己付酒钱的男子和令狐俞及几个衙役走进来。 见城主驾到,大伙都不做声了,退到了墙角。 陪我去山河镇 令狐俞看着整个牢狱打量了一番,又看了看地上的三具狼尸,高声问道:“大家可有死伤?” 无人答话。他又看了看连城璧,毫发无损,心里长长舒了一口气。 令狐俞下令将狼尸搬走,又叫来管事吩咐尽快将屋顶修好,便恭敬地同男子打了声招呼,退出去了。 男子走到连城璧跟前,轻轻一挥手撤去了她头顶的结界。 “上次要与我并肩杀蛮蛮,我还以为你有两把刷子呢,原来……”男子自嘲地笑了一声,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连城璧只好站起来跟着他向外走。 两人一直走出大牢,都无人问津,连城璧看看身后的大牢竟无一人追出来。 “别看了,你被无罪释放了。”男子嗤嗤地笑着,掏出一张纸递到连城璧面前,“可仔细了,这是你的特赦令。” 连城璧有些难以置信。接过这张“特赦令”仔细读起来:“……李长生之死,纯属自然身亡与连城璧无关……着无罪释放!” “这……” “怎么,还是不敢相信?”男子边走边笑问。 连城璧将特赦令小心地折起来,握在手中,看着男子认真地问道:“你这特赦令是从哪里来的?” “你无需多问,你只需记得又欠了在下一个人情便可。”男子微微笑着,一脸得意。 话音刚落,连城璧将特赦令一把塞给男子:“你这人情,我可还不起,我还是去牢里呆着吧!” 说着转身就要朝大牢走去。男子一把将连城璧抓住,仍旧没心没肺地笑道:“逗你玩呢?你有那么多同门师兄弟谁敢叫你还人情。” 连城璧比一把将特赦令从男子怀中夺过来,拿在手里,举着对男子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你可别后悔!”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男子爽快地回答。 “成!”连城璧这才将特赦令收入衣袋中,还轻轻地拍了拍衣袋。 男子见状嘴角勾起一丝微微的笑意,连城璧并未擦觉。 俩个人便走边聊。 “你不是走了吗,怎么会在这里?”连城璧随手折下路边一株小花,拿在手中把玩。 “是走了,”男子笑道,“可舍不下你,又回来了。” “嘴贫。”连城璧依旧把玩着手中的小花,答得漫不经心。 “你辛辛苦苦救你出狱,你不领情就算了,但上次的酒钱你可不能再赖账了,如今我饿了,想喝酒。”男子摸了摸腹部,很快便传来一阵“咕噜咕噜”的叫声。 看样子所言不虚,连城璧将花一丢,拍了拍手,叉腰道:“好说,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神医,你这算盘打得也太离谱了吧,你莫忘了……” 未待他说完连城璧早已不耐烦:“说吧,听还是不听?” “如此,说来听听。” “吃饱喝足之后,陪我去山河镇。” 男子想了想,问道:“好处呢?” “名利双收。”连城璧狡黠一笑,“去还是不去?” “名利双收,如此好事当然不可错过。” “爽快又聪阴,孺子可教也!”连城璧说着便蹦蹦跳跳地朝绝品居走去。 男子见状,摇头笑了笑,立即赶了上去。 无名的业火 虽然已是深夜,但是绝品居仍旧人来人往一片喧哗。 小二一向眼尖,一眼便瞧见了前几日这位出手阔绰的男子。两人还未到门前小二就已经迎上前了,满脸开着讨好的花朵:“公子,今个儿可把您盼来了,快里边请!” 说着走上前为二人带路。 二楼之上,云起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食客,忽的大叫了一声:“大师姐!” 妖孽男夹菜的手顿了顿,朝楼下看去,只见连城璧负者双手在小儿的带领下正穿过大堂,朝楼上走来。 嗯?妖孽男再一顿,男人? “大师姐不是在大牢里吗?怎么来这儿了,还和一个男子?”云起看着连城璧和男子在离他们不远的一张桌子上坐下,满脸疑惑。 “公子,我去去就来。”云起说着要去找连城璧。 妖孽男头也不抬地答道:“去吧。” 过了一会儿,不见云起回来,妖孽男朝连城璧他们看过去,正好连城璧也往他这边看过来,两人的目光就此相遇,妖孽男一把擒住她的目光。 相看了一会儿,连城璧到底觉得不好意思,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转过头看向了别处。 “这厮竟然还没走!”连城璧突然感觉眉心发胀,头有点大。 妖孽男又将连城璧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还不错,没瘦,也无伤。甚好。” 这时候坐在连城璧对面的男子似乎也擦觉到了有人再看连城璧,于是朝妖孽男看过来。 两人的目光瞬间交汇又各自错开,谁也没有想到此刻二人心里已经各有打算。 妖孽男端了酒杯走了过去,坐在了云起对面。 “公子,你来了。”云起急忙招呼。 公子?云起居然直接称呼妖孽男公子,听起来像是他的仆人似的。 连城璧看着妖孽男脸上写满了不满:“我警告你,可别欺负我家小师弟。” 妖孽男一听笑道:“有你这般威猛如虎的大师姐在,谁敢欺负你家小师弟。” “大师姐,你误会公子了。”云起连忙解释道:“公子待我可好了。” “听到了吧,”妖孽男为自己倒了一杯酒,看着连城璧笑道:“我待他很好。” 妖孽男的话让连城璧直翻白眼,她看着云起训道:“你待他恭敬有礼,他却连姓都不告你,你公子前公子后地叫他,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他的仆人,你还觉得他待你好?” “大师姐,我……”连城璧的话让云起既委屈又尴尬,脸也急得红起来。 连城璧见状立即就后悔了,可是又不知如何安慰,她一向不知道如何安慰人。 “云起兄弟”男子见他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忙说道,“烦你立刻回山门告知一声,你大师姐已经得了特赦,无罪释放了,今晚便与我去山河镇。” 云起又看了看连城璧,连城璧点了点头,得知是真的,云起心中的委屈一扫而光,欢喜又激动地说道:“大师姐,我这就回师门传话。” 说完便匆匆下楼去了。 “特赦令”妖孽男似笑非笑地看着手中转动着的酒杯一脸玩味,“还有这东西?” “啪”的一声,连城璧将一张纸往桌上一放,大声道:“如假包换!” 妖孽男看也不看那纸一眼,冷笑了一声,将杯中的美酒一饮而尽。 “时候,不早了,两位慢用,小生走了。” 山河镇 “不送!”连城璧头也不抬道,这决绝的态度,让妖孽男皱了皱眉头,什么也没说起身便利索地走了。 妖孽男一走,男子立即探过身来问道:“神医可是生气了?” 连城璧白了他一眼,笑道:“这‘神医’二字,我怎么听出了讽刺的韵味啊?” 男子呵呵一笑,道:“得,我不说了,再说,这火就要将我烧死了。” 这话让连城璧清醒了不少,说实在的,刚才看到妖孽男坐在桌边悠闲的喝酒,她心里确实腾起了一股无明业火。 两人在一品居吃好和好后便连夜买了两匹好马去了山河镇。 马蹄飞奔,二人一路策马扬鞭,相互追逐,次日落日时分便到了山河镇的地头上。 两人下马朝镇中走去。 距上次连城璧到山河镇还不到两个月的时间,这山河镇已是旧貌换新颜。 全镇的树木一夜时间茎枯叶黄,河水泛黑变臭,百姓目光呆滞、眼神空洞,脸色蜡黄,说起话来中气不足,有气无力的样子,似有多日未进食。 “这里发生什么事情了?”连城璧拖住一位行色匆忙的大婶问道。 “哪有发生什么事?姑娘,我要去怡红楼了找我的肝肝儿了,你莫要当误了我与肝肝儿约会。”说罢,还在男子上捏了一把,嘻嘻哈哈地边走边向男子抛媚眼,弄得男子一脸尴尬! 这大婶说话一脸风骚,像她这般年级应该是三四个孩子的娘亲了吧,可她全然没有妇道人家的自重与矜持。 二人一连问了四位行人,皆是要去怡红楼会相好的。 男子定了定神,催动神识,方圆十里的一切喧嚣皆在他的意识之中了。 “没有不到妖气。”男子摇头说道。 连城璧蹲下身,将手心贴在地上,用力一推,男子感到双脚之下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涌过。 “你竟然是“尊临之子”(修炼“尊临天下”的人素来被人们称为“尊临之子”)男子惊讶地说道,“我还以为不就会甩花针。” 连城璧白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让人难以置信,她也没有探测到一丝妖气。 两人又向前走去。 小镇的尽头一轮红日将落未落,漫天的晚霞像一团团燃烧的烈焰,染红了整个天空,随着风的过往,变换着各种姿态,隐隐透出诡异之色。 连城璧忽然想起了李长生,李长生临死之前的脸色与这些人的脸色有几分相似,只是李长生的脸色看起来要暗淡一些。或许去李长生家可以得到一丝线索。 于是二人牵着马朝李长生家住的柳河巷走去。 随着红日的西沉,脸色越来越暗,街道两旁的人家也次第掌上了灯。一点点黄晕的光从屋内氤氲出来,照得两个人在地上拉下长长的影子。孩童们却还不知道回家,仍旧在街口相互追逐嬉闹。 两人很快便到了柳河巷,李长生的家就在巷口上,高大的门楼前立着两只威武的石雕雄狮,两只石狮昂首阔步,脚踏一方石墩,每只石狮口中都含着一颗可以随意滚动的石珠子。 两个大红灯笼高高地挂在大门口,散发出橘红色的光芒,使人觉得既喜庆又温暖。。 这让连城璧觉得很是奇怪,李长生死去不过月余,按礼法李家此时正是举家哀痛的时候,这门口大红灯笼高高挂,究竟是何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