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凭攻略仙尊分身成神》 第一章:仙尊和少女 宿无山周围空无一人,十里之内没有生物敢接近这座弥漫诡异紫雾的林子,月影婆娑,却有两人缓缓而至。 那是一男一女,男子一身白衣,出现时宛如月华都汇聚于此,将这幽深的树林照亮几分。他左手撑着一把纸伞,右手牵着一个小女孩,十三、四岁,面容惶恐。 那交叠的双手,与其说是保护小女孩不被走散,倒不如是一种束缚,叫小女孩无法从他手中逃离。 实际上,以男子之能,压根不需要这种肌肤相亲的方法来禁锢对方,然而不知为何,他却觉得小女孩温暖的手有些舒适,叫他一时不愿松开。 小女孩看着就在眼前的紫雾,黯淡的双眼亮起光来,她小心翼翼的抬起眸子打量着身边的人,却正好和对方对上视线。 男子的眼眸如黑夜般,盈着笑意就仿佛点缀了星子,小女孩心里一颤。 上次男子如此笑时,是对血泊中的她伸出手时,那人笑容温和,却是在几秒前杀死了自己的爹爹。 “你想去吗?”男子温柔的问,小女孩猛的摇头。 “朝欢,不要对我撒谎。”男子又说,声音温柔如春风拂面。 小女孩,也就是朝欢,她浑身一颤,嗫嚅道:“想去···” 她猛的抬起头,泪水夺眶而出,哀求着:“我不去了,我不去找母亲了,你别杀她,我愿意跟你走。” 朝欢难过极了,她想起父亲试图带走自己,却被男子无情斩去双手双脚的样子,她的衣裳上有个血红的牙印,是无法移动的父亲用牙齿咬着自己的衣裳,爬着也要拖着自己离开时留下的。 男子哑然失笑,小女孩哭得如此伤心,他却只觉得这小姑娘哭起来挺可爱的,许多年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表露这些情绪,个个都装成面无表情的样子,要不然就是殷勤的赔笑。 还不如一个小女孩哭来的有趣。 他收了伞,摸了摸小女孩的头,说道:“去吧,最后再见一面。” 朝欢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直到男人再次点头,她才相信对方真的愿意让她去。 她拔腿就跑,顾不上晚衎说过的仪态,她跑入紫雾之中,那些藏起的毒物收回它们的枝蔓,为她留出一条路来。 母亲,阿衎! 她跑到棵巨树前,巨树前,一片姹紫嫣红的花圃,而花圃的尽头,站着一个朝欢熟悉的身影。 她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呼唤出声,“阿衎!” 那黑色的人影转过身来,十四岁的少年,却有一张和朝欢九成像的面容,然而两人差别巨大的气质叫人不会弄混两人。 晚衎看着她飞奔而来,一双黑珍珠般的眸子没有一丝感情,朝欢没有注意到对方的不对劲,哭着抱住了对方。 她看到晚衎,黯淡的眸子都亮了起来,失去父亲的悲伤,一路过来的心酸和委屈此时爆发开,她几乎迫不及待的想要抱着对方哭诉。 晚衎把她揽在怀里,听着她止不住的哭泣,以往他会心痛不已安慰对方,可现在,晚衎一句话也说不出。 “阿衎,娘呢,娘在哪?她是不是都知道了,爹叫我们逃,我们要逃到哪里去。”朝欢双眼红肿,声音都哭哑了,“阿衎,我们快点和娘说了,咱们逃走吧,即使只有我们三人了,我们也要好好的活下去。” “这是阿爹的愿望。” 活下去··· 晚衎忽的抬起头,可天空中什么都没有。 他说:“娘听说了宜城渊的事,她去找九枝里复仇了,你被九枝里一路带来,没有遇见她吗?” 朝欢愣住了,她想起半路上九枝里捂住她的眼,说有个惊喜给她,等那双手移开时,她看见天空之中什么东西坠落了,随后在空中爆炸开,绽放出绚丽的光。 九枝里说:“看,烟花。” 不···不!!! 那不是烟花,那是···她的娘亲啊!!! 朝欢满脸痛苦的看向晚衎,她无法想象对方在这里站了多久,等了多久,家人相继死去,只有他们相依为命。 她想,即便是狼狈的逃跑,她也想要和这个人一起活下去,即使背负仇恨,也只是想要保护要最后的羁绊,和这个人一起,活下去。 但,命运无常。 晚衎牵起她的手,一双眸子漆黑得如黑夜一般,月亮被乌云笼罩,连星光都不在闪耀,那是如死寂一般的黑。 一字一句的,晚衎问道:“阿欢,你想报仇吗?” 朝欢忽的沉默了。 晚衎没有等到她的回答,理所应当的,他了解这个人莫过于了解自己。 但是苟延残喘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他抱住朝欢,轻轻的在她耳边说道:“嗯,没关系的。我知道这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我们的实力相差太大,我们的地位相差太大,去九重天的路太远太冷,阿欢,我不想你受苦受累。所以,这个仇,就由我来报吧。” 朝欢还有些疑惑,晚衎已经将手插入她的胸腔,掏出那颗跳动的心脏。 “阿欢,睡吧。爹和娘还在等你,地府下你们三人再聚,此世的仇,就由我来报吧。” 朝欢睁着一双眼看着晚衎,似乎还没明白这一番变故,她看着晚衎手上的心脏,心想原来自己的心脏是这么有力的跳动着。 她伸出手,满手伤痕,抚上晚衎那张脸。 真奇怪,明明是一模一样的的脸,但晚衎看起来却比她庄重些,是因为她总爱笑吧,但晚衎也该多笑笑,一直冷着脸的话,会没有人喜欢的。 她轻轻的笑了,声音虚弱:“阿衎,活下去呀。” 晚衎忽的僵住了。 他看着那双眸子,他以为的恐惧、害怕、愤怒和恨···里面都没有,只有无尽的温柔,甚至夹带着一丝同情。 她张张嘴,最后还是没说出什么,闭上眼。 晚衎忽的后悔了,他抱住朝欢,怀里的肉体还温热着,他蹭了蹭朝欢的脸,宛如小动物般,他想让对方睁开眼来,可对方已经没有鼻息,再也无法睁开眼,亲昵的叫他“阿衎”。 他强压着哭声,宛如有一只手狠狠的捏住他的胸腔,痛得无法呼吸,双眼被水雾遮挡,叫他无法看清那一张脸。他把头埋在朝欢的肩膀里,发出低沉隐忍的呜咽声,绝望至极。 一人自远处而来,走到他面前,看着这一幅悲痛欲绝的场景,那人发出一声低笑。 “现在反而后悔了么?” 晚衎警惕的抬起头,死死的盯着那人,哑声问:“你是谁?!” 那人低声一笑,说道。 “我是昼空尽,我能帮你救回她,你要不要和我一起杀了九枝里?” “九枝里乃天上天下唯一人,执掌神器云海间,天地间没有人敢于他为敌。而我不同,我是他的分身,这个世上有很多他的分身,我们都不过是他的养分。” “微生朝欢是个很特殊的人,她从出生之日就被九枝里看上,作为他的道侣而存在。但这绝非是好事,成为九枝里的道侣,这个女孩毫无疑问的会死去,但九枝里不会让她逃走,这世上唯一能藏起她的只有我。” “我们做个交易吧,你把她交给我,我会教她如何才能让九枝里后悔。” 晚衎抱紧了怀中之人,问道:“你想让她做什么?” 昼空尽微微一笑,一头红发在阳光下宛如烈火般燃烧,所以被他盯上的人,都会被这火焰燃烧殆尽。 “我要她,去得到那些分身的爱。让他们爱上她,把心给她,甘愿为她而死。” 宿无林外,九枝里看着不远处,神情莫名。 他感觉到了,那个小姑娘的气息逐渐虚弱,几乎不出一刻钟,就会死去。 九枝里叹了口气,那个小姑娘啊,虽然一路上哭个不停,被他警告哭得太吵之后,就只敢夜里自己偷偷抹眼泪,第二天双眼通红还故作无事发生。 但也是他九枝里选定的未来道侣啊。 从那小姑娘出生时起,就已经被定为他九枝里的妻子了。 一人缓缓从宿无林之中走出,一身黑衣,宛如要融入这黑暗之中。九枝里看着对方,一挑眉。 “你是谁?宿无林的守林人吗?” 宿无林极其特殊,是世间所有毒物共存之地,即使是九枝里也不愿随意踏入此地,能在这里面自由出入的,只有守林人一脉。 小姑娘也算是半个守林人,不过眼前这个带着面具,隐藏气息之人,倒不知是何方人物了。 “微生朝欢失去了心脏,马上就要死了。如果您想救她,就拿自己的心脏来换吧。”那人的声音透过面具有些变音,雌雄莫辨。 九枝里嗤笑一声,“不过是个人类,生死与我何关?” 那人沉默片刻,才缓缓说道:“即使那是你未来的道侣。” 九枝里从古至今,存在于世间至少五千年,然而无论他如何占卜,这世间能与他产生关联之人都不过数十人,那些人如今死的死了,没死的也躲起来过日子了。 直到一百年前,他的命数之中,出现了一个新的存在。九枝里很期待,这个人为何能在自己的命数里,他从一百年前就在等这一天了。 小姑娘十四岁,及笄了,是可以成亲的年纪了。 极少有人知道他和小姑娘的关系,如此看来,这人身份倒是有些意思。九枝里漫不经心的想着。 第二章:离心 他手握成爪,往自己胸口一抓,鲜血溅射,落在他月白的长衫上宛如红梅点点,他就如此轻而易举的掏出了自己的心脏。 那心脏有力的跳动着,不愧是真仙之心,即使只是看着,便已经能感受到其中非凡的力量。 九枝里咽下喉间的血,露出一个带着几分邪气的笑容,朗声到:“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我而来,不过你也会所的对,那不是一个普通的人类,是我家的小姑娘,自然是由我护着。我的心脏你拿去吧,不过我设下的禁制,若是除了小姑娘以外的人换上,只会自爆而亡,我劝你们不要动什么歪心思。” “换上我的心脏,只要我不死那小姑娘也死不了,所以今后你们也莫想用小姑娘来威胁我了,在杀死我之前,我会先杀死你们。” “好了,快点拿去给小姑娘换上吧,若是一刻钟后它没有去它该去的地方,我的心脏就会爆炸。别担心,我死不了,即使是失去心脏,我也能随手杀死你们这些蝼蚁。宿无林虽然聚集天下毒物,但也不过是片死林,费点心思总能铲平。” “三百年,就在让小姑娘玩三百年吧,三百年后,我会再来接她的。” 那心脏化作一道流光落在面具人手中,面具人静默片刻,随后转身离去。 在他离开后,九枝里抚上自己的心口,伤口瞬间愈合,但只有他知道,即使面上在如何风轻云淡,失去心脏的伤害比他想象之中的要重得多。 并非是他不想带走对方,而是以此刻的他,无法从宿无林全身而退。 一道水镜浮现在九枝里面前,身穿黑衣的男子在镜中打量了他一眼,似乎有些惊讶。 “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会突然衰弱?”镜中之人神情凝重。 九枝里敛了笑容,又恢复成那副无欲无求的仙人模样,不紧不慢的说道:“无事,不过是把心脏掏出来送了人。” 零皱起眉头,虽为说话,但面上满是担忧和不认可。可九枝里一幅不知痛痒的模样,零也知道无法说服对方收回心脏。 “你的病要提前发作了,快些回来,我会帮你安排好一切。” 九枝里这次倒是点头应了,他的身体他知道,失去心脏一事于他而言绝非是轻松的事。 行吧,就当让小姑娘在外面多玩几年,等时间到了,该知道回家了。 九枝里嘴角一弯,转身踏着夜色离去。 朝欢做了个梦。 “你来了?” 朦胧的梦境之中,朝欢一眼就认出了眼前之人,对方穿着一身黑衣,那人一向喜欢素雅的颜色,这样厚重的色彩在他身上,太过庄重。 明明是在梦里,朝欢却记得所有细节。她记得那天那人束发的发带是红色的,手里握着母亲的佩剑“春风”,那张同她一模一样的脸上溅了血,显得有些妖冶。 朝欢问他:“你在做什么?” 他挑了挑眉,甩了甩手上的剑,鲜血顺着剑身往下滴,“滴答、滴答”一声声的,像滴在朝欢心头。 他说:“阿欢,快跑呀,不然你就要死了。”那语气无奈又好笑。 须臾之间,朝欢看到在他身后,在那黑暗之中,看见一张死不瞑目的脸。 那张脸···是她! 朝欢猛然惊醒,窗外是清冷的月亮,树影透过窗子照在地上,张牙舞爪的像是妖魔一般。她抬起头,看着窗外的月亮,许久才平复下喘息。 又做梦了。 但那又并非自己的梦,只是无法忘却的记忆,隐藏在心底最深处,在夜深人静的夜晚,从最深的梦魇中浮现。 朝欢没有继续睡下去,一是睡不着,二是昼空尽来了。 昼空尽依然一身红衣,即使是夜晚,那一头红发也叫人无法忽视,更何况他还有一张面若好女的脸。 昼空尽是察觉到她惊醒才过来看看的,此时看她一幅面色苍白的样子,懒洋洋的开口。 “做噩梦了?” “嗯。” “还睡吗?” 朝欢摇摇头,昼空尽没劝她,丢了个玉简过去。 “睡不着就看看资料吧,这是你第一个目标,记住我教过你的。记住,你没有机会可以浪费,别犯蠢。”他说完,转身离开。 房间里再次剩下朝欢一人,她拿着玉简贴在额头,玉简的信息就输入她脑海中。片刻,她放下玉简,靠着墙看窗外月影团团。 三年前那件事昏迷前发生的事,朝欢的记忆不多,只记得那人如墨般厚重的双眸,那些话语的内容模糊不清,却叫她想起时下意识觉得心口一疼。 再醒来时,她被丢入了一个叫“万鬼哭”的地方。 再次醒来,她被困在“万鬼哭”里,无数惨死的恶鬼缠着她,吸收她的灵气,吞噬她的骨肉,朝欢蜷缩在一起,口中发出无声的呼救。 “万鬼哭”里,没有白天,她在黑暗之中不知道待了多久,被恶鬼啃噬的血肉会慢慢复原,然后再一次的被撕开血肉。那些鬼魂哭着喊着,叫她“公子”。 “公子,救救我,我不想死啊。” “都是因为你,如果不是你的话,那个杀神怎么会来宜城渊!” “你快走啊,别牵扯我们,我不想死啊,爹,娘,呜呜呜。” 朝欢知道那些鬼魂是谁,他们是宜城渊的居民,而宜城渊,是一座鬼城。他们本来在那里过着平稳的生活的,但后来,九枝里来了,他们又被杀死了一次,最后坠入这个没有一丝希望的地方。 或许这就是赎罪吧。朝欢不知道晕过去了几次,迷迷糊糊之中,她这样想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红色的身影走进万鬼哭,万鬼哭里没有光,那个人却是带了春风来的。 那个人摸了摸她的头,朝欢抬起头,就对上他那双如光珠般,散发着奇异红色光辉的眸子,只觉得心跳都停了一瞬。 他问朝欢:“你想不想复仇?” 那个人就是昼空尽。 昼空尽带她离开万鬼哭,带她去了魔界,在那座豪华的宫殿里,为她治疗伤口,涂抹伤药,朝欢看着他温柔的面庞,双眼无神。 有一天,昼空尽带着她去了花园,魔界的天空永远都是灰暗的,但这片花园的结界却模拟了真实的天空,她眯着眼看,花园里百花齐放,争奇斗艳。 朝欢走不了路,昼空尽就温柔且耐心的推着轮椅带她走,沿路给她讲路上的花,说他如何如何费力才在魔界之中建造了这座花园,说如果朝欢喜欢的话,这里的花都可以随意采摘。 昼空尽问她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朝欢看着不远处含苞待放的海棠,娇艳欲滴的花朵宛如美人的脸颊般,惹人怜爱。朝欢只是眨眨眼。 昼空尽也不生气,温声细语的跟她说着话,推着她走在小路上,直到来到池塘边。 “喜欢睡莲吗?我记得你以前最喜欢睡莲了。”昼空尽蹲下身,一头红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那双赤红的眸子温柔如水,倒影着她的身影,好像真的满心都是她一样。 朝欢眨眨眼,她轻轻的开口了:“为什么?” 昼空尽眼里顿时爆发出惊喜的光辉,他压抑着自己的喜悦,勾起嘴角。 “我心悦你,阿欢。我从第一眼见到你时,我就心悦你了。” 朝欢愣了愣,似乎没想到是这个答案。昼空尽真情的表白完,这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强大男人,此时却紧张的等待她的回复。 “阿欢,我知道你现在遭遇了很大的打击···但是,我会对你好的,我是魔修,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阿欢,我心悦你。” 在昼空尽期待的目光中,朝欢忽的笑了,极尽妍丽。 “那你去死吧。” 这下愣住的反而成了昼空尽,他哑然失笑,站直了身子,居高临下看着朝欢,撕破了温柔的伪装,展现出最原本的样子。 刚才那个温柔痴情的男人不见了,现在站在朝欢面前的男人,目光冷淡,气息深邃如渊,叫人只是看一眼,便叫人脚底生寒。他只是站在那里,便足以让人畏惧。 他是魔界之主,以魔入道,世间唯二的渡劫期,他是昼空尽。 昼空尽玩味一笑,不疾不徐道:“你不信我啊?我难得表现的这么深情,听说女子都爱这样的,我脸长得不错,要钱要权都有,还对你这么情深意切,你竟然不喜欢?” 朝欢没回答,只是昼空尽叫她“阿欢”时,她想起了另一个人。 “阿欢,你这么单纯,一定很容易被骗吧。” 单纯的代价必然是要血泪来报,她自那日之后就知道了。 她这副淡然的模样,倒是叫昼空尽顿时心生无趣了。 “你不好奇我是谁?” “我知道你,昼空尽,一个很强大的魔修,虽然是人类,却在魔族里有很高的威望。”朝欢仰起头,毫不畏惧的对上那双猩红的眸子,她声音很轻,但却很坚定,“其实我也知道你为什么帮我,把我丢进万鬼哭的人,是你吧,昼空尽。” 这倒是有些意外了。昼空尽一挑眉头,慢条斯理道:“你怎么知道的?那时候的你,可是身受重伤,已经意识不清了。” “是花香,春天的味道,在我昏迷时我就闻到了。你问我想不想复仇时,我在你身上也闻到了。” 第三章:连云澜 “你不好奇我要对你做什么?” 朝欢摇头,“我猜不到,你对我有所图,但我什么都没有。这些天我一直在等你开口,我什么都没有了,只不过一条苟延残喘的命罢了。” 昼空尽哈哈大笑,寂静的花园里充满了他肆意的笑声,他笑够了才停下来,看着依旧一脸淡然的朝欢。 昼空尽道:“你倒是比我想象中的有意思,倒是出乎了我的意料。也不枉我用天材地宝保下你的命。” “你想要什么。” 朝欢很清醒,前所未有的清醒,她知道昼空尽对她有所求,把她丢入万鬼哭在像救世主一样出现,在那之后的细心照顾真情告白,不过都是为了动摇她而已。 若是以往,朝欢或许真的会喜欢上这样的戏码,多美好啊,有人能在你最痛苦的时候拉你出地狱。 可朝欢没有离开,她还在地狱里,自那天以后,再如何艳丽的花儿在她眼中,都是灰白的。 “我要你帮我杀死九枝里。”说这话时,昼空尽脸上依然带着浅笑,可朝欢却觉得有股刺骨的杀意,连晴朗的天空都被乌云密布。 那是纯粹的杀意。 朝欢猛然抬头,她脸上带着不可置信,似乎是惊讶于有人说出这个名字。 九枝里很有名,但他同时又无名。知道他的人太少,但知道的每一个人都畏惧他。 只因为,九枝里是天上天下第一人,实力强大的他掌握世间唯一一件神器“云海间”,旁人连见他一面都难于上青天,更别说想要杀他。 “为什么是我。” 朝欢压抑心中的情绪,佯装淡然的等待昼空尽的答案。显然,知道九枝里的人不多,但她是其中之一。 昼空尽嘴角勾起一个怪异的微笑,缓缓道:“因为你叫朝欢,微生朝欢,九枝里的未婚妻。” 朝欢身体一僵。 生辰那天,朝欢兴冲冲的出门了,她撞到了一个人,那人有着谪仙般俊美出尘的容颜,温柔的询问她有没有事。 朝欢傻愣愣的问他是不是仙人,那人轻轻一笑。 “很高兴见到你,我的小妻子,微生朝欢。” 朝欢闭上眼,那一日的场景如入卷轴般浮现在眼前,宜城渊陷入火海,重伤的父亲,那人温柔的笑容。 睁开眼,朝欢藏起眼底的血红,轻声道:“你想让我做什么。” 朝欢跟着那个少年许久,她看见对方转身入了无人的小巷,迟疑了片刻,想到昼空尽的话,只能硬着头皮跟了进去。 她拉低了斗篷的兜帽,把脸全部遮掩在宽大的帽子里,刚进了巷子,她就停住了。 无他,只因为一把闪着寒光的长剑抵在她咽喉不足一寸的地方,只要她一有动作,对方就会毫不犹豫的用长剑划破她的喉咙。 朝欢没动。 长剑的主人冷声喝到:“你是谁?为什么跟着我。” 那是个意外年轻的声音,大抵十五六岁,一身劲装,黑色长发绑在脑后,少年年龄不大,一张俊俏的脸上有些稚嫩,神情却十分坚毅,一双澄澈的眸子似乎还未见识过世间的污浊般干净。 看着那双眸子,朝欢仿佛看到了三年前的自己,她有些晃神。 少年没有第一时间得到回复,他皱着眉,手腕一翻,剑尖向上挑开了朝欢的兜帽,看着那兜帽下的脸,他愣了愣。 眼前的少女,肌肤胜雪,眉目如画,深邃的眼眸宛如潭水般寂静,或许是年龄较小,还未生出那倾国倾城的艳色,但这一身清冷的气质,就已经足够受到他人追捧。 少年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么漂亮的姑娘,但作为一个剑修,最应该固守本心,所以即使被对方惊艳了一瞬,少年手上的剑也没有一丝的抖动。 只是开口时,语气比先前要温和了些,“你跟着我干什么?我身上没有值钱的东西。” 朝欢点点头,淡淡的说:“嗯,我知道剑修很穷。” 少年被人说破,一时不由的有些发燥,或许别的人来说他穷他就一剑打回去了,但被这个姑娘说,他却觉得脸皮烧火。 少年嚅嗫道:“剑修穷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了吗。” “你是连云澜吗?” 对于对方说出自己名字一事,连云澜有些惊讶,毕竟他第一次出门,没想到就遇见了一个认识自己的人。 连云澜收了手里的剑背在身后,抓抓脑袋点头,“我是···” 朝欢点头说道:“我是你师尊派来接你的人,我叫如罗,等你很久了。” “如罗?” 连云澜下山时,的确听师傅说过会有人来接应他,给他指派任务,不过没想到是个这么年轻的少女。 “不过,你要怎么证明你的身份呢。”他这点戒备心还是有的。 朝欢点点头,斗篷下的手拿出一块玉简,玉简在半空中投影出一个标志,正是约定的暗号莲花图。 “好像的确是···” 朝欢乜了他一眼,忽的勾起嘴角来,不急不缓的说:“我师傅和你师傅是师兄弟,这事你应该也听你师傅说起过,他们两位关系交好,你师傅寄来的信也常说起你。” 连云澜脸都僵了,嗫嗫嚅嚅的样子,“说起我了啊···” 朝欢脸上的笑意更明显了,那想笑又压抑的样子,让连云澜浑身起鸡皮疙瘩,属于剑修的第六感告诉他,眼前的少女正在算计他什么。 “你师傅说,你六岁尿床,偷偷摸摸藏在你师傅的床底下,因为你觉得那是最安全的地方,结果第二天就被你师傅发现了。” “等等!那个是误会!” “你八岁拿着你师傅的佩剑串鱼烤,被剑灵追着打屁股,哭哭啼啼的找你师傅要给你报仇,结果又被你师傅打了一顿。” “喂喂喂——” “你十五岁的时候,第一次下山被拐进了妓院,被下了药差点交代在那里,最后要不是你师傅的熟人在附近看到你救了你,你恐怕已经被合欢宗的人给···”她一挑眉,看着眼前羞愧的耳朵都红透了的人,终究还是没说下去了。 连云澜捂着脸,第一次生出了想把师傅打一顿的想法。 “师傅啊,您还真是一点情面不给我留啊···” “怎么样,可以证明我的身份了吗?如果你觉得还不够的话,我师傅那里还有很多你的···”朝欢微微一笑,在连云澜看来,却怎么都带着一股威胁。 “黑历史。” “行吧···我相信你了。”连云澜收了手里的剑,深呼吸好几下,才把那股黑历史被人提及的羞耻感给压下去。 原来世界上最能打动人心的不是爱情,是自己的黑历史啊! “好了,跟我走吧,我带你去落脚的地方。” 朝欢把兜帽拉起来,这斗篷是昼空尽给的,说是可以挡化神期以下之人的探查,不过现在看来,连云澜的确有些蹊跷的地方。 连云澜抓抓头发,跟着她走了。 两人进了一间院子,在外面看来朴素无华的院子,进来后却是精致的亭台楼阁。 连云澜看的啧啧称奇,师傅说他这个师妹极其爱美爱享受,连收个弟子也是以相貌择优,只是个落脚的地方都搞得这么豪华,看来的确是一脉相承了。 他走在长廊上,院子里种了梅树,如今是春天,可这梅树依然开得灿烂,想来是故意用了法术去维持的。 连云澜漫不经心的提起一句,“不知道我师尊之前赠予珠玉仙子的碧灵剑如何了,那是师尊特意为珠玉仙子炼制而成,不知珠玉仙子可否喜欢。” 朝欢转过头来看他,连云澜看着她眉眼带笑,心里一咯噔。 朝欢说:“你师尊说你是个天生的剑胚,赤子之心,一心只有剑道,凡物皆如不了你的眼。不过现在看来,你也并没有那么心思单纯嘛。” 被识破,连云澜尴尬的打哈哈,师傅说山下的女人心眼多,看来果不其然。 “你师尊送我师傅的剑名梅花,我师傅爱梅花,所以剑名叫梅花。”她摇摇头,“你不必在试探我了,我知道你此行下山的目的,师傅要我助你一臂之力,此行风险甚大,若我们之间不能完全的信任,倒不如就此分开。” 她说得坦诚,连云澜也自觉太过多虑,听到对方知道他的目的,也不由的正了神色。 这秘密世上知道的人极少,真正知道的人,要么不屑于来找他一个小辈,要么是真正亲近他关乎他的人。连云澜拱了拱手,说道:“是在下说错话,伤了仙子的心了,连云澜愿对仙子道歉,对不住了。” 朝欢这才露出一个笑容来,“叫我如罗吧,我以后也叫你小云。” “小云···”连云澜想自己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怎么能被叫这么可爱的名字呢。可他看见少女笑盈盈的样子,拒绝的话也说不出口,朝欢看他不反对,自顾自的定下了。 “那好,小云,我先带你去你的房间休息,等明日在带你出去。” “好。”连云澜无奈,看来自己是和小云这个名字分不了了。 第四章:似水境之一 第二天一早,连云澜就出了房门,属于朝欢的房间还没有动静,他干脆就在院子里练起剑来。 这些日子他忙于下山之事,倒是有一段时间没有练习剑法了。不过他练剑数十年,对着剑法早已烂熟于心。 此刻他闭着眼宛如假寐般,可手上的动作却是分毫不差,他手中长剑一挥,一道剑气掠过远中的梅树,吹下不少落花。园中落花纷飞,少年剑如游龙,倒是一幅美景。 连云澜手中长剑往前一递,一朵落梅悠悠落在他剑上,他睁开眼,不由的露出一个笑容。 “你倒是有几分闲情逸致。”一道女声响起,连云澜转头一看,朝欢正站在房门前,她一身深蓝的长裙,长发绾起,即使只是妆点了最简单的首饰,也无法掩盖她姝丽的容颜。 朝欢看着满地落梅,无奈的说道:“只是可惜了我院子里的梅树,为了让它们四季绽放,我可是费了不少心思来照料。小云,你可要负责啊。” 连云澜看了看头顶光秃秃的树枝,脸上一红,连忙拱手道歉:“对不住了,我会赔偿的。” 朝欢点都不和他客气,点点头,说道:“行,这处别院是师傅最喜欢的之一,你最好在她下次来之前处理好,不然到时候···只能让你师傅来领人了。” 连云澜汗颜,他一个剑修,对花草可是一点都不了解啊。不过幸好朝欢也知道这一点,指点他布了个维持生机的阵法,他要做的直是往阵法里注入灵力就可以。 解决了落梅的问题,朝欢带着连云澜出了门。 这时已经是辰时,街上已经有了许多行人,街道边的早餐铺子冒着袅袅白烟,空气中飘着食物的香味。 自从开始修行的半年,连云澜就已经在师傅的强迫下辟谷了,他许多年不曾吃过凡尘的食物,此时闻着这些味道,不由的咽了咽口水。 在看朝欢,已经坐在馄饨摊子上对他招手。 连云澜看着一身精致的衣裙,宛如瑶池仙女般的人物坐在馄饨摊上,老板娘憨厚老实,还以为是哪家的大小姐,束手束脚不知道该如何招待。 他笑了笑,走过去跟老板娘叫了两碗馄饨,这才坐在朝欢对面。 “我还以为珠玉仙子的弟子,是绝不会来这种地方的。”他笑着说。 连云澜听师傅说起过珠玉仙子,是位极其讲究爱美的女子,即使出门也要熏香悉心装扮,门中坐骑也具是仙气飘飘,吃食上更是细致,轻易不吃。 朝欢看了他一眼,说:“没关系,师傅不在。” 连云澜哑然失笑。 两碗馄饨很快就上来了,朝欢用术法清洗了一下筷子就开始吃起来,能开在这条街上的店多少有些拿手本事,这馄饨皮薄肉厚,汁水十足,汤也是用了心炖出来的,算不得珍馐美味,却也叫人回味无穷。 连云澜尝了一口顿觉不错,抬头一看朝欢已经埋头吃起来,那速度和她的外貌截然不同。 他心想,这位如罗姑娘虽然看起来冷冰冰不好相处,可私底下完全是个小女孩的性子嘛。 用过餐,朝欢又带着他上了一间茶楼,两人坐在靠窗的位置,桌上茶水白烟袅袅,从窗往外望,正好能望见繁华的大街上人来人往的样子。 朝欢抿了口茶水,上好的雨花茶,清香幽雅,入口鲜爽甘醇。她不爱苦茶,也不太懂茶,每次喝好茶都如牛嚼牡丹一般。 她放下茶杯,瓷杯撞木桌发出一声轻响,抬眸,悠悠道:“现在来说说你的事吧。” 连云澜也放下茶杯,施了个法让他人无法听到他们交谈的内容,一脸严肃。 “你是南抚人对吧,师傅和我说起时,我也很惊讶,没想到现在都还有南抚人。”朝欢的玉白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茶杯上的花纹,对面的连云澜神情不变。 “是,但据我所知,这世上也大概只剩我一人了。”连云澜说道。 他神色不变,语气也很平淡,好似一点都不为自己孤身一人而悲伤难过。 北有南抚,生而无心。 南抚人是群极其特殊的存在,他们天生没有心脏却能存活于世,甚至一般的重伤无法杀死他们,即使身体撕裂成两半也能慢慢恢复,虽然极其缓慢,但的确难以杀死。想要杀死他们,只有两种办法。 第一,灰飞烟灭。 第二,找到他们的心。 南抚人是极其纠结的一族,他们若是没有心,纵使可以得到一定程度的不死不灭,但他们无法去理解感情,没有感情的他们会慢慢走向毁灭,这种毁灭是来自他们的内部。即使是失去爱人,失去家人,遭到背叛也无法去感受愤怒与恨,相对的,他们也无法明白什么是爱。 精神上的空虚,会让他们去寻找自己的心,但一旦寻找到可以理解感情的心,那么他们也和常人一般,受重伤就会死去。 不管哪种选择,迎接他们的都是未知的命运。 因为这种特殊,南抚人逐渐灭亡,直到几十年前基本已经没有出现过了,现在出现在面前的连云澜的,大抵是最后一个了。 “关于你的心,我大概有些线索···”朝欢沉吟片刻,从储物袋里拿出一块玉简。 南抚人造心,所需材料分为三阶,一阶最好,不易自然损害。三阶最次,十年一换。 制造一阶的材料之中,有两样材料极难得,一味名为绕指柔,一味名万年花不开。 绕指柔生长之处百米内会形成一片毒域肉体凡胎难以接近,即使只是呼吸都会染上剧毒,而唯一解毒之物,就是绕指柔。 万年花不开是一种石头花,种子是和一般石头无异,但若是时机合适,便会发芽生长开花,据说这是世上最美的花,只有最炽热的真心能使之开放。 南抚人以此为材料制作心脏。 “绕指柔我已经拜托相识的人去寻找,但万年花不开极其难得,我打听了许久才打听到一些消息。 这附近有个秘籍名为似水境,是千年前一名女修的洞府,她曾收集到一块万年花不开想要送给心上人,但她还没来得及送出就已经陨落,我猜测这万花花不开还在似水境内。” “似水境?”连云澜愣了愣,他来时已经听到不少消息,正是这似水境近日就会开启的消息。 “是的,三大宗门联手把控了似水境,他们约定以此给门下弟子历练所用,若是外人想要进入,需要另想办法。不过要尽快,十日后似水境就会开启了。” 朝欢虽然说的急迫,可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却丝毫不慌,连云澜想她必然已经有了办法。 “有什么办法吗?”他问。 朝欢点头,说道:“三宗门之一云浪门,有一个弟子名为娄正青,他在招揽一些有实力的人在似水境内保护他,名额不多,刚好两个。” 连云澜了然的点头。 似水境是个小境,只限于金丹期以下的修士进入,而连云澜作为筑基中期的剑修,战斗力绝对是拔尖的几个。 只是··· 他挠挠头,疑惑的问:“我对自己的战斗力还是很有信心的,那你怎么办呢?你看起来,不是很擅长战斗···” 他话说的委婉,但事实是,珠玉仙子拜了一个实力强大的剑修师傅,自己本身的实力却很弱。 师傅也曾说过,他这位师妹虽然在剑术上没什么天赋,却在医术上颇有建树,靠着自学就已经超过世间大部分人。她门下的弟子,医术自然不会差。 但只凭医术的话,怕是也无法入那位娄公子的眼,得到珍贵的名额吧。 朝欢端起茶杯,润了润唇,粉嫩的唇沾了水,闪着晶莹的光。她一双杏眼本该是无害极的,但斜着望过来时,就带着些诡魅般的魅惑感。 连云澜看见她眉眼带笑,就想起她之前说出自己黑历史的事,心里一咯噔,连忙端起茶水就喝,却是一点都不敢再问了。 两人去了娄正青那里,这位声名在外的年轻人,在云浪门内的地位仅此与少宗主,成为日后云浪门大长老一事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这些日子,娄公子招待了不少想要进入似水境的人,只是这些人大多实力平平,有些实力的还提出了不菲的报仇,让他很是苦恼。 也是,似水境这种小境,想要进入的都是散修一类,而散修缺少修行资源,实力又能高到哪里去呢。 正在此时,朝欢和连云澜来了。 当时娄公子正在忧愁于此事,就听见外面喧哗起来,他唤来下人,才知道是又有人前来。他本想着又是不入流的散修来蒙混的,结果没一会儿下人又来报,说是刚来的两人把院子里的人都打趴了。 院子里的人就是娄公子筛选几波之后留下的一些颇有实力的人,他们也是听说又有人想要来招揽,就准备直接把人赶走,别抢了他们的机会! 结果就是,被连云澜一人一剑全部打倒,另一边的朝欢蒙着面纱站在一旁,只露出一双无悲无喜的杏眸。 娄正青匆匆忙忙的赶来,连云澜脚边全是倒地不起的人,年轻的剑修挠头一脸苦恼,看着娄正青,一脸不好意思。 “抱歉啊,但我说他们先动手的,你信吗?” 娄正青当然信了,他如获至宝的抓着连云澜的手,连忙问对方愿不愿意当他的护卫随他一起去似水境,报酬什么的都好说。 第五章:似水境二 连云澜被他这股热情劲吓了一跳,连忙说道:“重酬就不必了,我此处前来只想请娄公子给个入似水境的机会,若是娄公子又用得到我的地方,我在所不辞。” 娄正青听他这样说还觉得有些可惜,在他心中,能用利益连接的关系才是最牢固的,相反,连云澜所求的只是一个名额,也就代表他没有更多的砝码让人保护自己。 不过对方也说了会帮忙,这样想来也挺划算,娄正青又高兴了。 这时,他忽然注意到一旁的朝欢,虽然朝欢带着面纱,不过娄正青依然一眼就看出对方是个难得的美人。 他表妹娄芸芷在云浪门是鼎鼎有名的美人,但和眼前之人比起来,却又失色太多。 “这、这位仙子是?”娄正青试探的问道。 “是与我同行之人,对了,她也要入似水境,不知娄公子方便再给一个名额否?” 娄正青心里有些为难,但心思一转,又连忙答应了。 “当然,既然是连公子的请求,自然可以。”他把这一份人情算到了连云澜身上。 朝欢看了他一眼,慢步走了过来,她来时娄正青闻到一股梅花的清香。 “噗通”一声,院子里的人一个个笔直的倒下,宛如陷入梦境一般,脸上还带着恬淡的笑容。而还能站立的,只有三人罢了。 院子里的护院、管家和仆人,虽然大多是没有修为的凡人,但娄正青运转灵力,却发现自己浑身无力,只不过勉强能站立罢了。 被下药了?!他瞪大了眼,却撞上一双幽深的眸子,对方似乎笑了,只是眨眼之间,娄正青又感觉有了力气。 “唔···”一声,有人发出一声呢喃,竟然是慢慢的醒来,随后所有人都醒了过来,对刚才的变故恐惧极了,年迈的管家还以为遇到了袭击,叫着想要喊人来。 “安静。”娄正青皱着眉一声呵斥,训练有素的下人们顿时安静下来,老管家站在他身后低着头。 娄正青再次看向眼前的女子,心里再也没有半点旖旎,本以为对方是附和连云澜的柔弱女修,却没想到对方弹指之间就下了毒,甚至他没有感觉到任何的异样。 战斗可以交给连云澜,但若是治病下毒,这位绝对是此行不可缺少的人才,对想要取得那一物的娄正青来说,是最最需要的人。 “我有这个资格吗?”朝欢轻轻开口。 他一拱手,满是恭敬的说:“刚才是在下冒犯了,以仙子之能,自然是有资格前往。娄某感谢仙子不杀之恩。” 朝欢微微一笑,转身离去,连云澜给娄正青留了联系,就也跟着走了。 直到那两人离开许久,身后的老管家才开口:“修为不过筑基后期,但这一手毒术的确很厉害。” “白先生,您觉得您的弟子比起他如何?”娄正青转身问道,语气却是对长辈的恭敬。 “自然是比不过,莫说弟子,即使是我怕也无法必过那位女子。”白先生摇头,他钻研毒术数十年,甚至把一具健康的身子弄成如今这副残废的样子,说来实在羞愧。 娄正青皱起眉,他此行意义重大,父亲甚至特意请出白先生随行,但这两人的出现,也不知是好是坏。 “那两人没有敌意,或许他们与似水境也有所求之物,那少年剑术了得,姑娘毒术高明,若是有这两人相助,公子此行必然平顺不少。” 娄正青点头,叹到:“希望如此吧。” 另一边,离开后的两人走在街上,朝欢依然戴着面纱看不清神色,一旁的连云澜却是笑眯眯的。 “你刚才莫不是生气了?” 朝欢瞥了他一眼,反问到:“我为何要生气?” 连云澜笑嘻嘻的说:“你啊,要是没生气的话干嘛要对人家下毒呢?知道你和你师傅一样医术了得,不过这次的事本来就是我的事,你放心,入了似水境,我一定优先保护你,娄公子排第二。” 他这样说,到是朝欢有些哭笑不得了,“你这样说,娄公子可是要伤心的。” 连云澜笑而不语。 朝欢刚才的确是有几分生气的,她知道自己被当做了附属看待,被人看做菟丝草叫她不喜,所以才会选择这样的方法证明自己的实力。 珠玉仙子极其貌美,为人骄傲,其门下弟子也皆是如此。被说了坏话?那必然是要打回去的! 只是,连云澜以为那是医术,可旁人都知道,那是下毒,而即使是天赋异禀的珠玉仙子,在毒术一面上,也没有··· 她这样的天赋。 隔了几日,娄公子那边派人送来了两个储物袋,除了进入似水境所需的玉牌,还有一些法宝丹药之类。 娄公子说是定金,连云澜想了想,还是收下了。 ···没办法,他是剑修啊,剑修真的很穷啊! 他拿着储物袋去了朝欢的院子,献宝似的递给对方,一边还说着:“看看,这娄公子出手真大方,不愧是大宗门出来的,就是豪气,不少好东西呢。” 朝欢看了一眼,就又把储物袋给连云澜了,“帮我收着吧。” 虽然这么说,不过看起来不是很惊喜的样子,对她而言,这些大概也算不上什么吧。 连云澜恍然意识到,和自己的剑修师傅不一样,珠玉仙子可是很有钱的,她的弟子大概也···哦不,是肯定也很有钱。 他犹豫了两秒,还是没收,他还是觉得朝欢多带些护身比较好。 朝欢也没跟他争,看他不要就自己收下了,继续弄手上的东西。 连云澜成功抵御了诱惑,终于松了口气,看她手上忙个不停,起了兴趣,坐在朝欢对方看了起来。 朝欢正在准备配一些毒物,此次前往似水境,想要杀人夺宝的人必定不少,多准备一些防身也是好的。 只是··· 她伸出的手一顿,微不可查的改变了方向,拿起了旁边另一份药材。 连云澜却敏锐的察觉到了她的犹豫,好奇的问道:“这两份有什么不一样吗?” 朝欢抬眸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如果加入金灵子,会催发出天元草的毒性,见血封喉。不过若是加的清心花,就只会让人暂时失去灵力。” 这搭配之中竟然有这么多规矩,连云澜长了见识,不过也注意到对方没有选择制作杀人毒药这事。 他也并非是善人,对该杀的人也不会手软,只是看着眼前少女冷静研磨药粉的样子,还是忍不住笑了笑。 “你真是个温柔的人呢。” 朝欢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连云澜满脸笑意,一双眸子闪亮亮的,像发现了宝藏的孩子一样,她没说什么,只是低着头。 连云澜还以为她害羞了,心里暗自稀奇,看她认真做事,也没有再打扰。 时光飞逝,很快就就到了似水境开启的日子,朝欢依然带着遮面的面纱,两人如约前往,此时娄正青已经等待多时。 他此行另有目的,所以没有选择和同宗的师兄弟一起,单独选了一处扎营,那位名为白先生的老人依然站在他身后,装作下人。 朝欢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对方谦卑的低着头,一点反应都没有。 其实此行最大的变数便是这位白先生,昼空尽说过,娄正青想要的东西极其特殊,必须由擅长毒理的人随行,若是她出手不能压住这位白先生,那么之后的一切,都无法继续。 其实以昼空尽的手段,取得两个似水境的名额是易如反掌的事,但为了不让连云澜生疑,选择了最麻烦的一条路。 收回目光,这边的连云澜已经和娄正青交谈起来,两人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就已经开始称兄道弟。 娄正青作为云浪门未来的一把手,接人待物大方周达,并未因为两人散修的身份而低看,相反拿出了与两人实力同等的尊重。 “连弟,这行还得请连弟多加照应,待日后有机会,娄某必请连弟来云浪门做客。” 连云澜装模作样的摆摆手,说道:“哪里哪里,还要多谢娄兄给我这个机会,这一路上必然尽我所能帮助娄兄。” 一个连弟,一个娄兄,一个敢叫,一个敢应。 两人又说了几句,连云澜就走到朝欢身边,周围无人,他便开始叹气。 “怎么?刚出来就认了个好哥哥不开心吗?”朝欢语气依然冷淡,但连云澜却怎么都听出了几分揶揄出来。 他叹了口气,看了眼身边的朝欢,怅然到:“我倒是想把人当兄弟,可人家看不上我啊。” 朝欢疑惑的看了他一眼,连云澜笑眯眯的说:“他啊,刚才一直在跟我打听你的事呢,还问我们是什么关系。” “你怎么回答的?”朝欢看着他,一双眸子如浸了水的黑珍珠一般。 连云澜本想说自己没说什么的,只是看着她这般澄澈的眸子,忍不住的起了些坏心思。 他嘴角一勾,一幅意味深长不怀好意的表情,像话本里调戏良家妇女的浪荡子一样,看着朝欢的眸子能拉出丝来。 “我啊,我说我们关系可好了,这些日子同吃同住,晨起你在梅花树下看我练剑,午后我坐在石桌旁看你制药,那画面,怎么一个美字了得。” 虽然他说的的确是实话,这些事也的确是真的,但他说的这般暧昧,不知情的还以为他们真的有什么呢。 第六章:似水境三 朝欢眉心微动,很快抿嘴一笑,即使面纱遮掩了她的大半张脸,连云澜也能想象到她笑起时勾起的唇角,如樱花般粉嫩。 她无奈道:“你这般说,别人还真以为我们有什么了呢。你师傅可是修的无情道,你可被凡尘迷了眼,最后被你师傅逐出师门了。” 连云澜玩笑道:“你怎么就这么清楚我们关系一般?你这么漂亮,性格又好,还那么能干,我第一次下山就见到你,喜欢上你也不足为奇。” 朝欢愣了愣,烟柳般的眉梢微蹙,片刻后,她垂下眸子,轻声说:“你没有心啊。” 连云澜只当她说自己是南抚人,天生无心,又怎会生出爱欲。 只是口头上说说罢了,当不了真。 连云澜并无所想,只觉得没能看到眼前人脸红的样子有些可惜,他和朝欢相处十日,见过她的冷淡和浅笑,却没有见过她其他表情。 那样漂亮的人儿,若是表情多些,必然会更加鲜活吧。 他心中有所想,却未注意到一旁的朝欢那未说完的后半句话。 “我也没有···” 越来越多的人汇聚于此,朝欢大致算了一下,至少有六七百人。 其中只有五百人左右是穿着属于哪一宗门的服饰,只有一小部分是穿着各异的散修,看来三宗门散出的名额比想象中的少一些。 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也不少,三宗门会散出一些名额给依附于自己的一些小宗门,也算是一种拉拢手段。说到底,以似水境的规模,也不值得三宗门倾力相出。 三宗门分别是,首位的云浪门、剑修为主的半月派,第三名烽火堂。 半月派比云浪门差些,女弟子多,个个实力强悍,且剑修居多,体修其次。 据说之前这一派的弟子出门历练被骚扰,直接把对方暴打一顿,挂城门上三天,可谓是非常强悍。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们非常非常的团结,打赢一个来一堆的那种,所以,朝欢的建议是,不要惹。 “不过你遇见困难倒是可以向他们寻求帮助,半月派女弟子多,除了一些特别喜欢惹事的上了他们黑名单,其他女子求助他们都会帮一下。尤其是那种被胁迫了的女子,顺手还能帮你报个仇。”昼空尽说这话时,脸上带着莫名其妙的笑意。 烽火堂,弟子不多,男的占十分之九,可以说和半月派截然相反。整个烽火堂都是靠各种杀伤力大的炸药来闯,看人不顺眼就丢个炸药给你,保准人都给你炸懵逼了。 不过这个门派个人实力一般,进出秘境都是组队,用火力压制,一个人对他们如果不是实力碾压,基本上是讨不到好的。 朝欢基本把自己知道的消息给连云澜说了一遍,连云澜扫视一圈,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这时,一群人走来,身上穿着统一的青衫,朝欢看到他们衣领除绣上的宗门记号,是云浪门的人。 约莫五十几人,领头的是个身着黑衣的男人,看不出修为,估摸是长老之类的人。他身边跟着的人却十分引人注目,一身嫩粉的衣衫,翠玉明珠,似玉如花。 那女子一出现,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甚至有不少散修开始打听对方的身份。 “那是娄芸芷,娄正青的表妹,云浪门钟情长老的亲传弟子,在娄家备受宠爱。她和娄正青的感情很好,以她的实力这次不该来似水境的,估计是冲着娄正青来的吧。”朝欢说道。 连云澜哦哦了两声。 娄芸芷如蝴蝶一般身影翩翩,她远远的就看到了自己要找的人,一落地就跑了过去,她走到娄正青面前,一双桃花眼里的依恋藏都藏不住。 “表哥,你来似水境怎么不跟我说呀。”她声音清甜,比起责怪更像是在撒娇一般,若是一般男子被她这样嗔怪,肯定第一时间就软了脾气,但娄正青不一样。 娄正青神色不变,甚至看着她的眼神带了些厌烦,开口的语气也是冷冰冰的,“你实力太低,似水境不适合你来。” 娄芸芷修为才练气九层,在似水境内的确很危险,虽说如此,被这样冷冰冰的说了,她也不由的有些气恼。 她娇哼一声,指着不远处云浪门的人,娇嗔道:“我是和徐长老一起来的,我马上要突破到筑基了,才不会拖表哥后腿呢。” 娄正青道:“希望如此。” 娄芸芷嘟起嘴,她扫视了一眼,注意到这边的朝欢和连云澜,连云澜还好,一看到朝欢,她几乎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表哥,他们是谁啊?”她问的还算委婉,没有直接指着朝欢问这个女人是谁。 但娄正青非常了解她,不咸不淡的看了她一眼,暗藏警告,“这是我请来的人,芸芷,不得无礼。” 娄芸芷“哦”了一声,眼睛滴溜溜的转了转,不甘心的看了眼朝欢。 此时,又有一人走上前来,来的是个面纱覆面的女子,一身红衣艳如芙蓉,迎面走来一股迷香,只是闻着就让人心神荡漾。 朝欢一皱眉,连云澜瞪大了眼,在红衣女子和朝欢之间来来往往的看,被朝欢看了一眼才感觉收回视线。 像,太像了。 红衣女子的存在感太强,吸引的视线不必娄芸芷少,即使看不见面容,也能从那多情的凤眼里看出其丰姿冶丽,如果说娄芸芷是四月桃花,那她就是完全盛开的月季。 红衣女子一双玉手放在娄芸芷肩上,轻柔的像花枝一般,娄芸芷转头看见她,脸上露出欣喜的神情。 “羽轲姐姐,你这么快就来啦。” 羽轲微微一笑,说道:“既然答应了要帮你的忙,自然是要早些来的。” 她一双眸子落在默然不动的娄正青身上,眼里的情丝都要溢出来,宛如看着的是自己阔别多年的情人一般,她笑着问道:“这位便是小芸芷你的表哥了?果然是一表人才,风度翩翩。” 娄芸芷高兴的拉着羽轲和娄正青介绍,“表哥,你此次去似水境不是想要找一个擅长毒理的人吗?这位羽轲姐姐可是我特意为你找来的,羽轲姐姐医术了得,一定能帮得上你的。” 她看着娄正青神情微变,生怕他拒绝,连忙说:“表哥,你可不能拒绝了,羽轲姐姐身份特殊,我可是求了她好久她才愿意来的。” 羽轲美眸流光流转,她的目光落在一旁的两人身上,轻叹到:“看来这次小芸芷要失望了呢。” 娄正青叹了口气,虽然娄芸芷找人这事是她自作多情,但也的确是为了他,他即使在冷酷无情,也不好说什么。 只是··· “关于这次帮忙的人,我已经请了这两位随行。连弟是筑基中期的剑修,一手剑术出神入化。这位···如罗姑娘筑基后期,不仅实力出众,一手毒术也十分了得,我相信如罗姑娘的能力。” 他对羽轲拱了拱手,一个大宗门的首席弟子,却是没有半点架子,“这位羽轲姑娘,实在是对不住了,我不知表妹还请了姑娘前来,但我已经请了这两位了,恕我不能再雇请羽轲姑娘了。” 羽轲还没说话,娄芸芷便耐不住了,她不服气的说:“表哥你为何不信我?羽轲姐姐可是我特意求了师傅找来的,羽轲姐姐师承珠玉仙子,哪里比不上这个不知道哪来的小散修?!” 气氛一时有些寂静,众人心中皆是一惊。 娄正青一行人震惊与对方的身份竟然是珠玉仙子的弟子,而连云澜和朝欢也震惊与对方的身份。 世人皆知珠玉仙子在医术上天赋斐然,门下弟子也是极有天赋,但一般人难以请对方出手,却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 连云澜看了眼身边的招呼,那表情似乎在问“你师傅有几个弟子啊。” 或许其他人不清楚,但连云澜却知道珠玉仙子只有两个弟子,一男一女。 朝欢眉头轻颦,心里却并没有慌乱,只是她不明白。 以昼空尽的手段,既然要她来伪装成“如罗”这个身份,那必定不会被轻易揭穿。那么这个羽轲的出现,就显得有些··· “师傅只有我一个女弟子。”朝欢轻声说道,眸光寒冷,“如果这位羽轲姑娘不是我那位师兄假装的话,那必然就是冒牌货了。” 连云澜点头,同样也防备起来。 娄正青这下倒是有些不好拒绝了,毕竟对方身份特殊,他为难的看了眼朝欢两人,犹豫片刻走了过来。 “如罗姑娘,我想珠玉仙子的大名你也听闻过,若是这次有两位随行,此行也会更加顺利。”他的意思不言而喻,便是两边都不愿意放弃了。 这事说来也不厚道,本来已经决定请他们两人一起,现在来了个身份特殊些的,就要让他们退位,还想两边都要。 若是脾气差一些的,大概就要当场甩手而去了。但娄正青无法,他此行所求之物十分重要,即使冒着得罪人的分享,也要准备到最充分。 连云澜没说话,反而先看向朝欢,要是朝欢准备走,他必然紧随其后。 朝欢眼里没什么情绪,语气平淡,“我倒是不介意,就是不知道这位羽轲姑娘是否介意我们二人随行了。” 娄正青心中一紧,他还没询问羽轲,羽轲便自己回应了。 第七章:似水境四 “能和两位一起,自然是羽轲的荣幸,一路上大家能互相扶持,也是个好事。”羽轲笑着说,倒是坦诚得很。 事情便如此定下了,原本紧张的气氛也舒缓下来,娄正青一时得了两名得力助手,自然是喜极。 对于朝欢的退步,连云澜反而有些不乐意了。 “你才是真的珠玉仙子的弟子,为何不和他们说清楚呢,反而叫那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和我们一起行动。”连云澜双手环胸,看着那边嬉笑的人群,一脸愤愤不平,“为什么那个娄芸芷说他们就信了?也没见过真手段,别是随便一个懂点医术的就来当冒牌货了。” 朝欢看着他这副像小媳妇一样的样子,心里觉得有些好笑,只是面上任然是平平淡淡的样子。 “没必要,我们的目标是给你找万年花不开,尽量避免冲突吧。至于实力,我想她应该是有的,娄芸芷不是说了吗,她是请她师傅找来羽轲的,钟情长老不可能让身份不明的人跟着来,她肯定试过这个羽轲。” “她既然敢假装是师傅的弟子,相比也不怕有人揭穿她,对娄正青来说,比起身份更重要的是实力。” 朝欢说道这里,沉默了片刻。 她猜,这个羽轲一定有问题,在医术方面,或许比“如罗”还要出色。 这是昼空尽计划里没有出现的人,是否应该和昼空尽说呢。 想了想,朝欢还是决定再观察一阵子,若非特殊情况,她不想第一时间就是去找别人求助。 她要,快些成长起来才行。 转眼到了似水境开的时间,似水境开后,只有带着玉牌的人才能进入其中。羽轲占的是云浪门那边的名额,倒是也不冲突。 出发前,娄正青给每人发了一块玉简,玉简分为子母两部分,会感应双方的位置。因为进入似水境后会被随机传送,所以要靠这个来确定位置。 “希望大家入境后第一时间来找我汇合。”娄正青叮嘱道,“此行便靠诸位了,若是此行顺利,娄某必然为每人备上一份厚礼。” 他说完,天空中宏光大作,一道石门凭空出现,缓缓打开。 众人手握玉牌随之进入,朝欢和连云澜互相一点头,也飞入其中。 朝欢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等她在清醒时,身边的环境已经截然不同。 此时她正在一片树林之中,树林绵延不息,竟然一时看不到尽头。朝欢掏出娄正青发的玉简,指示的方向是朝着北边。 似水境开放一个月,她准备先和连云澜一起帮娄正青,然后在脱离队伍去找万年花不开。一月后会将所有带着玉牌的人传走,玉牌损坏或丢失,那么就会留在似水境内,若是运气好能在一下次秘境打开时夺得玉牌方能离开。 据说现在,似水境内也有遗留着的修真者,为了夺取玉牌而藏匿其中,娄正青叮嘱过,一定要带好自己的玉牌。 收好玉牌,朝欢朝着玉简指示的方向前进,她必须尽快和连云澜汇合。 朝欢掠过树梢,身影在丛林之中如飞燕般轻盈,正当她赶路时,一道术法从林中打出,她猛的一闪才避开。 她不敢大意,立刻遁入了丛林之中,屏息凝神超术法打来的方向观望。 似乎是两队人正在斗法,术法满天飞这才误伤到她,两边人都不肯退让,硬生生的要斗个你死我活。 朝欢本想避开的,只是当她看到一女子手腕一扬朝着一剑修去时,还是出手了。 “连云澜,止步。”她轻呵一声,手掌对上那女子,对方眉梢一扬,笑盈盈的推开了。 连云澜被她一喊立刻停下了脚步,也幸好他停得及时,否则就碰上女子那毒掌了,那掌法毒辣无比,只是一碰就叫人生不如死。 朝欢和连云澜背靠背,她冷冷的看着周围,同时询问着情况,“什么情况?” 连云澜手持长剑,警惕的环视四周,面对朝欢的询问,还有心思开起了玩笑。 “这不是如花似玉的表妹生怕表哥遇见恶人,提前出手清理嘛。” 随着他的话语落下,朝欢看到了几人身后的娄芸芷,她面色极差,怨恨的瞪着朝欢。 朝欢环顾四周,跟着娄芸芷的除了羽轲只有两三个云浪门的弟子,是还没汇合?还是说娄芸芷不敢让娄正青知道此事,只敢找了几个信得过的人前来? 她轻笑一声,“看来是第二种了。” 朝欢扬声道,“娄姑娘此番行事,不怕娄公子知道了生怒吗?” 娄芸芷显然也是害怕暴露的,她神色不变,羽轲站在她身边,媚若无骨的抚上她的肩,声音如游丝般。 “小公主别担心,只要在你表哥来之前杀了他们不就好了吗。这两人身份来历不明,却那么得你表哥的信任,你看,不过几天的时间,他就已经如此无视你了,甚至不愿意让你跟着她。” 一股清浅的香味弥漫开来,在这香味之中,娄芸芷的神情逐渐变的疯狂,没有一点之前的天真样。 朝欢神情一变,惊道:“噬魂香?那羽轲对娄芸芷用了噬魂香。” 不仅是娄芸芷,其他弟子也纷纷露出疯狂的神色,似乎将两人当做了最仇恨的人,唯有一方死亡才能罢休。 连云澜也意识到了不对劲,他刚想说什么,就被朝欢用手捂住了口鼻。 “别说话,内呼吸会吗?不要吸入这些香气,会影响你的神智,让你充满杀戮之心。”朝欢严肃道,“我们不要和他们过多纠缠,找到机会就离开,别忘记我们的主要目的。” 连云澜眨眨眼表示自己知道了,见他转为内呼吸,朝欢才放心的松开手。 羽轲看着两人的互动,虽然朝欢压低了声音,但修真之人耳目聪敏,两人的交谈她自然听得一清二楚。 她笑语盈盈,一身红衣宛如妖精般,即使面纱敷面,也只是为她添了几分神秘的艳丽。 “你们是为了万年花不开而来的吧。”她轻描淡写的丢下一个重磅炸弹。 连云澜和朝欢皆是心中一惊,朝欢冷声道:“你到底是谁!” 知道万年花不开的人很少,知道似水境里有万年花不开的人更少! “我?”羽轲轻笑着取下自己的面纱,露出一张脸来,在两人震惊的目光之中,她道:“我叫羽轲,我是南抚人。” 面纱下,是一张和连云澜有七分像的脸蛋。 连云澜震惊得声音都颤抖了,他指着羽轲,满脸不可思议,“你···你是我的····” “是姐姐哦。”羽轲笑靥如花,两人虽有七分像,但浑身气质相差巨大,比起尚且稚嫩的连云澜,羽轲成熟且满是风情。 “姐、姐姐。”连云澜结结巴巴的叫着。 “诶~真乖。” 朝欢看着两人的互动,却皱起了眉头。 连云澜扰扰头发,还是很迷惑的样子,“你是我姐姐?可我怎么不知道我还有家人啊,我还以为我是世上最后一个南抚人了呢。” “你出生时,父母遭逢大难,还是我带着你逃走,当时追杀我们的人紧随其后,我无法只能把你藏在草丛里,如今看来,你过得还不错嘛。”她的视线落在朝欢身上,又是一笑,“这位便是如罗姑娘吧,果然如传闻中的一样貌美如仙。” 朝欢却是冷笑道:“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又为何要假冒我的身份。” 她反手拉住连云澜的手,将对方禁锢与自己身边,无视对方疑惑的目光,冷冷的看向羽轲,“你说你是连云澜的姐姐,却是一出手就是毫不留情的毒掌,若非我及时出现,连云澜不死也得重伤。” “你,是何居心?” 连云澜也反应过来对方一开始就想杀他一事,对方在朝欢出现后选择暴露身份,不就是为了拉低他们的戒心对他们出手吗。 即便是姐姐又如何?修真界杀人夺宝,亲人相杀的事还少吗? 连云澜不傻,他立刻警惕起来,握紧手中的长剑,看来是不会因为对方身份而心慈手软。 羽轲捂嘴叹气,“真是狠心,比起姐姐,你更偏心于自己的小情人吗?要不是姐姐小时候带着你逃跑,你早就和父母一起死了嘞。” “姐姐真爱说笑。”连云澜扬声道,“救我养我的人是师傅,姐姐若真心救我,怎会丢下还是幼孩的我独自逃走呢。” 什么藏起连云澜躲避追击,倒不如说是丢掉累赘独自逃跑了。 羽轲敛了笑容,她的目光扫过两人,“好,竟然你们不信,那我倒也不必伪装。” “去,杀了他们,男的留活口,女的直接杀死。” 随着她的命令,那些蠢蠢欲动的弟子疯狂的扑上来,娄芸芷手腕一翻,握着长剑袭来。 这些人修为没有两人高,但在噬魂香的控制下无惧无恐,即使被刺伤也会疯狂扑上来,两人互相看护背后,一时也不落下风。 直到连云澜一时不察被一弟子划伤手臂,连云澜一脚踹飞了那人,那弟子落在地上,骨头都断了几根,竟然还挣扎着站了起来。 连云澜“啧”了一声,刚想拔剑迎战,就感觉手臂一麻。 刚才细细的伤口血流不断,并且伤口附近的皮肤都在染黑,朝欢立刻注意到了不对劲,从储物袋里取出一个药品打开,将粉末洒在伤口处。 第八章:似水境五 她手法极快,药粉洒于伤口处还不止,又倒出两颗药丸让连云澜吃下。被控制的人还在向两人攻击,朝欢看了眼不远处的羽轲,带着连云澜往后退。 “等下我制造个机会,趁着间隙我们往后退走,要快!” 她语速急促,不等连云澜回应,便从储物袋里拿出一玉瓶,玉瓶丢向对面,被一剑劈开,粉末喷洒而下,那些被控制的人竟然诡异的停下了动作。 趁着这时候,朝欢带着连云澜飞快遁去,羽轲看着两人离开,神色渐渐凝重。 “竟然是绛云丹。”她看着两人离去的方向,咬牙切齿道:“不可能,她怎么会有这种丹药!” 她神色一变,“难道说,她···” 忽然,一道寒光骤然出现,羽轲脸色一变,她抓过一个人挡在自己面前,这才勉强躲开。 她狼狈逃开,当她看到出手的人时,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是你!” 另一边,朝欢本想带着连云澜尽量远离羽轲,但没逃出多远,就感觉得身边的人身体一软,几乎要晕过去。 朝欢无法,只能带着人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她找到一个山洞,施法设了个结界,赶紧查看了连云澜的伤口。 此时的连云澜已经晕了过去,浑身火热,双眼紧闭似乎陷入某种梦魇之中,手臂上的伤口在药粉的作用下延缓了恶化,但情况依旧非常恶劣。 朝欢检查了一下,是一种毒药所致,但成分不知,不是现今有记载的毒物,可能是羽轲自己制造的。 果然,敢冒充珠玉仙子的弟子,手里还是有几分真本事的,若是真的“如罗”的话,或许真的就束手无策了。 但朝欢不同。 她用清水洗去连云澜的伤口,原本只是极细小的一道伤口却流出黑血来,她看了眼面容痛苦的连云澜,解开自己的面纱。 俯下身,粉唇附在伤口之上,她眉头轻颦,半晌后吐她抬起头,往一旁吐出一口黑血。 如此往复四五次,伤口处的黑血终于变成了鲜红,她擦擦嘴,拿清水漱口后,又给连云澜处理伤口。 等连云澜的神情平静下来后,她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这时,洞中响起一道声音。 “你还真舍得呢,也难怪我那个蠢货弟弟把你看的这么重。” 一声轰鸣,羽轲抬手间毁去了朝欢设下的结界,微眯的双眼冷冷一笑,“你用这种方法给他吸出毒,不怕自己也染上吗?这毒可只有我有解药。” 朝欢站起身,她又戴上面纱,只露出一双无悲无喜的眸子。 她摇摇头,说道:“我体质特殊,你的毒一时半会奈何不了我,你实力不如于我,我想走你是拦不住的。”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羽轲饶有趣味的看着她,倒是生出了几分兴趣,眸光一转,道:“我改变注意了,我暂时不会杀了你,不过,你必须跟我走。” 朝欢看了看昏迷不醒的连云澜,半晌后,一点头。 她还要给连云澜找万年花不开,要是现在和羽轲鱼死网破的话,对她来说没有好处。 羽轲丢来一颗药丸,说是解药,不过这解药必须要连续服用七日才会解毒,若是断了一日,就会立刻毒发而亡。朝欢嗅了嗅,羽轲笑盈盈的看着也不阻止。 “你不必猜了,其中的成分只有我自己知道,即使你知道了,一时半会也找不到材料炼制解药。在那之前,你会先死。” 朝欢顿了顿,她没立刻吃,反而把解药喂给了昏迷不醒的连云澜。因为朝欢给他吸出大部分毒素,所以只要一颗解药清理余毒就好。 做完这一切,朝欢抬头发现羽轲正盯着自己看,眼神复杂,两人对视,羽轲嘴角一勾。 “你还真是关心他呢,他就算不吃解药,等十天半个月会自己醒来的。算了,再给你一颗吧,不过我可没有多余的解药给你浪费了,要是再浪费,你就只能等死了。” 朝欢这次乖乖吃了羽轲给的解药,看她吃下解药,羽轲手一挥,要她带着连云澜离开。 羽轲并没有说明他们的目的地,只是叫朝欢跟着她,连云澜服下解药后很快就醒了过来,看到羽轲下意识的防备起来。 羽轲坐在一旁轻笑一声不说话,朝欢淡淡的和他解释一切,包括自己现在必须要从羽轲那里得到解药之事。 连云澜知道是自己连累了对方,心里十分愧疚,他脸上没有了大大咧咧的笑容,坐在篝火边,火光照着他神色不明的脸。 “别想太多了。”朝欢轻叹一口气,坐在他身边。 她已经取下了面纱,白皙的面孔在火光下染上一丝柔情,连云澜对上她的眸子,能清楚的看见里面倒映的自己。 “这毒对你来说是无解之毒,是剧毒,但对我来说只是麻烦一些而已。你会因此而死,我不会,这是我认为最佳的选择而已。”她看了眼一旁轻笑不语的羽轲,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也在找万年花不开,跟着她,既可以解毒又可以找到万年花不开,是最合适不过的选择了。” 这并非是为了安慰连云澜说出的话,朝欢从羽轲自爆身份起就开始怀疑对方的目的,对方伪装身份接近娄芸芷大费周章进入似水境,如果说羽轲来似水境有什么所求的话,大概只有万年花不开。 现在看羽轲选择带上他们一起行动,或许是因为有了目的地,与其盲目寻找,还不如跟着她一起。 连云澜听她这些话,第一念头就是对方说这些是安慰自己,只是他看着朝欢认真的表情,不想说谎的样子,又觉得似乎是这个道理。 他仔细想了想,慎重的点点头,心里也决定如果到了必要的时候,他不论用什么手段也要从羽轲那里夺得解药。 明明是处于掌握者的羽轲反而成了工具人,羽轲愣了愣,却并不恼怒,反而笑盈盈的。 “我原先还以为你就跟你那个师傅一样,是个倔脾气,倒没想到是个如此有趣的人。”她笑道,“跟着珠玉仙子太屈才了,如何,要不跟我一起?” “不要。”朝欢果断拒绝了。 羽轲冷哼一声,或许是被拒绝得太果断觉得失了面子,之后也没有再开口,对朝欢的态度也冷了许多。 不过药倒是照旧给了,连云澜看着朝欢服下解药,这才安心一些。 羽轲带着两人赶了三天的路,从树林赶到一片废墟建筑之中,两人也是此时才知道似水境内竟然还有建筑。 两人对视一眼,都是一惊。 这难道就是原主人留下的洞府吗?! 如果说万年花不开最有可能在的地方,那就只能是这里了。 羽轲带着两人走到一面石墙前,她拿出一个阵法盘,拨动几下后,面前的石墙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条隐秘的通道,宽度仅可供一人通过。 “你走前面探路,别想搞小手段,她的命可还在我手里呢。”羽轲对连云澜说。 连云澜看了看朝欢,一点头,走进通道之中。 连云澜走第一,朝欢第二,羽轲第三。三人走在通道中,借着可以发光的法器照明。 通道内常年无人进入,累积了不少灰尘,连云澜拿着剑鞘拨开蜘蛛网,敏锐的感官警惕着,预防随时可以出现的袭击。 走了大抵半个时辰,三人走到了一条岔路,左右道路没有任何不同,皆是黑暗幽深。 连云澜停下脚步看了眼羽轲,对方却丝毫没有犹豫的选择了左边的道路。 接下来又是几次岔路,羽轲每次都很快做出了选择,朝欢面上不显,心里却在吃惊。 这个羽轲到底是什么身份,为何会如此了解这个密道?从破除阵法,到现在果断选择,对方实在是太过神秘了。 又走了半个时辰,前面的通道骤然出现光亮,三人走出通道,面前赫然是一处宽阔的广场。 广场之中,被人为的设置了一方池子,池子很大,里面蓄的不是水,反而是一种鲜艳如血般的液体。凑近池子,能闻到迎面而来的腥臭。 “这是什么?!”连云澜惊叫到,他看着这血池,不敢相信这是一个普通修真者能做出的东西。 朝欢站在池边,她伸出手,还未触碰到血池之中的液体,就感觉手指一阵刺痛。她强忍刺痛沾起一点液体,放在鼻边轻嗅。 浓烈的腥臭之中,隐约能嗅到熟悉的味道,她将手指的液滴甩在地上,用手帕擦拭了手指。 “如何?”羽轲笑盈盈的看着她。 “是蛊池,将有毒性的妖兽肉血丢入池中,耗费数十年炼制而成,这一池子都是剧毒。”她忽的一顿。 原来如此,这边是娄正青的目的了吧,他费尽心机找擅长医术的人,便就是为了面对这蛊池。 这蛊池之中必然藏着什么东西,也就是这样东西,是娄正青和羽轲都想要得到的。 但,这样剧毒之池,要如何才能取得那样的东西呢?这蛊池如此之大,即使是她,也无法保证能在被腐蚀之前找到那样东西。 “这世间有八九种材料可以让人下这蛊池而不受其害,其一天山莲,其二无清花,其三···”羽轲一一说道,她口中所说的东西,即使是连云澜也略知一二,都是极其难得的解毒圣物。 第九章:似水境六 最后,羽轲将视线落在了连云澜身上。 “其九,以万年花不开所造的,南抚之心。” 朝欢和连云澜皆是一愣,连云澜疑惑道:“这里面的到底是什么?” “来自宿无林的剧毒之花,绕指柔。” 绕指柔,便是连云澜需要的材料之中的一样材料,也是极其难得之物,却没想到会在这里发现。 但是··· 朝欢惊呼道:“原来是绕指柔,难怪需要这么多毒物蕴养。” 被毒物蕴养的绕指柔,其毒性比起原本来增加数倍,即使是朝欢,在这种情况下也无法轻易摘取。 刚才羽轲说过的材料,以现在的他们也无法轻易得到,那么,要如何才能摘取绕指柔呢? “这种时候就该你出场了啊,我的弟弟。”羽轲轻笑一声,在两人的目光之中,缓缓说道:“你这次来似水境,是为了找万年花不开吧。” “你怎么知道?”连云澜一愣。 “因为似水境会有万年花不开的消息,是我放出来的。目的吗,当然是为了让我们以为自己没有心的小云澜,自己乖乖来似水境呀。” 以为自己没有心? 连云澜抚上自己的胸口,旁人会有的心跳,他没有,那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你的心当然不会跳了,因为,另一半在我这里。” 连云澜刚出生时,他的父母就为他用最好的材料准备了一颗心。剧毒之花绕指柔,取其中最娇嫩的花蕊。石花万年花不开为基地,雕刻为合适的形状,再加上数十种难寻的材料,才得以铸就一颗南抚之心。 然而,这样一颗完美的心却因此引起众人的觊觎,连云澜的父母无法,带着连云澜逃跑,他们将连云澜交给侍女羽轲,让羽轲带着连云澜逃走,自己去引开追击的人。 羽轲也是南抚人,她却没有一颗合适的心,当她抱着还是婴儿的连云澜时,当她感受到连云澜胸腔里那颗跳动的心脏时,她生了嫉妒。 当时十五岁的羽轲用匕首剜出连云澜的胸口,取出那颗跳动的心脏,她浑身染血,即使是面对孩童的嚎哭也无动于衷,捧着那颗心脏如痴如醉。 就在连云澜即将死去之际,一道神秘黑影出现,他瞬息之间就夺走了连云澜的心,羽轲意识到自己无法抢夺到那颗心脏,十分绝望。 然而,那陌生人却说:“我可以将这颗心脏分一半给你,但作为代价,你必须听从我的命令。” 峰回路转,羽轲连忙点头答应,她得到了一半的心脏,虽然不够完美,但足够支撑她使用上百年。她看到神秘人将另一颗心脏归还给了连云澜,同时治疗了连云澜的伤口。 她还看到神秘人对连云澜施展了一个神秘的术法,年幼的她并不知道那是什么,直到后来她翻查了许多的书籍才知道,那是神秘人将那半颗心封印起来了。 十多年过去,那半颗心依然在连云澜身体之中,但他本人却毫无所觉,在十几年后的今天,为了为自己制作一颗合适的心脏,下山。 羽轲嘴角一勾,她的手攀上朝欢脆弱的咽喉,压低的声音如鬼魅一般。 “连云澜,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自己跳进去,要么,让这个女人代替你跳进去。来吧,你还是她,选择吧。” 连云澜一惊,他握紧手中之剑,羽轲却在下一秒收紧五指,却在看见朝欢痛苦的表情时,停止了动作。 “你别杀她——”他大叫到,朝欢面上苍白,看着他的目光满是悲伤。 “你···” “连云澜,我没事的。”朝欢的声音嘶哑了,她一双眸子死死的盯着连云澜,“我下去还有一丝存活的机会,但你下去一定会死!” “可是···” 连云澜想起她为自己解毒,那时候他其实勉强有意识的,他能感受到对方柔软的唇落在自己手臂上,一次又一次的为自己吸出毒血。 他一直以为自己没有心的。 院子里的梅花常开不败,朝欢总爱在院子里,所以身上染上了梅花的清香。他一直以为梅很冷,但后来他却窥见了冬梅之下隐藏的温柔。 他会选择在她的院子里练剑,剑气吹乱落花,她伸出手去接,会露出孩子般的笑容。只是转瞬即逝的,又恢复成冷淡的样子。 每到这种时候,他都会有一种莫名的情绪,当时不明白,现在想来,是他那颗被封印的心在悄悄跳动吧。 为落花下的她,为眼前这个人。 “如罗。”连云澜轻轻唤了一声,露出一个笑容来,“活下去啊。” 朝欢惊叫一声,她看着连云澜沉入蛊池,被猩红所包裹,在没有一点气息。 “连云澜——” 几乎是毫不犹豫的,朝欢挣扎着,纵身跳入蛊池之中,羽轲看着她的举动,身形一僵,却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自寻死路。 蛊池之中,连云澜被剧毒侵蚀,只剩下最后一丝意识想要向上游。但那些液体不断腐蚀他的身体,连云澜紧闭双眼,浑身渐渐失去知觉。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死在这里时,一只手抓住了他,连云澜睁不开眼,但他靠着最后的知觉去感受着那只手。 他用力的抓住那只手,宛如抓住了最后的希望。 那只手抚上他的胸口,似乎是想做什么,连云澜下意识挣扎了一下,脑海之中响起一个温柔的声音。 “别怕,你不会有事的。” 是传音,那个声音温柔的安抚着他,连云澜没有再挣扎,任由对方划开血肉,取出那颗被封印的心脏。 蛊池的液体宛如烧水一般沸腾起来,连云澜能感受到周围变得炽热,那些液体不断的涌来,那颗心脏吸收这这些液体,颜色越来越鲜艳。 当蛊池之中所有的液体都被吸收后,心脏又恢复成了原本的颜色,只是这一次它不在死寂,宛如真正的心脏一般,在朝欢手中跳动。 朝欢一手拿着那颗石之心,一手拖着连云澜爬上池子,她瘫倒在地大口喘气,即使液体被石之心所吸收,但在那之前受到的伤害却不会立刻消失。 她撑起身子去查看连云澜的情况,剧毒侵蚀和失去心脏的双重打击下,连云澜再次失去意识,只是一只手还紧紧的与朝欢相扣。 他面色苍白,眉头紧蹙,看起来十分痛苦,朝欢迟疑一瞬,举起那颗石之心。 “你想把心脏还给他吗?”一双脚走到朝欢面前,朝欢仰起头,却对上一双猩红的眼。 “你费尽心机走到这一步,现在,只要你用这颗心脏夺取他的感情就可以了,如何,很简单吧。” “他很信任我。”朝欢一字一句的说着,眼眸不在冷漠,里面满是痛苦,“他没有挣扎,选择相信我,把生命和心脏都交给了我。” “我不能···”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朝欢。” 朝欢浑身一颤,她艰难的开口,“昼空尽,他那么相信我啊···” “羽轲”冷冷一笑,妩媚的脸如寒冰般,他蹲下身,抚上朝欢的脸的动作却温柔无比。 他的声音也是温柔的,一字一句说着一个残酷的事实。 “可事实上,你一开始就在欺骗他。你装作如罗接近他,一路上的保护和信任不过是为了能让他爱上你,你看,他的确对你动心了,还愿意为了你去死呢。” “不!”朝欢大叫一声,泪水从她眼眶之中低落,她不敢去看连云澜的脸,捂着脸小声哭泣。 原来,欺骗别人的真心是这么的痛苦,原来,被别人爱是如此的沉重。 “哎,别哭啊。”昼空尽叹了一口气,他拨开朝欢的手,温柔的手指拂去她的泪水,看着那双眼里的悲痛,轻轻一笑。 “要是你实在不愿意做,也行,我会让人送他离开,抹去他的记忆,他不会记得自己下过山,不会记得自己遇见了你。” 朝欢眼里浮现出一丝欣喜。 昼空尽继续道:“但是有些事,我还是必须要告诉。两月后,上行天宫将举办了拜师礼,九霄道君宣告之天下,自己将会新收了一个徒弟。你猜猜,那是谁。” 朝欢眼里的欣喜飞快散去,她浑身颤抖。昼空尽附身在她耳边,轻声说着。 “那个人叫微生晚衎。” 微生晚衎。 朝欢曾经问过阿爹,为什么会给自己取这个名字,阿爹说,“你和晚衎,一早一晚,都开开心心健健康康的,每天都是如此,一辈子都是如此。” 太阳升起来了,但月亮却离开了。太阳很难过的问月亮为什么要离开,月亮说他不想当月亮了,他想当唯一的太阳。 朝欢忽的冷静下来了,不在颤抖,也不在混乱。 昼空尽把那颗石之心递给她,她伸手接过,连云澜依然昏迷不醒,朝欢看着她,心刺痛了一瞬。 但也只是一瞬罢了。 “对不起。”她呢喃一声,一滴泪水落在连云澜的脸上,顺着他的眼角滑落,宛如落泪般。 朝欢坐在连云澜身边发呆,昼空尽给她一朵小花,血红的花瓣,花蕊娇嫩。 那朵小花的花柄缠绕在朝欢的手指上,极尽依赖。 绕指柔。 静默了片刻,朝欢忽然开口说道:“娘第一次送花给阿爹的时候,送的便是绕指柔。阿爹明知道是剧毒之花也接了,因为他知道阿娘只是想送他花而已,并无恶意。” 第十章:似水境七 “阿爹后来就晕倒了,若非不是他实力强大,一时间扛得住毒性,这件事他只是偷偷跟我们说起过,阿娘一直都不知道。只是后来有一次,晚衎碰了绕指柔晕倒了,阿娘才知道对她来说平平无奇的花朵,对他人是剧毒之物。” “她很愧疚,拉着我问了不少东西,后来送出去的花都是她细心挑选过的了。” 昼空尽没有说话,这还是第一次朝欢对他说起过自己的事,这几年的相处两人不过是个利用者和被利用者的关系,毫无私情可言。 朝欢也并非渴望从他这得到安慰,她望着手上的花,有些出神。 半晌后,她轻声说道:“可以再给我说说情况吗?” 她说的含糊,但昼空尽却明白了,他心想果然还是在意的啊,面上却不显,没有揭穿她。 “上行天宫招收弟子的要求严格得很,想拜入上行天宫不管身世地位,首先要登上九千九百九十九阶登天梯,不管什么资质,如果无法登上就算失败。” “登天阶极其困难,还设立了许多问心境,不少人都沉迷于幻境之中无法逃离,最后也落得个失败的下场。一些被魇得狠了,从登天阶上失足滚下去的也不是没有,虽然上行天宫会派门下弟子救助,但受伤的也不少。” “虽然过程极其困难,但只要登上了登天阶,上行天宫无论身份都会收在门下。大部分随各峰长老选择后收入门下,一些得表现出色的,也会被亲自收做亲传弟子,上行天宫很注重人文关系培养,师傅大多都对弟子不错。” “啪嗒”一声,很细小一声,但对听力出色的昼空尽来时却如惊雷一般,他顿了顿,继续说着。 “除了师傅的独家指导之外,刚入门的弟子都会去统一开展的学堂学习基本知识,上行天宫底蕴深厚,天文地理占星炼丹阵法,弟子除了基本知识外,也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深入学习。统一学习两年之后进行毕业考试,合格的就可以选择更深的学习还是外出历练···” “滴答···”泪水低落在地板上,朝欢一开始还没有意识到,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经泪流满面。 她捂着脸,缩在双腿之间,昼空尽没有说话,气氛一时有些寂然。 许久之后,朝欢才带着浓重的鼻音开口。 “在宜城渊的时候,我们共用一个身份。为了不让外人知道,阿爹请了教书师傅来府里亲自教导···” 朝欢和晚衎约定每三日换一次,晚衎聪明,学习上很得夫子的喜欢,夫子也一直以高标准来要求他,但是对朝欢来说就是恶魔了,那些文章她写不出,求着晚衎也只是被拒绝。 朝欢为了不惹怒夫子,只能求晚衎教她写文,但是要么就是缩短了交换的时间,要么就是时间花在了写文上,她能外出的时间少得可怜。朝欢一度猜测是晚衎不让自己在外面疯玩设下的诡计。 只是日暮斜阳时,朝欢趴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写文时,偶然抬头就看见捧着书看得认真的晚衎。 “你又在看什么?” “《括地志》” “什么?” 晚衎没看她,翻了一页,淡淡的说:“写地理的。” “哦···”朝欢用毛笔杆挠挠痒,埋头写了两句,忽然又抬起头来,问道:“晚衎,你很想去学堂吗?” “不想。” “为什么?”朝欢又不明白了,晚衎不想去的话,干嘛问夫子城里的学堂的事啊,搞得她差点露馅。 她觉得晚衎应该是想去的,因为一个人学习很孤独,他在府里没什么人能交流,除了阿爹和她,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看书。夫子说,有学识的人都喜欢互相交流学习,这样才能更好的增长自己的才识。 晚衎应该也想找人交流吧。她想到。 但晚衎还是说,“不想去。” “那你为什么要问学堂的事?” 晚衎这次看了她一眼,夕阳下,他嘴角带笑,“我问,是想知道一般学堂的教学进度如何。柳夫子的教学太快了,对你来说的确太难了。以后我会收敛一下,尽量保持和你差不多的水平。” 朝欢有点感动,但她没说出来,只是点点头,说:“那应该挺难的。” 晚衎一下子就被她逗乐了。 曾经那些日子恬淡而美好,温柔藏在夜色里,悄悄的伴着她入睡,每一个美梦之中,都有那一抹月色。 朝欢抬起头,她眼眶微红,看着昼空尽,问道:“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计划这件事的。” “哪件事?”昼空尽却反问道。 朝欢细数着一路的经历,似乎每件事之后都能窥探到昼空尽的手笔,她顿了顿,说道:“从羽轲开始吗?” 羽轲,这个不曾在昼空尽计划里出现的人,她究竟是否存在,如果是,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昼空尽取代了羽轲。 “你杀了羽轲,然后装成她的样子跟着我们对吗?”朝欢大胆猜测着。 昼空尽点头,倒是对朝欢的敏锐有些欣赏,他并不介意自己被识破,反而和朝欢一一道来。 昼空尽从连云澜出生之际就开始关注着他,当时他并不知道朝欢的存在,只是为了让手中多一个对方九枝里的砝码罢了,他监视着连云澜,在羽轲手里救下连云澜的也是他。 当时作为后手分给羽轲一半的心脏,如今朝欢出现,倒成了计划的一部分。 昼空尽故意放出消息,引诱羽轲为了争夺另一半心脏来到似水境,羽轲以为是她设计了连云澜,却不知道是昼空尽设计了她。 在羽轲识破脸皮,连云澜中毒之后,昼空尽出手杀死羽轲,伪装成羽轲的身份,如此才有了之后的一切。 那些说辞和让连云澜抉择,不过都是为了确定在连云澜心中,“如罗”这个人的份量到底有多重,之后的事倒是顺水推舟了。 “那现在,连云澜爱上我了吗?”朝欢问道。 昼空尽却摇头,他笑了笑,“他没有心,即使有一半,却不完整,怎么会如此简单的爱上你呢。” 朝欢倒有些不懂,“那你为何还要我做这些?” “他还有其他用处,现在还不能让他死,你只管按计划去做,剩下的交给我吧。” 连云澜睁开眼,黑眸里清冷如月,不含一丝的感情。 朝欢心头一悸,她下意识的想要错开和那双眼的对视,连云澜眨眨眼,声音有些嘶哑。 “你是谁?” “我是谁?” 朝欢深吸一口气,她抬起头,面无表情道:“你叫连云澜,而我,是你的主人。” “主人?”连云澜有些疑惑,但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只是在睁眼看到朝欢后,下意识的想要依赖对方罢了。 “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主人,我叫朝欢,今后起,不管我说什么,你都必须执行。”朝欢的手指点在连云澜心脏处,这是个极具威胁的动作,连云澜皱起眉,却没有闪躲。 “即使我叫你死,你也必须遵从。” 连云澜深深的望着她,他知道这些话对他来说是极其不利的,但心中有种感情叫他无法反抗。 于是,他低下了头。 “是,主人。” “叫我朝欢吧。” 朝欢松了口气,昼空尽教她的术法果然很有用,剥离了连云澜的记忆和感情,并且会听从她的命令。 看着连云澜没有反抗,昼空尽从阴影处走出来,他笑容满意,看起来也不太惊讶。 “之后要做什么?”朝欢问。 “这次来似水境机会难得,我带着连云澜去历练,这些日子,你就随便找点事做吧,之后还会忙起来的。” “带他去历练?”朝欢有些疑惑。 昼空尽点头,丝毫不在意一旁面无表情的连云澜,“之后我会离开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你需要一个能用的人,他天赋不错,但是实力还是低了些。今后你遇到危险,必须要有个人能保护你。” 保护她? 朝欢一愣,她没在说什么,只是看着昼空尽带着连云澜消失。 地宫空无一人,血池被吸干之后只剩一个大洞,朝欢四处转了转,找到了回地面的路。 再次见到阳光,反而有些不适应,她一出地道,就感觉到储物袋里玉简正在发热。 玉简是娄正青给的,本来这次是给他帮忙来着,没想到遇到一系列的事,却是连面都面见着。 好像还是不见比较好。他请朝欢连云澜帮忙,之后的羽轲,结果三人一个人都没见到,就连他要寻找的绕指柔,此时也躺在朝欢的储物袋里。 不过此时玉简发热,大概是娄正青就在附近,朝欢想了想,还是决定回了娄正青这个人情,把绕指柔给对方。 这样想着,她跟着玉简指示的方向走了过去,很快就看到了一群人。 不过让朝欢有些意外的是,在那里的并非只有娄正青一行人,还有另外两队人在此。三分对峙着,一时气氛有些凝滞。 朝欢看到娄正青身后的娄芸芷,此时的娄芸芷红着脸,双眼微红,好不可怜的样子,娄正青虽然将人护在身后,可怎么看都是一幅不耐烦的样子。 朝欢一出现,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娄正青看到她眼前一亮,娄芸芷却脸色苍白,指着她大叫着。 “表哥,就是她,她就是那个女魔头的同伙。我亲眼看见她和女魔头一起离开的!” 第十一章:诬陷 女魔头? 朝欢愣了愣,心想难道说的是羽轲? 羽轲操纵娄芸芷几人,的确说得上是女魔头,可朝欢也是被她袭击的人,为什么要说朝欢是羽轲的同伙呢? 娄正青转过头呵斥道:“不可乱说!” 他向朝欢,关切的询问到:“如罗姑娘,你没事吧。” 看来娄芸芷把一切都说了,朝欢也没打算在隐瞒,她准备把绕指柔交给娄正青就离开,似水境那么大,有心的话也是遇不上的。 她摇摇头,说道:“我没事···” 她话音未落,旁边一群人就有人大声叫嚷着,“她就是那个女魔头的同伙吗?这么说,赵师兄的死和她也有关了!” 朝欢朝那人看过去,是烽火堂的人,清一色的男子,此时看着朝欢,面色不善。 另一边有人不满了,是半月派的一位蓝衣女修,背后一把巨剑,威风凛凛。 蓝衣女剑修大声道:“那么烽火堂的人真是好笑,杀了赵杰的人是那羽轲,和这位如罗姑娘有何关系?!” 两边对峙不下,气氛一时有些凝固。 朝欢倒是有些意外半月派的人会为自己说话,那蓝衣女剑修看起来并非认识她。话又说回来,这赵杰又是何人? 娄正青也猜到她对现况并不清楚,传音给她解释起来。 原来,赵杰是之前被羽轲控制的几人之一,赵杰心悦娄芸芷,这次跟着来秘境想要保护她。却没想到被羽轲所控制,羽轲被昼空尽所杀前,羽轲顺手拿了赵杰挡刀。 烽火堂的弟子因为同门师兄弟身死都怒不可遏,堵着娄芸芷非要人给个说法,半月派也刚好路过,本不打算多管闲事的,但烽火堂的弟子说什么女修就是诡计多,半月派的女修气急,三宗门的人就在这里僵持住了。 朝欢扶额,这事说来也是昼空尽惹来的麻烦,倒和她是有些关系。 这事,烽火堂的一名男修站了出来,他身材魁梧,普一出现,烽火堂其他弟子都自动给他让出了路,看出来是其中带头人一样的人物。 和怒气冲冲的弟子相比,男修显然十分冷静,他目光如猎鹰,扫过朝欢和云浪门一行人,经过娄芸芷时,停顿了片刻。 娄芸芷一颤,连忙躲在娄正青身后。 男修收回目光,淡淡的说道:“这次的事,我们烽火堂只是想给门下弟子讨个公道罢了。” “那这位道友是想要如何呢。”娄正青不愧是被赋予重望的弟子,此时也丝毫不慌。 男修伸出手,指着他身后的娄芸芷,娄正青面色一变。 “很简单,把那个女人交出来即可。” 此话一出,云浪门的弟子都不满起来,娄芸芷躲在娄正青身后,一张俏脸满是可怜,让人心疼。 饶是娄正青,这次也有些怒意,只是他知道这种情况下,争斗绝非是最好的情况。 他压着怒气,尽量保持仪态,“道友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师妹也不过是被操控利用的受害者,赵道友的死令人惋惜,却非是我师妹的错,道友直接提出要我师妹,是看我云浪门无人吗?” 这次前往似水境,烽火堂来的人数不比云浪门的多,但烽火堂重火力,真打起架来胜负还真不好说。 男修眼睑一抬,语气不变,“不要你师妹也行,那就···她吧。” 男修的手转了个方向,落在了一旁只有一人的朝欢身上。 男修说道:“你师妹还是她,选一个跟我们走吧。” 气氛凝滞。 谁也不知道烽火堂的人会做出什么,修真界向来不缺少替人偿命这样的事,在这个实力为尊的地方,弱者没有宣扬正义的能力。 这是一个并不难抉择的选择,朝欢毫不意外娄正青会如何想。 还能如何选呢?一边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一边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妹妹,即使是朝欢,她也会选择最亲近的那个人。 修真界一向如此,放弃于自己无利的陌生人,是件很正常的事。 果然,娄正青在迟疑了半晌之后,向她投来满是歉意的目光。 “如罗姑娘,你···”他说着,身后的娄芸芷拉了拉他的衣角,可怜极的模样,让他难以启齿的话又说了下去。 “烽火堂的诸位想请如罗姑娘帮忙,找到那女魔头,若是跟着烽火堂,在似水境内也会安全许多···” 这一次,朝欢打断了他,她一双眸子清冷至极,看得人心里一冷,“不必多言,就当是还你给名额的人情。” 娄正青神情一僵,最后却还是没说什么。 朝欢想了想,还是对娄正青问道:“可以告诉我,你在找什么吗?” 或许是感到愧疚吧,娄正青并没有选择隐瞒,他传音给朝欢说明了一切。 “我在寻找一株名为绕指柔的花,此花含有剧毒,却是炼制聚魄丹的主要材料。十八年前,我师傅为了寻找绕指柔,误入了一处名为宿无林的地方,那地方生长着无数毒物,他险些丧命。” “关键时刻,是一名女子救了他,那女子是宿无林的守林人,却在知道师傅的来意之后,送了一株绕指柔给师傅。” “师傅很疑惑,问她为什么要送自己,那女子却说,自己马上要诞下孩子,希望为自己的孩子积一份福祉。” “后来师傅带着绕指柔离开宿无林,却在半路上遇到偷袭,那贼人偷走绕指柔藏入似水境内,师傅当时已经是元婴期,无法进入似水境,只能让身为弟子的我前来寻找。” 原来如此。 朝欢从储物袋里拿出那朵绕指柔,丢给娄正青,说道:“既然是送给你师傅的,便还给你师傅吧。” 那绕指柔被她用特质的布缠绕,即使是常人也能触碰,娄正青并不知道她丢的是什么,当他掀开一角后,脸色骤变。 他看着手上的绕指柔,又看着朝欢,神情复杂。 “你为何···” 朝欢摇摇头,止住了他之后的话。这边,烽火堂那名带头的男修也走了过来,他身材魁梧,朝欢站在他面前,显得有些柔弱可怜。 “走吧,带我们去找那个女人。”男修说道。 朝欢没说羽轲已经死了,她看出眼前这个男修对她没有恶意,此时三方纠缠不休也是麻烦,倒不如等和烽火堂的人走后在找个机会向他们解释一番。 她点点头,男修转过身准备带着她离开。 就在此时,一个蓝色身影一闪而过,朝欢感觉自己被谁揽住腰,眼前一花就飞奔了起来。 在看那男修,察觉到有人接近后立刻反应过来想要出手,但对方速度实在太快,对方剑光一闪,男修下意识的一躲,在看时,朝欢已经不在了。 男修立刻去看只有半月派女修所在的地方,竟是空无一人,宛如约定好的一般,东零西散远遁离开,速度极快,两次眨眼便不见了人影。 娄正青见状不妙,带着云浪门的人也纷纷离去,只剩一个烽火堂的人面面相觑。 有人走到男修身边,小心翼翼问道:“卢师兄,还追吗?” 男修看了他一眼,冷冷的说:“追,必须把人给我抓回来!” “是!” 朝欢被人带着跑了好久,直跑出几百里,那人才停下来。 那人松开朝欢,看她有些错愕的表情,顿时乐出声了,“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就是不忍心看你被烽火堂那群人带走,想着带你跑了。” 说话的人赫然就是之前替朝欢说话的蓝衣女剑修,她不施粉黛,面孔清秀干净,一双黑色眸子像星子般璀璨,长发绾了个利落的马尾,身背一柄长剑,看气势一点不输给剑修。 朝欢滞了一瞬,听她一番话,不知为何心里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蓝衣女剑修呆了呆,结结巴巴的说着:“你,你长得好好看啊,我们派里最漂亮的秦师姐都没有你这么漂亮的。” “笑起来更好看了,更花儿一样。” 还是头一次有人说她像花,朝欢忍俊不禁,又笑了。 后来蓝衣女剑修自我介绍了一下,她是半月派里一名长老门下的弟子,名叫陈越衣。 陈越衣是典型的活泼性格,即使朝欢不回应,也能一个人叽叽歪歪说一大堆,她拐了朝欢,一点都不愧疚,拉着朝欢像姐妹淘一样。 别的人来似水境都是为了历练寻宝,陈越衣是一点不慌,她觉得朝欢来似水境太危险了,娇滴滴的姑娘要是受了伤可是大罪过,一路上带着朝欢像是郊游一般,遇见个什么妖兽之类的,都是自己提着一把长剑冲了上去。 朝欢给她处理伤口,她咬着牙不肯叫唤,朝欢问她为什么一个人冲这么猛,陈越衣就说怕朝欢受伤。 “可我的修为比你高啊,再说,我看起来有这么弱吗?”朝欢说着,手上包扎的力道重些,疼得陈越衣龇牙咧嘴的,连忙求饶。 最后包扎完,朝欢收了膏药,看着一旁受了伤还笑嘻嘻的陈越衣,问她:“你为什么要帮我?” 陈越衣想了想,说:“我看不下去,他们这样欺负你一个柔弱无依的女孩。” 她补充道:“我也觉得那个卢修不是什么好东西。” 卢修就是那个男修。 “那你不怕引火烧身吗?他们不能轻易与云浪门为敌,但我这个散修却没有背景,他们一定会再来找我的。” 第十二章:选择 陈越衣笑笑,满脸不在意,“哪有什么,似水境这么大,他们一时半会找不到我们。再说了,就算找到了,我们一战便是,我们半月派的女子啊,最不怕的就是打架了。” “你的同门们···” “她们自然也是我和我一样,倒不如说,就算我不出手,她们也一定会出手帮你的。我们门派的人都对这种事很敏锐,那个卢修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云浪门的人是白痴看不出来,我们却知道。” 陈越衣严肃了神色,这一刻,朝欢再次意识到对方是一位剑修。 “你若是真的跟他们走了,绝对不会有什么好结果,这种事,是我们最不愿看到的。” 昼空尽说过,半月派的女修非常乐于助人,尤其是被胁迫的女子,遇见了必然要出手相助的。对她这样萍水相逢的人,也会有人愿意伸出援手啊。 只是朝欢想起烽火堂的人,只觉得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如果可以的话,她不想拉半月派的人下水。 陈越衣带着朝欢一边躲避一边探索秘境,朝欢对植物的生长非常熟悉,常常能注意到一些被灵宝影响的环境改变,带着陈越衣找到了不少好东西。 都说剑修···穷,陈越衣也是如此,她看到那些珍宝,双眼发光,恨不得猛掐自己一下,试试是不是在做梦。 她还真的掐了,脸颊红肿起来,看得朝欢又好笑又心酸,拉着她的手阻止她还想掐第二次的举动。 “你这是做什么呀,别怕,这些都是你的。”朝欢笑着说。 陈越衣闻言神色一怔,连忙把手里的东西望朝欢面前一送,说道:“不行,我是有原则的,这些是你发现的,理应说都是你的。” 虽然她极力控制自己,但那目光依然黏在珍宝上。 啊,这个惊雷石是上好的炼剑材料,这个玉灵花,正好可以弥补林师妹的出阴之体修炼的漏洞,这个··· 不知道向买的话要花多少灵石,说起来她全身上下的灵石也只能买其中一样吧···陈越衣心中抹泪。 朝欢哪里看不懂她的眼神呢,心了觉得好笑,但又不忍心去破坏这一份赤纯之心,伸手挡了回去。 “陈师姐,这些东西如果没有师姐相助,我也拿不到手,所以一半理应是师姐的。至于另一半,师姐救我与为难之中,多次舍身相助,这份恩情我谨记在心,这些东西就赠予师姐,算是我的一点小心意。” 朝欢好说歹说,陈越衣才勉强收下这些东西,只是之后的日子更是尽心尽力的保护着朝欢,甚至连烤肉也要吹两下才递给朝欢。 朝欢很是无奈,不过看她这样细心的样子,却也没拒绝。 时间一晃而过,似水境再开的日子只剩六天,朝欢估摸着昼空尽应该要带着连云澜回来了,想到要和陈越衣分离,心里还要一些不舍。 她从来没有过同性的友人,关于女孩子之间的一切,都只是听别人说过,在陈越衣身上,她第一次感受到了女生之间那种亲密和温柔。 两人都不是擅长梳妆打扮胭脂水粉的人,但是陈越衣会聊在门派中的一些趣事,师姐被男人骗了心,一群小师妹偷偷摸摸去把那渣男打了一顿。小师妹及笄,师姐们凑钱给她买了一套首饰。 但谁知小师妹异常嫌弃,因为师姐们的品味实在堪忧,选出的首饰端庄又奢华,一点都不符合小师妹娇俏的外表。 不过小师妹还是很珍重的收了起来,隔几天就要拿出来仔细擦擦,保养得比刚买来时还要闪嘞。 说起小师妹明明感动得不得了却要强装镇定时的模样,朝欢和陈越衣笑做一团,夜幕下两人背靠背看着星空,气氛静谧美好。 这时,陈越衣问她:“如罗,你小时候是怎么样的?我听说珠玉仙子貌美无比,但是却十分讲究,你的日子一定不好过吧。” 朝欢沉默了片刻,背对着陈越衣的脸上露出悲伤的神情,半晌后,她轻声的说着:“是啊,我可吃大苦头了。” 朝欢和她说那些不存在的故事,说她炼药炸炉,说她认错药草练出了奇怪的丹药,说她冬天太冷靠在炉子上烤火,结果睡着把头发烧了一截··· 陈越衣笑得咯咯咯的,靠着朝欢笑得花枝乱颤,朝欢眼里也蒙上一层笑意。 可惜,这只是她编造的故事而已,或许那个叫如罗的姑娘真的经历过这些,但对她来说,却是另一种遥不可及的人生。 但她并不羡慕别人的人生,她的前半生非常的快乐,即使父母无法常常相见,但夜深人静的夜晚,也有一双手与她相连,伴她入睡。 第二天一早,陈越衣正在想又往哪个方向走,朝欢却突然察觉到有人在接近。 昼空尽说过,她的神识异常强大,已经有了元婴期的地步,这些日子看似是陈越衣在警戒,实则上朝欢引导她避开了大部分的危险。 这一次,朝欢同样感知到了,一大群人的接近,三十···不,还要多一些。 对方快速的接近,不出一盏茶就能找到他们面前,朝欢看了眼毫无所知的陈越衣。 “越衣。”她叫了一声。 陈越衣笑嘻嘻的看着她,全然不知危险正在接近,“怎么了” “你还记得我们之前经过的那片泉水吗?我现在才想起来,那附近的有一株月见草要成熟了,算算时候,差不多到时间了。” 一说到有好东西,陈越衣的眼都亮了起来,兴奋的搓搓手,问道:“那咱们倒回去拿?” “有点远呀,越衣你赶过去拿可以吗?我昨天晚上没休息好,感觉有些累呢。” 陈越衣看她脸色有些苍白,连忙嘘寒问暖起来,朝欢抓着她的手,笑盈盈的说:“别担心我啦,先去采灵植吧,我休息一会儿,等会儿你回来了,咱们再赶路。” 陈越衣还是有些不放心,再三确定朝欢无事之后,才叮嘱道:“我很快就回来,你在这里等我哦,要是遇到其他人,就躲起来。当然了,我师姐师妹她们还是可以信任的。” “嗯嗯,我知道了。”朝欢耐心的等她说完。 陈越衣朝着北方疾驰而去,她速度极快,即使是去一百里外的地方也不过半个时辰就可以到达,往返最多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 够了。 陈越衣走后不久,一群人自南方而来,领头的卢修看见她不逃不躲,倒是有些惊讶。 他落在朝欢数米外的地方,朝欢站在那里,面色如常。 “怎么,和你一起的那个半月派的弟子丢下你逃走了?”卢修嘲笑道,毕竟他们追着两人花费如常长的时间,心里满是怨念。 朝欢不咸不淡的看了他一眼,比起来者不善的卢修,她显得淡然极了。 她冷笑一声,“不必多言,卢修,你带着人追杀我,意欲何为。” 卢修身后几十名烽火堂的弟子,朝欢这边只是一个人,这极不平等的人数差让人心生绝望。 她眸光一闪,扫过那些烽火堂弟子,却发现这些人目光呆滞,宛如傀儡一般了无活力,只是听人命令行动。 这种状态,让她一下子就想起之前羽轲对娄芸芷几人下了噬魂香的模样,简直一模一样的! 朝欢意识到什么,厉声道:“卢修,你和羽轲到底是什么关系。” 被她猜出了真相,卢修并不感到畏惧,身后烽火堂的弟子皆为他所控,而朝欢不过一个人罢了,她无论如何也斗不过。 卢修冷笑道,“你不必知晓,只需要知道,你的身体很快就不属于自己了。” 难道说?! 朝欢心里猛的闪过一个念头,她下意识觉得不可能,但越想越觉得并非如此。 羽轲可能还没死,但也不算活着,卢修说她的肉体,很有可能是想让羽轲在她身上夺舍。 原来如此,难怪卢修如此执着于她,在似水境势力最薄弱,也没有复杂关系的女性,只有她最适合让羽轲夺舍了。 无需废话,有了上一次被逃的经历,卢修这次做足准备,防止朝欢的一举一动,决定一开始就以人海战术控制对方。 羽轲的夺舍已经迫在眉睫。 烽火堂的弟子围了上来,常年练习锻造的男人们身材健硕,形成的包围圈将朝欢团团困住,但即使在这种情况下,朝欢也没有露出一丝慌乱。 “也是孽缘啊。”她轻叹道,卢修听清了,却没有理解到其中的意思。 但也不需要理解。卢修冷笑着操控众人攻击,就在朝欢要被抓住时,一道剑光凛冽,一下就击飞了数十人。 几道剑光袭来,包围圈被破开,卢修眼看着一名弟子被一脚踹飞,他瞪大了眼,不敢相信朝欢身边还有实力如此强劲之人。 一道身影如白鸟般纵身而来,落在朝欢身边,一人一剑,便是天下最坚固的守护。 连云澜,仅仅是数十日不见,他已经和之前全然不同,周身是浓厚得几乎要化作雾气的死气,血的味道刺激朝欢的鼻尖,她没有退,只是看着身前为她挡下一切袭击的少年。 “杀了他吧,其他人就算了,他们都是无辜的。”朝欢说道。 连云澜微微一点头,朝欢转过头,从连云澜开辟出的空隙走出。 第十三章:再探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连云澜便轻飘飘的落在她身边,周身的血气浓厚得要化作实体,也不知道这些日子昼空尽带他去做了什么,当他成如今这幅杀神模样。 他手腕一甩,长剑上的血如雨水般低滴落,等血滴落尽,他才把长剑收回刀鞘之中,又恢复那一幅无念无求的模样。 朝欢看到卢修的尸体,一击撕碎心脏后还试图挣扎,却只能无力的被钉在地上,至死都是一幅不甘心的模样。 那些被操控的人大多被连云澜打晕过去,剩下的在失去控制者后双目失神一动不动,朝欢想起之前的娄芸芷,猜想一段时间后失去药效这些就会恢复。 她走到卢修尸体边,在他身上寻找了一番,最后找到了他的储物袋,主人已死,她很轻松的就抹去了上面的神识。 储物袋里的东西不少,比起一个筑基期弟子来说算得上殷实,她很快就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羽轲的一丝神魂被卢修装在法器之中,这法器似乎可以蕴养神魂,但若是找不到合适的肉体,这丝神魂迟早也会散去。 朝欢抬眸看向连云澜,他也看着这边,目光淡漠。 她想问连云澜的想法,但想起连云澜已经没有记忆了,问了也得不到答案。 于是手中用力,那神魂便暴露在空气中,不出半晌就灰飞烟灭。 就当···偿还当年的剜心之仇吧。 “昼空尽呢?”朝欢问道。 她是昨天感受到连云澜跟来的,但没有感知到昼空尽的存在,或许这也在昼空尽的算计之中吧。 一天,不多不少,烽火堂的人找来了。 连云澜答道:“他有事先走了,叫我来保护你。” 朝欢也猜到如此,没再问多,指使着连云澜把一地狼藉收拾了,坐在一块石头上等陈越衣回来。 陈越衣很快就赶了回来,她带着那株灵草,几乎是压榨着自己所有的灵力赶了回来。 不知为何,她心中总是有些不安,担心留在原地的朝欢出事。不过当她赶回来看到安安全全的朝欢后,又觉得是自己多心了。 她开开心心的和朝欢分享了那株灵草,这一次也在朝欢的推脱下收入了自己囊中。 陈越衣觉得自己总是占对方便宜有些不好,这次秘境之旅,对方可是什么都没拿到。 她一拍脑袋,越想越觉得不行,连忙拉起朝欢的手,“如罗,我师姐传讯给我说发现了一处遗迹,估摸着是秘境主人的地方,她们准备一起去看看,你要去吗?放心,我们会保护你的,到时候若是发现了你想要的东西,你也不算空手而归。” 遗迹?难道就是之前昼空尽带他们去采绕指柔的地方? 最珍贵的绕指柔已经被她归还给了娄正青,其他的大多都是些法器修炼功法之类的,也算不得危险了。 朝欢略一思付,想到这也是陈越衣的好意,便点头答应了。 陈越衣和半月派的联系上,她们很愿意带着朝欢一起,一日后,陈越衣带着朝欢和半月派的众人成功汇合。 “离似水境再开之余四日了,时间紧迫,诸位师妹们抓紧时间探索吧,不过也要记得量力而行。”一名看起来温婉美丽的女子说道,半月派的人纷纷点头应道。 和之前昼空尽带他们走的密道不同,半月派诸位发现的是正门,按理来说,应该由此处进入才对。 也不知道昼空尽到底是怎么找到那条密道的,竟然带着他们直入腹地。朝欢没有想过把密道的事说出去,太复杂,一方面也是不想连累陈越衣。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尤其是修真界。 说到底也是各人机缘不同罢了,进入遗迹之后所获之物多与少,还得看自己。 又是几句吩咐,领头的女子一声令下,半月派的弟子们依次进入遗迹之中。据陈越衣所说,这次来遗迹的大概只有半月派此行三分之一的人,一些是有了自己是机缘,一些是确实赶不回来。 朝欢数了数,也就十余人,若是此行遇上什么凶猛异常的战斗,怕是有些棘手。 朝欢正想着,陈越衣便领着那领头的女子走了过来,兴冲冲的要给两人介绍。 “秦师姐,这位就是之前我说过的如罗姑娘了,你别看她弱不禁风的样子,实际上在医术可好了,如罗可是那位珠玉仙子的弟子,有她跟咱们一路,受伤什么的都是小问题了。”陈越衣一脸洋洋得意,仿佛那炫耀的话说的是自己一半。 秦玥抿嘴一笑,比起半月派其他人的豪爽,她反而多了些知性的温婉之感。 她清浅一笑,道:“在下秦珉,是越衣的师姐。越衣自小性子就如此活泼,如罗姑娘别往心里去。” “还未感谢越衣一路的悉心保护,此行若是有用得到如罗的地方,秦道友可尽管开口。”朝欢说道。 秦玥和她问候了几句,眼看到了约定的时间。 “看来此次只有我们十三日入内了。”秦玥清点了人数,心里不由的有些忧愁,她作为此行的领队人,最重要的是保证师妹们的安危。 一般来说,抱团是最安全的做法,在人数众多的秘境之中,一旦落单就可能面临着被袭击的危险。 十几个人,看起来多,但遇上烽火堂云浪门之类的,就显得有些劣势了。 “只求这行平安吧。” 秦玥一叹气,却未对他人说起心中的忧愁,组织着师妹们打开了遗迹的门。 遗迹门缓缓打开,当最后一人踏入时,一声巨响,身后的门猛的关上,任由众人如何敲打,都无法再打开。 秦玥皱起眉,吩咐师妹们跟着队伍不要乱走,自己和另一位实力最高的师妹一起在前面探路。 陈越衣拉着朝欢的手,小声说道:“如罗,跟着我,别走散了。” 朝欢点点头,跟着队伍前进。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道路还在无尽的延展,而半路上开始出现一些妖兽,半月派的众人非常有经验的配合着,很快就斩杀了这些妖兽。 又走了约一个时辰,原先黑暗的环境渐渐开阔起来,前面陡然出现一道亮光,秦玥压下心中的欣喜,依然带着弟子们谨慎前进。 走得近了,众人才发现前面是一处极开阔之处,朝欢心头一跳,几乎以为来到了蕴养绕指柔的地方。 等走入,才发现并非那一处地方。地形有几分相似,但并没有血池,反而是平整空旷的一处广场。 “这是哪?”有人疑惑道。 “不要懈怠,小心有袭击。”秦玥说道,她声音不大,却压住了所有人的议论,众人也警惕起来。 朝欢被陈越衣护在身后,她视线环绕四周,打量起这广场来。 和之前有所不同,墙上雕刻着许多的奇珍异兽,比较常见的就是猛兽老虎之类,妖兽也有,有的体型巨大,有的身形娇小。这些所刻之物动作各异,可朝欢却注意到,它们的视线炯炯有神,不似死物。 她皱起眉头,忽的发现一只猛虎的眼珠似乎动了动,只是一瞬间的改变,仿佛幻觉一般。可朝欢却敏锐的察觉到这细小的改变,顺着一只猛虎的目光望去,刚好有一位女弟子站在那里。 那名女弟子似乎也感觉到自己被谁注视着,她转过身去看,和那猛虎对上视线,一瞬间,那猛虎宛如解了束缚一般,从石壁之中一跃而起,直直朝着女弟子扑过去。 “躲开!”朝欢大叫一声,那女弟子被这一瞬间的变故搞懵了,被朝欢一声喊唤回神智,毕竟是体修,反应极快的躲开了猛虎的扑咬。 那猛虎一击不成,落在地上警惕着,一双兽瞳死死的盯着女弟子,那看猎物般的眼神叫女弟子一阵恶寒,她握紧武器,双方对峙着。 “怎么回事?那老虎是从石壁里蹦出来的吗?”陈越衣白了脸,她没看到全过程,只看到袭击的那一幕。 “这些刻出的异兽难道说都是活物?” 不知她一人有如此想法,秦玥时刻关注着周围,也立刻意识到了这个可能,她环顾四周,却发现似乎并没有其他猛兽的痕迹。 她注意到朝欢紧盯墙壁,神情紧张,立刻意识到对方可能注意到什么。 “如罗姑娘可是发现了什么?”她连忙问道。 朝欢也不敢确定,她的目光快速扫过周围的墙壁,这次不仅是猛虎,更多的猛兽也动了动视线,似乎是在搜寻什么目标一样。 是有什么触发条件吗? 那边,被猛虎袭击的那名女弟子也在其他人的帮助下与猛虎打斗起来,然而不管刀刃如何劈砍,猛虎都没有受到一点伤。 此时,又有几只猛兽从石壁中跃出,这些普通的动物似乎被赋予某种力量,变得强大无比。猛虎的力量巨大,猎鹰也在振翅间掠去一块血肉。 秦玥顾不上询问,率领众人合作对抗起来,朝欢被陈越衣护着一时无需战斗,她快速的看着那些还在石壁中蠢蠢欲动的猛兽们,脑海里不断回应刚才的情况。 视线转移,被注视,交接的视线。 触发的机关是什么? 为什么石壁中的猛禽在出来前只有视线可以移动,它们之前在注视着哪里? 朝欢闭上眼。 第一个出现的猛虎,它注视的位置是那女弟子所在的地方,是进入视线范围了吗? 第十四章:破解之法 朝欢心中有个猜想,但此刻情况紧急,容不得她再细细推敲。 “越衣。”她叫着,一旁的陈越衣转过头来,对上她坚定的眼神,“我有个想法,帮帮我。” 陈越衣点头,“好。” 两人来到一处石壁附近,朝欢观察过,这边画像里面有一只兔子,似乎正在窥视着不远处的果实,它的视线是向西方偏下。 朝欢对陈越衣一点头,神情凝重的走到兔子的视野之中,果然,那兔子的双眼一动,也跟着从石壁里跃出。 “如罗。”眼看那兔子龇牙咧嘴的朝着朝欢扑过去,陈越衣立刻提剑要上前去,却被朝欢制止。 “越衣,你别动。” 朝欢叫停了她,独自面对那凶猛异常的兔子,口涎顺着那一对尖锐的牙齿滴落,猩红的双眼充满了对猎物的虎视眈眈。 似乎注意到眼前之人并没有帮手,兔子凶性大发,快速朝着朝欢扑了过去,它速度极快,几乎转眼间就到了朝欢面前。 陈越衣一颗心都提了起来,几乎要忍不住冲上前去,但想起刚才朝欢那坚定安抚的目光,终究还是没有动手,只是死死盯着那边,保证在朝欢求救时能最快冲上前去。 那兔子已经到了身前,它双脚踮地猛的一跃,朝着朝欢脆弱的脖颈张开大嘴,然而就在这生死存亡之际,朝欢却闭上了眼。 “如罗!”陈越衣一声凄厉的惨叫,几乎瞬息之间行动起来,然而她的速度再快也无法再瞬间到达那人身边,只能眼睁睁看着朝欢独自面对那兔子。 然而就在那兔子即将攀上朝欢时,它的身体却在半空中化作流沙散去,散落在地,和一捧沙土别无二致。 陈越衣惊呆了,她没有停住脚步,赶到朝欢面前一番查看,确定对方没事后才放下心来。 “这是怎么回事?”她疑惑了。 朝欢睁开眼,看着地上的沙土,十分激动的抓起陈越衣的手,“越衣,我猜对了,这些凶兽从石壁之中出来的条件就是人的视线,若是避开它们的视线,那它们就会消失!” 陈越衣也意识到问题所在,她带着朝欢回到其他人之中,朝着秦玥叫道,“师姐,如罗找到对付的方法了,让那些被袭击的人闭上眼,那些凶兽会消失的!” 秦玥一听还有些惊讶,但她和陈越衣相处多年,自然知道对方的脾性,是断不可能拿同门的生命开玩笑的。 只是一瞬的犹豫,她便下了决意,快速的下了命令。 “被凶兽缠上的人闭上眼!其他人守护在身边!” 秦玥的声望此时就派上了用处,弟子们对这个命令没有迟疑,很快的配合起来,闭上眼无法视物的弟子身边至少也有一位同门守护,对同门的信任,对师姐的信任,在此刻让她们选择闭上眼。 果不其然,那些凶兽也化作流沙落了一地。 这些流沙落在地上,片刻后又飞回石壁上,再次化作壁画立于其中,只是表情却凶狠得很,似乎为没能吃到血肉而愤怒。 若是让这些凶兽再出来一次,怕是后果不堪设想。 但知道了触发的机关,秦玥叫所有人蒙上双眼,靠灵识前进,终于在出了广场之前都在没有放出那些凶兽。 从广场另一条通道前进,等确定了石壁上没有那些猛兽之后,秦玥才叫其他人睁开眼。 大家逃过一劫,都松了口气,如果不是朝欢及时发现了蹊跷,她们大概还会被围困一段时间,届时别说搜寻了,怕是离开都有些困难。 秦玥走到朝欢面前,笑容温柔,“这次还得多亏如罗姑娘才思敏捷,才渡过此次难关,我替师妹们谢过姑娘了。” 朝欢羞赧一笑,说道:“能帮上忙就好。” 陈越衣却不像她这样扭捏,开开心心的跟师姐师妹们吹嘘这几日来朝欢发现的珍奇异宝,陈越衣老早就计划过那些东西的用处了,此时一一和同门们说起。 师姐师妹们也知道占了便宜,看着朝欢的眼神越发的友善起来,听陈越衣语气里她不擅长打斗,还自发的把朝欢围在中间,护了个严严实实。 倒是朝欢不好意思了,她并非陈越衣所以为的那种柔弱的人,只是她微小的意见被众人自发无视。于是,就保持着这般护卫的样子,一群人再次前进。 另一边,同样的遗迹门口。 娄芸芷皱着眉揉揉自己的手臂,云浪门有人发现了此处遗迹,通知了其他人一起前来,他们一开始在的地方比较远,赶了好几天的路才赶来。 她修为低,速度自然比不上同门,虽然一路上有娄正青照付,但终究还是很疲累。 只是眼看似水境结束之日迫在眉睫,娄正青思考片刻便决定稍作修整就出发。 “表哥,既然都找到要找的东西了,干嘛要去凑热闹啊。”娄芸芷有些不满,自从赶路以来,她都没有时间梳洗打扮自己了,虽然说修士已经可以排除自身误会,但她还是觉得浑身不自在。 衣裙也似乎蒙了灰,白净的脸蛋也被吹红了,她怎么能在表哥面前如此没有仪态呢。 娄正青自然知道自己表妹一向娇生惯养,但此次来似水境本就是对方的一意孤行,再加上之前和烽火堂对峙一事,他对娄芸芷已经十分不满,但想到对方毕竟是个小女孩,也只能说些重话,做不了什么。 “此次还有一部分弟子是为了历练而来,这对他们来说非常重要,若是你不愿意进去,可以和其他人守在外面。” 他语气冰冷,娄芸芷也知道表哥是生了气,不敢在说什么,只是心里实在有些生气,跺跺脚走一边去了。 几个对她心生好感的弟子连忙凑上去一阵嘘寒问暖,娄芸芷被哄着,好不容平复了些心情,只是看着眼前几个其貌不扬的男弟子,又看了看不远处打坐休息的娄正青。 “表哥真是的,都不知道哄哄人家。”娄芸芷想着,想起刚才娄正青那个冰冷的语气,还是没敢在凑上去。 修整片刻,娄正青带着人推开遗迹门走了进去,他们也同样到了那个广场,再次和石壁中的凶兽战斗起来。 只是这次娄正青带来的人太多,被召唤出来的凶兽也格外的多,门下弟子刚开始还能对抗,可随着越来越多的凶兽从石壁里跃出,一个弟子要对付两三只凶兽,渐渐有些败下阵来。 “啊!”又名弟子被凶兽所袭击,他的手臂被一只猎鹰啄下一块血肉,他挥剑试图赶走对方,可闻着血腥气的其他凶兽却对他虎视眈眈着。 这样的情况还不止一处,娄正青替一名弟子砍死一只凶兽,可那只凶兽片刻后就化作流沙再次出现,眼看情况越发不妙。 “走!”他指挥着门下弟子以撤退状快速朝着一条甬道前进,那甬道只能供两人通行,尽管云浪门的人已经尽量快速的撤退,但还是有两名弟子被拖入凶兽群之中。 惨叫声传来,娄芸芷害怕的握紧长剑,娄正青看了看凶兽群中流出的鲜血,一咬牙道:“走!” 一队人跑了几百米远,似乎脱离了凶兽追击的距离,终于没有凶兽再追来,刚松了口气的众人还未来得及调整,就又听到甬道里出来细细碎碎的叫声。 众人一抬头,漆黑的天花板上竟然亮起数百双猩红的眼,那森冷的目光看得人只发麻。 “是吸血蝠!”有人惊呼一声,悬挂于此的吸血蝠也察觉到了猎物的出现,扑着翅膀冲了下来。 ······ 朝欢转过头,一旁的陈越衣也跟着看了过来,只望漆黑的道路。 “怎么了吗?”陈越衣问了一声。 朝欢沉思片刻,摇摇头。 遗迹里似乎有什么特殊的东西,可以断绝人的神识,她的神识甚至无法穿透墙壁去探查其他的地方。 从广场出来之后,她们便一直跟着通道往前走,一路上风平浪静无事发生,但前方始终没有出路,一条笔直的通道不知道通向何方。 转过头去看,原先入口处的光也消失不见,在这里的环境里一直行走,即使是修真者的众人也有些不舒服,所幸大家互相说说话,一路上也不会显得这么孤独。 得益于此,朝欢也得以从被包围的窘境里脱身,她和陈越衣走在队伍末端,两人时不时说些话,倒也不显得孤寂。 “说起来,走了这么久,都没有遇上过其他人呢。”朝欢说道。 似水境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冲着宝物或者传承来的话,怎么说都会发现这座遗迹。但她们进来已经至少八个时辰,却一直没有发现其他人的踪迹。 陈越衣倒是看得很开,笑嘻嘻的说:“还不好吗,还没人跟我们抢东西呢。” 朝欢笑笑,“说得也是。” 正是说话间,突然就听前面一名弟子发出一声惊叫,众人齐齐看过去,皆看到了一点亮光。 进来这么久,第一次看到亮光,众人心中皆是一喜,纷纷加快了步法朝着前面走去,朝欢和陈越衣对视一眼,两人也走快了些。 走近了,眼前的场景让所有人都为之一颤。 依然是和之前一样宽大的广场,但这次并没有凶兽,无数灵石堆积在一起形成一座小山,各式法器像垃圾一样堆在一旁,楠木的架子上摆放着一盒盒精致的灵丹。 “天吶,这些灵石!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 “这些法器充满灵力,随随便便一件在外面就是三四万灵石吧,这、这也太奢侈了吧。” “这架子上的丹药,八品罗云丹、天尘丹、虚灵丹、破厄丹!” 所有人几乎都被眼前这宝库迷了眼,不止是半月派,即使是一流的宗门,怕是在这等奢华之前都要心颤片刻。数不尽的灵石、法宝、丹药,可以说只要拥有了这些,此后的修真之路就毫无忧虑了! “这···”朝欢愣了愣,似乎也被眼前的场景所震撼,身边的陈越衣已经两眼发光。 “如、如罗,好多、好多宝物啊。”她话都说不清了,甚至想扑过去陷入灵石的海洋之中。 “越衣?”朝欢拉住了身边的陈越衣,陈越衣力气有些大,她死死的扣住对方的手,或许是力道太大抓疼了对方,陈越衣才低下头恍惚的问她。 “怎么了如罗?” 朝欢神情严肃,“越衣,你看到了什么?” “什么什么?”陈越衣有些疑惑,但片刻后又陷入兴奋之中,“有很多灵石法宝和丹药啊,天呐如罗,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好东西,要是有了这些东西,我们半月派岂不是能直接称霸了吗。” 朝欢却轻轻叹气,她看着陈越衣,目光如炬,声音陡然凛冽,“越衣,醒过来!” 陈越衣被她呵斥得一愣神,她混沌的思维陡然清醒,一阵幽香传来,她的思维宛如一片泥泞,恍惚不清。 “怎么会?”朝欢愣了愣。 她刚刚明明感觉到陈越衣清醒了,但对方很快又陷入了那种被迷惑的状态,这是为什么? 她看向周围,被迷惑的半月派弟子已经陷入一种癫狂的状态,或是站着大笑,或是掩面嚎哭,还有对着空气念叨什么的。 从刚才走进这里开始,所有人都陷入一种混沌,她们眼前似乎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叫她们疯狂。 难道是幻境?可为何只有她无事? 忽的,她鼻尖嗅到了一丝幽香,那香味极淡,几乎微不可闻的程度,但就是这一丝丝的香味,叫朝欢敏锐的捕捉到了。 她一震,不为它,只为这熟悉的香味。 记忆里,上一次嗅到这味道,还是在遥远的过去。 “娘,为什么上次我突然就睡过去了啊?” “这个啊,是因为阿欢闻到了汨罗花的味道。” “汨罗花?” “嗯,就是那边的紫色小花,这种花会释放可以致幻的香味来保护迷惑敌人保护自己,一旦嗅到就会跌入幻境,只有意志强大的人才可以脱离,如果一直沉迷幻境,就会在幻境之中渐渐疯狂,所以,一定不能接近哦。” “啊,可是阿娘的房间周围全是这种花,那我岂不是每次来都会晕倒?” 记忆里,阿娘温柔的笑了,拍拍她的脑袋,黑色的眸子宛如浸了水的珍珠般温润,她说道:“没关系,我已经给你吃过药了,即使日后你再次闻到花香,也不会再陷入幻境了。” 小小的朝欢倒是并不惊奇,毕竟阿娘所在的地方有许多奇奇怪怪的植物,她点了点头,半晌后,又想起什么似的。 “那要是别人中毒了,我该怎么帮他们呢?” 第十五章:幻境 阿娘似乎有些惊讶,可当她看着小朝欢脸上纯真无邪的表情时,又恢复了笑意。 “是啊,阿欢以后也会有想要救的人呢。不管是朋友,还是伴侣,还是亲人···阿欢不会和我一样,被困在这方寸之地,你会去更大的地方,遇见更多的人,也会有各种各样的羁绊吧。我的阿欢是世上最善良、最温柔的女孩子,理应被所有人喜欢的。” “要帮他们才行呢。嗯,我想想···” 阿娘说,她给朝欢吃下的芙兰叶可以抵消汨罗花的香气,芙兰叶的药效在朝欢体内数百年都不会消散,若是有一日朝欢想帮他人,只需要··· 自己的血液就好。 朝欢没有迟疑,她用灵力划破自己的手腕,灵力裹挟着一粒粒鲜血,在她的控制下飞入众人口中,血液中属于芙兰叶的药效发挥极快,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众人的眼中已经恢复了清明。 她们看着其他人或跪或趴的模样,都奇怪极了,站起来后互相望着,一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朝欢站了出来,说道:“各位,这里有一种致幻的药材,刚才大家便是陷入了此物所致的幻境之中,我已经给大家服过解药,但这解药药效较短,大家还是尽快离开此地吧。” 众人这才知道竟是又被朝欢帮了一次,本想好好道谢,但听她一番话,还是决定等先出了此地在道谢。 秦玥组织着弟子们前进,朝欢看了看广场,撤去幻境后的广场依旧是空无一物,只是在高处用铁链悬挂起了一个平台。 她眯着眼睛看了看,能看到上面一瓷盆之中,随风摇曳的紫色花朵,幽香也是从上面来的。 陈越衣也看到了,她想了想,问道:“你想要吗?我给你摘啊。” 说完,不等朝欢答复,她便提气一跃而起,蓝色的身影宛如飞鸟般飞起,她轻松跳上高台,手一扫,便端起那瓷盆。 她往下一跃,轻轻松松落到朝欢面前,手中的瓷盆稳稳当当的送来,里面的汨罗花完好无损。 “你这是···”朝欢怕她再被影响,连忙把瓷盆收入储物袋里,急忙查看她的情况,见她无碍,这才松了口气。 “你下次可别这么莽撞了,要是凑近汨罗花被影响,我可帮不了你了。” 陈越衣哪里听不出她语气里的担忧,笑嘻嘻的凑上去,抱着朝欢的手臂撒娇。 “哎呀,我错了嘛,这不是看你一路上什么也没拿到,好不容易有个你感兴趣的东西,这不赶紧给你带上?” 她这样说,朝欢也没法生气了,只能说“没有下次”,又让陈越衣糊弄过去了。 经过此前两次的历练,朝欢对这遗迹的机关倒有了些想法,只是终归是猜测,她便没有明说,想着要是确认了在和其他人说说。 这一次没有长长的通道,一行人不过走了几百米,便走到了一处岔路口处,面前的路口竟然有五个,每一个都一模一样的,一时之间也看不出异样。 “这,难道说是要我们选一条前进吗?”有弟子疑惑了,凑上前去,却发现石壁上似乎刻着什么字。 她连忙招呼其他人来看,朝欢也上前去看,石壁上的确是刻了一句话。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这句话翻译过来很简单,天地之间,众生万物总共有五十,其中衍生而出能被发现的只有四十九,而剩下的一缕,便是难以勘破,所谓天机。 这一丝天机藏于其中,叫人难以发觉,却是唯一的机会,但天机难破,有些人穷极一生也无法寻觅,最终只落得个家破人亡。 这句话放在这里的意思倒也不难猜测,这五条道路,估计只有一条路是活路,也就是那一丝“天机”。但若是选错了···看前面那些机关,便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好去处。 这下到叫人犯了愁,这五条道路毫无差别,叫人如何要识别出正确的那条呢? 秦玥思来想去,这毕竟是极重要的选择,自己也不好轻易做决定,她望向朝欢,对方正看着石壁上那句话陷入沉思。 朝欢听过这句话,意思也很明确,她只是在想,想这遗迹的主人。 第一关,机关是石壁上的画,与之对视就会触发机关,视线是关键。 第二关,汨罗花,香气可致幻。 第三关··· 她看了看五条路,前方皆是漆黑一片,从视线上来看,似乎没有什么差别。 她走到第一条通道的入口处,里面吹来一阵冷风,并无异样。她站了一会儿,又走到第二条··· 如此,当她走到第四条通道时,忽的听到了一些细碎的声音。 声音很微弱,隐隐约约是有人哭泣求救的声音,那人断断续续的叫喊着,盼望着有人能来救自己。朝欢愣了愣,她叫半月派里听力最好的人来,对方也的确听到了哭泣声,听得还要仔细些。 “像是被困住了,一直在求救。”那弟子皱着眉,她听得仔细,其他人屏住呼吸也能听得微弱的声音。 “难道说,是之前来此地被困住的人?”秦玥有些迟疑,她作为半月派的女弟子,也继承了本门助人为乐的优良传统,此时听到这求助声,难免有些同情。 但不知道困住对方的是什么,如果就这样过去,万一害的自己同门被困可就得不偿失了。在说,之前她们误入幻境,保不齐这次也是同样的手法。 感受到秦玥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朝欢没说话,又去最后一个洞口占了半晌,没再听到求助声。 “这个洞口里面有人被困,必定是错误的道路了。可是剩下四条,也不知道如何才能选出,难道说要我们一个个以身试毒?”陈越衣想着就觉得发愁。 “或许···这个洞口才是正确的。” 朝欢说道,众人的目光都向她看过来,秦玥一愣,却很快就接上了话,“你的意思是,这是测试?” “我也不确定。”朝欢却摇头,她站在那四号洞口前,去听那细碎的哭声。 “我只是在想,五个一样的洞口,唯独这个有怪异,或许,这是一种提醒。” 陈越衣脑子还没转过来,茫然的问道:“可是这个人不是被困了吗?不就代表这条路行不通嘛?” “嗯···这么说也不无道理,只是···”朝欢低吟片刻,抬起头来扫视一圈,最后落在陈越衣身上。 她笑了笑,说道:“那你呢,越衣,你想走哪条?” 陈越衣顿了顿,她看向洞口深处,一片漆黑,什么都望不到。 咧嘴一笑,说道:“这条吧,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多,只是想里面既然有人求救,就想去帮帮罢了。” 她这番话却没有遇到半月派众人的反对,相反,她们甚至有些赞同。 朝欢点点头,心中并不惊讶,倒不如说正是如此。 从陈越衣救她开始,她就猜到对方是多么的善良了,什么样的门派养什么的人,耳濡目染下,陈越衣如此善良和她的宗门脱不了干系。 这份温柔在修真界很是少见,很稀缺,但却并不是什么受吹捧的品质,倒不如说是累赘。 但朝欢却想要去守护这份温柔,她想,那位遗迹之主将这一线生机设立于此的含义,大抵就是为这些善良的人送上的一份礼物吧。 没有意义,众人互相对视一笑,一起走进四号洞口。 朝欢和陈越衣走在最后,当其他人前进,她们也要踏入四号洞口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那脚步声极其慌乱,似乎是逃难而来。 两人一转头,便看到一群人狼狈的逃窜而来,这群人穿着统一的青衫,两人毫不费力的认出了他们的真实身份—— 云浪门! 而此时,云浪门的人皆是十分狼狈,领头的娄正青看到朝欢两人,眼前顿时一亮。 自那日的选择之后,他再也没有朝欢的消息,本以为对方已经···不过如今在这里看到对方并无大碍,他也安心了下来,但此时确实不是能停下来说话的时机。 他仰起头,大叫一声:“快跑!” 朝欢和陈越衣这才注意到,在云浪门身后飞舞着一群黑压压的东西,等两人看清时,顿时一阵头皮发麻。 那一片黑色,竟然是上百只吸血蝠,挥动着翅膀,一对利齿能瞬间咬破人的皮肤,仅仅数只便可在十几秒里吸干一个人的血液。 而此时,竟然有一片飞来了! 陈越衣下意识的转身看向自己身后的洞口,她立刻意识到,如果让这一片吸血蝠过去,不仅是云浪门的人,连自己的同门也会遭此劫难。 她回过头,又看向那一片吸血蝠,当下便下了决定。 “如罗。”陈越衣唤了一声,她的神色很平静,拔出了手中的长剑,她的声音有些嘶哑,似乎是已经预料到某种状况。 “你走,去和我师姐她们说,让她们快跑。” 朝欢抬头看她,“那你呢?” “我在这里,能拦一段时间的,你去吧,这一路上,多谢你的照顾了。” 陈越衣的眼神很坚定,她不确信自己能拦多久,那么多吸血蝠,或许只是一瞬就能吸光她的血吧。但她不能让这些东西过去。 被追逐的云浪门弟子慌忙逃窜,他们没有时间去观察环境,看到眼前的五个洞穴,来不及思考便跑入其中,陈越衣没来得及阻止,只能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之中。 第十六章:吸血蝠 娄正青却敏锐的察觉到不对劲,他看到朝欢和陈越衣准备入四号洞口,想着两人一路上能安然来到此地,必然有特殊之处,当即也准备入四号洞口。 但他又注意到陈越衣拔剑的样子,对方似乎准备对抗吸血蝠,这让他心惊的同时,又有些感叹。 若是他面对这种情景,能否做出这种选择呢,生死有命,却不是每个人都能掌握自己的命。 但修真者,修的便是逆天改命,他娄正青不信天命,只信自己手中之剑。现在想来,这一路上他的所作所为,却是半点都对不起自己的心,对不起手中的剑。 面对烽火堂的逼迫,他选择牺牲那个无辜的女子来换取安稳,但对方却反而赠他珍贵之物,从那时起,他的内心就仿佛蒙上一层雾霾,他脑中常常会回忆起对方那天的神情,陷入更深的阴影之中去。 内心有个声音在诘问他“为什么”,他不敢回答,他害怕回答。 想他堂堂云浪门大师兄,竟然渐渐生出心魔,娄正青痛苦不已,若是他无法消除心魔,日后修炼只怕会苦难无比。今日他看到独孤一掷的陈越衣,忽的就明悟起来了。 如果做错了,那就去改吧,伤害了别人就去弥补,即使对方不愿意接受,那至少自己也要行动起来。 那一刻,娄正青只感觉身体无比的轻盈,一路上逃窜的狼狈不在,他目光清明,竟然是在这种关头感悟了。 感悟对修真者来说是极其重要的体验,若是能好好感悟一番,是比增长修为还要重要的机遇,但此刻情况不允许娄正青感悟,他目光坚定,拔出佩剑挡在朝欢和陈越衣面前。 “抱歉啊,之前的事···虽然现在来弥补好像有些晚了,不过也让我努力弥补一下吧。”他如此说道。 朝欢和陈越衣对视一眼,没说什么。 被众人保护好,以至于不会如此落魄的娄芸芷看着表哥停下来,也下意识的跟着停下脚步,娄正青一看到她,就呵斥到:“你来干什么,你修为太低,留在这里也做不了什么,快点走吧。” 娄芸芷被他吼的一瑟缩,她又看了一眼朝欢,终究还是没说什么,从四号洞口走了。 吸血蝠如浪潮般袭来,三人的身影在中间是如此的弱小,然而即使如此,陈越衣也没有退缩,反而,她叫朝欢离开。 “如罗,你走吧,我不想拖累你了。” 吸血蝠落在石壁上,身子隐藏于黑暗之中,一双眼闪着诡异的红光,似乎是在观察几人,眼里流露出对猎物的虎视眈眈。 面对此场景,朝欢却轻笑一声,陈越衣对上她的眼,黑色的眸子带着愉悦和笑意。 “越衣,你猜它们为何迟迟不过来?”她轻言浅笑道,陈越衣看向吸血蝠所在之地,对方的确没有要攻击的想法,似乎是在畏惧什么一般。 “这是怎么回事?”娄正青也有些惊讶。 朝欢轻笑一声,“这还多亏了娄公子。” 吸血蝠,这种生物喜食血液,被它们捕猎的动物都会被吸干血液而死,它们数量极多,一般都是成群出没,尤其是在幽深黑暗之处更是它们最喜欢的居住地。 它们以数量和速度为优势,在这似水境内一向都是洞穴的霸者,多少来遗迹之中寻觅的人都被它们所杀。 朝欢在看到这群吸血蝠时,却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被血池所蕴养的绕指柔。吸血蝠吸血,绕指柔于鲜血之中盛开,两者之间如何看都有些关联。 更何况··· “我和半月派的诸位入遗迹如此之久,却是一次吸血蝠都没碰上过啊。”她一声轻叹,陈越衣不知道绕指柔的事还好,娄正青却是立刻意识到了什么。 是有什么东西吸引了这群吸血蝠。 看这群吸血蝠现在驻足于此的样子,这样东西很有可能还是再自己身上,不然为何其他人都逃走了,它们却选择留在这里呢。 娄正青想了想自己身上所携带的东西,其中最为特殊的,便是那一朵绕指柔了。 想到此,他也叹了口气,这一路上,云浪门的弟子之中有几个修为略低或是受过伤的,跑得慢了就被吸血蝠追上,几百只吸血蝠,不过转瞬之间就吸干那弟子的鲜血,徒留一具干尸。 他救不了,也不敢停下脚步。 他敛了思绪,对朝欢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一如当初在娄正青的院子里一般的恭敬。 “不知如罗姑娘有何破解之法。” 娄正青很聪明,他意识到眼前的少女并非如此简单,对方的手段和见识远比他所猜测的还要深厚,至于身份,也断然不止一介无名散修。 朝欢点点头,看着他,神色平静问道:“不知娄公子是想要保全绕指柔呢,还是其他人的性命呢。” 娄正青心中苦涩,他自然是选择性命了,他已经做错了一次选择,现如今自然也不会那人命和死物相比了。 只是他离开时和师傅说的信誓旦旦会带回绕指柔,如今却要让师傅失望了。 但就算如此,他也没有犹豫。 “自然是性命了。” 他这么说,陈越衣倒是对他有些改观了,不过也只有一点点,毕竟她才不会忘记这人之前把朝欢推入险境呢。只是不知道这绕指柔到底是什么,叫娄正青珍惜就算了,还引来了这么多吸血蝠觊觎。 朝欢也不惊讶,她伸出手,手心朝上,递到娄正青面前,“那好,把绕指柔给我吧。” 娄正青点头,从储物袋里拿出那被包裹完好的绕指柔,绕指柔有剧毒,当初朝欢处理过才给他,他也不敢擅自打开,便一直就是如此。 陈越衣自然也认出此物是之前朝欢给娄正青的,她想到了什么一般,看着娄正青的目光骤然发冷,看着朝欢,却满是怜惜。 朝欢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她想什么,只是摇摇头,压下她的蠢蠢欲动。 绕指柔一出,那些吸血蝠就急躁起来,它们不断的煽动翅膀,似乎随时都会群起而攻之,但陈越衣和娄正青执剑守护两侧,属于筑基期修士的威压压迫着这些吸血蝠,感受到压力的它们暂时放弃了进攻。 但也只是暂时的,当它们发现这三人只不过声势浩大,实则上已经是强弩之末后,它们就会不在顾忌,那时一切都无法挽回。 朝欢对两人叮嘱一声,“等会儿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触碰我,封闭你们的嗅觉,绕指柔的花香也是有毒的!” 娄正青和陈越衣严肃的神色,皆是慎重的点头。 气氛越发紧张起来,剧毒之花,吸血蝠的虎视眈眈,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朝欢没有慌,她的手很稳,一手拖着绕指柔,另一只手快速解开包裹的布条,绕指柔露出原本的样子。 血红的花瓣,娇嫩的花蕊,如果不是早就知道这花的名字,大抵只会当做路边随处可见的野花吧。但这是绕指柔,剧毒之花,那血色来自鲜血,只是触碰一点,就会叫人浑身溃烂而死。 她深吸一口气,运转体内灵力,浑身上下的灵力被牵引至手掌之上,很快,她的手掌覆盖灵力,在灵力下展现出玉石一般的质感。 “无垢无念” “清玉” “修炼吗···”朝欢愣了愣,似乎没有想到昼空尽会突然提出这件事。 昼空尽很自然,他一身红衣,衬得眉目艳丽,笑起时,双唇如染血般红艳,“是啊,为了去九重天,至少也要有大乘修为吧。当然,九枝里或许可以保你在九重天无碍,不过你愿意吗?” 朝欢眉目染上一层灰暗,她摇摇头,声音冷冽,“不愿。” “那不就对了,我给你选了一门功法,虽然有些难练,却很适合你。看看吧。” 他把一本功法放在桌上便转身走了,似乎一点都不在乎朝欢的想法。但朝欢却习惯了他这样,昼空尽是个很自信的人,他觉得“合适”的东西,必然是精挑细选了的。 对现在的朝欢来说,是很合适的了。 她拿起桌上的功法,翻开第一页,便看到一句话。 “无垢无念” “无心无我” “无净无尘” “上净法” 如今看来,这功夫的确很适合她。朝欢心里这样想着,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半分的松懈。 如玉般的手掌捻着绕指柔的花瓣,红色的花瓣蠕动片刻,那鲜红竟然顺着朝欢的手指向上移动,朝欢额角冒汗,极力的维持手上的动作。 这还是她第一次对这样的剧毒之物使用“清玉手”,以往尝试里,最毒的也不过绕指柔的十分之一。毒素越多的对她的负担就越大,此刻毒素入体,即使是她也险些晕倒过去。 但她还不能晕倒,还不能在这里放弃。 不过一个区区绕指柔罢了,她要走的路还有很长,又怎能在这里失败?! 朝欢心中一横,体内的灵力疯狂运转,没有了就去压榨每一条血脉,竭尽全力维持手中的灵气。 一旁的陈越衣见势不妙,连忙掏出丹药塞入她口中,丹药入口即化作灵力流入腹中,但朝欢抽取的灵力太多,这一点也不过杯水车薪。 娄正青见状,也拿出了自己的丹药喂养对方,他的丹药比陈越衣的有效得多,干涸的体内重新充满了灵力。 第十七章:终了 陈越衣心里一喜,但娄正青面色依然严肃,“还不能太乐观,她所需的灵力宛如无底洞,也不知道我们携带的丹药能坚持多久。” 陈越衣闻言,也担忧起来,只恨自己为了省点钱,带的丹药太少了。 所幸,当吃下第八颗丹药时,朝欢动了。 她手中,绕指柔一叶花瓣的鲜红被抽空,化作无色的模样,那被抽来的鲜红在朝欢指尖凝聚成水滴状,然而这小小一滴,却引来吸血蝠们的激烈反应。 这次它们似乎感知到了危险,不在试探,一只又一只的吸血蝠扑动翅膀冲上来,露出一对的牙齿似乎已经迫不及待的要咬入眼前人类的血管之中,把他们吸食殆尽! 陈越衣和娄正青挥剑斩杀,然而越来越多的吸血蝠扑上来,脚边的尸体堆积着,和黑压压的吸血蝠比起来却像冰山一角。 朝欢猛的睁开眼,她大喝一声“让开!”,随即把手中血滴丢出。 陈越衣和娄正青下意识转身离开,和那血滴擦身而过,而扑来的吸血蝠却没有这般好运,一碰到那血滴便开始腐蚀,甚至连惨叫都没有发出,就已经只剩一副破烂的骨架。 两人瞪大了眼,都不敢相信这是那一滴小小血滴的威力,然而新的担忧却也油然而生。 即使这血滴威力惊人,但如此多的吸血蝠,到底要如何对付? 然而朝欢却并不慌张,她手指一动,那血滴便如有线牵引一般,飞速穿行在吸血蝠群中,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下一刻,血滴爆裂开来,化作一团血雾,血雾蔓延开来,吸血蝠们被血雾所阻拦,所有试图飞入这边的都在瞬间被侵蚀而死。 很快,吸血蝠们便发现了不对劲,它们不再接近血雾,试图找到血雾没有蔓延的地方,但那空袭极少,偶尔有飞来的,都被三人斩杀。 如此,吸血蝠们知道无法对这群人下手,它们收起翅膀附在石壁上,等待着新的机会。 “走吧,这里坚持不了多久。”朝欢收起手里的绕指柔,重新递给了娄正青,娄正青一愣,还是没能拒绝。 “快走吧。”陈越衣催促一声,她看朝欢面色苍白,便知道对方身体不太好,实在不愿意让对方再犯险了。 陈越衣护着朝欢向洞口内撤去,身后的娄正青看了眼被血雾阻拦的吸血蝠,落在朝欢身上的神色复杂极了,只是他很快便恢复过来,跟着两人离开。 先前看时,洞穴内漆黑一片,陈越衣本想掐个法诀指路,但却发现体内灵力被抑制,竟然一点都用不出来。 娄正青也发现不对,他拿出一颗夜明珠,那光亮普一出现,便被浓稠的黑暗所侵蚀。 朝欢略一思付,便放弃了照亮的想法,说道:“估计这是有什么特殊的阵法,我们摸索着前进吧。” 两人没有意义,娄正青走在前面用长剑探路,陈越衣带着朝欢,为了防止走丢,三人还拿了绳子互相绑在一起。 在黑暗之中前行,没有标识,朝欢便在心中默数他们走了多少步。当走到第三万五千步时,眼前的黑暗陡然开始扭曲,三人眼前一亮,身边的环境已经变了个样。 长时间在黑暗之中行走,忽的有了亮光,三人先是紧闭双眼,等习惯了亮光才睁开眼来,却发现自己到了一处空阔之地。 这个地方朝欢很熟,正是取得绕指柔的地方,中间的血池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一个凹陷。 而此时,半月派的弟子和一些云浪门的弟子正围着血池查看,看到他们出现,都惊讶极了。 秦玥看到陈越衣,脸上带着些愠色,可眼里却是疼惜和后怕,她们大抵也已经知道了吸血蝠的事。 果不其然,秦玥走过来便对着陈越衣说:“你怎么如此冲动,竟然独自留在那里对付那些吸血蝠,你就这样信不过我们吗?” 她说着,还有些伤心,毕竟听云浪门的人说起那吸血蝠的可怕之处,又想起自己师妹独自面对那怪物,又是一阵害怕。 她眼角有泪,陈越衣自然是看见了,一向温柔的师姐为自己而哭,这叫陈越衣有些晃了神,她手脚无措的站在秦玥身边,求助似的看向朝欢时,对方却移开了目光。 陈越衣哭笑不得,刚才还共患难的好友,如今却丢下自己,可是这事毕竟是她惹出的,她努力压低声音去安慰师姐,好不容易才把人安抚下来。 这边,娄正青也清点完了云浪门的人,云浪门的弟子分散从几个洞口跑出,可能来到这里的却只有数十人,娄芸芷哭得眼睛都红了,一个劲的抱着娄正青的手臂查看他的情况。 “我没事,是如罗姑娘出手相助,我们才能成功逃脱。”他说到这,扫视了其他弟子一圈,叹气道,“这次,多亏了如罗姑娘,我欠她一份大人情。” 他看到朝欢站在一旁,笑意清浅,旁人怎么看都只会觉得是个性格温顺的女修罢了。 但是···· 他走过去,小声的对朝欢说,“可以谈谈吗?” 朝欢点头,两人走到一处角落,旁人见他们说话,便都没有接近打扰。 娄正青有些迟疑,他不知道这些话到底该不该说,朝欢也不急,只是耐心的等着。 片刻,娄正青下定决心,他开口,语气却很坚定,“你修炼的,是魔功吧。” 修真界之中,有许多种功法,有的以剑为本,有的以笔为法,还有的靠着一卷书册便可以得道飞升。 功法千奇百怪,细小的分支可以分出无数条,可最上面的分值,便是道和魔。 魔功,一开始是一位入魔的大能所传下,这种功法损人不利己,被当时的修真界视为邪法,严令禁止门下弟子修行。但这种功法成效快、门槛低,于是便有不少天资一般的人偷偷修炼,大部分在修炼途中爆体而亡,但任由一部分人成功,但这些人受此影响,变得十分残暴。 道修和魔修的争斗自来就未停止过,直到今天,这两派也是水火不相容。 在这种情况下,一个修炼魔功疑似魔修的人出现在一群道修之间,其危险性不亚于兵已在颈。 让娄正青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一个魔修却如此费心费力的帮助一群道修,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朝欢没有因为被猜出身份太过于惊讶,从她用出“清玉”萃取绕指柔毒素时,她就有准备会被发现。陈越衣是剑修,对这些东西了解不多,但娄正青见多识广,大概是瞒不住他的。 朝欢抬眸,神色淡淡,“是。” 她看着娄正青神色一变,比起震惊反而更多的是疑惑,他犹豫片刻,才缓缓道:“我···师傅说,魔修都是一群肆无忌惮,恶贯满盈的人,如果遇到,必须要诛杀,不然就会有更多无辜的人丧命。” 这话不假,大约离现在一百三十年前,一魔修途径一凡人城镇,只因喝的酒不合心意,便挥手间屠去城镇中所有人,上至八十老人,下至刚出生的婴儿,甚至来家畜都无一幸免。 “但是···”娄正青轻叹一口气,他似乎在脑中做过天人之战,终究还是没能选择做什么,“这一路上,是我欠了如罗姑娘诸多人情,若是姑娘需要,娄某自然会守口如瓶,绝不泄露一丁点。” 朝欢一愣,随即一点头,说:“好,那就麻烦娄公子替我保守秘密了。” 娄正青郑重的承诺,绝不会泄密。 其实朝欢不在乎好不好被人发现自己的身份,因为她修炼的“上净法”与其说是魔功,倒不如说介于两者之间,即使娄正青想以此对她下手,她也无惧。 和娄正青又说了几句话,他便先一步离开去和云浪门其他人汇合了,朝欢看着他离去,这才散去指尖一点薄红。 这是刚才剩余的绕指柔的毒素,即使只有那么一丁点,也足以让一个筑基期修士无声无息的死去,方才若是娄正青表露出一丝对她的别样情绪,这点薄红就会落在他身上。 如此看来,到也不需要了。 朝欢面色如常,不远处的陈越衣看她说完了话,开心的对她招招手,估计是又要吹嘘她的所作所为了。 朝欢微微一笑,走了过去。 朝欢从不轻易相信别人,与其让别人掌握自己的命运,到不如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 昼空尽说,世界上能信任的人只有自己,只有自己会为自己的受伤而真心感到悲伤,只有自己会永远为自己考虑。 朝欢问昼空尽,那你对我好也是骗我的吗? 昼空尽笑了笑,我说不是,你信吗。 朝欢听陈越衣说起才知道,原来众人从洞口进入时,都被传送到了不同的空间,或多或少的,竟然是都得了些好处。 最好的是半月派的女弟子,竟然得了遗迹之主的传承,她兴奋的不能自已,身边的师姐师妹也为她庆贺。 大家取了东西后又被传到这一处,秦玥猜测最重要的东西应该在这,可来了之后,竟然什么都没有。 感受到娄正青的目光,朝欢没有说话,只是笑笑。 陈越衣倒好奇为什么他们是被直接传送到这里的,不过转头一想自己已经拿到了那么多东西,也不能太过贪心,又欢欢喜喜的了。 半天后,似水境再开,这一趟似水境之旅终于结束。 第十八章:珠玉仙子 从似水境出来后,在看周围的环境竟然有种陌生感,朝欢轻叹一口气,这一次真的发生了太多。 她看到不远处半月派的人群中寻觅自己的陈越衣,脚步一滞。 可她只是拉低了兜帽,轻声道:“走吧。” 连云澜没有言语,跟着她快速的离开了。 朝欢试图联系昼空尽,可对方却并没有消息,她皱起眉,决定先回据点,看昼空尽有没有给她留下消息。 可当她推开院子门时,里面的情景却叫她一怔。 院子里,腊梅还维持着盛开的模样,落下的花瓣飘散在空中,落在石桌上,被一只纤纤玉手捻起,丢在酒杯之中。那人望向朝欢,一双凤眸眼角微红,似笑非笑的眸子带着异样的风情,似乎注意到朝欢的疑惑,还朝她挥挥手。 “来,过来坐。” 朝欢拦住了想要上前的连云澜,叫他去外面等着,自己则走上前去,只是并未向女子说的那般坐下,而是在女子面前盈盈一拜。 “见过珠玉仙子,早就听闻过珠玉仙子美名,今日能以得见,实属是朝欢的大幸。” 眼前的女子正是珠玉仙子,苏玉茹。 苏玉茹见她这样,笑得眉眼弯弯,她的美貌的确如传闻中一般艳色绝世,虽说修真之人可以维持外貌不老,但这位美人却并未特意保持年轻,大约二十五六的年龄,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成熟的风韵,举手抬足都是风情。 这样的美人是需要沉淀的,阅历,才情和能力,比起一般的美人看外表,她们更出色的是气质。 “你这小姑娘还真是会说话,什么美名啊,昼空尽是如何和你说的。”她点了点桌子另一次,示意朝欢坐下,朝欢没有拒绝,乖巧的坐在石卓边。 她一坐下,一旁的酒壶就自己凭空而起,稳稳当当的给朝欢面前的酒杯倒满美酒,朝欢闻到花果的香味。 “你还太年轻,不适合喝太烈的酒,这酒是我用花果所酿造,尝尝看喜不喜欢。” 朝欢闻言,端起酒杯放在嘴边,酒水沾了唇,果然是清甜的味道,酒的苦味被掩盖,入口宛如和果汁般,却带着一种别样的感觉。 她一饮而尽,放下酒杯点头说道:“的确很好喝。” “那就好。”苏玉茹笑盈盈的,“我家弟子最喜欢喝了,不过到底是酒,每次喝多了喝醉了还要我给收拾烂摊子。” 朝欢没说话,苏玉茹也不介意,继续刚才的话题:“你也认识昼空尽吧,他是如何和你说我的。” 当初,昼空尽要朝欢伪装成珠玉仙子的弟子的身份接近连云澜,朝欢一开始也在迟疑自己能否成功,但昼空尽做事向来尽善尽美,不由她迟疑,计划便开始了。 后来昼空尽给她的资料里,详尽的写了珠玉仙子的情况,包括这位仙子的性格和爱好,甚至连坐骑叫什么名字都有。对连云澜说起的那些陈年往事,也在这份资料里。 那时候朝欢便猜测,或许昼空尽和这位仙子认识,甚至,这位仙子也是他计划里的一部分吧。 所以现在见到苏玉茹,她并不惊讶,相反,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朝欢如实的说了,苏玉茹听了也没生气,笑笑道:“他果然还是如此。” 迟疑片刻,朝欢还是没忍住,小心翼翼的问道:“仙子和昼空尽···似乎有些交情。” 苏玉茹看了她一眼,依然是笑盈盈的,却叫朝欢下意识的一顿,但苏玉茹并没有生气,反而很自然的解释起来。 “说是交情,也不算,倒不如说孽缘恰当一些。” 苏玉茹似乎并不介意被朝欢知道自己的过去,她很坦荡,又或许是因为对象是朝欢。 苏玉茹年少时拜师学艺,她年纪小又爱漂亮,时常不愿意去练剑,师傅因为父母的恩情收她做弟子,对年纪尚幼的她无论如何都狠心不起来,只能叫自己的大弟子多多照顾她。 那位师兄在剑术上极有天赋,那师兄性格冷漠,听从师命教她练剑,无论她如何撒泼打滚都不放她走,苏玉茹苦不堪言,心里对师兄很是不满,时常作弄对方,但那位师兄都受了,有一次苏玉茹和友人出去玩耍被抓回来练剑,她气得又哭又闹,叫嚷着最讨厌师兄就刨开了。 事后的苏玉茹想起自己当时似乎还说了很多难听的话,心里愧疚极了,她本以为对方会生气,却没想到对方第二日还是照例找她练剑。 这一次苏玉茹表现得很乖,她很愧疚,想找机会给对方道歉,但师兄练完剑就离开了,苏玉茹偷偷摸摸跟上去想道歉,却看到对方下山买了果子糕点,第二日练剑时,那盒果子便放在苏玉茹常坐的那石头上,木质的盒子,是凡人那儿常见的款式。 这件事就此翻篇,苏玉茹以后便时常黏着那位师兄,她渐渐的对师兄生出爱意,在她表明心迹后,师兄也接受了她。 苏玉茹本以为自己和师兄今后会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他们在亲戚朋友的祝福下结为道侣,师傅又感叹又无奈,说只有你能管住她,倒也是一段好姻缘。苏玉茹捂着嘴只笑。 成婚后的第三年,苏玉茹怀了孩子,对修真者来说,怀孕是件不容易的事,所有人都祝贺他们,师兄也很高兴,为了给腹中的孩子准备礼物,他独自前往南海寻找千年珍珠。 但后来,和千年珍珠一起送来的,只有师兄的遗骨。 “所有人都以为是一场意外,但后来我遇见昼空尽才知道,那根本不是意外。”苏玉茹说到这,捏紧了拳头,目光却凛冽如刀。 “杀他的人是一个叫零的修士,只因为···” “师兄他,是九枝里的一道分身!” 朝欢心猛的一跳,她看见苏玉茹满是恨意的双眸,指甲扣入血肉,刺破了元婴修士的皮肉,流出鲜血来。 知道这消息时,苏玉茹心神俱变,竟然导致早产,她生下的孩子天生有所不足,那个时候,昼空尽说了。 “我可以帮你向九枝里复仇,也可以帮治好你的孩子,但当我有一天需要你的帮助时,我希望你能出手。” 苏玉茹没有拒绝,她爱怜的抚摸着孩子的面孔,泪水从眼角滑落。 “这一次的计划他和我说过了,不过借你一道身份,到也简单。”她轻叹一口气,从那过去的回忆之中抽身,露出些许释然的神色来。 说着,想起什么似的,露出一张笑颜来,“你借的身份,刚好是我女儿的,那孩子听说有人要借她身份还有些好奇,兴冲冲的跟我说了好多,叫借身份的人莫要路出马脚了。” 朝欢愣了愣,随即也是轻轻一笑,“多谢如罗姑娘的关爱了。” “好了,说了这么多,也该说说正事了。” 苏玉茹看了眼院子外连云澜所在的地方,说道:“昼空尽处理一些事去了,他托我在这里接应你,并且转告他的意思。” “连云澜之后,你要去照月城,已经安排人在那里接应你了,如果不出意外,昼空尽也会在那,你修整几日便出发吧。” “是。” 又说了几句话,朝欢忽的想起什么似的,问道:“连云澜呢?” “他和你一起,现在他是你的傀儡,自然要在你身边保护你。” “可是。”朝欢迟疑了,“连云澜此次下山不是听他师命吗,如果他久久不归,会不会被他师傅怀疑。” 苏玉茹放下杯盏,目光疑惑,朝欢注意到她的目光,心里猛的一跳。 苏玉茹说道:“昼空尽没有告诉你吗?” “连云澜口中的师傅,就是他自己。” 从院子里出来,朝欢看到连云澜,他在墙边站的笔直,双眼无神,果真像苏玉茹口中所说的“傀儡”一样。 却也是事实,朝欢夺走了他的记忆和感情,此刻的连云澜变宛如一个初生的婴孩一般,只会本能的依赖着朝欢。 看到朝欢出现,他双眼闪过一丝光芒,迈步走了过来,他虽然年纪不大,却发育得极好,足足比朝欢高了一个头。 朝欢看着他的面容,却露出一个苦笑。 她是何其残忍的刽子手啊,夺取别人的记忆,夺取别人的感情,甚至,剥夺了对方存在的意义。 在听到苏玉茹说出真相时,朝欢的心情无比的复杂,她看着眼前如白纸般的少年,自觉的自己残忍。 年幼时失去父母,失去心脏,好不容易遇到了亦师亦父的师傅,却是对他满腔算计,算计他一无所有,成为一具“傀儡”。 她、他、他们,都是如此。 昼空尽说,为了那目标,注定要失去很多东西,甚至有一天,可能会失去自己。 朝欢苦笑着摇摇头,自己已经深陷其中,哪里还有闲心去同情别人呢,她比起别人,又哪里算得上是无辜呢。 “走吧。”她说,连云澜跟在她身后,两人沿着街道离开,越行越远。 院子里,苏玉茹从酒壶中倒出一杯酒,她端着酒杯站起身,院子里的落梅又开始飘落,她站在其中。 恍惚间,似乎又回到了当初的岁月,落梅飘零,执剑的少年在梅香中对她一笑,那有些僵硬的笑容算不得好看,却叫她心头一软。 本以为是开始,却未曾想是结束。 多情只有春庭月,犹为离人照落花。 第十九章:拜师大典 外面的钟声已经响起,一声一声的似乎敲打在人的心上,晚衎坐在窗边往外看,远处的山脚,人们聚在一起,叫他想起小时候看到的蚂蚁窝。 思绪一下就要飘远。 这时,有人推开门,进来的是个穿着青衫的小姑娘,十一二岁的年龄,扎着双丫髻,圆润白净,一双杏眸扑闪着,充满了喜悦和好奇。 她看到窗边的人那一幅淡然的样子,心里不由的犯嘀咕,“公子为什么老喜欢看窗外啊,今天可是重要的拜师大典,竟然还有心情发呆。” 她又想,“摊上这么个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公子,小叶也真是倒霉呢。果然,公子还得要小叶来照顾,谁叫小叶心善呢,” 宁小叶想得越来越开心,她带着笑脸走过去,本想趁对方注意力不在这边时吓对方一跳,没想到刚走到对方五步远的地方,就已经被发现了。 “小叶。”晚衎轻轻的叫了一声,他转过头,看着因为被发现而表情惊讶的小女孩,面色平静,“大典要开始了吗?” 宁小叶下意识回答了,“还有一个时辰。”随后,她又反应过来了,粉唇微张。 她三两步跑上去,扒拉着对方的手,一脸惊奇,说道:“公子,你的功法又突破了吗?上次还得三步才能察觉到我呢。” 宁小叶修行的功法极其特殊,可以完全的隐藏自己的气息,当她修为达到一定地步时,甚至可以欺瞒天道。 这便是《瞒天过海》之法。 宁小叶并非普通人,她虽然叫晚衎为“公子”并且照顾于他,但比起身份来,宁小叶是高出他一大截的,只是晚衎找了个好师傅,能让有名的阿含苑女公子来当他的书童。 虽然一开始宁小叶对晚衎很是不满,但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她反而对对方依赖起来,眼前这个长相漂亮却沉寂内敛的少年,就像夏日荷塘里的莲花一般,带着让人清心的怡人感。 虽然别人都觉得晚衎冷漠不近人情,但宁小叶却觉得对方很温柔,那个人一直都在努力修行,几乎白天黑夜日日不停息,终于得到九霄道君的赏识受其成为弟子,却并不骄傲自大,就这点而言,比那些只会依靠家族势力的仙二代好得多。 宁小叶的问题并没有得到接待,晚衎又望了眼窗外的风景,便站起身来,他拍拍衣袍,即使上面并没有落灰。 他今日所穿的衣裳和往日的杂役服比起来,华贵的简直叫人不敢触碰,但他对待的方式却如对待那些粗布衣裳一般的随意,宁小叶看着这件造价不凡的衣裳被随意对待,一阵心惊胆战。 “哎呀,公子你小心一点啦,这可是九霄道君送你的拜师礼,那么珍贵的法衣,怎么能这么随意呢。”宁小叶连忙伸手帮他拉平褶皱,但她年龄太小,晚衎又是抽条的年纪,她垫着脚也碰不到他的肩膀,窘迫的羞红了脸。 晚衎垂下眸子看她,宁小叶发现晚衎的眼睛是很黑的眼神,眼型和她一样,是圆润无害的杏眼,但在晚衎的脸上看起来却没有那么无辜,反而因为不含感情,看起来显得有些空洞。 宁小叶涨红了脸,嗫嚅道:“你、你自己弄一下啦,我碰不到···” 宁小叶好像看到晚衎笑了笑,只是一丝笑意稍纵即逝,他自己弄好了褶皱,又恢复成面无表情的样子。 “走吧,先去拜见师尊。”晚衎说完,便走了,宁小叶还在想刚才那幻觉一般的笑容,迟了半步才跟上。 晚衎走得快,她步子小,想要跟上还得小跑,宁小叶在心里唉声叹气,自己要是能快点长大就好了。 走着走着,她发现速度好像慢了下来,她有些不确定,抬头看晚衎,随后真的确定对方走得慢了些。 宁小叶想,挺好的,自己不用跑着走了。 拜师大典那天,来了很多的人,门下弟子能放下手中事的都来了,外面有头有脸的人也收了帖子来参观。 拜师大典已经很多年没有举办了,想要举办这种程度的大典,师徒一方必有一方身份地位极高,大多是师傅一方,这次也不例外。 九霄道君可以说是当今世上修道之人中最有名的几人之一,他修为极高,一手剑术出神入化极其了得,趁一人一剑斩杀了魔修百余人脱身离去,他和魔界之主大战一月有余,两人皆是修真界数一数二的高手,最后两人同时收手,没人知道那一战到底是谁赢了。 但修真界已经留下了他的传说。 九霄道君已经近百年未收弟子了,最后收的一位弟子已经名列天地榜天榜第一数百年,那一位的来头也是极大,是某座不入世的海岛传人,一出生就有着金丹修为。 世人皆猜,这位弟子便是九霄道君座下最出色的一位,也可能是最后一位了。但百年后的今日,九霄道君却开启了拜师大典,向世人宣告自己收的新徒。 本以为这次的徒弟是个身份还要特殊的,要么是哪位仙君的爱子,要么是哪个隐世大家的少族长···可当那资料递到手里时,所有人都惊掉了下巴。 竟然是个普普通通的外门弟子,一步一步登上那九千九百九十九阶登天阶,得了九霄道君的青昧。 据那日守山弟子所说,那人到了后面几乎是爬着向上的,在幻境里不知看到了什么,一下子跌落了一百多阶,左手骨折,跌的那叫一个头破血流,满脸都是血啊。 血糊得眼睛都睁不开,血流到眼睛里,染红了一片,脚也不对劲,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走到后面,双脚几乎已经血肉模糊。 据说,当时人爬上顶后,已经神志不清,只是一双眸子亮的惊人。 九霄道君便是见到了那一双眸子,他问那人,为何如此固执。 那人说,为了杀一个人。 后来,九霄道君便带着那人离开,第二日,便传来了九霄道君要收弟子的消息。 晚衎双手叠放在身前,低着头等侍童通报,九霄道君正在屋内和掌门说话,看情况还得说一会儿。 等待的时刻,他就低着头看地上,穿得衣服奢华过了头,低头只能看着腰间的环佩,他听到两声细响,一开始没理,后来声响越来越大越来越放肆,他才抬起头来。 宁小叶半路被人拉走了,现在就他一个人在这···也不算一个人,还有个小侍童,刚才的怪响就是他发出的。 那侍童看着也就七八岁的年纪,圆润的一个丸子样,穿着一身黑白色的道袍,小手小脚看着可爱得很,圆嘟嘟的脸上此刻满是忧愁,小胖手捂着自己的肚子,好像这样就能制止里面发出响声一样。 他生怕被人听到,时不时就要抬头偷偷喵晚衎一样,一开始晚衎没动他还挺放心,结果这次喵过来,两人就对上了视线。 小侍童顿时满脸通红,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嗫嚅着叫晚衎不要告诉别人。 晚衎倒是知道这小侍童是师尊座下白鹤,刚化形,体型宛如孩童,心性虽然比一般孩童好,但也是不知善恶。 他无动于衷的点点头,袖子里的手动了动,摸到宁小叶塞的糕点,他把糕点递了过去。 小侍童犹豫了半晌,终于还是没能抵住诱惑,小胖手接过糕点,还礼貌的道了谢,才蹲在一旁小口的吃起来,晚衎垂眸看他,吃的满嘴糕点渣。 其实小侍童平时还是吃得饱的,只是今天特殊,要忙的太多,一大早就源源不断有人来拜访,两个化形不久的小妖早饭都没吃上就被拉来看门,可把孩子饿惨了。 小侍童对晚衎满是感激,却不知道对方正是导致自己早上吃不了饭的罪魁祸首。 等了约一炷香,里面的谈话结束了,晚衎跟着侍童进去,和掌门打了个照面。 掌门是个三十多岁样,一脸慈祥的男人,看着晚衎,满意的点点头,拍着他的肩说:“不错,有我上行天宫的样子。” 晚衎点头应是。 其实按辈分来说,掌门还要叫他一声“小师叔”。 不过晚衎不好意思被掌门这么叫,于是还是叫“掌门”,掌门承他这个人情,私底下也给了不少特权。 两人寒暄两句就走了,一个是有事要忙,一个是不敢让里面的师尊等。 跟着侍童进了院子,走过回廊便看到一处竹林,竹林的石桌上,茶水尚且还留有余热,一人坐在一边,看到他来,便对他招招手。 “来坐。” 侍童退走了,晚衎行了一礼,便走上前去坐下。 茶水是刚泡的,和掌门身上的茶香不一样,这种茶采摘自绝壁上一种罕见的花,取其花瓣炮制而成,极难得,喝下后有清心安神的效果。 晚衎看着手里的茶,喝了一口,心想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师傅。 “最近如何?”九霄道君开口,语气普通的像是唠家常一般。 晚衎端着茶杯,犹豫了片刻,说道:“还行。” “哦?”九霄道君一挑眉,他的外貌不算年轻,看起来却并不衰老,大抵是男人最成熟的模样,只是看着就有传闻中那一剑战百魔的气势。 他看着自己年轻的弟子,嘴角一弯,提着茶壶给人添了水,“还行?可我观你面相,却不像无事的样子。” 晚衎托着茶杯,刚添的茶水烟雾袅袅,模糊了他的视线。 第二十章:九霄道君 其实也没什么事,只是最近时常会做一些奇怪的梦罢了。 修真者其实是不怎么做梦的,因为用打坐代替了睡眠,没有睡眠自然也不怎么做梦。 但晚衎还是会睡觉,并非是他忙里偷闲寻求安逸,他修炼的功法特殊,常常需要放空自我,其效果和做梦差不多。 “哦?什么梦,说与为师听听,让我看看什么东西能让你都乱了心。” 晚衎默了默,便开始诉说自己看到的一切。 他梦见的世界无比奇妙,那是一座繁华的城,他看见里面生活平淡却幸福的人们,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他却并非那所有人之中的任何一个,他时而化作飞鸟,时而化作蝴蝶,时而是屋檐边的织网的蜘蛛,时而是一只忙碌的蚂蚁。 但无论他化作什么,他都能看见一个人。 那是个看不清面容的小女孩,穿着樱粉的衣裳,长发如柳丝般飞扬,发间以繁花点缀,宛如春天本身一般。 他是飞鸟时,在半空中看她在街道上奔跑,几个孩子以她为首嬉戏玩耍着;他是蝴蝶时,扑闪着翅膀落在一朵落花上,看她凑在芙蓉花边轻嗅花香;他是蜘蛛时,忙于为自己织网造家,听到她和父亲在院子里乘凉,数天上繁星点点。 他无处不在,但那个女孩却活在他的世界里,他看着那女孩渐渐长大,却始终看不清她的脸。 有时候晚衎会试图去接近那女孩,但这时就会突然从梦中醒来,次数多了,他便知道这只是一场梦,那女孩或许并不存在,一切都只是他的臆想罢了。 听完晚衎的话,九霄道君压下了嘴角的笑,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看着神情沉重的弟子,又笑了起来。 “我说怎么回事,原来是年纪到了,在思春了。你放心,师傅很开明的,肯定不会插手你的恋爱的。” 晚衎顿感无奈,他哪能不明白这是师傅的调笑呢,于是说道:“师尊,我虽然不明白那人是谁,但我却有种感觉,那人对我极重要。” “哦?怎么个重要法?” 晚衎想了想,说:“仿佛有一条看不见的线,将我和她相连,我和她的关系,宛如一滴血分出来的存在。就好像……我们天生便是一体。” 他看着九霄道君,一脸认真的说:“那个人,或许就是我前世的自己吧!” “啪”的一声,九霄道君手中的茶杯应声而碎,但惊奇的是茶水并没有四溅,反而在他手中凝聚成水球,时而如溪水潺潺流动,时而化作圆环流转。 “哈哈哈……咳咳咳,这个猜测也不无道理。”九霄道君压抑着笑意,他手中是茶水流入一完好的茶杯之中,依然还是温热的样子。 面对弟子怀疑的目光,九霄道君清了清嗓子,拿出为人师表的样子来:“你修炼的是我上行天宫秘藏之法,俗话说千人千法,别人修炼是一种情况,你修炼就可能是另一种情况了。或许在你身上展现出来的特异,便是叫你拥有这些奇妙的经历吧。” 这和晚衎猜测的差不多,他点了点头,答谢道:“谢师尊指点,徒儿受教了。” 之后九霄道君也没在继续话题了,叮嘱了一下等会儿拜师大典的事,便听见外面有浑厚的钟声传来,那钟声传的极远,相隔百里也如同在耳边一般。 “拜师大典要开始了,那徒儿先行告退去准备了。” 九霄道君点头,晚衎站起身行了一礼便退走了。 他走到外面,又看见那两位小侍童,他们分了一块糕点而食,两人满意而快乐的笑着。 晚衎不由的也心中一轻,但当两人投来目光时,面上却是一副冷淡的样子。 他朝两人一点头,转身走了。 只是走了两步,脑子里忽然划过一副场景。 “阿衎,你真好,这块糕点咱们一起分着吃吧。” 他的脚步一顿,再回想时,已经记不清刚才的画面。 院子里,本该去准备拜师大典的九霄道君却没有动,他坐在石桌边,端起茶壶又倒了新的一杯茶。 院子里寂静无声,他把那杯茶往石桌另一边一推,叹声道:“也不知今儿个是什么日子,我这小院子的客人是一个又一个的来啊。” 他话音一落,便有一人从天而降,那身红衣与绿竹林格格不入,却是给这静谧之处舔了一份颜色。 那人亦是坐在石桌边,他的手指搭在茶杯上,却并没有端起品尝,却说:“你对新弟子如此贴心,看他心神不宁,还特意给他泡了怡神花茶。就连那个掌门,也都有上好的茶叶招待。怎么到我这里……就是最普通的粗茶了?” 九霄把手里的茶壶往桌上一放,“嘭”的一声,显露出本人此时心情并不欢迎这位不速之客。 他也的确如此,冷哼一声,道:“没赶你走就罢了,还嫌弃起我的茶来了,十两一斤,爱喝不喝。” 十两一斤,甚至不是灵石,放凡人里也算不得什么稀罕玩意,一些大酒楼拿来招呼客人差不多,遇上有点身份的,这茶都拿不出手。 要是别人拿这玩意招待他,他还得费心思猜猜对方的想法,但对面这人是九霄,那就只有一个意思了。 不欢迎。 那人低笑一声,也没对这明目张胆的嫌弃生怒,还真的端着杯子抿了一口,粗茶又苦又涩,他还真的喝干净了。 放下杯子,他甚至还夸了一句,“还不错,没我想象中的难喝。” 九霄顿时说不出话了,换了茶壶又给倒了一杯,边倒边说:“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什么事快说,别打扰我的收徒大典。” 那人收了脸上的笑,手指摩挲着杯壁,眼神晦暗不明。 “他如何?” 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但九霄却知道他在问什么。 “不错,是个好苗子,就算你不找我我也会收他的,他心性坚韧,适合当我弟子。” “是吗,那就好,我相信如果是你的话,一定能教好他的。但今天我要问的,不只是这件事……” “我教他只是因为他很好,合我心意,不是为了完成你的计划,当你手中的棋子。”九霄压低的声音隐含警告。 “那是他的意愿,你即使是他的师傅也改变不了。九霄,我无意和你争辩此事,这是他自己的决定,我们都改变不了。” “你知道,我今天来是想说另一件事。” 九霄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满,说道:“你想问刚才的事吧。” 对方并没有掩饰自己的气息,但修为摆在那里,九霄一开始就发现了他,但晚衎却不知道,自己和师尊的谈话被另一人完全听了去。 “当初,你封印了他的记忆,把他丢在山脚下时,就该想到有这一天的。” 他的语气有些冷,虽然他对那孩子身上发生的事并不完全了解,但却能猜到那孩子即将面对的是一种何其艰难的命运。 等待他的,是无尽的困难。 那人却摇头,“你错了,九霄,我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但封印记忆这件事,是他自己要求的。” 九霄愕然,他完全没有想到是这样的情况。 那人继续说:“我观察了他三年,这三年他宛如一个普通人一般在外门生活,这三年他如所有这个年纪的少年一般,虽然有些面上有些冷淡,却怀着一颗赤子之心。我都以为他忘记了自己要做的事,但他却突然去登了登天阶。” 九霄一皱眉,“你想说什么?” “他去登登天阶的时候,我还以为他已经恢复了记忆,但事实并非如此。你不知道他的过去,他从来都不是一个甘于平凡的人,也绝非是个善良的人,相反,他很冷漠,对世间大部份存在不感兴趣,他并没有你以为的那么单纯。” 话音落,院中无人在言语,片刻之后,那人才将杯中冷茶一饮而尽。 “我今日来就是来看看他的,也顺便给你庆贺一下终于收到了个合意的弟子。既然目的达到了,那我就告辞了。” 那人来时悄无声息,走时也毫不留恋,一到风吹起林中落叶,那人的身影也消失不见。 院中,九霄喝下最后一口茶,久久未言。 他又想起那日登天阶上,那浑身是血的少年,只有一双眼亮的叫人不敢无视。 他问:“你所求何物。” 那少年声音嘶哑,一字一句刻骨铭心。 “我要上这天,杀一人!” “谁?” “我要,弑神!” 这世间其实已经没有真正的神了,最后一位拥有神格的女神,已经在千年前陨落。 在她之后掌握着神器“云海间”之人,便是世间唯一当的上“神”这一称呼的人。 但那人终究也只是伪神,但即使如此,他也足够的强大,远远不是一个凡人可以对抗的。 但那天,从那个少年眼中,他看到了火焰。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他预感到少年身上的可能性,所以收他为徒。 只是却不知道,这到底是好是坏…… 沉默片刻,院子外传来一声软糯的呼唤。 “道君,拜师大典要开始了,大家都在等您呢。” 此时,拜师大典已经开始了一炷香的时间,然而另一位主人迟迟未至。 “遭了,迟到了!” 九霄咒骂一声,“那狗贼,说什么来祝贺,净说些屁话,浪费我时间!” 他越想越气,气不过,又是一声骂。 “作孽哦!!!” 第二十一章:神秘人 “说起那九霄道君的收徒仪式啊,那叫一个声势浩大,方圆百里但凡是排得上名号的都来参礼,就为了一看那弟子。那弟子一出现,众人就一阵心惊,这弟子竟然是万年出一次的仙灵体···” 客栈的一楼,食客来来往往,坐在大厅的人们吃着盘中的美味佳肴,听着说书人妙语连珠,在时不时来口小酒,这日子妙哉。 此时说的,正是七日前上行天宫九霄道君的收徒仪式,许多人未曾亲眼目睹当时的盛况,但也能从说书人口中窥见那情景。 这“仙灵体”三字一出,在场人皆是一惊,纷纷感叹。 “竟然是这传说的灵体,果然能成为九霄道君弟子的人都不简单啊。” “是啊,上一个弟子是海岛之主,声名远扬,再上一位,也是位不普通的人物啊···” “听说这人在拜师前只是上行天宫外门的普通弟子,还是去登了登天阶才被九霄道君看重,被发现了是仙灵体。我看啊,这人又有资质又有耐性,以后一定有大作为。” 众人又是一阵赞同。 角落里,披着黑色斗篷的人闻言放下手中的酒杯,她葱白的手指落在普通的陶瓷杯上,看起来有些格格不入。 “仙灵体啊···” 她轻笑一声,说不清是嘲讽还是其他。 传闻有仙人陨落转世,天生修练顺畅,仙灵体修炼一月有余便可赶旁人修炼数年,在修炼上颇有自己的理解,于是能理解世间万法的奥妙,可谓是从出生就决定了要成仙的。 但仙灵体极其难得,千年出一个都是多了,万年一个才是常态。 人们口口相传,便将那人奉上神坛,也是,如此天资,还拜了个不得了的师傅,走到这一步已经算是修真界里最上面的存在了,但凡不是半路夭折,只要努力个半分就能轻松得到成仙。 成仙啊。 成仙之人,都要历经雷劫,然后天门打开,走上登天阶,那是真正的登天阶,去往仙界的道路。 仙灵体啊。 她垂下眸子,嘴角的笑容却满是苦涩。 别人说的那么神奇,但她哪能不知道呢,那个人哪是什么仙灵体,他们自小一起长大,天赋比起常人来说的确好一些,但也远远比不上那传说的仙灵体。 晚衎··· “朝欢。” 坐在对面的人叫了一声,她抬起头,和一双冰冷的眸上,那眸子眨了眨,说道:“小心划伤手。” 朝欢这才注意到手中无意识捏紧的杯子,普通的瓷杯,再用力些就要碎开了。 “嗯,我知道了,谢谢你提醒我。”朝欢松开手,放在身侧,对面的人没有在说话,坐在那里也不曾吃喝,宛如木偶一般。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谢谢的,因为是昼空尽下了命令不要让朝欢受伤罢了,他的所作所为,都是违背自身意愿被操控的结果。 说书人已经开始说另外的故事了,是一对痴男怨女最后破除重重困难在一起的故事,结局虽然挺好,但过程太苦了些,一些人不乐意听,给了银钱叫换一个。 说书人自然乐意,收了钱,清清嗓子开始说一位剑修如何大战群魔的事,这故事受了众人的喜爱,大厅里又热闹起来。 朝欢无意在听下去了,她站起身,说道:“走吧。” 连云澜也站起身来,跟在她身后走出客栈,两人走到门口,朝欢却撞上一个人。 她抬起头,却看见一双装满风雪的冰冷双眸,那并非连云澜没有感情的样子,而是更冷,宛如所有感情都被冰封在冰雪之下一般。 那人看着她,问道:“你就是微生朝欢?” 朝欢没有出声,她看着那人的眸子,仿佛被冻住一般不能言语,她意识到眼前这人是极其危险的,但对方周身那气势却叫她动弹不得。 身后的连云澜察觉到了危险,他提剑上前,还没接近对方,就被那人一挥袖击飞了出去。 连云澜滚出数十米远,最后撞上一面石墙,那石墙倒塌,石砖将连云澜埋了个彻底。 “连云澜!”朝欢惊呼一声,她下意识转过身想要跑过去,然而那人却极快的抓住她的手腕,朝欢无论如何都挣扎不得。 她心里又担忧又害怕,这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人到底是谁?!她意识到对方实力十分强大,以自己的修为和手段无论如何也无法轻易逃脱。 但她还是强制要自己冷静下来,至少要先搞清楚对方到底是什么身份,所欲为何。 “你是谁?”朝欢压下心中的惊恐,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你想要做什么?” 那人的目光落在朝欢身上,那是一种很冷的眼神,仿佛万物皆无法入眼一般,也可以说是目中无人。 并非是那种高傲不可一世的眼神,反而有着悲悯天人的意思,但上一次朝欢看到这种眼神,是在一个毁了她一切的人那里。 那是神的视线,但神从不会对普通人有所悲悯,他们高高在上,目空一切。 朝欢瑟缩了一下,强忍自己想要收回手的欲望。 那人似乎也注意到朝欢的不自在,他淡淡的开口:“你认识昼空尽?” 昼空尽。 从对方口中听到这个名字,朝欢愣了愣,她立刻反应过来对方是冲着昼空尽来的,或许是昼空尽的仇敌,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她的消息,想从她这里下手。 但对方之后的话却打消了她这个猜测。 “我要带你走,你不用想着联系昼空尽,他帮不了你。” 这次朝欢明白了,不是冲着昼空尽来的,是为了她。 但是···为什么? 面对朝欢的疑惑,那人并没有试图解释,他抓着朝欢的手就要离开,朝欢无法从他手中挣扎,而来来往往客栈的人却如同什么也没看到一般,从他们身边经过,目不斜视的进了客栈。 “不,我···”朝欢抗拒着,可这实力差实在太大,对方为了不让她逃跑,甚至禁锢了她的灵力,她只能眼睁睁感受着自己体内的灵力消失,变成一个普通人。 “啪嗒”一声,被石墙掩埋的连云澜伸出一只鲜血淋漓的手,他猛的站起身,身上的黑袍已经破损大半,即使是锻炼过肉体的剑修在刚才那一击下已经身受重伤,能站起来已经不易。 “连云澜···” 连云澜喘着粗气,神秘人也有些意外于对方惊人的毅力,不过对他来说,也不过如此了。 “还···” “还给我。” 连云澜拔出自己的长剑,灵力汇集于剑中,发出耀眼的光芒。 “把她,还给我!” 夜晚,月如明珠。 树林里,篝火边,朝欢坐在一块石头上,火光照着她的影子,少女纤细的身影在火光下显得格外的脆弱,她显然是哭过了,双眼带着红肿。 一旁的神秘人闭着双眼打坐,偌大的树林寂静的没有一点声音,只有柴火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另一种声音响起,那是一种粗重的喘气声,仿佛是将所有生命燃烧殆尽一般,每一声都夹杂着巨大的痛苦。 朝欢眼神陡然一亮,她的表情既悲伤又喜悦,复杂极了。 神秘人睁开眼,淡淡的说道:“还真是固执啊,受了如此重的伤都跟了上来。” 在客栈前,连云澜与神秘人的战斗不过转瞬就分出了身负,他拼死的一击没有换来一丁点的机会,在即将接近神秘人那一刻,被神秘人再次击飞。 他翻滚出数十米远,宛如一滩烂肉一般,浑身鲜血淋漓,全身上下无一处完好的地方。 朝欢尖叫出声,神秘人却说:“你若是跟我走,我可以放过他。” 朝欢沉默片刻,含着泪点点头,她给连云澜喂了几颗丹药,把他扶在隐蔽处,最后才跟着神秘人离开。 然而连云澜却跟了上来,靠着顽强的意志,固执的跟在两人身后。 听到神秘人的话,朝欢紧张极了,她怕神秘人杀了连云澜,连忙说道:“你答应过我的,不会杀他的。” 神秘人看了她一眼,朝欢浑身一紧,她感受到神秘人的打量,却并没有敌意。 片刻后,神秘人说道:“我倒是有些好奇,他是九枝里的分身,你为何会对他如此看重。” 其实在神秘人提起昼空尽时,她只以为对方是昼空尽的仇敌一类,但当她察觉到神秘人是冲着自己来时,她却想到了另一个人。 九枝里。 大概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杀人夺宝之类,还有人知道她身份会来找她的,只有这个人了。 此时神秘人这句话,叫朝欢确信了自己的猜测。 她看着那火光,沉默片刻,才缓缓说道。 “是我对不起他。” “哦?觉得愧疚吗?利用了一个什么也不知道的人。” 被说中了心中所想,朝欢沉默了。 那人冷笑一声,“如果我知道的没错的话,他似乎从头到尾都被昼空尽所算计吧,就连为师为父的师傅也是一场骗局,与你的相遇,在他看来是一次美好的巧合,却不知道是被人算计的结果,他心中为他好,帮他助他的人,其实一开始就在利用他,只求他一颗真心···” “别说了!”朝欢站起身,她下意识的去看那喘气声所在之地,连云澜倒在一棵树下,已经昏迷不醒。 她闭上眼,深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别说了,这些事···我都知道。” “我知道自己在做多么卑鄙的事,算计一个无辜的人,甚至这只是开始,我还会去害更多人,伤害更多人。他们因我而死,我也会背负这罪孽直到永远。” 第二十二章:齐名晏无涯 她睁开眼,轻轻的说;“我以后会下地狱的,所以,不要再说了。” 即使那个人已经如傀儡一般,但她还是会担心,如果听到这些话,是否会感到伤心痛苦呢。 她走到连云澜身边,那出手帕擦去他脸上的血污,小心翼翼的为他处理伤口。 在她身后,神秘人看着她,微微一叹气。 “既然如此痛苦,又何必去做呢。” 他站起身,走到朝欢身后,火光照射他的影子,投下一片阴影,朝欢感受到他的接近,心脏一紧。 “本尊名为宴无涯。”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只是原地留下了一只木盒。 朝欢转过身,篝火边空无一人,她拿起那只木盒,打开一看,是上好的疗伤丹药。 她想起刚才那人的话,嘴里呢喃到:“宴无涯···” 第二日,天将明,宴无涯再次出现,他并没有看一旁昏睡的连云澜,走到朝欢身边。 “走吧。” 朝欢看了眼连云澜,那丹药的效果好得出奇,不过一夜,他身上的伤便好了大半,但任然还在昏迷的状态,若是此刻把他丢在这里,难免会遇上危险。 可她不敢违背宴无涯,至少这样连云澜还有一线生机。 就在她默默祈祷连云澜能安然时,宴无涯却走到连云澜身边,一只手拽起他的衣领,竟然轻而易举的就将人提着走了。 朝欢惊讶的张着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宴无涯不咸不淡的看了她一眼,说:“走吧。” 她心里放松了些,跟上了宴无涯。 因为连云澜重伤的缘故,再加上朝欢修为不高,赶路速度算不上快,时不时还会停在附近的城镇休息。 宴无涯带着两人一路向北,却始终没有一个明确的目的地,朝欢心中也满是疑惑对方到底要带他们去哪里。 又赶了一天的路,赶在了日落前找到了留宿的客栈,宴无涯带着两人开了两个房间,把一间房门的钥匙递给朝欢。 朝欢拿着那把钥匙,又想起第一次发生这种画面时,她问宴无涯为什么。 宴无涯垂下眸子看着她,语气很淡,却并不冷。 “你是女性,不适合和我们挤一间房。” 至于连云澜,他则说:“这家伙太冲动,本尊必须看着他点,不然整天就想着带你跑。” 虽然情况很不合宜,但朝欢还是不由的心里一晒,她忽然间觉得宴无涯似乎也没有这么可怕。 进了自己的房间,片刻后又有人上门送来了热水,赶了一天的路风尘仆仆,朝欢很乐意洗个热水澡。只是她还没准备叫热水,没想到小二就先送来了。 小二帮她把热水提进房,听她这么问,还笑眯眯的解释道:“是和姑娘一起的那位客人吩咐的,还要我们去新买一个浴桶给姑娘送来,浴桶马上就送来,姑娘您得等一下。” 朝欢一愣,她不是这么讲究的人,虽然因为昼空尽的身份还颇有些奢侈,但还是会根据情况来选择。 却没想到,宴无涯如此贴心,竟然来这种地方都注意到了。 她没说话,等新浴桶送来,洗了澡换了衣服,坐在窗边发呆。 隔壁住的便是宴无涯和连云澜,听不见有什么声,也不知道两人在一个空间如何相处。她一个人,也没想着要跑,先不说跑不跑得了,就说连云澜还在呢。 她也没法联系昼空尽,她储物袋里除了一些银钱和衣物丹药,其他法器和联系的东西都被宴无涯收走了。 现在的情况,看起来似乎很轻松,但却像被一团棉花包围,胡乱的挥舞拳脚是没有意义的,只是徒费力气。 之后该怎么办呢。朝欢靠在床边闭上了眼,晚风吹着她的脸颊,有些冰凉,却能叫她更好的去梳理思绪。 宴无涯的目的还不知道,但应该是没有敌意的,或许是因为同为分身的原因,他认识昼空尽,但两人的关系又是如何呢? 她的事被昼空尽掩盖得极好,如果没有费心思来打探消息,大概不会知道的那么清楚,是仇敌?还是说刚好相反,两人其实认识? 昼空尽在上次似水境离开后便没有见过了,他也没有透露自己的踪迹,现在无法主动联系他,只能等他来发现自己被抓这件事,但不能确定昼空尽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发现,或许要许久之后。 晏无涯带他们去的若是个极隐蔽的地方,那谁也找不着,那计划还能完成吗··· 不行,现在必须要靠自己···至少,先打探清楚一些情况,若是有机会,至少让连云澜走··· 朝欢忽的睁开眼,她转过身,看见房中突然出现的人。 晏无涯不知何时出现的,他一身深色的衣袍,长眉若柳,生如玉树。和昼空尽截然不同,浑身气质冷冽如雪,又带着莲花般的高傲自洁。 但似乎又有一些相似之处,两人同样是如此的高傲,只是一个远离凡尘,一个游离于凡尘之中,更有人气。 朝欢微微一愣神,似乎没想到他会突然出现。 宴无涯说道:“你修为尚低,身体不如体修那般强壮,今夜有大雨,小心着凉。” “啊。” 朝欢没忍住叫了一声,她没想到对方前来,却只是为了提醒她不要着凉这种小事。 她有些怀疑,可看着晏无涯面色如常,又变得动摇了。 恍惚间,她却是直接问出了口,“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晏无涯怔了怔,他沉默片刻,似乎也在思考这个问题的答案。 房间里安静得只有呼吸声,窗外传来了打更人敲锣的声音,洪亮的声音叫喊着时辰,一阵阴冷的风吹来,朝欢下意识的看向窗外,天空乌云密布,果然是要下暴雨了。 半晌,房间里响起晏无涯的声音。 “大概···是因为本尊也是九枝里的分身吧。” 朝欢被冷风吹得瑟缩了一下,洗过后没有及时擦干的长发被冷风一吹,刺骨的凉意叫她打了个寒颤,她不知道这寒颤是来自冷风还是来自晏无涯。 晏无涯看着她,眼里的情感复杂极了。 “和其他人分身不同,本尊是唯一和九枝里有所联系的分身···不算是和九枝里,是和那位在他身边当管理者的人有些联系,他要本尊找到你,并且保护你,直到···九枝里来接你。” 朝欢瞪大了眼,她终于弄明白了晏无涯的目的,她试想过很多种,用她威胁昼空尽,或者从她身上得到其他。 她从不介意把人往最险恶的境地里去猜疑,昼空尽说,只有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才能做到最完全的准备,只要把人心猜的够坏,当揭示真相时,才不会太过于失望。 只是当她此刻知道真相时,她还是···有些难过。 保护,什么是保护她,把她囚禁起来,名为保护,可却将她亲手推她所憎恨的仇人。 “啪嗒” 一滴水珠落在地板上,晏无涯下意识的去看,窗外已经飘起了小雨,行人匆匆忙忙的跑着躲避雨滴,他又看向朝欢,那面上淡然极了,似乎全然没有因为刚才的话语所动摇。 “嗯,我知道了。” 她只是轻轻的点点头,声音不知道比起外面的冷风谁要更冷一些。 “我要休息了,大人您请先回吧。”她转过身,固执的不愿在看晏无涯。 晏无涯没有生气,他转身离开,回了自己房间。 房间里的连云澜被他打晕丢在床上昏睡不醒,他伸手给连云澜把了个脉,确定对方的伤好得差不多了才松开手。 他站在窗边,寒风吹起他的衣袂,他看着窗外的雨由小变大,沉重的雨声夹带着风声,宛如谁在落泪哭泣一般。 许久,雨声停歇,大雨变为淅淅沥沥的小雨。 晏无涯轻叹一口气,“无论选择哪边都是地狱么。” ······ 第二日一早,朝欢揉了揉眼角,昨天晚上头没擦干就吹凉风,今日起来头有些昏沉。 本想着自己好歹是修士,身体不至于这么差,没想到还真的一语成箴。 身体有些沉重,脑袋也不太清明,像是泡在水里一样,看东西有些重影,浑身热得发烫。 但就算如此,朝欢也不打算和晏无涯说,她已经认为晏无涯是敌人,绝不会轻易向敌人求助。 所以,及时一早来发现身体的不适,她也强撑着起床,洗漱,吃过饭准备跟着晏无涯赶路。 只是看着桌上的早点,她犹豫了片刻,还是只端起了稀粥,热粥下肚,祛除了一些不适。此时另一桌的客人正拿起一只皮薄馅大的肉包子咬了一口,油脂落在他的嘴唇上,朝欢看了一眼,只觉得腹中一阵反胃。 她想来不爱吃油腻的面食,只是没想到身体虚弱起来,只是看着就觉得不舒服。 强忍不适,朝欢放下手中的碗,她看不到自己面色是如何的苍白,固执的藏起身体的不适。 晏无涯并没有用餐,到了他这种境界,口腹之欲已经不多了。平时只是静静闭目养神,但却无时无刻都在关注周围的情况。 此时他也注意到了朝欢的不适,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她的病况,还以为她是因为打击太大没有胃口。 直到朝欢受不住,跑到客栈外呕吐起来,她只喝了几口白粥,吐完之后肚子里什么都没有,只能土苦水。 当她的面色如纸一般惨白时,晏无涯也终于明白她肯定身体不适,面色顿时一冷,走上前去抓起朝欢的手给她输入灵力。 第二十三章:中毒 那些灵力很快就流转于全身之中,抚慰浑身的不适,带来阵阵温暖舒适之感。 直到朝欢脸上终于有了些血手,晏无涯才收回自己的手,他面色依然冰冷,语气里压着一丝怒气。 “你中毒了,谁下的毒?” 毒? 朝欢一愣,她只以为是自己吹了风染了风寒才会身体不适,但为何晏无涯却说她是中毒? 注意到朝欢的茫然不是作假,晏无涯神情更冷了,他拉起朝欢,强硬的带着她往客栈走去。 朝欢被他拉着走,还未从自己被下毒一事里清醒出来,感受到晏无涯骤降的气压,结结巴巴的问:“要、要去哪?” 晏无涯头也不回的说:“去找能给你解毒的人。” 解毒的人? 朝欢还想问,但晏无涯那神情太过冰冷,她实在没敢问出口,只能被拉着走。连云澜时候也知道晏无涯不会对朝欢做什么,于是只是抱着剑乖乖的跟在后面。 晏无涯带着朝欢走过繁华大街,走入一条小巷,他站在一处路口观察了片刻,最后朝着左边的小巷走进去。 三人来到一处简陋的院子前,一面石墙把小院里的场景遮掩,但从外表来看,怎么看都是一处无人居住,破烂得甚至无法避雨的小院子罢了。 朝欢心里满是疑惑,直到晏无涯推开木门,三人走入院子里,眼前的场景骤然一变。 不再是破烂小屋,眼前展现的赫然是一片围绕在云雾间的亭台楼阁,池馆水榭,假山怪石,宛如话本之中仙人居住之地。 这种手段朝欢见识过,珠玉仙子就曾以此隐藏自己的宅邸,但此时眼前的比起那时更要奢华数十倍,就连水池间的石雕也是白鹤展翅样,鲜活的宛如点上眼珠就能活过来,在池水间展翅飞翔。 难道是珠玉仙子的另一处宅邸?朝欢心里猜测到,毕竟说到解毒,珠玉仙子算是其中佼佼者。 晏无涯依旧没有解释,带着三人穿行在长廊间,这里的长廊似乎被施展了某种幻术,如果有外来者试图闯入,只会陷入无尽的循环之中。 但晏无涯却对这里熟悉极了,他轻而易举的破除了幻术,眼前的道路豁然开朗,变成了普通的长廊模样。 朝欢心中更疑惑了,她刚才还想着如果是珠玉仙子的话,或许可以依靠她向昼空尽传递消息,但此刻又有些不确定了。 而且,随着越来越深入,她心中渐渐升起了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这里的布局和装饰风格···太熟了。 走过一个转角处,眼前是一片空阔的后院,院中有个小池子,里面养了些水生的植物,池水清澈,倒影着湛蓝的天空。此时,正有人站在池边,他抬手丢下一把饲料,一只银白色的锦鲤从池底游出,一口一口的吞吐起了饲料。 那人转过头来,一张艳丽无双的脸上含着笑意,他一身火红的衣裳,艳得几乎要灼烧人的眼球。 他开口,声音却是实打实的醇厚男声,“真是罕见的客人呢。” 朝欢一惊,对方的名字脱口而出:“昼空尽?” 昼空尽微微一笑,却是没有否认。 的确是昼空尽,自从上次似水境一别之后,却没想到对方会出现在这里。 而且看他的样子,似乎并不惊讶朝欢和晏无涯在一起这件事,甚至是预料到两人会来这里一般。 朝欢拧紧了眉头,她是聪明人,更何况她和昼空尽朝夕相处了三年,对这个人的手段是在了解不过。 “给我下毒的是你。”这陈述一般的话,朝欢已经很笃定了,但是她不明白,昼空尽是怎么在晏无涯眼皮子底下给她下毒的。 晏无涯看着昼空尽,他眉头轻蹙,浑身的冷气却散去一些,说话的语气带着几分匪夷所思的疑惑。 “你是用这种方法阻止我带她走吗?甚至不惜给她下毒。” 面对两人的诘问,昼空尽显得很轻松,他手腕一扬,手里的饲料落了个干净,他拍拍手,一阵清脆的响声。 片刻后,似乎终于满意一般,他才不紧不慢的说:“是我下的毒,至于怎么下的···还得多亏了连云澜。” “连云澜?”朝欢一愣,连云澜和傀儡无异,但操控权基本都在朝欢这里,看来,昼空尽还是留了后手的。 该说不愧是他吗。 “我早就猜到有这一天,所以给连云澜下了命令,如果有一天有人要带你走,而他救不了你,就给你下此毒。这毒不会立刻致命,但会慢慢腐蚀你的身体,这毒的解药只有我有,若是那人还想救你,就必须来找我。” 他带着笑意的眸光落在朝欢脸上,继续说道:“如果他不愿救你···这样不正好吗,朝欢。” 朝欢能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或许她不会立刻死,但她会被送到那个地方去,和那个她最恨的人结为夫妻。 那个人或许能保她不死,但作为代价,是朝欢一生一世都要待在她身边。 这对朝欢来说,并不比死轻松。 朝欢没有说话,她垂下眸子,时候接受了这样的说法。 但另一边的晏无涯没有,他的眸光渐冷,看着昼空尽的眼神像在看一个做了坏事的孩子。 “你不该这么做。” “若是你能听我的劝放弃带她走,她本来可以不遭受这一劫的。”昼空尽懒洋洋的说。 晏无涯摇头道,“或许这对她来说不公平,但这是她的命运,决定她命运的人太强,比我们所有人都要强,所以她无法改变命运。接受,才是最好的选择。” 朝欢猛的抬起头,她看着晏无涯,咬紧了嘴唇。 昼空尽笑了一声,“可是你看,最不愿意接受的命运的,是她啊。” 晏无涯低下头,对上那双不甘的眸子,或许她曾经屈服过,但此刻,这其中闪耀的火光是谁都无法将其扑灭的。 “你···” “无论哪边对我来说,都是地狱啊。” 朝欢苦笑一声,她摇摇头,堵住了晏无涯的话。 “我只是选择了我所希望的地狱。” 朝欢在昼空尽这里住下了,晏无涯也一起。 晏无涯似乎有些被说服了,他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让昼空尽给朝欢解毒。 他没有离开,而是自己找了个房间住下,没有干预朝欢的同时,也不准备就此放她离开。 他说:“先给你解毒吧,至于之后的事···” 他没有说完,只是又陷入沉思之中。 昼空尽不知何时走到朝欢身边,他低笑一声,小声说道:“别看他一幅超凡脱俗的样子,实际上心软得很,你若是多求他两次,他怕是就要松口了。” 朝欢抬眸看他,问道:“你对他很熟悉。” 昼空尽敛了笑容,却是闭口不谈这个话题。 之后的几日,朝欢便是在解毒中度过。 昼空尽下的毒极具重量,毕竟他的确是带着要朝欢死的想法去选的毒药,不过为了以防万一,稍微控制了一下剂量,好歹是能救回来的极限。 不过这毒极罕见,解药的配置也很特殊,其中一昧药材更是只生长在上古秘境之中,除了难寻之外,更是有强大的妖兽看守,非九死一生难以得到。 不过昼空尽说这话时,却并不担忧一般,他看着晏无涯,晏无涯抱着自己的剑打坐。 他说完一个可能有此药材的上古秘境,晏无涯睁开眼。 “我去吧。” 昼空尽一点都不跟他委婉,直接把一块玉简丢了过去,转身离去。 晏无涯接住玉简,看着手中玉简若有所思,朝欢看着他,终究还是叹了一口气。 “你不必为我返现,昼空尽是魔界之主,他想要什么没有,哪里用得着你以身犯险呢。” 晏无涯却摇头,“算是为我之前那番话的赎罪吧。” 他说的是朝欢命运的那番话。 朝欢沉默了,诚如昼空尽所说,晏无涯的确很容易被说服,或许正是这样,才会被昼空尽所利用吧。 晏无涯不知道,但朝欢却知道,昼空尽所说的那味药材压根就不是解毒需要的,既然一开始准备了毒药,又怎么会没有准备解药呢?他如此做,不过是想要对晏无涯报复一二罢了。 以晏无涯的实力,或许会有些棘手,但绝不至于危及性命,也算是一点小小的报复。再说,那药材对昼空尽来说,的确有些用处。 晏无涯很快就出发了,临走时,他让朝欢等他,至少不要太相信昼空尽。 “昼空尽他···虽然不是极恶之人,但对你来说,也不算是好人。如果你愿意,我随时可以带你走。” 朝欢没有接受也没有拒绝,至少让晏无涯一路小心。 晏无涯点点头,便飞走了,他速度极快,不过片刻便消失在了视野之中。 朝欢站在那里望了一会儿,等完全看不到晏无涯之后,才转身回了昼空尽那边。 昼空尽房中,药浴已经冒着热气,昼空尽带着蒙住口鼻的面巾,只露出一双眼尾上挑的凤眼,他看了看木桶,失意朝欢进去。 朝欢脱下外衣,只穿着一身里衣坐进木桶里,大火加热着药液,不一会儿朝欢便染上一层绯红。 “接下来会有些痛苦···不过对你来说,应该已经习惯了吧。” 昼空尽的声音传来,朝欢咬住下唇,药液刺激体内毒素,让她浑身宛如粉碎般的剧痛起来,她抱紧肩头,手指掐入血肉,但比起这全身的疼痛来说,这不值一提。 剧痛一阵一阵的袭来,不知过了多久,朝欢终于承受不住晕了过去。 第二十四章:上古秘境之一 朝欢疼的晕了过去,迷迷糊糊之中,感觉到有一双大手把自己从水中抱起,一道灵力传来,蒸发了身上的水汽。 她被抱着放在床榻上,那人给她盖上被子,便没有了动作。 她隐隐约约感受到那人注视着她的目光,只是她的意识没能清醒太久,就陷入了深深的黑暗之中。 只是最后听到的,是一声轻叹。 另一边,晏无涯一路向北,以他的修为赶路速度极快,不过两日便到达了上古秘境所在。 上古秘境和普通秘境不一样,除开危险重重,更重要的是难以寻觅。但昼空尽有自己的法子,他给的玉简记载了这处秘境的大部分情况,即使是一些大宗门也绝对没有这么详细的情报。 和普通秘境不一样的是,上古秘境开启时间不定,不过既然昼空尽要晏无涯来这里,自然是因为此处近日就会开启。 晏无涯等了一日半,果然感觉到有异样发生,上古秘境开启的方式各异,这一处秘境开启时,半空之中开启一个紫色漩涡,将周围一切吸入其中。 然而晏无涯早已在附近设下了结界,一般人和修为低的难以发现此处异常,一是为了防止无辜者牵扯其中,毕竟对那些人来说,上古秘境并不代表机缘,而是死亡。 其二,便是防止有人抢夺了,虽然修真界杀人夺宝不少见,但晏无涯还是选择尽量避免纠纷。 此时秘境门一开,他便纵身飞入其中。 在他离开不久后,一人自远方而来,他踩在长剑上,双手环绕。 脚下巨剑朴实厚重,锋芒暗藏,一看便知道来者是位剑修,并且实力不俗。 注意到这边的异样,他惊讶道:“哦?这里竟然有上古秘境开启。” 他伸出手掐了几下,随即点头,“不错,是上古秘境。而且这其中有秘宝于我徒儿有大益处,好,该去一探。” 他御剑飞去,却是轻轻松松越过了晏无涯的结界。 晏无涯布置的结界只是防止些低修为的人,而那些修为和他相当的人若是有意也能发现此处入口,即使防了也每一意义。 再说,世上修为和他相当的人也不多,但大多不会突然出现在这种地方。 剑修走后不久,入口关闭,半空恢复平静。 上古秘境地势宽广无比,却弥漫着诡异的红雾,可见度不高,晏无涯依照昼空尽给的地图前进。 迷雾中危机四伏,时不时传来妖兽的嘶吼声,一只秃鹫在半空盘旋,一双眼紧紧盯着地面上的人。 晏无涯再一次斩杀一只冲出来的蜥尾狼,他抬起头,半空中的秃鹫增加了。 晏无涯没有理会,收回长剑,继续沿着道路前进。等他一走,那些盘旋的秃鹫就落在蜥尾狼的尸体上,大口进食起来。 孤灯幻枝生长的位置极其隐蔽,在上古秘境的最深处,若非昼空尽底下的人意外迷路到那里,大概就也无人知晓此处竟然有这种东西。 那下属发现时,孤灯幻枝还未到成熟期,并且周围疑似有高阶妖兽存在的行迹,据他推测那妖兽起码有人类大乘修为。 那下属不过炼虚,比起贪得天材地宝,更优先自己的小命,于是选择这情报告之昼空尽,得了昼空尽一番赏赐。事实证明,这下属的选择是极其正确的。 因为这妖兽已有大乘后期的修为,收孤灯幻枝的影响,它已然已经突破到了大乘期,与渡劫不过一线之差。 那妖兽只需等到孤灯幻枝成熟,借着孤灯幻枝的灵力便可一举突破大乘一关,一举成就渡劫修为! 如今,离孤灯幻枝成熟,也不过三日之期。 另一边,晏无涯依旧打斗了将近半个时辰,被血腥味吸引而来的妖兽越来越多,但这些妖兽实力大多一般,被他轻松斩下。 脚边的尸体堆积,渐渐妖兽们也发现这个人类不是好欺负的,没有继续前仆后继的送死,而是缩在迷雾中观察晏无涯,只要他露出一点疲态,就群起而攻之。 晏无涯也发现了这一点,但他并不担心,以他的实力全灭这些妖兽也不是不可能,但耗费时间不说,即使是他也会对实力有所损耗,据昼空尽的情报所说,最强大的妖兽守在孤灯幻枝身边,若是想要取得孤灯幻枝,必然是要有一场恶战的。 于是,在一次杀鸡儆猴之后,妖兽们不敢冲动后,晏无涯便达到了目的,他没有随意出手,只是对那些会袭击他的妖兽要不留情的斩杀,展露出一种绝对的实力。 几次过后,有些许灵智的妖兽都被他的凶悍所震撼,不敢随意上前。 晏无涯继续前进,他发现这些妖兽不知为何,视力似乎不算很好,大部分都是依赖听觉和感官。 上古秘境存在的时间极久极长,虽然不说真如它名字那般从上古就存在,但也绝对有上万年的历史了。这里可以说是形成了另一个生态圈,在这到处是迷雾的环境之中,这些自来就生存在此的妖兽便退化了视力。 也正是视力的退化,让这些妖兽的听觉和嗅觉异常敏锐,而晏无涯即使隐藏在迷雾之中,也会因为沾染的血腥味被发现,再加上他不同于此处的冷香,更是叫他如黑暗中的明灯般显眼。 或许现在这些妖兽不会突然袭击,但随着汇聚过来的妖兽越来越多,在数量上占尽优势的妖兽们又会蠢蠢欲动起来,届时又是一场恶战。 晏无涯收敛了自身的气息,他加快速度,决定再更多妖兽汇聚来之前取得孤灯幻枝离开。 走了一日,他已经逐渐习惯这迷雾和血腥味,可就在这时鼻尖嗅到了不同于秘境之中的另一种味道。 这种味道是···晏无涯脑中随即浮现出一样东西。 烤肉。 其实晏无涯是不怎么吃尘世的食物的,他口腹之欲本就不强,修炼之后更是独来独往,也鲜少和凡人接触。会记得这种味道,还是刚入修行时,雪夜的那一次夜会。 “哥,尝尝我的手艺。” 他从回忆抽身,顺着味道寻去,烤肉味越来越大,走的近了,眼前迷雾散去。 果真有人在此生起火堆烤肉,柴火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一根削得光滑的木棒串着一大块肉放在火堆上烤,那人甚至还拿了随身携带的香料撒在烤肉上,油脂夹着香料的香气,让人忍不住的想要吞咽口水。 一人坐在火堆旁,看着烤肉兴奋的搓搓手,不时的翻动一下,看起来期待极了。 此时晏无涯突然出现,那人明显一愣,顿了顿,开口道:“要吃吗?” 晏无涯:“······” 晏无涯摇摇头,他打量了那人一眼,三十多岁模样的男人,粗略一看只觉得是个普通的男人,不过晏无涯却敏锐的察觉到对方那满是老茧的右手。 男人身边的长剑也表明了他剑修的身份,那长剑如男人一般朴实无华,但晏无涯自己便是剑修,自然明白什么剑才是好剑。那长剑看起来平平无奇,却是藏锋敛锐,若是到了出鞘那一刻,必然是锋不可当。 如此,晏无涯没有轻视对方,毕竟修真界那么大,有几个喜欢在秘境里烤肉的奇葩也不奇怪。 他微微一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便准备转身离去。 “道友且留步。”那人却先喊了一声,他拍拍屁股站起身,装模作样的行了个礼,“在下是··额,徐肖,还未请教道友大名。” 晏无涯没有想隐藏身份,便说:“晏无涯。” “宴···晏无涯。”那人脸上露出些疑惑,喃喃道:“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 晏无涯也没解释,他名声不显,不知道他也不奇怪,若是一下就认出他,反而显得有些蹊跷。 那人没纠结太久,看着晏无涯便说:“宴道友可是前来寻找孤灯幻枝?” 晏无涯看到徐肖时,便知道对方目的和自己应当是差不多了,徐肖修为和他不相上下,这种修为境界的人来这里,要找的东西不多。 只是他没有杀人夺宝之心,便准备离开,既然目的相同,大不了就是各凭本事,只是晏无涯决意要为朝欢寻到解药,即使拼尽全力也要拿到孤灯幻枝。 此刻徐肖点破,晏无涯便停下脚来,回头望他。 徐肖笑笑,好脾气的说道:“在下也是同样前来寻找孤灯幻枝,昨日我已经发现了孤灯幻枝的踪迹,但搜寻一番却发现周围有一只大乘后期修为的妖兽,那妖兽里渡劫只一线之隔,相比孤灯幻枝成熟之日,它同样能成就渡劫。” 晏无涯一皱眉,昼空尽的情报上明明说妖兽只有大乘,横竖也就中期,却没想已经要到渡劫期了。 若是大乘中期,即使恶战一番也不一定会输,后期的话,以剑修顶尖的战斗力也勉强可以一战,但若是让那妖兽突破到了渡劫,怕是难以从它手中带走孤灯幻枝。 徐肖显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他叫住晏无涯,便是看中他大乘中期的修为,想着两人能联手一番。 徐肖直言自己是大乘前期,难以独自对抗妖兽,若是两人联手,两位顶尖剑修足以弥补修为上的差距,与那妖兽一战。 “那孤灯幻枝我必须要取。”晏无涯却说。 徐肖自然也想到了解决之法,“孤灯幻枝于我弟子有大益处,但他只需要一部分便可,我们两人携手,这孤灯幻枝自然也是平分。” 晏无涯迟疑片刻,他不知道朝欢用来解毒的话,需要多少孤灯幻枝,但比起冒险去打赌,能安稳取得一半是最好的结果了。 他点头应到:“那便如此吧。” 第二十五章:巨蛇 既然决定联手,两人便暂时结为同盟。 徐肖是个自来熟的性子,叫着晏无涯坐在火堆边,热情的给他推销自己的烤肉。 “说来也有意思,我来时受到不少妖兽袭击,打架打得饥肠辘辘,本想着烤个肉吃补充点体力,还担心有妖兽趁此袭击,没想到这火堆一升起来,那些妖兽竟然都不敢靠近了。” 晏无涯自然也感觉到这边妖兽数量比较少,本以为是被徐肖所杀,却没想到是这种缘故。 大抵是这里的妖兽视力衰退,会下意识畏惧明亮之物吧,这也是个意外之喜,至少在和那妖兽大战前,两人能减少不必要的消耗。 晏无涯沉默无言,徐肖却自己说的畅快,他说自己此行是算到这秘境之中有宝物与他弟子有大益处,便前来一探,想着为弟子寻点好处。 晏无涯闻言,对徐肖升起些好感。 修真界的师徒大多关系平常,尤其是一些宗门里的,收弟子只是教导修行,弟子的机遇什么的并不在意,更有些是直接丢给门下可以独立的弟子去教导,自己当甩手掌柜。 只有少部分像徐肖这般,只是算到对自己弟子有益之物在此,便来了。 “你弟子一定很不错吧。”才值得你如此细心。 同样是高修为的剑修,晏无涯知道哪种弟子能得他青睐,剑修最看重的不是资质,而是一个心性。 修仙便是先修心,练剑,练的便是心剑一体。 徐肖自然也明白,哈哈大笑两声,便开始说自己弟子如何如何。 “虽说不是从小习剑,但这年龄的心性却以远超常人,平时练剑再苦再累也不偷懒耍滑,他师兄老爱逗他,他也宠辱不惊。”说到后面,徐肖一叹气,“本以为我这辈子不会在收徒,但没想到还能与见他,能得此弟子,是我的福气。” 能让一位大能如此感叹,这位弟子必然极其优秀了。 晏无涯没有收徒之心,他知道自己的特殊,不愿去耽误别人,若是他的弟子因他而死或者满心复仇,于他而言并不算一件好事。 但此刻听对方话语中的自满,他也不由的有了想法。 只是他想到回忆里那张稚嫩的脸,终究,还是打消了这个决定。 秘境中没有白天黑夜之说,进来了一两日,始终都是红雾弥漫的样子。又或者是半空中的雾气太厚,阳光照射不进来,便导致这里没有明显的昼夜变化。 徐肖和晏无涯估摸着时间,离孤灯幻枝成熟还有十二个时辰,徐肖决定先去探查一番妖兽的情况。 “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先打探好敌情,也方便我们有所规划。”徐肖如此说道。 晏无涯没有意见,点头同意了。 两人约定,徐肖去探查,晏无涯替他警戒四周情况。 孤灯幻枝所在的环境与周围不同,它生长之地,周围百米绿草如茵,除此之外的地方都是黄沙枯树。在一汪清泉之间,孤灯幻枝开出了已经开出八朵花,当第九朵盛开时,便是它成熟之时。 绿草上丝毫没有沾染妖兽的血迹,却有那强大妖兽的痕迹,徐肖推测这妖兽应该是蛇一类的爬行动物,并且看那体型,必然是极其巨大的。 虽然因为这妖兽镇守的缘故,其他妖兽难以接近,但孤灯幻枝即将成熟,散发的强大灵气让许多妖兽虎视眈眈,迷雾中时不时就能看到妖兽的身影,却因为忌惮那镇守的妖兽而不敢轻易接近,只能发出一声声不甘的嚎叫。 晏无涯守在隐秘处警戒外圈的妖兽,徐肖也开始行动,只见他脚下步步生莲,身形缥缈无形。 叫晏无涯惊讶的是,他似乎陷入了一种十分奇异的境地之中,他就站在那里,你却会下意识的忽视,即使晏无涯一直盯着对方,但哪怕一晃神,就会失去对方的踪影。 但徐肖并没有离开,他依旧在那里,前进的速度也并不快,但你却无法感知到他。 晏无涯心中一惊,他立刻就认出了这门奇异的功法。 传说有仙人飞升时传下一门功法,修炼者借由特殊的功法和身法,可以隐藏自己的气息,有精通者,可以在人前凭空消失。但这门功法最强大的地方并非如此,而是大成者,甚至可以借此规避天罚。 修真之人极其重视誓约,尤其是向天道起誓的誓约,若是违背,必会遭到天道惩罚,天道降下天雷,极少有人能在天雷之下安然无恙。 即使不立誓约或是去违背,修为越高,每晋级一次也会遭遇天雷。 这门功法,便是可以欺瞒天道,规避天雷。 此功法名为《瞒天过海》 不过这功法现在只掌握在阿含苑那群人手中,非正统血脉不可修行。 那问题就来了。 这徐肖,又是何人呢?又从何处修行到此法呢? 晏无涯很快便压下心中所想,不管如何,现在他和徐肖还是同盟,当务之急,应该是找到孤灯幻枝。 这边,徐肖隐藏身形朝着痕迹深处前进。 他走得极为惬意,在那妖兽的地盘上闲庭散步宛如自家后院,但其实只是表面如此,其实他心中也有些诧异,以他这一路的发现,这妖兽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壮大。 不过即使心中如何,他依然表现得不紧不慢,这并非是他故意如此,而是要想完美发动《瞒天过海》,就必须修身养性,将喜怒隐藏,将自己变成一棵树,一块石头那般。 随着越来越深入,徐肖已经看到了那妖兽的身体一部分。 这妖兽将自己的身躯盘绕在孤灯幻枝的周围,它身躯极大,但即使如此也无法完全覆盖孤灯幻枝的区域,唯一露出的缺口便是刚才两人来的地方。 那妖兽的确是蛇形,与普通的蛇类不同,它通体血红,竟然是能融入这红雾之中,叫人一时找不到它的身形所在。徐肖所在的是它尾巴处,只见它身上的鳞片泛着冷光,看那材质,怕是一点都不输给剑。 红蛇此刻应该正在入眠,它一动不动,但徐肖却并未轻举妄动,毕竟他虽然依靠《瞒天过海》能得以接近红蛇,但蛇类天生善于感知环境,稍有差错,便会惊醒它。 徐肖看得差不多了,便转身退回去了,他走了一会儿,看到了晏无涯。 两人对视一眼,便一起离开了。 篝火边,徐肖详细的说了自己看到的。 “那蛇通体都有鳞片护体,若是普通的剑必然无法伤到他,不过我们两人皆为剑修,应该能与之一搏。” “虽说如此,但若是能朝着它弱处一举进攻,肯定能重伤它。不过我看过了,这蛇七寸处的鳞片尤为厚实,若说弱点,可能得另寻他处了。” 两人商讨一番,决定到时候随机应变。 蛇类的弱处并不多,尤其是这种妖兽,大抵就是眼睛或者体内,虽然妖兽修为高,但只要找到了弱点还是很好对付。 商讨好了对策,两人便打坐休息起来,全心全意准备。 孤灯幻枝成熟一刻钟。 两人同时睁开眼,皆是认真的表情。 不远处的已经升起缕缕霞光,几乎照亮了半边天空,妖兽们压抑不住躁动,发出的吼叫一声比一声强,这是孤灯幻枝要成熟的征兆。 此时,一阵地震,能清晰的听见红蛇在地上滑动的声音,宛如一座小山般,它巨大的身形隐藏在浓厚的红雾之间,两人抬起头,赫然看见半空中一对明月。 不,那并非是明月,而是那红蛇的两只眼睛。和其他妖兽蜕化是视力不一样,它双眼明亮,甚至似乎能透过红雾看到地面上的一切,它尾巴一扫,蠢蠢欲动的妖兽们便被拍飞。 它注意到地面上执剑的两人,已然生出灵智的它立刻明白这两个人类剑修十分强大,它发出一声嚎叫,那是完全不属于蛇类的叫声,巨大的轰鸣声宛如要将人震晕过去。 但此刻在此的,是修真界最顶尖几人之中的两人,两人面色不变,双脚一蹬便直冲而去,目的便是那红蛇如月亮的眼! 红蛇发现嚎叫不起作用,恼羞成怒之下甩出自己的尾巴,试图以此击退两人。晏无涯的长剑挡住那巨尾,长剑碰撞,两者发出类似击铁的声音。 这红蛇的鳞片果然僵硬极了,并且力气极大,晏无涯眼神冰冷,手中骤然用力,挥剑将那巨尾挥退。 巨尾落地,发出一声巨响。再次被挑衅的红蛇怒叫一声,更加猛烈的攻击起宴无涯。 宴无涯手执长剑,转眼间和大蛇打了几百回合,大蛇虽然没什么技巧,但力量极大,若是强大,吃亏的却是宴无涯。 但他并非一个人。 这边,宴无涯独自迎战红蛇,另一边,徐肖使用《瞒天过海》,悄无声息的接近孤灯幻枝。 被宴无涯所吸引的红蛇并未发觉他的存在,此时孤灯幻枝即将成熟,徐肖屏住呼吸,只等孤灯幻枝成熟,便立刻摘下。 这便是两人的计划了,之前徐肖使用《瞒天过海》没被红蛇发现,两人便有了这个念头,由实力较高的宴无涯去吸引红蛇,徐肖前去摘取。 计划到这里为止,都还算幸运,但就在徐肖伸手要采摘时,孤灯幻枝突然爆发出一阵明光来,即使徐肖立刻反应过来躲避,也被那光亮晃了眼。 而红蛇也发现自己被欺骗,嚎叫一声,更加愤怒起来,它不断的扭动身躯,几乎要将所有生物 第二十六章:孤灯幻枝 徐肖被那明光所刺伤了眼,他微微睁开眼,眼部便是一阵的刺痛感,即使强撑着去看,也只能看到一阵白茫茫。 他心知自己是暂时无法视物了,但以他之能,即使蒙眼亦可以战斗。 眼看红蛇的进攻越发猛烈,晏无涯直接放弃以力对力,对他来说,比起一昧的用力气,富有技巧的剑招才是他真正的手段。 他站立在半空中,手中长剑如虹,他挽了个剑花,便借着身形优势不断攻击巨蛇。 “叮”的一声,长剑飞向巨蛇的眼球,巨蛇不躲不避,那长剑刺入它眼,却发出了入击石般的声响。 这红蛇见计划得逞,发出一阵嘲笑,它一甩头,就将晏无涯击飞出去。 晏无涯退了几步站立,神情越发凝重。 刚才那一击的手感绝非是血肉的感觉,这红蛇生出灵智,竟然将自己看似弱点的眼球换成了其他东西,别人只以为这眼是弱点,殊不知却是比鳞片还要僵硬。 “难怪在这种地方,它的双眼还明亮如月,竟然是假的双眼吗。”晏无涯想到如此,心中对这红蛇升起一些敬佩,妖兽难以修行,更别说在这种地方,但这红蛇却突破种族限制,将自己修炼到了半步渡劫。 或许其中有那孤灯幻枝的好处在,但无论如何,红蛇的确了不得。 不过,晏无涯并没有打算就此收手,相反,他手中之剑想起阵阵剑鸣,竟然是拿出了十成十的实力要与这红蛇一搏。 “徐道友,助我一臂之力。”他大叫一声,便欺身而上,身形如光一般,快速挥剑击打着巨蛇的躯体。 徐肖拿了布条蒙住眼睛,听他一句叫,顿时心中豁然开朗,唤出自己的长剑,大笑道:“来战!” 两人速度极快的穿行在巨蛇之上,巨蛇虽然全身鳞片坚硬无比,但站在这里的是两位大乘剑修,世间能有几人能在两人面前一战呢?怕是只有那天上的神仙,才敢直面两人的威光! 一剑、两剑、三剑···无数剑落在巨蛇身上,巨蛇身躯巨大,力量强大无比,换来的代价便是迟钝,宛如大象害怕蚊子,巨蛇此刻也被两人不间断的攻击所折磨。 它不断的晃动身体,引起一阵阵地动,将尾巴重重摔在地上,试图将两人拍飞,然而两人都及时躲开,继续击打。 巨蛇发出悲鸣,它愤怒之极又无可奈何,扭头要想咬下身上两人,却被躲开,反而咬上自己的身体。 晏无涯和徐肖并非是没有目的的在砍巨蛇,他们依次砍向同一个地方,其他只是虚晃一招,然而只有这一处,他们砍了数百次,数千次。 巨蛇还未发现这一点,它只觉得身上两人宛如蚊虫一般烦人,却并担忧他们能伤到自己,它的鳞片坚固无比,便是雷劫也能挡下。 然而,当那一处在第五万次击打后破裂时,巨蛇骤然发现了不对劲,但已经为时已晚。 晏无涯和徐肖同时将手中长剑插入那处破裂,长剑刺破下面的血肉流出鲜血来,两人同时将剩余的全部灵力凝聚与剑尖,一声闷响后,破裂处的血肉爆炸开。 两人早已先一步推开,巨蛇发出无力的哀嚎,内部的血肉不断爆炸,外面的鳞片却因过分坚固而无伤,爆炸被封锁在体内,不断的给它造成冲击,即使用灵力修复也无济于事。 这爆炸的灵力是两位大乘修士的所有,直到三个时辰后,巨蛇才痛苦的死去,鲜血从它的嘴里流出,蜿蜒在土地上宛如一条小小河。 直到此刻,晏无涯和徐肖才松了口气,两人吃下几颗回复灵力的丹药,丹药入口即化,体内灵力渐渐恢复。 又是半个时辰,徐肖终于恢复了视力,得以视物。 刚才巨蛇最后的挣扎拍死了一大群觊觎的妖兽,满地都是血块和骨头,不知是不是错觉,空气中的红雾似乎更鲜艳了一些,宛如吸食了妖兽们的血一般。 但下一批妖兽立刻就会赶过来,两人摘下孤灯幻枝,徐肖甚至拿了一枚芥子戒指将巨蛇的尸体装了进去,也只有芥子空间有如此大的空间能叫他带走巨蛇了。 两人一边嗑药调息一边赶路,在五日后,再次找到秘境口,离开了秘境。 秘境口外是一片无人的树林,两人打坐,等身上的伤好了个七七八八,才停止调息。 晏无涯拿出装着孤灯幻枝的盒子,分了一半给徐肖,正准备离开时,被徐肖叫住了。 徐肖丢了个储物袋来,这种储物袋没有芥子空间那般大,但也是最顶级的了。 “这是?”晏无涯疑惑。 “虽说对我们是用不上了,不过若是有小辈,便拿去炼个法衣之类也是好用的,我看过,炼得好至少能挡合体以下的攻击,就连雷劫也能挨几次,算是好东西。” 他倒晏无涯若有所思的样子,笑了一声:“看道友也是个独来独往的,若是日后遇见合心意的收做弟子,便是要备好些法宝灵药之类的,不然若是在外因为少了资源受了委屈,那可真是丢脸丢大发了。” 虽说剑修大多不富裕,也有磨练心智这种原因在里面,大多过得比较朴素。比如晏无涯,他并不追求生活质量,山上住的房子都是自己随手盖的竹屋,夏天凉快,冬天···剑修都不怕冷。 但这并不是说他没有资源,他储物袋里的好东西不少,只是偶尔拿出去换换自己需要的,平时都留了下来。 徐肖就完全不一样,他爱护底下的弟子,磨炼他们是一方面,但作为师长,自然是要为弟子铺好前路,那不然人家拜你为师干什么? 师,亦师亦父。 就是这个道理。 晏无涯还是收下了,两人没在多说什么,便互相道别离开。 取得孤灯幻枝,晏无涯马不停蹄的赶回昼空尽所在之地,花了和来时差不多的时间便赶到了昼空尽的隐藏住所。 昼空尽院内,宴无涯急匆匆的推开房间门,可眼前的场景却叫他一怔。 昼空尽并不在房中,取而代之的是一只木桶,有人正在桶中沐浴,黑色长发盘起,落下几缕碎发贴在肌肤上,似乎是被突然闯入的人所惊吓,她瞪着一双儿猫儿眼,宛如受尽的小猫一般缩入水中。 “你……” 朝欢没想到宴无涯会突然闯进来,她正在泡昼空尽配置的解毒药浴,昼空尽两日前便有事离开,留下药浴叫她自己每日解毒。 或许是怕她控制不好,昼空尽这两日配备的药浴药效较轻,虽然只能控制毒素不蔓延,但却不会叫她那般痛苦。 今日也是如此,她正泡着药浴,宴无涯却突然闯入。 尴尬,朝欢把自己沉入水中,飘散的各类草药把她遮掩,好歹是给了朝欢一丝安慰。她睁着眸子看着晏无涯,希望对方能早日察觉到这种尴尬,主动离开。 宴无涯却毫无所觉,他皱起眉头,显然意识到自己被昼空尽所欺骗。 “你的毒···如何了。”他问道,眼神看着朝欢,似乎全然没有发觉这种情况有哪里不对。 朝欢心中无奈极了,但眼前之人是晏无涯,她也只能乖乖回答,“还差几日才能完全解毒,昼空尽他有急事离开两人,估计明天就能回来。” 晏无涯点头,他还想说什么,朝欢却先一步开口了。 “道君,可否···退避一二。” 晏无涯这才注意到朝欢还在泡药浴,他猛的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转身出了房门。 “啪嗒” 房门关上发出一声响,朝欢等了片刻,确定晏无涯已经离开后,才从浴桶里站起身,擦干身体穿了衣服。 等她收拾完出门时,就看见院子里站在桃树下的晏无涯,晏无涯背着双手,只看外表是一点都看不出他心中所想。 朝欢走上前去,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便站在一旁不说话了。 许久,晏无涯便又开口了,“你胸口的伤···是如何而来?” 朝欢愣了愣,她反应过来是刚才被晏无涯看到了,无奈的同时又觉得有些好笑,原来晏无涯在这里站着这么久,是在想这件事啊。 胸口的伤,对朝欢来说是永远无法忘记的记忆,她其实是并不愿意提起的,在昼空尽面前,在连云澜那里,她都不提及过去半分。 但晏无涯的目光很透彻,带着冰雪一般的冷意,但并不无情。 其实朝欢一直觉得,晏无涯虽然很强大,但却是个很单纯的人,朝欢问他为什么要找她,他便如实说了,朝欢中了毒,他便带着她自投罗网。 单纯得过分了些。 虽然这份单纯之后是强大的实力,但对于朝欢来说,这种单纯也是极可贵的,就像她不忍伤害连云澜一般,此刻她也不愿去欺骗晏无涯。 “是我的双胞胎弟弟,他掏出了我的心脏。” 朝欢简单说了一下当初的事,没说很详细,不知为何,她有点怕惹晏无涯伤心。 果不其然,听到朝欢的话后,晏无涯沉默了。 院子里的桃花纷纷扬扬宛如下了一场雨,朝欢伸出手便接了几瓣花,她脸上一晒,把手中花瓣撒去。 她并没有心中以为那般难过,或许是第一次将这段过去告诉他人,她反而有了一种解脱般的感觉。那些灰暗的过去,夹带着死亡和背叛,已经隐藏在其中的爱意。 对她来说,有人能和她分享这段回忆,意外的是种不错的体验。 只是为什么这个人是晏无涯呢。 朝欢也不知道。 第二十七章:拜师 晏无涯许久后,才开口道,“九枝里···我没有加过他,但我曾见过他身边那名叫零的影子,那也是他的分身之一,拥有的力量是九枝里的十分之一。但即使是十分之一,也是非常强大的,就算是现在的我,也没有把握能够战胜他。” “由此可见,九枝里的实力有多么强大,若非他先天有损,必然只会更加强大。” “嗯,我知道。”朝欢的反应很平淡,这些话,昼空尽一开始就和她说过了。 九枝里很强大,如果只是单纯的硬碰硬,那自然只会一派涂地。 所以朝欢来了。 “所以我必须去啊,昼空尽说,我只是最后一重保险,如果在那之前他获得了足够与九枝里一战的力量,或许就用不上我了。”朝欢轻笑一声。 其实这是谎言,虽然昼空尽的确如此说过,但朝欢和他认识的三年里,足够她明白自己的重要性。 昼空尽谋划这事已经几百年了,但他始终没能找到那种办法,他试过去杀死那些昼空尽刚诞生的分身,但却在第三次后被零所盯上,他和零大战一场。 之后的事昼空尽没有说,但之后他就改变了计划,不在试图亲自对那些分身下手。 直到十八年前,朝欢出生,轮盘开始转动。 晏无涯却不知道这些,他只是想,他那时说朝欢做这种事如何之卑鄙,利用别人真心如何之龌龊时,却没有想到是何种过去才导致这少女走上这样一条路。 现在他知道了,那隐藏在平静话语下的惊心动魄伤痕累累,尤其是她口中的双胞胎弟弟想要杀死自己时。 “那个人,你的双胞胎弟弟,他如何了?” 没来由的,晏无涯问道。 朝欢沉默片刻,说出了自己打听的消息,“他···他拜在上行天宫九霄道君座下修行,昼空尽说,九霄道君教的弟子都很出色,以他的资质,大概三百年就能登仙。” “如此···”晏无涯叹了一口气。 他忽的想起什么,右手不自觉握成拳。 他记得,上行天宫和阿含苑关系极好,甚至还把自家女公子送来拜师,那位女公子跟了一位道君修行,作为拜师的拜师礼,阿含苑将自家珍藏的秘法送给对方。 《瞒天过海》 上行天宫 九霄道君 他忽的明白了什么,在这世间上能与他匹敌的剑修不多,九霄道君算一个,那位在秘境里遇见的名为徐肖的人算一个。 但哪有这么多人呢,他听了朝欢的话,便猜到那徐肖和九霄道君是同一人。 那徐肖说,收了个合心意的弟子,所以为对方觅天材、寻地宝。 竟然是···如此巧合。 他想到储物戒里半只孤灯幻枝和半只红蛇,终究,还是叹了一口气。 两人之后便没再说什么,黄昏降临时,昼空尽回来了。 朝欢找到他,问他该怎么办。 “晏无涯想要带我走,我该怎么办呢。” 她眸光落在昼空尽身上,却是一点都不显得慌乱,好似早就料到昼空尽有解决的方法。 昼空尽看透了她这点小心思,低低的笑了一声,“其实这个问题已经解决了。” 他说完这句话便离开了,朝欢看着他离去,心里疑惑极了,同时,她不由的又猜测其昼空尽和晏无涯的关系起来。 之后几日,晏无涯都没有怎么出现,连云澜也不见踪影,朝欢日常就是去昼空尽那里解毒,平时就在自己的小院子里看看书修行。 直到朝欢身上的毒解得差不多那日,她才重新见到了晏无涯。 晏无涯和前几日比起来没什么不一样,朝欢却因为几日的解毒显得有些憔悴,她面色苍白,可看见晏无涯来时,还是扬了个浅笑。 “道君今日来是有何事。” 晏无涯看着她苍白无色的面孔,这些日朝欢解毒时他未曾出现,可靠他大乘期的修为,神识覆盖这一片全部区域,少女咬紧牙关不肯泄露一丝的痛苦,手指掐入木板划破皮肤流下鲜血··· 可即使再如何痛苦,她都没有选择放弃。 晏无涯问过昼空尽,此毒可有其他解法。 昼空尽说,可有用药来抑制,虽然不会根除,但至少性命无虞,但代价便是会损害灵根,变成一个无法修行的废人。 朝欢是知道的,但她还是选择了最痛苦的那条路,一如她当初面对昼空尽时,选择伸出手。 晏无涯垂下眸子,他问:“微生朝欢,你可愿拜我为师?” 朝欢猛的抬起头,她对上那双眸子,她一直觉得这双眸子来自雪山之巅,但此刻,她却在里面看到冰雪融化。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满是不敢置信,“道君是想,收我为徒吗?” 她想问很多,为什么回收她为弟子,为什么会是她,晏无涯应该知道的,若是和她有了关系,便是与九枝里作对。 但是,为什么? 可她看到晏无涯的神情,他是知道自己做出这个决定要面对的是什么,他深思熟虑了好几日,直到来时他都抱着几分怀疑,可当他看见那孩子苍白着脸色还对他笑时,忽的便下了决心。 他面前的女孩,这个他想收为弟子的女孩,不是一个普通的人。 她背负血债,为了复仇伤痕累累,甚至她要复仇的人也不是常人,是世间唯一的神明。 但是,他还是这样做了。 朝欢问不出,她深深的凝望着晏无涯,片刻后,她双膝跪地,恭恭敬敬的磕了一个头。 “朝欢···愿意。” “好。” 晏无涯伸出手扶起她,抬起头她的头,用手指擦去她眼角的泪,晏无涯的手指有些冷,但朝欢没有躲。 “我听人说,当师傅的,便是要为弟子铺好路。我知道你想复仇,我不会阻拦你,这是一条很艰难的路,而我能做的,便是尽最大的努力去为你铺路。” “虽然你拜我为师,但你的身体不适合练剑,我问过昼空尽你现在修炼的法子的确适合你,只是不能保你无恙,所以我会将剑诀传给连云澜,由他来保护你。” “你是我的弟子,日后我必然会护你佑你,至少在我能力范围以内,尽我最大的力量去帮助你。” 一缕清晨的阳光落在朝欢脸上,她偏过头,看见回廊下昼空尽含笑的面孔和依旧木然的连云澜。 “好。” 昼空尽房内,晏无涯坐在桌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香四溢,入口醇香微苦。 昼空尽走进来时就看见他品茶的样子,虽然晏无涯看起来一幅超凡脱俗的仙人模样,其实过得还挺讲究。 他走进来,晏无涯便抬眸看了一眼,把手中的茶杯放下,淡淡说道:“我都不知道你到底算计到了何种地步。” 昼空尽笑了笑,坐在晏无涯身边,他虽然笑着,可那笑意始终未到达眼底,开口时,语气也带着些凉薄:“当然是尽我所有去算计你了,毕竟想要请你入此局可不容易。” “让我和徐肖遇见也是你的计划吗?” “那是个意外。”昼空尽漫不经心的说道,他没问这个人,却表现得早就知晓一般,似乎晏无涯去上古秘境的全部举动都掌握在他手中。 晏无涯有些不相信,毕竟他了解昼空尽的为人,这个人精于算计,并且带着几分疯,为达目的会不留余地的去算计任何人。 但这次昼空尽还真未做太多,毕竟他再有能力,也不至于轻而易举的就煽动九霄道君那种人物去一个上古秘境。 九霄道君的出现是意外,但和宴无涯的后知后觉不一样,昼空尽一眼就认出了此人的身份,毕竟他是晚衎的师傅,在晏无涯不知道的另一面,昼空尽和九霄的关系也是很复杂··· 但为了不暴露这一步暗棋,昼空尽没有选择阻拦九霄,倒是之后发生的事让他意外,晏无涯和九霄联手取得孤灯幻枝,两位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人,第一次相见便是如此和平的结束。 九霄带给晏无涯的影响不止于此。 在晏无涯和朝欢那一番对话之后,晏无涯也找到了昼空尽,他详细的问了昼空尽关于朝欢的事。昼空尽敏锐的感觉到晏无涯有什么打算,于是并没有隐瞒,全部告之了。 事实证明,这是十分正确的决定,在知晓了朝欢的过去后,晏无涯沉默了许久,最后却突然说道。 “师傅,要做些什么呢。” 那一刻,昼空尽感觉到了,一种变故,一种可能性。 一开始晏无涯并不在他的计划里,昼空尽太了解他,知道他不会轻易被说动,却没想到晏无涯和朝欢相处一段时间后,竟然改变了心意。 收朝欢为徒,就表示晏无涯站在他们这边了,以晏无涯的性格,必然会出手帮朝欢。有了晏无涯的帮助,事情可以顺利一大半。 昼空尽想玩,心里暗笑一声,他本以为那个呆呆愣愣的女孩没有什么天赋的,却没想到先是连云澜,后是晏无涯,她倒是有些本事。 这边,晏无涯又问道:“之后的计划如何。” 昼空尽知道他是想帮忙,想着有他帮忙朝欢也会顺利许多,便说了计划:“下一个目标是抚月阁的阁主,据我的情报,他最近似乎遇到些麻烦···” 晏无涯忽的看了他一眼,说道:“那麻烦,难不成是你做的?” 昼空尽低低的笑了,“自然,若非如此,怎么让朝欢有机会接触他呢。” 第二十八章:抚月阁阁主 三月后,拂柳城内。 今年的桃花开得异常的好,鲜艳的花儿吸引了不少游客前来拂柳城内,但众人并非是为了单纯的赏花而来。 众所周知,拂柳城的桃花是一位飞升的仙人种下,他将死去的爱人埋葬于此,仙人守在此处,亲手种下百余棵桃花——他和爱人初见时,便是在这桃花树下。 仙人守在此处,亲手栽种下百棵桃花树,日日以灵力浇灌,不出数月,便长成苍天大树。 每一棵桃花树都长大高大无比,仅仅数百棵桃花树,便将这座城包围在其中,由于仙人的细心呵护和不断的灌输灵力,这片桃花林甚至生出了一丝灵智。 在仙人飞升后,这些桃花树被保存下来,成为拂柳城的一大特色,有些桃花灵力特别充沛,蕴含着一丝仙人的力量,若是常人触碰到,便可以醍醐灌顶,增长灵智修为。所以不少修士会来拂柳城找寻一份属于自己的桃花。 不过大约百年前,这些桃花便没有这种能力了,大抵是仙人留下的灵力流失殆尽,桃花们也渐渐枯萎过去,倒是城中的修士不愿让这些桃花枯萎过去,会时不时的输入一些灵力让桃花能继续生长。 这也是十分有限的,修士们不可能照顾到每一棵桃花,再加上发生种种变故,到了今日还剩下的只剩一棵最大的桃花树,不过仅靠它一棵,便已经将枝蔓延伸到了百里远的距离。 时常有城中的老人说,“这便是最后的桃花树,是那些死去的桃花树聚集起来的,所以才这般大。” 即使后来城里种了新的树,改去了原本的名字,但这棵桃花树依然是城中人所爱护的。甚至城中有一群人,创立了一个组织,便是为了保护桃花树,本来是个很简单单纯的组织,但在几十年前新阁主上位后,情况渐渐变得不对劲起来··· 今日。 抚月阁阁主一早便为了商谈一门重要的生意出了门,他黑发如瀑,一身黑衣看着有种莫名的压力,但大抵是眼里带着笑,又叫人觉得好像很和善一般。 抚月阁阁主出门时,身边跟了四位高手,这四位皆是有着炼虚修为的高手,就算是抚月阁阁主本人,也有合体期。 但他向来是个谨慎的人,他知道有很多人盯着自己的命,所以每次出门都会带着几个高手一起,旁人难以找到下手的机会,而那些有这个能力来杀死他的人,也不会注意到这个小人物。 小人物。 抚月阁阁主姑且是这样描述自己的,不过事实究竟如何,那些愚蠢的人是看不穿的,他们只会知道他是一个所谓的“保护者”,却不知道隐藏在后背更深更庞大的组织··· 他如此想着,又觉得有些索然无味,生活就像今日的商谈一般早已预料到了结局,过程不重要,但无聊且会叫人难以接受。 下次,随便找个借口把那群人杀光吧。抚月阁阁主漫不经心的想着。 马车载着他走上大道,几个高手隐藏在暗处不露声色,赶车的马夫尽职尽责,穿着粉色衣裙的侍女乖巧的把热茶端上,车厢里熏着昂贵的香,一切都是那么舒适美好。 可就在这时,一道剑光袭来,敏锐察觉到危险的抚月阁阁主一个翻转堪堪躲避那道剑气,但同车厢的侍女却没这个反应,被剑气一刀砍成了两半,鲜血喷洒在抚月阁阁主的身上,对于有洁癖的他平时早该跳起来了,但今日不一样。 杀意,并不汹涌,反而很平静的杀意,但抚月阁阁主并未小觑,因为这种杀意往往代表着更难缠的对手,在他们看来,即将要杀死的人宛如蝼蚁一般,并不值得他们兴奋。 马车被迫停止,那一道剑气从正前方而来,前面的马和驱车的马夫都没能逃过一劫,抚月阁阁主躲在只剩一半的车厢后,压抑住自己躁动的心脏。 他知道自己打不过对方,从那一道剑气就可以看出实力的差距,不只是他,那些跟着他的高手估计也打不过,对方杀人就像切西瓜一样。 他倒是觉得有些疑惑,是什么人能叫动这样的高手来杀他?这边兴师动众,倒是他有些受宠若惊了。 但很快,他就抛下了这些念头,他察觉到了死亡的迫近,使出那一道剑气的人并没有立刻现身,那人是在等什么吗? 或许,他可以趁现在逃跑,只要今天他活着离开了这,早晚有一天能追查到是谁来杀他,那时候··· 但他还没迈出脚步,一个人翩然而来,那人一身黑衣,和抚月阁阁主一样,却有着他没有的气势。 那人悠远而至,手中一柄长剑沾了血,他手腕一扬,那些血便甩了出去,露出长剑明亮的剑身,散发着阵阵寒意。 抚月阁阁主知道自己死期将至,但他还是无比的冷静,甚至试图开始与对方谈判。 “你是谁,是谁派你来杀我的。” “若是为了利益,那么不管他给了你多少,我都可以以三倍的价格给你。” “与我做交易,你只赚不赔,如何?” 那人闻言,还真的停下了脚步,抚月阁阁主疯狂的搜索每一个细节,不肯放过一丁点可以生存的希望。 脸,很普通的中年男人脸,看也知道是伪装的,如此做是怕被认出身份吗?为什么?难道这人是他的熟人,是永夜城那边派来的人吗?但永夜城的人修炼的都是枪法,何时出了如此一个剑法精通之人? 抚月阁阁主头痛欲裂,脑子里疯狂的思绪叫他疲累,但他不敢有一丝懈怠,寻找这一线生机。 见男人有所动摇,他连忙说道:“我不知道他许诺了你什么,但你相信我,我可以给你更多。” 那人似乎有些疑惑,问道:“哦?你一个抚月阁阁主如何有底气说出这种话?” 抚月阁阁主默了默,他本意是想隐藏身份,但生死关头,他没有选择了。 “我的确是抚月阁阁主,但我同时也有另一个身份,你应该听说过永夜城吧。” 永夜城。 来人似乎有些惊讶于这个隐藏的身份,这个地方的确很出名,能从这里走出来的人也很有实力,是修真界众人拉拢的对象。 若是普通的刺客知道这事后,肯定会动摇起来,毕竟那可是永夜城,修真界中唯一一个飞升者最多的地方。但眼前的人却并非如此,他前来的目的,也不只是为了杀死抚月阁阁主。 所以,面对对方说出真实身份时,他没有露出抚月阁阁主想象中的反应。 这让抚月阁阁主立刻意识到对方并没有动摇,甚至面色不改的举着长剑朝他走过来。 当剑光亮起时,抚月阁阁主以为自己真的要死在这里了,但那一刻,他忽然又不甘心起来,他努力这么久,隐藏身份成为抚月阁阁主,暗中发展自己的势力。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力量,也终于开始一步步追上那个人。 他怎么能,怎么能死在这里! 他心中悲愤不已,在这极端的情绪下,他的身体骤然爆发出一阵强烈的白光,白光所到之处万物皆无,眼看那白光侵袭上那人,却忽的被那人持剑挡下。 白光消失之后,原地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脚底下的植被被破坏,露出荒凉的土地,仿佛生命力被夺走了一般。 那人看了片刻,便收起了长剑,转身离去了。 另一边,勉强逃走的抚月阁阁主拖着重伤的身子在树林里躲藏,他受的伤太重,只能勉强行动,可这里是无人之地,若是遇见野兽袭击,以他现在的力量根本打不过。 但抚月阁阁主并没有放弃,他朝着西方踉踉跄跄的跑去,那边有一座废庙,鲜少有人来,若是去了那里,或许还能得到一份庇护··· 但走到半路,他便瘫倒在地,这种付出巨大代价才能发动的能力让他连动手指都成了困难,他勉强可以张嘴发出声响,可在这无人之地,即使叫喊,也只会引来野兽罢了。 真可笑,好不容易躲过了追杀,却要死在这种地方了吗。 就在他满心绝望要放弃之际,忽的听到一阵嬉笑的声音,像是孩童的打闹声,夹杂着少女温柔的关怀。 “尔雅,小石头,别跑太快了,这边有野兽出没,别走散了。”少女温柔的关切声,和孩子们清脆的应答声,宛如一道明光让抚月阁阁主瞬间清醒过来。 他以为是幻觉,仔细的去听那声音。 “我们今日要找的药材就在这附近,这是个小馒头治病用的,大家要努力找哦。”还是那女声,这次他真真切切的听到了。 他双眼一亮,努力的想要站起身,但此时的他连手指都无法动弹,于是他努力的张开嘴,开始呼唤。 可能是他的生存意志太过于强烈,他终于发出了几声求救,他本来还担心那些人没有听到,可他却听到一个小女孩说“这附近好像有人在叫?” 有人拨开草丛走了过来,抚月阁阁主看见那人,十八九岁的少女,一身朴素的衣裙,即使带着面纱也能看出那其下的美貌,她一双眸子灵动美丽,看着地上的抚月阁阁主明显吓了一跳。 不为其他,现在的抚月阁阁主情况实在太过于糟糕,浑身上下没一处好肉,到处都是鲜血。 第二十九章:救治 抚月阁阁主怕她被吓跑,他睁大了眼求救的望向对方,眼里满是哀求之色。 他必须要让这少女可怜他,出手相救才行。 那少女果然心软了,她快步跑过来,跪坐在他身边,裙角沾染血迹也毫不在意,抓起他的手为他查看伤势。 少女托起的一只手,那只手小小的、短短的,是属于孩子的手。 他并不意外,这便是那秘法的后遗症,会将自己的肉体年龄倒置,如果没猜错的话,他现在的外貌看起来大概只有七八岁。 少女明显懂一些医术,看他伤势如此严重,急的皱起眉头,这时那些和她一起来的孩子也围了上来,他们围在一起窃窃私语。 “这个人伤得好严重啊。” “看起来和我们差不多大,他也是被遗弃的?” “舒姐姐,这个人还能救吗?” 名为祝舒的少女拿出身上的手帕为他简单包扎了一下身上最严重的伤口,可即使如此血还是止不住,其他孩子们连忙贡献出自己的手帕布条,虽然样子磕碜了一些,但好歹是做了紧急处理。 一边包扎,她一边向抚月阁阁主问话:“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特别痛?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吗?” 抚月阁阁主已经失血过多濒临昏迷,这种情况下他竟然忘了隐瞒自己的名字,脱口而出自己的本名:“且渊。” “且渊是吧,你放心,我会治好你的,别害怕···”少女絮絮叨叨的说着一些安慰的话,对平时的且渊来说显得有些聒噪,但此刻,少女轻柔的嗓音和这些关切的话听起来却叫他感到一阵安心。 且渊也终于撑不住晕了过去,在他晕倒后,祝舒轻轻拍了拍他的脸,确定他的确失去意识后,脸上关切的表情骤然消失。 她面无表情,清秀的脸上那双本该盈着温柔笑意的眸子此刻一片死寂,她抬起头,视线扫过周围几个面色呆滞的孩子,最后落在对面。 林中,一人缓缓走出,一身标志性的红衣,正是昼空尽。 他不急不缓的走过来,走得近了,红色的衣摆拂过且渊的脸,昼空尽低头往下看,仿佛在看一只蝼蚁一般,毫不在意的嗤笑一声。 那一声又像是在嘲笑眼前人一般,“你演的还挺好,他还真的以为你是来救他的,这么放心的就晕了。” “只是受伤太重罢了,若非师傅留手了,他压根就没机会活下来。不过现在也差不多了,半个死人罢了。” “这时候就要靠你了啊。”昼空尽笑着丢下一瓶玉瓶,里面叮叮当当的几声撞击声,朝欢问都没问是什么,只是倒出一颗。 她嗅到一阵药香,愣了愣,“这么好的药你也舍得?” “做戏要做全套,况且,一般的药也救不了他。” 朝欢没再说话,她将那颗药喂给昏迷的且渊,丹药一入口化作灵力散去,在药效下,且渊苍白的脸渐渐有了几分颜色。 “还有一个药,你每天都要给他吃一粒。”他又丢出一个玉瓶,朝欢打开闻了一下,便知道是什么了。 她抬眸,黑漆漆的眸子望着昼空尽,说道:“夺魂丹?” “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昼空尽并没有解释,他相信朝欢,况且这丹药吃下去也不会致命,只不过会让人···忘记一些东西罢了。 朝欢也果然没有反驳,她再次喂了且渊一颗丹药,这次丹药入口后,且渊似乎陷入一种梦魇之中,嘴里时不时发出细小的叫声。 昼空尽见状点点头,说道:“好了,带他回去吧,别露馅了。我让连云澜暗中保护你,不到关键时刻尽量不要暴露自己。” 他说罢,便转身离去,待他身影消失在视野内后,朝欢身边的几个孩子才恢复了神色。 “舒姐姐,他看起来好多了诶。”一个扎着牛角辫的小女孩开心的说道,另外两个小男孩也点头。 朝欢看着这三具傀儡,脸上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语气轻柔的说道:“我刚才给他喂了药,但他伤口太多,我们先回去吧。” “好~”三个孩子异口同声的答应到,看起来乖巧得不行。 朝欢伸出手抱起且渊,且渊满身都是血,那些血沾上她的衣裳,她轻轻皱了皱眉,却又快速的敛去,换上一张担忧的神情。 她力气意外的大,即使抱着个七八岁的孩子也轻而易举,就保持这个样子,带着三个小跟班离开了。 几里外,一座小破庙中,说是破庙实在有些不恰当,在朝欢来这里后带着几个小傀儡修修补补,竟然有了点能住人的样子。 只是最近下了好几次大雨,屋顶破了一个洞,虽然现在不下雨了,可一到晚上就能看见群星闪耀,朝欢意外的喜欢这种感觉,便没有动手修缮。 她抱着外表只有七八岁的且渊回来,屋子里跑出两个孩子,一男一女,穿着朴素,但脸上却带着喜悦的笑容。 “舒姐姐,你回来啦。” “舒姐姐,这是谁呀?” 穿着鹅黄衣裙的小女孩好奇的望着朝欢怀里的人,另一个小男孩也注意到了浑身是血的且渊,他害怕得很,躲在小女孩身后不敢探头。 朝欢还没说话,身后的三个小跟班就七嘴八舌的说起刚才的情况,朝欢见他们说话,就抱着且渊进了屋子。 她想换衣服,且渊···也要收拾一下。 她换了一身衣裳,打了水给且渊擦洗身体,吃过药的且渊伤口基本都已经不在流血,只需要上个药包扎一下就行。但他身上的血污太多,朝欢换了三盆水才擦洗干净。 她看着手里破布样的衣服发了愁,准备出门找几个孩子借一身,出了门就听见他们兴致勃勃的讨论。 说话声最大的叫尔雅,是个扎着双尾辫的女孩子,气势比起男孩来也不输一筹,只见她站在一块石头上,居高临下的给几人说:“当时那个人就倒在地上全身是血,还是我听见他求救的声音呢,我和舒姐姐说了,舒姐姐才发现那个人,我们走过去一看都吓了一跳,要不是他还睁着眼,我们都以为他死了呢。” 一个声音反驳道:“可是人死了也会睁着眼啊,我阿爹时的时候眼睛就瞪得老大了。” 是那鹅黄色衣裙的女孩,朝欢记得她叫小溪。 尔雅被她这么一说,抓抓头发,有些不开心了,“那、那就是他眼珠子在动嘛,反正当时我们发现他还没死。” “然后舒姐姐就给他包扎伤口,给他吃了药,他这才能活着被带回来。” 她终于说完,底下实时的响起男孩们的掌声,小溪撇撇嘴,尔雅却骄傲的扬起头。 朝欢虽然知道他们是昼空尽制作的傀儡,但此刻却还是忍不住觉得有些可爱,她笑了笑,走了出来。 她一出来,就收到几个孩子的热烈欢迎,小溪第一个跑过来,仰着头笑嘻嘻的。 “舒姐姐,那个人怎么样了呀。” 朝欢顺手摸了一下她的头,嗯,毛茸茸的。 “他伤得有些严重,大概要养一段时间的伤,对了,你们谁有多的衣服吗?”她看向三个男孩子。 三个男孩你望我我望你,都有些不太情愿把自己的衣服给别人穿,毕竟他们平时过的很节俭,每个人也就两身衣服换着穿。 最后,一个男孩举起手,小声的说:“我有。” 朝欢笑了笑,“谢谢你,小馒头,等之后药材卖了钱,阿姐就给你们都买一身衣服。” 几个孩子欢呼起来,朝欢找那名叫小馒头的男孩拿了衣裳,转头回去给且渊换上了。 几个孩子扒拉着门框,又开始嘀嘀咕咕起来。 尔雅说:“这人擦干了脸看起来还有点好看嘛。” 小馒头说:“好、好像大家族的少爷一样···” 小石子不屑:“不就是个小白脸吗,柳红街里我见得多了。” 小溪无语:“你怎么还往那边跑啊,小心被舒姐姐发现了生气。” 阿若点头,也不知道是在同意谁的话。 孩子们的对话,朝欢听得个完完整整,她无奈的笑了笑,帮且渊盖上被子便离开了。 一日后,昏迷不醒的且渊在服下第二颗丹药后终于睁开眼。 他睁开眼,漆黑的眸子茫然的转了转,身体上的伤太疼,他疼得皱起眉头,但却没有叫出来,仿佛已经习惯忍受疼痛一般。 他用唯一可以动的眸子打量着四周的环境,只能认出是个简陋的房屋,没什么其他东西,到是鼻尖有一股药草的清香。 就在他思考现况时,有人推门而入,一起来的还有药液的苦味,那人端着碗小心翼翼的走过来,生怕打翻手里的汤药,他走到床头,仔仔细细的把药碗放在桌子上,这才松了口气。 他正准备喂床上的人喝药,却对上一双漆黑的眸子,他愣了愣,随后连忙跑了出去。 几秒后,朝欢被小馒头匆忙忙的拉了进来,她看着床上睁开眼的且渊也愣了愣。 她走上前去,面色欣喜,“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床上的人并没有开口,他的视线落在朝欢身上,似乎很是茫然。 朝欢又问了几个问题,但对方都没有答复,她有些愁,难道是这些天喝的药太苦,苦到舌头说不了话了? 就在她思考着要怎么办时,床上的人终于开口了,或许是久了没有说话,他的声音有些嘶哑。 “我···是···谁···” 第三十章:失去记忆 朝欢愣了愣,她装作一幅很吃惊的样子一阵嘘寒问暖,只是眼底深处却如未化的冰层一般冷淡,如果是之前的且渊大概很快就能察觉到不对劲,但现在这个且渊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他听见少女的关心,听见少女说出的他没有的记忆,在这种混乱的情况下,心里渐渐对少女生出一丝的依赖。 但或许是本性使然,即使他依赖着少女,面上也没有表现出来,强装冷静着。 “你说我的名字叫且渊?受了重伤被你们救回来的?”且渊有些疑惑,他对这个名字并没有陌生感,反而觉得自己就是叫这个名字,但受重伤这件事···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心里很不安。 他的脸色还以为身上的伤有些苍白,此时像是陷入某种惶惶不安之中,就在这时,一双手握住了他的手,那手温暖了他的冰冷,也抚平了一些他的慌乱。 且渊抬起头,便看见那双满是温柔和关切的眸子,那柔软的粉唇轻轻启合着。 “怎么了?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不用担心,这里没有人会伤害你的。” 那话语如同一片羽毛般,轻飘飘的拂过他的心脏,且渊渐渐放下了不安,他看着交叠的双手,心里有些羞涩。 朝欢看他冷静下来了,微微一笑,不动声色的抽出自己的手,她转头就看见几个小脑袋,有些无奈,“你们吶,不吃早饭了吗,还在这里凑热闹。” 本来是早饭的时间,结果一凑热闹竟然忘了桌上的早饭,几人连忙跑回去,所幸天不是很冷,还是热乎的。 几个孩子你一言我一语的边吃边说,他们不是大宅子里出来的,自然也不懂什么食不言寝不语之类的,饭桌上热闹得很,朝欢给且渊喝了药,拿着药碗出来就看见五个孩子热闹的样子。 她微笑着,在几声呼喊里也坐在饭桌边吃了起来,吃完了饭,不用叫,几个孩子就自己收拾起来,一个端碗,一个擦桌子,一个洗碗筷,一个放回原处···各自分工,很快就收拾完了。 朝欢端了一份饭菜给且渊送过去,大病初愈的且渊还不太能吃油腻的东西,朝欢就端了碗清粥和一碟咸菜,且渊现在到底是个孩子,很快就吃得一干二净了。 吃过饭,朝欢坐在且渊床边,问了他一些问题。 “也就是说,你现在什么都记不得了?连自己家住哪里都不知道?” 且渊点点头,他小心翼翼的看着朝欢,担心对方会抛弃自己。 朝欢微微一笑,安抚他道:“你别担心,既然记不起来就先在这里住下吧,终有一天能记起来的。” “我叫祝舒,你叫我舒姐姐就好了,其他孩子也是这样叫我的,嗯,他们在外面玩呢,你现在伤还没好,还是先静养吧。” 且渊点点头,没有反对,两人又说了些话,朝欢便叫他先休息,自己拿着空碗准备离开。 站起身时,有什么东西拉了她一下,她转过头一看,且渊拉着她的衣角,眨巴眨巴眼睛。 “谢谢你,舒姐姐。”他有些害羞,说完还把被子往上拉,遮住了眼睛以下的脸,只剩一双可怜兮兮的眼睛。 朝欢笑着说:“没事,好好休息吧。”便走了。 等她走后,且渊把自己缩在被窝里,这里似乎是那位叫祝舒的少女的房间,被窝上有着淡淡的药香,且渊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药也不全是苦兮兮的味道。 另一边,出了门的朝欢看了眼在院子里玩耍的孩子们,转身去厨房洗碗,等她出来后,尔雅凑了过来。 “哎呀,舒姐姐,你衣服怎么打湿了这么多,是刚刚在厨房里玩水了吗?” 朝欢摸摸尔雅的头,说道:“是呀,刚刚不小心把水泼到身上了。” 尔雅没在意太多,仰起头说:“那姐姐下次要小心哦,要是生病了就不好了。” 朝欢只是笑笑,没说什么。 上午忙忙碌碌的就过了,下午的时候,朝欢带着几个孩子又出去采了一次药材,附近的药材都摘得差不多了,想要多摘点,就要走远一点。 临近傍晚,朝欢才回来,留下来的孩子已经烧好了晚饭,这对他们来说已经是很熟练的事了。吃过晚饭,朝欢又去看了一次且渊,他已经醒来了,坐在床上看一本医书。 书是朝欢的,她房间里有几本入门的医书,平时拿来教几个孩子识字之类的,大概是见他坐着无聊,就拿给他看了。 且渊看的很认真,不像其他人不识字,他看到朝欢进来,这才放下手中的书,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舒姐姐,你回来啦。” “嗯,你在看书?你识字吗?”朝欢问道。 且渊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有隐瞒,点了点头。 朝欢没有察觉到不对劲,高兴的说:“真好,他们几个都不太认识字,我平时有空才能教教他们。对了,你要是有空,可以教他们认认字吗?” 只是教认字的话,在床上也能做,也不需要耗费太多的经历,是个很合适的工作。 并且对于且渊来说,也是为自己找到一点价值,他观察过,几人的的生活条件应该不怎么好,吃喝都过的比较清贫,在平白养他一个人多少是有点入不敷出了。 且渊没有拒绝,朝欢微微一笑,外面传来小溪他们叫开饭的声音,朝欢就出去吃饭了。 其实她已经辟谷并不需要用饭,几个孩子都是傀儡,似乎也不是那么需要吃东西,况且买食物还会消耗他们的钱财,怎么看都不划算。 但是和这些孩子坐在一张桌子上,吃着简单却美味的食物,听他们叽叽喳喳的讨论,便好像真正的家人一般,让朝欢忍不住想让这时间更长久一些。 这次去送饭的变成了阿若,他对着且渊温温柔柔的笑了,也没说话,把饭碗放在且渊伸手就能拿到的地方就离开了。 且渊在他离开时忽然问道:“那个,舒姐姐在忙吗?” 阿若摇摇头,还是没说话,转身离开了。 朝欢的确在忙,她请阿若给且渊送饭,自己找了个借口去了旁边的林子,此时太阳已经下山,盈盈的月光照在林子里,显得有些阴森,孩子们挺多了鬼怪的传说,都不太敢在晚上来,所以倒方便了朝欢。 她走着走着,身后的脚步声多了一个,但她没有停下,只是一边走一边说话。 “师傅还好吗?” “他很好。”连云澜答道。 “那就好···” 朝欢走着走着停了下来,她夜视能力极好,在黑暗之中看到了自己寻找的药草,便蹲下身子去采。 “有一队人似乎盯上你们了,我看过,是山贼,人不多,也就十几个。” “是凡人吗?” “是。” 朝欢便说:“那就杀了吧。” 其实也没什么好心慈手软的,再来这里之前,她就已经调查过周围的环境了。 这附近十里外有一座小村庄,也就一年前,受到了山贼的袭击,全村上下无一幸免,甚至至今那群山贼还关押着当初村子里拐走的妇女,朝欢本想找个时间去一趟的,但没想到对方先过来了。 山贼人数并不少,发展了好几年差不多有近两百的人,这次来的十几个只是其中一部分,但终究是凡人,不管再来多少,对于修真者来说都是蝼蚁。 连云澜应了,林子里的生息只剩下朝欢一人,她摘了会儿药材,准备明天拿到镇上去卖钱。 她说给几个孩子买衣服不是说谎的,况且且渊也不好一直穿别人的衣服。这种药材生长在猛兽出没的地方,而且只有当月光照耀时才能采摘,否则药效减半,所以朝欢才会来,顺便见见连云澜罢了。 她摘得差不多准备离开,转过身便看见了连云澜,他还是那副淡然的模样,若非身上还带着一丝血气,别人还以为他根本没离开呢。 他拎了个布袋子,朝欢迟疑了片刻,心想该不会是山贼老大的头什么之类的吧。 但所想连云澜没有这么不识趣,他把布袋子递到朝欢面前就离开了,朝欢接过袋子,不是很重。 打开袋子一看,满袋子的药材,和她手上的一模一样,只是数量实在有些太多。 之前说过,这种药材长在猛兽出没的地方,这种属于边缘的地方也有,但不多,想要采这么多,起码也得去中心地带才行。 所以他是去杀了山贼后又顺便给她摘了点药材? 朝欢合上袋子,无奈的笑笑,跟着月光回去了。 第二日,朝欢带了个小跟班去镇上,叫其他人在家守好,其他孩子虽然不太愿意,但这是朝欢定了规矩每次只能一个人跟着去,这次轮到谁就是谁,在不愿意也没办法。 祝舒姐姐会生气的,生气起来会很可怕的。 这次跟着的是阿若,这个孩子很乖巧,因为他不能说话,朝欢也很怜惜他。 上了街,去老字号的药铺卖了手里的药材,连云澜拿的药材朝欢只拿了一半出来卖,剩下的准备下次再来,不然一下子太多,价格会被压下去。 卖了之后,到手的银钱也不少,姑且能让一家七口吃一个月了,朝欢出了药铺,给阿若买了根糖葫芦。 这孩子吃了一颗,含在嘴里不舍得嚼,剩下的小心翼翼拿在手里,生怕碰了掉了。朝欢哑然失笑,但心里又很心疼。 “没关系,每个人都有份,阿若先吃,不然等下糖化了,就不甜了。” 阿若点点头,这才小口吃起来。 第三十一章:上街 朝欢带着阿若买了不少的东西,除了给每个人的衣裳外,还买了一些肉和果蔬,几个孩子正是长身体的阶段,也不能总是吃野菜。 买的太多,朝欢两手提满了东西,就连阿若手上也提着一罐子的醋和盐,因为在街上不能暴露身份,朝欢也不能把东西都放储物袋里,想着现在先提着,等会儿出了城在把东西收起来。 即使如此,看着阿若努力提着东西的样子,她还是忍不住心疼了一下。 “对不起了阿若,在帮姐姐提一会儿,我们马上回去。” 阿若点点头,他对着朝欢弯了弯眼,好像再说自己没事。 朝欢看东西买的差不多了,就准备带着阿若离开,走到城门口时,却发现前方好像汇聚了不少人。 她没凑过去,但靠着修真者的听力也听了个大概。 原来是城中的第一美人裴姿颜回来了,这美人不仅是合体修为,还长得极为貌美,重要的是,她是抚月阁阁主的知己红颜。 抚月阁阁主遇害的消息还没有散播开来,众人只以为这美人回来是意外,都兴冲冲的守在城门口准备一睹芳容。 来的人太多,几乎是把城门口堵得水泄不通,朝欢提的东西太多,也不想带着孩子去挤挤攘攘,干脆带着阿若找个角落放下东西,也顺便见识见识下传说中的第一美人了。 一炷香后,人群叫嚷起来,一辆马车缓缓而至,驾车的马和凡马不同,浑身通体雪白,额上竟然还伸出一只角来,马蹄声清脆响亮,看起来优雅极了。 那马车也不是凡品,估计是哪位炼器大师的作品,四角各挂了一只陶瓷铃铛,走时铃铛轻响,但若是看的仔细便会发现,那不仅是装饰,竟然还是一套法器,四只铃铛组成一套阵法,可挡大乘一击。 那马车由远及近,带来一阵幽香味,闻之叫人心旷神怡,刚才还熙熙攘攘的人群自觉的让开一条路,那马车没有停留,很快便离去了。 马车离去,人们也没看到传说中的第一美人,不由一阵惋惜,大多人都散去,只有小部分人不死心的跟上了马车,可那拉车的马十分奇异,每每迈出一步,却可以行数米远,很快就把那些妄图跟踪的人甩在身后。 朝欢看热闹看的差不多了,城门口的人也散的差不多了,就准备带着阿若走了。 他们住的破庙出了城还要走十里远,等到出城后,朝欢找了个没人是树林,把手上的东西都丢进了储物戒里。 她做这些时没瞒着阿若,看着阿若震惊的睁大了眼,她只是摸摸阿若的头,说道:“这是姐姐和阿若的秘密哦。” 阿若连忙点点头,虽然他说不出话,却一幅保证会保守秘密的表情,叫朝欢忍不住笑。 没了大包小包的累赘,朝欢和阿若很快就赶了回去,等要到了破庙时,她又把东西拿出来,阿若主动接过自己能提的东西,还装作很费力的样子提了回去。 回去之后,孩子们对这些东西看花了眼,尔雅拉着小溪比新衣服,老觉得小溪那件黄色的比自己的蓝色的好看,小溪就让她先选。小石头也兴冲冲的拿着新衣往自己身上比,小馒头却拿着朝欢买的《三字经》翻看,阿若翻出油纸裹着的糖葫芦串,给每个人发。 朝欢拿了给且渊买的衣服进了房间,这几日且渊睡在她房里,她都是去找两个女孩子挤一挤,只有拿衣服会来。 且渊也醒了,他早就听见外面的嬉笑声了,可惜他下不了床也没办法出去,只能耐心的等有人找他。 不出他所料,朝欢来了,拿着给他买的衣裳,因为且渊识字,朝欢也不准备浪费这个苦力,还买了一些基础的识字书,准备让他教其他人。 纸笔是没有了,这东西虽然不贵,但要是给每个孩子买的话,钱就有点不够了,那些书都还是朝欢找连云澜拿了点银钱补上的。 “舒姐姐,你们回来了。”且渊笑了笑,看起来乖巧极了。 朝欢也笑道:“嗯,回来了,给你买了两件新衣服,我看你能穿下小馒头的衣服,就买的和小馒头一样从尺寸,要试一下吗?不合适的话我再改改。” 且渊接过那两件衣裳,并不算很好的材质,摸起来还有些扎手,但他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点点头,“嗯,没关系,很合适的。” 朝欢点点头,她并不会什么针线活,如果且渊真的说不合适,那她只能找连云澜帮忙改改了。 她装作无意般的说起今天出城时看到的情况,最后还说了句:“听说那位裴姿颜是抚月阁阁主的红颜,此次回来是为了见抚月阁阁主的。” 且渊没了记忆,自然也对裴姿颜毫无印象,对此也只是随意的回应到:“可能是吧。” 朝欢看他真的没印象,也没继续试探了,拿了药给且渊吃,又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口。 “嗯,你的身体素质很不错,这样下去没两天就可以下床了。” 且渊也很诧异,他刚醒时就发觉自己受的伤很重,夜晚几乎是疼痛难忍,但吃了几次朝欢给的药,那伤竟然渐渐好转,现在几乎没什么疼痛了。 他不禁有些疑惑,是自己身体好,还是祝舒给的药太有效了? 他没细想,或许是那双手太过温暖,或许是那眼神太纯洁,他下意识的不愿意去多想。 这时,朝欢忽然说道:“对了,五日后我还会去城里一次,若是你身体恢复得好,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看?或许那里有什么能唤起你记忆的东西。” 拂柳城。且渊对这个城有些印象,他醒来时身上的东西没几样,但都是些值钱的,甚至他知道自己是个修真者,就拿最后一点来说,他就不觉得自己会是个普通人。 可他受伤太过蹊跷,若是有人害他,那此时他没有记忆就前往拂柳城,是否是正确的呢?若是被仇人发现,以他现在记忆全无的样子,压根不是对手的。 而且···他看着一旁的朝欢,她正在点灯,昏黄的烛光打在她脸上,祝舒的脸只能算是清秀,但一双眸子却黑漆漆的,笑起来时像浸在水里的黑珍珠一般,一下子就多了几分也颜色。 如果那些仇敌找来,肯定会牵连到其他人,且渊他···暂时不想这样。 想到这,他就没有直接答应,含含糊糊的推辞了。朝欢见状也不强求,只是让且渊好好养身体,不要想太多。 又过了三日,每日拿灵丹妙药养着的且渊终于能下床了,在床上躺了太久他不免有些手脚发软,朝欢一把托起他的手臂,拿自己给他当拐杖,带着且渊一步一步走出了房子。 之前一直在床上,也没有机会看看外面,这次且渊出了朝欢的房间,才终于知道自己住在哪里。 这是一间小破庙,大殿供奉着三个石头的佛像,因为长时间无人打理也已经缺胳膊少腿,还长满了青苔。 房间有四五间,但有一间已经在雨夜倒塌无法住人,他们把剩下的几间房子收拾收拾,朝欢独自得了一间,两个女孩一间,三个男孩住一起,还有一间拿来装杂物药材,平时吃饭就在院子里的桌子上。 看到且渊出来,几个孩子都好奇的凑了上来,不过朝欢提前打过招呼不要吓到人,所以各自都按捺住激动,只围着且渊,没上手。 今天的且渊穿的是朝欢在城里买的一身衣裳,藏青色的衣裳更称得他面如桃花,他生得有几分艳色,唇红齿白,即使穿得朴素,但人人都要夸上一句翩翩公子。 虽然之前看过几次,但这时候细细打量下来更觉得惊艳,尔雅更是看得眼都直了,她向来是个直来直往的性子,此时更是直接开口。 “哇,这么俊,若是能当我的相公,我做梦也能笑醒嘞。”她双手捧着微红的脸,只有十一二岁的小女孩脸上露出娇俏的表情,看起来倒是有些好笑。 小溪毫不留情的给了她当头一棒,“死心吧,他才看不上你呢。” 小石子拉着小馒头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男生里,唯有阿若对着且渊笑了笑。 且渊也是第一次见完所有人,他意识到这些孩子都是朝欢收留并且在照顾,而自己也是其中一个。 多善良的人啊,他知道那少女一手医术了得,若是想,自然可以被奉为座上之宾,但却甘愿在这种地方吃着清淡的饭菜,也要照顾这群孩子。 且渊很快就就靠着自己的人格魅力和几个孩子打作一团,本来还以为他外貌对他有些隔阂的小石头也不由的把他当兄弟起来,只是一听到且渊要教他们读书识字时,又变了脸色。 “男子汉大丈夫就是要带兵打仗,当大将军!我才不要像个书呆子一样天天读书识字呢,无聊死了。”小石子一脸抗拒,拿着根木棒挥了挥,仿佛自己就是那大将军一般。 且渊想了想,说道:“可大将军不仅要杀敌,也要排兵布阵啊,若是连军书都看不懂,那还谈何带兵呢?” “军书?”小石子呆了,他怎么还不知道有这玩意? 且渊就给他解释了一下,并且从自己记忆里找了几个将军靠妙计不费一兵一卒战胜敌人的故事,小石子听得入了迷,最后也叫嚷起自己要识字了。 第三十二章:欺骗 又过了两日,且渊的身体已经好了个七七八八,也到了朝欢上街的日子,她又问了且渊要不要一起去,且渊犹豫之时,小石子却蹦跶了起来。 这几日虽然他说自己想识字,可真学起来了,还是被搞得晕头转向了,其他孩子都学了四五个字,他还在纠结第一个怎么下笔,且渊也很有耐心慢慢教他,两人的关系倒也不错。 不过更多时候都是小石子主动找且渊,一向大大咧咧的小石子看见且渊时,还会关心他伤刚好走得慢。 现在他一看且渊犹豫,就赶忙说:“我,舒姐姐,我替他去吧。” 朝欢一看他那讨好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无法就是想躲开识字嘛,其次就是看且渊不想去,就想自己代替他去。 但这次倒是无所谓,朝欢便同意了,只是最后还是顺口问了且渊一句。 “你真的不去吗?” 且渊沉默了片刻,抬起头来微微一笑,语气温和,“嗯,下次吧。” 朝欢没在强求,只是转头离开时眼里流露出一丝讥笑。 她当然知道且渊的犹豫,不想牵扯他们?别想了,怎么可能这般单纯,简直笑死个人。 昼空尽给的药可以暂时抑制人的记忆,但一旦停药那些记忆又会渐渐恢复,若以昼空尽的想法来的话,这药且渊至少得吃上三个月。 但自从且渊可以下床后,朝欢再给他这种药时,他都佯装吃了实则偷偷藏起来,朝欢自然发现了,她只是想看看且渊能恢复起什么记忆来。 这几日,且渊伪装得极好,几乎看不出和之前有什么差别,哪怕是独自一人时也不会露出蹊跷,若非他藏在床下的药多了几粒,朝欢还真看不出来。 出了房间门,几个孩子已经睡下了,朝欢便看见屋顶上坐着一个人,月光洒在他身上,他扭头看过来,一张俊朗的少年容颜,却面无表情。 他朝朝欢招收,朝欢却摇摇头,他于是意识到什么,跳下去拉起她的手,带着她一起上了屋顶。 屋顶上,两人并肩而坐,更深露重,夜风吹来带着丝丝寒意,或许是装凡人装得太久,她忽的觉得有些冷。 “为什么不给他继续吃夺魂丹。”连云澜问,似乎对朝欢有些不满,他声音很冷。 朝欢想了想,说道:“有意义吗,即使他现在会爱上我,一旦他停药恢复记忆时,恐怕只会恨不得杀了我吧。” 连云澜瞥了她一眼,冷冷道:“没关系,在那之前,我会杀掉他。” 朝欢忽的打了个寒颤。 在朝欢拜晏无涯为师之后,因为朝欢的体质不适合练剑,所以晏无涯教了连云澜一段时间,再次见面是两个月后了,连云澜的确更强了,但似乎变得更冷漠。 “为什么,这也是昼空尽的意思吗?”她有些疑惑,但并不惊讶。 昼空尽并没有将他的计划全盘托出,他只会告诉朝欢一个阶段的任务,比起朝欢,他似乎更为信赖已经被他所操控的连云澜,他们时常在背地里谋划一些朝欢都不知道的事。 朝欢也不是很在意他们在做什么坏事,在这场计划里,她只要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就好。 连云澜点点头,他偏过头,若有若无的将视线落在了且渊那间屋子。 漫不经心的说:“是,他变数太多,昼空尽的意思是,在他还喜欢你的时候杀了他,防止意外。” 这话说得倒是太过无情了,不过朝欢没有意见。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连云澜走时,拿了一个荷包给朝欢,什么也没说就离开了。 等他走后,朝欢打开荷包一看,是几张银票和几块碎银,她愣了愣,忽的又笑了。 和连云澜刚认识那会儿,她伪装成珠玉仙子的弟子,手里自然是不缺灵石的,那时候的连云澜却是个刚下山的毛头小子,昼空尽装作人家师傅,却从不给人什么好东西,据连云澜说,幼时饿了还得自己去山里打猎摘野菜吃,时常弄得一身伤,或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上喘下泻。 后来辟谷了才好一些,但解决了吃,又得解决穿,练剑练得衣服破了就自己缝缝补补,一个大男人,刺绣功夫比朝欢还好。 没想到现在,她装作穷苦的凡人,倒是曾经那穷剑修给她送银钱来了。 她低低的笑了几声,夜风吹在脸上,天上的圆月明亮极了,这样明亮的月,一下子就让她想起了那个夜晚。 她猛的打了个寒颤,终于意识到封锁了灵力的自己的的确确就是个普通人的体质,而更重要的是··· 连云澜走了,她一个凡人该如何从屋顶下去呢。 最后还是起夜的阿若发现了在屋顶的她,给她找来梯子让她能下来,否则吹一晚上的夜风,她难免得生个什么大病。 阿若眨巴着眼睛看着朝欢,似乎在疑惑她是如何一个人上了屋顶的。 朝欢摸摸他的头,小声的给自己辩解,“刚才···有只大鸟来找姐姐玩,它想带姐姐走,但姐姐怕走了之后没人照顾你们,就不愿意跟它走。那只大鸟就生气了,把姐姐丢在屋顶上,想让姐姐求救它。但是还好遇见了阿若呢,不然姐姐真的要被大鸟带走了。” 按理说,这种骗三岁小孩的话,阿若一个十岁的孩子应该是不会相信的,可看着阿若一幅生气的样子,好像还真的信了。 于是朝欢陡然起了坏心思,又说道:“那大鸟真讨厌,阿若也这么觉得对吧。” 阿若一顿点头,还挥舞着小拳头,好似再说若是下次遇见那大鸟,肯定要打跑它一般。 朝欢笑得眉眼弯弯,哄着阿若让他回去睡觉,自己也回去了。 她的房间让给了且渊,她就睡在放药材的房间里,打了个地铺,正准备睡下时,又看见窗边站了个人。 那人影稍纵即逝,仿佛只是月光照下的树影般,但朝欢却看清楚了,顿时觉得一阵尴尬。 原来他在啊,这么说,那些话他都听到了。 编故事骗小孩还被人呢发现,朝欢顿时觉得脸一红,她把自己缩在被子里,好久才迷迷糊糊有了睡意。 睡前,她又想起一个问题来。 既然没走的话,为什么不带她下来啊··· 第二天起来,朝欢就觉得不对劲,脑袋昏昏沉沉的,她摸了摸额头,好像有点烫。 虽然朝欢伪装的身份是个医师,但和伪装成如罗那时候一样,她压根就不懂医理,用毒还能有些经验,但医术的话···她连如何治风寒都不知道。 这说起来就有些尴尬了。 朝欢掏出自己的储物袋,瓶瓶罐罐的药摆了一地,她一瓶一瓶的看了过来。 嗯,天尘丹···雪魄丸···清净丹··· 玉露丸是内伤圣药,无论何种内伤只要服用一丸便可压制伤势,只需连服七日就可以治疗七八成伤势,那可以治风寒吗? 朝欢有些不太确定,不过还是吃了一颗,毕竟是丹药,总不至于吃死人。 朝欢刚换好衣服,就传来了“咚咚咚”的敲门声,似乎怕吵到她,那声音还有些温柔,只是一直敲着也有些烦人。 朝欢推开门,果不其然的看到了小石子那满是期待的脸。 “舒姐姐,你起床啦,咱们什么时候可以出发呀?干粮我都准备好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拍拍自己身后的包裹,一幅万事齐全只等朝欢的模样。 朝欢又无奈又好笑,但孩子都这么期待了,她也不好辜负人家的准备。 只是说:“让姐姐洗漱一下再走好吗。” 小石子连忙点头,朝欢洗漱时就一直凑在她身边,那样子,怕是恨不得亲手上去帮她擦脸。 终于等朝欢收拾好了,两人在其他人的注视下出门了。 一路上小石子都很兴奋,他正是孩子年纪,什么情绪都溢于言表,走起路来恨不得直接开跑。 其实朝欢是知道小石子为什么会如此兴奋的。 小石子是朝欢从柳红街捡的,其实也不算捡,只是暂时代替一位母亲照顾这个孩子罢了。 柳红街是拂柳城内很有名的一条街,白天不营业,到了晚上便是灯红酒绿,穿着单薄纱衣的女人们站在窗边向外挥舞丝帕,一个没抓稳,丝帕脱手飞舞着,落在香客肩上,带来一阵阵馥郁的香味。香客和那女人对上眼,之后的事便不可言说了。 没错,柳红街正是这样的地方,那些女人说得好听些叫“扬州瘦马”,说的不好听的什么都有,但到底不是一个好的身份。许多女人究其一生都困在此处无法逃离,只能等待被榨干最后的价值然后死去。有些运气好的,还能遇到良人把自己赎走,运气不好的,就算是为对方生下了孩子,也只能落得个被抛弃的下场。 小石子的母亲便是如此,她和一位香客暗生情绪,甚至在发现自己怀孕后,哭哭哀求老鸨不要打胎,她相信那位香客会带自己走,但她等啊等,等到桃花树的枝条又长了一尺,也没等到那人再来。 她还不觉得是自己被骗了,只是抱着年幼的孩子哭泣,但她的身份让她无法养育这个孩子,六岁后的小石子已经被老鸨下了最后通告,要么离开,要么留在楼里当个奴仆。 母亲选择让小石子离开,小石子便一直过着流浪的生活,只是偶尔他会去柳红街看他的母亲,母亲也总会哭红了眼,一个劲的给他塞一些钱,叫他好好活下去。 她总是对小石子说:“你爹一定会来接我们的。” 但小石子却从不相信,他比母亲看得跟透彻,知道母亲被欺骗,但母亲不愿面对现实,一直在自欺欺人。看着母亲的泪水,小石子在心里下定决心,一定要成为大人物,让母亲不用受苦。 小石子每个月都会去看望他的母亲一次,他的母亲也知道小石子被朝欢照顾,于是有一次,小石子拿了一叠银钱给朝欢。 朝欢收了,但她没用,都给小石子存起来了。 两人走了一个时辰,才走到城里,一进城,小石子便按奈不住的带着朝欢往柳红街跑,朝欢没说什么,由着他去了。 此时正是白天,柳红街还没有开始接客,街上的人寥寥无几,只有几个喝了通宵的香客被自家下人带着走,满身的酒气熏得朝欢一阵皱眉。 小石子母亲在的楼名为“云别楼”,听名字挺文雅,在柳红街大大小小十几家楼里也算的上有名气的,几年前出过一个有名的花魁,可惜现在已经寂寂无闻了。 来到云别楼,小石子熟门熟路的绕开大门朝巷子里走,朝欢跟着他,两人走到一道门前,这门并不高,是开给奴仆出入的。 小石子敲敲门,没一会儿传来一阵脚步声,那人借着门缝看见外面的小石子,似乎对他颇为熟悉,就打开了门。 那是个三十多岁样的男人,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好像腿脚不是很方便,但人笑起来很和善,看着是个老实人。 他不经意的打量了一眼小石子身后的招呼,但很快就移开了目光,笑容慈善的看着小石子,“又来找绣娘了吗?上次来都是一个月前了吧,不过这会儿她刚接完客,还没睡醒呢。” 小石子愣了愣,他下意识的看了眼朝欢,见朝欢没什么反应,又扭扭捏捏的对着男人说:“那、那我晚点再来,你跟她说一声,叫她等等我。” 男人却说:“诶,没事,估计刚睡下不久,我请人叫叫她,不然她一睡要到晚上去了,你们早就回去了。” 小石子想想也是,但他还是看向朝欢寻求意见,朝欢心里是不大喜欢这地的,不是她看不起如何如何,而是单纯的觉得有种不安感。 但朝欢看见小石子期待的目光,他们母子一月也就能见一次,终究还是点头同意了。 男人乐呵呵的招呼两人往里面走,云别楼的后院不算大,应该刚刚歇业,也没什么人,只有零散几个奴仆走来走去。男人似乎有些身份,那些人看见他还会招呼一声,都叫一声“陈管事”。 一路走,男人一边和朝欢自我介绍,“我陈节,算是这里管杂物的,其他人都叫我一声陈管事。” 朝欢轻轻点头,没说话。陈节也不觉得她冷漠,热情的跟她说着话。 “前些日子听说小石子遇见好心人照顾,我们都挺为他高兴的,绣娘也高兴,她早就想见见你了···” 陈节说到这,小石子便先一步抢说道:“舒姐姐人可好了,不仅是我,她还收留了其他孩子们呢。” 朝欢没说话,陈节看了她一眼,笑眯眯的夸赞到:“真是个人美心善的姑娘啊,这些孩子能遇见你们真是有福了。” 陈节带着两人走过后院,从一道门进了楼里,却并未上楼,反而从一条小路穿行到了另一处院子。 他一边带着两人往里走,一边说道:“来来来,绣娘在这边。” 第三十三章:回家 小石子以为母亲就在院子里,他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渴望见到母亲的心情太急迫,就想赶快进去。 但朝欢却拉住了他,小石子疑惑的抬起头,就看见朝欢轻轻的叹气。 “舒姐姐?”他有些奇怪,可下一刻,异变突生。 来时的路上忽的走出两个虎背熊腰的男人,他们手上拿着手指粗的麻绳,凶恶的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 小石子已经察觉到不对劲,他转过头去看陈节,陈节也撕破伪装,将藏在眼底的暴露出来,小石子看见那眼神,顿时就明白自己被骗了。 “陈叔!”小石子叫着,他和陈节算不上熟,但他来找母亲时都是陈节开的门,他一直以为陈节是好人的,可此时的情况却叫他不敢去想,“我母亲呢。” 他生出一种不详的预感,可他不敢去想,只能用乞求的目光看向陈节,试图寻求一个答案。 陈节冷笑一声,毫不留情的打碎了他最后的幻想。 “你母亲,那个贱女人,七日前竟然自杀了!” 小石子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 原来七日前,有一人找到了绣娘,那人声称是刘夫人的奴仆,特地来为刘夫人传达一些事。绣娘一开始还疑惑自己并不认识什么刘夫人,可奴仆所说的事,却叫她心神俱震。 原来那刘夫人正是她曾经心心念念的爱人的原配妻子,和绣娘这卑微的身份不同,刘夫人却是名门世家出来的大家闺秀,她嫁给那位姓刘的郎君,两人端的是郎才女貌,门当户对。 那位姓刘的郎君因为流连烟花之地被父亲所责骂,并扬言要是成婚后他还要去找绣娘的话,就断绝父子关系。刘郎君虽然可惜,但还是选择听从父母的话,和刘夫人结为连理,两人在家,也算是一对恩爱夫妻。 但好景不长,刘夫人嫁进来三年只生下两个女儿,本想着第三胎无论如何也该是个儿子时,刘郎君却忽然因为纵马受了伤,伤了子孙根,无法生育了。 刘家人叫苦连天了好一阵子,刘郎君也因此失魂落魄了好一阵子,每天嗜酒度日。 刘郎君是独子,刘父刘母也年龄太大无法生育,眼看就要断了传承,可刘母突然想起来绣娘。 她和刘夫人说了,刘夫人虽然很不乐意让丈夫和其他人的孩子来府里,但刘母好说歹说,又哭又闹的,总算是让刘夫人松口了,答应把人找回来。 于是便有了这一处。 但刘夫人不是个好对付的角儿,她能忍受那个有她丈夫一半血缘的孩子,但不能忍受那个生下孩子的女人,于是只说要绣娘交出孩子,看她好歹也有点生养的情分,可以帮她赎身之类的。 绣娘没想到自己日日夜夜思着的人早已忘记她和别人成婚,那奴仆说话难听得很,一字一句扎在她心上,说什么若是她交出儿子,还可以让他儿子日后过上好日子,她一个妓,能有机会赎身实属不易,还要她仔细考虑考虑,不要勿了自己和孩子的前程。 绣娘脸色血色全无,在那奴仆讥笑的目光中,缓缓说让自己考虑一下。 或许是存了几分报复的心,又或许是多年的期盼一朝破碎,这个一向温柔内敛的女人在这一晚选择了悬梁自尽。 然而一切都尚未结束。 绣娘已死,无人知晓小石子的消息,云别楼的人只知道小石子每月回来看望绣娘一次,但却不知道其他时候这孩子在哪里,于是刘家人买通了云别楼的人,在下一次小石子来时把人抓起来。 得知母亲已死的真相,小石子既愤怒又痛苦,他双眼猩红,狠狠扫过眼前几人,那么小的孩子,却像只野狼般,随时都会扑上去撕咬这些人。 但并没有将他当做一回事,小石子在如何也不过是个孩子,而那两名护院皆是身强体壮的成年男性,轻而易举便可以制服他。不过考虑到刘家人那边的意思,两人只是准备绑住了他,不敢下重手。 可忽然间,刚才还红着眼恶狠狠的小石子却突然软了表情,他拉着朝欢的衣角,扬起头时脸上满是委屈和悲伤。 “舒姐姐,阿娘她为什么要自杀呢,她不要我了吗?” 这绝非是个适合在现在讨论的话题,但朝欢却垂下眸子,温柔的看着他,轻声的说:“怎么会呢,你的阿娘很爱你,她之所以这样做,也是为了保护你啊。” 两个护院和陈节三人对视一眼,都对两人这太过闲适的气氛有些疑惑。 但朝欢并没有在意三人,她轻轻摸了摸小石子的头,顺着他柔软的头发往下滑,摸到他红红的眼角。 “因为爱你,所以不想要出卖你啊。因为爱你,所以不想你被威胁。” 她的手指抚上孩子的双眼,小石子闭上眼,悲伤如浪潮般涌了上来,他扑在朝欢的怀里,小声的哭泣起来。 朝欢勾了勾嘴角,她抬起头,眸光扫过三人。 三人不禁打了个寒颤,眼前的少女看起来柔弱无害,可这一眼却冷得刺骨,仿佛在看什么死物一般,叫人心头一震。 陈节咬咬牙,看着呆愣的两个护院,没好气的怒叫到:“你们愣着干嘛啊,不就是一个女的和一个孩子嘛,快点抓起来啊,云别楼养你们不是让你们吃白饭的。” “小孩抓起来,女的送到老板那里去,调教调教又能送出去接客了。”想到此,他露出阴恻恻的笑容,仿佛两人已经是他手里的玩物了。 两个护院对视一眼,为了不丢了工作,还是无视了刚才那寒意,拿着绳子走上前去。 眼看那手指粗的绳子就要落到朝欢身上,一道寒光滑过,那绳子骤然断裂。 两个护院看着手里被斩断的绳子,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他们刚想抬头,却看到了自己的身体。 啊,那的确是他们的身体,还保持着站立的姿势,手上拿着断裂的绳子,可脖子上面却···什么都没有。 “咚” “咚” 两声落地。 陈节瞪大了眼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那一剑光斩断的不仅是绳子,还有两个护院的头,那伤口极平滑,宛如切菜一般被人切下了头颅。 他发出一声凄厉的惊叫,这叫声吓到了朝欢怀里的小石子,他抬起头想要看看发生了什么,却被朝欢按住了后脑勺。 “别动。”朝欢轻飘飘的说了一声,小石子果然不动了,他竖着耳朵去听,却只听到了几声急促的喘气声,但很快,就什么都听不到了。 朝欢看着挡在身前的连云澜,他也注意到了朝欢怀里的孩子,随手丢下一个隔音法诀,便握着自己的长剑一步一步走向陈节。 陈节看着眼前的少年,明明是个少年,却拿着一柄寒光凛凛的长剑,明明刚刚才杀死两个人,可那冷漠的眼神却好像看蝼蚁一般。 或许对他来说,这并不是杀人,而只是踩死了两只微不足道的蝼蚁吧。 陈节意识到这一点,他努力操控因为恐惧而无法动弹的双腿,在他强大的求生意志下,双腿终于开始挪动,他疯了一般的往后跑去,可还没跑出两步,他的头也落在了地上。 陈节最后所见的,便是那执剑的少年转身走向少女,身上的杀气陡然消散。 连云澜走到朝欢面前,他刚想说什么,朝欢却竖起手指放在嘴边,她指了指怀里的小石子,摇摇头。 连云澜皱起眉,他手指尖闪过一道灵光,那灵光落在小石子身上,小石子便浑身一软晕了过去。 他一把拎起小石子的衣领把人抗在肩上,对他来说小石子轻的就像羽毛一般,之所以选择抗,只是因为他不想抱小孩子而已。 朝欢不赞许的皱起眉,可终究还是没说什么,任由着连云澜去了。 “要我帮忙把人都杀光吗?”他一开口,便充满血腥,就如同刚才陈节所想的那般,对现在的连云澜来说,杀人如杀蝼蚁一般,不值一提。 但朝欢是不喜欢他滥杀无辜的,虽然大多数人也算不得无辜,但或许是处于良心不安,又或许出于其他···不管是那些被杀的人,还是因为杀人而沾满血腥的连云澜,她都不想。 朝欢摇摇头,说道:“不用了,帮我找到绣娘吧,好生安葬了。” 连云澜皱起眉,不满道:“一个人类女人罢了。” “她是个母亲。”朝欢说道,看着连云澜依旧皱起的眉头,继续说道:“我阿娘死的时候,我没有机会安葬她,至少让这孩子能在忌日时在母亲坟前祭拜吧。” 连云澜这才答应了下来。 朝欢想了想,还是没去处理刘家那边,要是小石子还是恨,就让他自己去解决了。 本来这次上街是买些零散的,没想到遇到这种事,小石子经历丧母之痛,又被连云澜弄晕,这买东西是怎么也买不了了。 于是朝欢就让连云澜带着晕倒的小石子回去了,临到时就让连云澜隐藏起来,自己抱着小石子回去了。 朝欢两手空空的带着昏迷的小石子回来,众人都惊了,还以为小石子半路晕倒了如何如何,但且渊却一眼看出小石子眼眶通红,一看就是哭过了。 他意识到什么,直接问道:“是小石子的母亲出了什么事吗?” 在这里的孩子多多少少都知道互相的身世,小石子的母亲大家也都知道是怎么回事,毕竟小石子老是念叨着以后要接母亲一起住,要将小伙伴们介绍给母亲认识如何如何。 且渊稍微一问,就把所有人的消息都套出来了,除了不会说话的阿若,阿若是第一个被祝舒收养的孩子,但因为不会说话,和其他人交流全靠眼神和动作,所以大家一直没搞清楚阿若的来历。 且渊知道小石子今日去城里必然会去探望母亲,看他副受了巨大打击的样子,就猜测是他母亲出了事。 朝欢把小石子放在床上,给小石子盖好被子,闻言看了眼且渊,且渊不躲不闪的对上她的视线。 片刻,朝欢叹了口气。 “是···但这是小石子的事,我不好和你们说,等小石子醒了,由他自己决定要不要告诉你们吧。” 几个孩子都很关心小石子,虽然平时有小打小闹,但此时小伙伴遇到困难,一个个比谁都着急,就连吃晚饭都心不在焉。 第二日午后,小石子才悠悠转醒,他一醒来,就看到了围在自己身边一圈的小伙伴们,其他人一见他醒来,都开心极了。 “小石子,你终于醒了。” “小石子,你到底怎么了,和舒姐姐上街怎么还晕倒了,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小石子听见伙伴们关切的话语,想起晕倒前发生的一切,眼眶骤然变红。 他红着眼扫视了一圈小伙伴们关切的神情,又看到了一旁笑容温柔的朝欢,终于还是决定将一切告诉伙伴们。 他缓缓的说着,从自己和朝欢去云别楼,说到自己被引入后院,陈节告之母亲身死··· 一切一切,小石子都说了,但他后来昏迷了,为什么会安然无恙离开,他也不知道,沉浸在母亲去世的悲痛中,他并没有第一时间想到这个问题。 但小伙伴们都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他们都因为小石子的遭遇而十分愤怒,对小石子母亲的事而伤心,尔雅甚至扬言要去和刘家人对峙,最后被冷静的小溪劝回来了。 只有且渊,他听完小石子说的一切后,他悄悄的看向朝欢,却只看见她淡然自若的浅笑,片刻后,他陷入沉思。 第三十四章:对峙 临近晚饭时间,大家都收敛了情绪做事,只是吃饭时,平时老爱和小石子抢食的尔雅主动把盘子望小石子那边推了推。其他人也跟着做,结果就是小石子面前堆满了食物,逼得小石子硬是多吃了两碗大米饭。 用过晚饭,小石子坚持要自己做自己那份工作,他把碗收起来洗干净,放回原位。 他做完工作,看向不远处在烛光下看书的朝欢。 并非是朝欢不做事,这是几个孩子自己决定的,朝欢平时采药卖钱养活几人,他们也不愿意吃白饭,承包了力所能及的家务事,小小年纪便把这个小家庭的打理得井井有条,除了一些特殊情况,平时压根用不着她出手。 朝欢注意到这抹视线,她抬头眸,发现看着自己的是小石子,便轻轻一笑。 “怎么了?” 小石子拿抹布擦了擦自己满是水的手,等把水完全擦干,他才走到朝欢面前,似乎是下了极大决心般,说道:“舒姐姐,你可以和我走一趟吗。” 朝欢一挑眉,她合上手中的书,站起身说道:“那走吧。” 小石子带着朝欢出了门,却没发现身后,且渊默默注视两人的离去。 他们每走太远,毕竟是无人的郊外,若是遇上危险就不好了,所以小石子只是带着朝欢走了十米左右,既避开了其他人,回头还能望见破庙的灯光。 走到一处有月光洒下的地方,朝欢寻了棵光线最好的树靠了上去,月光照着她脸上,小石子可以清楚的看见她脸上悠闲的浅笑。 她笑容温和,声音清浅,美好的像幻境一般,“怎么了吗?” 可小石子却打了个寒颤,他看着朝欢,深吸一口气。 “舒姐姐···昨天,就是我们去云别楼那天。” 他忐忑不安的说着,小心翼翼的抬起头,对上朝欢的视线,当意识到对方的眼神依然温和时,终于下定决心。 “舒姐姐,那天我们是怎么离开云别楼的呢。” 这个问题,是且渊问他的,且渊问起时,小石子愣了愣,然后装作伤心的样子说自己当时太混乱了,记不得了。 但且渊这个问题,让他骤然想起这不和谐的一点,实际上他的确也很混乱,但他还能记得朝欢捂住他双眼时温暖的掌心,和陈节稍纵即逝的叫喊声。 宛如被掐住咽喉般,那叫喊声消失的如此突兀,叫后来想起的小石子感到一阵害怕。 他不敢去想,当时除了他在场的只有祝舒,但祝舒不过一个凡人少女,又是如何做到徒手对抗三个成年男性的呢?况且还是靠着绝对的实力碾压。 小石子很害怕,他听城里的说书先生说过,有精怪会化作人型欺骗凡人,在得到他们的信任后一口一个吃掉他们,享受凡人痛苦挣扎的样子。 他纠结了许久,才决定找祝舒问个清楚,毕竟···这是舒姐姐啊。 “噗呲。” 朝欢发出一声笑,她捂着唇,笑得眉眼弯弯的,她一笑,小石子顿时手足无措了。 “我,我说错什么了吗?” 他慌乱的声音连带着心跳都加快了,眼看孩子都要急哭了,朝欢才擦擦眼角笑出来的一滴泪水,站直了身体。 她想了想,说道:“嗯,没错哦,是我杀了那三个人带你回来的,所以如何呢,小石子要杀了我吗?” 小石子听到此,心想果然如此,但听到朝欢最后一句话,他下意识的摇头。 他说:“我、我不想杀死舒姐姐,我知道杀人是不对,但是是那三个人先要对我们使坏的,这、这叫罪有应得!” 虽然不太识字,但小石子可没少听那些故事,故事里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是常理,那些人想要害舒姐姐,被杀了也是应该的。 听他如此说,朝欢却叹了口气,说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但这话却不该这么说的。并非是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而只是因为我比他们强,我可以杀死他们罢了。” 小石子愣住了。 朝欢却继续说:“很多时候,人与人之间的矛盾不是可以单纯的以谁是正义的一方来解决的,在这世上,永远都是强者为尊,强者觉得这件事是正确的,即使是杀人放火也是合理的,强者觉得这样不对,那便了杀人偿命。” “就像现在,你猜到我不是凡人,即使我对你们不怀好意,那你能做什么呢?你既打不过我,更杀不了我,若是我想,轻而易举的就可以杀死你们。” “可是——”小石子着急道:“可是舒姐姐,你是舒姐姐啊,你怎么会想···” “你又怎么知道我就是祝舒呢。”朝欢笑眯眯的说道:“说不定你们认识的那个祝舒,那个把你们一个个捡回来又照顾你们的祝舒,早就已经被我悄无声息的杀死,然后改容换面取而代之了呢。” 小石子愣住了,这个事实对于他来说实在太过残酷,这个接连遭遇打击的孩子忍不住的掉起了眼泪,即使哭泣,也小声的反驳着:“可、可是···你就是···舒姐姐啊。” 朝欢看小孩子都哭了,顿时也觉得有些说得太过了,她叹了口气,走上前去摸摸小石子的头。 “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要遇到点小事就哭嘛。”她语气轻巧,像天边的纯白云朵一般轻飘飘的,一点都没有刚才咄咄逼人的样子。 小石子抽噎道:“我才十岁,还是个小孩子啦。” “好好好,你还小,想哭就哭咯。” 小石子无语哽咽。 朝欢看他一幅难受的样子,没忍住,“噗呲”一声笑出声。 “好啦,不逗你了。我的确是祝舒,也是你们的舒姐姐,不过我的确不是凡人,是个修真者。”她逗够了,终于还是说出了真相,她怕在逗下去,哭的就不止一个小石子了。 想到一群孩子抱着自己哭的样子,朝欢想想就觉得头疼。 小石子果然不哭了,他抬起头,眼里冒着星星,“修真者?就是茶馆说书人们说的那种,可以腾空飞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仙人吗?” “是是是,不过今天太晚了,就不带你飞了。”朝欢轻描淡写的打消了小石子的蠢蠢欲动,被识破的小石子气馁的低下头,不过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很快又不停的说起话来。 “那舒姐姐,你为什么还要装作凡人照顾我们啊?”他想到什么似的,眼里的光更亮了,激动的说:“难道是因为我们也能成为修真者吗?” 朝欢顿是觉得有些头疼,解释起来实在太麻烦,但不解释欺骗小孩也不好,最后还是耐着性子说道:“我来呢,是因为我在历练,至于历练是什么,这是个秘密,照顾你们算是历练的一关吧。至于你们能不能修仙,这个不是我能决定的,要看你们的资质。” 小石子自然又是缠着一阵询问,什么是资质,怎么测试,什么资质才能修仙··· 最后还是尔雅出来找人,才把朝欢从小石子的一百问里面解脱出来,她深深的叹了口气。 走时,她拉着小石子,严肃的说道:“今天的对话是我们两人的秘密,你不可以告诉其他人哦,要是他们都知道了,我就必须要离开了。” 小石子一听后果如此严重,立刻严肃起来,郑重的许诺自己会保守秘密,却不外传。 朝欢满意的点点头,放他离开了,可能是因为身负重大秘密,小石子走起路来都不自在了,一张稚嫩的脸上带着故作成熟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好笑。 朝欢笑了笑,正准备跟着离开,身边却忽然落下一个人。 “骗小孩子有意思吗?” 朝欢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到:“没意思你还听?” 连云澜冷哼一声,又说道:“除了我,还有人听了个全程呢。” 朝欢自然知道,那人自以为隐藏得很好,但也只能对付对付低修为的和普通人了,在朝欢和连云澜面前,无处遁形。 “无所谓了,知道就知道吧,那个人不是个简单角色,普通人吸引不了他,既然要吸引他的注意力,那就得特殊一些。” 连云澜耸耸肩,却没反驳。 朝欢说道:“最近帮我多盯着他点,一有异样就告诉我。对了,裴姿颜那边如何。” 连云澜说了自己这些日打听来的消息,“明面上一幅风平浪静的样子,私底下已经找疯了,不得不说她可真是个疯女人,为了找到且渊不择手段,简直要把拂柳城翻过来了。多亏于此,她已经得罪了很多人了,就连拂柳城城主也对她很是不满,但忌惮与她身后的势力,只是敢怒不敢言。” “是吗。”朝欢点点头,“给裴姿颜找点麻烦吧,她的手还不能伸这么长,还没到且渊可以回去的时候。” “行。”连云澜点头,忽的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对了,钱还够用吗,上次剿了那群山贼发现不少银钱,要是不够的话,我在去找个山贼窝给你拿点。” 朝欢想起上次屋顶上连云澜给的银票,她就说连云澜哪里的钱,原来是剿了山贼窝啊。 她顿时失笑,看向连云澜的目光都有些异样,连云澜被她看得浑身起鸡皮疙瘩,最后还是没忍住,没好气到:“干嘛啊。” “只是想说不愧是剑修吗,抢起别人的东西就是顺手。” 连云澜哪能听不出她话里的揶揄,气到:“那你别用。” “我不客气啦,最近刚想在买匹新料子做新裙子。” “你!” 第三十五章:裴姿颜 拂柳城,抚月阁内。 一名女子缓缓走入,沿途的人撞见她纷纷低下头行礼,不敢有半点懈怠。 女子穿着湖蓝色的上衫,下着百褶如意裙,外头是一件烟青色锦袍,腰间带银丝绣莲花香囊,玉颈上璎珞繁复华丽。她一张瓜子脸,眉目如画,蛾眉敛黛,面纱遮掩她半张脸,只是一双眼看着,就已经有着无限风情。 远远走来,一股清幽淡雅的香气袭来,闻之叫人心荡神怡。 那女子走来,有一老者走上前迎接,恭敬道:“裴姑娘,您回来了。” 这女子正是传言中的拂柳城第一美人裴姿颜,但这不过是她明面上的身份罢了,私底下她在抚月阁内的地位仅次于且渊。 老者是抚月阁的管事,他为抚月阁服务数十年,资厉绝对算得上是最老的,但在裴姿颜面前,却也得恭恭敬敬的称呼一声“裴小姐”。 裴姿颜点点头,她冷声到:“阁主有消息了吗?” 老者惭愧到:“还未有消息,这次袭击发生得太突然,和阁主一起的几位高手都死了,对方的实力很强,我们不确定阁主···” 说实话,要不是现场没有找到阁主的尸体,老者几乎都要确认阁主已经身死,毕竟从那几位高手的尸体看来,袭击者修为极高,几乎都是一击致命,根本来不及反应就已经身死。 那几位高手尚且如此,那阁主岂非更是··· 但老者不敢说,抚月阁的人都知道裴姿颜是个疯子,极其拥护阁主的疯子。 果不其然,知道老者言下之意的裴姿颜冷冷的看着他,杀意如浪潮般压下,压得老者满头冷汗,老者心脏猛跳,几乎以为自己要被杀死。 下一刻,杀意散去,老者还未松口气,便听到裴姿颜说,“阁主还活着,去找,让抚月阁所有人放下手里的事去找阁主,一月内,我要阁主的消息。”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说完,裴姿颜便离去了。 老者喘着气,拿衣袖擦擦额头的冷汗,他修为低微,刚才差点没撑过去。 身边有人凑了过来,不平道:“那人真是个疯子,不过是个女人,竟然还在这里指手画脚起来了。” 老者狠狠瞪了那人一眼,厉声道:“住口,不准胡说。” 那人被老者呵斥得一愣一愣的,他是老者的干儿子,平时关系好,便也有些狐假虎威的意思,这一次是想着为老者打不平早赚点好感,却没想到反而惹了老者的不快。 老者自然也知道他的所想,只是,本来是养来取乐的,却没想到是个如此蠢货,连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都不知道。 老者摇摇头,没说什么,因为他知道,多说无益。 这人,已经是个死人了。 他转身离开,下去吩咐下人。 转眼间,半月过去了,距离朝欢捡到且渊已经过去了半月,其他人姑且不论,就是当事人的且渊也一幅不慌不忙的样子。 小馒头问他想起什么没有,他只是摇摇头,其他人见此都犯了愁。 和因为各种关系流离失所的他们不一样,且渊看起来并不是被抛弃的孩子,看当时他受重伤情况来看,极有可能是外出遇到山贼一类的,和家里人走散了。 这些日子,孩子们和且渊相处得很愉快,现在的且渊也的确是个好相处的人,为人和善细心,即使是面对霸道的尔雅,都能有一幅温和的面孔,叫人生不起气来。 有一次小石子他故意捉弄尔雅,栽赃陷害给且渊,面对来势汹汹的尔雅,且渊只是无奈的笑笑,揽下了这口大锅。但是他笑得太温和,认错的态度太诚恳,重点是··· 那张脸太有欺骗性了。 这一下就把尔雅给迷住了,她熏红了脸,小声的说下次不要这样了,就别扭的转过身离开了。 本来事情到这里就该结束的,但在一旁准备看好戏的小石子没忍住说了一句,一下子就吸引了尔雅的目光,她敏锐极了,一下子就联想到了前因后果,于是就气吁吁的朝着小石子去了。 两人在院子里打打闹闹到了朝欢出来拉架。 虽然发生了不少的摩擦,但总的来说,且渊已经融入孩子们之中,相处得相当和谐。 让朝欢没有想到的是,小石子他们主动找到她,说想去城里帮且渊找到父母。 朝欢愣了愣,她自然知道且渊的身份,也知道拂柳城里没有且渊的父母,倒是有他的下属,但她不能说,于是只是问,“为什么?” 小石子挠挠头发,这个一向调皮捣蛋的孩子在母亲一事后安分了不少,朝欢本来还担心他太安静了,结果没几天又活泼起来了,看起来和以前无二。 他有些不好意思,大概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显得有些窘迫,“我、我们想帮他,他和我们不一样,没有被父母遗弃,他走丢这么久,父母一定很想他的吧。” 怎么可能。 朝欢勾起嘴角。 和连云澜那时一样,在接触且渊之前,昼空尽就已经给了她且渊所有的资料,详细的记载了且渊的前生。 但和连云澜不一样的是,且渊绝非是个好相处的角色,在被朝欢喂下那夺魂丹之前,是完全可以称得上一句“心狠手辣”的。 在永夜城长大的且渊,在十一岁那年杀死了想要保护自己的父母。 朝欢不喜欢且渊,且渊也绝不是一个值得被喜欢的人,在那个人的眼里,世上一切的爱与奉献皆是算计与谋划,是有利可图。 曾经有位少女,她真心的爱慕上了且渊,但那绝对不是爱情,她爱且渊的杀伐果断,爱他的心狠手辣,爱他不相信任何人的冷漠。这位少女为了站在且渊身边耗费心机,她杀死了好几个无辜的人,只为得到且渊的赏识。 她的确成功了,现在她是唯一能站在且渊身边的女人,也是最得他认可的。但在曾经有一次遇袭时,被逼到走投无路的且渊毫不犹豫的以少女为筹码,换取自己的一线生机,他抛弃少女任由她被那些人欺辱,自己毫不犹豫转身离开。 朝欢看到这一段资料时,即使那只是短短几行字,但也令她生恶。 她讨厌且渊,甚至可以说是,厌恶。 所以昼空尽选择了这样一个计划,并且答应朝欢,会在且渊动心时直接杀死对方,不会给他恢复记忆的机会。 迟迟没有得到回应的小石子抬起头,却看见朝欢嘴角带笑,他不禁有些疑惑,问道:“舒姐姐,有什么不对吗?” 朝欢轻轻“唔”了一声,她扫视一圈,小馒头、尔雅、小溪、阿若···几人都一脸认真的表情,看起来是真的想帮且渊。 尔雅看她犹豫,还以为是怕他们惹麻烦,连忙说:“我们就帮且渊找父母,绝不干多余的事。” 朝欢迟疑道:“可是,你们一点线索也没有,要从何找起呢?” 这的确是个问题。几个孩子你望我我望你,都没了注意。 这次,小溪说话了:“我们可以从他当初被捡回来时身上带的东西入手,或许有能证明他身份的东西。。” 几个孩子恍然大悟。 当初且渊被捡回来时,身上穿的法衣已经破破烂烂满是鲜血,当时朝欢给人脱了就丢外边了,但尔雅看着衣服料子好,就捡起来洗洗揉揉,但是因为太破也穿不了,几人也不会缝衣服,就收在了柜子里。 想到这,他们赶忙跑回去把衣服翻出来。 可看着手里的衣服,几人又犯了难。 “这是什么料子啊,看起来好像很贵的样子。” “我以前见过有贵客穿的衣服,据说一匹布要一百两银子,但那个远远没有这个料子好。” “哇,且渊到底是什么来历啊,不会是流落在外的皇子之类的吧。” 尔雅想到且渊那张脸,忍不住嘀咕一声:“说不定真的是呢。” 从衣服上无从下手,那就只能找其他东西了,但他们找遍了破庙,甚至去了那天且渊晕倒的地方找了,都没找到一丁点其他东西了。 朝欢看着几个孩子跑来跑去,最后败兴而归的失落样,心里有些不忍。 其实除了衣服,且渊当时还有一枚储物戒,储物戒是带在且渊左手食指上的。 而那枚戒指,被朝欢取了下来,虽然因为不是主人无法打开,但当时他重伤昏迷,又被朝欢灌了药,所以压根自己都不知道还有这样一个东西。 戒指的禁制朝欢没有强行破除,只是把戒指放在自己的储物袋里。 不过即使不忍,她也不准备拿出戒指,一方面是不好解释,另一方面嘛,她可不打算让几个孩子真的去找什么且渊的父母。 她以为今天这一处之后,孩子们很快就会打消这一想法的,毕竟且渊自己都不着急,几个孩子着急有什么用呢。 结果没想到,第二天一早,朝欢就发现破庙内空无一人,她翻找了每个房间,甚至连且渊都不在。 她意识到一种可能,顿时冷了脸。 “连云澜!”她叫了一声,一炷香后,一道身影出现在她面前,连云澜神情淡淡,看不出喜怒。 “怎么了。” “那些孩子呢?且渊呢?你在这里都没有发现他们不在了吗?” 封锁了灵力的朝欢无法以神识探查,于是只能问一直守在此处的连云澜。 但谁知连云澜刚好离开,是听到了朝欢呼唤才回来的,自然也没有发现孩子们是什么时候消失不见的。 第三十六章:遇险一 朝欢脸色骤冷,她厉声到:“去找,尽快。” 连云澜不置可否,以他的神识瞬息就可以笼罩这方圆数十里,找几个孩子自然不在话下。很快,他就发现了一些踪迹。 “在离这里五里的地方,但是,只有阿若在。”连云澜又说到:“树林里没有其他孩子的气息,不排除他们已经进了城镇的可能性。” 阿若一直都是个乖孩子,几乎和所有人的关系都很好,若是发生了矛盾也断不会丢下他一人,现在只有他在那里,那必然是出了什么事。 朝欢连忙说,“带我过去。” 她伸出手,一把握住连云澜的手,现在她只是个没有灵力的凡人,想要在短时间内赶过去,就只能依靠连云澜了。 连云澜点头,他握着朝欢的手,一用力便把她抱入怀中,灵力运转,转瞬间便以飞出数百米远。 不过几次呼吸间,连云澜便已经带着朝欢来到阿若附近,虽然很着急,但朝欢还是谨慎的在让连云澜藏起来了,自己则装作慌忙的样子跑出去。 她跑出十米远,果然看到了阿若,也的确如她所想那般出了事,阿若满脸焦急,眼眶里盈着晶莹的泪水。 他看到了朝欢,欣喜的张嘴“啊啊”叫,可他不会说话,这慌忙之间无法表达自己的意思。 朝欢心一跳,她跑过去,蹲下身和阿若齐高,上上下下的看到他没有受伤才放心一些。 阿若急切的张着嘴,似乎是想说什么,但他无法说话,发出的“啊啊”声让人无法理解其中的意思,似乎意识到朝欢的茫然,他气馁的低下头,泪水一滴滴的往下滑落。 朝欢明白他想表达什么,于是努力的帮他平复情绪,安抚道:“阿若,你是有什么想告诉姐姐是吗。” 阿若点点头,他撸起袖子胡乱的擦去自己的泪水,先是伸出五根手指到朝欢面前。 五个?对了,尔雅、小溪、小石子、小馒头、加上且渊就是五个人。 朝欢心头一紧,连忙说道:“你是想说其他五个人是吗?他们不在这里,是和你迷路了吗?” 阿若连忙点头,他“啊啊”叫了两声,然后指向城镇的方向。 他用手扒着嘴,做出可怖的模样,又捡起一根小木棍,演出凶恶的模样。 朝欢愣了愣,城镇···孩子们去了城镇,那为何会单独丢下阿若?而且阿若做出凶狠的样子,是不是在表达他们遇上了坏人。 “是不是有人带着他们去城里了?” 阿若连忙点头,他拉起朝欢的袖子,拽着她往城镇的方向走。 朝欢立刻意识到情况一定非常危及,不然阿若不会这般焦急,但此时离城镇还有几里,也不知道那群人走了多久,是否已经到了镇子上。 她看着焦急的阿若,心一沉,说道:“走吧,我们去找他们。” 没关系的,能赶得上,她已经暴露得更多了,不能再暴露身份了。 朝欢瞥了眼一旁的树上,她没在犹豫,带着阿若顺着痕迹追赶起来。 另一边,且渊这边。 如朝欢所料那般,几个孩子的情况的确不好,一群身材强壮的男人守着几人,死盯着不给他们一点逃跑的机会。 且渊身边的尔雅发出滴滴的抽泣声,她在人群里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拂柳城城外,不断有人围了上来,后来者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便向旁边的人打听。 “这是干啥啊,几个毛孩子怎么还这么兴师动众?” “谁家的孩子啊,这是犯了什么事被抓了?” 有人茫然不知,就有人给他们解释。 那人小声说道:“你们不知道,这几个孩子都不对劲,那个,那个,面色苍白看起来瘦瘦弱弱的看到了吗,是半年前陈家病死的那个小少爷,别的人都看见人下葬了,现在竟然又诈尸了。” 那人越说越夸张,直把几个孩子说成什么妖魔鬼怪,说要是不烧死的话就会跑出来做祸害别人,所以这是要聚在这里一起烧死呢! 那些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多,被歪曲的真相传到人们耳中,有人不相信,觉得可笑,但更多的人是害怕,他们听人说烧死几人能化解祸乱,便也跟着声讨起来。 尔雅的哭声越来越大,小溪一开始还能安慰她,可毕竟自己也是女孩子,不由的也跟着哭了起来。小石子双眼通红,恨不得挣脱束缚去和哪些人对峙,但捆着他们的绳子太紧,他只是个孩子。 小馒头垂着头,他叹了口气。 且渊的目光扫过那些人逐渐狰狞的面容,他又想起朝欢那温柔的笑容,心想原来不是所有人笑起来时会有这么温暖的笑容啊。 一个时辰前。 意外撞破几个孩子秘密行动的且渊被迫上了贼船,为了防止且渊给朝欢告密,也为了让且渊更好的恢复记忆,他们拉上了且渊一起。 且渊对恢复记忆这件事没有太大的欲望,他觉得顺其自然就好,现在和大家相处的日子虽然简单,却也很幸福。不过几个孩子贸然行动也是为了他,他便想着跟去看看,若是出了事也好照应一些。 不知为何,在面对这些孩子时,且渊总是无法拿出同龄人的态度,倒像个长辈疼爱晚辈一样,小石子还说他像个老爷爷一样。 但当他真的遇到危险时,却无法保护这些孩子。 从破庙出发,走了一段路,一开始的大家还很兴致冲冲,讨论着该去哪里找线索,还和且渊说城里的情况,想尽量唤起他的记忆,但这些话之前且渊已经听过很多次了,这一次也是,他摇摇头。 尔雅有些气馁,但她很快又恢复了精力,和大家说起拂柳城中那棵巨大的桃花树。 到了现在,拂柳城的居民几乎已经视那棵桃花树为无物了,它存在的太久,对拂柳城的居民来说,它的存在就和太阳东升西落一样合理,只有外来者会觉得有些稀罕。 甚至在破庙那种离拂柳城那么远的地方,只要找个高一点的山坡,就能看到那延伸而出的桃花枝,像是有人用石青颜料画了一幅天空画,画上画了一枝从画布外延伸来的花枝。 女孩子们大抵都觉得这场景美好,男孩子们却觉得不值一提,说花花草草有什么好看的,不过是桃花而已,一年四季都看得到,没什么好稀罕的。 意见不合,一场大战眼看一触即发,且渊及时的岔开话题,好歹是没有吵起来。 阿若抿着嘴轻笑,且渊看着他,也笑了笑。 然而就在这时,他们遇到了那群人。 那群人大概七八个,领头的是个画着浓妆的老女人,穿着一身水红色的衣裳,掐着嗓子说话,听着就叫人不舒服。 她率先看到几个孩子,愣了愣,登时惊叫了一声,声音刺耳极了。 她这一叫,两边人都愣住了,且渊轻蹙眉头,本想带着几人绕路走开,却听那女人一抖手上的手帕,指着几个孩子就叫道。 “就是他。” 被指着的正是小石子,他也愣了,待他仔细辨认,才发现这女人竟然是云别楼的老鸨,也正是她把小石子赶走,却又和刘家联手想要绑架小石子的。 怎么会在这里遇上?小石子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那老鸨认出他,顿时心生火气,使唤着身后的几个人道:“快,把这小妖怪给我抓起来,这次不能再出差错了。” 身后的几人皆是她请来的打手,都是身强体壮的壮汉,可此时听她的命令,竟然有些纠结。 “就是他啊,据说杀了两个护院啊。” “是三个,陈管事也死了,死的老残了。” “看着是个孩子,却杀了三个人,怕不真是个妖怪。不行,我家里还有老母亲要养呢,可不能死在这里。” 打手们的议论声不算小,尽数落入几人的耳朵里,老鸨当场脸色一边,拉着嗓子尖叫着。 “你们几个怕什么,忘了是谁给你们发饷钱了吗,就是一群小屁孩,要是不动手的话,就给我滚蛋,我可一分钱都不会付的。” 打手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还是硬着头皮走上前去。 小石子神色一白,他没想到老鸨竟然还没有放弃,直接找着他了,可他被带走算不得什么,其他人还在呢。 他连忙叫道:“快走,她的目标是我,你们快回去找舒姐姐。” 尔雅和小溪也被这阵仗吓了一跳,但她天性就个勇敢的人,此时朋友有难,即使平时有小打小闹,可现在也坚强的站了出来。 “住手!不准你们对小石子下手!” 她跑上前挡在小石子身前,护院们不以为然,只是个小姑娘而已。 可此时,老鸨却突然叫了一声。 “等等。” 她扒开护院们,走上前去,涂满脂粉的脸怼到尔雅面前,那厚重的香味刺激得尔雅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她往后退了退,可老鸨却又凑了上来。 老鸨死死的盯着她,宛如要看出个好歹来,直看得尔雅头皮发麻。 半晌,老鸨退了一步,看着尔雅脸上露出个阴险的笑容。 “好啊好啊,本想着让你跑了,没想到在这遇到你了。” “我记得你,半年前你父母把你卖到我楼里,你死活不听话就算了,竟然还带着我楼里的孩子跑了,当时把你打个半死,没想到你还活着,还叫我遇上了。” 尔雅脸色骤白。 第三十七章:众人身世 被卖到云别楼那天,天上下了很大的雨,一滴又一滴的打在脸上,和泪水混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了。穿着打满补丁衣裳的爹娘对着女人点头哈腰,女人嫌恶的拿手帕捂着口鼻,用挑剔的眼神上下打量了许久才勉强点头答应。 “二两银子,再多就没有了。” 爹娘自然是欣喜若狂的接受了,毕竟对他们来说,拿一个女儿换一家人三个月的温饱是求而不得的好事呢。 尔雅被两个人拉扯拽走,她哭喊着求阿娘不要卖了她,她以后会好好干活的。 阿娘说,家里还有两个儿子,没有多余的粮食养你了。 尔雅万念俱灰,房间门“咚”的一声重重关上。 之后的日子里,挨了多少次打,挨了多久的饿,尔雅记不太清了,只是有一次有人来给她送饭时,那人问她想不想逃。 尔雅抬起眼,看见了一张和自己一样稚嫩的脸。 那女孩把馒头掰成小块塞进她嘴里,尔雅咽下,泪水流了出来。 她们一起逃出了那个地方,只是在即将离开城镇的时候,她们被发现了,尔雅让那个女孩藏起来,自己却被恼羞成怒的老鸨叫人毒打了一顿。 老鸨看着地上不成人形的她,冷冷的唾了一口,嫌恶的走了。 那些人下手不留余地,还是个孩子的尔雅被打得几乎只剩一口气,她以为自己要死在这里,心里不甘极了。 她不甘心,她不甘心这样死去,她也想要成为能掌握别人生死的人,那些人的生与死,都由她来决定! 然而越来越沉重的呼吸却告诉她,她是个将死之人了。 就在尔雅绝望之际,有人出现在她面前,那人居高临下的投下一个影子,问她。 “你想不想活下去。” 尔雅后退一步,她慌了,老鸨的出现唤醒她当初被毒打的记忆,那濒死时还能感觉到的痛楚,全身上下无一完好的肌肤。 她拉着小石子想往左边跑,可她却没注意右边走来一人,一只大手稳稳抓住她和小石子,两人慌乱的挣扎着,男人笑了几声,拽着他们像拽着两只小鸡仔一样。 老鸨笑了几声,她阴冷的目光扫过其余四人,发现情况并没有这么简单。 “浣溪,我还想你跑到哪里去了呢,当初我辛辛苦苦拉扯你长大,就是为了培养你以后做花魁,却没想到你竟然联合这个野丫头逃了。”老鸨走上前去,身后跟着的打手们也跟着上前,几个孩子们警惕的围在一起,却依然被包围了。 只有且渊,在意识到要被包围前,拉着身边的阿若转头要跑,可老鸨一声命令,打手们便围了上来,情急之下,趁着树木的掩盖且渊把阿若塞在草丛里。 “阿若,不要出声。” 他说道,随手拿起地上的一块石头,佯装生气的样子朝打手冲了回去,一边冲一边大叫着要为伙伴们报仇,可惜他也被打手轻易抓住,打手没有注意到阿若,只以为只有五个孩子。 老鸨见都抓了,就准备带着人走了,他们一行人轰轰烈烈的回了拂柳城,走到城外时,又撞见一群人,那些人和老鸨熟识,一番询问便知道了情况,其中一人却是认出了小馒头。 老鸨并不知道小馒头的身份,只以为是混在一起玩的野孩子,但那人却是知道些东西,顿时一惊。 他说,小馒头长得像极了半年前陈家死的那个小少爷。 虽说是少爷,但也是庶出的,亲娘死的早,正室看着孩子也嫌弃,平时在家里非打即骂,这孩子身体不好,那正室就坏心眼的拿便宜药给人吃,一幅药煎了七八次,煎德没味了还不肯换,非说还能吃不要浪费钱。 结果就是这孩子病重死了,正室非但不愧疚,反而觉得晦气,找了人匆匆搬出去埋了,那埋的人便正是这人。 据他所说,他可是亲眼看着这人下的土,可现在这孩子站在他面前,除了脸色好了些,竟然和之前一模一样。 他这话一出,在场的人皆是一阵害怕,在加上老鸨说的那些,都觉得这几个孩子是妖邪,这下可好,惹了妖邪,必然不得善终。 老鸨有些害怕,想着要不把这些孩子放了,能让妖邪消气些。可有人就说了,你放了他们,他们不一定会放过你,听家里老人说,小妖邪不可怕,只要用火烧了,就会灰飞烟灭,想作妖都做不了! 老鸨一听,心下一横,让打手们去找些柴火,把几个孩子绑在一起身边堆些柴火,准备烧死! 于是便有了之前那一幕。 把这些人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的且渊此时心里愤怒极了,在这些丧尽天良的人眼里,受尽虐待努力生存的孩子反而是妖邪,必须要杀死才行,那那些做恶的人又如何呢? 身边的小馒头忽然小声的说,“我看到我爹了。” 且渊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人群里站着个穿着绸缎衣裳的中年男人,那男人和身边人一样,叫喊着“烧死妖邪”的口号,似乎一点都没有注意到其中有自己的儿子一般。 且渊听见他说,“其实我娘死之前,爹对我们还是很好的,但是娘死的时候,母亲觉得晦气,不让他安葬娘,我看着一群人那草席把娘卷起抬走了。” 且渊忽然有些难过。 小馒头还在说什么,“我那时候其实还没死,舒姐姐说我只是晕了过去,但母亲想我死很久了,看着我晕了,大概连看都不想看就觉得我死了吧,我在草席里醒过来,发现自己被埋了的时候,很绝望的哭了,但我想到又可以见到娘了,又没有那么伤心了。” “但舒姐姐来了,她说她听到我的声音了,我起初还觉得死了也挺好,可舒姐姐刨开泥土时,我看到天上的星星,我还是哭了。舒姐姐在旁边安慰我,说我还是想要活下去的。” “舒姐姐,回来吗。”小馒头呢喃到。 不会来的。 他们故作聪明偷偷跑出来,舒姐姐一定会生气的吧,舒姐姐把他们每个人带到那间破庙,是他们亲手搭建起了那个简陋的小家。失去的东西,在这几个月慢慢找回,他们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这就是家的感觉。 是他们太自以为是了,每次舒姐姐来城里只会带一个人,为的就是不暴露他们的身份,但他们口口声声说着为了给且渊找回记忆,实际上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现在可好,被一锅端了,这次没有人回来救他们了。 且渊沉默了。 难道,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 且渊想到这个可能,他心中陡然生出一种无力感。 又是这样,他永远都无法支配的命运,那个时候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且渊忽的愣住了。 那个时候是··· 脑海里忽然闪过一幅幅画面,那画面稍纵即逝,快得叫他抓不住,且渊想要仔细的去回忆,却只能引起一阵阵的头疼。 他痛得闭上眼,口中发出一声呻吟,他使劲甩甩头,试图把这疼痛驱逐。可就在这时,脑海里突然想起一个身影。 “····” “回来。” “回来。” “回到我身边。” 他猛的睁开眼,身边是尔雅低低的哭泣,不远处是人们狂欢般的欢呼,他将那些声音抛在身后,努力的去追逐脑海里的声音。 “回到我身边。” “回到我身边。” “回来。” 且渊的确是听到一个声音,那声音宛如从他脑海深处发出一般,不断的呼唤着他,且渊只觉得怪异至极,他竟然对那声音产生了一阵厌恶。 谁? 是谁在呼唤我。 你是谁?! 他在心中诘问着,那声音好似真的是活物一般,竟然真的回应了他。 “毁灭···” “毁灭一切。” “想要活下去吗。” 且渊愣了愣,那虚无缥缈的声音在那一刻有了实体,宛如恶魔在耳边窃窃私语,不断的重复着。 “想要活下去吗。” “毁灭一切。” “杀死所有人。” “回到我身边。” 且渊心中猛的一紧,他感觉到,那恶魔对自己伸出手,只要他回应对方,恶魔就可以帮他扫除危害,他可以轻而易举的脱离现状。可代价呢,和恶魔做交易,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且渊想,代价大概就是身边的人吧,如果毁灭一切,那么他们也会死去。 小馒头闭着眼不去看人群里的父亲,仿佛已经认命一般。小石子满脸通红,不断的痛斥着人群,只引来了众人的唾弃,小溪叹了口气,望着天空出声。 尔雅双眼通红,呢喃道:“舒姐姐。” 祝舒。 且渊想起这个名字,他想起自己醒来时对上的那双眸子,清澈的就像雨后的天空一般,没有一丝的阴霾,被她注视着时,好像身处一汪清泉之中,只想静静的沉沦。 事实上,且渊也的确沉沦了。 他就像其他孩子一样,亲切的叫她“舒姐姐”,看她温柔的笑,手掌轻柔的拂过头顶带来异样的感觉,他贪婪的感受着那触感,甚至想要牵上那双手。 且渊不知道什么是爱,但他想,他对祝舒的爱,大概就是想一直看到她的笑颜吧。 那一刻,他被那笑颜所救赎。 且渊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他闭上了眼,拒绝了那个声音。 他知道自己或许会死,但他更不想被那个人用憎恨的目光看着,或许在这里死去,反而能永远的留在她的记忆里吧。 第三十八章:脱险 脑海里的声音停止了一瞬,时候是察觉到他做出的选择,顿时从那平淡甚至带着几分救世主般的高傲变成一种恨铁不成钢来。 似乎是失望和气愤,那声音带上几分怒气。 “你在想什么!以你的身份,怎么能轻而易举的死在这里,死在这群凡人手中。” “现在,立刻,接受我,让我给你力量毁灭一切。” 那声音在且渊脑中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它无数次述说着自己的强大,这群凡人与他而言也不过蝼蚁,可以轻松的叫这些骄傲自大的人类付出代价。 只要且渊答应。 但且渊却始终没有发出一丝声音,他在无声的拒绝和魔鬼的交易,哪怕是付出生命为代价,也不愿意成为杀戮的恶魔。 脑海中的争夺发生在一瞬,现实中,有人举着火把缓缓走来,火焰在木棒上熊熊燃烧,一阵风吹过,火焰散发出一片烟,却依旧没有熄灭。 举着火把的人越来越接近,只要他松开手将木柴点燃,轰轰烈烈的大火将会在顷刻间烧毁一切,将五个孩子烧做灰烬。 似乎意识到且渊死期将近,那声音对顽固不堪的且渊失望之极,它压低了声音,恶毒的诅咒着。 “不过是个女人罢了,你竟然如此糊涂。” “我对你很失望。” “既然你如此固执,那就死在这里吧,看看那个女人会不会记住你。哈哈哈,到时候,你再后悔去吧!” 那声音说罢,充满恶意的几声,随后消失不见,仿佛从且渊的脑子里抽身离去了一般。 且渊凝神去感受,果然没有在感受到那声音的出现,他皱起眉,又渐渐舒展开了。 终于离开了吗。 他的眸光扫过那些人群,老鸨洋洋得意的和身边人自吹自擂,说她如何如何认出这些妖怪,可是帮了城里人的大忙如何。其他人或多或少的吹捧让她那满是脂粉的脸上充满笑意,眼尾的皱纹夹着有些脱落的脂粉,看起来叫人发笑。 举着火把的人走到几人面前,是个年轻的男人,他冷笑了一下,手上的火把抛出。 火把垂直向下坠落,眼看那火焰就要燎上几人,忽然间,火把停在了半空中,宛如被一张看不见的大网所遮拦,停在了离木柴只剩一尺的地方。 年轻人没有看到预想中的熊熊大火,他睁大了眼,不敢置信的看着停在半空的火把。他实现一抬,对上且渊一双漆黑的眸。 仿佛被猎手盯上的猎物般,那一瞬间,年轻人已经看到自己死时的惨样般,他浑身一颤,斗大的汗水从额角滑落,从心底生出的求生欲叫他挪动双脚想要逃离,可他刚转过身,就听见一个温柔的声音。 的确是温柔的,不像孩子的撒娇,仿佛哄骗孩子一般的声音,即使发出这个声音的本身就是个孩子。 “可以帮我们松绑吗?” 听到那声音,年轻人的身体不自觉的行动起来,他僵硬的转过身,一步步跨过木柴走到五个孩子身边,孩子们还有些发愣,就看着年轻人开始动手解开绳索。 那绳索捆的有些结实,年轻人徒手有些难以解开,本来慢慢来就可以顺利解开的,但他仿佛受到某种胁迫,眼看一时半会无法解开,竟然直接上牙撕咬。 是的,撕咬,宛如野兽扑向代捕的食物一般,但不一样的是,他没有野兽的牙齿锋利,于是咬的满口鲜血,但也成功的解开了这绳索。 在场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了一瞬,尤其是看着那年轻人疯狂啃食绳子满嘴鲜血的样子,更是可怕极了。 老鸨一看,惊叫一声:“他被那些妖怪操控了,快,快烧死他们!” 人群顿时一阵混乱,来凑热闹的人们看到这种变故都慌了神,有大胆的拿了备用的火把点燃扔了过去,但那火把在半空中就停住了。 人群更慌乱了,妇女带着孩子跑走,老人被年轻人推搡着摔倒,老鸨也在其中,一张脸不知道贴了几次前胸后背,脸上的脂粉都给擦干净了,露出一张宛如树皮般的可怕面容。 几个孩子在混乱的人群中显得异常的镇定,他们互相对视一样,都知道是有人帮了他们,这机会难得,他们手牵着手跑了,有人发现时,他们已经跑进了森林里不见踪影。 跑出几百米,几人也不敢停歇,隐约能听到后面人们的叫声,于是互相带着又跑出几百米,直到把那些声音落在身后,这才停下来,体能好些的小石子还好,身体本就不好的小石子跑得满脸通红,扶着树干大口大口的喘气。 尔雅哭得花了太多精力,她此时也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她深吸几口气平复下呼吸,便迫不及待的问起情况来。 “发生了什么?” 小溪摇头,她也没看见到底发生了什么,在她的视角只是发现那年轻人把手里的火棒丢在一旁,然后帮他们解开绳索呢。 其他人也多多少少是这样,毕竟他们被牢牢的绑在一起,互相背对背,再加上那种情况下,压根没有余力去注意周围的情况。直到被拉着走时,都还很茫然。 这时,“噗通”一声,且渊应声倒下,他脸色苍白得过分,就连唇也没有血色。 几人都是一惊,他们连忙走到且渊身边,小馒头和小溪跟着朝欢看了些医书,勉强能确认且渊没有生命危险。 “他怎么脸色这么苍白啊,是被吓到了吗?”尔雅担心的问道,她看着小溪面无表情,急的都想上手了。 小馒头想了想,说道:“可能是,他呼吸微弱,像是被抽空了精力一样。” “不过,应该没有生命危险。”小溪给出结论。 只是现在的情况又有些不善,他们在森林里躲避城里的人,但且渊倒下,肯定不适合躲躲藏藏,而且大家都是孩子,也没有那个力气能带着且渊到处逃窜。 再加上跑进来时慌忙逃窜,压根不知道这里离破庙有多远,现在也找不到朝欢,真是祸不单行。 一想到莫名昏倒的且渊和刚才的种种,尔雅嘴一瘪,眼泪又掉了出来,她本不是个爱哭的女孩,只是遭遇的重重累积在一起,叫她难过得无法控制。 她哭着道:“都怪我,要不是我说什么要给且渊找回记忆,怂恿你们一起跑出来,也不会遇到这一出。” 她越想越自责,当初没有找到线索时,其他人本来都打算放弃的,且渊也说他不在意这些顺其自然就好,可她不乐意,非要帮且渊,劝说其他人答应一起偷跑出来。 可随后遇到的一切,都叫她后悔极了,尤其是想到刚才若不是那人突然帮他们,那他们今天就会死在那里,被烈火烧死。 尔雅想着,泪水落个不停,但她又不敢哭得太大声,怕引来别人。 只是心中的愧疚宛如一座大山压在她心头,沉重的叫人无法呼吸。 小溪沉默的把她抱紧怀里,死后余生的经历让每个人都心情沉重,她说不出什么话,只能这样给好友安慰。 小石子和小馒头看着两人,也都沉默了,但他们并不责怪尔雅,每个人都有痛苦的过去,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聚在一起相互取暖。 就在这时,几声脚步传来,孩子们并没有注意到这份异样,直到有人拨开树枝,孩子们才发现有人靠近。 他们慌乱的看过去,却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容,那面容是他们无比思念和期待的,以至于真的出现时,都无法控制内心的感动。 “舒姐姐!” 朝欢扫过几个孩子,看他们除了受了惊吓都没什么大碍,终于放心了一些,她想摆出责骂的样子让几个孩子吸取教训,可对上那一双双含着泪水的眸子,终于还是没能说出狠话。 她伸出手,把几个孩子抱在怀里,尔雅在她怀里哭泣,她摸摸尔雅的头,温柔的安慰她。 远处的连云澜看着这一幕,不明原因的嗤笑一声,只是终究没有说什么。 朝欢安抚了孩子们的情绪,也注意到晕倒的且渊,尔雅紧张的抓着她的衣袖。 “舒姐姐,且渊他没事吧,他的脸色好苍白啊。” 朝欢知道且渊为什么晕倒,她没有解释,只是说且渊没什么大碍,尔雅这才安心下来。 一阵慌乱后,天色已经渐渐暗下去,朝欢背着且渊,带着孩子们回了破庙。经历了一天的波折,孩子们都没什么胃口,朝欢就让他们早早洗漱上床休息,自己则背着且渊回了房。 把且渊放在床榻上,朝欢皱着眉头,忽的开口问道。 “他这副样子,是使用灵力过度的表现。但他没有记忆,也根本不应该会使用灵力,到底是为什么。” 她转过身,方才还只有她一人的房里,骤然已经出现了第三者。 昼空尽自黑暗中缓缓走出,这一次他没有带着那种闲适的笑容,他看着床上昏迷的且渊,思考许久。 朝欢一时没有得到答案,也不慌,静静的等着。 房间里,且渊依旧昏迷不醒,烛火摇曳,朝欢坐在桌边喝下第三杯茶时,昼空尽终于开口了。 “我一直以为,这个人就是且渊,但现在看来,或许不是。” 朝欢疑惑的望向他,昼空尽坐在朝欢面前,伸手为自己倒了一杯茶,他拿起另一个空茶杯,看着朝欢悠悠道。 “这个且渊,或许只是个傀儡。” 第三十九章:傀儡 “什么?”朝欢一愣,她放下手中的茶杯,满脸不可思议。 昼空尽是个十分慎重的人,在每次让朝欢接触目标前,必然会做好十足的准备,他的身份和手段也让他几乎算无遗策,即使是实力强大如晏无涯,也被他所算计。 但是,这样的昼空尽此时却说接触的目标并不是本尊什么的。 昼空尽说出这个结论,却并没有着急解释,他把另一个空杯放在桌上,装满茶水的杯子微微倾斜,茶水倒入空杯中。 大约倒了三分之一,昼空尽才停下,他把两杯茶并放在桌上,指着茶水少的那一杯说道:“如果把且渊比作茶水,那现在你接触的这个且渊,就像这杯被分离的茶水一般,只有本体的三分之一。” 他又指着另一杯说:“更多的部分,占据主动的···或者说是在背后操控的,便是这边。” 朝欢一愣,这种情况,叫她一下就想到了那个人。 “就像···九枝里那样?” 昼空尽点头,“是,但又不完全是。” 九枝里是依靠自身强大的实力和神识,再加上他对道法的理解,将自身的一部分拆解开来,将其投入轮回,与其说是分身,但不如说已经算是转世,这样做的坏处是十分麻烦,但好处是分身不会影响本体。 而且渊的手法与之类似,将自己的一部分分割出来,但他没有九枝里那种手眼通天的手段,只是将取出的一部分放进事先准备好的傀儡之中,傀儡作为载体,受本体的监控。 想来,本体在这具傀儡上必定耗费了不少的心思,这机会和真人无异的躯体和意识……本体一定下了血本。 但效果的确不错,骗过了世人,连昼空尽都栽了跟头,傀儡替他挡下了不止一次的暗杀,甚至这次昼空尽悉心准备的计划也白费在了一具傀儡身上。 朝欢听完,沉默了片刻,说到:“那这次任务失败了吗。” 昼空尽思付片刻,摇头道:“也不算完全失败,我们发现得早,还来得及补救。只要找到本体,再来一次便是。” 倒是简单粗暴,只是那本体掩盖的如此隐秘,一时半会如何找到呢。 朝欢问出心中的疑惑,只是刚说完,她心里又有了一些疑问。 如果真正的且渊如此狡猾,那为什么会轻易的让傀儡脱离他的掌握呢,既然是费尽心机制作出来的傀儡,本体为什么没有留下后手在傀儡身上呢。 但她没想太多,便听昼空尽指着床上的“且渊”说道:“或许,他可以利用。” 朝欢出了房,却对上几双满是担忧的眸子,她看着说是去休息结果全都在这等着的孩子们,顿时一阵失笑。 “怎么了,不是很累了吗?快去休息吧。”朝欢顺手摸过去一排脑袋,或许是刚才所说的东西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手上的劲不由的用大了些,原本柔顺的头发顿时都变得毛躁躁的,但几个孩子满心都是里面躺着的且渊,全然没有在意自己的形象。 尔雅焦急的问道:“舒姐姐,且渊没事了吧。” 小溪劝着急的要哭的尔雅,好声好气道:“尔雅,别担心了,舒姐姐都说了没事的。” 一向喜欢与且渊当对头的小石子也小声道:“他身体不是养好了吗,难道是旧伤复发了,哎,以后我让着他点就是了···” 小馒头说道:“舒姐姐,有什么是我们能帮上忙的吗?” 阿若也眨巴着眼睛,望着朝欢。 这一幕是多么的似曾相识,那一次也是如此,朝欢带着重伤的且渊来到这里,孩子们也是在外面议论纷纷。但和上次不一样,这次没有猜疑和顾及,只有担忧和关心。 朝欢心里如何想,面上却没有表露出来,她微微一笑,温声安慰道:“嗯,他没事,大概是受了惊吓又剧烈运动过,牵引了旧伤吧,没有什么大碍,休息几天就好。” 她看着顿时松了一口气的几人,笑眯眯的说道:“倒是你们,今天慌慌忙忙的肯定很累了吧,饿了吗?我给你们做点吃的吧。” 这句话一出,本来松了一口气的众人顿时又提起了心,他们小心翼翼的朝欢,见她笑颜如花的样子,不觉得温柔,只觉得背后一寒。 无论是朝欢还是祝舒,都是不下厨的,平日里她负责赚钱养家,这个家里的大大小小事务都是孩子们在打理,包括做饭这件事。 但一开始不是这样的,一开始朝欢看几个孩子都是瘦瘦弱弱的样子,觉得让他们做饭简直是虐待小孩,就干脆自己承包了几人的伙食,她下了三天的厨,第四天一早,撸起袖子准备做饭的她被几个孩子“请”出了厨房。 原因是,她做的饭菜太难吃了,不单单是那种多盐或者没有味道级别的难吃,而是明明简单是青菜,从她手里出来之后就变成了一坨漆黑的料理,宛如毒药一般叫人望而生畏。 不愿在受黑暗料理折磨的孩子们主动承担起了做饭的事,在这里找到属于自己的一份存在价值的孩子们,也渐渐的开始做起其他家务。 所以,当朝欢说出要给大家做饭时,他们都升起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小石子僵着身体,勉强扬起一个笑容,只是那笑容太刻意,宛如被逼迫一般,无限接近于哭泣了。 他讨好道:“舒姐姐,这、这天色不早了,不麻烦您了,我、我们都不饿,就是想、想睡觉。” 朝欢歪歪头,有些疑惑:“不饿吗?” 阿若摸摸自己空荡荡的肚子,他们早饭都没吃就偷溜出去,担惊受怕这么久肯定是饿了的,于是想着点点头。 可他的头还没扬起来,就被旁边的小馒头一把摁住,阿若挣扎了几下,又被小石子给摁住了。 尔雅连忙凑上来,赔上一个讨好的笑,捏着嗓子甜甜的说道:“舒姐姐,今天这么辛苦,您就早点休息吧。我们也该回去休息了。” 小溪站她身边,被她这甜腻的声音给吓得打了个抖,云别楼老鸨什么手段都用尽了也没让她屈服,没想到如今只是为了不吃朝欢做的饭就屈服了。 朝欢笑眯眯的看着他们一群活宝,虽然很想跟他们算算偷跑出去的帐,但今天他们受了这么多的苦,就姑且放他们一马吧。 心里这么想,可嘴上她却说:“我不累,你们还在长身体呢,别饿着了。” 她这么说,尔雅顿时极了,连忙伸手把她往房间推推,一边推一边说着:“舒姐姐,我们没事的,舒姐姐快去休息吧,舒姐姐再见,舒姐姐晚安!” 说完,几个孩子便一溜烟的跑了,窜回自己的房间里,不一会便熄了灯,一点声音都没了。 朝欢哑然一笑,她摇摇头,回了自己的房间。 “且渊”,那个傀儡出手时,朝欢刚刚赶到,她拜托连云澜暗中护送阿若回去,自己则跟了上去。 一路上她想了许多,一边是为了计划的伪装,一边是几个孩子···但她没法,只能一个劲的安慰自己,不过是傀儡而已,不会真的死的。 她赶到城门口,看见那围在一起的人群时,便心知不妙,在听到路人口中零落的过程后,更是知道自己必须做出选择了。 在火把即将落下的那一刻,朝欢漆黑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光芒,几乎立刻就要破除封印。 但有人比她先出手了,火把悬空,孩子们平安无恙。 几乎是瞬间,朝欢就确定了出手的人,那个她意想不到的人——且渊。 朝欢是确定且渊不该有灵力的,但他此刻的的确确是用灵力阻止了火把,操控了那个人为他们解开麻绳。 这个认知让朝欢选择围观一切,暗中观察。 孩子们逃入森林后,连云澜也赶了回来,带着她跟上了孩子们,她并没有选择现身,而是去观察且渊会如何。 之后且渊的反应,倒也印证了一些她的猜想,且渊并没有恢复记忆,会使用灵力大概也是急中生智的结果,最好的证明便是,他在使用灵力后力竭晕倒。 朝欢只是不明白。 且渊明明可以只顾着自己逃跑的,他为什么要救那些孩子们呢? 昼空尽的资料里,且渊毫无疑问是个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的人,怎么会对几个孩子心软呢? 或许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有去问本人了。 且渊睁开眼,熟悉的屋顶,他知道这个地方,上一次晕倒醒来看到的也是这样的场景,在那之后他对上的··· “你醒了?” 温柔的声音,和上次不一样的是,夹带着如针般的寒意。 且渊挣扎着想要坐起身,还未完全恢复的身体还很虚弱,只是撑起身坐起便也很费力,那人俯下身帮他把枕头放在身后,或许是因为凑得太近的原因,栀子花的香味钻入耳鼻,且渊知道这个味道,破庙几百米外有一片野生的栀子花,那个人很喜欢去那里。 枕头放好了,那人也移开了身体,且渊靠在枕头上,看着那栀子花香的主人。 “舒姐姐···” “且渊?”朝欢歪歪头,嘴角含着个意味不明的笑,和她平时的笑不一样,带着些危险的气息。 看着她的表情,且渊不由自主的升起了一种不详的预感,他不由的攥紧了手里的被子,试图让自己的视线不要动摇。 “怎么了?” “你是傀儡,还是本体?” 第四十章:且修 “什么?” 且渊愣了愣,他望着朝欢,好像真的很疑惑朝欢再说什么一样。 朝欢却并没有动摇,她再次问道:“你是傀儡还是本体。” 其实这个问题,她和昼空尽早就找到答案了,但她还是问了且渊,仿佛是想要证明什么一般。 她的目光直视且渊,不给他任何逃避或者转移话题的可能性,且渊也意识到这一点,半晌,他终于败下阵来。 且渊低下头,额前是碎发垂下,这些日子没人打理他的头发,已经长到可以遮住眼睛的地步,但他也乐得这样,一点都不像个阁主,反而像个乡村野小子。 他以为这种闲适的日子可以更长久一些的,一直以来小心翼翼的掩藏,今日终于被朝欢毫不留情的揭穿,他并不怨恨,只是想着,或许这样自由的机会不会再有了。 但这本来就是偷来的,或许这样结束,也是天意吧。 且渊抬起眸子,和孩子们相处时总是带着温润笑意时不一样,只有被撕开伪装露出血肉的冷漠。 “是,我是傀儡。”他仰起头,脸上带着些倔强和不甘,“我不是且渊,我只是个有他三分之一部分的傀儡,或许你以为我和他一样,但我可以清楚的告诉你。” “我们不一样。” “且渊”是不甘的,是愤怒的,是无力的。他不是那个且渊,只是个被推出来挡刀的傀儡,甚至不配拥有自己的名字。 那个名字,那不是他的名字,那是本体自己取的名字,而没有那段记忆的他对那个名字并没有归属感,“我不叫且渊,我不是你要找那个人。” 在“且渊”看来,“祝舒”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从那次他意外目睹她和另一人的会面开始,他就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后来“祝舒”哄骗小石子的场面他也看了个完完全全。 也是从那时开始,“且渊”心底里升起了一个声音,那个声音会在夜深人静的夜晚出现在他的梦里,如恶魔引诱旅人,旅人付出自己的一切乃至于灵魂,便可以从恶魔那里换取一个心愿。 但“且渊”拒绝了,他一直都在抗拒那个声音的诱惑,但那声音最近越来越大,随着孩子们提起要给他找回记忆时开始。 “且渊”下意识的便拒绝了,他潜意识里觉得如果找回记忆,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好事,但面对那一张张期待的笑颜,他终究还是点头了。 或许···或许他们没有找到什么,就会自己放弃吧。 后来遇到的那些事,再次出现的声音,那时“且渊”是真的以为自己要结束在那里了,无论是和恶魔达成交易,还是拒绝交易死在凡人手中。 在那种双重压迫下,他骤然发现自己体内运转的力量,那时的他还不太理解这是什么,但却自然而然的知晓了使用的方法。恶魔呢喃在耳边作响,他突然生出了一个疯狂的计划。 他假装着因为不想伤害其他人,不想因为和恶魔交易而变成恶人的纯善模样,做出了最让恶魔讨厌的姿态,事实证明他赌对了,恶魔果然十分厌恶他,在说出那些狠话后便离去,那一瞬间,他明显的感觉到身体里有什么东西消失了,宛如被抽取了灵魂一般,但并不空虚。 之后他借用身体里的力量阻止了悲剧,救出了所有人逃离了那里,但之后他也因为力竭而晕倒。 在晕倒这段时间,他慢慢的恢复了一些记忆,最主要的,便是他作为傀儡这件事。 他本想,本体那边以为他已经死了,只要他掩藏好自己的存在,他还是可以留在这里过着自己的日子。 但却没想到,一睁开眼,迎接他的便是朝欢的质问。 朝欢对“且渊”的回答不太惊讶,倒不如说,昼空尽对人心猜的很透。 昼空尽说,停了给“且渊”的夺魂丹,或许现在的“且渊”对他们来说,反而是位不错的盟友。 朝欢问他为什么。 昼空尽笑了笑,伸手指了指天,又指了指自己。 说道:“我们和九枝里,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昼空尽说,没有分身愿意当本体的傀儡,受本体的控制,当他们分离开来时,便已经是另一个人了,经历和阅历不在重复,连感情也不一样,这样的人自然也会生出反抗的想法。 事实证明,昼空尽说得很对。 “那你叫什么呢?”朝欢歪歪头,表情很淡然,并没有“且渊”想象中那种失望和慌乱。 “且渊”愣了一愣,下意识的张张嘴,但还是没说什么,只是朝欢并没有着急,耐心的等着他开口。 半晌,“且渊”才缓缓开口。 “且修···这是我们最开始的名字,但本体···且渊他觉得这个名字是可耻的过去,所以不愿在提起。” 且修是且渊不愿提及的过去,不知道发生什么让且渊变得如此疯狂可怖,那个人甚至把自己的过去剥离开来,做成随时可以抛弃的傀儡。 朝欢沉吟了一声,点头道:“且修啊,嗯,好名字,那以后我就叫你且修吧。” 且修望着她,问道:“你···到底是谁?” 朝欢也问过昼空尽这个问题,如果且修问起时,要和他透露多少呢。 昼空尽白了她一眼,没好声道:“当然是继续骗了,他只不过是没有经历那些事的且渊罢了,如果你成为了那些引起他巨变的人,那他早晚也会变成下一个且渊。” 朝欢想想也是。 虽然在知道这个人并非那个且渊之后,她对且修产生了一些同情和怜悯,但也不过如此了,在面对连云澜时她犹豫过,但现在不用昼空尽来教她该如何心狠手辣了。 于是,朝欢说道:“我吗?我是归一派的弟子,这次是接了任务前来调查抚月阁阁主且渊的···” 这也是昼空尽给的身份,归一派女弟子祝舒,金丹中期,接了任务来调查抚月阁阁主且渊私底下是否有不正当交易。归一派是这边一个有名的宗门,比起曾经云浪门半月派地位高了不少,门下随随便便一个弟子都是筑基起步。 祝舒这个身份的修为算不得高也不算低,满足归一派的门槛,也不算武力值很高,设定上祝舒是一名医修,为了不暴露,闲暇之余朝欢会看一些入门的医书。 不过医书也是修真界的,对凡人的疾病还是不太了解,不过糊弄糊弄人差不多了,昼空尽说这次任务结束就带朝欢恶补医术。 且修听着朝欢的解释,渐渐的也相信了几分,朝欢还拿了归一派内门弟子特有的身份牌和接任务的凭证,且修一一看过,的确属实。 他归还了身份牌和凭证,但心里还是有些疑惑,问道:“为什么归一派会派人来调查我呢?” 平时,都是且修作为抚月阁阁主出现,且渊在背后行动,一般不暴露身份。并且为了更好的伪装,且修在作为抚月阁阁主这个身份时是不会轻易做什么坏事的,也正是如此,好几次且渊的行动都没有怀疑到他身上,简直是最完美不过的不在场证明。 所以,且修自认为还是没有什么地方是能被怀疑的,那归一派为什么会派人来调查他呢? 朝欢顿了顿,视线不自然的望向天花板,她不说话,且修也不着急,明明是个孩子模样,却莫名带着股压力,大概这就是上位者特有的威压吧。 片刻,朝欢终于撑不住了,实话实说了:“是···是我们门派内有位师姐,她是某位长老的亲生女儿,平时长老对她宠爱有加。” “嗯。然后呢?” “那个···那位师姐有一次出任务来了拂柳城,对当时的抚、抚月阁阁主一见钟情。” “嗯?这,然后呢?”且修迟疑片刻,还是选择继续追问。 朝欢望天,说道:“她闹着想要嫁给抚月阁阁主,长老没办法,想让女儿回心转意,但他自己太忙抽不出空,就发了个任务叫人去调查这位阁主,看看有没有什么不雅之事。” “可你刚才说是来调查不正当交易。”且修说着已经有些咬牙切齿,尤其是最后那个“不正当交易”几字,怨气呼之欲出。 朝欢没说话。 虽然说是昼空尽给的假身份,但的确有那位十分爱女的长老和那位女师姐,但事实又有些微妙的不同。 师姐一见钟情的是昼空尽,昼空尽把人忽悠了演了一出戏来,师姐天天在自己爹面前说拂柳城那位抚月阁阁主如何如何的好,她心悦对方想要嫁过去。 那长老爹自然不同意,于是便中了昼空尽的计划,发了悬赏,便有了之后的种种。 至于那位师姐···昼空尽用完人家也没有抛弃对方,带着对方去魔界一日游,但师姐似乎不是很喜欢那地方,第二天哭啼啼的就回来了。 朝欢想起那座华美宫殿里如天上星子般多的美人,又想起那位只能算得上清秀的师姐,心里对那位师姐还是很同情的。 不过纵然那宫殿里的美人再多,可也没有宫殿的主人美。那些美人再如何渴望见到那位主人,可那位主人也不会去多看他们一眼。 倒是朝欢,不管想不想,每隔几天总是要见到昼空尽一次的。 第四十一章:祝舒 且修被昼空尽编织的虚假背景所欺骗,虽然在这个假身份之中,“祝舒”接近他的目的是那么的···奇怪,但的确没有骗他。 只是他还是有些疑惑,皱眉道:“你怎么知道是我呢?我使用了秘术之后,形体变成孩童,你又是如何认出我的真正身份的呢。” 朝欢不甚在意,对于且修的疑问,她自然是准备好了说辞。 “我是意外捡到重伤的你的,虽然这么说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她伸出手,手掌心里静静躺着且修那一枚储物戒,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看到你的储物戒认出你的身份的,本想着等你醒来后就还给你,谁知道你竟然失去了记忆。” 她佯装遗憾的叹了口气,“你当时的情况并不好,似乎是遇到谁的袭击,我不确定如果暴露你的身份是否会招来你的仇人,就算不为了你考虑,我也要为孩子们的安全着想,所以,我隐瞒下了这个事实。” 朝欢伸出手,把那枚戒指放在且修手中,说道:“现在我把这枚储物戒还给你,如果你想离开的话,随时都可以。” 且修愣了愣,他看着手中的储物戒,深沉的黑色戒指随处可见,和他作为抚月阁阁主的身份并不相匹配,但很少有人知道,这枚戒指于他的意义。 戒指内圈刻着他的名字,在且渊丢弃这份过去时,他捡了回来,并珍而重之的日日佩戴,那熟悉的感觉,即使记忆不完全的他拿着这枚戒指时,心底也会生出一种触动来。 他想起来了,这枚戒指是曾经的母亲送给他的,那个女人从尸体堆里扒出他时,他手里便攥着这枚戒指,那个女人送他离开时,把这枚戒指交给了他。 “阿修,活下去。” 且修闭上眼,压下脑中翻涌的思绪,他把戒指戴回手指上,戒指自动缩小成了合适的尺寸,完美的契合在他的左手食指上。 戒指和他的契约并没有消失,只那一瞬他便探查完了戒指内的东西,并没有少了什么的样子,看来朝欢是没有说谎了。 “如何,我没有骗你吧。”朝欢拉了个凳子坐在且修的床边,说来这也是她的床,结果睡得更多的反而是且修,她可是好一阵子都没有在床上睡过觉了。 嗯,修真者也不是很需要睡觉。 且修沉默片刻,点点头,他的右手不自然的拂过戒指,随后抬起头来,望着朝欢。 “还有一件事,你是如何知道我是傀儡的。” 朝欢默然,片刻后说道:“你的身体,虽然和人类的很像,但终究是人为制作的,会有漏洞不奇怪。但不得不说你的身体制作的很完美,如果不是因为一些意外,我也不会发现。” 昼空尽是先有了猜测,然后特意进行了检查才发现蹊跷的,不过结果都是如此,倒也没什么差别。 朝欢抬起眸,补充道:“虽然,傀儡的身体很完善,但有一点和人类不一样,就是···失去意识时,是不会呼吸的。” 且修沉默了,因为的确是如此。 其实他的身体并非天衣无缝,即使使用了上好绝佳从材料制作,也不过最大限度的还原了人类的触感和生理现象,然而呼吸和心跳这些却只能依靠他自己来伪装,平时他无意间已经习惯模拟心跳和呼吸,但一旦失去意识,那就无法继续伪装。 知道这个秘密的不多,大多已经永远的闭上了嘴,每一个为且修治疗过的医师都没能踏出抚月阁的大门,且渊是不会允许这种后患留下的。 到这种地步,且修在朝欢面前已经没有秘密可言,他也明白了这个道理,想到自己在昏迷时被人把光摸了个干干净净,不由的就叹了口气。 心里这么想,嘴上不由的就说了出来:“我在你这里,好像已经一点秘密都没有了。” 朝欢只以为他说的是自己身份这些事,于是只是笑道:“不好意思了,不过,我探查你的身份并没有恶意,相反,我想和你做一笔交易。” “交易?”且修心想莫不是借他答复宗门任务,除此之外他倒是想不到什么能帮上忙的了。 “是的。”朝欢点头,面色淡然道:“你想不想,自己成为本体。” 本体。 这句话代表的意思并非一个询问,而有着更深,更危险的含义。 且修敏锐的察觉到其中的腥风血雨,他心一跳,几乎不敢置信的反问道:“你想做什么?” “我想让且渊死。” 朝欢面色如常,连语气都是平平淡淡的,这种语气且修经常能听到,像是问他们今天吃什么,像是问他们今天要玩什么。但绝不该是在说让谁死。 “为什么?” 且修不明白,他能察觉到那掩藏在平静语气之下的杀机,但正是如此他才不明白,这个大宗门出来的女孩和那个人有如何的恩怨。 这当然也是昼空尽设计好的,朝欢说出了自己的“故事”。 几十年前,初到拂柳城准备在这里发展自己势力的且渊为了得到当时城主的助力,主动献上了自己搜刮而来的美人,那些美人之中最美的名为祝红练,她资质极高,又美丽无比,年轻美貌的祝红练仅十八岁就已经步入金丹,几乎可以说是修真界一抹艳丽的霞光。 但那一年,听闻拂柳城盛名的祝红练游历至此,被城主看上,且渊为了讨好城主抓住了祝红练,废去祝红练修为后送入城主府中,心灰意冷的祝红练没能逃脱毒手,她自觉无颜面对师傅家人,自刎而亡。 朝欢淡漠的语气宛如在说着另一个人的故事,但她眼里的恨却几乎要化作实体,恨不得将城主和且食其肉啖其血,生吞活剥! 且修沉默了,他听完朝欢所说,自然猜出那女子便是祝舒的家人,如果血缘家人受到如此侮辱,又含恨死去,无论是谁都无法善终吧。 朝欢说完,也没有在开口,房间里一时寂静下来,两人相对无言。 朝欢的身份是假的,但又不完全是假的,因为的的确确是有“祝舒”这个人,也的的确确有那个“祝红练”。 祝舒是祝红练是妹妹,年幼的她听闻姐姐的噩耗十分痛苦,她知道姐姐受侮辱而死,又气又怒,发誓要让那些伤害姐姐的人付出代价。 祝舒的修行天赋并不好,比不上祝红练那样惊才绝艳,只能算的是普通,但即使受到家人的反对,她也毅然决然的前往归一派拜师,苦心潜修数十年。 但是,朝欢问过昼空尽,她借了祝舒的身份,祝舒也知道吗? 之前她借用珠玉仙子的弟子如罗的身份接近连云澜,如罗是知道的,所以这一次,朝欢以为祝舒也知道。 但昼空尽却一挑眉,眼里含着叫朝欢不喜的笑意,他摇了摇头。 朝欢皱起眉,刚想说什么,昼空尽就先说到:“她不知道,因为她为了突破金丹期前往玉庙山,已经三年未归了。” 三年未归···几乎已经能被算作死亡了··· 朝欢看着手里写着那个女孩一生的纸,不由的捏紧了手指,她看到女孩为了给姐姐报仇而每天努力修行···朝欢深吸一口气,没在说什么。 那天的谈话并没有结局,因为中途孩子们醒了,闹腾着要吃饭。 朝欢看着沉默的且修,也知道该让他考虑一下,于是没有选择继续下去,说了声之后就出去了。 昨天还嘴硬说自己不饿的孩子们是饿醒的,朝欢想这时候若是把自己做的饭菜端到他们面前,他们还会不会吃呢。 不过也就想想而已,她还是知道自己的厨艺有多差的。 饿惨了的孩子们自己动手,彼此之间互相合作,很快就做出了四菜一汤,朝欢没吃,看着他们四个把米饭掏空,连菜盘子都收拾得干干净净的。 “嗝。”尔雅打了个嗝,摸着自己胀起的肚子,毫无形象。 其他人也是东倒西歪的,阿若不算太饿,还在扒拉自己剩下的半碗白米饭,因为其他人把菜都吃光了,他只能干吃白米饭。朝欢笑了笑,去给他端了一小碟泡菜。 吃过饭,收拾完,这次不用朝欢去找,孩子们自己就乖乖站过来开始认错了。 睡过一觉,他们的心情平复不少,也知道自己昨天经历了什么,虽然朝欢一直没有明面上说过他们,但想想也知道她有多担心。 于是吃过饭,便想着舒姐姐心情应该不差,就凑过来准备认错了。 几个孩子站成一排,他们向来有一套固定的站法,两个女孩子站在最左边,男孩子们对比着身高由高到低,平时小石子老爱嘲笑阿若不张个儿,今天却是一点都不敢嬉皮笑脸。 他知道朝欢是修真者,便以为昨天是朝欢救了他们,想到要是因为他们导致朝欢被发现身份,心里更是愧疚。 朝欢站在那缺胳膊少脚的佛像前,扫视一圈后,淡淡道:“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吗?” 几个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随后低下头。 尔雅说:“我们不该偷跑出去。” 小溪想了想,说道:“没有得到舒姐姐的允许就去城里。” 朝欢点头,看向男生这边,小馒头小声说:“还、还撺掇且渊一起。” 朝欢知道,以且修的性格肯定不会跟着胡闹,多半是这群孩子胡搅蛮缠,且修才不得不一起去,所以,这也算不对的地方。 该说的好像都说完了,小石子和阿若你瞪着我我瞪着你,最后小石子无奈道。 “对不起舒姐姐,我们知道错了——” 第四十一章:联手 朝欢其实心中并没有太多的怒气,毕竟在她看来,这几个孩子终究是傀儡,只是昼空尽制造出来为了帮助她完成伪装的人偶罢了。 人偶只会损坏,不会“死”,她当时忘记了这一点,如果不是连云澜提醒,她大概也没有想到这回事,早就会为了救他们暴露自己了。 但现在看着这些傀儡如真正的孩童一般,像她撒娇道歉,她还是心中一软。 于是,她便故作严肃到:“什么?你们做了什么惹我生气的事了吗?” 几个孩子一听就知道,这是舒姐姐在耍小脾气呢,连忙围上来一阵嘘寒问暖,那亲近和讨好的劲头,都叫朝欢有些不适宜了。她连忙推开像小动物那样蹭着她脸的尔雅,脸上的严肃也挂不住了,露出笑容来。 “好啦好啦,先放开我,不然,我可真的要生气了。” 尔雅搂着她的肩,听她这语气就知道她不生气了,开心的笑了,抱着她可劲的撒娇。 “嘿嘿嘿,我就知道舒姐姐最好了。” 孩子们的打闹好一阵子才停下来,朝欢招呼了半天,才让孩子们乖乖的安静下来,这件事其实影响最大的,应该是且修。 只不过且修自己没有生气的样子,所以她也不做评价了,只是说道:“这次你们连累了且修,记得好好和人家道歉吶,要取得原谅才可以哦。” 孩子们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用过午饭,孩子们一个个争先恐后的要去照顾且修,结果就是一群人风风火火的进了房间里,左一口右一口要喂他吃饭,这热情劲叫向来从容的且修都绷不住了,求救的望着一旁偷笑的朝欢。 直到且修的眼神都带着几分哀求,朝欢这才敛了笑容,清了清嗓子让孩子们不要打扰且修休息。 朝欢把孩子们赶了出去,自己也准备离开,之前商讨的那件事,她觉得且修估计得多思考几天,正好安静养伤时还能想想。 她走到门口,准备打开门,就听到身后且修叫住了她。 “等一下···”他的声音有些迟疑,或许是在考虑开口挽留是否合适。 朝欢转过头望他,他的手指攥紧了手里的棉被,发现对上目光时,下意识闪躲了一瞬,片刻后,他又认认真真的回望了过来。 朝欢忽然有种感觉,她似乎猜到且修要说什么了。 且修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似乎是下了极大的决心般,缓缓开口。 “之前你说的事···” “我同意了。” 他说得很认真,尤其是最后四个字,一字一句都代表了他的决心。 朝欢不难理解他的想法,即使只是傀儡,他原本也是且渊的一部分,叫他自己去对付原本的自己,无异于穿越时空回到过去杀死自己一个道理。 但有点不一样,他是杀死未来的自己。 午后的阳光照在朝欢身上,且修觉得有些刺眼,他眯起眼,不太确定刚才是否看到朝欢露出了一个轻轻的微笑。 朝欢关上门,她走到且修床边坐下,脸上挂着恬淡的笑容。 “我很高兴你能同意。”她轻轻的说道,像是书里魅惑人心的精怪一般,且修心猛的一跳,忽的生出一种惶惶不可终日的感觉,他觉得自己仿佛做了什么错误的选择,但又有预感会引来巨大的改变。 她深色的眸子回望着且修,带着鼓励和安慰,说道:“可以和我说说,且渊的事吗。”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且渊作为本体,到底藏在哪里呢? 那个人心机叵测,甚至骗过了昼空尽,足以见得他的手段,昼空尽那边一时半会儿估计也查不出什么,所以目前最重要的突破点,便是且修。 且修抿了抿唇,他不太习惯的垂下眸,半晌后,他开口道:“本体···且渊的位置,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我现在恢复的记忆不多,但我能感觉到,脑海里似乎有一个人声,宛如心魔一般逼迫我做出选择。” 心魔? 朝欢饶有趣味的点了点头,示意且修继续说下去。 且修继续说道:“在被抓住要被烧死时,那个声音一直在我脑海里想起,它似乎是想要我被他所操控,它说它可以救我,但代价是杀光现场的所有人。” “然后呢?你似乎并没有答应。” 且修点头,道:“嗯,我不想害死无辜的人,所以拒绝了它。那个声音看我一直不同意,似乎是恼羞成怒了,它以为我会死在那里,就抛下狠话离开了,自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听到那个声音。” 嗯··· 这倒是有意思的消息。 如果她猜的没错,那个声音应该就是且渊留在且修身上的一道后手,也是且渊操控且修的手段,但那个东西真的会如此轻而易举的离去吗?且修是他费尽心机做出的傀儡,应该不会简单抛弃吧。 说到底,且渊当初为什么要做出一个且修来呢?根据昼空尽的资料来看,他似乎处在一种危险的境地里,且修伪装成且渊在外露面的日子,也没少受到追杀,那么现在他抛弃且修这个挡箭牌,是因为他已经不畏惧这些危险了吗? 还是说,他已经有了另一个更完美的挡箭牌? 朝欢压下心里的猜测,现在的情况错综复杂,且渊的手段不容小觑,若是轻敌的话说不定会被反将一军,下次出手必须要有十足的准备了。 或许,她要再见一次昼空尽了,这些情报必须尽早送到昼空尽那边,可以方便他调整调查的方向。 朝欢看着有些局促不安的且修,微微一笑:“嗯,很勇敢的选择,如果你当时选择被那个人操控的话,大概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具没有意识的杀戮傀儡了吧。” 且修想到也是如此,他不由的有些庆幸,当时真的是豪赌了,但作为成果便是他获得了自由。 只是··· “且渊或许知道我还没死,或许,他还会找来的。”且修不安到,只是他一个人的话可以逃到很远的地方,但这里还有祝舒和孩子们··· 或许,该离开的是他。 但他好不容易才遇到了温柔的家人们,他不想···当个一无所有的傀儡。 这也是他选择同意朝欢计划的原因,或许当这最大的隐患被消除,他便可以无忧无虑的站在阳光下生活了吧,不再是作为他人的过去和可以操控的傀儡,而是作为且修这个人。 “嗯,这个我会注意的,放心吧。”她顿了顿,又问道:“说起来,我有一个东西很好奇。” “你问吧,只要是我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的。” “谢谢,我想问的是,你和那个裴姿颜有什么关系吗?”朝欢轻声问道。 裴姿颜。 这个名字算不得陌生,但也算不得耳熟。 朝欢曾偶然见过那人一次,只不过隔着马车,听闻那人是拂柳城第一美人,和抚月阁阁主是红颜知己,本在外游历,可在听闻抚月阁阁主失踪后立刻赶了回来,怎么看都有着不一样的情分。 且修听到这个名字,先是一愣,随后记忆被开启,他恍然大悟。 “裴姿颜吗,嗯···她的确是个很特殊的人。” 且修缓缓的说出了他和裴姿颜的故事。 曾经,且修刚成为抚月阁阁主之时,一次外出意外的救下了被山贼袭击的裴姿颜,那时的裴姿颜年纪尚小但已经有了日后第一美人的风采,被山贼看上抢掠而去,如果不是且修路过,大概这位急性子的女子便要一头撞死了。 且修本来只是想着顺手帮了,结果没想到被裴姿颜给缠上了,裴姿颜死缠烂打的跟着他,还和他的下属混熟起来,说什么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把且修烦得不行。 不过正是因为裴姿颜这死缠烂打,她也渐渐的在抚月阁立足起来,靠着自己出色的天赋开始修行,还自学了帮且修管理一些事务,渐渐的,且修也就默认了她的存在。 随着年龄增长和生活情况的变好,裴姿颜出落得越来越美丽,她的面容如芙蓉花一般艳丽,举手投足都带着无尽的的风情。也正是如此,她被城主看上了,城主暗中暗示裴姿颜,如果想让且修能在这拂柳城中立足,就委身与他。 当时外面流传着裴姿颜爱慕且修的传闻,但两人之间清清白白的什么都没有,且修对裴姿颜是出于对她能力的赏识,但裴姿颜对他的感情却不好说。当且修踢开城主府的大门时,看着一身华裳的裴姿颜,心中充满了怒气。 虽然什么都没发生,但且修自觉亏欠了裴姿颜,对她十分关爱。但被撞破自己难堪的一面似乎让裴姿颜十分伤心,她整日郁郁寡欢,更是不愿见到且修,后来她说要出去历练,且修便随她去了,给她准备了许多好东西,送她出了拂柳城。 裴姿颜一直在外,直到这次且修遇到袭击才急匆匆的赶回来,似乎对且修任然十分关心。 朝欢听完,又想起资料上写的那一则故事。 说是爱慕“且渊”的女子,被“且渊”抛弃,受尽侮辱。 倒是和且修的故事对上了。 只是,这且修所说的故事,和昼空尽资料中所记载的,到底哪一边是真相呢? 第四十二章:再见昼空尽 早晨,朝欢刚打开门,就忽的发现一阵不对劲,院子里安静的有些可怕,甚至没有孩子们说话的声音。 她有些错愕,关上门走了几步,忽的看见了院子里的场景。 是昼空尽,他坐在石桌边,似笑非笑的望着她。连云澜端着茶壶给他斟茶,这副场景倒是有些奇妙,朝欢神色微微一变,最后的视线落在一边乖乖站着的孩子们身上。 和平时活泼调皮的样子不一样,表情木讷一动不动,宛如披着人皮的傀儡一般。 但且修不在。 朝欢并不是很惊讶,反而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她让连云澜通知昼空尽来一趟,却没想到昼空尽这么快就来了。 她走过去,坐在石桌了另一边,连云澜看了一眼她,也给她倒了一杯茶水。 温热的茶水下肚,朝欢一喝就喝出来不是自己这简陋的粗茶,这味道,恐怕是昼空尽自己带来的好茶叶吧。 讲究。 她抿了一口,抬眸道:“连云澜都和你说了吧。” 昼空尽也品了一口茶,他对自己的藏品很有信心,品着价值不菲的茶叶,心情十分美丽。 “嗯,情况我都知道了,那个且修,你准备如何呢。” “如何?”朝欢迟疑一瞬,她反问道:“由我来决定吗?” 昼空尽意味深长地笑了,他捧着手中茶杯,白瓷的杯子冒着热气,空气中飘散着茶叶的芳香。 昼空尽说道:“你之前不是很想杀了他的吗。” “可是,他不是且渊,他也不过是个傀儡吧。”朝欢并没有什么犹豫。 对她来说,且修和且渊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那么且渊犯下的罪恶,也不应该由且修来赎罪吧。 昼空尽笑了笑,骂了一声,“你这时候倒是分的这么清了。” 朝欢知道昼空尽心情很好,对且修也并没有什么想法,目标主要还是且渊,且修的处置并不重要,如果做的好或许可以给些好处,如果不愿意合作的话,昼空尽肯定会把他炼制成可供自己操作的傀儡。 所幸,且修还是选择了和她合作。 “那就你自己决定吧,我答应过晏无涯,不逼迫你去伤害别人。” 朝欢心中一暖,想起师傅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不由的连神情都温暖了些。 昼空尽看见她这副表情,当然知道她心中所想,只是昼空尽了解朝欢,她看起来能为了复仇不择手段,但却是一点都不愿意去伤害别的无辜的人,宁愿自己夺多走弯路,优柔寡断至极。 “好了,来说正事吧,根据且修提供的情报,我缩小了调查范围,等段时间就会有结果了,在那之前,你先打探出更多的情报吧。对了,夺魂丹停了吗?” 朝欢点头道:“停了,且修也在逐渐恢复记忆了,我有些担心当他完全恢复记忆后,会否改变想法,背叛我们。” 昼空尽想想也是,之前且修伪装得且渊那么像,那些做过的事也不完全是仅仅靠着且渊的控制做下的,不管如何,这个人的行为处事都能被判断为“恶”,即使现在看起来是服无辜的孩童模样,但谁又会知道那之后的事呢? 不过,昼空尽对待叛徒的手段要多少有多少。 “那就别牵扯他过多,获得情报就好了,我会给连云澜命令,如果一旦且修做出不对劲的举动就立刻杀死他,当然,保护你是第一优先。” 朝欢沉默半晌,还是没有反对。 两人又商讨了一些细节,朝欢忽的又想起裴姿颜的事了,她请连云澜告诉昼空尽的情报里并没有这件事,就是准备直接当面问的。 于是朝欢问道:“昼空尽,还记得你之前给我的关于且渊身边的一些人的情报吗?那其中有个人叫裴姿颜,当时你给的资料里,写的东西和我在且修那里听来的有些不一样···” 她说了且修给她说过的裴姿颜的事,昼空尽一开始并不在意,但随着她说得越过,昼空尽也渐渐的严肃起来。 昼空尽比朝欢敏锐得多,他立刻就从这截然不同的两个情报之中发现了不对劲,他思考片刻,对朝欢问道:“你觉得这是且修撒谎维护自己形象的可能性有多大?” 朝欢摇头,“我不觉得有这种可能,你还记得我借用祝舒的身份吗,祝舒是为了她被迫害的姐姐而来,她姐姐被且渊送给城主,但这件事我也问了且修,他虽然记忆还未完全恢复,但他却说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送人的事。” “事实上,虽然对外都说且渊是依靠城主这个靠山才在拂柳城立足,但且修却说,城主是个很软弱的人,根本不敢对他说什么,更别说还要求且修给他献美人这种事了。” 昼空尽神色一凝,他从储物袋里拿出一份玉简放在桌上,说道:“这是我收下最精锐的情报部队收集来的情报,迄今为止他们一次都没有误报过,你看过的那份资料也出自他们之手,我实在不愿意相信是他们失误了。” 朝欢也严肃了神色,这截然不同的两种情况,到底是哪边出了问题呢? 庭院之中一时有些寂静,连云澜站在昼空尽身后面无表情,朝欢的目光从手中的茶杯移到他的脸上,许久,才轻轻的开口。 “或许,我们该好好调查一下这位拂柳城第一美人了。” 和昼空尽谈计划谈得有些久,不知不觉就到了午后,朝欢摸了摸空荡荡的肚子,意识到自己现在是个需要随时进食的凡人。 “当凡人的日子还习惯吗?”昼空尽忽然问道,从刚才那些沉重繁琐充满算计的气氛中脱出,他开始关心关心自己的伙伴了。 朝欢想了想,说道:“也还好,毕竟开始修行还没几年,还能记得自己是凡人时的模样。只是身体似乎已经不太习惯忍受饥饿,晚上也会有些睡不着。” “饿了?” “嗯,饿了。”朝欢诚实的点头,她在昼空尽面前是没有秘密可言的,她这副坦坦荡荡的样子倒是让想看她笑话的昼空尽觉得有些失望了。 不过,他还是叫连云澜去厨房做饭了,满脸冷漠的连云澜朝着厨房走出,不一会里面就传来了切菜的声音。 朝欢有些好奇,她望了望,连云澜关了门,似乎是不想被窥视,她什么都没望到。 朝欢无奈的坐回,看着一旁淡然饮茶的昼空尽,忽的好奇起来。 “你知道他会做饭啊。” “他自己学的,他很小的时候我就带着他了,一开始喂点丹药,等长大了不好糊弄了,就叫他想吃饭就自己去学。” 朝欢忽的想到,小小的连云澜饿的哇哇大哭,另一边的昼空尽一脸冷漠的叫他自己去找吃的。 她顿时摇摇头,语气里带这些斥责的意思,“真无情啊,你可是他的师傅呢。” 昼空尽被她气乐了,斜着眼望了她一眼,“你以为谁都更晏无涯那样对弟子尽心尽力吗?他活着,就是我当他师傅最大的好处了。” 虽说如此,可到如今,不也成了一枚棋子了吗?被师傅利用,做成没有自己感情和记忆的傀儡··· 朝欢忽的心口一闷,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强装出无事的样子,可这个话题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她的视线扫过那些站做一排,却满脸木然的孩子们,心中一疼。 “孩子们···怎么了?” “只是暂时控制起来了而已,要是谈话的时候吵吵闹闹,本尊不能保证不会出手。”他忽的想到什么一般,放下手中的茶杯,似笑非笑道:“怎么?心疼了?” 朝欢默然。 昼空尽顿时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一时间是哭笑不得,他知道朝欢心软,可没想到对着几个傀儡竟然也能如此真情实感。 真傻,难怪会被双胞胎弟弟背叛。 他漫不经心的想着,嘴上说出的也是刻薄的话:“别当真,不过几个傀儡罢了,你若是喜欢,以后留给你玩便是了。不过傀儡终究是傀儡,始终不会变成有血有肉的人类。” 朝欢心猛的一疼。 她手指合拢成拳,修剪的圆润的指甲陷入手掌,即使一阵阵的刺痛她也没有松开。 半晌,她才轻轻的开口:“嗯,我知道的。” 第一次来到这里时,这里什么都没有。 朝欢望了望破烂的废庙,抬头看到破了个大洞的房顶,顿时心情更差了。 “真的要在这里吗?”她有些不确定,毕竟目标身份特殊,怎么看也不是会来这里的人。 “当然。”昼空尽却很淡然,他手一挥,一道灵力将废庙内的蛛网吹走,他一向讨厌这种虫子,若不是为了计划,昼空尽是绝对不会来这种地方的。 “可是···”朝欢还是很迟疑。 昼空尽没解释太多,把这次的身份给了朝欢,随后他手又是一挥,破庙内出现了五个孩童傀儡。 朝欢好奇道:“这是什么?” “帮你伪装身份的,毕竟一个年轻少女独自住在这种地方一看就很可疑,至于这些孩子吗,可以把你伪装成一个温柔善良有爱心的人。” “这些都是傀儡?” 朝欢蹲在一个女孩模样的傀儡前面,伸手戳了戳傀儡的脸,那温热的触觉吓了她一跳,仿佛真正的人类触感一般。 昼空尽点头,“是,都是我精心准备的傀儡,每个傀儡都有不同的身世,我会给他们注入记忆,你到时候不要露馅了。” “哦。” 朝欢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只是看着昼空尽启动傀儡。 在她面前,五个傀儡缓缓睁开眼,从一开始的茫然无措到后来的满眼依赖,他们宛如真正的孩童一般,对朝欢亲切至极。 他们唤她:“舒姐姐。” 第四十三章:晚衎 上行天宫。 晚衎结束了早晨的修行时,宁小叶才揉着惺忪的睡眼推开门,师傅对她的修行要求并不严格,唯一的要求也只是随心即可。 对于这个年龄的女孩来说,每天都要睡到辰时才能醒,还时常是被屋外练剑的晚衎吵醒的。 今日也是如此,卯时就已经收拾妥当的晚衎练了一个时辰的剑,晨起的露水沾湿了他的衣裳,清晨和煦的阳光照在他少年人的身体上,和早前还有些瘦弱的体格不同,经过适宜的锻炼,全身的肌肉已经变得非常优秀。 他收了剑,因为有些洁癖的原因,他没拿袖子擦汗,把剑放在石头上,拿起一旁准备好的毛巾擦着额头,回过头便看见窗边撑着脑袋看他的宁小叶。 宁小叶看见他望过来,就笑眯眯的,阳光洒在晚衎越发成熟的面庞上,那带着几分女气的漂亮脸蛋看得叫人赏心悦目。 “怎么了?”晚衎皱了皱眉,他低头看了眼自己,似乎没有穿错衣服啊。 宁小叶“嘿嘿嘿”笑了两声,自然不敢告诉他自己是在观赏他的美颜,只是说:“公子真是勤快呢,即使师尊不在,也天天早起练剑,这几百日是一日都不曾落下。” 晚衎还以为她要说什么呢,听到此也没有因为被吹捧而虚荣,反而说道:“修炼是自己的事,若是需要别的人来监督着你,倒也不必更多修行了。” 他这么一说,宁小叶莫名觉得他是在内涵自己,但她想得简单,摇摇头把这个想法抛出脑海。 晚衎把东西拿在手中,准备回自己屋里,宁小叶想起什么似的,叫住了他。 “公子,师尊那边发了任务下来,叫我和你一起去。” 晚衎头也没回,挥了挥手表示知道了。 宁小叶看着他进了屋,关上门后便没了声息,知道对方是准备去做任务了。 她不由的想到,这好像是这位公子第一次下山做任务吧。 别的弟子都是在修为达到一定程度了之后开始接任务,从一开始简单的“戊”级开始,“戊”级最简单,也就是宗门内的杂物事,因为简单所以报酬也不高。 难度由低到高是“丁”、“丙”、“乙”、“甲”。 “甲”级的任务,几乎是关乎生命安危的事,非常艰难之余报酬也非常丰厚,大多数弟子都是组建队伍一起完成,这样会比较安全,虽然到手的报酬会比单干少,但是至少能保障生命安全,宗门也非常建议弟子们组队完成任务。 而这次的任务,便是“甲”级。 宁小叶想到这,不由的嘀咕一声:“怎么一来就是最高级别的啊。” 虽然这个任务难度判定顺序只是面对弟子的,但最高级的任务往往是要元婴弟子才能完成,甚至还要在队友的协助下才行。可晚衎上个月才突破元婴,甚至队友也只有一个宁小叶。 不过师尊的决定不是她能质疑的,但想到师尊对这位弟子的重视,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弟子平白送命,可能是安排了后手吧。 宁小叶这样想,才觉得安慰了一些,她看了眼天色,惊叫一声“要迟到了”,连忙关上窗开始换衣洗漱。 宁小叶带着晚衎去了宗门内专职管弟子接取任务的飞羽苑,这里的人格外的多,但大多来去匆匆,大家都忙着做任务赚取报酬,几乎都是马不停蹄的交接任务领取任务离开。 宁小叶虽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但每次看到这种场面都还是会惊讶片刻,她家底丰厚,还有个好师傅,自然不用靠接取这种任务获得修行物资。 晚衎却熟门熟路,无视那些注意到他而停下来的弟子,自顾自的进了飞羽苑内,宁小叶察觉到那些落下的视线,也急急忙忙的跟了上去。 “公子,他们都在看你嘞。”宁小叶小声的说。 “嗯。”晚衎却是淡然极了,他作为九霄道君的弟子,自然是备受瞩目的,但他向来不注意世人的眼光,自然也不会被这种场面吓到。 飞羽苑内十分宽阔,一圈柜台后有专门的人为弟子们服务,交接任务时,有的弟子直接从储物袋里拿出血淋淋的魔兽头,巨大的头颅“咚”的一声放在桌子上,鲜血洒了一地。 柜台后的人却淡然极了,抬眼看了一眼,说了一句“任务完成。” 那弟子把任务牌递了过去,柜台后的人手速飞快,那任务牌落入抽屉里,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块木牌。 “十万贡献点,请确认。” 弟子拿到那木牌,确定是十万贡献点后点了点头,收回自己储物袋里便转头离开了。留下那魔兽头颅,柜台后的人眉头微蹙,一挥手便有人出来清理,魔兽头颅连带着地上的鲜血不出一刻钟就被收拾得干干净净了。 下一个弟子上前,再次重复刚才的画面。 晚衎看了看,找了个空闲的柜台走上前去,柜台后的人懒洋洋的抬眼皮看了他一眼,却并没有表露出太惊奇的态度。 “接任务吗?” “是。” “哪个。” “玉庙山那个。” 听他这样说,柜台后的人才有了点精气神,他挪了挪身子,稍微坐直了些,再次打量了晚衎一眼。 “元婴期?” “上月突破的。” “一个人?” “还有她。” 两人的对话简单至极,听得宁小叶一蒙一蒙的,回过神就发现自己被两个人盯着看,顿时不好意思起来。 柜台后的人看着宁小叶,小女孩表情羞涩,或许是不太习惯这种场景,往身边人身后躲了躲,怎么看都是个普普通通的孩子。 但这人却知道眼前两人的身份,也知道他们并非是普通人,但即使知道对方的特殊,也不代表他会让两个入门不久的弟子去接一个“甲”级任务。 晚衎看出了那人无声的拒绝,他从储物袋里拿出一块玉牌,那玉牌通体玉白,圆润无比,只是看着便知道是价值不菲的东西。 玉牌上很简单的刻着“九霄”二字。 晚衎拿出了杀手锏,那人也知道这是家中长辈的安排,自然不会再多说什么,只是厌烦皱着眉头,从抽屉里拿出木牌丢给了晚衎。 “时限一个月,若是无法完成就早些回来,只是会扣除些贡献点罢了,对你来说说不得什么。” 说道最后,他顿了顿,说道:“莫要逞强。” 晚衎知道他是为自己着想,收下木牌后恭恭敬敬的拱了拱手,说道:“谢谢前辈。” 那人摆摆手,晚衎知道他不想被打扰,便带着宁小叶离开了。 出了飞羽苑,走到人少的地方,宁小叶才问起刚才的事。 “公子,你认识刚才那人吗?你好像对他很尊重的样子啊,还叫他前辈。” “嗯。你听说过飞羽剑仙吗。”晚衎淡淡道。 宁小叶自小就是听着修真界那些大人物的故事长大了,自然知道这位飞羽剑仙,她眼睛骤然亮了起来。 “那位飞羽剑仙,我听说过,她是当今世上第一女剑仙,天生剑体,仅仅七百年便修炼成剑仙飞升,她的传记可有名了。”说起这个,便到了宁小叶擅长的领域,于是她喋喋不休的说起了这位剑仙的事。 “传说飞羽剑仙起先只是一名普通的凡人,十五岁那年嫁给青梅竹马的邻家哥哥结为夫妻,两人生活普通却幸福,本该是一对恩爱的夫妻···”说道这,宁小叶的声音低了下去,似乎是为故事中的人感到悲伤一般,“飞羽剑仙外出时,村落惨遭山贼屠杀,连丈夫也惨遭毒手,失去一切的飞羽剑仙愤怒之至,她手提着一把宰牛用的屠刀便独自上了山贼的村寨,以一己之力对抗山贼,但她终究是肉体凡胎,被山贼重伤。” “她濒死之时,觉醒天生剑体,以灵力操控了山贼们手中的刀铁,将山贼们悉数杀死。路过此地的逢玉仙君目睹此事,对飞羽剑仙心生怜悯,便带她回去为她治疗,之后更是收她为徒,亲力亲为教导她,成就了一位女剑仙。” 宁小叶幼时便很仰慕这位飞羽剑仙,所以一说到飞羽剑仙的事,她便说个不停,等她把飞羽剑仙的生平都说完了,才想起问晚衎:“这和那个人有什么关系吗?” 晚衎想了想,说道:“那个人,便是飞羽剑仙曾经的佩剑化作人形,他没有选择跟随飞羽剑仙前往仙界,而是选择留在上行天宫,当个无名弟子。” “什、什么!” 宁小叶惊讶得不能自已,她几乎不能控制自己的声音,圆润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满脸不可置信:“那个、那位竟然是剑仙的佩剑吗?” “嗯,师傅说的。”晚衎淡淡道。 其实晚衎没说完,九霄道君当时说这件事时,是说他当初知道这件事后,就想去找那人当自己的佩剑,理所应当的被拒绝了,年轻气盛的九霄道君死缠烂打了几次,还被那剑灵打了一顿。 虽然现在九霄已经有了自己的佩剑,但看自己弟子还没有合适的佩剑,便又把这个注意打到了那位剑灵身上,言语里暗示晚衎去多找那位套套近乎,万一剑灵看上了晚衎,就愿意当他的佩剑了呢? 一位剑修的佩剑,甚至有剑灵,拿出去说可是倍有面子的事。 主要是,年轻时未能做到的事,怎么也想让弟子也试试,就算到时候挨了打···也能当做是师徒传承了嘛! 第四十四章:玉庙山 晚衎算是了解自己这位师傅的,他也知道九霄道君对自己说这些是想让他去接近那位剑灵,但说实话,他对此并没有想法。 那位剑灵名为长情。 此情绵绵无绝期,相爱不能长相依。 这是那位飞羽剑仙思及自己离世的竹马丈夫所取之名,即使那位逢玉仙君如何优秀,在飞羽剑仙心中永远留有那位竹马一席之地,虽然两人最后结为伴侣,但并不代表飞羽剑仙忘记了一起切。 长情剑寄托了飞羽剑仙种种情思,在飞羽剑仙和逢玉仙君在一起后,他为主人高兴的同时,也感到伤心。他无法不去在意这感情的改变,最后当飞羽剑仙问他愿不愿意和她一起去仙界生活时,长情拒绝了。 他说:“我留下来就好。” 晚衎理解对方的想法,长情只忠于那一位,他不愿意破坏主人的爱情,但也无法忘怀曾经少女与少年的爱情,所以他只能自己留下来,试图让时间去淡忘这一切。 他在守护飞羽那段过去。 这些故事并非九霄道君告诉晚衎的,而是他从九霄道君所说的故事里发现的,那掩藏其中不为人知的秘密,或许这也正是长情不愿做他人佩剑的原因吧,那些人只看到了他作为剑仙佩剑这一身份,却不知他所承载的是一段逝去的爱情。 晚衎并没有将这些话告诉宁小叶,不过说了也没什么,最多只是哭一顿而已。 晚衎不明白宁小叶怎么这么会哭,遇到不顺心的事就哭,被欺负了也哭,看了话本也哭,就像是哭是一种很自然的表情,不需要什么沉重的原因,就像吃到糕点会笑一样简单。 说实话,晚衎觉得自己并不会遇到什么会让他哭的事,才子佳人恩怨情仇的话本不行,练剑受伤不行,就算喝九霄道君苦得能把人舌头苦断的汤药也不行,他从来没有掉过眼泪。 但,或许是在记忆深处某个被藏起来的角落里,他曾经为谁哭过吧,那种悲痛和绝望叫他落下了泪水,自那时起,他便决心不要再次发生这种悲剧。 这种悲剧··· 是什么呢? 晚衎望着天边的云彩,接了任务的他们简单收拾过后便前往了玉庙山,飞舟上两人各干各的,晚衎在船头打坐,白云从他身边飘过,小舟宛如行驶在云的海洋之上一般。 他从思考中抽出神,便看到天边橘黄色明亮的太阳正缓缓落下,那光芒太过耀眼,染红了半个天空,即便如此晚衎也没有移开目光,光芒刺得他眼睛疼,可那样的美景却叫他如痴如醉。 “阿衎,谢谢你,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我说了,你就一定会答应和我一起来看日落。” 他扶着有些抽痛的头,果然一直盯着太阳看不太好,眼前有些重影,连脑子都不太清明了。 这时,船舱里的宁小叶走了出来,她扒拉着栏杆去抓那些云,脸上满是喜悦的笑容。 “修行结束了?”晚衎偏过头,避开那刺眼的光芒,他闭上眼,眼前似有烟花爆炸般闪烁着。 “嗯。”宁小叶脆生生的答应着,刚上船时她便有了顿悟去修行了,五个时辰后才结束这次的顿悟。 该说不愧是被九霄道君收下的弟子吗,九霄道君对宁小叶采取放养的态度,也没有在修行上对她要求过多,宁小叶自己也是如此,以前能一觉睡到大中午。 后来被九霄道君派来照顾晚衎,时差稍微正常了些,但跟着勤奋刻苦的晚衎依然毫无所动,每天吃喝玩乐好不尽兴。 但尽管如此,宁小叶的修为却并不低,她修行的《瞒天过海》讲究一种感觉,感觉来了,修行速度自然快,若是没找到感觉,即使枯坐一天也不会有任何进展。 而宁小叶算是格外有天赋的,能从每日的吃喝玩乐里窥探到一丝大道,竟然还真叫她小小年纪就到了《瞒天过海》第二重,修为也有了筑基期。 有所顿悟之后,宁小叶的修为又进一步,《瞒天过海》隐隐有朝着第三重进阶的预兆,看来这一趟玉庙山结束后,她的实力又可以增强不少。 但宁小叶并没有太过骄傲。 毕竟,再怎么妖孽的任务,在自家公子面前,都算不得什么。 毕竟当今世上,有几人能修行三年,便以及冠之龄达到元婴呢。 飞舟在云海上全力飞行了十八个时辰后,两人终于到达了此处的目的地,玉庙山。 关于玉庙山,任务木牌上是如此说的。 玉庙山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位“地母娘娘”,甚至还有了叫人参拜的庙宇,玉庙山周围一群民众对着莫名其妙出现的庙宇十分崇敬,认为这是“地母娘娘”的大手段。 因为这莫名出现的庙,不少人都来此参拜,一些人甚至发现他们许下的愿很快就实现了,这事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便传开来了,方圆十里大大小小五六个村落的人们都对这“地母娘娘”信仰起来,日日烧香拜佛。 有修仙者发现了这种异样,他前来探查,却发现暗地里竟然有村民向“地母娘娘”献上活人生祭,他本想探查个究竟,然而就在第二天却遭飞来横祸,很快就死了。 之后陆陆续续有修仙者来到此地,若是发现了什么不该发现的,总会因为各种意外离奇死去,凡人们以为是这些人触犯了“地母娘娘”,更是害怕地母娘娘迁怒于他们,于是更加虔诚的祈祷起来,几乎疯魔。 但修仙者们却察觉到了怪异之处,他们将情报送往各大宗门,最后上行天宫将其作为“甲”级任务发布于飞羽苑,但大多弟子消息灵敏,已经知晓此处危害,轻易不敢接取这任务。 有才敏过人的弟子接了任务,但是三月之期已过,半年已过至今未归,众人更是惧怕,不敢接取这个任务。 于是就被九霄道君丢给自己徒弟做历练任务了。 晚衎和宁小叶确定了任务的目标:调查玉庙山的情况。 因为前面发生的事故太多,这个任务的重点已经成了调查真相了,若是真的有妖邪作恶,也不是几个弟子能解决的。 不过两人来都来了,宁小叶怎么想姑且不说,晚衎皱起眉,对那妖邪要活人生祭这一点深通恶绝,若是有机会他必定是要和那妖邪一战的。 商量一番后,两人决定先扮做普通人去凡人那边打探一下消息,他们伪装一番,找了附近一个比较大的城镇落脚。 进城门时,两人已经是另一幅模样了,晚衎一身朴素的黑衣,脸上用法术做了伪装,化作了一个普通清秀的少年模样。宁小叶穿了一件藕粉色的衣裙,再加上她那可爱的模样,别人只以为是哪家的小小姐。 城门口的人拦住两人,他的目光打量了一下两人的穿着打扮,随后说道:“你们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的,来城里干什么,有通行证吗。” 晚衎来之前已经做好准备,此时面对守门人也不慌,从怀里拿出通行证来。 “我叫林晚,这是我妹妹林叶,我们从隔壁城里来的,来这找我们的亲人。” 他看着守门人有些不相信的目光,另一只手摸出些铜钱来,借着递通行证的功夫塞到了守门人手中,守门人脸色一边,态度顿是好了不少。 他一改刚才的冷漠,乐呵呵的打开手上的通行证,随意的看了眼,便说:“行,没什么问题,进去吧。” 进城后,两人并没有走大道,而是拐入一条小巷之中,宁小叶已经被刚才晚衎拿一手给惊呆了。 “你、你怎么这么熟练啊。”她愕然,出生大世家的她自然没见过这种交易,可她没想到的是如莲花一般出淤泥而不染的晚衎,塞钱这件事竟然做的这么顺畅。 晚衎已经恢复了淡然的模样,对着宁小叶也没什么表情,说道:“给好处这件事,在人际关系上很行得通,我会也不奇怪。” 宁小叶张张嘴,最后还是没有说什么。 其实一开始见到晚衎时,宁小叶还在怀疑这是哪位隐世家族暗中培养的未来继承人,毕竟当时站在宁小叶面前的晚衎,一身黑衣,沉默冷静,姣好的面容和那遇事不惊的气质,怎么看都像。 但后来她却听人说,九霄道君新收的弟子,以前是上行天宫外门的外门弟子···说是外门弟子都说的好听了,其实就和杂役差不多。 给人端水倒茶,和奴仆一样,每天干不完的活儿,一身破旧的衣服穿了又穿,浑身脏兮兮的。 这就是宁小叶印象里的杂役。 绝非是像晚衎那般,腰杆笔直,目光直视前方毫不动摇。 她自觉自己刚才的话是揭了对方的伤疤,一路上都是神情恹恹的,晚衎一眼就猜出来她在想什么,但这样的宁小叶比较安静,所以他也没说什么。 只是到了客栈时,晚衎觉得可以让宁小叶开心起来了,于是这才说道。 “对我来说,那些日子其实很宝贵,正是有了那段经历,我才能够更坚定的给自己定下目标,若真要说起来,当初支撑我走完登天阶的,还是曾经受过的苦和累呢。” “而且,和现在练剑比起来,那些受过的苦和累也算不得什么,倒也不必过多纠结。” 他拍拍宁小叶的头,小女孩懵懵懂懂的点点头,半晌才明白过来对方是在安慰她,心里温暖的同时,又在奇怪对方既然知道自己在难过的话,为什么一开始不安慰她? 宁小叶没想出结果,晚衎也没给她这个时间,他催促宁小叶进来点菜,宁小叶摸摸自己的肚子,眉眼弯弯的跑进去了。 玉庙山之行 第四十六章:红妆堂 宁小叶和晚衎两人如常人一般,在客栈吃完饭便住下了,鉴于两人男女有别,晚衎还让店主开了两间房。 离晚上还早,两人看了房间后,便说着出去逛逛打探一下消息,这个城镇受玉庙山的影响不算少,即使是这样一个客栈之中,在大厅里也供奉着一座泥做的雕像。 晚衎订房间时,无意问道:“这是供奉的哪位神仙吗?” 在柜台后拨着算盘的中年男人闻言抬起头,他一张圆润的脸,看得出是生活不错的人,来来往往的小二都叫他一声“张老板”。 张老板打量了一眼晚衎和宁小叶,直起腰来,说道:“两位···是才来这边吗?” 晚衎点点头,装作很自然的模样,叫张老板没看出什么奇怪来。 这事也算不得什么秘密,张老板也就和两人说了:“这位是我们这最灵的地母娘娘,你别看我们用泥来做这雕塑是觉得掉了品味,实际上这可是地母娘娘亲自要求的,从玉庙山上运来的泥制作而成的,有地母娘娘的灵力,可保佑我们平平安安嘞。” 这话说得倒是有些意思,不要金身只要泥身,到是稀奇得很。 而且这泥,还是从那玉庙山上取来的,这可更有意思了,这玉庙山不就是那位地母娘娘的老家吗,竟然亲自要求用那里的泥来制作雕塑供人膜拜,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晚衎笑着迎合了两声,此刻的他宛如真正的少年一般,和张老板说起话来没什么隔阂,晚衎聊了两句地母娘娘的事,就把话题转到了附近可否有什么时候观赏的地方。 张老板一听两人要去观光,顿时一拍掌道:“来我们这儿啊,一定要去红妆堂去看看。” “红妆堂?”宁小叶好奇道,“这名字,莫非是卖胭脂水粉的地?” 张老板乐呵呵的笑了,解释道:“不是不是,这红妆堂啊,是为了挑选送给地母娘娘的侍女而开的地方,里面都是些才情具备的女子,那些女子十五六岁,红妆点面,久而久之便有人叫做红妆堂了。” “侍女?” “是啊,地母娘娘身份高贵,身边自然需要有人伺候,这些女子是各个村子送来的最貌美的女子,精心培养后便会送往地母娘娘那里。” 这··· 宁小叶想说什么,但晚衎却先一步打断了她的话,他拉着宁小叶的手,和张老板道过别后便离开了。 走出了客栈,两人拐进一条巷子,确定了巷子里没人后,晚衎才松开宁小叶的手。 禁锢法术被解开,宁小叶又气又疑惑道:“你干嘛不让我说话啊,还给我下了禁锢。” 晚衎却很淡然,他当然知道宁小叶想问什么,但是这个问题实在不适合被问出口。 “我知道你想问为什么要送女子去玉庙山,对吧。” 宁小叶张了张嘴,最后露出一幅气鼓鼓的表情,不喜到:“那地母娘娘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妖邪,竟然把无辜的女子送去,还美其名曰是服侍?!真是太扯了,怎么会有这么愚蠢的事。” 凡人们见识浅短,很多不知道的事便交给牛鬼蛇神来解说,宁小叶听师姐说过,无知的凡人们仅仅会因为那寡妇家里传出异响便说那寡妇偷人,一群人浩浩荡荡上门去指责,结果却是因为墙体漏风的声音。 但那些人却不为自己的错误买单,非说是寡妇狡辩,把无辜的寡妇丢进猪笼浸入冰冷的江水,寡妇身体虚弱,很快便没了活气,留下一个七岁的孩子哇哇大哭。 这一切只是因为寡妇曾经拒绝了那些人的求爱,美貌的寡妇不想背叛已逝的丈夫,奸计未能得逞的人们便恼羞成怒,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 如今亲耳听闻这种荒唐事,宁小叶又惊又怒,恨不得跳出去质问那些人是如何想的。 “别想这么多。”晚衎叹了口气,他知道宁小叶这嫉恶如仇的脾气,所以刚才拦住了她,不然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花样呢。 “我们本就是为此事而来,若是查明了真相,那些女子也能得救的。总之,先去那红妆堂看看吧,说不定能收集到一些情报。” 宁小叶心想也是,她被晚衎所说服,也平静下来。 两人找人问了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些人听到他们要去红妆堂,都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很积极的为他们指名了方向。 走了一盏茶的时间,两人也看到了那传送中的红妆堂。 木牌上用行书写着“红妆堂”三字,这建筑算不得华丽,但也有些格调,还未进入便闻到空气中脂粉和花的香味,只是闻着便叫人浮想联翩。 晚衎却发觉有些不对劲,这种建筑风格,这种香味··· 他想起以前在外门,有一位师兄十分喜欢偷偷下山,他经常凌晨才回来,身上带着一股子的香气,晚衎并不在意他去了哪里,即使撞见了也不问不说,或许如此,那位师兄对他颇有好感。 有一次,那师兄便找到他,说带他去个好地方,晚衎本来是拒绝的,但师兄说了一大堆,摆明了不让晚衎拒绝。 晚衎没法,跟着去了,结果那师兄带着他,熟门熟路的去了花街。 对了,这栋建筑和当时看到的花街上的建筑很像,而且这种味道···正是青楼女人们常用的脂粉味。 晚衎当即想到,这红妆堂的前身,或许正是青楼! 又看看身边的宁小叶,她被这浓厚的气味熏得捂住口鼻,皱着眉头一脸严肃,却是压根没注意到不对劲的地方。 算了···还是别告诉她了。 晚衎这样想着,把这个发现藏了起来。 红妆堂前并没有人,这边有些偏僻,一时无人竟然有些寂静,红妆堂内也没什么声音,门口也没有守门人之类的。 但大门是敞开的,能看见里面的花园水池,走过一条小石子路便能进入大厅,更深的就看不见了。 晚衎犹豫片刻,还是带着宁小叶进去了。一路上的人说到这里的态度都有些奇怪,他觉得,这里一定有什么蹊跷。 走过小石子路,来到大厅,大厅内也没看到什么人,往上望,四五层高的楼,也是没人。 “没人吗?”宁小叶捂着口鼻,她左看看右看看,还是没看见一个人。 晚衎看了这布局,更确定这便是青楼了,只是为何会以这里做女子们的住所呢?若是献给地母娘娘做侍女的话,不是说应该是那种纯洁无瑕的女孩才是最好吗。 而且那些人的态度··· 晚衎越想越不对劲,他上了一层楼,一楼有七八个房间,不过都上了锁关着的,似乎主人并不在此。他走到走廊的尽头,忽的从半开的窗外听到一丝动静。 那声音极小,若非晚衎耳目聪敏大概也会无视,他推开窗往外望,忽的望见一片湖泊。 他愣了愣,这红妆堂,竟然是背靠着湖泊而建!难怪如此偏僻。 这湖泊一样望去,只看见几只画舫,因为太远的原因,只能隐隐看见有人群在跑动,晚衎眯着眼看了看,是几个女子。 他下了楼,对着还在四处看的宁小叶说道:“找到人了,在外面。” 宁小叶有些疑惑,直到跟着晚衎绕到那湖泊前才恍然大悟。 这红妆堂一半建立在湖泊上,有道路可以通往画舫所在,借着画舫游湖赏月岂不美哉,在这里该做“红妆堂”之前,这便是许多文人墨士喜爱之地。 码头没有画舫,两人站在码头等了会儿,那边的人也注意到这边有两个人,摇着船游了过来。 三只画舫慢慢接近,晚衎和宁小叶也看清了船上的人,都是些年轻的女子,的确如张老板所说,个个都长得极为漂亮。 宁小叶看了一圈,忽的一仰头看向晚衎,此时晚衎不过是张普通少年的脸,她看了半天,最后还是低下头。 她在想,要是晚衎是女性的话,肯定比这些人都漂亮。 从船上下来的女子们十几个,她们看着两人也有些好奇,但还是好客的带着他们回了大厅,原本寂静的大厅忽的热闹起来,不过大多数女子回来后便回了自己的房间,晚衎注意到,她们进去的地方自然是那些上了锁的房间。 仅仅是出门游湖,甚至都不算出门,都要锁门的吗? 他把这个疑惑压下心头,此时大厅里剩下的只有三位女子,晚衎注意到,这三位是这十几人之中长得最为出色的三人。 为首的女子,一头如瀑长发,一双柳叶眉,多情桃花眼,那楚楚可怜的气质叫人见之便心折,忍不住细心呵护。 左边的女子,眉如翠玉,腰如束素,只是面无表情看上去有些冷漠,但当晚衎看向她时,她却对着两人微微一点头,算是打招呼了。 右边的女子,一身淡紫色长裙,此时笑盈盈的看着两人,巧笑倩兮,艳若桃李,看得宁小叶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三人依次做了自我介绍,三人分别名为“玉端”“锦秋”“连如意”。 玉端站在两人身前,隐隐有种领头者的风范,她气质温和,待人更是温润有礼,此时她请两人坐下,便端了热茶为两人斟茶。 只见她一手请按住茶壶盖,另一只手提起茶壶,茶水缓缓倒出,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香。 因为九霄道君很懂茶的原因,连带着晚衎也了解了一些,他只不过一闻,便知道这茶算不得什么好茶,只能算普通。 玉端也知道这一点,她轻柔的放下茶壶,将茶杯送到两人面前,白皙的脸上露出一丝羞红来。 “实在抱歉,这里只有这种粗茶了。 玉庙山之行 第四十七章:伪装 美人羞红了脸,怎么看都是一幅如画卷般的美景,晚衎却只是不动声色的放下茶杯,拿在手中细细端详。 说来也奇怪,拿着算不上好的茶叶招待客人,可这杯子的品相却不差,和这茶叶实在不搭。 晚衎放下茶杯,他就如同真正的少年见到美人而感到慌乱一般,不敢与三人对视,岔开了视线。 他紧张得有些手足无措,视线只敢落在地上,声音也小得如同蚊虫般细小,“请、请问,这里是红妆堂吗。” 三人之中玉端温柔,锦秋淡漠,唯有连如意,便如芙蓉般张扬美艳,其余两人尚未开口,她便弯了眼眸笑了起来。 “你竟不知道这是哪里,便进来了么。” 她站起身,宁小叶这才看见她穿的纱裙竟然露出了脚腕,虽然她听闻过有些宗门女子打扮大胆开放,但也是第一次见到穿着这种轻薄纱裙之人,一时有些红了脸。 但她除了觉得害羞,更多的却是觉得好看,连如意身材极好,一双脚腕如上好的玉石般,白得有些发光,让人忍不住就想上手摸一摸,看是否真的如玉石那般。 头上传来连如意一声轻笑,宁小叶更是羞得无地自容,端着茶杯大口大口喝起水来。 连如意并没有点破宁小叶的想法,她走到晚衎背后,她身形高挑,坐着的晚衎只达到她的胸口,似乎只要晚衎往后一仰,便能触碰到温香软玉。 晚衎愣了愣,面对连如意的接近他不习惯极了,即使和人们相处这么久,他时常也会对人与人之间的接触而感到不适,即使是师尊九霄道君,也是最近才勉强能够手把手指导剑招。 宁小叶也知道他这个臭脾气,对其他人或许一拳就挥出去了,但面对的是连如意,她只能祈祷晚衎能抑制住自己,不要对女性动手。 连如意倒是没有注意到晚衎的忍耐,倒不如,她注意到了也只是以为那是少年人对他人接近的不适而已,她轻笑一声,一双葇荑轻柔的放在晚衎的肩上。 连如意明显感觉到手下少年的僵硬,她一方面错愕于对方竟然如此紧张,另一方面低下头凑在少年的耳边。 明明如此羞涩,耳朵却没红,连如意心里暗笑,红唇吐出一口热气。 “既然来了,就陪姐姐玩玩再走吧。” 一旁的宁小叶已经被这大胆的场面吓到了,紧张的停止了呼吸,她抱着茶杯满脸涨红,呆愣在那里一动不动的。 另一边的晚衎已经微微皱起眉头,只是他耐心极好,知道这里是调查玉庙山的关键,所以并没有选择轻举妄动,只是连如意的接近到底是叫他有些不喜。 他的表情隐藏在阴影处叫人看不真切,旁人只以为他是害羞得一动不动,但宁小叶心里却明白,这是他在忍耐的征兆。 但没等到宁小叶做什么,却有人先开口了,那声音如清泉击石般清脆悦耳,将这有些琦靡的气氛都压下一些。 “如意,别玩太过了,他们还是孩子。” 锦秋面色淡漠,不悲不喜仿佛有种超脱凡尘的神性,她面容端正,看着还真像庙里供人供奉的神女娘娘一般。 她是和连如意截然不同的类型,若是拿花做比喻,便是倾国倾城的芙蓉与出淤泥而不染的清莲,只是这截然相反的两人,却相处融洽如亲姊妹。 连如意笑了笑,却是收回手走开了,她回到玉端和锦秋那边,一点不拖泥带水,倒是真的很听锦秋的话。 只是一走到锦秋身边,她便又露出那种靡丽的笑容,攀着锦秋的姿态像是蛇缠着花枝一般,只是两人的容颜气质太盛,这一幕看起来竟是无比的和谐。 连如意软着声音,谈吐之间仿佛能拉出绵密的丝一般,“锦秋姐姐,你就晓得管我,我知道不能对他们下手的嘞,这不是看这位小少年太紧张了,想安慰安慰他吗。” 这算是安慰吗?如果普通人来,怕是能被刚才那一幕搞得心跳加速吧。宁小叶想着,把手里空了杯子放在桌上。 “两位见笑了,我这两位妹妹性子各异,如意时常爱捉弄人,不过锦秋稳重,总能管得住她的。”玉端抿嘴笑了笑,她的笑容如春风拂面般给人舒适之感,即使只是对坐无言,都有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她端起茶壶给两人添了茶,放下茶壶,终于说起了正事。 “不知两位来此,是有何事呢?” 宁小叶望向晚衎,晚衎似乎也从刚才刺激中回过神,他面上带这些微红,看的宁小叶心里满是感叹。 几瞬之间,晚衎心中已经有了一套说法,他说道:“我是来找我妹妹的,我听说她被送来了这里。” 此话一出,对面三人之中,玉端面色如常,锦秋眼里闪过一丝同情,连如意笑都不笑了,皱着眉仿佛听到了天大的坏事。 玉端轻声问道:“哦?你的妹妹,她叫什么名字?” “她叫···”晚衎正准备随口编个名字,可他刚准备说时,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名字,当他回过神时,那两个字已经说出口了。 “朝欢。” “朝欢晚衎吗,真是不错的名字。”玉端随口夸了一句,看得出她是有些才学的,她的气质和才学,无论如何看都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倒像是大家族里被珍爱着养大的小姐,既然如此为何会被送到这里来呢? 晚衎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他心猛的一跳,却是忽然想起他曾经对师尊说起的那个梦。 梦里那个粉色衣裙的女孩,还时不时的会出现在他的梦里,只是那些梦越来越模糊,清醒后记得的内容少之又少,直到现在他对女孩的印象也只有那一个朦胧的身影。 那到底是谁呢?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梦里呢。 晚衎没有细想太多,这不是个适合回忆的地方,他还必须应对玉端三人才行。 玉端听到这个名字后沉思了半晌,片刻后,她微微叹气:“自红妆堂建成起后我便一直待在这里,被送来的女子每一个的名字、出生、家住哪里我都记得一清二楚,可并未听闻过有一个叫朝欢的女子。” “是否搞错了呢?” 晚衎心里并没有慌乱,面上却露出一幅不相信的表情,似乎触动了自己的心事,他没有刚才的羞涩腼腆,急促的想要解释什么。 “我、我回到村子的时候,村长告诉我他把我妹妹送到城里的红妆堂来的。” 玉端便问道:“是哪个村子呢?” 晚衎便说了一个附近比较偏僻的村子,人数不多,但比较贫穷,几乎没什么人会去那里。 但玉端想了片刻,她抬起眸子盯着晚衎的脸,一字一句说道:“那个村子,已经近一年没有送过人过来了,你的妹妹,根本没有来红妆堂。” 晚衎愣了愣,他显然是不愿意相信的,看着玉端的眼神,却渐渐的由不相信变成悲伤,片刻后,少年落下了一滴泪。 那滴泪飞快的从眼眶溢出,顺着面颊滑落,无声无息的,宛如从未存在过一般。但在场的人都看见了,少年黯然失神的表情。 宁小叶心里一怔,要不是她深知晚衎的性格,也记得他是和自己一起来调查玉庙山,压根没什么妹妹的,不然也要跟着同情他了。 晚衎还在表演,他一动不动,无神的望着虚空,嘴唇一启一合,“不、我不相信,村长说只要我找到她就能带她回去的。” “阿欢,你到底在哪。” 锦秋不忍心的移开了视线,连如意搭在她肩上叹气,玉端也叹了口气。 “别太伤心,或许是去了别的地方呢。俗话说的好,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要你有心寻找你妹妹,那肯定能找到的。” “嗯···” 晚衎应了一声,低着头没什么精力,看起来还沉浸在悲伤之中。 玉端看了眼身后的锦秋和连如意,两人都摇摇头,她看着晚衎,最后开始开口道:“你妹妹的事,我们可以帮忙找找,但仅限于在城内,更远的地方便是我们难以触到的了,你愿意吗?” 她的话对晚衎来说宛如神谕,晚衎猛的抬头,眸子里绽放出耀眼的光辉,连忙答道:“我愿意!只要能帮我找妹妹,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他激动的站起身,从怀里摸出一个布袋子,布袋子沉甸甸的,看得出是他辛辛苦苦攒下的所以钱财。 晚衎把布袋子放在玉端面前的桌子上,恳求到:“这是我这些年攒下的所有钱,只要姑娘能帮我,我、我可以全部都给姑娘。” 玉端笑了笑,她拿起那钱袋子在手中掂了掂,又说:“你把钱给我们了,这些日子你要如何吃住呢?要知道,找你妹妹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找到的,这些日子你该如何呢?” 晚衎只说:“没关系,我可以去找点零工,赚点口粮钱还是够的。” 见他如此,玉端叹气,她身后的连如意却是站不住了,说道:“你倒是可以随意,可你这位妹妹呢?她年纪如此小,总不能跟着你和露宿野外吧。” 几道目光齐齐落到宁小叶的身上,宁小叶眨巴着眼睛,装作自己很无辜的样子。 她这样,晚衎也犯了难:“可是···” 这时,锦秋开口了,她声音依旧平淡,可说出的话却并非如此,“若是不嫌弃,便留在红妆堂住下吧,这里空房间不少,平日也不缺什么吃食,若是有什么消息了,也好第一时间通知你。” 玉庙山之行 第四十七章:妹妹 “这···” 晚衎迟疑了,他想起刚才看到的一幕,这里似乎并没有男子在,他住在这里是否合适呢? 但锦秋说的也不无道理,更何况他们现在掏出了全身的积蓄出来,若是真的带着宁小叶去流浪街头,多少是有些不太好。 这时,宁小叶明显也明白了晚衎的意思,她连忙跳下凳子,跑过去扒着晚衎的手,宛如向兄长撒娇的小妹妹一般,软着嗓子道:“哥哥,我们便留在这里吧。” 晚衎顿时一幅左右为难的样子。 玉端也说道:“没关系,想来你也并非那种心思不正的人,若是你介意这里都是女子的话,你可以住在三楼,那一层现在无人。” 都说到这种地步上了,在拒绝就显得有些不礼貌了,晚衎站起身,行了一礼。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玉端微微一点头,对身后的连如意说道:“如意,带他们去房间吧。” “好。” 连如意应到,走到两人身边,笑了笑,“跟我来吧。” 两人还有些用于伪装的行李放在了客栈里,连如意知道了此事,只叫他们一会儿看了房间在去拿,她领着晚衎和宁小叶往楼上走,走到一楼时,忽的转过头来说道。 “这里住的都是些女子,我们大都住在一楼,二楼住了几个人,大家都不像我们一样外向,若是无事的话还是莫要来此。” “我晓得的。”晚衎说道。 连如意满意的点点头,又说:“若是有事要找的话,就请宁妹妹来吧,她是女子,想来其他人不大在意的。” “好。” 连如意带着两人上了三楼,三楼看起来就没什么人居住,但平时有在打扫的样子,还算干净。 三楼的空房间很多,两人各自寻了一间,选定后连如意拿了两把钥匙给他们,叮嘱他们若是平日不在房内就把门锁上。 说到这,晚衎又想起之前看到的异样,明明只是出去游湖,可这些人依旧把房间门锁了起来,这是在防着什么呢? 但他的身份不太适合问,好在有个年纪小的宁小叶,倒适合问一些问题。 果然,宁小叶也注意到这一点,但她并未直接询问,而是顺着连如意的话问道。 “为什么要锁门呢?是有人要偷东西吗?”她长得乖巧可爱,叫连如意很是喜欢,所以对这种问题也耐心的回答了。 她蹲下身,笑眯眯的对宁小叶说道:“是啊,若是不好好锁上门,坏人就会趁人不在的时候偷偷跑来呢。” 宁小叶故作娇憨的问道:“坏人?坏人为什么要偷姐姐们的东西啊,是因为没有钱吗?” 她这问题逗得连如意笑了笑,说道:“是啊,所以小叶要看好自己的宝物,不要被其他人偷走咯。” 宁小叶连忙点头,小脸上满是严肃道:“我知道了,我会好好锁门,不然别人偷我东西的。” 连如意站起身,她看两人选得差不多了,就问两人之后准备先做什么,离饭点还有些时间,也可以先回之前下脚的客栈把行李拿来。 于是晚衎便带着宁小叶出了红妆堂,他们离开时,红妆堂内依然只有玉端、锦秋、连如意三人,三人将他们送到门口,叮嘱他们要在太阳下山前回来。 宁小叶多问了一句:“如果没回来会怎么样呢?” 连如意就笑着说:“那就要错过晚饭啦。” 两人走出一段路,直到看不到红妆堂,脸上的表情才淡了下来,晚衎陡然变得面无表情,宁小叶看他这样,又想到他刚才应对连如意时那青涩的模样,在心里暗暗感叹果然天才就是天才。 连演戏都演得这么好。 两人并行在一条小路上,交换着刚才发现的细节。 “那个玉端,虽然看起来温温柔柔的,但实际上却是三人里面的领头,又或者说,她是这红妆堂的领头。” “嗯,她说她自红妆堂成立起便在这里了,但若是根据那店老板说的,红妆堂的女子每年都会送出去一些的话,她留在这里如此之久,其中肯定有蹊跷。” “至于其他人,暂时看不出什么问题,但似乎她们很注意锁门这件事,你注意到了吗,她们每个人进了房门后都传出了锁门的声音,把自己完完全全的锁在了房间里。” 宁小叶歪歪头,说道:“是因为她们不想见外人吗,还是说这是红妆堂的规矩?” “不知道,还需要在调查一下,这也是个疑点啊。” 宁小叶叹了口气,这次的事件疑点太多,红妆堂和玉庙山的关系有多少他们也不知道,只是这是他们现在能接近的和玉庙山最有关系的了。 她想起红妆堂的事,忽的想到什么,连忙拉了拉晚衎的袖子,对着他说:“红妆堂不是收女子送给那什么地母娘娘吗,若是我们入了红妆堂的话,岂不是···” 晚衎知道她的意思,他何曾没有想过这个可能呢,但有个问题是。 “送去的只能是女子,而我是男人。你年龄太小,修为太低,我不能让你一个人过去,虽然这次任务师傅让你和我一起,但我不打算依赖你的力量。”晚衎说道,扒开了宁小叶的手,宁小叶被甩开,愤愤不平的嘟起了嘴。 她不满道:“我怎么了,我也是师尊的弟子,也是上行天宫的人,既然接了任务,我自然也是要出一份力的。” 晚衎看她十分固执,想来一时半会也不会放弃,只好说:“那行,若是没有进一步的消息,我们再考虑这个计划,可以吗?” “这还差不多。”宁小叶消了气,晚衎有些无奈,小孩子就是这样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即使是敷衍也好,主要是看你愿不愿意哄。 两人走出小路,渐渐周走回了繁华的街道上,宁小叶忘了刚才生气的事,看着街上人来人往,琳琅满目的商品移不开眼。 忽的,她看到路边一男一女,应该是兄妹,哥哥牵着妹妹在等着刚出炉的包子,妹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一旁的哥哥耐心的安慰她不要着急。 宁小叶忽的说道:“你刚才,怎么突然说你有个妹妹了。” “嗯?”晚衎愣了愣,他刚刚在想红妆堂的事,有些没听清宁小叶的话。 宁小叶又说了一遍,“你那个妹妹,叫什么朝欢那个,你是突然编的还是真的有啊。” “当然是编的。” 晚衎佯装淡然的说,但心里却因为宁小叶的这个问题再次翻涌起来。 朝欢。 这个名字的份量,和任何人比起来都不一样,那一瞬间自他口中吐出的名字,竟然如铭刻在灵魂之上一般,被唤醒之后再也无法轻易遗忘,但也仅仅是有这个名字罢了,更多的,却是一点都没有了。 只是他心里在如何,面上都是一幅如常的神色,宁小叶看着他,心里稍微安稳了一些。 别人都觉得晚衎冷冰冰的,一点不近人情难相处得很,但宁小叶和他相处久了,却知道这个人内心其实非常的温柔。 有一次宁小叶跑出去和一些弟子玩,那些弟子嘴上说着什么待她如亲姊妹,实际上只是觊觎她的家世和身份,想从她这里捞到好处而已。 但宁小叶却以为,这就是关系好的表现,他们是朋友,所以互相帮助,因为她比较富有,所以多分享一点是对的。那些人也察觉到她的软弱,更加变本加厉的压榨她。 师尊整天忙碌,自然不会注意到宁小叶的事,偶尔看到宁小叶捧着储物袋发愁,还以为是女孩子买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呢,只是不咸不淡的说了两句,就又走了。 后来,是晚衎发现了的。因为宁小叶把作为零花钱的灵石都给出去了,导致一个月都没买过任何零嘴,馋了的时候就去晚衎那里蹭吃蹭喝,晚衎一开始还没觉得什么,后来发现不对劲,诘问之下,知晓了这一切。 聪明如他,自然明白那些人的所作所为,但他并没有点明,只是让宁小叶把吃食带回去。 背地里,晚衎却跑去把那些人都打了一顿,不仅如此,还找到了他们拿着宁小叶名声做的恶事,那群人被执法堂的人带走。 宁小叶一开始并不知道那些人的遭遇,晚衎说他们去执行任务去了,宁小叶一开始还有些寂寞,不过自那之后,晚衎找她的次数变多了,虽然大多时候都只是在一旁练剑她看着···但她还是觉得有人陪伴的感觉很好。 后来,宁小叶知道了当初事件的真相,意料之外的她没有那么伤心,或许是现在的她已经有了可以真心相待的人。 虽然她对晚衎一口一个“公子”“公子”,但事实上,她是把晚衎当做哥哥的。 在她心中,会爱护她,保护她,不让她受委屈的,大概只有哥哥了吧。 所以今日,在听到晚衎说他还有个妹妹,她有些惊讶,尤其是在晚衎说出那个名字时,语气中复杂的感情,更是叫她心底一阵刺痛。 若是···若是晚衎真正的妹妹的话,是否会比她更受晚衎的在意呢。她肯定是比不过的,即使她如此的身份,可在那人面前,她却只想当一个能撒娇的小妹妹罢了。 宁小叶看着面前的晚衎,他在很多地方都有天赋,但唯独在感情之上不怎么开窍,也根本没有注意到宁小叶对他的依赖。 想到这里,宁小叶垂下头,神情恹恹的。 走在前面的晚衎忽的发现宁小叶落下了,他转过头,清秀的少年面孔微微皱起眉头,却并没有不耐烦的样子,只是淡淡道。 “累了吗?” 宁小叶顿了顿,她仰起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我累啦,公子你背背人家嘛。” 晚衎一脸无奈的转过头,丢下一句话便走了。 “回去的时候可以考虑考虑。” 玉庙山之行 第四十八章:奇怪的晚餐 两人从落脚的客栈拿了行李,之后又找店老板退了房,或许是对询问过他的人有几分印象,他看着前来退房,不禁好奇的问道。 “两位是要离开了吗?” 晚衎摇摇头,说道:“有人帮我们找了处住所,我们准备过去看看。” “是熟人?” 晚衎抬眸看了他一眼,店老板一张圆润的脸,看人时笑眯眯的,看起来就是个极好相处的脾气。他“嗯”了一声,拉住了想要多说的宁小叶,离开了客栈。 两人赶在日落前回了红妆堂,从繁华的大街走到小路上,逐渐也没有了人影,只是走过转角,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锦秋,她一身翠绿的衣裳,站在红妆堂门口前的柳树下,远远看见两人走过来,脸上扬起一丝微笑。 “我想着你们差不多该回来了,便在这里等你们。”锦秋说道,她伸出手,想要接过宁小叶手上行李,那东西不算多,宁小叶便没好意思给她。 锦秋也不在意,拿过宁小叶手中的包裹,宁小叶有些不好意思。 虽然山上的师姐们都对她很好,但或许是因为作为修仙之人的原因,大家的性格或多或少都有些坚毅,很少有这般温柔柔弱的女子,但意外的,宁小叶并不讨厌如此,倒不如说升起一股让她想要保护的欲望。 锦秋看起来虽然有些冷漠,但实际上却是十分温柔的性子,还会特意来门口来接他们。 宁小叶开心的说:“锦秋姐姐,你特意来等我们的呀。” 锦秋点点头,她摸了摸宁小叶的头,对晚衎说道:“虽然平时大家都会待在房间里,但玉姐姐规定了晚饭时一定要聚在一起吃饭,这会儿大家都在大厅坐着了,你们等会儿进去不要太担心,玉姐姐已经和他们说过了。” “好。”晚衎并不太在意,但他想到自己现在作为一个普通少年,或多或少也该有些反应,于是有做出些紧张的神色来。 锦秋见他如此,只是多安慰了两句,说道:“若是等会儿实在紧张,便和我一同坐吧,她们不喜和我一起用餐,到也图了个亲近。” 她这话一出,宁小叶倒是有些不懂了,她仰起头,好奇的问:“锦秋姐姐如此美丽温柔,为何大家会不喜欢锦秋姐姐呢。” 锦秋笑了笑,却没在解释。 她该说的都说了,带着两人进了红妆堂,入大厅的时候果然坐着很多人,晚衎扫了一眼,基本上就是今天见到的那些,人数不多也不少。 只是有些特别的是,领头的桌子上只留了三个位置,玉端坐在上首,连如意坐在她右边,左边留出的空位···不出预料的话,应该是锦秋的。 这三人独坐一张桌子,可桌上的菜品却和其他七八人一桌的一样,这倒显露出一些特别来,能坐在这里的人在红妆堂的身份必然特殊,锦秋显然也是其中之一,可她却说“其他人不喜自己。” 锦秋没说什么,她对着玉端一点头,玉端回视了一眼,只说到:“先带他们上去放了行李在下来用餐吧。” “好。” 晚衎和宁小叶跟着锦秋上了楼,虽然大厅里坐着十几个人,可却没有一个目光落在他们身上,似乎是一点都不在意他们的来历一般。 但晚衎却有种感觉,与其说是不在意,倒不如说是她们的注意力全都放在眼前的碗筷上。 上楼时,走在后面的宁小叶小声说道:“我们家以前也是这样,大家族礼节繁多,用餐时不可东张西望不可窃窃私语,长辈未动下面的人也是不能动的。倒是不知道这里也有这种规矩了。” 晚衎点点头,没说什么。 他们很快就放了行李下来,锦秋带着两人走到玉端那一桌,此时锦秋的手边已经添了两个座位和碗筷。 晚衎和宁小叶依次坐下,为首的玉端对他们点头示意,这才说道:“开动吧。” 其他人这才开始动筷,也不知是受过何等的教育,大厅内没有一丝碗筷敲击的声音,除了细小的咀嚼声,安静的宛如无人。 晚衎还好,他一向喜静,对他来说这算不得什么。但宁小叶就不行了,她以前在家门还能保持一些仪态,可来了九霄道君这里被放养许久,那些礼仪什么的都被丢得一干二净,要她吃的这般小心翼翼,可是痛苦得不行。 可人人都是如此,好似有什么无形的规则在束缚一般,一旦打破那条规则,一切都会改变。 用过这艰难的一餐,离开时,玉端特意对两人关照了几句才离开,连如意跟在她身后,还转头对晚衎眨了眨眼。 玉端走后,也有一些女子站起身来离开,和刚才不一样,这次晚衎和宁小叶明显感觉到有视线落在他们身上,带着几分好奇和打探,也有暗含恶意的,只是不多,也不算什么威胁。 锦秋把最后一口菜吃下,饭桌上的菜剩的竟然不多,她站起身来,撸起袖子开始收拾桌子上的盘子,留下的女子们也纷纷效仿开始收拾,晚衎意识到什么,也跟着收拾起来。 端着盘子去了厨房,女子们熟练的打水清洗碗筷,有序的把碗筷清洗后放入柜中,做完之后还没结束,又把灶台收拾了,地扫干净了才算结束。 做完这一切之后,她们再次离开,全程没有多说一句话,彼此之间默契无比。 面对疑惑的宁小叶和晚衎,锦秋好心的解释道:“我们每天都会彼此负责杂物,今天是我带的人负责这些,所以做饭洗碗收拾打扫卫生都轮到我们了,明日又是连如意带的人。哦,你不必在意,你是客人,玉姐姐要好好招待你的。” 和锦秋分别,两人各自回了房间,片刻后,宁小叶又跑了过来,她作为修真者,隐藏气息还是做得到的。 他们的神识扫过整个红妆堂,几乎所有人都待在自己房间内没有外出,有的在看书,有的在作画,有的在绣花,有的直接上床睡了觉,却是一点都不想出门的样子。 但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的异常,每个人都的确是凡人,就连那个看起来宛如领头人一样的玉端,也只是个身体稍弱的普通人罢了。 在晚衎房中,两人坐在桌边,白雾袅袅,商量着之后的计划。 现阶段,他们知道的便是红妆堂的女子都是送往玉庙山的,但具体的情况还有待探查,而且红妆堂的异样也无法无视,这里的女子似乎都有着什么秘密一般。 “虽然暂时是留在这里了,但是下一步该如何呢,若是直接去问的话,恐怕会引起怀疑。”宁小叶撑着脑袋叹气。 以那位地母娘娘在村民心中的地位,若是知道他们心怀不轨,肯定要为了地母娘娘消灭坏人,虽然不至于打不过凡人,但修真者随意打杀凡人,可是很容易积蓄因果的,而且宗门那边也明令禁止伤害无辜凡人了。 晚衎也在考虑,玉端或许是个好的入手点,重点是如何得到她的信任。 那名女子,明明看起来是温温柔柔的性格,但从用餐时那场景就能看出绝对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或者说,这种看起来很无害的人,倒不如是最难搞的。 若对方是个什么烧杀劫掠的恶人,晚衎直接提着剑上去了,可对方现在什么都没做,还是个女子,这就叫晚衎有些犯难了。 “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晚衎倒不是很着急,红妆堂只是现在的目标,若是有了更多情报,也不一定要纠结于此。 若是能从他处入手,直接接近那位地母娘娘也不是不行。 说到此,宁小叶又想起什么似的,问到:“话说,你和玉端姐姐说你是来找被送到此的妹妹的,但你我都知道压根没这个……届时,你该如何解释呢?” 这倒不算什么,晚衎端起茶杯饮了一口,这是师傅给的茶叶,和玉端的粗茶不一样,茶香四溢,喝完后满嘴回甘。 他说到:“这倒是个后手。” 见宁小叶没明白,晚衎解释到:“如果到时候没有其他更合适的方法,我可以借这个身份成为红妆堂送出的侍女。” 宁小叶愣了愣,她倒是没想到晚衎为了任务竟然牺牲至如此,堂堂上行天宫九霄道君座下弟子,竟然为了一个任务而忍辱负重……噗,如果说给师傅听,他老人家一定能开心很久吧。 晚衎只是乜了她一眼,宁小叶想什么他一清二楚,他倒是不介意女装去完成任务,但他比较介意有张嘴乱说话。 到时候,要不要杀人灭口呢。他漫不经心的想着。 宁小叶背后一寒,她打了个寒颤,顿时不敢在打什么小主意了。 聊了一会儿,决定了现在的目标,先从玉端那里打听一下红妆堂的事,然后在找办法去玉庙山会会那传闻中的地母娘娘吧。 打定主意,天色已经不早了,宁小叶回了自己房,两人虽然已经不太需要睡眠,但为了更好的伪装成凡人,还是选择休息了一晚上。 然而,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这计划还未来得及实现,便遭到了变故。 第二日一大早,一道尖叫声划破天际,也叫醒了整个红妆堂。 从睡眠中醒来的宁小叶揉揉惺忪的睡眼,打开房门,却看到走廊上一脸严肃的晚衎,她不由的问到:“怎么了?” 晚衎回过头,神情严肃:“有人自杀了。” 玉庙山之行 第四十九章:诡异的死亡 清晨,红妆堂所有人都聚在了大厅之中,有几位刚刚被叫醒,只披着一件外衫,被人提醒了才披上外袍。 只是大多人也是慌慌忙忙出来的,压根没有心思梳妆打扮,此时,她们的注意力都在那位刚自杀的女孩身上。 第一个发现的是晚衎。 他向来有早起练剑的习惯,今日也是如此,即使不练剑,也习惯了这个时辰起来,可当他睁开眼,神识下意识的扫过红妆堂内,却发现某一房间内的异样。 柳月在自己的房间内上吊自杀,被发现时,已经没了呼吸。 玉端没有发现后,没有惊叫,也没有慌乱,她只是目光复杂的看着半空中悬起的柳月,此时的柳月因为上吊自杀,看起来并不好看,反而有些可怕,可玉端没有害怕,只是叹了口气。 “麻烦帮把手,让她安息吧。” 晚衎帮她把柳月取了下来,随后就请晚衎离开,等她在开口要晚衎进来时,柳月已经换了身衣裳,原本因为窒息而变得苍白的面容也在脂粉下红润了不少,她双眼紧闭,不知情的还以为她只是睡着了一般。 玉端请晚衎帮忙把柳月搬到了大厅,锦秋叫醒了所有人,大家匆忙赶到大厅内,对柳月的尸体并不害怕,只是悲伤。 晚衎看那些女子神色各异,有的露出悲伤,有的露出同情,还有的,仿佛是看到自己未来一般,眼神带着兔死狐悲。 没有更多的话语,玉端简单的说了几句缅怀的话,便叫了处理安葬的人来,柳月的尸体很快就被带走,红妆堂恢复原样,只是比起昨日还要静了几分。 直到午时,连如意带着人开始忙碌时,红妆堂内才有了些生气,晚衎叫宁小叶去锦秋那边打探下消息,自己则混进厨房,准备找连如意聊聊。 连如意看见他,也不惊讶,倒不如已经预感他会来了,毕竟早上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无论是谁都按奈不住好奇的。 晚衎也不扭捏,直接走上前来问道:“柳月是怎么死的。” 连如意眸子扫过身侧,原本在她身边的两位女子识相的离开,厨房里忙碌的人有四五位,却没有人会随意接近这个小角落。 见无人打扰,连如意这才满意。 她看着晚衎,道:“如果我说让你别多管闲事,你估计也不会听。” 晚衎神色不变,不查明真相他自然不会轻易罢休。 连如意想也是如此,“从我这里没得到答案的话,你是不是就要去找锦秋了?呵呵,她的确是个心善的。” 见他不为所动,连如意撇撇嘴,说道:“好吧,我卖你这个人情,不过这事你若真想多管闲事,就去找玉姐姐吧,只要她答应了,你就能知道所有真相。至于我能告诉你的,只是其中一部分。” 连如意说的,是红妆堂成立之初的事。 红妆堂一开始的成立,是城中一位有权有势的大人物决定的,他告诉附近所有受玉庙山庇护的村子说,他们受地母娘娘庇护,自然也需要献上供品。 大人物说,侍奉地母娘娘的侍女必须是要纯洁美丽的少女。于是各个村子将村中最美的未出嫁的少女送来,这位大人物也豪气的买下了红妆堂作为这些被送来的少女们的居住之地。 但,红妆堂的前身却是城中有名的烟柳之地,将少女们安置再次,这位大人物的想法十分难以揣摩。 少女们本以为自己是在这里学习如何侍奉地母娘娘的,她们作为地母娘娘的信众,自然也非常乐意奉献自己··· 但,三年过去了,有的人被选中离开,有的人还留在此处,有的人选中偷跑却了无音讯,有的人陷入疯狂选择自刎。 刚开始还有人送来,但直到半年前已经完全没有人再来,原本会定时送来的物资也越来越少了,仿佛···这里已经被那位大人物遗忘了一般。 直到现在,红妆堂维持这种日子已经半年,关于自己的命运如何,没有人会知道,若非有玉端在其中领导众人,大家恐怕都会陷入在恐慌之中,无法逃离。 这边是连如意所说的,她说的这,似乎已经解释了那名叫做柳月的女子为何会自杀,据她所说,柳月是最早一批来到这里的人,和玉端一同进来的。 晚衎听完,对红妆堂的情况又有了些认知,他沉默片刻,决定再去找玉端。 “玉端,为什么会成为这里的领导人呢。”晚衎忽的问道。 这个问题,他和宁小叶讨论过,自然没有得出答案。 连如意笑了笑,那种笑容带着些奇怪的意味在其中,晚衎一时之间没看明白。 “这个问题的答案,这里的人都知道,你随便问任何一个人都会得到相同的答案。” “你可知玉姐姐的身份是什么吗?” 见晚衎摇头,连如意说道:“玉姐姐便是那位大人物的亲生女儿,原本不出意外的话,她本该作为千金大小姐在家中享福的,而不是跟着我们在这里喝粗茶吃粗食。” 这倒是出乎了晚衎的意料,他愣了愣,下意识问道:“那位大人物,到底是谁呢?” 连如意说:“他叫玉秦天,是最早开始供奉地母娘娘的人,也是地母娘娘最忠实信徒。” “曾经有一件事在这附近出了名,玉秦天为了感谢地母娘娘曾经救他一命,将家中刚满一岁的孩子活祭了。那孩子不过刚开始牙牙学语的年纪,被丢入火海之中还是哭啼,可所有人都看到地母娘娘现身带走了那孩子,于是,所有人都更加相信地母娘娘,也相信献上祭品会得到地母娘娘的庇护。” 红妆堂的女子们,说得好听是献给地母娘娘的侍女,但其实不过是为了让各个村子能被庇护而送来的祭品。 另一边,宁小叶和锦秋这边。 今天不是锦秋负责杂事,所以在处理完柳月的事后,她便待在了自己的房间里,宁小叶来敲门时,她还有些惊讶,但还是打开门让她进来了。 锦秋的房间很简单,若是要说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大概就是桌子上摆着基本医书吧。 宁小叶看了一眼,是基础的医书,只是被人翻得太多了,有些卷边了。 锦秋发现宁小叶在看医书,微微一笑,走到桌子边给她倒了一杯茶,一边倒一边说:“都是以前偶然得到的,当时还没被送到这里,想学点医术以后能治病救人。只是城里的大夫都不收女徒弟,我都是自己学。” “真了不起,锦秋姐姐一定看了很多次了吧。”宁小叶不禁夸赞到,那基本医书被翻得如此,却并不破损,看得出主人的悉心爱护。 锦秋把茶水端到她面前,坐在桌子另一侧,把书都收了起来,随口说道:“怎么了,找我有什么事吗?” “嗯···”宁小叶纠结了一下,她想打听早上的事,但总觉得那些弯弯绕绕的打探不适合她。 而且她和锦秋相处几次,发现锦秋面冷心热,意外的好说话,或许直接问会更合适一些吧。 想到此,她不在纠结,直接问道:“锦秋姐姐,早上的事,你可以和我说说吗。” 她一问,锦秋眼里的笑意顿时淡了许多,她看着宁小叶,似乎在思索宁小叶为何要问这件事一般。 宁小叶的心顿时提了起来,又开始思考自己是否太直接了些,这件事对红妆堂的人来说,或许是件不能说的禁忌呢。 但锦秋却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她抿了口茶,缓缓说道:“柳月她···只是被人害了而已。” “害了?”宁小叶一怔,下意识问道:“是红妆堂内的人吗?是谁?为什么?” 锦秋捧着杯子,宁小叶的问题似乎勾起她的一些思绪,她静默片刻,最终还是开口了。 “不,与其说是人,倒不如说是某种很邪恶的东西···那不是人类,只是个怪物。” 她的语气沉重,话中带着的含义叫人不禁脚底生寒,宁小叶没来由的打了个寒颤,她听到锦秋口中的“怪物”,立刻怜惜到了此次任务的目标。 玉庙山。 地母娘娘。 但她面上却没有表现出异常,反而露出几丝害怕和显而易见的好奇,“怪物?” “嗯,怪物。”锦秋幽幽道:“每隔几月,红妆堂内便会有人死去,她们看似是自杀,但实际上只不过是伪装成如此的罢了,真正害死她们的是那怪物,但玉姐姐不愿引起恐慌,她隐瞒下此事,只是说大家是受不了才选择自杀的罢了。” 原来如此,难怪早上玉端如此平静,竟然背地里有如此隐情。 只是··· 宁小叶忍不住问道:“竟然如此,那为何不逃走呢?到如今有那么多人遇害,为何还要留在这里?” “离开也是死。”锦秋摇头说道,“我们也试图离开,但第二天都会离奇死亡,并且死相十分残忍。玉端姐姐说,那个怪物已经在我们身上留下了印记,我们已经是它的猎物了。” “这种情况下,玉端姐姐想了很多办法,这才将伤亡降到了最低。” 这事对凡人来说太过荒唐,但对修真者来说却能明白是有妖邪作恶,即使如此,宁小叶也对这些女子感到同情和敬佩。 尤其是玉端,那个看起来温温柔柔的女孩子,竟然在面对这种情况下还能想到如此多的信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保护着所有人。 玉庙山之行 第五十章:和玉端的对话 “你来了。” 玉端对出现在房间内的晚衎并不惊讶,她神色淡然,甚至带着几分笑意。 晚衎坐在她房中的桌边,门外的宁小叶展开了个结界,确保房内的对话不会被旁人听去,也保证在谈话期间无人会来打扰两人。 他微微一点头,两人之间透露着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晚衎端起茶给玉端倒了一杯,玉端欣然接受,她将茶杯放在鼻前轻嗅,随即露出一个笑容来。 玉端抿了一口,说道:“我曾听父亲说过,世上有饮风食露的仙人,我本是不信的,但现在看来,倒是我的无知了。” 她放下茶杯,对着晚衎微笑,“未请教仙人大名。” “算不得什么仙人,只是一介修行者吧了。”晚衎摇摇头,对凡人来说修真者的确就如仙人一般,但明白人的却都知道,修真者并非仙人,若想成为仙人,就必须经历渡劫那一关。 没有达到那个修为的修真者,越是接近大道便越能理解自己和仙人的差别,反而是那些修为浅薄资质低下的人更喜欢自称仙人。 晚衎没说太多,只是简单的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和连如意的一番对话让他明白了许多,也让他得到了最重要的情报。 “说说你的故事吧,你的,这红妆堂的,还有···你父亲的。” 玉端手一顿,她把茶杯放在桌上,陶瓷杯只发出一声轻响,房间内骤然安静下来。 半晌,玉端才抬眸望向晚衎,轻声道:“看来,已经有人和你说过一些东西了。” “是。” 晚衎并没有否认,他点头道:“倒是我一开始没有选对方法,白浪费了一些各自的时间,对于你来说,有人能来除掉那个地母娘娘,怕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哈哈哈哈。”玉端忽的笑起来,她出生大世家,礼仪是刻在骨子里的,即使是这般笑也是长袖掩面,只露出一双含着晶莹泪水的眸子。 “是啊,等这一天,我已经等了三年了。” 三年前,玉端芳龄十六,碧玉年华,出生世家,无论是样貌还是才情都是顶顶的好,上门提亲的媒婆踏破了家中的门槛,但玉端心高气傲,看不上那些苗而不秀的世家公子哥,但她的父亲却是这样想的。 对父亲玉秦天来说,比起女儿的幸福,他更看重的是这份婚约能给他带来什么,那些送到玉端面前的画像良莠不齐,但唯一的相同点便是都是城中有名的人物。 玉端虽然有能力,却没有那个资本去反抗自己的父亲,面对父亲不断的施压,她只能尽量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结果。她选择了一个合适的对象,同意了父亲要求,与那人成亲。 但,就在这时,外出一趟再回来的父亲却性格大变,他不在要求玉端去嫁给谁,反而开始号召城里的人去信奉玉庙山上一位连名字都没听过的神仙。 玉端一开始还觉得这件事可笑极了,那个父亲竟然会信奉什么神仙,可之后发生的事却叫她感到害怕极了。 城里的人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信奉那位神仙,甚至在父亲说出“为地母娘娘献上活祭”之后,也没有觉得不对,当家中弟弟被当众烧死时,玉端已经明白父亲已经疯狂。 她本想逃走,城中人也陷入魔怔之中,待在这个地方她迟早也会出事的。可就在她实施计划前一夜,父亲却来到她房中,对她说了一大段话。 话里的意思,便是要玉端去侍奉那位地母娘娘,无论玉端如何求情,父亲依然将她送来了红妆堂。 一起来到这里的,还有大大小小将近二十位女子,最大的十七八岁,最小的仅仅十岁。 刚开始,玉端还试图逃离,可当她发现红妆堂内除了她们再无其他人时,便觉得事情绝不简单,刚开始那段时间,每一日都会有人被发现死在房中,这对她们引起了巨大的恐慌,有人想要逃走,可第二天,带着那人身体一部分的盒子会出现在大厅中央,仿佛是一种无声的警告一般。 所有人都绝望了,大家缩在房中不敢外出,整日惶惶不可终日,等待着不知何时降临的死亡。 玉端也试图改变过,但她的努力却没有得到回报,在面对死亡时,所有人心中都是一片灰暗,独自一人的玉端无力改变一切,眼看活着的人越来越少,到最后,只剩下了五个人。 就在玉端以为马上要轮到自己时,新的一批人被送来了,这一批来的有十二个,她们不知道自己等待的是何等的命运,玉端看着她们好奇打探的样子,心里却是十分愤怒的。 她恨自己的父亲,恨自己的无力,更恨藏在黑暗之中的那个人,可她恨也没有用,因为下一个死的便是她了。 这些人又能活到多久呢?她们也会如同自己一样,每日活在恐惧之中吧。 “但你活下来了。”晚衎提起茶壶,将玉端的茶杯斟满,玉端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就喝完了一杯茶,她端起那热茶喝了一口,热流流入腹中,将因为回忆引起的情绪压了下去。 “是的,我本来以为自己也会死,但那时候,事情却迎来了转机。” 玉端深吸一口气,缓缓的说着。 那个人便是第二批来到此处的人,她找到玉端,告之了玉端可以活下去的方法,但这个办法很苛刻,若是想要人人都做到,几乎是不可能的。 “若是,若是我们都做到了,是否就可以都活下去呢?”玉端宛如看到希望一般,恳切的看着那人,可她是如此的聪慧,也知道对方话中透露出的信息。 “这是不可能的,因为并非每个人都能做到,况且,这只是暂时的办法,若是那怪物没有得到足够的祭品,它便会采取其他办法。但这是唯一能够保全大多数人的办法,牺牲也是···无可避免的。” “牺牲···”玉端的眸光黯淡了下去,她不愿做出牺牲谁来保全自己的事,可这是唯一的办法,也是让更多人能活下去的办法。 那个人又说道:“若是你下不了手,便让我来吧,我需要一个人去维护这份和平,你很特殊,我觉得你很适合这个位置。” 玉端深深的望着那人,她当然知道当这个恶人需要面对的是什么,可对方都有如此决心,她还在犹豫什么了。 于是玉端答应了,从那之后,她便开始凝聚起所有人,虽然过程很艰难,但也一步一步的走到了现在。 “那个人是谁。” 晚衎问道。 玉端有些疑惑,她看着晚衎,说道:“您不知道吗?我以为是您是和那位接触过才来的。” 晚衎愣了愣,他的脑中立刻浮现了两个人的身影。 锦秋和连如意。 玉端见他不语,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解答了他的疑惑,“是锦秋,她便是和我交易的那个人,她一直在暗中处理这些事,您和她已经谈过话了吧。” 和锦秋谈话的是宁小叶,谈话的内容宁小叶一字不落的和他说了。 但不管是锦秋还是连如意都透露着这样的信息——去找玉端。 既然玉端口中和她交易的人是锦秋,那么,连如意又是何种身份呢。 晚衎心中所想繁复,但却并没有表明在脸上,他看着神色不安的玉端,低声道:“我知道了。” 听他这样说,玉端松了口气,这些年来到此处的人并不多,她不敢随意告之那些凡人真相,担心会拖他们入火海,但如今面对作为修真者的晚衎,她便是付出了一百二十分的信任。 “您的恩情,小女子会一辈子记在心中,若是有需要小女子的地方,小女子必然竭尽全力。”玉端站起身,行了个大礼,晚衎连忙扶起她,看着玉端眼角的泪,只是点点头。 “你还有更多的消息吗,和我说说吧。” “是。” 在玉端的口述中,那些自杀的人都会被锦秋运送到玉庙山上去,也不知道她是如何办到的,这样做之后红妆堂内的离奇死亡事件减少了许多,玉端曾经旁敲侧击打听过,那些尸体会供奉给地母娘娘,换取红妆堂内暂时的安宁。 “看来我要去找一趟锦秋了。”晚衎站起身,便准备离开。 “公子!”玉端唤了他一声,声音藏着几分担忧和恳求,“小女子知道锦秋并非常人,可这几年都是她在帮助大家,若是···若是可以的话,可以请公子高抬贵手,刚过她一次吗。” 玉端很敏锐,她能猜到锦秋的特殊,但她也看出锦秋并没有害人之心,反而在努力的保护她们,所以玉端不希望她因为身份被晚衎所杀。 对她来说,有着血缘的父亲都能害她,那护着她的人是人是鬼又如何呢?只要真的这一颗真心便够了。 晚衎没答应也没拒绝,打开门走了出去,留下暗自神伤的玉端。 门外,见他出来的宁小叶收了术法,两人回了三楼的房间。 一进门,宁小叶便问道:“如何?” “有头绪了,之后便要去找一次锦秋。” “锦秋姐姐?”宁小叶愣了愣,似乎没有想到会是她,“发生了什么?” “她可能便是那地母娘娘身边的人,虽然不知道她到底有何用意,但或许能利用她接近玉庙山。” 宁小叶也意识到锦秋身份的特殊,她没说什么,只是想到那会特意在门外等他们的人,终究还是叹了一口气。 “锦秋呢?” “对了。”宁小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和我说完话后,她便说她有事就走了,我直到现在也没看见她呢。” 晚衎想和玉端交流时,说道锦秋会处理那些人的尸体,也意识到锦秋是去处理尸体了。 只是现在不知道她在哪,若是想问她什么,还要等她回来了。 玉庙山之行 第五十一章:计划之一 傍晚时,晚衎才终于再次看到了锦秋,她走的是个极其隐秘的后门,若非玉端提前说过,他恐怕也注意不到此处有暗道。 玉端说,入了红妆堂的女子都无法离开,若是逃走也只会被抓回来杀死,可锦秋不一样,她很特殊。 锦秋看到晚衎时,并不惊讶,倒不如说有种意料之中的感觉,她取下头上的斗笠,黑色的外袍将她裹得严严实实的,几乎看不出本来的样貌。 她把外袍脱下,放在一旁的架子上,随口问道:“怎么没在房间等我?” 这处密道修的位置隐蔽,但缺点是密封不通气,空气中漂浮着各种味道,实在是不好闻,但锦秋面色如常,就好似早已习惯一般。 晚衎没吭声,他的目光落在锦秋身上,似乎还在猜测她的身份。 锦秋放了衣袍,望着他,看他思考的样子,不禁的就笑出声了,“你是在猜测我的身份吗?不用猜了,正如你所想的那般。” 晚衎并不诧异,他在玉端那里得到的情报让他已经有了初步的猜测,但这个猜测直到现在才得到了印证。 “你和地母娘娘是什么关系。” 只有这个问题,晚衎没有猜出来,因为锦秋的所作所为不属于他猜测的任何一种情况,无论是附属还是仇敌,都不算符合。 锦秋看了看四周,无奈的笑道:“你是想在这里让我交代真相吗。” 两人便换了地方,出来时已经到了用餐的时间,大厅里一如既往的坐在安安静静的人们,玉端对晚衎一点头,连如意红唇微勾,兴致盎然的看着两人。 宁小叶依然坐在那个位置,看着桌上的饭菜发呆,她自然是信任晚衎的能力的,相信他能处理好任务。 锦秋对两人挥挥手,便带着晚衎上楼,玉端目送两人离开,便宣布可以用餐了,无人发出疑惑,规规矩矩的开始用餐。 锦秋的房间内,两人相对而坐,一方面无表情,一方似笑非笑。 锦秋平日里总是做出一幅冷漠的样子,虽然晚衎知道她其实是个温柔的人,但这样嬉笑溢于言表还是第一次,那笑容里透着些解脱般的欢快,连着她的语调都轻快不少。 “我很高兴,你们能来这里。”半晌后,锦秋开口了,她注视着晚衎,这和晚衎想象中不同的态度让他有些疑惑。 晚衎疑惑道:“你知道我是来做什么的?” 锦秋点头道:“知道啊,杀那位地母娘娘嘛。你们之前已经有不少人来过了,但他们都没来红妆堂,拿着不知道在哪来的错误情报或者连情报都不收集一下,就直冲冲的朝着玉庙山去了,结果当然是被那位手段不低的地母娘娘给干掉了。” 她说完,还无奈的补充了一句:“一个不剩。” 晚衎静默了,接了任务的还有不少上行天宫的弟子,听锦秋这么说,还真是觉得有些···丢人呢。 “对了,你不是问我的身份吗。”锦秋撑着脑袋,抛去故作的冷漠,她的神情如少女般娇俏,不,她本就是为少女。 “是。”晚衎回到,“你到底是为地母娘娘做事呢,还是不是呢?” “我是地母娘娘的人哦,怎么说呢,算是被它控制的傀儡吧。” 锦秋轻描淡写的语气之间丢下一枚重磅炸弹,她装作没看见晚衎惊讶的样子,继续说了起来,“地母娘娘有操控人心的力量,它操控了玉秦天···啊,就是玉端的那个疯子父亲,我也算是被它操控的人之一,我的职责就是负责为它停供稳定的祭品。” “不过我和玉秦天那个疯子不一样,我并没有被完全控制,还留有自己的记忆和思维,虽然必须为地母娘娘所用,但我也能钻些空子,勉强维持住现在的平衡。” 也就是说,红妆堂死去的女性数量减少,其中便是锦秋所平衡的结果,若是没有她,红妆堂恐怕一个人也不会剩下,当着些人死去,只怕还会有下一批无辜的女子被送来,再次陷入噩梦之中。 “不过我的能力是有限的,所以我一直在等待有第三方势力出现,能打破这个僵局,解救我们这些无辜之人。” 锦秋已经等这个机会很久了,但之前那些人都不是地母娘娘的对手,在几次接触之中就被操控了心神,成为了地母娘娘的傀儡。直到这次,她看到了晚衎。 晚衎是特殊的,锦秋只是一眼就明白了,她不断的暗示晚衎,便是等着他找上来的这一天。 唔,若是晚衎能明白最好不过,若是稀里糊涂的,那大概也不能把希望寄托与他了。 不过看来,锦秋还是幸运的,因为晚衎的确明白了她的暗示,也的确能如她所愿。 锦秋说得如此,晚衎还有什么不明白了的呢,从踏入红妆堂开始,他便已经被这个女人所设计。不过他倒不讨厌,毕竟和聪明人合作不算什么坏事。 于是,他便问道:“你想要我做什么。” “很简单。” 锦秋眯着眼睛笑了起来,晚衎怎么看都觉得她那笑里带着几分不怀好意,他没来由的打了个寒颤,忽然觉得和锦秋合作不是个好决定。 “你要做什么?” 属于剑修的第六感告诉晚衎,锦秋的想法很危险,他站起身,声音都冷了几度。 锦秋心里觉得好笑,和之前演戏装作害羞的模样不同,现在的晚衎是真的有些慌乱了,但她没敢笑出声,甚至故作淡然的样子,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地母娘娘依靠吸食凡人的灵魂修行,我之前都是拿那些死去的女子充数,但它最喜欢的便是新鲜的灵魂,如果有新鲜的灵魂供她食用,它必然会十分享受,降低戒备。” “若是想要接近她,唯一的办法便是趁它进食时接近,但它极其厌恶男子,能接近的它的只有女子···” 锦秋抬起眸子,清澈的目光落在晚衎身上,晚衎那里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顿时僵在原地。 锦秋知道他无法接受这个任务,于是不敢多说什么,只是耐心的等他反应。 半晌,晚衎才一字一句的说道:“你的意思是,要我装作女子,去接近那地母娘娘,然后杀了它?” 锦秋听出他话中的咬牙切齿,生怕他逼急了放弃任务跑了,连忙小心翼翼的哄着:“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的,等地母娘娘一死,这件事也随着灰飞烟灭。” 晚衎身体一僵,许久都没有说话,直到日落月升,锦秋都以为他要拒绝时,晚衎开口了。 “好。” 锦秋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这是答应了,她喜上眉梢,可注意到晚衎的脸色又连忙收敛了笑容。 “之后的事我会安排好,等七日后又是惯例的我去送尸体的日子,届时就请你出手了···” “明天。” “什么?”锦秋一时没反应过来,随即才明白他说的明天就去,有些犹豫到:“可、可是我今天才送过一次···最重要的是,你不需要在准备一下吗?虽然那地母娘娘没有你强,但也是很棘手的。” 她这话说的委婉,但晚衎一想到还要煎熬七天,只恨不得立刻杀到那地母面前,可是为了计划,只能忍到明天。 “就明天,不过是个妖邪罢了。” 他说罢,便转身离去,走的十分潇洒自在,若不是锦秋看着他出门走错了方向,还真以为他如此淡然。 锦秋本来还想着他这样莽撞会不会出事,可看他这般不自在,心里却想的是,装作女子这事对他来说,还真是很困难呢。 不过,明日倒也不是不行··· 锦秋想着,翻找起了自己的抽屉,又打开衣柜思索起来。 她的衣服,那人能穿吗? 另一边,有人坐在窗边,窗户打开,天空一览无遗,夜晚的天空挂着明月和星子,凉风习习,吹起那人的长发,发丝落在她的红唇上。 一面水镜浮现在她面前,水镜上一阵波动,最后显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容,那人问道。 “如何了。” “不错,是个聪明的孩子,如果顺利的话,明天就能结束。不过你真的方向让他去涉险吗?那地母娘娘近来吸食了不少灵魂,又强大了不少,你那弟子虽然天资聪慧,但终究还是个孩子。” 镜中人发出一声笑,对她的担忧并不在意,“他可不是普通的孩子,他是我的弟子,日后会成为第一剑修渡劫登仙的人,这些不过是对他的历练罢了。” “再说了,不是还有你吗。” 她顿时觉得有些无奈,原来是把她当做监护人了,不过的确也是,保护还未成长的幼苗本就是他们这些人的义务,不过被算计当了工具人,倒让她有些不爽。 “你可知你弟子明日的计划如何?” “哦?还有计划?这我倒没听过,说来听听。” 她轻笑一声,声音里藏着压不住的幸灾乐祸,“他呀,要装作女子的模样去接近那地母娘娘。” “这···”镜中人愣了片刻,随即发出一阵笑声,边笑边说道:“你啊,真是一肚子的坏水。” “不过也罢,世上有许多事不是靠蛮力便可以取得的,有时候适量的智取也是必要的,我想这次之后,他会明白这个道理的。” “你这师傅倒是看得开。” “对了。”她想起什么似的,又说道:“这次之后,我会收个弟子,你看着把礼物准备了吧,当初你收徒弟我可是大出血了,这次只准多,不许少。我的弟子,自然是要最好的。” “好好好。”镜中人无奈道,“你要收弟子了?叫什么名字?” “她啊。”她轻笑道:“她叫祝舒。” 玉庙山之行 第五十二章:上玉庙山 第二日天未明,锦秋便敲响了晚衎的房门,晚衎打开门,便看见她手里提着一个箱子,满脸笑容。 “怎么了?”他问道。 锦秋点点头,示意晚衎让她进去,两人入了房间后,晚衎关上门。 进屋后,锦秋把手里的箱子放在桌上,晚衎走过来便看到她打开箱子拿东西,余光一撇便看见其中一条素色的裙子。 他眼皮猛的一跳,想起昨日锦秋所说的计划,几乎忍不住想要转身就走,可锦秋恰巧转过头来,一双含着笑意的眸子望着他,晚衎顿时进退两难。 他走上前来,语气里藏着几分不满道:“锦秋姑娘准备的还真是充分呢。” 锦秋就当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笑眯眯的说道:“多谢夸奖,为了计划能成功,自然是要多准备一些的。” 她把箱子里的东西摆放在桌上,一件一件的,晚衎扫过去,尽是些女子用来装扮的用品,锦秋准备得齐全,连口脂都准备了好几个颜色。 宛如展示战利品般,锦秋脸上带着些笑,她揶揄的看着晚衎,笑道:“为了更好的辅助你,我可做了不少准备,放心,我必定会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漂漂亮亮”的四个字,她说时加重了调子,晚衎顿了半晌,最终还是无奈的坐到了桌前。 入夜,明月悬挂于天空之中,那月圆润如玉盘,今天是个难得的满月。在明月的照耀下,林间小路也能勉强视物,只见两道身影行走在山路上。 两人皆披着一身黑色斗篷,但从那摇曳的身姿也能窥探到斗篷下的性别,赫然是两位女子走在这山路间。 走在前方的女子正是锦秋,她照常做那身打扮,而在她身后那人却穿着精致。 一身素色衣裳,衣裳上一针一线绣着一簇幽兰,身上散发出来的清冷气质摄人心魄,“她”容颜绝美,举世无双,眉似远山不描而黛,唇若凃砂不点而朱,幽处娴静,超凡脱俗。 冷冷的月光落在“她”脸上,照出那双平静温和的黑眸,无波无澜却如深海般难测。 此刻晚衎的心情是很复杂的,身上的衣裳比想象中的合身,即使他的身量比一般的女子要高上许多,可锦秋准备的衣服依然很适合他,遮掩了他属于男人的大骨架,显露出一种如冰山雪莲般的美来。 但这种合适却叫他反而有些不适。 本来一开始,锦秋是想把他往温柔风那边打扮的,可他这张脸即使穿着最粉的衣服也能透出一股子冷艳,锦秋只好放弃这个想法,选了更合适他的。 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锦秋一笔一划将他的面孔逐渐柔化,原本就比较女气的面容此刻已经看不出男性的模样,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晚衎却忽的发起了呆。 他想起了那个梦。 梦里他始终看不到脸的那个少女,穿着粉色的衣裙,扎着随意的双麻花辫,在花丛里、在街上、在阳光下肆意的笑着。 他一直都看不清那张脸,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更加接近那个少女,可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忽然有种异样的感觉。 梦里的人似乎有了脸,比他更稚嫩一些,更爱笑一些,但却相差无几。 晚衎沉默了。 所以自己前世真的是个女子吗? 这样一想,装作女子的样子似乎也不是这么难以接受了,至少这一奇妙的体验,解决了晚衎一个烦恼。 之后他们按照计划,在入夜后由锦秋带着他前往玉庙山。 玉庙山附近有结界,凡人基本上难以接近,而修真者若是没有找到正确的入口也会被拖入陷阱之中,所以走到附近时,锦秋便仔细叮嘱过入山后绝不可以轻举妄动。 锦秋说,进入结界的范围之后,便是入了地母娘娘的感知范围,一举一动都会被监视,所以晚衎决不能露出一点破绽来。 戴着锦秋给的黑袍,两人走在山道上,彼此都无言。 走到明月升到正空时,眼前才出现了建筑,山路台阶的两旁,种植着一路的松篁,台阶之上,亭台楼阁交错而立,在月光下缥缈得宛如梦境一般,当两人走进时,一声声钟声响起,响彻在玉庙山内。 听到这不适宜响起的钟声,晚衎心里一紧,他下意识想要握上腰间的剑,可此刻他穿着衣裙,并没有佩剑,更想起锦秋上山时的叮嘱,便按捺下心中的冲动,没有露出一丝破绽。 锦秋同时也有些惊讶,她仰起头,看向那建筑内,喃喃道:“明明昨天才吃过···难道是,真的这么渴望吗。” 她默了默,偏过头小声道:“走吧,地母娘娘在等我们了。” 晚衎的面容在斗篷的阴影下看不清神色,他点点头,跟着锦秋入了大门。 走时,他抬头望了眼,那山门上的牌匾写着三个大字“玉庙山” 进入山门,眼前的场景陡然一边,和在外面看到的亭台楼阁不同,内里却是普通的寺庙模样,宽阔的佛堂内,几座形态各异的佛像立于上方,但那佛像却不是晚衎认识的任何一位,而是一名宛如神女的人物。 那佛像雕刻的十分精美,神女衣带翻飞,或是站立、或是盘膝而坐、或是飞天···动作活灵活现,让人不由感叹这雕像的完美。但唯有一点奇怪的是,这些神女像都没有脸。 晚衎斗篷下的眸子扫过这些雕像像,这些没有雕刻出五官的神女像,却给他一种被注视着的感觉,他不由的开始思考这些神女像和那地母娘娘的关系。 锦秋带着他走到中间最大的那一座神女像前,跪在蒲团上便对着那雕像一摆,起身后双手合拢,口中说道:“地母娘娘,信女为您带来了新的祭品。” 她话音刚落,那座神女像像便有了异样,在两人的注视下,佛像宛如活过来一般,从一开始盘膝而坐的动作一点点动了起来,最后,那神女像站起了身。 那雕像足足有二十尺高,盘坐时尚且无事,可一站起来便和这房间一般高,它的头碰到了屋顶,只能低着头往下看,一张没有五官的脸对上两人,宛如一座大山压了下来一般,带着一股压迫。 晚衎毫无所动,锦秋却站起身走到他身边,掀开他的斗篷,露出下面的容颜。 锦秋冲着雕像叫道:“地母娘娘,这是信女特意为您找来的,城中最美的女子,若是食用了她的灵魂,必能让您拥有绝世容颜。” 锦秋说过,这地母娘娘的真身隐藏在这些雕像之中,若杀的不是真身就没有意义,它随时可以依附到其他东西上逃走,所以,若是想要一击必杀,就必须引出它的真身。 而地母娘娘最感兴趣的,便是貌美的女子,它靠着吞噬这些女子的灵魂来变幻出她们的容颜,越美的女子越叫它喜欢。 便是要趁着它被晚衎的容貌所吸引,然后放松警惕的那一瞬杀死它。 说实话,这个计划很冒险,锦秋也不确定能否成功,但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他们已经无法回头,现在能做的,只能相信自己了。 那雕像宛如被晚衎所吸引一般,一点点低下头来,它的头沉重无比,落下时带来一大片阴影,没有五官的脸越来越接近,若是旁人大概早就吓得脚软了,但晚衎面色如常,毫不畏惧的对上那张脸。 终于,那头落在了晚衎头顶不足一尺的地方,似乎是在仔细的打量晚衎,这样近的距离,只要再下来一点,便能压死两人。 锦秋紧张极了,可她不敢露出一点破绽,她看着晚衎,对方更是无动于衷,仿佛现在不是生死攸关之际,而是在街上散步时望见了树上的鸟雀一般。 她有些佩服这个少年的定力了。 半晌,久到锦秋都觉得呼吸困难了,那雕像才终于动了,它动了动头,抬高后便停在半空中不动,烛光照在它的石脸上,忽的浮现出了一张苍白的脸。 那张脸,晚衎一眼便看到了,但他却说不出那张脸具体是什么样子的,每一刻每一秒,那脸上的五官都在变化,仿佛是无数人的脸浮现在眼前,可他仔细看了,才明白那只是五官在不断变动罢了。 但无论如何变化,显露出的都是女人的脸,和锦秋所说的只求美人颜不一样,时常会变化作普通或者丑陋的面容来,仿佛是它一开始就已经存在的面孔。 一个女人落在晚衎面前,她一身白衣,几乎没有实体般带着几分虚无,她看着晚衎,脸上露出了喜悦的笑容。 “你、你便是···”她笑着,对晚衎伸出手来,仿佛是想抚上他的脸颊一般,“最完美的脸。” 女人一点点靠近,晚衎一动不动,他看着那女人,想起锦秋说起的故事。 以前,凡人之间的战争非常的凶残,几乎每天都有许多的人死去,男人们死于战场,女人们被山贼掠走,那些女人们受尽折辱,带着巨大的怨气自刎,她们的怨气汇聚起来,化作恶灵杀死了所有的山贼。 但就算山贼已死,恶灵也没有散去,它守在山上,日复一日的杀死着所有路过此处的男人,直到如今,它吃了太多人,生出了灵智,便开始追逐新的目标。 它想变成人,变成一个美丽无比的女人。 可惜。 长剑骤然出现在手中,狠狠的刺入了女人靠近的身体,那透明的身体被刺了个对穿,却没有流出鲜血在,只是飘出几缕黑烟。 被打得个措手不及的女人发生一声尖叫,那声音宛如要撕碎人的耳膜一般,晚衎防不胜防,及时他已经及时后撤,可这声波的攻击依然伤到了他。 鲜血从耳中流出,晚衎深吸一口气,耳边是阵阵轰鸣,他看到锦秋的嘴一张一合,朝着他大叫着什么,可晚衎什么也没听到。 看着女人挥舞着利爪扑了上来,晚衎丝毫不惧,手持长剑迎了上去。 玉庙山之行 第五十三章:斗地母 那女人比晚衎想象中的还要难以对付,或许是作为恶灵成型的缘故,那女人可以控制自己的身体是实体还是灵魂,虽然作为灵魂时她难以对晚衎造成伤害,可相对的,晚衎的剑也无法砍伤她。 女人聪明极了,晚衎要伤她时,她便化作魂体躲过,趁晚衎不杯又立刻化作实体刺伤他,晚衎堪堪躲过,女人的利爪擦过他的手臂,留下几道伤口。 若是平时,晚衎可以更快的反应过来,可无法听到声音的他只能靠双眼去捕捉女人的动向,便会反应得慢一些。 两人缠斗在一起,一时之间竟分不出胜负,但晚衎也算不得轻松,对他来说若是不能找到对女人能造成伤害的方法的话,他迟早会被女人耗尽体力而杀死。 锦秋也立刻注意到了这一点,可她无法为晚衎提供帮助,急的在一旁干瞪眼。 但她不愿放弃,目光快速的扫过周围,忽的,她发现什么似的,朝着一个方向快速跑去。 这边,晚衎还在和女人颤抖,那名为地母娘娘的恶鬼化作女人样,战斗时双手生出长长的指甲,只是轻轻擦过也能留下血痕,不敢想象若是被抓到会如何。 晚衎尽力躲过那些攻击,只是他现在极其被动,每次想要进攻都被对方躲开,可即使自己处于优势下,地母娘娘也没有大意,即使晚衎有心想制造破绽都无法。 眼看晚衎身上的血痕越来越多,这时,一道金光自远方飞来,地母娘娘看着那金光朝着自己而来,她本想虚化身体躲过这一击,可却在那金光即将碰到自己时,陡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她立刻舍弃这一打算,奋力躲开金光。 那金光擦着她的肩膀落在地上,金光消散,竟然只是一枚普通的铜钱,可地母娘娘看着自己肩膀上灼烧的伤口,只觉得一阵心惊。 方才她明明已经虚化了身体,可依然被这金光所伤,若是她没有及时察觉不对躲避开来,恐怖已经被这金光灼烧得动弹不得。 此时,地母娘娘已经明白这金光是能伤她之物,她不敢大意,更加警惕起来。 晚衎得了一夕喘息的机会,他自然看到了地母娘娘的异样,顺着金光来的方向望去,只看见一名女子站在一座雕像头上,手上掐着法诀。 那女子看见晚衎,便大叫道:“是我,锦秋,这是我原本的身体。” 锦秋?!晚衎一惊,这女子的容颜和锦秋截然不同,可她这样说,晚衎却没来由的便信了。 锦秋见他信了,便连忙说到:“我的法术可对它的魂体造成伤害,你看着机会上吧。” 晚衎顿时明悟,他不再多言,执剑攻向地母娘娘,随着锦秋的加入,战况骤然改变,方才还占着优势的地母娘娘被两人合作进攻,不出片刻便狼狈至极。 这让地母娘娘十分恼怒,可却拿两人无可奈何,锦秋使用那金色术法进攻她的魂体,但若是化作实行又会被晚衎多猛烈攻势打得束手无策,被动极了。 但,地母娘娘占山为王多年,自然不可能如此轻易的就叫人对付去了,,眼见金光和剑招同时袭来,它冷冷一笑,身形一扭,便化作一道白烟,白烟快速遁入神女像之中。 被附身的神女像再次动了起来,它的面上也浮现出五官赖,高大的身躯藐视着两人,它挥动起自己的手臂,两人躲闪开来,可那巨大的力量却在地上凿出一个大大的洞。 晚衎见状,心知情况麻烦了起来,转头对锦秋叫到:“你有办法把它逼出来吗。” 此时的锦秋脸色苍白,她重回自己身体不久,本该立刻修养一番,可如今耗费许多灵力,让她更虚弱了。 堪堪躲过神女像的进攻,她偏过头,大叫道:“不行——它躲在石像里,我的法术穿不过去。” “晚衎,砍碎石像,逼它现身!” 这些神女像被地母娘娘附身,变得坚硬无比,晚衎执剑而上,刀刃劈在神女像上,发出刺耳的声响,神女像虽然庞大,但行动却很敏捷,一把伸出手掌抓向晚衎。 晚衎一蹬脚就躲开,但这些神女像打造得十分精美,身形轻盈得宛如要飞天揽月的仙子一般,只见它身后的缎带一晃,竟快速的攻向半空中的晚衎。 晚衎立起长剑迎上那缎带,但半空中难以用力,他被那缎带击飞出去,重重摔倒在地上。 神女像脸上浮现出得意的笑,它挥舞缎带,双手不断拍下,两人不断逃窜。 但晚衎并未放弃进攻,所谓剑修,便是要斩断一切,不过区区一块顽石,劈开便是! 好在他手上的长剑虽然不是他的本命剑,当陪他练剑已久,已经十分熟练,接着锦秋的掩护,晚衎穿行在一次次攻击之中,不断向着神女像发出攻击。 他的攻击也十分有技巧,集中于神女像的关节处进攻,一开始神女像并未觉得有什么,只因为他是以卵击石罢了,可随着一次次进攻,它忽的生出一种不详的预感。 晚衎并未停下,他面如寒冰,毫不间断的进攻着。 曾经,他问过师傅,若是遇上无法斩断的东西应当如何。 师傅笑了笑,和他说了之前外出时遇见的事,说是遇见了一只巨大无比的蟒蛇,那蟒蛇修为极高,浑身鳞片淬炼得十分坚硬,他和另一位剑修对着蟒蛇一处足足砍了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剑,才终于击破那鳞片,将那蟒蛇击杀。 “便如水滴石穿,只要持之以恒,终有成功之时。” 晚衎闭眼,日日修炼的剑诀在脑中浮现,他怒喝一声,手中长剑发出一阵耀眼的白光,神女像已然发现不对劲,它使出缎带来阻挡,却已经晚了。 这最后一击,汇聚了晚衎所有的力量,他双目赤红,手中长剑狠狠劈上那已经有了破绽之处。 白光爆裂开来,瞬间将那神女像的手臂震碎,而随着这一点的破裂渐渐蔓延,最终神女像碎裂开来。 附身其中的地母娘娘发出一声不敢相信的哀嚎,它以自身血肉融入神女像,增强神女像的同时,神女像所受的伤害也会落在它身上,神女像被毁,它也受了重伤。 锦秋一见地母娘娘显露真身,她用尽最后的力量使出一道术法,对着晚衎大叫着:“晚衎,解决它——” 晚衎此时也已经面色苍白毫无血色,但他知道现在必须解决地母娘娘,他压榨着体内最后一丝灵力,提剑冲向地上的地母娘娘。 眼看他已经接近那地母娘娘,那地母娘娘无计可施,不断变化的五官忽的变作一张脸来,它看着冲上前来的晚衎,一滴清泪自眼角落下。 它说:“哥哥,你又要杀我一次吗。” “晚衎——” 锦秋发出一声哀嚎,她不敢相信的看着忽然停下的晚衎和奋起发起反攻的地母娘娘,她无力的躯体忽的生出一股力气,叫她冲上去挡在那人面前。 那只手穿过锦秋的躯体,她吐出一口鲜血,那鲜血洒在晚衎胸口,锦秋抬起头,对上一双茫然无措的眸子。 见过这双眸子,大多时候都是淡漠的,如深海般深邃,那时她还在想,这些剑修莫不是都是如此冷漠? 锦秋嘴角一弯,鲜血顺着她嘴角滑落,她轻笑道:“原来,还是有感情的啊。” 地母娘娘见杀死一人,心中一喜,它的身形再次虚化遁去,可这时的晚衎已经根本没有闲心去追。 他看着怀中的人,浑身僵硬。 晚衎托住她绵软的身体,他能感受到那不断涌出的献血,带走了主人的温度,他不敢相信的看着锦秋,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冲上来替自己挡那一击。 “为什么……”他的声音已经哽咽了,望着锦秋的眼神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在祈求原谅。 “别…别太伤心。”锦秋笑了,可她伤得太重,每句话都会带着几口献血,晚衎疯了一般拿出自己储物袋里的丹药,不要钱一般递到锦秋手中。 他哀求道:“服下药就好了,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所以,不要死。” 锦秋却拒绝了这些药,她能感受到那一击中,地母娘娘混入了它那能破坏人肉体的毒,说起来,这些毒还是她送来的尸体炼制的。 她看着面无血色的晚衎,心里一动,伸出手,用最后一点力气抚上他的脸。 冰冷的脸颊,如同他被冰封的心一般,但锦秋知道,他其实也是个温柔的人。 “不要伤心,晚衎,我想睡觉了。” “我只是,想姐姐了。” 锦秋看到那一幕的,她看到地母娘娘说的那句话,也看到在那之后动摇的晚衎,她想,或许这个人也有段痛苦的过去吧。 “姐姐?”晚衎呢喃着一声,他试图从怀中人得到一个答案,可锦秋闭着眼,宛如已经陷入某种美梦之中。 锦秋做了一个梦,梦里,姐姐没有被害,冬至时,姐姐回到家中,脸上带着幸福的笑容,看着家中变化不大的妹妹,笑着摸摸她的头。 “小舒,姐姐回来了。” “姐姐,你这一去就是一年,我好想你啊。姐姐,我什么时候也能和你一起去修仙呢,咱们姐妹一起,打遍天下无敌手。” “哈哈哈,好,这次姐姐带你一起走,咱们一起修仙。” “真的吗姐姐,如果我也修仙的话,是不是就可以和你一直一直在一起了。” “嗯,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 她开心的牵着姐姐的手,两人一起坐在院子的长廊上,姐姐的手一如既往的温暖,就连这冬雪都没那么冷了。 玉庙山之行 第五十四章:玉庙山结尾 晚衎在次睁开眼,眼前是熟悉的屋顶,其实也不算熟悉,他不过再红妆堂内住了几日罢了。 但如今回想起来,这几日竟是如此的漫长,每一分每一秒的记忆在他脑海中翻涌宛如隔世。 “吱嘎”一声,有人推门而入,晚衎看了过去,一双眸子幽深的宛如深海一般,将所有情绪深藏于海底。 “你不是连如意。”他对着来者问,“你到底是谁。” 推门而入的连如意听他一问,面色不变,端着手里的汤药放在桌上,顺势便坐下了。抬眸望见晚衎的神色,嘴角一勾。 “你猜我是谁。” 晚衎不语。 他一开始被锦秋的特殊吸引了注意力,可后来越想越不对劲,玉端的身份没什么好说的,可这连如意却也同意在暗中向他透露了一些情报。 如今想来,便对连如意的身份怀疑起来,晚衎甚至还猜测对方是否和锦秋一样曾为地母娘娘所用,又或者说,她便是地母娘娘…… 连如意丝毫不慌,她的手指搭在桌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敲击桌面,她的指尖用红花染红,颜色煞是好看,可看着那抹红,晚衎却猛的想起贯穿锦秋的那双手。 他神色微凝,想起那在他怀中失去呼吸的女子,垂下眸子。 连如意一眼便知道他在像什么,她想起自己赶到时看到的一切最终也只能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连平时那调笑的心思都没了。 她道:“我名连如意,是你师傅九霄道君的友人,也是上行天宫的长老。你不认得我也很正常,这些年我在外游历,这次是受你师傅的委托来次调查玉庙山一事。” 晚衎一愣,却是没有想到对方是如此身份,他露出狐疑的表情:“你可以有身份证明。” 连如意心想这弟子果然和九霄说的那般,叹了一口气,丢出一道玉牌,正是上行天宫代表身份所制的身份玉牌,什么写着“连如意”三字。 晚衎证实了对方的身份,却并不欢喜,他看着自己攥紧被褥的手指,久久无言。 半晌后,他才问连如意:“锦秋她……到底是谁。” “她啊……” 连如意沉默片刻,才缓缓道:“她……原本是接了任务来此渡劫的修士,但那地母娘娘有操控灵魂的力量,她不敌对方,被抽出魂体夺取了肉身,只能寄身于傀儡之中听命于地母娘娘。” “她曾提及了姐姐,那是谁。” “她姐姐啊,曾经也是个修炼的天才,可惜被人所害,她想为姐姐复仇,才努力修行希望有一朝能手刃仇敌。” “是谁。” “什么”连如意愣了愣,随及反应过来他是在问那仇敌是谁。 连如意眉头一皱,说到:“那人是拂柳城城主,虽然只是个化神期,但好歹是一城之主,若你想要找他寻仇可不是见易事。而且那人和抚月阁阁主关系不匪,你还是想清楚了再去吧。” 晚衎沉默不语,连如意看他这样,心里只是一股劲的叹气。 这事说来也怪她,若不是她没能及时赶到,或许那孩子也不会死去···她本来都打算,收那孩子为徒的。 她察觉到异样赶到玉庙山时,只看见那逃窜的地母娘娘,她并不知晓那两人发生的事,看见这想要逃走的地母娘娘,直接追了上去。 这地母娘娘此时已经重伤,轻而易举的便被她抓住,拿了法器困住它后,连如意望着山顶,忽觉得一种不好的预感。她匆匆赶上去,却只看到晚衎抱着锦秋,而怀中那人已经没有了气息。 “她是为了救我才死的···” 晚衎落下一滴泪,他望着连如意,还想说什么时,却晕了过去。 连如意收敛了锦秋的尸体,带着晚衎回到红妆堂,和外面得知自己得救的女子们不同,房间里沉闷得可怕。 可如今事情已经发生,逝去的人也不会再回来, 房间内的气氛让连如意有些不适,她知道这事对晚衎来说是个巨大的打击,她站起身,准备让晚衎自己静静。 连如意走到门边,晚衎却忽的开口道:“她的真名叫什么?” 连如意攥紧自己的拳头,她强忍着心里的情绪,淡淡的开口。 “她叫祝舒。” 说完,便推开门,头也不回的走了。 直到一日后,晚衎才打开房门,他一推开门,就感觉有个重物掉了,晚衎低头一看,宁小叶趴在地上,似乎是一直靠着门等他,门一开措手不及的便摔了。 晚衎垂眸看着她,宁小叶委屈巴巴的站起身,她顾不及自己身上的灰尘,拽着晚衎的衣角。 两人对视,谁也不说话,直到片刻后,宁小叶受不住先开口了。 “公子,锦秋姐姐的事···你不要伤心了。” 晚衎不语,宁小叶说道:“锦秋姐姐是个很好很温柔的人,她选择救你,一定是真心希望你能好好的。” 她虽然修炼多年,但也不过是个孩子,第一次经历这种生死离别。前天还温温柔柔和她说话的人第二天就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对她来说也是十分痛苦的事。 但她从连如意那里听说了事情的经过,第一个想到的却是来安慰晚衎,她昼夜守在晚衎门前,只想要快点见到他。 面对这样的安慰,晚衎心中微微一动,他轻轻的“嗯”了一声,蹲下身子,替宁小叶拍了拍身上的灰。 宁小叶有些受宠若惊,但晚衎此时的面容却带着几分难见的温和,他轻声说着:“嗯,谢谢你。” “不、不用谢。”宁小叶眼眶微红,她一直都强忍着悲伤不愿意表露出来,可此刻面对晚衎的温柔,便不由的想要显露自己的感情。 晚衎为她拂去眼角的泪水,他看着宁小叶,认真的说道:“小叶,锦秋···祝舒她救了我一命,我想要回报她这份恩情。” “我也来帮忙。”宁小叶恳切的抓着晚衎的手,却被晚衎轻轻的扯开了,这是一种无声的拒绝。 “不,小叶,这是我的报恩,我希望由自己来完成。这次的事很危险,我会请连长老带你回上行天宫的,如果见到师傅了,就请你把我的话带回去吧。” “可是···” 宁小叶犹豫了,她不想回上行天宫,可她也知道,晚衎此次前去之地必然有危险,不带上她也是为了她好。 只怪她太弱了,如果、如果她更强一些,修为更高的话,公子肯定就可以对她放心了吧。 就像这次一样,若是她能派上用场的话,锦秋姐姐是不是就不会死了呢。 这样想着,宁小叶不由的又落了泪,晚衎不厌其烦的为她擦去泪水,轻声细语的安慰着。 “小叶,我很谢谢你一直以来都陪着我,在上行天宫里,除了师傅就是你最关心我。谢谢你。” “可我一点用处都没派上。”宁小叶忍不住哽咽着,“师傅让我跟着你帮助你,可我···” “不是这样的,小叶。”晚衎叹了口气,他伸手将宁小叶揽入怀中,小小的女孩子终于忍不住,在晚衎怀中嚎啕大哭。 不远处,连如意看着这副场面,终究还是没说什么,只是施展了一个结界,不让外人打扰两人。 这边,晚衎笨拙的拍打着宁小叶的背,他一直等着宁小叶哭完,都没有松开怀抱。 直到那哭泣声越来越小,他对怀中人说道:“小叶,我一直把你当妹妹,我希望你能像以前一样无忧无虑的长大,但我有太多太多的危险要去面对。师傅说,小孩子不要老是一天板着个脸,天塌下来也有大人顶着,小孩子就是要活得开心自在一点。” “我的头上有师傅,那小叶的头上也有我。” “我、我也想保护公子。”宁小叶仰起头,她哭得双眼红肿,可怜极了。 “好,我等着那一天,在那之前,小叶只要保持现状就好了。” 宁小叶知道晚衎的意思,她心里默默下了决心,掷地有声道:“好,我一定会努力的。” 晚衎摸摸她的头,站起身来时却发现自己衣裳上满是宁小叶哭的泪水和鼻涕,他有些哭笑不得,宁小叶顿时羞红了脸,推着他回房间换了一身衣裳。 午后,晚衎收拾齐全,便准备和连如意道别。 红妆堂的女子们得救,玉端一一送别她们,每个人都抱着她哭得梨花带雨。 “她会回去吗?”晚衎忽的问道。 连如意看了眼玉端,又看着晚衎,笑了笑,“怎么,你很在乎她?” 晚衎摇头道:“她是个很不错的人,有主见有才智,我只是觉得这样的人若是一辈子困在深闺后院里,实在有些可惜了。” 连如意点头,她也有这个想法,所以她问过玉端的想法,玉端说她想要出去游历,刚好连如意现在的事也了解了,便邀请玉端一起。 她准备先送宁小叶回上行天宫交了任务,然后便来此处接玉端,两人一起游历凡尘,倒也不错。 晚衎知道两人的打算后,也没再说什么,和连如意道别后就准备离开。 “你要去拂柳城?” “是。” “我就知道你会去。”连如意叹到,这弟子果然如九霄所说那般,十分固执啊。 她那出一只储物袋递给晚衎,晚衎看着那储物袋,并不打算接过,连如意只好说:“这是你师傅托我给你的,他说你既然要去拂柳城,便顺便帮他做件事。” 听到这,晚衎才伸手接过,他打开看了眼,果然有师傅留下的一封信。 “那弟子便走了。” “去吧。”连如意挥挥手,只想快点送走这一点都不可爱的弟子,只是晚衎刚转过身,她便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啊对了,我今早刚收到的消息,说是最近拂柳城里出了些事,你去了之后不要太张扬,不然容易出事。” “什么?” “说是抚月阁阁主于海龙。” 且渊篇 第五十五章:离开 拂柳城城郊十里,破庙。 且修今日起了个大早,他睁眼时,天边没有一丝光亮,但即使如此他也不觉得疲倦,站在窗边伸了个懒腰。 不过半月的功夫,他的身形已经长成了十五六岁少年的模样,也渐渐的恢复起了记忆,除了遇袭当时的记忆之外,基本上已经全部记起来了。 恢复记忆之后,他便开始重新修炼为自己养伤,在配合着朝欢给的丹药,身上的伤已经好了个七七八八,不出几日,他便能恢复成原来的身体。 对他这种异样,其他孩子都好奇极了,他们围着且修叽叽喳喳,探讨着如何才能如此快速的长大,且修糊弄不过去,在征得朝欢的同意之后,对孩子们施展了修改记忆的法术。 他施展得很小心,尽量不去伤害他们其他的记忆,孩子们被修改记忆之后只以为他一直都是如此大的少年模样,不过还是喜欢拉着他玩过家家之类的,恢复记忆的且修一开始还有些阁主架子,可后来被孩子们求得没办法了,只能又当坏人又当爸爸的。 嗯,你问妈妈是谁,当然是他们心中温柔善良的祝舒姐姐了。 朝欢对此笑而不语,但面对孩子们“孝敬”上来的东西倒是照收不误,偶尔还能拿且修开开玩笑。 想到这些,且修的脸上不由自主的带了些笑,他舒展了筋骨,推开门准备去做早饭。 开始修行之后,他已经不需要在入睡之类的,相反孩子们往往喜欢懒床不起,所以他就自告奋勇的承包起了做早饭这一任务。 等他做了简单的早餐后,太阳已经升起,温暖的阳光照在院子里,且修挨个叫了人出来吃饭,孩子们都还算自觉,没叫几声就揉着眼睛下床了。 等走到朝欢房前十,且修先是敲敲门,没动静,然后又敲了两下,口中叫道:“舒姐姐,你醒了吗。” 他叫了几声,半晌后,屋内才终于有了动静,窸窸窣窣的穿衣声,让耳目聪敏的且修不由自主的红了脸,但他很快就冷静下来,面上一幅淡然的的样子。 片刻后,有人打开门,披散着头发的朝欢看了他一眼,懒洋洋道:“且修,早啊。” “早。” 且修看着对方一张只比他大了两三岁的面容,想起自己本来的年龄,又想到刚才又顺口叫了“舒姐姐”,不由的心跳加快了几下,只是他注意到对方似乎并没有在意这一点,又慢慢冷静下来。 自从之前谋划之后,两人的关系就有些奇妙,祝舒待他依然如以前那般,可他却时常不知道如何待祝舒,他下意识觉得这个人不简单,可她看起来太过坦诚,叫他难以生出更多的怀疑。 不过这些烦恼,朝欢就没有,姑且不论具体的年龄如何,她被一群小屁孩叫“舒姐姐”已经成了习惯,再者现在的且修看起来也的确是比小,她被称一声“姐姐”倒是无所谓,她和且修打了招呼,闻到空气中早餐的味道,不由的笑了笑。 “走吧,吃饭去了。” “哦。” 两人走到桌边,孩子们已经从瞌睡里醒来,一个个收拾妥当准备吃饭,朝欢来了都不用招呼他们,一个个自觉得很就把饭菜吃了起来,不仅如此,一个个吃的是满嘴流油,看着就很有食欲的样子。 朝欢不喜欢油腻,就端了清粥和蒸蛋吃,虽然住的地方不怎么,但吃食上他们也不缺什么,至少该有的都有。 吃完一顿饭,孩子们自觉去收拾,且修正准备回房间继续修炼,就听见朝欢叫住了他。 朝欢喝了口清茶,说道:“等你的身体恢复到原本的样子时,我们就该出发了。” “我们?”且修愣了一下,“孩子们呢?” 朝欢看了他一眼,似有些不解道:“当然是留在这里了。” 这是朝欢早就决定好了的,昼空尽一开始找来这些傀儡不过是为了帮助她伪装身份,但现在如果要去拂柳城的话,带上孩子反而不方便,于是就要留在此处。 不过对且修的说法是留在这里,但对朝欢来说,就是让昼空尽回收这些傀儡罢了。 昼空尽说得对,不过是些傀儡,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不会如凡人一般那么轻易的就会死去、老去。 且修却只以为是将孩子们留在此处。 他沉默片刻,才缓缓道:“那,以后谁来照顾他们呢。” 啪嗒,朝欢把茶杯放在桌上上,发出一声轻响,她看了一眼且修,眼里快速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关于这个,我会将他们送到合适的村落里生存,你知道的,他们是凡人,不可能一直都这样,他们也需要和更多的人交流。” 且修听到这,不在说什么,只是点点头便回了自己房中。 朝欢垂下眸子,看着手中茶杯里的茶水,直到一声呼唤才唤回她的神智。 “舒姐姐。”尔雅叫了她一声,似乎很疑惑她怎么坐在这里发呆。 “舒姐姐,你不舒服吗?”尔雅担忧的问道,她看着朝欢的脸,怎么看都觉得气色不太好,连忙说道:“舒姐姐,你要是累了的话就多休息会儿吧,我会带着他们把活儿都干完的。” 朝欢愣了愣,她摸摸自己的脸,最后还是没说什么,夸赞了几句尔雅听话懂事之类的,直把孩子夸得不好意思起来。 又过了几日,且修的身体几乎已经恢复原样,他打开了自己的储物戒,拿出了自己原本穿着的衣裳。 作为抚月阁的阁主时,他穿着的基本都是深色且厚重的衣裳,换上这些代表他尊贵身份的衣服时,且修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不同了,他眼神落在朝欢身上,带着一些嘲讽般的笑意。 那一瞬间,朝欢短暂的动摇了,她怀疑起了且修是否是真心和她达成约定的,是否是算计她想从她这里得利。 但片刻后,且修撤下了伪装,他看着身上的衣裳微微一叹气,道:“终究还是要回去了。” 朝欢绷起的身体放松了一些,她抿起粉唇,压下心中的怀疑。 “怎么了?”且修感受到一瞬间的杀意,只是那杀意来得快去得也快,叫他都有些怀疑起自己的感觉了,他注意到朝欢有些苍白的脸色,不禁担忧起来。 从好几日前,朝欢的神色便不太好,孩子们也说朝欢时常在走神,每次叫她好几次她才听到。 朝欢摇摇头,不愿多说,看他准备得差不多了,便说道:“准备好了我们便离开吧。” “不和孩子们道个别吗?” “不了,我会给他们用消除记忆的法术,今后他们也不会记得我们的。” 且修愣了愣,他没想到朝欢会做到如此地步,这些日子的相处里他是知道朝欢和孩子们的感情深厚,可现在竟然说消除记忆就消除记忆。 他忽的觉得眼前的祝舒有些陌生,连心口都泛起几分苦涩,“你,没有一点不舍吗?” “且修。”朝欢冷声道,“你以为你要面对的是谁,你以为如果被且渊知道你和这些孩子有关系的话,他会这么做。” 当然是,抓住孩子们以此来要挟他,又或者为报复他残忍的杀害这些孩子。 且修浑身一僵,他缓缓点头,不在多说。 是他这些日子过的太安逸忘了自己的身份,也忘了且渊的手段,是啊,他不过是一个分身罢了,就连他自己的命运都还掌握在别人手里。 且修看向朝欢,心里下定决心,若是这次计划能够成功,他一定会守护好身边的一切,绝对不会在失去他们。 两人便如朝欢安排的那样直接离开了,连道别都没有,飞离时,且修还回头看了一眼,他看见那院子里的一花一草,最后深深的一眼,便转过头去。 等他们走后,院子里陡然又出现一个人,他红衣似火,孩子们站在他面前目光呆滞一动不动,他手一挥,几个孩子便化作一道光芒落入他手中,化作了一只只精美的玩偶。 那些玩偶不过成年男子手指长短,被他收入袖中,看着空荡荡的院子,他摇摇头,终究还是丢出一道结界。 结界一出,这院子便被笼罩其中,旁人无论如何都无法发现这里还有这样一处建筑,院中的一切便被完整的保留下来。 他做完这一切,刚准备离开,忽的想起什么似的,又掏出袖中的玩偶。 “嗯,一、二、三···”其实不用如此仔细的去数,手中的玩偶来来去去的看也不过个位数,一眼便能看出个数量,片刻后,他轻笑一声,“四个么。” 他的目光扫过院子,最后无功而返,他摇摇头,不在纠结于此,袖子一挥便离去了。 此时,拂柳城,桃花树下。 虽然大部分人已经将这棵桃花树视若无物,但任然有少部分人坚信桃花树守护着拂柳城,于是日日都会来此参拜,他们虔诚的为桃花树献上贡品,跪倒在桃花树下虔心祈祷。 张老亦是其中之一,他今年五十有三,家中和美,生活顺遂,几乎没什么烦恼,他唯一执着的,便是每日来桃花树下参拜一个时辰,日日如此,年年不曾落下。 虽然家里人都不明白他此举的意义,甚至劝他莫要浪费时间精力,但张老却不觉得,再三拒绝了儿媳的好意,执意来此。 但张老如此,却是有内情在此的, 三十年前,张老家道中落,妻子重病,但张老却无钱为妻子医治,他求了好几家医馆,但都无法医治,更因为他付不起昂贵的药钱而被拒绝。 满心绝望的张老路过了桃花树,他此时正处于人生的最低谷,看着高大的桃花树,便想着摘一枝回去,给重病的妻子看看。可桃花树十分高大,已经好几天没吃饱睡好的他手脚无力,爬到一半时竟然摔了下去,本以为会不死也得残的他,被什么东西接住了。 张老被那东西放在地上,当他不敢置信的睁开眼时,只看见面前一枝开得灿烂的桃花枝,他带着那只桃花枝回到家中,妻子竟然一日日的好转起来。 此后,张老便时常来此,他认定救了他和他妻子的便是这桃花树,可惜这么多年了,他再也没能见到桃花树显灵。 今日,张老结束了今日的祈福,便准备离开,可他刚走没两步,一转头,便看见自己放在树下的水果不在了。 再一看,竟然是个十一二岁的孩子,正抱着那些果子吃,看见张老望过来,还露出了一个笑容。 且渊篇 第五十六章:裴姿颜 清晨,天未明,抚月阁的守门人看着天色起床准备开门,虽然不会有人这么早来拜访,但他们却必须要在卯时准备妥当,开门迎客。 晨起,街道上雾蒙蒙的,守门人打着哈欠开了大门,左右看了眼并没发现什么异样,便准备找个角落眯上一会儿。 没等他收回视线,便看到那路口有两道身影缓缓而至,他眯着眼仔细看看,那两道身影越来越接近,他看着看着,脸上的表情从疑惑变为震惊。 当那两人原原本本的站在他面前时,守门人已经大声叫嚷着跑去回去。 “阁主回来了!” 不过短短半个时辰,拂柳城的人们尚且还在睡梦中,抚月阁的人却已经惊醒,侍女们为两人端来热茶,老管事也被人惊醒,匆匆洗漱过后便跑来,看见的的确确是阁主后,连忙叫人去通知裴姿颜。 他整理好医馆,恭恭敬敬的走到两人面前,一鞠躬道:“见过阁主。” 在他面前的,赫然便是且修和朝欢。 此时的且修已经恢复成抚月阁阁主的样子,一身玄衣,眉目冷淡,叫人看不透他的所想。在他身后,朝欢一身麻布衣裳,扎着简单的发髻,眉目清雅,即使身着朴素却也肝不了她的风姿绰约。 这女子随阁主一同回来,老管事只看了一眼便不敢多问,谁人不知阁主身边的女人向来只有那位一人,如今这人站在阁主身后,其特殊性不言而喻。 且修一点头,他随意道:“其他人都退下吧。” 转头却对着朝欢问声说着:“累了吗,如果不舒服的话,我安排人带你去休息。” 听着这话,老管事心里一咯噔,他不敢多说,把其他人都叫退了,只留自己在门外伺候,他低眉颔首,尽量把自己的存在感压到最低。 屋内只剩且修和朝欢,两人落座后,且修下意识的想给朝欢倒杯茶,这只是他在那间小院子里时养出的习惯罢了,可朝欢一挑眉,便压住了他伸出的手。 她将且修的手推回,自己抬手为且修倒了杯茶,和小院子里那些简陋的粗茶不一样,抚月阁阁主财大气粗,衣食住行样样精致,这茶也是难得的精品,普一倒出,屋内便有股芳香蔓延开来。 且修看她这样,心神一动,他的目光扫过门外那若隐若现的身影,便叹气道:“你于我有救命之恩,本该是我报恩与你,你不用如此的。” 朝欢把茶杯递给他,面上依然一幅低眉顺眼的模样,只是她面容清冷,看起来一点都没有那种献媚感。听见且修的话,她抬起眸来,纯黑的眸子宛如落了星子般,看得且修一怔。 她道:“我不过一个普通人,公子贵为抚月阁阁主,我不敢高攀。” “至于这救命之恩,公子愿意收留小女子,给小女子一个落脚之地,小女子便感激不尽了。” 那茶杯递到面前,水雾袅袅朦胧了朝欢的眉眼,那清冷的眼也带着几分柔情,且修接过茶杯,下意识放在唇边抿了一口。 他不说话,朝欢也没开口,两人各怀心思,一时间房间里安静极了。 不过这份安静并未维持多久,一炷香后,有脚步声自远处响起,朝欢抬头去看,只见一名青衣女子走在领头,身后跟了数十人。 那女子容颜昳丽,眉目深刻宛如精雕细琢之作,发髻上珠钗随着她的走动轻轻晃动,发出一阵悦耳的脆响,她穿着一身绿色锻裙,腰若流纨素,走近时还能嗅到一股幽兰般的香甜。 她走到门前,老管家便尊尊敬敬的点头哈腰道一声“裴姑娘” 裴姿颜一挥手让其他人都止步,自己进了房间内,看见屋内的且修,脸上露出喜悦的笑容。 “阁主,你终于回来了,姿颜便知道你不会有事的。”她声音清音娇柔,加上脸上真切的关心,旁人是一点都挑不出错。 且修恢复了记忆,自然认出她是谁,只是裴姿颜虽好,性格却过于强势,并非他喜欢的人,不过看到对方如此关心他的样子,且修还是忍不住软了心。 “嗯,我不在的时候,抚月阁可有发生什么事。” “自然安好,我一听闻阁主出事便立刻赶了回来。”裴姿颜喜极而泣,她正准备说什么时,忽的看见了且修身后的朝欢。 她一挑眉,好奇问道:“这位是···?” 且修看了眼朝欢,见对方面色淡然,便介绍到,“这位是祝舒姑娘,我这次遇袭,命悬一线,多亏了祝姑娘照顾我,我才能捡回一命。” 这是两人商量过的,只是将这段过去里的属于孩子们的那一部分真相匿去了。 裴姿颜面色如常,听到朝欢是且修的救命恩人时,嫣然巧笑,上前一步拉起朝欢的手,亲昵道:“原来是阁主的救命恩人,阁主的恩人,便是我裴姿颜的恩人。祝姑娘若是有什么用得上姿颜的地方,尽管说尽管提。” 朝欢心里有些诧异,但面上还是和裴姿颜迎合着,且修见两人谈笑的样子,提起的心又缓缓放下。 这次回来,两人计划着引出且渊来,朝欢说,以且渊那种掌控欲极强的性格,他必然会在且修身边安排眼线监控且修,如果能找到那眼线,便能顺藤摸瓜的找到且渊。 朝欢以且修救命恩人这一身份进入抚月阁,以且渊的性格,必然会调查她的一切,而这,恰恰中了昼空尽的陷阱。 昼空尽说,男人都会沉迷于神秘,越是神秘他们越无法自拔,他们的好奇心会引导他们不断的去接近那真相,即使是死。 昼空尽说,你就要成为那最大的秘密。 最后,朝欢被且修安排在抚月阁住下,她作为阁主的救命恩人,有阁主的命令,自然享受着最高的待遇,光是来服侍的侍女便有十二个。 朝欢看着房间里整整齐齐站着的十二个侍女,眉头一皱,只是挥挥手让她们离开。 侍女们受了命令要照顾好朝欢,可朝欢不喜欢这么多人在眼前晃,再说了她又不是什么精贵的人,穿衣洗漱也不需要别人帮忙才能完成,于是无论侍女们如何,朝欢都回绝了她们的照顾。 叫退了侍女,朝欢坐在桌边,房间大得出奇,名贵的物什随处可见,就连地毯据说也价值不菲,她环顾一周,不适应极了。 虽然说其中有部分是作为角色的不适应,但还有一部分是因为朝欢真的不习惯住在这么好的房间。 昼空尽的确也很富有,他在魔界那边有一座巨大的宫殿,里面任何一样东西拿出来都是可以引起众人疯狂的宝物,但这些年朝欢并未好好住在那里过,她一直被昼空尽带着到处跑,做着各种特训。 所以现在一时住着这么奢华的房子,她倒是不习惯了。闭上眼不愿去看眼前眼花缭乱的房间,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想着接下来该如何。 昼空尽给的命令只有一部分,他似乎查到什么一般很着急的离开,只说会让连云澜来找她,届时也会传递下一部分的计划如何。 现在她的任务,只有尽量在且修身边,装作对且修很重要的样子,看能否引出那隐藏在暗中的且渊。 且渊。 念着这个名字,朝欢只觉得头更痛了,她叹了口气,睁开眼准备倒杯茶喝喝。 刚才侍女们拿茶叶时她便注意到了,这里的茶叶有安神宁心的效果,她现在有些不适,喝些茶正好。 她站起来环顾一圈,刚才的茶叶被侍女们放了起来,只是那些侍女现在都被她赶到外面去了,她一时也没找到茶叶放在哪里。 朝欢找了几个地方都没找到,正准备出去叫人时,却看见有人走了进来。 那青衣的女子,正是刚才见过的裴姿颜。 她看见朝欢,面上带着些意义不明的笑,朝欢下意识的皱起眉,却见那裴姿颜一步步走进,身后的门也忽的关上。 不知为何,看着这一步步走进的裴姿颜,朝欢心里忽的有些慌乱,和刚才在且修面前的样子截然不同,带着一种奇妙的压迫感,她忍不住出声叫道:“裴姑娘。” 裴姿颜随着她这一声叫停下了脚步,站在离她一尺远的地方,笑盈盈的看着她。 朝欢见她停下了,下意识松了口气,只是面上依然有些警惕的望着她,或许是对方给朝欢的压迫感实在太强,朝欢语气不善道:“裴姑娘有何时吗?” “当然有。” 裴姿颜应下,她环顾一圈,对朝欢说道:“祝姑娘是阁主的客人,自然也是抚月阁的客人,若是祝姑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我自然要为祝姑娘赔礼谢罪的。” 她的手指搭在桌上,这张桌子是以千年黑木制成,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水火不侵,本是珍贵之物,可是抚月阁却拿来做了桌子,实在有些暴殄天物。 裴姿颜拂过桌子,白皙修长的手指落在深色的桌布上,宛如上好的玉石一般,她抬起头,对着朝欢一笑:“不知祝姑娘是对姿颜的安排哪里不满了,怎么把服侍的人都给赶走了呢。” 朝欢便知道她是来试探自己来了,她冷硬道:“裴姑娘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只是个普通人,不习惯有人照顾罢了,并非姑娘哪里做的不好。” 她想了想,又指着这豪华得过分的房间道:“若是还有什么,便是这房间了,这房间太大,东西太多太华贵,我住不习惯。” 她这般淡然的说出这番话,倒是引得裴姿颜愣了愣,她看了看这房间,片刻后捂嘴轻笑。 朝欢看她笑,还以为她是在嘲笑自己,却听裴姿颜说道:“我也觉得这房间太花俏,住在这里的人生怕弄坏什么,小心翼翼的住起来一点也不舒畅。” 裴姿颜见朝欢愣愣的,便走上前去拉起她的手,不等朝欢反应过来,便说道:“走罢,我带你去普通的客房住,这里本就是阁主招待贵客的地方,不太适合久住。” 愣神之间,裴姿颜已经带她出了那华贵的院子,两人身后跟着数十位侍女,裴姿颜走着走着便觉得身后人太多,嫌烦,叫人都回去了,于是便只剩了她们两。 一边走,裴姿颜一边说道:“这边的院子清静,没什么人打扰,虽然自然是没刚才那里舒适,不过也算不错了。” 朝欢却无心听她解释,看着她拉着自己的手,微微皱着眉。 她现在,都有些不明白这人到底是想做什么了。 且渊篇 第五十七章:奇怪的接触 裴姿颜拉着她到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她看着朝欢眉头轻蹙的样子,自己却笑了笑。 “你很疑惑吗?” 两人站在院子前,朝欢回头能望见里面的样子,一方幽静的庭院,的确如她心意那般不会有人打扰。 可是。 朝欢抬起眸子,毫不畏惧的对上了裴姿颜戏谑的笑颜,“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何和传闻中的不太一样。” 传闻中的裴姿颜当得起一声“毒蝎美人”的称呼,和她美貌相当的是她的手段,且修如今能作为一个抚月阁阁主却比肩城主,其中也不知道这位出了多少的力。 不知道有多少妄想爬上且修床榻的女人被她暗中解决,时到今日能站在那位抚月阁阁主身边的人,也仅仅只有她一人。 其手段和心性可见一斑,所以,当被且修特别对待的祝舒出现时,裴姿颜或者会愤怒或者会想杀死她,但绝不该是如今这副对她好为她考虑的样子。 裴姿颜对她的疑惑倒是有所预料,她看着对方清清冷冷的脸,眯起眼来,像是美人狐一般。 她伸手,带着朝欢的手伸到胸前,双手将那只细嫩白皙的手握在手心,语气缠绵暧昧。 “祝姑娘自然是特殊的。” 她身上带着股幽香,凑得近了那些香味就往朝欢鼻尖窜,朝欢被那幽香搞得有一瞬间失神,可很快又恢复冷静。 朝欢眸光一凛,她不动声色的把自己的手抽回,冷声道:“多谢裴姑娘带路,只是天色不早了,裴姑娘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说完,也不管裴姿颜的脸色,自顾自的转身进了院子,还顺手关上了院子的门。 裴姿颜望着她进了房,随着一声关门声后便没了动静,她抬起头看了眼天上明媚的太阳,似是觉得有趣般,眯着眼笑了笑。 “意外的正经。” 她低声说了一声,又看了眼院子,便转身走入了旁边的院子里,片刻后也没了声响。 这边,关上门的朝欢一进房就端着桌上的冷茶喝了好几杯,这边时常没人住,下人们也不会日日准备着热茶,这茶都还是昨日放的,都冷透了,可朝欢没在意,那冷茶入喉,反而觉得清醒了几分。 她坐在桌边,越想越不对劲,赶忙叫出了连云澜出来。 连云澜的修为又增进了,至少隐匿气息这一点便做的越发完美,刚才两人互动时他便躲在一旁的石墙后,目睹了一切的发生。只是和略显慌乱的朝欢不同,他依旧一幅冷淡的样子。 朝欢看着他冷冷的眼神,心里的情绪压下一些,只是说话时的语气还能窥见主人的一丝情绪,“连云澜,刚才那个裴姿颜为什么要抓着我的手说那些话呢?而且,她身上好香啊,我闻着就觉得迷迷糊糊的,是不是什么迷香啊。” 连云澜沉默片刻,说道:“不知道,不是迷香。” 简短的两句话,宛如木偶般没有一点情绪,朝欢却全然没有在意,她不可置信的张开红唇,随后又想起什么似的,连忙说道:“可、可是刚才她和我说话时,我觉得脑袋晕乎乎的,总觉得不太对劲。” 她这么一说,连云澜也皱起眉头来,他的目光扫过朝欢,随后走上前来伸出手,朝欢没有躲避,那冰凉的手便落在了她的额头上。 连云澜认真的感受着,一点头,说:“没有发热。” 被连云澜几番否认,朝欢也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问题了,她挪开连云澜的手,撑着脑袋坐在桌边。 连云澜看她不是很开心的样子,歪歪脑袋,抱着剑走到门边守着,房间里一时寂静极了。 这种宁静一直持续到了晚饭时,有人来请朝欢去用餐,说是且修请的。 朝欢打开房门,望着院子外那只露出了一个脑袋的人,想了想问了一句“只有阁主大人在吗?” 仆人低着头,恭恭敬敬的答道:“裴姑娘也在。” 朝欢顿时不太想去,可仆人说阁主大人在等她,无法,朝欢只能硬着头皮去了。 不知为何,在裴姿颜身上,她有种非常非常不详的预感。 这种不详的预感一直持续到了朝欢见到且修,一张长桌上摆满了珍馐美味,长桌的一头坐着一身深色衣裳的且修,左边坐着的便是笑盈盈的裴姿颜。 领路的仆人带着她走到且修右边的位置,朝欢看了眼且修,还是硬着头坐下了。 她坐下后,便有人送上餐具,不过是简单的一顿饭,所用的餐具却都叫朝欢大开眼界,虽然她早就知道且修作为抚月阁阁主是非常富有的,可没想到会这样富··· 她呆愣的样子引起另外两人的注意,裴姿颜轻轻的笑了一声,却并非是恶意的嘲笑,且修也大概能猜到她在想什么,只是偏过头询问她是否习惯。 “还行吧。”朝欢轻轻咬了一口嘴唇,虽然昼空尽这次给的人设是普通宗门的弟子,算起来也是没见过大世面的···穷人,但朝欢这也算是本色出演了。 她都不敢去认桌上的东西都是什么,要是在里面看到了什么珍奇异兽的话,她会心碎的。 且修见她有些紧张,便主动找了话题和她聊,想缓解一下紧张感,“听姿颜说你对原本的住所不满意,特意换到湘妃苑去了?” 湘妃苑?朝欢想了想,自己那院子似乎的确种了许多湘妃竹。 她一点头,说道:“嗯,那里幽静,我很喜欢。” “好,若是有什么缺的东西尽管和我提就是了。”且修说道。 接下来就是零零散散的聊了几句,裴姿颜偶尔插几句话,不过都点到为止,气氛总算不至于太过尴尬。朝欢本来还在小心翼翼防备裴姿颜有所举动,但桌上的美食一下子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渐渐的,她就将注意力完全放到了美食上。 “这是新鲜的月芽果,浇上特制的酱料,不仅美味还有美容养颜只效。”一双公筷夹着一直拇指大小的红色果子伸到朝欢盘中,朝欢闻着那浅浅的香味,顿时食指大动,可当她听见对方的介绍时,伸出的筷子顿了顿。 裴姿颜笑着看着她,朝欢纠结了一下,还是选择了美食,她夹起果子放入口中,一种奇异的口感在口腔中爆发,她忍不住眯起了眼,吃完只觉得回味无穷。 她看着餐桌对面的裴姿颜,对方已经吃起碗中的饭菜来了,朝欢只觉得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低着头吃着饭。 一顿饭结束,且修本想叫朝欢去无人处商议一下,结果朝欢急匆匆的就告别离开了,让且修还以为她出了什么事。 问起裴姿颜时,她便笑微微的说:“或许是吃得多了,想早点回去休息吧。” 朝欢越想越觉得裴姿颜有问题。 无论是昼空尽给的资料里,还是且修自己说的那些话里,裴姿颜都是一位对且修十分执着,占有欲极强的人。 可是,为什么在她面前的裴姿颜,非但不看重且修,还对她这么友善呢?甚至吃一顿饭,只给她夹菜都没给且修夹。 如果裴姿颜不是裴姿颜,朝欢大概只会以为她是因为朝欢的救命之恩才对她好的,可那是裴姿颜,朝欢就不确定了。 她思来想去都没想通裴姿颜到底在作何打算,最后看天色实在不早了,才洗漱上床歇息。 临睡前,朝欢便下了决意,无论只会如何,她都要离那个裴姿颜远一点。 裴姿颜给她的感觉奇怪极了。 想到如此,朝欢便睡了。 只是她没想到,自己前一日做下的决定,很快就要被打翻了,并且,她也不得不去接近裴姿颜。 在抚月阁住了半月,这半月来朝欢的日常就是待在自己的院子里看一些书,书是且修叫人送来的,说是给她打发时间。 本来的计划中是两人故作亲密引出暗中的且渊眼线,可没料到抚月阁最近小事不断,且修一回来就开始忙着底下的事,如今半月过去了,朝欢也只是偶尔才能见到他一面。 这样一来,计划就得暂时搁下,朝欢也乐得清闲,所在院子里看书。 因为这处院子僻静,平日也没什么人会来打扰她,而且最近阳光明媚,朝欢便拖了张躺椅到院子里,借着湘妃竹的影子看着手上的书。 且修送的书不是什么功法秘籍,也不是什么绝世武功,只不过是坊间最常见的小说杂文。 以前在破庙时,且修便发现了这一点,朝欢喜欢看书,但不看正书,只爱看杂书。什么历史小说她都乐意看,抱着一本书能坐一下午,要是手边一壶清茶,那简直是完美状态。 只是有一天,朝欢看这一本野史正入迷时,耳畔突然想起一道银铃般的笑声,朝欢手一抖,连忙看向那笑声响起的地方。 竟然是她的隔壁院子,两边院子只用了一道矮墙割开,于是朝欢便清清楚楚的看见那发笑的人撑在矮墙上看她。 裴姿颜最近都在外边,还是第一回和这个“邻居”打招呼,她看着那宛如受惊的小动物一般的人,眼里的笑意遮都遮不住。 “祝姑娘好兴致啊,只是···”她的目光落在朝欢手中的书上,那写着某位凡人君王风流史的书在朝欢手中宛如烫手红薯般。 “祝姑娘看的书倒有些意思呢。” 朝欢僵了一下,她眼神复杂的望了裴姿颜一眼,端着自己的茶壶头也不回的回了房。 “嘭”的一声,房门狠狠的关上,似乎是被气急败坏的主人发泄了。 裴姿颜本来只想和她打个招呼,没想到对方反应这么强烈,耸耸肩,回了自己房间。 另一边,房间里的朝欢把手里的书往桌上一丢,自己趴在床上,把头埋在被窝里。 在她身后,目睹一切的连云澜显出身形,看着她,片刻后缓缓道:“别太难过。” 朝欢不语,连云澜想了想,继续说道:“不过是看奇怪的书被发现了而已····” “什么叫奇怪的书啊!”朝欢撑起身来,一双杏眸狠狠的等着他,连云澜浑然不觉自己说错了话,指着桌子上那本看书名很正经内容却非常···有意思的书。 又说道:“那种奇怪的书,还有很多没看。” 低趣味的兴趣被人发现还公开处刑,朝欢扑倒在床上,只觉得自己没脸见人了。 没安慰到人反而越演越烈,连云澜全然没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他照例靠在墙边。 忽的,他想起来,刚才那个人是不是知道这是什么书才这么说的啊。 所以,她也看过吗? 且渊篇 第五十八章:青吉村 这一天,正准备继续睡午觉的朝欢却忽然被下人来请去了大厅,她看着前面领路的仆人,便猜且修找她是有什么急事。 那仆人带着她到了大厅门口便退下了,朝欢走进去,大厅里只有且修和裴姿颜在,两人一高一低的坐着,似乎在说什么,看见朝欢来了便停下交流。 朝欢看着两人,眉头猛的一跳,只是面上还是一幅淡然的样子。 “阁主大人找我有何事?” 几日不见,且修的面上带着些疲惫,抚月阁内接连不断的小事忙得他脚不沾地的,明明以前都没有这么事的,可这次却突如其来的爆发了···且修只以为是自己遇袭让底下人心不稳才出的事,一直忙到今日也没有好好的休息。 和他相比,另一边的裴姿颜便可以说是明媚了,她和朝欢一样当个闲人,只是最近朝欢还会在院子里晒太阳看书,她却一直窝在房中不出,皮肤白得宛如玉石一般。 且修眉头一皱,他看到朝欢时下意识看向裴姿颜,对方却只是淡然的端着茶杯饮茶,半点没有做贼心虚的样子。 见此,且修便知道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他看着朝欢叹气道:“事实上,是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且修说的是拂柳城附近一个村子出了事,村长向城主求助,不过那位城主一向是游手好闲的,这事便推到了且修这边。但且修最近实在太忙,裴姿颜见状便自荐要前去查看,不过要求是要朝欢和她一起。 “姿颜听说祝姑娘医术了得,此次前去凡人的村子不知道有多少伤亡,届时还要请祝姑娘大显身手一番。”裴姿颜和颜悦色的说,俗话说的好,伸手不打笑脸人,美人好声相求,大概没几个人能拒绝吧。 “可我只是一介凡人。”朝欢皱眉,显然是拒绝的。 裴姿颜便说:“祝姑娘放心,此行我一定保祝姑娘安全无碍。” 她这样说,朝欢也说不出什么回绝的话,她求助的望向且修,可且修显然也拿裴姿颜无法。 且修试图拒绝过,他不愿朝欢和裴姿颜有过多的干系,但没想到裴姿颜自作主张的就叫来了朝欢,他和裴姿颜相处多年,自然知道这个人的性格向来是说一不二的。 如此,朝欢和裴姿颜一起去便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面对朝欢的求助,且修却只能说:“嗯,这次便麻烦祝姑娘了,等此事之后,本尊必定会补偿于祝姑娘的。” 谁要你的补偿啊。朝欢在心里大叫一声,现在最大的问题不是她有没有补偿的问题,而是她压根不会什么医术啊。 就凭她那半吊子的医术去救人,是嫌那些人死得不够快吗? 她学的是毒术啊! 不管朝欢心中如何想,下午,她便和裴姿颜一起出了门,由灵兽拉动的马车缓缓行走在街道上,朝欢和裴姿颜坐在车厢中,相对无言。 直到马车出了城,走在乡间小路上时,裴姿颜才先开口说话了。 “那村长写来的信我看过了···” “嗯,具体情况如何。”朝欢故作镇定的问道,只希望不要有什么伤残出现。 裴姿颜说,那村庄名为青吉村,在拂柳城北方五十里外,刚好是拂柳城管辖的最边缘,也正是如此,那边的情况拂柳城这边也不太清楚,只是根据前几年登记的情况来看,算是个人口不少的村子。 据那位村长说,村中有妖邪作祟,如今有数十人失踪,具体的情况却是没有说清楚,写信的人没什么文化,只是勉强交代了求助的想法,其余的还要去村子里看了。 “妖邪作祟?”朝欢倒是有些意外,只是不知道是怎么样的妖邪在为祸作乱。 “是,不过具体情况也只能去看了才知道,这不是为了以防万一,才请了祝姑娘和我同行么。”说着,裴姿颜便露出那副招牌笑容,朝欢发现她笑起来时就像狐狸一样,还是那种长了九条尾巴要成精的狐狸,或许正是如此,她才总觉得裴姿颜笑起来又美又不怀好意。 不过此次和裴姿颜一起去解决事件,虽然朝欢很忌惮她,但想到且修临走时和她说的一些话,倒也稍微放下了一些对裴姿颜的芥蒂。 且修说,裴姿颜虽然名声不太好,但对帮助凡人这事却是尽心尽力的,或许是以前的遭遇所致,即使如今她身份不俗,可对普通的凡人却还有一丝怜悯之心。 朝欢倒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裴姿颜的形象在她这里不算好,可这样一个人却会帮助凡人···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不过这次朝欢和对方同行,到是能看看这人是否如且修说的那般了。 走时她找连云澜去给昼空尽传了消息,一方面是防止她露馅,另一方面嘛···则是想要印证一些事。 几句话了,两人便都没有说话,裴姿颜看着心情似乎不错的样子,朝欢拿了本解闷的书看了起来,两人一个看书一个看风景,倒是异常的和谐。 灵兽拉车走得奇怪,即使是照顾朝欢凡人之身不太适应,也不过花了一个时辰便从拂柳城赶到那青吉村。来时,裴姿颜便去探查了附近的情况,除了一个青吉村外,附近没什么村子了。 掀开帘子看了眼不远处的村落,那村落看起来一般,算不上富但也能吃饱饭,大大小小的房子错落而立,粗略一看至少有百来户。 朝欢忽的说道:“这村子人也不算很多,怎么会在有十多个人失踪了才想着来求助呢。” 裴姿颜听她这一问,也想到了什么,她们远远的观望了片刻,明明是大白天可村子里少有人走动,一个个所在自己房子里,村子里此刻寂静极了。 “去问问情况吧。”裴姿颜说着,朝欢也一点头,两人下了马车后,裴姿颜便手一挥将那灵兽车收了起来。 她拿的不是普通的储物袋,而是可以装灵兽的灵兽牌,内里也有空间,但是可以供灵兽生存,当然价格也比普通的储物袋贵上许多。朝欢也有一只,只是她没有灵兽,所以也只是丢在储物袋的角落里落灰。 两人从小路走往村子,走到村门口时,那里落着一块很大的石头,石头圆润光滑,看起来是被人细心打理着,石头上刻着“青吉村”三字。 裴姿颜说:“先去找村长吧,找他了解一下情况。” 朝欢也想看看裴姿颜的手段,所以只是点头应是,跟在对方身后进了村子。 虽然外面没什么人走动,可这里的村民显然时刻注意着外面的情况,一进入村中,朝欢和裴姿颜便察觉到了有人在注视这他们。那暗中打量的视线却并非是怀着恶意的,似乎也只是单纯的好奇。 朝欢有些不适,但她想到自己是个凡人,便没有做出什么反应出来,淡然的跟着裴姿颜走着。 两人走着走着,便遇见了一个年轻人,那年轻人并没有躲在家中,而是扛着锄头去了田地里,他远远的看见有人进了村,这才赶了回来。 “你们是谁?来我们村子干什么。”年轻人警惕的看着两人,紧紧的抓住手中的锄头,一幅要是两人是坏人的话就要动手的样子。 这里要说一下,因为裴姿颜的外貌实在是太引人注意了,所以来时她就给自己做了伪装,化作了一个普通清秀的女子模样。至于朝欢,她倒是没有在伪装了,毕竟她现在本就是祝舒那张清丽的脸。 朝欢不语,只是静静的看裴姿颜表演。 裴姿颜打量他一眼,却没有那种柔情似水的样子,带着公事公办的态度拿出村长那份简陋的求助信,说道:“我们是拂柳城派来的人,我们收到你们青吉村村长的请求,前来调查此地的失踪案。” 那年轻人一听是来调查失踪案的,顿时脸色一变,朝欢看着他的神色,倒是觉得有些蹊跷。 听闻是来帮助他们的,这年轻人非但不欣喜,反而露出了一丝担心的神色,他是在担心她们吗? 年轻人放下手中的锄头,深深的望了两人一眼,叹气道:“我知道了,跟我来吧,我带你们去见村长。” 两人跟着年轻人往村子深处走,朝欢走着走着便发现,越往里面走,那些房屋好像就越好,村外边的都是一些草房泥瓦房,可里面的都是砖房了。 路上,年轻人还自我介绍了一下,并且为刚才的事道歉了。 “对不住啊,村子里最近不太平,突然又外人来我们也很紧张,对了,我叫柳钦,如果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虽然初见面不太好,但是柳钦正气开朗,倒叫裴姿颜多和他聊了几句,其他事都还好,只是一说到失踪案时,就闭口不言了。 裴姿颜见其中有蹊跷,也没有再多问,准备到时候直接找村长了解情况。 走了一段路,两人在柳钦的带领下走到一间青砖房前,这房子和其他的明显要更好一些,看得出房屋主人是有些钱财的。 柳钦走上前去,敲了敲门,对着里头喊道:“村长爷爷,城里的人来了,说是来帮忙调查失踪的。” 几秒后,一道匆忙的脚步声自门后响起,有人拉开门,六七十的年纪,白发苍苍满脸褶子,看起慈眉善目的。 这人正是青吉村的村长柳方正,他看到柳钦身后跟着两位从未见过的女子,立刻笑呵呵的说道:“见过两位姑娘,敢问两位姑娘可是城主大人派来帮助我们村子的?” 见两人点头应是,还拿出了他写的求助信和城主的信物,柳方正笑得更深了,连忙请两人进了屋子,柳钦跟着进来了,柳方正也没说什么。 柳方正把两人请到桌边,立刻叫了自己的妻子端茶倒水,一阵子忙活后,三人坐到桌边。 “信中说青吉村有数十人失踪,具体情况如何呢?”裴姿颜依然一幅公事公办的态度,她这样倒是引得朝欢不免的多看几眼。 她态度冷淡,柳方正也没敢说什么,反而觉得城主大人派来的人就该是这样的,恭恭敬敬的回答了裴姿颜的问题。 且渊篇 第五十九章:初步调查 “据我所知,失踪的人有七人,从三月前开始到如今,陆陆续续的,最长的隔了半月,最短的只隔了三日。”说到此事,柳方正捋了捋胡须,叹气道:“并且,失踪之人皆是年轻的姑娘,最大的今年十八,最小的也不过十五。” “七个?”朝欢反问道,“信上写的不是十几个吗?” 柳方正连忙擦擦额头上的汗,慌忙开口解释到:“是、是写信的那人说的,他说要是城主大人看到失踪了十几人,肯定会立刻派人来的。” 这意思,便是怕得不到上面的重视,故意夸大其词了。 听到这,裴姿颜眉头一皱,语气也带着几分冷意:“谎报便先不说,既然三个月前便有人失踪了,为什么现在才报上来?” 朝欢也有些疑惑,这村子看起来人不算多,有人失踪的话应该是会立刻发现的,而且丢失的还都是些女子,这村长看起来也不是那么糊涂啊。 “这···”柳方正支支吾吾了半晌,直到裴姿颜脸色越发不耐,都准备抽身离去时,柳方正才连忙把人拦下,表示愿意说出一切。 喝着热茶,柳方正叹了口气,终究还是说出了这其中的秘密。 最先开始失踪的那个女子是在成亲路上被拐走的。那家人把女儿嫁给隔壁村一个有点钱的中年男人,女儿不愿意,可父亲已经收了钱,便叫人把那女子拽上轿子,锣鼓声伴着女子的哭泣声出了村口。可临到傍晚,隔壁村的人就早上门来了,说是压根没见到人! 这可把大家疑惑坏了,早上送出去的,再怎么慢的脚程走了一天也合该到了啊,可那人非说没见到人,还说是这女子家骗他钱,非要给个交代。 那轿子是青吉村的人亲眼见到抬走的,这怎么还有假呢?一村人风风火火找了周围好几圈,硬是没找到那女子半点踪影,便以为这女子是不愿出嫁,自己逃跑了! 这事不光鲜,村长赔回了那人钱,便把这事压了下去。 结果十日后,又有人失踪了,这次失踪的是个出门浣衣的女子,被发现时,湖边只留下了她装着衣裳的竹篮,因为这女子的父亲的村中有名的醉汉,动辄便对她打打骂骂,女子生活过得很不好,村里人见她失踪,只以为她是逃跑了或者跳河了,这事还一度成为村中闲谈。 第三个失踪的是个小姑娘,那日她和青梅竹马的邻居吵了架,便赌气跑出村了,当晚上了那小姑娘还没回来时,家里人才知道出了事。 第四个···第五个···当到第七个时,村子里已经流传出了一些谣言,大家都在说是有妖怪作祟,专拐那些年轻女子!一时之间,人心惶惶,大家连出门农作都不敢了,缩在屋里不敢外出,生怕自己成为下一个目标。 “具体的情况我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我们会解决,但如果下一次你还想撒谎或者隐瞒什么的话···”裴姿颜眼角一挑,即使是如今这张普通清秀的面孔,可那气势却已经压得柳方正满头大汗了。 想柳方正做了三十多年的村长,竟然会被一个小姑娘嚇住,可柳方正却不敢多说什么,只是连忙答道:“小的明白,小的明白。” 朝欢虽然对裴姿颜有些不喜,不过看她处理事情的手段倒有些像昼空尽时,到有些欣赏,恩怨分明赏罚有度,倒不愧是且修的得力助手。 只是··· 她想起刚才柳方正所言,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裴姿颜和柳方正也聊得差不多了,该掌握的情报也掌握了,裴姿颜站起身,看了眼低头沉思的朝欢说道:“走吧,我们去这些失踪女子的家中看看。” 柳方正生怕惹了两位大人物的不满,见两人提出要去那些失踪女子家中查看,连忙站起身给两人带路。 他们一起身,原先蹲在角落里听了一耳朵的柳钦也跟着起来了,柳方正这才反应过来他还跟着,瞪了他一眼,“柳钦,你搁着干什么,快回家去,别误了两位大人的事。” 柳钦神情恹恹,被村长赶人也没多说什么,望了两人一眼就乖乖走了。 朝欢看着他,倒是觉得有几分奇怪,“村子里的人不是都待在家里不愿外出吗,怎么他还敢去地理务农?” “哦,他啊,他家里情况不太好,一家三口就指望着那一亩三分地吃饭呢。”说到这,柳方正又怕刚才柳钦的态度叫她们不喜,又帮柳钦解释了一下,“他家里情况不好,可他老实又能干,长得也周正,村里好多姑娘都想嫁给他嘞。” 裴姿颜“嗯”了一声,她无心去在意这些事,只是叫柳方正给她带路。 按照裴姿颜的意思,柳方正先是带他们去了十天前才失踪的那女子家,这名女子名为柳洁,今年十六,家中父母爱护两个哥哥也对她很关照,所以日子过的还算不错。 如今骤然失踪,家中人忧心如焚,上了年纪的母亲甚至晕厥过去,原本幸福美满的家庭也笼罩上了一层阴霾。 三人来时,柳洁的母亲正在院子里洗衣,只是她忧虑太重,望着盆中的衣服叹气,直到外面的脚步声引起了她的注意,她抬起头一看,却看见村长带着两个没见过的年轻女子来到门前。 她连忙出去迎接,听村长说两人是来调查失踪案的,赶忙把家里人都叫出来,对着裴姿颜和朝欢又是跪拜又是恳求的,搞得朝欢不习惯极了。 裴姿颜熟稔的扶起柳洁母亲,几句话便安抚了对方的情绪,见对方稳定下来了,便开始询问一些事发当日的情况。 说道这里,柳洁母亲有险要落泪,还是儿子在一旁才勉强坚持下来,把当日的情况说了。 “那日早晨,洁丫头和她大哥生了气,非要她大哥带她上街出去耍,我便吵了她两句,她一生气,就哭着跑出去了。她大哥本想去追,但我也在气头上,便说不要管她。” “我本来也只是说的气话,洁丫头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养她十六年,对她脾气了得的清清楚楚,这丫头虽然脾气来得快,但去得也快。以往这般闹了脾气,晚上也会乖乖回来的。” “可那天,一直到半夜我都没见到洁丫头回来,我心里慌乱得不行,赶紧叫了她大哥二哥出去找,可找了半夜依然没有任何消息。” 说道此,愧疚的柳洁母亲便止不住的落泪,她身边的大儿子好说歹说,这才让她平静下来。 裴姿颜听完,思索几番,又问道:“柳洁失踪那日,可否发现了有什么异样?” “异样?”柳洁母亲和她大儿子对视一眼,两人想了又想,最后也只是说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 “那你们去了哪些地方找柳洁?” “洁丫头一贯喜欢去山里边玩,自从村子里出了失踪案之后,我们便不准她去了。出事之后我们去了洁丫头所以会去的地方,山里也去过,但是都没有发现她的踪迹。” 裴姿颜点点头,算作知道了。 从柳洁家出来,裴姿颜看见一脸沉思的朝欢,忽的便生出了一点坏心思来,她走上前去,拍了拍朝欢的肩头。 朝欢疑惑的转过头来看她,她看了眼前面勤勤恳恳带路的柳方正,低下头附在朝欢耳边,小声道:“你可要小心点啊,失踪的都是些年轻女子,小心你也被拐走哦。” 她这完全是吓唬的话,朝欢是一点都没在意,反而是裴姿颜凑过来这个举动,叫她身体一僵。 以前从未好好看过这人,如今裴姿颜凑过来她才发现,同样是女子,裴姿颜的身材未免太高挑了些,怕是和身为男子的连云澜都不相上下了。 而且,凑得近了,她还嗅到了裴姿颜身上淡淡的脂粉味,很淡的味道,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叫她觉得很熟悉的味道。 这味道很熟悉,但朝欢却一时没想起来是在哪里闻到过,她脑海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快的叫她一点都没抓住。 裴姿颜本想吓吓她,可看到她身体一僵还以为她是真的害怕了,似乎想到什么一般,她眯着眼睛笑了笑。 “祝姑娘不必担心,我从阁主大人那里将你借来,自然是要完璧归赵的。” 朝欢默默点点头,思绪却全都放在了刚才闻到的味道上,只是她翻遍记忆也没想起来这味道是在哪里闻过,此时柳方正已经带着他们来到第二户人家门前,朝欢便只好先收敛了思绪,注意着眼前的事情来。 花了两个时辰走完了所有有失踪者的家,此时已经临近傍晚,柳方正看着两人,小心翼翼的问道:“两位大人,这天色不早了,两位劳碌了一天,不如去小人家中吃口饭休息休息?贱内已经准备好饭菜了。” 裴姿颜作为修真者,这种程度到算不得什么,不过她想着祝舒只是个凡人,跟着她奔波一天也差不多是该休息了。 她便点头答应了,回到村长家中用了晚饭,在村长的热情邀请下,两人也得了一间空房休息。 据说这间空房本是村长儿子儿媳的,只是最近儿子陪儿媳回了娘家,这才空了出来。这房间的床够大,两人睡是绰绰有余了。 洗漱过后的朝欢一进来,便看见床边坐着的裴姿颜,她彼时正坐在烛火下看书,明黄的烛光照在她的脸上,就连那双总是含情带笑的眼也温柔了下来,显露出一种别样的柔和。 朝欢拿着干毛巾擦着头发,只是劳累一天的她属实有些困了,便想着干脆直接睡觉算了,裴姿颜却忽的看过来,还对她招招手。 “来,我帮你烘干头发,湿发睡觉的话对身体不好。”裴姿颜这般说着,朝欢犹豫了几秒,还是选择过去了,毕竟是对自己好嘛。 她坐在床上,裴姿颜站在她身前,拿了毛巾给她擦头发,温暖的灵力从她的掌心灌输到发件,一点点烘干那秀发。朝欢本就困,眼皮子不由的就搭了下来了。 裴姿颜动作一顿,她低下头一看,对方头一点一点的,时不时的就蹭一下她的腰腹,她哭笑不得,等手上的长发烘干后,就把人抱上床了。 窗外,明月皎皎,裴姿颜看着床上的人,半晌,终究还是转身离开。 且渊篇 第六十章:初次上山 第二日,朝欢睡到天亮才起,昨日赶路加之后挨家挨户的询问情况属实是太消耗体力了,她如今是个普通凡人,原本的体能也不算好。 她起床后才发床上并没有另一人睡过的痕迹,心里安心的同时又有些疑惑。 说实话,朝欢是不太习惯和别人同床共枕的,尤其是对方还是个危险人物,但她昨天实在是太困了,再加上现在情况由不得她挑剔,所以给自己做完心理建设就睡过去了。 发现对方并没有和她一起睡时,她就安心了,但又疑惑起对方没睡觉跑去哪里了。 朝欢收拾了床出了门,村长夫妇早就已经起来了,看见她睡了个通天亮也没说什么,村长妻子还给朝欢留了饭,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摸摸空荡荡的肚子,朝欢还是把这些红薯馒头吃干净了。 吃完后,本想帮着收拾打理,但村长妻子怎么说也不愿意让朝欢帮忙,朝欢没法,只好问起裴姿颜。 “那位大人的话,她一大早就出门了,说是还有些东西想要调查一下。哦对了,她说如果大人您醒了之后问起的话,直接去村头找她就行。” 朝欢虽然很疑惑,但还是根据村长所说的,去村口找裴姿颜。 走在昨天来时的路上,朝欢依然没看见什么人,家家户户都闭门不出,偶尔看见一个呢,也很快就窜回去了。倒是那些暗中打量的视线依然阴魂不散,朝欢微微一皱眉,加快了脚步。 她走到一半时,忽的又遇见了人,和那些来去匆匆的村民不一样,柳钦依然是那副优哉游哉的样子,扛着一把锄头慢悠悠的晃着。 他看到朝欢,还抬手打了个招呼。 “柳钦。”她叫了一声,柳钦便走过来了,她打量一眼柳钦,说道:“你今日也去地里吗?” “是啊,这几年收成不太好,每日不去看看我都不安心。”柳钦认真说道。 柳钦长得的确不错,不过也只是在普通人的范畴了,修仙者能洗髓伐骨,样貌大多不差。朝欢接触的男性不算多,昼空尽、连云澜、且修···各个都是长得极其出色的人物,柳钦和他们是完全无法相比的。 不过柳钦却有种叫人舒服的气质,这是朝欢在其他人身上感受不到的,和柳钦相处时,总让朝欢想起曾经那个和她有过一段缘分的少女,他们都是如此,相处起来便叫人轻松。 也不知道,那位名为陈越衣的少女,是否安好呢。 不知道朝欢心中所想,柳钦看她独自一人在外,便以为她迷路了,顺口问道:“你迷路了吗?昨日和你一起那位姑娘呢?” “她在村口,我正要去找她呢。” “村口?”柳钦一怔,“难道说你们要去山上吗?” 青吉村附近有一座山,算不得有多高,但植被茂密,也曾有人山上迷路遇到野兽袭击,村里的人一直不敢往深处去,就连村中最调皮的孩子也被家中父母耳提面命不准去山里玩。 但朝欢却记得,昨日去调查情况时,最后一位失踪的柳洁便喜欢跑去山上玩,但据她父母所说,柳洁虽然会去那边,但绝不会往深处去,她怕虫怕黑,只敢在山脚的小溪边玩玩水。 朝欢也是猜测裴姿颜准备上山,此时柳钦一问,便点点头。 谁知柳钦见此,把手中的锄头往地上一扔,竟然说要跟她们一起去。 “你去做什么?要是山上真有邪祟,你一个凡人怎么跑得掉。”朝欢对柳钦观感不错,便打趣了一句。 柳钦立刻不服了,他看着眼前小胳膊小腿还同样是“凡人”的朝欢,反击道:“我再怎么说也是个身强体壮的男人,你别看我瘦瘦弱弱的,其实我跑得快得很,倒是你这细胳膊细腿的,别到时候吓得动弹不得了。” 朝欢笑了笑,心想有个村里人带路也不错,以裴姿颜的实力护着两个凡人总不是难事,便应下了,只是想着裴姿颜,还是对着柳钦多说了一句,“我倒是没什么,但要看另一位同不同意你去了。” 柳钦想也知道两人里做决定的是那一位,便点头到:“我知道的,我会派上用场的。” 两人一起前往村口,正如裴姿颜所说,她的确在此,看见朝欢前来也不意外,笑眯眯的。 “我就猜着你差不多该来了,怎么样休息得还好吗。” 朝欢点点头,指着身边的柳钦对裴姿颜说道:“柳钦想和我们一起上山,他是青吉村的人对山里的情况也了解些,便带上了。” “也行。”裴姿颜倒是无所谓。 她来时便用神识探查了一番,这山上的确有些东西,但不算太强,估计也就是个小杂碎。 带一个人也是带,带两个人也是带,裴姿颜便允许柳钦和她们一起了。 打定主意后,柳钦便在前头领路,带两人走小道去了山脚。 这座山离青吉村不算远,走路也就几分钟的路程,走到山脚时便能看见一条蜿蜒的小溪,据说柳洁常爱来此玩。 说道这条小溪,柳钦又说:“咱们村里还有个姑娘,叫柳月,她便是在这里洗衣时失踪的。” 柳月,是第二个失踪的女子,家中父亲嗜酒,对她非打即骂。 裴姿颜点头,她的目光顺着溪水往山路上望,朝欢见此,便知道她是看见什么了。 “有线索?” “嗯,有妖邪的痕迹。”裴姿颜说话时,眼里闪过一道光彩,在她眼中,清澈的溪水边有一团快要消散的黑色雾气,那雾气已经很淡了,要是再过几日来便是无论如何也发现不了了。 那雾气顺着山路往上,裴姿颜见此,叫着朝欢和柳钦跟着上去了。 山路一开始还比较开阔,可随着越来越深入,渐渐的连路都没有了,林间枝叶繁茂,虫蛇众多,柳钦主动说在前面开路。 又行进了一段距离,此时的雾气已经越来越深,敏锐的朝欢已经察觉到一些不对劲,她五感敏锐,能隐隐约约感受到附近有什么东西存在,只有柳钦还傻头傻脑的在前面开路。 忽的,裴姿颜叫道:“等一下。” 柳钦立刻停下脚步,他转过头想询问裴姿颜情况,却见裴姿颜面色严肃的望着眼前的树林。 “不对劲。” 是朝欢开口了,她的目光扫过树林,这些蓬勃生长的树木伸出长长的枝叶,将阳光遮去大半,她转了一圈,来时的路已经被杂草覆盖,几乎找不到方向。 两人如此,柳钦也意识到了不对劲,他跟着打量起四周来,顿时发现周围竟然一模一样,完全找不到来时的路了。 “这、这怎么找不到来时的路了呢?”柳钦傻眼了。 裴姿颜看着黑雾蔓延向远方,顿时明白了一切,她冷声道:“是陷阱,故意留下痕迹勾引我们来此,便是要我们陷入这个迷境里。” “陷、陷阱?”柳钦呆住了,他看着分不清方向的树林,心里惴惴不安起来,他一把抓住身后朝欢的手,焦急道:“那可咋整啊,要是回不去了,我们是不是得困死在这里啊。” 他常年劳务,身量比朝欢高得多,此时抓着朝欢害怕的样子像极了一个小媳妇,朝欢心里有些诧异,又觉得有些好笑。 “你别太担心···”她本想解释说这种阵法算不得什么,但想到自己只是个凡人本该不懂这些的,于是咽下原本的话,说道:“对裴姑娘来说,这算不得什么的。” 裴姿颜不满极了,她本来想着这妖邪算不得什么,可没想着对方竟然算计了她这一手,还拿这种阵法试图困住她。 她冷哼一声,几张符箓丢出,那些符箓飞到半空中爆炸开来,在柳钦的几声惊呼下,这个还算精美的阵法就被她以如此暴力的方法破坏了。 阵法一解,眼前的场景骤然发生变化,依然是树林之中,但能明显的看到身后留下的痕迹,只是裴姿颜再看时,那雾气已经消失不见。 线索一断,裴姿颜也难以继续追踪,三人无法只好先下山,再做打算。 柳钦见了裴姿颜破除阵法那一手,顿时不敢小看对方了,虽说他也曾听村里的老人说起过世间有修真者的存在,但这样亲眼看到还是第一次。 一路上他都悄悄咪咪的打量着裴姿颜,越看越觉得这原本只能算是清秀的面庞也出现了几分超凡脱俗来。不过嘛,他虽然自觉觉得做的够隐蔽了,但在朝欢和裴姿颜都能感受到他的视线,裴姿颜面色不改,朝欢却觉得有些好笑。 三人就各怀心思的下了山,和上来时的顺利不同,回去却是费了些体力,直到走到山脚时,朝欢和柳钦都有些喘气了。 柳钦看着面色微红的朝欢,越想越不对劲,凑在她耳边小声的问:“你不是仙人吗,你怎么也这么累啊。” 朝欢没忍住,瞪了他一眼,一旁把这番话听了个完全的裴姿颜笑了几声,更叫她不爽了。 “我可不是仙人,我只是个凡人罢了。”她越想越觉得裴姿颜那几声笑刺耳,一生气,干脆丢下两人自顾自的走在前方。 “竟然还生气了。” 裴姿颜呢喃一句,看了眼身边面红耳赤的柳钦,跟上了前方的朝欢。 今日的探查没什么结果,只是初次交手倒是让裴姿颜认识到了那妖邪还是有些手段。 “很棘手吗?”朝欢随口问了一句,又在村长家里用过餐,两人坐在房间中谈论着白天的事。 虽说不准备插手,可朝欢却莫名上了心,她也不是不相信裴姿颜的实力,毕竟是且修信任的人,不会这么简单。 裴姿颜诧异的望了她一眼,道:“怎么会。” “不过说来也是,算棘手,也不算棘手。” 朝欢看着她,歪歪头,“是因为对方躲得太好了吗?” “是。” 来村里满打满算一天半了,那妖邪的线索也只有它故意留下的一丝气息,甚至那也是引诱他们的陷阱。除此之外,她们对那妖邪一无所知,连真面目也不知道,更别说其他了。 “不过也算不得什么,终归是躲在那座山上的。”裴姿颜摇摇头,不准备说这件事了,她准备明天独自去山里探查,不管怎么说,那座山是肯定有问题的。 且渊篇 第六十一掌:山神的预告 第二日,裴姿颜早早的便出了门准备独自上山去,临走时她看了眼床上睡得正香的朝欢,露出个无奈的表情。 本来带对方来是为了看看对方的底细的,却没想到她倒真如一个普通人一般吃吃喝喝。 她思虑片刻,还是没有叫醒对方。 出了门,屋外还是夜晚,裴姿颜不打算惊扰他人,准备直接去山上探查一番,可她刚踏出村长家门就看见屋外竟然有人。 那人靠着墙睡得正香,裴姿颜愣了愣,走进一看却发现是柳钦。 他怎么会在这里?裴姿颜伸手拍拍柳钦的肩膀,对方迷迷糊糊的醒来,看见眼前的裴姿颜,连忙瞪大了眼清醒了。 “裴、裴姑娘,早啊。”他一骨碌的站起身,还不忘怕拍自己的裤子,看着面前的裴姿颜眉头微皱,下意识的笑了两声,“我、我想着你今天肯定又要出去,又怕错过了,就干脆在这里等着你了。” “你跟着我干什么?”裴姿颜疑惑不解。 “这个啊···”柳钦挠挠头,才说:“我还没见过妖邪了,想跟着裴姑娘长长见识嘛。” 一听就知道是骗人的话,但柳钦不打算说,裴姿颜也懒得继续追问了。 她看了眼天色,这才寅时,也不知道这家伙在这里等了多久了,想了想便点头道:“行,你跟我一起吧,正好缺个带路了。” 柳钦见她同意了,顿时喜上眉梢,连忙走在前方带路,一边走还一边跟她聊天。 “裴姑娘,你起这么早,是不是没吃早饭啊?我这有两个昨天剩的馒头,你吃吗?” “裴姑娘,昨天跟你一起的那位没来吗,说起来我昨天也是半路遇见她的,她是不是在偷懒啊。” “裴姑娘,说起来你们抓了那些妖邪,一般要怎么处置啊?” 裴姿颜抬眸望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个弧度来,终于回答了他的问题,“怎么?你很在意。” “额。”柳钦见她嘴角含笑,硬着头皮点点头,“是啊,我之前老是听村里的老人说起这些事,很好奇嘛。” “嗯~”裴姿颜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直看得柳钦浑身不自在了,才移开目光说道:“遇到比较邪恶的嘛,就直接当场打死,哦,就是魂飞魄散。如果没惹事的,倒是可以送去转世投胎之类的。” “不过嘛,这次这妖邪拐走七位女子,算得上是邪恶之灵了,估计会当场打死他吧。” 裴姿颜说的轻松,柳钦却听得浑身一僵,他支支吾吾半天,终究还是把头垂下来了。 直到走到山脚下,他都没再说什么。 两人再次上山了一次,只是这次并没有之前那样顺利,走到山腰上时,裴姿颜便发觉时候有一层结界将山上所包围。 她伸出手,试探着去触碰那结界,却立刻被结界排斥开来,娇嫩的手掌发出一阵灼痛,她却只是眉头一皱。 “这里有什么东西吗?”柳钦看她迟疑的样子,也试探着伸手去碰,但和裴姿颜一样他也被结界所拒绝,捂着自己的手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 明明是一如既往的山路,可面前却有一道无形的墙将他们隔离在此,柳钦不敢随意触碰了,转过头去询问裴姿颜的意思。 本以为会像昨天一样,裴姿颜轻轻松松就能解决这个结界,但面对柳钦信赖的目光,裴姿颜却摇了摇头。 “不行,和昨天的不是一个等级。”对柳钦如此解释到,但裴姿颜心里却想的更多。 在之前她曾好几次感知到那个气息,都不算什么威胁,所以才放任对方的。可今日这种程度的结界,绝非是那东西能做到的。 要么是那东西依靠了强大的法宝设下结界,但她没有感知到那种法宝的气息,所以应该不是。那要么,就是那东西隐藏了实习,但这是为什么呢?或者是第三个可能性,有更强大的人来了。 比那东西更强大,甚至比她还要强大,才能在完全不被她所察觉的情况下布下如此结界。 但,问题又来了。比她强上这么多的人为什么要费力不讨好的来这种小地方呢?即使是想要捕食人类,以他的实力也只是轻而易举吧。 裴姿颜没想出答案,看了眼自己通红的手,又看了一旁满头大汗的柳钦,摇头道:“事情有变,我们先回去吧。” “好。” 柳钦没意见,两人又原路返回下了山。 两人走到山脚的溪水旁时,天色也才初明,柳钦看看裴姿颜,准备问她之后的打算。 可他还没说话,却忽然看见裴姿颜神色骤变,她看向村子的方向,二话不说的就跑了回去。 柳钦虽然一脸茫然,但看她如此焦急,便以为是村子里出了事,赶忙也跟了上去。 村长家。 朝欢打着哈欠从梦里醒来,她揉揉惺忪的睡眼,看着床边站了个人,那人不知道再次站了多久,一言不发的只是望着她。 朝欢动作一顿,她仰起头来看见那张脸,却并不害怕,甚至语气还有些不善道:“又怎么了。” 面前的人正是一直暗中保护朝欢的连云澜,他看朝欢醒了,便说道:“昼空尽有事要我传达给你。” “裴姿颜有问题,需要你配合一下来试探她。” “哦。”朝欢并不意外,她听连云澜说了详细的计划之后,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我知道了,我会配合的。” 传达了消息的连云澜完成任务便直接隐匿了身影,不过朝欢还是知道他就在附近,毕竟昼空尽只是发出命令的人,正在掌握他的是朝欢。 好梦被吵醒,朝欢也不想继续睡了,看了眼身边依然空着的床榻,收拾收拾起床了。 她出了卧室门,却发现原本应该在家的村长夫妇并不在,朝欢有些意外,毕竟他们一直都不敢出门的,今天怎么又不在了? 朝欢觉得有些不对劲,她打开门往外走,一开门便看见了好几个村民的身影,他们朝着一个共同的方向走去。 这场面放在其他地方或许看来很正常,但在这里待了两天的朝欢却觉得奇怪,之前还不愿意踏出家门的人怎么今天就都出去了?而且还是都朝着一个方向去。 裴姿颜不在,如果遇到危险也没有人能保护自己。朝欢冷静思考了片刻,还是觉得跟上去看看。 她跟着人们走着,渐渐的来到一个宽阔的地方,这里朝欢来过,柳钦说这里是村子的中心,平时村里宣布什么大事时就会召集村民来此。 她潜伏在人群中,可平时大门不出的人们现在都汇聚于此,朝欢挤在边缘压根看不到中间,她从人们的缝隙之间努力往前钻,试图看到中间的场景。 当她终于站在前面时,眼前的场景让她大吃一惊。 被人们微聚起来的广场上,站立着七个身着红衣的少女,她们头戴发钗,面覆红纱,面容恬静的闭着眼。 而在七位少女身后,一张信笺随风飞舞,朝欢眯起眼想要看清上面的字。 “山神娶亲···” 她呢喃出那几字,眼神越发不敢置信起来。 山神娶亲,十七新娘。 满月之时,良缘永结。 这时,察觉到村子不对劲的裴姿颜也赶了回来,她一眼便看到了汇聚于此的村民们,也看到了那飞舞的,吸引了所有人的信笺。 裴姿颜能清晰的感知到那信笺上的力量,正是那力量迷惑了在场所有人的心,让他们走出家门汇聚于此。 没想到那妖邪竟然在她眼皮子底下搞这些! 裴姿颜心中大怒,她飞身上前,一手便撕下那信笺,随着信笺的撕下,村民们混沌的双眼也恢复清明,他们先是疑惑自己为何在此,随后便看到了那七位红衣少女。 “洁丫头!”一位妇人发出一声哭泣,她正是柳洁的母亲,也一眼就认出七位少女之中正有自己的女儿。 眼前七位红衣少女的身份不言而喻,正是之前被拐走的七人。 裴姿颜的脸色更难看了,被那一直小觑的妖邪反将一军,这对她来说实在是太打脸了。她的目光扫过那七位少女,正准备上前查看她们的情况,可还不等她更加接近,就感觉一股结界将她们隔离开来。 这是! 和山上一样的结界。 不仅是裴姿颜,其他试图接触那些少女的人也被结界所隔离,一些过分激烈的甚至被结界反伤,而不管外面的家人如何的哭泣呼唤,结界内的七位少女皆是双目紧闭,仿佛沉睡一般。 朝欢走到裴姿颜身边,她也意识到了什么,两人对视一眼,朝村长走去。 “事情有变,我们必须商量一下了。”裴姿颜说道,柳方正点头答应,三人回了村长家。 “这上面写的信息很模糊,但猜能猜个七七八八。”朝欢把手中的信笺放在桌上,这张信笺无论怎么看都是普通的纸笔所写,可上面的灵力却使它无法轻易被破坏。 裴姿颜已经平静了情绪,她看着那信笺,严肃道:“那个妖邪和之前完全不一样,它变得更强大了,它在山上立了结界,我没法轻易接近。” “信笺上说,山神娶亲,十七新娘。这个山神估计就是指那个妖邪了,它自称为山神。但是这个十七新娘又是合意呢?”朝欢沉思片刻,“十七是指年纪吗?还是数量?” “应该是数量,那些被拐的女子之中,有几位的年纪并不符合。” “那这样说来,就是他想要十七位新娘了。”说到此,朝欢皱起眉头,显然对这位“山神”非常不喜的样子,“它拐走这些女子,竟然是为了娶她们为妻子吗?” “这、这十七位,我们村里未出嫁的姑娘统共也才十五位啊。”这还是加上了那些被拐了的女子才有这么多。 柳方正只觉得头晕眼花,想他一生普普通通,本以为能安享晚年,可如今怎么就碰上了这么一件事啊! “难道你还准备把这些女子送出去?”裴姿颜语气骤冷。 “可、可是···”柳方正不敢说了,他今天亲眼目睹了这怪异的场面,早已对那自称“山神”的存在心怀恐惧,自然是优先考虑最稳妥的办法了。 “满月是···”朝欢心里算了一下,道:“下次满月是五日后,还有些时间,要不然我们先回拂柳城搬救兵?” 这里到拂柳城,如果靠法宝的话几个时辰就能到。 且渊篇 第六十二章:请帮手 柳方正一听,连忙应和道:“请两位大人救救我们村子啊,我们村子一直以来遵法守法,从没干过什么坏事的。” 裴姿颜却皱眉道:“不好说,那妖邪能带着这么多人突然出现在村子里,还能靠着信笺迷惑人心。我担心它发现我们的举动,会做出什么危险的事来。” “而且,即使回拂柳城,也找不到帮手的。” 拂柳城内,实力比裴姿颜高的不过屈指可数,能帮她的也只有阁主大人,但阁主必须坐镇抚月阁,轻易不能离开。而其他人实力不够,即使叫来也不过是累赘了。 那七位少女现在就掌握在对方手里,要是一个没弄好,对方直接杀了她们的话。 裴姿颜不愿意赌。 现在的情况便陷入到了一种僵局之中,裴姿颜面色沉重独自思考,朝欢拿着那张纸来来去去的看了十多遍。 忽的,她说道:“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接触到那位山神然后杀了他呢?” 裴姿颜闻言,有些惊讶的说:“可他既然能制造出那种程度的结界出来,本身的实力也应该不俗,即使我们能近身,也打不过她啊。” 这里能算得上战斗力的只有裴姿颜一人,届时如果对方还拿其他女子当人质的话,裴姿颜根本束手无策。 “我可以叫帮手。”朝欢说道,在裴姿颜的目光中,她从手腕上退下一个镯子。 那镯子她一直带在手腕上,看起来也就是个平平无奇的镯子,成色也算不上好,裴姿颜倒没有注意过这镯子。 此时,朝欢把那镯子推到她面前,一字一句道:“这是我曾经帮过的一个人留给我的,他是一位修真者,他说要是有一天我需要他帮助的话,就摔碎这个镯子,他会感知到我的位置然后尽快赶来。” 裴姿颜拿起那镯子,的确能从感受到灵气,是修真界常见的感知型法宝。 可是,她说道:“可即使如此,离满月只有五日,又如何能确定他能在那之前赶来呢?而且尚且不清楚那妖邪的实力,若是牵连了他的话又当如何呢。” “这个不用担心。”朝欢说道:“在拂柳城时我曾和他通过信,他说他在泽化城参加一场拍卖会,不出意外的话一个月之内不会离开。” 泽化城,离拂柳城大约一千公里,对凡人来说很遥远的距离对修士来说不过几日便可。 裴姿颜凝望了朝欢一眼,对方面色如常的回望了她,犹豫片刻,裴姿颜捏碎了手中的镯子。 “我欠你一个人情。”她叹了一口气。 “没事,已经有很多人欠我人情了。”朝欢无所谓的耸耸肩。 裴姿颜这才想起,即使是自己侍奉的那位阁主大人,也是被眼前这个凡人救了一命。 这还真是···好运气呢。 之后的几日,裴姿颜每天都会去广场看看那几位少女,她们似乎被某种力量所影响,一直保持着沉睡的状态,即使不吃不喝也没有丝毫的影响。 只是每次去时,总能遇见那些少女的家属们聚集在一起,他们或是哭泣或是叹气,等到夜深了才依依不舍的离去。 这边,为了能够接近那位山神,裴姿颜和村长说了她们的计划,虽然很担心,但是在裴姿颜的再三保证下,村长终于同意了。知道了情况的柳钦也主动帮忙,加入了劝说任务, 说服村里人的任务就交给了村长和柳钦,这些天,朝欢也没闲着,她走遍了村子周围,又在裴姿颜的陪同下上了几次山,勉强找齐了一些材料。 “你找这些干什么?”裴姿颜拿起一条蛇,那蛇还鲜活得很,被她抓在手中还不断的扭曲试图挣扎,但裴姿颜捏住了它的头,即使想要咬裴姿颜也做不到,更别说挣脱了。 “配毒。”单独开了个房间的朝欢在桌后走走停停,时不时的拿起什么仔细查看。 听见朝欢的回答,裴姿颜有些诧异的看着她,虽然听且修说她是个医师,可却不知道她竟然还会配毒的。 朝欢却不以为然的解释道:“这有什么,自古毒医不分家,我的毒术可不必医术差。” 她这样说着,从裴姿颜手里夺过那只小蛇,别的女性大多不喜欢于这些东西打交道,但她却轻描淡写的拿了把小匕首将毒蛇开膛破肚,小心翼翼的取出其中的毒腺。 那只蛇被她丢在一边,身子顽固的颤抖了几下,这才完全死去。 裴姿颜看得一愣一愣的,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朝欢就抬眸看了她一眼。 “如果没事的话就出去吧,万一碰到什么不该碰的,我可不负责。” 在自己专业领域发挥的朝欢脾气比平时还要差一些,裴姿颜识相的离开了这充满毒物的房间。 这边,朝欢将毒腺里的毒液提取出来,按照凡人的方法一步一步操作起来,本来用她的“清玉手”可以省去很多麻烦,但无奈她现在是个凡人。 提取完毒液后,朝欢又拿出几柱有毒的植物,分别将有毒的部位提炼出来,随后和毒液混合。 几番操作后,一份毒药诞生,这用简陋材料配置的毒药却可以轻松放倒一个村子的人,但对修真者来说却算不得什么。 但朝欢还没有停手,她从随身的布袋里掏出几个瓶瓶罐罐,她认真的按照严格的比例将它们混合··· 她在配制一种特殊的毒药,一种···可以毒倒修真者的毒药。 对修真者都有强大效力的毒药,普通人一旦碰上便会立刻腐蚀而死,所以朝欢全程全神贯注,容不得一丁点的失误。 等到月圆之日的前一日午后,朝欢终于打开了门,同样在门外等着她的裴姿颜也松了一口气。 她看着朝欢苍白的脸色,虽然知道这个人应该立刻休息,可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解决。 “村口有个人,似乎是你叫来的帮手,要去看看吗?” 此时,青吉村村口前。 坐在那颗刻着“青吉村”三字的石头上,林幼鱼把背上一人高的木棺放在地上,自己坐在石头上摇头晃脑的。等得久了,嘴里咬着根草,小声的唱什么歌谣。 她虽然长得矮,可坐在石头上也能望得远,看见朝欢等人来到,顿时喜上眉梢,拉起那木棺背在背上就往朝欢那里跑。 一边跑还一边招手打招呼,“舒姐姐——” 朝欢也看见那朝着自己跑来的小孩,她眼里带着几分笑,也唤出了那人的名字,“幼鱼。” 林幼鱼外表不过十六七岁,看起来却比朝欢矮了一个脑袋,她一身蓝灰色的衣裳,一头长发扎成简单的双马尾,平平无奇的脸蛋上一双明亮有神的大眼睛,为她的平凡增添一份色彩。 跑动时,背上那几乎和她等高的棺材宛若无物般轻盈,那木棺看大小和宽度,像是为年幼的孩子所制。 林幼鱼盯着几双打量的目光跑到朝欢跟前,她一双眸子亮晶晶的,和背着棺木行动的形象截然不同。 她开口道,声音和面容不一样,清脆悦耳:“舒姐姐,我一收到你的消息就赶过来啦,我急急忙忙的赶过来,一路上吃了不少苦呢。” 朝欢知道对方能提前赶来必然是尽了全力的,心疼道:“辛苦你了,等这次事了,我一定会好好回报你的。” “没关系没关系,能帮上舒姐姐的忙,我很开心的。”林幼鱼甜甜的笑了。 两人叙完旧,朝欢便互相介绍了起来。 “裴姑娘,这是林幼鱼,幼鱼修炼的术法有些特别,唔,这个我不知道方不方便透露。”朝欢看了眼林幼鱼,林幼鱼爽快的点点头。 “没关系,既然是舒姐姐相信的人,也是我的朋友了。” “谢谢你幼鱼。”朝欢的神情温柔起来,她对着裴姿颜解释到:“幼鱼是尸修,就是可以操纵尸体战斗,但是你放心,她是个好孩子,也没有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我可是个修士哦。”林幼鱼补充道。 然后是介绍裴姿颜。 “幼鱼,这是裴姿颜裴姑娘,她是一位很强的修士,这次我们的目标就是协助她消灭山神,救出被拐的那些女子。” 裴姿颜点点头,她的目光落在林幼鱼身上,算不得友善,但也没有厌恶。 世人对尸修的态度大多不好,尸修大多邪恶,他们驱使尸体作战,就曾出现过有修士与自己已经逝去的亲朋好友战斗的事,这导致一段时间内普通修士对尸修十分厌恶。 但眼前的林幼鱼目光澄澈,和裴姿颜对上视线时,还对她笑了,所以裴姿颜倒也没这么讨厌对方,当然,也算不得喜欢。 “去村长家说吧。”裴姿颜说道,几人点点头,一起向村长家去。 村长家,一进入家中关上门,除了林幼鱼外的两人都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气。 虽然林幼鱼本身没有自觉,但她背着一口棺材这事却在村子里引起了不小的骚乱,本人却全然没在意,一路上对着朝欢嘘寒问暖。 坐在桌边,村长妻子照例倒上热茶后就推开了,朝欢抿了口杯中的粗茶,随后对林幼鱼解释了最近发生的事。 “哦哦,原来如此。”林幼鱼的棺材放在她身边,她靠着那纹丝不动的观察,像是靠在谁身上一样。 “也就是说,是希望我和这位裴姑娘联手对吧。”林幼鱼倒是无所谓,“我是筑基后期,不知道这位裴姑娘的具体修为是···” “金丹初期。”裴姿颜淡淡到。 对她这个年纪来说,金丹期已经是非常天才了,但她本人却对此毫不在意。 “一个筑基后期和一个金丹初期,如何,能打得过那位山神吗?” 裴姿颜想了想,还是说出了残酷的事实,“不太可能,就看那结界的程度,对方至少是元婴期了。” 修真界修为之间的沟壑是非常深的,尤其是每一层之间,就比如筑基后期和金丹期,看起来差的不多,但至少十个筑基期后期才勉强能于金丹期一战,这便是那一线之隔的差别。 如此,即使林幼鱼和裴姿颜一起,大概也无法胜过那山神。 且渊篇 第六十三章:林幼鱼 “说起这个,来时我曾在路上听到过一些传言。”林幼鱼敲敲身边的棺材,发出几声轻响,“我听说曾有大能丢失了一件法宝,那法宝能布下一道阻挡元婴期以下一击的结界。本来这事也不算什么,可现在听你们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这件事来了。” “法宝?”裴姿颜疑惑道,难道世上有如此凑巧之事?“嗯,我听说,那法宝布下的结界只能让主人允许的人通过,否则就只能设法破坏了。” 但元婴期的一击,即使是裴姿颜和林幼鱼合力也无法做到那种程度,即使付出全力勉强打破,也无法确保山神的实力如何。欢 “现在看来,或许先接近对方才是上策。”朝欢如此下了结论。 裴姿颜和林幼鱼没有意见,于是三人便计划着混入那十七位新娘之中,借机去接触那山神。 打定注意之后,裴姿颜便先一步说自己去看看其他人的情况离开了,屋子里只剩下朝欢和林幼鱼。 即使如此,朝欢也拉着林幼鱼回了她的房间,又叫林幼鱼设了个隔音的结界后,两人才说起话来。 “幼鱼,是昼空尽叫你来的吗?”朝欢问道。 对于来的是林幼鱼这件事,朝欢也有些惊讶的,当初连云澜传达的计划当中,只是叫朝欢找机会说要找帮手。她知道这帮手是昼空尽在安排,却没想到会是林幼鱼。 林幼鱼坐在床榻上,那棺材立在她身边,这副画面看起来有些怪异,可林幼鱼笑眯眯的样子却叫人觉得诡异不起来。 “嗯,因为离得最近的就是我嘛。而且我也很想见阿欢呀,阿欢有没有想我啊。” “我也想幼鱼了。”朝欢笑着回应。 林幼鱼是昼空尽的人,或许是因为是作为尸修的原因,林幼鱼一直以来都被修真界所排斥,但她是个非常坚强乐观的女孩,即使在遇到昼空尽之前都受尽了苦痛,但依然能在此后的人生里保持乐观积极向上。 朝欢和林幼鱼熟识,是因为昼空尽的安排,当初他让两人去一起执行任务,当时尚且还沉沦在过去阴影之中的朝欢,被阳光的林幼鱼所感染。 虽然其中的故事并没有那么顺利,但最后的结果却是好的,两人成为了好朋友,即使不知道朝欢的所作所为,她也坚定的选择帮助朝欢。 就如同这次,在昼空尽的消息传来后,她毫不犹豫的赶来了。 “幼安呢,最近怎么样?”两人宛如普通人一般闲聊着,朝欢的目光落在林幼鱼随身的棺木上。 面对那可怕的棺木,她非但没有表露出任何的异样情绪,甚至坏带着几分温柔在其中。 “啊,幼安也很好哦,幼安也很想阿欢呢。” 林幼鱼笑着,打开了身边的棺木,那棺木缓缓打开,露出了里面一具浑身青色的尸体。 那是一具属于孩童的尸体,大概十一二岁的少年,安详的躺在棺木之中,他的面色是清灰色的,宛如早已死去一般,可在两人的注视下他却缓缓睁开眼,露出一双漆黑的、没有一丝眼白的瞳孔。 和那样的瞳孔对视,他人多少都会有些害怕或者惊悚,但朝欢却没有回避,她与那孩童对视,只看见里面如宁静夜晚般。 她轻轻呼唤出对方的名字,“幼安,好久不见。” 林幼安并未作答,他走出棺木中,只是对着朝欢直愣愣的弯曲了一下脖子。 林幼鱼和林幼安站在一起,两人一高一矮一个人类一个尸体,可看起来却那么的和谐,若是能压下心中的恐惧去仔细看清那张青灰色的脸,你会发现他们竟然有几分相像。 两人是双胞胎的姐弟,只是作为姐姐的林幼鱼渐渐长大,早已死去的林幼安却保持着死去时的样貌。 “嘿嘿,幼安只是不好意思了,其实他也很想见到阿欢哦,一路上都在催促我呢。”林幼鱼笑容满面,毫不介意的把身边的林幼安抱在怀中,随着年龄的增长,她早已高处对方一截,可以稳稳的将对方抱在怀中。 不知道是不是朝欢的错觉,她好像从林幼安那僵硬的脸上看到了一丝无奈之意。 “嗯,我知道,我也很想见到幼安。” 叙旧结束,两人开始说起正事来,林幼安无法说话,但也乖乖的站在一旁听两人说话。 “这次我来,昼空尽那边没什么太多的指使,只是叫我尽力协助你。” “嗯。”朝欢一点头,倒是并不意外,“昼空尽已经和我说过一些计划了,但那个人你也是知道的,对于他来说最好的表演便是要把本人也骗过去。” 所以很多时候,朝欢也不知道昼空尽的安排如何,只是顺其自然的继续下去。 “说的也是啊。唔,昼空尽这个人,其他地方都挺好,可惜是个变态。”林幼鱼恹恹道,她和朝欢不一样,不喜欢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 朝欢没忍住笑了一声,她瞥了眼林幼鱼,故作严肃道:“你啊,小心别被他听了去,到时候有你好果子吃。” 林幼鱼顿时警觉起来,拍拍自己的嘴,连忙表示自己不乱说话了。 朝欢想了一些昼空尽可能会做的事,姑且给林幼鱼说了几点需要注意的地方,其他的还要看到时候昼空尽到底想怎么演这出戏了。 又说了一会儿话,窗外的天色渐渐的暗了下去,朝欢本想让林幼鱼在这里留宿,却被林幼鱼拒绝了。 “算了算了,我刚看了,这里就两个老人家。我带着幼安小心吓着他们,我带着幼安去外面转转就行,反正我们都不需要休息的。” 朝欢没法,只能让她去了。 第二日,便是约定的月圆之日,朝欢本来还在猜测那山神何时会来时,林幼鱼却发现那七位女子所在之处有了异样。 新的信笺飘扬在竹竿上,上面说山神将会在太阳落山时来迎接他的新娘。 三人对视一眼,离太阳落山还有几个时辰,如果想混入新娘之中,她们还需要打扮一番。 村子里的合适的女子不多,虽然村长劝了几轮,保证了一次又一次,可愿意去做这种危险事的也只有七位。 即使加上那七位,现在也只有十五位,和要求的十七位差了一人。 朝欢便说:“正好,我们在混进去三个。” “可是,你是个凡人,倒是要是遇到什么危险···”林幼鱼皱起眉头,有些不赞成。 “没关系啦,这些愿意陪我们犯险的女子都是凡人,重要的是还有你们两个在嘛,我相信你们能打败那位山神,拯救我们所有人的。” 朝欢笑眯眯的说,林幼鱼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最后脸红着下定决心一定要努力。 三人商量好,去借了三身合适的红衣,换好后又简单的梳妆打扮一下,虽然简陋了些,但看起来还是有几分新娘样子。 朝欢普一出现,就引起了另外两人的注目,林幼鱼直夸她好看,不过在她心里还是觉得原本的朝欢更美就是了。 裴姿颜愣了一愣,眼前面容清冷的少女一袭红衣如繁花一般款款绽放,脸上的脂粉只是简单的为她带来几分艳色,不会过浓,反而恰到好处的为她点缀。黑发簪起,一只步摇垂下长长的流苏,这只步摇,还是裴姿颜借给朝欢的,却没想到她会比本人更合适。 朝欢第一次穿这样的衣裳,还有些不好意思,拢了拢自己的衣袖,她垂下脸有些羞涩的问:“是不是不太合适啊。” “超级合适,舒姐姐穿什么都漂亮!”林幼鱼大力的夸赞起来。 就连裴姿颜也点点头,“嗯,很适合你。” 虽然有些不合时宜,不过朝欢还是臭美了一把,只是当她望到铜镜里那张不属于自己的脸时,还是下意识底下了头。 夜晚临近,十七位穿着红衣的少女站在广场上,其他人已经被村长喝令回到房中,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准出来。 那几位自愿前来的少女看着渐渐落下随后消失的太阳,心里忍不住的提起,她们毕竟也是普通人,在即将面对无法预知的东西时,还是会恐惧。 但一想到这是为了解救更多的人,她们坚定了信念,衣袍下的手互相握紧,从身边之人的手心中获取温暖。 终于,当最后一丝光芒消失在天际时,一道霞光从山顶爆发,那霞光自远处而来,宛如一条道路一般蜿蜒在半空中。 朝欢听到了马蹄声,清脆的声响,来自那条半空中的道路。 所有注意到这声响的人们都不由自主的抬起头,她们的目光从恐惧变成惊讶,一辆辆马车从半空中的道路上驶来,那些马车落在她们面前,每一人都有对应的一辆马车。 这也是昼空尽的手段?朝欢心里想着,和裴姿颜对视一眼,各自上了一辆马车。 被禁锢的七位女子也宛如傀儡般动了起来,她们各自走上一辆马车,在所有人都入车后,马车再次启动,顺着天空的道路回到山上。 朝欢掀开车帘往外望了一眼,村庄慢慢表变小,她们已经升到了空中,朝着那山顶行驶。 “要来了。”她低吟一声。 马车透过一层薄膜般的结界,其他人都没有发现,但修真者却知道那是穿过结界的表现。 且渊篇 第六十四章:山神的真面目 马车载着十七位“新娘”落在一片空地前,朝欢能感觉到有一阵无形的风掀开车帘,她顺着风的牵引走下马车,那些马车又返回天空,最终消失。 在空地上,这里一排排红纱,红色的灯笼伴着明月落下的皎洁月光,隐隐约约照出前方一人的身影。 朝欢细细的打量了一番,因为暂时不能暴露,她打量的举动很小心翼翼,不过她任然从一些装饰之中看出这是一场露天的婚礼。 这位山神竟然真的要迎娶十七位新娘?朝欢心里有些惊讶,同时又觉得有些好笑。 只是现在那位山神尚未露面,还需要耐心等待裴姿颜和林幼鱼的消息才行动。 十七位新娘站立于月光下,被重重红纱笼罩的人终于动了动,他抚开红纱,那是一双白皙修长的手,朝欢听别人说,手是第二张脸,手好看的人通常长得也不会太差。 在她种种想法中,那人却并如意料那样露出容颜,只是一声轻叹。 “各位都不是他要找的人,请回吧。”那声音压低时有种温润的感觉,朝欢却觉得那声音有些熟悉。 嗯? 朝欢愣了愣,同时愣住的还有裴姿颜。 这人这话是什么意思?不是他要找的人?可是不是他用了手段要十七位新娘的吗? 朝欢忍住没动,所有人一时都不敢动弹起来。 “嗯?”那人发出一声疑惑的鼻音,他放下掀开红纱的手,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了。 那红纱太厚重,朝欢以凡人之眼只能勉强看到那个身影面对着另一个什么东西,声音传了过来,是那人无奈的嗓音。 “嗯,我看了,她们都不是你要找的那人。” 似乎有人说了什么一般,那人回应到:“我知道你着急,可是她们都不是那人,你不要着急,终有一天我们会找到的。” “嗯,把她们送回去吧。” 交流就此结束,那人转过头,隔着红纱看着外面十七道身影,再次无奈的一叹气。 他提高了声音,试图让所有人听到他的话,“各位姑娘,实在对不住了,这次是我朋友的一时任性所为,若是惊吓到了各位,在下给各位赔罪,只是在下的朋友并没有恶意,若是可以的话,在下可以马上送各位姑娘回去。” 随着他的话语,那些飞走的马车又飞了回来,落在几人面前,不多不少刚好十七辆。 这下朝欢和裴姿颜都傻眼了,都走到这里了,难道真的要回去? 她们对视一眼,彼此靠着眼神交流着。 走? 好不容易来了。 那打? 看起来是个好人。 纠结了半分钟后,朝欢还是给裴姿颜打个暗号,示意静观其变。 其他女子也有几分犹豫,她们不知道眼前人是真心的还是测试她们,也不知道要是真的回去是否会因此给村子带来危害。 见状,那红纱后的男人再次开口道:“各位请放心,在下绝对不会伤害任何人,也不会伤害村子里的其他人的。” 有了他这番话,其他人也不再迟疑,纷纷登上那马车。 马车载着女子们离去,方向的确是青吉村的方向,一时间,空地上只剩下朝欢三人。 红纱后的男人问道:“三位不离开吗?” 三人对视一眼,林幼鱼率先上前,她身材娇小速度奇快,不过片刻便冲到那红纱前,男子被她突如其来的袭击打了个措手不及,眼看那红纱被掀翻,露出男子的真实容颜来。 林幼鱼脸上带着活泼的笑容,她手腕一转一把扣住那人下意识抬起的手腕,她冲刺的速度很快,直接将男人扑倒在地,男人头晕眼花还未能反应过来,一直小巧的手已经捏住了他的咽喉。 朝欢和裴姿颜见林幼鱼得手,也快步上前,将倒地的男子控制住。 与此同时,朝欢也终于清楚的看见地上男子的容貌,她眉头一挑,倒是有些意外。 裴姿颜也看见了男子,她眉头一皱,下意识叫出了对方的名字,“柳钦?!” 地上,被突然袭击弄得头晕眼花的男子有着一张熟悉的面孔,清秀的面孔,也算是走在街上能被女子注意到的程度,此时因为疼痛龇牙咧嘴的,和刚才朝欢想象中的翩翩公子完全不一样,发而更符合印象里柳钦的样子。 林幼鱼眨巴着一双澄澈的眸子望向朝欢,歪歪头,“认识的人?” 哦对了,林幼鱼来村子里时,还没见过柳钦。 说来也是,自从林幼鱼开始后···不对,应该是更早,在七位女子出现那一日开始,就没再见过柳钦了。 如今在这里见到,倒有些意思了。 朝欢看了眼裴姿颜,对方很快的压下惊讶,垂着眸子在思考什么。朝欢又看向地上的柳钦,想了想,还是让林幼鱼放过对方了。 林幼鱼从柳钦身上站起来,柳钦挣扎几下想要站起来,可别看林幼鱼小小的一个,力气可大得很,那一下猛冲让柳钦吃了个苦头,后脑勺和后背还疼着呢。 朝欢伸出手,柳钦看着她,借着她的手站了起来。 站起来后,面对三双探究的眸子,柳钦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了,完全没有刚才红纱后那种神秘的形象,挠挠头说道:“嗯,别这么看着我嘛,我也是有苦衷的···啊,我会解释的啦,先跟我走吧,这里不适合聊天。” 在柳钦的带领下,三人来到一个山洞之中,这个山洞似乎是人为开阔的,内里很宽大,甚至还有什么人居住过的痕迹。 山洞里有石桌和石床,石床上还有被褥,像是有人在这里休息一样,柳钦请几人坐下,却没有拿得出手的茶水,只是从木柜上拿了几个果子过来,算是招待了。 坐在石桌边,被紧盯的柳钦顶不住压力,吞吞吐吐到:“别、别这么看着我嘛,先说好,我是好人啊,我可没做什么坏事。” “你没做坏事,那另一个人呢。”朝欢说道,她扬起下巴指指一旁的石床,那怎么看都不像是留给柳钦睡的地方吧。 “唔。” 柳钦无奈的捂住脸,本来还想投机取巧的他一把被朝欢抓到了破绽,顿时羞愧的无颜面对。 半晌,他调节好自己的心态之后,才放下手来。 “嗯···怎么说呢,虽然你们都觉得这是个邪恶的存在,但是我可以保证,他真的没有恶意的!他只是想找一个人,至于这些被拐来的女子,他也没有伤害他们。” 说道这,他有些丧气的垂下头,“本来我都计划好了,等他再抓一个人,我就劝他把所有人放回去。结果没想到你们先来了。” 啊~所以说那个时候才会是那种态度啊。而且柳钦也一直不担心被拐之类的,在其他人都躲在家里时,他还无所畏惧的外出。 “咚咚”两声,裴姿颜敲了敲桌子,她神色冷漠,目光直视柳钦,似要将他看透一般。 “这个‘他’,到底是谁?” 这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柳钦见实在没法逃脱,还是选择回答了。 “他很特殊,怎么说呢,你们可以把他当做一个残魂,他固执的想要完成生前的遗愿,但是他本身并不具备思考的能力,所以很多时候会做出下意识的举动。比如这次的诱拐事件。” “为什么?”林幼鱼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拐这些女孩子们呀。” “唔。” 柳钦低吟一声,才说道:“这个嘛···他在找人,找一个不存在的人,但他没有理智,所以也不知道该怎么找那个人,能做的也就是把那些觉得像的人都带来。” 他抬起头扫过几人的神情,连忙解释道:“不要误会了,他没有恶意的,他只想找到那个人罢了,没有伤害过任何人的想法,而且反而帮了村子里的人。” 柳钦说的是被裴姿颜破去的那一结界,那并非是为了引诱裴姿颜所设,反而是为了帮助他人。青吉村的村民时常会有想去山上获取物资的,但山上猛兽很多,一个不小心就会迷路,非常危险。 所以那个存在在山腰处设下结界,一般人意识到不对劲会选择离开,这样就避免了他们上山遇害的可能性。 听完柳钦的解释,朝欢和林幼鱼点点头,裴姿颜眯起眼,若有所思的低下头。 “总之,他没有恶意的,请你们不要消灭他。”柳钦请求到。 朝欢看了眼林幼鱼,林幼鱼摇摇头不说话,她又看向裴姿颜,裴姿颜沉思片刻。 她抬起头来,对柳钦问道:“你说那个残魂没有恶意,那山神娶亲怎么说?” “啊。”她这样一问,柳钦脸上也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他慌忙的解释起来,“我、我也不知道,我当时看到的时候也很惊讶,立刻就去找了他,但他有时候也变得很混沌,做出一些奇怪的举动。” “我也很犹豫要不要告诉你们真相,但我怕你们会知道他的身份后选择消灭他,所以我就想到时候直接放其他人离开,不要伤害任何人就好。” 裴姿颜冷声质问到,“你如何确信他不会伤害任何人呢?毕竟只是个残魂,这次做得出山神娶亲来,下次又会做出什么呢。” 柳钦没想到会这样,他愣了愣,脸上露出无措的表情。 且渊篇 第六十五章:落和卿 柳钦顿时慌了,结结巴巴的解释到:“可、可是他真的是个好人,我认识他这么久了,他从来没有害过什么人的。” “而、而且,这次的山神娶亲,也不是他做的!” 此话一出,山洞内顿时鸦雀无声,朝欢眼底里闪过一丝光,林幼鱼却好奇的反问到。 “你怎么知道不是他做的?” 柳钦越想越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他冷静了一下,面对几人的注视,一字一句的说道:“他是个残魂,连意识都不全,我和他交流时,他只能勉强说几个字,更别说写下那篇信了。” 这可真是个意外的消息。 裴姿颜一挑眉,倒是没想到这一点,她说道,“我不能完全相信你说的话,你把那个残魂带来,让我们确认一下,如果他的确如你所说那般,那我们就不会对他做什么。” 她眸光一转,清秀的脸上露出一丝危险的神色,“如果他不是,那么我会超度他的。” 这个“超度”二字,她说的风轻云淡,可其他人却听出一种无言的杀意,柳钦打了个寒颤,想了想,还是点头同意了。 “好,我会让他来,但是你们不要做出什么威胁的举动,不要刺激到他。” 得到应允之后,柳钦出了洞口,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洞口处,洞中的三人才收回目光。 林幼鱼拿起石桌上的一个野果,毫不矫情的在衣袖上擦擦便送入口中,她大大的下一口,随即露出满意的笑容。 “舒姐姐,这个野果还蛮好吃的,你没吃饭一定很饿了吧,先吃点果子垫垫肚子吧。”她拿了个擦干净的果子递给朝欢。 朝欢现在只是个凡人,忙碌了一天还经过刚才那些事,肚子早就饿了,只是她习惯忍耐,又被其他吸引注意力,现在林幼鱼一提她才注意到肚子的空虚。 “谢谢。”道过谢,接过果子放在嘴边小口吃起来,的确很鲜嫩可口。 裴姿颜没说话,看着两人,视线却没落到实处,朝欢猜她在想那山神的事。 如果真如柳钦所说,一个连自我都没有的残魂,怎么会做出山神娶亲这事呢。但如果不是那个残魂的话,又能是谁呢。 对裴姿颜来说,这或许是个谜题,但对朝欢来说,却很清楚其中的秘密。 只是她还在观望,这件事并没有看到的这样简单。 一炷香后,柳钦的身影出现在洞口,只是这次他并非一人,在他身后跟了一个穿着黑衣的男子。 那男子面色苍白不似凡人,一身如墨色的黑衣穿在他身上,和那太过苍白的脸形成对比,黑发用发冠束起长发。 那男子丰神俊朗,只是一双眸子茫然无措,宛如十岁稚子一般,此刻紧紧跟着柳钦身后,望见洞中的其他三人,还有些害怕的往柳钦身后躲了躲。 裴姿颜和朝欢对视一眼,皆看出了这人的奇异之处,对方虽然为残魂,但并未沾上污秽,反而纯净无比,身上笼罩着淡淡的光。 这种光是只有生前做过许多好事,累积了不少功德的人才会有,有这种功德之人,转世投胎必然大富大贵一生顺遂,而不应该··· 落得只剩一丝残魂的地步。 柳钦带着那男子走到三人面前,对三人介绍到:“他名为落和卿,如你们所见,他就像个孩子一样。” 落和卿躲在柳钦面前,柳钦对三人介绍他名字时,他听到自己的名字下意识的探出头,便对上三双打量的目光,他瑟缩一下,又躲在柳钦身后。 比起柳钦要高出一个头来的落和卿虽然很努力的想要隐藏自己,但终究还是露出一半的躯体,三人对视一眼,林幼鱼跳下凳子,跑到柳钦面前。 她露出个笑嘻嘻的表情,对着落和卿递出手里的野果,声音脆甜。 “你好呀,我叫林幼鱼,你可以叫我幼鱼或者小鱼都可以哦。这个野果给你吃,吃了我的果子,我们就是朋友了。” 林幼鱼的外表太过无害,或许正是如此,落和卿在小心翼翼的打量片刻后,还是探出头来。 他看看林幼鱼,又看看她手中的果子,忽的把目光落到洞中的木架上,果不其然的看到上面空了。 眼看他的表情越来越不对劲,柳钦赶紧低声安慰道:“她们是我的客人,我请她们吃的果子。” 落和卿委屈兮兮的接过林幼鱼手中的果子,捧在怀里还是觉得不对,又塞给柳钦,柳钦无奈的把果子收起来。 “好了,阿卿,接了别人的礼物,我们该说什么?”他低声哄着,对着一个比他还高大的男人,宛如对着孩子一般。 “哦。”落和卿不情不愿的站出来,对着身高只达到自己腹部的林幼鱼,小声道:“谢谢你。” 林幼鱼借花献佛被识破,尴尬的想要抓抓头,不过她一向开朗,很快就把这尴尬给抛之脑后,见落和卿和她说话了,就开开心心的拉着对方讨论起来。 两个一大一小的“孩子”在旁边说着话,虽然大部分时候都是林幼鱼在说,落和卿偶尔应和一声,不过气氛还算不错。 这边,大人们围坐在一起,继续着一开始的话题。 柳钦看了眼一边的两人,转过头来说道,“如何,你们应该能确认了吧。” 裴姿颜叹了口气,点点头。 的确,即使那副样子可以演出来,但身上那光却不是作假,他的确没有恶意。 “但凡他伤害了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有那种···”裴姿颜顿了顿,她没有说完,眼前的两人疑惑的望过来,她却没有解释。 稍后,她说道:“嗯,我们确定了他没有问题,我们可以不超度他,但是我还有个问题。” “你问。” “他在找谁?” 柳钦沉默了,他的眸子里飞快的闪过许多情绪,这些都被一直观察他的朝欢看在眼里,她收回目光,没有说话。 柳钦犹豫了许久,才缓缓说出了自己和落和卿的故事。 柳钦和落和卿相识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当时柳钦还是个十一二岁的孩子,一次和玩伴们在山上玩耍时,意外的迷路了。 那时村中老人时常说道山中如何的可怕,可他们还是不信邪的往山上走,可真正迷路时,柳钦还是没忍住的哭了出来。 太阳一点点落下,柳钦又饿又累,他无数次的呼唤着朋友的们的名字,可他却不知道那些朋友早已因为害怕而跑回村子,也不知道朋友们因为害怕责罚而对他的失踪一字不提。 似乎被所有人忘记一般,柳钦缩在地上,在黑暗来袭之际,他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村里的猎人曾经说过,在夜晚的山上最好是隐藏好自己,不要发出声音,否则会引来豺狼虎豹,可柳钦太过伤心,恐惧和害怕时刻都在压迫他,他忍不住的哭泣着。 但他很幸运,他的哭声没有引来饥饿的狼群,反而引来了作为残魂而不断漂泊的落和卿。 即使已经是残魂,但落和卿还是下意识的庇护了柳钦,他带着这个孩子走出大山,将他送到了溪水边。 一开始柳钦还十分害怕落和卿,这个沉默的男人以一种不容抗拒的态度带着他走在树林之间,无论柳钦如何挣扎,他都不以为动。 直到后来,柳钦挣扎累了,哭也哭不动了,红着眼睛盯着落和卿。 盈盈月光落在落和卿的脸上,把他原本苍白的可怕的脸蒙上一层如玉般的温润光泽,那双黑色的眸子看着柳钦,却是温柔澄澈的。 那一眼,柳钦不由的止住了呼吸,他原本充斥着各种情绪的内心逐渐平静,两人手牵手走在被月光照亮的道路上,柳钦逐渐看到了自己熟悉的风景。 他骤然醒悟,这人原来是想带自己出来的。 落和卿将他送到溪水旁,便松开他的手准备离去,可还没离开,他的手就被柳钦抓住。 柳钦双手紧紧抓住落和卿的左手,在落和卿投下疑惑的目光时,他小心翼翼的说。 “我、我叫柳钦。” “你叫什么啊。” 那便是柳钦和落和卿的初遇,只是当柳钦再一次见到落和卿时,落和卿比起第一次见面已经虚弱了不少,那段时间也有一个传闻传出,说是一位采药的女子不小心失足,本以为会死去的她却意外的活了下来。 旁人只以为是这位女子幸运,但后来柳钦才知道,是因为落和卿用自己所剩不多的力量为那位女子治愈伤口,女子成功活了下去,但他却变得非常虚弱。 在那之后,落和卿多次不听柳钦的劝阻去救治他人,一点点的弱化成如今的样子。 虚弱至今的落和卿宛如稚子一般,反倒是柳钦开始照顾他,但柳钦也没想到落和卿会开始带走那些女子。 当第一个女子消失时,柳钦并没想到是落和卿,只是当第二个、第三个被害者出现时,他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找到落和卿,询问对方是否知道那些女子的下落,落和卿呆呆愣愣的点点头,带柳钦去了一个隐秘的山洞,山洞之中,那些女子们沉睡于此。 柳钦大惊,他问落和卿为什么要抓这些女子时。 落和卿抬起头,他说:“因为她们哭了。” 因为她们哭了,我想帮她们,只要睡一觉就好了,睡一觉起来就不会伤心了。 这是当初柳钦对落和卿安慰的话。 且渊篇 第六十六章:异变突发 “他当时这么说,我就知道是他误会了,虽然我试图解释过,但···” 他这么说,朝欢和裴姿颜倒是想起来在调查过程中没有注意到的一些细节。 第一个失踪的女子被迫出嫁,第二个失踪的女子因为家庭饱受折磨···或许在经过这座山脚时,她们无助的哭泣和下意识的渴求被善良的神明听见。 神明以自己的方式拯救了她们,他并不知道带走她们会引来如何的后果,只是单纯的想要帮助她们而已。 “原来是这样啊。” 林幼鱼听了一耳朵,看着眼前一脸认真的落和卿,摸摸自己的储物袋,摸出来时买的冰糖葫芦递给对方。 放在储物袋里的冰糖葫芦还维持着刚买时的样子,透明的糖包裹着鲜红的山楂果,落和卿眼睛一亮,捧着那支冰糖葫芦看了半天也没吃。 他拿着冰糖葫芦走到柳钦身边,下意识的将糖葫芦递给了柳钦,柳钦也没拒绝,象征似的咬下一个,然后就重新塞回落和卿手里。 落和卿脸上带着满意的笑容,他的目光扫过坐着的朝欢和裴姿颜,眼里的笑意淡了些,带着几分不情不愿的把糖葫芦递到两人面前。 朝欢和裴姿颜对视一眼,在柳钦的示意下,也揪下一颗吃了下去。 很普通的味道,朝欢漫不经心的想,但或许是别人分享的,所以意外的甜美。 事情到这里似乎已经真相大白,心思单纯善良的落和卿绝不是会伤害村民的妖邪,在柳钦的教导他,他做恶的可能性更小了。 那些女子也回到家中,纵然可能会引起一段时间的混乱,但时间会洗去一切的,青吉村很快也会恢复成原本的模样。 朝欢和林幼鱼被落和卿拉着去看小动物,这座山上的动物很多,还有野猪野兔一类的,朝欢和林幼鱼一人抱着小兔崽一手抱着小猪仔,玩得不亦乐乎。 这边,柳钦和裴姿颜站在一棵树下,两人并肩而站,月光透过树梢落在裴姿颜的肩上,她看着不远处欢快的场景,面带浅笑。 柳钦站在阴影处,月光没照亮他的面容,只有一双眸子微微亮起,像是为这种结局感到由衷的喜悦一般。 这时,裴姿颜不紧不慢的说道:“你到底是谁。” 柳钦望了她一眼,有些惊讶道:“怎么了?” 裴姿颜却没看他,依然注视着前方的场景,落和卿似乎很受林中动物的喜爱,只是站在那里便有一群动物围了上来,朝欢和林幼鱼啧啧称奇。 “不用试图隐藏,我知道你不是个普通人。”她低声说道,眸光终于落到柳钦身上,不悲不喜,“落和卿不可能是发出那篇信笺的人,那你呢,你可能吗。” 柳钦愣了愣,他本该先疑惑一下,然后解释,在以玩笑话说自己只是个普通人为什么要干这种事时。 可他笑了,和之前那截然不同的笑容,带着几分邪气。 “啊,被发现了呢。” 他话音一落,裴姿颜先是一皱眉,随即一种不详的预感袭来,她的身体瞬间紧绷,但一秒钟后,她意识到那危机并非冲着她来的。 她猛的转过头,目光落在刚才还在和动物互动的朝欢那边。 此刻,落和卿已经擒住了手无缚鸡之力之力的朝欢和林幼鱼,林幼鱼试图挣扎,可却被他一只大手稳稳的拿捏住了。两人被落和卿所控,挣扎不得。 柳钦已经落到落和卿身前,他看着满脸严肃的裴姿颜,低低一笑:“你啊,要是当做什么都没发现然后明天乖乖离开不就行了吗。” “搞成现在这副模样,对我们都不好呢。” 此刻裴姿颜已经确定了自己的猜测,但看着被当做人质的朝欢和林幼鱼,她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柳钦不论,那个落和卿的实力就不算低,即使只有她一人也不是两人的对手,更何况是被胁迫了的情况下! 即使形势在如何险峻,裴姿颜依然保持冷静,她面色不改,却悄悄从储物袋里摸出什么东西。 另一边,她借着说话的方式吸引着柳钦的注意力。 “我果然猜对了,真正想要那些女子的是你吧。” “是。”柳钦大大方方的一点头,甚至还饶有趣味的反问道:“那我为什么要抓她们呢?” 裴姿颜藏在阴影中的手快速掐着法诀,面上却不露破绽,面对柳钦的问题,她只是略一思付。 “我猜不到,我看不出你身上丝毫灵力的痕迹,在我看来你只是个凡人,抓同样是凡人的女子对你来说应该没有什么意义。” 她迟疑一瞬,目光落在身后的落和卿身上,“我猜,或许你是为了落和卿。” “嗯,猜的不错。” 柳钦点点头,甚至还为裴姿颜的推理鼓起了掌。 这其实并不算难以推断的东西,裴姿颜也曾听闻过有的残魂可以靠吸取一些特殊人的灵魂来稳固自身,或许这些女子里面真正能派上用处的只有一个,但不妨碍柳钦以数量取胜。 况且,十七个凡人的性命,甚至可以用在一些邪法之中,如果是献祭的话,光是裴姿颜知道的就有不下数十种邪法。 裴姿颜沉默不言,此刻她不仅要一边注意着柳钦和落和卿的举动,还要努力创造可以使用法宝的机会,对她来说这个机会太过难得。 裴姿颜有一样法宝,可以将人传送到另一个地方,范围大概是五十里到一百里之间,但限制也很明显,需要足够的时间做准备,如果传送的人是一人以上,也会消耗非常多的灵力,并且需要互相接触才可以。 也就是说,如果她现在想借用这样法宝将她和朝欢林幼鱼传送走的话,首先要她能接触到两人,其次是在传送后她会被消耗所有灵力,如果这段时间内被柳钦追上了,几乎没有一战之力。 但落和卿实力非常,裴姿颜也不觉得自己能从对方手中全身而退,如此看来,用法宝一搏似乎还有一线生机。 “嗯,我本该寻找一名合适的女子作为药引为阿卿所用,不过适合的很好,我也只能退而求次的用数量弥补上。”柳钦丝毫不在意裴姿颜的小动作,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我选中青吉村,便是因为这里足够偏也足够小,但也是因为太小了,竟然连最基本的十七人都无法筹齐,我本想在等几年,却没想到因为阿卿的失误引来了拂柳城的注意。” “我本想把你们糊弄过去,不过现在看来,你们来却是我的意外之喜了。”他一挥手,落和卿抓着朝欢的手腕将她往前推,他用力极大,裴姿颜能清楚的看见朝欢的手腕变得红肿。 即使如此,朝欢也忍着疼痛没有发出叫声,她被迫上前,正好和裴姿颜对上视线,她看着裴姿颜,眼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她希望裴姿颜能救她,但现在的情况她也明白,裴姿颜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更何况说救下她们。 柳钦伸手,抚上了朝欢清丽的面庞,如愿的看见那眼眶变红,才笑了起来。 “看看,十万里才只有一个的纯阴之体,绝对纯洁的少女,这才是最最合适的药引。” 他回过头,对着裴姿颜笑道。 “你如果想用手中的法宝逃走的话,我不会拦着你的。” 什么? 裴姿颜浑身一僵,她不由自主的停下了阴影之中的动作,站直了身体。 “你走吧,你对我无用,我也不想惹上拂柳城。”柳钦漫不经心的说着,便真的转过身去,不再看裴姿颜。 裴姿颜手中,那样可以带着人瞬间移动的法宝在月光下散发着莹莹光辉,这时候只要她往里面灌输一点灵力,她就可以离去。 回到拂柳城,她已经完成了任务,至于祝舒···她相信且修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可··· 裴姿颜再次望向那个少女,她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深深的望了裴姿颜一眼,随后便垂下眸子。 那一眼,裴姿颜看懂了,她叫裴姿颜离开。 裴姿颜低下头轻轻笑了一声,手中的法宝骤然发出白光,那白光一时太过刺眼,所有人都下意识的闭上眼或者遮挡。 朦胧中,朝欢感觉有一只手牵住了自己,一个声音低低的说这什么,随后她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我说过会保你无恙。” 白光之后,裴姿颜和朝欢夹带着林幼鱼都消失不见,树林之中一时只剩下柳钦和落和卿。 落和卿意识到人逃跑之后,双眸骤然变冷,但他还未有所举动,就被柳钦拦下了。 “算了。”柳钦拦住了他,摇摇头道:“她们逃不了多远的,城主安排的人手已经守在了回拂柳城的必经之路上,她们早晚会撞见的。” 落和卿呆愣的点点头,即使他已经失去太多神智,压根不明白这话中的意思,但只要是柳钦说的,他都会给出反应。 柳钦看着他,忽的一笑。 “走吧,阿卿。” 他牵起落和卿的手,落和卿比他高出一些,可跟在他身边走时却像迷了路的孩子一般,两人一前一后,身影逐渐消失在丛林之中。 在他们走后,一道身影翩翩落下,他抱着手中的长剑,先是望着两人离去的方向,又对着另一个方向皱眉。 “跑得真快。”他嘀咕一声,虽然心里有情绪,但还是乖乖的跟了上去。 且渊篇 第六十七章:苏醒 拂柳城,抚月阁内。 离裴姿颜和朝欢出发,已经有了三日,且修一开始并未发现不对劲,直到他终于忙完手里的事之后,才忽的想起这事来。 他算了算日子,裴姿颜已经去了三日了,按理说如果只是一个普通的失踪案的话,不应该会去这么久的。 且修沉思片刻,唤来了自己手下的管家,那老管家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阁主大人,您有何吩咐吗。” “裴姿颜是否有送什么消息回来?”且修问道。 管家答道:“阁主大人,裴姑娘并没有送任何消息回来。” 且修皱起眉头,他扫视了书桌一圈,因为最近忙于工作,这里几乎堆满了各种书籍和下面人递来的书信,他看了一圈,的确没有裴姿颜写来的书信。 这似乎有些不对劲。 且修是很了解裴姿颜的,裴姿颜性格慎重严谨,每次外出做任务都会保持定期联系,更何况这次的目的地并不远。 如果是小事,那么也不可能耗费三天,如果事情有变故,那不可能不传回消息。 难道是出了意外? 且修想着,忽的意识到不对劲,他猛的站起身,看向前方站立着的老管家。 那老管家自很久之前便跟着他了,算是除了裴姿颜意外最受他信任的人,所以且修也会任由对方帮忙处理一些身边的事宜,即使是一些不能见人的事,也会交由对方处理。 他从未怀疑过这位老管家会有什么异心,因为这位老管家曾经力排众议坚定的选择帮助他做事,且修也未将对方看做一个普通的下属。 可在此刻,他脑中却闪过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他警惕的看向老管家,对方的面容依然平静恭敬,仿佛一切都只是且修的猜测一般。 且修压下心中的疑虑,故作镇定道:“还有其他什么消息吗?” “阁主大人,没有什么消息。” 老管家语气自然,面对且修近乎于责问的问题也没有任何的动摇,低眉顺眼一如既往的,叫人找不出一丝破绽。 便是这样,且修也觉得会不会是自己想错了,只是裴姿颜没有送来消息罢了,怎么就开始疑神疑鬼了呢。 裴姿颜对他的影响,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深。 “是吗。”且修伸手捏捏鼻梁,或许是自己太过操劳的原因吧,神经过于紧绷而产生了这些疑虑。 他这般想着,再度坐到座椅上,看着老管家便叫他出去了,自己则继续处理工作。 老管家行了个礼便退出去了,只是走到门口时,对外面等着伺候的小侍女提了一句。 “阁主大人屋内的熏香要染完了,记得补上。” 小侍女答了声“是”,在老管家离去后,便拿了新的熏香进到房间里去换了。 朝欢睁开眼,只看见一片蔚蓝的天空,几支树枝挡住了一部分的视线,一片绿叶飘下,被微风携卷着落到她脸上,有些痒痒的。 朝欢从呆愣中回过神,她猛然记起了之前发生的一切,被落和卿禁锢的她,被裴姿颜抓住了手,随后在一阵白光之中迷失了。 在那白光之中,她感觉到了一种压迫,宛如强力挤入一条狭窄的隧道之中一般,巨大的压力压迫着她每一根神经,最后的记忆朝欢也不太清楚了,因为秘法而只有凡人体质的她很快的就晕了过去。 她坐起身来,随着动作的牵引,脑中的神经再次隐隐作痛,她扶着头,睁着眼皮去看周围的环境。 不知道她晕过去多久了,天已经大亮,周围是茂密的树林,也不知道离之前的地方有多远。 朝欢发现自己是靠着树的,似乎是被谁放在这里,周围散落着几颗灵石,凡人或许还以为只是些发光的石头,但朝欢一眼就看出它们并非杂乱无章,而是构成了一个简单的法阵,以保护阵中的人。 是裴姿颜?还是幼鱼? 脆弱的神经在看到这光芒都会隐隐作痛,朝欢确定有阵法保护后,干脆闭着眼思索起来。 那天,在所有人都以为皆大欢喜之后,她带着林幼鱼和落和卿在一起玩,面上假意被动物吸引目光,但实际上无论是朝欢还是林幼鱼,都仔细的注意着另一边的情况。 朝欢没听清裴姿颜和柳钦的对话,但她其实也能猜的一二,对裴姿颜来说迷雾重重的事,对朝欢来说却像翻着书背课文一般简单。 裴姿颜不知道柳钦的身份,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但朝欢却很清楚。 但朝欢不会告诉裴姿颜一切,因为昼空尽想试探的东西,朝欢亦是。 约莫等了半个时辰,朝欢便感觉到有人接近,她缓缓睁开眼,面前已经恢复原貌的裴姿颜。 她注意到朝欢醒了,一挑眉,收了那简陋的阵法,把几个擦干净的果子放在朝欢身边。 “醒了?感觉身体怎么样?”她半跪在朝欢身边,伸手摸来了摸朝欢的额头,仔细的感受了一下,确定没有发烧后才收回手。 “头很痛。”朝欢说道,“我晕了多久?” “三个时辰,对你这种凡人来说,瞬间移动果然很耗损体力。” 裴姿颜从储物袋里拿了一只玉瓶,那玉佩散发着淡淡的寒气,也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做的,她从瓶中倒出一颗丹药,那丹药一倒出朝欢就闻到了一种草药的清香。 朝欢眨了眨眼,已经从那味道之中分辨出几种药材来,都是平心静气的,很适合她现在吃。 裴姿颜把丹药递给她,说道:“吃吧,吃了会好些。” 吃了丹药,朝欢果然觉得头疼立刻缓解了不少,她感受着刚才唇齿间的味道,在脑中已经想出了几份药单。 嗯,如果把宁心花换成寒冰皮,在加一点吹雪泉中和,就会更适合她了。对凡人来说,这丹药有些刺激了。 她默默压下心间骤然升起的寒意,面色不改道:“现在在哪?” 裴姿颜看她脸色好了不少,便收起玉佩,拿了果子递给她,自己则拿了个绿色的小果子一口吞了。 “不知道,不过我猜离拂柳城不会太远,最多不过两百里。” 这是她推测的,毕竟法器的作用最远也就那么远,即使是被传送到拂柳城相反的方向,也不会太远。 不过之前为了使用那件法宝榨干了她所有的灵力,想要恢复的话还得有一阵子,而且朝欢还晕了过去,所有裴姿颜醒来后便简单的给朝欢布置了一个阵法,就去周围找探查了。 她运气不错,在林子里找到一些野果,还看到了不远处有炊烟冒气。 “我们先去看看吧,若是能找到马车之类的倒也不错。”裴姿颜说道。 朝欢歪歪头,疑惑道:“你不是有马车吗?” 她说的是当初去青吉村时,裴姿颜驾驭的那辆马车,由灵兽拉车,可日行千里不在话下。 裴姿颜叹了口气,道:“灵兽牌在移动时丢失了,我能感受到它似乎已经破坏,那灵兽也不知道跑到那里去了。我虽然还有马车,但却没有拉车的。” 朝欢点点头,算是知道了。 她又想起一个人来。 “幼鱼么?”朝欢问,“当时,她应该是和我们一起的啊。” “不知道,我醒来时只看见了你,或许是和我们走散了吧。”裴姿颜猜测到,不过林幼鱼毕竟是个修真者,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朝欢“哦”了一声,便没再多问了。 幼鱼她应该是回青吉村了吧,去山上时为了不暴露身份,她把棺木留在了村子里,她肯定是要回去拿的。 两人又休息片刻,等朝欢的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才朝着裴姿颜发现炊烟的方向前进。 要进村时,裴姿颜忽的叫停了朝欢,她们走到隐秘处,裴姿颜用术法将自己变了一个模样。 不是之前伪装面容的程度,她将自己变作了男性,于是出现在朝欢面前的,便是一位眉清目秀的翩翩公子,一身青衣如竹色,只是看着朝欢的那一双眸子依然。 朝欢愣了愣,裴姿颜还拿了把折扇,看起来更像世家少爷了。 “你这是?”朝欢问道。 “伪装一下,若是我们两个女子前去的话,难免遇到刁难。”裴姿颜笑道,她说了这句话之后,又改了声音。 低沉的男声,挺拔的身躯,现在的裴姿颜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是一位男子。 “对了,既然如此的话,你也别叫我裴姑娘了。嗯,我想想···”裴姿颜思考一下,便一拍手中纸扇,说道:“你便叫我祝适吧,若是旁人问起,便说我们是兄妹了。” 祝适? 祝舒和祝适? 朝欢无声的笑笑,却没有因为对对方占自己便宜而生气。 “好了,那么现在准备过去吧。” 裴姿颜,哦不,是祝适说道,两人便一起走去。 这个村子比青吉村大上不少,光是一眼看过去的建筑,便有上百家。 两人一进村,便受到不少的注视,和青吉村那猜测的目光不一样,这里的人们目光坦诚,对两人也只是单纯的打量罢了。 祝适看了村口的木牌,上面写着“海兴村”三字。 海兴村?祝适看到这三字,脑海中依然浮现出拂柳城方圆百里的地势图,心中的猜测也证实了。 的确是在拂柳城不远的地方,只是比他想的要远一些,大约有二百七十公里,但对修真者来说也不算远了。 且渊篇 第六十八章:目标是借只驴 两人入村后,已经伪装成祝适模样的裴姿颜准备找人问问情况,如果可以的话,她准备租赁一辆马车供两人赶路。 或许是看他们眼样貌不凡,很快就有人走了上来,笑盈盈的问两人。 “两位不是本村的人吧,不知道来这里有何事呢?” 那是个瓜子脸弯月眉的女子,长得不算漂亮,但面上带笑声音温润,倒也叫人眼前一亮。 祝适对这种情况倒是熟悉得很,他对着那女子一拱手,一声笑,还未说什么,倒叫那女子先红了脸颊。 祝适说道:“我和家妹路过此地,想租赁马车赶路,不知姑娘可否提点一二。” 那女子见他们皆是一表人才,身上穿得衣裳也是没见过的料子,便想他们肯定是哪来的富家少爷小姐,和家里人走散了想要找马车呢。 只是···她眼眸一转,有些遗憾道。 “我们村中能用来代步的仅有一架驴车,那驴车是村长所有,若是你想借的话,只有去问问村长了。” 驴车?祝适一愣,他脑中立刻浮现了偶然看到的那名为“驴”是生物,虽然和马同样有四足,但看起来并不是适合载人的啊,和马是万万比不上的。 可如今这种情况,有总比没有好,他灵力所剩无几,想要恢复还要好几天,况且祝舒还是凡人,怎么想都不可能徒步一百多里吧。 祝适张张嘴,最后还是没有拒绝,温声细语道:“那便麻烦姑娘替我们指指路了。” 那姑娘想到这两个钟灵敏秀的人儿要去坐那驴车,只觉得有些好笑,但她脾性好,只是将这笑意压在眼底,面上还是温温柔柔的模样。 “不麻烦,跟我来吧。” 两人跟着这姑娘走在村子里,路上来来往往的人不多,但也有十几个,似乎彼此之间都很熟识,还会互相打招呼。为两人带路的这姑娘也是如此,走着走着便会和遇上的人聊两句。 那些人疑惑的目光落在两人身上,那姑娘只是淡淡的说是路过的,其他人便不再多问,一些热情的便主动招呼两句,倒是能看出这个村子的村民都非常朴素和善。 路过一片田地,还能看见里面弯腰劳作的人们,勤劳的汗水滴入田地间,脸上却露出了喜悦和满足,自己付出了时间和汗水的田地,来年会以另一种方式回报他们。 正是午时,已经有妇女和孩子前来送饭,虽然只是一些简单的饭食,但他们大口的吃着饭菜,和妻子说着话,看孩子嬉戏,便是朴素的饭菜也变得更美味了。 朝欢看着这一切,意识忽的有些走空,曾几何时,她也曾跑过人来人往的街道,那些生活简单却幸福的人们向她打招呼,她路过飘起白烟的小摊,还会被塞几个刚出炉红糖馒头,吃在嘴里甜甜的。 只是现在,那幸福的小城已经不复存在了。 朝欢垂下眸子,将自己从回忆中抽身,另一边的祝适倒是适应良好的和那姑娘聊起天来。 聊天中,他们也得知那姑娘的名为何浣,据说这个村子大多数人都姓何,祖上多多少少有些关系,但也有一些其他姓氏的,像陈或者张。 何浣也得知了两人的名字,一路上一直沉默寡言的朝欢并没有吸引她的注意力,健谈的祝适和她相谈甚欢。 即使是一直以来凭着温柔的性格和清秀的外貌,何浣在村中颇受追捧,村里的不少青年都想娶她为妻。但何浣虽然性子温柔,却眼光不低,压根看不上那些家里只有一亩三分地的农民儿子。 如今看到祝适,顿时觉得惊为天人,对方外貌俊美,谈吐之间也能看出身份不低,可以说是非常符合何浣的标准的。 不过即使心中有这个想法,何浣也没有露出异样,在村子里这么多年,她最优秀的还得要数一颗明白心,知道什么可以去做,也知道什么不能去做。 便是眼前这个看起来和善的年轻人,便是自己无法掌控的,不过结个善缘倒也不错。 而她的想法,手段了得的祝适当然也是看得一清二楚,他对这个普通凡人的机敏倒是有些意外,不过这并不代表他会对此高看对方一筹。 朝欢目光轻轻的落在那些来来往往的人们身上,对两只狐狸的交手丝毫不在意。 于是,一路上倒也算的上轻松,没出什么幺蛾子。 走了一路,终于到了村长家,呈现在朝欢和祝适眼前的建筑比起一路上见到的还要大一些。 一路上两人便发觉了,比起偏僻且人少的青吉村,海兴村明显要富裕一些,家家户户虽然不说大富大贵,但也是吃得起穿得不错的,住的房子也只是比青吉村村长家的差上一些。 海兴村村长,与其说是有钱,倒不如说是地主了,青砖黛瓦,入目的便是毅力的石墙大门,门上还有牌匾写着“何家”。 此时大门闭着,高高的围墙把里面遮了个完完全全,光看还真的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人。何浣叫两人等等,自己上去抓着铁环敲敲门。 “咚咚咚”几声后,墙后一时并没有动静,等了一会儿,才有脚步声传来,只是那人来了也未开门,站在门后吆喝了一声。 “谁啊。” 何浣提高了声音答道,“是我,何浣,有两位客人经过,想租村长的驴赶个路。” 那人有些疑惑的问道:“哪里来的客人?我们家的驴可不随意借出去的。” 何浣有些为难的看了眼祝适,祝适摆摆手示意她退下,自己则上前一步,朗声道。 “在下是拂柳城中人,和家妹外出与家人走散,想借村长的驴赶路回去,若是村长担心的话,在下愿意用十两银子买下。” 他说完,还补充一句,“若是村长实在不舍,在下愿以每天半两银子的价格租下,等在下回到家中,会立刻派人将驴送回。” 十两银子?!此话一出,何浣和那人都惊了。 要知道,一头驴满打满算也就一千五百贯,也就是一两半银子,若是拿着这十两便可直接买下五六头驴了。 他说租,一天便算半两银子,一天便是五百文,而这也是一头驴本身价格的三分之一。从海兴村到拂柳城二百七十公里,即使日夜兼程,也起码要走个四五天,这来来去去的,又是一笔钱。 何浣早猜到对方是个有钱的公子哥,可没想到对方会这么有钱,惊讶的同时,心里还有些怦怦跳。 若是,若是能嫁给对方,那她后半辈子便吃穿不愁了。 只是···何浣的目光从祝适身上落到了他身边之人那里,面容清丽的少女一言不发,一双黑眸像想夜晚一般幽静。 这一路上对方都默默不语,何浣看似没注意到她,实际上早就把对方打量得彻彻底底了,大抵是女人在面对比自己年轻比自己漂亮的女人时,都会下意识的去关注一下。 虽然祝适解释说他们是兄妹,但何浣却是一点都不信的,兄妹她见得多了,但这么完全不像是却是没见过。一路上虽然两人交谈不多,打祝适对对方的关照她都看在眼里。 什么妹妹,怕是情妹妹,估计是家里人不同意,小情侣私奔来了。何浣心中猜测着。 那边,门后的人被祝适那财大气粗所吓到,他本想着会不会是恶作剧糊弄人的,可又怕真的错过了这种好事,纠结之下,他一跺脚,对着这边叫道。 “麻烦你们先等等,我去请村长来。” 那人说完,噔噔噔的就跑走了,祝适没说话,倒是何浣先开口了。 “祝公子出手阔绰,只是这十两银子花得实在不妥,若是公子想租马车,从这里向北走五十里便有一个镇子,那里只需五百文便能送人去拂柳城了。” 祝适听她一说,便点点头,可口中却说:“无事,钱财乃身外之物,只是我这妹妹从小体弱,她走不了太远的路。” 朝·从小体弱·走不了路·欢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何浣便不说话了,只是心里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那传话的人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便返回来给三人开了门,说是村长想见见他们。 进了屋,走过一片打理得不错的花园子,三人来到接客的厅堂,海兴村村长已经在此等候。 他是个看起来五十出头的男人,身形有些圆润,看起来便是吃得不错的。比起传话的人,显然他更有眼光,一眼便看出两人来历不凡,连忙好声好气的接待起来。 听说祝适愿意花钱买下那头驴,这村长连忙说要不到那么多钱,在得知两人是想要借此赶路时,他一拍脑袋。 “嗨呀,这不赶了巧了吗,明日我正好要去拂柳城附近的镇子办点事,雇了马车明日送我,若是二位不介意的话,我可以送二位一段路。” 祝适问了对方的目的地,是个离拂柳城不远的地方,届时两人可以在镇上租个车回去也差不多,比起坐驴好得多了。 祝适询问了一下朝欢的意见,朝欢没什么想法,便决定了。 事情一定,村长还热情的邀请两人在他家住下,连带路的何浣也被留下来用了晚饭。 晚上,村长将两人带到安排的房间前,祝适和朝欢看着只有一张床的房间,互望一眼。 且渊篇 第六十九章:任务失败 朝欢一皱眉,祝适也明白了她在想什么,嘴角扯出一个尴尬的笑。 只是此时村长已经非常“识趣”的离开了,独留两人站在屋前面面相觑。 片刻后,朝欢开口了,她叹气道:“之前我们一间屋子我能理解,可是现在这情况,倒是叫我有些看不明白了。” 作为人精的祝适哪能想不明白是被误会了他们的关系了呢,他尴尬的笑了笑,拉开房门望里看了眼。 不愧是村长,这房间也不小,一张双人床也足够两人睡。 “你先休息吧,我还有些事要找村长聊聊···” 朝欢瞥了一眼,自然也明白这是他的借口,但她也乐得一个人睡,也没再说什么。 门外,祝适扯扯嘴角,最后还是转头往外走。 此时何家人大多都已经歇下,屋中的烛火已经熄灭,庭院之中只有泠泠月光落在祝适的脸上,他望着夜幕下那一轮皎洁的明月,忽的陷入沉思之中。 他一时想起了青吉村之中发生的事。 那起绑架案,初看时只以为是有妖邪作祟,但后来调查却发现,并非如此简单。山神娶妻,与残魂相伴的凡人。 那时候,他敏锐的察觉到了其中的蹊跷,如果选择隐藏这个秘密的话,或许就没有之后发生的一切,但那时候的他对于真相的追求是无比强烈的。 所以,他问出了那个问题。 之后发生的一切看似合理,但他心中任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有白雾遮掩在这之上,将真相变得晦暗不清。 撇开那个之后就消失不见的林幼鱼,还有一路上十分淡然从未提及这个帮手的祝舒,他越来越觉得这一次的任务十分的蹊跷。 为什么呢··· 那个人会说那些话··· 祝适沉思片刻,他立在檐下许久,一阵寒风吹来,随后便传来一声轻呼。 陷入沉思的祝舒竟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脚步声,在那声惊呼响起后,他立刻转过头去,却只是看见一个披着外衫的年轻女子。 那女子估计也是半夜起夜,手里提着一盏灯笼,此时灯火被风吹灭,她瞪大了水灵灵的眼睛望着祝适,目光里带着几分好奇和害怕。 “你···你便是父亲的客人?”那女子小心翼翼的问道,她拢了拢肩上的外衫,眼神像柔软的小动物一样。 祝适愣了愣,倒是想起晚饭时那村长提起自己有一儿一女,他对自己的女儿十分疼爱,夸赞不停。 想来就是这位。 祝适脸上的冰冷瞬间散去,他嘴角轻轻弯起,刚才还宛如冰雕的人儿便化作明月般,叫人心折。 “是,在下祝适,承蒙何村长相助,在此借住一晚。”他温声细语的说道,目光扫过对方手中的灯笼时,立刻意识到什么。 “若是吓到了姑娘,还请姑娘见谅。” 何媛媛见他面容俊美,说话温柔,不像是那种粗鲁的恶人,便也渐渐的放下心来。 “没有没有,只是更深露重,公子还要注意身体才是。”何媛媛轻声说道。 其实何媛媛的确是被对方所吓到了,祝适站的地方刚好斜对着何媛媛的房间,借着月光在房间内照射出一道人影,站了许久偶读一动不动,何媛媛有些害怕,便提着灯笼出来看看。 两人一个身份神秘一个闺中小姐,自然也没什么好说的,打过招呼后便各自回去了。 祝适走到何村长给两人安排的房间前,正准备开门时,忽的感应到什么似的,猛然间心脏一跳。 几乎立刻之间,他再也无法支撑身体,靠着房门缓缓倒地,捂着心脏满头大汗痛苦万分。 失去意识之前,他只能呢喃出那个名字。 “且···” “渊···” 此时,拂柳城,抚月阁。 且修被人粗暴的丢在地上,但因为体内的毒药,他甚至没有力气为自己换个舒适一点的姿势。 身上的每个地方都在痛,毒药在体内施虐,他忍不住的呕出几口鲜血,那些血液顺着口腔流出,顺着他的脸颊滴落在地。 且修的视线渐渐模糊,感觉到身体渐渐被破坏,他心里的情绪不断的翻涌着。 一直以来,他都以为自己是被操控的傀儡,来自于本体的三分之一,至少也算是半个人。即使身体是傀儡之躯,他也拥有属于自己的心。 那颗心,在那一场意外后,当他再次睁开眼时才开始跳动。 虽然祝舒说他是傀儡没有心跳,但且修并不这样认为,在那些平淡的日子里,他的心平稳而有力的跳动着,在他失去记忆的日子里,他正如一个真正的人类一般活着。 为了获得自由,他搭上了那只手。 可如今,背叛和死亡接踵而至,不过短短一日之间,他失去了一切,被属下背叛,被下了剧毒,死亡在一线之间。 他甚至无法问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要害我。 为什么背叛我。 是因为我是傀儡吗? 是因为我想要自由吗? 但这些问题,且修却无法获得答案,他只能在剧痛之中逐渐迷失自我。 当他即将闭上眼时,却看见一道身影缓缓前来,当他看到那道身影时,整颗心都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他努力的想要睁大眼睛看清对方,但是这也做不到,最后只能怀抱着满心的疑惑,失去了最后的呼吸。 那道被他竭力想要看清的身影走到身前,一只小手抚上他还未闭上的双眼,那双手顺着他的咽喉向下,最后落在他的胸膛之上。 那只手很小,只有且修的一半,可就是这样一只手却毫无阻拦的伸入他的血肉之中,取出那颗已经停止的“心脏”。 是的,或许能称为心脏,但无论谁来看,都只会说那是一颗石头。 一颗绯红的石头,在且修的胸腔之中,成为他最重要的心脏。 那只手将那颗石头握在手心,轻轻抚摸几下,看见上面深红的几笔痕迹,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随后,他站起身准备离开。 有人打开门,看到他出来时,恭恭敬敬的弯下腰,在此之前他弯腰的对象已经在屋内失去呼吸和心脏。 老管家看出对方心情愉快,不由的问道:“少主,您已经取得那件东西了吗。” 没有人回答,但老管家却并不在意,他看见那道身影从他面前走过,一道深红的光从他的手指间漏出。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朝欢醒来时,却发现眼前不是睡前最后看到的屋顶,宏伟的屋顶,巨大的吊灯垂下,不知是什么珍贵的矿石所制,散发着奇异的光亮。 这个场景,朝欢很熟悉,但却不应该是她此刻应该看到的。 她猛的坐起身环顾四周,果不其然,这里已经不是她睡前借住的何村长家。 这里是··· 魔宫。 她脑中滑过这个名字。 魔宫,只是大多数人称呼这里的别称,因为建立在魔界,因为是魔尊所住之地,所以被称为魔宫。 但来这里的第一天,那个人便告之了朝欢这里真正的名字。 “不落” 或许是对这里太过熟悉,朝欢心中并没有太多的害怕和惊讶,她站起身,脚边放着的也不是她睡前脱下的鞋子。比起她那双随地可见的布鞋,这双鞋子怎么看都价值不菲。 她熟若无睹的穿上,在房间里转了几圈,确定是自己住过的地方,心下倒是有些疑惑。 推开门走出去,门外是一片养着各色植物的院子,魔界之中土地贫瘠,少有植物能在此存活,能看到如此多的植物实属难得,光是这一片院子便已经价值不菲了。 朝欢不太在意,目光扫过开得姹紫嫣红的花们,最后落在了花丛中那道身影身上。 她走过去,清清嗓子便开口道:“任务,不做了吗?” 丛中,昼空尽双手背在身后,看见她来也只是懒洋洋的抬眼看了一眼。 “嗯,已经结束了。” “结束了?”朝欢愣住了,“且渊?” “是。” “可我不是还没有接触他吗?” 她还跟且修商量了,要引出背后的且渊,可此时连这计划都还没开始,昼空尽就跟她说已经完成了? “无碍,我的判断便是如此,任务在你睡去的那一晚便已经结束。” 昼空尽语气淡然,似乎所说之事并不重要,但朝欢却知道他们在此事上耗费许多心血,不可能真的如此云淡风轻。 她有些生气,但面对昼空尽,还是努力的压制了心中的怒火,“到底发生了什么。” “且修被杀,他死后裴姿颜也很快死了,下手的是且渊。” 什么?! 且修死了?!而且,裴姿颜? 为什么裴姿颜也会死?那个时候她应该就在海兴村的,如果杀裴姿颜的人来了海兴村,那她是如何逃出一劫的? 朝欢呆愣住了,在她没想到的地方,事情朝着不可预告的方向奔去。 昼空尽把那晚的事详细的说了一遍,朝欢听得一愣一愣的,太多变故发生,原定的计划几乎不可能实施,对当时的情况,昼空尽的判断便是已经不适合继续任务,所以让连云澜带走了她。 “且渊到底是谁?” 到最后,朝欢只有这个问题了。 他们一直在找且渊,一开始以为抚月阁阁主是,但那是作为傀儡的且修。 后来,他们以为是裴姿颜,因为她很特别,她的身份对且渊来说也是个很好的伪装。 但昼空尽却说裴姿颜死了。 那且渊到底是谁?是他们身边的谁?还是说,自始至终那个人都没有出现? 面对朝欢的问题,昼空尽只是缓缓吐出两个字,看着他启合的红唇,朝欢迟了半拍才反应过来那个名字。 顿时,她愣在原地。 那个人,朝欢知道,但朝欢无论如何都没有猜到,会是他。 那个人,会是且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