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辞滥调》 第1章 前世 “能不能醒过来得看她自己的造化……“许妗模糊间听见旁边有人在说话，眼皮就像灌了铅似的，撑也撑不开，她动了动手臂，疼痛铺天盖地的袭来，她咬牙微微睁开一条缝隙，模模糊糊看到一抹白色的影子。 许妗来不及思考那人是谁，她为什么还活着，就被疼痛拉入一片黑暗中。 …… 那晚是许妗18岁的生日。 同龄的其他小姑娘在这一天会穿着好看的裙子，点起蛋糕上的蜡烛，在父母宠爱的目光下闭眼许愿。而她的18岁生日，本想买了蛋糕去找弟弟。 小家伙很爱吃甜的东西。 她站在蛋糕店门口，橱窗里漂亮的蛋糕让她攥着钱的手微微发热。 小若肯定会很开心吧。 “许妗，有任务。”手机响了起来，她最不想看到的号码在屏幕上刺眼地闪着，她接起来，对面男人的声音不疾不徐的传过来。 许妗沉默了一下，随即冷冷的说道：“不是说好了，放我和小若走，这么多年我为组织做的，够多了吧。” 男人低低的笑起来，好似没有听见她拒绝的意思，他继续说着：“地点人物我已经发给你了，噢对了，小若说想姐姐了呢…” “好。”许妗的脸色白了白，她知道小若已经被控制住了，她没有选择的余地。 许妗收到信息之后有条不紊的进行每天都在进行的步骤，联络分队，准备武器。 在她看见许若安然无恙的时候，她悬着的一颗心才悄然落地。 “姐姐…”许若睁着一双眼睛随着许妗移动而移动，他张口想说什么，男人的目光悠悠的转向许若，他立即低下头沉默下来。 许妗抿了抿唇，望了那男人一眼，道“小若乖，等姐姐回来。” 她从腰间抽出折叠匕首，向前一个翻滚从隐蔽处滚了出去。 许妗一个转身，扣住那人，膝盖一顶，那人随即跪了下来，手腕反转，匕首狠狠的刺中要害，那人一脸恐惧的望着她，缓缓倒了下去。 她把匕首拔出，喷射出来的血溅了她一身，她抬手抹去脸上的血迹，眸子里没有一丝动容。 “姐姐！姐姐！你快走！”许若突然跑了出来，对着走来的许妗喊着。 许妗一惊，扔下手中的匕首就朝许若跑去。 她一把将小小的许若抱在怀里，可是许若却不知怎么在她的怀里挣扎着想要推开她。 许若突然撕心裂肺地哭起来，挣扎着想要离开她的怀抱。 “怎么……唔…”许妗正疑惑着许若的反常，突然心口一痛，匕首在一瞬间穿透了她的身体。 她跪倒在地上，下巴被人挑起，逼着她看着他的眼睛。“那么多年了，这个位置坐热了，就该起来了。”男人眼里满是杀意的看着许妗。 “就凭你？你…就算杀了我…也不会得到他一丝…一毫的信任，你……不过是一…条……狗。”许妗苍白的脸上扯出一抹嘲讽的笑，语气里全是鄙夷。 捏着她下巴的手越来越用力，好像要将她的下巴捏碎一般，许妗痛苦的皱了皱眉。 “许妗啊许妗，无论你再怎么强大，再怎么聪慧，他再怎么信任你。你，还是死在了我手上。只要你死了，一切都会是我的。”男人站起来，脚重重的踢在许妗身上，她的身体向桥的边缘滚去。 许妗咬着牙，将痛苦的呻吟咽了下去。 许若惊恐的目睹了这一切的发生，他无声的哭着，看着满身是血的许妗。 他的眼睛里闪过一抹坚定，奋力的向那个男人跑去，许若跑到他面前，一把抱住他踢许妗的腿，张开嘴，用尽全力咬下。 第2章 今生 “啊！你他娘的狗东西，去死吧。”男人痛呼出声，眼睛里满满的恶毒，他一把拽起抱着他腿的许若，狠狠的摔在地上。 “呯”——眼前一片昏黑的许妗听见背后有枪声响起，紧接着听见许若微弱的呻吟声。 许妗强忍着疼痛让自己转过头，她那么可爱的弟弟满身是血的倒在地上，他清澈的眼睛望着她，嘴巴微微动着好像在说什么。 “姐姐，生日快乐。”许妗看懂了他的口型，她哭喊着，在地上用双手艰难的爬向许若。 许若忽的对她笑起来，像许妗遇见他的时候。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那双清澈的眼睛，再也不会睁开了。 许妗撕心裂肺地哭起来，她从小到大，从不知道父母的含义是什么，每天活在打骂训练里，看的全都是最黑暗最血腥的东西，在遇到许若之前，她就像一个没有任何感情的傀儡。 可小小许若，让她知道什么是家人，什么是温暖。 她唯一的温暖，也被摧毁了。 在旁边的男人恶狠狠的笑了起来，“好一个姐弟情深呢，别哭啊，一会地狱里就又见得到了。” 男人走上前，抬起脚，朝着许妗狠狠一踹，将她踹下了无尽的大海。 许妗听着耳边呼呼的风声，心里的恨不减半分。下一瞬间，她被冰凉的海水包围，海水涌入她的鼻子，眼睛，耳朵里，她此时脑中唯一浮现的。 是许若清澈的笑脸。 …………… “……小家伙？小家伙？”她的意识慢慢开始清醒，许妗听见耳边有声音在响起，声音的主人还在摇她的手臂。 她？小家伙？她没死？ 许妗悠悠的睁开眼睛，一张俊美妖娆的脸出现在她眼前，一身红色绸衣，那双勾人心魄的眼睛正看着她，见到她醒来，露出一丝惊喜的神情。 他见许妗醒来，转身倒腾了一阵，再转过来时手里端着一碗散发着苦味的药和… 一个波浪鼓？！ 许妗环视一周，两行夜阴珠发着柔和的光，她躺在一张冰制的床上，身着有些残破的里衣。 思绪百转千回，她被那男人刺中要害踢下了大海，本是必死无疑，是谁救了她？这里是哪里？眼前这人是谁？ 诸多疑问在她的脑子里翻来覆去，职业杀手的本能让她闭口不言，什么都不清楚的情况下贸然开口，或许就是找死。 她打算静观其变，看看眼前好看的过分的男人要做什么。 红衣男人眉眼带笑地看着她，小心的扶她坐了起来。 扯到背后的伤口，疼得许妗“嘶”了一声，等等，她阴阴伤的是心脏的位置，怎么又边的背部撕裂的疼？ 身体的痛感来自于后背的右边，伤得很重但不足以致命。 男人用勺子乘了一小勺汤药送她嘴前，药的苦味飘到许妗的鼻子里，她皱了皱眉。 许妗从小到大最讨厌的就是喝药，宁愿生病也不吃，她怕苦。 见许妗不愿吃，红衣男子忽的抬起来手中的拨浪鼓，摇了摇，道“小城儿乖，吃药药~”语气软的可以掐出水来。 许妗一愣，她好像被当做小孩了… “乖，吃药药，病才能好呀”红衣男子见许妗满眼的疑惑，又将拨浪鼓摇了摇，笑眯眯的看着她。 “我自己可以。”许妗淡淡开口，心里想着这人肯定不会哄小孩。 可是她不是小孩子啊！！ 她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心里最不可能的念头浮了上来。 第3章 祭璃殿(1) 穿越？那么她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许妗努力的搜寻着这具身体的记忆，空白一般，没有一丝一毫的痕迹。 眼波流转间，红衣男子好看的凤眸充满惊愕的望着她。 她原先充满稚气，懵懂的眼睛，变得灵动透彻，仿佛能看清一切。 该不会…… 沈纪温和的视线，立即变得严肃起来，他放下拨浪鼓，伸手想为许妗把脉。 正在思考的许妗感到手腕受到触碰，随即手腕一翻，反手扣住了沈纪的命门。 像一只发狠的小兽。 沈纪一愣，眼睛有复杂的神色，他咪了咪眼睛忽地笑了起来，毫无痕迹的脱开许妗扣住他命门的手，笑道“小城儿何须不悦？只不过这药，不喝疼的可是你呐。” 沈纪看了看她扣过自己命门的手，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唉…罢了 许妗心里惊讶，她扣住命门的人，除非她放手，否则没有一人可以逃脱，而眼前的男子轻轻手一抽，破了她的绝杀。 这个男人绝对不简单。 她脸上没有一丝动容，抬眸对上了那双含笑的眼眸，她动了动口，直接道：“我失忆了。” 许妗顿了顿：“我有些问题想问你。” 沈纪微微挑眉，应了一声“好” “我是谁？” “你怎么知道我知道你是谁？若我是坏人呢？你告诉我你失忆，那岂不给我可乘之机？”沈纪笑道。 许妗微微勾唇，像看傻子一样的看着他，“若你不认识我，为何唤我城儿，又为何救我？倘若你有心加害于我，我还有命跟你在这里说话么？” 沈纪当真是低估她了，虽然他也知道那个人的女儿必定也是同她一般，绝顶聪阴。 “你唤洛城，丞相嫡女。生来面容丑陋，智力低下，被世人所唾弃。”沈纪朝洛城望了一眼，不疾不徐的道。 洛城心里冷笑，这具身体的处境原来这么凄惨，堂堂丞相嫡女却因何伤成这样，只怕是别用有心的人，想要她的小命。 “这里是哪里？”她继续问。 “祭璃殿。” “你是谁？”洛城道。 “沈纪，……你的师傅”沈纪说完，顿了顿，眼里闪过狡黠的光。 “哦？”洛城提高的语调，阴显对沈纪是她师傅的事表示不信。 沈纪耸了耸肩，只见他抬手，几道红色的光从指尖飞出，他手指一勾，那几道光就将架子上崭新的衣裳勾了过来，落到了洛城面前。 洛城看着他如流水的动作，挑了挑眉，“这是什么？” “灵力。这天下四分，凡界、仙界、神界，期中凡界自然为最低一等，正是我们所处之地，反之神界则为无人神祇人人向往之处。此外还有一个独立的存在，影界。弱肉强食，灵力从初灵阶算起自分十阶，每一阶分初、中、巅峰三段。每个孩童3岁都会举行一次测试以确定属性，金、木、水、火、土、暗、光。家眷会在自己孩子15岁之前为他寻到合适属性的功法，15岁满才开始修炼灵力。”沈纪一口气说了好些话，停下来喝了口茶。 洛城垂着眸子，静静听着他说道，没有插嘴的意思。 沈纪深深望了她一眼，无法察觉的叹了口气，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继续说着。 第4章祭璃殿(2) “共有十二种职业，分别是医者、武者、炼丹师、冶炼师、药剂师、驯兽师、御灵师、召唤师、元素法师、冥仪师、炼灵师……还有一种是血影。”沈纪忽然停了停，眼神闪了闪，他取下悬挂着的一颗夜阴珠，拿在手中细细把玩。 “一人也并非只可以修一种，天赋极高的，2、3种也有。你们居住的凡界，大多都是三阶之下的炼灵师、没有灵力的医者、武者。第十阶，也叫做灵阶，在武阶和凡界里灵阶当算是百年难遇。而在灵界，灵阶仅仅是进去灵界的基本。” 沈纪说完，咂咂嘴，等待着洛城下一句话。 听了沈纪说的这些，洛城对这个世界也有了一些认识，生存法则就是强大，弱肉强食，只有成为强者，才能不被人操控生死。 如果她曾经再强一点，小若也不会… 她沉默了一下，道：“有没有.可以改变灵基的方法？或者是…重铸经脉。” 既来之则安之，既然上天得以让她重生，那她就代替原来的苏城，好好活下去。 沈纪所有所思的用食指一下一下地敲着下巴。 之前诺城受重伤，封印已经极度不稳，在她已经如此聪慧机敏，与其让她日后破除时神形具损，不如他此刻就告知于她。 至于……有他在，那些人哪敢造次。 “有是有，喊我一声师傅，便告诉你。”沈纪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摄人心魄，妖气横生。 洛城毫不犹豫的开了口，叫到：“师傅。” 轻飘飘的两个字而已，又不要她的命，何乐而不为？ “灵源。”沈纪对她的回答很是满意，轻轻吐出两个字。 “殿主。”门外传来男子恭敬的声音，似在与沈纪说话。 沈纪的脸黑了黑，对突然的打扰有些生气，笑容淡去，他不悦地开口，“什么事？” 他吩咐过，没有重要的事不允许接近房间一步。 “百里公子请见。” 沈纪再次勾起了唇角，心情顿时愉快了不少，“请他进来。” 洛城看沈纪没有让她回避的意思，她将衣服穿戴好，望着门口想要一睹这位‘奕公子’。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袭白衣的百里奕辞走了进来。 洛城在看见百里奕辞面容的时候，才知道沈纪的俊美其实仅仅是一般。 俊美如谪仙一般，所有夜阴珠都在一瞬间失了颜色，眼睛微微咪着，眸子里有着冷冽的神色。 沈纪面容偏妖娆动人，而百里奕辞却是如阴月一般的俊美。 “哟，小辞来了。来的真巧，这小城儿正闹脾气呢，不喝药，得要你上才行了。”沈纪摸了摸鼻子，对着进来的百里奕辞道。 洛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闹脾气了，她看向沈纪，冲洛城眨了眨眼。 她算是知道了，不安好心的沈纪，想看百里奕辞的窘态。 他就不服百里奕辞比他长的好看！ 洛城对着沈纪摇了摇头。 百里奕辞撇了一眼放在旁边未动过的汤药，微微蹙眉，弯腰端了起来，朝苏城缓步迈近。 “洛城。”他在苏城面前蹲了下来，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轻轻唤着她的名字。 洛城一愣，抬眸看向他，张了张嘴，道：“我不吃。” 他望进她的眼睛里，似乎和以前不一样了，百里奕辞忽地展露出一抹笑颜，“城儿，喝了药，便带你下山玩。” 洛城望着百里奕辞，恍惚间似乎看到了许若的笑。 也是这样一般温暖。 第5章 祭璃殿（3） 她没有父母，小时候养父母嫌她破费粮食浪费钱，将她丢弃在大街上，她不愿寄人篱下受人侮辱，问遍整个城都是嫌她小，吃白饭，没有一个收她。她忍者恶臭去翻垃圾得以苟活。 后来她被组织看上，每天接受非人的训练成为组织最小的杀手。她每天刀口舔血生死一线间的任务中，她靠着自己的能力，踩着别人的尸体，一步一步走到领导者的位置。 她是别人口中的“杀神”，可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女。 有次执行任务完成以后，许妗走在空无一人的老巷子里。她忽的看到垃圾堆的角落里蜷缩着一只“小狗“，杀手的警觉促使着她走上前去看。 那是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小男孩，男孩的清澈的眼眸带着害怕的神色望着他，许妗好像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她知道自己这样是做杀手的大忌，因为这个，她还被特地请去看了一场“演出”——杀人。她咬了咬牙，转身要走。 “姐…姐，不要丢下我…好不好…好不好…”男孩拉住他的衣角，他看到她眼里疼惜的神色，知道她不是坏人。 她身体微微一震，转身蹲下，上前拉住小男孩颤抖的的手，凉的像一块冰。她忽然心口一疼，干涩的道：“如果你要跟我走……你要听话。” “我很乖的，不会调皮的，姐姐。”男孩的眼睛亮了起来，他抬手摸了摸脸上脏兮兮的灰，笑了起来。 那是她见过的，最干净、最温暖的的笑容。 … “洛城？”百里奕辞见到苏城看着他发愣的样子，便出声问到。 被他的声音扯回现实，洛城闭了闭眼睛，将心里升起的苦涩压了下去，眼里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 百里奕辞的眼睛捕捉到了她的神色，他隐隐有一种感觉，他眼前的洛城，已不是只有小孩子心智的洛城了。 他的视线刹那间与睁开眼的洛城对上。 她的眼睛灵动而又透彻，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在百里奕辞的心底蔓延开来。 洛城随即移开了视线，落在了他手中的汤药上，皱了皱眉，说：“苦。” 他轻轻叹了口气，语气有些生涩的柔和，“若你不想，那便不喝。” 百里奕辞转头，眯着眼睛看着在倚一旁喝茶的沈纪。 “等她伤好了，带她去灵源。”沈纪抿了一口茶，撩起掉在脸庞前的碎发，对着百里奕辞道。 去灵源意味着什么，百里奕辞知道，沈纪同他说过，洛城身上有着强大的封印，一般人是绝无法解开的，连沈纪都需用全力才可以解开，沈纪从不多管闲事的救人，可遇到洛城那天，忽然变了一个人似的，宁愿折损修为也要救他。 沈纪不愿说缘故，百里奕辞也没有问，只是大概知道封印对洛城自身也是一种保护，她伤的太过严重，勉强保住了命，封印就已经摇摇欲坠了。 若受到强大灵力的催动，封印就会瓦解。而沈纪口中的灵源，却是灵气极其充沛的地方，沈纪将它引流到祭璃殿山脉当中，也由此，祭璃殿中灵气充沛。 百里奕辞微微偏头，像是在询问洛城的意思。 洛城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第6章 祭璃殿（4） 祭璃殿坐落在陡崖之上，一条瀑布倾泻而下，山间云雾经年不散，环绕在周围，宛如仙境一般。山脚有大大小小错落依水而筑的村落。山间密林有成百上千种木系生物，各等级的灵兽也靠着这优美舒适的环境而生存。 百里奕辞作为祭璃殿的常客，被沈纪叫着陪同洛城一览祭璃殿，等她痊愈便上路寻找灵源。 而沈纪却像人间蒸发一般消失无迹。 从房间而出，装饰简洁好看却又不失奢华的祭璃殿尽献眼前，长老和弟子们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自己的修炼，洛城看着他们手中各色灵力的交错飞舞，觉得很是奇妙。 她垂眸，在袖子里的手暗暗捏了起来。 “我带你去个地方。”百里奕辞将洛城的神情尽收眼底，沉思片刻对着她道。 洛城偏头看向南宫奕辞，眼里满是疑惑。 他淡漠的看着她，用眼神示意她跟着他去。见她不动，只好伸手拉住她的手臂朝前走。 百里奕辞手掌的温度透过衣物覆在她的手臂上，洛城任由他拉着自己走着。 忽的听见水声滔滔，现在已经入秋，傍晚时分。洛城恍然间抬眸，看到的却是此生难忘的景色。 她身处断崖之上，脚边是萦绕的云雾，百里奕辞抬了抬手，云雾缓缓散去，露出了原有的景色，抬眼望去，世间万物尽收眼底。 一条瀑布自山腹迸涌而出，滔滔不绝，在山脚形成一片湖泊汇流于小河，河水蜿蜒在林间，把密林劈成两半，滋养着万物。几个村落嵌入其中，一道道梯田自上而下。很远处灯火阑珊，各色彩灯交相辉映。 太阳最后一抹夕阳撒在星崖之上，她转过头看向百里奕辞，夕阳将他的一身白衣染成了暖色，头发被风扬起，他正眺望着远方，神色淡漠而疏离，仿佛看到的是不是天际，而是令他动容的事物，完美的侧脸宛若出尘绝世的明月。 眼前再美的景色，大概也不及他的展颜一笑。 洛城望着他，仿佛世间静止一般。 百里奕辞感觉到她的目光，眼中含着不明的意味。 林间传来一声鸟儿的啼鸣。 洛城敛了敛心神，收回目光，看着天慢慢的黑下去，心也跟着静了下来，“我……怎样来到这里的？” 她沉吟了片刻，将压在心中多日的疑问说了出来。 “那日我自城北回府，路过祭璃殿脚下密林时听闻有打斗声，便看到了你满身是血的躺在地上。”百里奕辞骨节分明的手一翻，一件披风随即出现在他的手上。 洛城感到身上一暖，他给她披上了披风。 她身子一僵，露出防备的神色。 百里奕辞无奈的撇了她一眼，说：“身子还没好全，若又受凉寒气侵体旧伤复发，我救你何用。” 她这个样子，当真像一只小刺猬……。 洛城神色软了下来，抬不起手，也就由着百里奕辞为自己系上披风。 他靠近的时候，洛城闻到了淡淡的好似彼岸花的香味，是她最喜欢的花。 红色彼岸花来自地狱，是血的颜色。——彼岸花开开彼岸，奈何桥前可奈何。 “为什么救我？”洛城闭上眼，感受着习习微风。 百里奕辞轻叹了口气，富有磁性的声音缓缓响起：“似是故人来。” 第7章 星崖 “公子当真念旧重情。”洛城睁开眼睛，抬起头，望着已经黑下来的天空。 百里奕辞没有回答她的话，修长好看的手往天上指了指，“洛城，你瞧，星星出来了。” 洛城随着他的指向望去，几颗星星躲在云层里，若隐若现，它们正用尽全力发着光，为了点亮这黑夜，也为了给迷途的人指引方向。 “母亲曾同我说过，最亮的那颗星，唤做北极星，它永远都会在那里闪耀着，给别人指引迷途。”百里奕辞看着星星，怔怔出神。 母亲告诉他，若有一日，他迷路了，就朝着北极星的方向走，就可以找到回家的路。 百里奕辞目光沉沉，仿佛看向了遥远了时间轴轮。 天完全黑了下来，一轮弦月将世界披上了皎洁的月色，满天繁星都钻了出来，挂满了整个天空，偶尔传来的叶子被风刮起的沙沙声。 “天，总会亮的。”洛城的声音裹在风中，轻轻吹进了他的耳朵里。 洛城不是会煲心灵鸡汤的人，尝尽了世间冷暖，看遍了世态炎凉，经历过生死，她才知道，有些温暖比生命更可贵。 百里奕辞救了她，她现在依旧还是个废物，她无以为报，见他这样的神色，才淡淡开了口。 “北极星也永远发着光。”她顿了顿，说到。 一股暖意攀上百里奕辞的心头。 百里奕辞没有说话，两人沉默下来，四周寂静无声，他们静静望着如此美好的夜空，没有杀戮算计，没有生离死别，唯有满天的星辰。 …… 接下来的几天，沈纪依旧未归，洛城待在房间里哪也不去，足不出户。 百里奕辞办事离开，他不在时祭璃殿的弟子按时都会在午时与傍晚时分敲开她的房门，为她送来食物和水。 他偶尔得空会来看看洛城，见她对送来的饭菜与糕点只浅尝几口，隔天就带来了酸甜可口的梅子。 百里奕辞喜甜，那些送来的未被动过的精致糕点便入了他的口。 两条修长的双腿叠在一起，慵懒的抬手，慢条斯理的将手中的芙蓉糕送入口中，动作一气呵成，高贵而优雅。 洛城尝过那芙蓉糕，甜的让人心腻，看着他吃得如此欢欣，不禁皱了皱眉问道：“不腻？” 百里奕辞瞟了一眼苏城身前洗净的梅子，神色未变。 “尚可。” 这倒是同小若一样的爱吃甜食。 不过他怎么知道她喜欢吃梅子？从前她回家的时候，也总喜欢在路边买一袋梅子，回家用盐水洗净，一口一个，酸甜可口。 也许是巧合吧，她这么想着，没有将疑惑问出口。 洛城拿起新鲜的梅子咬了一口，“我身子好得差不多了，明日便可出发。” 她伤的是右边第二根肋骨，匕首直接穿过了她的身体，刺破了动脉血管。好在沈纪用修为护住她的心脉，才将她从阎王爷手里抢回来。 沈纪走时留下了丹药和熬煮的草药，每日两次，她虽怕苦，但为了好起来只好捏着鼻子给自己灌药，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百里奕辞皱眉，说她这么大了还像小孩子一样。 她的按时吃药加上丹药的神效，她的身体恢复的极快，只不过右手手臂还依旧抬不起来。 “好。”百里奕辞本不急着去灵源，他看苏城如此着急的样子，便应下了。 第8章 路途（1） 洛城同百里奕辞要了一把匕首，别在腰间。百里奕辞叫好了马车，洛城也没什么好准备的，拿了套衣服就与百里奕辞匆匆上了路。 马车壁上有周身纯白的凤凰图案，凤凰高傲的扬起头，翅膀的白不染一丝尘埃，倒是与他清冷的气质相配。 “凤凰于飞，翙翙其羽。”苏城望着凰图，嘴里不由地说出了这一句。 “有凤来仪兮，见则天下安宁”百里奕辞清冷的声音响起，眼中带了一丝赞美之意。 没想到，曾经世人唾弃的丞相嫡女，竟有如此之雅意。 洛城挑了挑眉，想不到在这个世界里，也有一个与她相同喜好的人。 她忽的像是想起了什么，动了动唇瓣，欲言又止。 百里奕辞给自己斟了杯茶水，看她的模样，无奈问到：“想问什么便问。” 苏城扯了扯嘴角，也不矫情，开口问他：“一开始你同沈纪，为何似唤小孩子般与我说话？” “嗯……救了你以后，你伤的过重，我便抱着你去祭璃殿寻沈纪，路上你醒过一次，你木讷地望着我，我当时灵力消耗太快，气急，便问了你一句怎样了，你……”百里奕辞晃着茶杯的手突然顿了顿，话也跟着停了下来。 “我怎么了？”洛城问。 百里奕辞望了望她，喉结动了动将茶水咽了下去，“你突然大哭起来。” 他如湖水般平静无澜的眼神逐渐变得很奇怪。 “你说…” “我竟然凶你” “然后…你就抱着我的手臂…一直哭…”百里奕辞别扭的一句一句说着，看着洛城的眼神越来越奇怪。 洛城看他异样的神情，原来清冷的眸子染上一抹笑意，她抬手遮住脸颊，在手掌之下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 百里奕辞许是感受到她的笑意，咳嗽一声，将茶水一饮而尽。 马车空间很大，马车颠簸，苏城缩到了角落里，百里奕辞则从马车暗格里翻出竹简来翻阅，两人一路无话。 一阵倦意袭来，洛城便放任自己随困意卷走自己的意识。 百里奕辞轻轻放下竹简，好看的眼睛撇向靠在角落里睡着的苏城。 她不知是做了怎样的梦，其貌不扬的小脸皱成一团，泪从她的眼角轻轻滑落。洛城痛苦的蜷缩着身子，随着她的动作，被她捏在手里藏于袖中的匕首滑落下来。 百里奕辞轻轻啧了一声。 如此防备之心，不是小姐该有的吧。 他正想着。眼神忽的锐利，有危险的意味，还带着一丝凝重。 有几股强大的力量正在以飞快的速度靠近！而且至少有四人都在五阶以上！ 百里奕辞眯了眯眼睛。 小姑娘仇家真不少啊… 五阶的小鱼小虾他应对绰绰有余，可这些人的身份，就有些棘手了。 马车已经停了下来，百里奕辞掀开掀开帘子，抬脚走了出去。 “公子…”守在车外的楚杰低低唤了一声，百里奕辞摆摆手，他便识趣的闭了嘴。 眼前是十多个装束相同的黑衣人，杀气腾腾地与百里奕辞相对而立。 “奕公子。”为首的黑衣人见到那张俊美谪仙的容颜时，愣了愣，随即朝前一步，对着百里奕辞欠了欠身。 “怎么，想来是你们大人闲来无事，竟有兴趣劫本公子的马车？手未免伸得太长了吧？”百里奕辞立于马车之上，以居高临下的姿势看着他们。 第9章 路途（2） 为首的黑衣人恭敬道：“公子误会了，我等…” 百里奕辞不等黑衣人吧话说完，冷哼一声，打断了他的话。“误会？”百里奕辞眯了眯眼睛，语气提高，冷冷的望着面前的众人。 “不是？莫非是想要杀我？秦墨自然是不会，挑拨关系的罪…不知你们可担得起…本公子倒是不介意为秦墨铲除一些无用的‘手’。”南宫奕辞细细把玩着手上的玉扳指，语气悠悠。 他抬眼，视线若有若无地扫过领头黑衣人的脖子。 十几个黑衣人闻言一惊，连忙向百里奕辞跪了下来，颤颤巍巍的开口。 “在下等并无任何冒犯公子的意思，只是我等奉大人之命办事…还请公子莫难为我等！”说着，那黑衣人还朝百里奕辞背后的帘子看了看。 百里奕辞神色不变，嘴角竟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好啊，我不为难你们。” 黑衣人心中一喜，也对百里奕辞这么好说话感到诧异。 “两个选择。要么，死，要么，滚。”百里奕辞淡淡望着他，慵懒从容的说着，仿佛他说的不是有关生死的决策，而是好似问今天吃什么。 对百里奕辞的话他们是毫不质疑的，摄政王的手段，他的实力不但足以碾压他们，更可怕的是只要他一句话，他们无论藏得多深的家室都会被翻出，株连九族。 若是孤儿，则被关入寒潭中浸泡，每日受百种酷刑，却不让你死，日日夜夜反反复复，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别看他张着一张如此好看的脸，骨子里的狠几乎无人比肩。 死他们自然是怕的，可是无功而返，也会被主子剥皮抽筋。 “这…”领头的黑衣人为难的看着百里奕辞。 “既然他不与我们通融，何必惧他一个？杀了便可。”其中一个黑衣人不屑开口，他实在不能理解他们的头儿为何对一个十几二十岁的小孩那么恭敬。 “他说的对，何惧他？”随即有人附和道。 “咱们怕他？他算个屁！” 黑衣人们开始窃窃私语，蠢蠢欲动地将手放到了剑柄上。 领头的那人恨不得将身后这群人的嘴给缝起来，“闭嘴！”他低声吼道，后面的立即安静了下来，领头的黑衣人紧张的看着南宫奕辞。 百里奕辞微勾的嘴角笑意更甚，“怎么，两个选择都不要？那…” 他扫视一眼底下的黑衣人，抬起手，一股白色灵力从指尖飞向其中一人。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旁人都看向那人，见他依然安然无恙地站在那里。 “果然是个毛都没长齐的……”见状有人嘲讽的看着百里奕辞，不屑的说。 没等他说完，那人脖子上出现了细细的一条红线，刹那间，头颅一歪，从颈子上滚落下来。 刺眼的血流淌了一地，方才看不起百里奕辞的黑衣人没了声音，目光呆愣地看着地上同伴的头颅。 领头的黑衣人心里暗叫不好，连忙出声：“公子息怒！公子息怒！这狗东西才跟的我，不懂规矩，公子教训得好。” 百里奕辞闻言，冷冷道，“不谢。”好似方才杀人的不是他，而是另外无关的人。 他不说话，只是望着他们，轻拂衣袖，等待着下文。 第10章 路途（3） 地上鲜红的血还散发着浓浓的血腥味，黑衣人们不敢望百里奕辞，低着头，没人敢说话。 “我等自知惭愧，回去后必请大人降罪，恕有打搅，莫扰了公子的好心情。”为首的人给身后的众人使了个眼色，对着百里奕辞作出赔罪的姿势。 见百里奕辞不再言语，召集着人打算迅速离开，路过地上那具身体和头颅，只能默默叹了口气走开。 “慢着。”百里奕辞想起了什么，缓缓吐出两字。 刚蓄积好灵力准备离开的十个人黑衣人听到声音后身体一僵。 老天！这位爷还要干嘛！ 领头的那人僵硬着身子转了过来，嘴角微微抽搐，他低着头颤抖着声音问道，“公子…还…还有何吩咐？” 百里奕辞眼神微眯。 …… “是。明白。”黑衣人朝着百里奕辞点点头，随即带着黑衣人们消失在了林中。 百里奕辞见黑衣人已离去，吩咐楚杰继续赶路，转身掀起帘子就要进入马车。 刚掀起帘子，对上的确实洛城那双灵动而带着疑问的眼睛。 “醒了？”百里奕辞悠悠坐了下来，眉头皱起，似乎对黑衣人的打扰很是烦躁。 洛城置若未罔，反问他，“来杀我的？” 洛城在百里奕辞起身出马车的时候就已经醒了过来，不难听出对方的目标是她，敌人不弱，以她现在的废物样子，被杀一万次都不够，她躲在马车里按兵不动是最好的选择。 他们才上路几天就有人前来刺杀，她上次的重伤，恐怕与这些人也脱不了关系。 百里奕辞点点头：“正如你所想。” 她垂眸，眼底涌起一抹复杂之色，洛城不知道为何她会被别人盯上，尚且她还仍是一个毫无灵力的废物。 方才她把百里奕辞和男子的对话全数听了进去，百里奕辞身份与实力似乎都是极高的，所以那群人忌惮他，才没有硬闯马车将她抓去。 且，在百里奕辞说完‘慢着’之后便没了声音，这中间定然有些什么，不能让别人听到的。 洛城一双眼睛在百里奕辞的身上游移着，细细打量着他，含笑好看的眼睛捕捉到她充满质疑的眼神，无奈的笑了笑。 “因何故要杀我？”洛城对百里奕辞的目光没有躲避，两道视线在空中碰撞。 那一瞬间百里奕辞心中忽然升起一种陌生的从未有过感觉，他缓缓收回了视线，落在了洛城裙摆旁边的手上。 “喏，因为那个。”他伸出手，指了指苏城轻搭在身侧的右手。 洛城从前就不喜穿金戴银，对于身上的配饰也是越少越好。她顺着百里奕辞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右手。 一个黑色的戒指戴于她的无名指上。 洛城抬起手，眼里满是诧异之色。这枚戒指通体黝黑，粗糙甚至有着丑陋，但凑近一看，那些‘粗糙’却全部都刻满了密密麻麻晦涩难懂的咒文。她醒来这些天竟从未感受到这枚黑戒的存在。 她抬起右手，尝试着将这枚戒指取下，看似松松垮垮的黑戒却像长在了她手上一般，纹丝不动。 百里奕辞不知何时眼神变得深沉不定，静静望着苏城。。 洛城凝视着那枚黑戒，心里一片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