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渔夫妇记》 下马威 “水清是俺对不起你,你就成全我跟绒花吧!她……她……她有了,俺要是再不跟她成亲,她就要被扔到湖里喂鱼了,我让你跟他走也是为了你好!” 跪在地上的男子哭的鼻涕眼泪横流,身上的孝衣跪的都是泥灰。 水清有些冷漠的看着他,“你为了让我给绒花腾位置,把我卖给了一个跛子鳏夫?他面前两个孩子大的八岁小的六岁,这就是为我好?” 地上的男子愕然的抬起头,“跛子?不是呀水清,你是不是听错了话?绒花娘给你找的虽然是个鳏夫,但是人是好好的不是跛子,至于孩子……我们成亲四载了也没个一男半女的……而且我是把你当妹子嫁出去的,我没要他一个铜板。” “没有孩子怪我喽?”水清有些冷笑的看着他。 “你要了人家一两银子后,你却告诉我你没要人家一个铜子?王长兴你怎么眼光不放长远点呢?” “你去学学别人典妻都比你卖妻有脸,你爹娘不过才走一个月而已,你就迫不及待的卖妻娶新人?” “也罢!你执意如此我水清同意了,谁让你们家当初救了我跟我爹呢!我跟你再无夫妻情分,从此以后生死两不相干。” “水清……”王长兴眼里都是愧疚和不安。 “我真的喜欢绒花,我打小就喜欢她,只是我拗不过我爹娘的想法,我让你嫁人是不想你跟着我继续守活寡,我真的没卖你,我也不知道他是跛子……” “好了废话就不用说了,事情你做了好话还让你说吗?你记着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脏我的眼。” “我没有一男半女根本的原因也不在我,是你不肯跟我同房,以后我也不想听到什么我是不下蛋的鸡这样的话,否则你别怪我去官府告你。” “你知道你跟绒花这样的算什么吗?只要我去找里正说,你们两个马上就能被沉湖里喂水鱼去,你爹娘救我们父女的情分我还完了。” 水清起身解开腰间的孝布扔在地上,进屋收拾属于她的东西,其中还有几本珍贵的书和一个牌位,背着包袱出来,“送我去周家吧!” 王长兴爬起来有些木然的看着水清,她好像变了一个人,不再是那个温温柔柔的水清了。 水清跳上船坐在船头看着一望无际的湖,冰冷的心随着小船沉浸到了湖底,不自觉的抱紧了怀里的包袱发呆 她莫名其妙的来到这个不知名的世界,醒来跟一个老头在水里漂流了大半天,被人救上来才知道他们是父女,因为水家湖发了水难逃出来的, 而救他们的人恰恰就是王长兴的爹娘,她便宜爹为了报恩,就让她嫁给了王长兴,她嫁进王家还没一年,她便宜爹就撒手走了,临终之际都还担心她没有个孩子傍身。 没了熟悉本主的老爹眼在,她放开了自己勤快能干的本事,短短几年就把王长兴家的日子过了起来。 有一句话真是说的对!可以共苦难不能共富贵,这不日子才好起来,王家老两口出湖打鱼翻船走了,刚过完五七都不满一个月,不要脸的王长兴就把她卖给最穷的跛子做媳妇了!理由给的冠冕堂皇的,成亲四载未有一男半女! 不就欺负她孤女一个没人撑腰吗?两个不要脸的人她正主都没开撕,反而他们明目张胆了起来。 有谁见过自己的男人,伙同亲梅竹马出面卖自己娘子的?把自己正经拜堂的妻子卖掉,她水清算是她妈的头一个了!别人来了都是大杀四方,她来了只能不断的吞下委屈壮大自己的肚子! “我……我……”王长兴看水清双臂抱着包袱,他突然心里酸涩的厉害,看着白茫茫的湖面好似才明白过来,自己做了畜牲不如的事情来。 “你要是不愿意去就不去……” “你有钱还给周家吗?”水清冰冷的打断他的话。 “我……我没拿他的钱,他跟我犯不着要钱。” “是吗?你不怕他摇船来向湖庄找里正讨要说法了?你跟绒花孩子都有了,现在假惺惺的说不愿意了?你自己信你说的话吗?” “王长兴,你就是胜在你爹娘好命救了我,不然我让你不死也脱几层皮,你好能耐呀!还把我卖了!” “我爹带我逃荒饿的都走不动道了,都没想过卖我换吃的,你不过是担了我一声夫君的名义,便敢对我做下这种缺德事!” “你做下这样的事,你跟绒花不会有好下场的,”水清冷笑着看他说完,滚烫的眼泪顺着脸颊落在湖里。 王长兴躲闪的眼神说不出的后悔,风拍水浪波把汹涌的湖面打的老高。 摇了一个时辰的船靠了岸,水清面无表情的拎着包袱上去,径直朝着坐落有人家的村里走去,岩石泥浆路寸草不生的,周围都是腥臭难闻的死鱼味。 王长兴心真毒!给她卖来最穷的一个村子,“月湖庄”。 这边四面都是看不到头的湖,唯有盖房子的这地方有一块弯弯的地,像个窄窄的下弦月亮地,因此就叫月湖庄。 “这……这……”王长兴眼里都是震惊愕然,绒花告诉他,月湖庄虽然比不过向湖庄可也差不多到哪里去,这叫差不到哪里去? “水清,我这就带你回去……” “你带我回去不娶绒花了?”水清冷笑着讥讽他。 “不是,回去我给你……” “好再卖我一次?我牲口吗?被你左一次又一次的卖来卖去的?” 王长兴被怼的哑口无言的。 水清走到不远处一个正在织网的老妇人跟前,“大娘,你知道周兴平家怎么走吗?” 那妇人常年风吹日晒黝黑的皮肤耷拉着,听人问话了抬眼看看水清,“往对面那个下坡走去,一直走到靠岩石窟洼坡就是他家了。” “谢谢大娘,”水清转身朝着她指的方向往下走。 好家伙!周家还有一两银子买媳妇?一大块地选哪不好选月牙尖住着?到处都是乱石头的堆着,几间破破烂烂的房子耸立着,门口靠近水的地方有两个年轻的姑娘在挑鱼。 王长兴跟在后面越看心里越后悔,月湖庄这里怎么住人呀? 听见脚步声两个低头挑鱼的姑娘抬头好奇的看着水清。 水清也看着她们,没有光泽的头发辫成辫子,洗掉色的蓝衣服是改出来的,都是圆圆的脸蛋黑麦色的皮肤,双眼皮看人特别的爽朗喜俏,大约么十四五岁的样子。 “你找谁?”其中一个看着年纪大些的问道。 “我叫‘水清’,是周兴平买来的媳妇。” 两个姑娘有些惊愕的看着坦然的水清,原本带笑的脸也没了笑。 “娘,三哥,人到了!”一个姑娘朝着屋里喊了一声。 屋里很快出来几个妇人,都探究的打量着水清,眼下除了一个年纪大的妇人眼里有过喜悦,剩下三个年轻的眼里,都或多或少的带着不满和冷漠。 屋里再次出来一个高大清瘦的男人,身边还跟了两个孩子一男一女,走路一瘸一瘸的上前,也是圆脸黑皮肤,要说他三十岁了水清都是相信真的。 王长兴第一眼落到瘸腿的人身上,立刻变得呆呆的吃惊,绒花骗了他!他那么相信她,她还是骗了他…… “水清……” “滚!给我滚,王长兴我诅咒你不得好死,我诅咒你们两个没有好下场,”水清哭着从地上捡起石头不管不顾的砸王长兴。 “水清对不起,我真不知道,我……我这就带你回去……” “带她回去?既然来了就别想走了,又不是黄花大闺女当什么贞洁烈女呀?要不是刘婆子说你不生孩子,你想卖一两银子做梦呢!后出来的一个年轻女人开骂起来。” 水清转头看她,“你是黄花大闺女嫁过来的,你当初卖了几两银子给周家? “你……看我不撕烂你的嘴……”被怼的女人顿时恼羞成怒了起来。 “够了!一来就吵吵什么?还当这里是向湖庄呢!”周母厉色的看着水清嘲讽。 周家几个女人都面色不善的看着她。 “这里即使是月湖庄嫁娶的规矩也不会变,我水清就算是个寡妇,你这跛子儿子想娶,不出彩礼都休想抬人进门。” “我不信谁家会白养个闺女送给你这个“跛”儿子做媳妇,她要真是有这心肠,你们月湖庄就该改名叫‘菩萨庄’了,”水清毫不客气的还击回去。 “你……” “怎么我说错了吗?你这还有两个闺女没出嫁呢!怎么你打算当善人白送去人家家里吗?乞丐嫁女都尚且要两把米,咋的,你们周家规矩变天了?” “好厉害的嘴!这么厉害怎么被夫家不要了呢?还被夫君亲自送来卖掉,这么多的湖没个孩子打鱼撒网的,确实该休了不要,”周家那个后出来的女人冷笑了起来。 “他不行嘛!占着茅坑不拉屎天时短靠厚脸皮撑着,天时长了熬死别人那比畜牲都畜牲,要是你小叔伯也不行像王长兴一样无用,他也可以领着我去下一家卖了呀!总比烂在那边的土堆子里强,”水清笑的莫名的指着远处的坟包讽刺。 “不要脸的妇人,如此不知羞耻的……”周家妇人气急骂了起来,她们身后站着的周兴平也是一脸怒色。 王长兴沉默的看着水清,她一个人对周家五六个女人吵嘴,心里说不出的怅然失落,好好的温柔姑娘被自己逼到这般地步! “我说了实话就不知羞耻了?那他确实比不得王长兴这畜牲了,好好的孩子带成这样,还嫌弃别人要一两银子,要不是刘婆子的女儿跟人无媒有种了,急需要火孝子接盘,你们家给十两银子求老娘都不愿意来。” “水清……”王长兴哀求的看着她求她不要说了。 “够了!老三领你媳妇回你自个屋里去,”屋里出来一个头发有半白的老人说话,严厉的看了一眼水清,厉声对三儿子吩咐道。 “走!”周兴平牙缝里挤出话来。 水清也不在乎他的态度抬脚前,蹲下捡了一块大石头对着王长兴就狠狠的打过去。 “不要脸的畜牲,无媒生出来的孩子,我天天烧香咒骂死你们,我咒你王长兴生十个儿子,个个都不是你的种。” 王长兴被石头砸了一个趔趄,发愣的听着咒骂声。 周兴平走前面脚步顿了顿没回头,继续朝自己家走去。 “娘你看她……”周家的小女儿泪眼汪汪的。 “哼!娘有的是时间收拾她……” “还围着干什么?”周父怒喝的骂老伴,看儿媳妇和闺女们都散了,神色冰冷的看着老伴,“你好端端的做这个孽干什么?” “俺做什么孽了?”周母摸不着头的问道。 “你买她干啥?看不出来她不知道自己被卖了吗?她刚刚说的你没听见吗?刘婆娘的闺女跟她前夫君做了下做的事了。” “哎呀!我光顾着生气了,绒花真有了?这可不得了的事呢!”周母顿时回过味来了。 “不是真事她骂姓王的,他能紧着被骂呀?刘婆子卖人娘子给自己女儿腾位子,这不是作孽是啥?”周父越说脸色越不好看起来。 “我也是听她……唉!他爹,俺家三儿总不能一直单着吧?总要有个人伺候他不是?我不管她因为啥来的,总之进了俺三儿家的门,她想都别想走出去,”周母怒气匆匆的跺脚进屋里了。 搬空他的家 如果说周家的房子在月亮尖,那周兴平的房子就在最边尖了,两间房子朝着湖面开,一间破破的小房子对着大房门,门口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 周兴平腿脚不便的带她来到家门口。 水清看一穷二白的家眼里都是失望,日子穷可以奋斗,问题是穷成这样从哪奋斗呢?难道每天晒的黢黑喝水活着吗? “跛子,你找人把我卖了吧!我是秀才的女儿身子也是清白的,比黄花大闺女值钱多了,你要价五两自己留三两,给我二两就可以了。” “不,给我一两也可以,真的,我爹是秀才他活着的时候教我识了好些字,有钱人家愿意买我这样的。” “卖了钱你再娶一个好看的回来,手上还能剩二两银子的积蓄,”水清真心实意的给建议,她实在是过够了这样贫苦的日子。 如果说王长兴卖了她,她有种要给他千刀万剐的心,那这一刻她恨不得跪地求拜周兴平卖了她。 周兴平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进了周家的门你就烂在周家的土堆里吧!”说完一瘸一瘸的走了。 留下两个孩子跟水清大眼对小眼的看,男孩大点看她眼里都是憎恶,女孩睁着怯生生的大眼睛看着她。 水清拿下包袱指着男孩,“我警告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你家这穷破烂样可不是买我才这样的,还有你那死鬼娘也不是因为买我才死的,你跛子爹瘸了也不是因为买我造成的,你用这么憎恶的眼神看我干什么?” “说不定你家这样就是你自己造成的呢?最没出息无能的人,才把自家的不幸归咎在别人身上,看你这样的以后长大大概也没什么出息,我真是上辈子烧了缺德香了,才来这个鬼地方投胎做人!” “怎么就瞎眼被老王家救了呢!更倒霉还被你家买来,你给我记好了,再用这样的眼神看我,别怪我把你丢湖里淹死,”水清可不惯着这么大的男孩子。 她说完转头看见去而复返的周兴平,正一脸发黑的看着她。 “你也别用这个眼神看我,管好你的小崽子,我不是他心里的仇人,他要是敢背地里对我使坏,我淹死他你们全家都找不到人,”水清转头看着男孩子神色无比的认真。 小男孩被她认真的样子,吓的本能的缩了一下身体。 水清不屑的扯扯嘴,背着包袱进屋里看,越看心里越沉的厉害,眼里也酸胀的都不敢眨一下眼。 空荡荡的就三面墙而已,唯一的一张破桌子还断了两条腿,老鼠进来都得叹气,爬出去都得垫脚小心点,免的被趁机刮蹭了皮毛去。 她扔下包袱一阵风的跑去周家的门口,门口风平浪静的人都散了,她转身就往上岸的地方跑去。 “老头子不好了,那女人要跑!”周母看水清跑的飞快,她喊了一声就跟在后面追。 水清气喘吁吁的追到下船地,“王长兴你给我站住……” “水清……你要跟我回去……” “你现在回去给我把桌椅板凳拉过来,那些不是你娘老子留下的,那都是我一个木头一木头捡回来自己做的,我被你卖了,我那些桌椅你必须还给我,” “还有这条小船得归我,这是我日夜打鱼挣钱买的,你今天要是敢说个不字,你信不信我马上就去报官?” 王长兴看水清翻脸的样子,眼里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他。 “都……都给你,”他低下脑袋答应了。 “我用得着你给我呀?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我要的都是我自己的东西,我就是烧了砸了都不给你们两个不要脸的留着。” “你家大船是你娘老子置办的我不碰你的,这条小的,你自己说是不是我爹陪送给我的?”水清拿着石头看着王长兴问道。 “是,你什么时候要?” “现在就回去给我拉过来,以后我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王长兴解开船绳上去了。 “等着我跟你一起去,我的东西一根草都不让你玷污了,你去吗?”水清转头看着撵来的周父问道。 周父尴尬的点点头,“搬东西需要人帮忙,我去给你帮帮忙去。” 就这样三个人上了船,又摇了一个时辰回去,到了王长兴家里周父总算知道水清激烈的反应了。 他们老周家全部家当加一起,也没人家杂货小房子的东西齐全呀! 水清进屋也不客气了,把她睡觉用的铺盖卷起来,又把屋里桌椅板凳全都划拉出来,锅屋里的锅碗瓢盆筐,两口锅她还掰了一口下来。 “水清这锅不是你买……” “你是不是想见官?不愿意见官给我一两银子,”水清手里的筷子往地上一扔,厉声质问准备撒泼起来。 王长兴立刻怂了,低着头把掰下来的锅乖乖的拎走了。 屋里屋外小半天的功夫,被水清几乎扫的空空的,门口的船上堆了满满一船东西,水清也不想泼辣跋扈,她也想清高什么都不放在眼里说不要。 问题是她现在去了吃没吃的,睡没地方睡,就连坐下歇歇都只能坐地上,和吃饱相比面子和自尊又能值几斤呢? 周父回头看王家空荡荡的家,再看看船上满满的东西,他只能严肃着脸皮上船摇船回去。 看着满满的东西,水清空落落的心总算有了实在感,坐在船角落的缝隙里看着水面惊飞的水鸟发呆。 天黑下来船直接摇到周兴平家门口,周父跳下船把东西一样一样卸在岸边。 “傻看着干什么?还不过来帮忙搬东西进去!”周父对着出来的儿子说道。 周兴平皱着眉头站着不动身子,到是跟出来的两个孩子跑过来帮忙了。 水清也不搭理他们,自己背着铺盖送去屋里放好,出来又从木桶里拽出一袋粮食,没错!她趁着王长兴出去送东西,把他藏起来的宝贝粮食放木桶里盖着带走了,他先对不起她的,那自己还有什么不好意思拿的呢? 天黑没人看见表情周父忍不住笑开了脸,这儿媳妇泼辣归泼辣,娶的好!浑身是劲的把东西都扛进屋里放好,两间屋子被桌椅板凳一放立刻变得不一样了。 拎着铁锅送进锅灶上放好,他们住在水边的人家,锅灶上的用具一般都是活动不砌死,就是为了来洪水的时候好拎着跑。 屋里东西归拢好后,水清跑到湖边下水把船推到岸边拴起来。 “爹,你去拿这些东西干什么呀?” “你个榆木疙瘩脑袋,不知道屎香屁臭的道理,你这媳妇为啥死活不愿意留下?你这屋里有啥东西是能用的?别人想要这样的媳妇娶不到,我看你跟那王长兴是一路货色,眼瞎一对还以为自己了不起呢!” “哼!不出二年王家就能被他败了,那时候他就晓得什么媳妇才是好的,”周父冷笑着说完回自家去了。 周家这边周母坐在灯下补网等人回来,两个闺女坐在屋里帮忙。 听见吱呀一声推门,周父一脸笑意的走进屋。 “都搬好了?”周母一脸笑容的询问道。 “搬好了,老三那边吃喝打补一下子都齐全了,最重要的是还得了一条小船!” “不要脸!”周家大女儿嘟囔着骂一声。 周父啪一声扔了手里的旱烟袋,神色严厉的看着女儿。 娘仨被扔东西吓了一跳都抬眼看着周父。 “莲慧,你要是有你三嫂一半的胆量和本事,爹娘都由着你自己选婆家,你知道王家是什么样的人家吗?今天我们拉回来一船的东西,你三哥家立刻被摆的满满登登的,可是人家家里也就表面缺了点东西而已。” “你要是嫁了你三哥这样的人和家,你想是一天活下去的勇气都没,别恨人不死的看着眼红。” “她还是个姑娘说这么重的话干啥?”周母看着满眼都是眼泪的大女儿心疼了。 “我当老子的告诉她,别学那些有的没的,过日子,重要的是抓自己手里才是自己的,别听别人两句好话就忘北了。” “三儿媳妇要回来的东西,明天一早就能去湖里撒网打鱼,后天就能送去镇上见钱,都像莲慧傻瓜一样便宜给别人,饿死自己吗?” “她即使不要那些东西,刘婆子闺女会念她一声好?会可怜她吗?要是有良心的都不会卖她了。” 原本恼羞的莲慧不哭了愣愣的看着她爹,“三嫂不是自愿的?” “她傻吗自愿的?王家吃的穿的住的样样好的日子不过,非卖来咱家过你三哥那样的日子?” “她是秀才的女儿还识字的,所以王长兴不敢跟她逆着来,要不是他爹娘救了人家父女一场,他跟刘家那个小闺女早就被人沉湖里了。” “秀才的女儿?”周母听了吓一跳,“她自己说出来的?” “下午去王家搬东西,她骂王长兴我听见的,她说的对,谁家娶媳妇是白捡去的?以后都管好自己的嘴巴过日子。” 周母没接他的话对着小女儿说道:“莲花去给你爹端吃的来。” “你要吃吗?”水清盛了一块死馍馍吃了一口,看周兴平的女儿眼巴巴的看着她,还不断的吞咽口水。 “哥哥也想吃,”小女孩眼馋的说完。 水清看向小男孩,他正努力的转移自己的眼睛呢!吞咽的口水一口比一口多。 “给!”她给两个孩子一人一块馍馍,还以为这俩孩子不喜欢她会不要呢! “娘,这馍馍真好吃!比二娘给春生哥哥做的还要好吃!”小女孩接过馍馍咬了一口夸道。 “你什么时候吃二娘做的馍馍了?”男孩好奇的问妹妹。 “就是有一回春生哥哥摔倒了,嘴里咬的馍馍掉了不知道被我捡了,”小女孩颇为狡黠的说完。 水清……“她是你亲伯娘,没有拿一块给你吃吗?” 男孩被问的哑语没话了。 女孩还是很天真,“没给,二娘说馍馍是金贵的东西,我跟哥哥想吃就找爹要去。” 捡鸭蛋 “她说的也没错,毕竟是伯娘又不是你们亲娘,没有义务管你们吃喝的,这馍馍也确实是金贵的东西,你们没吃的是你爹的问题,跟她还真找不着干系。” 周兴平站在门口面无表情的,木讷的脸上都是麻木。 “在给你们俩一人一块,谁让我白便宜捡了你们呢!你叫什么名字?”水清问小女孩。 “我叫草沫子,哥哥叫鲇鱼泡。” “这是什么名字?怎么这么短命相?你以后小名叫草沫子吧!这名字一看就是薄命鬼,你家屋后对着月亮尖,皎皎清晖月,朗朗璧山岩,你大名干脆就叫‘岩月’,你哥哥叫‘岩朗’。” “岩月带着石头好养活,有山有石头的名字说明男孩子日后也有担当,以后你哥哥小名叫石头,鱼泡名字太轻了男孩子拴不住。” “嗯!我不叫草沫子了哥哥!” “我也不叫鲶鱼泡了,”男孩子显然对名字很满意。 “吃馍馍,明早都早点起来跟我去湖里打鱼卖钱。” “好!”两个孩子高兴的答应到。 三个人在屋里吃完馍馍,水清出来打水给他们两个洗干净脸和手。 “你们都长大了要分开睡,草沫子今晚开始跟我睡一个屋,石头跟你爹去睡一个屋。” “知道了娘。” “爹给你,”石头摸黑进了另外一间屋,靠近地铺从怀里掏出半块馍迅速塞给他爹手里,看他这熟练的样子应该没少干这些事。 周兴平摸着温热的馍馍借着月光看儿子,见他小鼻子小眼睛戒备的看着门口。 “爹你放心吃,我是趁着娘分给我不注意装起来的,”他趴在他爹的耳边耳语到。 周兴平咬了一口馍馍半天都咽不下去,隔壁屋很快传来呼吸声,然后就是他边上的呼吸声,这一夜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 天微微亮听到一丝动静声,紧接着就是开门声,一个昏黄的灯火走出屋去了锅屋。 周兴平起身穿好衣服跟出去看,见水清在锅屋正搅面做吃的,他拿着家里的鱼网一瘸一拐的走了。 锅里盖着锅盖焖着烧就行了,水清拿着抢来的大扫把开始没头没脑的清扫起来,又把灰堆一样的破家整理收拾一番。 她也只能认命如此了,又不能真的去死吧!日子过一天算一天,谁的穷日子不是捱过来的呢!水清不断的这样自我安慰到自我催眠。 屋里屋外都洒扫干净,她拿出鱼网开始检查起来,又在鱼网里撒上裹着泥巴的草料。 东西都收拾好了天也亮了,她进屋叫孩子起来吃饭。 草沫子揉揉眼睛拿着衣服穿半天,水清在旁边都闻到衣服上有一股淡淡的臭味,“你还有别的衣服穿吗?” “没了,就这一身还是小姑姑改给我的。” 水清只能语噎,转身去翻她带回来的箱子,在箱子的底部翻出一块崭新的花布,还有一块不带花的粗蓝布,这还是王长兴老娘在的时候专门给她买的,一直都没舍得做衣服放在箱子底下放着,得了!俭省半天给别人省的! 也没给孩子看见,又把布重新藏回去放好,出来看见石头都在门口站着了。 “过来洗漱,一个人无论是穷是富,每天都必须把自己洗干净了,”水清一边絮絮叨叨的像个老妈子交代,一边看着两个孩子洗脸漱口。 “过来吃早饭,吃完我们划船去打鱼了。” “打鱼还要吃早饭吗?”草沫子奇怪的问到。 “不吃早饭哪有力气打鱼呀?你们从来没吃过早饭吗?” “没有,爷爷吃过春生哥吃过,”草沫子想了一下回答到。 水清也没闲心在追问了,铲了两大块馍馍递给两个孩子,又给他们灌了水,“赶紧吃,我拿东西就来了,”她转身出去找了小吊锅火石都扔进木桶里装着。 回到锅屋自己也吃了一块馍馍,把多余的馍馍都铲起来装篓子里准备带走。 “娘,可以给我爹留一块吗?”石头眼巴巴的看着水清。 水清看看手里的馍馍,只好不甘心的拿了一块放进碗里罩起来。 来到船边两个孩子很小心的摸着船,眼里都是开心和自豪,别看都住在湖边,有的人家好几辈子都置办不起一条小船,全家老小的日子全靠木枝筏子飘着撒网,连木头排筏子也置办不起。 “坐好了!”水清对两个孩子说完,摇桨向着湖中心滑去。 船漂的离周家越来越远,整个湖面都没什么人打鱼,她用船尾撑着鱼网一路撒下去。 石头看着很好奇,“我看爷爷撒网不是这样的呀?” “那是你爷爷又不是我,我撒网都是有独家秘方的,我带你们去芦苇丛捡水鸭蛋回去吃。” “水鸭蛋?”石头是男孩子骨子里终究是淘气一些,眼睛里立刻闪闪发亮起来。 “要是幸运就抓两只水鸭子回去吃,没有就捡鸭蛋回去打牙祭。” 两个孩子也抱着桨卖力的向着芦苇丛划入。 芦苇丛远看并不是很大,只等划近了才看见至少有一二百平大了,一人多高的芦苇随风飘舞着。 “真有野鸭子!真有!”石头激动的指着草丛说到。 “当然有了!我之前经常自己一个人来,”水清不在意的把船划到浅地方拴住,带着两个孩子走进芦苇荡里。 “这里都是硬硬的浅水泥巴哥哥!” “没有泥巴怎么长芦苇呀?这附近一大片湖就这一片带着泥巴的傻孩子,”水清说完开始扒拉枯草,草丛里有不少蛋,大多都没有野鸭蛋大,还有几岁小孩拳头大的雁鹅蛋。 她也不管好坏看见了就捡起来,对着阳光看一下,有的放进桶里,有的用草擦擦放进草丛里。 “娘,不要全捡了吗?”草沫子看了很奇怪的问到。 “有的里面都有生命了,你捡回去又不能吃又不能喝的,留下等它破壳长大了,又是一波新的水鸭子,我们岂不是可以捡更多的蛋?还有不能要的蛋擦擦在放回去,人摸过的蛋水鸟觉得气息不对会不碰。” 水清一边捡东西一边撒小网,两个孩子跟她一起学看水鸭蛋,一大两小在芦苇丛里留下了一路的笑声。 中午在干燥的空地上挖了一个地坑出来,水清拿来小吊锅舀水吊好,又去砍了一把芦苇杆过来烧火。 “小网里有东西没?” “有,”石头兄妹拽着网跑过来一脸的兴奋。 水清接过网从里面抓出一大把虾,直接扔进吊锅煮开把水倒了,继续烧热倒点猪油进去翻翻,撒上一点盐兑上水煮开,又把带来的馍馍放进去泡泡。 “拿碗吃饭!” 石头听到吩咐了,赶忙从桶里拿出三个碗来。 水清给他们兄妹舀了大半碗虾,又夹了一块馍馍。 “好吃!比奶奶做的好吃!” 水清看看他俩,“放了猪油的能不好吃?今天要不是有你们俩在,我就直接水煮放点盐就可以了,怕你们吃不惯才放油的。” “娘的木桶里真是什么都有!”岩月感慨的说了一句。 水清听了笑也没反驳他们,中午吃过饭,三个人歇息跑去船上睡了一觉。 醒来看天色也不早了,开始顺着芦苇浅水的地方收网,水清顺着草丛划船套野鸭子。 她的耐心跟恒心没有浪费,一个时辰后在最深处一网套了十来只野鸭子,个头看着都不小,给两个孩子崇拜坏了。 把鸭子网拽上船,又把四周的小网都收了,三个人划着大桨朝着庄子上摇回去。 水清一路划,一路时不时的往大网里抓泥巴撒进去,一直到掌灯时分小船才飘飘荡荡的靠近周家门口岸边。 岸边不少人嘈嘈叫的拿着火把说话,看着小船靠近周母绷不住的哭起来。 “这不是打鱼去了吗?谁说带孩子走了的?”人群里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厉声质问到。 “谁能想到她带孩子打鱼去了呀?谁家打鱼打一天的?”周家二儿媳嚷嚷起来。 水清看她脾气立马上来,“你家孩子不打鱼一大家子养着春生,他们兄妹不打鱼喝水活呀?非要当面抽你脸才开心是吧?” “婆婆你看她还有理了,她一声不吭的带着孩子去打鱼……” “你的意思我还得对你三拜九叩告诉你一声呗!给你好大脸你兜的住吗?我带孩子打鱼昨晚孩子爹就知道的事,他死了吗?非要你到处出头嚷嚷张罗找人?” “看你这样周跛子的家是你当家作主的呗?要不你给两个孩子当娘得了!省的你晚上睡觉都要留一只眼一只耳放在这边,搞得这么大阵仗,不知道还以为孩子爹死了呢!” “你……你……”周母气的直抚胸口,结巴的样子看着随时都会死过去一般。 “我今天非撕烂你的嘴,”周家二儿媳气的直哭。 “你来动我一下试试?我当场就能给你织成梭子线撒湖里,你信吗?” “你不就是想让人来看我热闹笑话的吗?我不搭理你看你杂耍不够乐,真搭理你了又觉得你不够看,你现在可委屈上了,去找周跛子哭去呗!” “让你小叔子过来给你出头,他今天敢碰我一个手指头,老娘敬他是个汉子,我立马给你磕八个响头腾位置,去!” 里正带着一村子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周家买的这个三儿媳妇怎么荤素不忌的?自己男人都敢头顶糊屎……! “没有胆量就捂着脸走,还留在这里丢人现眼吗?我要是你晚上找个网索性吊死在跛子窗下,大家都是女人我能看不清你那点心思呀?”水清冷笑着看周二嫂。 周家老二铁青着脸看水清,又看自己的弟弟耷拉着脑袋,整个人怂的都没人样了。 “回家,”他暴呵一声连拉带拽的把人扯走了。 “在把手伸我眼皮子下,可就不是现在哭两声就能完事了,到时候我能把他捆了送你床上去你信吗?我不让你整日惦记了,我索性给你稀罕个够!” “你就糟践我的三儿……你就……” “我糟践了怎么了?心疼了领回去呗!你们当宝贝一样捧着的,我不稀罕,他还没他两个孩子有志气本事呢!” “都给我回家去!”周父怒眼看着老伴。 围观的人又呼啦啦的走了,心里对周跛子的媳妇多了几分泼辣的印象。 叮咛 转眼周兴平家的门口走的鸟兽尽,水清不耐烦的看了他一眼。 转头看着两个憋哭的孩子,“没出息!被人欺负了就要骂回去呀?哭能解决什么问题?哭了就能解决你们吃饭吗?穿衣吗?哭了就不用打鱼交税吗?” 石头抬手擦擦眼泪不敢哭了,跟着水清来到船边往下抱鱼网。 水清卷起裤腿走到浅水的地方拽网上来看。 “好多鱼!娘好多鱼!妹妹你快来看呀!” 草沫子红着眼睛跑过来,有半网子的大小鱼,她也顾不上哭了赶紧搭手拽网。 娘仨累的脸红脖子粗的,突然感觉轻了不少,水清回头看周兴平木着脸帮忙拽网,她也没说什么,有人用为什么不用呢?放着吃白饭吗? “发财了!发财了!我们发财了妹妹!”石头高兴的语调特别像周母的样子。 “你晓得什么是发财呀?这么一点鱼就发财了?那也太好发财了,”水清无奈的笑笑。 “这还不叫多吗?这是我看过最多的鱼了,”草沫子皱皱眉头说道。 “这些鱼在附近卖肯定不值钱,我们得把它制成熏腊送去府城卖才值钱。” “府城?那是什么地方呀?”石头好奇起来。 “一个比镇繁华很多的一州府城,赶紧把东西都逮进屋里去弄好,饿死我了!” 她拽着鱼网走在前面,周兴平下水把船推上岸拴好。 “爹你看我们逮了好多野鸭子,明天肯定能卖好多钱!”石头把一网兜的鸭子给他爹看。 周兴平对儿子笑摸着他的头。 水清回到屋里准备烧水洗洗,发现锅里烧了热水,她也不客气舀了一盆进屋洗好,出来就去锅屋做吃的。 两个孩子也学水清打水进屋洗澡出来等吃的。 “吃饭了,”水清把锅底的火弄熄灭,对着呆坐的孩子喊了一声。 两个孩子一蹦三尺高的起身了,纷纷跑来灶台跟前看着锅里,“这就是水鸭蛋吗?” “嗯,鸭蛋摊虾饼呀!”水清淡淡的回答了一声,给两个孩子盛了满满一碗吃的,又给铲了两块带油盐的虾饼子。 “爹给你吃,”石头小手烫的通红端着碗给他爹。 水清看了他们父子一眼,“你爹没长手吗?他是腿跛了又不是手断了,靠剥削自己的孩子满足那颗残废的心?他怎么能端得动你的碗?” “不是的,我爹不是这样的,我爹没有剥削我们,”石头放下碗哭着辩解起来。 “没有剥削你们,你们没吃过早饭晚饭?没剥削你们,你家这两间房子除了墙壁还有什么?他不干活吗?整天带你们兄妹混吃等死吗?” 草沫子泪眼朦胧的看着水清,“才不是混吃等死,我爹每天都干很多活,”她年纪小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是知道这不是好话,忍不住辩驳起来,哭噎着还不忘了吃饼子。 “干好多活你们吃不上饭?” “我们……” “不就是你们爷三去你爷奶那干活了吗!自己家穷的水都喝不上,还去帮人家顶头呢!赶紧过来吃饭,吃完把锅碗洗干净,”水清骂骂咧咧的又盛了两碗出来。 自己端了一碗拿了两块饼出去吃了。 “爹给你吃虾蛋饼,我喜欢这个娘,她虽然很凶,但是愿意给我和妹妹吃饭,还愿意带我和妹妹打鱼挣钱,”石头擦了擦眼泪拿两块饼送他爹手里。 脸上的眼泪都没擦完还咧嘴笑,“锅里的饼肯定都是我跟妹妹的了,爹你吃。” 周兴平看着儿子眼里闪过无数的神色,唯有开不了口说什么。 果然没多久水清拿着空碗进来了,看锅里还有饼子,“怎么不给吃完?”说着就把锅里的虾蛋饼给两个孩子分了。 “你们还在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才有力气帮忙干活,养你们费了我多少粮食!吃完饭只把碗洗了,带油的锅别动它明早起来接着用,我现在正式教你们怎么过日子。” “知道了娘,再给你吃一块饼,”石头把饼子递给水清。 “你自己吃吧!我大人晚上吃太饱了难受,吃完收拾好赶紧进屋睡觉,”交代完水清又点了一个鱼油灯拿进睡觉的屋里。 从包袱里拿出两件旧衣服,又掏出她划拉来的针线开始改衣服,箱子里的那两块新布,她终究是舍不得拿出来裁了。 草沫子困的迷迷糊糊的上床睡了过去,水清侧头看了她一眼,扯扯嘴也没什么表情。 想她再世为人好生生的大姑娘家,硬生生的逼成了泼妇,昨天她要是不泼辣一点,她都不知道今天会被周家收拾成什么样! 果然人还是得做泼妇!泼辣一点才能活的自在一点,至少人家欺负你的次数没那么频繁了。 大半碗的鱼油都被她点完了,抖落手里的两件褂子看了一下,满意的端起鱼灯拿出去一件挂在那边门上,又来到门口去了锅屋。 看周兴平正坐在地上挑鱼出来,旁边还放了盆和剪刀,看样子应该是打算把死鱼收拾出来。 “你傻吗?”水清说完蹲下摸摸鱼,最大的鱼全部挑出来放旁边,又把死鱼也挑出来,小鱼不用说了也是挑出来的。 “小鱼不用挑一起……” 水清白了周兴平一眼,“白送给他们呀?我自己没长嘴不知道吃?” 她手快的把中等鱼二三斤的都挑鱼网里,拿着鱼网来到湖边整个鱼网扔进湖里,网绳拴在岸边的岩石上。 回来又拿大网把大鱼放进去,也扔湖里养着鱼,巴掌大鱼没死的丢进篮子里搬去水边养着,死了的挑出来留着一会洗出来。 两个人洗鱼明显快了很多,在小一点的鱼水清给剁碎了倒进水盆里,端去罩野鸭子的鸭罩里。 “吃!都给我使劲吃,明早我还给你们喂一盆,到时候卖的时候一只多重半斤,十只怎么也能重五斤。” 周兴平洗鱼的手顿了顿也不敢抬头看,低着头努力的洗着鱼。 水清进自己屋里拿出一个三角架子,有五六层那么高,又拿出来两个竹竿架子,拎过洗好的鱼拴着吊在竹竿上晾水,不晾水一夜过去就臭了,淡水鱼又不是海水鱼可以放一天。 忙活了半夜全部弄好,也困的睁不开眼睛了,“门上挂的衣服是石头的,你进去了带给他明早穿,好好的孩子臭的都不能闻。” 都不等周兴平回答,她自己进屋关上门睡觉了。 周兴平走到屋里拿起衣服抖开,对着鱼油灯看了半天,放下衣服走到暗处蹲下好一会才起身,屋外全部忙好进屋沾地铺就睡了过去。 “这都是钱别穷大方,能多要一个铜子就多要,卖完了买两罐子盐回来我等着用。” “石头,看着你没用的爹,野鸭子和鱼都是我们吃虾蛋饼的口粮,少一只的钱我以后就不给你们爷俩吃饭了,你看好了我允许你买两个肉包子尝尝。” “娘你放心我保证不让少了,”石头正在低头扯衣服呢!虽然改的不合身,那也是他的第二身新衣服。 “娘,衣服有点大了,晚上回来你再给我改改。” “改什么?你们长的快改了糟蹋了,明后年都还能穿,省点钱留着冬天给你们兄妹做棉衣。” “好的娘,”石头一听棉衣眼睛立刻亮了。 “鱼不捞吗?” “不捞,这样带过去现捞带水能重好几斤,多出来的都是钱,”水清说完带着爷俩过去水边。 把中等鱼捞出来看看,确定没死的拴在船尾巴上,“到了码头卖给人家渔行掌柜子,走村口那里吆喝一声,问问有没有一起去卖鱼的,坐一趟来回五文钱。” “娘,村里叔伯没钱……” “你怎么知道他们没钱?没钱游泳去,要不你们爷俩背他们去也行,要是让我知道你们爷俩带人不收钱,下趟你们就等着游泳去吧!”水清猛的捞起鱼篮子恶狠狠的看着孩子,“小小年纪挺会慷他人之慨的!” “别人都没钱都可怜,就我有钱不可怜?我地主老财户呀?几岁的孩子学什么不好,学人穷大方庸儒?” 爷俩一大早被骂的狗血淋头的撑船去了村口,都不用他们吆喝了,这边不少人拎着鱼在等呢! “哎呦!老三这还有水鸭子呢!二弟妹你快来瞧瞧,”周大嫂看着船里的野鸭子眼睛亮了不少。 周二嫂听了目光一闪,也赶紧笑嘻嘻的过来看,“还真是的,这水鸭子看着个头都不小呢!” “老三,解两只下来中午炖给爹尝尝,”周大嫂言语轻快的吩咐到。 周兴平听了看她一眼蹲下准备解。 石头一把抱过野鸭子,“爹,你忘了娘怎么说的了?这水鸭子娘心里都是算过账的,要是我们回去交不到那些钱,你想让娘撵我们出来吗?” “我说鲶鱼泡子,这是孝敬你爷吃的,难道你爷比不上你后娘亲吗?”周大嫂阴着脸问道。 “要是我爷想吃,我们回来带一只让我娘炖了,晚上接我爷我奶去我们家吃也是一样的。” 周围看热闹的人都看向周兴平,脸上都是看好戏的表情。 周兴平沉默寡言的走去船头坐好,看样子家里的母老虎余威厉害的可怕。 “爹,我们走吧!” “带带我们呀鱼泡子,”一群人看爷俩要走了都慌了。 “叔爷,坐一趟来回要五文钱,”石头抬头认真的说道。 “鱼泡子你小小年纪怎么学的这么不近人情?老三,这可都是村里处的不错的邻居,你看看鱼泡子说的都是啥话呀?”周大嫂一副痛心疾首的责备起来。 “就是就是!你们父子自己去不也空跑吗?兴平你这有船了不认人了是吧?”人群里有人气愤的说起来。 “不给钱也可以,把你家鱼网借给我们用一天。” “你脑子打鱼打坏了吧?俺家鱼网能随便借用?” “我打一天鱼又打不坏,不就是过水撒一下吗?你出去卖鱼卖一天留家里空着也是空着的。” “想什么美事呢……”回话的人突然住口了。 “我没想美事呀!这不都是处的很好的邻居吗?你这出去一天我借用了,也不耽误你正常网鱼啥的,邻居都是互相帮助的。” “一会孩子大娘还准备背你们过湖去码头呢!我刚好也去他大娘家把网拿来用。” “我啥时候要背……” 什么你不背吗?那怎么行呀?少了你这一号人物,他们过湖不得淹死吗?我嫁来前月湖庄没船的人都是咋过的湖呀?这都是处了一辈子的叔爷们,你怎么说不背就不背了呢?” 风波死 水清疾言厉色的痛斥起来,一脸你怎么能不顾念多年邻居情分的表情。 周大嫂气红了眼睛也不敢造次了,只能转头看着船上的爷俩,实在老三这新媳妇嘴皮厉害过头了,骂人吵架都占不到什么便宜。 船上的爷俩低着头屁都不敢放一个。 “没用的东西!大清早的就找晦气,让你们去卖鱼是不是卖鱼都卖不会了?卖鱼不会我看你们买祖宗到是精通的厉害,人家天不亮就出湖打鱼挣钱,你们爷俩吃饱撑翻眼了?在这东爷爷西叔叔的遛嘴皮子?” “还死杵在这当棍给我看呀?今天要是死了一条鱼,你们爷俩都别死回来了,要你们摆阔当大老爷?老娘不带船来你们是死过湖对面去的吗?” “月湖庄还有船的人家,怎么不免费带人过去?你们不是同样处了几辈子的人情?还不给我死走?等我给你们叉湖里?”水清手叉腰唾沫横飞的骂起来。 石头赶紧拿起桨排开始划起来。 “不就五文钱嘛!俺们愿意坐……” “不赊账,”水清面色发寒的说完。 “不……赊账,”几个人磨磨蹭蹭的拿出钱在手里握着。 “把钱给我一个一个上船去,”水清在地上吐了一口唾沫伸出手要钱。 几个人面色尴尬的对看半天,八个人只有三个人有五文钱的,水清也不跟他们废话,接了三个人的钱看着他们上船走远了才回去。 “爹你看她……把三哥不当人,这么多人看着都是死呀死的骂大人孩子,”莲慧眼里都是眼泪。 “姐姐别假慈悲了,我觉得三嫂做的对,谁家的船舍得给人白坐?撑船累的要死伺候他们又不落好的,那些人也是姐姐的祖宗吗?” “闭嘴怎么说你姐的?”周母严厉的看着小女儿。 “我怎么说了?你们一个个都说三嫂不好,不好还是占人家便宜?借大嫂家鱼网用一天她都不舍得借,到是让三哥带鱼泡子摇船大方,不是自己家的东西秃噜嘴到是挺痛快的!” “自己不把自己当人看,还不给人说出来,”莲花言语讥讽的嘲笑起来。 “你还说?”周母真的火了。 “不说就不说又不是眼瞎,”莲花一甩手走了。 留下莲慧气哭周母怒眼,周父看了一眼大女儿也没多说什么。 “娘……” “以后在家织好你的鱼网就行了,你几个嫂子的事轮不到你当小姑子的说三道四,”周母神情不甚好的看大女儿说完。 莲慧羞恼半天掉眼泪也觉得没意思,谁家的女人敢这样糟蹋自己的男人呀?爹娘怎么就不心疼心疼三哥呢? 周母进来倒了一碗水递给老伴,“得老三媳妇这么泼辣,要不然他那船就成公家的了,谁想怎么用就怎么用,用坏了也不会给他修。” “现在不心疼你一两银子了?”周父斜眼问老伴。 “一两银子买个儿媳妇还买了这么东西,光那条船都要十来两了,值!厉害的好!我想通了。” “老三老实沉闷,这些年歪在这个家忙前忙后的,把老大老二的小家到是忙起来了,他自己的小家忙的光秃秃的,泡子娘但凡是有一点钱都不至于救不回来,是俺们欠他们爷三个的!” 周父抽着烟好半天说完,“是我常年在湖上打鱼回来少了,我要是早回来老三都不至于如此!”老两口在屋里相互对叹了半天。 水清回到家把剩下的饭分一大半给草沫子,她吃完饭先把大鱼捞出来刮鳞洗干净,吊在竹竿上晾着控水。 小鱼难洗留最后刮洗,她一个人一直忙到下午约么三四点,才把所有鱼洗出来晒上,门口挂满了各色的鱼控水。 鱼洗好了又开始接着打扫家里,拿着大扫把进了爷俩睡的房间里,对着窗户就麻扫起来。 屋里什么味道都有,她一边打扫一边翻地铺给扔到门口括打散味道,屋里扫了半个时辰扫除一堆的灰,屋里屋外清扫干净把两个孩子的衣服放盆里泡着。 看着天快黑了赶紧把衣服洗出来晾着,准备准备做吃的,明天也该挖坑熏鱼存起来卖了。 草沫子蹒跚的跑回来,脸上都是疲惫和灰汗水。 “你去哪玩了一天不着家呀?” “娘我没去玩,我被二娘叫去补网了……” “补网?我在家洗鱼你怎么不给我洗鱼呀?自己家的活放着不干给人干活挺勤快的,这天也黑了她管你饭了没?” “没有,二娘说他们要吃饭了让我回来明天再去帮忙,”草沫子看水清的模样害怕的说完了。 水清听了二话不说,拉起孩子就往那边走去,经过草沫子指位置,上前一脚踹开了门,屋里一家五口正在端饭吃饭。 “给我坐过去吃饭,今天不吃饱回去,你以后就留在你二娘家别回去了。” 周兴强一家正在吃饭,被突如其来的动静都吓呆了,“老三媳妇你别太过分了,老三怕你我们可不……” 水清拿着菜刀指着他,“我就量你们老周家的男人都是软骨头,你过来碰我一下瞧瞧,没见过让孩子干一天活不给吃饭的,怎么大的给你们用废了扔了,现在开始用小的了?我水清过来给你们老周家收破烂的?” “三弟妹,说话别捅人心窝子,俺们怎么给大的用废了?俺们怎么又用小的了?” “我捅你们心窝子?草沫子去把你今天补了一天的网给我拽出来,你二娘既然不承认你做的事,我带火石了我索性一把火给它烧了。” “三弟妹……你别欺人太甚了!” “我今天就欺负你了,你又能把我怎么样?她今天就是给人打短工都值十个钱了,你们一家到好不给她吃喝,还让她明天再来补网!” “既然这孩子喜欢给你们家干活,今天我就做她跛老子的主了,孩子现在开始就是你们家的了,我养不起这样吃自家饭,给别人累死累活的孩子。” “水清……老三也经常过来帮俺们干活,草沫子兄妹哪天不帮忙,怎么你嫁来就不行了?老三买你来就是离间俺们兄弟的感情?”周老二愤怒的说到。 水清听完一脚蹬翻了板凳,“你说周跛子经常来给你家干活是吧!行,他马上就回来了,现在他们爷三就住你们家了,我让他们留下干个够!” “谁要三叔留下?他就是个吃闲饭的,”桌边一个八九岁的男孩子一本正经的说到。 水清听了上去甩手一巴掌扇过去,“他没用吃闲饭,轮到你个小辈的说三道四?” “要说也是你娘有资格说,你娘嘴上说的啪啪响没用,还不是打了魂勾的让老子孩子来帮忙?活都干完了,偏你这个裤腰带没拴紧蹦出来个现眼的小畜牲,如今得了便宜还卖乖讨便宜打,怎么?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是你娘的遗传吗?” “水清……俺跟你拼了,”周家二媳妇血红着眼睛也不怕刀了,扑过来被水清踢过去的板凳直接砸倒,看水清那架势估计想给她砸死在地上的。 周二嫂一下被磕在肚子上了,险些背过气去,一口气疼的当时就咽在了嗓子头,趴地上半天都没个声响。 “娘……”剩下两个小的吓的直哭喊人。 “周老二你不是要跟我拼命吗?来呀!”水清死死的看着周兴强。 他是动也不敢动的,地上活生生的例子就是最好的证明。 “软骨头,呸!你也就你老三帮你哄着家,要不凭你这二两骨头早就死床上了,这几个是你的种吗?要不她二婶怎么敢跟她大娘,明目张胆的去找我家那个没用的男人呢?” “实在不行就像我前夫一样,别占着茅坑不拉屎的……” “老三媳妇闹也闹够了,回去吧!”周父怕他在不出来说两句,他二儿子家也要散了。 “闹?我可不是跟他们闹,我水清说话一个唾沫一个钉,他们爷三今晚谁也别想死回去了,你们老周家是娶媳妇,可不是嫁儿子。” “这怎么看着像是我水清娶了一大家子呢?吃大户吃我身上了是吧?” “老三媳妇,以后这边没人白使唤老三爷几个了,俺们这边做什么事,要他爷几个帮忙的话,都会先告诉你一声,今晚你就当给他们爷几个立规矩了,”周母出来面色平静的请求到。 水清回头看看她,“你是我婆婆也是长辈,你说的我没有忤逆的道理,你们爷三死人呀!非要我说一下动一下的?还不把桌上吃的都端回去,这也就是你亲兄弟我抹不开脸面,这如果是外人,他今天不给我二十个钱,我劈不死他。” “这还叫抹不开脸面?那抹开脸面是什么样的呢?”莲花躲在旁边看的都咂舌。 周兴平父子耷拉着脑袋进来,走到桌前伸手把一盘白烙饼端起来,草沫子哭的抽抽噎噎的端着菜,石头抱着面糊盆缩着身体。 “瞎呀!地上掉的饼子看不见?有口饼子了就这么糟蹋?”水清一声怒呵起来看样子想动手了。 周父麻溜的跑过去捡地上掉的两块,放三儿子的手里堆好。 一家人端着东西回去了,周母生气的看着二儿子,“你三弟帮你帮到最后变成吃闲饭的了?那我跟你爹是不是也变成吃闲饭的了?” 周兴强张了张嘴,面对老娘的愤怒也不敢说什么。 “以后他求吃闲饭的来,吃闲饭的都不敢来了,”周父冷冷的说完走了。 回到家水清拨亮了鱼油灯,拿了四个碗过来坐下吃饭。 “站着不吃饭看着不饿呀?”水清奇怪的看着他们爷三个。 “娘你不生气了吗?”草沫子浓着鼻子问到。 “生什么气?是你们干活累,又不是我累我气什么?” “可是娘刚刚……” “让你干活不给你吃,还让你回来吃我的东西你觉得可能吗?你爹兄弟媳妇怕不是以为我傻子吧?下次她们要是还让你干活你还去,这白馍大饼金贵干一天活值了!” “吃,还有这菜都是油炒出来的,”水清给草沫子拿了一张厚大饼,又给她夹了菜,“今天你是头功给你多吃。” 石头坐下拉拉他爹也坐下,爷俩好几年没吃过这样的白面馍馍了,微甜细腻一点不哈喇嗓子,在夹点放油的菜更香了! “面饼子吃不完别硬撑,吃点面糊灌灌缝隙,明早不也有一顿吗?” 石头放下吃不掉的饼子,舀了一碗面汤吃了一碗,打了一个饱嗝才放下碗。 “吃完把盆碗刮干净送去你二婶那边,让他们自己洗吧!马上把钱都给我交出来。” 晒鱼 经过水清的一场爆表发挥,周家这边轻易不敢过去惹周三一家了,就是想找人帮忙抬下东西,都是前后掂量打算半天,才敢小心翼翼的找人去帮忙。 “老三你不能管管你婆娘?一个大男人家整天被人骑在头上,动不动对你就是破口大骂的,也不管你做不做人,你怎么就孬熊成这个样子?”周家老大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弟弟责骂。 周兴平木着脸也没话,随他大哥怎么说。 “行了,也不能怪老三,主要是他那婆娘悍的厉害,你看上次给二弟妹打的,躺床上半个月都起不来,怪不得王长兴不要她了,活该!这样的婆娘就不该要她,老三还不抵休了她……” “三哥还有心在这遛嘴呢?还有六七天衙门就来收税了,你现在也是被爹分出去过的人了,你可准备好税钱了?” 周兴平看着小妹妹低声道,“没钱给。” “没钱给还有闲心来拉呱呀?我看三嫂天不亮就带两个孩子出门打鱼的,人家都是男人养家糊口的,你这上嘴唇碰下嘴唇的说的过去?” “怎么跟你三哥说话的莲花?俺们庄里哪家女人不打鱼的?”周大嫂瞪着眼睛骂小姑子。 “我看大嫂就没打过鱼……” “大哥大嫂都说她不好,不如我给她送走算了,我干脆带着孩子来大哥这边一起过,省的每天抬不起头做人的,”周兴平看着他大哥满是期待的说完。 莲花突然住口冷笑看着她大哥两口子,“我看大哥大嫂怪疼三哥的,这个主意好!他们总是担心三哥吃不好睡不好的,住一起了也省的爹娘三天两头担心你们了。” “死丫头没大没小的,家里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插嘴了?那两口子过日子不都这样过的?说两句气话发发牢骚就当真了?”周兴军狠狠的看了小妹妹一眼。 “刚才不是大嫂说不如休了吗?这三哥拿主意同意了你们又说开玩笑的,怎么,三哥是个喜欢开玩笑的人呀?” “莲花,大嫂也就随口说两句……” “随口说?我怕三嫂听了当真呢!三嫂到时候真走了我看三哥带孩子住这边挺好的,他那屋里没有一样东西是三哥置办的,也住不了人,”莲花说不出的嘲讽看着她姐姐。 莲慧脸上也不快了起来,“我就说两句你别夹枪带棒的……” “你去三嫂面前说随便说说呀!也不兜盆水看看自己什么德行,还伸手当三哥的家呢!第一个三嫂都被你们当家当死了,这个还来?” “都给我死屋里去,都闲的没事做吵架可是的?”周母拿着梭子厉声吼过来。 “老三你又过来干啥?你媳妇一早出门不干衣服的忙打鱼,你这是吃撑了过来说闲话?” “大哥让我过来帮忙,顺便让我把水清休了跟他们住……” “老三你怎么这样跟娘说?俺们什么时候让你休了人过来住的?俺家就三间房子你过来住哪呀?”周大嫂立刻反驳起来。 “不给三哥住让三哥把人送走?”莲花从屋里露出一个头刺她。 周母看大儿媳两口子半天,“老三媳妇要是走了,你就等着也被我送走,你木头吗还站在这里?还不死回家去干活?” 周兴平低着头一瘸一拐的回去了。 “娘,俺们真没怂恿老三,”周大嫂看着婆婆阴沉滴水的脸色急忙解释起来。 “你最好别再去招惹老三媳妇了,老二媳妇至今都没好利索,你今天挠她一下明天挠她一下,真要是老三当真了她来打死你,你到时候可别哭天喊地的,”周母尖锐的说完话进屋不在搭理老大两口子。 “老三就是个晦气的头子!你以后少让老三过来,”周老大对着周大嫂不耐烦的说完。 “你哥嫂屋里的事谁让你掺合的?”周母进屋责备的骂小女儿。 “我就是看不惯大嫂撺掇三哥休人走,恨人死恨人有,三嫂来咱家碍大嫂啥眼了?” “好好的非要去刺挠人家一下,自三嫂来了后鱼泡兄妹哪天不干干净净的?娘你看看三哥家门口晒满的鱼,以前三哥家有什么呀?爷三个一天就吃一顿饭,还被大哥二哥使唤的团团转。” “才过几天的好日子呀?大嫂就眼红嫉妒起来?心心念念的想让三嫂走,三嫂走了对她有什么好处呀?要我说三哥也是缺心眼的死鱼。” “就你不缺心眼,就你好,说人家都是一套一套的,”周母嗔怪的指着闺女额头骂到。 莲花做了一个鬼脸,“我要是男人我就心甘情愿娶三嫂,别看三嫂泼辣厉害,可人家有本事会过日子,若是她不厉害一点,在咱家根本待不下去,非得被大嫂二嫂欺负死。” “要是像我姐那样的好坏不分,被人随便带两句就忘了姓什么,爹跟娘有的操心了,”莲花皱着眉头说完。 周母眼里也闪过无奈,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你姐长了十几年了就是这性子定性了,想再改难了!” 莲慧站在门口有些发呆的不知所措。 …… “娘,这全都要吗?” “要,”水清抬头看石头抱来的树枝回道。 “你们多抱点树枝回去用,趁着好天多熏点鱼出来,等十月涨洪水我们上高羊坡避过洪难,回来拿去府城卖了就有钱用。” “明白了娘,”两个孩子异口同声的答到。 水清拿着刀爬树上砍树枝扔下来,两个孩子就在树下捡树枝抱去船上。 砍满一船树枝三个人就划船回去,月湖庄除了能住人到处光秃秃的啥都没有,水清每天早晨摇船出来一边打鱼,一边上葫芦庄砍树回去熏鱼用。 这个岛没人住高高低低的,大部分都是石头住不了人,中间有一部分是肥泥土,但是草太深了有一人多高,后面部分都是矮树枝,平时也没人来砍树枝啥的,主要离庄子太远了附近也没鱼,来回一趟需要一天时间不方便。 回到家水清上岸拴好船跳下去,从船上抱树枝下来。 周兴平拿着筐和扁担过来,蹲在地上把树枝捆成捆子挑去锅屋堆着。 “做吃的了没有?” “做了,”他沉默的回答了一句,一瘸一拐的挑着扁担来回跑。 石头兄妹挑不动树枝,就拽网挑鱼出来,经过十多天的训练,两个孩子每天挑鱼真是越来越利索了! 船里的树枝清理干净推上岸边拴好,挑出来的鱼装进网里扔湖里养着。 “明天你们爷俩一早去把鱼卖了,照旧去买两罐子盐回来。” “娘咱们家好多盐了还要买吗?” “当然要买了,那么多鱼都需要盐,不买用什么呀?” “可是我看鱼晒干了不用盐呀?”草沫子不解的问水清。 “晒干了不行存不住的,我们靠湖湿度大的厉害,两天不要晒干的鱼就发霉了,人家酒楼大厨烧菜都是行家,鱼好不好拿到鼻子底下一闻就能闻出来,特别是发霉过的鱼烧菜卖不上价,吃过饭你们两个把锅碗洗了。” “我带你爹做熏鱼,以后就咱们出去一边打鱼一边砍柴,家里就交给你爹熏鱼了,不趁着现在鱼肥多打,天冷了想打都没有了,你们要吃要穿的不多存点冬天怎么过?” “别看现在打得多税钱一交,就等着喝西北风吧!”水清絮絮叨叨说完,大口大口的扒拉着饭。 两个孩子也不放在心上,只晓得每天吃饱喝足真好!盼着冬天早点来,好穿他们心心念念的棉衣。 周兴平依旧沉默寡言的吃着饭,一天也说不到十句话,用他大哥二哥骂他的话,十棍子都打不出个屁来,也不指望老三当家立威了! “娘,那么多鸭蛋不拿去卖呀?” “那个卖了不值钱,我做成咸蛋就给你们兄妹每天吃了长身体。” “娘……”石头有些温热的看着水清。 “没出息,对你好两天就不知道北了?你多做力所能及的事就是回报我了,人只有自己靠自己才硬气,靠别人永远都活在别人的脚底下,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自己对自己好不吃亏,人家才不敢轻瞧你,记着没?” “记着了,我以后一定会多做事的娘。” “不识字蒙智未开就算挣扎一辈子,也就在月湖庄活着而已,等天冷不怎么忙了跟我学几个字,心智受教化开了才能知道怎么活下去,”水清伸手摸摸石头没有光泽的头发。 周兴平愣愣的看着水清絮叨的说话。 “我也想学娘,”草沫子眼泪汪汪的看着水清。 “那就跟我一起学呗!女孩子更要认识几个字了,将来嫁人了才知道怎么教育自己的孩子。” 石头听完嘿嘿的傻笑。 “我让你挖的地坑挖了没?” “挖了,”周兴平简短的回答了一声。 吃过饭两个大人碗一推,扛着两捆树枝来到小房子屋后,他找来找去只有这里可以挖出地坑来。 “你把地坑生火烧着,我去拎一筐干鱼来,”水清吩咐完赶紧跑去锅屋拎来一大筐鱼。 火烧起来水清把石头块盖在大火坑上,约么石头烧的特别发烫的时候,她从筐里拿出鱼挨个的铺在石头,又搭了一层不知名的树叶盖好铺紧,然后在压一层薄薄的石块压紧,火坑里火先大后小,慢慢的石头缝隙里还有一股浓浓的鱼香味。 “闻到香味了点另外一个火坑去,”水清吩咐完自己端来一盆泥巴兑水和和,把烧火的地坑糊的严严实实的,又把压石板的缝隙都糊上。 “你挖了几个坑出来?” “三个,不够我再挖去,”周兴平看着她回到。 水清看看筐,“就这么多吧!每天晚上做三坑出来几天就能做完了。” 三个地坑挨个点着糊上泥巴放好,又捞了一筐小鱼上来洗鱼,这种是长不大的鱼捞上来也不放了,水清把鱼挤挤洗洗晒干,准备留着冬天做成香辣鱼当一项收入用。 一个家怎么过的好周兴平不知道,他只晓得水清来了他家从早到晚都没歇过,家里什么东西都是留着卖的,一天可以吃早晚两顿饱饭。 帮忙 天模模糊糊的有了一丝亮光,水清穿好衣服出来洗了一把脸,拿着刀过来地坑刨鱼。 经过一夜的蒸干烘培,掰开出来的鱼硬的都能当石头用了,拿近前闻了闻还有一股树叶的清香味。 “娘,我们的鱼制成功了吗?”石头连滚带爬的跑过来看鱼。 “当然成功了!这鱼只有我会熏制,这条小船就是我做了几年的熏鱼买回来的,”水清喜滋滋的掏鱼出来。 周兴平也跟过来看鱼,手臂长的鱼蒸缩水了一半,整个鱼肉呈绛红色的,还有一点淡淡的树叶香,他伸手拿起来一个看,触手硬邦邦的很重,缩水归缩水了但是重量还在。 “这鱼真能卖出去?” “你待在月湖庄当然卖不出去了,就是去芙蓉镇也卖不出去,得去汾阳城鱼货铺子才能卖出去。” “这是熏干鱼最好保存的方式,可以运送到大庸国各个地方卖,就是各个鱼行垄断鱼货的掌柜子们也不会拒绝这个熏鱼的,” “整个庸国像我们这样有大片淡水湖的,其实并不是特别多,还有一大片是海湖,那水你喝一口咸死你都找不到地埋,还有大山看不见尽头的那种,还有只有田地没有水的,也就是俗称穷山恶水的地方,所以这鱼我们做好了,天冷送去汾阳城鱼铺子卖了比现在卖鲜鱼值钱多了!” “那我们不去卖鲜鱼了娘。” “怎么可能呢?不卖鱼你们吃什么?喝什么?二三斤重的鱼做出来也卖不上价,非得大鱼做出来才行。” “别的繁华的地方用这鱼腌桂花、做熏糟,制酒蒸,做油爆浸烩等就得是这样的大鱼。” 石头听的直咽口水,“娘,你懂的真多!” 水清低头捞鱼出来,“你是渔民专业打鱼的,你的本职工作都不了解你打个屁的鱼呀?就知道撒网捞鱼被人糊弄去不白忙吗?辛苦也要辛苦的值一点,像你们爷三这样辛苦的家徒四壁的还真不多见!” 父子俩同时都低下脑袋不敢说话了,卖力的扒坑拿鱼出来放篮子里装好。 三个坑很快忙结束早饭也可以吃了。 “我再说一遍,坐船要来回五文钱,让我知道你们爷俩坏规矩一个都别回来了。” “知道了娘,”石头赶紧保证起来。 周兴平带着儿子再次撑船来到村口,这里依然聚集了好几个人,其实五文钱并不多,但是压不住他们都没钱呀!上船的是家里有船的一对父子,他们这次坐船是去镇上办事的,自己撑船去不方便。 船摇到湖中心年轻的忍不住开口了,“兴平哥得亏你娘子厉害,俺家当初要是俺娘也厉害就好了!” 周兴平抬头看着他不解起来。 “你娘厉害也得我们爷俩听她的呀!兴平媳妇的规矩定的好!村里有人找你们借过船吗?” “没有肖爷爷,你家当初有人借船了?”石头好奇的回问道。 “怎么没有!屁大点事都去俺家借船用,明明可以绕路走去镇上的,非得死磨硬泡的要借,结果湖上起大风他不会撑船掉下去了,俺家船也翻了还找俺家赔他钱!啥人呀!” “那边路口不是有竹筏子吗?坐一次也就三个钱,”周兴平皱眉开口说道。 “那个竹筏子坐一个两个可以,坐多了就翻下去了,陈老头孤寡一个肯定不会赔钱给他们的呀!除非到万不得已几乎没啥人去坐竹筏子。” “俺跟俺爹在村口听他们都说你家船,还说你不当家不汉子啥的,俺觉得兴平哥你这样很好,你要是当家了就好些人去借你的船使,弄不好你卖鱼的钱都不够赔的。” 周兴平看着气愤的父子俩笑笑,“俺是一个腿脚不利索的人能当好啥家?家里打鱼的重活都落在她和俩孩子身上了,俺没脸不听话违背她的意思当个好人。” “你腿脚不便外面的帮不上,家里的能帮上也可以,家里家外不都得一个人吗?两口子劲往一块使比啥都强,最重要的是一家人能吃上口热饭!你家鱼税交了没?”肖老汉抽烟杆子出来无意间碰到怀里的荷包多嘴问了一句。 “这次鱼卖了才有钱交税……” “那你得赶紧去交了,千万别给衙差上门看到了你的船,不然他三天两头的上你家去要税钱,他们收了钱都是装进自己的口袋里,真正要交税的时候你还得交,那群吃人不吐骨头的东西,闭着眼睛就只会要钱,又不管俺们风里来雨里去的辛苦,”肖老汉身受其害苦不堪言的。 “每家有船的都是吗?”周兴平紧张的问道。 “凡是被他们看到的都是各种税收,你们家可要当心一点才好。” “我回头卖了鱼……就去把鱼税交了。” 水清把熏好的鱼拎去锅屋通风放着,她吃过饭带着草沫子把网里的鱼都拽上来清洗晾着。 下午又把家里几条网撑在竹竿上晒了一个时辰,拿出梭子线开始补破损的地方。 “三嫂,需要我给你帮忙吗?” 水清转头看说话的姑娘,是她第一天来周家看到的那姐俩里最小的一个,她笑笑的模样眼里都是真诚,与周家其他人时有时无流露的出来的排挤感是不同的。 “我一个人就能补好了,”水清转回头继续补着网。 “没关系俺来帮你,三嫂,我叫莲花是家里最小的一个,今年十五岁了,我姐姐叫莲慧十六岁,”莲花也不在乎水清冷淡的态度,自顾自的拿着梭子线过来补另外一条竹竿上的网。 “你来我这里帮忙,那边的两个不会挤兑你给你脸色看吗?” “我才不怕大嫂二嫂呢!我吃的是我爹娘的饭,又不吃大哥二哥的饭,”莲花不在乎的忙碌起来。 水清又重新抬起头看她,“有时候蔫坏的人防不胜防你还是注意点,脾气和心眼别太直了不然会吃亏的。” 莲花闻言立刻笑嘻嘻的跑来水清这张网跟前,“我喜欢三嫂这脾气。” “不都背后埋怨我骑在你三哥的头上吗?还喜欢我这脾气?” 莲花拿梭子的手一顿,“我可没有说哈!我就觉得你管的对,她们都眼瞎说你欺负我三哥,我爹我娘都说你好,你一来我三哥爷三个有饭吃有家睡,大哥二哥到不欺负他们爷三个,就是整天让他们去帮忙干活,他们爷三个还吃不饱穿不暖的。” “我以后的夫君要是像三哥这样的,我比三嫂管的还要厉害……” “那要是你夫君不跟你一条心呢?你怎么管?” “我……我打他……” “你打你夫君你公婆能愿意吗?” “我为了她儿子好她还不愿意?” 水清看着这个直爽的小姑娘笑起来,是个嫉恶如仇的爽脾气。 “莲花,你为什么要挑你三哥这样的呢?你十七八岁的好年华,应该找一个稳重踏实厚道的人过一辈子,你这么能干的姑娘找你三哥这样的人这样的家,五天不过就能逼疯你,你信吗?” 莲花有些不解的看着水清,“我看三嫂过的很好呀?” “那是因为你没有一对偏心的爹娘,虽然你大嫂二嫂蔫坏,但是我豁得出去脸皮上门打闹,她们的男人骨头软不愿护着她们,所以她们现在老实了很多。” “你要是嫁一个这样的,你跟我的结局完全不一样了,先说第一天你就会被你大嫂用一两银子臊死,然后就是你三哥一个残疾人,都能踩着你的头过日子。” “再就是来到这边,你想喝口水都没地方烧,更别提你跟着一天吃一顿饭了,你们全家都一致认为买回来的花钱了,不应该给她吃饭,好似这个家变成现在这样,就是因为你三哥花了一两银子造成的!然后所有人都把穷的喝不上风都归咎在你身上。” “你即使撑了前几天后面也撑不住,她们整天见你就说钱羞辱你,在自己家说就算了,还会去村里看人就说,也变成了你走哪都有人对你指指点点的。” “你还得跟他们爷三去后面无偿的帮人干活,到晚饭点的时候再把你撵走,说你们一天天的不干活吃闲饭,回来家里连睡的地方都没有,你尝过饿肚子饿到吐的滋味吗?夫君不跟你一心,公婆不向着你就算了,还跟着欺负你,你一身的本事又如何呢?” “所以别找这样的人家,也别轻易去挑战一个父母对孩子的心,你不知道你公婆是不是真的喜欢你夫君,要是你爹娘偏心你大哥家,就是逼着你三哥去干活你又能怎么办?我之前待的向湖庄不是没有过活生生的例子。” “在有条件的情况下,擦亮眼睛为自己挑一个尽量好的人过日子,你知道我为什么能拉回这么多东西吗?” 莲花沉默的看着水清。 “因为王长兴可怜我,他虽然是畜牲但是我不否认他有一颗柔软的心,我们在一起生活了四年彼此什么性情都知道,你三哥家能逼的我不顾秀才爹的颜面回去找他要东西,可想这个家穷的怕是老鼠都不敢来吧!” “你要是嫁了这样的人,有王长兴可以让你搬东西吗?很明显没有,你爹娘这里你也看见了更没有能力帮你什么,你的三个兄长一个比一个靠不上,你最后的结果要么饿死,要么日夜干活累死,要么苦闷积劳而死,就像你前三嫂一样,虽然我没见过她,不知道她什么情形,但我观你三哥带的两个孩子便知道了。” “一个男人最无能的就是护不住妻儿,一个女子最悲哀的是妄想可以教导自己的夫君,他爹妈兄弟教导了他二十来年,你才来几年就想扭转呀?” “更何况你对他们全家来说是外来的敌人,因为你这个妇人不允许夫君去别家无偿干活,所以你不是个好的,可悲的是你的孩子都是这么觉得的。” “三嫂……”莲花猛然变了脸色,发愣的看着水清眼里红红的攥着梭子。 卖鱼 “你误会三哥了,他这些年几乎跟我爹在湖上帮人打鱼,直到脚被扎坏了才回来的,那时候三嫂……三嫂……” “天天帮人打鱼挣钱,到头来没钱给媳妇看病?莲花这个事放你身上,你接受得了你夫君干什么都有钱,就是给你紧要关头看病没钱吗?” 莲花颓然的放下了手臂,“钱都被我娘拿给大哥二哥建房子了,三哥脚坏了以后家里也就没什么钱收入了,偏偏……” “你们家的那些糟心事我不想打听追问,听了你一声嫂子,就给你一句忠告;” “别把自己当成救世主,才十五岁的年纪擦亮眼找个可靠的夫君过日子,至少别像石头兄妹的娘,把孩子养的有奶便是娘。” 莲花看不远处忙着玩的草沫子,“三嫂怎么知道鱼泡他们对他娘感情淡?” “我又不瞎,我来的第一天他对我仇恨的眼神我看不出来吗?我不过给他一块饼子吃,他马上改观了对我的态度,还知道偷偷藏馍给他爹吃,但是我感受不到他对他母亲的依恋,对他爹到是挺贴心的。” 莲花听完心里久久不能平息,“三嫂我记住你说的了,平常生活里的事没人点拨我,我看不出来问题在哪,” “你刚刚说完我才晓得我们好糊涂呀!怪不得我爹说三哥一家都是我娘给毁了,我心里不服气我爹说的,我觉得是大嫂毁的,你这么一说我才懂里面的心酸,”她说完蹲下放声哭起来。 水清蹲下来拍拍她,“生活都是自己给自己过,石头娘一心卑微的想靠你三哥活着,她是自己把自己葬送了,”轻轻的按了一下她的肩膀起身继续织着鱼网。 莲花在地上哭了好一会才起身,“三嫂我以后会经常过来给你帮忙的。” 水清看看她眸光闪了半天,这姑娘心思通透纯净,简直不像周家的孩子,“莲花,你……你没事的时候就撒网打鱼吧!” “三嫂,我爹每天都撒网打着呢!家里不是很忙不耽误家里的事,每天打鱼小细条太多了都直接倒掉,不像你这细条鱼都洗出来晒干。” 水清回头看了一下,“我说的就是你细条鱼也洗出来留着,我带你天冷的时候赚个零花钱攒着,但是你不能告诉别人,你自己心里晓得就好了。” 莲花抬头看水清严肃的神色,眼里闪过惊愕而后变成不敢置信。 “三嫂,小细条可以卖钱呀?可我听我爹说过码头鱼行不收小细条呀?” “鱼行那里确实不收,所以我教你做出来我们偷偷去府城卖,知道的人多了卖不上价。” “明白了三嫂,晚上我爹回来小细条我就给洗出来晒了,这事就烂在我肚子里了,”莲花顿时眉开眼笑起来。 五条网姑嫂两人忙碌了一下午才补完。 “三哥回来了,那我爹应该也回来了,我回去看看去三嫂。” “嗯,明天别过来帮忙了,船回来了我明天得出湖打鱼了。” “知道了三嫂,”莲花转身跑的轻快的回去了。 “打鱼的钱我交税了,我听肖大叔说家里有船的最好别让衙差上门收,不然三天两头的来收钱。” “嗯,衙门给税条凭据了吗?” “给了,”周兴平赶紧从怀里掏了一张纸递给她,“我……我本来打算回来问你的,我又怕衙差这两天上庄子来……” “办正事问我干啥?”水清接过税凭据看了一下,看见有鲜红的大印子,她折好拿进屋里都装好。 出来看见石头在搬弄鱼问到,“石头,看见我大鱼网了吗?你们走后我找遍了屋里屋外都没有找到。” “啊……我都忘了,我学娘把大鱼网拴船后面捞鱼了,”石头赶紧起身朝小船跑去。 周兴平跟在后面跑过去,什么时候拴的他怎么不知道? 水清脱鞋下水捞网,很沉的一网鱼根本拽不动,“你是不是抓我鱼食了?” “抓了,我看娘回回撒网都抓一把泥巴放进去,我手小抓了四把放进去。” 水清拽网的手一顿,“你倒是挺舍得,那鱼食是我独家秘配的,一般两把就够跑个来回的,赶紧帮忙拉网上去。” 周兴平接过网头,一家人齐心协力的给拉上去,露出网头发现都是大鱼,有快满一网鱼了! “我说今天怎么摇不动船呢!回头肖大叔父子帮忙撑回来的,还让我到家了检查一下船,”拉到岸边看着大鱼他自言自语的说道。 水清跑回去拿了一个筐过来捡鱼,“以后出去卖鱼的时候不能带网了,船多了容易带翻人家的船。” “知道了娘,”石头坐在地上抱鱼往筐里放。 这一网鱼至少捞了七八百斤,怪不得他们摇不动船!去码头那条水路没人去打鱼,石头今天带网走了一趟里面有食,鱼哪有不跟着跑的。 拽上岸边的鱼留给他们爷三收拾,水清洗干净手进屋开始做晚饭吃。 “娘,我们抓了三条大花鱼怎么办?”石头红着脸兴奋的跑进来问道。 “花鱼?”水清也赶紧跑出去看,一条金红的鱼手臂长,一条脊背红肚子白的鱼,还有一条金色带花黑红纹的鱼。” 她眼睛瞬间亮的跟火苗一样,转身跑去屋里拿了一个半人高的木桶,这是王长兴老爹留下的透气桶,王长兴不知道宝贝被她顺来了,她当宝贝一样放在屋里没舍得用过。 “赶紧把鱼逮进来舀点湖水进来养着,你们继续挑鱼放湖里,我去把吃的做完,我们连夜去府城给卖了,这鱼娇贵死了就可惜了亏了!” 周兴平听水清这样说赶紧逮鱼进桶,石头舀了一盆水倒进去,跟在后面帮忙弄鱼。 门口清理干净了,屋里也叫吃饭了。 “你爹呢?”水清就看见两个孩子进来了。 “爹说去把鱼闷了就来,”草沫子吃着馍回答。 “晚上我们去府城明天中午才回来,你们两个别跟人说漏了,吃过饭进屋把门插好就睡觉,早上起来不许去湖边玩听到没有?” “听到了娘。” 警告完孩子她装了六块饼子,又装了三壶水扔进篓子里,出来走到屋后看情况,“好了没有?” “好了,”周兴平爬起身去旁边洗手。 “东西放在这里了,”水清交代完回身看着两个孩子吃完饭,看着他们上床睡觉,又把鱼灯吹熄灭关好门才走的。 来到湖边周兴平已经在船上等她了,她的那个桶在船中心被绑的紧紧的。 “走!”水清拿着船桨在船尾摇起来,船上挂着孤灯飘飘摇摇的在湖上漂了一夜。 早晨天大亮两人累的颇为疲惫的到了汾阳城码头,周兴平下船找到码头看船的人,把手里仅有的十五个钱递给他。 “船划到这角落停好拴着,”看船的伙计拿了一个牌号递给他。 水清一看拿到牌号了,赶紧把船划过去停到指定位置拴好,抱着桶吃力的递上岸边。 码头人来人往来的都是扛货挑脚的脚夫。 还有不少体面的人穿罗着锦的指挥人,身边跟着听吩咐的小厮。 不少没事做的脚夫,看水清一个女人夹在人来人往中,就起身故意过来碰蹭她。 周兴平抱着桶警惕的看着周围的人,有意无意的把水清护在身后。 “杨管家,您点点看东西齐没齐全。” “来喜子你去点点看,都是老太太的寿礼一点马虎不得,出了一点差错我们爷俩都吃不了兜着走,”一个四十多岁的胖老头吩咐身边的人查看。 水清停下脚步看着他们,胖老头一身上好的绵绸衣衫,瘦的则是普通的一般衣服,在看胖瘦的两个人手都是细皮嫩肉的,一看就知道是大户人家体面的管家,她伸手暗暗的拉住周兴平。 “怎么了?”周兴平在紧张的看周边的人,不妨被拉住低声询问了一句。 “我们机会来了,走慢一点跟着这两个体面的管家,”水清几乎靠在周兴平的耳边说完。 周兴平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点了一下头。 两人不紧不慢的抱桶一直跟出了码头,水清回头看码头没了鱼贩和渔霸,赶紧跑上去拦人。 “杨管家你等一下,我们有鱼给你看看……” “走走走!哪来的叫花子?”来喜伸手就驱赶人走,瞪着水清不给她靠近。 周兴平抱着桶不利索的跑过来。 “杨管家,你想在老太太的寿礼上尽心,我保证你看了我的鱼不吃亏,这鱼,东记鱼行给我三十两我都没舍得卖的,今天给您先挑挑看。” “什么鱼三十两?当我们傻……” 杨管家走过来,“鱼桶打开给我看看。” 周兴平赶紧打开桶盖给他瞧。 “金色的那条叫金菩萨鱼也叫祥瑞鱼,红的那条是财运鱼,带花的那个叫满床笏,你或许不知道这鱼的意思,但是我保证你去问问老太太身边年老伺候的妈妈绝对知道!” “你要是拿不定主意,你可以回府里问问你们府的老爷少爷,这真是祝寿的最好兆头了。” 杨管家纠结的看着活蹦乱跳的鱼,不要吧又怕失去出风头的机会,要吧这鱼太贵了,他有心想压价,一看两个叫花子说的头头是道,抱的桶跟长怀里了一样。 周兴平看他样子赶紧把桶盖上,仿佛他多看一眼鱼就没了一样。 水清看桶盖上了她私下的手也松开了。 “我们去别府看看吧!杨管家这是有好贺寿礼了,我们不多打扰他了,”周兴平抱着鱼桶对水清说着就要走。 “等等……我带你们去府里给少爷看看去,”杨管家不敢自己冒险怕亏了,心一横索性卖个好给府里一位少爷,说不定他以后也能得另眼相看呢! 水清跟周兴平两个对看了一眼,抱着桶跟在后面走了。 得了奖赏 来到一个巷子后门,杨管家径直带他们走进去,“来喜你在这看着他们别乱跑,我去找三少爷过来看鱼,”他说完整理了一下衣服,拎着东西跑去了前院。 “你怎么知道他懂?”周兴平看叫来喜的离开了悄声低问。 “我看他穿的衣服就晓得他识字不多,这个彩头鱼并不是常见的东西,他就是再有见识都说不出一二三来,只有饱读诗书熏陶的人家,才晓得这几条鱼的名字寓意。” “更何况水物东西可遇不可求,有时候你想要都不一定有,故而高门勋贵人家对这个迷之喜欢,认为这是祖宗对他们的保佑和恩赐,”水清低低的解释了半天。 周兴平听完把桶抱的更紧了,眼睛还盯着桶的缝隙看。 一柱香的功夫后罩房匆匆来了好几个人。 “他们就是卖鱼的?”一个年轻的公子问杨管家。 “三少爷,就是他们桶里的鱼。” “打开桶给我看看,”年轻的公子快步走过来。 周兴平看看水清,小心的揭开桶盖子,抱给年轻的公子看。 “确实难得的好鱼!” 拿个琉璃盆来倒盆里看,他转头对着身后的人吩咐。 小厮飞快的跑去找琉璃大盆送过来。 他不住的看着鱼桶里,眼里都是满意的神色。 “少爷,琉璃盆来了,”小厮跑的满头大汗的。 水清给周兴平一个眼色,他赶紧倾倒桶慢慢的倒进透明的琉璃大盆里,三条鱼在透明的盆里看起来更出彩了! “这条金色的鱼既可以祝寿用,还可以送彩头用,少爷看到它红泛金了吗?它有个别名叫‘跃龙门’!” “红是“俗”金是“变”,这个三少爷比我们懂的多,一般有幸在一条鱼上集中三个名字很少见到的。” “那个两边肚皮带黑红花的,就是太太老太太们想要的‘满床笏’。” “另外一条就是财运红,如果单独拿出来看它没什么大不了的,若是把它们放在一起,我觉得祝寿送过去没有一个能压过它们的。” “杨管家抬着鱼跟我去给祖母祝寿了,就趁着现在宾客多的时候祝寿,”年轻公子脸上都是满意的笑容。 “我们的鱼钱……” 杨管家对抬鱼的小厮挥手先走,他笑呵呵的走过来,“鱼钱少不了你们的,今天若是老太太高兴了你们就走运了!带他们去角落吃顿饭,三少爷祝完寿还要过来奖励他们的。” 旁边的女仆人得了吩咐,答应了一声带着他们进了一个杂物房,又让厨房端来三荤一素,上的都是白面馒头和米饭。 水清不客气的坐下拿碗就盛了一碗饭,“馒头别吃带走回去给石头他们吃,米饭不好带我们给吃完,”她说着起身放下碗拿出一块布,把馒头倒进布里包放筐里,拿出水袋把里面的水倒了,荤菜大半倒进水袋里系好也扔进筐里,剩下的她分成两份,两人一人一份,“都给吃了别浪费,我们吃不完的他们都会倒了给猪吃。” 周兴平看水清做的毫不扭捏,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干净利落,两人就像饿死鬼一样,大口大口的吃着饭和菜。 吃饱喝足两人打着饱嗝出来了,后罩房的人看他们出来了,进去收碗筷,发现碗盘吃的溜光水滑的,端着空碗出来眼里都是说不清的神色。 水清对她笑笑,“我们打鱼的人家干活重,一顿端碗敞开了吃可以吃三碗饭。 收碗的佣人脚步顿了顿,也没跟他们说话。 吃过饭差不多又等了一个时辰,三少爷带着杨管家一脸畅快的过来,身后跟来好几个丫鬟小厮捧着东西。 水清见了心里晓得,定是三条鱼让他出尽了风头。 “杨叔,给他们钱,在赏些点心吃食给他们。” “好的三少爷,”杨管家赶紧对身边的人低声吩咐去厨房准备好拿来。 “谢谢三少爷,”水清极其自然的道谢起来。 “还有呢!这是我们老太太赏你们的,”杨管家笑呵呵的指着他边上捧东西的人说道。 “给他们,”他说完还给了周兴平一个鼓鼓的红绣花荷包。 水清余光打量了一下,应该够三十两了,她赶紧一脸感激的说道,“谢谢老夫人的慈善。” 她直起身子站好,丫鬟就把几匹布放她怀里,还有丫鬟给了她一个大包袱沉沉的。 厨房也送来六个食盒子递给郭兴平拿着。 “送他们出去吧!别让他们冲撞了各家来客,找人好好伺候鱼,不少人递帖子给老祖宗晚上要过来看金菩萨,别让鱼蔫了不精神。” “三少爷放心,奴才亲自找人伺候着,”杨管家笑的见牙不见眼的。 “来喜子你亲自送他们出府,”吩咐完跟着他的少爷急匆匆的去前面了。 周兴平拿起自己的桶,接过水清怀里的布匹跟出了门。 来喜子就把他们送出了后门就回去了,他们府里忙的要死没时间闲聊说话。 “钱装好了吗?” “装好了,我把钱给你?” “你装着吧!大街上别拿钱出来,我们去布铺子。” “这不是有布了吗?” 水清回头看看他,“这布虽然在他们府不是好的,在咱们手里你舍得穿吗?这都是上好的绫罗棉,打鱼穿不浪费吗?卖了买耐穿的粗麻还能买点粮食全家一起吃。” 周兴平一听没话了,乖乖的跟着水清来到不起眼的铺子里。 “掌柜子你们收布吗?” “收,”掌柜子看了一眼水清,又看看她身后瘸腿的周兴平。 周兴平一听收赶紧把六匹布放在柜台上。 “你是卖还是换?”掌柜子打开布检查了一遍问道。 “四匹卖两匹换,”水清抬头看了一眼四周的粗布。 “绫罗的四匹给你六两银子一匹,你这虽然是绫罗的,但也是陈年的老布了,”掌柜子看水清的神色多解释了一句。 水清一听就知道卖亏了,但是抱走估计也是这个价,一般布铺子回收布都是半价收。 “我再拿出来一匹加那两匹棉的,跟你换两袋棉花三匹粗布……” “最多一袋半,”掌柜子打断了水清的话。 水清二话不说抱着布就要走。 “同意了,看你夫君瘸着腿也不容易的,”掌柜子自己给自己找了台阶下。 “扛两袋棉花过来给他们验验,”掌柜子说完拿出三个五两的大定子,又拿了散碎的块子并四吊铜钱。 水清数了一下钱没问题放进衣服里包好,又拿出一吊铜钱给周兴平,“一会我们去旁边雇个推车去码头。” 周兴平接了钱点点头。 伙计打开棉花给他们看,水清把手伸进袋子底下拽了一把出来看。 “我这里的棉花小娘子自管穿用,”掌柜子看水清如此忍不住开口正名了。 水清也不理他,又把手伸进另外一袋棉花里掏看了半天,确定没问题了扎紧袋子,抱着三匹粗布出来找了车放上去。 “老丈,麻烦推到粮食铺去,你去买粮食我去香料铺买别的东西,”水清低声交代了一句。 “知道了,”周兴平跟着推车去了粮食铺。 水清先在杂货铺买了盆,又去旁边的盐铺子买了十几斤的盐,最后再来到香料铺,撑开的袋子她挨个看了一遍,香料数量并不多,她挑了几样秤了一包又买了一包芝麻。 出来的时候周兴平已经在等她了。 “买齐了吗?” “齐了我们走吧!”城里离码头还有一段距离。 水清把东西都放在车上,路过肉铺子她买了两块肉回去。 来到码头已经是下午两三点的样子,码头已经不再像早晨来的时候那么热闹人来人往的。 周兴平找出船牌递给伙计,解开船摇到另一边空旷的地方,推车的人帮忙把东西递到船上,水清自己拿小样的东西放船上。 “老丈你的车钱,”水清看车上没东西了,从荷包里拿出二十个铜板递给他。 推车老汉接到钱脸上都是激动的笑容,说好的十五文她额外多给了五文钱,惊喜来的如此突然! 水清结清车钱跳上船坐好,回去就由周跛子摇船了,她坐着惬意的的休息起来,还好兴致的打开几个食盒看看都是什么东西。 两盒糕点、两盒面点、两盒肉菜,水清看了有些失望,他们要什么糕点呀!精致好看不实用,他们需要的是肉菜呀! “你怎么肯定那个掌柜子愿意换棉花?” “走的时候你没听那个少爷说的吗?送鱼不过一中午的功夫,就有人正式递拜帖上门看鱼!什么是看鱼?不过是借着由头攀关系而已,” “一般被攀的人家那绝对是很厉害,那他家赏的布匹再差能差哪里去?人家都有自己的布铺子专供的穿用,就算不是他们自己家的,肯定是别人送礼过去的,能给他送布走交情的,你觉得送的会差了?你没看到收我们布的掌柜子都舍不得松手吗?” “那我们岂不是卖亏了?” “反正是白得的布匹,没有什么亏不亏的一说,”水清摸着粗布还是很开心的。 船一直摇到进入子时才到家,到了家门口周兴平跳下来把船推到岸边拴好,抱着布匹送进屋里,出来又把两袋棉花扛进屋里藏好。 水清拎着吃的快步送回去,两人一趟一趟的把东西送回屋里放好。 周兴平拿着筐出去准备扒鱼回来。 “爹,鱼被我扒回来了,”石头从屋里摸着墙走出来。 “怎么还没睡?吃饭了没?”周兴平回头问。 “没,中午小姑姑给拿了两个饼子过来。” 水清走进来听到,转头从背筐里拿出水袋和馒头去锅屋里给热了。 “去把鱼闷上赶紧回来吃饭,”水清盖上锅盖伸头对外说了一句。 石头跟着他爹抬着鱼去了屋后帮忙制作。 水清闷好火进屋叫醒了草沫子起来吃饭,又把人家给的东西分出来一份放着。 “娘可以吃饭了吗?”石头跑进来问到。 “可以了,”水清给他拿了两个馒头,又夹了不少肉菜放碗里递给他,给草沫子同样夹了肉菜拿了一个馒头,“馒头不够吃再过来拿。” “好,”小丫头听一边回答一边大口吃着肉菜。 水清又把剩下很少的肉菜,分了一点给周兴平和自己。 她允许两个孩子多吃,但是不允许他们吃独食,物质匮乏的生活必须要养成克制的习惯,没有谁能被无限的包容。 教育孩子 “娘,这都是你和爹买的吗?真香真好吃!” “人家给的,我们把鱼卖给了一个过寿的老太太,她家是大户人家,喜欢得了好东西高兴了打赏人,这也是有钱人家显示簪缨世族的做派和规矩。” 石头摸摸自己的头茫然的不明白。 “等你长大了自己讨生活了就会明白了,吃完了去睡觉吧!” 草沫子听完迷迷糊糊的放下碗,进屋倒床就睡了过去。 “你也去睡吧!锅碗我来洗,”周兴平起身收拾桌子上的碗筷。 “你先别急着刷碗了,去把锅屋分出来的东西送给你爹娘,还有那块肉也是的。”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我就是在泼皮厉害该孝敬长辈的,我还能做亏了礼数吗?” 周兴平沉默的从怀里掏出荷包,和一吊钱递给她。 水清欢欢喜喜的接了钱拿灯进屋看钱,荷包里有四十六两,比她预想的多了十六两,她裂开嘴巴傻乐了半天,笑完又把钱装好藏起来,倒床睡了过去。 “这是啥?你们鱼卖掉了?”周父披着衣服出来看着三儿子。 “卖了,遇到大户人家办寿辰给买去了,这些东西也是人家赏的,给你和娘一份尝尝。” “卖了多少钱?我拿一个盒子就行了,那块肉和另外两个盒子你拎回去给石头他们吃。” 周兴平直接把食盒都塞他爹手里,“钱都是水清拿的不给我看钱,说我看钱了好贴补给大哥二哥,东西也是她让送来的,我要是拎回去……”周兴平木木的说完转身走了。 周父看着远走的儿子眼里多了很多的无奈。 “他爹?三儿送什么过来呀要半夜给?” 周父转头把东西递给周母进屋里躺下了。 “哎呀!都是好东西呀!他爹你快看!”周母低声惊呼起来。 周父也没理她,翻了一下身胡思乱想的睡了过去。 周兴平走在回去的路上,抬头看看星空不自觉的微笑起来,眼里对生活仿佛多了很多希冀,对比之前枯寂的死潭,他仿佛又生出了活着的希望,回到家洗涮碗筷都让他无比的高兴快乐。 周兴平的家再一次陷入安静幸福的黑夜里。 水清早上起来看天阴沉沉的,随时都有可能下大暴雨,拎着筐赶紧来到屋后扒鱼,结果看到周兴平飞头土脸的正在扒呢! “还有几个坑没扒?” “最后一个坑了,”周兴平抬起头看了一眼,继续趴地上拿鱼出来。 水清放下空筐,搬起地上装好的篮子往家里跑。 “三嫂,这些鱼都能放一起?”莲花奔跑过来头发都没梳,挑着竹竿就往塞篮子里捋鱼。 “随便倒回头有时间了在挑,”水清回了一声转头就往屋后跑。 门口的不用操心了,她一心把制好的鱼都搬进屋里放好,这都是到手的钱了,忙碌了半个小时才把门口的东西搞过清。 莲花拍拍身上准备回家去洗漱了。 “莲花你就在这洗漱吧!一会我给你拿两身衣服试试。” “不用了嫂子,我有衣服穿。” “你跟我来,”水清拉着她走进屋里,打开昨天人家给的大包袱,里面叠好的衣服摞了六七套看着花红柳绿的,衣服还都是上好的面料。 “这一套杏红绣球花的给你,还有这套水红桃花的也给你,那套粉的夕颜花和水红蓝绣球花的给你姐姐穿。” 莲花接过衣服摸着滑溜溜的柔软,她的手摸上衣料还能感觉自己手粗糙的刮丝了。 “这衣服看着真好看!料子摸着也好柔软!” 水清听了抖开杏花的给她穿上,穿着略微大一点,这不才十五岁吗?还会长大的又不是马上就要穿的。 “衣服颜色很配你,等你明后年穿正是好穿的时候。” 莲花被水清扣好衣服迫不及待的跑出来,来到水边对着水里看半天,爱惜的都舍不得拿自己手摸衣服了,要是在刮一条丝出来都能心疼死她,喜欢够了跑进屋小心的脱了衣服。 “三嫂,这个杏花的我喜欢我要了,那个红的留给你穿。” 水清闻言笑,挑出来的衣服都给叠好码整齐,拿出一个小包袱就放进去系好,“太花了还不耐穿,我天天出湖打鱼穿这样容易惹碎嘴子。” “这是俺们自己的衣服惹什么碎嘴子呀?我看她们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这个包袱你回头回去了就给带着,剩下的三套我留着改给草沫子穿了,她还是小姑娘家总不能天天跟我们一样,穿的和奶奶婆一样。” “好几套衣服一下给了我们大半的,三嫂你自己一套都没有了……” “也是人家过寿心情好赏的,穿它还没有我穿粗衣服自在,衣服太好了做事束手束脚的不方便,”水清抿嘴笑不在意的挥手。 “去把头发梳梳准备吃饭,昨天去人家府里送鱼,人家赏一顿饭我们背眼把白馒头都带回来了,可惜白米饭不好带回来,要不你今天早上还能跟着吃口白米饭。” “白馒头我也爱吃,俺家一年到头还吃不上一顿白面馍呢!”莲花喜滋滋的拿着梳子把头发扎好,出来去湖边洗脸漱嘴。 水清来到锅屋看两个孩子忙上忙下的热馒头菜,“去喊你你爹回来吃饭了,今天看样子会下大雨,湖里的鱼不洗了没天晒不出来。” “我去喊爹回来,”石头听了飞快的往外跑。 水清拿空盆过来把一兜馒头盛进去,又端出来一盘红蹄膀和一只酱鸭子,昨天中午带回来的菜,还剩一点都热了盛出来放好。 草沫子围着桌子看的恨不得钻进去,嘴边的口水都要流成河了。 “赶紧过去洗脸草沫子,昨晚已经开过一次荤了,”水清的话语开始严肃起来。 草沫子眼巴巴的看着水清,见她不像平日和颜悦色的模样了,也不敢看了转头跑去湖边洗脸。 莲花看了也没说话。 “孩子心眼聪明你不严厉一点教导,她就会由着自己的心长大,慢慢在大一点性格定型了就教导不了了,天热这么多肉食端出来就是吃的,干什么非要做出来这副做派呢?”水清淡淡的解释了一句,又拿着刀把大蹄膀划成一块一块的好夹。 “三嫂,你是一个好人,你也是为了草沫子好,我能理解你的。” 周兴平走进来,看看远处洗漱的闺女也没说话。 “女孩还是要有娘教导才行,大哥家的草絮子和沫子就不能比,大嫂只是一味的打她让她干活,家里吃的喝的都紧着两个儿子吃。” “草絮子只要去俺家吃饭就跟强盗一样,一盘菜恨不得把头拿了倒进去才称心,有一回在俺家吃鱼有个大刺没吐出来,她吃的又快又急嗓子眼太细了被卡住,噎的直翻白眼当场没给我娘吓死过去的。” 水清听了笑笑也没接她话。 两个孩子洗漱好迫不及待的跑进来坐着,水清拿着盆每人碗里分了两个白面馒头,又把划好的肉给每个人夹了一大块。 一盘酱鸭她先把两个腿给了孩子,翅膀她一个莲花一个,身子加上头给了周兴平。 “馒头吃不饱还有黑面馍,”她转头把一碗冒热气的馍馍放在桌子上。 好的肉菜都平均分掉了,还剩一碗他们带回来的放着,不够吃自己夹了填补一点。 “嗯!这馒头真好吃?闻着甜甜的还有白面香!”莲花咬了一口顿时眉开眼笑不已。 “我还害怕放馊了,昨晚回来就放水里镇着,想着过一夜应该没什么问题,早上起来端出来都感觉有点点变味了,好在不妨碍吃。” “我吃着没感觉坏,”莲花笑眯眯的说道。 “我也是,”石头狼吞虎咽的啃着鸭腿,嘴边糊着酱汁脸上都是开心的笑。 周兴平难得脸上露出微笑听,也不是整天木呆呆的没表情了。 “草沫子你吃慢一点没人跟你抢,”水清伸手不停的给她顺后背,又起身倒了一碗水放她面前,草沫子被噎的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水清伸手把她碗里另一个干净的馒头拿给莲花了。 “娘我没吃饱……” “是吗?那你碗后那一块白的是什么?”水清用快子指着她扔的半个馒头。 “我在给草沫子半个馒头……” “不用了莲花,沫子把你那半个馒头拿起来吃完,”周兴平罕有的开口说话了,他此刻不苟言笑的看着孩子。 草沫子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怯怯的拿起她藏碗后的半个馒头,碗里的菜都已经吃的精光了,孩子小胃本来就不大,一大块肉加个鸭腿配馒头就能吃饱,只是她贪吃肉,所以馒头都是吃吃丢丢的。 “昨天中午你娘吃饭还想着你们,我们顶着人家看叫花子的脸色,把白面馒头背回来,你这吃一半扔一半是什么原因?” 水清看看他们父女也没插嘴,起身又给草沫子夹了几块肉放她碗里。 “这顿馒头吃完就没了,以后你想吃我们都吃不起,精面一碗二十文钱,一个馒头要一文,你不吃要回去扔了或者留着,不到中午馒头就能馊了坏了不能吃,这样糟蹋粮食就是浪费。” “你小姑和你爹还舍不得吃紧着你们吃,把碗里的肉和馒头都吃完,吃不掉慢点吃都没事,”水清伸手摸摸她的头,五六岁的孩子你讲什么大道理都没用,她又听不懂你说什么。 “石头给你几块肉?” “好,”石头把碗推到桌子中心,水清夹了几块肉给他,余下的倒了一半给莲花,然后都推到周跛子跟前,“把菜都吃完,”说着还把黑面馍给推了过去。 “三嫂你从我碗里夹点菜过去,”莲花把碗推到水清跟前。 “我吃饱了,穷人贱命的大早上开荤,还把自己吃腻歪住了,”说完还把最后一口馍馍塞嘴里,起身倒了一大碗水喝了半天。 “我也吃完了,”石头胡乱的擦擦嘴放下碗。 “你们兄妹吃慢点,陪着草沫子把馒头吃完,外面下雨了我去把船往上拽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