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承平久》 第一章 一向太阳高空照,小鸟乱笑得樱草花香乡村,今天湛蓝的天空中突然出现了两架并排起飞的战斗机,对,就是那种军绿色的军事战斗机。 战斗机在高空中飞行着,发出巨大的嗡嗡声,引得底下的人都抬着头注视着它。 一个穿着乡村里最普遍的花衬衫的短发女生,站在自家的矮房门口,好奇的抬起头眯着眼睛看向天空,两架飞机在她的头顶上空一起转了个圈后,向来时的方向开回去。 得一尔收起视线,又回到家里磨磨蹭蹭着洗漱好,这才走到厨房找吃的。 她在家时向来起得晚,现在都已经晌午,爸妈早已经吃过中饭去田地里给那些庄稼浇水去了,得一尔随便吃了点,又拿了一个苹果,锁上大门也向地里走去。 今年是旱季,樱草花香乡村又坐落在黄河最南面的城市里,科技落后的同时连带着气候都是干热的,热的大地都开出一条条裂缝。 碰到这样的旱季,村民都是从自家的水井里抽了满满一大桶,开着三轮拉到田里,一瓢一瓢的浇,现在望眼看去,田地里都是在浇水的农民。 得一尔啃着手里的苹果,脚上穿着一双白色的长水鞋,她头上顶着一顶草帽,走了没一会儿,摘了草帽拿在手里,一边啃苹果一边拿草帽朝着脸上扇风。 “得一尔,什么时候走呐。”皮肤黝黑穿着短袖短裤,正在大汗淋漓的拿着瓢浇水的大爷看到得一尔,停下手里的动作,手掐着腰笑眯眯的问这个村里唯一的女大学生。 得一尔听到问话,嘴里鼓囊囊的苹果还没下咽就回答道:“我还得过两天才走呢,帮我爸妈把水浇了。” 村里的大学生其实不少,就是女娃子上大学的就她一个,这也不是她争气,只是她家里就她一个孩子,爸妈从小就告诉她无论如何也要考上一所大学,给村里所有人看看,女娃娃不比男娃娃差。虽然上了大学,但也不是名校,读了当地省市的一个师范,如今都已经毕业两年了,在省市里一所小学里担任语文老师。 听到得一尔的回答,大爷依旧是笑眯眯的看着不远处皮肤白的亮眼的女娃:”得一尔呐,我家儿子也是大学生,等我儿子回来了介绍给你们认识认识。”村里的那些女娃娃最高的学问也就是高中了,模样也不如得一尔俊俏,能配的上儿子的大爷也就认中得一尔了。 得一尔尴尬的笑笑,敷衍着点了下头就匆匆离开了大爷的田地头,这已经是第三个人说要将自己的儿子介绍给她了,她今年二十五岁,村里孩子普遍都是在二十出头结婚,现在还没有对象的她,身边的人都开始为她着急,但得一尔自己却是一点找对象的意思也没有。 又越过几块田地,就看到正在弯腰浇水的爸妈,得一尔快走了几步,拿过三轮车里的瓢,拎起水桶沿着狭窄的田埂,颤颤巍巍的走到爸妈身边:“爸妈,你们来地里浇水也不喊我一声,说好回来替你们浇水的,我倒好,一下睡到晌午。”得一尔软声说着,一边舀了一瓢水弯下腰浇在地上。 学生现在都在过暑假,她忙完了下学期的预备工作后,听爸妈说家里大旱,便赶回来帮爸妈浇水。 和得一尔带着一样的草帽,皮肤也是黝黑的,褶子横纹遍布在整张脸上,今年也不过才五十,却看起来像个六十岁的老头,是得一尔的爸爸。 他动作缓慢的直起了腰,憨厚老实的模样任谁也看不出他曾经也是怒目圆睁,红着脖子怒骂得一尔妈生了个女娃子的男人。 常年吸烟的他说话时像嗓子卡了一口痰,发出的声音乌拉不清:“你回来一趟不容易,地里的这些活你妈和我还能干。” 当年得一尔出生的时候,得一尔妈遭受了不少村里人的嘲笑,公公婆婆也没少给她脸色看,但是如今看着面前皮肤白净的女儿,得一尔妈还是觉得这个女儿没给她丢人,考出了这个小乡村去了大城里,皮肤比村里的那些姑娘都要白净,得一尔妈满眼慈爱的看着女儿弯腰浇水的模样,笑眯着眼说道:“你跟着我们下地,皮肤怕是要晒黑了。” “妇人家就是头发长见识短,皮肤白的像个书生弱不禁风似的,有什么好的。”得一尔爸听到得一尔妈说完后就立刻斥责道。 他虽然没有儿子,但是从小就是把得一尔当成男生养的,女娃娃那些粉啊口红什么的,得一尔爸从不准得一尔买。得一尔刚大学毕业回家时拿出来一支,生日时室友送的口红,得一尔爸看见后,当场就把那支口红给扔了出去,从那时候,得一尔再也没敢往家里带过化妆品,每次回家都是素面朝天。 得一尔抿了抿嘴唇,抬头看了一眼头顶上又出现的两架飞机,故意转移了话题:“爸妈,今天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架这样的飞机啊?” 樱草花香乡村几十年了,见到的都是那种常见的航班飞机,今天是第一次见这种飞机,离的还那么近,都能看清它的机身。 “听说我们这里来了一支部队,在这里军事训练。”得一尔爸也是今天早上才听村里的人说,半个月前,这里一百里处驻扎了一支部队,之前一直没有声息的做准备。 今天如果不是他们的飞机出现,村里的人都不会发现,村里这边发现了飞机,就有人立刻去查探消息,这才得知有部队来了,还都是开飞机的空军。 得一尔又抬头看了下头顶正在转圈、侧飞的飞机,又继续弯着腰浇着稻谷,直到水桶里的水已经浇完了,得一尔拎着水桶走在田埂上回到地头,兑满了水之后又颤颤巍巍着回到刚才浇到的地方。 看到妈妈桶里的水也浇完了之后,把刚才那桶兑好的水放到得一尔妈身边,拿着妈妈的那个空桶又回到地头兑满水,颤颤巍巍的又回到刚才的位置,来回两趟的她轻喘着。 扭头瞅了一眼爸爸的水桶,也是快空了,得一尔假装没有看到似的,继续弯着腰认真的浇着水。 第二章 此时盘旋在空中的飞机上,一身迷彩的男人,头戴头盔,熟练的操作着驾驶舱里的各个按钮,因为太过认真,一双狭长的桃花眼被紧皱着的眉头微微挤压着,双眼皮变成了单眼皮,眼神凌厉的注视着眼前的状况。 等到飞机匀速平稳的在空中行驶着,男人稍微放松了一下,往地面上看了一眼,却看到一个在一群黑皮肤村民里白的亮眼的女生,女生正抬着脸看着他驾驶的这架飞机,看了一会儿就拎着水桶歪歪斜斜的走在田埂上,到一辆三轮车面前接水,水桶接满水后小小的身板颤颤巍巍的返回刚才的位置上。 他在空中,隔得太高了,看不清楚那女生的眉眼,于是他往机窗那儿凑了凑,试图想看清楚,一时忘了自己还在驾驶中,直到身旁传来一声呵斥。 “时承,你在干什么!注意飞机的运行!”副舱的王教官明显的感受到飞机的不平稳之后,扭头看向驾驶员,而此刻应该注视前方的他正在朝着窗外看,顿时气从心上来冲到脑门里,常年暴脾气的他此时更无法控制的怒视着他喊道。 这一声怒喊,时承被惊吓到,脚底下踩着控制飞机速度的按钮就被猛踩了一下,只听“咔”,按钮被按了进去。 原本匀速向前直飞的飞机此时突然加速,快速的向前冲着,时承意识到脚下踩着的按钮,立马松开脚掌,却发现那个按钮没有回到原处。 手指快速的在操作台操作着,但已经来不及了,飞机开时不受控制的往下降落,眼看着马上撞向地面,时承稍微离开座位,弓着背用力拉动了降落杆想要将失控的飞机,能减缓下降的速度。 坐在副舱的王教官苍白着脸,双手紧紧拉着头顶上方的扣环,看到飞机无法控制后,转过头急忙命令:“扣好安全带,双手拉紧扣环!” 时承抬头看了一眼,飞机距离地面还有一段距离,还有机会! 王教官看见时承无视他的命令,双眼赤红着大喊:”军人要服从命令!你给老子扣好安全带!”时承是他带过众多兵里最拔尖的,这次飞行失误他不免有些失望,但现在生死攸关之时,保了小命后回去再算账。 飞机距离地面越来越近,时承咬了咬牙,一双桃花眼仍被眉毛紧紧的压着,不甘心的伸手用力拉出安全带扣好,又抬手快速的将自己头顶上的安全帽摘下来戴到王教官的头上,这次飞行王教官对他充满了信心,以为会平安归来,便没有戴那紧的头疼的安全帽,倒是时承习惯做好万全的准备,一如既往的穿戴整齐飞行。 樱草花香乡虽然地势广阔,且地面平,高物少,但是飞机降落的地方是农田,而在不远处望不到边的樱草花丛里,有一颗几百年历史的大树,粗壮的树躯足足有三人宽。 樱草花香乡村也因为这片自由生长并无法摧毁的樱草花命名,村里人曾经试过用各种方法摧毁樱草花,改为庄稼地,但是到了来年,村里人就发现,樱草花还是会重新长出来,覆盖住庄稼,久而久之,便没人再去理会这片樱草花。 而飞机恰巧落在了樱草花花丛里,深粉色的樱草花被碾压成褐色黏在地面,与泥土混合在一起,飞机摧毁掉了一米多宽的樱草花,长度直达那棵大树前。 飞机撞在那颗橡树上,才得以停止,樱草花的摧残也得以结束。 飞机在地面滑行响起的的巨大摩擦声,就惊到了不远处了村民们,看见飞机把那棵被村民们誉为“土地神树”的大树给撞了之后,纷纷被吓得扔掉了手里的瓢和桶,就往飞机那儿奔去。 得一尔也丢下手里的瓢,跟着众人向事发地跑,待得一尔跑到时,村民已经将飞机围成了一个圈,对着飞机里的两个男人指指点点说道: “你们毁了我们的神树,你们会遭到惩罚的!” “我们的土地爷饶不了你们!” 更有甚者,已经开始向那棵“神树”下跪,双手合十放在嘴边,模样十分虔诚的拜着:“土地神啊,请您放过我们这些无辜的村民们,都是这两个人的罪过,要惩罚就惩罚他们!”说完还指了指飞机里的男人。 得一尔知道这棵“神树”在村民们心里的重要性,但此刻明明是救人要紧。 她扒开了人群,从里面挤了进去,抢过一个村民手里的锄头就朝着飞机上的玻璃上砸,她不知道怎么打开这个机门,只能用这种笨方法。 得一尔挑了带着头盔的王教官这边的位置,抡起锄头狠狠的砸去,玻璃没有一点变化。得一尔又用力砸了一下,两下······玻璃开始有了裂缝。 村民们见得一尔想要救这两个“罪人”,不仅没有帮忙,反而站在旁边指着她骂道:“得一尔,你这么做会得罪土地神的,你们家要是没有收成你爸妈吃什么。” 得一尔没有理会,继续用力砸着玻璃,眼看玻璃被她砸出了更多的裂痕,得一尔爸这时经不住村民的骂声了,冲到得一尔身边夺下了她手里的锄头:“你给我住手,不许救!这是土地神对他们的惩罚!” 得一尔已经开始厌烦了村民们的迷信和无知,她小时候也受过这些村民们的影响,将这颗大树看作是“神树”,但随着长大,她见到的越来越多,懂得越来越多,自然也就不再相信“神树”。 她现在没有时间给这些人解释,飞机里的两个男人已经昏迷了过去,额头上的血还在涅涅不止的流着,再不救治恐怕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亡。 第三章 得一尔看着自己爸爸那张因为愤怒而涨红的黑脸,从小对父亲的恐惧致使她心里闪过一丝犹豫,但仅仅是一丝,闪过之后得一尔像是要突破什么似的,一把抢过爸爸手里的锄头,不再理会这些人,一下比一下更用力的砸着,终于在砸了十几下之后,直听“嚓”一声,玻璃碎在戴着头盔的王教官头上。 借着锄头,得一尔爬上了飞机舱面,徒手扒开了玻璃,跳进了机舱里,先把王教官的安全带解开,却发现凭她一个人是没办法把一个大男人拖出机外的。 得一尔趴在机舱上喊:“妈,你快来帮我呀!”得一尔知道自己的妈妈一向是纵容着自己的,但是刚才得一尔爸阻拦过她的行为,得一尔不确定妈妈还愿不愿意帮自己,和爸爸相比,得一尔妈妈更站爸爸那边。 就在得一尔想放弃妈妈的帮助,准备跳出机舱从外面拉出人时,一个身影突然跳到飞机上,得一尔看见来人,心里一喜:“香来子,你怎么来啦?” 被叫做香来子的男人,瞪了她一眼,说道:“别废话,救人!” 得一尔利索的把王教官抗在肩膀上,将他从座位上拉起来,交给香来子,得一尔在下面用力的托着王教官的脚向上抬,终于拉出了一个人。 得一尔又转身去解时承的安全带,由于时承没有戴头盔,额头被撞击的血流不止,看的得一尔心忍不住的往下沉,她还没有见过死人,更别说碰过了,如果这个男人死了,那她岂不是要做恶梦。 得一尔心里恐惧着,嘴上忍不住小声祈祷着:“求求你啊,可千万不要死在这里,我可不想做恶梦啊。” “你放心,死了我也不会找你的。”时承看着自己面前的女人,一头短发被汗水浸湿,一缕一缕的贴在白的发亮的脸颊上。 时承看清了她的脸,一双眼睛不是特别大,但又黑又亮,鼻子小巧挺直,鼻头有些肉,标准的m唇形,她的皮肤比他在天上看到的还要白啊。 一直昏迷不醒的男人突然出声,得一尔被吓了一跳,手一哆嗦,安全带“咔哒”一声解开,她一直在用力扯着安全带,随着安全带的松开,竟被闪到了副舱的座位上,骨椎被撞得一阵发疼。 得一尔呲牙咧嘴的吸着冷气,一张小脸皱成了一团,皱着眉不满的看着“装死”的男人说道:“还有力气说话,自己爬上去好了。”话虽是这么说着,但得一尔还是抬手将时承架在自己的身板上,将他从座位上拉起来,对着机外大声喊:“香来子,干嘛呢,这还有一个人呢!” 听到喊声,香来子把王教官放在地下,重新爬上机舱,边伸手拉着时承边恶狠狠的威胁得一尔:“不准再叫我香来子,不然我也喊你外号。” 得一尔的外号的“小胖妞”,她家里只有一个孩子,虽然是女娃,但是家里有什么好吃的,爸妈还是会紧着她吃,十岁之前的得一尔都是圆乎乎的,直到十一岁,开始往上长,又因为小学就开始住校,吃的不好,自然就瘦了下来。 而香来子,也是他们这群一起长大的孩子起的,因为他小时候脸圆圆的,还扎着一个冲天炮,特别像小品里的香来子。 “好啦,叫你香来子就是了。”得一尔翻了个白眼,对香来子这个名字感到可惜,毕竟跟随了香来子二十多年还不被主人认可。 等把两个人都拉出机外,村民们明显的又多了一圈,村里人知道后都跑来看。 指责声比之前更响亮了一些,对于香来子和得一尔的行为尤其的感到愤怒,将两人视为背叛者,但好在是这个村里土生土长的孩子,那些村民们更多的把怨气放在了穿着迷彩服躺在地上昏迷的两个人。 得一尔快速的从人群扫了一眼,目光停在自家母亲身上,只见得一尔妈忧心忡忡的看着她,想上前帮助女儿,但是一双手被得一尔爸紧紧的控制着,动弹不得。 “妈,你快打电话给镇里的医院,让他们来救人。”得一尔一手撕开自己的衬衫,缠绕在时承的额头上,一层薄薄的布料迅速被血浸湿,得一尔看妈妈还无动于衷,忍无可忍的冲着得一尔爸大喊:“爸!你快松开妈!” 得一尔爸冷着一张脸看着她,这个女儿从出生他就不怎么喜欢,为了生她得一尔妈已经不能在生育,不然哪还有今天这档子丢人的事儿!得一尔爸一脸淡漠的站着,今天,他不能帮,也不想帮! 得一尔没有办法,转头去叫香来子,但是香来子就在把人救出来后就被他爸妈拉走了,得一尔恨自己这时没有带手机。 时承的血还在止不住的流着,一边的王教官因为戴着头盔,没有伤及到脑袋,但是他有旧伤,这下一撞,旧伤加新伤疼的他只想睡过去。 得一尔放下时承,拿起被她仍在一边的锄头,径直的走向那棵“神树”,利落的砍了一刀后看向村民,村民因为她的这一举动被吓得愣在了那儿。 “快去打电话,不然我把这棵树砍倒为止。”说着又抬起锄头向树上砍了一刀。 村里留下的大部分都是老人,看着得一尔这一举动,也不敢轻易上前,就害怕得一尔手里的锄头抡到自己身上,他们年纪大了,并不想给外出打工的子女们添麻烦。 得一尔见这些人不为所动,被逼的又砍了几下,人群开始骚动,有人走过来递给她一个老年机。 第四章 得一尔砍“神树”的举动,彻底惹怒了樱草花香乡村的村民,医院的救护车来时,她本来不准备跟着去,但是耳朵里全是村民们的骂声: “得一尔,你因为两个罪人而得罪“土地神”,你们家会没有好下场的!” “赶紧离开这里吧,不要拖累了我们全村!” “看着你挺像个文化人,却做出这样违背天理的事儿!” 得一尔爸站在人群里脸上一阵愤怒一阵嫌弃的沉默着看她被众人骂,而得一尔妈已经忍不住掩面小声哭着,两位年迈的人对于女儿的行为不支持,却也无法指责,毕竟是自己亲生的,辱骂她等于辱骂自己。若是帮她,恐怕他们一家三口都要被赶出村了,得一尔爸对这个女儿刚升起的自豪此时在村民们的骂声中击落的荡然无存。 得一尔只好跟着救护车来到了医院,时承和王教官被送进手术室,看着手术室门上的红字“手术中”,得一尔陷入了是不是自己这次真的做错了的焦虑中,为了救这两个人,而得罪了全村人。 到了傍晚,夜色渐黑,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手术室的门被打开,时承和王教官被护士推出来去了普通病房,得一尔正准备跟上去时,最后一位医生叫住了她:“伤者打了麻醉,一会儿就会醒,你先去买一些清淡的流食给他们,这段时间切记不能吃重口味的食物。” 得一尔愣了愣,她为了那两个人把全村人得罪了,现在还要照顾他们?看了看天色,爸妈还没有过来喊她回家,看来她今天是没有办法回家了。得一尔点了点头,跟医生道过谢后就去了医院旁边的饭店,打包了两份白粥,一些小菜。 回到病房时,病床上的两个男人已经醒了过来,年纪偏大的那个正在指着那个年轻的厉声骂着,看到门被打开,正骂了一半的话瞬间移到了得一尔的身上:“你是哪位?”他全程晕了过去,并不知道坠机后发生的事情。 “你们的救命恩人。”得一尔淡淡的回答,一边将两个病床上的餐桌打开,把饭菜分成两份放了上去:“吃吧。” 王教官咳了一声,一张刚毅的四方脸红了红,对于自己刚才没有礼貌的问话感到羞愧:“非常感谢你救了我们两个,待我回到了部队里,定向上级报告,好好的感谢你。” 得一尔找了张椅子坐下,听到王教官这中气十足的承诺,不以为意的点点头,救他们,纯属是人道主义作祟,至于回报不回报的,她从没想过。 王教官见得一尔对于自己的话没多大兴趣,便转头看向时承,只见时承一脸没事人似的喝着白粥,一张方脸再次黑了下去:“时承!你还有脸在这吃,如果不是你的失误,我们现在会在这里吗。” 时承在听到王教官说是他的失误这句话时,一双桃花眼看向了得一尔,今天飞机上他就是因为她而走神的。 得一尔也因为王教官的话看向了时承,这才发现那男人有一双狭长的桃花眼,消瘦的脸庞直挺的鼻,配上这么一双桃花眼,有些英气的脸添了一丝秀气。今天下午救他的时候,见他紧闭着双眼,只诧异那男人的眼睫毛比女人的还要长还要浓密,此刻睁开,眼睛里还有光在里面流连返转。 得一尔心里感叹着这男人还挺帅,忽略了时承停在她身上的视线。 而时承,看到得一尔对着自己发呆的模样,忍不住偷偷弯起了一边嘴角,低下眼睛时余光瞥到了王教官,立马抿直了嘴角说道:“王教官,今天的失误我会向上级请示处分。” “先吃饭吧,一会儿凉了。”得一尔出声提醒,两个人再说下去饭都要凉了,镇里的医院没有微波炉,她可不想出去再买两份回来,今天的医药费还是她垫付的呢。 王教官倒是给她这个救命恩人面子,在得一尔说完后便没有再骂时承,拿着勺子大口大口的往嘴里送粥,一时间,病房里充满了喝粥的声音。 王教官喝完了碗里的粥,不好意思的讪笑道:“粗人一个,吃相让姑娘见笑了。” “王教官不用不好意思,我也不是什么优雅的人,您叫我得一尔就好。”得一尔从小就被当作男孩子养,小时候的吃相也是狂放的很,直到上了大学在自己的刻意改变下才有所收敛,但她骨子里到底还是有男儿般的性子。 “呦,这姑娘的性子倒是好相处的啊,不错不错。”王教官听到得一尔这么说,忍不住哈哈一笑。 “都伤成什么样子了,还笑的出来。”病房的门突然被人打开,一位穿着一件军绿色短袖的小男生先走了进来,挺直着腰板,双手直直的贴在大腿边的裤缝,在门边站着军姿。 随后便又进来一位穿着一身军装,还戴着一顶军帽的男人走进来,男人的年纪看起来比王教官还要年长一些,身上的气势也压人一头。男人进来后,身后又涌进一群穿着军绿色短袖的男生,身长腿长的将狭小的病房塞满了,得一尔被逼着站到了病房门口的角落里。 王教官见到来人,打着石膏的胳膊下意识的想敬礼,却被疼的直吸冷气:“大校。” “好了,就老老实实的躺着吧。”大校看到他这个样子,又看了看里面的时承,暗自叹了声气:“你们这次的过失,等你们伤好了给队里写上一份详细的报告,这次的失误要写的仔仔细细,你们的处罚也跑不了!” 时承和病房里这帮男生都是军校刚毕业的学生,今年被队里带到这边训练,谁都不能保证会毫发无伤,只是没想到是时承。 时承在学校里是出了名的尖子生,还没毕业时学校导师就屡次向队里推荐,大校也去学校见过时承的训练情况,反应灵敏,操作熟练且迅速,枪法也一流,本想毕业后再到队里好好打磨打磨,未来定能成为一名优秀的飞行员。 谁能想到在第一次飞行模拟中他是第一个出现重大失误的兵,大校的失望可想而知,但他又庆幸,还好这次伤的不深,比起这点失误,总比失去一个好苗子强吧。 第五章 得一尔在角落里听着,撇了撇嘴,什么惩罚会有她的重吗?救了两个不相干的人自己连家都回不了,从窗外看了看天色,已经黑的看不见远处的房屋了,想低头悄悄叹气时,眼角看见了窗户外冲她招手的香来子。 得一尔心里一喜,是爸妈让他过来喊自己回家的吗? 挨着墙边,从病房里挤了出来,香来子把得一尔拉到楼梯间里,压着声音说道:“我趁着我爸妈睡了之后偷偷翻墙出来的。” “村里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说要怎么惩罚我啊?”得一尔知道这次村里的人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小时候调皮,和香来子一帮小男孩一块玩时,对着那棵大树撒尿,每个人被爸妈抓回去打了一顿,第二天被父母拎到橡树前烧了三支高香,又跪了一天,这才得到村民们嘴里的“神树的原谅”。现在不止撞了树,她还砍了神树,即使她不相信鬼神,但是村民们的思想根深蒂固,得一尔想改变是不可能的。 “村长还没有说,但是现在还有一些村民聚在村长家商讨怎么弥补”神树“,取得原谅。” 得一尔踢了一脚洁白的墙,墙面出现了半个脚印:“神树神树,神树个屁!迷信!”得一尔碎了一口唾沫,忍不住爆了粗口,她此刻的心情又恨又悔,恨村民们的迷信,后悔自己砍树的行为,但是她不觉得救人是错,那种情况下,是个现代社会主义的人都会选择救人,而不是选择保护虚无的“神树”,只是当着村民砍树,这简直就是给自己造了一条“死路”。 “我爸妈有说什么吗?” 香来子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安慰她道:“你爸妈肯定在担心你,只是村里的情况你也知道,他们如果表现得太明显,你们一家都会遭到村里的处罚。” 得一尔其实知道爸妈不会担心她,但当事实砸到她面前时,她还是忍不住眼睛发酸,双手揉了一把脸,将哭意抹去后,她抬着一张白净的小脸潇洒地说道:“我知道啦,你赶紧回去吧,太黑了路不好走。” 香来子拍了拍她的肩膀:“那我走了,你今天先住在医院里,明天有什么消息我第一时间通知你。” 得一尔点点头,又说道:“你明天能不能把我的手机从家里带过来?” 香来子应下,这才从楼梯下去离开,得一尔在香来子离开,靠着墙看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才打开楼梯间的门回病房。 等回到病房时,病房的那一帮人已经离开了,王教官看着得一尔,一向中气十足大嗓门的他,此时刻意压低了声音,放缓了语气问她:“得一尔姑娘,我刚才向上级想介绍你来着,结果你不在病房。” “我上外面透了透气。”打开病房里的柜子,得一尔拖出里面不足一米宽的单人床,这是医院为陪护家人准备的,但是镇里的医院资源有限,能提供一张床就已经不错了,不要想垫子被子了,还好今天为了防晒穿的是长袖,不然即使是六月份,到了夜里依旧会把人冻醒。 “得一尔姑娘,你这是要陪护吗?我们两个大老爷们能照顾自己的,这里医院条件不好,你还是回家睡吧。”王教官看得一尔的架势,急忙开口说道,人小姑娘能救他们就是大恩了,哪能再让人照顾他们呢。 得一尔不想告诉他们,因为救他们,她有家不能回。 脱了穿了一天的水鞋,白嫩的脚掌被捂得浮肿了一圈,她也不在意是否有味道,就那样直直躺下,刚躺下,身上就被不明物体给砸了,得一尔坐起来,才发现是被子。转头去看那两个人,时承右腿被打了石膏,被高高的吊起来,左胳膊被打了石膏挂在脖子上,一边身体伤了一个肢体,还气定神闲的枕着右手斜睨着她。 时承把被子给了得一尔,王教官一看,也不再说让得一尔回家的事,只是把自己的枕头递给时承,让时承拿给得一尔。 得一尔也不扭捏,接过来枕在头下,盖着被子背对着两个人,对于这两个人她现在没有好脾气,如果不是因为他们,自己就不会落得有家不能回。 而时承,躺在床上看着背对着他的小身板,想起今天上午在飞机上看她颤颤巍巍的拎着水桶,歪歪斜斜的走在田埂上,而今天下午她又用她的小身板不顾村民们的责骂将他救出机舱。时承在学校里见过比男生都强的女生,那些女生负重五公里不比男生慢,更别提一桶水了,可他今天竟然因为她走了神。 时承觉得可能因为得一尔的皮肤太白了,学校里的女生因为训练,皮肤和男生一样黑,突然见这么白的女生,白的他眼睛里仿佛照进了一道白光,莫名的吸引着他看过去。 第六章 得一尔睡到半夜的时候,脸上突然一阵痒,伸手挠了挠,翻了个身继续睡,后颈又是一阵痒,她胡乱挥了挥手,没一会儿,又开始痒,得一尔忍着睡意坐起来,皱着眉头不悦的寻找制造痒的物体,却看见时承趴在病床上,探出了大半身体,姿势极其滑稽的拿着从花瓶里抽出的狗尾巴草看着她。 “怎么了?”得一尔没好气的问。 “扶我去洗手间。” 瞪了他一眼,这人怎么如此厚颜无耻,大半夜叫醒她,命令她?她是欠这个男人的吗,救了他就算了,凭什么命令她。 得一尔闭了闭眼睛,现在叫护士肯定会打扰王教官的休息,而且那个男人腿部受伤胳膊受伤,甚至脑子都有可能被撞坏了,看在他此时是“残疾人”的份上,就好心帮他一把。这么想着,得一尔掀开被子,冷着脸穿上鞋子走到时承的病床前扶着他没有受伤的右手,小心的把他挪下床。 病房里护士放了一辆轮椅,得一尔扶着时承坐上去,轻轻的推着出了病房。刚出了病房,得一尔就扔给他一个小壶,眼睛看向了别处:“知道怎么用吧!” 时承看了看手上的白色小壶,一张脸忍不住的红了一下,其实刚才叫得一尔扶他去洗手间时,他就想拿枪在靶场上打上几枪,疏解自己心中的郁闷。 抬头却看见侧着脸露出红透了耳朵的得一尔,他心中的郁闷瞬间消失,好心情的坏笑道:“不会,要不你教我怎么用?” 得一尔低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骂道:“流氓。” “是你自己问的,我如实回答而已啊。” 那一双桃花眼扑闪着,无辜的看着她,得一尔再一次觉得这个男人是真的厚颜无耻,偏偏那双桃花眼好看的让她生不出真气来,只能暗自咬了咬牙,但好在洗手间到了,得一尔加快了步伐,将时承推到洗手间就立刻关上了门。 时承看着被关上的门,薄唇上扬着,嘴边的两个梨涡浮现,谁也没想到,平时爱冷着一张脸的男人,笑起来还会有两个梨涡。 过了会儿,卫生间的门响起,得一尔打开门,时承坐在轮椅上,那一双桃花眼亮晶晶的看着她,伸着手无辜的说道:“一只手,没法洗手。” 得一尔看着那一双桃花眼,诧异为什么那男人的眼睛会这么亮,亮的她的心莫名的慌乱着。 从轮椅里拿出毛巾,放在水龙头下洗湿,又拧干水份后,得一尔伸出手掌放在时承的面前。 看着伸到面前眼前手掌,手指修长,但是掌心的纹路却乱七八糟的,时承将手放上去,在那一双手衬托下,他的手显得更黑。 得一尔拿着男人的手掌,一下一下仔细的擦拭着,这男人的手掌简直是她两个手的大小,虽然黑了点,但是骨节分明,如果再白一点会更好看,这么想着,得一尔抬眼看了一眼坐在轮椅上的男人,脸和手一样黑! “看我干嘛?”虽然得一尔只是快速的看了他一眼,但是还是被他发现了。 得一尔擦好后,把手用力甩放了回去:“怎么,帮你这么多,看你一眼都不可以啊。” “那好看吗?” 洗好毛巾后,得一尔听到背后的男人的话,差点一头栽进水池里,转过身一脸纳闷的看着他问道:“你看着挺高冷啊,为什么这么厚脸皮?” 时承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她面前是这副样子,他一向少言少语的,更不会对别人说这种无赖又自恋的话,明明两个人不过是今天下午刚认识,但他就觉得跟她冷漠不起来,想逗逗她,想和她说话。 “快走吧,我困了。”找不到理由,只能转移了话题。 朝天翻了个白眼后,把毛巾放在轮椅后面的布兜里,不跟他计较,推着轮椅离开卫生间。 小镇里的医院很多年没有翻新,墙面都已经脱皮,除了有浓浓的药味和消毒水的味还夹杂着一股砖墙腐烂的味道。 半夜时的医院极其的安静,得一尔推着时承,轮椅在坑坑洼洼的地板上发出一阵摩擦一阵嘣的声音,在空荡的走廊里显得特别响亮。得一尔尽力避免声音过大而轻轻的推着轮椅,这个时候医院的病人都在熟睡中,医院的病房不隔音,吵醒病人医院的护士会责骂他们的,而医院的护士又是她的发小,得一尔并不想在这种情况下让人知道她推着一个大男人上厕所的事情。 本以为今天不会这么巧就碰见发小值夜班的,但在路过医院的前台时,得一尔还是看见了坐在吧台里看病历本的发小香厢。 香厢听到有声音,抬头就看见正猫着腰推着轮椅的得一尔,不禁出声喊住她:“得一尔,你怎么还在这里啊?” 得一尔无奈的直起了腰,满脸尴尬的讪笑道:“香厢啊,今天你值夜班怎么不早说啊,早知道我就让你帮我照顾我朋友了。”说完拍了拍坐在轮椅上的时承。 香厢看了看时承,今天下午村里发生的事情她听父母说了,但没想到在这里会碰见得一尔:“你今天为了救人砍神树的事情我听我爸妈说了,你做的的确有些过了。” 香厢也是从小就是看着神树长大的,但她没有读大学,初中毕业后就读了卫校,毕业后就一直在镇里医院上班,她的意识里是和樱草花香乡村的村民们是一样的,神树就是土地神的化身,乡村多年来都是靠神树的庇护的。 第七章 “嗯,我知道,所以这次村里给我什么样的惩罚我都会接受的。” 虽然不相信神树的存在,可毕竟是大家共同认定的一件事,得一尔不愿意与大家为敌,如果一个人无法证明真相,那不如同流合污。 香厢拉了拉得一尔的手,安慰她道:“你放心,你是这个村里所有人看着长大的,不会有什么事的,你回家好好和你爸妈说清楚就好了。” 得一尔点点头,和香厢又说了一会儿便推着时承回了病房,走到病房门口时,刚才一直安静的时承突然开口问道:“为什么?” 得一尔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救我们?”为什么愿意抵抗全村人来救我们? “救人哪来的理由,那种情况下是谁都会救吧。” 时承没有再问,飞机撞到树之后,他昏迷过去了一会儿,但在得一尔跳到机舱救他们的时候又醒过来了,听到了村民们的骂声,以及得一尔为了救他们而砍了村民们口中的神树。 他虽然不知道这个村庄的风俗和信仰,甚至撞到的那棵“神树”他都没有认真仔细看过,但他知道,在救人面前可能是人都会伸出援手,可是在自己家乡所有人都反对的情况下,依旧毫不犹豫的选择救助与你毫无相干的人,没有多少个。 人们会做些善事,但遇见需要付出巨大成本的善事,大部分人会选择视而不见。 得一尔扶着时承下了轮椅,抬着他的右腿架在吊起的白布上,将时承平稳的躺在了病床上后得一尔这才能又回到小床上重新睡过去,而时承侧着头,看着躺在小床上呼吸已经平稳的得一尔久久未眠。 到了第二天,香来子在中午吃过饭后又来了一趟医院,把得一尔的手机交给得一尔后又匆匆忙忙的回去了,得一尔只来得及问了他一句:“我爸妈有说什么吗?” 香来子依旧是摇摇头,他去得一尔家拿手机时,得一尔爸只是把手机交到他手里就推着他出了家门口,而香来子,他的爸妈已经发现昨天晚上偷偷翻墙出去的事了,严令他不许再出来帮得一尔。可他答应得一尔拿手机,还是趁着爸妈吃过午饭在午睡时又偷溜出去。 从村里来到镇里要半个小时,香来子不敢做任何停留急匆匆的离开医院。 看着手上的手机,得一尔顿时不知道这手机要着还有什么用,她性子冷淡,一路长这么大几乎没有什么朋友,她想找个人诉说也找不到人,可她还是打开手机,拨了爸妈的手机号,铃声响了好久,久到得一尔以为不会被接听时,得一尔妈仿佛在躲着人似,压低了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到了得一尔的耳朵里:“喂,是香儿吗?” 得一尔的眼眶瞬间红了,她紧紧的握着手机贴在耳边,在听到得一尔妈叫她乳名时她控制不住的感到委屈:“妈,我能不能回家啊?” 得一尔妈听到女儿这么说,声音也哽咽了:“香儿啊,妈也想让你回来,可是你爸他......” 得一尔知道,如果这次村里人不原谅她,爸爸就不会让她回家的,得一尔爸一直认为她是个女儿,长大后是要到别人家的,没有什么用处。 得一尔捏了捏发酸的鼻头问:“那妈你知不知道村里这次要准备怎么惩罚我啊?” “村里现在还没有说,也没有人来找我和你爸。”得一尔妈担心村里惩罚太重,又说道:“香儿啊,妈把你的行李收拾好,晚上找香来子给你送过去,你回去吧。” 得一尔在电话这头摇了摇头:“妈,我不走,如果我走了,那以后我要怎么回来啊?” “你就先离开一段时间,等村里人什么时候气消了你再回来,啊。”得一尔妈哄着得一尔,想要女儿躲开这次惩罚,得一尔妈知道,这次的惩罚不会像小时候犯错那样只是跪一天就过去了。 得一尔躲在医院的墙角,额头顶着墙面,眼泪随着摇头的动作而大颗大颗的落在地面,晕开一小朵褐色的花儿,吸了吸鼻子,浓浓的鼻音却藏不住:“妈,我不走,无论什么惩罚我都不走。” 得一尔妈还想劝着女儿离开,却看见得一尔爸披着深蓝色的布褂子,肩上扛着锄头从大门里走出来,得一尔妈快速的关了手机装进兜里,蹲在地上拿着小铲子装作除草的样子,得一尔爸快走到身边时忙抬头问:“拿着锄头上哪儿去啊?” “上地,翻翻土,我准备种一些番茄。”得一尔爸准备从得一尔妈身边经过,看了得一尔妈一眼又问道:“你蹲在那儿做甚?” “啊?”得一尔妈惊慌的抬头,又快速的回答:“我除除草,这些菜能长得快一些。” “那都没有草,你瞎除什么。”得一尔爸圆目怒睁,瞪着得一尔妈。 得一尔妈低头一看,自己院子里撒的菜种还没有发芽,周围空空的一片,哪儿有草的影子,得一尔妈又慌着从旁边的红色水桶里拿起瓢,笑道:“我浇水,浇水。” “一天天的,迷迷瞪瞪的,真是年纪越大脑子越转不动。”得一尔爸骂骂咧咧的扛着锄头转身走了。 得一尔妈在看不见得一尔爸的背影后,赶忙拿着水桶和铲子回到了家里,回屋随便换了一件衣服又小跑着离开了家,得一尔爸不让她管得一尔的这件事,趁着得一尔爸上地的这会儿功夫她得赶紧跑到村里,打听打听村里到底想怎么惩罚得一尔。 第八章 得一尔靠着墙面,看着突然被挂断得电话,眼泪落得更凶,她暗自猜测得一尔妈是因为她的不听话而挂了她的电话,可是她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香村,至少要等她解决了这件事,她要坦坦荡荡的离开这里,而不是像逃着离开了这里。但是得一尔心里仍一阵阵得难受,此时援助无依,就连妈妈也挂了她的电话,越想越觉得自己很失败。 你看,敏感得人总是由一件微小的事想的深而远,可其实依旧是晴天,只是心里下了一场暴雨。 得一尔擦了擦眼泪,又到洗手间洗了把脸,这才回到病房。 病房里,两个大男人依旧在挂着点滴,看见得一尔走进来,王教官直了直腰板,一张严肃着的方脸也刻意放柔了一些:“得一尔啊,刚才护士过来送饭了,我们给你留了一份,你赶快吃吧。” 昨天那个大校过来时,刻意嘱咐了医院要给两个人的伙食好一点,吃得好一点恢复的能快一点。得一尔看到一旁餐桌上的餐盘,五花肉,炝炒小菜心,还有用保温盒盛着的排骨汤,一荤一素,一汤,和医院其他病人的饭菜确实好了一点。 得一尔点了点头,并没有吃,而是走到小床边,脱了水鞋就躺了下去,背对着两个人。 时承和王教官互相看了一眼,王教官再次开口:“得一尔啊,你怎么不吃啊,是觉得不好吃吗?那你想吃什么,我让小张去给你买。” 小张也是王教官带的新兵,和时承是同一个军校毕业的,今天一大早就赶过来了,是大校命令他在王教官和时承受伤住院的这段时间,由他照顾,可是此刻却不知人去了哪里。 得一尔背对着两个人依旧没有出声,只是摇了摇头。 “你到底怎么了?”时承轻声问道。 而得一尔这次连个动作都没有给他。 时承看着她默不作声的样子,心里莫名一阵烦躁,他知道一定又是村里的事情,他宁愿她能怨他们,骂他们,也不愿她一个人担着,两个大老爷们靠着一个小姑娘苟活,真不是什么英雄。 “小张既然来照顾我们了,得一尔姑娘,你就不用再辛苦照顾我们了,你可以回家了,等我们......” 王教官的话还没有说完,得一尔突然掀开了被子,坐在床上满脸泪水,一双眼睛红红的布满了泪水,声音沙哑的低吼着打断了王教官:“我哪有家还可以回啊?因为你们,我做了村里人最禁忌的事,我爸妈也不要我了,我不要你们的什么回报,我就想安静一会儿还不行吗?” 吼完,得一尔扯开被子,穿上水鞋跑出了病房。 时承看着跑出去得一尔,冷眼瞥了一眼王教官,没有受伤的右手将右腿放了下来,跳下床蹦蹦跳跳着坐在轮椅上,用右手转动着轮椅朝着得一尔离开的方向追去。 王教官坐在床上,被得一尔吼完还在发懵的他,又被时承瞪了一眼,他委屈的朝着时承的背影说道:“我并不知道她因为我们而不能回家,我只是不想那么麻烦她。”看着时承并不理他,他又急忙喊:“臭小子你找个护士推着你出去找!”话音刚落,时承就消失在他的眼皮子里,王教官懊恼的捶了一下自己,昨天坠机疼痛加上恐惧,他早就昏了过去,对于得一尔救他们的事,他一概不知,但是刚才那样说,好像是造成了他要赶得一尔走的误会,这么想着,王教官又自责的捶了一下自己。 时承出了病房,医院的走廊上已经没有了得一尔的身影,一只手转着轮椅将走廊走到头,正准备出医院找时路过医院的前台,吃过午饭正准备下班的香厢认出了他:“哎,你不是得一尔救的那个人吗?你怎么一个人坐轮椅出来了?” “我出来找得一尔。”说完,他又转动轮椅向医院门口方向去,转了两圈突然感觉手中一轻,轮椅依旧向前转动,微微转过头就看见香厢在身后推着他。 香厢看见左手打着石膏挂在胸前,右腿还打着石膏的男人用一只手掌青筋暴露的转动着轮椅,显得有些心酸,没有多做思考就走上了前,接待了他一只手的工作,说道:“我和你一起出去找吧。” 时承也没有拒绝,两个人一起找确实比他一个人找要有效率一些。 香厢并不知道刚才在病房里发生的事,她推着时承一边絮叨着:“得一尔小时候比较淘气,我们小时候一块儿玩,一帮人都觉得她会一直这么皮,还为她发愁来着,但是上了初中后就不知道为什么越来越安静,昨天晚上是我们五年以来第一次见,我还以为她再见到我会蹦着来抱我呢。”香厢说了很多,昨天看见得一尔猫着腰推着轮椅上的这个男人,现在想来是得一尔想要躲开她了,香厢心里难受,不知道得一尔为什么会想躲着她。 时承听着香厢说着,没有作声,只是想快一点找到她,医院门口小小的园区一眼可以看到头,没有得一尔的影子。 时承的眉头紧紧压着桃花眼,焦急的环顾四周一圈又一圈后开口问:“医院还有没有其他可以去的地方?” 香厢想了一下说:“后院!医院的后院一般没人去,得一尔应该是去那里了。” 香厢的话还没有说完,时承已经自己转动着轮椅向医院的后面走去,香厢赶忙快走了两步,继续推着他,只是这一次她的步伐快速了一些,医院的后院是香村有名的香海。 第九章 两个人赶到医院的后院时,就看到得一尔坐在海岸上一块儿巨大的礁石上面,短发被风吹的胡乱拍在脸面,大大的水鞋衬得腿更纤细了,晃晃悠悠的荡着,薄薄的衣服被风吹得鼓鼓囊囊,整个人像个被打了气的大气球,海风像是要随时把她刮到海里去。 “得一尔!”香厢看到眼前的情景,吓得大喊了一声。 听到喊声,得一尔转过头看了一眼,但看见时承后又转了回去,她现在不想看见他和王教官,这两天她一直在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了,为了两个不相干的人得罪全村人。 她自问她不是圣人,她的善良向来是在自己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实施的,为了帮助他人而让自己受伤,这一点在她眼里向来都是愚蠢的行为。 可是昨天下午她看见飞机撞倒神树,她下意识的觉得会死人,看到一个即将死亡的人而自己可以救助却不施以援手,她即使不是无私之人也做不到视若无睹。 医院依海而建,后院海风大,一般病人不会到这里来,久而久之这里就被荒落,杂草横生,还有从病房里扔出来的各种垃圾,建造医院留下的石块和钢筋都留在了后院,香厢想往前再走一点,可是时承是个军人,一米八三的身高,加上常年锻炼,并不算瘦弱,香厢用了全身的力气都没有推动时承半米。 时承让香厢扶着他站起来后,他一个人一只腿蹦着靠近得一尔,礁石离地面有半米高,时承右手撑住身体,左腿一个用力就坐在了礁石上,他又转动着身体,打了石膏的右腿稍微用了点力整个人就站了起来,这点难度还比不上他在部队里训练的程度,只是一只腿蹦着,姿势有些滑稽。 没一会儿时承就蹦到了得一尔的身边,长腿一曲也随着得一尔的样子坐在了礁石上,开口说道:“王教官的意思不是你想的那样,他什么都不知道。” “我想的是哪样啊?我想的是什么你们知道吗!”得一尔高声反问道,她现在不想看见他们,为什么还要一个劲的出现在她眼前。 时承看着怒火充面的得一尔,微微抿了抿唇,轻声说道:“对不起。” 得一尔愣了愣,满腔的不快被这三个字拂去了一大半,他们没有对不起她,他们之间没有谁对谁错,为什么要道歉啊?得一尔心中又矛盾了起来,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干什么。 时承继续说道:“让你处在这样的处境里,真的很抱歉,等我们出院,我们会亲自去村里道歉。” 噢,原来他是因为这个道歉的啊。 时承大方主动承担的态度让得一尔觉得自己好像是在撒泼的小孩子,做错了事得不到原谅而委屈的小孩子。 得一尔放软了声音说道:“你们出院后就离开村里吧。”村里对两个外人是不会宽恕的。 “那你呢?” 得一尔扭头看着时承,好笑的扯着一边的唇角:“我?那是我的家,我从小长到大的地方,无论什么时候我都要回去的,而这件事总要有一个人去承担结果,我是村里的人,他们不会惩罚我太重的。” 时承的眉头又紧压着一双桃花眼,目光炯炯的注视着得一尔,沉声说道:“这件事我们是始作俑者,就算有果也是该我们来承担,让你一个女生挡在我们面前算什么样子。” 得一尔被他这话逗笑了,军人浑身的热血气概,没想到大男子主义还挺重,时承看得一尔轻笑着,一直提着的心终于落了下去,继续说:“而且,我们是军人,什么样的惩罚都可以扛得住。” “你们先养好伤吧,现在村里人还没有具体说要怎么惩罚我,等出来后你们就替我去承担吧。”得一尔说着玩笑。 村里人反外,这些年村里禁止外人出入,曾经有旅游业的人来这里,想要将这里开发成旅游景点,都被全村人一起轰了出去。 所以,村里根本不可能再让这两个外人靠近他们敬仰的神树。 时承点点头,得一尔的话他当真了。 视线放到了远处湛蓝的海面上,时承又开口说道:“这里的海这么美,为什么没有人来这里旅游?” 得一尔心里一颤,随口说道:“这里经济没有被发展起来,没什么可玩的,气候又不好,交通也不发达,很少有人来的。”得一尔曾经听妈妈说,这里以前是有人来游玩的,但是村民们都排外,对那些游客极其不友好,可以说是臭名远扬,所以越来越少的人来这里。 时承不在说话,两个人安静的看了一会儿海,得一尔突然想起来香厢,回头去找香厢时已经没有人了,得一尔发了一条消息给香厢,问她是否回家了,过了一会儿香厢回了消息,说是,得一尔没有再回。 她向来不喜主动示好,很多上学时的好朋友也都在毕业后各奔东西,她从不会主动联系,渐渐的,她的身边除了学校的同事,再也没有可以交好的人。 第十章 之后的几天里,得一尔对时承和王教官的态度温和了一点,部队里派来照顾两个人的小张,得一尔也不曾谋面,从香海回来的那个下午,王教官就让他回了队里,而村里也一直没有消息传来。 小张被调回队里后,得一尔担起了照顾他们的工作,医院的伙食加上用药,在那个大校的安排下,都比平常的患者要好上很多,两个人的伤势大有好转,时承的右腿拆了石膏,现在正由香厢带领做康复训练,而王教官的的腰部休息了几天早已经好转,手臂准备在明天拆石膏,再过个两三天就可以出院了。 这天中午,香厢扶着时承从活动室里慢慢走出来,迎面碰见拎着饭盒,刚从餐厅打完饭回来的得一尔,香厢扶着时承手臂的手下意识的变成了挽着,身子也贴近了时承一点,得一尔并没有察觉到什么,看到两个人笑着打了招呼:“你们吃过了吗?” “还没有,有我的份吗?”时承朝着得一尔手里的饭盒抬了抬下巴问道。 得一尔只打了王教官的饭,之前他康复时一直都是和香厢去餐厅吃,她以为今天也是这样:“你不是一直都是和香厢去餐厅吃的吗?” 时承还没有回答,香厢就已经开口说道:“对啊,我们现在正准备去呢。” “那你们赶快去吧,去晚了就没有饭了。”得一尔说完,抬腿就要回病房去。 从时承身边走过去时,时承突然伸手抓住了得一尔的手臂,得一尔一时发懵,抬头愣愣的看着时承那颗泛着亮光的桃花眼。 “扶我回病房,我累了,想休息。”时承说完,自然的甩开被香厢抓住的手臂,继而搭上了得一尔的肩膀上。 突如其来的重量,得一尔被压弯了身子,手里的饭盒差点落地,习惯性的皱起眉毛,斜眼看着高她一头的男人不耐的开口:“我只打了王教官一个人的饭,没你的份儿。” “那我今天上午就不吃了。”时承无所谓的说道。 得一尔瞪了他一眼,懒得再和他废话,转头看向香厢说:“香厢,那今天我就先带他回病房。” 被时承甩开的香厢,尴尬的点头,刚好同事经过,她缓了缓心绪笑着回:“那刚好,我和同事一起去。”说完,挽着同事说说笑笑的离开,再出大门口时,香厢转身回看得一尔扶着时承的身影,笑着的脸再也维持不下去,和同事说了抱歉后便小跑着离开了医院前院。 香村地方小,这里的重心都在男子身上,花了全部家当也要把孩子培养到去外边更大的城市,于是这个村庄只剩下一些结婚早在家带着孩子的女人们,和一些年迈的老人们。像时承那样年轻蓬勃,外边又俊朗帅气的男生,在村里很少见。 而香厢,在带时承做康复训练的这几天,对他产生了好感。 想到刚才看到得一尔,她竟然下意识的挽上了时承,香厢的脸抑制不住的泛了红。 得一尔把时承送回病房后,又马不停蹄的赶到餐厅,此时的餐厅已经没有什么饭了,只打了两个馒头,两个青菜一个鸡蛋汤,回到病房后把饭盒打开,摆在小餐桌上,还在抱怨时承:“和香厢一起去的话,也不至于在这吃草。” 时承闻言抿着嘴唇笑着,两边的梨涡浮现,柔声说道:“那我不就是兔子了,你是我的饲养员吗?” 得一尔抬眼瞪了他一眼,转头向王教官告状:“王教官,您的兵就这样痞,您不管管吗?” 王教官的眼睛笑成了一条线,看着两个年轻人在打情骂俏,他看的乐呵呵的,但是得一尔每次详装向他告时承的状时,他也会装作严肃的批评时承两句:“时承,伤好后负重五公里。” “是!”时承响亮的回答着,躺在病床上这么多天,他早就想好好跑一跑了。 得一尔也被逗笑,把筷子掰开递给时承:“吃吧,吃完我带你们出去晒晒太阳。” 听到可以出去晒太阳,王教官也来了兴趣,他腰伤刚好,得一尔一直不愿意他出去活动,这下终于可以出去放放风,笑眯了双眼说:“真的?” 得一尔点点头,王教官扒饭的动作加快了,一边还催促着时承:“你快点吃,劳资已经好几天没有见过太阳了。” 如果被部队里那些毛头小子看到一向板着方脸的王教官,此时猴急的样子怕是要笑弯了腰。 第十一章 吃过饭后,王教官坐在轮椅上,得一尔推着,而时承拄着拐杖自己慢慢的走着,得一尔并没有带着他们出医院多远,只是在医院的前院找了个人少,阳光却充足的花坛边晒太阳。 时承坐在花坛上看着正在活动全身的得一尔,越看他越觉得得一尔像是个太阳底下翻身打滚的小白猫。 王教官坐在轮椅上舒服的闭上了双眼,发出一声沉醉的赞叹:“之前每天在太阳下训练都要恨死太阳了,现在这么久没见太阳还真是想的慌。” 得一尔伸了伸手臂,弯了弯腰,也开口说:“这就叫贱,得到的厌弃,得不到的又想念。”说完,她又觉得自己的话不妥当,捂着口鼻,露着一双笑弯了的双眼,局促的看着王教官和时承。 王教官食指点了点得一尔,长辈似的口气说道:“臭丫头,说话真是越来越不客气啊。” 时承坐在花坛边一直看着两个人扬着唇角笑着,他的话向来少,大多时候都是他看着王教官和得一尔在那儿说笑,听王教官讲在部队里的趣事,看得一尔笑弯了眼睛,笑得捂着肚子直不起腰,他也跟着一直笑啊笑。 到下午两三点时,气温上升到了最高点,患者大都已经回病房了,只剩下三三两两的老人摇着蒲扇坐在树荫下。 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得一尔开口说道:“我们也回去吧,太热了。” 王教官看了眼太阳,还有些不舍,但是他身上也浑身都是汗水:“那就回去吧。” 得一尔推着王教官准备回病房,刚走到医院的大门口,便听到身后突然传来嘈杂声,隐约听见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转过身看,是这段时间一直没有声响的村民们。 几乎全村的村民们都来了,还有几个村民扛着铁揪,锄头过来的,得一尔在人群找了一圈没有发现爸妈。 村民们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医院门口的得一尔他们,顿时扛着农用工具小跑着,一边喊道:“香得一尔,你别想跑,这次我们要抓你回去给“神树”赔礼道歉!” 得一尔站着一动不动,她本来就没打算要跑,只是她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突然来了,之前一点消息都没传来。 村民们到了医院的门口,个个指着得一尔骂道: “不孝女,为了两个外人连自己的父母都不要了。” “背叛香村的人,我们不会饶了你的!” “都是因为你,“神树”已经不给我们降雨了。” “你个祸害,你不会好受的。” 得一尔听着莫名的骂名,不禁红了眼眶,她没有不要自己的父母,甚至这些天她偷偷回去过家里,被得一尔爸赶了出来。她也没有背叛香村,从头到尾都没有,她只是救了两个人而已,她这些天给自己做过很多心理建设,无论村民们怎么骂她怎么惩罚她,她都不会感到任何难过,可是现在被这么多人围着骂,她还是忍不住难过。 “你们的神树是我们撞得,欺负一个小姑娘算什么,有什么朝着我们来就好了。”在得一尔前面轮椅上的王教官厉声说道,这些村民们的骂声真是不堪入耳。 于是,村民们又指着矮了一半的王教官骂道: “哼,怎么没撞死你啊,你死了神树也就不会生气了。” “你们怎么还在我们这里,赶紧滚吧。” 时承站在第三个台阶上,原本就拔高的他现在比村民们高了不止两头,看了一眼红着眼眶的得一尔,他伸出手安慰似的拍了拍得一尔的后背,下了两个台阶抬手搭在王教官的肩膀上,阻止了王教官又要说出口的话,温和缓慢的嗓音响起,村民们嘈杂的声音一时被压了下去:“这件事的确是我们的错,对不起大家,对不起香村,对不起神树。”说完,弯下腰呈九十度,深躬了三秒。 见众人没有再骂,反而莫名安静了下来,时承又继续说道:“冤有头债有主,既然是我们的错就应该由我们来承担,无论你们想怎么惩罚我们,我们都毫无怨言,还希望你们不要为难得一尔。” 时承说完后,作为香村的村长当作代表开口说道:“已经来不及了,吉时已到,必须由香得一尔出来接受惩罚。” 一直没有说话的得一尔闻言,没有犹豫地走到众人面前说道:“我跟你们回去。” 时承看着低了一头的得一尔,盯着她头顶的发旋,眉头紧压着一双桃花眼,伸手把得一尔拽向自己:“你不许走!” 得一尔抬眼看着他,淡淡的把胳膊从他手里扯出来,说道:“时承,我从来就没想过让你承担什么,而你,也承担不了。”这件事的起点虽然是时承和王教官,但是香村村民们怒气的根本原因是她,村民们认为她是叛徒,为了两个外人伤害神树,这才是村民们最气恼的。 第十二章 得一尔随着村民们回了香村,与其说是跟着,不如说是绑着,得一尔答应跟村民们回去后,村里的一个向来以无赖出名的刘家老三,拿着一条成人手腕粗的草绳绑住了她,押犯人似的推着走。 下午两点钟的太阳正盛,顶在头顶烤的头发冒着热气,大颗大颗的汗水滴在干旱的土地上,湿了一个小点后又迅速干涸,汗水进入眼睛,得一尔眨了眨,将汗水挤了出去。她想擦一擦额头上的汗水,可是双手被草绳绑着拴在敞篷的三轮车厢上拖着走,她只好努力抬高了肩膀,勉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看着前面坐在三轮车车座的刘老三,头顶上空悬挂着一顶三叶扇的小风扇看不清轮廓的快速转动着,刘老三伸手摸了一把已经秃了一半的头颅,骂道:“他奶奶的,这天气是要把人烤成人干啊。”骂完后,他好像还不解气,转过半个身子撇了拴在车后的香得一尔一眼,朝着空中用力碎了一口唾沫,大声的骂骂咧咧道:“要不是你这个该遭天谴的臭女娃,劳资至于出来受这鬼天气的罪吗?” 唾沫飞到了得一尔的脸上,她嫌弃的皱了皱眉,没有出声,她知道这个刘老三是村里出了名的无赖,如今绑她回去怕是他自己上赶着的,刘老三典型的看热闹不嫌事大,欺软怕硬仗人势,这样的人回嘴只会让他的怒气上涨。 刘老三突然加速,得一尔猝不及防的脚下一个踉跄,跪在了遍地都是干硬的小土块上,得一尔发出一声痛呼,刘老三假装没有听见,仍旧快速开着三轮,得一尔被拖着往前滑了十来米,到了转弯处,刘老三将车速放慢,得一尔趁机站了起来,身上被摩擦出了血迹,浸湿了薄薄的面料,双腿不受控制的颤抖着。 得一尔咬紧了牙关,吃力的抬着双腿努力跟上刘老三的车速,好在已经进村,刘老三没有再加快车速,缓慢的跟着村里的人来到了神树面前。 神树那里已经围了一圈的村民,看见刘老三的三轮,纷纷上前站在两边。 刘老三吹着风扇,在香村所有村民们的注视下抬着没有几根头发的头颅,满脸得意的开着三轮车,这是他辈子最受人尊敬的一次,他三十多年的人生里遭受过这个村庄所有人的冷眼恶语,今天终于扬眉一次了。 车开到神树三米之远停下,刘老三一只手扶着车座跳了下来,拽了拽没有衣领,洗的发黄的白色短袖,站在村民们面前又咳了咳,清了清嗓子,拉长了音调大声说:“亲爱的村民们,我已胜利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你们不用太崇拜我,这都是我......” 刘老三的话还没有说完,村长便已经来到他身边,一把将他推到了一边说道:“不要再说废话了。” 刘老三弯着腰点着头:“是是是,我这就一边儿去。”说完,灰溜溜着退到了一边。 村长挥手,又有两个人走到得一尔身边,解开绳子,一边一个架着她来到了村长的旁边。 村长双手背在身后,浑厚苍老却有力的声音,高声说着措辞:“今天,就是惩罚这个叛徒最佳时辰,一个多月前,我们就查了神谱,在六月七号下午三点整,是太阳散发热气最浓烈的时刻,我们要将叛徒,绑在神树上,与神树一起接受太阳的炎烤。” 村长说完后,村民们开始一起高喊:“惩罚叛徒,还我安宁。” 得一尔看着眼前的阵仗,好像穿越到了原始时代,一个族便是一个国,村长说什么,族民执行就可,可是,现在是二十一世纪,这样的场景像是被洗脑的人,无知又盲目。 村民们喊了一阵后安静下来,村长转身看着得一尔,浑浊的双眼里充满了严厉,厉声吼骂:“叛徒,你要接受炎烤三天三夜!之后还要在村里游行三天,方可得到神树的宽恕。” 得一尔也终于知道,为什么之前的一个多月里村里没有一点惩罚她的消息传来,原来,他们在等,等天时地利,再抓她这个人过来,现在一切具备,就等实施了。 顺从的点点头,任由架着她的两个粗壮的男人,推着她走到神树前,迫使她背靠神树张开双臂,粗糙的草绳隔着一层布料紧紧的缠绕着双臂,缠到手腕处两个男人怕不够紧,又用力拽了拽,这才放心的一圈一圈开始缠便她的全身,和神树绑在一起。 刚才在回来的路上,手腕就被绑着拴着勒出了血印,此时被用力一紧,得一尔觉得手腕的动脉都要被勒断,动脉一下一下的跳动着,手掌渐渐充血,开始麻木。 站在村民们之间的得一尔爸和得一尔妈看着女儿被五花大绑在神树之上,止不住的心疼却又无可奈何,得一尔爸此时也忍不住痛恨自己没有本事救出女儿,即使他这大半辈子都在想着要个儿子,可是女儿也是他的孩子啊。 第十三章 下午五点,太阳还没有要落下的趋势,依旧冒着炙热的热气烤着大地。 得一尔已经站了两个小时,双腿双臂早已没有了知觉,她全身湿漉漉的,短发被汗水打成了一缕又一缕贴在脸颊上滴着汗水,晒了两个小时的她身体极度缺水,她动了动干的发裂的嘴唇,艰难的吞了吞仅剩的唾液。 她紧紧闭着眼睛,想让自己睡过去,可是炙热的气温热的她无法入睡,动了动眼皮,眯着眼睛看了看周围,村民们在她被绑上后又观看着指着骂了一会儿才散去,得一尔没有想到,自己从小满乡村的跑,满家的蹭饭蹭喝,村民们都会摸着她的头说:“这丫头别看是个女娃子,机灵得很呢。”如今,竟成了众矢之的。 她看着村民们骂她时的模样,她看着人群里捂嘴痛苦的爸妈,她深深觉得自己有愧,她的妈妈一直认为她是全家的骄傲,生的白净还是这个村庄唯一上大学的女娃子,可是她还是让妈妈失望了,而她的爸爸,应该更讨厌她了吧,自己不是儿子,还做了背叛乡村的事。 得一尔想着想着,忍不住小声哭泣起来,自言自语:“神树,你有没有解气一点啊?我很难受,身体难受,心里也难受,这样的惩罚,有没有比我砍你时痛?如果没有,你别生气,我还有好几天在这呢,你慢慢看着我痛苦,直到你解气。” 得一尔是不相信什么神树存在的,可是神树是香村的信仰,她一个人不相信没用,大家一致的想法她不随同就会受到惩罚,这世上假的事情,相信的人多了自然也就成了真的。 絮叨了一会儿更渴了,可是连唾液都干了,得一尔的喉咙上下浮动着,也挤不出一点唾液,半眯着眼睛,在意识开始模糊时,她突然听见有人在喊她,朦胧的视线里隐约看见香厢扶着拄着一根木棍的时承向她走来。 得一尔被带走后,时承就让王教官打电话给部队,他要借用部队里的车去找得一尔。 王教官也没有任何犹豫,打给了小张,命令他半个时刻开车到医院。 小张到医院后,时承才发觉自己根本不知道香村在哪儿,坐在车里正在找导航的他,余光看见香厢,时承简单说了刚才事情的经过,香厢没有犹豫坐上车,和他一起抄了密道来到了神树面前。 时承远远就看见了被绑在神树上的得一尔,不顾受伤的右腿用力踩了油门,加快了速度来到神树面前。 时承下了车,走的太急,右腿刚才过于用力,突然疼的他一只腿半跪在了地上,慢了一步的香厢,看到时承半跪在地上,急忙捡起地上一根木棍,让时承一边拄着木棍,她一边用力将他扶起来。 走到得一尔面前,时承才清楚的看见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得一尔,眉头紧皱着压着一双桃花眼,忍住发酸的心低声对香厢说:“车里有水,去拿水。” 香厢看见得一尔全身被草绳绑着,绳子紧紧勒着她陷进身体里,大大吃了一惊,她以为乡村会从宽,可竟然翻看了神谱给予惩罚,在这种惊讶中听到时承的话,才回过神跑着到车里拿了瓶水递给时承。 时承接过水,打开后一只手捧着得一尔的下巴,一边慢慢往她嘴里送水。 看着时承喂得一尔喝水时心疼的模样,香厢这才后悔为什么要把水给时承,她自己喂得一尔就好了啊。 感受到水源流进嘴里,得一尔急切的吞着,不一会儿一瓶水就见了底,喝了水之后的她意识恢复了一点清醒,对着时承扯开一个弧度不大的笑,气息虚弱还在说着玩笑:“早知道是这样的惩罚,就让你来了。” 而时承,听到后没有一丝停顿,扔了手中的空瓶子就开始动手解绳子。 香厢看见时承反复解着绳子,急忙上前拉住他说道:“你是打不开的,这是村庄里自制的索绳法,没有村里人根本不可能打开。” 时承一愣,抓住香厢拜托似的开口:“那你帮我解开,你帮帮我?” 香厢看了时承一会儿,摇了摇头:“我也打不开,这是村里老人才会的系法,我根本不会。”香厢一直在镇里的医院的工作,每天都回家,待在这个村庄的时间比得一尔要多上一半,这是村里最常用的绑家畜的绳法她早就熟练于心,闭着眼睛都能解开,可是看到时承为得一尔着急的模样,她就是不想解开。 时承听到她的回答,也没有再多说,解不开的他就徒手拽绳子,粗糙的草绳在他的掌心磨砺着,磨的发红他还是不肯松手。 得一尔任他解着绳子,好一会儿没有出口阻拦他,她刚才是真想让时承解开绳子,会有什么样结果她都不想管了,她从小到大都是在爸爸严厉的要求下不敢做这不敢做那,凡事都小心翼翼的,处处都要想的周全,除了小时候不懂事时的调皮,她长大后再也没有随心所欲的做过一次让自己快乐的事。 现在,她想叛逆一次,任性一次,村民们又能拿她怎么样呢,她会离开这里,离开这个村庄。 可是,这里还有妈妈,她最疼爱自己,长这么大唯一一个真心疼爱她的妈妈。 第十四章 “你回去吧,我不会走的。”得一尔开口说道。 时承并没有因为她的话而停止手里的动作,而是更用力的拽着绳子。 “即使你拽断了绳子,我也会重新绑上自己。” 时承依旧没有停下,他们两个都是性格的极端,自己决定的事不会轻易改变。 反倒是香厢,听到得一尔这样说,像是终于有了理由,上前拽着时承的手臂制止了他解绳子的动作:“我们回去吧,你的腿还要接受治疗。” 时承终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垂着头想了一会儿后,转身朝着车的方向走去,香厢以为时承想通要回去了,给得一尔说了声:“我明天再来看你。”后,快步跟上了时承,可还没有走到车边时,就看见时承去而复返,手里拿了一把还没有巴掌大的小剪子。 时承刚才急昏了头,稍微冷静了一点儿才想起来可以用剪子剪开,可是这把小剪子能不能解开手腕粗的草绳他没有把握,但只要有一点希望,他就要把她带回去。 看着复返的时承,得一尔才知道自己刚才的一句话,时承当真了,她知道时承是觉得愧疚,可是这件事根本不是针对他的,得一尔逼着自己用了力气怒喊:“时承,你解开了绳子只会让村民更愤怒,你赶紧离开这里!” “有什么怒气朝着我来就好了,不应该是你。”时承低吼道。 “村民们根本不是因为你才惩罚的我,而是我伤害了我村的神树。”得一尔把‘我村’二个字咬的极重,她想要时承明白,这件事不是他一个外人可以插进来的。 可时承还是坚持认为,这件事是因为他而起的,如果他没有失误就不会坠机,不坠机得一尔就不会救他们,不救他们她现在可能在家好好的和父母在一起,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在烈日底下被这粗糙的草绳折磨着没有一丝血色。 “不管是不是因为我,我今天一定要把你带走。”时承说着,还打着石膏的左手抓着草绳,右手拿着小剪子用力的剪着,可是草绳仍旧没有断开一丝。 “你要把我带到哪儿?这是我的家,你现在把我带走,我以后要怎么回来?” 得一尔不怒不燥的平静的说完,时承就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他没有想过以后,只想着解开绳子。 “香厢,你把时承带回去吧,不要再来了。” 香厢立刻走到时承身旁,挽着他的手臂,扶着他离开,在走了两步后,时承又突然转身看着得一尔问:“他们,惩罚是什么样的?” “晒上三天三夜,游行三天。”得一尔淡淡的说着,仿佛这样的惩罚不痛不痒。 得一尔说完,香厢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不由自主的说:“香村从来没有这么长这么严厉的惩罚啊,怎么会?” 得一尔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的惩罚竟然要六天,还要在全村游行三天,她的所作所为怕是让村里人觉得羞耻了,为了两个陌生男人背叛香村。 时承听完,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开,发动车子离开了神树。 时承和香厢离开后,喝了一瓶水的得一尔身上有了点力气,看着太阳开始慢慢西落,气温渐渐降了下来,到了傍晚不知道何时,天色彻底黑透后,得一尔看见远处有一个小点的光亮,那个亮点越来越近,越来越亮,手电筒的光射在得一尔的脸上,强烈的光刺的眼睛只能微微眯着,仅剩一条缝看着来人。 等走到得一尔面前,来人关上了手电筒,刚适应了光亮的得一尔又陷入黑暗里,脑袋晕了晕,就听到得一尔妈的声音响起:“香儿啊,你还好吗?” “妈?你来看我了。”听到好久不见的妈妈的声音,得一尔惊喜的叫着。 在黑夜里,得一尔妈看不见得一尔的模样,只能凭着感觉摸索着,摸到得一尔身上的草绳,粗糙的绳子轻轻一摸就喇的掌心刺痛,绑在身上一下午多痛啊,得一尔妈黑夜里忍不住湿了眼眶。 顺着身体,得一尔妈摸到了得一尔的脸,一手的汗水,脸颊上的热度烫的得一尔妈的掌心也在发烫,再也忍不住,哽咽了声音:“你爸爸已经去村长家里求情了,希望能早点放了你。” 得一尔吃了一惊,她没想到一想看重脸面的爸爸竟然会为了她而去向村长求情,得一尔鼻子发酸:“妈,我没事,我能抗的住。” “我给你带了饭,我喂你吃。”得一尔妈摸着黑,打开保温盒,夹了一块红烧肉到得一尔的嘴里,只是天太黑了,又不敢打开手电筒,被村里人发现怕是要责骂她一家了,好几次,得一尔妈把饭菜都喂到了不同的地方。 好不容易把饭吃完,得一尔妈刚用衣袖擦了擦得一尔的脸颊,就听到一阵说话的细碎声,得一尔顿时心跳加速,可是待仔细听时,就只听见风声。 “妈,你赶紧回去吧,回去时小心一点。”得一尔说道。 得一尔说完,刚才小声说话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而且听着比刚才还近了一点,得一尔催促着得一尔妈赶紧离开。 可是得一尔妈刚想离开,一阵脚步声越来越近,得一尔惊恐的瞪大了双眼,急忙喊着得一尔妈躲到神树后面。 得一尔妈刚好躲到神树后面,一群人就走到了她的不远处,其中一道温柔的声音叫着她的名字:“得一尔,是我。” 第十五章 “杜婶婶?”得一尔试探着叫了一声。 “哎,是我。”杜蔺应着,来到了得一尔的面前。 杜蔺是得一尔小叔叔的第二任妻子,小叔的发妻得了癌症去世后,又遇见了杜蔺,在得一尔十五岁时嫁给了小叔。杜蔺比小叔小十岁,比得一尔大十岁,虽然外貌不如名字那般好看,但是待人温和,总是温温柔柔的,就算排外的香村也早已把她当成自己人对待。 “杜婶婶,你怎么来啦?” “我们也来了,得一尔丫头。”另外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香娘娘,二娘,你们怎么也来啦?”得一尔湿了眼眶,二娘是得一尔出生的那天,得一尔妈给她算了一卦,说是还要再要一个娘才能吉利,当时村里人都看她是个女娃,没人愿意要她,是二娘知道后跑到得一尔家要了她,这么多年,二娘也真心拿她当亲生女儿看待。而香娘娘是得一尔从小调皮,每次得一尔爸看她不顺眼打她一顿不给她饭吃,得一尔就跑到香娘娘家蹭饭,香娘娘厨艺很好,每次做的饭菜都很香,后来得一尔就开始叫她香娘娘。 “我们来给你送饭。”杜婶婶回答道,黑夜中她弯着腰打开篮子,拿出里面的饭菜。 “杜婶婶,香娘娘,二娘,我妈给我送过饭了。”得一尔说完,得一尔妈就从神树后面走了出来。 三个人看到得一尔妈,脸上一阵愧疚,香娘娘开口说道:“得一尔妈,我们也做不了什么,只能偷偷来送饭。” “村里那么多人想要惩罚得一尔,我们三个也不敢反抗啊。”二娘说道。 “嫂子,他小叔已经去村里拜托人了,有好消息了我第一时间告诉你,你别太担心。”杜婶婶说道。 得一尔妈感激的开口:“你们愿意帮我们就感激不尽了,更何况我们当父母的都没本事站出来,哪能怪别人呢。” 得一尔听着几个人的谈话,忍了一下午的眼泪没有哭出来,此时又羞又愧的哭出声来:“香娘娘,二娘,杜婶婶,妈,你们不要在为我去求情了,就六天而已,我承受的住。” “你个傻丫头,从小就这么掘,这么热的天哪能承受的住。”二娘也心疼的哽咽。 “现在是每年夏季都会出现的阴阳日,一热一冷的你一个小姑娘要被折磨坏了。”香娘娘说的阴阳日,是香村每年都会出现三天的气候,在阴阳日的这三天里,白天气温可高达四十度,而晚上又会突然降到零下七度,甚至会有雷雨交加,但是香村气候干燥常年干旱,平时都会少雨,所以在这三天出现下雨的情况基本不会发生。 二娘和香娘娘说完,杜蔺这才想起来篮子里拿的棉袄,她知道这三天就是阴阳日,所以来时拿了一件大的棉袄。 得一尔被绑着,没有办法穿上,杜蔺只好把袖子系在得一尔的脖子上,下摆包裹着腿部拉上了仅仅一点的拉链,除了双臂,脖子以下的身体都包裹住了。 “杜婶婶,明天被村里人看到后,会追究的,你还是拿回去吧。” “没事儿,明天天不亮我就过来拿走,你能穿一会儿是一会儿。”杜蔺柔声说着。 气温越来越低,刚才还刮着热风,现在已经是凉风,得一尔催着几个人回去,得一尔妈又扶着得一尔说了几句,小声哭泣着走了。 等几个人离开后,得一尔的身体已经累到了极致,她刚才忍着没有在几个人面前喊疼,现在长时间的站立让她十分想蹲下,可是身体被勒的紧紧的,动也不能动。 夜越来越深,气温越来越冷,到了晚上十一点,气温已经下降到了零下四度,得一尔心里安慰自己,还好不会刮冷风,比低气温更让她受不了的是寒风。好在杜婶婶刚才给了她一件棉袄,身体虽然没能全部包裹,但是不至于那么冷,就是这一点点温存,让她越来越困倦,意识即将抽离陷进睡眠里,身体也随着变得没有力气支撑往下掉着。但是绳子绑的实在是很紧,她还没有完全沉睡,下沉的身体就被绳子拉扯,浑身都痛了起来,巨大的疼痛让她瞬间清醒过来。 得一尔呼出一口浊气,刚才的疼痛让她现在一动都不敢动,怕再牵动草绳磨砺身子又遭罪,可是瞌睡虫吞噬着她的意识,每当要睡过去时,得一尔又会突然清醒,摇摇头让自己不要睡过去。 这样的动作周而复始,到了整零点半时,气温下降到了最顶级零下七度,头顶神树茂盛的叶子由开始的安静变得躁动,肆意的狂乱着,刮起一阵又一阵的寒风。 身上的棉袄在风的嚣张中,脖子上系着的袖子终于被刮开,掉在地上,由于腿上的拉链无法被刮开,棉袄挂在腿上随着风摇摆着。没有了棉袄,身上只剩下一件薄薄的防晒衣,又一阵冷风刮来,得一尔的牙齿控制不住的上下打颤,全身一阵一阵的起着鸡皮疙瘩,她还在自我安慰,冷着也好,省的犯困。 第十六章 短暂的在冷风中还能抗的住,可是时间久了身体比犯困还要痛苦。 得一尔觉得自己要被冻死在这里了,因为她白天的暴晒,晚上的寒冷,致使她的身体非常非常疲惫。 极度的疲惫,极度的寒冷,极度的疼痛,人在人间身在地狱的滋味。 得一尔只剩下一丝的意识被抽离,但身体突然感受到了温暖,僵硬的脸颊上也被温暖覆盖着,得一尔觉得自己竟然不顾疼痛睡着了,还做了个温暖的梦。 时承大掌贴在得一尔的脸颊上,把掉落的棉袄重新包裹住了得一尔的身体,他不敢太贴近,害怕挤痛她,双手贴了一会儿凉了,他放在嘴边哈了口气,搓了搓后又贴在了得一尔的脸颊上给她取暖。 如此弄了好长时间,哈了很多口气,得一尔的脸颊才开始有一点点温度后,他让得一尔枕着自己的肩膀,用双手托着得一尔往下掉的身体,看着她睡得熟,时承直直的站立着不敢动,害怕自己动了就会扯痛到她。 时承一直托着得一尔,常年训练的他即使左手臂还打着石膏,但托起得一尔仍像是托起小鸟一样轻松。 但很多事情刚开始最简单,而到最后会越来越难,坚持下来的,不是成功者也是勇者。 时承手臂上的青筋爆出,在这寒冷的气温里他竟涨红了脸,额头上冒着细汗,四个多小时的举托让他的双手不受控制的发抖,打着石膏的左手臂彻底没了知觉,但他仍没有叫醒得一尔的打算。 左手彻底罢了功,猛的从得一尔胳肢窝下掉落,右手见左手罢工,也随着不受控制的掉落,双手垂在两边发着颤。 突然没有了支撑,得一尔的身体下坠,又被草绳紧紧的勒着,撕扯着肌肤,疼痛瞬间袭满全身,清醒了过来。 得一尔痛的闭着眼睛直吸冷气,时承想抬手扶着得一尔,可是双手不听使唤无法动弹,一双桃花眼又被眉毛紧压着,一夜没睡的他声音沙哑:“对不起,把你弄醒了。” 听到声音,得一尔睁开眼睛,看到时承她也皱起了眉毛,问:“你怎么在这里?” 时承昨天跟香厢回去后,就像王教官说明了情况,以及说了他想带得一尔离开的打算,王教官自然是不同意的,骂他是胡闹,让小张把病房锁起来,守着病房寸步不离看着时承。等到了半夜,王教官和小张熟睡后,他才偷偷溜出病房开车来到神树,看见得一尔被冻得没有意识时,他莫名的升起一丝恐惧,手指感受到还有气息时他松了一口气,但随即又泛起阵阵心疼。 “王教官让我来看看你。”时承打着幌子,没有告诉得一尔他很早就来了。 “天快亮了,你赶紧回去吧,告诉王教官我没事。”得一尔也没有多问,只是催着时承离开,天已经快亮了,有的村民们会趁着早上不冷不热下地做农活,被看到后指不定会向村长告状。 “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赶我走?我想在这里和你一起接受惩罚。”总是被赶着走,时承气恼的低吼着。 时承比得一尔小了两岁,得一尔刚想开口说他幼稚,就看见杜婶婶过来了。 “得一尔,这就是你那天救的人吧?”杜蔺走到时承的身边,上下打量的他后说道。 “杜婶婶,你把棉袄赶紧拿走,带着他离开,很快就要天亮了。” 可是时承却对着杜蔺说道:“你好,我是时承,得一尔是因为救我,我不能让她一个人接受惩罚。” 杜蔺轻笑着摇摇头,暗叹这孩子的单纯和搞不清状况就想瞎承担的想法,好笑但也让人感动,杜蔺拍了拍时承的手臂,劝道:“得一尔让你回去你就回去吧。” “可是,我......” 时承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小张就跑到了他身旁,说:“时承,大校命令你回去。” 时承攥了攥拳头,从脖子里掏出一根红绳解开,戴到得一尔的脖子上,开口说道:“这是我参军那天我妈为我求来保平安的,好好戴着它等着我,我会回来找你的。” 时承说话时的热气喷洒在得一尔的耳朵上,烫的发红,终于戴好后时承跟着小张离开,得一尔才发现自己的心脏在扑通扑通的狂跳着。 “呀,我们得一尔脸红了呀。”杜蔺看着一张白净的小脸红扑扑的得一尔笑着说道。 听到杜蔺的打趣,得一尔的脸更红了:“杜婶,你别逗我了,赶紧回去吧。” 杜蔺也知道时间的紧迫,从宽大的袖子里掏出用杯子装着的温水,喂着得一尔喝完后又从衣兜里拿出一包面包,得一尔吃完后杜蔺这才拿着棉袄回去。 太阳慢慢升起,气温是一天之中最舒服的时候,村里派来了一位妇人,解开了得一尔身上的绳子说道:“你真是麻烦,还要伺候你撒尿。” 昨天晚上得一尔爸过去求村长放了得一尔,村长只答应了他可以偷偷给得一尔送饭,也可以让人去送得一尔上厕所,其他的不用想。作为村长他必须要给全村人一个交代,但是作为一个被得一尔一口一个村长爷爷叫的长辈,他能做的也只是这些。 突然没有了绳子的束缚,身子无力的跌倒在地。 那位妇人是刘老三的老婆李红玉,身体庞硕,满脸横肉,光是看着就让人心里发怵,此时看见得一尔趴在地上半死,原本就拥挤的五官愤怒的紧皱在了一起,猪蹄一样的脚掌还穿着一双瘦小的小皮鞋,挤得脚上的肉成了一堆,抬腿踢了踢得一尔得小腿骂道:“瞧你那儿半死不活得样,才一个晚上就这样,真不中用。” 绑了一夜的小腿被勒出一道一道的血印,被尖尖的皮鞋头踢到,刺痛就从小腿处蔓延到全身,得一尔咬着牙吸着冷气一言不发。 李红玉看到后脸上的嫌弃又重了,却也没敢再踢她,这丫头这么弱万一踢晕了过去,村长也不会饶了她的,只是催促道:“赶紧爬起来,老娘还要回家吃饭嘞。” 麻木了一夜的手臂已经没有力气支撑着得一尔爬起来,仅剩一点力气的双腿慢慢曲起,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拖着沉重的身子,步伐缓慢的向远处的公共厕所走去。等上完厕所,又回到神树时,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李红玉看了一眼手机后,一边用着粗鄙的语言骂着得一尔是个麻烦精,弱死鬼,上个厕所要大半个小时,一边重新绑住得一尔,结束时还刻意用力拉了拉绳头,草绳更紧的贴着得一尔的肌肤。 听到得一尔发出一声痛喊,李红玉才得意的拍了拍手,扬着眉毛笑着离开了这里,得一尔看着李红玉扭着粗壮的腰肢,两瓣肥硕的屁股也跟着扭来扭去的,得一尔笑了,即使现在的她如此狼狈,她也比某些人高尚,至少,她心里坦荡且光明。 第十七章 时承跟着小张回到医院的病房里,便看见大校背手站在窗前,而王教官已经被大校派回了队里,时承站定,抬手敬了一个军礼:“大校。” 大校转身,看着这个他最看重的新兵,最欣赏的就是他的敢作敢当,可是现在他希望时承不要去承担。 每个人对自己看重的东西都会升起一种占有欲,大校位居高官,占有欲和掌控欲比常人还强,他要时承跟着他的命令走每一步:“我已经联系了东边地区的作战部队,你现在就收拾东西跟着我离开这里,那里的医疗设施也比这里先进。” “大校,这次的命令我不能服从。”时承立刻拒绝,但他也知道军人第一准则就是服从命令,可他还是冒着被处分的危险开口拒绝。 果然,大校听到后马上斥责他:“胡闹!军人就要无条件服从命令。” “我愿意接受任何处分。”时承挺直了背,目光炯炯的注视着大校。 大校被气的喘着粗气,胸膛猛烈的上下起伏着,好一会儿他才平息下来,皮鞋踩在木板上发出清脆的咚咚声,走到时承的面前食指指着时承的胸膛:“为了一个女人,你要脱下自己身上的军装吗!” 时承愣了愣,他从穿上军装的那一刻,就没想过脱下它,他摇了摇头,说:“除非我死,我这辈子是不会脱下军装的。” 大校这才满意的冷哼一声,问道:“那你想怎么办?” 时承犹豫了一会儿:“请大校给我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后我愿意加入东方军区空军868第一大队。” 868第一大队是上校亲自带领的一支空军军队,时承还没有从军校毕业时,大校就邀请时承能加入,但是时承的同学室友都分配到了南方的军区军队,时承想和室友成为战友,以后组成自己的小组,一起并肩作战,便拒绝了大校的邀请。这次到北方来训练,大校被派到这里检验训练情况,却又恰巧碰到时承发生坠机失误,时承一边说着一边在心里担心大校会对他失望,从而拒绝他。 但好在大校足够看重他,听到时承愿意主动加入他的军队中,一双眼睛亮了亮,又快速的压住自己快要笑出来的神色,依旧严肃的开口说道:“一个月?你在这里还能停留多久。” 到这里训练也就三个月的时间,现在已经过去一个多月,再过一个月,不走也得走了。 “15天,我就给你15天的时间,不然你现在就跟我走。”大校说道。 时承想了想,半个月时间也足够了:“谢谢大校。” 到最后时承还是随着大校先回了部队里,大校调了医术最好的军医,让时承和王教官回部队治疗,但大校答应他,在这半个月里,只要好好配合军医的治疗,时承其他的一切活动他都不限制。 回到了部队里,已经是下午,刚到部队,就被军医叫去检查了伤势,又拍了片子后,军医才放下腿部的片子,扶了扶鼻梁上的眼睛,开口说道:“腿部虽然已经好转,但是近期还是不要做剧烈的活动,尽量慢慢走。” 时承坐在方椅上点点头,继续听军医说:“手臂这两天是不是用过力?” 昨天晚上托着得一尔四个多小时,时承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大校,微微点了点头。 军医没有细问,转身从医柜上拿了两瓶药,推到时承的面前说道:“要想不留后遗症,劝你最近最好不要再用手,好好养着。” 大校瞪了时承一眼,哼了一声,背着手先走出了药房,走了一段路后,才转身大声的质问时承做什么了,时承抿了抿发干的嘴唇,开口说道:“您不是说不限制我的活动吗?” 大校被噎得脸红脖子粗,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最后只是说一句:“半个月后你必须给我完完好好的去东区。”不等时承回答,背着手大步离开。 时承看着大校离开的背影,轻轻笑了笑,他知道大校是在担心他,而他也不会让大校再次失望的。 开着部队的军车,时承朝着香村的方向开去,香村的事他必须解决好才能没有愧疚的离开。而得一尔,时承又想到昨晚看到毫无血色的得一尔时,自己突然升起的恐惧情绪,他第一次开飞机时除了兴奋,连紧张都不曾有,昨晚的恐惧是陌生的,他从未有过的一种情绪。 因为右腿不敢用力,车速慢了很多,到神树时,太阳已经开始西落,橙红的余晖挂在天边边缘。依旧张着双臂绑着全身的得一尔背对着落日低垂着头,巨大的神树衬得她格外的瘦小,映着余晖,她周围泛了一层暖洋洋的橙红色,如果不是得一尔低垂着头,被草绳勒出了血迹,沾染了衣服的全身,会让人觉得是一幅温馨的情景,可此时时承看着眼前的情景,心底的心疼再次浮现,充斥着他的全身,酸了眼睛红了鼻尖。 第十八章 时承拖着不敢用力的右腿一深一浅的移到得一尔面前,见得一尔正在闭目养神,知道在这种情况下难以入睡,伸出右手托着得一尔低垂的头颅。 李红玉离开后,便没有一个人再来,樱花丛远处已经陆续有村民在田地里忙活,等到中午了,气温慢慢升温,空气里都弥漫着热气,热的人发闷,村民们拿着农具开始回家。 到了下午一两点,午休的时候得一尔妈又过来了,告诉她得一尔爸向村长求情的事,得一尔想起今天上厕所时李红玉的不耐烦,和小腿上被踢到的痛感,村长是特意派李红玉过来的。村长知道,李红玉的脾气是绝对不会给得一尔好脸色看的,村长这是让她明白,她现在是李红玉那种人都可以随便对待的人。 得一尔妈喂了得一尔吃过午饭后,想趁着没人解开得一尔的绳子放松一会儿,被得一尔制止了,催着得一尔妈回家,如果被人看见,村长不会放了得一尔妈的,得一尔不敢拿妈妈冒险。 到了下午,气温仍旧不见下降,得一尔已经被晒得满脸透红,头脑发晕,太阳穴突突的跳个不停,汗水流到眼睛里,起初得一尔还能用肩膀擦一擦,可是汗水越来越多,得一尔擦得累了便任由汗水流淌了,眼睛里进了汗水,视线变得模糊不清,睁着都变得困难,她干脆闭上了眼睛。 时承走到得一尔面前时,得一尔是知道的,可是她太累了,已经习惯了低垂着头的姿势,不想再抬起来,直到时承伸手托着她脸时,得一尔惊了一下,挣扎着睁开了眼皮上全是汗水的眼睛。 刚睁开一条缝,汗水就流进了眼睛,一阵酸涩袭来,她又迅速闭上紧紧的挤着眼睛,滚烫的脸颊突然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时承用手背擦着得一尔脸颊上的汗水,一双大掌全被汗水浸湿,拎起衣角才擦干。 冰凉撤去,得一尔睁开眼睛,看到是时承后莫名心跳了一下,刚降温的脸又回了温,发干的喉咙断断续续扯出一丝微弱的声音:“有水吗?” 时承拧开水,手掌托着得一尔的下巴,瓶口对着得一尔的嘴巴,缓缓的倒着水,一瓶水见了底,时承用拇指擦拭着得一尔嘴边的水渍。 嘴唇被冰凉的拇指轻轻的擦拭着,得一尔脸上的温度更高了,但好在现在是太阳下,即使她脸红的像个猪屁股,时承也不会发现她其实是在害羞。 “对不起。”时承擦干净了水渍,双手垂着,水瓶被捏成了一团,他现在的心情如同这被捏成一团的水瓶一样,乱! 得一尔觉得时承一直在跟她道歉,在医院时,她被绑在神树时,时承就一直在向她道歉,这让得一尔觉得,救下时承好像真的是个错误,但得一尔又很明白,在死亡面前,即使触及了香村的大忌,也不能说她做错了。 “我说了很多次,不是你的原因,你不用向我道歉。” “总归是我的原因,导致你现在这般。” 对于时承又一次的固执,得一尔无力再去与他争论或者强调这件事的根本原因,得一尔闭了闭眼睛,睁开时便撞入时承一双桃花眼里,那双桃花眼里依旧泛着水波,亮晶晶的。 得一尔移开了视线,开口说道:“你回去吧。” 时承没有说话,只是站直了身子,挺直了背,双手笔直的垂在大腿裤缝边,脚尖微微向外,稍稍的低着头,一双桃花眼炯炯有神的注视着得一尔。 他想,如果不能帮得一尔分担被草绳磨砺着皮肤的痛,那就和她一起受这太阳的炎烤。 得一尔看着在她面前站着标准军姿的时承,清瘦的身躯却坚挺,深刻的下颚线让脸庞显得立体,直挺的鼻梁,泛着点红的薄唇,配上一双狭长的桃花眼,刚毅之中又带着一丝秀气。一头寸发里热出汗水,从额头顺着脸庞往下流淌,经过脖颈时,突出的喉结上下动了动,汗水加速流进了微微敞开的衣领里,没一会儿军绿色的短袖湿了一大片,紧紧的贴在身体上,隐隐约约勾勒出了腹肌和腱子肉的轮廓。 “你回去吧,不用两个人一起在这儿受罪。”得一尔不知道这是第几次开口赶时承了,而面前的人依旧一动不动的站着,得一尔全身被绑着,她也无可奈何,只能盼望着来个人,把时承带走。 今天的太阳比平时要西落得早一些,还没有到五时,晴朗得天就突然变得阴沉,大片大片的乌云从天边赶来,停在了神树的上空,天色瞬间暗了下来,狂风从四处刮来,炙热的温度被阴冷覆盖,汗湿的短袖被风干,渐渐的开始有雨滴落下来,得一尔这才意识到,阴阳日里百年不遇一次的雨水天气,来了。 “时承,你快走,马上离开这里!”意识到要下雨之后,得一尔急忙喊着时承离开这里,他的腿部和手臂还在痊愈中,这个时候不能碰到水。 时承也知道这天气变得太快太莫名,听到得一尔喊他离开,他下意识的去解得一尔身上的绳子,来的时候他特意带上了自己特用的军刀,军刀打开,利光闪现,平时在野外杀蛇砍竹子的军刀在草绳上一点用都没有。他不知道这是香村特意用樱草花花藤编织出的草绳,经过太阳的暴晒雨水的拍打,村民又反复拿来修补铸造才造成的草绳,没有香村村民的解法是打不开的。 乌云越来越多,黑压压的一片,时承加快了手中的速度,草绳终于裂开一点点缝,只是手腕粗的草绳要想被彻底砍断,怕是雨都要停了。 “我让你回去,你听到没有!”得一尔用了全身的力气喊着,她是知道香村草绳的做法的,时承的这样做简直是在白耗力气。 可时承像是没听到般,动作没有一丝停顿,背部感受到雨水越来越多,雨速越来越快,时承红了眼睛,他恨此刻无能为力的自己。 第十九章 伴随着雨水的还有轰隆隆的雷声,闪电像是要把大地劈成两半,樱花因为狂风刮倒一片又一片。 又是一声雷声,又是一道闪电,借着闪电的光,得一尔看到了身侧依旧在砍着草绳的时承,雨水在直挺的鼻梁滑下,悬挂在鼻尖,时承吸了吸鼻子,得一尔才知道那不是雨水,是泪水。 被暴晒了一天,被雨水浇了全身,得一尔虚弱的对着时承的侧脸用力扯出一个弧度,气息微弱,她也不敢保证在这雷雨交加中时承是否能听到:“时承,我很感谢自己,救了你。”因为他,让她觉得这世上终于有了期待。 时承手中的军刀顿了一下,然后更大力的砍着草绳,寒风随着雨水席卷着全身,手指冰凉的没有知觉,不受控制的抖成了筛子,但他依旧一下一下的砍着草绳,不敢停下来,如果停下来,他就再也无法拿起军刀,再也没有力气继续下去。 不知道雨下了多久,不知道砍了多久,当军刀被人夺去时,时承才像是从魔障中抽离出来,眼神迷离的看着夺了他军刀的人,部队的小张撑着一把黑伞,从他手里夺到军刀后就插进自己腰间的枪包里,开口说道:“大校让我带你回去。” 大校知道时承来找得一尔,看时承迟迟不回,便让小张来带时承回去,虽然得一尔是救了时承和王教官的恩人,这恩情部队一定会报,但不是拿时承去报。 小张说完,准备架着时承离开,时承突然挣开小张,小张猝不及防,被甩到了地上,手中的雨伞也被甩开,刚落地就被风吹到不知何处。小张从地上站起来,透过雨帘看到时承挣开之后,大步朝得一尔走了回去。 得一尔已经昏迷过去,脑袋无力的低垂着,时承双手托着,额头抵着得一尔,喃喃的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声音越来越低:“对不起,我无法带你离开,对不起,都是因为我,如果我没有出神,你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对不起。” “没关系。”昏迷中听到时承的喃喃自语,得一尔挣扎着让自己清醒过来,眼睛睁开了一条缝,气息微弱的说着没关系,如果时承坚持认为是他的错,那她一定要对他说一声没关系,她想让时承知道,她不会怪他。 两两相望,彼此什么都没表明,但是眼睛里又在传递着什么,时承突然大掌覆在得一尔的眼睛上,下一秒,得一尔就感觉一个温热柔软的物体贴在了自己的唇瓣上,还没来得及分辨是什么,那温热就离开了唇瓣,眼睛上的手掌撤开,得一尔又撞入那一双桃花眼里。 一双桃花眼里满是柔情,但余光里看到不远处的小张,眼睛里又充满无奈和挣扎,最终,他还是开口:“我,我要走了。” 得一尔轻轻点点头,看着时承慢慢转身,慢慢走到小张身边,慢慢走到车边,停在车边最后朝着神树的方向深深看了一眼后上了车,又看着车子缓缓驶向远处,慢慢的连车子的后尾灯看不见,时间好像变得缓慢起来,一切都很慢。 水势渐大,风声浩荡,雷声轰鸣,闪电霹雳,阴阳日里的大雨比往日里的难得一下得雨水要凶猛,像是要把这世间冲洗一遍,得一尔像是被泡在河水里,身上源源不断的流着水。 在时承离开后,得一尔再次昏迷了过去,睁开眼睛时,是熟悉的天花板,转头看了看周围的环境,竟然是自己的房间。 木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得一尔妈端着一盆水走了进来,看到醒过来的得一尔手中的水盆“咣”的一声落在了地上,得一尔妈冲到床边,手背贴在得一尔的额头一会儿,双手合十惊喜的开口说道:“老天啊,终于退烧了,退烧了,退了。” 得一尔呆呆的看着得一尔妈的举动,她现在不应该是绑在神树吗?怎么回家了? “妈,我怎么回来的?”得一尔问道。 得一尔妈向得一尔说了后来发生的一切。 阴阳日里下雨本来就是百年一遇的事,村里也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事,怕闹出人命,村长便召集了全村人,商讨过后一致决定暂时放了得一尔,等雨停了另外惩罚。等村民赶到神树时,得一尔已经昏迷多时,气息微弱,村长立刻让得一尔爸把得一尔背了回去,请了医生。 而得一尔,高烧不退,一直昏迷,醒过来时已经是半个月后了,时承所在的部队也转移了训练场地,村长又一次召集全村人,既然罪魁祸首已经离开了香村,得一尔也已经遭受惩罚,便收回再惩罚的决定,让得一尔写了一份保证书,保证从此以后再不伤害神树一分,这才得以罢休。 第二十章 又过去一个礼拜,得一尔的身体已经恢复,去镇里的医院做最后一次检查时,在医院的走廊碰到了正在查房的香厢。 “你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得一尔等香厢查完房,两个人来到了医院的后院,坐在得一尔两个多月前坐过的礁石上面。 得一尔双手撑在背后,轻轻的晃着双腿,悠闲的说道:“早就好的差不多了,我妈怕我落下什么病根子,便让我一直在家养着,好不容易趁着今天检查,才能出来透透气。” 香厢轻轻的笑着,目光放在了远处的海面上,故作淡定的问道:“你和时承,还有联系吗?”半个多月前,时承离开的最后一天,香厢有去军队找过时承,但他没有出来,甚至一句话也没有让人转告给她。 得一尔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没有,我连他的联系方式都没有。”提到时承时,得一尔的心沉了沉,退烧后她背着妈妈去过香村一百多公里处,当时部队驻扎的地方,那里早已经清理的干干净净,一片纸屑都没留下,好像这里从来没人来过,那个叫时承的男人也好像从未出现过,消失的干干净净不留一丝痕迹。 两个人坐在礁石上面,各怀心事的眺望着海面,耳边全是海浪和海鸥的声音。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啊?”香厢又开口问道。 得一尔辞去了之前任教的学校,她暂时不想当老师了,她想去新的城市,过一过朝九晚六的生活。 “我想去c城了,听说那里四季如春,城市常年绿色。”c城在南边,从香村过去要做两天一夜的火车,再倒车做汽车十个小时才能到达的地方,可就是这遥远的距离,才让得一尔决定要去的地方,她想远离香村,远离这个她生活了二十几年却一点温暖都没有的地方。 香厢惊讶的转头看着得一尔,不解的说:“为什么去这么远的地方?” 得一尔耸了耸肩说道:“不是说了吗,因为四季如春,常年绿色啊。” “那好吧,既然你决定好了,祝你一路顺风,未来美好。”香厢转身对着得一尔,双臂张开。 得一尔笑了笑,也张开双臂揽住香厢,拍了拍香厢的后背说道:“也祝你未来顺遂,早日寻得如意郎君。”说完,两个人在海边笑成了一团。 从海边回来后,得一尔就订了第二天的火车票,然后带了顶帽子出了家门,去田地里找爸妈。 出了家门口,就撞见了刘老三和李红玉,得一尔低下了头,想从他们身边走过去时,李红玉突然伸出脚绊了一下她。 好在得一尔反应迅速,只是踉跄了一下后,没有任何停顿步伐匆匆的离开,李红玉扯着嗓子声音尖锐的在背后说道:“哟,这不是我们村的叛徒吗,怎么这么着急走啊,是不是不好意思啊?” 得一尔的脚步顿时就停在了原地,快速的转身走回去,看着比自己矮了半头身体却顶她两个的李红玉,声音不重说出来的话却让李红玉脸色一白:“婶婶,我是叛徒,那你是什么呢,第三者?还是一只红杏胖出墙?” 得一尔看着李红玉一会白一会儿红的脸,嗤笑一声,转过身大步离开两个人,任由刘老三在身后叫唤着,她头也不回,转个弯就彻底不见了身影。 前两个月,得一尔从医院偷偷跑回家的那一晚,经过田地,空旷的田地里叽叽喳喳的狂响着蝉鸣声,知了也在不停地叫着,在蝉和知了的叫声中突然夹杂了女人的嬉笑声,男人的喘息声。 得一尔摒住了呼吸,脚步放轻,慢慢的向声音来源靠近,高耸的庄稼被压倒了一片。 村里这种事并不罕见,得一尔小时候皮的满村跑,那样的场景可没少看见,得一尔已经见怪不怪了,只是加快了步伐往家里赶,到家里还没十分钟,又被赶了出来,得一尔刻意绕了路回了医院。 占了嘴上的风头,得一尔这才觉得爽快了一点,半个月前被刘老三李红玉两人的对待她可没忘,这下算是讨回来一局。 当天的晚上,得一尔在饭桌上说了自己要去c城的事情,香家父母没有多说什么,他们这辈子没有出过香村,得一尔口中的c城不知道在哪儿,不知道离香村多远,这个女儿从上了大学就很少回家,他们自以为这次女儿去的地方也是要工作的地方,便任由她去。 第二十一章 吃过晚饭,得一尔准备上床睡觉,房间的门突然响了三下。 爸妈进她房间是不会敲门的,得一尔问了一句:“谁啊?” “是我。”得一尔打开房门让香来子进来:“你怎么来了?” “我听你妈说你要走了,就过来看看你。”香来子进了房间,也没有客气,大大咧咧的做到了床上。 得一尔撇了他一眼,但也没有让他从床上下来,自己却坐在房间仅有的一张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双手环抱在胸前,嗤笑了一下:“我被绑在神树上被风吹日晒到昏迷的时候,我咋没见你来看我,现在突然过来看我,有屁快放。” “哎,我说你现在怎么比小时候还皮?我真是好心好意来看你的,你看你什么态度。”这个丫头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嘴上有刀子,看人就砍,不,比小时更锋利了。 听到香来子说她的态度,得一尔放下了双手,放下了二郎腿,乖学生样子坐着,嘴上却依旧不留情:“快说,到底来干嘛,我可不信你小子会这么好心,你丫的从小就满肚子坏水。” 香来子抓了下头发,吞吞吐吐说到:“你,你和那个兵还有联系吗?” “什么兵?” “就是那天你救得那个人啊。” 得一尔这才想起那个兵:“我和他又不熟。” “怎么不熟了?要不是你,他就死在香村了。”香来子激动的坐在床上跳了一下,人工做的木床被震得嘎吱响。 “那又怎样?现在人都走了,说熟悉不是太自作多情了么。”得一尔淡淡的说道。 香来子又坐在床上跳了一下,木床又是一声嘎吱响:“我觉得你俩的关系不一般。” 闻言,得一尔轻皱着眉头:“为什么这么说?” “我不是把手机给你送过去了嘛,回来被我爸妈知道了,把我赶到我姐家住了一个月,等我回来的时候你已经在昏迷中了,后来他来找我,让我带他来见你。”香来子想了想说道:“其实一开始我是不想带他来的。”说完这句抬眼看了眼得一尔,看她面色淡淡的听着,他又说:“但是他那个样子太可怜了,我一心软就带他偷偷来看你。” “什么样子?” “双眼通红,面色惨白,拄着个拐杖,可怜巴巴的求着我带他去见你。”回想起那天在家门口见到时承的样子,香来子便觉得像是被打击坏的小猫。 得一尔沉默了一会儿,才问道:“然后呢?” “我一开始是晚上替他打掩护,时间长了你爸妈肯定觉得蹊跷啊,我那天领着他回去时你爸爸在后面跟着,我们就露馅了,哪知道他还不放弃,还坚持每天来看你,你爸妈拗不过他,便不拦着了,他有时候就待个几分钟就匆匆回去,有时候在你房间一下午,深夜才回去,有时候大早上就过来。” 听香来子说着,得一尔心里升起了一种不知名的情绪,有些烦躁又有些激动。 “就在你醒来的前一天,他又来找我,说了一堆奇怪的话。”接收到得一尔的示意,继续说道:“他说他要走了,让我好好照顾你,让我转告你他非常感谢你救了他,同时也非常对不起你,说道最后,他眼睛又红了起来,真是,没见过这么爱眼红的男人。”香来子最后吐槽了一句。 “说完了?” 香来子愣愣的点头,三个问号在额头上飘过,她就这反应?还以为能逼出一段感人肺腑的爱情呢。 得一尔站起来,把香来子揪下了床,她的小木床被他坐的嘎吱嘎吱响,推出门外,没有一丝犹豫的关上了门:“回家吧。” “哎,你这丫头片子怎么还是老样子,不懂礼貌。”香来子郁闷的拍了下门,见里面的人没有给一丝反应,也不自讨没趣了,跟香爸香妈打了声招呼后回家去了。 香来子离开后,得一尔靠在门上捂着一颗怦怦跳的心脏,心乱如麻,满脑子都是香来子刚才说的话,她又想起当时被绑在神树时,时承送她的项链,她摸了摸脖子上系着的红绳出了神,不知道他在哪儿,她们还会见面吗?想到不能见面后,得一尔心里又升起一股巨大的失落。 第二天天一亮,得一尔拉着行李箱出了门,香爸香妈开着三轮车把她送到村里仅有的一个车站,从村里的车站坐到县城的火车站,这么一趟下来就已经是中午了,距离火车出发还有四个小时,得一尔打车到了香厢的医院。 “你怎么突然过来了。”香厢刚吃过午饭,接到得一尔的电话后就急匆匆的往大门口赶,看见得一尔拉着箱子又问道:“今天就要走吗?” “对啊,看还有时间就过来看看你。”晃了晃手中拎着的白色塑料袋问:“小时候最爱吃的盐酥鸡烤鱿鱼,要不要来点?” 香厢夺过塑料袋,打开看了一眼,惊喜的说道:“已经很久没吃了,还真有点想念。”说着拿着竹签,插了一块盐酥鸡放进嘴里。 看着香厢满足的表情,得一尔也弯起了嘴角,但这笑意却不达眼底:“我知道你能解开那绳子。” 香厢咀嚼的动作停顿了下,眨了眨眼说:“你说啥呢?什么绳子啊?” “香厢,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你也强求不来,你看,这不人都走了,还走的干干净净的,所以你当初那样对我,又何必呢?”得一尔当然还记得时承要解开绳子的那次,香厢骗时承说她不会,但得一尔都会解法,香厢又怎会不知道?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上班时间到了,我先回去了。”香厢把手里的塑料袋慌乱的塞到得一尔的手里,转身就走。 “香厢,以后喜欢个该喜欢的人,别惦记不该惦记的。”得一尔又点了她一句,看到香厢停顿了一下脚步,知道她把话听进去了,得一尔拉着箱子离开医院,路过垃圾桶时,把手里的盐酥鸡丢了进去。得一尔并不是在向香厢宣告时承是她的,只是在告诫她,对于没有希望的人和事,应该早点放下。 第二十二章 c城的九月份,也挺热。 得一尔抬眼看了下头顶火红的大太阳,心里暗骂了一句脏话,说好的四季如春呢,结果依旧逃不掉热的冒火的夏天,来到c城两个月,得一尔发现这里的温度还没有香村的舒服,这里说热就热,说变天就变天,下起雨来没个十天半个月的停不下来。刚下了半个月的雨,今天终于出了太阳,到了中午就已经热的人身上冒着热气。 手上挥着国庆放假的通知单,一丝丝的风在这个温度里也变成了热风,烦躁的用袖子抹了把汗,加快了步伐,想赶紧回到办公室里吹空调,哪怕是在教室里扇着三叶瓣的吊扇也好。 得一尔来到c城后,找了所幼儿园当大班的班主任,将近国庆,学校要每人发一份放假通知单,偏巧学校的打印机坏了,她只好来到外边打印。 赶到办公室时,得一尔放下怀里的通知书就站到空调面前吹着冷风,坐在她隔壁办公桌的于老师见她拎着领子往脖子里吹冷风便打趣道:“香老师,要是让孩子看到你这个模样,你平时严厉的人设算是白立了。” 得一尔是学校里出了名的严格,不轻易言笑,面对哭闹的小朋友也不急不慌的擦鼻涕,哭够了就去洗把脸回来继续学习,面对家长的不满,她也淡淡的给予家长她那一套教育说,但每到礼拜五放学,得一尔又会买上一包乳酪棒棒糖奖励给每个小朋友,小朋友聪明的厉害,知道这个棒棒糖的来意,回家后也不再向家长告状。两个月下来,小朋友也怕了她,不敢再哭闹。 “放心,那帮孩子现在可是对我言听计从的很。”得一尔挑了一下眉,脸上得意的明显。 于老师刚想开口说什么,校长就推开门走了进来:“香老师啊,你现在有时间吗?” 得一尔与于老师互换了一下眼神后,于老师转动椅子背对着两人,装作批改作业,耳朵却是竖着。 “校长,您有什么话尽管说,我还不忙。”得一尔客气的说道,这个校长是园长的亲戚,平时在学校里的脸别提抬得多高了。 校长脸上堆起八颗牙齿的标准笑容,双手交叉握在身前说道:“香老师,小班的张老师你知道的吧?”见得一尔点了下头,继续说道:“那个,她吧,辞职回老家了,现在小班的孩子们没人看管,我和园长商量了一下,想让你暂时看管一下小班,等新老师来了后,就再交接给新老师,你看这样行不?” 这话说的没有提到报酬半个字,看来是白干啊,白干就算了,管不好还得落个能力不行的话柄,若是管得好,这个差事估计就一直是自己担着了。 得一尔细想了下,如果拒绝校长,自己在园中的日子可不好过,校长出了名的小气肠,可如果不拒绝,自己两个班来回跑,基本上私人时间是没有了的,想来想去,开口说道:“校长,这事吧,我得想一下,毕我刚来园里,大班也是刚刚熟悉,再接管一个班的话,精力可能不够,到时候两个班都没看好,那我可就不好意思面对家长们了。” 得一尔以前是教中学的,而园里的这些老师们基本上是专班出身,还有一些老师是直接上的职业学校,连个教师证都没有,所以对于得一尔的能力校长还是比较看中的:“香老师,你放心,小班班主任的薪资同样会发到你的账户里。” 听校长这么说,旁边一直听着的于老师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要知道得一尔本来的工资就比一般的老师高,再加上一个小班的工资,这可得上万了吧。 “校长,您这么说我可就不好意思拒绝了,这样吧,一三五我来看,小班的薪资你给我一半,剩下的两天如果我有时间就会去看一下。”得一尔除了老师的工作外,她还找了份副业,在酒吧里做调酒师,偶尔还会上台玩个dj,一个多月,酒吧里的老板也对她格外关照,申请改下时间应该是没问题的。 再商量下去,怕是会走到死路,两人各退了一步,校长点头答应了:“那行,那就这样说定了好吧,那就辛苦你了香老师。” “没事儿,为园里多出一份力也是我的荣幸。”得一尔说着客套话。 校长搓了搓手:“行,那就不打扰你工作了,有什么事情尽管来找我好了。” “哎,谢谢校长啊。”得一尔送校长出了办公室后,于老师就立刻站了起来说道:香老师,为了钱要辛苦咯。“ 得一尔双手一摊,无奈的说:“我也没有办法啊,拒绝了他我可没好果子吃。” “那倒也是,校长发话,谁敢不从?”于老师是个刚毕业的小姑娘,说起话来稚气尚在。 “好了,赶紧去上课吧。” 上课铃声响起,于老师拿了书本去了班级,得一尔去了小班。 第二十三章 接下小班的那天,得一尔下午上了大班的两节课后去了小班一趟,跟老师说了一下以后教学的事情,又跟小朋友们自我介绍了一下,得一尔就拎包提前下班了,今晚不知道是哪个有钱的君子哥开part,把整个酒吧都包了下来,老板发消息让她早去一会儿。 晚上七点,得一尔来到了酒吧里,平时上班的时间是九点,今天包场的这些人说是要八点进场,到十二点结束,得一尔提前一个小时来到店里,和老板说了要改时间,老板没有做多为难,只是表明希望得一尔还是多点时间来酒吧里,毕竟酒吧里现在在缺人的状态中。 得一尔答应如果有时间就会来店里帮忙,老板这才愉快的同意。 临近八点,已经有客人陆陆续续进场,和老板谈完话后就一直在吧台里做准备工作的得一尔偶尔抬起眼看一下,发现今天来的这些客人和平时来酒吧玩闹的那些人不一样。提前来的十来个人,每一位都留着相似的寸发,穿着黑色的短袖露出一小截手臂,肤色偏黑和脸颊的颜色一致,坐在半圆形的卡座里,腰板坐的板正,也不聊天,就那么直直地坐着,时不时的有人拿面前的水杯喝,送上去的酒没有一个人碰。 到了八点,开始一批一批的人走进来,脚步震得地板铛铛响,这响声随着进来的一批批人,持续响了十分钟,得一尔和酒吧里其他的同事已经停下了手里的工作,因为来人的气势他们也不自觉的站的笔直,眼睛直愣愣的看着眼前的架势。 最后一批人走进来,领头的人年纪比这下站成排的男生大一些,面对提前来的那十几个人快速收脚,鞋子碰撞的瞬间发出响亮的一声,男人抬手敬礼,中气十足的声音在安静的酒吧里显得格外响亮:“报告,东方军区空军868第一大队应到十二人,实到十一人,完毕!” 坐在卡座中间年龄最大的男人发色发白,声音却浑厚有力:“那一个呢”? “报告,新兵时承被大校派去执行任务,稍后归队!” 听到时承的名字,得一尔愣了一下,后又觉得不可能,但也因此收了神,轻悄悄的继续手上的工作。 “哼!”那位男人冷哼一声,大校是他带出来的兵,倒是带出来个对手,处处与他作对,他摆了摆手,让最后来的十一个人坐下,继续说道:“好了,我们也不等那一个人,我们就先开始,今天是你们人生中最后一次玩耍,过了今晚你们就要加入中国的空军部队,相信你们肯定看了部队里的制度,所以,好好享受最后一晚的狂欢。” 话落,灯光师配合地闪了一下灯光,那些男生才敢放肆的大喊出来,纷纷从座位上站起来,跑到舞池中嗨起来。 吧台面前也多了好些人,嚷着要酒水,还好得一尔他们提前准备了,把准备好了酒水分好,还剩下小部分人没拿到酒,得一尔快速的拿起酒瓶酒杯,哗哗哗倒了两排端到吧台上:“不好意思,调制的酒水要稍微等一下,你们先喝这些纯酒。” 酒吧里来的全是部队里的男兵,工作人员女生加上得一尔也就五个,有三个女生负责服务,得一尔和另一个女生两个男生负责吧台,这些正值方刚的小伙子看见女生眼冒星光,又加上得一尔白皙的脸颊,凌乱在耳边的头发整个人身上透着慵懒柔和与酒吧里的气氛完全不符,对这些男生来说更加吸引了。 堆在吧台前笑嘻嘻的对着得一尔说:“没事儿,我们不急,毕竟有美女欣赏,我们也饱了眼福啊。” 语气并不轻浮,相反伴着他们趴在台面上的动作显得还有些可爱,得一尔轻扯了一下嘴角,眼尖的男生们立刻发现,打趣道:“看来美女喜欢被夸啊,哎哎哎,你们几个,赶紧轮流夸下美女,让美女给我们笑一个。” 得一尔依旧低头调酒,面对这样的调侃在酒吧里两个月早已经习惯,起初还会脸红,现在是毫无表情,任由他们说好了。 那些男生还真一个个开始说了起来,轮到一个年龄更小的男生时,那男生红着脸,眼睛不敢看得一尔,趴在台面上只敢偷偷瞄一眼,旁边的男生有人忍不住发话:“怎么,李牧你是没见过美女吗,害羞成这个样子。”话一落,又是一阵大笑,笑声停了一些,李牧才诺诺的从嘴里蹦出一句:“姐姐真好看。”说完,脸上爆红。 得一尔装作没听见,没有任何反应,但是随着一道声音的插进,她手里的酒杯晃了一下,倒满的酒水撒了出来。 “你们在这干嘛呢,就你们这边儿笑声最大。” “时承,你啥时候赶过来的?快过来看,我们这边有美女,今天来的全是我们男兵,女兵明天聚,全是男兵有什么好玩的,还好酒吧里有个美女让我们饱饱眼福。” 时承穿进来,一直胳膊搭在吧台上,侧着大半个身子看着这些战友,一个个脸上冒着兴奋的神情:“瞅你们没出息的样子,一会儿被指导员看到了,又要挨骂。” 时承在队里担任班长,听到他这么说,那帮男生安静了不少,只有最开始说话的那个男生还在推搡他:“你先看一眼,保证你小子也兴奋。” 听到他这么说,时承撇过脸看了一眼吧台里的女人,只看到后脑勺啥也看不到,而吧台里的得一尔在听到时承的声音,又听有人喊他名字,莫名慌作了一团,手里调好的酒也被撒的只剩下一半,换了个杯子后继续调酒,刚想转身把酒端给他们的动作顿时停在了那里。 时承看了一眼背影,便说道:“我去找指导员说些事情,你们这边的动静不要太大。” 时承走后,得一尔才敢转过身把酒端给他们,那些男生得到时承的警告,拿了酒就往四处散去,原本热闹的吧台瞬间变得安静。 第二十四章 得一尔看着时承的背影,胸口的心脏怦怦的乱跳着,刚才那帮男生那样明目张胆的打趣她都没有一丝反应,此时脸颊发烫,伸出手在脸上摸了一下,冰凉的触感使她舒服了一些,收回了视线继续工作。 这次部队包场酒吧,为了给即将正式加入空军部队的新兵们一次告别派对,他们以后如非必要,是不会再来到这种场合的,但即使包了酒吧,整个氛围也不像平日的酒吧那样吵闹、肆意,新兵们碍于有领导在场,都十分克制。 还不到十二点,坐在卡座里的领导们扛不住身体的疲惫,提前离开,那些男生们这才敢放开,dj声放到了最大,灯光变换,身影摇晃,酒气熏天,酒吧有了真正的氛围。 他们也没敢玩到很晚,十一点多便已经散去,得一尔把吧台里今晚用过的器皿全部清洗完毕已经两点半,换下工作服拿着包走出门口时,撞入一双桃花眼里。 时承送完战友们,又被告知队里有人的手机落在了酒吧,让他回来帮他找下手机,陪他一起回来的还有没有喝醉的李牧,俩人开了部队里今天特意批给他们的轿车,李牧下车后看见走出来的得一尔,一时兴奋喊了出来:“漂亮姐姐。” 听到喊声,时承下意识的向前看去,得一尔听到喊声,也下意识的向前看去,一时之间,两人撞入彼此的视线里,都愣在了原地。 李牧先向前走了过去:“漂亮姐姐,你这是下班了吗?” “啊?啊,对,我是下班了。”得一尔回过神来,回复道,眼睛不敢再看向时承,用余光看到时承向她走过来,站的比李牧还要近一步。 被挡住视线的李牧,又向前跨了一步,夹在了两人之间:“漂亮姐姐,你怎么回去?要不要我们送你回去?” 李牧插进来,时承被挤出退后一步,皱着眉头不满的看着站在他面前的李牧一眼,又看向得一尔,肚子里有很多很多话想说,却都卡在了喉咙里,伴随着这种想说说不出来的沉闷,随之上来的还有巨大的兴奋喜悦。 “你别一口一个漂亮姐姐喊我,怪尴尬的。”得一尔抓了抓手中的背包链条。又说:“不用送,我离得很近,打个车就行了。” 时承推了一把李牧:“去,找你辉哥的手机去,我在这等你。” 李牧莫名的抓了下头,问道:“为什么让我一个人去,不是应该咱俩一块儿去吗,这样更快一点啊。” 时承的眉毛皱的更紧了,眼里透着不耐烦:“哪那么多废话,让你去就去。” 李牧不敢再多说什么,撇着嘴小跑着往酒吧里跑去,看着李牧小跑地背影,时承暗自咬了咬牙齿,丫的,平时训练都不见这么着急! 没有了李牧的在场,一时安静了下来,得一尔蠕动了下嘴说:“嗯~我就先回去了。” “你等一会儿,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自己可以回去的。” 时承郁闷的双手掐着腰,183的身高高了得一尔一头,迫于身高的优势他居高临下的注视着得一尔,依旧不知道说什么,怎么说。 “我说了我送你!” 带了点咬牙切齿的懊恼。 “我说了我不用!” 带了点火味的犟劲。 时承突然笑了起来,看着得一尔瞪大的眼睛好笑的说道:“脾气这么大?” 得一尔不悦的撇了他一眼,一阵烦躁,时承的突然出现打乱了她好几个月平淡的状态,今晚她整个人都晕乎乎的不像平时淡然。 见她不说话,时承想说说不出来的郁闷被刚才两个人的对话打开,伸出手把得一尔肩上的背包拿下来,背到自己身上:“就等一会儿,我送你回去。” 得一尔伸手抢包,但是时承太高,他又把包举得高高的,得一尔蹦着几下没抢到,气恼的吼道:“我和你又不熟,你送我干什么?” “不熟?”听到得一尔说他们不熟,时承不悦的皱眉反问,又细想了一下,他们之间好像真的不太熟,得一尔救下他们,一起在医院的那段时间里他们也很少有互动,后来得一尔被处罚,他也没帮上忙,反而不声不响的走人,这么看来,好像真的不是很熟。 “那以后变熟悉。”轻飘飘的一句话,但时承自己知道,此刻他的心里一顿一顿的泛着疼,愧疚,无措混杂着腐蚀着他。 得一尔听到这句话愣了一下,开口一句话还没说完,李牧就从里面跑了出来:“找到了,我们走吧。” 时承率先走到车前打开车门坐了上去,把手上的背包扔到副驾驶,看这情形,李牧也聪明的坐到了后排,而得一尔弯腰把副驾驶的包拿走又关上门,走到后排座位打开坐了进去。 时承心里叹了声气,拿她没什么办法,抬眼看着后视镜,只见李牧满脸惊喜说道:“漂亮姐姐,我以为你会坐在前面。”他暗自想回去后一定让李牧跑上个十公里,不,二十公里! “你再喊我漂亮姐姐我连后座都不坐了。”在时承面前被人这么喊,得一尔并不觉得有面儿,反而是尴尬。 得一尔的话刚出口,时承便发动车子问道:“地址。” 没有开口告诉他具体的,只是打开导航,声音放到最大,让时承跟着导航走,但得一尔明显低估了时承的智商,时承的方向感是队里出了名的强,凡是走过的路他能丝毫没有差错的记着。 “那我叫你什么好呢?”李牧又说道。 “直接喊我得一尔。”姐姐的叫显得她年龄多大似的,虽然李牧年龄确实小,但是一口一个姐姐喊着着实难受。 “那我喊你得一尔姐姐好了。” 无语的翻了个白眼,任由李牧去好了:“随你,你叫的开心你就叫吧。” “得一尔姐姐,你真好。”李牧声音充满愉悦。 得一尔又是一个白眼,到底是年轻的男生,成熟的晚,都听不出来她话里的不耐烦。其实也不是针对他,只是时承的突然出现搅得她整个人的状态乱糟糟的,平时一直都控制的很淡然的情绪,今晚怎么也控制不住的暴躁。 “得一尔姐姐,你是c城人吗?” “不是。” “得一尔姐姐,你在这边做什么?” “上班。” “得一尔姐姐,你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啊?我们刚来一个月,对这边还不熟悉,你跟我说说这边有什么好玩的。” 李牧倒是问了时承也想问的。 “我也刚来两个月。” “得一尔姐……” “闭嘴!安静一会儿!”实在是吵得慌,得一尔开口阻止了李牧不知道哪来的这么多问题。 时承通过后视镜看着李牧吃瘪的样子,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下,心情莫名变得愉快。 第二十五章 得一尔把房子租在了学校和酒吧之间的位置,开车需要十分钟左右,得一尔平时打车过来也不贵。 到了小区大门口,得一尔开口让停车,但时承直接把车开进了小区,又开口问:“哪栋?” 得一尔不想告诉他多少栋,抿着嘴不说话。 “得一尔姐姐,你快告诉他吧,不然班长会一直绕着小区转圈圈。”李牧和时承从进队就开始在一个军队,一年下来,时承的脾性他是了解的。 “23。”得一尔报了自己家的位置。 到了楼下,得一尔开门下车后,也不打招呼,径直朝大门走去,时承开口喊住她:“明天几点上班?” 得一尔转身说了句:“关你屁事!”后,就进了楼,她家住在五楼,但她没有做电梯,打开消防门走了楼梯,她早已浑身发抖,不知道是紧张还是面对时承莫名的不知所措,这种情绪让她整个人飘飘然的,在时承的视线下站在那儿等电梯恐怕会彻底软下来。 而时承听到得一尔最后说的那句话,扑哧一下笑开,坐在后座的李牧也笑了:“班长,漂亮姐姐性格这么刚啊。” “刚?不知道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时承说道,又伸出头往楼上瞅了一眼,看到五楼的一间房的灯亮起来后,手上打着方向盘,驶出了小区。 进家后的得一尔,包都没来得及放下就跑到床边,扯开窗帘的一条缝往下看,见时承的车开走后,输出一口气,紧绷着的身子才放松下来,冲了个凉水澡后,上床睡觉时已经凌晨三点半,距离幼儿园上课时间还有六个小时。 闹钟是早上八点响的,得一尔迷迷糊糊起床,昨天晚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满脑子都是时承说的那句“那就变熟悉”。 来不及吃早餐,拿了今天教课的教案就出了门,到了小区楼下,便看见一身休闲装扮的时承靠在昨晚开的那辆车前低头看着手机,听到大门打开的声音,时承看过去,撞入一双看不出一丝波澜的眼睛里,得一尔站在门口静静的看着他,动了动嘴说道:“你怎么在这儿?” “等你。”时承笑着回答,一排整齐的牙齿白晃晃的。 “我要去上班了。”说完也不看时承,从他面前擦身过去,时承手快,抢下她背上的包就快速打开车门坐了进去,手臂搭在车窗上,一双桃花眼亮晶晶的看着得一尔说道:“上来,我送你。” 得一尔脑子里突然浮现一句,这丫的眼睛怎么总是亮晶晶的,亮的不像个正常人。 也没做多少别扭,绕过车头打开副驾驶就坐了上去,距离上课时间只有半小时了,她今天还是小班的第一节课,迟到了可不太好。 看到得一尔坐在了副驾驶,而不是像昨晚坐在后座,时承挑了下眉,嘴角上扬着好心情的问:“怎么不做后座了?” 得一尔答非所问:“特意在这儿等我?” “嗯,好久不见,你,好吗?”这才是时承最想说的话,车开到大道上行驶着,时承眼睛却盯着前面的一辆车牌号看。 “好啊,我有什么可不好的。”得一尔说完后,车里没了声音,撇头看时承,发现时承盯着前面的一辆车看,问道:“这辆车有问题吗?” 开在他们前面的是一辆锈迹斑斑的五菱小型货车,这种车大马路上太多了,实在没什么吸引人的。 “没什么。”时承收回了视线,继续说道:“今天女兵聚会,我申请了一天的假期,你几点下班,我请你吃个饭。” “我没时间,我晚上还有事。”其实得一尔上午只有一节小班的课,再了解一下小班每个小朋友的情况上午就没什么事情了,下午大班最后的两节课也是她的,中间空出来的时间得一尔想去银行给父母汇钱,她来这里两个多月,每个月发工资她都会拿出三分之一汇给父母。 “那中午吃饭的时候你出来,可以吗?”时承又问道。 “学校有教师食堂,我平时都在那儿吃。”得一尔再次拒绝道。 “那行,我们就在你学校食堂吃。”不再争执,但说完之后突然踩了油门,车子没几秒就开在了那辆货车前面,擦车而过时时承转头,越过得一尔看向那辆货车的驾驶员,那驾驶员还没来得及看清时承,只看见油绿的车尾。 车子加速的突然,得一尔不由得身子向前,车速恢复平稳后又摔回去,以为时承在发脾气,不满的看向时承冷哼道:“我不想见你,你就绝对不会找到我。”得一尔确实有这样的自信,她向来冷淡,不想见到的人她会躲,一个人想躲起来,即使在一个空间里也不会找到。 时承见她摔在座椅上,愧疚的道了声歉后说道:“你不出来我就挨个问,总有人知道你在哪儿,再找不到,我就一直在学校等着。” 得一尔一时气结,终是败给了他:“十一点半,学校门口等着。” “号码。” “什么号码?” 时承把手机递给她,得一尔不情愿的接过,输了自己的号码又递给时承,得逞后的时承扯着一边的嘴角上扬着。 到了学校门口,得一尔拿着包下了车,也没有打招呼就往学校门口走,越过车头的第一步听见时承喊她,转身看过去,那人坐在车里晃着一嘴白牙,弯着一双桃花眼笑的得意,晃了晃手上的手机说到:“十一点半,不要失约哦。” 就深看了一眼那张笑得张扬的脸,就那样烙在了脑子里好几年,以至于后来得一尔想起眼前少年的这张脸,依旧觉得这段和少年的往事是场梦。 不过这一切都是后话,她和少年的故事现在才算开始,也可能是已经驶入轨道,只是两人还不自知,任由胸膛里跳动的心脏乱了节奏,被带着走。 时承看着得一尔进了学校,消失在视线后,拨出去一个电话:“大校,那件事有进展了,我等会儿发给你。” 挂了电话,编辑了条短信发出去,时承眯着一双眼睛陷入沉思,一道童声突然传进自己的耳朵里:“妈妈,我们换老师了,是我们学校新来的香老师。” “那你喜欢这个新老师吗?”孩子的妈妈问。 “喜欢,她长得可好看了,但是同学们都说她很凶,我害怕。”小孩儿紧了紧搂着妈妈脖子的手,钻在女人的怀里。 “你乖一点,老师是不会凶你的啊。” 声音飘远,时承想着刚才母女俩的对话,想到得一尔那张很少言笑清淡的脸,笑着摇摇头,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跑来做幼儿园的老师。右手发动油门,车子驶出了学校门口。 第二十六章 十一点时,时承已经在附近兜了一圈,确定了等会儿用餐的地方,就回到学校门口给得一尔拨了一个电话。 得一尔刚忙完了小班的事情,就呆在办公室吹空调,歪坐在椅子上转圈圈,一想到等会儿要和时承去吃饭,莫名的发慌,她不知道这种慌乱是为何而起,又要如何抚平。正走着神,放在桌子上的手机一阵振动,得一尔坐直了身子,拿起手机看到是一个陌生来电,没有多想,接听说了句:“喂,你好,我是香得一尔。” 电话那头没有回应,就在得一尔把手机远离耳边,准备挂掉时,电话那端传来好像带着笑意的一句:“嗯,你好,我是时承。” 得一尔看着手机,愣了愣,而后又把手机重新放到耳边,不由自主的清了清嗓子:“怎么了?” “没事儿,就是快十一点半了,看你会不会放我鸽子。”手指一下一下的拍着方向盘,时承弯着一双桃花眼,话里笑意深重。 看了看时间,已经十一点二十了,得一尔一只手收拾着桌面散落的试卷,一边回复道:“我现在就出去,你在校门口?” “嗯,我在。”时承低声回道,桃花眼更弯了。 挂了电话,得一尔拿起包就急匆匆的往校门口赶,她下意识的不想让时承等她,但到了校门口,一眼就看见那辆军绿色的车停在路边一棵香樟树下,车上的男生左手手指一下一下的点在方向盘上,弯着眼睛朝她看过来,待看到那男生上扬的嘴角,想到电话里笑意深重的话,得一尔立刻放慢了脚步,若是看到她这副急匆匆的模样,怕不是腰也要笑弯。 但时承已经看到了她过来时一路的变化,得一尔坐到副驾驶时,忍不住打趣道:“你到底是急还是不急啊。” “急!急着吃饭。” 最让人上头的是暧昧未满,但又有苗头,偏这苗头还时不时的被掐断,后又长出来,如此反复,直至成熟结果,又恢复平淡,落叶。 时承找的饭馆开在一条及其偏僻的巷子,把车停在了不远处的停车场,时承和得一尔又走了十分钟的路,拐进一条狭窄的巷子走到头就是饭馆。进了店里,得一尔四周看了看装潢,不华丽更不像其他饭店似的桌子板凳整整齐齐,而是四面白墙,一格一格小包间,由于店面不大,包间只有三个,时承又带着她进了里面,得一尔这才知道这家饭店别有天地。 进个门是更大的院子,这院子里摆放的倒是像个饭店的样子了,露天,原木椅配褐色大理石桌面,旁边几株葡萄架,这混搭风让得一尔又多瞅了几眼。 过了院子,迎面来了一位工作人员,带领他们进了最里面的一间包间:“二位请稍等。” “你怎么知道这地儿的?”得一尔把包挂在门口的原木的架子上问道。 “是我上级推荐的,我跟他说要招待我和王教官的救命恩人,他就说要好好招待。”时承帮她拉开实木的椅子,又放上一块软垫。 原来是招待救命恩人。 得一尔坐下去,语气疏离:“没必要这么客气,随便吃点就好。” “菜我已经按照我对你的了解点过了,你等下看看是否合你口味,不喜欢的话我们再重新点。”时承没有顺着她的话说下去。 “你对我的了解?行啊,我看看你的这份了解是自以为是还是真的了解我。”话风犀利,口气讽刺,俩人相处加起来不到一个月,哪来的了解。 时承只是笑笑,也不争辩,拿过她桌前的餐具一一用热水烫一遍,刚放回她面前,包房的门被打开,走进四个人,其中三个人手上端着托盘,刚才领他们进来的那位工作人员站在三个人的前面微弓着身子柔声说道:“打扰一下,这边给您上下菜。” “这道是我们这儿的招牌,蜀香味鲍。”青花瓷盆里红油还在滋滋作响。 “这道是我们这儿的人气菜,味蕾刨花。”纯白的盘子配上红色的玫瑰叶,下面包裹着芒果味的慕斯。 “这道是我们这儿主厨推荐菜,清蒸鲈鱼。”依旧是青花瓷的鱼盘,一只鲈鱼上面几颗坚果,这个做法得一尔倒是第一次见。 后面又上了四道菜,据时承说,前三道菜是这家店的特色,一定要尝一尝,剩下的菜就是时承自己点的,得一尔看了看,基本全是辣的,还有些清爽的菜用来解腻,倒是误打误撞选了自己喜欢的口味。 “怎么样,是你的口味吗?”时承夹了一块鲍鱼放到得一尔的盘子里,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辣的?”得一尔夹起那块鲍鱼咬了一口,问道。 时承拿过她的水杯,往里填了一些凉水:“在医院的时候,你吃饭会挑着菜里的辣椒吃。” 得一尔挑了挑眉,在菜里挑辣椒吃,这事实在不怎么光彩:“那是因为医院的菜太清淡了,谁受得了啊。” 时承笑,夹了一块鱼给她,顺着她的话说:“嗯,是怪菜太清淡了。” 倒是没有揭穿她,得一尔抬眼瞧了一下时承,他正低着头挑着鱼里的鱼刺,挑干净后夹到她的盘子里,忍不住开口:“你也吃啊,你老夹给我干什么。” 时承依旧是笑,一双桃花眼弯着,泛着光看向得一尔:“你喜欢吃,就想让你多吃一点。” 脸上一阵发热,得一尔急忙低下头,拿起水杯往嘴里灌,这暧昧实在令人上头,可这暧昧为什么惹她脸红? “你也吃。”得一尔往时承的盘子里夹了一些菜。 “好。” 两个人安静的用了会儿餐,用到一半时,时承放下手里的筷子,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看着对面还在挑菜里的辣椒吃的得一尔,不由得莞尔调侃:“这么能吃辣,喜欢女儿吗?“ “嗯?”得一尔迷茫着抬头,反应过来他说的话也没有害羞扭捏,认真点了点头:“喜欢,女儿儿子都喜欢。” 时承也点头,眼睛看向桌面的某一处,语气突然变得认真:“你身上的伤好了吗?”得一尔昏迷的那几天里,时承过去看过她,勒痕遍布全身,伤口处的血液已经凝固结痂,歪歪扭扭的血痂触目惊心。 “早就好了,就是留了疤。”得一尔说着就撸起一只胳膊的袖子伸到时承面前,洁白的皮肤上大大小小肉色的伤疤,得一尔收回胳膊,把袖子又重新放下去,半遗憾半玩笑的说道:“以后不能穿露胳膊露腿的衣服了。” 看到那胳膊上的疤痕,时承眨了眨发酸的眼睛,喉结上下浮动着,好一会儿才将胸膛中酸楚的情绪给压下去,再开口时,声音嘶哑:“我会给你找最好的祛疤医院,全部的医疗费用由我来承担。” “不用了,这种疤有什么的,大不了就穿长袖呗。”得一尔不在意的挥挥手,她是真的不在意这些,比起疤痕,她潜意识里不想让时承觉得他有愧于她。 第二十七章 “你不用觉得这伤疤是你们欠我的。我当初救你们,完全是自愿,伤害了香村受到惩罚也是必然。”无论是谁,伤害了香村都会被村里惩罚,。 “但因是我们而起。” “那你总不能让我在你们濒临死亡的时候见死不救吧?” 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交会,一个眼里心疼和愧疚,一个眼里疑惑和愠怒,这场争执谁也不理解谁,却都在暗自为对方。 手机铃声打破了这场争执,时承掏出手机,看到屏幕的来电显示,站起来走到窗边才按了接听,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时承脸色大变:“收到,我马上归队。” 挂了电话,走到座位拿起椅背上的外套就急忙往外走,临时甩了一句话:“我先走了,帐我已经结过了。” 时承走的极快,打开门就开始大步跑,身后的门被甩的“砰”一声响,得一尔不慌不忙继续吃眼前饭碗里的米,吃完后叫来服务员把剩下的菜打包带了回去,但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她干吃了一碗米饭。 那天之后,时承就再也没有任何消息,得一尔偶尔会拿起手机瞧一眼,看有没有未接来电和短信,但是一直都没有。得一尔也没有主动联系过时承,他们之间连朋友都还算不上吧。 工资发的那天刚好是礼拜五,为了逃税,酒吧老板从来都是发现金,所以每次发了工资,得一尔还得跑一趟银行,偏偏这个银行距离她住的地方又很远。 为了躲避中午的烈日,得一尔都是选择清晨出发,c城这里地铁还不是很普遍,基本出行全靠公交,到银行需要转三班的公交,到了那里都要中午了。 所幸下了公交就是银行,得一尔下了车就小跑着进了银行大厅里,礼拜天的银行人不是很多,得一尔取了号等了一会儿就听到广播喊着她的号,来到相应的窗前,得一尔掏出钱和银行卡正准备递给窗台里的工作人员时,背后就传来熙熙攘攘的吵闹声。 得一尔刚转头想看过去,眼前就一片黑,一个头套套在了她头上,手上的现金和银行卡被抢走,紧接着一道粗狂的男声骂骂咧咧了起来:“他奶奶的,不让老子好过,谁特么的都别想好过!”骂完之后,把得一尔从座位上拎起来,丢到一边。 得一尔的后背撞到了墙,在黑暗中猝不及防撞到的疼痛比睁着眼睛撞到的疼痛要来的更猛烈一些,倒吸一口冷气,也不敢有大幅度的动作,小心翼翼的一点一点坐起来。头上被罩着,得一尔不知道现在银行里什么情形,只听到混乱的哭喊声中夹着的骂声,器具倒下的碰撞声,开锁声,塑料袋声。 得一尔知道,百年不遇的银行抢劫今天被她碰到了。 她缩在墙边,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这个时候要是会遁地术就好了。 本以为头罩会一直带着,至少要到警察叔叔解救了他们然后温柔的帮他们拿掉吧,但没带多久,就被人大力的扯掉,粗糙的棉布划在脸上一阵火辣感,得一尔咬着牙嘶气,这帮劫匪果然人性尽失。 此时的银行里杂乱一片,六个高矮胖瘦的男人带着面罩墨镜,各自端着一把猎枪站在墙根处与外界的人周旋。 类似领头的一个高个子男人,面带红色的头盔,身形偏瘦说话的声音却中气十足,朝着头顶正上方的摄像头说道:“老王,我们之间的战争已经持续的太久了,我想你和我一样不想这样了吧,我们今天就做个了结,你今天放我和兄弟们走,这里的人我一个也不动。” 街边一辆商务面包车内,警方的技术人员已经进入到银行的监控系统里,坐在技术员身边的是很久未见的王教官。 王教官看着电脑屏幕里的画面,暂时还没有人受伤,稍微松了口气,听到屏幕里传来的谈判,把对讲机放到嘴边说道:“李克伟,现在银行已经被全面包围,现在自觉出来还有一线生机!” 李克伟是东部出了名的犯罪分子团伙的领头,杀人强奸,盗窃诈骗的事没少干,但其人一团仗着对东部地势的了解,屡屡作案后逃跑,东部的警方发动了全部警力也没有找到藏匿的地点,便向上级申请了支援。一个月前,王教官的伤刚得到痊愈,便接到这个任务,于是带领手下的空军队伍来到东部,几个人开着直升机反复搜寻,监测窝点,依旧一无所获。就在前些天,上面突然说有了进展,那帮犯罪团伙来到了东部旁边的c城,根据提供的车牌号,找到了李克伟这帮人在c城的落脚处。 但李克伟此人狡猾,留了个空车在那里,警方立即投放了大量的便衣警察在c城,没日没夜的来回巡查,这才找到这帮人。 听到王教官的话,李克伟揪住身边一个小男孩的领子拎到摄像头面前,另一只手按着小男孩的头逼迫他看着摄像头,嘴里诱哄着:“乖,你跟叔叔说你害怕,让他救救你,我就不杀你。” 小男孩举得高高的,领子勒的脸颊通红喘不过气,悬在空中的小腿来回挣扎着,他还不知道杀是什么意思,他只知道这样的姿势令他很不舒服,对着摄像头哭喊:“叔叔,救救我,救救我。” 男孩的整张脸被放大在电脑屏幕里,小脸通红,泪水不停的从眼睛里流出来,旁边的一个女人跪在李克伟身边不停的磕头,求他放了自己的孩子,李克伟一脚踢开了那女人,对着摄像头说道:“姓王的,你特么给老子痛快点,要他们跟我陪葬,还是放老子走!” “李克伟,你先把孩子放下,其他的都好商量。”王教官与他周旋着,此时若是答应了他,在想捉拿他就更难了,可电脑里的画面看的车里的警察都揪着心,就害怕李克伟一个狠心把孩子给杀了, “这个时候你还跟老子说好商量?”李克伟突然暴躁的喊道,在耗下去,警方的支援会增加更多,到时候情况不利的就是他们了。 扣动了猎枪的扳机,李克伟抬手便打了一枪,枪响人落, 第二十八章 王教官陡然睁大双眼,和车里的其他人对视了下,技术员快速的调到其他位置的摄像,方方快快的摄像屏幕里有个角落红的亮眼,技术员把画面放大,一个女人倒在一片血液里,额头上一个血洞还在涅涅不断的往外留着血。王教官没想到李克伟真的会开枪,还当着小男孩的面杀了他母亲,如果今天小男孩被平安解救,那他接下来的人生也会有一个巨大的阴影。 “李克伟!你把人质放了,其他的你冲着我来!”王教官对着对讲机吼道,他当兵这么多年,见过的血腥画面数不胜数,可还是无法直面面对人类在他面前死去,尤其这种人质,人质受到的任何伤害,都在反映着他们这些人民保护者的失误。 王教官的话让李克伟大笑了起来,笑声一阵高过一阵,笑完之后他再次扣动扳机,瞄准了银行柜台里穿着黑色丝袜躲在桌子下面的工作人员,没有一丝停顿,子弹喷射而发,直直穿进工作人员的大腿,巨大的疼痛瞬间让那位工作人员晕倒在地,得一尔看过去,正是刚才准备帮她办理业务的工作人员。 “冲着你来?姓王的,你少给我来这一套,你特么的赶紧放老子走,不然所有人都得死!”说道最后,李克伟的情绪突然变得更加激动,发疯似的再次开枪,打中了他身边那个小男孩。 短短不到五分钟,李克伟开了三枪,两人死亡,一人受伤,警方再也无法容忍犯罪分子如此挑衅,带领警察包围在外的c城省公安厅厅长,命令狙击手开枪,狙击手早在李克伟开第一枪的时候便想开枪,但是没有上级的指挥,他不敢擅作主张,现在接到指令,没有片刻停顿,朝镜头里瞄准的人开枪。 跟随了李克伟十多年的胖子,倒在地上时发出一道闷声“咚”,胖子倒地,跟随李克伟抢银行的其他兄弟立刻慌了起来,他们早就想退出了,但是李克伟蛊惑他们说这次是最后一票,如果干好了还可以拿一批钱回家好好过日子,他们干劲十足的跟着李克伟来到c城,没想过把命丢在这里。 李克伟同样也没想过要死在这里,王教官一直在跟他绕圈子,被逼急了才开的枪,如果真和警察动起手来,他们几个必定都会死在这儿,李克伟快速晃动着眼珠子,正当不知该如何更好的收场时,听见了一道在这慌乱嘈杂中却格外清冷的声音:“你现在如果跟警方说,你们愿意放了人质,要求他们撤掉一半警察,你赢的机率会比现在大一些。” 一直呆在角落极力缩小自己的得一尔,只想自保的她在看到小男孩死去时抑制不住的愤怒和难过,身为老师的她此时没有办法再继续装隐形人。她读大学时蹭过两年学校里的心理课,得一尔从李克伟晃动眼珠的动作里猜到了他此时的无措和慌乱,这时候跳出来说话,是最容易引导他的时候。 果然,李克伟顺着她的话说道:“你当老子是傻子吗?撤掉一半警察老子照样打不过他们!” 能顺着她的话说,说明李克伟听进去了,但是还不理解得一尔说的办法,得一尔继续说道:“他们撤掉一半警察,你们受伤死亡的机率少一半,这个时候你们在劫持一个人质逃出去,人质还在你手上,警察是不会对你们开枪的” 其实撤不撤掉一半的警察对李克伟此时的情况来说区别都不太大,只是让李克伟放了被困在银行里的人,得一尔找的一个借口。这个借口或许其他人很容易看破,但是对李克伟不一样,他现在被困在逆境中,随便给予的一条路他都可能愿意冒险走一走。 李克伟认真思索了一番得一尔的话,问道:“我现在绑着所有人走,给我们当挡枪的岂不是更好?” 李克伟的脑回路让得一尔忍不住嗤笑:“绑着所有人走,你们有大车载吗,还是想徒步回到你们的安全点?”害怕李克伟真的顺着她的话这样做,得一尔又赶紧补充道:“绑一个人质走,方便一点。” 李克伟这人谨慎,还是有所担心:“绑一个人走,万一警察为了抓我们不管人质了呢?” “放心,任何时候,中国警察都会以人民的安全为首位。”得一尔肯定的说道。 李克伟彻底放下防线,完全顺着得一尔的话去做,他抬头看着摄像头说道:“姓王的,刚才你也听到了,你们撤掉一半警察,我把这些人放了。”李克伟手指绕着大厅里的几个人之画了个圈,那个圈里没有得一尔。 在得一尔出声的那一刻,王教官才发现得一尔,但是得一尔离摄像头的位置太远,无法清楚的看清她的脸,听到得一尔跟李克伟说的那些话,王教官立刻明白得一尔这是在保护那些人质,此时顺着得一尔的计说道:“李克伟,我已经下命令让撤掉一半警察,你现在立刻放人质!” 李克伟伸手招来一个小个子的男人:“阿达,你过去看看情况。” 被换做阿达的小个子男人刚跟李克伟没多长时间,今天是他跟着李克伟干的第一件事,看到胖子被打死,他早已吓得浑身颤抖,听到李克伟喊他过去看,哆嗦着声音说:“伟哥,我,我可不敢去看,要不我们自首吧。” 李克伟不耐烦的踢了他一脚,把他往前踢了一步骂道:“你他娘的,老子让你去看你墨迹个什么劲,快去,不然老子亲自崩了你!” 阿达跑到门口看了一眼,看到那些守在外面的警察正在排成排进军用的大卡车里,心里的恐惧少了一大半,快步跑回李克伟身边兴奋的说道:“伟哥,真的走了,走了好多,好多警察。“ 听到少了很多警察,李克伟心里也放松了不少警惕,让阿达打开银行的玻璃门,把圈住的人都放了出去,得一尔看着被放出去的人,依旧缩在角落里动也不动,从她决定发出声时,她就没想过今天要走出去。 第二十九章 人质全部被放走,整个银行就只剩下得一尔和李克伟,还有他那一帮剩下的四个兄弟。 得一尔从角落里站起身来,主动走到李克伟面前,双手伸向他:“绑着,劫持我走到外面,问警方要一辆车,你们就可以离开了。“ 得一尔的主动,让李克伟又起了顾虑,他强奸过的那些女人,哪一个不是哭的要死要活的,放了她们还要报警抓他,像得一尔这么主动要求被劫持的,他还真是第一次遇见:“小娘们,这么主动,你有啥阴谋说来让哥哥听听。”说着,李克伟抬手摸了一下得一尔的脸,手感光滑细腻的让他忍不住又摸了两下。 得一尔把脸扭到一边,不悦的说道:“我明知道你不会放我走,为什么还要自讨没趣?“ 李克伟哼笑一声,得一尔的识趣让他省不少麻烦事,让阿达拿了绳子把得一尔和银行大厅的自动取款机绑在一起,就拿了皮包塑料袋走到银行柜台里,快速的把能拿到的现金全部拿走后,李克伟夹着得一尔的脖子慢慢往银行外面走。 一直看着摄像的王教官,在看到李克伟往外边走时,立马打开车门跳下车拔腿跑到公安厅厅长身边说道:“董厅,下一步怎么办?是直接捉拿李克伟,还是……” 王教官的话没有说话,剩下的半句无论是作为军人还是普通人他都说不出口,得一尔刚才那句中国警察会将人民的生命放在首位反复出现在他脑子里。 董厅沉思几秒,商酌着:“先看情况。”只要还有一个人质在歹徒手上,他们就不可能贸然行动,不到万不得已,保人质都是最重要的。 李克伟挟持着得一尔走出银行大门的一点点位置,就不敢再往前走,藏身在墙后,大声说道:“姓王的,你给我准备辆车,上了车我就把这娘们放了。”说完后,把得一尔推出去半个身子。 王教官在看清得一尔的脸时,瞬间惊大了双瞳,三个月前还来不及和这位救命恩人道谢,他们就急急走人,万万没想到又会以这样的方式见面,立刻转身对身旁的董厅敬礼,请求道:“董厅,请一定要救下那名人质!” 董厅问道:“你认识这个人质?+”+++ “三个月前,我和新空军兵在香村军事演习时飞机操作失误,是这位人质救下了我们。”王教官解释道。 “哼!你们犯下的错留下的人情自己还,现在如果不抓住歹徒,造成的后果可比这一个人质还要大,今天无论如何,我都要将这个罪犯捉拿归案!”董厅对李克伟恨之入骨,这么多年一直挑战法律,在他们警察的眼皮底下犯下种种罪行,却一直没有将他绳之以法,虽说人质重要,但今天是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轻易放了李克伟。 办了那么多案子,总有人因此牺牲。 王教官听到董厅的回复,没有再开口,他的级别不比董厅高,董厅不开口,谁也不敢把车给李克伟,王教官转身离开,暗自做了一个决定。即使这个决定会让自己丧失以后的军旅生涯,但他堂堂血汗男儿,向来有恩必报,有仇可报可不报。 得一尔看着眼前把银行围成一圈的警察,环视一圈后突然将视线定格在她左侧面,从被罩住头到被李克伟劫持,一直都是毫无波澜的得一尔此时眼睛不可抑制的眨动着,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平静的神色有了一丝慌乱无措,她看着那双依旧泛着亮光的桃花眼僵硬的无法动弹。 半个月前,时承在饭店里接到王教官的电话,说是查到了李克伟车牌号的位置,要他回去加入抓捕李克伟的行动中,然而那次并没有抓到李克伟,便被派去搜查李克伟的行踪,时承一心扑在了案子上,忙起来不分昼夜,根本没空联系得一尔。 在得一尔被李克伟推出去时,时承一眼也认出了得一尔,和王教官互相看了一眼,眼里的震惊和传达内容是一样的,就是救下得一尔。 见一直没有车子开过来,李克伟开始急躁起来,把别在腰带上的手枪掏出来顶在得一尔的太阳穴处,冲着外边的警察嚷道:“再不把车开过来老子毙了她!”嚷完之后,又低声在得一尔的耳边小声说道:“臭娘们,你不是说警察会把你们的生命放在首位吗?你特么骗我?” 其实得一尔心里清楚,在重大罪案前,是有可能牺牲人质的,而让李克伟提出的那些条件,警察是绝对不会答应的,所以,她从发出声之前,就已经做好牺牲的准备了,刚准备开口和李克伟辩解,一辆军用jeep就开了过来,停在她和李克伟面前。 王教官下车双手张开举在头部,表示自己没有携带任何工具,看了一眼得一尔后才对着李克伟说:“车我已经开过来了,放了她,我跟你走。” “你把车打开,在我眼前检查一下!”李克伟这个时候格外谨慎。 王教官把所有车门打开,用金属探测仪把整个车厢扫描了一遍后,对李克伟说道:“这下可以放人了吧!” 李克伟挥手示意手下的四个人先上车后,看没有任何事发生,手枪顶在得一尔脑袋上开始往车子旁边移动,就在经过王教官身前时,王教官伸手快速的将得一尔拉到身后,用身子挡住她,自己的额头撞上李克伟的枪口说道:“放了她,我跟你们走。” 李克伟本来是想带得一尔走,离了这些警察的范围内就随便找一个地方就放了她,但是被人打破了计划,暴怒之下他来不及思考下一步该如何走,手上的枪就已经换了方向,子弹破膛而出,枪响的那一刻埋伏在远处的狙击手也开了枪,坐在车里的四个人都是狙击手的目标,一阵枪声响过之后,车里的四个人的血液染红了车厢,得一尔的右肩也被打中晕倒了过去。 第三十章 得一尔醒来时,已经是一天后了,她回想了下之前的事情,动了动被纱布全部包住的右手臂,没有抬起来,半边的肩膀没有一丝的力气。 门被打开,得一尔看过去,时承手上拿着一沓纸低头走进来,又轻轻带上门,转身看向病床时发现得一尔正在看着他,见她醒来愣了片刻,便走到床边把手里那沓张纸递给她,声音沙哑:“这是这次案件中队里给你的补助,包括你所有的医疗费队里也会全部承担。” 得一尔左手接过来,看了一下,上面写着她因为协助警方捉拿罪犯被评为一等奖,奖励8000元,看完了发觉还有一个小卡片的东西在后面,把那张纸放下,露出卡片,是一张银行卡,上面贴着密码,得一尔抬着手问道:“这是什么?” “银行卡。”时承站在床边,双手插进裤兜里,微微弓着肩低头盯着她。 “我知道这是银行卡,我的意思是银行卡是怎么回事。”得一尔当然知道那是银行卡,但是队里奖励她的钱一般都是要自己去领,为什么还会有一张银行卡? 时承抿了抿嘴,说道:“那张卡里是我从小到大积累的所有金钱,具体多少我也没看过,但应该不少。” 得一尔想知道的根本不是这个,她也知道时承是在跟她打语言战,想糊弄过她,可是得一尔偏偏不让他得逞:“你不要说一些废话!直接告诉我什么意思。” 时承没想到这么不好糊弄,本来以为给钱就要了,还哪来的这么多问题,见得一尔想知道原因的态度强硬,不好再隐瞒,只好说明:“在香村你救了我们,这笔钱是我个人给予你的感谢,王教官,已经偿还了。”说到最后,时承的声音越来越低沉。 注意到时承的最后一句话,得一尔迷惑的看着他:“什么偿还?王教官吗?”说到王教官,得一尔才想起来她昏迷之前是王教官把她从枪口下拉开的,那他现在人呢?得一尔又问:“王教官他怎么样了?” 这次时承倒是没有再隐瞒,直接回答了她:“牺牲了。” 牺牲了…… 是为了救她吗? 那可真是偿还的干净啊,甚至偿还的太多了,多出来的都无法再还过去。 “那李克伟呢?”得一尔稳住了心中翻腾的情绪,声音却更加清冷。 那天得一尔被打中在地时,时承没有听从命令便开了枪,但是没有打中要害,子弹从李克伟侧边擦过,但是这一枪让李克伟彻底失去理智,发疯一般的乱开枪,王教官想抱得一尔离开时,被李克伟最后一棵子弹打中胃部,瞬间死去。 而李克伟自然被警方押了回去,时承也受到队里的处分处罚,被派去中国最西边的边境训练两年,一个礼拜后出发。 时承隐瞒了自己要去边境的事情,只说了李克伟被抓的事情。 得一尔听完后,心中翻腾的情绪更加复杂了,她不知道以后该如何面对时承,时承的划分界限摆明了他的态度,他们之间扯平了。 得一尔至今还不明白自己的情绪究竟是为何,但她不想再纠结于此,把那张银行卡递给时承说道:“我从来都没说过要你们报恩,王教官的死去我很愧疚,所以这个你可以拿回去。”说完这句话后,觉得自己也没脸再要什么队里的补助,于是把那张纸也递给时承:“这个你帮我谢谢队里,但是我都不能收。” “收了吧,这些都是你应该得到的。”时承已经找了张椅子坐着,与得一尔平视着。 “时承,那你告诉我,我为什么该收?就因为我救了你们,所以你们偿还给我一条人命,一张不知道有多少钱但是是一个人全部金钱的银行卡,你们把我看成什么样的人了,一个眼里只有钱的人吗?”得一尔把手里的那沓纸甩给时承,失去了平时的淡然,心中的愧疚和难过让她无法再隐藏自己的情绪,没有人知道那一场抢劫案中,她失去的又是什么。 时承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得一尔,他不能说出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也不能为她做些什么,给她全部的金钱是他在临走时想到的最好的偿还方式,如果什么都不给,他又如何不愧疚,毕竟这种种起因,都是他操作失误所引起的。 时承站起身来,坐到床边,弯下腰轻轻抱住得一尔,想要抚平得一尔失控的情绪,但是得一尔反倒哭的越来越凶,左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角。 在得一尔醒后的第三天,得一尔便自己办了出院手续,而时承,从那天抱着得一尔哭过之后,就离开了医院,之后的两天内再也没来过。 得一尔没有告诉学校说她受伤的事情,只是请一个礼拜的假期,她办完出院手续,回到病房里收拾东西,打开病房看见时承正拿着手机放在耳边,得一尔手上的手机震动了起来,时承听见震动来自身后,转身看见得一尔后便放下了手机,走到她面前,低垂着眼睛注视她说道:“今天要送走王教官,我想你应该要去的。” 得一尔点点头,开口客气的说道:“谢谢你来告诉我,你把地址发给我,我等会儿就过去。”时承不在的那两天里,得一尔也想了很多,既然时承想划清界限,她又何必纠缠不舍,她向来高傲,一直都是比别人先转身走。 “我带你过去。”得一尔的疏离的态度让时承心里感到不适。 “不用了,我还要收拾东西,我真的可以自己过去。”并没有什么东西可收拾的,住院的这几天一直穿的都是医院的病服,换下自己的衣服就可以走了。 时承还不知道得一尔出院的事情,听到她说收拾东西,才看见得一尔手里的出院说明:“你要出院?” “你不是已经看到了吗?”得一尔挑了挑眉说道。 “为什么这么急着出院?”时承急了,这个女人真是比男人还要强,他们受了枪伤至少要住一个礼拜,她这还不到一个礼拜就要出院。 “我学校那边离不开人,只能请一个礼拜的假。”得一尔这么急着回学校,还有另一件事,想到那件事,得一尔又开口说道:“过几天可能要找你出来一下,你有时间吗?” 后天,时承就要出发去边境,但他还是问了一下:“要看什么时候。” “也就后天吧。”后天礼拜一,应该是那天。 时承点头答应,后天也应该是他们之间最后一次见面了。 第三十一章 最后,得一尔还是跟着时承去了王教官的葬礼仪式,但是时承把得一尔带到现场后就被叫去归队了,全场都穿着军绿色和藏蓝色的军服警服,王教官的家属也都身穿黑色,只有得一尔不合时宜的穿着亚麻色的上衣配一条宽松的牛仔裤。 得一尔远远的站着看着仪式的进行,等到抬着王教官的遗体出现时,得一尔蹲下身跪在原地,直到仪式结束,所有的人都走后,得一尔才扶着一旁的石柱子站起身来,揉了揉僵硬的膝盖,往王教官墓碑的方向慢慢走去。 到了墓碑前,得一尔再次跪下,硬生生的在大理石制作的石碑上磕了三个响头,低声说道:“王教官,对不起,如果不是我自以为是出头,或许您就不会牺牲。” 在王教官开着jeep到她面前时,得一尔就明白了王教官的来意,如果不是为了还她所谓的救命之恩,以他的级别是不可能亲自与歹徒交换条件,更不会为了护她周全,而贸然把她从李克伟的手上拉回来。 得一尔再次磕了三个响头,开口时已是哽咽:“以后,就该是我欠您得了。” “不要再说欠了,还来还去,不知道最后又要用什么来偿还了。”时承忙完后才来找得一尔,到她身后时便听见得一尔的最后一句话,又说道:“以后,过好自己的日子,干我们这一行的,牺牲是最常见的事,说不定哪天,我也就去找王教官了,到时候再被您训。“时承最后一句话是说给王教官的,他拿起一旁刚才未敬完的酒,倒了一杯放在石碑上,又倒了一杯仰头一饮而尽。 得一尔看着时承吞喝酒时上下浮动的喉结,他刚才随口说的“说不定哪天,我也就去找王教官了”,说的时候神态轻松,好像死亡对他来说不过是睡着了一般。 “时承。”得一尔轻声唤道,站起来看着时承的眼睛。 时承转过头看着她嘴唇上下碰撞着,在他以后每每作战之时,生死临头时,这句话都会自动浮现。 “时承,我希望你好好地,好好的在这个世界上生存着,在这个社会里好好的生活。”无论以后站在你身边的是不是我,我都希望你好好的! 礼拜一那天早上,得一尔靠着左手简单的洗漱后,从衣柜里拿出一身黑色的连衣裙套上后直接出了门,和校长说过右手受伤的事情,所以可以暂时不用授课,但两个班级的事情还是需要她回学校管理。 到了学校后,平常办公室早上都会充满包子豆浆油条的味道,今天却只有檀香的烟熏味。 于老师看见得一尔后,立刻上前说道:“香老师,严子睿的爸爸已经来到了。” 得一尔放下包说道:“嗯,于老师,你现在去找校长,可以开始了。” 于老师走后,得一尔拿出手机打给时承:“你到了吗?” 时承开着车,说道:“马上。” “那我先去操场,你等会儿到了直接去操场,结束了我打电话给你。”得一尔交代道。 听见时承答应后,得一尔挂掉电话,拿起桌子上的矿泉水喝了两口后,就去了操场。 得一尔所在的这家幼儿园规模不小,此时全校的小朋友和教师都站在操场上排的整齐,乌泱泱的清一色黑色,站在最前边的是一位弓着背,低着头,时不时抬手用袖口擦着脸的中年男人。 得一尔走过去,首先鞠了一躬,说道:“子睿爸爸,很抱歉现在才来亲自给您说声对不起,请您原谅。” 严子睿的爸爸是一名公务员,那天银行发生的事情他已经了解清楚,也能明白人在生死面前的人性,但是失去的毕竟是他的妻子和唯一的孩子,即使理智也难免会生出愤怒,可在全校学生面前,他还是给了得一尔面子,语气虽然不好,但音量不大:“哼,别在这装作一副悲天悯人的菩萨模样,你若是真善良,为何那天不站出来护我孩子。” “子睿出事,我也很愧疚,如果我说那天我没想到李克伟会真的开枪,不然我一定会站出来护住子睿,想必您也不会相信,与其作一番无用的解释,不如直接跟您表达歉意来的实际。” 人往往都是这样,在事情发生后才后悔为什么当初没有那样做,可当初那时谁又能料得到后来,得一尔从来不喜欢解释,解释向来是最无力的辩解,听的人不会相信你,不愿相信你的人不会听。 严子睿的爸爸听到得一尔的话后,更加愤怒了,再也无法控制声音,提高了分贝,站在他身边的大班学生都纷纷看向得一尔,一张张纯净的小脸透着疑惑。 “身为老师,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得一尔一时无话可说,看着自己班级学生疑惑的脸笑了笑,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后=,也没在和严子睿爸爸多说,这时,校长走上了讲台的话筒前,得一尔退到了一边站着。 “小朋友们,今天你们的同学严子睿在上个礼拜六被一名歹徒挟持,不幸遭到杀害,今天我们特意在此举行悼念仪式,为严子睿小朋友祈福他来世平安。同时也警戒了在场的各位小朋友们,要记住安全第一,万事要以生命为主。” 校长一段话说完后,底下的小朋友最大的也不过才六岁,正处于对生命懵懂之际,对校长的话不是很明白,但听懂了严子睿被杀害的事情,有些小朋友已经开始抹眼泪,其他的小朋友见了,纷纷也开始哭,到了最后发展成一个操场上充满了各种哭声。 时承赶到学校时,见到的就是小朋友们都在狼嚎大哭的情景,眼睛巡视了操场一圈后,视线停在了站在对面不远处的得一尔身上,得一尔察觉到目光时看过去,看见时承后微低着身子,绕着讲台一圈穿了过去,到了时承身边时说道:“才来?” “嗯,早上有些堵车。”时承双脚岔开一肩宽的距离,双后背后交握,身板挺得笔直的站着。 幼儿园的位置是在c城的市中心,礼拜一的早上是挺堵车的,得一尔点点头,也没再开口,双手交握放在身前。 第三十二章 悼念仪式结束后,小朋友们被各班的任课老师带回了班级后,诺大的操场一下子又变得空阔,得一尔把时承带到学校在角落处建设的小型游乐园里,坐在红色的滑滑梯底端处,看了规规矩矩坐在小木墩上的时承一眼,开口说道:“知道我们今天是为谁悼念吗?” 时承摇摇头,茫然的看着得一尔。 “是那天在银行里遇害的小朋友。”得一尔说完后停顿了下,继续说道:“他是我的学生严子睿,事发当天,我只想躲在角落里不惹人注意,并不在意周围发生的事情,56直到子睿被李克伟拎到摄像头前,喊着摄像头里的人救命,我才抬起头看,但是我并没有站出来,因为我那时觉得,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情。”得一尔摇了摇头,声音低了下去:“我没想到李克伟是犯下这么多案子的罪犯,我以为杀害人质只是电影里才会发生的事情,现实里谁敢真的下手啊,我真的没想到,要不然我不会。”得一尔说话时一直摇着头,这么多天她一直在愧疚与后悔之中,她反复在想,如果那天她站出来了,结果是不是就不是今天的样子。 这么想着,得一尔像是要得到救赎一般,看着时承虔诚的问道:“如果那天我站出来了,死的是不是就只有我一个人?王教官和子睿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时承由原先坐的板正,在听得一尔讲述的过程中,慢慢变成了手肘放在膝盖上,弯着身子与得一尔对视,视线直直撞入得一尔的瞳孔里,声音低沉的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香得一尔,这个世界上没有谁该死,也没有谁一定要站出来为了救别人而牺牲自己的,既然事情已经发生,我们要做的就是面对。” 在时承听到银行里那个死去的小男孩是得一尔的学生时,心里也震惊了一下,如果当时他在场,身为军人他一定会站出来,可那是得一尔,他不忍心她站出来,宁愿得一尔带着愧疚活着,也不愿意那天死去的是她。 时承的话对得一尔来说无疑是一场救赎,多天以来的自我折磨在这句话中得到瓦解,情绪碎片到处乱飞,击的她溃不成军,整个人缩在滑梯上,头埋在膝盖里闷声哭着,肩膀不停的耸动着,时承走到得一尔身边蹲下,伸出手掌在得一尔的后背安慰性的拍着。 他突然想到前几日,病房里得一尔在他怀里崩溃大哭,时承才明白银行事件中受到伤害的不止是死者和失去死者的家人们,他,还有同样在受心理折磨的得一尔。 那天得一尔被打伤时,时承失控开了枪打中了李克伟的大腿,警方冲上去制服李克伟时他抱着得一尔冲向在一旁等候的救护车。救护车开走后,王教官浑身是血被担架抬着从他面前经过,那一刻,他才明白他刚才做了什么,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失魂落魄的站在原地,直到董厅派人将他带走。 下课铃声响起,得一尔收起哭,抬起头用袖子擦了擦都是泪水的脸,声音里还带着浓浓的哭腔问道:“几点了?” “十一点半。”时承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回答道。 “我带你去我们学校的食堂吃饭。”说着也不等时承回答,率先站起身来在前面开路,走了几步突然转身问道:“你有时间吧?” 时承看着情绪转变极快的得一尔,扯着一边的嘴角好笑的回答:“吃个饭的时间还是有的。” 两个人到了教师食堂,引来无数的目光,倒不是因为得一尔在学校多有名,而是时承海拔太高,加上外貌优异,在这个只有尼姑没有和尚的行业里,出现一位男生就已经足够吸引人眼球了,更何况还是外在条件这么好的,各个眼睛发着光,碍于得一尔在他身旁,不然早上去要联系方式了。 已经打好饭准备往餐桌端的于老师,平时和得一尔走得近,见得一尔领着时承,凑上前一脸八卦的笑问:“香老师,这是你男朋友啊,还挺帅的嘛!” 这哪是问句,这根本就是肯定句,得一尔皱眉,满脸无奈的把凑到她耳边的头颅推开,淡淡的说道:“不是,你想多了,只是朋友。” 时承听到得一尔的回答,也没有多想,往前走了一步点头说道:“你好,我是时承。” “你好你好。”见得一尔说俩人只是朋友,又见时承主动上前和她打招呼,于老师往身上装模做样的擦了擦刚才端着盘子的手,向时承伸去。 时承礼貌性的握了于老师的手尖便立马放开,转头对一脸无奈的得一尔说道:“走吧,打饭去。” 于老师又说道:“香老师,等会儿找我坐啊。” 得一尔眯着一只眼睛嫌弃的看了她一眼,点点头和时承走向打饭的窗口:“刚才是于老师,我班级的音乐老师,小丫头平时喜欢看韩剧,看见帅哥就失控,你别太在意。” “你的意思是,觉得我是个帅哥?”时承抓住了话里的另一层意思,扬着一边嘴角说道。 “你别太自恋,我的意思是在于老师的眼里你是帅哥。”得一尔端着餐盘,指了指鱼香肉丝,对着食堂的打菜阿姨说道:“阿姨,我要一份这个。” “那你眼里的我呢?”时承端着依旧空空的餐盘,站在得一尔旁边,看到她餐盘里全是荤的,就打了两个素菜。 打好饭的得一尔听到时承的问题,端好餐盘直起身,认真的上下打量了下时承后假装遗憾的说道:“嗯……太瘦了。” 两个人端着餐盘,一起朝于老师的座位走去,时承不可思议的说道:“183的身高69公斤的体重,太瘦了?”时承对于自己的体重是严格把控着的,他给自己定的标准是不能高于75公斤。 “嗯,瘦。”得一尔敷衍着回答他,加快了脚步,这个问题她不想再讨论下去,难道要她说你很帅,刚好符合我的审美,然后让他再次得意?不可能,得一尔不会让他在她面前得意的。 时承跟上去,说道:“那你喜欢什么样的男生?” 得一尔想了想后回答道:“眼睛里有星星的人。” 熙熙攘攘的食堂,麻辣烫的辣椒味混杂着早上卖剩下的包子味,宫保鸡丁夹杂着米香味,还有大夏天特有的汗酸味,这混杂的味道里还有得一尔轻飘飘的一句似是而非的话。 第三十三章 得一尔和时承面对面坐下后,旁边的于老师在两人之间看了一个来回后,说道:“香老师,你这朋友这么帅你都不下手的吗?” “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得一尔夹了一块鸡肉给于老师。 时承把自己的餐盘往得一尔那边推了推,说道:“不要只吃荤的,青菜也要吃一些。” “谢谢,今天正好有我爱吃的两个菜。”得一尔语气依旧清淡,握着筷子在餐盘上画了个圈圈,餐盘里的鱼香肉丝和宫保鸡丁泛着红油。 “她平时吃素的,你看她这身材就知道了。”得一尔算不上很瘦,165的身高105斤,如果平时不克制食欲,也会上110,但还好肉长的比较均匀,而园里老师的体重三位数都不到的一大把。于老师有点儿微胖,经常眼馋别人女孩的身材,却从来没说过减肥的话,对于这一点,得一尔在她每次抱怨太胖的时候,都会甩给她小零食,保准能让她闭嘴。 时承瞄了一眼得一尔,低着头轻笑,筷子戳了一些米送进嘴里,含糊不清的嚅嗫道:“嗯,身材是挺好的。” “笑什么呢?”桌子下,得一尔踢了时承一脚,她今天穿的连衣裙,所以配的是一双尖头凉鞋,这一脚没省力气,时承瞬间丢了筷子,双手抱着桌子下被踢中的小腿。 “啧,怎么这么暴力呢。” 于老师闻言笑了两声,问时承:“你是不是刚认识香老师啊?” “也不算刚认识啊。”算一下,从认识到现在也有半年了。 “哦,那你肯定比香老师小。”于老师右手食指在空中点着,头也跟着点。 “为什么这么说?”时承不解,皱着眉疑惑的问道。 于老师双手交叉放在台面上,极为认真的看着时承说道:“这首先啊,你若是认识香老师久了,就会发现她这个人不仅暴力,还非常毒舌。这第二嘛,哈哈,你若是比香老师年龄大,怎么会治不了她呢?” “胡说八道什么呢,赶紧吃饭,吃完了孩子们该午休了。”得一尔手上的筷子从坐下就没停过,吃了这么一会儿餐盘里的饭也没下去多少,她一边偷偷的看时承,一边暗自发愁这宫保鸡丁为什么鸡肉有骨头,吐骨头岂不是很不优雅? 于老师冲着时承无奈的耸了耸肩膀,又故意大声的叹了一声气给得一尔听,却是对着时承说道:“你看,一般人根本hold不住她,更何况你一个小弟弟。“ “我今年23岁,你多大?”时承看着得一尔的脸,心里直发闷,这脸看着也不像比他大的人啊。 得一尔瞥了时承一眼,实在是不想回答他这个无聊的问题。 “27岁。”于老师看得一尔不回答,便主动帮她回答了。 “那就好。”时承心里的闷瞬间消失,四岁而已,还以为大他个十岁呢,那就要了解她有没有老公,或者有没有男朋友,但四岁而已,不算大。 “什么那就好?”这次换了得一尔疑惑,大四岁怎么就好了。 “四岁又不是十岁,难道这还不算好吗?“时承一脸认真的看着得一尔回答,旁边的于老师看着两个人之间悄生生滋长的暧昧气氛捂着嘴巴偷偷笑着。 吃完午饭后,时承却又主动提出去她办公室看看,得一尔不想让他涉及过多她的生活,因为对于时承,得一尔知道的少之又少,她觉得不公平,所以便拒绝了时承的请求。 “我马上就要上课了,不太方便。” 得一尔刚说完拒绝的话,就被于老师戳穿:“她下午根本没课,走吧,我带你去。” 时承朝着得一尔得意的挑眉一笑,脚步轻快的跟着于老师往前走,而得一尔走在身后,隐隐约约听到前面的两个人时不时的谈到她,得一尔也不理会,随他们聊。 到了办公室没多久,于老师拿了教案去了大班,得一尔也被校长叫过去谈事,一时间办公室里只剩下时承一个人。 得一尔的办公桌上东西很少,一个文件夹,一个笔筒,一盆绿萝和一个插着两束向日葵一束玫瑰的花瓶,一台笔记本,再无他物。 时承手指弹了一下绿萝的叶子,心里发笑,一个人的作风如何,她的生活就是什么样的,得一尔的桌面倒是符合了得一尔本人,清冷,干净。 得一尔回到办公室时,时承已经走了,没有发消息给她,只是留了纸条贴在笔记本上,上面写道: “得一尔,我下午要出发去边境,先走了,队里给你的补贴以及那个银行卡,我放在你文件夹里第三本书中,不用再想着怎么还给我,还有,好好生活,不要多揽不属于你的罪过。” 时承本想着等得一尔回来后,好好道别之后再回去,但就在得一尔回来前的几分钟,时承接到李牧打来的电话,说是航班提前了,要他立刻回去。想了一下没有发信息给得一尔,这离别来的猝不及防,时承害怕得一尔收到短信后立即赶回来,到那时他的不舍会加重。 得一尔突然明白时承要来她办公室的目的,就是为了找机会把这些给她,看着手上的纸张和银行卡,心重的直直往下沉落,这些东西真的代表了他们之间再无任何瓜葛,真的,两清了? 不知道是不甘心,还是想要有那么一次自己是勇敢的,得一尔呆坐在椅子上十几分钟后果断掏出手机,第一次想要主动一次,即使这主动可能换不回来什么好结果,但是就是不想这么两清。 输入号码后,得一尔的指尖停在拨通的绿色键上,还是犹豫了,眼看着距离下课只剩下五分钟,她心里的挣扎依旧没有被消除,直到下课铃声响起,得一尔像是被逼着上了台,重重的按下了拨通键。 第三十四章 回到c城暂时住宿的营地,时承直奔宿舍,刚才在出租车上已经打电话给李牧帮让他收拾好行李,打开门李牧正拉着箱子准备出门,看见时承回来后,手下的箱子用力一推,箱子咕噜咕噜滑到时承的面前,时承一手接住后问道:“大校在吗?” “肯定在啊,刚还通知我让我转告你,你回来后先去他那儿打个报告再走。”李牧箱子推给时承后,就往床上大字型躺着,一个上午他又是被大校叫去追问时承去哪儿了,又是帮时承拿申请表,收拾行李的,跑了一上午这会儿只想睡一会儿。 时承又把行李拉到李牧身边,站在床边看着半闭着眼睛的李牧,踢了一脚耷拉在地的小腿说道:“你等会儿帮我把行李拉到营地大门,等我出来直接走。”时承又抬起手腕看了下时间,距离登机还有一个小时,还好这里距离机场只需要半小时的车程。 李牧啊了一声,不情愿的睁开眼睛坐起身来,还没说一声牢骚,就连忙接住时承丢过来的手机,时承留下一句:“手机充电。”后就又离开。 “一天天的,真把我当成你们的私人小跟班了,这个使唤那个传唤的,我就不能偷懒一会儿吗!”李牧小声吐槽着,手上却拿着充电器给手机充电,看充电的符号出现就关了手机,准备再眯个十分钟就起来去找时承,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 李牧大骂了一声,从床上撅起来,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没有备注,瞬间脾气敢上来了,接通了后语气冲道:“谁啊?时承不在,你等会儿再打吧。” “等会儿,时承去哪儿了?”怕他挂掉电话,得一尔急忙说道。 “漂亮姐姐?你是漂亮姐姐吗?”听到是得一尔的声音,李牧有些惊喜的问。 办公室里已经有老师陆续回来,得一尔握着手机走到窗前,压低了声音说道:“李牧?这不是时承的手机号吗?” “对啊,这是班长的手机呀,他去找大校了,手机在这儿充电呢。”李牧说道。 得一尔低着头,脚尖碾着一小块粉笔,咬着下嘴唇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说出自己打电话的目的:“那个,时承什么时候走?” “下午三点四十五的飞机,他等会儿回来就得赶紧去机场了,不然赶不上了。”李牧看了看时间,已经两点五十了。 “这么快?”得一尔惊呼一声,顾不上自己的矜持问道:“哪个机场?” “就离我们最近的机场,来得及的。”李牧以为是得一尔怕时承赶不上。 得一尔急了,音量比平时高了许多:“我问哪个机场!我又不知道你们在哪儿!” 李牧被吼了后,愣了愣,不知道自己回答的哪儿不对,不敢再多说其他的,按照得一尔的问题回答:“c城首机场。” c城首机场,根据名称也可以看出是c城第一个建设的飞机场,距离得一尔学校也要大半小时的距离,得一尔快步走到自己的办工桌前,拿了放在椅子上的包就往外走,于老师刚走到办公室门口就看见得一尔急匆匆往外赶,不等她开口问,得一尔就掠过于老师,两步做一步的下楼梯。 得一尔手里还拿着电话:“让时承在机场等我。”又害怕时承因为等她而错过飞机,又说道:“如果我没赶到,就不用等了。” 李牧应承着:“好的,我会转告他的。” 挂掉电话后,李牧给得一尔备注了“漂亮姐姐”后,拔掉了充电器装进包里,拉着箱子去大门口等着,时承到大门口后李牧把手机递给他说道:“刚才漂亮姐姐打电话给你,我接的,她说让你在机场等她,如果她没赶到,就不用等。” 时承闻言,手上拉行李箱的动作顿了顿,随后点头嗯了一声,突然想要时间慢一点,至少要等到她。 去机场的车是李牧开着的,时承坐在副驾驶右手搭在车窗上,一下又一下的揪着下嘴唇,看着窗外的眼神有些呆愣。 李牧转头看了一眼,说道:“班长,你干嘛呢,魂不守舍的。” 时承依旧看着窗外,李牧看他不说话又说道:“班长,你马上就要去边境,这一走就是两年,到时候你回来咱俩可就要生分了,你不抓紧时间巩固下咱俩的感情,好等你回来的时候我去接你啊。” 时承这下有了动静,收了眼神,搭在车窗上的胳膊改成了双手抱胸的姿势,斜着眼睛看李牧,不屑的冷哼一声:“放心,不会劳您大驾的。” 也不知道时承说这话是认真的不,反正李牧当真了,本来他说那话就是开玩笑,听时承这么说,小孩急了:“别啊,班长,我刚才就是跟你开玩笑来着,你不能当真的昂。” 时承也不再逗他,让他好好开车后,就继续转头看窗外,得一尔会主动打电话给他,是他想不到的,还说要他在机场等她,不知道得一尔要做什么,但得一尔愿意主动来找他,时承就忍不住想笑,想到李牧在旁边,莫名其妙的笑起来,恐怕李牧又要说个不停,时承扬着一边嘴角只敢无声的笑着。 得一尔最终没有赶到,到了机场后只看见出来的李牧,刚跟司机吵了一架还在气头上的得一尔瞬间就变得沉静,淡淡的说了句:“走了?” “对啊,已经登机了,他让我转告你,有事的话发消息,打电话给他都可以,不过要等他落地后。”李牧说道。 得一尔笑了,笑声从喉咙里哼出来,一段一段的,越来越大,对李牧说着不对马嘴的话:“我跟你说一件特别好笑的事,我刚才打车,那个司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骗我说来机场的路被封了,要从外环绕过去。”说到最后,笑的停不下来。 李牧满脸莫名其妙,挠着后脑勺不解的问道:“这……有什么好笑的,不应该生气才对嘛?” “是啊,我就是很生气呀,所以我下车前和他吵了一架。”得一尔说着双手一拍,恍然大悟:“对呀,我可以投诉他呀,我去找找出租车的投诉电话。”她又低着头翻动着手机,明明百度一搜就出来的电话,但是得一尔迟迟搜了一会儿还不抬头。 第三十五章 李牧等了一会儿,看她还是没什么动静,便伸手戳了戳得一尔的肩膀:“得一尔姐姐,你还没搜到?这百度一下就找到了啊。” 得一尔摇了摇头,依旧低着头,说道:“你先回去吧。” 这又让李牧觉得奇怪,刚还说着投诉,现在突然又让他回去,李牧晃了晃得一尔的肩膀说道:“怎么啦?要不然你把车牌号告诉我,我替你投诉。”李牧想了想,觉得可能还是因为刚才的司机,影响了得一尔的心情。 “你先走吧,我一会儿再回去。”得一尔声音里带了哭腔,只希望这时候李牧能乖乖听话,赶紧回去,她并不想让人看到她哭。 李牧听出了得一尔声音里的不对劲,但仍旧是觉得是刚才司机的原因,说道:“得一尔姐姐,不用哭,你把车牌号给我,我帮你找人揍那个司机一顿。” 李牧的话当然是玩笑,身为军人怎么会做这么不守法纪的事情,得一尔又哭又笑的抬起了脸,擦了擦泪说道:“你可拉倒吧小屁孩,赶紧回去吧。” 李牧摸着头嘿嘿的笑了一声,说道:“我送你吧,刚好我们也顺路。” “不用了,我呆一会儿再回去。” “那我走了。”李牧也没有坚持要送她,摆了摆手之后就掏出车钥匙,钥匙绕着手指边晃边走。 “哎,时承什么时候回来?”得一尔才想起来,时承的留言中并没有说明自己什么时候回来,急忙喊住李牧问道。 “两年吧,如果表现好的话或者有别的任务,可能会提前离开边境,但不会回c城了,本来来这里也是任务,我们马上也要离开c城。”李牧没有告诉得一尔时承去边境的真实原因是因为她。 两年啊,说久不久,但也好久。 得一尔点点头,对李牧挥了挥手算是告别,李牧把已经打开的车门关上,立正,对着得一尔做了个军礼后,才离开。 时承去边境一个多月后,加了得一尔的微信,通过好友申请后他先发过去几张在边境的照片,说道:“和你家乡的风景挺像的。” 得一尔回复:“我家乡有“神”,你那儿有吗?” 时承发来几个笑哭的表情,说:“那倒是没有。” 得一尔:“那边天气怎么样?” 得一尔一直觉得,天气通人心,想知道你那边天气是冷还是暖,冷的话想知道你有没有加衣服,要多喝热水;热的话会不会难受,那边比我们还要更接近太阳,要记得注意防晒,记得给身体补充水分。 但得一尔的问候没有得到回应,她等了一天,时承没有回复,等了两天,没有回复,得一尔想着应该是去执行任务了,手机不在身上。等到一个星期后,得一尔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说的那句话太没有回复的意义,于是夜里十一点时,得一尔思来想去,不顾自己以往一贯秉持的矜持和高冷,发了一条消息过去:“你还好吗?” 得一尔等到不知不觉睡着,醒来后急忙打开手机,页面上除了一些自动发过来的新闻,微信没有出现红色的图案。 又过了两个月,得一尔已经不再等时承的消息,只是偶尔看见街上的警察时会联想到他,看见天上的飞机时也会联想到他,刷手机时看到军人的视频也会联想到他,看到西境边境二字时也会想到他,直到这种联想成为习惯后,微信上突现的红色图案搅乱整个心脏。 得一尔心脏狂跳着,呼吸都跟着变得紊乱,深呼吸几下后才点开那个图案,两个月前就该回应的问候姗姗来迟。 “很抱歉,突发任务,现在任务即将完成,我才抽出时间。我很好,你也要好好的。”时承那次刚发出消息,哨声响起,他揣了手机就去集合,命令来的突然,上交了手机后时承就跟着队伍去了新的训练场地。封闭式训练45天后,又接到上级派下的任务,边境的一片森林,被人肆意砍伐在地,当地的警局人力缺乏,调起案来速度缓慢,迟迟找不到凶手,警局无奈请求支援,上方便派了刚好在此地训练结束的空军部队。 砍伐者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时承和战友们只好日夜埋伏在森林里,到第八天时才等到砍伐者的踪迹,但明显砍伐者有备而来,看到刚下过雨的土地上印着的鞋印,还没等时承他们出来,就坐上车扬驰而去,仅留下一双脚印和轮胎的痕迹,现在队里正在根据这对鞋印进行调查,趁着这个空,时承躲在一边打开手机,看到两个月前得一尔的消息,嘴角不易察觉的上扬着。 “嗯,我也很好。”得一尔发过后又开始打字:“任务难吗?” “不难,有眉目了。”时承秒回。 得一尔正在大班上课,本来以为时承又会像上次那样好久才回消息,看到秒回的信息后得一尔急忙在黑板上写了两个字后,让学生照着写一张后拿着手机来到走廊上回复道:“那就好,你注意安全。” 时承再次秒回:“放心,我会好好活着回去见你。” 得一尔低头笑着,几个月不被回复引起的委屈被这句话击的粉碎,变成粉色的水温温柔柔的泡着自己的心脏,柔软的一塌糊涂:“那我等你回来。” 时承没有再秒回,等了一分钟时承还是没有回复,知道时承是在执行任务,没有再傻傻的提着心等,得一尔拍了拍发热的脸,回了班级。 小朋友写了半张纸,看到老师回来后纷纷问道:“老师,黑板上写的是什么字啊?” 得一尔看向黑板,吓了一跳,“时承”两个字端端正正的在墨绿色的黑板上,她刚才竟然写了时承的名字。 转身面向一张张疑惑的小脸,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时承,shicheng。”大班的小朋友们刚学会拼音,得一尔把时承的拼音写在黑板上读了一遍,台下的小朋友以为得一尔是在教他们,自然的齐声连读三遍。 “老师,时承是什么意思啊?”班里的好奇宝宝举着小手问道。 “时承,源自一个成语,时承平久,是说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过的都是太平的生活。”得一尔当然不知道时承名字的真实含义,只是时承平久,是关于时承名字得一尔脑子里自动浮现的成语,她也希望时承可以在这太平的世界里平平安安,如遇佳人,能够得以长长久久。 第三十六章 新年将近,幼儿园放了假,得一尔除了每天晚上去酒吧,她又找了一份工作,在一家教育机构担任补课老师,今年,得一尔没有回香村。 新年的前一天,酒吧和教育机构都开始放假,酒吧发了年前的最后一笔工资还有奖金,自从在银行里发生那件事后,得一尔再也没去过银行,发了工资后直接在店里和同事换了之后,往父母账户上汇了一半,又往另一个账户汇了剩下一半的二分之一。 c城的冬天不太冷,得一尔睡到中午才醒过来,洗漱完她套了一件黑色的毛呢外套后就出了门,在小区楼下买了一束花,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报了墓园的地址。 到了墓园后,得一尔掏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发给时承,上次聊过天后时承又开始没有消息,得一尔发过去后就把手机装回口袋里,没有再管时承有没有回复。 找到王教官的墓碑后,得一尔把花放在地上,鞠了一躬后,半跪在地上,用袖子擦了擦大理石制作的墓碑,照片上的王教官正对着她笑,得一尔看着也笑了一下,说道:“王教官,新年快乐。如果不是您,今年这个年我怕是过不了了,谢谢您。” 得一尔从包里掏出妈妈寄给她的香村自酿的樱花酒,倒了两杯后,一杯放在王教官的照片前,自己端起另一杯碰了一下杯,小酌一口,皱了皱眉自言自语说道:“这酒我到底还是喝不惯。”说完后又抬眼看王教官的照片说道:“王教官,您尝一下,当时您在香村时,都没机会让您品尝下我们家乡的酒,真是可惜。” “王教官,您和时承之前一直在说,要还我的恩,现在你们还清了,可是轮到我还债了。”得一尔嗤笑一声,一直觉得讽刺,这世间的恩怨真是复杂,复杂到理不清,剪不断,银行事件后,她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还着债,这个债,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还清。 得一尔又小酌一口,辛辣的酒精充斥在整个喉咙,她忍不住咳了起来,越咳嗓子里的辛辣越是厉害,咳到眼泪都涌出来,等辛辣劲轻了一些,得一尔伸手抹掉泪水,声音发哑:“王教官,对不起啊,如果不是我,您真的不会在这一块小小的地方里,您应该和时承一样,去更广阔的地方发挥自己的价值,您应该穿着身上的制服保家卫国。 得一尔这半年一直被愧疚缠心,她找过心理医生,心理医生的话她都明白,她知道最根本的原因不在于她,严子睿的死去也和她没关系。可她不止一次再想,如果早一点站出来,如果在严子睿被李克伟抓着的时候就站起来,或许严子睿就不会死去,如果没有骗李克伟出去和警方提要求,而是直接在银行里挑起战火,王教官不会知道她,他会好好的呆着安全的范围看着李克伟被打死,那天死的或许只有她一个人质。 飞机声在上方传来,得一尔下意识的抬头寻找飞机的踪迹,直到飞机消失在视线后,得一尔又看着王教官的照片说道:“王教官,清明的时候我再过来给您扫墓。” 得一尔站起来后,再次鞠了一躬,收拾好酒瓶后离开,到了墓园的门口,得一尔掏出手机想在网上喊一辆车,却看见时承发来的消息:“谢谢,新年快乐。” 得一尔瞬间红了眼眶,眼泪大颗大颗砸在屏幕上,她明明在做赎罪的事情,哪里值得他的一声谢,手指快速的打着字,发出去的消息带了气:“你凭什么道谢?你站在什么角度什么立场给我道谢?”发完后,立刻觉得话里的气愤过于强势,又选择了撤回,重新打字:“我应该做的,不用谢。” 一直盯着聊天页面的时承看到了那句充满了怒气的话,还在想怎么回复,就已经被撤回,换了一句客气疏远的回复。 时承心里烦躁,站起来走到训练场地的角落,掏出兜里的烟点燃,深吸一口后慢慢吐出烟雾,得一尔的那句话他不知道怎么回复,但得一尔去看王教官,他是真的感谢得一尔,但他也不明白得一尔为什么这么生气。 烟抽到一半后,又突然想起学校里得一尔缩成一团在滑滑梯底部哭泣的身影,医院里在他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得一尔,他突然明白得一尔为什么会生气。 掏出手机回复道:“得一尔,今年的事情就让它留在时光里吧,明天,万物归零,重新出发。” 这一年,确实发生了太多事情,一件一件接踵而至。 得一尔看着时承的回复,拉开手臂的袖子,被草绳捆绑留下的疤痕消不去,肩上的枪疤也消不去,心里还留下了痕迹,没有办法消失的痕迹,怎么做到万物归零。 这一次,换成了得一尔没有回复时承,直到午夜零点跨年时,在看春晚的得一尔又收到时承的消息:“新年快乐。”紧接着一个6666元的压岁钱红包发了过来:“希望你新的一年顺顺顺。” 得一尔的心情好了一些,浅笑一声,用同样的方式回道:“新年快乐。”得一尔回了8888元的压岁钱红包,说道:“希望你新的一年发发发。” 时承直接一个视频电话拨了过来,得一尔紧张了起来,关掉电视的声音,找了披肩披在身上,又快速的扒拉了一下头发才接通,时承的脸放大在手机屏幕上,又是扯着那一嘴的白牙笑着:“嗨,新年快乐。” 得一尔伸直了手臂,正对着自己的脸,微笑说道:“新年快乐。”觉得这个拿手机的姿势太过刻意,得一尔说道:“你等我一下啊。”关掉春晚,将手机投屏到电视上,时承的脸就被放的更大出现在电视上,得一尔看着那张被放大的脸笑了一下:“好了。” “你在做什么?”时承拿着手机,细细打量着得一尔。 得一尔坐在沙发上,腰板坐的笔直,双手交握放在膝盖上,浅笑着摇摇头说道:“没什么。” 时承把手机拿远了一些,不再是只有五官在电视上了,整张脸显露了出来,那双桃花眼依旧亮的泛着光,晃着一口白牙说道:“给你的压岁钱怎么不收?” “给你的压岁钱怎么不收?”得一尔用同样的话问他。 时承笑出声,将手机用一块土块撑着,他稍微离远了一些,盘腿而坐,手臂搭在膝盖上说道:“给你你就收着。” 得一尔也说道:“给你你就收着。” 被得一尔整到无奈,时承也不再纠结这个话题上,又说道:“过年没回家吗?” 得一尔摇摇头,说道:“没回,我暂时不想回去。” 时承知道她不想回去的原因,抿着嘴唇点着头,得一尔看他这个走神的动作,转移了话题说道:“你干嘛呢?” 时承猛然抬眼看向得一尔,两人的视线通过屏幕望向对方的眼里,时承又突然笑开,桃花眼弯成了月牙形:“等会儿给你看个东西。”刚说完这句话,得一尔就见电视里的时承一边嚷着:“开始了开始了。”一边从地上站起来,奔向手机,屏幕乱晃了一阵后,就见黑夜中绽放的烟花,占满了整个电视屏幕。 时承嘴唇靠在话筒处,大声的说着:“得一尔,新年快乐!” “我听到了。”得一尔尽量用最大的声音回复。 远赴一场人间惊鸿,听闻远方有你,动身跋涉千里。 第三十七章 又是夏季。 得一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拿着手上的纸张扇着风,可这风也变成了热的,她懊恼的皱着眉,c城的夏季真是太热了,还好,这是第二个夏季,也是最后一个。 赶到办公室后得一尔再次冲向空调面前,揪着衣领吹着空调风,于老师吃着冰激凌看着得一尔的这副模样,打趣道:“香老师,你怎么每年夏季都这个样子啊。” “c城的夏季真的是太热了。”得一尔回道。 于老师拿着一根冰激凌递给香老师:“你这个样子,要是被大班那帮小鬼看见了,得取笑你。”这话,于老师去年也打趣过她。 带大班一年了,那帮小朋友们早就了解了得一尔就是个假老虎,现在不仅不怕她,还时常跑到办公室里找她玩儿,还好小班早已经找到新老师,不再需要她看管,不然她在酒吧早就干不下去了。 “那帮小鬼,今年就幼儿园毕业了,还能取笑多久。”得一尔接过冰激凌撕开包装袋,咬了一口。 “也是。不过,放暑假你有什么计划吗?没有的话我们一起找座山避暑去。”于老师问道,c城的夏季她也忍受不了,与其天天窝在家吹空调,不如找个地方避暑,还能玩一趟。 得一尔垂目,嘴唇轻含着冰激凌,低头说道:“有,我要去西境了。” 于老师以为得一尔只是去旅游,说道:“去那儿干嘛啊,那么远,那里不比这里凉快。” “我不回c城了。”得一尔抬头看着于老师说道。 “不回?不回是什么意思?”于老师一时反应不过来。 “我辞职了。”得一尔叹了声气,无奈的说道。 于老师大跳了一下,惊大了的双眼看着得一尔大声的问道:“辞职了?怎么辞职了?什么时候的事情啊?” “半个月前就申请了离职,等大班毕业后我也就走了。”得一尔本来不打算告诉于老师的,等放了暑假后再发消息说声就好了,她不喜欢什么离别,也不觉得有什么是她不舍的,象征性的告诉一下接触比较好的人就是得一尔给予的尊重。她珍惜每个来过她生活里的人,但不会留下任何人。 “怎么突然离职啊,也不告诉我一声。”于老师觉得委屈,冰激凌也不吃了,放在桌子上后,低头绞着双手,在这个学校里,于老师就和得一尔走得近,得一尔的离职让于老师觉得无措,她不知道下一个班主任是不是和得一尔一样,不争不抢,身上有光芒但却不锋芒。 得一尔浅笑了一下,靠在桌子上,吃下最后一口冰激凌,扔了手里的木棍后双手环抱着胸前,说道:“也不是突然离职的,是想了好久,好久。” “这么犹豫,就不要辞职了。”于老师试图挽留得一尔。 得一尔转头看了一眼于老师,相处了一年后,她身上的孩子气半点没消,无奈的笑了声,摇了下头说道:“我犹豫不是因为要离开这里,而是犹豫下一个要去的地方。”得一尔不知道自己做的这个选择是对还是错,但时承去西境即将一年,得一尔的想念逐渐加重,她长这么大,从未对那个那个男生这么上心过,她想试一下。 “你说的我听不懂,但我不想你离开。”于老师开始哽咽。 小姑娘低头红着眼睛,得一尔看见一颗一颗泪往下落,即使这些年来,她也不曾觉得自己有过友情,但此刻是真真切切的被感动,得一尔上前上下抚着于老师的后背,想要安慰她,但她实在是不擅长说些动人的话,只能说些白话:“好了,别哭了,这不还没走呢吗。” 好在上课铃声响了,于老师只好擦了眼泪,去上课了。 得一尔看着于老师的背影,呼出一口气,她着实不喜欢这种场景,别人越觉得她重要,得一尔就越觉得压力大,难受,尴尬,因为她害怕自己做不好,让别人觉得,哦,原来她是这样的人。 暑假很快到来,得一尔站在校门口送完最后一个小朋友后,没有再回办公室,她的东西早在昨天就已经收拾干净,就怕回去再面对离别的场景。 回去后,得一尔收拾了行李,她不喜欢囤货,买的都是即用的东西,所以即使来了一年,能留下的都留着,能扔的也扔了,最后要拿走的只有一个密码箱。 第二天,得一尔最后一次去了墓园,和王教官告别后,得一尔又打车去了严子睿的家,他的父亲已经新娶了妻子,开门时他的妻子挺着六个月大的肚子站在沙发边微笑着看她。 向来都是只见新人笑,但得一尔身为外人无权评价什么。 严爸爸有了新的家庭后,对得一尔的怨气减了不少,再加上自从严子睿去世的第一个月,得一尔每个月都打一笔钱到他的账户里,他自己也明白,那件事不能怪得一尔,他的态度好了不少,笑着让得一尔坐下后,又端了果盘。 得一尔再次表达自己的歉意后,说道:“我已经离职了,所以严爸爸,以后可能不会按月给您打钱了,但如果以后我继续工作了,还是会和以前一样打到您的账户上。”得一尔这次辞职,不知道下一次再上班是什么时候,没有工作她是无法每个月都转账给严爸爸的,但只要她当一天的老师,薪资就有严家的一部分,虽然这个偿还的方法是她自己想出来的,或许很蠢,但她只是想减轻一点自己的愧疚。 严家不缺钱,严爸爸当时肯要得一尔的钱是因为对儿子和妻子的失去还无法释怀,只能将气撒到得一尔身上,而如今他已经有了新家,对于过去的事他一点也不想再有一丝的联系,听到得一尔辞职的消息他既惊讶又惊喜的问道:“香老师辞职了?” “是的。”得一尔点头说道。 “那听香老师的意思是,暂时不工作了?”严爸爸又问道。 得一尔以为严爸爸对于她不能每月打钱感到不满,说道:“您放心,只是暂时不会工作,但如果有收入,我还是会抽出一半打给您。” 严爸爸摇摇手,解释道:“老师您误会了,我想说的是如果你需要,这一年你打给我的钱,你可以要回去。” “谢谢严爸爸,给您的,我就不会要回来。我今天来只想说我辞职的事情,还有想最后亲自对您表达一下歉意。”得一尔说完后,站起身来,对着严爸爸深深鞠了一躬:“对不起。” 这一年,得一尔在幼儿园的工资一半打给了父母,一半打给了严爸爸,就连当初时承替她申请补助的钱,得一尔也拿了一半给了严爸爸,剩下的一半给了王教官的家人。但时承的钱,得一尔一分未碰,她要原数不动的归还时承。 离开了严家,得一尔掏出手机给时承发了个消息。 “时承,我们还没说再见。” 第三十八章 辗转两千公里,踏上西境的土地上时,已经是两天后了,转机转高铁,再转大巴,终于到了这片有你的土地上。 得一尔从背包里掏出防晒喷雾,往身上一顿喷,又打开遮阳伞,在车站等着拉客的小车中找了一位看起来面相和善的大姐,谈好价格后就打着伞坐上车去自己定好的民宿。 得一尔不知道时承具体的位置,又不好直接开口要位置,只能先定了半个月的民宿慢慢找。 得一尔订的民宿,是西境有名的景点的附近,办理好住宿,得一尔因为高反,简单收拾下后就上床睡觉了,晚上她做了一个梦,梦里一条宽阔的公路上,来往的车辆比往常见到的车速要快,像是赛车游戏。 得一尔站在路边看着这条公路对面,皑皑白雪,与她脚下站的土地完全两派景象,但脑子里一直有个声音在叫唤:“越过去,越过这条公路,你就可以找到时承。” 得一尔等啊等,终于等到公路上的车辆减慢了速度,像是停在那里等绿灯,得一尔趁机加速冲到马路对面,刚到了对面,身后的车又开始快速的来往着,而这时,得一尔惊醒了过来。 醒来时,太阳还没有升起来,得一尔洗漱后下楼在民宿的自助餐厅里吃了早餐后,就出了民宿,她暂时还不知道怎么找时承,先一边到处转转,一边看看能不能遇到,好在得一尔的身体素质不差,休息一晚后,得一尔已经适应了这里的气候。 在外面转了一天后,得一尔一无所获,但是她去了当地最有名的佛教宗地,许了个愿。 得一尔第二天仍旧一无所获,看见雪山时许了一个愿。 第三天,得一尔仍旧一无所获,她看见一望无际的一片水库又许了个愿。 第四天,仍旧一无所获,但站在夹在天地之间的广阔草原上,对着成群的羊群许了愿。 第五天,得一尔仍旧一无所获,但她对着充满了历史的王朝遗址,再次许了愿。 百万公里土地,得一尔走了大半,关于时承的痕迹一无所获,倒是顺便把这里逛了个遍。 到第六天,得一尔已经不知道去哪儿找时承了,她坐在民宿阳台上的吊床上,从前台随手拿的一本杂志盖在脸上,慢悠悠的晃着。 晃到正午,手机里正播放着西境地区的新闻,里面提及了得一尔这几天没有去过的地方------南山。 得一尔快速回了房间,收拾了下就拿着包出发,她也不确定到底能不能在南山看见时承,但她还没有找遍整个西境,她不想就这样放弃。 到了南山时,已将至落日,得一尔下了车后徒步走着,她这些天一直都是这样盲目的找着,企图以偶遇的方式找到时承,但她忘了时承的身份,靠偶遇,是找不到的。得一尔看着挂在天边只剩下半个的太阳,再次双手合十默默许愿,人只有在无措的情况下才会选择向神求助,得一尔现在确实茫然又不知所措。 天黑时,得一尔来不及回民宿,就在南山又重新定了一家酒店,把包放下后,得一尔掏出手机,不再犹豫,把自己的定位发给时承后,直接问道:“你在哪儿?” 发完后,得一尔就去洗澡,出来后拿起手机看,时承没有回复,得一尔又去吹头发,头发吹干后,拿起手机看,依旧没回复,得一尔又去拍些水乳在脸上后,时承依旧没回复,得一尔越来越紧张,她实在找不到事情做了。 躺在床上盯着布满花纹的天花板昏昏欲睡之际,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得一尔的困意瞬间被冲走,看到是时承的手机号码后立刻涨红了脸,接通后小声的说道:“喂,时承。” “你在哪儿?”时承开口直接问道,声音比往常低沉,天知道,从办公室出来看到得一尔发来的地址,他有多激动,直接打了电话过来。 “我在南山。”都已经主动发了定位给他,得一尔也不好再隐瞒。 时承压抑着胸腔里沸腾的喜悦,但嘴角忍不住上扬,依旧沉声说道:“就是你发给我的那个定位?” “嗯,你在哪儿?”得一尔小心翼翼的问道,她从时承的声音里分辨不出来时承的态度,害怕时承怪她擅自来找他,但一切的担心都随着时承的最后一句话全部扑灭。 “我去找你,等着。” 看着被挂断的电话,得一尔的反应弧度变得有些缓慢,好大会儿才反应过来时承说要来找她,而且是现在,从床上开心的跳下来后又瞬间担心起来,如果时承是来赶她走的呢?如果时承过来责怪她一番怎么办?但得一尔还是从背包里拿出这些天一直放在包里的连衣裙,这是她特意准备的,她也想像别的女生一样,在喜欢的男生面前是漂亮的。 换好衣服后,得一尔又涂了口红,简单擦了些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都说悦己者容,可她今日是为了悦君者容。 这家民宿房间挂上了具有西境特色的钟表,每响一声滴答的走表声,得一尔的心跳就随之跳动一声,直着腰板坐在沙发上攥着手机,手指不小心点亮屏幕,紧张的低头去看,看到页面空空又是一阵失落,终于捱到九点二十五分38秒时,时承的电话打过来了。 时承早在一个小时前就已经赶到民宿楼下,他站在下面人来人往的巷子里烟一根一根的抽,来到西境一年,烟这玩意他很少碰,今天突然抽起来,竟然还会有些头晕,但心里的堵塞迫使他只能用烟来解决。 魂不守舍将最后一根烟吸到烫了手指,才将烟头扔在地上,用脚尖辗了辗,彻底灭了火星后,掏出手机打给得一尔,一盒烟过嗓,哑的不行:“下来。”说完后立刻挂掉,时承知道,得一尔下来后两个人的关系可能会有所变化,这正是他心里堵塞的地方,他不知道这个变化是好是坏。 时承无法保证自己会一直存在,他怕的是无法给得一尔一个关于未来的交代。 在西境的这一年,每天睁眼是得一尔,闭眼前是得一尔,去任何地方想的也是得一尔,偶尔的聊天都是他精心想了很久的话题,此刻,他所有的理智似乎抵抗不了埋伏已久的情感。 第三十八章 第三十九章 得一尔从房间下来时,就看见时承正背着身子低着头,脚尖碾着什么,走到身边时得一尔探头看见一地的烟头,时承已经碾进去一半,伸手拍了拍时承的肩膀,轻声说道:“嗨。” 时承下意识的转头,先入眼的是一双粉色的线条小高跟凉鞋,在往上看是入眼的白,最后眼睛定格在笑得温柔的一张白净的脸上,仅仅两秒钟而已,时承却觉得时间放慢了几十倍,得一尔那天的模样都在他眼里缓慢的掠过。 “嗨。”一时,时承竟不知道说些什么。 “刚来?”得一尔问道。 “嗯。”时承点头。 两个人之间本就不算朋友,今日,更不知道以什么关系打破这尴尬,两个人默默无言对视了会儿,得一尔主动说道:“上去坐坐还是随便走走?” 时承抬眼看了看楼上亮着灯的房间后说道:“随便走走吧。” 这家酒店坐落在山脉旁边,两人穿过民宿门口一条人群熙熙攘攘的巷子,彼此无言并肩走了十多分钟,来到没有人的一个小山坡上,站在这里往下看,有一片在阳光下泛着浅蓝的湖,但是到了夜晚,这片湖在月光的照耀下幽幽蓝蓝,漫天星光倒映在湖面上点点闪闪。 得一尔不由得赞叹出声:“这里真好看。”景好看,人也好看。 时承找了个看起来干净的地儿坐下,拉了拉得一尔的裙边说道:“坐下来。“左手掌拍了拍旁边的位置,示意得一尔坐在这。 拢着裙子,弯身坐下来后又把裙子打开铺在腿上,时承看着得一尔的动作,嘴角忍不住含了笑,开玩笑说道:“裙子,是为我穿的?” “是啊。”得一尔大方承认,都已经跋涉千里来这边境找他,她也不准备再扭捏:“时承,我已经来了一个礼拜了,前几天一直绕着这座城盲目的找你,这里是我最后一个没来的地方,本来不打算告诉你,就当做偶遇,但我不想空手而归,所以,还是直接告诉了你。”得一尔依旧是轻声说着,即使是说着这种隐秘而又露骨的小心思,她的表情看起来也没有一丝的起伏,整个人和声音都是安静淡然的,仿佛她说出来不是问一个结果,只是在叙述一件小事。 “时承,我是来找你的。”这句话说完,得一尔才看向时承,那双桃花眼在漫天星空下一点也不逊色。 时承嘴角的弧度忍不住在放大,洋溢在胸腔中的兴奋让他此刻想绕着部队里的跑道跑上几圈,刚才楼下的那份担忧和堵塞也全然被这开心替代,他此刻不想考虑那么遥远,如果非要考虑,那就努力给她一个好结果。 “尔尔,抱抱。”时承张开双手,眼角的褶皱都被笑容挤了出来。 得一尔得到这个回答,瞬间笑开,但眼里进了泪花,天知道她刚才多紧张,她太怕太怕没有好结果了。 钻进时承的怀里,将脸埋进他的衣领里,看着近在眼前凸出的喉结轻吻了一下,得一尔明显感觉到时承的身体瞬间僵硬,躲在怀里得逞的偷笑着。 “尔尔,不要乱亲。”低沉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有些教训孩子的口气。 得一尔也不再逗他,问道:“时承,你刚才为什么抽那么多烟?”得一尔没有忘记,刚才看见的一地烟头,她认识时承以来,没有见过时承抽烟,即使抽烟,也不该在刚才抽那么多烟,看烟头的数量得有一盒。得一尔并不想揣测时承的心思,但学过心理再加上天性敏感多疑,让她忍不住多想。 时承也没有隐瞒,开口说道:“怕。”时承玩着得一尔的发梢,缠在自己的无名指上一圈又一圈,又缓缓说道:“其实我知道你是来找我的,但我现在的情况,实在是不能……” 得一尔从时承的怀里出来,双眼都盛着恐惧,问道:“不能,和我在一起?” 看到得一尔小心翼翼的神色,时承忍不住伸手抚摸她的后背,打消了她的恐惧:“你别多想,我只是害怕不能对你好。” “时承,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我今天来找你,就说明我已经做好了任何结果所带来的一切,你不用怕,我很坚强的,我承担的起。”来之前,得一尔就细想过他们之间的身份和未来的走向,但无论哪一种,得一尔都想试一下,万一未来是彼此白发的模样呢。 一句一字,铿锵有力,落在时承的心尖尖上,占据了整个心房,像初始的冰山被温热的水融化的一塌糊涂。伸手把得一尔重新拉回怀里,宽阔的手掌覆盖在得一尔小小的头颅上,开口说道:“明天带你去部队看看。” 得一尔知道,时承的心放下来了。 得一尔也轻松了不少,脸上扬着一丝小小的得意,两片浅红的唇瓣间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随着说话的唇形微微显露着:“好啊,顺便把我这个新女友介绍给他们认识。”说完,还轻挑的下眉,娇俏又明媚。 时承的心实实在在猛跳了一下,痒痒的,先是抑制不住的低头浅笑一声后手掌托着得一尔的头,低头轻啄了一口诱惑,开口时声音里还带着余笑:“这么着急就宣誓主权啊?” 得一尔愣了几秒后,脸颊瞬间爆红了起来,反应过来时承刚才的动作后,双手盖在了脸上,声音闷闷的说道:“时承,我占有欲很强的,所以你只能是我的。” 将不肯露脸的得一尔拉回自己的怀里,此刻入眼山河,爱人在怀,实在难掩兴奋,一双桃花眼盛满了星光弯成了月牙。 第四十章 第二天,得一尔踩点退了房,又让前台帮忙喊了出租车,等了几分钟后,出租车到了后得一尔就把地址给司机看,司机是藏族人,看了一眼地址后就操着一口不太流利的汉语说道:“小姑娘,这个地方有些偏啊,你确定你要去那儿吗?” “我确定,师傅,我是去找我男朋友的。”第一次称呼男朋友,得一尔有些羞涩的笑着,语气里充满了雀跃。 “男朋友?那你的男朋友很厉害哦。”当地的藏族人都知道,前年发生的一起事件,就是地址上那个位置的部队出兵摆平的。 听到司机的话,得一尔骄傲了起来,语气里都带了自豪:“嗯,他很优秀。”顿了下,得一尔又问道:“师傅,您知道那里是做什么的?” 司机启动了车子,打了下方向盘,转了弯后就上了一条笔直的大道,开口说道:“我们这里啊,一直都不太平,时不时邻国的人就会来找事,前年大半夜的,国外的带人来偷袭,当时抢声都响了两三个小时,听说是这里守卫在我们当地的士兵求助了你现在要去的这个地方的部队,才停下来。” 司机不太流利的说着,得一尔理解了一半一半,心里想着一会儿要问问时承,他是否参加了这场战争,一路上再没有任何话语,直到司机开口说到了,得一尔看着眼前四处只能看到沙子并没有什么部队痕迹的目的地,得一尔忍不住怀疑司机带她走错了地方:“师傅,你确定是这里吗?” “是的,小姑娘,你下车后往北面走上两公里就看到了,那里不让车辆随意进出,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司机下车将得一尔的行李拿出来,帮得一尔开了车门。 得一尔看着站在车门前等着她下来的大胡子司机,半信半疑的下了车,说道:“师傅,您把手机号留给我吧,我找不到的话......” 司机并没有听她把话说完,只留下一句:“放心吧姑娘,你男朋友是这里的兵,我也不敢骗你的。” 得一尔看着绝尘而去的出租车,叹了声气,拿出手机点开指南针,随着上边的指针转到了北边,拿着行李朝前走,她不是没想过打电话给时承,只是两个人刚在一起,她还不太好意思麻烦他。 二十分钟后,得一尔越来越怀疑司机了,她看着四面环山,望眼过去全是黄土没有一丝人经过的痕迹,忍不住担心起来,拨开时承的手机号,这才知道这里没有信号,这下不是她不想麻烦了。 耐着性子,得一尔继续走了十多分钟,扬着手机还是没有信号,又往前走了十分钟,仍旧没有信号,得一尔想哭了,如果真是被骗了,那她该怎么办,再次拿出手机看时,手机上面的信号亮起了一格,很微弱,但是得一尔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越往前走,信号就越来越强,走到一个坡边,信号已经是三格了,这个时候打电话说话只能是断断续续的。 得一尔爬上这个坡时,信号就到了四格,她往下看,一排排帐篷搭起的小房子就在坡下面不远处的森林里,门口筑起的五星红旗在空中飘着,看到红旗,得一尔瞬间热泪盈眶,无论这里是不是时承所在的部队,她都可以放下心来了。 得一尔不敢随意上前,打电话给时承,打了两三遍才接通,但接听的人并不是时承,时承现在训练还没有结束,手机在部队里的事务员那里。得一尔就在原地坐下,等到中午十二点时,时承的来电准点亮了起来,得一尔立刻接通,接着就是时承有力又迅速的问道:“你在哪儿?什么方位,周边的环境说给我听,站在原地不要动,我来找你。” 得一尔刚想开口,就看见时承握着手机小跑着站在五星红旗下面等着她的回答,得一尔嘴角噙着笑,扬起手臂挥动着说道:“时承,往你的右边看,我在这上面。” 时承抬头看到她,天蓝色的上衣和天空仿佛融为一体,衬得那张小脸更白,黑色的运动裤脚下一双白色的运动鞋,干净又瘦小。等时承爬上去时,才看清那双白色的运动鞋布满了尘土,黑色的运动裤也因吸满了尘土黑色里泛着灰,那张白净的小脸上有汗印,有两三道因擦汗留下的尘土。 时承抿了抿嘴唇,将上升起来的酸意憋了下去,沉声说道:“来之前怎么不打电话给我?” “不想打扰你嘛,我不想因为我给你带来什么麻烦。”得一尔笑着说道,看见时承,她真的好开心啊,是那种忍不住的开心,就是想笑。 时承伸手将得一尔揽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哄小孩儿似的说道:“下次不要怕麻烦我,尔尔,我想被你需要。” 得一尔点点头:“嗯,我知道啦,现在能不能麻烦你带我去吃饭呢?我好饿啊。”她早上没吃饭,又走了一个多小时,又渴又饿。 时承松开她,拿起在地上的行李包背在身上,左手牵着得一尔,绕过这个土坡,来到一条笔直平坦的平路,穿过长达三米的洞,眼前就是那面五星红旗的筑台,上面刻着中国空军训练营几个大字。 “这条路是你们自己挖出来的?”得一尔问道。 “是啊,我们刚到这里的时候,除了这里算是平坦,其他都是坑坑洼洼的,进出都靠爬,我们就修出这一条路出来,也方便车辆行驶。”时承回答道。 “时承,我今天坐车来的那个司机师傅说,你们之前参加了一场战斗,你有没有参加啊?”得一尔问道。 两个人已经走到了部队门口前的水龙头,其实说是水龙头,其实就是个一米多高的大水桶,下边用石头堆砌出的一个洗手池,打开阀门,一缕水缓缓从小圆口里流出来,时承给得一尔洗完了双手,又洗了下自己的手后,带着水珠的手轻轻擦拭得一尔脸上的灰,一边轻声说道:“嗯,参加了。”语气淡然凉凉,时承并不想谈及此事。 得一尔没察觉到时承的语气,只有忍不住的心疼,动了动嘴唇说道:“时承,那以后你能答应我不要参加吗?”是的,她很自私,得一尔自己也知道,在国家领土受到侵害面前,她的这些小情小爱算的了什么,可是此刻的她就是忍不住耍下小性子,她也不确定时承是否会答应她的无理的要求。 可是时承几乎是没有犹豫的答应了她:“好,我答应你。”得一尔脸上的灰土擦干净了,时承才正视得一尔的眼睛又说道:“尔尔,不用担心我。” 第四十一章 得一尔想说些什么,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插了进来:“时承,这是你的女朋友啊?” 看见来人,时承瞬间立正身子,做了个标准的敬礼后才说道:“指导员,这是我女朋友香得一尔。” 指导员笑着说道:“香得一尔,名字很特别啊。” 得一尔顺着说道:“指导员你好,我的名字是因为我爸妈想要一个儿子,结果就只有我这一个女儿。”说完,一脸无奈的耸了耸肩,表示对于她自己是女儿身这件事她也无可奈何。 指导员沉思着点点头,旧思想的存在谁也没有办法彻底的消除干净,但还是评判了两句:“你爸妈的思想有待提高啊,什么年代了还搞重男轻女的思想,我们军队的女兵可不比男兵差。” “指导员,我先带她去吃饭了,再不去饭可就没了。”时承突然说道,再晚下去真会没饭的。 “赶紧去吧,去吧去吧。”指导员摆手,他也知道部队里吃饭的速度。 果然,时承带着得一尔走进吃饭的帐篷时,负责食堂的炊事员大爷正在清洗阶段了。时承问了下还有没有饭,大爷端出来一个馒头,一小碗的白粥说道:“只有这些了。” “谢谢大爷啊。”得一尔笑着接过来,拿起馒头开始吃,她从来不是娇贵的女孩子,她对吃的也没什么讲究,能吃饱就行。 可是时承皱紧了眉头,轻声叹了声气说道:“尔尔,对不起。” 得一尔摇了摇头,含糊不清的安慰他:“没事儿,时承,我挺喜欢吃馒头的。” 后来时承总是在思考爱是什么,大概就是想给她吃各种美食,然后她拍拍撑起的小肚子不好意思的说我吃多了,而不是现在这样,她吃着干硬的馒头,就着白米粥还要一脸满足的对他说她喜欢吃。 得一尔没一会儿就吃的干干净净,时承刷好碗还给大爷后,牵着得一尔走进树林里,大概走了五百米,才看见真正的军事基地,建立在这一片茂密的树林里着实不起眼。 时承让得一尔站在原地等着他,自己上了二楼,没一会儿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一把钥匙。又牵着得一尔绕过这栋有二楼的小楼房,来到后面是一排排搭建的板房,时承带她走到最后一排的第三间屋子,打开门迎面而来的是一股子霉味。 时承在鼻子面前扇了扇空气说道:“这间房子很久没人住了,你先在门口等我,我打扫干净你在进来。” 于是,得一尔就站在门口看着时承走进去先把窗户打开,窗帘撤下来叠好放在一边,大步走出来对得一尔说道:“我回宿舍拿个盆接水。” 时承端着一盆水回来,走进房间里,把床擦干净后又去擦旁边的桌子,擦完桌子才去擦玻璃,等擦好后端出来时,盆里的水已经浑浊的看不清底了。 把水泼在院子里,时承才拍了拍手牵着得一尔走进去:“你先坐在这里等我,我去拿些被褥椅子。” 时承再进来时怀里抱着被褥,甚至还有一个海绵垫子,后边跟了一个模样瘦小的男孩拿着一把椅子,还有一些洗漱用品。 “嫂子,我是张世强,队里的人都喊我小张,承哥让我把这些给你送过来。”张世强笑嘻嘻的说道,听说承哥领女朋友过来,整个宿舍的人都激动的要过来看,时承怕得一尔不好意思,东西他一个人也拿不下,便挑了一个宿舍里相对于比较腼腆的张世强过来。 得一尔第一次被人喊嫂子,别扭了一下说道:“谢谢你啊,小张。” “东西放下,可以回去了。”时承正在弯腰铺床,见两个人打完招呼了,就开口让张世强回去,虽然张世强是比较腼腆的一个,可他还是怕得一尔不自在。 张世强走后,得一尔也开始帮忙整理东西,她把自己的护肤品掏出来放在桌子上,又把张世强拿来的一堆洗漱用的摆放在桌子上。 时承铺好了床,拉着得一尔坐在床上问道:“感觉怎么样,会不会太硬?” “不会,已经很好了。”得一尔坐在床上,拉着时承的手晃了晃,抬头看着时承说道:“谢谢你,时承。” 看着得一尔颇有小女孩样子的动作,时承心里软乎乎的,嘴角噙着一抹笑打趣她:“尔尔,你之前可不是这样子的呀。” “那我之前,在你眼里是什么样子的?”得一尔问道。 “嗯,让我想想。”时承一只手抱胸一只手握拳放在下巴处故作思考的说道:“你之前不仅对我爱答不理,还一副让我离你远点的样子。”说完还啧啧了两下。 得一尔笑了,轻打了一下时承的手臂:“去,我才没有对你爱答不理呢,那个时候只是不熟罢了。” 时承把得一尔从床上捞起来,抱在怀里,下巴放在得一尔的肩膀上,忍着笑意说道:“那现在可算熟了,都可以对我撒娇了。” “是啊是啊,不仅撒娇,以后还要对你撒气呢。”得一尔环住时承的腰紧了紧。 “好,无论对我做什么,我都一并接受。”时承松开得一尔,揉了揉得一尔的头发说道:“小丫头,我要去集合了,等我解散后带你去吃饭,在这里等我。” “嗯,知道啦。”得一尔轻推了下时承,示意他赶快去集合, 时承走后,得一尔又收拾了下行李,躺床上准备睡会儿,等醒来时已经是四点半,看了看手机,时承并没有给她发消息,起床想去洗手间,想起来时承并没有告诉她洗手间的位置。 得一尔只能去敲旁边房间的门,打开门的是一个抱着婴儿的姐姐,得一尔问了厕所的位置后,回来后又跑去旁边的房间和婴儿玩。得一尔这才知道,原来这一排是特意为家属建的,来这里训练的士兵虽然不会太长时间,但部队还是多出了一笔钱,建立了一排家属住的房间。 等时承训练结束,回来见到的就是得一尔抱着婴儿,满脸温柔的样子,得一尔看到时承就招呼他过来,抱着婴儿凑近他说道:“你摸一下,她的脸好嫩啊,我亲了她好几次呢。” 时承摸了一下婴儿的脸,又摸了一下得一尔的脸才说道:“嗯,很嫩。” 得一尔刚想给他一个白眼,从屋里走出来的大姐看到这一幕说道:“时承啊,你小子眼光不错啊。” “刘姐,你眼光也不错,我哥在后边马上回来。”时承回道。 这话暗地里是在说刘姐能看出来他眼光好也是眼光好,刘姐听出了时承的话中话,笑骂道:“你个小子,抱得美人归,有点儿春风得意啊。”时承平时跟她家那口子关系不错,平时多有走动,倒是不会把彼此的话放在心上,开个玩笑笑笑罢了。 刘姐又伸手把孩子接过去说道:“妹子,快去吃饭吧,再晚点的话可就没饭了。” 得一尔又摸了两下婴儿的脸颊,不舍得说道:“那阿姨吃饭去了哦,回来再找你玩好不好。”她是真挺喜欢孩子的,不然也不会选择老师这个身份了。 第四十二章 得一尔以为是去中午去的那个食堂吃饭,直到时承牵着她走到那个有着五星红旗的大门口前她才开口问道:“不去食堂吗?” 时承点头,说道:“嗯,今天带你出去吃。” “可以出去吃?我还以为你们纪律很严格呢,我在这里都不敢大声说话。”得一尔不认识时承之前,一直觉得军人不可以随意外出部队,结果也可以像普通人一样带女朋友出去吃饭啊。 部队里确实不可以随意外出,这次是时承打了报告,申请了之前积累的假期,但时承听到得一尔说不敢大声说话时,想到她之前几乎都是捏着嗓子说话的样子,突然觉得有点可爱,低头笑了一声,把玩着得一尔的手指轻声说道:“傻不傻啊你。” 得一尔正想反驳他,一辆摩托车伴着轰轰声开到他面前停下,来人拿掉头盔扔给时承,扯着嗓子就说道:“承哥,你可欠我一个大人情啊,为了你的约会,全宿舍的人都费了不少力啊。” 来人还是上午那个送椅子的张世强,这摩托车是他拜托一个家是当地的战友,从他家借来的,为了借着摩托车,全宿舍把能吃的都送给他了,别看只是几包饼干,那可是演练时比压缩饼干美味百倍的食物。 时承接过头盔,带到得一尔的头上后,手习惯性的放在腰上,另一只手握成拳头伸向张世强的面前,张世强伸出拳头碰撞了一下后他才说道:“回去请你们吃个三天三夜。” 张世强将摩托车钥匙扔给时承,小跑着到得一尔面前,一脸坏笑的说:“嫂子,你可作证啊,到时候要是不请个三天三夜,这种说话不作数的男人可不能要。” 听到又被叫做嫂子,得一尔还是有点儿不好意思,还没等她回答,时承的手已经从她面前伸过来,狠狠的打在了张世强的寸头上,严厉的说道:“去,少在这里作乱。”说完扶着得一尔坐上了摩托车后座,时承迈开长腿从车头跨坐了上去。 得一尔趁着摩托车开出去之前对张世强道谢:“谢谢你啊。”话音还没落,摩托像射出的箭,从张世强的面前蹿了出去。 张世强看着远去的两个人背影挥着手大喊道:“约会愉快!” 从部队出来,已经将近六点了,好在这里的时差比平原晚了几个小时,此时的太阳还高高的挂在天空上。 摩托车行驶了半个钟头,得一尔被颠的头晕眼花,空气里又到处都是摩托车带起来的尘土,忍者胃里翻江倒海似的折腾,她将头埋在时承的后背上。又过了一个小土坑,得一尔直接从摩托上颠了起来,摩托车硬邦邦的后座震的她屁股一阵疼,她实在没忍住,双手从一开始的攥在时承两侧的衣角,变成了紧紧抱住了时承的腰。 感受到腰上突如其来的力量,时承低头看了看,得一尔的双手交握在一起,由于力气太大,手背上的青筋都凸了起来。他减缓了速度,到了一小片湖水处将车停了下来。 得一尔抬起头,眯着双眼问:“怎么停下来了?” 时承扯开腰上的两只手,从摩托车的车头上跨下来,看了一眼得一尔被风吹成绺的头发,伸手理顺后说道:“不舒服怎么不说?” 得一尔乖乖坐在那儿,任他摆弄自己的头发,小声的回答道:“这不害怕耽误时间嘛。”她的嗓子已经不允许她用上课的音量说话了,嗓子里发干又生疼。 时承没做任何回答,弯腰从摩托车另一面的背包里拿出一瓶矿泉水,打开后递给得一尔,等她喝了半瓶后才开口说道:“尔尔,有什么问题随时告诉我,不要害怕。”时承想了解得一尔多一点,他了解的多一点,便能知道怎样做才是对得一尔是好的,但是尔尔把自己藏得太深,看似她愿意让他走到身边,实则心里还没有彻底对自己敞开。 得一尔低头小口小口抿着水,企图混过这种话题,她不适合过多表达自己心里最真实的想法,长久以来的生活环境让她习惯了把事情藏在心里。 时承不打算放过她,拿走剩下的水,一口喝完后把瓶子随手丢在一边,双手叉着腰低头看着闷头不语的得一尔,无奈的说道:“尔尔,不要害怕麻烦我,我们现在是男女朋友,以后会是相互扶持的夫妻,你要学会依靠我。” 得一尔看着落在时承脚边的瓶子,被风一吹滚到了不远处的草丛里,小腿高的草丛成功阻止了瓶子刮到更远的地方。 抬起头看着皱着眉一脸无奈的时承,得一尔突然笑了,伸手捏了捏时承的脸,玩味的问:“那你教教我,要怎么依靠你呢?” 看着一脸不正经的得一尔,时承叹着气闭上了眼,睁开后没有理会得一尔,朝着湖边走去,他拿得一尔没有办法,只能自己去冷静一下。 看着走远的时承,得一尔哎哎叫了两声,见时承没有停下脚步,慌忙从摩托车下来,先跑到草丛里,把躺在那儿吹风的瓶子捡起来,重新放到背包后小跑着追上时承,追到后抱住时承的一只手臂往自己怀里带,时承被拽的歪了半边身子。 得一尔边走边晃了晃时承的手臂,说道:“你走这么快干嘛,我是真的向你求教啊,这不算一种依靠吗。” 不愧是老师,这种逻辑一般人还真想不到,时承哼笑一声,郁闷的摇了摇头,他干嘛要一个辅修过心理学的人向他敞开心扉。时承停下脚步,盯着得一尔的双眼,认真的说道:“行吧,你要是觉得这样会让你舒服,我也不强求你改变什么,但我只有一个要求,我按照我的方式对你好,如果哪点让你不舒服,这一点你要及时告诉我。” 得一尔看着时承,心里一点一点在塌陷,她不否认,因为年龄的问题,再加上多年教学的工作环境,她心里是有点把时承当成小孩儿看待的。 她从小到大都是照顾别人的那一方,现在她成了被在乎被照顾的人,这种陌生的感觉让她一时有些无所适从。 第四十三章 湖边的风更大了,刮得她眼睛发酸,鼻子里总有鼻涕想流出来,眯着眼睛吸了吸鼻子,不再像之前逗小孩儿似的,反而是思考过后斟酌着缓缓说出心里最真实的一些想法:“时承,我之前没有谈过恋爱,你是我第一个男朋友。”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我身边也没有特别亲密的人,好多事情我都是自己解决,就连我爸妈我也不经常跟他们说关于我过多的事情。” 得一尔松开挽着时承的手,继续往湖边走近了一点,湖水偶尔稍微起来的波折都能打湿她的鞋子,看着远处没有边际的湖水继续说道:“现在我把你拉进我的世界里,并不是找个依靠,而是我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起,想每天都看到你,能理所当然的和你说话,仅此而已。” “我知道两个人在一起要彼此坦诚,但我不是不坦诚,我只是还没有习惯我的身后有人。”得一尔转过身看着时承缓缓说道:“时承,来日方长,我想和你慢慢来。” 时承走上前,快速的把得一尔拽离刚才的位置,得一尔一个趔趄撞到时承的胸口上,她下意识的回头去看,刚才的位置上已经被湖水霸占。 “行,来日方长,我们慢慢来。” 一句中气十足的话,时承的胸腔都在微微震动着,得一尔抬头去看,一双桃花眼笑成了一条线,她也忍不住嘴角上扬着。 两个人继续开着摩托车行驶着,终于上了平坦的柏油路上,在落日之前到达了市中心,好在这里是旅游胜地,饭店里还是有很多人。 时承把摩托车停在一家民宿的院子里,这家民宿是时承来这里后,经常住的一家店,这里的居民热情好客,喜欢结识不同的人,知道时承的职业后老板更是当时承是交心的朋友。 见到时承第一次领着女生过来,老板操着不太流利的汉语大笑着竖着大拇指说道:“你小子什么时候有的女朋友,还这么的漂亮。” 时承单手搂着得一尔,笑着说道:“这要感谢佛祖,让我的愿望成真了。”时承刚来这儿的时候,也去过当地最有名的寺庙,部队里其实是不能有宗教信仰的,更不能有任何宗教活动,但是新年的时候,时承就特别想去求一愿望。 趁着假期,他一个人就来到市中心里,买了香火进了寺庙,庙里的每一位佛面前,他都虔诚叩拜,许同一个愿望:愿得一尔来到我的身边。 “那你们这次要进去还愿,佛祖会保佑你们相守到老的。”老板说道。 时承点头:“对,这次来主要就是还愿的。” 又和老板说了取车的时间后,时承牵着得一尔离开了民宿,来到了一条商业街,找了一家还算干净的饭店坐下。 时承把桌子上的餐具一一用热水烫了一边后,倒了一杯当地特产的茶递给得一尔说道:“尝尝,看看味道怎么样。” 得一尔喝了一口后,茶里的奶味太重,她平常不喜欢喝奶,能接受的只有酸奶类的,轻轻皱了下眉说道:“还行,但我不喜欢喝牛奶。” 时承笑了一下,好奇的问道:“你不爱喝牛奶,是怎么这么白的。” 得一尔嫌弃的看着他,说道:“在你的认知里该不会只有牛奶能变白吧?而且谁告诉你喝牛奶能变白的。” “不能变白吗?”时承满脸疑惑,倒不是他无知,而是他不太了解女生这种变美的技巧,只是觉得牛奶是白的,喝多的话总能变白一点的吧。 得一尔看着时承,突然笑了,他俩好像显得很没有智商的样子:“变白的方式不是只有一种,有没有可能我是遗传的呢。” 得一尔的妈妈年轻的时候皮肤就很白,只是现在年纪大了,又经常风吹日晒,看不出来白皮肤了。 说话间,服务员端着菜过来了,时承帮着把菜放到桌子上,顺手把得一尔自己点的放在了她面前说道:“吃饭吧,你来找我,我还没有让你吃上一顿像样的饭呢。” “你们经常吃那样的饭?” 时承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得一尔的问题,楞了一下后摇了摇头,嘴里塞满了饭含糊不清的说道:“不是,是因为你到的时候都过了饭点,剩下的都是饭渣了。”把嘴里的饭咽下去后又继续说道:“我们平时吃的还是挺好的。” “你在佛祖面前许的什么愿望?”刚才就想问的,只是来饭店的路上时承一直在向她介绍这里的物件,看见具有当地风格的建筑还要拉着她合照,就没来得及问。 时承看着得一尔凑到他跟前的脸,白净的脸上写满了期待,喝了一口水后笑着慢悠悠的吐出两个字:“你猜。” 得一尔无语的看着他,果然这个年纪的男孩,都幼稚! 笑过后,时承夹了一筷子好肉放到得一尔的碗里,语气随意的说道:“不过就是让你爱上我而已。” 得一尔一顿,脸上开始泛红,她扒拉着碗里的饭,大口的往嘴里送,想掩饰过去,奈何已经吃好的时承正慢条斯理的擦着嘴,余光瞥见了得一尔的动作,凑到得一尔的耳边,装作无辜的问道:“难道你不爱我吗?” “啊,恶心死了。”得一尔抱着碗,挪到了旁边的凳子上,抬头看见一脸坏笑的时承才明白过来他是故意的。 得一尔双手抱胸,噘着嘴瞪着时承,时承看到后又忍不住笑了起来,站起来捏了捏得一尔的脸,就去收银台结账,等回来后忍着笑意问道:“亲爱的尔尔,吃好了吗?吃好的话我们就去感谢佛祖吧。”说到感谢佛祖,时承还欠揍的摇了摇头,模样十分调皮。 得一尔把头扭到一边,气哼哼的说道:“哼,我生气了。”说完这句话得一尔惊诧了一下,她怎么会这么矫揉做作,她没想到有一天她也会孩子气的撒娇。 时承过去她的身后,双手扶住得一尔肩膀,把她从凳子上薅了起来,哄小孩儿似的说道:“好,等会儿给你买个棒棒糖好不好。” 走到收银台那儿,还真买了一个棒棒糖,递给得一尔时还揉了揉她的头说道:“乖,不生气了啊。” 得一尔受不了这样的自己了,接过棒棒糖恢复了原来正经的样子:“快走吧,人家都在笑话我们呢。” 时承转头看了看收银台的两个小女生,嘴角含笑看的津津有味,时承笑着环住得一尔的肩膀,两个人低着头小跑着出了饭店。 第四十四章 跑出饭店的两个人相视一眼,大笑了起来,笑够后牵着手,步伐轻松的朝着对面的寺庙走去。 此时的太阳已经只剩下一个小边边,天空中布满了太阳的余晖,照的眼前的寺庙仿佛踱上了一层金光。 在门口买了门票后,进去后在大门口领了三根清香,时承和得一尔相并跪在佛像前,叩了三拜后起身把手里的三支清香插在香炉里,又去庙里的香火处买了一把香,每经过一尊佛像面前,两个人都会点燃香火叩拜。 全部上完香后,太阳已经完全下去,天色灰淡,两个人牵手慢悠悠的在庙里细细观看起来,转到一半后,得一尔觉得有点口渴,让时承坐在一张圆桌前等着她,她去买水。 等得一尔回来后,便看见一个扎着脏辫,穿着当地服装,胸前还挂着照相机的小女生,坐在时承对面的凳子,满脸紧张的盯着时承,得一尔以为是时承那张脸太引人注目,有人找他拍两张照片,待走进时才听见那女生说:“只是想认识一下,并不会打扰到你的。” 得一尔挑眉,又仔细看了一下女生,模样看起来也不过十八九的样子,再看时承,一身黑色运动休闲装并不出奇,只是那身板板正,坐在那儿也能让人感受到正气凛然,配上一张线条流利的侧脸确实会让青春萌动的小女生心动。 得一尔暗自好笑的摇了摇头,更别说小女生了,连她这个大龄姐姐也会心动不止。 走到时承身边,把一瓶矿泉水放在时承的面前说道:“你们应该不喝有添加剂的饮料吧。” “我是不爱喝,但是其他人会喝。”时承拧开瓶盖喝了两口。 “你是?”对面的女生看着得一尔开口问道。 “她就是我女朋友,我没骗你,我是真有女朋友。”时承站起来,牵着得一尔准备走人。 那女生又开口说道:“姐姐,你介意把你男朋友的联系方式给我吗,我是真的挺想认识他的。” 这就有意思了,当着本女友的面要男朋友的联系方式,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哼笑,得一尔也不惯着她,开口就狠狠说道:“女孩子要自尊自爱,别人的东西不能随便要,更何况是别人的男朋友。” 那女生瞬间红了眼眶,瘪了瘪嘴,乳臭未干的脸显得弱小可怜,要她是个男人估计就心软了,得一尔尴尬的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刚买的水还没来得及喝两口。 正想开口说什么,时承先开口说道:“回家吧,我们以后也不会来这里了。” 说完,时承牵着得一尔头也不转的离开了寺庙,倒是得一尔砖头看了好几次,那女生还擦了擦眼泪,正想再次砖头看时,时承伸手把她的头固定住,说道:“看什么,她可是要你男朋友的手机号,你还后悔没给她了是吗?” 得一尔拿开头上的手,拍打了一下时承的后背说道:“这怪谁,是谁招来的。” 时承莞尔一笑,揽着得一尔继续边走边说:“嗯,是我的错,我们下次出来我披着麻袋好不好?” 得一尔脑子里想象了一下他披着麻袋的样子,傻乎乎的应该挺可爱的,她转了半圈,从时承的手臂下转到他身后,趁时承还没有反应过来,蹦到了时承的后背上。 时承下意识的伸手接住,只听见得一尔清脆欢快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你披麻袋,那我就披着塑料袋,咱俩还是般配!” “那咱俩是不是要起个情侣名啊?”时承背着得一尔慢慢的走着。 得一尔想了一下说道:“就叫精神情侣,一呢是显得咱来有精气神,二呢是咱来多少有点儿不正常,哈哈哈。” 时承也觉得好笑,背着得一尔开始跑了起来:“那你抓紧了,我要带你体验精神男友的精气神喽。” 时承背着得一尔在广阔的广场上一会儿转圈俯冲,一会儿加速往前冲,得一尔大叫着搂紧了时承,惹得来往的游人纷纷看向他俩。 等两个人玩够了,天幕已黑,又比赛看谁先赶到民宿,得一尔自知比不过时承,在时承快到达民宿时开始耍赖,蹲在那里不动了,时承见状又折回来,把得一尔端起来,一起到达民宿。 老板从屋里出来时看到的就是时承端着得一尔走进来,惊愕了一下笑了起来,说道:“不愧是当兵的啊,这体力还真不是盖得。”说着还赞了一下。 得一尔没想到会被老板看到,拍了拍时承的手臂示意他把自己放下来,安稳站在地上后整了整衣角不好意思的说道:“他要给我比赛跑步,这不是欺负人嘛,我只能耍赖了。” 时承揉了揉她的头,宠溺的说道:“逗逗你,我不会让你输的。” 老板看着两个人,心底升起一丝羡慕,想想自己一把年纪还没结婚,暗自叹了声气后说道:“今天这么晚了,在这住一晚?” 时承摆手拒绝,说道:“不了,下次吧,我要带她去下个地点了。” “你明天不训练吗?” 时承拿来头盔给得一尔带上,一边回答她的问题:“我请了假,就明天一天,我们明天下午再回去。” 跟老板告别后,时承载着得一尔往北走,经过繁华的街,又过了一排排的民房后就是公路,晚上赶路人比白天少了一半,温度也比白天低了不少,没有了太阳的照射,得一尔不再担心紫外线,把头盔拿掉肆意的感受着凉风。 “时承,我喜欢你。”得一尔在时承的耳边轻声说道。 “你说什么?”时承大声问道,他的耳边全是摩托车和风的声音,只是隐隐听见了得一尔的声音。 “我说,我喜欢你!” 得一尔大声喊了出来,这下时承听得清清楚楚,他同样大声回道:“香得一尔,我也喜欢你。” 得一尔从来没有过这里大胆放肆的表达过自己的情感,在今晚无人的道路,在风里,在摩托车轰轰声里,眼前是她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的男生,她就想宣泄自己的情感,还好,他听见了,并且给了她一个满意的答复。 得一尔心满意足的趴在时承的后背上,感受着时承传来的温度,烫的她的脸跟着红扑扑的。 第四十五章 在摩托车行驶的半个小时后,摩托车开进了一条蜿蜒的石子路,没多会儿,一座彩灯点缀满墙的楼房出现在眼前。 时承把摩托车停在门前的露天停车场里,接过得一尔手中的头盔放在车头上,牵手得一尔走了进去。 这是一家私人酒店,平时不会随意对外开放,没点关系的人订不到这里的房间,这家酒店主要注重于个人隐私,来这里的人大都是谈业务。 时承带得一尔来这里,主要是这里的环境比其他地方要好很多,提供的生活用品比较全。进去后便是前台,时承出示了证件后便直接往里走,一楼的大厅竟然是琳琅满目的衣服,鞋子等生活用品,相当于一个小型商场。 时承让得一尔去挑选需要的物品,得一尔在家居区域拿了一身睡衣便去结账,时承接过去问道:“换洗的衣物不需要么?” 得一尔抿着嘴摇了摇头,当着他的面拿那些东西,她宁可不换,反正明天就回去了。 时承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扫码结了账后,牵着得一尔坐电梯上了三楼,走到最后一间房输入密码。 得一尔看着时承轻车熟路的,问道:“这里你经常来?”对于时承她了解的太少太少。 时承打开灯,这是一间装修很有家庭氛围的一居室,不大但是五脏俱全,卫生间和厨房都有,还有一个落地窗,只是外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 “也不是经常,只是和这里老板认识。”这家店的老板和他是发小,人现在在国外,不然以他的性格,肯定要过来看看得一尔的,只是他不知道,现在某人正在天上飞着,往这边赶呢。 时承接了一杯热水端给得一尔,柔声问道:“饿不饿?”现在已经晚上十点多了,距离晚饭已经四个多小时了。 得一尔点点头,摸了摸肚子说道:“有一点儿,我想吃汤面。” “可以啊,你先去洗漱,等出来就可以吃了。”时承挽起袖子去洗手,又抬头问道:“你有什么忌口的吗?” “没有哎。”得一尔转了转眼睛想了下,摇着头说道。 时承笑着点头,觉得可爱的紧。 得一尔喝完水,拿着睡衣走进了洗手间,等洗好后才后悔刚才没有买贴身的衣物,她有心理洁癖,洗澡后一定要穿干净的,看着手上穿过的实在不愿意继续穿。 只好洗干净后用吹风机吹干,吹了好久还是一拧就滴水,时承已经做好了饭喊她出来,得一尔眼睛一闭,挂在了窗户外面直接套上睡裤出去了,还好她拿的是深色的睡衣睡裤。 下面空空的实在不自在,坐在凳子上紧紧的贴着桌面,时承把筷子递给她,瞥见得一尔脸上一片绯红,问道:“怎么脸这么红?” “可能,水温太高了。”得一尔摸了摸自己的脸说道,着实有点儿烫手。 时承没有多想,点了点头,坐在了得一尔身边,得一尔惊讶的砖头看他,开口说道:“你能不能坐到对面去?” 时承不解的看着她,见得一尔咬着下嘴唇可怜巴巴的,以为是她不习惯吃饭时身边有人,便乖乖挪到了对面。 得一尔松了口气,时承见状问道:“怎么了?” 得一尔看着时承呆呆的摇了摇头,没有了贴身衣物的束缚,胸口随着她的动作跟着晃动了起来,时承往下瞄了一眼随即红了脸,喉结动了动,连忙低下头吸了口面条。 得一尔的脸充满了血,为了缓解这种尴尬,她找了个话题:“你谈过恋爱吗?” 正字低头大口嗦面的时承听到问话,挑面条的手顿时停在了空中,缓过来后放下筷子:“大学时谈过一个。” ”讲讲呗,我还没听过你的感情史呢。“ 时承喝了一口水后缓缓说出自己仅有过的一段恋情:”她是我的学妹,比我小一届,刚入学时是我接她入的笑,后来她又参加了我们社团的招新,半年后她向我表白,就这样就在一起了。“ 时承说的简单,对他来说那段恋爱其实并不具备爱的成分,只是因为当时没谈过恋爱,又想体验恋爱,再加上那个女生还算优秀,就尝试在一起了,分手也是因为时承毕业后,与她的未来发展计划不一致,两个人商量过后决定和平分手。 挺平淡的,确实没什么可讲的。 ”她漂亮吗?“每个女生都会在意这个吧,得一尔心想。 时承看着得一尔哼笑一声,说道:”你猜?“ ”那我和她,谁漂亮?“ ”你。“ 得一尔一脸的不相信,撇了撇嘴:”你们当时是怎么谈恋爱的。“得一尔是第一次谈恋爱,她想取取经。 ”学校的恋爱无非就是牵牵手,抱一抱,出去玩一玩,吃吃饭,也没什么。“时承继续吃碗里的面条。 ”就没那个什么?“得一尔身子往前倾了一点。 时承看着凑近眼前的小脸,一双晶亮的杏眼透着好奇,眼下口中的面条反问道:”哪个?” “就那个。” 得一尔有点儿急了,但又不好意思明着问,虽说两个人都是成年人了,可都是第一次,两个人脸上都有些发红。 时承嗓子发干,轻咳一声说道:“过来。” “干嘛?”得一尔这么问,但还是老老实实的站起身,走到时承身边。 时承攥住得一尔的右手,一个用力把她拉到自己腿上跨坐着,扣住得一尔的脑袋往下,稍一抬头吻了上去,在得一尔的嘴里翻云倒海一番,等得一尔呼吸明显不均匀后才松开她。 “不如,你亲自告诉我是哪个?” 得一尔双手撑在他坚硬的胸膛,右手掌下面某人的心脏有力的狂跳着,震的她的手掌发烫,面对这种情况,脑袋处于待机状态,只是意识里想跑。 时承怎么会给她这个机会,双手托住得一尔,站起来直往床边去,轻轻将得一尔放在床上后,整个人覆了上去。得一尔觉得一座山压了下来,眼前乌黑黑的,脑子也如同浆糊一样,任由时承将她翻来覆去的折腾。 一阵翻云覆雨,火灭了。 时承抱着得一尔去洗手间清理了一下后,两个人相拥而睡。 第四十六章 等得一尔第二天醒来后,已经是上午十点,窗帘还没有拉开,屋里昏黄一片,喊了两声时承,并没有人应,看到床头柜上放着的衣物,得一尔拿来看了下,里面还夹着一套黑色的贴身衣物,想到昨天的情景,得一尔倒吸一口气,万万没想到有一天她正正经经的人也会如此大胆。 从洗手间洗漱好再出来时,时承一身速干跑步服,在餐桌前把袋子里的早餐拿出来,见到得一尔,笑了一下说道:“你醒啦?快来吃早餐吧。” 得一尔走过去,拿着豆浆喝了一口说道:“你什么时候起来的?” “六点吧。”时承是被手机吵醒的,昨天半夜李杨就到了酒店,想着不能破坏好兄弟的好事便忍住了自己的好奇心,终于等到了天亮就立刻给时承打电话,喊他出去跑步。 得一尔点点头,时承又说道:“吃完早餐,我带你见个人。” “谁啊?” “我发小,嚷嚷着要见你。” 正说着,敲门声就响了起来,时承几乎不用开口问就知道一定是李洋那小子,六点的时候便要冲进来把得一尔叫醒,时承拖着他才肯离开。 门一打开,来人便兴奋地高喊着:“嗨,亲爱的小弟媳。”时承比他小了两个月,从小到大追在时承后面让他喊哥,时承一句没喊过,有时候被李洋念叨烦了便给他来个过肩摔,能痛老实几天。 李洋丝毫不见外,径直走到得一尔的面前伸手一只手,满脸堆笑说道:“你好,我是李洋,是你男朋友的哥哥。” 时承伸手打掉李洋伸着的手,推着李洋往后退了好几步,指着他说道:“好好说话。” 而后又回到餐桌前,给得一尔拿了一根油条说道:“继续吃饭吧。” 李洋不满的从后面骂骂咧咧:“你小子,真是见色轻友啊。”说着来到餐桌前,一把拉开椅子坐上去,拿起时承的粥喝了起来,他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一点东西没吃,大早上还被时承拉去跑了十公里。 “那个,你好,我是香得一尔。”得一尔纠结了一下,还是大大方方伸出手与李洋握了一下手。 刚才还没来得及仔细看这位小弟媳就被时承推开了,现在仔细看看除了皮肤白点,眼睛大点,其他也没什么特别吸引人的,不知道时承是怎么看上的,放着家里介绍的肤白貌美腿又长的相亲对象不要,要这么个清汤寡水的。 “香得一尔。”李阳默念了一遍说道:“名字不错,就是人嘛,欠了点儿味。” 桌子底下时承狠狠踹了李洋一脚,警告他说:“再说话不客气就滚远点。” 李洋瞥了眼时承,脸色青着,明显动了怒,也不敢再造次,安安静静的吃起了饭。 原本的计划是要带着得一尔去雪山,现在李洋来了,非要去什么跳伞,说是这辈子还没有跳过伞,一定要跳一次,得一尔跳伞和雪山都想去,最后决定先去跳伞,结束后就直奔雪山。 他们要赶在天黑前回部队,这里天黑不好赶路,部队里这里还有一小时的车程,所以李洋开了辆黑色的越野车,这样能节省点儿时间。 赶到跳伞基地时已经是中午了,好在李洋认识这家的老板,提前打了电话,到的时候两架直升机已经准备好了,三名工作人员在旁边等待着。 得一尔想起来第一次见到时承的情景,突然有点儿害怕,拉了拉时承的衣角说道:“时承,要不算了吧,我们在这等李洋。” “切。”不远处的李洋不屑地说道:“时承,你女朋友不行啊,这么胆小怎么配得上你啊。”李洋说完没给时承反驳的机会,穿戴好后转身上了直升机,拉上了机门。 巨大的风使得一尔往旁边歪了歪,时承伸手扶住她,安慰她说道:“放心,有我在呢,等会儿我带你跳。”这里的跳伞和队里的训练相比,高度矮了不少。 得一尔就是因为时承才害怕不已,刚想说可是,时承就猜到了她所担心的,揉了揉得一尔的发顶,柔声说道:“那次失误确实是我的原因,但是这次不会了,你在我身边,我必须保证你的安全。” 得一尔稍稍放下心来,时承帮得一尔穿戴好后,牵着她上了另一架直升机。 时承没有让教练跟着上去,他们这架直升机了只有飞行员和他们两个,在时承出示了飞行证后,教练就放心的挥挥手,让他们去了。 时承让飞行员开到规定高度的三分之二,虽然他对自己足够信任,但是对于得一尔他必须减少危险发生的可能性,做到万无一失。 时承将得一尔与自己绑在一起,再次检查了安全锁和降落伞,确定一切安好之后,在得一尔耳边轻声说道:“我们要飞喽。” 话一落,得一尔的身子往下倒,风的巨大冲击力致使脸上的肉都在向后拉扯着,得一尔紧紧闭上了眼睛,直到时承打开了降落伞,下降的速度变得缓慢,得一尔才慢慢睁开眼睛,这里的景象一览无遗,转头看了一眼时承,发现时承正在垂着眼睛,嘴角噙笑看着自己,得一尔笑了一下说道:“时承,以后我们走遍全中国好不好?” “好。”时承的声音此刻温柔的像一涓溪水,此刻的美景都不足以让他心动,因为怀里抱着的人足够让他心安的一塌糊涂,山崩地裂都震不动这罕见的莫名其妙的心安,他从来不知道,原来爱不止使人心跳加速,还能让人心安的如此舒服,手臂稍微用了点力气,将得一尔牢牢的抱在怀里。 李洋已经落地,看着空中抱在一起的两个人,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发了出去,对面的人直接打了电话过来,李洋接通后便听见对方没有想象中的慌张,反而是异常冷静的问:“时承身边的人是谁?” “你过来不就知道了。”李洋一贯的吊儿郎当的说道,一只手插在裤兜里,一边转头看向时承那边。 电话里的人倒吸了一口气,话是从牙齿里挤出来的:“李洋,我现在在认真的跟你说话!” 李洋不以为意的从鼻子冷哼一声,说道:“林青予,你明知故问。”见时承和得一尔已经落地,正在解开装备,李洋又急忙甩下一句话:“我给你发照片不是为了让你吃醋,就是想告诉你而已,毕竟大家都是一起长大的。”说完后便挂了电话,好像没事人一样朝着时承和得一尔走去。 第四十七章 三人开着车朝雪山出发,到了雪山后已经是下午,随便找了旁边的小店吃了点饭,又租了三件军大衣穿上。 刚开始爬时,时承还是牵着她的手跟着她的速度慢慢的爬,等身后的人一批一批的超过了他们,李洋开始不耐烦的一遍遍催促她们快点。 得一尔抬头看了看前面又在瞪着她的李洋,松开了时承的手推了推他说道:“你先走吧,我不上山顶也没关系的。”依照时承的体力,完全是可以将这里的人都远远抛在身后的,跟着自己的速度,反而会慢很多。 时承又抓住她的手说道:“不用管李洋,我们走我们的。”然后又抬头,朝着李洋喊道:“我早就告诉你不用跟我们一起爬。” “我不是跟你们,我是跟你。”李洋伸手指了指时承。 瞥了一眼李洋,得一尔无奈的叹气,双手放在时承的腰上推着他往前走了两步后说道:“你自己先往前爬吧,我和李洋聊聊。” 时承看了看得一尔,见她一脸的认真,便点点头后往前走,经过李洋身边警告他说道:“不要太过分,否则兄弟没得做。”说完一个人往前走,待与他俩拉开一段距离后,才开始慢慢走,时不时的回头看两人一眼。 得一尔赶上李洋,还没等她开口,李洋就直接说道:“你配不上他。”他和时承是一个大院长大的,时承从小就是他们这群孩子里的佼佼者,学习好,运动好,又聪明,在他们那里,时承就是父母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 李洋上下打量了一下得一尔,没有林青予腿长,没有林青予身上的温柔感,他不知道得一尔的职业,但是想来不会有林青予的工作好,毕竟林青予是在自家企业里担任总经理,总之,在他眼里得一尔就是普普通通的女生,而配得上时承的唯有像林青予那样气质出众,又不失个人品学才华的女生。 拐杖扎进雪地里发出一声沉闷的咚声,得一尔挑起一边的嘴角好笑的说道:“那是在你的眼里。” “你什么意思?”李洋停下脚步看着她,挑眉问道:“你是觉得他不好呗,那你还和他在一起。” “我的意思是,依你对他的了解,当然会觉得我配不上他,可是我对时承的了解暂时不多。”得一尔轻喘着气:“在我这里,是因为我喜欢他,刚好他也喜欢我,所以我们在一起了。” “而且,我觉得在恋爱里,在爱里,物质不是衡量两个人能不能在一起的因素,彼此心意相通,情投意合才是两个人走到一块儿的最大因素吧。” “哦,也许你不是用物质来评断的,是站在兄弟的角度看待的,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是你,时承是时承,你的审美不能代表时承的,你的想法也不能代表时承。” “即使你对时承的了解多过我,也未必你以为的合适是他想要的。”得一尔说这些话时,的确在仗着时承对她的喜欢,她不知道时承有多喜欢她,会喜欢多久,可是此刻他是真的在喜欢她,那她就有底气说这些话。 李洋好久没说话,半晌,他抿了抿嘴幽幽说道:“时承的家里,有一个从小就喜欢时承的女生,她比你漂亮,比你优秀,和时承家也门当户对。” 得一尔听到后,着实愣了愣,好在大学里辅修过心理学,心底升起来的一点点自卑感立刻被她灭的一干二净。 看了一眼慢悠悠走在前方的时承,然后装作一副无辜的样子看着李洋说道:“那又怎样,时承现在喜欢的是我。” 李洋一脸的服气,做了个抱拳的手势后开始加速往上爬,赶上时承说了一句:“我真是服了。”一个人头也不回的走了。 “或许等我了解更多时,我也会觉得配不上他的。”得一尔对着李洋的背影暗自说道。虽说她现在不容易自卑,但是自知之明她是一直有的。 时承折回得一尔的身边,问道:“你们说什么了?” 得一尔一脸灿笑,挑眉说道:“你猜?” 时承舌尖顶了顶脸颊,嘴唇动了动终是没有多说什么,伸手牵住得一尔继续往前走,等李洋拐了个弯,消失在视线后低声说道:“无论李洋说什么,那都不是我所想的,你不用放在心上。” 时承知道李洋心中所想的,那也是他所担心的其中一部分,但是目前来说都不重要,对他来说,当下是最重要的。 得一尔扣住他的手指,十指紧扣,声音里多了一丝坚定:“我知道,他不代表你。” “尔尔,我们会有一个好结局的。” “是的!” 越往上走,温度越低,人流越少,很多人抵不住这寒冷,走到一半就返程了。时承牵着得一尔依旧慢慢的向上走着,彼此因为对终点的向往,又因为对方在身边,丝毫不觉的寒冷。 两个人爬了三个多小时,终于快接近山顶时,李洋突然下来了,说道:“你们两个太慢了,我在上边等你俩很久了。” 又看着时承说道:“我酒店有点事,现在得回去了。”酒店来了一桩生意,需要他回去处理。 李洋脸色沉重,不是开玩笑的样子,时承看了一眼即将到顶的山顶,转头看着得一尔,眼睛里充满了愧疚,未等他开口,得一尔爽快的说道:“那赶紧下山吧,刚好我们也该回去了。” “尔尔,下次我再带你来,我们下次一定登顶。”时承承诺道。 登山不登顶,实在遗憾,尤其现在,眼看山顶就在眼前了。得一尔心里也满觉不甘心,但她也明白眼下不是满足她个人情绪的时候。 三个人退还了军大衣,李洋就开始奔跑起来,时承和得一尔虽然不知道什么事这么紧急,但也跟着跑了起来,刚关上车门,李洋就发动了车子,到了公路上,直接开到了80迈,并且还在持续加速着。 原本一个多小时的路程,硬生生的用了四十几分钟,到了酒店,车交给保安开去私人停车场,李洋说了句走了,没等他们回话,便小跑着上了电梯直奔顶层。 时承也不多问,他们一直这样,有需要开口就行,如果对方不说,那他也不会多问什么。 第四十八章 待两个人开着摩托车回到部队时,天刚刚黑,食堂里早就没有饭了。 时承去刘姐那里借了一个锅,又去食堂要了一把挂面,回到得一尔住的房间,说道:“我在这里不做饭,只能跟刘姐借锅,跟食堂的大爷要面条了,先将就吃着,明天早上我给你打饭回来。”然后又从外套兜里掏出两个鸡蛋,捧到得一尔面前,不好意思的说道:“这是我在食堂后面的鸡圈里偷偷捡回来的。” 得一尔扑哧一笑,脑海里自动脑补了下时承跳进鸡圈里偷偷拿鸡蛋的样子,觉得有点反差萌,伸手捏了捏时承的脸颊,笑道:“真可爱。” 第一次被人夸可爱,时承脸上赫然一红,让得一尔坐在那里等一会儿,做好面后端到她面前,每个人的碗里面都有一个荷包蛋。 得一尔咬了一口鸡蛋,皱着眉说道:“嗯~这刚下的鸡蛋就是不一样,太腥了。”然后把鸡蛋夹进了时承的碗里面:“你吃吧,我吃不惯。” 时承看着面前汤多面少的碗,这里物质匮乏,每天的食材都是当天定当天到,能剩下一点面条已经算好的了,他明白得一尔的意思,轻笑着摇摇头说道:“你不饿吗?” “我减肥,可以少吃点。”男生的食量大,何况时承还把大部分的面都盛到她碗里了。 时承无奈的摇摇头,又把那个鸡蛋夹回得一尔的碗里,说道:“吃吧,挨饿这种事对我来说是常事。” 得一尔只好乖乖吃饭,吃到还剩下一半时,得一尔就放下筷子,拍着肚子说道:“我吃饱了,好撑啊。”然后把碗推到时承面前,故意说道:“剩下的扔掉可惜了,你不会嫌弃我吧?” 时承早就吃完了,双手抱胸靠在椅背上看着得一尔演戏,一双桃花眼里含着笑意,水光涟涟的直盯着得一尔,挑眉问道:“确定吃饱了?” 得一尔重重的点点头,脸色认真,生怕时承拆穿她的小心思。 “那我们开始正事吧” 得一尔一脸疑问的看着时承,正准备问什么正事,人连椅子被拉着绕过了半边桌子,下一秒嘴唇上就感到温热。 得一尔瞪大了双眼,这个吻来的毫无预兆,伸手推了推时承,没推动,趁着时承稍稍离开一点换气的时候,得一尔含糊不清的说道:“这就是···唔···正事吗?’” 时承一手抵在得一尔的后脑勺上,一手捧着她的半边脸,这种姿势能让两个人的距离更近,他喜欢这种贴得紧紧的感觉,让他觉得真实。 时承的舌头在得一尔的嘴里来回进出,肆意搅动,亲了好一会儿后顺着脸颊的线条,一路往上亲吻,含住嫩嫩的耳垂后,牙齿轻轻啃噬着,从粗气中吐出几个字回答道:“我还没吃饱。” 得一尔闭上了眼睛,双手攀着时承宽厚的后背上下抚摸,她抚摸的力道很轻,食指还故意在腰间处画圈圈,她知道那里是时承的敏感处,果不其然,她没画几圈就惹得时承痒的扭了扭腰肢,细碎的笑声如同魔咒在她耳边回响起来,蛊惑的她也跟着笑起来。 时承的手一路向下滑行,到了衣摆处探了进去,又一路往上,摸到冰凉的金属后,手指一捏,一排挂钩纷纷扯开,得一尔只感觉到胸前瞬间轻松了,还没舒坦够,一只手就迫不及待的覆了上来,不停的挤压揉捏,细细麻麻的感觉从胸前传上来,喉咙里忍不住发出一声嘤咛。 时承松开手,提着衣服的下摆往上提,得一尔的上身就这么赤裸的在自己面前,看着雪白的皮肤里透着因为害羞泛的红,时承忍不住挑起一边嘴角笑着打趣道:“还这么害羞?” 得一尔双手搭在时承的脖子上,听到这句话后立刻扣紧了双手,在时承的脖颈出咬了一口,娇嗔道:“不准看!” “那你看我的好不好?”调戏的话语在此刻更能挑起人的情欲,因为得一尔当真去扯了时承的衣服,等时承彻底坦露在自己面前时,又忍不住红了脸。 由于这里的房间不隔音,这里的床又是那种上下两层的小铁床,平时睡觉翻个身都能发出动静来,两个人不敢在床上动作。 时承双手恰在得一尔的腰上,轻轻一抱得一尔就跨坐在时承的腰间,两个人不在多言,开始动起来。 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得一尔有些体力不支,倒是时承仍旧像没事儿人一样呼吸平坦,时承只好把得一尔抱起来,抵在墙上冲刺着。 得一尔的意识被下面的冲刺击的摇摇摆摆,在快到达高峰时,得一尔的意识被强迫着拉回一点,喘息周着说道:“不要···在里面。” 他们没有准备任何安全措施,射在外面是唯一的办法了,上一次在酒店得一尔也是让时承射在了外面。 可是这一次,时承没有听她的,最后一下猛地冲刺,得一尔感到体内一阵暖流,随后便听到时承,柔声说道:“不要怕,我会一直在。” 时承知道得一尔担心什么,但是他既然已经选择了开始,便已经做了最好结果的打算。 一个小时后,得一尔的体力和意识已经荡然无存,最后一次高潮结束后便已经沉沉的睡了过去,时承把得一尔抱到床上后,去打了一盆凉水烧到温热后,拿着毛巾给得一尔清洗着,最后给自己清理了一下,又脱光了衣服,钻到床上,将得一尔搂进自己怀里,细细观察着。 得一尔的皮肤白皙,比一般人要白上好几个度,轻轻一捏都能红出个印子,平时害羞的时候脸红的速度也是肉眼可见,眼睛紧闭,下睫毛浓稠且长,盯着时承看的时候清澈的泛着亮光,挺巧的鼻子,鼻头有些肉肉的,严厉的神态下还添了些娇憨,怪不得那些学生对她又是怕又是爱的。 时承观察了好一会儿,觉得心满意足了才关上灯,调整了下姿势,手搭在得一尔的腰处的弧度上,也闭上了眼睛。 第四十九章 得一尔这一觉睡到上午十点,时承早就出去训练去了,桌子上有两个保温饭盒,洗漱好后得一尔坐在桌子前,打开饭盒时还微微冒着热气,时承给她打的是两菜一汤,还有两个鸡腿。 昨天玩了一天,晚上还做了更消耗体力的活动,早就饿得肚子瘪瘪的,全部吃完后觉得体力恢复了过来,把饭盒刷干净后放到桌子上,她拿着昨天晚上借来的锅去了刘姐的房间,刘姐的孩子还在睡回笼觉,于是得一尔就和刘姐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门口晒太阳。 刘姐拿出了她在这里的存货,一些瓜子红枣葡萄干,又给得一尔倒了一杯自己晒得玫瑰花茶后,才做到一边的凳子上,拿着一把瓜子放在手心里磕。 “哎,妹子,你和时承那小子是怎么认识的?”刘姐吐了瓜子皮后,一脸好奇的看着得一尔问道。 得一尔小口嘬了一口热茶,抿了抿嘴唇后笑着回道:“他去我老家训练时认识的。” “那妹子你是怎么看上他的?”虽说时承在部队里的作战成绩是出了名的好,但谁都知道他有一个儿子控的老妈,光是这一点,时承在队里都没有女生敢上去搭讪。 “刘姐,时承在这里是不是特别受女生欢迎啊?”得一尔反问道,但这句话也说明了时承在她心里的印象是非常好的。 刘姐停止了嗑瓜子,头靠近了得一尔那边,掐着嗓子说道:“妹子啊,时承这人是挺好的,但是他家不一般啊,部队里的女生都不想进那样的家庭啊。” 得一尔挑了下眉,疑惑地看着刘姐,见状刘姐又继续说道:“你没来之前,我们这儿发生过一次战乱,时承受了点伤,他妈立刻就赶了过来,找队里的领导问话,要求给时承退出部队。”说到这儿,刘姐皱着眉啧啧了两声:“你不知道,他妈那架势,恨不得把队里掀了,队里的领导都躲着她。” “那后来呢?怎么解决的?”得一尔问道。 “时承解决的呗,他妈他不解决谁解决。”刘姐喝了一口茶后继续说道:“听说是时承给他妈发了场很大的火,说除非他死,不然是不会退伍的,还说他已经选择了当兵,这辈子就没有退伍的打算。” 时承那个人,一旦选择了开始就不会轻易放弃,不管中途发生怎样的困难,他都不会放弃,更何况,他那么爱身上的衣服。 得一尔听着陷入了沉思,刘姐看了她一眼又说道:“妹子,你可别多想啊,时承那小子人挺好的,也不是那种我们说的妈宝,别看他年轻,但非常有自己的主见。” 得一尔点点头,笑着说道:“刘姐,我没想其他的,我们都不太在乎外界的人和事,我和他之间只有我和他。”这个时候的得一尔还不知道,任何事物都不是独立存在的,与外界的连接谁都不可避免。 屋里睡觉的娃娃醒来的瞬间就大哭了起来,刘姐急忙把手里的瓜子扔到桌子上,跑到床边把孩子抱起来,哭声立刻就停止了。 得一尔也跟着进去,刚睡醒的娃娃一脸的呆萌,漆黑纯净的眼睛直直的看着得一尔,得一尔拉拉她的小手,夹着声音说道:“小娃娃你好啊。”做了一个鬼脸说道:‘我是大黑熊。’惹得小娃娃咯咯的笑。 “宝贝女儿,爸爸回来了。”刘姐的丈夫王君才还未见其人,声音先传了进来。 得一尔回头看,王君才一身军装,身材笔直高大,站在门口把太阳都挡的严严实实。 王君才看见得一尔,脸上对女儿宠溺的笑立马收了起来,换上一副刻板严肃的神情,粗声说道:“你就是时承的女朋友吧,怪不得那小子天天夸你,小姑娘确实不错。” 得一尔比时承还要大上几岁,听王君才说她小姑娘,不好意思的笑着说道:“王班长说笑了,我这个女朋友还要多向刘姐学习,生了这么个漂亮的小姑娘,还能把家里照顾的这么好。” 刘姐在旁边听得闷笑一声,王君才看了一眼刘姐,尴尬的抓了抓后脑勺说道:“呃,我家里都是我做家务,你刘姐就负责带带孩子。” 得一尔没觉得尴尬,反而是禁不住的羡慕又惊讶:“是吗?那刘姐怪不得这么漂亮,原来是泡在的蜜罐里生活啊。” 得一尔接近三十了,之前也总是跟学生的家长打交道,跟人打交道的这种事她驾轻就熟,虽然私下不太爱社交,但该说的时候那说的叫人一个舒服,今天她说的话字字属实,刘姐确实漂亮,生了孩子后身材还是玲珑有致,脸上还多了些温柔。 “好了,你们两个就别说漂亮的话了,搞得我怪不好意思的。”刘姐抱着孩子,略施粉黛的脸颊粉扑扑的。 王君才这才放下手上的东西,过去接过孩子,时承这个时候也走了过来,看着得一尔问道:“怎么在这儿?” “我没事儿干,就过来找刘姐说说话。”得一尔看见时承,眼睛亮了起来,快步走到时承身边,挽住了他。 “啧,你看看,感情多好,多像年轻时的我和你。”王君才抱着女儿,身边依偎着刘姐,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看着得一尔和时承。 “真希望以后我们会和你们一样。”得一尔满脸的羡慕。 时承转头看了得一尔一眼,没有多说,只是稍微抬起了点手,得一尔的手自然从他手臂上掉了下去,时承转而牵住,捏了捏。 “班长,我们就不打扰你们了,我带尔尔去吃饭。”时承说道。 “去吧去吧,再晚点又没饭了。”王君才点点头。 说完,时承带着得一尔向食堂走去,一路上来往的人不少,有认识时承的还主动打了招呼,得一尔走在时承后边两步的距离。 从刘姐房间出来,没走多远,时承就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得一尔:“怎么了,怎么不和我走在一起?” 得一尔眼睛转了转,看了看两侧来往的人,都纷纷看着他们,用力摇了摇头:“不太好。” 时承低头笑了笑,走到得一尔身边,拉住她的手蛮横的说:“没事儿,咱俩谈恋爱天经地义,光明正大。” 第五十章 两个人到了食堂后,人不是很多,甚至还有几样新出炉的菜,时承让得一尔坐在餐桌前等他,他去打菜。 吃的中途,时承去外边接了个电话,等吃完后问得一尔能不能独自找到回去的路,确定得一尔一个人可以后,揉了揉她的头:“有个任务我要去处理一下,这两天可能不在队里,你在这儿乖乖等我,处理好后我会立刻回来找你。” “你······”得一尔欲言又止,最后只点点头。 时承看了她一眼后,急匆匆的走了。 得一尔回到房间后,锁上了门,坐在桌子前发了回儿呆,她不是不想问时承去哪儿,什么样的任务,而是不能问,问了显得她矫情,而且如果能说的话,时承会主动告诉她的。 思索了会儿,得一尔摇了摇头,不想再多想了,拿出手机给妈妈打了个电话,问了下家里的情况后,没什么事情得一尔便想挂了电话,香妈妈又支支吾吾的问道:“得一尔啊,你身体没什么毛病吧。” 得一尔知道,妈妈问的是她的身体有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妈,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 “那就好那就好,那你现在在哪儿啊?什么时候回来啊?” 得一尔不敢告诉妈妈,说她已经辞职,还到了一个离家更远的地方找男人:“我暂时还不想回去。” 香妈妈也不在说什么,只叮嘱她照顾好自己后便挂了电话。 到了晚上,时承还没有回来,也没有什么消息传来。 得一尔去敲了敲刘姐家的房间,刘姐已经睡着了,穿着睡衣来开的门。 “刘姐,王班长在吗?”得一尔问道。 “还没回来呢,去办什么任务去了。” 原来王班长也去了,得一尔又问道:“那你收到什么消息了吗?” 刘姐摇摇头,她倒是已经习惯这种情况了,得一尔第一次经历,担心也是在所难免的:“妹子,不用担心,像这种情况以后多得是,咱呐,得学会放宽心,要相信他们。”刘姐安慰她。 得一尔点点头,跟刘姐说了晚安后回了房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到凌晨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时承不在部队里,她一个人也懒得去食堂,早饭也没吃,睡到接近午饭时才打开门去洗漱。 洗漱回来后,刘姐站在门口抱着小娃娃笑眯眯的看着她:“醒了?来我家吃饭吧。” “刘姐,有消息了吗?”得一尔又问了一遍。 “我们先吃饭吧,我寻思着你昨晚一定睡得晚,早上就没叫你,现在饿了吧。”时承昨天走之前,拜托过王君才让刘姐帮他照顾几天得一尔,时承知道,他不在得一尔一定不会乖乖吃饭的,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她也不习惯。 得一尔把东西放回房间后就去了刘姐家,她抱着小娃娃,刘姐把饭端到桌子上,就接过孩子放到宝宝椅上,拿着婴儿碗喂饭。 “刘姐,他们做任务时,一般都是几天啊?”得一尔喝了一口粥,装作漫不经心的问。 “这个不一定,得看是啥任务了。”刘姐给小娃娃擦了擦嘴,一边又说道:“得一尔,像咱们军人家属呢,除了要和他们一样爱国,还要有一颗强大的心。我说的直白一点,我们得学会接受死亡和失去,否则我们会一直活在心惊胆战中,那多累啊。” 得一尔沉默了一会儿,微笑着对刘姐点点头,刘姐的话在理,而这些,早在来找时承之前就应该想清楚的。 时承连着两天没有消息,得一尔也没有自问刘姐有没有消息了,她白天在刘姐家和小娃娃玩,睡前去训练场上跑上两圈,一天下来浑身疲乏,也容易睡着。 等到第五天晚上十一点,得一尔刚刚入睡,便被巨大的敲门声叫醒,她打开门,门口站着一个国字脸,皮肤黝黑但光滑的小男生,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紧张的看着得一尔:“嫂子,承哥他受伤了。” 得一尔心脏重重的跳了一下,来不及问具体的情况,只说让男生在门口等着她,等换好衣服后就立刻让男生带她去时承所在的医院。 坐在部队的车上,男生向得一尔说了具体的情况,他本命叫刘梦圆,是个女孩名,因为他脸比较方,部队里的人都叫他小方,今年刚十八岁,时承平时对他像是弟弟一样,这次受伤的消息是张世强告诉他的,时承受伤的情况并没有说太多,只是说让他把得一尔带过去。 得一尔皱着眉不说话,转头看向车窗外,空空荡荡的连个路灯都没有,什么也看不见,得一尔的心也像这黑夜一样,沉闷又深不见底。 开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到了市里的医院,小方领着得一尔上了最高的五层,这一层住的都是需要保密的伤员。 上了顶楼,得一尔就看见张世强站在最后一件房间的门口,背靠着墙,微微鞠娄着上半身,听到脚步声,侧头看了一眼,就站直了身子。 等到得一尔走近时,才看见张世强满面愁容,她瞬间就感觉到时承的情况可能比她想的还要更糟糕,稳了稳心绪,逼自己冷静下来,得一尔开口问:“什么情况?” “承哥到现在还没醒过来。”张世强低着头,不敢看的得一尔的眼睛。 得一尔转身准备打开房门,正准备进去,张世强又说道:“嫂子,你等一下吧,我先给你说下具体的情况。” 得一尔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但并没有多说什么,坐在了门口的椅子上。 “承哥被人砍了一刀,在锁骨处,医生说差一点就划到大动脉了。”张世强的身体滑了下去,蹲在地上双手抱住头,他一想到今天晚上的场景就心惊的浑身颤抖,一米八的硬汉在角落里啜泣:“嫂子,我对不起承哥,如果不是我,承哥根本不会受伤。” “张世强,告诉我你们发生了什么?”得一尔眼睛发红,她从小到大没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最大的浪也就是在家救王教官和时承那次,惹了全村惩罚她,但那件事她知道,要不了她的命,可这次时承就差一点,就差一点得一尔就会第一次失去重要的人了。 第五十一章 五天前,时承从食堂离开后,就去了另一个出口,这个出口较为偏僻,一般是在作战任务中使用的。 出口处已经准备了一辆七人座的面包车,除了王君才和张世强,指导员也在,另外两个一个狙击手一个技术员。 “这次的任务比较复杂,你们除了要保证自己的生命之外,也要尽可能的不伤人。”见人全部到齐后,指导员吩咐司机开车。 “从国外逃过来的三名命犯,到了我们这儿的一所酒店,这个酒店时承你也认识。”指导员指了指时承:“就是你那个发小开的那个。” 时承不可置信的挑了挑眉,李洋开的酒店虽然隐蔽,也确实住过一些不是正道上的人,可包庇国外的罪犯,这等同犯法,李洋应该不至于这么要钱不要命。 “这些命犯的国家说了,要求我们毫发无伤的遣送回国,所以你们尽可能的智取。”指导员还是派了一名狙击手加入,以防万一,在自己属下没有生命危险的保证下他才可以保证其他国家的人的安全,否则都是屁话。 到了酒店后,指导员先让时承下车,独自联系李洋。 李洋穿着浴袍出来了,发丝还是湿的,见到时承后脸上就挂起玩世不恭的笑:“吆,昨天不刚见过吗,怎么今天就想我了呀。” 时承从兜里掏出烟点燃,吸了一口在烟雾缭绕中眯着眼睛,也不绕弯子:“人呢?” “什么人?” 时承猛吸了一口,烟雾从鼻孔里流出来:“李洋,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时承的嗓音突然大了起来:“你特么的这么缺钱啊!” 时承一直都觉得李洋顶多是商人脾性,一切以利益出发,但他没想到为了钱可以什么都不顾。 李洋定定的看了一会儿时承,才恢复了认真:“时承,我这儿只有顾客,我管他什么来路。”李洋开这家酒店有他的原则,只要来了这儿,就是他的住户,他就要保障住户的隐私和安全。 这也就是酒店在这儿开了这么多年还能一直平安无事开下去的原因,那些住过的人都在暗中保护这个酒店,如果李洋将每一位来这里的不良住客都供出去,那这酒店早就开不下去了。 时承低头抽烟,一根烟灭了后,他冷静了不少,抬头看向李洋时,尽是无限的冷漠:“李洋,劝他们返回自己的国家,至于那边的警察能不能抓住他们,就是他们的事了,和我们的国家没关系。” 说完后,时承转身准备走,又停下脚步背着李洋再次说道:“无论这件事最后的处理结果是怎样的,都少不了一场战斗,你,做好心理准备。” 时承和指导员他们汇合后,说了大概的情况,准备给李洋一天时间,等到第二天下午,时承再次给李洋打了电话,没有打通。 指导员指挥他们开始部署,又从队里调了几个人过来,第三天上午,时承打通了李洋的电话。 “我劝了,他们不回去。” 时承他们开始以住客的名义进了酒店。 酒店的工作人员都收到李洋的安排,不可随意告知客人的房间,时承再次打电话给李洋。 “时承,我可以不阻止你们住进来,但我不能透漏给你们任何消息,这是我做生意的原则。” 时承骂了一句冥顽不灵后便挂了电话,在剩下的几天里,他们几个人轮流在酒店里寻找,技术员进了酒店的监控系统里,终于在第五天晚上,找到了几个人的房间。这三个人极其狡猾,三个人在不同楼层里各开了两间房,不定时来回交换着住,根本无法将三个人固定在一起。 指导员立刻从部队里调了大量的人员过来,将这六个房间包围起来,就在准备进攻时,时承接到了李洋的来电。 “嗨,你好啊。”一句蹩脚的中国话。 时承眯了眯眼,沉声问道:“你想怎么样?” “哈哈哈。”电话里的人大笑了一声:“不愧是军人,这脾性够直爽,我喜欢。” 这蹩脚的中国话听得时承犯恶心,并没有理会他,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你的兄弟在我这里,只要你们允许我在中国生活下去,我可以不伤害他。”这三个犯人早就料想到会有这么一天,早就做好了准备,听说中国人最是温良,一切以人民安全为主,他现在挟持的还是军人的兄弟,对此,他非常相信他们会满足他的要求。 时承把手机拿到了嘴边,慢悠悠的吐出几个字:“不可能!” 挂掉电话,时承对着张世强说道:“准备。” 时承和张世强一组,王君才和另个人一组,还有两个人,三组每人每层楼查两间房,但他们没想到,犯人为了拖延时间,早在不知道什么时候举起在一个房间,王君才和另一个组都扑了个空。 时承和张世强赶到第一层楼,刚打开第一间房时,就看见李洋被绑在一张椅子上,后面站在那三位犯人,体格强壮,胡子拉碴,眼神凶狠的瞪着闯进来的一帮人。 那三名犯人是杀了人逃到中国的,都是一群不要命的,能活下来就活,活不下来就拉着这些人一块死。 “最后一次给你们机会,要不要交换。”刚才打电话的那个男人,站在中间问道,他并不知道时承就在他面前,只是一致的认为中国人都是一样的。 “换你大爷,给我从哪来的回哪儿去!”张世强双手握枪,对着其中的一名犯人。 时承突然朝着最边上站在的一名犯人开了一枪,打在旁边人一般高的花瓶上,花瓶四溅,里面的水流出来,身后的人涌了进来。 那三名犯人听到枪声愣了愣,反应过来后用惊人的体魄的力量,一时时承这边占了下风,如果不是要把他们安然送回国,时承早就一枪崩了他们。 好在王君才他们赶来的及时,压制住他们,可趁着运回的途中,那名给时承打电话的犯人把张世强当作了时承,挣开挟持着他的两个人,从兜里掏出一把刀朝着张世强的方向砍去,时承挡了上去。 第五十二章 病房的门打开了,李洋和一位穿着亮丽的女生走了出来,看见得一尔,李洋瞥了一眼后径直走了,旁边的女生上下打量了一番得一尔后,开口说道:“你就是那个香得一尔?” 得一尔站起来,对面的女生比自己高出了半头,这个女生得有一米七多,穿着一身小洋装,一双长腿又直又细,想来这位便是李洋口中说的大长腿发小了。 “你好!”得一尔不知道李洋是怎么给她介绍自己的,但想来不会是什么好的,声音里也并没有什么温度。 林青予并没有理会得一尔的打招呼,高傲的冷哼一声后,转身跟上了李洋,坐上电梯下去了。 得一尔看着蹲在地上的张世强低声说了句:“这就是你刚才不让我进去的原因么?” “嫂子,对不起。”张世强抬起头,脸上都是鼻涕泪。 得一尔从来没见过一个男生哭成这样,让小方带张世强去休息后,她进了病房。 时承的脖子被一层层的纱布包裹着,还沁出了血液,手背上挂着吊瓶,他刚刚缝了线,麻药还没有过去,现在还在昏迷中。 得一尔搬了个凳子坐在床边,盯着时承看,这一看就是两个小时,已经凌晨三点了,时承还没有醒过来。 得一尔没有一丝的困意,除了中途叫护士来换水之外,就一动不动的坐在那儿,这两个小时里她什么都没有想,只在心里默默祈祷着,希望时承相安无事。 到了凌晨四点,时承紧闭着的双眼终于有了动静,得一尔立刻凑了上去,轻轻唤着:“时承,时承。” 时承睁开眼,便看到得一尔一张没有血色,惨白的脸,眼睛里布满红血丝,下一秒,那一双眼睛便流出一滴泪,落在他脸颊上。 他扯了扯嘴角,想笑一个给得一尔看,奈何他此刻全身无力,脖子处的伤口正常呼吸都会带点痛,笑的很勉强,看的得一尔又一落泪。 一直在强逼着自己冷静的得一尔,终于在时承醒来后再也支撑不住,内心的害怕和无措让她此刻趴在床边放肆大哭起来。 时承忍着疼抬手,一下一下轻轻地抚摸着得一尔的头顶,他从来没有见过得一尔如此哭过,即使被绑在神树上受惩罚时也未见她落下一滴泪,时承觉得自己的心脏随着得一尔的哭声此起彼伏的抽疼着。 或许是得一尔哭声在这寂静的医院里显得太过明显,没一会儿病房门就被打开了,李洋带着医生护士走了进来,得一尔停止了哭,站起身让医生给时承检查,走到后边得一尔才看见站在门口的林青予。 “你可真能装啊。”林青予看见得一尔满脸泪水,讥讽的说道。 得一尔闻言没说什么,低着头把脸上擦干,再抬起头时眼睛里带着凉意直直看向林青予:“我的男朋友受伤了,我难过担心不是应该的么,你是哪位?” “你···”林青予瞪着得一尔,半天说不上一句话。 得一尔承认林青予是比她漂亮,比她年轻,一张鹅蛋脸配上一双明媚的大眼睛,眼尾上扬勾人心魂,脸上满满的胶原蛋白,就算熬了一个大夜脸上的妆容依旧精致,可这并不能让得一尔退却,她说过,她和时承之间从来只有她和他,其他人都不重要。 等到医生走后,林青予扭着腰肢娇滴滴的走了进去,站在时承的床边娇声说道:“时承哥,你没事了吧?” 时承并不知道林青予也在,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什么时候来的?” “我早就来了,只是前几天你们有事,李洋也不告诉我你的位置,你受伤他才带我来见你”林青予在李洋给她打电话那天来的。 “回去吧,不要影响学业。” 听到时承这话,林青予撅起来娇艳欲滴的红唇,怨声嘟囔:“时承哥,我这次是特地来看你的。” 时承把头撇过去,伸手对着得一尔勾了勾手指,待得一尔过去后,牵住她的手说道:“看也看过了,这儿也不需要你。”说完,又看着李洋说道:“都回去吧,这儿有尔尔在就行。” 时承这一举动,明显是在告诉林青予,他和得一尔之间的关系,也在告诉她,适可而止,林青予嫉妒的瞪了一眼得一尔。 李洋全程都在低着头,不敢看向时承,他知道时承说的回去不仅仅是离开医院。 “我准备把酒店捐给这里的政府,应该会成为收容所或是别的项目,等手续全部完成后,我就回去。” “那是你的事。”时承不再看向李洋,转而看向窗外,黎明还没有到来:“回去后就不要再来了。” 李洋明知自己没有什么理由再待在这儿,带着林青予走了,走时林青予还嘟囔着不愿意离去,小声哽咽着,脸上挂着泪水,可怜巴巴的看向时承,企图得到时承的心软,但是时承眼睛都没有往她身上撇一下,林青予不甘心的走了。 两个人走后,时承捏了捏得一尔的手背,看着她脸上挂着的泪痕,嘴角扯起一点弧度:“原来,我的尔尔这么爱哭啊?” 得一尔又开始抽噎了,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次怎么这么多泪,她只是觉得在时承面前内心总是无限轻松,无比踏实,这种感觉时常让她忍不住撒娇,任性甚至娇气,看见时承脸色惨白的穿着病服,虚弱的躺在这里,她只觉得害怕,前无仅有的害怕。 明明时承比她小,此刻的得一尔像个小孩儿似的一抽一抽的说道:“我害怕。” 时承吻了下得一尔手背,声音轻的没有一丝力道,尽是宠溺:“这么胆小,怎么跟着我啊?” 得一尔扯开自己的手,佯装生气把头瞥向一边,时承忍不住低声笑了出来:“不要怕,我会一直在的。” 得一尔的情绪稍微好了一点,此后照顾时承的事全部被她揽在了自己身上,部队里曾派人过来,都被得一尔拒绝了,就只让部队送来一些锅碗瓢盆,在病房里搭起了一个小型厨房,经常下楼买些新鲜的食材,给时承炖一些汤。 第五十三章 半个月后,时承已经拆线,在挂个两天的水就可以出院了,在这半个月里,被得一尔养的胖了十斤,脸上红润了不少。 今天王君才过来了,自从上次任务结束后,得一尔第一次看见他。 倒了一杯茶端给王君才:“王班长,你没有受什么上伤吧?” 王君才爽朗一笑,接过水喝了一口说道:“那点小任务,还伤不到我。” 时承无语的撇了王君才一眼,王君才赶紧说道:“但时承这种行为,还是值得夸赞的,危难时刻舍身为己。”继而又看向得一尔:“说到这我要好好感谢弟妹,把时承照顾的这么好,比在部队里还圆润了不少。” 得一尔笑了笑,又问候了下刘姐,就借口说出去买菜,给两个人留出空间。 等到得一尔关上门,王君才等了会儿,确认得一尔上了电梯后,才说道:“那边果然有动静了。” “什么时候开始?”时承问道。 “还不确定,只是有了点火苗,队里正在准备。” “我过两天就可以出院了。” “这次队里不准备让你参加。” “不,我一定会去。” 王君才抬眼看了一眼时承,问道:“那弟妹怎么办?” 时承脑子里浮现得一尔看见他受伤,趴在病床上哭的场景,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暗自做了决定:“等这件事情彻底结束后,我回去找她,你们暂时不要给她透漏任何消息。” 王君才明白时承的想法,还是觉得于心不忍:“你这样,对弟妹来说公平吗?” 等得一尔回来后,王君才已经不在了,把手上的才放到桌子上说道:“王班长怎么走了,我还特意买了很多菜。” 时承看着得一尔忙碌的身影,脑子里浮现王君才走时留下的最后一句话,他私自做决定,对得一尔公平吗?但时承也不想让得一尔再次经历这次的情况了,他想要得一尔毫无担忧的和他在一起,小姑娘胆子小,这种担惊受怕的生活他希望尽可能的减少。 “尔尔,想不想家?” 从离开家,也有两年了,但得一尔真不想家,那个地方对得一尔的吸引力远没有时承多。 得一尔抬头看着时承,仿佛明白了什么,她和时承在一起的日子虽不多,被他宠的也越发像小孩,但她到底不是十七八岁的年龄,她明白时承的职业有很多不能告诉她的,她理解并且接受:“等你伤好了,我就准备回家看看。” 时承舔了舔嘴唇,终究是不忍心:“等结束后,我回去找你。” 得一尔知道,这是时承给她坦露最多的了,笑道:“你还敢去吗?” “为什么不敢?” “到时候我可不敢和你一起出现在我家。”得一尔调侃到,要是让村里人看到她和时承走在一起,不还得把她绑在神树上个三天三夜。 明白过来的时承笑了:“那我们就在酒店里一直待着。” “······”得一尔翻了个白眼,暗骂了一声流氓。 看着耳朵红红的得一尔,时承撇头偷笑着,肚子上却遭到得一尔砸过来枕头,时承把得一尔拉在怀里,嘴唇覆了上去,狠狠地啃咬着。 过了两天,时承出院了,回到队里后,在得一尔的要求下,时承和得一尔一起住在了家属院,其实得一尔只是随口一提,时承便立刻答应了,当时就让张世强和小方把他的行李,从宿舍搬到了得一尔的房间。 出院的第一天,刘姐请他们去吃了一顿饭,一起的还有张世强和小方。 吃到一半时,得一尔出去上了个厕所,出来看到张世强站在不远处的水池边上,得一尔走过去,打开水龙头冲洗手,等着张世强说话。 “嫂子,这些天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告诉你原因。”张世强见得一尔仍旧不说话,只好继续说道:“那天,林青予在房间给承哥擦身子来着,我看不下才出来的,我害怕你受到更大的刺激,所以才拦着你的。” 得一尔关上水龙头,转身看着张世强问道:“李洋当时在吗?” “在,他就在旁边看着。”张世强又赶紧弥补道:“不过当时承哥是昏迷的状态,他自己不知道。” 得一尔嗯了一声,便回去了,留下张世强摸着后脑勺不解的看着得一尔的背影,自言自语:“难道没我想的那么复杂?” 得一尔真没觉得有什么,就算有什么,顶多也就是林青予不知廉耻,不注重分寸,而李洋实实在在不喜欢自己,不过这些都和她无关,除非时承是允许林青予那样做的,否则,她没理由吃醋生气。 不过,等到得一尔回去后,重新坐回时承身边后,还是忍不住,暗戳戳的掐了一把时承的腰窝。 时承被掐到敏感点,身子颤了一下,诧异的看向得一尔,眼睛写满了问号,得一尔看都没看他一眼,低头喝汤。 晚餐结束后,几个人各回各家,得一尔刚关上门就被时承抵在门后,紧接着耳朵传来一阵热气,时承低沉着声音问道:“为什么掐我?” 耳朵被时承含在嘴里,牙齿啃噬着,一阵阵电流般的感觉席遍全身,得一尔身体不受控制的颤粟着,下意识的把头转向了一边,耳朵逃了出来,这才说道:“某人身带桃花,我不得掐一掐啊。” 时承在得一尔的耳边低声笑着,伸手捏住得一尔的下巴转向自己,随后深吻了下去,趁两人换气的时候又说道:“要不,我以身相许吧。” 这哪是询问,根本不给得一尔拒绝的机会,将得一尔抱起来放到桌子上,就开始了以身相许的活动。 由于这里的环境,得一尔从来不让时承在床上做,时承倒是无所谓,他半夜出去上厕所,耳边全是喘息声,奈何自家小姑娘脸皮薄,不是在桌子上就是椅子上,偶尔得一尔有力气时,还能靠墙,这对时承来说,也无所谓,毕竟他体力好。 可是苦了得一尔,这里的桌子是木头的,磕磕巴巴的,膈的她屁股疼,每次结束后,背后都有一片红印,得一尔心想,等离开这里,她一定要拉着时承在床上做个三天三夜。 第五十四章 隔天天还未亮的时候,得一尔拉着行李打开宿舍的门,悄悄的走出去。她不喜欢离别的场景,所以没有告诉任何人。 时承向部队申请了一辆车,独自把得一尔送到机场,一上车得一尔就开始闭上眼睛装睡,直到时承喊她,才慢悠悠的把脸转向时承。 “太阳出来了。”时承看了一眼得一尔那边的车窗。 太阳在得一尔那边的位置,刚刚露出一个小边边,橙红的光洒在得一尔的身上,头发都被染成了红色。 得一尔转头,看了一会儿幽幽开口:“这是我们第一次看日出吧。”然后面向时承,笑着说道:“还没看过日落。” 时承把车停了下来:“下车。” 得一尔不明所以的下了车,时承牵着她朝着太阳的方向走了十米说道:“既然是第一次,就好好的看。” 得一尔抬头看向时承,只见棱角分明,线条流畅的侧脸,在太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没那么冷硬了,反而添了一丝温柔,双手抱住时承的腰,贴了上去。 时承也伸手揽着得一尔肩膀,又说道:“乖乖等我,回去陪你看日落。” 得一尔这一等,就是半年,这半年来得一尔一直在家,平日里没事的时候就写点文章投给报社,还写了一些语录发在网上,引来一些人的关注,收入倒是不多,但足够她的开销。 和时承的联系并不多,发出去的消息也都是隔了好久才会,等得一尔再发过去时,已经错过了时承拿手机的时间,时承说事情还没有处理干净,涉及到国家比较棘手,让她再等一等。 到了来年的三月份,樱草花香乡村由冷开始转向温热,得一尔去地里割蔬菜时,碰见了香来子。 香来子头戴一顶针织帽,穿着卡其色的毛衣,一条黑色牛仔裤,拉着一个巨大的行李箱,显然刚回来,见到三年没见的得一尔惊得眼睛瞪大了不少:“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半年了,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他们这里,一般外出的人都是过年的时候特意赶回来过年,现在都已经过去几个月了。 “我回来有点儿事。”香来子放下行李箱,走到得一尔面前,认真的看了一遍又一遍,和三年前离开的时候比,身上多了些文静,突然笑了:“三年不见,你怎么变女人了?” 得一尔不悦的拍了他后背一巴掌,香来子笑的肩膀都抖动着:“嗯,这像得一尔了。” “不就是头发长长了一些。”得一尔这三年倒是没再留过短发。 “好看。”香来子看着得一尔脸说道,见得一尔回复他的是一个无比不屑的表情,又笑道:“怎么这次在家待得时间这么长?” “等人。”得一尔没有告诉爸妈这次回来的原因,只是说想休息一段时间,她爸妈估计是在害怕她的身子因为受到的处罚,留下什么后遗症才在家的,这半年什么也不说不问什么。但对香来子,没什么可隐瞒的,她相信香来子不会到处说的。 “等什么人?男朋友啊?”香来子开玩笑一问,得到的答案是是后,心里沉了一下:“什么时候交的?” “快一年了,你也认识。”得一尔说道:“是时承,我和他在一起了。” 香来子惊讶的嘴巴和眼睛都长大了不少,不可置信的说道:“你认真的吗?”又及时否掉,怒吼道:“你疯了!” “我没疯,我也很认真,我知道你所想的,没事儿,我不在乎。”得一尔知道香来子的反应这么大的原因,这也就是为什么不告诉爸妈的原因,恐怕到时候比香来子的反应更大。 “如果让村里人知道了,你还能在这里待吗?”香来子听见得一尔明知不可为还为之后,更怒了:“你倒是无所谓,那你爸妈呢?他们在这里一辈子了,你到时候让他们去哪儿!” 被戳中自己内心最愧疚的部分,得一尔不耐烦道:“我有我的做法,你只要不出去乱说,一切都不会有事。” 被村里人知道自己和时承在一起后,村里会联名将她除出去,爸妈也会受影响,得一尔原本想偷偷和时承领证结婚之后,以工作的理由不回家,等一切稳定后,再告诉父母,如果父母不同意,生米也已经煮成熟饭了,到时候村里人知道后,她也有能力把父母接过去。 想到这,得一尔后悔告诉香来子了。 香来子拉着行李箱瞪了得一尔一眼,怒气冲冲走了之后,过去半个月了,也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得一尔去香来子家准备再找他时,香来子的父母告诉她,香来子回来一个礼拜后就又走了,得一尔这才稍微松口气。 下午收到时承的消息,说是晚上有时间可以视频,吃过晚饭后,得一尔借口说出来跑步,一个人来到了田地里。 等了两个小时,才接到时承拨过来的视频,时承刚洗过澡,赤裸着上身拿着毛巾擦头发,看着屏幕上出现得一尔笑了,说道:“在哪呢,怎么这么黑啊?” “我在外面。”得一尔打开了手电灯,一只手挡在后面,光反射到自己脸上,整张脸才清楚地出现在整个屏幕里。 “你那边的事情结束了吗?”得一尔问道。 时承把手机放在桌子上靠着水杯,站在不远处一边擦头发一边调侃:“怎么,想我了啊?” 得一尔翻了个白眼,反问道:“半年没见,你就不想我?” 时承在屏幕那端扭了扭腰肢,傲娇的说道:“不想。”眼见得一尔的脸慢慢冷下来,又赶紧哄:“可能,万一,也许,应该明天就能让你见到我。” “什么叫让我见到你啊,那我不见了。”得一尔看见时承这副调皮的样子,就知道任务完成了,而且还很漂亮的完成了。 两个人闹了一会儿,时承套上了一件军绿色短袖,半躺着在床上,手机拿的近了些,一脸正经的说道:“给你爸妈说我们的事了吗?” 得一尔摇了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再等等吧。” 时承也知道他们之间存在的一些障碍,点点头后说起了这次任务的过程。 第五十五章 部队将那三个人派送到国际刑警那里就一直在关注国外的消息,果然如他们所想,在得一尔离开后的两天内,国外就放出中国军人企图枪杀他们的犯人的国际新闻。 那次任务所有的参与人员,包括李洋都被叫到国外与之对峙,经过半年的交涉,找出的种种证据,证明是国外蓄意滋事,全球的新闻报社都爆出此国家的恶劣行径,此国家的形象大大受到影响,他们几个人才回到中国。 得一尔不太关注新闻,并不知道那件事情的后续,她以为那次任务结束后将那三个人派送回国就是结局了,当初离开的时候也是以为时承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任务,万万没想到事情的最后这么颠覆。 时承到樱草花香乡村时是第三天下午了,他们回国后又回到了边境,边境到樱草花香乡村,就是从中国的边缘到了另一个边缘处。 得一尔给爸妈说去镇上的同学家玩几天,就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坐车去了镇里,找了家酒店入住后,又打车去了机场。 时承的行李倒是比她的还少,就背了一个黑色的双肩包,穿着灰色的运动套装,从出口处轻轻松松的走出来,见到得一尔加快了步伐,走到身边时狠狠的把得一尔揽在怀里,贴在她的勃颈处用力的吸着她身上的气息。 两个人抱了会儿,得一尔被勒的呼吸有点儿困难,拍打了下时承的后背,这才得到解放,看着大口呼吸的得一尔,时承伸手揉了揉得一尔的头发,这丫头半年没见,皮肤又白了。 得一尔半年来没怎么出过门,在边境时晒的黑也给捂白了回来。 两个人在酒店的附近找了家当地的饭店吃饭,时承正在给得一尔的餐具一一用热水消毒,得一尔点好菜后,看了会儿时承的动作,开口问道:“这次没受伤吧?” “这次是语言战争,受什么伤?”时承轻笑着,垂着头认真的烫筷子。 “脖子的伤算好了么?没留下什么后遗症吧?”其实这个问题得一尔在手机里问过他,但见了面后还是想亲口听他说没事后,才能彻底放心。 “不用担心我,那点小伤还真比不上我之前受的。”时承把烫好的餐具一一放到得一尔的面前。 得一尔皱了下眉,心里有些不舒服,但也无可奈何。 吃过饭后,得一尔拉着时承走回的酒店,吃的太饱了,顺便消消食。 打开房间的门,时承丢了包后便一手拉过得一尔,抵在门后,一手扣在后脑勺上吻了下去,又沿着脸颊的线条一路往上,含住得一尔的耳垂轻轻啃噬着。 得一尔纳闷的问道:“你怎么这么喜欢我的耳朵?” 耳边传来时承的笑,一浪一浪的:“舒服。” 这是什么感受? 得一尔双手勾住时承的脖子轻轻往下拉了拉,踮着脚也含住时承的耳垂啃噬了几下:“这也没什么味道啊?” 时承笑的更欢了,直接将得一尔拦腰抱起,放到床上后欺身压了下去:“可能我变态吧。” 当得一尔被折腾的眼睛在打架时,真觉得这个人多少有点儿变态在身上的,这家伙一次接一次,中间不带停的,明明这家伙付出的体力更大,还跟没事儿人一样,眉眼含笑的看着躺在他身下装晕的得一尔。 “我想睡觉,明天再继续吧。”得一尔的意识已经不受她控制了,挥了挥手,头一侧睡了过去。 等到第二天,得一尔睁开眼看见的便是一副裸着的背,白色的夏凉被搭在腰窝处,腰间的一条沟壑直直往下,引人想往下探个究竟。 得一尔并没有这个兴趣,此刻她的肚子更需要肉来填补。 但她稍微一动,手腕就被人抓住,刚刚还在沉睡的男人,正亮眼放光的看着她,下一秒就压了过来。 得一尔双手抵在时承的胸膛上:“我饿了。” “我还没吃饱。”说完,不容得一尔再说什么,时承吻了下去,手掌摸到得一尔身体的敏感处,反复蹂躏着,想挑起她的兴致。 时承手指探到隐秘之处,触摸到熟悉的湿润后满意的笑了,然后将自己送了进去,引来一声压制在嗓子里的喘声。 之前在边境的时候,得一尔就想在床上做,这有了床之后却又怀念在边境的日子了,那时候的姿势两个人都比较累,一次就结束了,可这到了床上之后仿佛到了时承的主场之地,一次又一次,乐此不疲。 在又一次结束后,得一尔实在是没力气了,用被子紧紧的包住了自己,只露出了一颗头,一双激情过后的眼睛湿漉漉的看着时承,软声说道:“我实在不行了,先吃饭好不好?” 时承看见她这副样子,低声笑着,将她的头发揉乱了个彻底,翻身下了床,套上裤子说道:“想吃什么?” “什么都行。”得一尔这个时候哪还管吃什么。 时承在酒店旁边打包了两份面,回来时见得一尔已经穿戴整齐,一条高腰紧身的牛仔裤,瞥了一眼腰上那一竖排的扣子,笑着摇了摇头。 “你这次休假,能休几天啊?”昨晚俩人直接进入了主题,得一尔忘了问这个重要的问题,她要好好安排下这次的行程。 “一个礼拜。” 得一尔算了算,除去昨天在飞机上一天,还有六天假期,于是便问道:“那你还回家吗?” 时承吃着面,抬眼看了一下得一尔:“不回。” “你多久没回家了?” “记不清了,太久了。”时承大学毕业后就一直在部队训练,平时没时间也不想回家,反正他妈妈有时会去看他,回不回家也没什么。 “那你这次不回家两三天?”说到家,得一尔才意识到她连时承是哪儿的都不知道。 时承摇了摇头:“一个礼拜和你待在一起,我还觉得少呢。” 得一尔无语的撇了撇嘴,看了他一眼,别以为不知道他打的什么注意,开了荤的小子还上瘾了。 饭后,得一尔说想出去逛逛,却被时承堵在墙角处:“尔尔,不会觉得一条牛仔裤,能阻挡住我吧?” 得一尔推了推面前的肉墙,但男女力量悬殊太大,她的力道丝毫没有作用“等下出去玩,我怕冷才穿的。” “尔尔,不急,今天才是第二天。” 第五十六章 到了第五天,时承终于愿意放她一马,等得一尔醒来时看见正在穿衣服的时承,瞬间坐了起来,惊喜道:这小子终于饱了。 “愣着干什么,不是想出去玩吗,怎么,还想在床上待着?”时承笑着调侃道。 得一尔摇了摇头,从床上跳下来,快速套上衣服去洗漱,拉着时承出了门,这三天一直在床上躺着,她都不知道太阳是什么颜色了。 得一尔提前准备了两套情侣装,上白下粉的休闲套装,时承穿的是粉色的长裤,得一尔是粉色的百褶短裙,娇嫩的颜色衬得他们都年轻了好几岁,高大的男人白嫩的女人的组合,成了路上一道最为吸睛的风景线。 得一尔挽着时承,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咬了一口后又问道:“我们去哪儿?” “跟着我就行了。” 得一尔真就脑袋空空的跟着时承的步伐,看他如此轻松自在的,连导航都不看,靠着路边的指示牌就能到一个风景区,不禁感叹当兵的方向感就是好,即使这是她的家乡,她没有导航都寸步难行。 时承带着她来得是镇上最大的公园,这是近两年刚建好的,由于这儿还未开发成旅游城市,游客并不多。 在往里走,一条被树荫遮盖的长廊,两旁坐着老爷爷老奶奶,模样长得和平常人有些不同,反而是这眼斜或眼球上翻的样貌,给了她们特别的天赋,刚走过去就听见她们一道接一道自夸式的介绍,什么八字看命运,看脸能看出命理。 坐在最边上的一位老奶奶借助地理的优势,出声拦着正准备转弯的两个人:“帅哥美女,来算一卦,看看你俩是否天长地久。” 时承和得一尔互相看了一眼,得一尔问道:“你信这个吗?” “你已经在我身边了,能不能天长地久要看人为了吧。” 两个人相视而笑,对老奶奶弯腰点了下头,相携离去,老奶奶看着两个人的背影,转头对着身边没有黑眼珠的老爷爷,悄咪咪的说道:“我看这俩人配是挺配,就是难啊,能不能扛得过去就看天了。” 老爷爷将黑眼珠翻了下来,也看了一眼离去的背影:“那小伙子说的不错,就看人为了。” 将公园逛了一圈,得一尔开始耍赖,坐在长椅上不想走了,非要时承背着她,时承故意逗她,双手背在身后左右闪躲着,就是不让得一尔窜到自己背上。 得一尔从背后抱着时承的腰,跟着他的脚步迈着,额头抵在时承的后背开始撒娇:“我真的没力气了,哪像你天天做运动,还跟没事儿人一样。” 突然,得一尔脚下一空,时承将她提溜在了后背,这才心满意足的趴在时承的肩膀:“算你还有良心。” “那你晚上是不是还要陪我运动?”时承拍了下得一尔的屁股。 得一尔摇了摇头,转移了话题:“听酒店的前台说,明天有人结婚,今晚上会放烟花,咱俩去蹭烟花吧。” 时承还真是第一次听人说蹭烟花:“你要是想看烟花,我们自己去放。” “这不一样,新人结婚放的烟花是带着喜庆的,我们去沾沾喜气。” “你哪听来的胡言乱语。”时承被得一尔毫无根据的话逗笑了。 “我妈告诉我的啊。”樱草花香乡村确实有这么一说啊,结婚时新人身上的一切都是带有喜气的,至于烟花有没有,这点还真是得一尔自己空想出来的。 “行,那就去呗。” 为了看烟花,两个人在外面早早吃了晚饭,就赶紧回到酒店,等到夜幕降临,酒店开始躁动起来,原来蹭烟花的不止她俩,整个酒店的一大半住客都挤在了顶楼。 接下来就是等新人上来点燃烟花。 得一尔的手抓住时承的手臂作为支撑,踮着脚尖努力仰着脖子往门口看,期盼着新人的出现,门开了走进来的却是上次不欢而散走掉的香来子。 香来子朝着得一尔看过来,两个人视线撞到一起,得一尔微笑着点点头后,乖乖的站在时承身边不再乱动,心里默念着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好久不见,时承。”香来子来到得一尔身边,隔着得一尔看着时承。 时承挑了挑眉,他和香来子见过的面也就那几次,属实没想到还能再次遇见,惊讶之余还带着疏离感,点头说道:“你好。” “着实没想到,你俩缘分还挺深。”香来子向下瞥了一眼两个人交握在一起的手。 时承反倒是紧了紧手上的力道,说道:“这其中还要谢谢你,要不是你我也不会知道尔尔受到的伤这么严重,我也无法认清自己的感情。” 香来子早知道两个人会在一起,后悔让让时承去看了昏迷中的得一尔:“这么说,你是愧疚是吗?” “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香来子不悦的看了一眼得一尔,无奈的回答道:“回来参加婚礼,不然你以为我大老远跑这看你俩?” 这次婚礼的新郎是香来子的同学,邀请他来当伴郎,一个人在房间着实没事儿干,才跑上来看烟花的,哪知道会碰见得一尔和时承,纯属给自己心情添堵。 “那你什么时候走?” “干嘛,这么快就赶我,怕我影响你俩恩爱啊?”香来子心中莫名的火大。 时承伸手把夹在中间的得一尔拉在自己身后,用身子护着,看着一脸不悦的香来子,沉声说道:“香来子,你有什么怒气可以冲我来,是我先招惹尔尔的。” 香来子冷哼一声:“尔尔,尔尔,叫的还挺亲热。” 时承无视掉香来子的讥讽,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所担心的,我和尔尔也都明白之间存在的障碍,但我在这向你保证,我会对尔尔负责。” “你负责,你用什么负责?你知道个屁!”香来子怒视着时承:“你拿你自己和她的家乡做交换是吗?” 比起香来子,得一尔对家乡的热爱远不及他,对此,得一尔在日后不止一次感慨过过。 时承沉默了半响后,眼神坚定地看着香来子做出承诺:“我用生命来保证,若对尔尔不忠,或有一丝不好,都可以以生命为代价来惩罚我。” 第五十七章 香来子在时承说出最后一句话后,没等烟花点燃就转身走人了,而时承和得一尔,眼睛看着烟花,思绪却飘到了不知何处。 看到最后,看烟花的人都回房间了,只剩下得一尔和时承站在栏杆边,看着下面的川流不息的车辆,除了偶尔的喇叭声,周遭只剩下风声。 好久,得一尔开口,语气淡了很多:“时承,我早就说过,我受伤和你无关。” 时承没有说话,得一尔又说道:“就算你愧疚,你也已经还回来了。” “你忘了王教官吗?他已经用生命救了我一次。” 时承抬头看向夜空,星星不多,月亮旁边也始终有一颗最亮的星星的陪伴着它。 “你知道当初为什么会坠机吗?”见得一尔摇头,时承继续说道:“那天,我和往常一样,自信的坐在了机舱,甚至没有带安全帽,因为我的成绩一直都是第一名,我以为那次也会是第一名。” “在高空中稳定的驾驶着时,我往向下看了一眼,想看看风景,毕竟樱草花香乡村真的很美。”那时,正值樱草花盛开之时。 “可我一眼就看见了一张白的耀眼的女生,她正抬着头看着我驾驶的这架飞机,我像丢了魂一样盯着她看,心想怎么会有皮肤这么白的女生呢,或许是在周围身边人的衬托下才显得这么白的吧,我就这么想着,完全忘了自己是在空中,脚下踩着的是控制飞机的阀门。” 此时的得一尔心中五味杂陈,不知道到底该谁愧疚,又或者说她们这段恋爱里,到底有多少愧疚成分存在,可是时承接下来的话否定了她心中愧疚的想法。 “尔尔,我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我们之间不存在愧疚二字,全凭感情做主。” 从一开始,就是因为不可抑止的吸引力,又在后来的再次相遇里认清了各自的心意,两个人才开始相恋。 得一尔抱住时承,脸埋进他的颈窝里不说话,情绪翻江倒海的似的搅得她不知道如何是好,只想紧紧抱住时承。 两个人相互拥抱着,感受着彼此身上的温度,过了会儿,时承在得一尔的耳边说道:“尔尔,我们找个时间去看看王教官吧。” 得一尔在他怀里点点头。 第六天,两个人昨天晚上又折腾到半夜,到了中午两个人还在沉睡中。 得一尔先醒过来,入眼便是时承放大的脸,伸出手指隔空描绘着时承的脸部轮廓,手腕突然就被还闭着眼睛睡的某人挟持住,挣扎了下没挣开,得一尔求饶道:“我错了,求放过。” 时承笑着松开了手,搭在自己的眼睛上,刚睡醒的声音沙哑的厉害:“怎么这么乖。” 得一尔翻身趴在时承的身上,脸颊贴在心脏处,听着强有力的心跳声问道:“时承,我们什么时候去看王教官啊?” 时承睁开眼,盯着天花板醒了会儿神,说道:“尔尔,你这次跟我一起走吧,趁下一次假期,我们就去c城。” “那你今天在酒店等我,我得回去收拾下行李,我爸妈那边还得交代一下。”得一尔没有犹豫的说道。 两个人确定好行程后,得一尔就回了家,爸妈正在吃饭,见到突然回来的得一尔,得一尔妈妈立马站起来去盛了饭,得一尔爸爸居然也站起来给她拿了筷子。 得一尔接过筷子,吃了半碗饭后才说道:“爸、妈,我明天要走了。” 一直在埋头吃饭的父母,听到后猛的抬起了头看着得一尔,两张布满褶皱,格外苍老的脸上带着疑惑甚至还有恐慌······ 得一尔不敢看向父母的眼神,生怕父母看出什么端倪,她现在还没有做好给父母坦白的准备。 最后还是得一尔妈妈,踌躇着说道:“香儿啊,这次非要走吗?” 得一尔垂着头点了点头。 得一尔的妈妈放下了碗筷,双手绞在一起,一脸愁容的盯着对面的得一尔。 “香儿,你爸他得了肺癌,你能不能先不走,等你爸的病治好了再出去啊?”得一尔妈妈也不愿意影响自己女儿的生活,但她一个农村妇女,不认识什么字,去了医院都不知道怎么办。 “什么?”得一尔不可置信的抬头看着父母 “你爸前两天身体突然疼的下不了床,我找香来子把你爸送去医院,检查了下说是肺癌。” “早期还是晚期?” 得一尔妈妈看了一眼得一尔的爸爸,不确定的说:“好像是早期。” 得一尔看一直沉默的爸爸点了点头,提着心的终于放下了一点。 吃过饭后,得一尔让妈妈收拾东西去医院,自己来到田地里给时承打电话,听到时承的声音后,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瞬间就断了,蹲在地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时承看着窗外,听着得一尔停不下来的哭声,紧皱着眉头,什么也没问直接说道:“我现在去找你。” “不要过来。” 等哭声渐渐弱了下去,才说道: “时承,我爸得了肺癌。” “我们找最好的医院治。” “我不能跟你一起走了。” “没关系,我和你一起留在这里。” 得一尔摇了摇头:“不行,你先回去,等我把我爸治好了,就过去找你。” 时承叹了声气,安慰道:“尔尔,不要害怕,有什么事及时告诉我,我和你一起承担。” 得一尔心里顿时有了支撑,至少现在她不是一个人。 挂掉电话后,得一尔往家里走,没走多远手机收到银行的短信,她的银行卡账户里多了十万元,紧接着时承发来一条微信。 “那我今天下午就回去了,有什么事随时打电话给我,我一直在。” 得一尔紧握着手机,鼻头发酸,想了一下,最后回了句谢谢,时承没再说什么。 第五十八章 得一尔当天就带着爸妈来到镇上的医院,住院手续一切办好后,又跟主治医生确定了治疗方式,等忙完后已经到了晚饭时间。 得一尔让妈妈在病房里看着,自己出去买饭,在等饭好的空档给时承打了个电话。 “你走了吗?” “嗯,马上就要登机了。”时承订了最早一班的航班。 “这么快啊?”得一尔突然就有点想时承了,早知道就让他在酒店等着了,医院离酒店并不远,要是不走的话晚上还能再见一面。 时承嘴角含笑:“你现在后悔的话,我马上回去找你。” “有点儿后悔。”得一尔诚实的回答,但马上又说道:“你可别真退了啊,浪费钱。” 时承又重新把手机贴在耳边,惋惜的说道:“唉,为了点钱,就能不要亲夫,尔尔,你可真行啊。” 得一尔笑的肩膀抖动着,身后老板的在这时喊她饭做好了。 “时承,我挂了啊,等你到了给我发消息。” 说完也不等时承回答,便挂了电话,转过身去扫码付款时,却看见许久未见的香厢在一旁盯着自己。 得一尔笑着点了下头,付了款拿了打包好的饭准备走人时,一直未开口说话的香厢突然开口喊住她。 “香得一尔。” 得一尔只好转身,挑了下眉,等着香厢接下来的话。 “你现在还在和时承联系吗?”香厢问道。 “那是我的事。”说罢,得一尔便不再停留。 看着得一尔离开的身影,又想了一遍刚才听到的电话内容,确定得一尔喊得就是时承后,又想到得一尔接听电话时脸上的羞涩和喜悦,便攥了攥拳头。 第二天天一亮,得一尔先去外边买了早餐,一家人吃完后得一尔又跑去找护士做术前准备,带着父母跑上跑下的拍片,缴费签字,忙的脚步一刻也没停下来。 到了下午,一切都准备好了,就等动手术了,得一尔才想起来时承,找了个借口后就出了病房,再次来到医院后面的海边,依旧坐在当初做过的那个大礁石上面。 掏出手机给时承打了过去,却是无法接通,只好打开微信,发现时承早在上午就给她发了信息,说他到了。 那会儿得一尔正忙的焦头烂额的时候,根本没注意到这个微信,得一尔又打了一遍电话,依旧是无法接通。 好在时承没多会儿就打了电话过来:“尔尔,我已经到了。” “我才看到你发的微信,上午太忙了。”得一尔脚尖踢了踢水。 “你那边怎么样了?顺利吗?”此时正时承坐在得一尔住过的那一间房间里。 “都准备好了,就等着手术了。”得一尔回答了他的问题后又问道:“时承,你知道我现在在哪儿?” 时承紧贴着电话听了一会儿便笑着说道:“医院后海的那块大礁石。” 得一尔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 时承在心里笑她傻,嘴上却说道:“我听到海的声音了,你们镇上又只有一家医院,一猜就知道你去了那里。” 得一尔撇嘴道:“没意思。” 时承笑笑没说话。 “我昨天晚上碰见了香厢。” 时承皱着眉想了会儿问道:“香厢?谁?” “就当初你在这医院,带你做康复的那个护士。”听到时承并不记得香厢,得一尔有点儿小高兴。 时承又想了下,才想起来:“嗯,想起来了,你俩发生什么了吗?” “昨天我给你打电话时被她听见了,就问我是不是和你还有联系,当初你走的悄无声息,她以为咱俩不会再有联系了吧。” “尔尔,我当初走的紧急,你又在昏迷中。”时承解释道。 得一尔笑了,说道:“你急什么,我又没说什么。” 见时承对香厢的印象实在没多少,得一尔便没再多说什么,又和时承唠了会儿别的,不知不觉已经将近一个小时,两个人才挂掉电话。 隔天,得一尔爸爸就到了手术的时间,得一尔和妈妈在外面等着,时间过去了四个小时,手术房的灯还没有灭,两个人的心也越提越高。 到了中午吃饭的时间,香厢拿着饭盒走了过来,对着得一尔色妈妈说道:“婶婶,我给您在食堂打了饭,您先吃点儿。” 得一尔妈妈让得一尔过去吃,被得一尔拒绝了,强迫着妈妈回去了病房吃饭,又嘱咐她在病房里休息会儿,等爸爸出来后再喊她过来。 得一尔妈妈走后,香厢看着瘫坐在椅子上的得一尔,犹豫了会儿坐在了得一尔的旁边,中间隔了一个空位。 “谢谢啊。”得一尔转头看了一下香厢说道。 “不用谢,怎么说都是一个村的。”香厢说道,见得一尔不再说话,便直接说出自己困扰自己几天的疑问:“得一尔,你和时承是不是在一起了?” 得一尔转头盯着香厢看了一会儿,直到香厢被盯得不自在了她才开口问道:“香厢,这么多年了,你不要告诉我你还在喜欢时承。” 香厢下意识的狡辩道:“谁喜欢他了,我就是问问。” 得一尔冷笑一声,不再看她,目光直视着前面却没有焦点:“那你问我这个干什么?” 香厢不知道如何回答,得一尔继续说道:“香厢,三年前我就知道你喜欢时承,我不觉得这件事有什么不敢承认的,时承的确很好,模样俊朗,身上有着一般男人没有的气概,有女生喜欢他我觉得很正常。” 被戳穿了秘密的香厢,满脸赫红的低着头,不敢看得一尔。 “别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了,你俩不可能的。” 得一尔并不是以女朋友的身份让香厢放弃的,而是香厢和时承相差甚远,撇开喜不喜欢,她们之间根本一点交会的机会都没有。 年轻的时候两个人互相喜欢就可以在一起,成年后能不能在一起添加了很多外在因素,比如两个人未来的发展是否可以一致,甚至有时还要具备天时地利的缘分,毕竟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都要做出对自己有利的决定。 第五十九章 得一尔爸爸的手术很成功,在医院又休养了半个月就出院了。 自从香厢那次在手术病房外出现过一次,直到出院这天得一尔都没有再看到香厢,得一尔后来去找过香厢,才知道香厢已经不在镇上的医院了,听医院的那些护士说,去了别的市的医院,至于哪个市,没人知道。 在得一尔爸爸住院的这半个月里,得一尔的银行卡里又收到了一笔五万元的汇款,等出院后,得一尔申请了医疗保险报销,在一个月后,报销的钱到了后,得一尔一分不差的把钱给时承转了回去,却又被时承退了回来。 时承打电话过来,斥责了她一顿,又在得一尔的好说歹说下,时承终于愿意收下一半,等打了一半过去后,时承又给她转回来了两万五,说是只给了得一尔十万。 得一尔以为时承不愿意多要,也没多想。 等得一尔爸爸的身体能小跑了,甚至能做些不太用力的活后,得一尔收拾了行李,出发再次去了边境。 得一尔没有告诉时承她去边境的消息,好在已经来过一次,知道路怎么走的,出租车和上次一样把她放在了漫天黄沙的地儿,一个人拉着行李箱走到部队的基地。 到了基地,正是训练的时间,得一尔先去了刘姐的家里,当初还在刘姐怀里的小娃娃已经蹒跚走路了。 刘姐告诉得一尔,自从她走后,为了不让别人再住进来,时承向上级申请,从宿舍搬到了家属院。 时承并不常住,只是偶尔过来住一次,便把钥匙放在了刘姐这里。 得一尔拿着刘姐给她的钥匙打开了门,里面的设施比她走之前多了一个两人座的软沙发,房间里也没有了那种发霉的味道,床上的被褥都是干净蓬松的。 得一尔在房间等了一下午,到了晚上天都黑了时承还没过来,以为时承今天不会再过来时,便准备去他宿舍找人,下一秒,门就被人从外面打开。 得一尔吓了一跳,看见是时承后愣在了原地,距离两个人上次见面已经将近一百天了,时承的头发又短了,皮肤也黑了点儿。 时承昨天已经来过了,今天原本不打算过来的,只是在每天的夜跑结束后都会特意绕过来看一眼,却看到一直都是黑着的房间今天却灯火通亮,心中顿时大喜。 迫不及待的跑过来,打开门看见,真的就是自己一直在期待的那个人。 时承走进来,把门带上,脸色淡定的看着得一尔,嘴角却掩藏不了自己此刻的心情,高高的上扬着。 握着得一尔两手可掐的腰往自己身上贴,脸埋进她的颈窝深呼吸了两下,闻到那股熟悉的香味后,时承再也抑制不住,笑的身体轻轻颤抖着。 “终于回来了。” 得一尔看见时承这副样子,心中不觉的委屈了起来,声音里都带着哽咽:“嗯。” 察觉到得一尔的语气,时承拉开了一点两人的距离,看着得一尔撇着小嘴一脸的委屈,柔声问道:“怎么啦?” 得一尔摇了摇头,再次抱着时承,哽咽着说道:“我没事,就是太想你了。” 时承抚摸着得一尔的后背,用哄小孩儿似的语气,软声说道:“好了好了,已经见到了,不想了啊。” 两个人抱了一会儿后,时承问道:“你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不告诉我?晚饭吃了吗?” 面对时承这么多的问题,得一尔松开时承笑了,一个一个的回答:“我上午到的,想给你一个惊喜,我带了吃的。” 然后又抱着时承的腰,下巴抵在时承的胸膛中间,双眼泛光的盯着时承,一边摇头一边说道:“我现在不饿。” 时承憋了三个月,此时人就在他面前,不吃是不可能的。 弯下腰将得一尔拦腰抱起来,放到沙发上,背部触摸到柔软时,得一尔看着时承的眼睛问道:“你是不是特意买的沙发?” 时承笑了笑,用行动回答了她。 血气方刚的两个人,三个月未见,如同久经干旱的树林突然得到雨水的滋润,一经灌溉便不可收拾。 等到激情褪去,时承搂着得一尔,手指把玩着她的长发,纵欲过后的声音越发的低沉:“你爸怎么样了?” 得一尔靠在时承的胸膛,懒洋洋的闭着眼睛回答:“已经可以小跑了。” “我家尔尔真棒。”时承吻了下她的头发,宠溺的夸奖道。 得一尔睁开眼睛愣愣的看着洁白的墙,说道:“时承,我想结婚了。” 在遇到时承之前,得一尔从未想过结婚的事情,经过爸爸生病这件事,得一尔发现她根本没有自己以为的这么强大,她需要一个人来和她一起共同抵抗这个世界。 “好,我们结婚。”时承没有任何犹豫的答应。 得一尔起身看着时承说道:“时承,我们之间还有很多事情没处理。” 时承把她重新揽紧自己怀里,抚摸着她的头发说道:“我这边你不用担心,只要你想清楚了,我随时都愿意。” 在时承这里他的婚姻一切由他做主,至于父母同意不同意他不在乎,婚后也不会和父母一起住,如果同意就带着得一尔去见他们,如果不同意,逢年过节他一个人去便可,他在乎的只有得一尔一个人的想法。 得一尔又说道:“我们去看过王教官后,就去登记结婚吧。”从c城回家,就和父母坦白,但并不会告诉他们结婚对象是时承。 “好,一切听你的。”时承一一答应下来,又问道:“尔尔,你父母那边,你准备怎么办?” “暂时先不说吧,反正我们结婚后也不在樱草花香居住,等时间久了再告诉他们,到时候村里应该没有这么抵触了。” 时承又吻了吻得一尔的头发,语气充满了怜惜:“放心,跟着我不会让你吃亏的。” 得一尔噗嗤笑开了,锤了一下时承笑他:“是你跟着我好不好。” 时承看着她,抿着嘴宠溺的笑着点头,是,他这辈子都跟着她了。 第六十章 等到时承下一次的假期还有两个礼拜,在这两个礼拜里得一尔每天早上陪着时承出去跑步,大多数时候都是被时承从床上蒿起来的,从一开始的跟不上时承的速度,到最后也能慢慢的跑完整个路程。 中午时承去训练时,她就在房间里写点稿子,还开通了一个网上教学,收了几个学生,没课的时候去刘姐的房间里和小娃娃玩会儿,然后等着时承带她去吃饭。 晚上时承会带她去基地外面散步,天气好的时候带她去沙漠里看星星,偶尔还会带她去市里面下下馆子。 这天晚上吃过饭后,两个人照常牵着手在基地外面散步,得一尔突然感到手心一凉,拿到眼前看,是一把金属钥匙,还带了一个小女生的卡通挂坠。 “我家里在我大学期间就给我买了一间房,两室一厅,够咱俩暂时住的了,你再给我几年的时间,我可以让你住更大的房子。” 时承几年没回去过,就借给了大学同学,在得一尔说结婚后,时承就让同学尽快找房子搬出去,那个同学搬出去后就把钥匙给时承寄了过来。 得一尔看着手中的钥匙,不知道他哪来的这个小女生玩偶,还是个短发女生。 “你哪来的这个?”得一尔拿着挂坠问时承。 时承抓了抓后脑勺,眼睛瞥向别处,就是不看着得一尔回答道:“那年离开后,跟战友出去玩的时候买的。” 得一尔笑了,踮着脚尖伸手在时承的寸头上揉了几下:“原来你小子早就惦记上姐姐了?” 男人好强的秉性在此刻迸发的迅速而又猛烈,时承攥住得一尔的手腕,一下把她拉进自己的怀里,威胁道:“姐姐?你叫个弟弟试试?” 得一尔再次抬起脚尖,在他嘴唇上轻啄了一下,红着脸哄他:“谢谢你,时承。” 时承扣着得一尔的脑袋吻了下去,等得一尔的身子软的支撑不住,几乎挂在他身上时,时承才放过她:“以后不许装大人。” 不让她装大人,自己还要装大人,得一尔在心里偷笑,但没敢再说什么,乖乖的点头。 等时承的假期到了,两个人出发去了c城,到了提前订好的酒店,办理了入住后就出发去了墓园。 到了墓园,两个人站在王教官的墓碑前静静的站着,十分钟后得一尔开口说道:“王教官,我和时承一起来看您了。” 看了一眼时承,发现时承早已红了眼眶,双手紧紧的攥成拳头,垂着头安静的站在那儿。 得一尔蹲下,掏出带来的酒倒了一杯洒在地上说道:“王教官,您应该还不知道我和时承在一起的消息吧,您当初应该也没想过,会有这一天吧。” 得一尔又倒了一杯酒洒在地上说道:“我也没想到会有这一天,但我很庆幸,有这一天,我很庆幸时承能出现在我的世界里。” 得一尔再次倒了一杯酒洒在地上:“这次来也是想让您喝我们的喜酒,回去后我们就准备结婚了,您会祝福我们的,对吗?” 得一尔最后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酒的辛辣让她整张脸都皱了起来:“王教官,这酒我喝了,我就当收到您的祝福了。” 站起来后晃了晃时承的左手臂,示意他说些什么。 时承站直了身子,手举在太阳穴处敬了个礼后,牵着得一尔离开了,得一尔说的那些也是他想说的。 两个人走到墓园门口等车,一直沉默的时承说道:“尔尔,我们再去看看王教官的家人吧。” 王教官自从牺牲后,全家人就搬到了c城。 到了王教官的家门口,两个人谁也没勇气去敲门,想起在葬礼上见到的一家人哭的嘶声裂肺的模样,尤其是王教官的妈妈,听到王教官牺牲后的消息直接昏迷了过去,到了王教官葬礼的那天才醒过来,头发却白了一大半。 两个人把买来的礼物放在了门口,时承和得一尔又不约而同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两个人对视了一眼,放在了礼物盒的夹层里。 放下后两个人就在楼道的角落里等着,等王教官家人打开门,看到那堆礼品时,一脸惊讶的拿进去后,两个人才离开。 到最后,两个人都没勇气敲响那扇门,太沉重了,又不知如何是好。 离开王教官家后的两个人,在c城的大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得一尔的手机在这时响了,是得一尔妈妈打来的电话。 接通后,得一尔妈妈用一种从未有过的慌乱的喊着她的名字:“得一尔,你现在在哪儿!” 得一尔支支吾吾着不知道如何回答。 女儿的态度证实了她听到的消息都是真的,命令道:“我不管你在哪儿,马上给我回来!” 得一尔第一次听到妈妈这么严厉的跟她说话,她不解的问:“妈,你先告诉我怎么了。” “我告诉你,我们不允许你嫁的这么远!”得一尔妈妈怒吼完这句话,便挂了电话。 时承看着愣掉的得一尔,伸出手将她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掌心里,怕吓到她似的,声音轻的不像话:“尔尔?”见得一尔没有反应又喊:“尔尔?” 得一尔终于回过神来,看着时承说道:“时承,我妈好像知道了。” “嗯,我听见了。”得一尔妈妈最后一句话喊得太大声,得一尔没开免提,他也能听见。 “没事,我和你一起回去见你爸妈。”时承说道。 得一尔慌乱的摇了摇头:“不行,我自己回去。” 时承抱住得一尔,下巴轻轻枕着得一尔的头顶:“尔尔,这件事应该我来解决的,我要让他们放心的把你交给我。” 时承的声音永远有一种功能,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能淡定的不带一丝慌乱,得一尔每次浮躁的情绪都能被抚平。 第六十一章 当晚,两个人将还没住过的酒店退掉,又买了最近一班的机票飞回。 到樱草花香乡村时天刚刚亮,得一尔决定还是先让时承在镇上的酒店里等着,她先回家看看情况。 到了家里,家里的气氛异常的压抑,往常这个时候的父母早就起床做早饭了,可今天厨房的门并未打开,也不见父母的身影。 得一尔将行李放进自己的房间,去了父母的房间,发现两个人躺在床上,瞪着双眼看着天花板。 得一尔吓了一跳,说道:“爸,妈,怎么还不起来?” 得一尔爸爸并没有回答她,反而问道:“那个人来了吗?” 得一尔把两个人的鞋子拿到床边:“爸,妈,你们先起床,我们好好聊聊。” 得一尔爸妈这才有了动静,掀开被子,两个人动作缓慢的翻身下了床,得一尔这才发现,两个人昨晚是和衣而睡的。 三个人来到客厅里的餐桌前,得一尔拿着暖瓶给爸妈倒了杯热水后,坐到了两人的对面,正式给父母坦白,虽然这一天来的过于仓促,完全不再她意料之中。 “爸,妈。”得一尔看了看父母的脸色,斟酌着说道:“我的确谈恋爱了,我原本打算就在近期给你们坦白的,所以我想先知道是谁告诉你们的?” 得一尔爸爸喝了一口热水,放下后从鼻孔里冷哼一声:“谁告诉我们的重要吗!重要的是你找的什么男人!” 樱草花香乡村知道她和时承恋爱的事情,只有香厢和香来子,但得一尔立刻否掉了香来子,想来想去,只有香厢了。 心里有了大概的人选后,得一尔也不再纠结是谁告诉父母的了,开门见山的说道:“他人很好,也请你们相信我的眼光,尊重我的选择。” 得一尔妈妈一向待得一尔温柔,此时的她面临着女儿即将远嫁的风险,再也维持不了之前的温柔,强势的说道:“我告诉你,你只能嫁到我们家这边,超过十公里我都不同意!明天你就给我相亲去!” 得一尔爸爸也附和道:“我们已经给你找好婆家了,你明天去见见,那个男人不准给我再去见他!” 得一尔看着父母,从来没觉得这么无奈过:“我不同意!” “啪”杯子在地上碎了一地,碎片溅到得一尔的脚边。 得一尔怔怔的看着被子的碎片,耳边是爸爸怒不可竭的吼声:“你必须听老子的!” 得一尔深呼吸了几下,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爸,从小到大我一直听您的,您让我读师范我读了,您不喜欢我化妆,于是我同学聊的关于化妆品的话题我都参与不进去,小时候您把我当男孩子养,我看见裙子就算再喜欢也不敢告诉你们,就连你们给我起的这个破名字我都没有权力去更改它!现在就连我自己的婚姻都做不了主了是吗?” “婚姻都是父母做主,哪能轮到你们自己做主!”得一尔爸爸怒瞪着双眼,双手背在身后,态度僵硬。 得一尔妈妈拍着大腿哭喊着说道:“香儿啊,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啊,你嫁的这么远,我们怎么办啊?” “妈,我没说不管你们,我只是想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得一尔声音里带上了哽咽。 “女儿,你听爸妈的,感情这个是可以培养的,你要是嫁的远,可就再也回不来了啊,谁给我们养老啊。” “妈,我只是结婚,不是不要你们了。” 任凭得一尔无论怎么说,得一尔爸妈都坚持认为嫁的远就回不来了,到最后还扯出了神树,说是嫁的远的女生不会被神树保佑的。 看着父母的一副完全听不进去的样子,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袭上得一尔的全身,她只觉得这次她必须要赢,否则这辈子真的就再也无法逃脱封建思想的枷锁。 谈话最终没有落得一个好的结局,得一尔爸妈把得一尔关进了她的房间里,不到明天相亲时间不允许她出来。 樱草花香乡村大部分都是村民自盖的楼房,家庭有儿子的盖的比较豪华,三层楼还带有庭院。得一尔家地基小,家里又没有儿子,父母没想过重建,等得一尔长大后父母就决定在房子的基础上加盖一层,作为得一尔的房间。 她的房间还留了一个小阳台,面朝着房子背后的一片田地,当初建的时候得一尔想着,面朝田地至少还能吹吹风看看风景。 来到阳台,得一尔拿出手机给时承开视频电话。 “怎么样了?”时承坐在沙发里,举着手机在面前,因为严肃,脸部线条绷得格外硬朗。 得一尔摇了摇头,叹息道:“我爸妈把我锁在房间了。” 屏幕上的时承一脸的惊讶和不解,得一尔又说道:“他们不让我远嫁。” 时承站起来说道:“我现在过去找你。” “你这个时候千万不能过来!” 时承看了一眼得一尔,不情愿的重新坐回沙发里,等着得一尔接下来的话。 “他们现在只是不想我远嫁,这个观念还有可能改变,如果让他们知道我要嫁的人是你,我爸妈会更不同意的。” 旧观念经过时间,和得一尔坚硬的态度或许可以得到改变,难以改变的是刻进骨子的信仰。 时承出现在樱草花香乡村的方式伤害了全村村民信仰的神树,这种伤害带来的排斥感,比封建的思想还要坚不可摧。 时承不知道说些什么,无力的低垂着头颅,得一尔只看得见头发中间的那一个旋涡。 “好了,你好好休息,乖乖在酒店等着我。” 时承抬起头看着她,问道:“尔尔,你会不会放弃我?” 得一尔一愣,在目前为止,她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心脏抽搐了一下,看着时承小心翼翼的模样有点儿哽咽:“不会,时承,我不会放弃你。” 时承在大学时曾谈过一次恋爱,毕业后因为未来规划不一致便和平分手,就是一段很普通的一场恋爱,他没有很爱那个女孩子,在分手的时候也并不觉得难过。 这是第一次用心的恋爱,因为太过于认真,在面对这种障碍轻易的就惶恐了起来,比起得不到祝福,他更害怕失去。 第六十二章 到了晚上,得一尔妈妈上来给她送饭,得一尔又说道:“妈,你相信我,我不会不管你们的。” 得一尔妈妈把饭放到桌子上,扭头就走出去,重新上了锁后说道:“明天早上那个男孩子会来咱家,到时候我来喊你下去见一见。” 任凭得一尔再怎么喊,得一尔妈妈都没有再理会她。 夜里十二点时,等父母沉睡后,得一尔偷偷打开手机的灯,背上背包,拿着床单系成的绳子绑在自己的身上,将另一头绑在房屋的悬梁上,翻身跳出阳台,抓着床单一点一点下移。得一尔在此刻无比庆幸,当初把阳台留在了这个位置,才方便了她今天的逃跑。 到了地面后,解开身上的床单后拔腿就跑,跑到村子外面后给时承打电话。 时承刚刚入睡,接到得一尔的电话瞬间清醒了过来,得一尔从来没有这么晚给他打过电话。 “时承,我逃出来了。” 得一尔从来没想到自己这么大年龄了还能来一次这么疯狂的举动。 半个小时后,蹲在地上的得一尔终于看到远处亮起了出租车灯光,等出租车开到身前时,伸手挥了挥,车停下来后时承从里面下来,走到得一尔身边一把搂住她,略带生气的低吼:“你疯了!这么晚逃出来干什么!” “我妈明天要让我相亲,我不想见。”得一尔紧搂着时承,在他怀里委屈的说道。 “先回酒店。”时承拉着得一尔上了出租车。 出租车上,得一尔身子坐的格外板正,偷偷瞥了一眼自从上车后,一直看着窗外的时承,轻轻拉了拉他的衣摆说道:“时承,你怎么了?” 天知道时承接到得一尔电话的那一刻,心突然提到嗓子眼的感觉,一向冷静稳定的他慌的手都在抖着,他见过樱草花香乡村的黑夜,没有路灯,伸手不见五指,路不平,甚至还有一些村民自刨的水沟。 时承不到一分钟的时间穿上衣服出了门,在车上时一直保持和得一尔的视频通话,得一尔手机没电自动关机时他简直要疯了,让司机快点再快点,恨不得马上就飞到得一尔面前,直到看到得一尔的那一刻,紧张的情绪化为了怒火。 时承又不想对着得一尔发火,回去的路上便一直看着窗外平息心情,感受到衣摆在被人扯动的动静,听着得一尔小心翼翼的声音,时承瞬间就平静了很多。 “下次有什么事先给我商量,一个人不要擅自做这种危险的事情。” 得一尔乖乖的点头:“我知道了。我这次没想起来。” 她确实没想起来,在家里时她想的都是逃跑的计划,一边还要听着父母的动静,她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除了紧张她顾不上太多的,完全忘了应该先给时承打电话。 时承拿她没有办法,伸手将得一尔揽到自己身边,说道:“你想见我,给我打电话就行,我过去找你,你不用这么付出。” 得一尔靠在时承的肩上,声音了带了哭腔:“我爸妈把我锁在家里,就算你来找我,我也见不到你。” 时承叹了声气,不再说什么。 到了酒店,得一尔沾床就睡,她太累了,这两天一直在路上跑,回家后又面对高强度的压力。 等得一尔睡着后,时承来到阳台上,关上了阳台的门后掏出烟点燃,一盒见底后他进去冲了一次澡,将身上的烟味冲掉。 时承掀开被子侧躺在得一尔旁边,看着得一尔紧闭着的双眼,长而浓密的睫毛在夜灯的照射下投出一排阴影。 应该是做了什么不好的梦,眉头紧皱着,伸出手想帮她抚平,却被得一尔一把打开,又嘟囔了一句什么,时承没有听清。 无奈的笑了下,将被子往上盖了盖,把脸贴在得一尔脸颊处,闭上了眼睛。 等得一尔醒来时,便撞入时承那一双狭长的桃花眼里,眼里带着常见的温柔。 时承这一夜睡得很浅,在得一尔醒过来之前就已经醒了,怕吵醒得一尔,一直保持着侧躺的姿势,看着得一尔。 得一尔眼睛里还带着刚睡醒的迷茫,迷迷糊糊的问:“几点了?” “你爸妈刚给你打过电话了。”时承说道。 得一尔瞬间清醒了过来,抓过床头的手机看了下来电显示,没有被接通,这才放心的将提着的气呼出去。 “尔尔,带我去见你爸妈吧。” 看着时承一脸的认真,得一尔没说什么。 “尔尔,你相信我吗?”相信我对你的决心吗?相信我对你的爱吗? 得一尔把脸埋进枕头里,点了点头,她当然相信,从时承每次看她的眼睛里,她能看出来时承对她的喜欢,无论她做什么说什么,时承眼睛里一直都带着笑。 得一尔起床洗漱后,来到阳台上给父母打了个电话,刚一接通得一尔妈妈就大哭大骂:“你这死丫头,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啊,你想气死我给你爸啊。” “妈,我等会儿带他一起回去。” “不行!你不能带他回来!你自己一个人回来!”得一尔妈妈一听到得一尔要带时承回去,立马就慌了。 “为什么?”得一尔不解的问。 “你要是让他来,让村里人见到了,你还要不要我们在这里活着啊?” 原来妈妈早就知道那个人是时承了,原来远嫁只是一个可以拿到台面上的借口,真正不能说的还是因为那个人是时承,是伤害了神树的时承。 得一尔笑了,笑的讽刺。 “妈,我一定带他回去,如果你们不同意,我和他马上走。”说完,得一尔便挂了电话,突然又觉得可笑,笑村里的迷信,笑父母的顽固,也笑自己的无奈。 时承走过来,揽住得一尔的肩。 得一尔看着远处,眼神迷茫,说道:“时承,你觉得好笑吗?那帮人三年前思想封建,三年后思想还是没有一点提升。” “世界进化的太快了,那些早出生的人没赶上我们这个时代的红利,我们能做的就是保持自己的思想不被同化。” 时承不怪这些人的思想封建,他坚信只要他和得一尔不放弃,会战胜旧时代留下的漏洞。 第六十三章 得一尔和时承到家时,家里只有父母,二人坐在木头做的小板凳上,见到时承来,得一尔妈妈立刻起身将大门关上,并且锁了起来。 走到得一尔身边,一把将得一尔拉在身后,瞪着时承说道:“你还真敢来,还嫌害我们家不够多是吧!” 时承身高183,常年在部队训练,身上的肌肉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格外高大,平时身上的气势都是压人一头,此时站在瘦小的得一尔妈妈面前,气势弱了一大半。 时承对着得一尔父母鞠了一躬,将手上拎着的临时买的礼品放在地上,说道:“很抱歉现在才来看你们二老。” 时承双手交握在身前,真诚的说道:“伯父伯母,我知道因为我不专业的操作,致使神树受伤,部队已经给了我相应的处罚。” “给你们带来的麻烦,今天,我也在这给你们正式的道个歉。”时承身子弯成了九十度:“对不起。” 得一尔见惯了时承意气风发的模样,见不得时承如此卑微小心的模样,挣开妈妈的手,红着眼框站到时承身前,伸开双手将时承护在身后。 “妈,你还记得当时和时承一起在飞机上的那个人吗?我在c城的时候遇到了银行抢劫,他为了救我,牺牲了。” 得一尔爸妈面色一顿,相互看了一眼。 得一尔又说道:“当时村里每家每户领到的那一笔钱,也是时承向部队申请的补偿,就算他们对我们家造成了什么麻烦,也该还清了吧。” 三年前,时承离开樱草花香乡村时,向部队申请了补偿,得一尔不知道的是,部队给出的补贴村民们嫌太少,不愿意接受,时承和王教官又各自掏了一笔钱加上去,加到每家每户两千,村民们才罢休。 这件事得一尔爸妈并没有告诉得一尔,是得一尔在香来子那里听说的,她本以为这件事就此作罢,没想过后面和时承还有联系,今日还能提起来。 得一尔爸站了起来,走到时承面前,比时承矮了一头的他抬着手臂,指着时承的鼻子,骂道:“我告诉你,无论你们做了什么,我都不会允许我的女儿嫁这么远。” 得一尔挪了挪身子,挡掉指着时承的手指,喊道:“爸,你思想能不能不要这么顽固!” 得一尔爸爸转身又指着得一尔妈妈,愤愤的说道:“你看,这就是你不争气的下场,只能下一个蛋,还是个留不住的蛋!” 时承听到这句话皱着眉,绕开面前的得一尔,走到得一尔爸爸身前,说道:“尔尔嫁给我,并不是不认你们了,如果你们愿意,可以和我们一起生活。” “那你能和我们在这里生活吗?”得一尔爸爸浑浊的眼睛,直盯着时承。 “爸!”得一尔怒吼了一声,被他的思想吓到了,就算时承愿意,她也不会允许时承脱下那身衣服,屈身于这个小乡村里。 时承定了两秒,摇头说道:“如果我答应您了,尔尔跟着我不会开心的。” 得一尔看着时承,彻底哭了出来,扯开两个人,挽住时承的手看着父母,坚定地说道:“爸,妈,不管你们同不同意,我都跟定时承了!我现在上去收拾东西。” 得一尔拉着时承往楼上走,得一尔妈妈哭喊着跑过来拉住得一尔的手臂:“你个不孝女,为了个男人不要自己父母啊。” 一旁的得一尔爸爸也破口大骂了起来。 仿佛还嫌家里不够乱似的,紧锁着的大门被人在外面“咣咣”的砸着,一阵嘈杂的声音传进来,樱草花香乡村的村民们聚集在门外,叫嚷着开门。 院子里的几个人互看了一眼,不知道是谁通知了村里,他们回来的路上也并没有让村里人见到。 村民们见许久不开门,便开始撞门,农村里的那种木门不结实,撞了两下两扇木门齐齐倒地。 紧接着,村民们涌了进来,小小的院子瞬间被挤满。 村长说话了:“得一尔,如果你非要嫁给他,就只能带着你的父母一起离开樱草花香,或者你和他们断了关系,从此不再是樱草花香乡村的人。” 得一尔看着再次围成一圈的村民,这让她想起来三年前不顾他们反对救时承时,围着她骂的场景。 得一尔低头讥讽的笑了一下,反问道:“凭什么?哪来的法律法规,不允许我嫁给他!” “就凭这里是樱草花香乡村,就凭我是这里的村长!”村长已经到了迟暮的年龄,身子却比一般同龄人看起来硬朗,高声说话时中气十足,将村民们的士气都挑了起来,在一旁附和道: “对,听村长的!你看我们这里的哪个女娃娃嫁给了一个祸害。” 就连平时对她好的杜蔺,二娘和香娘娘也在反对他们。 杜蔺上前拉住得一尔,温柔的劝说道:“得一尔,你就听你爸妈的话,改明我给你介绍更好的。” 得一尔摇了摇头,不容所动:“杜婶,嫁给不喜欢的人,我是不会幸福的。” “唉,我当初就看出这个小伙子对你不一般,没想到还真把你骗到手了。”杜蔺说完又回到村民里。 时承说道:“我知道国有国规,家有家规,你们这里也有属于这里的规定,但是有些规定是不合理的,不具备让人服从的理由。” “这里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说话。”村长并不理会时承,看着得一尔问道:“得一尔,你快点作出决定,以免耽误大家的时间。” 面对不讲理的村民们,时承一点办法都没有,讲法他们不管,讲理他们不听。 得一尔此刻觉得就像被人关在笼子里的小仓鼠,半点意愿都不由她做主,明明这是她自己的事情,却半点自由都没有。 她和时承,被村民们包围在中间,承受着村民们厌恶的,嫌弃的,冷漠的,愤怒的,还有看笑话的眼神审视着,那些目光在凌迟着得一尔,得一尔可以承受,从来没受到这般待遇的时承,他身上透出一股强烈的无力感,攥着得一尔的那只手却越发的用力,他不会放弃,绝不。 第六十四章 得一尔感受到了手上的力道,心里作出了决定,转身看着被人群挤倒在地上,显得弱小的父母,缓缓跪了下去:“爸,妈,对不起。” 得一尔连磕了三个头,额头上沾了泥土,她也不在意,强忍着泪水说道:“你们以后有什么事情,给我打电话。” 得一尔爸爸倒在得一尔妈妈怀里,一只手捂着胸口,双眼无神,有气无力的说道:“打电话,打电话是来见我最后一面吗?”说完,得一尔爸爸剧烈咳嗽着。 得一尔妈妈早已哭的声音沙哑,看见自己的丈夫这个样子,又大哭了起来,伸手用力打了得一尔一巴掌,厉声吼道:“你非要把你爸气死才开心是不是!” 得一尔妈妈用了最大的力度,巴掌落在脸上时传来的声音格外响亮,得一尔皮肤白,右半边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巴掌印清晰的浮现在脸上,肿了起来。 时承蹲下去,将得一尔揽进怀里护着,心脏开始抑制不住的泛疼发酸,却又无可奈何,眼睛都憋得发红。 得一尔被打蒙了,头脑发晕的倒在时承的怀里。 得一尔爸爸又一阵咳嗽,咳了一会儿仍没有停下来,直到咳出一口血吐在泥土上,又倒在得一尔妈妈身上,闭上了眼睛。 得一尔妈妈惊慌失措的大喊着得一尔爸爸的名字,得一尔强睁着眼睛,晃了晃爸爸,见他没有一丝反应,一直强忍着的她大声哭了出来。 时承打了急救电话,等救护车到的时候,村民们早就跑回了各自的家,时承和得一尔还有得一尔的妈妈上了救护车,往镇上的医院开去。 将得一尔爸爸送进急救室后,得一尔坐在门口的椅子上,愣愣的盯着医院烂掉的墙皮发呆。 得一尔爸爸这次进去的时间比上次动手术的时间还要久,中午时承出去买了一次饭,母女二人一口也没吃,时承只好全数扔进了垃圾桶。 到了太阳落山,急救室的门终于打开了,得一尔站起来冲到医生面前问道:“医生,我爸爸怎么样了?” “你父亲的肺癌,已经转化到身体里的多个器官了。”医生摇了摇头,离开了。 得一尔觉得脑袋被人重重敲了一下,重的身体支撑不了往旁边的墙上歪去,一只带有温度的手掌接住了她,使她的脑袋没有撞上墙。 得一尔回过神,寻找着什么,跑到病房里看着妈妈扑在爸爸身上,哭声响彻空旷的病房里,得一尔身体一软,向前倒去,这次时承没有来得及接住她,双膝狠狠的磕在地上。 得一尔爸爸在icu躺了两天,在下午三点十分,医生宣布抢救失败。 得一尔妈妈自从到了医院,没有再给得一尔说过一个字,直到医生宣布抢救失败后,冲到得一尔面前,带着陌生的恨意,一字一句说道:“现在你满意了?你可以和那个男人快活的在一起了,再也没人拦你了!” 樱草花香乡村有人去世后,需要亲人在灵堂守护上七天七夜,再入土。 那七天,一直都是得一尔妈妈在里面守着,得一尔过去换她时,都被得一尔妈妈赶了出来,骂道:“你已经不是这里的人了,轮不到你来这里守灵。”再后来,得一尔妈妈直接无视了她。 香来子过来送纸钱时,得一尔正坐在灵堂前的门口角落里蹲着,满脸的泪痕,而时承在不远处守着她。 香来子走过去,半蹲在她面前,说道:“事情已经发生了,你也不要太难过。” 得一尔看着香来子两三秒,眼睛里没有一点温度:“香厢她开心了吗?你开心了吗?看到我这个样子你们满意了吗?” 得一尔在这些天想了一下,那天到底是谁通知的村里人? 她给香来子打了个电话,香来子在外地忙着一个项目,当时不在樱草花香乡村,所以并不知道她和时承回来的消息。 直到昨天香厢妈来送纸钱,和旁人闲聊时无意提起了香厢,得一尔才知道香厢根本没有去别的市,她一直在家里。 得一尔家离香厢家很近,怕是那天他们说话的声音太大,被她听见了,便去喊了村长。 到了得一尔爸爸入土那天,需要子女哭孝,得一尔妈妈跪在地上,哭着恳求妈妈,让她去送爸爸一程,得一尔妈妈始终冷着一张脸,正眼都不看她。 “妈,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不走了。” 直到得一尔哭着喊出这句话时,得一尔妈妈才看着她:“你说的都是真的?愿意和那个男人分手?” 得一尔闭上眼睛,牙齿咬着下嘴唇,血腥的味道弥漫在整个口腔后,慢慢的点了点头。 这些天一直跟在得一尔身后的时承,看了一眼跪着地上的得一尔,垂在身侧的手攥成了拳头,手背上青筋暴显,最后只是红着眼睛离去。 时承向部队请了半个月的假,从得一尔家里离开后,他并没有马上回到部队,而是一直把自己关在酒店里。 得一尔办完了葬礼后,隔了一天才打电话给时承,两个人约在神树那里见面。 这一天,得一尔穿着三年前第一次见到时承的那身衣服,一件宽松的衬衫,一件亚麻的中短裤,脚上一双宽大的水鞋,留了三年的头发,再次剪成了短发。 什么都没变,唯一变得就是她的脸上多了苍老的痕迹,原先白嫩的皮肤,如今蜡黄没有一点血色,再加上这些天一直没有好好休息,眼底乌黑一片。 得一尔照了照镜子,还是拿出了粉底打了层底妆,又涂了一层口红,看起来没那么吓人后,才出了门。 第六十五章 现在是秋季,樱草花早已过了花期,只剩下一些零散的干瘪的花朵,挂在歪歪扭扭的花径上,摇摇欲坠。 到了神树后,远远就看见仍旧一身简单的运动套装的时承,坐在那棵三人宽的树下,高大的身子被衬得格外的瘦弱。 绿树成荫的神树,随着天气的变化,树叶变成了金黄色,风吹过来吃抖落一地,衬得景色更加凄凉。 得一尔猝不及防落下一行泪,吸了吸鼻子,伸手把泪擦干,走到时承身边,和他一样,坐在了地上。 看到得一尔过来,时承没有什么反应,两个人都看着眼前败落的樱草花,相互沉默。 过了好久,时承开口,语气里带着不确定和委屈:“尔尔,你要放弃我了,是吗?” 闻言,得一尔鼻头发酸,把头转向一边,抿着嘴用力吞了几下口水,将想哭的欲望咽下去后,才开口说道:“时承,以后不要只穿运动装了,你还年轻,好好打扮,到时候挑一个比我还白的女生。” 得一尔从认识时承以来,他都是黑白灰运动套装,来回换着穿,得一尔问过他原因,时承说一开始是懒得打扮,后来和得一尔在一起后,是没必要再穿的花枝招展。 时承把头埋在双腿间,不一会儿传来哽咽声,得一尔伸手想拍拍他的背,又收了回来。 “对不起,时承,是我对不起你。”说到这,得一尔再也忍不住,声音里带上了哭腔:“可我太累了,我真的累了,我不想坚持了。” 她已经失去了爸爸,不想再失去妈妈了,她终究是做不到自私。 又一阵风吹过来,树叶飘了下来,落到时承的后背上。 时承抬起头,满脸的泪和他这张刻板硬朗的脸极其不符,尤其是那双桃花眼,明明笑时水光流转,最是好看,此时却血丝遍布,无限悲凉。 “尔尔,你第一次去边境找我时,我在酒店楼下吸了一整盒的烟。” 得一尔茫然的看着他,想起了那时她下楼后,正好看见时承正用脚尖碾着一地的烟头。 时承又说道:“那个时候我知道你来找我意味着什么,可我们这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没了,我害怕不能给你一个好结局。” “把烟吸完后,我还是不舍得掉头走,于是便告诉自己,选择了开始,就一定要努力给你一个好的结局。” 得一尔哭出了声,一个劲的说着对不起。 “我们没有谁对不起谁,你要放弃我,我能理解。” 他们只是因为一些外在因素,无法抵抗的因素,不能在一起了而已,哪来的对不起呢,这个傻子。 时承站了起来,把得一尔也从地上拉起来,再次揽进自己怀里,紧紧的抱着,得一尔在他怀里哭的一抽一抽的,时承向以前一样,用哄小孩儿的语气,一边抚摸着她的后背一边说道:“不哭了,乖,不哭了。” 等得一尔哭声变小后,时承松开得一尔:“尔尔,希望你以后幸福。” 时承先离开了神树,走时摸了摸神树坑坑洼洼的树干,低声说道:“希望你不负这里人的所望,好好护着这片土地。” 时承从神树那儿回到酒店后,收拾了行李就退了房,订了最近一班的航班,飞回了边境。 回到部队后,得一尔住过的那间房再也没去过,里面的那些东西他也没搬出来,一切就和得一尔离开时的一样。 再后来,那间房间住进去了一位带着两个孩子的大姐。 刘姐问王君才,这才知道两个人分手了,刘姐捏了捏已经会呀呀说话的女儿的脸颊说道:“你那个漂亮姐姐再也见不到喽。” 又过了些日子,时承收到一个包裹,没有写寄件人的名字,打开看是一把钥匙,那个短头发的玩偶挂坠不见了。 时承将钥匙又寄回给了原先住着的那个同学,将房子转卖给了他。 而得一尔,从时承离开后,坐到太阳落山时才站起身回家。 终究是她一个人看的日落。 番外一 杜蔺果然如那天所说,给她介绍了一个男生,是香来子。 当香来子跟着杜蔺来到她家时,得一尔往后瞅了瞅,问道:“杜婶,人呢?” 当杜蔺指了指香来子,得一尔瞪大了眼睛,看着同样感到别扭的香来子说道:“香来子,你没事儿吧?”他居然还愿意来。 重新听到香来子这个称呼的香来子,翻了个巨大的白眼,无语的说道:“我好得很!你也甭用瞪那么大的眼睛看着我,你没看错,跟你相亲的那个人就是我!” 得一尔自然拒绝了这门亲事,且不说香来子知道她和时承在一起过,就算没有时承,得一尔也不会和香来子在一起,两个人太熟了,都把彼此当成兄弟看的。 香来子大学学的是城市设计与规划,后来从原先的工作离职后,就回到樱草花香乡村,参与到了这里的一个农村改革的项目中,主要是开拓这里的经济发展。 遭到得一尔的拒绝后,香来子天天来到得一尔家里,不是帮着得一尔妈妈做饭,就是帮着收拾得一尔家里那一点一亩三分地。 等到来年的秋季,到了庄稼丰收时,香来子在休息日来到得一尔家的土地上,一个人那一亩三分地的庄稼全收了。 开着大三轮到得一尔家门口时,得一尔妈妈笑的合不拢嘴,直呼香来子是好女婿。 得一尔看着香来子弓着背,拿着大铲仰着麦子,风一刮,麦子上的碎叶都被刮飞,香来子吃了一嘴,唾沫四溅的朝外吐着。 得一尔拿了瓶水递给他,嘴唇蠕动着:“试试看吧。” 香来子没听太清,喝了一口水吐了后,看着得一尔那张又白回来的脸问道:“你说什么?” 得一尔怒瞪着他,红着脸说:“听不清算了。”转身就走。 香来子这才笑着拉住她的手:“好好好,听到了听到了。” 《时承平久》番外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番外二 两个人在一起没多久,香来子便向得一尔求婚了,求婚的那天正是得一尔29岁的生日。 香来子约得一尔去了神树,得一尔犹豫了一下,还是去了。 自从和时承在这里分手后,她再也没来过这里,就算去田地里干活时,都不看往这里看一眼。 香来子并不知道这件事,他只是单纯的想在这里向得一尔求婚,让神树作为见证人,以此保护他俩能一直在一起。 香来子将这里布置的灯火明亮,一串串彩色的小灯围着三人宽的神树绕了一圈又一圈,此时的樱草花又逢盛时,空气里都飘着樱草花的香味。 仿佛还觉得花不够多似的,香来子又买了玫瑰,围着神树摆成了一个爱心。 得一尔看着满地的玫瑰,吐槽道:“你是有钱没地花儿是不是?” 香来子难得穿了一身白色的西装,衬得他那张看起来不太正经的脸,看起来正经了许多,甚至还羞涩了起来:“求婚也不能没有玫瑰啊。” “这漫山的樱草花还不够你摆的?”得一尔白了他一眼。 香来子对着他扯开一个大大的笑容,不再纠结这个问题,从口袋里掏出锦盒打开,单膝跪了下去,因为紧张,结巴了起来:“得,得,一尔,请你嫁给我,我会让你幸福的。” 得一尔看了一眼香来子,算了,这一生就这样吧,逃不脱便逃不脱吧。 伸手啪的盖上了锦盒的盖子,拿过来说道:“得得得,我答应你,起来吧。” 香来子求婚后,并没有急着结婚,因为村里项目的原因,抽不出太多的时间,他想两个人举办完婚礼后,带着得一尔出去蜜月旅行,就一直一拖再拖。 而樱草花香乡村,在这个项目的发展中,逐渐变得越来越适合居住。 香来子接手后,第一件事便将这里每一条路上装上了路灯,他小时候就觉得村里太安静了,因为到了六点,天黑的什么都看不见,村民们就在家里不出来。 镇上的那片海,也被开发成了旅游区,通过网络的宣传,知道这里的人越来越多,村民们在香来子那帮团队的劝说下,也不再排外,甚至有些村民还趁机做起了一些小卖卖。 这里的经济被带动了起来,村民们也有钱翻盖房子了,整整两年的时间,村里由原先的参差不齐,新旧不一的村貌变成了家家户户都是二层的小洋楼了。 香来子又设计了一个广场,设在村中间,每天晚上这里都有小孩,老人在这里娱乐玩耍。 神树也被国家列为重点保护对象,渐渐的,村里的人不再去那里上香,也不再动不动提起神树了。 等这一切落定后,已经是五年后了。 得一尔在三十岁那年和香来子领了结婚证,三十一岁怀了儿子,三十二岁这年的春天,生下了儿子,取名为香来去,小名呦呦。 得一尔希望他来去自由,喜好自由。 得一尔三十四岁这一年,村里的项目彻底结束,香来子给她补办了一场婚礼。 起初,得一尔拒绝了,呦呦都已经两岁了,有没有婚礼她已经不在乎了,可是香来子说:“人生只有这一次,我一定要你风风光光的嫁给我。” 番外三 婚礼结婚后,香来子直接带着得一尔和呦呦坐上了飞往边境的飞机,此时的呦呦已经会说一些简单的话了。 看着外面的白云,呦呦伸着小手指问香来子:“爸爸,外面是棉花糖吗?你给我拿一点,我尝尝好不好?” 小孩子的童言童语,逗得飞机上的人都轻笑着,香来子耐心的说道:“呦呦,这个是白云,不是棉花糖。” “什么是白云啊?”呦呦眨着一双大眼睛看着爸爸。 儿子的皮肤随了得一尔,出生就比一般婴儿白上许多,倒是这双眼睛,像香来子,是单眼皮,于是香来子又温柔的跟两岁的呦呦讲白云的由来。 得一尔从上了飞机就带着眼罩,一直在睡觉。 去边境是她提出来的,香来子并不知道她来过边境,得一尔知道,这样做很对不起香来子,但她太想去看看了。 到了边境,得一尔订的是那家时承曾寄托过摩托车的那家民宿。 到了房间后,长时间的飞行香来子和呦呦早已经扛不住,看到床就扑了过去。 得一尔留了纸条后,一个人出去了。 到了楼下碰见正在前台看店的老板,看见得一尔,老板不确定的喊了一声:“时承?” 听到许久不曾听见的名字,得一尔脚下一怔,愣在原地,直到老板到她面前,确定的说道:“真的是你,我还以为看错了呢。” 得一尔点点头,没说什么。 老板又说:“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啊。” “我和家里人来旅游。”得一尔说道。 “你也结婚了?” 得一尔不解的看着老板。 老板掏出手机,一边打开微信划动着,一边说道:“时承也结婚了,当时还发朋友圈来着,我给你找找啊。” 得一尔咽了咽口水,听到老板突然说道:“哎,找到了。” 得一尔双眼紧盯着屏幕,见老板点开时承的朋友圈,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小行字“朋友仅显示三天可见” 提着的心又荡回原地。 老板又说道:“你等等啊,当时我们还聊天,他还给我发婚礼现场的图片来着。” 得一尔等不下去了,委婉着说道:“谢谢你了老板,我现在还有事,先走了。” 出了酒店后,得一尔找到租车的地方,租了一辆摩托车,机型和时承开过的那辆相似。 随后,得一尔一个人开着摩托车,来到了基地,但她来来回回找了好几次,都没有看见半点基地的影子。 恰好这时,有牧民赶路,得一尔过去问了下才知道,早在两年前,驻扎在这的基地便已经拆掉,去了哪里没人知道。 得一尔看着空荡荡的沙漠,真是来的时候静悄悄,去的时候也仿佛没来过,连个砖片都没留下。 回到酒店后,酒店的老板一直在等她,见得一尔回来,急忙上前说道:“哎哎,我告诉时承说你来了,他给我发来了一张照片,你看。” 得一尔心里冷笑道,我还真是谢谢你啊老板。 时承发过来的是一张结婚证件照,时承笑的满脸温柔,新娘娇小美丽,很般配。 时承发来了一句话: “时承平久,不过尔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