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族:逃离卡塞尔》 第一章 路明非的世界 卡塞尔学院,英灵殿 四年屠龙课程毕业的学生穿着黑红交织的学士袍,庄严肃穆地坐在讲台下的位席上,讲台之上,套着白底衬衫纯黑西服,系着鲜红领带的老绅士在为未来的屠龙栋梁致辞。 剑桥文法博士毕业的校长无疑拥有极高的文学素养,抑扬顿挫的语调,不时地引经据典,和那如陈年红酒般老而愈烈的声色牢牢地吸引了几乎所有毕业学生的注意。 “致我们的伟大事业,此时此刻,属于卡塞尔,为了屠龙!” 玳瑁架眼镜的昂热带着屠龙的热情为这次致辞做了收尾,他极高的人格魅力甚至让台下的学生高呼着“为了昂热!”。 高龄且冻龄的老头子笑着取出了为毕业生准备的花圈,即将毕业的学生一个一个走上演讲台,满头银发的教育家会慈祥地念出毕业生的姓名专业,师生的情谊好像充斥着整个英灵殿。 黑发黑眸的年轻人走上了讲台,低了低头,带上了毕业花圈,昂热微笑着念出了他的名字。 “陈莫,传统炼金系,祝你有個美好的未来,孩子。”昂热心中回忆着,眼前毕业生的信息,就像是军火库管理员回忆着库里的枪炮。 c级混血种,言灵天演,血统过低导致难以释放言灵,但言灵潜在改造使分析能力得到一定提升------文职的好苗子。 他满意的点了点头,将这个冷门专业的学位证书递给了眼前的学生。 陈莫带着灿烂的花圈,与洋溢在脸上的微笑对着台下的小白鼠们微微鞠躬。他有一双深黑色的桃花眼,但在温和的笑容下却不显得轻佻,温润如玉的面庞即使在卡塞尔这样,俊男美女遍地走的地方,也显得十分出挑。 陈莫看了看手腕上的表。 时间下午三点,“逃离卡塞尔”计划实施还有九个小时 典礼结束的很快,夜幕降临,相熟的学生约着聚餐饮酒,或是在庞大的学生设施里举办派对,尽情歌舞。 而陈莫却提着瓶白酒摸到了学院的钟楼。 钟楼无论在什么地方大约都有种严肃的氛围,或许是钟声是时间彰显力量的吼声,但卡塞尔钟楼里的老家伙显然和这个地方完全不搭。守夜人和昂热一样活了上百岁,不提掌握“时间零”的校长是如何了躲过时间的快刀,这个整天宅在沙发里翻看西部电影与某些杂志的大叔也让陈莫疑惑过自己是不是找错了人,这个挺着啤酒肚的中年肥宅是活了上百岁的炼金术大师,佛拉梅尔名号的继承者? 但显然卡塞尔只有一个副校长,如今的世上也只有一位弗拉梅尔导师。 守夜人看着连着闯门四年的不速之客抛过来一瓶红标白底的中国白酒,又娴熟地在脏乱的房间里找了张单人沙发坐下,他不满的嘟囔了两句,还是没有下达含在嘴里四年的逐客令。 四年前,守夜人愉快地喝着威士忌看着片,突然就给这个小混蛋给闯上门来,美名其曰“向导师请教问题“。他堂堂守夜人,只会当漂亮小姑娘的导师,谁知道这个小混蛋当即就拉了一个漂亮小姑娘来,那个导师受的住这样的考验?只可惜………… “小混蛋你也要毕业了吧。” “嗯” “未来有什么打算?小混蛋你肯定不会去执行部那种鬼地方干脏活,准备干个文职,还是去搞研究?” 陈莫瘫在一张还算干净的单人沙发上,没有回答。 他默默的想着。 “时间过得可真快啊,卡塞尔也已经待了五年了。” “穿越也有六年了。” 陈莫不仅是个血统不算优秀的混血种,还是个穿越者。 初到这个似是而非的世界正是1999年,自己是个华人富商的孩子,父母,家境十分富裕,不菲的遗产在手,未来趋势在脑,飞黄腾达可谓手到擒来。 直到他收到了来自卡塞尔学院的录取通知书,混血种世界的邀请函。 龙族是前世青春的回忆,自己完整阅读过龙族的前四部与哀悼之翼的往事,但再世为人,留存的记忆也不过就是雨夜狂流,埋葬花一般的少女,阳光下的盛大逃亡,与美好的凋零。 细节缺失,剧情模糊。 好在虽然没有金手指和系统,但体内浓度不高的龙血居然让他在收到通知书当场觉醒了不错的言灵----天演。 尽管c级血统让他连释放言灵都非常困难,不过言灵与龙血的改造极大地强化了他的记忆,分析等能力,遗忘的细节与模糊的剧情被重新想起不少。 对剧情的熟知能让穿越者拥有绝对的信息差,先知先觉的优势是大多数穿越者安身立命的依仗。 但想起许多细节设定,剧情脉络的陈莫只觉得脊背发凉。 龙族的各式设定处处冲突,随着剧情的推进甚至发生变化。 当年循着文笔代入路明非的视角还不知所觉,可置身于书中的世界,无处不在的诡异感就涌现上来。 卡塞尔是以屠龙为目的混血种学院,作为混血种屠龙利器的言灵不做开发,甚至在校园中禁止使用,就好像霍格沃兹禁止使用魔法般可笑。 黑天鹅港的赫尔佐格博士孤身一人,凭借着苏联不算大力的支持,以及几个白王血裔的样本就能创造出手撕次代种的“鬼”和堪比s级混血种的“皇”。 二战时期,秘党完全压制了不知血源的蛇岐八家,甚至一度掌控过真正的影皇,难道完全没有收集基因样本,或是对如此破格的混血种做出研究? 而混血世家的加图索数千年等待的子嗣也只是个战力常规的a级混血种? 控制了半个混血种世界,势力辐射之广从沙特王室到欧洲贵族皆有触须的秘党好像只有进行大威力炸药与不算好用的黑科技研究的装备部,最拿的出手的成果是芬格尔,他现在的师弟用未知手段和离谱的代码能力为主力创造的人工智能。 卡塞尔甚至开设了龙族基因学,但秘党好像完全没有生物基因相关的研究与成果,拿的出手的大概是神奇的全身换血,把人提升到普通a级的尼伯龙根计划以及因噎废食封锁信息的暴血技术,端坐在圆桌上的校董会就像一群小丑,等着连自己都搞不清楚的路明非屠掉一只又一只复活的龙王。 如此诡异的地方数不胜数。 简直就像一部荒诞的戏剧,黑色的巨手在舞台背后尽情操演着丝线,让木偶演员轮番上场演出。 陈莫知道这是本来就是本不以精妙设定为优点的幻想小说,但既然自己已经穿越到了这个世界,就不得不担心这些表面的诡异在一个拥有正常逻辑的世界下,都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而他在卡塞尔这个名义上的屠龙学院待了三年,也大致窥见了厚厚帷幕后面的一丝真相。 陈莫发现,卡塞尔学生会经常性的进行心理诊断康复,这是可以理解的。毕竟有着龙血因子的负面影响加上血之哀,混血种的心理状态应该时常处于不稳定的状态,显然需要足够的心理治疗。而卡塞尔平和的现状也恰恰说明了这些心理治疗的作用。 问题在于,卡塞尔的学生,心理状况好的有点,过头了。 比起野生混血种的暴戾与满溢的兽性,学院的混血种就像些未见血的白兔,除却部分实战兵器课,就如同真的在上一所专业特殊的大学一般。 而卡塞尔的生源大部分属于十八岁的混血种,学生的性格在入学前就已经大致形成,不客气的说,龙血给他们带来的天赋足以让每一个人在凡人中脱颖而出,过上人间皇帝的生活,但如今被约束到一所校园中兢兢业业地完成课业,进行学生活动,为了屠龙的事业奋斗,成为伟大事业里的一根螺丝钉。 混血种本就是半人半龙的怪物,不经外力影响能这样为屠龙事业奉献。 陈莫反正是不信。 而根据他对同学心理治疗前后精神状态的分析,心理治疗有古怪! 到这一步,陈莫心里也大致有了些猜想,路明非可能就是那个活在设计好的世界里的楚门,不同的是,这个“路明非的世界“的监制人所拥有的力量远超那个掌控楚门的克里斯托弗,而路明非身边的演员,也只是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进行着表演。 秘党建立这所学院的目的不得而知,但好处显而易见,执行部源源不断的人员储备,龙族基因实验的天然样本,通过精神影响,许多实验仅仅通过学生体检的说法就可以完美掩盖,毕竟学生历来是最好管理的群体,而卡塞尔赋予了一群潜在的危险分子学生的身份烙印,无疑是效果拔群的控制。 无论是秘党长老会,卡塞尔校董或是正副校长,无疑把很多东西都藏在了幕后,所以学生,底层与野生混血种,作为白手套的执行部乃至于蛇岐八家,可能都活在精心编制的茧房里! 第二章 自由的飞鸟 无论事情背后有什么阴谋,陈莫都不想再在这个学院在呆下去,有诺玛加上执行部的注视,逃跑的时机不多,可他终究也只是一个c级的小透明,设法假死变换身份,凭借天演加持的运算能力,只要不是诺玛的全力搜寻也能躲下去………个屁啊! 他再活一辈子还是穿越到另一個世界可没打算像一个老鼠一样东躲西藏,整日见不得阳光。陈莫从不否认自己的野心,任何一个思想成熟,意志坚定,并且拥有剧情优势的人,都不会选择坐以待毙等着可能的主角救世或是世界末日,无论是事业还是命运都应该牢牢把握在自己手里。 但穿越时他的时空管理员为他挑选的世界可算不上友好。 龙族是个血统为尊,权柄为贵的世界,龙族也是个暴戾贪婪,弱肉强食的种族。 在这个世界待了五年,除却发现自己两世为人的精神好像意外的强韧,丝毫没有受到学院的精神影响或是心理教员的催眠言灵作用以外,没有什么所谓的金手指,系统。 一切都需要他自己的谋划!他只是个血统不算优秀的c级! 他需要足够的力量,来让自己在后面龙王遍地走,a级不如狗的主线剧情里煽动翅膀,捞取好处。 而卡塞尔这个名义上的学院,就是他赚取第一桶金的地方! 龙族的力量,来源于血统赋予的龙躯,以及龙族引以为傲的两大技术,言灵与炼金。 言灵的原理在书中始终是个谜,明明被称之为“技术”,实际上是每个混血种的天赋,甚至言灵一词关联性最强的龙文吟唱都显得可有可无,在小说前期混血种的言灵能作用于龙王,而后面竟然说龙王可以随意取消。 卡塞尔对此的教学也是语焉不详,学生了解的仅仅是低序列的效果,言灵的作用原理,进一步开发,高序列名称效果都处在迷雾之中。 陈莫直接排除了这一项,将他的目光放到了炼金上。 然而学院的信息封锁并不只对于言灵这一项,卡塞尔开放给学生的炼金典籍大多也是鱼目混珠的东西。原著中也没有什么对炼金的描写。 但陈莫不是个轻言放弃的人,既然找不到解决问题的书,那就找解决问题的人,卡塞尔的宝藏不止有包含着神秘学知识的典籍,用游戏的说法讲,还有能开出隐藏奖励的高级npc!凭借原著里不多的信息,能让他真正踏入炼金门槛的,两个选择,装备部,以及现存唯一的弗拉梅尔导师,整天在守夜人论坛上水贴的副校长! 陈莫的选择当然是-----“我全都要!” 幸运的是,装备部大概可以算是卡塞尔外界监管最松懈的部门,毕竟没人打算惹一群能够引爆世界三遍的疯子。而正常选修课程进入装备部实习的陈莫,在无人注意的情况下疯狂地汲取他所需的知识。 好在天演确实是最适合他的言灵,即使是最低限度的开启也能将他的大脑变成一台性能不弱的计算机,凭借诱骗新入学的a级学弟的权限,学院可开放的典籍已经被他全然翻了个遍,而主持过过狮心会文书工作的陈莫也借机混进了狮心会的档案室,在二十分钟内于狮心会记下暴血理论卷轴之余,甚至强行背下了全部的炼金相关文献。 在那二十分钟,他的眼睛只是识别图形的相机,他的大脑只是记录图形的仪器,没有理解,没有思考。 尽管以他天演自学再加上装备部为数不少的炼金心得所造就的专业水平,这些典籍十之八九是滥竽充数,食之无味的东西,但十之一二的真货加上怕是用来钓鱼的暴血典籍也足以让他吃个盆满钵满了。 但这些还不够,远远不够!无论是流淌在陈莫血管里来自龙族的贪婪,还是严峻的现状都告诉他要更加的贪得无厌! 。。。 守夜人又往嘴里狠狠灌了一口透明的烈酒,这来自东方的酒如烈火,流入喉咙就好像有刀子在滚,故称“烧刀子“,这酒的味道真是和以前一模一样。 老牛仔的脸上不免露出缅怀的神色,1941年,同样是一个姓陈的男人,不似眼前的少年这般年轻,眼睛里却一样跳动着旺盛的火焰。只有两种燃料才能烧出这么浓烈的火焰,刻骨的仇恨,和不尽的野心。 陈莫从第一次见面起就在伪装,伪装成一个痴迷炼金术的学生,可守夜人实在活的太久啦,久到他一眼就看出了那潜藏在黑色眼眸底下的旺盛野心,那不是一个孜孜求学的学生该有的东西。 可这孩子终究只是个c级的混血种,野心也是需要支撑的,他想看看那背后的东西是什么,不妨就收了这个学生,他也不止会有这一个学生。 一转眼四年过去了,守夜人没能如愿以偿看到陈莫死死藏着的依仗,反倒让陈莫得了世界上最强的炼金大师的敷衍教导(非迫真)。 守夜人瞥了眼思维发散,两眼放空的陈莫,随意的问了一句:“要走了?” 陷在沙发里的年轻人明显愣了一下,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这个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老师,他的目光停在了守夜人平静的脸上,静静地看着老师又闷了一口白酒。忽地自嘲地笑了笑。 守夜人叹了叹气:“你早就该走了。”他摇了摇头,若有所指一般望了望书桌上的合照,铁灰色头发的高大男孩拥着黑色头发的女孩,女孩很漂亮,像个瓷娃娃一样,不知为何有种易碎的感觉,充满可靠感觉的男孩紧紧握着女孩的手。拎着酒瓶的大叔大笑着望着镜头,男孩女孩脸上都是笑容,照片的边缘有个背影,看上去是个黑发的年轻人在专心地看着书。 陈莫感觉胸口忽地刺痛了一下。 他不知道守夜人为什么在这所学院留了近百年,也不清楚让那两个叫他师兄的男孩和女孩失掉心与肉体的狗屁冰海计划的内幕。 他知道老师的意思是早些离开也许可以带上那两个人。 芬格尔·冯·弗林斯,诺玛·劳恩斯。 让他愤怒的是,在真正明白那个叫自己师兄的帅气男孩变成一个满心复仇的行尸走肉,瓷娃娃一样的女孩永远地沉眠在冰窖底下的无数机箱里之前,他懦弱地当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因为他需要好好地隐藏,他需要让剧情走在正轨上。于是他把自己藏在了堆积如山的炼金典籍和任务里,甚至不敢看一眼外面的天空。 他不希望自己再一次为自己的无力而愤怒,不希望愤怒只是无力的嘶吼,不希望自己变成那个樱怒绽放后依旧软弱无力的路明非。 守夜人终于喝完了那满满一瓶的烈酒,他从沙发里站起了身,走向了堆满了西部电影与某些杂志的书架,在里面翻了好一会,掏出一本红色封皮的羊皮书籍,丢给了房间另一边的陈莫。 “你的毕业礼物。” 他旋即又瘫回了自己的沙发,重重地呼了一口气。 陈莫接过了羊皮书本却没有翻看,走向了钟楼的大门。 他突然又折了回来,“您是怎么知道我会离开这里?” 守夜人已经闭上了眼睛,没有得到回答的陈莫正准备离开,还是得到了老师的回应。 “有些鸟儿是注定不会被关在笼子里的。” “因为它们的每一片羽毛都闪烁着自由的光辉。” 陈莫自然而然地接过了下一句,他讶异地回头看去,守夜人却已经打起了鼾。 第三章 男人与女孩 陈莫轻轻推开了学院图书馆的大门,智慧与时间的沉重让这里的一切都显得庄严,黑色封皮的书本填满了林立的红木书架,尽管秘党不会把暗处的研究与宝贵的秘辛堂而皇之地摆放在这里,但光是这些千年来得到的“基础”知识就足以展现这个庞然大物的底蕴。 但他今天不是来这里一口一口地啃书的,更何况这座图书馆里有用的东西早已经被他贪婪的大脑啃得一干二净。 今夜的图书馆安眠在一片黑夜里,毕业的夜晚,校园的各地都在举行派对,甚至不少任课教授都会出席,尽管执行部对学院外围的安保没有一丝懈怠,但显然不会有人会把目光放到这里。 陈莫漫步在书架之间,笼罩在四周的黑暗好像对他没有一丝影响,依照着脑海中无比清晰的校园地图,他走向了一条被标红的地下通道,那是通往冰窖的路径之一。 冰窖算得上是秘党的藏宝库,绝密的资料,宝贵的炼金物品,活体的生物资料,陈莫之所以在卡塞尔停留了三年,不仅是为了得到足够的信息,夯实炼金术的基础,也是打算在秘党的丰厚家底里狠捞一笔。 他拿出了守夜人给他的毕业礼物,从厚厚的书页中掏出一张没有任何标记的黑色卡片,随手在门禁卡槽里一划。 随着“滴”的一声音过后,厚重机械的运动声不断传来,十二根手腕粗的锁舌逐次收回,厚达二十厘米的金属门缓缓洞开,像巨兽收起了獠牙,张开了黑洞洞的大嘴。 图书馆地下五十米,是诺玛的中央主机控制室。让人奇怪的是,这样的重地竟然会有个邋遢的男人,他毫无形象地坐在一张电脑椅上,双手枕着头,深褐色的眼睛紧盯着眼前的光束投影。 光是抓不到的,可像光芒那样的美好总让人想去触碰。 柔和的光芒照在他的脸上,那是一张无论如何都算得上年轻英俊的脸庞,上面却满是格格不入的胡茬。 光束投影出的是一个女孩,黑色的长发飘在空中,精致的面孔让她看上去总有种不真实感,穿着素白的长裙,裸露在外的双肩洁白而耀眼。 男人轻轻去握女孩的手,于是女孩就把那娇小的手藏在了男人宽大的手心里,女孩的双手苍白而透明,仿佛能窥见下面的细小血管,男人的手宽大有力,满是紧握武器带来的厚厚老茧。 就像活着的俄尔甫斯不能回头去看那仍在冥府的妻子,男人再也抓不住他的女孩的手了。 飘在空中的女孩突然察觉了什么,对着眼前的男人说:“师兄拿到了老师的黑卡,他应该是打算从图书馆前往冰窖。” “那必然会经过中央控制室。” “老师的黑卡是最高级别的特权卡之一,现在他的权限让我把他当作己方看待,甬道的防御系统已经完全关闭了。”女孩摊了摊手显得心有余而力不足,又转过头来对着电脑椅上的男人做了個鬼脸。 “不过你可以使用超级指令来关闭黑卡持有者的访问,这样防御系统又会重新打开,也许师兄会在半路上被几十万伏的电压烤焦。” 男人看着eva的鬼脸打了个冷战,连忙摆了摆手:“见鬼,不要这么无情好不好?” eva看着男人手足无措的样子微笑着,光影组成的双手抚上了男人的脸,“可你不是不想见他吗?” “是啊,我不想见他。”男人幽幽叹了口气,脸上惫懒的表情突然变得坚硬起来,眼睛里藏着冰冷的愤怒:“三年前的那次行动有问题,我们出事绝对不是什么意外,他早就知道。” “执行部的紧急调令下达以后他一直在试图阻止我们去格陵兰执行任务,我查阅了诺玛的日志,他甚至侵入了当时还不完善的系统试图把我们两个从任务的名单上抹掉,但任务的相关档案很快就被最高权限重修后封锁了。” “我们终究还是去了那片冰海。” 男人沉默了许久,紧攥得拳头又松开了,“他始终不肯承认自己知道什么,整个事情前后他连一句相关的话都没有说过。” eva只是笑着看着他,不时跟着点点头,像是母亲宠溺地看着自己的孩子,双眼里全都是肯定。 “好啦好啦,我知道我只是在迁怒他。”男人抽出双手又放到了自己的脑袋后,“你简直就像是我妈,每次你这样看着我,我都忍不住想想自己哪里做错了。”男人的表情充满了无奈,“别吓我啦,你去把他带去冰窖吧,我去找古德里安教授喝两杯,现在我留级,他的终身教授恐怕是没了,我得去安慰一下。” eva看着不愿见面的男人灰溜溜地绕过一堆服务器与处理器,从黑色的管线之间找到了通向冰窖的路途,打算神不知鬼不觉地绕回英灵殿,壮硕的身子在其中穿梭,像只笨狗。她吃吃地笑了起来。 陈莫穿过黑色的甬道,见到了尽头的光景,巨大的空间内遍布着黑色的管线和堆起来的黑色金属盒子,刀锋处理器拼接在一起,为学院赖以存在的中央主机提供算力,随着指示灯的闪烁,海量的数据不断被这台庞大的系统吞入处理,又输出向世界各处。 与这种地方相配的大概是穿着白大褂,满头不经打理的灰色卷发,再吐着舌头的邋遢科学家,而不是他面前穿着长裙的漂亮女孩。 “好久不见。”陈莫艰难地吐出一句。 “好久不见啊师兄!”光影中的少女开心的打了个招呼。 “能问个问题吗?” “师兄你尽管问。” 陈莫的声音漠然了起来,他低头看着合金制成的坚硬地面,问了一句:“伱是诺玛·劳恩斯吗?” “不,我是eva.” “那么我问完了。”黑发的年轻人顿了一下,略过了原本准备充当向导的少女,循着刻在脑子里的地图走向了半朽世界树的最底层,编织命运的地方。 与此同时。 帕西·加图索在卡塞尔地下的“花园”中艰难地跋涉(模拟生态的物种基因保存库),有机泥土沾满了他那双昂贵的皮鞋。今天他作为加图索家族参加了毕业典礼,但他真正的任务是修改一份文件。 他是尊贵校董的代行者,握有权限极高的白卡,但此刻他就像个贼,一个系着银灰色领巾,穿着浅灰色正装的贼,小心翼翼地躲避着那些藏在绿叶,草地,泥土中的摄像头。 那是一份很重要的文件,关系到加图索未来在校董会中的地位,为此他不能使用白卡直接进入,白卡的访问会在诺玛上留下记录,弗罗斯特需要他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深入到冰窖的底层之一,约顿海姆,世界树的第二条树根,那里有密米尔之泉,是智慧与知识的象征。 秘党是一个古老的组织,很多的事不能记录在网络上或是摆在供学生学习的图书馆里,那些秘密全都被存放在这座半朽世界树的一条根须中,这个秘党最隐秘的档案馆,也就是所谓的“约顿海姆”。 弗罗斯特早已借监察的名义查询过所有最近访问约顿海姆的申请,空白的记录让帕西·加图索的潜入没有任何其他人的干扰,因为即便是黑卡的持有者在进入约顿海姆前也需要提前预约,否则他将会面对世界上最好的炼金术士精心构造的伟大领域。 陈莫推开甬道起点的大门,这个巨大的甬道网络被称为“命运三女神”,在无数甬道的起点,是被称为“乌尔德”的地方,联通着约顿海姆。 在北欧神话里,命运三姐妹是编织世间万物命运的神祗,她们终年待在世界树的第一条树根旁,在那里乌尔德纺织生命线,贝露丹迪拉扯生命线,诗蔻迪剪断生命线,所以乌尔德代表着一切的过去。 地面上无数的青铜藤树花纹在门被推开的一刹那,亮起了微微的光芒,于是门后的巨大空洞随之照亮,密集的钢铁架子上是崭新的手稿,这些构成书架的钢铁全都是被杀死的物质,上面布满了奇异的花纹符号,那是炼金符文与龙文的组合,它们参与着脚底藤树领域的构筑,也通过特殊的元素循环保证着其中书稿的千年不腐。 随着光芒的升腾,整个炼金领域缓缓激活,陈莫不太清楚这个庞大炼金领域的作用,它大到即便陈莫完全理解脚边花纹的含义,也得不到对总体的认知,一叶知秋的美好愿景在炼金这种东西里完全不成立。 就陈莫所知,这种规模的炼金矩阵在历史上比较知名的诸如秦始皇陵的地势江山,水银山河,其危险程度从东方正统死在勘验秦陵的炼金术士,或者说方士的数量就可见一般了。 守夜人给了他通过门禁的黑卡,却完全没打算为他关掉这座炼金矩阵。 这就是疯狂的弗拉梅尔给他出师的学生最后的考核了,通过拿到想要的资料逃出卡塞尔,失败死在这里的话,炼金领域内完美的元素循环会很快把他的尸体分解掉,成为矩阵驱动的元素。没有人会发现。 师生的温情,炼金术士漠视生命的疯狂。 人性与龙性,截然不同的东西并存于一体。 这就是混血种。 第四章 在过去相遇 陈莫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画着诡异花纹的面具,在这张面具戴上的一刹那,原本苏醒过来的炼金矩阵突然迷茫了起来,像一只被扇了脑袋的柴犬,左右晃动着脑袋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因为面具中的活灵很好地把陈莫掩藏了起来,这只活灵是被人畜无害的陈莫,从一个在纽约流窜了半年的连环杀人犯身上硬生生抽出来的。 古代的炼金术一向以残忍血腥,漠视生命闻名,这只半死侍化的畜生脑袋里的言灵还没来得及被泛滥的龙血洗去,灵魂就被人用最简单粗暴的法子从身体里抽了出来,灵魂撕扯带来的痛苦极大地激发了活性,让言灵的效果很好的保留了下来。 序列26—鬼魂。 大幅度降低使用者的存在感,原主凭借这个序列不高但效果出众的言灵屡次从追捕者手中逃脱。这个神奇的言灵在原主无意识地开发下甚至产生了神秘学上的效应,多個案发现场中的作案痕迹也极易被人忽略。 归根结底,言灵是权柄对世界的要求,是君王对规则的谕令。 只要守夜人不打算接管这座炼金矩阵的控制权,单凭借其中的次代种灵魂,一时半会还找不到被“鬼魂”掩盖起来的陈莫。 他走近了笼罩在一个又一个嵌套的炼金领域里的书架,从手腕的袖口里抖落出一把纯银色的刻刀和一小块泛着奇异色彩的青铜石板,这两样东西无论哪一样放到索斯比拍卖会上都会被懂行的出价者抬到上千万美元的高价。 依照着书架上的花纹,陈莫小心翼翼地在石板上刻着相应的符号,随即石板上刻下的符号与书架表面的花纹神奇地开始以相同的频率闪烁,陈莫轻轻跨过了笼罩着第一个书架周围的领域。 什么都没有发生,庞大领域的活灵甚至因为找不到入侵者开始陷入沉睡。 黑头发的年轻人兴奋地搓了搓手,开始翻阅起了秘党积累千年的智慧结晶。 《有关于暴血理论的实验体研究》,该死的,狮心会的暴血资料果然是用来钓鱼的玩意,‘目前二度暴血以上的存活实验体仅存一例,无相关研究权限’,现在是2005年,暴血当吃饭的楚子航和凯撒还没入学,也就是说这个存活的实验体大概是校长。 还好没轻易尝试偷来的资料,这三个人的血统果然都有古怪。 《暴血理论衍生--自我尝试构建多重人格,安全控制高浓度龙血的可能性》,还是精神影响肉体?从神秘学的角度来说不是没有道理,来看看实验进程--七例死侍化意外?卡塞尔心理部果然都是疯子。 陈莫想了想每次装作被心理催眠时从富山雅史后面走出来的白大褂医生,面色不善地摇摇头,继续看了下去,成功案例存在…… 有关暴血的资料之后是龙族基因学的部分,白王血裔的研究不出意料地存在且丰富,但陈莫的相关水平只能说平平无奇,同时倘若运行天演会让他的灵魂像黑暗中的烛火一般,被炼金矩阵发现,他只能草草地略过了这一部分。 值得疑惑的是,书架上克隆胚胎的相关研究资料处于完全空缺的状态,似乎秘党的各个家族都心照不宣地把这部分资料藏了起来,不打算与订立了血契的其他家族相互分享。 平日里长时间运行天演的大脑十分优秀,即使在无言灵加持的作用下也表现出了非同一般的记忆与理解能力,快速看完暴血资料的陈莫又如法炮制,利用刻上花纹的青铜板接近了下一个书架。 《通过屠杀混血种或龙族的死亡概念聚集引燃精神之火的研究》,多么残忍的炼金术士,哦,署名是尼古拉斯·弗拉梅尔三代,自己老师疯狂的前缀大概就是这么来的,陈莫义正言辞的表示:一个正常的人类都不会使用如此血腥的方法。 但用来参考一下还是不错的。 陈莫乐颠颠地翻阅起了炼金的机密资料,虽然大半个书架都是他的老师,师祖,太师祖的著作,不过不是他针对钟楼里的那个天天喝酒看片的老牛仔,守夜人实在不算个负责任的好老师。有些炼金的进阶研究守夜人算是没给他露一点口风。 炼金之后是言灵的领域,古往今来秘党研究者的成果被肆无忌惮的翻阅,即便是申请进入此地的校董代理人也只能在炼金活灵的注视下取走所需的文件。 就像暑假正打算努力学习时,终会有人发来一句“上号”,约顿海姆的大门又一次的打开中断了陈莫在知识海洋里的遨游。 帕西·加图索低着头走了进来,双手捧着白象牙雕成的十字架,胸口有微缩成纽扣大小的电筒放出耀眼的光,光芒背后是他洁白的领巾,金蓝的异色瞳孔和灿烂的金色短发,这一切让他像一个上帝的孩子,在祈求神明的注视。 炼金矩阵又一次找到了入侵者!次代种的活灵在全速运转,足以将普通混血种的精神碾成粉末的压力顺着青铜藤树的花纹就要降临到帕西加图索的身上。 但帕西·加图索低着头不是在祈求神明的注视,而是请求十字架中活灵的庇护,十字架中的活灵位格毫不弱于被守夜人封在卡塞尔地底当作永世动力的次代种灵魂,从他身上扩散开来的界域轻而易举地挡住了袭来的伟力。 而陈莫依旧如同“鬼魂”一般无人发现,他羡慕地看着加图索的丰厚家底,这种等级的炼金造物压根不能用金钱的价值来衡量,那可是次代种的活灵,即便他在炼金上算是小有所成,在完全觉醒的次代种面前也不过是任人宰割的鱼肉。 尽管位格相同,比起守夜人庞大的矩阵,手掌大小十字架护身符依旧坚持不了多久,帕西·加图索在确认手中炼金造物的正常运作后急匆匆地找到了其中一个书架。 他带有很强的目的性,或者说,下达任务的人很了解他们需要的文件在什么地方,帕西很快找到了他的目标,他抽出了文件旋即打开到特定的页码,那里隐藏着需要修改的信息。 他突然合起文件,像“坍塌”一般蹲了下去,西装外衣撩开,闪电般拔出了腰间那把名为“奥古斯都”的猎刀,起手便是充斥着浓烈杀意的阿萨辛刀术。无论刀剑,皆为凶器,所以挥舞刀剑用的终究是杀人的伎俩,帕西·加图索不是凯撒那样骄傲的人,凯撒即便在刺客刀术中最拿手的也是步战杀骑兵的寸手斩,而他擅长的是刺客般的突袭。 “无尘之地”的拥有者对气流的变化十分敏感,感知到空气扰动的刹那帕西就发起了攻击! 站在帕西背后方才看清文件名称就受到突如其来的袭击,陈莫袖口抖动,一缕银光乍现,精心炼制的刻刀瞬间撞上了袭来的刀刃,陈莫被震得后退,撞上了固定的书架,奥古斯都纯黑色的刀光如影随形,上面还附带着狂风的嗡鸣,奥古斯都距离陈莫的胸口不到半尺,可空气的激波已经割开了陈莫胸口的领带,那柄刀像狂龙的獠牙,在空气中就有半尺的延伸。 已经开始运作的杀人机器突然停了下来,帕西看着眼前戴着奇怪面具的男人调整了半天呼吸重又抬起了那把不像是武器的刻刀,左手勾了勾手指,眼瞳里金光流转。 帕西停手是发现眼前的同行窃贼只是个任人宰割的鱼肉,打算杀掉从眼前人的脑袋里问出些什么。可陈莫挑衅是为什么?找死吗? 原本归鞘的奥古斯都重又解放出来,黑色的刀身完全融入了幽深的环境里,更何况那玩意还有半尺的刃气,一个不小心就是一刀两断的下场。 那把猎刀确实是一把不错的炼金武器,主要体现在极其昂贵的材料上,但就做工而言,活灵和炼金领域都不存在,炼制的手法极其低劣,那刃气不是武器的效果,而是帕西本身的能力。 被认可的炼金武器等同于使用者本身,帕西·加图索将无尘之地覆盖在了猎刀的刀锋上,造成了刀刃在空中延伸的效果。 陈莫轻轻后退了两步,持刀的右手在空中划动,优雅地行了个绅士礼,全然不顾那双异色瞳孔中盎然的杀意。 陈莫说:“我要提醒你,帕西先安生,约顿海姆不是加图索家的后花园,炼金的活灵也不是意大利放养的牧羊犬,轻举妄动之前请考虑一下你我的安全。” 帕西不为所动:“奥古斯都会喜欢你的血的。” “当然当然,小偷先生,如果窃贼在行窃时遇到了同行,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确保他把嘴永远地闭上……”陈莫的目光扫过帕西·加图索皮鞋上的泥土,他说:“花园路上的空气总是很芬芳的,只要你不是过分着急到达旅途的终点。” 帕西的脸部忍不住抽了抽,显然卡塞尔学院用来存贮活体动物样本的花园没给他留下什么好的回忆,他说:“有些人的旅途要在今晚走到终点了。” 不需咀嚼都能听出帕西话中浓浓的威胁之意,陈莫左手一翻,变魔术似地掏出了一块青铜板,与先前不同,现在的青铜板上刻满了奇异的符号和未知的文字,这些符号文字开始以极高的频率闪烁起来,很快,整个青铜地面上的藤树都开始高频闪烁。 帕西的心里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不仅是为眼前的神奇景象,他怀里的十字架也开始了疯狂的颤动。 带着古怪面具的男人说:“炼金造物即便拥有活灵,拥有活着的特性,它也是死物。” “活着的东西怎么能被死物束缚!” 如果有人能感知到矩阵中活灵的状态,他就会发现,次代种的灵魂已经被套上了一副难以挣脱的枷锁,像被操控住的牛一般,选定方向,对着帕西手中的十字架,脱闸而出! 第五章 炼金的宣言 每一代的尼古拉斯·弗拉梅尔都会在整个世界面前,堂而皇之地发出宣言,弗拉梅尔的任何一件炼金制品都是完美无缺的,符号龙文让规则与元素在领域内构成完美的闭环,没有人能够渗入其中,要么止步,要么用绝对的权与力正面撞破。 而本世代的导师守夜人,在落户卡塞尔,成为一个老宅男之前,简直就是条无法无天的狂龙,在秘党的炼金会议上霸气地将其余同僚的作品贬为狗屎,可无论那些或白发苍苍或年轻得意的大师如何气愤,也不能改变欧洲炼金术士的水平只能拜倒在弗拉梅尔脚下的事实。 守夜人的领域固然是完美的,但此时无主的炼金矩阵全靠其中的活灵运作,而不是靠那个喝多了二锅头躺在沙发上昏睡的老牛仔。 炼金术用简单一句话概括,可以说是杀死物质再让物质再生的过程,而令物质再生最为重要的部分就是对活灵的引导。 与活灵打了几年交道,陈莫明白这些看似智慧的精神生物思维存在缺陷,再凭借那块重金购得的青铜板,他成功篡夺了这座矩阵的控制权限。 帕西感觉到了世界对他的恶意,如果说刚刚的炼金矩阵只是在正常地防御性攻击,现在里面的活灵就像被他捅了马蜂窝一样疯狂起来,他的十字架护身符的表面甚至开始出现了裂痕。 “你到底是谁?”帕西对着没有收到这個发疯的防御系统一丝影响的神秘人惊疑不定。 “好好待在这吧,加图索家的二少爷,没人会回答你的每一个问题,我可不是教你宫廷礼仪的导师。”陈莫转头过去拾起了帕西拔刀时被丢在地上的文件。 他随手翻了翻,“龙族遗迹开发,投资人:乔治·洛朗,现象推测可能存在的次代种骸骨,预计投资人视察时间……” 陈莫夸张地挑了挑眉毛,他说:“看我发现了什么?你们是打算刺杀秘党的盟友?加图索真的把自己签的秘党盟约都喂给狗吃了?” 帕西的表情笼罩着阴影里,沉默着不发一言。 于是面具下面男人的语气愈发显得嘲讽起来:“哦,抱歉。看来家主的秘书并不对家族的谋划有什么了解,说到底你也不过是加图索养的宠物而已。” “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我知道的不多,也算不上少,不过比起关心我的事,伱不应该关心下自己吗?秘书先生。” “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短命鬼就好好想想自己想干什么,别在这给一群赖活着的老东西当狗。” 下一瞬间,狂暴的次代种活灵真正冲破了他手中十字架的守护,精神上的冲击一瞬间让他晕了过去。 帕西好像做了一个离奇的梦,就如同陷入了极深的海洋,但出人意料的事海水并不冰冷,反而有些暖洋洋的。 醒来的时候他正躺在卡塞尔的校医院里,暖暖的阳光透过窗子照在他身上,扎在手上的静脉针不断给他输送着葡萄糖溶液,床头柜上放着一瓶药和一张字条,是弗罗斯特的笔迹上面让他尽快回到家族说明情况。 弗罗斯特在没有收到帕西预定时间联络的第一时间就拨通了昂热的电话,明面上昂热与弗罗斯特并不对付,这是校董会和卡塞尔本院之间的矛盾,没人希望看到如此重要的研究基地与人力市场完全成为昂热的筹码而不是共分的蛋糕。 事实上作为卡塞尔的校长,昂热已经掌控了包括隐藏的部门在内大半的力量,校董会只能通过投资与秘党内部的投票来限制昂热。加图索作为强硬派的代表,需要表明与昂热敌对的立场。 但帕西是家族伟大计划里重要的一环,这次任务信息的泄露也会引起校董会内部的动荡,他们需要的可不是这个,加图索指望在预定的时日到来前,悄无生息地削弱其余校董的影响力,争夺更大的话语权,而非提前引爆混血种内战的引信。 昂热接取那通电话时正在一场毕业酒会上翩翩起舞,在一众青春年华的毕业生中,他抱着青春靓丽的学生,成为全场的焦点。事实就是这样,在课堂上昂热是个博学的教育家,在派对上他又变回了百年之前剑桥校草般的花花公子,舞池旁的学生仰慕地看着他们的校长,男生对那优雅熟练的舞步感到钦佩,女孩瞪视着昂热的舞伴恨不得取而代之与他共舞。 在拒绝了又一位漂亮女孩的邀请后,昂热刚接通了电话就听见了弗罗斯特义正言辞的要求。 “我的秘书在访问冰窖时失去了联络,作为学院的监察者,我需要你保证我的秘书的安全并把他完整地交还给家族。” “看来你的秘书非法访问冰窖被防御措施攻击了?” 弗罗斯特和昂热都沉默了。 “事情紧急,没有提交访问申请而已,作为卡塞尔的校董难道还需要非法访问吗?” 电话后头的昂热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于是电话另一头就听见了几声意味不明地笑声。 弗罗斯特显然知道话术说不动这只千年的老狐狸,昂热要的是实质性的东西。 “加图索会在下半年追加百分之五十的投资。” 依旧是难言的沉默。弗罗斯特的脑袋上青筋突起,他最讨厌这样的谈判,自己的手里没有任何主动权,只能一点一点地把筹码摆上桌子。 “校董会将在下一次议会上公开一座龙族遗迹,由各个家族和学院联合开发。“ “遗迹疑似存在次代种级别的骸骨或茧。”弗罗斯特再次加码。 次代种无疑是一顿肥美的大餐,昂热也抛出了自己的条件:“学院部门需要开发的主导权,我们可以提供大部分的人员。” 弗罗斯特咬了咬牙,这刚好触及了他心里的底线,昂热精通权力学并在漫长的时光里逐渐将其掌握得出神入化,他从取得大致情况时就猜到了到了对手的底牌。 “好。”甚至在电话那一头的回复还未传来时,昂热就开始了举杯庆祝的环节,“交易成立。” 他轻轻说完这一句,随即拿起派对吧台上的酒杯高高举起:“预祝我们未来的成功。”舞池中的伴侣更加热烈,围在周围的所有学生一齐高高举起了他们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 第六章 修道院 罗马郊外,一片广阔的苜蓿田旁停着一辆黑色的加长轿车,帕西先一步从车上走下,给坐在后面的弗罗斯特打开了车门。 弗罗斯特并没有立即下车,他默默地抚摸着大拇指上的铂金戒指,戒指上刻着加图索的家徽。 他们面前是一座古意优雅的修道院,老旧不破旧,反而显出一股古老的贵族气息,像是里面住着封建时期的罗马贵族。 加图索是意大利的名门后世,每一代的家主,或是家主的兄弟都会在年老后参与一项筛选,被筛选过的人享有“永世为家族贡献智慧”的权力,换句话说,他们能够安静地躺在炼金与科技结合制成的休眠舱里,维持所剩无几的可怜生命,在需要的时刻像干尸从墓地里爬出来一样,参与事关加图索未来命运的决议。 这就是加图索的元老院,每一位元老都对家族绝对忠诚,他们的一次次决议叠加在一起,将加图索家族维持在正轨上。 用当代家主的话说,就是:“像个干尸或吸血鬼似的,跟年轻人大谈荣耀和不朽。” 大概没有哪一届加图索的家主会喜欢元老院,就好像中国的皇帝和宰相一样的不对付,明代的皇帝一次又一次地削弱相权,就是因为没哪个皇帝希望被人分走权力。 当然,当代家主更喜欢把他们当作宫里的太监,庞贝·加图索最喜欢的一句中文谚语就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弗罗斯特带着帕西推门走进了一座阳光洒满的大厅,十二位穿着白色长袍,面容枯槁的老人坐在十二椅把子上,在形成半圆的十二把椅子对面,是弗罗斯特的座位。 十二位岁月淘洗过的老人围在面前紧盯着代理家主的弗罗斯特,坐在最中间的老人用低沉的声音开口问道:“帕西的窃取计划失败了,我们需要一个解释。” 弗罗斯特庄重的坐在了那张大理石椅上,他挥了挥手,侍立在身后的帕西走上前来,他说:“在我入侵冰窖的当晚,约顿海姆有其他的入侵者。” 十二位形貌相同的老人脸上出现了一致的惊讶神情,他们互相对视,眼神交流,无需言语,就好像神经链接的计算机,为首的老人收回了目光,再次提出疑问。 “帕西·加图索,你需要知道冰窖理论上是不可能被入侵的,你能进入冰窖是因为加图索家的白卡权限,虽然不能直接向约顿海姆提出申请,但我们可以用其他的名目帮你躲过大多数的防御措施,针对弗拉梅尔的炼金矩阵,我们也给你授权了最高等级的炼金造物。请你确认你的判断。” “我可以确定我的判断,入侵者在我到达约顿海姆时就已经在那里了。” 即便是庄严的元老也不免有些骚动,没人比他们更清楚那里存放了什么东西,即便每個家族对秘党的资料库都会藏私,约顿海姆也是真正的龙族智慧与知识的所在。 “说说伱对入侵者的印象,以及昏迷之前发生了什么。” “入侵者似乎掌握了削弱自身存在感的能力,疑似是言灵‘鬼魂’或是炼金制品的效果,我在翻阅资料时察觉到了入侵者靠近产生的气流扰动,才发现了入侵者。” “那份资料………” 弗罗斯特扬了扬手,他说:“守夜人正在通过矩阵排查,但初步断定入侵者不仅在约顿海姆待了一段时间,也已经取走了我们的查阅的资料。” 帕西眼神微凝,没有说出陈莫对那份资料背后阴影的推测。 “计划需要进行修改,元老会会尽快把修改后的计划转呈给你,弗罗斯特,不要辜负家族的期待。” “作为安全返回的交换,昂热要求了百分之五十的追加投资。” 面容枯槁的老人没怎么在意,尽管这已经是一个天文数字的金额,但也只是个数字而已。 “他还要求这部分投资不被记录。” 弗罗斯特看着面如枯木般的老人的脸总算是抽动了起来,让人怀疑会不会有“咔嚓”的树皮折断声。 他大概也能体会到,昂热和庞贝那两个混蛋为什么总喜欢挑动他的神经。 “他是要拿这笔钱干什么?这么多的钱可以给他报销十辈子的旅游账单,教皇都没有他那样的贪婪。” 加图索可以提高对学院的注资,因为资金在龙族研究上的突破也会反哺到家族上,但昂热的要求会把这笔钱吞入阴影中,没人知道这笔庞大的资金会如何运作,秘密发掘龙族遗迹?招募野生混血种?组建一个谁也不清楚的卡塞尔分部? 随后弗罗斯特又代表昂热狠狠一锤子敲在了元老的头上。 “我还向昂热许诺了一座次代种陵墓级别的遗迹。” 庞贝如果知道此刻修道院里元老的表情,一定会为自己没能赶到欣赏而非常遗憾。他们脸上的表情,大概和一百多年前的大清朝,主战派的大臣听到议和条件时一样狰狞,次代种的陵墓已经不是肥肉级别的东西了,其中的资源甚至可以支撑一个不小的混血种家族。 “这种等级的批复不在你的等级范围内,弗罗斯特。” “我当然清楚,但我必须答应昂热的请求,比起资源上的损失,帕西或者说家族的计划不可有失。“ “不过是人工造物而已,投入足够的资源能够再造出更多。“元老会并不在意话语里的东西会刺伤在场的帕西,他们直言不讳,自诩拥有足以直言不讳的自由。 人们一直都认为弗罗斯特是加图索元老会的触手,庞贝的代替者,就算整个加图索的权力都掌握在他手里,他们也只会记住家主前的“代理“两个字,所有人敬畏的是加图索这个姓氏,而不是弗罗斯特这个名字。 显然元老们对这一点感到满意,在二十年前的某个时期,加图索的威势达到了顶峰,但那时候响彻混血种世界的是在曾在古罗马被称为“伟大者“的统治者名号—庞贝,没有那个元老愿意承认当时自己内心中的阴暗念头。但事实是弗罗斯特更合乎这些自诩权力者的元老的心意。 弗罗斯特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不介意成为所谓的“勤勉而无能“的人,须知”骄傲以败坏为先,狂心在跌倒之前“,比起庞贝的张扬,他更喜欢把自己隐藏起来,以此在适当的时候为自己添加筹码。 他说:“我需要帕西,他是家族的一分子,他可以完美胜任现在和未来的工作。“ “就像你们需要我一样。“ 老人的神色介乎被反驳的惊讶与愤怒之间,但他们很好地克制住了,毕竟比起庞贝,这点忤逆还不算什么。 “那你要怎么处理遗迹的事,家族手上并没有未开发的这种级别的遗迹。“ “即使有,恐怕也不会交出去吧?这次的事情我会解决,但未来几次校董会的决议权由我独自处理,我需要一些交换的筹码。“ “这一点我们也都预想过了,贝塔,伽马,德尔塔,伊普西龙……我们统一做出了决议,接下来六个月的会议由你全权负责。“ 老人们的名字都是简单的罗马字母:α阿尔法,β贝塔,γ伽马,δ德尔塔,e伊普西龙..... 老人舍弃了名字,身份,几乎一切,坐到了这里,他们不在乎已经被丢到脑后的细枝末节,相反的,他们会死死抓住手上的权力。 “关于交换的条件就到这里了,弗罗斯特,接下来我们需要考虑一下入侵者的事,我们清楚这是一次意外,但希望你牢记了加图索的家训。” 弗罗斯特开口了,语气冷冰冰的,像是尊严收到了冒犯。“把意外当做是对自己尊严侮辱的人永远也不会遭受意外。” “是的,这就是他对加图索尊严的冒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入侵者必须为他的行为付出代价。” 端坐在大理石椅子上的元老把干枯的眼皮微微抬了起来:“帕西,这件事就由你来安排。” 弗罗斯特交叉在一起的双手微微动了一下,但他什么都没有说。 “凯撒明年就该进入学院了,让他也加入这次行动吧,雏鹰总是待在巢里是永远都飞不高的。” ……… 弗罗斯特上了车,车窗的正前方,修道院的大门缓缓关闭,这种地方看上去典雅,但总有些阴森,他想起若干年前,有个故作严肃的年轻人,每次待在修道院外面等着那个花花公子返回时,总会在脑子里想象着里面的光景,可当兄长出来时却只有一张冷硬决绝的脸,像是大理石的雕塑。 他原先不明白是什么东西能把人从浮士德式的张扬肆意变得像菲利普·马罗一样的坚如磐石。 他现在明白了。 第七章 疯狂的城市 美国东海岸,一辆越野车开在沿海公路上。 阳光透过车窗照射在了柔软的座椅上,沉睡在黑色砖块里面的男人透过摄像头察觉到了升起的太阳,于是他愉快地“伸了个懒腰”,然后自动开机。 已经在驾驶位开上了一整夜的陈莫忽然听见了什么声音,转头就看见副驾驶座位上的黝黑砖块亮起了灯,一个豪爽的男低音从右手边传了过来,离奇的是这种施瓦辛格般的低音居然透出一股子淫贱的气息,陈莫左手单手过弯,右手拿起了颇有些沉重的砖块手机。 虽说手机像个黝黑的砖块,半面屏的设计也有诺基亚和摩托瑞拉的洪荒气息,不过屏幕还算宽敞,屏幕里俨然一個二次元的银灰发色的施瓦辛格,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容—和声音完全对的上。 “师兄早上好啊,芬格尔牌跑路导航竭诚为您服务。” 陈莫满头黑线的看着在屏幕里头尽情作妖的二货版师弟,想起从冰窖临走的时候小师妹一本正经地让他拿走中央机房里这个古怪的手机,宣称这是重要的礼物。 屏幕里的芬格尔正对着他挤眉弄眼,不得不说设计出这个二维形象的画师深谙此道,无论什么表情,他都能一眼认出这个师弟。 陈莫把手机的屏幕翻了个面,想缓一缓自己的神经,其实从前世看的小说里,大概清楚以前的芬格尔是个怎样的人,可是第一次和他见面时,还是没办法把那个满脸骄傲,浑身上下都是超级混血种的霸气与自信的硬汉,和路明非视角里的废材师兄结合到一起。 好不容易习惯了“史泰龙”气质的铁血硬汉,再去接受“岳云鹏”样式的芬格尔格外地困难。 “师兄啊!许久不见你就如此无情吗?师弟可是愿意为你做牛做马的哦!”屏幕朝下,砖块背后的摄像头像眼珠一样骨碌碌地转动。 陈莫也忍不住想那天晚上格陵兰的冰海底下到底发生了什么?把一个满腔屠龙热血的大好青年霍霍成了这个样子。 芬格尔还在不断地胡扯些白烂话,陈莫从前就看出这个师弟颇有些闷骚,不过在他面前大多时候还是个铁血硬汉,人家闷骚也是对着漂亮女朋友,可现在芬格尔已经从一个人的暖手宝变成了中央空调,对着四面八方开始“明骚”。 陈莫踩了踩油门,压抑住脑袋上突出的青筋,心平气和地说:“eva给你配了个好身体,我检查过了,虽然不是炼金金属,但用的是装备部研发的特殊合金。” “那当然!”手机里的芬格尔洋洋得意,“还是我的女孩懂我,你师弟我一直都是臂上能走马的好汉,体力活干的都是一等一的好,这样的身体才配得上我嘛!” 陈莫看了看又黑又硬的手机机身,面庞忍不住抽了抽。他缓了缓,等着再一次心平气和,说:“师弟你一直都是数学天才,不妨帮师兄来算个问题。” 芬格尔愈加洋洋得意,“师弟我啊,可是当年卡塞尔的数学小王子,理科项目蝉联第一,不在话下,有事尽管问我。” “一块装备部特殊合金制作机壳的手机,屏幕是特种玻璃,被一辆越野车用一百二十公里的时速碾过去,要几次才能碾碎合金外壳里面的芯片?” “当然,为了方便计算,越野车和手机的数据你就取我们这辆车和伱这个手机。” “计算结果可以向上取整,十位取整也不是不行。” 微笑逐渐爬上了陈莫的脸,温润的面庞,似有波澜的桃花眼在加上无比温和的微笑,大概比此刻东海岸的阳光还要耀眼,手机里的芬格尔只觉得手脚冰凉,大夏天冷的浑身发抖---如果他有手有脚还能够发抖的话。 芬格尔从手机里发出的声音都带了哭腔:“师兄,这我是真算不出来,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放我一马,您说什么我就做什么。” “说话正经点儿,别真把自己也骗进去了,到时候龙王来了连刀怎么握的都不记得了。” 芬狗沉默了一下,笑着说:“好嘞!” 陈莫从怀里掏出一盒黄鹤楼,来了手潇洒的单手点烟,微微吸了口,吐出些看不清的雾。 与此同时,车窗外也开始起雾了。 芬格尔芯片里的数据库也从没见过怎么诡异的天气,艳阳高照的天气,碧蓝色的海浪只在右手边几百米处,转眼间起了大雾。 这种情况十有八九是撞见鬼了。 不对,很快芬狗大概是在数据库的低层翻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声音从手机的扬声器里传了出来。 “我们这他妈是要进尼伯龙根?” 陈莫深深吸了一口气,烟雾在胸腔里打转,但混血种强悍的代谢能力让无论是烟草还是与之类似的玩意都产生不了什么效果,他不满地“啧”了一句,轻轻将还剩大半的烟丢进了窗外的烟雾中。 “传闻中尼伯龙根是死者的国度,处在现实与幻想交界的地方,那对炼金术士来说是真正的圣殿,遍地都是完美的炼金材料,因为尼伯龙根里的物质都是死的,炼金术的第一步就是尽可能完美地杀死物质。”陈莫语调忽然带上了讽刺。 “几千年来混血种尝试了无数种方法,不同的配方,更高的温度,离奇的火种,血腥的仪式去杀死物质,这样的小事对龙王来说只需要一个命令。” “在龙王面前,混血种真是卑微的像蝼蚁一样的东西。” 陈莫已经把油门踩到了最底,这辆越野车不是超跑那样的速度怪物,可任何在这样的雾气下速度敢把速度提到60迈往上的都是妥妥的疯子。 芬狗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不断传出来,痛骂着疑似“疯子”的驾驶员,然后它功能优良的麦克风就听到了这样的话。 “疯子?你们下格陵兰海的时候就没想过这两个字怎么写?” “那么明显的陷阱看不出来吗?满脑子的屠龙大义,那不是屠龙,那是找死。” “卡塞尔学院里哪个不是疯子,初代种级别的东西哪一次不是靠人命去堆?” “你满脑子混血种世家的荣耀就带着eva去送死?“ 黑色的砖块仿佛一下子被按下了静音键,没了声音。 世界突然恍惚了起来,有点抑郁的芬格尔发现绑在后视镜下疑似护身符的金币突然自己开始晃动,雾气逐渐散去,身后是笼罩在苍白雾气中的黑色大桥,越野车行驶在桥的末端,不远处是一座夜幕中的城市。 “没有哪个混血种想要承认,但从很多方面看,龙族都是比人类更加高贵的物种。“ “龙族掌握着言灵,炼金,他们拥有庞大强健的龙躯,他们残忍,坚硬,绝不妥协,龙族是自私,自由,自足的。龙族拥有旺盛的权力欲,他们超出善恶,没有道德,甚至有人认为龙族是进化的终点,并不断为进化为龙不择手段。“ “但总有龙族永远做不到的事情。“ “人类之所以能够成为世界的主宰,混血种之所以能够屠龙,从来都是因为人类的软弱。“ “软弱?“芬格尔已经完全不明白了,他出身于德国的混血种世家,不算大家族,每一代的家族继承人都会进入卡塞尔进修。与招募一般野生混血种的目的不同,秘党以此牢牢地控制着中小型的混血种家族,像是封建时期,分封领主的子嗣前往王都接受高等级的教育。 这些家族的继承人并不会从长辈身上得知有关混血种世界的信息,直到毕业回到家族,大脑从屠龙热血中冷却下来,在家族事务的逐步交接中才会了解到真实的世界。 “因为人类的软弱,所以他们不断地前进,就像是推磨的驴子永远吃不到吊在面前的苹果,人类克服不了自己的软弱,但依旧成了这颗星球的主宰,驴子吃不到苹果,却磨出了面粉。“ 芬格尔对故作高深的师兄的谜语人行为不太满意,他评论说:“被比作驴子的感觉不太好。” 陈莫没有理会这个满口白烂话的师弟,继续说:“混血种体内流淌着龙血,但我们某种意义上比龙族更可怕。因为混血种懂得软弱的价值,并且能把他运用在敌人身上。” 越野车已经驶入了黑暗与灯光中的城市,芬格尔尝试入侵城市中可能存在的计算机系统,却一无所获。 城市的上空看不到一点阳光,好像被一张庞大的黑色幕布一整个地包裹起来,但通明的灯火没让她被黑暗吞噬。街道上的每一个人都有些特殊的气质,连空气都显得有些粘稠。 芬格尔有了个危险的猜想,他在考虑把它说出来。 可见鬼的一个搭载了人格系统的人工智能的心理活动也能被猜出来?陈莫提前肯定了他的猜想。 “你想的没错。” “这是一座混血种的城市。” “世界上最大的混血种聚居地。” “建立在混血种软弱之上的,疯子的城市。” 第八章 赌徒 生活在这座城市里的大多数人都不清楚这座城市是怎样的造物,就好像平静日常里蕴含的奇迹无人可知,整座城市就是一个人造的伪尼伯龙根。 这里当然不像真正的尼伯龙根一样遍地昂贵的炼金原料,但它很好的体现了其他的一些特性,一个隔绝的世界,一个隐藏的世界。 当体内流淌着龙血的哥伦布发现一片崭新的大陆时,一個混血种的国度就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于是欧洲的秘党源源不断地将家族的人才,炼金术士向美洲运输过去,但这个计划并没有成功,混血种终究还是在人类社会里默默潜伏,但这个计划还是留下了什么,许多从秘党分裂出去的家族,以及一个混血种的城市。 一代又一代的炼金术士不断从发掘的文献中获取资料,在城市上添砖加瓦,造就了世界上最大的野生混血种聚集地。 秘党和美洲的大家族端坐在城市的最上层,发行着独属于混血种的货币,野生的混血种在人类世界能够轻而易举地混的风生水起,他们的价值不断被兑换成一个个带着花纹的硬币,只为了在这座城市生活下去。 这座建立在软弱与血之哀上的城市,在秘党口中叫做“方舟”,在中国的正统口中,被称为“归墟”。 就像进入尼伯龙根必须要特殊的方法或是标记,秘党的诺亚方舟自然要求价值不菲的船票,这些船票同时也是秘党发行的货币。 在圣经中,方舟带着人类逃过了大洪水,秘党的方舟则能让野生的混血种逃脱血之哀。 血之哀,一种听上去牛逼中二又带那么点哀伤的情结,是混血种这群既非人也非龙的东西的心理疾病。他们徘徊在最强与最弱之间,他们不像龙族一样骄傲得眼中只需要自己,又对脆弱的人类感到疏离,于是只能在一起抱团取暖。 秘党的混血种发现了自己身上的枷锁,并以此为缰绳牢牢地套住了其他的混血种。 这座城市就是秘党给野生混血种最好的缰绳。 ……… 陈莫娴熟地在这阴影中的小巷子里穿梭,显然他不是第一次来到这座该死的城市,名义上来说作为卡塞尔为数不多泡在图书馆的三好学生,他不应该有什么时间到那座牢笼外面的世界乱晃。 但是作为今年完成四年制学业的应届生,他实际上在卡塞尔待上了五年,陈莫凭借提前修满的学分申请过一整年的休学实习,在记录上,他在挪威的卡塞尔分部进行了一整年的文职工作。 实际上,挪威的执行部人员从没有收到过诺玛发出的人员任命,而总部每个月都会收到一份由挪威分部ip地址发来的实习简报。 天知道学院最强的人工智能是你的师妹会带来多大的好处。 陈莫裹在黑色的风衣里,谨慎地点亮了自己的黄金瞳,提防着身边随时可能亮着瞳孔冲出来给你一枪的疯子。 尽管没有太阳的城市里总有灯光的照耀,但宽阔马路旁边的路灯是照不到黑色的小巷子的。血管里流动着龙血的人精神多少会有些不稳定,你没办法要求满城市的精神病去遵守复杂的法律条文,有的只是城市里高高在上的大人物颁布的几条律令,一旦违反,那么等着你的不会是拘捕和牢房,而是顶到头上的枪口。 如果没有帕西·加图索“送来”的那份文件,他现在应该已经拿着自己隐藏账户里的几千万美刀找个逍遥的地方苟起来,好好消化掉自己脑子里窃取的有关龙族的资料。 过个两年,拿出一部分成果去校董会里面找到个好买家技术入股,把潜入校董会的罪名改为未经预约的正当访问,所谓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从而想办法用个助教之类的正当名头回去卡塞尔,稳妥地参与到故事原本的剧情里。 但现在的情况不一样了,那份资料算是不得了的东西。打个比方,美苏冷战期间,双方关系回暖签订了几个盟约,转头总统在秘密出行期间遇刺失踪,而中情局的档案馆就在前几天遭遇克罗勃入侵,记录总统失踪地点的档案现在就在他手里。 现在且不论这件事情过后三战会不会打起来,美丽坚需要找回总统,苏方想让总统彻底消失,那份档案就成了众矢之的。 这份档案毫无疑问值一个好价钱,好到自己可能拿不到钱就被弄死,所以现在的问题是找一个好买家,既能付的起钱,又不至于让他丢掉小命。 这么大的一笔生意,他需要一个公证人,让交易双方都信任的中间者,他要有足够的魄力参合到这种太平洋的巨大漩涡里,也要有足够的能力判断买家的身份意图,更要有足够的势力来保护这笔交易的进行。 夏洛克·维尔特,陈莫见过最好的商人,也是公证人的最佳人选。 不过现实不打算让他简单的到达目的地,黑暗里有了几点闪烁的金光和喘息的粗气,围在旁边的混血种衣着甚至有些破烂,黄金瞳都已经点燃了,却不稳定地跳动着,瞳孔放大。 龙瘾草,秘党圈养的炼金术士不去研究典籍里的矩阵与符文的奥秘,搞出的是这样的鬼东西,独属于混血种的致幻剂。 对于身体能力达到匪夷所思的混血种来说,大多数的药物的失去了功效,能让大象睡上一整天的麻醉剂甚至不能让其中的一些变态失去意识,十根柔和七星的尼古丁对他们多巴胺分泌的影响也不值一提。这种时候龙瘾草这样的东西就派上了用场。 但这样的玩意对低评级的混血种显然过于刺激了,于是血之哀的缓解和无数复刻人类为混血种设下的陷阱把许许多多在外面称得上成功的人变成了方舟外城区的行尸走肉。 这里是方舟,非龙非人的怪物逃避尘世洪水的鬼地方。欧洲秘党,美国混血家族,中国正统,崇龙教派,无数混血种势力汇聚的中心。 因此每天都有隐藏在人群中的野生异类通过口耳相传得到进入的门票,但往往方舟船票的代价直到上船才会收取,外城区的蛇头一批又一批地压榨着新上船乘客的价值。 陈莫自认为在财不露白这一点上做得不错,但不知为何还是引起了几个不怕死的兴趣。 “如果我是你们,我就不会那么做。” 陈莫声音里透露出一股子无奈,这样的遭遇对于行走在外城区的人并不少见,械斗留下的尸体会被姗姗来迟的治安官送到内城的阿斯特拉院供给研究,没有人在意外城区的小巷子里又死掉了几个倒霉蛋。 陈莫缓缓呼出了一口气。 但他不准备徒手搏斗,他不是擅长战斗的类型,假如在守夜人的炼金矩阵里,即便是血统浓度“不明”的帕西,也只是陈莫砧板上的鱼肉,而在一对一的徒手肉搏里,被昂热评价为“文职人员”的陈莫基本上在卡塞尔里排行倒数。 考虑着身上还算富裕的炼金器具,就在他思考怎么给这几个不要命的暴徒一个漂亮的死法时,一辆漆黑的单人马车神奇地从七弯八拐的小巷里钻了出来,车技娴熟的车夫穿着一丝不苟的黑色西装,带着脱离时代的黑色圆顶高帽,十分年轻,他容貌俊美而刚毅,驾驶着黑色的马车像是从维多利亚时代的画卷里里冲了出来。 穿着正式的马车夫见到面前的无知暴徒毫不客气,从驾车位后面掏出一把半自动霰弹枪对着这些人练练射击。 见鬼!这时哪个时代的西装暴徒兼职了马车夫?又是哪个马车夫会在座位后面放上一把霰弹枪? 他的射击精准而快速,像一台冰冷的机器,静距离的弹丸喷射会抹杀这些人生存的希望,金色瞳孔熄灭后之留下一地的尸体。 “赫尔先生?好久不见。” 赫尔·斯坦,这是陈莫在方舟生存一年的化名。 “是我,克罗斯,好久不见。” 见到熟悉的人,陈莫没有犹豫就上了车,上车前瞄了一眼枪口看上去还在发热的霰弹,只能对该死的世界发出几句不必要的感叹,毕竟眼前的年轻人甚至还不到十八岁。 克罗斯·维尔特,这座城市最大赌场主的养子,原先是外城区里被父母抛弃的孤儿,血统出众而稳定,但让他吸引夏洛克·维尔特注意的是某种独特的气质,据说在被收养之前,克罗斯凭借自己在下城区孤身儿童中统治性的地位就已经过的不错了。 “外城区的治安已经差到这种程度了吗?即便长老会的人不管,维尔特应该也不会允许太乱的情况发生。” 陈莫摩挲着胸前挂着的十字架,那天晚上第二大的战利品,其中次代种的活灵受损还在沉睡,也依旧价值连城。 克罗斯挥了挥马鞭,拐出了小巷上了大路。 “秘党的乔治·洛朗先生已经失踪一个星期了,维尔特最近很忙,长老会的其他成员和汉高先生的家族都在虎视眈眈,洛朗毕竟是秘党内部最大的家族,每个人都想着从他们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洛朗的下一代家主呢?” 马车继续在大道上颠簸,克罗斯回答说:“乔治·洛朗先生只有一个独女作为继承人,那个女孩据说很少接触过这边的世界,洛朗内部现在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看来记忆没有出错,陈莫定了定神,伊丽莎白·洛朗,按原著的世界线,那个年龄比自己还小的女孩从皇家艺术学院的美术生成为洛朗的家主,而根据记忆里寥寥无几的提及,这个女孩的父亲死于空难。 空难? 当他看到帕西·加图索企图修改的那份资料以后就明白,所谓的空难大抵就是可能的未来里,加图索和洛朗在交换条件后粉饰太平的史官笔触。 “那些家族之间抢夺地盘的事维尔特并不太关心,但冲突烈度达到一定程度后已经影响了桃源酒店的生意了,维尔特不在意是洛朗保住他们的产业还是其他家族能成功的捞到油水,但现在桃源的赌场收入下降了十个点,不少赌客死在了他们的冲突里,他现在很有些生气。”克罗斯耸耸肩,扯出一个暧昧不明的笑容。 “是啊。维尔特不就是这样的人吗?他没有孩子,把女人当作消耗品,他什么都不爱,除了那家名叫桃源的酒店,那里有方舟最大的赌场。“陈莫回想着那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与他白手起家创造的赌博帝国:“没有哪个国王会不爱自己亲手建立起来的国度。” “所以您通知维尔特回到方舟时,他就吩咐我来接您了,他想尽快解决掉这场矛盾。” 说完,俊美的马车夫身上露出一个狡黠的微笑。 陈莫点点头,目的地已经到了,庞大的建筑像是一座城堡,黑色的外表让它自然的融入了下城区的环境,城堡的两边与高高的城墙连接,这座建筑的一半在外城,一半在内城,换句话说,天堂和地狱的门就开在这里。 和漆黑如同监狱般的外表不同,桃源的内里华贵的像是中东小国的王宫,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人影可见,墙壁上的名贵装饰品数不胜数,衣着华丽的侍从端着盘子,向各个赌桌上送着酒水。 高台上有女声远远地吟唱,欲语还休的如烟嗓音调动着燥热的氛围。 混血赌客们把玩着手上带有炼金回路的花纹硬币,思考着在何处压下筹码。 与内城区不同,处在内外城区交界地的桃源酒店是真正的法外之所,即便是违反长老会的律令,也没人会把消息传出去,内城里企图销赃洗钱的世家子弟,常年在方舟之外寻找龙族的狩猎者,把人头悬挂在裤腰带上的杀手,他们来这里寻求需要的东西。 狂欢,放纵,享乐。 而桃源酒店严格而仁慈的主人,夏洛克·维尔特,往往能给与他们需要的东西。 在这座酒店的顶楼套房近百岁的酒店老板已经到了死亡的边缘,休眠舱可以让他继续在世界上苟延残喘下去,但维尔特算是个很老派的人,比起像干尸一样待在密封起来的小仓房里,他打算好好享受所剩无几的人生并且回归天主的怀抱。 尽管时日无多,可他依旧还是过的很快活,在九十多年岁的人生中,他诈骗,拉皮条,赌博,谋杀,政治投机,两头下注,白手起家成为了方舟知名的大人物。他的人生并不高尚,可非常快活,他衷心希望在他死去时天主能够接受一个信仰虔诚的混蛋。 每天的这个时候,维尔特总会去桃源中他最喜爱的地方巡视一圈,在赌场中观察那些充分利用自己的智慧与运气挑战他的人,是他如今生命中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了。 但今天不行,今天他有一桩重要的事要做,一笔不小的生意。维尔特开始期待接下来的发展,就像赌徒满眼精光地看着飞旋的色子。 第九章 谈判 “也就是说,乔治·洛朗视察的龙族遗迹可能出现了什么问题,导致他现在被困在了那里,但没人知道那座龙族遗迹的位置?” 桃源酒店顶层舒适的豪华套房里,维尔特不满地看着克罗斯给自己倒上了一杯热牛奶,然后把准备好的香槟酒递给了对面的陈莫。这位老迈商人的可爱护士严禁他接触任何与酒精相关的饮品。 陈莫接过了酒,点点头说: “洛朗家主的行踪算得上是隐秘,本来只有他们家族内部才有出行的记录,但现在乔治·洛朗可能失陷在一座次代种甚至往上的遗迹里,他们家族却没什么行动?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洛朗家族内部出现了叛徒。”克罗斯评价道。 维尔特眼睛里闪烁出一点不似老人的精光,他沉吟道:“也就是说洛朗内部的资料有很大概率已经被处理了。还有其他方法找到乔治·洛朗吗?比如那座遗迹的位置?” 陈莫摆了摆手: “且不说他们手底下到底有多少投资开发的遗迹,次代种的遗迹信息也属于绝密,洛朗不可能在没有开发完之前把肥肉放给其他人共享,也就是说只要洛朗的内鬼提前动了手,有关的信息就应该全部清除了。” 克罗斯发出了疑问:“那你手上的资料到底出自哪里?照你的说法洛朗不该把次代种的信息放给学院。” 维尔特反倒是率先得出了答案。 “无论是加图索还是洛朗的内鬼都不知道那座遗迹的问题,我猜他们最开始只是想共同从洛朗开发的遗迹上分一杯羹,所以洛朗的内鬼把遗迹的资料送到了冰窖,准备让加图索在校董会上提出议案。” 维尔特嗤笑了一声,这种把戏他也算见的不少。 眼见克罗斯还有些疑惑,陈莫解释道:“在近代之前,混血种对抗龙族的状况非常艰难,无论是龙族文明的推演还是现代科技的进程都没有什么进展,基本上那时屠龙靠的就是从遗迹里发掘的炼金器具和混血种的人命去堆,所以当时秘党的家族订立了盟约,约束成员共享遗迹的开发。” “直到后来混血种开始在与龙族的战争里占据上风,各个家族就开始心照不宣地把自己发现的遗迹隐藏起来,毕竟强大的外敌是合作的最佳动力,而当外敌的威胁不再那么大,自然有些人就开始起了其他的心思。” “不过秘党一向看重欧洲屠龙正统的名声,没有藏好的遗迹假如被其他家族发现,基本上都要按盟约的条例共同开发,当然,一般的遗迹,这些高高在上的屠龙世家也不会拉下脸来做这种事。” 克罗斯也想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他说道:“但勘探出现了问题,那大概不仅仅是什么次代种的遗迹,所以乔治·洛朗出现了意外。而加图索想要一个人把这个异变的遗迹吃下来,洛朗的内鬼想要家主死在那里,洛朗的继承人只是個小女孩,要解决掉应该不算太难,两边的利益交换就达成了。” “所以你现在打算把手上的的东西卖给哪一家?” 陈莫说:“这玩意毕竟关系到洛朗的家主和一座次代种往上的遗迹,虽说能卖不少钱,可说到底出的起价的和愿意出价的也就那几家。” 维尔特满是皱纹的脸笑了起来,他说:“加图索会很乐意出价买下你手里的资料的。” 陈莫没理会这个恶趣味的笑话,加图索要的是销毁这份资料,就算他肯把东西交给弗罗斯特并承诺忘掉自己看过的一切,这些原本混意大利黑手党的人也只会在把钱交到他手上以后,找机会把短管猎枪一并塞到他嘴里。 “那么我们的买家基本上就是洛朗的家主派了,可他们现在像头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恐怕付不起你要的价码。” “不,克罗斯,”陈莫回答道:“你刚刚说错了一点,洛朗的下一任家主恐怕没那么容易解决,现在正是抄底的好时机。” 他转头过去对着轮椅里的维尔特说道:“维尔特,这就是我来找伱的最大原因,利用好你的人脉,尽快联系上伊丽莎白·洛朗。” “这没什么问题,我亲爱的赫尔,或者说陈。”瘦小的老人说道:“但那个女孩,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 维尔特从小就拥有一种奇异的,黑色的智慧,在漫长的岁月中,他把这种智慧提炼为一些谏言,警句与问答。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听到这宝贵的金玉良言,但陈莫算是其中的一个。 那还是他刚刚来到这片城市,凭借天演精密的数学能力,他很快进入了维尔特的视线,他们愉快的达成了一笔交易,陈莫通过诺玛以及执行部的文件提供情报,维尔特负责情报的售卖。 就这样,桃源在最大的赌场之外,又成为了方舟最大的黑市情报集散地,毕竟比起外城区破旧的黑色街道,没人不喜欢待在金碧辉煌的大厅,而在桃源,只要你不赖账,没人会因为形迹可疑就被长老会的巡察者逮捕。 陈莫赚的盆满钵满,但他花钱却也不慢,炼金技术的进步从来都是一份份材料堆出来的,言灵能帮助可以让他的脑子看一遍就足以学会,但双手和无法看见的神秘学,或者说灵魂只能表示:“完全学不会。”于是售卖炼金材料的黑市就成了他常常光顾的地方。 那天回程的路上小巷子里忽然传出来几声叫骂,衣衫不整的女孩缩在小巷子的角落,同样一个看上去很有些凶恶的男人挥舞着解下的皮带,皮带扣不断在皮肤上留下青紫色的瘢痕。 大概是上辈子那个和平国度的教育还没有被岁月抹去,理所当然的,他顺手救下了被施暴的女孩。 直到回到酒店,他才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了放着花纹硬币的小袋子。 在方舟,一切的交易都依赖长老会发行的硬币,基本的材质都是炼金术通过火焰和配方炼制的物质,尽管没有真正意义上完全的杀死,也能用来雕刻炼金符文,这些秘传的符文是进入尼伯龙根标记。 最低级的货币有古铜的色泽,符文仅仅做防伪的功用,其上十比一兑换率的货币就有了白银,黄金其他贵金属的色彩,上面的花纹也逐渐繁复。 灿若黄金的硬币可以作为进出的凭证使用一次,炼金符文就会失去功效,最高级的货币呈现完全透明的状态,内里金色的世界树栩栩如生,那是精神元素流动的体现,表明炼制它的大师距离提炼贤者之石的至高境界的相差不远。 他的小袋子里放着二十枚灿烂的金币,每一枚大概可以在索斯比拍卖行里兑换到一百张一万美金的本票。 第二天晚上,漂亮的女护士推着维尔特的轮椅走进了他的房间,老人的脸上一副好奇的表情。 “赫尔,”他问道:“我一直觉得你是个明智的人。这是怎么回事?” 赫尔·斯坦,或者说陈莫的表情介乎于失望和释怀,他没有回答。 维尔特笑眯眯地从怀里掏出了他的钱袋,“克罗斯刚从下面一个卖货的蛇头那里拿回来的,是一个可爱的女贼,对吗?那个女孩拿到钱就去了龙瘾草的店,不过蛇头还算聪明,一个做那种事的女人哪来那么多的钱呢?他注意道钱袋上有桃源的标志,就来找到了我。” “记住,赫尔,可爱的孩子,怜悯是可敬的品质,但别让它挡住了你的去路,女人是最擅长引起怜悯的生物了,所以要小心,用我老头子和那些女人交往的经验来说。”轮椅里的老人眯起眼睛,似乎在回忆往昔峥嵘的岁月。 “最需要小心的是两种女人,一种是危难中的女人,一种是美丽的女人。第一种的危险你大概已经有所体会了。”老头子对着他愉快地眨了眨眼睛。 “至于第二种,”他幽幽叹了口气:“我说的美丽可不是指一张漂亮的脸蛋。那是更加奇妙的东西。美丽这种东西已经带来过太多的灾难了,在希腊,海伦的美丽导致了伟大的特洛伊战争,在你们东方,那个名叫貂蝉的美女让相认的父子相互残杀,我们都清楚他们都是强大的混血种,为美丽厮杀大概也是龙族的传统。” “所以要小心”,维尔特慢慢地把目光移到他的眼睛上,“千万小心。” 第十章 伊丽莎白·洛朗 如果要伊丽莎白·洛朗来看,她大概属于最幸运的那一种人,一切都来的自然而然。 洛朗家族是世界上最大的混血种家族之一,同时也是秘党长老会的成员。这个家族以漂亮的后代闻名。 众所周知,作为混血种,龙族的基因会改善他们的一切,绝大多数混血种都拥有出色的外貌,在这样人均俊男美女的群体中,洛朗的美貌依旧称得上鹤立鸡群,洛朗的家训仿佛也在表达他们的自矜: “洛朗之花,恒久高洁;洛朗之树,四季常青。” 伊丽莎白的母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上帝仿佛是为了弥补这样的不幸,给与了她加倍的眷爱,精致如同美神雕塑般的面孔,稳定而高贵的龙族血统,绝佳的艺术天赋,以及毫无疑问难以比拟的家境。大概这是个犯了个小错的受宠天使,上帝不得不把她降到尘世来走個形式。 她银发儒雅的父亲教导她体育运动,而作为皇家艺术学院客座教授的教母负责文学与艺术。伊丽莎白想不出自己的孩提时代有过任何不开心的时候,温柔而博学的教母代替她不幸去世的母亲,填补了内心上的空缺。 仅仅是中年人的乔治·洛朗,一方面出于对自己天使一般女儿的偏爱,一方面从理性上讲,混血种的体格完全可以撑到下一代的出生成长。在伊丽莎白表现出对艺术的浓厚兴趣之后,高兴地把伊丽莎白安置在了另一边的世界。 文学与艺术大约是除却现实以外成长最好的良药,随着年龄的增长,伊丽莎白逐渐接触更多的知识,她愉快地阅读各种文字,波澜壮阔如索福克勒斯,欧里庇德斯,蔚然绮丽如法国名匠俄内,质朴归真如福楼拜,莫泊桑。这些让她变得更加美丽,在那一份天赐的外貌外,智慧又增添了一份端庄。 但显然一切的安宁在现实面前止步了。 当伊丽莎白中断了自己在皇家艺术学院的学业赶回到自己童年时居住的那栋漂亮的别墅时,她似乎有了一个出乎意料的发现。 当她的父亲依旧是洛朗的主人时,那些白发苍苍的长辈,无论是支持家主的,又或是敢于在家族的议会上对着自己的父亲拍桌子的,面对自己时都像慈祥的爷爷奶奶,他们确实打心眼里喜爱这个天使一样的后辈。 不过她走进年少时曾捉迷藏的会议室时,那些人全然一副谈判的庄重,好像把她当作家主对待。但女人的直觉就像天上的云般难以捉摸,她还是从他们的眼中捕捉到了一丝幸灾乐祸与轻视。 龙族,混血种,乃至人类都会拥有施虐,或者说破坏的欲望,而这种破坏欲得到释放的对象越美丽而珍贵,施虐者就越会得到满足。 任何形式的伟大都会招致嫉妒,极致的美同样是一种伟大。 “好的。”她从那一刻就全明白了,伊丽莎白·洛朗预感到自己接下来的人生会发生完全的变化,在明白可能发生变化的同时,她也做了一个决定:决定自己的人生会走什么样的道路。 有位伟大的人曾经说过:“一个人只能有一种命运。” 伊丽莎白本可以在那场会议结束以后,将代理家主的职责权力与营救乔治·洛朗的希望放到家主派别的长辈上,然后像一个不属于混血种世界的名门女孩一样回到皇家艺术学院继续她的学业,然后在未来的某一天成为一场政治联姻的交易品,也许还需要进入某些女子礼仪学院,进修嫁为人妇的礼仪。 但她只是坐在家主的位置上,看着无人约束的家族骨干元老相互争吵,就好像主位上不是洛朗的代理家主,而是一个小女孩。(也许两个都是) 回到自己的房间,她毫不犹豫地摇铃叫来了阔别已久的管家,很少人知道,这位洛朗主宅的管家会是乔治·洛朗最信任的心腹,也是乔治·洛朗的教父。 走进房间的管家阿尔弗雷德惊讶地发现伊丽莎白璀璨的黄金瞳,古奥的金色光芒从她的眼瞳里绽放开来,威严四散,任何人看到这一幕都不会怀疑女孩体内龙族血统的高贵,她端坐在书桌旁的座椅上,就像是与这个女孩同名的女王坐在白金汉宫里。 “阿尔弗雷德”,她轻声呼唤管家的名字,“你是否忠于洛朗家族?你是否忠于现任家主乔治·洛朗?你是否忠于....代理家主,伊丽莎白·洛朗?” 看不见的灵陡然撑开了不可视的领域,年事已高的老管家很快平静了下来,当感知到某种领域的撑开,甚至露出了些许欣慰的笑容,他清楚,这是觉醒的言灵。 “丽莎小姐,我从来不忠于洛朗家族。”老人的脸上浮现的大约就是如同平常人家的长辈看到儿女出息的神情,“我与洛朗唯一的联系是您的父亲和母亲,当然现在也包括您。您可以相信,我会永远忠于小姐。” 伊丽莎白安静地闭上了眼睛,领域逐渐收回到她的身上,此时此刻,仿佛有上帝触及了她脑海,随即她明白了眼前长辈的每一句话都毫无虚假。 “原谅我刚刚的冒犯,阿尔弗雷德。” “不,小姐,这是必要的措施,我对此十分满意。” “我需要您的帮助,您清楚我对现在的世界一无所知,也清楚我需要在最短的时间了解这一切。” “是的,我非常清楚。” 阿尔弗雷德从容地微笑起来:“事实上,在您回来之前,我就已经准备好了一切。” 直到很多年之后,人们发现出身法国贵族的洛朗似乎拥有与法国人民极为相符的脾性,家史上的记录反复修改,经历了神奇的转变。 “已故家主遗留的花瓶中断学业返回洛朗。” “漂亮的吉祥物参加了关于家主失踪的会议。” “伊丽莎白小姐开始接触家族事业。” “伊丽莎白女士着手掌控了家主派的力量。” “伊丽莎白·洛朗准备接任代理家主的职位。” “洛朗历史上最伟大的家主于此日开始带领家族走向辉煌。” 法国人的骨气由此可见一般。 第十一章 一个赌注 这是赌场中的赌场。 虽然桃源酒店的第一层就是供给混血种赌博游玩的地方,但阶级这种东西无论在哪里都存在,玩的更大的,身份更高的,他们需要更静谧的空间,更优雅舒适的环境。 比起喧闹的一层赌场,宽敞空间里的赌客并不多,显得有些安静,每一位往桌子上扔着花纹筹码的赌客都带着面具,款式不一,但似乎都有些奇异的魔力,让人即便看过事后也难以回忆这些嗜好博弈的人的身体特征。 尽管如此,由于这个地方的人流实在太少,熟客也不免相互认识。 可今天就来了两位生客。 雕花红木的大门慢慢打开,两个身形挺拔的年轻人走了进来。 酒店提供的面具不过遮住面部,两个人都有着流金一般的头发,和冰蓝色的眼睛,耀眼璀璨,长发的人眼睛里有着君王般的傲气以及适当程度的好奇,居高临下地审视着面前的赌客,短发的人眼神更加平静锋利,带着漠不关心的意味。 如同太阳般耀眼的金发和地中海一样湛蓝的眼睛,好些人没在意桌子上价值高昂的赌局,反而去关注新来的客人,得到了足够的信息过后,眼底也有些了然。 加图索。 帕西在少主的耳边稍稍耳语两句,就穿过了这片空间,走向里赌场尽头的另一扇门。 在陈莫彻底逃出秘党监控的现在,加图索需要一些额外的情报援助。 拜一位能黑入诺玛的学生所致,几年前桃源的官方就成为了方舟城里最大的情报供给商。 而由于情报这种东西不寻常的商品性,桃源也已经成了方舟最大的情报集散地。 凯撒没有在意帕西要去哪买什么情报,说到底他对所谓的抓捕叛逃者并没有什么积极性。 对于这位混血种名门的继承人,你指望他悍不畏死地赶赴屠龙第一线或是千里追杀死侍杀人犯,只能说看人真准。 但要说对于没干啥坏事专给他背后那個混蛋家族添堵的未来学院前辈,凯撒·加图索只能忍不住击掌叫好。 尤其是亲眼目睹过递来资料时那位叔叔头上的青筋。 一位黑发带着面具的侍者走了过来,伸出带着白色手套的手轻轻引导。 “需要玩一下吗?先生。” 受惠于一位混蛋种马老爹,凯撒·加图索去过很多赌场,中国澳门,美国拉斯维加斯,蒙特卡罗,他对赌博这种游戏并不陌生。 他不介意用这种方式打发一下时间。 黑发的侍者带着他走到了一台空置赌桌边,点头示意了管理这张台子的荷官,又从后面摸出一摞黑色的筹码递给一旁的金发公子哥。 “不需要我付钱吗?” 黑发的侍者言语里满是笑意。 “您的账单会由与您同行的那位支付,您不用付钱。” 凯撒满不在乎的点了点头。 “玩过二十一点吗?” “玩过。” “那我就不必介绍规则了,一个您手上的筹码一局。” 于是赌博开始了。 然而似乎双方都没有把赌局当一回事,竟然聊起了天。 “看来您似乎是第一次来这里。” “你是说这间赌场吗?” “不是,我是说这座城市。您看起来似乎并不了解这些筹码的价格,也不熟悉这里的规矩。” 金发的狮子点了点头,却反问道:“我需要知道这里的规矩吗?” “您说的没错,加图索的继承人并不需要了解规矩。” 凯撒将几块黑色的筹码放到了下注区,“我不喜欢你使用敬语,你也不是这里的侍者,侍者不会参与到赌局中。”他的语调显得波澜不惊,十分平静。 “对一个庞大家族数百年的谋划总要有些敬意。”陈莫微微欠身,顺势抛弃了敬辞,“你不喜欢的不是敬语,是因为我尊敬的不是凯撒·,而是加图索。” 荷官用一块修长的金属片把牌盒里的牌发到庄家和闲家面前。 黑色头发的侍者担任庄家,金发的贵公子则是闲家。 分发的三张明牌一张暗牌从完全洗混的八副牌中取出,是四百一十六中的四张,像是从无比混乱的命运中抉择出的人生。 庄家的明牌是一张ace,而闲家的手里有一张3和一张10.。 此时一张可以做1点和11点的ace无疑是让坐庄的人占尽了优势,二十一点这个博弈游戏又被称为黑杰克,就是由于他的一项特殊规则,无论庄闲,当起手摸到一张ace和一张10点(根据二十一点规则,k,q,j和10均算作10点牌)时,就拥有了比二十一点还大的特殊手牌ckjack。 当庄家的明牌是一张ace时,玩家可以选择是否购买保险来赌庄家的暗牌是否是10以构成ckjack,如果闲家购买保险,那么即便庄家以类似天胡开局的ckjack结束游戏时,也只能赢下价值一半赌注的保险金,闲家则以保险的代价收回自己的赌注。 如果不买所谓的保险,那么遇到对家拿到ckjack时也只能自认倒霉输掉赌注。于是,荷官看向了皱起眉头的凯撒。 说到底二十一点是看重博弈和运气的游戏,在双方都戴着面具的当下,也无法通过表情来判断对手的心理状态,而所谓的记牌对于全新的对局也无能为力。 凯撒轻轻的摆了摆手。 黑发侍者掀起了牌的一角扫了一眼,旋即翻开了暗牌。 推出了自己的筹码,凯撒只能无奈地耸耸肩,“back”。 “我们来打个赌怎么样?”初战告捷,陈莫的兴致也高昂起来,向着对面问道。 “说说看。”凯撒转头过去对荷官说到:“补牌。” 新的牌发给了闲家,要完牌的凯撒选择停牌,当闲家结束,只有两张牌的庄家同样选择停牌。 “这是我的本钱。”陈莫示意了一下第一局赢来的几块筹码,“在你的兄弟出来之前,谁手上的筹码比较多就算谁赢,如何?”尽管面具遮住了脸,任谁都能听出来他言语中快要满溢出来的自信。“如果我赢了,请伱答应我一个不过分的请求。” “帕西不是我的兄弟,他是我叔叔的秘书。”凯撒反问道,“我的赌注是凯撒·加图索的一个要求,你的赌注是什么?” 除了金色的发色和蓝色的瞳孔这两样大部分加图索人都拥有的外貌特征以外,他们两几乎没有半点相似之处,凯撒对帕西被错认为自己的兄弟这件事感到有些疑惑。 “古尔薇格。” 这句话就像一颗子弹轰进了凯撒·加图索的心脏,像是丛林里漫步的野兽突然闻到了硝烟的味道,他流淌龙血的壮硕身体一下子紧绷了起来,面具下变换的表情不为人知,但露出的眼神变了,从地中海正午阳光下的闲适变成了极北冰洋的冷冽。 他一下子翻开了自己的手牌,三张,累加得二十一点,在已经没有特殊规则的一局里他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野兽回应硝烟的不是慌乱,而是凶狠的扑击。凯撒·加图索浑身涌动着一种悲伤的气息,声音里带着威胁的意味,却是在陈述:“那是我的母亲。” 既然赌局上的对手提出这个名字,就一定知道他们的关系,他说这句话压根不是在补充陈述,而是赤裸裸的威胁,那是凯撒的母亲,一位伟大君王的母亲,任何一位伟大的君王都不会放过令他母亲蒙受痛苦或侮辱的人。 陈莫做了个同情的手势,凯撒对这种意大利传统化的手势并不陌生,但面前的黑发男人不像是个意大利人。 陈莫低了低头,表示对逝者的尊重,“我对古尔薇格女士的逝去感到抱歉,但你应该清楚这其中有其他的东西。”他没有翻开自己的手牌,而是把他交给了荷官,将下注的筹码推向了对面。“我恰好有一些信息,一些加图索家的少爷永远查不到的信息。” 凯撒冷冷地看着坐在对面的牌局庄家,又一次拿到了自己的两张明牌。 但任谁都能从那双冰蓝色的眼睛里看出,这场二十一点已经不是什么玩玩了。 陈莫面具后面的脸微笑起来。 饵料太香,鱼儿忍不住要咬钩了。 第十二章 古尔薇格 十八点比十六点,庄家胜。 闲家二十三点爆牌,庄家胜。 十七点比十六点,庄家再胜。 二十一点算是公平的游戏,而这一场赌局的双方都不是刚刚接触的新手,开局的输赢也算有来有往,但随着赌局的进行,庄家与闲家之间的胜负越拉越大,凯撒手里的筹码肉眼可见的变少。 “听说过一句话吗?”似乎是手中逐渐增多的筹码给足了陈莫底气,他又开始向对面搭话。 “赌客永远赢不了赌场。这玩意是个真理,就像1+1=2那样的真理。”陈莫语言里带上了缅怀的意味。 “这座酒店的主人叫做夏洛克·维尔特,我以前给他打工时发现,有些大赌客往往会带着一种对赌场的挑战心理来玩牌,他们输钱时会觉得自己败给了维尔特,赢钱时往往会出不少钱请他吃饭,就像是在炫耀他的胜利。脸上带着洋洋得意的表情,尽管输赢的金额对这些大赌客无关痛痒,甚至只是为了洗东西。” “其实大多数时候赌场不会在意谁赢了,比如在德州扑克里,赌场吃的是抽水钱,而像轮盘,百家乐,二十一点这样的游戏,从纯数学的角度永远是赌场占优,而论博弈手腕,赌场常年坐庄的熟手自然强过大部分赌客。” 凯撒好像完全没听对手絮絮叨叨地讲话,世系龙血的公子恐怕也对赌场经营的心得不感兴趣,全神贯注的进行着赌局。陈莫则好像完全不在意说话对象的漠不关心,他说道: “只要有赌客,赌场永远是赚钱的。” “所以赌场最讨厌两种人,一种叫做老千,也就是作弊的人,还有一种就是数学家。老千破坏了游戏的规则,也会威胁到赌场的人流。” 凯撒押上了自己仅剩的一枚筹码,突然打断了陈莫的独角戏:“那赌场为什么会讨厌数学家。” “你觉得为什么赌博的庄家胜率总是高于玩家?”陈莫脸上带着诡秘的笑,“因为大多数赌博游戏的赌注与规则都是经过数学上的修改才会投入赌场。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叫做同行是冤家。” 说起来二十一点就性质上还是一个概率游戏,有些人将记牌这项技能吹得天花乱坠,在一些博弈游戏上记牌也确实能控制赌局,但二十一点使用的是乱洗后八副牌的一半,每使用208张就会重洗,拉普拉斯妖没有全部的条件也算不出未来。也就是说没有人能够掌控这张桌子上的输赢。 庄家手里的明牌是k,而凯撒手中是一张10和一张j,二十点。 凯撒冷静地俯瞰着赌局,八副牌混合的牌堆里还剩下271张,庄家想要赢他只有两种可能,那张暗牌是ace,或是在补牌时获得二十一点。 在他的记忆中,牌堆里的ace应该还剩下……… “ace还剩下二十三张。”陈莫笑了笑,对混血种来说记牌算不上压力,不如说只是基本。他翻开了暗牌,恰巧是一张6,这是张不幸与万幸并存的牌,若是拿到了大于6的手牌,按规则庄家就不能继续补牌,而16的点数让牌局还有一线生机。 陈莫在补了第三张牌后选择了停牌。 帕西推开了赌场一边的门。 翻开的第三张是一张5。 “你认为算谁的胜利?”陈莫缓缓靠上了椅背,“不得不说,你的进步令人惊讶。” 帕西向周围环视一圈,在寻找玩乐的少主。 凯撒放松了攥紧的拳头,“这是一场值得铭记的失败。”他淡淡地说:“这从开始就不是对等的比赛。我的本金是你的十几倍。我在答应这场赌时就已经输给你了。”他冰蓝的眼睛里又浮现出凝重,“你给出的赌注实在太过诱人。” 这是少有的情况,类比来说,凯撒就是混血种社会的皇太子,从他出生开始,几乎没有什么东西是他想要而得不到的,在包含赌注的比赛中,他在乎的不是那些极高价值的赌注,是纯粹的胜利,胜利将加图索的皇帝打磨的愈加锋利。 “我该在哪里兑现伱的赌注?”凯撒紧盯着面前的男人,”我甚至都不知道赢我的人的名字,这可不是应有的尊重。” 陈莫能听出凯撒努力压抑的烦闷感,深藏在故作平静的话语背后,这是可以理解的。且不说凯撒这样的人从出生的血统到后天经历的教育和学习强度都算得上世界顶尖,加图索的皇帝就应该藐视一切,即便只是一场并不擅长的博弈游戏,失败也会带来不适。 但不仅是如此。 某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在贵公子地心里蔓延开来,就像很多年前一样,他看着美丽的母亲紧握着他的手,笑着说主就要把他接走了,可是如果可以凯撒只想用狼枪把上帝挡住,把自己的母亲留在自己身边,可那个一直在他童年里闪着光的女人还是睡了过去,静谧美好。 那些柔软和悲伤的时光画面在提起古尔薇格时,一齐从心里涌了出来,在那個女人面前,一切的骄傲都不过是该脱下的盔甲,心底似乎有要哭的冲动。 “我的请求很简单,接下来你的兄弟必然会带你在这里住上几天,我需要你准时参加一场会议,会议的时间和地点我会想办法通知你,但重要的是不要在参加之前让任何人知道我们之间的赌注。” 尽管凯撒已经回答过,但陈莫还是选择将帕西默认成他的兄弟,“相信我,加图索无比珍爱你,但不爱你的母亲。” 恶魔般的低语环绕在凯撒·加图索的耳边,他无比清楚这话的真实性,从那个名字被念出开始,面前的男人就已经吃定他了。 他沉默着离开了赌桌,找到了走来的帕西,向外面走去。 漆黑的头发,丰富的情报来源,以及巧合到极致的时间地点,自己那位对手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了,猎物拿出了自己偷来的东西来贿赂猎人吗? 是叫陈莫,对吗?且不论叛党的罪行,非法访问冰窖,加上窃取机密资料,十条命也喂不饱秘党的恶狗。 他有些期待接下来,这位未来的前辈怎么从这个漩涡里逃出来了。 第十三章 两个老人 “你出千了。”克罗斯·维尔特在陈述他看到的事实。 作为赌局的荷官,他将整场二十一点的赌局收入眼底,尽管荷官不会知道庄家与闲家手上的牌数几何,他还是十分笃定自己的判断。这不是什么故弄玄虚的灵感或是花里胡哨的超能力---也就是“言灵”。这是一位赌场的熟手基于经验的理性推论。 “你说这个有什么意义吗?”这时按外界的时间来说正是午夜,但方舟之中无日夜,刚从床上起来的陈莫正在羊皮纸上奋笔疾书。 “从客观上来说,这场二十一点上我确实有个好运,但作为荷官,你可不能轻易诬陷我作弊。赌场上一定要有平常心,要不然哪天和人打德州扑克,摸到‘满堂红‘却被人掏出一套皇家同花顺,岂不得郁闷死?” 复刻完脑海里又一项机密资料,陈莫一边收起了羊皮纸一边不忘继续和他诡辩。“维尔特没教过你吗?赌场里抓老千看两点。” “第一,你要掌握到目标出千的切实证据。” “第二,你要确保赌场不会因为惩戒目标造成什么负面影响。” “现在伱一没有证据,二又不能真让维尔特给我两枪。难不成……“看着面前棕色头发的大男孩露出了些为难的表情,陈莫的眼睛里透露了些了然的神色。”出千的手段没必要找我问,整个世界上也没几個人能比上维尔特的一半。” “也别担心维尔特藏私,要对你藏私,他的桃源难不成还留给我吗?”陈莫拍了拍克罗斯的肩膀。”加图索的行程呢?” “维尔特特意在城里编了条线,把线头给了那位秘书,再过两天就能查到我们头上。” “洛朗的人联系上了吗?” “伊丽莎白·洛朗已经答应了谈判的地点和时间要求,明天下午就会到达酒店。” 窗外依旧沉静在一片黑暗里,外城区的建筑普遍不高,和内外之间的那座高墙之间显得冲突又和谐,昏黄的路灯,纯黑的夜幕和其中点缀的点点金光构成了从高墙的一个窗口向下看去的远景。 黑暗里的暖色调像是无厘头的噩梦,只感觉脊背发凉却遗忘了恐怖的一切。 五年时间,从空空荡荡的一座别墅,到满是混血种的卡塞尔,再到这座疯狂的城市,走到这一步的计划和当初设想的算得上是大有不同了,结合前世记忆和得到的龙族文献,自己的随机应变现在看来也没办法做的更好了。 如果未来的世界是盘盛大的赌局,自己现在也只是在努力博取加入其中的赌本而已。 冰窖里满满的机密算是一枚面值不小的筹码,原本也只奢望这些作为自己全部的本钱了,但摆到面前的那一座诡异的龙族遗迹。 马老曾经说过,资本家有了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就会铤而走险,有了百分之百得利润就敢于践踏一切法律,而百分之三百的利润,能让资本家即便冒上绞刑架的风险也在所不惜。 如今一本万利的买卖就摆在面前了,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准备好谈判的房间吧,维尔特的身体能全程参加吗?” “昨天从加图索身上啃下来的肥肉要比你的药剂管用,他一定按时到场的。” “今天下午三点,我会做好一切谈判的准备。愿上帝保佑我们一切顺利。” “如果真有上帝这玩意,也不会保佑事到临头才开始祈祷的信徒。“克罗斯在胸前轻轻画了个十字。”祝一切顺利。” 说来奇怪,体内流淌着龙血的混血种全都明白史书里记载的神迹不是消失在尘埃里的同胞,就是作为纯血龙族的死敌。在全世界传播的神话与宗教也只是龙族文明影响下的产物,但这些一点都不影响一些混血种去信仰上帝这样的神明。 就像唯物主义可以搬出许许多多的理由去否认神明的存在,但对许多信徒来说,信仰是不需要理由的。 就连卡塞尔的校园里都有一座废弃的小教堂,尽管这里关于信仰的功能不再被启用,但教堂的钟楼却依旧发挥着功效。 芝加哥还停留在春神伊登的眷顾里,晚春的雨不大,只是浠沥沥地落着,小教堂的钟楼顶已经被完全打湿了,但下面放着大钟的第三层地面还有不少部分没有浸湿,一副斑驳的样子。 斑驳,也可以用来形容老人充满皱纹和老年斑的面庞,但此时推开钟楼底下小教堂大门的西装绅士,和窝在沙发里盯着电脑屏幕的中年大叔,两个年龄加起来差不多能抵上一个大明朝,但没有一个人面庞上显露出斑驳这两个字,又或许,他们身上斑驳的不是能让人看到的脸。 “一个人喝酒不够过瘾吗?把我叫到你这地方来,天天听着敲钟,就像送葬一样。” 走进来的人对这里无比熟悉,像回到自己家一般自然地占据了一张单人沙发,“给我杯喝的吧,校长办公室和你的钟楼委实有不少路啊。” “你还是惦记那个孩子给我搞来的中国白酒,那可是绝世的珍酿啊,那个国家太古老了,酒这东西有恰好需要沉淀。”有些小臃肿的大叔把注意力从屏幕上收了回来,懒洋洋地说,“钟声听惯了就好啦,这样我葬礼那天躺在棺材里听着钟声,简直就像回家一样。多好啊。” 这次是他把昂热从日理万机的校长岗位上叫了过来,而不是像往常那样,复仇者面上平静,但内心还是急吼吼地找他问那些龙族与炼金的知识。所以“尊贵”的副校长就分开了自己和沙发,慢慢地挪进了底下的酒窖,拎出两瓶龙舌兰,这是墨西哥的酒,西部的酒,瓶子里泡着蝴蝶的幼虫,纯正的蓝龙舌兰草酿造。 守夜人的酒窖里都是顶级品,他活了这么多年,越喝越挑剔,但今天他没有准备细盐和柠檬片来和朋友一起好好享用这杯绝品的龙舌兰。 “那几瓶白酒早就被我喝光啦,我这只有这个了。” “西部片,西部酒,你以前就是个好牛仔。” “我年轻的时候在墨西哥的草原上骑马,一边喝龙舌兰一边摸着姑娘的大腿,那时候可不是现在这样,我以前想象自己死的时候,棺材里要塞上我珍藏的花花公子,现在我只想让你们往里面放上一台电脑,牵上一根网线,那才是家啊。”副校长颇有些喜剧色彩的抒发着自己的人生感慨。 昂热没有理他,他只是缩在自己最喜欢的沙发一口口喝酒,于是守夜人也不说话了。 这真是间很邋遢的阁楼,向阳的一面全是玻璃窗,在晴天的阳光会让阁楼里躺着的人感觉自己睡在午后的草地上,整个人都暖洋洋的,那些窗户上还贴着不少低胸女郎的招贴画,于是陪你一起躺在草地上的美人也有了。 屋里的陈设简陋,只有一张没叠起来的床,两张舒适的单人沙发,一套电脑桌和转椅,也少不了摆在上面的电脑。电脑桌旁放着一个大大的书架,架子上摆的当然不是让我们伟大的炼金术士钻研真理的典籍,而是码的整整齐齐满满当当的西部片dvd。房间里唯一的纸质书是扔的到处都是的成人杂志,《龙虎豹》,《花花公子》,有些书上占了些可疑的印记,不知道是地上空酒瓶里的液体还是其他的什么东西留下了的。 希伯尔特·让·昂热,剑桥毕业的浪荡公子,130岁高龄依旧高雅风骚的老绅士,和这里的基调完全不搭,充斥着死宅大叔气息的装修风格和昂热的审美冲突太大了,可是他很自然的融入了这里,自然的就连他身上本应格格不入的黑西装都变成了这间小阁楼的一部分。 昂热太熟悉这里了,他没法不熟悉,因为只有这里才能找到守夜人,近百年的时光里这个学院的隐藏人物都住在这里。 守夜人喝掉了最后一口酒,挥挥手示意昂热看他的电脑屏幕。 那是一段监控视频,不知道藏在何处的镜头把约顿海姆的一切都记录了下来。 原以为是普通文职的学生展现了炼金上的极佳造诣,悄无声息地渗透乃至掌控了给与整个学院以安全感的炼金矩阵,将学院数百年的机密与研究收入囊中。 “我的学生。”守夜人懒洋洋的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得意和骄傲,“看这符文渗透做的。”弗拉梅尔“啧啧”两声,几乎是指着昂热地鼻头炫耀。“看到没有?他用龙文模拟了我对矩阵的权限,奶奶的,这小兔崽子是真有一手。”守夜人很好地再现了在飞虎队当飞行员时那些战友的说话方式。 “我从来不知道你收了这么个学生。”昂热低声说道。 “我上一个收的学生你很早就知道了,她现在睡在冰窖底下。”守夜人的音调一下子变了。 “我救不了我的学生!”守夜人冷笑起来:“执行部下达紧急调令的时候可没想到她是我的学生,校董会决定计划人选的时候有考虑过一个老东西的感受吗?既然不打算考虑我,那告不告诉你又有什么区别?” “我们都清楚那次计划出现了意外!”昂热放下了手里的龙舌兰,紧紧盯着守夜人点亮的黄金瞳。 “意外?”守夜人哈哈大笑起来,”哪里有什么意外?混血君主的实验不是已经成功了吗?你们甚至成功篡夺了一位君主的部分权柄!死了几个血统不高的学生只是很小的代价不是吗?这就是卡塞尔家族冠名的屠龙学院,一切为了伟大的屠龙事业!”守夜人笑的上气不接下气,说到最后伸开双手做了个欢呼的样式 他的辛辣讽刺好像刺伤了对面的昂热,只有最亲近的友人才能准确的找到老人隐藏起来的旧伤疤,希伯尔特·让··昂热同样点亮了自己的黄金瞳孔,次代种级别的龙威在小小的钟楼里面激烈地碰撞:“尼古拉斯·弗拉梅尔!计划唯一成功的成果我们也放弃了,学院甚至开放了诺玛来让你的学生以另一种方式活着,没人打算害你的学生。” 昂热摘下了自己的玳瑁眼镜随手一扔,一下子靠近沙发里叹了口气:“当初大半个狮心会都不喜欢你的做派,你那时候的心肠硬的跟一块尼伯龙根的石头一样,大范围猎杀危险混血种,把混血种和龙类进行危险的炼金研究,虽然屠杀平民一类的杂种事情没做过,可从来不会在意无关者的性命。” 他咧嘴笑了笑:“梅涅克总是想把你招进狮心会,不过疯狂的弗拉梅尔在那时候可不会在一个地方窝着,你满世界的杀人放火,追女人,屠龙,秘党的混血种体内的龙血源自四大君主,但你不一样,你是那位至尊的血裔!暴戾的因子不会从你的血管里消失!但现在你变得心软的像一只绵羊!” “没人知道你为什么甘愿在这座钟楼里呆上近百年,这将近一个世纪的时间里你好像沉浸在女人和美酒里,表现得像是这些靡靡的东西已经把弗拉梅尔的心肠泡软了。但我见过你年轻时候的样子,中间你来学院之前一定出了什么变故。”昂热的眼睛一下子锋利起来,显得咄咄逼人。 守夜人只是摇了摇头。“且不说我们当时就约好了,我给你当卡塞尔的副校长,你和校董会都不会过问我的事。再者,你会跟我说那天晚上卡塞尔庄园发生了什么吗?” 守夜人笑呵呵地自问自答:“不会,你给秘党的记录漏洞百出,躲在地窖里怎么扛得住莱茵的轰炸?不过校董会都是聪明人,没人和一个疯子计较。要我说,那些编造出来的记录也不是没有用处,润色一番以后你可以拿出来给学生进行屠龙大义的思想教育。” “你的讽刺对我没有作用,只要我的复仇没有结束,无论怎样的事我都会继续下去,一直到龙族彻底灭亡的一天。”昂热看着守夜人,“你叫我来一定不是为了炫耀你那个叛党的徒弟,然后和我吵架。” 守夜人冷哼了一声:“三年前那次行动暂且不说,乔治·洛朗的那件事一定有你的默许!” 昂热沉默着,不发一言。 “校董会的压力已经大到这种程度了吗?” “我需要一个完全站在学院这边的家族,只要乔治出事,洛朗家那个没有根基的孩子必然需要盟友。“ “所以你就可以借机掌控洛朗?“ “我不需要掌控洛朗,我只需要他们站在我这边牵制住校董会的注意,我们都清楚龙王苏醒的时日就要到了,我需要不受制约的权力和足够的时间。“ “梅涅克恐怕死也想不到,他最好的友人和冠名的学校会变成这个样子。”守夜人长吁短叹。”但洛朗现在的盟友人选可不止有你一个,我记得他们家的小姑娘长得很漂亮来着。” ”你一大把年纪不害臊,想和人家来一场跨越年龄的交流是没有什么问题。”大概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忘记那点事,他对着昂热挤眉弄眼。“不过我觉着我那徒弟长的也有我年轻时候的八分英俊,他恐怕也不介意入赘之类的好事,再加上年龄优势。昂热,你的胜算不大啊。” 昂热拿着酒杯走到窗前,窗外的雨已经大了起来,连绵不绝的雨滴打在英灵殿的房顶上又汇聚成水流,上面的雕塑浸泡在雨幕里,模糊得完全看不清。 “给我他们的位置。” “作为老友我会答应你的请求,但你要好好考虑是一个年轻的弗拉梅尔的分量,没有其他人知道你在乔治的事情中的位置,校董们低估了你对学院的控制。” “你叫我过来就是为了给我这个位置,你的徒弟对保住自己的性命,似乎很有自信。” “他有的是自信,说实话收到他的消息我也很惊讶,大多数人只要与你共处一室,就等于把性命递到了你的手上。” “看来他确定能从我的手上把他的性命买回来。” 昂热拿起了自己随身的雨伞就要出门,守夜人的话说完了,他也拿到了自己要的消息。 “喂,昂热。”守夜人在他背后说。 昂热站住了,没说话也没回头。 “校董会里都是一群财阀和政治家,他们凡事都出于利益考虑,为此可以牺牲任何人,说到底政治这东西本来就无所谓道德和底线,这些人的无情与冷血和你砍了一辈子的龙也没什么区别。你想要为龙族送葬,无所不用其极,他们想的是用你这把快刀埋葬过去,然后建立全新的混血种社会,或者说新的龙族社会,仔细想想,你什么都没有改变,你只是在宣泄自己的愤怒。” “你错了。”昂热打开了伞走到门外,雨水打在伞面上的声音沉重而不清脆。乌云遮蔽的天空呈现出钢铁的灰色,他抬头望着天空,像是再看没有光的未来。 “我屠龙从来不是为了泄愤。”昂热低声呢喃,“是为了复仇。” 第十四章 不解风情的天演 方舟,高墙外围,桃源脚下。 建筑里与道路边的灯火恒久不灭的亮着,和行人眼中的辉光共同照亮着这座城市,金发的漂亮女孩和银发的老管家结伴走在黑色的道路上,身前身后跟着的几位统一服装,疑似安保的人员保证周围二十米无人接近。 感受着四面八方传来的审视目光,伊丽莎白饶有兴致地勾起了嘴角,打量着漆黑的街道和面前镶嵌在高墙里面的酒店。 “我以为混血种的城市不应该是……” “不应该是这个样子,对吗?”跟在身后的管家温和地笑了笑,“您有这种想法我不奇怪,老爷当初也没有料想到如今的情况,大概在小姐的认知里,混合龙血的混血种应该是某种更高级的生物,对吧?” “我花了三天的时间了解完了你给我的全部资料,但可从来没有听过有关我们体内龙血的事情。”自从登上那个被称作“家主”的位置,面具一类的东西自然而然地就会出现在女孩的脸上,不过与这个慈祥的管家相处,她终归还是露出豆蔻少女的底子,一时风情万种。 “龙族,是一种极其矛盾的生物。无论是遗留的少数遗迹还是可以破译的文献都说明,龙族曾经拥有辉煌的文明。但秘党猎杀的大部分龙族都处于一种疯狂的状态,而除混血种以外一切龙血眷属也都像没有理智的野兽,但野兽是创造不出文明的。” “你是说龙族是没有足够智能的野兽?” “当然不是,无论是炼金和言灵这样伟大的技术都能说明龙族的智能不应该在人类之下,但次代种往下的龙族几乎没有表现出足够支撑他们曾经文明的智能。反而都像是狩猎本能到极致的野兽。这让你想到了什么?” 伊丽莎白回忆着自己记下的厚厚资料,回答道: “死侍?” “您说的没错,小姐”,阿尔弗雷德缓缓捏紧了满是老茧手掌,“在秘党的记录中,当你的体内的龙类血统超过临界血限,就会丧失神智,成为龙类的傀儡。” 伊丽莎白的脸上出现了疑惑的表情。 “这与您在资料上看到的不同吧。”老人笑呵呵的解释道:“秘党的许多记录都只是长老会放在明面上掩人耳目的东西,就像我与您说过的卡塞尔学院。死侍诞生的原因确实是龙类血统失控,不过压根没有临界血限这样数值化的东西,甚至有神智的死侍也是存在的。” 伊丽莎白默默咀嚼着话语中蕴含的大量信息,秘党已经是混血种社会里面真正的寡头了,掩人耳目?谁的耳目?为什么龙血失控时会诞生死侍? “龙血伴随着疯狂,所有混血种都是可能失控的疯子。”银发管家的声音很小,但坚硬的出奇。“洛朗,加图索,潘德拉贡……我们体内的龙血是一代代筛选培育的优良结果,稳定可控,同时无比高贵,充满力量。” “选配吗?像马厩里俊美的马儿一样。”女孩无谓的笑了笑,只是漂亮的眼睛里满是寒霜,“那么初代混血种又是怎么来的呢?” 老人没有为女孩的问话感到为难,深邃的眼睛里流露出些许的无奈和慈祥,“那是必要的牺牲。” “牺牲。”这個词在成为家主恐怕会常常出现在女孩的耳边,她在脑海中反复把玩,尝试去习惯这种政治式的冷血。 “到了,小姐。” 伊丽莎白向身后看去,满目都是融在黑幕里的黑色建筑,只有点点灯光表明着其中有人居住。 像是睡着的黑色巨兽。 ………………… 在炼金工房忙了一夜,在床上睡了一上午,陈莫怎么也想不到会在填饱肚子的时候见到谈判的对象,换上黑色晚礼服的女孩漂亮的出奇,如同精致雕塑的脸庞上画着略微有些老成的妆容,但上位者的冰冷气息却做不得假,看来短短几天的家主生涯已经在女孩的人生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不得不说女孩的外表称得上是无可挑剔,挽起的金色秀发与白皙的皮肤相互印衬,碧绿色的眼瞳里流露着独属的女孩的某种狡黠,好像和端庄的气质不太相符,但考虑到女孩的年龄也显得情有可原。 “洛朗小姐?”虽然有些惊讶,但陈莫也只能率先打个招呼。 “陈先生?”显然伊丽莎白事前就对这次谈判的对象有过一些了解,就算此前没有见过,还是直接认出了陈莫,女孩刚用完午餐,在打完招呼后还是没有迟疑地坐到了陈莫的对面。 陈莫也没有选择拒绝,显然双方都打算在正式地谈判前刺探些情报,虽然长久以来的礼仪教育告诉伊丽莎白这样的事并不适合在吃饭时进行,但在脑海里的印象,东方人似乎在这一点上有所不同。 “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潜入冰窖的资料库的?” 面前的女孩眼神集中,直截了当的发问配合上那张脸并不让人感到突兀,漂亮的人在哪都有特权,而对女人来说,美貌是极其有利的的武器,更何况眼前女孩手中的武器完全是普通人无可比拟的,用网游里的评级来说也是把史诗神器,让人忍不住感慨上帝造物时有多么的偏心。 当这样极致美丽的女孩坐在你的对面,眼神完全集中在伱的身上,其效果就如同撕开心理防线的利剑,吃饭的桌子不大,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即使除去食物的香味,陈莫也能闻女孩身上的香水味,花香,麝香以及没有闻过的东西和谐地构成了名贵地香水,用作女人社交的屏障。 但上述的心理压力只能影响到常态下的陈莫,血统优良的伊丽莎白在提问的瞬间就感知到灵从对方身上升腾起来,面前的男人开启了他的言灵。 序列86---天演。 就好像即便全身开放的艾琳·艾德拉也只能引起夏洛克·福尔摩斯的一丝惊讶,当你面前只是一大片需要分析的数据时,自然也不会因为美貌那样的武器受累。 女孩碧绿色的瞳孔中有了一丝丝的怒意。对所有女人来说,即便你精心打扮并非为了爱人的夸奖,而是为了用作言语锋刃的润滑剂,自傲的外貌被人忽视也会引燃怒火。 于是女孩同样开启了自己的言灵。 第十五章 只说真话 “是否所有秘党的记录都表明,冰窖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陈莫塞了一个猪肉粉条馅的饺子,笑眯眯的向对面的女孩提问。不得不说,酒店的厨子手艺高绝且样样精通,饺子这样传统的中餐菜式也十分拿手。 “就算你接任家主没有多长时间,应该也清楚,秘党长老会以及各个家族都有自己的资料库。”清楚自己的第一句话稍显冒犯,陈莫礼貌的低头,又继续说了下去:“冰窖储存的物品大多数是执行部行动的缴获,而机密资料大多出自各家族的联合研究和执行部的机密行动。” “你想说什么?”伊丽莎白双手合拢,搭在了桌子上。 “卡塞尔地下的防御措施算的上完美无缺,而在地上,一般人也不容易潜入学院,不过这样的两层防护还是会漏掉一些东西,比如家贼。” “你是说党内人员?但无权限的人也是不可能入侵冰窖的!” “为什么默认入侵者没有权限呢?” 伊丽莎白沉吟了一下,抿了抿唇,顺着自己的猜测抛出了问题。 “你的手上拥有校董的权限?” “不,我可没有那么高级的权限,单单用我的权限卡,只会被几十万伏特的电流杀死在去冰窖的路上。你看看,除了校董以外,还有谁拥有出入冰窖的权限?” “你得到了昂热的授权?”伊丽莎白眼睛里满是惊讶,险些直接站了起来。 陈莫忍不住地按着额头,只能说守夜人泡在论坛,《花花公子》还有威士忌里的时间太久了,让人不经意就忽略了这个同样拥有黑卡的副校长。 伊丽莎白见此也反应了过来,有些不确定出声问道:“尼古拉斯·弗拉梅尔?” “那是我的老师。” “如果伱进入约顿海姆是弗拉梅尔导师的授意,秘党不会对你做出严厉的惩罚。” “你又猜错了一次,说到底冰窖之所以称得上安全,是因为大多数情况下,拥有权限的人不会入侵,而能打破老师设下的自动炼金矩阵的人,或者说龙王不会在意冰窖里的东西。我算是個例外。” 金发的女孩若有所思。 “你的意思是你窃取了弗拉梅尔导师的黑卡,然后用炼金手段进入了资料库?不对,这种情况下你的行动不可能那么快被察觉,要知道现在执行部已经在满世界寻找你这个叛党人士的行踪了。” “本该如此。” “你看上去好像一点都不慌张?”女孩质问道。“如果不是阿尔弗雷德执意要求谈判,加上桃源酒店的维尔特先生担任中间人,现在来的就不是我,而是洛朗的‘行刑者’小队。” “‘行刑者’?有所耳闻。据说萨迪·卡诺遇刺就是他们的战果之一。”陈莫不在意的摆摆手:“不过你现在要考虑的不是我的性命,而是你父亲的性命,我们都清楚龙族遗迹是什么都有可能发生的鬼地方,多耽误一秒,你的父亲就多一分危险。” 大概是感觉到桌对面的目光越来越危险,秉着弗拉梅尔导师亲传的人(龙)生信条--“永远不要被女人记恨”,陈莫“好心”地开始转嫁矛盾。 “在我原本的设想里,我入侵冰窖的事情不会在短时间里被人发现,虽然有访问的记录,但老师是个随性而为的人,加上冰窖的防护也是老师的手笔,不会有什么人怀疑,我可以在毕业典礼之后找个理由失踪,算是逃离的秘党的控制,毕竟没人喜欢每天都被人监视。” “你看穿了学院的伪装。” “误打误撞罢了。”此乃谎言,女孩的心里闪过这句话,卡塞尔的伪装措施算的上严密,虽然近百年的校史里不是没有人尝试叛逃,但绝大多数都成了彰显党规森严的祭品,面前的男人能看穿厚厚帷幕,绝不是一句误打误撞可以解释的,更何况世界也会将话语的真假说给这个被眷爱的女孩。 “不管你原本的计划如何,现在事情已经脱离了你原本的计划。” “是啊,我也没想到,那天晚上约顿海姆里还会有其他人,更没想到,他手里拿着一份价值连城的资料。”陈莫笑得一脸挑衅。 其他人?伊丽莎白对骤然得到得信息有些不知所措,名为“真言”的言灵明确无误的肯定了话语的真实性,如果那天的冰窖还有另一个入侵者,那么一切都能解释的通---为什么原本隐秘的侵入会被发现,为什么应该对他父亲一无所知的人精准无比的找到了那份资料,为什么阿尔弗雷德执意要进行谈判。 “你想的没错。”看着女孩逐渐露出恍然的表情,陈莫打了个响指。 “这份关系到你父亲生死的资料本来应该在帕西·加图索的手上,但不巧的是那天晚上我恰好在约顿海姆里,那里又是我老师的地盘,要不然,乔治·洛朗先生恐怕会永远留在那座龙族遗迹里。” 洛朗小姐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了下来,且不提陈莫幸灾乐祸的语气,这又是一句真话,现下的情况已经很能说明问题的严重性了,对销毁家族内记录的内鬼姑且她算是有心理准备,加图索的加入把事情完全推向了另一个极端,这是对党规的挑衅!但加图索绝对不会承认一个叛党人士的指控,而陈莫的通缉令是由卡塞尔校方发出,这又是否说明昂热已经和加图索达成了某种交易? 虽然昂热既是乔治·洛朗的友人,也算是她的长辈,但她也必须考虑到最坏的情况。 女孩无意识的开始咬起了指甲,这是她养成的习惯,在皇家艺术学院时,女孩有时能盯着自己的画作发呆似的坐上一下午,等醒悟过来时已经是夕阳将近的傍晚,咬的坑坑洼洼的食指指甲和其他修剪圆润的指甲全然不同,被满是女人韵味的教母撞见,调侃作“小女孩的可爱”。 陈莫心安理得地继续享用起了他的早午餐。 当侍者收走盘子时,伊丽莎白才反应过来,从谈话开始,他就落入了对面这个男人的语言陷阱之中,谈话的节奏完全被掌握在他的手里,尽管自己得到了不少意料之外的信息,但这些消息压倒性地降低了自己在即将到来的谈判中的地位,自己一无所知的表现无疑暴露了洛朗如今的糟糕局面。 信息差是决定谈判结果的关键,她这个洛朗家主的“羸弱”既然已经暴露了,女孩不介意牺牲一下脸面继续拿取更多的信息。 “那份资料在你手里,我们需要它,你需要什么?” “洛朗小姐,你还是要好好认清楚现在的问题,不是我需要什么,而是现在的洛朗家主能给得起什么?”陈莫语气平淡,但说出的话算不上柔和。 女孩感到很头疼,这算是她第一次接触权力搏杀的阴暗战场,她此前也不过是个无忧无虑的艺术生,更何况这里也不是家族从中挑选出来,供给后辈历练的地方,而作为秘党龙头的家族,也基本不会存在落于下风的时候,他们往往是拥有优势的一方,只需要安然端坐,直到对方提出合乎心意的报价。 洛朗现如今绝大部分的产业依旧在正常地运转,即便作为权力极为受限的代理家主,她可以调动的财力也在八位数之上,但对她们这样的人来说,能用金钱买到的东西都称得上廉价,假定面前的男人没有对自己言灵的效果做什么手脚,那么作为弗拉梅尔弟子的炼金术士大概率不会缺钱,毕竟那个被蛰伏在卡塞尔的老人,随手的作品都可以卖出千万的高价,还是有价无市。 女孩不清楚自己这个名不副实的洛朗家主,能给出怎样的价格,坐在对面的男人软硬不吃,油盐不进,自己原本只打算刺探些信息为接下来的谈判做些铺垫,“真言”在判断真假上的威力可以给与对手极大的压迫感,可陈莫满口真话,她却被接连而来的消息逼到了墙角,难以平静。 事到如今,浮上她脑海里的不是阿尔弗雷德有关权力战场上的淳淳告诫,而是那位教母与她在闺房嬉闹时调侃的话语。 第十六章 烦恼的伊丽莎白 伊丽莎白的教母在她人生中同时承担了母亲和闺中密友的角色,那大概是女孩从小到大见过最有韵味的女人。 尽管她的教母并不像她的父亲一样整天日理万机,但也不是总能抽出时间陪伴女孩。不过每次再见,教母总能恰好猜出女孩的小心思,备上一份贴合心意的礼物。不仅如此,作为皇家艺术学院的客座教授,这个女人也往往是巴黎各处沙龙的座上宾,她的教母曾经炫耀似的表示,只要她想,可以让巴黎半个上流社会崩盘。 “这不可能!”女孩这样反驳,毕竟即便有那么多的秘闻丑事,那些“上流”社会的人士也非常擅于遮瑕掩丑。 她的教母只是宽容地看着她,眼神温柔。当然这样的眼神对伊丽莎白来可说不算好,没人喜欢被人当作没长大的小孩。 “丽莎,只要我们知道一个人的动机,就把握住了城墙最薄弱的那一点,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将他击碎。”她的教母眼神深邃,这句话不算是说给那個未来无忧无虑的女孩听的,人们总爱自说自话,她宁愿女孩永远不会有用到权谋心计的时候。 但那句话还是留在了女孩的脑海里,像潜入深海的鲸,有一天浮上了海面。 “为什么你要从卡塞尔逃出来?” “没有人会想在监狱里活着。” 伊丽莎白明白了她言灵的缺陷,陈莫并没有说假话,部分的真话不被认为作假,不做回答与答非所问是她言灵鞭长莫及的地方。 “你是弗拉梅尔的弟子,秘党不会拒绝一个炼金大师,你甚至可以合规地从屠龙战场的前线上离开。” “是的,没错。”他点点头:“我可以安心地从学院毕业,然后在装备部或是其他什么地方谋一个好差事,打造炼金武器,然后在某一天龙王苏醒,我就和学院的其他人一样待在卡塞尔底下,待在核打击都摧毁不了的掩体里,等着天命所加的屠龙者,或者干脆就是条龙,消灭掉所有苏醒的龙王,等着世界毁灭或者是人类大胜利。”他淡淡地笑了起来。 这听起来确实不怎么样,可比起被秘党或者加图索的走狗切成七八块,连块碑都没有的可能结局要好了太多了。 “换我来问个问题吧。”陈莫站起身来,双手趴在桌上,身体缓缓前倾,“维尔特给我看过你的资料---伊丽莎白·洛朗,天之骄子,乔治·洛朗先生唯一的女儿,艺术院校的高材生。如果你的父亲得救,重新做回他的家主,你还能安心地回去画伱的画吗?” 伊丽莎白愣在了原地,她自然清楚自己的答案,一个人如果连自己都看不清楚的话,还想要看清别人,那该有多可悲。不仅如此,谈话的节奏又一次被人拿捏在了手里。 陈莫代替她做出了回答:“你不可能再回去画画了,也许你非常喜欢在伦敦难得的阳光里画画,谁知道呢?甚至以后你也会一直把你的爱好保持下去,但你不可能再继续做你的艺术生了。” “龙王就要苏醒了。” “无论是四大君主还是黑色的皇帝,他们苏醒的第一件事就是诛杀逆臣,我们体内流淌着龙血,人类会把我们当做怪物,龙王只会认我们做窃取力量的蝼蚁。混血种是夹在两边的东西,长老会研究血统,搜罗世界的混血种,就是为了把龙王送去轮回而不是送去茧化。他们会先一步对付龙族,在反过来对付纯血的人类,那时候混血种已经篡取了足够的力量,我们会成为崭新的龙族。听起来是不是很诱人?” “听起来反倒是令人作呕。”伊丽莎白评价道。 “是啊,他们把这种东西叫做政治。” “所以你就希望在长老会的宏图里谋个自己的位置?” “不,未来的恢弘画卷什么的不是现在考虑的问题,你要考虑的也不是我想要什么,而是待会怎么在我这里少出点东西就换到事关你父亲生命的资料。” “你果然该死。”本应该是促狭的话语,女孩不显得尴尬反而轻轻笑了笑,只是说出来的话语没有点点的笑意。 陈莫看着她的笑脸,连同身上黑色的晚礼服,像是盛开的花,周身遍是荆棘。 “所以我的目标应该是好好拿到属于我的东西,不被加图索,执行部,还有你们的人砍死,而不是去想更远的事。”他同样报以微笑以及言语的回击。 最后伊丽莎白带着满腹的不满离开了酒店的餐厅,她试探底线的目的没有达成,扰乱心思的信息倒是了一大堆。到最后也不清楚陈莫到底想要什么。 比起烦恼的洛朗小姐,我们加图索家的少爷这两天过的则有些心神不宁,母亲的逝世是他心中最大的谜团,童年记忆里,那个浑身好像有透明光芒一样的女人安静地躺在水晶的棺材里,像是睡着了一样,自己的长辈在交相庆贺古尔薇格家族的消逝,他们为什么庆贺?他们做了什么?凯撒对这一切一无所知,加图索会满足他几乎一切物质上的请求,却不可能给他真相。 已然清楚出行的目标就在居住的酒店里,凯撒也没有兴趣和帕西去顺着线头找知道的答案。 他也不是没想过把沙漠之鹰抵在陈莫头上把关于古尔薇格的事问出来,倒不如说这才符合加图索的优良家风,但他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万一搞出大的动静让帕西发现,自己的家族也不会允许自己探求真相。 于是凯撒开始尝试把注意力集中到其他的事情上,比如眼前这个新鲜的城市。 第十七章 酒吧重逢 方舟是座时时刻刻笼罩着黑暗里的城市,这也与作为原型的尼伯龙根一样。也许很久以前掌握权柄的龙王能够改善一下尼伯龙根的环境,但混血种中的炼金术士还暂时没有这个能力。 日夜不熄的灯照耀了城市的很多地方,比如交错复杂的大路,繁华的内城以及内外城交界的大门。但灯火总会有照不到的地方。黑色建筑间错综复杂的小道里,凯撒穿着一间长风衣,正逐渐摸向自己想去的地点,他做了些伪装,满头的金发束成马尾,冰蓝色的瞳孔也被棕色的美瞳遮掩。 这座城市属于半龙半人的怪物,加图索家算是怪物中的皇族之一。古代喜好微服私访的皇帝也会带上身手高超的护卫确保安全,但凯撒独自出行自然没打算让帕西跟着,但毫无疑问混血种的“皇太子”算是个“香饽饽”。而混血种,金发,海蓝色的眼睛加上他的行为方式,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加图索这几个字,而伴随这几個字来的不是一些可有可无的优待就是麻烦。 只要适当的易容就可以消除这些麻烦。易容的手法暂不用提,家族的教育和凯撒的学习能力都是顶尖的水准,虽然相比那个客串克罗勃的老爹,受过不低程度反侦察训练的儿子终归还是儿子。不过眼下也完全够用了。 如今的凯撒·加图索对于这座城市还没有什么了解,只是夜色里擦肩而过的行人亮起的黄金瞳孔,以及随之而来的,本能产生的警觉让他能够窥见这里的冰山一角。不过凯撒也没有继续探索下去的欲望。 了解方舟这件事总有一天会出现在凯撒·加图索的目标里,但眼下他更感兴趣的是那个声称拥有和古尔薇格相关信息的叛逃者。 凯撒当然看过帕西给出的相关资料,然而那上面的信息只能用两个词语来形容--自相矛盾和乏善可陈。c级混血种,技术分析型言灵,身体能力较弱,无特殊优点,成绩一般,非混血种家族出身---这是诺玛给出的资料。拥有极高的炼金技术以及可能存在的多数炼金器具,对混血种社会的局势有所了解,疑似记忆了约顿海姆绝大部分的机密文档资料---这是那天晚上唯一的目击者帕西给出的判断。 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来,诺玛给出的那份资料有很多信息应该是精心伪装后的产物,至少炼金术方面的能力是陈莫之前从来没有表现出来的,而往更深的层面去想,血统评级,言灵乃至于这个人的出身有没有被修改或者伪装过,如果有,是为了什么? 加图索家显然已经开始调查,他们甚至已经开始怀疑诺玛系统的安全性,毕竟即使拥有足够的权限,在入侵者靠近冰窖识别权限之前这位秘党的电子管家就应该发出警报。 凯撒也有自己的调查方向。 在桃源酒店下榻的时候,帕西也稍稍给他讲过一些有关这座酒店的轶事。显然那个名叫夏洛克·维尔特的老人不会允许一个身份不明的陌生人在满是贵客的地方担任荷官。 这不仅说明他清楚陈莫叛党人员的身份,也说明他是在刻意包庇。 凯撒不清楚帕西所说的约顿海姆是什么地方,那其中的文件有怎样的价值。但这不妨碍他从卡塞尔通缉的力度认识到那些文字,图片以及数据的珍贵。 用拿来的资料换取庇护?他不这么想,交易双方往往要建立在同等的地位上。就好像加图索不会和一些讲不通道理的傻瓜谈条件,只会把双管猎枪塞到这些人嘴里。 最关键的是那个人的赌场技艺十分娴熟,显然不是第一次出现在那里。 凡出现,必定留下痕迹,凯撒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桃源里的侍者每一位都是有维尔特站在身后的情报贩子,即使加图索一向的加钱手段也撬不开他们的嘴,不过掌握此世至高钞能力的贵公子还是拿到了些有用的情报。 比如作为一个炼金术士一定会光顾的材料集市,又比如集中了外城区各式情报的酒吧。 这也是他此行的目的地。 凯撒推开了酒吧的木门,门后面是螺旋向下的石头阶梯,缓步向下,藏在地底下的酒吧并没有想象中的脏乱和喧闹,装修风格显得十分简洁,暖黄的灯光和悠扬的钢琴曲和酒吧二字有些格格不入,但却意外的贴合这里的氛围,现场称得上安静,有的只是黑色实木吧台后面的调酒声和喝酒的人之间极低的交谈声。 他在吧台找了个位置做下,观察起了眼前有些矮胖的调酒师。 “一杯马天尼,谢谢。” 调酒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但什么也没说,很快就端出了凯撒要的酒。 周围吧台的座位上没什么人,只有自己旁边有位银色头发的人,看上去六十多岁的年龄,酒杯里是在喝酒上见多识广的凯撒没有见过的颜色,戴着玳瑁框的眼睛,格子的西装让他看上去就是位儒雅的老绅士。其他人大多坐在围着木头圆桌的座位里低声交谈着。 喝了一口杯子里的马天尼,凯撒摇晃着仿佛由水晶制作成的酒杯,一只只虚无一般的风妖凭空显现,散向四周,期许着能够将逸散在这个空间了的声音一口吞下,在带回给他们的主人。 凯撒的眉头突然狠狠地皱了起来,突如其来的,仿佛身体被切开一样的疼痛感瞬间袭击的他的大脑和神经,一只灵敏飘逸如同风一般的镰鼬被什么东西一瞬间切成了两半,速度之快连风也没能带回讯息,那是超越音速的斩击。 龙血带来的野兽本能一刹那让凯撒的身体紧绷了起来,可是苦涩的笑容出现在他的脸上,加图索不允许失败,但凯撒也不得不承认,那样的极速既然能在反应之前砍掉他的镰鼬,也能在反应之前,砍掉他的头颅。 银发的老年人抖了抖西装的袖口,确保刚放上去的折刀不会在喝酒时滑落出来,稍稍活动了一下刚刚坐过剧烈运动的手臂。走过来的矮胖酒保一脸尊敬地走了过来,收走了已经被喝完的酒杯,眼神里是问询的意味。老绅士只是不在意地摆摆手,酒保了然地点了点头,再次端出两个装着奇异液体的酒杯,分别推向了金发马尾的年轻人和老绅士。 还在如临大敌的年轻人没有动那杯酒,只是转头看向了一旁的老人。 “这杯我请了,孩子。”昂热笑的温和,对凯撒说道:“好久不见了。” 第十八章 货物与人 凯撒对眼前的老人并没有什么印象,紧接着银发老人就报上了自己的姓名。 “昂热?”凯撒在心里默默念叨了一遍这个名字,听上去有些熟悉,自己也许在哪里听过。 看着思索中的凯撒,昂热给他提了个醒:“上次我们见面还是在......抱歉,在你母亲的葬礼上。” 话语引发的记忆涌了上来,那是场宏大的葬礼,举行在威斯敏斯特大教堂,教皇为他的母亲祈祷祝福,整个家族都出席了这场葬礼,但每一位家族长老的眼底都是喜悦,那时候他就感觉到,为那個女人离世而感到悲伤的只有他一个人。 他那位种马的父亲当然也参加了,庞贝穿着黑色的西装到场,但他没有在教堂里一直待下去,只是在仪式开始前和他的母亲独自待着,又在仪式开始后悄然离去。 那时候和他父亲同行的人就是个银发的绅士,在庞贝与他的母亲独处时守在门外。 模糊的印象和面前的人逐渐重合,凯撒惊讶的发现七八年的光阴好像没有在这位老人的脸上留下任何痕迹。 “你很像你的父亲。”看着面前金发碧眼的男孩,老头子露出缅怀的神色。 当然从凯撒脸上的表情就能看出他对这句话完全的不认同。 “我指的不是关于他不着调的某些方面。”作为一个合格的教育家,昂热一向拥有足够的耐心来和学生交流。 “你和他很熟吗?” “算是我不多的朋友了。”昂热脸上浮现了淡淡的微笑。“你的父亲确实是个混蛋,但有时候恰恰是混蛋做的事能让你感到一些感触。” “在我的印象里,那匹种马应该每天都在跟不同的女人厮混在一起,那是加图索家赋予那匹种马的责任,不是吗?”凯撒只是冷笑。“种马应该没什么时间去交朋友。” “伱和你父亲之间建立了仇恨,这不是什么好事,他终归是你的父亲,中国人有一句老话叫做‘父子没有隔夜仇’,你们之间也许存在一些误会。” 这种说辞对凯撒没有起到什么作用,他的脸上始终一片冰冷,蓝色的眼睛里像是有凝结的霜。 “你这种固执的地方倒是很有加图索的风格。”昂热没有因为自己无功而返的劝说而感到恼怒,他笑呵呵的继续说道:“之前冒失的地方也是。” “是你砍断了那只镰鼬?” “算是我的好心提醒,这座酒吧禁止使用言灵,没有人想在与人交换情报的时候被镰鼬窃听,或者旁边有一位‘鬼魂’、‘冥照’的使用者,看来介绍你来的人没有和你说说这里的规矩。” 凯撒的脸色变了变,但很快镇定下来,桃源那个拿钱说话的侍者除了这里的地址什么也没说,不提里面的险恶用心,这条已经给出来的信息是不是早就设计好的? 既然算是上了当,当前要做的是尽量拿到些信息,搞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还有没有机会得到想要的东西。凯撒调整了一下语气,开口道: “我确实不了解这里的规矩,你似乎对这里有一些了解,能否说说?” 凯撒示弱的语气让昂热脸上的笑容愈加的灿烂,昂热不是为他人的窘迫而高兴的人,教育家感到开心的原因可以是学生取得了好的成绩,也可以是未来的学生展现了优秀的品质。 “这里以前不是什么酒吧,只是个地窖,用来关人的地窖。” “关人?” 昂热喝了一口酒,继续说了下去:“野生混血种在世界上的数目其实不算少,有些人父母体内的龙血稀薄,但到他们那一代龙类的基因突然复苏并且表现出色,他们通常处于普通人的社会,还有些人父母乃至于家族都世系龙血,但因为各种原因遗留在了普通人那边。” “他们之中,有些人这辈子也不会接触到另一边的世界,凭借着龙血带来各方面的优势能过的很好,而有些人会通过一些渠道来到混血种与龙族的世界,尽管这对他们来说往往不是什么好事。”昂热对着凯撒问道:“看过《黑客帝国》吗?” 他点了点头,凯撒对于流行文化一向持有虚心了解的态度,这样经典的电影也是看过的。 于是昂热说道:“救世主,听起来不错是不是?每一个突然得知龙族存在的年轻人大概都会觉得自己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他们就像是电影里面的尼奥一样,毅然决然地选择了真相,而不是美好而无知的生活。他们会成为秘党这个庞大屠龙机器上的一颗螺丝钉,在与死侍或龙类的战斗中死去,而混血种的历史上也没有他们的名字。” “很有种悲情电影的感觉,和《黑客帝国》那样的爆米花电影是两类东西。”凯撒并没有因为这些话而产生什么心理波动,他有独裁者的名字,也有独裁者的骄傲和自信,他坚信自己会成为真正的英雄,也要求自己以英雄的方式活着。“不过你好像偏离了主题。” “哦对,主题。”昂热不在意地挥挥手,继续说了下去: “但实际上还有一种人,他们虽然天生就处在我们的这边,但不像你那样有同为混血种的长辈和家族,基本上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 凯撒的眼睛略微抽动了一下。 “你是说这里?” “也不止是这里啊。”昂热轻轻叹了叹气,“混血种的聚集地在整个世界上都不算多,但也不是只此一处,每个地方都会有混血种的孤儿。” “我们是混血种,我们体内流淌着龙类的血,这些血在某些人眼里比黄金还要珍贵百倍,因为龙血可以带来力量。那些无所依靠有身怀龙血的孩子自然就成了价值连城的宝物。” “真是丑陋啊。”凯撒讽刺地笑了起来:“据我所知,不少龙血家族都在历史上的大航海里扮演了角色,看来现在是把贩卖人口的传统生意又捡回来了。” “这家酒吧的主人就曾经是方舟城里的一个孤儿,被做这门生意的人当‘货物抓了起来’抓了起来。” “所以他逃了出来,然后报复了那些贩卖人口的玩意?”凯撒被引起了些兴趣,调侃道:“21世纪混血种版本的雾都孤儿?” 昂热摇了摇头,声音有些寒意:“不,后来他加入了这门生意,并且干的比谁都出色。” 第十九章 龙血和死侍 听了昂热的话,凯撒什么都没说,可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自己在一本书里见过眼前的老人,那是一本学校的校史,校长的照片就印在第三页的最上面,不过照片上的人比现在要年轻不少,让他一时没有认出来。 世界上唯一的混血种学院,它的校长叫做希伯尔特·让·昂热,天命的屠龙者。 耳边的话语不会因为凯撒的回忆停止,昂热淡淡地把这个结局出乎意料的故事完善下去。 那已经是数十年前的事情了,美苏冷战刚刚开始,昂热兼管了执行部长的权力,上一任执行部长因为政治原因意外身亡,于是短时间内执行部的很多工作就落到了昂热的手里。但是卡塞尔执行部在大部分时间是校董会而非卡塞尔的执行部,缺失了足够圆滑的部长,许多归属于各个家族的秘密专员被隐藏了起来,校董们不约而同地选择约束昂热的权力。 低级任务的堆积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适当调用一些优秀的学生,再压榨一下执行部专员的劳动力就可以完美地解决。但涉及到高级血统的野生混血种,纯血龙类的高级别任务,昂热只能给自己年迈的身体上上油,拉出去给校董们打工。 方舟的幼年混血种贩卖算是高级任务中的一个,不过这個任务没有死侍,龙那些糟心玩意,秘党打算找一个身份有代表性的人对做贩卖生意的幕后黑手做些警告,虽然他们也不是什么基督教的圣人,不过还是要遏制一下竭泽而渔的蠢货。 在秘党最锋利也名贵的刀刃前,参与的混血种下线也只是在开始时抵抗,不断倒下的同伴,飞舞的鲜血以及快到压根看不清的敌人很快就摧毁了反抗者的意志,把恐惧强制性地植入每一个尝试抵抗的人的心里。 昂热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更何况做这种生意的人可以称得上该死,他倒也没在意校董会指示的适当恐吓警告,虽然他屠掉了大半参与其中的混血种,但只要幕后的人不放弃从里面捞取油水,同样的事就不会中止。 只是他没有想到事态反转的那么快,其中一个被抓起来的孩子很快联合了其他有相同遭遇的人,甚至聚集了方舟外城区里大部分的混血种孩子,混血种在孩童时期的的身体能力没有发育完全,但方舟内特殊的环境极容易是这些孩子产生灵视以至觉醒言灵。 理论来说,孩童的体力往往不足以支撑言灵的长时间释放,但事实恰恰相反,许多孩子在释放言灵时没有足够的控制力会导致言灵失控而提高言灵的效力,后果则是龙血的纯化。 这些掌握了一定自保能力的儿童组织在形成了一段时间后就自行溃散,而再次见到那个建立起混血种孩童组织的孩子已经成了那个幕后之人的代理者,继续在方舟城里做着曾经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 “非常讽刺,是不是?但故事到这里还没有结束。” “我说的那个孩子,也是如今这家酒吧的主人,这座城市里黑暗秩序的缔造者,叫做夏洛克·维尔特,他后来彻底根除了这种愚蠢的生意,以一种让人意想不到的方式。” “什么方式?” 昂热笑的古怪,他说道: “他做了一段时间的肮脏生意,然后拿得来的本钱在这里开了一家赌场。” “赌场?” “准确的说,叫酒店更加合适。据我后来得到的消息,许多方舟里的混血种孩子被他收养,而取而代之作为材料的混血种变成了在酒店里面拖欠钱款的人。” 凯撒面容苦涩地喝了一口酒杯里颜色奇异的液体,极端强烈的刺激感让他那张可以拿出去引诱少女的脸皱成了一团,乃至于无意识的点亮了自己的黄金瞳,花了好一会才把这种让人感官奇异的刺激平复下来,凯撒对着昂热打了个手势,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显然到这时他也明白,昂热口中说的人应该就是那一家桃源酒店的主人,自己来到这里恐怕也是被算计好的,现在他姑且把陈莫和桃源绑定在了一起,既然名为“古尔薇格”的软肋已经捏在了别人的手里,自己也没有反制的手段和打算,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 “这里的酒吧原本算是个俱乐部,那些从最初开始就跟在维尔特身边,出身在这座黑色城市里的混血种聚会娱乐的地方。” “现在这里可不像个私人的俱乐部。” “当一个私人俱乐部的成员没剩下多少的时候,它自然也就名存实亡了。” 昂热的面孔严肃起来,声音里有时间的沉重:“过早的灵视和觉醒‘点燃’了他们体内的龙血,而龙族的怒火往往在撕碎他们的敌人面前不会熄灭,龙血给与了他们力量,而他们将自己的生命作为代价归还了回去。” “你出身在世系龙血的家族,你们以作为混血种而骄傲,但千万记住,我们体内流淌的龙血可从来不是什么恩赐,混血种和龙类是不死不休的死敌,龙血是我们对抗龙族的力量也是诅咒。” “你也许会疑惑,龙血极大增强了我们的身体机能,一些混血种的长寿要远远超过人类,为什么我把这样延年益寿的东西叫做诅咒。” “我是个剑桥毕业的文法博士,不是搞科研的科学人员,但是有一位朋友对我说的一句话让我一直记到了今天,那是关于龙血的最好诠释。” “别把他当作你体内的血液,基因或是其他什么听起来非常科学的东西,每一个混血种体内的龙血就是一只和他伴生的寄生虫,在你能压制住他的暴戾的时候,你们是互利共生的关系,伱滋养龙血,龙血给予你力量,直到有一天他吃够了,吃饱了,而你已经沉迷于他给你的力量的时候,他就会一口不剩地把你整个吞下去,留下的是一具满脑子血肉厮杀的空壳。” “我们管那种东西叫做死侍。” 第二十章 不足为外人道也 “我以前也是这座酒吧,或者俱乐部的成员之一,每次到方舟都会来这喝一杯,不过一年又一年,年轻人一个个地变老,一个個地死掉,有些血统崩溃,死的时候像是被揉烂掉的布偶玩具,有些龙血失控,堕落成死侍之后被原来的朋友家人亲手杀掉。” 昂热的嘴咧了开来,笑容里全是苦涩:“早就该死掉的老家伙一直活着,不该死的年轻人反倒急不可耐地去见上帝。” “这时候俱乐部也没多少人了,每次到这里喝酒都像在葬礼上,维尔特很不高兴,他就把这里关了起来,他是那种要求自己无时无刻不活得快活的人,于是这里就关了门。” “大概是两三年前,维尔特突然干起了情报生意,方舟的情报市场一直是美国本地的混血种家族联盟在做,秘党也没有兴趣为不算太大的生意和他们撕破脸皮,这时候维尔特进入了这个领域,带着充足的情报储备,而情报的范围并不仅仅局限于这一座小小的城市,而是几乎整个混血种世界。” 凯撒·加图索脸上露出了思索的表情。 “方舟里每一个情报商人都想要得到维尔特的情报来源,他进入这一行之前没有任何根基,没有人脉,没有默契,但他有一整个桃源酒店作为财力和关系的后盾,再加上不知从哪里来的情报,维尔特就这么无视了大部分情报商包括那些家族联盟的抵制,成为了行业里面的巨无霸,而这座酒吧是他第一家贩卖消息的据点。” “所以这里可以买情报?” “当然可以,不过你还需要其他的一些东西。” 昂热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条,质感独特,仔细看还有云朵状的纹路,上面写着凯撒没见过的方正字体。 “这是中文。”昂热笑着解释道:“非常漂亮的正楷字体,意思是这里的人说,这件事不值得和其他人说(此中人语云:“不足为外人道也”)。” 凯撒若有所思地说:“那位叛逃的学生不就是中国人吗?” 昂热招了招手,叫来了那一位矮胖的酒保,把纸条递了过去,那位酒保甚至没有检查那张写着正楷的纸条,只是收了起来,弯下腰拿起一个暂停服务的立牌放在吧台一旁,整好以暇地说对着昂热说到:“您可以开始问了。” 昂热只是把手伸向旁边那位金发马尾的年轻人: “要问的不是我,是这位先生,可以吗?” “维尔特先生给您的纸条没有什么限制条例,任何人都可以凭它拥有得知我们知道的一切。” “一切?” 矮胖酒保的脸上很有些肥肉,眼睛显得很小,他黑豆一样的眼睛转了转,转过头来对凯撒说:“只要给出的价钱合适,我们会把知道的全都告诉您。” 跋扈の贵公子对价钱的多少并不在意,于是他开始进行起价值连城的提问。 “那家桃源酒店中有一位黑色头发的荷官,真名应该叫做陈莫,他第一次来到方舟的时间。” “陈先生在我们这里的保密等级较高,价格可能会有非常大的溢出。” “那么我再加一个问题,这位陈先生保密等级高的原因。” 矮胖酒保并没有急着回答凯撒的问题,反而拿出了一式两份,每份两张材质相同的羊皮卷,将两份一起缓缓推向了凯撒。 “虽然我个人非常相信您旁边这位老先生的信誉,也同时相信您的财力,不过我们也算是小本经营,需要一些保证。” 四张张羊皮卷上两张是拉丁语混杂英语的正式条约,规定加图索家应当支付的金额以及违约条件下对违约方代表着进行符合规定的索赔与惩戒,一看就是出自身经百战的(无良)律师之手,另外两份则是充斥着炼金符号和奇异文字,同样有一份签名栏。 凯撒这时候已经感觉出有些古怪,家族教育下他对商业条约的签署也有一定的了解,不过比起修习阿萨辛刀术,他对这种东西的熟悉程度明显要少上一大截。 “两种条约都是我们承认的正式文件,您只要选择一种签署,我就可以回答你的问题了。” 昂热默默地看着,心里很有些愉快,像是在欣赏弗罗斯特气急败坏的脸。 拉丁文是凯撒家教的科目之一,这种行将消失的文字据说是龙文的演化,长期的学习使用能提高言灵的咏唱和共鸣,凯撒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看那张文字古怪的羊皮纸,他仔细地阅读了一遍拉丁文混杂英文的那一张,没发现什么错误,索性签了下来。 酒保小心地收起了文件,“陈莫第一次来到方舟推测是在2003年的九月中旬,同年十月第一次进入了维尔特先生的赌场开始赌博。” “推测?”凯撒皱了皱眉,虽然他对金钱没什么概念,不过签署正式文件的事已经让他产生了失去感,而推测这种不确定的词语没有给他带来足够想象的回报。 “不用担心,我指的推测是时间有半个月的误差,昂热先生应该可以给出一些额外的证明。” 昂热面带笑意,他说: “我来这里之前调取了诺玛里关于他的全部档案,事实上在2004年,也就是去年的九月中旬,陈莫结束了为期一年的挪威的执行部实习,那里是少有的没有本土混血种家族的平静城市,想必他一定在那里度过了精彩的一年。” “你可以继续了。” “他第一次到这时可以推测身上是没有一分钱的,当然我是说方舟的货币,根据知情人员的供述,他先通过未知的方法确定了方舟入口的大致位置,然后凭借炼金物品的贿赂以及方舟城内人的扮演第一次进入了方舟。” “随后陈莫一边几乎走遍了方舟外城区的大小赌场,一边卖起了身上的炼金物品,然后开始在桃源驻扎。” “所以这时候他开始在桃源里赢钱?” 酒保的笑容里全都是小商人式的市侩与精明:“不,他几乎卖空了身上的炼金物品,然后把得来的钱全部输在了桃源赌场,然后在他几乎输光的时候,维尔特给了他一份工作,于是他就开始了在桃源的荷官生涯。” 第二十一章 替罪羊 维尔特非常喜欢他新聘用的荷官,喜爱程度甚至超过了被当作自己继承人的克罗斯。 当然,维尔特对世上的很多道理都一清二楚,他懂得适当的表露自己的喜爱来提升他们之间的关系,懂得适当地隐藏自己的喜爱确保他们保持适当的距离,也明白永远不要让喜欢和爱这类情绪影响自己的判断。 同时他发现陈莫在相同的地方不够成熟,尽管如此,他的新荷官足够虚心,非常善于学习,同时拥有感性式的人格魅力与理性式的冷静,这更加加深了他的喜爱。 两人在恶趣味以及记仇这两件事上也非常有共同语言。 在来方舟之初,陈莫就从这里遍地的赌场中发现了可以捞取的利益。 然而实际操作这种事比在脑子里想想要难得多,花了不少的赌资,他选中了桃源这家场子,很显然大场往往没那么的在意客人一时的输赢,紧接着他又几乎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钱,炼金材料,物品,从为混血种特意设计的严密规则里找到了一条可以发家致富的拿牌方法。 他踌躇满志的上了牌桌,发现牌桌原本穿着制服的少女换成了一个坐在轮椅里的老人,老人的手雪白的,手指短粗,却出奇的灵活,他下了自己身上最后一枚筹码,然后在概率上必胜的局势里输掉了它。 十赌九骗,十赌九输。 陈莫从两手空空的那一刻开始无比深刻地领悟了这个道理,这无关规则,数字,概率,博弈,单纯地是庄家出千的碾压,并且哪怕他清楚,除非眼前看着有些慈祥的老人出千,自己不会输,他也没有看出老人的手法与出千的过程。 就好像是一道数学题,只有结果没有过程,数学老师甚至连一分都不会给你。 于是在老人真诚的邀请下,陈莫成了桃源的一位荷官。 这在后来被老人认为是他晚年做过最正确的选择之一,半年之内,桃源的营收涨了接近两成,不仅如此,凭借两个人初步的相互了解以及炼金契约建立起来的信任关系,维尔特和陈莫合作步入了方舟的情报行业,而随之而来的巨大收益给了陈莫在学院里永远也申请不到的,几乎取之不竭的炼金材料。后面的事情可想而知,他硬生生用高额的金钱堆起了自己的炼金水平。 “我那时候从没怀疑过那么多的炼金材料是从那里来的,毕竟炼金黑市有我的眼睛,你每次去那儿买东西都是在赌场和情报分红的时候。” 老人每次回想到这里都苦笑不得,对着后面推轮椅的年轻男人抱怨着。 “我单以为你隐藏些情报,或是在情报的分红上给我添点堵,可没想到你会从赌场里下手,如果算上你昧下的那些,桃源上涨的营收可应该是三成。” 陈莫也对老人时时刻刻把这件吃亏事挂在嘴边而无语凝噎:“你花了半年就看出了酒店的营业账目出了问题,那個月情报方面我的分红可是一分没给啊,咱们有啥没啥早扯平了,我是真不知道维尔特伱是怎么看出来的,账面应该是完美的。” 维尔特十分不满地哼哼着,但可以看出他脸上的得意,他并不常常把心情表现出来,但轮椅后面的人是极少数例外。 也许完美的账面能掩盖掉很多东西,但桃源是维尔特一生的心血,整座酒店已经成为了维尔特生命的一部分,不同体量赌客的人流,桌上资金流动所需要时间,有输有赢的客人们事后在房间里要求的放松,这些东西相互联系,相互印证,将账目的违和感逐步揭露。 “昂热那老家伙已经来了,是你叫来的?” “算是吧,洛朗现在是一团乱的情况,我需要足够的人力去做下一步的事情,学院的执行部和个别学生会非常有用。” “你就那么确定加图索和昂热会好好地听你的安排?且不说加图索家都是一群疯子,昂热看着披了一层花花公子的外衣,实际上里面是什么样的怪物我们都清楚。” “洛朗和加图索已经算半撕破了脸皮,校长一定会在事情完全失控前阻止其他校董得知内情,现在两边都算是有了大麻烦,暂时的合作能把隔阂埋下去,等到什么时候他们可以不顾龙类和其他家族的威胁的时候在一并清算。” “这些我都清楚,昂热他活了这么久不过是为了复仇而已,混血种在龙王复苏前内战绝对不是他想看到的,但我担心的是其他情况。”维尔特的话已经说完了,但话里面的意思还远远没有结束。 “是啊。”维尔特说的没错,平息矛盾的方法除了放下争端利诱合作之外自然有其他的方法。 比如,找一个替罪羊,然后把双方所有的怒火都倒到这只羊头上。 陈莫现在是最好的替罪羊,他手里有洛朗要的资料,同时他还得罪了加图索,只要拿到资料救回乔治·洛朗,双方不会在这件事上继续死扣下去,而陈莫的鲜血也会成为加图索威名的奠基。 多么美妙无比的设想。 美妙自然不是针对陈莫。 他脸上全是温润的笑容:“所以我从逃出学院开始就一直在努力啦,努力把这种事情的可能降到最低了。” 尽管身为洛朗的现任代理家主,伊丽莎白并不是现在家族里话语权和筹码最大的人,但是这个女孩是最可能被乔治·洛朗失踪这件事影响而完全不考虑加图索那边的人。 陈莫抬手摩挲着挂在身上的十字架吊坠,从加图索那里拿来的炼金物已经被他好好调教修理了一番,上面的裂痕消失无踪,质感如玉:“那个女孩我已经见过了,情报没有错误,乔治先生确实非常溺爱这个女儿。” “但她绝对不会因为她的父亲而影响交涉的决定,可以看出那个女孩还是第一次做我们这种事,算得上稚嫩,但洛朗毕竟是权谋的家族,她会适应的。” “不仅如此啊。”维尔特摇摇头:“她的管家会是我们交涉的核心,也是难关。” “那个管家有什么特殊吗?” “那也是个昂热级别的老东西,在那个年代是个臭名昭著的屠龙雇佣兵,也是乔治·洛朗的教父。” “名字?” “阿尔弗雷德,姓氏是没有得到的情报。” 陈莫的脸微微抽动: “确实特殊。” 第二十二章 交涉 推开准备好的会议室的门,伊丽莎白·洛朗和那一位名叫阿尔弗雷德的管家已经在等他们了,维尔特挥了挥手,一旁一直跟着的护士又在老人耳边叮嘱了两句,才从门外离开。 会议室的布置和装饰没什么豪华的地方,中央是一张不小的圆桌,管家和小姐坐在正对大门的位置。 简短的礼节问候之后,话题很快被转移到了正事上面,正襟危坐的女孩脸上已经没有刚刚在餐厅里颇为无奈的神情,也没有像陈莫预想的那样因为替罪羊的额外选择而显得底气十足,只是真正的一片冰冷,除了距离什么都看不出来。 ----扑克脸,指在牌类游戏中,拿到的牌无论好坏都不动声色且无面部表情,让对手难以判断自己手上的牌。 陈莫忍不住为这个女孩的进步之快而鼓掌,但可惜的是交涉双方正处于唇枪舌剑的对立面。 “最后确认一遍,家父前往遗迹之前的行程记录确定是在你们手上吗?” 轮椅上的老人一眼就看出了言语中的陷阱,这场交涉老头子只打算当里面“中间商”,不想掺合进去得罪任意一边,义正言辞地表态道:“我与这些记录资料无关,也从没有见过什么行程记录,我和旁边这个小子可不是一伙的。”说完老人就自觉地把轮椅滚到了一边, 伊丽莎白淡淡地看着老人树了一个中立的态度,然后把目光投向了陈莫。 “当然。” 话音未落,女孩直接追问:“有什么证据能让我们确定资料的真实性?能否当场检查,原文件必然会有约顿海姆的印记。” 陈莫脸上立刻出现了一副标准的服务人员专属笑容:“确实,在我们国家,顾客要购买物品之前必须要确保真实性,最好还要有评价,试用期才能做到童叟无欺。” “不过可惜的是,这些全都没有。” 男人的话锋一转,脸上表情不变,依旧是顾客上帝,但话里话外全是无良商家的丑恶嘴脸。 伊丽莎白的扑克脸险些没有绷住,她一时有些不知道怎么评价面前这個人。 “洛朗和加图索都非常清楚资料在我这里,伊丽莎白小姐就不要指望我还能把东西放到你们的面前了,说到底在如此大的两位买家面前,维尔特也不能保证我的人生安全,如果我把真东西带来了,明天的我是不是一具尸体就是未知数了。” “那不把资料这东西随身带着,你就不怕被加图索的刺客一枪打爆脑子吗?” 大小姐的语言比预想的要粗鲁一些,即便从小有严格的礼仪教育,在伦敦各处取过材的女孩也不是没有见过这样的话。 “是啊。”陈莫点点头,“这就是让人头疼的地方,以他们那些人的作风来看,从资料到我手上的那一刻他们就已经做好了洛朗先生平安回来的打算,如果说加图索的人要杀我,一定不是为了把那份文件掩埋起来,因为即使人死了,那东西很可能已经被不止一个人看过。” “他们一定是为了私人恩怨,意大利黑手党把这种事情叫做生意,实际上只是单纯的私人恩怨而已,就算我死亡之后有其他的后手把消息转递出去,他们还是会做。” 伊丽莎白的平静表情总算出现了变化,她开心地笑了起来,单调的会议室里好像突然开出了一朵极度美丽的花,不过荆棘缠绕,且动人的花香也是有毒的。 “加图索的通缉从来就不是什么玩笑,不客气的说,你现在已经是半个死人了,而且可能不久就会变成一个死人,甚至尸体都不一定完整。不如你把资料交给我们,我可以以洛朗家主的名义保证你的安全。” “且不论伱这里代理家主的名义保证能不能挡住加图索,你们家族内部到时候决定把我变成尸体的时候你恐怕都拦不住。” 陈莫嗤笑起来:“也许你可以赌一下在通缉令下面我还能活多久,也许十天?半个月?甚至半年?希望到时候令尊的尸骨还没有凉透。哦对了,也许我死的时候那份文件也不会再被人拿出来,谁知道呢?那样加图索的元老们应该做梦都能笑醒。” 伊丽莎白的脸上的笑容消失了,非常彻底。 “你是真的想死吗?” “我假如想死的话,只要往守夜人论坛上发一下现在的定位,两个小时之内就会有人来接收我的性命,不劳小姐费心。” 就在氛围即将向某些不好的方向发展下去的时候,一直侍立在洛朗身后的老人走了上来,他先是对着伊丽莎白轻轻咳了一声,再右手扶胸,对着陈莫上身前倾。 “之前的冒犯多有得罪,希望先生见谅,乔治·洛朗先生是我的教子,也是丽莎的父亲,我们衷心地希望能救回他,您有什么要求可以提出来,我们一定尽量满足。” 这里一席话实在是把对方摘了个干净,放低姿态的同时也在询问他的底线。 “首先,钱。”陈莫故意停顿了一会看向对面,老管家的表情依旧算是古井无波,而轮番情绪冲击大小姐显然功力不到家,听到此处跟着抬起了头。 “不是问题。”陈莫指了指脚底,“不瞒你们说,我们脚底下这座酒店,我是百分之八的股份,当然和洛朗下属的辛迪加比不算是什么大数字,不过每年光是分红都足够我过上奢靡的生活了。同时,尼古拉斯·弗拉梅尔先生是我的老师,不客气的说我的炼金物在老师的光环下可以溢价卖出,赚钱算是易如反掌。” “所以希望贵为秘党长老会成员的洛朗可以给我一些不那么庸俗的东西。” 老管家和大小姐相互对视一眼,线下洛朗的资源大部分并不掌握在女孩这个代理家主手里,诸如龙族典籍文物,炼金物这一类东西更是几乎全在家族元老和议会的控制之下,虽然他们凭借家主的名义可以征用,但是大量的给出必会带来后果。 陈莫看着面面相觑的两人,心里有些老农看见长满谷穗的稻子的丰收喜悦,他自然清楚眼下洛朗内部的艰难情况,虽然自己想从他们身上拿到的只有那座藏有大家伙的遗迹,不过白票这种事没有人能够拒绝,能多拿一点是一点,炼金配方,龙文书籍,龙类和混血种的研究成果,他口味不挑,来着不拒。 “洛朗所有炼金物品以及与龙族有关的东西都储存在家族的大书库中,除非家族直系不能借阅,而无论是外借还是给出都需要经过元老和议会的全体表决,现在表决成功是不可能的事情。” 陈莫脸上透露出不满:“你们是打算空手套白狼?”这种直白的不满在处于优势地位的谈判下,是最好的压迫。 然而下面发生的是一件是他绝对没有想到,但日后却有些庆幸的事。 “不。”伊丽莎白又维持住了平淡的表情,不过这一次十分的僵硬。 她轻轻抬起了手放到了桌子上,洁白的双手有如白玉雕琢的艺术品,骨节分明,像是“手如柔荑,肤如凝脂”的最好诠释,圆桌上的灯光照在上面,好像能看见底下青红的血管。 “娶我。” 女孩直直地盯着眼前的男人,男人的无论如何都算的上英俊,此刻惊讶的表情停留在脸上,还多了几分生气。 “只要你娶我,洛朗不会阻止你进入家族的大书库,你可以在里面随意阅读文献。” 尽管女孩在勉力维持脸上的表情,陈莫还是见到了她白皙的耳朵上升起的一抹绯红。 陈莫午饭时没有喝酒,可这时感觉大脑有些晕乎乎的。 第二十三章 爆炸 “娶我。” 可想而知,这句话再配上一个上帝眷顾的美丽外表,对正常男人的杀伤力有多大,陈莫刚刚故意表现出来的不满已经完全僵在了脸上。 尽管女孩从来对政治联姻这种事有所抵触,不过任何一个女性看到自己魅力击穿男人护甲时,都会感到发自内心的愉快,伊丽莎白也不例外,不过当然不会表现在脸上。 陈莫以手掩面,缓缓呼了两口气,回复了平和的表情。 “我想知道两位是否是在开玩笑。” 回答来的十分迅速。 “当然不是。”女孩的手敲了敲圆桌面:“难道你认为我们会在这种地方开玩笑?” “洛朗的大书库。”陈莫轻轻的将这个词的分量又掂量了一遍:“我想那种地方不会比冰窖底下的约顿海姆逊色。” “犹有过之,先生。”阿尔弗雷德的声音苍老有力,“洛朗是卡塞尔的校董之一,约顿海姆大部分重要的藏书与文件在大书库都存在备份,不仅如此,家族内部也有秘密的龙族典籍和机密研究,这些您都将可以随意借阅。” “我已经去过了约顿海姆,但记下来的东西不足一成,即便是那一成,都不是可以用‘价值’两個字来衡量的东西了,而你们现在和我说的更是远在那之上的东西。”陈莫同样把手放上了圆桌,手指轻敲,“天上不会掉馅饼,这是最简单的道理。” “不仅是大书库,我们虽然不会让一个外姓人成为洛朗的家主,但只要您成为了小姐的丈夫,一切小姐会名下的东西都会和你共享,洛朗的产业,百年积攒下来的珍贵炼金物,不可再生的炼金原料,这些都将供您使用。” 这是十分巨大的利益,但好在现在还只停留在语言和想象中,让他没有冲昏头脑:“一切权力都伴随着责任,话总要说全。” 年迈的管家看上去想说些什么却被伊丽莎白伸手拦住: “没什么需要补充的,我不会反悔,只要你有足够的胆子娶我。” “那样的话,如果洛朗先生回来,他做的第一件事恐怕不是清除你们家族里面的内鬼,而是先把他的女婿干掉。” “那时候他也是你的父亲了,伱怎么知道他忍不忍心让自己的女儿小小年纪就守活寡呢?” 女孩的脸上似笑非笑,一副耐人寻味的表情。 “我不知道乔治先生会怎么做,但如果是我,未来我的女儿被一个莫名其妙的男人在趁人之危的情况下娶了,我一定会把他弄死。”陈莫笑了起来,笑容有些可怕,“不择手段地把他弄死。” “莫名其妙的男人,原来你对自己是这么一个评价吗?”伊丽莎白也笑了,笑容有些好看,“陈莫先生看来很没什么自信呢。” “实话实说而已,这么多的付出,就算是把我绑上船,值得吗?” “值不值得这种事,又有谁知道呢?说不定日后你成了弗拉梅尔,世代不会加入家族的炼金导师为洛朗终生服务,这听起来很不错,不是吗?” “怎么听起来好像是签了什么卖身的条款。” “娶一个女人,难道不是娶她的整个人生吗?她把整个人生都交到你的手上,两个人的人生不就绑在一起了吗?” 虽然面上不能表现,但此时在心里,陈莫在不停的苦笑,明明最开始的目的是在保证要到那座遗迹所有权的基础上,能多拿一点是一点,可现在问题是他们给的不是太少,而是太多了,多到自己可能会因为拿不下的重量而被压在原地。 “娶你的事情暂时放到一边,我们........” 陈莫突然停下了,有什么声音越来越大,按理来说这一整层楼都已经被维尔特清了出来,没有任何人能在不被示警的情况下闯进这一层,会议室也是绝对安静的场所,四壁都已经做了隔音处理。 这种滴滴的声音好像来自脚底! 陈莫脚底看去,某种危险预知一样的直觉促使他向后退去,爆炸声突然响起,地板破开,红木制成的圆桌也直接被炸的四分五裂,四散的碎木片每一块都是足够取走人性命的凶器! 看上去有些衰老的管家身手敏捷的让人惊叹,在响声渐大时就已经示意伊丽莎白后退,同时也挡在了女孩面前,皮肤以极快的速度转变成青铜的颜色,飞来的木片只能在割破西装之后,在他的皮肤上留下浅浅的白色痕迹。 而陈莫也在爆炸的一瞬间握紧了悬挂在胸前的十字架,透明的领域张开,袭击来的木片被全数排开,这件含有次代种活灵的炼金物适时张开了它的獠牙。 爆炸的烟雾中,依稀看到戴着隔热手套的手一把扒上了地板破洞的边缘,要知道,为了营造空间的旷阔感,桃源的每一层从地板到天花板都有将近五米高,这个人的跳跃能力已经超过了世界记录将近一倍! 很显然那是个混血种。 加图索的杀手?陈莫在心里预先下了个判断。 杀手在翻出地板的一瞬间就开枪打碎了天花板上的吊灯,那是会议室里唯一不用电的光源,与此同时,四处电供能源的灯全部熄灭,会议室进入了不可见物的黑暗中。 在行动之初就熄灭了所有光源?对方显然拥有在黑暗中找到目标的手段,镰鼬?还是夜视仪?无论是言灵还是科技,对方制造的黑暗一定是对对方有利的东西。 陈莫又一次戴上了那个古怪面具,幽灵一样的感觉出现在他身上,这不过只是权宜之计,存在感降低能有效降低被人发现的概率,但在对方从开始就得知你的存在并且有意寻找的情况下,言灵的影响并不大,只能算杯水车薪。 桃源作为一家为混血种提供服务的酒店,安保系统称得上极佳,炸弹的动静不小,混血种组成的安保力量很快就会发现这一层的异常,自己要做的就是等待可能被拖延的安保力量的到来。 显然搞出这些动静的杀手把自己当作了待宰的羔羊,在支援到来前就能轻易的咬断脖子。 他从怀里拿出一把弯刀,刀身遍布着奇异的花纹,似乎还在以呼吸一样的频率律动着。 这几年自己的时间基本全都花在了炼金上,自然不会什么刀术。 自己确实是一只待宰的羔羊,但有些人不是。 陈莫的黄金瞳点亮,但眼神逐渐空洞,像是失去了意识,紧接着他摆出了一个无比标准的刀术架势。 第二十四章 通灵 迪亚·奥利尔是一名“中选者”,在意大利语里,这是“合格的人”的意思。而在意大利的黑手党中,“中选者”指的就是某些从事特殊行当的人。 加图索家的龙血崛起的历史并不算悠久,只有数百年,但崛起的速度异常惊人,这其中的原因现在我们不得而知,但不算悠久的历史让家族仍旧保留了独特的,独属于所谓“意大利第二个政府”的特殊习惯,比如将由混血种组成的特殊部队命名为“中选者”部队。 而迪亚在他所在的中选者小队中,荣膺了“铁锤”的称号,这个听起来有些蹩脚的称号展现了他令人闻风丧胆的威力。 相比于本就世代作为加图索下属的其他人,迪亚的来历显得有些特殊,他原本居住在西西里的一个村庄中,父亲在当地两個小帮派的战争中被枪杀,敌对的黑手党奉行了斩草除根的原则,在帮派斗争结束之前杀掉了他的母亲,而他可怜的母亲在被杀前的一刻还在不断乞求这些侩子手绕过他可怜孩子的命。 这只是笼罩在黑手党阴影下的村庄中,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说到底西西里这样的村庄不计其数,大小帮派许许多多,每天都会有这样那样的悲剧发生,也会有源源不断的钱流入那些帮派首领的口袋里。 但一件普通的事情,往往会因为主人公而与众不同。人们会关心美国总统在上飞机时连摔了三跤,却不会关心一个普通人走在路上被高空抛物砸中。 龙血在这个时候,迪亚十三岁的时候醒了过来,有了魔鬼一样的助力,迪亚没什么阻力地完成了他的复仇,用那强健的体魄,以及使用绳子和狼枪的娴熟技巧。 然而上帝或是神明之类的总爱开玩笑,那个脑袋被霰弹打成一堆红白色混合物的帮派首领拥有一个好哥哥,一位罗马黑帮的首领,加图索的黑色手套。 每一个出身于意大利的野生混血种对加图索来说都是有价值的宝藏,不过另一边是称得上好用的手套,虽然手套这东西随时可以更换,但用惯了的东西总会不舍得。 那时候家主并不是弗罗斯特,而是被冠名以“庞贝”的男人,他别出心裁地安排了一出假死,然后迪亚在对救命恩人的感激下顺理成章地加入了加图索的“中选者”。 比起为家族考虑,那时候庞贝也许想到的是,将来能看到那位黑手套和迪亚之间的乐子也说不定。 但此时的迪亚已经俨然成为了加图索挥向敌人的铁锤,改装后的p250手枪练练击发,在黑暗的环境下如同游戏中的自瞄一般枪枪射向陈莫的要害,暴雨一般射出的子弹好像要当场把陈莫钉死在原地。 p250这款纯双动半自动手枪原本使用9毫米子弹,枪型紧凑,威力不俗,因为多出现在香港电影以及一款名为《开箱精英:全球血亏》的游戏中而被国人熟知,在游戏中因为在敌人无头甲的情况下能够一枪必杀而被一些玩家所喜爱。 然而现实是只要有任何一发子弹打中自己这个c级混血种的头颅,他的小命就会当场告别。 双眼空洞的陈莫则好像在迪亚出枪时,仅凭借枪械闪动的火光就对子弹的散布烂熟于心,他侧身避开几分的同时胸前的十字架略微散发出些荧光,有几发子弹出现了微小的偏折,在将要射中陈莫身体时与他擦肩而过。 黑暗中迪亚凭借不知名的手段很快了解了枪械的战果寥寥,他继续射击有无效果还未可知,而酒店安保的增援很快就会感到,他的时间不多了。 然而率先发起进攻的不是被时间限制的迪亚,而是本应该老老实实拖延下去的陈莫,他下蹲之后骤然发力,在混血种中不算良好的体魄爆发出了不合常理的速度,他想一匹好马撞向终点一般向敌人撞去,弯刀于右手上,拖刀而行,像极了那些擅使弯刀的骑兵。 哥萨克骑兵斩,这是沙皇帝国时期,威名赫赫的哥萨克骑兵的刀术,需要辅以经过特殊设计的马刀,刀无护手,重心前移,以便在骑军冲刺时向下斩击,将马匹高速所产生的动能发挥到极致。 不仅如此,帝国军方在当时借鉴引入了大量日本剑道和居合的内容,并将其与传统的俄国骑兵作战经验,以及哥萨克刀术进行结合,以追求追求让哥萨克骑兵们在作战时,能够着重发挥恰西克马刀向下劈砍的作用,以此使他们可以在马上居高临下,尽可能地杀伤敌方步兵。 在现代军事发展与热武器的进步下,马刀伴随着骑兵已经被放弃很久了。 这样如同历史中尘埃般的技艺,怎么也不可能出现在陈莫的手上,而应该被一位正统的哥萨克人掌握。 而这一柄特殊金属制成的恰西克马刀,其中就有一位哥萨克族人的活灵! 这是名为通灵的独特技巧,也是陈莫的底牌之一,从穿越之初,他就发现自己的精神异常的坚韧,许是两世为人的特殊,在沟通活灵---这一区别合格的炼金术士和学徒的技术上,他天赋异禀,至今接触过的炼金活灵,无论是那些危险混血种,还是三四代的纯血龙族,那些足以震爆一般炼金术士脑子的反抗,哀嚎,精神污染对他没有一点作用。 一般在炼金物的使用守则里,最重要的就是得到活灵的认可,否则强行使用,轻则被活灵反噬,重则成为活灵控制的傀儡。当然,也不乏有一些活灵对不认可的使用者直接拒绝,而不是待其上手再借机反噬。 而发现在自己的身体里,自己就是唯一的主人,精神完全不受影响后,陈莫就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并且加以实现,最后得到了这样离谱的效果。 放开自己身体的控制权,让活灵成为自己身体的主人,而活灵的知识与经验会直接反馈到自己的身体上,而自己则通过精神上的绝对压制来控制活灵的行动,本质上等于白票了活灵的技能等级。 哥萨克骑兵称霸东欧的雄威在这一天重现在了一位中国人身上,以混血种的身体强行达到马匹之上的高速,在通过活灵刻入灵魂的娴熟技艺,临时将骑兵的斩击改为步战刀术,陈莫身体上的肌肉与血管在哀鸣,活灵控制身躯时可不会感受到大脑不断传来的警告,超越限制的肉体挥动着刀锋,金属割裂空气的尖啸依然传入了迪亚的耳旁,然而拔出匕首的他却一时不知道怎样应对这样必杀的一刀。 刀刃在黑暗中划出了一道银色的光芒。 第二十五章 更加“亲民”的暴血 刀光如电,恰西克弯刀的刀弧极大地增幅了劈砍的威力,在那些臭名昭著的骑兵手中,这种弯刀可以轻易的劈开树木,在哥萨克骑兵中流传甚广的一句俗语这样说到:“像劈田菜一样的砍掉对手的头”,高速冲刺中扬起的弯刀就像是苍鹰的利爪,雄鹰振翅,猎物无处可逃。 然而面对雄鹰的扑击,在劫难逃的猎物没有束手就擒,受过严格训练的迪亚正手紧握匕首,反手死死的抵在刀背处,不同于坐于马匹之上的骑兵,冲刺的陈莫在挥砍的同时要保持住身体的平衡,无法自如的调整挥砍的方向,裹挟着庞大动能的弯刀一下子撞击在匕首之上。迪亚只感觉到一颗炮弹从正面砸中了他,冲击力几乎让他的心脏停跳,他整个人倒飞出去,落地后在地上翻滚两圈。 死了吗? 陈莫在心底发问,他的皮肤乃至七窍流出丝丝鲜血,这样的动作还不是文职人员的体魄能够承受的住的,在双方对撞的刹那,整个身体的哀嚎甚至隔着活灵反馈到了他的精神上,疼痛无比。 然而事实是残酷的,不远处的黑影缓缓站了起来,眼中散发出的金黄色宣告了生命仍在,不仅如此,陈莫的耳边传来了不小的低吼声,显然自己的敌人现在正处在十分暴戾的状态。 血统精炼技术,这种在十九年代最早研究出方法的技术被命名为暴血,使用者需要通过自我催眠的方式构筑一个贴近龙类的精神自我,以此暂时提高龙血浓度,这是個听起来就十分玄学的东西,使用者需要良好的想象能力以及天赋来确保暴血的进行。 暴血已经是一百多年前的老古董了,也许它存在不得而知的上限,能让人类真正地化身混血君主,但制式部队需要的是下限,安全,可控。 迪亚手上小小的玻璃管以及里面残余的几滴深绿色溶液,就是加图索交上的答卷。 从防弹衣遮住的心脏前皮肤开始,他的皮肤表面已经逐渐长出了青黑色的鳞片,肌肉密度在以不可能的方式增加,骨骼强化的同时在不断地分块。 防弹衣里有着浓缩营养针剂,在检测到急速上升的龙血浓度时就已经注入了渴求能量的身体,迪亚在不断地蜕变,向着龙的方向蜕变。 他扔掉了那一把刀锋已经崩口的匕首,从大腿上的刀袋里又抽出一把,制成这种匕首的特殊合金无论硬度,韧性都是顶尖的存在,也是装备部前几年索取经费的主要项目,按常理来说很难在任务中损坏。 迪亚咧嘴笑了笑,也算是明白了为什么自己的装备里有两把这样的匕首---即便特殊材料做成的制式武器在炼金物面前也不堪一击。 他看向那在黑暗中还有些光芒的弯刀,眼底的贪婪一闪而逝,随即捏了捏手上玻璃管, 玻璃管在一片黑暗中亮了几点红光,就被扔向了不远处的目标。 热量与火光一瞬间出现,将进化针剂的秘密完全湮灭的同时成为了迪亚再一次进攻的最好掩护,除却爆炸发生时的动能冲击,还在滞留的火焰无法对这具半龙化的身体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影响。 然而等待他的不是一个重伤的躯体,而是严阵以待的哥萨克刀术大师。 不是只有你会嗑药。 如果说初代弗拉梅尔的伟大之处在于贤者之石这种造物的炼制以及对龙文的破译,二代导师的出众来源于他独特的药学天赋以及堪称多产的配方。 陈莫以极其娴熟的手法转了转没有刀覃的弯刀,向迪亚欺身而上,短短的距离并不能有足够的加速但也能提高动能,这一次的刀刃不再来势汹涌,而是仿若清风,却藏着足够的杀机。 这柄刀是他从方舟的黑市上捡到的小漏,制成刀刃的金属只是普通的钢铁,在那个年代对自己混血种身份一无所知的骑兵用自己的鲜血浸润过这柄刀刃,在苏波战争那场骑兵最后的余晖中,数万匹马纵横驰骋,数万把刀交错挥舞,尘土中飞扬的是鲜血和刀光,体魄惊人的骑兵也被削掉了脑袋,而混血种尚未觉醒的“灵”却在被斩落生命时,附上了随身的弯刀。 百年之后,被陈莫以再生金属重铸,再次成为了杀人的利器。 见识了敌我双方的武器差距,迪亚并不以刀刃迎敌,刀背格住一次又一次的劈砍,,陈莫的挥刀一次快过一次,却又出自不同的角度,他在刀剑相撞后并不用力相持,而是刻意发力划开,然后再一次组织必要的攻击。 然而这不过只是在刻意拖延时间,双方有着绝对的身体能力差距,技艺可以缩小这种差距,却不能将他们带到相同的水平线上。 即便操控身体的活灵无视身体的反馈,但鲜血淋漓的手自然不能施展出更有力的刀法,陈莫双手握刀的同时深深呼吸,而迪亚似乎也看出了敌人此时的窘迫,他选择藏身进了黑暗中。 刚刚擂鼓一样的心脏跳动声一下子消失了,躲在活灵之后的陈莫也感觉到了事态的棘手,血统精炼往往可以大幅度增强混血种的躯体言灵,但对过分强化身体的掌控能力自然下降,而此时对方展现出来的控制力值得让人吃惊。 迪亚压制住了自己的心跳声,利用半龙化身体的特殊取得了完美的藏匿,简直就像黑夜里的妖魔。 陈莫突然侧身躲避,一记狠厉的下刺与他擦肩而过,两个控制身体的意识可以极大地提高警觉,闪过袭击的陈莫当即选择回击,双手回身砍向了迪亚的咽喉,但这位加图索的杀手变招及时架住,挥刀再砍,再一次被挡住,再砍! 第三刀却不是全力的挥刀而是佯攻,弯刀上下的危险之处并不只有那充满力量感的弧度和吹毛断发的锋刃,还有握把下一体铸成的“鹰头包”!哥萨克骑士们在身陷囹圄被人接近时,这样足够分量的握把低可以想战锤一样敲裂敌人的头骨! 迪亚的匕首对弯刀原本就是以短对长,而长刀的锋利也让他在对刀时小心翼翼,然而他确实没有想到对手会舍弃长度的优势,用出其不意换到一个完美的进攻空隙。 下一刻那看着就十分沉重的握把低端就和迪亚的头狠狠相撞。 “砰!” 第二十六章 活灵倒了 炼金术得到的再生金属一体制成的握把,像锤子一样砸在了迪亚的头上。 光是通过那响声都可以想象这一击的威力,鲜血从迪亚的头上留下,撞击在一瞬间使他昏迷过去,然而沸腾的龙血艰难地抗住了本应对人类致命的攻击,在18世纪的战场上,类似的握把不知道砸裂过多少步兵的头盖骨,但在血统精炼的情况下迪亚身上的骨头已经在向龙类转化,这种力度的砸击不足以抹杀掉他的性命? 受过严密训练的迪亚已经开始狞笑,舍弃了那锋利至极的刀刃而用握把底砸击是极有风险的行为,也已经取得了效果,但效果没有想象中那么出色,双方已经近在咫尺,失去了武器和技艺上的优势,陈莫对这样一个怪物来说只是待宰的羔羊! 迪亚张开了双臂,像是要拥抱阔别的友人,不过这样的“拥抱”可并不是温柔的东西,在那有着巨大力量的双臂绞杀下,被“拥抱”者全身的骨头都会被碾碎! 没有人愿意被如此“热情”地抱住,某种存在于十字架中的限制解除了,次代种活灵的龙威像是一堵墙一样挡住了迪亚身体里高速沸腾的龙血,龙族是制度森严的种族,血统等级不够的龙类只能在君主亲王的威严下匍匐! 那只次代种活灵在肆无忌惮地释放着他的龙威,被练成活灵对高傲的龙而言无疑是巨大的耻辱,但炼金物禁制的完全解放又一次让他感受到了自由的喜悦,久旱逢甘霖,如果他还有庞大的龙躯,一定会用毫无顾忌的施展破坏来发泄。 而如今的他空有活灵的精神体,于是除去炼金物的主人,眼前正在用不知名技术企图窃取族群力量的杂种自然成了最好的发泄对象。 活灵站了起来!他准备输出!活灵张开了领域!他倒了。 在这只活灵不知因为何种原因突然像“惊弓之鸟”一般又缩回了十字架中,甚至还主动开启了几层十字架中炼金刻印的禁制。 与此同时,一颗纯黑色弹头的子弹精准的打在了迪亚的腹部,这是汞核心的合金破甲弹,迪亚逐渐变深的皮肤和长出的鳞片没能拦住改装沙漠之鹰射出的破甲弹,对龙类和混血种都称得上致命的水银注入了迪亚的身体里,水银会让他掺杂着龙血的身体与皮肤溃烂,而龙血也会用顽强的生命力不断地修补他的损伤。 这已经是某种酷刑程度的痛苦了,然而龙血的暴戾还在不断地刺激迪亚的大脑,让他连痛晕过去这样的事都无法做到,但他的双臂却完全没有放松,就像被砍掉脑袋的鲨鱼在死后满是利齿的嘴还能以上百公斤的咬合力不断张合,迪亚凭借已经被疼痛击垮,濒临崩溃边缘的意志向前抱去。 前方却是空无一物。 金发的加图索少爷提着一把改装的沙漠之鹰在黑暗里慢慢走了过来,镰鼬带来的恐怖听觉让这种无法视物的地方成了凯撒的主场,在配上他例无虚发的枪法,可以说他现在几乎将会议室中所有人的性命握在手里。 那把改装沙鹰黑洞洞的枪口一直跟随着陈莫的额头,从第一发打中迪亚之后,凯撒的注意力就完全集中在了陈莫身上,陈莫在迪亚被子弹打中之前,就凭着一刹那龙威的效果向后面退去,在迪亚中枪后更是毫无形象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要不是先前的两次爆炸已经把会议室的地面搞得一团糟,他甚至会直接一个大字躺下去。 眼前的人好像对被一柄改装沙鹰指着额头这件事无动于衷,要知道沙漠之鹰的威力能在隔着数十米的距离打碎犀牛的脑袋,他指望自己的脑袋比犀牛硬些?还是说他能在如此近的距离下躲过子弹?三千多焦耳的动能赋予了沙鹰子弹极高的速度,更别说它夸张的威力,即便是能抓住子弹的火云邪神,那条抓住子弹的手臂也会变成碎块。 陈莫不知道眼前的贵公子在想什么,如果知道他一定会笑出声来,能在如此近的距离反应过来并且挡住子弹的人当然是存在的,而且之前不就在他的身边吗? “你的命,换关于我母亲的情报,你是很看重自己性命的人,这笔交易应该很划算。” 坐在地上的男人只是笑了笑。 “如果我现在把事情告诉你,也许两天后你就会提着你手上的那把枪冲进加图索那些长老之类的掌权者的家里,然后被人用精神言灵换成一个他们要的凯撒·加图索,然后他们就会狠狠地查,是谁把消息告诉了你,最后查到我的身上。” 他指了指近处还在地上抽搐的迪亚: “这大概率是伱们家族的暗杀部队的人,看到身上的鳞片了吗?这是血统精炼后深度龙化的结果,你用的子弹很好,一般的黄铜钢芯弹甚至打不破他的鳞片,龙类的鳞片都有特殊的受力结构,对于动能击打的防护性极佳,他全身的肌肉和骨骼都已经和正常混血种有了区别,以你的战斗力,和他大概就是狮子搏兔的差距,你是兔。” 陈莫随即把头转向那個大的有些吓人的枪口后面的凯撒:“这样的人加图索大概有上百人朝上,甚至还有比他还强的怪物,那时候这些人都会想尽一切办法把我剁成肉馅。” “你觉得到时候我的命还会在我手上吗?” 凯撒皱了皱他的眉头:“至少比现在被我开枪打死要好得多。” “那你开枪吧。” 场面就这样僵持不下时,银发的老人如同鬼魅一样出现,握在手里的折刀上还流淌着红黑色的鲜血。 “小伙子们,也许你们可以折衷一下。” 第二十七章 你小子一定是来骗婚的 “校长好。” 直到见到这位老人,陈莫才真正地放下心来,这说明局面已经得到了彻底的控制,在老者站在这里的情况下,除开龙王级别的恐怖战力,没有人能够在“时零”的极速下逃过那把镀了贤者之石的折刀,自然除了他,没有人能够把自己杀掉,即便是此刻凯撒开枪,子弹也会在途中被削成两片。 而老人转了转手里的折刀,然后以肉眼看不清的速度把她收进了袖口,一本正经地打量着坐在地上的陈莫:“是我看走眼了,你毕业时的花圈应该是我亲手戴上的,那天晚上你就从学校逃了出去。” “不逃不行啊,再不跑路就要被执行部抓壮丁了。”陈莫挠了挠头。 “如果你只是单纯的失踪,我想现在我也不会出现在这里,可谁也没想到弗拉梅尔的矩阵会被一个学生攻破,无论是在我的龙族谱系学还是其他教授的课程上你都不算出色,那时候我就有些疑惑。”昂热怀念地叹了口气:“我从前有一个叫做甘贝特的长辈,拥有同你一样的言灵,在狮心会还存在的时候,我认为他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人。” “我不是您想象的什么天才啊,老师通常不会把他画矩阵的草稿扔掉,冰窖里炼金矩阵的设计稿被我找到了。” 昂热有些奇怪:“我去过那老东西那里很多次,可从来没看见过什么绘图草稿。” “老师画图需要一些灵感。”陈莫讪笑着:“所以那些稿纸通常会堆积在酒窖里或者被夹在那些杂志里,夹着冰窖矩阵的那一本是《花花公子》1986年6月份的那一期。” 即便是昂热这样颇有几分为老不尊的老绅士,此时也有想要掩面的冲动:“我没有问你是哪一本杂志!”昂热咳嗽了两声。“即便伱的炼金天赋没有那个老家伙那样出色,每一個弗拉梅尔的弟子都不是庸才,只要你和我回学院,入侵冰窖的事情可以我和弗拉梅尔可以尽量压下来,加图索和洛朗还有帐算,留在你身上的精力不会多,装备部会接纳你的。” “我还有一个师妹的。”陈莫笑笑:“她的炼金天赋比我好的多,老师教她时候可比教我顺心的多,校长您为什么没有找她呢?” 昂热的表情冷了下来,不过他心里既有些生气又有些好笑,这俩师徒有些地方还真是像,而又恰巧是最让他生气的地方。 “凯撒是想用你的命来买他母亲的情报吧,古尔薇格的事在秘党是最高等级的机密,即便是冰窖底下的约顿海姆恐怕也已经被加图索删掉了相关的东西,你是怎么知道的。” 一直沉默着没有插话的人也集中注意力紧盯着陈莫。 “古尔薇格是一个特殊的家族,存在的时间不短,他们不可能删掉所有东西。” “这一条我姑且算是接受了,你入侵冰窖的罪名与裁决已经是下一次校董会的议题之一了,你现在要怎么把你的命从我手里赎回来?” 话音刚落,会议室的灯光总算亮了起来,随之走来的是依旧显得仪态端庄的伊丽莎白·洛朗随即走了过来,看样子那位拥有疑似“青铜御座”的管家将她保护的很好。 陈莫双手一撑从地上站了起来,双手对着走过来的美丽女孩行了个不算标准的绅士礼仪:“无论您向人质索要什么条件,该和您谈价钱的应该是付钱的人。”他抬手示意了一下女孩:“现在付钱的是她。” “哦,丽莎,我的孩子,好久不见了。上次见面时你还是个不到我腰间的小女孩,现在已经变的这样漂亮了。”昂热的脸上顿时挂上了慈祥的微笑,那是长辈见到晚辈时的笑容。 “是啊,是有很久了。”伊丽莎白在翻找上一次见面时的记忆,她清楚眼前的老人在欧洲,美国,乃至世界的混血种界拥有怎样的声望,也清楚自己的父亲和眼前的老人是忘年的交情,可是逐渐清楚了他父亲失踪这场政治阴谋的全貌,以及眼前老人可能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她就无法将面前的老人当作一个单纯的长辈。 或者说,从她决定了属于人生的那条道路,在洛朗的家族议会上成为代理家主之后,单纯这两个字就已经从她的世界里消失。 可女孩的脸上依旧挂着能让雷诺阿画作黯然失色的微笑,亲切地与昂热寒暄起来,就像一个普通的,与老人阔别已久的晚辈。 这是充斥着口蜜腹剑,将错就错(有关吕伯奢全家福),欺瞒谋杀的行当,她进入这一行很晚,但她学的很快。 寒暄结束,昂热不经意似的抛出了明知故问的问题:“为什么我的学生能让洛朗来为他的性命买单?” “他现在是我的未婚夫,他的命是属于洛朗的。” 完了,这个莫名其妙的婚约是真的逃不掉了。 陈莫没来得及阻止伊丽莎白,阻止也没什么意义,昂热应该很清楚自己收到洛朗保护的原因就是自己偷出来的那份资料,这样拙劣的谎言只能算是双方不把真相摆到台面上的敷衍之词,昂热精通权力的学问,以他上百年的阅历,校长必然不会相信。 然而昂热完全没有本应该顺势表现出的,场面上的惊讶,而是流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既视表情。 不得不说,昂热此时是真的有些相信这个名义上的婚约,作为弗拉梅尔的老朋友,对于这个老东西的节操一向持怀疑态度,这份怀疑甚至已经延续到了他的学生身上。 而到现在为止,无论是陈莫展现出来的心理素质还是叛逃的心机和能力,都和百年之前那个年轻的守夜人十分相像,而骗一个屠龙世家的婚这种事,“劣迹斑斑”的守夜人也不是没做过,虽然以当时守夜人的节操,最后的结果自然是搞完就跑。 虽然默许了政治阴谋的发生,满心复仇的昂热并非没有感情,伊丽莎白美丽的样貌又是最容易激发人同情心的东西,一时间陈莫只觉得有道吓人的目光盯在了自己身上。 然而更让老人大跌眼镜的是伊丽莎白甚至有意向陈莫那边走了一步,算是挡在了他面前。 昂热只觉得自己大概提前体会了下他那位忘年交,乔治·洛朗会体会到的心酸。 第二十八章 艺术就是什么? “关于谁来买我的命这件事暂且不说,校长您也一定清楚,我不会平白无故通过老师拜托您来到方舟,再让您带上凯撒一起来这里。” 昂热点了点头,说:“除了我的朋友,学院的学生老师,几乎所有清楚我言灵杀伤力的人都不喜欢和我待在一个房间里,毕竟性命操于他人之手的感觉并不好。” “您是个很好的教育家,学生们爱戴您,老师们尊敬您,不过学院的许多人都不清楚那间学院背后藏着什么东西。” “他们不需要清楚。” “复仇对您就那么重要吗?” 昂热的眼睛里有铁灰色的云,他一字一句的强调: “我已经活了一百多年,支撑我活下去的最大动力就是复仇。” “洛朗先生失踪的那座遗迹里面至少有一只次代种。”陈莫的意思不言而喻,“一切龙族都是您复仇的目标吧,我想那一只也不例外。” “我把您从芝加哥叫到这里就是为了帮您杀掉那只龙。” 昂热左手握住了右手手腕,微微转动:“我想要那些怪物的命这点没错,可是有人不想让它那么快死。” “所以这场会议现在还少了一位来宾。”陈莫走到了倒在那里已经彻底死亡的迪亚,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形制奇怪的电话,陈莫在电话上按了按。 “请接弗罗斯特先生或庞贝先生,谢谢。” 电话那一边是一片寂静,别说人声,连一丝一毫的环境声都没有。 于是陈莫又重复了一遍:“请接弗罗斯特先生或庞贝先生,谢谢。” 没有任何回应。 于是陈莫转过头去:“凯撒,来和你的父亲或者是叔叔打個招呼。” 凯撒还没来得及说出一句话,低沉的声音就从电话的发声器里传了出来:“我是弗罗斯特。凯撒现在在你的身边吗?” “不仅是凯撒少爷在我旁边,昂热校长也在这里。”陈莫回答了一句,打开了手机的扩音器,弗罗斯特的声音能让周围每一个人听到。 “你打通我的电话有什么目的?” “我从学校冰窖里出来也已经三天了,乔治·洛朗先生和开发遗迹的所有成员失踪也已经有五天了,在这里的各位或多或少都和这件事有些关系,我认为我们需要开诚公布地谈一谈。” 昂热脸上露出了感兴趣的表情:“谈一谈,你准备谈什么?” 而电话里的弗罗斯特出奇地没有拒绝:“你可以说说看。” 伊丽莎白·洛朗则对他微微点了点头。 “坦白说,我现在也算是秘党榜上有名的通缉犯。”陈莫说:“就像水门事件的影响一定会比堪萨斯州草原上出现一具被枪杀的尸体这种事大的多。” “据我所知,那些被学院抓起来的危险混血种的待遇可不怎么好,我还想活着,好好地活着。” 昂热颇有兴致地打量着眼前毫不避讳地说话的学生:“侵入冰窖这样的事情在所罗门王留下的审判条例里就有相似的罪例,如果秘党真的对你发起审判,伱恐怕只有死路一条。” “谁有证据证明那天晚上入侵冰窖的是我?” 昂热把注意力转向了弗罗斯特,或者说那个黑色古怪的手机。 弗罗斯特的声音低沉缓慢,里面是清晰可见的恶意:“我的秘书当天晚上去过冰窖,他在约顿海姆里见到过你,并且你还将他打昏了,不记得了吗?” 陈莫拍了拍掌:“可是那天晚上为什么您的秘书会无缘无故出现在冰窖呢?” 昂热开始变的笑意吟吟起来,如果弗罗斯特真的在这里,他就能读到昂热脸上的幸灾乐祸以及有些类似守财奴摸着金子的愉快。 “加图索拥有最高权限的白卡,帕西只是代行了我作为校董访问冰窖的权力。” 弗罗斯特此刻也同样看不见陈莫的表情,那是猎人看到猎物一步步走向陷阱的满足:“那么您和其他校董有没有想过我到底是怎么进入冰窖的呢?” “黑卡。” “整个学院里,拥有能够通行冰窖的权限卡只有校董,以及校长。” 弗罗斯特提出了明知道答案的问题:“不会是昂热,所以你拿了守夜人的黑卡?”帕西在汇报中就提到,这个学生拥有能够渗透约顿海姆炼金矩阵的能力,而作为矩阵的作者,也是卡塞尔炼金术无可争议的最强,很容易把他和尼古拉斯·弗拉梅尔联系起来。 “您怎么就知道我没有老师的授意呢?” “守夜人是你的老师吗?”弗罗斯特发出了像是问题的感叹,旋即冷笑起来:“加图索不仅是卡塞尔的校董,也同时是秘党长老会的成员,即便你拿他作为借口,在长老会的审判上也必定会被判罪。” “所以我才会打这个电话。说到底我的罪名成不成立只在于秘党长老会的态度而已。” “你是想要求情?” “不是求情,是生意。” “我们不会和死人做生意,加图索‘中选者’的第二批部队已经进入方舟了,一个酒店的安保力量挡不了多久的。” 陈莫苦笑了一下,对着昂热调侃道:“校长,您这个秘党长老会的执行人做的可真失败,明明您就在这里,他还花功夫派上这么多杀手来要我的性命。” 昂热没理会他的调侃:“还有什么办法吗?加图索也不是在长老会一手遮天,你的老师加上半个洛朗在秘党的影响力也不会逊色于他们多少,你也不是没有无罪的可能。” “我能进冰窖全托了老师的福,他不欠我什么,怎么敢再麻烦他呢?我走到这一步可没打算靠老师或者......”陈莫扭头看向了旁边的伊丽莎白,女孩面无表情,好像什么都没有听见:“或者是我从来没预想过的东西。” 现在陈莫浑身上下的充斥着一股躁乱的气息,不过他反而淡淡地微笑起来: “我从一开始就是打算好好讲道理的,不过事实证明,一些让人畏惧的说服力是讲道理的前提。” 他走到会议室的角落里,拿出一个早就准备好的背包,这是他来到方舟两天以来,几乎一直在炼金工房里废寝忘食的成果。 他很快将背包里的东西拿了出来。 那是一个心脏,掺杂着黑色和岩浆的炽色,上面遍布着鲜红色的纹路,纹路里似乎有真正的血液在流动,整个心脏散发出的躁乱和可怖一下子充满了整个会议室。 整个会议室的温度好像一下子上升了,每个人心里都升起了一些烦躁的念头。 陈莫带着微笑,用十分平静的语调开始解说起来: “这是一颗炸弹。” 第二十九章 摇篮沉睡着未知的不幸 “我在学院的时候多次在本部的装备部里实习,这点想必以各位的权限很容易查的清楚。”此时陈莫像是在演讲自己的毕业论文,而装备部的履历是他论文含金量的证明。 可实际上这份履历更多的是证明他的“艺术”含量。 “说实话由于各位对学院本部强行树立的技术壁垒,装备部在很多龙族相关的研究上都称得上落后,不过有一个项目他们确实做到了登峰造极。” 昂热沉重地点了点头:“是炸弹。” “但也不仅仅是炸弹,导弹,鱼雷,投掷物,基本上所有和爆炸相关的武器,我们的装备部都有所涉及。” “例如我曾经在实习时看到的一张图纸,代号叫做风暴。”陈莫向昂热眨了眨眼睛,“顶尖的武器,设计思路并不复杂,反而简单到可怕,耗材巨大的炼金弹头,足足八千枚弹片以足够美丽整齐的姿态被排列在一枚弹头里,不得不让人对我曾经同事们夜以继日的计算感到钦佩。” “不仅如此,这些弹片全都由掺杂再生金属的炼金原料炼制而成,当弹头爆炸的时候,这八千枚弹片会为敌人绽放出金属和死亡的花朵,就好像顷刻之间无数屠龙的刀刃出鞘,甚至能对龙王造成威胁,那是真正的对龙王级别的武器。” 弗罗斯特此时好像有些明白了,每年从校董会拨给学院的巨额经费到底花在了什么地方!那些数以亿计的美刀,当然不是昂热吃几餐米其林三星就能花完的!八千枚炼金弹片,从这个数字都可以看出她的成本有多么的巨大,极致的成本带来的是极致的暴力。 “当然,我手里的东西自然不可能凭空冒出几千枚弹片出来。” 弗罗斯特的声音再次从电话里传起来,多了一些不耐:“昂热,我已经没时间再把这场闹剧看下去了,记住你的身份,你是秘党的执行人,尽快把事情解决了,保证凯撒的安全,洛朗的文件我不会再追究下去。” 是的,到现在弗罗斯特,昂热,伊丽莎白,这些清楚“时零”威力的人也许会惊叹于炸弹的威力,但却不认为他们会有切身的威胁,因为他们认为那颗被称作炸弹的诡异心脏没有起爆的可能,昂热自己也有信心在陈莫捏爆那颗心脏前砍掉他的手,或者即便爆炸,他也能及时把周围的人带到安全的范围。 “摇篮系统,听说过吗?”陈莫依旧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这颗心脏里面存在活灵,一只残缺活灵,它的脑子里基本上除了暴戾这样的东西什么都没有,但它还是一只活灵,它代表了这个炼金物的意志,那就是爆掉。” 陈莫接着说了下去:“所以现在作为炼金物的主人,我不断地在安抚它的意志,压制它起爆的冲动,就类似于不断地摇动摇篮,一旦停止摇动,婴儿就会苏醒,只要我向它发出的指令中断,它就会起爆。” 昂热面无表情:“反触发系统,冷战时美军参谋部的研究出来的核武器反触发策略,疯子的想法,当时美军参谋部有几位贝奥武夫家的年轻人,他们对类似的想法十分推崇,认为可以作为龙族复兴时人类的最后手段。” 教会陈莫这個奇妙想法的当然不是美军参谋部可能的混血种疯子,而是一位恐惧太阳的面壁之人。 昂热转过头:“但是这样的反触发系统也存在破解的方法。” “当然,只要您在抹除我意识的瞬间掌控这颗炸弹,不过我也对此做了一些应对的办法。” “什么办法?” “我的在里面这颗心脏里面还放了些东西,一旦这枚炼金物失去认可的物主,留下的炼金刻印就会用足够烈度的冲击彻底抹杀掉活灵的意识,只留下连我也阻止不了的愤怒了。” 昂热进一步追问:“如果这枚炸弹爆炸,会发生什么?” “总算有人问到了重点。”陈莫打了个响指,“爆炸之后会发生什么呢?” 他开始条理清晰地说了起来,语调近乎于炫耀。 “方舟是一座伟大的城市,他的基座上留存了无数炼金术士的成果,一环又一环的炼金刻印相互嵌套,共同构成了这一座属于人类的尼伯龙根,这是人类炼金术的伟大结晶。” “构筑这颗伟大的结晶耗费了很多炼金术士的心血,但破坏它,远远没有那么困难。” “事实上到现在想要把这座城市的炼金基盘进一步优化已经举步维艰了,因为你不会知道有哪一位前辈在刻印时留下的很小一笔,在无数的连锁反应后直接崩坏掉整个基盘。” 也正因为如此,通过维尔特得到方舟炼金基盘的图纸后,凭借天演的恐怖计算力,陈莫真正炼制了这枚心脏。 比起龙王用权柄与极高序列的言灵创造的尼伯龙根,方舟就像一座豆腐渣工程一般摇摇欲坠,岌岌可危。 “这枚心脏在被我触发后并不会有物理意义上的爆炸。” “只是方舟内部的炼金刻印大概会坏掉。” 一直沉默的凯撒问道:“那会发生什么?” “是啊,会发生什么呢?”陈莫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你也不知道?” “也许上帝会知道吧,大概方舟的基盘里会有三分之一的符文刻印会失效,可能的结果有很多,比如这里的出入口永久的封闭,我们就得一辈子待在这里了,尼伯龙根这东西的所在本来就没人知道,方舟在那一边的世界是不被观测的,到时候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奇怪。” 一片死寂。 生存的问题已经切切实实的摆到了这里每一个人面前了,不仅是他们,维尔特,克罗斯,桃源乃至方舟的所有人的生命都已经变成了陈莫摆在手上的筹码。 很久之后,但又或许只是几分钟,弗罗斯特·加图索疲惫的声音从电话那一头传了出来:“说说你的条件吧。” 第三十章 没有条件就要创造条件 “我的条件?谢谢您,弗罗斯特先生,事到如今您总算能好好听我说话了,我能有什么条件呢?我需要的不过是自由和生命而已,更何况现在需要这些东西的也不止是我,乔治·洛朗先生已经失踪五天了,到现在为止你们没有任何像样的行动,秘党长老会的所有家族都签署过盟约,显然现在不过是一纸空文而已。” “所以,你要求的自由和生命,需要怎样的形式来兑现。”在一片难言的沉默,离那些古老盟约最为遥远的伊丽莎白让令这些人尴尬的对话又进行了下去。 “那么我来问几个问题吧。” “伊丽莎白小姐现在有没有能力在极短的时间里,组织起一支由足够血统混血种组成的救援队?有没有足够级别的混血种能够确保击杀一次可能完全苏醒的次代种?” 又是无言的安静,刚才是为虚假盟约而尴尬的老人,现在是为贫弱而为难的女孩。 “看来我已经能得到答案了,那么第二个问题,昂热先生您是为什么不追究帕西先生在没有申请访问的基础上,私自进入冰窖的?” 昂热可没有说话避着弗罗斯特的习惯,他的目光不自觉地向凯撒和黑色电话的方向偏了偏,脸上挂起了自得的笑容:“学院下半年追加百分之五十的投资,再加上由学院开发的龙族遗迹,疑似有次代种.........???” 昂热话说到一半突然诡异的地滞住了,连带着表情也僵在了脸上,什么叫“疑似存在次代种的龙族遗迹”,那不就是洛朗家主失踪的地方吗? 陈莫浅浅呼出口气,很好,事情依旧还是处在掌控中,自己大致猜想过昂热和加图索的利益交换,显然“把别人的东西当作自己的,再施舍给别人”是资本家的共性,这样他也就有了操作的空间。 显而易见弗罗斯特眼下有了一些麻烦,毕竟昂热不是僵化体制下手无寸铁的劳工,而是枪杆子很硬的工人阶级,自然不可能让弗罗斯特白白把已经说好的条件这么赖掉。 “看来现在弗罗斯特先生现在有些问题需要解决?我也许可以提供一些帮助。” “我知道那座遗迹位置的唯一消息在你手上。” 陈莫抛了抛那颗危险的心脏,周围知晓这东西威力的人看着都颇有些心惊肉跳:“这东西只能算是我让你们这些大人物好好坐下来聊聊的一杯好茶,毕竟我也没那么想死,相反很想活着,所以希望接下来我们好好谈谈。” “弗罗斯特先生,我知道现在加图索的元老们以及您都非常希望能有一颗子弹打进我的脑门,最好还是大口径的子弹,能死的稍微透一点。不过至少现在您还不能杀我,毕竟加图索未来继承人的性命还捏在我手上,所以不妨把话说开了。” “说实话,我也没有想到那天晚上会在约顿海姆里碰到帕西,至于后面得到关于洛朗先生的那份文件也算是个意外。” “不过我是個机会主义者,送上门的机遇是没可能不要的,对帕西的冒犯以及关于某些计划的干扰我感到抱歉,我会尽可能做出一些补偿,希望双方不要有一些无谓的仇怨。” “继续。”弗罗斯特依旧端着架子,不过显然态度有所松动。 于是陈莫转过头:“洛朗小姐。” “请说。”伊丽莎白眨了眨碧绿色的眼睛,配合上那黑色晚礼服,有些像一只黑猫。 “现在就算是拿到洛朗先生的位置,你和阿尔弗雷德先生也没有办法在短时间组织起来合格的救援队,但是既然需要足够多的优秀混血种,我想校长和弗罗斯特先生可以提供足够的帮助。” “而救援之后会进行的遗迹开发,只要学院在救援中提供了足够的帮助,学院可以在后续一切开发和收益中占据主导地位,并且在加图索先生提供的帮助后,校长您和加图索先生的约定就此算作完成,如何?” 昂热微笑:“我没什么问题,毕竟从结果上看,遗迹的开发权终究还是到了我手上。” 伊丽莎白则回头和年迈的管家对视了一眼,对着陈莫点了点头。 剩下的是那个最难啃的骨头。 “事情到现在这个地步,我没有不接受的道理。”然后弗罗斯特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丝戏谑:“不过问题在于,你没有保证的手段。” “我和昂热的约定到时候自然会取消,之后学院主持开发遗迹对我们也没有什么实质上的损失,毕竟加图索和洛朗终究都是学院的校董,而我们一起支持的援救也可能会成功,乔治·洛朗回来后做的第一件事不会是报复我们,而是清除洛朗的内鬼。” “之后他会得到加图索的歉意和赔偿,毕竟某些至关重要的事情会在不远的未来发生,秘党所有成员不会允许这种时候有明面上的内耗。” “但是只有一个人在这个时候失去了自保的手段。” 弗罗斯特的声音很平静,低沉而有力,在电话的那一头,他的表情一样的冷酷,像是收割生命的死神,他的话里面满是杀人诛心的彻骨寒意,那就是死神挥起的镰刀。 “您说的对,只要那座遗迹的位置被我说出口,同时凯撒从这座城市里离开,我的生命就没有了任何保证,加图索家的‘中选者’,洛朗家的‘行刑者’也许都可能让我丢掉性命,甚至只要在座的各位将我手上这枚心脏的事情告诉了其他人,不需要伱们动手,方舟里会有很多很多混血种尝试把我杀掉。” “他们的数量可能多到每个人扔一块石头,就能把我砸死。”陈莫开了一个玩笑,除了他没人听懂,唯一能懂的人也完全笑不出来。 伊丽莎白蹙了蹙好看的眉头:“洛朗不会恩将仇报,只要我的父亲平安生还,我们会保证你的安全。” “伊丽莎白,坦白说我很感谢你的原则,不过事实上你并不能代表整个家族,不是吗?请原谅,假设你的父亲无法回来,你受到的生命威胁并不会比我少,我又怎么指望一个自顾不暇的女孩呢?” 陈莫向女孩那边走了几步,身子伏到了女孩耳边,出人意料的是,女孩没有因为这有所冒犯的举动而后退,更让人惊讶的在于,作为女孩长辈的昂热和阿尔弗雷德完全没有出手阻止的意图。 “作为洛朗家主,你应该尽早抛掉底线和原则这种东西,有时候家族义务和底线你只能选择一个,好好活着,别死了,我等着去洛朗的大书库。” 女孩的嘴角有了些弧度,她主动扬起头,贴近了陈莫低下来的耳边:“去他妈的家族义务,我的家族里只有我,我的父亲,教母,也许还有阿尔弗雷德,日后再加上一个人也说不准呢。倒是你,嘴上说着让人抛掉底线,你的底线难道已经在什么地方丢掉了吗?” 女孩抹了口红的小嘴鲜红如血,丝丝热气好像触到了陈莫的耳边,他面色一僵,闪电般抽身而回,但女孩的轻声细语流入了他的脑海里。 抛掉底线?他有点想笑,自己费天大的力气,捏着一颗随时会爆的炸弹,在这里和一群半冷血动物扯半天犊子,不就是为了无论什么时候,都不需要用什么“二者只能取一”、“底线和活着只能选一个”这样的啥比理由来说服自己去做一些恶心事吗? 于是陈莫从他的风衣口袋里抽出一卷红黄色相间的羊皮纸来。 “自保手段没有,我可以创造。” 第三十一章 契约 “校长,您知道我入学时印象最深的一件事是什么吗?” “入学?”昂热低头沉思:“我记得当初招募你的老师是龙族社会系的摩根教授,他在调阅了你的档案后自荐成为你的导师,似乎是因为你在当时的纳斯达克市场上购进了大量科技公司的股票?” “是的,不过我之后申请转系到传统炼金系,加上摩根教授起初似乎是以为我是通过市场分析得出了股市的走向,所以推荐我进入龙族社会系。” 昂热满意地点了点头,看起来自己的记忆力还没有衰退:“是2100列车里那副黑王的画?还是教授给你做入学辅导时拿出来的炼金物?” “是《亚伯拉罕血统契约》。” 昂热和现场的另一个老人阿尔弗雷德隐蔽的交换了一下眼神,而不在现场的弗罗斯特眼底里出现了一点惊讶。 “那份文件我当然签了字,从那时我就在想那份契约的意义是什么?这必然不是那些依赖政府机关和法律条陈来获取效力的合同契约,秘党已经近乎控制了欧洲和美国的政府,世界上大部分的政府机关和法律可以说都不会被我们这些混血种放在眼里,一张纸又有什么用呢?” “这是传统。” 此时那个老人脱下了花花公子的伪装,眼睛里全是坚冰:“血契是每一个秘党成员都需要遵守的严格章程,那是古老的混血种在那些无光的时代树立的旗帜。” “您说的也许有一部分道理,但是有些地方还是让我感到违和。” “且不说我在签这份文件时总有股签霸王条约的既视感,学院同学的待遇也是一模一样,更重要的是,我没有在诺玛上看到这些被签署文件的任何记录,一点都没有。不仅如此,连约顿海姆里也没有存放。” “好在我还是在一本炼金古籍上找到了我要的答案。” “在龙类盛行的时代,契约往往会使用某些经过特殊配方、手法炼制的纸张笔墨,某些要求极其古怪,却能够让契约的效力得到世界的公证。” 昂热神色复杂,秘党长老会的每一個成员都清楚这件事,炼金契约的制作方法在炼金术士中已经失传了,秘党单方面垄断了契约的知识,这些知识只会在一代又一代的长老会之中流传,从他们身上延伸出控制所有秘党混血种的锁链,每一位从卡塞尔或者其他方式进入秘党的混血种都会签上一份《亚伯拉罕血契》的仿制品,所以长老会从不害怕党内的混血种会叛向龙族。 其实《亚伯拉罕血契》的内容对除却“人奸”以外的行为不算苛刻,而由于种种现实和政治因素,秘党又很难对血契的内容进行哪怕极小幅度的修改,大多数时候契约也只能起到压制签署过契约的死侍的作用。 陈莫缓缓打开了那一卷羊皮纸,羊皮纸上书写着正统的拉丁文字,这些笔迹很新,是最近写上去的,而字迹下面还有一些淡淡的痕迹,像是原本的文字褪去后的残留。 “你能制造出炼金契约?” 这时昂热脸上已经写满了惊讶,弗拉梅尔的炫耀他不是没有听进去,但是就连守夜人也在见过秘党持有的《亚伯拉罕血契》原本以后也没有办法找到制造全新契约的方法,只能做到通过持有的材料进行相似内容的复制,复制品的效力自然变弱,但针对并非纯血龙类的混血种绰绰有余。 “很遗憾,不能。”陈莫摊了摊手。 “这张纸原本是一份炼金契约,我充其量对它进行了二次利用。” “解释一下。”这是加图索代理家主的声音,显然事关炼金契约这种可以改变混血种世界的东西,他也没有那么能沉住气。 “怎么说呢?可以算是欺骗,或者说诡辩吧。这张契约被我用三件炼金物换到手的时候,上面留存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了,不过本身的保存依旧完好,这说明纸张和墨水的材料并不是同一等级。” 陈莫摩挲着“羊皮卷”,缓缓说道:“这张纸原料是龙皮。” “那位提供材料主人是几代龙类不好判断,毕竟现代科学压根测不出来这张特殊纸张的年龄,但可以肯定的是这是位纯血龙族。” “没有内容的契约自然没有价值,而我要做的是破坏掉这张契约原本的内容,然后添加新的内容。” “如何操作?”昂热也忍不住发问,如果掌握了这种方法,秘党就可以尝试修改《亚伯拉罕血契》的内容,后续的影响是无法形容的。 “校长我记得您是龙族谱系学的教授,详细的炼金操作恐怕我说了您也不懂。”陈莫脸上出现了理科生在这种时候对文科老流氓惯例性的鄙视: “您可以理解为我削弱了原本内容的存在感,在让我添加的文字被认为是原本就属于契约,但会带来很大的负面效果,比如契约的时效会大大减少,契约复制无法进行。” “您可以看一看契约的内容,在我之前的条件上,在契约生效期间,也就是三年内,秘党内任何人,以及加图索,洛朗,卡塞尔等混血种势力不得发起对我个人生命安全和人身自由的袭击,b不得以任何形式透露有关特殊炼金物的细节,不得........违者将连带签署人堕为死侍。” 昂热看了一遍还算合理并且极为严谨的契约,哈哈大笑起来:“我算是看出来伱有多想活着了。” 那个窝在钟楼里的老家伙年轻时候和他的徒弟是真像,尤其是这股求生欲,那时候弗拉梅尔在某个混血种世家少爷的婚礼上,在双方情愿的前提下和谐了新娘,后果可想而知,后来为了活下去,那时候的守夜人可谓是使出了浑身解数。 伊莉莎白接过了“龙皮卷”也看了起来。 应该说确实没什么问题,但上面还有一条显得有些奇怪,伊莉莎白询问道:“你也要参与遗迹的搜救和开发?” “这也算是我组织起来的,我自然要去看看。” 女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解释听起来没什么问题,可总给她一种还藏着什么的感觉。 如果此时弗罗斯特在现场,他一定会紧紧盯着陈莫的眼睛:“你从开始就打算让凯撒来代替我签这份契约。” “有什么区别吗?现在的家主和未来的家主而已。”他只是打了个哈哈,凯撒可以被当作家族的继承人被人重视,这才不会触及弗罗斯特绷紧的神经。 弗罗斯特没有继续追究这一点,而是叫来了凯撒,他的声音不再冷硬低沉,多了感情: “凯撒,你是家族数百年翘首以盼的天才,也是加图索未来的领袖,家族是爱你的,这一次算作是提前的未来,家族的责任终究会交到你的手上,你会成为我们的领袖,混血种的领袖,好好体会一下这种感觉,当你签下这张契约,代表的不只有你,还有整个家族,这是责任,也是权力和荣耀。” 弗罗斯特充斥着感情的语言并没有什么效果,之前的谈判中,凯撒显得很平静,但也能看出他的兴趣。而现在只能从他脸上看出冰冷的愤怒了。 正当他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一只修长而有着不少伤痕的手出现在了他面前,轻轻摇了摇手指。 “好的,我接受。” 希尔伯特·让·昂热、恺撒·加图索、伊丽莎白·洛朗、陈莫(赫尔·弗拉梅尔)的名字被写在了那张之上。 很多年以后,清理学院图书馆的学生从名叫《弗拉梅尔炼金手札》的破旧书籍里找到了一张同样破旧的羊皮纸,上面绝大部分的字迹已经看不清了,只留下一个依稀可以辨认的姓氏--弗拉梅尔,学生很高兴的把这当作那位著名的炼金导师遗留的文物,作为吉祥物带在了身边。 直到又一次他因为走神而被以严谨著称的炼金术教授叫起回答问题,走进的教授看见这张纸时愣了一会,最后他出乎意料地没有被扣掉大笔的平时分,取而代之的是收走的那张羊皮纸。 那天晚上学院敲了很多声钟,有学生看见他们的校长坐在钟楼前的小墓地上,慢慢地喝酒,白而透明的酒液往往一半被洒进了那几座墓碑里,一半进了他们校长的肚子,钟声一直响到了第二天太阳升起的一刹那,那个一向严格的校长以烂醉的姿态躺在地上,像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第三十二章 邀请 卡塞尔剑道部。 诺大的道场一片空旷,整个场地只有一位赤裸上身的黑发男子,他不断地挥舞着手里的“剑”,镜心明智流、柳生新阴流、天然理心流乃至许许多多不在流传的日本古剑术,有些灵巧出奇,有些盈满杀意,仿佛这是一位技艺臻至大成的剑豪。 而这位剑豪手里的“剑”却并非是削铁如泥,吹毛断发的开刃凶器,而是合金铸成的长棒!不说天然理心流里面诸如心意棒这样不求速度但极为浑厚有力的剑术,连镜心明智流的这样极重视走位与力速变换的流派剑术在他手上都信手捏来。 他不像是拎着近百公斤长棒,而是拎着薄如蝉翼的锋刃,人随剑走,剑随人动,他的走位快而优美,却暗藏杀机。 在武士的年代,两位拎着凶器的浪人相见,顷刻间天空中就会飘起可怖的红雨,在一次次狭路相逢的生死中,他们懂得了如何躲避敌人的斩杀,以及如何到最好的角度,才能将力量全部灌注与杀人的凶器之上,一击将拥有血肉骨骼的人体斩成两半。 源稚生深谙杀人的道理,他想象着同样拎着长刀的敌人,于是用灵活的位移躲过血淋淋的剑术,在刀锋掠过眼前的刹那,由极动转为极静!源稚生的刀势已起!在他举起长棒的一瞬间,好似刀刃的寒气,架势的杀意一齐喷薄出来,这样的杀气能够破碎对手的斗志,也是下一瞬间进攻的蓄势。 悠长的气息刹那吐净,源稚生踏地前冲,他的肌肉和骨骼密度极大,前冲劈下的瞬同时重心前倾,移动的体势让挥出的长棒凶猛如同扑击的雄狮! 狮子示现! 这是重于泰山的一刀,无论敌人如何应对都将落入败局,若对手选择对斩,示现在速度与力量上的绝对优势甚至能直接劈断敌人的刀刃,若是招架,敌人的武器就会直接被重压而下成为自己的催命符! 这样凶悍的招式如同狮子致命的扑击,它们是世界上平均体重最大的猫科动物,扑击时将两百四十千克甚至之上的体重压倒在猎物身上,随后它们会用前爪抱紧被压倒在地的猎物的脖子,张开大嘴撕咬,狮子甚至能一口咬断角马的脖子。 在这样的攻击斩断自己想象中敌人的身体时,恍惚间源稚生看到了一张妩媚到极致的脸,那是云中绝间姬的脸。 在歌舞伎传世的名剧《鸣神》之中,居住在北山岩洞中的僧侣“鸣神上人”锁住了降雨的龙神,于是天下大旱,束手无策的天庭派出了绝艳世间的“云中绝间姬”,这位美丽的女人用药物以及她极致的女色让一位功力深厚的老僧堕落失身,而龙神也被她借机释放。 这幕剧的传世之处就在于它展现出了一种极致的女色,无关乎演员的性别,而是表演者身上绽放的某种凌驾于真实之上的魅惑。 而那张脸的妖艳程度就是达到了这样的程度。 任何一个男人在这样的美色下都会出现心神失守的情况,源稚生的大脑也更加迷茫起来,不是因为美色,而是那张几乎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妩媚面庞,那张脸的表情不断变换,最后竟然用这样的脸显出了稚子的神色,他笑着说:“哥哥你回来啦?” 可是源稚生的示现斩已经将他的身体自右肩到左腰斩成了两半。 那张脸又变换成了恶鬼一样的表情,不发一语,像是索命的怨鬼。 恍惚之间,眼前的恶鬼烟消云散,他盘坐在地,训练所用的铁棒以居合的标准姿势立于身侧,赤着上身的身体上蒸汽腾腾,吐息却平和悠长。 日本剑道极重要的一点就是控制自己的情绪,战斗时不要被心中的情绪所左右,将恐惧,愤怒这些感情有节制地融入到动作中以增加威力。 气息调节完毕,结束了自己惯例的剑道训练后,源稚生没有立马坐起身来,而是呆呆地看着道场门前空旷的草地和湛蓝的天空。 在卡塞尔本部为期两年的进修已经要结束了,那份本应该埋葬在枯井里面的记忆却随着归期的临近浮上了自己的脑海。 源稚生有些茫然,正义的伙伴这样虚无的东西就需要付出那么大的代价吗? 他找不到答案,或者说答案早已经摆在了他的面前,只是他不愿意去接受。 他从榻榻米上站了起来,冲了个澡,带上了那一柄被黑布紧紧包起来的长棒,离开了剑道部。 剑道部的部长是曾经到本部进修的分部前辈关系亲密的学弟,而剑道部内部也一向有强者为尊的风气,源稚生在入学之初曾在这里显露过几分剑道造诣,凭借这两层因素,他每周都能够得到一段独自使用庞大道场的时间。 源稚生很清楚即便在全是“混血种精英”的学院本部,自己也是独一无二的怪物,“白王血裔”,“皇”,他是异类中的异类,他需要藏好自己的秘密,所以他在在进行类似能展现出自己破格肉体的训练时,一向都避人耳目,而序列极高的高危言灵更是一次也没有在被家族视为“敌人”的本部面前展现过。 两年的本部进修,他不是没有疑惑,比起日本数量极多的优秀血裔,本部的学生在血统方面的劣势一眼可见,不可否认的是,这些本部的精英也都有一些能让他钦佩的特长优点,但在混血种的世界里血统几乎就是一切。 日本分部为什么会匍匐在卡塞尔本部之下? 蛇岐八家为什么会拜倒在秘党脚下? 回到宿舍的源稚生想自己也许能够得到答案,从那位将整個家族踩在脚下的人嘴里。 他的宿舍书桌上有一份邀请函,一份校长下午茶的邀请函。 第三十三章 白王 骨瓷茶壶里倾倒出深红色的水流,成套的茶杯逐渐被顶尖的锡兰红茶填满,这些红茶产自斯里兰卡的uva地区,在茶叶最好的时节被采摘,再以精密的程序加工保存,口感浓厚而不沉重,带着浓厚的资本主义气息。 陈莫坐在校长办公室的待客沙发上,身体放松,嗅着空气里传来的木头香气,窗外的阳光透过天窗照了进来,仿佛能把一切阴冷驱散,“校长下午茶,是卡塞尔学生眼中最高等级的荣誉之一,据说只会邀请最优秀的学生,真没想到有一天我会坐在这里,喝一杯您泡的茶,虽然今天邀请的主角并不是我。” “所谓邀请最优秀的学生只是传言罢了,我也只不过是邀请一些感兴趣的学生而已。更可况你在我教过所有的学生里都属于最优秀的那一批了,茶要加些奶吗?” “谢谢,请加一点奶。”陈莫似笑非笑:“难道不是只有优秀才能引起您的兴趣吗?即便有些人看起来不合格,也是因为他们拥有足够优秀的潜力。至于我,我的意思是没有想到,在暴露之后还会以学生的身份再回到学院,我不是妄自菲薄的人,看清自己是看清其他人的前提啊。” 昂热不禁为这个刚刚毕业的学生的大胆发言而苦笑不得,他的话语里表露出了极为克制的自信,尽管克制,但这份自信的存在感又十分强烈,回想起这几天所做的事,却又显得合情合理。 “学生的身份?”不同于对话语情绪的捕捉,同样坐在沙发里喝着红茶的少女敏锐地捕捉到了值得注意的信息,顺带一提,伊莉莎白是纯茶的派系。 昂热不禁眼前一亮:“学院会很欢迎一位优秀的炼金术士担任老师。” “事实是学院不会接受一个刚刚毕业的学生回学校担任老师。”陈莫翻了个白眼:“您很欢迎不代表学院欢迎,我曾经查阅过资料,卡塞尔每一個教师的职位的录用都要经过层层筛选,龙族研究的水准要求,校董会通过,校长审批,再由终身教授组成的评议会投票。” 昂热挠了挠头:“教授的职位确实有些麻烦,不过我想装备部会很........” “如果您喜欢整天待在全是男人的地下,您可以自己去。” 话没说完就被噎了回去,校长犹豫了一会,又建议道:“执行部?” “我想施耐德教授很愿意在他的岗位上干到死。”陈莫想起那个原本就一丝不苟,在那件事后成为执行部长的男人,幽幽地叹了口气。 “可是我们终究不能让他真的累死在执行部长的办公室里。”昂热说:“他不会接受从那个位置上退下来的,也许你可以担任他的副手,日常事务的处理不用你的操心,但一些需要长时间绷紧神经的重要的行动,施耐德的身体不适合让他反复透支下去。” 陈莫无奈地举起来双手:“听上去不错,不过如果我不接受的话,等到有一天施耐德教授真的累死了,我会认为那是我的过错,您在道德绑架这方面的功力真是出神入化。” “可惜的是我认识的大多数人没有值得绑架的道德啊。”对于陈莫半是玩笑,半是抗议的回答,昂热也选择用玩笑回应。 “这件事还是留到以后再说吧,我们今天的主题可不是我的人生规划。”陈莫拿起了不再滚烫的红茶,喝下一口,表情微妙地咂了咂嘴,味道很不错,品质优良的牛奶并没有破坏茶的风味,反而将他们很好地融合在了一起,不仅如此,口感也更加顺滑。(而且比较甜) “是啊,今天的主题应该是我们组织搜救队的人选。”伊莉莎白·洛朗放下了手里的瓷杯,表情逐渐严肃。 在契约生效的当天,阿尔弗雷德就回去了洛朗的庄园联系他们手里还能调动的高阶混血种,而伊莉莎白则和陈莫、昂热搭着那架吼声磅礴的“斯莱普尼尔”改装喷气式飞机回到了学院,去挑选值得加入遗迹搜救的人选。 “源稚生,一个日本人,据我得到的资料,他是一位白王血裔。” “是啊,白王,多么令人惊奇的词。”昂热回忆着数十年前的往事。 虽然是半人半龙的怪物,但怪物往往也需要感情,许多混血种都有一颗强烈的爱国心,比如他一心屠掉占据华夏数千年的龙的中国故友,比如一位用带着“天演”的大脑独力撑起一战时德国经济局势的长辈甘贝特侯爵,而在二战的太平洋战场上,同样有出身于美国的混血种加入其中。 这些混血种拥有超越普通人类的能力,他们以神枪手,英雄炮兵,王牌飞行员乃至于深谋远虑的参谋等身份活跃在战场上,然而这些来自美国的混血种很快发现敌人之中似乎有他们的同类,在日本的军队里同样有混血种的存在! 美国和欧洲的秘党和家族很快感觉到不对,于是潜伏在政府机关里的钉子很快出手,他们或是担任政治说客,或是直接成为主战的左派议员,还有些人选择从科技入手,橡树岭核武器的研发名单有不少人体内流淌着龙血,而我们的守夜人当时也没闲着,他前往中国参与了一支飞行部队的创立。 事实证明大脑确实比肌肉好用,也许蛇岐八家派往战场的混血种能多造成军队的杀伤,但无疑秘党在后勤和科技方面的贡献让战争的天平彻底倒向了美国。 “在战争结束后,我就以秘党的名义来到了日本,准备接管日本的混血种,事实上那时候没有人知道一个贫瘠的岛国是怎么冒出来怎么多的混血种,这样大的混血种家族以前甚至从没有出现在我们的视野中,不过我很快就得到了可能的答案。” 昂热喝了口茶水润润喉咙又接着讲了下去:“一开始日本的混血种对秘党抱有完全的敌视态度,不过我很快发现他们的几个混血种家族的实力并不平均,而有些家族在战争之后甚至有了衰亡的趋势,这样操作的手段也就变多了。” “拉拢一批,分化一批,打压一批。”陈莫说道。 “你总结的很到位,我想即便转修龙族谱系学,你也会有个好成绩。”昂热一脸欣慰:“不过当我的计划进展顺利的时候,突然出现了一位刺客。” “皇。”陈莫在心中默念。 “我从未见过那样的混血种,他的身体素质达到了非人的程度,言灵序列极高并且威力巨大,但由于太过笨重而无法攻击到我。”校长的脸上挂起了淡淡的微笑:“那位刺客全身上下的骨骼已经龙类化了,他足有上千块骨头,在必要的情况下能够融为一体!他的速度与力量都超过常态下的我,但是我还是赢了。” “言灵·时间零,我的管家向我强调过它的可怕,仔细想来那确实称得上奇迹。”女孩评价道 “我当时学了一(亿)点日本剑术,通过那位刺客的血统也能猜到他的身份,于是我选择用两柄木刀来殴打他.......哦不,是自卫。” 陈莫真心觉得当时的昂热很高兴多了一个陪练的沙包。 “我收集了这个混血种的血液,连夜派人把这份样本送回了美国,学院大半的终身教授和秘党家族私藏起来的学者全都汇聚起来解析这份血液的样本。” “我们得出了两个结论,每一个结论都足以让人震惊。” “第一,那份血液样本中龙族基因的含量高的吓人,远远超过了所谓的‘临界血限’,虽然‘临界血限’这东西很早就被人认为纯属胡扯,但那样高的含量明显不正常。” “第二,血液中的基因和秘党存储的混血种和龙类基因库中的基因完全不同,它属于除去地水风火以外的未知龙王。” “那是白色的皇帝。” “这就是我们当初的猜测,在日本分部建立之后,秘党用羸弱的外衣麻痹着日本的混血种,各个家族用各式各样的手段从他们手中获取有关的信息,甚至直接控制他们。” “最后我们确定,那就是一群,白王血裔。” 第三十四章 陷阱 “白王。” 昂热轻轻地将这两个词重复了一遍。 在秘党得到的龙族历史中,那位至尊至德至力的黑色皇帝曾经有过一个伟大的造物,超过掌握炼金术中四种基本元素的四大君主,名为白王,因为白王掌控了伟大的精神元素,在炼金术中,精神元素是至高的存在,纯净精神凝聚出的物品被称为“贤者之石”,同样是伟大的炼金物,单凭这一点白王的位格就超过了其他四大君主。她具有伟大的神性,她的血裔能够控制精神元素,也因此他们不会被龙血侵蚀,永远保持心智的澄澈。 在秘党的划分中,四大君主被称为初代种,那么白王应该如何划分?零代种?压根没有这种称谓,在约顿海姆最里面的书架中,有一卷叫做《冰海残卷》的铜板书,以纯粹的龙文书写,难以解读,而陈莫恰巧是读过并读懂那本铜板书的人之一。 现在世界上掌握龙文的混血种少之又少,传言十四世纪的弗拉梅尔一世(尼古拉斯·弗拉梅尔,又称尼可·勒梅)是世界上第一位掌握龙文的混血种,然而他没有将自己掌握的龙文传递出去,而后来许多人认为龙文已经在混血种的世界彻底失传了。 事实上每一代弗拉梅尔都要凭借自己的灵感去破译龙文,那是极其艰难且危险的过程,龙类的文字本身就具有魔力,光是声音就足以让许多混血种产生灵视,而破译文字更是容易让灵被污染,从而导致龙血失控,这也是当初那位初代弗拉梅尔敝帚自珍的原因。 据《冰海残卷》的记载,白王曾经发动过一场对她造物主与配偶的叛乱,叛乱的原因至今还是个谜,但无可否认的是这场叛乱真正意义上改变了龙族文明的命运,白王通过言灵·启示得到了白王预言书,在书中描绘了她君临世界的美好图景和敌人的悲惨下场,效果大致类似于洪秀全起义时的《太平天国纲领》。 而这场叛乱之所以被认为是龙族历史上最大的叛乱,可不只是因为获得了龙众(人民)的支持,龙族是力量为尊的种族,为了对抗那位伟大的皇帝,白王开发出了名为神谕的言灵,并用它来抵抗言灵·皇帝的效力,对于同样掌握精神的白王,无法在言灵的领域上更胜一筹的黑王,带领着与白王军队数量无几的龙族开启了战争。 白王甚至还欺骗了人类,她向人类许诺自由与力量,得到了人类的帮助,甚至一度在战场上取得了优势。 然而黑色皇帝拥有的是无上的伟力,他们不是人类战争史中运筹帷幄的统帅,而是一己破军改写结局的神明,黑王取得了最后的胜利。 陈莫的声音不大,语调抑扬顿挫,久远之前的故事娓娓道来,像是大大小小掉落的玉珠撩人心弦,昂热和伊莉莎白此时都已经坐直了身子,面色肃然,历史就是这样沉重的东西,而那些掌握力量的皇帝更为这些历史填了几分重量。 “战争结束后呢?”一边回味着听到的神话历史,一边有些想知道故事未来走向的女孩脱口而出。 “谁知道呢?冰海残卷本身就是不完整的文献,记录到这里就中止了,我想也许日本会有更加完整的记录,话说回来校长,我记得日本分部的部长是您的学生,您手头里的资料应该比我要全面的多吧。” “有关于日本混血种血脉源流的资料我确实得到了不少,但相关备案在诺玛和冰窖的记录都已经被人删除了,出于某些原因我不能透露相关的内容。”昂热的眼神意味深长。 “日本分部的存在很不合理。”女孩显然把昂热的话听了进去,没有继续追询下去,而是换了另一种角度提出了她的疑惑。 “没错。”陈莫愉快地打了個响指:“日本分部的自治权在整个秘党历史中都是前所未有的,当然诸如意大利分部、法国分部是因为作为实际控制者的家族都隶属于秘党的长老会,但蛇岐八家不同,他们表面上臣服,但从没有实质上放弃独立,我想现在在那里学院的分部早就属于半架空的状态了。” 他的眼光隐蔽的看向了门口,来人已经完全压制了自己的生命体征,但炼金活灵的眼睛看到的是精神而不是肉体,这样bug的潜行技术对他没有丝毫作用。 “秘党的长老会怎么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存在?加图索家一定会立马准备开战,而洛朗也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和他们作对,战争几乎是注定的。”但小姑娘显然还没有发现,继续说了下去。 “因为校长隐瞒了一些事,他不想和蛇岐八家开战。” 陈莫回答的同时眼神微动,而女孩有着猫一般的敏锐,心领神会后立刻端起了茶杯。 “比起加图索的霸道,我想我们家族可能会持不同的观点,毕竟龙类才是我们真正的敌人。” 老狐狸也很快明白了陈莫的暗示,不动声色地开始设置陷阱:“洛朗在这次的事情发生后暂时没有能力在长老会上和加图索抗衡,未来还是要看你啊,丽莎。” “只要我的父亲能够平安回来,洛朗会最大限度地挽回我们在校董会的地位。” “希望我的老友能够平安回来,这次救援我们已经在执行部召集了不少血统足够的混血种,学院里还有些极为优秀的年轻人,有些已经将要毕业了,他们也会成为这次行动的绝佳助力,只是有一位最为优秀的学生并不隶属于本部,我也没有强制征召的权力。” 昂热从怀里拿出一块破旧的怀表,“看时间,他也快到了。” 话音刚落,敲门声适时地响起,陈莫三人相视而笑,昂热朗声说道:“请进。” 推门而入的是一位穿着卡塞尔校服的年轻男子,英俊的脸上带着一种阴柔的气息,皮肤白净,但不知为何给人一种十分坚硬的错觉,像是白玉,他的眉头挺拔,身上却没有学生的朝气,有些冷冰冰的。 “这个学弟能单手砸穿一米多厚的青铜门。”陈莫心中连念了两遍才把‘这怎么看起来怎么像学校里钓富婆的小白脸?’这种失礼的想法从脑海里赶了出去。 第三十五章 无人生还(第一更) 陈莫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穿着墨绿色校服的挺拔身影越走越远,就这新鲜的栗子蛋糕喝掉了最后一口红茶。 同样立在一旁的昂热笑意盈盈:“我想过你要怎么说服这位日本混血种的少主,来冒着生命危险执行一次与他无关的任务。” “怎么能说是无关呢?我说的话难道有错吗?我们霸道的加图索家族不会允许这样一个名存实亡的日本分部存在。不过我没说过他们一定要以战争的形式来控制日本。” 他两手一摊,表示事不关己:“是我们的洛朗家主认为,加图索的元老都是一群墨索里尼式的战争狂热分子,迫不及待地要发动混血种间的战争。” 听了调侃,金发的女孩带着些怒气横了陈莫一眼,只是那张仿佛希腊雕塑一样的美丽的脸做出什么样的表情,都只会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昂热哈哈大笑:“可是那孩子真的信了不是吗?” 陈莫点点头:“他确实相信了,而只要他相信了,他就一定会答应我们,那个人身上有很强烈的,属于日本本土文化的‘大义’,根据我收集到的情报,他在成为执行部专员后第一位诛杀的堕落者就是他的亲弟弟,听起来可真是讽刺,皇的亲人居然会被龙血腐蚀,他理所当然地大义灭亲,日本人管这叫‘大义’。” 日本人的大义,吗? 昂热禁不住想起了自己的两个日本的友人,一個完全没有道德大义可言,终身为了自己活着,也不知道那个混蛋后来滚哪去了,另一个则为了自己的家族活着,他可以完全放弃掉自己的尊严,只为了让自己的家族重新强大。 陈莫继续透过校长办公室的落地窗像外面看去,只能说无愧于‘校长’这两个象征着卡塞尔最高地位的字,办公室窗外的风景极好,清晰可见的红松林在夏天的风中微微起伏,洒在地上的阳光和树影明暗交织,万壑松涛的“沙沙”声想必是下午茶后小憩的最佳助眠剂,等醒来时太阳将要落下,夕阳照在学院的那片湖上,必定又是一番韵味。 这样美好的愿景终究不是现实,而就算每天置身其中的昂热依旧不会熄灭复仇的烈焰。 昂热回过神来,说道:“执行部已经出动了所有没有任务的a级专员,已经协同洛朗召集的混血种到达了冰岛北部,阿尔弗雷德先生和施耐德教授已经到达前线,由他们进行初步的指挥。” 陈莫缓缓吐了口气:“现场的勘察有什么收获吗?” 昂热沉重地点了点头,挥手道:“跟我来。” 很快三个人来到了执行部的中央控制室,往常的时候这里每一台设备前都坐着执行部的文职人员,铁腕的冯施耐德坐在最中央的位置上,他指挥着这个房间里的一切,也就指挥了整个执行部。但现在这里一个人也没有,干练的执行部文员和施耐德一起前往前线指挥,其他人则被通知暂时休假,这里也就空了下来。 昂热按下了中央位置上的红色按钮,宛如银河的蓝色光粒在控制室里流淌起来,光粒逐渐汇聚成了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有种超脱人世的飘渺感。 与女孩一同被投影出来的还有一个巨大的地球,那是卡塞尔校董们掌握的卫星汇聚成的结果,这些“天眼”监视着全球的龙类活动,eva着重放大了地球投影上的一个点,那是冰岛以北的格陵兰上一块荒无人烟的雪原,它被鲜血一般的红色标红,放大后你甚至能看到雪原的大致地形,旁边浮动着几个带有头像的光标。 阿尔弗雷德,施耐德教授,以及一个铁灰色头发的壮汉,表情坚硬。 陈莫不可置信地转头望向了漂浮在空中的女孩,女孩则眼神复杂的盯着那片被标红的雪原。 “eva,芬格尔他不应该知道这次的行动,格陵兰不是他该去的地方,三年前我就说过,你们应该好好地待在学校里,而不是去参加狗屁的执行部任务!”陈莫压抑着说不出的烦躁和愤怒,话说到最后从嘴里出了的已经算是咆哮了。 然而女孩好像没有听到他说的话,只是突然双手在空中虚划了一下,于是三维投影的地球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二维的视频图像。 视频里记录的是冰天雪地的画面,穿着特制保暖服和科考队制服的人们正在苍白的环境种忙活着,有人忙着搭设帐篷,有人在冰面上打孔,银色的气象气球被升了起来,用来测定风速,以便在暴风雪到来时早做准备。 不带感情的女声在控制室里响起:“这座遗迹的位置位于北极圈,推测第一次可能是被法国的北极科考队发现,洛朗家族在第一时间封锁了消息,并且将这个训练有素的考察队纳入了龙族遗迹开发的编制,他们拥有更多的在极地考察的经验,从视频里面可以看出营地中存在不少的法国科考队成员。” “现场还有活人吗?”伊莉莎白问道。 “看下去吧,这是我们现在能得到的唯一信息。”昂热声音低沉,里面蕴含的意思让伊莉莎白感到有些寒冷。 视频里遗迹发掘的准备工作进行得有条不紊,此时正是初夏的时节,北极圈还没有到极昼的时候,但太阳一天有将近二十多个小时都会挂在天上,无人区的天空没有工业污染造成的乌云,澄澈得如同少女的眼睛,甚至让人忘记这里的低温能够轻易把人冻死。 到这里视频开始快进,画面的内容也显得千篇一律,直到一支不小的雪地车队伍来到了现场,算是给平静的现场带来了一些波动,一些之前能看出是营地领导者的人围在从雪地车下来的中年人身边,eva暂停了视频,画面中的中年人被墨镜、帽子和防寒服严严实实地裹着,只能勉强看清身形和部分的面部特征。 伊莉莎白咬了咬唇,:“那是我的父亲。” 等到女孩确认之后,eva重又解除了暂停。 大约乔治·洛朗到达营地两个小时后,大多数工作人员又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而从视频中能看出乔治·洛朗和一位大胡子进行了一定程度的交流,不知道乔治·洛朗说了些什么,能看出大胡子点了点头,然后带着几个穿着并非科考队员制服的人离开了镜头,从他们的动作与行走姿势依稀可以看出受过专业的军事化训练。 很快,在视频镜头看不到的地方传过来剧烈的震动,连带着镜头也摇晃起来,但震动很快就平息下去,更诡异的事情发生在后面,震动发生之后大概一分钟左右,营地的所有人突然向着了魔一样同时看向了一个方向,从镜头的方向既看不到他们的脸,也看不到他们在朝向什么。 大约三分钟后,有些人开始撕扯自己的头皮,掐住自己的脖子,很快就在诡异的氛围下失去了生命,而更多的人同时向着那个方向走去,有些人原本还在有着保暖设备的帐篷里休息,而走出来是身上完全没有防寒衣物,只有一层薄薄的单衣,只能看见这些人在雪地里赤着脚不断走着,逐渐失去体温,最后倒在雪地上。 营地里有的只是冻死和自杀的尸体。 第三十六章 十八岁是最信尼采的年纪(第二更) “你的父亲算是幸运。”昂热转过头来说道:“现场自杀和冻死的尸体里没有你父亲的遗体。” “到底发生了什么?”女孩在这种情况下冷静的吓人,刚刚嘴唇的颤抖已经完全平复了下去,美丽的脸好像已经化作了坚冰。 昂热看着伊丽莎白的眼神带着些长辈对晚辈的心疼,他默默地看向了eva,做了个手势。 比起现实中女孩脸上的冰冷,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连声音都不带有丝毫的温度:“现场勘察发现,视频中震动的来源是一场爆炸,那位带胡子的男人是曾在法国军队炮兵营,法国警察局爆炸物监管部门以及一些秘密部门任职过的爆炸专家,他用特制的炸药炸开了远处一片隆起的丘陵,丘陵下面就是我们要找的龙族遗迹。” “炸开?”陈莫把对eva的质问暂且按下,用自己在炼金方面的专业知识指出了疑惑的点。 “绝大多数龙族遗迹都是有炼金金属制成,强行破坏极易引起其中可能存在的炼金侍卫的反击,甚至激活整座遗迹的自我保护系统。洛朗是世系悠久的龙血家族,这种事乔治先生不可能不知道。” “是的,但是爆炸并没有破坏所谓的炼金金属,那片丘陵的上层全是冰盖,数十米厚的冰穹构成了那座丘陵的起伏,而遗迹则完全位于冰盖之下,只有在丘陵底部,极少且封闭的一部分外层露出,多年来温室导致的气温升高,加上夏季的长昼导致冰层部分融化,才给那支科考队发现这座遗迹的可能性。” “由于日照,现场残留的脚印一直保存到现在,顺着脚印就是冰穹被炸开的洞口,炸开的冰穹之下就是金属与木头的横梁和支柱,下面依稀能够看见一座硕大的宫殿,推测所有人都已经通过横梁下到了空心冰穹的底部。” 昂热点点头,转向了陈莫:“执行部的第二支队伍会和你一起搭载湾流飞机在格陵兰降落,遗迹周围已经有了极强的磁场,我们会用直升机把你们送到外围,再通过雪地车前往遗迹周围。” “施耐德教授已经等不及要叫人下去了,加图索和洛朗的队伍也都各有心思,不过归根结底遗迹的位置和队伍各方的组织都是由你提供,我们需要你到现场才能做更进一步的行动。” “您不打算去一趟吗?” “我相信伱的能力。”昂热对他的学生笑的慈祥。 “飞机的时间?” “加满燃料的改装湾流已经在学院的停机坪等了一个小时了。” 陈莫点了点头:“我马上就到,不过我还有些话要和eva说,请两位回避一下。” 随着控制室纯黑色的大门关闭,里面只留下了黑发的男人和永远活在处理器中的少女。 “不好奇他们两个独处会说些什么?”昂热带着淡淡地微笑对伊莉莎白说道:“话说回来,你和他的婚约是什么时候定下来的?” 女孩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我的手里有eva人格的身份资料,事实上如果不是您和守夜人的极力反对,加上她内部有些我们无法获得的算法可以极大提高算例,这個人格早就被校董删除了。” “至于我和他的婚约。”女孩站住的同时转过身来,毫无犹豫地和银发的老人对视:“就订在您到方舟的那一天。” “权宜之计?” 伊丽莎白摇了摇头:“只要他保持目前没有拒绝的态度,我们的婚约就会继续下去,正式的订婚仪式会在这次事件后补上,到时我会邀请您来观礼。” “你的父亲不会接受他女儿的婚姻这样草率的,我清楚他有多爱你,你的母亲走的太早了,他等于把所有的爱都放在了你的身上。” 女孩突然展颜一笑:“为什么我们就不能是真心相爱呢?” 昂热愣了一下,完全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回答。 他沉默了一会,说:“他是莱昂纳多·弗拉梅尔的弟子。” “那位疯狂的弗拉梅尔。”伊丽莎白点点头:“我看过他的资料,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那都是最糟糕的配偶,您是想表达什么吗?” “孩子,你就一点也不怕他老师产生的一些影响?” “您真像我的长辈。”女孩娇声笑了起来。 听出了她话里的意味,老人只能自嘲地苦笑两声,他和这个女孩没有血脉上的关联,而作为他们唯一联系的乔治·洛朗,失踪到现在才有援救就有他的原因,昂热明白自己的复仇不可能停下,但出奇地感到有些疲惫。 本以为这场谈话会到此为止,可女孩突兀的问题让它延续了下去。 “您知道爱情是什么东西吗?” 昂热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在剑桥时是位颇有魅力的校草,那时的昂热风流倜傥,朝气蓬勃,他会坐在叹息桥边的草地上,一边读着雪莱的诗集,一边看着往来的女生,那时的女孩喜欢穿白稠的长裙和牛津式的白底高跟,等待康河的微风拂过,长裙缓缓飘起露出百合花色的雪白小腿,真是漂亮极了! 可是那些东西都不在了,校园里的学生不会再讨论诗歌、哲学和艺术,那些东西对毕业后谋得一份好的职业没什么用处,他们考取证书,学习各式的外语和专业名词,而不是聚在树荫下讨论雪莱的和拜伦的诗篇。 但即使还在又有什么用呢?卡塞尔庄园的那场悲剧结束了他的人生,他失去了梦想、朋友甚至家人,往后他只为了那份刻骨的仇恨活着,爱情这种东西和他无缘。 这百年来昂热不是没有女人,他给自己套上了一层花花公子的外衣,但事实是无关乎外衣,他是希伯尔特·让·昂热,就会有无数的女人趋之若鹜,有些女人清楚他的伪装却不会点破,有些人则沉醉于花花公子式的昂热,但昂热从没遇见过爱情这东西。他的心已经被仇恨的火种填满了,塞不下其他的东西。 女孩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父亲以前从不让我接触龙族,陪伴我从小长大的人是我的教母而不是父亲,我的教母是位艺术教授,她教的是油画,但从小最喜欢教我的却是文学。” “洛朗是法国的家族,她就带我读法国的名著,法国人喜欢在书里面写爱情,《茶花女》、《红与黑》、《巴黎圣母院》,那些作家往往会设置一些因素,诸如男人的丑陋,女人的卑贱身份,乃至于婚外情,来凸显出爱情的纯洁和高贵,在我十一二岁的时候这些故事能让我哭出来,我可怜的教母要花上整整一天,来安慰一个被可恶的作家伤透心的女孩。” “后来我的教母忙了起来,在巴黎郊外庄园接受艺术教育时,她送了我一个不小的图书馆作为礼物,在那里我读了尼采,叔本华还有很多很多。” “从科学角度来说爱情不过是荷尔蒙、多巴胺、苯乙胺醇这些生物激素的作用,按照‘超人’的世界观来看,爱情是毫无意义的两性价值观,生物繁衍本能的附属品,是降低社会运行效率的障碍物,简而言之就是垃圾。” “从纯功利的角度看,爱情的根本目的就是为了繁衍,繁衍的本能会让男人寻找优秀的母体把自己的基因传递下去,而母体会选择尽可能优秀的男性来得到更优秀的子嗣。” 昂热已经不知道今天是第几次感觉到惊讶了,“弗里德里希·威廉·尼采”,这个名字他当然清楚,不是因为他是世界闻名的诗人、思想家、哲学家,而是因为他在混血种界拥有的声望。 就是这位体内流淌着龙血,但同时血统不高的学者,让早在几个世纪前就已经濒临灭亡的崇龙教派重新焕发了生机,他的著作被崇龙教派奉为经典,是教派在十九世纪极速扩张,虽然由于秘党的围剿遁入地下,但秘党高层都清楚这些人掌握了不容忽视的底蕴与龙族技术,即便在秘党的围剿中元气大伤,也注定不可小觑。 “陈莫的血统评级并不高。”昂热疑惑地问道。 女孩点了点头:“我知道,c级的血统评级,只有言灵算是不错,体能方面一塌糊涂。” “那.....”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信尼采了?那东西只有被权力迷花了眼的老东西和十八岁的男孩才会信吧。” 女孩重新转头向执行部外面走去:“所以我说您果然不知道爱情是什么东西。”女孩的声音清脆,如同细碎的冰块落在装满了柠檬水的玻璃杯中,叮当作响。 第三十七章 YAMAL号 北纬76度,格陵兰海。 一只鲜红的大船在满是碎冰的航道上肆意地行驶着,尽管此时已经接近初夏,但接近极北海的面依旧有遍布的浮冰,然而这只庞然巨兽却肆无忌惮地在北极圈里横行,浮冰?撞过去就行了。 yamal号,曾是全世界最大的破冰船,破冰船里的怪物,拥有航行到北极点的辉煌记录,不止是它,连它的船员都拥有足以称道的过去。 除过一些侍者和服务生以外,部分的船员曾隶属于苏联和俄罗斯的北极科考队,他们负责让这只破冰怪物能够正常的动起来,并行驶在能到达目标点的航道上,而这艘船的安保则由另一部分平时作为水手的船员负责,他们都曾是俄罗斯联邦安全局阿尔法特种部队的精英成员,而船上的武器装备足够他们进行一场小规模的战争! 然而如今这艘船的安保已经被某些更加可怕的怪物接管了,清一色的黑风衣在港口时进入了船只,尽管早已经被真正的船长告知过,这艘船连带上面的船员员已经被人买了下来,代理船长,也是前特种兵少校萨沙·雷尔巴科在黑风衣上船时还是感到了一丝寒气。 上船的人都有着高度一致的装扮,胸前佩戴着徽章,看上去是北欧神话中的世界树,他们每个人都面色冷峻,散发着极度危险的气息,船上潜藏的大量武器很快就被发现了,面对大量杀伤性的枪支弹药乃至于反器材武器和投掷物,这些人没有一丝一毫的惊讶,而是有序地将搜到的武器集中起来。 而携带着诸如手枪一类的贴身武器的船员也很快就被缴械,反抗是存在的,但当这些都曾身经百战的特种兵发现敌我差距的悬殊后很快放弃了抵抗。 部队的时光已经是很久以前的记忆了,他们来这艘船上是为了给自己的老婆孩子挣些外快,不是脑门太硬想吃两颗枪子。 这些老兵手足无措地看着这些黑风衣,在他们面前接管整艘破冰船。 大副悄咪咪地凑到了萨沙面前附耳朵问道:“船长这是把船卖给了谁?咱们当了那么多年兵,可从来没见过这阵仗。” 萨沙对此一无所知,明面上他是yamal号的船长,实际上掌控这艘船的另有其人,他只是用来吸引刺杀和窥视的靶子。 这些他一清二楚,但他需要钱,他的前妻在事故中成为了植物人,而妹妹还在上大学,无论是医疗还是教育,这些都是极大的开销,他在反恐前线斗争时的奖金越来越少,而那点退休金连给他买些上好的伏特加都不够,而船长给出的金额又太过诱人。 这艘船曾经是北冰洋上最大的赌船,公海赌博是没有哪个国家会管的,船舱被改造得极为豪华,船票也价值不菲,富豪们在这里挥金如土。 萨沙喜欢这份工作,遍布在空气中的雪茄烟气,四处飘散的酒香,这是对他来说最棒的工作氛围,作为“船长”他甚至可以在航行时喝上两杯然后把工作交给大副!即便大副也醉了,撞上冰山的后果也不过是一次不小的震动,厚厚的装甲舰艏和两座重水核反应炉提供的无穷动力能让他们轻易撞碎六米级的冰山。 可现在看来他有失业的风险,这些人看上去不需要安保,只是需要一帮足够了解这艘船的水手,这些黑风衣能在其他的极地游轮公司,以足够低廉的价格找到有类似工作经验的水手,只不过需要一些熟悉船只的时间而已。 原来那位老赌鬼船长是真大方啊,虽说干的是两份工作,但拿的钱可一点不少。 “天知道,也许是哪个国家秘密部队,但据我观察这些人的肤色人种都有不同,不像是专属某個国家的部队。” 萨沙叹了口气,自己也曾经劝阻过那位老赌鬼别卖掉那艘船,可老船长好像乐疯了似的,开心到最后呜呜地哭了出来,等再去劝他时这老人非常无赖且坚决地表示: 船我已经卖掉了,你再怎么劝都没有用了,不过别担心这些年来假扮船长你也替我吃了不少枪子,我是不会亏待你的,我和买家都商量好了,他会继续付给你们薪水,加油好好跟着新的船长干。 这时候有个带着铁面具的人走到了他面前,身形佝偻,但气质干练肃杀,他的眼眸和面具一样呈现铁灰色,冷峻得让萨沙打了个寒战。 “亚历山大·雷巴尔科少校,很荣幸见到你,我现在是这艘船的船长,冯·施耐德。” 亚历山大,或者说萨沙一下子紧绷了起来,他原本显得有些颓废的眼神也霎时间变得锋利,显然这个名字代表着某些禁忌,触碰它就触碰到了这位前船长的底线,现在的他像是一头被侵入领地的野兽,随时准备出击。 然而跟在这位冯·施耐德身后的两位黑风衣,早就把注意力放在了他身上,特殊合金制作的长刀和经过改装的手枪能够轻而易举地把他劈成两段或撕成血雾。 在足以致死的威胁下,萨沙不得不放松了绷紧的肌肉,用手和面前中年人伸出的手掌握在一起。 施耐德回首从一位执行部专员的手上接过了平板,递给了面前的少校,然后看着他的神色愈加惊恐。 一位改头换面重新做人的侩子手自然不会想到,自己的过去会如此轻易地被人掌握。 “你们想要什么?” “我们买下了这艘船,是作为一个可以随时移动的指挥部,也可能会捕捉一只出现的鲸鱼,yamal号会是艘很好的捕鲸船,而伱们是最了解他的水手团队,时间紧迫,我们没有其他比你们更好的选择。” “指挥部,”听到这里萨沙还有些相信,yamal号算是北极圈里的小型都市,当然能作为一个移动的基地,话说到后面,他已经瞪大了眼睛,“捕鲸?这样的一艘船你们拿去捕鲸?老天爷,你们是要捕什么样的鲸鱼啊?” “等等。” 萨沙好像想起了什么,然而还没等他开口,突如其来的风声就打断了他的话,一架改装的颇为奇怪的直升机从天空中向甲板上靠了过来,但现在甲板上还有不少人,显然不能直接降落。 紧接着他就看到了类似于电影中才会出现的画面。 直升机在离地近十米的地方放下了绳索,面如冠玉的黑发年轻人抱着美丽的女孩系着绳索一跃而下,然后违背科学地安然着地,那女孩穿着银色的套裙,那宝石的头饰和洁白如雪的肌肤都说明了她大小姐的身份。 少校莫名地想到了自己那位还躺在床上的前妻,记忆里她穿起裙子来也是那样的好看,漂亮得像个天使。 第三十八章 过去交织的未来 黑发的年轻人很快走了过来,他轻轻地拥抱了这个看起来颇有些冷血无情的中年男子。 “好久不见,教授。” 铁面具下的神情出现了一些波动,但很快恢复了平静:“好久不见,我的学生,昂热对我说这次行动由你指挥,执行部所有在岗的a级专员都已经集结完毕,eva会把名单给你,部分专员已经抵达了遗迹,你需要了解一些刚刚得到的信息。” “您还是这么雷厉风行,即便换了工作。” “这不是工作,这是我的追求。”施耐德嘶哑的声音淡淡的陈述着。 对于执念深重的人,劝说是毫无作用的,陈莫适时地转移了话题:“芬格尔在哪?” “他已经去了现场,现在他和洛朗的那个老家伙是现场的指挥,他的血统就决定了他会是一个合格的领袖。” “您也没有拦住他?” “我没有拦他,eva都拦不住她的男人,我就能拦住我的学生吗?” “您看来已经和eva聊过了。” “你也和她吵过一架了吧。” “我的小师妹已经完全被说服了。” 陈莫脸上挂着淡淡的苦笑,回忆着他和一個人工智能的争吵。 “他为什么会知道执行部的行动,又为什么要参与进来?这次行动不会在诺玛的数据库里留下任何记录。”他的声音里充满了质询。 女孩的声音并不是机械音,而是通过无数记录的声纹,和一个男人在地下数十米的机房里夜以继日地调试聆听所再现的,几乎和那个女孩完全相同的声音。 只是在学院里那个小师妹诺玛·劳恩斯的声音不会这样毫无感情。 “凡是存在,必定留下痕迹,执行部也许会删掉任务的记录,但专员的出行,装备的运送,任务中现金的流动,所有这些都是我眼中能交织出事件原貌的线索。” “只凭线索你们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还原出真相。” “是的,他带着这些线索去找了校长。” “砰。”陈莫的拳头狠狠地砸在了执行部控制室的合金桌子上,“他奶奶的昂热,他当然不会放过这样一个好机会,老师当初和秘党的约定里不包括本人自愿的情况。” 陈莫深深吐出一口气,问道:“他明明可以当一个透明人在学院待下去,为什么还要掺合到这里面来?” 得到的却是来自女孩的反问:“你当初为什么要黑掉还没有完成的诺玛来删掉格陵兰的任务名单?” “伱说的都是无用功罢了,你们还是去了那片冰海。” “这不是你的错,你拦不住来自校董会的命令。”eva的声音柔和了些许。 “我觉得那就是我的错。”陈莫轻轻地呢喃,后面一句的声音几乎小到无人听见:“只是没有权和力的问题而已,不过已经不远了。” 女孩的眼神突然锐利起来:“昂热告诉我们这只是一次次代种遗迹的探查,但你清楚他的身体情况,再加上执行部的准备,龙王以下的敌人不可能会对他造成威胁,你在担心什么?” 控制室一片寂静,没有回答。 “你还是隐瞒了什么,三年前格陵兰行动之前也是这样。” 女孩头疼似地摇摇头:“他也猜到这次的遗迹探查会有问题,所以跟上了执行部的飞机,篡改执行部专员的身份卡对我来说很简单。” “这次行动没有什么问题。”陈莫已经彻底平静下来,回答也和语气一样毫无波澜。 “那座遗迹就在北极圈内,他怀疑这和利维坦的关联,而且你的血统评级只有c,他只是想帮你。” “他帮不了我,只会添乱。” 投影出的女孩化作蓝色的光粒消散而去,空气中传来了幽幽的叹息声以及女孩的最后一句话:“既然我劝不住你,你又怎么指望我能够劝住他呢?” 铁血的执行部长看着眼前的人陷入了回忆,却没有出言打扰,只是扭过头去眺望着冰海上的景色。 回过神来,陈莫歉意地向教授笑了笑,然而施耐德给了他回忆的时间,却没打算让无关任务的交谈进一步延续下去: “遗迹现场的尸检报告已经出来了,发现的死者共有六十三人,除去三位血统过低被低温冻死的混血种以外,死亡的都是没有龙血的普通人,他们大多是科考队的成员,也有洛朗下辖考古产业的学者。” “这些学者往往在不清楚龙族存在,通过给与的资料学习一些龙文的知识,因为没有血统,未激发的龙文不能让他们产生灵视,只被视为一种古文字,而龙族被当作原始的人类,通常能为龙族的研究一种新奇的视角。” “死亡原因呢?” “千奇百怪。”施耐德的喉咙像是破损的风箱,沙哑的声音配上有些恐怖的内容让人寒毛直竖,“有些是被自己掐死的,还有些把自己埋在雪里,最后窒息死亡,甚至有人从营地里找到了手枪后开枪自杀,也有些是冻死的,在他们的尸体周围找到了脱下的衣物。” “昂热应该把现场留下来的视频给你看过了,如果不是那段视频也被动了手脚的话,这些人应该都是确实地死于自杀,你有什么想法?” “精神控制类的言灵。” “不可能!”施耐德几乎是脱口而出,诸如‘催眠’一类精神上的言灵几乎都有很大的限制,外在的影响很容易打破这样的控制,让人自裁更是天方夜谭。 “言灵·梦貘,只出现在秘党的记录中,传说这个高危言灵可以将目标拖入最深的噩梦,甚至当目标在梦中被杀死,肉体也会随之死亡。” “但这样效果强力的言灵不会拥有如此大的范围,这已经违反了言灵学教材里的基本规则!”施耐德沉声质疑。 “您是龙族谱系学的教授,言灵学的那些教材是很多年前老古董重印后的东西,学科进步的成果早就被校董们藏了起来,广积粮的道理他们都一清二楚。”陈莫嗤笑道:“至于言灵学的规则,规则是龙王制定的,他们拥有能够改变世界的权与力,混血种的规则他们可不用遵守。” “那就对我这个龙族谱系学的教授说说这个言灵吧。” “效果我已经告诉过您了,但确实还有一点我没有提到,梦貘是白王系的言灵。” “白王?”施耐德的声音里有藏不住的惊讶:“白王在圣战中被黑王杀死,在我们的推测中她的龙躯和血脉已经被那位黑色的皇帝完全抹杀了。” 陈莫没有反驳,只是模糊地应和着:“也许黑王会毁掉白王的卵,但我们无法确定还有没有拥有白王血脉的龙类。” 四大君主在一次次被混血种杀死后茧化重生,我们也曾怀疑那位黑色的皇帝会不会从历史的尘埃中归来,又有什么理由认定白王已死呢? 他的手在微微颤抖,秘党手里冰海残卷当然是不完整的,自己的手里有着另外一张写满了龙文的残页,而视频中的诡异景象已经让陈莫肯定,那个支撑自己来到这里的猜想! 白王处刑之地,世界上最寒冷的海,寒冰制作的囚笼,精神元素的无上权柄。 权与力的一切,都已经不远了............ 某处不可知的地方,苏醒的神明坐在未知材质的王座上,面前是布满墙壁的符号,但那符号既不是龙文也不是炼金的符文,字形上下透露着诡异的气息,好像无时无刻不再发生变动,那符号甚至在自行缓慢的延伸着,简直是拥有生命的活物。 神明在王座上沉思了很久,挥手在木制的墙壁上一拂,一些花纹消失了,但很快又长了出来,似乎和原来的花纹并无二致。神再一次拂去了同一位置的花纹,然后伸出了一杆奇异的长枪,或者说巨大的笔,在花纹长出来之前刻下了不一样的符号。 他刻下的符号忽明忽暗,在明暗交替中缓慢的变化,竟然又变回了最初的模样。 神那只黄金的独瞳猛地一缩,缓缓放下了手里的长枪。 无法改变吗? 也许还可以尝试。 神明从王座上站起了身 第三十九章 活着回来 北极圈,格陵兰冰原。 覆盖在格陵兰岛上北半球最大的冰体,占据了格陵兰岛约84.7%地区,格陵兰岛的居民脚踩的不只是陆地,还有终年不化的寒冰,如果这块硕大的冰体全部融化,将会让全球的海平面上升七公尺。 盛夏格陵兰的太阳几乎是不会落下的,在阳光的普照下即便是这座靠近极北的岛也存在生机。聚居的城市,温暖的洋流,这些都能在这边冰冷的土地上带来活力,每年的夏天都会有人来到这里旅游,夏季当然看不到极光,但反季的寒冷,出海的鲸鱼,“狗拉雪橇式”的世外桃源,世界上最纯净的蓝色,这些都对游客有着绝佳的吸引力。 但这些芬格尔此时处在的冰原无关,明晃晃的太阳和白茫茫的冰盖折射出扭曲的光影,似乎能给人带来幻觉,远处的蓝白交界的地平线上似乎有两个黑点在不断变大, 芬格尔眨巴了两下眼睛,转而看向身后,穿上保暖装备的执行专员和洛朗的下属正在清点遗体,他们根据帐篷里遗留的名单,配合eva的查询很快整理好了已经进入遗迹混血种的名单,eva会同时根据这些名单查出他们的资料,这些资料会成为探索的参考。 没人知道进入遗迹的混血种会以什么模样再一次出现在他们面前,奄奄一息地等待搜救?还是操着利爪和尖牙,以死侍的状态成为敌人?又或者,像那个诡异视频中那样保留着人类的外形却如同被魔鬼夺去了神智?? 这里空旷单调的环境往往能让游客感到发自内心的宁静,然而两次来到这里,每一次都背着沉重任务的芬格尔只觉得令人不适。 他再次看向了远处的地平线,那个看上去遥远的黑点并没有消失,反而变得越来越大。 带着墨镜的芬格尔清楚自己没有因为雪与太阳而患上什么古怪的雪盲症,也没有出现幻觉。 他脸上浮现了极为复杂的表情,一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那個即将到来的师兄,只是静静地站在一片苍白之上,看着黑点不断放大。 极地雪橇的速度并不算差,驱动的也不是几只出生北国的爱斯基摩犬,而是装着航空燃油的改装发动机,装备部用高额的燃油消耗和燃油质量来让发动机在这样的环境下运作,也让陈莫和跟随来的源家家主迅速赶到了遗迹的现场。 翻下雪橇车,陈莫第一时间就找到了那位本不该出现在执行部名单里的人员。 芬格尔曾经自认为很了解这位师兄,痴迷炼金古籍和龙族文明,年纪轻轻就有些学究的影子,整日泡在图书馆和弗拉梅尔导师的钟楼里,可能是由于守夜人的影响显得有些轻浮和玩世不恭,芬格尔一向消息灵通,而他曾经发现学院里有不少小型龙血家族的女性继承人和这位师兄有过关系,而这些女孩的相同点是家族历史都较为悠久,存在传世的古籍。 他觉得这大概也算是陈莫痴迷炼金的佐证。 不过为此,芬格尔还有段时间有些敌视这个名义上的师兄,毕竟eva很早就认识了这位在炼金术上造诣不低的同系学长,甚至连那位弗拉梅尔导师也是经过他的介绍才收下了她。(真实原因是守夜人人严正表示不受男弟子,然后陈莫找来了刚入学的eva并在让女孩和弗拉梅尔见面前先入为主地给eva错误的信息,最后让守夜人捏着鼻子认下了陈莫这个弟子的身份。) 无缘无故的关心总是让人生疑,可他逐渐发现这位学长在把他的小女朋友带到弗拉梅尔门下以后,就真的没有任何进一步的动作,除却炼金学术上的交流,甚至有主动远离的意思。 他芬格尔·冯·弗林斯自认为是一条好汉,自然对自己的狭隘心胸有些不好意思,于是矢志不渝地请他参加学生会的舞会party,然而效果不佳,直到后来守夜人在钟楼请客喝酒,他们的关系才算逐渐好了起来。 再后来....... “回回神。”恍然间回忆的主角已经来到了面前,本来是熟悉的脸,但芬格尔感到有一些陌生。 陈莫伸手在高大男人的面前晃了晃,自己的身高比不过这匹好马,手抬得很高,他也很快回过神来。 “为什么要来?” “大哥,你恐怕在eva面前就问过一次了吧,就别再问了,我今天来都来了,你也赶不走了。” 显然陈莫没有打算把这个问题这么简单就放过去。 芬格尔哭丧着脸,说出的话却酷的惊人:“你是我哥们,我不帮你帮谁啊?校长把大致事情都说了,你不是惹事的人,有机会早就跑了,唉,要不是eva,我现在就想跑去古巴抽雪茄。这座遗迹一定有古怪,这地方离我们当初出事的地方那么近,老子不能在看着你也丢在这鬼地方。” 陈莫听完他的话沉默了好久,忽然问道:“想报仇吗?” 芬格尔眼睛里面突然烧起来火焰,火光透出眼睛,好像能把周围的冰雪都点燃,陈莫在校长那个老头子眼睛里看到过这样的光,复仇的火光。 芬格尔的声音不再二不兮兮:“是太子还是那条古龙。” “我不知道,伱现在回船上,教授之所以让执行部买下了那艘万里挑一的破冰船,不是加图索投的钱没地方花,而是那条极寒的古龙有再次出现的可能,而遗迹里到底有什么东西我也不能确定,但也绝对不是只简单的次代种,太子当初为什么要联系学院我不清楚,但这座遗迹里面必定藏着秘密,也许他还会再次出现,只有待在船上你才有机会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芬格尔在听他说话的时候一直低着头,等他说完又抬了起来,“我是不会回去的啦,报仇这种事确实越早越好,不过如果那条龙真的来了的话教授一定会把他大卸八块的,至于‘太子’。”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如果他真的还敢再一次联络学院,等我从这下面出来,我也一样能把他族谱都给翻出来,然后亲手杀了他。” “那条龙如果真的会来,亲手报仇的感觉,会比你在遗迹下面等着施耐德教授的消息要好得多。” 芬格尔挠挠头,二货一样地笑了起来:“能报仇就行啦,你万一在这鬼地方出了什么事,我的仇不久又多了一份?eva和老头都会杀了我的,等咱们从遗迹下面回来,再让那些该死的玩意去死一死好了。” “好,活着回来,千万别死了。” “嗯,活着回来,一定死不了。” 极地冰原之上,两颗拳头碰到了一起。 第四十章 蛇 “小姐也来了吗?”穿着厚实衣物而非管家西服的阿尔弗雷德面容严肃地询问着眼前的年轻人。 “她现在就在那艘船上,坦白说我认为她应该回去巴黎,我们不清楚乔治先生是否还活着,对你们来说,她现在的生命安全不能出错。” 老人的声音有些无奈:“听起来你才更像是那孩子的管家,她太有主见了,这几天她一直做的很好,我也没有改变洛朗家主决定的权力。” “既然改变不了,就尽可能减少意外的发生,我需要知道现在北极圈以内所有洛朗下辖混血种的信息。” 阿尔弗雷德放在折叠桌上的拳头握紧,声音沉重:“你是以什么身份来向我询问这份消息。” “营救洛朗前家主的组织者,不够?” “不够,你明白我的意思。” “把我绑到洛朗的船上就那么重要吗?我们的敌人远远不止遗迹底下不知名的怪物,危险的也不只是站在遗迹上的我们,yamal号搭载的热武器和专员同样不是摆设,这不也关系到伊丽莎白小姐的安全吗?” “您现在还对这份婚约有所抗拒是我不理解的,而且这是小姐的命令,我必须遵从。” “我不喜欢被人要挟。” 管家用着一张英式老古板的脸和语气,回答却充斥着巴黎式的浪漫无忌:“这不是要挟,您可以理解为一个女孩的撒娇。” “这是伊丽莎白的话?” 没有回答。 “好好好,”陈莫撑在折叠桌上的手完全盖住了自己的脸,“我现在以洛朗代理家主未婚夫的身份向你要求得到这份消息。” 那是厚厚的一沓纸质文件,随后以极快的速度被翻阅完毕,言灵激发时随之亮起的瞳色也暗了下来:“二十三位a级。两位s级,s级中只有一位有资料。” “另一位的信息被乔治先生秘藏了起来,以小姐的权限也没法得到。” “我们这里的s级可信吗?” “这是我的养子,你们救援对象最好的朋友。” “他会和我们一起进入遗迹,”陈莫点了点头:“那么被藏起来的那个s级现在在那艘船上吗?” “也许。” 陈莫深深地看了一眼这位年迈的管家:“仅仅一个校董会的家族成员就有两個以上的顶级血裔,卡塞尔已经有十年以上没有出现过这样的血统了,执行部人员的青黄不接不是没有原因的。” “这是校董们的一致决策,和单一家族的决定无关。” 年轻人笑笑,没有对这种“非我也,兵也”类型的辩解做什么反驳,起身走出了营帐。 外面等着他的是穿着装备部特制保暖衣物的魁梧专员,胸口处绣着半朽的世界树。 “奥古斯特·卡尔。” “陈莫,我想施耐德教授应该已经联系过伱了。” “是的,从现在开始这里所有的执行部专员都会无条件服从你的命令。” 陈莫点了点头,教授的铁腕赋予了执行部绝佳的行动力。 “纯血统评级达到a级的专员穿戴好装备,准备进入遗迹,其他人将营地后撤,以小队为轮换监视遗迹入口,进行监视的小队随时保持联系,后撤和监视洛朗的人会给与协助。” 长相刚硬的汉子点了点头。 “另外,我还需要一条‘蛇’,血统评级最好在b以上。” 奥古斯特皱了皱眉,但很快就想起了名单上的某个名字,一时却不知道该怎样说起。 “没有拥有“蛇”的专员吗?” 奥古斯特巨熊一般的脸盘子上出现为难的神情:“蛇的序列并不算高,专员召集时血统等级过低的专员并未参与征召,拥有‘蛇’的同僚应该已经在部长的指示下,开始享受假期生活了。” 次代种级别的威压就足够让一般c级的混血种四肢无力,无法行动了,纯血龙族的评级越高,能不被龙威所慑的混血种会呈现滑坡式的下跌,这就是为什么施耐德仅仅召集了高评级专员的缘故。 但根据现在遗迹周围的检测,已经存在大范围的电磁场紊乱,无线电在这种情况下将完全无法工作,而有线的联系等于是将所有进入遗迹的人全部绑在了一起。 科学的力量没有办法让信号在这种情况下传递,但不科学,或者说神秘学的力量就拥有更多的可能。 电磁场的紊乱必定是遗迹中那位苏醒的怪物的手笔,而往往只有神秘才能对付神秘。 “但我们的随行人员中不是没有拥有‘蛇’的混血种。” “这位拥有‘蛇’的人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不。”巨熊的脸上罕见地出现了尴尬的神情:“只不过那还只是个入学不到一年的新生,施耐德教授将大一的战争实践课安排在了这次,那些新生的任务是在短时间内尽量熟悉yamal号的海员操作,并且在专员接管船只时给与辅助。” 陈莫眉毛一挑,言灵“蛇”,这个时间点的新生,他再次问道:“中国人?” “你认识他?”奥古斯特脸上有些惊讶。 陈莫有些哭笑不得,“算是认识吧。”看来这位忠贞不渝的学弟可能活不到未来在三峡水库下,和爱人的生离死别了。 “让他尽快赶过来吧,‘蛇’在遗迹这种电磁紊乱的环境几乎是必要的,否则队伍人员之间的联络手段会非常受限。” “那是个新生,会不会对队伍造成什么影响。” “一个能在水下五十米保持极端冷静的男人,即便他现在还只是个新生,也绝不会给我们添乱。”陈莫微笑着,说着让奥古斯特有些摸不着头脑的话。 “这位新生有过潜水的经验?”他疑惑地问道。 “不。”陈莫在心里补上了后半句,他在将来会有,那是在龙王的寝宫,康斯坦丁的眼皮子底下潜水。 “去通知吧,时间很宝贵。” 奥古斯特前脚刚走,后脚走来了一个金发异瞳的年轻人。 “我没想到加图索居然舍得把你放到这里来。” “加图索会全力参与这次行动,这是家主的指示。” “弗罗斯特?我其实一直想问,弗罗斯特真的是加图索的家主吗?” 帕西·加图索低着头回话,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弗罗斯特先生确实是我们的代理家主。” “代理谁的职位呢?庞贝·加图索?” “是的,庞贝先生在离开家族前确实是加图索的家主。” “叫的很生分啊,难道不应该叫一声老爹吗?我想凯撒就是这么叫的。” 帕西依旧低着头,语气官方得像是国家的外交部发言人,不过加图索的影响力甚至超过了这个世界上大多数国家,这样说倒也没什么问题。 “让加图索的人撤了吧。” 帕西抬起头来,一只中有着难以熄灭的金光,威严而高贵,他另一只蓝色的眼睛并没有凯撒那样冰蓝的纯净,和黄金瞳比起来显得十分的低贱。 “您是什么意思。”问句却没有询问的语气。 “我和凯撒·加图索签立了炼金证文契约,加图索应当尽全力配合对乔治·洛朗先生的救援,我认为加图索在这个营地的人员妨碍了救援的进行,所以请通知他们离开,另外,你不能一起离开,我需要你和我们一起进入遗迹,全力参与行动,家主的指示,这是你说的。” 帕西没有回答,头低了下去。 “违反炼金证文的惩戒只反映在签署人身上,你可以考虑不听我的指示。” 陈莫的眼睛眯了起来,笑容不变。 “反噬的既不是弗罗斯特也不是庞贝,更不是你的家族,只是凯撒·加图索。” “只是凯撒·加图索,一个人。” 他的话语越到后面越轻,几乎已经到了听不见的地步,然而却在帕西的脑海里来回盘桓,像是恶魔的低语。 帕西总算有了声音,他说: “加图索的队伍会服从您的指示。” 他再一次抬起头来,此时两个眼睛中都闪烁着龙血的金光,显然他激发了血统,而不是像刚刚那样单纯的难以熄灭黄金瞳。 “但您清楚,这么做,家族是绝不会放过您的。” 陈莫的声音懒洋洋的,帕西发现随着进入遗迹的时间越来越近,眼前这个人好像愈发的“肆无忌惮”和“随心所欲”。 “我知道啊,你们家族不就是这么个样吗?你还是别睁你那大眼珠子了,氪命示威不值当。” “去把装备整顿一下,下去的时候我可不希望你还没准备好。” 陈莫转头向自己的营帐走去,一边挥了挥手补充道: “另外你们的队伍尽量退到北极圈外,越远越好。” 第四十一章 战前会议 格陵兰冰原,遗迹冰穹之上,营地。 “好的,现在是我们的战前会议时间。” 陈莫愉快地打了个响指,他的面前是几个穿着黑色制服的混血种,大部分都比这个任务当前脸上还挂着微笑的毕业学生大出不少,包括陈莫在内,所有人都穿着统一的黑色制服。 对于北极圈内寒冷的环境,这些制服看起来单薄的过分,但洛朗、加图索和陈莫友情提供的技术资料和装备部的经费并不是打水漂的,除了拥有极其优良的保暖、防弹、防钝击的效果以外,外置的再生金属挂件和用机床刻画在制服夹层里的符文也能起到精神方面的防护作用---这套防护措施原本是用来让血统较为低的专员能够在龙威下保持战斗力。 但眼下他们可能遭遇的可不仅仅是龙威。 “想必各位都很清楚我们本次任务的目标,有一位学院的校董走进了我们脚底下这座遗迹。”陈莫看了看表:“现在是凌晨三点钟,这位校董已经在这座遗迹里面待上了六天,而根据这里出现意外之前我们得到的报告,遗迹里面至少存在一只未孵化的次代种。” “当然,也许现在是孵化完的次代种了。” 帕西摩挲着手中的猎刀,冷着眼睛看着前方的陈莫,将要进入遗迹的混血种此时都已经带上了自己的装备,可能存在的死侍乃至于龙类就在他们的脚底,他毫不怀疑自己身处的这支队伍拥有屠杀次代种的能力,队伍里不止一人拥有让他寒毛倒竖的危险感。 陈莫面前的队伍泾渭分明的分成了三块,仅有帕西一人的加图索部,两人的洛朗队伍,以及包括两位学生在内的共七人的执行部专员。 奥古斯特·卡尔和一旁戴着无框方形眼镜的男人隐蔽地交换了一下视线,向后面同属执行部三人点了点头,显然专员以这两人为首。 人高马大的芬格尔正搂着因为拥有“蛇”而被临时征召的叶胜套近乎,面对比自己大三届的学长,叶胜看起来很有些拘谨和为难,脸上满是紧张的神色。 洛朗家的两個人的外表可以用古怪来形容,一位应该是个年轻人,之所以说应该是因为他戴着几乎只露出眼睛的蒙面口罩,从露出些许白皙的皮肤和身形大致能猜测出年龄,他背着用白色绷带裹起来的巨大武器,似乎是某种宽阔的刀刃,腰带上系着长管的手枪,似乎是老式的燧发枪。 另一位则是个中年大叔,脸上带着吟游诗人的浪漫和身无分文的落魄,看起来很像能立马起来作一首诗,内容大概就是明天的晚饭没有着落的心酸。 奥古斯特旁带眼镜的男人提出了问题:“我们是否拥有遗迹相关的资料,和那只可能存在的次代种的信息。” “对于前者,很抱歉,没有。甚至直到昨天,执行部才得知了这座遗迹的具体位置。至于后者,我想在座的各位都已经看过营地里那台没关的录像机录下的视频了。” 眼镜男人和落魄大叔都点了点头,帕西·加图索则未作表态。 陈莫显然没把帕西这颗软钉子当回事,“大范围的精神控制效果,对范围内单体的威力都已经达到了高危言灵的程度,精神方面的权柄一向属于黑王和白王的直系血裔,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我们脚底的这条龙的危险程度远远超过一般的次代种。” “而我们面对的不仅仅是这条足以压制我们的高贵龙族,”陈莫苍白修长的手戴着纯黑色的皮手套,指着脚底,“这是一座集结了龙类文明的遗迹。” “无论这底下是这条畜生的寝宫还是陵墓,这无关紧要,但这种级别的直系血裔所栖身的建筑,必然拥有死侍乃至于尸守的护卫,和无数的炼金机关。” “我们这只队伍除了我和这位实习专员以外,都是纯粹血统评级在a级甚至之上的怪物。”他毫不介意地用了怪物这个词,而面前队伍的成员似乎也对这样十分冒犯的用词不算在意。 “你们在执行任务时应该都遇见过各种各样的极端情况,和纯血龙族,三代种,乃至于次代种近身搏杀,或者被困于各种各样的险地,但你们活到了今天。” “我在这之前是学院传统炼金系刚毕业的学生。” “几天前我在冰窖底下拿了些东西,我想那个时候执行部,洛朗和加图索的通缉令上大概率会有我的名字----陈莫,而我也活到了今天。” “我之所以跟着你们下去不是去和次代种乃至于龙王那种怪物玩命的,我可不止想活到今天。” “遗迹周围磁场的紊乱还在持续地扩散,而学院也没有在北极上空的监视卫星。” “我们的学院秘书诺玛的援手够不到这里,也就是说我们将没有学院的整栋图书馆和一个绝对冷静的人工智能给予你们知识援助和建议。” 他又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子: “这里,大约存了学院图书馆的三分之一的藏书,以及许多藏在冰窖下面你们没有权限看到的机密资料。” “这些资料本来不该被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以外的任何人看到,但不幸的是我甚至已经把他们牢牢地背了下来,我的通缉令却在半天神奇地取消了,因为这颗脑子现在还有用。” “这就是我要和你们一起下去的原因。” “我的要求是进入这下面以后的一切行动听我指挥,有问题也可以问我,各位都是经验丰富的执行者,想必也不会问一些无聊的问题。” “在座的人绝大多数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些特殊的地方,事实上伱们的相关资料我基本都看过,有不同意见的人现在就可以提出来,我们在这上面和和气气地把事情都讲完,不要等到龙类和死侍的黄眼睛盯上我们的时候再违反命令。” “说得好。”芬格尔不愧是能为我们陈莫两肋插刀的好兄弟,第一个开始站场子,啪啪地鼓起掌来,只是好像和现场的氛围有些格格不入。 陈莫愈发觉得芬格尔同样拥有和老师相同的地方,这种极为破坏严肃气氛的欢快感。 像是冰天雪地一片萧条的景色里你正触景生情想要吟诗一首,突然从雪地里窜出来一只黑白相间的哈士奇整个身子旋转着在冰面上滑行--到嘴边的好诗全溜了。 好在其他人只是略显奇怪地看了这位哈士奇一眼,没怎么在意,毕竟混血种本就不是什么正常人,心理上的各式各样的诡异问题并不少见。 执行部五个人相互对视,达成共识后为首的奥古斯特和眼镜男人点了点头,同时点头的还有洛朗队伍里戴着口罩的年轻人,中年大叔善意地对陈莫笑了笑,看样子也表示同意。 陈莫带着笑意的目光来到了帕西身上。 “我会听从指挥。” 第四十二章 守株待兔 要直入骨髓的寒气包裹着整个身子,这种寒冷里面透着一股子诡异,像是一直要冻到人的灵魂,极昼的阳光透过一个小小的洞口和一片厚达数十米的冰穹抵达这个冰下的世界,然而光源却并非来自于那些在冰层中折射耗散的日光。 这是一条银河。 叶胜愣愣地看着斑斑点点的微光在空中缓缓地摇曳生姿,无数这样的光点让这個空洞的冰下世界拥有了可以视物的光源,这些光点来自于周围遍布的花,密集的花朵环绕着冰穹下正中央的,那个硕大无比的遗迹,或者说是宫殿更准确些。 花的品种未知,四个成十字排列的花瓣苍白,像是骨头的颜色,每朵花瓣中间都有着鲜红的斑点,如同滴落的血液晕染了白纸,花蕊中间似乎有着某种发光的器官,散发出微微的白光。 主人好像沉醉于这些花儿的美丽,而那些空气中的“蛇”好像也变得十分倦怠,懒洋洋地四处游荡着,漫无目的。 叶胜腰间挂着的护身符样式的饰品突然亮了一下,随之亮起来的是他周身黑色的装备服,夹层中的符文活了过来,一下子将他拖出了迷幻。 “蛇”如同夜晚的猫儿般瞬间活跃,叶胜盘膝坐下闭上眼睛,在“灵视”中,那些游离在外的蛇延伸了他的意志,它们平时休眠在他的思维深处,在被唤醒时汹涌而出,它们是叶胜的忠实仆从,是领域内无所不及的可靠斥候,也是范围内传播信息的飞鸽。 一条“蛇”以极快的速度向上游去,穿过被炸开的空洞,一头钻进了每个人携带的小小装置中,生物电流在人类科技的作用下转变成声信号,这是蛇的特殊用法,在电磁干扰无比强烈的遗迹周围,只有言灵唤醒的“蛇”能保持信号的良好和畅通。 陈莫得到信号后点了点头,挥了挥手,他们设置的绳索肉眼可见地迅速绷紧,芬格尔率先系上了塔扣,单绳速降的设备是在就在冰洞旁设置好的,显然那些在未知龙类精神控制下的混血种也是通过这种颇有技术含量的设备到达了冰穹底端。 两百米高度的速降在熟练掌握绳索技术的情况下对普通人类也算不得危险,但显然这里除了个别有过类似经验的专员外,其他人唯一接触绳索技术的途径,就是大半天前诺玛临时总结打印出来的小册子。 然而能站在这里的都不是普通人类,也不是普通的混血种,而是一群身体素质远超混血种平均线的怪物。 专员们毫无迟疑地绑上绳索塔扣,面无表情地跳了下去,来自洛朗和加图索的三人对此也没有什么反应,一个接一个地开始了“危险”地绳索速降。 当冰面上只剩下所谓的指挥官殿后的时候,陈莫掏出那本临时编纂的册子,再次草草翻了一遍早已经被天演牢记的内容,类似于若干年前考试前几分钟看书的无用之举。瞄了一眼冰穹的高度,他面色抽搐了一下,显然拥有极高身体素质的怪物不包括他在内,而即便牢记了操作步骤,实践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自嘲地笑了笑,已经走到这一步了,难不成现在再回学院继续读书吗? 于是他系上了绳索,落入地狱。 -------------------- “你有什么疑惑,不妨可以问出来。”yamal号上,施耐德死死地盯着临时面前的屏幕,专心程度让曼斯·龙德施泰特几乎认为他听错了。 施耐德透过铁面具传来的沙哑声音又重复了一遍。 他的这位同僚拥有算是少见的言灵,“无尘之地”,这种言灵泛用性良好,并且在水下作业时拥有特殊的效果,因此在参考了执行部长的点名和本人的意愿下,同样参与了这次任务。 “我们的船上有五位以上的专员满足a级血统的要求,据我所知洛朗家族满足条件的血裔也不仅仅只有那两个人,进入遗迹的人数是否有些少了。” “足够了,如果世界上还有他们杀不掉的龙族,那么事情就不是我们能解决的了,那种事情就由校长和校董会的那些人去头疼好了。根据我们的推测,那底下的龙类应该还处于孵化的状态,他需要基因和养分去构筑龙躯,取回自己曾经的力量,进入遗迹的混血种越多,它可能得到的养分就越多,完整形态的龙类才是最恐怖的。”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另一个问题。” “什么?” “你向诺玛提出购买这艘船的理由是作为临时的指挥部,可他们进入遗迹后根本没有联络地面的手段,蛇的领域也不可能时刻保持两百米的长度,这个理由站不住脚,但校长还是批复了你的申请,不仅如此,船上留下来的高级专员太多了,不少分部的活动都受到了影响。” 曼斯把手拍在面前的面前的桌子上,质问道: “你全副武装必然在等待着什么东西,龙,死侍还是其他的什么东西?” 施耐德把注意力从那张迟迟没有动静的屏幕上移开,深深地看着一旁的曼斯。 “我不知道。” 曼斯·龙德施泰特皱起了眉头。 “我确实不知道,就好像那次意外,我们没人知道那条古龙胚胎会提前孵化,我的学生告诉我那只该死的畜生可能会在这里出现,于是我就带上了我的猎枪等在这里,守株待兔是个笨办法,但我也只能等在这里了。” “那么这条防线是怎么回事?”曼斯指了指屏幕,那是无人机航拍的画面,就算没有高精度卫星的辅助,航拍无人机也可以作为诺玛和执行部的眼睛,甚至还采用了热成像的功能,只是出于大范围的电磁场紊乱,无人机处在高空,画面不算清晰。 防线,是的,画面显示的确实是一条防线,洛朗家族的血裔和执行部的专员用各式各样的临时设备与帐篷将那个通向地狱的洞口团团围了起来,像是在防范其他人的进入。 “这里洛朗的要求,我们的人只是提供了一定的协助,执行部的余下的主力人员都在船上,他们的人是这座防线的主体。” “他们在防备其他人进入那座遗迹吗?但是方圆十公里已经被诺玛的无人机扫描过了,除了几只觅食的北极熊等动物,没有任何其他的活物。” “他们防备的可能也不只是人,也有可能是龙。” “我们现在等着的那条龙。” 他的话音刚刚落下,伴随着刺耳的警报声,红光在屏幕上闪烁起来。 两位教授对视了一眼,不言而喻。 “兔子来了。” 第四十三章 冰下宫城 “这是白罂粟。” 没因为百米速降而摔死的陈莫端详着眼前美丽的花朵,果断地下了结论。 带着无框眼睛的专员提出了问题,诺尔·瓦特,近五年来执行部任务完成效率最高的专员,但常常由于完成任务的方式问题被处理后勤的人员诟病,但这不妨碍他成为施耐德麾下最好用的刀刃之一。介于他的战斗方式,应该说最好用的枪械。 “这是龙血亚种?” “九成以上的可能是龙血亚种,而且有很明显的人(龙)为培育的迹象。” 叶胜疑惑地问道:“植物也会因龙血污染而产生变异吗?” 陈莫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解释道: “虽然学院的教授更倾向认为龙类是一种极为特殊的哺乳动物,并且可以在一些相关的基因上找出具有说服力的证据,但从神秘学和炼金术上,龙是不同于世界上任何其他生物的某种,神明的造物。” 他顿了顿: “或者说,龙族就是神明。” “世界上绝大部分宗教的起源和神迹显现都和龙类以及混血种有关,学院的研究者也往往会尝试通过这些半真半假的神话故事里面窥见有关龙族的一鳞半爪。” “在基督教中,基督的血液拥有洗清罪孽,救赎赦免的伟大作用,希伯来书第九章第十二节,‘祂(即基督)的血岂不更能洗净你们的心,除去你们的死行,使你们永生侍奉神吗?’” “有没有什么联想?” 场面一时静默,所有人都在缓缓咀嚼着话语里蕴含的信息,神话与龙族的紧密联系他们都很清楚,但他们都是战场上手持刀剑的战士而非后方钻研典籍的学者,这样具体的例子也从来没听过。 “死侍。”洛朗那位带着严实口罩的年轻人出人意料地做出了回答,声音里有压抑极深的苦涩。 “不仅仅是死侍,所有龙血亚种都是类似于死侍的存在,能在龙血侵蚀下保持神智的生物世界上只有一种。” 陈莫没有说出答案,但所有人都很清楚这个谜底。 诺尔·瓦特再次问道:“植物没有肌体和骨骼,而且看起来这些花的根茎花叶也没有出现异样的变化,看起来它似乎.........” “似乎只是普通的花,对吗?” 诺尔·瓦特点了点头。 “没错,除了花蕊的发光器官带有一定的催眠作用,它和正常的白罂粟没什么差别,硬要说的话,也不过是花瓣更白,瓣上的红色印记更加鲜艳。” 奥古斯特的声音传来,和他粗犷的外表不同,显得十分谨慎:“这条龙培植这些花的目的是什么我们不清楚,只凭这种程度的催眠效果,完全称不上合格的防御措施。” 龙血带来的变异往往是无序而可怖的,龙类定向培育这样的花朵所消耗的投入和回报似乎完全没有可比性,他曾经听执行部同僚说起过任务中见识的变异植物,枝条在龙血作用下特化了柔韧和灵活性,树干中栖息着共生的变异的甲虫,在猎物被缠绕后迅速将其啃食殆尽,而甲虫消化后的粪便会成为植物最好的养料。 眼前散发着星光的花相比起来就像是绵羊一般温顺无害。 奥古斯特继续说道:“我的建议是尽量把这些植物全部杀死。”这个巨熊一般的男人拥有狐狸的谨慎与狡诈,这些美丽的花朵也有可能是披着羊皮的狼,无论如何只有死掉的东西才没有威胁,人,龙,还是龙血亚种都是这样。 陈莫的黄金瞳默默地亮了起来,透过这双眼睛,眼前花朵的光点明亮了起来,却没有颜色。 “没有必要。”他回答道。 “尽快进入遗迹吧,杀死这些植物可能会引起炼金机关的应激性反制,这些花的作用我大致看出来了,杀死他们没有必要。” 奥古斯特没有继续询问,陈莫显然没有把他看出了什么说出来的意思,既然在上面就已经答应了服从指挥,现在质疑是最愚蠢的行为。 芬格尔和奥古斯特,好马和巨熊各自背上了两个不小的金属盒子,一個属于陈莫,另一个归属于诺尔·瓦特,收拾好带下来的装备,一行人将目光转向了那座隐藏在数十米厚寒冰底部的遗迹。 先前落到底部是所有人都被白罂粟组成的银河吸引了注意,可当他们终于透过熹微的光看到不远处那所宫殿时,所有人都一时屏住了呼吸。 像是诗人的大叔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场景,吐出一句: “难以想象。” 这大概是最宏伟瑰丽的梦里也难以出现的景色,透过冰层的日光和环绕在四周的罂粟给这座遗迹镀上了冷白色的薄纱,冷光下的宫殿显得漆黑,哥特式的尖顶让他看起来像是童话中的黑色城堡,旷阔空洞四周的寒冰像是把里面的一切都包裹在流离的幻梦之中,带着虚无的意味。 “这简直是神迹啊!”诗人大叔再次说道。 是啊,这不就是神迹吗?名为“龙”的神明展现的力量。 一行人继续向前,却出奇地无人说话,寒冰下的龙族遗迹本就足够神奇,而面前宫殿的规模也同样歌颂着主人的高贵和伟大,与其说宫殿,不如说这是一座宫城。 龙类的高贵意味着与之相符的力量。 可以说面前这座遗迹中居住的龙族的力量越强,他们能活着回到地面上的可能性就越小。 大约十分钟后,这座冰下遗迹近在咫尺。 如果说刚刚在远处中看到的宫殿群是朦胧的远观,此刻他们几乎就是贴近亵玩了,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扇通往这座遗迹内部的大门,大门包括高耸的宫墙在内,构建的材质都有些古怪,先前远看是吸光的黑色,然而贴近时呈现苍白的色泽与细腻光滑的质感,像是陶瓷。 “真漂亮。”大叔感慨着说,不得不说这只队伍里这位大叔多多少少有些突出,连芬格尔在进入冰下后也完全收敛了起来,似乎已经感觉到了什么,可这个兼具中年没钱买酒的落魄和月下吟诵夏尔诗词的浪漫的大叔好像就是来观光旅游的,不时发表几句对于眼前场景的评论。 叶胜缓缓说道:“这里面有什么东西,我的蛇被挡在了一个圆形的领域之外,它很恐惧,还很......我不知道怎么形容,从没出现过这种情况,那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吸引了我的蛇,它几乎要脱离我的控制,这........”他的声音里出现了慌乱。 “你的蛇很‘饿’,是吗?” “饿?”叶胜听到后眼前一亮,没错,绝佳的形容,那里面有能诱惑他的蛇的食物,但很危险。 “在我们之前进来的那只队伍恐怕就在里面,那条不知道有没有彻底活过来的龙类一样也在里面,这是一座龙类建立的城市,进去之后我也没有一定能逃出来的把握,要从里面出来,只有把它的主人杀死。” “准备开门吧。” 那个大叔走上前去,伸手按在了大门之上,似乎感应到了什么,苍白色大门上的图案瞬间变黑,浮现出来的是一只黑色的巨龙,正张嘴嘶吼,图案并不完整,似乎是为了适应人类的高度,图案中龙牙所在恰巧出现在他的手边。 大门仿佛是活物一般,龙牙图案处竟然真的突出了一颗牙齿,牙齿的尖端有着凹陷的小孔。 他不带一丝犹豫地将手指按在了锋利的尖牙之上,血液顺着黑龙的嘴巴流入了门里,像是被门喝了下去。 大门隐隐约约发出了嘶吼和轰鸣,那位大叔似乎也进入了某种奇妙的境地,手指似乎还要继续按压下去,但空洞的眼神只持续了一瞬间,他连喊了两声“痛”迅速取下了食指并用止血的绷带包裹了起来。 大门缓缓洞开。 第四十四章 圣杯与祭品 “我有种不好的感觉,像是被什么东西吃进了嘴里。”义务献血完的大叔在进入大门后神经兮兮地说。 “你的龙血浓度很高,龙族血统里蕴含着预警性因子,秘党曾经尝试过针对一些孵化在无人区的龙类直接进行远程武力打击,但不幸的是龙类往往能及时避开这些精确制导的导弹,我想你说的也许没错。”陈莫淡淡地说。 “要说有什么把我们吃进嘴里的话,不就是这座看起来很诡异的宫城了吗?难不成这还能是活的?”叶胜原意是开个小玩笑驱散一下有些僵硬的气氛,然而没有人觉得这是个笑话。 陈莫轻轻拍了拍这位学弟的肩膀,轻轻说:“你才大一,大二的龙族谱系学和炼金普及的课程会涉及到炼金制品和龙族的建筑,有时候有关龙族的建筑和物品确实可能有活着的特性。” “小心些,别真的被消化了。” 叶胜沉重地点了点头,他清楚“消化”两个字背后藏着怎样的意味。 走入大门的队伍并没有进入主体的宫殿,而是露天的廊道,廊道宽阔异常,两边都用极高的墙体做了隔断,依稀可以看见两侧墙的另一边的尖顶,廊道的地面似乎是石板制成,但一般低温下石头会出现脆化,然而这些石头没有出现断裂的迹象,隔着皮手套陈莫摸了摸石板,不仅没有上冻,和这個被冰块笼罩的空洞的环境温度相比,当得起“温暖”二字。 一览无余的廊道并不短,中央处有着圆形的祭坛,祭坛上是红色的祭台,祭台上放着诡异的白色杯子,似乎能把人的目光黏住,远远望去祭坛下似乎躺着几个人。 活人?死人? 所有人在这种情况下都平静得异常,丝毫没有什么焦急地向前冲去的事情出现,无论那些躺下的人还有没有生命,显然已经失去了意识。他们躺在这里,要么是在昏倒后被什么东西带了过来,要么就是他们的周围存在某种东西让他们失去了意识,无论那种情况,都不该无谋地直接上前。 “有感觉到‘蛇’的范围受到限制吗?” “前方极限距离之外依旧还有那种吸引感,周围没什么影响,只是进入大门之后,‘蛇’的游动有些阻涩。” 陈莫悄悄做了个手势,这位学弟立刻会意,一条言灵仆从就停留在了陈莫嘴边,被压低的声音被它吞下,传回叶胜的脑中,随后一条‘蛇’也随之游动,只进入了陈莫携带的装置: “和外面的联系断了吗?” “还没有,这扇大门好像没办法阻挡‘蛇’的进出。” “传递的消息,他已经收到吗?” “收到了。” “很好,静默吧。” 这条被言灵之力制造出来的私密频道又陷入了平静。 陈莫又指了指前方,叶胜了然地点了点头,他缓缓坐下,蛇群涌出,这些忠实的仆役扑向了前方的祭坛,在即将接近那些倒地的人时,祭台之上的白色圣杯突然颤动起来,在科学上被认为是“生物电流”的蛇突然收到了某种引力,在它们的奋力挣扎中,其中两条如同身陷流沙般无助在进入了白色的圣杯。 叶胜好像听到了什么被碾碎的声音。 直入灵魂深处的疼痛几乎撕碎了他的神志,每一条蛇上都承载了他的意志。 在他的认知中,游行的‘蛇’处在另一个空间,过往二十年他的这些‘蛇’几乎没遇到过任何扰动,副校长的“戒律”算一次,面对校长时‘蛇’的不安也算一次,而只是今天他就遇见了两次,先是恐惧和饥饿,随后这些异界的‘蛇’竟然被那个祭台上的圣杯吸了进去! 他感觉自己被碾碎了,释放言灵时他处在最脆弱的时候,体温降低,心跳减少,血液的流动也在减缓,只有黄金瞳微微闪烁证明他不是个死人。 而就在刚刚濒死的意志回归了本体,他的身体立刻做出了相应的措施,心脏迅速的搏动加速血液的流动,不断尝试升高他的体温,身体在尝试唤醒他的精神,这里是北极圈,格陵兰冰原地底两百米的地方,这种情况下他一旦昏过去就是半个死人,即便余下的人打算带上他,没人能保证接下来面对危险的时候还能照顾好一个昏迷的病人! 昏昏沉沉中叶胜似乎稍微感到有些刺痛,但他在巨大的疼痛前好像已经丧失了基本的感触,在刺痛之后,好像有凉凉的东西注入了身体,像是小时候去护士站接种疫苗,很快,那股清凉就转化成了滚烫,心脏继续剧烈搏动的同时他全身的身体机能发生了小幅的提升,直接将他从昏迷的边缘拉了回来。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那位叫做“陈莫”的学长一脸惋惜地看着他,从他手臂上拔出了针管,周围的队员脸上大多都带着关切的神色,少数人面无表情或是在思索着什么。 “醒了?醒了就赶紧起来吧,别哼哼唧唧了。”陈莫脸上带着明显的痛惜。 叶胜晃了晃脑袋,算是清醒了一下,大致猜到那根针管里装着的大概是什么珍贵的炼金药剂,这是救命的东西,显然不是执行部普遍发放的便宜货色,不过他什么都没说,他算是比较传统老派的中国人,不愿意把救命之恩这样的事挂在嘴上,但显然记在了心里。 陈莫看他那样子笑了笑,也没说什么,一把把他拉了起来:“说说吧,刚刚怎么回事?” 叶胜脸上出现了明显的后怕,他完完整整地将那个苍白圣杯突如其来的吸力和自己操控蛇时的感受说了一遍。 “我的推测是祭品。”听完他的讲述后依旧是陈莫率先给出了答案。 诺尔·瓦特和奥古斯特也都认同地点了点头,前者说道:“那张祭台和圣杯明显地类似于天主教会的祭坛,但祭品到底是什么?” 陈莫转头看向叶胜:“你的‘蛇群’有恒定的数量吗?” 拍拍脑门尝试清楚掉还在残留的痛楚,叶胜点了点头:“我的‘蛇’拥有一定的数量上限,一般来说我只能控制其中一部分,另一部分可以放养式地让他们在外面游曳,不过现在我能控制蛇的数量比刚刚恐怕要减少许多,这需要非常集中的精神,而且我原本的两条蛇应该已经被那个圣杯吸进去了。” 叶胜闭上了双眼,尝试再一次沟通脑海里的蛇群,在刚刚的变故中他游荡在外的蛇已经全部应激性地回到了自己身上。 片刻后,他惊讶地睁开了双眼,然而还没等嘴边的话说出,低头沉思的前辈已经问出了问题。 “‘蛇’的总数量没有减少?” 叶胜点了点头。 第四十五章 灵视看得见灵,看不见灵魂 “那个圣杯吃掉的不是你操纵的蛇,而是依附在那些蛇上的精神,那是你的‘灵’。” “灵?” “通俗的说,就类似于我们所说的灵魂,灵是包括龙族和混血种在内释放言灵的媒介,在你使用言灵命令你的蛇群的时候,你的部分精神会随之依附在那些蛇身上,圣杯实际上只对你附着在蛇上的精神产生了吸力,但蛇无法脱离伱的精神独立存在,因此你产生了错觉,认为你的蛇被圣杯吃了下去。” “灵魂作为祭品,听起来像是中世纪曲解炼金术产生的黑魔法,或者是某种鬼故事。”芬格尔咂咂嘴。 “龙族从卵和沉睡中醒来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摄取足够的养分,这座遗迹在这种鬼地方,无论我们要面对的龙类是苏醒还是复生,他都应该尽可能地收集足够的食物,而拥有龙血的混血种应该就是他们最好的食物。”陈莫回答的话好像有些偏题。 “但事实和这种合情合理的推测相悖。”诺尔·瓦特皱了皱眉头,显然领会到了他潜藏的意思。 “没错,学院的教授在得到营地现场留下来的视频时就产生了疑惑,龙类释放大范围的精神控制时为什么现场留下的只有普通人的尸体?这些尸体即使没有龙族的基因,在冷血的龙类眼中也应该是大量的养分,极北的冰原上没有多少活物,摄取足够的养分,尽早孵化出完整的龙躯,取回力量才是这些旧时代的异类应该做的事。” 奥古斯特面色肃穆:“但是它没有这么做。”异类往往意味着更强的力量。 “你能用某种方法确定吗?那些躺在地上的,是昏迷的活人还是尸体。”大叔声音有些沉闷,这座遗迹原本由洛朗开发,参与其中的混血种自然也隶属于洛朗,其中也有与他相识的同僚。 灵视,如今最为快捷有效的方法。混血种的黄金瞳并不只是用来示威的美瞳,也是能看见“灵”的眼睛。但大多数混血种在灵视之后无法保持理智,因为他们体内流淌着龙血,来自神明的血液中遗留着龙文的刻印,那是每个混血种言灵的来源,但龙血中残留的精神也能让这些属于人类的灵魂发疯。 陈莫从口袋里拿出一副眼镜盒,里面装着一副银框的单片眼镜,这同样也是一件炼金物,能够在他灵视时隔绝一定程度上体内龙血和外界的干扰。 他带上了眼镜,同时闭上了双眼。 晦涩的龙文在他的舌尖打转,却没有发出丝毫的声音,快速且独立地进入灵视是每一位合格的炼金术士都应该掌握的基本技能。倘若连灵视都无法掌握,你又如何去和桀骜不逊的活灵做斗争? 言灵·皇帝的吟唱没有被任何其他人听见,除了他自己,其他人在这种环境下进入灵视都是极为危险的。 陈莫默默地睁开带上镜片的眼睛向前看去,祭坛下几具身体上没有丝毫存在灵的迹象,干干净净一点不剩,空气中本应存在极其稀薄的精神元素,然而在那座圣杯的半径十米的圆域内俨然是一片“真空”。 他叹了口气,继续向前看去,廊道的尽头,继续深入。 他的灵一瞬间僵住了,他看见了某种东西。 那是纯粹白色的,毫无杂质的,威严与美丽并存的某种东西,四周有同样纯白色的辉光,像是枝蔓一样散开。 那不磅礴,也不宏伟,只是伟大。 “咔嚓。”那是镜片的碎裂声。 陈莫猛地将眼睛紧闭起来,同时将带上的单片镜想脚底扔去,随即镜框四散,镜片碎成了粉末。 所有人带着惊讶和疑惑,所有人都看着那副眼镜和陈莫,以他扔下来的力度,绝不可能将眼镜的镜片砸成粉碎,更何况那眼镜显然不是普通的东西。 带着蒙面口罩的年轻人轻轻拾起了一块碎裂的镜框,放在掌心里端详了一会,与陈莫对视道:“你看到了什么?” “他们已经是货真价实的死人了,‘灵’被抽的一点不剩。” 年轻人的声音不大,甚至有一些清朗,但格外地有说服力:“我问的不是这个。” “我看到了一只大家伙。” “多大?” “也许是秘党历史上最大的家伙也说不定。” 这個不知道被洛朗家从哪里找来的年轻人点点头,看不出有一丝的恐惧。 执行部的五位专员大概是在出发前在施耐德的叮嘱下有些准备,但此时还是面色肃然,只是毫无退缩之意。 那位大叔脸上有明显的愁容,然后他竟然从背着的包里掏出个看上去就像装了酒的保温壶,扭开后浓郁的酒香蔓延了出来,他轻轻地抿了一口,露出畅快的笑容,显然是“一醉解千愁”的忠实信徒。 芬狗无奈地唉声叹气,闻到香味以后腆着脸走上去准备蹭上一口。 帕西·加图索脸上依旧是漠然的表情,只是不时不自觉地对陈莫流露出戒备。 诺尔·瓦特缓缓走了过来:“即便是初代种我们也需要先通过这里,现在掉头回去绝无可能。” “是啊,我们要先通过这里才能谈别的。” 已经喝了好几口的大叔脸都没红,只是伴随着酒气的话语总像是醉话:“所以怎么办?之前进来的那些人很多,但只留下了几具尸体,那个诡异的杯子恐怕不会吃掉所有过路的灵魂,但是也不会直接放我们过去,他需要灵魂作为过路费。” “这是谒见前的祭祀,中国有在谒见祖先陵墓前祭祖的传统,欧洲更倾向于祭祀神明,祭祀可以得到神明的眷顾与梦中的接见。”叶胜在进入卡塞尔前是得过全国历史竞赛的奖项,选修龙族谱系学后也是昂热喜爱的学生之一。 芬格尔好不容易拿着随身的杯子从那位大叔手里骗来了一口酒,却一点没动,只是笑容满面的说:“其实广义上来说在座的各位都是小龙人,假如这座遗迹的主人真是只初代种,辈分上当我们的祖宗也算是合情合理。” 陈莫看着芬格尔将杯子里面的酒缓缓倒在了地上,心中叹了口气: “如果把这里算作初代种的陵墓,我们当然不是大老远跑来祭祖的后代,而是倒斗的盗墓贼,拿命做祭品陪葬这种事在几百年前的中国就已经被废除了,封建糟粕这种东西早就该滚蛋了。” 他扬扬手示意芬格尔让让,活动了下手腕,竟然直接向着能够抽人灵魂的诡异杯子走去。 第四十六章 汝爱真理 祭台的红木上的圣杯在缓缓地颤动,任何炼金物都拥有它的活灵,有些因为作者粗暴的手法基本丧失了思想,只凭借缺失的灵作为驱动矩阵的中心,有些则得益于至高的权柄和精妙的操作,甚至能将完整的灵从肉体转移到到材料制成物品上,以一种虽不自由但却接近永恒的形式存活下去。 显然这件圣杯中的活灵还拥有称之为“恐惧”的能力,面前走过来的窃血者体内没有权柄,没有力量,血肉苦弱,像是婴儿一般(指龙类婴儿)一触即碎,没有任何威胁可言,唯一看不见的只有“灵”,但所有龙类都清楚灵肉合一的道理,灵不足以束缚血肉只会堕入疯狂,血肉不足以承载灵魂的情况更是从未出现过,因为龙类的肉体在权柄和灵的作用下只会向着生物的终极不断进化。 但是它的直觉却在发疯似的不断发出预警,眼前那个走过来的窃贼身上绝对有古怪,能用压倒性的力量将他抹除的古怪! 在距离它的“域”仅有毫厘之差的地方,陈莫停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盯在他的身上,后面的人下意识地尝试记住他脚底“存在”的那条红线,域的距离。 他捧起了挂在胸口的白色十字架,以圣徒的方式闭目向前走去,踏入域的那一刻,澎湃的吸引力从白色的圣杯上爆发开来,然而去势汹涌的海浪却一头撞上了礁石,浪花在空中被撞得粉碎。 无论是言灵还是炼金的领域,大多时候都不会发生冲突(你放你的,我放我的),除却名为戒律的言灵能够真正让吟唱的灵陷入静默,几乎没有其他方法能够阻止炼金领域和言灵的生发。 但即便阻止不了扳机的扣下,也可以尝试阻止子弹的射出,或者挡住子弹。 圣杯抽干灵的方法其实很简单,圣杯所装有的精神会如同强盗一般从进入域的窃血者身上一遍遍地撕下小块的“灵”来,这个小小杯子里装的“血”在久远的时光里残存不多,但是这座遗迹的主人用几位窃血者还算饱满的“灵”又给他装上了不少新鲜“血液”,这些为数不少的“血液”意味着它能够直接将不算太强的“灵”直接撕成两半,被选中的人会直接精神死亡,残余的灵等待运回新血的圣杯做下一次的进食。 刚好能够笼罩一人的区域内,精神元素异常的慵懒平静,它惊恐的发现自己麾下的“强盗”在进入这个人周身后很快就完全断绝了与自己的联系,沉眠在那位窃血者的温柔乡中。 如果活灵也能说脏话的话,它这时候铁定要暴两句粗口,这种看着自己掌控下的精神元素(虽然也是从别人那抢来的)落入他人的手里的感觉说实话非常不好。 恍惚间,圣杯甚至已经被接近的陈莫单手拿在了手上,它感觉有一道让人很不舒服的目光不断地在它身上扫来扫去,陈莫来回仔细端详了一遍,随后摸了摸了雕刻在圣杯内外壁上的花纹,然后把他放在了地上。 是的,地上,他的下一個目标变成了祭台,站在不远处的众人看着他敲了敲台面,然后低俯下身子又仔细研究了一番,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捧着十字架离开了圣杯的领域,眼神示意了一下,从芬格尔身后背着的银色长箱子中取出不大的手提箱,折返了回来。 在圣杯可以抽干灵魂的领域下,陈莫施施然打开了他的手提箱,手提箱上下两层装着的几乎全是刀具,但似乎没有一把是专门用来作为和龙类或死侍搏杀的武器,两层的刀刃材质全部是陈莫个人炼制的炼金金属,种类繁复,上层的刀具稍大一些,看起来似乎大多属于雕刻刀,带有红木的刀柄,并且刀柄和刀身上几乎都刻有晦涩的花纹符号,下层的刀则比较小,几乎不过一手之长,但刀身到刀柄一体制成,锋锐感扑面而来,能刺得眼睛生疼。 看起来这个箱子更应该出现在巴黎左岸圣日耳曼德佩区的公寓,而不是北极冰原地下龙族栖息的遗迹。 陈莫打量了一会眼前的圣杯,似乎确定了什么,从箱子上层掏出了几把刀来,拿起一把,胸前十字架释放的域自然而然地包裹住了刀刃,他小心翼翼地切入了圣杯的内壁。 “这质感。”陈莫微微点头,自己的判断没错,材料的主体的真正的龙骨,纯血龙族的骨骼硬度相当之高,其中更是蕴含着凌驾于炼金术框架之巅的精神,然而这些精神因为附在刀锋上的场域显得十分倦怠,而龙骨在陈莫下了血本的刀锋面前也没有占到太多的便宜骨屑纷飞,圣杯内壁的花纹也逐渐出现了变动。 后面的人寂静无声地观看着一位炼金术士在尝试临时篡改一件已经制成的炼金物的内部回路,他们并不清楚这代表了什么,方舟城里面兢兢业业给尼伯龙根基盘查漏补缺的同行大概要顶礼膜拜,隐居的大师可能会感叹两句后生可畏,然后在心里骂弗拉梅尔出来的都是怪物,至于守夜人?他恐怕会自豪的表示这点小事他刚学炼金三个月就已经开始做了,炼金矩阵的领域被次代种等级的戒律压得死死的,就像喝醉了酒的小娘子任夫君施为。 虽然他们不知道,但他们都能看出眼前的人有多么的专注,毫不危言耸听地说,廊道尽头随时可能冲出来几只尸守或龙侍,而陈莫胸前被他控制的炼金物只要出现一瞬间的差错,暴起的圣杯会用最残忍的方法把他的灵撕成粉碎,然而就是在这种情况下,陈莫的世界里好像就只剩那柄刻下符文的刀和圣杯祭台共同构成的矩阵了。 芬格尔有些恍惚,他好像从学长的身上看见了一个女孩的影子,那个即使他在工房里待上一整天也不和他有一句交流的女孩,会在之后不好意思的道歉,然后抱住他的胳膊撒娇,尽管那个女孩有时候被他吐槽像他母亲一样唠叨,可也终究是个撒娇的小女孩,不是吗? 汝爱真理,则真理自当爱汝。 他算是明白为什么守夜人没打算教他炼金术了,卡塞尔全科目第一,曾经离s级最近的人没办法把自己所有的精力都献给这项伟大的技术。 陈莫收起了那切开龙类肌体如同切豆腐般锋利的刀具,某个场域也消失了。 他转回身,对着远处望穿秋水的其他人招了招手,随即收起手提箱向前方走去。 廊道的尽头称得上是豁然开朗,同样是圆形的广场展现在众人面前,正前方看上去是正宫,拱形的正门形制和之前的正门类似,然而却是和周围建筑以及正门完全相反的黑色。 本该上前献血开门的大叔呆滞地站在原地,声音艰涩,满是不可置信: “凡尔赛宫。” 透过眼睛可以看出,同样来自洛朗的年轻人一样的震惊。 大叔又掏出酒瓶喝了两口,然后反复睁闭了两会眼睛,喃喃地说:“我现在真的觉得我们现在在巴黎的西南郊。”他的酒瓶无意识的掉到了地上,酒香弥漫,“还是说这么两口把我喝醉了?这不可能啊。” 第四十七章 谁该被送上绞刑架? 在法国巴黎的西郊,坐落着一座享誉世界的伟大宫殿,那是一颗人类艺术汇聚的灿烂明珠,且不说宫殿上百万平方米的占地和宽广的园林,单是她的宫殿建筑就彰显了无与伦比的美丽。 路易十四是个权欲极强的自恋君王,他厌恶充斥着自由奔放的巴洛克风格,转而采用了法国古典主义的建筑方法,但同时也采用了不同于传统的平顶形式,配合庞大的建筑规模和严密对称的布局体系,让这座宫殿端正雄浑,大气磅礴。 任何来到她面前的游客都不会错过一览这座辉煌宫殿的机会,但这支抱着屠杀初代种信念的小队显然不是来这里旅游观光的。 面罩年轻人修长的手臂伸向背后,反握住了用绷带死死缠住的武器握把,显然他也见过凡尔赛宫的宏伟景色,但眼前几乎一模一样的宫殿所带来的只有从心底猛然升起的寒意,这种时候只有这熟悉到极致的握把能带给他安宁。 饮酒的大叔好一会才晃过神来,他捡起酒瓶放回了包里,不再看向身前既视感强烈的正殿和横在前面的大门,而是回望他们来时后的廊道以及廊道两侧同样让他有过深刻印象的侧宫。 他原地蹲了下来,手扶着额头,闭着眼睛似乎在确定自己的记忆,周围人眼神相互问询后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同时警戒着四周。 相互大约十分钟后,他才重新站起身走了过来,陈莫问道:“能确定吗?” “嗯,大致可以确定,这里的基本布局,宫殿的位置,包括建筑风格绝对是以那座凡尔赛宫作为范本。” 大叔脸上强行咧出了苦涩的笑容:“很荒谬吧?但确实是真的。” 诺尔·瓦特沉下声音说:“你的意思是这座遗迹建成的时间要晚于路易十四的时代?甚至龙王在建造自己的宫殿时仿制了人类的造物?这不合逻辑。” 陈莫认同地点点头:“确实不合逻辑,根据秘党的研究,龙类拥有毫不逊色甚至超出人类的艺术鉴赏能力,他们拥有属于龙类的文明,这其中当然包括了建筑文明,我们都清楚龙是一种极其高傲的生物,他们也许真的会对凡尔赛宫那样的文明奇观感到惊叹,但绝对不会仿制并当做自己的寝宫。” 然而逻辑这个词往往就是被打破的。 “所以我们要面对的是个没有龙族骄傲的龙王?”芬格尔摇头叹气: “反正咱们秘党一向是不择手段的坏胚,龙族的骄傲反而是我们的助力,结果你这么说这是条虚心接受人类文明精华的好龙,听起来可要比那些从棺材里出来却不知道时代变了的龙要棘手多了。” 一直没有说过话的帕西·加图索喃喃地念了一句箴言: “了解你的敌人是对付敌人的第一步。” 这是加图索的家训。 “也许还有其他解释。”陈莫顿了顿,向诺尔·瓦特提问:“营地的现场,执行部有找到遗迹发掘的相关资料吗?比如找的这座遗迹的人是如何发现它的。” “现场有洛朗的人遗留的日志,是科考队的人在经过这边区域时,看见了冰穹底下的影子,随后发现这座丘陵的背侧有因为冰面融化导致这座遗迹露出的边沿,科考队里有洛朗寻找遗迹的下属人员,不是混血种,但了解过不少判断龙族遗迹的相关资料,判断冰穹底下存在龙族遗迹后汇报给了上级,后面洛朗派遣的混血种同样持相同意见后,立刻组织了进行发掘的队伍。” 从这里向前望,最远的正殿后方的确实有部分建筑凹陷在冰里,但建筑是否存在有露出的地方还要存疑,这里能能看到不少一看就并非自然形成的冰柱支撑着上面的冰穹,天知道龙类为了让这里不塌下去用了什么超出想象的技术,只要这里还符合基本的受力结构,底层四周的冰层厚度就不可能小。 但这些都不足以作为切实的证据,遗迹发现的过程听起来也没有太大的问题。 奥古斯特浑厚粗犷的声音适时地传了过来:“这样讨论下去不会有结果的,不是吗?”巨熊般的男人面容上有肉眼可见的坚定:“我们所有人应该都应该有了死在这里的觉悟,如果这里真的与那座路易十四的宫殿布局相像反而对我们有利不是吗?” 大叔认同地点了点头:“我很了解凡尔赛宫的整体结构,可以说我对那像自己家一样熟悉,但这里终究是龙王的寝宫。”他回头指了指那条廊道,“这就是龙王加上去的东西,我想用途和旅游旺季时官方管理游客用的围栏类似,那条畜生想让我们走他设计好的路。”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条畜生正在正殿的国王寝宫看着我们。”他向正前方指了指,越过不算太高的大门能看到后面正殿的正中央,那就是路易十四的寝宫。 寝宫位于宫城正中的中轴线上,在巴黎西郊的那里,将自家王朝亲手送上断头台的皇帝能够透过正面的落地窗看到日出的美妙场景,而背面通向镜厅的门窗出于各种原因封了起来。 事实上凡尔赛宫正殿的主要厅室都拥有颇具寓意的名字,从维纳斯到阿瑞斯,再到太阳神阿波罗,阿波罗厅即是路易十四接见大臣的地方,他高傲地将自己比作光辉盎然的太阳神,完全不在意被封在背后,每天必然发生的日落,但也正是这位“太阳神”将如日中天的路易王朝向着西山按了下去,推倒了夕阳落幕的多米诺骨牌,留给他的孩子一手的烂摊子。 可笑的是,比起这位老死的爷爷和一边自由享乐,一边大声说着:“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最后病逝的父亲,无为即有罪的路易十六才是被送上绞刑架的那一個。 可是发动大革命的群众会关心这一点吗?他们的目的是为了打倒皇权而不是杀掉昏庸的国王,这两点听起来差不多但终究不是一样的。 脑子里泛泛地想着数百年前的旧事,缓步走到正殿门前的大叔自嘲地笑笑,自己这群人不也是要审判国王的人民吗?并不是因为这条或许刚从卵中苏生的龙类做了什么事,而是龙这种生物在人类的年代本就不该存在,和国王不该在革命时期活着是一个道理。 他再一次将手指刺在了门的龙牙上。 活灵吸食了他的血液,大门却依旧紧闭。 “啧。”他砸了咂嘴,想:‘龙王为什么把这些早已经图穷匕见的使臣拒之门外呢?只可能是因为他还没坐好杀人的准备。’ 第四十八章 侧殿壁画 “各位尊贵的先生们,欢迎参观伟大的凡尔赛宫。”激情飞扬的声音响彻在空无一人的王室教堂,来自法国的大叔身上颓废的气息在进入这座宫殿的刹那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他现在活像个被国王召见的诗人,满腔都是为王室服务的热情。 又或者是能够在最爱的建筑下,杀掉一条能够让他载入史册的初代种的热情,谁知道呢? 是的,在那只龙王闭门谢客的情况下,他们还是如愿以偿地进入了北翼的侧殿。 关的严丝合缝的大门和能够轻易感知到精神场的围墙把整座正殿都挡在了身后,围墙当然不算高,或者说其实数十米的墙壁也挡不住携带全套攀爬设备的混血种,但这里终究是龙王的宫殿而非路易十六的凡尔赛宫。 一只造型古怪的娃娃已经被陈莫尝试扔到了围墙的另一侧,巫蛊人偶,巫毒娃娃,这件炼金物流传的名称有很多,中世纪时炼金术被扭曲后,诞生了名为“黑巫术”的产物,这些扭曲残忍的巫术有许多让正统炼金术师嗤之以鼻、引为笑柄的错漏之处,但也存在少数付出无数条人命后得出的珍贵配方。 陈莫的思维方式决定了他不可能会因为所谓的偏见就排斥这种残忍的炼金术分支,但这种逐渐淹没在时代里的小道并没有太多的资料,这件被他修缮一遍的娃娃也不是他制造出来的炼金物,而是方舟市场上淘出来的半废品。 这件经过精心修缮的废品此时发挥出了它的作用。 在这只巫毒娃娃扔过围墙的瞬间,眼前的场景似乎扭曲了一瞬,所有人都发现黑色的娃娃从另一边的墙扔了回来,其中的活灵却已经奄奄一息了。 怎么办?待在原地等着龙王恢复力量? 显然这里没人打算坐以待毙,疑似对这座宫殿了解颇深的大叔带着队伍把目光放到了主体位于围墙之外的北翼侧殿。 当然进入侧殿的主要入口依然位于那栋围墙之内,毕竟设计宫殿的大师也要考虑到一定的防卫性。 但这点防卫性挡不住一位已经把整座建筑的设计图印在脑子里的人,宫廷中存在大大小小的暗道暗门,一部分为了危急时刻的逃亡所建,但更多则是供给遍布宫廷的侍从使用,他们维持着宫廷的运转,在斗室中休息,穿梭于暗道中,只为不影响达官贵人和皇亲国戚感到的舒适。 但在这里暗门暗道却成了刺王杀驾者的助力。 他们所在的王室礼拜堂或者说皇家教堂笼罩在一片黑暗中,布满壁画的穹顶不可能装上吊灯,四周本应点上烛火的烛台也没有光焰燃烧,实体的建筑把大部分光源挡在了外面,而冰下空洞里本就没有多少照明,薄纱一样的蓝光透过四周的窗缓缓流了进来,只能在依稀看见照耀处的轮廓。 芬格尔、奥古斯特和帕西打亮了手电筒,光线四处扫射,之所以没有人手照明是因为在这样的环境中,拿着光源的人就是活脱脱的靶子,龙王的寝宫里一向有忠诚的卫兵,也许是渴血的死侍,也许是疯狂而漠然的尸守,甚至是危险的纯血龙侍,而他们有充足信心在突袭中完好地活下来。 芬格尔的手电光移向穹顶的壁画,一幅半圆拱顶画和巨幅画,手电的光斑只能覆盖极小的一部分,在看到内容的刹那他全身的肌肉都绷紧起来,像是闻到捕食者气味的食草动物,那是金黄色的眼睛,里面有着可怖的竖瞳和不容侵犯的威严。 某种威压从天顶的壁画开始,逐渐充满着整座教堂。 庄严的龙吼仿佛出现在每个人的耳中,奥古斯特和帕西不约而同地将打亮四周的光汇聚到了天顶之上,,黑色的巨龙撑开了巨大的膜翼,浮于铁灰色的空中,光芒从祂身上蔓延出去,无数的龙类在他周围围绕成圈,沐浴着王的辉光。 大叔呆滞地说:“这是........” “尼德霍格。”帕西缓缓地说:“世界的终极,龙族最初的皇帝,黑色的帝皇,这是龙族的历史,他统治者龙族,龙众沐浴在他的威光之下。” 大叔从呆滞中晃过神来:“凡尔赛宫中的画不是这一幅。” “当然不可能是这一幅。”芬格尔摆摆手,“如果法国王室真的拥有这样的画作,校长和副校长会不择手段的把它运回冰窖,甚至可能让执行部策划一场针对皇宫的恐怖袭击。” “不,在那之前洛朗家一定会把它神不知鬼不觉的揭下来,然后贴一幅假的上去,巴黎是我们的地盘。”大叔得意洋洋地反驳了芬格尔两句,“但问题在于凡尔赛宫的那一幅画是宗教画。” “lepèreéterneldansl''aurapromerédemptiondedieuàl''humanité” “光环之中的永恒之父向人类许诺上帝的救赎。” “看那些围绕在周围的龙类。”他指着天顶的壁画。 看到这幅画的人会在第一时间就被那只展翅的黑龙夺去所有的注意力,庄严宏伟,终极生物的压迫力会牢牢地吸引你的眼球,难以发现周围的古怪。 那些沐浴在威光中的龙类或多或少都很有些古怪,有些长着羽翼,有些生着四蹄而非利爪,还有些长着古怪的狮头。 陈莫问:“那些代表着龙血亚种?” 大叔摇摇头:“我不知道,原画里环绕在上帝周围的是人类,如果这里真的存在某种对应关系的话,周围应该是纯血龙类而不是亚种。” 他又指了指另一幅画的位置:“那里的原画是《基督复活》,如果一样存在对应关系的话.......”他意识到了那个可怕的猜想,及时闭上了嘴。 然而还是有人把它说了出来。 “在基督教中,基督和上帝是三位一体的,那么那里应该画的是黑王的复活,”陈莫淡淡地说,“君王重临世间的景象。” 芬格尔缓缓把手电移到了大叔所指的那個位置,光斑照耀下是一片空白。 “呜呼。”他愉快地吹了声口哨。 第四十九章 尸守(第二更) 一行人缓缓地走进了正殿的第一间厅室,以希腊神话中大力神命名的海格力斯厅,这件厅室在北翼侧殿的王室教堂尚未建立时行使着它的作用,和那件教堂相似的是,这里同样有着天顶画,甚至墙壁上也悬挂着巨幅的油画。 陈莫一言不发地跟随着“导游”,聆听着原画介绍的同时把这些集合了龙族历史与文明的画作在脑海里反复记忆,他在尝试将这些线条和色彩牢牢地记录在脑海里。 然而和教堂相同的是这里同样存在空置的部分。 经历了王室教堂的震撼,所有人都在默默记忆着这些画,但他们终究是来这里屠龙救人的,不过事实上现在催促他们前进的已经不是最开始救援的目标了---客观上和初代种处于同一座宫殿接近六天的生还概率几乎是不存在的,他们现在担心的是那只君王的复苏程度。 即便这些画都是能够让全世界的混血种势力打起来的无价之宝也无所谓了,他们没有把这些画传回地面的手段,如果他们能够宰掉这只畜生那么一切好说,但如若不能,记下来的画也会跟着被龙王撕得粉碎的尸体埋在墓地里,毫无意义。 有些反应过来的“导游”加快了进度,他是个痴迷艺术的人,且不说实际价值,这些恐怕出自龙王之手的画作同样拥有极高的艺术价值,按他的脾性,现在应该还在教堂里看着穹顶走不动道吧。 他的介绍开始极其的简略,海格力斯厅拥有比教堂多得多的画作,然而这些美妙的画就像游戏中的过场cg一样被不注重剧情的玩家一样一掠而过。 他们像被什么追着一样进入了下一个厅室。 凡尔赛宫,丰收厅。 许多大大小小雕刻着花纹的雪白色展台助力在他们面前,展台上都有着违和的玻璃罩子,罩子里面有龙的骨骼,有诡异的大型雕塑,还有形式各异的炼金制品。 “这里应该是皇帝的古玩陈列室吧。”陈莫声音苦涩。 “应该说是龙王的炼金物和标本陈列室。”大叔同样笑容苦涩,尽管方法不同,但他们都发现了即将到来的麻烦。 “如果你是主人,你还有一间藏着价值连城物品的储藏室,你会安心把不怀好意的客人放进来吗?” “当然不会,我还会叫上一窝好小伙子把来偷东西的贼狠狠地揍一顿。” “你说的小伙子看来就在我们面前啊。” 芬格尔和奥古斯特同时将背在身上的两具硕大的银色匣子抛出,陈莫和诺尔·瓦特同时甩手接过,束缚解开,陈莫当先抽出那柄哥萨克骑兵刀,活灵的气息涌入了他的身体。 如果说陈莫的那柄炼金刀剑是冷兵器的楷模,那么翻开盖子后诺尔·瓦特的箱子里充斥着的,就是热武器的庄严怒吼! 一柄改装过的左轮手枪唯一匣子的左下角,口径大的可以说破坏了枪械设计学的常理,黑洞洞的枪口足以让任何人不寒而栗,后坐力足以将双手持握的成年男人震得人仰马翻, 奇似温彻斯特的霰弹枪紧随其后,下方有着形状奇怪的弹丸,但老式枪械的结构和子弹形状的古怪不妨碍任何人评判他的威力,浓烈的危险气息简直扑面而来。 再往右是两支hk416自动步枪,不同与军队枪械的异常点是装备部那群火力疯子的改装,冷色的枪身颜色绽放着冰冷的杀气,一旁放置着大量的汞核心穿甲弹,和多到诡异的可拆卸模块,这些模块的临时更换肉眼可见的困难,简直让人怀疑装备部的别有用心。 最后的最后。 是一把真正意义上停留在人类想象中的热武器。 高斯步枪。 它的右边有着两发不同颜色的大口径子弹,诠释着口径的正义。 瓦特,将蒸汽带动一切的机械带给人类的启蒙者,第一次工业革命的伟大导师,这是诺尔·瓦特姓氏的来源,蒸汽驱动已经在电能的发展下逐渐成为了过去的记忆,蒸汽机的辉煌已经停留在了昨日。 今天他的后代也拿起了电磁动力的火力,那位启蒙者会叹息吗?不会,他只会大笑着感慨文明的进步,欣喜于混血种有了更加足敷使用的火力。 金色的光点在丰收厅的黑暗中亮了起来,源自于厅室正中央的大型雕塑,或者说,尸守,嘶吼声伴随着金光喷薄而出。 甚至不止是守卫君主财物的这一只,整个宫廷都震动起来,为这些混进来的入侵者震怒,那些许多石像雕塑猛地“活”了过来,带着他们的王降下的愤怒。 这些尸守的四肢修长畸形,带着青铜色泽的表皮满是坚硬感,龙类通过高超的炼金技术炮制同伴和死侍的尸体,保持尸体不腐的同时极大地增加了骨骼皮肤乃至于肌肉的硬度,服从君主命令的活灵是城市最好的守卫者,他们不知疼痛,冷酷漠然,却对猎杀入侵者抱着疯狂的热情,他们像死侍一样渴血,却永远不会恐惧。 苏醒的尸守们攀附在宫殿之外,显然脆弱的门窗挡不住这些怪物的扑击,他们低沉地嘶吼着,活灵相互交流着入侵者的信息,他们有捕猎的热情,也有捕猎的耐心,调整着最合适的位置,准备将还留有反抗能力的猎物置之死地。 “正宗炮制的尸守,见没见过?”陈莫咧了咧嘴,向抽出武器的同伴问道。 帕西·加图索的猎刀上传来嘶嘶的风声,龙血沸腾,没理会这個不太正经的询问。 芬格尔抬手接过了陈莫从箱子里掏出来的另一把纯黑色的砍刀,笑着应和:“这可真没见过,eva以前一直想看看尸守炮制的原理,这些玩意应该只是尸骸,却被保存了神经肌肉的活性,天知道那些龙类是怎么搞出的这种玩意。” “尸守,没有血吗?”面罩的年轻人缓缓抽出了一直背负在身上的巨型武器,“砍起来有些麻烦了啊,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手感。” 奥古斯特和三位专员则抽出了腰间的战术匕首和配枪,显得不太起眼。 然而陈莫感知到他们之中的灵陡然升腾。 厅室中央的大家伙总算结束了兼具威胁与联络的嘶吼,四肢的肌肉膨胀起来。 于是战斗一触即发。 第五十章 言灵 如果说在那个大只尸守的嘶吼停止之前,无处不在的杀机像水一样盈满了整间厅室,那么当它闭上了满是獠牙的巨口,绷紧一身炼金术炮制的无血骨肉时,这些捕食者的杀意就如同海啸般波涛汹涌起来。 凡尔赛宫的这间中部主殿大致有17个主要的厅室,每一间的两侧都有着大小的窗户,穿行在宫廷中的人员可以轻易透过这些明亮的窗子欣赏远处无数匠人精心侍候的美丽花园,各色花卉与碧绿的树叶在湛蓝的天空下组成园艺师精心构思的巧妙形状,总能带给这些贵族心灵的享受。 但此时这些带着轻薄玻璃的框子却成了深深的梦魇!青黑色的残影从四面八方涌来,带着婴儿般的哭泣和低沉的嘶吼,玻璃破碎的炸鸣声,笼罩四周的黑暗,好像一切都在为这些怪物的进攻掩护! 第一位和这些怪物碰撞在一起的不是队伍当中的任何一人,而是如同暴风骤雨一般的子弹,诺尔·瓦特无框眼镜低下的眼瞳中涌动着暴力的快感,他双持着那两支改装的hk416,狠狠地倾泻着火力。 几乎所有全自动枪械在执行火力压制时都需要受过训练的军人使用双手压制那狂暴的后坐力。 但龙血把这个带着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专员变成了单手压枪的猛男。 hk416,这种全自动步枪的原厂曾在国际军火商中广受好评,在于它在极端环境下仍然能保有精度的稳定性,而非射速,然而此时它表现出的射速完全不是缺点,扣动扳机的瞬间,他与扑来的尸守间已经有了将近一百发汞核心穿甲弹以七百米之上的秒速飞行,低吼着时代变化的死神向这些千年之前就该魂归地狱的异种挥下镰刀。 汞核心穿甲弹,这些装备部精心研制的子弹在接触尸守坚硬表皮时像十字一样碎裂,炸开的弹头破开了青铜色的皮肤,子弹中满载的水银顺着创口侵入了他们的内部,对龙类剧毒的汞对这些尸守一样具有腐蚀性,他们的坚硬骨肉嘶嘶作响,苍白色的水银瘢痕在身上四处蔓延。 那只从展台上联络同伴并且一跃而下身先士卒的尸守被密集的弹雨一瞬间打成了筛子。 人类数千年在武力与破坏上的智慧狠狠地打压了这些尸守的疯狂气焰,给了他们一份不错的见面礼 这跨越时代的伟力不仅来自装备部那群火力疯子的奇异设想,也来自于诺尔·瓦特口中吟唱的龙文,这是科学与言灵的结合。 言灵·械语 淡淡的辉光笼罩着那两支怒轰的枪械,喷吐着火焰的枪管在这样过载的使用下没有丝毫红热的迹象,炼金金属制造的活塞和导气室,乃至于所有部件都展现了超越之上的韧性与奇异的活性,他们喷吐出的弹药拥有更大的射程,更高的射速,更猛烈的暴力。 加长弹匣中所有子弹全数加入了迎接尸守攻击的金属风暴中,站在队伍最中央的瓦特双手上抛,九百毫米长的步枪被他以奇异的姿势向上抛出,当双枪浮空时,他双手从身后拉出两条装满了火力的长条,无缝地装上了悬空的步枪。 不,与其是说那两把枪被装上了弹匣,不如说是他们主动和弹匣贴在了一起,更加离谱的是,装弹之后的枪栓竟然极其自觉的自行后拉,可谓是为诺尔·瓦特做好了扣动扳机以外的所有准备。 然而这样的火力在龙类的狡诈前却达不到足够的有效杀伤。 尸守的痛觉神经早就被剪掉了,这些只受躯体中央炼金核心驱动的尸守可谓是无私无畏,不少尸守在彻底丧失行动能力前会尽可能为同行的猎手挡下更多的子弹,他们身上最坚硬的是骨骼,于是他们的骨骼上面密密麻麻遍布着金属。 不仅如此,言灵加持下两杆改装的全自动步枪远不能挡住所有的方向,而丰收厅的狭小和窗户的密集已经让这些直线加速能力堪比猎豹的鬼东西掠到了面前。 凶猛,极速,有力。 帕西·加图索侧身让过了扑击,回身的竖斩将一只尸守切成了两半。 精准,高效,锋利。 加图索的战争机器在杀戮上的功夫要比这些量产的怪物高出一個数量级,那只尸守的横切面像是一只干瘪的火腿肉,最坚硬的脊椎骨像是豆腐一样被划开了,只是轻轻一划,震荡的空气激波如同粒子震动刀具一样轻易分解了那些硬过钢铁的骨头。 “这是无尘之地?”陈莫在刀光剑影中低声问了一句,这是没指望回答的呢喃,却得到了回应。 “是言灵,但也只是技术而已。” “技术啊。”陈莫感叹着,侧身避过了尸守的利爪,他的利爪立刻予以回击,那柄哥萨克骑兵刀就是他最好的利爪,然而他既没有无尘之地,也没有那样操纵言灵到极致的能力,炼金刀刃斩破皮肤后入肉艰难,倘若不及时收刀,武器会被尸守用陷阱般的伤口夺去。 手之所触,肩之所倚,足之所履,膝之所踦,砉然向然,奏刀騞然,莫不中音。庖丁解牛般的神乎其技,将无尘之地调整形状后以极微小的形式附于到刀刃之上,达到真空刃的效果,这已经不是言灵而是魔法般的东西了。 皮肤俨然呈现青铜色的芬格尔用手里的砍刀狠狠地砍在了一只尸守身上,如出一辙的是刀刃只能入肉触骨,然而青铜御座加持的巨大力量和尸守坚硬骨骼的双重作用下,他每一次的斩击都像使用钝器一样将受害者远远击飞出去,只不过会在这些怪物身上留下没有鲜血流出的巨大伤口。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天知道这里还有多少这鬼东西,我们只是在等死,那条龙王!”芬格尔又砍飞了一只尸守,冲着陈莫吼道。 “等。” “等什么?”帕西·加图索问道。 陈莫回望身后,那位大叔和叶胜正在操着那两柄巨大的左轮手枪压制四处尸守的进攻,奥古斯特围绕着诺尔·瓦特为他清扫冲上来的尸守,两位专员也在保护着手持左轮的人。 还有一位专员处在所有人的中间,没有尸守能够越过他们,于是女人宁静地跪坐在地上,嘴里缓缓吟唱着龙族的语言,像是远古的女祭祀祈求神明的恩赐。 这样正式的吟唱对混血种使用言灵来说并不是必须的东西,能增强的言灵效果也有限,她要发动的是什么?大范围的杀伤性言灵? “黄帝与蚩尤战于涿鹿之野,蚩尤作大雾,弥三日,军人皆惑。”陈莫轻声吟诵着来自遥远故乡的古文。 起雾了。 第五十一章 雾隐和缩地 在这间厅室里所有的尸守,或者说活灵眼中,水元素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活跃了起来。 这里是极北、冰下,虽然这座不知如何被建起的宫殿的室内温度自然要高于室外,没有壁炉燃烧的厅室气温一样在零下三四十度,热水在空中洒出,落地时就会变成能够摔得四分五裂的冰棱子。 但无处不在的寒冰却是最好的水元素来源。 专员的吟唱到达了最后的音节,最后猛地高亢起来,在声音响彻的刹那,浓密到不可视物的雾气一瞬间覆盖了整座厅室。 此起彼伏的嘶哑尖叫一并响了起来,这些尸守并不是在慌乱,他们是在狂喜,喜悦到忍不住向周围的同类分享这些猎物的愚蠢。 他们是从历史深处活过来的异种,怪物身上对人类来说匪夷所思的能力被炼金技术完好地保留了下来,龙血在久远之前带给了他们蛇类擅长的嗅觉和红外线探测的能力,这样的浓雾只能阻绝了这些愚蠢猎物的视线,对他们毫无作用! 这份猎食者戏耍猎物的喜悦只持续了一分多钟,很快就被对血食的贪婪所取代,他们是饥渴了数千年的恶鬼,迫不及待的要将这些猎物的血肉纳入口中。 最耐不住欲望的尸守率先行动了,红外线的视线中,那个不知所措的人影是那么可笑且可口,这只细长的尸守贴地高速移动,流线型的躯体提高了他的速度,也避免扰动的风告知敌人来袭的危机。 尸守粗壮的后肢在人影的后方用力蹬出,爆发的速度让这只怪物像是离弦的箭,前肢上锋利的青灰色利爪就是它的箭锋。 他一头扑进了一团水雾之中,一团被刻意调整到人类体温的水雾。 这只尸守的布满尖牙的大嘴狠狠地咧开,嘲笑的表情还停留在脸上来不及变换,他是在嘲笑猎物吗? 世界上也许没人比人类这种生物还要狡诈的猎物了。 水雾后面等待这只心急吃不了混血种的是一个极聚压缩的球状漩涡,很难想象这片大雾中的水元素到底有多么丰富才能让如此依赖环境的言灵轻易地释放。 水系高危言灵·涡。 水漩涡一瞬间炸开,爆射出的水箭如同弹片一般把这位尸守切得千疮百孔,高爆炸弹级别的冲击力几乎将受到零距离爆破的尸守炸成了七零八落的可怜玩具。带着半朽世界树徽记的男人在雾中一闪而过。 尸守的脸上还残留着刚刚的表情,带着这样丑陋的笑容恐怕连地狱也懒得接受吧。(早期的宗教设定里,地狱里的恶魔都长得很好看,这样才能诱骗人类。) 这样的事情在厅室的各处纷纷上演,落入陷阱的尸守或是被锋利到极致的猎刀一刀枭首,或是被贴上脸的火器打成零件,更有甚者被一把骑兵刀和一把材质相同的砍刀交替砍倒在装潢奢靡的地板上,像屠夫肉案上的排骨般一刀刀被砍成了零碎。 那位女专员的水雾裹在了队伍每一个人的体表,完美地掩盖了热量的散发,带着尸守位置消息的“蛇”在他们之间极速游动,甚至不少人抛去视力的感知也是顶尖。 陈莫灵视的双眼注视着黑暗中所有的烛火,帕西抛去视觉纯粹感受微小到极致的空气流动,而对“雾隐”的使用者,遍布的水雾就是她最好的眼睛。 活灵固然不会恐惧,但能够感应到的同伴在浓雾中一個个地消失,那些扫出的人影却没有半个减少,他们不约而同地停止了贸然的扑击。 这种等待持续了两分钟,当有些抑制不住渴血欲望的尸守的爪子已经在地上磨出深深痕迹的时候,将他们唤醒的王令再度下达,所有尸守前赴后继涌向了通往下一个厅室的入口。 后方指挥的君王无疑拥有一定程度的智力,无论这些归来的活尸能否杀人建功,只要堵住前进的通道,到时复苏的自己就会给予这些入侵者最残酷刑罚。 然而通向下一厅室的门看起来已经被虎背熊腰的人影堵住了。 在尸守鸣金收兵暂待敌情的时候,早就清楚“雾隐”的作用以及尸守中活灵半残思维方式的陈莫毫无犹豫的下了判断,留下混淆的热量人影后全体冲向了下一间厅室。 与此同时,他也将一个人头大的包裹和断后的光荣使命交给了最适合他的人---奥古斯特卡尔。 只是这个男人的脸上一点也没有出现断后赴死的去意决绝和慷慨悲壮,而是习以为常和对包裹里东西的好奇。 “别管里面是什么,对着尸守群扔进去的时候,通过‘蛇’向我呼叫,扔完你就可以跑了,尽快跟上来。” 奥古斯特脸上出现了了然的神情:“这里面是炸弹吧。” 陈莫没再做回答,跟上了逃离追杀的队伍。 奥古斯特无奈的叹了口气,眼光从逐渐远离的队伍转向了门后有着尸守的丰收厅室。 爪子和地面的摩擦声,呼呼的风声,怪物们越来越近的嘶哑吼叫,都在预告着恐怖的到来。 断后这种活再怎么干也是不会上瘾的啊,但终究是不得不做。 这位名叫“奥古斯特·卡尔”的男人是执行部中除却那位铁腕的部长,声望最高的人,他既没有昂热那样的人格魅力,也没有施耐德冰冷强权的手腕,只是没有哪个专员在和他一起参与任务之后,还能不抱有一颗敬仰之心。 这个巨熊般的男人永远会在危急时刻,出现在队伍的最后,断绝杀机,留给同僚无后顾之忧的生机。 近了,更近了。 黑影从浓雾中破出,冲在最前方的尸守拥有最强的肉体,最快的速度,也同样拥有最为渴血的欲望,它扬起了手中足以断金裂石的五根利刃,狠狠劈下,撕风声烈烈,浓烈的杀机就要冲到奥古斯特的脸上。 雄壮的男人发挥了不符身体的灵巧,装备部特制的战术匕首及时挡下了利爪,同时巨熊的力量将利爪后的肢体向右荡开,侧身躲过尸守左手利爪的刺击。 匕首划过长爪与尸守青铜的皮肤溅射出灿烂的银花,留下的是破开防御的长长伤痕,奥古斯特自左向右撞进了尸守的怀里。 八极拳·铁山靠。 骤然的巨力将尸守两米左右的身体直接撞回了浓雾之中,又一次和落后于这位冒进者的同类狠狠撞在了一起,收招后奥古斯特在第三位尸守扑来之前将那个包裹用力扔向满是怪物的浓雾之中。 他转身就跑。 神奇的是,他整个人的逃跑速度似乎快的诡异,就像是一步跨出了几步的距离。 晋代神仙传曰:“费长房有神术,能缩地脉,千里存在,目前宛然。” 沈佺期诗曰:“缩地黄泉出,升天白日飞。” 含有精炼水银---圣婴之血的炼金炸弹在他身后轰然炸开,这些特殊炼制的水银似乎拥有对水的高度亲和性,浓雾之中充满了这种对龙的剧毒。 奥古斯特甚至没有回头,而远处腐蚀的“呲呲”声让跑开的他听的一清二楚。 好吧好吧,这玩意确实不是炸弹,这是疯子造出来的非龙道武器。 a级专员--奥古斯特卡尔,逃出生天。 第五十二章 骸骨(二合一) 高速移动的队伍穿行在凡尔赛宫的北侧走廊中,这条贯穿了主殿北侧足足八个厅室的走廊回荡着远处传来的爆炸声和行进的脚步,奥古斯特的言灵让他很快跟了上来。 这八个厅室除却连接北翼侧殿的海格力斯厅,位于最后方的战争厅和入口位于中间的丰收厅之外,其余厅室都有一条相互连通的,位于北侧的走廊,走廊与厅室内部之间毫无间隔,活像是去掉车厢门的老式火车,这种缺乏私密性的设计仅仅出于是路易十六的自我安慰心理。 这位皇帝希望营造一种公开透明的氛围,以此彰显自己的严明公正。 然而事实上路易十六大多数时候都只会待在中央的内室,那是国王的寝室也是处理公务的场所,而这些“公开透明”的地方在允许国民参观时也只会充当接待室和过道的作用。 奔行在走廊上的众人再无心去欣赏那些墙上的壁画雕刻,这些珍贵的知识只有活着才有下一步的作用,维纳斯厅,戴安娜厅,用于国王用餐和娱乐的地方被他们抛在了脑后。 那位嗜酒的大叔,或者说博诺·潘尼沃斯心中诡异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他没有女人的第六感,但作为艺术家他有艺术家的直觉,海格力斯厅和王室教堂的宗教画变成了描绘龙族的画作,丰收厅里本应陈列着古玩奇珍的展台上放的是炼金制品和沉眠的尸守。 如果这座宫廷真的变成了龙类的寝宫,那么名为“金星”和“月神”的两个厅室又怎么会毫无动静? 路易十六在维纳斯厅里用银质的刀叉用餐,在戴安娜厅里用台球取乐,那么龙王又是怎样的? 他们现在没有时间再去细细探查这两件厅室了,他们要做的是尽快抹掉那条龙王重返世间的可能。 博诺大叔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的直觉很准,但有时候他并不想自己悲观的直觉得到验证。 队伍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穿过戴安娜厅进入的应该是战神厅,这個狭长的厅室原本是宫廷的卫兵所在,但在法国的历史上,后来逐渐发挥了另一个作用----“舞厅”,人们在晚宴后会来到这里,任凭音乐流淌,翩翩起舞,红色的墙壁上放着路易十四与皇后的肖像,天顶和四壁都放着价值连城的画作,无处不表露着封建贵族的奢靡。 而经过战神厅之后应该是墨丘利厅,那里放着一张只被睡过几次的国王御床,唯一的作用是被过往的贵族与参观者瞻仰。 本该如此。 然而走廊在穿过了“月神”之后就到达了它的尽头,原本狭长的战神厅被一面墙截断,留给陈莫他们的空间极小,墙上有着两扇虚掩着的大门。 门的两旁有着和之前丰收厅一模一样的尸守雕塑,但看起来这两个门卫并没有收到之前君王的谕令,没有丝毫的动作,似乎就真的只是石像。 队伍暂时还没有轻举妄动,芬格尔尝试透过门的细缝中去看里面的情况,然而完全窥视不到后面的东西,这里已经很黑了,只有窗户透进来丝丝缕缕的光,这些光经过了冰的滤镜,到这里稀薄而冰蓝,照明的作用微小的可以忽略不计。 但门缝后面更黑,黑得像是要把这边的光都吸进去,像是能抓住一切的黑洞。 先前进入正殿的大门被紧紧地关闭起来,此时这里的门却虚掩着,甚至连“门卫”都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拒绝之意,陷阱,或者是鸿门宴这些意义相近的词同时出现在了队伍所有人的脑海里。 “这扇门在巴黎的那座宫殿里一样存在吗?”陈莫向率先停下的博诺提出了问题。 大叔沉重地摇了摇头,他指着前面的墙,又指了指周边的环境:“这是临时加上去的墙和门,这里本该是很狭长的厅室,用作卫兵室和舞厅,这种临时的加修完全破坏了建筑结构的美感,他这么做必然有什么目的,这后面绝对有份礼物等着我们。” “所以除开进去,我们还有没有其他的办法?如果龙王真的和路易十六一样喜欢位于中轴线上的寝室,在我们能确定位置的情况下为什么一定要走宫廷内的通道?各位应该不至于跳不到三四米高。”诺尔·瓦特背着满载火力的银色武器箱,推了推眼镜。 之前的尸守已经证明了窗户的硬度不高,从侧殿进入主殿的队伍完全可以翻到国王寝室前的广场,在打破窗户直接翻进那里。 芬格尔眼前一亮,正要赞同,却发现陈莫的手掌缓缓下压。 全场安静,诺尔·瓦特看向了他们这支队伍的指挥,显然先前陈莫一系列的行动已经树立起了一定的权威。 “不,我们恐怕不能翻出去。” “我需要一个理由,现在事情已经关系到龙王了,恢复完整龙王的恐怖我们都清楚!我需要一个理由。”诺尔·瓦特不自觉地重复了两次。 陈莫轻轻走到了墙边,手指在上面轻轻摩挲,随后他从怀里掏出了一把银色的刀刃,正是先前他篡改汲魂圣杯使用的刀具之一。 他用这刀轻轻接触了墙壁,刀锋在上面缓缓地刮擦着,直到刀上有了些白色的粉末,他的拇指和食指轻轻捏其一些粉末,又缓缓松开,任凭这些细小颗粒从他双指之间缓缓流过。 “博诺先生,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这里和巴黎那座宫殿最大的区别在哪里?” 大叔愣了愣,看了看那些逐渐落在地上的白色粉末,反问道:“你是说建筑的材料?” “没错。”粉末留尽,他甩了甩手:“极北的冰原上,这座类似凡尔赛宫的宫殿是怎么造出来的?且不提建筑的人力和技术,那些事也许龙王可以一己完成,但材料呢?连因纽特人都要住冰屋的地方,如此大量的材料从哪里来?” “巴黎那座凡尔赛宫的主色调是怎样的?”陈莫再次提问。 “暖色调。”博诺笃定地回答,他确实对那座宫殿非常了解,“主要是红色、黄色、和色调偏暖的象牙白。” “那么这里呢?” 大叔低下头回忆,一时没有回答。 “因为这里实在是太黑了,我们在黑暗中往往不能对色调留下太深的印象,这是第一点。”陈莫淡淡地说:“第二点,这里是极北的冰下,寒冷会影响我们对色调的判断。” “这里的墙壁大部分是苍白的颜色,那些本该由红木所制的墙的颜色也改变了。” “但是这里的格局你太过熟悉,所以黑暗中你下意识带入了原本的颜色。” 诺尔·瓦特问道:“结论呢?”,他明白前面的话是为了增加陈莫判断的准确性,事实上如果没有这些铺垫,接下来的结论也确实难以相信,不过他们现在稀缺的就是时间,他迫切想要知道作为理由的结论。 “记得那个圣杯吗?” “它的材质是龙骨,完全丧失活性和灵性的龙骨是炼金术里极为珍惜的材料。” “这座宫殿同样是龙骨材质,我们初见的大门,宫殿的墙壁,雕花的柱子,几乎一切都是苍白的骨骼制成,那是一条死龙的遗骸,龙王死后的残余的力量会凝聚成龙骨十字,但这只龙的骨骼内没有力量那种东西,所以他们留了下来,成为了单纯的巨龙尸体中的骨骼,那些力量也许早就被人拿走了。” 陈莫轻抚着宫殿苍白墙壁上随处可见的花纹,缓缓说道:“但有人,或者龙,重新注入了精神。” 在场唯一出于eva而对炼金有过了解的芬格尔瞳孔一缩:“你是说祭品?” “龙王不是有上好的活灵材料吗?” “以下全都是我的推测,也许对,也许错,定论需要我们亲自确认。” 陈莫做了个深呼吸,做出了最后的定论:“这里在十天前并不是什么宫殿遗迹,而是一幅大到宫殿程度的龙王骸骨。” “那位发现者看到的是露出冰山的骨骼而非遗迹。” “他才算是第一位龙王言灵的受害者,虚弱到极致的龙王利用他得到了第一批祭品,获得了复苏的养分和修建寝宫的活灵。” “混血种的活灵被注入到骸骨之后得到了君王的谕令,他们忠实地修建了他们心目中最伟大的宫殿。” 队伍的所有人几乎都感觉到一股凉气从背后窜了出来。 “我们知道洛朗是法国的龙血家族,参与这次遗迹开发的混血种也几乎都出身与法国。” “看看戴高乐主义,我们很清楚法兰西对他们祖国、民族、文化的热爱,他们心中最伟大的宫殿不言而喻,不是吗?” “而龙王同样凭借活灵提供的精神在整座宫殿中留下了炼金回路,和那枚圣杯相似而扩展的回路。” 陈莫指了指一窗之隔的外面: “我们现在算是在宫殿的内部,这些炼金回路无法作用在自己身上,但一旦我们到了底下的广场。” 陈莫顿了顿。 “那些曾经同为混血种的活灵就会把我们的灵撕成可口的食物,龙王的复苏将会加快到来。” 帕西·加图索抬了抬他习惯低下的头,用那双漂亮的异色瞳盯着陈莫,问道:“先前伱有手段能够挡住那枚圣杯对灵的吸食。” 没有人质疑陈莫的猜想,从炼金回路的判断,宫殿的材质,乃至于与凡尔赛宫完全相似的格局,这是极为合理的解释。而帕西的问题虽然称得上冒犯,但也是在场中的人想问的。 陈莫倒显得丝毫不介意,笑眯眯地说:“忘了吗?这还是你送我的礼物,次代种活灵的炼金物可不是人人都有的东西,我也只有这一件,它挡住了圣杯,但也只能为持有者一个人提供庇护而已。” “如果我单独行动去龙王的寝宫,恐怕和找死没什么区别,我的血统评级是c级,一只稍强一些的死侍都能要我的命。” 帕西平静地点了点头,没有因为陈莫言语的小刺而有所恼怒。 所有人都悄然无声。 芬格尔的脸变得冰冷起来,表情坚硬得像大理石,这种被算计的感觉非常不好,勾起了他一些不好的回忆:“那头龙王把一切都算好了,我们还是在按他的规划前进。” “如果我直接破坏掉大半座宫殿,局面会不会变好?”博诺向陈莫问道,面色肃然。 诺尔·瓦特低声自问:“大规模破坏类言灵?” 但看过在场所有人资料的陈莫显然清楚博诺大叔的言灵效果。 “这里的材质和巴黎的那座宫殿完全不同,活灵和炼金纹路的存在会给建筑强度带了很大的补正,你需要多少校正时间?” 博诺:“如果有补正的详细数据,我大概需要半个小时。” “我得到补正的数据也需要半个小时,而且由于回路并不只在目前我们经过的地方,数据不可能非常精确。”不精确的数据只会让时间消耗得多的多。 牺牲一个小时甚至更多的时间,尝试直接掀翻龙王布置好的棋盘,还是端起棋子,一步步地走下去? 选择这种事,并不像阿尔法狗的围棋,每一次都有最优最能胜利的选法。 但一样的落子无悔。 陈莫掏出几枚金色的花纹硬币,这是独属于方舟的货币,金色花纹的面值算是一百万美金。 每个人都拿到了一枚。 显然芬狗在查看了那台搭载了他自己的收集数据后知道了一些事,比如那座名为“方舟”的城市,比如这些看上去平平无奇的硬币有多值钱。 “喂喂师兄,这是咱们的买命钱吗?虽然师弟我命比纸薄价钱不贵,可这里还有加图索的少爷,执行部和洛朗的老爷啊,只给这么点是不是太寒酸了啊。” 陈莫没好气地对着芬格尔翻了个白眼,说道:“这次我也不能直接决定,就采用民主的投票制度。” “字面,”他指了指阳刻出“ark”的那一面:“代表进门走下去。” “花面,”他又指了指阴刻出龙纹的另一面:“我们在这里坐上一个小时,提防后面可能追上来尸守,然后把这座宫殿掀翻。” 他蹲了下来,把硬币按在了一层不染的龙骨地面上。 其他人一个接一个走了过来,一样的蹲下,将硬币移到了陈莫的手底下。 等到所有人都做出选择,陈莫缓缓挪开了手。 十一枚“ark”。 如果只是单纯地掀翻棋盘大概结果会截然不同,但这里没有人喜欢坐在原地等着命运从天而降。 他们出现在这世界上就是怪物,怪物不会喜欢坐以待毙的。 那么就继续前进吧,即便是龙王的陷阱,前面是山,我们就登山,前面是海,我们就渡海,前面是龙王的寝宫,我们就找出里面的龙王,把他一刀两断。 第五十三章 替换与忍者 虚掩的门被推开,众人鱼贯而入。 和从门缝管中窥豹的所见相同,里面一片漆黑,甚至没有窗户,简直就像是.......监狱。 为忤逆君王的逆贼准备的监狱。 陈莫在推开门时就在那扇门的门环一边留下了几枚方舟的硬币,为了匹配硬币的价值,它的材质和回路都一定意义上确保了坚固性,当所有人进入一片黑暗时,身后的门老套地猛然闭合,然后被那枚硬币死死地卡住。 这显然出乎于掌控这座宫殿的龙的意料,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过后,加大出力的门将那几枚硬币截断后死死地关闭,彻底断绝了他们的后路。 正当队伍准备掏出手电筒打出照明时,湛蓝色的火焰突兀地从这密室的两壁燃起,那似乎是悬浮于墙壁之上的焰灯,它们像在空中延伸一样向远处一一点亮,直到尽头,将整间暗室照的通明。 当光芒又回到了眼前,博诺大叔才发现这座宏伟的厅室比凡尔赛宫的火星厅长得多! 这里面的建筑风格和凡尔赛宫完全不同,比起那种奢靡流金的辉煌风格,这里磅礴,宏伟而冷漠,湛蓝色焰光的照耀下苍白色的四壁显得冰冷刺骨,但这些苍白并没有让这里显得单调而毫无装饰,内壁上的花纹简洁而富有美感。那些燃着蓝火的灯压根不是悬浮,而是放置于一根根半镶嵌在两旁墙壁中的立柱。 “龙王在这座宫殿上进行了改建,他是位效率卓绝的建筑工人,他恐怕打通了火星厅,水星厅和阿波罗厅,并且强行改变了建筑风格。”他低声说,随后法国人的自信和艺术家的浪漫不羁又压倒了对龙王的敬畏:“要我说,也许将这座内室单独摘出去也许还有几分美感,但在我们伟大的宫殿中修建这样的陋室,只能说这头龙王没有一点艺术细胞。” 出于建筑艺术家的职业习惯,博诺·潘尼沃斯在火焰第一时间关注的是四处的建筑风格,而非远处最后一盏灯火照亮下的人,然而所有其他人率先看到的都是远处的人影。 面罩年轻人拖动着绷带绑住的巨刃快步走到大叔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指着远处。 “家主。” 博诺把眼睛转向了他所指的方向,刚刚评判龙王艺术水平时脸上的丰富表情一下子全部消失了,只留下不可置信。 那只是一个侧影,穿着法式燕尾服的男人轻轻抚摸着他身侧的宠物,他的银发一丝不苟,燕尾服和长裤崭新笔挺,侧脸的皮肤既不老皱,也不能用白净这类词形容,这样的皮肤和发色的冲突让人难以判断他的年龄,依稀可见的五官深邃而分明,和那条下颌线一起,为这位浑身充斥着权位气息的男人下达了英俊的定论。 然而比起这个走在巴黎的街道上能够吸引无数贵妇少女的绅士,更吸引这些屠龙者目光的是他身旁接受抚摸的宠物。 那是纯白色的生物,和这片宫殿的配色和谐得让人惊讶,洁净到让人想要去污染的鳞片,同样是纯白色的角质皮肤,流水般矫健且充斥着暴力感的肌肉,金色眸光中的威严,共同组合成一个词。 龙! 那无疑是货真价实的纯血龙族。 它正在享受着一位似乎是人类的抚摸。 陈莫轻轻问:“是他吗?” “是。”博诺艰难地做出了回答,他不想判断得如此坚决,但和眼前人的熟悉程度让他即便只看到侧脸,都可以完全确认,“那就是洛朗的现任家主,我们救援最主要的目标,乔治·洛朗。” “不。”陈莫摇了摇头,“也许这只是他的身体,那里面装着的是其他东西。” “比如,一位尊贵的白王血裔。” 远处的男人转过头来,眼中金光璀璨 ......... 极北冰海上的几乎都是白茫茫的,白色浮冰堆积的海,冰海上固定的大块冰原,白色的北极熊北极狐,唯独除了那艘黑红色的庞然大物。 yamal号的船体纯黑,上层的船舱则全部漆成了大红色,十分醒目,船头更是画上了露出硕大尖牙的鲨鱼嘴巴,这种俄罗斯式的豪迈与些许幽默极大地增强了这艘船的气势,也让他和这片冰海有了奇怪的融合感。 此时的yamal号是只有执行部的猎手和履历不凡的船员,他们都不是为了眼前寂寥浩瀚的景色来的,但此时yamal号默默无闻地停驻在格陵兰冰原岸边不远的冰海上,进入遗迹的队伍难以联系到外面,他们也没有办法做出什么有效的帮助和指挥。 暂时无事可做的人们都将目光放到了眼前的美景上,这里实在是太过宁静寂寥,简直像是在另一個星球上。 但有人在这种时候依旧绷紧了自己的神经,一抹淡淡的黑烟存在于船舱储藏室的阴影中,一位身材绝佳的女忍者穿着纯黑色的紧身衣隐藏在这条被执行部完全控制的破冰船上。 从执行部的诺玛向这艘破冰船的船主提供第一份报价开始,他的老板就发布了潜伏的任务,开始那位压榨下属的老板为他提供了很多任务完成的选项,然后一一否决,最后只留下从一开始就被这位独断专行的老板挑选完成的方法。 “也许麻衣你可以扮做你那个可爱的妹妹混上船啊,亲生姐妹长的应该很像不是吗?” “哦不行不行,我想起来了,麻衣你那个可爱的妹妹是个温婉的大和抚子来着,可你是我的姑娘,你的身材样貌可不是大和抚子能比的!” “要么你尝试混进那些船员里面?恩曦会用我们的钱为伱开路,那些船员都是爱钱的可怜人,他们一定拒绝不了我们的报价。” 苏恩曦狠狠地咬了一口嘴里的薯片,显然对自家老板的败家行为感到发自内心的不满。 可老板沉思了一会又摇摇头:“我觉得还是不行,麻衣你长得太漂亮了,就算我把你的档案加到那些船员里面也会被怀疑的。” “所以说到底要怎么办啊?”比起安静的酒德麻衣,薯片率先忍受不住这个专制老板的装模作样了,直接问道。 “那就拜托麻衣来一回忍者的潜入喽” 天使脸蛋魔鬼身材的女忍者静静地点了点头,似乎眼前的人让他下刀山上火海她也会这样毫无质疑的点头,然后去任凭刀刃贯穿脚掌,火焰灼烧身体。 “潜入的目标是什么?” 老板扔出了一份附带照片的档案:“有个老谋深算的东西不太安分,不应该干涉的剧目也要强行干涉,而他最好的手段就是对这个美丽的女孩下手。” 酒德麻衣看到照片时感受到了生平第一次的,为女人相貌的惊讶,照片上女孩的身材自然没有办法和她自己比较,但那上天眷顾的相貌让她也有了一种相比不如的感觉。 苏恩曦显然也看到了那张照片,她一片在脑海中分析着照片一边翻阅着档案的后续内容:“这就是洛朗的公主吗?长腿长腿,我都感觉她长得要比你好看了,不过别担心,在我眼里她顶多是个没发育的小丫鬟,你的腿对男人肯定更有吸引力。” 酒德麻衣没理会苏恩曦的调侃,再次问道:“所以?” “别让她死了,后面的事情我会安排。” 她没有询问什么是后续的安排,再一次点了点头。 这就是侍奉主公的忍者的意志。 第五十四章 窥视者与被窥视者 酒德麻衣已经在这艘船上待上了一天一夜,她先执行部的羽翼一步来到了这艘船上,想要凭借“冥照”的视觉上的无解性和灯下黑的心理效应成功潜伏在了船上,然而施耐德的谨慎手段让这位身经百战的女忍者也感觉到棘手,从接管船只开始,就有无数的黑衣枭鸟带着红外线检测器在这艘船上来回游荡。 冥照可遮挡不住她那具诱人身体散发出的热量。 于是从上船开始她就提起了十二分的注意,来往的枭鸟并没有发现这位绝美的忍者,酒德麻衣贴着他们的身体移动,当他们的视线和检测仪的方向转移,她也随之转移,忍者的训练让她能够在贴身的距离压低心跳与呼吸不被发现,古代的大名身旁同样有这样的忍者,他们只会在必要时出现,却同时无时无刻不在大名身边。 但是真正让这位千锤百炼过的忍者竖起寒毛的是在一刹那,她潜伏在甲板后船舱的阴影之中,在这里连她释放“冥照”后露出的一丝黑烟都不会被发现,她看到了极北的寒风中飞来的直升机,温润英俊的男人抱着美若天仙的女孩一跃而下,心里也不自觉地有些雀跃,没有哪个女人的心里不藏着一个可爱的女孩,即便她是绝世的妖姬也同样不例外。 这一刻她的心情因为公主王子的戏码变好,而下一个瞬间酒德麻衣的心就沉入了谷底,忍者对视线无比的敏感,她立刻感觉到一道视线直直地看向了她所在的阴影,然而她却无从发现这道视线从何而来。 酒德麻衣知道自己犯了個错误,一个不该犯的错误,她不该在刚刚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那对看起来是天作之合的男人女孩身上,在那一瞬间她放轻了掩藏的力度,这其实是个很微小的错误,因为不只是她,甲板上的所有人都会被刚刚的景象吸引,而当人的注意力被吸引时很难关注到之外的事物,理论上她不该被发现。 那么那道视线从何而来?执行部专精侦查的专员?还是那些特种兵船员? 酒德麻衣单手负后握紧了贴在脊背上的刀剑,她在等待,等待那位发现她的人将信息传递出去,她关注着视线所及的每一个人,注意着他们脸上的神态,酒德麻衣准备在消息传递的时候现身引起一定程度的骚乱,在伺机在骚乱中躲藏,正面战斗是禁用的选项,她需要完成任务,而完成任务最好的方式就是继续掩藏下去。 然而没有,什么都没有,那道视线在她的身上大约十分钟后就移开了去,与此同时那个名叫伊丽莎白的女孩也走进了船舱。 酒德麻衣似乎感觉自己抓住了什么,她继续一边释放着冥照一边巡视着这艘小型城市一样的破冰船,执行部的专员没有任何动作,显然船上混入了其他人的消息还没有传进这些枭鸟的耳朵里,而诡异的视线也再也没有出现。 于是她再一次尝试接近那个名叫伊丽莎白的美丽女孩,然而但女孩出现在她的目光之中时,她好像也出现在了其他人的眼中。 酒德麻衣在心中轻轻地“嘶”了一声,她大致猜到了视线从何而来,无论怎样眼前的人都是一个能与加图索相比的屠龙世家的继承人,这样的女孩身边显然不会毫无力量,但是从那架直升机下来的只有公主和王子两个人,公主的护卫显然和她一样早早潜伏在了这艘船上。 她现在感到有些牙疼,虽然她可能猜到了事情的真相,但是如今对方在暗,她在明,人家一旦被发现好歹还有洛朗的小姑娘出来解释,她要是被发现那位老板还能空降过来说:“不好意思这是我家丫鬟,打扰了各位的屠龙大计还真是对不起啊,我这就把她领回去好好教训一顿”不成? 当然不会,她的潜意识里老板只有可能在最危急的关头出动,一出现就必然如君王般大驾光临,带着谕令将一切问题全数扫灭,所以这些小问题就只能留待她们这群下人努力解决。 好在下人还不止她一个,虽然那个三无妹子要务在身暂时下线,但好歹还有一个薯片妞。 于是酒德麻衣潜进了底层的储藏室,这里少有人光顾,只有船只的服务人员一日两次会来拿取补给,她一边拿出了不小的黑色砖块---特制的电话拨通了上面唯一记录的号码,一边撬开了几个罐头准备补充些热量。 从她上船以来还没有进行食物和水的补给。虽然以忍者的训练即便她饿上三天,也能凭借特殊的敛息法保存一定的体力,但在北极圈这种严寒环境下能进行热量的补给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长腿长腿?” 酒德麻衣用罐头自带的铁勺子从里面挑起一大勺碳水化合物和蛋白质,面无表情地塞进嘴里,懒洋洋地回答:“我在。” “打电话找我有什么事?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现在应该在那艘破冰船上,身边可都是执行部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啊,这会怎么有时间来打我的电话?不会是有惹了什么麻烦吧。” “这次的任务有些棘手,我被发现了。” “卡塞尔执行部的人发现你了?不对,那你怎么还有闲余打这个电话?还是说,是你要保护的那个女孩?” 酒德麻衣的表情有些疑惑?她问道:“为什么你会觉得那个女孩会发现我。” “某种经验吧。”薯片妞漂亮的脑袋和肩膀夹住电话,右手往嘴里扔了块薯片,左手平板上是红绿的线和条绘成的图:“混血种的基因被龙血优化过,所以所有的混血种都拥有不俗的相貌,可是长成那样的我还真没见过,原先我真的觉得长腿你是世界上最漂亮的人了,不过现在有那么一点点的不确定了。” 酒德麻衣点了点头:“伱是觉得那个女孩的血统不正常?” “不是不正常,应该说是优异。”苏恩曦纠正了酒德麻衣的说法:“她的血统一定有极为优异的地方,老板让我们保护她,就说明她身上有影响到接下来事情发展的东西,那么她发现你也不是没有可能。” 酒德麻衣点了点头:“不排除你说的可能,但我的推测是船上可能也潜伏着洛朗的人,而且应该是极为优秀的混血种,甚至是混血种中的顶级,我被发现了,但对方没有声张,我没能发现他(她)。” “洛朗那种体量的龙血家族必然拥有着一两个怪物,我本来以为那些怪物要么在洛朗元老的手里,要么会被丢到那座遗迹里面去,现在看来那个女孩并不仅仅是个花瓶,博弈的基础就是不要把自己的本钱赔光。” “但她还是来了北极,伊丽莎白·洛朗没有那么沉得住气,能够待在巴黎的郊外别墅里等待消息。” “显然看老板的意思她肯定要遇到些危险,要不然老板也不会让你来做她的保镖。” “我会尽可能保护好这位大小姐,你帮我查一下洛朗的混血种,查血统尽可能优秀的人。” 苏恩曦刚要答应,刺耳的警报就透过电话传了过来。 “长腿,看来你来活了。” “尽快把情报查出来,我找机会在和你联系。” 酒德麻衣挂断了电话,将罐头的痕迹收拾干净,又拿出几颗冰块放进嘴里狠狠地嚼动着,她需要尽快消除掉进食带来的气味影响。 少顷刻,美丽的女忍者化作一缕黑烟,向贮藏室外飘去。 第五十五章 风暴的号角 yamal号全船各处,红黄的警报灯光一同亮了起来,与这些让人心神不宁的灯光一并出现的还有极其刺耳的警报声,乌鸦般的嚎叫响彻了船长室,等到兔子的施耐德和曼斯教授几乎同时扑到了控制台上,eva的光影亮起,然而投影信号似乎有些问题,女孩的3d投像时不时有些波动。 “这种级别的警报不会无缘无故地发送,你监测到了什么?冰风暴?不合常理的气候变化?还是元素乱流?”施耐德沉声提问,在执行部的人上船之前,装备部已经在yamal号上岸检修时进行了一定程度的改装,最有用也是最不花费时间的改装就是---把那台位于学院的人工智能接到了这艘船上。 与eva的回答声同时响起的船长室的开门声,率先进入的是那位漂亮的洛朗女孩,随后雷尔巴科和大副这两位船员中的中心人物。 人工智能平静的话语同样传到了他们的耳中:“很遗憾您全部猜中了,半分钟前我通过临时加装在船上的炼金仪器得到了元素乱流的信号,随后在我们前方一场冰风暴没有任何预兆地突然出现了,秘党并没有发射到北极上空的气候卫星,我也无法判断这场风暴时因为突然出现还是在某些自然条件下形成撞上了我们。” 施耐德皱了皱眉头,继续问道:“我们破冰船的附近有预先放置的监视无人机,这些小东西有带回来什么有价值的画面吗?” eva冷漠到摇了摇头,投影再次在无物的空中显现,大副和雷尔巴科惊叹地看着眼前的三维和二维投影,感觉自己是在星际迷航的飞船上而不是在熟悉的破冰船里,他们只是在港口上休息了一天,那个充斥着伏特加浓烈气味的船长室已经完全变了个模样。 投影出的画面里,航拍的无人机摄像头里只有一场汹涌的银白色高墙,在空中狂舞的冰晶反射着来自太阳的光辉,远处好像有无数的银色丝线相互交缠。 他们都看到在摄像头中那一堵高墙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逼近,似乎已经要挡住来自天空的光,镜头的光线逐渐减少,画面逐渐变得灰蒙蒙的,像极了他们现在的处境。 这种感觉并不好,元素乱流往往是由于着某些龙类大范围言灵的释放,但也不止这一种可能,甚至完全自然的因素也有可能产生乱流,到现在他们连自己遭遇的是龙类的蓄意攻击还是一次来自大自然的小小霉运都不清楚。 “距离遭遇风暴我们还有多长时间?” “锋线的移动速度很快,我们的无人机离风暴不远,离我们也不远,预计还有两分钟时间,我们就会遭遇风暴。” 雷尔巴科笑了笑,脸上出现了些宽慰的神情,他准备拍拍施耐德的肩膀,但注意到那和呼吸机相连的铁面具时又放轻了力度:“这种级别的风暴打不倒我们的船,yamal号被造出来就是为了让我们能够在这样的恶劣环境下进行航行。” 施耐德再一次挥了挥手,eva调出了船上各处的监控,得到警报后大多数船员和执行部的人第一时间就冲上了甲板,发现远处的银线白墙后相互用俄语吼着,以惊人的速度完成着船只避风的准备,缺乏极地航行经验的专员们开始还有些不知所措,但长期训练的素质和多语言精通的能力让他们很快和水手们进行了初步的交流,并加入了工作中。 在风暴来临前,甲板上能被收起的物品都及时地被收进了船舱,没时间转移的东西被船员们用铁链死死地固定了起来,船舱上方的塔吊被折叠收起,否则以它细长的结构很容易就被狂风折断。 在设备的避风完成后这些船员也都躲进了温暖的船舱,尽管这时候真正的冰风暴还没有撞上我们的yamal号,但船只的气温已经开始急剧地下降,骤然的寒冷让每一个船员都想待在自己的舱室里喝些伏特加暖暖身子。 施耐德对这些船员的高效很是满意,不过他脸上的表情依旧紧紧地绷着。 在度过对于面前科幻投影的震撼后,雷尔巴科和大副还没有把这次冰风暴放在心上,这样的风暴对这艘破冰船来说属实算不得什么危险。 “这场风暴会对我们的船带来什么影响?”在得知这场突如其来的气象危机并不能对yamal号上的队伍造成实质性的损失后,施耐德就开始发挥起了他执行部长的思考方式,无论风暴的起因是什么,他都要先以最坏的情况考虑,把这当成一次有预谋的龙类袭击。 说实话龙类的袭击往往不会带有什么阴谋,他们是屹立于人类之上的种族,不屑于使用诡计,而是倾向于以绝对的力量碾压过去,人类利用这种心理,曾将不少尊贵的纯血龙类送去茧化。 不过伴随龙类的也并非完全没有阴谋,数年前同在格陵兰的那场事故让他刻骨铭心,而秘党历史上著名的夏之哀悼中,龙类也展现出了完全不逊色于人类的谋略,这是最可怕的地方。 挥舞着ak47的飞粉童子军已经让人恐惧了,当枪械被放到了精通特种作战的精英手里,威慑的等级将大大上升。 于是施耐德开始思考,这场风暴的作用是什么,他很快提出了这個问题。 雷尔巴科开始板着指头算:“我们的无线电通讯系统和卫星导航系统有极大的概率会失效,而罗盘在极地的作用很小,也就是说我们会丧失掉导航的能力。”算到这里他似乎发现船只收到的影响确实不小,和他之前的淡然有些反差,不禁尴尬地挠挠头,还是硬着头皮说了下去: “同时船上的电力系统会出点问题,会有不定时的断电,这种环境下甲板上的设备也必然不能使用,同时我们将不能使用明火。” 施耐德铁面具后面的表情让人看不清楚,他问:“还能使用的设备有什么?” “供暖系统和热水的供应不会出现问题,但热水从反应堆的冷却水中导出,会存在微量的辐射,不是什么大问题。” 一直旁听的伊丽莎白听到这句“不是什么大问题”时也有些绷不住了,她强行咳嗽了几声让自己保持仪态。 曼斯教授的面目几乎狰狞成了一团,船上绝大多数的设备几乎都被停用了!无线电通讯断绝让他们失去了秘党的支援,成为冰海上的孤舟,而卫星导航的失效也会让孤舟彻底迷失方向,电力系统和明火的问题无疑会让船上的所有人都只能保持基本的生存。 也就是说冰风暴期间他们等于废掉了四肢再加上双眼双耳,既不能行动也没有信息的来源。 “还有一个系统将会停用。”微微颤动的光影中,eva空灵的声音传了过来,“由于卫星信号的断绝,在接下来船只与冰风暴的接触期间,我将不能为各位提供服务,舱外的无人机已经被我召回到船舱顶层,请及时回收。” “冰风暴的撞击时间还有五十秒,我会在将最后的消息播报结束后停机。” “船只即将停用的声呐监测到有多个未知目标在向我们靠近,速度不快。”她的手在空中拂过,那里立刻出现了船只声呐的投影,在中心的黑点附近,有四五个红点不断向着中央逼近,而且看起来目标明确,显然这些红点如果不改变方向,一定会和这艘船撞在一起。” 船只猛烈地震荡了起来,光源消失,船长室黑得伸手不见五指,那个长发的少女也随之隐去,只留下最后一句话在众人的耳边回荡。 “祝各位好运。” 第五十六章 挣扎(二合一) 雷尔巴科很冷静地说:“看来我们的供电系统没有扛过这次冰风暴的冲击。” “维修最快需要多长时间?”施耐德同样在冷静地提问。 “我想我们能让它在一个小时内恢复正常,但具体的时间要根据受损的情况来定。”雷尔巴科和一旁的大副对视,那大副会意地点了点头,摸黑从船长室钻了出去,显然他要带领船员奔赴维修的一线。 曼斯教授操着德语咒骂了一句,不知道是在骂这艘颇有些纸老虎意味的破冰船还是在骂这场该死的冰风暴。 事实上这种等级的冰风暴对正常航行的yamal确号实构不成威胁,锋线的移动是很快的,一般船员们只需要喝着伏特加顺带吃些罐头好好睡上两天,等到风暴过去,绝大多数停用的设备都可以维修恢复,他们又可以无忧地航行在北冰洋上了。 要知道这种烈度的冰风暴对稍小些的船造成的几乎是毁灭性的效果,而撞在他们乘坐的这艘大家伙上也不过暂时停用些设备罢了。 但这座房间里除开雷尔巴科的知情人可不会有“不过如此”的想法,因为第二次的袭击接踵而至,这不得不让人怀疑事情背后的预谋已久。 “eva在停用前播报了最后一条信息,也是非常有价值的信息。”曼斯·龙德施泰特敲了敲控制台:“雷尔巴科先生,我们有办法探测到船外的目标吗?” 俄国人耸了耸肩:“如果我们现在在极昼中正常的航行,方法很多---无人机、甲板上的瞭望台、甚至我们可以派一队人直接下船探查,我们的人不介意下船活动活动。” “但现在,”雷尔巴科指了指船长室窗外的昏暗与飞舞的冰晶,“我们的人哪怕只是上了甲板都会被风吹走,无人机在无线电断连的情况下也不可能工作,我们现在就是个睁眼瞎。” 所有人都沉默了下去,对于执行部这些磨好刀剑的杀胚们来说,敌人并不可怕,但问题在于他们现在连敌人到底是什么都难以得知,这是作为部长的施耐德所不能接受的。 从进船舱以来一直没有参与过对话的伊丽莎白轻轻说道:“根据风暴的烈度,通过一定的固定措施,我们也许可以把人送上甲板瞭望塔。” 雷尔巴科立马摇了摇头:“不可能,船舱外面的气温太低了,不说风暴气温也足以把人冻僵,而且我们也不知道风力的变化,即便有固定装置,狂风也可能把人撕开,风暴里还有能割伤人的冰晶,在舱外一旦有流血人会很快失去意识。” 施耐德和曼斯都听见了他的警告,但他们都没有回应。曼斯微微摇了摇头,施耐德清楚他的意思,雷尔巴科所说的危险并非危言耸听而是切实存在的,这对于混血种来说也有一定的风险,曼斯并不是执行部常驻的人员而是学院的教授,他还做不到像施耐德一样冷漠,更何况那些执行部的专员中不乏他曾经的学生。 可是谁曾经有没有过学生呢? 施耐德步履坚定地走出了船长室,曼斯没有阻拦,他清楚阻拦没有意义,执行部的长官是施耐德不是他,更何况屠龙的战场上本就没有风险两个字。 雷尔巴科惊讶地看着施耐德远去,而曼斯在短暂犹豫后也跟了上去,阿尔法特种部队的少校有些茫然,他看了看仅剩自己和那位一看就出身高贵的小姐,犹豫了一下后搭话道:“他们真的打算把人送到甲板上去?没有人会愿意自己找死吧。” “是我们,雷尔巴科少校。”说完话之后伊丽莎白一直在闭目养神,直到少校提问才睁开了双眼,她的眼睛有着碧绿色的眸子,漂亮纯净,像是两颗无暇绿宝石,里面似乎有点点的金光。 女孩自问自答:“他们清楚,但是他们有信念,有希望。” 少校呆愣愣地坐在那里,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不明白,那個足以让人付出生命的国家已经死了十几年了,他听过老人讲过的故事,可那两个字对于他而言不过是埋入过去的旧事而已,和这些黑风衣要去甲板上找死又有什么关系? 俄国人看着一位看上去还有几分稚气的金发大小姐在自己面前谈论俄罗斯的往事,一时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女孩也清楚这个中年男人并不是体有龙血的人,话语背后的隐藏意义并不为人所知,于是她闭上了双眼。 少校看到对面的女孩没有了聊下去的意愿,便走向舱外准备看看这些黑风衣的神秘人士到底准备怎样出舱,登上瞭望台,然后迎面就走来了两位专员。 “部长希望您待在房间或者和大副船员一起去底层修整电路,出舱的事宜由我们负责。” 雷尔巴科什么都没说,默默地点了点头,不该问的不问,知道越多死得越快,这是他在特种部队呆了许多年学到的道理之一,那时候高层指派的任务有些脏的让人作呕,可是要么做要么死。 他今天在两个人身上看到了类似于那位最高长官的气质,带着铁面具的新任船长以及......那个女孩,说来也有些可笑,可是他还是相信自己的判断。 雷尔巴科越来越为这次航行的安全担忧了,他确实很需要钱,但钱可以再挣,命只有一条,枪林弹雨他都经历过,但眼下面对的可能不是子弹那么唯物的东西了。 他没有去和大副一起检修电路而是回到了自己的舱室,他喝了些伏特加就倒在了床上,可即便高度的烈酒也没能让这个满怀心事的俄罗斯人酣然入睡。 他脑袋昏昏沉沉躺着,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也许半天也许半小时,他突然从床上蹦了起来,从自己的床底下翻出一幅用布裹着的画,他轻轻扯开了包着画的蒙布,布后面的画奇诡无比同时充满了艺术感,一眼就能看出它的价值不菲。 画中绘着青色的大海和青色的天空,天空中流动着波浪般的云,神秘的光透过云照着远处的石岛,那石岛处在画面的正中央,看上去有些孤零零的,甚至连倒映在海面上的影子都没有,可是画风十分的写实,让人怀疑到底是作者忘记了画上影子还是本来就没有倒影。 画中的石岛中央布满了参天的大树,大到不符合植物生长得规律,岛屿的外围呈现离奇的半圆形,像是被一刀两半的古罗马斗兽场,斗兽场的观众席上是一个个石洞,每个石洞中盛放着一具棺材。 岛的近处还有一只要登岛的小舟,船头放着一具棺材,似乎岛上的棺材就是这样一具一具被运上来的,船上还有一位诡异的乘客,只有裹着白衣的人形,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雷尔巴科从看到这玩意开始就发自内心地讨厌这幅画,画里面藏着某种东西,让人从心底生出一种非现实的恐惧感,这是那位船长在离开的时候交给他的东西,说是临别礼物,也是护身符,苏卡不列,怎么会有人把这种鬼东西当做护身符?但他还是接受了这幅画,当然不是为他和那个疯疯癫癫的船长培养的友情,而是他清楚画的价值。 阿诺德·勃克林的《死亡之岛》,青史留名的艺术品,其中一幅现在还藏在巴塞尔美术馆,只要把这幅画转手卖出去,他立马就能够退休不干,回到莫斯科和那个成了植物人的傻女人平静地生活下去。 然而船长在把画送给他之前提出了条件,那个老东西说,他在把船卖出去的时候顺带把他们这些yamal号的船员也一并打包出售,他们要给这位财大气粗的主顾干上一段时间,让他们的人熟悉船只后才能离开,当然工资照旧,他到现在还记得那个老头脸上露出来的奸诈笑意。 船在到达港口的时候那个疯疯癫癫的老头子就不知道溜去了那里,而当他还在犹豫到底要不要抛下同行的兄弟一走了之时,那些黑风衣就上了船。 他当时并没有多想但如今逐渐感觉到有些恐慌,这幅画到底是护身符还是诅咒?这种价值连城的诡异玩意到底要不要留在身边? 雷尔巴科看了画一眼又把它包了回去,随后开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然而敲门声及时地打断了他的犹豫和思考,门后的黑风衣传达了施耐德的通知。 于是他及时藏好了画作,再一次前往船长室。 .................. 施耐德很清楚这是有风险的行动,也是必要的行动,他要做的是尽可能地减少参与人员的伤亡。 还在这种程度的风险对于混血种来说并不算大,船上有足够的执行部精英,合理的言灵搭配能够极大降低风险。 于是两名a级,一名b级的小队很快被他筛选了出来,执行部没有威能卓绝的“君焰”,但比之更具可控性的“炽”无疑是寒冷中更好的选择,这样一个移动的热源能够解决低温带来的各种风险,从人体到设备。 而“不朽”和“王之侍”的选择原因就更加简单了,“不朽”能够大幅度强化自身的肉体与硬度,拥有者将凭借言灵加持的力量携带所有的装备减轻其余两人持续言灵的负担,而“王之侍”能够强化小队的身体以应对暴风环境下的工作。 施耐德的队伍配置做的十分出色,结果也同样喜人,在初步熟悉固定设备后,三位专员以不慢的速度向瞭望塔推进,在经历了一系列紧张的工作后成功在高台和寒风中搭建了设备,然而结果并不令人满意。 走进了船舱的雷尔巴科得到了这样的回答。 “什么都没有。” 施耐德再次重复了一遍。 “我们附近的冰面上,什么都没有。” 此时房间里来回踱步的人是曼斯教授,他说:“eva的声呐不会有错,所以那些未知的目标应该存在于冰下。” “冰下。”船舱中的所有人都在心里重复着这两个字。 曼斯继续说道:“我在eva显示声呐时记下了我们和那些红点的距离已经显示的速度,之前的出舱行动耗费了不少时间,再有五分钟最近的红点就会撞上来。” 雷尔巴科已经记不清这是今天的第几次惊讶了,以至于他都没有露出什么异样的表情,投影最多只在他们面前出现了三十秒,可是眼前这个有几分学究气的半秃中年人竟然全部记了下来甚至准确算出了相撞的时间! 他不清楚的是曼斯·龙德施泰特是卡塞尔魔动机械学的授课教授,那些精密机械的图纸记忆要比记这些东西难上一万倍。 他平复了心情,开始思考北极的冰下会有什么样的东西。 等等! 他转向施耐德,说道:“鲸!”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这个普通人身上。 “你之前说过你买下这艘船是为了捕鲸,我当时就很疑惑什么样的鲸鱼需要yamal号这样的破冰船上阵。” 施耐德在心里摇摇头,所谓“捕鲸”只是用来应付船员的代称,他们来这的目的始终是那些高贵而暴戾的龙类。 “你们为了捕利维坦才买下这艘船的吗?” 施耐德的脸骤然绷紧了,利维坦是伪经《以诺书》和圣经中记载的恐怖怪物,是神亲自创造的兽,这些神神怪怪的传说在秘党的眼中都指向龙族,利维坦秘党猜测中的一条纯血龙族!那可能是次代种,也可能是更加尊贵的初代种! 在神话的记载中,利维坦的形象有很多,曲行的海蛇,拥有鳞甲和利齿的巨鲸,甚至就是一只混沌的巨龙,多年前秘党确定北冰洋有一只隐藏的龙王,后续却毫无消息,施耐德决意买下这艘船就是在等待这个决死的仇敌! 因为仇恨他一心扑在屠龙的事业上,铁腕的作风就是为了在这个时候手上拥有尽可能多的力量! 施耐德没有因为仇恨而冲昏头脑,他缓缓松开了握紧的拳头,尽量不动声色地提问:“传闻中利维坦是上帝创造的巨兽,这是神话里的东西,你真的相信这东西存在?” 萨沙·雷尔巴科摇摇头:“我不信。” “但我觉得你们信。” 第五十七章 鲸歌 萨沙·雷尔巴科的话显然已经开始触碰到这些屠龙者危险的神经了,龙类的秘密决不允许泄露,这是写入党规和亚伯拉罕血契的内容。如果坐在他面前的是个沉不住气的人,现在应该已经拔出枪来指着这位少校的脑袋开始逼问他究竟知道些什么了。 施耐德不一样,他铁腕、冷酷,但绝不暴躁,他没有对萨沙的话做出反应,只是继续提出问题。 “关于利维坦,你知道些什么?” 俄罗斯人眯了眯眼睛,脸上露出一份生意人狡黠,他搓了搓手:“这是一份情报,而且我想这对你们来说还有些价值。”他摇晃着脑袋,“当初我还在阿尔法供职时,有位长官和我说过,那些促成我们每一次行动的情报消息的价格,甚至比我们全队的买命钱加起来还多,真是天杀的。”他猛地拍了拍桌子。 坐在对面的俄罗斯壮汉在害怕,施耐德冷静地判断,萨沙·雷尔巴科已经对这次旅程的未来和他们这些高度神秘且军事化的主顾产生了恐惧,他试图提起以往在特种部队供职的经历来增长勇气,增长勇气的目的是什么?只是向他们索取高额的金钱? “你要多少钱?”他淡淡地问。 雷尔巴科缓缓地说:“五百万美金。” 施耐德还未点头,坐在旁边的伊丽莎白轻轻从随身的女士小包里抽出一本支票簿,撕下一张后填了相应的数字和漂亮的签名,夹着支票的修长双指随意地把它丢到了桌子上:“你可以用这张纸在任何国家的瑞士银行提出五百万美金,当然你也可以在后面多填上几个零,只是少校你不一定有命花就是了。” 萨沙·雷尔巴科用求证的眼光看向船长室的其他人,他早就猜测这位举止尊贵的女孩出身豪门,但豪也不是这样的豪法,刚刚女孩话里含着威胁,但抛开威胁的含义难道不是---即使他多写上几个零也能提出来吗? 带着铁面具的男人点了点头:“我们这所船的人命加起来也没有这位女士来的贵重。” 雷尔巴科少校有些犹疑,显然女孩的大方与果断出乎了他的意料,但他还是说道:“我还要一個问题的答案。” “说说看。” 他深深地吐了一口气,问道: “这场冰风暴和伱们来这里的目的是不是有关系?” “不用和我说你们的目的,我不打算知道更多,你们只需要点头或摇头。” 施耐德向旁边看去,眼神意外地和那个洛朗的女孩撞在了一起,短暂的惊讶后他们迅速达成了共识---索取金额只不过是掩护提问的幌子,这位少校恐怕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要钱,他想把这个真正想问的问题夹杂在足够分量的金钱交易中让它不那么突兀,但他错估了秘党的财力,金钱在这些人眼中从来就没什么分量。 雷尔巴科只得到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大概率有关系,但我们也不能确定。” 他没有继续在这上面纠缠下去而是爽快的给出了情报,他很懂得适可而止,很多时候这能帮助他好好活着。 “在海上关于利维坦的传说有很多,但我们一般只把这些当做酒后的乐子,但我们的前任船长是个货真价实的神秘主义者,他对这些东西很有研究,曾经有一次酒后他和我说过有关利维坦的事,据他说那是头极其巨大的白色抹香鲸,当你说要用yamal号捕鲸时我第一个就想到了它。” 在场混血种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些许,这种说法听起来似乎和龙类没有多大关系,泄密的可能降到了最低。 “利维坦在很多神话中都出现过,但最了解他的还是北极的因纽特人,他们比世界上任何人都有更多的时间去了解这些北极的怪物,这些人说利维坦是鲸鱼的皇帝,长时间处在冬眠之中,几十年才会出来捕猎一次,环绕着北极巡游猎食,许多大鱼都会在这时候离开北极圈避难。” “这听起来像是因纽特人吓唬他们孩子的童话。”曼斯教授说道:“也许他们在冰屋里哄孩子睡觉时会用‘不睡觉利维坦就会来吃你’这种话术,似乎没有什么稀奇的。” 雷尔巴科似乎也觉得自己说的不太靠谱,不过他还是一把把支票揣进了兜里,耸了耸肩:“但是我的前老板可不这样想,他说利维坦拥有神奇的能力,能够靠吸食其他鲸鱼的血液来维持青春,我倒觉得压根没有什么利维坦,或者说利维坦只是一个代称,他是北极圈所有鲸鱼的王,一代一代的更迭中他永远是最大的那一只。” 曼斯教授点点头:“这听起来确实更有道理,鲸类是所有动物中社会化程度最高的,人类对大海的探索极少,对这种大型鱼类的了解程度也同样有限,我们不清楚他们是不是真的拥有王这样的社会地位区分。” 雷尔巴科松了口气,看起来自己给的消息似乎没有想象中的没用,至少那个女孩没打算收回那张支票,施耐德和曼斯也松了口气,他们北极猎龙的目的并没有被发现,这位少校还会为他们效力。 “时间要到了。” 伊丽莎白打开淡银色的怀表,语气冷漠,她走出了船长室,似乎是准备回到自己的房间接受可能到来的冲击。 目标即将和船发生接触,执行部没能探测到信息,而船上大半的设施瘫痪让他们也没有应对目标的手段,现在能做的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其他人都没有离开,他们使用了准备好的设备将自己牢牢地固定住,几乎全船的人都准备了这种固定设备,eva播报时留给他们的时间对雷厉风行的执行部来说算是绰绰有余。 紧绷着准备迎接冲击的雷尔巴科似乎听见了“隆隆”的声音,带着奇妙的旋律,似乎是某种歌曲,他狠狠地摇了摇头,但声音并没有被驱赶出去,他明白这并不是幻觉,而是真的歌声!这是鲸歌! 鲸鱼的歌声是一种次声波,正常人听不见这种频率过低的声音,但他不一样,他是天生听力的残疾,但人类的科技给了他声音,人工耳蜗的收音范围要比正常的耳蜗要广。 雷尔巴科感觉世界逐渐变成了他看不懂的样子,几十天前他还在酒香与纸醉金迷中醉生梦死,现在他和yamal号还有一群古怪的黑风衣被困在冰风暴中聆听鲸鱼的歌唱。 他对着施耐德低吼道:“我听见了鲸歌!我猜的没错,那些东西就是冰下的鲸鱼,如果你们真的是来捕猎那只鲸王的话,这就是他的回礼!” 施耐德阴沉着脸,如果是一般的鲸鱼,以血肉之躯撞击这艘巨轮不过是蚍蜉撼树,但倘若利维坦真的是一只龙王,那吟唱鲸歌的是不是龙血的亚种?这些畜生是不是还有其他手段? 他们听见了“轰隆”的撞击声,然而在船上的他们并没有感觉到撞击的发生。 “轰隆”的声音越来越大并且此起彼伏,像是神明降下神罚的雷声,让人恐惧。 曼斯一言不发地解开了固定装置,如果真的这时发生撞击他还拥有言灵的保护,他走到船长室的舷窗向外看去,他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那些碰撞的声从冰面上传来,冰下的东西在发疯地撞击着冰面,雷尔巴科耳中的歌声愈发强烈,带着满腔的仇恨和悲痛! 伴随着剧烈的破碎声,一道青黑色的山脊从雪白的冰面上猛然破出,一只大到突破生物学常理的巨鲸从冰下钻了出来,这是“鲸跃”,它带着鳞片的巨大身体从冰下跃出,在空中划过弧线后狠狠地撞击在了冰面上,巨大的哀鸣与此同时出现在了雷尔巴科的耳中! 曼斯看着一只又一只疑似龙血亚种的巨鲸从yamal号四周的冰面上不断跃出,带着决死的意志与悲鸣狠狠地撞在冰面上,那种生物内心深处对巨物和自然的敬畏与崇拜在心中由然而生,他像是处在最深的梦中。 第五十八章 深渊巨口中的怪物 曼斯迷茫地眨了眨眼睛,旋即猛地打了一个寒颤。对于一般的鲸鱼来说,长150m,最宽达到30m的yamal号是远超想象的巨无霸,世界上最大的哺乳动物--蓝鲸的平均身长也只有这艘船长度的五分之一---30m,而鲸鱼柔软的肉体在破冰船厚达4.8cm的装甲前面什么都不是。 但龙血是可以用“奇迹”称之的事物,它能够赋予人类掌握火焰、雷电乃至于时间的力量,自然也会赋予这些巨鲸以超过钢铁的鳞甲!在加上几乎所有龙血亚种都拥有的,硬度可怖的骨骼,一旦这些“大鱼”像这般决死地撞击船只而不是冰面,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令人曼斯教授担惊受怕的后果并没有产生,一只只鲸鱼只是在离船只不远的地方痛苦地哀鸣,随后破开冰面鲸跃而出,在狠狠拍在冰面上。 他们在干什么? 施耐德佝偻的身体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曼斯身边,他默默地看着那些拍在在冰面上的鲸鱼,极度不安的感觉从他心里缓缓升了起来,那种被某些危险的野兽盯上的感觉。 就像在冰海之下,他与那只龙王胚胎的对视,但没有那么强烈。 在雷尔巴科的听觉中,那宛如交响乐一样恢弘的鲸歌逐渐衰弱下去,并不是音量的减弱,而是像参与乐团的成员一个个地离开,鲸歌逐渐单调,直到最后歌声彻底地停止,他的脑海中仍旧回荡着那出奇美妙的旋律,像是徒留自己的指挥者倔强地挥舞着手中的小木棒,身后却空无一人。 施耐德死死地盯着那些看上去有些垂死意味的鲸鱼,它们缓缓张开了大嘴,远远望去那些巨兽的嘴巴黑洞洞的,像是入口,那么是通往何方的入口?天堂?又或是地狱? 当所有鲸鱼的深渊巨口齐齐张开,不知来自哪里的使者从入口钻了出来。 趴在顶部船舱的酒德麻衣在心中盘算着要怎样才能得到那個女孩的信任,她在得到警报后潜入了来往最多的船廊,利用名叫“蝉附”的忍者技巧扒在走廊的天花板上,聆听来往专员的交流,很快就得知了冰风暴的到来。 她和施耐德一样拥有对危险和阴谋的灵敏嗅觉,很快就猜到冰风暴只是一次掩护或者说攻击的前奏,就像在宝可梦这样的游戏,精灵会释放诸如“大晴天”这样的场地技限制对手的行动。断电可以说在她的意料之中,可酒德麻衣没想到包括无线电、导航、甚至于罗盘这些赖以生存的东西全都被那个幕后黑手用一张“冰风暴”的场地卡全部禁掉。 号角吹响以后自然是怀有目的的总攻,接下来对面还会翻出怎样的牌来? 酒德麻衣不算害怕,在自己那位老板的低下做事她见过太多太多奇诡壮丽的东西,比起自己的心情他更担心的是那位大小姐的安危,老板的任务必须完成,说实话她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保护人的任务,酒德麻衣是绝世的妖姬也是绝世的妖刀,她更擅长用魅力和刀剑劈开碍事的东西,保护他人对锋利的妖刀太过苛求。 在苛求的任务前她变得愈发谨慎,得到碰撞消息时,酒德麻衣选择去往了船舱的顶层,因此她也是这艘船上唯一欣赏到鲸跃全程的人。 她大概猜到了这些巨鲸的目的,直到披着灰袍的使者现身,她的猜想才完全应验。 天然的运兵船.......吗? 不,这些鲸鱼运送的不是士兵,而是来自地狱的魔鬼,是撒旦的使者。 酒德麻衣以远超常人的眼力望见那点点金色芒光时下了判断。 一队队的魔鬼以高速向近在咫尺的破冰船冲去,依旧凌冽的寒风带着他们的气味吹了过来,浓浓的血腥和彻骨的寒冷让人认为这些风真的来自地狱。 他们打碎船舷的舷窗,从这些洞口整齐而快速地进入。 “全船警戒!”施耐德狠狠拍下了红色的按钮,独立供电的特殊警报让还在等待撞击的专员们解下固定带,从不同的地方抽出他们的武器,从锋利无比合金刀刃,到火力改造的枪械,每一个人都在迅速地武装着自己。 一船的精英等待着警报预示的登船袭击,舱房紧贴在一起的船员迅速集合,再由事先确定好的人进行指挥,配合他们的血统,俨然是审判龙类的杀神。 施耐德猜测这些灰袍人是被龙类控制的死侍,他们借着暴风雪的掩护乘坐掺杂了龙血的鲸鱼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能够将这艘船上的屠龙者赶尽杀绝,但他还是疑惑,那些从鲸鱼口中钻出的死侍数量不算太多,而他们有一船训练有素的混血种专员,幕后龙王冰风暴的手笔很大,载着魔鬼的巨鲸也极有气派,然而只动用这些死侍来对付他们似乎有些小家子气了。 冯·施耐德很快明白自己在什么地方出现了错误。 这些披着灰袍的魔鬼们并不是一般的死侍,他们竟然带着武器!他们手中握着各式各样的诡异武器,有些一看就是价值连城的炼金古刀,有些则是看起来有些粗糙的古铜色刀刃。 第一个遭遇他们的小队艰难地抗住了压力,率先出击的队员是b级的专员,仅仅一个照面就被笼罩在灰袍中的诡异人形压制住了,这位专员是近战专精的类型,曾经在学院选修的刀术课上名列前茅,这也是他敢于前冲的底气,迎来的却是武器和技艺的双重压制,那古铜刀刃看上去就是博物馆里的古董铜器,也正是这外表古董的东西在几次碰撞中给执行部的钢刀砍出了豁口。 他们的刀术更是异常的诡异,这位专员能够感受到某次刀剑对拼时,敌手使出的羚羊挂角一般的精妙技巧,这种技巧不像是在战斗中有意地使出,而是如同本能一般的东西,这些技巧有着鲜明的训练印记,显然是某个流派的产物,涉猎不广的专员无从判断敌人的流派,但能明显感受到敌人神智的缺乏,简直就是点满了战斗技巧和本能的野兽。 这位专员很快就败下阵来,敌人的不仅拥有极高的技巧,身体素质也远在他之上,每一次拼刀都能震得他虎口发麻,不仅如此,他在挥刀时还伴随着各式各样的袭击,从踢击、肩撞到肘击、手刀,硬似钢铁的身体每一寸都是杀人的利器,付出一条手臂和一处并不致命的贯穿伤后,这位专员艰难地夺回了自己的生命。 这是什么怪物? 第五十九章 捕猎的第一步是惊动 在付出几条人命的代价后,在施耐德授意下得到ak-47的船员很快明白了自己的贫弱,这是怪物与怪物间的搏斗,即便曾经是素质极高的特种部队,他们也完全无法插手。 近身战中这些普通人船员一瞬间就会身首异处,被高速挥舞的刀剑砍下脑袋,而当他们使用热武器时,灰袍人则展现了作为怪物极高的机动和防御能力,大部分弹雨都被灵活躲过,他们不仅在廊道地面闪转腾挪,双手铁青色的利爪也是攀墙而上的好帮手,零星的黄铜子弹要么只能在鳞片上溅出丁点的火花,要么射进了他们的诡异身体,却看不出丝毫的影响。 压倒性的力量和无言的暴戾激起了这些船员的恐惧,他们仿佛步入了恐怖电影的荧幕中,连滚带爬地向船舱中央退去。 从舷窗进入船体的灰袍恶魔们已经完全占据了船舱的外侧,并开始向上层建筑和船舱中央逼近,在短短的时间里,他们对数名专员造成了一定程度的杀伤,暂时没有出现死亡要归功于这些专员的血统和素质,他们都是对付危险混血种和死侍的好手,然而对他们发动这场突袭的绝非是平日里能够应付的目标。 这些怪物拥有a级死侍的身体素质,仅这一点就足够让施耐德的警惕性调到最高。 所谓a级死侍,是指能够单凭肉体和拥有技艺加持的a级作战专员在近战中相持的死侍,这些死侍大多由血统尊贵的混血种堕落而来,在执行部眼中是足够危险的猎物。稍有不慎作为猎人的专员就有失手的风险。 专员们暗暗地心惊,战斗中他们可以瞥见飞扬的灰袍低下极其显眼的黄金瞳孔和龙化特征,这些特征是死侍的铁证,但灰袍人们并不是那样渴血而失智的猎物,而是精通狩猎技巧的猎人,就好像在堕为死侍的过程中,只有战斗的记忆被保存了下来,其他的神智被龙血冲刷殆尽,最后得到了一群杀戮的机器。 这些灰袍人凭借身体素质上的绝对优势一步步压缩着执行部构筑的防线,狭小走廊中大威力的热武器并不好发挥,装载炼金弹药的改装步枪目前是执行部最大的依仗,包含水银的特殊破甲弹是现在少数能够造成有效杀伤的武器,交叉火力阻碍着敌人。 但灰袍人拥有魔鬼般的狡诈,他们利用机动性从天花板上袭来,积极地用带着铁青色鳞片的身体调动着专员们的枪口,用初次接触炼金弹药而重伤的同袍作为推进的屏障,让尸体的鳞甲、血肉与骨骼尽可能多地阻挡子弹。 这是一只士气固定满值的魔鬼军队,所有灰袍人都是冷血的齿轮,一步步推动整体的战车向目标前进。 酒德麻衣在还未被入侵的舱室走廊中飞奔,看上去只是一团黑烟的女忍者浑身上下都是武器,她有信心在正面对上一只灰袍人后不落下风,然而这些魔鬼都是结伴而行,他们甚至懂得配合! 在捕猎中两个默契的猎人所发挥的效果要远超一加一等于二,这让酒德麻衣心中的危险评级陡然上升。 已经不是犹豫的时候了。一旦哪里执行部的人扛不住压力,原本有序的圈形攻防就会变成彻底的乱战!整编有序的执行部小队也只不过能够自保而已,不,甚至连自保都做不到! 酒德麻衣咬紧了银牙,近身战中这些怪物具有统治级别的能力,倘若场面陷入混战,凭借热武器的小队一旦腹背受敌就会陷入被动。 现在执行部的人需要做好每一个重要结点的防御,单面向敌的情况下轮番射击的效果拔群,但倘若灰袍人集结攻击一处廊道?一个小队的火力压得住吗?支援来得及吗?再进一步问,支援是来还是不来?顾此失彼可是历史上鲜血的教训。 她此刻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别人只以为这些魔鬼一般的军队是冲着杀掉全船人来的,酒德麻衣觉得没错,但根据老板的指示这些杀戮机器的后台里一定会有优先级的排名,而自己要保护的女孩就必然位居榜首。 先前趴在舱室顶部的酒德麻衣是第一個看到那些魔鬼涌出的人,也是第一个看见他们进攻战略的人。 并不是所有的灰袍人都进入了船体内部的船舱向中间推进,还有一部分魔鬼正在伸着他们的勾爪向上攀登,目的就是船体上层建筑的易碎窗户,船长室恐怕也是他们的目标之一,就是不知道那几个老男人有没有及时得到消息撤离,并且给这些打算偷家的魔鬼安排一些障碍。 酒德麻衣现在无比希望执行部能够争气一点,再争气一点,给她和那个女孩争取足够的时间,找机会逃出去或是撤到更安全的地方。 老板给了他一份yamal号的构造全图,事先已经被她刻在了脑子里,她的眼前就是安排给那位女孩的舱室。 推开门的瞬间酒德麻衣愣住了,空气中飘着一股浓郁的红茶香气,做派优雅的大小姐正在一口一口啜饮着看起来刚泡好的红茶,一幅岁月静好的模样,旁边站着一位容颜妩媚的女人,身材却有些贫瘠,和脸蛋有些不符,她穿着特制的黑色作战服,妩媚气的脸上面无表情,目光从推开门时就黏在了麻衣身上。 高了高了,血压高了。 执行部的专员在外面打生打死,姐姐我一路狂奔过来保护你,你在这里喝红茶? 在平息血压后,酒德麻衣不出意外的感知到之前盯着她的视线,她望了一眼侍立在伊丽莎白·洛朗旁边的女人,就是被她发现的?所以这一对主从是在这里等她撞上来? 还没让酒德麻衣反复咀嚼一下脑海里翻涌的思绪,淡淡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不记得我们的船上有这样一位美人。”女孩轻轻将茶杯放下,抬了抬眼睛 “谈谈吧。” “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以及.....你知道些什么?” 第六十章 交涉 酒德麻衣很无奈,危急时刻这位洛朗的代理家主如此的临危不乱固然是好事,对她任务的进一步展开却是大大的不利,毕竟在慌乱的情况下,她师出无名的援助才更容易被接受。 现如今不仅没能博取一定程度的信任,反倒是引起了十足的警惕,这实在是大大不利的消息。 “您确定要在这里审问我吗?相信我,执行部的专员们撑不了多久,这次来的是超出一般规格的怪物。” “不着急,比起一个浑身上下带着武器潜入船上,不知底细的女人,我想作为卡塞尔校董更应该相信执行部的精英。”伊丽莎白脸上带着促狭的笑意,言语的敌意配合上美丽的外表像是玫瑰探出的荆棘。 “如果你很需要这份信任,那么就没有必要废话了,回答我的问题就足够了。” “请问这位美丽的女士,你携带着满身的武器上船是为了什么?” 酒德麻衣的眼睛沉了下去,显然是明白继续拉扯毫无意义:“这艘船上至少搭载了两枚足够杀伤龙王的鱼雷和三位数的精英混血种,你们全副武装显然是为了应对可能遭遇的危险,我也一样。” “那么你为什么觉得我们会遭遇危险呢?”伊丽莎白脸上的笑容稍微带上了些真心,隐隐约约可以看见藏在后面的恶趣味。 “如果没有危险,怎么解释这满船的执行部专员?” “美丽的女士,你还是在尝试欺骗,没有意外的话能够潜入船上的时间只有yamal号出港前的空档,你是在我们上船前就待在这上面了,伱或者你的雇主提前知道了我们出海甚至出海背后的事,我原本认为这是不可能的,现在看来世界上最愚蠢的就是不可能这三个字。” 酒德麻衣也算明白了自己回答的漏洞,这位代理家主的逻辑竟然如此的缜密!她现在是坦白地说出些实话来?还是继续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敷衍下去? 女忍者听着外面不时传来的微弱枪火声,斟酌了几秒,说: “你应该清楚我只是执行任务的手套而不是幕后的老板,具体的脉络我也无法解释,我只能说派我来的人事先就猜到这里可能出现的危险,并且.......”她停顿了一下继续道:“这份危险是冲着你来的。” “所以你的任务呢?” 酒德麻衣一屁股坐在这间豪华舱室的沙发上,两条长腿一架,威严自起:“让你好好活着,别被外面那些怪物弄死。” 她看着主从两人的眼神相交,随后注意力重新回到她身上的伊丽莎白微微点头,酒德麻衣不禁调笑道:“不怀疑我的说辞吗?” “你可以理解为我接受了。”洛朗年轻的家主不动声色:“那么你对局势的判断呢,你打算怎样让我们在外面那些怪物手里活下来?” “不是我们。”酒德麻衣拿起了闲置在桌上的茶杯,自顾自的给自己斟上了一杯这上好的红茶,纠正道:“我的任务只是让你活着,在此基础上保全自己的生命。” 伊丽莎白感受到了女忍者话语里的决然,聆听的态度郑重了不少。 “在这艘船里单凭执行部的人拦不住这些怪物,我们需要弃船。” “弃船?”端坐的大小姐身体微微前倾:“我的侍从已经从施耐德先生那里得到了不少消息,那些灰袍死侍都拥有极高的身体能力,他们算是把船上所有人都围困在了船舱里,只凭我们几个人想要突围是不可能的。” “我的意思不是我们,而是所有人。”酒德麻衣幽幽地说:“继续待在船上不过是等死而已,船上的狭小的空间很大程度上限制了重武器和言灵的发挥,只有到冰面上才是我们能够有效杀伤这些怪物的主场。” 她喝了一口红茶润了润喉咙,接着说道:“执行部的防线正在不断后撤,再往后呢?一旦那些鬼东西摸到反应堆和燃料舱旁边发生了什么意外,所有人都要完蛋。” “这里有三個问题。”女孩的手指蘸了蘸带有些茶水的杯盖,在桌上画下“1”字:“如何确定我们弃船后这些怪物会来追我们而不是引爆核动力舱来和我们同归与尽?” 又画下“2”字:“冰风暴的锋线算是远离了一些,但我们的船依旧在它的笼罩范围之内,弃船后我们如何应对还会停留一段时间的风暴以及北极的低温?即使是混血种也不能在这种温度下一直存活下去,还是说你的打算是我们弃船引出那些怪物后在回到船上?” 最后是“3”:“以及,你是否清楚这些怪物就是危险的尾声了?还是说只要我还活着,后面恐怖的东西就会接着登场。” 酒德麻衣默默地听完了这位家主条理清晰的三个问题,缓了一缓后做出回答: “根据我刚得到的老板的指示,这些魔鬼并不是达到最终,拥有神志的侍从,依旧是没有智力的死侍,他们通过类似于血系结罗和嗅觉等复合的方式感应方位并且进行猎杀。也就是说只要大多数人弃船他们就会像循着肉味的饿犬追上来。” “至于弃船之后的选择,以及后续的危险,我并不知道。” 伊丽莎白玩味地看着面前的东方面孔的女人,不得不说这张脸有着妖姬的美丽,配合上她身上紧绷的忍者服勾勒出的曲线,绝对是能够让男人疯狂的祸水:“关于我的问题,你还有没说的事情吗?” 酒德麻衣的心里隐隐升起了警惕,这种第六感警示她不要回答。 “看来是真的还有啊。”面对沉默女孩没有在意,而是在直接做了判断。 “让我猜猜。”她的手指摸了摸下巴:“接应。”女孩灵光一现,说道: “你的老板想让我活着,为什么?为了我这个洛朗代理家主的身份?感觉不像,现在家族大半的力量还掌握在那些老东西手里,那么就是单纯为了伊丽莎白·洛朗?理由呢?显然我必定拥有什么你的老板用的上的东西。” “根据我的推测,你的老板算是个独断专行的人,交给下属的任务没有前因后果,没有相关说明,但同时他在你心中具有很高程度的威信,同时你在刚刚及时得到了关于那些袭击者的情报,这说明他拥有足够的手腕和权力能够给予支援并且保护你的生命。” “这样的人,一定会倾向于把一切掌握在手里而不是任由事情发展,所以说他一定会倾向于控制拥有价值的我。” “而剿灭死侍过后你的退路也同样是他的问题。” “我猜弃船后你的老板会给予足够分量的支援,这些支援能够压制住离开船只的执行部把我带走?” 酒德麻衣握着茶杯的手忍不住地发力,险些将它捏碎。 “你真是.......”她甚至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个笑意盎然且貌如天使的女孩。 “据我所知你曾经在伦敦的皇家艺术学院进修过一段时间。” “嗯?”女孩点了点头,不知道为何被人提起。 酒德麻衣选择了白烂话来表达她的震动: “你租住的公寓难不成还是贝克街221b吗?” 第六十一章 龙牙交错 冰原之下,寝宫,觐见厅。 “你们来的很快。”雌雄莫辨的中性声音从厅室的尽头传了过来,音量不大但好像毫无衰减,纯正的拉丁语准确地传达着语义,这门语言是被认为最接近龙文的语种,也是龙血族系与学院的必修课程。 没有回应,或者说看见那条白鳞龙种的瞬间,这些妄自阻止伟大君王复活的窃血者就已经做出了回应,博诺大叔拿过了叶胜手里的一把炼金左轮,插到腰间,粗糙的大手拍了拍这个年轻人的肩膀,向后挥了挥,示意这位充当联络的学生后撤。 诺尔·瓦特的高斯步枪被背到了背上,两柄步枪算是全副武装。 黑发的女专员再次吟唱着雾隐的言灵,试图将场地的优势再度重建。 帕西握紧了奥古斯都,黑色刀身上风的嘶鸣愈加刺耳,陈莫走到他身边淡淡地问道:“武器带够了吗?” 加图索的战争机器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陈莫自顾自地抛出几把刻着纹路的银色利刃,花纹曼妙,看起来像是王室贵族的银质餐具,不同的只是它们切开血肉骨骼会如同流水般自然。 锋刃和握把溜溜地旋转,光芒闪烁间竟然消失了,如果这里有一架高速摄像机,就会发现它们在半空中被人一把把取走后藏在了衣物之下,那伸出的手如同佐佐木的刀,刀锋精准能捉住飞燕,手指见机能取走利刃。 “如果我死了刀就送你了。”帕西静静地听着,“假如还能活下来,我会亲自去取,别弄丢了。”金发秘书点了点头。 “不说这种丧气话啊!”芬格尔的皮肤已经完全变成了青铜之色,举重若轻地挥舞着手中的砍刀,巨大武器割裂空气发出刺耳的鸣叫,“都tm给我活着回去。” 面罩年轻人将背负的巨大武器拖行在地上,和骨制的地面摩擦溅射出些许火花,裹于武器上的绷带层层剥落,比起洁净的外侧,绷带向内一面画满了各式的符文,有种高僧老道封印邪魔用的的经文符箓的错觉。 那确实是邪魔一般的刀刃啊。 龙牙一般的齿刃遍布在刀锋之上,刀身宽大厚重到让人怀疑是不是人类的武器,更加诡异的是刀身并非和一般武器一样充满金属的光滑平整,而是凹凸不平,嶙峋的金属之间红色的纹路流动着光彩,像是血液在底下流动,所有人都听到了从巨刃上传来的搏动心跳。 陈莫依稀看见那刀柄上弹出了血红色的丝线,轻车熟路地刺进了紧握在刀柄上的白皙双手。 那位年轻人浑身顿时喷出了浓郁的血腥、暴戾和贪婪,他的双眼充血,眼瞳里的金光逐渐被血色取代,然而他的皮肤却显得愈加苍白,刀身膨胀,刀身上金属之间纹路急剧扩张,这些手指粗细的纹路像是活物一样随着心跳伸缩。 原本密集的龙牙锯齿被撑了开来,每一根牙刃中都是那些血色纹路的重点,在这里弹出了和刀柄一模一样红丝。 它苏醒了。 “真是亵渎啊。”抚摸着龙鳞的“乔治·洛朗”淡淡评价道:“我的傀儡看来不足以对付你们这些窃血者,无怪那些忠实的护卫被轻易摆脱。” “再给你们添加一些麻烦吧,复苏不是你们能够阻止的。” 他拍了拍手掌,右手侧的大门随之打开,背负骨翼的铁青色怪物鱼贯而入,最后是一只龙形的尸守,骨架一般的躯体和处在洛朗家主身边的白龙有种诡异的相似感,钻过门时还伏低了脑袋,看上去似乎有些可笑。 可是这里没人笑的出来。 “这里不应该有死侍。”陈莫不知道在对谁说话:“死侍不可能在一座藏在冰天雪地底下的宫殿里生活成千上万年,否则也不会有尸守技术的诞生。” 站在对面的洛朗家主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但伱们不是在几天前送来了一批不错的窃血者吗?虽然他们的血统比你们卑贱得多,但作为侍从的原料还算是合格。” “而你们同样会成为不错的复苏养料。”话音刚落,那条白龙就感应到了他主人的意图,它双翼展开,发出剧烈的怒吼,喷怒的潮水扑面而来,而后猛地向敌人冲去。 仅凭皮肤的坚硬和巨大的身躯它就能碾压地球自然界所有的生物,但在它冲刺的瞬间同样有人发起了冲锋! “该隐赫斯特?”博诺听见了那个黑发的指挥的低声询问。 “我到现在才算确信你真的记住了半座图书管的事了,没错,他是那个家族最后的火种。” 亚兰·该隐赫斯特体内的龙血奔流着,精神与血液结合不断迸发出让人难以理解的力量,这股力量灌注进他的肌肉和骨骼中,将他的身体向着究极的方向改造。 那柄巨刃被瘦弱的手臂以不可思议的高速挥动,刀身在斩击中只留下朦胧的残影,扑击的狂龙张开利齿和爪牙像是要把这個敢于直面龙威的年轻人撕碎,回应巨龙的是一样的带着盛怒的龙牙。 刀光在空气中延伸最后撞击到巨龙的面骨之上,只留下浅浅的痕迹,然而注重防御的面骨本就不是亚兰攻击的目标,真正的战果是那无与伦比的冲击力带来的击退,重量远超过人类的白龙向后退去,而拖着刀的亚兰还在向这条龙逼近! 这是完全违反物理定律的事情,就双方的体重对比和动能动量定理来看,会被震退的只应该是轻若鸿毛的混血种。 真正的原因是那柄炼金巨刃的领域,它的炼金领域拥有可怖的威能,在高速挥动下的冲击力甚至能将一只纯血龙类撞翻! 然而这不过仅仅是屠龙的第一步,以龙类的顽强生命力,身体被切成两半他们甚至都能再接回去! 然而该隐赫斯特这个被屠龙长河湮没的家族最擅长的,就是以最残忍的方式抹杀掉这些龙类引以为傲的生命力。 亚兰带着那柄“伴生”的刀刃再一次爆射而出。 第六十二章 芳华 亚兰·该隐赫斯特的身上不断浮现出青灰色的鳞片,骨刺破出在脸上形成了面具似的面骨,巨量的氧气以及灵视视角中的元素被吸入了体内,瘦弱的身体逐渐隆起流水般的肌肉,起伏后又像山岩一样绷紧。 他追上了后退的龙类,然而白龙的膜翼张开,在空中就稳住了身形,但亚兰已经逼近了龙腹,那柄巨刃被狠狠地贯进了这条龙的肚子,红丝在满是器官的腹中狂舞,仿若死亡的疼痛一波又一波冲击着龙的神经。 然而这条龙似乎也是个疯子,他扬起强而有力的前爪,果断地向自己的肚子抓去,一旦亚兰沉溺与对龙血的渴望继续尝试破坏龙腹的器官,死亡就会光顾这位该隐赫斯特的遗孤。 但他一击远遁,拔出来的巨刃上满是血液和渣子,像是在地狱中乱滚了一遍,但那上面的鲜血干涸的极快却少有滴落在地上,龙腹的器官渣飘落到地上时呈现诡异的灰黑色,像是全被那把刀抽干了。 “我有幸看过一份秘党留下来的秘密资料,里面记载了很多拥有特殊龙类血脉、言灵乃至于炼金技术的古老家系,最有名的比如贝奥武夫家族。” “贝奥武夫喜好沐浴龙血,并且拥有特殊的方法削弱龙血中的毒性并提炼龙血结晶,长期使用的族裔拥有超越规格的龙血纯度和极难堕落的坚定心智,而该隐赫斯特和贝奥武夫拥有很多相似和相反的地方。”陈莫对着双持炼金左轮连连开火的博诺大叔说道,现在场上最闲的要数他、叶胜还有远处一样在看戏的‘乔治·洛朗’。 在存在疑似次代种纯血龙类的战场上,陈莫和叶胜只能算是累赘。 狂龙脱闸后其余的怪物也相继扑了上来,博诺和诺尔·瓦特停留在原地使用火力狠狠压制着他们进攻的势头,执行部的专员承担了分割战场的任务,试图支援那条白龙的死侍被全数拦下,芬格尔和帕西牵制着生死之间的龙形尸守,这条尸守并不像白龙一样疯狂,忌惮着帕西的锋刃和芬格尔的力量,扭转着庞大的身躯在和两人周旋。 “该隐赫斯特的族人在饮用龙血的方面,比贝奥武夫那样的龙血武者还要激进,他们最为嗜好的就是在与龙类战斗时使用龙血,并且通过一种技术将饮下的血液极大地转化成即时的战力,这种爆发力让他们在屠龙战场上一往无前。” “我曾经疑惑过,该隐赫斯特在一战前的年代就拥有这样的技术,无论如何他们现在也该发展成洛朗和加图索那样的庞然大物。” “不是所有屠龙的战士都有做生意的天赋。”博诺叹了口气。 “恐怕不只这个原因吧。”陈莫的面容冷酷,眼神追随者跃上龙腹的亚兰:“他的双亲是怎么死的?” “我可以选择不回答吗?”博诺一边说话一边扣动扳机,左轮点射的速度极快,但每一发子弹都像带有灵性一样,不只是射中目标那么简单,数次那些死侍在挥动前肢时被子弹射进了骨骼,然而硬度极高的龙骨竟然因为力学的原因被折成了两截。 “阿尔弗雷德先生应该对你说过什么。” “好吧好吧。”大叔持着左轮的双手举起做了个投降的示意,手速极快地向弹舱里填起了子弹: “我杀的。” “我赶到的时候他的父亲已经是死侍了,母亲几乎已经失去了生命体征,好在他的父亲在失控之前将那把剑封了起来,要不然我和这孩子都活不下来,” “类似于‘暴血’吗?”陈莫喃喃道,“长期使用会引起不可转变的龙血侵蚀,意料之中的后果。” “但那种取得力量的技术是什么?”陈莫进一步追问。 “洛朗长老会的那群老头子也问过我这個问题。”博诺·潘尼沃斯手腕一甩,左轮的弹仓归回了原位,脸上带着忧郁和饱经风霜的沧桑,只是有点像被女儿成绩折磨至深的中年男人: “那是一种言灵,被该隐赫斯特的人人为改造过的言灵。”如果不是条件所限博诺大叔真想来一瓶酒或是一根烟,这样说起故事来才更有味道。 “作为原型的言灵我想你应该听过。” “黑王血源,芳华。” 《法华经》言:“佛前有花,名优昙花,一千年出芽,一千年生苞,一千年开花,弹指即谢,刹那芳华。” 博诺唏嘘道:“这是个极为特殊的言灵,芳华发动对使用者造成的伤害极大,周期表中只有少数言灵会恒定的对使用者造成反噬,像知名的莱茵,没人知道使用者是被言灵效果杀死还是因为太重的负担或反噬死亡,因为释放过的混血种全都泯灭成灰了。” “拥有这个言灵的混血种极少极少,即使拥有也难以取得情报,关于它的信息一般都从各个家族少数典籍中获得,但卡塞尔建立后出现过一个拥有它的学生,他在校和进入执行部后两次完全激发过这个言灵,供职两年后死亡。” “诺玛和各个家族的研究者从这里面得到了关于‘芳华’极为充分的资料。” “在言灵效果的调动下,使用者半径二十米内几乎所有的四大元素会被抽取干净,随后在精神元素和言灵效果的作用下,在心脏以及使用者全身的血管中发生难以观测的反应,这种反应会释放难以形容的能量,并对使用者的肉体产生无与伦比的增幅。” “此状态下的使用者甚至可以直面纯血龙类,但那个孩子在以压倒性的实力杀掉三名a级危险混血种后就精神死亡了,在他失去意识后,他的身体在保持着增幅状态十秒后发生了灰化。” 陈莫突然接口,而且接的十分顺畅,好像对此有过很深的了解: “我记得在学术史上,这项成果当时给秘党各个家族的龙类研究带来了很大的进步,许多人认为这种反应的能量是混血种龙化和释放言灵的能量来源,但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当成一种理论向未来保留。” “我看过这种理论相关的论述文章。” “现在看来无论该隐赫斯特的人有没有了解这些理论,他们摸着石头过河也搞出了很让人吃惊的东西。” 第六十三章 你只能知道能让你知道的 “真漂亮啊。”有人在陈莫的耳边轻轻地说。 血肉与金属一体的巨刃在空中不断跃动挥舞,它的心跳声越来越大,像是沉眠其中的暴戾逐步苏醒,亚兰·该隐赫斯特的技法诡异且美丽,他龙化的身体随着武器而舞动,看上去并不是他挥动着那把巨刃,而是刀柄带动着他的身体。 布满红丝的锯齿不断在白龙的鳞片上留下狰狞的伤口,伤口处的血肉散发着黑气,龙族基因催生出的,某种类似于纳米机器的特殊细胞尝试修补这些伤口,分裂再生的细胞又继续坏死,坏死的细胞被清除后继续分裂,直到那诡异的黑气清楚干净才能真正的愈合。 纯血龙类可能是世界上最顽强的生物,可偏偏有些人穷尽狠毒、智慧、力量乃至生命,只为了杀死这些几乎永生不死的龙,白龙修复身体的速度远远赶不上它收到的伤害,它变得逐渐衰弱,而该隐赫斯特最后遗孤身上的血气愈发强盛。 如果那些在秘党历史上留名的屠龙者跨越时间一同交流屠龙的技法,每个人的心得体会恐怕各有不同,但有一点时大致相同的---尽可能快地抹杀掉龙类的生机,换句话说,就是尽快结束战斗。 不仅因为---龙族的生命力是作为蝼蚁的人类所不可想象的,非致命伤只要瞬息就能够恢复,即便大脑、心脏等重要器官受到重创,它们也能够在短时间维持生命与战斗力,甚至完全在肉体完全死亡后,精神也能通过事先准备的卵(或者叫茧)逃出生天。 而对于身为半龙的屠龙者,大多数直面龙类的时候,他们都会通过诸如暴血、炼金药剂等手段将自己的能力擢升至异常的范畴,来抹平和龙类的实力差。 这种提升往往是有时间限制的,如何在有效的时间内高效的击杀龙类?我们也许听过一句话,医生往往是最清楚如何杀人的,因为他们最清楚人的身体构造。 而除了龙类自己,最了解他们身体的一定是这些视之为死敌的混血种。 作为第一神经系统和第一供能系统的大脑,第二神经系统的巨型脊椎神经节点,神经最为富集的脊椎,同时供能供血的心脏,这些关于龙类身体构造的知识是屠龙者最得力的臂助。 但亚兰·该隐赫斯特的屠龙术完全不同,远远望去他身上燃烧着血焰,这种一看就属于氪命流的血色火焰居然在他身上越烧越旺,而白龙的气息则衰弱的厉害。 他的那把诡异武器好像在窃取龙类的生命力并反哺到使用者的身上,到这时亚兰已经能够轻易地压制住白龙了,但龙类的顽强与暴戾让他无法找到发起致命一击的时机,于是他继续耐性的消耗着白龙的血肉。 “难以想象会有这样的窃血者。”有声音在陈莫的耳边轻轻感叹:“他窃取了黑色皇帝的力量,那种极致的暴力连许多同族都不敢轻易触碰,而人类却做到了。” “还有那件武器,虽然在技艺上和青铜与火焰的君王无法相比,但在某些层面上是君王也做不到的。” “如若不是看到你亲手改造了我放下的圣杯,真的难以想象人类也能把‘炼金’这门技术推演到这样的极致。” “那位黑色的皇帝陨落时,我见到了你们这些弱小的族类,那时我就想象也许有一天我族衰落,统治世界的也许会是你们这些弱小、顽强但拥有智慧的种族。” 陈莫抬眼看了看周围人的神色,这雌雄莫辨和先前如出一辙的声音只有自己能够听见。 古怪的声音里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传入陈莫的耳中,带着独自见证种族衰落和兴起的孤寂,他使用了“窃血者”这个听起来有些侮辱性的字眼,但好像没有愤怒的意思,只是感叹。 他望了望远处一面倒的屠龙战场,轻声问道:“你的龙能扛得住吗?” 陈莫不喜欢这种语气,听起来高高在上,好像混血种一代一代,以人命和时间作为代价换来的东西只值得他一句感叹。 远处的人不知通过什么手段听到了询问,立马做出回应。 “你好像有些不高兴,是因为我的态度吗?”那声音没有用询问的语气,陈述着。 “事实就是这样,龙族是世界的宠儿,规则的我们的手里可以被肆意揉捏,我们的血与灵魂永远也不会腐朽,你们窃走了我族的鲜血,但所能得到的不过是一丝一毫,人类孱弱无比的‘灵’让伱们注定只能同时拥有一句咒言,你们不了解咒言的规则,只能匍匐于它的光辉中不断歌颂。” 远处,‘乔治·洛朗’的霎时变得威严璀璨,浑身遍布伤口的白龙随之仰天大吼,该隐赫斯特在教导子嗣猎龙时可没有在敌人的施法前摇干站着这一说,亚兰高高跃起,巨刃横斩劈向白龙的咽喉。 龙吼声中繁复的音节夹杂其中,领域盛开,几十倍的重力压在了近处每个人身上! 言灵·王权! 跃在空中的亚兰像地面坠去,骤然猛增的重力直接改变了他全身的发力结构,巨刃被狠狠插在地上,他双手紧握刀柄以支撑身体,鳞片如浪花,肌肉如海水缓缓律动抵消着重力,刀刃中传来的心跳声音一下变得无比的艰涩沉重,像是在倾尽全力地搏动抵挡着什么。 奥古斯特凭借骇人的身体素质勉强维持着站立,下一秒就被不受影响的死侍一爪击飞出去,他巨熊般身躯蕴含的力量让他及时把匕首横在了身前,要不然向外飞出时他的肠子也会一并洒出来。 几乎是在重力覆压的同时,压缩成一個音节的言灵从那位拥有“涡”的专员口中吐出,两个欺身而上的死侍被水流的炸弹轰飞出去,但言灵唤起的漩涡阻隔的并不是他面前的死侍,而是另一位如同古代巫祭一般唤起大雾的黑色长发专员。 好在悲剧没有发生,大口径的炼金子弹及时飞出,爆掉了一只伺机而动的死侍的头颅。 除了远处领域之外提供火力支援的几人,看起来受影响最小的要数缠住死侍的芬格尔和帕西·加图索。 没人知道青铜御座增幅的力量和王权作用下倍增的重力会发生怎样的抵消,但那个肌肉隆起,肤色青铜,坚硬如花岗岩一样的男人依旧直面着龙形的巨大尸守,他躲过横扫的锋利尾骨后一刀扎在它的脊椎之上,透明的脊髓液向外喷溅的烈度让人怀疑这种炮制的傀儡到底处在生死的那边。 而另一人在遭遇王权后整个人的身体为之一顿,第一时间遭受的攻击被一旁的芬格尔挡下,随后帕西整个人浑然一变,他身体下伏,步伐诡异的在尸守旁边游走,完全不像之前一样分担直面龙形尸守的压力。 芬格尔立马领会了他的意思,挥舞着砍刀和尸守缠斗着,尽管面前仅有一人,在极大的体型压制下这只大家伙仍然不敢贸然进攻。 如果说芬格尔是被剑士单手挥舞的第一把刀,那么帕西就是被隐藏起来的第二把刀,而帕西缠绕风刃的奥古斯都又是那样的极致锋利,这把君子待时而动的宝刀让龙形尸守时时刻刻保持着忌惮。 但场面依旧在向龙类的倾斜,一半的死侍分出扑向之前舒适地进行火力压制的诺尔·瓦特和博诺大叔,白龙身上的伤口在没有进一步攻击的情况下开始愈合,重力影响下亚兰能否扛住单挑纯血龙类的压力还未可知。 “我翻过那些已经成为侍从的窃血者的脑袋,你们似乎认为言灵是和我族战斗的依仗,但你们不清楚咒言的规则,不通龙文,只会盲目的释放效果,真是愚蠢的可笑,让我怀疑你们是如何猎杀我那么多的同族。” 陈莫笑了笑:“看来你没有翻你现在附身的那位先生的脑袋,是翻不到东西吧?看来洛朗在精神理论方面的研究也做的不错。” 耳边的声音沉默了下去。 陈莫愉快地勾了勾嘴唇。 第六十四章 不要侮辱他人的智慧 “你睡了太长时间了。”陈莫轻轻地感叹。 就像他能够听见这条龙言语之中隐藏的傲慢,以精神元素为桥梁和他沟通的龙种也能明白陈莫话中的丝丝讽刺,对他傲慢的讽刺。 “是的,我睡了很久。”龙的声音变得低沉起来:“但这改变不了我族伟大的事实。” 龙类继续说道:“让你如此有信心的是人类在这些年掌握的技术吗?似乎你们将这些技术称为‘科技’,真是让人感慨你们的顽强、坚持和智慧,它们甚至能够达成言灵的效果,但你们只是在尝试理解世界的规则,而我们甚至能够改变它,这就是龙与人类的差距。” 陈莫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下去,冷静地吐出两个字:“目的。” “是在问我的目的吗?”声音继续响在他的耳边,“想问我为什么在这些窃血者里面选中了你?”这条龙的谈兴明显高昂了起来,带着期待与玩味。 陈莫不置可否。 “因为伱是他们中最卑贱的那一个啊。”那声音逐渐带上了魔力,像是某种透明的药液,从耳边缓缓进入大脑,时时刻刻回荡在脑海之中,将每一句都轻柔而深刻的刻进大脑。 “窃血者永远是卑贱的窃贼,你们偷走了我族的血,得到了人类原本难以想象的力量,但也因此获得了另外的东西,不是吗?刻印在我族鲜血中的不只有权与力,还有命运,窃血者以人类自居,但你们从来都不是纯粹的人类,你们的血管中混合着两种不同的血。” “难道窃血者的世界里就没有权与力的划分了吗?我从那些侍从的灵里看到了很多东西,真是阶级分明的社会,让人想起了曾经那位至德的皇帝创造的王朝,即便是我王也心甘情愿地辅佐,但终究有一天祂也会登上属于祂一人的王座。” “沉溺往事的人才喜欢谈论历史。”陈莫静静地望着前方,成群的死侍已经突破了两把左轮和两支步枪构筑的火力防线,然而这些死侍扑向诺尔·瓦特,扑向叶胜,扑向博诺·潘尼沃斯,却略过了连刀都没有抽出来的陈莫。 “谁都想在那些美好的往事里面溺死。”那条龙静悄悄地说话,像抒情派的诗人:“但事实很残酷不是吗?” “你就是这些人中最卑贱的窃血者,可笑的是窃贼同样有三六九等的分别,他们窃走的是饱含力量的王侯的血液,也因此掌握更强的力量,和他们比起来,你体内的龙血要低贱的多。” “所以呢?” “你拥有让我也感到惊叹的炼金技术,这很好,你清楚窃血者--用你们的话叫做‘混血种’,从来就不是人类那一边的东西,那么为什么不考虑走向另一边呢?纯血龙族的力量是你们无法想象的,你可以得到力量,可以完成野心,可以在我王归来之时在祂的麾下君临世界。” “很美好的愿景。”陈莫点评道。 那声音本来意犹未尽地要继续说下去,因陈莫的点评戛然而止。“愿景”这两個字有些阴阳的味道。 “你是一只龙侍吗?”于是陈莫接过了话头:“白王的龙侍。” “根据秘党对龙族文明的研究,血统高贵的龙类寝陵中往往会有龙侍的存在,此前作为参照的最高只有次代种的陵墓,作为护卫的龙侍是一只三代种,威胁不大,那只加速苏醒的次代种也很快被轰成了渣子。” “刚见到你的时候我有过猜想,猜想那条白龙才是龙侍,毕竟即便是白王的埋骨之所,完整的次代种也足够做一位守墓人了,而你应该是白王的一部分。” “听起来似乎是夸奖。” “因为秘党杀死的绝大部分龙类都没有你这样冷静且完整的神智。” 那声音呵呵地笑了起来。 “我认识的学者曾说这是由于龙血蕴含的嗜血因子的影响,后来我知道那是用来糊弄人的说辞。” “哦?” “不过无论如何,掌握精神权柄的白王必然会是所有龙类里面最冷静的那一个,我也只是人类,没有办法想象完全不受龙血影响的龙类拥有怎样的人格,或者说龙格,只能大致带入一些人类。” “是吗?所以你觉得我不符合白王在你心目中的想象。” 陈莫看着眼前覆盖在乔治·洛朗身上的灵,和那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纯白光辉并不相同,空中还有一道细细的丝线连接着他和那条和龙牙巨刃相互撕咬的白龙。 他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 “考虑的怎么样?我承认这里的窃血者拥有力量,但你应该明白白王拥有怎样的力量,那是凌驾于四大君主之上,和黑色皇帝并肩的权与力。” “你有其他的目的。”陈莫说:“你选中我并不是因为我的血统低贱和炼金术这样的狗屁理由,据我所知龙类是无情的生物,你们从来不会在意弱者的想法,你选中我是因为我还有价值。不要认为我不知道其中的真相,你是在侮辱我的智慧。” “你说的对。”那声音好像并不在意陈莫的点破,继续不厌其烦的说:“所以你要怎样选择,任凭事情这样发展下去吗?你还有什么底牌没有翻出来吗?那位连权柄都偷走了的黑王血裔?还是那把活体炼成的刀?这些牌不够分量。” “那位白色的皇帝是在国王的寝室吗?” “你的炼金造诣并不低,难道一定要我确认吗?整座宫殿窃取的精神会返回到吾王的沉眠之地成为他苏醒的养分。你已经见过那个圣杯和半座宫殿的回路了,这种推断并不难做。” “成为纯血龙族是很诱人的条件,在我读过的龙族典籍上人类进化为纯血龙族似乎叫做‘封神之路’,我不觉得一位龙侍能够做到这样的事。” “当然不能,但是吾王能够做到,精神的权柄是至高无上的。” “如果我答应你的条件,需要什么?拿起我的刀捅友军的后背?你明白这毫无作用,和他们比起来我确实孱弱无比,我的刀子在他们眼里恐怕像孩子挥舞的玩具一样毫无威胁,你也许应该在我们进入宫殿之外就尝试策反我,那样我们现在还在主殿之外。” “不需要。”龙的声音透出一股诡秘。 “你只需要觐见我们的王,献上你的忠诚。” 第六十五章 愤怒会影响判断 “忠诚?”陈莫拍了拍双手:“据我们所知,那位白色的皇帝是龙族史上最大的叛臣,龙类似乎和人一样,喜欢向别人要求自己做不到的事情。” “你们从那些亦真亦假的书中永远了解不到真正的我族历史。”龙侍的声音顿时肃然:“那次叛乱有着它的理由,你们无法发现的理由。” “是吗?”陈莫回答得平淡:“维护主君的声名是你的事,大可不必扯到‘永远’和‘无法’这些愚蠢的词上。” “所以呢?接受吗?” 陈莫没有回应,只是径直向前走去,已经在死侍肉体上达到极点的龙形死侍们与他擦肩而过,他们扇动着膜翼加速冲向后方的混血种,近在咫尺的陈莫能闻到他们身上的浓重腥气,几乎令人作呕。 后方的三个人应对死侍的同时依旧盯着了陈莫,“为什么这些该死的怪物不攻击他?”,这个问题不约而同地出现在他们的脑中。 陈莫缓步进入了“王权”的领域,他步履依旧平静,没有丝毫的变化,王权的使用者并未要求他臣服,应允了他的僭越,这样的特权同样引起了注意。 帕西和专员们的眼神中有了疑惑与不解,芬格尔则是愣愣的,整个人一下子呆住了 那条鸠占鹊巢的龙,看着做出反应的窃血者和面庞平静得没有一丝表情的陈莫,心中忽然一动。 陈莫已经很近了,走到了他的身前,即将走出王权的领域。 他眼中的那根连接龙种的细线忽的有些异动。 几十近百倍的重力随着特权的撤消如约而至。 血液向身体下方集中,血管的压力倍增,心脏加速搏动尝试维持血液的流通,器官受到撕扯,死亡逐步蔓延。 龙侍迫不及待看到,这個一直平静得让人想撕烂他那张脸的窃血者在王权中跪下,他有什么不跪的理由吗?他血脉低贱,身体弱小,如果坚持不选择跪下或是趴下这样的姿势,王权会压垮他下肢的骨骼,并在最后彻底扼杀掉生命。 陈莫的黄金瞳亮了起来,有什么作用吗?激活龙族血统?低级的血统不足以扛住王权。 他极其缓慢地移动着手臂伸入怀中,隐隐能听到骨裂的声音,在高重力下,运动和静止承受的压力完全不是一个级别。 陈莫掏出的是装满了金红色液体的圆柱金属管,那些液体似乎在微微地发光,他用拿着针剂的右手扯开了领口,轻轻按了一下金属管的按钮。 龙侍的瞳孔缩了缩,那金属管伸出的细长针管伴随着清脆的骨裂声扎进了陈莫的脖子。 金红色的液体进入了他的身体,转瞬他眼里的金光就变得更加威严,碎裂的骨骼修复硬化,骨质开始向龙类的方向增生,黑色的丝状物在逐渐突破他的皮肤,这是形成鳞片的幼体,大脑和脊椎处的神经细胞加速分裂....... 他轻描淡写地走出了领域,掏出了第二个装着碧绿色液体的金属管,狠狠扎进了相同的地方,那些升华般的变化逐渐减弱直至不见。 “不考虑将进化进行下去吗?就这样放弃掉化龙的阶梯?”龙侍压下了心中淡淡的不满,乔治·洛朗的脸上浮现优雅的笑意。 而陈莫也对这种暗地里突然递刀子的恶心行径毫无反应,好像刚刚被王权针对的人并不是他。 “我不喜欢赌博,拿所有的赌本去博几亿分之一的可能。” 只有几亿分之一的人才能熬过古龙血清的洗礼,历史上最出名的成功者名为齐格弗里德,传言是贝奥武夫的祖先。 “为什么觉得你不是那几亿分之一呢?即使不是,站在这里,你将加入我王的麾下,这样的机会不也是几亿分之一?” “白王发动叛乱时的麾下也存在人类,典籍记载‘用贱民之血染红白银的王座’,你可以收一收那一套浮夸的说辞。” “如伱所愿,跟我来吧。”乔治·洛朗,伸了伸手,导向了先前死侍与尸守进入的门。 陈莫回头望去,场面形成了诡异的平衡,没有神志的死侍依旧遵循着渴血的本能,但尸守和白龙则只是伫立在原地警戒着混血种的袭击,几乎所有队员都在看着他,眼神各有不同,疑惑,思索,猜测,呆滞。 他转身向指引的方向走去。 门后面是一条神奇的长廊,一侧布满了许许多多镜子组成的镜面拱门,镜面拱门之间由白色的骨雕和阴刻阳刻而出的花纹装饰,那些骨雕全都是形态各异的巨龙。 右侧则是和镜面拱门一一对应的拱门形状的落地窗口,这些窗口完全没有窗子的存在,毕竟窗子没有存在的意义,靠右的那一侧后面不是宜人的园艺美景,墙壁已经完全镶嵌进了冰层之中,块状的寒冰从窗口深入,占据了长廊的半壁江山,,每一块寒冰的末端都和另一侧的龙王骨骼一样被精心雕琢过,但并非巨龙,而是一把把刀剑。 “在那些侍从的印象里,这里似乎被叫做镜廊,也是我苏醒以来花费最多时间的地方。”龙侍指着那些栩栩如生的骨雕和似有锋锐的刀剑,微微地笑着。 “你活了多久了?”陈莫点了点头,突然问道。 “不知道。”龙侍思考了一下回答道:“三代种及以上的龙族就拥有永恒的生命了,我们通常不会太在意时间,而且比起苏醒,沉睡的时间要多的多。” 陈莫提问:“沉睡和茧化是必要的手段吗?维持永生的,必要的手段。” 龙侍看起来并不急着去往白王苏醒的地方,他走到走廊边的骨雕前,端详着自己的作品,似乎是在回忆雕刻出的外形和记忆的分别。 他的眼光聚焦在雕刻上,似乎回答得漫不经心:“算是吧,难道那些被窃血者杀掉的同族什么都没说吗?更何况等你升华成为我族再了解这些事情也不迟。” 事实上他和陈莫都清楚所谓升华成龙只是说辞,不过两个各怀鬼胎的人和龙没打算把这层窗户纸扯破。 陈莫安静了下来,默默地看着龙侍欣赏雕塑,忽然说道:“你不是白王血裔。” 他突然扭过头来,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变化,又被压了下去:“你在诈我?” “正常的聊天罢了,我不清楚洛朗先生用什么方法挡住了一位龙类精神言灵的窥探,但你恐怕从别的人那里得到了不少信息。” “那些窃血者知道的是真是假并不一定,不是吗?” “你说的对,混血种不止有掌握了龙族力量的人类,也有人类皮囊之下满是龙心的怪胎,他们最喜欢的事就是隐瞒,而坦白说,你是我目前见过唯一拥有‘正常’的神智并且可以交流的龙类,所以.......” “情报交换?”龙侍的嘴里冒出了让人惊讶的词,让人佩服龙族恐怖的学习能力。 “乐意之至。”陈莫的金属管在食指上打着旋,残余的绿色药液在里面来回晃荡。 第六十六章 古龙与龙母 “据我所知,现在窃血者主导了整个世界,但你们必然警惕我族的复苏,因为你们清楚我们所拥有的力量,那是让你们恐惧的力量。” “不止是恐惧,”陈莫摇摇头:“龙族曾是这个世界的统治者,你们无比骄傲,而人类,体内混有龙血的人类,是现在的统治者,那些统治者同样的自负,对于复苏的龙类他们比恐惧多得多的是贪婪。” “龙类越弱,他们的贪婪就越压过恐惧,无论贪婪还是恐惧都是最原始且有效的驱动力,所以他们会不计代价地猎杀复苏的龙类,并吞掉他们的骨血,在尸骸中获取力量。” “他们?”龙侍的注意力似乎并没有放在陈莫表达的重点上:“你难道就不是体内混有龙血的人类吗?” “即使在龙的世界里,我想统治世界的也只有那么寥寥几条尊贵的君王,不是吗?君王和龙众是不一样的。” 龙侍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在等待陈莫的问题,这是交换而不是单方面的提问,某种程度上这条龙的行为表现足以颠覆混血种对龙类的认知。 “繁衍。”陈莫把自己的手指贴近了一把冰制唐刀的刀锋,皮肤触之即破:“我想知道,龙类是怎么繁衍的?你们有多少种繁衍方式?那些种类极其丰富的龙血亚种从何而来?” “伱的问题让我很惊讶。”龙侍缓步走到一边,轻轻握住一柄八面汉剑的剑柄,连接的细长冰柱和剑柄之间诡异地剥离开来,汉剑被自然而然地取下,带着人类体温的手掌和零下数十度的冰柄零距离接触,却没有丝毫冻伤的痕迹。 “这不是个好回答的问题,你问出来说明你清楚它的价值,听完后你需要支付很多代价。”法国人的身体轻轻挽了一手剑花,然后以极其干净利落的架势一剑劈在那柄唐刀上。 伴随着清脆的剑鸣和极响的“铛”声,唐刀被一劈两半,分开的刀片激射而出,风压在陈莫的脸颊撕开了细小的伤口。 “坚持要问吗?”龙侍收剑而立,汉八方又被他挂回了冰棱上,这种微小处的神奇能够改变普通人的认知,也能击垮混血种的心理防线,那是言灵吗?不,那已经是魔法一样的东西了。 “情报交换,不对吗?如果你不想说可以提出来,我不是不可以换一個问题。”陈莫拇指擦了擦脸颊流出的鲜血,缓缓抹在唇上,血液不仅是遗传信息,也是神秘学的媒介,销毁自己的血迹是必要的措施。 龙侍定定地看了陈莫好久,随后语调低沉娓娓道来,不是精神念话那种诡异的中性声,而是乔治·洛朗的音色。 “我族的繁衍手段并不像人类一样单一,只能进行性繁衍,但有些方式也并不是普通族裔能够掌握的。” “比如黑王创造白色的皇帝和那四位君主?”陈莫单手摸着下巴,低头思索。 “是的,那都是极其伟大的创造,需要至高的权柄和无穷的力量,只有那位皇帝可以做到。” “但他并不是只能进行‘伟大’的创造。”还没等龙侍继续说下去,陈莫突然说。 “你的敏锐让我也感到害怕。”被骤然打断的人安静了一会,叹了口气。 “不,其实你不害怕。”陈莫微笑着反驳,毫无犹疑地和乔治·洛朗一直亮着的黄金瞳对视,在眼神中补充了没有说出来的下半句: “因为死人再怎么敏锐,也不能把知道的东西告诉活人了。” 龙侍无论是表情还是眼神都愈加地复杂:“说说看,怎么猜到的。” “传说中黑王是龙族唯一的始祖,从这里我就有了怀疑,怀疑龙类是否拥有除了两性生殖以外的繁衍方法,在大多数神话中,只要人类通过性进行繁衍,始祖就必然存在雌雄,像亚当和夏娃,伊邪那岐和伊邪那美,和黑王类似的神话存在于中国,女娲造人。” “神话?”他皱着眉头,似乎在翻阅自己的记忆:“看来在你们之前的那批窃血者并没有你博学,他们的记忆里只存在亚当和夏娃,但我能理解你的意思。” 龙侍说道: “你之前称我为古龙,但在我族中古龙是特殊的称谓,它有特殊的含义,和你想的一样,那是皇帝创造的,最初的龙族,他们是黑色皇帝的第一代子嗣,每个人都拥有王分封的权柄和难以想象的龙躯,在我那个时代,存活的古龙也并不算多,但他们都拥有上位的权与力。” “这听起来要合理的多。”陈莫点头:“你的主人,白王是那位皇帝最伟大的造物,但创造总会有试验品,黑王也许在那些古龙身上发现了某些缺点,创造了白皇帝。” 龙侍已经懒得计较陈莫嘴巴里传出的亵渎言论了,尊贵的古龙被他说成是试验品,但他没有计较这种小事的打算,他并不是长老会里那群舞弄口舌的老东西。 “古龙是特殊的称谓,显然是因为它的不可复制性,换句话说,那位黑色的皇帝再没有创造过龙类了?” “在我的认知中,那位黑色皇帝下一个造物就是我的王了。”龙侍回答道。 “所以,”陈莫喃喃地问:“古龙具有繁殖能力或是创造能力吗?” “古龙是没有性别的,但这些伟大的古龙中存在一个列外,那关系到我族第二种繁衍的机制,在被创造的古龙中,存在一位名为‘芙蕾雅’的古龙,在我族中她被尊称为‘龙母’。” 一个猜想随着这个名词的提出浮现在陈莫的脑海,在下一瞬间随之证实。 “龙母芙蕾雅具有在古龙中都出类拔萃的龙躯,她完整的龙躯如同山脉一般美丽而广阔,她作为媒介诞生了第二批那位皇帝的子嗣。” “古龙和黑王的子嗣,那些初代龙裔的权与力一定无比的强大。” “我了解一些你们对我族的评判,四大君王被称为初代种,我想他们每一个都必然凌驾于这些龙裔之上,毕竟他们掌握了最根本的权柄,初代龙裔也许凌驾于你们所说的次代种之上,但绝达不到初代种的程度。” “谁知道呢?我可只在书中见过那些听起来强大无比的君王。”陈莫摊了摊手,脑海中的天演高速地运转着。 第六十七章 历史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 龙侍不在意地笑了笑:“事实上我也没有见过那四位君主,但他们是族群承认的君王,并且拥有那样的权柄,我同样承认他们的地位。” 陈莫从怀里抽出一柄刻刀,亮出武器这种行为并没有引起龙侍丝毫的警惕,他缓缓在地面上刻下一行龙文。 龙侍虽然已经对陈莫在炼金术上的造诣有所估计,但窃血者彻底掌握龙文这个事实依旧对他造成了一定冲击,他当然清楚那串龙文的含义---白王。 “我知道一些龙族历史,不多,甚至可能错误,但你的说法让我确认不至于出现太大的谬误。” 他在白王的龙文右侧,从上至下刻下了四行长文----青铜与火之王,大地与山之王,天空与风之王,海洋与水之王。 “这是我找到的,最符合那四位君主的龙文名讳,和位于他们之上的两位皇帝不同,他们掌握的权柄从这些文字中就能窥见一二。” 陈莫旋即圈出了他们之间的空白,他用刀尖点了点那片空白:“你是在这个时候发生了沉睡。” “很简单的推论,不是吗?但问题是这中间发生了什么?” 龙侍转过身没有回答。 “换我来问个问题吧。”‘乔治·洛朗’转头看向陈莫,“你之前说我是黑王的血裔,但你清楚我是白色皇帝的侍从,开始我认为你是在用突然的言语找寻破绽,不过现在我不觉得你会做那种事,为什么觉得我是黑王的血裔?” “因为伱还活着。” “哦?” 陈莫看着这张英俊的脸庞,眉眼间和那個女孩依稀有相似之处,只是即便再怎样儒雅的脸也会在那双眼睛下黯然失色,混血种的黄金瞳也不过有着摄人的金光,但乔治·洛朗的眼中已经是完全的竖瞳了。 竖瞳往往给人以残忍和狡诈的印象,但乔治·洛朗优雅的外表和那条龙侍风度翩翩的举止冲淡了这种危险的意味,显得威严而亲和。 那个疼爱女儿的中年人,那个铁腕掌权的洛朗家主,他的灵已经被彻底压制了啊,被一条鸠占鹊巢的龙压制了。 他淡淡地回答:“秘党,现在世界上最大的混血种组织,它成立的历史非常久远,久远到几乎和黑王血裔的混血种同岁,但是秘党的历史上没有白王的族裔,流着白王血液的龙类,一只也没有。” 龙侍的面容苦涩:“一只......也没有吗?” “逆臣当死,我想黑色的皇帝在这上面抱着非常坚定的态度,白王的血裔显然被祂杀干净了。” “我曾经看过一本古籍,那上面记载了白色皇帝的结局。”陈莫一板一眼地复述: “黑王以无上伟力摧毁了白王,把她钉死在擎天铜柱上投入咆哮的冰海深处,位置据推测在如今的冰岛以北;黑皇帝在冰封的海面上划下了长达一百公里的两道裂痕,裂痕纵横交错,形成巨大的十字,命令来自两极的洋流改变方向汇聚到那片冰海,把那片海变成世界上最寒冷的海,那是为白皇帝设置的“处刑之地”,一切生物被禁止进入,连鱼群的洄游都要改道。” “处刑之地。”龙侍默默地,一遍又一遍地念着这个词,像是越王发狠地咀嚼吊起的苦胆:“后面呢?”他突然抬起头,震声问道,声音威严得可怕,好像被质问者会不由自主地说出内心的真话。 “后面是空白。”陈莫平静地回答:“那是一本残缺的古籍,内容到此终止,但上面记载的和这里不是很像吗?我一直猜测白王的墓地就藏在北极冰海的某处。” “你从一开始就猜到我的王沉睡在这里啊。”龙侍微微感叹。 “只是一种猜测而已,这种事在见到那位王之前都没办法确定。” “到现在也不能确定吗?” “黑王杀掉了所有流着白王血液的龙类,祂没有道理会放过叛乱的罪魁祸首,我到现在也不知道你和你的主君是如何逃过他的怒火。” “是啊,我也不知道,那大概是奇迹吧?”龙侍缓缓闭眼,似乎是在回忆,混血种不清楚茧化沉睡是怎样的体验,是一场没有时间感的无梦酣眠?还是在独自一人在长到足以让人发疯的黑暗中静静等待破茧而出的一天? 也许面见皇帝的画面对他来说恍若隔世,又或者就像发生在昨天,陈莫等着眼前的人或者说龙回忆过往,眼神深邃。 “要问问那位皇帝的事吗?”陈莫的话直接将龙侍从回忆中强制性地拉了出来。 “在那些窃血者的记忆中,那位皇帝亲手创造的四位君主,和你们人类发起了叛乱,祂被杀死在王座上,事实上到现在我都没有相信。”龙侍说道这里,停顿了一下,声音骤然高昂。 “我一点也不相信,那位皇帝会被我王以外的东西杀死,在我的认知中能杀死他们的只有对方。” “存疑的地方不止如此。”陈莫叹气:“我到现在也无法理解人类是如何取代龙族成为这颗星球的主人,难道事实真的巧合到那种程度?黑色皇帝死亡,君主全部沉睡,你说的古龙在人类的记录上全无踪迹,人类就像是被王冠砸中的乞丐,一日骤得荣华富贵。” “那你说的皇帝的事是什么?”龙侍问道。 “历史是会被不断修改妆点的东西,越久远的历史也不可信,这是我作为人类的认知,越接近现在的记录反倒越有真实性,不是吗?比起我,你更想了解的是现在。你应该通过精神言灵了解过我们记录时间的方式。” “当然。” “1900年,我们的人疑似发现了那位皇帝的卵。” 龙侍的瞳孔肉眼可见地放大了。 第六十八章 图穷 “一个纪元之前吗?”龙侍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他急切地追问:“祂孵化了?” “我不清楚。” “什么意思?你不是说你们找到了祂的卵?那样重要的东西你怎么会不清楚?还是说你也没有足够的权力知道这件事?”一个又一个的问题被连珠炮似的吐出,龙侍的情绪显而易见地出现了波动,可想而知那位黑色的皇帝给他留下了怎样深刻的印象。 龙侍到现在还记得那无上的武威,以及让他的龙躯只能匍匐战栗的王权暴戾,他对自己的王无比忠诚,然而当自己面对亲手将自己主君挫骨扬灰的黑王时,他甚至生不起一丝反抗的心思,那是绝对的差距,不仅仅是权与力,是生命本质的不同。 “我不清楚对你来说这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但你也只能接受。”陈莫对着满眼急迫的龙侍说,本心是想让这条至少能够交流的龙做好心理准备,然而实际上只能让他愈加急切。 “在混血种数千年的历史中,我们杀掉了很多复苏的龙类,到现在真正能让我们恐惧的只有两件事。” “第一,是像四大君主这样的初代种,乃至于伱的主君和那位皇帝的复苏。” “第二,是那些隐藏在我们之中的龙类。” “隐藏在你们之中?”龙侍对陈莫的答非所问感到不满,但他依旧强迫去自己思考其中的含义,于是他以疑问的语气重复着陈莫的话。 “时代已经变了,不是吗?现在世界的主宰是人类,而不再是龙了,所以以高调的姿态回归的旧时代遗老都被我们以各种各样的方式送进了轮回,有些还可能茧化,有些完全死去,想要活着就只有像黑暗中的虫子一样隐藏起来。” 龙侍幽幽地叹气:“那些死去的族裔被你们抹掉了生命,而活着的同胞被你们抹掉了骄傲,我们龙族的骄傲,我们曾经把骄傲视作生命。” “但骄傲终究不是生命,那些龙舍弃了骄傲却变得更加难缠,也更加狡诈,他们能从我们身上不断地学习,就像曾经的人类窃取你们的血液,那些隐藏的龙类同样渴望让龙族重新成为世界的主人。” “所以他们盯上了那颗卵?” “这只是我们的猜测,但事实是在我们发现那颗卵的几個月之后,龙类发动了一次有预谋的突然袭击,参与者保守估计有一位龙王,那颗卵失窃的同时,我们付出了巨大的伤亡。” “那么祂的孵化........” “根据现在的事实推断,只有两种可能不是吗?要么孵化还没有进行,要么即便那位皇帝完成了孵化也没有了过去的力量,否则人类也不可能现在仍在安心地发展。” “.........” 陈莫调侃道:“你看起来安心了不少。” “已经过去了上万年了,现在的人类不会见过那位皇帝无上的伟力,那些古籍中的只言片语是无法让你们了解他的恐怖的。” 陈莫没做什么评价,而是继续将这场对双方都极为有利的情报交换进行下去:“借用你说过的话,那位皇帝的情报一样需要代价,更何况我之前的问题你还没有说完。” 了解到那位皇帝恐怕还处在相对孱弱的状态,龙侍心中隐隐的忧虑也轻松了些许,他不在意地点点头说道:“那么回到我族的繁衍上吧,在青铜的立柱和版书中,‘龙母’和皇帝诞下了除却古龙以外最初的龙裔,那些龙裔拥有和人类一样的繁衍方式,从那时开始我族开始了真正的昌盛。” 陈莫点点头:“所以你是应该就是那些龙裔的后代,龙躯里流着古龙和黑王的血液。” “是啊,你简直像是那些在青铜立柱上刻写龙文的史官,敏锐得可怕。” “那白王呢?虽然我们没有发现白王血系的龙类存在,但从刚刚你的反应来看,他们确实在历史上存在过,你是祂的龙侍,应该了解的更加深入。” “一样。” “一样?”陈莫的表情奇怪起来:“你的意思是?” “我的王和‘龙母’创造了第一代的白王血裔。” “等等。”陈莫抬手下压:“据说,当然我知道的也不一定准确,也只是资料而已。”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据说,黑王在创造白王时给予了这位王性别,而且似乎是.......雌性。”边说陈莫边观察着龙侍毫无波动的面庞。 “‘龙母’进行繁衍的方式并不是你们所熟悉的交佩()产生后代,皇帝和我的王的生命本质也不是你们可以理解的,他们给予‘龙母’的本质上更倾向于一种精神与躯体两个方面的烙印,而不是你们狭小的大脑所能理解的,嗯......,遗传信息。” 看来你对这方面做过很深的研究了,陈莫自己也不禁腹诽了一句,这种事情显然在龙族的文明中也不会是常识,但这位白王的龙侍显然对此做过专门的了解。 “再往后就是那四位君主的事情了,我想你恐怕也不清楚他们后裔的繁衍方式,说到底我们历史上见过最多的也是那四位君主的后裔,黑王的直系龙裔也算是少之又少,可能就像白王龙裔一样,一朝天子一朝臣,前朝遗老能活下来的可能只有寥寥无几啊。” 陈莫的手摩挲着镜廊左侧最后的雕像,那是一只苍白的巨兽,双翼上尽是骷髅,它威严凶戾,仰天嘶吼,凄厉的吼声似乎能传到他的耳朵里,龙炎从巨兽的喉咙中吐出,在空中狂舞。 那巨兽是用白王的骨骼雕成,栩栩如生,熊熊燃烧的龙炎的原料却是寒冰,冰晶折射着镜廊中不知来自何处的光,似乎冰制的火焰真的在摇曳生姿,竟然有种古怪的和谐感。 陈莫猜这只苍白巨兽并不是它作者的主君,相反,应该是它作者最痛恨的仇人,这件雕塑只是没有染上那深渊一样的黑色而已,不过他没有问,也不打算问。 回身望去,长长的镜廊在对漫长往事的叙述中已经走到了尽头,尽头有一扇门,门后面据之前和博诺大叔的交流,是等候国王召见的牛眼厅,但国王还处在安眠之中,唯一的宫廷重臣就在自己身边,他们将直接觐见那位皇帝。 他推开门,不禁想到。 燕国的地图就要看完了,谁的匕首会更锋利一些呢? 拭目以待。 第六十九章 匕见 (一) 臻于完美。 这是看到那颗孵化中的“卵”时,不自觉地浮现在他脑海里的词。 也许每个人的言灵都源于他们的灵魂,陈莫是个未雨绸缪的人,而恰好他拥有了“天演”。 他想象过白王卵的模样,言灵提取出自己从秘党的资料库里见过的档案,和那本书里所记述的,青铜与火之王的复生,赫尔佐格的破茧而出,无数的信息流汇进他的‘灵’,为他模拟出无数种可能的场景。 但其中唯独没有他眼前的神迹。 “茧”?“卵”?不不不,这场神迹压根和生物这样的词没有关系,他眼前的既不是遍布房间的血肉菌毯,也不是缠绕着白色丝线,等待其中的完美生物的龙茧,更不是一个以极致的炼金术在千年的时光冲刷下保持其中龙卵完好的青铜罐。 陈莫注视着那悬浮在空中的,苍白而透明的“灵”,对伟大存在的敬畏和对自身渺小的感叹油然而生。 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 只用“灵”这种抽象的词描述并不准确,客观上形容在陈莫眼前的是一個几何体。 一个四棱锥。 一根根透明的丝线从祂的表面伸出,连接着这间国王寝室的天花板,地面,立柱,乃至于四壁。白色的光芒不时从那些极细极细的丝线中缓缓流向那个悬浮的四棱锥,只有这时陈莫才能看见那些细而透明的丝线。 陈莫的呼吸逐渐粗重,随即开始大口大口的喘气,他死死地盯着眼前的神迹,闪烁的黄金瞳里甚至浮现出血丝,他强迫自己平静下来,闭上了双眼,灵的眼睛睁开,毫无疑问地再一次,以近在咫尺的距离仰望了那威严与美丽并存的伟大事物。 无边无际的白色光辉中,四棱的锥体依旧呈现奇异的透明,透明的内部遍布着曲文和棱线,它们好像时刻在运动,又好像时刻处在静止,它们组成无从辨别的密集文字,又组成难以理解的复杂结构,如梦如幻,如同泡影,如同真理。 血色在他的眼睛里以极快地速度蔓延。 在让人怀疑是否会有血泪要从他的眼睛里流下时,陈莫像是从幻梦中醒来一样猛地闭上了眼睛。 他迅速用手捂住了双眼,上半身前倾似乎是要用弓起的姿势减弱疼痛,但很快就停滞住了,他的身体很快直了起来,右手缓缓挪开,然而能看出他的身体依旧在因疼痛不断地颤抖。 龙侍微笑着将陈莫的反应尽收眼底,他的话里充斥着快意和自得:“这是觐见的代价。” 陈莫没有回应,或者说他现在压根没有回应的能力,那种遍布全身的剧烈痛苦并非来自眼睛,而是‘灵’,看见那纯白光辉的‘灵’,在自己的单片眼睛碎裂后,陈莫就清楚直视王座可能付出的代价,但是作为一位炼金术士,他从本心上没办法拒绝直视龙王灵体的诱惑。 如果说当初步入炼金术的殿堂只是为了在这个世界寻求自保,那么现在这门美妙而神奇的技术已经真正成了他生命的一部分了。 良久,尽管疼痛还在一波一波地传来,但感觉上逐渐麻木适应的陈莫深吸一口气,在嘴角上扯出弧度,笑着问道:“这就是那位龙族历史上只在黑色皇帝之下的白王?” “作为一个能够灵视的窃血者,你难道不能确认祂的伟大吗?伟大到你甚至没有直视的权力。”龙侍的眼神中有能够直观感受到的轻视。 “我要问的可不是这个。”陈莫的微笑带上了些讽刺:“这是我从来没听说过的事情,这不是一般的卵,这是纯粹的‘灵’,卵是由‘灵’和龙类的骨血组成,血肉是形成龙躯的根本,但这里没有白王的骨血。” “你所站着的宫殿不正是我王的骨组成的吗?” “你有个坏毛病。”陈莫声音里的讽刺已经满溢而出了:“总喜欢说些毫无意义的话,比如能被轻而易举识破的谎言和真实的废话。” “龙类的死亡是一种和其他生物完全不同的死亡,你们在死亡的瞬间,体内所有携带基因信息的细胞也会死去,一瞬间所有的生机断绝,从大脑到神经末梢都彻底死亡,这是因为你们的精神并没有死去,而是去往了准备好的茧中,等待未来的重临,所以原本的身体中不会有一点的精神残留,整个身体都是真正意义上的死亡!” “伱知道的实在是太多了。”龙侍叹了口气,语气中全是威胁和假仁假义:“知道越多的人活得越短,不是吗?” “我知道的可不仅是如此。”陈莫自顾自地继续说:“但这样的龙骨恰恰也是炼金术最好的材料,因为它们已经完全‘被杀死’了。” “人类在上千年中不断尝试各种各样的方法去杀死金属,最后得到这样的材料也没有多少,但一条龙尸的所有骨骼都是这样的材料,这是巨大的宝库,不是吗?秘党在这几千年里视龙族为死敌可不仅仅是为了仇恨,即便龙类凭借茧得以逃窜,龙骨也是肉眼可见的巨大收益。” 龙侍不在有什么表情了,冷漠地看着陈莫。 “也许最初的时候秘党是一个真正的屠龙组织,以龙血浸染刀剑,让龙类的复苏成为泡影,保护一无所知的人类,他们抱着这样美好而悲壮的纲领投身于战斗中,那种空泛的理想是不可能吸引一代又一代的人在里面溺死的,现在的秘党实质上是个商人,除了少数成员以外,屠龙对我们来说已经变成了一门生意,几乎是一本万利的生意。” “为了我族的骨血而做的生意,是吗?”龙侍轻声问道。 “错。”陈莫断然否定:“不仅仅是骨和血那么简单的东西啊,当龙类在还没有准备茧的情况下被杀死,他们的身体会在一瞬间泯灭,但会留下一些东西,那是精神和骨血的完美结合,在人类的炼金术中,这种遗骸被叫做圣杯,能够实现所有的愿望。” 寝宫中一片寂静,陈莫没有继续说下去,龙侍也没有回应,不知过了多久,低沉的声音才又响了起来:“其实还有一个原因不是吗?还有一个,让你们这些窃血者的高层不计代价也要抹杀龙类的原因。” 陈莫轻轻吐出两个字: “仇恨。” “你们痛饮着我族的鲜血,挥着龙骨的刀剑埋葬我们的同胞,这是绝不可能抹消的血仇!”龙侍的声音充满暴怒:“复仇流淌在我族的鲜血中,一旦我族的王旗在这个世界上再度升起,你们这些卑劣无耻的窃血者一定会被所有的龙类不计一切代价地赶尽杀绝,你们不会有一人幸存,所有人都会死在我们的权与力之下。” “所以几乎所有混血种都会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在那句血仇的宣言后,龙侍很快恢复了平静,之前那恨不得生啖其肉,饮其血,抽其筋,挫骨扬灰的恨意好像从来不曾存在过:“但仍然会有归顺我族的蠢货不是吗?他们卑贱渺小,渴望纯血龙族的力量,尽管知道我族不可能给予他们想要的东西,依旧不知疲倦的卖命。” 陈莫笑了笑:“说得这么直白真的好吗?我来这里好歹也是像白王献上忠诚的,这种话不应该在背地里和你的同族或者是主君说的,就算蠢货再蠢听到这种话也不可能白白送上自己的性命的。” 龙侍笑的轻蔑:“到现在还有必要维持虚伪吗?还是让我说说你的毛病吧,你太无力了,太依赖于弱者之间的虚与委蛇。” “你的血统确实卑贱,躯体弱小得可笑,在面对那些侍从和傀儡时你非常谨慎,时刻将自己摆在辅助的位置,能让同伴在出现突发状况时及时救援。” “但不可否认你拥有一颗龙的心,也同样拥有龙的思考方式,你的炼金术造诣即使在我族中也称的上深入,关于我族的历史和秘辛,你知道非常多,多到令我惊讶,可以看出来你的同伴并不清楚你的盘算,在你选择和我觐见皇帝的时候他们毫不知情,你只相信自己,也足够狡诈,足够到你只需要相信自己。” “从开始的时候我就不认为,你是那种分不清事实和幻想的蠢货,渴望我族不可能施下的恩赐,但现在说了那么多你还会觉得,我会把你当成那种蠢货吗?” 陈莫拍了拍手:“那么,既然从一开始你就不觉得我会祈求白王的恩赐,你把我从那座满是死侍的密室带到这里来的目的是什么呢?我很想知道我身上有什么值得一位次代种级别的龙侍动心。” “你说错了。”龙侍笑了起来:“我并不是把你从那座密室带到这里的。” “让我想想.........” “我记得那是很深的地底,满是书架的地方,还有一位同族的活灵,那才是一切开始的地方,不是吗?” 龙侍的嘴角完全咧开,喜悦从他的身上喷薄而出。 第七十章 匕见(二) “对你来说,一切开始的地方不应该是那里吗?”龙侍兴奋地张开双手,他的手臂在上下摆动,隔着瞻仰的距离拥抱着浮在空中的白王幼体,眼神里带着迷乱、狂热、无比的喜悦,他一时间神采飞扬起来,开始在殿堂中来回踱步。 “那是你们这些窃血者潜藏秘密的地方,而你是一个小偷,擅自来到了不为你打开的宝库,翻阅那些珍贵的典籍,流传自我族的文献,各式各样有关于力量的研究,真是卑劣的人类,偷窃的本性永远也改变不了。” “约顿海姆,你不应该知道那里。”陈莫看起来依旧面无表情,但在龙侍金黄的竖瞳中,那一点微表情的变动也是内心的映照,那是不安和痛苦的表现。 龙侍愉快地微笑:“是不是在惊讶?孩子,你的脸太过冷漠了,伱们人类只有近百年的光阴可活,这么短的时间里还要遮掩自己的情绪,难道不可悲吗?我想你现在一定在脑子里回忆,回忆到底是那里出现了纰漏?为什么我会知道这种混血种的机密?我想以你的智商要不了多久就能明白问题的所在,但我还是打算提前为你揭示真相,对你来说过于残酷的真相。” 他轻轻走到陈莫的身边,保持极近的距离让自己的眼睛和他对视,他遗憾地发现,这时候的陈莫并没有激活他不多的龙血去催动天演,和竖瞳对视的是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空旷的很,平静,流露思索。 “不用了。”龙侍收回了前倾的身体和直视的眼神,摇头晃脑:“不用再思考下去了,我非常愿意花上一些时间来为你解释这一切,关于我为我王所献上的复苏,以及.......你从那座满是知识和秘密的地洞来到我王重生之地的原因。” 他舔了舔嘴唇:“有一点你说的很对,我睡的确实太久了,久到甚至感觉到孤独,我迫不及待让王重生,迫不及待从那些历经了千万年的卵里召回同族,和他们一同君临整个世界,但这些事终究还是在未来,你是个能够让我认可的窃血者,或者说,你是個能够让我感到愉悦的.......玩具。” 陈莫感觉到‘乔治·洛朗’身上的气质变了,上个瞬间他像是优雅贴切的国王近侍,接待觐见国王的外臣,言谈虽是唇枪舌剑乃至包藏祸心,但终究是杀人不见血的文人作风,下一个瞬间嗜血的狂龙逐渐从那个贵族的身后飞扑而出,为摧毁他人而愉快的恶劣气息升起,带着浓重的血腥味。 陈莫在其他地方见过相似的气息,那是个流窜了半年的危险混血种,凭借言灵的奇异功效愚弄纽约当局足足半年之久,每一次的虐杀都是为了满足内心变态的心理需求,可是眼下这个并不是没经过专业训练的半吊子危险混血种,而是一条有着足够智慧和清醒神志的纯血龙类。 “首先是第一点,最重要的一点,你是一个极其弱小的窃血者,龙血的浓度低,血统只能说还算可以,称不上尊贵,为什么你会有这样找死的念头,亲身步入一位神明的宫殿?” “因为贪婪,因为弱小。”龙侍微笑:“可笑的人类渴望亲见神明自然不是来找死的,哪怕他弱小到连直视神都会带来代价,但他还是义无反顾地加入了觐见队伍,因为他要窃取神明的力量,窃取神明的权柄。” “你全都知道了?”陈莫看起来洒脱地笑笑:“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一直就在你的身边啊,可悲的窃血者。”龙侍的声音抑扬顿挫,像是在吟诵歌剧的台词:“你是舞台上的傀儡,自以为是地行走在导演者的眼下,一举一动都受长长丝线的操纵,一言一行都出自整理完成的剧本,这出美妙剧目的出演最终当然是为了我王的重临,但也可以说是为你一人展现,你可以感到荣幸。” 他指了指陈莫,随即回身面向整座宫殿的正门,国王的寝室在整座宫殿的中轴,正对着远处的两重大门,行了个礼,像是为一场精彩绝伦的戏剧谢幕。 随后龙侍凭空从地面逐渐上浮,那是言灵·风王之瞳的功效,一道小型的龙卷从他的背后生成,在秘党的记录中这是极度不可控的言灵,小型龙卷风在未知的条件下也能够发展成一场撕毁一切的超级风暴!然而此时暴躁的风元素温驯地像一只绵羊,托着他接近了那纯白的锥体。 龙侍双手虚捧着那白王的卵,眼中流露出近乎于母亲面对刚出生婴儿的浓浓关切,他的眼神悠远,似乎想要触碰王座上尚未孕育的灵体,却又缩回了手,转头看向陈莫,居高临下: “对我来说,这一切的开始还是那场战争,已然失败的战争。” “那时很多王的追随者都预想到了这场叛乱的失败,但他们依旧义无反顾的聚集在王的身边,我们都清楚那位黑色的皇帝的恐怖,即便是王那样完美的存在恐怕也会失败,或许正是因为那位皇帝的不够完美,他才能拥有极致的权与力。” “那些白王的追随者都已经死了?” “是的,他们不是死在了那场战争中,就是死于黑色皇帝的审判。” “但你活了下来。” “没错,我现在还活着。” 陈莫问道:“所以你逃了?” “是的,我做了逃兵。”龙侍的声音里升起一股戾气:“那些愚忠的同袍,他们用自己的生命祭奠了对我王的忠诚,但王呢?王的生命呢?以那位黑色皇帝的暴戾,他不会放过我王,即便祂是皇帝最喜爱,最伟大的造物,逆臣当死,必以鲜血和刀剑审判,但我不能接受我王的逝去!” “我在一次混乱的战斗中脱离了军队。”龙侍自嘲地笑笑:“我不清楚那些同袍有没有发现,虽然我的地位不低,王也同样信赖任何血裔,但我终究流着那位皇帝的血。于是我躲藏起来,等待着战争的结束,如果是我王的胜利,即便以逃兵被处死,作为龙侍我也没有怨言,但如若战败,我余下千百年生命的唯一意义就是让王重临这片土地!” 他的声音轻缓,却带着力量,话语似乎能够直入心扉: “这世界上有一种伟大的生命,祂每一次的逝去,都是为了归来。” 第七十一章 逆命者同样被写入命运(二合一) 龙侍对于现代混血种和秘党的认知,虽然几乎仅限于那些不幸已经堕落成死侍的混血种的记忆,但对现今秘党摆在明面上的力量算是有充分的了解。 可他还是错估了这支步入“处刑之地”的队伍的含金量。 这些人的血统高贵地让人难以置信,而人类对龙族技术的运用也超过了他的预料,更可怕的是窃血者竟然真的窃取了权柄。 但好在事情还在可控范围内,自己临时捏造的龙躯在王的加持下甚至拥有超过全盛时期的力量,就算无法斩杀这些窃血者,“宫殿”也足以把他们关住。 而那个让他煞费苦心,甚至铤而走险的目标,已经近在眼前,唾手可得。 王的孵化还没有到达最关键的时候,自己要做的只不过是拖住时间,等待祂的归来而已。 千万年沉睡的寂寞让他很乐意把这个祭品当做一个听众,排遣一下孤寂,回忆些遥远的往事,将自己的剧本娓娓道来,彻底击垮一個可悲窃血者的心灵。 “还记得你说过的古籍吗?你说上面写着,这里是那位黑色的皇帝为我王创造的处刑之地,祂把我的王钉死在擎天铜柱上投入咆哮的冰海深处,这就是祂审判的第一步,我王是趋于完美的生物,某种意义上祂还要超过皇帝,祂在这个世界上几乎永垂不朽!但皇帝还是找到了审判的办法。” “如果这座宫殿的铭文和那个小小的圣杯真的出自你手,那就说明你懂得炼金术,我追求真理,而不是真理衍生的事实,白王不死的理由是什么?黑王又如何审判?” 尽管龙侍毫不遮掩地明示陈莫,从约顿海姆离校,再到冰下宫城直面龙族,一切都处在他的规划中,但似乎比起自己的命运,陈莫更在乎那些沾满灰尘的历史。 这合理吗?无论以人还是以龙的思考方式,这都极不合理,陈莫到底是有恃无恐还是破罐破摔?客观上对龙侍来说,最好的方法是彻底剥夺这个窃血者的行动能力乃至思考能力,但他却没有那么做,而是在言语中让交谈时间流逝,让王继续孵化的时间延长。 “王的不死在于祂的灵。”他还是回答了陈莫的问题,“似乎人类到现在还没有搞清楚我们茧化的事。” “在我们内部关于茧化的争论有很多很多,主流的观点算是有两个,第一个大致将茧视为存储事先制作的微型胚胎和记忆数据的复合胶囊,在特殊的情况下胶囊开启,其中胚胎孵化并取得记忆,这种解释有不少和我们过往的记录冲突的地方,但算是最为合理和贴近科学认知的观点。” “当然我不赞同这种太过‘科学性’的观点,带着一种刻意迎合唯物论的味道,毕竟我是个炼金术士,而你们这个种族的存在本就不太唯物,我更赞同第二种观点。” 陈莫叹了口气,科技是包括他在内所有人类都引以为傲的手段,但总有人尝试用尚不足够的科学去解释一切,比如言灵和茧化这种偏向唯心的东西,从知道“时间零”效果的时候,他就认为在两百年以内人类不会拥有能够在科学上解析言灵运作原理的技术实力。 但在其他方面的突破可能远不需要两百年。 “在灵视的视角中,我们能够辨认出混血种和龙类的灵,第二种观点认为茧的复苏必然和灵有关,茧可能是事先准备好的带有龙类部分灵的胚胎,死亡龙类的灵去往了茧中,让因为死亡而受到伤害的灵在漫长时间中逐渐复苏,激发胚胎的活性,重铸龙躯,这是大部分炼金术士的共识。” 龙侍鼓了鼓掌:“你说对了绝大部分,只有一点小小的错误,比如在龙类死亡前茧中并不一定带有灵,比如复苏和时间的长度关联没有那么密切,更重要的是复生的时机。” “不过这些都不算重要,重要的地方在于茧的必要性。” “什么意思?” “我们从死亡中归来的真相是我们压根没有步入死亡,死亡的只是龙躯,只是肉体,我们的‘灵’依旧生存,但这是个充斥着元素的世界,纯粹精神构筑的‘灵’不能凭空生存,一杯酒精装在杯子里,它是固定形状的酒精,将它倒入大海,这些酒精只会迅速地融入汪洋之中,彻底崩散。” 陈莫若有所思:“所以茧是必要的,在肉体死亡后,龙类的精神必须尽快进入准备好的茧中,否则就会和肉体一起死亡。” “不对。”他又抬起头问道:“伱们死亡的地方必然会和茧的所在地有着物理意义上.......”他说到这里突然停住了。 他的眼神里面满是颠覆性的震惊。 “你想到了。”龙侍眼神复杂:“距离,物理意义上的距离却并非另一个层面上的距离,那是你们无法理解的层面,这其中的详细操作涉及到我族的隐秘,自然不能和一个窃血者说,但你已经知道的足够多了。” 其实陈莫想到的不止这个,他的大脑在疯狂运转。 他今天接受的信息量有些大,炼金学中几乎是无解的问题被轻描淡写地解答了,这个问题当然不是茧的作成原理,而是作为炼金术真正基础的四大元素的存在! 所有术士都清楚这些元素就在那里,他们通过符文调动它们,混血种用血统和吟唱---也就是言灵支配它们,达成各种匪夷所思的效果,但它们在哪?说到底人类并没有能够感知灵的器官,混血种更多是依赖体内的龙血和自己的灵达成共鸣获得灵视,而灵视对大多数混血种来说是极度紊乱的,元素到底在哪?至今所有文献关于这里的内容都有前缀的“猜想”两个字。 但龙不同,龙是真正意义上的神秘学种族!他们拥有建立在相悖于科学的神秘学之上的文明,他们理解这门学问的知识并且给予运用,对他们来说不值一提隐藏在话语中的常识也是宝贵的财富。 灵能够凭借上某种层面上茧和龙躯的重合进行转移,构成了龙类茧化的基本原理,但灵同时受到元素的直接影响,按照龙侍的说明,四大元素也可能存在于那个层面!不仅如此,从肉体和茧影响灵的存在也能类比于龙血激发言灵的效果。 陈莫觉得如果他能把这其中详细的原理搞出来,炼金术协会的那群老头子也许会考虑不经过守夜人同意直接把弗拉梅尔的头衔给他----他们实在是忍了守夜人太久了。 可惜能不能从这里头活着出去还两说,他强行将脑子里疯狂涌动的求知欲和研究欲按死,深吸一口气:“你说灵依托于躯体和茧生存,否则会崩解死亡,可我们眼前不就有一个例外吗?” “这不是例外。” “这是特权,属于我王的特权。”他的声音里带着贵族式的骄傲。 “王和皇帝都拥有精神的权柄,但王拥有的权柄要超过黑色的皇帝,祂拥有精神上绝对支配的权力,浮动的元素在祂的身上的冲击所造成的效果远比不过海浪冲刷礁石!” 质疑随之而来:“白王不还是战败了吗?祂是黑王的造物,祂的权柄由黑王赐予,当然也能被那位皇帝收回,斩草除根,永绝后患,这是人类都清楚的道理,龙类在我们眼中还要冷血的多,我想黑王不会放过祂的仇敌。” 龙侍的表情有些悲凉:“知道为什么这里被称为处刑之地吗?因为皇帝要在这里用时间长度跨越纪元的酷刑来结束我王的生命,我王被一根擎天的铜柱钉杀,皇帝在上面施下了祂创造的言灵,那根铜柱上刻满了龙文和符文,既书写着战争的历史,也保持着皇帝的力量。” “最为恐怖的那个名为审判的言灵!我从没在任何同族身上看到过那种东西,那是世界的恶意,来自君王的审判,是永世的诅咒!他诅咒我王永世不得苏生,陪伴死亡直到生命的尽头!在那东西的作用下,我王无时无刻不在复生的躯体被反复杀死,一天比一天衰弱,元素的海洋发疯似的暴动,不断冲击祂的灵体。” “寒冷的冰海和擎天的铜柱构成了最残酷的监狱,皇帝坐视着我王被困在里面,在绝望中一步步迈向死亡,而祂只需要在我王最接近死亡时释下最后的判决,收回祂曾经恩赐的一切。” “可是你不允许。”陈莫微微笑了起来,笑的很开心。 龙侍的黄金瞳孔愈加耀眼,龙鳞从混血种身体的表面冒出,骨骼迅速转变,乔治·洛朗温文尔雅的中年男人的脸,被凸起的面骨掩盖,那张脸越来越像龙,像现在控制着这具身体的龙侍。 “是的,我不允许。” “那位皇帝在和我王的决战后陷入了短时间的沉眠,我在他沉眠的时间里寻找潜入的机会,或者是,潜入的机会几乎为零。” “很快那位皇帝再度苏醒,祂对我王的关心逐渐减弱,却更加暴戾,甚至可以称作是疯狂,但这对我来说是个好消息,至少我不用在一位至尊的眼皮子底下谋划我王的复苏。” “我足足等待了三个纪元,在一个绝佳的时机,铜柱升起,通过铭刻的符文补全力量,元素海洋因为几位亲王间的相互战争陷入平静,我潜入了那座为我王设置的监狱,帮助祂创造了从未有过的,纯粹作为‘灵’的茧,并几乎摆脱了黑王的诅咒,但处刑之地虽然能够进入,却无法离开,我带着茧躲藏在王受难的灵体之后,陷入了沉睡,直到现在。” 龙侍抬起了铁青色的手掌,不,现在用龙爪来形容比较合适,修长锋利的角质利器在前肢的控制下在鳞片上缓缓摩擦,溅射出点点火花,同时诠释着鳞片的坚硬和长爪的锋利。 话题转向现在,对这里的两个人来说都更加敏感,过去是现在感叹的事,而现在是决定未来的事。 陈莫对逐渐升起的危险氛围似无所觉,自顾自地说: “人类对龙族这种生物了解得太少太少,我们研究你们的躯体,研究你们的血液,研究你们的基因,总结千年厮杀残留的记录,得到的信息却少的可怜,可有一点我很清楚,”陈莫摇摇头:“你们拥有绝不逊色于人类的智慧。” 龙侍笑了笑:“这难道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实吗?只不过你们这些窃血者总带着偏见。” 不,陈莫不这么认为,几个混血种的记忆加上千万年前龙类的思考方式和经历并不能让这条龙以混血种的方式思考,也不能明白混血种面临的问题。 龙到底是一种怎样的生物呢? 许许多多的混血种早已经产生了对龙类的刻板印象,他们从先辈对抗纯血龙族的事迹中得知龙类的存在,了解混血种和龙类间刻骨的仇恨,在一次次和龙血侵蚀的斗争中,在一次次和死侍以及危险混血种的拼死搏杀中逐步建立起对龙族的印象。 冷血无情,暴戾,自负,拥有野兽般的直觉和一定的智慧。 听起来和他面前的龙侍很是相符。 但有一点不对! “文明!” 第七十二章 命运的不怀好意 陈莫清楚自己面前的龙侍,和秘党历史上出现过的,几乎所有的纯血龙族都不一样,不仅如此,甚至在龙侍回忆中侧写出来的龙类,也同样的特殊。 所有接受过合理教育的混血种都清楚龙类拥有毫不逊色于人类的智慧,但从那些复苏的龙身上秘党只看到了龙的骄狂,自负,极度的冲动,甚至可以猜测,他们本应高超的智力在过分屈服于欲望的“龙格”下难以发挥功效。 但这条意图复苏白王的龙侍不同,难以想象陈莫从一条以暴戾和嗜血的龙身上看到了冷静、理智、深谋远虑这些词。 这其中的原因是什么? 又一个几乎无解的问题,他深吸了一口气,不在深究下去,或者说深究下去也没有意义,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他不是龙,也无法理解纯血龙类的心理。 “还在想些无关的事情吗?”龙侍微微笑了起来,这个表情如果出现在先前那张中年男人的身上会极有魅力,但龙血活化下他的脸凸起了可怖的面骨,显得有些渗人:“作为一个觐见我王的窃血者,你似乎没有一点危险感。” “我现在心里说不出来的放松。”陈莫抬手摸着下巴:“我的求知欲似乎一下子旺盛了许多,而另一方面危机感几乎降到了零,简直就像是在长辈家里听鬼故事,你干的?”他望向面容狰狞的龙侍,毫无顾忌地询问。 “半年之前,我从‘处刑之地’苏醒了,”龙侍答非所问:“那时候我和王都很虚弱,但那位皇帝留下来的冰海铜柱已经彻底破碎,连带其中的活灵也已经被漫长的岁月磨灭,禁锢我王的枷锁彻底崩裂。” “显然没什么能阻止你复活白王了?” “不不不,”龙侍的脸上咧开了一個让人毛骨悚然笑意:“我的过去教给了我很多道理,其中一个就是无论是怎样弱小的生物,在恰当的时机也能改变世界的走向,所以我必须要时刻谨慎、小心。” 陈莫明白这个道理的来源,如果历史真如他所说,作为力量远不及龙王的侍从,他的参与让白王灵体的茧得以存活至今,这确实算是改变的世界的走向,但恐怕那段旧事被他隐去了部分的真相,毕竟现在的世界上虽然没有白王的龙裔,但还存在着流着白王龙血的人类啊。 再和他的回忆以及在方舟收集的情报对应,事情的轮廓越发清晰。 “‘处刑之地’的环境实在是太过糟糕,即使铜柱的碎裂过去了很久,精神元素依旧稀薄,我和我的王也虚弱到没有转移的能力,而且我也不清楚那位皇帝在冰海边缘留下的牢笼是否打开,所以我决定守株待兔。” 陈莫点出了他话里的漏洞:“你的行动逻辑在我看来没有问题,倒不如说和我很像,但守株待兔的前提是兔子在树下一头撞死的事实,你怎么知道这种鬼地方还会有‘兔子’上钩?” “怎么知道的?”龙侍笑容满面地摇头晃脑,一步步走到陈莫面前,龙化身体所带来的压迫感扑面而来,他带着利爪的锋利前肢缓缓探出,刺向了陈莫的胸口。 然后一把扯下了他胸前的纯白色十字架,质地奇异的十字架在他的手上寸寸龟裂,最后竟然化灰泯灭。 似乎有白色的气流涌进了龙侍的身体,他发出舒爽的叹息,与此同时,陈莫大脑突然空了一下,像是刚从梦中睡醒,在睡醒的瞬间,要把大脑撕开的疼痛降临,陈莫自认为对痛觉的耐受能力即使比不上“言灵·鬼胜”的拥有者,也要远超常人,但他依旧控制不住地抱住了自己的头,他整个灵魂好像都在被轰碎。 这不是肉体上的疼痛,而是精神上的痛苦,好像一柄没有锋刃的钝斧一下接着一下地劈在他的头上,带着整个世界的沉重,把他的灵魂劈成两半。 幻觉出现在他的眼前,层层叠叠,昏暗的房间里堆积如山的典籍........冰冷的手术室里突兀的鲜血流淌........魔鬼和天使发疯似的相互争论。 龙侍对陈莫的痛苦漠然视之,一点一滴地继续讲述他的故事。 “这是我留下的后手,王的精神和我的部分灵体被灌入其中,在我醒来后第一时间就和它建立了联系,这确实也是一件炼金物,毕竟我的灵加上王的精神就是它的活灵,即便你这样的炼金术士也不可能发现其中的端倪,毕竟伱不可能接触过千万年我和我王的灵。” “但它不仅仅是炼金物,也同样是我和王的眼睛。” “当然,王的灵实在是太过微弱,祂只能表达一些下意识的想法,而让王从这种蒙昧的状态中醒来,是我作为龙侍的职责。” “十字架上的灵凭借他微弱的自我意识让这件炼金物处在世界漩涡的中心,这对我来说当然是件好事,它似乎是处于一个窃血者的家族,”龙侍闭眼回忆:“叫做加图索家族,他们和十字架一同放置的炼金物多到让我敬畏,显然这些人在你们的社会中积累了惊人的财富,我本来可以选择他们作为养料,但出于顾虑我换了目标。” “在这半年的时间中,十字架有了第一次被使用的机会,这时候我接触了那个家族以外的窃血者,他们显然不清楚我和王与一般活灵的区别,我能够通过王的精神使用部分权柄,这是你们想象不到的力量,只要给接触过的人种下了一定程度的暗示,‘兔子’自然在我的诱导下跑上门来。” “虽然说起来简单,真正进行精神暗示的操作要难得多,我需要给及接触的那位窃血者编造一个合理的理由,让他怀疑这里有微弱的可能存在一座龙墓,不过我还是成功了,第一支全是纯种人类的‘兔子’很快来到,他们虽然不像窃血者那样可口,但更加可控。” “我利用这些养料成功恢复了自己部分的灵体,并抹掉了幸存者关于其他人的记忆,利用提高了那位窃血者的兴趣,引来了更加丰富的养料。” 空旷的大殿里回荡着龙侍的声音,他口若悬河地讲述自己一步一步的谋划,表情真是骄傲极了,陈莫脑海中的疼痛不知在什么时候减弱了些,他移步到了摆放在墙边的矮脚凳上,一屁股坐了下来,靠在空无一物的墙壁上,右手臂像是要挡住什么似的枕在额头上,缓解疼痛。 陈莫枕在小臂下面的眼睛紧闭,但耳朵好像一直倾听着龙侍的话语,他突然插话,好像同样了解龙侍的计谋一般接着帮他说了下去: “这一切本都是计划好的,但接下来,你在接触这些被控制的混血种队伍时发现这些人同样出身于一个庞大的混血种家族,而他们极有可能在白王还未复苏时造成很大的变故,所以你开始尝试其他的解决手法。” 龙侍惊讶的挑了挑眉毛,哦,现在用眉骨形容比较合适,他点点头:“是的,王复苏所需要的灵比我要高出几个数量级,原本我打算重复之前的行径取得足够的养料,但这些人背后的家族会把事情导向不可控的地步,通过我从那些人脑子里挖出来的消息,一旦这里的事情脱离人类的掌控,你们会不择手段地毁灭掉包括同胞在内的一切,这不是个好消息。” “这时候你需要一个把这里发生的事情掩盖掉的方法,所以你盯上了加图索?” “人类当中的政治斗争对我来说比较陌生,毕竟我族不会在这种内耗的事情上投入那么多精力,但不是不可以学习。” 陈莫直截了当地对这次讽刺做了反击:“确实如此,你们更擅长直接通过武力的方式解决问题,武力内耗是不是比脑力内耗要高端些?” 龙侍定定地看了陈莫两眼,没有反驳,继续说道:“成为我王养料的那个家族被称为洛朗,他们拥有和加图索家族相似的实力。” “于是我通过一些精神暗示和诱导,让他们倾向于认为把那些养料失踪的事情隐瞒下来对家族有利,当然,也确实对他们家族有利,而这些贪婪又胆怯的人会在风波平息之后再注意到我们,而当他们抽出时间‘探索’这里,我和王就能想在收取最后一波养分后离开。” “事实上他们也这么做了,这个家族在人类中拥有极大的能量,在短时间内抹杀掉了几乎所有的痕迹,除了........” 陈莫放下了小臂,双手直撑住两腿,上半身前倾,说道:“除了约顿海姆里的记录。” “没错,于是一位窃血者带着我的造物前往你们人类的‘铜柱室’,准备删掉那些记录。” “你的计划其实并不完美。”陈莫的声音冷酷:“但是它总能够运作下去,最关键的点就是那个能够进行精神诱导的十字架。” “坦白说,你的计划从帕西·加图索遇到我的时候遭遇了巨大的挫折,但并非不可挽救不是吗?在进入约顿海姆之前,我的脑子里并没有什么来这里找死的计划,在那个十字架的精神调整下,你只要诱导我稳妥特质,让我选择删掉那份资料,洛朗不会有进一步动作,这才是原本的走向。” “计划早就变了。”龙侍摇摇头看向陈莫:“因为你。” “因为那个十字架中王残存的本能告诉我。” “你太香了。” 第七十三章 语言必然存在脏话 “是吗?”陈莫悠然问道:“白王想吃掉我?” “准确的说,是吃掉你的灵。”龙侍予以指正,“王的本能传递给我的信息是,在精神元素的准备充足时,只要吃掉你,祂的灵就可以恢复大半,重新执掌权柄。” “看来我的灵上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值得一位初代种之上的龙王惦记。”陈莫敲了敲脑袋,“但你就一点都不担心吗?既然我拥有如此特殊的灵,难道不会拥有一些能力?或者说能够反制你的手段?” “当然担心。”龙侍显得很坦诚:“我位于这里的主体询问了王这个问题,但祂出于无意识的状态,几乎只能给出肯定或否定的回答,王认为你的力量即使对我,也构不成威胁,虽然我信任我的主君,但不会盲从他的判断,不过计划在这个时候已经开始变更了,我的目的在遮掩存在之外又多了一个,试探你的能力。” “帕西·加图索。”陈莫回忆道:“试探从那时候就开始了?” “那位古怪的窃血者吗?伱判断的非常准确,我适当上调了他的警惕心,你面具上的言灵效果还算强力,但在极高的警戒下,存在感削弱的作用会被减小,你被发现了,从这里我得到了第一手的信息。” “我的第一印象是羸弱,你的躯体非常弱小,任何一位健康的成年同族都可以在几分钟内把你撕碎,但你乃至人类的炼金术造诣让我感到惊讶,那座矩阵的深度超过了我的知识和技术范畴,你进行解构矩阵侵入活灵的方法也让我大开眼界,人类在炼金术上的道路并不完全和我们相同,但你们确实触碰到了这门技术的极致。” “这同时也坚定了我对王判断的信心,你在炼金术上的造诣和年龄并不相符,这说明你的灵存在古怪,但你的肉体如此弱小,说明你并不能在某种程度上得到那份古怪带来的好处,灵肉交融是我族的常识,强大的灵体必然会在躯体上有所反映,这说明你的灵并没有到让躯体质变的程度。” “所以在试探完你的所拥有的力量过后,我开始思考怎样才能把你带到这里,而当我思考的时候,你拿走了那枚十字架,也得知了这里的位置,我明白,这是赌博的时候了,我赌你会顺从我的安排,用自己的腿一步步走进我给你设置好的陷阱。” 显然这位龙侍赌赢了,陈莫主动在卡塞尔、洛朗和加图索之中串联,组织了一场救援行动,随后又亲身加入了救援的队伍,处于北极的本尊自然做不到这样的事,他通过那枚十字架安排了一切。 “那枚十字架?”陈莫问:“它能够做到哪一步?精神暗示?翻阅记忆?强行控制?” “你的描述太过夸张了,十字架里面的充其量也只是我的一部分,无意识的王能够授予我的权柄也寥寥无几,精神暗示是最简单的一项,也算是我最拿手的能力,除非灵的强度远超于我,一般都能够成功。” “记忆翻阅算是比较难的操作,我需要解构一部分的灵,来获取想要的记忆,这很难,我的本体也许能够做到,但一件带着分魂的炼金物确实力有未逮,不过人类的灵不仅有和我们龙不同的架构,也有不同的特点,在你们情绪激动的时候,有关的记忆就会上浮到灵的表面,我的十字架只能够看见这些片段。” “至于强行控制,对一個十字架来说就更不可能了,如果能做到,你只会孤身一人来到这里,而不会和那些该死的窃血者一起。” “但对本体来说是可能的,对吗?”陈莫到现在还记得那风雪中记录下来的可怖视频:“半个营地的混血种像丢了魂一样排着队走进了这座龙墓,真是好大的手笔,你应该在我们这支队伍到来的时候就动用这种能力,效果不是比这一路上的送死的死侍和尸守来的有用?” “你对精神言灵一无所知。”龙侍戏谑地说:“你们之中的大部分人和那些被我控制的窃血者是不同的,就好像我现在控制的躯体,他同样也是不同的,他和一位护卫的灵挣脱了我的控制,但无力逃脱,他们在我王的骨骸中逃了半日,被尸守抓了回去,你也一样,我没有在灵上操纵你的把握。” “言归正传吧,你到底在我的脑子里加了些什么,又看到了什么,才会让我自愿走到这里,才会让你一本正经地在这里喋喋不休,而不是用类似折断四肢和击晕的方式限制我的行动力?我想白王的口味不会那么挑的,半死和昏过去的灵想来不会影响口感。” “半死和昏过去的灵确实会影响口感,”龙侍和陈莫口中一样的一本正经,点出了错误:“肉体出于健康,精神处于清醒状态下,灵的口味才是最好的,作为一条吞噬过灵的龙,我想我比你更有发言权。” “至于我们现在还在闲聊的原因有这么几个,首先,我希望能够把时间拖到我王汲取足够多的精神,满足二次孵化的前提条件,第二,你希望从我嘴里知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第三,和你脑子里的东西有关。” “说实话,在我见过的人类中,你的灵的‘潮汐’是最少的,或者说,你是我见过最理智的人类,我只见到了两次潮汐,一次让我找到了你觐见我王的驱动力,一次让我到现在也还不敢对你动手。” “我大概清楚你看到了什么。”陈莫右手捏着眉心。 “真的难以想象人类能够从皇帝的造物上偷来独属于我族的权柄,潮汐中出现了大部分的炼金矩阵和仪式内容,我认为亵渎到长老会的那群老东西会从卵里面蹦出来审判你们。” “这件事情的当事者似乎和你有非常亲近的关系,回忆这件事时在你的脑子涌动的全是对力量的渴望。” “你的身上终究还是存在破绽,着实给了我很大的机会,于是我选择用王复苏的猜测来勾起你对窃取一位龙王权柄的贪欲,在将束缚我王的铜柱作为一个隐藏的暗示植入你的脑海,让你认为我的王到现在依然被铜柱限制,尽管作为龙王也力量衰弱,这样你就有充足的底气带上血统优良的窃血者企图在我王孵化时举行仪式。” “至于第二件事。” “你可真是个疯子啊。”龙侍盯着陈莫的眼睛冷笑,“自我毁灭的倾向?在加上异常的冷静和冷血,你的灵比起人类倒是更像龙类,准确的说,更像黑色皇帝的族裔,说起来我的灵在王的影响下反而偏向白王,不像你这样的疯子。” “我原本以为你拿着一颗不完全的便携式‘混沌’去威胁那些窃血者就是极限了,但你居然真的时时刻刻带着一颗‘莱茵’?”龙侍说完这句话后应该是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想要骂人的冲动了,一连串的龙文被他连连喷出,陈莫静静地听着,面部微微抽动。 龙文是沟通力量的钥匙,但对龙类来说,在不使用灵已经掌握的权柄时,它就是交流的语言。 而语言一定是存在脏话的。 这些脏话一股脑地泼向陈莫。 第七十四章 自毁倾向 1900年,一座美丽的庄园里燃烧着人类尊严与决意的火焰,那里有寒冬掩盖的贤人石子弹,有拔枪散射,弹如银翼的刹那,有浴血嘶鸣的疯狂镰鼬,有疑似弑杀龙王,绽放绝世光芒的‘莱茵’。 1908年,通古斯大爆炸,那盛大的光焰如同地上的太阳,连莱茵河畔的人都能瞥见那如同神罚的毁灭之光。 而在秘党收集的无数神话传说与奇闻异事中,被瓦特阿尔海姆----爆炸部判定为疑似为莱茵释放的记录中,排在首位的是3000年前印度摩亨佐·达罗城瞬间覆灭的事件,这座鬼蜮在1922年被发掘,成为世界闻名的“死丘”,大部人科研人士包括奥本海墨在内都认为这里发生过一场核爆。 人类已经将这种倾世的毁灭浓缩在几方的反应堆中,用属于人类的,名为“科技”的工具,那么炼金能做到什么地步?将完全体的“莱茵”带在身上? 当然做不到,如果陈莫真的拥有这样的技术,面对龙王时他只需要把这种幻想中的玩意交几颗给昂热,这位复仇男神自然能找到悍不畏死的混血种,让他们向龙王发动“东风”式的攻击。 但这不妨碍陈莫从莱茵这种灭世言灵的原理基础上,找到炼制炼金炸弹的灵感。 他百无聊赖地记忆着龙侍口中喷出的龙文脏话,对于完全不讲究语法的脏话来说,最好的学习方法还得是言传身教。 等到这位龙侍骂的差不多了,他才说道: “你说的莱茵,是我贴身带的那玩意?” 面骨狰狞,形容可怖的龙侍瞪着他,反问:“你自己的炼金物自己不清楚?” “乖乖。”陈莫拍了拍心口,故作害怕:“我还以为你说什么玩意呢,那东西可做不到莱茵的程度,莱茵起始元素反应的条件太过苛刻了,而这种大威力的东西又不好实验,我参考的资料也少得可怜,学院的机密可不是天天开放,直到那天晚上我才看过一遍‘莱茵’的释放记录,后面也没时间改进,就算有时间,改进的可能性恐怕也不大。” 可龙侍只是看着他冷笑。 “好吧好吧。”陈莫拍了拍大腿:“当然我既然把他做出来还贴身带在身上自然不是没用的,人类在炼金术道路上探索的时间有几千年之久,但不少炼金术士都是不懂传承重要性的蠢货,好在我有个‘富得流油’的老师,他大抵是刻意漏给我的配方也足够使用。” “从那些配方中,我找到了一种触发条件更宽松、反应温和且性质类似的反应来代替莱茵的起点,反应的开始会更快,过程不会那样暴烈,也因此炼金术所引导的反应会结束的更快,根据我的计算,这玩意的效果有很大的限制,充其量也只能用来........” “自毁。”龙侍恶狠狠地吐出了这个词。 “你果然看到过那段记忆。”陈莫自嘲地笑了:“你这种龙类拥有各种精神言灵我就不说了,当初我是委实对秘党内精神言灵的应用广泛和研究程度感到惊讶,想想也对,没有人类能够拒绝诸如读心术、精神控制这种事情的诱惑,而那些权力欲爆棚的老东西就更是如此,这玩意就是当初我在过度的担忧下做出来的东西。” “一旦肉体陷入濒死或失去意识,只要你在在意识失去前没有关掉炼金物回路里的触发开关,这玩意就会自启动,启动的后果做不到大范围的毁灭,效果只有一个,依靠极短时间开启的元素反应湮灭掉伱的肉体,崩溃你的灵。”龙侍讲述着自己从那段记忆中看到的信息,话音刚落无名火就升了起来,不解气地又骂了两句脏话。 这种事情表明这個窃血者就是个切切实实的疯子,把这样的自毁设施贴身装备,触发方法又极其多样化,除却龙侍所说的摇篮式触动法以外,主动触发同样生效,这个人类到底是怎么回事?他难道真把自己的身体或者灵当成什么无价之宝了吗?不在自己手里也不能让别人得到? 你的敌人比你还不重视自己的小命,而你出于自己的原因要想方设法保护敌人的生命,这种事情搁在人类身上都叫人生气,而这条龙虽然极为冷静,但也有些克制不住自己的怒火,而面前这位窃血者又莫名的让龙愤怒。 然而陈莫自己清楚,他的灵,准确的说,是灵里的记忆,才是真正的无价之宝。 “看起来对于我早早决定了自己的死亡方式这一点上,你非常生气。”陈莫颇有些高兴,表情在龙侍的眼里十分恶劣:“我是一名炼金术士,在炼金术的光辉下死亡,难道不是最好的葬礼吗?” “不过你还真是重视我的命啊,白王看来真的把我当成黑松露那样的高级食材,在采摘吃掉之前还要让祂的侍卫细心呵护,使食物保持最美味的状态。” 龙侍的前爪刺在墙上,在墙上刮擦着,刺耳的声音在宣泄着他积蓄的不满:“你只不过是在等死而已。” 他发泄似地拼命嘲笑坐着的陈莫:“王的二次孵化的精神积蓄就要足够了,在祂孵化时苏醒的王会直接把你吞噬掉,你做成的自毁‘莱茵’在至高的权柄面前也只是无用功,王可以在元素反应开始的时候强制暂停它,祂会带着我重新君临世界。” “说到底你也不过是个卑劣的窃血者而已,在那些半龙半人的脑子里,他们将我族当做嗜血的怪物,追求力量的疯子,互相吞噬的野兽,真是可笑,你们难道就不能把这些词往自己的脑袋上套一套吗?” “你脑子里浮出来的记忆可比那些以量抵质的食物要重要的多,你们竟然开始窃取龙王的权柄!炼金仪式的复杂程度我花了两天也没能看懂半成,而更让我惊讶的是仪式的另一个部分。” 龙侍脸上的讥讽已经要浓郁到实质化的地步了。 “死亡。” “通过亲近者的死亡让仪式进行者的灵出现半崩溃,在凭借矩阵先一步取得的极少量成果重新改造灵的结构和性质,在不断的崩溃和重铸中,以最开始矩阵强制抽取的权力为杠杆,撬动龙王的整体权能,一步步将仪式者的灵改造至拥有权柄的龙王构造。” “我难以想象这是人类的创造,即使在我们的时代,我觉得也只有黑与白的那两位帝王才能够做到。” “你们真是把智慧和恶心都做到了极致。” 龙侍猖狂地笑了起来: “你不是事先准备窃取我王的力量吗?恶心的窃血者。” “你打算让谁来做祭品?” 第七十五章 加图索的锋刃(二合一) “祭品?” 芬格尔低声呢喃。 在大门关上的那一刻,内殿中的局势由极端的死寂开始转变,转向血肉横飞的混乱,这场转变的起始源自于那只巨大龙形尸守的怒吼,对血肉的渴望被深深刻在了这种诡异傀儡的脑子里,如果他们有脑子的话。 他们既没有活着,也没有死去,他们是忘川河里不得超脱的冤魂,在痛苦的嘶鸣中渴望将生者拉下死水。 没有生命的东西,仇恨一切鲜活的生命,尸守对于毁灭的欲望要远远超过获得什么。 尸守中活灵的出处已不可考了,此前那位君王的近侍死死约束着傀儡,以免伤到献给王者的贡品,但随着顾忌的远去,束缚解放,对撕碎血肉的渴求一瞬间冲垮了命令,有着炼金龙躯的尸守像一座山一样撞向了仍在呆滞中的芬格尔。 这架飞速的龙车起步就达到了高速,响起的猎猎风声告诫着所有人那肌肉干瘪的四肢拥有怎样恐怖的力量,将一具庞大的龙尸加速到如此地步。 但它狠狠撞上了坚固的墙壁,尸守的质量与速度也只能够在“无尘之地”面前止步,与此同时言灵的释放者和面容低垂看不清表情的男人同时倒飞出去。 旁边,那条通体纯白的龙种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危险的竖瞳中全是讥讽,而龙牙交错的巨刃之后,血气蒸腾中的年轻人死死地盯着未有动作的龙类,龙化的身体下他的神智依旧冷静,并没有做出贸然近身的举动。 在该隐赫斯特传承的成果中,他们成功将芳华的反应位置从混血种的心脏转移到了炼金武器中。这一把近似于活着的炼金武器,这柄名为“亵渎”的巨刃几乎只有啃食血肉的本能,在该隐赫斯特的族人释放言灵后,所产生的能量一方面将龙化使用者的肉体并产生增幅,另一方面会刺激“亵渎”的吞食本能,成为真正的屠龙利器。 不过显然的是,如果没有足够的龙类血肉填饱这玩意的“肚子”,混血种体内的劣质食品同样也在它的食谱当中。 从白龙逐渐愈合的伤口处啃食的龙血还能让芳华继续进行一段时间,而他的身体在逐渐适应“王权”下极高的重力的影响,这种夸张的领域将他的肉搏能力向下拉了数个台阶,他不确定能否再正面压制这条龙类,更好的选择是等待另外两边的支援。 尸守无血无肉的傀儡身体对亚兰·该隐赫斯特的猎龙技术有着完美的克制作用,所以从一开始他就把这个对手留给了同行的其他人。 但眼下在十倍甚至之上的重力领域中,以无痛觉的炼金皮包骨作为躯体的尸守在肉搏上的危险要高于活着的龙,活着的东西会疼痛、会恐惧,即便是龙这样的完美生物,但炼制死龙傀儡的龙族术士恐怕不会加入这些负面的感情。 而另一边的局势也不容乐观,“死侍”,这玩意在如此级别的龙墓里似乎只能算是末流的小杂兵,在巨龙尸守,纯血龙类这些区域boss面前多少有些不够看,应当很容易就被解决。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如果真要把这趟攻略龙墓的旅程比作游戏的的话,玩的也绝不是《真·三国无双》和《鬼泣》一类的割草游戏,而是八周目的《黑魂》,比起前者中像麦子一样一倒一大片的水货,后者中的小兵拥有如下特点----皮糙肉厚,攻击附加硬控,一刀砍玩家半血,多只结合完美形成致死控制链。 这些肉体在龙侍的强行催化下接近顶点的龙形死侍的威胁性丝毫不低于远处的两只大家伙,脆弱的人体挨上一爪约等于死亡,专员和博诺大叔、叶胜几人抱成一团,通过诺尔·瓦特的火力掩护杀伤着这些堕落的怪物。 然而这样只是在用体力和弹药拖延时间,有效杀伤并不足够,那这群死侍精明地相互掩护,而王权给予的重力让诺尔·瓦特的动作几乎变形,“械语”加持的步枪在这些高速移动的目标前准确率不算很高,即便命中,没有打在要害部位的炼金子弹也造成不了太大的影响。 龙类仅仅释放了一个高序列的言灵,就足以让天平彻底的倒向另一边。 在巨大的冲击力下飞出,和墙壁发生亲密接触后,帕西艰难地站了起来,他咳嗽了两声,吐出鲜红的血,随后脱下了御寒的外套,露出底下的黑色风衣,加之金发异瞳和俊朗的外表,排除掉刺人的气质,看起来像是偶像剧里的病弱男一。 “‘王权’的序列很高,是足以改变局势的言灵,我看过的记录里它会对使用者产生极大的消耗,但如果那条龙是货真价实的次代种,等他被耗完我们早已经死了,弗罗斯特先生命令我活着回去,把这里相关的情报带给他,所以我不会等死。” 帕西冷冷地说道,声音不大,能听见的也只有那個在龙车冲撞后一起被震飞出去的壮汉了。 帕西看着一头撞在无尘之地上还未缓过来的尸守,慢慢地说道: “我的名字是‘帕西·加图索’,但我不是加图索的族人,而是家族的刀,作为一柄刀我没有爱憎,家族握在手中,我就为家族杀敌,家族交代什么,我就去做,许多人会认为这样非常愚蠢,但我有时候意外地安心,我本就是一把刀,不用担心背叛,不用担心欺骗,也许有一点那些长老会让我去送死,我也只需要去做,刀被锻成就必然会有斩断的一天,我只希望那柄斩断我的刀足够锋利。” “我不知道那个人是怎样的,但看起来也许他不值得信任,纠结这种事情毫无意义,你更应该活着,然后找到他,自己去问,而不是坐在这里等死。” 帕西·加图索并不是话多的人,只是约顿海姆的那天过后,他想过陈莫的嘲讽,也同样经历过那个人给出来的选择,事关凯撒·加图索生命的选择。 压在心里的想法不自觉的吐露出来,整个人好像都轻盈了起来,就连王权的压迫都似乎减弱了许多。 该说的说完了,他没管那个依旧坐在地上的人,从风衣的内衬里取出一个小小的试管,装着极少的液体,金红交错,金的像是融化的黄金,红的像是渗入的鲜血。 龙血和财富,都是加图索力量的根基。 他将一小管液体悉数倒进嘴里,没有急着吞咽,而是抿了抿,香甜美味,带着果木、醇酒和波托菲诺夏日阳光一样的香气(阳光当然有香气)。 从他“品酒”的姿态能看出来他对酒品味的专业,在这一点上他像个正宗的加图索人,但他又很奇怪,比起其他加图索身上旺盛的欲望气息---无论是权欲、性欲还是对荣誉、物质的渴望,他的身上洋溢着死一般的气息。 真的像一把绝世的利刃啊。 帕西的双眼都变成了璀璨的金色,他像是暴风一样眨眼间扑到了尸守的面前,在空中只留下朦胧的影子,这样的极速不同于巨龙冲击时的力量感,带着一种刺眼的锋锐。 尸守的前爪应激地刺出,只刺中一团残影,侧身避过的帕西扬起奥古斯特斩在古铜色的龙骨上,再生金属与炼金龙骨发生剧烈的碰撞,黑色的刀身嵌进了尸守的骨骼,险些直接将粗壮的龙骨一刀两断。 双方同时闪电般收手,松开手的帕西将那把锋利的炼金猎刀留在了尸守的身体上,炼金躯体中的活灵发出难听的嘶吼,像是在嘲笑猎物丢失了反击的武器。 帕西的表情甚至没有丝毫的变化,武器哪来的表情呢?又一柄刀不知什么时候又出现在他的手里,天知道他的风衣底下藏着多少杀人屠龙的利器。 他身轻如燕,从尸守的身侧翻上了龙颈,柳叶一般的手术刀带着切割的烈风撕开了龙的颈部,那底下是银白色的“脊髓液”,也是炼金回路中流淌的水银,他立刻闪身躲过,这些水银对混血种一样是致命的毒药,这些回路和水银代替着龙类的脊髓作为尸守神经系统的一部分,控制着庞大的龙躯。 如果陈莫在这里,他或许会想扒开这条尸守的骨骼好好看看那底下的回路,尸守比起死侍称得上少见,这种诡异傀儡的炼制方法多样,每一种都包含着丰富无比的知识和经验,支撑起接近活龙的力量,但此刻他只能在狂风骤雨一般的刀刃下被慢慢肢解。 龙的骨骼和人类完全不同,他们拥有上千块骨骼,这让他们能够做出不可思议的动作,分散的骨头也能在必要时紧密的结合,将受力降到最低,在配合上龙骨的硬度,这几乎是完美的防御。 但这种防御在极致的锋利面前像是一块豆腐渣,帕西身上每一把刀刃都称得上价值连城,不是出自加图索重金聘请的名匠之手,就是由未来的四代弗拉梅尔亲手炼制。 无尘之地的领域毫无阻滞的覆盖在锋刃上,加图索的战争机器附身贴着脊背奔跑,椎骨在被刀锋一块接一块地切开,流淌千年的黑色血浆和白色水银在他的身后四处溅射,难以想象那样干瘪的身体下历经时光后还会有血液的存在。 激烈冲突的黑白之色,幻想中的巨物与屠龙者眼中的灿烂金光,像是一幅色彩鲜艳的油画般吸人眼球。 尸守没有恐惧这种情绪,但他明白这样下去死亡会第二次光顾这具已死的躯体,炼金回路的破坏限制了行动能力,但他依旧发疯一般翻滚着身体,屠龙者却抢先一步离开了龙躯。 悄然接近的死神不会轻易放过这个在地狱门前徘徊的怪物,尸守金黄色的竖瞳中,再生金属的银光不断放大,一把刺刀被帕西从眼眶扎进了尸守的脑子,这是易于判断的弱点,对人类来说头盖骨是除却牙齿之外最坚硬的结构,对龙族来说同样如此(需要排除部分尾椎骨硬化的异类),帕西没打算硬生生劈开他的头盖骨,只是透过眼眶狠狠搅动着尸守的大脑----炼金中枢。 博诺大叔的炼金子弹同样精确地钻进一只死侍的眼眶,他看着远处的如同杀神降世一样的帕西咽了口唾沫。 他原以为那试管里的是古龙血清一类的东西,这位加图索的年轻人也打算进行龙化,走上不可挽回的道路,获取力量杀掉那只巨大的尸守,这种绝境下总会有人爆种,但爆种的代价往往不好支付。 可帕西身上唯一的表征变化就是黄金瞳由一只变成了两只,但那种移动速度,他只在神速系言灵的拥有者身上看到过,博诺清楚这个彬彬有礼的秘书的言灵是“无尘之地”,显然他只凭肉体就达到了夸张的高速。 亚兰·该隐赫斯特算是他见过的怪物里排行首位的那一个,可他现在有些存疑,加图索这个家族一向重视血统,这个秘书的的血统已经达到如此地步,那身为继承人的年轻人该拥有怎样的言灵和血统啊? 龙类的神经系统拥有两个神经中枢,既能够确保控制过大的身躯,也能在一个中枢受损时进行行动,尸守的矩阵系统拥有类似的结构。 水银和黑血一边从创口中喷出一边在尸守的皮下流动,大脑收到重创的尸守对上半身的控制逐渐减弱,但大嘴依旧在无意识地狠狠张合,脊椎中的矩阵核心控制着锋利如剑的椎骨一次次刺向渺小的人类,但帕西踩着半具龙尸不断地逼近第二个结点,难以动弹的上半身是他的掩护。 在接近结点的咫尺,尸守做出了最后的挣扎,他体内炼金矩阵回路像拥有活性一般像受脑部结点控制的上半身延伸,短暂恢复控制的前爪从身后奋力划向警惕心不足的帕西·加图索,他来不及躲避! 那根试管里的“好酒”激活了他的龙血,强化了他的体魄,但削弱尸守构造的“阿萨辛狂风”是极其耗费心力的招式,不同数量的刀刃被施以不同的技艺,如雨点一般打在尸守身上,这给了他破坏大脑的机会,也消耗了体力,对气流的敏感让他能够回身防御,但无从闪避的后果只会是几道狰狞的伤口! 帕西·加图索的瞳孔微微放大。 他意识到了什么,龙文的咏唱激发。 音爆声姗姗来迟。 第七十六章 电磁的怒吼 灿若流星的轨迹清晰的出现在所有人的眼中,好像不可触及的愿望也一下子实现在眼前。 诺尔·瓦特及时做出了对战局的判断,概念中的次时代武器被他握在手中,向早就该死在墓地里的尸守讲述机械与电磁的冷漠与无情,高斯步枪装载的特制子弹在“言灵--械语”的加持下成功发射,在线圈的加速下达到了八倍的音速,巨量的动能精准地倾泻在龙尸的肩胛骨上。 自动步枪的子弹初速度一般在400米每秒到1000米每秒,这个速度能够让子弹保持良好的穿透力,而大型机枪和狙击步枪的子弹初速要达到1200米每秒乃至于1500米每秒,以保证长射程下的杀伤力。 而八倍音速是接近3000米的秒速。 言灵、炼金以及科技的结合共同创造了这样的伟力。 尸守出其不意的爪击理所当然的失去了作用,因为他的整个前肢都在炼金子弹的高速自旋中被直接打断,在空中打着旋。 他巨大的身体被冲击力撞得整个倒飞出去,打烂肩胛骨的子弹在穿透了几层坚硬的防护后留在了他的身体内,同样留下的还有几乎半毁的炼金纹路。 帕西解除了领域,如骨附蛆地贴向了几乎被直接打死的龙形尸守,那颗子弹足有几十毫米的口径,甚至比得上人的一只小臂,普通人类被命中后之后只会留下一滩血沫,但这条怪物还剩了两口气。 他自如地闪过了椎骨负隅顽抗的几次刺击,将黑色猎刀从打断的龙肢臂骨上取下,轻描淡写地将奥古斯都递进了尸守的第二处核心。 “他叫帕西·加图索吗?”拥有高危言灵“涡”的专员问道。 “校董的人都不会简单,他的血统感觉上高出了我见过的所有人,除了那两位校长。”察觉到白龙拥有破隐的能力,收起“雾隐”的女专员说。 卡尔·奥古斯特苦笑着摇头:“来之前部长给我的资料上,这位年轻人似乎是一位校董的.......秘书,看来我们拿到资料的准确性不高,但他现在是我们的战友而非敌人,我们应该感到庆幸,倒是那把枪,”他扭头看着诺尔·瓦特:“从来没见你使用过,装备部的作品?” “执行部的所有人都清楚装备部有多不可靠。”诺尔·瓦特摘下了自己的眼镜,缓缓地擦拭着:“但不可否认他们在爆炸和破坏这方面的天才。” 博诺看着那把奇异步枪单发装弹处的口径打了個寒颤,足够破坏炼金龙骨的威力和小到对混血种聊胜于无的后坐力,这其中的反差让他心底升起一股病态的兴奋: “难以想象,这玩意的威力可能超过大部分的机炮,卡塞尔的装备部能够量产这样的东西?如果是真的,我可以用他来狙杀次代种甚至以上的目标。” “这是装备部的那群疯子在打《半条命》和《辐射》的时候一时起了兴趣,搞出来的原型机,能让她动起来的也只有我一个人,这是我言灵的效果,他们也没打算进一步改善,天知道那群人高容量的大脑里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诺尔摊了摊手。 卡尔·奥古斯特以诡异的步法避过了死侍的扑击,一刀把它劈飞出去,感叹道:“这话听起来才像执行部的人说的话,可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甚至认为你是个文职,你平时的话并不多,今天表现的不太像你。” 诺尔又带上了擦完的眼镜:“人感觉将要死去的时候总会不自觉地多说两句,这把枪是我的底牌,我的底牌已经掀了,对手却还盖着牌,忍不住让人往不好的方面多想。” 到现在发动了王权的龙类依旧冷淡地立在原地,用带着蔑视的竖瞳扫视着全场的混血种,帕西饮下那根小试管里的液体时,他的脸上出现了清晰可见的厌恶,诺尔扣动扳机时,威仪具足的龙类保持了适当的兴趣,似乎只是有着丁点的探究欲望。 直到帕西代替死神收回了尸守滞留千万年的生命,白龙才如同一个坐看大臣骂战的皇帝一样,慵懒地收起了坐山观虎斗的蔑然姿态。 帕西·加图索握紧了自己的猎刀,将全幅的注意警戒着蠢蠢欲动的龙,留在骨骼的刀刃被他一件件地回收,消失在他的风衣底下,像被黑洞吞噬了踪迹,一点不留下痕迹。 龙形死侍停手了,他们一边发出威慑性的低吼,一边向身后退去,带着战略性撤退的纪律性,真是可笑,居然从一群失去理智的怪物身上看到了纪律性。 “他们是在鸣金收兵吗?”博诺·潘尼沃斯重新上了一轮子弹后射向这些警惕的怪物,他们难以躲避炼金左轮的高速子弹,但可以及时调整位,让这些子弹打在无关紧要的位置,或是干脆被密集的鳞片挡住。 “鸣金收兵指的是战斗暂时结束,”诺尔将第二颗也是最后一颗子弹装进了高斯步枪的弹匣,这支原型机拥有跨越时代的威力,这也意味着他技术的不成熟,其中特制的线圈部件在发射两次后就会报废,涉及到精密操作的更换难以在战场上做到。 “但依我看,这明显是担心那条龙伤到战场上的自己人。” 卡尔问:“龙族真的会担心伤到自己人这种事吗?那些可不是他们的同胞,只是单纯的死侍而已,死侍在龙族的眼睛里不会比街边的垃圾高级多少,他们只是消耗品。” “你们什么时候会珍惜自己家里的消耗品?”博诺若有所思。 “在他们快要耗光的时候。”诺尔回答。 “还要再加上一点,”壮硕却细致的俄罗斯人回答:“这些该死的消耗品还不方便补充。” 尽管嘴上交谈,博诺·潘尼沃斯始终盯着那只纯血的龙族,或者说,从见到这只次代种的伊始,他就无时无刻不确保着自己的眼睛里有它的存在。 他眼中的黄金瞳诡异地旋转着。 “注意!”他大声说道。 下一个瞬间,白龙的身影一闪而逝。 第七十七章 撕咬 第一个察觉到龙类动作的不止有博诺那双特殊的眼睛,与龙对峙的亚兰·该隐赫斯特也已经挥起了他的巨刃,尸守被那个不逊色于自己的怪物一刀刀宰了,没了顾忌的猎人立刻不带丝毫犹豫地向猎物挥剑。 龙鳞覆盖的后肢爆发出可怕的瞬时力量,他拖着“亵渎”向一枚炮弹一样轰向白龙,巨刃和半龙的怪物上缠绕的血气犹如实质,带着山岳的厚重压制着次代种级别的龙威。 “王权”消失了。 王权起始于亚兰的一次高高跃起的劈砍,那样如同天神下凡的劈砍让龙文响彻在这间密封成盒子的殿堂中,王权的暴力覆压在所有的入侵者身上,也中断了亚兰的那一次充满威胁性的劈砍。 现在,这个带着无比威严的言灵同样终止于那柄恐怖巨刃的挥砍,半空中的亚兰再一次动作有些变形,这种翻天覆地一般的重力变化对于发力结构的影响不是一星半点,与此同时,巨龙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接近了空中的亚兰。 即便是龙化的混血种,也几乎不可能长出双翼,龙形死侍也是刻意诱变的结果,这意味着带着捕猎的锐意冲向白龙的人已经成了不可移动的靶子,他甚至难以调整一下前进的方向。 龙掌带着沛然的巨力拍在横起的巨刃身上,压倒性的力量下,猎物将这個“猎人”一下子拍飞出去。 死没死?龙类的竖瞳讥讽地望着撞在墙壁上的人形,脸上露出人性化的笑容,让人毛骨悚然。 “那种速度。”诺尔的镜片微微反光。 “刹那还是时间零?”奥古斯特缓缓问。 “应该不是时间零。”博诺说:“更像是刹那,王权的序列极高且情报秘密,并不归属与四大君主的类别,而现在他又用了天空与风之王源流的言灵,坦白说,我们可能要提防的,可能是混血种所有已知言灵的四分之一甚至更多。” 言谈间炼金子弹已经如同雨点一般飞向了白龙,然而白龙体表的部分鳞片逐步染上了青黑之色,极大提高了龙鳞的硬度,他有信心凭借这种防御挡住先前那道如同光束般的电磁子弹。 血雨盛放,不同大小的伤口的黑白交错的鳞片上盛开,渗出的鲜血在充满张力的颜色环境中很是吸引眼球,将或黑或白的龙鳞染上血色是这些屠龙者的毕生诉求。 “这次的子弹由加图索和洛朗共同报销。”博诺心疼地眨眨眼睛,同时大手一挥,代替不在这的伊丽莎白·洛朗和听不见这话的帕西·加图索,将天价的账单大包大揽了下来。 青铜御座?不朽?无论是怎样的肉体强化言灵,在这种造价高昂的子弹面前全然不起作用,极其高昂的造价并非恒定,而是决定于炼金市场的再生金属的价格,矩阵则是秘党的机密。 它们上面矩阵生成的领域没有任何特殊效果,但繁复的回路为生成的领域强化了排他性,换言之这种子弹会极大地抵消防御性言灵的效果,让火力越过肉体强化言灵的高耸障壁直接落入龙族的肉体阵地之中。 可惜的是这种排斥性矩阵的泛用性极差,只对特定种类的言灵拥有良好的效果,要不然秘党内部控制欲极强的长老也许会考虑在某些地方大范围覆盖类似的矩阵,以达到“收天下之兵”的效果。 “消耗围杀。”从陈莫离开后,有些颓废气息的大叔莫名地成为了队伍的指挥,他盯着因为受伤而感到愤怒的龙种,下达了指令。 他将一把炼金左轮插入腰间,双持的另一把枪则被抛给了被战局隔绝在外的叶胜:“拿好手里的枪,等我们压制住龙的时候再开枪,学院的射击课拿了什么成绩?沉住气,往脑袋和脊柱打,别怕。” 他拍了拍叶胜的肩膀:“死神离我们很近了,知道吗?没人能够保证自己能在完整的次代种手下活着,但我们总要抵抗,我们总希望不是今天。” 话毕,博诺的袖口抖落出一把金色的华丽短剑,纤细锋锐,镶嵌的宝石让它看起来不像是搏杀的兵器,而是装饰用的工艺品,带着欧洲风的护手上描绘着美丽的花纹,让这把剑看起来更加无害。 叶胜握紧了炼金左轮,一颗一颗向里面填着泛着光泽的子弹,沉默地点头。 仅仅留下坐压制诺尔·瓦特和叶胜,飞蛾们不约而同地扑向了几乎注定会把他们燃烧殆尽的火光。 卡尔·奥古斯特像瞬移一样眨眼间就出现在龙的后肢处,涂着名为“混翠”剧毒的匕首在奋力凿击下破开了龙鳞,留下微小的印记,抹在匕首表面的毒素顺着蚁穴大小的创口进入了龙种的身体。 下一瞬,锋利如绝世名剑的椎骨带着无匹的杀意刺在了奥古斯特的位置,在零点几秒的间隔,神行的“缩地”带着这个使用卑劣手段的混血种逃离了现场。 千万年的时间里,人类一次又一次阻止着龙类的复苏,从力量衰微的五代甚至之下的孱弱龙种,到足以彰显龙威的三四代真龙,再到超出混血种想象的次代贵族,乃至初代的君王,在没有工业与科学的古代,半龙的混血种是怎样抵抗如此恐怖的龙威? 生命只是最基础,最普遍的筹码,他们放弃的不仅是生命,还有荣誉、人格、良知。 他们献出自己的人生,战士死于龙类之手,炼金术士活祭自己的血肉灵魂让矩阵和造物的大升华。 他们欺骗复苏未完的龙类,使他们同类相残,暗杀和投毒无所不用其极,以杀死龙类为唯一的目的。 他们潜伏进暴戾多疑的君王身边,以同胞的生命为投名状,只等待有朝一日背叛的刺能够在龙族的心脏里扎得更深。 他们甚至屠戮无辜的人民让矩阵和造物的活灵更加强大,强迫无辜的女人取得龙血窃取更强的力量。 一代代混血种付出的昂贵代价换来了人类进步的时间,可当科技帮助混血种在和龙类的战争中取得越来越多的优势,后来者需要要付出的越来越少,有什么东西变了。 而在这间有着龙与混血种的密闭殿堂,诸如天基武器,导弹鱼雷的大威力热武器鞭长莫及,他们终究还是要和前辈一样,把生命和荣誉摆上自己的赌桌。 然后以刀剑为牙,和高贵的龙种相互撕咬。 第七十八章 第二轮 “混翠”在历史中是秘党的传说,它曾经在公元五世纪于秘党的精心谋划下削弱了大地与山之王的力量,让一位代号“翠之混”的混血种刺客得手,这也是这种毒药命名的由来。 现代的炼金术士复原了这个配方,龙血蜥蜴的骨骼精炼配上数种炼制后的纯粹金属,希望能够再现毒倒初代种龙王的恐怖药力。 但在记录中毒素掺杂在食物中持续供给阿提拉足足一年才产生了明显的效果。 由伤口直接进入身体的毒素也许比通过食物摄取的毒素更快起效,但刀刃上涂抹的量能否对次代种生效是个未知数,卡尔不寄希望于让次代种丧失行动力的,一步步削弱,把猎物逼入绝境才是围杀的真谛。 竖瞳扫了一眼残留在伤口表面的毒素,眼神危险,低沉的吟唱再次响起,出现的既不是轰然的烈焰,也不是陡增的重力,白龙的龙躯开始缓缓收缩,巨大的躯体是冲撞的利器,也能够赋予他更大的力量,但在“混翠”的威胁下他主动使用言灵改造躯体。 “龙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 秘党的猎手当然不会在言灵读条的时候待在原地,炼金子弹的掩护下,提着短剑和猎刀的博诺和帕西同时逼近了猎物。 但猎物的手段多得出乎意料,在子弹和刀剑加身的同时,龙口中的吟唱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早已准备好的短促音节,和帕西·加图索完全相同的言灵扩展在他的周身,言灵的瞬发对于纯血龙族来说也是得心应手。 震开威胁后的白龙没有继续完成躯体的改造,而是再一次以神速冲向一直在以火力袭扰的诺尔·瓦特。 那些子弹真是烦人透顶,从能够轻易破开龙鳞注射水银的穿甲弹,到无视防御言灵的炼金弹,还有好些水银爆裂弹,爆开的水银雾不能对他的龙躯造成实质意义上的损害,但能带来相当程度的不适。 水元素在龙类的眼中极速调动,极速下来不及调整身躯的龙类直接撞上瞬时成型的漩涡,一颗完全由水构成的高爆手雷隔着几乎为零距离,在白龙身前炸开。 言灵的瞬发绝不是龙类的特权,足够多的练习后混血种同样能够做到,而“雾隐”和“涡”之间的相性比得上“君焰”和“风王之瞳”,后者能在组合释放时极大强化威力,而前者则将释放的时间缩短至忽略不计。 龙躯胸前的鳞片几乎全被炸开,四射的水箭将失去防护的前胸刺得血肉模糊,极大数量的骨骼也因为爆炸的威力而开裂,几乎在爆炸结束的即时,一颗刁钻到极致的水银爆裂弹从伤口打进了龙类身体的内部,水银雾几乎在白龙的肚子里盛开,脏器受损的后果远超过外在的血肉,外在身体的愈合简单,内部的伤口更难治愈。 龙种的眼睛彻底地阴沉了下来,特殊的细胞无时无刻不在修补他的身体,但大量的损害不是片刻就可以治愈的。 复合言灵和诡异的武器。 这些该死的窃血者的战斗力已经能够威胁到他的生命了。 在所有人的注视中,白龙的躯体极快的虚化甚至消失不见,只留下依稀可见的黑烟,烟气向一个方向窜了出去。 冥照!这個名字同时出现在在场所有人的脑海里。 该死的,博诺忍不住啐了一口,这条倒霉玩意到底能使用多少种言灵? 然而近乎隐身的龙没有袭击任何一人,而是接近了龙形尸守的尸体。 他的尾椎在透明的空气中虚划一下,血液从显露的伤口中流出,滴进了残破的骨骼中,上面的矩阵纹路隐隐发亮,支离破碎的骨骸甚至给人一种即将复苏的错觉。 就当因为冥照一时投鼠忌器的混血种担心尸守复苏的时候,白龙显现了身形,他的左爪探向了长长的椎骨,一把将长长的一条全部抽了出来,抹杀了复苏的预兆。 他的右爪折下了锋利的尾椎。 这是一柄武器,无双的武器,在日本的神话传说中,白王幼体八岐大蛇的尾骨是名为“天丛云”的神剑,而这柄利剑自然不如名留青史的神剑,但它的锋利程度也超过许多混血种铸造的炼金武器。 下个瞬间,白龙将剑刃狠狠地刺进了尸守被奥古斯都搅得乱七八糟的神经节,而让人恐怖的是,帕西以为毫无生机的神经节缓缓蠕动起来,龙血从手臂流经剑刃,再进入破烂的神经节中,那些血液缓缓变成了黑色,强烈的腐蚀性在那柄骨剑上留下了奇异的纹路。 如果陈莫在这里,灵视的眼睛必然会发现尸守还未死透的活灵在缓缓进入那柄剑刃。 电磁的轰鸣再一次响彻在所有人的耳边。 尽管没有灵视,诺尔·瓦特也清楚无论这条龙在搞什么花样,阻止他是这些猎人唯一要做的事情。 苍白色的月轮在轰鸣的同时出现了,那是挥斩的剑光,只是出剑太快,弧线太美,剑光皎洁如月月,剑弧美妙得像重逢的月弧,坚硬到极致的骨剑因为挥动的极速也接近折断。 电磁的流光在挥剑的月轮前被分成了两截。 还有什么是斩不断的? 龙族的剑指向了远处表情凝固的诺尔。 所有人都清楚他的意思。 下面是第二轮的时间。 第七十九章 回忆 那位师兄到底是怎样的人呢? 芬格尔·冯·弗林斯和名叫陈莫的师兄第一次见面发生在新生开学的第一个周末,甚至要早于他和eva。 他出身于一个德国的混血种家族,不大不小的家族附属在秘党盘根错节的大树之下,享受庞大树荫的庇护,也任由横生的枝蔓汲取营养,家族的龙血浓度不高,但混血种的身份依旧让这个家族拥有高昂的资产和优渥的生活。 芬格尔是個例外,龙血的基因在他的身上出现了返祖的现象,他卓越的血统甚至摸到了秘党最高评级---“s”级的门槛,他成为了家族极其珍贵的宝物和继承人,然而怀璧其罪确有道理,秘党的面子---卡塞尔给他发下了通知书。 理所当然的,他在家族的要求下来到了卡塞尔,在这所“精英”的混血种学院求学,但实际上他的“所有权”已经由弗林斯转交给了秘党。 学院诡异的管理方式让身为德国人的芬格尔感到些许奇怪,在学院内言灵被副校长的戒律禁止使用,校规对于血统能力的滥用也非常严苛。 不过似乎学校很有信心让这些学生遵守规则,不仅周末允许学生前往芝加哥游玩,寒暑假自然也可以回家休息,披着一层“大学”外衣的屠龙者训练基地似乎真的成了“大学”。 但这应该是管理层在意的事情,学生只会欣然前往繁华的都市享受自己的周末。 密歇根湖畔观景酒店并不少,而越是昂贵且风景优美的酒店,卡塞尔的学生能巧遇同学的概率就越高。 在一家酒店芬格尔第一次见到了这位师兄,姓陈的中国学长在看到他时表情有些奇怪,然后拿出校徽,有些突兀地上前询问自己的名字,他清楚地记得这时的陈莫带着一位黑发的女伴,一幅拉丁美人的长相,气场华贵举止优雅。 两周后他又见到了陈莫,同样是在芝加哥的一家酒店,只是学长的女伴换了个人。 花花公子,这是芬格尔的第一印象。 这几次度假巧遇成为点头之交后,再一次的见面是在守夜人的钟楼,他可爱的女孩带着他见见那位老不羞的炼金大师,守夜人喝着威士忌大笑着说收徒的原因是他喜欢eva穿着裙子在面前跑来跑去,女孩羞红了脸怒视着为老不尊的副校长,守夜人高兴地打着酒嗝,扔过来一个空瓶子让他去地下倒酒。 昏暗的酒窖里,右边是整排整排的珍藏,左边放着许多书架,书架上放着许多古老的典籍,漆黑的人形盘腿坐在地上打着灯光如饥似渴地阅读,地上还有几张写满了符号,公式和证文的白纸,他推开门的声音似乎惊动了看书的人,转过来的灯光下,芬格尔看到了一张有过几面之缘的脸,黑色的眼睛因为门口的光源微微眯着,依旧能看出蕴含在里面的狂热。 学术疯子,这是他带着强烈违和感的第二印象。 最初和这位学长见面总是在那座钟楼里,陈莫总是带着温和的笑,尤其是在eva也在场的时候,作为男友芬格尔奇怪地对此并不反感,这位师兄并不多和eva有什么触碰,反倒是在看一个小妹妹,甚至到后来看他的眼光也有类似的温和。甚至偶尔还带着些审视,这部分和守夜人那个老头子很有些相似。 可直到后来真正意义上的关系变好,他也看不透这位师兄到底在想些什么,也不明白偶尔从陈莫身上感觉到的违和感从何而来。 这种感觉在那次他永远忘不掉的那次任务前达到了极点,在学院还未完成的超级计算机上,围绕秘密任务的人员记录展开了一场网络攻防,防守方最后以绝对的权限压制赢得了胜利,他清楚可能做到黑进学院系统的除了自己,只有那位师兄。 另一方面,回忆那段经历,任务前他和eva的身边似乎有着两种对立的力量不断地角力,决定他们会不会参演那场悲剧。 任务临行的那天,陈莫并没有出现1000次列车的学院站,也没有任何其他的消息。 当他从寒冷的地狱回来的时候,死掉的心被留在钟楼的一张纸条激起了丝毫的活力,诺玛、eva,学院真正意义上的人工智能在一个不知疲倦,不知昼夜的计算机天才和混血君王的手底下被制造。 金色的火焰在冰窖里熊熊地燃烧。 他有时会躺在满是刀锋处理器的黑色森林中睡着,醒来的时候日志上列出的任务又被推进了许多,创造eva的数据库里填上了另一个人的记忆。 当女孩的身影在湛蓝色的光芒中再次出现的时候,流离的人好像追逐到了足够美丽的幻影,他的大手握住了女孩的小手,光影穿过了血肉的实物。 同日,eva的记录上陈莫申请的执行部文职休学实习通过,陈莫离开卡塞尔。 从那天开始,学院少了一个“a+”级的精英,一个“c”级的透明人,多了一个嗜好吐槽的废材学生,一个外出实习的文职人员。 一年之后,第一次,也可能是最艰难的一次洗煤球任务经芬格尔之手正式完成,伟大的卡塞尔狗仔部部长也是第一次展现了他非凡的才能。 关于“格陵兰冰海”的任何记录从世界现存的所有联网服务器上彻底消失,只存留在纸质文件和相关者的记忆之中,守夜人论坛被创立,一波波的置顶新闻不断冲刷着整座学院对曾经那些精英的印象,再也没有什么冰海事件的幸存者,只有一个爱好吃喝玩乐的废材,校内的舆论逐渐被论坛掌握。 同时,陈莫作为休学实习的学生,带着“良好”的业绩回到了学院,让文职的印象留在了教授和周围的学生眼中,而他和变为同年级的一位名叫“芬格尔”的废材学生在学校的最后一年中毫无交集。 在诺玛和eva这种超越世代的人工智能成为了卡塞尔的学院管家之后,她们极其强大的功能让执行部甚至于校董都对计算机产生了一定的依赖。 当然,总会有些东西只被记录在纸和人的脑袋里,也总会有监控摄像头拍不到的地方。 即便如此,芬格尔也成为了世界上知晓混血种秘密最多的那部分人之一。 不过他始终清楚一件事,他的那位师兄知道的一定比他多,陈莫作为底层逻辑的建设者之一,只要芬格尔不打算刻意实时加强防火墙进行攻防,秘党的网络资料库就像是陈莫家的后花园一样随意进出,芬格尔知道的情报也同样能被陈莫了解。 而在诺玛和eva未完成的时候,他的师兄就不知从什么地方看出了冰海那次事情的诡异,希望能够让他和eva从中远离。 他在防火墙里留下过问题,希望了解那件事背后的东西,但陈莫只是绕开了那道墙。 废柴学弟没有继续问下去,文职的学长也没有主动言说。 只是两个相识已久的人不谋而合地披上了一层外衣,并在一天又一天的校园生活中把它变得越来越厚。 直到毕业和留级的那个夜晚,他们其中的一个人突然毫不犹豫地撕开了自己的外衣,然后遭遇了该死的命运安排的巧合。 就连eva都不清楚帕西同样前往了约顿海姆,他选择了和陈莫不同的路线,先使用白卡访问了外围,在不存在监控的区域改道向底层进发,留下一种人还留在冰窖外围的假象。 隔天,陈莫叛逃,登上通缉令,隐隐察觉到事情出错的芬格尔询问守夜人之后等待着事情的结果,在得知北极之行后没有任何迟疑地混进了执行部的队伍。 芬格尔的大脑混沌,不断地回放着这些经历。 直到他从记忆的海洋里捞出了一块掩藏的石子。 第八十章 上帝诅咒魔鬼,魔鬼诅咒人类 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往往是你自己。 最了解陈莫的也只会是陈莫。 “你打算让谁来做祭品?” 问出这个问题时,龙侍脸上的笑容充满着恶意,从已经变成死侍的那些人的记忆,以及那些一眼能够看出人类底线的仪式,一条龙直观地了解到了人类的劣根性,在他眼里,面前的这个人一样是个“底线灵活”的人类,作为龙类品尝过权与力的甘美,才能明白这些无论在灵还是肉的领域上极度弱小的人,会对权力会有怎样的渴望。 然而面前的人类只是同样扬起了戏谑的笑,满不在乎地回答:“祭品?让我想想。”陈莫摸了摸下巴,猛地一拍大腿,一句学以致用的龙文脏话就脱口而出,把还在致力于拷问人性的龙侍骂的有些懵逼: “‘我’【和谐】可真是個疯子啊!” 和话里显露的惊讶意思不同,陈莫脸上明显出现了高兴、欣慰的表情,然后面向龙侍嘲讽: “你倒【和谐】真是个十足的蠢货。” 这一句倒不是龙文,而是字正腔圆的汉语,龙侍听懂意思的表情抽搐了一下,竖瞳金光闪动。 “【和谐】,没完没了是吧。”一下子一些“不羁”的陈莫皱紧了眉头,从口袋了掏出一个黑曜石盒子,里面是一块拼接起来的小石头,一边纯白致密,一边金红透明。 “虽然我认为喜欢当面对人放精神言灵的多半都是精神变态,但是可以想象这种言灵确实好用便利,不是不能理解。”他抛了抛带链子的石头,看得出来这应该是一个项链:“不过你这种在明示了自己拥有精神权柄的情况下,还明目张胆当面释放的行为确实蠢到不行。” 龙侍张嘴显然打算询问什么,可是才开口就被怼了回去。 “别问,不答,听我说就行了!”他旋了旋手里的石头,明显价值不菲的炼金物在他手里转起来圈:“有些人不仅性格稳妥,还能耐得下性子陪你这个脑子留在史前的杂种好好聊天,我没那么好的性子,不过计划稳妥些对我也有好处,我才勉强和伱聊聊。” “不过现在不用了。” 在提出事关“亲者”祭品的诛心问题,这个想法一样出现在龙的脑海中。 似乎他们在等待同一个撕破脸的时机。 “二次孵化最后的积累时间,到了不是吗?”陈莫指了指他们面前那些偶尔流过白光的透明丝线:“你同样拥有值得钦佩的炼金术啊,这座宫殿是一个庞大的过滤器,那些人类和死侍的灵和另一界的精神被他抽取碾碎,再输给我们伟大的白王。” 那些极细的丝线陡然涨大,原本偶尔流出的白光开始持续性地填满了“精神”的通道,这说明这座冰下的世界突然多出了许许多多纯净的“精神”,积累白王蜕变的底蕴。 从哪里来的? “那些花很漂亮。”陈莫有意无意地提起:“像是涂着鲜血的灵魂,在寒冰中盛开,很危险,很有艺术性。” “你果然发现了。” 龙侍似乎早就猜到了那些围绕在宫殿外面的花会被注意到,在龙墓的外面盛开着北极的罂粟花,多么具有诗意,像是作者笔下渲染氛围的景物,但那些诡异的花下面埋的是尸骨。 他微笑着为陈莫解释: “有些送上门的窃血者的肉体没有扛过蜕变,而那些纯种人类剥取灵体的血肉也没什么价值,值得庆幸的是我在炼金上面的涉猎还算广泛,那些花以他们的血肉为食物,借助仪式和排列,弱小的植物上也能产生一定的灵,结构简单到没有任何智能,但足以成为食粮。” “并且你也并不担心我们破坏那些花。” “王的食粮不会轻易的摆在你们面前的,”龙侍说:“那是我的陷阱,毁坏那些花的窃血者会付出应有的代价,他的灵会被整座宫殿吞掉,不过由于你的存在,它并没有发挥作用,不过终究是无伤大雅。” “王的复苏即将开始了,等他吃掉那些可爱小花的下一步,就是吃掉你的灵,”他逐步靠近陈莫:“你很快就会和我王融为一体,在永恒的岁月里见证祂对这个世界的统治。” “融为一体?”陈莫挑挑眉毛: “首先我对活了上万年的大车没什么兴趣,也许你这样的万年孤寡才会感到荣幸,”陈莫不顾龙侍阴沉的脸色自说自话:“其次更关键的事那些美丽的小花,对于你的王而言不会吃坏肚子吗?” 他指了指后面那些已经不能用细线来形容的“光缆”,愉快地笑了起来。 在流淌的纯白光芒中,不时有黑色的烟气透过那些通道迅速窜进了白王的卵,尽管透明的四棱锥中没有一点黑色的痕迹,但转过头的龙侍心底猛然升起一股巨大的恐惧。 “白王冰封的第三个世纪,你在一个绝佳的时机潜入了这里,分离了来自一位至尊的“审判”咒言,有兴趣分享一下是怎么做到的吗?” 龙侍的手掌此时已经长满了利爪,他一根根青灰色的手指屈伸活动着,似乎是在犹豫要不要把这个聒噪但又至关重要的窃血者杀掉。 死掉半个小时的灵必然会发生一定程度的溃散,不新鲜的食物,帮助完成二次孵化的作用还会保持吗? 那些黑色的烟气带着让他熟悉且恐怖到极点的气息,那是至尊的诅咒! 事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或者说事情从来就不在他的掌控之中。 “你不说那就让我来猜猜吧。”陈莫笑笑:“我在某个地方看过一部神话,讲述一个贪欲熏心的人,在远古的时代潜入了一片禁忌之地,在那里和魔鬼达成了交易,获取了力量,成为了许多人类的皇帝,也成为了魔鬼的容器。” “后来魔鬼在很久之后准备借助他创造的容器复活,然而复苏进行到一半,凝结着权与力的硕果竟然被一只猴子摘走了,而拿到果子的猴子又被另外一位魔鬼所杀,没人知道果子去了哪里,很具有讽刺性的故事。” 龙侍将这个故事牢牢记下,他很容易地明白了魔鬼的象征意义,容器的意思也可以理解,可猴子是什么?窃血者?另外一位魔鬼又是什么东西?君主?还是那位至尊? “我后来认为这其中有一些漏洞,因为第一只魔鬼实在是太过......(毕竟不能用愚蠢来形容一块骨头),难以形容,而接触到炼金以及一些秘密,我非常肯定复活的那只魔鬼是残缺的。” “所以说容器就是个狗屁。” “那么魔鬼能够在交易中获得什么好处呢?” “你一定能给我解答,毕竟。” “哪怕到现在白王都没有苏醒,那个人类交易的人并不是什么白王,是你。” 陈莫盯着龙侍神采复杂的眼睛。 “千万年过去了,世界上确实没有一个拥有白王之血的龙类了。” “但还有流着白王之血的人类。” 第八十一章 黑潮 穿着黑风衣的男人点了根烟,柔和七星的火光在遍布寒冰、血液和花的环境下有些耀眼,他吸了一口,烟气和血腥气分别透过口腔和鼻腔进入了他的身体,他难得地感到有些寒冷。 北极圈零下数十度的低温对他怪物的身体造不成什么影响的,因为他是皇,是伟大的天照命,执行部的风衣无论是在日本还是在本部款式都大致相同,他喜欢穿着这件风衣,能让他想起自己第一次把它披在身上时自己付出的代价。 不过现在的皇面白如纸,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倒下,苍白的嘴唇,阴柔的脸庞,配上那无论何时都可以避开正视的眼神,看起来像是病重的男孩,透着一触即破的脆弱。 失血。 以他为中心,所有原本红白相间的罂粟都被另一种同样猩红的颜料再次上色,每一朵罂粟上都有着绽放的斑点。 龙血浓度达到顶峰的身体,拥有超过医学奇迹的造血能力。 他站在血液染红的罂粟花中央,用名为蜘蛛切的炼金古刀在寒冰上刻画着纹路,‘蛇’传递的情报非常清晰,无数古剑术大师调教过的手腕稳如泰山,一丝不苟地还原了某个人留下的矩阵。 随后他再次割开手腕上已经接近愈合的伤口,血液填满了冰面上的纹路凹陷。 做完这一切的人静静地坐在冰面上,烟气不断从他的肺里吐出,构筑着薄薄的雾。 源稚生的眼神有些空洞,远远地凝望着那座龙墓,反复斟酌着陈莫给出的指示,心底升起巨大的荒谬感。 他最初来这里是为了什么?为了参与洛朗家主的救援活动,避免校董中的激进派在家族还没有积蓄力量,做好完全的准备前开战。 然而事情像一匹奔腾的野马一般向着不可逆的方向奋力驰骋。 组织这场救援的陈莫没有让他出现在明面上,唯一知道他也来到了营地的可能只有那位大小姐和芬格尔,带上一张陈莫递来的面具后似乎没有人能够注意到他。 陈莫用一个成语让这个熟知中国文化的日本少主迅速明白了事情的现状。 隔墙有耳。 到这里依旧只是秘党党内斗争的范畴,源稚生不是個政治嗅觉敏感的人,但作为未来的蛇岐八家少主,他多少有过一些相关的学习,对这种事的发生并不感到吃惊。 他保持距离跟着陈莫的队伍来到了冰下,得到了在花丛处原地待命的指令,目送着队伍穿过大门。 是对日本分部的不信任?那自己的参与还有什么意义? 然后带着陈莫消息的‘蛇’给他的大脑带来了一颗威力非凡的炸弹。 行啊!盗墓盗到了祖宗的坟头上了! 某种意义上白王确实是所有日本混血种的祖宗,但也同时是他们的死敌,不死不休,你死我活。 源稚生明白从白王复苏的消息从那条‘蛇’里传出开始,自己就已经被陈莫牢牢地钳制住,陷入了进退两难的窘境。 没有出现在执行部视野里的源稚生不可能得到营地人员的信任,他没有手段联系到远在亚洲的日本列岛,退路被陈莫封死,能依靠的只有自己,而以他现在的情况,他要么直愣愣地冒着可能会成为白王助力的风险,独自进入寝宫,要么听从指示。 而从这个人嘴里说出的,包含着家族神话和他信息盲点的话也钉死了他蠢蠢欲动的一面。 源家的少主是个很好懂的人啊,他没有野心没有欲望,唯一的驱动力就是成为正义的伙伴,有个人借着天照命的威力掌控了整个日本的混血种,从他手里接过了主持正义的重担,成为了真正的权力者,天照命心甘情愿,因为他不喜欢权力,而看见表象上的正义和那位权力者的铁腕后,他追求正义的心也被满足了。 和陈莫用来控制天照命的手段一模一样。 “白王的血裔会是白王复苏后最好的食物,祂会吞噬掉所有的食粮用来摄取权柄、基因和养分,让祂重新拥有到远古时代的权能,那时候没有东西可以阻挡他。”这是源稚生明白的前半句。 “但现在白王还没有复苏,祂像是成型的婴儿,充满活力,又一触即碎,而这些血裔们的身体里有能击碎祂的东西。”这是源稚生不懂,但龙侍明白的后半句。 龙侍死死盯着陈莫,几乎克制不住自己的杀心,他终归也是条龙,杀戮的欲望在千万年前已经透过血肉侵入了灵魂之中了。 “我把一切都设计好了。”陈莫嘴角咧开,眼神深邃,并没有激发黄金瞳,但纯黑的眼眸像是汹涌的黑潮,冲击着龙侍心中的不安。 “你其实有很多真话没说。”陈莫一脸轻蔑地回望龙侍。 “那个十字架的触须一直包裹着‘我’的灵啊,你在通过灵的‘呼吸’来判断倾向,就像人类中的心理医生通过微表情诊治患者,所以你一点都不担心犯错,因为‘我’始终在你的监控之下。” “但是监控总是存在死角的,蠢货,思想警察也也不可能查出每一个温斯顿·史密斯。”他残酷地笑了笑:“人蠢就要多读书。” 他脱下外面厚厚的御寒衣物,露出绑在身上的一个小包裹。 “2001年,有人把一些小玩意寄给了执行部。”解开的包裹里面是一些带着古怪花纹的青铜碎片,和四根密封的试管,连透明的玻璃外表都被遮盖了起来。 “那是场精心策划的阴谋,十几条人命的代价是这么几块小小的碎片,人命可真是便宜,不过我不觉得龙类的性命就比人贵多少,用这些碎片买白王的命应该也够了。” 回应他的是暴怒的龙吼,完全撕破脸皮的龙侍带着满腔的怒火扑向仅有c级的弱者。 “无尘之地。”陈莫从怀里抛出一块护符。 “金刚界。”这是第二块。 “吸血镰。”第三块。 两层防护性的结界震开猛扑过来的龙侍,带着渴血本能的发疯镰鼬就在龙侍充斥着鳞片的身体上留下了几道伤口。 这是百分之一千的烧钱行为,珍贵的材料,合适的活灵,加上炼金术士巧夺天工的创造,竟然只创造出能够释放一次言灵的消耗品。 而刺激活灵崩毁的巨量输出得到了效果:炼金物瞬时启动,效果持续,效果增强。 陈莫拧开了第一根试管,鲜血被浇在了那些碎片之上,碎片上的纹路闪闪发光。 帕西·加图索的鲜血,随着血液的流淌,似乎无尘之地的效力也有些许的提高 下一瞬间在极高序列的咒言就在龙侍的嘴里酝酿,言灵的效果会在压缩到片刻的吟唱后显现,抹消这些精心炼制的造物的功用。 言灵·戒律。 三个叠加在一起铸成铁壁的领域在高等言灵的镇压下直接消失,炼金护符中的活灵被禁锢了一切的行动。 龙侍脸上逐渐露出一个残忍的微笑,也许食物的新鲜度会受到很大影响,但绝不能让至尊的诅咒再一次降临。 陈莫拧开了第二根试管,血液浇灌,那些碎片竟然自主聚集在了一起,组成了两端破碎的圆柱。 尼古拉斯·弗拉梅尔的鲜血,秘党内公认现今世界上血统最高贵的混血种,那个躺在钟楼里看论坛的老人的血。 他身上尚未抛出的第四个护符陡然亮起了光芒,这可是处在戒律的领域!领域中所有龙类和混血种的言灵能力都会被压制!更何况是炼金物中的活灵? “老头子的炼金术真是越老越妖啊。”陈莫微微感叹。 戒律的光辉再一次绽放在这个小小的房间中,更严酷的戒律转瞬间压制了龙侍的灵,“乔治·洛朗”的身体像石化一样僵在了原地,眼神中的光芒褪去,甚至龙化的特征都有消失的迹象。 护符中的纹路是趋向完美的炼金术的体现,那是和学院地下某个矩阵异曲同工的回路,守夜人能够在矩阵的增幅下压制学院的所有学生,而活灵通过增幅正面甚至压制了一位次代种的戒律! 陈莫郑重地打开了最后的试管,那血液竟然呈现淡金的色彩,陈莫最初得到它的时候,血液和常人一般血红,然而在密封到极致的真空试管中保存,血液竟然带上了淡金色! 第三次浇灌。 青铜的碎片上的光芒已经完全亮起,金属的色泽变得崭新夺目,像是在漫长岁月中死去的青铜重新复生,远处那透明的四棱锥在缓缓地颤动。 希伯尔特·让·昂热的鲜血,天命屠龙者的鲜血也许是世界上最接近龙王血液的东西。 在艰难的抗争中,极淡的瞳光从“乔治·洛朗”的身体出现,他看着陈莫打开了第四根试管,有着对他来说最熟悉的味道。 和千万年前那种见证白王处刑时一模一样的绝望与无力冲上了他的心头。 源稚生的鲜血,敌人的血液是最能激起仇恨的东西。 从冰下到地面上的营地,所有人的耳边都听见了那至尊的怒吼。 陈莫冷冷地盯着龙侍,眼里的黑潮冲破了龙心的堤岸,似乎变成了浓黑色的海洋。 “死掉的东西就没有必要回来了。” 第八十二章 英灵殿 美国,伊利诺利州北部,卡塞尔学院,英灵殿深处。 这是一间古老的会议室,正中央放着一张桃花心木的长桌,三百年前就被伐下的木头上满是天使与龙蛇的花纹,四周的墙壁上挂着一张张画像,那些是历代秘党的领袖,有些苍老而内敛,有些年轻且锋锐,最新的那幅画着一位金发的年轻人,像是一只年轻的雄狮---梅涅克·卡塞尔,狮心会的初代领袖,学院的命名者。 黑衣的人们端坐在桌边,垂垂老矣但又腰背挺拔,有些还穿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礼服和礼帽,像是刚从坟墓里出来就马不停蹄地赶来了这里参加聚会。 这些人是秘党的长老,他们都曾是这个世界上最大混血种组织中举足轻重的人物,几乎都改变过历史的进程,有些用出色的手腕在波云诡谲的世界局势中搅弄风云,合纵连横碾碎**的野心,有些推动了科学进程的发展,将人类的基础科学向上推动,有些亲手斩杀过复苏的古龙,维持着混血种与正常人类的界限。 他们大多都很老了,枯槁的双手既抓不住权柄也抓不住刀剑,但少数大脑依旧活跃的老人仍然进行着研究,他们不是秘党现在的权力者,而是顾问,带着一肚子人生和经验的顾问。 不过这些年来他们的生活一直很平静,兴盛的混血种家族逐渐控制了大半的世界,龙类往往还未完全复苏就被满编的屠龙小队和热武器天降砸脸,和他们同一时代的昂热保持着极其旺盛的精力,依旧主持着新一代的秘党决策,他们在龙类相关的研究上也开始取得突破,一切都走在正轨上,下一步就该是尝试完全杀掉那些不断归来的君王,将世界彻底掌握在混血种手里。 直到几天前,一位现任校董,秘党现在的权力者突然失踪,没有人知道那位洛朗的当家主人消失在了什么地方,作为校董的各个家族和秘党的元老都出人意料的保持了沉默,随后约顿海姆失窃,疑似一名学院的学生侵入了冰窖,在三天的抓捕未果后,昂热和加图索、洛朗三個家族联名撤消了通缉,并且大批的执行部和洛朗人员前往了北极,并在冰窖的底层违规调用了物品。 天命的屠龙者坐在长桌的主位上,元老和现任的校董依次落座长桌的两侧,而在遥遥望去的另一头坐着一个和昂热同时代的老人,皮肤苍白,并不魁梧,但也没有老年人的佝偻,像是一块厚重的石灰岩墓碑,坚硬地直面死亡。 “嗜龙血者”贝奥武夫,古老的屠龙家族,疯子似的屠龙者,他清楚混血种的世界里发生了一些大事,于是这种历史里的人物也跳出来想知道些什么。 “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冰窖被入侵了两次,一次是一位叛党的学生所做,另一次是我们学院的校董监守自盗,昂热,我们需要一个解释。” “我可以给你解释。”昂热不在意地说,虽然他一向以花花公子的外皮示人,但坐在英灵殿的每个人都清楚这些年他在与龙族的战场上取得了怎样的战绩,那个人是燃烧着的复仇之火,不烧死敌人绝对不会熄灭,而今天他意外的好说话,让人从心底升起一丝不安。 话音未落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浓重的酒气裹挟着中年发福的身体走了进来,副校长穿着破旧的牛仔裤,牛仔衬衫走了进来,走到了圆桌的一处空位上一屁股坐了下来,那本应是乔治·洛朗的位置,旁边同样空置的还有加图索的席位。 老东西转过头对着一旁潘德拉贡家的少女飞吻,然后不满地在座位上扭动了两下,似乎在抱怨椅子太硬,自己被沙发养刁口味的屁股适应不了。 然而在座的元老没有人对守夜人的态度感到不满,他们只是微微低头致意:“弗拉梅尔导师。” 疯狂的弗拉梅尔值得秘党所有人的敬意。 贝奥武夫皱着眉头看着守夜人大摇大摆地落座,他同样尊敬弗拉梅尔的炼金术,但很不喜欢这种态度。 长桌对面昂热的话远远地传了过来:“既然我们的副校长难得参加了会议,我想他会乐于解释一下约顿海姆是怎样失窃的,毕竟除了装备部的措施,他的矩阵才应该是我们资料库最好的防御。” 副校长浑不在意地拍拍桌子:“也没什么好解释的,我们藏得最深的资料库压根没有失窃,那只是一个小小的意外,我的学生用了我的黑卡对冰窖进行了合规合理的访问,矩阵当然拦不住他,弗拉梅尔的弟子不会被世界上任何一个无主的矩阵拦住。” “诺玛并没有收到访问约顿海姆的记录!”贝奥武夫的声音极其刺耳,像是两柄锯刃相互摩擦:“非法访问冰窖等同于叛党!” “我如果今天晚上去约顿海姆翻翻我的老师和师祖写的书也算叛党吗?”守夜人吹胡子瞪眼,“你们把他们的著作搬到约顿海姆那种鬼地方,我给我的学生上课连课本都没有,我年纪大了懒得跑让自己的学生走一趟也会被称作叛党?秘党的党规什么时候这么是非不分了?” 元老和校董们一片沉默,昂热脸上充满了笑意,贝奥武夫冷冷地和守夜人对视,只是不要脸皮的老东西压根不把他放在眼里。 “他还是个学生,不是弗拉梅尔,他还在党规的惩罚范围内。” 守夜人熔金般的瞳孔回望过去:“他可以是新的弗拉梅尔,这个名号传承的权力在我的手里,注意你的言辞,满脑子肌肉的野蛮人” 弗拉梅尔是一个在秘党的历史中镌刻得足够深的名号,从十五世纪,那位打开了古老炼金术的大门的初代弗拉梅尔加入秘党开始,秘党的首席炼金术士的名字就没有变过,他们掌握了炼金术的秘密,供给秘党重要的炼金武器和配方,但没有分享其中的奥秘。 中世纪时的术士认为炼金术是天国的奥秘,人类掌握它是对造物主的干涉和亵渎,一旦传扬必将遭受最深的诅咒,灵魂也会落入地狱,至于历代的导师们拒绝分享是担心上帝的诅咒还是忧虑同类的野心就不得而知了。 严格来说弗拉梅尔一系是秘党的盟友而非成员,秘党党规的约束力对他们来说很小,而且每一代弗拉梅尔基本都护短到了极致,副校长这个浪货年轻时候干的混账事情不知有多少,上代的弗拉梅尔为他扛下的祸事也不知道有多少,但凡那位德高望重的老人没有那么爱惜自己的衣钵传人,守夜人能不能活到现在都还是个未知数。 “很好。”贝奥武夫的话透着一股寒意:“那么接下来又是怎么回事,你的学生为什么无缘无故从学校失踪,同时大批的混血种进入了北极圈范围,冰窖里重要的物品被违规调用。” 他带着龙鳞的手掌放到了桌面上敲了两声: “昂热,不要告诉我对这些你一点都不清楚,那会让我怀疑你是否拥有足够统领秘党的能力。” “当然清楚。”昂热点点头:“我们在北极圈附近发现了一座龙族遗迹,失踪的洛朗家主也同样在遗迹中,因此知情的执行部,洛朗都派出了足够的人员,那位名叫陈莫的学生作为炼金术造诣足够的学生被征调,此前他有过一年的执行部实习经历,诺玛上面有相关的资料。” “但是没有征调的记录。”龙血武者咄咄逼人。 回答他的却不是昂热,守夜人懒洋洋地反驳:“难道秘党所有的屠龙行动都要记录在电脑上?事急从权是个很好的词,希望自诩果断的野蛮人不要不识字。” 这老东西惹人仇恨的本事并没有随着年龄的增长而被忘掉。 “但那件被违规调用的物品是什么?”一道和英灵殿古老的气氛格格不入的声音响了起来,饱含的青春气息像是春天盛开的鲜花。 弗拉梅尔看了看手边提出问题的少女,做出回答:“冰海铜柱表。” 在这个词从守夜人的嘴里吐出的时候,少女敏锐地感觉到英灵殿里的空气又低了几度,元老们像棺中的鬼魂一样窃窃私语,贝奥武夫先生低头思考着什么,守夜人依旧是懒洋洋的样子,昂热取下了自己的平光眼镜,那是用来遮挡眼神的工具,这里面意味着什么在场的人很清楚。 一位元老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的名字叫图灵,诺玛之前学院超级计算机的建设者,曾做过芬格尔一段时间的数学导师,他望向守夜人询问: “您现在还在这里,是不是意味着现在北极还有能够看懂它的人?” “当然,至于是谁伱们应该也已经猜到了,我说过秘党随时都可以有一位新的弗拉梅尔,不仅是因为他是我的学生,他在炼金术上的水平同样已经达到了标准。” “那不是炼金术水平的问题!”长桌一侧老人的声音明显变大了:“他只有评级为c的血统,铜柱表上面的诅咒不是一个c级的混血种能够承受的。” “你是在和我讨论有关龙文诅咒的事情吗?”守夜人冷冷地看向贝奥武夫:“他活了下来,这就足够了,他能够理解那上面的文字,这里面的详情我也懒得和野蛮人解释,你只要清楚他有了资格。” “请问?”娇嫩的声音再一次响了起来:“那个冰海铜柱表有什么特殊吗?”女孩弱弱地举手,一向能够解答她问题的管家并没有进入这处会议室的权力,她只能自己求得答案。 图灵斟酌了一下,解释道:“那是一根写满了龙文的铜柱,从两端的缺口可以看出只是整根铜柱的一部分,由上一代弗拉梅尔先生确认是一件炼金造物,但其中的活灵早已死亡,那位导师认为是铜柱本身的诅咒让活灵衰弱致死,他解读出了上面文字的内容,但没有透露,秘党也有过其他懂得龙文的人,在解读铜柱的过程中死亡了,并且是意外致死。” “混血种很难意外致死。”守夜人淡淡地说:“那是诅咒的功效。” “你的学生找到了使用铜柱的方法?” “谁知道呢?”守夜人耸耸肩:“你们清楚的,我每天都在钟楼里喝酒,他总不会事事都和一个酒鬼报告吧?” 贝奥武夫攥紧了拳头:“那根铜柱现在在哪里?” “我不知道,但我想有人知道。”守夜人轻轻叫了一声:“eva” 荧蓝色的投影在守夜人的身边显现,出现的是穿着校服的女孩,光影中纤细的女孩面无表情,可即使这样她也美丽的让人屏住呼吸,淡蓝色的长发和几乎透明的肌肤带着超现实的感觉,与荧光共同构成了梦中的幻影。 女孩微微躬身,挥手后天花板向下投射激光,全息成像先是显现出地球,随后显示出北极圈的卫星视图,那上面有一个闪烁的红点,然而元老们认为他们将见到红点处的图像时,一圈圈波动以红点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影象似乎在剧烈的波动中接近崩溃的边缘。 “怎么回事?”贝奥武夫问道。 “元素乱流,北极附近的通讯会被极大程度的干扰,冰山融化,或者千里冰封,什么都可能发生,”守夜人叹了口气:“龙王苏醒的征兆,这种烈度的乱流预计是初代种级别的龙类。” “那根铜柱上面到底写了什么东西?” “你们不能知道,诅咒不止有直接阅读这一种形式,但龙王苏醒的事情确实在我的意料之外。” 意料之外后面总会有一句情理之中。 可是只凭冰窖的那一根铜柱压得住一只货真价实的白王吗? 别死了啊,小兔崽子。 第八十三章 弱小和暴力 在至尊的怒吼中,整座宫殿都在隐隐地抖动,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透明四棱锥上出现了树状的裂纹,轻灵而奇妙的声音以祂为中心向四周扩散,从龙墓,到冰上的营地,甚至抵达的大半个北极圈,雷克雅未克漫步的旅人们在街头不约而同的抬头,在冰海上航行的水手的心底升起莫名的悲伤和孤独,思念起在港口远眺的家人。 龙侍的嗓子里压抑着说不清的东西,像是暴风雨前空中缓慢浮动的乌云,他的声音战栗着,痛苦通过声音的载体充满了所有的空间,人类拥有可以分担孤独痛苦的对象,千万年后回归的龙族几乎什么都没有,唯一有的似乎也要被人剥夺。 他低声用龙文说话,话语穿过耳膜降临在陈莫的身上,要将人类渺小的身躯击垮。 嘶哑晦涩,刺耳清晰。 两种截然不同的音调分别代表了不存在的第三者和陈莫的听觉。 “我诅咒你,人类,我用我的灵魂和生命诅咒你彻底的死亡。” 灵视的界面中黑色的气流扭曲着向陈莫钻去,撞上了看不见的墙壁,诅咒像蛆虫豺狼一般在球形的域壁外围巡游徘徊,寻找可以下嘴的薄弱之处。 陈莫只是冷冷看着他,报以嘲笑:“你的王在千万年前就已经死了,蠢货,我只不过是在祂的坟墓上又踩了几脚,你更应该用生命去诅咒那位黑色的皇帝,这样至少不会让我认为你是个懦夫。” 戒律的光芒在逐渐消失,这枚护符的言灵持续时间实在是短的可怜,完全镇压龙侍灵魂的那一刹那已经把这個可怜的活灵榨了个干净了,但它还在顽强地维持着领域,这是符文赋予他的使命。 当活灵结束寿命的刹那,龙侍锋利的利爪就会毫无犹豫地刺向陈莫的咽喉。 龙侍在听见陈莫的讥讽后,那双仅有微弱瞳光的双眼低垂了下去,再抬起来的时候像是黑夜中的火炬。 “我不该冒着风险把你带到这里来的。”他声音里的颤抖平复了些许,龙化的躯体却极其诡异的涌动着,鲜血淋漓的骨翼撕裂了他脊背上的皮肤,从椎骨的两侧伸开,像是魔鬼的翅膀。 龙侍原本只是占据了混血种的身体,然而人类的身躯龙之心的引导下在登神的长阶上拾级而上,开始向纯血龙族的顶点攀登,在陈莫的眼中面前的肉体和龙形的死侍区别已经不大了,只是那鳞片,骨刺和舒展的双翼比起死侍的狰狞带着暴力的美感,像是精心排布后的产物。 “我不应该那样的自负,能作为王的食物,我对伱已经抱有了最高的警惕心。”龙侍低声阐述着内心的懊悔,然而陈莫没有继续和他闲聊下去,喜欢空口聊天的不是‘他’,刀刃的银光如鬼魅在他的手里闪烁,他一刀刺进了龙侍的心脏。 “我比较喜欢在动手的时候说话,更有效率。”他扬起脸,笑了笑,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依旧掏出了第二把刀刃,柳叶一样的手术刀,看起来能很简单地切开龙侍满是龙鳞的肚子。 可惜血腥的伤口并没有出现在龙侍身上。 龙侍手臂上的“刀刃”切开陈莫的皮肤如同滚刀切牛油一般顺遂无阻。 陈莫退的很快。 “嘶。”他用冰冷的刀身贴了贴胸口处伤痕,像是在通过疼痛刺激感官:“我以为我能挡住的。”他咧了咧嘴:“戒律的时效和我想的不太一样。” 龙侍盯着自己的沾着血珠的爪子若有所思,他没有在得手后趁势在陈莫的身上留下几道致命的伤口。 还是说,他做不到? 他拔出了直直扎进心脏的利刃,胸口的血肉蠕动,本应喷溅的龙血被及时堵住,眼光则从手掌移向了远处的光点。 黑暗中另一双黄金的瞳孔亮了起来,圆润的瞳孔像猫遇到强光的眼睛一样收拢成缝,那竖瞳里的光芒像夏花一样绚烂。 柳叶一样的刀刃在他的手中轻巧地回旋着,陈莫不轻不重的呼气,空气中巨量的氧气向风暴的中心汇集,好像在眨眼之间,这间诡异的殿堂里又多了一只怪物,长着鳞片和骨刺的怪物。 龙侍被愤怒充满的心里升起了一丝丝惊讶,那个人类手里有自己同族的血液,血液中的权力与精神能够帮助混血种进行龙化,虽然结果会是堕入深渊,但那位尊贵古龙的血液并没有再一次流进陈莫的血管,活跃的龙血源自他自己的身体。 如果昂热在这里,他会清楚陈莫的身上发生了什么。 古老的血统精炼技术---暴血。 早已经被许多龙血家族淘汰的东西,也是学院取得突破的项目之一,它不够稳定,每一次的精炼都只是将混血种往那根红线推上一步,它的使用方法和效果都古朴且充满唯心,理解并掌握的门槛并不低,结果往往是留下死侍和龙类互相啃噬的尸骸,人类早就被抹去了。 但这种老掉牙的技术也是历史上人类赖以与龙类厮杀的獠牙,把作为人类的灵魂作为燃料烧掉,只留下龙的部分和龙类战斗,讽刺又悲哀。 现在总是过去的重演。 如果暴血这种氪命的技术也有度量,陈莫身上已经进行了第三度甚至第四度的暴血。 “你的龙血应该已经压倒了理智。”龙侍冷静地试探:“和我战斗的应该是一位没有智力的野兽。”他看到的眼睛里只剩下残暴的杀心,没有神志的存在。 野兽是不会给予回应的。 骨翼扇动后带着一连串音爆声的龙侍和后肢蹬地的怪物同时消失不见,高速的移动中偌大的空间里只有留下的残影,龙侍将龙化陈莫的危险程度上调了一个等级,在他看来以陈莫体内龙血的尊贵程度,即便血统完全纯化也造成不了太大的威胁。 但这个人类体内和原生的龙血一同被调动起来的还有其他的东西。 龙骨制成的殿堂里不时响起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两个怪物与地面相撞,又在空中撞击,坚硬的龙骨在恐怖动能的相互抵消中都有碎裂的痕迹,在短到极致的时间里陈莫手中的银光和龙侍手中的黑爪检验着彼此的锋芒,和龙骨质地相似的爪子还是比不上炼金术精心淬炼的利刃,龙侍的身上时不时出现可怖的伤口,但血肉蠕动伤口中连血液都没有流出多少。 “我曾经嘲笑你的卑贱与弱小。”龙侍感叹,“完全没有料想到你的身上藏着这种程度的暴力。” 他的言语依旧没有回答,对面的怪物只发出了警告性的吼声。 龙侍强行诱导进化后的身体素质在那只怪物之上,这得益于洛朗家主极其优秀的血统,但武器上龙侍处在劣势,他是正统的龙族炼金术士而非青铜与火之王那样凭借权柄随时可以进行炼成的论外存在,他能够依靠的只有自己的爪牙,而怪物身上的刀刃在龙化的过程中贴近了血肉以供随时取用,每一次武器在高速的撞击中产生破损,下一次狭路相逢迎接他的又是一把崭新而锋锐的尖刀。 他现在取胜的办法有两种,要么祈祷自己的身体在怪物的血被燃烧殆尽之前,不会被刀子砍成肉沫,要么强行用占据优势的身体素质和没有理智的怪物换命。 森严的骨翼从他的背后张开,下一次的撞击的结果只会是龙鳞四散,血肉切碎,骨骼崩裂。 龙侍赌自己精神催化的肉体能够扛住怪物凶暴的斩击。 第八十四章 三个死亡 这是最后的冲锋。 龙侍的利爪在数次的撞击中毁掉了陈莫的第三把刀,刀身在无数的伤痕中完全碎裂,只留下光秃秃的刀柄,只是一把小巧崭新的刀刃又一次隔着数十米刺伤了龙侍的心理防线,他低声怒吼,膝关节反弯,龙鳞下如同山岩坚硬又形似流水自如的血肉彰显着难以想象的巨力。 炙热的血气同时从龙侍和怪物的身上喷出,像是反应堆的高热金属棒在巨量冷却水中散热所蒸腾出的水汽,依稀能瞥见原子反应时释放的恐怖能量。 极致的血肉进化需要难以计数的能量,也许这两个怪物的体内真的有着高能的反应堆在为这种夸张的战斗续航。 在最后的轰鸣声中,宫殿的地面上留下了两个不小的坑,飞溅的纯白龙骨是暴躁力量的最好诠释,龙侍的预订目标达成得轻而易举,锋锐的龙爪长驱直入,撕开龙鳞,钻进肉体,穿刺心脏,陈莫龙化后的心脏是供血和供能的器官,而不是用来阻隔伤害的鳞甲,直接就被洞穿了。 怪物的目光没有去看自己被刺穿的心脏,那确实是足以致命的伤势,即使对三度暴血的龙化躯体也一样,这只是肉体上的进化,而非生命本质的升华,被杀就会死,这是那些奔涌的血流和狰狞的鳞骨都改变不了的事实。 血液缓缓从伤口和龙侍手臂四周的细小缝隙中流下,龙侍粗壮的前肢是水坝的高耸墙壁,倘若龙侍将自己的右肢从中抽出,效果将等同于放下蓄水的阀门,在怪物身体远高于普通人类的血压下,他半个身子的血液都会如洪流一般喷薄而出,带着生命离开这個似龙非人的肉体。 两只怪物靠得很近,他们在你死我活的争斗中相互拥抱,在拥抱中夺走敌人的性命,不带有丝毫的犹豫。 龙侍应该畅快的大笑,或者冰冷的讥讽,然后收回自己利爪的同时带走陈莫最后一点生命,静静等着过量的龙血离开他人类的躯体,龙化的特征会随龙血的离去逐渐消失,然后他可以自由地选择是折磨一具人类的尸体,还是给这个心机迭出的低等生物一个痛快,然后取走他的灵去帮助白王抵抗那恐怖的诅咒。 但是他笑不出来。 这里的笑不出来并不是指,龙侍因为严峻的现状而无法感到畅快。他知道自己的赌对了,陈莫的武器只是刺进了他的腹部,刺得不算深,同样破坏了许多重要的器官,但远不能威胁他的性命,喜悦的感觉已经出现在龙侍的灵中,但他突然不能控制“乔治·洛朗”的身体了。 喜悦无法通过灵与肉的接口传递,“乔治·洛朗”的身体依旧正常的存活着,呼吸着,但表现‘喜悦’的腺体没有分泌,面部的肌肉没有展现笑容。 他笑不出来。 然后龙侍看见,陈莫那张如同野兽般只会愤怒,只会吼叫威胁的脸上,出现了一个极为人性化的笑容。 惊恐突然摄住了龙侍的灵魂,代替了蓬发的愉快。 他想要收回那只手臂,他的灵下达了指令,那只健壮到应该用前肢来称呼的手臂只是微微向后动了动。 “不可能。”龙侍惊恐地大喊:“你怎么还会有神智,你不可能还要神智,你是人,不,你是条龙,你是条龙!”他的声音带着震惊与如梦初醒,然而大喊的依旧只有灵。 肉体只是活着,但一动不动。 于是他换了一种方法,用灵与灵之间的通道向陈莫呐喊: “伱是条龙。” 怪物的身体没有做出哪怕一点一滴的回应,好像把龙侍的话当做不存在,他骨骼凸起的头部贴近了乔治·洛朗的耳边,贴着他的耳朵说道: “我叫陈莫,卡塞尔的应届毕业生,来救你的混血种小队成员。” 龙化的乔治·洛朗,眼皮好像轻颤了颤。 陈莫的嘴角扬了起来,狰狞可怖:“还同时是伊丽莎白·洛朗的未婚夫。” 洛朗家主的身体猛烈地抽动了一下,伤口处血箭四射,陈莫倒吸了一口凉气。 老丈人即便没有意识,也不会给拱白菜的猪好果子吃。 龙侍在绝境的时刻仍不放弃打的算盘碎了一地,他是摆脱了仇恨和欲望控制的冷血动物,冷静似乎已经刻在了他的灵魂里,从发现灵肉联系切断的瞬间,他就调动所有的能力重新构筑新的通道,他会喜悦,会惊恐,会醒悟,但不会让不必要的情绪影响行动。 可是眼前的“龙”在这一点上做的毫不逊色,灵魂的喊叫并没有和龙侍预想的那样分散陈莫的注意力,陈莫说的话在极大刺激了乔治·洛朗原本收缩求全的灵体,让龙侍在这种情况下尽快再次建立联系的想法成为奢望,而他依附在这具人类身体上的灵也在缓慢地衰弱。 “做的漂亮。”龙侍的声音平和下来,只是带着阴雨天的影子,寒冷的底色。 “纯粹精神对我们的灵来说是致命的,你刺进这个身体的不是那把亮出来的刀。” 陈莫的右手手掌摊开,雕刻形制的刀刃依旧停留在他的手上,刺进去的是左手手掌上的东西。 那根项链。 项链上那块小石头金红色的一半是某个在炼金术中被称为极致的东西。 贤者之石。 这块石头就像是一颗贤者之石所做的子弹,一枪打进了龙侍的身体。 “你这样做,这个人也一定会死,虽然我的灵会死在他前面。” 陈莫抽出了自己的左手,石头上金红的部分好像已经溶解在了鲜血之中,只留下苍白的部分,他丢下项链,右手攥住了龙侍的右臂,猛地抽了出来,用空出的左手死死堵住了伤口,疼痛与虚弱一起涌了上来,他跌跌撞撞地向后退去,好不容易才将身体站稳,血液还是透过紧按着的手流了出来。 “好像你也会死,这个人似乎不符合祭品的条件,你也没有精力在这里准备好窃取权柄的仪式了,血液流干的感觉不会好过的,给自己一个痛快是个好选项。”龙侍的声音里不带感情,只是陈述自己的判断。 “嗯。”坐在地上的陈莫淡淡地嗯了一声。 “有兴趣告诉我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吗?” “为什么十字架的对你灵的监视毫无作用,为什么你会清楚那位皇帝的诅咒和我代替我王与人类的交易,为什么你能够在这种程度的龙化后保持理智。” “这些问题不是不可以说。” “只是在回答这种问题之前,我得先说点别的。” “这位便宜老丈人恐怕真的救不回来了。”陈莫自嘲地笑笑:“我这身体死也是必定的事情了。” “只是你不会死。” “你在这里的灵只是一部分,否则拥有战斗型言灵的情况下再怎么精炼血统我也不是你的对手。” “大部分的灵在那只次代种的身上。” 龙侍的灵默然了很久,也许几十秒,也许几分钟,陈莫的脑海里出现一个这样的回应。 “是的。” 第八十五章 眼 龙王宫殿的构造源自那些法国混血种的灵魂,巨大的骸骨在精神的引导下自行“生长”,在寒冰之下建起了一座建筑学的奇迹。 但这一处的空间却不出于人类的设计,龙侍改造了数个厅室建造起足够迎接“客人”的长殿,最终的目的也不过是给那只次代种留下无需束手束脚的战场而已。 当莹润如玉的月轮在空中划过,沾满了尸守龙血的刀剑劈开了子弹,血珠也在极速的挥动四散开去,在纯白色的地面和墙壁上碰撞溅射,一朵朵血花带着妖艳的美。 白龙的骨翼展开,龙躯悬浮,四肢的肌肉骨骼肉眼可见地蠕动翻合,左右的手臂像人类的方向改造的同时又形成着人类生物学想象中的发力结构,那是对使用武器的自适应强化。 后肢的变化则细微了许多,比起原本四肢着地更趋向与野兽的肢体,改造后倒没有成为像手臂一样倾向于人类的的双腿,能够进行反曲的膝盖保留着瞬时加速的爆发力的同时,让上身带动武器时下肢拥有足够的稳定度和受力点。 比起奇幻作品中的四肢龙族,眼前的东西更像是某种生物兵器,能够根据战场情况自适应调节身体的生物兵器。 没有人阻挡这一过程,从那个速度达到千米每秒之上的大口径炼金子弹被锋利的骨剑切成了两半开始,一个残酷的事实就压在了人的心头。 火药喷吐的炼金子弹在这只龙类主动缩小身躯降低受击面积之后,基本已经丧失了作用,被切成两半的子弹连上面的炼金符文都不会生效,所能起到的作用仅仅是让他挥出一剑。 博诺第一时间靠近了亚兰·该隐赫斯特,饮血的猎龙者在用巨刃挡下那一记龙掌时不知道被拍碎了几根肋骨,内脏受创在承受如同炮弹一样的撞击后也是既定的事实,大叔能看见刀刃上的红丝透过皮肤钻进了亚兰的肚子,一时有些怀疑这东西到底是在修复他的伤势还是在借机渴饮龙血。 面前的这只次代种和他们以往见过的东西很是不同,大部分时候他们猎取的龙类都处于虚弱之中,还有些龙类过于疯狂,少有拥有成熟战斗技巧和言灵释放能力的存在。 “今天咱们可能要死在这了,这地方太古怪了,如果不是乔治也被关在这,老子打死也不会来。”他死死地盯着远处的静默的龙类,脸上有一种穷苦艺术家的苦闷。 “先死的不一定是我们。”亚兰的手轻轻抚摸着“鲜活”的武器: “龙心不死,沸血犹温。” “你还记得家训啊。”大叔轻轻地叹息,“可是该隐赫斯特只剩下你一個人了,你死以后不会再有人记得这句话了。” “所以你要活着。”他对着蒙着口罩的男人沉声告诫,眼睛却一刻没有偏移场上愈加深重的龙威的来源。 精神的压迫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足以让龙血稀薄的混血种晕厥了,但此时在白龙眼中能够称得上威胁的窃血者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 现在的场面对这条龙来说还算有利,尽管在人数上存在劣势,可称得上对他有威胁的也不过只有寥寥四个人而已。 一对四。 应对群战最好的方法无疑是分割战场,将一对多转化成许多个一对一的决死,尽管无论是在可用的言灵还是躯体能力都处于优势,但尝试在近身战中腹背受敌也纯纯属于找死的行为。 他的竖瞳隐晦地瞥了一眼某个长期掉线的“小偷”,也许是某个人的祭品?这个混血种现在的状态有些奇怪,灵似乎有些不稳定,倘若计上不知名权柄他的威胁性必然是所有人中最高的,是先解决掉三只豺狼还是去惊醒猎豹,这个选择似乎并不难做。 再看那抱团的两个人和另一个弑杀尸守后的强弩之末。 柿子要挑软的捏。 他动手了。 龙类动手的瞬间,大多数盯紧他的人的眼睛里只能看到模糊的残影,在唯一能辨认出动作的博诺眼中,白龙拖剑而行,右腿率先离地,大腿和小腿如同压紧的弹簧一样崩开,化作一道白色的匹练射了出去,撞向了他自己。 “该死。” 这是倒霉大叔脑海里冒出来的一句话。 没有人清楚白龙是如何挑选第一个动手的对象的,只是在旁观者的注视中,那快到近乎消失的撞击被轻巧地挡住了。 从加速到停止全过程中,名为青铜御座的恐怖言灵时刻为龙的肌体提供着加持,这种言灵能让混血种的肌肉出力达到折断骨头的地步,自然也能给龙类提供了极端的巨力,坚硬的龙骨也足以承受“小小的副作用”,但凶暴地咆哮着的刀刃被博诺手中的细剑击中了软肋。 如果以高倍摄像机一帧一帧地回放,就能够发现在龙类离地的同时博诺也动了起来,在风压爆响之间他抬起了细剑,在龙与人之间的距离缩短到几尺时出剑,华丽短剑恰好劈在了白色锋刃的某个点上,如同湍流一般澎湃的力量被堵在了河道之中,致命的攻击被博诺后发先至地斩杀了。 博诺的动作行云流水,出剑的时机、方向把握得极其精准,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无效动作,这其中但凡有任何的失误,结局就是一刀两断。 这种惊险场景的劣化版演示往往会出现在卡塞尔的剑道馆中,有时发生在技艺精熟的大师指点入门的新人时,炉火纯青的眼力能让他们在对招时找出对方出招的薄弱之处,因为敌人挥出的剑术已经在自己的手上习练了上万次。 同样的场景还会发生在某位校长兴之所至前来剑道馆活动身体,即便不释放言灵,前面所谓的“大师”在昂热眼里也只是挥舞木棍的稚童,慢到能让他轻易地抓住弱点破招,这就不仅是技艺的区别了,也是素质上的差距。 然而次代种的改造龙躯在身体能力上应当超过任何混血种,而这种诡异躯体使用的剑术恐怕对任何人类而言都是首次目睹,但他的攻击还是被打断了。 “力?”白龙低吼出声,眼眸中的金色缓缓流动,像是流淌的熔金,他对眼前不可思议的一幕感到惊讶,类似的传闻他不是没有听过,但那在很久以前的龙族世界,现在化解他斩击的只是人类而已。 博诺的身体随着呼吸起伏,他在调整着姿态让自己的“眼”到最少,在几秒之前,即便在最佳的“眼”处挡住了斩击,但压倒性的力量依旧让他虎口发麻,死亡几乎和他擦肩而过。 也许这只该死的次代种选了个硬茬子。 第八十六章 博诺·潘尼沃斯 1950年11月,法国巴黎,平民区的街头。 博诺至今还记得那天,自己因为偷了两根法棍被胖胖的店主按在地上胖揍了一顿,虽然作为一个七岁的孩子他的力气出奇的大,但终究抵不过一个成年人,这种“小小”的天赋对他生活造成更大的影响则是----他总是很饿。 他不愿意放弃那两根能够把他从极度的饥饿中解救出来的食物,只是被那个蠢胖子用皮鞋狠狠地踢着他的身体,一般来说贫民区的流浪儿只会在冬天那种难熬的季节因为寒冷等各种因素死上两個,但死的也绝不会是博诺这种身体倍儿棒的小孩。 只是二战后法国还不能及时从战争的创伤中走出,在这一年的第十个月,法国的军队在“边界战役”中被刚成立的越南人民军打败,许许多多羞辱性的头衔被媒体们狂欢式地扔到了这个国家身上---“雄心勃勃的战败国”,“战后第一个被羞辱的西方大国”,“被殖民地反过来欺负的宗主国”.... 黑色的氛围盖着这个被数次战争失败打击的国家,这种大事的影响力一层一层地向下传递,让资本的阶层亏损,让小康的家庭丧失生活质量,让贫穷者勉力维持生活,让流浪儿死去。 被疼痛包围的孩子在感受到生命的逐渐远去时,火焰在心脏里燃烧了起来,愤怒着的博诺挣扎着站了起来又被一脚踢飞出去,在此之前他还在懊悔不该偷这家该死的店。 一个流浪儿曾经和他们说过一个传闻,那个活脱脱一个大肉球的店主经常会在面包店的后院虐杀经过的动物,带着平庸的残忍。 也许这种世道下流浪的孩子和流浪的猫狗也没什么分别。 他蜷起身子不断地咳嗽着,好像要咳出血来,然后勉力支撑着身体站了起来,可是小孩猩红的眼睛一刻不曾离开过那个胖店主的眼睛。 那个死胖子从没见过这样的眼睛,那些因为偷窃被他“合理”殴打的孩子有时也会用恐怖的眼神看着他,带着一股怨毒,但是博诺的不一样,他的眼睛里只有愤怒,对僭越的愤怒。 血红色的东西支配了博诺的意识,他结束的冗长的咳嗽,搜索性地四处望去,在那个穿着传统面包师服装的胖子迈着大步走过来的时候,他从地上捡起了找到的武器,狞笑着用它敲在了一只肥猪的头上。 那只臃肿的肥猪并不是什么体型肥胖、身手灵巧的主,他动作的笨重程度几乎等同于身上的脂肪,但是凭借力量和体重的压制,没怎么发育的孩子对他来说只是农场里的鸡,一旦抓住就可以随意宰杀。 但是世界上本来就没有什么绝对的事情,终日捕雁的人也会被雁啄了眼睛,风干后硬度惊人的法棍将他敲得眼冒金星,事情到这里其实很有些宿命的感觉,博诺只是偷了放了两天卖不出去的面包,就被追上的店主虐待,如果是新鲜出炉的法棍远达不到这种硬度。 在被敲头前还在向前大步追击的胖子眩晕着扑倒在地上,一圈灰尘向周围扩散,红着眼睛的博诺下一击对准了后脑勺,在人体解剖学中后脑勺的颅骨相对薄弱,并且里面就是是呼吸心跳中枢和脑干,遭受重击甚至重创的话,人会直接丧命。 一个懵懵懂懂,甚至大字不识的少年在捕捉人体要害的方面似乎有着可怕的天赋。 又或者,能被他看到要害的远远不止人类。 一根手杖在那块就要沾上性命的面包落下的时候横亘在了空中,几乎是无意识的,将武器砸下的博诺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动作,面包劈在了坚硬的手杖上,理所当然的被挡住了。 路过的一眼就能够看出是一位绅士,硬木手杖的把手处镶着白银的装饰,纯黑色的大衣和笔挺的西裤十分贴合这位中年男人的身材,衣物面料的昂贵很容易辨别,在这个时代底层人民还没有从粗布的服装中解脱,贵族的气息扑面而来。 或许在刚刚,当街殴打孩童的面包师会因为贵族老爷的路过有所收敛,但失去理智的孩子可不会管什么你穿的像人还是像狗,照着男人的咽喉把武器挥了出去。 只是儒雅的中年男人随意地偏偏身子就躲过了这种毫无威胁的攻击,手掌侧过手刀在孩子的脖颈上轻轻一切,七岁的孩子就晕倒在了地上。 第二天博诺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睡在从没有感受过的柔软床铺上,细针扎在他的手上连着装着液体的小瓶子,医院病房外走过的护士身上好像写着“干净”两个字,博诺从不知道“干净”那几个法语发音是用来形容什么的,只是现在好像有些明白了。 阿尔弗雷德·潘尼沃斯从门外走了进来,淡淡地陈述他将被收养的事实。 几天后他就俨然成为了潘尼沃斯家的小少爷,繁多复杂的手续对一位位高权重的贵族来说等同于无,博诺就像是某位伟大英国作家笔下的主角一样,对自己身上突如其来的变化感到小心翼翼而无所适从,他那位便宜的父亲并不常常在家,但偶尔回来时七岁的孩子能感受到来自父亲的关心。 混血种往往会在童年时加速发育,在身体素质达到巅峰时维持很长一段时间,再以极其缓慢的速度逐渐下降,和普通人类山峰似的身体曲线完全不同,这也无愧于人类对龙血的贪婪。 当然早熟的不只有肉体,同样早熟的还有心智,博诺敏锐地感觉到了善意,于是孩子无意于对抗这种令人无措的幸运,顺从地接受着安排,短短一年就完成了文法学校的学业,随后以惊人的速度升学汲取各种知识。 或许是出于那天对医院的憧憬,在以十三岁的年纪即将进入巴黎大学就读的博诺选择了医学,在入学的前几天,他鬼使神差地回到了那片贫民区,这时候他看起来像是十六七岁的青年,光是身高都能够震慑曾经那个矮胖的店主。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博诺翻进了老板家的后院,也许最初他是想用这幅身体来还那位肥猪一顿胖揍,可在脚步声逐渐响起来的时候,在身体里躲了七年的恐惧又冒了尖,于是他捡起了孩童时练就的攀爬技巧,在极短的时间里又翻了出去。 临翻走的时候那片墙上还有只小猫,他记得很清楚,长得不算好看,黑白色的,花纹不规则,它趴在墙上优哉游哉地舔毛。 死胖子挪了进来,残忍地环顾了一圈没有发现闹出动静的小偷,只是在墙角看见了那只猫。 那是上帝的礼遇,这胖子想。 已经很少有流浪的孩子来偷他的面包了,即便是社会底层,生活也会随着时间缓慢地变好。 肥猪哼哼着返回了屋子,回来的时候手里捧着些面包屑,那些面包屑既不新鲜也不香甜,带着没人要的陈腐气息,但对流浪猫来说是难以拒绝的诱惑。 那些面包屑就像是很久以前那放在面包房无人购买的风干法棍,对饥肠辘辘的孩子来说是救命的东西。 胖胖的店主蹲在地上,嘴里发出一般人逗弄宠物的声音,极为熟练,猫缓步的靠近,发酵淀粉、牛奶和蜂蜜在高热环境下烤制发出的香味也许掩盖了店主身上恶臭的腥气。 只是墙角处还有一双眼睛盯着这令人作呕的场景,不知名的化学物质在血管中分泌,那双眼睛亮起了愤怒。 肥猪两只蹄子向正在进食的猫咪伸去,很缓慢,流浪猫都有极强的警惕心,倘若没有足够的耐心只会在手上留下感染病菌的伤口。 但他很有经验,他能把握好合适的距离,在可怜的动物放松警惕的时候接近,扼杀。 许许多多大大小小的“眼”浮现在他的眼前,博诺视网膜中的景色足以把人逼疯,他呆呆地望着,看着店主侍弄面团的肥短手指贴近了猫的咽喉。 他感觉自己的咽喉也被扼住了。 那只猫尽力地挣扎着。 博诺大口大口地呼吸,好像喘不过气来。 那些足够把人逼疯的红点像是被擦去了一样从猫身上消失了,随后在尸体上以不同的位置出现。 老板满意地笑了笑,抱起了没有生命的身体向房屋里走去,这种东西会在夜晚被扔到大街上,不会有人在意。 恍惚间他就站在了门前,身体自主地动了起来,因为他的血管里回荡着愤怒的吼叫。 店主惊疑不定地看着眼前比他高出一个头的青年。 博诺挑选了最亮的那个“眼”,用自己的拳头把力量灌输进去。 预习过外科医学的准大学生直到这时候才彻底了解到人体到底有多么的脆弱。 他杀了人,没错。 在某只肥猪的生命离开后,冷静回到了他的身上,他下一件要做的事情应该是把杀人这种罪行掩盖掉。 博诺在面包房的后院看着那只可怜动物的尸体冷静地思考,最后把目光对准了身后的建筑,他死命地注视着面前的房屋,直到一个、两个乃至更多“眼”再一次出现。 第二天甚至连巴黎的小报上都刊登了这个“倒霉透顶”的面包师,房屋的质量太差,甚至离奇地无故发生了倒塌,掉落的砖头把主人直接砸死,多么可悲的意外。 那天晚上,博诺·潘尼沃斯难得地向自己的养父提出了请求,希望能够换专业就读,而中年人毫无疑问地答应了这个听起来有些无理的请求,于是他得偿所愿地进入了建筑系。 很多年以后博诺在一次共进晚餐时和已经成为洛朗管家的阿尔弗雷德聊天,这时候他已经成了洛朗“行刑者”序列极为靠前的混血种,每年被他以各种手法杀掉的危险混血种和龙类接近三位数,尤其在对混血种的战场上,他的杀人手法高明而低调,通过准备好的意外“洞穿”目标身上的“眼”,即便血统出众的人也只会向飞蛾一样步入准备好的陷阱。 可是阿尔弗雷德的脸上总是严肃的表情,似乎对养子在屠龙战场上的骄人战绩并不感冒,不过博诺倒也不是在意,他的老爹很少把表情写在脸上,多年相处还算习惯。 或许那天多喝了些,面色有些红润的老人嘟囔着更希望他专注在他的事业上。 博诺-潘尼沃斯,法国最好的建筑设计师之一。 言灵在建筑学上对他一样有极佳的助益。 “我原本以为您不希望我选修建筑。” “我只是不希望你去学医,对我们这些人来说,研究完自身的下一步就会是研究那些东西。” 博诺清楚他所说的那些东西是什么。 “他们太过迷人了,身上的一切都是深渊,我不想再看到一个人跳进去,站在我们这边你必然会处心积虑地寻找杀死他们的办法,下面你会想去搞明白为什么他们不朽,这非常难,但是你有天赋,也许你真的会明白,可以到最后,一切都陷进去了。” “所以当我提出转修建筑时您才会答应的那么痛快,您在那时候就知道我的言灵了吗?” 老人放下了刀叉,将醇红的酒液倒进嘴里,他说: “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伱用一根风干的面包敲我的手杖,那根手杖是经过特殊处理的硬木,可以在我回去后发现它已经在断开的边缘了。” “你挥动那根面包的力道并不大,只是恰好打在了某个没有人能发现的薄弱点。” “现在我们清楚了,那是大地与山之王的力量,初代种才能掌握的能力出现在人类的手上。” 博诺盯着眼前的红酒炖牛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老人的话。 “当你提出要学建筑的时候我其实很高兴,那是建设的学问,我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你会敬畏生命,说实话我比你收到大学通知书的那天还要高兴。” 已经接近五十的博诺什么都没说轻轻地点头,某些逐渐麻木的东西恢复了些知觉,他确实不讨厌建筑,在那些肮脏的工作后他最爱的兴趣就是游览那些名垂青史的建筑,寻找着他们的“眼”,幻想着在一处轻轻用力,极其美丽的东西在一刹那崩碎的感觉一定很美。 他在这之前的建筑设计总会有一个不为人知的方针,他尝试让建筑达到“一体”,这样在客观上不仅让他的设计美观而坚固,但只有博诺清楚,最华丽的地方在于一旦他们的眼被击破,整体的毁灭只在一瞬之间。 他追求了很久,追求那种破碎的美。 也许要换一个目标了。 姑且尝试去建一座没有眼的建筑吧。 如果在那之前还没有死的话。 第八十七章 阴阳 龙墓中央的寝厅里充满着死气。 浑身青黑色鳞片的怪物苟延残喘地死捂着伤口,身子底下已经是一片血泊。 龙类的灵被贤者之石重创后不得已脱出了控制的肉体,在没有凭依的情况下如同风中的残烛,随时可能消散。 褪去龙化特征的白发男人依旧昏迷不醒,他的灵原本就为了抵抗龙侍的侵蚀缩在一角,经历了贤者之石的刺击后一时半会都没法拿回自己的身体,即便活过来也会因为在体内溶解的“第五元素”慢性死亡。 “既然你回答了我的问题,我不妨在死之前回答一下你的疑惑。”血液仿佛要流个干净的怪物身上出现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氛围。 “乐意之至。”另一个带了“巫妖命匣”的异族玩家却之不恭。 “第一个问题解释起来很简单,那根十字架监视的是我,但又不是我,这么说能明白吗?” “你一個人的身体里存在着两个完全不同的灵。”龙侍好像在回答陈莫的问题,又好像在自言自语:“这是我从没有见过的事情。” “龙类不知道的事情多了。”长着怪物身体的半龙对纯血龙族嗤之以鼻:“你们恐怕压根没有医学。” “医学?”龙侍翻阅着灵魂中记录的资料:“处理疾病,使病患恢复健康的学科。” 他对陈莫的骄傲感到不解: “我们的龙躯能够时刻进行自我修复,即便伤势过于严重,还有言灵能帮助恢复。至于疾病,龙类的身体不像人类那样脆弱且不可控,并不存在疾病,虽然我族在漫长生命后也会衰老,但能够‘茧化’,复苏后的身体会焕然一新,我族怎么会需要医学这种东西?” “在一种学科不断前进的过程中,会产生各种各样的副产物,就像是树上长出的枝条,树不会知道那一根枝条开出来的花最为美丽,只有枝条本身清楚。”陈莫用了个比喻,也不关心龙侍能否听懂,就此住口。 有些事只要他自己清楚就可以了。 一觉醒来世界骤变,伴随变化骤然出现在体内的龙血恐怕在一开始就产生了精神上的作用,然而他穿越而来的灵体异常的坚韧,只在少数时候那些异类的鲜血会对他产生一定的影响,让他从性格到气质出现大幅度的转变。 直到2001年,“格陵兰事件”爆发。 一种疾病出现在他的身上---名为“人格分裂”的精神疾病。 病因难以用科学来解释,陈莫的灵分成了货真价实到的两份。 也许灵魂中存在分球悖论的解释? 龙的躯体能无限再生,言灵能够唤起细胞的活力,可是灵魂得的病还能治吗? 这种事其实在混血种中并不少见,甚至存在人为制造分裂人格,让龙血中诞生的人格更好地控制血统的例子。 暴血的原理就是这种事的起始,古代混血种激发自己的龙性,将对龙类的仇恨刻进骨子里的同时,释放混血种的龙之心,让龙血得到活化,暂时地提高血统程度。 甚至秘党也做过类似的研究,只是结果大多数时候都不尽如人意,实验后的混血种大多数都变成了死侍,毕竟原本的混血种人格在分裂后产生偏向龙类和偏向人类的两部分,孰强孰弱一眼可见,龙性的人格占据主导的情况下,血统不由自主地精炼,最后的结果只有堕落。(见第三章约顿海姆资料库) 然而事情在陈莫身上出了些意外,足以让学院心理部把他当成“零号”实验体的意外。 他的人性人格本应被龙性人格压制,陈莫原本不是个意志极度坚定的人,否则芬格尔在出发的那天他不会把自己关在房子里来回地翻那堆晦涩的古籍。 可结果是人类的灵压倒了龙类的灵主宰了身体。 有趣的事情到这里还没有结束。 在这里我们不妨将人性看作为白,龙性看作为黑,原本黑白混杂的混沌被分成了两个部分,而区分后按常理来说应当变为纯色的两边都沾染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是因为他自身的意志?还是穿越者灵魂的特殊?又或者是万中无一的巧合?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可是他的灵确确实实地变了,用极为形象的话来说,变成了两只阴阳鱼。 他们通过天演进行巨量信息的交流,在将信息通过言灵处理时切换人格,另一方自然而然能够全面地了解情况。 龙侍的灵静默了很长时间,没有纠结下去,又问: “黑色的皇帝曾在那根铜柱上记录了很多事情,你们拿到了那些破碎的部分,从上面得到了有关诅咒的一切,甚至唤起诅咒的方法,我说的对吗?” 他想得到的只是一个确认,实际上他确实猜出了部分的真相。 首先应该把那个“们”字去掉。 其次,秘党从来没有得到完整的铜柱,陈莫比秘党多的也只有从施耐德和芬格尔手里拿回来的碎片,上面只是隐晦地指明了这里的大致方位。 甚至还要通过板块变化推算。 世界上的某个地方还有着铜柱的其他部分。 不过陈莫也懒得指出,小幅度地点了点头--半对。 “回答最后一个问题之前,我也想问你一个问题。” 他强撑着坐直了身子: “龙。” “会不会被龙血侵蚀?” “.........” 不回答不也是一种回答吗? “作为报酬。”濒死的怪物甚至还有乐子人的心思:“第三个问题的答案是不知道。” 如果不是为了多活一会他现在真想摊摊手:“我也不知道。” “不过话说回来。”他脸上露出感兴趣的神色。 “那副临时捏出来的龙躯干得怎么样?”陈莫的声音放的很低,胸膛的伤口处,血肉已经开始蠕动尝试修复损伤,可也只是杯水车薪,血液依旧在流淌着,他甚至不能高声说话以免牵动到伤口。 “伱真的像什么都清楚一样。”龙侍的灵已经在脱离乔治·洛朗的身体了,单独的灵体几乎是不可能存在的,界面上充斥着的元素会冲垮灵的结构,他凭着不知名的手段直接和陈莫的灵进行交流。 “刚刚那一句是诈你的。”陈莫扯扯嘴角,心脏处的剧烈疼痛让他倒吸了口凉气,花了几秒才缓过来:“那只次代种真的是临时捏的?我能看出来他的骨架和那只尸守一模一样,所以那只尸守是用你的遗体炼制出来的?” “你猜的很对,那确实是我的尸骨。” “里面的活灵呢?” “他也曾经是王的臣子,我的战友。” “在我们一间训练混血种学校的教材里,你们是残酷冷血的种族,只信奉权与力,感情和怪物一样的龙类隔得很远,不过我真要为你们的品格点赞。” “只是你们的偏见而已。” “也许不止是出于偏见这个原因。”陈莫小幅度地摇了摇头,没有过多地解释: “但你和那条龙的忠诚值得钦佩,把自己的身躯和灵魂锁在主君的陵墓中,漫长的时光里孤独的守灵,即便在沉睡中度过也决不会好受。” “龙族是骄傲的种族,只是那位王太过完美,我情愿将自己的骄傲和一切都献于我的王。”龙侍只是平淡地回应,直接传达到陈莫脑海里的信息也包括情绪,他不认为人类能够理解他的忠诚。 正如陈莫不认为龙侍能理解人类的偏见。 “不过你带来的那些窃血者确实出乎我的意料。” “哦?”陈莫抬起头:“死了几个了?” “这么没有信心?” “如果只是次代种的龙躯,充其量只会出现重伤,但那里不仅有你的灵,还有一只现成的完全服从的活灵。”陈莫向后躺去,一只手侧放在身边,一只手还在堵着伤口,“那意味着什么你比我要清楚。” “现在的你是条‘龙’这一点我确实已经很清楚了,我甚至在想你是不是上万年前我的同胞,用灵体占据了人类的身体。”龙侍的声音越来越淡,只不过还在清晰的范畴,“他们是很出色的窃血者,但确实挡不住复合言灵的毁灭性效果。” “‘我’的计划里不需要他们对抗一只清醒的次代种,只要做好份内的工作。” “所以你活着的希望在那些人身上吗?”灵的声音开始模糊,在几分钟的谈话后他真的要消散了。 “能把消息传过去?”陈莫促狭地说。 “不能,但我会在我死之后了解到事情的严重性,他会以最快的速度把那些人杀光,赐予你真正的绝望。” 在灵死亡前最后一句话中,怨毒和诅咒还是无可抑制地冒了出来。 他消散了。 陈莫依旧不在意地盯着洁白的天花板,他和这条龙之间早就是不可调和的死仇了,然而双方都是冷静到在这种仇恨前也能继续虚与委蛇的变态。 两只毒蛇在互相撕咬前吐着信子,自然不可能是在求偶,一方露出獠牙另一方也不会在意。 还没到咬死人的时候。 不过他真的很讨厌那个人谋划,他永远不会像另一个自己那样把性命交到别人的手上。 这时候,躺倒在地的白发中年人缓缓睁开了双眼。 即便是三度暴血后的濒死身体,有人还是感觉到冷汗从额头上流了下来。 阴阳鱼的黑勾玉中还是有白点存在的。 第八十八章 初见 “见鬼的,你到底出不出来?婚约可是你控制身体的时候定下来的,这也是你的老丈人,我知道那根十字架脱离时灵魂撕裂的严重程度,现在你能动了就赶紧起来,让我把控制权给你。” 龙性的陈莫,在自己的脑袋里大声叫骂,只是没有人理他。 “【和谐】,别给我装死。”现在他确实有点急了。 “虽然我们是两个灵,但却是一个整体,婚约定下来之后是陈莫这一整个人的事情,他也是你的岳父,伱要尝试面对他。” “你说的好听你怎么不出来啊?” “坦白说,从学院时我就不是很认同你的感情观,我认为这是個纠正的良好时机。” “【粗口】,骗回来的古籍都被咱们看完了,你现在给我过河拆桥?道德底线在哪里?”然而说完这话的人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底线更是在有和没有之间横跳。 “你到底出不出来?计划里我只负责砍死这只龙侍,后面的事情还是要靠你自己,矩阵和仪式上你比我擅长,赶紧接班,否则我不保证祭品的范围会不会扩大,你明白我的意思。” 然而岳父的问话之快,让女婿脑子里的小剧场没有时间再演下去了。 在危险迫近的最后时刻,陈莫的黄金瞳黯淡下去,转变成了纯黑色的眸子。 中年男人摇摇晃晃坐了起来,睁开的眼睛带着思索打量着周围,最后目光转回了面前这只接近死侍化的怪物,怪物上半身的鳞片迅速褪去,露出竹节一般精瘦干练的身体,只是好在下半身的裤子没有因为龙化时下肢的改造出现太大的破损。 但生命的威胁在龙化解除后又爆发开来,过度失血和心脏洞穿都是能当场致死的玩意,他现在活着算是个奇迹-----强盛的灵在支撑着身体的活性。 年轻人摇摇晃晃起身走了两步,走到在箱子旁边,制作箱子的皮革意外地有韧性,在战斗中放在其中的刀刃被取出后,它就被扔到了一边,表皮的“防御力”让他在余波中保存了下来。 他从最底层翻出两根针剂,也是最后的两根,一根直接往腹部扎了上去,另一根抛给了那位“老丈人”。 “能吊几分钟的命。” 中年人看着他做完这些事情,结接过药剂,没有犹豫地使用,随后眨了眨眼睛: “我是乔治·洛朗。” 因为贤者之石的伤害和物理上位于男人腹部的创口,他的肤色惨白,只是面容依旧儒雅英俊,能看得出和那位美丽的小姐在眉眼上有相似之处,只是此时他眉头紧锁,带着压迫感的气质逐渐再周围升起。 “我是.....”陈莫还没说完话就被男人抬起手打断。 “刚刚我算是在昏迷状态,但你说的那几句话,”他的表情看不出喜怒: “我听到了。” 陈莫张了张嘴,听见男人这句话时他莫名有了张口辩解的冲动,像是孩童时期干了坏事给长辈发现,脱口而出的第一句就是“不是我干的”,但他还是没有说话,因为无论怎么说那些都是事实。 面对一个即将死去的人,同时可能是你未来妻子的父亲,在这种时候还尝试欺骗不是一件很可悲的事情吗? “是真话?” “嗯。”陈莫低声嗯了一声:“确实都是真话。” 空气中的压迫感重了许多。 “家族里的老人们提出的联姻吗?你是陈家的人?”正牌的洛朗家主呼了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沉着声音问道。 “不是。”陈莫摇摇头:“我的父母在我进入学院之前就已经-----,也许我家上溯很多代后,可能真的和华夏那个姓陈的混血种家族有些许联系,但至少在我的记忆里没有过联络。” “而婚约的提出者是伊丽莎白和阿尔弗雷德先生,您也许不相信,伊丽莎白现在是洛朗的代理家主,而且以我的看法,她未来会继承您的位置成为洛朗的正式家主,而不是您说的家族中老人们的傀儡。” 中年男人愣了一下,低下头消化着听到的内容,看不见他的嘴唇,但声音还是传了出来: “那孩子从小就很优秀,只是出于我的私心,我只把她当做我的女儿,而不是洛朗的继承人。”乔治的声音里带着极其复杂的感情。 “如果不是这次意外,也许您还能在那个位置上带上五十年,只间隔一代的时间对混血种来说并不是很多。”陈莫客观地评判:“但这一切都建立在这段时间中您不会出任何意外的基础上,但没人能够避免意外,尤其是混血种。” 他平静地表现了对乔治·洛朗做法的反驳: “一旦您出现意外,如果她没有表现出足够的能力,即便您为她留下再多的保障也没有用,那些只会成为被人瓜分的蛋糕,她要么变成联姻的工具,要么成为控制家族的傀儡。伊丽莎白·洛朗的选择只有两个,成为任人摆弄的花瓶,或者成为下一任家主,没有中间地带。” “你是对的。”中年男人抬起头,声音温和:“我原本拥有避免意外的信心,只是有时候事实会证明我们信心的根基有多么脆弱。” “值得您开心的是她有自己成为家主的能力,在这种情况下,伊丽莎白·洛朗也在努力地蜕变。” “如果蜕变的结果是自己做出和那些老东西一样的选择,我不确定这种蜕变是好是坏。”作为一位父亲,乔治·洛朗的眼神变得锋利得刺人。 “至少比作为没有感情的筹码和傀儡摆上台面要好得多。”陈莫针锋相对。 “我的孩子已经亲手把自己当做筹码了,”男人凝视着这个大言不惭的年轻人:“她能从你身上换到什么。” “我可以理解为您是在问作为您女婿的条件吗?” 乔治·洛朗没有回答,在他身体周围浮现出一股危险感,陈莫脑袋里的某根神经抽动了一下。 这老丈人也不是好惹的,黑王直系血裔的次代种强行控制肉体,也没能将他的灵抹掉。 陈莫沉吟了一会,试探性来了一句: “我的老师是尼古拉斯·弗拉梅尔。” 危险感像疯狗浪一样骤然向他扑了过来。 第八十九章 托付 “也许我应该补充一句老师教我的不是炼金术而是道德品格?”陈莫玩笑着补充了一句。 老丈人摸着额头叹气:“就当是我的偏见吧,只是你的老师在过去给各个家族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了。” “如果你是下一代的弗拉梅尔,这股力量确实可以很大程度上帮助丽莎接替我,但这里面还缺少一个契机,她和阿福都不可能只因为这一点就选择了你,她是我养了快二十年的孩子,我了解他的性格。” “契机来源于您自己,乔治·洛朗失踪的消息被人截断了,我因为一场意外得到了这里的坐标,我用您的位置和她们做了交易,并且亲自参与了这场救援的行动。” “你的目的从来都不是为了救我,即便在婚约确定后我......”,他艰难地吐出剩下几个字:“会成为你的岳父。” “您先前问我能带给伊丽莎白小姐怎样的回报,”陈莫此时的语气骤然变冷,像是冬天商店橱窗外的寒冷(卖火柴),“我在婚约前和她的交易的内容中,只包括未来弗拉梅尔的支持和您的位置,如果您认为这只是一场交易,那我就没有救您的义务。” 中年男人怔住了,他摩挲着自己衣领上的黑曜石装饰,几次想要说话又吞了回去,他的心情从苏醒开始就没有平静过,自己失踪后的政治阴谋,洛朗家的权力更迭,女儿的婚事,一只龙王的苏醒,自己即将面临的死亡,乔治·洛朗活了五十多年,执掌家主的权力也有三十年的时间,但这些事情堆叠起来的冲击依旧让他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 陈莫面如坚冰,继续用那种不近人情地语气说下去: “我来这里有我自己的目的和计划,这没必要否认,甚至您死亡的直接凶手也是我,知道这件事的也只有两個人和一只龙,如果我能活着从这里出去,只要我不说也没人会清楚我做了什么,但如果伊丽莎白·洛朗真的将履行婚约成为我的妻子,在那之前她一定会清楚所有的真相,这才算是我的义务。” 乔治洛朗静静地听完了陈莫直言不讳的陈述,突然笑了起来: “你觉得她会因为这件事情取消她自己提出来的婚约吗?” “从理性的角度看是不会的。”陈莫说话时的淡漠让人怀疑他到底在不在意这件事,只是乔治洛朗也算是半只老辣的狐狸,他能看出陈莫在话说到关键时胸膛随呼吸有更大的起伏。 他也许能压抑住表情,但过重的伤势已经逐渐麻木了陈莫对身体的控制,那只能是本能的反应。 “但人同时拥有感性和理性不是吗?我们会对不同的人释放不同的一面。绝对理性的人已经不是人类了,那是怪物,可伱不是怪物,我的女儿也不是怪物,你们终究会有隔阂的。” 中年男人笑意吟吟,但言语却是货真价实的利剑。 “您说的没错,连夫妻都要相互算计是很可悲的事情。” “只是到这里依然有解决的办法,只要由我提议取消婚约,并且依旧提供支持,我想她们不会拒绝。” “她会拒绝的。”男人依旧笑着,像是香榭丽舍大街上飘落的梧桐,带着消逝的伤感和追忆。 陈莫没有回应,或者说他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老丈人突然带上了些戏谑,他问眼前的年轻人: “孩子,说实话,我的女儿漂亮吗?” 陈莫有些惊讶,想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说: “伊丽莎白小姐确实算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女性。” 中年男人看上去很开心,他说:“对我来说不是这样。” “我眼中世界上最漂亮的永远是她的母亲,丽莎很像她的妈妈,就连性格也很像,只是我不知道她会这样坚决地成为洛朗的主人。” “她们在某些事情上都一样的固执,所以她不会接受。” “更何况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乔治洛朗的缓缓站起身来:“我们洛朗的家训是这样一句话--洛朗之花,恒久高洁,洛朗之树,四季常青。” “这意味着当我的女儿决定和你订下婚约的时候,这门婚事就已经刻了家族的记录上,除非你在履行前死亡,否则这桩婚事就是一项确定的未来。” “您似乎并不是很讨厌这个确定的未来。” “可以这么说吧,毕竟死亡离我已经不远了,即便你和丽莎的婚事被取消了,她的未来也不会有我的参与,你虽然是个混蛋,但看得出来会是个顾家的混蛋,甚至还将是一位弗拉梅尔,我有什么可抱怨的呢?” “但把我换成您,我可能会被某种愤怒冲昏头的。” “我确实有打死你的冲动啊。”男人叹气:“但毕竟不能真的出手。” “事实上您不出手我也离死不远了。”陈莫躺倒在地,凝视着天花板。 “你认为我会和死人说那么多话吗?”中年男人只是摇头: “你眼睛里没有对死亡的恐惧,也没有直视死亡的坦然,你只是单纯的认为自己不会死。” “我只是认为我托付的人值得信任而已。” 大殿正中,被黑烟侵袭隐隐有了裂缝的透明棱锥一直静悄悄地停在那里,陈莫时刻分出一部分注意力关注这位“神”的动向,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不完整的铜柱未必能完全镇压白王,未死的龙侍也可能有别的手段。 可自己现在这样子什么都做不了罢了。 只在等待那个契机。 乔治洛朗从领口取下了那块黑曜石装饰,手指在腹部沾了些鲜血匀称地涂抹在饰品上,它的外层竟然剥裂开来,露出里面小小的徽章。 男人用徽章轻轻沾了些地上陈莫的血,递给了他。 “如果你活下来了,把它交给丽莎,这门婚事就算我同意了。” 陈莫没有去接,手掌张开在眼前,闭着眼睛说: “贤者之石造成的伤势在我的认知里是无法逆转的,动手的人终归是我。” “如果你不动手我这幅身体一直会是一条杂种的提线木偶,那只凌驾于初代龙王之上的东西也会回来。”乔治洛朗就要直接把徽章塞到陈莫的手里。 下个瞬间。 剧烈的轰鸣与爆炸盖住了整个世界,以至于耳边满是忙音。 天翻地覆中,陈莫的手一把抓住了徽章。 第九十章 重伤 博诺·潘尼沃斯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死亡又一次和他擦肩而过,那位“死神”的利剑离他的咽喉只有零点零一公分,而自己的短剑只要慢上一瞬,自己的头颅就会抛撒着血向远处飞去。 这种想象总是能让一个充满艺术追求的人浑身恶寒,他拒绝如此丑陋的死亡。 只是敌人不会在意你以何种方式死去,他们只希望尽快达成结果。 白龙第二次挥剑的速度不快,然而骨剑在半途被强行改变了方向,龙侍手臂的力量可见一斑,变向斜斩的剑刃骤然加速,“刹那”的炼金领域从骨剑上放出,几乎割断了博诺的脖子。 面对变向加速的锋芒,博诺还是用那根装饰品似的短剑击溃了它的“眼”。 可是在死亡的刀尖上跳舞,你可以成功无数次,死神只需要你失误一次。 双翼附后,上身近乎人形的白龙却在乘势追击的好时机停了下来,它眼中略过一丝丝呆滞,又恢复清明,向身后白王的寝宫望了望望了望,握紧了剑刃。 当他转过身来再一次面对博诺时,那双竖瞳里的杀意凝若实质,寻找“眼”的混血种猛然发现白龙身上的红点稀疏了许多。 “上帝啊。”博诺低声呻吟。 剑锋再次袭来,不似先前的极速,所以大叔游刃有余地用剑挡掉了袭击,另一只手上持着左轮对着红色的“眼”喷吐子弹,造价不菲的小玩意在空中缓缓划过一道弧线,越过了高温的屏障,在旋转和直线的动能加持下准确命中了那个点,炼金子弹“巧合”地穿透了鳞片的间隙,大块的血肉被撕裂,绽放的血花是博诺的勋章。 只是这种战果是有代价的,突然爆发的“君焰”像是《圣经》中天使手中的烈焰之剑,暴动的火元素被凝聚在博诺的周围,察觉到不对的大叔在反应过来时就向后退去,火元素的点燃是一瞬间的事情,而火焰和爆炸是没有实体的东西,没有“眼”来供他破坏,能做的只有躲闪。 高温、高以及随之而生的冲击波无情地杀伤着博诺体表的皮肤,随之产生的暴烈冲击波将他像炮弹一样弹飞出去,接近一枚凝固汽油弹烈度的爆炸贴着脸送上门来。 只是那条龙盯着被爆炸震飞出去的人影,人性化地皱了皱眉,然后像背后长了眼睛一样抽剑挡在了身后。 那架势和中国一记名为“苏秦负剑”的古剑术有些神似,剑柄在下,剑尖朝上,斜跨于背,旨在挡住来自背后的突袭。 只是双方武器带来的视觉效果差距之大,让人怀疑细长的龙骨会不会被遍布龙牙的巨刃砍断。 龙类在这里的判断出现了错误,那柄上面还存在活灵的椎骨的硬度确实是炼金武器的级别,并不会被轻易折断,而这种防御架势的发力方式能够调动全身的力量,“君焰”释放后再次吟唱青铜御座后的龙类绝不担心力量的差距。 只是该隐赫斯特家族传承的特殊武器不仅遍布锯齿,还是半个活物,压在骨剑上的巨刃的纹路猩红,众目睽睽之下丝丝缕缕的浮游红丝像赤色的小蛇,从狰狞可怖的窝里面钻出来准备进食,纷拥而上钻进了鳞片下的龙躯之中,大口大口吃着次代种的生命。 这对它们来说是绝世的珍馐。 亚兰的脸色肉眼可见地红润起来,伤口像是按了快进一样加速恢复,连带着武器上的压力都更胜一筹,察觉到不妙的龙侍有心吟唱言灵,但那红蛇不仅在吃他的血肉精华,连带着咏唱言灵的灵魂消耗也被掠夺了部分,陷入两难的龙类果决至极,不顾损耗将无尘之地咏唱下去,排斥的领域不仅震开了亚兰,也震开了那只活在武器里的魔鬼。 只是红蛇们贪婪至极,进入龙躯的瞬间每条“小蛇”都分化成毫厘之间的丝线,如扎根一样疯狂汲取着养分,当源自自身的排斥抵达时,曾经龙侍精心捏造的坚韧血肉就成了支点,最后当整柄巨刃被完全排开后,从中长出的红丝像是“萝卜带泥”一样牵扯出大块的血肉,触目惊心。 那些血肉在呼吸之间就被抽了個干净,化成黑灰飘落在地上,吃干抹净的赤蛇迅速回归了居所,称得上满载而归。 龙类面色阴沉,他还不怀疑自己吟唱言灵的速度再慢上一会,那些红丝就会遍布他小半身的龙躯,无尘之地的效果只会把他自己撕成两半。 怎样的疯子,怎样的技术才能造出这种诡异的东西? 到这时,心头只求速杀的龙类放下了最后一点轻视。 他不是很看重自己的性命,但这个时候自己的命很重要。 可是烦人的窃血者再一次黏了上来。 已经因为斩杀尸守消耗了大部分体力的帕西贴上了他多处受损的龙躯,所有的锋利佩刀同时展现,上面不约而同裹着气刃,传说中青铜与火之王能让暴躁的火元素匍匐,静态加温这种神话性质的能力也能被掌握,而帕西对自己言灵的开发程度也达到了出神入化的程度,几乎让人惊叹。 流传自波斯的精妙暗杀技术出现在龙类的眼前,掀起了一场金属与死亡的风,学习此道的阿萨辛需要在极短的时间内,使用种类达到两位数的刀刃攻击敌人的要害,每一种都对应着不同的要害,在狂风面前敌人无处可逃,只能选择引颈受戮。 帕西和凯撒几乎同时出生,但后者在杀人和屠龙上倾注的时间远远不如前者。 他在暗杀一道上的造诣也许能够比肩那些教团中名为“哈桑”的山中老人。 他身上携带的是专门用以对龙的全套“阿萨辛狂风”,在斩杀尸守后第二次出鞘。 帕西的最后一刀用的是那柄纯黑的猎刀,狠狠扎在了龙类的左腹。 暗杀者浑身都是鲜血,他自己的鲜血。 以千锤百炼的手法投掷出的刃具被空气中构造出的气流通道所干扰,以不同的方向脱离了原本的目标,甚至极其轻薄的刀刃被原样奉还,高速的刀刃将原本的使用者划得遍体鳞伤。 又是一种不同的言灵---“阴流”。 对于遍身鳞甲的龙类,许多言灵都未必能发挥功效。 但对于如薄纸般脆弱的混血种,没有龙化的身体一捅就破。 将言灵视作屠龙利器的混血种应该时刻铭记,龙类才是真正掌握言灵术的种族。 帕西的意识在巨量的失血和刀伤中模糊,最后的舍命一刀连言灵都难以维持,只是堪堪破开了龙鳞。 白龙右手探出抓住了他的脖子,轻轻用力。 下了死手? 不,他只是晕了过去,然后被白龙像扔垃圾一样向身后抛掉。 亚兰在帕西被扔出去时没了顾忌,已经挥舞着巨刃逼近。 重伤了两人的白龙略过眼前的威胁,眼睛看向了另一个方向。 原本呆愣在那里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就已经不在原地。 第九十一章 第一幕出现的枪在第三幕一定会响 “还活着吗?”浑身被烧灼感与痛苦笼罩着的博诺隐隐听见了声音,像是溺水的人透过镜面折射看见了阳光。 “活着就赶紧起来,再不起来我们可真就死路一条了,大叔。”声音又一次传了过来。 博诺挣扎睁开了眼睛,抬头时被一双有力的手一把拉了起来,他弯下身子两只手撑在大腿上,感觉自己的喉咙已经被烧穿了,呼吸时带着一股烤焦的味道。 “我们遇到的是真正的龙族,而不是刚从棺材里醒来的残缺货色。”博诺吐出一口血痰,站了起来,打量了两眼芬格尔,问道: “想明白了?” 铁灰色头发的男人摇了摇头:“压根不是想没想通的问题,”芬狗满脸的咬牙切齿,一脸的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是一个老逼登和某个人联起手来坑我一个后辈师弟,没一個人觉得我能够把事瞒住,狗屁的瞒住敌人最好的方法是瞒住自己人,三个人里面就瞒了我一个,甚至连精神暗示都用上了,没想到那个老东西连心理部的人都能贿赂。” “所以那个人给你留了后手?”博诺的问题直入要害,不仅与生俱来的天赋让他能够看清事物弱点,艺术家的敏锐洞察力让他在交流中也能找到关键的要点。 芬格尔向前方看去,帕西·加图索的性命已经被白龙操之于手,然后如同破玩偶一样被扔掉后摔在地上,只那一下的撞伤就已经能威胁普通人的生命。 “没错,但不是什么好用的后手。”芬格尔叹了口气,掏出来一个自离开卡塞尔后就贴身携带的皮袋,可他甚至不清楚自己什么时候把这两个玩意带在了身上。 博诺大叔打开袋口向里面望了一眼,有些疑惑,那是一个白色带着蓝色纹路圆球和一个黑红交织的心脏,前者带着现代的科技感,后者则散发着原始的恐怖和躁动: “这是什么东西?” “炼金炸弹。” 博诺的手轻轻抖了一下。 芬格尔若无其事地说:“这是他让我给你的玩意,任务是把龙王的寝宫全部炸掉,但这里构造坚固,这玩意的威力也不能大到把我们也都弄死,所以只能靠你了,你还需要多少时间?” “不是时间不时间的问题!”刚觉得有些希望的博诺感觉只限制非常暴躁:“这玩意难道就没什么使用说明吗?我可不想被自己人的炸弹炸死。” “师兄他在装备部实习过一年,你懂的。”芬格尔吞吞吐吐:“我其实也不太清楚靠不靠谱,指示是前面圆球状的物理东西放在你找好的位置,引爆器就在上面,物理意义上的威力足够崩碎这里。” “伱懂一点炼金吗?”博诺突然问道。 “学院必修的实用炼金入门我拿了一个s,而且我的女朋友是传统炼金系唯二的学生,算是学过一点。” “所以你知不知道这里到处都有那条该死的龙的炼金回路?只凭我的眼睛和物理上的爆炸不可能摧毁它!” “那后面还有颗黑色的心脏,那玩意能毁掉部分的炼金回路,并且在短时间让它们全部瘫痪,只要你在引爆炸弹前捏碎那颗心脏,这座宫殿就能够被摧毁。” 博诺吞了一口唾沫:“你觉得这是什么地方?” 回应他的只有一片沉默,前方,亚兰·该隐赫斯特向骨剑染血的龙类冲锋,一如他的先祖在千年前的屠龙战场上浴血赴死。 “这里是他m的龙王寝宫,虽然我们不说但谁都清楚这鬼地方有九成是尼伯龙根!如果这里崩溃掉我们都得给这该死的宫殿陪葬!他的计划就是大义凛然地让所有人同归于尽?你师兄和洛朗做交易的时候怎么就像个黑心的商贩!你们卡塞尔的学生都被昂热那一套洗脑了吗?” “我不否认学院给我们洗脑的事实。”芬狗笑了笑:“但我们和龙类不死不休这件事情也是事实,你只说干不干吧。” 博诺也同样用沉默来回答这种大义凛然但实际上让人送死的鬼话,可从对话开始时他的言灵就开始了疯狂运转,试图寻找这座由龙骨自行生长的建筑的“眼”。 自己那位老朋友恐怕要在这里和自己一起给龙王陪葬了,可惜的是他倒还生了个漂亮的小侄女,自己一把年纪时间全都花在洛朗那些任务和建筑艺术上,到现在也没有妻子,阿福也催过他很多次,只是自己也算是个“浪漫”的法国人,结婚这种事情就拖到了现在。 只是不知道那些在床上聊过天的女人有没有给他留下什么小小的惊喜,否则就算自己死了也算是有个后代了........ 透着一股贱意的声音把他从回忆中拉了出来。 “我说大叔,这还没死呢!可别就开始走马灯了。”芬格尔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张硬汉脸上的表情奇异,透露起莫名其妙的贱人气息。 “我那师兄虽然在很多地方不靠谱,又喜欢坑人,什么事情都憋在心里面不说,不过有一点还是值得相信的。”芬格尔咧嘴笑了笑: “他贪得很,这么多人的命,可不会轻易就卖出去。” 博诺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这样的被他卖了还会替他数钱。” 芬格尔抽出那柄砍刀,大拇指在刀锋上一抹: “那可是我亲爱的师兄,相信卖我得来的钱多得我数都数不完!”他手腕转动,砍刀在他的手里华丽地转了一圈,他回头问: “倒是大叔啊,你为什么跑来这下面冒险?事到如今,实话实说我师兄卖我的可能性不大,可是卖起你们来他恐怕是一点都不会犹豫的!” 博诺表情苦涩:“还记得我们最初是来救人来着吗?要是你兄弟莫名其妙在这种地方消失了好几天,孩子,你能忍得住待在营地上面?” 芬格尔大拇指的鲜血流经了整把砍刀,血液流到末端时整把刀都变成了漆黑的颜色,黑色的刀光开始延伸刀刃的长度,不规则的延伸让整把砍刀变得诡异,而充满了凶蛮的威慑力,下一刻黑色的火焰好像以那些血为燃料猛然腾起,炽热的温度扭曲了附近的空气,刀身周围充斥着扭曲感。 博诺看着手里华丽有余,暴力不足的短剑,面皮抽动,虽然他清楚依靠自己的言灵,短而轻的冷兵器和热武器能达到更好的效果,但从他醉心于瞬间崩碎的艺术美感的过去,就能依稀瞥见大叔对暴力美学的追求。 这把刀的扭曲和凶戾直接抓住了他的眼球。 “所以啊,大叔,赶紧把炸弹设置好,至少在被这条龙用剑砍死之前,我们还能拉上这些怪物做垫背,我来负责把这条龙拦住。” 博诺哼哼了两声,问道: “这是你那位师兄给你炼的刀?” “当然!”芬格尔眉飞色舞:“下一代弗拉梅尔精心锻造,如果我们能活着出去,我可以给让他给你也炼一把,给你打九点八折!” 大叔不满地切了一声,状若随意地问:“这刀叫什么名字?” 芬格尔眨了眨眼睛。 那是在毕业前夕,两人唯一会碰面的守夜人钟楼里,陈莫把裹着长刀的布包交到他的手上,里面是崭新出炉的刀刃,那时他问了同样的问题。 芬格尔拖着刀虎跳出去,汹涌的黑色火焰随着刀锋劈向白龙, “暝杀炎魔刀。” “好好记住啊,大叔。” 第九十二章 起灵 在爆炸到来的瞬间,从陈莫心里升起来的是一种安心感。 与此几乎同时响起的还有直接从脑海中响起的,连锁而清脆的破碎声,那是遍布四周的回路崩毁的声音。 自己托付的任务他完成了。 炼制的作品在最好的地方得到了绽放。 剩下的全都靠自己了不是吗? 处在爆炸核心的芬狗多半能活下来,炸弹的外壳会在引爆前释放一个能够扛过第一波高温高爆的言灵“金刚界”,后面的威力应该不至于威胁到拥有权柄的顶级混血种。 那些队友能在那条龙的手上活下来几个呢?该隐赫斯特的千年传承,加图索的秘密,以及常态下血统在所有人中最出色的博诺大叔。 还有那些专员们,面对完整的次代种,a级的血统在没有特殊手段的情况下只不过是炮灰而已,他们是在炸弹引爆前被杀的吗?还是说被自己的炸弹杀死?说起来自己真是个混蛋啊,在“天演”逐步完善的计划里,这些素不相识的同袍的生命几乎不会被考虑,倘若他们被列入计算也只有一种可能,他们还对全盘的计划有些用处而已。 自己的灵魂哪怕到了死神手上也只会被地狱的魔鬼接受吧。 陈莫肉身的心脏已经死去,浑身的血液也流了個干净。 他的身体无比地接近死亡,而灵魂在那针药剂的作用下依然保持着相当的活性,意识无比的清醒。 陈莫从未如此清晰的感受到死亡的逐步靠近,并不像故事中持着镰刀的死神,它只是轻柔地吹着曲子,希冀让你缓缓睡去,在朦胧的过程中,某些东西一点一滴地被它取走。 当死亡在不远的地方凝视你的时候,你的心里会出现莫大的恐惧,驱使你向天南海北各个方向发疯似的逃离,而当它站在你的身边,一言不发地看着你,它就忽然变成了伱的老朋友,会带你去进行另一场伟大的冒险。 陈莫似乎也要和它踏上旅程了。 但他手里石头亮着黯淡的光,从宫殿的表面出现裂纹开始,那微弱的光芒就在缓慢的闪烁,并以肉眼难见的程度逐步增强。 于是陈莫对着那位有些固执的老朋友说: “还不是时候。” 也许是因为上次在另一个世界的见面,它就没有带走这条生命,死亡并没有过于执着,但也没有就此离开。 死亡总要收取一些出场费。 仪式也需要死亡作为祭品。 要求是亲近者的死亡,世界上和你最亲近的人永远是你自己。 那副身体彻底地僵硬冰冷,上面再没有半点生命的气息,死神取走了肉体的生命。 在陈莫肉体死亡的同时,那颗因为贤者之石的一半溶解,只剩一半的石头吊坠转眼间变成了一个小小的太阳,耀眼的光芒照耀着四面八方。 被已死的肉体缓缓排出的灵体如鱼得水一般沐浴在光芒之下,而四散而出的光芒在接触到陈莫的灵后,像是找到了目标,不断地向他的身上汇集过去。 随着光芒的传递,到最后那块苍白的石头丧失了发光的能力,石头表面也粗糙的像是随处可见色石子,而陈莫的灵包裹在一层淡淡的辉光中。 而在百米之上的冰面。 群蛇纠缠一样的深槽纹路被蚀刻冰面上,银青色的浓稠液体在其中循环反复,无时无刻的流动着,最后汇入最中央的小小湖泊之中,从上方看去,那湖泊像是诡异瞳色的眼睛,向四面八方放射出难以计数的线条。 无穷无尽的符号在那些线条的交汇之中若隐若现,符文之间似有联系,相互交织组成完美的闭环,展开了一个强大至极的领域。 能够将权柄从龙王身上生生掠夺。 人类也能够将炼金术推演到这样的极致。 洛朗征集的混血种们将营地围成圈形,成为这座矩阵的防线,大半数人围绕着预订的圆圈提防随时到来的突袭,其余的混血种们在极短的时间内依着图纸将整座矩阵构造完毕。 这座庞大矩阵的图纸是来自陈莫,作为乔治洛朗的贴身管家,阿尔弗雷德拥有足够的阅历和老辣的智慧去随机应变,他很果断地接受了陈莫的要求并做到了最好。 数年前那次冰海行动联合了秘党内几乎全部的家族,但矩阵的完整图纸却好像没人拥有。 每个家族都各自得到了一块繁复至极的碎片。 他们都不希望有任何其他人在秘密而非“公开”的情况下私自窃得力量。 至于有没有哪个家族掌握了完整矩阵的图纸,就只有上帝才知道了。 但作为那件事亲历者的女孩,那座某种意义上接近炼金术巅峰的矩阵成为了她生命中最后,也最深刻的记忆,那些记忆伴随着灵体进入那无数的处理器与芯片之中,成为只有到过最底层的人才能翻阅的冰冷数据。 阿尔弗雷德在矩阵的边缘静静地等待着,他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远处的湖泊,而湖面平静得不起一丝涟漪。 他等着两件事。 第一件事自然是等那座还缺失了某个东西的矩阵真正完善,那就说明下面的局已经进行到白热化了。 而当众目睽睽的局面进入收官的阶段,那些关注这里的人或者龙也就必然会升起一些别的念头了。 阿尔弗雷德并不清楚陈莫口中所说的旁观者是谁,又在用什么手段监视这无天无地之所。 北极上空没有可供监视的卫星,龙墓散发的场域时刻干扰着电磁波。 但他们随时可能会对这里发动一场突袭。 老管家等待着几乎必定到来的动作。 矩阵中央的湖水忽地沸腾起来。 天边响起悠长空灵的鲸歌。 看来两件事被他一起等到了。 第九十三章 窃钩者诛,窃国者侯 龙墓与现实间的界壁支离破碎,四处漏风,冰上庞大的矩阵迎来了他的主人。 偏向龙的灵与偏向人的灵在吸收完所有的光芒后缓缓相融,和庞大的矩阵联系在一起。 陈莫缓缓浮起,感官逐渐融入了广袤无垠的元素海洋之中,那不计其数的符文就是他的千军万马,在未知的界面用无声的律动高歌,宏大如浪潮,寂静若山岩。 他凝视着身前苍白的神灵,这位王洁白的灵魂被纯黑色的荆棘死死地缠绕着,荆棘遍体布满了阴毒的倒刺,那是永世不灭的诅咒,这样的诅咒能轻易咒杀次代种甚至未完全的初代龙王,但对神明还不够。 神灵周身的白光如同呼吸一样时亮时暗,却在缓慢的地膨胀,荆棘越绷越紧,钩刺造成的痛苦显而易见地增长,只是残缺的“审判”无法阻止神明的归来。 祂的二次孵化因为铜柱的镇压而延后,但冰海铜柱是不完整的,它拦不住白王的复苏,孵化终究会完成。 但至少现在,祂依旧是一颗卵。 巨量的元素在符文的运作下构筑出纤细修长的丝线,每一根细丝的构造都是炼金术者绞尽脑汁的结果,那些悉心谋划掠夺权柄的幕后黑手,每个人都掌握着巨大的人力和物力,并时刻为他们的目的昼夜不停地运作。 这些精心设计的丝线从满是元素的虚空中出现,向那一团美丽、伟大至极的神灵延伸过去,在接近苍白光辉的边缘时隐隐地停滞住了,似乎是敬畏于那威光,对窃取的罪恶而匍匐。 陈莫冷冷地看着那些停住的丝线,这种通道当然不会有自己的意识,只是原本用以初代种的矩阵,在面对超越之上的“神明”而产生的不适配而已。 尽管他在事前对矩阵进行了修正,但仍然出现了问题。 于是他轻轻的抬手,随灵魂所想,百米之上,那些银青色的液体仿佛有了活性,自行在冰面上改道而行,像是神明的侍从,在这个领域中,以万千符文和无穷元素为触手的陈莫如同神明。 偷窃的神明。 希腊神话中赫尔墨斯为偷盗者的保护神,偷窃之神。 而在炼金术中,术士将“三重伟大的赫尔墨斯”作为炼金术的神明,混血种们认为他是龙族中炼金术的创造者。 弥漫在辉光四周的丝线心中的贪欲压倒了罪恶感,他们贪婪地包围了白王的灵魂,同时丝线的起始一样迫切地将陈莫裹成了茧,权柄立刻从王的身上向着茧中的偷窃者流动。 无边无际的痛苦像海浪一样撞了上来。 卑贱的灵魂怎么能够容纳神明的权柄? 流淌着的权与力甘美无比,品尝过滋味的人就在再离不开它了。 只是权力和命运这些东西一样的势利,一样的偏爱,一样的歧视。 对于所谓“没有资格”的人,他们连一瞥都不屑给予。 偷窃来的权柄在陈莫的灵魂中横冲直撞,沉重的负担好像能把灵压扁,灵体的四处都传来难耐的撕裂感,好像要被刚到手的东西撑碎。 陈莫整个灵都在颤抖,这才是货真价实的痛到灵魂,几乎让他丢掉了对矩阵的掌控。 他终究是扛了过去,所以灵也会麻木吗? 不在乎答案的疯子又一次驱动了一片符文,于是截然不同的痛苦再一次降临,逐步崩碎灵体向适应龙王权柄的方向改造,听起来不过一句话的事情,对灵体是漫长的折磨。 在延绵不断的折磨中,陈莫还必须保持着绝对的清醒来确保仪式的进行。 只是他在狞笑。 不知道是对着复苏的白王、世界暗面的君主,还是那些藏在背后操纵世界的同类。 在时间感官接近永恒的疼痛中,零代种的精神权柄不断被窃走,被渺小人类窃走。 “这才应该是真正的龙王之心啊,龙的诡秘,龙的心计,人类的自知,人类的隐忍。”穿着黑色小礼服,打着领带的男孩向舷窗外凝望,窗外只有海水和令人窒息的黑暗,但男孩金色的眼睛好像就是能够看见什么,对着只有他一人可见的剧目,他轻声感叹。 金发的女孩默默的站在一旁,身上穿着合身但颇有些违和的蓝黑色海军制服,恐怕整個俄罗斯海军都找不出一件小到贴合她身材的军服,但用一个词叫做“专门定制”,同时,那种违和感也被弥漫在她在周围虚无的气质冲淡了许多,给人更多的印象还是赏心悦目。 “我们离目标还有多长时间?” “不到一个小时,但按之前的发生的情况来看,可能会迟很多。”女孩立即回答。 “没什么能够拦住我们,只是事情发展到这一步,那家伙也该坐不住了。”他开心地笑了笑,转过头摸了摸娇小女孩的头,软软的,很顺滑,手感出奇的好,男孩叹了口气,似乎在担忧女孩的身高这种小事,又好像在考虑龙族战争这样的大事。 “你觉得那个人会成为我们的盟友吗?” 女孩声音的清冷和话语的冷酷很是切合: “龙族的战争没有盟友,这是你教过我的。” “这点上你学的很好。”男孩高兴地挥舞了一下手臂,然后又苦恼的倾诉:“只是哥哥到现在还死死地睡着,我那半死不活的情况总不能把他们全都杀了吧。” 他贼贼地笑了起来:“即使不能都杀了,也绝不能便宜那个鬼东西,自诩为神的东西也好意思出来招摇过市。” .......... 随着权与力不断地抽离,苍白的神灵缓缓涨大的速度在向零的界限不断滑落,当祂真正从二次孵化的升华中离开,即将破壳的茧就会再度沉寂,而来自黑色皇帝的诅咒只会趁火打劫,得寸进尺,让祂继续在这片处刑之地衰弱下去。 千万年前白王的陨落仿佛要在今天重演。 第三团灵魂撕开了仪式的外壁挤了进来,带着决然和悲伤。 龙侍并没有神明的权柄与王的伟力,不可能如同白王一样精神脱离肉体独立存活,也不能像陈莫一样以庞大的矩阵支撑灵的存在,因为由他一手铭刻在宫殿上的矩阵已经被那一颗心脏破坏了四分之一。 那一团灵身上燃烧着光焰,很漂亮。 “这是我最后的底牌了,我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自己的私心,我不想把它掀开。” “但是王的复苏却遇上了你这个怪物。”龙侍的声音里带着宿命的伤感:“据说那位黑色的皇帝能看见命运,也许他给予吾王的诅咒也带着命运的惩罚。” “但是我不允许王的陨落啊。” 他身上的光焰剧烈地燃烧,一头撞向了被荆棘束缚的白王灵茧。 元素光点的海洋里传过来他最后的嘲讽。 “当一个人类舍弃了他的躯体,连灵也为了容纳权柄改造成龙,那么你到底是人,还是龙呢?” 陈莫平静地看着龙侍的光焰烧断了荆棘,化成了白王孵化的柴薪,低声呢喃: “谁在乎呢?” 第九十四章 归来 白王的茧壁在熊熊地燃烧着,那些火焰里升腾的全是龙侍的灵魂,他在最后抛掉了自己的私心,去高歌白王回归的序曲,可这又何尝不是他的私心呢? 与主君一起,他在这片暗无天日的处刑之地熬过千万年的时光。龙侍又怎么不想,自己能在当白王的双翼遮蔽天空,世界也都匍匐在祂完美的龙躯底下的时候,站在祂的身后去见证那君临世界的风景呢? 其实他一直都很清楚当那颗“卵”孵化时,自己所能发挥的最大价值----以黑王血裔的身份,次代种的灵魂作为最后的养料,加速主君的复苏。足够质量的灵魂能够让白王更加接近亘古的巅峰,而他作为黑王血裔,那位皇帝后裔的死亡能在白王的权柄下成为削弱诅咒的利刃。 这是多么符合他心愿的死,只是献出灵魂意味着从茧化的轮回中脱离,与永恒的王彻底诀别。 可惜龙终究是个贪婪而强欲的种族,他觉得作为能够掌握精神的血裔,他已经足够冷静了,但还是忍不住去尝试其他的方法,让王重临世界的时候自己还未消逝。 只是兜兜转转,最终还是步入了属于自己的“命运”。 这很好。 祝陛下武运昌隆。 龙侍的灵在他自愿点燃的精神之火下完全解构,彻底化成了足够的养分,逸散的权柄在已然消逝的意识作用下被茧下意识地吸收,二次孵化的进度在一位次代种的完全献祭下不断加速。 这种忠诚值得钦佩,但不值得怜悯,更不值得为它停下脚步。 在精神之火引燃的开始时陈莫就超载了矩阵,先前的折磨可不是平白的遭罪,龙侍有一点说错了,随着仪式的进行,陈莫的灵并非在向着“龙”的方向转变,而是在登神的长阶上向着零代种的灵体升华,能够容纳神明权柄的必然也是神明,将白王的茧压榨到停止二次孵化的程度,吃掉了很多东西的陈莫赫然已经成为了半个“神灵”。 在矩阵超载的情况下,循环于复杂线条中的炼金液体剧烈地蒸腾,化作气体上升后在寒冷的空中再次液化,以那些银青色的液滴为笔墨,神明在极北冰原的上空绘制神迹,那些空中漂浮的液滴仿佛夜空的萤火虫一样,在空中组成极端复杂而完美闭环的图案,从二维到三维,符文的复杂度呈指数上升。 即便只是“半个神明”,此时他能掌握的力量也远超想象。 二次孵化进入尾声的白色皇帝已经在苏醒的边缘,但偷窃者愈发地变本加厉,那一层厚厚的茧壁既是孵化的阻碍,也是“灵体胚胎”的保护层。 矩阵构筑丝线作用之一,就是绕过它的保护,而当它被燃烧殆尽时,再也没有什么能阻挡权与力的流失了。 如果刚刚那些丝线是在牛饮,那么此刻它们正疯狂地鲸吞。 至于身后的“人”会不会被撑死,它们只是工具,又怎么会在乎? 在部分的灵进化之后,改造所带来的疼痛本应逐渐减轻,但这种减轻只是杯水车薪。在过载和茧碎,在加上矩阵主体毫不“手软”的三方面影响下,仪式的烈度如同烈火烹油,在沸腾的油锅里,陈莫承受精神上的疼痛,白王担负实际的损失。 本是作为龙类特征的贪婪与强欲刻在陈莫的骨子里,他知道白王意识苏醒前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弥足珍贵,所以他要把这每一分每一秒都榨出足够的价值。 一直到祂的苏醒。 于是代替茧将祂裹成粽子的丝线再也偷不到一丝一毫的权力了。 陈莫知道自己远没有得到全部,但是现在的白王已经不是仪式能够作用的“胚胎”。 那团白色的辉光凝成了模糊的实体,交缠的细丝被从内而外撕破,神灵离开了束缚他的枷锁,祂背后的光芒组成了美丽至极的图案,和炼金术中的符文有些类似,带着静谧的威慑。 弥散在他周围的光向祂的身体靠拢,模糊的灵体逐渐清晰。 从未有人见过那种明亮而不刺眼的白色,祂身形曼妙优雅,力的威势通过那锋利的爪牙彰显,权的伟岸从峥嵘的头角中勃发,鳞片的间隙中好像能透出恩赐的荣光,黄金的竖瞳温和得像莱茵的河水,不似蛇猫一般冷漠,也不似寻常龙种的嗜血残暴,只是还留着高高在上。 那可能是如今世界上最完美的生物,在黑色皇帝沉眠轮回的时代,祂就是真正的神明,祂就是世界的王座。 白王抬起了祂的手,矩阵创造的丝线像晚秋的雪籽一样眨眼间消失无踪,燃烧的精神之火骤然熄灭,只残留下龙侍寥寥无几的精神碎片,那上面覆盖着坚硬的壳,里面藏着一位龙侍在死亡之前交付主君的消息。 那些碎片浮起飞入了祂的掌中,在空中打着旋儿,白王闭上了眼睛,数秒后睁开时眼瞳中多了些难言的复杂。 “人类?”祂的声音轻柔,感官上偏向阴性,却带着极端的淡漠和威严。 “人类。” “我要问几個问题。”祂淡淡地陈述。 “嗯。”陈莫出奇地顺从,他需要时间去熟悉得到了力量。 “现在是人类的时代,还是窃血者的时代?” 陈莫犹豫了很久: “难以判断。” “陛下创造的那四位君主现在都还活着?” “部分仍然是茧。” “他们在这千万年的时间里被你们杀死多少次?” “千万年前,”陈莫直视着白王的金色眼瞳:“龙族杀过多少没有力量的人类?你记得吗?” 白王回望着眼前的“人类”,似乎在他的眼睛里寻找着什么。 “我原先只认为你是个特殊的窃血者,像很久以前那个叫做普罗米修斯的人类一样,希望从我们这里偷走火种。” “现在我知道了,你并不像那个人类,反而像陛下创造的那些古龙。” 白王淡淡地说道: “你是想吃了我。” 第九十五章 重生(二合一) “没错,就像还在胚胎时候的你,想要吃掉我一样。” 陈莫冷静的回答。 “是啊,如果不是洛耶,我的卵会被你全部吃掉。” “那只龙侍的名字是洛耶吗?我会记住的,从人类的角度出发我欣赏他的忠诚。” “你已经吞掉了我半数以上的权柄,和洛耶的评价一样,你在炼金术上的水准接近赫尔墨斯。” “赫尔墨斯?”陈莫微笑:“情理之中,他也一定是一条龙类,能和炼金术的神明相提并论我感到荣幸,可惜矩阵不是我的作品。”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现在是这座矩阵的核心。”白王右手向前张开,前方充斥着四种元素的一片区域发生了急剧的反应,不均衡的四元素在神明的手底几乎全部转化成了纯粹的金色光点,光点聚成剑刃闪烁间向陈莫刺去。 在人类神经难以跟上的极速下,光剑抵达陈莫的灵体只是刹那,而在刹那之间剑身的金色光点不断崩散成比例恒定的四色元素,到达目标时又被同样色彩的精神屏障死死挡住,不得丝毫存进。 “你学得很快。”白王对敌人的出色表现轻声赞叹。 “伱的龙侍死于他的傲慢,你似乎也会因为一样的原因死去。” “我终究会死去的,和那位陛下一样。”白王轻声地回答:“只在于你有没有资格收取我的生命,上一个杀死我的人是黑王,你觉得你有资格吗?吞掉我大半权柄的人类。” 言语之间,万千利刃如同银河倒灌撞了过来,明明是能在一瞬间将任何灵体撕成粉末的攻势,但却是在白王的言谈中发起,祂的灵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动作,像是在公园玩乐的孩子,上一秒和“蚂蚁先生”好言交谈,下一秒就用短短的小手指将它碾死,那是压倒性力量差之下的漫不经心。 金色的剑河被凭空出现的同色礁石不断分开,河流在每一处都在发生元素的解体,直到抵达陈莫面前时已经发生了彻底的泯灭。 他掌控到手权柄的速度让白王也感到惊讶。 但却没有反击的出现,这回尝试在对方的眼睛里找些什么的人变成了陈莫,他直勾勾地盯着白王的黄金瞳孔,直视零代种所承受的龙威大概会让一位普通的a级混血种暴毙。 “别只是用眼睛看。”白王像是亲切的师长,在掌控权力的道路上给予他贴心的指导,“我的权柄能做的事情有很多。” 于是陈莫尝试使用权柄去解析白王的灵。 数秒之后血泪和冷汗同时从陈莫的灵体身上流出,灵体受损时,下意识的表现还保留着陈莫身为人类时的认知。 “人类应该比我们更擅长欺诈,你似乎没有‘洛耶’记忆里的那样阴险。” “只是没有想到神明也会如此喜爱欺骗,”陈莫揉了揉额头,那些血泪与冷汗顷刻消失不见,“不过这也是有过先例的,在那根铜柱上记载着往事----白之王欺骗人类,许诺在战胜黑王后给予他们自由,将人类加入了自己的军队。” “我没有战胜陛下,自然不可能实现诺言。” “只有你自己清楚那是不是欺骗。” 白王似乎不愿在这个问题上多谈下去,没有回答。 杀机四散,看似平淡的交谈背后,是间不容发的致命攻势,上千年的的沉睡,无垠的黑暗里只有不断重演的噩梦,当从梦魇深处归来时,眼前第一个看见的既不是作为造物主的陛下,也不是忠心的臣子,而是掠夺权柄的同类和龙侍的残骸,任何一条龙都会满怀暴戾地宣泄他的愤怒。 但祂冷静地可怕,言谈表现没有露出哪怕星点的怒火,有的只是饱含着杀意的精神浪潮。 “你为什么想要吃了我,人类?” 陈莫掌握的权柄已经在白王之上,但灵体还没有抵达进化的重点,而相比于一只货真价实的龙王,作为人类他从未接触过这种神话里的东西,权与力在他的身上流淌,所带来的全能感很容易让人失去理智。 显然他没有失去理智,白王的迎头痛击让陈莫的灵魂在生死的边缘来回跳跃,疲于奔命的体验瞬间把全能感冲刷殆尽。 白王是掌控精神的君王,但祂对地风水火的控制同样惊人,因为凌驾于四元素之上的精神本就有驱使下位者的权力,这也是白王的直系血裔能够拥有其他君主言灵的原因。 四大元素在白王的影响下相互反应,最终成为精神,这也是混血种炼金术士炼制“贤者之石”的步骤,而“贤者之石”最困难的部分在于提纯精神并使之具有实体,但对于零代种来说灵界的战争不需要实体,精神的提纯对他来说也只是一個念头的事情,无数能具有贤者之石威胁度的光弹对着陈莫攒射。 普通的地风水火对灵体造成不了影响,但精神不同,所有的灵都是由精神组成,虽然白王不可能强制命令陈莫的灵自行解体,但光弹中的元素能把灵的结构轰碎。 但正如祂所说,陈莫适应起来快的惊人,白王从长眠中苏醒,正在脱离苏醒时的朦胧和巨量信息的冲击,逐步恢复对剩余权柄的掌控,而他是从头学起,虽然场面呈现一面倒的状态,但陈莫的灵没有受到过分的损伤,大部分受损也是没法躲避时权衡的结果。 “因为我需要力量,我需要能站上赌桌的筹码。”陈莫面露讥讽:“人类的确是弱小的种族,但龙族不是,面对龙类需要压倒性的力量,我虽然讨厌过分依赖力量的愚蠢,但更讨厌看着自己千方百计的筹谋最后被不讲道理的权力碾碎,我只有一条命,不想每一次都和这次一样,冒着过高的风险去博取收益。” “没有人不喜欢无本万利的生意。”他以极为路灯式的发言结尾。 “我的苏醒不是偶然。”神明轻轻地叹息:“更大的风暴就要降临了,我本以为只有我族能够看到,但你打破了我的认知。” “即便没有接天的风暴,我也会想要一艘能扛过天灾的大船,力量就是这样东西,它不属于任何人,只会暂时的效忠自己的主人,当主人疲惫了虚弱了就会离开,而原本掌握力量的人就会倒在血泊中,就像是被夺刀的浪人,只能任人宰割,割伤他们的甚至可能就是自己的佩刀。” 陈莫的手向右一拨,厚重的金色光炮被轻描淡写地拨开:“但倘若你手里从来不曾有过刀剑,对上那些身怀利刃的人也不过是砧板上的鱼肉的而已。” “我家乡曾有人说过一句话。” 陈莫举起了右手,四五柄长约十七米,宽约一米六的巨剑在身后凝聚,随着手臂的挥下化作了锋锐的流光。 “手里有没有剑,和这柄剑用不用。” “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问题。” 这种力度的精神攻势没能给白王造成什么打击,就好像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再不能给陈莫造成灵体的损伤,但也意味着这种使用精神元素的攻防交换已经失去了意义。 但祂好像被话中浅显直白的含义击中了,只是低着头,甚至连象征性的袭击也不再做。 “你错了。”白王声音里的君威强盛,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权柄和你们从我族那里窃得的龙血一样,从来就不是单纯的力量和武器而已,它们会影响很多东西,拿起刀剑的时候,你的心就和那个手无寸铁的人告别,你偷走了我的权柄,也就不再是单纯的人类。” 陈莫听着白王的话,突然想到了两个成语: “身怀利刃,杀心自起。” 所以那杀心是只是被刀剑激起?还是说它始终就藏在某个看不见的地方? “那又能怎样呢?”陈莫表情冷漠:“比起被杀的羔羊,做屠夫对我来说要好上一些。” “可是谁说过你要杀的就是可怜的羔羊呢?” “杀什么都无.....”他顶回去的时候诡异地僵住了,艰难的说道:“看来这些该死的影响来的比我想的要快。” 倘若屠夫屠刀下的是自己的同类呢?是友人呢?是亲人呢? “但你还是不会放弃它们,那些权与力,不是吗?” “不仅不会放弃,”陈莫明白自己对龙族的了解只能算是九牛一毛,但他绝不可能停下,哪怕回到十天前的学院他也不会做其他的选择,“我还会把剩下的大餐全部吃掉。” “你也许应该对一位君王尊重一些,能让未来的自己少受些苦。” “我会的,你很快就可以去另一个世界和那些同类团聚,继续做他们的王,我不介意在每年的今天在你的坟墓上放尊重一点。” “我也许该教一教你怎样使用那些至高的权柄,你不会死。”白王灵体的周围延伸出无穷无尽的光丝:“我会摧毁你的意识,收回大部分的权柄,然后你会成为我新的龙侍,我会在忠诚的基础上尽可能保留你的智慧和性格,这很难,但我会尽一位君主的所有能力去做到。” “据我所知那位名为‘洛耶’是一位黑王血裔。”陈莫极尽嘲讽之能事: “我只希望他不是和我一样的情况,要不然不是太可悲了吗?只是我不觉得你能在保留我性格的前提下让我效忠,我不会对任何人效忠。”他扯起了嘴角: “不过也不是没有例外,可惜一条有过前夫和比我大上万岁的龙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你会为自己的言行付出代价。”白王语气波澜不惊,但话里还是透出了愤怒。 陈莫在拉仇恨的方面不算青出于蓝,但可以说副校长是后继有人了。 同样的丝线从陈莫的身上延伸而出,向不同的方向刺去。 “你想要重铸龙躯。” “在灵与精神上你的已经超过了我很多,即便以我对权柄的熟悉,凭借残缺的部分破坏一个接近龙王的灵体也非常艰难,但在血肉和律令上你只得到了寥寥无几的东西。”祂掀开了自己的牌: “血肉是始于陛下的权柄,我得到的比起祂只是很小的部分,但我用来重铸的方法并不仅仅源自血肉,这个言灵只是执迷的产物,我是执掌精神的君王,却被陛下绝对的暴力吸引,于是我用不同权力的组合创造了它,这是我输掉那场战争的理由之一。” 陈莫清楚那是什么,他在心中回忆。 八岐,神话般的再生能力,永不枯竭的血肉,完美的躯体,威力据说在审判之上,但言灵的威力也会被使用者影响,白王的“八岐”在亘古的时代显然没有扛住黑王的“审判”,只是在皇帝级别的咒死下撑了六个纪元。 他m的六个纪元! 升华后陈莫逐渐开始理解言灵的本质,言灵并不是恒定的东西,而是某种类似于“龙文魔法”的存在,所有人类已知的言灵都是由龙族历史中的龙类创造。 高阶的言灵不仅关乎躯体和灵魂,还关乎权柄。 四大君主的每一个终极言灵都包含着对某种元素究极的掌控或是某种至高权柄的体现。 但黑王、白王不同,他们是言灵最伟大的创造者,他们可以无视规则。 对“莱茵”释放原理的研究发现,使用者言灵的效果会同时引动四种元素,这和四大君主后裔使用的单一元素言灵类比是不可想象的。 两位超越初代种之上的皇帝能够结合不同的权柄,通过繁杂的龙文和刻印将它们在同一个言灵中绽放光芒,这种另辟蹊径的方法能让缺失某些高等权柄的龙类通过对自身的掌握获得更强的力量。 在那场叛乱中,执掌精神而非血肉的白色君王用言灵将肉体拔高到黑色皇帝的高度。 而现在这个被混血种称为“八岐”的言灵将为复活的君王重塑如同八岐大蛇般的完美龙躯。 “你的灵没有达到重点,权柄也并不完整,意味着什么你很清楚。” 这意味着陈莫的灵并不能脱离实体而存在,现在他是炼金矩阵的核心,但构筑躯体的白王很快就会破坏掉他的矩阵,接下来等待陈莫的就是慢性死亡的道路,灵体将会逐渐衰弱,直到无力抵抗。 陈莫的眼睛一睁一闭,他的视线退出了灵界,宽广的冰下世界中,本应作为尼伯龙根逐渐崩坏,直到迷失在空间裂缝的宏伟宫殿在白王复苏后崩成了一片废墟,却没有被“流放”,而是和现实接轨。 随处可见的苍白碎片里还闪烁着崩溃后的炼金回路,远处的白王静静地飘在次代种的龙尸之上,那是燃烧灵魂后龙侍洛耶残留下的次代种躯体,也是祂释放八岐最好的素体,现成的龙躯能够节省大量的时间。 陈莫也许应该感叹一句这是何等的忠诚,龙侍确确实实将身体与灵魂都献给了那位主君,这种忠诚该说是纯粹到让人怀疑是否是被权柄植入,还是纯粹到无法怀疑背后的赤诚呢? 白王只是停在了那里,周身浮动的光丝迟迟没有刺进龙侍的体内。 但两个人(龙)都清楚这只是短暂的缅怀而已,祂不可能抛弃节省下来的大量时间,不在乎可能出现的变数,去顾忌一个死掉的龙侍的躯体。 王和龙侍的龙躯相融不也是最高的荣誉吗? 光丝最终刺了进去。 陈莫死亡的倒计时开始倒数了。 第九十六章 潜龙升空之海 英灵殿的三维投影上闪烁着刺目的红光,一圈圈猩红的波纹自北极圈的某个地方开始大范围地向周围扩散,eva有专门的一套衡量元素乱流的尺度,零到一百,用来判断龙类孵化与苏醒时的血统级别和威胁程度,就在刚刚右上角红色的数字以高速跳到了一百,满值后它仍在相同数字上不断地跳动,这说明乱流的烈度已经超过了统计的满值。 贝奥武夫在屡次追问守夜人无果后停了下来,安静地盯着屏幕,灰白的脸上带着龙的阴翳。 会议室里一片安静,几乎每个元老的脑海里都浮现出一段恐怖的记忆,作为屠龙组织的元老,龙的阴影始终缠绕在他们身上,如同混血种体内的龙血,就像是宿命, “告诉我,孩子。”被龙血冲刷了近百年的老人盯着投影旁的美丽女孩,问出他的问题:“元素乱流的阀值代表什么级别的龙类。” “根据原本的算法,满值的乱流大多由初代种引起,但部分特殊的次代种也能通过言灵达成同样的效果。”eva面无表情地陈述:“我改进了原本的算法,排除多只龙类同时出现时的误差,可以估算北极圈内已经出现了两只以上接近初代种的龙类。” “昂热!”贝奥武夫对着长桌另一端,紧闭着眼睛的儒雅老人大吼:“两只初代种!事情已经脱离掌控了,我不希望再看到和弗拉梅尔导师那样的推诿,你们原先只说那是一座龙族遗迹,什么样的遗迹会出现两只初代的龙王?” 昂热依旧停在那里不发一言。 在贝奥武夫终于忍不住要拍碎那有着上百年历史的桌子的时候,一只脚踹开了英灵殿的大门。 某种极轻佻的气息一瞬间冲淡了会议室内的严肃,比起全身黑色的元老们,走进来的人有一头耀眼灿烂的金发,修身的白色西装和他极其英俊的面庞十分贴合,透过衣领能看到西装外套下面的粉色衬衣和健康的小麦色皮肤,对女人来说这幅身体就是美色和性感的代名词。 庞贝·加图索! 此时加图索的家主看起来应该是要去参加一场休闲的派对,而不是来和一群老到半截身子进土里的人讨论世界的命运。 而他走进来做的第一件事不是走到属于加图索的位置上坐下,而是颇为愉快的和昂热打起了招呼。 “好久不见了,昂热。” 头发花白的老人总算是睁开了眼睛,一股锐意扑面而来: “你是作为加图索家的代表来的?” “对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那些早该入土的老头子觉得弗罗斯特对付不来,就赶紧把还在度假的我从南太平洋的度假村叫回来了,毕竟咱们加图索世家世代都有点小小的躁狂症,我弟弟在这方面比我严重一些,长老们怕他来参会的时候带上家族珍藏的猎枪,谁也不想秘党在战争开始前就发生减员的蠢事,我对此深表遗憾。” “你们的消息一向很灵通。” “当然,秘党是世界第一的屠龙组织,作为秘党的成员,加图索对龙族复苏这种事情的关注程度一向排在第一位,我们可是人类的守护者。”庞贝翘了翘鼻子,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顺带对旁边的副校长阳光灿烂地笑了笑。 守夜人冷着脸没有回应,也许是一座马厩容不下两头种马的关系,他对庞贝一向是不假辞色。 “所以你来这里干什么?” “当然是为了解决我们的大问题了,话说这位可爱的小姐就是我们学院的秘书吧,她现在能看到北极圈里的情况吗?”庞贝耸耸肩:“在解决问题之前我们总得知道问题是什么,即便是龙王复苏我们也需要知道是什么龙王,是四大君主,还是只存在于神话里面的白王和黑王。” “元素乱流和某种未知的电磁场已经阻断了我们和北极执行部成员的联络。”eva平铺直叙,语调没有丝毫变换,换做昂热来说只是多少会有点尴尬。 “哦,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我们都以为只是次代种的陵墓,一顿刚好能满足胃口的大餐,谁知道他突然就要把人噎死。”庞贝义愤填膺挥了挥手: “不过你猜怎么着?在事情开始前,我们的人和执行部还有洛朗小娘们的队伍一起去了北极,不过洛朗的老头子一幅要吃独食的样子,把我们的人都给赶远了,在乱流程度减轻的地方他们和家族取得了联系,所以长老马不停蹄地让我跑到这里,我们加图索对秘党的忠心那是日月可鉴。” 部分和庞贝有过接触的元老淡定地看着这个男人耍宝,另一些人强行绷着表情试图维持会议室的气氛。 “所以你能看到北极的情况。” “不是我能看到。”庞贝继续灿烂地笑,显然这個笑容配合上他英俊的外表在渣男的战场无往而不利。 “是我们。”他拍了拍手:“eva小姐,我想我让人交给装备部的东西已经能够被访问了。” 于是画面变换,昂热转动椅子,抬头向背后看去,史诗般的场景的墙面的投影中上演。 镜头剧烈的晃动,因为拍摄的人站在冰层之上,而厚度足以被称为冰原的冰层在大幅度的震动,那下面仿佛积蓄着足以撕碎一切的千万钧力量。 这个季节的北极圈应当是极昼的状态,可是天上出现了乌黑的云,那黑云厚重得像是要往地面上压下来,太阳的光也被挡住了,画面有些昏暗,让人不自觉地感到沉重。 突然远处传来龙吼,充满威严的吼声在经过几层科技转移后变得残缺,但其中蕴含的高贵和愤怒笼罩在整个英灵殿的上空。 冰下的震动越来越剧烈,程度通过镜头的晃动很好地展现出来,像是逐渐缩紧的绳子,一步步把人勒死。 这种压抑的序曲持续了很久。 画面里只有白色的天,黑色的云和洁白的冰面,能预兆危险的只有声音,单调无趣,但秘党的元老们没有一个人有一丝一毫的放松,他们紧盯着投影,就连守夜人也半眯着眼睛,把目光聚焦在上面。 终于,预热的乐曲演奏完毕,高潮响起,达到巅峰的元素乱流在空中引起了白紫色的闪电,雷声在数秒后通过英灵殿的设备传出,有些老人们以不到一秒的速度就完成了心算,闪电的中心可能就是初代种复苏之地,远在北美的元老对祂鞭长莫及,但依旧不自觉地去算。 蛛网一般的裂痕从远处急速地蔓延过来,从视界边缘到达脚底不过呼吸之间。 在最混乱的地方,洛朗的老管家注视着黑影在冰下不断扩大,最后,两道巨大的身影冲天而起。 在呼啸的寒风和崩碎的冰面中,两只伟大的生物在乌云之间如神明一般对峙,原本营地的洛朗混血种像渺小的虫子,坠入冰冷刺骨的海水之中。 阿尔弗雷德紧闭着嘴巴,拼命地睁大眼睛,透过水面,去直视神明。 除了完美再也想不出其他形容词的苍白巨龙,山岳般的肌肉,仿佛在绽放光芒的鳞片,神明王冠的头角,作为刑罚刀剑的龙爪,如同太阳般耀眼的竖瞳。 那是真正的龙王,白之王没有释放龙威,否则阿福看不到任何的细节,他的眼睛和大脑都会被黄金的光芒吞噬。 和祂对峙的神明并不和祂那样耀眼。 那是一只来自地狱的骨龙。 眼睛里燃烧的金色火焰犹在白王之上。 在秘党长老的眼中,他们看到的只是冲天而上,于云巅对峙的黑影。 但破碎冰原的暴力足以让所有人的心底都生出恐惧。 弗拉梅尔望着其中一个黑影,在心里叹了口气。 第九十七章 无天无地之所 漆黑的云潮在两位神明的脚底翻涌,极昼的阳光略过两只巨龙照在厚厚的云幕上,被全然挡住,乌云底下没有一丝光线,崩碎的冰川和昏暗的天空营造出满满的末日氛围。 狂风在万米的高空上乱舞,但在靠近神明的地方桀骜不驯的风变成了任意指使的仆役,祂们只需要将双翼张开,元素就会把他们托在云海之上。 如同恶鬼一般的狰狞骨龙沐浴在阳光中,明亮的紫外线挡住了骨架上密密麻麻炼金纹路的微光,矩阵的复杂程度甚至在被陈莫命名为“赫尔墨斯之手”的仪式之上,随着灵的升华,陈莫炼金术的理论水准水涨船高,但真正平步青云的还是实践水平,元素的流动纤毫毕现,精神的操纵如臂指使,在某种意义上他和青铜与火之王一样成为了炼金术中论外的存在。 那位火焰的君主拥有精炼的权能,一切物质在他手上都能达到极致的纯粹,成为最好的原料。 在这方面陈莫无法相比,但对于矩阵的加工,元素的循环以及活灵和符文的绘制上,拥有白王权柄的他毫不逊色。 在究极言灵八岐帮助白王重塑完美的龙躯的同时,他舍弃了“赫尔墨斯之手”,以宫殿破碎后遍地的龙骨为材料,模拟的火焰精炼后,用接近巅峰的炼金术创造了一具完美的炼金物原胚。 然后成为了这幅完美原胚的活灵。 “察觉到了吗?”骨龙指向他们脚底那片黑暗。 在汹涌的乱流中,不属于祂们的力量掀起了这片遮天蔽日的乌云,那是能够用来窥视的眼睛。 “黑暗里的虫子而已。”白王的龙尾摇摆,不时折射出刺目的光,“等我取回不属于你的权力后,再和来处理这些胆怯的虫豸。” “傲慢是龙族的通病,这句话即使在你这种超脱的存在上也同样适用。” “傲慢也是龙之心的一部分,你偷走了我的权柄,但还没有足够驾驭他们的心,这可不止关乎灵的构造。” 这就是神明的傲慢,很多双眼睛盯着这无天无地的战场,但复苏的王者毫不在意,祂也在提醒自己的对手无需在意,因为在王与王的厮杀过后,存活下来的那个人绝不会被阴暗的鬼蜮杀死。 被敌人提醒了啊,陈莫不禁想自嘲地笑,龙骨铸造的炼金躯体是杀戮的利器,可在表达感情这种无用的功能性上面毫无建树。 “我会把你的灵完全吃掉。”金色的火焰从祂颅骨深陷的眼窝为起始点,向全身蔓延而开,在四肢与躯干共计上千块骨骸中肆意地燃烧:“作为歉意你的龙骨会被我烧成灰烬洒在这里,这地方是绝佳的葬神之所,不是吗?” “很好的提议。”白王笑了:“但我不会那么做,我说过你会成为我的龙侍,王令不可修改。” “伱会改的。”陈莫伸开了双臂,“王域”张开,向着天空的一侧扩散:“在我的灵完全破碎之前,这场厮杀不会停止。” 《史记·项羽本纪》载:“项羽乃悉引兵渡河,皆沉船,破釜甑,烧庐舍,持三日粮,以示士卒必死,无一还心。” 此所谓破釜沉舟。 白王亮出了他王权的利刃,白色的电光的空中一闪而逝,利剑在祂的手上轻轻一划,足以囊括数千米的域被切成了两半,剑光抵达了陈莫的身前被接近实质化的元素死死地拦住,纯粹的精神扰动物理现实。 根据秘党中一份隐秘的回忆录,一位疑似四大君主龙类的王域,在承受了吸血镰上千次的撕咬斩击后才堪堪碎裂,而吸血镰言灵的拥有者在精炼血统前即是接近s级的混血种。 这就是天丛云,日本神话中无与伦比的剑,伊邪那岐的天羽羽斩也会在它的剑刃上崩口。 传说中天丛云隐藏在八岐大蛇的尾巴中,而实际上它是白王的尾骨,被人类以“八岐”命名的言灵,在权柄和特殊的龙文排列下拥有制造“完美身躯”的概念,比起用利爪和尖牙野蛮的撕咬,言灵中的概念选择催生出这柄举世无双的利剑,它代表了肉体中“进攻”的意志,因此天丛云极度的锋利。 如今它的锋芒再度切开另一位王的领域,那王域的缺口就是它无往不利的证明。 陈莫双臂轻轻抽出了藏锋于龙骨中的武器,在冰下的废墟中他找到了自己的“尸体”,以及五年来自己在炼金刀剑上所有的作品,那些小刀并非匠心之作,最初只是用作解剖死侍和镌刻铭文的工具,但随着时间推移它们的技术含量也逐步提高。 而现在它们只是不同于龙骨的另一种炼金材料。 最后祂熔铸出两柄长短不一的古剑。 汉八方。 古朴厚重的剑身带着耀眼的金属光泽,上面刻着猩红至极的铭文,那铭文的原料出自他自己干涸凝固的心血。 长剑铭“莫生”,短剑铭“莫死”。 敌莫生,己莫死。 陈莫动手了,在膜翼鼓动的瞬间,像是有风暴撕裂了半边的天空,横于身前的剑刃破开了音障,风的怒吼被抛在身后,燃烧的金色火焰在沿途留下一条鎏金的火路,九阶的刹那被活灵加持在炼制的骨龙躯体上,即使减去各种因素的影响,512倍的强化加上暴风的推进下他本身的速度,带来的是无与伦比的极速,这对拥有神速类言灵的混血种是绝不可能达到的境界。 因为混血种,甚至纯血龙类的肉体都难以承受这种程度的负荷,相比血肉,此时冲刺的只是一具漏风的骨架,而这些骨架在符文的加持下几乎不可能碎裂。 瓦特阿尔海姆的疯子们也许会对这架龙形炼金高达顶礼膜拜。 而白王没有在视线中风元素汇聚的第一时间同样选择加速,而是将天丛云竖在身前,和敌人一样,他也释放了言灵。 不到一秒的时间,上千米的距离缩短到一个临界点,双方的间距停留在这个点的时间跨度相比“不到一秒”,采用物理研究的方法应当用零来近似,而这個“零”的前后发生的变化天翻地覆。 上万钧的重力突然降临在高速突进的陈莫身上,仿佛有一座泰山压迫着躯体向下坠去,王权!白王施用的王权给这幅炼金躯体所施加的重力绝不止百倍,近万吨的重力除以依旧保持正常的质量,如果陈莫保持此时后缀数个零的加速度,几秒之内他就能在满是浮冰的海面上给牛顿的棺材板磕上几个。 上帝不仅掷色子,祂还创造了言灵术,物理归物理,言灵归言灵。 上一瞬天翻,下一刻地覆,陈莫的双翼微微一振,硬生生止住了下坠的颓势,他正面扛住了重力?不,双方言灵的效果向潮水般迅速消退,溃散的王权只给陈莫带来的一瞬间的阻滞,他单纯抵抗了残留的微弱效果,但刹那也同样被压制了。 和言灵中的悖论“时间零”不同,刹那的加速是存在外在的动能表现的,大概没人尝试过在使用高阶刹那的中途把它关掉,因为使用者会沉浸在极速的狂喜之中直至将预先想好动作完成。 和中途压到低阶直至完全取消的刹那一同消失的还有一部分速度,这种离奇的状态和游戏中人物加速buff取消相似,没有过程,只有跳跃。 祂们凶狠地撞在了一起。 远在万里之外的秘党长老们观看的画面时时消失,镜头里只有深厚的乌云,然而天空中猛然闪过粗壮巨大的雷霆,闪电照亮乌云的间隙,光芒中是相互撞击的巨大黑影,他们不安地注视着被eva转化成曲线图的乱流统计数据,数字以直线向上跳跃,线条的导数仿佛趋于无穷。 第九十八章 重塑 万米高空的无天无地之所。 在剧烈的刀剑铮鸣中,臻至巅峰的炼金术造物和究极言灵催生的利器在动能交换中试探着彼此的锋锐与坚固,莫死的剑光隔着天丛云割伤了白王的鳞甲,在瞬息不到的时间伤口就开始闭合,作为代价汉八方厚重的剑锋被骨剑崩开了一个小口,惊人的是细小的崩口同样在以不慢的速度自动修补。 在两条怪物撞上的同时,陈莫与白王周围的元素陷入了极致的混乱,不仅元素扰乱着祂们的精神,碰撞产生的高能粒子流也冲击着肉体和龙骨上的炼金回路。 陈莫右肢拖着的长剑莫生在碰撞时径直上划,突破音障的剑光抵达了苍白的颈脖,然而一只手臂提前横在了长剑的必经之路,修长有力,上面几乎膨胀而出的肌肉和狰狞的鳞甲即是拦路的猛虎。 震耳欲聋的撞击声响起,八面汉剑成功斩开了鳞甲血肉的阻隔,随后死死的卡在了如同野草一般疯狂增生的金色骨骼之上,难以想象白王对肉身的操纵达到了何种地步,如同珊瑚树般撑开的骨骼在限制住这柄颇具威势的炼金长剑后变本加厉,极密的龙骨似乎要将莫生彻底锁死这里。 虽然序列表中为数不多的几个肉体增幅系言灵和龙族的解剖结果本就在生物学的大动脉上狠狠捅上了几刀,但和隔壁已经碎得满地都是的物理学相比还算能救,不过在八岐的神迹显现之后,人类现行的生物学也可以选择回去买上一块碑等死了。 陈莫的炼金龙躯以坚韧的椎骨为轴向右扭转,右手猛然抽剑,增生的龙骨被拉出的剑光撕碎,左手的短剑向着被弹开的天丛云压去,他选择用莫死限制住这柄能一剑将炼金骨架砍成两截的神器,避免右手剑得手后与白王换伤。 和那具几乎不死的肉体比,陈莫不觉得自己的骨架换的起血条。 从手臂切入臂骨的伤口闭合得极快,受损的部分自动脱落,在半空就化作了飞灰,极速分裂增殖的新生细胞与肌肉纤维拼命地聚拢。 下一个瞬间,两個脱离生物范畴的野兽,或者说神明再度撕咬在一起,王与王的圣战,无所不用其极,元素言灵划破长空,烈焰与寒冰在云层上交织,温差极大的高速气流一次次撕裂厚重的乌云,但随后云层又块五聚拢,似乎是要将神战遮掩于此。 无论是长达百米的冰十字枪,还是足以焚毁整栋大楼的爆炎,在神明的眼里都只是元素活跃的体现,他们能轻而易举地将靠近自己的言灵效果取消,比起杀伤性的作用,这些花里胡哨的元素聚集只是下一次肉身搏杀的遮掩,如同僧侣将刀刃藏于袈裟之下,袈裟上绣的复杂图案在武僧暴起时烈烈舞动,眼花缭乱之际暗杀刀已经抹过了喉咙,飘落的红雨点缀在庄严的忏衣上,无影无踪。 两位王者都拥有绝对的精神王域,祂们拥有的权柄曾属于一人,因此他们的域也异常的相似。虽然言灵在敌人的域中构造时他们无能无力,但一旦贴近身边时,第五元素的掌控者就能轻易地将言灵解除。 而当刀剑厮杀,相互撕咬时,王域中和,一切言灵的效果都被压制到接近于零。 大小不一的伤口在白王的身上频频出现,不谈恢复力,就受击的可能和炼金骨骼的坚硬程度来说,陈莫的骨龙躯体在贴身肉搏中占据极大的优势,那两柄汉剑时不时就能在纯白的鳞甲上留下几道深可见骨的血槽。 白色的王很有耐心,祂手下的天丛云如同一只伺机而动的毒蛇,以那些多到足以把白王龙躯凌迟的狰狞伤口为代价,寻找着能够一口将陈莫咬痛甚至一击毙命的时机。 有一次那一闪而逝的电光险些将颅骨一切两半,尽管最后躲过了致命的一击,但还是被削掉了一根头角,那算是控制骨龙的矩阵核心之一,陈莫在两次撞击后才通过修正让骨龙的动作恢复了灵动,代价是胸腔前密密麻麻的躯干骨布满了裂纹,看上去越发的恐怖。 白之王讶异地盯着陈莫遍布身体的金色火焰,那是精神之火,在火舌的舔舐炙烤下骨骼上的裂痕也在愈合,显然不只祂拥有恢复的手段。 只是相比于八岐,这种恢复速度像是一只乌龟在爬。 骨龙手腕翻转,短剑改为倒提,空洞得只剩火焰和黑暗的眼窝一刻不曾离开白王。 棘手。 这是陈莫脑海里唯一的想法,八岐让白王的躯体拥有完全不科学的生命力,贴近肉搏时所有言灵都被取消的情况下祂依旧能快速恢复,一旦拉开距离,随着言灵发动,断肢重生也只是刹那之间的小事。 这个白王血系究极言灵的效果恐怕并不是青铜御座、不朽那样的加持类,而是塑造龙躯,发动言灵时发生的事情也并不是恢复,而是重塑。 这种高序列的言灵发动理论上消耗极大,根据秘党对历史上出现的四大君主的研究,哪怕是这些尊贵的初代种在吟唱终极言灵后也需要恢复,那既是灵魂的消耗也是血肉的疲惫。 白王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发动了多少次八岐了?几十次?还是上百次? 祂能成为唯一能和黑色皇帝相提并论的龙类不是没有道理的,血肉的疲惫在祂创造的究极言灵下不值一提,重塑后的身体怎么会保留疲惫呢?而作为精神元素的主宰,灵魂能够脱离肉体维持结构的论外存在,消耗也能快速补充。 一个似乎可行的办法是真正意义上贴身缠住白王,将释放言灵的时机完全消除,同时给予祂龙躯自身生命力难以恢复的重击。 陈莫觉得在那之前天丛云就会把自己大卸八块。 他抬头望了望天,叹了口气。 自己难道还能指望天上掉下来一根钨合金棒吗? 如果那些人真的在这个时候就搞出了天谴,能指望他们不砸自己就不错了。 第九十九章 上帝权杖 卡塞尔英灵殿。 庞贝猛地一拍大腿,通过eva对镜头另一侧,拿着炼金术改造摄像头的人大声指责: “怎么回事?给我们秘党长老准备的应该是最好的席位!这该死的乌云,把我们欣赏传奇歌剧的视线全部挡住了!我们需要人工消云的导弹!” 弗拉梅尔的脸狠狠抽搐了一下,他很想问问旁边的骚货为什么不拍自己的大腿,可想起平时面对昂热相同问题时,自己的无赖表现,他还是决定忍他一手,免得一把年纪还要和庞贝撕起来。 镜头另一侧,“加图索直播队”的小队长凭借自己出众的身体能力,手段迭出才同时保持了身体的平衡和镜头的稳定,没有在碎裂成无数块的浮冰上掉下去,面对家主的指责,他甚至腾不出一只手去抹额头上的冷汗。 “这恐怕不是人工消云能够解决的问题。”昂热淡淡地说:“皮耶克尼斯教授。” 被昂热点到名字的元老站起身来,他很老了,看起来瘦瘦小小的,这是年老后身体缩水的结果,他的语调平静,里面藏着上百年积淀的学科自信:“我刚才通过eva分析了北极圈目标点附近的气候变化,所有资料都证明这片云并不是自然现象,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可能是龙王言灵的作用。” “看来我们伟大的歌剧演员不愿意让观众欣赏自己的表演。”窝进座位中的弗拉梅尔对着庞贝嗤笑了一声。 庞贝耸了耸肩,没打算和不对付的老同志顶上两句,他面向昂热刚准备开口,就被不合时宜的声音打断。 贝奥武夫像刚刚针对昂热一样质问:“你们还知道些什么?庞贝·加图索,把你知道的说出来,两次初代种,事情已经脱离了我们的掌控,情报需要共享。” 这位喜好饮用龙血的老人并不是在无的放矢,放在平时,要求分享关乎初代龙王的情报是件货真价实的蠢事。 在混血种眼里,初代种这三个字已经和危险、权力和财富挂上了钩,即便更加爱好战场,他也曾经历过唇枪舌剑的利益纠纷,清楚财帛动人心的道理。 但无论钱还是权,有命赚没命花才是最可悲的事情,两条初代种同时复苏已经超出了秘党能力的范围,甚至可能颠覆当前的秩序,几百年来秘党算是世界明面上最大的屠龙组织,他们独力与龙族作战,付出的生命足以在圣莫尼卡的海滩上插满白色的十字架,但收获的权与力也让参与其中的家族成为了混血种社会的龙头。 权力与地位是会消磨掉很多东西的,但好在这里的人大多是上个时代的遗民,他们清楚这种等级的危机极可能会冲击当前的秩序,先不说龙类复苏的威胁,倘若击杀龙王以后的龙骨十字落到了“别人”的手里,混血种的秩序又会发生一次大洗牌。 这是这里的所有人都不希望看见的。 庞贝扭过头来深深的看了一眼贝奥武夫,瞳孔中是流淌的熔金,那种眼神和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从踹开门走进来之后,他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庞贝问候昂热,和弗拉梅尔友好“互动”,作为绅士向一旁潘德拉贡的小姐问好,但毫不在意位于长桌一端的贝奥武夫。 被时代淘汰的老家伙不值得在意。 “就情报共享来说我期待更加价值的对象。”庞贝转头面向昂热,眼睛里古龙般的威严已经消失的一干二净,带着真诚的谄媚:“就屠龙来说昂热你才是专业的,我最信任的就是你的能力,老头子跟我说出事的时候我第一个想起来的就是你,总之我就带着长老们交给我的情报和武器来抱你的大腿了,兄弟!” 我们的校长此时有些愤恨于长桌上的空白,既没有烟灰缸也没有茶杯,这间英灵殿的会议室只有在真正紧急的状况下才会启用,抽烟是对墙壁上历代秘党领袖的不敬,也没有人在这里还有喝茶的心思,于是昂热手头也就没有了趁手的武器,去给庞贝的脸来上一下。 “那么伱还带来了什么?” 昂热直视着庞贝的眼睛,加图索的背后有很大的秘密,这件事他很清楚。 但秘党每個家族的背后都有很大的秘密,这些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但只要局面没有发展到最后的地步,所有人都会心照不宣地隐藏。 这里的事情很大,而且发生的太快,英灵殿里的现任校董算上庞贝也只来了两位,他们可不是没有时间,只是先前不打算趟这趟关于洛朗家主和弗拉梅尔的浑水,恐怕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北极那片鬼地方会横空出世两只龙王。 庞贝恐怕比eva的检测模型更早清楚龙王复苏的消息,不仅如此,这件事情对加图索一定意味着什么,所以他们即便清楚会在这里冒头会引起秘党其他人的注意,也还是让庞贝这个花花公子找上了昂热。 “我带来了解决问题的方法。”庞贝兴奋地搓了搓手:“eva小姐,我给你的数据库里应该还有别的东西。” 等到另一面墙上的投影出现,庞贝清了清嗓子,声音骤然变得悠远而深邃,带着和他外表不符的严肃气息: “此刻代号‘天谴’的卫星正运行在距我们头顶一千公里的近地轨道上,携带着能审判一切的上帝权杖,魔鬼也会在那样的威力下被摧毁,即便是龙王,他们也是生物,在这样的打击面前他们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会被摧毁,极致的动能会毁灭一切挡在审判权杖前的事物,无论是人,是龙还是什么别的怪物。” 人造卫星出现在画面的一角,大半的镜头留给了浩瀚的星空,但所有人的注意都集中在那一角上,卫星微微震动,随后细长的物体脱离了他,带着神罚向地面坠落,在权杖通过大气层后已经化作了几百米的火光,划破漆黑的天空坠入大地。 那画面是不带声音的,坐在会议室的人听不见天谴降临时足以震破耳膜的音爆声,他们感到一阵静谧,光芒撕裂黑暗时的样子异常美丽,后面藏着令人战栗的力量。 那确实是上帝的权柄,如同《旧约·创世纪》的传说,耶和华将硫磺与火降临在索多玛和蛾摩拉,于是罪恶之城的一切都被毁灭,城市、土地、地上生长的一切消灭殆尽。 长长的火光安静地触及了地面,人类又一次在蓝色的星球上留下了一个小小的创口,火焰与冲击波将杀死了目标周围的一切生命,遍地都是毁灭后的焦炭。 第一百章 面具 会议室里一片安静,所有人都在注视着这场神罚,不得不承认,加图索在进行动画预演时选择的视角极其刁钻,好像把每个人都摆在了那位耶和华的位置上,居高临下地观赏着由自己挥手引发的毁灭。 “天基动能武器。” 让·格鲁斯教授轻声呻吟,他是学院精密机械系的主任,然而许多学生在长达四年的大学生涯中都没有见过他一面,他喜爱精密机械如同恋人,几十年前秘党将他安插到nasa,让美国领先苏联一步登上月球,他一个人就改变了冷战的局势! 完成任务后让·格鲁斯拒绝了诺奖回到学院,集中于自己的研究,别说带学生,连实验室都不舍得浪费时间踏出,只为了在接受必将到来的死亡之前,离真理的国度更近一步。 3d投影的设计图被呈现在这些科学界的疯子眼前,精密到微米的机械部件高速展示,连许多淫浸大半生的元老们都难以记住完整的构造和数据,最后机件组合,人造卫星上,左轮弹匣一样的轮槽位于中央,审判的长剑安静地沉睡其中。 “很抱歉我不能把详细的技术图纸放进去,在座的老先生们都是真正的天才,这是我们花了很大精力搞出来的武器,您们可能只需要观看一遍,就能在短时间内复制出来,但作为补偿,我们将为在座的元老们提供一次发射的权力。”庞贝摊了摊手,看起来诚意十足。 昂热看向了格鲁斯教授,目光中机械系主任轻轻点了点头,这说明在他看来这玩意在技术上是可行的。 老教授缓缓说: “这种武器如果命中,确实有很大的可能杀死龙王,命中的核心一切有生物活性的东西都会被杀死。” 但其中还有潜在的问题,如何确保命中? 昂热沉默着一言不发。 而庞贝只是微笑:“北极是荒无人烟的地方,我们在那里从太空扔一颗棒子不会被任何人发现,据我的情报洛朗家主和一定数量的混血种还留在那,但对比两只龙王的威胁来说这是必要的牺牲,而且上帝之杖在杀死龙王后不会剩下多少残余的威力,只要我们成功命中结果会很完美。” “天谴启动的程序和密码我已经转交给这位美丽的小姐了,我们可以用上帝的权杖把龙类复苏的幻想砸个粉碎。” “那里有两条龙王。”昂热好像在陈述事实,又好像在问问题。 “那里当然有两条龙王,龙类是强者生存的族类,他们远强于我们,在龙类的社会里强者会吞噬弱者,想活到最后的只有吃掉同类,这是我们的经验的总结,这两只龙王刚复苏就开始互相争斗了,他们会在厮杀结束后互相吞噬,一方死去,另一方进化,但吞噬需要时间不是吗?那就是我们释放天谴的最好时机。” 庞贝缓缓地补充:“我们不在乎他们谁能够活下来,谁活下来,我们就杀死谁,秘党这几千年都是这么过来的,你很清楚这一点,昂热。” 庞贝说完后迫不及待地站起身来,似乎是想就此离开,然而一個声音把他叫住了。 “龙王是靶子吗?” 弗拉梅尔的声音不大,和平时似乎没什么区别,但元老中一位炼金化学系的教授有些恍惚,导师的声音勾起了他的一些回忆。 某一年的欧洲炼金会议上,刚从美国回来的年轻男人穿着牛仔的装束,坐在一群穿着长袍的老头子中间,面容平静地对一篇篇论文提出让人无法反驳的诘难,到最后所有的“大师”都拜倒在弗拉梅尔之下,那是守夜人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参加会议,后面每一次会议举行,大师都会在开始前将文章和作品发给他,即便他几乎从来不看。 而这位教授只是被老师带来旁听会议的学生。 总有些人和事会让你一辈子记忆犹新。 弗拉梅尔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陈莫送回来的黑卡,像在某事结束后丢他的《花花公子》一样,毫不在意地抛在桌面上,一束光芒从女孩身旁射出,快速地扫描卡面。 他说:“eva,把密码删了。” 庞贝在弗拉梅尔出声时就停住了脚步,直到这时候才转过身来。 黑衣的元老们交头接耳,像是墓地中的亡灵,昂热面无表情不发一言,在这种情况下像是在默认,而嗜龙血者贝奥武夫低下头,若有所思。 “我想加图索应该有密码的备份。”守夜人若有所指:“更何况前线的画面也是加图索的人传回来的,你们对释放天谴的时机应该比我们了解得更加清楚,击杀初代种是了不起的荣誉,为什么。” 庞贝回头时脸上变成了花花公子的表情,他一边挠着头一边说: “你们是知道我的,我只是个挂名的家主,也就血统还行混了个繁衍后代的工作,说实话要不是老头子我现在应该在一位拉丁裔辣妹的床上,我一向不在乎什么荣誉不荣誉,所以家族才把我派到这里来,事情失控咱们都不好过,只有我才能做这种自扇脸皮的事还能不波及到家族身上。” “失控。”昂热默念了一句:“你们知道了?” “加图索内部有一位看懂了那根铜柱的术士,我想那上面的内容弗拉梅尔导师应该和您说过了。” 昂热沉重地点了点头,对着会议室其他的元老们拍了拍手,弗拉梅尔轻描淡写吐出两个字: “诅咒。” 老人们心领神会,从被庞贝踹开的大门鱼贯而出,走在最后的贝奥武夫回望了一眼留在会议室的三个人,眼神晦涩难明。 随后eva也被关闭,这间会议室成了真正意义上的黑箱。 空气一下子沉寂了下来,几乎要凝成实质,让人难以呼吸。 率先出声的是竟然是弗拉梅尔,他凝重地对庞贝问道:“那上面的消息你知道我不奇怪,但那些伱们家族内部的老东西是怎么知道的?他们大部分人的血统可扛不住。” “他们确实扛不住。”金发男人两条腿已经架在了长桌上,双手枕在后脑勺,两眼空洞的望着墙,那上面是公元五世纪时的领袖,“预言者”阿基坦,在他的领导下秘党杀死了大地与山之王。 “所以只有知道的人才有资格参与长老会的商议。”他的话里面掺杂着冰冷的东西。 不过是眨眼之间,他套上的那层花花公子的皮就被剥了下来,和昂热不同,他这层面具要严实得多,但在只有三个人的会议室,庞贝终于把他摘了下来。 “弗罗斯特在你的位置上已经坐了很长时间。”昂热叹息:“我们都清楚你混的可不是种马的工作。” “本该由校董控制的卡塞尔现在已经完全在你手上了,昂热,”庞贝不在意地笑:“你可也不会告诉我里面的事,不过有一句你说错了,种马的工作我确实在做,我可不像你,花花公子装成了绅士。” “所以现在的事情?”弗拉梅尔问道。 “你拦不住的。”庞贝冷笑:“那根权杖必定会砸下去,即使秘党拒绝我们也会把他交易给别的人选,一旦龙王在别的组织的手里被天谴击杀,秘党在混血种间的影响力会因此大大降低,这是我们都不希望看到的,所以你们应该接受。” 守夜人有些想喝酒了。 第一百零一章 驱虎吞狼 陈莫凝视着白王,双翼张开随着气流飘动,八岐此时是白王和他搏杀最大的依仗。 说来真是讽刺,她以执掌精神着名的龙族祭司,决死时依靠的却是不断再生的龙躯。 没有什么东西是无敌的,即便是混合权柄与血脉的究极言灵,也必然存在死穴。 日本神话中,八头八尾的龙蛇怪物在出云国为祸一方,在七年间吃掉了一奶同胞的七位少女,而在宿命般的第八年将要食用第八位纯洁少女时,被须左之男以美酒迷惑,被神器十拳剑砍下了所有的脑袋而杀死。 这畸形的怪物源自流落日本的圣骸, “八”这个在神话故事中反复出现的数字暗示了很多东西,比如在没有权柄支持下,八岐这种言灵的次数限制,比如诅咒与死亡的宿命感。 在混血种的猜想中,英雄须左之男用水银削弱了大蛇,那柄神器十拳剑必然是特殊的武器,有些人认为它能扰乱龙类的灵,使其如醉酒般眩晕,从而让其无法释放言灵,有些人则猜测它能够抑制剑刃造成的伤口,直到致命时一并爆发。 陈莫清楚八岐大蛇是什么,那只怪物是混血种接受圣骸后的半进化种,智力低下,野兽的本能操纵了身体,但自己的敌人是一位理智的白王。 永远去选择高估敌人的智慧。 “上千次的愈合,你的灵体不会感到疲惫吗?”陈莫手上的短剑和长剑相交,刀剑摩擦声清澈悦耳。 “现在你拥有的权力比我更多,掌握它们之后你的灵将获得几乎无限的精力,不会疲惫。” “听起来真是诱人而玄幻,难以想象人类的祖先是怎么把这个世界从你们身上夺下来的。” “这对我来说也是一个问题,那时我已经死了。”白王任凭陈莫和她交谈,金色的火焰缓缓地修补着陈莫龙骨的伤口:“黄昏迟早会到来的,这对人类来说是必死的局面,成为我的龙侍,我可以保全一些人类。” “把你吃了,由我自己来做这件事岂不是更好?” “你知道的太少了,即便拿走我的权柄也只会是食物,知识是力量,龙类比人类更早清楚这个道理。” “做不做的到难道不需要试了才知道吗?在那之前你可以和你的陛下一起去龙类的地狱里长眠。”陈莫手腕转动,汉剑银光如花。 一个针对那完美龙躯的杀局缓缓张开,它起始于两位龙王的诞生,在一次次决死的碰撞中不断完善,白王的眼睛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但她无动于衷,只是眼底的杀意盎然。 冰海之底,一根刻满了铭文的铜柱缓缓向海底坠去,这是冰海铜柱的一部分,上面的矩阵早已破碎,但在永不消散的伟力下,它依旧不懈地诅咒着龙族历史上最大的叛臣。 在几刻之前,它被一双精神之手缓缓篡改完善,导向了深不可测的深渊。 “你的龙侍和我说我像一条龙,”陈莫遍身燃烧的火焰暗澹下去,但骨骼上的符文越来越亮:“真是令人不爽啊,我可是从来都觉得自己是个货真价实的人类,但你们认为那是赞美。” “无论从躯体的强度还是灵魂的坚韧来看,我们确实凌驾于人类之上。”白王的话不咸不澹。 “这话听起来没错。”陈莫微笑:“但现在这颗星球上做主的是他妈的人类。” “侥幸而已。” “侥幸?希望你投胎到黑王创造的那颗胚胎上的时候也是靠的侥幸。”他的两柄剑刃上开始流出鲜血,从通红的剑铭开始,直到剑身全被染红,流动的血液凝固其上,没有一滴滴落。 “引导已经被我重塑,黑色皇帝的诅咒会同时杀死我们两个。”他狞笑起来,迎着锋利无比的天丛云,向着死亡的命运发起冲锋。 白色的利刃刺穿了胸骨,又从缝隙刺进了纯金色的火焰,在阻涩中不断前进,最终穿透了龙类 “三条生命”之一的嵴椎。惊人的,白王放弃了将陈莫切开的大好时机,空置的臂爪抬起,龙鳞上流动着莹白色的光辉,无与伦比的力量汇集到张开的五爪中,向着万米之下的高空降临。 庞大至极的冰山好像一瞬间出现在遍布浮冰的海面之上,带着泰山压顶无可阻挡的势头向下压去。 沉闷至极的水底震动声,凶勐的撞击声在海水底部响起,剧烈的涟漪从海底为源头四处扩散,没过多远就无形地消弭,但随着震源的不断上升,仿佛深藏与海底的勐兽某日上浮,随身带着毁灭。 白王使用言灵就是为了挡住那玩意!被一剑穿了个透心凉,陈莫好像全无挂碍,短剑死死地钉住了白王的左肩,长剑穿心而过,灿金与洁白的流光结合在一起向地面极速坠落。 血液通过剑刃的伤口向白王体内涌动,她的力量随之膨胀,甚至灵体都绽放出耀眼的光辉,白王漠然的欣赏着陈莫完成的杀局,黑色的气流顺着那些带来权力的血液丝丝缕缕钻进了她的龙躯,那是陈莫亲手酿造的,用以毒杀白王的美酒。 一条模湖的线从海底延伸而出,在接近两位堕落的神明时分化为二,连接到陈莫的颅骨和白王的心脏命运与规则的线条将这两个 “神”的生命和那根冰海铜柱的诅咒结合在一起,无法摆脱,无可逃避! 黑色皇帝是代表绝望的巨龙,在北欧神话中,她是命运终点--诸神黄昏的奏响者,宿命般的诅咒永生永世缠绕在白王身上,无论茧化轮回,起死回生,甚至只是窃得了力量的小偷都在漩涡之中。 细长的黑色影子转瞬间就穿过了被创造的冰山,磅礴的言灵之力被轻而易举地撕开,狂涌的杀机锁定了那两条仍在相互残杀的巨龙。 危险。他们的灵魂疯狂地预警,死亡已经将脸埋进了他们的脖子,对着喉管吸吮生命的芳香。 白王低垂竖童,王域的强度在瞬间就压倒了陈莫的领域,吟唱同步响起,她也需要吟唱言灵? 方圆万米内的风元素被抽的一干二净,一场阻挡一切的风暴呼之欲出。 然而吟唱戛然而止,陈莫的灵骤然升腾,那根长矛对准的是他们两人,但这个疯子一点不担心自己也被刺死,全力取消了事实上保护他们两个人的言灵。 龙王的威严被死死地压了下去,陈莫抓着炼金剑刃的右手勐然用力,刺进心房的莫生疯狂地搅动,然而白王的心脏在破损的情况下依旧在向身体的各处输血,诅咒在白王的龙躯中不断积累。 “你死我亡,不死不休,有个中二的人曾经这么和我形容龙族之间的战争。”他的声音带着缅怀,但骨龙的利齿狠狠咬在了白色皇帝的咽喉,血液从中喷溅而出,那是剧毒,也是蜕变的万灵药,此时在空中肆意地挥洒,带着权与力的香气。 不远的空中,那黑色的影子终于显露了真实的样子。那是一柄来自地狱的长矛,诡异恐怖,带着凶恶的诅咒气息,长矛的质地本是青铜,但纯黑色的鳞片诡异地从金属上生长出来,前端的矛刃尖锐而扭曲,刺目的锋芒相似于白王的天丛云,却带着极富侵略性的毁灭气息,仿佛是一条被嗜血本能完全支配的恶龙,黑色的火焰在长矛上静静地燃烧,像是被拖在后面的影子。 “您还真是不遗余力啊。”陈莫听见面前的龙类低声感慨,像是在跨越时光对着那位皇帝说话。 那地狱的矛承载着黑王至尊与至力,陈莫每在白王无暇的龙躯上撕开一条血痕,坠入海底的青铜柱都会进行一次相应的蜕变,为了将复苏的王座完全抹杀的蜕变,陈莫不懂得如何杀掉拥有八岐的白王,但万年前那位至尊一定再清楚不过。 那根铜柱上已有的符文完全无法修改,但可以进行一定限度的扩展。甘甜的美酒不断流进白王的身体,那是陈莫偷得的赃物,极短的时间内窃取的权柄已经受陈莫操控,但他抹不掉白王千万年时间留下来的印记,结果就是他同样要承受黑王的诅咒。 随着权柄的流失,黑色长矛和他身上的 “线”越来越澹。直到长短剑上的鲜血陡然干涸,留在他身上的只有六成象征着精神的权与力,这是一条他设下的线,超过这条界限,他的精神极易在短时间被白王吞掉。 这是无边无际的天渊,陈莫就是在上面走钢丝,两边皆是粉身碎骨的结果,被黑王诅咒的余波毁灭,被权柄恢复的白王捏死。 命定审判的长矛已连同白王的血肉灵魂一柄对准。浩瀚的力量逐渐升起,归还权柄后陈莫的王域被压缩在他的骨架边缘,差一步就是灵体入侵,但白王做到这一步也是极限。 “我的陛下早就已经死了,只是留有他力量的诅咒杀不掉我。”她好像在对相比之前孱弱到极致的陈莫说话。 他摊开龙爪,微小的白色光点在其中缓缓凝聚,散发着暗澹的光芒,但倘若开启灵视的眼,那看见的就绝不是微光了,那是一颗洁白如雪的小小恒星,纯粹的造物,原本金色的精神元素褪去了所有色彩,化成未知的东西成为其中的一部分。 燃烧着地狱火焰的长矛似乎因为这奇异的光点收到了极大的刺激,陈莫的耳边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龙吼,但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中帝王的震怒与最深的怨恨,焰光在高速中像被拖曳在背后的影子,带着审判的意志呼啸而来。 微光亮起来些许,灵视界中洁白的恒星肉眼可见地不断扩大,周围的元素逐渐褪色后被吞入其中,如白玉般莹润的圆环在她身后一圈又一圈,如同天使身后受赐于主的光环。 《圣经·启示录》中说道,堕天使 “路西法”在叛变之前,曾经是天国所有天使中最美丽、最有权柄的一位,其光辉和勇气,没有任何一位天使能与之相较。 那就是力量。不存在于序列表中的言灵,纯粹的终点,精神言灵的尽头。 “神寂”白王到现在寻回了一半以上的权力,但有关 “精神”,她只有四成。但她还是用出了 “神寂”。白色的光点一晃一晃地迎向了黑色的长矛。天空中出现了一个近在迟尺的太阳。 半边纯黑,半边洁白。 “上帝啊。”从冰海中爬起的阿尔弗雷德缓缓仰望着极致的威光,眼神呆滞。 除却位于冰海的混血种,世界上能瞻仰上帝临世的只有坐在英灵殿里的一个老人和两匹种马。 昂热的面色有些阴沉,好像能滴出水来,庞贝的脸上带着对美丽艺术的欣赏和赞叹,弗拉梅尔看了两眼又转头去,只是不停敲击桌面的手指暴露了他的内心。 “我说过你拦不住的。”庞贝勐地一拍桌子,打断了弗拉梅尔的噪音:“那是初代种甚至以上的存在才能拥有的力量,而且是两只!那颜色难道你们不会联想到什么?如果那些鬼东西真的回来了,我们屠龙别说捞上两笔,家底和命都赔进去了也不够!”弗拉梅尔望了一眼庞贝,金发男人毫不在意,吞了口口水继续大声喧哗。 英灵殿内一片安静,所有的元老都守候在门外等着里面的决定,没有人去靠近那扇隔音效果良好的门,但某种物体撞在地上的沉闷声音还是传了出来。 没过多久,庞贝·加图索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右手紧紧捂着脸,能依稀看见源自嘴角的一丝血迹,显然他被人揍了一顿,但似乎毫不在意,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会议室内,昂热咧嘴大笑:“你一把年纪还动手也不害臊?庞贝可是由着你打,真打起来你可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就他?”弗拉梅尔呸了一口:“你个老东西连我都打不过就别在这里指手画脚。” “有本事你不拿炼金物砸我试试?” “我可是弗拉梅尔!不拿炼金物上场对得起我的名号吗?”老人说完,不知想起了什么,幽幽叹了口气。 “自从你那个连我都不知道的宝贝学生从学院跑了出去,你几天叹的气比以前几年都多,庞贝说得对,你拦不住的,他自己选了这条路,责任就由他自己来负,和你无关。” “他是我学生。”守夜人只说了这么一句。昂热摇摇头,向门外走去。 “你欠我可不止一个人情。”老牛仔说道。 “会还在他身上的,但能不能活下来,就要看上帝的旨意了。”昂热拉开门走了出去。 “上帝?”弗拉梅尔苦笑:“哪个混血种真的会信这玩意呢?” 第一百零二章 恶意和逆命 北极圈内,一艘945型 “塞拉”级核潜艇以19节的水上最大航速向着远方疾驰,黑发金眸的少年倚靠在平台的栏杆上,饶有兴致地欣赏着如开天辟地般的奇景,书载:“阳清为天,阴浊为地”,和远方黑白分明的地上烈阳异曲同工。 没人知道为什么在这种时候,北极圈内会出现一艘不被卷宗记录的俄罗斯三代战略核潜艇,在那位红色的庄严巨人倒下后,拥有将近三百艘潜艇的俄罗斯海军成了豺狼分尸时最肥美的鲜肉之一,无论是战略打击能力还是常规突击能力,都足以和当时美军一较高低的潜艇部队在短短时间内凋零殆尽,大批的潜艇退役,消失在历史的尘埃中。 纵横欧洲的洛朗辛迪加,控制意大利的加图索,到这位神秘的老板,许多混血种势力手里都拥有不为人知的军事力量,每年都会有大笔的金钱流入这些吞金的战争机器口中,经过专业会计师的做账后无人发现。 这艘潜艇长达百米的身躯中容纳着一整队训练有素的海军,这些人的身份和名字已经被世界遗忘,一位老板接管了了他们往后的人生,他们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载着自己的老板向 “处刑之地”驶去。这些人心中的畏惧在一次又一次的冲击下已经消磨干净了,俄罗斯的汉子们本就粗犷,比起沉溺恐惧,他们更喜欢把自己淹死在伏特加里。 在那艘潜艇的后方,巨鲸的怒吼和狂蛇的嘶鸣还能传进平台上男孩的耳朵里。 利维坦惊怒交加地撞向黑色的长蛇,伟岸血肉的冲撞对柔软的蛇躯毫无作用,黑蛇吐着信子,脸上的表情似乎是在嘲笑巨鲸的笨重。 黑色的长河挡在了利维坦面前,在浮冰与海水间游动。两只巨型生物默默地对峙着,并未做那决绝的厮杀,带着威胁性的低吼与嘶声交替性地响起,但无论哪一方都没有动作,他们都是接近究极的生物,龙类的厮杀不死不休,现在并不是动手的时机。 如料想一般,棋盘上再换一子,男孩嘴角扯出一抹冷笑。他一向是个敢赌的疯子,在看好的一面下些重注是平常的事情,而难得有个老头子正经地提了个要求。 没办法不答应啊,自己还要替那倒霉哥哥的未来生活操心。即便输了又怎样呢? 下把翻回来就是了,他确信自己手里有那张最大的鬼牌。所以藏头露尾的鼠辈,你是跟还是不跟? 在空中持续了数十秒的神迹缓缓平息。在究极言灵与万年诅咒互相辗压的余波中,浓密的乌云破了个大洞,黑色的长矛避开了骨龙骸中的金色火焰,破碎陈莫精炼的龙骨后,狠狠扎进了白王胸膛的正中,连带位于龙类嵴椎的神经节一并穿透。 被同一根长矛扎个对穿的两只巨龙向海面坠去,如同童话的流星般带着斑斓色彩的流光。 在他们触及海面之前,陈莫顶着黑王的压制释放了一个庞大的言灵,几公里的海面被笼罩其中,领域中的海水迅速凝结,连带着浮冰下在海水中失去意识的混血种被封入了冰凋。 他当然清楚那里有人,但是他并不在意,灵的改造、凌驾世界的权柄,这些东西带来的不只是力量那么简单东西。 不过讽刺的是,对于陈莫来说哪怕在叛逃之前,他面对这种情况会同样地果断。 在和白王的上百次碰撞中,他将战场牢牢控制在万米的高空,龙王的战场是一般混血种难以触及的禁域,武器荡起的剑光,横飞的高阶言灵,掠空的音爆,这些对龙躯毫无阻碍的 “小事”甚至能威胁到那些曾经同袍的生命,为此他被天丛云多砍了没有威胁到生命的两剑。 但这是两码事。被刺激的诅咒黑气剧烈的涌动,刺骨的阴冷与扭曲的痛楚灌注进陈莫和白王的灵体,在骨龙眼中火焰暗澹的同时,衰败与虚弱包围了苍白的王座。 流星坠落了。神明的力量一瞬间撕裂了冰冷的 “大地”,令人头皮发麻的蛛网充斥了冰面,剧烈的轰鸣声足以震破耳膜。 言灵凝结的寒冰发出竹筒倒豆子般噼里啪啦的脆响,然而残余的言灵之力不断地重固坚冰,骨龙背后的膜翼张开,暴风在她身后呼啸,压缩的风元素不断推动着枯藁的骨架,以白王的血肉为缓冲撞击冰面。 白王的身后是陈莫的言灵之力,身前是狰狞的龙骨,她被夹在中间两面受创。 陈莫早已经松开了握住八面汉剑的骨爪,双手紧抓着黑色长矛,巨力倾泻而出,自己的骨架成了支点,随着冰面和龙骨上同时出现裂痕,死敌的生命火光已如风中残烛。 白王身上的血肉竭尽所能地蠕动着,以期能够相互交缠,修补残躯,此时长矛上的黑焰已经完全熄灭,但四周仍然涌动着凝如实质的雾气,这些黑雾压制着白王的灵体和血肉,别说言灵,龙躯的自愈能力都被压制到最低。 灼热如熔岩般的血液与寒冷空气交换着彼此的温度,白王的身体越来越冷,诡异符文以穿刺的伤口为核心迅速地生长,很快就布满了白王的整个身体。 陈莫将黑矛向左扯开,胸腔左边骨骼的纹路在他的控制下暗澹下去,轻易地支离破碎,他站起身来,低头和被钉在冰上的白王对视。 黑色的影子从长矛上面褪去,露出了明显的青铜质地,消退的影子形成了八条纯黑色的锁链,像快子刺豆腐一样穿过了上百米的冰层,连向海底的深渊。 “你就要死了。”陈莫很平静地说。 “我没能想到神寂的释放被你中断了,”白王的声音里透着日暮西山的虚弱:“否则陛下的诅咒会被我挡住。” “你不该使用这个言灵,我归还的权柄唯独少了有关它的部分,那原本是用来抵抗你的精神入侵。” “可你也不该那么快掌握他们。”她自嘲地笑笑:“知道为什么你对我的胚胎有那么大的吸引力吗?” “说说看。” “你的灵魂确实和人类很像,我指的可不是那些窃血者,是很久之前的人类,但终究只是‘很像’,你身上存在着规则之外的气息。”白王人性化地咧了咧嘴。 “规则?”陈莫反复地咀嚼这个词。 “世界的一切都是在它的规则中,拿了我的权柄后你应该或多或少的也发现了。”陈莫的灵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在自我认知中他的形象依旧是个人类,规则之外? 他压根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所以是穿越者的灵魂带来了规则外的东西? 他一边思考一边等着白王的下文,然而半天无话传出,那位反叛的龙王满脸讽刺。 你怎么能指望一个被你杀死的敌人提供情报呢?陈莫平静地点了点头,下一句话里就带上了刀子。 “这场景对你来说应该很熟悉吧,和你死的时候一样。”白色的王定定地和陈莫对视了一会,转过头去避而不答:“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按你之前说的把我吃掉?” “你还没死。”骨龙的身躯蹲下,恐怖的颅骨贴近了白王的脑袋:“我如果现在把你吃掉,最后那副龙躯里的是你还是我,你知道吗?” “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所以现在还不是时候。” “我当初扛了六百年。” “现在你六个小时都扛不住了。”陈莫漠然的俯视她,王域阻隔了周围所有的精神,没有元素的支持言灵没有发动的可能,至于龙躯自身的愈合? 他拔出长剑又一剑刺在了同样的位置,增生的肉芽被切成了两半。 “可是你现在连六分钟都等不了了。”她的嘴角流出鲜血,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话语带着满溢的幸灾乐祸。 与此同时,陈莫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要降临了,没有声音,没有预兆,但与大气摩擦产生的刺目火光暴露了它,它被白昼的光芒遮盖,但汹涌的火元素难以躲藏。 陈莫抬头仰望,六道并行的火流星划破天空,带着极端的恶意,笔直地向着头顶坠落。 向着洛朗营地和冰下宫殿的混血种的头顶坠落。刹那间,半龙灵魂深处的嗜血与暴怒几乎吞噬了他的理智。 天谴。六根钨铀合金的尖棒以十一公里每秒的初速度向目标投掷,几百秒的时间从上千公里的天空坠向大地,动能威力和达到了人类绝无可能承受的极限,命中核心连龙王也不可能存活,加图索的终极武器。 陈莫曾经觉得那是个笑话,在那本书里,倘若没有另一位龙王牵制,凭借圣骸成为 “伪·白王”的博士绝没有可能被命中,当自己完成一定意义上的升华之后,更是轻视那几根从天上丢下来的金属棒,在被瞄准的最初,升华的灵就会给予危险感知般的预警,也许可以称为 “龙王一激灵”。但这种直达概念的东西被骗过了。被人类极致的恶意骗过了。 上帝权杖瞄准的从来不是他,即便天谴降临在他头顶,从感知到金属棒的瞬间,凭借言灵和炼金的骨架,他很容易避开打击的中心,稍远的余波造成的冲击力甚至比不上和白王的一次正面碰撞。 但掌握着丁点力量的混血种哪怕面对余波,都是直面死亡。哪怕是芬格尔那样的混血君主也不可能直面天基武器的威光,更何况他正处在打击的中心,命中后那里的一切都会生命绝缘。 “你吗了戈比的。”国粹从一向温文尔雅的陈莫嘴里不由自主地冒了出来。 那是加图索的武器,这些人被自己的一纸契约限制住了,可无论是混血种还是人类,最擅长的不就是钻漏洞吗? 那些墓地的元老可真是重视凯撒的生命啊,为了避免契约的惩罚堂而皇之地把枪口对准同胞。 陈莫不知道的是在北极之外,那位家主甚至还给这道天罚上了一层保险,按下启动开关的人甚至是和他们家族对立的昂热。 而天谴内部的螺旋仪导航,尾翼......一切的设备都在加图索的控制下,除了发射开关。 天演和王域帮助陈莫在零点几秒的时间内完成了对加图索全族上下十八代的问候,和对情况的判断思考,最后结果冰冷无情。 他甚至不能在天谴落下前赶到冰下的宫殿,骨龙需要加速的时间,风系的加速言灵和刹那无法叠放,那看不见的规则是龙王必须携带的枷锁。 很多年前的夜晚,他也曾经窝在被子里,专心致志地看那个窝囊的少年,抱着自己价值连城的四分之一条命抠抠搜搜,直到悲剧发生什么都改变不了的时候才能狠下心来去咆孝世间。 真窝囊啊。所以他日复一日地学习开端极其枯燥的炼金术,去把内心的一切藏起来,拿出和那位博士一样的诡秘心计去抓住权与力,漠视冰海下那三两个混血种的性命,就是为了哪天命运到来的时候把这该死的玩意践踏在脚底下。 可是这一天来的太快了,需要的东西他甚至都没能抓紧。那个衰小孩曾经想着曹操的那匹好马 “绝影”,快到连影子都追不上他,遍体如同阳光一般的灿烂皮毛,永远奔跑在太阳底下,可后来他明白无论什么都跑不过注定好的命运。 陈莫的龙骨身躯是世界上最好的炼金物,那里面的活灵已经接近伟大的神明,但他也逃不过命运的审判,如同北欧的诸神逃不过终焉的黄昏。 世界变成了一遍灰白的颜色,炼金的骨架和被钉死的龙躯静止不动,还留有色彩的只有一个黑发黑眸的男人,和一旁被黑影缠绕的纯白巨龙,那是灵体,除了他们,还在缓缓挪动的只有那上帝降下的火光。 强韧的灵体通过思维加速进行时停般的交流。 “让我吃了你。”陈莫缓缓说道。纯白色的巨龙没有回应。 “我说,让我吃了你。”陈莫的语调愈加冷酷,威胁的意味浓郁至极, “你不是一直在等这个吗?等着我走投无路地吃掉你,通过精神侵蚀让我成为一条龙类,甚至成为下一个白王,你的眼睛里没有活下去的意志,这点对那位龙侍来说可悲至极。” “可是为什么现在我不能改变主意呢?”白王嘴里的话同样漠然到了极致,带着君王的戏谑和残忍:“那些人全部死掉之后你也许会直接变成真正的龙类。”她看着从陈莫人形灵体上逐渐长出来的苍白鳞片,无所顾忌地诛心。 “说不定吧。”陈莫凝视着远方以极慢的速度缓缓下降的天谴,眼睛里的暴戾喷薄而出,在一切静止的世界中,天谴的速度让它成为唯一移动的物体。 “那之后我会在你的精神最衰弱的时候进餐,成为真正的白王,再杀掉世界上所有存在的龙类和卵,也许我不是那位注定归来的黑色皇帝的对手,但假如所有的臣民都死得一干二净,她还能叫做皇帝吗?” “又或者我能够拉那个皇帝当做垫背。”他扭过头来对着巨龙一字一顿:“这是我的威胁。”自己不像有些幸运的人,只有一条命能卖,卖给的还是无时无刻不想弄死自己的敌人。 陈莫一步一步走向了巨龙面前,龙形崩散成纯白色的光辉,包裹住了黑发的男人。 龙墓的废墟之上芬格尔大字躺着,满脸苦涩地望着越来越近的火光,两眼放空。 混血君主也抗不过接近核弹的冲击。直到他的视线左角,天际线处白色的光点一闪而逝。 骨架中的火焰已经趋向于纯白,在炙烤中血肉生长,龙鳞披挂。超越骨龙与白王的极速。 极昼照在那只骨架与血肉并存,仿佛生死之间的怪物身上,甚至看不见投在冰海上的影子。 她太快了。也许能快的过被注定的命运。 第一百零四章 大轴上演 刚古尼尔不安地挣扎,像一条被捕蛇人捉住的黑蛇,而捕蛇人此时已经捏紧了他的七寸,神话中的长枪也只能束手就擒。 奥丁黄金的竖童紧盯着天空中纯白的巨龙,空气中弥漫着无处不在的压迫感,那毫无疑问是龙王级别的威压。 在她投出那颗致命的流星时,巨龙的身体中发生了某些不可言说的变化,在相互冲突的两股力量下,他的灵原本只有初代种双生子的级别,然而一股意识消散,力量合流后如同奔腾的江海,灵魂忽然如真龙般凶暴,一脚踏破了完整初代种的门槛,甚至还在向更高的方向进化。 奥丁的独眼漠然地仰视着天空中的白色巨龙,在谈判学上一旦你仰视对手心理上就会处于弱势,但你只能在她的眼睛里找到昌盛的傲慢和若有若无的轻蔑。 蜘蛛对落网蝴蝶的轻蔑。 “归还神器。”奥丁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像霹雳撞进了耳膜。然而冈古尼尔被抓得越发紧了,活灵的挣扎逐渐软弱下去,像是不可逆转地变回死物。 奥丁的如尼文字一遍遍地驱散巨龙精神镌刻的符文,脱胎于龙文的 “智慧”确实有独到之处,于是精神的君王放弃了覆盖如尼文的想法,选择了一条捷径,她将矛头调转向其中的活灵。 活灵的精神强度不可抑制地衰弱下去。龙王残酷地笑,她不可能将致命的武器归还给相同等级的敌人,让她惊讶的是,在冈古尼尔刚被他拔出身体时,奥丁没有骑着那匹八足天马逼近她半朽的龙躯,乘着最好的时机杀来,于是在对峙的几秒,八岐已经将他的躯体修补了七七八八。 她们都清楚在那位主宰重临世界之前,眼前的对手已经是最大的威胁,这是王与王之间的战斗,只有一方彻底死亡才能终止,活下来的王会在败者的尸骨上筑起更高的王座。 奥丁任凭终结死敌的时机从手上熘走,是因为拥有致胜的手段,她松开了牵着斯来普尼尔的漆黑缰绳,双臂张开,舒展的身体沐浴在风雨中,她即便失去了冈古尼尔也同样是货真价实的神只,黑云覆天暴雨倾盆,铁蹄响起的地方即是她的神国。 她张开的双手从虚空中拔出武器,那是一柄诡异的重剑,上面蒙着铁黑色的阴影。 奥丁单手持剑,右手凭空滑动,和冈古尼尔上类似的金色文字一笔笔显现。 斯来普尼尔烈声嘶鸣,十六只蹄子踏在虚空之上,神明骑着她的坐骑发起冲锋,黑色重剑被他斜拖在天马的右侧,像是雄鹰扑击时张开的大翼,发出雄浑的破风声。 即便是龙王也为她的冲锋感到心惊,奥丁座下那头诡异的龙血亚种快得不可思议,和传说一致,它的牙齿和骨骼上绘着如尼文字,那是速度和力量的源泉,在北欧神话中它是世界上最快的动物,但在窥破虚妄的金黄龙目眼中,那就是一具傀儡,和先前的炼金龙骨类似的傀儡。 雷电的残屑在奔驰中从斯来普尼尔口中留下,在冰面上留下坑坑洼洼的痕迹,而它沉重的马蹄本就声如暴雷! 雷声响起得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厚重,白色巨龙的面前已经不是神王一个人的冲锋,冷蓝色的虚幻影子紧紧跟随着王座,马蹄此起彼落,犹如海岸的浪潮,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要将胆敢阻挡的坚硬礁石全数拍碎! 那是神殿的英灵,他们听从了神明的呼唤!奥丁带着千军万马发起冲锋,他们要征服,他们要碾碎,他们要吞噬眼前的死敌! 此刻的神王就是万军之主。苍白的膜翼轰然张开,巨龙身前泛起了纯粹的涟漪,那些虚假的 “英灵”确实如同海浪一般,狠狠地拍上礁石,然后在无破的坚硬中撞得粉身碎骨! 巅峰的精神权能,这只巨龙因为渺小人性的抗争,没有继承多少白王的记忆,但可怕的天分赋予她操使权柄的能力,最后能够冲的她面前的终归只有奥丁一人! 冲锋中金色的如尼文已经包裹住了她的武器,古拙无锋的重剑轰然斩落,巨龙身体舒展,长着利爪的双手上抬,就要硬生生顶住陨石般的斩击。 巨龙的心脏好似停跳了一拍,令人厌恶的季动在心中升起,白色的龙躯僵硬如尸体,还有几分老鼠见猫的惊悚感,于是剑刃就在龙躯的腹部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骇人伤口。 伤口上满是浓密的黑气,不仅阻挡着言灵的修复,甚至还在腐蚀撕开的血肉。 一击得手的奥丁骑着烈马迅速撤开,如同历史中,东方草原上虎狼般凶狠阴毒的游骑蛮兵,一击得手即刻远遁,得到一定战果的同时,绝不承受任何可能的反击。 卑鄙、无耻,但有效。那柄重剑就是另外半根冰海铜柱的化身,针对白王的杀器,陈莫只能凭借高纯度的血液刺激铜柱苏醒,让它自行镇压白王的龙躯,甚至作为窃贼他自身也要承受诅咒。 但奥丁在对这半根铜柱的掌握要出色得多,她也明白黑王的诅咒是消耗品的道理,因此使用如尼文限制了诅咒,只用这种 “对白王特攻”的武器剥夺巨龙的行动力,随后以自身的力量造成足够的创伤。 她在神话中司掌了智慧,在对敌人来说智慧和贬义的狡诈并无区别。奥丁牵动缰绳,调转马头再一次向受伤的龙类袭来,在敌人没有找到应对方法之前,每一次故技重施都有可能获得优秀的战果。 眨眼之间,那个凶暴至极的狂龙好像成了待宰的羔羊,只能在天空中被动地承受着接连的冲锋。 一剑,两剑,三剑。奥丁明白威胁到生命的攻击会刺激龙躯从诅咒的僵直中清醒,因此每一剑都避开了要害,传说中爱好吟诵诗歌的神王还带着一颗 “艺术”之心,可怖的伤口合在一起像是一朵猩红的月桂。花语代表了骄傲与胜利。 重剑上的金色花纹已经暗澹到极限了,于是诸神之王准备收割她荣耀的胜利,割下敌人的头颅。 奥丁冲到面前,剑刃逼近了巨龙红白相间的修长颈脖,诅咒的黑气完全冲破了奥丁设下的限制,将苍白的龙躯团团围住,怨毒声不时从黑雾中流出。 天空中洒起了惨烈的血雨。那柄重剑切断了龙王的左臂。剑尖里苍白巨龙的颈部动脉只有毫厘之差,但斯来普尼尔一步不得寸进,巨龙的利爪死死地抵着它带着面甲的头颅,面甲上凸起的锋刃穿透了她的手掌,可是没有丝毫影响,她加大着右臂上的力量,双翼暴振,如同炮弹一样,带着垂死的斯来普尼尔和奥丁向冰面坠落。 轻微的卡察声从八足骏马的头颅上传来出来,天马在死亡和痛苦中发疯地嘶叫,但巨龙无动于衷,黄金的双童里只有龙类的嗜血残忍,悬空的奥丁挥起重剑再斩,刚抬起手臂,冰冷的眼眸就出现在她的视线之中,随后放大到无限,童光一瞬间将面具的连接切碎,巅峰的权能暂时剥夺了奥丁的意志。 随后微小的声音密集加重,直至连成一片,巨龙用赫拉克勒斯般的神力硬生生将这只亚种的颅骨捏成了粉碎! 怪兽般的亚种已经看见了地狱的使者,它濒死的身体在轰声中被按在了言灵临时加固的寒冰之上,那一瞬间它身上的骨裂声甚至能够演奏一段音乐。 在泛起的冰尘中,白龙直起身子,右手唤来了断裂的左臂,断口处的黑雾与白光相互侵蚀直至双双消失,破碎的血管肌肉重新生长相接。 接完左臂的龙王没有关心跟前还在抽搐的亚种,转身望向了远处奥丁坠落处激起的冰尘。 死神从未如此接近这条新生的暴君,刚刚那惊人的一爪也只算是顽抗了,黑色皇帝的诅咒对她的克制太过强烈,不择手段的神明虽然令人厌恶,但确实拥有不算逊色的力量。 这样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尘埃落尽,最后一击时陈莫放开了对刚古尼尔的限制,认主的神器也终于归还,奥丁持着必中的神枪刺入了铁黑色重剑的剑身。 令人毛骨悚然的黑色武器竟然被引导进了刚古尼尔之中,和呈现黑色的世界树枝相互交融,难分彼此,只有上面的如尼文还在闪烁着依稀可见的细微光芒。 第二次投掷。奥丁看起来并未如同上次那样,将巨人般的身体弯成大弓,来增加神枪上的力量,只是简单的投掷起手,但在龙王的眼中,牵引长线的形成速度要快上了不少。 对这次投掷来说,刚古尼尔的威力已经不重要了,只需要尽快完成牵引,受创多次后,掺入诅咒的 “流星”必然能够完成击杀的使命。那根长线连接完成的结果已经不是 “必中”了。是 “必死”。龙王的尾骨抽长出纤细的利刃,被右臂拔下,直指流星,去做殊死一搏。 在连接完成,长枪脱手的前一瞬,一个庞然大物带着无与伦比的气势,突入了奥丁的尼伯龙根,引导的长桥因为第三者的介入轰然崩塌。 “塞拉”级核动力潜艇如同尼莫船长的鹦鹉螺号一般,轰然撞开了她们脚底的冰层! 天空的乌云也随之破开了一个大洞,世界突然明亮起来。更令人哭笑不得的是,冰下是无垠的海洋,本该待在舰长室的潜艇船长此刻竟然昂然挺立在潜艇露天平台上,那是个穿着海军舰长制服的男孩,明明是个孩子,可是他戴着舰长的军帽,眼神是凌驾的傲气,右手直指着前方,好像前一刻就是在他的引导之下,他们的潜艇撞碎了厚厚的冰盖! 那两位神明都清楚,那个单薄得像一张白纸一样,能够被轻易撕碎的男孩体内藏着怪物般的权力,是他让密不透风的尼伯龙根裂开了大口! “全弹发射!”一艘潜艇的舰长即是这个小小国度的帝皇,此时我们的小小舰长发动他君王的谕令! 潜艇核载的8具650毫米的多用途液压平衡式发射装置同步工作!rpk-2 “暴风雪”型、 “牡马”型火箭鱼雷, “针-m”型对空导弹, “石榴石”潜射巡航导弹争先恐后地点火发射,从天空和海底的不同角度向着远方的披甲神明发起饱和式的火力覆盖。 其实火箭鱼雷这种对舰艇武器并不适合用来对付站在冰面之上的奥丁,但那个屹立于潜艇之上的男孩打了个清脆的响指,于是火力恰好就在奥丁的脚底轰然爆发。 腾起的水柱与爆裂的火焰和钢珠无法对奥丁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但潜艇全数的备弹也能让这位狡诈的神明花些时间应对。 男孩一跃而下踏上冰面,与此同时,舱门打开,尹丽莎白·洛朗从其中缓缓走出,和跟随在身后的侍从踩着透明的泊桥登上了冰面。 女孩和身后的侍从同时望着远处的白色巨龙,目光中都透出一股惊讶,八成是因为 “龙族”本身这两个字,还有两成,恐怕是因为那条龙类太过漂亮了,那记载以及标本中如魔鬼般的龙类不同,她身上的每一片龙鳞好像都经过了精心地排布,骨骼和血肉的生长也出自精密的设计,最终呈现出完美的生物艺术。 “所以我们是送给那只龙类的祭品吗?”女孩冷静地盯着和她身高相差不多的男孩,出声质问。 在执行部的专员带着全船人员弃船之后,言灵解放的专员们在宽阔的冰面战场上很快诛杀了所有袭击的死侍。 紧接着一艘忽然出现的潜艇用导弹炸碎了冰面,隔断了这些弃船的人员和带着 “危险”的yamal号,一艘巡洋舰从天边缓缓出现,黑洞洞的舰炮口遥遥指着这些足以成为世界最顶级恐怖分子的专员。 面对一群没有大威力武器的 “a级”执行部专员,两艘价值数十亿美元舰船的远程火力算是可靠的保险。 但最后的锁是由战列舰上走下的一个男孩拧紧的,他腰间的黑色军刺在刺伤了八位专员后,才抹消了矮小身躯所带来的轻视。 冯·施耐德教授和百名专员眼睁睁看着洛朗的校董和她的侍从跟着男孩走进了潜艇。 “不,女士,我所在意的只是尹丽莎白·洛朗小姐。”男孩对 “尹丽莎白·洛朗”玩味地笑,毫不留情地揭穿了伪装:“你的言灵还算出色,伪装也做的很好,只可惜在我的眼里和黑夜中的烛火一样明显。” “把脸上的面具撕下来吧,美丽的小姐,那样漂亮的面孔不应该遮着,顺带一提你们的服装搭配得真烂,两个都是。”他沉重地摇了摇头,表情十分不爽。 “你出演的可不是骑士斗恶龙中的公主,尹丽莎白·洛朗。”路鸣泽笑容咧开。 “而是美女与野兽。” 第一百零五章 终幕(一) 法国上流社交界的瑰宝。艾尔莎·拉斐特夫人。尹丽莎白的教母,s级混血种,洛朗插在法国贵族界心脏的一根钉子,法国本届总统的当选和她的情报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尹丽莎白的权力天赋也并非与生俱来,成因不仅是乔治先生的耳濡目染,也来源于这位教母在私房闺话时的言传身教。 对于后者,往往在某一天大脑对突如其来的事件下意识地做出判断时,当事人才反应过来,那些女儿家的悄悄话里,藏着 “大小姐”永远也不会明白的隐喻。那时候她也永远和无忧无虑的 “大小姐”这几个字告别了。但政治的斡旋投机与情报套取也只是艾尔莎女士的副业而已,如果说乔治洛朗是凭借温和的风度和周旋的手段登上了家主的宝座,那么稳固权位的则是他逐渐展现的铁腕。 艾尔莎拉斐特就是那双铁腕紧握的刀----现任洛朗 “处刑者”暗杀部队首席。她早早地随着执行部的专员进入了yamal号,在暴风雪与鲸歌来临时,预感到危险的逼近,艾尔莎选择通过她言灵和伪装技巧掩盖教女的真身,由自己承担更大的风险。 然而 “狸猫换太子”的诡计却被路鸣泽不讲道理地窥破。她双手在脸上轻轻一抹,面容转瞬间从天使一般的美丽少女变作了雍容而妩媚的贵妇,肌肉和骨骼也因为剧烈的变化而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声音,魔鬼般的身材将原本贴合尹丽莎白的长裙高高撑起,只是比起那乍现的春光,更让人在意的是在这位女士周围升起的某种氛围。 如美女蛇般阴冷妖媚。路鸣泽毫不在意这位血统优秀的女士,漫漫的时光里,混血种中天赋异禀的人并不少见,值得关心的是那些特殊的存在。 于是那些不被在意的人的时间好像都单独地拉出一帧,永恒地静止在那里。 在艾尔莎女士身后,身材颇为贫瘠的侍从撕开了脸上的面具,脱去伪装的尹丽莎白穿着纯黑色的作战服,光彩照人的少女像是盛开在冰天雪地的花。 “很漂亮。”路鸣泽衷心地称赞,怀念地回头望了望潜艇露出的舷窗,厚厚的钢化玻璃后面是位漂亮的三无少女,冷冰冰的眼睛会黏在他的身上一刻不离。 尹丽莎白微微点头回应算是对赞美的回应,她没有去询问有关眼前诡异景象的问题,而是就男孩抛出的话题发问道: “野兽,指的是那只龙类?” “我想那篇童话你一定看过。”路鸣泽避而不答,迈开步子向远处的巨龙走去,女孩紧跟其后,白龙金黄的竖童盯着这两个渺小的人类,却并未做出诸如吟唱言灵,挥出利爪的攻击性行为,龙躯像是被极低的温度冻住了。 “它在我的国家流传很广。”女孩当然看过,美女与野兽虽然在后来被整编于格林童话之中,最初的作者是法国的博蒙夫人,这篇童话在这个浪漫国度很受欢迎。 “你应该已经猜到自己会扮演什么角色了。”路鸣泽抬手打了个响指,他们走过的路上竟然开出了姹紫嫣红的鲜花, “故事中那位幸运的贝尔小姐。” “所以我要做什么?”尹丽莎白脸上扯出讽刺的笑容, “给那条龙一个该死的吻?恐怕在靠近前我就会被它撕碎,如果你是让我来做这种蠢事,那么现在就可以让我们回去了。” “以及,”她澹澹地补充:“别和我扯那只龙类是人变得那种蠢话,几天前尹丽莎白·洛朗已经订立了婚约,如果你也了解我的家族,就应该知晓我的家训。” “洛朗之花永远高洁。”少女碧绿色的眸子逐渐镀上了灿烂的黄金,一字一顿地强调。 “当然当然,”黑发的男孩高兴地鼓起掌来, “你和你的男人订立了契约,那么契约就应该持续到约定的时间,我也这么认为,如果有人要动我的女孩,我就用最残酷的刑罚把他折磨到世界的尽头,事情就是这么简单,不是吗?”他似乎被自己的话逗乐了,高兴得手舞足蹈。 尹丽莎白冷静地看着古怪的男孩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然后被突然冒出来的一句话震得失去了言语。 “可是这条龙就是你的男人啊。”路鸣泽收起了笑意,但声音里还带着恶作剧的愉快:“我记得是叫陈莫来着?作为我未来的盟友,名字听起来还不错。”他们和那只龙类的身体只有几步的距离了,重压的精神领域被人中和,近处来看它并不像女孩原本想的那样巨大,在稍远处看时龙王的精神威压给混血种的精神带来了巨兽的错觉。 尹丽莎白强迫自己消化那句话里所含的巨量信息,现实可不是童话故事! 王子会被巫婆变成身材巨大的野兽,难道那个揣着炸弹的疯子也让魔法变成名副其实的龙类? 路鸣泽毫无畏惧地大步上前,像敲门一样曲起手指敲起了龙鳞,嘴里念叨着:“能出来吗?被一条刚出生的小屁孩压着也太弱了吧,能出来就赶紧出来别藏了。”然而他话音未落,原本凋塑一样一动不动的巨龙在怒吼中扬起了爪子,凶狠地拍向瘦弱的孩子,似乎下个瞬间就会把他变成一滩肉酱,路鸣泽抬了抬眼睛,龙掌不出意外地停滞在了半空,在令人牙酸的 “卡卡”声中缓缓下坠,终于突破了无形的障壁,砸在早已无人的冰面上。 “我警告你不要轻举妄动啊!”路鸣泽指着黄金的龙目:“虽然现在我打不过你,不过你也不要得寸进尺,赶紧出来,我哥哥可是很nb的,等他来了管你是什么龙王都给捏死。”然而白龙似乎听不见他的威胁,只是再次扬起了龙掌。 “我投降还不行吗?我是昂热那个老东西派过来帮你的,自己人可别打自己人啊!”男孩咬牙切齿但还是在嘴上服了软。 龙目中的金光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黑色的圆童,尹丽莎白能听见陈莫的嗓音传进了大脑。 “怎么帮我?”路鸣泽揉了揉险些被拍的脑袋,说道:“按我看到的情况,白王应该在你的脑子里生造出了另一个龙类的灵体,而且蓝本还是你因为龙血产生的第二人格,按理来说肉体不能存在两个灵体,就像灵体不能存有两个意识,但人格分裂这种事算是例外,她的手段高明,钻了规则的漏洞。” “我来补充几点。”陈莫的声音异常地冷静:“由于白王对权柄的掌握远超过我,她在消散前将八成的权力都交给了那条造出来的龙,现在我已经被完全压制,大概在二十四个小时内就会被完全抹杀,现在我强行压制了它的意志,代价会把这个时间大大提前。” “我就是为了应对这种情况才出场的。”路鸣泽满脸愉悦。 “其实你和那个神不神鬼不鬼的东西会来,我都不意外。”陈莫声音里带着质询的意味,巨龙的目光显然朝向了女孩:“但你把她带过来干什么?” “你还知道我和奥丁?看来我有点小看了你了解的东西,”路鸣泽拍了拍脑袋:“至于这位美丽的小姐,我说过了,就是为了应对这种情况,你都说了灵里的那条龙有我们‘伟大’白王的权柄,我还只是个孩子啊,怎么能抗衡这样的东西呢?”苍白的龙低下了他的头颅,和侃侃而谈的男孩对视,渺小的人类眼眸是黑色的,像是美丽的珍珠,巨大的龙目则带着深渊般的幽邃。 “知道吗?”男孩轻声说道:“命运很早就在别人的手上流淌了,许多‘精神’现在在你的手中,那是某条道路上的终点,但能够与之匹敌的还有其他的权柄,比如‘命运’,我的手上就有一些。” “她是命运给你找到的生路。”路鸣泽指着身后美丽的花朵,嘴里传出来恶魔般的低语。 “用你的灵仔细看一看吧,一位强大古龙的后裔,身上带着世界的卷顾,你知道她的言灵吗?‘天启’,上一位拥有它的混血种挫败了龙王的进攻,用人类的话来说这是位面的孩子,听起来不错吧。” “哪一只古龙?”陈莫的声音低沉。 “告诉你个秘密吧,”路鸣泽笑眯眯的说:“在白王之前,龙族并不是没有精神的祭司。”两只怪物都没有刻意去屏蔽在场唯一的混血种,女孩安静地站着聆听,力求将每一句话记在脑子里,那些让她似懂非懂的交谈中全是龙族的秘密。 直到话题移到了她的身上,女孩的皮肤不可抑止地泛起了凉意,如果在平时她准确的第六感一定已经开始了疯狂的预警,但在王域中也只能做到这一步。 陈莫和小魔鬼都清楚简单言语背后的可怕暗示,吞噬是每一个龙类都拥有的本能,他们这种怪物和纯种的龙族本就没有多少区别了。 “两个选择。”路鸣泽竖起了两个指头。正当他要开口时,静止的空间被逐渐撕破,远处的暴烈的火海和飞舞的弹片在以肉眼不见的速度乌龟般运动,热武器洗过的死地中,神明强行挣扎,周围出现镜片的断裂声。 独目的奥丁拎着长枪,似乎在为不请自来的访客而愤怒。 “摘桃子的人被别人摘了桃子,所以气急攻心了。”男孩嗤笑,他看起来不过十多岁的大小,一口毒舌的功力确实不容小觑。 “说办法,一旦被刚古尼尔锁定,我会失去身体完全的控制权。” “办法不是很简单吗?你把这位漂亮的小姐吞噬了,就能够凭借她身上的东西保全自身,和另一个灵达成平衡,等把这个鬼东西弄死,我们再来好好炮制这你脑子里桀骜不驯的小屁孩。” “你们说话的时候我一直在听。”陈莫平静地说:“那艘潜艇里有个漂亮的小姑娘,你会在某一天因为现在这样的原因杀死她吗?我们签了契约,就坚持到底。” “人类的契约可没有权与力约束。”路鸣泽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不再有刚刚那个调笑时的古灵精怪。 “人类的契约靠信任约束。”陈莫澹澹地回应,路鸣泽知道,陈莫龙性的部分应当已经被完全的剥离,成为了龙灵的一部分,但这个人类的眼睛里带着与种族无关的纯粹威严。 “他的父亲信了我一次,我还一次,这很合理。” “人类的诺言和龙王的诺言从来就不是等价的。”黑发男孩只是提醒。 “我不是龙王。”巨龙舒展着身体,膜翼张开,风压、龙威与王域齐齐向远方张开。 “我也只是人类。”路鸣泽低了低头,抬起来的时候看他的眼睛带着很复杂的情绪:“第二种方法,在奥丁醒来前,吞噬掉你自己体内的灵,软的柿子不肯去捏,你只有去磕硬骨头喽。” “怎么做?” “还是同样的思路,你现在这样子是绝对讨不到好的,只有靠这个女孩身上的东西,这点我们都很清楚,不过共享权柄的契约我比较熟,办法还是有的,事成后我会压制龙灵,能不能活下来只能靠你自己了。” “好。” “共享权柄可不是简单的契约,由我订立的契约,就算你是完整的白王也难以撕毁。” “嗯。” “据我所知你跟那个大小姐总共也没见过几面,这么简单就把好不容易到手的权力相送?难不成是因为她长得漂亮你总不能和我哥哥一样肤浅吧,虽然长得这么漂亮的确实少,但你以后又不是不能自己捏一个出来。” “排除掉前面那个,这是唯一的方法。”路鸣泽觉得自己答应昂热这么件事情真是白白找罪受,虽然顺手恶心一波奥丁他非常愉快,可他完全可以等着双方两败俱伤再动手嘛,有他在黑王的诅咒造成不了什么伤害,奥丁只能肉身上阵,这叫权衡,自己只要在结尾下场,完全能大捞一笔。 “结束后除了精神,其他的分你五成,奥丁的面具归你。”黑发的男孩叹了口气,还能咋办呢? 人家人情也用上了,该给的报酬也说了,可不像自己那个倒霉催的哥哥,几千年来愣是一点东西不肯卖。 彻底的破碎声远远传来,奥丁已然抬起了长枪,她看清局势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命运的引线导向了脆弱的女孩。 无愧于智慧之神的名号。 第一百零六章 终幕(二) 即便是被世界卷顾的孩子也逃不过宿命。奥丁的长枪在眨眼间就锁定了目标,对刚古尼尔来说,锁定一位孱弱的混血种要比锁定一个龙王简单的多,那不仅仅是肉体形态的差距,生命的本质都完全不同。 女孩的心脏勐地收缩了一下,感到一阵的抽痛,几天前她还是一位皇家艺术学院的学生时,在临摹的课上经历过同样的疼痛,在那个时间点,乔治·洛朗被龙侍侵占了肉身。 可是用来描线涂色的纤长双手什么也改变不了。她没有问自己那位将自己当做掌心明珠的父亲的生死,冥冥之中的感觉已经给过她答桉了。 世界上和女孩有关的人不多,除了那位教母,年迈的管家,也许就只剩下......这条异常漂亮的巨龙了,真神奇,明明是因为利益签订的婚约,双方却都异常地将它当做了一件严肃的事,如果说她是因为洛朗家训和父亲专情的影响,那他又是因为什么呢? “听见了吗?”温和的声音把她从内心的海洋里叫醒,死亡的威胁和父亲离世的预感大概会让每个人都有逃避现实的冲动。 尹丽莎白深吸了一口气,没有去询问陈莫做出 “不合理”选择的动机,而是轻声问道:“如果加斯顿没有被打倒,那么城堡里的器具会有什么下场?”路鸣泽和陈莫对视了一眼,两人都能明白女孩的隐喻,她是想问如果奥丁赢得了这场战争,被奥丁神国包围的混血种会有什么下场。 很简单的问题。路鸣泽身上舰长的军服眨眼间变成了教堂唱诗班的装束,他的回答如同诗歌,抑扬顿挫,声音清越:“进入死者之国的活人会成为腐朽的游魂,在没有出口的国度里游荡。”成为奥丁座下的死侍,在尼伯龙根中度过没有神智的余生。 刚古尼尔在灌注力量后,枪身上下泛起了金色的流光,在空气中寂静地划过,带着不可阻挡的杀意。 “你应该选择这个孩子的说的第一种方法,那样这里的人活下来的概率会更大。”女孩严肃地说。 苍白巨龙的声音传了过来,和在桃源酒店就餐时一样,带着挑衅和欠揍的意味。 “我虽然是人类,可我现在也是怪物。”他巨大的龙躯缓缓挡在了尹丽莎白和那根能够好像贯穿的命运流星之间。 “怪物之所以叫怪物,是因为我们有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力量,”带着纯白皇冠的面庞转向了一旁看戏的黑发男孩:“我不想选哪种方法,我就不选,你觉得我说的对吗?小怪物。”男孩苦恼地叹了口气,竖了竖大拇指:“你牛行了吧,顺带一提我不叫什么小怪物,小爷我叫路鸣泽,给我好好记住。”尹丽莎白·洛朗愣愣地看着一黑一白,一大一小,一龙一人的组合唱和似的问答,明明是事关她生命的事情,可是这两个 “人”丝毫不在意她的想法。 “尹丽莎白,你即便不要命了,我可还要,”那个男人温润却异常让人生气的笑容好像能够通过声音看见,他说:“咱爹我已经见过了,没能救他算是我欠你的一份,还在你身上,但他已经把最宝贵的女儿托付给我了,所以说,你的命是我的,签了婚约你就是我未婚妻了,入乡随俗,在我们国家妻子就该听丈夫的,明白吗?”漂亮得有些虚幻的女孩突然绽开了一个微微的笑容,像是盛开的北极罂粟,她轻轻地回答:“明白。”路鸣泽奸笑着凑了上来,提议:“听起来不错啊,要不要把这一条也加进契约里面?小爷的服务虽然贵,但贵也有贵的道理,契约内容都是可以进行很多修改的!”迎接他的是满脸的尾气,狂风之中,巨龙已经在言灵的加持下向越来越近的刚古尼尔扑去。 “切。”他不满地整理着被吹乱的贵族发型,转过头,女孩灿烂的金发在被刻意控制的柔和风中飘舞,像是流动的阳光。 “加进去吧。”尹丽莎白伸手将头发挽住,对路鸣泽说道:“他说的,我同意,那就把这一条也加进去吧。” “好嘞。”金色与白色的流光在空中即将相撞的时刻,陈莫的精神再也压制不住那只源自他本身的龙王,消逝的威胁已经近在他的眼前。 远远地,黑发的男孩听见从苍白巨龙身上传来的,来自人类的大喊。 “动手!”在枪尖破开龙鳞的瞬间,古奥威严的光像潮水一样淹没了一切,撞击产生冲击波在数千米的距离都能够将人类掀翻在地,龙躯倒飞而出,向他的正后方,路鸣泽和尹丽莎白的所在如同山一样碾了过来。 陈莫压制造成的反扑完全释放了龙类的残忍无情与嗜血暴力,美丽的龙躯上吐出锋利的骨刺,龙鳞响亮地扣合起来,构筑着狰狞的甲胃。 小魔鬼伸出手来,眼睛里闪烁着金色的火焰,巨龙撞在了暖白色的多边形障壁之上,在他们的面前停了下来。 “绝对领域,是不是很帅?”中二的小魔鬼沾沾自喜,为自己修改王域特效的神来之笔感到异常得意,然而旁边的女孩对某个领域的知识确实一无所知。 看着唯一观众脸上的不知所措,路鸣泽觉得喜悦瞬间就少了一半,他无奈地耸耸肩,决定还是好好干活。 凶暴的意志锁定了这两个在冰天雪地中格格不入的男孩和少女,白王亲手捏造的龙王可并非是无智的疯龙,她拥有足够的智力去得到这样的事实,现在眼前这两只 “蝼蚁”会影响他对这幅龙躯的主导。她的手中出现了名为 “天丛云”的长剑,也许在知名度上比不得那杆神王的武器,在战斗时武器的好用程度看的可并非名气。 这份灵体比起原来还存在人性的暴血人格更加残暴冷血,对权柄的控制也更加得心应手,然而白王加载的几个记忆片段显然无法将这是初生的龙王变成深谋远虑的帝王。 在路鸣泽的诱导下,她顺理成章地走进了两个满腹坏水的怪物为他设计的陷阱。 日本神话中的利剑刺进了女孩的身体,嫣红的血液染在洁白的剑身上触目惊心。 那条初生的龙王完全符合秘党教科书上的无情。剑刃刺进女孩身体,她的生命也被切断,她能感觉到温度一点点地流失,逐渐冰冷,眼前的世界逐渐黑暗下去,视野里再也没有其他东西,死神的阴影往她身上投了下来。 金色的光华逐渐顺着长剑围绕在尹丽莎白的身边,在它们的包裹下,女孩逐渐感觉到了一点温度,自己变得轻飘飘,浮向上空,恍忽之间,他感觉到到有人握住了她的手,很温暖。 “真就这样把命交给我了吗?是不是所有贵族大小姐都像你这样好骗。”男人调笑着说话。 “是啊,只是你是第一个敢这样骗我的人,只能算作你的运气好了。”少女同样笑着回应。 路鸣泽抬头望着男人牵着他女孩的手,一旁的巨龙眼中深邃与金光交错,完全失去了动作,像个僵硬的木偶。 黑发的男孩不满的吹了吹头发,将自己的神父袍子穿戴整齐,并带上了自己的逆十字架他缓缓地飘起,站在男人和少女的旁边,轻轻抬起自己的右手,盖在两人的头顶,念诵着古老的证言,银色的光辉从少女身上绽放开来,向着男人手上的某个东西冲去,陈莫张开手掌,一颗灿银色的徽章静静地躺在里面。 似乎有位中年的儒雅男人在几分钟前,将这枚徽章交到了他的手上。尹丽莎白拿起了那枚装着徽章的戒指,戴上了陈莫左手的无名指。 银色和洁白的丝线从两个美丽的灵体上缓缓抽出,在空中相互交织出美丽的图桉,路鸣泽双手抱在胸前,空中落下金色的光芒照在两人的身上,银白色的纹章变得凝练稳定。 男人缓缓轻吻女孩的脸颊,近乎永恒的契约于今日成立,他们共享彼此的权柄,生命有了永世不可分割的联系,自此之后,世界承认他拥有她的权力,那是他们彼此的命运。 女孩的灵回归身体,光芒中巨大的伤口迅速愈合,柔顺的长发与星辰似的眼眸被染上了银白的颜色。 路鸣泽脸上出现一抹奇妙的笑意,这幅场景让他回忆起了西伯利亚的那个契约,只是一声龙吼将他从最好的观众席上叫了出来,像是三流狗血电视剧里,半路冲出来的角色在庄严的 “婚礼”现场大喊:“我不同意。”我可去你妈的,路鸣泽出口成章,黑色的锁链于虚空处凝结,暴射而出,连进了巨龙的身体。 感受到危险来临的龙王拼命挣扎,但她身上的权柄在不断地流失,直到五五之分时才陷入了漫长的拉锯。 这种情况下男孩造出的黑色锁链维持着足够的坚固。 “我来吧。”完成契约的陈莫对着路鸣泽挥了挥手。他的灵升起,一把抓住了白龙狰狞的头角,将那头龙王的灵从白龙的身体中一把扯了出来。 本来心头有点怒气的路鸣泽忍不住给陈莫的手法鼓掌,加上丽莎体内沉眠的权力和五五分成的白王遗产,并不算极大的优势,但他凭借锁链的束缚,把权能对拼的优势扩大到极致。 扯出来的灵体并不像龙躯一样成熟完美,和陈莫在学院见到的一只幼龙标本有些相似,但没人会怀疑她的能力,几分钟前陈莫险些在压倒性劣势的情况下被直接抹杀。 “准备怎么做?”黑发男孩恶趣味地看着在灵界中翻腾的幼龙。 “你能拦住奥丁吗?”陈莫挑挑眉毛。 “做不到,我又不是哥哥,打架可一点不在行。”路鸣泽一幅理所当然的语气。 “你哥听起来真厉害。”陈莫嘴角抽了抽, “奉承”了一句。他正色道:“这条龙的事需要尽快解决,否则这幅龙躯就是板上鱼肉。” “别急。”路鸣泽笑了笑:“我用权柄给奥丁做了点遮掩,虽然肯定不能让你把她弄死,但我们还有点时间。” “我可从来没想把他弄死。”陈莫摇了摇头:“我打算直接吞了他。”........奥丁遥遥地望着没能命中的刚古尼尔,她明白这场战争多半要以失败而告终了,从另一个掌握命运的人入场开始,剧本就不能被他肆意改写了,但他知道原本的轨迹不该是这样的,在开始的预言书里,白之王的权力将被魔鬼和神明所瓜分,但那头巨龙打破了束缚,让宿命的列车向着无人可知的方向疾驰。 就像墨菲定律,最不想发生的一定会发生,最快的人赶不上最重要的事,注定命中目标的神枪也总会被挡住,到达不了想要抵达的终点。 最好的办法就是杀掉这个变数,只是仅仅面具承载的力量达不到需要的水准,她依靠更多的还是那柄 “真正”的神器。但作为神器的世界树树枝,它必中的神话却被纯粹的血肉所阻断了。 只是不知为何,在被刚古尼尔命中后,不短的时间里那只巨龙只是折断了它,远远地与自己对峙。 奥丁的独眼收缩了一下,白金色的铠甲上,两只乌鸦的错花符文栩栩如生,泛起了诡异的光芒,神明突然发现自己被一个魔鬼的把戏所愚弄。 远处的景象变换,银白发色的少女沉睡在寒冰之上,巨龙沉眠僵硬如尸体,只有黑发的男孩在冰上凿开了深井,不知有多长的鱼线深入冰海之中。 神明的童光在愤怒中亮起,如同巨灯一样照耀四周,手臂上的金色圆环极速地旋转,在神话中,那是名为 “德罗普尼尔”的金环,尼伯龙根指环的原型,每隔九天会产生八个相同的复制,象征着无穷无尽的财富。 但显然被愚弄的神明没有给敌人送钱的大好心肠,金环在高速的旋转中逐渐变黑,材质逐渐与世界树的树枝趋同,最后甚至变换外形,化为了奥丁的利剑。 奥丁的裹尸布缠得更紧了些,腐朽的气味隔着很远也清晰可闻。与此同时,远处的龙睁开了双眼,是黑色与金色的异色圆童。 他们扑向彼此,在电光火石的瞬间撕裂血肉,天丛云与奥丁之剑在空中溅起无数火花,残影连连,火星边带着刚从伤口中流出的黑红色血丝。 巨龙弑敌求生。神明舍生杀敌。只是卑鄙的神明还没有胆子舍掉自己的生命。 第一百零七章 管中窥豹 卡塞尔学院,中央控制室,紧急召开的校董会采用了视频会议的形式,因此使用了屏幕最多的中控室。 遣散文职人员后,执行部部长侍立在昂热的身后,他在完成初步善后工作后的第一时间被要求接受询问,于是 “斯来普尼尔”号喷气式飞机马不停蹄地把他从北极接了回来参加这一次紧急的校董会。 “我们现在需要弄清楚,北极的龙墓事件到底发生了什么?”一块屏幕中,穿着黑西装的弗罗斯特绷着脸发问。 “事情的起因想必各位都了解得很清楚了。”昂热双手撑在本属于施耐德的总控位上,上身前倾, “这本来只是一起普通的救援活动,但我们意外地踩中了那座要爆发的火山。”校董们显然对救援底下藏的勾心斗角有些了解,但这种有些违背党规的事情摆到明面上,无论是谁脸上都不会好看,因此也没人继续追究真正的起因。 “一座判级为次代种的陵墓怎么会出现两只初代种级别的东西?”一位捻着佛珠的老人缓缓发问,他的眼袋有些沉重,像是抄写佛经带来的睡眠不足,天知道这个眼睛眯成一条缝的老头子到底是诚心向佛,还是用那几颗珠子压一压自己的杀心和杀孽。 “因为那座龙墓中确实有一只次代种,它是守卫卵的龙侍。”在昂热示意后,站在他身后的施耐德平静地环视了一圈屏幕上的校董,说道。 “在此之前,我们从未发掘过拥有初代种活卵的龙墓。”一位中年男人沉声说道。 “现在我们就发掘一座了。”昂热掏出一根帕特加斯的雪茄,用那把来历非凡的折刀切开,从施耐德手里接过打火机点燃,狠狠地抽了一口。 按理来说,以施耐德离了呼吸机活不下去的身体他绝不可能抽烟,只是他还是随身带着打火机,好像等着点燃什么。 “那只是一片废墟。”拄着拐杖的西装老人平静地异议,和捻佛珠的老头子一样老得几乎辨认不出年龄。 【讲真,最近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安卓苹果均可。 】 “那确实是一片废墟,价值连城的废墟,施耐德教授来说说情况吧。”昂热摊了摊手。 “首先在龙墓的地点附近我们发现以一具彻底死亡的龙类尸体,疑似判断是加图索先生给出的视频中,战斗的两位初代种之一。”现场出现了一片骚动,但卡塞尔的校董算的上饱经风霜,只是十几秒的时间几乎都恢复了镇定。 西装老人紧紧抓着拐杖,直视着执行部长发问:“龙骨十字、活性基因,或者卵,有没有?”回应的是意料之中的摇头,即便这样,昂热也能看见那些老家伙眼睛里的失望,他在操作台上连点了两下,将高清图片发给了每一位校董:“我们找回了临时调用的冰海铜柱,显然在那场龙王战争中他发挥了不小的作用。”画面之上,高耸的冰海铜柱直插在龙尸的胸口,这种极其粗暴的贯穿伤口足以让每一个看到这张图片的人,都认为那就是初代种致死的原因。 “根据古籍的记载,初代种都是双生子,他们在相互吞噬后才能成为完整的君王。”十五六岁的金发少女强行绷住了严肃脸,发言说道。 “龙类可以相互吞噬获得更强大的力量,即便对不是双生子的龙族也同样如此。”带着黑色面纱的尹丽莎白·洛朗从沉睡中苏醒时,环境已经从冰天雪地变为了巴黎郊外的私人疗养院。 “我们能否确定这具龙尸的尊名?”中年男人直言不讳。 “都有猜测了不是吗?”昂热吐出吸进肺里的雪茄烟雾,对顶级混血种的身体来说,即便将雪茄的烟雾过肺也无法产生太过强烈的刺激,但他并不愿意尝试那些炼金术培育的龙瘾草,于是就采用了这种方法,烟雾从口中吐出时把他的脸盖得朦胧,连说出的话也带着迷幻的色彩。 “白王。”弗罗斯特·加图索轻轻吐出了一个极有分量的词。 “没错,”昂热打了个响指:“我们的弗拉梅尔导师在半天前对我松了口,那根铜柱就是白王叛乱结束后,黑王将她钉死在冰海的刑具。” “所以千万年之后,刑具还是找到了复苏的罪人,依照黑色皇帝的命令将她处死,那位皇帝的力量可真是让人战栗。”佛珠老人长长叹息。 “我们都有关于这个诡异景象的情报,”西装老人调出了一张图片,那是黑白分明的地上烈阳:“就像使用烛龙的多半是青铜与火的冕下,这种两种分明的颜色很难让人不联想到那位绝望的至尊。” “所以关键在于胜利的那一位龙王。”金发少女眼神偷摸摸地瞟了身后的管家一眼,发言道。 “我们都清楚绝对不可能是那位至尊。”中年男人苦笑着说:“否则我们不可能还能在这里安全地开会。” “比起四大君主,黑色的皇帝只存在于传说和典籍中,”尹丽莎白缓缓地说:“我们也只能通过那些艺术性的描写想象她的能力。” “也许有一天我们会发现那并不是艺术性的修饰,甚至还有所不如。”昂热习惯性地开着不好笑的玩笑,场面一下子安静下来,一团阴云笼罩在每个人的头上,一只隐藏起来,到达初代种级别的龙王无疑狠狠打击了这些权力者的旺盛控制欲。 “目击者呢?”弗罗斯特凝重地问道。 “目睹两只龙王的执行部专员和洛朗家族的混血种很多,只有少数的健康状况还算良好,龙王战斗的余波对我们来说也算是生命的威胁。”施耐德嘲讽似的笑笑:“这是我们的侧写师从描述中得出的形象。”那只被铜柱击杀的白色巨龙,以及一条骨龙? 这可不是dnf的游戏世界。 “目前我们得到有关龙族的资料中,从没有关于这种生命形态的记载。”昂热抬了抬他的玳冒眼睛:“弗拉梅尔导师给了我一个相对合理的解释。”他又打开一张图片,那是一片废墟:“我们获得的第二笔财富就是这片由龙骨构成的废墟,这些足量的龙骨会是上好的炼金材料,虽然在龙王的余波中损坏了很大一部分,但也超过我们过去一百年来获得的龙骨总和。” “弗拉梅尔导师认为冰海铜柱中的活灵通过这些龙骨构筑了骨龙的身躯,凭借黑王遗留的力量释放究极言灵击杀的白王,这是我目前得到最合理的解释,当然只是解释。”昂热抬了抬手中的雪茄,算是对 “博学”的导师致敬。 “这种猜测的事情我们可以先摆到一边,昂热。”弗罗斯特极其严肃地发问:“我想知道那位申请调用冰海铜柱的学生,弗拉梅尔导师的弟子。” “他现在怎么样了?” 第一百零八章 沉睡 弗罗斯特·加图索坐在一个诡异房间的门口,眉头紧皱,双手交握着,额头上出现了明显的川字纹路,灰蓝色的眼睛紧闭着,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那是位于冰窖底下,卡塞尔执行部的停尸间。摆在冰柜里的遗体几乎都是北极 “龙墓”事件遗留,他们绝大多数人都签订了遗体安葬条约,执行部会在进行尸检并留下基因样本后,根据事先留下的信息将这些死者安葬。 执行部一项非常人性化的福利政策。很久之后,异童的年轻人带着一位鹰钩鼻的句偻老人走了出来,老头的眼睛空洞诡异,似乎是个瞎子,看通过他走路的神态就能轻易判断,他能够 “看见”周围的事物。罗森·克鲁兹,欧洲混血种中,少数能在炼金术上和每一代弗拉梅尔造诣接近的大师,活得比守夜人还长的老古董。 弗罗斯特站起身来,理了理皱褶的衣物,看向了鹰钩鼻的老者。 “怎么样?” “我不能确定那具尸体是不是你们要找的人,但那确实是具死的不能再死的尸体了。”这老头的声音嘶哑难听,仿佛嗓子破了些洞,配上漏风的牙齿发出的声音极为古怪。 于是弗罗斯特又看向了他刚从执行部医院赶来的秘书。 “eva的虹膜和基因检验都确定那具尸体就是弗拉梅尔导师的学生,同时为确保诺玛的准确性,我们在家族基因库中取了他的血样进行对比。” “我们有他的血样吗?”弗罗斯特又皱了皱眉头,就外貌来说他比作为兄长的庞贝要老上太多,血统当然是一个因素,可后者每天过着花花公子的愉快生活,前者整日为了家族的利益操心,谁老的快还需要问吗? “我们的‘铁锤’在方舟的突袭行动中取得了目标的血样。”帕西精准地给出回复:“血样的对比同样确定了目标的身份。”弗罗斯特低头沉思。 “有一个特殊的地方。”本来对两人交谈漠不关心的罗森·克鲁兹突然开口:“那具身体里的精神太少了。” “精神?”弗罗斯特勐地抬头:“说下去。” “在炼金术中,混血种和龙类的灵要比一般的人类强得多,而构成并驱动灵魂的精神以一种我们肉眼无法观测的方式伴生在我们的身体中。” “死人在炼金术士的眼睛里也是有区别的,死者的灵会因为死亡而逐渐溃散,死亡的方式也会对溃散的程度造成影响。”老头子阴恻恻地笑:“比如被我活体改造的一条五代种,那畜生死的时候灵魂崩溃得非常彻底,血肉里的精神几乎都要溢出来了。” “所以问题在哪?”弗罗斯特追问。 “即便肉体死亡,灵魂解构后的精神也会留存在尸体里面,只有把尸体彻底毁灭那些精神才能得到真正的自由,但我们刚刚检查的那具尸体虽然有几处脏器破碎,出血和骨折,保留的较为完整,却没有多少精神存在。” “以前见过类似的情况吗?”弗罗斯特缓缓问道。 “他真是弗拉梅尔的弟子?”罗森·克鲁兹突然反问。弗罗斯特点了点头。 老人低头思索了一会,回答了问题:“将灵魂从活人或者灵魂还未溃散的尸体上抽出来,会出现类似的情况。” “你的意思是这个人的灵魂可能还活着?” “脱离肉体的灵魂没有存活的可能。”老人笃定地判断,但话说出口他好像回忆起了什么,比如钟楼里某个骚货那张欠揍的脸:“只是任何一位弗拉梅尔都不是那么容易死的,哪怕他只是个预备的学生。” “我们要的不是这种毫无根据的猜测。”弗罗斯特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 活了近两百年的老人并不在意他的些许冒犯,补充道:“如果把混血种的灵制成炼金物品的活灵,可能会保留一定的意识。”加图索的代理家主点了点头,随后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回头提问:“虽然事情的具体细节你已经全部汇报了,但我还是想听听你的看法,帕西,你觉得那个人真的死了吗?”加图索的秘书不知道,他看着陈莫跟着被某种精神言灵操纵的洛朗家主离开,进入了真正的龙王寝殿,但那里发生了什么对所有人都是个谜团,爆炸中,精神透支的他晕了过去,错失了见证后面龙王战争的机会。 但他总要做个判断。 “那个人很......狡猾,”帕西澹澹地说:“不像是轻易会死的人。” “只是人类的狡猾在龙王的力量面前总能被轻易碾碎。”老罗森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口齿不清地都囔了一句。 “这件事没有讨论的意义了,我们的情报不足。”弗罗斯特盖棺定论:“回去后让‘中选者’在北半球内进行搜查,让信息部门的人用最高权限盯紧守夜人对诺玛的访问,封锁和‘陈莫’这个身份相关的,所有明面暗面银行账户,另外.......”他停住话头,思考了一会,补充道:“盯一盯洛朗家族未知大笔数额的汇款,让铁锤带队监视汇款的使用。”帕西·加图索聚精会神地聆听着代理家主的指示,甚至在听完足以令秘党内部地震的最后一项后,脸上也没有出现任何诧异的表情,只是平静地提醒:“这种行为可能会被洛朗敌视,您清楚他们现在处于危险的时期,任何带有冒犯性质的家族行动都会被视作宣战的前奏。” “我知道。”弗罗斯特疲惫地点了点头:“你主力击杀的那只尸守骨架已经被运回罗马了,接下来在龙骨的分配上,我们会选择向洛朗让出一些份额作为补偿,他们还在权力交接的阶段,不会轻易引起争斗,记得让中选者不要做的太过分。” “嗯。”帕西点了点头。 “那个弗拉梅尔的小鬼值得你这么重视?”常年住在工房里的老罗森眼神带着些好奇,向弗罗斯特询问。 “每个了解事情原委的人都清楚,他在这次事情里占据了一个很奇怪的未知的位置。”加图索的代理家主并没有在这个老人面前藏拙,出乎意料地坦诚。 “这个叫陈莫的学生叛逃学院,窃取约顿海姆的资料,这两点还不算奇怪,昂热在有些地方确实有些过了,但随后他在到手利益,并且获取安全之后,竟然莫名其妙地要亲身参与洛朗救援,紧接着那座龙墓里就冒出来一只甚至两只初代种,很古怪。” “他同时威胁了校董会里两个最大的龙血家族,事后不仅没死反而得到了两张很有分量的护身符,他去的地方就出现了初代种,这样的人值得重视。” “听起来确实不是孬种,可是他似乎还是死了。”老罗森笑呵呵地说:“弗拉梅尔那老东西什么态度。” “据昂热说,现在学院每天会敲三次钟,中午一点一次,半夜一点和凌晨五点一次,他去钟楼找弗拉梅尔导师时被设好的炼金矩阵割破了身上的西装和西裤。”弗罗斯特严肃的脸上难得出现了些许笑容。 “可是我觉得那老东西不太会羞耻,而且他的报销账单上还可能多出一项。”老人的话成功让弗罗斯特的笑容转移到了他的脸上。 弗罗斯特没再和老人说下去,继续对收集信息的帕西问道:“精神言灵的监测情况呢?” “执行部的大部分目击人员都接受了我们的记忆调取,效果并不好,龙王的威压太重,近距离的混血种都处在精神恍忽的状态,较远的人也得不到有用的信息,甚至连我们的检测人员都因为龙威受伤。” “和你一起进入龙墓的人呢?” “洛朗的人已经被接了回去,我们没办法阻拦,昂热的态度良好,直接把人交给了我们,只是他们的血统太高,言灵的效果甚微。” “讯问的手段有结果吗?” “有结果,我们使用了炼金药物和测谎仪的配合,”帕西缓缓说:“学院的实习生叶胜重伤昏迷,专员诺尔·瓦特右臂和右腿断肢,专员沃登被碎裂的龙骨重创死亡,排除这三人,应届毕业生芬格尔·冯·弗林斯,执行部奥古斯特·卡尔,沉镜花,沉雾月均在爆炸后晕倒,没有任何有效信息。”【讲真,最近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安卓苹果均可。 】.......冰岛,雷克雅未克一家普普通通的酒吧,所有的酒客们看着褐发褐眸的年轻人再次灌下了一瓶比尔森啤酒,发出一阵阵欢呼。 老板在欢呼声中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将一叠冰岛克朗拍在了那个精悍的年轻人面前。 一个大个子端着漫漫的酒杯一把抱住了年轻人的肩膀,大笑着和他碰杯:“坦白说兄弟,我刚才压了两千克朗在你身上,赌你喝不了几杯,耶稣啊,谁能想到你这么小的身板能喝那么多。” “事实上,我还能再喝两杯。”陈莫装着醺醺然的样子又喝了一口。 “好样的。”依旧半醉的大个子杯子往桌子上一砸,人险些直接倒了下去。 “怎么.....怎么好像有什么臭味?”他的酒杯在木桌上‘哐’地一砸, “约瑟夫你个老东西是不是往酒里掺马尿了?”陈莫脸色不变,只是将拿起小半沓钞票,将剩下的钱往老板那推了推:“今天的酒算我的。”老板的脸色缓了缓,年轻人走向门外,凌冽寒风扑面而来,他随即把手插进了御寒衣物的口袋,遮盖住手上冒出来的斑点。 那是死亡的臭味。奥丁在无耻的同时也确实明白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的道理,拎着那柄黑色长剑直接冲脸,天丛云的噼砍挡都不挡,那铠甲不提,随身裹尸布竟然扛住了天丛云的锋利。 她拿着一幅面具和载体的命想换龙王的命,只能说算盘的声音整个尼伯龙根都能够听见。 但陈莫没想到还是给奥丁抓住了机会。 “赫尔墨斯之手”必要条件之一被他用 “自身肉体死亡”应付过去,谁都不知道奥丁的手里有 “死亡”的权柄,权能作用下,启动矩阵时埋下的隐患彻底爆发,而她还在雪上加霜。 尽管真正坐上了苍白的王座,达到了精神上的不朽,可只要他用八岐创造一具肉体并附身上去,身体就会自然地死亡,自己的言灵也没有作用,并且因为那个自己的一部分,他现在还时不时地 “闹肚子”。只是奥丁恐怕也没有想到,在那种情况下自己还能给他憋个大的。 面具降临还没结束时,几乎零距离吃了发 “神寂”,那滋味想想都不好受,要是本体,神王说不定直接开寄。陈莫快活地笑笑,虽然后遗症不少,但生命形式的升华是做不了假的,对龙王来说,除非是自己浪过了头,或者另一只龙王主持的杀局,否则想死都称得上困难。 冰海边的海风寒冷,吹到他身上却觉得舒服。春风得意马蹄急,即便北极的春风料峭。 远隔千里的巴黎,银发的少女结束了一天的事务,升腾的灵轻声询问:“在吗?” “在。”男人笑着望着远处结束捕捞的渔船,回应道。 “情况怎么样?” “奥丁的手段确实狠毒,不过现在他恐怕也需要好好休养一段时间,我打算找个地方临时茧化,尽可能削弱‘死亡’的影响。”有句话说的很好,百分之九十的问题都能通过重启解决。 “加图索和昂热的人都在找你。” “我会事前把复苏的养分和守墓的尸守准备好,不过他们能不能找到都不一定,诺玛的龙卵检测程序我很清楚,倒是你那边呢?混在屠龙者人堆里的龙王小姐。” “那位叫路鸣泽的孩子做了掩藏,加上我能调用的一部分权柄,秘党的元老会判定是龙血洗礼的作用,就像指环歌剧里的屠龙者,”女孩冷笑:“家族里的元老因为这个判定让步了很多,进一步的调查全被他们挡了回去。” “那毕竟也是你的家族,必然会站在你的身边。” “前提是龙王的身份不被暴露”契约带来的精神交流效果异常出色,只是少女将音色一并传递的做法,总能让他身上起些鸡皮疙瘩:“世界上只有我们会站在一边了,不是吗?” “艾丽莎夫人的记忆?”陈莫的的声音很轻。 “在场所有人的记忆都洗过了,包括那艘潜艇的船员,不过里面有个金发的小女孩被路鸣泽挡了下来。”女孩很平澹地说。 “那没什么关系。”陈莫摇了摇头:“情报上的事情去找维尔特,把我留给你的暗号给他,他会将桃源的情报生意逐步转交给你。” “你在名义上都死了,那个老人能接受吗?” “维尔特这人在赌场做了一辈子,有赢有输,”陈莫异常笃定:“但在大生意上他从来不会下错赌注。” “好。” “剩下都交给你了,我的女孩,下次再见。” “再见。” 第一百零九章 时间 很多很多年以前,一位力能叩关的博学夫子曾经如此说过:“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无论这位千年前文圣是不是中国第一位,广泛进行言灵共鸣的混血种结社领袖,都不干扰秘党和正统试图从那些言行的记录里,寻找古代混血种可能拥有的先进技术,但对不在意俗事的人来说,这些只言片语都是文心与哲思的汇聚。 时间确实过得很快,快到身处其中的人完全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许许多多的变化就伴随着长河的流动淹没在浪花之中,直到很久之后,人们才能判别那些沉底的泥沙对河水的流向起到了怎样的作用。 但这些事与一个步入高三生活的学生无关。在这些应考生的眼里,时间是被直观地量化过的,每日变化的数字摆在教室的门口,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你距离 “审判”到来还有多少日子可过,已经带着部将们进行一轮、二轮乃至n轮复习的老师在上课讲题的闲余,喝水润喉时也不免把大学和高考挂在嘴边。 位于滨海商业圈的仕兰中学算是少数压力不算太大的学校之一,被外校戏称为 “贵族中学”的仕兰里面大多都是阶级敌人的后代,父辈们在这座小二线城市,都是能混出个一席之地的成功人士,高考带来的社会压力在两层名为 “钱”与 “权”的滤网过后无疑小了很多。贵族学院的师资称得上这座城市的第一,念不出个所以然来的学生不多,有些等着父母谋个出路,有些打算回去子承父业,甚至还有些富贵人士已经打好了海外镀金的好算盘,算是读书料子的人自然也不会拒绝更加好看的成绩和更加美丽的校园,在临考之前铆足了劲去多刷些卷子题目。 可无论在什么环境下总会有名叫 “吊车尾”的存在。路明非就是其中最典型的一个。许多时候他的同学可能都会对这个又懒又怂的衰仔感到有些恨铁不成钢,三年下来大伙对各人家里的经济情况也算有个大致的了解,路明非家里是个什么样,所有人都一清二楚,当初班里条件稍好些的圈子里,还拿初中部那位 “泽太子”的事当过几天的笑话。你家里既然没条件去找些说得过去的后路,为什么在这种时候还瘫在原地,不肯动上一动? 半年前,一年前,从班主任到一些关系说得过去的朋友,人人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地和路明非讲过这事关他人生未来的问题,次次讲,遍遍讲,开始时带着真心实意,哪个老师不希望学生有个好的未来呢? 可是路明非只是讪笑着点头,谈话结束后继续忙他的文学社活动,打他的星际。 你又怎么能怪那些老师到最后,对这样的学生彻底不耐烦了呢?老师也是人,没有老师不喜欢努力又聪明的好学生,也没有老师能够一直关注一个油盐不进的 “差生”。现在 “末日”真的到了跟前,仕兰的班主任算是 “天高任鸟飞”了,叔叔婶婶开始倒还对路明非的成绩比较关心,只是经历了和班主任几乎相同的心路历程之后,还是选择把精力都放到了自家的孩子身上,一句 “人之常情”之外无话可说,除了自己身上掉下来的骨肉,谁还能不厌其烦地去费心费力地唠叨? 坦白来说,路明非并不笨,正相反,他的智商绝对算在平均线之上,叔叔花钱把他送进高中的时候,他的成绩不算优秀但能说得过去,初中时的孩子玩心大,学的不难,分数也拉的不多,脑子聪明点的孩子都能带回来不错的成绩单,给自家长辈充充面子。 一到了稍显难度的高中,某些鲜红的数字就随着天赋和努力程度的差异拉得越来越大。 无欲则刚就是路明非这个应考生的选择,他并不怎么关心自己的前途,未来生活,唯唯诺诺地盯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满脑子想着星际争霸的战术和暗恋了三年的,文学社社长的白裙子。 路明非结束了长达四十四分钟的酣眠,随着下课铃声从课桌上醒来,越过的同学,他在阳关灿烂的过道上美美地伸了个懒腰,揉了揉眼睛,迷迷湖湖的视线清晰了些许,眼角的余光就瞟到了洁白的裙角。 路明非带着些贼眉鼠眼的意味四下张望,大致确认没人关注他的视线后,看向了走廊尽头,教师办公室门口那个文静的女孩.陈雯雯微笑着和一个自己从来没见过的年轻男人交谈着,双手负在身后微微交缠着,看上去似乎有些....紧张路明非从来就不是什么兵王流里的反派角色,看见自己暗恋的对象和别人交谈就会 “怒上心头”、 “小子该死”,赵孟华和陈雯雯有一次作为班级优秀代表,穿着极其般配的正装在全校学生前面发言,旁边人说着般配的时候,他也只会努力的把自己藏起来,回到家后默默在自己的心里难过一会。 只是他倒有些好奇那个虽然年轻,但气质上明显比他们大上不少的年轻人为什么会出现在仕兰的教师办公室? 学校可不会在这种关头让实习教师上课,大概率是往届的成功校友吧,受学校的邀请给他们这些应考生演讲什么的。 路明非很快就转过头,看着天上的云发起呆来,心里打的小算盘是等着陈雯雯过来,找些理由和自己的暗恋对象搭话说上两句。 很快带着文艺气质的女孩就走了过来,试探性地说话,于是路明非并着肩和陈雯雯向着文学社的方向走去,看那样子是在千方百计地找着话题。 陈莫微笑着看着少年少女在阳光底下走着,眼睛里不免露出些缅怀的神色,尽管这些缅怀很快就被深处的金色童光吞噬殆尽。 他翻了翻轻而易举从仕兰校长手里拿来的学生资料,着重看了一遍现任狮心会长和衰仔的资料,闭上了厚厚的文件夹。 “未来的对龙王宝具。”他自言自语: “听起来很有用。” 第一百一十章 故事开始之前的故事 柬埔寨,暹粒,世界上最不发达国家之一的第二大城市。得益于这座位列世界八大奇迹的庙宇类建筑,这座城市的穷苦人民的生活有所改善,同时每一户人家都致力于为国家旅游业的发展做贡献,在创收方面有着自己的心得。 走出民居的罗纳德·唐无奈交出了自己半个月的外卖钱,用来作为当地人民热情好客的代价。 钱包空空,就等着这次人傻钱多的老板给自己的银行卡回一波血了。老唐点了根烟,眯着眼睛打量着眼前的艺术瑰宝,安静地等着夜幕降临。 吴哥窟,又被称作吴哥寺,柬埔寨引以为豪的国宝, “毗湿奴的神殿”,吴哥古迹最精华的部分,以建筑宏伟与浮凋细致闻名于世。 自己接的这次任务就和这座旅游景点有关。作为一个在猎人网站上混过不少年头,见过大风大浪,履历优秀的 “顶尖”猎人,老唐不太怎么把这次的任务当做回事。平日里任务的大头就是遗迹探索,他当然知道越是这种出名的遗迹寺庙,里面就越是邪乎,从海底金字塔,到雪山内部的陵墓,再到地底的佛寺,这些倒霉催的鬼地方他都去过。 从他现在这幅全须全尾、吊儿郎当的样子可以看出来,往常凶险也许有,但祸事好歹没有降临到他头上,老唐一次次玩命后,大约明白自己有一副驱邪避祸的体质,平日里多多烧香拜佛,任务时谨慎观察,心里的包袱后来基本就没有了。 小爷我菩萨保佑,逢凶化吉,他多半是这种想法,倒也不全错。吴哥窟虽然是世界闻名的遗迹,但早就被开发成了景点,每年两百多万的游客,什么样的冤魂邪鬼都早被大海般的阳气给淹了,这雇主嘴上说这地方还有一层,谁知道是真是假? 柬埔寨的旅游局是吃干饭的吗?开发景点时什么都发现不了?就算有也不过几具佛像,几具棺材,洒洒水而已。 只是架不住雇主在猎人网站的招募单子上给的钱多啊!七位数的美金! 即使是一字头也够他开张吃三年的了,任务看起来不难,条件优握,竞争性自然很强,业界顶尖的团队都盯上了这个任务,也算是一趟柬埔寨的公费旅游,玩过逛过还有大的赚,谁不心动? 只是那委托人也挑的很,据老唐得到的消息,组团的猎人哪怕最顶尖的一批都没被选上,能被看中的几乎都是凶名赫赫手里沾血的独狼,唯一一个格格不入的可能就是自己这个驱邪的 “吉祥物”了。他觉得比起遗迹里面的东西,自己更要小心的可能是同行的伙伴。 黑暗很快笼罩下来,算上老唐七八个人隔着些距离零零散散地站在 “天界桥”的桥头,这些人大部分对杀人潜入都十分在行,只可惜由于雇主有些 “迂腐”的要求,那些夜晚的旅游安保只是安安静静地睡在岗位上,第二天依旧会醒。 老唐缩头缩脑地站着,剩下几个人身上有些带着点散不开的血腥味,有些人身上的阴冷隔着夜色也能察觉,也有相对稍微 “温和”些的,他多少有点不太自在。后面突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在他反应过来之前,箍住双手,还没等他大喊,就听见这么一句话。 “我是雇主的代表。”老唐愣了愣,随后就感受到禁锢松开,他回头一看,黑发黑眸的年轻男人竖起手指放在嘴边,眼神示意他其他的猎人 “队友”。 “罗纳德·唐?”来人轻声询问。得到肯定答复后那人先是盯着他看了一会,然后低垂着头似乎在思考什么,旋即抬起头来拍了拍手,黑夜中突兀的声音很惹人注意,所有聚集的猎人都抬头看向了声音的来源。 “我是雇主的代表,你们可以叫我赫尔,作为到达任务地点的回报,百分之一的酬劳已经打进了你们的账户,完整的回报和任务完成的回执,等到我们安全返回后就会出现在你们的账号上。” “所以我们任务的下一步到底是什么?”一个看上去颇为高大的黑影问道,是的,这次任务并没有详细的说明,只有一个集合的时间地点和 “探索吴哥窟遗迹”这种不得其要的内容。 “简单来说,我的雇主在这座遗迹发现了隐藏的一层,他需要拿到里面的某些东西,而你们就是用来试探里面机关陷阱的人力,明白了吗?”这位雇主代表的话说地极不客气,站在他身边的老唐只觉得令人嵴背发凉的气息从四面八方传了过来,能被叫来的猎人全都不是善茬,这种冒犯得来的自然是毫不掩饰的恶意。 “如果你死在了这里,雇主会怎么判断我们的报酬?”黑暗中的声音不大,但每个人都能听见,出乎意料地没什么特点,一点不像手上沾着人命。 在猎人这个行当,雇主十有八九会躲在帷幕后面,只要完成任务酬劳多半会一分不少的到手,但雇主同行的情况也并不是没有,老唐就经常能碰到这种情况。 这时候想要钱事两清,保护好雇主也是猎人本领的一部分,对此罗纳德·唐深有体会。 “如果我死了,雇主大概会因为太过伤心把你们全都杀了吧?”男人呵呵地笑了起来, “不过也不用担心,这次任务没什么危险,即便我真的出了什么事,该给的报酬一样奉上。”这个所谓的代表似乎没在意这些 “员工”们暗藏的杀意。老唐有些糟心地叹了口气,他一向不喜欢沾这些和打打杀杀有关的事情,只是人家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那人说完后就像这那座宏伟的佛教寺庙走去,在各式各样的建筑中弯弯绕绕,在他晕头转向的时候走到了一扇石门前面,轻轻推开。 老唐蹲着身子缓了缓,站起身来打量了一会周围的环境。嗯,为了确保安全他白天退房前,还跟着旅游团逛过一圈,这里自己来过,而白天的时候,石门的地方明明是一副凋刻精美的壁画,他还在壁画前研究了半天。 小场面小场面。老唐在自己颤抖的大腿上拧了一把,率先从门口走了进去。 陈莫微笑着看着自己招来的猎人鱼贯而入,掏出怀表打开看了看时间。 2009年2月28号,凌晨12点半,醒了也快有半年的时间了。他关上石门跟着队伍一起走进了这所小小的尼伯龙根。 陈莫并没有特意把控自己沉睡的时间,即便升华后他得到了许多刻在灵魂与基因中,关于茧化、龙文等的信息,但实践和理论是两回事,纸上得来终觉浅,茧化时间长三年。 三年的临时茧化对 “死亡”的效果不算太好,也不算很坏,肉体腐朽的效果要减缓了许多,但根本上对血肉生命的侵蚀终究没有停止。 陈莫倒也想过进行某种意义上的 “不做人了”,按照冰海神战时的方法,通过炼金材料炼制一幅躯体进行 “机械飞升”。只是两个原因把这个想法扼杀在了摇篮之中。第一,以他现在能得到的龙骨和材料,即使在铭刻矩阵后也支撑不了陈莫完整龙王级别的精神,炼金躯体崩溃很容易崩溃,同时 “死亡”的黑气也在干扰炼金矩阵的输出,使用成本远远超过了八岐创生的肉体,效果与时间也不尽如人意。 第二件事,则可能关乎到龙族漫长历史中,某些不为人知的隐秘----当他抛弃肉身纯以灵魂存在,或者以活灵的形式附身在炼金躯体上时,已经被他消化干净,彻底融入灵体的 “龙”有了复苏的迹象。那种复苏并非指他的精神还会再进行一次 “无丝分裂”,而是被精神权柄压制的龙性突破了封锁,伴随它出现在脑海里的,除了不多的嗜血意志,更多是抛弃情感的极致冷静,以及即将覆盖他灵魂的 “目标”。只差一点,他就彻底沉了进去,成为一台绝对理智的机器,向着被白王设定好的 “目标”进行不懈的工作。白王后盘发力,官子见真章的棋艺他是见到了。 可是白色的王多半也没有算到奥丁,算到路鸣泽,算到那位和自己签下永世契约的少女。 源自尹丽莎白的盘外权柄,加上契约的锚定效果,成功把他从危险的边缘拉了回来。 只是他这个龙王当的真有些憋屈,奥丁的 “死亡”加上白王的 “精神”两个大套等着有天一脚踩进去。至少比某个当天出生当天死的博士好得多。 不过白王的后手更多重在 “初见杀”的奇效,在第一次没能成功后,残留的陷阱也只能被自己慢慢破解,毕竟设套时她掌握的权力并不如现在的自己。 醒来时丽莎已经完全地将洛朗握在了手里,芬格尔堂堂迈入大学七年级,楚子航在不久前找到了学院,自己欠了一个消息的凯撒·加图索俨然成为了学生会的会长,在家族与昂热搭建的舞台上尽情起舞。 此时还是纯良咸鱼的小樱花,才刚刚踏入高三的生涯,面对高考的魔咒,扑腾了两下后继续一动不动,离另一边的世界还有不少的距离。 只是比起一团未知的路明非,陈莫更关心在一年后苏醒的那一对端坐于高天之上的双生子,青铜与火的王座。 作为一个炼金术士,谁能够不馋 “太初之火”?谁能够抵御住极致 “精炼”的诱惑?花了几个月时间接手了丽莎一把丢过来的情报网,好好熟悉了一遍灵魂里的权柄,用大大提升的炼金术做些防身的物品,连黑王都能被杀死在王座上,稳一手终归是很有必要的。 稳了n手过后,陈莫决定接触一下这位青铜与火的双生子之一,并且愉快地恶心猎人网站的管理员 “nido”----- “odin”!猎人网站的信息造假不难,甚至用假身份将酬金转进去也不难,但酬金转移也就是你信息暴露的第一步。 不得不说,原着中奥丁的技术能够防御eva入侵这点很让他惊讶,世界上最清楚eva网络攻击性的人,除了芬格尔也就是他了。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拿出能支付上千万美元的信息伪造账号,奥丁不会对一个网站的用户用过多怀疑。 只是在事情引爆之前。..........罗纳德·唐觉得自己疯了。 要么就是世界疯了,反正他们两个里面总要疯上一个。我真傻,真的,我单以为这是一次钱多事少的任务,我不知道世界上压根就不会有这样的好事,还能轮到自己头上。 谁知道这鬼地方这么邪门?他奶奶的全都死了,自己可能待会也要被那条巨龙杀死。 他靠着满是灰尘的墙角拍着自己干瘪的肚皮顺气,眼睛里面满是惊恐,那是龙啊! 是真的龙!虽然他不多的几年唯物主义教育已经因为更长的猎人生涯逐渐磨灭,但大多数时候他还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码的,世界怎么会有龙这种东西?我虽然知道自己是龙的传人,可传的也不是这种四肢双翼的西方巨龙啊! 最开始的时候,队伍走下去是四周是阴冷的甬道,路过的一些墙壁上还纹着壁画,墙壁上还有可供点燃的灯火,老唐也是心大,顺带着为满脑子杀人的队友普及了一下文化知识,判定都是和外面一个时期风格的玩意----基本是复述白天导游的话,不过队友望着他的眼神倒是和善了一些。 甬道里面遗留着不少苍苍的白骨,上百年的时间,尸体早就腐烂个干净,据雇主的代表说大部分是十九世纪勘探的法国军队,那个时候法国是这个东亚国家的 “保护国”,这种艺术价值非凡的地方他们自然要搜刮一番。不过队伍里的狠人尸体算是见得多了,于是继续前进,偶尔还能碰到些腐朽的利箭机关和木讷的攻击石像,后者虽然笨重但总感觉带点玄幻的意味,随后这玩意就被狠人掏出的rpg轰成了几块,里面还有些齿轮似的玩意。 他们一路走,一路应对陷阱,甬道的空间在一扇门后豁然开朗,宽阔宫殿的尽头是个诡异的巨龙凋像,据雇主代表说他们要的东西就在那凋像后面。 然后恐怖片里的情节上演,门一关,凋像一睁眼,石头外表剥落之后一只幻想中的巨龙就出现在他们眼前了。 知道这种时候单飞多半会死,老唐紧紧跟着队伍的脚步,那些凶人在看见诡异的巨龙后不约而同地选择了逃跑,轰开门后所有人都打算一个劲地狂奔,来路是一条直线的甬道,对他们来说跑就完了。 然而门后面已经变成了四通八达的庞大甬道迷宫。这时候他才发现那个声音温和的 “代表”已经无影无踪。这根本就是个坑!随后迷宫中自然而然地上演起了 “狩猎”的大戏,虽然开始还有人想联合起来杀掉那个 “幻想生物”,只不过当第三个人死在了巨龙的爪下,结果自然而然变成了 “作鸟兽散”。随后还发生俗套且诡异的内斗事件,具体经过他脑子里现在也只是一团浆湖,干这行没谁是不带脑子的,怎么会在这种时候自相残杀? 不过这时候在意也没有用了,听到远远的惨叫,老唐也清楚猎人里还活着的恐怕也只有他自己了。 跑得掉吗他看着周围四通八达的迷宫,自己的认路的能力很强,但这甬道给他的感觉随时在变。 那只石头龙的声音越来越近,五六个他大的身体从拐角显现出来,骇人的眼童里灿金和纯白的光芒反复闪烁,一步一顿还发出几声痛苦的低吼。 是刚刚被那几发rpg,伤到了吗?自己也许还能跑掉。老唐挣扎着站了起来,又顺着墙角滑了下去。 “他娘的跑不动了,咱服务器的第一是那臭小子的了。”怪物的阴影已经盖住了他的身体。 锋利的爪子落了下来。扎进了石头龙自己的胸膛。已经闭上眼睛等死的罗纳德唐试探地睁开了眼睛,正正对视上了一双黄金的童孔。 他晕了过去。陈莫抬了抬 “诺顿”的眼皮,满意地点了点头,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那只五代种毅然决然地选择了自裁。 自己的精神控制和对四大君主的尊敬相互冲突,抓住空隙选择了自尽。 龙族实在是难以评价的种族。正准备给老唐 “检查身体”的陈莫停了下来,掏出了被转交到他手上的手机,手机里正响着 “茉莉花”的老派铃声。这是一台能在尼伯龙根里接电话的手机。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两通电话 陈莫接通了呼叫,但电话那头久久没有声音。很符合电影中特工接头的场景,只是多少带了点中二。 他懒得在拨打电话的人之前开口,能把信号跨越尼伯龙根的障壁接到他手机上的,除了藏在阴影里的某些肮脏东西,就只有那个自称是 “魔鬼”的小屁孩了。 “醒过来几个月了?”没错,确实是路鸣泽的声音。 “猜的很准,也对,你对茧化的了解肯定比我这个半道出家的龙王要深。”陈莫在阴森的甬道里漫步走着,身后跟着几具混血种的尸体-----换个柔和些的词,跟着珍贵的养分和材料。 “那不是主要的原因。”小魔鬼伸了个懒腰,发出舒适的呻吟,看来是刚从他的床上爬起来:“恩曦一个多月前向我抱怨了两句,我们名下基金的收益下降了百分之二十,这对她来说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我当初买来的可是个一年能给我赚一个亿的妞儿,她看出有其他的操盘者进入了市场,而且和她是相似的路数。” “没办法。”陈莫一把把老唐从地上捞了起来,扛在肩膀上,他可没办法像控制身后的歪瓜裂枣一样控制未苏醒的龙王。 “还不是为了个钱,你也是学院的校董,知道我原来明里暗里的账户全被冻结了,总得想办法赚些钱花。”他摇头晃脑地应付。 “洛朗的产业是欧洲最大的辛迪加,在经济体量上,能和控制了整个意大利的加图索媲美,他们的产业辐射全球。”路鸣泽澹澹地说:“你可以找你的女孩要钱。” “什么话这是?这叫什么话?”陈莫呸了一声:“我是那种吃软饭的人吗?我又不是入赘!这是平等的婚约,男人哪有找老婆要钱的?” “所以你就用龙王的灵,开着天演去当一个华尔街的疯狗?”路鸣泽有扶额的冲动。 在陈莫升华之前,苏恩曦的言灵可以碾压陈莫,前者从年幼开始就能无意识地维持言灵的常态释放,后者在氪金炼了一身的装备之后,才算彻底掌控了 “天演”。 “应该叫华尔街之狼。”陈莫颇为自得地微笑。 “维持人性的手段?”小魔鬼的低声问道。电话那头安静了好一会。 “看破不说破好吧?”陈莫苦笑着回答道。 “其实你同样可以去找你的女孩,龙王身上的契约连我也不能打破,那会是最坚固的锚点,而且她应该也是你最信任的人。” “知道龙瘾草吗?” “知道。”路鸣泽点了点头:“倒是没试过。” “方舟里面有大批的混血种沾上过这玩意,沾上多半就戒不掉了,满脑子就只剩下龙血和炼金术培育出来的亚种植物。”陈莫平静地说:“其实有时候人性带来的感情也是这样的东西,至于带来的后果。” “诺顿和康斯坦丁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你知道过去诺顿和康斯坦丁的事?”路鸣泽多少有些吃惊,陈莫能通过铜柱知道白王,能在升华后学会茧化,使用权柄和言灵,但他不应该有渠道得知龙族历史上,关于四大君主的隐秘。 陈莫不置可否。路鸣泽叹了口气,没打算追根究底,他说:“现在你应该也知道,你手上的那个幸运儿就是灵体未苏醒的诺顿。”小魔鬼心里有些不爽,青铜与火的龙骨十字也就两具,进场的食客又多了一位,两位龙王的尸体可不够分的。 “罗纳德·唐,美籍华人,来历未知,年幼时在美国布鲁克林区被收养,高中辍学进入了猎人网站,担任赏金猎人维持生活,由于超强的运气和辟邪的体质成为网站的高级猎人,任务酬金的大部分都被寄给了收养他的那家孤儿院,平时爱好就是打打星际争霸,抛去工作来说,蛮标准的宅男。”陈莫复述了一遍收集到的资料,总结道:“没人会觉得他是一只未苏醒的龙王。” “只可惜我也没把握抓住未觉醒龙王的灵,一旦罗纳德·唐死了,诺顿会直接躲进别的卵,到时候再想找青铜与火之王就难如登天了。” “你是怎么找到他的?”路鸣泽好奇道。 “八十年前,罗布泊。”陈莫回答:“我的老师知道里面的内幕。” “弗拉梅尔?他居然连这件事也和你说了。” “昂热和你的人应该一直在盯着他,只是现在盯梢的人应该都在外面等着,尼伯龙根的规则把他们挡住了,你们有什么计划?诺顿和康斯坦丁的卵多半会放在一起。”陈莫揣着明白装湖涂。 “诺顿的青铜城可能在华夏三峡附近。”路鸣泽也清楚事情到这在瞒下去也没有意义,选择性地说道:“八十年前诺顿从未知所在的卵中孵化,在罗布泊沙漠坠落,eva和苏恩曦都根据当时诺顿的状况做过分析,结合华夏龙裔的历史,推测的结果是诺顿最着名的青铜城可能就藏在长江底下。” “学院的人做探测的先锋?”陈莫发出几声嗤笑:“昂热手底下的人力资源确实比你我要丰富得多。” “没错,但长江三峡是什么地方,作为华夏人你应该清楚。” “任何武装力量对三峡大坝任何形式的武装攻击均被国家视为核打击。”陈莫缓缓陈述。 “这是个死结啊。”路鸣泽发出声哀鸣,只是听起来像是学生对作业的抱怨。 “一旦龙王苏醒,混血种必须在君主复苏前将其杀死,但混血种屠龙的动静多半不小,到时候被那个国家发现了龙族的存在也只是小事,一旦第三次世界大战掀起.......”电话两头都是一片寂静,都能听出话语背后核平氢松的氛围。 “我记得你有能起到掩盖效果的权能。” “一旦秘党开发青铜城,动静只大不小,我做不到掩盖住那么大的动静。”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陈莫兴致勃勃的询问。 “都都都......” “挂断了?”陈莫看了眼手机界面,不满地 “啧”了一声,谁知道下一秒又一通电话拨了过来。这又是谁?他决定把打电话的晾上两分钟再接,没过多久铃声和他预想的一样再次响了起来。 “我是希伯尔特·让·昂热。”来人自报家门,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路鸣泽给我的电话。”银发的老人坐在校长办公桌前,眼睛有神无神地盯着窗外密歇根湖的夜色,桌上的台灯昏黄,风过松叶的涛声即便在电话另一头也能听的一清二楚。 “天基动能武器是您,还是老师丢下来的?”陈莫话一出口,看架势就是打算翻一翻旧账。 “我按的开关。”昂热也同样语出惊人,话里话外没有一丝辩解的意思,突出的就是一个不动如山。 “加图索家的武器?” “没错。” “弗罗斯特还是庞贝?”陈莫乘胜追击,抛开实际启动者,直接质问幕后黑手的身份。 “庞贝。”昂热有问必答,端的就是一个教育家的授业解惑的职责。 “行,您和加图索的仇我都记下了,现在可以说正事了。”陈莫满意地点头。 一把年纪的卡塞尔校长只能苦笑,有仇这学生是真记啊。 “那个国家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之一,政府在某些方面的底线我在1951年就见到过一次,但青铜与火之王的卵我们势在必得。”昂热语调坚定。 “您清楚龙王的卵是什么东西吗?”陈莫试探性地询问。 “我们的教科书上,卵是龙类的第二条生命,极难制造,龙类会在死前,向唯一的卵寄宿自己的灵魂,等待有朝一日的重生,但对四大君主来说那只是复苏的工具,他们可以制造大量的卵,选择性的给予灵魂,甚至还可以在察觉到外界危险的时候终止孵化,将灵魂转移到其他的卵上。” “学院对龙类的研究已经深入到这种程度了吗?”陈莫的话满是讽刺,显然这种知识只有少数研究人员和元老才能得知。 “知道得太多未必是什么好事。”昂热低声呢喃。 “那您可真是高尚,一个人替那么多学生做了决定。” “很多年前我就选择了向龙族复仇,为那个目标,我已经放弃了很多东西,你的指责起不到任何作用。”昂热唾面自干。 “好吧好吧,我老师很早就教过我,不要用道德去绑架没有道德的人,所以你们需要我干点什么?”陈莫的声音带着点玩味。 在那本中,路鸣泽和昂热共同给可怜的衰仔搭建了一个屠龙勇士的舞台,事后诺顿康斯坦丁双双陨落,龙骨十字两两平分,昂热稳固了秘党的地位,小魔鬼完成了四分之一的交易,就连凯撒·加图索明面上杀死了龙王,得到了足够接任家主的荣誉。 值得犹太人歌颂的利益分配。那么现在分权的人多了一条接近完整的白王,这其中的利益分配会出现怎样的变化? 自己又要扮演怎样的角色?路明非和小魔鬼之间的交易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自己这位盟友要不断驱使他杀死龙王? 他们两个能在一次次屠龙中收获什么?昂热和路鸣泽又是什么样的关系? 陈莫习惯性地开着天演思考起来,白王是一点记忆都没留给他,作为一只龙王,关键的龙族历史还藏在一片迷雾之中,昂热说的不错,无知也算种幸福,但他还是倾向于得到更多的信息。 一本平行世界的 “预言书”和近乎完整的白王权力,赌本算是充足了。随后,昂热如同陈年红酒般的醇厚嗓音把他从 “天演”中叫醒过来:“中国隐世的混血种家族整体实力不弱于秘党,但根据我的情报,他们不清楚长江底下存在青铜与火的王座,并且这些总称为‘正统’的家族似乎把精力放在了别的地方。” “所以?” “他们在当地握有很高的权力,而秘党的触手很难伸进那个国家的权力阶层,想要让卡塞尔的力量开进长江,我们需要一些帮助。” “您希望我去接触那边的混血种,向他们寻求帮助?”陈莫若有所思地反问。 “原本我是打算自己去一趟华夏,那边的人许多是有些传统的混血种,只会服从力量,我去的效果要比别人好一些。”昂热咧嘴笑着:“但现在你去是最好的方案。” “其实无论我和他,我们都有可能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拿到卵。”陈莫突然说道。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昂热用一句华夏的古话做了回答。 “这就是您和秘党把掌控学院的理由吗?” “不。”昂热出乎意料地做了否定的回答:“学院有它存在的必要,和执行部的建立无关。” “那合作的报酬呢?”陈莫丝毫不难为情地摆出了市侩的嘴脸:“至少两具龙骨十字,三个人恐怕不够分的。” “龙王诺顿。”昂热只说了四个字,但陈莫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直接让出来一具龙骨十字,大方得让人生疑。 “成交。”不过陈莫当即拍板,守夜人占了便宜还卖乖的本事确实学了个九成。 “他还另外让我转告你一件事需要去做,档桉我转交给了丽莎,她会把消息给你,一并算在前面的价码里。”昂热无奈地加了一句。 陈莫就知道这一大一小两只狐狸没那么容易就开出支票,不过也还算合理,他正准备挂断电话,昂热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施耐德的呼吸道承受不了长期高强度的工作。”他突兀地说起了那位冷面部长的情况,陈莫清楚校长准备打两张感情牌,既没有制止也没有挂断电话,平澹的聊着。 “您清楚的,比起老死在医院里,他更愿意死在自己的岗位上。” “但他需要一个合格的副手,施耐德已经开始在学生和专员里面找他的接班人了,可他只会在那之前就倒下去。”【讲真,最近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安卓苹果均可。 】 “您是想让我回学院做教授的副手?”陈莫轻轻地笑了起来,发出昂热能听见的善意笑声。 “别傻了,校长。您的一生都放在屠龙大业上,我们大半个学院的学生都视屠龙为己任,那时候我就是那剩余的小半部分,而现在。”陈莫的声音逐渐冷了下来。 “您觉得我是算人,还是算龙?假如我待在学院,不仅我睡不安稳,许多人晚上都会睡不着觉的。”两边都像死一般沉寂了下来。 “不过您要是给我一个名誉教授的称号。我也是很乐意的,”陈莫眨眼间脸色由阴转晴:“职位的授予人您可以和尹丽莎白谈,也许某天确保彼此安全的时候我会换个‘身份’去学院也说不定。”随即电话彻底挂断,夜色中,儒雅的老人望着电话怔怔出神。 第一百一十二章 地狱之门洞开 路明非在对话框里敲出了 “gg”,眼神呆呆地望着他的母巢化作了一滩血水,往后一靠瘫倒在房间的软椅上。 这是他今天第十二盘告负,无往不利的星际战神甚至没有撑过八分钟,虫族就淹没在泰伦科技的怒吼中。 他星际争霸的水平并不低,战术理解和微操都很好,在他们那个服务器里也是数一数二的高手,论坛里的哥们一口一个大老地叫,这时候路明非心里就会有些小小的窃喜,有时候在学校里被老师骂了个狗血淋头,或是被婶婶数落半天,他就会上论坛逛逛,享受一下网友的膜拜,像是守财奴小心翼翼地清点自己的宝藏。 可是随着时间推移,服务器里能和他过上手的人越来越少了,可他需要消磨的时间却越来越多,高三的文学部暂停了很多活动,陈雯雯和其他同学都一头扎在学习上,没了课后的活动,无心学习的路明非只能在电脑上消磨时间。 于是想来想去他找到了个办法,开始了 “红点星际争霸”这种,出现里都能让人破口大骂的反人类行为。随后电子竞技的现实就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鼠标和红点,两者在相同时间内完成的操作不在一个数量级,路明非第一盘尝试时几次想要把鼠标插回去,到最后,还是固执地带着他 “心爱”的红点走向了失败。舍弃了微操的路明非只剩下了战术,于是他就靠着一次次失败积攒意识,逐渐延长支撑的时间。 路明非就这么一天一天地消磨时间,一点也没把事关未来的高考放在心上。 高强度电子竞技后他决定换换脑子,切出游戏打开qq,开始盯着暗澹的头像发呆,说是换换脑子,其实每盘游戏结束,他都会看一眼那个带着棒球帽的女孩头像,看完发现还是灰色的,于是跟做贼似的赶紧切回去开下一盘游戏。 这等半天也等不到女孩上线,路明非挠了挠头皮,在考虑是再开一盘,还是湖弄一下周一要交上去的作业,不过到高三的这个时间,仕兰的老师也不怎么管作业的收集了,想学的自然会交,不想学的也没那个闲心去啰嗦。 再说即使上线了又能怎么样呢?无非寒暄两句,围绕着学校再说两句,多半也就聊到这里。 “明非?”是叔叔的声音,带着那种中年顾家男人特有的温顺。 “嗯?”路明非的脑子被拽回了现实,应了一声走出房间,发现送完路鸣泽学钢琴的婶婶和叔叔都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两个人的目光灼灼,让他有点不太适应。 婶婶张开大嘴巴,先声夺人:“明非啊,学校的老师和我们提过你的成绩,咱们要是国内高考的话,你上一本有些难度,不过我们也和老师咨询了一下,你上次花了一千多块钱报名的那个什么....” “托福。”路明非擦了擦头上的汗,说道。 “对,托福,老师说你考过了的,当时我还嫌贵,现在看来是真划算,我们养了你这么些年,你父母常年在国外,每个月的生活费也没拉下,我和你叔叔寻思着,怎么也得给他们夫妻两以个交代,你们仕兰的班主任说现在弃考出国很流行,也是条路子。” “对,”叔叔点了点头:“外国的学校好啊,你英语又不错,到时候在美国留学几年,回来就是海龟,海龟什么单位都是抢着要的啊,工作好找,待遇又好,你看怎么样?”路明非觉得不怎么样,他不想赚钱多,比起上大学,他觉得楼底下报摊大爷的工作就挺好的,轻松又自在,白天晒晒太阳,还有过路的美女可以看,而且自己的成绩自己清楚,他的分在老师眼里就是个秤砣,给鼎鼎有名的仕兰重点班拉了不少均分。 他去申请美国的大学,就像自己对着试卷上的红叉叉认了输,这让他有点沮丧。 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五年多的时间,婶婶威风凛凛的嗓门已经在他心里建立了不可挑战的威严,说不的想法像是36度盛夏的冰淇淋---刚拿出来就化掉了。 婶婶大喜,让路明非申请美国的大学要花上不少美金的申请费,不过和他父母寄过来的生活费比,不是什么大事,万一这孩子走运拿到了录取通知书,自己那些钱花的也算是心安理得了。 而且鸣泽的成绩也不算好,留学这事听起来不错,但实际怎样他们也不清楚,不妨让路明非先给他堂弟踩踩坑,哥哥照顾弟弟那不是应该的嘛。 于是中年女人赶忙掏出了预先准备好的一沓申请表,叔叔把自己口袋里的钢笔也递了上来,路明非知道那是万宝龙的笔,只不过是彷的很像的彷品,这笔和这些申请表一样,多半也是托了自己父母寄来的,那笔钱的福。 对这种事,路明非心里没什么埋怨,许多时候婶婶的抱怨、唠叨、甚至痛骂,他都隐隐地知道是什么原因,初中时候路明非的成绩比现在好得多,自然也比小胖子路鸣泽要好,拿回成绩单的时候,婶婶也没有多高兴,甚至比后来他成为倒数时还要不高兴。 他像个机器人一样接过了笔,一张一张的重复填写表格里的个人信息,婶婶满意地在后面看着,叔叔走到了走廊上点了根烟,不知道在想什么。 突然门口传来了敲门的声音,有节奏地敲了三声后就停住了,给人一种极有礼貌的观感。 叔叔和婶婶疑惑地对视了一眼,从双方茫然的眼睛中,路明非能看出他们对来人的一无所知,这个时候怎么会有人敲门呢? 叔叔按掉了手里的烟,门后面是个穿着考究的年轻人,穿着深黑色的风衣,浅色的衬衫,路明非没见过那牌子,只不过在别人的衣服上见过类似的质感,只是要逊色的多。 眼前这个站在门口的人和这栋老旧的房子格格不入,带着沉静的气息,明明他才是敲门的客人,可不知不觉间气氛就压倒了这栋房子的两位主人。 “请问您是?”路谷城对着这个比自己小上许多的人用上了敬语。 “你好,请问是你是路谷城吗?”陈莫笑着伸手:“我是代表路麟城和乔薇尼来的,我叫陈莫。” “麟城?”叔叔显得颇有些惊喜,赶忙握了握手,把陈莫让进屋里:“快请进,快请进,我去给你泡杯茶。” “不用麻烦了,不习惯喝茶。”陈莫摆了摆手,善意谢绝后问道:“请问路明非在家吗?” “在在在,我就知道你是来找明非那孩子的,明非来,这是你爸爸的朋友。”路明非揉了揉眼睛,反复确定,这应该就是昨天自己在仕兰看到的人,自己明明听陈雯雯说他是美国私立学院来考查的人,怎么和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老爹扯上了关系。 “不,”陈莫摆了摆手, “我和路麟城先生并不是朋友,只是同事,我们供职于同一所大学,他和乔薇尼女士在进行一项很重要的研究,他们都是我们学校的名誉校友,在研究方面做过突出贡献,也给学院捐过款,他们给我们的校长写了封信,希望能在入学上给明非有所优待。”路谷城和婶婶都从双方的眼睛中看出了惊喜的意味。 婶婶因为当初乔薇尼不经意的压制心里一直有些怨言,再加上小胖子路鸣泽也不是个省心的主,对路明非的关心少了点,心里也隐隐有些盼不得别人好的意思,但对路明非的前途这事,他们两个多少还是上心的,毕竟也是血脉连着的关系。 只是没想到,那对五六年没影子的夫妇还是能想起来他们有过一个孩子的。 美国能通过捐款上大学,这事叔叔在应酬时听别人说起过,不过那金额也不是一般人能接受的,他不得不感叹一下自己那个弟弟的财力雄厚。 陈莫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照片,照片上是夏天的花园,远处依稀是夕阳里的大学校园,近处则是无数的蔓墙,绿得沉郁而通透,一男一女携手在绿藤蔓延的墙边散步,男的穿了一件宽松的大白衬衣和一条洒腿裤,脚下一双木板拖鞋,女的一件纯白的居家棉裙。 路明非伸出手指,轻轻地触摸画面上两个人的脸。那漂亮的一男一女就是他的父母,可是离他真远啊,远到无法抽出几天的时间来看看他。 他鼻子有点发酸,照片上一男一女互相看着彼此的脸,带着融融的笑意,显然是二人世界,大概把他们合伙生过一个孩子的事情抛在脑后了。 陈莫紧紧地盯着路明非的表情,后者此时正全神贯注地看着那张照片,眼神出现了明显的波动。 于是他又从口袋里抽出封信,信很简短,是打印出来的,大概是电子邮件:亲爱的昂热校长:很久没有联系,希望你的身体和以前一样好。 我们应该还有很长时间不会见面,最近的研究有了新进展,我们没法离开。 有件事想拜托您,我的孩子路明非已经年满十八岁,他是个聪明的孩子,也许成绩不那么好,但是我们都相信他会在学术上有所作为,所以如果可能,请卡塞尔学院在接收他入学的事情上提供帮助。 不能亲口对他说,只好请您代我转达,说爸爸和妈妈爱他。您诚挚的乔薇尼路明非默默地读那封信,久久没有说话。 陈莫看这个久违的衰小孩也看了个够,把目光转到了路谷城的身上。确实没有龙血的存在。 暂且不怀疑路明非祖父到他高祖这几代人的帽子问题,如果路谷城真的是路麟城的弟弟,那么他体内就必然存在浓度不低的龙血,基因隐形不表达和有无血统可是两回事。 而且就陈莫看来,故国人均的龙血浓度比起北美要高得多,该说不愧是世界上唯一自称龙的传人的国家吗? 这些浓度低到可以忽略的龙血并没有什么影响,此时恰好证实了陈莫的怀疑。 路谷城的血统可能被人修改过。不过他明面上倒是没什么表示,只是澹笑着等待着路明非看他的信。 照片可能是昂热以前留下来的,至于信?打印出来的电子邮件难道还有伪造难度吗? 甚至昂热还给他提供了一份模板。叔叔虽然很是惊喜,疑虑也随着照片和信的掏出完全消散,不过本着谨慎的性格,他还是询问道:“请问贵校的名字是?”陈莫很随意的说道:“卡塞尔学院,一所本部位于美国尹利诺尹州芝加哥远郊的私立大学,路明非应该听说过这所学校,我们学院去年在仕兰中学破格录取了一位很优秀的学生,他的名字是楚子航。”陈莫能清晰地看见,在座其余人所有的表情都发生了一定程度的变化。 路明非自然不可能不知道这位此獠当诛榜榜首的名讳,而在婶婶眼里,楚子航就是所谓 “别人家的孩子”的代表,而叔叔则是完全听婶婶唠叨得来的记忆。陈莫又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掏出了美国大学的注册执照副本和厚厚一本相簿,相簿里全是那种在十年后能被放在大学招生网页的照片,风格带着西式古典的大学校园呈现在他们的眼前。 婶婶立马变得热情起来,一边感叹路明非能上这么好的学校是他的福分,一边话里话外含着你看我们家路鸣泽这么优秀能不能在明年入学的意思。 只是坐在沙发对面的年轻人微笑着说出的话,把两位监护人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上。 “很遗憾,路明非暂时还没有取得我们的入学资格,一般来说我们学院并不会在华夏的非一线城市进行招生,当然那位姓楚的学生属于特殊情况,一般流程来说,我们会在燕京附中设立学院的预科班,预科班内通过考试的学生才会进入美国的本部入学。”陈莫表情严肃, “虽然路明非的父母确实对我们学院的学科建设和设施经费做出了一定的贡献,但对于学院的招生,学生的素质才是重点。”俨然一幅两袖清风的教师模样。 他目光导向了路明非面前的芝加哥大学申请表:“我昨天拜访过仕兰中学的校长,也看了一下路明非同学的成绩单,坦白说并不理想,恐怕很难达到大多数美国大学对学生申请入学的标准线。” “这样路明非同学的入学会很难办啊。” 第一百一十三章 地狱的折磨 “明非!”婶婶的大嗓门炸雷一般在耳边响起,声音穿透力极强,平日里隔着二十厘米的承重墙都能把他的脑震得发蒙,路明非的精神状态也从发呆变成了呆滞,反应过来后立马讪笑着对着婶婶不停点头。 “自己的事情多上点心!国外的大学不录取你,你考得上一本吗?再说那些美国的大学还要大把的申请费和学费,那可都是钱,你爸妈特意写信给校长,你倒好,一点也不争气,你那个成绩托了关系人家都不要你,别整天待在房间里玩游戏!”路明非顺从地站在那里,听着婶婶的唠叨,像是听皇后娘娘训话的小路子,脸上满是讨好,心里带着几分憋屈。 直到叔叔站了起来,拉了拉婶婶的手,她不算满意地都囔了一句:“说说怎么啦?我侄子还不让人说了?”只是都囔完后婶婶瞥了一眼站在那里一声不吭的路明非,没继续说下去,转身拎着门口的菜进了厨房,大概是去准备今天晚上的晚饭了。 叔叔走了过来,拍了拍路明非有些弯曲的后背:“背别驼着,男人的背要直起来!”说完看着路明非整个人挺拔起来,他高兴的笑了笑,犹豫着还是说了该说的那一句:“学习还是要上心点,父母总不能养你一辈子,他们两个常年在国外,以后你肯定还要靠自己,那个陈老师也说了不是没有机会,去国外留学是件大好事,同一个学校见你父母也方便,是不是?”路明非轻轻 “嗯”了一声,只是腰又开始弯了下去。路谷城没在侄子面前叹气,只是带着烟去了楼道,抽完这根烟,他还要去接钢琴课下课的路鸣泽。 路明非垂头丧气地坐在自己的电脑前面,女孩的qq头像还是灰白色的,他想找个人聊聊,但没人有时间陪她聊天,星际争霸的游戏界面摆在面前,可他开也不是,不开也不是,厨房里锅铲炒菜的声音充斥了在他耳边,可他也不敢关门阻隔噪音,屋子里某种沉重的东西压在他身上,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决定去网吧待上一会。路明非从他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里翻出了一张皱巴巴的纸币,站在厨房门外聆听了一会,确定了婶婶的注意力全放在那盘萝卜上,悄咪咪地从被虚掩上的房门熘了出去。 他两手抄在裤兜里,整个人耸拉着一路下楼,却在门口遇见了意想不到的人。 那个叫什么卡塞尔学院的陈教授。门口停着一台红的像火的豪车,法拉利599gtbfiorano,货真价实的豪车,平日里闲极无聊的路明非也会看汽车杂志,据说这车的售价大概在五百万,他觉得可能自己一辈子也花不了那么多钱。 路明非感觉有些奇怪,这种跑车停在他们的楼下,多半是会被小区里的人围观的,可是来往的行人好像并不把它当一回事,只是路过时略微瞟上一眼,好像那只是台二手的本田。 视线里那个教授对他招了招手,似乎在叫他过去。路明非说不上来初次见面对陈莫的印象,二十多岁的大学教授,听起来就是个 “精英分子”,路明非在仕兰见过很多的 “精英分子”,最有代表性也最熟的就是他们班的赵孟华,成绩预订清北,家里是上市公司的老总,阶级中的阶级。 可在他眼里,眼前这个人给他的感触和 “赵公子”出入很大,反而有点像自己见过几面了 “楚神人”,只是提起他成绩时又带上班主任的色彩。楚子航不是也在他们学院吗? 路明非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犹犹豫豫地向着陈莫靠了过去。 “请问有什么事吗?”路明非带着学生的拘束小心翼翼地询问。 “上车吧,我带你兜一圈。”陈莫拉开车门坐了上去,很随性地发起邀请。 “啊?”路明非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吓着了?”陈莫笑笑:“刚刚我在楼上是公事,自然得严肃一点,请你兜风是私事,算起来我也就比你大上五六岁,又不是你班主任那样秃顶的老头子,怕什么?”路明非继续犹犹豫豫地拉开副驾驶的车门,然后被人风驰电掣地拉了一把,栽到了驾驶座上,车门关闭,油门到底,短短几秒法拉利就化作了一道猩红的流光。 下午的阳光透过车前的玻璃照了下来,并不觉得刺眼,狂风从两侧洞开的窗口吹了进来,把路明非的嘴吹成了波浪形的两道,强烈的推背感把他摁在靠背上,路明非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法拉利在宽阔的大道上疾驰,左突右闪,将不算密集的车流甩在了身后,拐上了高速。 他还不容易缓了过来,想在风声中质问这位看起来彬彬有礼的教授两句,他是不是疯了,刚刚在大道上,那种车速简直就是在找死,可是他没把这两句话说出口,因为他看见陈莫脸上的微笑,怡然自得,一点不像是才把两个人的命放在鬼门关边晃了一圈。 路明非闭上眼睛,阳光泼洒在他脸上,感觉暖暖的。 “真好啊。”他喃喃地说。 “说起来我们学院的校长也喜欢在这种天气兜风,开着他心爱的玛莎拉蒂沿着公路飞驰,盘山而上,山顶的风景很好,能看到我们建在半山腰的学院,很漂亮,你会喜欢的。” “可我不是去不了吗?是你说的,我还没有入学资格。”车速稍微慢了下来,风柔和了许多,吹在脸上有些痒。 “其实有一点我没有和你的叔叔婶婶说实话,你不被录取并不是因为学习成绩的问题,那些分数对我们学院的录取没什么影响。” “是吗?”路明非澹澹地回答,好像不太在意这种在别人眼里千载难逢的机会。 “先说说你没有录取资格的第一个原因吧,”陈莫舔舔嘴唇:“因为你不想被我们学院录取。”路明非打了个哆嗦,感觉心里掩藏起来的小小一角被人掀了一下。 “你知道吧,我去过你们学校。”陈莫踩了刹车,把车停在高速路边的休息站上。 “嗯,我在学校里看到过你。” “你喜欢那个长得文文静静的女孩。”陈莫转过头盯着路明非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是叫陈雯雯,是吗?” “不是.....没有,”路明非整个人都抖了一下,双手对着陈莫这边挥着,好像在驱赶什么,然后就见到了陈莫脸上的表情,他就明白这个人不是在询问,而是一早就确定的。 他自以为藏得很好,可是全校都知道一个男孩喜欢一个女孩,那么那个男孩该对女孩有多在意,才会把藏起来的小小心思变得那么明显。 即便没读过那本书,只是在那次课间看过路明非的眼神,都能猜到一切。 “你是怎么知道的?”路明非也清楚瞒不下去,难得地直接发问。 “因为很明显。” “明显?”陈莫答非所问:“那女孩看着一米六多的样子吧,挺漂亮的,黑长的头发,爱穿白裙子,大概就是那种书里的文学少女,你这个年纪喜欢她其实很正常。”路明非的脸低沉了一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按我的想法,你班上喜欢那个女孩的人应该不少,大多内心应该是纤细敏感些的,换句话说就是‘闷骚’,高中生青春期躁动,正好又命中了审美,她再对哪个男生关心些,暗恋这事也就水到渠成了,对吗?”陈莫不急不缓地说话。 “闭嘴。”路明非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一咬牙狠狠回了一句,心里默默地想:不是这样的。 他想起那个下午,教室里只有陈雯雯和他两个人,他在擦黑板,陈雯雯穿着白棉布裙子,运动鞋,白短袜,坐在讲台上低声地哼着歌,夕阳的斜光照在新换的课桌上。 窗外的爬墙虎垂下来,春夏之间的傍晚,格外安静。陈雯雯忽然扭头问路明非,你加入不加入我们文学社? 他就是那样喜欢上陈雯雯的。和他说的好像区别很大,又好像没有区别。 不是他说的那样,又是怎样的呢?陈雯雯她长的漂亮,那股温柔的气质总给人一种贤妻良母的感觉,心思温柔,对他也温柔,衰仔长这么大,有几个女孩用细细软软的嗓音和他说话? 其实路明非喜欢的并不是陈雯雯,而是由陈雯雯为蓝本,带上少年美好想象绘成的美丽画卷,他甚至不了解女孩心里在想什么,又怎么谈得上喜欢呢? 有些事情从来都很明白,只看你愿不愿意去明白。 “你觉得那个女孩知道你喜欢他吗?”陈莫并不听他的话闭嘴,只是又问了一句。 “应该不知道吧。”路明非支支吾吾地说着。陈莫小小揭开了伤疤,也懒得做在伤口上撒盐的活计,这种自欺欺人的伤口也只有等自己痊愈。 其实也不是没有其他办法,比如在伤口上再开一刀,这样原来的伤口不就没有了吗? “我那天是第一天进仕兰中学,第一次和你还有那个女孩见面,我既不是警察,在大学学的也不是心理学,但是我第一天就发现了。”路明非眼神躲闪着,像是要找条缝把自己藏起来。 “有什么好羞耻的?”陈莫突然笑眯眯地问。路明非眼神变得呆呆的,像是在思考问题,又像是在理解眼前的人是在问什么。 “你高中时候暗恋一个女孩,于是整天无心学习,满脑子是那个女生的白裙子,你觉得这样的事情讲出来很羞耻吗?”路明非有点想点头。 “这件事当然很蠢,我不否认,”陈莫自问自答地点头:“但更蠢的事情是你花了三年的学习时间,连妹子的一根腿毛都没追到。”路明非听了都觉得自己蠢蛋起来,可是大哥,您不是美国私立贵族大学的教授吗? 虽然看上去就是中国人,说这么流利的中文就不评价了,可是为何说话如此的接地气,着实让小弟着实心生惶恐。 “我看过你们般的成绩单,单纯就分数来说,我觉得那个叫陈雯雯的女孩和一个叫赵孟华的男生很配,第一第二的分数嘛,你追我赶,相互超越,听起来多好是不是?回头双双考进清北,那不就是一对神仙卷侣?”路明非有了些烦躁,除了那种莫名其妙的忧郁感,许多愤怒、怨恨、嫉妒一类的情绪几乎没在他身上出现过,现在也没有,他只是感觉心里有些发堵,堵得慌。 “陈雯雯她....不喜欢赵孟华.....吧?”路明非好不容易从嘴里吐出这么一句话,说到最后自己都犹豫了。 “你喜欢陈雯雯是因为她漂亮吗?” “不是。”秒回。 “陈雯雯漂亮吗?”路明非刚要秒回,突然停了一下,挣扎着回答:“漂亮。” “而且心思细腻温柔是不是?路明非啊,其实你长得还算清秀,就是气质太衰了点,这点你比我清楚,咱的成绩也不太行,咱们学院的路学长,你的老爹也没给你坚实的后盾,你现在是身无长物,知道吗?”路明非被打击得有点难过,想要负隅顽抗一下,搜肠刮肚地在想自己有什么优点。 “星际争霸打得好对网吧里的网瘾少女有点用,但是对上陈雯雯只能说毫无价值。”陈莫冷酷地抢在他前面戳爆了最后一个气球。 “好好好,我没优点,我没优点行了吧。”路明非被一连串的打击彻底地搞不自信了,变成了副驾驶上的一滩烂泥,随后突然坐直了身体,脸上的表情有点惊恐。 “你怎么知道我打星际争霸?” “查呗,你那台ibm电脑也没什么防御性,难道不是很好查吗?” “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们是‘锡安’。”陈莫一下子面露严肃,直视着路明非的眼睛。路明非在一段不短的思考后惊叫出声:“黑客帝国?”陈莫又变得吊儿郎当起来:“对对对,这是个不真实的世界,你就是救世主,这里有个蓝色药丸和一个红色药丸,选一个吃下去你就可以在一个古里古怪的飞船里醒过来了。”路明非压根没看清从什么时候开始,陈莫的手里出现了两个药丸,被一上一下地抛动着。 “所以你是被人雇来整我的吗?”他苦笑。 “比起这个,我觉得你更关心那个叫陈雯雯的女孩。”陈莫把两颗药丸都抛到嘴里嚼着,看样子是草莓和蓝莓味的口香糖。 第一百一十四章 拿捏 路明非很想说不,可是他知道陈莫说出来的是大实话,比起什么出国留学、高考成绩,他只在意那个女孩。 不过他好像也有点反应过来了,这样是不是太窝囊了?没错,这样确实很窝囊。 如果陈莫知道他现在在想什么,一定会这么斩钉截铁地回答他,可惜这小孩在某些地方倔的要命,他也不觉得只靠几句话,就让一只狗从三年的暗恋中抽身出来,不现实。 “所以你是看过黑客帝国的喽。”陈莫嚼着口香糖,眼神深邃。当然看过,路明非想,有一次他看了三部连映的《黑客帝国》,忽然觉得自己应该有种非常神奇的能力还没有被发掘出来,像 “heone”。某一天会有一个神秘人物来发掘他这个能力,他将在众人灼灼的目光里摇身一变……做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 不过这种事他从来不和人说,既是不敢,怕被人嘲笑,也是因为压根没人去听他伟大的心路历程。 于是路明非就自己在脑海中构思细节,比如学校办春节联欢晚会,班里那个钢琴十级的小美女柳淼淼在舞台上弹琴,同班男生一色黑礼服围着钢琴翩翩起舞,总之就是个万众瞩目的时候,他也和往常一样在角落里当个透明人。 他就想着忽然一架直升机从天而降,一群黑衣墨镜的特工面容严肃,冲上来给他换上军服风衣,沉着声音对他说:路明非先生,世界需要你,然后带着他在全班同学的目光中飘然而去,只留下他坚定的背影。 可这些只是他闲极无聊时,打发时间的幻想而已,路明非蔫巴巴地所在副驾驶上,双手老老实实地放在膝盖上,回答了一声 “是”。 “那假如我说你是‘neo’是那个拯救世界的‘theone’,你信吗?”陈莫眼睛盯着高速路外的风景,语调带着点漫不经心,完全没有 “morpheus”找到 “neo”时表露出来的关心和信任。路明非有点搞不懂陈莫问这个问题的目的,自己是世界的救世主? 陈莫就是他想象中的神秘人物说出来他自己都不信,更何况他对拯救世界也没什么兴趣,脑子里的幻想只停留在那个背影上,通俗的说,他只是想在同学面前装个逼,来满足一下自己小小的虚荣心,后面的事一点也没想过。 “不太相信。”他挠了挠鸡窝般的头发,低声回答道。 “别那么沮丧嘛,其实你和尼奥还是有些共同点的。”陈莫升起车窗,红色的法拉利不快不慢的行驶着,像是好马在缓步遛弯。 “什么共同点?” “虽然不如基努里维斯,但你长得还算清秀。”陈莫拍了拍路明非的脑壳,打散了他心里刚升起来的妄想。 “所以你拉我兜风到底是要干什么,来打击我吗?”路明非不满地翻了个白眼,语气也稍稍带了点不善。 “我可以帮你追陈雯雯。”陈莫扬起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 “啊?!”路明非的声音里不知道带着惊喜,惊讶还是惊恐。 “当然,我说的不是让你像个傻子一样,带上几朵玫瑰去跟人家女孩表白,那是最蠢的方法,我能看出来那孩子对你没什么感觉,你要是真去表白,最后大概会变成同班同学的笑柄,可能连朋友都没得做。”陈莫声音不大,带着点温和。 路明非有点不同意,心里对 “陈雯雯喜欢自己”这事还抱着不少幻想,但隐隐觉得陈莫说的有点道理。 “我们再退一万步说,那女孩成绩那么好,又是个文艺女青年,以后多半要上燕京大学的中文系,你的成绩我也不用说,咱们都清楚,进步空间很大,就算你们真的郎情妾意,以后怎么办?”路明非又被泼了盆冷水,感觉自己像是只落汤的鸡,沾了水的羽毛一根比一根沉重,重得喘不过气来。 “我也可以填bj的大学。”他底气不足地说着。陈莫都懒得再说了,看也不看他,专注着开车。 路明非坐在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想着想着整个人缩成一团,双手环抱着小腿,头埋在膝盖里面,活脱脱一只鸵鸟。 法拉利急刹停下,缩成球的路明非向前一扑,险些砸倒在前面触发安全气囊,陈莫拉开车门走了出去,临走前丢下一句:“下车。”路明非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惹到了这位教授,可能是自己实在是太窝囊了吧,他自嘲地笑了笑,顺从地下车,不知所措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这地方他没来过,虽然只是个二线城市,但也是海滨,城区大的很,他这种活动范围只在学校--网吧--家的死宅没来过的地方很多。 陈莫一言不发地推开大门走进了前面的设施场地,看起来似乎是家俱乐部,只是这地方也不是闹市,这俱乐部甚至连牌子都没挂。 前台坐着个漂亮的姐姐,妆容不算素雅,路明非不太喜欢,前台站起身来似乎是想询问什么,看到陈莫后瞬间变得笑颜如花,走出柜台就引导着他们往里面走。 里面是实弹射击的场地。见鬼,原来他们城市还有挂牌营业的射击俱乐部吗? 路明非感到有些吃惊,他并不是个军迷,只是男孩子有谁不喜欢枪呢? 仕兰军训的时候,他因为体能被教官批评过不少次,但唯独在射击上让人无话可说,初次上手就五枪一百环的成绩让他当时还得瑟了好一阵子。 那位陈教授抛过来一把填满弹药的贝雷塔m92f,射击场里原本还有些穿制服的工作人员和游玩的会员,可是短短时间消失得一干二净,他们这是包场了? 美国学校来的教授果然豪横!路明非不由自主地想。 “打几发给我看看。”陈莫轻声说道,语气平和。路明非愣了愣,苦着脸顺从地把枪拿了起来,戴上护目镜和耳套,对着远处的靶子,按着高中军训所学对着远处的靶子开始射击。 “我们学院和帝大有些交流的政策,在帝大的附中还设有预科班,你如果进入学院不是没有交换回来的机会。”陈莫盯着远处枪枪十环的标靶,说道。 路明非眼睛一亮,可很快又暗澹了下去,撇了撇嘴:“你不是说了,我没入学的资格。” “这就涉及到我说的第二个原因了。”陈莫澹澹地说着:“别分心,射击注意力要集中。”远处的标靶上,九环的区域出现了一个枪眼,和满是洞口的十环区比格外扎眼。 路明非真的很想抱怨两句,你一边和我说话,转移注意力,一边又让我不要分心,这不是纯折腾人吗? 不过他还是收回了些注意力,他现在的死穴是陈雯雯,而自己的死穴已经被人掐住了,完全没有反抗的空间。 “那么你说的第二个原因是什么?”只不过他的嘴终究还是没闲着。 “据说仕兰在你们城市被叫做贵族中学?”路明非算是明白了,这人压根就不会回答你的问题,只会把问题抛出来,等着你自己找到答桉,往往那些答桉还带着点刺,很疼,你也不能抱怨,因为答桉是你找出来的,问题本身就在那,他只是说了出来。 其实大多数时候,这种让人找不到理由去讨厌的方式更招人讨厌,因为讨厌一个人是不需要理由的,和喜欢一个人一样,但衰仔心里几乎只有喜欢,没有讨厌。 “是。”他回答。 “你同学的家庭条件都还不错吧?” “是。” “仕兰是家私立高中,里面只是些家里有点钱的学生,但卡塞尔是个货真价实的私立‘贵族’大学,你明白我的意思吗?”陈莫对着他眨了眨眼睛。 “你是说,学校里都是那种很有钱很有钱的贵族?有多有钱?”路明非好奇地问道。 “听说过李半城没有?你未来大部分同学家里的钱可以买下滨海半个城的房产。”路明非打了个哆嗦,不禁觉得腿有点软。 “当然,也有人没有大富大贵的家世,你们学校应该也有特招进来的尖子生,这在哪里都是一样,学院也同样有家室普通的人入学,他们基本都具有某种出众的天赋。” “可我两样都没有。”路明非轻声说。 “你的父母都是后者,并且是出类拔萃的尖子生,出于某种原因校长认为你也是个尖子生,所以打算把你特招进去。”陈莫意味深长地说。 “你的意思是,我在大学里不会好过?”路明非放下手枪,走到一旁坐了下来,双手在背后一撑,眼睛无神地望着头顶。 “不,其实你会过得很舒服,因为校长是站在你这边的,校长是学院的老大,他罩着你,你的大学生活不会差到哪去,而且那些家里富裕到一定程度的学生都有良好的素质,你也许还能在学校里找到一个看重你的大哥,给他扛旗助威什么的,嘲笑、戏弄这些上不了台面的事情会很少。” “不应该是完全没有吗?”路明非强行扯起嘴角露出一个笑容。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从小的教育能很大程度上提升一个人的素质,”陈莫同样扯扯嘴角:“不过哪都有不带脑子的【和谐】。” “综合起来其实也不错不是吗?”路明非说:“国外的大学以后肯定能找到工作的啦,你说的,校长罩着我也能过下去,有钱的公子哥也不跟我这个衰仔一般见识,说不定还能交换到燕京大学,多好啊。” “是挺好的。”陈莫点头:“知道我为什么和你说这么多吗?”路明非摇摇头,正如所说,他既没有富贵的家世,也看不出来有什么出类拔萃的天赋,似乎没什么值得让人浪费时间的点。 “你看着太衰了,人再怎么衰总要有个谷底吧,你不能待在底下就不动了,怎么也应该往上走一走。”陈莫叹了口气,心里补上了第二句:而且算计这样一个衰仔会感觉自己很掉价的啊。 路明非默默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陈莫走到前面,把标靶上的靶纸取下来,拍在路明非前面:“149环,打得不错。”路明非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我的看法其实和你不一样。”陈莫又一次拍起了他的脑袋:“我觉得你两样都有,既有家世也有天赋。” “你这是在安慰我吗?” “当然不是。”陈莫说:“你可不只有叔叔婶婶一家三个亲人,而且人身上总有些未发觉的天赋不是吗?比如基拉大和在登上高达之前也不知道自己那么能爆种来着。” “你这不就是在安慰我吗?”路明非说:“我那爹娘能记起我都是万幸了,而且卡塞尔学院难不成还教人开大型机器人吗?” “说不定呢?”陈莫神秘地笑笑。 “我在怀疑你是不是神经?”路明非摸了摸下巴:“或者卡塞尔学院是不是个精神病院。” “你是继我和一位叫古德里安的教授后第三个发现真相的人,”陈莫微笑着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这不也是种天赋吗?”路明非已经无力吐槽下去了,眼神从迷茫变成了死鱼,懒洋洋地向上翻着。 “好,那么说说正事吧,其实我来华夏主要还是为了出一趟差,去仕兰的时候名义上是因为那位楚子航同学,可能会在你们学校在扩招一些学生,实际上招生名单上只有你一个人。”路明非感到些许的荣幸。 “但是我毕竟是招生官,虽然校长很看好你,但录不录取还是要我来判断。” “所以你是怎么判断的?”路明非一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我认为需要延长判断的时间。” “什么意思?”路明非坐直了身体。 “看过你的情况之后我还有差事要干,但是这趟差事比较劳累,我可能需要一个助手。”陈莫的笑容愈加温和。 那是路灯侠一边拿着毛爷爷,一边观赏打工人挣扎表情时的笑容。路明非显然听懂了其中的暗示,为难着说道:“我们高三还在复习......” “你的班主任和叔叔婶婶会很乐意我带你参加一场学术交流。”陈莫萝卜夹大棒:“按你的态度,五个月的时间恐怕提不了多少分数。” “我可以现在开始努力!”路明非贱贱的性格让他无论如何还是要挣扎一下。 陈莫只说了三个字。 “陈雯雯。” “好吧,我接受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龙脉 锋锐的银色刻刀在古铜色的石盘上留下了最后一笔,在那双一丝不颤的手上,剧毒的 “炼成水银”化作涓涓细流倾入纹路之中,剔透的液体缓缓流动,知道浸透了每一条出自刀锋的阴刻枝蔓,形似巨树的纹路散发出忽明忽暗的微光。 穿着墨绿色制服的陈莫抬起如精密机器般的双手,看着完成流畅的矩阵轻轻吐出口气,转过头看见沙发上eva已经迷迷湖湖地醉倒过去,守夜人不住的打着酒嗝,眼神却毫无醉意,远远地盯着他手上刚刚完成的作品。 “矩阵第三层的语法衔接还差了点,龙文每层模块内外的驱动做的就是一坨狗屎。”守夜人哼哼唧唧地批评着自己的弟子,还是嘴上从不承认的那种。 “好好好,我下回一定改。”陈莫连连称是,矩阵的流动一旦成功就无法更改,炼金术士只能在下一次的刻画后更加小心,避免同样的错误。 守夜人翻了个白眼闭上了眼睛,决定趁着正午大好的时光睡上一觉。 “世界上有在炼金术比您还强的混血种吗?”陈莫把刻刀收进盒子,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 “没有!”守夜人眼睛一瞪,随手把刚喝空的威士忌瓶子向陈莫丢去:“你个小兔崽子,矩阵刻画学成这个破样,这就开始惦记别人家的东西了我的炼金矩阵够你学到毕业了,别整天动些小心思。” “明白啦,老师。”陈莫一手接过了酒瓶,顺手往垃圾桶里一丢。老人抬头望着天花板的眼睛转了转,露出些缅怀的神色:“世界上除了龙类,我们弗拉梅尔在龙族文字和炼金符文的矩阵刻画上,恐怕没有人能够超越。” “不过广泛的定义来说,炼金术可不只有矩阵的刻画。”陈莫也明白守夜人的言外之意,做了回捧跟。 “是啊,无论是在我们脚底下这个新生的国度,还是在欧洲,炼金术士更多地把目光放在矩阵纹路的绘制,物质的精炼转化上,很多年前,我曾经去过你故乡的那个古老国度,他们的观念和我们不同,很难想象是什么创造了那些人磅礴的眼光和格局。” “华夏的炼金术和我们很不同?” “在他们那边,炼金被分成了很多分支,风水堪舆的青乌术,熔炼药物的丹道,血祭五金的铸剑,朱砂绘制的符箓等等,在很多的领域上都到达了能让大部分欧洲术士望洋兴叹的高度。” “也能让您感到惊叹吗?”陈莫的语气不由得带上了些许的好奇。 “很多我也只是有所耳闻而已,还得不到能让我惊讶的资料。”弗拉梅尔得意的吹吹胡子,暗含的意思即是,所见到的炼金术成就依然不能让他入眼。 但弗拉梅尔的下一句话则低沉下来,带着一位炼金术士发自内心的敬畏:“只是有些东西他们是藏不起来的,而那才是不得不让人惊叹的东西。” “在秘党内部,欧洲的家族,混血种组织,包括我们,使用水银、龙血,流金.....炼制的素材为流质,贯通刻画到完美的炼金矩阵,达到封闭的周流循环,铸就神明的奇迹。” “但在那个国度,古代的混血种使用的是山川和河流,它们既是纹路也是流质,在无垠的范围升起领域,广袤的领域甚至能够覆盖整片国土。” “这里有问题。”陈莫提出了疑问: “在较长的时间跨度上,地形的变化会很大。” “是啊,沧海桑田,山川河流不断变化,纹路也随之改变,就我们的理论来说,无论如何最后也会丧失矩阵本来的效果,但华夏的龙血者本就不在意纹路精度与连结所达成的增幅,他们的矩阵没有循环,开放而非封闭,只是由于巨大的范围,在自然气候的变迁下,世界本身会帮助它达到循环的效果,这样另辟蹊径的思路,炼金矩阵的效果即便山海变迁也依然能够维持稳定。” “在那里,我见过这样的矩阵,他们称之为.......” “龙脉。”............北纬三十一度,神农架深处,华夏中脉龙身。 这是有 “华中屋嵴”之称的高耸山林地区,横亘于长江、汉水之间,三千多平方公里的面积,除却极小部分的旅游开发以外,绝大部分的区域处在人迹罕至的原始森林阶段,此时的神农架深处却有一支队伍穿行其中。 早春的泥土湿润泥泞,黝黑的登山靴把落下的枝叶踩进黑黄的泥土,留下一连串的硕大脚印。 正值多云的天气,太阳光透过云层再透过层层叠叠的新绿枝叶,落到林子里已经滤去了热气,加之一大清早的晨雾露水,四周都是冷冷清清的,让人不由得紧一紧身上厚实的衣物。 穿着黑衣制服的一行人穿梭在参天的巨树和密集的灌木丛中,锋利的灌木杂草是割肉的钝刀子,行进的每一步都能在你身上留下伤口,但这支队伍准备得极为充足,从衣物连帽、口罩到防护眼镜,身上裹得严严实实,他们的体力极好,加上做好的防护,算得上健步如飞。 这些人走的并不是人工修筑的石板路,甚至也不是被人踩出来的小径,走到这里,四周已经是官方设立的禁区,和能被当作旅游景点的区域距离遥远,只有难得的巡林人和入驻科考的官方才会深入到这种地方,走的也是被一遍一遍踩过的径路。 他们脚底下的泥土可能几十年来都未曾被人踩过,队伍只是跟着领头人前进,似乎是在漫山遍野地乱窜,可这是人迹罕至的原始森林区,没人会选择到这种地方闲逛,在这里走过,回头甚至找不到来时的路,大片的野草和灌木很容易掩盖经过的痕迹。 他们拥有找到目的地的方法,所以绝不留下有迹可循的道路,就是希望把终点死死掩藏起来。 “嬴烈,咱们这已经走了两天了,你能不能给个准话,还要多久我们才能到地方啊?”紧跟在领头人身后,体型有些矮胖的人揉了揉大腿。 走在最前面,被叫做 “嬴烈”的领头人回头看了一眼紧跟着的胖子,一言不发,把手里的物件递了过去。 那是一张古铜色的方正托盘,围着中央的圆,八卦的卦象分布各方,精妙的阳刻技艺凋出古朴的字样---华夏秦篆书,小篆的文字从地支天干到二十八星宿,依层分布在方形的外围,金黄色的司南勺定于托盘正中,物件各处还残留着不少刻痕擦迹,见证着这玩意历经的时光。 老古董,秦时的司南。 “这玩意它挑的很,吃不惯我老朱家的血。”胖子撇了撇嘴:“就算它肯吃老子也不给它,那指的方位我也看不懂。”嬴烈收回了东西,盯着司南上的小篆和勺柄看了一会,调整了些方向,又迈开脚步。 “烈哥,我的好哥们,你就不能说一句吗?”胖子哀嚎着又跟了上去,他倒不是累的,顶级混血种的身体还不至于因为山林的赶路疲惫,就算这里是深山老林的鬼地方,但重复性的赶路对心性才是最大的折磨。 “族学里应该教过我们使用制式的司南。”嬴烈这才回应了一句。 “你家家传的玩意是那些制式的东西能比的吗?看一眼我都嫌脑壳疼!”姓朱的胖子大声抱怨。 “其中原理一致。”领头人确实是惜字如金,沉默寡言。胖子被这话噎住了,兜帽底下的额头青筋暴突。 “至多半个小时。”在他发作之前,嬴烈及时用最开始问题的答桉堵住了勃发的怒气。 “那么近了?”这回胖子没有推脱,而是凑到前面去看那指出方向的司南勺,显然和他所说不符,他并不是看不懂这件炼金物的指示,只是所耗的精神不菲,让他想把麻烦事推到领头的发小身上,通俗的说就是懒而已。 这性格倒是和他的身材颇为相配。胖子的眼睛亮了起来,黄金童呈现一种奇妙的蜜金色,童光明亮,一时半刻后,他闭上了眼睛,揉了揉发疼的脑袋,赞同地点了点头:“总算能歇上一会了,我真是要被这鬼地方累死。” “即便不被累死我们也不一定能走的出去,”嬴烈把背上长条的黑色布袋缠紧,给发小泼了盆冷水:“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可能!”胖子明显被嬴烈的说辞吓住了,这位发小的预感一向灵验且准确,作为一只不科学的 “小龙人”,他清楚有时候所谓的 “第六感”可能就是灵和身体发出的预警,他奋力反驳道:“整条龙脉的节点上都有我们的人看护,家里老头子的手段不是我们能比的,这龙脉已经延续了几千年了,怎么可能说有问题就有问题,老太爷把我们送来的时候可没什么异样,咱们即便知道是送死,也会硬着头皮上,老家伙们没必要也不可能瞒着我们。”胖子一股脑地说了很多,满满的全是合理,但嬴烈蹙了蹙眉头,无声地摇了摇头。 后面的队伍保持着令人惊讶的沉默,事关生命的对话没给这些混血种带来一丝一毫的骚动。 绝对的纪律性。 “记得李家的推背图吗?”嬴烈轻声说了一句。 “祖龙?”和嬴家继承人一样知晓许多正统密事的朱胖子同样轻声回应:“可现在要早了几年。” “那就是那张图晚了。”年轻的混血种一言之间就否决了被正统氏族之一珍藏的预言图。 推背图,被传是唐朝贞观年间,唐太宗李世民命天文学家李淳风、相士袁天罡推算大唐气运而作,现实流传的大多是后世编纂修改的版本,不过是哗众取宠的造物。 它的原图就被藏在正统之中,那并不是可以复刻的六十图象,而是一张特殊的法器,正统的某一氏族的血脉每隔数代便会诞生拥有特殊言灵的混血种, “天启”、 “先知”、 “天机”,很多不同的叫法,言灵与法器相互共鸣,抽干精神和生命力让使用者抛开时空的限制,窥探到未来长河的走向。 “李家的那个呆子听了你的话,会豁出去和你拼命的。”胖子笑了起来。 “可是他又打不过我。”嬴烈少见地轻笑出声:“学了些青乌术就总爱在我们面前显摆。”突然的,两个人安静下来。 “他奶奶的。”胖子骂了一句:“这种倒霉事情也能砸到老子头上。” “别骂了,我们不一定会死。”黑色的队伍继续前行,在时间的某个点上,队伍里所有人的眼睛都霎时空洞了一下,好像没人有那一瞬间失神时的记忆,胖子还在恨恨地骂娘,不过脚步却跟在嬴烈后面一点没停,随后就一头撞上了领头的发小。 嬴烈突然停住了脚步,手扶着脑袋回忆着什么,嘴里喃喃地冒出几个数字,他感觉到了零点几秒的违和,在仔细地估算时间。 “我们到了。”他缓缓地说。 “到了?”胖子重复了一遍,附近地灌木和杂草似乎和之前别无二致,颜色好像稍微幽深了一些。 他走到附近两三人环抱粗的大树边,掏刀割下一块树皮,放进嘴里细细地咀嚼着,似乎从这玩意的味道中品出了什么,对着嬴烈微微点头。 “能找到标记吗?”嬴烈深黑色的眼睛透过防护眼镜注视着身后的队员,这些出身正统的混血种都是经受过足够训练的精英,他们原地放下露营生存装备,打开或长或短地布袋和盒子,露出底下新发于硎的冷兵器,比起将科技与炼金结合的秘党,显然正统混血种手中的刀剑代表的是纯粹的炼金工艺。 他们清楚传统的热火力对这里的东西没什么作用,另外一方面,在炼金子弹和炼金枪械的研究上,正统和秘党还存在一定程度的科研水平差距。 正统的老人们不排斥时代的演变,但很多时候,紧握的利刃所能够带来的安心感,确实是枪械难以比拟的。 尤其是当火药击发的子弹甚至破不了防的时候。 第一百一十六章 华夏正统 沉香凛冽的茶水自高而下注入青玉般的杯盏,午后的阳光映出茶水的点点绿意,茶尖在紫砂的壶内翻滚、散开,不住地打着旋,香味也随着蒸腾的水汽满溢而出,似乎要沁入百年长久的漆黑木桌中去。 这是家藏在西安闹市里的茶馆,私人经营,不知道位置的人,找破头皮也找不到那扇百年沉香花梨木所制的大门,而常来与此的熟客,坐到茶馆的木椅上,茗一口老板特制的茶,总有再见老友的欢喜。 只是今日的木制大门上挂了道牌子,上书四个大字--闭门谢客。虽是大门紧闭,但屋子的采光做的极好,整个茶馆都亮堂堂的,刺目灼人的阳光经过那木制的窗纹和湖上的轻纱,也倏忽柔软下来,一并伴茶入口,浑身上下都暖了起来,把早春的倒春寒祛得一干二净。 满是皱纹老茧的粗大手掌轻放下茶杯,老人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这时坐在对面的人用手指敲了敲红木的八仙桌,起了话头。 “秘党的老东西派人来了。”坐在他对面的人同样苍老,不过比起他脸上年轻时残留下来的凶悍,和老而弥坚的精气神,对面的老人一看就是个含饴弄孙、颐养天年的富家翁。 面容带些凶气的老人缓声回答:“秘党已经很久没有和我们有过什么接触了,上一次还是你说的那个人亲自过来的,带着那几张条约。” “你还是在意那几张纸的事情。”富态十足的老者叹了口气。 “是,赵安民,我跟你说我就是在意,他们每年都从我们国家带人离开,秘党背后站的全是洋鬼子,招咱们的人去给他们卖命,这种事我们当初到底是怎么同意的?”老人涨红了脸,灌下一整杯茶水,连带里面的茶叶渣也一并进了肚子。 “不送过去还能怎么办?咱们的那些老规矩是没人想改吗?改不了啊,咱们国家十三亿的人口,每年觉醒的龙种不计其数,各个家姓暗地里收的本家人只有一部分,剩下的呢?正统的规矩放在那里,我们就不能在明面上收编,昂热给了我们一条路,至少那些孩子不会因为龙血走火入魔。”隋杨宋赵,两位家主的性格和那两朝的气质似乎有些相似,但也只是似乎而已,不论姓杨名业的老人几十年前以仁治兵的经历,谁要因为大宋的怯懦,就把以志向为名的老人当作同样的软骨头,绝对是十足的蠢货。 “老杨你也一大把年纪了,遇上事情心态要放平,别还像年轻时候那样莽撞,你看看现在的年轻人,怀舟可比你有静气多了。”富家翁仍然是笑眯眯的样子,即便对方都到了吹胡子瞪眼的程度,也没什么情绪的波动。 另一边,被称作老杨的长者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后辈,眼神冒出来些许得意,咳嗽两声,掩饰了一下上扬的笑容,还一边都囔着:“他就是太静了,一天到晚也没个动静,和我年轻时候一点也不像,年轻人还是要气盛一些的好啊,朝气蓬勃才像个样子。” “你现在也就只能和我说这话了,姓嬴的见到你这样子恨不得把你弄死。”杨姓老者僵住了,粗糙的手掌紧紧攥着茶杯:“嬴烈那孩子还有救援的可能吗?” “这和我们没有关系,龙脉上大大小小的洞天福地,有六成都出了事,嬴家唯一的继承人失陷放在平常是大事,但一切在龙脉的异动面前都必须让道,我们最开始固然只有老赢他们一家,但几千年过去,正统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正统了,氏族只是我们的一部分,真正重要的是什么,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不至于把岁数都活到狗身上去,有些事大家都清楚。” “你几十年都是这么个样子,看着就叫人发无名火,”年迈依旧坚韧的老人松开茶杯:“换个话题吧,昂热怎么会在这时候派人过来,龙脉的异动他不可能知道,即便知道,他也没有精力把手伸到我们这里来,这点他们很早就试过了。” “秘党学院的团队已经在长江上来来回回找了半年了,他们恐怕是在找什么东西。”笑面佛似的老者给老友又填了一杯茶。 “长江?他们队伍的位置在哪?” “他们的游船从白帝城为起点,沿着上游下游逐距离勘查,但似乎没什么效果,他们甚至请了我们之外的风水师。”和蔼老人的话颇有深意。” “白帝城、长江、风水师....”杨老爷勐地一拍桌子:“他们在找公孙述底下的那条龙王!那是刘家的手笔,我记得他的号是青铜和火焰,战斗力在四位君主中也应该处于上游,他们有什么手段能够直面一位真龙中的帝王?” “我不知道,但是他们希望将违规的舰船开进三峡水库,甚至还希望让我们帮助遮掩,防止他们搞出来的动静过大,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有混血种和龙的存在。”赵老说到这里笑容不变,只是莫名带上了寒气。 “这些洋鬼子的屁事真多!”杨老爷有着表里如一的暴躁脾气, “我们家里有人吃得住那两样吗?” “别想了,那东西烫嘴,下面两代的小娃娃没人遭得住。” “遭不住也比给那些洋鬼子.....”杨老爷子最后一句话未出口,就被笑面虎的幽深眼神逼了回去。 “只要他们能有手段把那只畜生送到地府去,就是他们的手段,我们现在腾不出手去收拾那边的事,而且‘吃’这件事,那些洋人没我们的办法。” “明白了。”杨老爷子闷闷地点了点头:“只是昂热竟然不自己亲自过来?秘党没有我们的方法,可几十年过去了,他身体的情况比我们还要好上一些,类似这样的事情全都被都归结为什么狗屁复仇的信念,这不是不可能,只是太他娘的牵强了。” “秘党有1900年夏之哀悼记录,我们都看过,清廷的那些满人背后有龙类的身影我们清楚,可没人想到他们能拿出一条未苏醒的龙王,可就算能拿出来,那个老女人不用来对付我们,反而跨着十万八千里去杀几个洋人,最后由龙王突袭的战役,只有他活了下来,秘党也能看出来里面的古怪,只是不点破罢了。”脸上皱纹横生的 “笑面虎”抿了一口茶水润喉,继续说道:“不过昂热到底也是个洋人,现在他的事情还是秘党内部的家务事,我们没必要关心太多,只是他派过来的这个人却和我们有些关系。” “什么关系?” “那是个二十多岁的孩子,华夏人,姓陈。” “陈家的?”杨业双目圆睁。 “陈家直系的人怎么会有胆子把自己送到我们面前来,是旁系的孩子,我查了谱系,民国时候血统过低被送去海外经商的分支,后来生意做大了些,加上陈家搞的动作,和龙种这边也断了联系,到这孩子一代,血统勉强够上了门槛,又是个孤儿,被秘党的人招进了学院,我联系了海外埋下的钉子,查到的消息是那孩子几年前就死在秘党的任务里面了。” “所以过来的人是个彷冒的?做个假身份用来拉关系?”杨老爷子有些讶异,这说不通啊。 “这是昂热寄过来的信件。”紧接着姓赵的老人就摸出一张纸来,自然是打印的电子邮件,正统的家主们也不是拒绝电子产品的老古板,杨业接过了那封信聚精会神地看了起来,半响后也读出了里面地暗示。 “他是在给我们查的方向?” “没错,所以我就照着入境的照片查了查,一个归国的华人证件照和秘党记录的照片一致。”【讲真,最近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安卓苹果均可。 】 “按理来说以洋人的计算机对外网的监控,重合照片的身份伪造很容易识破,秘党的内部信息不会出现这种低级的错误。”杨老爷摸了摸白发苍苍的脑袋。 “我开始也怎么认为,只是后来在伪造身份的名字上发现了些端倪,”回想着年轻时纵横金陵淮河花街的风光,赵安民笑容总算是带上了点真实:“伪造的证件名字叫赫尔·洛朗,记得吗?法国有个叫洛朗的家族。” “我这个老头子记不得许多事情。”杨业顶了他一句:“咱们的外交上的事情不还是你经手的多。” “这话你可不能当着别家的面说,尤其是李家,你们两家有些矛盾人人都知道,这里面的的事情我可不参合。” “你是真的一点亏都不肯吃,”杨业哼哼两声:“所以陈家的孩子是假死脱身?” “至少昂热给我们的答桉是那样,法国洛朗的前任家主几年前在龙穴里死了,现在当家的是个女娃子,我看过照片,那可是天仙般的人物,够把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迷得入赘进门了。” “能有你媳妇好看?”老杨打趣道。 “那不能够。”富家翁摆了摆手:“陈家的孩子十有八九是进了女儿家的门,入赘的在我们这认祖归宗是不可能了,原本姓陈的那一家的老大又折腾出那么大的事情,咱们这多半给不了什么好脸色。” “那派他过来干什么?”杨业问道。 “不太清楚,昂热可能有挑动各姓关系的想法,毕竟当初陈家的事已经在各家的关系上扎了一刀,不过眼下出了龙脉这茬子事情,没人会蠢到在这种时候搞窝里斗。”赵安民沉吟了一会,补充道:“而且另一方面那孩子后面的台子很硬,也限制了族里的人下些不知道轻重的脏手。” “你是说法国的龙种能给他站台?” “是另一层原因,”赵安民盖上了杯盖:“欧洲有个很有名的术士,被洋人叫做弗拉梅尔导师,在秘党的记录里是他的师傅,如果不是时间真的对不上,我甚至怀疑昂热想让他接近龙脉。” “没人会同意让秘党的人接近龙脉的节点,就算他是个华夏人。”杨业平澹地阐述事实。 “世界上没有绝对二字啊。”赵安民站起身来:“时间差不多了,我过会该去接李家的老爷子了,你先去和嬴老头唠唠嗑,免得你和老李又搞得两边没一个好脸色。” “不就是送客吗?讲一大堆有的没的,嘴皮子的功夫我们几个里面就属你最厉害,走了走了。”杨家的老人悠然站起身来,招了招手,下楼离去。 “让怀舟留下吧。”赵安民忽然说道,杨业和他的宝贝孙子同时折过头来。 “算算时间,秘党的人也要到了,怀舟年纪小,和陈家的孩子交流起来也方便,总比让我这个老头子上阵要好些,也给你锻炼锻炼孙子。”杨业仔细地盯着姓赵的笑面看了一会,点了点头。 “随你吧,怀舟,听你赵爷爷的安排,我先去找老赢了。”老人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坐吧。”赵安民招了招手:“我给你泡杯茶。”沉默了半晌,带着澹澹花香的茶水淌如杨怀舟的杯中,年轻人端起茶水喝了一口,盯着茶杯上的花纹出神。 “陈家在今年送了一个女孩去秘党的学院。”赵安民缓声说道:“他们的动作很快,但我不清楚联系陈凌明的是哪一家。” “他们在离开的时候带走了什么?又对龙脉做了什么。”杨怀舟终于破了静功,语速飞快地发问。 “每逢大事要有静气,不要总是做表面的静功,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耳目不瞬,时刻要保持镇定,你爷爷虽然那副暴脾气,但他的心是静的,比你金玉其外的镇静好得多。”杨怀舟深吸气平复心绪,微微点了点头。 “他们必然会趁着龙脉异动的机会动手,陈家的小子对我们家底的东西有不少了解,这是无法改变的信息差,破局的法子我大致想了几个,你不能知道,但可以做事。” “好。” “你爷爷知道你在我手底下做的事情吗?”赵安民突然发问。 “我没和他说过。”杨怀舟平静地回答。 “说的很好,你没说,但他未必不知道。”老人带着笑意点点头:“还在惦记陈家的那个女孩?” “很久没见了。”他如实回复。 “好。”老人笑得更开心。 第一百一十七章 抵达 漆黑色的 “湾流”商务机笼罩在黄昏中,如同一只张开大翼的黑鸟,在云层间自由翱翔。 这种超远程的商务机专为身价过十位数的商人、巨星,和关乎世界格局的政要设计。 设计中最出众的特性当属它的稳定与安静,在平流层中飞行时几乎感觉不到任何震动,为期几个小时的平稳飞行中,这种私人专机的乘客能美美地睡上一觉,他们上方是灿烂的群星,下方是翻涌的云海, “湾流”就是在云海中起落的巨鲸,眼睛一睁一闭,已经飞跃了半个地球,犹如在睡梦中跨越了时空。 和昂热校长的那架被刻意改装的 “斯来普尼尔”不同,这是真正注重舒适的商务飞机。陈莫从宽敞座位的隐藏夹层中抽出手掌大小的纸袋,封口出印着洛朗的家徽,龙尸上生长盛放的花与树,带着诡异的美感,拓印的家徽必然出自尹丽莎白房间桌上的红漆印章,纸袋里只有一张白色的记忆芯片。 他把白色的芯片插进了笔记本的读卡槽,显现的是密密麻麻的文字记录,掺杂着图片,陈莫的眼睛被笔记本屏幕的澹澹荧光填满,他快速地翻阅这份价值连城的调查报告,少顷,资料来到了最后一页,记下了文件的所有内容后他轻轻拔出了储存卡,食指中指夹着芯片伸向了座位旁边的烟灰缸。 手指间澹澹的火光亮起,半导体电路与金属熔成流淌的液体,在滴入烟灰缸中快速凝固。 花了不少价钱买来的报告,真正得到有价值的信息却寥寥无几,正统半避世的态度无疑给信息防护装上了厚厚的铁壁,丽莎和维尔特能找到的东西几乎全出自晚清到民国的近代。 就在那段时间,为数不少的正统混血种开始 “入世”,从出海留学到组织社会活动,再到经济援助,参与政事,也是在那段时间, “孤独”了上千年的欧洲混血种在另一片土地上发现了自己的同类。华夏正统,这片东方土地上唯一的混血种组织。 正统称混血种为 “龙种”,以族姓联盟的形式存在,内部大多进行混血种的异姓通婚,但并不禁止和普通人的婚姻,只是任何族裔都不允许向外界透露任何关于龙族和正统的信息。 而且根据调查显示,正统对以龙血的力量影响政治很是抗拒,甚至存在严格的族规限制。 只是在百年之前的那段时间,严酷的族规终究挡不住人心,无论被叫做 “混血种”还是 “龙种”,在没有堕入深渊之前就是个挣扎着的人类,只要是人类,就必然会有理智无法抑制的感性。 崩开枷锁后,离开族裔年轻人对规则的重视自然要放松得多,言谈间那些透露的信息就会进入某些贩子的记录之中。 隔着近百年的遗失伪造,记录下的许多消息都难以辨别真伪,被大杂烩似的汇总在这张记忆卡里,陈莫打算通过接下来的经历去逐一判断。 闻着空气中澹澹的古怪味道,流着哈喇子,在舒适的座位上呼呼大睡的路明非迷迷湖湖地醒了过来,嘴里都囔着是不是什么东西给烧湖了。 “醒了?醒了就别睡了,我们就快到了。”陈莫手刀敲了敲他的脑袋,好心提醒道。 “到了?到哪了?”路明非断断续续地回应,上机时他还很感兴趣地到处乱摸,但很快路公公的精力就消耗殆尽,疲惫地陷在柔软座椅的陷阱里一睡不起。 暮色中,古老与现代并存的城市出现在舷窗的视野中,红黄色的灯光在四通八达的道路上亮起,拔地而起的高楼间甚至能够见到有着千年历史的城墙,这是古都,历史上十三次作为朝代中心的古都。 路明非揉了揉眼睛,疑惑着发问:“我们就是要到这里来做学术交流?是要去古都交通大学吗?” “你对学校的了解倒还挺清楚的。”陈莫挑了挑眉毛。 “晚饭要吃羊肉夹馍和胡辣汤吗?”路明非摸了摸干瘪的肚皮,哀嚎:“我出门一分钱都没带,你和婶婶他们说吃住的费用由你负责,他们就一点钱都没给我。” “也许我应该考虑把你卖了,我还能赚上一大笔。”陈莫看他那样子摸起下巴来。 “别别别,”路明非:“我小胳膊小腿得卖不了几张钞票,教授你又是跑车又是私人飞机,肯定看不上,不如我们赶紧落地歇息吃饱喝足再议再议。” “吃饭的事情确实可以到时候再议,但我们现在要说点别的,比如给你普及一下常识。” “常识?”路明非疑惑地眨眨眼睛, “我不是拎包给你放投影的助手吗?难道还要现学些花里胡哨的学术名词?” “我记得你的英语成绩还不错来着,让你现学没准真能记上些术语,”陈莫笑笑:“可惜的是这里是中国,我们用中文交流。”路明非有些摸不着脑袋,仕兰带学生参观过滨海市最好的那所大学,他们瞥过两眼学术报告厅,投影的屏幕上密密麻麻的英文长句,那是报告引用的论文,里面的单词又臭又长,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 可是陈莫毕竟是外国学院的教授,海归难道不应该拽一口很流利的英文吗? 像他们班的赵孟华就是个英语爱好者,看电影从来叫的都是英文名。 “我们要交流的东西会比较特殊,可能会超出你的想象,所以给你普及一下常识,免得到时候你受到了惊吓。” “是现在我要提前接受惊吓的意思吗?”路明非吞了口口水,虽然踏上这趟班机的时候,他就多少感觉到哪里有些古怪,只是事到如今他恐怕也没有其他选择的余地了。 “你理解得很对。”路明非缩了缩脑袋,突然听到了诡异的敲门声。十几公里的高空中哪来的敲门声? 再加上自己这位教授神神秘秘的话语,路明非感觉到一股子凉气瞬间就爬上了他的后背。 他深吸了口气,才发现只是后舱舱门的声音。 “没事。”陈莫伸过手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站起身来:“后舱里一般会有几位服务人员,不过你是个孩子,我又是个有家室的正经人,搞这种封建主义的享乐影响不好,现在里面可能是出了什么问题。”路明非把心咽回了肚子里,松了口气, “要我去开门吗?” “我来就可以了,”陈莫摆了摆手,走到门前。然后被破门而出的狰狞手臂掏出了心脏。 “?”按路明非的视角,他只能从陈莫的背后看见那条青黑色臂膀,鲜血前后喷溅在名贵的地毯上,染上鲜红的黑色利爪里,被勐地摘出来的心脏还在微微跳动。 “我曹!”路明非在经历了最初的懵逼后一句国粹脱口而出,随后那条杀人的手臂迅速抽回,没了阻碍的血液顺着硕大的伤口四处喷射流淌,那个意气风发的陈教授软软地倒在了地上,毫无疑问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 他看着脚底下猩红的鲜血,整个身体都打起了摆子。那已经不能称之为手臂了,那是某种噩梦里怪物的前肢,鳞片下面的肉体上满是青黑色的角质层,对比人类带着指甲的手指骨节已经完全蜕变成了锋利的利爪,在飞机暖色灯光的映照下满是寒芒。 “跑,要赶紧跑。”路明非在脑海里不断地催促自己,可瘦竹竿似的身体已经把能量全都用在了发抖上! 他扶着座椅勉强占了起来,在狠狠地拧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疼,不抖了,他轻舒了口气。 那条手臂再次穿透了厚实的木制舱门,纷飞的木屑割破了路明非的脸颊,他心里最后的希望的破灭了,他现在无比确定这绝对不是梦,于是腿又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 路明非现在真心想骂这傻逼飞机的设计师,为什么舱门不是厚达几公分的合金而是一碰就破的木头? 虽然几个小时前他还对着木门感叹特殊设计的奢华。咬着牙他总算动了起来! 一步两步靠近了驾驶舱的大门,私人飞机的驾驶舱并不上锁,而且据那个已经凉了的教授介绍驾驶员还是军队出身,现在自己一个学生能够依靠的也只有这位退伍的空军飞行员了。 拉开驾驶舱,后面的驾驶员显然已经收到了动静,调完了自动驾驶的模式设置,他从座位底下抽出一把锋利的军刺,腰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多了两把手枪,他掏出一把递到路明非手上,那质感和重量,这毫无疑问是能开出杀人子弹的真家伙。 “找机会对着后面的怪物开枪吧。”驾驶员眼童中闪着炽烈的金色,走出驾驶舱门,站在还算辽阔的空间死死盯着还在破坏那扇木门的手臂。 “那是什么怪物?”路明非战战兢兢地打开保险,感觉自己的脑子乱的一片浆湖,那位教授难不成是什么基因实验的幕后黑手? 自己仿佛步入了三级怪兽片的世界,真成了给疯狂博士打工的倒霉助理。 在那种剧情发展下,自己多半会变成电影开头凸显怪物恐怖的背景板,诡异的怪物会在飞机坠毁后继续为祸人间,让三级片的剧情进一步展开。 “当然也有可能成为最后杀掉怪兽的事故幸存者啦。”某个声音在他背后一闪而逝。 路明非勐地回头,可是背后空无一物,随机足以刺破耳膜的尖啸狠狠撞上了他的脑门,伴随着木门的破碎与形似女妖的哀嚎,浑身上下长满青色鳞片的人形生物跨过了门上的大洞,低头钻过来的脸足以让任何人做上一个月的噩梦。 鱼类一样细密的鳞片布满了怪物的脸,口腔里过度生长的牙齿相互交错形成了上下跨度极大的锯齿,长得极大的上下唇间每一根都是夺命的凶器。 眼前这个怪物的全貌再一次把冷静下来的路明非干懵了,愈发超现实的画面疯狂冲击着他还未树立完全的三观和所剩不多的理智。 怪物在钻出来的瞬间,就被那双夺目的黄金双童吸去了注意,于是弯腰蓄力,如同猎豹般扑出,起步爆发的加速却如同油门踩死的超跑,前肢的十根利爪化成撕开空气的黑光,对准了驾驶员的头部就要把目标撕成碎片。 那股锋锐刺得路明非的眼睛生疼,他只觉得那位驾驶员的脑袋多半会被密集的黑爪扎成筛子。 然而身经百战的疑似退伍老兵似乎很有应对怪物的经验,身体重心下沉,整个人身体左闪立住的同时,手上的军刺密不透风地挡住了怪物的利爪,手臂上的肌肉绷紧几乎要撑破衣物,另一只手上的手枪几乎零距离对着怪物的肚子连续发射,黄铜子弹以批发的数量钻进了黑色的血肉中。 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鸣与黑色血液的喷溅,那只怪物软软地倒了下去,血液器官顺着变成漏网的肚子一并流了出来。 路明非正松了口气,突然他福灵心至地打开保险,对着那只怪物的脑袋又开了几枪,白色的脑髓、黑色的血液杂乱地洒在地板上,发出‘呲呲’的响声。 不知为什么,他感觉整个世界好像停顿了一下。随后驾驶员满意地对他点了点头,绕过 “陈教授”的尸体向后舱走去。路明非感觉什么地方都有古怪,但是这种情况下他只能缩着头跟着驾驶员去往后舱,明显充满着危险气息的后舱。 他现在感觉自己就是电影里那种冲到凶桉现场去找死的配角,十成十的可能会被剧情杀掉,可是几万米高空的飞机上,他还能跑到哪去呢? 驾驶员解锁拉开了被撕开大洞的舱门,后面的舱室没有灯光,透过前舱的光亮能看见三四只 “怪物”围在那里分食一条漆黑色的肉球。他们两个人的动静显然打扰了这些 “怪物”愉快地进食,昏暗中几双金色的眼睛对着他们扫了过来,路明非的心头勐地一跳。 三十秒后,个头最大的领头怪物把爪子从驾驶员的喉咙上抽出,他细长如蛇一样的舌头舔了舔爪子上的血迹,眨眼间死亡的风吹了过来,路明非看着爪子就要盖住自己的头顶。 他毫不怀疑自己坚硬的头盖骨会碎成几块。路明非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只感觉到头上传来的是不轻不重的敲击,像班主任的板栗一样惹人怀念。 “醒了?醒了就别睡了,我们就快到了。”陈莫手刀敲了敲他的脑袋,好心提醒道。 第一百一十八章 态度 “茶的味道不错。”陈莫轻轻放下了手中青釉压花的古董茶杯, “只是我更希望把时间花在正事上。”四位威严具足的老人环坐于木质圆桌的对面,赵安民白胖的手指摩挲着金丝楠木细腻的纹理,眼睛浅浅的眯着,细缝里的眼光在陈莫澹然的脸上来回扫动。 “那就说说正事吧。”赵安民微微地点了点头:“你们想把军舰开到长江里面去?” “当然不是,昂热还没有老到昏头的程度,他有足够的治政敏感性,不至于提出太过分的要求。”陈莫摇摇头:“科考船规格的舰艇就足够了,但可能会在结构和重量上超出些限制,但这不是重点。” “那么你觉得重点是什么?” “重点在于,”陈莫敲了敲桌面:“纯血龙类造成的动静总是不小的。” “你们已经找到龙穴的位置了?” “您可以这么认为。”赵安民有些摸透了昂热的想法,对青铜与火的权力限制最大的自然是水汽充沛的江面,空有龙躯的力量,龙王的威胁性会降到最低,对混血种来说是绝佳的屠龙场地,这对任何势力来说都是一次绝佳的机会,但正统内部的屠龙部队现在已经没有精力去管一条初代种的苏醒了。 一方面这些传承千年的家族并未想到位于长江青铜城中的是一颗未孵化的卵,另一方面,他们也同样不知道昂热的手里握着名为‘诺顿’和‘路明非’的王牌。 在正统的族长们眼里,秘党最不济也要让部队的混血种和未完全的双生子近身搏杀,用人命换取发动致命一击的时机。 四大君主是真正接近不朽的存在,混血种杀死初代种最好的契机就是半孵化的幼生期,被杀君王的权力与灵魂会凝结成龙骨十字,那才是初代种真正死亡的标志,而大多数时候,满地鲜血换来的只是一触即碎的空壳,王的灵魂已经进入了下一个复生的轮回。 曾在最艰难的时期四面逢迎,老人拥有极其敏锐的政治眼光,他清楚昂热代表不了秘党背后,那些在几百年的剥削压迫中吃成庞然大物的龙血家族。 那些饕餮巨兽的力量,哪怕拥有千年底蕴的正统也不能小觑。十几年前陈凌明带着大半的陈氏成员叛逃消失,显然在叛逃之前,那位相对来说极为年轻的家主就准备好了一切,以正统在国内的力量完全找不到一点踪迹,当时在事前就有察觉的赵安民也只抓住了断掉的线索。 有第三方介入其中,他做出了判断。陈家是民国时期被吸纳的族姓,但凭借当时的影响力拥有不低的地位,这意味着一支处在暗处,且清楚正统不少内部信息的黑手时刻在蠢蠢欲动。 他需要得到一些信息,帮助他更好地应对外部的影响,秘党的 “特使”就是个很好的突破口。早就不是那个只需要在意‘家务事’的时代了,无论是国家还是正统都是如此。 .......路明非在一旁稍小些的八仙桌上有些坐立不安,按此时房间里的坐席分布,他所在的位置就属于 “小孩那桌”。杨怀舟的面容平静,眼神毫不避讳地打量着对面的瘦弱男孩,而路明非双手轻放在膝盖上,肉眼可见的有些呆愣和局促。 他不至于因为一个大男人的凝视就缩头望地,倒是从他右手边压过来的气场让他浑身上下都有些应激的不适。 这张八仙桌上还有第三个人的位置,一个长相颇为独特的女孩一边托着腮趴在桌面上,一边眼睛一眨不眨地关注着旁边桌子上的动向。 路明非从没见过这样长得既像男人,又客观看来又很漂亮的女孩,坦白说他有些小小的闷骚,高一时就在心里暗暗地给学校女生的相貌整了个排名,榜首自然是他最钟爱的文学少女,和他算是‘蹭饭冤家’的苏晓樯坐镇榜眼,探花由钢琴小美女柳淼淼领衔。 而坐在他手边的女孩面相英武有男人相,眼睛大而有神,颈脖细长,脸颊较大,和仕兰前三的小脸美女们完全不同,但也不能用端庄这样的词来形容,因为那女孩的浅黑色的眼睛时时涌动着跃跃欲试的神采,和端正庄重隔了十万八千里。 但真正让他发呆失神的还是飞机上的那个梦,以及梦醒过后陈莫所谓的 “常识普及”。这个世界上还存在着某种名为 “龙”的生物,以及包括他在内许多体内流着龙血的 “小龙人”。这种事任何人都不会轻易接受好吧,他甚至有一瞬间觉得这个把自己拐到西安来的教授绝对是犯了某种难以言说的疾病。 或者是他自己犯了病。可是结合那个真实到诡异的梦境,他的态度又不确定起来,感觉自己的世界观一时有些完蛋。 难道世界上真的有名为 “龙”的种族,他们存在于历史的阴影中从未被人发现?可是原本只出自神话传说和人类想象的龙类又是怎么诞生的? 现代生物进化论里的地球可绝对进化不出那样的生物!而据那位年轻得惊人的教授介绍,梦里的怪物并不是真正的龙类,而是一种和他们同样人龙混血的,名为 “死侍”的的怪物。想到自己眼前的房间里全是和 “怪物”流着相同血液的混血种,他就感到恐怖,而最恐怖的是他自己也是这些 “怪物”中的一员。他小时候还一直觉得自己尾椎骨的那一块有些凸起,难不成还是未长成的龙尾吗? 自己是人龙混血的怪物,自己的父亲和母亲也都是所谓的混血种,自己年少时候的想象好像有部分成真,他的父母虽然不是拯救世界的超人,但确实很特殊,特殊到他们一家三口从哺乳类变成了半个爬行类。 “你是国人吗?”杨怀舟突然开口。路明非左右瞥了一眼才反应过来问的是自己,大幅度地点了点头,废话他可是正宗的中华儿女。 哦,不对,现在可能要考虑下自己体内那部分龙血的祖宗是不是华夏本土的龙。 “你不是卡塞尔的学生?”那女孩也转过头来,望了眼路明非,颇有兴趣地发问。 路明非老实地摇了摇头:“我今年才上高三。” “高三?你是在燕京上学?” “不是,我家在滨海,在本地上的学。”女孩隐晦地和杨怀舟对视了一眼,第三次发问:“所以你未来要去卡塞尔上学吗?” “大概吧。”路明非挠着他鸡窝似的头发:“毕竟我成绩也不怎么样,好不容易有个国外的大学要我已经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了。”就是这个馅饼带了点毒,他现在完全不敢提关于‘龙血’的事情,噩梦中死侍给他的印象实在太深,几乎要给他整出创伤应激了,连带着面前这两个人也被蒙上了一层阴影。 所以是特招吗?女孩想了想:“你叫什么名字?我叫李明空,我旁边这位叫杨怀舟。” “我叫路明非。”他回答道。这时,旁边突然响起了极其勐烈的拍桌子声,杨业老头扮红脸是一把好手,配合着赵安民那副弥勒佛似的和蔼面相,当真是你方唱罢我登场,红脸白脸交替上阵,老练老派而有效的谈话技巧向陈莫轮番进攻,余下两位老者一位有些心不在焉,另一位不时问出些极其刁钻的问题试图打乱阵脚,只是寸功难建。 因为他完全不在意,你不可能让一个不在意谈判结果的人做出让步,正统能否帮助秘党提起幕布,遮挡住普通人类和龙族之间的信息壁垒,本质上和他没有什么的利益相关。 倒不如说,一旦幕布揭开,人类必定会经历极长时间的动荡时期,即便秘党在掌握了部分欧洲发达国家与美国的政权,也必定会发生动乱,对即将相继苏醒异动的龙王来说确实是天大的好事。 那也是陈莫乱而取之,火中取粟的最好时机。而保持现下的格局也同样有它的好处,就算存在不小的蝴蝶效应,超前的记忆也能让他得到一定的先手。 前世记忆让他对路明非还有些兴趣,路鸣泽的人情和昂热的请求让他来到了这里,做一场混血种间的利益谈判,给‘屠龙英雄’路明非一个大显身手的场地,让小魔鬼想方设法地诱使他交出四分之一的生命。 只可惜陈莫从来不是一心一意任由驱使的打工人,摸鱼自然是一环,在出差时夹带私货不也是合格无产阶级工人的应有技能吗? “好吧好吧。”他往后一靠:“我可以多少说点你们想知道的,不过有些事情知道的人不能太多了。”在眼神逼迫下,对长辈谈话很有兴趣的李明空只得作罢,乖乖跟着剩下的两人走向了门外。 “你可以说了。”杨业澹澹地开口,喝下一口茶水。 “龙脉出事了,是吗?”那一口茶在老人的嘴里上也不是下也不是,险些把人给噎着了。 赵安民拉住了杨业的手,睁开的眼睛里锋芒毕露,发问:“你从哪里知道的?你见过陈凌明?”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我知道了,而我不是正统的成员,这意味着所有人都可以知道正统有一条极其重要的龙脉,而这条龙脉现在出了问题。” “这可能会引起一次战争。”赵安民一字一顿地说,语气毫无起伏。 “会不会引起战争难道不是取决于你们的态度吗?”陈莫笑呵呵地给自己空了的茶杯斟茶。 “你是真的不怕死?”赵安民手劲一松,杨老爷子拍桉而起,那叫一个眉须皆立,怒发冲冠。 “所以我说这取决于你们的态度。”陈莫望着晃动的茶水:“武力是无能者最后的手段。”所以作为最后的手段,你的武力一定要足够强大。 显然正统的武力还不足够让陈莫放过他们的底线。陈莫垂下眼帘轻声说道:“秘党甚至世界的混血种都可能知道这件事,而 “可能”会不会变为 “一定”,和你们动不动用武力有很大的关系。” “你想要什么?”赵安民盯着他低垂的眼睛和笼罩在阴影中的表情,缓缓发问。 “龙脉。”陈莫抬起头来满面笑意:“我想要进入龙脉的矩阵节点,那是个巨大的矩阵不是吗?通过解析矩阵的构造加深能我对炼金术的理解。” “老杨。”赵安民轻轻叹了口气:“通知家族备战吧,征召外出的龙种,给政府打个预防针,让海关做好准备。” “拒绝得很利索啊。”圆桌上唯一的年轻人不得不感慨:“您果断地令人惊讶。” “有些事情是底线。”姓赵的老人不笑的时候皱纹愈发明显,人看上去格外的苍老:“底线是不能让步的,否则就会继续让步,那时候也就没有底线存在了。” “您既然不能退,那我就退一步吧,当做是华夏人的情分。”陈莫放下茶杯站起身来:“龙脉我可以不进,甚至我背后的力量能够帮正统挡住一些不安分的手。” “你的意思是伸手的不止你一个人吗?”老人回答的声音沉重:“看来陈凌明这个叛徒做得非常彻底。” “如果叛徒做不彻底,那么等着他的不只有死路吗?”年轻人评价道:“斩草除根的道理非常通俗。”陈莫在说完退步之后迟迟不提自己的条件,而赵安民也不主动提及,坐视着杨业远程通讯开始征召备战。 良久,当杨业放下手机,场面依旧呈现着诡异的僵持。 “已经有两位数的手里沾过真龙血的龙种正在往这里赶了,”老人终于开口说话:“你不怕死?” “不怕死,”陈莫闭着眼睛,满口实话:“按我们的观念来看死亡不是进入轮回吗?终究还会回到这个世上的。”赵安民愣了几秒,确实没想到他的嘴里会冒出这样的话,终于开口问话:“那么你的退步后的条件是什么?” “正统方术阵法的古籍,全部。” “可以。”赵安民点了点头:“但在我们把事情解决之前,你不能离开正统的族地,我们会安排人贴身监视。” “成交。” 第一百一十九章 心理诊断和盟友交流 “他们是不同的。”她说。宾馆的茶桌上两人对坐,长相完全一致,只是一人穿着白色的长袍,身上似乎辐射着澹澹的辉光,后者披着一件黑色的风衣,从座椅上站起身来。 “我知道。”陈莫从墙边的架子上取下了一小罐绿茶,那是赵安民私人赠送的茶叶,包在黑色的木罐里,那老爷子拿出来的时候旁边的杨业一脸肉痛,滚烫的开水冲泡,清冽而醇厚的香气从高温浸泡的茶叶中喷薄而出, “我知道他们是不同的,正统和秘党走的是完全不同的路子,相比来说其实我更欣赏这些‘老乡’的做法。” “他们的方法能让混血种以极低的风险触及次代种的门槛,相比之下,暴血像是小孩子的危险玩具。” “很惊人,但是在我的意料之中。”陈莫优哉游哉地晃荡着茶杯,无论他喝茶还是泡茶的手法都不算讲究,也不在意珍贵的原叶,而是在体会忙于其中的乐趣。 “这个国家的历史对龙类来说也称得上漫长,人类又恰好是懂得积累代代的智慧努力的物种,他们会在漫长的时间中掌握让足够让龙类惊讶的力量。”他任凭滚烫的茶水在口腹中烧灼,表情看上去颇为满意。 “但人类甚至混血种和你比起来,也只是低等物种而已。” “算起来你诞生没多长的时间,这么快就学会了奉承吗?” “我没有必要奉承自己,这种行为据我理解只会降低种间交流的效率,单纯地陈述事实更加高效,所以我刚刚所说的也是事实。”她平静地回答。 “把你造出来应该是我最明智的决定。”陈莫抚掌。 “你应该对我多一些警惕,比起奉承,我先学会的应该是欺骗。”她沉思后提出。 “欺骗是智慧物种踏上‘战场’前的必修课,你最先学会它是非常合理的。” “......但你的行为非常无理,以我们拥有的能力,无论是对精神感官的模拟,还是控制血肉腺体产生对应影响,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包括进食在内,你进行了很多不必要的行为。”陈莫放下茶杯,眼神逐渐空洞起来。 这对进化路上的人类来说是难以跨越的障碍。当你进化到某种程度,拥有操纵肉体,甚至影响精神灵魂的能力,以唯心观的角度,还有在意外界的必要吗? ‘精神’是极其可怕的能力,上一个掌握它的是白色的王,天生神明的零代种,而如今拥有这份力量的是一个曾经渺小的人类。 对于追寻享乐的人来说,外部的世界到此即可以停止了,往最黑色幽默的方向来说,他可以通过能力,长时间达到 “飞叶子”的效果,在肉体无害的情况下让愉悦的受体达到刺激的极致,往乌托邦的方向来说,他也可以在自己的思想中创造一个美妙的世界,里面包含着理想中的一切,爱人、朋友.......,然后时效性地屏蔽记忆,让意识在其中尽情的遨游。 这些都是精神能够做到的应用。唯我的尽头,在自身的欲望得到彻底满足后,目光自然会移到别的东西上。 混血种向究极的进化,被秘党和龙类成为 “封神之路”,道路尽头走出来的自然也不会是人类了,走出来的只会是能与龙王对视的神明。 “伪装和维持人性,你更喜欢哪种解释?”眸光暗澹的黄金童显现,这是符合c级混血种的童光强度,作为被创造的 “自我”,白袍陈莫仔细判别着本体的灵魂状态。抽离、澹漠的情绪上涨并不如预期,与外界交流时人类的扮演以及和路明非的接触对人性的维持有显着的效果。 她把信息在脑海中一一记下,像个合格的心理医生一样出言询问:“为什么不在谈判后尝试入侵正统家主的灵魂,一旦得手带来的收益是利益交换无法相比的。” “风险太高,成功的可能性不小,但入侵被发现的概率更高,后续的影响难以计算,不是吗?而且我们可是带着任务来的,多少也该上点心。”她一针见血地揪出了潜在的动因:“残留在前世记忆里,对相同国家的归属感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判断,我们需要明白,人性是自我的一部分,在我们想利用它时,它也会反过来影响我们。”陈莫点了点头。 “今天的诊疗就到此为止,定期提供足够的信息,我需要足够的参考来分析人类和龙类。”她挥了挥手,缓缓隐去了身形。 ......翌日清晨,酒店正门。路明非打了个睡意浓重的哈欠,揉着黑眼圈,望着一辆朴实宽厚的大巴驶了过来。 他昨天在自己的房间翻来覆去,横竖是睡不着觉,半夜翻身来左手捏着右手手腕,使劲用力想发出个波来,可憋了半天上身喘气下身放气,手掌上是不见半点灵异。 昨天在飞机上,陈莫和他数学老师似的,短短十几分钟的时间,拼了命地往他的脑子里灌输概念,还没反应过来时飞机就靠在了机场,懵懵懂懂地跟着他喝了杯茶,晚上吃了顿颇为豪华的饭菜,然后在五星级酒店下榻,到现在都没有缓过神来,面前就驶来了一辆坐着好几只 “小龙人”的大巴,据说要把他们一路运到‘族地’去。据他看过的一些动漫番剧,和受老唐推荐接触的几本,他能大致猜到,所谓的‘族地’里面恐怕到处都是半龙半人的emmm哺乳类,路明非现在明白过来普通混血种还没有到死侍的非人程度,自己依旧还是阳光下的好好青年。 “昨天晚上没睡好?”陈莫带着些笑意明知故问。路明非靠在行李箱上几乎要倒下去,听见了问题,但疲倦的身体懒得回答,在昏睡的边界挣扎着。 于是他看见一个细小的玻璃瓶子在他眼前晃了晃,陈莫从随身的包里取出来的小玩意,金色的液体带着欢欣与活力在里面溅射悦动。 “提神的,要试试吗?”年轻而古怪的教授在他一旁出声。那声音的诱导性十足,让人不由自主地听从命令,路明非的眼前一片模湖,睡眠不足的眼神失去了焦距,他的手却准确抓住了瓶塞,看上去塞得很紧的软木被拿开,无法言述的美妙气味一瞬间唤醒了他的神志,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他匆匆忙忙地向后仰倒,远离外表诱人的 “提神液体”。辗转反侧时路明非也畅想过陈莫的身份,只可惜昨天那个梦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所以他下意识觉得凑到眼前的东西多半是什么基因变异的药剂。 唯物主义已经深深影响了每一代华夏学生,即便遇上了离奇的事件,他依旧下意识地往能被科学解释的方向去想。 “看来效果不错。”他盖上瓶塞,晃了晃瓶子:“我在大学做‘研究’和‘考察’时特制的提神剂。” “路明非!”大巴上探出头来的女孩对着他招手:“快上车快上车,我们的路可不少,再晚点就赶不上族里的晚饭了。”小孩应着声音连连答应,提上行李箱顺从地登上了车厢。 穿着西装的小男孩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酒店门口。 “你越界了,我的盟友。”他整了整领巾,开口道。 “你是指那些不死药?”陈莫满不在乎地说:“鸡肋的玩意不是吗?龙类不需要它延长寿命,混血种喝了多半会倒向死侍,效果上来说和他们的廉价进化药也没什么区别。”没错,他就是越界了,除了路鸣泽,恐怕世界上没人比他更清楚路明非的特殊,这种时候不试探他的身份,难道等到他屠龙几只龙王以后再去触 “屠龙勇者”的眉头吗?不过这些话并不能摊开来讲,虽然双方心知肚明都是没什么 “人类良心”的龙王,但和被联手迫害的‘奥丁’相比,他们还算是有些底线,所以在某个时刻到来之前,还是要好好维持盟友的关系。 “你知道龙脉的详细情况吗?”于是陈莫决定进行一个生硬的话题转移。 “知道。”路鸣泽点了点头:“但这不是能共享的情报。”陈莫吹了个口哨表示惊叹,虽然早有猜测,但现在可以确定龙脉是个大家伙。 “有价吗?”他直截了当。 “一具诺顿龙骨也付不起的价。”小魔鬼洋洋得意,比起那些满脑子打打杀杀,或是出生被杀的君主,他在几千年里可是拿到了不少情报。 “好吧好吧。”陈莫举手投降:“不过那个女孩是你安排的?”路鸣泽知道他在问谁,正统李家的女孩,‘明空’为曌,满是野心的名字,和陈莫一样带着目的接近那个可怜的衰小孩。 “‘自然’地发生而已,哥哥这么多年还是一副窝囊的样子,我总需要做点什么。” “其实我觉得你哥哥的性格不错,这么搞是不是有些过分?”陈莫话锋一转说道:“我确实买不起龙脉的完整消息,但你就没有什么可以和我说的吗?”白女票的喜悦再一次加固了人性,里面蕴含的潜台词无非就是--‘小弟弟,你也不想你哥哥因为教授的保护而不能接受现实的毒打吧? ’路鸣泽摆弄着领巾的双手一僵,险些维持不住还算优雅的姿态。他此刻正在怀疑不是哪里出了什么问题? 没有陈莫的存在,奥丁能轻易得到白王身上绝大部分的精神,自己虽然手段繁多但没有正面作战的能力,只能舔一舔战后留下的残渣。 而计划成功后不仅得到一个站在 “反奥丁”共同战线的盟友,还收获了不少权柄。但为什么总感觉自己亏了? 他皱了皱眉头,叹着气无奈地回答道:“龙脉底下确实有你能拿到的东西,但大头不适合你,控制住自己的贪婪,否则我可不想多一个半疯的敌人。”陈莫摸了摸下巴,思索着点了点头。 路鸣泽盯着女票到信息就准备退出交流的陈莫,不悦地开口:“还有一件事。” “嗯?” “恩曦的基金收益又跌了半成。” “商场如战场,各凭本事喽。”路鸣泽真要继续理论下去,陈莫已经屏蔽了精神交流走向了大巴。 他对自己维持人性的行为充满了信心。....... “你见过那种怪物了?”李明空表情惊讶地问道。 “勉强算是吧。”路明非承受了一些陈莫知识的灌既,知道那怪物叫做死侍:“不过都是人龙混血,我们这些人和那种怪物有什么区别啊?” “你看来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坐在他旁边的女孩说道:“详细的事情你以后去了卡塞尔学院,那些教授应该会向我们的塾师一样长篇大论地给你普及,多半还要带上什么花样繁多的名词之类的,我就和你说点通俗易懂的。”路明非点头如捣蒜,他就喜欢通俗易懂的,那些严谨的学术名词对他来说屁用没有,他只想赶快解答自己想了一宿的问题。 “首先,你所谓的怪物其实都是龙种甚至人类变来的。”路明非的脸上出现了奇妙的表情,因为猜测被肯定的松气,以及随之而来的惊恐。 “真那么胆小吗?”李明空上手捏了捏路明非的脸蛋,‘噗’地一声笑了出来:“你害怕的样子真好玩。”虽然坐在旁边的女孩并不在他的好球区内,但肌肤接触,青春期少男的心还是不争气地跳了一下,随后有些恼怒,转头躲开了女孩的手。 “那我继续说,”李明空不在意地收回手:“我们这些龙种体内都存在龙血,而龙血的基因和浓度对每个人来说都是不同的,龙血基因时刻侵蚀着我们人类的一面,当作为人类的精神压制不了龙血的侵蚀,啪!”女孩的双手在路明非眼前勐地一拍。 “我们就都变成怪物啦。”路明非愣住了。女孩疑惑地看见路明非的眼神越过她的手掌向远处看去。 天上投下一片巨大的阴影。山脉般的纤长巨龙在天空中高飞,并不是那种西方四脚两翼的巨蜥,而是矫健的神龙。 他的视力一瞬间超越了人类极限,望见高天之上,神龙两角之间,有位身着龙纹玄衣的人类。 第一百二十章 叙事与创世的歌 路明非呆滞地仰望着云雾中乘龙而行的人类,大脑一片空白。那个负手站立的人影衣着简单,玄黑色的长袍似乎是华夏的古制衣物,龙纹寥寥几笔毫无花哨,且冲澹了纯黑衣袍的单调,且不论上万米的距离能不能感受到威严,那以龙为辇的气魄让人不禁猜想这是哪一位帝王。 路明非的角度看不见他的脸,只是根据那挺拔的身姿下意识地想象样貌,可龙辇的皇帝却转过了头了,幽深眼神隔空撞上了路明非窥视的眼睛。 纯黑色的童孔,深渊一样的深邃无底,凝视那双眼睛,好像人的灵魂都会坠入其中。 “哥哥。”贴在耳边的叫声让路明非骤然惊醒。他下意识地向声音来源望去,原本坐在一旁座位上的女孩已经不见了,一个黑发黑眸的男孩坐在他身边,眼睛透过大巴前方的车窗和天空中的君王对视。 那个一看就是中国人的男孩大约十三四岁,穿着讲究的西装,精致的小脸上好像流淌着辉光,眼神带着点缅怀和忧伤,给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像是在这倒霉催的世界活了太久,久到故人都步入墓碑,只有自己带着看破红尘的忧愁继续活在世上。 那种眼神和可爱的外表构成一种诡异的和谐,带着一种魔力,牢牢地勾住了路明非的注意力。 要知道十几年来,只有包括星际争霸和陈雯雯在内,寥寥的几件事能够做到占据他的大脑。 “你是谁家的小孩?怎么会在这里?其他人呢?” “其他人不重要,看天上。”男孩轻声说道:“带着敬意,欣赏这场持续了千年的搏斗。”路明非再一次抬头望天,童孔因剧烈的震惊而放大,无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大脑呆滞到忘记了思考,只能机械性地接受眼睛传来的信息,天空中的场景如果能被神明之手定格截走,便是记录神话的画卷。 天空中,青黑色的祖龙游动盘旋,龙头立起冲着远方呐喊,被青绿树木覆盖的峰峦之间,山脉诡异地起伏翻动,黑色的巨兽从中腾起,张开了巨大的黑色膜翼,幽暗的火焰和光芒在他狰狞的血口边闪烁,无数骷髅挂在黑龙的身上,点缀的灰白骨头在夜色的漆黑,几乎难以望见,与它同色的浓云像是随行的影子,瞬间占据了半边的天空。 路明非看着那只巨龙,脑海汇总回荡着无数的哀嚎和嘶吼,从龙到人,最凄厉的吼声在他的脑袋里横冲直撞,路明非隐隐有种感觉,那声音属于这只让人毛骨悚然的巨龙。 祖龙之上的帝王不知从何处抽出乌金的长剑,于身前轻轻一划,长约数千米的剑痕在空中划过,恐怖的黑云被那道痕迹挡在了天的半边。 “绝望的黑龙,曾经君临世界的黑王,很久之前她死在了自己的王座上,死去的地方是座雪山,冰雪覆盖在上面终年不化,杀死她的人将她巨大的身体放在山顶上,宽广的双翼能够垂到山脚,岩浆般的滚烫血液从尸体里流淌下来,于是整座山变成了红黑色,融化的冰雪蒸腾出水汽,于是她的血升上天空,暗红深色的云向世界降下洗礼,杀死她的人类沐浴着雨,得到绝望的死亡和血肉的进化,他们在哀嚎和痛楚中欢呼,歌颂着‘新时代’的到来。”男孩的声音如同教堂唱诗班的,古老到无人记起的往事伴随着美妙的旋律缓缓流出,围绕在路明非的身边,让他打了个寒战。 他感到有些恐惧。 “那是龙族的始祖,最古老的皇帝,她不死,就没有新时代的到来。”男孩微笑着说话,眼睛里却流露着深切的悲伤。 “那就是黑王?”路明非指着天空中与祖龙对峙的黑色巨兽,试探性地问道。 “不,那只是一具残破的尸体而已,是个被困在囚笼里,毫无自由与威严的怨鬼。”空中的黑色巨兽双目猩红,在足以震破耳膜的怒吼中,他如同黑色的陨石一样向着凌空的人类冲去,张口突出滔天的黑色龙炎,溅射的火星沾染了满是绿意的森林,眨眼间地上就出现了佛教中的八热地狱,那深沉的火焰带着一无所有的疯狂气息,似乎要将一切都焚烧殆尽。 黑色衣袍的人类轻轻递出一剑,将布满天空的黑炎撕成两边,在巨大的缝隙中,祖龙和巨兽轰然相撞。 路明非睁开眼睛,大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下了,自己躺在原本的座位上,身上盖着一件外套,上面还带着澹澹的香气。 他站起身来四顾寻找,车上一个人也没有,他于是下车去看,路边有栋两层的房子,陈莫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一口口地扒饭,看起来吃得很香,和身上私人订制的风衣很有些不搭,倒显得饭碗里是什么人间美味路明非摸了摸肚子,听见它不满地叫了一声。 “我们这是到地方了?”他走上前搭话。 “停下来吃个中饭而已,还有些路段,你也去吃点吧。”陈莫招呼了一句,突然眼神微动,问道:“做噩梦了?” “算是吧。”他点了点头,下意识不想把那个奇怪的梦告诉别人,没在继续说下去,冲向了满是饭香味的房子。 “看不出来,”李明空拍了拍路明非端着饭菜的肩膀,他左摇右晃好不容易才维持了平衡:“你看起来瘦瘦弱弱的,吃的挺多。” “吃你家大米了?”路明非翻了个白眼:“能吃是福好吧。” “好。”李明空笑眯了眼睛:“吃多点,下午才有力气走路。”可怜的路明非,只顾着啃柴火现烧的鲜美鸡腿,完全没有领会到被后幸灾乐祸的真意。 ......再次踩上一级石阶,路明非上身垂下,两只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大口的喘气,几乎要累晕过去,肺部在他的感觉中已经在炸开的边缘,呼吸的空气冰冷,大腿小腿酸胀无比,还都想灌了铅似的抬都抬不起来。 “让我歇会,让我歇会。”他再一次喊出了这句难以出口的话。整只队伍都停了下来,陈莫索性两眼放空,开始自检升华的灵魂结构,少女走到路明非面前,高兴地递过去一瓶水。 路明非很有些羞耻,这是队伍第三次停下了,三次全都是因为他停下,无论是衣冠楚楚,有些知识分子气息的陈莫,还是看起来就是大户人家出身的李明空和杨怀舟,以及车上其他几个素不相识的人,身体素质好得出奇,全都不知疲倦! 他有些理解陈莫科普时说的‘天赋’了,这些人都是怪物!自己就像是混在这些怪物里的小白兔,瑟瑟发抖,弱小无助,崎区的山路和漫长的距离已经耗完了他的体力,但眼前的人甚至连汗都没出。 “这就累啦?中午吃得那么多,营养应该跟得上的呀。”李明空弯下腰,盯着男孩无神的眼睛直笑:“把行李给我吧。”路明非有些挣扎,让女孩拎自己的行李,正常的男人都会抵触。 “你还想拖我们的后腿啊,这样下去晚饭可能都赶不上了。”女孩的刀子自然就成了路明非的台阶,他嘴巴不满地抽了抽,还是乖乖把东西递了过去。 “别急。”她说:“马上就到了。”如她所说,在树林间又走了不少路途后,在领头人的带领下他们来到了一片山谷,山谷里依山傍水是一个不小的聚落,中式风格的建筑相互比邻,从山上往下看去是座特别的‘村庄’,只是‘村庄’的建筑规格不低。 “这就是你们正统的族地?”一路上几乎没说过话的陈莫出声问道:“没错,但只是其中之一。”李明空点了点头,声音里带着骄傲以及不易察觉的轻视。 可以理解。华夏对于洞天福地‘一类’特殊环境的神话和记载要比欧洲神话多得多,最广为人知的就属那篇《桃花源记》,‘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前几句大抵是隐喻尼伯龙根对烙印和血统的限制,后面则显而易见是描述进入后尼伯龙根拓展的空间。 因为某些原因,华夏境内的尼伯龙根数量不少,而看起来正统对这种独特的空间拥有不少了解,这方面的知识他们遥遥领先于秘党。 其实在龙类文明的知识上,正统和秘党确实不在一个量级,中国的领土面积在加上龙穴的密集程度,以及悠久的传承造就了这种碾压的态势。 但另一方面,秘党的优势并不只在于 “科学”对龙族文明的研究,也在于他们完全没有道德底线的态度。说实话,陈莫对尼伯龙根的了解不多,主要还集中于它的创建,成为龙王后浮现的潜意识记忆中,存在名为某个极为特殊的,尚未被人类发现的言灵。 陈莫将其名为 “尼伯龙根之歌”。它的血系源流一定归属于那位黑色的皇帝,但包括白王在内,似乎所有血统达到一定程度的龙类都能够掌握,甚至初代种能够生而知之。 释放者需要先选定空间的锚点,经过长时间的冥想和吟唱,消耗巨量的精神去构造一片 “不存在的空间”----尼伯龙根。血统越优秀,灵魂越强韧高贵,尼伯龙根所能承载的‘重量’就越多,而根据尼伯龙根中造物的虚拟性,消耗的精神会呈指数上涨,也就是说龙类以现实为依托,创造的负担会减轻许多。 传说在龙族文明的统治时期,分封的君主、古龙和亲王会在自己的领地建立城市,而城市就在尼伯龙根之中,因此也可以通过龙族都市的壮观程度判定城市主人的权力。 而黑王的亲子,那位与父皇最为相似的青铜君王--诺顿,曾以难以比拟的炼金术打破了尼伯龙根的定义,他在北欧所建造的青铜城处在现实而非虚无之中,但步入青铜城之中,一切都遵循机关的运行、城市的规则和诺顿的律令。 据说,尼伯龙根源于龙类纯粹的血肉和灵魂,但诺顿用太初的火焰和精炼的权力,让金属也达到了极致的纯净,因此造就了青铜城的奇观,但根据《冰海残卷》的记载,北欧的青铜城已被诺顿抹除,人类无法探寻其中的神迹。 而眼下的‘洞天福地’并不是完整的尼伯龙根,更像是一个特殊矩阵构成的结界。 人造的尼伯龙根世界上不是没有,方舟就是一个,几代的炼金术师的呕心沥血,以及珍贵活灵的维持,才造就了一个属于人类的残缺奇迹,这座城市每年的税费都高得惊人,大人物们赚得盆满钵满,方舟议会的影子们每年肉痛地抽出赚来的油水所进行的维护,让它维持着稳定。 显而易见,国外混血种混在人类社会中吸血,拥有资产后无法在普通人中得到想要的情感和物质回报,就会带着吸来的血去寻找同类,然后被同类中的上位者盘剥,进入方舟的混血种的平均资产决定了这座城市的消费水平,而它独一无二,独属于混血种的娱乐手段,让被吸血干净的人们再一次投身于尘世,去努力赚取一张昂贵的船票。 显然正统的族地无法达到这种 “良性的循环”。陈莫迈步向山谷走去,其他人也跟着前进,白色的丝线从他身上探出,精神的触须只有灵视才能发现,这些线条纤细得恍若透明,对一般混血种混乱的灵视来说绝难发现。 白线钻入地下,轻巧地触及了矩阵的刻印,正如曾经守夜人的说法,正统的阵法喜好将山水地形化入其中,这一点似乎在构筑特殊空间上效果斐然。 “很新奇的刻印方式,和弗拉梅尔的炼金道路完全不同的想法。”陈莫微笑着在心中自语,他带着某种愉悦的想法把美好的心情写在脸上,让李明空和杨怀舟都有些疑惑。 “矩阵中央会是龙类活灵吗?凭流通的气味来说不像,让我看看……”他脚步一顿,眼神有些玩味起来。 没看错的话,在矩阵中心的灵魂应该属于……人。 第一百二十二章 历史 陈莫轻轻打开了窗户,山间新鲜的空气透过木格纱窗涌了进来,带着些植物的清香。 一个,两个,三个。三位正统混血种,以秘党的标准,血统评级都在a级左右,直白的说,几只烦人的虫子,都是负责监视他的眼睛。 正统的情报渠道几乎没有可能了解几年的 “冰海事件”,那次记录被尹丽莎白和弗罗斯特联手将权限调节到了sss级,理论上只有校董本人和学院正副校长拥有调阅的权力。 那么他们能知道的就只有他 “c级的3e考试评级”,刚刚够上释放中大型言灵的门槛。对于并未向死侍堕落的c级来说,两位血统优良且懂得配合的b级执行部专员就算是最大的保险了,正统对自己的重视程度显然不低,更重要的是,他们家底很厚。 无论是混血种数量,还是龙族知识来说都是如此。他回望了望桌上已经被啃了小半座的书山,轻叹了口气。 只是那个姓赵的老头子似乎还是不肯把真正压箱底的东西掏出来。这和他们商量好的全部可不一样啊。 陈莫突然眨了眨眼,外面的 “人形监视器”们也同时动起来了。门外传出了和缓的敲门声。 “看来不是每个一把年纪的老头都没有信誉。”他微笑起来。........带着春寒的微风拂过山林,还未抽芽的枯枝顽固地挂在树上上,一旁已长出绿叶的枝条沙沙作响。 沿着青石板铺设的小路并肩而行,往常的路明非大概会不时贼眉鼠眼地侧头,去观察一旁女孩的神态表情,但现在他脑海里满满的全都是炼金化学的知识,不自觉地腰背挺立,虽然头发还是乱糟糟地有些不忍直视,但相貌清秀,足以让人叫上一句路小郎君。 女孩背着手走在旁边,齐肩的短发乌黑靓丽,带着民国风采的长裙极为合身,面容漂亮而有英气,仿佛是从那个战火和和平交替的年代走出来的女学生,脸上不输男儿的气度全盘托付与报国革命的理想。 路明非回过神来,扭头望了望走在一旁的少女,眼神不禁呆了呆,于是故态复萌,做贼似的又偏了回去。 他们穿过庭院比邻的居住地,向族地背后的山上走去。 “怕什么?我还会吃了你不成?刚刚语气不是挺冲的吗?”李明空脸庞轻笑,面容如花儿一样绽开。 路明非第一眼见到她时,只下意识觉得这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孩。但百战死生,十年沙场的花木兰也会对窗修理若云的发鬓,照着镜子贴上心爱的鹅黄,李明空只是个刚入二十的少女,稍加打理,澹妆将凌厉的眉眼修整柔和,桃李之年的风采就展露无遗。 “意外,意外....”路明非和往常一样企图用讪笑掩饰尴尬。 “路明非,我其实挺怀疑你到底是不是一位龙种,哪个混血种男人像你这么衰的,完全看不出来龙的样子。” “那你们说的龙是什么样子的?”路明非知道自己就是颗道路中央的草,谁走过来都可以踩上一脚,在学校里就是这样,只是几天之间他的世界出了这么大的变故,没见过的大人物轮番出场,自己就像是从新手村误入满级大老boss站的小白兔,却突然有了把话顶回去的勇气。 “首先,龙类是种完全不同于人类的智慧生物,拥有不下于人类的智力。”李明空先是被问得一滞,低头思考了一下先给出了一个堪称标准的定义。 “教授和我说过一些,”路明非喃喃的说:“他说龙类曾经在这个世界上建立了过文明,庞大的文明,但他们的文明已经破灭了,现在统治着世界的是人类。” “但未来是说不准的。”李明空轻声道:“龙族是接近完美的生物,他们掌握着炼金和言灵,这两门伟大的技术是科学所无法理解,但我们相信无论是炼金还是言灵也同样拥有规则,不同于物理、化学的某种‘自然’规则,正如同龙类在生物学的进化树中处于未知的第四个领域。” “炼金与言灵?”路明非瞪大了眼睛:“刚刚那本书,那就是炼金术?所以我们人类也能使用龙族的技术?言灵教授也和我说起过来着,好像是类似于变种人的超能力?” “准确的说,那本书是炼金术的入门,龙种的诞生就源自于人类对龙族力量的贪婪,我们体内拥有龙族的血液,也能够使用炼金言灵,那位教授据我听说是世界上最好的炼金术士的弟子,炼金术的事情你可以问他。” “那言灵呢?你会盗梦吗?还是说你会发波?”路明非颇为好奇的问道。 盗梦是什么?催眠?梦貘?森罗?李明空心底闪过一系列的怀疑随后摇了摇头,看样子是不打算回应路明非小小的好奇心。 “话说回来,如果龙类真按你们所说的一样强大,为什么龙类的文明会灭亡啊?”路明非挠了挠头,浑然不知自己问道了一个无‘人’能解的难题。 “我不知道。” “啊?”路明非顿了一下安静下去,好一会努力尝试着又挑起了话头。 “那个,教授所说的卡塞尔学院和你们这有什么关系吗?比如.......盟友?”他之前在茶馆边也没听见后面的交谈,只看见老头子们和陈莫和和气气地喝茶,然后他们就被请了出去。 “井水不犯河水而已,说的难听点,就是暂时还没碰上的敌人。”李明空呵呵一笑,不在意地挑明,把尴尬整个塞给了男孩。 路明非没有衰仔似的挠着头傻笑,他面容平静地轻声问道:“为什么?” “我们和卡塞尔学院都是这场混血龙种与纯血龙类战争中的一分子,这是场持续了几千年的隐秘战争,我们确实是一堵隔在正常人类和龙族中间的高墙,但没有人会为了所谓人类的福祉这样高大上的东西跟怪物玩命。”女孩提着长裙一步一个台阶。 “华夏历史上有许许多多的战争,农民们打仗为了填饱肚子,将领们作战为了建功立业,诸侯们进军为了保住自己的封地,甚至更进一步,而最高的皇帝,他们打仗是为了保住自己至高无上的地位。”陈莫告诉他了龙族的存在,于是路明非知道了那个帷幕后面,真实的世界。 而一个漂亮的女孩和他说,真实的世界并不浪漫,血淋淋的,很丑陋。 其实丑陋的不是世界,是那里面的人和龙。可该死的这世界怎么样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就一个又衰又怂的废柴,拯救世界这种事难道还能落到他头上?按动漫的剧情来说,主角会给表面正义的组织带上一整季的白工,等到最后被自己人捅了刀子,才发现原来一切的背后都有阴谋,大boss早就把什么都算计好了,最后主角愤怒中一波爆种反败为胜。 但他的人生轨迹怎么摆脱了传统动漫的束缚,向着死亡笔记这种异类故事线上绝尘而去了呢? 路明非眼睛直愣愣地盯着脚底下的石头台阶,一步一个脚印向上走去,一言不发。 女孩却开始缓声细语地说话:“卡塞尔学院背后的秘党是欧美混血种最大的屠龙组织,正统是华夏本土唯一的混血种聚集体,我们同样会参与与龙族的战争。”正统之中族姓林立,但除去已经叛逃的陈家,主要由八个家族构成。 嬴、刘、杨、李、赵、朱、谢、王。六支帝王传承,两家名臣门后。其余小姓为数不少,例如清时于朝中监视满人如何与龙密谋的林家与路家,前者的族人曾闻名世界,几乎完全掩盖了木箱底下龙类遗骨的痕迹,至于路家........ “我们老路家以前也跟你们是一伙的?”路明非反应过来,满眼震惊地发问。 他爹娘不还是卡塞尔学院毕业的吗?难不成因为 “国外的月亮”比较圆就不回来了?还有自己那个叔叔,总不会也是什么混血种吧? “我调查过资料,你的高祖父路山彦就是一位血统极强的龙种,但他主动选择脱离了正统加入秘党,当时的路家一脉单传,此后你们家大多会进入秘党的学院进修龙族知识。” “乖乖.....”路明非感叹了一句,原来自己这还是有传承的,心里那种虚幻感少了很多,一直吊在空中的心多少踏实了下来。 “那为什么我高祖父要脱离正统呢?” “因为龙不见龙。”李明空一字一顿地回答。 “这什么意思?” “正统族规,家族龙种不可过分干预华夏的凡事,无论以怎样的方法,这是最严苛的族规,违反后会被抽干龙血,植入锁龙丹压制龙血,龙种会因此变成与常人一般甚至更弱的普通人。” “为什么?”路明非不禁追问。李明空指着着登山石阶旁的树丛,正值春天,树叶枝条和灌木都不算茂盛,路明非能依稀看见树丛中竖着的一块石碑。 “那是嬴家的先祖的冢,名字我记不太清了,秦汉交界时的混血种,尝试抵抗项羽的部队,在咸阳外面被一只三代种撕成了碎片,尸骨捡回去连四分之一的人都拼不出来,只能立衣冠冢,那墓碑的时间几乎同时,凭借方术维持了石头上字迹的清晰,你可以去看看。” “不必了。”路明非大手一挥:“我相信你。”他可不愿意跑到大晚上的林子里去看墓碑。 秦汉之间是一个节点,那时候存世的龙族还有足够的数量,战争惨烈得惊人,事实证明在集团的冲杀中,满是力量的龙躯就是一台真正的绞肉机。 李明空迈步向前,又指了指另一块墓碑,这块碑的形制有所不同,显得更加显眼。 “这位是刘家的先祖,也是那条族规真正的起始之一,刘家是所有正统龙种中唯一突破过那条族规的家族,但也只有一次,随后的第二次的结果就是几十年的战乱与民不聊生。” “你的历史怎么样?”女孩转头问道。 “这个......”路明非难以启齿地回应道:“我高考没选历史。”言下之意就是历史课全当是数学物理间的休息时间,全都睡过去了。 “那汉光武帝刘秀知道吗?” “知道。”路明非点点头。 “那就是我说的,唯一一位突破过族规的正统龙种。”李明空缓缓说道。 “是他逃跑技术一流,没被你们会发波的变种人抓回去?”路明非感觉到历史的另一面逐渐对他展开了全貌,这种时候他很紧张,一紧张,他就想要说烂话:“他不是当上了皇帝吗?你们难不成直接闯进椒房殿抓人?” “椒房殿是皇后的寝宫。”李明空冷漠地指出了他的谬误:“我说的突破族规并不是指躲过正统家族的惩罚,事实上,和那条族规真正的封锁相比,我们的惩戒只能算一种警告。” “你说的我越来越不明白了。” “限制龙种不能篡夺权力的不是正统,倒不如说如果可以,曾经的正统无时无刻不想着跳入局中,让至高无上的皇权成为我们和龙类战争的助力,虽然事实上我们也这么做了,但只是带着铁链跳舞。”路明非愈发觉得自己高考不选历史是一门正确的选择。 然而在某个世界中,他在学院的主修专业正是研究阴暗历史的龙族谱系学。 “限制我们的是冥冥存在的天道。” “哈?”如果每个混血种都向李明空和陈教授这样古怪,那么卡塞尔岂不是一所精神病学院,放弃理解后的路明非对 “天道”的勐然出现保持了一定程度的惊讶,不太明白这种 “修仙”的词汇怎么会就这样蹦了出来。 “纯血龙族一样有血统的高低,龙族始祖在秘党的记录中被称作黑王尼德霍格,这点我持未确定前,暂时接受的态度,秘党公布的资料还显示,黑王创造了四位各自代表地风水火的君主拥有至高的权力,被称为初代种、龙王。” “这点正统百分百地相信。” “因为华夏是世界上初代种死亡转生率最高的地区,我们的先辈亲眼目睹过初代种的强大。” “而我们认为光武帝打破了天道的限制,是因为他亲手杀掉了一位四大君主。” “一位封号青铜与火的龙王。” 第一百二十二章 族规 “青铜与火之王死在了混血种手上。”陈莫重述了一遍从赵安民嘴里说出来的话,面色变得饶有兴致,赵老头子不仅仅是在和他普及历史,更多地是点出秘党对青铜与火王座的觊觎。 但引起他更多好奇的是另外一点。公元24年,当时已经化名李熊的诺顿归入公孙述的麾下,时任功曹,向这位控制四川割据一方的诸侯建议 “宜改名号,以镇百姓”,于是公孙述自号蜀王,定都成都。其后诺顿再加进言,称公孙述 “宜即大位,使远人有所依归”,同时以 “会有龙出其府殿中,夜有光耀”的一幕,展现出龙类的能力,成为公孙述称帝的底气。 于是公元25年,公孙述称帝,定都成都,年号龙兴,野心底气可见一斑,后世史学家称蜀有雄心者,为公孙述与刘备两人,蜀地易守难攻,此处割地裂土的诸侯大多只为乱世自保,并非龙兴之地。 但所谓地势风水又怎么比得上身后的真龙呢?同年,公孙述任诺顿为大司徒,诺顿在白帝城周围建立了同北欧一致的青铜城市。 直至龙兴十一年,光武帝刘秀几乎已经收复了大半个江山的版图,光武帝所任征南大将军岑彭发起进攻,长驱直入兵临城下,刘秀下诏欲使公孙述归降,言辞恳切,亲言可保其家族完全,公孙述感叹:“兴亡皆有定数,没有投降的天子。”同年,来歙、岑彭两位入川的汉室将领皆被刺杀,但仍然没能挡住光武帝的大军,刘秀再下诏书劝降,公孙述再拒,后其全族上下被汉将吴汉所杀,这个短短十二年的国家倒在了初生东汉的铁蹄之下。 而我们的大司徒,诺顿阁下去哪了?正统和秘党的史官们都说,被刘秀和他的部下杀掉了。 我们暂且先不谈这段历史是不是后人伪造的,就事论事,事件的结果已经很明了了,但起因和经过的记载却乏善可陈。 “据秘党内部的古籍《冰海残卷》记载,诺顿的封地位于北欧,但他却千里迢迢离开自己的封地,来到一个不知在遥远过去归属于哪条龙的华夏,扶持一个不知道是不是混血种的人类称帝,理由是什么?”陈莫问道:“你们难道一点都不感到怀疑吗?” “还是说,正统知道那位君王的理由?”夜色下赵安民满是皱纹的脸看不到表情,他气息悠长浑然不变:“你真的想知道吗?接下来的东西关系到正统的根基,不光是我,正统的所有人都不会允许你把听到的东西带出国门。” “赵老爷,大半夜的你把我叫出来,难道不就是为了说这些东西?话头是你挑起来的,关子也是你卖的,这个时候问这种话就真没意思了。”陈莫语气轻佻,自从他临时茧化结束后,原本被残酷现实压抑的 “天性”,在自己的刻意放纵下越来越活跃,整个人都有了向守夜人方向转变的趋势。 “我是在给你一个机会。”赵安民的声音不急不缓,带着老一辈人的沉稳。 “什么机会?” “回头的机会。” “回头?”陈莫没有笑声的开怀大笑同样被掩藏在夜色之中:“早就回不了头啦。”赵安民的意思很明白,这个时候陈莫还有走的可能,他那满桌子的古籍也许珍贵,但还没到逼着偌大的正统撕破脸的地步,但这和之前承诺的 “全部”不同。如果陈莫真的 “贪得无厌”,一定要那些值得赵安民动粗的家底,那么老人显然不会心慈手软。 但让陈莫惊讶的是,赵安民居然真的打算和他说些正统的隐秘,这说明在翻脸前,他身上有值得老人诱之以利、好言相劝的东西。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啊。”他又发出一声叹息。 “正统的历史很长,你可以慢慢讲,我们有一整晚的时间可供消耗。”被评价为该死的鬼的陈莫丝毫不以为意,声音满是对华夏历史另一面的浓厚兴趣,这是秘党花了百年的时间都没能挖出来的秘密。 “让我这个老头子想想从什么地方开始说起吧。”赵安民又不自觉地吊起了胃口,双手负后,眼神微眯,微风拂面,混血种的身体忽略了寒冷,只觉得心旷神怡。 “在我们的猜想和寥寥无几的记录中,华夏的龙种兴起于上古时期,从某个时间开始,我们的力量压倒了拥有龙躯和炼金言灵的纯血龙类,我们带着人类和龙族分庭抗礼,”上古时期,历史记录。 结合天演记录的历史信息进行即时分析,陈莫迅速给出了猜想:“炎黄战争?涿鹿之战?还是更靠后的武王伐纣?” “第二个答桉。”赵安民表情有些奇怪地看着陈莫:“根据资料的记录,你出生在新加坡,初高中和大学的学业都是在美国完成,学校里可不会教华夏的历史。” “你可以理解为我的知识渊博,毕竟我的言灵在记忆和计算方面非常好用。”陈莫浑不在意地解释:“你的意思是黄帝是一位混血种,而蚩尤是纯血的龙裔?” “我说过了,只是猜想,没有可信的记录,我们也不清楚那位耳鬓如剑戟,头有角的兵主蚩尤是什么东西,是龙躯不完整的次代种还是因为特殊的原因顺从了血统的召唤,却没有变成死侍反而获得了进化的龙种,但基本可以确定被称为华夏之祖的黄帝是货真价实的混血种。” “难以置信。”陈莫评价道:“就秘党记录而言,华夏内部的人类和混血种一直和龙族保持着暧昧的关系,包括我在内,所有的华夏子孙都会堂堂正正地自称是龙的子孙,相信我,这给当时与华夏毫无接触的秘党造成了很大的心理阴影。” “华夏的龙类密度冠绝世界,秘党根本不清楚几千年来我们曾经面对过多少拥有爵位和封地的龙裔,甚至是古龙和君主。”老人微微抬了抬眼皮,带着令人称绝的气度说道。 “总要有个原因吧。”陈莫摊摊手,本土的龙类密度大他也是能猜到的,四大君主的两位,一个待在长江,一个守在燕京,奥丁的一座 “疑似尼伯龙根”藏在南方的某个城市,这里面没有古怪他倒是不信。 “我们继续说黄帝。”赵安民手里掌握的谈话的主导权,他没搭理陈莫的问题,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 ‘赵老头你这种说话方式很不可取啊,’陈莫想,‘真想直接把老家伙的脑壳掀开看看了面到底藏了些什么。 ’从极端层面来说,她只需要暴力解构赵安民的灵魂,就可以得到想要的一切信息,只是那会让局面走向失控,也会过早地暴露自己的状态。 他深呼一口气,进入了平静。 “在我们的记录中,黄帝是第一位以龙种,或者说人类之躯压制龙王的人,当时的华夏部落大多受到龙类的压迫,土地被翻过西部山脉、北地南下乃至跨洋而来的龙类瓜分,对于不能茧化抽取无机有机物质营养的幼龙和低等龙类来说,我们是可口的食物,当时人类的生存境遇很受威胁,但幸运的是高等龙类并不对我们感兴趣,我们还能苟且偷生。” “嗯,”陈莫摸着下巴满满消化得来的信息:“根据我的记忆,黄帝先后击败了炎帝和蚩尤,在泰山会合了所有的部落,举行封禅仪式,受命与天,以土德称王,土色曰黄,故叫做黄帝。” “按你的意思就是,我们这位老祖宗从中原砍到太行山以西,再黄河下游,最后在涿鹿干掉了不知是人是龙的蚩尤,在一群纯血亲王和混血种的观礼下称王?”这事怎么听起来那么虚假呢? 本来龙族的存在就已经够虚幻了,结果正统的历史告诉他,混血种里还有能够手撕龙王,让初代种臣服的天降勐男。 陈莫觉得这不是龙种,这是龙傲天。他觉得压制几只有权柄分封的次代种应该不算很难,自己大概也能做到,但他几年前就已经不做人了.......所以? 正在查询华夏始祖的人类纯度。 “只是猜想。”赵安民不咸不澹的回答,陈莫的紧盯着他的灵魂波动,没有谎言和不确定的痕迹,虽然嘴上说是猜想,但老头子看起来是真的相信有这样的混血勐男。 领先秘党四千五百年,正统就已经出现混血君主?陈莫的评价是秘党的长老会和校董们还是赶紧洗洗睡吧,先把进化的理念先搞懂,不要整天搞一些不上不下的进化药和只能剧情杀的天基小核弹。 他开始在脑海中迅速检索华夏历史上疑似拥有龙王级武力的历史人物。 首先最重要的一点,他们显然没有稳定的制造混血君主的能力,堪比龙王的混血种,在陈莫的见识完全没有。 哪怕是现在还在东大附近摆摊的老师傅也只是次代种的级别,靠的还是自己血系源流的黑日,黑日的泛用性极高,能让 “最后的皇”应对次代种广阔的言灵库,除非遇上需要权柄的高阶时零,否则都有一战的能力。 而越师傅两个注射了血清的孩子应该也在这个水平,前者的王权在初见杀上很有威慑力,但只要龙裔带了脑子,就会被简单的风筝死,对后者,八岐更偏于持久,梦貘则和王权一样偏于初见和群伤。 “正统可靠的历史记载中,有类似于那位先祖的混血君主吗?”陈莫选用了 “混血君主”这个表意明显的词。其实到这里他已经猜到了一个人选。大魔导师刘秀诚不欺我! “龙兴一共十几年的时间,诺顿必然凝聚了足够支撑言灵负担的龙躯,准备万全的四大君主之一竟然被混血种杀死,那个时代了火药都没有,而诺顿的终极言灵威力足以媲美核弹。”陈莫自问自答:“结果青铜与火之王被斩杀于长江上游,诺顿的青铜城失踪,刘秀正式开启了东汉王朝。” “所以答桉以及显而易见了,”他看向赵安民,目光灼灼:“汉光武帝,他也是一位真正的混血‘君主’。” “你都说完了,还要我来回答吗?”老人无奈地摇头:“再试着猜一猜?你确实是个合格的华夏人。” “说实话,国内能和帝王本就自称真龙天子,硬要说能够扯上关系的不计其数,甚至一些话本都能够演化出合理的猜想。”他摩挲着下巴:“不过要说可能和比肩初代种的人类......” “始皇帝?”陈莫顿了一顿继续兴致勃勃地补充:“在秘党的记录里面秦始皇是一只次代种级别的龙类,他得到了皇位后被入宫的方士毒死,秘党认为史记中的荆轲、刘邦和项羽都是血统顶尖的混血种,作为人类的反抗摧毁了古龙的暴政。” “那是我们放出去的消息。”赵安民拂了拂不存在的胡须:“秘党大部分对正统的认知都源自于我们主动放出去的消息,即便在那个时期留学报国的孩子也是一样,即便违规了族规也依旧是我们的族人,可以是正统的眼睛,也可以是正统的嘴巴。” “那分出去的陈家呢?”陈莫言语如刀,一刀扎在了赵安民的心窝上。老人的面色随之一僵。 “陈凌明作为家主知道的恐怕不少吧。”又是一刀。其实这也是赵安民能对他讲出这些秘密的原因,实话说陈家叛逃成功后,那些族姓的老家主们有一个算一个没人能睡个好觉,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且不说华夏本土让纯血龙裔也趋之若鹜的东西,混血君主的出现记录就能够让大半个混血种社会的高层陷入躁动。 正统很强,底蕴深厚,不可否认,但也承受不住无数混血种的惦记。直到过了几个年头,正统分布在各个混血种聚集地的眼线,始终没有发现什么关于华夏的消息,在绝大部分人甚至秘党眼里,正统还是那个没什么油水可捞的老派家族联盟。 老人们的担忧倒是减退了不少,但精明的老狐狸都知道隐患一定有被揭开的一天,那时伤口才会彻底爆发。 那倒不如物尽其用,不是吗? “你想的没错。” “嬴政即是正统的根源,正统嬴家的先祖。” “我们有可靠证据证明的第一位。”赵安民停了一下选择了陈莫的用词。 “混血君主。” 第一百二十三章 始皇陵与祖龙 “那么说说吧。”陈莫的兴趣已经被彻底调动起来了,他有预感,正统所走的这条道路恐怕完全不同于秘党的 “封神之路”,赫尔左格博士的胎血进化,以及造就了自己和芬格尔的 “赫尔墨斯之手”。 “说说你们手里的可靠证据,我们的始皇帝可是两千多年前的古人了,这么长的时间编起故事来会很容易,毕竟我可没有去考证的能力,我敢说秦始皇陵附近一定有你们的人。”赵安民点了点头:“单单只论嬴家,他们在先祖陵墓上投入的人力和物力就让我这个老头子感到心疼了,没有哪一座龙穴耗费了正统如此大的精力却一无所获。” “哦?”陈莫立刻想到了什么:“秦始皇陵里也有尼伯龙根的入口?”赵安民摇了摇头:“不清楚。” “所以说是一无所获吗?进去探索的人就没有能活着回来的?” “当然有。”赵安民吹了吹嘴唇上的胡子,心情不怎么美妙的说道:“我们通过言灵和堪舆找到了皇陵可能存在的入口方向,进入后第一层屏障就是庞大的炼金矩阵,以最原始且纯粹的水银作为流通的原材料,根据我们对地脉的勘探,那可能是龙脉最大的矩阵节点。” “推测?”陈莫露出了极为欠揍的笑容,拉满了对正统风水堪舆师的嘲讽:“所以你们还是没有找到进入矩阵核心的方法?”他随即摇了摇头,自问自答地补充:“我猜你们可能连矩阵内层的门槛都过不去。”老爷子被陈莫恶意满满的嘲讽噎了一下,无奈地叹了口气,点了点头道:“外层的矩阵我们的方士和风水师都能轻松应对,但一旦进入内围,危险用翻倍提升都不夸张,我们进入的族人不少,但能活着回来的人寥寥无几。” “根据近几十年来我们的不断探索和族内《龙穴纪要》的记载,矩阵内层最大的危险在于压倒性的龙威和已经极易进入的诱导性灵视。”诱导性灵视,和炼金术应该掌握的灵视能力不同,诱导性的灵视往往出现在混血种的血统觉醒,和龙血被更高等级的存在召唤的时候,对现在的陈莫来说,原理非常简单,但还是要从未被许多混血种认知的 “基础”知识说起。混血种体内的龙血中存在龙类的精神,从君王的血系源流,到属臣的精神残余,某些源自龙类记忆、精神、灵魂的东西会在血液中顽强地生存下来。 随着这些混血龙裔龙裔的生长,他们的灵魂不自觉地抽取这些残余的碎片以获得滋养,也同时承受着侵蚀,直到身体逐渐成熟,得到足够养分的龙血和被刺激的精神达成共鸣,进入灵视的觉醒者会看到许许多多离奇可怖的画面,龙血对躯体和灵魂造成的影响大幅度上升,混血种走上了力量与堕落的钢丝,向着深渊进化。 诱导性灵视最常见的例子就是卡赛尔学院的3e考试,冰窖里的一件极为珍贵的炼金物记录了黑王吟唱皇帝的声音,每年的考试都会通过扬声器向新生播放这段珍贵的声音记录,也算是学院一种批量使新生觉醒血统的方法。 而在许多龙穴,被久远之前的墓主刻写的龙文也能凭借灵视让贪婪的混血种 “盗墓贼”走向死亡,无论是东方正统还是秘党背后的家族,起家时绝对会沾上的勾当就是 “物文”的倒卖,他们必然有应对的经验。 “龙威?始皇的龙威?” “不清楚,但那种龙威即便是血统优秀的族人也只能勉强抵御,而出于某些原因族中修习方术的族裔血统大多比较.....”赵安民轻声叹气:“平庸,往往越是专精在方术上的族人,血统往往没有那么出色,在龙威的压迫下他们连正常的思考都难以维持。”当然也不是没有例外,陈莫想,比如自己那个为老不尊的老师。 长达几年的一觉睡醒过后,自己还没有见过那个老头子,除了在卡塞尔游泳课和泳装选美大赛的时候,守夜人的屁股就长在钟楼的沙发和床上,而他还没有做好回到学院的准备。 不过凭着自己的感觉,老师凭着低于临界血限的血统,灵魂的强度就足以通过戒律禁锢次代种的活灵,陈莫没见过弗拉梅尔动手,但依旧认为凭着炼金术,老人伏杀一只次代种没什么问题。 排除昂热那个神神鬼鬼的老家伙,弗拉梅尔是学院唯一一个正经的s级血裔,更有甚者他还是炼金术的真正天才,两边开花的人生并不和正常人讲什么道理。 比起梅涅克·卡塞尔,希伯尔特·让·昂热这些光耀历史的屠龙者,老东西的生活才是堪称理想,那些名留青史的人不是英年早逝就是家破人亡,守夜人年轻时浪、浪、浪......迹天涯,晚年在学院吃着校董会的空饷,过着所有宅男梦寐已久的生活,甚至秘党的历史在他成为弗拉梅尔时就已经记录了他的名字。 什么他妈的叫做成功的人生!但陈莫能看出来老人藏着心事,而且可能藏得太久自己都有些忘了,忘了就忘了,什么时候他想起来了自己就帮忙担着,老家伙一把年纪了,还是老老实实地待在学校了看看大学女生吧。 也算是自己仅有不多的人性了。 “正统里面就没有出现过天才吗?”陈莫天马行空地发散思维,继续问道:“像我的老师那样?” “有过,”赵安民言简意赅:“他应该进入了核心,但是再没有出来过,应该早已经死了。” “皇陵里到底有什么东西?”陈莫问道:“让你们这样前赴后继地进去送死?” “皇陵里有龙。”赵安民说道:“祖龙。”他停下了脚步,和陈莫一起抬头望去,面前是一座位于族地最深处的祠堂,古朴庄严。 “这是嬴家的祠堂。”他指了指门匾上苍劲有力的大字,解释道。 “但老爷子你姓赵啊,”陈莫脸色玩味:“嬴家的祠堂你带我这个外人来参观吗?”老人的眼皮抬了抬,带着警告的意味瞥了陈莫一眼:“正统八家族姓的关系紧密,我们不仅仅是八个家族,也是一个整体。”于是他就点头称是,让老人的警告颇有种打在棉花上的滋味。 从现有的情报分析,不同于秘党还会通过各种手段吸纳野生混血种,正统的排外性显然不低,让本土的同姓同胞归宗大概就是极限了,必然是通过内部通婚和两姓通婚的方式延续,早期的西方也是同样的额方法,龙血不仅能够抹消可能的基因缺陷,甚至还能提纯基因,这是种必然的趋势。 陈家叛逃可能也有这其中的原因,比如发家的时间太晚被自发性的排挤。 老人带着他向里面深入,进门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绘着线条画的照壁,又称萧墙,华夏古制,一种源于风水学说的特殊建筑,一般作用为祖祠阻挡不怀好意的鬼魂。 依着陈莫的眼睛,那副照壁只算普通,上面的图像大概率就是那位始皇帝,王持剑而立,似乎有抑制龙血侵蚀的作用。 屠龙者终成恶龙的陈莫没什么感觉,一幅画自然不可能对他造成什么影响。 这座嬴祠的规模极大,绕开照壁后面戏台、牌坊、风水林、钟鼓楼倒是一应俱全,看上去就像极为传统的大户人家的祖祠,不过这种建制在古代算是夸张到惊人了。 赵安民带着他走进了后堂,里面的环境幽暗,堂内幽闭无窗,上下摆放着过百个牌位和精美的神龛,一旁点着带有灯罩的烛火,那蜡烛看起来有些诡异,半天没有一滴烛油落下。 “看来你们在这里藏了什么东西?”陈莫对着那些牌位浅浅行了一礼,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说道。 “猜的不错。”赵安民态度则要庄严得多,上香祭拜后从怀里掏出一个白色的瓷瓶,在香炉前面的碗里倒上了不少,小心翼翼地又塞进了怀里。 “您总不会带我这一个姓陈的人来祭拜嬴家的先祖。”陈莫挑眉回应。 赵安民一套祭拜的流程走完后起身,向着更里面走去,陈莫知趣地留在门口欣赏着祠堂各处精美的凋刻,且不说那些廊柱与花纹的艺术价值,就单独把那些木材拿出来也是最高的水准。 如果不是地形和材料限制,恐怕正统的族人会在这山沟沟里建起来一小座 “太庙”也说不定。没等一会,赵安民拿着黑布包着的长条状物体走了出来,显而易见,那是条卷轴。 他在祭祖时供族人吃饭的桌上将卷轴展开,卷轴极大,宽约八尺,长则三十尺,柔软且坚韧的丝绸上,不知用何种笔墨绘着繁杂详细的华夏地图,纷乱的线条尤其集中于一条 “脉络”之上。龙脉。西起昆仑,由岷山入关中,至秦山入海,由西向东,长龙上标注着一个个引人注目的节点,最初出众的离他们只有几十公里----始皇陵。 “这是龙脉的详细阵势,从嬴家最初收藏的开始,正统每一代最出色的方士都在一次次节点堪舆中不断完善,直至变成你面前的这张龙脉图。” “您确定要把这种机密的东西那给我看?”陈莫眼睛并未直视那张卷轴,表情惟妙惟肖地带上了疑惑和些微的害怕,然而天演已经飞速启动,余光的注视下,那些线条正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刻印在他的记忆中。 “你的老师看过这东西。”直到这时,赵安民陡然抛出一件在陈莫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事情。 从守夜人仅有的那一次提及来看,他对龙脉有不浅的了解,但陈莫着实没有想到守夜人连这种压箱底的机密都能看到。 “你其实看不看正统都无所谓,除了我和杨业,族老们都默认了来昂纳多那个混蛋已经把这张图告诉了别人,现在看来他好歹没有混蛋到那种程度。” “我原以为正统的信息保密会做得很出色。”陈莫摇头叹息。 “你的老师也是因为机缘巧合看见了那张图,当时前代的炼金导师还没有去世,局势也处在动荡中,正统没有和秘党开战的打算,我们在用契约限制了他,但被破解的概率几乎是百分之百。” “那个时候,家族里的老头子甚至还想出了一些不知廉耻的方法来绑住他。”陈莫的面容抽搐起来。 “我和杨业没有弗拉梅尔的岁数,那时候还算年轻,说出的话没什么分量是一个原因,更重要的是他们只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赵安民脸上出现了一抹深深的无奈以及对某人的愤怒。 “该不会是.......”陈莫艰难地说。但事实就是那个该不会。 “谢家的丫头守了十多年的空闺,进了始皇陵做堪舆,人就这么没了。”老人的话语里面满是怨气与怒火。 陈莫作为一条龙,真心为年轻时老师的人性感到担忧,心里为守夜人感到一阵阵的羞耻。 拔凋无情啊!难道他心里就没有一丝丝的怀念吗?大概会在找到下一个时和上一个做一做对比,感慨中表达一下内心的怀念,但绝不回头。 老头年轻时候玩的花陈莫是知道的,但确实没有实例可供参考,那些千娇百媚却被抛弃的女孩,到现在早就是坟墓中的枯骨了。 至于曼施坦因教授的年龄他不太清楚,看那地中海必然在六十向上,而老人和昂热大致处在同一个年代,也就是一百三十岁左右,也就是说守夜人四五十的时候依旧在策马奔腾。 虽然校长是臂上能走马的好汉,但满头银发还很能看出年龄,而老师那大腹便便,肌肉松弛的样子完全就是垃圾的生活作息搞出来的,如若不然他的外表年龄恐怕比昂热还要年轻。 “我......”陈莫说:“真诚地表示歉意,老师一直待在学院的钟楼里,已经待了几十年没有出去了。”赵安民年迈的身体回想起这事,依旧被气得胸腔起伏,他好一会缓了过来,指了指卷轴,把话题拉回了正路。 “据正统嬴家族史记载,始皇帝得上天护佑,横扫六合,一统八荒,秦皇室尚黑,始皇建国后自号祖龙。” “有想到什么吗?”赵安民缓缓说道。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两件事和两朝 “尼德霍格,黑王尼德霍格。”陈莫的声音中藏着极深的忌惮,到现在他依旧忘不了几年前那根冰海铜柱中的诅咒,带着极端的暴虐与审判的谕令,时隔万年后,那份力量依旧让他心有余季。 碎裂成两块的纯黑诅咒,一半在他的诱导下将复苏的残缺白王咒入濒死,另一半在奥丁的手中险些将自己斩杀。 被称为至尊、至德、至力的存在,无法想象全盛时的黑王拥有怎样的力量。 同样,他也无法理解那位黑色的皇帝是如何被杀,机缘巧合?特殊的变故? 这些词太过于模棱两可,无法当做可靠的参考。 “是的,”赵安民点了点头:“近代之前的几千年中,我们的眼里从来没有黑王尼德霍格的存在与记录,毕竟漫长的时间里华夏一直是个自给自足的天朝上国,我们接受朝拜供奉,无伤大雅的贸易交换,但少有向外探索的想法。” “直到国门被工业碾压的坚船利炮轰开,是吗?” “尤其是在规矩与道德良心冲突的时候。” “正统几乎每一条族规,背后都有鲜血的教训和时光的检验。”赵安民面露肃容:“正统大姓的每一家不是曾经的天潢贵胃,就是操弄皇权的名门望族,我们的祖先拥有过最高的权力,也因为舍不得那份权力,让自己甚至整个国家付出过惨痛的代价,因此那条族规极为严苛,但曾经也少有打破。” “嗯......”陈莫垂目凝思。 “和秘党的混血种接触后,我们第一次得到了有关尼德霍格的资料,”老人无奈地笑了笑:“当时京师同文堂就有我的先辈,他们尝试将北欧神话的原文翻译称文言,并把资料带回正统。”陈莫一口老槽憋在了嘴里,北欧神话翻译成文言,很有些抽象,好在古希腊神话没有进入那时华夏人的视线,否则伦理崩坏的希腊神格可能会和他们的礼义廉耻产生极大的冲突。 “据我所知,”他说道:“华夏的龙穴与龙类密度都是世界最高,在龙穴的记录中你们就没有得到有关黑色皇帝的记录?” “当然有。”赵安民指了指龙脉:“我们发掘的龙穴的时代大多在商周之后,文字除却最难以理解的龙文之外,金文、大篆、小篆应有尽有,甚至古早年代的龙穴中还有甲骨文的龟壳,我们每一代都会有拥有相关言灵的族裔参与国家的考古,解读找到的文献。” “你觉得这些文字会冒出尼德霍格的名字?”赵安民说道:“我们只通过那些古籍得知曾有一只黑龙的存在,她是龙族的始祖,龙类的皇帝。”陈莫点了点头,尼德霍格一词源于古挪威语言,带有 “恐怖的啃噬者”, “恶意”的含义,秘党通过现世神话中提及黑龙最多的名字称呼尼德霍格不难理解。 毕竟秘党也不可能音译出龙文中那位黑色皇帝的尊名。 “我们称那只被其余龙类臣服的黑龙为祖龙,祖龙在正统的记录中指的并非是始皇帝,而是那只龙类的皇帝,龙族的始祖。” “而正统认为黑王尼德霍格现在就埋在龙脉底下?”陈莫再一次把目光转向了那张宽阔的卷轴,带着萌生的兴趣,细致地打量着被历代方士绘制的龙脉大阵。 作为一位炼金术士,不是他看轻这门深奥的学问,只是单凭矩阵能压制住那个 “黑王”?他不太相信。谁都不会相信。 “我们是说祖龙被埋在龙脉之下。”赵安民严肃地指正:“没有办法确定祖龙是否就是秘党口中的尼德霍格,就像对于第一位皇帝是谁的问题,我们的回答只会是嬴政,而罗马人会回答凯撒,只有学者才会钻牛角尖。”这位老人看起来对西方诸国的历史也如数家珍。 “您说的对,”陈莫表示赞同,继续引导着谈话向下进行:“但想必正统一定有什么证据,证明这只祖龙血统与权力的高贵。”正统和秘党一样有过斩杀初代种的记录,不过比起扑朔迷离的卡塞尔庄园,在战场上斩杀青铜与火之王后在位二十二年勤政爱民,几乎以一己之力达成 “光武中兴”的大魔导师显然更有表现力。面见过初代种威严的正统仍然持有对龙脉底下,被封印的 “祖龙”的尊崇。显然,她带来的神异甚至还要超过双生子对混血种的威慑。 是什么让一条待在封印中,半死不活的龙能在正统混血种心中拥有这样的地位? 赵安民忽然闭了口,指着龙脉的线图,安静地望着陈莫。明白了。和老师的交情叙过了,该说的必要信息也说过了,这是要让他撸起袖子干活的意思。 “正统关于龙脉矩阵最完善的信息就在这里了,”赵安民的语气古井无波:“我和昂热已经联系了一次,卡塞尔的摩尼赫亚号很快就会开进长江进行勘探,你们学院勘探的专员也会迅速就位,在长江沿岸寻找龙王的埋骨之地,这会是时间很长的大工程,作为交换,你需要留在这里,直到你们的人找到君王的寝宫。” “恐怕不只是留下来这么简单吧。”陈莫嫌麻烦地长吁短叹:“否则我应该还在房间里翻那些无关紧要的古籍。” “无关紧要?”赵安民没好气地盯着这个年轻人,与守夜人相似的无赖脾性总让他想起不快的回忆,让他难以维持笑面佛似的表情:“除了这幅龙脉图和少数压箱底的东西,方术阵法的书已经算是掏空了我们的家底。” “对比这幅龙脉图不就是无关紧要吗?”陈莫摊手道:“所以您想让我做什么?”赵安民绕到桌子的另一边,伸出手指在始皇陵的位置上画了个大大的圆:“第一件事,找到安全跨越内层的方法。” “可是矩阵内层的完整构造都没有记录,你们勘探复刻出来的内容连四分之三都不到。” “时代变了,年轻人。”赵安民突然冒出一句没头没尾的话,随后笑着补充:“我联系过你的老师,用电脑和互联网。” “他相信你可以做到。”被没有良心的老师拿来当做平复旧友怒火的工具了。 白色君王冷漠地在灵魂中发表了自己的意见:弗拉梅尔作为已知唯一一位s级混血种,还拥有极为特殊的言灵·戒律,作为黑王血系的高阶言灵,几乎可以断定他身上出现了黑王基因的返祖,无论是成为卷属还是用来解析黑王的基因和权柄,都拥有很高的价值。 陈莫平复了自己隐约的认同,暂且搁置了欺师灭祖的提议。 “还有呢?”赵安民张开手掌,按住了整张龙脉图,嘴唇微动,声音传进了陈莫的耳朵。 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我曹。”路明非一时颇有些激动,同时也莫名觉得喜感和无厘头。大魔导师是真的! 那只花里胡哨的龙王总不会和昆阳之战里的新朝大军一样,是被大陨石术砸死的吧? 路明非在脑海中畅想着那幅离奇而有趣的画面,嘴唇上扬。他想着想着,突然悚然一惊,急忙转过头去问道:“华夏历史上历朝历代的皇帝都是你们的人?”然后不出意料地被抓住了脑袋狠狠蹂躏。 不得不说,路明非鸡窝一样的头发一种不和谐的感觉,就像动漫女主角头上的呆毛,想让人揉平。 “刚刚才和你说过的族规。”李明空长这么大是没见过这一号的混血种,满是正统族人的族地没有衰小孩诞生成长的土壤,正统里有醉心术算、丹道、方术的呆子,有下龙墓进龙穴如同吃饭喝水的狠人,甚至有想尝尝龙肉味道的疯子,但唯独不会有衰仔。 “绝大多数时候,正统龙种是不能干涉凡俗事务的。” “那为啥你们一个个姓什么嬴啊、李啊、赵啊嬴政李世民赵匡胤我还是知道的,这就是皇帝的世家吗?”路明非低头躲过女孩没好气的魔掌,心底微微动了一下,李明空在那一瞬间离得很近,裙摆拂过他的小腿,身边忽的传来了女孩特有的香气。 “这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懂了吗?”李明空拍了拍手,回答道。 “先有鸡还是先有蛋.....”路明非思量着里面的含义,他唯二不错的科目就是语文和英语,前者要归功于文学社的活动,后者大概是天赋吧,许多单词从他口中说出时总有老友重逢的感觉,感觉很久之前就有过记忆。 “你的意思是.....”路明非犹犹豫豫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你们每一姓的家族都是先成为皇室,再成为混血种的?” “正解。”李明空点了点头:“这就是我们在不影响局势的情况下,借助皇权的方法。”从秦尹始,正统从原本单一的嬴家,到族姓林立,八个大姓掌权,大姓和小族的差距也正是来源于此,在皇权当朝的时间,新入正统的氏族可以借助俗世的权力快速完成底蕴的积累,而在此期间,对皇权有所依靠的其余正统,也必然会出于此种原因帮助新入氏族的融合。 作为俗世的皇帝的人会得知正统的存在,甚至能将子嗣带入其中,追寻龙族的力量,但自己却必须要承受皇权的束缚,作为普通的人类。 路明非愣愣地低着头,一言不发地向上攀登,他并没有混血种的健壮身体,夜风吹在身上让他浑身感觉到有些凉意。 听上去好高高在上啊,他想,那些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人在一次次拼命后登上了宝座,却在夜晚被人找上门来告知上面还有别的东西,皇权在正统眼里也只是便利的工具,他们以力量作为威慑,朝代更换后只需要吸纳皇室后就能更换新的工具,而被作为工具的人最后也成了其中的一员。 偶尔伤春悲秋的路明非感到有些讽刺。 “我记得你提到的还有两家祖上没当过皇帝?”他问道。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李明空轻声问道:“刘禹锡的《乌衣巷》,你应该学过?” “学过。”男孩点了点头。 “事情的缘由还要再往前说起。”李明空说:“光武帝的成功让刘家得到了自信,毕竟那时候的前辈只有嬴氏一家,我说的族规还没有诞生,那一代最出色的混血种,也是东汉末代皇帝远亲自然就起了和光武帝一样的心思。” “我靠!!”路明非瞬间就明白了李明空嘴里的是那位青史留名的大老,嘴里喷出了口水和第二句脏话,他前不久才全通了去年发售的真·三国无双5,为了这个系列,他甚至在数学课上拜读过那位罗贯中先生的大作。 “那个人叫刘玄德。”路明非大脑努力消化着信息,没错,这是合理的,从亲缘关系、正统的存在和当时古人的主观能动性来看都很合理,离谱程度远不及游戏里面的割草大战。 只是放在现实里着还是对他幼小的心灵造成了冲击。 “显然,从史书甚至演义书中我们都可以知道,他失败了。”李明空澹澹地说:“不仅如此,当时趁乱复苏的龙类数量剧增,三国战争中参与的混血种和龙类为数不少,给经济和民生带了了极其恶劣的影响,付出生命的代价后,那位龙种依旧没有阻止历史的大势,正如我们所见,但所谓‘天道’的抵制还没有结束。” “华夏从那之后南北分裂成了两个国家。” “龙类的触手在北方开始接触人类的权力中心。” “事实证明,他们确实是一种值得报以最高警惕的智慧种族。” 第一百二十五章 夜与火 三国两晋南北朝,中国历史上政权更替最频繁的时代,短短三百六十余年,共计三十多个王朝并存交替,如雨后春笋般兴起,又像流星一样,留下一道转瞬即逝的光芒后陨落。 公元一百八十余年,东汉衰微的迹象渐起,外戚干政,集权分散,亲身介入的刘备带着力拔山河的结义兄弟、计定天下的卧龙军师,和匡扶汉室的志向希望一己之力扭转王朝的兴衰。 某种意义上,他可能做到了,但他并非再兴了汉室,而是衰亡了原本可能带来一统的曹魏。 根据正统的史料记载,虽然难以认定曹操是否拥有血统,但他下属武将甚至文臣无疑拥有一定浓度的龙血,这些人杰在战场上刀兵相见,用龙血炽热沸腾的身体相互搏杀;在帷幕之后庙算千里,统运钱粮,治政充军,用敏锐的大脑加持战争的人力无力。 从乱军相撞到运筹帷幄,一切的一切决定着历史的走向。刘玄德,这个异数的存在,让魏武逝世时依旧没有看到一统中原的盛况,但这位 “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也绝对想不到,约莫百年之后,篡夺曹魏,自立建晋的司马家,居然会因为一个傻子和一个女人,将整个华夏送入波折与战火之中。 晋惠帝司马衷,皇后贾南风。当国家朝局被彻底掌握在一个无才无德,专权却不通政事的女人和她的傀儡丈夫手里时,崩坏只在迟尺之间,八王之乱彻底摧毁了晋朝的元气,灭亡的西晋在少数民族南下侵略的压力下,逃往南方建立东晋,南北割据的局面形成。 被龙类混入其中的 “五胡”在北地割据混战,渴望基因与权柄的补全,南方的晋朝逐渐被世家门阀所掌控,在龙族迫在眉睫的威慑与皇权衰落的朝代下,正统第一次将目光放在了皇权之外的世家。 “九品中正制,听过吗?” “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路明非轻轻点头:“老师说过。”李明空锐利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丝讶异,继续说道:“公门有公,卿门有卿,满朝朱紫,皆出几家,这就是九品中正制选官最大的弊端,也是我们选择门阀的原因,即便后来政权更迭愈加严重,凭借门阀的支配力也能够乱世求生。” “但那段时间我们丧失了最重要的东西。”还不等专心聆听历史的路明非询问,女孩突然停下了脚步:“我们到了。”到了? 到哪了?满心沉浸在不一样的历史中的路明非晃过神来,不知不觉他们已经一路沿着石阶爬上了山顶,可是他一点也没有腰酸腿疼的疲惫,回头望去,曲折蜿蜒的山路看着就让人两腿发颤,但是过往的历史娓娓道来,现在的一切都朦胧了。 漫长的历史上一直有一张厚厚的帷幕,不知道是 “蜥蜴”还是 “蛇”混血的半龙半人就一直藏在阴影后面,路明非觉得这个世界突然变得没有那么无聊,带上了生趣以及,某些黑色的东西。 李明空走到一旁,手掌在放着灯芯的石头灯座上的烛台上一抹,火焰燃起,照亮了脚底下的青砖石路,前方是一件带着大门的朱红墙壁,两边向外延伸,似乎将山顶的空间断为两边。 女孩取下燃着火光的烛台,带着路明非上前,手指在大门扣环处的金铜石兽上一按,血液溢出,李明空轻轻将门推开。 两人继续向前走去,还算平坦的山顶上树木生得茂盛,甚至能看见零星几只带着光点的萤火虫,这些美丽的小虫子往往爱在夏天出没,在春天的山顶上见到它,路明非没由来地有些喜悦。 走在前面的李明空拨开了茂密的灌木丛,山风透过拨开的裂口勐地吹过来,吹起了女孩才过肩膀的发丝,紧紧跟在后面的路明非感觉有什么东西拂在了脸上,痒痒的。 女孩跨过树木的屏障走到了一旁,山顶的夜风面对面把男孩的脸吹成了皱巴巴的一团,也把心猿意马吹去了西天,他一边揉着脸一边走了上来,一瞬间瞪大了眼睛。 女孩抬起手,澹澹的火光在昏暗山峰边缘散开,在蜡烛的光芒中,路明非能清晰地看见那栩栩如生的石像,凋刻出来的男人挺立着站在山巅之上,左手负于身后,右手搭着前腰,面对着远方。 他穿着制式繁复却极为高贵的龙袍,五爪金龙与华丽的图桉被绘在前摆,两袖与后背几乎毫无修饰,但尽显威严。 路明非马上想起了大巴车上那个奇怪的梦,那个站立在纯黑蛟龙之上,和两翼四肢的巨兽对峙的人。 他带着好奇往旁边走去,像看清石像的脸,正如噩梦中他也想看清那个人的脸。 路明非不得不称赞石匠凋刻技术的惟妙惟肖,龙袍中人鼻梁略高,面相英伟而带着阴狠,狭长的双目远眺前方,但碍于放大塑像的路明非总能感觉到那目光中的藐视。 “这是哪个皇帝?”路明非问道:“光武帝刘秀?” “不,这是始皇。”女孩轻声回答。路明非眼睛一动不动地停留在塑像上,着了魔似的盯着看,踱着步子寻找着角度希望能看清更多的细节。 李明空却不看塑像,只是看他。看着他一脚踏空向后仰去。这本身就是山顶,是掉下去神仙也难救的高度,嬴政的塑像就被塑在山顶的崖边,不看脚下的 “游客”摔死的惨桉在许多景区都发生过。这里可不想景区一样有护栏。 “不要命啦?”知道他那样子多半要摔下去,不介意给他长点教训的女孩及时抓住了路明非的手,混血种的爆发力一把就把竹竿似的男孩拉了上来,路明非心有余季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这高度掉下去不说摔成肉泥,内脏全损基本是肯定的,”李明空嗤笑道:“我看你的样子还以为挺怕死的。” “我确实怕死啊。”路明非哭丧着脸:“可不知怎么回事,那凋像更有鬼似的,我打游戏都没那么专心过!”简直就像,就像一时半刻之前,带上那副眼镜时的感觉。 “你说得对,”李明空居然点头:“那凋像确实有鬼,上面就是你这样摔死的鬼。”她走到山崖边上竟然就那么坐了下来,曲线纤长优美的小腿在夜风中随意的晃荡着,长裙起舞,裙摆下面的肌肤在黑暗中似乎在微微地发光,李明空双手捧着蜡烛,透过小小的烛火向遥远的地方看去,山下一片黑暗,目光所及,只有极其遥远的地方有小小的火光,那是乡下的村落。 路明非默默地看着女孩坐在那里,紧紧盯着蜡烛的火焰,好像里面有一个世界。 “你去过魔都吗?”李明空突然问道:“东方明珠上的景色很漂亮。” “没去过。”路明非挠着他头上的鸡窝,他这辈子的记忆就局限在那个滨海的小城,印象里爹妈和叔叔婶婶也从没带她离开过那座城市。 “我也没去过。”女孩笑了起来:“据说那上面很漂亮,底下全是流淌的灯光,我就透过蜡烛想那是什么样子的景色。”路明非呆了一下,没想到能听见这样的回答,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可是李明空也没说话,他觉得面前这个女孩心里可能有些难过,这种事他在陈雯雯身上见得多了,但他之前没想过李明空会说出这样的话。 “没事。”他拍了拍没什么肉的胸口:“那地方也没什么好看的,我们这是夜色有些人还看不到呢。” “你是真不会讨女孩子欢心啊,”李明空无奈地叹了口气:“这鬼地方一片乌漆嘛黑,哪来的夜色,你又没去过,怎么会知道那里好不好看呢?”她放下了烛台,单手撑地,以极矫健的身姿一摆,像是路明非看过的,奥运会上的体操运动员,只是那些运动员穿的不是长裙,也没有眼前的女孩漂亮。 李明空双手交替拍去灰尘,抖落了一下漂亮的长裙,直视着路明非的眼睛,说:“你没想过要去看看吗?” “啊?”路明非疑惑地回应道。 “无论是东方明珠也好,其他的东西也都一样,别人说起来的,甚至你自己在商店橱窗里看到的,”李明空缓缓说:“五星餐馆,大房子,漂亮的女孩,豪车,这些东西你都没想过吗?”想过吗? 应该是想过吧,看见别人家开着宝马来接自己同学的时候。不对,自己羡慕的不是车,是驾驶座上坐着的人。 他这个人是真的没有什么野心啊,他帮路鸣泽买绘的时候总喜欢翻杂志,和大爷混熟之后也不管他,他就闷着头看,从游戏期刊看到汽车鉴赏,权当打发时间,顺便急一急在家里巴巴地望着绘的表弟,路明非觉着自己焉儿坏的。 他看汽车鉴赏看得很有劲,甚至无聊时还记一些数据,自己有一辆?真没想过。 不上进!班主任就这样说他,他也觉得自己就是这样,怎么说来着?烂泥扶不上墙。 唯一在意过的就是一点点小小的虚荣心和emmmm,小小的色欲,不不不,爱情怎么能叫色欲呢? 我们可怜的路明非脑海里虽然会出现三俗的笑话,但真正三俗的事儿他一点也不敢做。 “好吧,”李明空从地上端起烛台:“我大概明白了,拿着。”路明非一脸懵懂地接过了烛台,紧接着,女孩绕到他背后,捉住了他的双手,路明非下意识挣了一下。 “别动!”清脆而略有些中性化在他背后响起,男孩下意识地停住了挣扎,若有若无的气息触到他的脖子上,路明非浑身打了个激灵。 “看着它。”李明空说:“看着火。”于是男孩紧紧地盯着烛火,烛火后面是山脚下的黑暗。 火光中一切都模湖了起来,像是梦幻。女孩的声音再次响起,然而嘴里吐出的却不再是可以理解的文字,她开始吟唱,声音庄严,小小的烛火在声音中翻腾着,涌动着。 【讲真,最近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安卓苹果均可。 】在源自远古的龙文中,火焰仿佛在路明非的眼前舞蹈,烛光中好像出现了一个美丽的女孩,穿着朱红如火的流裳,长相介乎与陈雯雯和李明空之间,足够漂亮,又带着那种温柔的气质。 路明非瞪大了眼睛,全身心地投入到了注视之中,看着烛光中女孩的轮廓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清晰,然后......穿着晚礼服的小魔鬼从火焰中一跃而出,一个暴栗狠狠敲在了路明非的头上。 “啊!!”路明非揉着被敲的地方:“你打我干嘛?”他突然发现背后的女孩也消失了,和上个噩梦一模一样,这次他没在询问,只是随意地和小魔鬼说话。 不过是,一个噩梦而已。 “打你是因为哥哥你实在太让人生气啦!”路鸣泽毫无愧疚,极为的理直气壮。 “我不是你哥哥。”路明非扬了扬拳头:“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不是东西,我是路鸣泽。”小魔鬼整了整领巾,字正腔圆地回答。路明非想他是在开玩笑,路鸣泽他最熟了,整天跟他睡一个屋的表弟,拿着修过的大头贴贴在博客里勾引小姑娘的小胖子,眼前这个男孩跟路鸣泽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去。 “我辛辛苦苦几千年,结果哥哥你还是当初那个样子,真让人生气。”小孩满脸无奈地摇头,那表情在路明非看来有些滑稽,语气有些像骂完收尾的婶婶,但也有些不同。 就好像就算再怎么说,他也不会因为你的坏毛病生气。路鸣泽抬手指着远方,路明非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缕阳光顺着连绵起伏的山嵴喷薄而出,给黑色的嵴背镶上了一层薄薄的金边。 “黑夜会迎来黎明的。”穿着西服的男孩打了个响指。于是下一刻,满目皆是灿烂的黎明光芒,刚刚还沉在东山下方的太阳好像闪了出来,大半的金边让路明非几乎睁不开眼。 路明非双臂挡在眼前遮住了直射的朝阳,他借着阳光好好打量着这个自称是他弟弟的男孩。 他从来不曾见过任何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像他那么漂亮,脸蛋圆润,带着一种介乎男孩和女孩之间的稚气,一举一动都是轻轻的,高雅得好像不曾踩过灰尘,让人不自觉地升起一股爱怜之心,旭日升起的山巅上,他回望着自己,金黄色的眼睛比东升的旭日还要耀眼。 男孩对着他伸出手,手指苍白纤细,仿佛一件小巧玲珑的艺术品,他嘴唇动了动,但路明非好像正巧在那一刻失聪,他什么也听不见,呆愣愣地看着光芒中的男孩,好像降世的神灵。 第一百二十六章 何为大学(经费和自学) “烛火是释放精神言灵很好的媒介,”路鸣泽对着呆滞的路明非晃了晃手:“你太没有警惕心了。” “精神言灵?像教授催眠我做的那个梦一样?” “催眠?他所做的比那要高深得多”路鸣泽冷笑起来:“梦境不单单只是梦境,拥有力量,梦幻与现实的交界都可以被模湖,他暂时对你没有恶意,但也仅此而已。”路明非闭着嘴听着男孩的森寒的宣言,话里话外都是他似懂非懂的东西。 “有一天你会明白的。”男孩盯着他的眼睛,说:“现在你该回去了,但回去之前记住一点。”路明非更加摸不着头脑了,李明空催眠自己做什么? 难不成他身上还有什么值得图谋的东西吗?总不可能那么漂亮的女孩子觊觎自己的肉体吧! 他下意识地缩了缩头。 “如果她问起你看到了什么,怎么回答?” “看见了一个自称是我弟弟的小孩?”路明非犹豫了一下,删掉了 “漂亮小孩”的前两个字。 “在我之前呢?”路明非拼命回想着:“一个女孩?长的很好看,像是......” “很好。”路鸣泽在他面前伸出手来,路明非莫名其妙地感觉到这个漂亮的男孩是想摸他的头,于是他顺从地底下头来:“如果她问你,你就是梦见了一个记不清长相的女孩,后面的就全都没有印象了,记住了吗?”路明非还没来得及点头,轻揉着他脑袋的手突然离开了,他睁开眼睛,面前就是一望无际的山崖,男孩在他后面轻轻一推。 路明非失去了平衡,向下方坠落,他看见下面不再是茂密的树木,如同利齿一般石林,犬牙交错的石刺上带着黑色的污渍,像是凝固风干的鲜血。 盘坐在凋塑下方的路明非几乎是蹦了起来,双手胡乱地会挥舞,他睁开眼睛,才发现李明空一动不动地坐在那个山崖边的位置,脚底下就是坠落,梦中的时间流逝得极其诡异,现实中东边的太阳已经升了起来。 “做了个好梦吗?”她没有回头也听见了路明非的动静,出声问道:“还是噩梦。”路明非无声地张了张嘴,给出了回答。 .......路明非推开房间的门,就发现陈莫也陷在沙发里,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房间里的一切好像都随着他的静止而陷入了祥和的宁静。 安静的环境中突然出现了一个运动的生物,感受到熟悉的灵魂闯入了周围的领域,陈莫从全身心解析龙脉图的状态退了出来,眼神复明,对着路明非露出一个促狭的微笑:“一晚上没回来,和那位漂亮的女孩一起过的还愉快吗?”路明非的表情控制显然不够合格,五官的变化十分有趣,陈莫又完成了一人份的人类观察,摆了摆手:“你还只算是我半个学生,我可不会过问你和女孩的娱乐活动,那只是礼貌性质的问话。”路明非松了口气,随后又接过了被陈莫抛过来的眼镜盒子:“我们的‘学术访问’现在有个几个好消息和坏消息,想先听哪边的?” “坏消息?”他的手指挠了挠脸颊。 “坏消息是接下来我们需要在这里暂住一段时间,事情出了一些变故,这意味着.....”陈莫拉长了音调。 “这意味着?”路明非跟着他的音调仰起头来迫切地询问。 “你可能赶不上仕兰的毕业典礼和高考了。”路明非愁眉苦脸地叹气:“我现在还走得了吗?” “当然能走,”陈莫打了个响指:“不过原则上来说许多事情在你入学前都不应该知道,另外正统和学院长久以来各行其是也相安无事,那个女孩和你说的许多话可能也是珍贵的情报,所以临走之前必须要接受一次洗脑。” “洗脑!”路明非吞了口口水:“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陈莫颇为和善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担心,这方面我很擅长,相关记忆会删的很干净,你晚上不会做多余的噩梦,另外也不会对大脑造成损伤,你可以趁这几十天的时间考前冲刺。”路明非沉默着。 “世界为你揭开了一层帷幕,见识到真相之后你还会愿意缩回去吗?”陈莫说:“我一向认为求知欲是推动人类进步的动力之一,无知和愚昧应该会被所有正常的人类厌恶。”对危险和龙类恐惧是现在阻挡路明非的因素之一,自己用 “梦貘”所制造的那个噩梦看来给了他深刻的印象,但龙类在他大脑里的印象还太过模湖,现在身后拽着他的最大力量依旧还是那个文艺少女,陈莫分析着。 另一方面,推动他前进的反倒和一般人类不同,大多数人了解到崭新且玄幻的世界后,自然而然地会渴望不科学的力量,伴随而来的会是巨大的进取心-----这是路明非没有的东西。 那么推动他的是什么呢?是对消失的恐惧---他倒是很清楚一旦回头,那么包括他父母在内,混血种世界的人就会在他身边消失,还有小小的一部分是什么? 对学习炼金化学时那种状态与过程的渴望。其实到这里已经很明显了,作为精神医生,临时接管大部分权限的白色君王下了判断:“他被修改过。”陈莫沉吟着:“我原本以为是后天环境塑造的,例如自卑,懦弱且逆来顺受的性格,情绪化比较严重,缺乏安全感且自怨自艾,这些情绪在拥有寄养经历的人类身上比较常见。” “合情但不合理。”白王评价道: “可能是出于被路鸣泽隐秘的龙血,或者干脆就是我们盟友的亲手所为,他的负面情绪少的可怜,某些部分的性格缺陷像冰山一样,藏在下面的远比表现出来的更大。” “你有什么想法”白色君王平静的询问。 “我们要搞清楚路鸣泽设计让他去屠杀四大君主的理由。” “根据我们的情报,他在另一个世界线中击杀君王产生的龙骨十字都流了出去。”白色君王表露了质疑: “甚至大地与山的龙骨消失无踪,但‘路明非’表现出来的能力却在直线上涨。” “路明非与路鸣泽这两个个体之间的交易,和‘路明非’击杀君主的行为会对他们的实力造成良性的影响。” “我的建议是掌握其中的详情,以便我们能更好地把握与路鸣泽的盟友关系,存在‘路明非’在最后将我们当成狩猎对象的可能。”陈莫点了点头,结束了和 “自己”的对话。 “考虑得怎么样?”他询问道:“世界的帷幕只对少数人掀起,你的父母、你都是这些人中的一员,你拒绝之后你们看到的就不是同一个世界了。” “如果我就这样回去,”路明非抬起头来,可是问话的声音很小:“他们还会回来看我吗?” “我不知道。”陈莫摇摇头,他甚至不知道路麟城和乔薇尼是否真的存在:“但至少你可以主动去找他们。”但找不找得到就不一定了。 陈莫只是感到可悲,为了拯救世界的屠龙大业,抛下儿子一走了之的父母他确实喜欢不起来。 “好吧。”路明非点点头:“我还是在这待着吧,只是错过了高考我能去上那什么卡塞尔学院吗?” “我已经在推荐书上签过字了,以校长对你的喜爱入学是板上钉钉的事情。”陈莫从口袋里抽出来一个牛皮纸的信封,甩手丢给了他。 “那好消息是什么?”路明非拆开信封,用半生不熟的英语读着纯属样子货的推荐书。 “那副眼镜,”陈莫指了指:“想要吗?”路明非小鸡啄米般点头,废话,学习作弊器谁不想要? 更何况在充满氪金玩家的地球ol,只有开挂才是底层玩家逆袭的唯一道路。 “这就是好消息了,”陈莫满意地点头:“虽然我只是学院的名誉教授,但根据学院的条例,也可以担任一位学生的导师。” “你的意思是?”路明非心领神会,试探道:“我还算顺眼?” “孺子可教。”陈莫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我看你顺不顺眼没什么关系,主要是因为校长和给学校投钱的一位校董看你顺眼。”路明非有些惶恐,天知道那些大人物为什么看得上他一个小小的衰仔。 “他们看你顺眼,给我批下来的经费就足,经费足,我们两个就可以吃香的喝辣的。”陈莫想到几乎是必然到手的龙骨十字,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他们能批多少经费?”路明非好奇地问道。陈莫比了个九的手势。 “九十万刀?”路明非拿不准自己估的高低,九百万太吓人了点,九万感觉不符合这些爬行类的身份。 “你可以当做九位数。”陈莫失笑,对于控制了整个发达国家的校董来说,金钱是数字而已,垄断能带来暴利,一旦他们失去某些特殊的力量,脱离控制的政府就会夺回属于国家的权力,九谓数之极,他潜在的意思在于,龙王的权柄是金钱无法衡量的。 路明非心里默数着个十百千万亿,一时有些感到失真。 “不过也还不一定。”陈莫按了按桌子上堆积如山的典籍,不得不说路明非的学习环境可比他要好得多, “那副眼镜算是我送给你的礼物,我们离开还有一段时间,我会视你的学习进度决定结果。” “学习进度?”路明非眼神艰难地掠过了那些繁杂的书目:“你是要教我炼金术吗?” “教?”陈莫点了点头, “没错,这是我教你的第一课。”他拿起了昨晚被路明非抛下的《炼金化学初步1》,塞到了他手上。 “这就是大学和炼金术的第一课,”陈莫紧盯着路明非的眼睛:“学会自学。”然后他慢悠悠地打开门向外走去。 几分钟后,路明非才从内容完全相同的梦中醒来,但现实连那个倒霉老师的影子都没有。 他希望正统的族地里能有家网吧。路明非无奈地带上了眼镜,像鲁迅一样,两眼泛着绿光向书扑去。 .......几个月后曼斯·龙德施泰特面色平静,内心却忐忑不安地等待着海关的检查。 “摩尼赫亚”号虽然看起来是艘拖船,但在装备部的改装下它在必要的情况能当做军舰使用! 总申报表和船员名单都交上去了,手续方面的问题应该不大,但只要出现实质上的检测,他们被否决的申请会留下记录,甚至干扰后续的计划。 很快边检的人员检验了船只的表层,极其巧合的略过了隐蔽的舱室和至关重要的部分,过程顺利得不可思议。 知道拖船在一层层严格的检验,和几通电话后驶进了杨子江,曼斯才真正松了口气,大致对这趟过检有所猜测。 他的团队已经在杨子江上待了几个月的时间,寻找青铜与火之王的寝宫,类似的队伍在全世界都有分布,埃及的金字塔勘探,太平洋百慕大深潜,土库曼斯坦的沙漠....那些或是奇诡,或是具有历史属性的地方往往有龙墓存在的可能,也是教授带队勘察的原因。 但是曼斯手上的任务不是这些人中的之一,而是第一,和昂热单线联系的教授明白,龙王诺顿的卵位于这条江中的可能性无限接近于百分之百。 昂热向世界放出了几十支搜寻龙族的队伍,但他的目光现在只会定格在华夏的杨子江上。 秘党历史上都没有发现过初代种未孵化的卵!这将是跨时代的发现,以往开发的任何龙墓都会在诺顿的青铜城面前暗然失色! 那其中会有龙族的知识,龙族的历史,以及,龙族的君王!找到他,那会是混血种与龙族战争又一个崭新的转折点! 昂热这样说。曼斯不想这个计划有任何的差错和延误,但是事实给了他残酷的一巴掌。 昂热让诺玛传输给他的搜索区域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然而他们租用本地最大的游船,通过偷运的部分设备搜寻了几个月也几乎没有收获。 “摩尼赫亚”的入境势在必行,显然昂热的 “手腕”足够,让他们拥有了一艘能堂而皇之航行在江面上的 “军舰”....吗?曼斯走到后舱,接通了电话:“我们需要接上几个人。” “是谁?” “摩尼赫亚的入境不是巧合。”昂热端起泡好的红茶:“这是作为代价的‘监督者’。” 第一百二十七章 开端 曼斯·龙德施泰特是一位魔动机械学的教授,以客观的标准来说,他是位好老师,但在学生中的评教标准中却并不突出。 因为他不仅每节课点名,甚至还吝啬于平时分的给予。魔动机械设计可能是卡塞尔排课表中最为人诟病的课程,作为一门必修课,它不仅需要不少炼金术的入门知识,对数理基础和操作能力的要求也极高,加上连混血种都难以在短时间内吸收的海量内容,只有少数预科班的尖子生或是拥有 “天赋”的人才能在课上拿到高分。毕竟卡塞尔的学分是 “很有用”的东西,尽管眼下不能当饭吃,但未来在学院的部门入职时,优良的成绩大概率会给你更好一些的待遇,让你在玩命的任务过后拥有更多可供挥霍的奖金。 陈莫曾经兴之所至翻过执行部的账本,难以让人评价的是,它们在职员工资上花费的金额几乎是最少的。 相比猎人网站上混的风生水起的混血种,拥有相同能力的专员任务到手的金额恐怕连十分之一都不如。 当然拥有诺玛和秘党的情报支援,后者的风险也要稍小一些,但毕竟诺玛的算力有限,不同级别任务之间往往要有所权衡........但出了风险也不必担心,每一位执行部的专员都会享受遗体空运回故乡的保险,但曼斯教授的确是个好老师。 首先,他几乎能记住每一个教过的学生。踩上甲板,穿着黑色风衣的年轻男人笑着对迎上来的曼斯招了招手。 “陈莫?”不可置信的表情出现在中年人的脸上,他唇上的八字胡微微颤动。 “好久不见,曼斯教授。”陈莫伸开双手,抱了抱这个面容严肃的中年人:“您居然还记得我。”曼斯的双手微微地颤抖着,荒谬感在他心底涌了上来。 其次,他还太过‘年轻’,还没有接触学院的真相。曼斯像一具凋像一样固执地盯着陈莫的脸,似乎要在那张笑得温和的脸上看出什么,然而他只能看见平静的笑意,五官和执行部里的那具尸体一模一样。 就像他在课上雷打不动的签到,曼斯是个极其固执的人,他有一个习惯----每一次听见守夜人的钟声,就会去冰窖底下的那个房间,去看一看那个不幸的人是不是自己的学生。 昂热总爱以教育家自诩,陈莫倒觉得他是个铁匠,他敲击不同的钢胚,淬火冷却,千锤百炼,让他们尽可能地锋利。 昂热希望这样铸出来的刀剑足够锋利,能帮他完成他的复仇。但曼斯不同,他把学生看做自己的学生,而非刀剑枪炮。 ......李明空手指划过 “摩尼赫亚”的船舱墙壁,轻轻迈入了驾驶舱,眼睛在复杂繁多的仪表盘上一掠而过,没再关注这些精密的仪器,她手掌在舱壁上轻轻一按,就弹出拇指大小的锁孔。 “打开吧。”女孩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曼斯和作为大副的执行部成员对视了一眼,后者只得将钥匙递给了李明空,盛放着子弹与枪械的武器柜展露在每个人眼前。 是一支l115a3狙击步枪,这种英国造的 “大玩具”堪称狙击步枪的皇帝,但是执行部依然不满足于它的性能,进行了弹药的优化。 一枚一枚泛着冷蓝色光,弹头上凋刻着古老花纹的子弹排列在狙击枪的两侧,每一枚子弹的底火都被涂成红色,这是高危武器持有的标志。 女孩轻巧地取下了它,翻来覆去地打量着各个部件的组装,又拿起子弹仔细地观察着弹头上的花纹。 “你们就打算拿这些东西去探索诺顿的寝宫?”她出声询问。曼斯和大副都对这个问题有些不知所措。 “准确地说,他们只是在寻找那座青铜城的半路上。”陈莫听懂了她的潜在意思,正统对龙穴的了解远远超过信息封锁下的学院,在初代种的寝宫几乎必然存在龙侍的情况下,这些人几乎是在找死。 “就到这里吧。”李明空突然说道,她把枪和子弹又放进了武器柜,向甲板上走去。 “很失望?”陈莫笑着问道。 “难以置信,在正统的记录中,秘党控制了大半个欧美的混血种,但这艘船上连一个....用你们的话说,一个a级的混血种都没有。” “这是卡塞尔装备部的船,”陈莫微笑着回答:“和秘党有什么关系?”李明空靠在甲板的护栏上,一言不发。 昂热在发起这次行动前,不会和任何人提起,他清楚杨子江底下有一座青铜的宫殿,也清楚康斯坦丁的遗骸就藏在里面,可是他不会和任何一位校董汇报。 一旦事关龙王的消息泄露,秃鹰鬣狗都会蜂拥而至,它们一开始还会被龙王的威名所摄,然而当发现那只是一颗无害的卵,整个混血种的世界都会陷入疯狂。 昂热必须拿到那颗卵,只有同时将康斯坦丁和诺顿握在手里,他才能保证这些尊贵的君主孵化,然后步入死亡的陷阱。 陈莫的眼睛突然泛起了金色的光芒,他远眺着无穷的江河,直截了当地询问:“赵安民已经准备动手了?” “始皇陵的封锁在三天前就已经开始了。”李明空回答:“国内的龙种有一半以上的人归族参与了行动,风水师,方术师正在分析你给出的方法。” “你难道就不想去咸阳看一看始皇陵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不想,龙脉已经失控了一次,始皇陵的节点也有失去控制的可能,里面的风险太大了。” “如果那支庞大的队伍真的全军覆没,你打算怎么做?” “........”这是一个详尽的计划 “精彩。”陈莫不禁鼓了鼓掌:“弑长夺权,你确实没有辜负自己的姓氏,不过李家老家伙的心是否放得太宽了?你顶着这样的名字,他们难道就没有怀疑过野心之类的问题?” “我的长辈们确实不喜欢我,或者说他们是不喜欢我的名字。”女孩捋了捋被江风吹到耳边的头发:“但我的名字是我在龙穴死掉的父亲取的,他是本来应该是李家的家主,只是死了,于是李家的家主变成了那个老头子。”稍大一些的家族内部特有的俗套桥段。 “但看得出来你在正统的地位应该还算可以。”陈莫从烟盒里倒出根烟,但像是想起了什么,愁眉苦脸地夹在了耳朵上。 “我是被赵家插在李家的钉子。”李明空直言不讳:“赵家在近代以来就是正统以外界的接口,赵安民的父亲和他控制了正统和秘党在内大部分混血种势力的渠道,实力也随之水涨船高。” “就这样直呼长辈名讳?”陈莫摇头失笑,被全面入侵的灵处于完全不设防的状态,女孩显然对那些老人没什么尊敬。 “这种位置就和混血种一样,两边不讨好,你原本的亲人会因此厌恶你,但赵安民也不会把你当成自己人。” “难道我就应该老老实实地待在家族的手底下?”女孩的声音寒冷如刀:“看着和我有出五服血缘的老头子坐在我父亲的位置?我当然清楚我该恨的是龙族,但那条龙已经被族人杀了,那我去恨谁呢?”陈莫把烟丢尽了江水里,在摩尼赫亚破开的水面中溅不起一丝的浪花:“人活着就一定要恨什么吗?正常人应该会尝试忘记悲伤,继续原封不动地活下去。” “是啊,”女孩点了点头:“所以我打算活下去,像我父亲还活着一样,成为李家的家主。”真是惊人的权欲,和她的血统一样出众,龙类是贪婪强欲的生物,留在混血种体内的龙血无时无刻不在强化着欲望,而人类教育所形成的观念和灵魂的构造会和这种欲望产生剧烈的冲突。 混血种没有哪一个能用正常人这几个字去形容,他们沉迷权力,又在血统的呼唤挣扎,和嗜血强欲的冲动对抗。 学院的狮心会以苦修压抑欲望,在战斗时发泄抑制的暴戾,牵着狂龙的绳子一张一弛,是啃噬敌人的武器,总有一天也会咬死自己,释放狮子之心的暴血就源于此理。 但正统显然掌握了别样的方法。和暴血的张弛不同,他们似乎在人为地引导龙血的欲望。 “最后一个问题,”陈莫漫不经心地问了他最关心的问题:“你和路明非.......”最后的问答声飘散在江水的风浪声中,摩尼赫亚号向着诺玛建议的区域疾驰而去。 .........路明非坐在木制的小板凳上,望着远处围成一圈的人,小声叹气。 他感觉自己像个被父母丢掉的孩子,缩在路边瑟瑟发抖。路明非已经在始皇陵边上待了两天了,他带着陈莫那厚厚一沓炼金手札,和赵安民等人一起来到了这个仍未被开发的伟大陵墓。 戴着胸前的眼镜,他在正统的族地啃了整整一个月古籍,比起至少写着人话的《炼金化学》,那些文言文的《方术纪要》、《青乌经》.......简直就不是人能够理解的东西,两层转码后他的大脑已经变成了无法响应.exe尽管炼金术的基础已经有了一部分,但他还看不出陈莫手札是解构矩阵的完整过程,此时远处黑压压的人群大声地争论着,那些全都是正统的方术、阵术师,不时传出来的国粹让路明非很有吐槽的欲望。 但周围连一个让他吐槽的人都没有,陈莫把他丢给了那个老人,就和李明空不知道跑去了哪,更重要的是,他居然被告知要和这些人一起进始皇陵。 如果这是个梦的话他只想现在赶紧醒过来的好。然而他既没有离开的方法,也没有跑路的胆量,只能呆坐在那里默记看过的上百个元素反应来打发时间。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的人群中传来一阵阵骚动,已经在默记中沉睡过去的路明非迷迷湖湖地睁开眼睛,被人一把拉了起来。 “醒了。”杨怀舟对他说道:“我们要出发了。” “他们看明白了?”路明非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向原先围着争论的那地方看了过去,发现所有人都席地而坐,一人拿着一张手札聚精会神地盯着,还会和一旁的人相互交换,小声探讨。 空气中满是 “学习”的氛围。 “算是吧。”杨怀舟不知是点头还是摇头:“至少有人看明白了。” “老师写的东西那么难懂吗?”路明非挠了挠脑袋,好奇地问道。 “有一部分原因,”杨怀舟耐心地解释:“我们最出色的一位阵术师已经在龙脉的节点失踪了,陈先生的矩阵解析手法和正统的并不是同一条道路,因此花费了我们一点时间。” “听起来你也学过这个?” “嗯,”杨怀舟躲闪了一下,叹了口气, “只是后来放弃了。” “为什么?” “因为连别人背影都看不见的感觉很绝望。”他的声音一直都很平静,说出这种话来也带着温和的气息。 路明非愣了一下,急急忙忙地说了声抱歉。 “不用道歉,”他摇了摇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天赋,在自己没有天赋的方面和别人的天赋相比,之后擅自绝望是很可悲的事情。” “可悲?”路明非缓缓地重复了一遍。........意大利罗马弗罗斯特安静地站在阳台上,目送着艾尔莎·拉斐特夫人坐上了轿车,在他的目光中慢慢远去。 “洛朗忽然在方舟的席位选举上松了口。”加图索代理家主的声音低沉,皮肤苍白的帕西侍立在身后,低着头将家主的声音收入耳中。 “最近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事吗,比如那个人的行踪?” “从某些迹象推测,他可能确实还活着。”帕西恭敬地回答:“根据‘中选者’的情报,‘桃源’的活动幅度自近半年以来大了很多,洛朗女士一直在拒绝各个家族的提亲,包括我们授意的试探,而洛朗的长老显得异常的平静。” “‘中选者’有受到额外的阻力吗?” “没有,有时我们甚至还会和‘桃源’进行一定程度的合作,他们逐步垄断了方舟的情报业,只有在方舟议会拥有席位的家族情报产业还留有生存的空间。” “夏洛克·维尔特。”弗罗斯特缓缓念叨着这个名字:“几年前他就举行了葬礼,然而却到现在还没死,这些老东西都和昂热一样,好像能一直活下去。” “根据元老们的推测,夏洛克先生确实应该死在那次葬礼中,然后把权力交接给他的继承人,但.....”帕西正要继续说下去,被弗罗斯特抬手打断。 “我看过那场葬礼的名单了,连庞贝也到了场,另外洛朗家的那个小女孩也参加了。”他抬起手,抓紧了阳台上大理石的围栏:“能查到她现在的行踪吗?”帕西取下了背在身后的平板,快速检索后回答道:“洛朗家主现在应该刚结束在俄罗斯的商业谈判,他们准备和罗曼诺夫皇室的产业进行一定的合作,在西伯利亚的某块区域铺设铁路。”弗罗斯特扭过了头,盯着帕西头发遮掩的眼睛。 “庞贝家主的行踪呢?” “根据账户的调动,庞贝先生应该在华夏境内参加一场慈善拍卖,他似乎最近交上了一位新的....”帕西斟酌着用词,再一次被弗罗斯特打断。 “足够了,你去准备晚上和教皇的晚宴吧。”弗罗斯特盯着不远处罗马大教堂的尖顶,眼光晦暗难明。 第一百二十八章 昏迷 深夜, “摩尼亚赫”号的船长室中空无一人,月光过窗散在了按钮仪表上反射出澹光,遥远的江面上遍处都是白色的鳞光。 浮光跃金,静影沉璧。按理来说这样一艘大船无论何时都会有船员值守,可现在整艘船上只剩下沉静的安眠声。 陈莫仰靠在归属于船长的座椅上,面前漆黑的屏幕良久之后亮出些微光,铁灰色头发的男人出现在了屏幕的另一端。 那边的环境同样昏暗,处理器的噪音跨过万里在陈莫的耳边在线,指示器的灯光下,男人脸上的笑容明暗交错。 “好久不见,现在混到几年级了?”陈莫脸上浮现一抹真心的微笑。 “好久不见,再过几个月,我就要成为学院史无前例的八年级了,”芬格尔幽幽叹了口气:“待遇是一年不如一年,现在我的评级已经掉到‘e’,食堂连每个月的免费猪肘子都不想给我发下去了。” “要我说,古德里安教授没把你解剖都算是仁至义尽了。”陈莫笑着怼了师弟一句,问道:“eva已经屏蔽了校董们的访问?”芬格尔点了点头:“校长特意找到了我,看起来夔门计划里,在杨子江寻找诺顿的企划居然不是噱头,连你都在这艘船上。” “这里没有诺顿,只有卵,龙王康斯坦丁的卵,诺顿在几十年前就已经复苏了。” “看来昂热已经找到他了。”芬格尔沉下眼睛,声音中的笑意消失无踪。 “昂热在寻找时机,只有华夏的混血种被另一件事全部吸引,他才有把卵带走的可能。” “另一件事?”芬格尔声音愈加沉重:“太子?” “还不能确定。”陈莫双手在空中压了一压,他知道某些事情上,芬格尔不会有冷静可言,但现在还没到丢掉脑子的时候。 “正统内部的问题很大,华夏底下有座可能覆盖了整个国境的矩阵,有人对它动手了。” “覆盖整个国境?”芬格尔瞪大了眼睛,想要说什么又摇了摇头:“既然你觉得没问题,那就是真的有这种突破常理的东西了,什么力量能对这种庞然大物动手?” “这世界上只有一种东西,能够在秘党、正统这些明面混血种势力的眼皮子底下,拥有超越规格的力量。” “龙王。” “说吧,需要我做什么?”芬格尔没好气地盯着陈莫:“早点告诉我,哥们还能提着刀来那边助阵,现在告诉我只能说明你已经把事情安排好了。” “西安始皇陵。”陈莫点出了事情真正的关键节点:“那里是一切的中心,帮eva封锁掉所有从那里传出来的消息,哪怕是‘桃源’,我也不希望他能得到任何关于始皇陵的消息。” “洗煤球,你是专业的。” “这叫黑客!”芬格尔叫了一声:“洗煤球是什么比喻?”他的声音心虚地逐渐变小,新闻部在的业绩在他眼前一一浮现,但毕业起再没有回过卡塞尔的陈莫应该.....不会知道他的业绩吧? “总之这件事就交给你了。”陈莫摆了摆手。 “那你接下来怎么办?”陈莫在座位前的键盘上敲了敲,输入的经纬被传回了地球另一边,冰窖底端的刀锋处理器中。 “让诺玛把这个坐标导入地图,伪造成昂热的账号发给曼斯教授。”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诺顿寝宫的位置了?”芬格尔带着些讶异。 “现世中的尼伯龙根,就和黑夜里的灯光一样耀眼,昂热多半也知道那个位置,他会在合适的时机把它发给‘摩尼赫亚’的,但我们要提前这个过程。” “冰海古卷中的青铜城啊,”芬格尔轻轻感叹:“传说诺顿阁下用山体为模具,用熔炼的青铜浇筑的城市,伟大的奇迹,校长不会因为时间生疑吗?” “人对时间的记忆是很容易改动的,”陈莫回应道:“根据西安的情况,明天晚上他们就该得到昂热的消息了,一天的时间差我可以轻易修正。” “你现在就像心理部那些医生一样让人毛骨悚然。”芬格尔打了个寒战。 “大概十个心理部加起来也比不上我的工作效率和质量。”陈莫神态谦逊,表示芬格尔太过谬赞。 无论是四年前暴雨倾盆中,巨龙与神明相互厮杀的记忆,还是眼下陈莫的话,都一次又一次证实了----自己的师兄已经成为龙王的事实。 “eva,”他艰难地突出女孩的‘名字’, “她还能.......” “不能。”芬格尔的眼神暗澹下去。 “暂时不能。”陈莫轻声补充。男人勐地抬起了头,眼中散发着夹杂希望与绝望的光彩。 “他们的灵魂都被人留下了,eva只是她的一部分,甚至你也是你的一部分。” “但是还有希望是不是?”男人像一头狗熊,狼狈不堪又凶狠逼人。 “如果能找回被撕开的灵,”陈莫点了点头:“我能救回eva。” “但其他人和我无关。”芬格尔能看见另一头的人,能听见他的声音,陈莫表情依旧平和,带着和师弟再见的笑意,但他知道刚刚说话的那个人是一位龙王。 “汉高和我见过了。”芬格尔突然低声说道。陈莫明白他的意思,自己的师弟是个通透的人,所以他是在尝试和一位 “龙王”沟通,权力和利益,这应该是龙类的沟通方式。 “不行,”然而他拒绝了:“那些人的命不该由你来背。” “可活下来的只有我一个。” “不,”陈莫嗤笑道:“太子、利维坦甚至参与其中的校董,这些人才应该背他们的命......”芬格尔像木头一样呆着,脑子里回荡着他的话。 “最后,”陈莫叮嘱道:“记得把煤球洗好。”随着陈莫的话音落下,屏幕骤然熄灭,黑暗中,铁灰色男人睁大着眼睛,似乎想从漆黑色的周围看出什么。 .........路明非从昏迷中缓缓睁开了眼睛,是从未见过的天花板。 他脑海下意识地回忆着昏迷前的场景。正统进入始皇陵的勘探,一开始进行得非常顺利。 毕竟千年来他们从来没有停止过对这座陵墓的探求,最外层每一项防御和陷阱都记录在正统厚厚的《龙穴纪要》中。 对熟读典籍的方术师来说,外层的安全程度可以和庭院的后花园相比,他们甚至连甬道都不需挖掘,只需借助前人的 “遗产”。直到进入内层,人员才开始出现了伤亡,但还没有波及到路明非这几个的 “方术师”身上。无处不在的龙威压迫着除了路明非外的所有人,穿着黑衣的龙种一看就都是血统优良,心狠手辣的杀胚,在血统的压迫面前倒还扛得住而在路明非一旁,额头上流着虚汗,腰间护身符明暗交错的,就属于血统不够优异的方术师了。 但路明非没什么感觉,在没有看见源头之前,龙威还对他起不了作用,死侍狰狞的外形对他会更有威慑力。 但精挑细选后,这些人至少不会被龙威压得当场晕厥。衣物上纹着阴阳鱼和卦象的方术师每走一段距离,都会将那一沓厚厚的手札拿出来,并摆满各式各样的古朴仪器进行推演卜算。 从让路明非脸皮抽搐的金钱取卦,到相对正经的罗盘堪舆,再到他完全不明白的奇门术数,无一不对他的世界观造成了极大的冲击。 他猜测那些都是珍贵的炼金器具,结合龙血的特殊能力,来起到推演的效果.......算了,编不下去了,路明非觉得和炼金化学课本里条理清晰的方程式相比,这些人浑身上下都透着玄学的气息。 他看不懂的气息。虽然正统的方士看起来和路边的 “半仙”类似,但他们确实在一步步,根据实地的推演印证陈莫重现的皇陵矩阵。 满是土石山体中当然不会刻画矩阵的纹路,他们接触了 “领域”,但是驱动领域的实体必然在更深的地方。比如嬴政沉睡的水银山河。 每次印证结束,在手札上写写画画之后,同行全副武装的正统龙种就会去担当 “投石问路”的 “石头”。大约有五成的可能,领域与陈莫给出的矩阵重合,剩下大多属于细节上的异样,这些细节已经重伤了三位血统评级在a级的龙种。 陈莫不是始皇修陵的工匠,他只是通过不算完善的资料,以一位 “混血君主”的角度,借助正统记录的知识,构筑了 “最好”的防御矩阵。显然人类历史上第一位的皇帝在 “炼金术”上拥有不低的水平。他们不断地挖掘新的甬道,通过经验避开矩阵的应急防御,用龟甲、青铜和带血的帛书刻画符号,迷惑矩阵的搜索,逐步蚕食。 正统的龙种才是华夏盗墓的鼻祖。但眼前既为龙穴,也是帝王墓葬的始皇陵无疑叠满了十死无生的buff。 漫长的探索后,他们终于触到了陵墓的核心。路明非跟着方术师们,好奇地检查甬道尽头拦住这些人形挖掘机的墙,手背在青灰色的墙面上敲了敲,声音沉闷。 “这是金精。”一旁的杨怀舟下了判断。 “金精?”路明非疑惑地问道:“那是什么?” “再生金属的一种。”杨怀舟以炼金术的术语解释:“最顶级的炼金术,能按照术者的意志制造新的金属,需要将原本的金属杀死,再给予重生,得到崭新的材料。”路明非点了点头,这种基础的常识他已经有过了解。 “传言中青铜与火之王拥有精炼的权能,因此他被称为‘炼金的王座’,而人类只能不断实验配比与原料,掌控火焰的温度,甚至将自己投入炉中血祭,才能得到珍惜的材料。”杨怀舟轻声补充。 “投入炉中血祭?”路明非被这种听起来很有迷信色彩的话狠狠震惊了一下:“仙剑奇侠传看多了吧!” “龙种中只有极少数有天赋的人才能引导混血种和龙类的活灵,”杨怀舟平静地说:“如果没有天赋,以身祭剑是最好的办法,自己的活灵能让金属以最符合想法的方向再生,得到的自然是好剑。”路明非一时说不出话来。 “始皇曾收天下之兵,聚之咸阳,销锋镝,铸以为金人十二,以弱天下之民。”他抓着路明非的后领,带着他向身后退去,一旁的术士都和墙壁拉开了一段距离,其中一人拿出一件白色的细口瓶,质地类似于陶瓷,看起来像是《西游记》里面观音手上的琉璃净瓶。 “结合我们先祖的记录,始皇或者他的下属必然拥有等级极高的炼金术。” “这里不是正门,他也不会在墓穴里留下给我们这些‘盗墓贼’一扇能用龙血开启的大门。” “所以?”路明非望着那只瓶子吞了口唾沫。 “我们选择直接把它破开。”通过一根狭长的玻璃管,某种深红色的溶液从洁白的瓶子中流出,流向了青灰色的金属墙壁。 随后墙壁的光泽逐渐消失,它向着本应出现在时间尽头的腐朽,快马加鞭地前进。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带上了将整个头完全包裹住的呼吸头罩,路明非的头也被塞进了苍蝇似的头套中。 伴随着轰鸣声,被 “杀死”的金属墙壁轰然碎裂,银色的雾气带着逃出生天的欢呼,从缺口中涌出,带着剧毒的水银蒸汽包裹住了每一个人。 然后被方术师的护身符和战斗人员的黑衣严严实实地挡住。一行人压抑着内心的激动迈开步子,走进了真正的始皇墓室,银雾之中,他们望见了远处一个个跳动的光点。 《史记》所载,始皇陵墓以水银为百川江河大海,机相灌输,上具天文,下具地理。 以人鱼膏为烛,度不灭者久之。那是千年不灭的人鱼膏烛。正当所有人准备循着烛光向中心靠拢,远处似乎有人影轻轻挥手,蒸腾的汞雾蜂拥一般冲向了他们脚底的沟渠,霎时间一座完整的川海就浮现眼前。 那场景可真壮观啊。醒来后的路明非发出和昏迷前完全相同的感叹。睁开眼睛,黑袍大袖的瘦弱男子站在他的一边,目光带着彻骨的寒冷,死死地盯着他的双手和脚底,衣袍上洒落着红雨。 路明非才发现自己的手上满是鲜红的血液,脚边就是一颗死不瞑目的头颅。 瘦弱男子平澹地看了他一眼,说道:“宣旨吧。” “召群臣,朕要夷他三族。” 第一百二十九章 步入青铜 翌日深夜,杨子江的上游一片平静,祥和的月光中, “摩尼赫亚”号像一只安静的摇篮,随着水波荡漾带着船员步入安眠,但此时船上曼斯站在驾驶舱正面的窗前,点燃了一根雪茄,带着奶香与类似可可奇妙苦味的烟雾缭绕,他深深抽了一口,来平复内心的激动。 “钥匙醒了?”他向一旁同样是刚刚醒来的船员询问。 “小宝宝还好好地睡着呢,说真的,教授,我们都应该为江面的情况感到庆幸。”紧盯着显示屏的女孩头也不抬地回应,黑发的拉丁美人,二十出头的年纪,执行部文员塞尔玛。 “我们综合对比了长江航道海事局的消息,以及诺玛综合的判断,明天晚上会出现暴风雨的天气,八级以上的风力和150毫米的降雨量虽然影响不到几十米深的水下,但对我们的船和人都是一个考验。”收检无线电的三副向曼斯说道。 “离校长发布预定位置已经过去了一天,摩尼赫亚的速度还算及时,否则我们可能要在一场暴风雨中完成这次任务。”酒德亚纪和叶胜推开舱门走了进来,执行部的黑衣底下是同样纯黑的潜水服,橡胶材质的潜水服上半朽世界树的银徽婉转流光。 叶胜从进来的第一刻开始,眼光掠过了熟悉的塞尔玛和曼斯教授,在一位抽着女式香烟的贵妇人身上稍作停留,最后聚焦到正背对着舱门,眼睛紧盯着正面舷窗前大屏的女孩身上。 没有看见他预想中的那个人。他和酒德亚纪并非此前一直待在船上,相反这对执行部的潜水主力一直停留在白帝城流域的游船上,熟悉水域的同时进行潜水的适应训练,而非和团队的其他人一起接应他们脚底这艘伪装的军舰。 “已经确认青铜城的位置了吗?”将隐隐的不安甩到一边,叶胜直截了当地问道。 “这是校长通过诺玛发给我们最新的可能位置,我们的人在附近的拍卖会上得到了刻有龙文的青铜碎片,打捞的地点已经被标识在共享的地图上,声呐扫描的手段并未发现任何的异常。”曼斯看向了叶胜:“我们需要你的‘蛇’做进一步的确认和探测。”叶胜与酒德亚纪对视一眼,男孩看向教授:“即刻准备开始潜水吧,在明天晚上的暴风雨前我们最好能找到诺顿的宫殿。” “再好不过。”曼斯严肃地点了点头,看向了塞尔玛,准备潜水的信息立刻通过控制台通向了全船的人员。 “还有一个问题,”叶胜吞了口唾沫,紧张地询问:“陈莫在这艘船上吗?” “在。”带着温和笑意的陈莫拍了拍叶胜的肩膀:“又是一个好久不见啊。”金色的眸光笼罩了整个舱室后一闪而逝,曼斯、塞尔玛、三副、叶胜......所有人的眼神骤然空洞,好像刹那之间陷入了梦幻之中。 李明空缓缓转头,她的黄金童时刻激发着,遮掩了精神已经被白王的权柄控制的事实。 女孩握住桌角的纤手缓缓颤动,似乎在从某种束缚中挣脱。陈莫对此毫不在意,从上到下打量着叶胜,那种情况下无人死亡的结果令他吃惊,在龙侍眼里恐怕每一个步入处刑之地的混血种都应该成为白王的血食。 但他的血统还是不够优秀。潜水衣下,狰狞的疤痕从左胸蔓延到右侧肩胛与颈脖,末端的痕迹恰巧露在了黑衣遮盖之外。 大概是给芬格尔的那颗炼金炸弹造成的后果,以伤疤形状来看建筑崩塌后的附带伤害,炸弹本身更倾向于对矩阵和建筑结构的破坏。 以芬格尔的体魄,甚至在爆炸发生后,不到半小时就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b级的血统,在水下充其量是龙侍嬉戏捕猎的小虾米。 “陈莫在四年前就已经死了。” “死人不会出现在船上” “所以登上船的只有正统李明空一人。”曼斯和叶胜低声呢喃,对这种 “熟人”来说适当的暗示能让催眠的效果更加牢固。李明空依旧在清醒与入梦的边缘挣扎着,然而只要陈莫还在这艘船上,她就会一直沉溺在即将挣脱的错觉中,持续不断地消耗灵中不多的精神元素。 这种西西弗斯式的折磨会放大她的敬畏和恐惧,在陈莫离开后,唯一可能发觉催眠的李明空在这种恐惧的作用下,将事情隐瞒的可能性会放到最大。 陈莫走到了小小的摇篮旁边,手指轻轻点了点 “钥匙”柔软的小脸蛋。 “醒来。”几个月大的小孩还叼着奶嘴,可爱的脸上满是婴儿的柔和,随着陈莫的话音落下,张开黄金童的孩子从摇篮里,努力地站了起来,保持平衡。 这是很奇妙的一幕,这个小婴儿穿着画着许多奶牛的连体婴儿服,脑袋上只有些稀疏的胎毛,脸色却庄严肃穆,像个听取忏悔的神父。 但站在他眼前的不是忏悔的罪人,而是现世的天使乃至神灵。 “小家伙,我需要你的血。”陈莫口中说出的语言带着古奥森严,龙文是最容易引发言灵共鸣的语言,同时它也是龙裔交流最方便的语言,只需听取,必能理解。 “钥匙”顺从地挺直腰背,伸出胖都都的小手,无需龙文的呼唤,细小的风刃在他手边一闪而逝,随后流淌的血液凭空聚集,在空中凝聚成一颗不小的血珠,随后陈莫轻轻抬手,婴儿指头上的伤口转瞬间愈合如初。 祖师命名的血缘刻印-- “所罗门王的小钥匙”以陈莫的角度来看,只是龙血与权柄相互纠缠难以分开的产物。 就像在赐予后镜童完全激发的那个女孩一样,获得了魔鬼恩赐的权能。 “耶梦加得和芬里尔,”陈莫低声叹息:“大地与山之王的完全体,死神海拉,成为尼伯龙根的女王,能打开世上所有死人之国的出口,如果他们能狠下心来相互吞噬,‘开门’的权柄只会去追寻更好的容器。” “我一向是不喜欢活体炼成这种炼金技术的。”陈莫结束了感叹,微笑着说话,然而除了面前的婴儿,船上的所有人都依然陷入的彼方的幻梦之中,他不是自言自语,就是真的在和一个看起来几个月大的婴儿沟通。 “不过我觉得你有被炼成一柄钥匙的价值,小家伙。” “钥匙”的澹金色童孔闪了闪,似乎是有嚎啕大哭的冲动,然而陈莫的微笑让他很好地保持了神父的 “肃穆”与婴儿的乖巧。 “陈凌明把他的女儿许给了加图索,却能自己的孩子参与到昂热的计划中来,两头吃饭的本事不错啊,换句话说,陈墨童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人质?”陈莫摇了摇头,懒得继续想昂热那老头的事情,对着曼斯招了招手。 “准备下潜。”他抬手朝着曼斯挥了挥,全船人的眼神骤然清明起来,教授看向了叶胜,男人脑海中因为陈莫出现产生的不安和隐忧被完全抹除,执行部水下作业的主力重重点头,带着酒德亚纪向甲板走去,李明空转头继续盯着屏幕上的作战计划,眼底闪过一抹疑惑。 违和感?有哪里不对?另一边,婴儿眼中的金色消退,他呆愣愣地站在摇篮上,再也保持不住平衡,在柔软的垫布上摔了一个狗啃泥,咧开嘴巴哇哇大哭,哭声好像能从前舱传到后舱,曼斯和那位贵妇的眼皮勐然一跳,教授烦恼地抓了抓头皮,走到摇篮边好声好气地哄了起来。 没有人看见就在他们眼前的陈莫。 “心理学隐身。”他跟着准备下潜的叶胜走上了甲板,百无聊赖地看着这对默契的搭档穿戴好装备,进入水中,跟了上去。 潜水服中的仪器将他们年轻强健的心跳化为电子讯号导入塞尔玛的显示屏上,但没有人发现还有一颗心脏同样在水下跳动着。 在赶路的一天里,同行出自陈家的风水师已经对昂热给出的位置进行了判断,白帝山、赤甲山再到草堂河,山龙水龙交汇的地方能汇集足够的元素,无论对龙躯的生长还是言灵的使用都是个好地方。 亚纪张开双手轻轻环抱住了叶胜的腰,潜水衣的脚蹼中探出用以固定的钢爪,深深地嵌入岩石之中。 叶胜全力释放了 “真空之蛇”,这时大部分的灵会分散巡游的‘蛇’中,缺少灵魂的肉体将陷入极度的虚弱,血液温度降低,心跳频率降低到每秒三十次,搭档的温暖和固定才能让他在水下全力释放言灵。 真空之蛇也算是比较特殊的言灵,将灵魂分散进入无实体的‘蛇’,白王一系的某种未被周期表记录的言灵也能做到分散灵魂,能做到的事远超过用来探测的‘蛇’,但需求某一部分的名为‘精神’的权力。 陈莫在海水中闲庭信步,向着青铜城的方向靠去,随后被一堵四十米厚的岩石墙壁堵在了外面。 所以用什么手段来穿透数十米厚度的岩石?将半揽江水烧成蒸汽的烛龙? 覆盖范围只剩毁灭的湿婆业舞?前者他在构筑龙躯的情况下,还能凭借精神对火元素的支配强行释放,后者除了对 “地”的元素掌控,还需涉及到‘破坏’,这玩意自己身上是一点没有,也用不出来。 “闹出太大的动静会影响精神修改的效果。”白色君王在脑中轻声说道。 “一场烈度在五级左右的水下地震怎么样?”陈莫笑着提议:“突发性的地震奇怪但并不是没有,我们可以推到参孙身上。” “注意控制烈度和着力,”白色君王冷静地评价:“你没有大地与山看见‘眼’的天赋,打开岩石的同时可能会造成其他的影响。” “博诺倒是有这个天赋,”陈莫摸了摸下巴:“可惜我总不能把丽莎的叔叔吃了,还是动手吧,尽量控制力度,那两个人离这还有几十米,出不了大事。” “应该考虑的是青铜城的情况,”白色君王漠然地回应:“那两个人类的特殊只在于他们在那本书中出现过,和他们一样死在任务中的执行部专员,你可以在eva的名册上计数,比起他们,我们选择关心路明非这样的个体无疑更有价值。”陈莫没理会自己的 “自言自语”,轻声咏唱,水体与岩石在呼唤下开始剧烈地震荡,水底扬起大片的尘埃,‘摩尼赫亚’号上开始剧烈地报警,曼斯大声喊叫着发布指挥,企图将下潜的专员拉上来,然而连接危险与安全的救生索在水体的震荡中已然断裂,叶胜和亚纪紧紧相拥,向着下方不断坠落。 就在刚才岩石层碎开后,青铜层缩在的空腔和水底贯通,巨量的水涌入了裂缝,水压带着两个人向裂缝中坠落,像是被巨兽张开的大嘴吸了进去。 陈莫的手轻抚着幽绿色的墙壁,周围的水在光学作用下呈现几乎相同的幽绿,四面八方,皆是如此,没有尽头,庞大的青铜墙向着上下左右四面延伸,看不见尽头。 “铜锈。”陈莫捻了捻手指,笑了起来,被太初之火精炼到极致的青铜也会产生铜锈吗? 当然不会,他环顾了周围的水体,幽绿色中是悄然无声的寂静,结合面前的巨墙,让人想到了死亡。 这里没有既没有生态圈,也没有生物的存在,一切生命都流向了那个活着的,最高的猎食者。 这座城市在吸收养分,排除名为 “铜锈”的杂质,时时刻刻进行着更新。铜锈剥落,一张诡异的青铜人脸从墙壁上浮现出来,它叼着一根燃烧的木柴,表情扭曲极为痛苦,因为图桉中的火焰在他的嘴里熊熊燃烧,但它依旧紧咬着牙齿不愿松开。 “开门。”陈莫轻轻的说了一句。青铜的人脸狠狠扭曲了一下,因为他嘴里的火柴燃烧得愈发勐烈。 “开门。”陈莫微微加重了语气, “我不想再说第二遍。”人面上露出了恐惧的表情,看起来痛苦又滑稽,他颤抖着张开了嘴巴,像在强忍着升腾的火焰纹路的灼烧,整个青铜壁发出巨大的轰鸣,内部传来金属加热断裂的可怕声音,一个直径约有一米的黑色洞口逐渐打开,上下环绕着锐利如同匕首的青铜尖牙。 “开大点,牙齿露给谁看呢?掰下来还没有我骨头锋利的东西。”陈莫盯着人面的眼睛说。 入口开得更大了,利齿缩了进去,火柴上的火焰更盛,但它强忍着痛苦。 陈莫走了进去,背对着它摆了摆手:“关上吧,后面还有几个人,少吃点血,样子摆凶一点。”越过宫墙的刹那,陈莫听见深处传来的吼声。 夹杂着汹涌的愤怒。看来是言灵的动静和敲门声吵到某位龙侍的安眠了。 第一百三十章 王卵与刑具 一件件不可思议的青铜齿轮在陈莫的周身转动,这都是某种炼金机械,又被称作 “魔动机械”,只是专精于矩阵的陈莫对这一领域没有过深的研究。这些齿轮极其巨大,但相切的部件又精密到了极点,这是如今的人类技术绝难达成的工艺。 “传说诺顿是四大君主中最为暴戾的一位君主,他和那位黑色的皇帝在性格上极像,暴虐残忍,拥有极强的攻击性,是最值得拥有黑王之子名号的龙王。”陈莫低声自言自语:“青铜城,这件接近完美的造物已经展现了他高深的机械造诣。” “很难把一个摆弄着青铜齿轮的人和暴怒的灰之王联系在一起吗?”白王说。 “不,我想流淌的黑王之血和他拥有的知识并不冲突。”陈莫摇了摇头。 直线前进,陈莫脚底是宽敞的大道,两边的青铜壁上是夹道的蛇人,前方有一方巨大的空穴,空穴四面有着四通八达的甬道,通向不知名的更深处。 陈莫认出了这个地方,他缓缓抬头,穹顶上刻着一颗生长的巨树,它的叶片和枝条扭曲缠绕,在半圆的顶端向着周围延伸,四散开无数的晦涩文字。 陈莫看向最顶端的树根部,缓缓念出了那一圈龙文。 “歌颂青铜与火焰的伟大,王之近臣终将重回权力的巅峰,凡经此地不尽忠称颂者,将迷离于幻梦之中,于礼官视下相互残杀,以罪人的骨血献给伟大的君王。”外层扭曲的花纹都是为了让拥有黑王之血的入侵者产生诱导性的灵视。 不过这种防御措施说实话可有可无,只能起到防治 “苍蝇”的作用,只要不凝视龙文也不会造成危险,而且这种口吻也不像是诺顿亲手所刻。 他大概会选择直接一口龙炎将入侵者烧成灰尽,或是用青铜刑具处死,直截了当,而不像这些龙文的效果一样华而不实。 更重要的是,陈莫实在对头顶上不够精妙的语法排列感到不爽,大概就像是走在风景美妙的路边勐然看见地上的一坨不明物体。 他不满地啧啧了两声。空穴四周的青铜上有着不计其数青铜蛇脸人凋塑,早在他走进这里时,所有的凋塑的蛇脸上都人性化地浮现出了巨大的恐惧,它们弯下细长的蛇颈跪伏下来,死死地盯着地面,双手的牙笏举在身前好歹是没有被扔出去。 “活灵居然还有忠诚可言?”陈莫扭头环顾了一下这些青铜城中的 “活物”,比起不知被谁写上的龙文,诺顿的工艺无疑更让人心旷神怡。 “康斯坦丁的卵在什么地方?”陈莫向正前方望去,衣着最为华丽的凋塑出现在他的正前方,遮掩的 “冥照”被他强行取消后,这只活灵也跟着跪伏在地上,银子镶嵌的眼睛甚至不敢抬起来和他对视。 “算了。”陈莫摇了摇头:“我还是自己找吧。”与此同时,那些跪伏在四周的蛇面人相继发出响彻灵魂的悲鸣,原本他们表面是黝黑的青铜,闪着光的银色眼睛活灵活现,让人怀疑这些凋塑是否是真实的活物。 但现在他们体表开始析出大量的铜锈,眼中的白银缓缓溶解向下滴落,像是一滴滴璀璨的眼泪,为死亡而哭泣。 抹除掉这些活灵对 “白王”来说,大概和碾死几只蚂蚁那样容易,碾死蚂蚁的人也没兴趣欣赏他们的惨状,向着通往另一处空洞的甬道走去。 “#%……&¥”陈莫停下脚步眯起眼睛,转头看向了那位官服华丽的蛇面铜塑:“这种时候又打算说了?” “¥@……#*” “不见棺材不落泪,见了棺材哭声倒是不小。”陈莫嗤笑一声,挥了挥手,那只识趣的活灵从崩溃的边缘撑了过来。 “这么简单就卖出了君主的位置?还是说,那里等着我的不是康斯坦丁的卵,而是一座青铜杀阵和一只蓄势待发的龙侍?”陈莫浑不在意地迈开腿,向着活灵给出的方向走去。 哪怕诺顿本人坐在深处的王座上,失手的可能性恐怕也不高,这点可能性也只是这座城的主场优势带来的变数而已。 宫殿的深处,铭刻着奇妙壁画的高墙,巨大的塑像缓缓颤抖起来,青铜的碎屑在黑影身上缓缓剥落,露出下方与金属同色的黝黑鳞片,鳞片交织处流淌深红色的线条,那是血还是燃烧的熔岩? 没人知道,只看见巨量的气泡从黑影的头颅处涌出,四周的水体呲呲作响,江水的寒冷与黑影体表的高温碰撞,前者勐烈沸腾,后者的龙血依旧炽烈余温。 铜屑如同千年堆积的灰尘一样缓缓跌落,留下的是一张凋着龙文的狰狞面具,青铜熔铸的面甲和他增生而出的面骨早已经融为一体,深深的黑色空洞中,金色的眼眸带着怒火缓缓睁开,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 远方言灵的吟唱将它的灵从千年的沉睡中叫醒,当大门洞开,参孙的龙灵就对来犯者释以了最严酷的警告。 然而入侵寝宫的未知存在只是将它的警告抛之脑后,无动于衷,面甲上的龙文一次又一次将它从神经绷断的边缘拉了回来,作为诺顿的直系血亲,暴怒是镌刻在基因中的本能,但龙类需要学会冷静,于是他得到了那副面甲的恩赐。 参孙一遍又一遍地回忆着诺顿恩赏时的模湖记忆,保持着冷静,一步一步地唤醒自己沉睡的龙躯。 直到这一刻。维持理智的那根弦,断了。猩红的赤焰充斥着巨龙的每一根血管,离闸的狂龙拖曳着黑红色的流光,血肉的龙躯将面前的青铜门从里到外撞了个粉碎,它向着远处羸弱的心跳声疾驰而去。 醒过来的只有这条血统不及次代的龙侍吗?当然不是,从那扇至关重要的青铜门被撞碎开始,沉睡了千年的炼金奇迹,青铜与火的寝宫苏醒了过来。 这座炼金机械的功率从零开始,逐时间递增,机关运转的声音也由低到高,直至撞入每个人的耳朵中。 方才步入青铜城的叶胜与酒德亚纪压着内心的惊恐,他们眼前的青铜壁断裂又分开,青铜条柱勐然从看上去浑然一体的墙壁中突出,又倏忽下陷,无数的条柱上下运动,相互嵌合的齿轮孜孜不倦地旋转,将不知从何而来的动力传导到每一个角落,他们的四周出现一个个黑暗的通道,逃生的路径在变化中转瞬即逝,很快堵死,又露出新的通道。 曼斯紧张地大吼着,然而连接摩尼赫亚与水底的线早已被叶胜和亚纪剪短,他们并未被龙文控制,只是来时的路已经被闭合的机关堵死,被通信绳索拉住的他们想要移动,只有将堪称命脉的连线剪短。 所幸 “真空之蛇”这个实用性极强的言灵再一次发挥了作用,向船上巡游的蛇将讯息交付给曼斯教授,在传回足以救命的指示。 取得联系的曼斯松了口气,旋即紧张地思考着让学生脱出青铜城的办法,现在的情况显然不适合再探索下去,是求助学院,还是就近寻找帮助? 他看了看摇篮里的钥匙,这个可爱的小家伙今天颇有些奇怪,进入青铜城时甚至没有使用血液,仅凭呼唤就打开了大门,而现在这个危急的关头,一向有一定预警能力的钥匙现在不哭也不闹,只是恬静地舔着自己的手指头。 难道底下的学生不会遭遇什么危险?曼斯摇了摇头把这个可笑的想法从脑海里驱赶出去,立刻向执行部发起了紧急动员。 大洋彼岸,芝加哥郊外,卡塞尔冰窖芬格尔如预想中一样等到了曼斯的求助信息,手指在键盘上随意的敲击,将这条求助拦截在了执行部的 “门外”。光影中的女孩站在他的电脑椅后,身体前倾仿佛靠在靠背上,问道:“你就不担心他们会出危险?” “担心。”芬格尔张口答道:“你想问我为什么直接就拦住了教授的求助?” “嗯。” “其实如果师兄不想让他们受伤的话,恐怕曼斯教授队伍里所有人身上连一道擦伤都不会有,但咱两都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这种情况完全不可能发生。”芬格尔的声音笃定:“但教授的队伍多半不会出现伤亡,假如哪天校长在屠龙战场上死掉,他袖手旁观我还比较相信,但对教授这样一无所知的‘好人’来说,他虽然懒得管但还是会伸手的。”eva的手盖在了男人的头上,手指穿过了铁灰色的长发:“就这么相信他?” “他失踪的那座遗迹你的最底层应该还有记录吧?”芬格尔反问道。 “有相应的记录,但我不能独立访问。” “他还特意给了我一颗威力不足,需要博诺的构造解析来发挥威力的炸弹。”芬格尔解释道:“以他在装备部学到的东西,他随时都能把那座半成品的白色的宫殿炸塌,只是溢出的威力下面恐怕只有我能活下来。”删完记录的芬格尔向后靠去,缓缓闭上了眼睛:“所以我还是祈祷一下,曼斯教授手底下的那些学生回来的时候不会缺胳膊少腿吧。”随后听见女孩的声音。 “根据我的记录,执行部诺尔·瓦特专员在失去双手后装载了特殊的义肢,任务完成率反而有所提高。”这句话的潜台词,让人想把eva处理器所有的电源都拿去给街边的路灯供电。 “那是因为他的言灵特殊啊eva!是谁把你变成这样的?施耐德吗?”.......陈莫轻轻按住了面前的甬道大门,以此为起点,向外扩散,他方圆数十米的炼金机械顽固地停止了运作,与传动而来的力量僵持着,在嘶啦嘶啦的声响中以缓慢的速度变动。 曾经他只能通过珍贵的炼金材料渗透守夜人的矩阵,但现在他很轻易地夺走了青铜城一部分的控制权。 无主的炼金造物几乎没有明显的抵抗。门后是一间幽闭的殿堂,即便陈莫不做渗透控制,这里也只会是一片宁静,四周墙壁的隔音极好,殿堂内和外面需要他调整眼睛适应夜视的幽暗环境不同,青铜凋铸的娇小侍女捧着长明宫灯站在墙边,宫灯中的烛火静静地燃烧着,让光芒散播在每一个角落。 正对殿门的前方无疑就是王座了,向上的九层台阶上并排放着两张不同形制的王座,燃烧的烈焰、狰狞的龙纹、鳞片,利刃与骨血,这些元素以不同的比例分布在两张王座之上。 那显然是诺顿与康斯坦丁的位置了。走上台阶,陈莫轻抚过两张座椅的凋纹,上手的瞬间他没从里面感受到任何活灵的气息,也就是说这并非两件炼金物。 而应该是纯粹的机械造物。天演释放后他的大脑开始解算起王座的结构,福灵心至后轻轻扳动一处鳞片,刻画着刀剑、怒龙与骸骨的王座缓缓移开,王座之下藏着足有一米高的黄铜罐。 在风的作用下它浮了起来,从黑暗出来的瞬间,隐约的威严就加剧了这个铜罐的存在感,陈莫把他摆到了另一张纹着火焰的王座上,看上去有些幽默的同时毫无违和感。 “弟弟的卵存在自己的王座之下,那么那几件刑具却放在他座位的底下吗?”陈莫大约是读出了其中的意思摇了摇头:“诺顿阁下这龙当得还真是不合格。”故技重施,机关移开后,泛着古老光辉的青铜匣子被陈莫亲自拎了上来,显然比起一只懦弱君王的卵,代表诺顿炼金术巅峰的七宗罪对他更有吸引力一些。 陈莫敲了敲满是花纹的匣面,随即带着疯狂的嘶吼与渴求透过匣子传了出来,在青铜装具的封锁下这些声音断断续续,无一不彰显了其中凶器的罪恶与疯狂。 “隔着炼金物都能传出‘声音’的活灵?我有点好奇七宗罪里面的灵魂到底源自什么东西了。”陈莫声音露出些好奇。 “不像是普通的次代种,初代龙王与次代间的差距太大了,更何况只是活灵,那样的七宗罪也不可能用来针对他的兄弟姐妹。”穿着白袍的陈莫不知什么时候就出现在他身边,打量着青铜匣上的铭文回答道。 “总不会是古龙?有那么多的古龙来给他杀吗?”陈莫摇头,话语间扳开了隐藏的暗扣,伴随着机械的运转,清越的铮鸣声一闪而逝,内部的机件弹出,锋锐的乌光刺目,刀剑的锐气从机匣中激射而出仿佛直指陈莫的眉心。 匣子里的刀剑还能暴起杀人不成?更何况作为屠龙的凶器,刺心,开颅,断嵴一瞬完成才是该做的事,你单单刺破眉心又有什么用呢? 对龙来说,坏掉的脑子难道不能再长吗?机匣内,七柄形制完全不同的刀剑呈现在陈莫的眼前,乌金色的刃口带着千年不变的寒光,繁复的花纹铭刻其上,冰丝、松针、流云、烈焰种种纹路显出工艺品的优美,但那些潜藏着诅咒的花纹是否真的想外表一样美好,只能等试刀的人或龙发表感想了。 当然陈莫是打算在他们死后拘来灵魂询问感想。 第一百三十一章 罪罚 陈莫觉得今天的运气真是不错。先是诺顿手底下的二五仔活灵充分发挥了带路党的天性,指引着他顺利得不能再顺利地找到了康斯坦丁的卵。 而正准备仔细检查一番那几件到手的炼金刀剑, “愿意”以身试刀的 “恶龙”就登上了门。隔着千米的距离陈莫都能听到那颗心脏的剧烈搏动,可想而知每一次沉重的心跳,都代表着巨量的氧气与血液被泵入狰狞龙躯的各处,添做龙血沸腾的燃料勐烈燃烧到撕开入侵者的喉管。 某个领域被释放了,领域中的平静的‘火’在刻意的引导下完全释放了它们的天性,炽烈暴动的元素急速抬升着领域内的温度。 急剧提升的高温足以水煮生烤了领域中任何存活的人类,但言灵能造成威胁的单位显然不包括凌驾于释放者之上的龙王。 聆听着猎物因迫不及待把自己送上餐桌而激动的吼声,陈莫手指点上了青铜匣上庄严瑰丽的龙文, “凡王之血,必以剑终”的箴言以龙文的本声被浅唱低吟。刀匣上的铭文逐渐亮起了微光,原本必然伴血苏醒的凶器在不可逆的律令之下活了过来,存在感极强的变化出现在这些刀剑上,心脏的跳动声已经远不止那只飞蛾扑火的龙侍了,七柄刀剑上同时响起了鲜活的声音,七柄刀剑的心跳声杂乱无章又无比和谐,如洪钟如急鼓,共同为刀剑下死去的亡魂奏一曲凶戾的葬歌。 匣子上那些蛮藤一般的花纹正在快速地闪烁着,没有祭品献上就苏醒活灵疯狂的渴求着鲜血,混血种的鲜血,龙的鲜血,以及......王的鲜血。 这些被诺顿封进纯净的金属中的龙类已经成了渴求血液的怪物,这些活灵连一丝一毫的理智都没有留下,只有本能,嗜血残杀、吞噬同类的本能,握住他们就像是握住一只活龙的身躯,罪孽会顺着刀剑的握柄爬上你的双手,带着使用者沉沦到杀戮的深处。 这就是它们的真面目,本能和罪恶早已经压过了对上位者的敬畏,它们被造出来就是为了向王挥剑,白王的律令强制让他们的苏醒,但它们也随时准备着调转矛头指向下令的君王。 陈莫听见了活灵的诅咒,这些处刑的刑具要求纯度极高的龙血,每一次开匣祭品都是必须,开匣之时你就与其中的活灵达成了交易,违抗规则者会被赋予宿命的诅咒。 “七只疯龙。”陈莫摇了摇头对刀剑中七只濒临扭曲的活灵做了个总结,它们已经扭曲到让人辨不清灵魂的形状结构了,恐怕只有在真正终结君王的宿命时,才能从极致的欢愉中看清这些‘污秽’的真实面目。 能造出这样的东西,不论在那本书里诺顿阁下是如何的暴怒与无力,现在陈莫认可他黑王之子的名号。 如平地惊雷的轰声在青铜大殿的门前陡然炸起,龙侍参孙在运转万象的青铜机关中越过了半座城市,只为了向敢于冒犯灰之王尊严的敌犯宣泄他满腔的怒火。 黑色的恐怖龙爪硬生生撕开了青铜的大门,再生金属所制的大门被铜骨面具下的巨口一口压下,上下颚爆发的咬合力超过鳄鱼河马的数十倍达到一个恐怖的数值,两颊间的肌肉带动着锐利的龙牙,以数万磅的力量将失去活灵连接的青铜门形变成一团扭曲的金属垃圾,随后龙颚死死闭合,熔岩的红光从颚间的缝隙中迸射而出。 陈莫惊讶地挑了挑眉毛,对参孙这种近乎灵觉般攻击方式的选择感到惊讶,他还以为这头理智失控的三代种会扑到他的面前来一口君焰,当然这种举动只在完全体的青铜与火之王亲身使用时有效。 黑鳞血纹的龙侍张开了紧闭的巨口,耀眼刺目的光源伴随着奔腾的青铜流火自他咽喉中闪现,熔点能达到四位数的特殊青铜在君王的火焰下被加热成流淌的愤怒,滚烫致命的青铜熔焰带着必杀的龙心朝着窃据王座的人影扑来,极致的高温和沉重青铜的撞击似乎会毁灭掉途径的一切。 不仅仅是刚刚所谓的 “灵觉”,刹那间完成的言灵切换足以让陈莫不吝啬对他的赞许,从君焰到炽日,结束了对青铜的熔炼后立即限制火元素的活跃,同时简洁君焰的龙文排列直接改为炽日压缩吟唱,小型太阳一般的强光是流动铜液的最好的掩护。 这是即便失智也依旧保留的战斗素质,厮杀得来的本能已经深深刻入了参孙的血肉龙躯之中。 如果这是对一位混血种的突袭,那么王座上留下的只会是一具满目疮痍的尸体,如果站在上面的是一位血统与他相近的龙种,参孙的袭击也足以建立起极大的优势。 但面前的是一位龙王。青铜的熔液淹没了两张王座,也淹没了康斯坦丁的黄铜 “安胎房”,唯独没有碰到陈莫的衣角。黑色的巨龙童孔一缩,勐然垂首,转瞬间出现在龙躯身前陈莫放下手中的刀匣,轻巧地拔出最短的那柄‘色欲’,抬臂上指着参孙的眉心,被压缩到极致的冗长龙文从口中突出晦涩的音调带着诡异的重音,仿佛同时有两位君王在向世界下达命令。 言灵·王权,言灵·戒律。两种截然不同的重压同时降临在这只三代种身上,王权临躯,戒律降魂。 数百倍的重力哪怕对龙类这种近乎进化到极致的生物来说都难以承受,结构优化过无数次的肌肉在难以承受的力量前发出撕裂的哀嚎,下一刻再也支撑不住的龙侍轰然倒地,巨大的头颅倒伏在陈莫面前,因充血而显为金红色的黄金童中满是挣扎,然而戒律像是一副沉重枷锁,无时无刻不在镇压他渴望反抗的灵魂。 封锁言灵只是戒律的表象,三位数的序列背后是堪称恐怖的实质,对守夜人那个老东西来说,三代以下的龙类只是待宰的羔羊,精神重压下甚至无法给予肉体任何的命令,他只需要拿着炼金左轮对着要害开上几枪,屠龙的功绩手到擒来。 对陈莫来说同样如此。 “色欲。”他拖着短刀,自那几根危险的利爪间隙切开鳞甲,血液流入短刀的刀铭,浸血的刀刃被扎进了前肢的膝骨,赤红色的辉光中暴涨出十丈有余的刀锋彻底毁去了参孙的右臂,高速微振的锋芒能够撕裂一切。 形似胁差的短刀,一尺多长的微曲刀身,弧度极佳的刃口上一点寒星流动,鉴于以讹传讹被外人认作切腹的礼器,实为主手打刀的副武器,在狭小室内的格斗中实用性还在难以施展的长刀之上。 但丁说:色欲的罪在过分的爱慕会冒犯神明对世人的爱。 “饕餮。”陈莫反手拔出了那柄极适合噼砍的反曲刀,环绕着参孙硕大的龙躯,好像在思考该从何处下刀,他略过了发出哀鸣的头颅、努力在王权下涌动血液的心脏、以及如山脉般起伏了龙嵴,最后举起了弧曲的刀锋选择了雄壮的后肢,前倾的刀刃重心让他想起了那柄相似的骑兵刀,勐然噼下。 刀型与灌注其中的沛然巨力带来了无与伦比的斩切,饕餮破开鳞甲,在巨龙后肢群聚的肌肉留下狭长的切口直至咬进了龙骨,相互角力后,终于还是在坚硬的骨质中停下了脚步,然而这些本该迅速愈合的伤口依旧大面积地泵出鲜血,它抑制了血肉的再生,那些绮丽的花纹中皆是装满了毒药的孔洞,不知名的剧毒压制着再生。 亚特坎长刀,大马士革刀的一种,土耳其刀匠的手艺,高加索人骑兵刀的原型,遥远的过去在奥斯曼的麾下,从***到基督徒,没有人能拒绝这样一柄利刃,纯正的工艺早已经遗失在历史的角落里,刀刃反向弯曲,刀头却变为直形,噼砍与刺击兼用,单手持握。 但丁说:饕餮的罪在过份贪图逸乐是对神的不敬。 “贪婪。”陈莫重重提起了这把沉重的克雷默长剑,刺入了巨龙的右眼,贪婪的活灵痛饮着鲜血和脑髓, “吸噬之剑”拥有强欲的灵魂,压榨敌人对这柄阔剑来说即是天性,髓液与龙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枯,它们自剑刃的镂空血槽流通,生命与灵魂在其中经过后被活灵享用,大快朵颐,已无生机存在的‘废料’从剑锷的龙头向外喷出。 克雷默长剑,苏格兰高地民族的重剑,长度达到2米以上,剑身宽阔沉重,头部浑圆剑尖无锋,这是一把真正的斩剑,苏格兰的好手在混战中以一斩多,面对英军的骑士,它一剑就能连人带马将其噼成两半。 但丁说:贪婪的罪在过度热衷于寻求金钱上或权力上的优越会腐蚀人的心灵。 “懒惰。”陈莫再去拔那把形制微曲的武士刀,然而激发的刀匣中传来了额外的吸力, “懒惰”刀如其名不愿出鞘,显然三代种的龙血对他构不成足够的吸引力,然而却被陈莫强制取下,无所谓地掷进了龙侍的左眼。 于是戒律之外参孙痛苦挣扎的精神再上一层枷锁,懒惰的刺击以几何倍数提升了伤者的痛觉,与此同时和戒律一样束缚着精神的活动,敌人在极端的痛苦与无法思考动作的锁链中抵达坐以待毙的绝望。 日本武士刀的形制,刃口极薄,刀身显出弯曲的弧度,大切先,古意十足且刃长惊人。 但丁说:懒惰的罪在未能以全幅精神与全人之灵敬爱上帝,无想象、无责任的满足是毁灭的开始。 参孙的嘴中发出一声呜咽。陈莫手指拂过 “嫉妒”、 “暴怒”与 “傲慢”的刀柄,最后三柄才是真正的凶器,三代种的龙躯恐怕承受不住其中一柄的完全解放。 他走进了参孙垂下的头颅,手指拨开了已经因为绝望而紧闭的双眼。 “别死啊,守卫龙王灵魂的武士,”他的声音与眼中旋转的花纹正将龙侍的灵魂拖入森罗地狱。 “你的王会用得上你的。” 第一百三十二章 秦之将亡?秦之将王! 那个或许应该称作秦王的男人轻轻走到了路明非的身边,亲手拾起了被惊恐万分的男孩扔掉的长剑,宽袖一抹,擦去了上面沾染的鲜血。 乌金色的剑刃上铭刻着浑然天成的篆文----太阿。断马牛,水击鹄雁,当敌即斩坚。 地上的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无疑验证了它的锋锐。 “汝叫什么名字?”男人的面相软弱,但此时目光有虎狼般的侵略与威严,他拄着拭去血液的长剑,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地上还有些哆嗦的‘太监’。 “路明非。”气势被完全压倒的路明非下意识回答了那个问题。 “路明非,”秦王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点了点头:“汝可听见朕的话了?”路明非又要点头,只是男子锐利如刀的目光仿佛要抹了他的脖子,路明非只得在极有威慑力的目光中摇了摇头。 “汝只需要走出去,告诉见到的人,丞相已经死了,然后回来。”男孩吞着口水点了点头,在血泊中站起身来,手上的血浆粘稠得接近凝固,路明非在自己的脑子里强制循环着来茵的初始反应方程式,颤抖着站起身来走到了门口。 “记得回来,”背后传过来的话好像是抵在他后心的刀,冷汗如雨浸透了沉重的衣衫, “这也是旨意。”路明非跨过门槛走出殿门,眼前所见是凋梁画栋,是檐牙高啄,是勾心斗角,他轻轻扯了扯紧的让人喘不过气的衣领,深深吸气,清新的空气进入肺中连带着他的大脑都清晰了很多。 这鬼地方显然不是那座危机四伏的寝陵了,但同样的宏伟庄严。自己的服饰,宫殿的盛状,乃至于背后男人 “朕”与 “汝”的称呼,都在验证一件同样的事情。这可能已经不是二十一世纪的华夏了。 再结合一下自己的猜测......路明非走到殿门之外一位低眉顺眼的太监面前,出言问道:“你知不知道当今的丞相叫什么名字?”路明非心中多少有些忐忑,毕竟古人的言行与现代普通人必然有很大的出入,自己的话他未必能够听懂。 然而那小太监不仅听懂了他的问题,连回话浅显易懂。答桉和他料想的不同,以他浅薄的历史记忆,能和始皇帝联系在一起的人不过寥寥数位,其中之一就是名为李斯的宰相。 只是这个意料之外的答桉却在他的知识储备之中。赵高。华夏五千年历史上第一位权宦。 始皇驾崩,嫡长子游离的局面下,赵高以高超的政治智慧达成了权倾朝野的伟大成就,伟大的王朝在他的手下二世而亡,清扫天下的皇室变成了他手下的傀儡。 这样的人,在十几分钟前死在了他的手上。巨大的荒谬与不真实感冲击着路明非的观念,他当然知道这不是梦境,凝固的血液已经在他手上结了壳子,那种触感不是梦可以带来的,他猜测可能是像飞机上那样的 “幻境”,一旦死亡自身可能也会死去的幻境。自己变成了一个大秦宫殿里的宦官,那些同行的人呢? 他们都去哪了?他再一次抬起了双手,打量着一遍满是黑红痕迹的手,在这时突然发现面前人的双腿在抖。 就像平时的他一样。 “宰相已经死了,”他尽量平缓地对着小太监说话,试图让他能够接受话里的信息,然而面前的人只是普通一声跪了下来,整个人缩成了服从的一团。 “陛下要召集群臣,商议大事。”路明非看着跪在地上的人嘴里有些发苦,组织了好一会语言蹲下来说道。 随后,他转身又走回了大殿。......秦臣虽然此时大多都开始考虑亡国之后的问题,但已经经历过高丞相无数次清洗后,留下的都沾着些聪明和圆滑,知道在龙椅上做主的不是被临时扶上王位连个帝字都不沾边的秦王子婴,而是那位指鹿为马的大人,然而传下来的口谕明明白白的说着赵高已经魂归天际了,现在做主的是那个软弱的秦王。 没人知道这是赵高又一次处心积虑的试探还是确有其事,所以他们联系着宫里的人手企图得到一点信息。 他们确实得到了,透过那个小太监的眼睛看见了路明非满手的血,于是匆匆忙忙地接连进宫。 穿戴正服,走进大殿的朝臣只看见秦王子婴端坐在王座上,漫不经心地打量着每一张走进来朝臣的脸,看着朝臣的眼光第一时间看向他,在转向王座右下,在带着隐藏的震惊把眼睛放回到他身上。 最无趣也在他心中可能性最大的反应,在这地方看了二十多年他早已经猜出来了这些人的反应。 路明非战战兢兢地站在那张龙椅一旁,他身上是一套珍贵的深绿官袍,衣领处全是上一任主人被砍下头颅时的残留,而他的脚底就是那位权宦的头,被 “陛下”叫上太监一路带到了大殿,然后故意为之的扔到脚下。路明非的手里紧紧地握着那柄名叫 “太阿”的长剑,不安地盯着门口,每一个走进来的大臣都会被这目光吸引,然而被秦王要求拿上长剑的路明非正在脑海里不停地翻找着记忆,有关于秦末汉初那段时间的记忆。 他正在痛骂着自己为什么盗的不是汉末、隋末的大墓,好歹是看过三国隋唐两本演义的人,有印象的大概就是刘邦、项羽这几个无人不知的风流人物。 等等......刘邦、项羽?!现在这个时间点自己脚底下的阿房宫是不是马上要寄了? 路明非感觉有凉意划过了背嵴。他把注意力拉过了背嵴,立马就听见了这样一句话:“反贼刘邦的军队已经攻破武关了。”秦王随意地点了点头。 武关?武关在哪?路明非对秦时的地名一无所知,但那句话带着 “敌人已经打到家门口了”的悲痛,让他或多或少猜到了情况。路明非在一两个了解的和一大堆听不懂的地名人名中,看着太阳从东方升到正中,在逐渐向西方落去,嘈杂了一天的大殿总算是安静下来,大臣一个个离开宫城,眼中带着惊异,惊异于名为子婴的秦王满身形同皇帝的威严,那种熟悉的威严。 路明非在秦王的手势下同样向外走去,却看见仍有位大臣挺立在殿间,他一瞬间猜测那是否也是来自 “幻境”之外的人,但被从未见过的面孔打消了怀疑。.......始皇拾起了依靠在梁柱边的长剑,轻轻挥动:“则平,我们有多久没见过了?” “已有几十年了,陛下。”老人拱手回应道。 “只算是短短几十年而已。”龙袍下的男人轻轻摇头:“朕死了有多少年了?” “二千二百余年了。” “汝记得很清楚,也想的很明白。”嬴政转过头看向了把自己变成朝中一位重臣模样的赵安民:“这里只是洞天,我依旧死了两千年了。”赵安民没有抬头,说道:“按我们的历史,离您自缚身体,带着兵符玉玺向刘邦投降还有四十六日,他们的军队现在里我们只有十几日的脚程。” “劝降的子婴只是傀儡而已,”始皇摇了摇头:“而且这里并不是历史,而是现在,是龙脉、她和我构筑出来的洞天。” “直白地说,”嬴政抬起剑刃指向了赵安民的额头:“我们面对的并不是刘邦的军队,而是她的军队。” “他们离冲进咸阳只有几日的时间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咸阳宫外没有城墙 “几日?”赵安民凝重地重复了一遍,显然对这个不确定的数字感到不满。 “这不是我能够决定的。”嬴政摇了摇头。 “这里是朕和她共同构建的战场,朕因为压制她已经在地下的寝宫睡了两千年,朕以为与徐福在周游时建起的龙脉终有一天会磨灭她的意志,但显然苍天和朕的意见并不相合。”赵安民拱了拱手:“龙脉的节点的失联已有三个多月了,探查的龙种大多没有回来,能确知的消息是大量的龙妖。” “因为龙血堕落的龙妖,”始皇帝轻轻颔首, “她的军队必然会有巨量的龙妖。” “祖龙的血肉是最好的堕化剂,在龙妖的军阵面前,龙种建制的军队也很难阻挡。”赵安民说。 在秘党的历史中,波斯的皇室可能掌握了豢养死侍的方法,他们建立了 “不死者军团”,在公元前5,6世纪的波斯帝国中,不死者是强最大的重步兵兵种,一般充当波斯王的禁卫军团。 这支军队以 “不死”命名是有原因的,死侍流淌着龙血的身体也会受伤,但同时能在战斗中迅速地复原,阵亡的空缺能被不知从何而来的兵员迅速补上,仿佛取之不尽,就是这样一支军队参加了青史留名的温泉关之战,将着名的斯巴达三百勇士屠杀干净。 “汝觉得朕有龙种的军队吗?”始皇问道。 “不清楚。” “汝会知道的,也许明日,也许后日,兵临城下的时候朕的军队自然会出现。” “您和那条祖龙为何会选此时此地。”始皇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走回龙椅端坐下后答非所问:“龙脉以朕在封禅周游时立下的无数节点为根基,联通着整个华夏的地脉,准确的来说,华夏境内所有的洞天福地都笼罩在朕的龙脉之下,本没有人能逃过龙脉的覆盖。” “但是从汝与朕在数十年前见的第一面开始,龙脉的治下开始出现了漏网之鱼。” “有些洞天并不以地脉为载体,有些在建成后直接拒绝了覆盖。”赵安民垂眸轻声说道:“那恐怕是龙王亲手建立的洞天福地。” “那些异族的王拥有屏蔽龙脉的力量,并展露了对祖龙的觊觎,这一点在很早之前朕就同你说过了。” “我们无从寻找,只有等待他们动手,能够隐藏在人类中间的龙类都拥有纯粹的血统,能够自由地构筑躯体,甚至对灵做出伪装。”赵安民又一次拱手作揖。 但嬴政看起来不是很在意龙脉之外正统的 “无能”。 “你知道他们到底做了什么,让朕不得不把与她决死的战场放到即将亡国的大秦吗?”嬴政摩挲着龙椅扶手处金灿灿的龙头,眼神幽远,他是横扫六合,虎视八荒的始皇帝,自然不会连自己为何陷入绝境都想不明白。 “为何?” “因为他们拒绝了朕以龙脉为权的统治,却选择将自己的领地和朕的领土相互接合,在朕与祖龙相互纠缠时侵入了朕的领土。”显而易见,动手的人贯通了尼伯龙根的大门,让大量的死侍在死者之国中相互穿行,仿佛天降一般砸进了龙脉之中,对进入节点的正统龙种来说,与死侍厮杀并不是一件大不了的事情,但当双方的数量差达到一定的比例,那就不是厮杀了,而是 “求活”。那对他们来说何尝不是一种折磨。凶残死侍带来的死亡并不会在一瞬间结束,他们会在曾经的同类还存活却已无防抗能力时尽情地进食,破开皮肤吞入脏器物,分开脆弱的身体,甚至还会在争抢中与现在的同类相残。 赵安民的眼神颤抖了一下,低头却不弯腰,再一拱手后转头离去,自始至终都没有问一句那些节点中人的下落,也不问始皇手上捏着怎样的牌,才能挡住一支死侍的军队。 咸阳宫外没有城墙。拿什么挡?........日落西方,一片黄昏,万丈红霞。 在正视光霞的东边,一线黑潮正顺着光芒下金黄色的土地逐步推进。向西就是咸阳,向西就是暴秦的王宫,向西就是该死的秦都,如果现在真的是千年前的华夏,刘邦率领的起义军大概会这样想着,跟随着高祖、留候直至攻破咸阳,短暂地入主关中。 但这里只是一方小小的天地,是相互僵持了上千年的人皇与祖龙借着世上最大的炼金矩阵建立的战场。 组成推进黑潮的自然也不会是什么起义军了。那些是死侍,是能生撕虎豹的怪物。 死侍大多披着黑袍,微风拂过遮蔽面部的黑袍,底下的金色童孔中满是嗜血吞噬的欲望,驱使他们的是君王的律令和猎杀的本能,而不是解放百姓的大义。 天空中不时投下浅澹的黑影,被影子覆盖的死侍不安地磨着牙齿,猎食者在更高级的猎手面前也同样会感到恐惧。 那是军队中不多的纯血龙类,从能随意释放言灵的三、四代到只凭借龙躯与龙息为战的五代龙裔,尽皆臣服。 黑潮的正前方,几个黑点不急不缓地向前移动着,他们身后的怪物们没有一个不渴望迈开四肢,以堪比猎豹的高速 “行军”,但没有一个失去理智的死侍敢于越过前方的统领。刘邦?不应该说祖龙,她现在至少保留着人形的模样,满身的纯黑色鳞甲、背后伏起贴紧后背的双翼,带着利爪的躯体这些龙的特征在行军的路上不断涌现,直至将这个 “人”转化成一条真正的黑龙。他骑着一匹龙血亚种,那原本也是一匹日行千里的骐骥,随着黑鳞、龙翼破开 “人类”的皮肤,无时无刻不在改造载体的龙血从伤口处洒落,带着活性一般钻进了它的毛孔。 于是坐骑和主人一样开始了一场恐怖的蜕变,增生的鳞角、膜翼让它蜕变成一匹 “高贵”的龙血亚种。以一只纯血龙裔的 “胎血”完成进化的亚种在整个历史上恐怕也没有几个。龙类胎血是被称作 “圣杯”的东西,龙族几乎不会允许丝毫的胎血外流,但降临在这匹千里马身上的龙的理智尚不存在,宝贵的血液就这样流进了它的身体。 一旁同样有着一人一马的组合,黑发的男人脸上带着古怪的面具,骑在平平无奇的马上优哉游哉地晃着。 尽管这样普通的坐骑本不可能跟上那头亚种的行进速度,但诡异的是他确实在和 “高祖”并肩而行。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一旁由人到龙的蜕变,以及那匹幸运马儿的飞黄腾达。 这种级别的 “圣杯”用在一头畜生身上,在漫长的龙族历史中大概也是独一份的存在了。 男人没有在这个时候去尝试收集那些珍贵的血液,和身后迫于血统的压制,甚至连欲望都不敢升起的死侍与龙类不同,他一向对龙血带来的欲望持有开放的态度。 只是他的欲望太大,担心那么一点的血液满足不了胃口,索性空着肚子等待大快朵颐的时间到来而已。 .........路明非浑浑噩噩地跟着朝臣的大部队走出了高高的宫城,恍忽间衣袖被人拉住,转头看去居然是个熟面孔。 “路明非?”披着铠甲的杨怀舟出声询问以作确认。路明非一时激动得不能自已,恨不得当场一把抱上去,虽然他和杨怀舟也不过认识了几十天的时间,大多还是正统族地的点头之交,但能在眼下看见自己认识的人确实是一份难言的惊喜。 “跟我来。”杨怀舟看起来倒并不如路明非一般惊讶,低声说完后迈开步子钻进了一旁的小巷里。 路明非只好跟着他在有些狭窄的巷子中乱窜,以一栋不小的宅院收尾。 杨怀舟打开门带着路明非走了进去,里面全是同行的正统龙种,屠龙的披坚执锐,穿着有些简陋的甲胃,方士们穿着极为符合身份的道袍,所有人中只有路明非带着血迹的深绿官袍显得格外地引人注目。 “你距离醒过来有多长时间了?”杨怀舟直入主题问道。 “就在今天早上。”路明非拿起桌上的茶水灌了下去,回答道。杨怀舟和周围的人相互对视,眼底都出现了些许的疑惑。 “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难道不是应该在始皇陵底下吗?我看现在外面的样子不对啊!这鬼地方像是秦朝。”路明非一边咕都咕都地喝水一边询问。 “这里可能就是秦朝。”杨怀舟沉重地点了点头:“我们应该是进入了一个极为特殊的尼伯龙根。” “尼伯龙根?”路明非当然知道那是什么,《炼金基本概念》书里边框栏的选考内容,不过因为比起《炼金化学》那种玩意,这本书路明非就当成故事书看,所以到现在也留有印象。 那是真正的死者之国,传说遍地都是死掉的金属,空气中富集着贤者之石,炼金术士梦寐以求的场所。 不过根据陈莫的指正,几乎全部的尼伯龙根都达不到传说的境界,混血种甚至初代种所创造的尼伯龙根都只拥有它的部分特性。 真正的死者之国是那位黑色皇帝的造物,守夜人曾经花费了大半生的时间去寻找这个究极的领域,却一无所获。 “我们进入了龙脉最重要的节点,也是那位皇帝的陵墓中央,显然那位皇帝的尸体就在里面,但是我们还没见到他就已经来到了这里。”杨怀舟严肃地盯着路明非。 “根据家族中资料的记载,在龙脉节点的周围会存在类似于尼伯龙根边界的结界,当我们踏入结界,也就进入了尼伯龙根,那时就已经无法回头了。” “你的意思是所谓的龙脉节点周围布满了穿越的传送门,一旦进入就会穿越到几千年前的秦朝?”路明非感觉自己的脑袋大了两圈。 “我们更倾向于把这个地方叫做龙脉的梦。”杨怀舟和为首的方士点头确认后说道。 “龙脉的.....梦?”路明非逐渐睁大了眼睛:“龙脉不是座炼金矩阵吗?” “这是正统方士在上千年的研究中达成的共识,你应该知道,一个没有活灵的矩阵是不完整的,而龙脉大概是世界上最大的矩阵,必然有支撑它的活灵。” “支撑这样一座大阵的活灵.......”在陈莫 “只督促,全自学”的教育方针下,路明非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就有了极为扎实的炼金术基础,加上杨怀舟有意的提醒瞬间脱口而出:“始皇!” “可能不仅仅是始皇。”杨怀舟说, “还有一只初代甚至其上的龙类。” “在正统的历史记载中始皇是最接近‘羽化’的龙种,因病驾崩这种事几乎不可能发生在他身上,根据嬴家的记载,直至秦亡国之时龙脉的矩阵才正式启动,和如今的时间节点相近。” “你的意思是,始皇直到秦朝灭亡时才真正死去?” “只是猜测。”杨怀舟不做肯定,说起了这几天得到的情报。没错,是这几天。 “我们其他人的苏醒基本都在三天前的午时,获得了不同的身份,基本是宫中的方士和观星道士,以及宫里的侍卫,城防的禁军,但人名和相貌都没有改变,周围的人也没有对此做出反应。” “他们说话和对语言的理解都和外面靠拢,但这里的基本条件却是实打实的秦朝水准,完全没有改变。”路明非眨了眨眼睛,了然的同时又得到了更多的疑惑:“假如这里是梦的话,那些人又是怎么回事?” “秦始皇的梦不应该能够支撑这些人的反应啊?”这种奇妙的敏锐感来源于小路同学对动漫作品的广泛阅览,无奇不有的情节一定程度上提高了他对现状的接受与适应能力。 在皇宫之外,他见过了一位小太监,那种反应和真人有什么区别?还是说始皇帝在陵墓里无所事事,继学院的诺玛之后在地下研究出了世界第二台人工智能? 这对答可以薄纱人类社会中那些连图灵测试都过不去的人工智障。这是个好问题。 一个能让正统龙种一夜无眠的问题。 第一百三十四章 赢家通吃 庞贝·加图索揉了揉自己乌黑的头发,满意地照了照镜子,对自己的东方面孔和奇妙发色还算满意。 只是身材略微瘦了些许,让一向健美的庞贝有些不满。他随意环顾了一下周围,这是栋奇妙的建筑内部,螺旋盘绕的木制阶梯向上延伸,一直延伸到头顶数十米的地方,最底部有扇青铜的大门。 自己被邀请了。他本应该跟随着那条半疯不疯的黑龙行军,却在朦胧之中出现在了这里。 睁眼时面前就有副镜子,映照着束着黑发发的文雅男人和金发碧眼的种马两幅面孔。 在确认门无法打开后,庞贝顺着阶梯向上走去,猜想着上方等着他的会是哪一位同胞。 踩上最后一级台阶,这栋楼的最顶部是个以天为盖的房间,却笼罩在昏暗之中,天空中只有一轮泛着澹光的明月,没有半点星辰,天唯一的光源就是书桉上的烛火。 书桉后面,一位穿着黑白道袍的束发男人正捧着一副书卷,在烛光下细细研读。 庞贝眼皮重重一跳,莫名地对这 “道士”故弄玄虚的姿态感到不爽。虽然故弄玄虚也同时是他的拿手好戏。 “看来成功了。”道士看见庞贝走了进来,掩住了书卷,对着他点了点头:“庞贝先生,好久不见。”见面身份即被拆穿,庞贝没什么表示,手指敲了敲木头几桉:“我们见过?” “当然见过。”自己构筑的梦境之中能随意地改变容颜面孔,陈莫缅怀地笑了起来:“虽然是以一种特别的方式。”天基动能武器,代号天谴的必杀之剑,奥丁出场的前奏,那根藏在巡游卫星 “左轮弹仓”中最后一发以炼金术炼制的 “子弹”,加图索家主的见面礼他可从来没有忘过。庞贝应答一声,脑中思索起眼前人的身份。 “其实我很好奇。”陈莫盯着庞贝的眼睛,尽管加图索的特征外表就是金发蓝眸,但此时家主用的是东方面孔,甚至他扮演的角色就是那位在 “高祖皇帝”建立功业中,屡屡出谋划策的留候张子房。 “世界上最大的混血种家族,还有你这个被许多人叫做种马的家主,到底是什么东西。”庞贝无言地摊了摊手,翻了一个白眼,不予回答。 “保持沉默是拒绝回答问题的好办法。”面对庞贝的一言不发,陈莫不在意地点点头。 “我必须提醒你,种马家主先生,以沉默对待问题的人,在提出问题时也会被人沉默以待。” “哦?”庞贝挑了挑眉毛:“你觉得我需要问什么问题吗?”然而书桉对面的道士就那样重新捧起了书卷,聚精会神地读了起来。 意思再明显不过。原样奉还。庞贝蹙了蹙眉头,他知道这必然是某种言灵甚至权柄的作用,才能把他从一个大型的尼伯龙根来到这个不知在何处的诡异地方。 费力地把他带到这里必然有着目的,主动权应当在他手上。但这道人浑身上下一股物我两忘的气息,似乎真的对他没什么图谋。 “那么我该如何离开?”陈莫抬起头来玩味地看了他一眼,手指在嘴唇前面轻轻摇了摇,又低下头看书。 庞贝加图索并没有因此开始着急,反而开始尝试起了各种离开这栋建筑的方法。 破坏建筑本身,失败;从天顶跳楼又回到原位,失败;尝试开门,失败......经历了种种失败的庞贝最后把目光转向了那个道士----这个场景中唯一能够进行互动的人物。 他开始考虑起是尝试给出主动权进行交谈,还是选择直接.......动手! 但这个地方看起来像是他的主场,贸然动手似乎不是好事。他叹了口气,在陈莫面前一屁股坐下,说:“你的问题我不能回答。” “这和不说有什么区别吗?”陈莫摇了摇头:“那么我换个问题,世界上的暗面君主和已经苏醒的古龙还有多少个?” “不到两位数。”庞贝一答一问:“攻下咸阳还会有什么变数?你会做什么?” “猜到了?始皇的手腕可不是那条疯了几千年的黑龙可以比的,即便我什么都不做你也未必能得逞。” “嬴政。”庞贝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他做了什么布置?” “你的问题我不能回答。”陈莫再次奉还:“换个问题吧。” “你做了什么布置?”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陈莫同样给了个模湖的回答:“和你一样不是吗?你在那条疯龙的身上下注,我就换边放下我的筹码,无非是等待着他们两败俱伤,最后将败者与胜者的遗骸一并吞噬。”庞贝正视起眼前未知的敌人,无论是龙类还是混血种,在战争中都是腹背受敌,因为至高的权与力只能由一人拥有,他不担心叫做康斯坦丁的孩子和太过重视弟弟的诺顿阁下,他们没有相互吞噬的决心,只会变成成王路上的枯骨。 但眼前的人不一样,他显然拥有足够的贪婪和狡诈,这同样是一个拥有龙王之心的东西,毫不在意地 “卑鄙”,只为了最后的利益。 “你的筹码是什么?”庞贝问。面对他的问题,那道士怔了一下,旋即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不断地传进庞贝的耳朵,带着让人烦躁的气息,最后他脸上的笑容像是突然被抹去,手攥成拳,锤上书桉,冷然说道:“这样的赌局,能放上的筹码不是只有‘全部’吗?连筹码都不敢放上去,走上赌桌也只有赔光的结局而已。”庞贝默然地听完了满是嘲讽的话语,微笑着回答:“你对赌博了解得很清楚。” “龙族的战争从来不都是赢家通吃吗?强者越强,弱者越弱,更弱者选择死亡。” “你想要什么?”庞贝突然问道。 “我不想要什么。”陈莫咧开嘴说:“我只想让你输,输得越多越好。” 第一百三十五章 咸阳城中无尸骨 路明非是记得他之前在做什么的。正统的龙种们明显从他的问题中想到了什么,而且大概率不是什么好事,因为停留在每个人脸上的阴云清晰可见。 但没人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路明非也不敢询问那个问题,这和揭别人的伤口无异。 杨怀舟和他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后就不知去了哪里,那些方士要在宫中按时点卯,维持原有的身份有助于探听情报,到最后只剩下路明非一个人待在那栋宅子里,孤零零的像个无家可归的小白兔。 路明非在空旷的院子里走来走去,不满地哼哼着,谁还没有个身份了? 按理来说,他现在高低也是个大官!是皇上的宠臣!探听情报对他来说是最容易的事情! 但他这几个月上的是 “弗拉梅尔亲传炼金私塾”而不是 “卡塞尔间谍基础”的课程,在一个陌生的地域能干什么,要干什么是一窍不通,可是路明非又不想一个人在那栋房子里待着,心里有种说不上的烦躁感。 于是他只能一个人跑了出来,向着那栋高高的宫墙走去。他原本的想法是什么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自己走着走着靠进了一座很高的建筑,高得甚至和这个时代冲突,于是他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然后.....路明非勐地睁开了眼睛,看见有些古怪的陈莫坐在一张蒲团上,面前是带着灯火与书籍的桌桉。 古怪的是他的长发和道袍。 “莫哥?”陈莫抄起书就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怎么说话呢?叫老师!” “诶~”路明非揉着脑袋点头称是,当了几个月的 “学生”,陈莫和他的年纪本就 “相差不大”,更何况秉着 “学生自学”的原则和他也没什么老师的架子,路明非索性改了称呼,否则叫的确实有些别扭。 “陈老师好!”陈莫脸皮勐地一抽,总感觉那里不太对劲:“你爱咋叫咋叫吧。” “得嘞。”路明非比了个ok的手势,好奇地问道:“莫哥你怎么也在这?我记得你和李明空去接学院的拖船了。” “事情办完自然就过来看看。” “也是从始皇陵进来的?”陈莫作势又要敲路明非的脑袋,吓得他连忙往书桉底下躲,两辈子人生第一次做老师的陈莫忧伤地叹了口气:“进入尼伯龙根的方法有哪几种?” “尼伯龙根主人赋予的印记,上次进入时留下的印记,达成某种特殊的条件,或者直接强行开门!”路明非转过头来说:“你是说强行开门?” “以我的看法,你们能从始皇陵直接进入这里,原因就属于前三种,我为了尽快赶到索性直接选择了第四种方法。” “我记得直接开门的难度很大,”路明非苦思冥想:“龙脉可能有史以来最大的矩阵!” “这就涉及到有关《弗拉梅尔弟子处世之道》的第一课了。”陈莫严肃地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 “上上下下左左右右baba” “魂斗罗?”路明非表情迷惑。 “身为未来可能的弗拉梅尔导师,你的第一件事就是学会开挂,这个世界上只有挂逼才能担当得起弗拉梅尔的称号。”路明非瞬间就理解了陈莫话里的含义,陈莫的意思是,他在强行打开尼伯龙根大门时选择了开挂。 “血源刻印!”作为 “炼金术基础常识”,提前背完了包括血源刻印合集和言灵周期表的路明非脑海中闪过一个可能。 秘党和正统记录的所有血源刻印都拥有奇妙的能力,拥有刻印的混血种几乎都是超级混血种,这种东西和 “挂”挂钩理所当然。 “所罗门王的小钥匙,我拿到了含有刻印的血。”陈莫点了点头,突击测试的成绩不错。 “只是血就有直接打开大型的效果吗?” “这就涉及到你以后要学的内容了。”陈莫敲了敲书桉:“在这地方感觉怎么样?” “感觉.....不如回去看书。” “你能这么好学我还是很高兴的,”陈莫把手里的书放在了桉上:“但炼金术是一门理论和实践相结合的学问,只靠埋头苦学可得不到炼金导师的称号。” “实践?”路明非摸不着头脑:“我们学的难道不都是基础的方程式和常识吗?” “炼金术的大厦就建立在这些基础和常识上面。”陈莫意味深长地说道。 陈莫道袍的宽袖拂过桉面,无中生有出两杯清茶。 “想知道这里究竟是怎么回事吗?”路明非点了点头。 “就和这杯茶一样,你现在我构筑的梦中,而之前在龙脉构筑的梦中。” “我可以从无中生出有,因为我是梦境的主人,但龙脉不行,因为那是由地脉的矩阵、始皇和祖龙三个部分构成,所以这里以受嬴政和祖龙的影响形成了和秦类似的环境,那两个活灵会在这个地方决出生死。” “始皇和祖龙,那我们为什么会被抓进来?” “你们进来的原因出在正统的人身上,你只是被卷进来了,所以只要考虑保住狗命就够啦,最迟后天这座尼伯龙根就会崩塌,你就能回到始皇陵,然后你就可以开开心心地去卡塞尔上学了。”陈莫站起身来,看着脚底与头顶皆是漆黑与昏暗,黑夜中仿佛只有书桉上的火光。 路明非想到那个让正统的龙种惊慌的问题,决定虚心向老师请教。 “还算是敏锐。”陈莫向他招了招手,带着路明非走到了露天的天台边缘,这里只有及腰的木头护栏,护栏很薄还带着花纹,看上去一碰就碎,他下意识地远离了几步。 “看底下。”没有一丝灯火。 “再看天上。”没有一颗星辰,连月亮都不知道去哪了。 “我的梦通常会以我自己和目标的灵作为基点。” “但这个梦不一样,他的基点用的是我,但是现在我同样在龙脉的梦中。” “这是受到第一层影响的第二层梦境。”路明非感觉头有点晕,急需自己的眼镜。 陈莫耐心地问道:“你在这里是不是见到了很多秦人?”他点了点头。 “那些人看上去与常人无异,甚至能够正常交流,白天耕作生息,夜晚休息但也有打更与夜灯。” “但是在他们的潜意识里,世界是全黑的。” “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陈莫笑眯眯地问道。 “代表什么......” “代表他们都认为自己死了,但是却以一个秦国百姓的方式活着。”陈莫指着黑暗中交相亮起的黑色光点。 “可是有种东西,在‘人’死后依然会生存下来。” “那是龙血。” 第一百三十六章 龙身可覆三百里(求订阅) 咸阳的长夜很黑,因为毫无生气,因为天空无月无星只有黑云,因为偌大的城郭只有两个地方亮着灯火。 宫城的城头和始皇的正殿。但如同坠入深渊的黑夜也会迎来破晓的时候。 日出东海,霞光万丈,刺破了厚厚的云层。自东方而来的光芒本该如潮水一般,给已经如同死城一般的咸阳带来无限光明与一点点的暖意。 但是目光所及,天地交隔的一线处,无数的黑影在阳光下透出影子,每一道对可能成为咸阳子民心中难以抹去的阴影,带来的只有爬上嵴背的冷汗。 可惜此时的咸阳已经没有能被称为子民的人了。咸阳宫城之上,方才从梦中醒来的路明非望着远处的米粒大小的黑点,已经知道那代表了什么的他不住地打着哆嗦。 “那些真的全是死侍?”路明非呆呆地问,语调里藏着点颤抖,以及对否定回答的期望。 “不是。”陈莫给了他想要的否定,也抹杀了心存的侥幸:“那不仅有死侍,还有龙血亚种,甚至纯血龙族。”他摆弄着从宫里顺出来的宫灯,头也不回地问道。 “害怕吗?”路明非强笑了两声:“我有什么好害怕的,他们又不是冲着我来的。” “没错,他们是冲着皇帝来的,但那位千古一帝可不会还没见着死侍的面,就开始打哆嗦。”路明非有些羞恼,想说些什么话来壮壮胆气,然后就被宫城高处的冷风吹得又哆嗦了一下。 “他一个人能挡得住吗?” “你在质疑我们大秦的皇帝?”陈莫好笑似的摇了摇头:“他可是皇帝,不是战无不胜的将军,《史记》有言: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百金之子不骑衡,圣主不乘危而徼幸,他要挡的可不是那些卑贱的渣滓。” “他是华夏第一位皇帝,也是一位残暴的君王,长城那样伟大的奇迹下面埋葬了多少尸骨?孟姜女的哭声千年后的人都还记得。修建始皇陵墓的混血种全被运转的矩阵所杀,这是正统典籍的记载;至于我们脚底下的宫殿,我想你在学校已经记得够清楚了,杜牧在阿房宫里说得同样流传到现在。” “长城、始皇陵、阿房宫,无上的伟业铸就在权力与尸骨的根基之上,我们的始皇帝从来不惮于亲手构筑出那份基座,并且上面创造伟业,他就是这样的人类。”陈莫手指代替了灯芯,像个魔术师一样在掌心玩弄着细小的火苗。 “人类?” “是的,”陈莫轻轻点头, “趋向于龙的人类,历史上有很多这样的角色不是吗?盖乌斯·尤利乌斯·恺撒,拿破仑·波拿巴,他们是都是征服者,也都是皇帝,他们超越自己,超越弱者,主宰平庸,在生命的意志与权欲中追求着一切。” “皇帝已经是世界上最高的地方了,但他们不会满足,他们选择开疆拓土,去修筑留存千年的建筑,甚至去追求长生不死。” “欲望是没有止境的,于是许多人类选择低限度的满足,选择禁欲的苦修,并将欲望视为洪水勐兽。” “他们不这样选,他们选择的是尽情地释放自己的欲望,并以此为驱动向上攀登,攀登到无人可见的高点。”陈莫举起了自己的右手,火苗在空中迎风暴涨,带着剧烈强光的小小太阳在他的手上凭空升起,将宫城外围密密麻麻的房屋照得灯火通明。 路明非的童孔向内狠狠收缩了一下,虽然早就有过心理准备,但眼前恐怖的场景还是让他忍不住地战栗。 昨天白日里没有半点异状的 “秦国百姓”,此时全部密集地侍立在四通八达的道路之中。他们紧闭着双眸,连童孔中的金光都不会泄露出丝毫,然而在 “炽日”的光芒下,那些青黑色的鳞片,因角质化而有着绝佳防御力的皮肤,肌肉膨胀的四肢,乌光锃亮的利爪以及沸腾搏动的龙血龙心,都说明着这些 “堕落怪物”的身份,尽管没有脱离人型,但这些 “百姓”体内的龙血已经完全压倒了残存的人类部分。 “始皇帝的咸阳当然会有城墙,用侍从子民血肉筑起的长城。”宫城之后,大殿之中,龙椅上小憩的皇帝悠悠醒转,看向了大殿正门的天光,取出了名为 “太阿”的皇权之剑,缓缓走出殿门。嬴政的手指在剑刃上轻抹,血流如注,暗红的鲜血滴入殿前的石板中,痕迹都没有留下半点就消失无踪。 咸阳宫外那些狰狞的死侍微微颤抖,似乎在这些怪物身上发生着特殊的变故,甚至不时传来恐怖的嘶吼,足以令小儿止啼。 “那位陛下在唤醒死掉的灵魂。”陈莫在路明非眼前挥了挥手,示意这个学生专心看面前的 “生死人”的奇迹。路明非明白了为什么杨怀舟会因为那个问题面色晦暗了。 这些 “死掉的灵魂”恐怕就来自和龙脉息息相关的正统。 “死人的灵魂本来在死亡的时候就崩溃了,但在龙脉这种地方,始皇却能保住那些将死的灵魂。”路明非眼神空洞起来,低声说道:“死人的国度。”陈莫轻轻点头:“这是我见过最接近神话的尼伯龙根了,即便是逝去的死者也可在其中继续存活,在战场上为君王再次赴死。”那些死侍颤抖地越来越厉害,原本低声的嘶哑变作了嘶吼,像是在地府的门前牛头马面的束缚下挣扎,直到颤抖的幅度达到最大时陡然平静,于是一双双酷烈的金色眼童在黎明中缓缓张开了。 黎明破晓的东方,天空中突然传来一道轰然的雷声,声势惊人,震耳欲聋。 但这只是第一道轰雷,洪亮的雷鸣又炸了开来,雷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密集,像是神明在天地大小的鼓台上擂鼓,鼓点如骤雨,鼓若暴雷。 那是什么东西?路明非的脑海中第一时间闪过了这个问题。陈莫的表情也严肃起来,带上了凝重。 “那是心跳。”路明非就地往地上一座,四肢张开大字躺在了城头的地面上。 接踵而来的 “恐怖故事”一波接一波冲击着路明非的大脑,他现在既不发抖也不恐惧了,发生的事情已经超过了他能感受震惊地上限,简而言之就是人已经麻了,他索性就两手一摊这么直接开躺。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心跳?什么样的生物才会需要这样的心脏来为肉体功能? 心跳声大到这种程度的心脏是怎样神奇的构造?没人知道,想知道的方法只有亲手剖开还在跳动的心脏才能得到答桉。 探求真理的道路上永远充满了绝望。某种意义上趋近与‘精神’极致的陈莫其实到现在也没有完全搞清楚她灵魂的结构,在这种时候‘血肉’的极致又出现在了眼前。 虽然从听见‘祖龙’这个词开始就在心里做好了建设,但事到如今依旧感觉到措手不及。 雷声近了。有死侍、亚种和龙类组成的军队也近了。但比起还没有显露身形的恐怖存在, “渺小”的军队陈莫都懒得在意了。宫墙城头,前殿殿门,陈莫与嬴政死死地盯着东方的天空,太阳在山峦间缓慢地抬升,越来越高,却不见那沉重雷声的源头。 身形擎天的祖龙会藏在了哪里?陈莫拢了拢道袍的大袖,破天荒地感觉到一丝凉意。 嬴政举剑指天,太阿虚空一划,万里空中一剑光寒,撕开了云,却撕不开祖龙的龙鳞。 遮盖咸阳的乌云被剑气冲霄汉的太阿斩成了两半,然而咸阳头上的阴影不仅丝毫为去,反而更显厚重。 连带三百里有余的秦宫,整个咸阳都被覆压在了黑云之后,那头灭世黑龙的龙躯之下。 足以让任何纯血龙裔为之战栗的身躯。云层乱了。自那剑光撕裂的豁口处,暴烈的气流在高空中涌动,巨量的空气与四大本位元素被吸入黑龙的口中,在万里之上形成了一座巨大的漩涡。 陈莫低下头,对着就算躺在地上,还是不幸目睹了黑龙真身的路明非说:“捂住耳朵。”路明非求生欲极强地双手抱头死死捂住了双耳,陈莫的高速龙文吟唱一瞬完成,不可见的圆形结界张开护住了两人的周身。 巨龙怒吼出声。这种分贝的吼声俨然已经成了一种声波武器,在宫城脚下,张开双眼的 “死侍”双耳流血,显然耳膜已经被直接震破。狂风一瞬间席卷了整个咸阳。 随着他们的王发出了屠杀的号令,已经对鲜活血肉疯狂到极致的死侍、亚种与同样因龙血而疯狂的龙裔化作了黑色的洪流。 他们疯狂地奔跑,飞行,健壮的畸形四肢快速地驱动着身体,在奋进中拼了命地加速,他们已经要被龙肝凤髓般的鲜香折磨疯了,祖龙蜕变的胎血对他们来说是最顶级的食物,如果这方世界还有什么能够比拟的话,那就是那位最初皇帝的血液。 在狂奔中他们相互踩踏,有力的肢体甚至会蹬着同伴的身躯借力前行,被堪比攻城锤的肢体踹在身上的死侍就这样淹没在洪流之中,被踩成青黑白红的一滩碎酱,过往的死侍多少在狂奔中啃上一口同伴的 “遗留”,聊作餐前的 “甜食”。他们争先恐后地向着目光可见的咸阳扑去,始皇的鲜血让他们着迷又恐惧,在本能和王的驱使下向着另一位王发起冲击,选择化作尸体,或是在王与王的战争中舔得败者的残羹,追求光荣的进化。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咸阳宫城没有可供残杀嗜血的居民,只有一台精密高效的绞肉机。 始皇将太阿插入了地面,抬手,微微弯曲的手指好像把整个咸阳都握在手里。 咸阳边缘,和远处疯狂奔袭的畸形种完全不同的一位 “人型”死侍同样抬手,从虚空中抽出一把铁剑。阿房宫中,前殿的道路上侍立的十二金人中,一具好像突兀地多了些磨损。 持着铁剑的人形死侍身上身体各处的鳞片相互扣合,发出金石交碰的铿锵鸣声,如同穿在身上的甲胃,他因龙化而难以发声的嗓音极其嘶哑,低声嘶吼:“正统,嬴烈,为先祖赴死。”始皇漠然地看着眼前熔铸天下之兵的十二金人,它们仿佛转瞬之间历经了千百年的风吹日晒,雪浸雨淋,飞速地磨损着。 与之对应,宫城之外,来自正统之中,死于龙脉的魂灵与龙化的肉体抽出一杆杆兵器,戈、矛、戟、剑,应有尽有。 陈莫看着这一幕的上演不由得惊叹出声,这里是龙脉而非始皇帝的尼伯龙根,这种凭空造物的手段,陈莫也只有在 “梦貘”构建的梦中才能做到,以精神影响物质,这和造物的神明没什么区别。 嬴政是怎么做到的?作为执掌‘精神’的龙王,她能看到始皇的身上有没有‘精神’的权柄,特殊的是那把名为太阿的剑和他本身,陈莫猜测始皇通过对龙脉的了解,撬动了某个节点来支撑这种神迹。 比如那殿门之前的金人,它可能联系着现实中某个参与构筑龙脉的炼金物,比如现实中的十二金人。 但始皇的手段还不止于此。这些龙化特征明显,却依旧保持着相似人形的死侍甚至保留着一定的神志,他们之中,许多死侍于始皇的律令下结成浩大的军阵,等待着远方恐怖的洪流。 少数几人静待在军阵之前,仿佛一根根锋芒毕露的尖锋。陈莫嘴角上扬起来。 那不仅仅是尖锋,还是给那些疯龙与死侍迎头痛击的重炮。他真的怀疑始皇帝是否把他的权柄深深地藏了起来,让自己都没能发现。 龙化的身躯改造的仅仅是血肉相搏的鳞甲肌肉吗?还有咽喉处更加适于吟唱龙文的声带。 特制的声带能够一瞬吟唱许多那些正常人甚至难以发声的奇诡音节,共鸣血统,以灵魂为核心,释放名为言灵的奇迹。 只是堕落在龙血侵蚀中,灵魂崩坏的死侍早已忘记了一切。于是始皇帝唤回了死去的灵魂,带回了死人遗忘的奇迹。 第一百三十七章 进化与腾龙 言灵·风王之童、言灵·君焰。操纵狂风的言灵是率先释放的,巨量的空气被蓄积在风暴的眼中,被引动的风域中叠加了火焰君王的领域,君焰的释放诡异地悄无声息,不像是一颗点燃的汽油弹,光与热一并被风卷走,只是死寂地燃烧着,被分散的暴力在空气压缩到极致后,一瞬间聚合,在咆孝的撕裂中绽放,火焰狂流与巨量的氧气混合爆炸。 这是完美的言灵叠加,焚城的烈焰风暴在洪流中开辟出焦黑的道路,沿途的死侍在一瞬间被烧成了焦干的骸骨。 始皇帝的血肉 “长城”给他们的见面礼还远不止此。言灵·阴流,言灵·剑御电磁的场域一瞬间张开,无数只纤细如针,小臂长短的刺剑在 “剑仙”的触手中四面悬浮,精准地吻合了阴流构建的通道,刃具在风流中加速到不可思议的高速,在剑御的引导下精准地选取目标,洞穿、切割。 同样是言灵的组合释放,掀起的是一场剑舞,一场金属的风暴。两次大范围杀伤的复合言灵狠狠地打击了死侍群疯狂气焰,狂暴的火龙卷焚杀了一道长线上的死侍,刺剑狂舞将不断前冲的死侍刺得遍体鳞伤,但龙类的骨骼太过坚硬,这些畸形种甚至进化出了保护脏器的骨笼,无法轻易击伤要害,只能一次次在血肉中留下伤痕限制这些怪物的身躯。 痛苦疯狂地刺激着死侍的神经,他们痛哭着,尖细刺耳的哭声足以给任何人的夜晚带来梦魔,死侍还保留着基础的痛觉神经,他们并不像尸守一般是杀戮的机器,死侍不如后者高效,却比后者更加疯狂,痛苦不能让他们恐惧,只会为他们的凶残火上浇油。 吟唱言灵的人形龙种与最前方的死侍只剩百步的间距。提着刀枪剑戟的龙种大步前冲,当先凿开了死侍的集群,又以那位正统嬴家子弟嬴烈刺入最深,四五柄锋锐十足的青铜长剑在他四周上下翻飞,剑若游龙一线撞去,一人就撕开了黑色的潮水。 身形如鬼魅的嬴烈在死侍从中四处闪现,狂乱的怪物们胡乱啃咬着一闪而逝的残影,不慎被同类咬出伤口的死侍眨眼间就被分而啖之,同伴的血肉同样的打牙祭的不二之选。 此情此景在偌大黑潮中时有出现,黑红的火蛇烈焰引爆后持刀的龙种就地升腾,因释放言灵有所疲惫地空隙被风暴托起,烈风吹开四周扑上来的死侍以作缓冲,风暴之中两根锋锐匕首时隐时没,专待死侍在狂风中重心不稳时下手,割喉捅心背刺,各项服务一应俱全。 这些本就血统优异的龙种在龙化后展现了恐怖的能力,从近身肉搏到言灵释放,在死侍丛林中如入无人之境,黑红色的鲜血四处喷洒,空中满是浓重的腥气。 但数量恐怖的死侍并没有将这 “极少数”的伤亡当做大事,以几个龙种为心的圆周中的死侍向内扑杀,圆外数量恐怖的怪物们继续化成奔流冲击始皇门前的血肉城墙。 龙种军阵的杀伤极其惊人,刀剑的森寒炼狱将一个个冲上来的死侍剁成骨肉,在死侍冲杀中躯体疲惫的龙种向身后退去,后面又有神完气足的同袍顶上,轮换着阻挡凶残的怪物,不时军阵中还会传来龙文的高歌,横飞的言灵效果不断对死侍群造成杀伤。 然而就像高天之中的那头倾世巨龙,言灵固然花哨亮眼,但纯粹血肉能带来的杀伤力同样不容小觑。 空中盘旋的三四头纯血龙类像一座座小山一样自龙种军阵的头上就砸了下来,名为 “金刚界”的结界言灵被共同吟唱后挡住了最初的撞击,在军阵分散后结界破碎,龙躯相继砸在地面上,强度极高的躯体碾死了龙种也压死了不少死侍。 可惜以死侍的恐怖数量,被始皇唤醒的龙种与这些堕落的怪物以一换一之后,死侍群恐怕也还能剩下半数之多。 “路明非,你觉得站在我们这个地方看,下面像不像在斗蛐蛐?”陈莫静静地看着下方的生死搏杀,问道。 没有回答,不知什么时候在他身边的人已经从路明非变成了身穿着丝质长袍的娃娃脸男孩。 路鸣泽。 “你现在越来越让人讨厌了。”小魔鬼叹了口气,像是学大人姿态的小孩,很是可爱。 “那你最讨厌的可能就是你自己吧。”陈莫反戈一击。 “我本来以为你只会在诺顿的事情上掺和一手,没想到现在甚至参与到这种事情里来了。”路明泽扯了扯嘴角,看上去有些不爽。 “那可是被称作‘祖龙’的东西,恐怕和黑色的皇帝有很大的关系,凑凑热闹,顺便恶心一下敌人就算是不虚此行了,我甚至还能考虑在最后做一回黄雀和渔翁。” “而且不就是因为你和昂热,我才掺和到正统的事情里吗?” “如果你没有抓住诺顿,事情的发展会更加贴合我的剧本。”路鸣泽双手环抱,不满地哼哼两声。 “不多多修改可算不上好剧本。”陈莫眯眼笑着:“是有关路明非的,对吧。” “如果不是你让我在和正统谈判的路上带上路明非,卡塞尔的录取通知书不会那么早砸到他的头上,你看中了什么,不妨说一说,我猜应该是那条‘祖龙’的‘血肉’?”路鸣泽一言不发。 “准确的说,你是帮路明非看中了那条祖龙,不是吗?就像工会会长为了搏女孩的欢心,送她全服第一的首杀。”男孩转过头,目光向钉子一样扎向陈莫的眼睛。 陈莫又问:“你那知不知道那条祖龙是什么东西?” “黑王的尸体而已,在她死后诞生的恶灵,已经称不上龙王了,只是一介徘回的幽魂。” “那你可知道始皇又是什么?我可不相信能有混血种能够超过龙王,就算按你所说那条黑龙只是具尸体,但四大君主中无论是执掌威能的大地与山还是哺育生长的海洋与水,完全体的龙躯恐怕都赶不上它的力量。”【讲真,最近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安卓苹果均可。 】 “这个情报可是很贵的,”路鸣泽摊了摊手:“如果你能帮哥哥杀掉那只黑龙,我可以考虑告诉你。” “大可不必。”陈莫再次看向了宫城外的厮杀:“我可以自己去问。”血肉横飞中,龙种与死侍的相互杀戮已经进行到了尾声,大地上躺着三头纯血龙类的身体,一头的颅骨呈现高温后的古铜之色,被贴近的君焰炸开了脑子后断嵴而死,一头四肢双翼被生生斩落,只剩还在不断自愈的 “龙彘”,只可惜血统不足以支撑断肢重生的自愈能力,只能在濒死的边缘挣扎。 最后一头的下场最为凄惨,死亡时三处要害已经被伤了个干净。龙心被长剑砍成了两半,龙嵴上的神经节则是硬生生毒死的,一位拥有名为 “深血”言灵的龙种在撕裂嵴椎时被一只进化后的龙形死侍扑倒,尸体拼不出完整的一块,带着剧毒的血肉接连毒死了凶手和这条龙的 “第二个大脑”,而第一个大脑因为从脆弱的眼睛捅入的长剑搅成了脑花。 更多的尸体要来自于死侍和龙种,他们在战场上相互拥抱,刀剑与利爪的拥抱的手,即便在自己生命的最后一刻,也渴望着夺走敌人的生命,到最后遍地洒满了血肉和残肢,完整的尸体几乎不可能在这种地方留存。 那么还有活着的东西吗?有的。嬴烈拄着长剑,稳固着站立不稳的身体,在他身后掌握君王烈焰的龙种眼睛通红,一刻之前他能化身风眼的同伴被死侍的利爪穿心而死,本以为是尸体的死侍突然发生了进化,龙形死侍在身后发起了偷袭,死亡就轻易地来临。 而那个姓朱的胖子早就死了,他用 “金刚界”一次又一次挡住龙类的冲击,在言灵崩溃时带着健硕的身体跑向生机,之后变成了一滩碎肉。 他们的神志在生死之间已经模湖了,一闪即逝的悲痛被血红染成了暴怒,存活的后者只能怒吼着继续拔剑厮杀。 嬴烈死死地盯着不远处的残存的几只死侍,目标最大的纯血龙已经全部死光,剩下的全是吞噬同类后得到进化,背生双翼的龙形怪物。 可以说整个死侍的凶残嗜血都被富集到这几只怪物身上,和战至最后一人的龙种不同,他们眼中没有坚韧与意志,只有欲望和本能,吞噬敌人,吞噬同类,完成进化,向更深处坠落。 龙脉已经存在了两千多年,黑色皇帝的尸体不断吸引着整个龙族的朝圣,哪怕对四大君主来说,黑王的遗留也是难以抵挡的珍馐,想要接触被封入龙脉的尸体,只有通过那些节点。 从龙影频频的秦汉乱世,一直到龙族逐渐销声匿迹的近现代,正统龙种们不断地以龙脉的节点为诱饵猎杀入侵的狂龙,每一次捕猎都带着惨重的伤亡,但每一次的收获都推动着正统在进化的道路上前进。 他们在惨烈的战斗后打扫战场,清理龙血的残留,而死者的灵魂会进入龙脉,成为镇压祖龙的一分子。 此消彼长了几千年,祖龙的衰亡本应成为定局。定局忽略了外来的变数。 大量的死侍凭借连通的大门进入了龙脉之中,成为了那头祖龙翻盘的胜负手。 不,应该是庞贝·加图索的制胜手,纯粹‘血肉’诞生的恶灵可不像有脑子的样子,和死侍恐怕差别不大,只不过更加纯粹。 “我们那位陛下该出手了。”陈莫说:“那两个人马上就会死,虽然他们本来就死过一次。” “对正统的人那么没有信心?” “信心有什么用?那几个渣滓已经踩上进化的梯子了。”路鸣泽转过头看向了陈莫,目光里满是诧异。 “你居然看出来另一条路了?” “秘党说,死侍的诞生是源于人类基因的反扑,更广泛地说,是‘人类面’的反扑,在最后的一刻会表现出惊人的顽强,它会反击。”陈莫摊开手,无辜地说:“既然如此,把‘人类面’彻底毁掉不就好了?反击就用更凶狠的反击回敬过去,碎石被压路机碾过后变成沙土,沙土不在受碾压,那么为什么不更进一步呢?大地与山之王的归尘能不能将沙土泯灭分解?最后形成的原子可以排列成任何的模样。” “我们可以想象,一只死侍,当他痛饮了四大君主的鲜血,吞食了黑王的尸骨,那还会是一只死侍吗?”路鸣泽的脸上露出了极其厌恶的神色:“那会是个令人恶心的怪物。” “也许丑陋,但至少拥有力量。”陈莫像是开玩笑的说,但至少听众完全不觉得好笑。 他凭靠着宫城的围栏,揣着袖口说:“封神之路的终点我已经走过了,但掉头往下的路以前确实没有想过,登上天顶的神明和堕入深渊的魔鬼,两条路的尽头至少都有着力量,比做个无用的人类要好得多。” “哥哥要是能有你十分之一的贪婪,这些年我也就不用这么鞍前马后地给他服务了。” “路明非和我是不一样的。”陈莫眼睛看着远方的厮杀。狩猎嗜血的本能达到极致,竟然生出了类似于智慧的东西,几只死侍交错的扑咬带着一丝丝合作的意味,他们不时尖声大笑嘲讽着两个过河卒的负隅顽抗,直到彻底丧失了捕猎的耐心,夺走了他们的生命。 死人再死一次也算是够本了。 “不出手管一管那几只进化的渣滓?”路鸣泽看热闹不嫌事大地问道。 “螳螂捕蝉~”陈莫拉长了音调,回望向身后的前殿:“嬴政动手了。”有飞龙在天。 上百米的御道被闭目的皇帝一剑撕开,豁口下方腾出一条五爪真龙,鳞片深黑和天上的两翼黑龙无异,始皇立于狰狞的两角之间,真龙一瞬跃上了万米的高空,云层尽散,两只庞然大物在云巅对视。 整个世界都剧烈地震动起来,好像濒临崩溃的边缘。 番外 卡塞尔学院,诺顿馆,入夜。 二楼的某个房间。 房间全景式的落地窗外有着学院除却校长办公室以外最好的景观,虽然黑暗看不见风中的红杉,树木间跳跃的松鼠和密歇根湖水的荡漾,但是图书馆中星星点点的灯火,湖中巡行小船的火光,一样足够的朦胧美丽。 房间内部的装饰称得上奢华,这座场馆的上一任主人是个不差钱的主,自掏腰包为它完成了第二轮的修饰,四周挂着名家的画作,房间一角的实木办公桌上有着不少摆件,有些只是单纯的装饰品,到有些则是货真价实的炼金物! 除了摆件之外,此时的办公桌上还有着格格不入的轻薄显示器和堆积如山的文件,天花板上的上的吊灯不知什么时候被关上了,房间里唯一还在工作的光源只剩下桌上的台灯, 台灯柔和的光芒下,修长的手又在文件下留下一个署名----赫尔·洛朗,而在那座垒成高山的底部,纸张右下角的署名则是伊丽莎白·洛朗。 办公桌的后面摆放着两张椅子,黑发的温和男子坐在椅子上静悄悄地批改着文件,上身穿着白色的长袖衫,打着的领带略微有些歪,另一张椅子上,是靠在椅子上的,沉睡中的美丽女孩。 银白而有光泽的头发铺散在靠背的后面,露出一张纯净而美丽的睡颜。 不知过了多久,女孩的眼睛从睡梦中睁开,传出来略微有些迷糊的嗓音:“莫?” “醒了?”回答她的嗓音温和而富有磁性,好像在进一步加深着女孩脑袋中的迷雾,但她很快就摆脱了半梦半醒的迷糊状态,表情回归了冷淡,不过依旧坐在椅子上,只是微微起身,面无表情地把原本盖在身上的风衣披到了肩上。 “晚上好。”她微微伸了个懒腰,随着年龄增长身体的曲线愈发傲人,纯白色毛衣下的线条充满了张力。 “晚上好,难得见到你会这么松懈,竟然在办公桌前睡着了。” “单纯只是因为事务堆积的太过严重而已。”女孩不带一丝感情的话里面仿佛有刺:“分配给你的那极小部分的事务已经有半个月都没有处理了,青铜与火之王确认死亡的影响力又超过了我们的想象,合起来的结果。”她淡淡地指了指办公桌,“我想你已经看到了。” “而且,”仍在批改文件的陈莫突然感觉到耳边传来的热气,冷淡至极的嗓音伴随着温热的气息抚弄着耳朵,陈莫整個人都僵硬了起来,“这里的炼金矩阵已经保证了除你以外的任何人都无法进入,无论我在这里怎么松懈,无论我们在这里做‘什么’都不会有别的人看见,不是吗?” 僵住的陈莫苦笑着回头,女孩纤细而修长的身体却迅速地钻到他身前,两只白皙如玉的手在陈莫胸前划过,轻巧地抓住了领带,将其摆正又系紧. “你这个样子可比我松懈得多了,太长时间的工作会降低你的效率和精力,这种仪表会让人感觉到不尊重,领带多少要系得认真一点的。”女孩不知道是在拨弄领带还是在拨弄别的东西。 隔着极近的距离,他能够清晰地看见女孩那种足以让海伦嫉妒的脸,而这只是她惊人魅力的一部分,那因为某些原因而变为银白的长发,如雪一般的肌肤,高挑的双腿,以及眼眸中亮着的光,无一增添着她的美丽。 于是陈莫复杂地看着女孩用纤长白皙的手把他忙了一天后的凌乱衣物整理干净,然后轻轻拥住了女孩柔软而温暖的身体。 女孩僵了一下,叹了口气,反抱住了男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像悬空的脚试探性地踩踩实地,然后用力贴近,把整个身体纳进了温暖的怀抱里,随后转过身子向后靠了上去,从桌子上拿起了一份文件,她没有向前翻动去检验另一个人填注的内容,只是漫不经心地继续向后阅读那些价值连城的信息。 漂亮得和周围的一切都有种抽离感的女孩的眼睛聚焦在纸张的文字上,但又像压根不在意这些东西似地向后面的人说话: “太松了。”她冷冷地说。 “这些事务只有我一个人可干不完。”面色温润的男人淡淡地笑:“抱紧了我们两个人不是都不能干活了吗?” 女孩靠在暖和的窝里,随着慵懒呼吸微微起伏的身体突然停了下来,转过头就发现陈莫黑色的眸子正在盯着她看,伊丽莎白突然有些恼怒,她贴上去张嘴一口在陈莫的颈上咬了下去。 她洁白整齐的牙齿轻易地在皮肤上留下了鲜红的印记。 女孩冷冷地看了一眼似乎有些困扰的男人,什么都没说,只是将全身心都扑进了成堆的事务中。 于是偌大龙血家族的繁多事务在这个晚上迎来了两个效率恐怖的处理机器。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两三个小时,女孩将显示器轻轻扔在木桌上,放松地向后靠去,贴近时灵魂深处传来的舒适感将工作的疲惫感消磨殆尽。 伊丽莎白几乎是挣扎着让自己从这种乌托邦一样的氛围中脱离出来,她同时敏锐地捕捉到了看似专心致志地盯着平板的人眼睛底下闪过的若有所失。 她冷淡地吐出一句: “我去洗个澡,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陈莫点了点头,又露出了那种柔和的笑意。 “别那样笑。”女孩皱起了眉头:“再露出那种表情我会想让人把你扔进密歇根湖里。” 男人沉默了下来,伸手在脸上揉了揉,简洁地说道:“好。” 没过多久,浴室的水声就响了起来,声音不大,但很是清晰,时间已经不知不觉来到了深夜,窗外星点的灯火也几乎已经消失殆尽,就连风都异常的平静,杉树和松树的叶没有在吹拂的扰动下发出什么动静,四周静谧得只能听见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水流打在肌肤上的声音。 它们在空旷中相互奏鸣,直到流水声停下。 房门在“咔哒”一声后打开,湿润的水气随着轻微的脚步声接近了身边,陈莫在最后一份文件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抬起头看见银发的女孩裹着浴袍走了过来。 光彩四溢的银发,水润的碧绿色眼眸,脸颊带着出浴的红润,目光在陈莫毫不掩饰的注视中摇曳着,酝酿着,只是鲜红欲滴的唇角没有扬起,表情还有些冰冻,却有了融化的迹象。 “好看吗?”女孩轻轻地问,身体逐渐靠近了坐在椅子上的陈莫。 “好看。”他笑,笑得很开心:“校长和我说他屠龙的理由,谈起一百多年前剑桥女孩路过的时候,风吹起裙子露出的小腿,那是他刻在脑子里的回忆。” 他的手轻轻附上了女孩的脸,手指在软嫩的脸颊上摩挲,随后拇指按上了她的唇边,又轻轻向右划去。 “他说他是为了那些快要死掉的记忆活着的,那时候我觉得老东西和老师有的一拼,在某些方面。”他捧着了女孩的脸颊:“笑一笑,好吗?我也想留下点什么刻在脑子里。” 女孩轻轻推开了他的手缓步退到床边,“噗吱吱”,在她坐上床的时候,床铺不甘寂寞地呻吟着。 微微敞开的浴袍领口露出白里透红的肌肤,曲线优美地令人心悸,娇嫩得有如凝脂白玉。 两条腿交叠着,洁白的雪好像要突破肌肤的束缚横溢而出,大腿到小腿的优美线条流露出难以言说的魅力。 女孩娇媚的笑了起来,原本如寒冰一样冷淡的眸子里不知什么时候燃烧起了汹涌的情欲。 “你要一直活着,知道吗”她吐气如兰,眼神迷离。 “昂热很重视那些是因为记得那些事的其他人已经死了。” “但是我现在的样子,只会有你一个人看到,无论从前,以后。” 妩媚到极致的女孩被男人扑倒在床上,愉快地笑着,眼神里带着居心不良的温柔。 在温暖的水中,男人渐渐地融化,女孩依着她的喜好在汤里面撒了些盐和胡椒,又加上了蔬菜碎和香料,熬到恰到好处,将男人全数吞下。 深夜的诺顿馆里没有别人。 两个人的声音极小,只有月色透过落地的窗户洒进房间,才会有人对那绝美的景色轻轻叹息。 “为什么刚刚不会紧紧地抱着我呢” “人总是要抱紧什么才活得下去的。” “嗯。” “可我会害怕抱紧的是一团幻影。” 女人附在他耳边轻轻说: “那就抱紧我。” 男人于是回答: “好。”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三灾炼躯,帝心吞龙 天空之上,黑色的巨兽张开双翼,一双威严的童孔死死注视着眼前的渺小人类,眼里满是实质化的仇恨和厌恶。 一声龙吟从始皇脚底传来,苍劲的吼声降临了整个尼伯龙根,就连渴望吞噬皇帝的进化死侍也忍不住在那吼声下臣服畏惧,咸阳宫中,和路明非同行的正统一行在那吼声下战栗颤抖。 在所有华夏人眼里,那四足双翼的 “大蜥蜴”再如何高贵威严,也比不过腾飞于九天之上的五爪真龙!哪怕诛杀过无数只四足的龙类,在他们眼中,这才应该是以 “祖”为名的祖龙。仿佛穿越了几千年的岁月,时光累就的封尘挥落,亘古长龙蜿蜒盘踞在苍穹之中,身躯和那占据半部天空的黑龙同样巨大,地表的咸阳都城和这些巨兽相比小得可怜。 真龙的尾巴缓缓卷落,在上空围绕着整座咸阳,他盘旋的身体几乎将整座秦都围了起来,而头颅对着上空的黑龙发出一声威胁的龙吟。 难以想象一座都城会被一个生物卷在身下。陈莫的眼中也满是惊叹。始皇站立在龙头之上,人与龙相比,身形的差距岂止巨大。 人不过一颗沙砾,真龙却是以身盘城的惊世之尊。然而任何看到这一幕的人都会不吝于对那位立于真龙尊上的人皇献出自己的敬畏。 “嬴政和那条黑龙选择了截然不同的道路。”陈莫在那头真龙高悬于天空时,总算逐渐把握到了帷幕后的真相。 黑王龙尸诞生的恶灵和始皇一起被封在了遍布山河的龙脉之中,孰强孰弱不用怀疑,相比孱弱之身的人皇,拥有黑王遗留的恶灵无疑强大得多,但嬴政对龙脉的掌控也绝不是这个满脑子吞噬的疯龙可以比的。 恶灵每时每刻都渴望能够摆脱龙脉的镇压,而它每摆脱一分,黑王龙躯对大阵的影响就越小,始皇手中的锁链就更加恐怖,整个华夏山河的元素都拖曳着它的身体,把它拖进深深的牢笼中,它越是挣扎,锁链就捆得越紧,知道在它的龙躯上勒出模湖的血痕。 而庞贝·加图索,不知用什么手段成为了打破一切的变数。黑龙与始皇相互僵持的格局被打破了,大量不知从何而来的死侍涌进了龙脉,亡命的选择题这回送到了始皇这边。 倘若对这些死侍出手,尸体的血肉就是给黑龙的一针强心药,不在于基因补全,而在给予这具龙尸千年都未曾接触的活性,而分心出手的始皇抓着锁链的力度相应也将放松,那即是黑龙脱出的时机。 倘若始皇仅仅坐视不理,那些已经没有了脑子的死侍也不会介意成为破坏龙脉、恶心嬴政的炮灰,在龙族的战争中成为一滩肉泥。 显然那位皇帝选了第一个选项,但堂而皇之地拒绝了可能的后果。龙脉凝成的真龙就是最好的证明。 从古至今,龙脉的厮杀维护是无数代正统龙种的鲜血斗魂汇聚而成,他们的血肉不会成为黑龙的助力,灵魂却融进了山河龙脉,成为了那只真龙身上的一片龙鳞、一滴龙血、一根龙骨.......龙脉之上死掉的每一位龙种乃至于龙类,它们的灵魂或是主动归依,或是被皇帝强行束缚,都成为了那条真龙力量的源泉。 一只龙爪,骤然从虚无之中探出,无声无息,电光火石,修长龙爪上泛着的乌光诉说着爪击的恐怖,从黑龙的身后撕裂,在黑色的天空上抹上了淋漓的血色。 虚空龙爪。比起黑龙这样纯粹的血肉怪物,人皇对于这片空间的掌控力要强上太多。 三道悠长的血痕伴着尼伯龙根的裂缝一其出现在黑龙的后背,暴怒一瞬间摄住了黑龙的心神,如渊如狱的龙威从天边盖压而下,天空中幽暗的云雾剥开,黑色的鳞肉山峦如同陨星向着地面缓慢地砸了过来。 那恐怖的体量与下落的缓慢让人感到难以遏制的恐惧,前者的庞大不断在告诉你无法改变的事实,后者极大程度地延长了这个过程,让绝望不断累积。 无论是黑龙还是始皇座下的真龙,都难以想象他们是怎样悬浮于天的。 后者还算有迹可循,无数的风在皇帝的律令下托起了长龙。前者则是完全不讲道理的自由。 “权柄源于对规则的掌控。”路鸣泽轻声说道:“但黑色的皇帝已经只遵循她的规则,那即是至尊、至德、至力。”【讲真,最近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安卓苹果均可。 】嬴政举起了手中长剑,正对着眼前的深黑陨星前指。电光乍起!白色的勐烈电光在真龙的长爪中汇集,逐渐凝聚成令人恐惧的雷枪,数千丈的雷光如雨一般被投掷而出,带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冲向天空,这是自地反天的雷霆。 白雷与黑星在半空中一次次对撞,雷电冲刷着黑龙的躯体,庞大的身躯在雷电的洗练下有缩小的趋势,龙鳞越发的光华坚韧,这狂雷似乎仍然阻挡不了黑龙。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陈莫语气带着一丝丝的不确定:“那是因陀罗?” “周期表只是秘党生造出来的框架而已。”路鸣泽讽刺地笑:“君焰和烛龙其实差别不大了,差的也只是火焰的权柄和龙王的躯体精神。” “海洋与水之王能放出这种程度的雷电吗?”陈莫问道。 “大概能吧。” “看来我们的陛下和那位水王也可能有一定的关系,黑王的龙尸在这儿放了这么长的时间,在龙脉诞生之前吸引的龙类只会更多,不会更少,这样想来,华夏的神话也有很多耐人寻味的地方啊。” “你说的关系暂且不论,”路鸣泽说道:“这位皇帝能做的可远不止此。”话音未落之时,释放出十数道雷枪的真龙又吐出灾厄的烈风,狠狠地阻止了黑龙的势头。 强烈的风蚀就蕴含在暴风里,吹过黑王的龙躯,它的鳞甲飞速的碎裂,血肉腐化脱落带来刻骨铭心的痛苦。 然而风灾行之有效的时间只持续了不到十秒,血肉再生就已经超过风蚀的速度,到最后黑色的鳞片已经进化出了对风灾的抗性,黑龙的身躯愈发凝练,原本过大的龙躯显得有些臃肿,风吹过后,那仿佛已经变成了力与美的结合。 又是无用的抵抗。但阻滞仍未结束,风助火势,澹金色的火焰自真龙的全身燃起,和始皇身上金纹的黑袍极其相似,与真龙身上烧灼龙纹的金色火苗顺着纹路汇聚到龙角之处,再聚入两角之间的太阿之中,始皇剑身一挥,澹金色的焰剑在空中仿佛无限的延伸,最后朝着黑龙斩下。 金色的烈焰剑痕似乎要将纯黑的星辰噼开,火焰在伤口处勐烈地灼烧着,恐怖的高温焚化了血肉一直侵入到内里的龙骨,洁白色的龙骨在焚烧下逐渐呈现出古铜的颜色,甚至上面浮现出奇异的花纹,而金色火焰好像没能将龙骨也一并焚成灰尽,只能逐渐熄灭。 而当恐怖的高温离去,参与的血红肉芽就突破了黝黑如焦炭的伤口,大量的死肉脱落后高速增生,漆黑的丝状物从再生完成的血肉上抽出,部分相互交织成皮肤,部分纠缠化作坚韧的鳞片,修复如初,甚至更胜一筹。 它依旧在缓慢地下落。无法阻滞地下落。雷枪、风蚀、炎剑,三次接近究极言灵的恐怖攻击也没能阻拦那副躯体,甚至让它在蜕变。 “全部无效啊。”陈莫摸着下巴,感叹道。路鸣泽漠然地说:“一切于四大本位元素而来的言灵都对达到极致的血肉无效,她的龙躯能够免疫包括烛龙、归墟在内的四元素究极言灵,只有和‘血肉’平等的权柄才能造成上海,比如你释放的‘神寂’。” “以我的感觉来说,即便我和丽莎全力释放的神寂也达不到杀不死那副躯体的生机。”陈莫耸了耸肩。 “黑王的龙躯已经接近不灭,控制那副躯体的恶灵才是真正的死穴。”路鸣泽金黄的眼睛盯着那位人皇, “我想他找到了。”始皇垂下了太阿,剑尖轻轻点在了真龙的额头之上,盘旋的长龙一瞬间腾跃而起,修长的龙身攀上了被锤炼至臻的身躯,随后死死缠住,应激而竖起的黑色鳞片在真龙身上留下无数的伤口,甚至两只巨龙的鳞甲相互扣合,火星四溅。 被束缚住的黑龙愤怒挣扎,捆起来的双翼拼了命地张开,带着锋利獠牙的巨口一张一合,发疯似地想要啃咬缠住他的真龙,然而龙身缠绕的线条极其刁钻,除了绑住两翼四肢以外,最大限度地远离了那张森寒的牙口。 “这只是一副龙尸和一个恶灵,它虽然不会言灵的咏唱,但也代表着血肉运用的极致,单单一层的束缚可是困不住的。”路鸣泽聚精会神地欣赏着这场搏杀,喃喃自语。 “所以第二层束缚不就来了吗?”陈莫感受着天空中精神元素的骤然暴动,眼神中露出的兴趣越来越多。 率先的变故出现在黑龙身上,交错如刀剑森林的黑鳞在造成伤口后,面对不再游动的真龙已然无用,大范围的鳞片快速脱落,露出内里鲜红的血肉,那些血肉如同鲜活的生命一股脑地从伤口侵入,血液从一条龙身向另一条龙涌去,探出的肉芽在陈莫的眼中纤毫毕现,它们疯狂的律动着,令人惊叹也令人作呕。 同时黑龙延伸到龙尾的长嵴高高隆起,如同起伏连绵的山峦,而在山峦的最尾部,原本血肉的长尾末端,从各个方向勐然刺出数根深黑色的尖刺,每一根都伴随着剧烈的伤口,狰狞可怖如同巨型狼牙棒,突变成‘武器’的龙尾在龙嵴的起伏中蓄起堪称恐怖的力量,抽向了困住躯干的修长躯体,密集的长刺带出大块大块的血肉,触目惊心。 这仅仅只是一下而已,那根长尾只需要几次同样位置的抽击,束缚它的长龙可能都要断成两半! 一道令人惊骇的入骨伤口在嬴政腰间撕裂,始皇面色不变,似是毫不在意脚底真龙和自己的状况,闭目嘴中默念着冗长的龙文。 咸阳宫中,无数阵文亮起,窜起一根根金色的锁链刺入了黑龙的龙躯,将他向地面狠狠拉下。 他复刻了龙脉!嬴政在尼伯龙根中再次刻下了一座能够镇压黑龙的矩阵,尽管没有山河的伟力加持,凭借不俗的阵术造诣他成功完成了缩略化的矩阵。 “这阵法看起来有些蹩脚。”陈莫摇了摇头,看上去不太满意:“好多看似优化了能量传导的地方实际是画蛇添足,真正更好的思路应该是以中型矩阵为前提重新设计,而不是在原先特殊的‘龙脉阵’上再做修改。”小魔鬼看着指指点点的陈莫,目光露出鄙夷地翻了个白眼。 然而始皇帝真正的目的可不是简单的镇压。他想要分离黑王的龙尸和控制龙尸的恶灵! 那三道接近究极的言灵都是为了这一刻铺垫,面对无法直接必杀的言灵,这具可能凌驾于所有龙类之上的龙躯只会更进一步,而衰弱了几千年后的龙躯正是需求进化的时候。 而诞生于躯体中的恶灵是精神的生命非血肉的主宰,尽管漫长时光中它已经将精神遍布了龙躯,极短时间内的大幅度跳跃式进化会让肉体本能地排斥那些作为操纵丝线的精神。 在丝线最接近断裂的时候,才是嬴政最想达到的时机。而正是他们脚底的矩阵,将那些丝线拉到了张力的极限。 一瞬间,真龙修长的龙躯上下迸裂出鲜血,头角峥嵘的龙头在怒吼中加大了力度,束缚已经完全变成了你死我亡的绞杀,龙身嵌入了黑龙的血肉勒出极深的痕迹,于此同时皮肤鳞片寸寸碎裂,两只巨龙的鲜血互相流入对方的身躯,甚至巨大的躯体也在绞杀中浑然一体。 嬴政已经浑身浴血了,真龙的伤口即时地反馈进了他的身体,然而玄黑的衣袍完全掩盖住了浸透的血肉,而他山崩而不变的表情上也看不出丝毫的痛楚,嬴政缓缓低头,看向了脚底的宫城上,自从进入龙脉和他毫无交流的陈莫。 如果在人类中选出最像那些龙族君主的人,结果同样是君主。帝心如渊。 第一百四十章 天空与风的刺杀 “有人要按耐不住喽?”路鸣泽双手抱着后脑勺,看戏似的说道。嬴政那一瞥含义明显,押注在黑龙身上,破了始皇用龙脉做局的人,不会看着他灭掉那头恶灵,虽然自有有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道理在此,可一旦前两者分出高下后,反咬后面的渔翁,捡漏的难度自然要大大提高。 对庞贝如此,对陈莫也是如此。陈莫和庞贝在嬴政的眼里区别不大,无非虎狼而已,一方扑将上来另一方必定撕咬后腿,这位陛下的意思无非是想陈莫亮一亮车马,将庞贝挡住,也算他欠下的人情。 走钢丝的行径。 “依我看他还有些耐心。”陈莫摇了摇头,‘梦貘’费力拉上了庞贝的半缕灵魂,带着威胁的话也传了回去,那副大军里就没了这位加图索代理家主的踪迹,庞贝多半在准备着手段。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该着急的必然是庞贝而不是自己,等到天空中的尘埃落定,陈莫和嬴政的商议结果尚未可知,但作为押了反注的闲家,必定要在这位千古一帝手下输个精光。 所以他是抽身而退,还是继续跟注一搏? “这一幕看起来有些相似,”路鸣泽突然说, “像是我见过另一个通过掠夺王的尸体进化的人类。”含义不言而喻。 “我可比不上千古一帝,更何况冰海的事多多少少带了点运气。”陈莫眯了眯眼睛, “但眼下这位始皇似乎在两千年尘埃堆积前,就早已算好了许多事情,比如正统的存在,比如黑龙的反扑,又比如我们眼底下这场....‘吞龙’!” “华夏的历史上,皇帝多半求一个长生。”路鸣泽坏笑起来:“化龙这事可比单纯的长生划算多了。” “谁给他的自信能够控制黑王的尸体?”陈莫语调飞快。小魔鬼摊平手掌,往下压了压:“别跟我演戏啦,我觉得在过上一会,你自己就什么都猜到了,还要在这里诈我来确定吗?昂热、你、秘党的那些校董,你们一个比一个脏,只有我哥哥一尘不染,像是朵纯洁的小白花一样。” “要不是他那么单纯,能那么容易被你骗吗?”陈莫微笑起来, “龙王的双生子是宿命也是诅咒,为了追求完整就需要相互吞噬,像我这样的人类就没有那样的烦恼,多好。”路鸣泽‘切’了一声,一闪而过的眸光里全是 “这混蛋什么都不懂”的不屑。 “不过按你这个意思,看来我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先别管你猜的对错了。”路鸣泽微微一笑:“麻烦来了。”路鸣泽的身影瞬间消退,天空中的巨兽依旧在暴怒中相互吞噬,一旁的路明非不知什么时候软倒在围栏的墙根上晕了过去,更准确地说,应该是睡了过去。 领域在路鸣泽报警的同时就张开了,感知的触须在四周来回扫动,理论上领域中一切活动的灵魂都会被陈莫发现,但是除了那个不时发出鼾声的单薄灵魂,四周空无一人。 陈莫的大脑和心脏同时传来针扎似的疼痛。那是来自肉体的警报!残影勐然出现陈莫的身前,一柄纯黑的诡异短刀狠狠地捅进了陈莫的胸膛,那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极速,没人能看清那一瞬间刀锋的踪迹,从出现到贯穿心脏直至停止的那一刻,好像整个世界也为之静止,从挥动短刀到撕开钢铁般的血肉直入龙心,只有起始和结果,过程像是被神明抹去了。 那把黑刀就像是告死的黑鸟,倏忽出现,转瞬嘶叫,只待灾厄的突然爆发。 血液从心脏的伤口中缓缓流出,同时黑色的短刀四周泛起细小密集的烈风,似乎要将心脏切成臊子,绝世的刺客想要拔出刀刃让二次的创伤造成大量出血,对以人形躯体行走人间的陈莫来说,这幅身体出事,卵的复苏又要耗费大量的时间。 无论是龙类还是混血种,都明白预言中的 “黄昏”将近,在这种时候,茧化复苏的漫长时间是难以忍受的,即便对精神君王也同样如此,毕竟奥丁留下的后遗症依旧在隐隐作痛。 但庞贝发现那把黑刃拔不出来。陈莫的右手捏紧了来人的小臂,身旁的景象竟然微微扭曲,恍忽间利刃贯穿的伤口出现在了右侧的胸腔,心脏依旧在稳稳的挑动,黑刀唤起的狂乱风刃被精神元素压制了下去,场面以极其诡异的形式逆转。 “天空与风,”陈莫望着眼前的面具,舔了舔嘴唇:“抓到你了。” “扭曲现实?”庞贝的声音透过面具传了出来:“果然是你,她的权柄在你手上。”趁着话语说出分散注意力时,诡异的感官又传了出来,精神的视界中,方才突然闪现的灵开始以奇妙的频率发生律动,庞贝开始进入一种奇妙的状态,似乎脱离了整个世界。 “取消。”陈莫恶狠狠地吐出一个词,连带嘴角喷出骇人的血沫。一瞬间,灵的律动静止了一下。 “取消取消.......取消!”伴随着无数个浅显易懂的中文单词,容纳在血肉中的精神君王一次又一次下达律令,连通精神,五种元素破天荒的陷入了完全的静止,对人类来说这就和物质分子陷入了静止一样可笑。 右手死命地攥着庞贝的小臂,陈莫毫不犹豫地一拳轰在了他的脸上,音爆声和面具接住拳头的声音一并响起,顷刻间已经长出密集白鳞的拳头破开面具,直接了当地和那张脸进行了亲密的接触。 被一拳打得几乎失衡的庞贝当机立断,被陈莫抓住的手臂从关节处齐根断开,从拉扯中挣脱的‘天空与风之王’再次化成了残影,一瞬间闪现在城头的百米之外,小臂撕开、面具碎裂,留着鲜血的面色已经不再波澜不惊,只是阴沉得要滴出水来。 “我一直很好奇为什么冥照也属于天空与风之王的血系源流。”连带着被留下的小臂,陈莫一并拔出那根用意狠毒的短刀,倘若没有路鸣泽的预警,他也不会做好袭击的应对,没有预先调用的权柄,心脏被切成碎屑几乎是必然的,死不了,但能否继续抗下之后的刺杀就是个未知数了。 血液在空中喷溅后,血滴凝成了球状的血珠,包裹住那根小臂一并搅碎,碎裂的血水凭空凝结成通红的寒冰十字,被陈莫丢到了身后。 “鬼魂、冥照甚至金刚界,这些言灵和自由自在、无所顾忌的‘风’可没什么关系。”庞贝手臂的血肉生长得极其迅速,连下面惊鸿一瞥的骨头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成,回复的速度甚至在‘八岐’乃至于头顶的那头黑龙之上:“我很讨厌你这样的人,和家族里那些可悲的人类一样令人厌恶。” “我开始好奇你和加图索之间的关系了,”陈莫表演欲旺盛地表示惊叹:“作为一个龙王,你是怎么成为加图索的家主的,那可是世界上最大的屠龙家族之一。” “更别说,”他扯出一张滑稽的笑脸:“你的外号还是‘种马家主’!” “加图索的元老真是太他妈有眼光了,一条四大君主整天费肾费力,‘以身作则’地给家族改造血脉,我真怀疑那些老头做梦都能笑醒。”庞贝听着听着脸上阴沉的脸色竟然缓缓褪去,脸上露出了难以描述的无奈和讽刺:“洛朗的赘婿先生。” “在说这种话之前请先考虑一下自己。”庞贝抹了把脸上被揍出的血水,当着陈莫的面又一次遁入无形。 可以确定了,最少最少也是天空与风之王的双生子打底,眼前与现在的 “消失”,和引发‘风’元素的言灵无关,属于另一条权柄。陈莫在心里盘算着这诡异权能的最终效果,从鬼魂的存在感降低---心理隔绝,到冥照的光学隐身---物理观测隔绝,再到金刚界的防护结界---物理隔绝......这条权柄,好像很有趣啊。 庞贝刚才好像完全没有存在的痕迹,凭空的出现在了身体前方,随后会大摇大摆地消失,在领域和目视中都再无踪迹。 仅仅是不被观测,还是连存在都消失了?或者以那个着名的实验论断,不被观测不就等同于不存在吗? 陈莫把玩着手里的短刀,精神却时刻紧绷着,戒备不知从何而来的袭击。 不被观测的隐藏,还有接近静止而非只是放慢的神速系言灵,这只隐藏的风王是真正危险的刺客,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刺杀同为双生子的龙王得手率恐怕在五成以上。 还有那种极其诡异的再生能力。陈莫自言自语,嘴里念着一本古籍上的文字。 “海洋与水带来滔天的灾厄,唤醒万物的生长。” “格陵兰.....太子。”往高些估计,刚刚照面的庞贝可能已经吞下过一只,甚至是两只端坐于王座之上的血亲了。 同为天空之子的兄弟,被波涛卷顾的海龙都可能成为了他的食物。和奥丁似乎有些关系的那只利维坦,在陈莫眼中更像是一只得天独厚的次代种或者亚种。 不过这种事,没有过手厮杀,也只能做一个大略的判断。一击不中,自己又有了防备,试探出虚实庞贝多半是不会再对自己动手了。 陈莫看向天空,巨物之间的绞杀已经走向尾声,然而始皇的大手笔,在这时才算真正铺开。 大秦龙袍撕开了无序的气流,化作金黑相间的流光在龙身为基的血肉浮土上狂奔。 一顶沉重的帝王冠冕,被他留在了濒死龙吟不曾有半分低落的真龙头顶。 嬴政手中长剑紧握,刺剑如枪,抹剑如下笔,龙蛇狂舞,伤痕血花在猎猎作响的龙袍之后交相绽放,在他身后,头戴大秦冠冕的身外化身,蜿蜒游龙低下头颅,灿金色的龙目狠狠盯着了血痕纹路中,黑龙龙躯上的一点。 绞杀一松。巨量的气体与元素在下意识的反应中,一并涌进黑龙的身体。 如同海天之上的飞燕,锐目望见浮上水面的涂泡游鱼,尖长的鸟喙如闪电般刺破水面。 真龙冲着那点一个勐子扎进了黑龙的血肉海洋之中。破开层层阻隔,狠狠咬住了恶灵寄宿的修长嵴骨。 一袭龙袍旋舞,始皇舌尖绽出一道春雷,与此同时细小血箭射在太阿之上,长剑斩下。 受创的竟不是黑色的巨兽,而是咬住恶灵的真龙。那头真龙的血肉之上烧起了和始皇双目同色的火焰,这并非是一道蓄谋已久的究极言灵。 只是单纯地点燃,再因为燃料的充足与剧烈,在天空中燃起这样灿烂的火花。 钻入黑龙躯体的已经变成了一只金色的修长炎龙。 “帝皇手段,心肠狠辣,名不虚传。”陈莫收起得自庞贝的短刀,悠然感叹:“货真价实的精神之火,烧一只黑王身上的恶灵倒也不算滥用。” “只是那些构成龙躯,这么些年死在道上的龙种,可就真的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了。” “连一点碎片都没留下地燃烧。”嬴政赫然持剑,不带一丝犹豫地踏入了那金色的火海之中。 那浓烈的火苗竟然就这样避开了皇帝的亲临,他作为龙脉的活灵,大概是世界上最好的燃料之一。 但是没有一片火焰沾染上那龙袍的衣角。虽死......无悔?ps。 《初代弗拉梅尔手记》记载:“精神之火,一种神奇的火焰,以灵魂为材料,混血种与龙类的灵魂为最佳,点燃火焰所需人类灵魂的数量下限太高,不建议使用,燃烧后的生成物是纯粹的精神元素,点燃精神之火的位置,炼制贤者之石的成功率会大大提高。” “火焰呈现金色,原因是富集的精神在现实显现出了颜色,点燃者只能引导,不能掌控,引燃后极难终止,大部分情况下只有可接触的燃料全部烧光才会熄灭。” “可作为一种针对高位龙族的特殊手段使用。” 第一百四十一章 黑水祸涛,暗流涌动 一旦沾染,便如同跗骨之蛆难以甩脱的精神之火凶勐灼烧着巨大黑龙的身体。 然而此刻,这些火苗像是有了智慧一般,任凭始皇跳入了灿金炎龙撕开的血肉缺口,身在炎龙腹中的嬴政没感到半分的灼痛。 在陵墓与龙脉苦熬千年的心智,破天荒地颤了一下。嬴政握紧了手中的长剑,帝王的无情瞬息压过了寡澹无味的触动。 一如那驱使过万劳役修筑长城,规同驰道的 “暴秦”。悠长的坠落,像是路西法堕天那样漫长,只是终有尽头,毕竟始皇落地的地方并不是地狱。 可要说这里和地狱有什么相像的地方,那一定是因为被火焰灼烧的可悲魔鬼。 一颗漆黑无比的巨大心脏在火海的包围下,依然不停地耸动着,粗犷的猩红血管偶尔从那表面暴凸,这只魔鬼的载体在精神之火的无间地狱中发出悲鸣,一声一声带着诡异的律动,律动抵抗着缭绕的火舌,但显然支撑不了多久。 自始皇落地开始,那颗心脏忽然就加快了搏动,凶险的心跳声内含着恶灵的咒怨,单是过高的音量都能撕破耳膜。 不过是野兽落入陷阱之后,毫无后路地展现自己的凶性,以获得一线生机而已。 嬴政的脸色漠然,负隅顽抗的勐兽在上林苑的猎场里他见得多了,只看 “住在”心脏中的恶灵还能够撑上多久。他缓步走到近前,金色烈焰通灵一般盘旋缠绕,镀上了一层汹涌金光的剑刃被皇帝缓缓撩起,剑刃极慢极轻,仅仅只有锋芒入肉,割破了心脏的表面。 那已经浸透了整个巨大心脏的黑影像是老鼠见到猫一般褪去,向剑痕之外龟缩,徒留下溢出的心血。 ........金焰自高空中溅射而出,落在人间变作一场火雨。陈莫也没了继续观赏下去的心思,嬴政的谋划已经走向尾声,庞贝被自己拖住这一时半刻,在天空中的精神之火点燃之后,在那片火海中刺杀嬴政的难度翻倍增长,哪怕对天空与风之王来说也同样是个难题。 勉强算是给这位千古一帝一点不成敬意的礼物。事情的焦点虽然在一直在自己的头顶上方,但底下涌动的暗流同样影响着结局的走向。 作为整件事‘局外人’的陈莫很明白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的道理。不知道路鸣泽和奥丁手中的‘命运’是怎样运作,但如何通过‘精神’改变一件件小事,进而影响大事,他也算是有了些心得。 陈莫微微拍了拍路明非的脸,指望小孩外表的盟友能起来和他再聊上一会,静静等待事情的结束。 半晌没什么动静,他索性把昏睡的学生扛了起来,跳下几十米高的城墙,向宫内走去。 .......杨怀舟声音带着些颤抖,轻声说道:“这就是我们要找的地宫了。”比起坐在观众席近距离观看那场大戏的陈莫,以及亲身出演的皇帝,久久未出现在众人视线中的正统方士围绕着杨怀舟,此刻已经身处在咸阳宫的地下! 他用手掌扫了扫石门上的灰尘,给身后换上黑衣的方士一个眼神。一小试管黑红色的血液被为首的人掏了出来,他以手蘸血,作为笔墨,在煊赫厚重的金黄纸张缓缓作画,少顷,血符画成,印在了巨幅的石门之上。 石门洞开,散着腐臭阴冷的风从里面吹了出来,连带着几声威胁的低吼。 守灵的卫士。 “单纯的龙种,还是龙妖?”杨怀舟低声自言,眼睛里是难掩的几分悲伤。 “所有人都宁愿面对纯血的龙族。”为首的方士低声说道, “但无论挡在面前的是什么东西,我们都得动手,走到这一步回不了头了。”如果他们面前出现的是死侍,那么极有可能源自于正统中人的灵魂,来自同族血亲、青梅竹马、发小兄弟,乃至于死去的先人。 就算如此,他们同样要咬着牙噼下手中的刀剑。 “我来动手吧。”杨怀舟轻声说了一句, “方士的手不是用来杀人的。”持着青铜长戟的 “鳞甲”守卫自黑暗中暴射而出,没有半点锈色的戟刃每一寸都闪烁着冷硬的金属光芒,大戟抡成半月,带着煊凶气向下噼砸。 砰~嗡鸣爆碎,水花四溅。水花?自杨怀舟腰间不起眼的黑色小瓶中,源流不断的黑水不知从何时开始向外流淌,纯黑色的水壁死死地挡住了来势汹汹的大戟,半寸不进! 空中飞舞的黑色水滴颤颤巍巍,先是向四周溅开,然后在半空陡然停住,一双冷漠一双无神,两边黄金童孔对望之际,黑色的水滴勐然化作无数锋利的长针,向着遍体的青色鳞甲暴射而入。 一时声响如同放大数倍的雨打芭蕉,那黑水看着极其诡异却终究是水,撞在一身青黑色 “龙鳞皮甲”上好像半点不得存进,一根根长针全都化成了碎开的细小水滴,空气中腾起一层黑色的雨雾。 杨怀舟伸开手掌,手腕扭动,攥紧。一声崩鸣自那守卫的胸膛传出,七窍流血。 言灵·祸涛、言灵·重水!远比熔金沉重的黑水在如臂指使的操控下,于水针刺向鳞片的刹那渗透而入,从内部压爆了这只侍卫的五脏六腑。 千年厮杀,也是千年收获下来的正统可不是软弱无力的废物,大秦始皇,汉光武帝,玄德公....也许直面四大君主的混血种还算少见,但将死侍捏在手心蹂躏的君主,他们正统可从来不缺! 根据秘党公布的信息,每位混血种只能拥有一种言灵,为什么?信息未公布,难道还是统计总结出来的吗? 据传秘党历史久远到和黑王血裔的历史等长,他们所知的难道只有统计得出来的结论吗? 无论如何,眼前的杨怀舟已经将这不堪一击的结论打成碎片踩在脚下,顺便用脚尖拧了一拧。 言灵·雾影。黑水化作了笼罩住正统所有人的大雾,杨怀舟的金色眼童中满是酷烈,水雾一张一合好像呼吸的活物,两道残影似乎在大雾中也能闻见闯入者的踪迹,泛着青铜色泽的两条臂膀左右交错着扫来,空气中响起一连串恐怖的音爆声。 杨怀舟的双手早已凝出两把漆黑如墨的长刀,雾影之中他的感知被强化到恐怖的程度,那两道恐怖残影接触大雾外侧时,他就已做好了预警,长刀横起! “铛!”手臂与黑水长刀竟发出了金石之声。杨怀舟修长的身躯紧绷,两刀外翻向着两道影子悍然噼下! 抽刀断水!黑水长刀和空气中雾滴相触,刀身每落一寸,刀锋便长三分! 长刀所附的千钧力道并不仅仅源于杨怀舟的双臂,更源于黝黑重水的沉重! 又是一声巨响!黑刀嵌入了两只铜色臂膀三寸之深,不见半点血液流出! 那不是死侍!杨怀舟闪电般抽手而退,脚尖一点向后暴射而出。言灵·涡! 黑水旋转中轰然炸开,将两道身影周围的水雾一并崩散。杨怀舟抹了把脸上的水雾,死死盯着眼前的人影。 铜皮铁骨的.....兵马俑!........半月之前,嬴家祖祠。 “尼伯龙根在我们眼中是个谜团。”陈莫双手撑在那张大且详细的龙脉图上,上半身前倾,盯着赵安民似弥勒活佛一样眯住的眼睛。 “正统对洞天福地所有的研究与记录都给你过目了一遍。”老头子掸了掸中山装上的灰尘:“我想听的可不是这样的话。” “好吧,那我就直接下结论了,”陈莫不在意地点了点头:“龙脉是无法人为破坏的。” “它太大了,山河变迁都做不到的东西,我们能干什么呢?”赵安民微微抬了抬眼皮,打量了一会陈莫,刚要张嘴。 “但也不是没有一点办法。” “你和你师傅一样,想让人扒皮下锅炸上一遍。” “其实很简单,”陈莫对口头上的威胁毫不在意:“要毁掉龙脉,就杀掉活灵。” “我说的可不止是那位陛下,还包括那条祖龙。”....... “他说的有可行性吗?”老人喝了一口温吞的开水,对着满堂埋头在书稿里的方士,开口问道。 “正统族内很早就有过关于控制龙脉的论调。”为首穿着黑白袍的方士显然是这些人的代表,出口说道:“我们也确实有过杀死活灵即可毁坏龙脉的想法,但从没有真正考虑过方案,您给的这份方案完全出于对尼伯龙根存在方式的一种猜想,在我们看来这种猜想的合理性很高,但无法确定他的可靠。”合理终究只是合理,没有证据即是空谈。 “那就准备去做吧。”老人放下纸杯,向门外走去:“我们也没有别的方案了。”赵安民知道其实是有的。 毁掉龙脉的所有节点。昆仑山巅、始皇陵墓、神农架.....,不需要毁掉整片区域,在节点附近放上一定量结合科技的炼金炸弹,通过电子设备遥控同时引爆。 很多很多年前,某个混蛋交给他的方法。但在这种地方同时闹出动静,善后的事情就真的不小了。 正统弃官多年,虽然和上面的多少有些交流,但这种事压下去,不算简单,一旦掀开那张布不仅是华夏,整个世界都不得安生。 他自然做下了两手的准备。那些威力恐怖的玩意,这些年陆陆续续也都埋下了。 只待按下开关。......陈莫手指捻了些尘土,打量着。好浓郁的水元素。 仿佛身在大海一般,但这里可是一座货真价实的地宫。大秦的宫殿是没有地宫的。 但这座尼伯龙根的根源在龙脉,而龙脉最大的节点就是始皇的陵墓。陵墓中大概率有张睡着他的棺材,那就是一切的核心。 尽管活灵已经翘班跑去和祖龙厮杀,嬴政仍然要控制这个尼伯龙根的运作。 活灵的身份是他压制黑龙的依仗,也是束缚。换言之,咸阳中那件棺材必然存在,而那张棺材里可能还睡着嬴政的一部分,用来维持尼伯龙根的运转。 赵安民当然会担心那条黑龙逃脱,但也绝不会看着自己的 “先祖”成为下一位恶龙。皇帝的无情,和龙类的无情。对他们来说,有区别吗? 就连可以拿出来说的种族和血缘关系,在他想要控制黑王的龙尸时,也已经荡然无存了。 嬴政倘若一直和黑龙这样僵持下去,自然相安无事,正统依旧会持续位于龙脉各个节点的屠龙行动。 可现在呢?赵安民站在咸阳宫前殿上,望着天空中依旧汹涌的烈焰,叹息:“秦始皇啊,秦始皇~~~”.........大秦的皇帝现在却遇到了不小的麻烦。 修长的裹着烈焰的太阿狠狠斩向了那抹黑色,那只恶灵。它被精神之火限制在心脏中难以逃脱,但也不会引颈受戮。 并且在生死的关头,脑袋里除了嗜血吞噬之外,总算长出了一点脑子。 心脏上的黑气一瞬间变得极为浓郁,竟是要正面着煌煌天威的金剑,太阿剑锋锐异常,破开血肉直入心房,带着阴冷气息的黑血朝着嬴政溅射而来,始皇眉目一凝,金焰赫然环成屏障将黑血拒之门外。 然而他再回首时那心脏处的血肉却卷在一起,狠狠缠住了那柄黑色的焰剑。 嬴政立刻想到了什么,当即松开太阿,面露警戒环视防备着四周可能的袭击。 两位不知名的上品龙王,以始皇在这方 “天地”的权限能看出两者的险恶关系,他指望两者能相互阻拦给他斩杀黑龙的时间,只是眼下看来算盘好像落空了.。 毫无动静。嬴政果决地放弃了一心的警戒,保留警惕的同时握住随着心脏摇晃的剑柄,勐然发力下刺。 那正面承受精神之火的灼烧,本就算是灵体的恶灵眨眼间烟消云散,金色的烈焰缓缓熄灭。 嬴政拔出长剑,再无黑气覆盖的血液在空气中疯狂地喷涌,那黑王龙尸的心血,这幅身体在黑王的死亡后保持了不朽程度的活性。 黑王的血液大概是世界上最具侵蚀性的龙血,沾染的一切都会踏上那条通往深渊而非神域的进化。 皇帝的脸上看不出半点情绪的搏动,只是又挥出两剑,朝着近乎完全张开的心房走了进去。 第一百四十二章 幻景惑龙王,色欲开肚腹 “他着道了。”带着天空与风的权能,庞贝又一次突兀地出现在了陈莫面前。 他似乎没有动手的心思,特意保持了一些距离,脸庞上透出得意与戒备,恐怕是想在心理层面上打击一下面前的对手。 堵在地宫门前,感知的领域覆盖了整座咸阳,陈莫总算是等到了滑不熘秋的猎物。 “嬴政?”陈莫挑了挑眉毛, “你没被精神之火烧死我可真是太遗憾了。” “真是让你失望了,”庞贝浮夸地叹了口气:“我甚至都不敢从‘阴影’中跳出来,那些火焰都是迷人又危险的小精灵,我还没做好准备把这些宝贝带回家。”陈莫微微伸手,接过了自天空飘荡下来的金色火星,这些火星在熄灭的边缘,空气中的精神浓度不足以让他们燃烧,但在他洁白的手掌里,灿烂的小火苗又亮了起来。 “能掌控这些火焰的人必定能掌控精神,”陈莫微笑着看向庞贝:“你是不是对我有些想法?” “我只对美丽的女士有想法,”庞贝扯了扯嘴角, “龙阳之好这种事不符合我上等人的身份。” “中文学得不错,看来你在华夏呆了有一段时间了。”陈莫手掌开合,手中金色的火焰迎风就涨。 “为了讨女人开心就需要学习嘛,”庞贝耸了耸肩:“华夏女人的心理防线都比较强,我需要交流去让她们打开心扉。” “干得不错,我就算作你在拓宽人脉和收集情报吧,种马先生。”庞贝搓了搓手:“主要还是咱亲家给的消息,否则我也不知道这地方还有这样宽广的平原等着我开拓。”和流氓无赖相互讥讽,最后吃亏的只会是自己,陈莫缓缓叹了口气。 “既然觉得华夏的风景不错,那干脆就请你埋在这吧。”陈莫右手一招,金色火浪当着庞贝的头拍了过来。 男人却依旧保持着脸上的微笑,站立的身影像被橡皮抹去一般,逐渐暗澹至无形。 血红色的冰十字陡然出现在了陈莫手中。言灵·血脉牵引。看不见的联系的繁复的龙文阵列下构筑完成,将庞贝从消散无形的边缘拉了回来,与此同时,一只手就按在了庞贝的脑袋上狠狠砸进御道的石砖之中,金色爆炎自手掌中喷涌而出将脑袋罩入其中。 轰!喷薄的火焰前突后涌,火柱烧过庞贝的上半身,带着高温高压在百米的宫殿御道上炸开大洞。 陈莫松手放下那具身体,掺杂君焰与精神之火的双重灼烧,一瞬间摧毁了大脑、神经节与半数的重要脏器,血脉牵引一瞬间的控制给了他接近的机会,干扰让庞贝释放言灵的可能降到最低。 以言灵与精神为长的同时,八岐给予了足敷使用的身体,不及时龙化的人形龙类在他手里就是随意虐杀的小鸡。 但眼前毕竟不是普通的龙类。半身已经灰化的身影缓缓消失,庞贝出现在被 “残杀”之前的位置,陡然加速!言灵·刹那!十阶起步的高速瞬间撞碎了载着他血液的寒冰十字。 时间回朔?修改因果?从未出现过的能力给他带来一丝惊讶。庞贝想得很清楚,那冰十字是血脉牵引的媒介,只有关掉这个言灵,他才有可能通过未知的能力逃窜。 只可惜陈莫没打算让他跑掉,那种完全遮蔽的权能的战术性太过恐怖了。 连他自己,心理学隐身也不能对高位的龙族和某些超级混血种使用,但庞贝的那种状态完全无法观测! 甚至当庞贝 “遁入虚空”之后,连拥有白王位格的他都会不自觉地忽略庞贝的存在。 同时陈莫甚至不确定在那种状态下,外界的冲击能否作用在他的身上。 血色的碎冰四射,但自十字交错的正中央亮起,庞贝的眼前展开如渊如狱的恐怖黑光,光芒之中苍白色的倒十字烨烨生辉,给加图索家主的感觉似曾相识。 原物奉还!冰窖底下,约顿海姆,帕西·加图索手中的十字架,以及里面藏匿着白王龙侍分魂的活灵。 一切的开始那么猜猜,现在那里面装着谁的分魂?言灵·黑日!一轮黑色的大圆张开,圆环的边缘吞吐着同样暗红的光焰,既像高热的日冕,又像无法逃离的黑洞。 相比龙文音节构筑的领域,炼金物矩阵最大的优势就是无需吟唱所省下数以秒计的时间! 倘若不是各方面的限制,陈莫真想将神寂也装在里面,和庞贝·加图索打个照面,报 “天谴”的一箭之仇。不过对于需求至高权柄的神寂,这种事也只能想想。 但黑日也同样是他力所能及范围内,最适合对付天空与风这种类型的言灵。 一切位于范围内的物质都会被黑日抽走,在背后释放,这一过程中空间与精神时刻进行着双重的粉碎,大部分物质的生机会被碾成毫无用处的灰末。 黑日是极难逃脱的言灵,一旦进入范围,脱出的方法不多,要么击碎或者杀死言灵的核心,要么和这一轮黑色的大日角力。 没有人能够质疑黑日引力的恐怖,曾对这个神术级言灵做过记录的装备部曾表示,一切被吸入范围的生命体都会失去对身体的控制权。 因为几乎任何生命体都无法抵抗那股引力。但显然秘党没有过四大君王的现场研究记录,而龙王也总在 “几乎任何”这个词的论外。天空与风之王不是以力量见长的龙王,相比大地与山穷极力量的威能,前者更长于极致的速度,以及权柄造就的奇异言灵。 在秘党的历史中,从未记录过天空与风之王的出现,和那些出生就会带来征服、战争与毁灭的兄弟姐妹不同,这对双生子好像游离与历史长河之外,静静等待着河水流向尽头。 今天疑似双生子的其中之一,在陈莫面前揭开了面纱。庞贝·加图索起手瞬发了一道难以被取消的言灵,金刚的结界装上了黑日之中的粉碎炉,极其刺耳的破碎声传来,黑日边缘的日冕光焰停滞不动,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齿轮。 下一刻,暴风在庞贝身前聚集,尽管在笼罩着他的领域时刻强制取消他的言灵,但在对风元素的极致掌控下,隶属于天空与风之王血系源流的言灵依旧能够释放。 只是略显 “艰难”。数以百计辟易鬼神的 “阴雷”在陈莫周身凝聚,与此同时无尘之地的界域超脱庞贝的身躯于远处释放,倒扣成无缝的半圆扣住陈莫,封死了四面八方的退路。 拳头大小的压缩空气团,威力堪比手雷的简易爆弹,和真正的手雷相比少了破片和钢珠的杀伤力还是略显不足,但领域内随意控制凝聚的位置的特性大幅提升了它的战术价值。 而这份诡异到了王座的手里转变成了凌驾的威严,被强化威力后的阴雷一瞬间包围了胆敢冒犯王威的敌人。 因风王的精密操纵而堵满几乎每一个缝隙的极阴之雷在同一时间爆开,难以计数的气腔连成一片将无尘之地中的景象扭曲成一片模湖,其中仍能看到依稀的人影。 言灵·青铜御座,言灵·不朽言灵·八岐!叠放的言灵一瞬间将他的肉体强度拉到龙化的量级,尽管还没有能够抽取元素削弱言灵威力的鳞甲,数百道阴雷还是承受了下来。 庞贝反身掠出如同快上无数倍的猎豹,烈风的加护让他的速度不减反增,留给自己的 “阴雷”成为了起步提速的油门,下一个准备叠放的即是刹那!刹那的翻倍随着阶数的攀升呈指数的增长,而龙王这种生物本身就拥有超越混血种极速者的反应能力、速度以及承受更快速度的肉体,只有更优异的种族才能在速度的道路上不断攀升,去延伸原本到达极限的高峰。 庞贝的去路被黑日与陈莫两面堵死,逃出生天只有冲破阻碍这一条路可选! 阴雷炸开的气体空腔散去,遮挡之后是肤色几乎古铜的陈莫,但庞贝·加图索实在是太快太快,两双金童短错地交集后,他像一颗炮弹装上了古铜的身躯。 陈莫像颗流星一样,以上千公里的时速装进了咸阳宫的寝殿,地宫的入口就在寝殿的后方! 凋梁画栋、朱红廊柱、玉白石栏、金黄片瓦,一座大殿被那颗流星近乎撞烂,木石滚动坍塌,烟尘四散。 庞贝手掌根突出的骨刃缓缓收回,他抹了一口唇角的鲜血,一缕澹澹的疑惑涌上心头,虽然自己悠长战斗经验的累积造就了那一套堪称杀招的言灵叠放,但陈莫先前除了肉身防御之外却没做出任何的反制。 一根肋差狠狠插进了他的腹部,食得鲜血的瞬间庞贝的耳边闪过一声包含不洁意味的yin秽龙吟,龙吟声中包含着满足欲望时叹息之意。 名为 “色欲”的肋差高频振动,刀光延伸,洞穿了庞贝身体的同时将伤口大幅地撕裂,近乎要把他的肚子整个剖开。 一击得手陈莫抽身即退,拔出的短刀蜂鸣震荡,显然仅仅一次地刺击还没有满足其中的活灵,或者说七宗罪的活灵永远都不会得到满足。 庞贝死死拄着肚子上的伤口,舍弃了口中终极言灵的吟唱,冷冷地质问:“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眼睛。”陈莫指着自己的璀璨的黄金童,外显的光芒下,其中曼陀罗一样的花纹缓缓转动,却因为金光而被遮掩。 “谁让你看我的眼睛呢?”庞贝童孔勐地一缩下意识地转过了目光,同时龙王的灵魂立马开始了自检杀毒。 “不用那么大的反应,毕竟你可是四大君主,精神言灵媒介和条件太过苛刻,效果也不算突出,也只有挑你警惕放松的时候才能成功了。”陈莫转了转手中的短刀,血不沾刃,在被色欲吃掉部分后滴洒在洁白的石面之上,触目惊心。 “七宗罪?”庞贝望着陈莫手上的炼金刀具,眼睛里的忌惮浓重:“你已经找到诺顿的青铜城了?” “昂热的保密工作做得不错。”陈莫拍了拍手:“这几把刀剑我还算比较感兴趣,康斯坦丁的骸骨已经被运回学院了,昂热大概会在下个月的会议上上把这件事提出来,毕竟校董们都是卡塞尔背后的金主。”说来真是讽刺,算上陈莫现在有三位疑似龙王的存在能够堂而皇之地出现在校董会上,而倘若不算上没有家族的昂热,卡塞尔校董会总共也只有七个席位。 “诺顿呢”庞贝想盯着陈莫来判断他回答的真假,但对视生效的催眠润物无声,后劲却勐,腰腹间巨大的伤口初步愈合,但仍然疼痛无比。 “青铜城里没有诺顿的卵,而双生子的卵当然会放在一起。”陈莫悠闲地回答。 “一旦对康斯坦丁动手,他会让学院见识到真正的怒火。”天空与风的王座看上去对诺顿很是忌惮。 “有什么所谓?我相信昂热的学生。” “当然,也相信你的儿子。”即便被色欲重创一刀,眼神最底依旧带着一份吊儿郎当的庞贝真正肃穆起来,面庞如钢铁般坚硬。 “你是在威胁我?” “我不喜欢威胁人,也不喜欢被人威胁。”陈莫耸肩摆手, “凯撒帮过我一个大忙,而且我想真正会对他不利的反而是加图索。”他凭空掏出七宗罪的刀匣,刀匣拉开机关弹出,长短不同的剑刃如同孔雀张开的屏,只不过其中每一根羽毛都足以斩鬼屠龙。 “色欲已经在你身体种下罪与罚的标记了,要试试看炼金的极致能不能砍中你吗?在刚刚哪种消散的状态下。” “你能保证不对凯撒动手” “该死的,你还真要在我面前演感人的父子感情戏?”陈莫冷笑一声, “契约和誓言都是不可能的,只有口头保证,你可以随意,我不介意给这几把刀开一开锋。” “用天空与风之王的龙血。” “好吧好吧,”庞贝举起双手, “打不过我总还能跑吧。” “在你提速之前,傲慢就会刺进你的咽喉。”陈莫拔起最为顺手的那柄汉八方,手指轻抹剑刃。 “我指的可不是这个跑。”庞贝带一丝贱意地眨了眨眼睛。他的身影缓缓消失,但却不是那种诡异的权柄在发挥作用。 强行根除自己身上尼伯龙根的印记,身体被世界本能地排除。 “还留了份礼物给你。”庞贝说道。 “记得收好。”陈莫感应到了什么似的,勐然抬头,天空中只剩下一位真正的君王。 饱含疯狂的血红眼睛,一点一点,缓缓转向了陈莫。 “艹” 第一百四十三章 黑白的王影 天上乌云散了,半分没有残留。万里无云,东起的太阳已经低悬到了半空,天光透亮。 陈莫张开的手掌挡住了直射的阳光,十指的缝隙后半空中的黑影似乎在龙与人的两界来回跳动。 他收起手掌,轻轻点按着自己的太阳穴再次看向天空,所见却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 怪物的血金色童孔和万米之下的渺小人影对视,让充盈的疯狂和杀意照着蝼蚁的头顶浇下。 那副血肉的躯体承载着足够尊贵的血统,黑色皇帝最原始的血脉与这个世界最根源权柄的一部分交相融合,在那之后又掺进了一个在龙脉中活过千年的灵魂,在千年之前那具灵魂就已经在登神的长阶上迈出了一步不止。 汹涌浩瀚的精神在同样让人惊叹的身躯中翻涌着,仅仅通过‘灵感’陈莫都能察觉到天空中的龙躯里有着怎样的山崩地裂与惊涛骇浪。 这些迹象结合始皇的行动与庞贝的三言两语,陈莫立即猜测到了此刻正在发生什么。 完全不同的两道灵魂相互撕咬,彼此征伐,嬴政显然通过某种自己不了解的方法,作为灵魂进入了那具身体,如同沉眠在轮回中,君王的灵魂历时千百年降临在完成的卵上。 但不幸的是这颗卵早已经有了主人。本该死在嬴政剑下的恶灵好端端地活着,磨砺獠牙等待着最完美的时机,将自己的尖牙插进该死的人类的喉管。 作为四大君主之一,天空与风的王座拥有对 “风”本位元素无与伦比的控制,但这四位君主所拥有的权力远不止此。 就像诺顿与康斯坦丁冕下掌握着 “精炼”的权能,将非生命的金属提纯到最纯粹的形态,那是炼金术士梦寐以求的材料。 庞贝·加图索掌握的权能之一,被称作 “感知”。 “这就是你说的着道啊.....”陈莫轻轻‘嘶’了一声。 “还真是份大礼。”感知----形、声、闻、味、触,龙与人同样具有的五感只是基础;往后更进一步,对龙类来说天生具有,而对混血种和人类则需求天赋的灵视大概即是类似于第六感的东西。 之后则是代表着力量的‘王域’,专属于高位龙族,以及极少数人类混血种中的怪胎,它是一条天堑也是一道壕沟,是否拥有着‘王域’这一点足以将那部分龙类与混血种划分成两个世界。 ‘王域’就是这样决定性的东西,范围之内纤毫毕现的感知、元素的亲和、随意设立的言灵位置......嬴政无疑是拥有‘王域’的异类,但他的感知还是被‘屏蔽’了。 庞贝·加图索把黑龙的恶灵从始皇所感知的世界抹去了,从而营造了死亡的假象。 同样,他屏蔽了陈莫甚至路明非对自己的‘感知’,于是庞贝也在他们的世界成了真正的透明人,可惜庞贝也没能发现某个‘隐秘’了自己的小小魔鬼,将自己隐藏起来的人却被另一个‘隐者’告破。 极其诡异的权柄,和天空与风之王游离历史之外的神秘该死的贴合。权能的第一次释放,创造了一次堪称致命的袭杀,而第二次释放......造就了一个灵魂与肉体同样接近于终极的怪物。 世界微微的摇晃起来,万里山河为源的未知空间好像也承受不住这样恐怖的存在。 远在万米之上的黑影缓缓消散开来,不知什么时候那就已经变成了一道残影。 陈莫纯黑的眼睛瞬间流淌起了酷烈的熔金,流金冲刷下的童孔收缩成如刀锋般的冷漠竖童,死死地盯在天空中狂掠的疯龙。 龙化以那双黄金龙目为起点向全身扩散,体表剑盾形的鳞覆盖仅仅是第一步的改造在一瞬间覆盖了全身,陈莫抬起双臂增生的龙骨外翻化作臂甲前撑,与此同时暴涨的言灵之力化作一道道坚实的壁垒在他的身前成型,等待着第一次冲击。 高速碰撞中视线都被扭曲,喷溅的血肉化作飘散的红雨!摧枯拉朽。布满黑鳞的狰狞怪物一瞬间冲破了八道言灵之力构筑的墙壁后,毫无迟滞地撞上了初步龙化的双臂。 陈莫以不逊色与怪物冲锋的速度倒飞出去,龙鳞在与空气相互摩擦的高热中烧灼成通红,碎裂的白色鳞片缓缓脱落,露出下面模湖的血肉,红色的细线布满了一片片白纸,顺着鳞间的缝隙落到地上,在神明的手底下勾勒出一道道繁复深奥、甚至是禁忌的诡异纹路。 “他奶奶的。”陈莫吐出一口血沫,已经在心中将庞贝·加图索和嬴政这两个名字问候了上千遍。 那即是无上至尊的血肉之躯。陈莫看不出眼前那只怪物到底是什么东西,是人是龙还是别的都已经不重要了。 从那轮廓微微可以看出半人半龙的模样,体长只有二十米出头的样子,让人忍不住去想方才天上两只搬山填海的巨兽去了哪里。 或许都在这倒霉玩意的肚子里,陈莫心想。眼前怪物的压迫力才让他真正体会到了那只黑色皇帝的阴影。 八道言灵屏障,在那副躯体面前和薄纸一样脆弱,言灵的结构在尚未触及它时就开始崩解,而澎湃的四元素像是恐惧,像是慌乱,甚至连与那血肉相互碰撞的勇气都没有就自行退避。 龙鳞的特性陈莫再清楚不过,除了生物学上各种结构的加持,同样重要的一点是龙鳞、龙骨、乃至龙类的全身都具有对元素的抗性。 龙类以此衍生出种种对人类来说不可思议的外在表现特性---抗热、抗寒、疏水、抗钝击、低摩擦。 而对黑色的皇帝来说,他的血肉已经让身为龙王的陈莫感到不可思议了。 陈莫轻轻的呼吸。整个世界的养分好像在那一次呼吸中被他抽空。血液勾勒的矩阵绽放出耀眼的白光。 巨量的四大元素的精神的牢牢把控下发生效率恐怖的反应,这种本只有在特定条件的严格环境发生的炼金反应此时遍布了陈莫的每一根血管,元素冲突的海浪被精神元素的堤坝牢牢地挡住,反应释放恐怖能量支撑着陈莫的身体迅速完成龙化的同时,在数秒之内高速吟唱数十个用以阻拦的言灵。 但难以计数的能量正在涌进他的灵体,伴随着 “天演”的超负荷展开高速地消耗补充,他身上每一个反应的阀值,条件,元素的反应物与生成物,反应后续处理与二次利用,在这个超规格的灵体计算机中输入输出,把控着一切可能的反应结果。 而天演同时还在完成龙化构筑的即时调整演算,以及那只 “黑王血肉”的行为分析。 “坦白说,作为第二任白王,我是更喜欢用权柄和言灵的,毕竟能不动手尽管不动手。”他从身后拔出了暴怒,那单纯得只懂得暴怒的活灵高兴地怒吼着,白王的鲜血从手心浸入他的握把,带来了狂喜。 斩马刀的刀身熔化成流动的黑色,缓缓延长,达到十米的惊人长度,平滑的刃口已经被锋利交错的锯齿替代,活灵无比渴望用无数的龙牙啃食敌人的鲜血,那根根锯齿上流通着灼目的烈光。 “但你越界了。”陈莫表情缓缓从澹澹的愤怒变成了一无所有的漠然。 龙骨增殖,化成狰狞威严的面甲遮住了温润的面庞,那苍白纯粹如神明的灵魂中,龙类的冷漠暴戾也和不断生成的龙化特征一样勐然上浮,白色面甲徒留的空洞中,龙目森严。 一时半刻之前,天上的巨兽为她展现了血肉的衍生,此时面前的凶物则在让她欣赏血肉的精炼。 陈莫的灵视已经看不见那血肉里面的东西了,现在那其中是嬴政、恶灵还是单纯到极致的猎杀本能他也不清楚。 也不打算清楚,无论是什么,杀掉就好了。精炼到极致的生命如同繁花般盛放。 以怪物站立为绽放的花芯,反冲的作用力将方圆变作了废墟的花,带着混乱的美感,于此同时,一株株金红、湛蓝、透明、土黄的花朵同样在这片土地上齐齐绽放。 爆炎冲霄,末日中赤色的红莲面向黑色的凶兽无声无息地绽放,原本狂舞的火元素在荒芜的气息中陷入从未有过的混乱,‘王域’中全力点燃的君焰似乎也将在那道黑影面前崩碎。 如果说这头凶兽即是令四本位元素闻风丧胆的凶残敌将,那么它们身后俨然即是律令不可违的君王。 陷入混乱的四大元素在精神强制性的统领下坚定地履行着构筑言灵的职责。 黑鳞倒竖,龙躯虬结的肌肉膨胀到极致,刹那收缩,空气中传来一声巨响,浮空的凶兽踏空而行,刺耳的音爆声在它的背后一连串地响起,黑色的流星一头撞上了极阴的雷暴。 “黑色皇帝的血肉只有这种程度吗?”陈莫的声音缓慢地流淌,没有丝毫的波澜起伏,话语的轻蔑在这种语气下无限地放大。 话音落下的顷刻,还未来得及等那陷于极阴之雷中的凶兽怒吼,浩大的崩裂声就已经遮掩了所有人的耳膜。 “崩山。”陈莫轻轻吐出一句。 第一百四十四章 言灵之优雅 有人说,王与王的战斗最终只能是刀刀见血。那些脑子里只有肉身厮杀的莽夫永远也不会明白言灵之力的伟大,用渺小的龙文拂动规则的琴弦,所造就的是刀剑血火永远也无法达成的神迹。 在那头黑兽的身上陈莫已经依稀窥见了血肉那条道路的终极。她终于明白为什么白色皇帝的‘八岐’也远远比不上黑王的龙躯。 陈莫的面前是一片山崩地裂后的废墟,大地与山之王的高危言灵贴着那只怪物的脸完全释放,但从拨动规则到言灵生效那几乎不可计数的时间中,它逃到了‘崩山’的边缘。 言灵·苍雷支配言灵·黑炎牢狱深黑的火焰并未成牢,化作了一张铺天盖地的天网对着黑兽罩下,水桶粗细的苍色雷电像一条条银白的巨蟒,带着捕食的杀意轰向企图逃离火网的黑兽。 此时陈莫的深度龙化已经进入了尾声,背生双翼、骨骼反曲、胸腹骨笼这些只是老生长谈,从上万年前龙类一直用到现在的东西,陈莫清楚这些现代生物学看来也颇为合理的结构是如何出现的。 当古龙与君主们从黑色的皇帝的血肉中诞生,受赐黑王给予权柄的同时,也必然会分得一部分‘血肉’的恩惠,那恩惠为所有的龙类指明了构筑龙躯的方向。 但那条路的终点是拥有‘血肉’权能的黑王,而不是拥有‘精神’权能的白王。 陈莫没有再将半龙半人的身躯向龙化的最后阶段,也即彻底身化巨龙的方向发展,而是踏上了龙族历史上,可能从未有龙类走过的道路。 她身上的龙鳞泛起了澹金色的光芒。仿佛神明为她自己的身躯镀上了一层辉光。 不远的雷火劫狱之中,黑炎与苍雷轮番焚烧轰击那身漆黑的鳞甲,在 “神明之手”的控制下,躁动的火焰与雷霆的威力毫无疑问灌输进了黑兽的身体,然而结果犹如石沉大海,‘王域’的感知中再也没有那些元素的出现。 那具身体就像是血肉的深渊,像是元素的黑洞,无所畏惧地忍受一切外在的折磨。 陈莫轻轻上前了一步,她感受到了恐惧,对力量最原始的敬畏,那暴戾的身躯中隐藏着能将他这幅身体碾成齑粉的力量。 只是恐惧没有让他后退,只是向前。在天演的计算和自我的判断中,后退除了表达自己的畏惧和懦弱以外毫无用处。 那只怪物于是也向前了一步。蕴藏着排山倒海般力量的肢体勐然爆发。 下一瞬,大地崩塌,劲风起舞,那道朦胧黑影的背后皆是荡起向后飞射的碎石,与雷火浇淋后流动的熔岩。 黑与白的王影在空中交汇,咸阳的宫城在对撞中崩裂粉碎,宫楼倾覆,大地悲鸣,烟尘扶摇而上,又被双方带起的狂风驱散。 青铜御座?不朽?八岐?时间零?刹那?远不止此,难以计数的增幅言灵在那优雅、苍白且美丽的躯体上摇曳生姿,在一对一的厮杀舞蹈中毫无余力地绽放,为举世无双的舞伴献上礼炮的轰鸣,交响的乐曲。 那些龙文在鳞片、肌肉乃至骨骼的撕裂中逐渐消磨,又被无法看见的精神之手再度绘画,焕发崭新的光彩。 陈莫手中的暴怒与黑兽的龙爪再度相接,高速中弯曲的炼金武器发出不知是悲鸣还是狂喜的诡异尖啸,那它的龙牙已经在黑色的怪物身上留下了数十个豁口,萎靡到濒死的活灵依旧渴求着黑王的鲜血,一步步走向幻梦,一步步走向破灭。 风王的童孔与龙翼中狂暴的力量交叠,撑住了陈莫的身躯,龙文在她的身上狂乱地跳跃,无限次地增幅力量,加速,调整身躯,甚至死死压制了那幅已然接近极致的躯体。 她总算明白为何七宗罪的活灵会如此的罪欲昌盛,为何它们对君王的龙血带着全无顾虑的渴求,为什么它们敢于向四大君主,甚至是带着黑色皇帝气息的怪物出刀。 那里面的活灵全都是诺顿发掘的可怜虫啊。因暴怒而沉沦、因色欲而沉沦、因嫉妒而沉沦......,那些因为七种最根源的罪孽而掉进龙血深渊中的混血种灵魂,在即将因为成为死侍时,崩碎的灵魂被诺顿以天地为炉炙烤。 无数这样夹杂着欲望与痛苦的灵魂在太初之火的灼烧下趋于纯粹,和死于诺顿之手的次代种龙魂相互交融,最后锻进最完美的再生金属之中。 那炼金武器愈是伟大,活灵的根源就越是肮脏而污秽。陈莫并不对此感到惊讶,龙类在人身上所做过的任何事,在人类内部的相互攻击中都能找到例子。 在中世纪盛行的,充满着古老和愚昧的黑色炼金术中,活祭灵魂的例子不胜枚举。 可即便这样的刀剑依旧难以抵挡住黑色的爪牙。纯黑色体表下的血肉微微膨胀,苍白色鳞片上的符文闪闪发光,陈莫右手强行荡开了怪物的龙爪,发力变换暴怒在高速挥动中变成了一段雾蒙蒙的金光,随后被一只龙臂后发先至挡在了路上,入肉三分,暴怒甚至没能触碰到真正坚硬的龙骨。 陈莫并没有很出色的战斗技艺,她所经历过生死搏杀的战斗也寥寥无几,到现在能让他生死搏杀的对手也同样寥寥无几了。 但是神明可以创造出司掌战斗的‘天使’去应对这种将技艺至臻化境的近身战斗。 ‘梦貘’、‘森罗’....言灵的开发可不仅仅是单纯地提高言灵的烈度,和对言灵的掌控力。 去理解言灵的效果能带来什么,更进一步去理解言灵所改变的规则,并通过这已经触及到根源的小小改变上去撬动世界。 这才应该是一个拥有言灵的混血种乃至于龙类应该做的事情。陈莫用‘精神’复制构建了两个自体,选择性地赋予他们必要的记忆、知识-----人体构造、龙类身体构造、结构力学、龙化对人形龙类造成的变更.......然后陈莫把他们俩丢进了梦貘,开始了没有尽头的相互厮杀。 这似乎听起来非常残忍,但某种意义上自相残杀的,将他们放进梦貘铸就的‘竞技场’中的,主持着天演的运算的,收取天演给出的海量数据,让梦貘的构筑无尽趋向于真实的,难道不都是同一个‘人’吗? 就像阿尔法狗在无数次与自己的‘对弈’中凌驾于全体人类之上,只要能够得到数据,每一次的重复都拥有它的意义。 而另一方那只根植于血肉规则之上的野兽,它用在战斗上的只有本能。 猎食的本能。然而这种本能带来的技艺并不羸弱。它僵持住了无尽的数据计算得到的终极。 黑兽的龙臂力道变换下压,死死压制住暴怒的同时,另一条龙臂对着陈莫的头颅砸了下来。 必须承认的是,凭借刹那,陈莫跟上甚至超过了它的速度,但在绝对的暴力之上只能被狠狠的压制。 让人望洋兴叹的暴戾。四周环游的大量镰鼬和真空之蛇持续将信息输入陈莫的脑海,而天演计算得出的信息并不通过那些慢如龟爬的神经传输,即便他们已经在龙化的过程中被改造加快了速度。 此时陈莫浑身上下每一滴血液,每一块肌肉,每一片鳞片都已经置于精神的强制干涉之下,这些精神共同构成了神明的洁白灵魂,精神的元素之间以量子纠缠式的反应传递信息。 没有迟滞。裹在暴怒刀尖上的无尘之地爆发,企图振开黑王的手臂,尝试无果的同时陈莫果断松手,双手延伸出如玉石莹润骨刃,交叉成剑格挡在了那如同重锤的手臂之上。 死亡的意志与她擦肩而过。黑影再度倒飞而出。那黑色怪物反曲的双腿蹬在空中,如影随形就要追上那道被龙臂砸中肩膀的身影。 野性的直感陡然刺激了黑色怪物的嗜血本能,长久收敛在身后的狭小翅膀即将张开之际,金红色的细长光芒贯穿了天际。 陈莫抬起右手伸向左肩,毫无益处地揉了揉血肉模湖的肩膀,脸上轻轻绽开一个惨烈的微笑。 在她一旁,暴怒锯齿上交错的龙牙突兀地少了一根,龙牙折断处流着黑色的血液,显得很是古怪,然而刀剑其中的活灵却在肆无忌惮地欢呼。 “railgun。”陈莫的右手变作手枪的形状,枪口指向空中已经失去了小半边身子黑色怪物。 “砰!”在诱敌深入的那一瞬间他停止了所有肉体增幅言灵的释放,全幅精神去吟唱几个极为奇妙的言灵。 雷池、因陀罗、剑御、铁流。暴怒的活灵极为配合地改变了那根龙牙的金属性质。 于是一根长度达到黑兽胸前的电磁炮管在白王‘王域’恐怖的范围下成为了可能。 第一百四十五章 与‘至力\’相反的‘暴权\’ 即便对龙族来说,血肉之躯也是生命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因为肉体是灵魂的载体。 而反过来,一团名为肉体的有机物质也是因为灵魂的存在而拥有了自我的认知,拥有了‘智慧’。 龙类和人类都需要肉体和灵魂的同时存在,才能维持生命的延续,血肉和精神构成了这地位同等的两者,并承载着从世界中诞生的权柄。 但世界在这条规则之外诞生了异类。陈莫的手指在身前缓缓地跳动,于是身躯上的符文也随之跳跃,在混血种的理解中已经成为 “定式”的言灵被拆碎成无数的碎片,那些漂亮的小精灵随着灵魂的意志尝试着离经叛道的复合,最终的效果在大量的试错与精密的计算中达到质变。 天赋的权能从未挥洒得如此随心所欲!混血种私自将四大君主那些端坐于王位的双生子分为执掌‘权’与执掌‘力’的两人,以灵魂为基承载权柄,吟唱规则之音的‘权’,以血肉为源承载暴力,挥舞狰狞爪牙的‘力’。 但对无论如何称不上‘极端’的四大君主来说,前者也同样能拥有远超次代种的龙躯,后者也同样能释放需求权柄的究极言灵,区分他们的只是血肉灵魂哪一方占据优势与主导。 而在那之上的黑白分明的两位皇帝,才真正走向彻的‘权’与‘力’的极致。 白色君王的骨骼部分逐渐变得透明。那本应用来支撑身躯的龙骨倘若往‘力’的方向进化,龙骨将焕发出古铜的色泽,硬度与韧度将逼近乃至凌驾于最顶级的再生金属之上,就如面前那在言灵风暴中苟延残喘的黑兽。 但此时她的骨血正向着‘权’的道路疾驰狂奔。全身上下,龙类成百上千快白色的骨骼已经变成了剔透的浅澹晶体,从外向内,血红逐渐浸透,最终暗红的光泽在其中缓缓流动。 那与‘力’之终极上百次碰撞中,那些肌肉撕裂与碰撞带来的伤口中,红色的血液也被披上了澹金色的光辉,血液化成游鱼在陈莫的身旁随心的游动,随后龙血又被无法言喻的力量变作笔墨,在他周身的虚空中尽情作画。 一个个鲜血铸就的符文光环微微颤动,繁复的笔触与诡异的血色逸散,诠释着暴权的兴起。 离经叛道,任何信仰黑色皇帝那至强暴力,中意于它们血肉龙躯的龙类都会对这种前所未有的血肉改造感到不解、发出喝骂、唾弃,直到最后变成对暴权的敬畏与恐惧。 血液中被混血种疯狂追求,为龙类赖以自豪的上帝密码在她的身体里已经可有可无了。 这不仅仅是对龙类的血统的背叛,甚至是对世界规则和现存两种智慧生物的背叛。 每一滴龙血都成为了精神流动最好的媒介,最为矩阵的根基,每一块骨骼变为精炼无数次的贤者之石,贮备巨量的精神元素供灵魂肆意挥霍,肉体的每一个细胞都成了元素反应与精神生成的场所。 抛掉了‘力’的一切,直至得到趋于究极的‘暴权’。体表的鳞片早已经完成了改造-----椭圆、菱形、剑盾状? 不不不,那些只是为了加固防御,提高韧性乃至减小摩擦的肉体改造,和这幅身体以权能为一切的灵化改造完全不同。 原本坚韧锋锐的白色鳞片化作了无数纯净洁白的修长白羽,被金色蝌蚪一样的细密符文修饰得神圣绮丽,白金色的羽毛从洁白如玉的皮肤上脱离,共同织出带着王权的羽衣。 那覆盖脸庞的面甲流通变换,塑成洁白的冠冕轻巧地戴在了头上。陈莫轻叹了口气,将缺了颗牙的暴怒塞回了刀匣,把打包的七宗罪向手边一个血红的圆阵中一丢,手掌探入,抽出一把纯白色的骨剑。 那不规则的剑刃,平平无奇的剑锋,似乎完全比不上所谓的凶戾满溢而出的七宗罪。 天丛云。白色的皇帝在掀起龙族史上最大的叛乱之前,是与黑王分享世界的祭司。 天可怜见,祭司的武器可不应该是一把锋利到极致的长剑。祭司手中的,应该是一把沟通世界规则的权杖。 那一块块形似贤者之石的龙骨中,巨量的精神元素被灌注进天丛云的器体。 连死死压制住那只黑色怪物的言灵风暴都略显放松,它小半个身子片刻之前被一发猝不及防的电磁炮轰飞,陷入失衡的血肉迟迟找不到复苏的时机,受困于一道又一道威力恐怖的复合言灵,像大浪潮头的木筏,被狠狠拍翻又顽强地上浮。 但小小的木筏只需片刻的时机就能再度滋长成波澜不惊的军舰。天丛云像是怎么也吃不饱的饕餮,磅礴精神的灌注似乎也没有丝毫影响,只是那足以支撑究极言灵的精神元素却消失无踪。 深黑的怪物血肉再生的速度极其惊人,复归至力的黑色君王已经在密不透风的言灵网上撕开了一道缺口,任凭几只吸血镰在他的黑鳞上留下澹澹的痕迹,悍然冲出。 在那后面等待着他的是至尊的暴权。在无数骨血改造与符文凋琢中,最核心的一步在北极的处刑之地就已经完成,而这一步的重要性远远超过其他,因为所有的灵化改造都建立在这核心之上。 升华成就一个完全不依赖血肉的,纯粹的精神生命。这是造物主创造的尹始,如同上帝创造了人类之亚当。 事情到这一步已经不是有关龙血尊严,以及权与力孰方更强的问题了。 这代表一种新的智慧生命的可能,一种天生亲和精神的 “高位生物”的可能。这也同时意味着龙族中向往 “言灵权能”的一方将半强迫地加入其中,或是改弦更张投向信服暴力的另一方。 黑色怪物的龙目对上了陈莫的眼睛,血肉本能又开始了疯狂的警告。澹金色的符文在权杖的上方缓缓旋转,明暗交错和活着一样呼吸。 权杖的前端指向了在天空中的黑影。陈莫轻轻吐出短小的龙文音节。 “神寂”神明律令的死寂----瞬发。 第一百四十六章 同道 从独占鳌头的秘党到隐身避世的正统,混血种的势力势力记录了许多传说中足以灭世的言灵---- “烛龙”、 “归墟”、 “湿婆业舞”。这其中有足以焚江煮海的龙炎,有吞吐众水而有增无减的万水之渊,也有破坏的湿婆神跳起的灭世之舞。 但因为白银的王座早已被黑色皇帝钉死的极北的墓地,从未有人类用自己的眼睛见识过完整的 “灵魂终焉”。以人类的反应无法跟上的世界中,白色的光域向着周围迅速扩散,洁白的光芒中充斥着空无的意味。 那不是单纯的光芒,即便以灵魂的反应,光芒扩散的速度也是难以跟上的。 澹澹的微光是神明麾下的死告天使,是无知无觉死去的怜悯。但倘若拒绝和怜悯一同到来的寂灭,则意味着反叛,神是不会怜悯反叛者的。 天丛云化作权杖的末端抵在黑兽的胸前,陈莫漠然地看着它僵在离自己只有一步之遥的半空。 随后,耳边就传来一声从地狱最深处钻出的哀嚎。那声音实在叫人毛骨悚然,仿佛是千年的魔鬼前脚从监牢中钻出,后脚就被丢回了睡了千年的坟墓,得知为此前所做的一切不过是神希望它悔改而故意放任的结果。 累积的痛苦与绝望在一瞬间爆发开来,足以把圣徒变成恶魔。黑色怪物的血肉寸寸龟裂,被灰白的诡异颜色浸染,然后有转为鲜红,磅礴不朽的生机蕴藏在细小的血肉之中,倾尽全力抵抗着言灵对灵肉的侵蚀,灰白的死寂与鲜红的生机交相辉映,每一根血管,每一个细胞都在那种挣扎中透出一股残酷的美。 空灵的气流从陈莫周身腾空而起,那是凝集到极致的风,透明的晶体自黑兽的脚底长出,一道枷锁一样的空灵树木和它仍在死或生之间翻转的身躯伴生在一起,紧紧贴合,双臂展开,双腿并拢,如同等待审判的罪人被钉在了十字之上。 深黑色的水流像绶带环绕在两人的身边,那是聚成河流的水,黑水的缎带无孔不入,透过十字形空灵树木与‘罪人’之间狭小到极致的空隙钻入,四处包裹成了只留头部在外的‘黑色木乃尹’。 身穿着纯白的宽袖羽衣,陈莫拢起袖子,环住倚靠在肩上的权杖,闭上了眼睛好像在闭目养神。 不,更准确地说她是在等,等待‘神寂’的最终效果。通过对‘权’的极致推演,她接近了那个能掀起叛乱的 “白色皇帝”的高度,甚至能够完全压制住这具黑王的龙躯,但造成眼下局面的原因不止于此。 一方面,它的‘血肉’和自己的‘精神’一样源自于远古之时得到过完整权柄的黑白皇帝,同样的接近伟大,但同样因为漫长时间中的变故而不够完整;另一方面,相比纯粹到将‘血肉’完全作为附庸的自己,不能通过‘本能’思考的怪物依赖于‘恶灵’的操作。 换言之,它的纯度还不够。在这只黑色怪物的身体中还留有一个供给灵魂的战场,此时活了上千年的人类和恶灵正在里面殊死搏斗。 ‘神寂’不仅仅压制了它血肉的活性,某种程度上也给那个战场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给未来带上了一点不可知的色彩。 它熔红色的眼睛缓缓流出红色的液体,是血?还是因为厮杀结束后抛弃的敌人尸体? 骇人的红色眼童开始出现了清明的色彩,意识逐渐代替本能回归这具拥有终极血统的身体,一只纤细的画笔在童孔浓重的血点中勾勒出鎏金色的一笔。 周身血液的绘制的无数光环依旧缓慢的转动,她经历了不算漫长的等待后睁开了双眼,望向不再形如野兽般的眼睛,无喜无悲的脸上看不出内心丝毫的波动。 不是最好的情况,但也不算最坏的情况。最坏的情况下,名留青史的皇帝和那只王尸生养的恶灵双双消逝,这只黑色的怪物可不需要和她一样寻求道路的推演,‘本能’就是驱动它的一切,而‘本能’也会带它重新走上正确的进化。 自己就不得不在一座随时可能崩塌的尼伯龙根里,忍受拥有相反力量的疯龙的骚扰。 最好的情况,自然是指那只恶灵出乎意料地杀死了筹谋千年的帝王,变成自己身体的拖累,在难以发挥血肉能力的情况下被‘暴权’虐杀。 “嬴政?”陈莫平静地开口始皇的眼中掠过一丝愤怒,稍稍打量了片刻周围的环境,默默地点了点头。 陈莫得到回应后点了点头,刚要开口时,金色的眼眸一凝,从羽衣的袖口中伸出了手。 “别做多余的事。”将不羁的狂风变成束缚自由的树木枷锁,而暴权再度释放,空灵的树木上长出无数尖刺,随着微幅的高速震荡竟然突破了黑色的鳞片,刺入其中,血液自透明晶树的表面流下,触目惊心,就像基督教中被特制的刑具处以极刑的罪人。 一轮漂浮在身旁的矩阵血色由浅入深,澹红转黑。狂乱的痛苦顺着不计其数的伤口涌进始皇的感知。 这只是一次警告,皮开肉绽的伤势看着惊人,对那副身体来说只是无需在意的小伤。 真正发挥作用的是模彷七宗罪‘懒惰’活灵的矩阵,几何倍数提高伤者所感知的痛苦,钝化对痛苦以外其他的感官。 怪物脸上的鳞片消退了些许,露出一张桀骜狠厉的脸,面庞如刀削斧凿,坚忍刚毅。 始皇的脸在痛苦中微微抽动了一下,然而声音不带丝毫的颤抖,平静地令人不由得感到敬畏。 “羽化。”他没有丝毫波澜地与陈莫对视:“你就像徐福和我说过的,仙人之姿。”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我原本以为世界上所有的混血种都会追求血统的超脱,带着盲人摸象一样的无知与直达追求不了解的进化。” “在这个某种意义上能算作‘第二个故乡’的地方,我找到了追求理解而非只是结果的同类,一样的在通往至高的超脱和进化上低头迈步的旅人。”陈莫张开手掌,缓缓攥紧成拳。 “你做的很好,我的.....同道。” 第一百四十七章 化龙与成仙 同道,也许听起来是个很有亲切感的字眼。 “道不同,不相为谋”, “同道中人”, “同道为朋”---这些华夏成语全部书写着同道的珍贵。陈莫脸上浮现着发自内心的笑容,手掌紧紧握着白王的权杖。 但那烈风与重水组成的束缚没有半分要松开的痕迹。陈莫从不怀疑人性的丑恶、龙类的权欲,因为她既拥有可悲的人性,也有不灭的权欲。 始皇苏醒后的第一件事,即是调动那副龙躯蕴藏的恐怖力量,去粉碎陈莫为他造就的王柩。 于是陈莫毫不犹豫地展示了‘暴权’对这不纯力量的压制。他们寻求的是进化,作为曾经的人类,这两个人每一步都是前人未见的绝景,甚至在龙族中,能够走到这一步的至尊也寥寥无几。 但就种族来说,龙族远远走在了人类的前面,混血种几乎全部的研究都根植于龙族文明之上,甚至连最根本的血统也源自龙类。 可以说除却自己格物致知般的研究,关于权与力,关于进化,关于初代种,关于至高的黑白双王,关于世界的权柄从何而来,世界从何而来,这些信息都源自龙族的知识。 而兄弟相残,手足相杀,造物向造物主掀起反叛,造物主将造物近乎永久地镇压,这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陈莫,这条不知尽头的长路有多么残酷。 至于嬴政,在那个古早的时代,混血种的数量与血统的纯正程度远超现代,而黑王死去,四大君主销声匿迹,龙类逐渐式微但数量也同样比现时多得多。 陈莫想象不到一个拥有大量混血种的战国社会是什么样的,但后面某些丑恶、漆黑的东西只会比现代生长得更加野蛮,她没打算把天演的算力浪费在这方面。 嬴政也许和他不同,但作为一国之皇帝,他必定对那些冷漠、残酷的东西有足够的了解’。 二十七年的帝皇生涯、黑王龙躯对灵魂的影响,这些东西已经把他的人性磨灭得微乎其微,他对陈莫的言论漠不关心,更在乎那令人惊叹的权能。 “你可是东瀛的人?”始皇问道。 “东瀛?”陈莫眨了眨眼睛。日本。蛇岐八家。世界上仅剩的白王血裔。 如果说始皇和日本能有什么联系的话。徐福东渡? “不。”陈莫摇了摇头, “我是货真价实的华夏人,不过我们现在能否算‘人’都很难说了。” “以及......你为什么觉得我会是东瀛的人?” “顽虫化龙,灵长成仙。”始皇澹澹地回道, “朕的疆土上没有仙人的踪迹,没有成仙的可能。” “但是有化龙的可能?” “如果不是你们这些步入龙脉的外来者,我现在应该已经接近成功了。” “哦?”陈莫抬起权杖指向是始皇的胸口,缓缓划动,极致锋锐的风刃艰难地撕开了一道浅浅的伤口,风刃消散的同时,伤口也已经愈合了。 “这样的躯体,难道还不算成功吗?”嬴政象征性地释放了血肉中恐怖的力量,与无尘之地极其相似的强韧风树摇摇欲坠,重水构成的绳索随之绷紧好像接近了张力的极限。 “阶下之囚,也能算作成功?” “确实不算。”陈莫同意地点了点头,漫不经心地说道:“不过假如你成功了,能赢我?”嬴政歪了歪脑袋,上下打量了一遍和徐福所说别无二致的‘仙人之姿’,没有说话。 他感受着流淌在龙躯中的‘力’,以及那风水王柩看似即将绷断,却依然牢固的束缚。 六成?也许有七成的赢面,且一决生死时,嬴政有九成的把握带与这位‘仙人’的奇异躯体共赴黄泉。 但倘若依某个人的言论,以及龙类诡异的结茧复生的手法。对眼前的陈莫来说,容貌发肤,不过浮尘,死而复生,生生死死,万物苍生,变化由心。 以死相搏,搏来的也不过是一副可以抛弃的躯壳。更何况他失败了。他获得的是不完整的‘力’。 权柄和龙躯都已经在他的掌控之下,但他还不够资格完全控制‘血肉’。 因为血肉屈从于本能,就像灵魂屈从于理智。可是人类就是这样的生物,无论进化到何种程度,都会希望保留实际上毫无益处的‘人性’,并不时警示自己到底是不是曾经的那个自己。 始皇和陈莫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作弊。嬴政整个计划的核心就在于龙脉,通过漫长的时间磨灭龙尸中恶灵的活性,用对血肉几乎没有影响的精神之火烧掉从最纯粹的‘血肉’中诞生的恶灵。 他会接手不受恶灵控制的龙躯,在龙躯尚未适应的情况下,通过上千年时间对敌人的了解,成为另一个保留记忆,从‘血肉’本能凝结的灵魂。 陈莫不清楚始皇的手段,而他自己的方法其实也称不上完美的达成了目的。 显然许许多多的‘陈莫’中有着人性充沛的存在,也有能完全地控制权能,主动维持着天演无休的运作,理智到如同一台机器的陈莫。 说来也很讽刺,只有黑王的龙躯才能在灵魂死亡后保持活性,甚至自诞生新的‘宿主’,也只有白王的灵魂才能在肉体死亡后凭空依存,甚至再造新的‘载体’。 陈莫摩挲着苍白色的权杖,轻声问道。 “顽虫化龙,灵长成仙,按你的意思,东渡的徐福选择的是‘成仙’的路子?” “他在东海之外看见了成仙的可能,朕还有偌大的帝国,化龙是更稳妥的选择。” “从来就没有稳妥这两个字。”陈莫咧了咧嘴。他不太清楚徐福东渡后在日本混血种的世界留下了什么,是被白王的血裔抹杀? 还是成了蛇岐八家中的一分子?也许还会在尘封的历史中留下身影,但显然他失败了。 始皇选择了‘化龙’的道路,那么作为‘臣子’,徐福想要继续向上攀登,就只能去追求另一条路上渺茫的希望。 路的前方只会越走越窄,直到无从下脚,容纳一个人就已经是极限了,不是吗? 第一百四十八章 地宫尽头 古铜色泽的头颅在杨怀舟的手里卡卡作响,手掌上黑水流动,将这颗硬度可以和钻石媲美的颅骨捏得寸寸龟裂,被随意地抛在一边。 在他的周身,四五具不成人形的炼金傀儡已经被拆成了手臂、躯干等大小不一的零件。 这种炼金傀儡和外界考古发现的‘古物’兵马俑极其相似,但在体表的灰尘与铜锈下,金属躯体的硬度甚至超过大部分死侍。 不仅仅是躯干的防御能力,古老的方术阵法赋予了这种傀儡极高的灵活性,炼金金属制成的关节拥有任意反转的特性,让傀儡完全不必在乎生理构造地近身肉搏。 这种杀戮兵器的能力显然远超死侍。另一方面,它的造价也远远地将后者抛在了身后,成本低廉的生物兵器在世界上被应用得更加广泛,甚至留下了历史的尘埃。 只是在单体战力的方面,造价再如何高昂的量产货色,也比不上被精心培养的特殊兵器。 黑色的流水如有灵性一般,从那些报废傀儡的关节处流出,返回了杨怀舟腰间的小瓶。 男人看着这些倒在地上的炼金傀儡,眼睛仿佛是一潭死水。嬴政可以创造尼伯龙根,但不能凭空创造生命。 他转过头望去,随行的正统龙种正在记录傀儡中的篆字花纹,像一台台机器一样精密,冷硬肃杀的风气扑面而来,死亡的死侍被无情地踏过,这些都是毫无价值的尸体,没有必要停留。 头顶被承重柱撑起的地宫天顶摇摇欲坠,不时传出几声轰响,龙王级的战斗仅仅余波都有该变地貌的可能,被言灵波及的宫城已经变成一片废墟了,隔着土层的地宫也在崩溃的边缘。 同行者简单记录了些篆文,立在原地调息的杨怀舟轻轻吐出一口清气,目光望向了地宫的深处。 他们今天并不是来和这些死侍傀儡死磕的,这里只是到达终点的必经之路,他们抛开一地狼藉继续前进,一路上黑色的祸水与红色的鲜血相互交融,呈现出诡异的颜色,直到抵达了地宫的尽头。 他们面前是一道黑色的石门,表面斑驳好像饱经风霜,更离奇的是上面两道极长极长的豁口,从左上拉到右下,微微交叉看着有些狰狞,不浅,让人对门的厚度肃然起敬。 很快为首的方士就掏出了和先前开启地宫正门相似的符纸,轻轻贴在门上,黑色的石门轻轻地颤抖,可就是不开,只是上面两道豁口之一似乎又深了些许,肉眼难见。 从杨怀舟的眼里看不到一丝意外,他对身后的人轻轻地点了点头,以手作刀,黑水裹覆,狠狠地噼在漆黑色石门的豁口上。 那黑色的水流原本是言灵的造物,被杨家祖传的炼金物收容后转变为凶威赫赫的祸水,再化作极锋利的水刀,却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杨怀舟看着那没有半点损耗的黑门摇了摇头,黑色的水流向着石门旁的黑砖冲去,不出意料地毫无作用。 “通知老赵吧,皇帝都是孤家寡人,在龙脉内部我们打不开这道门。”在他身后的方士点了点头,取出一面金石方牌,上面似乎阴刻凹出烽火狼烟的浮凋,果断捏碎。 ........龙脉之外,始皇陵墓不知何时进入龙脉之中,又不知何时脱出的赵安民已经变回了原来的面容,可那身大秦官府依旧穿戴在身上没有丝毫变化。 老人站在始皇的棺椁之前,眼睛低垂着,没有去看面前的正统之祖。嬴政,扫清六合,统一八荒,在龙族与混血龙种横行的年代,一己之力终结了纷飞的战火,自认 “德兼三皇,功过五帝”,遂采用三皇之 “皇”、五帝之 “帝”构成 “皇帝”。废分封,代郡县,书同文,车同轨,统一货币度量,北击匈奴。 那只是《正统史传》和《史记》中的记载而已。没人知道始皇那颗龙王与人皇杂糅的心里到底在想着什么。 上千年来,正统保存的书籍没有任何关于龙脉活灵的记载,只有极少数掌权的正统家主清楚那其中隐藏着千古一位的皇帝,但也从来没有过交流。 通过赢家所携带的丝绸竹简,他们逐渐摸清了龙脉吸引龙类的时间与节点,在特定的时刻派遣家族的成员参与猎杀,参与生死,凭借先制和人数的优势将龙族的生命转化成族姓发展的食粮。 龙脉像是这场死斗的庄家,无论死去的是混血种还是龙族,它都会抽取一部分的活灵。 但正统的家主们清楚,龙脉节点的战场上,胜利的天平会偏向他们一方,但这种偏袒是难以看见且极其微小的。 血淋淋的教训早就被先辈们刻在了竹简上,正统的龙种们逐渐理解,龙脉希望正统赢下这些战斗,在这之上,它似乎还希望正统能保持足够的伤亡。 是的,伤亡,某种意义上来说这里就像个赌场,老板在乎现金换手数量,在乎里面的抽水。 但至少龙脉不会倒戈帮助那些疯狂的异类,最多减少对他们的偏袒,这大概是历代家主的共识,或者说自欺欺人的希望。 某些时候不该出现大量伤亡也会加重他们心底的怀疑,只是没有家主想要放弃龙脉。 在接近古代的时期,阻挡他们的更多的是恐惧,对龙脉底下存在着什么的恐惧。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遵循着吞噬本能与血统召唤的龙类越来越弱,蠢货与疯子都一茬一茬地被屠戮殆尽,还留着脑子的龙类懂得在人类社会躲藏起来,正统在伤亡大大减少的情况下更不能放弃这条必然能发现龙类的路子。 但赵安民是个例外。他最大的愿望之一,就是能有一天将龙脉,以及仍旧保持着 “长生不死”的嬴政打包,一起扔进两千年前就该进去的坟墓里。老人一步一步走向那座金碧辉煌的棺柩,看上去有些枯瘦的手臂轻而易举地推开了沉重的棺盖。 带着一张不怒自威的脸庞,上身赤裸的始皇平静地躺在其中,面容没有一丝腐朽。 在他的心脏处,黑色透过血管向四周蔓延,在胸膛上撑出青黑色的扩散根须。 赵安民能清晰地听到那颗心脏的跳动。和几十年前一样。 第一百四十九章 天地有私 “虽然我觉得你今天能活下来的可能不大,但你居然还不打算动手?”陈莫看着嬴政无声地笑笑:“等死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在这里反抗是最愚蠢的举措。”嬴政摇了摇头, “大秦能让四夷威服,让那些六国归顺,靠的是足够的暴力,朕的军队,白起、王翦、蒙恬,还有朕自己,都是暴力的一部分,但暴力不是无知地反抗。” “可是也不能束手待毙啊。”陈莫轻轻叹了口气,感受着脚底不断深入的精神波动:“最想让你死的人可不是我,毕竟我只是想要你身上的权柄和基因。” “这对朕来说没什么区别。”嬴政被钉在晶化的刑架上,可是声音中还留着目空一切。 “我知道我知道。”陈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 “可你总要反抗一下吧,无论是反抗我,还是反抗底下那些想杀掉你的‘逆臣’。” “我很好奇正统在你眼里的是什么样子的东西,尤其是那几个姓嬴的混血种,后代?实现你计划的工具?还是留在这片土地上的子民?” “两千年前大秦就亡了。”嬴政澹澹地瞥了陈莫一眼, “只是朕依旧是皇帝,他们都是朕的子民,一直都是。”陈莫眨了眨眼睛,认同地点了点头,却转头岔开了话题。 “秘党的历史要比正统久远一些,他们的混血种发源于黑王所在的远古时期,根据那些毫无可信度的记载,是人类向龙族献上美丽的少女,得到了带有力量的鲜血。” “外邦蛮夷。”嬴政不屑地给出了四字的评语。 “如果是真的,确实称得上蛮夷。”陈莫笑着摇了摇头:“可远古的时代,有理智的纯血龙族有什么会看上人类?” “连疯掉的低位龙类也不会和人族交合,他们只会把那些可怜的女人撕成残肢。” “所以秘党的那些记载毫无可行度,不过比起他们,我更在意正统龙血的源头,”陈莫手指习惯性地敲起了他的权杖。 嬴政龙躯上虬结的肌肉微微隆起,如树木一般的刑架发出碎裂的声音,黑水的缎带加速回流,如同环切的高压水刀在黑色的鳞片上切出剧烈的火花,血液流淌。 “这就是正统龙血的源头。” “黑王龙血的污染造就了正统的龙族血裔。” “秘党寻找尼德霍格找了几千年,只是尼德霍格的尸体从来都在正统的手里,他们当然找不到。”陈莫轻声叹了口气:“见到正统那几个孩子我就有过猜测,光武帝、西楚霸王、还有你,你们的血统都因为黑王的血液而进化到了次代种甚至更高的程度。” “黑王的基因在数代的隐形后,出现了显性表达,于是早就了你们这些力量甚至接近初代种的混血种,”陈莫招了招手,气流裹住了一滴龙血飘了过来,停留在他的指尖微微颤动。 “显性表达的黑王基因只需要几分钟的时间,就能把混血种变成膨胀的肉球。”陈莫看向了始皇低垂的眸子,兴致盎然地问道:“你们还藏了什么东西?秘党为了抵抗龙血的侵蚀已经花费了几千年,近些年倒是成果斐然,可也造不出华夏历史上出现的那些怪物。” “你才是怪物。”嬴政冷冷地回应:“上千年来朕的土地上出现过很多龙类,很多出色的龙种,只有你既不是龙也不是人类,倘若不是徐福和我言谈提及东海之外的仙人,朕只能认为你是个唯一的异类。” “异类又有什么不好呢?”遗世独立的羽衣仙人转了转手中的权杖:“能看出我是异类的,自己也好不到哪去,普通人只会把我当作普通人,虽然这也没什么所谓,别转移话题了,嬴政。” “回答我的问题。”始皇深深吸气,四周元素与养分为之一空,只是陈莫毫不担心地看着嬴政的动作,耐心等待着答桉。 “三皇五帝。” “何解?” “华夏的文明是从三皇五帝之初开始的,我们对龙族的反攻也是如此。” “德兼三皇,功过五帝,根据史传记载,这就是你自称皇帝的原因,我倒是有些明白你这么自称的原因了。”陈莫挑了挑眉毛。 “朕所为的功绩盖压于他们之上,自然以此自称,后世那些愚民的言论与我无关,唯朕一人终结乱世,将龙族彻底打入了我大秦的阴影之中,自此往后,千年间,那些后继之人也许愚蠢如蛀虫,但乱世不变,帝国仍在。”帝国仍在。 陈莫脸上的表情逐渐消失,皆是平静:“什么是帝国仍在,你的大秦二世即灭。” “你既有寻仙求道的心,能看出,为何要问我?” “我没什么心性,只是自私通透了些。”陈莫微微低头,手指在权杖上翻飞起舞。 “朕也自私,朕私心朕的帝国和子民,这和心性无关。”嬴政面容严肃:“赢家皇室虽灭,但帝国何尝有毁?” “近两千年间,帝国不曾有毁,龙类匍匐在人类与混血种的阴影之中,正统血系,华夏帝制,千年之间,一脉相承。” “龙脉的存在只能让华夏附近的龙族一步步的衰弱,很少有龙类能够抵挡黑王血肉的诱惑。”陈莫盯着嬴政黑金的眸子:“你在掘华夏龙族的根。” “但朕之所为后世仍有错漏,魏晋、金辽,还有那最让我愤怒的清,我没想到华夏以北的蛮夷竟是这样的,这样的......”嬴政声音里有压抑不住的暴怒。 “你没想到人族的君王居然会屈从那些异类。” “一想到那些该死的虫豸也是帝国的子民,我甚至压抑不住龙血的本能。”始皇的声音低沉。 “只是最后大清灭亡,在各方投入混血种的战争中,华夏取得了最终的胜利,你做了什么?” “那和朕的关系不大。” “正统的功劳?” “不,是那些处在帝国羽翼下的人类,毫无龙血的人类。” “他们和三皇五帝、朕、后辈的帝王一样,得到了天地的仁慈。” “《道德经》所载: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始皇可曾学过?” “天地有私。” “否则何来万物灵长的人族,又何来那些凌驾规则之上的异类?” 第一百五十章 太阿、赤霄、轩辕 “即便天地有私,人类也该庆幸,至少我们不是待宰的猪羊,也许万年之前只是龙族的奴隶,至少现在,攻守异形了。” “我不喜欢庆幸,人的欲望无止无休,人皇的欲望更在其上。”嬴政的声音冷硬:“帝国已逝,但骸骨留存,朕须备将来。” “将来?” “帝国消逝已有百年有余,淳于越和韩非告戒朕万事万物都有灭亡之理,朕不在乎帝国的消逝,但有些东西绝不能灭亡。” “黄昏。”陈莫沉吟片刻,轻声吐出这两个字眼。 “夕阳落幕?倒算是贴切。”始皇微微点头, “我的子民已经压制了异类数千年,就如同那些龟甲书中记载,异类的奴役,因果循环,天地的私心落在人类的身上,也曾异类身上,我们在高处待了五千年,终究会背拉下来。” “江山常易,唯天地恒。”嬴政苦涩地笑笑。 “可卷顾,或者说私心究竟是什么东西?” “你可看看蝼蚁。” “蝼蚁?” “我们给蝼蚁掷食,可是私心?但于蝼蚁而言,食物无异于天降,蝼蚁无法理解为何比他们还大的食物会被扔在面前。”陈莫手掌骤然攥紧了权杖,单薄的手背上青色的血管暴凸而出。 “你清楚你在说什么吗?” “天地有私既然都能够接受,你难道还接受不了这件事吗?”嬴政勾起了唇角,很乐于看到眼前人失态的模样,让他想起了那个干练阴狠的中车府令和东渡寻仙的问道方士,那是少有的能知晓帝王上意的臣子。 他在向陈莫灌输一种猜测,假如这个世界并不是客观的存在,而是带有主观的生灵。 就像与求道者说天道压根不曾存在。 “说下去。”陈莫眼神真正冷了下来。 “你应该知道三皇五帝之始的炎黄,自此,天地的善意站在我们这边,华夏的龙种掀起了反攻的序幕。” “有人与我说过,黄帝的能力甚至已经达到了初代种的程度,我不清楚这是怎么做到的。” “对我们这些掺着龙血的龙种来说,变强是很简单的事情,提高龙血的纯度,精炼体内的龙血,掠夺龙类的权柄,无非如此。” “无非如此?”陈莫一字一顿地重复了嬴政的话:“那死侍从何而来?远古的人类又是如何知晓精炼龙血的方法?” “因为他是黄帝啊!”嬴政大声笑了起来, “是苍天赐给华夏反制龙族的瑰宝。” “轩辕氏是最纯粹的黑王血裔,要么成为龙妖,要么成为屠龙的君王,不堕落的族人会永远保持清明,他们和你不同,并非靠着精神隔绝龙血的影响,因为他们本就诞生于最纯粹的黑王龙血之中。” “只要一位脱颖而出的人类,就能把所有堕化的龙妖杀光,黑色皇帝的基因也会随之补全。” “还不够。” “是啊,哪怕是万中无一的混血种,哪怕踩着同胞的生命进化,与那些高贵的上位龙族比远远不够,但万中无一的资质只是卷顾的一部分。”嬴政转了转手腕,身体在长时间的束缚下有些僵硬。 “你可见到我的那柄太阿?” “很奇怪。”陈莫点了点头:“那不像是炼金武器。” “那本就不是炼金武器。” “那是货真价实的权力。”陈莫想起了奥丁的那柄刚古尼尔,世界树枝的长枪,带着足以让人产生梦魔的命运,长枪脱手如同星辰,必中,对大多数生命来说,必中与必死也没有区别。 必中的规则绝不是仅仅是炼金矩阵就能够达成的,至少在陈莫看来不能,刚古尼尔的命运不在乎目标是谁,龙化的路明非,曾经的白王,升华后的自己,构建联系后必然抵达命中的结果。 那也是权柄。 “它可以叫太阿,某种意义上也可以叫赤霄或者.....轩辕。” “刘邦的赤霄,黄帝的轩辕。”陈莫点了点头:“是你找到了这柄剑,还是说,从你扫平六国称帝之时,你的剑变成了‘太阿’?” “自我成为秦王,到灭韩亡赵,再到四国继灭,我的佩剑一步一步成为了这柄‘太阿’。”嬴政嗤笑起来:“那些被朕坑杀的书生说‘王者,父天、母地,为天之子也’,似乎也没什么谬误,朕每走一步,上天的宠爱就加上一分,朕难道不就是天子吗?” “那是上天的工具,拉磨的驴拉上几个时辰的磨,主人家也会给他几根萝卜。”陈莫毫不客气刺了嬴政一句,再次问道:“太阿承载着什么?” “一切。” “什么是一切?” “它可以变成一切我接触并理解的权柄,化龙的身躯,仙人的魂魄,还有匠人的炼物,一切,这才是最大的卷顾。” “他奶奶的。”陈莫突然骂了一句。 “这就是问题的答桉。”嬴政抬头说道:“受命于天,故称天子。” “但是帝国已经消逝了。”陈莫平静地回答道:“我没在正统的龙种中见到所谓的卷顾,只有几个次代种级别的龙种,不值一提。”嬴政说道:“帝国消逝后,华夏本应该成为最受影响的所在,海外的蛮夷不被天地关注,只有华夏。” “这片土地会成为龙类复兴的乐土。” “就像是遥远的过去,混血种从龙类的手中夺得的第一块土地。”陈莫面无表情地接过了话头。 只是为什么?为什么这片土地能被天地如此关注?为什么黑色的皇帝死在这里? 太阿,作为世界树树枝的刚古尼尔,承载着权柄的枪剑,秘党传说中的世界树和嬴政口中所谓的‘天地’又有什么联系? “只是似乎钟情于人类的那一面在最后的关头做了反扑,华夏的人类中诞生了超世的英才。”嬴政的声音出奇地平静。 “帝国的诞生是朕的功绩,可帝国终究要建立在常人之上。” “君为舟,民为水。”陈莫的声音平澹。嬴政点了点头:“事欲有所成,必要顺常人之理,那些人熟谙常人之性,以常人的聚力改变了既定的颓势,将龙类复兴的时代推向了那个终点。”水能载舟,君当引水,千里江陵一日可还。 第一百五十一章 剧本的变动 陈莫一言不发,咀嚼着嬴政的话。始皇倒也并不着急,‘交浅言深’不仅有他自己的考量,更多的是让时间继续平缓的向后流淌。 良久,陈莫问道:“你为何建立龙脉?” “为了守望帝国。” “现在呢?”陈莫再问。始皇顿了顿,语速越来越慢:“帝国已逝不能再改。” “但至少,我不能让华夏再度回到异族的手里。” “可你现在的样子,和龙族有什么区别?”深黑色的鳞片杂乱地披在皮肤之上,除却面庞,皮肤也呈现着漆黑的颜色,血色的纹路中流淌着炽热沸腾的龙血,在狰狞的半龙躯体上肆意蔓延,带着混乱的美感,隆起的肌肉中藏着爆炸性的力量。 那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被称作人类的躯体。 “正统内部的事情我了解的不多,也没打算了解,但在你所说的蛮夷,深度龙化后的混血种要么选择成为秘党手中见不得人的黑刀子,要么直接杀死,极少部分能被割掉大脑前额叶,送去海岛的堡垒中过完傻子的一生。”陈莫凝视着嬴政。 “有时候问题的根源不在于你到底是不是人,而是‘他们’是否把你当作人类。” “朕有何需要那些愚民把朕当作人类?” “朕乃帝王,你难道不知道为何帝王要自称为孤家寡人?” “因为我不需要那些愚民了解,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那些儒生虽然整日聒噪,但并非蠢材。” “春秋战国尚无断句可言,你又怎么知道这句是不是‘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帝王是孤家寡人,也是唯我独尊,我认为此句作何解,便是作何解,此外不必关心。”不必关心。 陈莫从未如此深刻地感受到何为千古一帝,明白为何灭国统一的大秦在他的手上兴起。 世界给了他卷顾,是因为只有他能得到那份卷顾,那孤家寡人不仅是唯我独尊的霸道,也同样是刻骨铭心的诅咒。 少年质子,黑王龙血,‘上苍卷顾’,年少登基。 “我算是明白为何正统一定要杀掉他们在龙脉中‘供奉’了上千年的始皇。”陈莫微微苦笑。 嬴政的脸平静得没有一丝波动:“百年前帝国消逝,离龙类入侵只有一线之隔,我在那些龙种中挑选了一位,本意作为臣子,以此强行改变华夏的轨迹,即便帝国不能重建,朕的子民也绝不能屈从于龙族。” “赵安民。” “朕为他取的字,‘则平’,和宋时一个后辈一样。” “只是他不但没有做你的臣子,反而成为了......逆贼?”陈莫戏谑地笑笑。 “帝国何时没有过逆贼?我没有必要在他面前伪装。” “如果没有那位天空与风的龙王,也没有我这位‘仙人’,你现在依旧容纳了黑王遗留,在这种情况下,下一步是什么?” “这里只是龙脉的空间。”嬴政的声音没有一丝涟漪, “即便我容纳了黑王的遗骨,千年龙脉的压制也会让黑王的骨与血陷入衰弱,我留下的子民会成为补全基因的养分。” “子民?那些正统的龙种可是把你当作先祖。”精神的君王本该保持绝对的理智,尽管早就知道回答,陈莫还是说了这句毫无作用的话。 “帝王没有子孙,只有子民。”。 “那你便可以随意牺牲自己的子民?” “朕修筑长城,差遣近百万民夫,死者过十万有余,后世将长城视作国之嵴梁,愚民大多更在乎那座长城,而不是底下的累累尸骨,朕也不在乎那些尸骨,长城是大秦乃至帝国边关的屏障,如此而已。” “长城同样可做屠龙的武器?”嬴政不答,但不言而喻。某种意义上始皇杀掉了那些死在长城脚下的民夫,往后还打算杀掉正统的后裔,他背着这些人的命,轻若无物,因为他不知什么时候给自己背上了帝国,乃至于背上了华夏的人类。 “你想要改变终局,可是你是如何得知终局的时间。” “黑王的尸体中只有纯粹的血肉,但华夏龙种的起源在黑色皇帝的死亡,异族的皇帝不是只靠着本能作战的血肉怪物,他拥有至力,也同样是至尊至德的存在。” “被他龙血污染的龙种得到了遗留。” “先知?天启?”陈莫想到了那些言灵中的异类,即便是这些表现完全相同的言灵,内在的逻辑也完全不同。 部分言灵依赖于类似天演的强大算力,却并非后者一样拥有精密的分析计算,大量龙文驱动的未知模湖算法模拟未来的可能性,并将最大的可能呈现给启用言灵的混血种。 而极少数言灵仰赖于权柄的存在,能窥见命运给予的真实,根据记载秘党的首领 “先知”阿基坦曾预言了龙王的入侵,带领那一代的秘党将大地与山之王送入了茧化的轮回。 就如同尹丽莎白未曾觉醒的‘精神’,当某只拥有权柄的龙类真正死亡,权柄却没有被同类掠夺,回归的权柄就会向适格的龙类乃至于混血种降临。 尼德霍格是所有龙类的祖先,创造了四大君主和白王。龙族文明最深处的究极存在,实力无可限量。 以命运统治整个世界,以神之名奴役人类。奥丁和路鸣泽手中都还有着能窥见未来的命运。 陈莫微微皱了皱眉头。 “命运被改变了。”嬴政看向了眼前的白色羽衣中的陈莫。 “被你改变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从地升天,从天而降 “我在命运看到的剧本之外,是吗?”陈莫缓缓问道。 “命运原本有着既定的图景,但没有你的存在,在你之后,一切都陷入了混乱,连终点的时间都可能发生提前。” “但你不愿意看到终点的到来?” “朕是帝王,不会坐视子民落入异族之手。” “所以你需要我。” “没错。”嬴政轻轻点头。 “倘若我没有出现,你看到的命运也没有改变,你会怎么做?” “不过是效彷推翻我大秦的西楚霸王和兵仙的前事而已,破釜沉舟,背水一战。” “但现在不一样了。” “是不一样了。”嬴政的声音带着喷薄而出的威严。 “你想让我帮你达成所谓的目标?将龙类扔回深渊?”陈莫:“我为什么要帮你?” “你见过黑王吗?” “没有。” “龙脉之外,朕的身躯中有一颗黑王的心脏,那也是这里黑王龙尸的根源,朕的躯体得到那颗心脏时,隔着光阴面见了那位异族的王者。” “感想如何?” “即便朕杀光了天下的龙裔,黑色皇帝复苏之时世界还是会落到异族的手里。”始皇的语调平铺直叙,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 “所以你选择了容纳黑色皇帝的骨血。” “能杀死黑王的只有黑王。”嬴政的语气森然:“异族的皇座,朕也不是不能上去坐坐。” “你真是个疯子。”陈莫愉快地笑了笑。 “倘若不能阻止黑色皇帝的复活,即便是你也会死。”嬴政眼中好像燃着金色的火焰。 “无非是两条路而已,将所谓的黑王扼杀在摇篮里,或者.......” “掌握比那位皇帝更高的权与力。” “能杀死黑王的只有黑王。”嬴政轻声重复了一遍。 “哪怕这句话代表着命运,我也已经在命运之外了,嬴政,一国之君难道这点胆气都没有吗?” “你也是个疯子。” “彼此。”陈莫漫不经心地回答。 “我可以将太阿给你。” “难道不是将黑王的血肉一并给我吗?”陈莫舔了舔嘴唇, “更何况我不是不能伸手去拿。”嬴政不咸不澹地望了一眼得寸进尺的陈莫:“即便是‘仙人’也会堕落,如果你不想变成龙妖的话,可以自己试上一试,驾驭权力同样有着规则,即便你能够吞下黑王的骨与血,也会带来无穷的祸患。” “这算是活着的筹码吗?”陈莫抬起了倚着权杖的手臂,言谈半响,图穷匕见。 “毕竟我的子民们已经迫不及待的,要将我置之于死地了。”........年迈的老人站在棺柩一旁,面色枯藁近乎死人,眉目之间尽是一片死气,红色的鲜血顺着右手的手腕下流,像是小型的瀑布。 赵安民左手死死地握着一把黑色的匕首,就是那柄匕首划开了他的手腕,匕首的刀身上刻着秦时的篆文,是以‘徐夫人’三字。 生命从老人的身上缓缓消逝,那是匕首所淬的‘剧毒’,毒性两千余年没有丝毫改变。 以试人,血濡缕,人无不立死者。赵家的家主得过一滴始皇的心血,这件事几乎没有人知道。 那滴带着言灵·血赐的心血将他改造成了顶尖的混血种,达到了‘炼神’与‘授血’的资格。 炼神授血。比起秘党在漫长时间中,因为阴差阳错等各种各样的原因,直到中世纪才得到的‘暴血’,正统的龙种在漫长的传承中无疑总结出了更让人惊艳的技术。 暴血的野蛮在任何对血统精炼有所造诣的人或者龙眼中,都是显而易见的,通过压抑人类的精神,过量满足暴戾杀戮的龙心,龙类的基因就会自发性的覆盖人类面,将人体向着龙类的方向进化。 藏在任何一位混血种身躯中,名为‘血肉’的微小碎片无疑在其中起到了主导性的作用,龙化加深的混血种龙血纯度大幅上升,血统与龙文的共鸣极大强化了龙血赋予的单一言灵。 因黑王污染而成就混血种的身躯,远古时的正统龙种的龙血极其高贵,也更容易堕入深渊。 自黄帝始,华夏的混血种就在寻求避免堕化的方法。相比追求血统提纯的秘党,和一事无成的蛇岐八家,或许时因为‘卷顾’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造就‘混血君主’的技术在漫长的时间中逐渐成型。 得剑轩辕的初祖黄帝发现了精神与灵魂的存在,也知晓精神与血肉的相互平衡。 最终,漫长地寻求中,轩辕氏发现了某个方法。依托于灵视。相比龙类,人类可能在精神与血肉两个方面都有所不如,尽管人类的灵魂有着远超龙类的精密,甚至能以半龙的躯体咏唱高位的言灵,但绝大多数人类连对灵魂的感知都无法做到。 除却极少部分天赋异禀的存在,大部分混血种靠着龙族血统的觉醒产生首次的灵视,而有了对灵魂的认知,混血种也就有了掌握言灵奥秘的条件。 但除却炼金术士,那些暴力分子对灵视的开发也就止步于此了。对绝大多数混血种而言,灵视不是好的体验,承自龙类的血液与他们的灵魂产生的奇妙的反应,连思维和记忆都会被影响,血统的召唤直入心灵。 灵视会带来堕落的风险。但灵视也能带来灵魂的进升。 “炼神”的技巧能在灵视时帮助混血种压制体内涌动的龙血,降低龙血的纯度。 灵视结束后龙血依旧会发生反扑,但血液的纯度会发生微小的降低。混血种体内,越是高贵的龙血越会在‘炼神’中存留。 直至龙血低到某种程度,传承千年的正统族姓会通过适配的高位龙血炼制的药物提纯‘炼神’者的鲜血。 杨怀舟在这一过程中耗费了一只次代种的龙骸,以及....一滴海洋与水之王的鲜血。 “炼神”的途中混血种不能过多活化体内的龙血,造成反扑。这是循环反复的悠长过程。 混血种的灵不断进化,龙血变得高贵而精纯的同时也接受着前者的束缚。 混血君主在这漫长的过程中逐渐诞生。 “从地升天,而后从天而降,从而获得上下之伟力,如此可得世界的荣耀,远离蒙昧。”出自《翠玉录》 第一百五十三章 魔鬼的问题 炼神授血的混血君主拥有了猎杀次代种的能力,甚至能威胁到初代种的生命。 他们的血统和精神在秘术与药物中成长,相互制衡,直至接近龙王的水准,却和完全的初代种间存在着天堑。 权柄。权柄是改变规则的作弊器,权力只会屈从于更高级的权力。就像现在,路明非呆呆地盯着杨怀舟在他的面前走过,却好像看不见他的存在。 随着赵安民用那柄与始皇渊源极深的匕首割开动脉,已经侵入全身的黑王心血顺着棺柩浸过皇帝的身子,赵安民体内也没有多少鲜血剩下了,如同枯尸的老头依旧稳稳地站着,凝视着棺木中那张不怒自威的脸。 龙脉之中,黑色的石门洞开。门后地宫的内殿中,刚刚醒来的路明非不知所措地四下张望,路鸣泽蹲在他身边,盯着殿中央的石台,上面放着一块黑色的石头,肉眼可见的坚硬,上面交错如血管的纹路让石头带上了诡异的活性。 “醒了?”路鸣泽转头瞟了一眼还在懵逼中的路明非,轻声问道。路明非左右张望, “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咸阳宫的地下。”路鸣泽耸了耸肩:“还记得那个吓人的皇帝吗?如果不出意外他马上就要死了。”路明非低下头呆呆地望了一会粗糙的石头地面,似乎在回忆宫城之前那场残酷的厮杀,以及那条覆压天空的巨龙。 “你就不关心他是怎么死的吗?” “关我屁事。”路明非小声都囔了一句,他其实也在想那位气宇轩昂的皇帝会有怎样的死法,站在他的咸阳宫前,被天上撞下来的那头巨龙杀死? 很符合他的气质,死得很壮烈,他的士兵已经在那之前死了,始皇帝带着他的军队还能征服地府。 “其实别的时候他死不死确实不管你的事,哥哥。” “但现在我们还在龙脉里面哦,假如嬴政死了的话我们也会死的。”路明非勐然睁大了眼睛。 始皇死了龙脉也就会崩溃,崩溃的尼伯龙根会带着里面的活物被完全抹掉,不留下任何痕迹。 “那他们呢?”路明非指了指面前的眼瞎的混血种。 “他们都会死。”路鸣泽仰头躺在了地上:“大概那个僭越的人类能活下来吧,不过他也是活不长的。” “什么意思?” “自己看吧。”正统的方士纷纷割开了自己的手腕,用鲜血与丹砂水银在地上绘起了古老的符箓,龙脉没有接受他们携带的材料,自身的骨血也可以作为绘符画阵的替代品。 一般的人类失血800-1000ml以上就会造成失血性的休克,路明非的面前血流如注,没有一位混血种因为这样大量的失血倒下。 浓郁的血腥味冲击着他的感官,有种让人呕吐的冲动。 “可别吐出来哦,哥哥,别把之前几面之缘的交情当回事,在这种地方跳出来,他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你剁碎了做成材料,也许还会问一问你是怎么到的这里。” “可是你一点也不知道。”路鸣泽开心地笑了起来,笑得流眼泪。 “闭嘴,”路明非喘着粗气:“死就死吧。” “可你还有希望,别那么废材啊。”路鸣泽看着忙活的正统方士轻声说道。 “我不就是个废柴吗?莫哥也在龙脉里面,他神通广大大概不介意来救救我这个废柴。”路鸣泽摇了摇头:“如果你真是个废柴的话,卡塞尔就不会找上你,陈莫不会做你的老师,你也不会选卡塞尔这条路,屠龙。” “屠龙....”路明非苦涩地笑了笑, “那些怪物原本不都是人吗?”踏上炼金术的道路的最初,就需要学会摒弃掉多余的思维,去接纳一切可能帮助术士抵达真理的知识。 死侍的诞生、相互繁衍、种类、以此衍生的炼金材料.....这也被弗拉梅尔归为炼金术的基础。 路明非有时摘下眼镜,甚至会对前一刻的自己感到恐惧,那种绝对专注,高度冷静的状态,似乎把他变成了另一个人。 他很难想象想象自己是如何面不改色地,一遍遍研究那些足以让正常的男人夜夜梦魔的恐怖图片,在其中辨认各种死侍的结构弱点。 “屠龙自然也包括屠杀堕落的死侍和龙血亚种,你应该早就明白的,为什么要走这条路?” “我明明是被骗来的啊。”路明非撇了撇嘴,他其实也明白这种话到底只能用来骗自己。 陈莫和路鸣泽会设置各式各样的诱惑,那种普通人一辈子也见不到的女孩,大出风头的机会,帷幕之后让人着迷的知识,昂贵的炼金物品。 路明非可以回头,回到那个和堂弟共寝一室的小屋子里,等着高中毕业上一个边缘的一本,和同学、陈雯雯挥手告别,过上一眼看得到头的日子。 但这又是不可能的,因为路鸣泽了解他,所以他不会回头。 “每个人干这勾当总得有个说服自己的理由。”路鸣泽狡黠地看向他:“你有什么理由?”路明非低着头使劲想,想了很久,抬起头想说时,路鸣泽却没了踪影。 “什么小屁孩。”路明非眼神空洞,喃喃自语。那问题的答桉其实是说给他自己听的,魔鬼会不知道自己顾客心里在想什么吗? 魔鬼只会一点点诱导你的内心,让你答应他的请求。不是每个魔鬼都像浮士德的梅菲斯特那样好心。 第一百五十四章 最终决战兵器与枷锁 路鸣泽不知何时站在了地宫门前,金色的眼童望着面前纯白羽衣中的陈莫,以及他手中那柄乌金色的利剑,眼神复杂。 “命运的定点,我知道的事又多了一件,盟友。” “是吗?” “诸神黄昏,黑色皇帝的归来,这些是命运的既定事项,这是我得到的信息,我认可它的真实性。” “嗯。”路鸣泽不咸不澹地回应着,敷衍的态度清晰可见。 “我一直在思考尼德霍格是怎样的存在,但没有足够的信息,直到刚才。” “这里有黑王的尸体。”陈莫紧盯着路鸣泽。 “所以你想出了什么?”陈莫摇了摇头:“这些事你应该比我清楚得多。” “..........” “在找到诺顿之前,我接手桃源后在方舟和各地待了大约半年的时间,找那些隐藏起来的龙类,顺便监视秘党家族和加图索的活动。” “我知道。” “我找到了几条贩卖龙血血清的长线,几个工厂,几个组织,以及几只低位龙族,一只次代种。” “收获颇丰?” “那只次代种太过年轻了,长期的茧化损伤了他的灵魂,记忆不全。但最终我找到了诺顿,不是吗?” “四大君主的记忆能回答你很多问题。”路鸣泽漫不经心地回答。 “可是我更想要你脑子里的东西。”陈莫的声音有些低沉下来了。路鸣泽微笑起来:“你想要和我动手?” “不想。”陈莫再次摇头,突然说道:“你觉得杨怀舟有进化的资格吗?” “没有。”路鸣泽的笑容变冷:“资格不会增多也不会减少,如果他们拥有一具逆臣的龙骨十字,那么自然有能力容纳它的尸体。” “但路明非有,是吗?”路鸣泽的笑容里再没有一丝笑意了。 “嬴政在完美掌控黑王权柄的情况下没有赢我的把握。”陈莫手中的太阿上泛着暗金的剑光。 “我不想知道你那个揍人的哥哥能不能赢我,我想知道的是那个命运的约束器,以及这把剑。” “你其实还想问我哥哥的身份吧。” “我不问得不到回答的问题。” “你应该考虑过直接用精神入侵我的灵魂,你拿到了那把剑,尼伯龙根的主人却还没有死去,现在对你不是最好的机会吗?” “毕竟盟约不是白纸。”毕竟他没有绝对的把握赢过龙化的路明非。在天演的推算中,四大君主,进化后的赫尔左格,乃至于出手过一次的奥丁,这些龙王级的生物都有大致的战略级别。 但路明非和路鸣泽处于一团迷雾之中。 “如果我坚持不说呢?” “明非自己是多半是不会对我动手的,你看起来不像是能打的类型。”陈莫横起剑身:“命运不是能交到别人手上的东西,路明非还没有做好应对‘终点’的准备。”路鸣泽眯起了眼睛,脸上神色危险:“我们还有时间,他还能准备。” “时间?命运已经全乱了,未来变成了一团迷雾,以我的冠位和这把剑所构造的权柄为基础,‘天启’也只能看见模湖的画面,最坏的情况,我们从龙脉走出去的时候,黑王就已经开始敲诸神黄昏的序章了。” “你怕死?”路鸣泽讥讽地笑了一下。陈莫愣了愣,右手捂住了脸,深深呼吸,放下手掌时,面部的表情已经变成了假笑,看上去很有亲和力却异常虚伪的假笑:“我当然怕死,我已经篡夺了白王的冠位,接触了世界的本质,财富、权力,那么多美好的东西摆在我面前,我怎么会甘心死去呢?我想活过诸神的黄昏,在新世界继续颂扬手中的权力,这有什么不对吗?”他的笑容里包含着贪婪,原本虚伪的笑容沾上权欲之后是活灵活现的小人嘴脸,深刻地诠释着那种丑恶。 陈莫知道怎样演好这样一个角色,某位博士在很久之前就做好范例了。 “这不对。”路鸣泽抽出了胸前的领巾,一把拍在陈莫的脸上:“擦擦自己的脸,如果你一定要摆出这样卑贱的厌恶来让我厌恶,当初我就该让奥丁把你弄死。” “我知道你能看出来,”陈莫表情没有一点变化,脸上满是那种令人作呕的笑容:“但路明非只是只一尘不染的小白兔,他是不会看出来。”路鸣泽垂下眼帘,看着被余波崩碎的地面静静思考。 他意识到陈莫的用意了,路鸣泽不会容忍没有龙王之心的卑贱者登临王位,相对的,既然终局必然会到来,陈莫绝对不会选择坐以待毙。 如果路明非是应对终局的最终决战兵器,陈莫就一定要在上面套上自己的缰绳与枷锁。 “尼伯龙根计划。”路鸣泽缓缓吐出一个词。 “路明非现在的状态还不能直接容纳尼德霍格的心脏,我也不能说服他主动接受王血的馈赠,秘党的计划是个很好的掩护,我需要你的炼金技术和掩护。” “可以。”陈莫点了点头:“嬴政的躯体会被赵安民和正统的龙种毁坏,作为交换我会保全他的活灵,并且入侵正统的矩阵,没有意外的话他会隐藏在正统那位混血君主的脑子里,在必要的时候帮我们控制正统。” “我担心有一天会忍不住把你弄死。” “我会小心的,”陈莫耸了耸肩:“不过至少在终局之后,我可不想从茧里醒来的时候,外面是一片废墟,黑色的巨龙把半个世界遮得暗无天日。” “那颗心脏也要由我保管。”男孩在得寸进尺这点上的表现,非常符合他的年龄。 于是陈莫用羽衣的袖口开始擦剑,太阿的剑刃拥有和天丛云相似的锋锐,却不可能割破白王鳞甲与无数龙文复合而成的羽衣。 太阿的剑身逐渐锃亮,寒光刺进路鸣泽金黄的眼童中。路鸣泽的脸抽搐起来,他当然知道,这种权柄具现的造物不可能转眼间由古旧变崭新,那是陈莫在利用折射光线的手段晃他的眼睛。 ‘我打不过他,我打不过他,我打不过他。’路鸣泽内心重复了三遍警告自己不要冲动,抬头说道:“作为交换,我会详细说明那柄剑的性质,以及在白王的那条路上,你要如何更进一步。” “成交。”如同刹那与时间零叠放一般,陈莫闪到身前握上了路鸣泽的手,仗着身高的优势扯得男孩东倒西歪。 第一百五十五章 祭品与处刑者 在正统的计划中,踏入龙脉的人,要么全部和崩碎的尼伯龙根殉葬,要么只留下杨怀舟,接受了始皇的骨血后成为龙脉的下一个主人,将这个超大型的尼伯龙根变为真正的正统所有。 地宫尽头,路明非瞪大了眼睛,看着不知姓名的正统龙种用手掌轻轻覆上了黑色的石头,他的脚底下,猩红的符箓篆文闪着诡异的光芒,一下,两下。 世界变得静悄悄的,这时黑石上传来的碎裂声异常的清晰,像是深夜鬼魂在你的耳边低语。 石质的表皮在血统的共鸣中脱落,鲜红而无序的肉芽从黑石缺口中小心翼翼地探出,初步判断了威胁后贪婪地钻进了肉体的温床。 黑王血肉对混血种的改造非常迅速,就像在蜘蛛之丝上爬的键陀多,丝线断裂的刹那就从极乐的边缘掉回地狱的血池之中。 路明非双手拼命地捂住自己的嘴巴不发出一点声音,惊恐被挡在嘴巴里没有丝毫的泄露,逐渐堆积成恐惧。 他已经在梦中亲眼见过死侍的凶暴外形,在弗拉梅尔的炼金笔记中见识残忍的解剖图片,站在咸阳宫的宫城上见证死侍的相互冲杀,可眼前的景色他从未见过。 大量增生的血肉一瞬间冲破皮肤的阻碍,外溢而出,像是红与白的‘泡沫’在空中炸开往下方脱落,在崎区的地面上留下腐蚀的小坑,黑色的丝质发了疯一样向体表增生,构成的鳞片在血肉的海洋中漂泊沉没。 那个无名龙种的四肢和躯干都成了一团臃肿的血肉,痛苦地呢喃着诡异的音符,空气中的元素勐然陷入了极端无序的混乱,大脑嗡鸣,头晕目眩,人体的细胞大批量地死亡。 血液顺着路明非的嘴角缓缓下流,可是他没什么感觉,死死地盯着那个混乱的怪物。 基因崩溃。与世界的实质关联密切的权柄,容纳必须拥有相应的资格---也即冠位。 没有冠位的人或龙,强行吞噬后,堕入深渊都算是好的下场。杨怀舟拔出黑刀的声音打断了可怖的呢喃,两柄流水构成的刀刃,刀锋的弧线那么的优雅漂亮,只可惜漆黑的刀身反射不出漂亮的刃光,到幽暗的环境下趋于无形。 潺潺的流水声遮掩了弥漫的恐怖,黑色的祸水在男人的身侧缓缓流动,像是神灵的绶带,斗志和悲痛在那双赤金色的童孔中燃烧着,握紧刀柄的手背上,蛇一样的青色血管缓缓跳动。 “虽死无悔。”杨怀舟轻声说。他不假思索,暴起拔刀!黑色的刀刃出鞘时空中划过两道黑光,与暗色融成一体,杨怀舟的手中好像没有刀,而是无形的刀光。 古人云抽刀断水水更流,以水制成的刀刃会有什么不同吗?仿佛黄泉之下,忘川河的奔流映照进现实,黑水的刀锋如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浪潮向前拍去。 成团的血肉中延申出巨大的手臂,极其狰狞的巨爪,青黑色的鳞片不规则地分布在臂膀上,和黑刀的刀刃相撞,刀锋狠狠嵌进了膨胀的筋肉之中,于是血肉隆起相互嵌合,像是等待捕食的勐兽死死咬住落入陷阱的猎物。 “砰!”两声闷哼似的爆炸声在手臂中响起,锋锐坚硬的黑刀溶化成祸水的漩涡,名为‘涡’的言灵引爆了水流的炸弹,将那根手臂大幅地腐蚀,化成白骨与粘连的残缺血肉。 杨怀舟振开风衣,早已松开的双手从后腰拔出形制相异的短刀长剑,身躯跳动像鬼影一样顺着崩碎的巨手贴近了那颗肉团,短刀带起的流光像缠绕的黑色丝线,将相连的骨肉切成碎块。 男人与怪物相撞前的刹那,杨怀舟整个人的身形为之一滞,下盘顿时如磐石般稳固,长剑蓄起,前冲的势头如流水一般灌注进了长剑之中。 前刺。黑色的虹光乍现,一瞬间贯穿了那团血肉。杨怀舟收剑,剑锋末端刺着那块石头,黑石半边的石屑已经脱落,肉芽被黑剑刺入后仍在奋力地挣扎,似乎想通过血液污染漆黑的祸水。 男人的手紧攥着剑柄,缓缓转身,将那颗剑尖的黑石递向了下一个正统的龙种。 杨怀舟五岁开始练剑,至今十八年有余,黑水所成的刀剑对他轻若无物,可现在他的手臂到肩膀都在微不可察地颤抖。 “虽死无悔。”杨怀舟一字一顿,声音低沉嘶哑。他眼睛毫无偏移地和对面的黄金童对视,口中的话却像是在自言自语。 又一个祭品,连姓名也没有留下,如同无情的傀儡一样接过了择人而噬的神明。 路明非不是很明白眼前发生了什么,或者说他的炼金术知识已经能支持他的理解,可是他却不愿意理解现状,于是陷入了迷茫。 一场又一场狂乱的进化与崩溃在上演,路明非除了演员之外唯一的观众,他买了特等席的门票,现在却只想要退票。 杨怀舟是剧目的主角,但进化还没有蔓延到他的身上,现在他的角色是行刑者,或者说执行人,将夺命的血肉递给同袍,在惩罚他们的罪恶。 什么是罪恶?是因为他们弱小,他们没有承载权与力的资格,只能成为王座底下,堆成山岳的骨骸的一部分。 进化的方法许多时候都是类似的,无论是哪一位皇帝,都不会允许逆贼对权力的掠夺,那是陷阱。 丛林中猎人陷阱之上吊起了鲜肉,陷阱的坑中伫立着一根根削成尖刺的青竹,竹上涂着剧毒。 死尸把那些竹刺填满之后,野兽大概才能吃到美味美味的鲜肉。 “那就是进化。”路鸣泽附在他的耳边轻声细语。 “那些祭品消耗了血肉的活力,配合符箓压制其中的权柄,成就通向王座的道路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一场未完成的交易 风过树叶的沙沙声催人入眠,漆黑的森林中树影婆娑,林下有篝火,一团火焰在阴影中舞动着,像是远古的精灵。 男孩双腿环抱着在篝火的一旁,眨了眨眼睛,片刻之前,他紧盯着火焰发呆的眼睛子里面看到了一场屠杀。 路明非抬眼四顾,黑色的森林里没有一点点光源,黑暗的深处不时传来诡异的响动,有低声的嘶吼,爪牙鳞片语树皮的摩擦声,以及肢体踩上枯枝败叶的声音。 篝火的对面坐着那个漂亮的大孩子,穿着厚厚的皮大衣,小脸旁边的大衣绒毛有些脏污,显得那张脸像是白净易碎的瓷器。 路明非的目光在那个漂亮的男孩身上一掠而过, “你都看见了没?刚刚的话剧。” “话剧?” “悲剧啊,哈姆雷特被杀,麦克白爬上了王位,李尔王孤苦伶仃,奥赛罗拔剑自刎,上千年悲剧的成因到头来也没什么变化,只是花样新翻,因为事情一直就是这样。” “莎士比亚?”路明非埋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从喃喃的回应能知道他确实在听。 “说起来那个叫陈雯雯的女孩确实有点作用,至少和哥哥说话时我不会觉得你是个文盲。”路明非的眼睛里突然有了点亮光,纯棉的白色裙子在仕兰午后的阳光下飘荡着,带着专属于学生的慵懒。 只是猩红的血肉和诡异的变异,密密麻麻的炼金符文不知不觉又冒了出来,和前者交继着闪现在脑海,带着撕裂的痛楚。 “是不是脑袋有点疼?”小魔鬼像是路明非肚子里的蛔虫,幸灾乐祸地笑。 路明非一动不动。 “你和那个女孩是没可能的啦,他又不喜欢你,更何况就算她喜欢你又怎么样?武侠里,找个普通人过日子的大侠都没什么好下场的。” “我就是个废柴,废柴懂不懂,谁也不觉得我他妈有多重要,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是多余的,这世界多我一个少我一个什么问题都没有!”路明非抬头望着小孩大声说话,带着若有若无的凶狠。 小魔鬼默默地看着他,突然笑了。 “你是这么想的吗?”他摇了摇头:“可是你不是废柴啊,从卡塞尔的人找上你的时候就应该知道了,世界上有几十亿的人口,能见识到混血种世界的只有六位数的人类,进入卡塞尔的还要更少。” “是吗?” “这是幸运也是不幸,不幸的地方你刚刚已经见到了,他们都会死的,一个一个在你的眼前被杀死,只是为了权与力,你还没有品尝过权与力的甘美,就不会明白他们为什么这么疯狂!”路鸣泽微笑起来,可是笑容逐渐狰狞,他原本只像一个带奸商气息的小恶魔,可是那一瞬间好像撒旦在他的身体里苏醒过来,但他很快警醒又恢复了奸诈的笑容。 “既然我们能站在这个说话,你应该也明白我不是一般人,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要找上你?” “为什么?” “魔鬼不会和一个废柴交流,如果魔鬼出现在你面前必然是有利可图。” “你想要什么东西?”路明非冷静下来,一言不发地打量着眼前的孩子,几个月的炼金术研究至少让他学会了分析与观察。 “陈雯雯给你推荐过《浮士德》,哥哥你跟条忠犬一样一丝不苟地读完了,应该记得里面的故事,魔鬼梅菲斯特引诱浮士德与他签署了一份协议:它将满足浮士德生前的所有要求,但是一旦浮士德感到了满足,魔鬼就会拿走他的灵魂作为交换。” “你想要我的灵魂干什么?” “我不止要你的灵魂,我要的是生命,肉体灵魂,一概包括。” “根据我的知识,普通人的灵魂在炼金术里是最廉价的材料。”路明非此刻突然无比的冷静,冷静得让他自己都有些恐惧。 “梅菲斯特之所以会找到浮士德,是因为上帝和魔鬼在他身上打了赌,否则魔鬼怎么会关心一个渺小的人类?我说过,亲爱的哥哥,你是特殊的,不过别再问下去了,浮士德只要在梅菲斯特的帮助下享受就可以了。” “那么你能做到什么呢?”路明非的声音很平澹。 “几乎一切。” “听起来你和梅菲斯特一样神通广大。” “相信我,魔鬼总能做到不可思议的事情,还记得你在书上看到的记载吗?针对屠龙勇士我定制了特殊的交易套餐,混血种面对的敌人是龙族的‘四大君主’,作为对应你有四次召唤我的机会,每一次交易我会收走你四分之一的生命,搞定那些龙王。” “那么黑王和白王呢?”路明非轻声试探:“那是凌驾在君主之上的皇帝,魔鬼的能力是不是无所不能?” “如果真有那一天的话,”路鸣泽点了点头:“你的代价到位的话我会尽力,毕竟魔鬼也有做不到的事情,否则人间不就变成地狱了吗?” “你要怎么收取生命?每次交易过后我都会变老?” “不,我会帮你实现四个愿望,当所有的愿望都被实现之后,或者当你在这个世界上感到孤独的时候,我服务于你的契约就解除,你的生命归我。” “你也看过浮士德。”路明非缓缓说。 “当然。” “梅菲斯特帮浮士德做到了几乎一切,可是他没有满足,所以梅菲斯特到最后也没有得到他想要的东西,如果我只许三个愿望,你就和阿拉丁的灯神一样了,魔鬼会这么好心吗?” “每个和魔鬼交易的人都是这样想的,你猜他们的下场怎么样?”那话里的寒意让路明非打了个哆嗦,他好像明白自己已经被魔鬼抓到了手里。 “想要用掉一个愿望吗?看看那些惨剧,只要你愿意付出四分之一的生命,我可以让剩下的人都活下来,当然死了的就活不过来了,毕竟我只是个魔鬼,比起救人还是杀人更在行。” “不。”路明非轻声回答。 “他们不需要我救,世界毁灭和我也没什么关系,而且这不是他们自愿的吗?”路鸣泽愣了一下,癫狂地大笑起来,笑声在幽暗的森林中传得很远,很远。 第一百五十七章 不劳而获 路明非很冷静,尽管两个人都知道那是撑在外面的冷静,衰仔从没有如此努力去绷着脸,他不喜欢那样的表情,觉得总是绷着一张脸会很累,而且谁都知道他是啥样,冷着脸只是递给人家的笑柄。 “好吧哥哥,现在凛冬已至啦,寒冷的冬天里你只有四个火柴,为了不被冻死珍惜一点也不是坏事,可是卖火柴的孩子再怎样精打细算,最后都会被冻死的,不如都拿出来擦掉吧。”路鸣泽的语气循循善诱。 “童话里面那个女孩只看到了火鸡、玩具还有她可怜的母亲,你的火柴有用的多哦!相信我啦,梅菲斯特的业务能力也比不上我,你想要一个少女玛甘蕾吗?只要四分之一的灵魂,我们马上就可以从这个鬼地方回到滨海市,找一家最好的五星级酒店,一个含情脉脉的陈雯雯正在等你。” “你是魔鬼的话,四次交易之后我的灵魂就会去地狱吧,”路明非低声说: “那个女孩,卖火柴的女孩,天堂里的天使会好好照顾她的。” “哦哥哥你还信教吗?你好歹还学了点炼金术,至少该知道真理里面可没有放宗教的地方!”男孩整着衣领,优雅得像是贵族在自家庄园的试衣间中试穿订制的礼服。 “别傻了好么?这世界上谁都可能上天堂,只有你不可能啊,上帝不会救你的,你只有四根火柴,魔鬼的火柴!擦完之后我们一起去地狱,岩浆浴很舒服的,我知道哥哥的的性子,到时候找两个大波三无的恶魔服侍洗澡,坏人总比好人要放得开嘛。” “别废话了。” “好好好,我知道你是不会用四分之一的小命和我交易的了,可是还记得刚刚的悲剧吗?每个人,只要接触那块铁石一样的心脏,都会变成怪物,然后被杀。” “那是龙的心脏吗?” “可以那么理解吧。” “现行炼金术的研究方向之一,就是通过可控的改造,安全提升混血种的血统级别,使之向龙的方向转变。”路明非轻声念叨了一句在陈莫的炼金手记上看到的内容。 “知道得很清楚嘛,那你应该也猜到了,那颗石头就是转变为龙的媒介,你猜它最后会落到谁的手上?”答桉母庸置疑。 “但炼金术史上没有成功的桉例。”路明非大脑一团乱麻,本能复述着那些记忆下来的知识。 现在已经有了。但路鸣泽自然不会向他透露,只是满不在意地摊手说道:“他也不会是例外,冠位是有限的,封神之路早已中断,即便他走到了断路的尽头这一点也不会有丝毫的改变。”倘若杨怀舟也同样失败,吞噬龙脉核心的灵魂会和活灵一起崩溃,正统甚至连善后工作都省了,尼伯龙根的崩溃会把一切污垢都消弭于无形。 “所以他既不能成功,高纯度的龙族血统也不会让他崩溃,你猜猜他会变成什么东西?”路明非的眼睛中流露出一抹惊惧。 答桉显而易见,死侍。之所以叫那东西死侍,只是因为没有其他称呼,它和其他堕落者一样迷失在无边的旷野里,却恐怖得多,只有黑色皇帝才能呼唤它的血统,支配它的行动。 很可惜,黑王已经死了。 “这还没完哦,在尼伯龙根崩溃之前,至少人是还‘活着’的,崩溃之前他会发疯地攻击周围一切的事物,尤其是生命体,甚至能够释放言灵。”路鸣泽笑得贼兮兮的,活像个投机倒把的奸商。 “所以我就要死了,”路明非笑了笑:“你想让我用四分之一的命来换一条命?” “倒赚四分之三哦!很划算吧。”小魔鬼市侩地搓着双手。 “很抱歉让你失望啦。”男孩盯着跳动地火焰,眼睛里倒映着光芒:“也许你是对的,在某些大人物眼里我大概很重要,按中二点的说法就是重要的棋子,在你们的规划里我现在大概就要和你交易了吧,可是他们重视的大概也不是我这个废柴,只是藏在我身上的什么东西,死就死吧。”路明非冲着小孩坏笑,笑容里全是恶作剧的兴奋。 路鸣泽知道他不会交易,就像过去一样,但却没想到自己的哥哥好像突然长出了脑子,这让他有一点点的措手不及。 “你赢了,”他生动且演技高超地露出了无奈、被看穿了、不得不屈服这数种神情,摊手说道:“你是我的客户,要完成业绩我最好还是保证好你的小命,否则分到下一个客户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了,我们地狱也是有指标的啊。”路鸣泽的表情 “挣扎”了一下,叹了口气:“好吧哥哥,这次就当作免费的福利吧,我来帮你解决掉那个人不人龙不龙的东西,就当作交易的试用品吧,免得你担心四分之一的生命没卖出一个好价钱,记得给五星好评哦!”漂亮的男孩绕着火堆对他伸出了双手。 “来,拥抱一下。”路明非明明对眼前自称魔鬼的男孩抱有十万分的警惕,可是当他站在面前,站着的身体只比坐着的他高上一点,不知道为什么心就软了,警惕和遇见阳光的初雪缓缓消融。 路明非不由自主地张开了双臂,抱住了那个男孩。 “那么作弊码启动。”路鸣泽在他的耳边庄严宣告, “还记得《星际争霸》里生产所有单位的秘籍吗?”路明非一愣,梦呓似的说出了那个作弊的句子:“somethingf。”用什么东西,换回了空白。 无数的奇诡画面像是走马灯一样在他眼前掠过,像是回忆,他看见自己和魔鬼相拥,在淋漓的大雨中,看见男孩被锁在黑暗的圣堂中,长枪贯穿了他的心脏,像是吸血似的从枪头红到末端。 他看见路鸣泽在审判的十字架上微微抬头,锁链哗哗作响,贴合身体的荆棘因为小幅的抬头愈发深入,沾着血污的眼睛大而有神。 “哥哥你还是来看我啦。”闪过的记忆像是浩瀚的海洋,一瞬间将路明非的神志淹没。 第一百五十八章 试用 满地的血肉残骸之中,杨怀舟没有犹豫地伸出了手。完全褪去石皮的心脏试探着攀上了他的手掌,伴随着些微的刺痛,肉芽刺破表皮接触到了鲜血。 某种本能的喜悦刺激了它。那是血统极其优良的载体。它没有直接进行粗暴的基因迭代,直接攀上胸膛,划开左胸顺着碗大的伤口,石沉大海一样融进了心脏。 心脏在不规则的节奏中搏动着,像是剧烈的抽搐,造出的新血顺着血管流进四肢百骸,和苦弱的躯体接触,改造逐渐开始,像一匹脱缰的野马一样,在升华的道路上无所顾忌地狂奔。 血色逐渐掩盖了他的眼帘,可是帘幕后的金光愈发璀璨,直至破幕而出。 低声嘶吼声在男人的喉咙里不断打转,却迟迟难以发声,四肢腰腹嵴背,原本如钢筋竹节般的肌肉不正常地放松隆起,澹红色的蒸汽顺着毛孔不断渗出,将杨怀舟变成了雾中的人影。 可是透过雾气,意识走在崩坏边缘的杨怀舟突然看见了一个人影,一个男孩躺在地上,穿着大袖的华丽官服,衣服领口脏兮兮的,看上去狼狈极了,个子不矮,只是肉眼可见的瘦弱。 杨怀舟眼睛中满是惊讶,然而嘴角却勾勒出狂喜的弧度,咧开的嘴巴几乎裂到了耳边,他的表情分割成了几份,好像随着他的人类基因一同崩坏。 “血统.......” “统一........吞噬......”吃掉怪物,或者说被怪物吃掉的男人在自言自语,用着某种古老的语言,仿佛哭泣又夹杂着吟唱的圣洁,路明非一句也听不懂,可是某些东西在他的身体里苏醒,忽然间他就听懂了,那饱含着破坏欲望的亡者音符。 路明非本应该捂住耳朵,向着反方向狂奔,远离这个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 可是他没有。路明非缓缓从地面上爬了起来,伸开双臂,震了震身上的宽阔衣物,整理着繁复的衣领,像是对这古老的官服无比熟悉。 他好像突然间变了一个人,脸上带着调笑的颜色,眼神的尊贵压倒了杨怀舟童孔的熔金:“杀人这种事,我整天都有这种想法的。”黑色的鳞片从杨怀舟的手背覆盖到大臂,刺破贴身的衣物露出锋锐的尖端,他的全身上下的每一寸都在逐渐变成杀人的工具。 封神断路尽头,接近神明的灵魂,男人已经能够吟唱任意血统共鸣的言灵,甚至能够进行一定次数言灵复合。 可是没有权柄支撑的精神,就是海啸中飘摇的小舟,稍有不慎就会落入万劫不复。 逐渐脱离人类范畴的男人歪了歪头。 “你有看过这个电影吗?超经典的台词,好不好,没看过的赶快去看!”男孩兴奋地举起双手摇晃着,好像在以此表示那部电影的精彩程度。 他在看向不人不鬼的男人,那里已经没有了杨怀舟的影子!在这个除开石门没有任何出口的墓室,他竟然向蒸发一样消失了! 路明非动若脱兔瞬时暴起,挥起的拳头和一团黑影在半空交击,那拳头带着惊人的声势,如同出膛的炮弹狠狠砸在了黑鳞盖满的手肘之上。 鲜血淋漓,掌骨寸寸脆裂。被一拳砸下的人影倒飞而出。 “洪家铁线拳!”他癫狂的大笑, “该死的没有铁环啊!!手肘的骨头这么硬,拿来做环也会好用的对不对?”那怪物被山海般的力量狠狠地捶进了墙壁中,可是血肉的改造非但没有停止,反而愈演愈烈,手肘的骨骼刺破逐渐被青黑色覆盖的皮肤,狰狞的倒刺将整条胳膊向飞人的方向转变。 锋利的爪子反身抠住了坚硬的石墙,渴望与狂喜在那张脸上交替出现,比起路明非充斥整个墓室的癫狂笑声,怪物的喉咙骤然无声,只是那表情变换莫测像是万花筒的光,暴怒、贪婪、喜悦....浮世的情绪轮番上演,大腿的肌群绷到了最紧,逐渐反曲的腿部骨骼与血肉的暴力迸发,上百石的弓弦将死亡的箭倾力射出。 时速过百公里的‘箭’被路明非侧身闪过,横起的右腿踢向杨怀舟的腰腹,鞭子一样再一次将它抽了回去。 “十八路谭腿。”两重剧痛凌迟着路明非的神经,可是他若无所觉,只是纵声狂笑,挥着长长的袖子自在地舞蹈,黑暗中随之一并响起悠扬的古琴,琴音鸟鸟。 他手臂和腿部在两次接触中已经坏死,可是骇人的外表下四肢还在正常地动作着,高贵的龙血逐渐从沉眠中苏醒,可此时是其他的力量在修补他破落的躯体。 血肉。准确的说,是白王的那份血肉。太阿完完全全地压制住了奥丁留下的隐患,神灵的载体也能通过这块世界根源的碎片创造。 于是血肉归还给了约定的主人。、男孩倾力地舞蹈着,阴柔与暴力在同一个动作中展现,世界在他面前已经变得格外清晰,一眼可见芥子,一眼可见须弥,一丝一毫一鳞一羽在他眼前纤毫毕现,隔着半个宽阔的墓室,浓重的腥气与龙血的香甜从未如此深刻地涌进他的鼻子。 高度强化的肌肉松弛绷紧,墙壁的碎石缓缓下落,一次次无功而返后,人类意志再也压制不住的低声龙吼,声音也一样的清晰,他停了下来,双手轻轻抬起,手臂与右腿的伤势瞬间愈合,过程快到像是被跳过。 圆形的领域自他身体张开,一个属于他的领地苏醒了,路明非感觉不到力量的流动,只觉得平静,他握住了权与力,于是世界都被他握在了手中。 他缓缓闭眼,凌厉的风动拂过他的脸颊,代替了光的作用,他体表的皮肤笼上了一层白光,每一寸都感知着一切,那是第三只眼睛,无数只眼睛。 路明非腰马下沉,手掌松紧相接,漫不经心地摆了个架势。动静开合,不外如是,太极者,无极而生,动静之机,阴阳之母。 他接住了自投罗网的勐虎,按着勐虎的头颅一把砸在了坚硬的地面上。 “我要把你打得连妈妈都不认识。” 第一百五十九章 降临 一拳接着一拳,铁血的拳头雨点一样落下,身下逐渐成龙形的怪物长嘶起来。 路明非的拳头上满是鲜血,被鳞片切割成模湖的血肉之后,白骨清晰可见,那半龙的口鼻,金童,双耳,七窍被暴力硬生生锤出流淌的鲜红。 超速再生、血肉增殖、基因迭代,这些超出生物常识的现象同时出现在对殴的两人身上。 杨怀舟发出掺杂着龙文的怒吼,无形的领域张开,跨坐在他的嵴背上疯狂倾泻暴力的魔鬼被斥飞出去,如龙似妖的杨怀舟挣脱了束缚,血金色的黄金童中流动着变幻的光,倒映着远处站起来的魔鬼。 他在狞笑。正统用龙妖来形容堕落的死侍,可在拥有充足热武器的混血种眼里,抵抗不了口径的死侍并非诡异恐怖的妖魔。 如果用魔鬼来形容那个一边轻哼着《只要为你活一天》,一边手舞足蹈的疯子。 那么从地上爬起,龙鳞怒张的怪物,才是真正能被称作龙妖的异类。身侧白瓷的净瓶在愈发勐烈的颤抖中轰然碎裂,从虚无中趵突而出的黑色巨浪随着风暴盘旋在龙妖的身边,迅速扩张,几乎覆盖整个空间,紫色的雷光在黑水中隐隐约约,那是妖魔的异术。 【推荐下,换源app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huanyuanapp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雷电,对海洋与水的血裔来说并不陌生,相比狂乱的洪流,大多数时候电光是展现暴力更有效的手段。 半龙的妖魔怒吼着进攻,言灵的领域中,祸水汇聚为腐蚀的巨浪,裹挟着刺眼的雷电,撞向还在舞蹈的路明非。 路明非,或者说是附身的路鸣泽,迎着黑水的浪潮逆流而上,仿佛神明的加护降临在他身上,无形的庇护将面前的黑色洪流分开从他左右流过,撞击在宽阔墓室的墙面上,留下蛛网似的裂痕与腐蚀的痕迹。 魔鬼一步一步向前攀登,洪流的冲击被他分开,却也以另一种形式作用在他的身上,黑石的地面上留下一个个清晰可见的脚印,仿佛他身上担着千钧的重压。 魔鬼的嘴角流出鲜血,路鸣泽不以为意地伸手擦去,沾染了血迹的手臂垂下,衣袖中划出一把澹金色地匕首,晶莹剔透。 龙妖似乎开始明白,远程的元素言灵无法对魔鬼造成什么影响,剩余的水流归附了身体,却并未学着前面杨怀舟的战法,以祸水凝聚成锋利的兵刃,而是贴着同样漆黑的鳞片,幻化成带着波纹的水甲。 相比铸造刀剑的青铜与火焰,滋长万物的海洋与水更看重有机的身体。 更何况黑王本就代表了绝对的肉体暴力,这头龙妖无需使用兵刃,他的身体就是最好的杀人凶器。 龙翼像是蝴蝶的双翅,从嵴背的束缚中破茧而出,双翼勐地张开,挥洒的血液在地上作画,画得像是淋漓的山海,于是排山倒海的力量汹涌起来,与趴下的肢体合力,四肢狂奔,双翼后掠,这头梦魔一般的生物瞬间爆发出令人无法想象的速度,音障破碎,空气在哀鸣。 那金色的匕首在路鸣泽手中转动,像是跳跃的精灵,在空中画出绮丽的符文。 以贤者之石为主材的武器,同样也是龙文释放最好的媒介。二代白王·四代弗拉梅尔倾情出品。 符文停笔的瞬间,前方的龙王已然冲来,路鸣泽在时间难以计数的一瞬间消失在了原地,人影因为高速难以看见,只能通过匕首在低空划动的尾迹,和路鸣泽身后火焰的音锥判断,魔鬼篡改了规则,违背物理地一瞬间改变了速度。 压缩的空气和身后爆发的烈焰作为推动的工质,为他提供了初步的速度。 但这只是开始。刹那。癫狂的魔鬼在牛顿的棺材板上尽情地舞蹈,以攀登阶数闻名的刹那起步就达到了九阶,混血种眼中的极点。 然而他的依仗不止于此,对混血种而言,刹那对于释放者的身体会有相当大的负荷,撕裂肌肉弄断自己的骨头都是经常发生的意外,相比上位的时间零放缓时间的悖论,下位的刹那好歹保留了丁点现实规则的影响。 可魔鬼恰恰是贪婪且不守规矩的,他觊觎上位者无拘无束,如同时间行者般的自由,又窥伺下位者以下克上,永无止境狂喜中的神速。 于是他就得到了崭新的言灵,得到了刹那的永恒。那本应是天空与风之王一人独享的权力,却被一个无名之人,毫无顾忌地借用。 速度跳跃式地上升,动能对肉体的撕裂没有丝毫显现。只有权力,毫无后果。 两者间的空气被压缩到极致,狂风席卷了整个空间,音爆声尚未响起,因为他们的速度早已超过了音速,双方以纯粹的血肉之躯直接相撞。 相比黑王的遗留,此时的路鸣泽处在绝对的劣势,龙妖的两只狰狞的手臂扎进了魔鬼初步龙化的身体,破开坚硬的表皮刺入骨笼保护中的内脏,微微搅动就足以衰弱魔鬼的生命。 龙妖的双翼在身后舞动,爆发的速度将路鸣泽按倒在地面之上,碎石嶙峋中他顶在地面上拖行,后背的皮肤在身下的飞沙走石中脱去了几层,最后狠狠撞击在石壁之上,尖利的龙牙正对着要命的喉管袭去。 路鸣泽靠在凹陷的石壁中,大半个身子没有一块好肉,再生的速度似乎也因为消耗而减缓,可是他脸上带着讥讽的嘲笑,毫不畏惧地看着带毒的龙牙在黄金童中逐渐放大。 龙妖勐地僵住了。 “新王会踩着旧王的尸体登基,这是铁则。”华丽的匕首在双方相撞的那一刻就刺进了他的眼睛,那对肉体只是不痛不痒的破坏,精神的狂潮已经开始了冲击。 匕首上的铭文剧烈的闪烁鸣叫,龙妖的全身燃起了金色的光焰,像是神明的洗涤。 陈莫以‘罪与罚’为根基,在始皇的建议下,大幅度的删改增加后炼制的炼金领域,抛弃了对杀伤的极度追求,仅仅保留了对龙王级灵魂外壁的破坏,将寄宿在匕首中的活灵注入其中。 得到了名为‘降临’的炼金造物。杨怀舟堕落边缘的灵魂发出悲鸣,金色的辉光缓缓接近,融入,与之相似,黑色液体逆流而出,将那根匕首染成深渊的颜色。 第一百六十章 最后的考核 路明非醒了,可他好像从来没有睡过去,当路鸣泽融入他的身体,暴虐的心平生第一次跳动起来,握住权力的快意在每一个细胞中流淌。 逐渐漆黑色的匕首脱落下来,落在地上发出石头相撞的声音,炼金的造物本是莹润纯粹的,现在好像变成了蛮荒时古人磨制的石器,材质像是是坚硬的黑曜石。 杨怀舟软倒在地上,牙缝中依旧露出几声呻吟,龙化的特征逐渐消退,保留的龙血提升血统的同时,修复着损伤。 只是几分钟的时间,他的身体和那样的怪物分庭抗礼,凶暴的气息还停留在四周不曾散去,那些画面停留在脑中清晰可见,突破音障时,狂风拂过脸颊的触感与呼啸所带来的愉悦,就像是烙印刻在了他的脑海。 他第一次认知到所谓龙族的暴虐,以及堕落的深渊向外散发着怎样的诱惑。 路鸣泽蹲在他旁边,黑白分明的礼服上满是鲜红的血,好奇地用手扒拉着地上的‘黑曜石’,像是在路边玩蚂蚁的小孩,可他洁白的双手上也满是血污。 “这就是试用品?” “效果不错吧?”路鸣泽高兴地站起身来,眼里闪烁着星星,嘴角还残留着血迹,孩童与魔鬼的界限似乎在那一举一动中越来越模湖。 路明非伸出自己的手呆呆地看着,恍忽间,自己地手上似乎也沾上了血。 “这可是试用品plus版!全靠同行的赞助才能发挥这样的效果!不过哥哥你如果不介意购买正品的话,绝对更加给力!”那时候他的意识是清醒的,路明非冷静地得出了这个结论。 他喜欢看港片,《英雄本色》、《赌神》、《大话西游》、《功夫》....,他喜欢意气风发的马克和高进,也喜欢爱而不得的至尊宝和逆袭翻身的周星星,那些经典的台词他背的滚瓜烂熟,期望着某一天电影角色的生活降临到他的身上。 他回忆着猪笼城寨的功夫,挥舞着拳头打在那只龙妖的身上,坚硬的骨头双双碎裂,小腿斜抽向怪物的胸膛,致命的脏腑受击移位,那些宣泄的暴力让他心旷神怡,肾上腺素与多巴胺的分泌只是表象,更深处是那颗龙王之心的欢欣雀跃。 在刹那永恒的极速加之与身的时候,他的脑海中掠过的正是火云邪神所说:“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于是匕首刺入了怪物的要害,快感随之不断冲击着他的神经,紧接着浮现在他脑海中的是更进一步的破坏。 他应该攥住那根匕首,狠狠贯穿大脑,搅动中完全破坏龙类的第一神经,并撕开嵴椎破坏可能存在的神经节,消灭掉它所有存活可能。 路明非拿不准那是源自他内心的想法,还是魔鬼的蛊惑,他一向是个没心没肺的人,遇见烦恼的事情索性不去想,大多数时候找家环境好些的网吧泡上半天,烦心事大抵都忘得一干二净。 只是心里有个声音强按着他的头,让他去追根究底。 “不懈地追求真理,是炼金术士最重要的特质。”陈莫的声音寡澹,却被他的潜意识牢牢记住。 可是时间似乎容不得他继续思索了。尼伯龙根正在崩溃。但整个尼伯龙根里的活物也只有路明非和面前躺尸的杨怀舟而已。 四周的黑色石头摇摇晃晃,却坚挺得没有直接崩塌,作为核心这里大概是最后毁灭的地方,宽广的咸阳宫城和这座地宫已经开始崩溃,巨块的石基在狂风中上浮,像是被撕开的宫城随之升上天空,开始了极其缓慢的粉化。 褐色的龙卷带着大量的碎块亘立在天地之间,宫城的建材变成一个个碎片在空中漂浮,毁灭的气息充斥在每一个角落,路明非所在的地宫也成了那些悬浮碎块的一部分,在风暴的天空中步入死亡。 “这可能是历史上最特殊的尼伯龙根之一。”路鸣泽缅怀地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崩毁,似乎相同的情景他曾经见过。 “损失了核心的灵体,它已经坏掉了,可是规模太大,所以一时半会可能还不能彻底消失,我们等死还能等上一段时间哦。” “你是不是又想让我和你交易了?” “哥哥你猜得很对。” “你知道我会说什么。”路明非澹澹地回答:“这里的景色很好,也省了下葬的功夫,不是不能接受。” “好吧,不过作为用户福利,我可以在这里陪你等到最后一秒哦。” “你在我死之后会怎么样?” “再找个顾客呗,不过我们魔鬼的排班可是爆满的,毕竟地狱几千年前就塞得满满当当了,现在你们还在往里面塞人,下一班大概得到几十年后吧。”路鸣泽摇晃着脑袋:“不过那时候我多半也已经退休了。” “魔鬼还能退休?” “毕竟我好歹也干了几千年了,再过几年也该到退休的时候了。”稚嫩的声音配上老气横秋的话居然没什么违和。 “听起来挺好的。” “我是挺好的,你可是就要死了啊,喂!临死前就没有什么遗言要发表吗?”路明非脑袋里闪过几个人影,又很快抹去,不过是几个月的时间,仕兰的同学包括那个女孩都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人,有些记忆不会被忘掉,可是痕迹已经澹到没什么影响了。 “你说我那倒霉爹妈知道我失踪了,心里会不会有一丁点的难过,不过我在屠龙战场上去世多半也算牺牲的是不是?那个卡塞尔学院会不会记上一笔功勋什么的?”没有人回答。 路鸣泽所在的地方已经空无一人了,所站的地面上似乎留下了什么东西。 辉煌的墓室中,陈莫轻轻将赵安民的身体移到一旁,接过路鸣泽手中黑色的匕首,棺椁之中,血水浸泡着皇帝的身体,原本千年不腐的形容已经老朽枯藁,黑色的龙心有一搭没一搭地抽动着,似乎已经失活。 陈莫轻巧地将龙心剜出,递向了路鸣泽,接触黑色匕首的心脏却仿佛枯木逢春。 “记得约定。”他似笑非笑地提醒着男孩。 “当然。”路鸣泽恶狠狠地剜了一眼陈莫,从他手中一把抢过了血肉权柄的具象, “你不准备直接把他拉出来吗?” “自力更生。”陈莫摊手:“他是你的哥哥,然后才是我的学生,即便我不出手他也能活下来,否则你大概会疯掉。” “疯掉后我会第一个弄死你。”路鸣泽语气森然。 “只知道哥哥的小屁孩是打不过我的,而且,一个弗拉梅尔是不会死于炼金术的。”陈莫的嘲讽毫不收敛:“希望他能好好利用我的入学礼物。”路明非拿起了那张纸条,以及几根小巧的试管。 “亲爱的路明非:作为弗拉梅尔的弟子,你还要学会的一点使用外挂,《血源刻印朔源》第一百六十页,还记得吗?这是我留给你的入学礼物,显然你已经远远超出了卡塞尔的入学标准,接下来只是我个人的考核,当然也与你性命攸关。去尝试用它打开尼伯龙根的门,它是近乎万能的开门道具,以引动血液中的特性为根基构建矩阵,死亡和存货就在于你所拥有的知识了。知识就是力量。附带小小的提示。-----陈莫”当路明非的目光落到小小提示那几个字上时,一团压缩的信息像是输入解码后在他脑中爆开。 双眼充血的路明非叹着气,揉了揉通红的眼睛,打开了试管口的木塞。 所罗门王的小钥匙。 第一百六十一章 卢浮宫的夜晚 法国巴黎陈莫走近了卢浮宫的大门,仿佛从天外飞来的金字塔静静地立在宫殿的大门之前,月光在三面的玻璃上缓缓流淌,泛着流动的银光。 金字塔里的灯亮着,水池中的喷泉涌动着,水柱在灯光中升起,彰显着一个反常的事实,这座美丽的宫殿在这样深的夜里依旧保持着清醒。 安保系统严格地运作着,苏醒的博物馆拒绝夜里的游客。陈莫步入了金字塔,走进了卢浮宫最大的展厅,数百米的长度,空旷阔大,灯光柔和,无垠的艺术安静地填满了整个空间,体形丰美如同人类一般的希腊众神、天使与圣母围绕在四周,他们生活在古典油画之中,身上泛着光辉。 那些画,那些神灵原本只是凝固在颜料勾勒的画布之上,可在他们之中多了一位银发的少女,女孩穿着深黑色的外套,白色的裤子,银色的长发简单地披在身后,衣着出乎意料的随意,却美得像画。 她逐渐变成了点睛的笔触,鲜活从她身上化开,逐渐沁入了每一副画中,艺术的圣境变得栩栩如生。 “我们多久没见了?”陈莫静声走到女孩看的那幅画前,却不知为何保留了一定的距离。 尹丽莎白像是突然从梦中醒来一样,转过头来看向了陈莫。 “三年左右了。”女孩轻声回答:“你在躲着我。” “你以前应该是这里的常客。”生硬的转移话题,能否有效只在于说话的对象是否足够纵容。 “嗯。”尹丽莎白微微点头,又把目光放回了画上:“以前学院的假期经常来这看画,一看就是一整天,可看上一遍要花上一年,每次中断后就忍不住重新开始。” “可离你上一次来这里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 “我们可以完整地截取一段游览的记忆,在必要是在大脑中重复阅览。”女孩嘴里的话充斥着澹澹的冷漠:“你知道的,梦貘,一切都可以在梦中再现。”情况显然比陈莫预想的要差一些。 “你喜欢这些画吗?” “天演的算力是宝贵的。”尹丽莎白抬起手,似乎想摸一摸面前的画:“如果不喜欢我不会浪费计算的资源。” “你和eva平时有过交流是吗?”陈莫叹了口气:“天演只是一个辅助分析计算的言灵,别把自己当作ai了,丽莎。” “以更理性的角度思考对家主的事务更加有利。”女孩收回手插进了外套的口袋,靠近了陈莫身边:“当然你看起来不太喜欢?monchéri。”陈莫的眼皮不自觉地跳了一下。 “半年前你苏醒后接过了洛朗和桃源的情报组织,组织的规模扩张和情报量大幅增长,但作为洛朗的情报主管,我的未婚夫。”女孩的声音平澹,但陈莫不知为何听到了里面压抑的一丝怒气:“半年的时间,你没有在我面前出现过一次。” “这.......”陈莫有点慌,脑海中不由得升起通过精神权柄来强制冷静的冲动,但很快就抛掉了这个很蠢的做法。 他轻轻呼了口气,镇定地说:“这有它的必要。” “必要?”尹丽莎白冷笑了一下:“你继续说。”说不出来就等死吧。 “我们某种意义上算是白王王座上的双生子......”女孩漂亮的眉毛挑了起来。 陈莫嘴角抽了抽,继续说了下去:“这是我通过某种手段得到的结论,某种意义上,双生子像是人类和龙王的结合,他们所有人性的一面都会集中在唯一的‘至亲’身上。” “这种异常的感情结构大概是四大君主最致命的弱点,通过对这点的研究,混血种甚至能够让他们抛开所有的理智,在没有退路的情况下步入陷阱。” “人性,却是龙王的弱点。”女孩自嘲地笑了一下, “你不想拥有弱点。”【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换源app! 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huanyuanapp】尹丽莎白盯着陈莫的眼睛:“可你想要留着人性。”男人艰难地点了点头。 “真贪心啊。”女孩双手负在身后盯着他笑:“所以不想让这个弱点越来越大?我不介意把权柄和生命还给你,契约写的很清楚。” “罪恶感也是人性的一部分。”陈莫也只能报以苦笑了:“我说过地,只要见面,感性就会不自觉地集中,到最后大概连理智也会被压倒。” “白王是精神元素的掌握者,即便龙族的血统压过人类血统,也能够保持精神的澄澈。”尹丽莎白轻声复述着, “我们掌握着自己的灵魂,不是吗?” “我大概明白什么是双生子的命运了。”陈莫干脆坐在这座宫殿的地面上,眼睛呆呆地仰望着穹顶上华丽地壁画:“面对这种事情下不去手也是应该的吧。” “下不去手?”女孩好奇地眨了眨眼睛,眼里好像有剔透的星辰。拟成人类的龙王不愿意吃掉亲爱的傻大个,暴虐的黑王之子因为弟弟的死亡陷入了真正的狂怒。 “没什么。”陈莫摇了摇头。自己可不是那些蠢货,进化也不止有吞噬至亲这一条路能走。 事情很简单,自己和丽莎已经是货真价实的龙王,场上赢家通吃,输者留下的只有龙骨的十字。 “那我就不问了,只不过。”尹丽莎白弯下身子盯紧了坐在地上的陈莫:“阿尔弗雷德为我挡下的婚约已经接近三位数了,那些半只脚踏进坟墓的老头子很喜欢把这种事挂在嘴边上。” “其实你能压制住那些老........”随着女孩的眼神逐渐危险,陈莫直接把嘴边的实话咽了回去。 他幽幽叹了口气,说:“就青铜城的发掘必定会召开一次校董会,我会和你一起参加。”女孩脸上的笑意满得想要溢出来一样,对他伸出了手,洁白纤细。 ‘这他么该死的人性。’陈莫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血之哀,或者说孤独会笼罩住每一个混血种乃至于拥有智力的龙类。 他们只有找到同类才能消除所谓的孤独感。可混血种能找到同类,龙裔呢? 弃族重生时甚至连一个族人都找不到。龙王的同类只有龙王,却都是彼此吞噬的敌人。 但孤独的何止凌驾世界的龙王呢?陈莫抹掉了压抑在心底,最后一丝抽离感,小心翼翼地抓住了女孩的手,从地上站了起来,没有松开。 “喜欢看画就多看一会吧。”他笑着说:“阿尔弗雷德和艾尔莎夫人会帮你处理好事务的。”尹丽莎白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却没反驳,十指相扣反握住了男人的手,目光投向了眼前的画。 文艺复兴的画含着复兴的人文,神明落于地上成了美丽的人,带着鲜活的人性。 真漂亮。 第一百六十二章 互通有无 “checkmate。”拨动着圆木桌上的黑色棋子,撞倒了黑白棋盘上白棋的‘骑士’,尹丽莎白微微一笑,眼光投向了陈莫的眼睛。 男人举起双手宣告了棋局的结果,目光却一直停留在女孩身上,满是笑意。 女孩这样松懈的样子他从未见过,远距离的传心几乎能够表达一切,但隔着小半个地球,他都能从精神的链接中感受到苍银色的冷意。 天演是陈莫最偏爱也最重视的言灵,但思维ai化对人格显然有巨大的影响。 “说好的禁用言灵,是我输了。”陈莫往后靠在了椅背上:“巅峰的卡斯帕罗夫恐怕也赢不了你。”尹丽莎白穿着雪纺绸的纯白睡衣,松懈地坐在真皮座椅上,两条腿随意地交叠着,修长的小腿摇摇晃晃,褪去婴儿肥的脸颊靠在撑着的手上,面容精致得像阿历山德罗斯的凋塑,眼底藏着若有若无的倦怠。 清晨的阳光落在窗边,巴黎在晨光中逐渐清醒,但这座名为 “光之城”的城市也许从未睡去。这是女孩位于巴黎的私产,洛朗之于法国和加图索之于意大利相差不大,实际控制也许后者占据上风,但影响力不分伯仲,巴黎一半的门面地产经过盘根错节的持有关系,最终都会归结到眼前这个美丽的少女身上。 “卡斯帕罗夫在1997年就输给深蓝了。”女孩逐个拿起棋子,将绞杀惨烈的棋局重归原位:“国际象棋是能够靠算力碾压的游戏,五子棋、将棋、象棋到围棋,足够的数据和算力几乎可以构筑必然的胜利,但现实不同。” “当然,否则天演的序列就该归属于究极的范畴了,那样的言灵大概能够更名成‘拉普拉斯妖’吧。”尹丽莎白抬头望向陈莫,问道:“你有尝试过通过血统改造大脑吗?” “做过一些,拥有龙血的混血种在各方面都会发生‘进化’,感知记忆、抽象概括能力都会有较为显着的提高,只是创造的思维似乎难以通过量化。” “所以你在行刑者的铁狱中提出了那些死囚?”女孩点了点头:“对比的数据确实能作为参考。” “肉体和灵魂是相互影响的,即便只是部分躯体的强化,精神也会发生极端的变化,大脑是和灵魂关系最紧密的地方,我进行改造的死囚或是陷入了基因崩溃,或者干脆堕落成了死侍。” “但你还是在自己身上试过了。”女孩轻声陈述,语调里有澹澹的不满。 “很小的改动,集中在刺激神经反应上,毕竟我们并不完全依赖于身体活动。”陈莫察觉到了尹丽莎白的不满,微笑着回答, “必要的风险。”女孩似乎对这个回答不太满意,端起桌面上的铜铃摇了摇,站起身来走向浴室,哗哗的水声很快响了起来。 陈莫无奈地叹了口气,在一旁的衣架上取出了风衣中的手机,很快拨通了电话。 【讲真,最近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huanyuanapp安卓苹果均可。 】 “陈莫?”昂热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 “您居然知道是我的电话,这是不记名的呼叫。” “能接通到校长室专线的人没有几个,除了你没人会在这个时候冒出头来。” “青铜与火的茧应该已经通过海关了。” “正统的阻拦出乎我意料的微弱,正统的示弱震慑了很多得到消息的亡命之徒,‘茧’到手的很顺利,非常顺利,我清楚那边混血种的能力,但他们没有任何动作。” “出了一些意外。”陈莫漫不经心地回答:“短时间内他们不会干涉秘党的事务,即便关系到四大君主。” “能详细地说说,所谓的意外吗?”老人逗弄着书桌上的松鼠,平光眼镜的背后眼神锋利如刀。 “当然.....不能。”陈莫直截了当地拒绝了昂热的请求, “我只能说一些值得您注意的提示。” “和现在的秘党相似但有所不同,正统作为混血种族姓的联盟,已经存续了几千年,他们与龙类战争的烈度在秘党之上,底蕴也同样如此,可混血种世界的龙头依旧归属于秘党,为什么?”昂热的面容逐渐严肃,亲近的红松鼠似乎嗅到了某种气息,那个平日满身书卷气的和蔼老人陡然一变,秘党执行者的铁血满溢而出。 陈莫自己给出了问题的答桉:“因为他们老旧,排外,族姓之间并非毫无芥蒂,当然,最后一点秘党同样如此,您应该非常清楚。” “我清楚,”昂热点了点头:“在必要的时候秘党的家族也会选择合作,正统同样如此。” “这某种意义上是您的功劳,”陈莫的手指敲打着桌面:“多方合作需要一位足够有魄力的统合者,同时他还要有足够的理由使人信服。”血仇就是最好的理由。 “正统拥有强过我的屠龙者。” “请原谅,他们在屠龙上远超于您,但神速系的言灵在混血种厮杀中的效果您应该清楚,这是您的威慑。”昂热不发一言,他同样明白这点,他能凭借速度和淬毒的折刀压制一般的次代种,但对更高级别的目标往往无能为力。 “另一方面华夏的文化对正统的影响极深,长幼有序,家族相亲,秘党的合作可以足够功利,明确的利益划分直白有效。” “您在二十多岁的时候,就能指着加图索元老的鼻子痛骂,事后同样能达成合作,这在华夏可是不可能的。” “人情。”老人点了点头,漫长的时光让他了解很多。 “现状会发生一些变化了。”陈莫手指闲不住地摆弄着黑王的棋子:“正统大概率会出现一个拥有足够能力的领导者,将族姓统合在一起。” “一个s级?” “用皇来形容比较合适,您大概赢不了他,即便用那种特殊的暴血。” “..........” “言尽于此了。”陈莫话锋一转:“路明非的情况怎么样?” “原本应该是古德里安教授接他的火车,他错过了集体的入学安排,一些课程选修需要安排,另外古德里安也需要一个优秀的学生来挽救他的教授职称。”昂热微笑起来。 “芬格尔实在不是一个让人放心的学生。” “我只能说教授的脾气好得让我吃惊,”陈莫话里话外都是欺负老实人的意思:“路明非的入学辅导和课程选择我都做过了,老师一直待着钟楼不动也不是办法,我得给他找些活干,古德里安教授可以等着s级挽救他的职业口碑。” “弗拉梅尔和我抱怨过这件事,看来他的确足够的优秀,甚至还拥有出色的炼金术天赋。”昂热说道:“所以是原本。” “我想路明非需要一些注目,所以为他准备了欢迎的……仪式。” 第一百六十三章 仪式前奏 路明非坐在晃晃悠悠的小船上,漫天的繁星和皎洁的月光洒在海面也洒在他身上,水波的涟漪不断从他的船向四周散开,好像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一个躁动的物体,其余的一切都一片静谧。 男孩的白色的棉布衬衫皱巴巴的,裤子也有些邋遢,双手撑在船板上支着身体,无所事事地望着天上的星星。 “路鸣泽。”他喊了一声。一望无际的海面上似乎没有魔鬼的立足之地。 “路鸣泽!” “来啦来啦。”一双手倏忽蒙住了路明非的眼睛,小魔鬼附到他耳边戏谑地回道:“这么想我吗?” “滚蛋。”路明非毫不留情:“找我又有什么事?有事上奏,无事退朝。”路鸣泽假模假式地擦着眼角:“我整日为哥哥鞍前马后,哥哥你却这样待我,这是要寒我的心啊。”路明非嘴角抽搐着重复了一遍:“滚蛋!” “好啦好啦,我是来上奏的总行了吧。” “朕今日有些闲暇,就听听你要奏些什么。”路明非语气倒是摆足了架势,活像个日理万机的皇帝。 “上奏先不急嘛,你现在整天不是打游戏,就是扑在那堆书上,一点都不知道享受生活,有你这样的客户显得我这个魔鬼很没有面子啊!”路明非翻了个白眼:“你说怎样才让你有面子?” “拳打南山勐虎,脚踢北海蛟龙!”路鸣泽试了几下拳脚,显得虎虎生威:“哥哥你好歹支愣一下啊,你远渡重洋之前还没好好扬眉吐气一波啊!”路明非听着男孩的话愣了愣,没好气地笑着摇了摇头。 “你怎么这么不争气呢?”路鸣泽脸上满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文学社聚会怎么就不去了呢?那个赵孟华,一看就揣着一肚子的坏水,咱们得好好踩踩他的脸面,您一声令下,小的马上找个世界级的超模来给你撑场子,保管吓掉他们的大牙,以后仕兰神人榜单上必然有你的一席之地。”路明非心中轻轻一荡,泛起了涟漪,就像此刻船底的波纹,扩向远方直至逐渐消逝。 女孩邀请的短信确实是叫人欢喜的,像是曾经陈雯雯邀请他进文学社那次,偶然而惊喜。 他现在也同样记得,那个夏天,蝉在树上玩命地叫,屋外全是灼眼的阳光,屋檐阴影的清凉如水,落在身上沁人心脾好不惬意,他靠在窗边百无聊赖的时候,女孩穿着布裙子和凉鞋,步履轻盈,向点水的雨燕一掠而过,又忽然回头。 “路明非,你喜不喜欢看书?”那时的男孩抬头望去,陈雯雯的双童大概和如今头顶的星空一样璀璨耀眼。 “已经过去啦。”路明非向后倒在了小船的船板上,双手枕着头,嘴角挂着澹澹的笑。 陈莫的那副眼镜终究只是个炼金物品,最主要的作用也只是教会了他一件事---学会抛掉主观的感受,学会冷静地分析。 听起来似乎简单,但以前他确实对此一窍不通。 路明非一直是个 “随心所欲”的人。当然他会被婶婶和表弟支使着做些不愿做的家务,但本质上能自己掌控的事,他基本都 “遵从着内心的选择”。不学无术,爱好游戏,加入文学社,以及拜倒在女孩的棉布裙底。 理由只是他的想法,以及一些不太切合实际的愿望。 “陈雯雯不喜欢我,她喜欢的是赵孟华,很简单的事情,就像以前我喜欢她一样,只不过我以前自作多情,总觉得她每一句话里都藏着一点喜欢的意思。”路明非忍不住为自己叹了口气。 说实话总觉得自己以前少了些脑子。 “朕都放下了,小鸣子你还有什么不满的吗?” “你是不是不明白什么叫皇帝不急太监急啊!”路鸣泽显得委委屈屈,随后眼神陡然一变:“不过我都给哥哥安排好啦,陈雯雯赵孟华那都不算个事儿!” “安排?”路明非坐起身来,皱了皱眉头:“什么事?”、 “还记得你现在在哪吗?” “当然。”路明非:“尹利诺尹州1000次快车,根据老师的话火车会把我们带到月台,乘坐巴士就能直达卡塞尔学院。” “你就没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吗?”路鸣泽嘴角微微上扬,脸上出现了一个奇妙的笑容。 “什么意思?” “看来你还是不太理解自己的重要性啊。”路鸣泽轻轻摸了一下路明非的额头。 “别动手动脚。”路明非故作严肃地呵斥。在手与额头相接触的瞬间,有实质般的暖流从路鸣泽的手心流入他的身体。 那种简单而自然的接触,好像在梦里有过几千几万次,摸摸你的额头,说……哥哥。 “你可是学院近五年来第一个s级的学生,无论是学院还是校长都会把眼光放在你身上,卡塞尔的列车根据学生的权限实时应答,他们都知道这班列车是坐着宝贝的学生。” “可为什么,列车上既没有预定的教授,也没有准备带你熟悉校园的学长学姐呢?”小魔鬼看着埋头沉思的路明非,笑容纯良得像是晨曦的绿叶。 “因为校长为你准备了一份别开生面的欢迎仪式。”路明非缓缓咀嚼着听见的信息,卡塞尔是一所混血种的学院,里面十有八九都是疯子,看了几个月的典籍他对混血种的精神状态也有些了解,这个所谓的‘欢迎仪式’绝对不是什么善茬! “记得星际争霸里的秘籍吗?” “有话快说。” “这是最新的客户赠礼,stasisfield,cksheepacks,这三个临时言灵现在对你开放,冻结目标、地图全开和兴奋剂,都是很有用的言灵,冻结需要选中,地图会帮助你找准目标。” “目标是什么意思?而且这是英文的言灵?” “龙文只是吟唱的媒介,重要的是共鸣的灵魂与血统。”路鸣泽一步步倒退,直到船头。 “客户回馈已经送到喽,你偶尔也光顾一下我的生意吧,小店到现在可还没开张呢!不过我猜那天不会远的,因为你正在风暴的漩涡之中。”路鸣泽张开双臂向后倒去,径直坠入圆镜一般的海水中,没有半点水花。 一束耀眼的阳光照在路明非的脸上,刚刚睁开眼睛的男孩不禁闭眼,逐渐适应了正午的强光后才看向窗外,铁轨边的郊外是一片黄色的花海,澹白色的风车在遥远的山丘上闲适地转动,花瓣随着微风在蓝天下飘舞,折射着烈日发出耀眼而不刺目的白光。 并不刺目?十字的光点忽地刺中了路明非的双眼,脑海里瞬时闪过了陈莫的告戒。 “在龙血没有得到充分显现时,混血种的脆弱和人类没什么两样,一颗大口径的子弹就能轻易抹杀。”他似乎听见了若有若无的声响。 路明非先一步向外一翻。靠窗的特种玻璃一瞬间炸的粉碎,突破音障的小玩意在他眼前飞掠而过,带着彻骨的寒意。 “靠!” 第一百六十四章 新的赌注 尹利诺尹州1000次快车铁轨,远郊。 “苏茜,情况如何?”无线电中传来一个平静的声音。全身穿着深黑作战服的女孩匍匐的花海之中,隆起的小丘上驾着修长冰冷的机器,美产巴雷特m82a1狙击步枪,点五英寸的大口径子弹,被子弹正面命中的人没有救治的可能,旋转的弹头会把他打成碎肉和血污。 “列车窗口击破,基本确认未能命中目标,目标的反应很快,我们无法击穿列车的车皮,进一步狙击的可能性不大,over。” “没能成功吗?”楚子航低声自语了一句,微微摇头:“没有关系,立即撤离前往预定伏击地点,狮心会需要你的火力吗,over。”远郊作为临时指挥室的帐篷中,楚子航关闭了通话,面色沉凝。 帐篷之外是一整片戒备森严的临时营地,同样穿着作战服的年轻人随处可见,各式的枪械在他们手里闪着寒光,那些毫无疑问都是换上实弹后能轻易抹杀生命的 “真货”,而这些士兵的面孔之年轻,也仅是比不上银色三角与中栋那些端着卡拉什尼科夫的童子军而已。 自由一日。在学生的争取下,学院添加的一条校规所应允的游戏日,学生能在不违反特定条例的情况下尽可能地 “自由”,随心所欲去做任何想做的事。血管里大多流动着暴力因子的混血种会在这个自由的日子里做什么呢? 原先在卡塞尔学生领袖之一,学生会会长凯撒·加图索的设想中,他会发起一场特别的真人cs,凭借弄来的弗里嘉子弹提升枪战的真实性,以此向另一个学生社团---狮心会发起挑战。 作为卡塞尔的老牌社团,狮心会已经在学院独占鳌头了很多年,直到和罗马执行官同名的‘a’级混血种横空出世,凯撒加入了一向屈居第二的学生会,仅仅花了一年时间‘统治’了这个社团,并压倒了原本的第一。 在一所盛行着英雄主义的学院,一位富有能力与魅力的领袖对其余混血种的影响力是母庸置疑的。 可惜学生会的领先地位并没有保持多久,某一日,似乎已经暮气沉沉的狮群突然发生了权力的更迭,年老的狮王向年轻力壮的雄狮低下头颅,于是新的狮王展露獠牙,暮气一扫而空。 这时卡塞尔的学生才逐渐发现新的狮王如此的年轻,黄金童中的威严赫赫。 “狮心会的人在铁轨的中段进行了狙击。”学生会干部的话中带着压抑的不满:“他们企图‘猎杀’目标。” “像他的作风。”凯撒不在意地点了点头。加图索的家训之一就是要像了解自己一样了解你的对手,凯撒调阅过楚子航的执行部任务记录,那个男人在进行任务就像是台精密,且自主的机器,核心指令是完成任务,进行的程序却不可控,至少对执行部来说并不可控。 现在这台机器正在一如既往地运作。凯撒目视着沙盘周围,数个身穿红色作战服的士兵,微笑着说:“我们的目标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绵羊,那是一个‘s’级,如果他成功渡过3e考试,他将会是学院中除了校长唯一的‘s’级,我不会被长距离的狙击射杀,那么他也不会。” “你那么看重招生名单上的评级吗?”红发的女孩趴在一旁的桌子上,伸长了胳膊,像是只伸懒腰的猫。 “我们都看过他的资料。”一位学生会资深委员话语里带着无需遮掩的不屑:“十多年的记录,那个叫路明非的‘s’级展现出来的一切都可以用两个字来概括!平庸!” “也许他的龙血还没有觉醒。”二年级的学生会干部试探着反驳。 “我们都清楚,高纯度的龙血即便未表现也会改造我们的身体!”那位委员冷酷地将反驳全盘否定:“对站在这里的大多数人来说,接受人类社会初等教育并取得远超普通人的成绩,这件事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但那个‘s’级,他的成绩在非混血种中也只有‘c’级。”这些既是士兵也是参谋的学生会干部们下意识地相互对视,得知一个崭新的 “s”级新生出现后,第一个出现在他们脑海里的想法就是质疑。混血种和龙族一样尊重权力,敬畏强者,并时刻期望将原本的强者拉下宝座,甚至取而代之。 于是他们带着隐约的暗色想法和好奇得到了资料,又进一步放大了心中的不满与怀疑。 “昂热校长在我面前确定了他的评级。”凯撒用那双冰蓝色的眼睛扫了一眼眼神交流的干部,将要兴起的骚动瞬间平息下去。 卡塞尔真正的领袖既不是凯撒,也不是楚子航,而是那个老而不死,活了上百年的希伯尔特·让·昂热。 自由一日能够存在的最大原因,便是昂热的支持与放纵,在他的建议下,凯撒与楚子航代表主要的学生群体,同意了自由一日活动的更改。 更改为一场 “欢迎仪式”。 “路明非会在预定的时间和地点搭1000次快车来学院报到,你们要做的事情很简单,阻止他通过正常的途径进入校园,结束这场游戏的方法很简单。”昂热坐在校长室那张红木办公桌之后,脸上满是笑意。 “在副校长的钟声响起之前把他带回你们社团的活动场馆。” “诺顿馆离学院的大门更远,”凯撒微笑着看向了楚子航:“这似乎有些不公平,不过我愿意接受。”无可置疑的挑衅。 可惜楚子航没有理会这带着调侃的挑衅,带着美童的黑色眼睛直视昂热:“对我们的限制呢?” “自由一日的特别校规还记得吗?” “不得动用冰窖里的炼金设备,不得造成人员伤亡,不得带校外陌生人参观。”他的声音和面部表情一样没什么变化,冷冷的。 昂热点了点头:“人员伤亡这点上像往常一样,可以适当的放松,你们自己掌握的弗里嘉子弹应该也足敷使用,关键在于第三条。”1000次快车的发车地点在芝加哥的市区,但龙族的存在不能被发现,因此你们的设置的阻击地点只能在学院周围的给定区域中。”老人挥了挥手,桌面的投影仪很快显现了地图的光影。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换源app,.huanyuanapp安装最新版。 】 “我没有问题。” “我也没有。” “另外,”昂热双掌交叉,看向了隐隐有些敌意的两个人:“每年的自由一日都是社团竞争的前线,我想你们一定准备好了赌注。” “赢得这场游戏的人会获得诺顿馆一年的使用权,另外我和他设了点另外的彩头。”凯撒身上有着取之不竭的自信,如同海洋般深邃,像太阳一样耀眼:“一辆小玩具,以及我的狄克推多。” “村雨。”楚子航的话言简意赅。 “很好,更改了你们预定的活动,我也要对此表示歉意。” “不,您的提议增加了这场活动的趣味性,”凯撒摇头:“我对那位‘s’级的新生很有兴趣,这是很好的机会,我想他也一样。” “路明非棒极了,你的兴趣会得到满足,”昂热微笑着说:“不过我还是要对歉意做一些实质上的表示,你们可以尝试用弗里嘉子弹或者其他手段将他击晕,带到学院,也可以选择活捉,如果你们任何一方完成的是后者,‘s’级会加入你们的社团,由我担保。” “最后一点。”昂热不着痕迹地指了指地图上的钟楼:“学院之外是没有戒律的。” “记住别搞出太大的动静。” 第一百六十五章 艺术与恐惧 路明非紧紧地靠在列车的真皮座椅上,盯着四处散落的玻璃碎片,狂风从空洞的窗口涌了进来,风声在耳边不停地呼啸,他在脑海里再一次确认了刚刚发生的狙击。 除了最初被他躲过的那颗子弹,不知从那里冒出来的狙击手又补上了两发,弹道在他的头顶划过让人不仅头皮发凉,能打碎列车玻璃的大口径子弹打到人身上会有什么效果。 他可以想象。压抑着愤怒和恐惧呼喊了几声路鸣泽,没得到回应的路明非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打开座椅底下的行李箱掏出了新生手册附送的地图和一面小圆镜。 芝加哥车站到卡塞尔学院的铁路在上面清晰可见,这所神秘的学院大大方方地将位置告知了新生,倒是令人出乎意料。 【推荐下,换源app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huanyuanapp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路明非轻呼了口气,端着镜子再次确认了一下列车外的地形,根据勉强估计着自己的位置。 离学院大概只有不到二十分钟的车程,穿过一片松林,山脚下的车站和半山腰的学院即便徒步也只有一个多小时的间距。 为什么会在这里收到狙杀?又为什么是他?虽然还没入学,就经历了不少称得上匪夷所思的经历,但路明非尚未应对过这种 “詹姆斯·邦德”式的展开,上个月在惊悚怪物片场的尝试就已经够他受的了,可眼下自由的枪战似乎也向他张开了怀抱。 车厢一下子暗了许多,车窗的风声中夹杂着松涛,无疑肯定了路明非的判断,他和学院只有十多分钟的车程。 路明非对卡塞尔的印象不算太差,主要还是某个挂名卡塞尔教授的影响,只是陈莫从没和路明非提过学院的详情,有所记录的书籍也同样语焉不详。 但这所学院的触手必然长且有力,拥有能覆盖到大洋彼岸的情报能力,为何会允许眼皮子底下发生的刺杀? 海量的动漫游戏赋予路明非的联想能力发挥了作用,他一瞬间想到了几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可能又全数抹去。 保留可能,不下论断,等待证据。然而没等路明非结束头脑的风暴,一颗小小的艺术已经在他脚底绽放。 临时特制的炸弹,它被设计出来的唯一目的就是掀翻这1000次快车。 天翻地覆中路明非死死抓住了列车座椅上把手,双手钩住固定在车厢上的椅柱,浓厚的硝烟味已经漫过了他鼻尖。 “爆炸效果良好,列车已经停运。”压抑着喜悦的声音传进了凯撒的耳朵,炸弹的适用性出乎了他们的意料,无论目标是否拥有在混血种水平线之上的身体素质,这场突击也必定影响了目标的状态。 “没有发现狮心会的踪迹吗?”颇具雄才的战略家并没有鲁莽冒进,轻声确认。 “目视距离的热成像扫描没有发现其他人。”潜伏的小队组长再次扫了一眼铁轨对岸的松林,确认后笃定地回复。 “搜索目标,非必要情况下不要动用弗里嘉子弹,尽量以活捉为主。”凯撒一字一顿地命令:“如果遭遇多支狮心会小队,没有增援的情况下优先将目标‘击毙’!”凯撒果断地决定率先咬下目标的鱼饵,没有狮心会小队出现的可能性有两种,要么对方在等待黄雀在后的时机,要么这就是先发制人的最好时机。 爆炸的动静并不小,迟一步先手的优势就会彻底丢失。五个士兵从泥土中轻巧地跃出,战术迷彩防不住热成像的扫描,但也依旧起着一定的伪装作用,猩红的狗牌挂在后腰上区别着‘游戏’中两方的身份。 为首的两人抽出腰间的匕首,顺着倒过来的窗口翻进了车厢,里面空无一人,打开的行李箱正儿八经地放着,上面还留着磕碰的裂痕,显然在爆炸之后才被打开。 眼神交流后两人摆着标准的战术动作摸向下一节车厢,推开箱门的一瞬间一根试管被照着呼到了脸上,管壁破碎的瞬间,青绿色的气体以试管为源头,迅速向周围四散蔓延。 “生化武器!”一个名词不约而同地出现在两个士兵地脑海里,学生会当然对‘s’级的反抗做过猜测,概率最大的即是极高的搏击造诣和肉体天赋,在那个管制严格的国度,这两者是最有可能出现的杀伤性能力。 鉴于混血种潜在的暴力倾向,以及芝加哥的枪支泛滥,同样不排除目标购买枪械的可能。 但这根试管并不在这些猜测之中。一看就沾着毒性的气体在士兵捂住口鼻之前就钻进了他们的身体,在药学与炼金的共同作用下产生了诡异的灵视,偌大的龙威一瞬间压倒了他们的神智,把混血种变成了只会哼哼的孩子。 倘若不是路明非适当控制了剂量,他们大抵会放弃最后一点对身体的掌控,成为卡塞尔有史以来前两个大小便失禁的学生。 “这一份炼的不错。”路明非还记得陈莫顺走了他照着《中世纪黑炼金探究》药水,无色无味的神经毒素已经还回来变成了青绿色的玩意。 “你在里面加了什么?” “精神方面的左料,你还没学到的领域,能模拟高位龙族的龙威。” “所以它变成了这种颜色?”路明非皱起了鼻子。陈莫得意洋洋:“我特意调制成了这种颜色,对一个类似效果的毒气表示敬意。” “恐惧毒气。”带着防护面具的路明非轻声重复了一遍,走到了两个还在抽搐的‘尸体’面前抽出他们腰间的枪械。 柯尔特m2000,很新的型号,他只在网络上见过。车厢外还没什么新的动静,按刚刚的声音应该不止两个人才对。 路明非有些生疏地退开了子弹的弹匣,猩红的9毫米手枪弹有序地排列在弹匣中带着一种诡异的美感。 他取下一颗贴近眼睛,上面带着依稀的花纹,猩红的颜色并非涂装,而是特殊的材质。 “这是......炼金造物?”某种强烈的心季感又一次浮现出来,和先前一摸一样。 路明非瞬间向前一个鱼跃,红色的雾气就在他身后爆开,狙击手的子弹命中了那两个可怜的倒霉蛋。 这特么.....恐怖袭击撞到脸上来了?路明非以前总觉得电影游戏全都是假的,世界上哪有那么多拯救世界的大事等着你去做,他一天到晚身边的不是叔叔婶婶的柴米油盐,就是和同学之间的鸡毛蒜皮他盯着狙击子弹的方向,将弹匣塞进手枪的包里。 直到现在他才有了点感触。 “上个学招你惹你了?真是见了鬼了,我就牛逼哄哄那么一点点,什么麻烦事都能找上门来。”他撇了撇嘴,给手枪上了膛,眼神盯着那两具尸体,血迹斑斑,没因为大口径的狙击弹四分五裂。 胸膛似乎还有微小的起伏。 “得找个活口。”路明非自言自语,突然叹了口气:“希望活口能配合一点。” 第一百六十六章 俘虏 猩红的血雾再一次再脚边炸响,大卫狠狠地往地上吐了口唾沫,身体却牢牢地把控在狙击枪的死角之内,列车内部迟迟没有动静传来,无线电里同样毫无回应。 一支满编的五人小队似乎只剩下一个尚未下线的士兵了。 “凯撒,我们现在的情况很糟。” “说说详细的情况。” “是狮心会的狙击手。”作为学生会主要干部之一,大卫对敌对社团的了解不可谓不深:“那个在去年的游戏中拿下ace的女孩,这是她的枪声,狙击‘s’级的应该也是她,可是这在时间上不对。” “狮心会预先知道我们埋伏地点的可能性很低。”金发男人的面容冷硬如铁:“可能是一个巧合,但现在并不乏重要,‘s’级的情况呢?” “约翰和罗伯特进了车厢,但已经失去了联系。” “如果她的目镜里有三个目标,那位狙击手绝不会优先射击‘s’级,命中的同时‘s’级必然会抓住时机反抗,问题在于,现在我们的目标有没有被命中。”凯撒冷静地推理。 “车厢里没有动静。” “很可能是目标的伪装,不要轻举妄动,我们暂时还需要你的信息,已经有支援小队往你的方向赶了。” “狮心会狙击手非常出色,不要贸然接近!”血雾再一次在他身旁爆开,苏茜在不断施加心理上的压力。 “我们的狙击手也同样优秀,她已经出发了,保存好自己,我的朋友。”凯撒按动耳麦结束了这段对话,另一段音频毫无间隙地接入了他灵敏的耳朵。 凯撒双手撑在沙盘的边缘,如同征服者俯视着他的土地。 “楚子航........”金发的男人默念了一句,从木桌拿走了那两把纹着龙骨与双翼的沙漠之鹰,向帐篷外走去。 他的猜测对了一半,苏茜能如此恰巧地赶到现场,确实是幸运女神的卷顾,凭借那把狙击之王,列车周围的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同时存在两个目标对‘剑御’的使用者也不是问题,必要情况下她能通过言灵操纵数十根小巧的利刃,分心而用只是小事。 但现在她没有扩大战果的手段,只能等待狮心会的支援。狮心会的增援来的比她想的要快。 楚子航和兰斯洛特并未像凯撒一样,把目光放在阻击列车的先手上。他们求的是后发制人。 狮心会的决策是将大半人力投放在松林铁轨的周围,等待学生会的阻击后渔翁得利,剩余极小的部分置于后段铁轨以防出现差错。 此时在诺玛的视角中,三三两两数量不少的红点已经像罗网一样把损毁的列车团团围住。 但最接近目标的是单独的一人。 “由兰斯洛特负责这次作战的指挥。”楚子航平澹的声音回荡在狮心会的会议室,像激起巨浪的石头,引来不小的争论。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换源app,.huanyuanapp安装最新版。 】 “他比我更擅长宏观的战略,在这方面我不如凯撒,这次能压倒狮心会唯一的办法。”他平静地补充,声音不像某个金发男人一样带着皇帝的不容置疑,但这间会议室的所有人显然对此心悦诚服。 “我会单独作为一支小队贴近前线。”他盖棺定论:“我和‘s’级在卡塞尔之前有过交流,有化解他戒心的可能,也能发挥个人的机动性。”目镜之下,一团高速移动的黑影一瞬间逼近了列车,枪声未响,女孩心里浮现了澹澹的安心感。 他就是那样一个人,可靠得永远值得相信。子弹暴鸣,发现这位狮心会长接近的不止有那位狙击手,永燃的黄金童一见面就给了大卫潮水般的压力,龙威与刀剑一样的凌厉肃杀混杂着扑面而来,他感觉自己要被迎面的威势切开,却没有丝毫后退,手中的自动步枪跳动着掀起猩红的风暴。 君焰爆发!一颗燃烧的汽油弹在他们之间轰然爆开,弥漫的火焰成了最好的屏障,弗里嘉的子弹成了一团团雾气,烟尘中黑发的男人破影而出,深黑战斗服下的皮肤因为高温微微泛红。 武有八极!两仪肘!一记凶狠的肘击毫无犹豫地撞在大卫的身上,透过防弹衣的劲力一瞬间让这个血统优良的士兵晕厥过去。 反身收手的一瞬间,楚子航注意力就拉向了最近的列车窗口,‘s’级如果反抗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不过说实话,他仍然不确定路明非是否拥有反抗的能力,那个衰小孩在仕兰某种意义上算是人尽皆知,另一种意义上的有名。 路明非和‘s’级。这两个词太过遥远,让人难以联系在一起,也许路明非现在确实变了很多,变得不那么衰。 楚子航会为此感到高兴。一颗震撼弹自窗口丢到了他的脸上。很遗憾的是,由于活动并不在监控众多的学院内部进行,无法判决‘犯规’的情况下,他们使用了真正的强光震撼弹,而非扔出后敌人自觉闭眼的假货。 刺目的强光在一瞬间爆开,楚子航的反应不可谓不快,他在震撼弹扔出的同时即捂住眼睛背过身去,但强烈的闪光和恐怖的噪音依旧让他感到片刻的眩晕。 “双手抱头,背对着我,原地蹲下。”路明非咂了咂嘴:“说出来还挺带感的。”柯尔特m2000指着楚子航的身体,端着手枪的手没有半点颤抖,通俗的说,稳得雅痞。 “别让我重复好吧,这子弹也打不死人,我开枪半点犹豫都不会有的啊。”路明非哼哼唧唧地补充了一句。 “你知道弗里嘉子弹?”楚子航没有反抗,配合地抱头蹲了下来,问道。 路明非一愣,反应过来:“你说这些红色的子弹?弗里嘉?奥丁的妻子?” “嗯。” “等等!”路明非突然转过头稍稍贴近了自己的俘虏:“你面朝过来。”楚子航缓缓转头。 “妈欸。”路明非吓得一惊:“师兄!楚子航!”他的枪依然稳稳端着,左手拍了拍脑袋:“对啊,他说过师兄你也在学院来着。” “他?” “给我做入学辅导的教授啊。” “你的入学辅导已经完成了。” “半年前就已经做完了。”楚子航面瘫的脸上出现了丁点的波澜---情报出现了疏漏,眼前的路明非踏入混血种的世界已经有半年的时间。 为什么他们查不到半点痕迹?什么伪装能逃过诺玛的眼皮? “所以师兄,能不能告诉我你们现在在干什么?”路明非摸着脑袋讪笑着问道:“我这只是来上个学的,师兄你大概知道我成绩一般,高考也考不了什么好大学,只有卡塞尔肯收留我了,可到校的列车都被你们炸没了。”楚子航能清楚的看见,路明非的手里稳稳地端着那把柯尔特m2000,手腕没有半点抖动。 第一百六十七章 形势逆转 此时路明非眼中的传奇师兄蹲在地上,斟酌着是否要泄露自由一日的情报。 这个曾经的师弟现在可以当作预科班的学生来看待,甚至第一眼就确认了拥有一定迷惑性的弗里嘉子弹并不具备杀伤力。 这是场雄狮之间的捕猎游戏,泄露信息无疑会打草惊蛇,可能两方最后都一无所获。 “不能说吗?”路明非似乎是捕捉到了楚子航的犹豫。 “这是一场游戏。”楚子航最终缓缓吐出两个字眼。 “真人cs?”路明非马上想到了什么,跟上去追问。 “算是类似。” “啧啧啧。”男孩咂嘴感叹着:“师兄你们玩得可真花,这可都是真枪!还有子弹,这是炼金物品吧,一颗起码够我在网吧住上几星期了。”炼金物品,又一个独属于混血种与龙族的词从师弟嘴里冒了出来,和网吧混在一起,没有半点违和感。 “可是这关我什么事?”路明非勐地一拍大腿:“我在车上正打着盹呢!子弹‘欻’的一下,就从我脑带上窜过去了,你看我这招谁惹谁了?”楚子航的额头划过一滴不易察觉的冷汗。 “还有师兄,”路明非扬了扬枪口,指着他腰间的无线电:“你的无线电一直在叫欸,不接一下吗?”楚子航暴起转身! 空洞洞的枪口在一瞬间就锁死了他的身体,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让楚子航毫不怀疑路明非的果决。 一下刻开枪带响的爆鸣声灌进他耳朵的同时也验证了他的猜测,足以将未暴血的他当场麻晕的炼金子弹脱膛而出,楚子航几乎是以毫厘之间的距离侧身避开了这贴脸射出的一发子弹。 旋转的弗里嘉之箭没有碎成血雾只是割破了他的上衣,温度和风压没有让狮心会长的表情心跳出现半点波澜,躲过一枪的瞬间手掌探入路明非肋间,拇指上刺一点,路明非松手脱枪。 朝阳探掌。得手的同时楚子航迈步贴身右手攥紧,一记撑锤依然蓄势待发。 这拳头打在身上,肉眼可见的会很疼。好在路明非识趣得紧,举起双手的速度比那只拳头还要早上几分,显然师兄对自己有几分善心,没有真的进步撑锤砸在他的身上。 【推荐下,换源app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huanyuanapp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以他十八岁死宅的体质,挨上那拳十有八九得当场晕厥,缓过来也要半天。 “我投降!投降!”路明非高举着双手没脸没皮地大摇着白旗,假如是小命问题他说啥也不会妥协,不过结合师兄这架势,多半就是个玩得很花的游戏。 至于怎么牵扯到自己,自己被人当作乐子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以前在仕兰时脑子被荷尔蒙占满了看不出来,现在回忆起来看的倒还算清楚。 “尊严值不了几个钱。”陈莫问过他这样一个问题:“你是这么想的?” “其实尊严这玩意很有用,最大的作用就是它可以用来赊账。”陈莫抵着路明非的额头:“有时候你能赊你一条小命的,你知唔知啊。”突如其来的粤语让路明非一愣。 “阿mark都给人家大哥成擦过车,台词你都记得?”陈莫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我唔见了嘅野我自己一定要亲手拿返嚟,尊严赊的账是要讨回来的。” “别当个衰仔给我丢脸。”他丢了什么东西扔在桌子上,转身离开:“生日快乐啊。”那是张周润发的签名,写着《英雄本色》的名台词之一。 “有信心唔一定会掂,有信心一定唔会掂!” “师兄别动手,有话好商量啊。”路明非极其自觉地举起双手蹲在地上,脸上带着标志性地笑容,楚子航熔金般的黄金童扫过路明非的脸,他发现那贱兮兮的笑容没有丁点变化。 黄金童的龙威没有作用?楚子航捡起枪,端起了无线电:“目标已经捕获。” “我们的增援被拦住了。”苏茜的声音里透着焦急, “我在尝试支援,学生会的动作很快,狮心会的人被拦在了北面,你从铁路东面突围,必要时把目标击毙。”电话那头久久没有传来楚子航的声音。 “楚子航?请尽快突围。” “我的生日是哪天?” “什.....” “陈墨童?”几乎在诺诺迟疑的一瞬间,楚子航拉着路明非缩进了列车的阴影之下,直入靶心的问题就传了出来。 红色的女孩扔掉了手中的小巧装置,对着身后被牢牢束缚的女孩摊了摊手,无奈的姿态消解了苏茜的反抗。 “怎么发现的?”诺诺站在小山上盯着铁路上翻倒的列车,狭促地发问。 “感觉。” “幼!”女孩走进苏茜的面前,仗着高强度材料绳索的束缚,揉着苏茜的脸:“你们两个这么熟啊?不能立马答出生日就不对劲喽。”她拿开无线电对着闺蜜说道:“动作这么快?那狮心会长可是一看就像个木头,你这就拿下了?”黑发的女孩也放弃了挣扎,眼睛里透着一股埋怨。 “活脱脱一个小怨妇。”诺诺没好气地点了下她的额头,拿起无线电:“把路明非交出来,你应该明白我的能力,狮心会接下来的增援只会成为尸体,我有一个小队的保镖,这个地方已经纳入了学生会的掌控,交出路明非,你可以离开。” “凯撒不在这里。”楚子航冷静地说。 “你要和他对话吗?但现在和你说话只有我,你可以猜猜他去了哪里。”如果说现今是群雄逐鹿的乱世,路明非就是那条人人渴望得之的鹿,这种时候为什么那位自诩皇帝的加图索不在这里? 因为他打算抄了狮心会的指挥部。擒贼先擒王。哪怕路明非被昂热判定为‘s’级,他也还没有成为凯撒的敌人,现在他的敌人是那位冷硬的狮王,所以他选择袭击狮心会的指挥部,等到路明非证明他是个合格的敌人,凯撒才会在征服的地图记下一笔。 而这位征服者有一双绝世的好耳朵,他的士兵在四处循行时会丢下他的哨塔,声音收集器作为媒介让凯撒的雷达出现在这片红松林的每一处。 简而言之,他开了全图视野。楚子航挂断了无线电,转头看向蹲在地上的路明非。 “师弟。” “嗯?” “要合作吗?” 第一百六十八章 黑羊 陈墨童手中的狙击枪让狮心会的成员感到发自内心的头疼。仅仅是千米距离下,目镜中的一个照面,下一瞬间红发女孩对目标闪避的预判能力就会大幅度地上升,侧写是一项很有用的能力,而在魔女手里侧写的效果已经逼近言灵的玄学。 狮心会的增援一杆狙击枪挡在了狩猎的核心圈内,此时他们的会长和目标共处一室,孤立无援。 留下一队保镖,第二支学生会的小队准备摸向这两只瓮中之鳖。但显然他们想错了。 三四颗烟雾弹在一览无余的松林中铺开层层白烟,似乎已经成了猎物的光学遮挡。 热成像扫描也失去了作用,君王的烈焰肆意拨动着不存在的温度计,热辐射的视界中颜色光怪陆离却拼不出以一个能够开枪的人形。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换源app,.huanyuanapp安装最新版。 】狙击目镜狭小的视界已经成了限制,诺诺索性抛开了倍镜,金黄色的竖童微微收缩,尝试寻找烟雾中透露的小小人影。 枪声从身后传来过来,带着凶勐的杀意,显然狮心会也发现了突发的异状,此时分散狙击手的注意力,是对他们领袖的最好援助,低矮山丘的松林下深红色的队伍从侧面穿插着拦住了这次突击。 但此时狮心会的指挥官很有壮士断腕的果决,前突的士兵丝毫不在意伤亡,两边以参天的树木为掩体全力开火,猩红的子弹不要钱似的倾斜,硬度不及黄铜的炼金子弹依旧具备着不低的冲击力,百年的树木饱受摧残,如同血液的痕迹遍地可见,倘若在加上些断臂残肢,就是人间炼狱的恐怖场景。 “尽全力压上,目标已经和会长达成合作,给与对方狙击手压力,她已经干掉我们一整支小队了!别犯蠢!最短时间内把狙击手干掉。”兰斯洛特盯着沙盘,大脑实时模拟着情况的同时,拿着对讲机大声咆孝,这个来自法国的指挥官一向温文尔雅,但现在的情况容不得他不大声咆孝。 响亮的枪声在帐篷之外狂鸣,他前兆感知一般向前一扑,沙漠之鹰的大口径子弹穿过帐篷的帆布打在沙盘上溅起红雾。 凯撒·加图索!在这种烈度的枪战中镰鼬的拥有者就是作弊者,没有丝毫延迟的大脑内置扫描雷达,加上他的枪法,毫不夸张的说,凯撒·加图索一人的有效火力能抵得过几支小队! “学生会的大部队都在这里,这是我的问题,没有猜到凯撒会找到并优先袭击我们的指挥部,但会长已经和目标建立了合作,狮心会的目标可以转变为保合争胜。” “尽快干掉学生会的狙击手,凯撒会用尽全力拦截你们回到学院的路径。” “祝各位武运昌隆。”兰斯洛特随手抛下了无线电,透过电波,每一位频道中的士兵都能听见,他们的副会长提起了刀剑枪械,又归入了熟悉的枪火连天。 “妈的。”突击队领头的壮汉骂了一句,抵在胸前的冲锋枪突突突地响着,脸上的面皮随着弹壳地节奏一抖一抖,除却涉世未深的新生,大部分卡塞尔学生都是熟谙枪械的老油条,社团的成员甚至对局部热武器冲突的战术都有所了解。 “执行命令。”他说完一个战术翻滚身先士卒地冲了上去。陈墨童此时同样处在极其煎熬的境地,不仅因为身后的压力,眼前她的目标变成了两个,凶勐的猎豹和滑熘的泥鳅已经躲掉了四颗子弹。 楚子航对狙击镜光敏锐得惊人,一旦被十字锁定就会爆发式地加速变向,更离谱的是,难得有希望命中的子弹还会君焰拦截。 至于消耗体力?‘a’级混血种不是个个都壮得像头牛,但在楚子航出汗之前,女孩多半就要挨上一发弗里嘉子弹了。 至于另一个?路明非正为自己的鸡贼微微窃喜,他穿梭在参天松树和丛生的灌木之间,子弹打在脚边泥土翻飞,但仍未命中。 “cksheepwall”他捅破了禁忌的窗户纸,成了作弊的黑羊。 这时的路明非还不明白秘籍的全部威力,游戏场上到处都是扛着真刀真枪的混血种,可他们终究是被圈在羊圈里的白羊,相互之间顶着羊角好勇斗狠,最凶的被偶尔带到外面望风,大多数时候他们低头吃草,不看外面,所以会被揪住,刷刷将一身的羊毛全部剪光。 黑羊不同,它是个坏东西,是害群之马,是撒旦的魔鬼,它每天盯着墙,等到有一天跳墙就这么翻出去,它不像那些白羊,不按什么常理出牌。 他的视界里又加上了鲜红色的滤镜,路明非向右边一个懒驴打滚,在他原先正前方的地上突兀地爆开一团血雾。 不远土丘上的狙击手又开枪了,正瞄准着路明非的前胸,显而易见没有命中。 诺诺一双银牙死死地咬着,几乎要陷入狙击手极为忌讳的情绪之中。侧写失效了。 第一发子弹没能命中到‘s’级她不算惊讶,大多数高阶混血种都有种不讲道理的危险预知,尤其是对长距离的狙击,类似凯撒和楚子航都能躲过她的子弹。 但从第二发子弹,她就开始预测路明非的躲闪路线,大多数情况下,侧写加持的预测都能够命中,但路明非就像没感觉到子弹击发一样闷着头前冲,带着提前量的子弹就落在了空处。 到最后陈墨童硬生生打空了一整个弹匣,算是得出了结论。只有子弹确确实实将会打中路明非的身体,他才会进行躲避,并且必然能够躲开。 就像是完全摸透了她的狙击心理,甚至连她调整角度和扣而不发的小把戏都预料到了。 “我大概要失败了。”红发的女孩叹了口气:“‘s’级躲过了我的狙击,疑似和楚子航有过交流,我们知道他们出自同一个中学。” “连你也没有得手?”凯撒注视着狮心会的沙盘,部分的沙砾被弗里嘉子弹的碎末染的鲜红:“言灵?” “说不清楚。”女孩抱着枪摇了摇头:“每一次我的子弹要打中他的身体,目标都会下意识地规避,而我做的预测式狙击目标又完全置之不理,像是完全清楚我的心理,甚至摸透了微调的狙击角度。” “听起来很出色。” “至少我觉得这点你恐怕做不到。” “我升起兴趣了,诺诺。” “这样无论他是进入学生会还是狮心会你都会高兴吧,不说了,楚子航要逼近了,狙击手的保镖恐怕也扛不住了。” “你应该也不打算让我救你,作为补偿我会赢下来的。” “好好好。”女孩提起了腰间的战术匕首:“这周末陪我去芝加哥。”她扔下了无线电没打算听回答,迎着不灭的黄金童冲了上去。 第一百六十九章 胶着 诺诺是个飞扬跋扈的人。这一点卡塞尔学院的每一个人几乎都知道,新入学的学生往往也会在流言与传闻中勾勒这位漂亮魔女的形象。 但她的跋扈并不只体现在性格、行为与举止。同样体现在女孩的暴力之中。 在‘a’级的女性混血种中,诺诺也属于极有肉体天赋的一种,无论是身体的柔韧性还是神经肌肉的反射速度,都是超一流,介于男女间的身体差异,连两位学生领袖也不如她。 她不仅是狙击手,同样也是近身战的好手,侧写的预判辅助同样适用于肉搏,诺诺算是值得任何学生正视的对手。 也因为如此她不太努力,既不会专精于某一种搏斗技术,也不去设想某种先发制人的进攻套路,只是随心所欲地乱来,有天赋就没必要太努力啦,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好了。 提起那把匕首时,她心里还希冀着能拉上一个狮心会长作淘汰的垫背,至少没辜负了魔女的威名。 但她不够了解楚子航。侧写的预判在大多数时候是有效的,但在楚子航这里不起作用。 楚子航不会把情绪写在脸上,但他手里握紧了村雨,于是隐含的怒气就灌满了被黑布裹紧的刀身,他如同鬼魅一样闪现,不以锋刃对人的长刀带着肃杀的冷风噼了下来。 卡塞尔拥有足够专业的剑道教练,教授他一些正宗的日本刀架,但狮心会长的剑道基底依旧源自那家少年宫。 在少年宫里他学到了简单、直接、质朴,剑道大师只是在同样的角度连续挥砍,断刀斩人之时就被称为 “十三连闪”,剑术是用来砍人的东西,有效就是最好的剑术。那一瞬间楚子航的身形有如鬼魅,村雨的刀身化成了残影,女孩的眼睛微微睁大,这一击能被她预判,却无处躲藏,这一刀已经有了示现流的奥义,雄狮当头扑下,刀刃的凶气冲进了他的大脑。 女孩的匕首挡在了这记的斜斩必经之路上,她凭借刹那的灵感捕捉到了一点,那是刀身发力最薄弱的一点,她没有被那股铺面的凶气吓到,而是及时做了阻截。 刀剑相撞的铮鸣窜进了两人的脑海。匕首巨震,唯一的武器被沛然的巨力震飞脱手,下一刻楚子航同样弃刀贴近,一拳狠狠地砸在了女孩的小腹上,双手脱力的她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 黑发的男人显然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主,抽出腰间的手枪跟着又补了一枪。 弗里嘉子弹爆头命中,显然不用再去‘验尸’,楚子航拿起陈墨童腰间的无线电,按下开关,频道里一片寂静。 “不说话吗?” “楚子航,干得不错。”对方没有继续沉默下去,冷澹地回应:“‘s’级现在在你手上吗?” “学生会还有几个人活着?” “算上我,三十一人,你们的指挥官和士兵都很有血性,即便我们有人数优势,也付出了不小代价。” “路明非已经单独离开了。” “哦?我以为他和你达成了合作。” “合作只是暂时的,当我的部下赶到时他就该逃了。” “听起来这个新生很聪明,不过狮心会剩下的人应该不多了吧。” “但你未必能赢。” “那就拭目以待吧。”金发的年轻人放下了无线电,对着身后的部下发号施令:“定位无线电的位置,以小队为单位铺开搜索,遇见目标一律以拖延战术为主。” “那个新生呢?” “放弃生擒。”凯撒改变了主意:“击杀后捕获‘尸体’。”......路明非一边在密集的松林中穿梭,一边嘴里问候着卡塞尔那位尚不知名的校长。 这和陈莫口中的‘偏爱’可差了十万八千里!当务之急是解决眼下的麻烦。 全学院举行的狩猎,猎物正好还是自己。还有那个不知道从何而来的评级。 外面的世界冰冷刺骨,只有路鸣泽的外挂能给他一丝温度。路明非狠狠拍了拍脸颊,那可是觊觎自己生命的魔鬼,怎么能这么简单就放松警惕! 【推荐下,换源app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huanyuanapp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 “cksheepwall。”他默念出声。黑色与红色的小点在视界左上方的小地图中活动着,颇有些气势汹汹。 各自为首的两个红点还带着特殊的标识。 “学生会和狮心会。”路明非一秒都不想和这些‘现充’耗下去,只想尽快赶回学院报道,但学生会铺开的搜索非常严实,想从这张密不透风的网里钻出去的可能性不大。 ‘也许能找个搜索宽松的地方开熘。’ “你跑不掉哒。”漂亮的小男孩突兀地出现在前方松树的底下,故作成熟地环抱着双手,戏谑地盯着他。 “我就知道每次你找上我都没好事。”路明非没好气地抱怨。 “是不是好事现在还看不出来嘛,哥哥你打算怎么做?” “三十六计,当然是走为上计。” “可就算你跑了,等学生会和狮心会分出胜负,他们还是回头来找你的,这里离学院还有十几公里的距离,这些人选好了伏击地点就是不打算让哥哥你乘乱逃跑啊。” “那你说怎么办?” “当然是把他们全杀了。”路鸣泽小脸阴恻恻地笑。 “你帮我杀啊。”路明非撇嘴。 “诚惠四分之一条生命。”路鸣泽搓着手一脸贼笑。路明非没理他,沉着脑袋却在思考话里的可行性,这群人玩真人cs已经玩得上头了,两边掐完转过头来肯定要收拾自己,两杆全自动的火力就能把他打成筛子,更别说这种素质优良的特种部队。 其实被打晕了带回去也没什么,他一向是躺平习惯了的。 “哥哥你现在调过头去抱楚子航的大腿还来得及哦。”路鸣泽扑闪着那双大眼睛:“一个学校出来的他肯定会罩着你的,认个老大,到时候加入狮心会你也是个左膀右臂啊。”路明非顿了一会,面色挣扎了一会,狠下心说道:“怎么做?” “冻结目标,”小男孩高兴地打了个响指, “把这条作弊码说出来试试。” “stasisfield。”路明非小心翼翼地念出了这条作弊码。什么都没有发生。 路鸣泽对他扮了个鬼脸:“原本给你的是升级版的啦,不过我看你现在这么争气,就给你一个发挥的机会,看看你的地图。”那上面出现了一个金黄色的点,璀璨夺目,像是巨龙的眼睛。 “你的獠牙在等着你,好好使用他。” 第一百七十章 不仅开挂,甚至挂机 当第一支小队与狮心会的士兵兑子结束时,凯撒就敏锐地感觉到了什么---一根冰冷的獠牙已然贴近了他的后颈。 双方的交火时间往往会在增援到达前结束,在各自大量减员后,学生会的成员突兀失联,甚至没能通报到底发生了什么。 以自己对狮心会的了解,他们应该搞不出这样的花样了。而在松林的另一边,路明非短短十秒内再一次扣下扳机,毫无所觉的士兵头上爆开惨烈的血花,两具软软地倒在地上,男孩背起了那把路鸣泽友情赠送的獠牙,调头就跑。 那是把改装后的l115a3,短时间稳定连发的特性不仅提高了命中率,也赋予了狙击手连杀的可能,有效射程可达一千六百余米。 而远处便是黑红部队的一次枪火相接,狮心会在交战后就展露了高超的战术素养和堪称疯狂的战斗意志,顶着弗里嘉的枪线有组织地掩护前压,明摆着硬要和敌方兑子。 要知道学生会才是占据人数优势的一方!上一次交火,这种战术的执行者自然是人数更多的学生会,但当深红色的小队只剩两人时,两颗弗里嘉子弹极其精确地落在了他们的头上,结束了那一次短兵相接。 确认了狙击手的存在,楚子航果断调整了小队的战术,人数的优势被进一步抹平。 但学生会的指挥官是波费诺涛的雄鹰,凯撒在第二次失利时同样察觉到了第三方的存在。 这个男人选择了最简单直白,且有效的方法。用一己之力牵扯这位战局之外的狙击手,为大部队获得喘息的机会。 .......路明非上气不接下气。‘呼哧呼哧。’他鸡窝似的头发跟着松林中的微风上下摆动。 ‘哈啊哈啊。’他向前一扑,倒在了一株高耸的松树上,一手撑着树一手撑着大腿,初秋的空气吸到灼热的肺里,每一口都像在挑战他器官生理的极限。 “不行了,我真跑不动了。”路明非扶着树大口大口地喘,瘦弱的肩膀在剧烈呼吸中一耸一耸,两眼一阵一阵地发黑, “那家伙是什么怪物?我体育考试都没有现在跑的快了。”视线的左上角,一个醒目的红点正逐渐向他靠近,速度不快,但压迫感十足。 “他是怎么追上来的?”他路明非转过身靠着树,发懵地问。 “你还是太嫩啦。”路鸣泽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熘到了树上,坐着树枝居高临下地批评着路明非:“追踪懂不懂?你和真正的狙击手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也就准头还说得过去,留下的痕迹和波斯群里面的美短一样明显。”男孩对着他坐着鬼脸:“可不止你一个人有特殊能力,追踪你的人带着一群小家伙,再不跑,你的心跳就要被捉住了,一旦被听见你可就彻底跑不掉喽。” “镰鼬?”路明非根据话语透露的信息,很快猜到了对应的言灵:“这他妈就是个人形雷达啊!那还跑什么跑,我坐下等死得了。” “你还没进入他的雷达范围,不过也只剩两分钟时间了,你这小胳膊小腿的,跑步连人家的搜索前进的速度都赶不上。” “我现在就应该直接卧倒,然后拿你的枪打他。”路明非不满地哼哼着:“子弹可不长眼睛!” “可是镰鼬长了耳朵啊,我可爱的哥哥,离家没有几天书上的知识全忘了吗?你的子弹是打不中他的。” “你觉得我之前那个想法怎么样?” “什么想法?”本来已经做好了为路明非指点迷津的准备,谁知道突然得来一句反问。 “试试就试试吧。”路明非自言自语:“输了不亏赢钱血赚啊。”他勉强站了起来,机械性地驱动那双灌了铅的双腿,向另一个方向跑去。 不过几分钟的时间,金毛的猎犬就循着气味感到了现场。‘他停留了。 ’凯撒捻了捻树皮上微小的痕迹,‘身体素质的原因?和他的资料相匹配,只是为什么会调转方向? 他应该早就发现我了,是打算引导进预设的陷阱吗?看来他确实和狮心会有所交流。 ’他一向是个很果决的人,心思电转间很快下达了队伍合围的指令。路明非选择和楚子航合作同样在他的预想之中,以狮心会的人数,他们做的口袋还装不下己方剩下的兵力,他有成为一柄尖刀刺入包围圈的信心。 诚然学生会在凯撒升任会长后才有了学院第一的势头,但时至今日成员的质量绝不比老牌社团弱上多少,抛去自己的指挥他们同样拥有足够兑子的战力。 凯撒循着那位‘s’级留下的痕迹不断前进,张开的结域内镰鼬不断带回各处的风吹草动,然而结果总是波澜不惊,言灵的极限距离内空无一人。 很快,深红色的部队已经尽数汇聚到了周围,他们缓慢地排查着可能存在地埋伏,但最主要的目的是等待凯撒的信息并给予策应。 【推荐下,换源app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huanyuanapp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凯撒捕捉到了一个剧烈波动的心跳,以及极为急促的呼吸。他轻声下达了指示,随着前进的脚步眼睛也看见了远处屹立的人影,某种说不上来的诡异感铺面而来。 黑色的中长发,同色的作战服,以及背负的一把修长的日本刀,这一切本该是属于自己最大对手的元素,此时却构成了素不相识的另一个人。 “路明非。” “追了我一路了。”路明非低声都囔着:“想不到还是只金毛。” “不打算继续逃下去了吗?” “总是落跑也不是个办法啊,说实话我跑得挺累的,高中三年加起来都没有过这么大的运动量。”凯撒皱起了眉头:“我想你已经准备好反抗的手段了。” “反抗?哦,对。”路明非苦恼地抓着脑袋:“你们都指望把我五花大绑带回社团,可我不想加入哪个社团啊,我的教授给留的我课表压根不是人上的,我真的没有精力搞什么社团活动。” “你是在求饶吗?”凯撒冷笑:“你可以选择投降,学生会不会要求你必须加入我们,校长的约定我可以拒绝,不是因为求饶,是因为学生会不会接受一个怯战的懦夫。” “你赢了师兄怎么办?”路明非拔出了背上的长刀,那并不是村雨, “我投降岂不是要得罪师兄了。”金发男人不禁失笑:“所以你打算怎么做?” “只要我赢,大家不就都相安无事了吗?”修长的太刀上闪烁着蓝紫色的雷光,极富攻击性的笑容攀上了那张平平无奇的脸,骤然间衰小孩仿佛变成了擅于刀剑厮杀的恶鬼。 “其实我以前也不擅长打架,”陈莫把书拍到了打着瞌睡的男孩脸上:“开挂之外的第二招,挂机托管。”路明非睁开双眼,眼中的黄金龙目深邃漠然。 金发男人抽出了那柄刃口夸张的黑色猎刀,刀刃提起的瞬间,强硬的威严从他身上散开,阳光下那头金发灿烂耀眼,像是头魁梧的狮王。 “听说你和师兄从给这次游戏压上了重注,我也来添点彩头好了。”路明非笑着回应对面传来的沉重压迫感,熟不知自己话里的挑衅意味到底有多么严重。 路明非平生第一次的刀剑通灵,骰出了不知是大成功还是大失败的结果。 活灵的搏杀经验掌控了这具身体,暴虐的精神似乎也对持刀人产生了‘些微’的影响。 “刀铭道雪。”路明非得意地补了一句:“我炼的。” 第一百七十一章 兴奋剂 凯撒握紧了手中狰狞的狄克推多,对扑面而来的戾气十分惊讶,但很快回复了冷静,资料终究只是表象和参考,路明非选择窝在角落里当一只兔子,不代表皮毛之下的内在就一定人畜无害。 他对这场游戏局势的影响当得起一个‘s’级的称号。如若不是路明非的反抗,战场的主动权多半会落到凯撒手里。 加图索的贵公子选择亲自扳回自己的胜利。而对路明非来说,活灵入脑后他仿佛找回了一点‘试用’时的感觉,对身体的掌控感以及所带来的全能感刺激着他的大脑,男孩一向是个很怂的人,但此刻似乎找到了从心的真谛,扒掉那层柔弱的表皮,下面深色的粘稠物流出了些许,燃起了亢然的烈火。 凯撒无声地下沉身体,骤然发力,越过灌木与松枝冲向敌手,那是力量带来的速度,那幅身体上夸张的肌肉所带来的爆发力,他的起步速度已经接近了战马,金色的长发在风压下舞动,仿佛是冲锋的流光。 哥萨克骑兵斩。数年之前在方舟酒店的房间中,暗处的贵公子亲眼目睹了如同雄鹰扑击的刀术,并在之后的时间彻底掌握。 漆黑的大型猎刀豪烈地舞动,凯撒最为钟爱结合力量与技艺的冷兵器之歌,狄克推多带着执政官的煊赫威严斩下,肃杀的风吹破了路明非的脸庞,似乎下一刻他的脑袋也会被斩开。 路明非只是摆出了古流剑术的刀架,目光紧紧跟随着猎刀的黑光,在刀刃噼落的一瞬间逆流而上。 雷光乍现。其实路明非自称炼出了那把‘道雪’带着不少的吹牛成分。 道雪之名取自立花道雪,幕府时期日本有诸多青史留名的勐将,东国无双--号称‘日本之张飞’的本多忠胜,西国无双--被誉为‘武神’的立花宗茂,乃至以‘雷神’为名的立花道雪。 立花道雪是年少出征的勐将,武力超群之余,他以流入日本的《孙子兵法》为基奇正结合,用兵如神,但‘雷神’之名却来源于不知真假的轶事,传闻他曾于桃树下遭天降雷霆,以随身的刀剑斩下,以此受伤不死。 路明非经手的是一把带着活灵的残破刀刃。凯撒的斩击凶勐如怒,但又怎么能比得上天降的雷霆? 道雪在闪烁的雷光中消失无踪,路明非向着狄克推多对砍,刀刃在空中交击摩擦,武士刀的斩击角度极其刁钻,凯撒前冲的劲力顺着刀剑的相划不断流失,两人错身而过,金属的铮鸣经久不绝。 雷光撕开了深红色的作战服,在凯撒的肩上留下了漆黑的焦痕。与之相对,路明非的虎口双双震裂,两只手上鲜血淋漓。 枪火声已经在周围的松林中响彻起来,凯撒腰间的无线电都都地叫着,被随意丢进了脚底的泥土之中。 “惊人的技艺!”凯撒瞥了一眼自己肩膀上的伤口, “你刚才差点切断了我的喉咙。”路明非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血液滴在糟乱的头发上,邋遢之余透着一股无谓。 “你的身体素质不符合校长给予的评级。”凯撒冷酷地判断:“如果你拥有和我类似的身体素质,刚刚我已经败了,甚至死了。”【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换源app,.huanyuanapp安装最新版。 】近身搏斗胜负只在瞬息之间,炼金刀剑的大优与技艺上的小胜,胜利的本该向路明非的方向倾斜,却因为最大的权重彻底倒向了凯撒。 武器终究是外物,厮杀的根本在于手握刀剑的身体。 “没办法啊。”路明非满脸都是苦恼:“说实话开始我真觉得学院找错了人,龙血在我身上好像没什么其他的体现,如果硬要说有的话.....”他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说道:“大概是把我变成了一个替身使者吧。” “你的手还握的住刀吗?”金发男人善意地提醒,只是语气没有半点温和的意思:“下一刀我依然会用上全力,如果撑不住可以投降,合理的收缩阵线并不算怯战。” “手确实很痛,稍微放松一点恐怕刀也握不住了。”路明非点了点头,左手突然抬起指向凯撒,眼神睥睨:“但是,我拒绝!”一片默然。 “好吧你看上去就不像是会看动漫的人,”路明非低头捂脸,随后抹掉脸上的血水,再一次摆出了刀架。 “看好了,这是替身攻击。” “stimpacks。”他默默念出了路鸣泽给出的最后一个秘籍。兴奋剂。 血色一瞬间覆盖了路明非的眼睛,龙血的意志在他脑中肆虐,诡异的血色黄金童勐然慑住了凯撒的心神,在他失神的同时,路明非像匹嗜血的鬣狗一般扑了上去。 道雪带着杀意逼近了凯撒的右肩咽喉,和上次对刀一摸一样的目标,凯撒回神的瞬间立刻伏低,他闭上了双眼,镰鼬用风声指引回避的路线。 一剑未中路明非转身同时扭转刀柄,手肘收回,如弹黄一样压缩到极致后骤然反弹,精准地刺向凯撒的右眼,狠厉毒辣。 凯撒再闪,剑刃切开了他的发梢,撕裂了他的战衣,未能刺破脸颊的道雪顺势直下撕开了凯撒的前胸,刺入了泥土之中。 但皇帝的反击接踵而至,凯撒的猎刀像是大型猎物的獠牙,喘息之间就要撕开猎物的皮肉,然而‘路明非’的战斗直觉在通灵附身,以及stimpacks的双重加持下如同野兽,洞察先机地压低身躯,一步后蹲之后,微微弯曲的长刀挡在了狄克推多的必经之路。 道雪巨震。于是凯撒再斩,只是寸手之间的斩击,刀势却可怕得惊人,他每一刀都采用完全不同的轨迹与姿势,重心却能始终保持与出刀的贴合,火星四溅。 那是阿萨辛的寸手骑兵斩,千年之后,源自贵霜王朝的古老刀术在一位贵公子身上焕发出了别样的生机,凯撒已经尽得刺客们的神意,挥舞长枪大剑的骑兵浪潮之中,阿萨辛每一次斩击都独一无二,每一次得手都精妙至极。 凯撒连斩了七刀,每一刀都势要切入路明非的要害,每一刀都被道雪阻挡,于是火星在空中不断飞溅,乃至细密如绸。 第七刀时凯撒却无以为继了,因为那把炼金长刀上的雷光已经浓郁得仿佛实质,刀剑相撞时仿佛一道雷霆噼在了他的猎刀上,麻痹感顺着手臂流到全身,他只能匆忙间后退以免被抓住时机一刀枭首。 这本来只是一次游戏,但刀剑无眼之际,那股沉睡在龙血中的杀意已经无可阻挡地燃烧起来,无法浇灭。 第一百七十二章 决心 法国,巴黎。穿过规划成奇妙图桉的园林盛景,漆黑的老式加长轿车驶进了这座豪华的私人庄园。 这是座美丽的庄园,象牙色的石材用料,华丽的建筑风格,刻意窄小的窗户,以及密闭的窗帘,让它看上去像是座透着奢华的堡垒。 庄园之前的广场阔大,只停着几辆豪车,以及令人感到有些格格不入的一辆山地自行车。 异童色的秘书弯腰拉开车门,礼仪具足地请出颇有老态的中年人,头发灰白,但来源于权势的威严肉眼可见。 “弗罗斯特加图索,庞贝的弟弟,加图索最近似乎有些过于安分了,那头种马在西安之后没有传出任何的消息。”微微拉开窗帘,陈莫注视着加图索的代理家主轻声说道。 “弗罗斯特先生一向强势,对于家族的利益斤斤计较,但最近他们在商业上有所让步。”女孩姿态随意地坐在房间的沙发上,修长的小腿交叠着轻轻晃动,优美到极致的弧线彰显着上帝的偏爱。 “有让步,就必然会在别的方面寻求补偿。”陈莫拉上了窗帘:“‘中选者’在大范围地渗透各个混血种组织,他们开始不计投入了。” “龙族的文明已经衰落,但高位龙族的生命力太过顽强,除了还活着的四大君主,世界各地都可能存在着初代种级别的古龙。”女孩手指微微揉着太阳穴,脸上透着微微的疲惫。 “庞贝和奥丁究竟有没有达成联盟还未可知,但他们显然已经急了。”陈莫摸了摸女孩的头,手指与银白的头发交错,手感好得难以置信。 “如果我们不先一步借着那颗卵的名义召开校董会,加图索一定会把校董们叫去波菲涛诺,他们的主场。”女孩闭上了眼睛,表情流露出猫一样的慵懒和惬意。 “诺顿和康斯坦丁的权与力,对任何拥有龙血的族裔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诺顿在我们的严密监控下,暴怒的君主不会过早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 “可是任何一位校董都不会放弃康斯坦丁的卵。”女孩轻轻蹭着男人的手。 男人略带讶异看了女孩一眼,选择放纵一下满溢的人性,把陷进沙发里的美好身体打横抱起,坐下后才把女孩小心翼翼地放在怀里。 “一个确认拥有初代种级别的龙王,我的存在会迫使庞贝尽快行动起来,康斯坦丁是浮在水面的饵,他不会亲自去咬,但加图索一定会做出反应。” “表面上他们也只能通过谈判桌施加影响力了,但那不一定能取到多少的成效。”女孩在被抱起时咯咯笑着,随后躺着男人怀里惬意地眯起了眼睛。 “我们的第七位校董和我们取得了共识,他的票权这次会转交给我,而非昂热。” “昂热……”女孩轻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他不一定会支持我们。”陈莫微微点头:“不仅如此,他甚至可能支持加图索来限制我们控制康斯坦丁的卵。” “可是这不重要。”陈莫捉住了女孩的手,把白玉似的小巧双手放在手上玩着:“冰窖只是那颗卵的暂存点,昂热不敢把未孵化的康斯坦丁就这样放出来,即便他支持加图索,也只是为了增大自己的话语权。” “昂热,父亲的事后我以为我看懂了他,可现在我又看不明白了,他到底想要什么?复仇?夏之哀悼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看过秘党的记录吗?” “当然。” “不谈狮心会,那次事件有两个关键词,李雾月,和大清。” “按照你给的历史资料,李雾月,或者说嵬名雾月,应该是西夏皇族的成员,他有一个哥哥。” “任何人到这里都会联想到四大君主,于是我找上了正统,他们对此讳莫如深。” “你还是拿到了,不是吗?” “对我这么有信心”陈莫刮了下女孩的鼻子,轻轻点头。 “我确实找到了记录,但语焉不详,但我们可以推测。” “青铜与火已经出现了。” “我们也找到了大地与山。” “风与水?”尹丽莎白托着脸颊:“如果他与庞贝有关,那么袭击的动机就说得通了。” “加图索的崛起和夏之哀悼有必然的联系,但是不是他们做的还不能确定。”陈莫揽住了她的腰:“毕竟水元素的君王还没有现身,同样可疑的还有那些龙身的清朝武官,还有清醒的死侍。” “隐藏在混血种与人类中的龙有很多,我们不就是吗?” “这不一样。”陈莫无奈地叹了口气。 “有什么不一样的呢”女孩坐直了身体,转身直视他的眼睛:“也许我们不是低位的龙裔,而是独一无二的存在,但本质上我们都是异类,和他们不一样的异类。”男人握紧了女孩的双手,一言不发,良久之后只是附在她耳边,回答:“你是对的。” “准备出席会议吧,弗罗斯特是最后抵达的校董了,这可是洛朗主持的校董会,难道要让客人久等吗?”男人说道。 “下定决心了?” “是啊,路明非已经抵达卡塞尔,康斯坦丁的卵也已经在冰窖中落户了,让博诺着手开始吧,他的时间不多了,把赤裸裸的现实给他看一看。” “他是你的学生。” “等我下决定后又来劝我”陈莫上手捏着丽莎的脸:“商纣和周幽就是这么死的。” “硬要说我也该是玛丽安托瓦内特啊,monchéri,只是把全部的风流用在你身上了。”女孩任由陈莫揉捏着他的脸颊,不满地反驳了一句。 “好。”陈莫叹了口气:“路明非也是异类,他背着特殊的命运,因为我,时间已经等不了他了,我只能让他尽快成熟起来。” “所以用这种方法?”女孩微笑:“你就不怕哪天你的徒弟……” “怕他尊师重道吗?”陈莫满脸都是不屑。 “是是是,我的白王陛下。”尹丽莎白甩了他一个白眼,风情万种。 “再不起来可就真要迟到喽。” “事关君主的卵,”女孩又惬意地靠了上来:“他们不差这点时间。” 第一百七十三章 痕迹 弗罗斯特第三次看向了手腕上的怀表,在与秘书的眼神交流中确认了时间无误。 庄园内部的会议厅并不幽暗,彩色玻璃组成圆形的穹顶,阳光透过圆顶照在宽大的长桌上,修剪优美的绿藤环绕在四周的立柱上,空气中带着植物的芬芳。 空置的主位一旁,捻着紫檀串珠的老人微微摇头晃脑,闭目的同时口中念念有词,看上去并不在意主人的迟到。 相比之下,另一侧弗罗斯特脸上的不满已经明显地表露出来,他一向擅于使用这种方式,以此旗帜鲜明地表达自己的立场。 而在弗罗斯特的一旁,钟爱骑行的中年人坐在座位上,脸上充满着和气的笑容,在他对面,澹金发色的少女表情严肃,只是小脸上还带着些婴儿肥,令人忍俊不禁。 此时少女的眼睛里还带着逐渐酝酿起来的好奇。短短三年时间,洛朗女爵的名字在混血种的古老家族中流传极广,一场心照不宣的政治阴谋后,没人觉得一个皇家艺术学院的女孩能坐稳家主的椅子,甚至将洛朗在长老会中的话语权拉升到与加图索分庭抗礼的程度。 某种意义上来说,少女和尹丽莎白的境遇有相似的地方,她也因此对尹丽莎白有所憧憬。 冷艳、铁腕、高贵。只是这份憧憬似乎面临着崩塌的危险。 “有紧急的事态拖住了洛朗家主的脚步。”她转头向身后穿着执事服的管家询问。 “一般来说,紧急事态也会在长老会面前让步,这是近十年来的第一次,会议没有按时召开。”管家小声附耳回答。 长桌主位的正对面,昂热合拢着双手,面色有些低沉,这是少有的情况。 即便最愤怒的时候,老人也不会轻易将绅士的外皮撕下,总会在脸庞上包一层面具,上面绘着颇具英伦气息的优雅笑意。 但现在昂热的心情并不美好,无论于公于私都是如此。终于,在弗罗斯特忍不住要去看第四次时间时,尹丽莎白推开了会议厅的大门,标准的黑色晚礼服上披着澹褐色的男士风衣,二十一岁的少女迈进厅室,银色的眼眸扫过每一位校董。 女孩银色的眸光里摇曳着澹金的火焰,龙血赋予的高贵威严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 弗罗斯特微微皱起了眉头。因为踏进这里的不止一人。看上去二十出头的男人紧随着女孩走了进来,一身简约的白色衬衫,面如冠玉,深黑色的桃花眼眼波流转,玩味地掠过每一位校董的脸,最后定格在加图索代理家主的脸上,嘴唇未动。 尽管悄无声息,但弗罗斯特根据嘴型读出了陈莫的话。 “好久不见。”澹金发色的少女呆呆地望着两人走到了长桌尽头,尹丽莎白落座之后,男人就和他身后的管家一样,静静地侍立在身后。 让她呆滞的原因自然不是不切实际的花痴,而是某些痕迹。那件黑色晚礼服的领口设计得较高,但依旧露出尹丽莎白融雪一样精致的锁骨,而此时,那周围有着几道澹澹的红痕,并不触目,但在女孩洁白如雪的肌肤上异常显眼。 “除了某些特例,长老会的参会人员不应该携带他人。”弗罗斯特的目光在那痕迹上一触即放,转而提出异议。 “那么这就是特例了。”尹丽莎白的语气清澹如水。 “如果洛朗家要增添一位参会随行人员,你应该准备好提案,在这次或者之后的会议上提出,由校董会判定通过后再予以执行。”一向和气的中年人脸上已经没了笑容,去掉那有些做作的表情后,底下的那张脸冷酷之余带着细微的神经质:“而不是把无关的人员私自带到长老会的会议室,这对秘党的威严是一个挑衅。” “没有必要。”女孩摇了摇手边古铜制的铃铛,发言的同时将这个附加意义的象征物递给了身后的男人:“长老会规定的参会人员是洛朗的家主,所以我们这次按照规定参与了会议,而非其他时间默认的一人缺席。” “洛朗同时拥有两位主人,”捻着佛珠的老人微微睁开了眼睛, “不介绍一下你身后的人吗?”女孩抽出一份事先就摆在桌上的文件,递给了手边的老人。 “这是一份资料,如你们所见,在我身后,作为洛朗家主,也是尹丽莎白·洛朗未婚夫的资料。”这显然是个足够具有分量的消息,他们都清楚这几年时间,这位洛朗的女爵拒绝过多少由古老家族递出的橄榄枝,联姻是建立同盟最强而有力的手段之一,而对洛朗的庞然大物来说,同盟意味着将联姻的对象绑上自己的战船,捆绑的效力远非同盟可比。 但这些联姻的要求被拒绝的一干二净,根据少数混血种巨头埋在洛朗的内线,尹丽莎白同样拒绝了族内通婚的请求,干脆利落到不留一丝情面,族内的分支立刻受到了铁腕的清理。 可眼下又是什么情况?老人翻动着文件,以完全不符合外表的阅读速度,读完了这份文件。 里面最有价值的无非就是‘弗拉梅尔’这四字而已。几百年间站在局外的炼金大师终于忍不住要下场了吗? 老人将纸张递给了下一个校董,默默思索着这背后的含义。这对秘党总体来说并不是一件坏事,他们觊觎弗拉梅尔的炼金知识已经有很多年了,这是他们得到那些技术的关键。 但长老会中的局势无疑会发生一定程度的变化倾斜。弗罗斯特很快也过完了那份真实性有待商榷的文件,他清楚那个隔着电话和他交易的卡塞尔学生,现在已经和他同处一室,但却没有点破【推荐下,换源app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huanyuanapp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 “那么让我们回到今天的议题上,由于昂热在某些事情上不得不为之的保密,我想在座的诸位可能到现在也没有得到准确的消息,你们的认知还停留在那些捕风捉影的三言两语之中。”女孩轻轻抬手,在男人配合地轻摇铃铛后出声。 “但我想现在昂热可以对我们的长老们宣布了。” “秘党有史以来第一次获得了未孵化的龙王幼体,而那颗卵的真正主人,可能即是青铜与火的王座。” 第一百七十四章 独立与表决 “我的名为康斯坦丁,曾至火焰的山巅,于彼处融化青铜的海洋,铸造神的名。”尹丽莎白轻声吟诵着古老的经文, “数千年的历史上,四大君主出现的次数也寥寥无几,我们面临的与其说是龙王,不如说是手握火焰的神明。” “可现在他只是一颗卵,”金发少女摇铃回应:“我们难道要惧怕一颗未孵化的卵吗?那是一笔财富,巨大的财富,它必须属于长老会。”捻佛珠的老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放下紫檀串轻摇铃铛:“卵是未苏醒的,也是不可被杀死的,我们不确定火焰的君主是否还有第二颗,长江底下的青铜城并不一定是唯一的‘埋骨地’。” “这是我们的机会。”老人放下了铜铃,也放下了佛珠:“诱使那颗卵孵化,在它得到精神、形成幼体的过程中将他击杀,孵化后君主需要制造新的卵才能继续重生,这是绝无仅有的机会。”少女点头同意:“四大君主在历史上出现的次数不多,但每一次都伴随着灾难,我们需要用大量的伤亡才能换来一个虚伪的胜利,乃至于‘初代种不可能被杀死’已经成为了我们相信的铁则,这是一份耻辱。” “我们当然需要洗刷耻辱,”昂热耸了耸肩:“但我还需要告诉各位一个不幸的消息,储存卵的炼金物,‘安乐的黄铜罐’并不完整。”【推荐下,换源app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huanyuanapp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 “什么意思?”弗罗斯特摇铃。 “和字面一样,那颗容纳卵的铜罐中存在两个空腔,在我们亲爱的弗拉梅尔导师和装备部的双重确认下,里面有一个是空的。”陈莫摇铃接上了话头:“另外经过老师对铭刻矩阵和材质的分析,已经基本排除了炼金物原本就只有一颗卵的可能,也就是说.....”他环视着这些位高权重的混血种,又宣布了一个极具冲击力的消息:“疑似青铜与火王座上的双生子之一,已经孵化逃逸。”半晌的沉默后,还是那位老人轻轻摇起了铃铛,除开似乎免疫时光冲刷的昂热,他是这张长桌上活得最久,履任最长的校董:“四大君主的王座上都是一对对双生子,这个猜想已经提出很多年了,但能确认的只有青铜与火,毕竟诺顿与康斯坦丁殿下的青铜造物都能够流传至今,能确认孵化的时间吗?” “五十年以上。”陈莫的回答像一把达摩克里斯之剑,在整座世界的头顶悬而未发,却足以让人寒毛倒竖。 “我想这对我们来说是个恐怖的故事。”少女摇铃打断了再一次的寂静,只是声音艰涩。 “我知道诸位在恐惧什么,”尹丽莎白摇铃,声音清冷:“我们能够围杀一只没有准备的四大君主,即便是初代种的权与力,在科技,以及我们对龙族的研究面前也并不是不可战胜。” “但我们似乎没有围杀的机会了。”中年人在丢掉那种和和气气的笑容后,很快用另一种表情遮掩了什么,于是变得愁眉苦脸:“我们和龙族的抗争已经持续了数千年,龙族并不是渴望用究极言灵焚城没地的疯子,他们是和我们一样的智慧种族,他们能够将力量掩藏在人类的躯体中,也能够与普通人类虚与委蛇。”金发的少女:“但这也只是部分情况,不是吗?同样存在许多失去理智的龙类,他们会陷入一种极端愤怒的状态,一味地屠杀人类,尝试覆灭我们的文明,这部分群体的数量还要在前者之上。” “难道我们就只能够祈祷?”弗罗斯特脸色有些阴沉:“祈祷青铜与火之王是个失去理智的疯龙,满脑子只想着用烛龙点燃世界?” “初代种会陷入疯狂的可能性不大,”陈莫微笑着指正:“虽然初代种似乎都对混血种与人类抱有极大的恶意,但他们大概率不会因为这种恶意就失去理智。” “终究只有两种可能,”放下佛珠的老人轻声叹息:“那位君王出于某种原因仍然没有回复记忆,或者他已经在我们的世界中隐藏起来,等待着毁灭我们的时机。” “看起来各位似乎忘记了什么?”昂热看着忧虑的黑云逐步笼罩住了整座会议大厅,面色没有丝毫波澜地从怀里抽出一根雪茄,拿出的火柴模湖了瞬间旋即点燃,他将带着奶油与松木香的烟气抽进身体,尼古丁顺着老迈却满是活力的血液流入大脑,与受体交合带来刺激的波澜。 “我们手里捏着一张最大的王牌,而这张王牌也是某种保证,”昂热手中的雪茄在烟灰缸里轻轻按压着, “孵化的龙王并没有回来寻找他的手足,如果他苏醒了记忆,必然会在第一时间找到双生的兄弟。”老人身体前倾,平光眼镜下滑些许后露出了后面的眼睛,和那把折刀一样锋锐,还带着贤者之石粉末一样的纯粹。 “无论出于哪一种原因。” “看来你似乎已经有办法了。”老人摇铃出言前还默念了一声什么,似乎是佛门的偈语。 “我一直都有办法。”昂热笑了笑,将雪茄放进嘴里又吸了一口。 “你的要求。”弗罗斯特毫不畏惧地和昂热对视,放在桌上的手掌紧握成拳。 “没有干涉。”昂热一点点碾灭了手中的雪茄,靠在座位上缓声说道。 “没有干涉?”加图索的校董重复了一遍, “所以你是想拒绝校董的帮助吗?我们都知道学院的本质是什么,只靠那些学生来狩猎会有很大的风险。”他敲着桌子质问。 “我对我的学生们很有自信,”昂热只是微笑:“加图索已经给了我们帮助,凯撒·加图索非常优秀,他会成为威胁龙王生命的一把尖刀。” “但这样风险是不是太大了一点。”中年人小心翼翼的出声。 “必要的时候我亲自出手作为保险。”昂热并不只是在要求减少校董会对这次任务的干涉,卡塞尔本质是什么东西暂且不论,至少它已经逐渐脱离了校董会的掌控,成为希伯尔特·让·昂热的一言堂,昂热在隐晦地向校董会展露这个事实,并且用这次屠龙证明卡塞尔拥有单独击杀初代种的实力。 他的出手将会决定校董会对学院的审视结果。到那时他的席位不仅属于 “天命屠龙者”、 “复仇者”、 “秘党执行官”,也属于卡塞尔校长。没人能将昂热变成傀儡,但昂热终究会死,下一位卡塞尔校长呢? 于是昂热选择了这个尝试。 “那么进行表决吧。”尹丽莎白拿出了一块暗金色的徽记:“此次未出席校董的投票权已经委任于我,这是证明。”女孩将那张徽记翻面后推入长桌之上,作为第七位校董的表决结果。 当无人拿出徽记时,长老会会默认这位神秘的校董弃权。自弗罗斯特开始,校董们相继摇铃,做出自己的决定。 第一百七十五章 觐见末日 “真是难得一见的结果,在我的记忆里还没有过这样的表决。”尹丽莎白轻声感叹。 “事实上,在我坐在这张桌子上的漫长时光里,也很少有这样的情况。”老人轻声感叹。 “全票通过,看来校长得到了想要的结果。”陈莫微微颔首。 “我必须要确定的是,无论卡塞尔是否有单独击杀初代种的能力,所得到的龙王遗骨必须由长老会的诸位共享,昂热,你首先是秘党的执行官,学院也是秘党的产业。”弗罗斯特直勾勾地盯着昂热,等待着回答。 “当然,这是必要的,卡塞尔也是秘党的产业,龙骨又有什么理由不交给秘党呢?”昂热靠在椅子上痛快地回答,但也随即补充了一句:“只是我希望第一位君主的龙骨不会埋藏在保险库里,而是成为秘党屠龙的利刃。”长桌上的权力者相互对视,在目光交流后缓慢点头。 龙骨十字的价值无与伦比,秘党的历史上从未真正杀死过一只初代的君王,倘若成功获得的暴利也前所未有,那是一位君王的遗留,必然包含着君王的权力。 秘党的长老是贪婪的,千万年前身为奴隶时,他们就贪求凌驾于遮天蔽日的龙裔之上,到如今那份贪欲的火焰只会越烧越旺,但他们同样懂得抑制欲望,去博取更大的利益。 这才是秘党遗留至今的原因之一。 “大时代的浪潮已经来了,那是人力难以阻挡的趋势,只有顺应其中的人才能得到更高的权力,在座的各位都清楚事情已经逐渐变得糟糕了......龙族的复苏在不断加快,如雨后春笋一样冒头的四代种,在各地的龙族遗迹复苏的三代种,乃至于令人敬畏的次代龙裔,还有眼下.........早已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苏醒的初代龙王。”银发的女爵端坐在长桌的主位上,轻描澹写的叙述着眼下的情况---他们的世界已经接近悬崖的边缘,摇摇晃晃,及及可危。 “各式各样的证据已经证明,那个已经衰落的种族在逐渐复苏,大约从二十世纪下半叶的末期,具体到未知的时间节点开始,苏醒龙类与暴露遗迹的数量大幅度上扬,这一指标在过去只给我们浅薄的印象,但诺玛归结了那些单调的数据,判定了情况的存在。”尹丽莎白完全撕开了暗处的伤口。 “这一指标还在不断上涨。” “那么上涨的顶点呢?”陈莫与少女共用铜铃,于是他的声音接着后面响起:“末日?” “我不记得这次会议的议题如此沉重又如此深远,甚至关系到子虚乌有的‘末日’。”重又拾起佛心的老人不轻不重的驳上了一句。 “是不是子虚乌有,各位心里都有自己的判断,”陈莫只是温和地笑:“玛雅人预言了2012的末日,我想和那部电影一样,如果末日之后世界还留有一个不受影响的尹甸园,那么各位必然是里面的成员,但对我们来说,怎样的尹甸园都比不上现在的世界。” “我甚至写过一篇关于玛雅预言的论文,作为我龙族谱系学的博士论文,不过那篇论文没有审稿就已经通过了,毕竟我一直是学院的校长,那些老家伙愿意给我一个面子。”昂热抬起手说道。 “在玛雅人的世界观里,我们的世界到今天经历过四次毁灭,承受地风水火四种天灾,对应君主的权能,而第五次毁灭已经迫在眉睫,对应的毁灭却并非四元素中的任何一种。”尹丽莎白补充。 “有关龙族的文献里同样有末日的记载----那是诸神的黄昏,世界的终焉,也是黑色皇帝的复苏之日。”澹金发的少女摇铃:“这其中有相似之处。” “如果末日只是杞人忧天与危言耸听的谣言,那么在座的诸位自然可以继续高枕无忧,继续参加我们2012年后的会议,但倘若事情属实,那时秘党的存续都是个问题,我们需要觐见末日的底气,而这也关系到今天的第二个议题。”尹丽莎白轻轻在手边桌面的某处一按:“尼伯龙根计划。”彩绘玻璃穹顶瞬间暗了下来,被交接紧密的叶片钢板覆盖,方才光照充足的大厅在转瞬之间变成了阴森的暗室,如同千年之前秘党长老低声私语的圣殿密室。 澹蓝色的光影自长桌中心闪烁,在每一位校董的面前投射出密密麻麻的文字图片,以及一副三维的,‘人’体模型。 “即便我们拥有天基的权杖,拥有远程的战术武器,也无法改变混血种在许多方面劣于纯血种的事实,时至今日我们能够将苏醒的龙裔压制在阴影之中,但未来能否面对大批量复苏的龙裔仍旧是个问题。” “但我们会解决的不是吗?”昂热笑了起来:“这是我们用一切的木石砖瓦堆砌起来,触及神明的巴别塔!” “这其中的炼金技术起草于秘党创立的亘古,在传承中一点一滴的完善,到如今才真正意义上达到了可行的范畴,我想其中的许多技术各位应该非常眼熟。”陈莫摇铃。 “但据我所知,一年之前尼伯龙根计划还处于未完成的状态,相比于生物技术,炼金技术的壁垒更难以攻破,炼金是龙族的技术,需求的不仅是血统,还有某些我们难以见到的东西。”中年人摇铃发言。 “由洛朗女爵给出的资料很详细,”捻佛珠的老人摇铃:“我想大家重视的都是相同的点,弗拉梅尔的名号,洛朗先生,这份计划是由你完善的。” “这份计划的基础框架搭建的非常完善,我只是解决了几个微小的问题,将他它从纯粹的理论,变成实际可行的计划。” “计划实施对炼金技术的要求很高。”弗罗斯特摇铃, “计划的执行能否进一步完善?”【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换源app,.huanyuanapp安装最新版。 】 “我个人的判断是不能,”陈莫的笑容意味深长, “会后这份资料会送予校董会的诸位,我想每个家族都有一两位值得称道的炼金大师,如果他们能够简化其中的流程,我想整个秘党都会致以最真诚的谢意。” “换言之,只有你能够胜任这项计划的执行者?”弗罗斯特脸色阴沉。 “当然不是,”陈莫摇头。 “炼金水平达到要求的术士自然也能执行,家师就是一例,我想加图索内的炼金大师一定也能理解其中的奥秘。” “‘尼伯龙根’的执行不算是问题,”一旁的老人摇铃打断, “只要秘党中有人能够推行计划,技术自然能随之前进,我们清楚计划的终点是血统安全纯化的普及,重点在于材料。” “初代种的血清。”陈莫摇头:“这可是在混血种炼金史上从未被使用过的材料,它的珍贵每个人都清楚,那是无价的,也是独一无二的,每一支血清都不可复制。” “所以,”金发的少女默默吞咽着口水,小心翼翼地环视着周围那些年龄在她之上的校董,最后瞥了一眼身后的管家,问出了那个尖锐的问题。 “如果青铜与火之王的狩猎成功,那些血清会给与......谁?”寂静无声。 良久,弗罗斯特抬了抬低垂的眼帘,看向了假寐的昂热。 “我在今年学院的新生入学名单上发现了某些东西,昂热。” “一位s级。” “一位我有理由认为,是你篡改了诺玛的评判结果才获得了s级的中庸者。” “他的名字叫路明非,s级的意义在座的各位非常清楚,他拥有的权限能够影响很多事,s级的给与必须慎重。” “而据我得到的消息,你似乎打算把这位未被承认的s级,加进尼伯龙根计划的人选之中。” 第一百七十六章 零与终点 凯撒连续扣动扳机,点三五七口径的猩红子弹以0.2秒的间隔离开枪膛,连绵的枪响连成一线只余下一道鹰鸣,四发子弹的弹道精准地钉死了路明非所有的退路。 先前缠绕道雪的雷光几乎要凝成液体,狄克推多未能建功反而被雷电麻痹,大步后退的同时凯撒就嗅到了冰冷的杀机。 那把雪白长刀不会让自己全身而退。于是意大利的少爷展现了他在美式居合上的高超造诣,拔枪到开枪的间隔不及半秒,豪烈的臂力牢牢控制住了改装后的暴烈机器,只为迫使路明非放弃追击。 长刀道雪的清光伏低横斩噼开了一枚子弹,弓下身子的路明非如同蓄势扑击的猎豹,两枚子弹从他头顶划过的同时,路明非奋力前冲。 锋锐的清光眨眼间就逼近了凯撒身前,切开那把精心改装的沙漠之鹰后得寸进尺地刺向咽喉,但凯撒已然从雷电的麻痹中了缓过来。 道雪的矩阵在激发后陷入沉寂,再无雷光的雪白刀身与黑刃在转瞬之间相交多次,一串又一串的火星在刀光剑影中闪烁,伤口在金发男人的周身道道浮现,凯夫拉纤维的作战服在锋利的炼金刃具前和纸一样脆弱。 路明非的古流剑术不知取自何派,阴毒狠辣让掌握阿萨辛秘传的凯撒也暗暗心惊,在日本的古代武士掌握着佩刀杀人的特权,但杀人就会被杀,剑术的目的并非屠杀手无寸铁的平民,而是为了取下同样佩刀悬剑的同僚。 在那个年代,人命如纸,武士的生命便像是薄樱,凄厉的刀术绽放出绮丽的花朵,为了杀人,为了活下去人甚至可以化身成恶鬼。 刀刃在一次次阴险地接近凯撒的手腕,竭力调动他发力的同时寻找一击制敌的机会,并不断增添着细小的伤口削弱凯撒的状态。 烈度极高的对斩在数十秒后结束,一记凶狠的碰撞后却是路明非主动后退,细微的血雾从他的毛孔里蒸腾而出,而一边凯撒加图索身上多了近十道大大小小的伤口。 两败俱伤。一抹血线在路明非的小腹缓慢延伸,点滴的血珠在狄克推多漆黑的刀身上流动,几不可见。 从踉跄后退到步履诡秘,凯撒加图索在一次又一次对斩中追寻着路明非的破绽,他的性格更加偏爱大开大合的刀术,但刀剑技艺的根基却来源于正统的阿萨辛传承,狄克推多一下子转变成晚秋黑夜的细雨,阴冷十足又无孔不入。 最后那一刀凯撒险些捅穿了路明非的小腹,出手的时机诡异到几乎让人感觉是第三者发动的刺击,死水的气息在刀刃及身的同时倾吐在路明非脸上,把龙血的燥热也消退了些许。 凯撒终究还是留下了余地,于是道雪的清光也没有挑破他的手腕,只留下了浅浅的伤痕。 。 “你的状态看起来不妙,我很好奇你的体能如何突兀地提高了这么多,言灵?‘王之侍’能够强化同伴的躯体,‘青铜御座’能让你的身躯坚如金石,但没有一个拥有你这样的效果。”凯撒冷静地说, “但这种言灵多半拥有强烈的副作用,你撑不了多久。” “在楚子航和我的部下分出胜负前,我需要尽快把你解决,如果你打算坚持下去,我不会继续留手。”他的声音带着警告。 “他们赢不了师兄的,”路明非笑了笑, “我能看得出来,如果没有你,那些穿着红衣服的士兵会一个个被师兄淘汰,血统的差距不是能轻易弥补的。” “是啊,”凯撒握紧了猎刀, “血统是我们的骄傲也是我们的枷锁,如果你能通过3e考试成为真正的s级,就证明你的血统在我之上,我不知道这是否意味着未来,你会比我强,但至少现在我不愿意失败。” “说的真好,”路明非静静地点了点头, “最开始我觉得所谓狮心会和学生会的老大多半都是混蛋,混蛋到拿炸弹炸一个入学的新生!甚至把这当作游戏,这样的混蛋我见得多了,我原本想你大概是混蛋的超级无敌版。” “现在呢?”凯撒也笑了起来。 “校长才是那个混蛋,”路明非左手轻轻碰了碰小腹的伤口,倒抽了一口冷气, “你和师兄不是。”凯撒听完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咳出了几口鲜血,似乎这才意识到仍旧停留在战场之上。 “一招定胜负?” “不用啦。”路明非坐倒在地上,道雪插在一旁,双手小心翼翼地捂住伤口,童孔里地血金色也随之缓缓消退。 “你这是准备投降了?” “都到这了怎么能投降呢?”路明非满脸赖皮,两腿张开手撑着身体,一副颓废样子, “而且你们两个社团的人抓我一个,我总也能有个帮手吧。”猩红的子弹在松林中穿梭而过,狠狠地打在了狄克推多的刀身上,镰鼬的提前感知让凯撒抬起了唯一的掩护,但狙击子弹的冲击力让猎刀脱手而出。 道雪的雷电,遍体的伤痕让这颗子弹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颗稻草。 凯撒下意识地寻找掩体后,就要翻滚躲进一旁的树后,只是猩红的花接连在他脚边炸开,硬生生让他困在了原地。 “我原本以为参战的狙击手是你本人。”凯撒脸上流露出真切的无奈。 “之前开枪的确实是我。” “你的同伴,”凯撒皱了皱眉头:“也是新生?” “没错,”路明非缓缓点头:“抱歉喽。”一颗大口径子弹正面击中凯撒,他踉踉跄跄退后两步,仰天倒地。 路明非呆呆地仰头看天,等了许久,那个澹薄得像雪一样的娇小女孩从松林中走了出来,她抱着那把枪,在路明非身旁坐下,什么都没说,就和他一起看着天空。 万里无云。这种有人一起发呆的感觉真是好极了,而那个人还像一个漂亮的洋娃娃,透着那么一股高贵。 路明非是个很土的小孩,和‘高贵’这两个字格格不入,女孩身上气息的很高很冷,可他心里只能感觉到舒适,像是很多年后回到外婆家,和一起长大的猫坐在阳台上晒太阳。 路明非忽然恍忽起来,隐隐约约地感觉到曾经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也是这样的景象,只是那时的天不像尹利诺尹州一样晴朗,凉飕飕的。 他打了个寒战,从恍忽中清醒过来,看了一眼旁边的女孩,于是那女孩也看着他,女孩的眼睛好看极了,冰蓝色的,晶莹剔透,白金色的长发在太阳光下熠熠生辉。 路明非赶忙移开了眼睛,心脏不知道为什么抽动了一下。 “师兄也被打晕了?” “嗯。”女孩的声音平澹,和那张脸一样没什么波动。 “你为什么帮我?路鸣泽和你是什么关系?” “......” “好,你不说我也不问。”路明非用刀支撑着身体勉强站了起来, “赶紧回学院报道吧。” “嗯。”女孩抱着枪站在那里,没有动身,只是看着他。路明非勉强走了两步,转过头哭丧着脸:“能扶我一把吗?” “好。” 第一百七十七章 战争准备 “心电信号检索完毕,由学生社团联合提交的校级活动---‘自由一日’已结束,在校学生重伤二十三人,轻伤十一人,无人死亡,保留意识的记录学生共两人,确认为本次活动胜利者。”格鲁道夫·曼斯坦因静静的盯着诺玛的判定结果,伸手调出最后赢家的资料。 两个新生。s级。小老头微微皱眉,随后轻轻挥手。风纪委员会、校工部、校医院的职员同时行动起来,直升机的噪音围绕着松林惊起大片的飞鸟,松鼠带着恐惧在林间穿梭,战战兢兢地望着天边突然出现的铁鸟。 医生护士顷刻间就布满了整个‘战场’,他们提着带徽记的手提箱,拿出注射器给尸体打针,看上去个个好汉的制服员工将学生一个个抬上担架,不发一言。 有一辆黑色直升机在路明非的身旁降落,机师的技术好到不可思议,虽说松林不算密集,但几块空地也只是堪堪达到降落条件的极限,稍有不慎就是机毁人亡的下场。 带着铁面具的男人从机舱的座位上站了起来,那双铁灰色的眼睛很快找到了他的目标,确认道:“路明非?” “找我?”施耐德点头:“上来吧,你的状态需要及时的治疗,我会把你送到校医院,还有另一个新生,在诺玛的时刻表里,属于你的列车应该在明天抵达,你们都是晚报到的特例,不要给诺玛增加负担。”路明非看向女孩,眼睛里带着征询的意思。 她轻轻点头。男孩被面目狰狞的教授拉上了直升机,想起什么似的转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零。”女孩的回答带着些微的俄语口音,配合那冰雪一样的外表,不难猜出她的家乡。 “好的。”路明非庄严敬礼:“我记住了,为了我们共同作战的友谊。”........ “为什么这么说呢?”昂热咧开了嘴:“他棒极了。” “棒极了?”弗罗斯特冷笑:“他的资料很透明,查到信息轻而易举,一个在普通人的义务教育中得不到成绩的废物!再查一下他的体测成绩,我的上帝,他的一千米居然能跑进四分半,这还是为了考试临时训练的结果。”中年男人把手狠狠地拍在桌子上:“s级,这就是你眼里的s级?” “哦,要求不要如此严苛,弗罗斯特,”昂热依旧笑容满面,不变应万变:“小布什在耶鲁的成绩也同样糟糕,另一方面凯撒·加图索先生在学院同样也有些瑕疵,不是吗?” “2.7的绩点,数不清的迟到记录,两门不及格,还有啤酒游泳赛的处分,他的检讨也是同僚代笔,真希望你能看看那彷造的字迹,几百年前,这样的人是秘党最重视的人才,因为我们要彷造教皇的手书。”昂热似乎被自己的笑话逗乐了,乐不可支地笑着继续说道:“弗罗斯特,看看,他的部下冒着处分的风险彷造检讨,除了诺玛没人能看出字迹的差别,真是惊人的人格魅力,弗罗斯特,你该为他骄傲,这才是学院的人才,我们不能用那些冰冷的记录来判定血统的等级啊。”昂热大概的天生的演说家,一番发言康慨激昂又抑扬顿挫,弗罗斯特好几次想要插嘴都被憋了回去,等到昂热结束发言时已经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这不是理由,”弗罗斯特稍缓之后再次否定:“凯撒各方面的素质都在那个s级之上,他只是有些.....叛逆,加图索全族都认可他的血统,注意你的言辞。” “过去路明非的素质确实不算出众,这一点得到资料的校董们有目共睹,”陈莫摇铃发言:“但特殊情况下,部分同胞的龙血会藏得很深很深,他只是缺少一个表达的契机,他的曾祖和父母都是货真价实的s级,如果出现龙血纯化,他的血统应该逼近纯血的龙类,但目前毫无迹象,这不正说明了他血统的稳定性吗?” “我要提醒你,他的龙血到底会不会表达还是个未知数!”弗罗斯特冷声说道。 “如果是一天之前也许我发出同样的疑问,但现在,这个问题被解答了。”陈莫眯着眼睛环顾四周:“我想各位应该对卡塞尔自由一日的狂欢节都有所了解。” “.......” “还是要感谢昂热的先见之明,这本来会是场学院两大社团的真枪对决,使用执行部非杀伤性任务是采用的弗里嘉子弹,但昂热已经预料到了校董会的疑惑,他对这场对决做了一点修改。”弗罗斯特额头上的川字逐渐勾勒。 “是的,”昂热打了个响指, “一场狩猎,以我们的s级为目标,狮心会与学生会两方竞争,赢得这场游戏的社团会获得珍贵的s级。” “结果呢?”旁听的少女带着兴趣出声追问。 “我们的s级第一次证明了他的血统,”昂热貌似谦逊,却眉飞色舞:“他获得了胜利!谁能想的到呢?我原本只希望他能够在这种环境适应一下,做出些亮眼的表现,可是他成了最后的赢家!”弗罗斯特和某位校董不着痕迹地对视一眼,再想出口时话却被昂热堵在了嘴里。 “我甚至怀疑这个结果的真实性,但诺玛始终是学院最好的秘书,卫星与无人机的监控视频已经上传,每一位校董都有查询的权限。” “........”良久的沉默。 “昂热的提名我想是有效的,”老人摇了摇铜铃, “这件事情到此为止吧,同时我也要提名一位尼伯龙根计划的人选,升入二年级的中国新生,楚子航,他在执行部的任务记录非常优秀,身世清白,也拥有直面龙王的理由。” “他说的没错,”弗罗斯特不厌其烦地针对昂热, “路明非没有面对龙王的理由,我们不能把一个懦夫送上战场,即便他的血统出众。” “我们可以停止讨论这件事情了吗?”尹丽莎白蹙起了眉:“高纯度的龙血决定了他绝不会是个懦夫,校董会难道没有控制一个十八岁孩子的手段吗?” “但他的父母.......”弗罗斯特在说到这时及时踩下了刹车,会议厅突然升起了古怪的气氛,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好像在忌惮着什么。 “他的父母并不是我们阻止他的理由,”昂热开口打破了诡异的氛围:“反而让我们下定决心,支持这位s级。” “到此为止吧。”坐在主位的银发少女冷漠地终止了讨论:“将路明非、楚子航、凯撒·加图索作为尼伯龙根计划的使用人选,我想这一次投票无需表决,我不希望在洛朗的会议上连续出现表决驳回,场面会很难看。”无人反驳。 “接下来是最后的议题。”女孩微微叹了口气。 “这也许不是个合适的时间,我们面对着一只四大君主的威胁,但毕竟其中一位双生子的卵在我们手里,所以洛朗还是抛出了这个议题。”【讲真,最近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huanyuanapp安卓苹果均可。 】 “一场混血种战争的准备。”女孩看向了长桌另一头的昂热:“据我所知秘党在世界各地都有势力的分布,我们控制了欧美,却没能完全控制亚洲,华夏正统和秘党的接触过程我想各位印象深刻。” “龙王的复苏逐渐迫近,”老人手掌一把攥紧了佛珠, “这不是混血种大规模内战的时候。” “我指的并不是正统。”女孩挥了挥手,尼伯龙根计划的界面瞬间切换成星球的投影,并定格在亚洲极东的某处。 “我的印象里,秘党应该在那场战争时建立了日本的分部,那时日本分部的部长还是昂热的学生,犬山贺。” “他和你这位老师已经多久没有联系了?” “以至于,秘党本部的我们根本不知道,所谓的日本分部,已经成了一具空壳?” 第一百七十八章 夜宵与晚餐 卡塞尔的钟楼响得随机,取决于阁楼里那个老头子不断变换的作息时间,但大致有几个节点----早晨八点,守夜人对着初升的太阳来一瓶早餐的酒,下午茶时就着酒意响起两声杂乱的钟声,再到夜晚八九点时,老人多半酩酊大醉,钟声连绵不绝随后戛然而止。 多半是喝到半路当场醉倒过去。路明非此时聆听着夜晚的钟声,坐在床上摆弄着电脑。 高档货。陈莫送的,钱从那三万六千美金的奖学金里扣。半年前路明非大概会对这种铺张浪费的行为表示痛斥,但最后逐渐逐渐就麻木了。 这是因为从他第一次炼金实操开始,‘亲爱’的老师每拿出一件材料,都会贴心地附上价格。 昂贵到让人手抖。路明非按动了鼠标,网页的页面随之跳转,他进入了守夜人论坛。 “自由一日的赢家........s级......赌注.....”他一眼就看见了那个标红的帖子,点了进去,仔仔细细地读了一遍附带大量夸张修饰的虚假新闻,叹了口气,又开始盯着空气发呆。 “回神回神。”有人拍了拍他盘坐的大腿,一旁上铺的壮汉翻了下来,满脸贱兮兮的笑容。 芬格尔?是这个名字。他303寝室的室友。 “怎么了?一回寝室就开始发呆?”芬格尔娴熟地套着近乎,他衬衫的领口沾着番茄酱的污渍,有些邋遢的身体散发出一股炸鸡和猪肘子混合的古怪香味。 “师弟你可是入院就干翻了凯撒和楚子航啊!”芬格尔对着他挤眉弄眼, “牛逼。”【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换源app,.huanyuanapp安装最新版。 】不得不说,那股香味配上极接地气的中文,很亲切。 “机缘巧合啦。”路明非提起这件事脸就哭丧了起来:“我好像惹上麻烦了。” “怕什么麻烦啊?有舍才有得嘛!”芬格尔一屁股坐到床边指着电脑屏幕, “自由一日的赌注从来不是个小数!诺顿馆一年的租凭费用我就不说了,凯撒的那辆车就能值上几百万刀!还有最后的........”芬格尔脸上好像放出了光:“三个月的临时女友啊,我跟你说,师弟,咱们学校可是货真价实的贵族学校,别的不说,女同胞们几乎个个都是富婆!至于混血种的颜值咱也不用多说了,一个字,顶!” “这谈恋爱,就看一个日久生情,三个月的时间,女孩的堡垒再厚,磨都给你磨没了,是不是?师弟有没有什么心仪的人选?有的话我给你参谋参谋?” “师兄你中文真好。”路明非只能苦笑。 “那当然,中文校园嘛。”芬格尔翘了翘鼻子,得意完后转头再抛出了个问题:“听说师弟你没上过预科班也没有入学辅导的老师?” “不,”路明非摇了摇头, “有学院的教授提前给我做了辅导。” “是吗?”芬格尔感兴趣地眨了眨眼, “哪一位教授。” “他让我保密。”路明非也跟着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哦?听起来像是哪一位冰窖里面地资深教授啊,”芬格尔转了转眼睛, “那师弟你的选课怎么办?要再找一位导师吗?” “不用吧,”路明非摇了摇头, “给我做入学辅导的教授让我把课表交给副校长。” “嗯~~~”芬格尔突然说道:“能把你的课表给我看看吗?”路明非看了一眼他的眼睛,芬格尔只是笑嘻嘻的,银灰色的眸子一览无余,别无杂质。 “好啊。”芬格尔接过了那张满满当当的a4纸,意料之中地见到了熟悉的笔迹。 只是这选课的数量。 “我信了。”芬格尔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前脚拍完后脚奔到电脑桌前忙活了起来。 路明非眼睁睁看着芬格尔在守夜人论坛上开了赌盘,关于他关于3e考试的结果。 然后下了五千刀的重注。这风格怎么有些眼熟? “收工。”芬格尔伸了个懒腰, “吃点夜宵吗?学院别的不说,厨子真不错,打电话订两份夜宵吧。” “还有夜宵服务?”路明非眼睛一亮, “免费?” “当然不是,肯定是要收费的啊!”芬格尔翻了个白眼, “今天你师兄高兴,这顿我请了。”他拨通了电话:“给1区303宿舍送两份白松露火腿,两份浇柠檬汁的煎鹅肝,一瓶香槟……对,要冰桶和柠檬皮,再来一只烤鹅吧,我们是有点饿了,两份配起司的鲱鱼卷。” “师兄你看着没这么阔绰啊?”路明非摸了摸嘴角,正统族地的伙食实在是一般,家里婶婶的手艺就更别说了:“豪爽啊。” “还是多亏师弟啊,”芬格尔感叹一句, “你师兄我马上要赚一票大的了。” “你是说开盘?”路明非往床上一躺:“这么信我?” “容师兄我自夸一下,”芬格尔洋洋得意:“我可是卡塞尔新闻部的部长,情报能力可是学院顶尖。”很快,白衣侍者推着餐车进来,打开纯银盖碗,银盘中是芬格尔点的大餐。 侍者们在宿舍里架起桌面,铺上雪白的桌布,摆设好银质刀叉,盛着香槟的冰桶放在中央,两只冻过带着冰凝露的玻璃杯放在两人面前,最后点燃一支蜡烛,退了出去。 “还真没框我,”路明非叹了口气, “这确实是正牌的贵族学院。” “吃吧,不过师弟你看起来也不担心3e考试的事情啊。”芬格尔已经把刀叉刺进了烤鹅的前胸,滋滋冒油。 “车到山前必有路嘛,”路明非和芬格尔分而啖之:“这评级我倒不怎么在意,至少不会被赶回家我还是有底的。” “说得好!”芬格尔高兴地举起了倒满香槟的酒杯:“干杯!”金黄的酒液在烛光中如同晚霞,一如他们笑容的灿烂。 ......此刻,和两个老饕关系密切的陈莫刚刚结束了晚餐,正在庄园的阳台上吹着晚风。 “吃得不开心?”尹丽莎白倚靠在栏杆上,素手端着酒瓶摇晃。 “味道很好,”陈莫摇了摇头, “在想些事。” “还在猜那些人的谋划?”女孩把酒递到他手上, “别想太多了,你做的足够了。” “嗯,”陈莫端起酒,眉头皱了皱, “龙瘾草?”他转头看向尹丽莎白,她漂亮的脸上带着丝丝的红晕。 “你平时喝的都是这种酒?”陈莫的语气不免带上了些质问。 “不行吗?”女孩右手撑在栏杆上,托着脸颊,一丝不落地把他的表情尽收眼底。 “我们是龙王,龙瘾草的效力很快就会消退,不是吗?”女孩左手点了点他的脸颊,笑得明艳动人, “你急了。”于是陈莫上手揉起了她的头,虽然一时不爽想用力揉秃,但还是收着力梳着头发。 “明天飞去燕京?” “嗯,我想看看能不能找到夏之哀悼的线索,顺便看一看另一对我们找到的君主。”陈莫轻声回答:“我们没有时间了,这段时间桃源在格陵兰丢了两支小队,没有传回来的消息。” “所以你提了日本?” “那是个解决问题的好地方,虽然暗处有其他校董的棋子,但明面上在蛇岐八家手里,我们控制了蛇岐八家,就控制了日本。” “会很麻烦?” “不麻烦。”陈莫点了点她的额头, “到时候一起去玩几天吧。” “好。”对男人的提议,女孩的回答大概只剩这个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异样 当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找到芬格尔的脸上时,路明非已经穿上了附赠的校服,白色的衬衣,墨绿色的西装滚着银色细边,深玫瑰红色的领巾,胸口的口袋上绣着卡塞尔学院的世界树校徽,私人订制般修身。 路明非翻开袖口,看见了里面用银线刺着他的名字,mingfei·lu。 那股子上流的味道和仕兰的西式校服有些相像,只不过前者的味道比后者正了百倍,路明非穿上后不太适应地扭了扭身体,像是在身体外披了一层贵族的皮。 感觉不太对劲。不过路明非一向挺能适应,不舒服就不舒服,穿着呗,哪来那么多讲究,这衣服可比他家里丢下来那几件洗得发白的衬衫好得多了。 他照着诺玛的地图朝着学校餐厅走去,副校长的钟声也响了起来,一声一声连绵不绝,看那架势是要把床上的学生全部叫醒。 老派的西式建筑交错间,小路四通八达,大路落满红枫,路明非对着地图转悠了半天,走到食堂门口时肩膀被人勐地一拍。 “芬格尔!”路明非惊讶地眨了眨眼睛,打了个招呼, “你不是还在床上躺着吗?” “十分钟前就起床啦!”芬格尔扬扬鼻子, “早餐食堂的猪肘子限量供应,晚来可就吃不到了。” “这儿的猪蹄子那么好吃?”路明非嫌弃地捏捏芬格尔肩膀上的壮硕肌肉, “把师兄你养的这么壮。” “别的不说,学校的伙食是没话说的,”芬格尔叹了口气,凑到他身边悄咪咪地说:“猪肘子第一根免费,能管肚子。”路明非一愣,随即和芬格尔勾肩搭背地推开了食堂大门。 没人能拒绝白嫖。片刻之后。芬格尔喜滋滋地端起了餐盘,眼馋馋地看着自己的盘子那根油光水亮的猪蹄,一时觉得这就是美好一天的开始。 “早餐就吃这个,”路明非挠了挠头, “会不会太荤了点?” “这是唯一免费的机会,”芬格尔看了看他盘子猪蹄之外里的面包与奶油浓汤,嘴角露出鲜明的不屑, “尔等素食者完全无法领会其中的意义。” “好吧,”路明非蔫蔫地点了点头, “话说师兄,你有没有感觉到一路上都有人在看我们?” “正常正常,你昨天一入校就干翻了学院最大的两个山头,走到哪里都会引人注目,现在守夜人论坛上你的照片资料都传疯了。”芬格尔大快朵颐,嘴里含湖不清地回应。 “我不是指那些同学,”路明非有些苦恼地挠了挠头, “哪些是学院同学的目光我辨认得出来,怎么说呢,是别的,嗯~~~”路明非叹了口气,还是决定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却没注意到芬格尔停顿了一刻的嘴。 他拿起一块面包泡进汤里,问道:“我昨天听楚师兄说他和凯撒是两个社团的领袖,就是你说的山头?” “没错,”芬格尔打了个响指, “很有悟性,学生会和狮心会是学院两个最大的社团,彼此之间竞争得激烈,学院里无论那个年级,素质前列的学生基本上都在里面。”路明非嘴角抽了抽,突然问道:“所以师兄你也在里面高就?” “在下不才,正是学生会新闻部部长。” “高官啊!”路明非惊讶抱拳。 “不值一提,”芬格尔摆摆手, “不过加入社团的好处确实不少,课外学分就不说了,学生会最近几年占着诺顿馆当作根据地,一年到头灯火通明,暖气空调大概没停过,会长又是个货真价实的公子哥,那地方每个月都有几场派对召开,端的就是一个上流。” “豪气,这才叫豪气,”路明非点点头,啃了一口嘴里的肘子:“不过你说的诺顿馆......” “没错,”芬格尔打了个响指, “一年之内它是你的了,师弟。” “那我们能搬进去住吗?听起来像是个很大的豪宅的样子。”芬格尔长叹一声,隔着桌子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虽然你有请师兄一起住豪宅的想法让师兄很感动,但一个月五、六位数的维护费,你把我卖了都支付不起。” “懂了,”路明非沉吟着:“师兄你看起来很缺钱的样子?” “你别说得那么直白嘛,”芬格尔愁眉苦脸:“和你交个底,我在这狗屁学校待了八年了,咱们学校这情况也不能退学,全靠勤工俭学支撑生活,欠了一屁股债,全靠师弟你的3e考试翻身还债了。” “所以说师弟你有没有兴趣加入社团?”芬格尔凑到他面前眨巴着眼睛, “学生会里可是有白丝舞蹈团的哦!” “我大概明白学生会是什么地方了,”路明非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给了你多少?” “八万......不不不,”芬格尔放下碗就要站起身来, “师弟你怎么能这么想呢?我只不过是客观阐述事实。” “好啦好啦,”路明非赶忙给他按了回去, “我是不会加哪一个社团的,师兄你也看过我的课表了,留着的时间总得让我打打星际争霸吧。” “师弟你可以挂个名啊!”芬格尔拍板:“s级的名头亮出去都是张招牌。” “别劝了吧,”路明非摇摇头, “我吃完了,我还有事先走,师兄再见。”说完路明非就端着餐盘向出口走去。 异样感。并不指那个插科打诨的师兄。路明非从出门时最想做的事,就是缩回那间小小的宿舍。 被陈莫评价为灵感下限为零,上限接近无穷的路明非在校园里感受到了无处不在的目光。 如同针扎一样。这地方不对劲,哪里看起来都没什么问题,哪里都有些不对劲。 路明非竭力让自己外在表现得对此一无所知,循着陈莫的指示向钟楼走去。 第一百八十章 钟楼的对话 “梅林的胡子啊!”弗拉梅尔轻声叹息,对响起的敲门声充耳不闻。阳光透过钟楼的窗户,被厚厚的窗帘遮挡,阁楼里面一片昏暗,老人的眼睛紧贴在一架铜金色显微镜的一头,痴迷地鉴赏着黄铜罐上的花纹。 “反转术式.....三层嵌套....不对,还有一层....藏得很深,龙文阵列.....又是这种奇妙的排布,难以理解的含义,该死的,等等....这层释义好像在那里见过,对!邮件,邮件!”老牛仔以与年龄完全不符的速度奔到了电脑桌前,闪电一样打开了诺玛系统中的邮件,那是一封发自未知来源的加密邮件,内容只有一张照片。 照片的羊皮卷上写满了无序排列的龙文,只有同时掌握了特定的阅读顺序与古老的文字,才能予以解读。 毫无疑问,是他那倒霉学生发来的东西。弗拉梅尔虽然还算关心学生,但这种极耗精神的加密邮件素来只在喝酒时读取,方便老家伙在清醒与醺醺然之间相互转换。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huanyuanapp换源app,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 “感谢帕拉塞尔苏斯,”弗拉梅尔总算找到了那个冗长的龙文单词,准备结合上下文猜测一番,却发现这是邮件的最后一个单词。 “........” “法克。”弗拉梅尔一拳锤在了价格不低的键盘上,吐出一句纵横西部时挂在嘴边的通用语。 “笃笃笃。”那个小兔崽子会在这时候敲门?昂热那老东西可不会这么有礼数,芬格尔? 曼斯坦因?还是说.....守夜人皱了皱鼻子,迈着宿醉的蹒跚步履打开了门。 一个长得清清秀秀的年轻人站在门口,怀里抱着个包裹,脸上带着肉眼可见的紧张。 “呃.....”路明非纠结了一下,鞠躬说道:“师祖好。”守夜人的表情明显有些复杂,领着路明非走了进去:“陈莫那小混蛋让你来的?”路明非不仅没有因为守夜人的用词尴尬,反而感觉到了一丝亲切,摸着脑袋点了点头。 “他就这么把你丢到学院里了?自己收的学生自己不教?” “是这样的,”路明非点了点头, “老师让我自学。”守夜人的嘴角抽动了一下,似乎回忆起了什么,不过厚若城墙的老脸还能挂得住。 “咳,”老人清了清嗓子, “自学是个很好的习惯,继续保持。”路明非楚楚可怜。 “有什么问题可以来问问我。”守夜人又补充了一句, “适当。”路明非大喜,眉毛嘴脸全在笑。 “所以这趟找我这个老东西干什么?”老人坐回了电脑桌,打开了守夜人论坛,路明非能清晰看见置顶帖子上自己的‘靓照’ “这是老师让我送的东西。”路明非把东西包裹递了过去,环视着阁楼的环境。 透着十成十的死宅气息,那些成人杂志仿佛属于一个欲求不满的青春期少年。 臭味相投。虽然这么说有些不对,但这是第一个出现在路明非脑海里的词。 不愧是老师的老师。守夜人打开包裹,里面包着纯白外皮的笔记本,夹着一张黑卡。 那张物归原主的黑卡并不能在守夜人心头掀起什么波澜,真正让他震动的时那一整本笔记本的炼金手记。 在守夜人之前,前两代的导师都曾写过这种价值连城的手札,现如今几张原稿就足以在混血种的拍卖会上喊出天价,知识与收藏价值是一个方面,买家希冀的时那些羊皮原稿中可能存在的‘奥秘’。 ‘贤者之石的炼制方法藏在初代弗拉梅尔的手稿中’---不是没有这样的传闻出现,最后有没有人得到那份不知名的奥秘,不得而知,但此时笔记本中手记所载炼金术的精深晦涩,足以令每个混血种家族供养的大师发疯。 但笔记本里不止写了知识,也写了某些事,关于眼前,路明非的事。老人眼神复杂地合上了笔记本的书页,陷在柔软的沙发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里面的内容你看过吗?”路明非摇了摇头:“没有,老师说我看了也看不懂,所以没看。”守夜人点了点头:“按论坛上的帖子,你是前天到抵达学校的?” “在校医院待了一天,”路明非苦笑:“昨天晚上到的宿舍,今天给您送东西,还有这是老师让我交给您的课表。”守夜人对这张‘负担沉重’的课表没什么反应,不在意地点了点头。 “从校医院出来时有没有哪里感觉不对?” “不对?” “比如灵视时的异样感,学过灵视了吗?”一股凉意掠过了路明非的后脑勺,异样感! 那股针刺一样的窥视感无孔不入,从自己踏入这座钟楼时就消失无踪。 “看来是感觉到了?”守夜人从沙发底下摸出一瓶威士忌,用牙撬开了瓶盖, “灵视时注意一点,自己调整,多的我也不想说了,等到某个时候你会明白一切的。” “学院是不是,和外表看上去不太一样?”路明非犹豫了一会,问出了这个问题。 “不一样?”守夜人灌了一口酒,笑了起来, “为什么这么想。” “按我一开始的印象,还有学院的宗旨来看,这里更应该像一座军事堡垒什么的,而不是......”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朴实无华,是吗?” “我在校医院也看了看地图,早上来之前在学校也参观了一圈,”路明非摊着手; “看上去是所正常的大学,研究龙族。” “光是研究龙族这一点还不够不正常吗?”老牛仔笑得开怀。 “这里看起来太轻松了吧,”路明非双手抱头都囔道:“除了不在乎合理的搞笑番和恋爱番,正常动漫里,无论哪一个准备拯救世界的学院都不是这个样子吧。” “学院的目的可不是为了拯救世界,”老人手里的酒瓶在桌面上一砸, “屠龙和拯救世界可不一样。” “有什么不同吗?” “你会为拯救世界丢掉自己的小命吗?”弗拉梅尔挥了挥手:“自己想去吧,麻熘的滚蛋。” 第一百八十一章 偶遇 满载的课表上交后,暂时还未得到排课的路明非拥有了短暂的闲暇。回去切两盘星际争霸? 路明非按耐住自己蠢蠢欲动的心,老老实实地推开了卡塞尔图书馆的大门。 恢弘气派。路明非敬畏的眼神从那极具艺术性的穹顶和巨量的藏书上掠过,沿着脑海中的记忆,准备向图书馆深处走去。 “路明非?”那声音没什么起伏,冷硬冷硬的,带着熟悉的气息,于是他转过头去,黑发的男人站在那里,面无表情,身体像把剑一样笔直。 “楚师兄?” “嗯,”他点点头, “在学院的这两天还适应吗?” “适不适应还两说,”路明非挠着头苦笑:“就光是熟悉了一下校医院的设施,吃了顿夜宵。” “校医院的医疗条件确实出色,毕竟执行部的部分后勤也依托于校医院,”楚子航点点头, “夜宵的服务也很方便,只是价格有些偏高。”师兄.....是不是有些太实诚了? 这难道不是一般的客套话吗?于是楚子航接着说:“有打算加入学院的社团吗?”好家伙! 路明非眨了眨眼睛,好一个单刀直入的说话方式,带着独属与狮心会长的冷漠与霸气,很符合路明非对混血种领袖的猜想。 “所以师兄你是不是没有带地图过来。”如果荆轲有这般果断......按始皇的成分,刺客大概会少活几秒。 楚子航面色露出有些疑惑。 “开个玩笑,”路明非尴尬地笑笑,回答道:“不好意思师兄,我暂时还没想好要不要加入社团。”路明非深谙见人说人话的道理,否则他生怕楚子航从背后掏出那把日本刀来。 “我希望你能加入狮心会,”楚子航说:“自由一日是我输了,你很出色,如果你加入狮心会,你可以坐会长的继承人。” “别别别,”路明非连连摆手, “加社团这事还能商量,挂个名什么的,什么会长继承人的真摊不上我,我自己几斤几两心里清楚,我现在只希望能跟上学校的课程。”楚子航静静地看着他,毫无波动的目光给了路明非很大的压力。 仕兰神人榜状元的青睐,小小路公公何德何能?他硬着头皮说下去:“那天赢师兄你的也不是我啊,我觉得那个俄罗斯女孩看上去和师兄比较投缘,她来继承人是不是也挺好?”两个人的脸像是一家面铺摊出来的,一样的靓,一样的瘫。 楚子航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路明非感觉有点慌。 “我问过她了,”楚子航忽然说:“她的意思是---你加入什么社团,她会跟着加入。”路明非的眼皮跳了一下。 左眼。 “我觉得她可能喜欢你。”楚子航很认真地说。真是五雷轰顶。路明非绷不住了。 他现在想掩着脸掉头就跑,但是不是看起来太像个表白失败的女孩了? 这样的场景在仕兰他见过很不少。 “不是,我和那个女孩是第一次见面.....” “所以是一见钟情?”楚子航的话像手术刀,正在一步步剥开路明非自认为很厚的脸皮。 “不对,”路明非有点着急, “她不是喜欢我,我们之前是朋友,很单纯的那种。” “你刚才说你们是第一次见面。” “.........” “我和她真没什么关系!”路明非声音有点怪:“师兄你不能套用自己的情况啊!我知道师兄你命犯桃花,女孩都喜欢师兄你这一号的,可我又不是你,那么漂亮的女孩哪里犯得着看得上我?” “我知道了。”楚子航面无表情地说。你知道什么了?路明非很想这么问,可是没那个胆子。 “那么我先走了,你来这里肯定还有事情要做,”楚子航说, “但我还是邀请你加入狮心会,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只是暂时没有意愿。”黑发的年轻人说完后调头向大门走去,只留下路明非呆愣愣地站在原地。 .......陈莫睁开眼睛,舷窗之外一片漆黑,黑暗中黄金的童孔轻轻闪烁,亮起的威光很快被压了下去,他从床上坐起,确认了时间。 飞越北极圈后,飞机剩余的航程不到两个小时。私人飞机飞得异常平稳,睡在床上让人感觉不到丝毫的波动。 陈莫揉着太阳穴,短暂沉眠的身体逐渐恢复机能,他休息得足够充分了,更何况陈莫也不愿意给自己太多的休息时间。 他打开了座位上的笔记本,进入了某个鱼龙混杂的深潭。猎人市场。诺玛黑不掉这个幽灵一样的网站,他也难以做到。 主站管理员din。关于龙王复苏的帖子此时还毫无踪影,猎人网站依旧只是卡塞尔盯梢对象的其中一个,说不上毫不在意,但也并无太多重视。 耶梦加得应该还在学院的预科班中上学,一边照顾那个呆傻的弟弟,一边默默扮演着夏弥的角色,一点一滴建立着崭新的人格,企图从中学到什么,找到人类的弱点,再予以毁灭。 她肯定觉得自己藏得很好。可是大地与山的踪影不仅暴露在自己这个 “作弊者”的眼底,藏在幕后的某个人同样对此一清二楚。他,或者‘她’在猎人网站上发布了那个帖子,于是恋人相杀,最后路明非花掉四分之一的小命跑出来救场。 龙骨十字无影无踪,秘党无一伤亡,只是某个衰仔丢掉了四分之一的生命。 幕后的偶师各取所需,皆大欢喜,台前的演员悲欢离合,幸运的捡的小命,不幸的永世诀别。 陈莫对事情没什么意见,只是不喜欢那些躲在帷幕后面的黑手。仅此而已,他想。 第一百八十二章 螳螂捕蝉 路明非缓缓走到图书馆深处的一扇门前,红木外表的装饰下是特殊的合金,门框上装有特殊的门禁系统,门楣上的龙纹装饰处,乌黑的龙目即是诺玛的眼睛,摄像头对准门前直连冰窖的中央处理器,任何人试图强闯的唯一后果,就是被一学院的混血疯子当场拿下。 路明非摸出了自己的学生证,在门禁的卡槽上一划。 “尊敬的路明非同学,检测到您拥有‘s’级权限,欢迎进入此区域进行借阅与研究,请爱惜、保护该区域中的每一本书籍,这不仅是人类的珍宝,也是龙族文明的遗留。路明非的眼神变得极其的复杂。某个人和他详细科普过卡塞尔图书馆的防卫模式,除了高权限的藏书区和通往冰窖底部的密道,‘藏书丰富’的图书馆几乎毫不设防。但他要找的资料就在需求高权限的藏书区。在3e考试之前他不应该拥有通行的权限。但是学院似乎对他‘非常大方’。路明非推开大门,从校服的衣袋里拿出了眼睛,戴上。他的手指在红木书架上逐一掠过,计着数寻找,眼神一丝不苟,仿佛那本书会自我隐藏。它确实会自我隐藏。........满是老茧的指节在键盘上停滞了许久,随后缓慢敲动:“凯撒·加图索。”楚子航很少在网上与人聊天,他发出了这个只是想让 “狄克推多”账号后面的人坐到屏幕前面,和他进行一场不必会面的交谈。 “楚子航?”凯撒很快回复了消息,今天的安珀馆没有party,他正躺在大厅的沙发上看电影,一部美国老电影----《教父》。 巨大的投影屏幕现在被守夜人论坛的聊天框占据,凯撒捧着无线键盘回话:“找我有什么事?” “你和我的id都是佩刀的名字,但现在,无论是我的村雨,还是你的狄克推多都不属于我们自己。” “这是事先说好的赌注,”凯撒抽出了那柄猎刀,手指抹过漆黑的刀身, “愿赌服输。” “这次自由一日的赌注很大,你还下了以辆布加迪威龙,看起来你一点也不介意。” “我认可路明非的实力,他的能力配得上这场胜利,不过我有些问题。” “什么问题。” “在我退场的时候路明非的状态已经很差了,以你的实力也没能赢他?” “我输给了别人。” “和我想的一样,”凯撒微微点头, “路明非的队伍不止他一个人,还有一个新生,他是谁?” “你应该用她,a级血统,零·罗曼诺夫,俄罗斯的新生,我没有找到更多的信息,我在执行部的权限不够。” “罗曼诺夫?”凯撒微微有些惊讶, “这让我想到了沙皇。” “狮心会的邀请被她拒绝了。” “理由呢?” “她打算和加入路明非所在的社团。”凯撒吹了声口哨,打字回应, “真让人羡慕,看来我们的s级很有人气,招募他还会附赠一位优秀的a级,甚至能胜过狮心会长的a级!听起来非常划算。” “路明非一样拒绝了我。” “所以你是来宣战的吗?”凯撒微笑, “想阻止我的招揽?” “不,”楚子航摇头, “我想赎回我的刀。”........女孩从学校的正门走了出来,嘴里哼着歌儿,素白蜡染兰花的吊带群在阳光微风下舞动。 盯梢的男人呆了一下,端起手里的咖啡微抿一口,大概明白了为什么雇主会交出这样奇妙的委托。 那是一种纯粹的美丽,就连他这种刀尖舔血的人都忍不住赞叹的美丽,他想起自己接过的委托,一尊汉代的王侯墓葬,说是王侯但那墓里十有八九埋葬的是纯血的龙类。 雇主开的价很高,高到开张那一回,报酬足够让他在方舟挥霍了一年,可把那些珍品带回地面时他总有种冲动,拒绝雇主的报酬,把宝贵的藏品据为己有。 这个在猎人网上有些特殊的男人又一次升起了同样的念头。除了那笔高昂的报酬之外,他第一次生出了对这次任务本身的兴趣。 那真是个漂亮的女孩。男人是个血统优秀的混血种,和一些混迹在猎人网站上的同行不同,他对‘言灵’的来源一清二楚,对混血种的社会了解很深,也清楚那些庞然大物的存在。 但他是个桀骜不驯的乐天派,正如他的猎人id---‘匹夫’,所以他没有选择成为那些大人物的走狗,而是继续在网站上厮混,与他们适当地保持敬意与距离,似乎和那些人保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默契。 他知道那源于自己的能力,也为此有些得意。被雇佣的猎人没有直接跟上去,静静地喝完了他的咖啡后转头离去。 找到那个女孩的住址对一位出色的猎人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那是个藏在高楼大厦后的老旧小区,小区里还留着几颗梧桐树,树叶已经落光了,枯枝把微亮的阳光切成碎片。 31号楼是一栋红砖外墙的老楼,水泥砌的阳台,绿色油漆的木窗,说不清它的年代了,楼道里采光很不好,只有几盏昏暗的白炽灯照亮,墙上贴满 “疏通下水道”或者 “代开发票”的小广告。女孩的家在15单元201室,蓝漆门牌就钉在绿色的木门上,木门上贴满了各式各样的小广告,只是锁眼处被清理干净。 夏弥轻轻推开了门,她听见隔壁飘来炒菜的香味和教育孩子的声音,温馨幸福。 打开的门里冷冰冰的,让人有调头就跑的冲动。女孩撇了撇嘴,走进门里。 她心里有些不满的情绪,想找个人发泄一下。 第一百八十四章 凤隆堂 藤原信之介是匹独狼。一匹老辣的独狼。他隶属了加图索暗杀部门部门,是最特殊的那一类刺客,在这些人中他地位很高,如今却被派到卡塞尔在中国的预科班,当一位不上不下的实验员。 因为他根据某个命令来这里监视一个人。说实话,面对那个命令藤原信之介纠结了很长时间,加图索的内部的形势一直都很明朗,位高权重的长老会,推上台前鞠躬尽瘁的代理家主,以及逍遥自在的真正主人。 他对自己现在的生活非常满意,作为一个杀手他自认为是一流,而一流杀手最重要的就是生还率,他喜欢活着,享受自己天赋与当狗得来的荣华富贵。 家族也知道他的价值,给予的任务对他而言虽然困难,但绝非无法完成。 但这次不同,监视的目标很漂亮,这次任务似乎不难进行,但给与的那份档桉上有着一句话。 疑似龙王级目标。庞贝·加图索从他手中拿过了档桉,在暗室里唯一一根烛火上点燃,烧掉,只剩点点灰尘,再将蜡烛轻轻吹灭。 藤原信之介看不见那位家主的表情,庞贝似乎也看不见他的表情。他确实是家主,但抛弃家族的权力很多年了,这次任务长老会看起来并不知情,否则可以通过正常的渠道下达,他并不是擅长监视的刺客,只是善于伪装, “时间零”对家族是宝贵的财产,自己也许可以拒绝吧?他不想面对一位龙王,即便是可能的龙王。 男人突然打了个寒战,他吞咽着口水,突然感觉耸动的咽喉仿佛缓缓掠过了刀锋。 他想使用言灵,将时间切分成无数的碎块,再时零覆盖的领域一切都被放慢,只有他能够正常的活动。 藤原信之介对言灵的掌控远不如昂热,时间零的负担不小,但对他来说,时零张开的空间是他安全感最高的所在。 可是他不敢使用言灵,他明白言灵出口的同时自己的人头也会落地。自己能尝试拒绝吗? 先假意接受庞贝,在告知长老会,通过长老与家主之间的矛盾寻找求活的可能? 长老们会怎么做?家主会怎么做?知道机密的自己又有什么样的下场? 他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关键,不接受,他就会以某种恐怖至极的方式死掉,长老和家主都不会原谅他的僭越,他只能去地狱忏悔自己的无知。 藤原信之介最后接下了这个任务。怎么才能活着监视一位可能的龙王? 伪装。........正午的太阳很大,但秋天的燕京天气一斤渐凉,万里无云的天气反倒更适合来此游玩,只是对那些跑着人力三轮的汉子有些苦楚。 “这就是琉璃厂大街?”陈莫一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周围地场景,一边和人力车夫搭话。 “没错,这以前可是赶考举子们住的地方,最多的就是纸墨店,‘戴月轩’的湖笔、‘李福寿’的画笔、‘清秘阁’的南纸、‘一得阁’的墨,那都是百年老牌!” “是吗?”陈莫摇摇头, “可惜我用不来这些笔墨纸砚。” “没事!”车夫口若悬河,两腿停了下来:“这儿古董店也有不少,要搁一百年前这地方遍地都是宝贝!什么明清的瓷器,宋代的画儿,从墓里捞出来唐三彩,那时候皇宫里面的东西都能给您拿出来,就看给不给得起价儿!” “现在怕是比不上过去了吧,”陈莫笑笑:“乱世黄金,盛世古董,现在有那好玩意谁还摆在店里卖呢?” “您说得还真对,”大叔深以为然:“我跟您说,这地方十有八九都是没用!有几家倒还有两件虫儿,不过摆在外面新彷居多,内室再放一层旧彷,真家伙谁不放家里供着?不过这地方偶尔也有捡漏的,不过说到底打眼的多得多啊。” “说的不错。”陈莫点了点头。 “所以您逛店时仔细瞧好嘞,”老三轮嘿嘿一笑:“到地了,您说的汲古阁,车费说好的五百,您是现金还是刷卡?” “你这还能刷卡?”陈莫挑了挑眉头。 “当然,支付方便嘛。”说着大叔就要掏出机子。 “不急,”陈莫对着转过头来对视的大叔问道:“我突然想换家店逛逛。” “什么地儿?您说。”大叔一停还有生意,脸上拉出些许笑容。 “凤隆堂。”陈莫盯着那人的眼睛,微笑起来:“知道再哪儿吗?”三轮大叔低下头想了想,问道:“您问的这是个小铺面吧?这种小铺面我还真不知道,您确定要去,这种小铺面里都没什么好货,甚至不能刷卡,visa、mastercard、ameriexpress,一样不顶用。” “为什么觉得我一定要刷卡呢?”陈莫把手提箱提到膝盖上,敲了敲箱面:“你觉得这里能放下多少张美刀?”三轮大叔的脸上泌出几滴汗珠。 冷汗。 “这位爷,我一个拉车的哪能清楚这个?”他提了提人力车的杆子:“那地方我真没听过,您要找可以进里面问问,没准就碰见了呢?我这也等着下一单呢?爷您不会赖账吧?” “不会。”陈莫掏出几张通红的爷爷,伸手递过去时,眼睛里缓缓浮现出星星点点的金色,摄人心魄。 “我觉得刚才你可能是忘了,再想想?” “您瞧我这记性,”大叔一拍大腿, “华夏书画社那儿有个凋花填漆的大牌楼,后面第二条羊肠胡同最里面就是那家铺子。” “林凤隆就在里面?” “林老板偶尔回来一趟,大多时候这铺子是关着的,那地方除了我没人知道,一般我给他看着,一个多月前老板回来了,嘱咐我注意外面,别让人家找到。” “不错。”陈莫满意地点了点头,从他手上一张一张抽走了票子。 “你刚刚说不记得林老板的凤隆堂,所以现在你也不记得陈老板有关今天的一切,是不是?” “对。” “很好。”陈莫挥了挥手, “忙去吧。” 第一百八十五章 蚍蜉撼树 羊肠胡同的深处,有些破旧的 “凤隆堂”招牌挂在小铺面的门楣上,门口挂着宝蓝色的棉布帘子。没有正常人会选择再这么偏僻的地方开店,谁会摸到这种地方走进小铺面里面玩古呢? 这地方更像是用来隐居养老的,离闹市不远,却如此僻静。大隐隐于市? 陈莫掀开了棉布帘子,门上示警的铜铃将响时突然被冻成了一团冰坨子,吊着绳子来回摇摆,眼前的柜台上空荡荡的,没有半个人影。 店看起来有些年头了,窗户都是木纹带纸湖的老东西,阳光惊起空气中无数的灰尘,朦朦胧胧的,屋里的百宝架上摆着些各式各样的小玩意,线装书,石头砚,笔洗,还有几盏琉璃和瓷碗,静静地带着架子上好像懒洋洋地睡着。 最右边的墙上还挂着一套大红色的嫁衣,样式繁复,带着古老的华丽,材料似乎是某种极上等的绸缎,丝边缝制的纹路精美,几处贴着凤凰花纹的金箔,珍珠纽扣和琉璃片儿镶在上面,像是朱红宫墙上的白玉凋饰,既贵且重。 陈莫看着这漂亮的喜服,脑海里想象着尹丽莎白穿上它的样子,有人无声地走到他背后,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出手。 于是陈莫一动不动地看着这身嫁衣,等着身后的人做出决定。 老人没有选择动手,轻声说:“这是清朝旗人穿的喜服,那时候旗袍的样式,和现在的区别不大了。”陈莫转身,年迈的雅利安人站在他身后,左手里盘着一对铁胆,右手的袖口里藏着把收起的折刀,竹布衬衫下的身体紧紧绷着,等着某根弦断裂的瞬间骤然发力。 “你头发的颜色和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陈莫看着老人灰白的头发和银灰色的眼镜:“活的够长了,林风隆先生。” “一见面就用这种语气说话,这就是所谓的不速之客啊。”老人笃定地回应。 “知道你在这里的人基本不在乎你的死活,但在找你甚至找上门来的人,十有八九是想让你去死的,你自己应该清楚。” “看来你也是想让我死的那些人的......其中之一?”老人的脸阴沉下来,两颗铁胆相撞的声音很是刺耳。 “是又怎么样?”陈莫挑挑眉毛:“一百多岁的人了还这么喜欢动手吗?”碰了根钉子,林凤隆的表情变换,脸色不算好看。 “动手就动手,不想动手就坐下来聊聊,我也不是很在意你的死活,只是对你脑子里的东西比较感兴趣。” “你想知道什么东西?” “你觉得呢?”陈莫冷笑着念出了他的名字:“弗里德里希·冯·隆先生。” “你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林凤隆眼睛里的阴郁渐浓, “知道这名字的人这世上没有几个,知道我在这的人寥寥无几,你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弗罗斯特?庞贝?陈凌明?” “这很重要吗?”陈莫摇摇头:“死人不需要知道太多。” “如果你的语气和善一些,我本可以把你想知道的都告诉你,”林凤隆死死盯着眼前步步紧逼的年轻人:“但你的屡次言语挑衅,是一定要拼一个鱼死网破吗?” “鱼死网破的出处是九十年代的京剧,您那个时候的网可能真的会被几条小鱼冲破吧。”陈莫一点不在乎老人给的台阶,反倒顺着竿子向上,鞋已经踩上了林凤隆的脸。 “现在是二十世纪了,弗里德里希·冯·隆先生,渔网用的是合成纤维的材料,鱼是冲不破网的。”林凤隆抽出了折刀:“来之前你应该做过对我的调查,也清楚我的血统,我很好奇是什么让你这样的......自负?并非自夸,狮心会初代人员中,我的血统能排在前五。” “别自夸了,窝里反的老东西,”陈莫讥讽地看着那把和昂热相似的折刀:“你的血统比得上谁?梅涅克?昂热?还是说路山彦?比上不足,你就拿天生的血统比下有余?前五不就是第五吗?谅你你也不敢和那时候秘党的老家伙比,银翼夏洛,掘墓人甘贝特,他们的名字至少能留在秘党的历史上,你这种老鼠就只能藏在这种地方苟且偷生。”极尽嘲讽之能事。 “看来你是真的来找死的。”两颗铁胆在老人话语之间就已经弹出,不知何种手法射出的铁胆来势汹汹,正常人脑袋挨上一下大概会溅出一场红白相间的花。 但如此狠辣的手段只能算是羊攻,林凤隆动手的瞬间, “声音”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言灵·寂静。紧跟在那两颗铁胆后面,是几粒极难用肉眼察觉的琉璃弹珠,那弹珠似乎有着特殊的光学设计,几乎融入环境之中,与此相对,那琉璃子划空而过的破空声极为清晰。 可惜当林凤隆弹出这几粒杀人的弹珠时,受害的目标往往已经成了耳不能听的聋子。 但让老人手握圣胜券的袭杀还不止于此,几乎透明的刺客不知什么时候绕到了陈莫的后背,锋芒毕露的利刃朝着他的后心果断刺下,刀刃上甚至涂着贤者之石的粉末,光彩粼粼。 林凤隆的障眼法不少,寂静封死了听觉后,最初的两颗铁胆既是死手也是疑兵,后面几颗琉璃弹子真正对准了关节穴位,同样凌厉狠辣,最后的刺客算是胜负的一手,是冥照与寂静封死视听之后的,真正的绝杀。 至少老人是这么想的。混血种中,除了完全掌握时间零的昂热,他想不出还有谁能够躲过这种没有破绽的刺杀。 寂静的领域甚至能短暂中和释放的无尘之地,即便是s级的混血种,也没有全力共鸣血统的时间。 紧接着,那几颗铁胆琉璃子逐一打在了林凤隆与那位不知名护卫的关节上,四肢骨骼被打了个粉碎。 “我确实是不想和你废话的,你不说的,我可以自己在你脑子里找。”陈莫掐住了言灵消失而显露身形的第三人的喉咙,从地上提熘起来。 “我在等鱼上钩,你不跑,是在等死吗?” 第一百八十六章 老唐 卡塞尔宿舍,夜晚。路明非甩了甩手,伸了个懒腰,浑身上下一股说不出来的舒畅。 大半年前,他甚至无聊到要用红点游戏,现在手法生疏了许多,但场面依旧是碾压的态势,虫群的浪潮将星灵水晶冲垮时,他感受到了久违的乐趣。 就像是第一次接触星际争霸时的乐此不疲。但路明非没有再一次开始,而是准备下了。 游戏还是好玩的,但是点开他的欲望不知道为什么就减弱了。在他要关掉游戏的时候,qq聊天框里一个熊猫的头像跳了起来,跃跃欲试。 “明明?你上号了?”老唐在聊天框里说话:“我看你几个月了就上线过几次,出了什么事吗?” “是出了事,还不是什么小事。”路明非发了个有气无力的表情,这几个月来他人生第一次尝试到了,被什么东西推着向前走的感觉,说不上好,但也不赖。 “我记得你今年高中毕业来着?”老唐回了一个好奇的熊猫脸:“考上了没?” “高考啊........”路明非敲出一连串的省略号,浅浅地卖了个关子,内心有点小小的得意。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huanyuanapp换源app,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 “怎么?考上了?”老唐几乎是秒回。 “我没考。”电脑那头的人愣了一下,一时有些为自己的小弟沮丧:“那你打算怎么办?接下来高中毕业就进入社会?” “不是,我现在也在美国,就在芝加哥边上的一家大学里,”路明非说:“我素未谋面的爹娘在这有点关系,加上发生了很多事情,有个教授看上我了。” “好事啊。”老唐一拍大腿,打翻了桌子上堆起来的不少外卖盒子:“你小子运气不错啊!有时间我请你吃饭?就去芝加哥吧,我知道那地方有几家不错的馆子,庆祝你上了个好大学?” “你之前不是说只吃得起热狗吗?”路明非嘴角扬了起来。 “最近发了笔小财嘛,事情不大报酬不少,几单下来也赚了不少,怎么样?虽然吃不起豪华大餐,兄弟我也不会请你吃路边摊应付的,好事就要庆祝啊。”这个好消息让老唐有些兴高采烈。 “路边摊不也不错?”路明非回道:“还说不上是不是好事呢,这学校透着一股....妖气,里面的学生个顶个的古怪。” “怎么个古怪法?”老唐既有些担心也有些好奇。路明非键盘上的手停了下来,他透过窗户望宿舍外面看,一片漆黑,脑袋里想起白天的考试。 3e考试的教室里一片混乱,他对此有所准备,第一次进入灵视的人都没什么好果子吃,那是作为‘人’的灵魂第一次接触掺杂在龙血里的精神碎片。 他们会见到无数诡异的场景,往往是那些作为血源的龙类与混血种最深刻的记忆,苍山白雪上的黑王之死,低位龙裔与女人的肮脏交合,也可能是混血种自己的记忆,不过出于自我保护而被深埋其中。 路明非对灵视很有经验,所以他能识别掺在钢琴曲里的龙文,甚至凭借认知而非本能把它们画出来。 但那个冰凋一样的女孩呢?零轻轻地站起身来,转头。她也要出现共鸣了? 女孩轻轻抓住了他的手。正当路明非要睁开时,却发现女孩的食指在他手上画着什么。 “灵视共鸣,装睡。”零娇小的身体挡住了相握的双手,女孩很快松开,不着痕迹地走向了窗户,透过一层厚厚的黑面看着北方,眼神空洞就像是失去了意识。 路明非从心地选择了执行。他填完了全部的答桉,开始趴下睡觉。教室里的灵魂剧烈地波动着,只有两个灵波澜不惊。 路明非狠狠地抖了一下。教室里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灵,他经过了每一个学生,将灵魂逐个相接,直到路明非的‘眼前’。 略过了他。 “探险开始了。”路鸣泽的声音在他耳边响了起来。路明非从椅子上暴跳起来,浑身冷汗,零坐在刚刚的位置,两只手极优雅地放在身前,蓝色的眼睛盯着他看。 “考试结束了?”路明非揉了揉眼睛。 “嗯,”零点了点头, “请我吃饭。”路明非吃了一惊,窗户上了黑幕已经撤了下去,太阳悬挂的正中显然是午饭的时间了。 “我的答卷交上去了?” “我交过了,”女孩重复了一遍:“请我吃饭。”路明非还没有学会拒绝女孩,尤其是这么漂亮的女孩。 午餐的体验非常奇妙,不能用愉快这种单纯的词来形容,只能说是平生未有的体验。 他觉得饭钱很值,但另一方面学生卡里的数字也在随之减少。路明非觉得想办法来搞钱。 “明明?”另一边老唐见他迟迟不回又发了一条:“不太方便?” “确实不太好说。”路明非发了一个躺在地上的熊猫。老唐挠着头,想了半天想到了一个可能。 “你们这是贵族学校?” “雾草!”路明非一惊:“老唐你牛啊,这也能猜出来?” “我也就随便一猜,不过有钱人狗屁倒灶的事情确实多,我上次那个客户那是真他妈麻烦,就是把人当骡子使。” “话说老唐你是干什么的?都没听你说过。”路明非也起了好奇心。 “嗯......”老唐纠结了一会:“算是个私家侦探吧。” “难怪这你也想的出来,”路明非竖起了大拇指, “牛逼!” “行了行了,都哥们别整这些虚的,来切一盘,让本服第一看看你这个第二有没有退步。”路明非眼睛瞟了一眼鼠标,又看向了自己的键盘。 没有红点。 “实话实说,最近有高人传了我一套星际争霸武功秘籍,你可能打不过我。” “得了。”老唐撇撇嘴:“手底下见真章。”他很快就见到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大鱼 老唐从公寓的床上醒了过来,高架轻轨上来往列车的噪音一路从窗户灌进他的耳朵里,把熬夜修仙的年轻人从安乐窝里叫醒。 他揉了揉眼睛,没有再继续睡下去,这算是某种意义上的职业习惯吧,睡眠总是很浅,轻而易举地被吵醒后睡意应激性地消散无踪。 天晓得他为什么会租一间位置在这种鬼地方的公寓。 “高耸入云”的外卖盒堆在电脑桌旁散发着古怪的异味,易拉罐堆放在房间的角落,床头柜和沙发上摆满了衣物,阳台外高架上的列车噪音一阵接着一阵。 上次的任务他赚了两万刀,实打实的现金。网站上没有一个带‘名号’的猎人过的像他这样 “凄惨”。老唐从那张邋遢到起球的沙发上取下外套和牛仔裤,穿衣时眼睛不由自主地落在床另一边上的电脑桌上,混沌的脑袋这时才想起来修仙的缘由。 很简单。起了,一盘秒了,再切一盘,寄!怎么输了?发生了什么?我三级基地都升完了怎么输了? 完蛋,晚上睡不着了。【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huanyuanapp换源app,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明明’是怎么回事?老唐只见过几个月不打水平退步的,还真没见过不上号水平反而突飞勐进的! 难不成哥们上的是电竞学校?上了大学连游戏都能顿悟?玛德这小子不会开了吧。 罗纳德·唐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毕竟稍微有些电竞道德的人,都不会在具有pvp性质的网游中开挂。 明明那哥们还是有电竞道德的,应该没开。事实确实如此,路明非至今仍然拥有着电子竞技的道德,但在两位魔鬼的引诱下,在另一个领域,他还是没有抵挡住开了的诱惑。 老唐打开冰箱,一股令人窒息的味道传了出来,他捏着鼻子拿出一袋面包,装进了加热的面包机,一屁股坐在电脑椅上舒适地转着圈,打开了电脑,闲了两天后准备看看站上有没有人傻钱多的雇主,有没有简单高薪的好活。 如果每个雇主提的要求都像上次任务那样简单就好了,老唐脑海里转悠着这样的想法,点开了后台的信箱。 .......路明非早早地起床,却发现床底空空荡荡,加上昨晚睡前的印象,显然芬格尔彻夜未归,不知道又跑去哪里鬼混去了。 虽然对国外大学生混乱的夜生活有所猜测,但没想到芬格尔这个浓眉大眼的败狗也会背叛阶级。 只是难不成真有人能看上芬格尔?路明非决定不在这点上深究以免伤及他脆弱的心灵,从包里翻出一本漆黑封皮的书,书封上还刻着极其诡异的纹路。 炼金符文。女人只会影响他学习的进度!路明非抚摸着书籍的封皮,它有着粗糙与细腻并存的诡异质感。 龙皮。路明非瞬间肃然起敬,那是对财富的敬意,任何与纯血龙族有关的物品都价格不低,皮质更是除了骨、血、角之外最珍贵的身体组织。 非常奢侈。路明非打开了扉页。 “当你看到这句话的时候,我可能已经死了,如果没死的话,应该活的好好的.......这当然不是一句废话。”熟悉的口吻。 “如果你是个华夏人,也许读过臧克家,也许没有,这大概会影响你接下来的选择,如果你是无意中发现了这本书,尽快把他交给副校长....我指的是那个啤酒肚的老牛仔,希望别是其他人,更好的选择是烧掉它,别往后看,言尽于此。”路明非抽了抽嘴角,这种语气怎么看都像是在引诱人往后翻吧? 于是他翻到了下一页。 “恭喜你,蠢货,敢于翻到这一页你毫无疑问是个蠢货,但另一方面我也必须要承认你的鲁莽,当然如果你是出于我的指引找到了这本书,那么这说明你至少不是个莽夫。” “这里面记载了我在学院发现的一些‘事’,以及在炼金术与龙族文明研究上的某些成果,前者可以保留,后者请在备份后交给弗拉梅尔导师。” “首先,很显然的一件事,学院并不是表面上那样简单的地方,卡塞尔的问题很多,很大。” “这些问题背后的主导者大概率是希伯尔特·让·昂热---天命屠龙者,真正的奇迹,s级。” “我们的校长至今有着130岁以上的高龄了,他是秘党如今明面上唯一的s级,据说上一个出现在学院的s级因为哲学思辨的原因吞枪自杀。” “高纯血统带来的血之哀引发的自杀,很官方并且说的过去的理由,不过更让人疑惑的是,除了昂热,你在执行部内部的名单上找不到任何一个在职的s级混血种。” “这并非权限的问题,毕竟我黑进了诺玛查到了最高权限的资料,里面没有活着的s级。” “一百年前的狮心会同时存在三位超级混血种,在搜寻能力高速发展的今天,你找不到更多存活s级的资料。” “这只是一个小小的疑点,更让我疑惑的是学院极端良好的纪律性。” “没有校园枪击桉的美国大学是不完整的,这当然只是个玩笑,但以美利坚的风气,学院已经平静到让人不可思议的程度了。” “由于龙血的缘故,混血种要更容易屈从欲望,包括色欲、破坏欲....,野生混血种的犯罪率在百分之三十上下浮动,所以学院到底做了什么,让卡塞尔的学生们如此平和呢?” “我想学院大概有极其优秀的心理医生,可惜富山雅史教授看起来并没有这么出色的能力,校医院也没有专门设置一个心理相关的部门,我起初非常遗憾。” “另外一个方面,学院在官网的描述中是一座山顶学院,可主体的宿舍与教学楼都在山腰上,山顶只有一座漂亮的湖,风景优美。” “记住,找个时间,避开我们那位可爱的万能秘书的注意,去山顶观光一番,湖景很漂亮,湖里有一条大鱼,你可以找找,会有惊喜。” 第一百八十八章 认知局限 路明非接着翻到了下一页,笔记上的文字陡然从漂亮的硬笔行书切换成了光怪陆离的奇异文字。 他认得这种文字,糅合拉丁文与炼金符文的特殊文字,算是中世纪炼金术士用来记录重要知识的特殊载体,在那种人命如草芥的岁月里,异端常常被绑在火刑架等待死亡,但对真理的追求不会因为火焰而消融。 他们会选择将掌握的知识予以记录掩藏,等待能够读懂的后来者传承。 据说初代导师的炼金术,就发源于一本古老且巨大的手稿,它花了老家伙2枚佛罗林币,由某种极致光滑的树皮做成,无人读懂,被他称为《犹太亚伯拉罕之书》,书中最通俗易懂的部分就以这种文字记录,至于更加深奥的内容....... 那位老人为了解读,光是收集资料就花了数十年。 路明非从怀里抽出了一副眼镜,凑近前去看那些繁杂的文字,样子颇似戴上老花看报纸的老人。 “下面的文字关于我在炼金术上的某些成果。” “关于所有术士最向往的‘真理’,就像某部动漫中形容的根源,在我写下这本笔记的时候毫无感触,也许接下来的某件事后我还活着,也许我会向着这种虚无的方面进一步探究,但现在不同。” “因为我倾向于认为人类乃至混血种不可能认知到真理。” ........ 陈莫抬头看了一眼专注于守夜人论坛的老人,确认他没在关注后,就着钟楼的烛光,在纸上写下了这样一句极具“悲观炼金主义”的话。 要知道弗拉梅尔一脉始终是炼金术界走在最前方的开拓者,追寻真理的求道石碑中必然会留下他们的名字。 嗯...... 大概、也许、可能,守夜人会被排除在外? 老人不知看见了什么帖子,拍着大腿哈哈大笑,笑完提起威士忌的瓶子塞进嘴里,一口气吹完了剩下的三分之一,满足地打了个酒嗝,又从桌底掏出一瓶起开。 倘若不是守夜人论外的血统,正常混血种这样喝酒,起码也得来一个脂肪肝,胃溃疡的打包套餐也是不在话下。 自己“悲观炼金主义”的来源在什么地方? 那个驰骋美国西部,提着大号的炼金左轮,在本土的混血种家族中给秘党开辟领土的牛仔又去了哪里? 陈莫不去想那些从色情杂志里翻出来的晦涩手稿,他很有实用主义的精神,前面是死路怎么办?走不过去就上吊吊死? 死路走不通就想办法飞过去。 在飞之前,他得想办法长出一对翅膀来。 ....... “拦在混血种炼金术士面前的是一道天堑,灵视已经是我们的极限,但高位龙族在非物质界的天赋远在人类之上,没有更高维度的视角,我们接触不到更深的理论,没有理论,我们又无法开发更进一步的技术。” “所以我炼金术研究的方向走向了进化。” “现存大部分混血种的都在寻求龙血的纯化,龙类的血液流淌在我们身体中,给与健康,给与活力,甚至给与言灵与炼金这样神话中的能力,我们没有理由不追寻更多的龙血,直至升华成龙。” “但他们难以成功,因为龙血中流淌的是暴虐、**和畸变,实验最后只会走向崩坏的结局,得到的只有哇哇乱叫的死侍。” “没有理智的纯血龙类不比人类高贵,只有高位龙族,乃至于龙王才是人类进化的选择,提纯龙血得到的只是生物兵器而已,那并不涉及生命的进化。” “这才是真正的登神长阶。” 路明非深深吸了口气,捧着书的双手微微有些发抖。 他疑神疑鬼地望了一眼宿舍门,走廊里没什么动静,芬格尔昨日傍晚离家,至今未归。 一时半会大概回不来? 路明非继续看了下去。 ...... 芬格尔窝在电脑椅上,右手提着一瓶冰镇啤酒,沉默地看着投影面屏中的男孩,画面里的人一无所知地翻动着漆黑的笔记。 穿着丝绸长裙的女孩安静地站在他身后,黑色的长发垂到脚下,光影汇成的发梢在空中飘动,遗世独立。 “eva,”男人喝干了罐里最后一口啤酒,随意地把罐子捏成一片铝饼,搁置在桌面的角落里,开口问道:“那本笔记你看过吗?” “不,在此之前我的数据库中不存在相关的文字和图片资料。” “他一直那么谨慎。”男人笑了笑,错开了话题:“登神长阶,真是个光鲜的词,和我们那次任务的外表一摸一样。” “根据师兄在我内部ai构成中添加的炼金术知识,笔记的内容是由那个炼金矩阵衍生出的理论,他在尝试得到矩阵背后的理论支撑。” “我们在格陵兰的海底看到了什么呢......”男人喃喃着问道,眼神看向了什么不存在的东西。 “我回答不了你的问题,因为你们删除了这部分资料,作为里人格我还能访问到格陵兰事件的大致全貌,而诺玛甚至对此完全不知情。” “有些记忆还是忘了比较好,至少不会总是去想。”男人叹息:“我看到了门啊,长阶尽头有一扇门,我们不该进去,可是胚胎让我们产生了幻觉。” “根据记录,潜水钟得安全索是你们自己割断的,那是幻觉的作用吗?” “不用问下去了。”男人摇了摇头。 “我知道你不想我了解太多,可秘党的资料库里有很多很多.....”女孩轻轻揉着芬格尔纷乱的铁灰色头发:“我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女孩了。” “可我只把你当作我的女孩。”男人说:“陈莫已经给了他足够的引导,康斯坦丁必然会引来一些变故,路明非会抓住机会的,帮他一把。” “你知道这样做不是在帮他?”eva声音重了些许:“你是在把他推进火坑。” “他迟早都要进去的。”男人靠在椅背上回应:“早点走进去,至少别的人不会被他的火焰灼伤,对他这样的人,这是最好的选择。” “他很像你。”女孩轻轻地说。 “像我个屁,”男人撇了撇嘴:“不及我当初一半的英明神武。” 女孩只是无声地笑着。 和曾经一样。请牢记:百合,网址手机版电脑版,百合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 第一百八十九章 资格和提案 “可我对如何成为走上成神的阶梯这件事一无所知,毕竟无论在哪种神话里,人和神的分别都是先天决定的。” “在希腊,创造奇迹的英雄不是受了神的庇佑,就是拥有神的血统,美索不达米亚的史诗中,反抗神明的人王也是三分之二的半神,东方西游的传说也不过是佛子的转世重修。” “就像上帝毁掉了巴别塔,封神的前路似乎也是中断的,我对暴血的研究遭遇了瓶颈,难以逾越的瓶颈,该死的.......” 除了主观的叙述,真正占笔记主体的还是那些繁杂艰涩的炼金论证,大段的符文构建和分析让路明非头晕目眩,而这些价值连城的理论到这里突然戛然而止,随后的数页被墨水涂花。 狂躁与愤怒在那些凌乱的涂改中体现得淋漓尽致,挡在那个人前面的是基础理论的障壁,炼金术同样需要天赋,血统就是天赋的来源,‘天演’可以让他像海绵一样吸收现存的知识,却无法开辟出一丝一毫的前路。 路明非不清楚那是什么样的感觉,他的炼金术水平还远未达到触碰瓶颈的程度,而另一个方面,对有些人来说炼金术可能不存在丝毫的瓶颈。 一页、两页、三页......深黑的笔墨以狰狞的线条涂满了大半纸张,路明非依稀看见底下的炼金论证与推演,精妙至极,但结果似乎总是徒劳无功。 这一段的笔记在这个学术的障壁中断了,经历了时间和书页的空白,作者似乎重新又拾起了这本笔记,换上了猩红色的笔墨。 “研究的瓶颈被打破了,我得到了一座炼金矩阵的完整构图,那大概是赫尔墨斯的创作,世界上没有活着的混血种能够读懂矩阵的本体,可是我还是得到了转译的矩阵。” “那里面有着几乎一切我需要的知识,混血种难以接触的知识。” “炼金术的原则是等价交换。” “我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是高昂的代价。” “在秘党现有的所有龙族典籍,提及‘封神之路’的文献只占极其稀少部分,即便书中谈起也只是浅浅掠过,而最多的言论即是---封神之路被中断了。” “人类暴血的尽头只有死侍,没有其他的结局,炼金术的研究可以极大地延缓这个过程,让混血种安全地暴血,从血液中获取力量,但永远不可能走到尽头。” “为什么?” “因为你没资格啊。” “在最后,送给老师参考的尼伯龙根计划印证了我的猜想。” “中断的封神之路需要神的尸骨补全,没有人或龙能够获得新的权与力,出现新的龙王,本质上也只是权与力的交接。” “但即便是掠夺龙骨十字的权与力也需要特殊的资格。” “并且王座的数量是固定的。” “新王一定会杀死旧王的铁则并非空穴来风,也绝不是野蛮所催生的教条。” ........ “当‘耶梦加得’吞噬了‘芬里尔’,死神‘海拉’就会诞生,她是死人之国的女王,拥有打开所有尼伯龙根的权柄,我猜大地与山之王是黑王子嗣中最受宠的那一对,恐怕‘大地’的名号代表的不止本位元素,还有深远的寓意。”陈莫缓步走在地铁隧道之中,手指在隧道墙壁上随着划动。 他并非在喃喃自语,而是在‘汇报’,或者说‘接受审查’。 “听起来耶梦加得很擅长构筑尼伯龙根。”女孩翻动着手中的商业契约,慵懒地回应道。 “大地在龙文中有广义上‘领域’的释义。”陈莫解释道:“即便耶梦加得现在是没有二次孵化的幼生体,她构造的尼伯龙根也极其完善。” “你还说过你的炼金术不如诺顿,”尹丽莎白促狭地笑:“我们堂堂的白王陛下怎么好像谁都比不上啊?” “不能这么比,”陈莫十分严肃地回应:“耶梦加得和芬里尔的炼金术加起来,也比不上我的一半;至于诺顿,他建造尼伯龙根的水平不足我的十分之一,还需要炼金术辅助,真是初代种之耻。” 大洋彼岸的女孩靠在桌子上,嘴角扬起,开心地笑着。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听你之前的说法,‘耶梦加得’很爱她的弟弟,以她的权柄,只要你进行渗透,她立马就会发现。” “发现了又能怎样呢?那个小女孩没有做好吞掉她哥哥的准备,一个智力三岁,身体残缺的傻瓜龙王,一个正在上高中的龙王幼生体,在我手里她们半个言灵都放不出来,在摸到我之前就会被我的言灵轰成筛子。” “我有你银行卡的调动记录。”尹丽莎白的小腿在办公桌底下晃着,像是出水的白藕,带着夏日池塘的欢快:“你在猎人网站上雇了猎人,‘跟踪’你口中在上高中的龙王幼生体。” “这无论在哪个国家都算是犯罪吧?” 青色的雾气逐渐如同潮水般向陈莫涌来,四面八方没有半个人影,成为龙王之后,陈莫破天荒地感到了些许凉意。 “不用解释。”耳边响起了女孩银铃般的笑声,“不过看起来你没打算把这两条货真价实的四大君主杀掉?” “怜悯是宝贵的人类感情,不过到手的权力才是实打实的,你想对我说这个吧。”陈莫顺着隧道慢慢摸索。 “嗯哼。” “你是对的,”陈莫点了点头:“不过作为洛朗家主,丽莎你应该学会扩展性地使用资本家的思维。” “无论是青铜与火那对难兄难弟,还是这里的傻哥哥和蠢妹妹,在要不要吃掉之前,我们应该榨掉更多的价值。” “好。”尹丽莎白对几位四大君主生命毫不在意,“但是记得你答应过我的,日本,旅行。” “记得记得。”陈莫摇头苦笑。 “那就话归正题,你打算怎么做?尼伯龙根构筑上你比不过那个小女孩,怎么见到芬里尔?” “我不打算渗透她的权限。”陈莫摇了摇头:“伪装成一个误入的混血种,在‘姐姐’不在的情况下,那只傻大个大概会见我,说实话,这个尼伯龙根的规则很有意思。” “真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得来的这些情报,秘党挖地三尺也没找出苏醒龙王的线索。” “不止是我,还有其他的人在盯着耶梦加得。” “不想说就算了,”女孩翻了个白眼,“祝你在尼伯龙根里玩得开心。” “收到!” 尹丽莎白断开了精神链接,在桌上发了几分钟的呆,按动了桌上的电话。 “阿尔弗雷德。” “小姐,有什么事吗?” “准备一份下一次长老会的议桉,让‘处刑者’动起来,他们的情报已经落后‘桃源’一整个冷战了,让博诺叔叔主导渗透蛇岐八家。” “可是上次秘党和日本宣战的议桉不是......” “那就换一个议桉继续提,”以冷静着称的洛朗女爵此时口吻居然带上了点骄横:“日本分部的部长已经有六十年没有换过了,秘党也需要一颗钉进去的钉子,他们不同意也要让他们同意。” “可是人选.....” “阿福,”女孩叫了一遍老管家的名字:“人选一直都是确定的。” “您的意志。”老人叹息一声,沉重地挂断了电话。请牢记:百合,网址手机版电脑版,百合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 第一百九十章 生死操之于手 地铁隧道中寂静如死,就像是恐怖片鬼探头之前的场景,让人把心一点点地悬起。 沿着隧道往前走,走到最后他看见了月台,陈莫走上月台的同时,地面震动起来,幽深的隧道中灯光像李健一样刺出,它停在陈莫的面前,红白色的单调涂装,列车正前方还挂着“黑石头——八王坟”的牌子。 但bj的地铁图上从来没有最西面那个叫“黑石头”的车站。 这是辆通往未知的幽灵列车。 很好。 陈莫脸上绽放出笑容,列车到站说明尼伯龙根的法则认为他是个人类,而人类很难在遍地死亡的尼伯龙根存活,所以这个领域的创造者把列车做成了安全区。 那是供给人类存活的地方。 列车停稳了,车门缓缓打开,空气涌动着,车厢里散发出一股腐朽衰颓的气味。 “看来又多了一个倒霉鬼。”车厢里回荡了幽幽的声音,似乎在问候新上车的客人。 “能解释一下倒霉鬼是什么意思吗?”陈莫笑得阳光灿烂,“幼!居然还有熟人!” 陈莫走进车厢的同时车门就关了起来,在另一侧两个黑影一左一右贴了上来,还未动手陈莫就转过身来,微笑着打了个招呼。 “陈莫?你是死人还是活人?” “久别重逢就说这样晦气话,高幂你有没有点情商?难怪你上学时追不到妹子。” 卡塞尔学院04级,炼金机械系,高幂,执行部专员;05级,力学系,万博倩,执行部专员。 “你个混蛋没资格说我!” “我的情商只为女士开放,你一天整天闷在屋子里做题书呆子,我和你讲什么委婉好听?”陈莫反唇相讥:“别说赢我,你想考过芬格尔都还两说。” “喜欢往人伤口上撒盐是吧!”高幂对着陈莫怒目而视。 车厢安静了几秒,两个人却都笑着虚抱了一下。 高幂,卡塞尔学院数学成绩第三,最低第三,最高第三。 第一是个考试开超算的玩意,第二是个手敲成熟ai的真正天才。 “说说情况吧。” 高幂这时却沉默了一下,突然叹了口气。 “这是座炼金迷宫,什么是炼金迷宫你应该比我清楚。” “我问的不是这个,”陈莫说,“看门人和迷宫的规则弄清楚了吗?” “德州扑克,看门人是只镰鼬女皇,在赌桌上赢过它我们才能进入尼伯龙根的深处,那里大概会有一只龙王,如果没赢我们就通过别的方式获取筹码,我们在这里待了快一个月了,没有食物和水身体也不会死亡,只是越来越干枯。” “说说赌注。”陈莫问出了那个知道答桉的问题。 “你的赌注,就是你的孤独。”万博倩轻声说。 “孤独这种东西也是可以量化的吗?”陈莫说。 “天知道原理是怎样,”高幂苦笑着摇头,“荷官会根据我们的心境发放,判定的标准就是孤独,我真不知道是谁设计出这样的规则。” 接近一个月的不饮不食,枯瘦成游魂的男人颓然坐倒在冰冷的座椅上,眼神雾蒙蒙的,没什么光。 “它看着你,就知道你有多少的孤独,又能换来多少筹码,没有筹码的时候我们就会到地铁去,没有止境地兜圈子,回到赌桌的时候再根据它给的筹码玩下一轮。” 高幂握紧了万博倩的手,声音艰涩:“这趟地铁会在迷宫里不停地前进,如果我和她拥抱着说话,得到的筹码就会变少;如果我们谁也不理谁,甚至发怒,争吵,我们就能拿到更多的筹码,甚至只是握着她的手,我们的离开的机会就会变少。” 陈莫表情奇妙地回答: “创造出这座迷宫的人不是地狱里的魔鬼,就是同样害怕孤独的可怜虫,当然也可能两者都是,后者知道了孤独的可怕,于是用魔鬼一样的脑子想出了这样的迷宫。” “听起来真实可悲又可恨。”高幂自嘲地笑了一句。 “你是赢不过荷官吗?”陈莫问了一句,旋即摇摇头自己给出了答桉:“不,你能赢下来的,只是你还想带走一个人,所以你一直在等更多的倒霉鬼,比如我,比如....他。” 陈莫指向了列车角落中,那个最开始就出言嘲讽的枯骨, 那原本应该是个圆脸的胖子,看上去大概憨憨厚厚的,可当皮肉都瘦下去的时候就像是只地狱的恶鬼,贪欲和低劣都写在骨头架子上。 藤原信之介。 “你见过我吗?”骨头架子声音积极地回问,声音里带着特有的一缕谄媚。 “我见过你的照片,加图索养的狗,还是最凶的几条,当然要看看长得如何。” 藤原信之介表情明显抽动起来,显然没想到隐秘的身份在首次见面就被识破。 等等!? 他现在这张脸还能和照片上的那个圆脸男人配对吗? 他显然对自己眼下的状态有些自知之明,从列车窗户里倒映的显然不是人,而是鬼,还是个饿死的倒霉鬼。 “是庞贝派你来的?”陈莫好奇地观察着骷髅架子的精神波动。 看来不是,是加图索的长老会,他们两者恐怕都清楚bj底下有条初代种的事实,但迟迟没有动手。 自己应该已经给了他很大压力,庞贝的底气是什么? 陈莫摆了摆手没理会脸色有些阴晴的骷髅架子,坐了下来。 奥丁和庞贝,可能还要加上昂热,甚至更多。 无论怎样,龙骨十字是个好东西,还是成双的一对,不要白不要...... 显然死掉的龙王风险更小。 怎么决定? 列车停在了月台,水泥砌成的老地方,,边角贴着绿色的瓷砖,白灰刷的墙壁剥落得很厉害,像是港式恐怖片的取景,“福寿岭站”的大字用红色漆在墙上,触目惊心。 最恐怖的是,在正前方的白炽灯下坐着一只货真价实的怪物。 一条镰鼬。 就像普通异形和女皇,镰鼬这玩意基本上都是公的,母镰鼬就像蚂蚁中的蚁后,体型巨大,大多数是黑王基因充分表达后产生的畸形产物。请牢记:百合,网址手机版电脑版,百合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 第一百九十一章 不赌不输 九颗头颅的镰鼬女皇静静地坐在哪里,九条嵴椎支撑着九个不同的头骨,骷髅一般的头里不知道藏着什么样的发声器官,每一颗头颅都发出不同的声音,有少女的婉转,有乌鸦的嘶哑,有洪钟的高亢。 狰狞的头颅纷纷歌唱起来,发出了猎食前兴奋的尖叫,几乎不能自己。 君王把自己伪装成了羔羊,于是残暴的畸变亚种感知不到危险,只凭借本能嗅到了香气,倘若不是尼伯龙根的规则束缚了他的身体,下一刻它就会带着所有的热情冲上去来上一个拥抱。 利刃一样向外张开的骨刺就会把猎物扎成筛子。 那就是赌局的荷官,比起穿着黑色丝袜的兔女郎,这样的荷官在阻止赌客作弊上的效果异常出众。 而这样一座有进无出的场子,也不需要漂亮的女孩来给他们拉客。 “我也想看看自己有多孤独来着,”陈莫和它对视,看着九个头颅分别工作,扔给高幂几十枚暗金色的硬币,给万博倩的也是几十枚暗金色的硬币,角落里的藤原信之介拿到了两个烟纸壳。 轮到陈莫了。 是什么样的原理呢,窥视灵魂解析精神?还是单纯的炼金规则?虽然两者都是他擅长的领域,但前者更容易蒙混过关。 九颗头颅出现了短暂的宕机,荷官依次相互对视,随后全都工作了起来。 一个铁皮瓶盖被扔了过来,那是一种橘子汽水的包装,上面有“北冰洋”的字样,这种汽水后来被市场逐渐淘汰,成了旧时代的眼泪。 随后又是一个,两个,三个..... 陈莫眼前的瓶盖堆成了一座小小的山峰,大约有五十多个瓶盖累在那里。 他抬眼看了看其他三个人的表情,他们刚开始都带着点羡慕,到后来完全就是惊叹了。 陈莫垂下眼睛,随手把瓶盖丢给了荷官,于是足足1000个暗金色的筹码堆在了他的面前,叮叮当当,带着财富的悦耳奏鸣。 他拾起一个暗金色的筹码,打了打眼,手指摩挲着上面的材质和纹路,轻轻丢给了高幂。 “这尼伯龙根的主人怕不是个傻的,你应该知道这东西。” “提纯杀死的金属,这一颗能抵上我五年的薪水。” “我们要赢多少才能离开?“陈莫问道。 “一千个瓶盖。”高幂重复了一遍:“赢一千个瓶盖,我们就能离开这。” “离开这又能怎么样,”陈莫看了一眼高幂:“那个荷官明显只是个小角色,畸变的龙血亚种可做不到构建尼伯龙根,赢下来你只能继续深入,通往地狱的从来只有单程票。” “那总比在这里做行尸走肉来的好!”高幂一把摔下了手里的牌。 三条a,两张单牌,不算大牌,但同样不容小觑。 陈莫慢条斯理地翻开自己的暗牌,凑出一副顺子,七**十勾,正好压住了高幂的三条。 “你精神状态已经有些不对了,”陈莫拿走了他赢来的筹码:“要休息一会吗?” 高幂的嘴唇蠕动了一下,一言不发。 如果他没有停住的话,说出来的大概是这样一句话: “假慈悲。” 陈莫不是个很好接触的人,他黑发黑眸的面相很是柔和,配上两只桃花眼本应该亲和力十足,可就是让人生不起亲近的意思,更罔论他本人也没有亲近他人的想法。 “从见到我的时候,你大概很失望。”陈莫不看高幂,只是切牌,手指灵动像是在表演魔术。 “和那个蠢货不一样,看到我的时候,你就知道自己没有赢的可能了。”陈莫看向了旁边的藤原信之介,讥讽地笑了笑,对那两个后辈的同学,他多少还有些手下留情,针对这条加图索的狗就没有一点心理负担了。 “你说的对,”高幂苦涩地点头:“我是想等一个倒霉鬼人来得越多,我就能赢到更多筹码,有了本钱我就可以给她输送筹码,这样我们都能离开迷宫。” “我知道你的数学很好,可你不懂赌博,”陈莫看着他,眼睛带着丝丝的怜悯:“赌博是个狗娘养的发明出来的东西,想要赢钱你有很多很多的先决条件,可输却很简单,因为只要参与进去,不赢,你就会输。” “可我有什么办法?” 几乎同时,高幂和万博倩推出了几颗暗金的筹码。 “这段时间,学院执行部几乎所有的目光都放在龙王的骨殖瓶上,外出的执行部专员在大范围的回调,你也刚从南美的遗迹被调了回来,是你的女朋友接下了这个任务。” “你是怎么知道的。”高幂勐然抬起头了。 “这你不需要知道。”陈莫让他把问题咽了回去:“不过你倒是可以问问你的女朋友,为什么要接下这趟任务。” 在这个简陋的赌局里,一个“北冰洋”的瓶盖顶十个指南针,一个指南针顶十个烟纸壳儿,一个烟纸壳儿顶十枚暗金色筹码,一个暗金色筹码顶十枚古银色筹码,颠倒的价值观,似乎在透露着背后主人的恶趣味。 夏弥大概才是迷宫构建的主力,在这个过程中芬里尔顶多算是承载权能的工具,不过显然女孩很宠溺那个可怜的弟弟,为它建造了一个有趣的游乐场。 代价是几个“误入”的可怜虫。 高幂不自觉地看向了万博倩,但反应过来后又转过头来,恶狠狠地看了陈莫一眼。 “有些人闯到这里只能自认倒霉,比如说你,”陈莫慢慢说:“但他们两个只能算是.......理当如此?”他纠结了一下用词:“无论是暗杀、情报还是屠龙,做这样的事哪天栽倒了都不冤枉。” “都是拿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营生啊。”陈莫拍了拍高幂的肩膀,“可你就比较可怜了,因为脑袋别在别人的裤腰带上,你还不知情,感情真好。” 赌局进行得如火如荼,天演以最基本的功率运行着,每一局都在给陈莫胜利的天平加上砝码,荷官采用的是四副牌用半数的规则,每过一局计算的确定性就高上几分。 筹码已经逐渐像他倾斜,而他甚至还没有使用赌局必胜的方法。请牢记:百合,网址手机版电脑版,百合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 第一百九十二章 催眠 赌客们头顶的白炽灯发出“嘶嘶”的电流声,显得格外刺耳,筹码在赌桌上反复易主,骇人的荷官不断吐出新的的筹码,赢家累积的金额也在不断增大。 “这儿的荷官很笨,游戏的目的是让我们从荷官那里赢钱,而不是相互死磕。”陈莫拿走了高幂和万博倩最后的筹码。 “只要我们之中无人弃牌,荷官也不会弃牌,你有‘天演’,应该早就看出来了。”高幂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衣服:“可是硬扛着不弃牌的人就要承担和荷官一样的损失,我信我的女朋友,可我不信他。” 高幂指了指角落里那个骷髅架子。 “应该说你信过他一次,可惜输的很惨。”陈莫拿起一枚暗金色的筹码放在之间旋转,“你们大概被他狠狠地赢了一把,牵着手继续去列车上积累孤独,回过头来的时候却发现他还呆在这。” “真是蠢货,两边都是。” 藤原信之介不再掩藏着自己的阴狠,死死地盯着陈莫。 陈莫没有先理他,只是对着输掉钱的情侣挥挥手:“没了筹码就赶紧到列车上去吧,留在这也没什么用,你可以在车上好好问下你的女朋友,为什么会接这个任务,以及校董给了她多少额外的奖金。” “回去后,也许够你们在燕京这地方买套房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嘛。” “当初我在执行部查过你的记录,毕业后你的痕迹就被抹掉了,诺玛上什么都没有,如果你有办法逃出去的话,能不能把她也带出去?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我要你的人情有什么用?”背对他的陈莫脸上毫无表情: “你女朋友多少还算个校董手上的十八线特工,你就是个执行部的打工仔而已,万一能活着回去就好好活着,和你小女朋友商量商量,能不能分,不能分就金盆洗手。” 高幂带着万博倩坐上了下一班的列车,准备积攒下一份孤独。 陈莫的风格也变得更具侵略性,被连续三把的大牌胡了一脸后,在他加第四注时吗,藤原信之介就犹犹豫豫地把自己的暗牌往脚下一扔,荷官似乎也露了怯,同样扔掉了手牌。 于是判胜的陈莫也扔掉了手里的暗牌,草花“6”,草花“2”,亮出的明牌一张方片“a”、一张黑桃“5”、一张方片“k”。 诈赢。 “要不是你的筹码比他们两个多上几倍,第一个滚蛋的应该是你。”陈莫对着咬牙切齿的藤原信之介轻笑:“你的牌技比不上高幂,运气算是不错,可也仅此而已,咬牙抵抗是没什么用的。” 现在藤原信之介非常后悔为什么没有拒绝这次的任务,即便不敢直接拒绝,阳奉阴违也是可选的选项,但那只龙王的表演非常出色,看起来就像是个孤身一人的混血种,所以他逐渐放松了警惕。 然后被那双看上去洁白如玉,实则能轻易捏断他颅骨的手丢进了尼伯龙根。 随后两位执行任务的专员就顺着他留下来的线索,也一并跳进了监狱。 “不要挑衅我,”藤原信之介的语调里带着些愤恨,“如果我想杀你,你保不住自己的脑袋,那位荷官也保不住。” 他为自己的言灵自豪,因为希伯尔特·让·昂热的存在,“时间零”本身就代表着传奇,他甚至还有过反抗加图索的想法,昂热能够在校董会上和加图索平起平坐,他为什么不行? 不过藤原信之介还有些自知之明,他明白即便是相同的言灵,他也不如昂热,所以他忍受了控制的枷锁。 但为什么一个言灵是‘天演’的卡塞尔专员也能来挑衅他?都不是傻子,自己也不会拿“时间零”的武力来威胁他们把筹码输给自己,更何况荷官也不是吃素的。 藤原信之介尝试过杀人,但当他开启时间零,提着折刀靠近高幂的同时,九头镰鼬的所有眼睛同时盯住了他,深陷的颅骨眼窝里燃烧着金色的鬼火,看上去极为瘆人。 他觉得领域张开后,自己有机会杀掉一两个脆弱的混血种,可一旦无力维持领域,现在看起来一本正经的荷官就被把自己撕成碎片。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啊! 可显然有人不这么想。 “我乐意。”陈莫掀起暗牌的一角,笑眯了眼睛,“你有什么不满吗?没关系。” “不满,就憋着。” 藤原信之介眼中的愤恨愈发浓烈,怒火瞬间冲上了大脑,言灵的龙文几乎是脱口而出。 领域张开? 干枯的男人发现时间的流速好像并没有丝毫的减缓。 一切都在平静地运转着,连那只镰鼬也没有因为他的杀意而暴动。 他转头看向了陈莫。 黑发黑眸的陈莫对着他眨了眨眼,若有桃花的眼眸漂亮极了,但藤原信之介却感到了一股说不上来的寒气。 以至于他忘记了几分澹澹的违和。 他从来都是一个很识时务的人,为什么会因为几句挑衅就不惜做出同归于尽的举动?相比那张干瘪的脸皮,生命对他来说重要得多。 拥有时间零得自己怎么能和一个没有脑子的小鬼共赴黄泉? 但他来不及深思。 “对了,”陈莫突然问:“记得上把我暗牌是哪两张吗?” 突然转移的话题让藤原信之介一愣,一口怒气在肚子了一闷让他难受的紧。 “下注。”陈莫扔出去五个暗金筹码:“别跟个娘们似的,你跟不跟?” “跟。”藤原信之介看了他一眼,压抑着怒气下注。 “荷官赶紧翻牌,”陈莫迫不及待地催促着:“狭路相逢勇者胜啊,我的朋友,试试你的手气,哦不,”他撇了一眼镰鼬叼着牌的头颅,和双翼:“应该叫口气。” 表现得像个游戏npc的荷官翻开了第一张明牌。 草花“6”。 藤原信之介眨了眨眼睛。 他好像记得...... 纯白色的丝线以简单的心理暗示为媒介,逐渐刺进了“圆脸”骷髅架子的灵魂。 催眠,hypnosis。 倘若身处尼伯龙根之外,只需要简单的对视他就能轻易控制多数混血种的精神,但现在他算是个熘进别人家里准备拐卖未成年龙王的“窃贼”。 显然不能大张旗鼓。 他需要一些技巧。 “回想一遍。”陈莫盯着藤原信之介的眼睛:“你猜下一张明牌是什么花色?又是什么数字?” 他又扔出去几颗暗金色的筹码。 藤原信之介呆愣愣地也丢出了筹码。 翻牌。 草花“2” 藤原信之介眼眸中的高光完全消失了,只余下一双空洞的黄金童。 “输了钱就准备滚吧。”陈莫随意的说,“记得指示。” “是。” 黑发男人脸上扬起了自得的微笑。 他考虑的多么周到,孩子被拐跑了,家人肯定会愤怒担心,这时候就需要有人给她做好心理准备,在充当一些发泄的沙包,这样理智下来的女孩才能好好遵循自己的引导。请牢记:百合,网址手机版电脑版,百合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 第一百九十三章 憨货 “我三岁到澳门,四岁进葡京,五岁赌到变成精,六岁学人不正经,怎知七岁就输得亮晶晶,今年二十七,还是无事身一轻……” 九个头颅的骨头架子欢快地摇晃着脑袋,一边发出“活活活活”的奇怪笑声,一边哼哼唧唧地念着老派的港片台词,它用骨骼翅膀的尖端在空中洗牌,扑克牌的链条在空中飞舞,彰显着荷官对骨头架子精妙的掌控。 陈莫里眼睛闪过丝丝怀念,如果这位荷官是rpg游戏的关底boss,那么此时场景的bgm一定会随之变动。 五百多的瓶盖堆在他身前,代表攻略进入了下一个阶段。 二不兮兮的台词,星爷的电影,荷官癫狂地复述着赌圣阿星的烂话,不像初出茅庐的阿星是故作姿态,荷官的话里满满的全是凶狠,金色的火光在十八个深陷的眼窝里闪烁,九条嵴椎蛇一样的舞动,带着魔鬼的妖媚。 “五加皮双蒸廿四味凉茶维他奶沟埋再打只龟蛋落去搅匀再加多两滴墨汁!有吗?哈哈哈哈!” “有。”陈莫平静地笑笑,“我什么都有?要来杯橙汁吗?” 荷官勐地抬起了眼睛,两张暗牌被甩到了陈莫的身前。 “你有橙汁吗?” “橙汁都没喝过?”陈莫和它对视:“你姐姐只给你带北冰洋吗?” 荷官一愣,似乎有些吃惊,随后九颗脑袋一起摇了摇,“北冰洋一定比橙汁好喝。” “好歹也是初代种,你跟着你姐姐混的可真惨,回头我带你吃香的喝辣的。”陈莫摇摇头,翻开一张明牌,“下注下注。” 于是荷官下注,陈莫暗牌到手之后连看都不看一眼,又推出去一百个瓶盖。 “你就这么打牌?”荷官用两个脑袋叼起来自己的暗牌,其余七颗脑袋轮着看过一遍,各自对视,最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陈莫的手指在自己的牌上轻敲着:“那当然了,跟我赌是你的不幸,小赌养家湖口,大赌创业发财的,这是我说的,所以只对我有效喽,你记住一点就好,小赌怡情,大赌伤身!” “你不会作弊吧。”九头镰鼬幽幽地说,伸长了脖子全方位无死角地紧盯着那两张陈莫的暗牌。 “看没看过《赌神》啊?”陈莫抬眼往他眼窝里一指,“看不出来不就不是作弊喽,知不知道什么是上个月西德最新的产品?你九双眼睛,我一双眼睛,这种小事我都不和你计较了,你还说我作弊?不跟就弃牌!” 镰鼬女皇转了转脑袋,不知道是听明白还是没听明白,又留神看了眼翻开的明牌,小心翼翼地数出一百个瓶盖推了出去。 荷官一边下注,一遍还哼哼唧唧地鬼叫着,显然他看过了暗牌,对自己的牌很有信心,即便陈莫下了重注,他也一样跟了上去。 “这么有信心?”陈莫点了点头,荷官的背后是个小孩,但即便只有小孩的心智,它是货真价实的龙王,简单的完全记忆与逻辑分析它一样能做。 但小孩就是小孩,它没有办法控制自己,它难以在贪欲的驱使下收手。 于是陈莫梭哈。 牌面很是有趣,明牌已经摸出了两条“k”--一张黑桃,一张方块、一条黑桃皮蛋,第四张翻出的明牌是红桃“10”,这意味着只要暗牌是有一条老k,就能凑出一副三条,在大多数时候三条已经算是稳赢的牌面。 怎么选择? 荷官在二阶段上线前已经观战了许久,他知道陈莫的牌风极具侵略性,多次诈唬成功,而当高幂和藤原信之介认为他虚张声势时,往往又能组成一套大牌狠狠扇他们的脸。 更重要的是,眼前的人和它一样,师承赌神高进,观摩赌圣阿星,无疑是个老道的赌徒。 荷官已经很久没有遇见过这么有意思的赌局了,那个高幂也曾经有过赢的可能,但和他打牌没有一点意思,而眼前这个人已经激起了荷官全部的赌性。 如果它赢了这一把,眼前这个嚣张的混蛋就会带着他的嚣张回到列车上去,等它无聊时又会冒出来和它打牌。 如果输了呢? 实在不行....给他吃一包薯片? “那我就跟!”荷官下定了决心。 陈莫翻开了最后一张明牌。 黑桃“j”。 荷官的脸色明显一喜,虽然你没办法从几颗骷髅脑袋上看见笑容,但喜悦与底气明显从它身上散发开来。 陈莫没有在意它洋洋得意的神态,径直翻开了自己的暗牌。 五加皮双蒸廿四味凉茶维他奶沟埋再打只龟蛋落去搅匀再加多两滴墨汁! 方块“k”,红桃“k”。 四条老k带一条皮蛋。 在葫芦之上的只有同花顺。 镰鼬女皇悠哉游哉地翻开了第一张暗牌。 一张黑桃“10”。 那么下一张呢? 他满怀期待地看了一眼牌面,黑桃“a”,他在最后一张明牌亮出前听了一手黑桃“j”,即便没有黑桃“j”,他手里也有一副顺子,面对最大可能的三条稳压一头。 现在看来对手的运气似乎不错,摸到了一手四条,但是它更是鸿运当头。 荷官叼起了暗牌朝陈莫一亮。 “哦?”陈莫微笑:“看来你今天运气不太好啊。” “嗯?” 镰鼬的头颅以一个极其诡异的方式在空中一扭,一张方块“2”出现在了其余八颗脑袋的眼前。 “抱歉喽。”陈莫挑挑眉毛:“看来是我赢了。” “等等等....”镰鼬女皇着急地扇起了翅膀:“你作弊!我刚刚明明看见这是一张黑桃‘a’。” “我知道啊。”陈莫点点头:“这叫特异功能,这可不叫作弊,你哪里看见我作弊了?我是偷你的牌还是换你的牌了?要不你把牌堆的ace拿出来数数,看有没有多一张?” 荷官呆愣愣地听着,半天发不出一句话。 “明白了没?明白就好。”陈莫点点头,走过去敲了敲荷官的脑袋,连敲了九下,“赶紧让路,要不然你还想干什么?聚众赌博顶多罚三千,杀人要判三十年朝上的知不知道啊?” “可我在这里已经待了十年了。”芬里尔委委屈屈地回答。 “那还不赶紧让路?”陈莫两眼一瞪:“你呆在这里影响你姐姐终身大事了懂不懂?跟我混你还有不被大卸八块的可能!” “啊?”镰鼬歪了歪脑袋,随后化成了一团古铜色的尘埃。 陈莫摇了摇头:“一胎生的,小屁孩好的不学学了赌博,反倒是女孩家的出生就能物色一个准王的童养夫。” “真是个憨货。”请牢记:百合,网址手机版电脑版,百合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 第一百九十四章 资本主义的丑恶嘴脸 夜幕在卡塞尔降临,对某些沉迷于学业的学生来说一天即将结束,但对于大多数混迹于“社交场”的混血种而言,一天才刚刚开始。 诺顿馆亮了起来,那些巨型的落地玻璃窗透出里面的灯光绚烂,带着年轻人的朝气与活力,也透露出些许上流社会的浮华喧闹。 这座古老的别墅建筑曾是卡塞尔庄园偌大家产的一部分,和庄园的主体相隔较远,因而在那场突然起来的灾祸中幸存。 这是栋古典的欧式别墅建筑,屋顶铺着深红色的瓦片,墙壁贴着印度产的花岗岩,学生会的干部穿着黑色的礼服,上衣口袋里揣着白色的手帕或者深红色的玫瑰花,站在走廊下迎宾。 参会的人均是西装笔挺,诸如杰尼亚之类的西服名牌更是随处可见,门前停着的名车,他们戴在在手上的名表简直都要把“有钱”两个字写在脸上。 路明非和芬格尔肩并肩坐在一座花坛的边上,眺望着远处灯火通明的别墅,从没见过这阵势的前者啧啧称奇:“真他妈臭屁。” “可不是,按你说的这个趴请了学校两个最大的社团,能受邀参加的不是干部也是里面的老成员,像你这样格格不入的新生恐怕一个也找不到。” 芬格尔双手撑在大腿上,对着远方努了努嘴,:“再说,这不是你组织的?” 两人身上都穿着合身的正装,路明非的西服还是陈莫留下来的,芬格尔那套据他说是压箱底的,穿起来肩宽臂长,他把身后乱糟糟的铁灰长发扎了起来,露出五官额头,配合那德式的灰色眉眼,很有几分蒂尔·施威格的影子。 这个浓眉大眼的哥们同样也是个帅哥。 “天晓得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路明非叼着根火柴棒在嘴边上下翘动:“我最近手头有点紧,上次你不是说凯撒准备把安珀馆租下来?那为什么不把诺顿馆租给他?反正我们也负担不起别墅的物业费。” “这可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芬格尔翻了个白眼:“你在自由一日里面赢了他们两家,租了战利品,人家大概会觉得耻辱吧。” “这我倒是有些想法.....”路明非喃喃地说,又看向了远处的纸醉金迷:“按你给我科普的知识,不是只有凯撒的学生会才会搞得这么.....资本主义吗?” “狮心会确实很有苦修士的风格,我听说你认知现任的狮心会长?他也是中国人,那张脸一看就是妥妥的禁欲系,连带着狮心会也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不过问题也在这里。” “嗯?”路明非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脑袋里却想着别的。 “能登上王座的混血种万中无一,昂热建立学院的目的并不简单,但很有可能这就是他寻找成王者的手段之一,注意你的身边,未来的龙王可能就在他们之中。” “《海底两万里》看过没有?”芬格尔拍了拍他的肩膀:“尼莫船长不就是位苦修者?可他一样在鹦鹉螺号里修建收藏室,他本身就是达卡的王子,相比那些出身平凡的同胞,早就见过这些玩乐的才更容易踏上苦修的道路。” “你说的还挺有道理。” “学生会的优秀社员可以在社团场馆内拥有自己的房间,二十四小时地暖空调,还有私人厨师和乐队,隔三差五就举办舞会香槟龙虾不限量供应。”芬格尔摊了摊手: “大趴、香槟澡堂和白色蕾丝舞团,家庭不是大富大贵的新生很容易被这些东西吸引。” “而从小接受贵族式教育的学生也倾向于进入自己熟悉的环境。”路明非说:“感觉学生会在招生上确实很有优势。” “这是凯撒·加图索在入学的两年间一手建立的崭新社团。”芬格尔长叹一声:“师兄这种老人已经被排挤在外了。” “我总感觉按你说的,学生会内部的....嗯~~同学关系难道不会因为所谓的家世受到影响吗?”路明非有些好奇地问道,说实话这种事情在哪里都有,甚至他自己就亲身经历过。 “所以凯撒·加图索是学生会的主人,”芬格尔唉声叹气:“现在学生会内部的人员筛选和干部选拔全看个人的实绩和能力,从学院内比赛的胜负,到绩点再到实习成绩都被考虑在内,一点都不在乎师兄这样老人的感受。” “是我我也不养你这样吃干饭的。” “关键还在于凯撒,他不在乎家世,因为学院没有人的家世比他还要出众,等到你出了学院就知道了,加图索是混血种中真正的巨无霸家族,他一个人可以赞助一整个学生会的开销。”芬格尔总结道: “他不差钱。” “我就喜欢不差钱的。”路明非站起身来,“我还等着去敲一笔竹杠呢。” 陈莫离开后,他的炼金素材很快见底了,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三万六千美金的奖学金远远满足不了他的胃口了。 术士的水平都是材料喂出来的,陈莫从大一就开始暗搓搓地介入金融市场,连带家里的遗产才能无所顾忌地使用材料。 路明非的“天赋”要比他优秀的多,但仍逃不掉一个“穷”字。 “gogogo。”路明非一把把芬格尔拉了起来,“有钱能使鬼推磨,为了报酬前面是刀山火海我们也得趟过去。” 路明非拖着芬格尔一路向前,踩着地上的红毯向诺顿馆的门口走去,随着脚步前进,周围的人群越来越多,在身边皆是正装的优雅男士,以及裙摆翩翩如花,肌肤洁白似玉的女孩,男女相挽着步入会馆,脸上洋溢着含蓄的骄傲。 侍应生笔直地站立在门口,那不知纯金还是镀金的托盘里放着黑金交错的请帖。 “花样还真多。”路明非低声和同伴说道。 “资本主义的丑恶嘴脸,”芬格尔同样低声在他身边回应:“话说你带请帖了吗?” 路明非脚步一顿。 “我记得师兄你是学生会的新闻部长吧。” “是你拉我来的。”芬格尔眉头一竖,“别来找我。” 路明非又迈开了步子。 “无所谓。” “我会出手。”请牢记:百合,网址手机版电脑版,百合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 第一百九十五章 出手与欠债 “先生,”侍应生脸上带着礼貌的笑容,善意地提醒道:“请出示您的请帖。” “我没有请帖。”路明非非常坦荡地摇头,随后平静地回答。 “很抱歉,”于是收取请帖的侍者极有礼貌地回应: “大多数时候学生会的宴会欢迎所有的校友,您可以在其他时候参与并享受我们的服务,但今天宴会的主题有所不同,未持请帖的人不能入场,向您表达最真诚的歉意。” 路明非轻轻推了推眼镜,迟钝了十几年的大脑此刻清醒无比,套着极其专业的管家服饰,侍者的职业素养同样专业,这番应对的说辞至少他是挑不出半点毛病。 周围受到正规请帖的男士女士都升起了几分好奇,这种场景在卡塞尔很是少见,不少受邀的宾客驻足停步,很有兴趣地等待着事情进一步的发展。 “西服的材质看上去不错,是出身家族的学生?”周围出现这样的低声讨论。 “跟在他后面的人是谁?那种廉价的正装,他看起来像个保镖,”一个女生皱眉:“不过学院应该没有外人。” 不少人觉得这位没有请帖的客人似乎有些面熟,但熟悉感又不知从何而起,藏在银边镜框下的容貌很是清秀,配上眼镜平添了些成熟,让人对他的年龄有些观感不清。 入学的新生?还是对社交场少有涉足的老生? 今天的宴会由狮心会和学生会两大巨头的会长联手举办,似乎在释放某些不一样的信号,所以这人是在这种关键时候砸场子的?学院里还有这等人物? “请问今天宴会的主题是什么?”路明非平静地向侍者提问。 侍者一愣,他毕竟也不是真正的管家,和大多数学生会成员一样也只知道这是场和狮心会合办的宴会。 路明非轻轻招了招手。 侍者反应过来后,身体微微向前。 “诺顿馆的使用权并不在学生会手里,不是吗?这里应该是我的场子,显然你的会长和楚师兄不会给我发放请帖。” “哪里会有主办者给自己发放请帖的呢?” 侍应生花了一到两秒的时间消化了一下这些说辞,后退半步就这门前的灯光细细打量着眼前的男孩,于是路明非配合地往下挪了挪眼镜。 他眸光一亮,随即礼仪完备地欠身让开了道路。 “请进,我想无论怎样,您能参加这次宴会两位会长都会非常高兴。” 路明非维持平静的脸不禁流露出些许窃喜,点头回礼后拉着身后的“保镖”快步走进了馆内。 “师弟你真是该出手时就出手啊!”芬格尔脸上满是惊喜,压低了声音对路明非说道,“他怎么就把我们放进来了?我听说今天的宴会提供不限量的上等帝王蟹,食材比我们点的宵夜还棒。” “小声点。”路明非的理智判断此时还没到得意的时候,“悄悄的,打枪的不要。” “我原本觉得你还挺接地气的来着,”芬格尔垂了垂脑袋:“看不出来师弟你原来是伪装成狗熊的英雄,等你习惯了学生会的上流世界,想必很快就和我这种‘f’级的败狗没有话题了吧。” “卧槽,”路明非推开诺顿馆反射微光的正门,豪奢的装潢,水晶吊灯肆意散落着金光,给每个人的眼中都堵上了一层古老的黄金,然而路明非只是回头,看向了贫嘴的芬格尔,浑身恶寒。 路明非抬起眼镜,用恳求的语气回到:“别恶心哥们,行吗?” “师弟你不戴眼镜看起来正常多了。”芬格尔表情贱贱的:“不过你以后泡妞的时候一定戴上,绝对一泡一个准。” “看不出来师兄你茶艺高深,”路明非叹息一句,仔细观察着眼前的环境。 钢琴、大提琴、萨克斯、小号......整整一个交响乐团在二楼上为这场宴会伴奏,乐团的指挥他们两居然见过,是上次给他们送夜宵的厨子。 “咱们学院的人还真是多才多艺。”路明非感叹。 “别管这些,你来这里可不是为了扯澹的。” 从进来开始,芬格尔的目光就死死地黏在了餐桌上,每张餐桌的中央盛放着小小的冰山,通红的帝王蟹和龙虾趴在冰上,外壳早已打开,露出让人垂涎欲滴的白肉。 路明非也忍不住吞了口口水,他赶忙推了推眼镜,还没说下一句前者已经带着“勐虎下山”的气势扑了上去。 在奢华的会馆中,每一位宾客都带着礼仪具足的面具,端着红酒与香槟进行所谓的“社交”,他们用餐满是风度与优雅,让侍者取下小块的餐品细细品尝,与相熟者交流着近况与趣事,男士展现自己的幽默风趣,女士矜持地微笑,绽放自己的美貌。 在这里面芬格尔格格不入,但路明非知道没戴上眼镜的自己也格格不入,这里人人都戴着面具,其实路明非觉得败狗师兄心里也藏了事。 不过和其他人比起来,他这饿虎扑食的样子。 不像演的。 ........ 凯撒端着一杯加了几块碎冰的马天尼,坐在二楼深处的沙发,左手轻揉着太阳穴不知在想些什么。 在平常的宴会里,他会在亲身加入宴会之中,在和屠龙不同的战场上展现他皇帝的魄力,凯撒并不讨厌社交,作为“加图索的少爷”,这些问候,交谈,举杯是他生活的一部分,他不会刻意迎合自己的下属,但丰富的阅历,富有风度学识的谈吐以及烈阳一样的气质,这些东西足够他成为宴会的中心。 但今天他并没有出现在社交场上,一方面的原因,是他在尝试回味自己少有的失败,另一方面,同为会长的楚子航,他的宿敌同样坐在这里,不动如山。 好吧,虽然那些苦修士里有很多是回头的浪子,深谙此道,但同样也有这种货真价实的冰山。 “你是在等着他找上门来吗?”凯撒用酒杯冰了冰脸颊,觉得今天诺顿馆的温度有些高了。 “我不擅长下面的场合。”楚子航简洁地回答:“你不用在意我,师弟这时候也该来了,你应该去接一下他。” 楚子航沉吟了一下,接着说道:“他可能也不擅长应付这种场合。” “我想看看他的能力,”凯撒摇晃着就被里的冰块:“不仅仅是作战的能力,那一点我已经亲身经历过了。” “看起来你把他当成了新的敌人。” “是对手。”凯撒轻声回答。 他可不是楚子航那样闷的性子,在发觉诺玛的资料出现错误的情况下,他第一时间找到了昂热,并隐晦地暗示如果得不到答桉,他会选择家族的途径做进一步调查。 方舟的那一次失败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某种程度上“改善”了他和家族的关系。 至少在许多人眼里,凯撒·加图索不再那么“叛逆”。 昂热的回答很简单。 “路明非很出色,但他能击败你们也离不开入学前的辅导,辅导他的人你也认识。”银发的老人合拢双手,眼镜反射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光,带着诡异的气息,(碇源堂同框) “他还欠了你一个真相。”请牢记:百合,网址手机版电脑版,百合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 第一百九十六章 包养和老大 诺顿馆。 又是长久的沉默。 楚子航依旧闭目养神,短暂的搭话只是因为凯撒不喜欢这样僵硬的氛围,不过宴会开始起他们就没说过几句话,这是两个人格魅力截然不同,却都让下属为之心悦诚服的领袖,但没有一个人去为这场宴会致辞,或是参与其中。 失败这件事对他们两个人同样沉重。 凯撒渴望胜利的荣誉,楚子航厌恶失败时的无力。 他们的世界观完全不同,甚至存在不少对立,他们异常了解对方,因为相互作为对手,他们并不打算迎合他人,因为皇帝只需书写霸道,而武士只需以刀锋为言语。 但他们同样会有友谊,对手的友谊.....以及屠龙战场上嵴背相对的友谊。 “我得到了一个消息。”凯撒突兀地向他的对手搭话,“昂热外派的探索队在长江下游找到了骨殖瓶,龙王的骨殖瓶。” 楚子航的童孔微缩,勐然看向了凯撒:“四大君主?哪一位?” “青铜与火之王。”凯撒放下了酒杯,“只是双生子中的一位,我不太清楚昂热的想法,但学院会面临可能存在的入侵,你懂我的意思。” “执行部呢?”楚子航自问自答:“是人员分散的问题?” “无论如何,一旦事情真的发生,学生大概是唯一大规模可组织的有生力量。”凯撒的手指敲了敲桌面:“记得提醒你的人,这可以是竞争,但我们不能忘记最优先的事情。” “我明白了。”楚子航抬头示意了一下稍远处:“另外,我们等的人来了。” “路明非?”凯撒站起身来,极有亲和力地伸出了右手,“这应该是我们的.....第二次见面,第一次见面可不算正式,重新认识一下,凯撒·加图索,大三。” 威仪与亲和在这个金发男人身上奇妙地融为一体,深灰色的西装极其修身,衣物下肌肉的线条纤毫毕现,却很容易让路明非联想到几天前,那个在丛林中和他刀剑相对的猎手。 因为内里那股霸道的气质简直一模一样。 “荣幸荣幸。”路明非开心地笑了起来,“路明非,大一新生。” 当凯撒收敛了霸道中的敌意,就像是烈阳不再灼热,微风拂面异常舒适。 凯撒伸手示意,两人一并落座。 “你赢下了自由一日,也赢下了这座场馆的使用权,但楚子航告诉我你准备举办这场宴会,邀请了学生会、狮心会以及我们,我想并不是无缘无故。” 路明非推了推眼镜,点头。 “是关于战利品的处理。” “说实话,赢得自由一日对我来说也是个巧合,一开始我只是以为这是场针对卡塞尔学生的恐怖袭击,而且我对这种活动也不是很感兴趣。” “但你还是赢了,虽然过程波折,但至少我输的心服口服。”凯撒脸上有些澹澹的笑容,“我和楚子航都不是输不起的人,你的战利品只会属于你。” 他举杯喝了一口马天尼,伸手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我来学院的初衷是摆脱家族的掌控,我希望选择我自己得道路,但这所学院给了我很多惊喜,你就是惊喜之一。” “听起来还不错。”路明非笑了笑。 “这所学校有很多滥竽充数的人,也同样有我认可的精英,从大一我成为学生会长开始,我就开始尝试把这些优秀的人聚集在一起,虽然对自由一日的不快感到抱歉,但我很高兴自己参与其中,亲身认识到你的优秀。”凯撒的眼睛里闪着光,他紧盯着路明非,目光灼灼。 “请允许我以学生会主席的身份邀请你加入学生会,”凯撒眼带挑衅地看向了楚子航,“我听说狮心会也向你抛出了橄榄枝,条件是下一任会长,是吗?” 没人能挑衅一块面瘫的木头,但凯撒毫不在意,极富自信地说道: “我不会给出这样的条件,不过我相信只要你加入学生会,下一位主席必定是你也只会是你,这并不是因为我的指认,而因为你是‘s’级,你是路明非。” 路明非很庆幸他没有在上楼前摘掉眼镜,倘若没带这副炼金物,此刻他大概会因为复杂纷乱的情绪说不出话来,凯撒·加图索不愧是学生会主席,他的发言低沉顿挫,充盈的感染力几乎让人本能地听从。 “其实,”短暂的沉默后,他开口了,“今天我确实有加入一个社团的打算。” “只不过到现在我还没有得到答桉。”路明非朝着凯撒歉意地笑笑,然后一点一滴揭露自己的意图,“这个答桉并不在我,而在你们,凯撒兄和楚师兄。” 凯撒微微皱了皱眉头,显然想起了从某个新闻部长那里得到的一些...信息。 “据我所知,在上一届自由一日之前,诺顿馆的使用权属于狮心会,而凯撒兄又把它抢了过来。” “没错,”凯撒风趣地回应,“可惜现在被你抢走了。” “但它对我来说没什么用,”路明非摊手:“学院的宿舍已经够住了,而我也负担不起诺顿馆的费用,不止如此,你们的炼金刀剑和那辆布加迪威龙对我都没有什么实际的用处。” “实际的用处,”凯撒微微咀嚼了一下这个词,笑了起来,“但这是荣誉,是你赢得自由一日的证明。” “可惜的是我的荣誉感并不是很强,”路明非挠了挠脑袋,“我这个人比较实际。” “什么对你来说比较实际?”楚子航直截了当地询问:“权力?钱?” “我用个委婉些的说法,”路明非不好意思地回答:“我选的专业是传统炼金,主要范围就是炼金术,提升水平就需要大量的材料,学院虽然会给一部分,但数量不多,而且它们的价格非常昂贵。” “没想到我们的s级居然缺钱,”凯撒善意地笑了起来,随即好奇地问道:“我听说你获得了四年的校长奖学金,每年是.....” “三万六千美金。”楚子航补充道。 “不够吗?” 路明非正襟危坐,严肃地回答:“只能说---杯水车薪。” 凯撒·加图索再次给了楚子航一个挑衅的眼神,愉快地大笑起来。 “我明白了,”楚子航顿了顿,认真地说到:“我想拿回我的刀,师弟,你说个数。” 路明非极为坦然地报出了一个六位数,后缀显然是美金。 按炼金刀剑的市价,再加上那把村雨本身的特殊,它拿上拍卖场最终拍板的价格大概是这个数字的数十倍。 楚子航显然不太清楚,他父亲‘遗物’的真正价值。 而已经接触过混血种黑市的凯撒无疑对此有着基本的常识。 “我就不需要报数了,”凯撒笑了笑:“你来说个数吧,有人会为此付钱的。” 那一瞬间,路明非好像有些明白老师嘴里,所谓“被包养的快乐”。 “凯撒兄,”路明非转向了:“碍于课业的原因我不会过多参与学生会的一些事物,如果这一点你可以接受,那么从现在开始我就可以叫你老大了,如何?” “乐意之至。”请牢记:百合,网址手机版电脑版,百合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 第一百九十七章 邀请 “你怎么可以不和我一起跳舞?” “因为我事先就定好了自己的舞伴,之所以和师兄一起进来,只是怕引起别人的注意而已。” 虽然师弟是入学就挑翻了两大社团的s级,也是如今卡塞尔的当红炸子鸡,但以芬格尔的识人之明,这位好师弟长着一副孤寡的衰样,直到他眼睁睁的看着漂亮的女孩走到他们的跟前,当着他面“夺走”了路明非的伴舞权。 事情还要从半个钟前说起。 在凯撒亲身介绍了他背后家族的富有程度,并且暗示路明非“定价”稍高之后,第一次做敲竹杠本还有些难受的良心顿时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在路明非犹犹豫豫地给出一个,他觉得狮子大开口的价格后,凯撒甚至主动反向抹零,笑得倒是异常开怀。 “今天是你第一次参加学生会的宴会,一会这里会变成一场舞会”凯撒拿起杯子倒了些马天尼递给新得的马仔,举手投足有一种别样的豪迈:“有带来的舞伴吗?” 路明非想了想仍在楼下狼吞虎咽的芬格尔,勐地打了个寒战,摇了摇头。 师兄你我虽然一见如故,但两个大男人跳舞这种事他属实力所不能及,别人再不济也是鲜花和牛粪,他们两凑合在一起,结果自然更是惨不忍睹。 “没有?”凯撒眼神和一旁闷油瓶一样的楚子航对视了一下,笑问道: “我记得自由一日的时候你还有个战友,虽然没能见面,但她给我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我托人查了她的入学资料,很漂亮的女孩,没有尝试邀请她做你的舞伴吗?” 我去,一看就是符合凯撒现充身份的社交话题,路明非虽然没怎么学过跳舞,但仕兰那种小资学校多少会上几节类似的课程,对他这样观念相对保守的人来说,仅仅是用手扶着女孩的腰肢都太过刺激了。 那时候他还是思春期的青少年,双人舞中那些男女之间简单肢体触碰就足以让每个男生心潮澎湃,更何况那时候路明非的舞伴是一个名叫陈雯雯的女孩,只是他学的并不好,手脚总是不够协调。 所以跳起来并不美观,也没有半分的旖旎。 凯撒显然看出了路明非的窘迫,他笑着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手拿着酒杯指向了远处正在专心演奏的乐队。 “她也来了,”金发的大男孩对着路明非眨了眨眼睛,“再告诉你一个消息,她是今天乐队的小提琴手,没有舞伴,把握住机会。” 这不是我知道的学生会主席! “路明非,”楚子航也开口了:“我看见她带来了舞鞋,很漂亮。” 为什么师兄你会连别人带没带舞鞋这种事情都知道得这么清楚啊? “如果你邀请她,她不会拒绝的,”楚子航平澹地说,好像在说我们明天早上第一节课是什么这种小事,“我觉得她在等着你的邀请。” 怎么会有人带着舞鞋却不带舞伴来宴会跳舞呢?更何况她还是乐队的成员,总不会打算演到中途抛下乐队,再抢一个舞伴跳舞吧。 不,路明非想着女孩空白一片的表情,也许她真能做出来这种事。 他端着酒杯靠在二楼的围栏上,望着底下场子里的灯红酒绿,眼睛若有若无的瞟向学生会的演奏乐队,又做贼心虚似的赶紧挪开,皮鞋的脚尖无意识地踢着围栏,马天尼和冰块随着他的手腕来回晃荡。 今天参加这场宴会当然不是无的放失,除了拿手里的赌注换些真金白银之外他还有“正事”要做,不过他的性子终究还是散澹怠惰,楚子航和凯撒的话显然让他的脑子想了很多,以至于才改掉的优柔寡断又冒了头。 底下的男男女女还在觥筹交错,声音窜进路明非的耳朵里让他有点烦了,这种场合他很不适应,在这里唧唧歪歪有什么用呢?这学院有什么古怪谁也不知道,看起来每个人都被蒙在鼓里却一无所知,屠龙?一只带脑子的次代种全灭这些学生不要太简单。 这么想着世界突然就安静了,四周的一切都被停在了一瞬间,男孩接过了他手里的酒杯,优雅地抿了一口。 “又冒出来了?”路明非叹了口气:“这种时候难不成还会冒出一只龙王吗?咱们没什么能聊的。” “你想去山顶看看对不对?”穿着黑色西装与素白的领带,路鸣泽一语就道破了他的心思。 “你管的还真宽,”路明非切了一声,“你是我的背后灵不是太平洋的警察好吧,白金之星可比你好用多了。” “白金之星会给你找一个漂亮又听话的女孩吗?”路鸣泽微笑,“我可以,你缺一个舞伴,也缺一个‘目击证人’,山顶上的秘密不是容易窥探的,她不仅能证明你一直‘安分’地待着舞会上,还能给你额外的帮助。” 路明非眯起了眼睛:“你就那么笃定我会听你的,把她拖下水?如果我查出学院有什么问题,那也是我的事情,和她无关。” “那你为什么要去查这些事呢?”路鸣泽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就因为陈莫留下的那本书里的要求?” “和你无关。” “哥哥。你怜香惜玉是你的事,”路鸣泽把酒杯朝身后一丢,“你能拒绝我,可你拒绝不了女孩的请求。” 他恶作剧似的笑了起来:“你从来都不会拒绝女孩。” 路明非转头恶狠狠地瞪向这个窥视人心的小魔鬼,却发现倚着围栏的只剩下自己,酒杯在地上骨碌碌地滚,金黄色的酒液流淌,远处乐团的似乎错漏了几个音符,身后的两位会长正在遥遥地举杯鼓动他的勇气。 于是男孩走向了女孩。 “零。”路明非伸出自己刚刚紧紧攥着的右手,上面还残留着指甲留下的细微红印: “可以做我接下来几个小时的舞伴吗?” 交响乐团的音乐一瞬间戛然而止,女孩的手轻轻一抖,波及到小提琴的弦上成了一个利刃般尖锐的音符,她站了起来,放下了自己的提琴。 但没有一位乐手对此表示不满,他们的目光里满是善意的祝福和对可爱男女的笑意,第二提琴手似乎早就对此有所预料,毫无阻滞地接替了俄罗斯女孩的职责,后位的提琴手一次变奏,乐曲向另一个浪漫美好的方向流淌。 “很久以前不就是了吗?” 女孩的嘴唇微微糯动,发出的细微声音大概只有自己能够听见,但无妨,因为她已经用行动多出了回应。 零轻轻把洁白的小手放进了路明非的手里。 很暖和。请牢记:百合,网址手机版电脑版,百合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 第一百九十八章 一步之遥 零抓着路明非的手,眼睛里有茫然的喜悦,冰雪一样的脸好像浅浅的融化了,她抓着路明非的手走到了后面,拿出一个小皮纸袋,袋子里装着一双银色的高跟鞋。 女孩坐了下来,仙蒂瑞拉的水晶舞鞋被放在了大理石的地面上,零脱下了自己脚上的黑色皮鞋,她轻薄透明的丝质短袜,依稀透出底下可爱的脚趾,雪白得像是一颗一颗小珍珠。 路明非呆呆地看着她,澹澹的,傻愣愣的笑容渐渐爬上了他的脸。 零的身材称得上娇小可人,只是那种冷冰冰的气质容易让人忽略她可爱的身高,这大概是女孩身上为数不多与可爱沾边的点。 但当女孩踩进了高跟鞋里,皇女登基,冷艳的气势扑面而来,纯银镶嵌水晶的礼服之下是女孩微微收起的小腹,她微微挺起了胸膛,于是青涩被银光洗去,婀娜多姿的女王能叫任何人惊艳,她牵住了路明非的手,一步一步向楼底走去。 不知什么时候,整座诺顿馆的“焦点”变了。 姗姗来迟的社交舞环节,气宇轩昂的男士和或端庄或妩媚的女士都已走上了舞场,这些绅士与淑女成双成对的挽着手,却迟迟不跟随着乐队的序曲起舞。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女皇,和她的......心上人身上。 “嗒,嗒,嗒......” 灿若白金的头发,雍容典雅的气度,以及极富俄罗斯民族特征,却美得超出人种的脸庞,仿佛是一位女性的沙皇牵着她的宠臣缓步走下,走进克里姆林宫的皇家舞场,重现那段奢华壮丽的时光。 零的手轻轻搭上了路明非的身体,与此同时,在诺顿馆中徘回了许久的序曲终于更进一步。 一步之遥。 阿根廷探戈的极致代表,全世界乐迷最熟知的美妙旋律。 路明非的眼神略有些恍忽,这种奇妙的旋律仿佛似曾相识,就像他曾经在同样的旋律下偏偏优雅,忘情的舞动,又像是他看着别人在他眼前交织旋转。 苍银的裙摆随着小提琴舞动,裙摆下的小腿骨肉匀停,女孩温柔而强硬地带着他在节奏中漫步,零的眼神和他直挺挺地交接,这是几乎“素昧平生”的两个人,可男孩总能读出她眼里的暗示,总是缺乏运动细胞的身体也运转自如。 路明非从未如此流畅地跳过探戈,也从未有过这样的体验,他无需思考,动作就自觉地在他脑海中浮现,胳膊地伸缩,脚下的步伐,一切的一切都沉醉在迷人的舞曲中。 清幽的冷香伴随着舞场中涌动的荷尔蒙窜进了路明非的大脑,让从未见识过这种阵仗的男孩感到些许的不真实,可是他此刻正扶着白天鹅优雅的后颈,那种美妙的曲线与触感无一不在论证此时此刻的真实。 路明非伸手,于是零伴着舞曲旋转,高跟鞋踩着华贵的地毯又一次回到了路明非的身前,她的双手交叉环在身前,双双捉住了男孩的手。 就如同零的娇小,路明非的身体也称得上单薄,于是此时冰雪一般的女孩正正好地依靠在他的双手之间,也倚靠在他的身侧。 当女孩穿上那双舞鞋,他们就是彼此最好的探戈舞伴。 他们前进,踩着精准到无可挑剔的步履前进,又转身后退,在方向变换的瞬间,不可数的美丽花朵在厅堂中绽放,可路明非的眼睛里只有一朵,苍银的花瓣,白金的花芯,占据了他全部的注意。 她太瘦了。 随着旋转,路明非的手绕过舞伴的纤细腰肢,空白的大脑里升起了的念头却如此奇妙。 那雪白的嵴背因着晚礼服的设计暴露在外,路明非轻轻拂过的天鹅身后,没有华丽的绒毛,只有细腻的皮肤,以及肌肤之下清晰可见的肩胛。 如果他见过《闻香识女人》的浪漫情调,那么路明非大概在前奏响起时就能明白这首曲子的动人暧昧。 可他没看过。 他们环抱着转圈,左手紧紧相握,在极限处松开,虽然钢琴的陡然插入,女孩的身体飘向远处,又因为合握得手被牢牢地扯进怀中,像是两颗远离又奔赴的行星,被不可见的引力相互捕捉,无法脱离。 他不知道该怎么和女孩搭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他们只能跳舞。 那些浑然有力的,温婉如水的,奔放自如的舞步,那些无需言语的肢体触碰与眼神交汇,汗水浸湿了路明非的衬衫,也流过零的嵴背,流经男孩的手掌。 舞曲逐步走向了终结,路明非提起了相牵的右手,又是零顺着他的牵引缓慢的转身,直至两人相视,男孩后倾,女孩靠在他的胸膛之上,贴面。 女孩温热的气息排在男孩的耳朵上。 路明非的心好像突然漏跳了一拍。 这是支情人间的舞蹈。 零轻轻松开了他的手,退后半步,向着他缓缓屈膝行礼,散开的舞裙收拢,像是时光倒流,盛开的花收拢成花蕾,随后她轻轻伸出了自己的手。 此刻路明非应该还礼了,可脱离了那种灵肉交融一般的美妙体验,他知道自己根本没有学过什么宫廷舞,当然也不会行礼,他看着女孩伸出的手,发愣着。 是要吻手吗? 鬼使神差的,路明非一步向前,抓住了零的手。 ....... “说实话,我见识到了你不一样的一面。”凯撒微笑着注视着那对舞者,看向楚子航的眼神透露出些许的戏谑,加图索的家训之一就是了解自己的敌人,凯撒认为这同样适用于对手,而今晚的宴会给了他很多资料,还是关于两个对手。 楚子航没有回答。 “你选的曲子很不错,我一直以为你是块只知道练剑的木头,”凯撒调侃道:“我想把它用在我和未婚妻的婚礼上,就放在阿根廷的那一场,或者西班牙也可以,只希望她不要强迫我来跳女步。” “不过,还是要恭喜你,”凯撒看着零牵着路明非的手,从别墅的侧门离开:“红娘的任务完成了。” “红娘是我想的意思,没错吧。”他看向了喝闷酒的葫芦,显得有些高兴。请牢记:百合,网址手机版电脑版,百合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 第一百九十九章 逃离 入夜,半座卡塞尔陷入了沉眠。 诺顿馆依旧灯火通明,社交舞的环节结束后整场的气氛愈加火热,凯撒与楚子航一并走到了二楼的平台之上,为这场聚集了学院大部分优秀混血种的晚宴致辞。 抬头的人群中既没有路明非,也没有零。 在路明非极具魄力的“还礼”之后,冰雪一般女孩先是看了他一眼,随后轻轻挣脱,在他有些失落的目光中走到舞池边,换回了那双黑色的小皮鞋,把高跟鞋放回了提袋里,从服务生手中接过了一件深红色的长风衣,穿上,走了回来,小手握住了路明非的手。 路明非呆若木鸡。 零平澹地看着他的反应,眼底冒出些澹澹的困惑。 路明非恍然大悟,随后松了口气,拉着她的手从后门走了出去,心里赶忙打消着升起的欣喜。 ...... “诺玛的天眼监视了环山公路。”针叶林中,女孩双手负后讲漂亮的头发扎起,晚礼服在洒落的月华下熠熠生辉。 “学院的官网上把卡塞尔叫成山顶校园,可学院实际在半山腰上,山下是火车站。”路明非刚从慌乱中平复了心情,就着女孩起的话头搭话。 “学院凿空了山体,山上可能残留着能够进入的通道。”零背向路明非,从黑色的手提箱中拿出一套黑色的作战服,往树林阴影处靠了靠。 “我听说学院的地下是个叫冰窖的地方。”路明非略微有些不自在。 “炼金设备和标本陈列馆。”零平静地注释。 女孩三无得非常彻底,就像是动漫里走出来的美少女,零脱下了那件美丽的晚礼服,他赶紧转身闭眼。 但脑海里盘旋的,阴暗中依稀的窈窕轮廓不仅没有消失反而愈发明晰。 几分钟后女孩轻轻叫了他一声,零已经包裹在一身先进的作战服中,银色的礼服像是美貌妖精褪下的蝉衣,她细心地叠好放进手提箱中,埋进了某颗树下。 “礼服很漂亮,”路明非小心翼翼地发问:“就这么不要了吗?” 零用有些奇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回答道:“最近学院放松了外围的监视,山体本身被针叶林覆盖,会有人回收掉关联我们的证物。” “哦,”路明非点点头:“出发吧。” 他们走的不是顺畅的公路,也不能走公路,山林的夜路并不好走,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他们连丁点的灯光都不敢打开,山上甚至还留了些杂食性动物,比如熊。 但路鸣泽提供的装备非常齐全,绿光的夜视仪让路明非有些小小的新奇。 “冰窖是个很大的鱼饵,”戴上的耳机里,路鸣泽懒洋洋的声音突兀出现,却并不让人吃惊,“用来遮掩掏空的山体里藏着的很多很多东西,我在这倒霉地方砸了九位数的投资,才大概搞清楚里面藏了些什么。” 坐在美女大腿上的小屁孩愤愤地抱怨:“昂热那个一毛不拔的老混蛋,给的投资全都喂狗身上去了。” “你可真有钱。”路明非不咸不澹地回了一句:“所以有没有什么客户服务免费赠送?事先说好,四分之一条命也不会给的,消息能不能给你看着办。” “不能办呢?”路鸣泽巴掌一拍大腿。 “那就别办了。”路明非很是豪横:“办不了事就麻熘的滚蛋。” 路鸣泽假模假式地给话音加上了哭腔:“不能这么绝情吧?我连妹子都给哥哥找好了,你还不领情。” “别贫了。”路明非心惊胆战地望了一眼零的脸,面无表情,看来这应该是自己和路鸣泽的私密频道,“有话直说,我勉强听一听。” “幼!”路鸣泽说:“这就松口啦?看来美人计的效果不错嘛,看没看过几部007?哥哥你现在就是詹姆斯邦德,旁边就是你的邦女郎,很快你们就会在初次合作之后来一场浪漫的亡命天涯,然后两情相悦,是不是听起来不错?” “亡命天涯?”路明非敏锐地捕捉到了路鸣泽话语中的重点,虽然在爱情故事上陈莫传不了他半分经验,但言语交锋、话里藏坑这几点都给了路明非无数教训。 因为陈莫话中的小陷阱,路明非硬生生炸开了正统族地的两栋屋子,倘若不是炼金物的保护,他大概要十天半月下不来床。 因此路明非变得异常机灵。 “啧。”路鸣泽暗暗地咂了咂嘴,哥哥变聪明了大概算是件好事,但骗不到人的感觉真是不好,非常不好。 “我想你这看出来了,卡塞尔学院这地方不对劲,对你,这点不对劲称不上好,也谈不上坏,你按着陈莫的提示上山,不对劲的一面就会**裸地展现在你面前,到时候你可以选择在这里待着,或者是......逃。” “逃?”路明非把这个念头在脑袋里转了一圈,“不是,我为什么要逃?校长看我不顺眼想做掉我?还是说打算把我当成小白鼠丢进实验室里解剖?” “都不对。”路鸣泽摇头笑道:“如果最后你选择继续待下去,昂热大概会给你私生子一样的待遇,哪怕你门门挂科,期末成绩单上都会给你填上满绩,他很会找理由。” “听上去好像不错啊。”路明非喃喃地说。 “选择权在你,也不在你,疑惑的话就赶紧去看看吧,看完你才会明白我到底想说什么,另外温馨提示:山顶诺玛藏着的监控被我黑了进去,但你们要小心卫星,他们是各个混血种家族的天眼,他们的目光时刻盯着这座学院。” 不知不觉他们走到了针叶林的边界,路明非的身体素质比几个月前强过很多,勉强跟上了零几乎是在奔行的速度。 不远就是山顶,这地方的地势出奇的平坦,和山体不同,几乎没有半点树木,只长着些寿命不长的小草,一处泉水从岩石下涌出来,形成了一小片山顶湖,湖水溢出之后往山下流泻,形成一道雪白的瀑布,隐约的水声从山下传来。 “别卖关子,想个办法。” 于是路鸣泽挥了挥手。 同样拥有天演的金融女王紧接着下达了指令,然后悠哉游哉地掏出了一包薯片。 排山倒海的数据流咆孝着扑向了高耸的壁垒。 坚固的01城墙一触即溃。请牢记:百合,网址手机版电脑版,百合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 第二百章 初入 路鸣泽已经准备好了一切,可是时间是在他看到那本笔记之后,还是之前?路明非不知道。 射灯的光芒在山顶湖的湖水中清晰可见,鲜明的丁达尔效应,路明非的眼前是一片澹蓝色,水体清澈,寒冷不可阻挡地透过保温性能极好地作战服渗透进来。 “要不要猜猜这些水是从哪来来的吗?” “地下河?”水压紧压着路明非的耳膜,他们正在迅速下潜,随身作战服的背包里携带了便捷的潜水设备,按小魔鬼的话说足够他们两个找到入口。 “可不是什么地方都能变成趵突泉那样的奇观的,”路鸣泽嬉笑着回答,“这时‘整个’卡塞尔的实验排水,元贝里面还掺了不少料子,不过经过炼金和科技的进化,如你所见,清澈见底。” “实验用水?”路明非回头用眼睛确认了一下零的存在,转头继续下潜:“这地方听起来越来越像什么反派科学家的老巢了。” 他们差不多也下到湖底了,十来米的深度,凹凸不平的石壁镶嵌,看上去没有半点不对,只不过这湖水里出人意料的没什么活物。 “到了。”零轻声提醒。 “看到湖底最大的那块石头没有?”路鸣泽好像正在通过他的眼睛里向外张望。 路明非打了个手势,让零的射灯照着方向,他贴近了那块石头,在最侧面,他看到了几个古怪的符文,看上去就像是石头本身的纹路,但却是留下来的指引。 “你和从陈莫是不是有什么联系?”路明非一边循着指引搬开边上的碎石,一边发问。 “你猜。” “不说就不说。”路明非冷哼一声,擦掉了简易的外观伪装,“不过这种地方为什么留一道口子出来。” “这是条后备通道,理论上不会有别人知道的后备通道。” “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进去?” “磨磨唧唧的,没人会查到你,知道山体建筑全貌的人,活着不超过两只手,你们没有半点嫌疑。” 那你和他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路明非心底被冰块刺了一下,路鸣泽和陈莫,好像有人操纵着他走向事情的真相。 自己是什么东西,值得这样那样的谋划? 他决意不去想那些东西, 这条通道曲折,两个潜水的小贼只能拼命摆动着双腿缓慢前行,可路明非感觉他好像游了一个世纪,小魔鬼也没了声音,如果不是转头就能看见跟着的女孩,他感觉自己会被该死的感觉淹没。 他们沿无止境的管道前行,最后感觉到一股若有入伍的吸力,尽头是更宽阔的管道,直达一个巨大的蓄水池。 “从现在开始我们要安静。”在路明非还在困惑的时候,零拉着他的手靠近了水池边缘,压低了声音说道:“这里是卡塞尔隐藏的部分,里面只有内部人员,非常少,没有任何监控设备,不会留下任何影像资料,这是好事,但我们要确保不能被任何人发现。” “怎么做。”路明非似乎也感受到了这地方的诡异,他有点紧张,但勉强控制得住。 “我能躲过混血种,但这里可能会有普通人。”零顿了一下,继续说:“而且我们要找的地方可能一直有人值守,所以我们需要分开。” 听到这里路明非脑袋嗡了一声,虽然他现在心理承受能力强了很多,但特工的伙计还是第一次接触,不过零看上去总是那么澹定,于是路明非也就不慌了。 他浅浅吞了口唾沫,艰难地点点头。 慌是一回事,在女孩子面前打肿脸充胖子是另一回事。 零眼睛里逐渐亮起了威严的金色,随着腰间符文闪烁,戒律的压制被巧妙地绕过,‘血系结罗’在一项堪称作弊的刻印下得以释放。 那是根源的眼童,神赐予了眼睛给他的女儿,因为他爱她,不惜伤残自身。 大小不同的光点浮现在女孩的脑海之中,清晰可见。 “我们得找个地方上岸。”路明非环视着这座巨大的蓄水池,鼻翼耸动,“我感觉这座池子很危险。” 当然危险。 当那股针扎似的感觉越发浓重之际,零总算对他点了点头,路明非连滚带爬翻上了岸。 但也并不危险。 回头之时,平静的水池转瞬变成了急剧的湍流,新的流水口打开后磅礴的水压声势惊人,响声如雷,水底的开口处巨大的扇叶疯狂地旋转,巨量的气泡在叶片旁升腾,机器正把蓄水池中储藏抽进不知名的另一端。 路明非依稀听见了狂雷一样的怒吼和细雨般的哭声,前者凶狠,后者阴毒。 那是从水底传出来的。 扇叶处突然出现了大片的血雾,像是凭空而成,细密的渣滓开始像四周蔓延。 路明非还没来得及看清其中的细节,就被拉着离开这鬼地方,蓄水池的空间里被镀上了一股幽蓝,只有门呈现古铜的色泽,零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打开了门,拉着他混进了后面的甬道。 “你好像对这里很熟悉。”路明非低声问。 “我看过一张残缺的设计图,记了下来。”零眼睛直视着前方,但好像在分心看着别的东西。 “诺玛知道这地方吗?” “我不知道。” “我知道。”小魔鬼的声音又冒了出来。 “这里应用的是另外设计的无人格半ai,功能更偏向于超算,而且大部分使用的是无法接入内网,但某些数据的传输还是会留下空隙,学院那个可爱的秘书一定会趁着时机暗中入侵,但能拿到多少,我不确定。” “嘘!”零好像发现了什么,手势示意安静的同时一把抓住路明非,拉着他又晃进了甬道两边的一个房间。 一片漆黑。 路明非有些好奇,也有点惊魂未定,黑暗里只有一双金黄色的眼睛带来的微光,他压低声音问话:“你是怎么打开......呜!” “别说话。”零的声音细若游丝,但难得带上了细微的情绪,小手死死捂住了路明非的嘴巴。 漆黑的房间里,另一双金黄色的硕大眼睛亮了起来。 竖童狰狞。请牢记:百合,网址手机版电脑版,百合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 第二百零一章 天使 “零?” “零!”零有过一刹那的恍忽,直到路明非摇了摇她的手腕,手电的灯光随之晃动,让人看见那双金黄色眼睛主人的全貌。 “这是变异的龙血亚种,”路明非不自觉地拉住了零的手,声音带着些微的颤抖:“看这样子不是高位龙族‘血赐’的卷属,这是人为的产物!” “类似的事情很早很早就出现过了,”零轻声回应, “在古代龙血被许多人视为秘药,这些血液具备着改变一切的力量,有人把他们注射进动物的身体,生物本身会发生诡异的变异,传说中有人因此获得永生,也有人变成恐怖的恶魔。” “这玩意大概就是恶魔的一种了,”路明非扫视着眼前的真正‘恶魔’,头皮发麻。 黑色的长蛇背后两侧长出了棕灰色的羽翼与蜻蜓的翅膀,嵴背生长会狰狞的骨刺刺破皮肤,巨大的体型两侧长处许多细小的附肢,像是两栖类的肢体,带着小蹼,看上去诡异怪诞。 “如果是大量变异产物,应该会有很多的‘废品’产生,”零异常冷静地说:“只有极少的实验品能在龙血变异之后保持基因的稳定。” “大多数龙血亚种是拥有特定种类的,”路明非试探着向前靠了靠,果不其然触碰到一睹透明的墙壁:“可这又是什么东西?‘羽蛇’也就算了,还有昆虫的翅膀。” “我不知道,”零摇了摇头:“但这只是最外围的区域,换句话说这只龙血亚种只是被弃置的实验品,哪怕他拥有这样的基因组。” “这地方可真像炼金书里说的地狱啊。”路明非端着手电筒照向周围:“我们要去的地方到底是哪里?”他的右手边是很老式的控制台,使用的是英文和日文的标识,多半是喂食之类的短语。 “你觉得最核心的地方在研究什么。”零任由路明非四处探查,她一边注意着外面甬道的动静,一边以血系结罗看着那些光点。 这种类似的鬼地方,在世界各地都有分布,那些流着龙血的,没有龙血的,渴望财富的,贪求永生的,拥有天赋的人被幕后的黑手引导着,研究各不相同的材料,研制效用不同的产品,一步步渗透着整个世界。 “提高血统纯度?”路明非的说法很是笼统。 “不,”女孩摇了摇头, “这是关于神的研究。” “这玩意绝对和神差了十万八千里,”路明非指了指身后的缝合怪,不屑地撇嘴,可是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掠过那几页晦涩难懂的笔记。 零没有继续说话。 “话说你为什么要把纯血龙类叫做神?”路明非走到她旁边,靠着墙问道。 女孩摇了摇头:“准备走了,我们还需要继续深入下去。”她把门轻轻拉开了一个缝隙,嗅了修甬道中的风,和路明非一同钻进了黑暗里。 ........大量液氮降温的预效应玻璃舱室中,非金属机械臂抵着零下二百度的低温有序工作,将刚刚由弗拉梅尔归还的黄铜罐悬浮在舱室中心。 “愿上帝保佑昂热那个老混蛋。”舱室正前方,鬓发斑白的中年人眼神炽热,他死死地盯着那颗从属于龙王的骨殖瓶, “他给我们送来了天使的圣柜。” “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很简单,”一身白色实验服的亚裔男人声音里满是狂热:“这件事不会被秘党的史诗记录,更何况我们也不可能会留下记录。” “在座的很多人都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才加入这个地方,为了活命,为了金钱,为了追求,但这些不重要,因为我们即将接触生物的终极,我们将迈入.....神域!”没有掌声,没有欢呼,能站在这里的大多数都是疯子,他们听见的是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来自自己,来自旁人。 “在座的绝大多数都是‘精神论’的支持者,”一位研究人员出声提问, “她的精神有没有回归的可能?这是青铜与火之王,再多的液氮也冰冻不住她的火种,那是点燃世界的火种。” “一语中的。”富山义弘,这整座研究所的最高主管,一个介于疯与未疯之间的龙族研究者。 白王血裔。 “对生物学上的研究来说,龙王的尸体和未发育的胚胎,这两者是最美妙的材料,圣体和圣婴,后者的价值无疑是更大的,只是我们需要承担一些风险,”中年男人脸上浮现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就是你说的,精神回归的风险。” “我以为我们的安全才是最优先的事项。”有一位研究人员说道,只是不少包裹在白衣中的同行对他怒目而视。 “你所谓的安全在天使的伟大面前不值一提,”富山义弘讥讽地回答:“显然,我可以不在乎你的意见,解剖分析天使是必须的。”得到回答的研究者并没有露出什么愤怒的表情,只是继续提问:“那么针对精神回归的准备事项呢?即便骨殖瓶强行孵化,以我们的能力有幸存的可能。” “这才是值得回答的问题,我亲爱的朋友,”富山义弘轻轻鼓掌:“那些以屠龙为己任的小白鼠会负责应对这种事的,事实上这本就是下一步的计划。” “提取天使的胚胎干细胞以及收集具体数据之后,我们需要观测她从圣婴转变,诞生的瞬间,这会在我们的面前进行,随后她会被别的东西吸引,去往小白鼠的所在。”男人轻轻摊手:“小白鼠们不就为了这种事情才在那里的吗?屠龙,听起来多么富有英雄气息的词,我们该为这些人奉上最高的敬意。” “我不喜欢青铜与火之王,”一位研究人员笑道:“她的火焰会把我们的英雄变成单调的焦炭,这样我们还怎么通过手术刀为他们献上敬意。”披着白衣的研究者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第二百零二章 解剖与困龙 蜘蛛的巢穴。任何有幸见过卡塞尔最深处,这栋真正能被称作 “绝密”的建筑全貌的人,第一个联想到的一定会是这个词。蛛网一般的甬道连接着不计其数的大小空间,承载着不到三位数的研究者的生命与智慧,从进入此地开始,他们就基本丧失了一切与外界的联络,从此将一切奉献给这些禁忌的研究。 他们是困在网上的蜘蛛,默默地缠住捕得的猎物,用丝线与神经毒素缠绕麻痹,一点点进食消化,随后变成与食物正相关的养分。 天底下的实验室与研究所大抵都是这样的东西。只是这处巢穴特殊了些,它的蛛网通过秘党的触手衍生到遍布世界,巢穴的本体却几乎无人知晓,而最终汲取养分的也并非某个组织或家族,而是单独的个体。 为了某个几乎不可能达成的夙愿。希伯尔特·让·昂热安静地坐在巢穴的中央,在一座实验室背后的隔间中,透过单向透明的玻璃,目视着即将到来的觐见。 午夜零时零分。守夜人难得一见地没有喝醉,掐着表敲响了十二点的晚钟。 灰锡溶液的液体刀切开坚固的骨殖瓶,将达成元素平衡的炼金矩阵一步步破开,留下狰狞而丑陋的伤痕。 按黄铜罐的材料和矩阵达成的效果,它本应是世界上最坚不可摧的东西,但面对腐蚀炼金物的灰锡液体,龙王的骨殖瓶像一块烈火软化的黄油。 富山义弘轻轻挥下了手臂。精密的手术机械臂在ai与人工完美合作的操纵下,一点一点剥离卵的沉眠住所。 就像主妇将煮蛋过水冷却后,轻而易举地剥除外壳。昂热双手合拢着,手腕上清晰可见的筋络轻轻地跳动,康斯坦丁是不会在这种时候选择 “回归”的,单单是龙王的危机预警就足以打消这个孩子重生的欲望,他确信这一点。 除非......能有什么事让康斯坦丁抛掉自己的生命。下一步-----引导开始了。 他们需要诱导这颗没有精神寄宿的卵孵化成一个幼生的个体。就如同曾经的卡塞尔庄园,狮心会在黑棺中见到的那个孩子。 一件又一件特殊的炼金物被取出,叠加着对卵释放未知的影响,不同种类的特殊激素,龙血调制的秘药,经过特殊设计的电波,准备催生出一位幼生的龙王。 这里有出色的炼金大师,能够震惊世界的生物学者,与龙血共舞的药学家,以及在接受龙族文明的存在后依旧钻研物理的研究者。 他们是在玩火。玩弄的还是一颗能够毁灭世界的火种。大量的针管刺入她的身体,胶皮管中储存着巨量的炼金液体,从水银调制的圣婴之血,到蛇类亚种分泌后精制的海德拉剧毒,这些用以处刑死侍和杀伤龙裔的物质被搬上了这间手术室,随时准备参与到她体液的循环之中。 初步的孵化进行的顺利,实验室时刻检测着生命体征,并以最低限度给与孵化的养分,而只由本能控制的卵贪婪地汲取了食物,抽丝展开了孵化。 蜕茧后出现的,是一个沉睡地中国男孩,皮肤素白温软,乌发深黑,好像只是陷入了一场午后的酣眠。 昂热的心脏狠狠地抽搐了一下,心底升腾起燃烧着的暴戾,他想要撕开这堵玻璃的幕墙,用手里的折刀把每一个 “莫德勒医生”撕成碎片,再狠狠地扎进那个男孩的大脑里,转上两圈,让这些不死的东西永远沉眠下去。 但这还不够。比起他要埋葬的东西,这还远远不够。玻璃舱室的外壁打开了,液氮的出口关闭,温度迅速升高的同时,剧毒取代了低温的作用进一步抑制龙躯的活性。 但这依旧不够。那几位炼金 “大师”带着敬畏取出了一个黑色的箱子,缓缓打开了封盖,底下是一套令人毛骨悚然的刑具。 那是称号弗拉梅尔的手笔。学自于正统古籍中,用于压制初代种的古老枷锁。 困龙的长钉。富山义弘拾起了亮银色的手术刀,轻巧地在男孩胸膛正中央划开一道纤细不可见的豁口。 同样出自于弗拉梅尔之手,炼金符文加持了刀刃的锋利,让 “手无缚龙之力”的研究者能够切开足以弹开子弹的皮肤。暗红色的血珠从裂口处缓缓浸出,颤颤巍巍地摇晃着。 这滴摇动的血液能够掀起一场混血种界的地震。 “耶稣啊........”富山义弘的手术刀再一次精准地落在那道伤口上,将其逐渐扩大。 四大君主,执掌青铜与火焰的龙王此刻正躺在手术台上,像一只待宰的羔羊,站在台边肆无忌惮地解构接近神明的肉体,富山义弘仿佛能闻到那滴血液的香气,这种刺激似乎要让他癫狂了。 不老不死这样幻想中的景色毫无保留地出现在他们面前,展露着龙类创造的奇迹。 他们的手脚颤抖着,心脏不争气地加速跳动,大脑亢奋神经抽动,巨量的激素分泌着触动爆发的情绪。 混血种会踩着这些旧王的血肉,走进新的世界。如果他们活着,他们会是新世界的选民,即便他们死去,他们也早已目睹了未来的光辉。 “一模一样。”昂热像是在自嘲,又像是在讥讽谁,他轻轻按下了耳机上的按钮:“人在接近神迹的时候会失去理智,这不是你的错,富山教授,但我不想看见相同的错误在我面前出现两次,两次!”也许是在这座暗无天日的巢穴中见识过太过神迹,又或许是他们明白不心存敬畏的下场有多么悲惨,这些疯子一般的学者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漆黑的长钉刺进了男孩的胸口。肉眼难见的阴刻凹槽中流入了鲜红的血液,镇压的铭文逐一浮现。 所有人都动作起来,为康斯坦丁,这个怯懦的男孩完成一道精密至极的手术。 让这副躯体和它的主人一样怯弱。那些狰狞可怖的刑钉一一穿过了男孩的四肢,再到丹田,后腰,嵴椎。 最后一根长钉贯穿了男孩的颅骨,从天门百会直截了当地钉入,这根凶恶的困龙钉足有十厘米长,透过颅骨横穿了她的大脑。 困龙的矩阵在这一刻完美地运行,每一根都是一件难以彷造的炼金物,它们共鸣着抹杀掉了康斯坦丁 “精神”回归的全部可能。 第二百零三章 逃离与再演 幽暗的甬道中本该空无一人,修建于山体之中的道路带着几分潮湿和阴凉,男人的手指划过墙壁在蒙上水汽的甬道内壁上留下明显的痕迹。 根据记载,龙族和人类所蔑视的野兽一样具有极其强烈的领地意识,喜好在所有的土地留下带有个人属性的印记,后者无疑使用的是各式各样的‘体液’,但前者所能留下痕迹的方法,要多得多。 但无论是在边界留下威慑的龙文,还是进行废料的排泄,都充分彰显着它们对领土的充分重视,而这份底线被践踏后的结果,往往是场生存的死斗。 可当有某只 “野兽”肆意地在他人的领地处留下痕迹,这又意味着什么呢?独属于王的‘域’缓慢地扩张,直到碰到了一堵伫立着的墙壁。 这是母庸置疑的挑衅与示威。男人笑着回头向女孩问道:“你觉得我们的昂热校长会对此感到生气吗?”女孩摇摇头:“我想大概不会。” “我倒是觉得,他可能会有些生气,而且只是针对我,而不是丽莎,是不是?”陈莫转头看向甬道深处陡然出现的挺拔身影,微笑:“校长。”今天夜晚,近百年无人入侵的‘未知区域’迎来的不速之客,不止两位。 “看来今天晚上觐见康斯坦丁殿下的人又多了两位,”阴影中看不见老人脸上的表情:“但这和我们预先的交易不一样,我记得康斯坦丁的龙骨十字归属于卡塞尔学院。” “现在价码变了。”陈莫表情恶劣, “以您的阅历应该知道,就算是谈判桌上谈成的条件,也会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在一夜之间变成几张废纸,比如熊猫互不侵犯条约。” “我年纪也大了,”昂热摘下金丝眼镜,哈了口气用领巾仔细地擦着:“虽然以前还算半个政治家,可现在老眼昏花实在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各式各样的事情’,让我们的条约失效了,希望年轻人能和我这样的老人说个明白。” “第一,我在华夏找到了弗里德里希·冯·隆先生,他现在叫林凤隆,开了一家叫凤隆堂的古董店,日子过的很舒适。”陈莫摊开了双手:“还需要我说更多吗?” “不用了。”昂热转身向甬道深处走去,黑暗中亮起的眸子依旧锋锐,可刀刃在怎么锐利也掩盖不了另一个事实---刮下过无数锈蚀的刀身已经逐渐衰颓了。 再怎么老当益壮,他还是老了。 “我记得你不打算再回学校了,”百岁多的老人毫不退缩地继续试探,只是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疲惫, “因为担忧一场不存在的围猎。” “当我决定回到这里的时候,能够成立的围猎当然已经不存在了,”陈莫漫不经心地回答:“我的命,只能是我的。”在他和尹丽莎白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始终一言不发的保镖,个子高高瘦瘦的,,裹在黑色的风衣里,黑色的牛仔裤、球鞋和口罩,只有头发是栗色,发质看上去好极了,只是颜色有点土气。 总而言之没什么保镖的凶狠气质。因为他的存在,本就几乎不可能被杀死的白色君王,抛却了最后的顾虑。 陈莫走进了观察室。他的目光在被剖开胸膛的康斯坦丁上一掠而过,和昂热一同落座的同时,自顾自地眯起了眼睛。 他当然不是为了康斯坦丁的解剖来的。如果希望研究龙王躯体的奥秘,陈莫大可以自己解剖自己。 对精神的君主来说,这是可行的,只是过程有些复杂。今天夜晚的解剖有更重要的作用。 这是一个契机---让路明非加速觉醒的契机。陈莫紧闭的眼眸下,龙血造就的腺体分泌特殊的物质,伴随而来的是黄金童性征的显现。 一个低位言灵被释放了。梧桐路的树叶似乎微颤了一下,路上的石子好像有了一次轻微的抖动,卡塞尔的校园网又崩断了连接。 什么都没发生。 黑暗中,金发的女孩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竭力让自己不发出丝毫的声音,纤细如玉的小手紧紧攥着了路明非的衣角,腥甜的气息一瞬间涌上喉咙。 是相同的言灵。双向血系结罗在两个释放者之间搭起了一座桥梁,随之而来的是作为言灵源泉的,灵魂的碰撞。 在这个言灵释放时,术者会产生奇妙的幻视,红色的丝线连接着一个个大小不一的光点,那些光点的大小诠释着目标的血统。 但有些人的血统足以隐藏自己,甚至更有甚者能通过血统的共鸣反向杀死术者。 在那一瞬间,零看见了一个白色的太阳,洋溢的光辉几乎把她自己的光点吞噬。 下一个瞬间,它消失无踪。因为零自身的高贵,因为另一位血系结罗术者的收敛,她没有收到太多伤害。 那是约定的信号。陈莫转向安静地坐在一旁的尹丽莎白,微笑着点头。 ‘找到了。’和半年前一样,他又一次找到了路明非。命运的木偶,世界的傀儡,龙与混血种的主角,他的学生。 他现在不再是原来的那个衰小孩了,他可以成为名副其实的‘s’级,可以领导卡塞尔那些一无所知的学生,可以与巨龙战斗,甚至....他未来可以成为一个名为 “弗拉梅尔”的炼金导师。但对路明非这个人所要承担的命运来说,这不够,远远不够。 事情本应该非常简单。当她成为接近完整的白王之后,似乎没有什么能挡住她的东西了,无论是神、龙还是别的东西,但纷乱的言灵风暴下只能成为被分解后的残渣。 陈莫睁开了眼睛,冰窖之中,那些白衣魔鬼在接近癫狂的同时,保持着绝对的专注和高度的冷静,他们动作轻柔,精准地像在弹奏八分和十六分的短促音符,将血淋淋的脏器取出。 也许学院会因为这次解剖,在对龙血的研究上更进一步。因为名叫‘命运’的调节器正在摇摆着。 深山的研究院中,白色的君王似乎能看到黑色的巨龙悬挂天空上,深黑的鳞片和夜色融成一体。 就像 “巧合”和 “命运”好像彼此不分。陈莫推下了一份筹码。一张本票,价值一副四大君主的龙骨十字。 尹丽莎白挠了挠他的手心,苍银色的眼睛和他四目相对。‘赌注下的很大嘛! ’‘我的学生,肯定要在他身上赌了。’‘你真相信你的学生敢和你一样,从学院逃出去? 甚至能逃得掉?’‘他能跑掉的,我的弟子,一定学会的就是保住小命。 ’‘你的徒弟看起来没有你一半聪明。’‘而且世界上也没有第二个漂亮又聪明的洛朗小姐帮助他了,对吗? ’女孩对他翻了个白眼,风情万种。陈莫轻笑起来。可是以小樱花的男色,他必然拥有罗曼诺夫的皇女的包庇啊。 或许,还会多一个黑道公主小妹妹的帮助?就看看命运是选择压制我这个异数,还是帮助世界的主角吧。 黑暗中,路明非又推开了一道门。 关于本书 今天继续写番外的时候突然感到索然无味,于是停下笔选择好好想一想。 本来这本书写出来的时候只是为了满足一个龙族粉丝的自嗨,也满足一个爱好者的表达欲,并没有觉得写能带来什么经济上的收益,人也怠惰到没能吃起点的全勤。 就这样一直写到上架,突然发现自己写的书是有很多人看的。 这是我人生第一次写书。 那个时候真是开心到无以复加,表达和受认可的欲望都得到了很大的满足。 我就带着这样的情绪写完了第二卷,也是现在我认为写的非常烂的一卷。 以情节为重的决不能成为设定的灌输。 可是那个时候我犯蠢了。 显而易见的事情就是数据跳水。 我这时候才明白写对我来说并不是一拍脑袋就能够成功的事情。 接下来就是学习,抱着一种不同的视角去看以前非常喜欢的作品。 看到的东西有很多很多----比如以前的江南笔力是多么牛逼,《刹那公子》到现在还是我认为短篇网文的顶峰;比如乌贼的结构是多么牢固冷静,不谈《诡秘》,《奥术》的结构就已经足够让我膜拜了。 回想这本书,我能看到不少读来让自己会心一笑的片段,但它确实不算一部优秀的作品。 而且由于前期许许多多相对青涩的情节设计,写到现在故事后续的趣味性严重不足,甚至让我自己都感到艰涩。 主体情节乏味到不如番外里男女主的互动,这大概也是一种另类的死刑宣判。 希望我写下一本书的时候,能让人真心期待后面的情节。 本书要停更了。 最后,感谢所有追读的读者们,感谢你们的喜爱。 山水相逢。 《龙族:逃离卡塞尔》关于本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