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尊贵》 第1章 杂毛凤凰成真龙 大晋王朝,惠州行宫,毒辣似火的烈阳烤的人心烦意乱。 两个胖婆子摇着蒲扇骂骂咧咧朝着月华殿走去。 “真他妈晦气,自从那个扫把星来了惠州行宫,老娘我的运气就没好过!” “谁说不是呢!女皇殡天三月有余,禁止宫人娱乐消遣,今日好不容易宽限,出去赌了两把,棺材本却差点陪进去,定是沾了那个病秧子的晦气!” 哐当—— 月华殿老旧的门被两个婆子一脚踹开。 “咳咳咳……” 床榻之上的东方晗大抵是吸入了扬起的灰尘,捂着胸口猛烈的咳喘起来。 她挣扎着从床上撑起身子,清秀的脸上只显露出病态的苍白,仿若一树被风雨压得喘不过气的梨花,摇摇欲坠。 “陈嬷嬷,刘嬷嬷……您们有何事?” 两个婆子风风火火地满屋翻找一番无果,来到床榻前对着东方晗,摊开肥胖白嫩地手:“老娘今天赌钱输了,就是你这个扫帚星败了我俩的运势,给我们钱!” “咳咳……”东方晗细眉轻锁,“您们也瞧见了,我这月华殿空空如也,这些年金银首饰都给了您们,实在是没有了!” 陈嬷嬷听到此话,怒目圆睁,登时粗鲁地抓住东方晗的领口,像是提起小鸡仔一般,将她从床上拖拽下来,重重地摔在冰冷的地上。 “狗屁皇女!连个公主郡王封号都没捞到,被女皇陛下厌弃了,往这行宫里一丢就是十几年,还想让我们伺候着,做你的青天白日梦!给我滚下床去干活!” “咳咳咳……” 又是一阵剧烈地咳嗽,东方晗趴在地上,努力尝试着站起来,却力不从心。 丫鬟南音和内监东来赶忙上前,搀扶起东方晗往殿外走去。 身后传来刘嬷嬷的声音:“好生扶着你家主子,到井边儿把衣服浆洗干净!” 言罢低声啐道:落魄的杂毛凤凰不如鸡! 这最后一句,自然是被刚走出月华殿的主仆三人听见了。 东来脚步一滞,搀扶着东方晗的手不由得握紧了几分。 只见刚才还一副病容的女子,此刻却挺直了腰身,眼眸中回满了精神。 “这帮婆子真的越来越过分了。”东来道。 东方晗示意他低声:“秋后的蚂蚱蹦不了几天,咱们再坚持坚持,回宫的旨意就快到了。” 是的,她在等一份圣旨,届时,她便可以结束这十五载的流放幽禁生涯,回到长安,回到皇宫。 “陈嬷嬷,刘嬷嬷,不好了!宫里……宫里来人了!” 一个小太监高声呼着,踉跄地冲进院中。 惊得正在监督东方晗主仆三人干活的刘嬷嬷从藤椅上摔了下来。 “什么?活见鬼了!宫里的人竟然会到月华殿来!” 陈、刘两个婆子赶紧将蹲在井边的东方晗拽起:“回屋换件得体的衣服再出来!” 不等话音落下,一队人马就已然入了月华殿的院门。 为首的是一个身穿紫色直裰官服的年轻男子,看上去丰神俊朗,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一双凤眸凌厉桀骜,周身像是笼罩着腾腾杀气,令人不可逼视。 东方晗望着他,眉眼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笑意。 终于来了! 楚王陆辞川,本是罪王之子,女皇陛下即位后,其族沉冤昭雪,他便小小年纪承袭了楚王之位。如今的他已然成为了这大晋朝堂上炙手可热的权臣之辈,深得女皇母亲东方勤的重用。 “咳咳咳……”东方晗掩面咳着,摇晃着那“虚弱”的身子走到男子面前,屈膝准备跪下行礼。 却被陆辞川抬手拦下:“皇女不必行礼。”语气冰冷,仿佛是在命令着对方。 他继续说道:“大行皇帝陛下遗诏,传帝位于皇女东方晗,命本王行辅政、摄政之权。从今以后,该称您为皇帝陛下了。” 言罢,陆辞川退后一步,行礼作揖:“恭迎皇帝陛下回宫!” 身后侍从宫人们皆跪拜叩首,高声跟着楚王陆辞川喝到:“恭迎皇帝陛下回宫!” 陈刘两个婆子闻言,身子霎时瘫软在地上。 活了四十多岁,不但见证了女人破天荒当了皇帝,竟然连落魄的凤凰都能飞身成真龙! 被自己动辄打骂十五年的人,如今摇身一变成了九五至尊! 想到此处,两个婆子全身直冒虚汗,趴跪着战栗不止。 陆辞川斜眸睨了一眼,“素来听闻月华殿的两个掌事嬷嬷对主不忠,苛待圣上,来人,将此二人拖下去……杖毙。” 他的语气平淡无澜,但不怒自威。 立刻上来四个宫人将如同两滩烂泥般的婆子架住朝着殿外拖去。 东方晗瞧着眼前的情形,心中暗忖:陆辞川竟也知道月华殿这些年来发生的事,如此看来一直以来盯着她的眼睛,不但有同她一母所生的兄弟姐妹们,还有这个与那些人一样都姓“陆”的宗室王爷。 要说血统,自己自然是比不上陆姓皇族,毕竟姓“东方”,是母亲与洛川侯的私生女……这件皇室“秘辛”,却大晋王朝人人皆知,所以被陈刘二位婆子称为杂毛凤凰,也是有理有据。 “皇女……哦不……陛下……贱婢们知错了,求您饶了我们!” 陈嬷嬷挣脱束缚,连爬带滚地抱住东方晗的小腿。 满头大汗,颤颤巍巍道:“贱婢们有罪!还望陛下放贱婢们一条生路!” 东方晗被力大气促的婆子摇晃着,不由自主咳了两声。 她摆出一副柔弱悲悯的姿态,对背手而立的陆辞川道:“楚王殿下,我这个人向来胆子就小,见不得杀生,也见不得下人哭喊求饶……要不,就宽恕她们吧。” 陆辞川闻言,蹙眉凝视打量着眼前这个娇娇弱弱的病美人,幽深的眸子荡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波澜。 “既然陛下已经发话了,本王无话可说。今日陛下便在月华殿修整一番,明日点卯正时,恭迎陛下起驾回宫。” 言罢,他将带来的护卫侍从留下,自己一人信步而去,并未在离开之前对着东方晗这个新任女皇行应有的人臣之礼。 东方晗注视着男子挺拔宽阔的背影渐行渐远,心里自有了盘算。 看来自己这只杂毛凤凰想要稳坐帝位,势必要驯服楚王这匹桀骜的野马啊。 第2章 求王爷庇护 惠州行宫的最后一夜。 东方晗坐在茶桌前,对着闪烁跳动着的昏黄烛光,伸出因为多年劳作而显得粗糙的手,细细打量着。 这双手以后再也不用挑水砍柴,但势必会沾染上鲜血。 “皇女……哦不对……陛下……您寻我?” 陈嬷嬷战战兢兢俯首磕头。 东方晗脸上挂着温和的笑,一如往昔那个谦卑柔软的少女,起身扶起了陈嬷嬷。 “陈嬷嬷,此番朕回宫,缺一个殿内总管,想着还是用自己熟悉之人较好,您看我是带您呢,还是带刘嬷嬷回去?” 老婆子眼珠一转,堆笑挤出眼角三道褶子:“当然是奴婢了!奴婢定会尽心侍候陛下。至于那刘婆子,她不如奴婢我细心。” 东方晗犯难地撇嘴:“方才我找刘嬷嬷,她也自荐了,和您说了一样的话。唉,真叫人犯难。要不这样吧……” 她眨了眨纯良无害杏眼,递给陈嬷嬷一个药瓶:“朕还是想带您回去的,可是又不想驳了刘嬷嬷的面子,您将此药放在她的茶水中,她会昏睡两日,我自然就可以带您入宫了。” 陈嬷嬷大喜过望接过药瓶,扎扎实实对着面前的贵主嗑了三个响头,“谢陛下隆恩!” 翌日,天未明,接圣驾的车队浩浩荡荡启程了。 而这位新帝居住了十五年的月华殿,只留下了两个婆子,一个眼瞎耳聋,一个半身不遂…… “主子,没取了那两个刁婆子的性命,当真是便宜了她们!” 南音陪伴东方晗坐在金丝软轿中,愤愤不平道。 东方晗摇头:“南音,你要知道,有时候‘死’也许是最好的结局。对一个人最残酷的惩罚,是那看不到尽头的痛苦折磨。我们的毒药将她俩一辈子都困在了月华殿内,这才是看不到希望的真正惩罚。” 当然,惩罚还远不止这些。 昨儿个她让东来去行宫各处的丫鬟侍从那里大肆宣扬,说皇帝陛下临行前给两位嬷嬷留下了丰厚的金银珠宝。 这行宫里的宫人,本就缺乏约束,听闻大量钱财在两个残废婆子那里,都会来找寻莫须有的东西。 寻宝未果,就会把气撒在陈刘二人身上,届时,她们将日日夜夜经历自己十五年来经历的事情了。 陡然间,轿外传来马匹嘶鸣之声,随即轿身也跟着左右摇晃起来。 “戒备——” “有刺客——” 外面的皇家护卫立刻将帝轿四面围住,紧接着就是混乱嘈杂的兵器相撞之音。 此等危急,东方晗反而觉得是天赐良机,这两日她正苦于没有办法接近楚王,眼下就是一个好时机。 她对南音道:“等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可上前。和东来说,让他隐藏那一身功夫,我不需要他救。” 言罢,东方晗摆出一副慌张焦虑的神态,装作是被受惊的马匹甩下轿,跌在坚硬的地上。 环顾四周,皇家护卫正在与二十几个训练有素的黑衣刺客交战,而楚王陆辞川,此刻却像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带着他的贴身侍卫倚靠在混乱之地外的一棵树下,双手抱在胸前,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的画面。 东方晗找准包围圈的缺口,提起裙摆,趔趔趄趄地朝外奔去。 一个刺客发现了他们的刺杀对象,拼尽全力挣开与护卫的缠斗,飞身持剑朝着慌乱奔跑中的东方晗刺去。 这一幕,被陆辞川看在眼里。 他那深褐色的眸子宛若寒冰一样凌冽刺骨,神情淡然地瞧着那个如若白兔般被鹰隼追逐的无助。 “主上,咱们是否出手?”侍从云峰问。 “再等等,看看我们的小皇帝能跑多远。”陆辞川悠然凝视着那道摇摇欲坠的瘦弱身影。 东方晗拼了命的往前跑,额间密密麻麻的细汗顺着白皙的脸颊滑落。 脚下一软,被凸起的小土坡绊倒在地。 身后刺客追来,手中锋利的剑尖直指东方晗的胸口。 她大口喘着粗气,情绪波动地猛烈咳嗽着,脸色煞白。 “求求你,不要杀我……” 她哽咽地央求着,“求求你……咳咳咳……” 刺客的剑一寸一寸逼近…… 电光火石之间,只听得刺客一声惨叫,轰然倒地。 他的背后,陆辞川持剑立着,几滴鲜血顺着剑身滑落至泥地,徒留四散开来的血腥之气。 东方晗将绷紧的身子沉了下来,随即连滚带爬地来到陆辞川身边,跪在他的面前,伸出颤抖的手,紧紧拽住他的衣袖。 “王爷……王爷……求您庇护!” 陆辞川低眸睥睨着跪在自己身下的瘦弱女子,她的脸没有一丝血色,那双杏眼通红,泪水漱漱落下,身子也在不停地战栗。 俨然一只受了惊吓的小猫。 他唇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双手背在身后,并没有要把小女帝从地上扶起来的意思。 “陛下乃九五至尊,何用本王庇护?” 东方晗又跪着往前挪了两步,攥着楚王衣袖的手紧了几分。 “我……我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子,在行宫十五年,每日除了洗衣便是砍柴,我真的不想当什么皇帝……咳咳咳……” 东方晗咳喘着,“我本来就顽疾缠身活不过几年了,眼下还有经历这样的动荡,可谓战战兢兢。求王爷庇护于我……或者……” 她恳求地抬眸,对上那双幽如深潭的眸子:“这个皇位,我禅让给王爷您!” 陆辞川扬了扬眉角:“陛下可知您此刻在说些什么?” “我知道啊!这个皇位我真的完全不想坐,如果摄政王想要,便拿去吧!” 陆辞川道:“改朝换代是国家大事,并不是陛下的一句话便可以决定的。陛下想得庇护,本王却有心无力。” 他顿了顿:“本王眼下手中兵力不足,若是陛下愿意下旨将烨元军拨给本王,那庇护陛下才能有心也有力。” “好的!王爷想要什么都可以拿去,只求王爷可以在朝堂之上、宫闱之内护小女子周全!” 答应的地还真是爽快,这个小皇帝怕是连烨元军是什么都不知晓吧。 陆辞川弯身将东方晗扶起,转身对侍卫云峰,语气决然道:“斩杀刺客,一个不留。” 第3章 血浓于水 “陛下,咱们到了。” 十日的舟车劳顿,东方晗终于回到了阔别十五载的长安皇宫。 离开之时,自己只有三岁,被苏嬷嬷抱在怀中登上轿辕。 小小的她透过窗格望着绿砖红瓦的宫殿高楼在自己的视线中渐渐缩成了一个点,问苏嬷嬷道:“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苏嬷嬷温柔轻拂过她乌黑的发,眼中带着慈霭:“很快……” …… 宫门外文武百官与皇家子弟位列道路两侧,等待着迎接新帝。 东方晗下轿至众人面前,只听闻百官的低声议论。 “新帝竟是一个没有精气神的病容女子?” “也不知大行皇帝陛下是怎么想的,子女众多却挑选了她!” “这副娇软模样,怎可担当国之重任?” 东方晗环顾周遭,掩面咳嗽起来,身子倏忽摇晃,南音赶忙搀扶着她。 人群唏嘘……女帝这柔弱的身子,怕是还没挨到举行登基大典,便要驾鹤西去了吧。 “百官跪——” 典仪官高声呼和道。 然而,空气仿佛凝滞住了,列道两旁的群臣并没有一人屈膝跪下。 因为,在他们眼中,面前之人并不是九五至尊,而是一个缠绵病榻的柔弱皇女。 “百官跪拜——” 众人望向队列前排站着的长公主殿下、瑞王、齐王,都笔挺身姿,傲然立着,并无跪拜新帝之意,他们自然是要随着贵人们端站。 陆辞川越过东方晗来到百官之前。 “怎么,见到新帝不知跪拜吗?” 他的语气无波无澜,但不知怎地,在那张阴郁冷峻的面容之下,却显出命令的意味来。 文武百官屈膝而跪——“参见陛下!” 陆辞川又望向依然立着的长公主、瑞王、齐王三人,扬高声音道:“向圣上行礼!” 三人依旧未动,甚至还对着盛气凌人的楚王翻了白眼。 东方晗见状,立刻上前赔笑道:“算了算了,跪拜之礼便免了罢,都是自家兄弟姐妹。” 陆辞川歪头看着眼前努力勾出笑意的女子,靠近她耳侧低声说道:“但愿他们也认为陛下您是他们的亲人。” 说罢便跨身上马,离开了宫门。 东方晗抬眸凝视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长姐与兄长们,他们此刻也正望向自己,那目光锐利如刀,寒意彻骨。 “晗妹……哦,不对……” 长公主陆若澜款款走上前来,满眼蕴着不屑:“现在该改口称皇帝陛下了。” 东方晗微笑福身:“长姐。” 这一举动倒是将陆若澜逗乐了,“哪有皇帝给臣下行礼的?” 东方晗暗忖:“那也没见你这个臣子给朕行礼啊!” 长公主陆若澜是母亲与陆氏皇帝的第一个孩子,身份尊贵非常,三十多年来养尊处优,嚣张跋扈惯了,自是不会把自己这个病秧子放在眼中。 更甚者,她一直坚信,母亲会将皇位传给她吧。 “本宫乏了,今晚的家宴就不去了。” 陆若澜悠然甩下一句话便抬步离去。 …… 夜晚的皇室家宴,长公主陆若澜确实没来。 偌大的宴厅,只有四人面面相觑地坐着。 瑞王和齐王压根没有理会坐在上座的女帝东方晗,两人前来,只不过是贪图宫中的一口佳酿罢了。 唯有与三人不同母的怀宁公主,礼数周全地向新帝行礼,恭敬地道:“陛下回宫,小女本想前去迎接,奈何身份低微,不得出宫。” 东方晗打量着眼前一袭淡绿宫装的女子,样貌清丽不张扬,一点也不像是宫中尊贵的公主。 这才想起来,怀宁公主陆婉儿,与自己年纪相仿,是陆氏皇帝与湘嫔所生。母亲从陆氏皇帝手中夺得帝位,这些非她所出的陆氏子女在宫中自然是如履薄冰的活着。 东方晗示意她坐在自己的身侧,起身举起酒杯道:“今日朕归功,往后还有仰仗着各位兄弟姐妹,骨肉至亲。” 瑞王和齐王相视一笑,饮了杯中酒。 瑞王道:“幺妹还真是长大了,上次行宫相见还是五年前的事情了。” 五年前…… 东方晗蹙了一下眉心,握紧了手中的酒杯,唇角却依然勾着笑意。 “哈哈哈哈,二哥倒是提醒本王想起了五年前在幺妹的月华殿中发生的趣事。” 齐王拿起酒壶尽兴的一饮而空,停顿一下,望向东方晗:“那个宫女现下在哪?当真是个可爱又有趣的女人。” 东方晗轻描淡写地道:“死了……生病死了。” 齐王撇嘴耸肩:“还真是可惜。” 瑞王道:“没想到三弟还是个情种,行宫里的一个宫女都能牵肠挂肚五年。眼下咱们幺妹是皇帝了,你想要什么样的女人她都能给你。” 说着瑞王狡黠地望向东方晗:“是吗?我们的皇帝陛下。” 他将“皇帝陛下”四个字压得极其重,掺着七分戏谑,三分威胁。 东方晗脸上的笑容一刻不曾放下,她点点头:“那是自然。” 目光中是两个男人饮酒说笑的画面,时间仿佛回到了五年前的那个雨夜。 行宫围猎之际,两人于行宫外玩乐,醉酒晚归,带着一票侍从闯进了她的月华殿。 路遇丫鬟西月,借着酒劲儿见色起意,竟在雨地里扒下她的衣服,两个王爷和侍从们轮番上阵欺辱折磨她,西月的惨叫哭吼响彻整个月华殿。 屋内的东方晗想要出去救她,却被苏嬷嬷横腰拦住。 她定定说道:“皇女,现在还不是时候!” 电闪雷鸣,伴着女子凄惨的哭喊,整整一夜未绝…… 第二日,雨过天晴,瑞王和齐王早已不见踪影,西月如同一滩烂泥般躺在湿漉漉的地上,顺着大腿流到脚踝的鲜血已经凝固,留下暗红刺目的痕迹。 东方晗奔去为她披上衣服,眼中噙满泪水,无助且慌张:“西月姐姐,你坚持一下,我去给你找大夫!” 西月缓缓抬起苍白的手,握住少女细弱的手臂,声音嘶哑,艰难地说道:“主子,将来一定要替我报仇……” 话音未落,便无力的合上了眼睛,唯有那只握着少女的手,依然紧握着。 抱着西月的尸体,从日出坐到日落,东方晗终是起身,抹掉眼角的泪痕,整理了一下垂落凌乱的头发,对苏嬷嬷道:“带我去见母亲。” 第4章 登基大典 “陛下怎么来了?” 打理完朝堂事的陆辞川,日头西斜才回到府中,却见东方晗不知何时造访王府,正在书房中等侯他回来。 他冷笑一声:“朝堂政事都由本王打理,你这个皇帝陛下倒是清闲。明日便是登基大典了,陛下不去准备相关事宜,却来我府上,所为何事?” 东方晗温婉一笑:“我自幼没读过什么书,也不曾练过字,怕今后歪歪扭扭的字惹得朝臣取笑,听闻王爷习得一手好字,特地来拜您为师,教我写字。” 陆辞川打量着眼前的少女,宫里将养了几日,已然没了原来的病容,就连说话的声音和语气也比前些日子有了精神。 女帝东方勤是大晋出了名的才女,坐上帝位之后更是展现出文韬武略样样精通,为何会将皇帝之位传给一个连字都不会写的草包? 东方晗攥住陆辞川的袖口,目光恳切地道:“王爷,求您教我写字吧。” 视线恰巧与之碰撞,陆辞川心底不知为何升起了一股酥酥麻麻的异样之感,这种感觉在他二十五岁的人生中第一次出现。 他本不想答应,不知怎地,脑海中浮现出这个女人那日跪在地上可怜巴巴,像只受伤的小猫般求他庇护的画面。 话到了嘴边又收了回去,走到桌案前,铺开纸张。 “过来,先写几个字让本王看看。” 见他答应了,东方晗舒了一口气,雀跃地走到他身边,在纸上写下了东倒西歪的几个大字。 瞧着她的一手丑字,陆辞川先是剑眉微蹙,紧接着被逗乐,嘴角勾勒出一笑:“这字……确实难看!” 东方晗盯看着他,“这是我第一次看见王爷笑。” 陆辞川怔住,立刻敛了笑意,又摆出那副冷冰冰的模样。 见她继续写着,便直接伸出手包裹住她冰凉白皙的右手:“要这样运笔。” 双掌相触之时,二人皆是一怔,一温一凉,冰火般碰撞。 东方晗下意识想挣脱略带薄茧的温热手掌,却被那手掌牢牢束缚住,不得动弹。 陆辞川这才想到男女大防,但还是假装不在意的样子,心底里暗自道—— 只要本王不尴尬,尴尬的就是你这个小皇帝! …… 楚王府书房的灯已经亮起,屋内却始终没人出来。 侍卫云峰和景洪坐在不远处的房檐上,看着书房没前后交叠的两道灯下身影。 “现在什么情况?主子对这个新任女帝不同寻常。”景洪问。 云峰点点头,自我肯定地道“现在的局势就是——小白兔闯进了狼窝,小鸡仔误入了鹰穴。” …… 东方晗离去后,陆辞川来到后院,站在前几日命令云峰开凿出来的深坑处,静静地望着坑中的“景致”。 深坑中,有一条男子手臂般粗壮的蟒蛇,同时,在角落,还有一条洁白如雪的小兔。 “呵,这么多天了,还没将兔子吃掉……没用的东西。” 他似乎是在对着蟒蛇讲话,唇边掀起戏谑般的笑意,眸光晦暗不明,如妖魅般令人胆寒。 立在主子身后的云峰和景洪只觉得后背爬上冷意。 楚王殿下是整个大晋出了名的“变态”,可单枪匹马闯入敌营,一夜之内砍下敌首五十余颗,挂在城墙之上……也可用尽手段拷打人犯,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现在竟然“变态”到将蛇兔放在一处,只为观察蛇何时将兔整只吞下…… 罢了罢了,主子的心思永远是他们猜不透的。 …… 翌日,新帝继位大典举行。 东方晗身穿龙袍,第一次登上帝座。 她挺身而立,俯瞰朝堂众臣,一颗心开始狂跳,并非紧张,而是激动和期待。 “吾皇万岁万万岁——” 众臣朝拜高呼。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一次摄政王陆辞川也对着帝座上的娇女皇帝叩首行礼。 “众卿平身——” 东方晗佯装着面露怯色,软言细语道。 这些年她一向如此,因为犯了僭越之罪,不得母亲喜爱,三岁被送进行宫幽禁,若是不装着柔弱多病,做小卖乖,无依无靠的她早就被虎视眈眈的人们撕得粉碎。 “哎呀,圣上的龙袍上竟然绣的是三爪之龙!” 礼部尚书惊呼。 众人目光望去—— 确实,那龙袍上绣着的是三爪龙,而非皇帝龙袍应绣的五爪金龙。 “尚服局的人怎么办差的!” “陛下登基穿三爪龙服,这于礼不合,看来今日的登基大典要推后了。” “国不可一起无君,不举行登基典仪,陛下就不能亲政,不利于江山社稷。” “自女皇陛下殡天,政务由楚王殿下裁夺,也无纰漏。” …… 大臣们纷扰辩驳着,全然忘记了皇位之上的东方晗。 她的存在,极易让人忽视。 东方晗端量着位于众臣之首的陆辞川。 身着绛紫色朝服,手握玉笏板,直身挺力,面色平静。 东方晗发现,他从不去参与众臣的议论,而是以一个观察者的身份将每个人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心思如同巨渊幽潭,深不可测。 “王爷以为此事如何?”朝臣纷纷看向陆辞川。 陆辞川悠悠然道:“既然龙袍不合礼制,那便再择定良时举行登基大典。反正本王代理朝政已经是不是一天两天了,不介意再辛劳些时日。” 东方晗心中暗暗道:想要这个皇位就直说,何必弯弯绕绕摆出一副不得已而为之的模样来! 正当朝臣僵持不下时,一个身着司衣司宫女服制的女子,步态慌张的闯入朝堂,她将一件崭新明黄的龙袍举过头顶,重重地跪在地上,声音微颤——“请陛下恕罪!” “小女乃司衣司宫女,昨日不小心撞见本司郭尚服偷换登基大典所用之龙袍。今早于郭尚服寝殿将原来的龙袍寻回奉上,以期大典顺利进行。” 礼部尚书走近,确认再三龙袍的款式和绣在上面的金龙:“这件对了。” 陆辞川道:“既然送来了正确的服制,那便请陛下在后殿更换龙袍,继续登基大典吧。” 第5章 自荐枕席 入夜,东方晗再次登临楚王府。 来的突然,此时的陆辞川刚沐浴出来,披散头发,身上只穿着一件中衣。 而东方晗却命王府下人不必通报,脚下生风似的直闯入了他的寝殿。 “王爷!您如果想要这个皇位,朕给您就是了,何必让朕在文武百官出丑?咳咳咳……” 东方晗杏仁般的眸子中盈满了委屈的泪水,许是深夜前来,寒气侵体,随着剧烈的情绪波动止不住的咳嗽着。 陆辞川一头雾水的盯视着眼前的少女,见她小嘴抿着,虽然极力忍住不哭,但泪珠还是簌簌地往下掉。 “本王何时让你出丑?”他气极反笑。 东方晗哽咽:“方才大理寺审了司衣司的郭尚服,她供述是受了摄政王的指使,在登基大典前更换龙袍。” “这宫里还真是一日都不消停。”陆辞川冷嗤道。 东方晗上前一步,拽住陆辞川的袖口,目光中满是无助与委屈:“王爷若是想要皇位,晗儿可以直接给您,求您不要捉弄晗儿。” 这一次,她没有自称“朕”,而是“晗儿”。 “直接就往本王脑袋上扣帽子?陛下你……” “王爷!”东方晗不等陆辞川把话说完,便打断了他。 “晗儿知晓王爷的顾虑,是怕如此得来的皇位名不正言不顺。我有一法,若是我生下王爷的孩子,可先立幼子为帝,您便是幼帝尊贵的君父,到那时在禅位给您,名正言顺。” 陆辞川实在不敢相信,一个软弱的草包竟然还能想出这样的主意。 剑眉忽而一蹙:“陛下这是要自荐枕席?” 东方晗恳切点头:“只要王爷能够如愿以偿,晗儿愿意。只求到那时王爷可以留下晗儿一条性命。” 说着,便又挨近他几分,甚至伸出手附在他的胸口处。 因为陆辞川只穿着菲薄的中衣,东方晗可以明显感触到他胸膛的坚实与温热。 虽然委曲求全都是演出来的,但此刻心还是猛烈地颤了一下。 陆辞川邪睨了她一眼,推开凑上前来的柔软身躯,径直地走出房间。 扬声道:“云峰!” 唤来侍从,对他嘱咐了些什么。 云峰先是诧异怔住,随后领命退下。 再次回到房内,陆辞川换上一袭暗青色绣黑蟒锦袍,将头发随意束起,随后把一件大氅披在东方晗身上。 拽住她纤细的手臂:“跟本王去一个地方。” “已经这么晚了,去哪里?” “大理寺监牢!” …… 深夜的大狱死一般的沉寂,周遭弥漫着难闻的血腥和恶臭之气,时不时传来几声犯人的低吟哀嚎,让人背后顿起寒意。 审讯房内,一个年轻女子被捆绑在十字木架上,浑身鞭笞过的血痕还在往外渗血,她披头散发,低垂着头颅,重重喘息着。 东方晗装模作样地用手帕捂着口鼻,痛苦的撇过头,不忍直视这一幕。 但她的目光却一刻也没从陆辞川身上离开。 其实她早就知道司衣司的郭尚服前夜调换了登基大典的龙袍,并且指使她的人是齐王,目的就是让她不能顺利完成典礼,临朝亲政。 既然齐王已经按捺不住动了手,她势必要顺水推舟。 找了一个司衣司宫女当庭揭穿,被捕的郭尚服一定会攀咬陆辞川。 毕竟齐王一向看不惯陆辞川在朝堂上的嚣张跋扈,定会授意他的人栽赃陷害。 东方晗眉目流露出不经意的浅笑,心中暗自呢喃:“借陆辞川之手扳倒她的‘好哥哥’齐王,倒也是为自己省心省力。” 陆辞川手握长鞭,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目色阴鸷暗沉,扫到之处令人寒意刺骨,脊背发凉。 语气不怒自威地:“再问你最后一次……是谁指使你调换皇上的龙袍?再不开口,本王有一百种办法折磨你,让你活不成也死不了。” 啪—— 陆辞川挥起长鞭重重地笞在女人的大腿上。 嘶……女人痛苦的仰头吸气。 蘸着辣椒水的鞭子,加之常年行军打仗之人挥下来的力道,哪是她一个弱女子能挨得住的。 终于,郭尚服开口:“是……齐王……” 陆辞川对这个结果甚是满意,他收起染血的长鞭,来到东方晗面前,微眯了眯眼睛开口道。 “听见了没,不是本王做的,是你哥哥齐王!烦请陛下今后遇事多加揣度,不要随意污蔑他人。” 东方晗睁大无辜的眼睛:“多谢王爷抓出真凶。” …… 第6章 一切但凭摄政王做主 翌日早朝。 大理寺卿当朝呈报调换龙袍之事审查结果。 “启奏陛下,昨夜司衣司尚服郭氏供述画押,是齐王殿下指使她调换龙袍,意图搅扰登基大典,并嫁祸给楚王殿下。” 齐王闻言,先是意想不到之下的愣住,随即大怒,指着大理寺卿:“你等何时重审了郭尚服,昨日公审时明明她供述的是楚王!” 大理寺卿道:“楚王殿下连夜重新审理此案。” 齐王气极反笑,看了看正襟而立的陆辞川,目光又移向龙椅之上怯生生的东方晗。 “没有皇帝的御令,大理寺怎敢半夜提审犯人?好啊东方晗,你早就和陆辞川联手,想要污蔑本王是吧!” 东方晗面对这来势汹汹的质问,登时脸色煞白,连忙摇头,欲作解释:“不是这样……” 这番慌张的姿态,朝堂众臣尽收眼底。 上不了台面的小女子! “本王有摄政之权,重审罪犯何劳皇帝陛下的旨意?” 陆辞川紧绷着脸,一双凤目不屑地扫过齐王陆斐,似是刺骨兵刃,“殿前卫领命,齐王对圣上大不敬,当庭拿下!” “看谁敢造次!本王可是当朝亲王!”齐王不甘示弱,撑着脖子高声呼和道。 一旁的瑞王在此时也跟着叱骂道:“陆辞川,你算个什么东西!一个罪王之子罢了,怎敢下令拘捕皇室正统亲王!” 众臣倒吸一口凉气。 无人在意,东方晗俯瞰着眼下局面,眼底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 坐山观虎斗,真是一出好戏。 就在朝堂氛围凝结成冰时,御史中丞慕容志打破僵局。 “臣要参奏齐王殿下三大罪状。” 东方晗顺势下坡:“慕容爱卿请讲。” “其一,齐王去年三月,私吞江北田产万亩;其二,齐王近五载于其封属之地,抢夺侵犯良家女数十人;其三,潞河水患,贪污赈灾白银两千万。” 言罢,呈上罪证。 东方晗望向陆辞川:“御史台的弹劾,楚王如何看?” “齐王之罪,桩桩件件皆是触犯国法之重罪,即刻押解至大理寺,容后审查定罪。”陆辞川道。 “臣附议。” “臣附议。” …… 众臣自然是跟着摄政王的意思走。 东方晗点头:“一切都听楚王殿下的。” 齐王两眼一抹黑,被殿前卫带走之时还不忘破口大骂着东方晗和陆辞川。 瑞王看着当前的局势,恨得咬牙切齿,手中的笏板都快被他捏碎。 朝堂渐渐安静下来。 陆辞川说道:“齐王贪赃之事,户部尚书难辞其咎,理应撤职查办。正值户部公务繁碌之时,陛下要尽快敲定新任户部尚书人选。” 真不愧是陆辞川!刚拔掉朝中齐王的人,就迫不及待想安插自己的人了。 筹谋多年,下一步就该算计她的皇帝之位了。 东方晗不露声色,恭敬地对陆辞川道:“楚王可有人选?” “户部侍郎江岳或可胜任。” “一切但凭摄政王做主。” 她那如水般的眸子望向陆辞川,甚是乖顺。 第7章 大晋长公主 皇帝居所,昭贤殿。 长公主陆若澜不待内监通传,便迈着迅捷的步子进入。 东方晗不在殿中,却瞧见怀宁公主陆婉儿俯首桌案前,手底下正写着什么。 陆若澜冷哼一声,声色阴阳不定:“你倒是个会巴结的。东方晗这才坐上龙椅没几日,你便日日来她的昭贤殿。” 陆婉儿闻言,连忙停笔,对陆若澜福身行礼,极尽恭顺:“长公主殿下万福金安……婉儿是奉了陛下之命,来此帮她誊抄一些文录。” “陆婉儿,来给本宫奉茶。” 长公主挥袖端坐于茶几前,斜睨着低垂着头颅的怀宁公主。 这丫头,东方晗能够使唤,自己是这大晋最为尊贵的长公主殿下,自然也可以使唤。 昭贤殿的侍女见状,立刻奉上茶水,却被长公主推拒。 “听不清本宫的命令吗?”语气中带着将要发作出来的怒意,“本宫是让陆婉儿亲自侍奉!” 侍女们面露难色,虽说怀宁公主无权无势,但也是这皇宫中实打实的公主殿下,怎可如同下等宫女般侍奉茶水。 陆婉儿微咬薄唇,斟满茶水,双手呈给陆若澜:“请长姐用茶。” “宫里待了将近二十载,婉妹妹不知道奉茶的正确姿势吗?”语气尽显刻薄。 陆婉儿眉心蹙了蹙,赶紧收敛了难堪的神色。 她重重的跪在地上,将茶杯举过头顶,毕恭毕敬:“长公主殿下请用茶。” 陆若澜依然未接,任凭滚烫的茶水将陆婉儿的手指烫得通红。 空气凝滞之际,一道温婉可亲的声音打破宁静。 “长姐今日来昭贤殿,是妹妹上朝未归,招待不周了。” 东方晗接过陆婉儿手中的茶杯放在茶几上,顺势将跪着的人儿捞起。 她脸上带着笑意,宛若三月春风拂面,让本来蕴着傲慢怒意的人,一记重拳敲在棉花上。 陆若澜道:“本宫来找你,自是为了斐弟的事。” 说到此处,陆若澜就更加生气,指着东方晗的鼻子嗔怒道:“你竟然同陆辞川那个狗东西合谋,来加害斐弟!他可是你亲哥哥!” 亲哥哥? 东方晗心里不禁翻起了白眼,他算哪门子亲哥哥?别忘了,你们都是姓“陆”,而朕……姓“东方”。 “长姐可真是误会妹妹了,朕自然是在意血浓于水的亲情,只不过摄政王在朝堂上掌握实权久已,丝毫不把朕这个皇帝放在眼中,朕不敢驳了他的意思。” 东方晗紧蹙细眉,脸色惨如白纸,摆出一个大写的“冤枉”与“无奈”。 “要你这个皇帝有何用!” 正说着,内监东来慌张来报:“方才大理寺传来消息,齐王在天牢里失踪了。” “什么?好好的一个人怎会失踪?” 陆若澜急火攻心,促然起身。 东来道:“大理寺的人禀告,齐王是半夜失踪的,悄无声息,牢房内外看守的人都没有听到动静。” “长姐,朕有一言不知是否可讲。”东方晗小心翼翼道,“摄政王因为日前被齐王污蔑一事,怀恨在心,当庭揭露齐王罪证,将他送进大狱……会不会……” 陆若澜咬紧后槽牙:“定是那个狗东西,睚眦必报,不满足于将斐弟下大狱,半夜劫走了他,想要私刑折磨。” 东方晗接着她的话:“听闻摄政王府邸有一处私牢,齐王殿下莫不是被关在了那里。” “陆辞川……本宫定要你好看!” 言罢,长袖一甩,愤然离去。 …… “谢谢陛下方才替我解围。”站在一旁的怀宁公主道。 东方晗瞧着她十指被烫伤,红肿未消,示意南音拿来烫伤膏。 “长公主气盛已久,咱们要学会忍耐。以后私底下婉妹妹不必称我为陛下,可以姐妹相称。” …… 送走怀宁公主,东方晗立刻命东来备马车,她要走一趟楚王府。 车行途中,一道敏捷的身影飞入马车中。 来者是一个穿着素衫短打的年轻女子,身量清瘦高挑,面色冷峻,眉宇之间英气十足。 “主上,长公主方才去了瑞王府,我潜在府中听到,她让瑞王拨出一百府兵围困楚王府,以此来搜查齐王的下落。”女子道。 东方晗点点头:“北雁,你等会儿想办法吸引走巡城的禁军,切不可让他们与瑞王的兵半路遇上起冲突,咱们要为瑞王包围楚王府创造机会啊。” 她勾唇浅笑,眸子中流转出一丝狡黠。 北雁道:“一切都如主上猜测的那样,长公主虽然恨透了摄政王,却不会亲自动手,一定会去找瑞王。” “我那个姐姐啊,她一贯如此。当年撺掇太子从母皇手中夺位,想要玩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戏码。没想到太子起事不成,东宫被废,她却能够独善其身,将自己摘的干干净净。” 东方晗虽三岁离宫,但却将她的兄弟姐妹们底细摸得透彻。 北雁瞧着眼前的少女,分明生得一副柔和婉约,与世无争的模样,实则心思深不可测,谋虑过人。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甘愿听从号令,为之赴汤蹈火。 皆因她天性慕强。 …… 拜访楚王府,东方晗已经轻车熟路。 在陆辞川的教习下,一个月不到,她的字已经练得颇有几分模样。 “陛下应当钻研自己的笔风,而不是一味的模仿本王。” 东方晗运笔沉心,写下“风禾尽起”四个大字。 陆辞川直视着纸上所写,疑惑:“这四个字,是在说陛下?” 东方晗顾盼生辉的眼眸中含着笑意:“自然是送给楚王殿下您的。” 书房中焚着檀香,幽然雅致。 陆辞川与身前的女子目光相撞,不知怎地,仿若清风拂过,倏然觉得舒心畅快。 面对她,这样的感觉并非第一次出现。 他隐藏起眼底的舒展,依旧摆出那副冷冰冰的嘴脸:“多谢陛下赐字。” “殿下——” 景洪焦急破门。 “瑞王殿下带兵包围了楚王府!云峰正带人与他们府外对峙。” “不,放瑞王进府。” 幽沉阴冷的话语从陆辞川薄唇中吐出,眼神中闪过一丝玩味。 第8章 谋逆之罪 东方晗跟随着陆辞川一同来到楚王府前院。 瑞王陆乾的人已将楚王府前前后后包围住,他手持长剑,直指陆辞川——“快把齐王交出来!” 陆辞川一双凤眸凌然盯视着陆乾:“找齐王?那便去大理寺监牢,急吼吼来本王这里作甚。” “陆辞川!就是你将斐哥从大牢里掳走的!” 陆乾怒火中烧,尤其是看见东方晗竟然也在楚王府的时候,张口大骂起来:“好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竟然和陆辞川这个狗东西厮混,齐王被他抓走,你也是知晓的吧!” 东方晗眉头紧蹙,摆出一副委屈可怜的模样:“哥哥误会晗儿了,我来此只是为了向楚王讨教书法。” “东方晗……”陆乾轻蔑地冷嗤一声,“你简直和母亲一模一样!她为了得到皇位可以委身于洛川侯,生下你这个野种……而你为了保住小命,许是早就爬上了陆辞川的床榻!” “我没有……”东方晗伸着脖子,意图辩解,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眼中噙满了泪。 陆辞川瞧着身侧委屈无助的少女,瞳孔不经意地微微一缩,眼底闪过一道冷厉的光芒。 他迅捷跨步上前,一把夺过陆乾握在手中的长剑,另一只手狠狠掐住他的脖颈,将他整个人提起,双脚悬空。 陆乾被扼住喉咙,呼吸困难,脸憋得通红,青筋暴起,双手和双脚悬在空中拼命的挣扎,痛苦地呜咽低吼着。 掐着他脖颈的那只大手,不断的缩紧…… “瑞王好歹也是受着皇室雅正教习长大的,出言喷脏实在是有辱皇室门楣。”陆辞川厉声说道。 言罢,陆辞川手下一松,甚是轻松的将陆乾扔出十步开外,使其重重地摔在地上。 陆乾艰难的撑起身体,捂着胸口猛烈的咳嗽着,血沫不断从口中喷出。 好一会儿才回过精神来。 “楚王意欲谋害亲王,来人!将他抓起来,送至宗正寺!” 陆乾拼尽全力朝着列阵在外的瑞王府兵叫嚷道。 然而……一阵寂静…… 一百号军士,无一人领命行动。 陆乾不可置信地望向他带来的府兵,将声音又提高了三分,呵斥道:“你们聋了吗!本王下令,让你们活捉楚王!” 依旧无一人行动。 陆乾缓缓回头,目眦尽裂地看向陆辞川。 只见那人正悠哉地将手环抱在胸前,唇角似有似无地向上勾起,极尽嘲讽姿态。 脑袋轰然一震…… 原来自己的府兵早就被陆辞川收买了! “陆辞川!你竟然将手伸到了瑞王府!” 陆辞川寒声道:“若不是你今日来本王府邸闹上这么一出,你的人就还是你的人……可惜,本王给了机会,你却不知道珍惜。” “那又怎样?本王是大晋正统亲王,而你只是旁系郡王,论身份地位,本王自是在你之上,有资格搜查你的府邸,而你无权定我的罪!” 陆乾高傲地抬起头,越是这样不利的情形下,越要以身份来施威。 陆辞川剑眉一挑,“哦?是吗?” 说着走到默默注视着事态发展的东方晗面前,没有片刻犹疑地抬起她的左臂。 东方晗疑惑问道:“楚王殿下这是要做什么?” 陆辞川神色冷冽:“给陛下的兄长定罪。” 言罢,他一手举着东方晗的左臂,一手握紧方才从陆乾手中夺下的长剑。 对准东方晗那纤细的上臂,用剑刃快速且狠戾的划过…… “嘶——” 东方晗痛苦低吟一声。 被剑刃划过的胳膊,霎时间鲜血汩汩而流,濡湿了青色纱衣。 陆辞川将长剑扔在地上,指着陆乾道:“瑞王意图行刺当今圣上,致使龙体受损,其罪当诛!如今人证物证俱全,押入天牢,容后审理。” 陆乾身体猛然一震,自己终究是被这个男人摆了一道。 他不甘心,趔趄着从地上爬起叫骂:“陆辞川,你这个狗东西!竟敢污蔑构陷皇室宗亲,迟早有一天会有报应的!还有你东方晗……咳咳咳……” 他咳喘着:“你难道看不出来吗?陆辞川狼子野心,他为了谋夺皇位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此番是搞死我们这几个亲王,下一个就轮到你啦!” 东方晗捂着手臂的伤口,因为失血与疼痛,她脸色惨白的瘫软倒地,陆辞川见状,下意识伸手搂住她的腰身,将她扶稳。 “将瑞王带下去……聒噪!” 陆辞川恹恹地道。 片刻之后,王府前院终于安静下来,徒留东方晗和陆辞川二人。 “伤口还在流血,包扎后再回宫吧。”陆辞川道。 东方晗被他拦腰扶着,抬头望向他,目色中带着哀婉。 “殿下日后也会杀了我吗?” 陆辞川避开她的眸子:“别说这些没用的话……先包扎伤口。” 谁知,东方晗竟然铆足了力气推开了他,捂着染血的臂膀,脚步虚浮地朝府外走去。 望着女人柔弱却倔强的背影,陆辞川心头一酸,随即嘴角扯出一笑:“没想到兔子也有脾气。” …… 是夜,陆辞川端坐在书桌前,凝视着东方晗留下的字—— 风禾尽起…… 烛火跳动着映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半明半昧。 “主子……” 侍从云峰进入书房,“刚才大理寺来报,瑞王殿下在狱中凭空消失。” 陆辞川沉眸:“又是在狱中消失?” “主子,属下总觉得最近朝堂内外不安宁。” 陆辞川道:“这朝堂有几日是真正安宁的?” 脑海中,不知怎地浮现起东方晗那张楚楚可怜的小脸。 “咱们的小女皇还傻傻的求本王庇护,可是眼下就连本王也不知道是何方势力对齐、瑞二王动了手。” “会不会是长公主?”云峰猜测。 陆辞川摇头:“在她的封地安临,也许她有这本事,但这是在京中,是本王的地盘,倒不会给她下手的机会。” “那会是谁?” “不用费尽心力去猜测这些,咱们且行且看。” 陆辞川站起身,拍了拍云峰的肩头,言罢,披上大氅向府外走去。 云峰不解:“主子这么晚了是要去哪里?” “进一趟皇宫,看看咱们的小女皇是不是被今日之事吓丢了魂。” “主子……现在这个时辰,宫门已经下钥了。” 陆辞川挥袖离去:“进宫又不止那一条路。” 第9章 你会心疼吗 女皇寝宫,昭贤殿。 东方晗沐浴后并未入寝,而是屏退了侍女内监,伏在桌案上,临摹诗集。 突然,一只骨节分明且修长的手,从她身后悄无声息地探来,将桌上的诗抄拿起。 东方晗一惊,转过头去,瞧见身后,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逆光而立。 看着来者,她惊诧地问道:“楚王怎会出现在昭贤殿?这个时辰,宫门早已关闭,不允许任何人进出。” 陆辞川翻看着手中的诗抄,漫不经心地道:“只要是本王想去的地方,总会有法子。” 其实东方晗知道他是从何处进宫的。 皇宫中有大大小小六十四处密道与宫外相通,不过只有历代皇帝知晓其具体方位。 因为母亲去世的突然,东方晗并未拿到母亲手中的皇宫建造图纸。 不知怎的,皇宫构造图落在了陆辞川手中。 “陛下真是好兴致,这么晚了还不安歇,竟伏案临摹本王所书的诗抄。”陆辞川道。 东方晗抬眸望向他:“还不是因为殿下您不分轻重伤我的那一剑,手臂疼痛难忍,自是无法入睡。” 那语气,满腔的委屈与怨怼。 陆辞川沉眸:“陛下糊涂,你手臂上的那一剑,是瑞王所刺。” 呵!还真是千年的狐狸成了精啊! 东方晗无语,继续演戏,一双明亮的眸子中开始闪着泪光。 她不理会陆辞川,径直走到美人榻边坐下,像是在刻意躲避。 陆辞川喟叹,这女人年纪不大,气性倒是不小。 他跟过去,从袖口中取出一个白玉瓶。 “今日之事,本王给你赔个不是。喏,将此药涂在伤口处,止痛且不会留疤。” 陆辞川将药瓶递过去。 东方晗未接,撇过头去,幽怨地撅着嘴。 见她此番举动,陆辞川心下一恼。 小皇帝胆子真是越来大了啊,竟敢对着本王甩脸色! 他不由分说的抬起东方晗受伤的左臂,掀开她的衣袖,一条洁白如玉的手臂袒露而出。 “你做什么?” 东方晗下意识将手抽回,却被陆辞川又握紧了几分,不得动弹。 “楚王殿下,请您自重,男女授受不亲。” 陆辞川阴鸷一笑:“怎的?陛下前些日子还对我投怀送抱,几天不到,竟换了一副嘴脸?” “我……” 东方晗刚想说些什么,却见身旁的男人正在解开自己包扎伤口的白纱。 手下的动作甚至轻柔,不似平时那个寒意凛然的摄政王。 解下白纱,他将白玉瓶中的药粉撒上去,东方晗瞬觉伤口处一阵凉意,疼痛感消失。 手臂觉得有些麻木,她不禁动了动。 “弄疼你了?”陆辞川低声问道。 东方晗周身恍惚一瞬,她没听错吧,陆辞川竟然也会如此温柔的对人说话? 心头爬上一丝酥麻之感。 她镇定神色,道:“你会心疼吗?” 为她包扎伤口的手怔停在半空。 片刻之后,只听陆辞川揶揄道:“女皇陛下可真会开玩笑。” 谁知,此言一出,东方晗眼眶一红,竟然开始落泪。 陆辞川眯了眯眼,一股捉摸不透的烦躁涌上心头。 “你哭什么?本王又没欺负你?” 东方晗哽咽道:“在这世上,从来都没有人心疼我……” 陆辞川有些慌乱,暗自后悔今夜来了这昭贤殿。 眼下只想尽快逃离。 “既然陛下伤口无碍,那本王告退。” “楚王殿下——” 东方晗攥住他的衣角,她眨了眨方才哭红的双眼:“多谢殿下深夜前来送药,更深露重,晗儿还未来得及给您奉盏热茶。” “不必!” 陆辞川不想再与她过多的纠缠,这个女人惯会扰乱自己的心神。 东方晗不依,站起身斟来热茶。 “殿下请饮杯茶再走吧。” 她迈着快步走向陆辞川,话音未落,脚下一个趔趄…… 一杯滚烫的茶水不偏不倚地泼在了陆辞川的衣袍上。 “哎呀!这可如何是好!都怪我没留意脚下!”东方晗不知所措地用袖口去擦拭陆辞川衣袍上的水渍。 陆辞川剑眉紧蹙,盯视着眼前女子惶恐慌乱的举动。 “外袍已经湿透,得赶紧脱下来,不能再将里衣浸湿了。” 东方晗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解对方的束腰。 陆辞川捉住她的手腕:“外袍脱了,本王要怎么回去?” 东方晗动作停滞,愕然抬眸:“确实……昭贤殿里没有男子衣袍……” 沉思片刻,她的眸子中闪起光亮:“殿下若是不嫌弃,可以换上内监的服制,反正夜深无人瞧见。” “什么?你竟然让本王穿内监的衣袍?”陆辞川握着她细腕的手,又缩紧了几分,语气中带着厉色。 “有衣服换上总比衣袍湿漉漉裹在身上好!”东方晗劝说道。 陆辞川想着自己八成是疯了,才会觉得这个女人竟然说得有几分道理。 见他展眉动摇,东方晗立刻命东来送上一套内监衣袍。 陆辞川脱下湿衣扔在美人榻上,不情不愿地背过身去套上新衣。 然而,他并未察觉,此时的东方晗正小心翼翼地靠近了自己换下来的湿衣。 她将手探进衣袍的袖兜中,摸到了他的私印…… “殿下真是俊朗非凡啊!虽穿着内监的衣服,却掩不住周身的贵气。”东方晗上前恭维道。 陆辞川面露不悦之色,披上大氅,拿起换下的衣袍,往殿外走去。 “殿下一路走好,明日早朝咱们再见。” 陆辞川冷哼一声,心底暗忖道:最好别见! …… 陆辞川离去后,东方晗唤来侍女南音。 她摊开手掌,上面赫然印着一个红色的图案。 “立刻描摹出这印章的全貌,务必做出和陆辞川私印一模一样的印章图案来。” 只见南音气定神闲地在纸上画着,不出半柱香的功夫,便将东方晗手掌中拓下的印章图案完美的画了出来。 东方晗满意地点点头:“南音的画工当真是世间一绝。” 南音说道:“主上,北雁传来消息,那二人已经安置妥当,问您什么时候过去?” 东方晗杏眸微眯,勾唇浅笑:“不急。先关上几天,挫一挫他们身上的那股傲劲儿。” 第10章 装出来的柔弱 昏暗无光的窄小房间中,潮湿闷热。 陆斐与陆乾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关在这里几日了。 平日里金尊玉贵、锦衣玉食的王爷,现在却在此处啃着干饼和难以下咽的馊菜。 起初他们二人是不肯吃的。 奈何关的时间久了,饥饿难耐,也只能闭着眼把这些东西吞进肚里。 吱哑—— 门被打开,一束强烈的光亮照进屋内,刺得二人睁不开眼。 朦胧恍惚间,只见一个裹着黑色斗篷的女人走了进来,她的身后跟着一男一女二人。 “你是谁!为什么抓我们!本王可是大晋亲王,你们劫狱且凌虐亲王,是犯下重罪!”陆斐扯着嗓子叫嚷着。 女子摘下斗篷帽兜,沉声道:“关了半个月,还是没能磨掉你们的气性啊。” “东方晗!竟然是你!” 陆乾瞪大了枯陷的双目,难以置信。 陆斐伸出颤抖的手指向东方晗:“你凭什么将我们兄弟二人绑来此处!” “齐王、瑞王对朕出言不敬,掌嘴二十。”东方晗厉声正色道。 东来和北雁领命上前,撑开手掌,对着二人的侧脸重重地扇了下去。 一阵有节奏的噼啪声,伴随两王有气无力的哀嚎叫骂,充斥着整间屋子。 掌嘴毕,二人原本已经枯槁惨白的脸庞覆上了一层层血印和青紫,嘴角不停渗出鲜血。 陆斐甚至被打掉了两颗门牙。 他们这才恍然大悟,东方晗之前柔弱胆小都是装出来的,眼下才是她本来的面目。 “东方晗!你究竟想要做什么?是陆辞川让你来折磨我们的?你可真听那个狗东西的话啊!” 东方晗笑着摇头:“你们想反了,是朕利用陆辞川的手段,将你们下了牢狱,这才有机会劫下你们,同你们清算一些往事。” “清算什么?” 东方晗目光凌厉的盯视着二人:“还记得西月吗?” 陆乾道:“那是谁?东方晗你不要太过分!快把本王放了!” 东方晗挑眉冷笑:“你们果然不记得这个名字。” 说着她从袖口中拿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扔到二人面前。 “朕只能放你们其中的一人。二位兄长各凭本事,谁夺了这把匕首,朕就放谁走。” 二人闻言,先是一怔,随即开始扭打在一处,争抢匕首。 看着昔日狼狈为奸的兄弟二人,此刻为了一个活命的机会打得头破血流,东方晗会心一笑……真是有趣! 最终,陆斐被陆乾一脚踹飞到墙根,陆乾夺下了匕首,紧紧地握在手中。 “东方晗!匕首……本王抢到了!” 他喘着粗气,脸上露出一丝胜利者的欣喜。 “大胆!岂可直呼圣上名讳!跪下叩罪!”东来呵斥他。 陆乾心有不甘,但想着保命要紧,还是重重地跪在地上,低垂着头颅,咬牙切齿道:“陛下恕罪……” “既然瑞王得了匕首,那就再做一件事。” 东方晗朝东来使了一个眼神。 东来朝着墙角处的陆斐走去,将脱了力的他拖到不远处的十字木架上捆绑住,摆成一个“大”字。 之后,掀起陆斐的衣袍,一把拽下了他的裤子。 “士可杀不可辱!东方晗你这个恶毒的女人!究竟想要做什么!”陆斐目眦尽裂的呼呵道。 东方晗只是笑着:“齐王殿下还是学不会尊敬主上。” 她沉眸望向跪在地上的陆乾:“你去把他身下的那个东西割下来,朕便放了你!” “东方晗……”陆乾脱口而出,却立刻收住了怒色,转换语气,哀怨道:“陛下何故出尔反尔?方才说的是抢到匕首就放了我,为何现在又要……” 东方晗道:“朕是皇帝,规矩由朕定!你的生死自然由朕决定。” 第11章 因果报应 “朕是皇帝,规矩由朕定!你的生死自然由朕决定。” 东方晗居高临下的睥睨着他,泰然地说出这句话。 陆乾至今想不明白……为何一个平时娇柔软弱,唯唯诺诺的女子,现在完全变了一个人! 她骗过了所有人! “快去……别让朕等久了,又改变了主意。”东方晗语气凌厉,命令道。 陆乾无奈叹息,握紧了手中的匕首,朝着十字木架上的齐王陆斐走去。 陆斐惊慌,声音在颤抖:“乾弟……你要做什么?可使不得啊……咱们是亲兄弟!” 陆乾目色沉沉,语气中带着决绝:“斐哥,对不住了,我也只是想要活命!” 银光冷冽的匕首一寸一寸靠近…… “不要啊乾弟……” “陆乾……本王求求你……” “啊啊啊啊啊——” 尖锐刺耳的惨叫声划破了夜色的寂静。 陆乾扔掉匕首和手中那团血肉模糊的东西,瘫软倒地。 绑在十字木架上的陆斐因为剧烈疼痛和大量失血,晕厥了过去。 “已经按照陛下说的去做了……可否放了本王……”陆乾双目失了神色,呜咽说道。 只听一道漠然的声音传入耳中:“朕答应放了你,是让你不用遭受齐王那般剜肉破身之苦。但,对你二人的惩罚远没有结束……” 陆乾脑袋轰然一震。 北雁端起两碗汤水,分别给陆斐和陆乾猛灌了下去。 “你又想做什么?我们兄弟二人究竟怎么惹到了你?”陆乾几近崩溃。 “朕给你们喂下的,是从你们府上搜罗来的‘春香合欢散’。” 陆乾犹如遭受晴天霹雳般瞪大了眼睛,慌忙伸手扣自己的喉咙,想要将刚才喝下的东西呕出来。 然而……无济于事。 “春香合欢散……多年来你们给无数女子用了这个东西,让她们被迫承欢,受尽折磨,今日你们便也尝一尝它的滋味。” “究竟是为什么……”陆乾不死心问道。 东方晗冷冷地道:“种下什么因,会得到什么果。当年你们兄弟二人在行宫中,用尽变态手段欺凌朕的侍女,令她含恨而终,可曾想到会有今天?” 原来从她十二岁起,便记恨上了他们…… 陆乾自嘲一笑,他们兄弟姐妹几人,为了皇位明争暗斗多年,但谁也没将身处行宫十五年的获罪皇女放在眼中。 不曾想,蜉蝣撼大树,终是她得了皇位。 也不曾想,一直以柔弱无能示人的她,真面目竟是如此心机深沉,歹毒狠辣的人。 “陆辞川知道你是这样的一个人吗?” 陆乾狰狞地笑着,“若是知道你的委曲求全都是装出来的,以他的雷霆手段,你怕是会被生吞活剥,大晋朝人尽皆知,他觊觎皇位久矣” 东方晗神色自若:“朕与摄政王谁输谁赢都没有定数……但我的‘好哥哥’……你们是没法子看到结局了。” …… 穿戴好黑色斗篷,东方晗走出小屋。 夜深似墨,清风拂过,吹散周遭由小屋中带出的血腥恶臭气息。 记忆回到了五年前的那天…… “带我去见母亲。”她对苏嬷嬷说道。 放下怀中已经冰冷的西月尸身,她跟随着苏嬷嬷去到暂来行宫小住的女帝东方勤寝宫。 自从三岁被驱逐出宫,她面见母亲的次数屈指可数。 甚至记不清母亲的相貌。 此番再见,发现母亲似是得了病,憔悴了许多,但依旧目光凌厉,威严之色不减分毫。 “母皇,儿臣斗胆,想要皇太女之位。” 东方勤似乎对她所言,在意料之中:“三岁那年,生辰宴上你当着文武百官之面,毫不避讳的直言——愿日后能如母亲那般,成为坐在最高位置上呼风唤雨之人。因此犯下僭越之罪,被外放至行宫。十年过去了,你依旧还存着那想法?” 东方晗直视着母亲的眼睛:“是的。不过心境不同。幼时只觉得九五至尊之位,尊荣无限,令人神往……现在,儿臣明白了,权力并不代表恣意妄为,相反,权力越大,身上肩负的责任也就越多。儿臣想要成为掌握最高权力者,这样便可制定规则,保护那些需要保护之人,消灭世间不公平之事。” 良久,女帝东方勤缓缓开口:“晗儿……你是几个子女中最像朕的。朕允你五年后登上那至尊之位,放手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只不过,你要时刻谨记,手握天下最大的权力,反而处事步履维艰,这个度要把握好。” 东方晗没有料到,母亲竟然答应了自己。 只不过…… 为什么一定是五年后? 那时东方晗并未想明白。 直到五年后,母皇殡天的消息传来行宫,她才知道…… 母亲也许早就知道只剩五年的寿命。 苏嬷嬷带来母皇离世前留给自己的一封信,上面书写着朝堂中盘根错节的关系,也写着她毕生未完成的政务,当然也有同她亲生父亲洛川侯程恺之的往事。 信的最后,她写道:“晗儿,这大晋天下就交给你了,愿你珍之,重之。” “主上,上官将/军来信。” 北雁的话语将东方晗的思绪拉回。 她展信,随即嘴角上扬:“看来上官卿卿的镇国军已经部署好了,大军随时可以开拔。” “主上……我担心……”北雁欲言又止。 “你担心陆辞川会被我们此举激怒,与我们拼个鱼死网破?”东方晗反问道。 北雁点头,眸子中闪过一丝忧虑。 东方晗倒是淡然自若:“赌一把。看看陆辞川这只难以驯服的虎狼,能否被朕驯服。” “还有……”东方晗调转话题,“安插在各位大臣府中的人也要尽快上报府中动向,切不可大意暴露。” 北雁自信地道:“主上尽管放心,属下调教出来的人,不会出错。” 第12章 皇室丑闻 “你们听说了吗?半月前,齐王和瑞王在大理寺监牢,不知被何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掳了去,昨日才被人找到……” “在何处找到的?” “长安城东郊张氏农场的猪圈里……你们猜有荒诞?被人发现的时候瑞王正和猪躺在一起……” “齐王更惨,不知被谁取了下身的那东西,还扔进了龙阳窟里,被里面的人折磨了一整夜。” “他们如此遭遇,也算是老天开眼,报应不爽。谁不知道这两个王爷嚣张跋扈惯了,多少姑娘被他们害了清白名誉,却申冤无路。” …… 长安城朱雀大街的官道上,一架镶金雕玉的华贵马车疾驰而过,朝着皇宫的方向驶去。 街道两旁百姓们对宫闱秘事的议论打趣之语,传入了车中人的耳朵里。 陆若澜绷着那张精致的脸,愤恨地咬紧牙关,紧紧握着拳头,指节泛白。 一入宫门,直接奔向昭贤殿,瞧见东方晗正在后园中给花草修剪枝叶。 “你倒是有闲情雅致摆弄你的花花草草?” 东方晗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乖顺地对陆若澜行礼。 见到眼前这个娇柔女子,虽说是皇帝,但还是识大体的以长姐为尊,陆若澜的盛气去了一大半。 “齐王和瑞王的事情,你都听说了吧。” 东方晗故作忧愁之色:“二位兄长眼下情况很是不好,状如疯癫。” 陆若澜带着命令的语气道:“快些下旨,将他们请出牢狱。” “长姐……这恐怕……”东方晗怯生生躲闪着陆若澜凌厉的目光,“二位兄长之前是因罪入狱,摄政王不会同意……” 陆若澜讥讽一笑,“你这个皇帝当的真是窝囊,什么都要听陆辞川的,要不直接把皇位让给他坐?” “长姐,您知晓的……晗儿并无意什么皇位,但这是母亲生前的最后一道旨意……” 不提皇位之事还好,一提起来倒是触到了陆若澜的逆鳞! 她至今想不通,为何这个娇滴滴草包会被母亲选为下一任帝王! “东方晗,奉劝你和本宫站在一处,不要再软骨头的听从陆辞川之令。你难道看不出吗?他现在敢对齐王和瑞王下此狠手,下一次就会轮到你我。” 不等东方晗做出反应,陆若澜变拉扯着她一路回到内殿,于桌案前,她从怀中掏出一张赦令。 “将皇帝玉玺拿出来,盖印。”陆若澜命令道。 东方晗面状窘迫地摇着头:“长姐,不可。” “有何不可!”陆若澜沉着脸,伸手便要去抢夺被东方晗紧握手中藏在身后的玉玺。 “给本宫拿来!” 二人一抢一护,混乱之际,盛气凌人的陆若澜冲着眼前之人的脸庞一掌挥下。 惊得东方晗赶紧闭眼。 谁知掌行半空,竟被一只强有力的大手劫住。 那只手,紧紧地握着陆若澜的手臂,力道仿佛是要将她的骨头捏碎。 陆若澜吃痛拧眉,望向来者,正是狗东西陆辞川。 陆辞川恹恹地甩开长公主的手臂,像是触碰了脏东西般,嫌弃地斜睨了她一眼。 另一手护在东方晗的身前,不让陆若澜靠近她半步。 “长公主这是在做什么?” 陆辞川冷声道,顺手拿起桌上放着的赦令,“齐王、瑞王之罪触及国法,罪不容诛,若是赦免,怎能堵朝臣之口,安百姓之心?” 陆若澜气得蛾眉倒蹙,凤眸圆睁:“少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陆辞川,别以为本宫不知道……就是你!设计陷害他们,还将他们掳走折辱!” “长公主可真会说笑,本王何曾陷害?那些罪事,不都是他们自己犯下的吗?” 一旁的东方晗闻言,心里讪讪一笑,抚摸着上臂那道已经结痂的剑伤…… 这不就是陷害瑞王的证据吗? “陆辞川你这个下贱的罪王之子,腌臜货色!” 陆若澜是贵人风骨全然不要,也要当面骂上陆辞川几句,以解心头之恨。 很显然,她的话并没有激怒陆辞川,他幽沉着嗓音道:“毕竟是皇亲贵胄之辈,公主还是要时刻注意言行举止,不要丢了皇家颜面。还有……” 他目色一变,带上一丝挑衅与阴鸷:“听闻驸马爷在走运私盐,还同南魏旧友来往甚密,不知这走私罪和通敌罪明日提上朝堂议程如何?” “你!”陆若澜一时哑言,恨恨地盯着眼前这个森寒阴冷的男人…… 陆辞川道:“若是长公主不想夫君遭遇牢狱之祸,明日便收拾了行装回到临安封地,本王卖你一个面子,这些事情,不会上了朝堂。” 陆若澜咬牙愤懑,奈何被人掣肘,不能发作,喟叹一声,“陆辞川,你最好说到做到。” “本王向来言出必行。” 陆若澜终是悻悻离去。 “殿下又帮了朕一次。”东方晗软糯糯的声音传来。 陆辞川注视着她,眸中带着几分无奈:“若是本王没来,你就任凭她这样欺负?门口那么多守卫在,不知道唤他们?” 东方晗小声道:“那毕竟是朕的皇姐,也是大晋长公主,身份尊贵。” “你还是大晋皇帝呢!怕她作甚!”陆辞川言辞中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怒意。 不知为何,陆辞川维护自己的话,让东方晗心里一阵激荡,些许犹疑。 从他那深不见底的幽深眸子中,东方晗似乎看到了另一种不可言喻的情绪。 “也许朕真的不适合当大晋皇帝……” “确实不适合。”陆辞川勾唇冷冽一笑,极尽嘲讽。 …… 陆若澜从昭贤宫出来后,直接去往大理寺天牢。 在那昏暗幽深的监牢中,她见到了两个皇弟。 两人披散头发,周身沾染着血污,散发出阵阵恶臭。 谁能想到,大晋朝身份尊贵的亲王,如今却浑身爬满蛆虫,苍蝇围绕左右,痴痴傻傻,发疯似的手舞足蹈。 “斐弟,乾弟……” 她轻声唤道。 眼前的二人没有回应,只是冲着她傻笑,涎水顺着嘴角流下。 她悲伤地合上眼,气极颤声吐出三个字:“陆……辞……川……” 紧接着,陆若澜缓缓睁开双目,阴沉着那张姣好的面容,决绝地抽出佩剑,一步步逼近陆斐和陆乾。 “斐弟,乾弟……阿姐帮你们一把,让你们不必在这世间受苦……安心去吧,阿姐会替你们报仇……” 第13章 你不相信朕? 长安东城,夜幕笼罩下的沈国公府迎来了一位尊贵的客人。 沈国公肖远风亲自迎接,屏退侍从,与其房中密谈。 “沈国公辞官二十余载,可曾想过重返朝堂。”东方晗恭敬问道。 “老朽已逾花甲,无心庙堂。” 肖远风弓腰一礼,大有推脱之意。 东方晗道:“国公当真无心于朝堂事?那为何上书于朕,密谏劝言削弱楚王之势。” 面前之人虽已至花甲年岁,脸上布满沧桑的皱纹,却依然腰背笔挺,风骨犹存。 他沉声一叹:“老朽不想见权臣当道,蒙蔽圣听,否则,到头来承受这一切的还是大晋百姓。” 东方晗知道,沈国公有这样的感慨,是因为二十多年之前陆氏顺元帝在位期间,亲奸佞远贤臣,致使朝局动荡,民间纷争四起。 沈国公时任宰辅,却有心无力,心灰意冷辞官隐退。 “沈大人,今时不同往日了。大晋在母皇的治理下,重现了百年前的盛世天朝之姿,而朕接过衣钵,却深感朝中无可用之臣,正需要您这样有经国治世的人才辅佐。” 东方晗再三拜首。 沈国公瞧着眼前这个只有十八岁的女郎,心中感慨万千,甚至有些欣慰。 原本担心嘉宣女帝将皇位传给她,会将大晋送入万劫境地……不曾想,这女娃并不像市井传言的那般柔茹寡断。 “大人……朕欲许卿丞相之位,并且允您继续推进当年被顺元帝否了的赋税征田新政。还望大人重返朝堂,助朕稳固江山。” 二人正谈着,北雁疾步而入,附在东方晗的耳畔说了些什么。 东方晗闻言紧锁娥眉,赶忙对着沈国公躬身行礼道:“朕不会逼迫大人做出决定,可容您思量几日。眼下朕有些急事需要回宫,后续事宜会派人与您沟通。” 言罢,领着北雁脚下生风似的离开了沈国公府邸。 “陆辞川什么时候到的昭贤殿?” 北雁道:“我们的人时刻守在宫外密道口,发现楚王从那里往昭贤殿而去,半柱香已过,怕是人已经在昭贤殿了。” …… 东方晗带着夜露风尘回到昭贤殿之时,陆辞川正慵懒的半身倚靠在美人榻之上,端杯啜饮。 那悠闲自得的样子,仿佛这里是他的府上。 他一双凤眸狭长悠然,意味深长地盯视着周身带着寒气而归的东方晗。 “陛下这么晚是去了何处?” 那语气看似漫不经心,实则问询打量。 东方晗似笑非笑,眼神躲闪道:“朕睡不着,去御花园走了走。” “哦?是吗?” 陆辞川挑起声线,很是不信。 东方晗走过去,坐到他的身侧,用那双看上去天真又无辜的杏仁眸子注视着他:“你不相信朕?” 呵…… 陆辞川瞧着她这般姿态,心情复杂。 之所以来这昭贤殿,是因为王府的探子来报,说皇帝悄声去了沈国公府。 深夜会见老臣,却对他隐瞒此事,这件事值得一万点怀疑。 但他还没询问上几句,这女人便又开始委屈上了,倒像是他冤枉欺负了她……真拿她没办法。 正在心里暗忖着,东方晗突然挺身靠近,冷不防地搂住他的脖颈,身体与他紧密相贴。 女子身上淡雅的兰香盈满他的鼻腔,她那若有若无的呼吸声飘散在耳边,止住了他的心跳。 陆辞川霎时脑中一片空白。 “殿下深夜前来,是因为想见晗儿吗?告诉您一个秘密,晗儿之所以去院中散步,也是因为总想到殿下,夜不能寐。” 那声音悠扬,像是轻羽拂过陆辞川的心尖,酥酥麻麻。 这个女人莫不是疯了吧! 陆辞川下意识想要握住东方晗的手腕,将她推开,谁知就在手掌触碰到她冰凉却细腻的肌肤时,心脏一阵狂跳起来。 有那么一瞬……他竟不想将她推开了…… 陆辞川觉得,自己怕是疯了。 若不是疯了,怎会被她三言两语勾得心神大乱。 拼得所剩不多的理智,他推身站起,正了正神色:“陛下这是作甚?全然不顾帝王的姿态与体统。” 东方晗故作深情,望着眼前这个被自己撩拨的方寸大乱的男子:“殿下不喜欢晗儿这样吗?” 鬼才会喜欢! “夜已深了,陛下还是早些安寝吧。” 这是陆辞川第二次来昭贤殿,同上次一样,最终是以想要逃离收场。 “明日是休沐日,不用早朝。难得清闲一日,殿下可愿意去御马园教晗儿骑马?” “本王没空……”陆辞川直接回绝。 东方晗楚楚可怜地望向他,眼中尽是期盼:“殿下一定会来的,对吗?” …… 陆辞川回到楚王府时,云峰便来到身边。 “主子,她有说自己去了何处吗?” 陆辞川蹙眉摇头,却不知怎的,只是勾唇浅笑。 只不过这笑容让人顿感脊背发凉。 “咱们的小皇帝开始说谎了……” 云峰道:“属下认为皇帝掩人耳目的拜访沈国公府,其心不纯,多半是想要瓦解您在朝中的势力,咱们要谨慎提防。” 陆辞川的双眸蒙上一层阴冷的寒光:“看来是本王平时对小皇帝太过纵容了,让她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 第14章 不解风情摄政王 “殿下果然来了!” 翌日清晨,御马园中。 东方晗身穿正红色束腰骑装,精神焕然地立于陆辞川面前。 陆辞川见她金钗挽起墨发,鹅蛋脸上一双杏眸含着笑意,整个人显得清丽脱俗,宛若明媚朝阳,使他眼前一亮。 但他却不动声色将一丝欣然隐藏在眼底。 陆辞川向来不愿将真实的喜怒哀乐表现出来。 冷漠道:“再多言,本王便离开。” 东方晗悻悻撇嘴,小声嘀咕:“不解风情的摄政王……” 陆辞川自是听到她在说些什么,却也装作没有听见,从旁牵来一匹红鬃骏马,言归正传道:“上马。” 东方晗定定的望着眼前足比半人高的马:“这么高,如何上去?” 陆辞川倨傲着神色道:“一手抓着缰绳,一手撑着马背,脚踩马鞍,蹬跨即可上去。” 东方晗照着他所言尝试,却因为力薄,无法跨上马背。 几次失败后,她眼中没了光,失落道:“朕做不到。” 陆辞川瞧她失意模样,无奈摇头着走近她的身旁。 他伸出双手握住东方晗纤细的腰枝,一施力,轻松将她托举至马背。 突如其来的失重之感,让东方晗下意识地闭上双眼,紧紧抓住陆辞川的袖袍。 “陛下,可以睁眼了……也请松开本王的衣袖……” 东方晗缓缓睁眼,但紧握陆辞川衣袖的手依旧没有松开。 “手可以松开了……”陆辞川再次冷声道。 东方晗抿嘴摇头:“太高了,朕害怕。” 陆辞川无奈地用舌顶了顶腮帮,真是拿这个女人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只好也横跨上马,坐在东方晗的身后,张开双臂拥着她。 “抓紧缰绳!”他一边道着,一边用双手将东方晗握着马缰的双手包裹住。 还不等东方晗作出反映,他猛夹马腹,骏马奔腾向前。 东方晗惊呼一声,倏然向后倒去,彻底陷入了陆辞川宽阔坚实的怀抱中。 一瞬间的紧密相贴,彼此感受着对方身上的体温,东方晗只觉得一颗心没有节律的乱跳着,一道绯红爬上了双颊。 她分不清,身体这般强烈的反应是因为自己第一次纵马驰骋,还是因为身后那个正拥着自己的男人。 而身后的男人,此刻一双冷肃的眼眸寒意渐渐褪去。 瞧见东方晗将他当成了唯一依靠,紧张万分地倚在他的怀抱中,心也随之一颤,不由自主的又将环抱着她的手臂缩紧了几分。 围着马场跑了几圈,陆辞川勒马停下。 他翻身下马,对着东方晗伸出手来:“下来吧。” 东方晗定了定心神,将手搭在陆辞川的手上。 谁知,就在准备跳下马的马一瞬,陆辞川竟将支撑着她身躯的那只手突然撤开。 失了支撑力,又是初次下马,东方晗脚下一软地朝地面跌落下去。 “啊——” 她惊呼。 陆辞川就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嘴角扬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 身体快要触碰地面时,陆辞川一把搂住了她的腰,终是没让她重重地摔在地面上。 东方晗惊魂未定地喘着气,嘴唇发白,颤抖着声音道:“殿下为何要捉弄朕?” “本王是想让你明白一个道理……”陆辞川施施然道,“本王可以让你坐上去,也可以让你摔下去。能够接住你的只有本王,离了本王,定会粉身碎骨。” 东方晗目色一沉。 她知道,陆辞川这是在点她昨日擅自出宫之事。 但究竟他对自己的行动和意图了解几分,东方晗不得而知。 正想着,突然听闻身后传来几个快速奔来的脚步声。 陆辞川警觉回头,只见四个御马园中的养马人,抽出藏在腰间的软剑,径直的朝向还未缓过神色的东方晗刺去…… 第15章 遇刺 陆辞川见到来势汹汹的四名刺客,脸色阴沉下来。 他松开东方晗的腰枝,一个飞身上前,踢开他们的软剑。 东方晗作壁上观,眼里却没有遭遇刺杀时应有的慌乱害怕。 她静静地看着陆辞川与四人纠缠打斗,虽然他没有佩剑,但却不落下风。 不愧是在战场上历练多年的将、军。 然而,悠闲不到片刻,威胁便来临了。 四名刺客似是分工明确,两人与陆辞川缠斗,让他无法分身。 另外两人持剑朝着东方晗飞来,锋利的剑尖对准东方晗的胸膛,凌厉的刺来。 东方晗心下一紧,想要挪身躲避,不知何时陆辞川竟出现,挡在了她身前。 噗嗤—— 是利剑插入血肉的声音…… 周遭的空气霎时凝结。 东方晗望向身前之人,只见他的肩头仿若绽开了一朵血莲。 刺眼夺目。 “陆辞川!” 东方晗惊呼他的名字。 被剑刺穿右肩的陆辞川没有半分的痛苦之色,眼神却越发的狠厉。 趁着刺客分神之际,他倏然上前掐住刺客的脖颈,将他甩出数尺之远。 没有半分犹豫地拔出插在自己肩头的那柄剑,滚烫的鲜血随之喷涌而出,溅在了上前查看他伤势的东方晗那张白皙的脸上。 陆辞川墨色的眸子此刻充斥着猩红之色,猛然推开东方晗,手持着染血之剑,朝着几名刺客走去。 不出片刻,几人应声倒地,脚筋皆被挑断,痛苦地在地上爬滚呻吟。 “招惹了本王,就要想到会落得如何下场。” 东方晗身如撞钟般的一震,眼前的男人半边身子被殷红的血色浸染,眸色之中,一抹浅浅的红,藏着嗜血戾气,让人不敢靠近。 他对刺客说的话,在东方晗看来,仿佛也是在对自己说着。 一想到方才陆辞川受伤是因为替自己挡下了一剑,东方晗定了神色,来到他的面前。 “楚王殿下!您有没有事?都是晗儿不好,让您分神受了伤。”眼中尽显焦急地关切。 陆辞川收住刚才发作出来的阴鸷,漫不经心地道:“这点小伤不算什么。” 然而,话音未落,他只觉得呼吸一滞,周身侵袭着撕裂般的疼痛,随后眼前一抹黑地重重倒地。 若说刚才的关切是演出来的,此时看着陆辞川倒在自己眼前,她倒是真的有些慌神。 东来赶到,为他搭了脉,面色凝重地道:“剑上抹了毒。” 御林军姗姗来迟,来者皆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堂堂摄政王殿下也有昏迷倒地之日! “将楚王殿下送至昭贤殿偏院,请太医来救治。刺客都带下去审讯,务必要问出他们是受何人指使来刺杀朕!” 东方晗命令道。 惊魂半日,回到昭贤殿中,东方晗传来北雁。 北雁在宫中没有入册宫人身份,一直都隐藏在暗处,保护着东方晗,同时等待着她传达行动命令。 “那四个养马人不是你派去的?” 北雁眉头紧锁:“属下按照主上的吩咐在御马园安排了刺客,想要趁机对陆辞川动手使其受伤……不过那四人不是我的人,他们先动了手。并且可以看出,他们的目标是刺杀您。” 东方晗思量着:“虽不知那些刺客是何人派遣,但最终咱们的目的达到了……让陆辞川受伤,不能上朝。只不过……” 只不过……她是想让陆辞川受伤几日而已,没想过让他死。 她的眼中盛满了忧虑之色。 那些刺客的剑上涂着的毒药不知是何物,会不会送了他的命…… 第16章 殿下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楚王殿下中的毒可有解法?”东方晗问询救治陆辞川的张太医。 张太医回禀:“此毒可解,楚王每日外用内服微臣配置的汤药,半月后便可肃清体内之毒。只不过,需要静养,这几日不可挪动。” 东方晗道:“传令下去,摄政王为救朕而身受重伤,特赐在昭贤殿侧院静养,任何人不得打扰。” 东方晗对这个结果很满意,他死不了,却也因为受伤动不了。 陆辞川养伤的半个月,正是她部署一切的好时机。 入夜,东方晗来到偏院探望。 云峰和景洪守在门口,不愿让她进入。 毕竟他们主子是因为这个麻烦缠身的皇帝受的伤。 “让陛下进来。” 屋内一道虚弱的声音飘然而至。 东方晗推门而入,床榻上的那个人,此刻阖目半倚着。 陆辞川褪去外袍,只穿着中衣,右肩处隐隐可见殷红的血渍穿透包扎的纱布。 一股淡淡的血腥气息飘散在屋内。 他脸色苍白,不见平日的凌厉之色,胸口缓缓地一起一伏,仿佛每一次的呼吸都牵扯着五脏六腑的疼痛。 东方晗心头一紧……这样的陆辞川她还是第一次看见。 “殿下的伤要紧吗?” 语气满是关切,甚至带着一丝哽咽。 陆辞川缓然睁开眼,瞧见东方晗红了双眸,其中似是盛满了担忧,目光停留在自己的伤口处,久久不愿挪开。 “受伤的是本王,陛下何故哭丧着一张脸?” 陆辞川声音喑哑,气若游丝地道。 令他没有料到的是,话音还未落下,面前的女子竟猝不及防地上前靠近他,伸出双臂抱住了他的脖颈! 更甚者,将头埋在他的肩头低声抽泣起来。 “是晗儿不好,害殿下受了伤!” “陛下……” “殿下对不起!” “陛下……” “要不是殿下舍身挡在朕的身前,朕今日便是刀下亡魂了!救命之恩,不知如何报答!” “陛下!”陆辞川拼尽力气,将声音抬高了三分,“能不能先将你的头,从救命恩人受伤的肩头上挪开!” 东方晗一怔,这才反应过来,她急于表演出对陆辞川的感恩之情,乱中出错,压在了他受伤的肩头…… 还真是不好意思呢。 她尴尬地抿了抿唇,僵硬地把身体挪远了几分。 陆辞川撑着脖子,喉结滚动了一下,显然有些不自在。 这个女人怎么总是不由分说地就上来搂搂抱抱啊。 “若是陛下来此,是为了说几句感谢之语,再掉几滴眼泪,那便离开吧。哭哭啼啼惹得本王心烦。” 东方晗闻言,赶忙收住了哽咽声,努力将泪水含在眼眶中。 眼往旁边一瞅,看见了一碗漆黑浓郁的汤药。 “殿下受伤了,不方便抬手,晗儿来给你喂药。” 说着端起药碗,用汤匙盛起一勺,殷切地靠近嘴边吹了吹。 “这药已经放凉了一个时辰,吹它作甚?”陆辞川皱了皱剑眉。 东方晗尴尬一笑,但随后又蹙眉道:“药都是趁热喝,殿下怎么能将它放在这里一个时辰?” 陆辞川似是没有听见她的话,将头转了过去。 “不会吧……堂堂摄政王竟然怕喝药?” “你!” 陆辞川被一语道破,心里涌上一股烦躁。 这个女人是在嘲笑他吗? 他目色一黯,从东方晗手中夺过药碗,屏住了呼吸,双目一闭……将汤药一饮而尽。 浓烈的苦涩气味充斥着全身何处,陆辞川的脸色越发的难看。 “殿下要按时喝药,病才能尽快好起来。没有您在朝堂上坐镇,晗儿很是惶恐。” 东方晗眉眼中蕴着忧愁。 “放心,本王虽不在朝堂,但已经告知了朝臣,上表奏疏直接送来这里待本王批阅。”陆辞川沉声道。 东方晗眼睛一亮,粲然笑着,保持着甜糯糯的声音道:“殿下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陆辞川冷嘁一声,瞥过头去不再理会她。 但不知怎地,听着她那几句阿谀奉承的言语,右肩上的疼痛感消失了一大半。 花言巧语之词竟然还有这等功效…… 第17章 上官卿卿 陆辞川因病未朝的第十日。 东方晗结束了早朝,前脚刚进了寝宫,后脚便有一道轻盈的身影跟着溜了进来。 东来警觉,出手欲擒住来者,不料却被对方制服,按在了地上。 “好霸道的招式。” 东方晗看着眼前宫女打扮的年轻女子,盈盈笑道。 女子身姿纤纤却不瘦弱,眉眼间透着不同于一般高门贵女的飒爽与英气,打趣道:“都当上皇帝了,手底下也没个能打的。” “不是东来不能打,而是咱们上官将/军太过于强悍。” 上官卿卿眯起弯弯的桃花眼,爽朗笑着:“陛下才来皇宫两月,便已深谙朝堂的阿谀奉承之言辞。” 说着,她伏身行礼,振声道:“臣,镇国府二品抚远将、军上官卿卿,拜见陛下。” 东方晗扶起她,熟络地牵起她的手走到茶桌边,给她递上一杯茶。 “陛下九五之尊,怎可给臣下端茶递水,微臣甚是惶恐。” 东方晗斜睨了她一眼:“休要装!以前你每一年去行宫,都活脱脱像是来打秋风的,朕本就处境艰难,还要多分你一口吃的。” 紧接着,她意味深长地问道:“都安排妥了?” 上官卿卿点头:“十五万镇国军,现已调回十万至京畿大营,五万留守西境边城,防备北狄作乱。等陆辞川的飞龙军和烨元军到了西境,那五万就开拔回京。” “这次让朕欣慰的是,上官老将、军竟然同意朕的谋划。”东方晗道。 上官卿卿轻呷一口茶:“我爹其实觉得此事风险很大,毕竟秘密调遣边境军队,稍有差池,恐会让北狄钻了空子。但是他又想着,此举可以削了陆辞川在朝中势力,拔掉权臣爪牙,于国百利而无一害。” 东方晗眸色一定:“会成功的。” 二人正说着话,南音来禀,楚王陆辞川求见。 上官卿卿猛然起身,神色紧张起来,开始眼神逡巡一个躲避之处。 虽说她很少回长安,但还是或多或少和陆辞川打过照面。 若是被他发现,本该镇守西境的镇国府人此刻出现在皇宫,那她们的计划就胎死腹中了。 眼见着陆辞川走了进来,情急之下,东方晗一把就将上官卿卿推塞进龙榻之下。 上官卿卿趴在漆黑的床板下,哀怨呢喃道:好歹也是二品大将、军,怎么就灰溜溜钻了床底?这要是传出去,她在军中怕是要颜面扫地,威望全无了。 …… “陛下方才在屋内与何人说话?”陆辞川狐疑地打量她。 东方晗勾唇一笑,遮掩住方才的慌乱神色:“何人?没人啊!寝殿一直就只有朕。殿下莫不是还在病中,产生了幻听?” 一边说着,她笃定地望向陆辞川,重重地点了点头。 幻听? 陆辞川蹙眉,不至于吧…… “殿下来找朕有何事?莫不是昭贤殿的人伺候不得宜?” 东方晗趁他犹疑的那片刻,赶忙换了话题。 陆辞川眼下面容病色全无,就像是没受过伤,也没中毒,恢复了以往那桀骜的姿态。 “本王的伤已无大碍,毒也解了十之有八,今日特来告知陛下,准备回府了。” 什么?回府? 站在外面的东方晗和躲在床底的上官卿卿同时错愕。 不行!绝对不能放他回王府! 第18章 你们关系不一般 “怎么?”陆辞川瞧出了东方晗眼底略过的慌乱,“为何这样的表情?” “殿下的伤还未养好,不可挪动。”东方晗投来关怀目光。 “本王没你那般娇气。以前战场上受过的伤,比这严重多了……” 陆辞川冷声打量着眼前的女子,“怎么?陛下不愿让臣回府?” 东方晗额角跳动,心中好一通盘算:“是……是啊……朕不愿你今日离开昭贤殿!” “嗯?” 陆辞川疑惑的话语还未说出口,便感觉身前一热,浅淡的蘅芜香萦绕在鼻尖,一时恍了神。 女子纤细柔嫩的手臂环住他的腰身,下巴轻点在他的胸膛,一双柔情似水的眸子抬起,直勾勾地凝视着他:“求求你了殿下……过了明晚再离宫吧。” 陆辞川僵硬地双手悬空杵在原地,逃避着东方晗殷切炙热的目光。 一时不得言语。 良久,他沉声道:“把手松开。” 东方晗又将缚在他腰间的手臂,缩紧了几分,撒娇状地微噘红唇:“就不!一松手,你就要走了!” 陆辞川身体里升腾起一股燥热,舌头舔过后槽牙,压抑住心头的火气:“陛下究竟想要做什么?有事就说事,不要动辄就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如果殿下答应明晚过后再走,朕就松手。”东方晗眨了眨澄澈的眼眸,满是期盼。 陆辞川发觉,眼前的小女帝与自己在惠州行宫初见时,大为不同。 那时的她,羸弱缠疾,唯唯诺诺的眼神飘忽不定,不敢正眼与他人对视。 现在可好,坐在皇位上才两月余,不但那双眼睛时不时勾着自己,行为举止也越发的嚣张无礼。 该死!偏偏他陆辞川对这样的行为逐渐丧失了抵抗能力。 “本王可以过了明晚再走,可是……为什么非要明晚?给本王一个合理的缘由。” 东方晗见他松了口,唇边的笑容渐盛,眼角眉梢都挂着笑意:“缘由嘛……现在不可说!明晚殿下就知道啦!” 她将怀抱着陆辞川劲瘦腰身的臂膀松开,“殿下好生在昭贤殿住着,养好身体才是眼下的要紧事。明晚晗儿给你准备了惊喜!” 陆辞川剑眉微蹙,敷衍一笑:“最好是惊喜,而不是惊吓。” 甩了甩衣袖,片刻不愿久留。 真是邪了门!每次来东方晗的殿中,都是以自己落荒而逃收场。 以后此地,少来为妙。 …… 目送着陆辞川宽阔的背影渐行渐远,东方晗长舒一口气。 这般虚以委蛇的的日子应该快要结束了吧…… 啪啪啪—— 响亮地掌声从身后传来。 上官卿卿不知何时从床底爬了出来,一边鼓着掌,一边摇头赞叹—— “妙啊妙啊!这要比梨园戏本子精彩万分……温柔俏女帝勾搭冷面摄政王……真是一出好戏!” 东方晗红了耳朵,窘迫地讪讪道:“要不是为了咱们的谋划,谁愿意那样哄着他啊!” 上官卿卿啧啧一声:“方才我是看出来了,你和陆辞川的关系……不一般!” 第19章 生辰快乐 夜色笼罩下的昭贤殿,静谧幽深。 陆辞川轻阖双目倚靠在偏殿的朱红梁柱下,等待着东方晗所谓的“惊喜”。 已过亥时,却没有瞧到那人一星半点的影子。陆辞川自哂一笑,他真是蠢,竟然信了她的鬼话。 “主子,有件事说来奇怪……” 云峰走到陆辞川的身边,表情复杂。 不等云峰继续说下去,南音出现在了偏殿。 “楚王殿下,陛下邀您去后花园。” 陆辞川对云峰道:“什么事等本王回来再说。”便跟随着南音离开了。 徒留云峰一人尴尬地驻足原地。 “我发现王爷这些日子变了许多。”景洪凑过身来。 云峰望着他家主子离开的方向,无奈挑肩:“我有一种预感……大事不妙……” …… 陆辞川来到后花园时,见东方晗已经在八角凉亭中等着自己。 亭榭周围,点燃着一盏盏莲花灯,连成一片辉煌通明,在深夜里宛若星海沉浮。 东方晗站在亭中,柔和的光影洒在她婀娜姣好的周身,她轻启朱唇露出两排整齐雪白的贝齿,温柔且美好。 陆辞川一瞬间恍惚了心神。 “殿下快来!” 少女对着他招了招手。 陆辞川眸色微动,但还是摆着那副冷若冰霜的面孔。 “你又在搞什么鬼把戏?” 说着陆辞川垂眸往石桌上瞥了一眼——桌上摆着一道用素瓷碗盛着的面条。 他困惑拧眉:“这是何意?” 东方晗盈盈笑着,伸手抓住他的臂膀,将身体僵着的人拽了过去,摁坐在石桌前。 “楚王殿下,生辰快乐!” 蓦地,陆辞川怔了一下,心脏也在那一瞬间缩紧,女子娇软甜腻的声音回荡在脑海中,久久不散。 楚王殿下,生辰快乐…… 是啊,今天是他的生日,没有人记得,就连他自己也忘记了。 但东方晗竟然知道。 “殿下在想什么?快些吃长寿面,不然一会儿就不好吃了。” 东方晗坐在他的身侧,将筷子塞在他的手中,“寿星吃面!” 陆辞川望着她,幽深如寒潭般的眸底翻涌起了无数情绪,繁复细微。 挑起一根面送入嘴中慢慢咀嚼着,他不禁扯着唇浅笑。 东方晗见状,蹙起细眉问道:“怎么?不好吃?” “没有,很好吃。”陆辞川回道。 东方晗舒了一口气:“还以为殿下不喜欢呢。” “陛下亲自做的?” 东方晗点头:“当然啦!”瞧他狐疑,又说道,“惠州行宫的十五年,要不是朕自己学会做饭菜,早就被饿死了。” 陆辞川不知怎的,听她此话,心头泛起了一阵酸楚。 他竟然在东方晗的身上,看到了自己幼时的影子……那个从一出生便被冠以罪王之子的幼童,在岭南流放之地,卑微艰辛的活着。 东方晗看出了他眸光中泛起的雾气,心头一喜……陆辞川这冰块终于被自己感动了吧! 原来使冰块融化,只需要一碗面条。 东方晗乘胜追击,她拿起脚边放着的锦盒,摆在陆辞川的眼前。 “惊喜还未结束!朕还准备了生辰礼,快些拆开来看看吧!” 东方晗一双带笑的杏眸中满是期待。 陆辞川盯着锦盒,觉得此刻心情很微妙。 过了第二十六个年头,他还是第一次收到生辰礼。 打开锦盒,里面躺着一柄折扇,以天山雪玉为骨,扇面之上绣着波澜壮阔的旭日山河图。 他一眼便认出,那是皇爷爷辰宗皇帝送给他父亲的及冠礼。只不过后来父亲被顺元帝诬了谋逆之罪问斩,楚王府悉数被抄,此物便不知道流落到何处。 “你在哪里寻得此扇?”陆辞川眼神一亮。 东方晗道:“殿下还记不记得有一日你来我的寝宫,发现我不在。当时骗你说我出去散步,其实不然……” 她嘴角挂笑,点了点折扇:“晗儿知道此扇对于楚王府意义重大,听闻它在沈国公府,我便拜访了国公爷,给求来了。” 原来她那夜密会沈国公是为了这把折扇…… 他还以为她是动了什么别的心思。 陆辞川心中泛起自责之感,暗忖道:看来是本王错怪她了…… 第20章 摄政王可有异议? 翌日早朝。 养病未朝半月之久的摄政王重新回到了朝堂。 “诸位爱卿可有本启奏?” 临近朝会结束,东方晗坐于高位,挺直腰背,正了正神色,扬声问询道。 “既然无人禀奏,那么趁着今日摄政王再朝,朕有两件事要做。” 陆辞川看着端坐龙椅的女子,心中升起一丝疑惑。 她今日的神态语气,与往日大相径庭,温吞寡柔之色不复存在,倒有些嘉宣女帝的影子。 东方晗面不露怯,朗声道:“第一件事,朕欲拜沈国公肖远风为国之宰相,辅朕治理这大晋社稷。” 朝堂哗然。 “什么?沈国公不是因为顺元帝的不作为,扬言永不入朝吗?” “沈国公德高望重,却有辅政之能,但是……如今朝中有摄影王掌事……恐怕……” 大臣们低声讨论着。 陆辞川震惊地望向东方晗,瞪大了眼睛。 他没有听错吧,一向唯他之命是从的女帝,竟然自己决断了拜相封侯之要事! 不等他出言质疑,东方晗便命人宣读了封相圣旨,紧接着,年过花甲的肖远风身着紫袍官服、手持玉质簪笏,步履铿锵地走上了朝堂,与陆辞川并肩而立。 “臣肖远风,感念皇恩浩荡,必将鞠躬尽瘁,为国效力。” “朕年少不经事,还望肖丞相日后以江山社稷为重,多多提携。”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打得陆辞川措手不及。 她这是明目张胆分了他的摄政之权。 “众卿对朕拜相一事,可有异议?” 朝臣的目光齐刷刷投向怔在原地的陆辞川。 “摄政王可有异议?” 东方晗目光没了以往的乖顺,更像是上位者的质询。 陆辞川心里一时涌上千百般滋味。 异议?他还能有哪门子异议? 沈国公肖远风是德高望重的两朝老臣,立他为相,不仅仅是君心,更是民心所向。 他若是当庭否了这旨意,便是同民心作对。 民心……天下悠悠众口…… 这是他手握重权以来最为忌惮的,否则也不会久久踌躇于如何名正言顺登上皇位。 没想到,东方晗竟然算准了他,表明曲意奉承,实则暗中布置,只等羽翼丰满之时,冷不防地将上自己一军。 “沈国公国士无双,堪当宰辅一职。”陆辞川沉声说道。 东方晗闻言,展颜继而道:“第二件事情,则是关于军队换防之事。” 听她不徐不疾地提到军队,陆辞川顿生不妙,一双剑眉倏然蹙在一处,双手紧紧捏住笏板,目色凌厉地盯视着东方晗。 她究竟要做什么! “日前摄政王私下与朕商议,镇国军守于边境数十载,是时候调回大军至京畿军营休养整编。” 本王什么时候和你商议此事了? 陆辞川着实没有料到东方晗会当着自己的面打下诳语。 “可是将泱泱十五万镇国军调回,恐西境生变。” 有大臣直言道。 东方晗紧接着道:“此次大军迁徙是暗中进行,镇国军现已至京畿,摄政王麾下的烨元军与飞龙军,此刻已至西境驻守。” 第21章 真正的女皇 烨元军和飞龙军…… 那是他统辖的军队,何故在自己全然不知的情况下开拔,悄无声息地去了西境? 怎么可能? 陆辞川双眸圆瞪,不可置信之中掺杂着怒气。 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满腹疑惑无从解答,又见一男一女两道身影昂首阔步进入内殿。 “臣镇国将/军上官烈——” “臣抚远将/军上官卿卿——” “拜见陛下!” 镇国府的人竟然回来了……也就是说,东方晗方才所言——大军已经完成换防,并非虚言。 只不过,陆辞川想不明白,她究竟是用什么方法神不知鬼不觉地调遣了自己麾下的军队? 一切发生地太突然,太过于匪夷所思。 东方晗瞧着堂下陆辞川面色难看到极致,却哑巴吃黄连般一言不发,心中悬着的巨石终于落了下来。 她在陆辞川面前示弱交好,让他卸下了对自己的戒备之心,一切暗中筹谋就是为了今日一击,削了权倾朝野摄政王在朝中的势力。 巩固皇权,成为真正的女皇,就必然要从陆辞川下手。 “若是众卿别无他事,今日便退朝吧。”东方晗道。 “慢着——” 陆辞川冷声道:“臣有所请。” “楚王殿下请讲。” “微臣麾下的飞龙军与烨元军初至西境,需要规整操练。望圣上下旨,准臣前往西境,统辖二军。” 陆辞川之所以自请离京,也是被东方晗摆了一道后的无奈之举。 飞龙与烨元二军,是他最后的底气,若是放逐西境,脱离了自己的管辖,怕是日后连二军的管辖之权都会被瓜分殆尽。 “朕已拟好旨意,楚王殿下随时可以启程赶赴西境,为大晋镇守西境边陲。” 呵呵…… 原来让他自愿前往西境之地,也是东方晗计划的一部分啊。 摄政王离京,也就意味着远离了朝堂与政治中心,那么摄政之权便不复存在。 东方晗啊,东方晗啊,没想到我陆辞川斡旋朝局十几载,竟然栽在了你的手上。 高台之上的女子,神色泰然,一点看不出过往病娇娘的影子,像是脱胎换骨了般,有了九五之尊该有的气派。 不等东方晗言明退朝,陆辞川便一甩衣袖,背身离去。他强抑住心中的怒火,不由握紧了双拳。 …… 黑沉的暮色,仿若无边的浓墨晕染涂抹在天际,不见星辰。 陆辞川扶额坐于楚王府的书房,横眼盯视着放在面前的两封密令。 这就是飞龙军和烨元军接到的,所谓“摄政王的秘密调令”。 其上笔走龙蛇,与自己的手书一般无二,写着让两军秘密前往西境,不得声张。 陆辞川冷笑一声,原来那个女人殷切让他教书法,其实是想学习他的笔势章法。 沉沉目光落在了结尾处的私印。 她还真是有本事,竟然毫无声息复刻了自己的印鉴,以假乱真。 “主子,两军的统领传信前来,他们已经将大军安置在边城天朔城军营。” 云峰不敢抬头,怯生说道。 自家主子在朝中苦心经营十几载,才有了如今的权势地位,不曾想,女帝即位的短短两月光景,便将这大好的局面击碎瓦解。 任谁能受得了此番打击。 陆辞川阴沉着脸倏然起身,疾走如飞地出了王府大门。 云峰无奈地勾了勾唇角。 唉,一定又是去找将他耍得团团转的那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