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疏雨燥》 第1章 诱 请假三天，公司原定属于苏阮宁的升职名额给了她的竞争对手。 苏阮宁唇色苍白，在出租车里一遍遍翻看着小群里偷发的还没公布的调令。 纯白的纸，一行行机打出来的小字触目惊心，调令右下角是虞呈衍苍劲有力的签名。 苏阮宁给虞呈衍发的几条消息，字字恳切，但通通石沉大海。 车窗外路灯昏黄，她垂着眼，浓密的睫毛投下一小片阴影，纤细的拇指反复在手机屏幕上摩挲了几下，最后和司机报了虞呈衍的地址。 苏阮宁没有电梯卡，只能走安全通道爬到十七层，安全通道密闭性很好，夏日闷热，她到的时候已经出了一层薄汗，白色的衬衫有了些许褶皱，被汗水的浸润后半贴在身上。 碎发湿哒哒的贴在白皙的脖颈，胸口不断起伏，看起来有些狼狈。 苏阮宁深吸了一口气，按响了门铃。 没等多久，房门被打开。 虞呈衍刚洗完澡，半开的浴袍露出他小麦色的肌肤，水珠沿着曲线分明的胸肌腹肌一路向下，隐匿在腰线。 苏阮宁没敢再往下看。 “虞总，很抱歉这么晚打扰了您，我有要紧的事情，希望可以占用您几分钟的时间。”她仰着头，红唇微张，白皙的脸颊映上一层淡淡的粉，湿漉漉的鹿眼望向虞呈衍。 很诱人。 “进来吧。”虞呈衍侧身，留了一个不算大的空隙，苏阮宁打量了一下，没敢说话，不好意思的低着头，从墙和虞呈衍之间的空隙里侧身穿过去，极力避免触碰到虞呈衍。 但还是碰到了。 触感明显，轮廓清晰。 苏阮宁吓得屏住呼吸，她很少和男性离的这样近。 逼仄的空间里，霎时间被苏阮宁身上清甜的香气填满，擦肩而过的时候，虞呈衍犹如猎食者般侵略感十足的眸一瞬不瞬的落在苏阮宁露出的那节白嫩脖颈上。 苏阮宁有些局促的坐在沙发角落，努力挺直脊背。 虞呈衍递给她一杯温水，坐在她对面，两个人隔了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 苏阮宁略微放松下来。 “有急事？”虞呈衍骨节分明手指搭在扶手上轻轻叩了叩，看起来漫不经心。 “虞总……”苏阮宁抿唇，“关于这次的提职调令，我想麻烦您和我透个底，最后的人选确定是我吗？” 虞呈衍颇为意外的挑眉，“昨天苏妍和我说，不想她唯一的妹妹工作太辛苦，所以临时换了人。” 苏阮宁如坠冰窟。 “虞总，这次机会对我来说很重要，您能不能别换人。”苏阮宁眼中蓄起了水光，漫在眼底楚楚可怜，却倔强的不然泪水落下，仿佛那是她在外人面前唯一能捍卫的尊严。 虞呈衍看向苏阮宁的眼神晦暗不明，他仅仅是坐在那里，便显得骄矜尊贵不可一世，俯视苏阮宁犹如神佛望向芸芸众生。 “我不希望她和我有任何不愉快。”虞呈衍声线低沉喑哑，薄唇轻抿，每说出一个字，苏阮宁的脸色就白上一分。 苏阮宁微薄的自尊心被击得粉碎，她熬了无数个日日夜夜，披星戴月争出来的机会，比不过苏妍轻飘飘的一句话。 她嗫嚅了半晌，干燥的唇努力扯出一条缝隙，“抱歉虞总，给您添麻烦了。” 没必要再说下去了，苏阮宁起身告辞。 虞呈衍很绅士的起身送她到电梯。 电梯关门的刹那，声控灯忽然熄灭，苏阮宁抬头的时候只看见那双掩映在黑暗中，深邃的桃花眼。 第2章 尘埃 苏阮宁浑浑噩噩的走到公交站，还好，能赶上回家的末班车。 这一天总不算太坏，起码不用步行几小时回家。 苏阮宁住在城中村，被偌大城市放弃的土地贫瘠板结，鞋子和土地碰撞的声音在巷子里回荡，混着不远处的狗吠，有些渗人。 起初也是怕的，但苏阮宁没有更多的钱住好一点的地方了，贫穷打败了恐惧。 她住在巷末一栋老楼里，那层的楼道灯坏了很久也没有人来修，苏阮宁踩了椅子，垫着脚尖，也够不到头顶那个落满灰尘的老旧灯泡。 她开着手机照明刚进家门，收到了何慧的电话。 “小宁，你到家了吗？”何慧在医院陪护，病房里的人都早早休息，她放低了声音。 “到了。”苏阮宁和何慧闲聊了几句，让她别担心，正要挂电话的时候，何慧拦了一下。 “阿乐在你走之后又进了抢救室……”何慧声音有些哽咽，“还好现在出来了，你能不能想办法给他转去a市的医院，这里条件太差了，我怕阿乐下次就撑不过去了。” “何姨，现在这家医院的心内是权威……” “毕竟比不上a市，”何慧打断苏阮宁的话，“小宁，阿乐是你弟弟，你肯定不忍心看着他受苦，去求求苏家，他们一定有办法的。” 无力感铺天盖地席卷而来，苏阮宁前所未有的疲惫，她狠狠的咬着自己的口腔内壁，嘴里的铜锈味蔓延开来，“好，我去求苏家。” 何慧终于挂了电话。 苏阮宁几步扑倒在陈旧的沙发上。鼻腔里是灰扑扑的尘土味。 苏阮宁早就融进了尘埃里。 …… 苏妍躺在柔软的被子里虞呈衍打晚安电话。 电话响了一会儿才被接通，她轻声抱怨，“怎么这么久。” “刚刚在洗澡。”虞呈衍说。 苏妍疑惑，“不是才洗过？” 虞呈衍‘嗯’了一声，“刚刚运动出了汗。” 男人酥酥麻麻的声音顺着电话传过来，苏妍红了脸，很快将自己的诸多猜测抛之脑后。 虞呈衍神色平静的站在落地窗前哄人，不疾不徐啜饮手里的酒，脑海里全是苏阮宁今晚露出的那节白嫩脖颈。 …… 第二天一早，苏阮宁回公司上班，路上遇到的同事或同情或嘲讽的看着她，看来升职公告已经公示了。 “你还好吗？”吴悦拿了一盒牛奶放到苏阮宁的桌子上，她环顾了下四周，神神秘秘的凑过来，“我听说秦娇这次能进候选榜，是因为和总经理……” 吴悦张了张嘴，没出声，口型明显是‘睡了’两个字。 “咱们比她光彩多了。”吴悦的意思很明显了，同样作为败者，她想和苏阮宁抱团。 苏阮宁笑笑没搭茬，私下走关系也好，凭实力上位也好，秦娇总归是目的达成，以后可以在部门只手遮天。 她得罪不起。 “手里的活儿干完了，在这说闲话？”身后，秦娇穿着一身价格不菲的套装，扭动着水蛇腰走来，看起来风光无限。 吴悦赶忙回到自己的工位上，苏阮宁见秦娇在自己面前站停，就知道这是冲着自己来的。 “苏阮宁，你请了几天假，工作进度要赶一赶了，不能拖部门后退不是？”秦娇甩了几沓厚厚的文件在苏阮宁桌子上。 “今天辛苦你加个班，把报价做出来，明天见客户要用。”秦娇趾高气扬。 苏阮宁离开三天，工作进度其实一点都没落，但秦娇新官上任，总得让人炫耀一下，苏阮宁心知肚明，点头应下。 好在秦娇压下来的文件之前都是苏阮宁经手的，整理并不难，她一刻不停，终于在七点收尾下班。 外面早已乌云密布，下起大雨。 雨没有要停的意思，苏阮宁没带伞，几次想用包遮一下冲去公交站，但雨实在太大。 她犹豫要不要在公司将就一晚，一辆黑色，牌子很高调的车缓缓停在苏阮宁面前。 车窗降下，露出虞呈衍那张刀削斧凿精致到无可挑剔的脸。 第3章 打湿 “上车。”虞呈衍的语气稀松平常。 苏阮宁觉得她和虞呈衍的关系，还没有熟到可以麻烦他送自己回家的地步。 正要措辞拒绝，虞呈衍又说，“今天苏家家宴，苏妍让我带你回家。” 似乎没有什么合理的说辞了，苏阮宁道谢，或许还能回家试探一下转院的事。 她绕到后座想上车，伸手拉车门，没拉动。 后面的车窗倒是降了下来，苏阮宁弯腰，想让虞呈衍开锁，丝质的衬衫松松垮垮的垂下来，沿着领口看去，可以轻而易举看见白色的打底。 苏阮宁对此毫无察觉。 “坐副驾，我不是滴滴司机。”虞呈衍从后视镜看她。 虽然不是滴滴司机，但是准姐夫。 苏阮宁犹豫了一下，不好总拂虞呈衍的面子，坐到了副驾驶上。 “麻烦虞总了。”苏阮宁系好安全带，神经不自主紧绷起来。 “私下可以不用这么严肃，”虞呈衍在开车之前递给她一盒抽纸，“妆花了。” 大概不会有比这再尴尬的事情了。 苏阮宁不好意思的接过来，从包里翻找了半天，没找到镜子。 “上面有镜子。”虞呈衍指了指苏阮宁头顶的化妆镜，示意她可以翻下来。 苏阮宁小心翼翼把头顶的遮阳板翻下来。 “啪嗒——” 一个小小的，四方包装从夹层里掉出来，落到了苏阮宁的腿上。 苏阮宁愣愣的看着自己腿上的东西，脸颊绯红，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如果可以，她现在倒是更想立刻推开车门，冒雨回家。 身旁，一只骨节修长的手将苏阮宁腿上的东西拿走。 苏阮宁今天穿了一身很职业的套装，短裙能遮住的不多，男人微凉的手指无可避免的触碰到了苏阮宁细腻光滑的腿。 苏阮宁微微瑟缩了一下，但身旁的男人似乎并不在意，倒显得她有些多想了。 苏阮宁松了一口气。 “交过男朋友吗？”虞呈衍冷冽的声音在身侧炸响。 “交过……”苏阮宁感觉自己像是被老师叫到办公室里训话的学生，整个人都快要烧起来了。 虞呈衍顿了一下，眼底晦暗不明，“注意安全。” 注意什么安全？ 苏阮宁余光瞥见被男人放进储物盒里面的东西，下意识回答，“还……没到那一步……” 她只交过一个男朋友，对方一直很尊重她，唯独险些擦枪走火那次，闹的很难堪。 虞呈衍轻笑了一声，尾音在车厢里荡开来，“最近情杀事件挺多。” 原来是她想歪了，苏阮宁的耳朵红的快要滴血，半天才憋出一句，“谢谢虞总关心。” “嗯。”虞呈衍敛了笑意，不知道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声音不冷不淡。 话题终止，苏阮宁终于把眼角模糊成一小片的妆擦拭干净，倒是没再补。 她刚回苏家没多久，有次心血来潮化了妆，被母亲冷嘲热讽，犀利的言语她现在还记得。 不想再触霉头了。 雨势渐小，远处天边露出一片淡色的蓝，车子驶入苏家家宅，停稳。 苏阮宁转侧身去解安全带。 卡扣按了两次，没有反应。 苏阮宁有些着急，但这车实在太贵了，她试试探探也不敢用力，生怕把车弄坏，她赔不起。 虞呈衍忽然俯身靠了过来。 几乎是在苏阮宁微微偏头，唇就会触碰到男人脖颈的距离停下。 虞呈衍身上木质香水的味道嚣张的扑向苏阮宁，沿着呼吸、唇畔、毛孔，入侵她的四肢百骸。 苏阮宁吓得一动不敢动，大脑失去了对身体的支配权，手放在卡扣上挪不开。 呼吸声在寂静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延长。 虞呈衍贴着苏阮宁的手，一手按着卡扣，一手拿着安全带。 恍惚间，苏阮宁似乎感受到虞呈衍手背血液在缓慢的流动。 “咔哒。”安全带被解开了。 原本被雨水打湿的衣服若隐若现掩映着苏阮宁布料下姣好的身材，在安全带的桎梏下，衣服变得更加贴身。 “下车。”虞呈衍转开视线，神态自若的抽离。 只有萦绕在苏阮宁鼻尖的木质香味挥之不去，被男人碰过那一小块肌肤在隐隐发烫。 苏妍早早就站在门口等人，见车来了，欢快的跑下台阶来接。 虞呈衍开车门的一瞬间，她看见了坐在副驾驶正准备下车的苏阮宁，神情凝固了一瞬。 “呈衍，我爸妈在里面等你好久了。”苏妍挽着虞呈衍的胳膊，亲密无间。 随后看向苏阮宁，颇为热络关切，“小宁的衣服怎么湿了。” “雨太大了，不小心。”苏阮宁有些不自在。 “淋了雨当心感冒。”苏妍松开虞呈衍，几步走过来，揽着苏阮宁的肩膀，“呈衍你先去进去吧，我带小宁去换件衣服。” 三言两语把苏阮宁拉到了自己的房间。 苏阮宁局促的站在一边，看苏妍给自己找衣服。 “姐，不用麻烦的，我吃完饭就回去了。” “那怎么行，你从小身体就不好，又不知道按时吃药，每次打针就知道往我身后躲，”苏妍翻了一件淡雅的长袖连衣裙，“这件合适你。” 苏阮宁不是很想回忆小时候，她接过衣服，背过身去换。 衣服果然很合适，掐腰的设计很好的衬出了将苏阮宁的身材曲线。 苏妍看了一会儿，突然问，“小宁，公司里有没有什么女孩子和呈衍走的比较近啊？” 第4章 淋雨 “她们不敢。”苏阮宁说。 虞呈衍的气场太强了，她刚进公司的时候，前辈就告诫过她们，之前有人也有动过歪心思的，当时就被开掉了，全行业封杀。 龙头企业虞氏不是谁都能进的，人没到手，工作还丢了，确实得不偿失。 苏妍还想再问些别的，但门外在叫吃饭了，只得作罢。 苏建明和宋知芳看见苏阮宁，神色都不太好，像是看见了什么晦气的洪水猛兽，碍于外人在又不好发作。 苏建明坐在主位，苏妍坐在了虞呈衍身边，苏阮宁只能坐在宋知芳旁边的空位上。 苏阮宁在家里很受宠，三言两语就打破了略微尴尬的气氛，逗得宋知芳和苏建明喜笑颜开。 宋知芳：“呈衍最近工作是不是很辛苦，我们小妍最近总在家里煲汤，我养她二十几年，还没见她进过厨房。” 苏妍娇羞的喊了一声‘妈’。 一家其乐融融，苏阮宁埋头吃饭，只觉得自己格格不入，但她又不想插话，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大概是不想让虞呈衍觉得自己冷落苏阮宁，从而给自己这个准丈母娘打上什么不好的标签，宋知芳把话题引到了苏阮宁身上。 宋知芳：“阮宁，你在公司要多学多看，有事情别总麻烦呈衍。” 苏阮宁垂着眼，点了点头，“我知道的。” 宋知芳满意的把视线投向虞呈衍。 “这孩子从小就不爱说话，小妍舞蹈大赛拿一等奖那次，她原本也参加了，上场前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人，比赛都结束了才睡的迷迷糊糊从舞台下钻出来，这种事情她从小到大没少干。” “本来以为她这辈子都没什么大作为了，还好现在靠着你的关系进了虞氏。” 苏阮宁早就放下了筷子，一双手在桌下紧握在一起，以至于指甲苍白有些不过血。 她能进虞氏是靠自己考进去的，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但反驳又有什么用呢，只会让气氛更尴尬罢了，况且她还有求于人。 苏阮宁明白宋知芳更多的是为了告诉虞呈衍，苏妍有多优秀，并且提醒虞呈衍，公司里有苏家的眼线，让他洁身自好。 明明都是她的女儿，但宋知芳从来没有为苏阮宁考虑过这么多。 “妈，别这么说，小宁很优秀的。”苏妍出来打圆场。 “你就宠着她吧。”宋知芳把一切归结于苏妍对苏阮宁的宠爱。 苏阮宁缩在角落里，小小的一团，一言不发，明明就在自己家里，却显得孤苦伶仃。 “确实优秀。”虞呈衍突然开口。 苏阮宁有些意外的抬头看着他。 苏妍夹菜的手一顿，眼神在虞呈衍和苏阮宁之间逡巡了一个来回，不知在想些什么。 宋知芳听不得任何一个人夸苏阮宁，尤其是这个自己怎么看怎么满意的准女婿，她干笑两声，又把话题转移到了苏妍身上。 饭后，苏阮宁趁着苏建明回书房接电话的功夫，跟着一起溜了过去。 苏建明刚挂电话，转身便看见了苏阮宁。 他刚刚还上扬着的嘴角落了下来，表情疏离，“不去陪你姐？” “爸，我有事求您。”苏阮宁有些卑怯的开口。 苏建明没怎么听过苏阮宁求他，或许是血脉至亲的基因牵绊，他没有直接拒绝苏阮宁，“说说什么事。” 苏阮宁有些惊喜的看着他，声音略微上扬，带着喜悦，“小乐的身体一直不太好，能不能……” 听到这个名字，苏建明的表情瞬间阴沉下来，“行了。” “苏阮宁，那个私生子是死是活和苏家没半点关系，你只有小妍这一个亲姐姐。” “爸……”苏阮宁还想再挣扎。 苏建明不耐烦的挥挥手，“有这个心思，不如多想想怎么帮你姐看住虞呈衍。” 第5章 巷口 苏阮宁红着眼从书房里出来，在二楼窗边吹了好一会儿风才下去。 楼下已经没有人了，没人在意她怎么来，怎么走。 苏阮宁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走出了苏家的大门。 苏家在郊区，人迹罕至，富人区几乎没有人会步行出门，最近的公交在两公里开外，她准备去碰碰运气。 “滴——”身后，有车渐行渐近。 苏阮宁回头。 虞呈衍降下车窗。 他一只手操纵方向盘，另一只手的手肘搭在车窗旁，手指抵在薄唇边，“上车。” 副驾驶的苏妍也探出头来，“小宁，我和呈衍送你回家。” 苏阮宁上了车，有些拘谨的坐在后面。 车里开着音乐，是苏阮宁没听过的钢琴曲，舒缓宁静。 苏妍拿着手机，漫不经心的问，“和爸都说了什么，怎么这么慢。” 苏阮宁：“没什么，爸让我努力工作，别给你丢脸。” 苏妍不疑有他，安慰道，“爸是关心你，你别太有压力。” 苏阮宁点点头，在后排悄悄拿起手机，开始翻兼职软件的招聘信息。 小乐的病情一直反复，钱就像是无底洞砸进去也见不到水花，她升职无望，何姨还想给小乐转院，苏家不管，她就只能砸更多的钱进去，花高价转院。 没有人脉，钱成了唯一的出路。 “苏阮宁，”斜前方，虞呈衍低沉微凉的声音混着钢琴曲末尾的几个音砸过来，“你住哪儿？” “把我放在未来城就可以，我走几步路就到了。”苏阮宁说。 虞呈衍皱眉，“具体位置。” 苏妍笑笑回过头看她，“小宁，这么晚了，怎么能让你一个人走，呈衍也是好意。” 苏阮宁嗓子有些发紧，她不敢抬头看任何一个人的眼神，手指轻轻扣了扣包上被灯光照亮的地方。 “七村。”她说。 苏妍尴尬的瞥了一眼虞呈衍，“小宁，妈和我提了好几次，让你回来住。” “那里离公司近，我贪晚，早上可以多睡四十分钟。”苏阮宁给了一个还算体面的回答。 宋知芳从她回家第一天起，就从早到晚的找茬，家里吵吵闹闹鸡犬不宁，苏阮宁实在没办法了才从家里搬了出来。 搬出来这一年，宋知芳一个电话都没给她打过。 大概早就忘了她还有这个女儿。 车子七拐八拐，在一条小巷前挺稳，巷口太窄，进不去了。 好在小巷末尾就是苏阮宁家。 苏妍以想和妹妹说说私房话为由，将虞呈衍留在了车上，自己和苏阮宁一起下了车。 关门的时候，苏阮宁看见了车下方溅到的大片泥水。 虞呈衍的车这辈子估计没这么脏过。 苏妍挽着苏阮宁的胳膊，小心翼翼的垫着脚尖，生怕踩到泥坑。 身后，虞呈衍把车掉了个方向，车头朝着巷口，打开了车灯。 整条巷子被照的透亮。 苏妍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她凑近苏阮宁，“小宁，你们公司真没人追呈衍吗？” “姐，真的没有，虞总连秘书都是男的。”苏阮宁安慰道。 苏妍松了口气，“真的呀，我的公司离你们实在是太远了，你可要好好帮我盯住。” 没走几步，她又问，“小宁，你的工位离呈衍的办公室有多远，平时能见到他吗？” 第6章 明灭 “我们不在一层楼，平时工作也没有交集，虞总有专用电梯，我不太能见得到。”苏阮宁回答。 “这样，”苏妍点点头，“那你努力工作，早点升职，争取离他近一点。” 苏阮宁脚步一顿，她很想问一问苏妍，既然想让自己帮她看人，为什么把自己升职的事情拦了下来。 但话还没问出口，一旁的房子里，狗听见陌生人的脚步声突然叫个不停，爪子不停的挠自家的大铁门，仿佛下一秒就要窜出来赶人。 苏妍被突如其来的狗叫声吓了一跳。 “姐，你回去吧，太晚了。”苏阮宁说。 “那你到家给我发消息，我先回去了。”苏妍其实本来不想送，但虞呈衍在车上，很多事情她也不好问，现在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再多走一步都头皮发麻。 苏阮宁说知道了，深一脚浅一脚朝着家走。 身后的灯光越来越暗，直到消失不见。 苏妍回到车上，捏着纸巾将鞋上的泥擦干净，“呈衍，我们走吧。” 虞呈衍开着车窗，手指间夹着一支烟，微弱的火光随着他的动作忽明忽暗，见巷子里的女孩儿平安进了老楼，才关掉远光灯。 “呈衍，上次在虞家，爷爷问我两家人什么时候可以见个面？”苏妍试探道。 不仅是虞呈衍的爷爷急，苏家这两年也一直在走下坡路，已经到了强弩之末的地步，急需虞家这股东风。 “我父母近期不在国内。”虞呈衍说。 “爷爷那里……”苏妍表现得很为难。 “爷爷那里我会去说。”虞呈衍掐灭了烟。 没法再谈了，苏妍点点头，毫不在意似的打开了头顶的化妆镜，想要缓解自己的尴尬。 没有东西掉出来。 苏妍怔愣了片刻，那是她昨天才放进去的。 她故作镇定的问，“呈衍，除了小宁，还有人坐了你的车吗？” 虞呈衍语气疏离，“没有。” 苏妍神情微妙的合上镜子，“呈衍，小宁今天和我说很羡慕我们的感情，我想她大概是想恋爱了，如果有合适的，可以给她介绍看看。” …… 苏阮宁这几天联系了几家教育机构，面试成功，成了兼职家教。 只是工作原因可能涉及到晚上加班，导致上课时间不能固定，所以她的费用比其他人便宜一点。 但对于苏阮宁现在的情况来说已经很好了。 晚上，她接到了教育机构的电话，通知她下周六见家长试课。 “对方有些抗拒补课，已经换了三个老师了。”机构负责人提前和苏阮宁打了预防针。 “好的，我会注意。” 苏阮宁挂了电话，算了下自己手里的存款，两个月之后就可以给小乐转院了。 她躺在床上，短暂松了口气。 …… 周一上班，秦娇趾高气昂的开例会，宣布虞氏和明辉集团达成商业合作的消息。 “明辉的负责人解缙会全程和我们对接。” 听见名字，苏阮宁笔尖一顿，过往的诸多模糊飘然的回忆此刻变得清晰无比，心底某处丝丝点点的酸涩感缓慢滞缓的蔓延开来。 “和明辉的合作是本季度的重点，大家务必打起精神，”秦娇的视线扫过苏阮宁，夹枪带棒“尽可能不要因为私事拖慢团队进度，业绩不达标的人会被优化掉。” 会后，吴悦特意慢走了几步，蹭到最后面的苏阮宁身边，愤愤不平，“才上任就这么针对你，你就打算一直忍下去？” 苏阮宁敷衍的笑了笑，明显心不在焉，借口去卫生间遛开了。 转过拐角，浩浩荡荡一群人迎面而来，苏阮宁一眼就看见了人群正中间，一身深色西装，身姿挺拔，熠熠生辉的男人。 她迅速转身，逃似的躲开了。 男人脚步微顿，身旁，挽着他的娇媚女人捏了捏他的胳膊，轻声细语，“阿缙，怎么了？” 解缙笑笑，说没什么。 第7章 教你 烦闷的情绪挥之不去，苏阮宁一天都没太在状态。 晚上十点，公司里只剩下零星几个人，苏阮宁勉强做完了报表，等待确认的间隙，起身出去透气。 昏暗的楼梯间人迹罕至，物业疏于管理，头顶的感应灯最近不太灵敏，但没人修。 苏阮宁坐在台阶上，蜷缩成一小团，指尖夹着一支细长，没点燃的女士香烟。 她不会抽烟，但今天突然想要试一试。 和解缙快分手那段时间，苏阮宁总能看见他抽烟，转个头的功夫，烟灰缸里就堆满了烟头。 交往四年，这是他少有的失态时候，苏阮宁察觉了他的不对劲，但没能提起警惕。 她拿着小店里一块钱一个的打火机，按了两下，火苗短促明亮，照亮了小半个楼梯间。 香烟被点燃，苏阮宁把烟嘴放在唇边。 身后厚重的铁门忽然被打开，空调冷气沿着门缝扑来。 苏阮宁疑惑回头。 朦胧黑暗中，虞呈衍站在她后两级台阶上，居高临下睨着她。 苏阮宁吓得立刻把烟和打火机藏在身后，手里的打火机没握住，脱了手，沿着台阶七扭八歪滑了下去，没入黑暗。 “虞总好。”避无可避，苏阮宁双手背后，藏着点燃的烟，起身乖乖打招呼，只期盼虞呈衍能装作没看见，赶快放她走。 虞呈衍似乎没打算放人，他向下走了一步，声音冷清，问她，“会抽？” 苏阮宁觉得自己的后背快被这零星火苗烧着了。 她满脸紧张，赶紧摇头否认，“不会。” 模样像是被教导主任抓住的乖学生。 混沌中，眼前的人很轻的笑了声，尾音在苏阮宁耳膜上荡开来。 “我教你。” 虞呈衍拿起她脚边的香烟盒子，从里面抽出一根来。 苏阮宁这个人都蒙了，她几乎是下意识，“打火机在下面。” 说完就要打开手机的电筒去找。 虞呈衍握住她拿着烟的那只手，“不用。” 火光在两人之间不断攀升，定格。 男人指尖上移，捏着苏阮宁柔软的手指，他微微弯下腰，凑近，将自己手里的烟对在苏阮宁的那支上。 “刺啦——”触碰的瞬间，是烟草被点燃的声音。 微弱的声响在寂静的楼梯间被无限放大。 男人模糊的轮廓在此刻清晰无比，墨似的眸隔着星火望向她，苏阮宁陷入旖旎的暗潮。 她定定的看着眼前的人，只觉得被虞呈衍握住的手滚烫，流动的血液像是沸腾的岩浆。 虞呈衍像是停留了一个世纪，又像只停了一秒，等苏阮宁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站直，吐出了第一口烟雾。 “算……算了，谢谢虞总，我不学了。”苏阮宁磕磕绊绊的开口。 “不开心？”虞呈衍在烟雾缭绕间询问。 “没有，只是有些困，想提提神。”苏阮宁撒谎回他。 她不喜欢把自己的私事在外人面前展露，就像是猫咪总是很谨慎才露出柔软的肚皮，她不能确定伸手向前的人是为了抚摸自己的肚子，还是要给自己致命一击。 虞呈衍眼底晦暗不明，显然对她的回答不太满意，淡淡应了一声，“早些回去。” “现在就走。”苏阮宁如释重负，抬脚就走，连地上的烟都顾不上拿。 “等等。”擦肩而过的时候，虞呈衍突然又开口。 苏阮宁站住，腿发软。 “现在算是私人时间，”虞呈衍看她，“要收学费。” 第8章 学费 苏阮宁不能认同他这种强买强卖的商人思维，壮胆反驳，“我没学。” “见者有份，”苏阮宁手一空，虞呈衍从她手里抽出那支已经燃了一半的烟，“学费。” 苏阮宁觉得自己一刻都不能呆下去了，几乎落荒而逃。 虞呈衍在黑暗里握着剩下的半支烟，没抽，烟灰飘飘荡荡散落在地上。 …… 因为和明辉的合作，苏阮宁连着加了好几天的班，提上去的方案也一次次被秦娇打回，每次的理由千奇百怪，要么是文案没法吸引受众，要么是文件字体要调整。 组里的人纷纷对苏阮宁报以同情的眼神，但也仅此而已了，没人帮她。 熬了几个大夜之后，秦娇终于没办法鸡蛋里挑骨头，木着脸给苏阮宁过了方案，会上又点名批评了一次苏阮宁的工作能力，才就此作罢。 被折腾了好几天，苏阮宁整个人憔悴的不行，下班的时候几乎快要爬不起来。 等公交的间隙，她接到了苏妍的电话。 苏妍：“小宁，你下班了吗？” 苏阮宁：“嗯，在等公交。” 苏妍很少联系苏阮宁。 她忙着恋爱，苏阮宁忙着赚钱，在底层摸爬滚打，两个人早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更何况十几年没见，幼时那点微不足道的感情不足以维系她们现在露水般的姐妹情分。 但总归是姐妹，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 苏妍直入主题，“周六一起出来吃个饭，呈衍的朋友从国外回来了，约了周六见面。” “呈衍说他人品还不错，而且也是单身，你来见见？” 虽然是询问，但苏妍的语气很强势，几乎是不容置疑。 “姐，我目前没有恋爱的打算。”苏阮宁说。 “只是了解一下，又不是见了面就会在一起。”苏妍语气有点不耐烦，虞呈衍的朋友也是优质男，能不能看得上苏阮宁还是一回事，别人还没说什么，她倒先在这里拿捏起来了。 苏阮宁犹豫了一下，退步，“时间可以约在周六中午吗？” 晚上她还有家教试课，不能耽误。 苏妍倒是不在乎时间约几点，很爽快的答应下来。 敲定了见面，苏妍又开始例行公事，“小宁，呈衍最近很忙吗？” 忙到晚上打电话时长占线，她已经好几天没见到人了。 提到这个名字，苏阮宁无可避免的想起那晚在楼梯间的事情，虞呈衍手指温热的触感还残存在她指尖。 苏阮宁含糊其辞，“公司最近签了大单，所有人都在加班，可能是忙吧。” 话音未落，电话那头突然传来苏妍的轻呼。 声音很小，但苏阮宁听得清清楚楚。 她疑惑的拿着手机看了眼屏幕，发现对面已经挂断了电话。 苏阮宁没太多想，公交来了，她急着赶车。 第二天上班，苏阮宁得知合作方一个小时后要来开会碰方案，不知道来人都有谁，她有些紧张。 吴悦走过来，探头探脑看了一圈，笑眯眯的说，“小宁，秦娇让你把资料打印成册，放在会议室，方便合作方看。” 苏阮宁不疑有他，打好文件，抱着很厚的一沓资料去了会议室。 刚走到会议室门口，苏阮宁还没来得及开门，就听见里面传来了秦娇的声音。 苏阮宁想起今天是公司领导每周例会的日子，刚想离开，门突然从里面被打开了。 秦娇红着眼眶走出来，看见苏阮宁，明显也愣了一下，表情不太好。 “你在这干嘛？” 苏阮宁抬了抬胳膊，“你让我打印的资料。” “我什么时候让你打印资料了？”秦娇一脸莫名其妙，想要发火，但资料确实要打印出来，且她现在明显更忌惮里面的人，压住火气，“放好赶紧出来，合作方的人要来了。” 苏阮宁点点头，意识到自己被摆了一道，眼神沉了下来。 她推门进去，没想到里面的人居然是虞呈衍。 他开着电脑，十指在键盘上噼里啪啦打字。 虞呈衍穿着白色的衬衫，领口最上面的口子没有系好，露出一节微凸的锁骨，袖子熨帖的挽到了手肘，带着一副金丝无框眼镜，看起来一副斯文败类的模样。 第9章 私事 “虞总，我来送资料。”苏阮宁说。 虞呈衍“嗯”了一声，神情淡然，高不可攀。 苏阮宁有些懊恼自己没有足够警惕，才被吴悦拉下水。 苏阮宁在每个座位前放好文件，绕到虞呈衍身边的时候，虞呈衍忽然抬起薄薄的眼皮，神情玩味，“说说，刚才听到什么了。” “没听到什么，我来的时候秦主管刚好出来。”苏阮宁如实回答。 虞呈衍了然，掌握生杀大权，但语气很置身事外，“她和我说你工作能力有问题，拖慢整组进度，不适合呆在公司，希望我开除你。” “苏阮宁，你觉得呢？”虞呈衍曲起两根手指，轻扣桌面。 吃瓜吃到自己身上，苏阮宁呼吸一滞，她深吸一口气，“虞总，秦主管可能对我有误会，我不认为我的工作能力有问题，需要的话，我可以把我每天的工作内容整理出来给您看。” “整理完送我办公室。”虞呈衍说。 “好。”苏阮宁水润的唇紧抿，偏偏严肃的表情看起来也很好欺负。 虞呈衍合上电脑，修长的十指交叉，“公事聊完，聊点私事。” 苏阮宁预感到他要说什么，抢先开口，“感谢虞总，周六我会赴约的。” 会议室里寂静了几秒，虞呈衍神色冷漠，“别迟到。” 说完又打开电脑，视线再没分给苏阮宁一分一毫，苏阮宁轻声道谢，正要离开，虞呈衍的秘书宋峰阳率先开门进来，“虞总，明辉集团的解总到了，秦娇正在接待。” 说着，他瞥了苏阮宁一眼，表情有些古怪。 苏阮宁不明所以。 宋峰阳干咳了一下，“解总的妻子方媛也在，刚刚私下问秦娇，公司里是不是又一个叫苏阮宁的职员。” “解太太说……这位苏小姐生活作风不太好，希望她不要出现在自己面前。” 苏阮宁的手指蜷缩用力，指尖泛白，用力咬着下唇，只觉得五雷轰顶。 主管举报，合作方针对，自己腹背受敌，被推到了悬崖边。 她心里很清楚，明辉的单子太大了，一个普通职员和一笔大单相比，显得尤为微不足道。 宋峰阳也觉得尴尬，他欲言又止的看着虞呈衍，“虞总，您看……” “这位解太太是明辉的负责人？”虞呈衍轻飘飘的问。 “不是，明辉集团有决策权的人一直只有解缙，方媛在明辉集团没有任何股份和实权，婚后也只是作为伴侣陪伴解总左右。”宋峰阳将自己了解到的消息回报给虞呈衍。 其实还有更甚的，方媛婚后一心扑在解缙身上，之前解缙在外出差，方媛一起陪同，恰巧方父重病，她都没赶回来照顾，还是解缙推了工作，带着妻子回了京都照顾。 “所以虞氏为什么要考虑她的想法？”虞呈衍不悦的眯了眯眼。 虞呈衍一字一句在苏阮宁的心上砸落，有些痒，她垂着眼，把眼底氤氲着的雾气压回去。 “抱歉虞总，是我思虑不周。”宋峰阳也是虞氏的老人，还从没见过虞呈衍出言维护过谁，老板发话，他果断转变态度。 虞呈衍起身，单手插在口袋里，看向一旁的苏阮宁，“跟我去接合作方。” 第10章 心虚 秦娇在会客室接待合作方，方媛不是明辉的人，身份有些尴尬，一时落了单，秦娇踩着高跟鞋走过来，把手里的咖啡稳稳的放在方媛面前，眼带笑意，不停的套近乎，“解太太，您刚才说苏阮宁曾经试图介入您和解总之间的感情？” 她回想起先前在会议室，自己特意等所有人走了之后，向虞呈衍提出开除苏阮宁。 “虞总，我认为团队里不需要这种拖后腿的人。”秦娇锁了门，蹭过去坐在虞呈衍旁边的椅子上，散着长发，身上喷了点特意挑选的香，淡淡的勾人。 像虞呈衍这样的天之骄子，金字塔顶端站立的上位者，谁不想要？ 秦娇暗暗想，之前被开除的女人是她们不自量力，自己可跟她们不一样。 “秦娇，我记得你是陈经理提上来的？”虞呈衍淡声说。 “如果虞总希望，我也可以只为虞总鞍前马后。”秦娇把自己胸前的口子解开两个，涂着亮色指甲的手指已缓慢靠近虞呈衍。 虞呈衍很轻的嗤笑一声，秦娇一愣，动作停住。 “你有什么资格敢爬我的床？” 秦娇觉得难堪，从没有男人让她这么下不来台。 从会议室出来遇到苏阮宁，秦娇就更不想看见苏阮宁了，她动不了虞呈衍，只能把火气都发在苏阮宁身上。 恰巧遇到方媛。 方媛气质温婉，大波浪垂到腰际，接过咖啡柔声道谢，缓了口气，言行举止简直是名媛典范。 “婚前苏阮宁就一直纠缠我的先生，我相信这样道德品质败坏，毫无底线的人，贵司也会考虑她的去留问题。” “那是一定，虞氏决不允许有损公司形象的员工留任。”秦娇笃定的说。 话音刚落，秦娇就看见虞呈衍来到了接待室，她赶忙侧身勾腿，凹出一个曲线。 紧接着，她看见了站在虞呈衍身后的苏阮宁。 …… “虞总。”解缙见人来了，走上前和虞呈衍握手，视线不可避免的落在苏阮宁身上。 但只一眼便移开了，随即面不改色和虞呈衍侃侃而谈。 所有挡解缙路的人都被抛弃的彻底。 两个人的四年，宛若薄如蝉翼满是孔洞的轻纱，在这片刻须臾中被割裂粉碎。 苏阮宁以为自己不会再因为解缙有任何情绪波动了，但他望过来那刻，呼吸还是不可避免的停滞一瞬。 成熟稳重，目标清晰，是当年苏阮宁当年懵懂无知的时候，一心一意追逐解缙的原因。 后来也因为解缙成熟稳重，目标清晰，知道自己需要什么样的人结婚，才能利益最大化，义无反顾的抛弃了苏阮宁。 爱上一个人地方初衷，最终变成了分手的原因。 方媛也一眼就看见了苏阮宁，她一惯端庄的表情崩了一瞬，取而代之的是眼底的厌烦憎恶，很快又恢复如初。 她起身，理了理裙子，走向解缙。 “虞总，我是方媛，解缙的太太。”方媛挽着解缙，和虞呈衍微微点头介绍自己，大方得体，只是胳膊挽的太紧了，看起来很像在宣誓主权。 虞呈衍淡淡的瞥了方媛一眼，很敷衍的颔首，算是打了招呼，整个人冷淡的不行。 方媛有些没面子。 但对方是虞呈衍，她没法发作。 虞呈衍上位之后虞氏迅速崛起，哪怕是方家，现在见到虞氏也要忌惮三分。 一行人来到会议室，苏阮宁坐在会议室最末尾，飞快的记录会议内容，以便后续修改方案。 第一次开会并不顺利，解缙几乎推翻了一半的方案，苏阮宁已经预见到自己未来要在公司加多少班。 会后高层准备去用餐，没苏阮宁什么事，她放好文件之后去了洗手间，路过吴悦座位的时候，没见到吴悦人。 洗手的时候，方媛忽然出现在她身后。 她今天穿了一身高定，价格大概是苏阮宁一年的工资。 方媛一改人前的温婉和气，看着苏阮宁傲气十足，语气刻薄，“苏阮宁，收起你那些下三滥的伎俩，别三番两次出现在阿缙面前纠缠他。” 苏阮宁没回头，只是在镜子里看她，“解太太，我想你可能有什么误会，我在这里只是因为我是虞氏的员工，为了完成我的工作。” 方媛怒气冲冲：“如果不是你耍手段，以你的身份，怎么配和我们一起开会！” 苏阮宁很想问问方媛自己又是以什么身份来参加会议的，但她只是虞氏上千名员工里微不足道的一个，宛若尘埃，如果和合作方起冲突，不好收场的只能是她，又把话咽下。 阿乐需要转院，换公司还有试用期，薪水打折，她绝不能因为一时口舌之快，失去现在这份薪酬可观的工作。 她沉默不语，抽了纸巾擦干净手，转身离开，刚走出卫生间，身后的方媛追出起来，一把拽住了她。 “想跑，心虚了？”方媛声音有些刺耳。 苏阮宁皱眉看着她抓着自己的手。 “在做什么？”身后传来虞呈衍的声音。 方媛下意识松了手。 “嗯？”虞呈衍看着苏阮宁。 “解太太迷路了，问我会议室怎么走。”苏阮宁回答。 方媛看不惯她这幅样子，咬了咬唇，上前半步，“虞总，您的父亲和我父亲多年来一直是合作密切的商业伙伴。” “作为朋友的女儿，有些话我不得不说。”方媛看着苏阮宁，“这位苏小姐人品实在不过关，她为了勾引我的丈夫，甚至在酒店开了房。” “这样的人只会败坏虞氏的名声，”方媛像是在急切的寻找认同感，“虞总，您觉得呢？” 苏阮宁闭了闭眼，整个人都麻木了，但还是张了张嘴，想做最后的挣扎。 话还没说出口，只听见虞呈衍不耐烦的“啧”了一声。 “我以为，刚刚带她来开会，我的意思表达的很明确了。” 窗外的阳光沿着百叶窗透进来，虞呈衍优越的侧脸被映上了一层暖融融的光亮。 “苏阮宁的能力非常优秀，解太太凭什么觉得，我会因为一些莫须有的言论开除她？” 第11章 秘事 “苏阮宁，接下来的合作，你一起跟进。”虞呈衍幽深的目光投在苏阮宁身上。 苏阮宁点头，“好。” “虞总一点情分都不讲？”方媛被气的呼吸急促，胸口上下起伏。 从小到大，从没人这样抹过她的面子。 虞呈衍很轻的蹙了下眉，耐心到了临界点，表情很不耐烦，“我不觉得我和解太太之间存在什么情分，如果不满意我的安排，或许你可以说服解缙，让他取消和虞氏的合作。” “不过违约费要明辉集团全权赔付。”虞呈衍说。 方媛连表面功夫都做不了了，愤愤离开，细跟高跟鞋踩在地上的声音格外用力。 “谢谢虞总。”苏阮宁氤氲的眸很认真的望着虞呈衍道谢，她知道自己并没有参与合作的资格，虞呈衍是在帮自己解围。 她有些不安，不明白虞呈衍为什么这么帮自己。 虞呈衍挑眉，“我很好奇。” 苏阮宁：“什么？” 虞呈衍：“苏家为什么会养出你这样性格的女儿。” 苏妍张扬自信，明媚动人，苏家父母也是生意场上功于心计的一把好手，只有苏阮宁是个包子脾气，仿佛任何人都能凑过来捏两下。 “虞总或许听说过，老大精养，老二放养？”苏阮宁声音发涩，淡淡的苦从喉咙蔓上来，她极力扯了扯嘴角，终于露出一个略带心酸的笑。 “父母给了我足够野蛮生长的空间，是我自己长歪了。” 苏阮宁企图用一个足够蹩脚的理由，说服虞呈衍，也说服自己。 …… 下班之后，苏阮宁迟钝的反应过来，虞呈衍为什么这样帮自己。 因为自己是苏家的女儿，苏妍的妹妹。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自己吃了苏妍的红利。 下了公交，苏阮宁的手机不停的震动，她翻出来一看，是何慧的电话。 她按了接听。 何慧：“小宁，小乐转到普通病房了，医生说暂时没什么大碍，观察一阵子就可以出院了。” 苏阮宁：“太好了。” 这是今天最好的消息了。 何慧走到了一个人少的地方，“我上次让你问苏家的事情，怎么样了？” 苏阮宁安抚道：“何姨，他们说近期就安排给小乐转院。” 何慧喜笑颜开，连夸苏阮宁有本事，末了又感慨，“何姨没白养你这些年。” 话音刚落，正在通话的两个人一阵沉默。 苏家为人不齿的过往被人撕开了一个狭长的口子。 说来可笑，世上最没有资格抚养苏阮宁的人，偏偏养了她十几年——一个妄想带着病弱私生子，登堂入室当阔太太的小三。 何慧干笑两声，岔开话题，“小你也老大不小了，苏家对你的婚事有没有什么安排？” 苏阮宁踩着微弱的路灯光亮朝家走，“何姨，我目前也没有恋爱的打算。” “你这孩子，女人的青春就这短短几年，现在不恋爱，等人老珠黄了再去钓男人？”何慧责备出声。 “小宁，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还对解缙……” 苏阮宁几乎是立刻否认：“没有。” 何慧将信将疑，“没有就好，他妈可不是什么善茬，嫁进去有你受的。” 苏阮宁说：“他结婚了。” “什么？”何慧尖锐的声音刺痛了苏阮宁的耳朵。 准确的说，分手第二天，解母就迫不及待带着方媛，把婚礼请柬甩在了苏阮宁的脸上，让她离解缙远点。 “解家不是你能高攀的起的，阿晋这几年没少给你钱吧，别来纠缠，否则解家的律师可以让你配的倾家荡产。”解母趾高气昂，言语犀利。 那时她还只是一个刚毕业的学生，哪见过这样的阵仗。 “阿姨，解缙没有给过我钱。”咖啡厅里，苏阮宁出神的望着眼前那杯滚烫的咖啡，小声辩解。 解母没有听见她的话，或许也听见了，但并不相信。 一个需要申请助学贷款才能读完大学的穷丫头，傍上了天之骄子，不要钱，谁信呐。 似乎她这样的人，连爱情都是贫穷，充满算计的。 第12章 唇印 周五傍晚，苏妍发来了第二天的见面时间和地点，苏阮宁匆匆扫过，加班回家已经是凌晨。 方媛虽然不能让解缙毁约，但每次对接方案总能找出一些不痛不痒的细节来折磨人，组里的人哀声连天，又敢怒不敢言。 苏阮宁睡眠严重不足，脚步虚浮回到家里，本想简单洗漱一下就睡死过去，但一想到明天排的满满当当的行程，又只能拖着疲惫的身体爬起来，去卫生间洗头发。 泡沫刚打满，热水器突然没了热水。 老房配带的电器也老化严重，苏阮宁开关几次水龙头，本想用水壶烧水，人还没来得及走出浴室，家里突然断电了。 苏阮宁只能勉强用凉水洗了头发，毛巾擦个半干，打开卧室的床，将夏天燥热的暑气放进来，加速干发时间。 但她实在太累了，坐在床上，没等头发干就睡了过去。 敷衍了事的结果是第二天起床发了低烧，苏阮宁翻了几片感冒药出来，混着凉水吞掉。 她翻出一条掐腰的长裙，端庄还带着些正式，吃饭和试课都适用，气色实在太差，苏阮宁化了妆，翻出一只艳丽浓烈的口红，涂在苍白的唇上，急匆匆出了门。 天空阴沉沉，酝酿了一场大雨，苏阮宁提前到了餐厅，要了一杯温水等人。 豆大的雨滴不住打落在落地窗上，将窗外灰蒙蒙的景切割成不规则的碎片，掩映着八街九陌的人造光，斑驳陆离。 窗外，一辆黑色的大g猝不及防闯入她的视线。 车主在不远处停车，开门，逆天长腿迈下车，一身墨色的西装，那人撑着一把黑色的伞，光看身形就知道这人不论走到哪里大概都能引起不小轰动，轻而易举蛊惑人心。 苏阮宁的视线不自觉的随着男人移动，男人在餐厅门口收了伞，露出那张在漫天雨雾中也精致的无可挑剔的侧脸。 是虞呈衍。 苏阮宁撇开了视线，不再多看了。 虞呈衍不是她能肖想的起的人。 “等了多久？”虞呈衍在苏阮宁对面落座。 “刚到。”苏阮宁一惯软糯的声音因为感冒有些哑，听起来像是在撒娇。 虞呈衍皱眉，“不舒服？” 苏阮宁喝了一口温水，口红在杯子边留下一枚浅浅的唇印，她抽了张纸将唇印擦拭干净，语气疏离，“只是有点着凉。” “你们什么时候到的？”苏妍姗姗来迟，她扫了一眼苏阮宁和虞呈衍的座位，开口，“呈衍，我想坐在小宁对面。” 虞呈衍向里面挪了个位子，苏妍落座。 苏妍的视线上下打量了一圈苏阮宁，有些不满意，“第一次见面，怎么打扮的这么草率啊。” 苏阮宁的头隐隐作痛，她不想让话题都围着自己转，浅笑着看苏妍，“姐，不论我怎么打扮，都没有你好看呀，所以我正大光明摆烂。” 一句话哄的苏妍眉开眼笑，她找补了两句，转移了注意力。 “呈衍，我好羡慕小宁，可以每天见到你，自从虞氏和明辉签了合作协议，我都见不到你，”苏妍笑着撒娇，语气不依不饶，“我去虞氏上班好不好，这样就可以每天陪在你身边了。” 第13章 男友 “苏家愿意放人的话，随时。”虞呈衍沉声说。 “算啦，距离产生美嘛。”苏妍很开心，她只是要虞呈衍一个态度，并没有去虞氏上班的打算。 苏妍在自己家公司乐得自在，挂个名，每天十二点去露个脸，下午三点就和姐妹去逛街了，真去虞氏，才没有这样轻松的工作。 只有苏阮宁这样的傻子才放着自家公司不去，傻乎乎给别人打工。 苏阮宁恹恹的垂着眸，药劲上来有些困，她打了个哈欠，眼睛蓄了水雾，正想揉眼睛，忽然想到自己画了眼妆，又把手放下。 小动作一览无余，都落在了虞呈衍的眼里，他曲起两根手指，叩了叩桌子，叫侍应生加了一壶热姜茶。 “呈衍，你怎么知道我……”苏妍羞怯的止住了后半句话。 虞呈衍‘嗯’了一声，算作回答。 “抱歉，我来晚了。” 苏阮宁的头顶响起一道温润的声线，她抬头去看，陌生的男人眉眼带笑，略带歉意的看着她。 男人周身气场和虞呈衍截然不同，虞呈衍像是装在潘多拉魔盒里的禁品，令人畏惧却忍不住探究，但眼前的男人却宛若清风明月。 “南屿，好久不见。”苏妍以一副女主人的做派，率先打招呼。 四个人交换了座位，南屿坐在了苏阮宁对面。 苏阮宁一直没什么精神，一顿饭下来，话都没说几句，就算苏妍再会调动气氛，当事人不配合，她也有心无力，使不上劲。 散场的时候，苏妍挽着苏阮宁耳语，“我跟你说，南屿家在京都也是名声显赫，你要把握住，错过了以后肯定找不到这么好的。” 苏阮宁整个人都有些烫，昏昏沉沉的敷衍点头，说自己会认真考虑。 苏妍才放开人，又跑到了虞呈衍身边。 分别的时候，天虽然还阴沉，但雨已经停了，接私活不好让虞呈衍知道，苏阮宁拒绝了南屿和苏妍带她的好意，用软件打了车，准备去学生家。 南屿见她坚持，便没有强硬再要求了，很礼貌的和她道别。 苏妍在南屿走后，恨铁不成钢的又训了几句，气的拉着虞呈衍离开。 虞呈衍倒是什么都没说，面无表情的看了苏阮宁一眼，苏阮宁直觉他有些不高兴，但没有心思去猜原因。 苏阮宁站在树荫下等车。 “阮宁，我可以这么叫你吗？”南屿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手里拿了一盒退烧贴递给她，“看你一直不太舒服，下次可以直说，我们改时间再约。” 苏阮宁轻声道谢，接过了退烧贴。 “可以加个联系方式吗？”南屿问。 苏阮宁不太好再拒绝南屿了，拿着手机和他互换了联系方式。 恰巧她打的车来了，苏阮宁和南屿说再见，开门上车。 “小姑娘，你男朋友对你挺上心啊。”司机调侃，“盯着我的车牌看了半天，怕我把你卖了？” 苏阮宁摇摇头解释，“他不是我男朋友。” 即便实在陌生人面前，苏阮宁也很注意分寸。 …… 苏阮宁提前到了学生家，半大小子正窝在房间里打游戏，还带着耳机，见苏阮宁来了，自来熟的和她打招呼，“老师来的挺早，你等会儿，我这局马上完事。” 学生的母亲不好意思的让苏阮宁坐，然后拿着书本拍了一下孩子的后背，吼他，“虞阳，你快点！哪有让老师等的！” 虞阳不为所动。 “是我来早了，没关系，我正好看下他的试卷。”苏阮宁见状打圆场。 男生吊儿郎当的跟着应和，“妈，您得听老师的。” 父母在面对孩子的时候总是格外宽容，女人无奈妥协，推门出去了。 虞阳打完游戏，把耳机“啪”的甩在桌子上，打了个响指。 苏阮宁合上书，拖了椅子坐过去，一双杏眼弯了弯，她的脸烧的有些红，看起来软软糯糯的，“可以开始了吗？” “老师，你有男朋友吗？”男生顽劣的看着她，“没有的话，我可以吗？” 苏阮宁还是第一次被小男生调戏，发烧大脑转不过弯，第一时间没回答。 门口突然传来了两声沉闷的敲门声，苏阮宁回头。 虞呈衍单手插在口袋里，慵懒的靠在门边，撩着薄薄的眼皮看她。 “所以，喜欢年轻的？” 第14章 壳 “小舅，你怎么来了……”虞阳看见虞呈衍，嚣张的神情瞬间收敛，肉眼可见的瑟缩了一下。 “去趟书房，你爸找你。”虞呈衍抱着肩膀，示意虞阳过去。 在女人面前被其他男人压制，对这个年纪的男生来说多少有些丢脸，但虞阳并不敢反抗，只能不情不愿的起身，磨磨蹭蹭走到门口。 本想和苏阮宁说让她等等自己，但虞呈衍睨了他一眼，虞阳连头都没敢回，跑的飞快。 “虞总……”苏阮宁尴尬起身，被领导当场抓到搞副业，她恍惚感觉自己烧的更严重了。 “来做家教？”虞呈衍缓步走来，坐在虞阳的椅子上。 熊孩子刚刚调戏苏阮宁，特意把椅子拉的很近，走的时候根本没把椅子推出去多远，虞呈衍坐下的时候，苏阮宁滞缓的嗅觉闻到了虞呈衍身上清冷的木质香。 “抱歉虞总，我这就……” “公司没有不允许员工接私活的规定，”虞呈衍打断她的话，“虞氏给你开的工资太低了？” “没有，公司福利待遇都很好。”苏阮宁赶紧否认。 虞氏的员工待遇是业内天花板，她的工资甚至是同学里最高的，但苏阮宁身后有个无底洞，单靠工资根本撑不住阿乐昂贵的医药费。 “所以为什么来做家教，”虞呈衍看她。 苏阮宁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自己的窘境，也不愿意把自己的私生活暴露在外人面前。 她身上有经年累月裹上的密不透风的壳，下意识拒绝，和每个人保持距离，是她从小到大潜意识保护自己的方式，隔绝了外界伤害，但也挡住了温暖的光。 刚被送到何慧家的时候，苏阮宁哭着给宋知芳打电话，求她来接自己回去，宋知芳起初是没想接她电话的，但苏阮宁一直锲而不舍的打，把人逼急了，宋知芳才接了电话。 听筒那头传来苏妍笑声，宋知芳上一秒还在叫苏妍‘宝贝’，让她慢点跑，下一秒就对电话这头的苏阮宁言语冷漠。 她说，“苏家这几年风波太多，我们找大师看过，你的八字克父母和兄弟姊妹，所以才会出出招灾。” “以后先别联系了，我们给了何慧钱，足够她养你到十八岁，等你成年了，就把你接回来。” 说完，宋知芳不顾苏阮宁撕心裂肺的哭喊，决绝挂了电话。 阿乐身体一直不好，是母胎里带出来的病，何慧每天医院家里两头跑，说是照顾苏阮宁，其实就是每天随便给苏阮宁准备一些冷饭剩饭，家里没有微波炉，苏阮宁那时候年纪小，不会用灶台烧火，只有阿乐情况好一些，可以回家的时候，苏阮宁才能吃上一口热饭。 十八岁像是远山，幼年的苏阮宁怀着期待，独自翻过了一座又一座，日复一日，手指磨的鲜血淋漓，膝盖砸碎愈合，终于等来了十八岁的生日。 她拨通了那个牢记于心倒背如流的电话号码。 是空号。 没人在乎她怎么长大。 第15章 摩擦 苏阮宁坐在椅子上，瘦削的后背挺得笔直，像是孤山上的一棵劲松，“虞总不如多关心一下我姐？” 虞呈衍的椅子向后挪了一下，木子椅腿和地板摩擦，发出不大不小的一声响动，在苏阮宁的脑中炸开，寒凉刺骨的锐利目光扫过来，苏阮宁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她慌不择路，却忘记了自己从来没有和虞呈衍讨价还价的资本。 话题没法再进行下去了。 好在虞阳被训完话放了回来，见房间内气氛不对，谨慎开口，“小叔，你今天要旁听吗？” 苏阮宁放在腿上的手无意识紧了紧，在整洁平整的裙上留下几道褶皱。 “不听。”虞呈衍起身，临走时又点了虞阳一句，“她姓苏，别太过分。” 虞阳是个小人精，和虞家有关系的，姓苏的，就那一家，很快反应过来虞呈衍话里的意思，连忙‘哦’了两声，收敛了不少。 见虞呈衍出去，虞阳才松了口气，走过来，“苏老师，你和我未来小舅妈是什么关系啊？” “她是我姐姐。”苏阮宁暗自松了口气，觉得虞阳回来的很是时候。 “亲姐？”虞阳觉得不可置信。 苏阮宁点点头。 “你们可真是一点都不像。”虞阳说。 苏阮宁不置可否，她抽了一张虞阳的试卷，拿笔点点，“可以开始上课了吗？” 虞阳一看见卷子就头疼，他痛苦的瘫在椅子上，“苏老师，你不能因为想拒绝我，就对我进行精神打压。” “就算没有我，还会有其他老师，”苏阮宁拿着卷子轻轻打了一下虞阳的胳膊，“你现在能选的，只有是我教，还是让其他人教。” 虞阳木着脸起来，语气哀怨，“那还是你吧。” …… 虞阳的母亲周怡正在削苹果，见虞呈衍从房间里出来，问他，“不是说今天要旁听吗？” “临时有会。”虞呈衍淡漠说道。 周怡有些不悦，但碍于对方是虞呈衍，不好发作，放下手里的东西，“那我去吧，总要看看教的什么样，别和之前似的，就知道带着虞阳玩。” “她是虞氏的员工。”虞呈衍说。 周怡起身的动作一顿，又坐了回去，那确实不用担心了，虞氏的员工都是精英，更何况顶头上司还露了脸，她不敢随便糊弄。 两人之间一时无话，周怡又拿起苹果，疑惑虞呈衍为什么还不走，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又看他开口，“前几天我和你哥回老宅，爷爷说七十大寿希望你带苏妍去。” 虞呈衍淡淡‘嗯’了一声，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周怡知道他有自己的想法，生怕他一个不乐意就不娶苏妍了，又劝他，“虽然苏家是小门小户，但虞家毕竟欠着他们人情，你也知道，爷爷最看重这个。” “呵，”虞呈衍冷笑了一声，“你是在担心，如果我不娶，娶的人就是我大哥？” 周怡的小九九想法被虞呈衍扔在台面上，有些挂不住脸，她看了一眼书房的方向，强装无事，“说什么呢，你大哥比苏妍大了一轮不止，怎么可能娶她。” 这话连她自己都不信，她上个月刚给一个才毕业的年轻女人打了几百万把人打发走。 “管好你自己，别在爷爷面前说不该说的，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插手。”虞呈衍说。 第16章 药 课程进行的很顺利，苏阮宁和周怡签了合同，每周补习两次，具体时间看双方时间。 时间定不下来是因为苏阮宁的个人原因，周怡因此压了几百的价。 房间里的虞阳听见苏阮宁离开的声音，想了想，拿着手机给苏妍打了一通电话。 …… 离开虞阳家已经六点了。雨后青草香混着泥土揉在微风里，分外清甜，苏阮宁感觉神清气爽了不少。 本想公交回家，刚到楼下，一旁的车灯闪了闪，苏阮宁随意瞥了一眼，发现是虞呈衍的车。 男人降下车窗，“上车。” 苏阮宁刚得罪了人，不太想上，但更不敢拒绝，几步路走的像是上刑场。 “虞总，您还没走啊。”苏阮宁恭敬的打开副驾驶的门，上车。 “给明辉的方案出了问题，要回公司开个会，”虞呈衍启动车子，慢悠悠补上下一句，“你和我一起。” 苏阮宁感觉自己像是上了贼船。 她怀疑虞呈衍在报复自己下午的阴阳怪气，但她没有证据。 虞呈衍从一旁拿出一份看起来过分精致的粥递给苏阮宁。 “谢……谢谢虞总。”苏阮宁心惊胆战的接过来，但她真的饿了，打开盒子坐在一旁安安静静的喝粥。 车里充斥着食物的香气，苏阮宁想到自己偶然在网上刷到很多男人不喜欢有人在自己车上吃东西的话题，悄悄把车窗落下了一点，雨后的凉微风沿着缝隙吹进来，消散了食物的味道。 “感冒好了？”虞呈衍低沉喑哑的声音绕着微风吹进苏阮宁的耳膜。 原本平稳行驶的车缓慢减速，停在路边，虞呈衍解开自己的安全带。 他俯身过来，越靠越近，几乎快把苏阮宁圈在怀里，他衬衫最上面两颗的扣子没有系好，露出一节突出的锁骨，入侵感十足。 再近，她看到了虞呈衍掩映在浓密睫毛下，那双墨色深不见底的瞳。 苏阮宁拿着勺子有点儿不知所措，心跳越来越快，黏腻的粥在她唇上留了一点，看起来软糯香甜。 虞呈衍环着她，骨节分明的指按下了关窗按钮，“好好吃饭。” 说完，他起身，开门下了车，走进一旁的药店。 苏阮宁的脸红的可以，不知道是因为药效过了，还是因为别的。 很快，虞呈衍带着几盒感冒药和一杯温水回来。 苏阮宁乖乖接过药，不敢和他对视。 车子停在虞氏地下停车场，下车的时候，恰好碰见也赶来公司开会的宋峰阳。 “宋助理。”苏阮宁和宋峰阳打了个招呼。 宋峰阳见到苏阮宁，迟疑了一下，问她，“你回来加班？” 苏阮宁没来得及说话，停好车的虞呈衍走了过来，宋峰阳了然的看了苏阮宁一眼，没再继续刚刚的话题，绕到了虞呈衍身边汇报明辉的诉求。 苏阮宁觉得宋峰阳误会了，但眼下绝不是解释的时候，只能默不作声跟在他们身后。 会议室里，秦娇也在，苏阮宁找了个角落，尽量不去看秦娇快要吃人的眼神。 会开了三个小时，结束的时候已经十点了，末了虞呈衍做完总结，把原本属于宋峰阳的工作交给了苏阮宁。 宋峰阳表情不太好，但也同意了。 散会之后，苏阮宁本想着和宋峰阳解释一下，但宋峰阳浑身上下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场，脸黑的可以，苏阮宁知道自己现在过去只能激化矛盾，只能先离开。 她刚走出会议室，迟迟未走的秦娇就凑到宋峰阳身边，和他窃窃私语了什么，宋峰阳默不作声的看了秦娇一眼，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 第17章 孙媳 晚上回到家，苏阮宁才注意到自己的手机收到好几条消息。 南煜几个小时之前问她感冒有没有好一点，明天要不要一起出去看展的消息。 苏阮宁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连续加班这么多天，又生病，她就算是铁打的也撑不住。 何慧给她发的阿乐的视频，阿乐正在吃饺子，看起来状态还算不错，他身体不好，发育也比同龄人慢，小小的一个，面黄肌瘦，营养不良，十三岁看起来像是七八岁。 就像一株长在碎石瓦砾中的小草。 视频马上快要结束的时候，苏阮宁听见阿乐哑着嗓子，嗫嚅着问何慧，“妈，我笑着吃的话，姐姐看见就会开心吗？” 阿乐常年出入抢救室，插管是日常，对嗓子的伤害很大，他的声音很小，但苏阮宁还是听的一清二楚。 何慧不擅长摆弄电子产品，大概不知道自己把这句话也录了进去。 视频结束，手机屏幕黑了下来，苏阮宁和屏幕里的自己对视，鼻子一酸，忍着没哭。 小时候，阿乐只有情况稍好，何慧就会出去打工赚钱，阿乐几乎是苏阮宁带起来的。 小团子很乖，就像是跟屁虫，苏阮宁走到哪里，阿乐就跟到哪里，一双漆黑的大眼睛绕着苏阮宁溜溜的转。 那是她漫长孤寂岁月里唯一的慰藉。 苏阮宁看着他，感觉像是在看小时候的自己。 虽然何慧没有资格养她，但她也没有资格恨何慧，亲生母亲抛弃了她，是何慧把她养大。 被男人抛弃的女人，和被母亲抛弃的孩子相互依偎罢了。 苏阮宁把自己银行卡里的存款给何慧转了一部分，又在网上下单了几套孩子的衣服寄了过去。 今夜无光，群星隐匿在云层深处，就像苏阮宁荒芜的前半生。 …… 虞呈衍抽空回了趟老宅，虞老爷子正拿着棋自奕，见虞呈衍来了，二话不说把白子递给他，“臭小子还知道回来，陪我下两盘。” 虞呈衍坐下扫了一眼棋局，把白子放下，“爷爷，白子已经输了。” “输了？”虞老爷子眯缝着眼看了半天，恍然大悟，“是输了！输得好！” 虞呈衍正要收子，虞老爷子一巴掌拍开他的手，“白子是你，你输了，下个月我七十大寿，你要带小妍回家，给她个名分。” 老爷子越老越会耍赖，虞呈衍不为所动，他重新把棋子分好，“这盘赢了，我就带人回来。” 虞老爷子很快就被被虞呈衍牵着走，拿着棋子厮杀起来。 “听说苏家那个一直养在外面的二女儿回来了？”老爷子落下一子。 “嗯，在虞氏上班。”虞呈衍说。 老爷子：“走关系进去的？” 虞呈衍：“自己过的面试。” 虞老爷子不走心的点点头，“倒是有本事。” 虞呈衍的目光落在面前的棋盘上，四平八稳，落下一子，吃了一小片黑棋，“不如我把她给您娶回来？” 虞老爷子落子的手一停，苍老浑浊的眼珠怒视虞呈衍，神情威严，“你在外面怎么玩儿我都不管，但虞家的孙媳妇，只能是苏妍！” 第18章 袖扣 周一上班，苏阮宁在公交站等车的时候扫了几眼朋友圈，看见了苏妍昨天凌晨更新的动态。 她发了一张在餐厅吃饭的夜景图，图片左下角是一只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男人的手，男人穿着白色的衬衫，袖口一枚私人订制的暗色袖扣泛着璀璨的光。 苏阮宁认得这是虞呈衍的袖扣，上次虞呈衍带她回苏家的时候，戴的就是这枚袖扣。 两人关系还没有稳定，也就没有公开，虞呈衍不点头，苏妍不敢明目张胆带着本人出镜，只能拍了一张暧昧的照片发出来。 看起来在宣示主权。 苏阮宁没再看了，公交车到站，她在被身后拥挤的人群推搡着上了车，整个人像是被按进塑料储物箱里的毛绒玩具，在有限的空间里被无限的堆砌挤压，险些挤得喘不过气。 进了公司，苏阮宁察觉了公司气氛不太对，周围的人都在窃窃私语，看她的眼神充满了鄙夷和嘲讽。 “她还敢来公司啊，真是够不要脸的。” “连明辉老板都敢往床上勾搭，她还有什么不敢的？” “听说衣服都要脱完了，被人按在床上扇了好几巴掌。” “我要是有她这个手段，说不定早就当上阔太太了。” “真有手段不早就飞黄腾达了，这不也没勾搭上，和我们一起做小职员吗，说不定现在看上咱们虞总了呢。” 身后几个愤愤不平的同事故意大声谈论的内容被苏阮宁一字不漏听进去。 是谁传播的可想而知。 苏阮宁深吸了一口气，面不改色的坐在工位上，整理之前虞呈衍让她整理的工作内容，准备下午交给虞呈衍。 虽然老板放话说不会因为她和方媛的私人恩怨开除她，但秦娇既然说苏阮宁工作能力不行，那她就要给出相应证据来自证清白。 相比流言蜚语，能拥有一份高薪的工作队苏阮宁来说更为重要。 正忙着，吴悦走了过来，抱着肩膀，神情刻薄的踢了踢她的椅子，颐指气使，“苏阮宁，去收拾一下会议室，等下开会要用。” 她是声音实在太吵了，苏阮宁不得不分神从堆积成山的文档里抬头看她，“没记错的话，这是后勤部的工作。” 吴悦不屑的笑了一声，一只手扶在苏阮宁的桌子上，“后勤部没时间，你去。” 苏阮宁皱眉看着她涂着裸色指甲的手，抬手拿了一支笔，将吴悦的手在自己的桌子上拨开，用酒精喷了喷，“后勤部不愿意配合你的工作，是你沟通能力不足，既然能力这么差，还是从基础做起，自己去会议室学着怎么收拾吧。” “苏阮宁！”吴悦的颧骨有些突，平时就带着一副尖酸刻薄的的样子，“我好心好意交给你工作，你别给脸不要脸，小心以后连这种工作都没有！” 苏阮宁上下打量她一眼，微微一笑，“不如先担心一下你自己以后有没有这种工作机会？” “咚”的一声，她把手里的笔扔进笔筒，眼神凌厉，“秦娇知道你在公司里跟踪她吗？” 吴悦原本嚣张的神情突然紧张起来，她飞快环顾四周，发现没人注意这里，故作镇定的看着苏阮宁，“谁说我跟踪她，你少造谣！” “是不是真的，去调一下监控就知道了。”苏阮宁作势要起身。 第19章 冷意 吴悦慌慌张张的按住她，“调……调什么监控，我没做过，你别血口喷人。” “你慌什么？”苏阮宁平心静气的看她。 “反正我把工作交代给你了，你爱做不做。”吴悦心虚，灰溜溜的逃了。 苏阮宁嘲讽的笑笑，会议室门口的监控前几天就坏了，根本拍不到画面，不过如果吴悦够聪明，早就该洞察局势，放弃拉拢她，转而投奔秦娇把她挤出公司了。 她给后勤部的同事发了消息，好在苏阮宁之前帮过后勤部几次，碍于人情，对方很爽快的答应下来。 快到中午，苏阮宁收到了南屿发来的消息。 南屿：【阮宁，我在你们公司附近，中午有时间一起吃个饭吗？】。 话说到这个份上，她再三番两次拒绝就有些说不过去了，便答应下来，自己暂时没有谈恋爱的打算，起码要和人家说清楚。 午休时间苏阮宁和南屿在订好的餐厅见了面。 南屿点了许多她不喜欢吃的菜，如果是单纯踩雷，也实在有些说不过去，但苏阮宁不想在这种事情上，下南屿面子，艰难夹起，吃的慢吞吞，希望这顿饭可以快点结束。 “阮宁，昨天你姐姐在电话里和我聊了很多，”南屿放下筷子，郑重其事，“她说你其实对我有好感，只是潜意识有些抵触，我想我应该表现得积极一点。” 苏阮宁秀眉紧蹙，“是我姐和你说我爱吃这些的？” 南屿觉察到不对，试探着问，“这些菜不和你的口味吗？” “没有，我很爱吃。”苏阮宁垂眸，夹起一片莴笋，咬了一口。 苏阮宁大概能猜到苏妍和南屿说了些什么，苏家过往和她为什么被送走，苏妍绝对闭口不提，能提的只有…… “阮宁，我很心疼你过去遭遇的种种，我们……” 南屿每说一个字，苏阮宁的脸就白上一分，表情很难看。 她很反感有人把自己的过去扒出来，肆无忌惮在别人面前摊开来展示，只为了说一句：你看，她可真惨。 她正要开口。 “苏阮宁。”身后倏然炸起一道声音，将她的名字咬的很重，冷意十足。 “呈衍，好巧。”南屿起身和虞呈衍打招呼。 虞呈衍的视线冷冷的扫过苏阮宁，冷嗤一声，“午休时间还有十分钟，晚一分钟算你旷工，自己去找财务。” 苏阮宁再也顾不上别的了，立刻把莴笋咽下去，放下筷子和南屿道谢，多余的话一个字没有，飞快往公司跑。 “呈衍，你对阮宁太严苛了，她再怎么也是苏妍的妹妹。”南屿对虞呈衍的行为很不满。 “她先是虞氏的员工。”虞呈衍一句话把南屿的话堵了回去。 苏阮宁紧赶慢赶，在午休结束之前回到了公司，她顺了口气，看着手边的汇报，最后检查没问题，抱着文件去了虞呈衍所在的楼层。 宋峰阳听见脚步声，抬头看了一眼，发现是苏阮宁，“找虞总？” 苏阮宁点点头，“来和虞总汇报工作。” 宋峰阳温和笑笑，示意她进去，见人走进办公室，拿起手机给秦娇发了消息。 第20章 你我 黑白色调的办公室里只有纸张簌簌翻过的声响。 虞呈衍把文件翻完，撩起眼皮问她，“明辉的方案进度怎么样了？” 苏阮宁把进展汇报给他，末了补充一句，“虞总，方案出完，可能还是要再去外地的场地实际考察一次。” “嗯，”虞呈衍颔首，“明辉那边也是这个意思，下周你和我一起去。” “好的，我晚些和秦主管同步日程，让她准备一下。”秦娇是部门主管，负责项目计划，苏阮宁理所当然的人为她理应一起去。 “没有秦娇，”虞呈衍说，“只有你和我。” 秦娇上任之后，虞呈衍因为项目问题和她一起去和合作方吃过几次饭，每次不是超短裙就是齐胸装，哪怕在有客户老婆在的局上也不知收敛，观感实在差。 明辉是大项目，总少不了酒局，解缙结婚了，老婆还寸步不离的守着，这样的情况下，虞呈衍当然不会选择带秦娇一起去。 除去秦娇，只有一直在接手跟进项目的苏阮宁最合适。 “好……”苏阮宁答应的有些犹豫，但她又不能说不行。 “嗯，回去工作吧。”虞呈衍道。 苏阮宁回到工位上，看到部门群里通知今晚聚餐，秀气的脸皱成了一团。 她不想在除了工作以外的任何时间看见秦娇和吴悦，一个合格的同事在私人时间就应该销声匿迹，安安静静呆在列表里永不诈尸。 正想以加班为由婉拒，秦娇踩着高跟鞋，扭着腰走过来，“苏阮宁，看见群里的通知了吗？” “你负责的内容还没有整理好，今晚就在公司加班吧。”秦娇说。 苏阮宁顿时松了一口气，虽然很明显被排挤了，但总比要浪费时间去吃一顿食不知味的饭腰好的多。 “还有，没事不要跨级去找领导，再有下次部门会通报批评。”秦娇傲气满满瞪了她一眼。 看来是有人告状了。 “秦主管，我想你误会了，我找虞总是因为你说我工作能力不行，提议开除我，虞总要我整理工作内容上交。”苏阮宁回视。 “不过抱歉啊秦主管，让你失望了，虞总很认可我的工作能力。” 秦娇勾起红唇，似乎对这件事的结果并不意外，她伸手拍了拍苏阮宁的肩膀，意有所指，“那你要继续加油，可别一不小心打了虞总的脸。” 说完，秦娇就拿着文件上了楼。 下班后，整个部门的人都早早离开去聚餐了，整层只剩下了苏阮宁一个人。 保洁阿姨只留了她头顶的一盏灯，冷白色的光驱逐了一小片黑暗，周围寂静无声，只有苏阮宁敲击键盘的声响在公司里回荡。 “叮——”身后远处，电梯停在了她所在的楼层，皮鞋踩在地板上的声响由远及近，停在她身后。 “还不走？”虞呈衍磁性低沉的声音撕开了浓稠寂静的夜幕，此刻显得格外暧昧撩人。 “马上。”苏阮宁的脖颈被这三个字揉的酥酥麻麻，她保存了文件，起身回头，但碍于虞呈衍一八六的身高，被迫仰视他。 “跟我去个饭局。”虞呈衍单手插在口袋里，露出一节手腕，骨节微突，言语里丝毫不给苏阮宁拒绝的机会，冷漠的剥夺了苏阮宁的休息时间。 第21章 回旋 宋峰阳早早在车上等待，见苏阮宁和虞呈衍一起下了楼，神色阴鸷，拿起手机，在两人上车之前发了条消息出去。 …… 苏阮宁没想到会在局上碰见解缙和方媛，两人坐在苏阮宁的对面，解缙在给方媛夹菜，看起来金童玉女，恩爱非常。 苏阮宁只觉得物是人非。 她避开了方媛挑衅的视线，垂眸盯着眼前的空盘子。 “打算躲多久？”虞呈衍淡声问。 “没躲，只是合理规避一些不必要的矛盾争端，”苏阮宁偏头看他，涂着蜜色唇膏的唇在灯光下显得软糯香甜，她今天扎了个丸子头，碎发环着天鹅颈垂在锁骨，像是摆在橱窗里的瓷娃娃。 解缙接了个电话，起身离席。 两人的动作落在方媛的眼里，她阴阳怪气的盯着苏阮宁。 “苏小姐倒是好手段，我记得之前去虞氏，都是那位干练的秦主管接待，你这么快就把她挤下去了？” “看来解太太对虞氏的风格还是不太了解，虞氏向来是以强去弱。”虞呈衍轻晃酒杯，半透明的液体碰壁，回旋，又归于平静。 合作方这么怼人还是头一次，一桌子人渐渐安静下来，视线在虞呈衍、苏阮宁、和方媛三个人身上逡巡探究。 大佬挑事，属下圆场，苏阮宁轻叹一口气，拿着自己的酒杯起身，“希望未来解太太也可以认可我的工作能力。” 说完，她连喝了三杯，空了空杯子，坐下了。 解缙不在，没人纵容她，方媛不好再说些什么，讪讪闭了嘴。 苏阮宁喝的有点急，酒精上头，她晃了晃脑袋，离席去了卫生间。 出包厢门，在拐角处遇到了刚打完电话的解缙。 四目相对，苏阮宁入侵神经的醉意恍然间尽数消散，这是他们分手后第一次单独见面。 好像也没什么好说的，苏阮宁想，她礼貌微笑，和解缙擦肩而过。 “阮宁。”解缙拉住她，肌肤的触感还是那么熟稔，情绪可以压制，记忆可以遗忘，但潜意识的亲密感却无从驱逐。 苏阮宁木然的甩开解缙的手，眼底毫无波澜，“解总有事吗？” 解缙眉心拧了一下，觉得苏阮宁有些不可理喻，“解总？阮宁，我们不至于生疏到这个地步。” 解缙一贯如此，甩了苏阮宁也好，默许自己母亲去找苏阮宁的麻烦也好，他从不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有任何问题。 怎么会有问题呢，他只是在清扫拦在自己面前的所有障碍罢了。 分明利益至上，此刻却希望苏阮宁和他别太生疏。 “不然呢？”苏阮宁笑笑，“解总希望我叫你什么？” “解太太不会想看见我出现在解总面前，还是别说了。”苏阮宁没给解缙再开口的机会，转身离开。 角落里，跟出来的方媛嫉妒的发狂。 回去的时候局已经到了尾声，大家三三两两的离开，座位空了不少，虞呈衍也被几个合作方包围，看样子一时半会脱不了身。 宋峰阳走过来给苏阮宁递了一杯果汁，真诚道，“喝点果汁解解酒。” 苏阮宁道谢，接过果汁喝了一口，觉得有些苦。 见她喝了，宋峰阳继续道，“虞总说结束的时间太晚，你一个女孩子不安全，可以先回去。” 第22章 岩浆 苏阮宁起身的时候踉跄了一下，她酒量一般，刚刚的三杯是极限了，包厢的温度似乎比先前更热了点儿。 她忽的出了一层薄汗，被压下的朦胧醉意随着温度升腾，混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妙灼热，在她的四肢百骸蔓延开来。 有些不对。 “我送你。”说着，宋峰阳要上来扶她。 苏阮宁摇摇晃晃的扶着手边的椅子，挥开宋峰阳的手，强装镇定，“不用麻烦了，我自己叫车。” 她想要拿手机，手却像被麻痹了一般，怎么也使不上力。 “还是我送你吧。”宋峰阳凑过来，扶着苏阮宁的肩膀，在外人看来，就像是照顾醉酒者的暖心同事。 “放开我……”苏阮宁声若蚊蝇，虽然潜意识无比抗拒，但此时已经没了再逃离的力气，她的视线逐渐模糊，却死撑着不敢闭眼。 宋峰阳扶着她一步步离开房间，他刚要握住门把手，怀里忽然一空。 “去哪儿？”虞呈衍把人拽到怀里，单手揽着苏阮宁纤细的腰，目如寒潭，一瞬不瞬的看着宋峰阳，周身散自带的威圧感席卷而来，冷意逼人。 宋峰阳打了个寒战，一向能言善辩的人竟然有些不会说话，他过了几秒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虞总，她醉了，我见您一时半会儿脱不开身，想着女孩子这么晚回家太危险，正要先送她回去。” “王总喝多了，你送他回去。”虞呈衍话音刚落，怀里的滚烫人忽然靠在了他的肩上，微弱的嘤咛一声。 “虞总，那苏阮宁……”宋峰阳有些着急，开始毫无逻辑口不择言，“我先送她然后再送王总。” “宋峰阳，你在虞氏多久了？”虞呈衍半眯着眼。 “五……五年了虞总。”宋峰阳冷汗直流，下意识退到了一边。 虞呈衍没再说话，揽着苏阮宁径自出了包厢。 宋峰阳咽了下口水，哆哆嗦嗦的拿着手机给秦娇打电话，声音绝望，“完了。” …… 苏阮宁开始无意识的用嘴呼吸，手脚酸软，倒在虞呈衍怀里。 虞呈衍眸色一暗，弯腰吧苏阮宁抱起来，裸露在空气中发烫的双腿触碰到虞呈衍，像是在岩浆上撒了一捧甘冽的山泉，苏阮宁秀眉微皱，蹭了蹭小腿。 深夜，地下停车场连车都寥寥无几，虞呈衍的车停在角落，他把人放进后座，自己坐在了另一边。 他正要拿手机叫代驾去医院，一旁的苏阮宁已经扯掉了自己的包臀裙。 太热了，苏阮宁迷迷糊糊的想，为什么会会这么热。 她似乎找回了对四肢的支配权，柔软修长的手指不耐烦的一颗一颗剥开了衬衫的扣子。 白色的里衣露出一点儿，在黑夜中尤为乍眼。 “唔……”不够，苏阮宁艰难的睁开眼，手摸索着寻找刚刚的甘泉。 “啪嗒——”苏阮宁胡乱挥手打掉了虞呈衍的手机。 找到了。 像是沙漠中迷失方向的旅人突然看见绿洲，苏阮宁踢掉高跟鞋，目光迷离，原本粉嫩的唇被她咬的殷红无比，泛着粼粼水光。 她爬过去，跨坐在虞呈衍腿上，白衬衫随着她的动作下滑，要掉不掉，挂在她纤细柔嫩的臂弯，身后露出大片光滑的背。 第23章 躲什么 好在他今天开的是辆大g，足够宽敞，天旋地转，苏阮宁被按在真皮座椅上，冰凉的皮革激的她微颤发抖。 她瑟缩了一下，伸出手，攀附着虞呈衍的肩膀，声音软糯，“冷……” 虞呈衍掐着她的腿，轻嗤一声，附身耳语，“还知道冷？” 温热的呼气一下下舔舐着苏阮宁的耳廓，她怕痒，下意识躲了躲。 “躲什么。”虞呈衍曲起腿，整个人贴的更近。 “难受……”话没说全，也不知道是什么难受。 虞呈衍伸手，从置物盒里拿了什么出来，苏阮宁泪眼朦胧，只看见一个熟悉的包装。 她恍然想起第一次坐虞呈衍的车，从副驾驶掉出来的那一个，后来苏阮宁冷静下来想过，多半是苏妍放进去劝退情敌的，这种东西，虞呈衍总不至于放在这种地方。 “不要……”她的小脸皱成一团，偏过头抗拒。 “确定？”虞呈衍居高临下俯视她，不可一世宛若神祗。 喝下去的东西一点一点侵蚀着苏阮宁的尊严和理智，但她依旧咬着唇不说话。 “这么不好伺候。”虞呈衍扔掉手里的东西，俯身吻住那瓣柔软的唇。 …… 唇齿间酒香四溢，热度攀升，汗水顺着虞呈衍的高挺的鼻梁滴落。 苏阮宁感觉灵魂微烫。 比刚刚还要热。 虞呈衍抬手打开了一点车窗，苏阮宁慌忙按住他的手，惊慌失措。 满是齿痕的手又被人捉了回去。 微凉的风挤进车里，驱散了燥热。 远处车灯闪过，光亮越来越近，苏阮宁想起微开的车窗，呜咽着想跑。 “怕什么，”虞呈衍低头在她脆弱的脖颈间咬了一口，“听不见。” 溢于唇齿的声音被吞了下去。 车里一片狼藉，苏阮宁披着虞呈衍的西装，宽大的衣服遮不住满身的红痕。 ……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苏阮宁穿了一件高领的长袖上衣，配了一条深色的长裤，把自己过得严严实实，将近四十度的京都，她的穿着显得格格不入。 但没有办法，虞呈衍太过了，根本遮不住。 她扶着公交的扶手，挤在人群里，思绪却止不住神游，想起昨晚种种，只觉得面红耳赤又胆战心惊，甚至不知道怎么面对虞呈衍。 苏阮宁走进公司，还没来得及坐到位置山，秘书处的王玲玲半路把她截住，“虞总让你来了直接去找他。” “是方案出了什么问题吗？”苏阮宁试探着问。 “不太清楚，”王玲玲摇了摇头，“总助被开了，我们忙着交接工作，焦头烂额。” 苏阮宁一愣，她倒是没想到宋峰阳会被开除。 毕竟一个好用效率高又知根知底的总助，可比她一个底层员工重要多了。 苏阮宁做了一下心理建设，才上了楼，路过宋峰阳工位的时候，正巧遇上他在收拾东西，仅仅只过去一晚，宋峰阳憔悴了不少，黑眼圈很重，胡茬也没有刮，和以往精明干练的总助判若两人。 见苏阮宁来了，宋峰阳连装都不装，狠狠骂了一句。 好像昨晚做错的人是她。 苏阮宁冷眼看他，眼底满是怜悯和同情。 宋峰阳像是被踩了尾巴，“看什么，你不过是个只会爬床的公交车，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宋助理是不是忘了，”苏阮宁微微一笑，“我能爬上虞总的床，还多亏了你呀。” 宋峰阳气的嘴唇颤抖，偏偏她说的是事实。 苏阮宁没在理他，敲门进了虞呈衍的办公室。 进门，苏阮宁努力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走到虞呈衍桌前，神色语气一如往常，“虞总，您找我。” 虞呈衍又带了那副金丝无框眼镜，镜片后的一双眼蛊惑人心。 “宋峰阳离职了，你觉得公司里有可以胜任宋峰阳工作的人吗？”虞呈衍问。 按理说，这种问题不应该问到苏阮宁的头上，她小心谨慎的斟酌了一下，“虞总，我不太了解其他人的情况……” “找你来不是为了听这个。”虞呈衍打断她的话。 苏阮宁沉思片刻，“秘书处的王助理工作能力出众。” “那你呢？”虞呈衍好整以暇的看她。 苏阮宁笑笑，“虞总，总助还没有过女性的先例。” “苏阮宁，我是在问你，这个位置给你，你撑不撑得起。”虞呈衍说。 如果在昨天以前，苏阮宁此刻大概会兴奋的跳起来，但现在，苏阮宁没法认为自己得到这个机会，是因为自己能力出众。 从小到大，她一向是班里的佼佼者，一张又一张奖状，一份又一份证书，是她唯一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握在手里的东西。 挫败感席卷而来，将她紧紧裹挟，她想愤愤夺门而出，但不能。 不管是以什么方式，主动被动，好不容易拿到了升职机会，她不能走。 特助的位置工资很高，阿乐需要这笔钱。 原来她也没能避开出卖色相步步高升的俗套情节。 苏阮宁沉默半晌，默然点了点头，屈服于现实，“我可以。” 话音刚落，虞呈衍拿着笔在任命书上签了字，“去找人事，交接好工作搬着你的东西上楼。” 苏阮宁接过来。 “宋峰阳的事情你想怎么处理？”虞呈衍话锋一转。 苏阮宁定定道，“报警。” 虞呈衍看她，“只是报警？” “不然把他毒打一顿？”苏阮宁的语气稀松平常，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我没权没势，就算是报警，也要寻找证据，调酒店监控，搭进去不知道多少心力。但我会报，这是我唯一能做的。” “这件事情我会处理，给你一个满意的结果。”虞呈衍的手指有以下没一下的敲着木质桌面。 苏阮宁鼻子一酸，轻声道，“谢谢虞总。” 虞呈衍换了个姿势，语气玩味，“你昨晚可不是这么叫的。” 苏阮宁深吸了一口气，耳朵发烫，一本正经竭力和他撇清关系，“昨晚喝多了，发生了什么我不太记得，如果不小心冒犯了虞总，还希望您不要放在心上。” 苏家和虞家她都开罪不起，装作无事发生是苏阮宁唯一可以自保的方式。 “不太记得了？”虞呈衍重复了一句，语气淡淡，但苏阮宁还是从这句话里察觉到了一丝不悦。 “对不起虞总，我……” 第24章 房卡 虞呈衍忽然起身，步步逼近，强势威压，双手撑在桌子上，把苏阮宁牢牢困在怀里。 苏阮宁被迫抬头看他。 “苏阮宁，我可以帮你回忆回忆。”虞呈衍贴近她的腿，一只手抚着她的腰，贴近她的耳畔，声音低沉撩人，“还是你觉得，自己有喊停的权利？” 苏阮宁逃无可逃。 她强装镇定，“虞总的意思是……” 虞呈衍和她拉开一段距离，食指和无名指间夹着一张房卡，“随叫随到。” 有些事一旦被撕开了一道口子，便开始食髓知味起来。 苏阮宁定定的看着那张卡，没拿，“虞总是不是忘了，我是苏妍的妹妹。” “睡你，和你是谁的什么人有什么关系？”虞呈衍说。 确实没关系，重要的从来都只是虞呈衍想不想。 苏阮宁就像是案板上的鱼，任人宰割，没有挣扎的余地，她的声音有些颤抖，说不上是被气的还是被吓的，“可以，但我也有要求。” 虞呈衍示意她继续。 “我们的关系不可以公开，而且到你订婚那天，这段关系就散。”苏阮宁说。 虞呈衍把卡放在苏阮宁手里，“可以。” 她攥着卡，坚硬的塑料卡片在掌心留下深深的印记，苏阮宁鼻音有些重，“虞总还有什么事吗？” “明天晚上记得去虞阳家里补课。”虞呈衍慵懒的靠着身后的桌子，曲腿，眸从她脸上扫过。 苏阮宁知道他什么意思，木着脸点点头，转身离开。 许久，虞呈衍的手机铃声响起，是苏妍。 直到电话快要被系统强制挂断，虞呈衍才接起。 苏妍拿着电话撒娇，“呈衍，你昨晚怎么没给我打电话，是加班太忙了吗？” 虞呈衍：“嗯。” 是忙，但倒不是因为加班。 “呈衍，你好辛苦，我新学了道汤，爷爷说好喝，下次也煲给你尝尝好不好？”苏妍试探。 “你去虞家了？”虞呈衍沉吟道。 苏妍欲盖弥彰的解释，“是爷爷今天打电话说想我了，我想着确实好久没去看爷爷，这才……” “下次打电话叫我一起。”虞呈衍说。 “好呀，”苏妍笑盈盈的说，“对了，爷爷还邀请我参加他的七十大寿，呈衍，我可以去吗？” 虞呈衍：“想来就来。” 苏妍终于获得了首肯，开心得不得了，又拉着虞呈衍说了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的挂了电话。 虞呈衍拿着手机，翻出几张无码照片，把照片发给了虞家自己的心腹。 …… 人事飞快走完了流程，把升职调动的通知发到了公司群里。 公司一片哗然，处于舆论风暴中心的苏阮宁俨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她交接好自己的工作，去找秦娇签字。 秦娇脸色也很差，她今天涂了厚厚一层粉，在脸上结了块，昂贵的口红涂在干裂的唇上简直惨不忍睹。 苏阮宁把文件放在秦娇面前，声音没什么起伏，“秦主管，明辉的项目我会继续跟进，其他的工作我已经交接完了，没问题的话麻烦签下字。” “好……好……”秦娇胡乱扫了几眼，拿起笔飞快签了字，看起来很惧怕苏阮宁。 她倒是不知道总助的职位有这么大的威力。 “秦主管，你不舒服吗？”苏阮宁问。 “没……没有，”秦娇咧嘴假笑了一下，但笑容实在是撑不住，说了几句客套话，“阮宁，恭喜你，以后可别忘了组里的同事。” “嗯。”苏阮宁淡淡应了一声，抱着东西去了楼上。 秦娇见她走了，一下子瘫在椅子上，打翻了水杯，将手背烫的通红。 临近下班，秦娇收到了一条短信，她脸色苍白，神情慌张的从安全通道溜了出去。 寂静的楼道里传来窸窸窣窣的争吵。 “秦娇，明明是你出的主意，凭什么被开除的是我！”宋峰阳抱着自己的东西，咬牙切齿，推了秦娇一把。 秦娇被推了个踉跄，手扶在满是灰尘的楼梯扶手上，声音尖锐，又努力克制音量，生怕被人听见，“是你自己蠢！非要在虞呈衍在的时候给小贱人下东西，有什么资格怪我？” “我又不知道虞呈衍能看上这种货色，她爬床上位，管我什么事！” 宋峰阳怒不可遏，“如果不是你说苏阮宁觊觎我的位置，我根本不会对她下手！” “我说的难道不对？”秦娇啐了一口，“她现在不是当上总助了？” 宋峰阳被嘲讽，突然冷静了下来，“我现在就把你和我的聊天记录发给虞呈衍，我被开除，你也别想好过！” 秦娇笑了一声，“你尽管发，如果我走了，公司里就没人能帮你把苏阮宁拉下来了，她岂不是更得意？” 她安慰宋峰阳，“你放心，只要我在公司一天，苏阮宁就别想安稳！我迟早要让她滚出公司！” 宋峰阳从昨晚开始就六神无主，现在更是被秦娇牵着鼻子走，他应和了几句，两人在暗处又骂了好一阵，宋峰阳才从公司离开。 回家的路上，宋峰阳总觉得身后有人跟着自己，但一回头，身后又空无一人，他安慰自己是因为昨天没睡好。 他加快了脚步，随手招了一辆出租车。 “去西区。”宋峰阳坐稳说。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他一眼，应了一声，车飞快消失在黑暗中。 …… 苏阮宁吃过晚饭，刚把碗筷拿到厨房，就接到了宋知芳的电话。 这是宋知芳第一次给她打电话，苏阮宁的手有些发麻，莫名紧张。 她按下接听，“妈。” “小妍说你升职成虞氏总助了？”宋知芳的声音从听筒另一端传来。 “嗯，今天刚升。”苏阮宁心里隐隐泛起些期待。 “倒是挺有本事，周六回家吃个饭。”宋知芳说，“找你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