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皆随我出剑!》 第一章 窍内剑生,火神化形 大地荒芜,天空尽是血红。 似大日融化,铺满穹顶,映得地面也呈赤黄颜色。 周遭环境异常恶劣,气温之高,足可将生鸡蛋蒸熟! “剑,剑……我的本命剑,出来!” 一个五官出尘,身材颇为精悍的赤膀男人,浑身裹挟着浓浓的华彩光芒。 彩芒真力持续飘忽,散发出神圣气息。 男子保持盘腿而坐的稳定姿势,在那团彩气的托举下,悬浮在半空之中。 双目紧闭,拧着眉结,额头上渗出粒粒汗水,神情极是焦灼紧张。 这名全身心投入苦修的年轻男子,姓凌,单名一个真字。 他既是瀚蓝洲锦绣王朝神元藩王凌璞之子,还是未来必然能够继承天神山庄的少庄主。 此时的凌真,心湖湖水翻涌不止,有若涝灾洪水泛滥。 涛涛不息的水面之上,有一团大红色的可怕烈焰,熊熊燃烧。 男人的内心,水火共生,天地存异象! 凌真竭尽全力,试图把这团极具灵性和侵略性的“本命火”,炼化为一柄长剑的形状。 只要有了本命剑,就能开辟出独一无二的本命剑窍。 窍内有剑,就是当之无愧的“剑修”了! 千里之外取人头颅,御剑而飞,朝游北海暮苍梧……剑修是世间万千修士里,最潇洒、最风流,杀力最强的存在! 凌真朝思暮想,渴望着能成为剑修。 然后通过自身的力量,挣回自己,以及整座天神山庄丢掉的颜面。 四年前,神元藩王凌璞和霜寒洲千金王朝撼元城城主南宫撼天,两位身份煊赫的一家之主,为双方儿女达成了婚约协议,写下了一纸定亲契书。 那日,南宫撼天带着他的宝贝女儿南宫冰凝,专程造访锦绣王朝天神山庄,算是亲家人简单见个面。 两家用过餐后,南宫冰凝提出要与自己将来的夫婿打上一场,试试凌真的修为深浅、资质高低。 不出全力,只是点到为止! 那一战,凌真作为凌家独子,作为天神山庄的少庄主,作为南宫家族的“准女婿”,败了。 一半是因事先说好不下死手,凌真过分草率轻敌,未料南宫冰凝会陡施杀招,被打一个措手不及。 另一半败北的原因,就是源于凌真没有独属于自己的窍内本命剑! 和南宫冰凝的那一战,论体魄论拳脚论兵器论技巧,凌真都无有半分落后逊色,甚至犹在对手的打斗水准之上。 可当南宫祭出本命剑“霜龙”,占据优势的凌真便开始节节败退,劣态显露,难以招架飞剑的迅猛威势了。 在专注于挡御霜龙剑之时,胸口处结结实实中了南宫的阴毒一掌。 若非山庄里有海量滋补阳气的天材地宝,凌真极有可能会被那股凝寒真气摧伤通体经脉,沦为一个再不能修行的废人! 众目睽睽下击败未婚夫凌真后,有着冰幽族血统的南宫冰凝面无表情,留下了一句话:“连剑修都不是的家伙,不配当我的丈夫!” 修仙世界,弱肉强食,从来讲究能者为尊。 拳头不够硬,就什么都没资格谈了! 南宫父子走之前表示,四年后他们会再度造访,届时凌真若还不是剑修,不具备胜过南宫冰凝的修为水平和本命剑。 那么两家先前定下的婚约,基本就可以直接作废了! 为了洗刷落败耻辱,为了不被狗眼看人低的南宫世家彻底小瞧。 凌真在这座名为“赤炼归墟”的秘境里,苦心修炼了四年整。 此处无外界事物的纷繁干扰。 环境严酷恶劣,十分适合修士锻炼肉躯体魄。 具有充足丰沛的灵气,凡二阶辟谷境以上修行之人,都可化用这份弥足珍贵的玄灵气机,从而实现在此无饮无食,长期炼气生存! 天地尘世间,再无比这更完美、更稀有的修仙圣地了。 四年里面,凌真摈除一切杂念,拼命苦练,只为了以“剑修”的身份复仇! 可时至今日,四年之约已到,凌真却还是没有开出一柄蕴于窍里的本命剑。 按道理来说,凌真拥有着千年难遇的“先天极悟之体”,任何功法一眼便会、一学即精,毫无阻碍,没理由都二十岁了还开不出剑窍。 可就是这样一个根骨造诣盖世,举国无双的武学奇才,英资被天妒,世事难遂人愿! 十岁那年他第一次尝试自开剑窍,原本过程非常顺利,可奈何造化弄人,命运善妒,他到底都没能成功开窍。 那时的凌真,在开窍炼剑过程中,遭受了不可逆的巨大意外,道心之境严重受挫,身心皆损! 经历了那次不堪回首的惨痛失败后,凌真每次都在即将觉醒本命剑之前,功亏一篑。 那临门一脚,始终跨不过去,始终当不成心心念念的剑修! 距离约定的期限越来越近,待到数日后,南宫家的人就又要来了。 关乎尊严的第二次战斗,很快便要打响,可凌真依旧无有窍内剑。 情况实在已火烧眉毛! 约莫在十几天前,凌真心湖里那团烈焰,逐渐又有了化形的趋势。 这次“凝剑”稳稳当当,成功的概率极大,比过去的几次都要来得大! 这些日子里,凌真发了疯的打坐炼气,全力以赴,希望能抓住这最后炼出本命剑的机会。 若这一回,还是像昔日那样差最后一口气,没能凝聚出本命之剑。 那么万事皆休! 归墟界里,年轻人凌真练功已渐入佳境,经络内气机流淌稳定。 心中那团灵气勃勃的“烈焰”,一点点变成了剑的形状…… 差一点,真的就差一点了! 凌真满身汗水直冒,炫彩气息已絮乱至极。 他咬紧牙关,全神贯注于感受自身精气神,忍受着真力攀升顶点,又一次抵达了登峰造极的状态。 “出来啊!本命剑,你为何就是不肯出来……” 明明只差半步就能迈过去。 就是还差那么一点点! 绝望失落的情绪,如阴霾覆遍,已近乎笼罩住了这个二十岁的年轻人。 似乎这四年来付出的全部努力,都没有了意义价值,俱是无用之功! 忽然,有女子迈着婀娜优雅的步伐,缓缓走向了心情跌入谷底的凌真。 那是一名身穿石榴色抹胸长裙,身材堪称绝妙的高挑美女。 女子相貌清冷,颇有冷艳高贵之姿,如天山雪莲,盈盈不可一世。 仪态雍容,丝毫不逊色宫中那些养尊处优的贵妃娘娘。 肤白若凝脂,藕臂似玉雕,皮肤好得没有任何瑕疵! 她有着和气质近乎相符的名字,叫许白绫,是统管这座修行圣地“赤炼归墟”的最高领主。 也是凌真这四年来苦心闭关的实战陪练,以及修炼各类功法的导师! 走近后,许白绫语气和往常有所不同,冰冷的似无半点儿感情,拒人千里之外,她蹙眉发问:“还没有开出本命剑吗?” 盘腿悬空的凌真,睁开了那双十分俊秀精致的桃花眼眸,看向导师许白绫,眨了几下秀长浓密的黑色睫毛。 他淡去周身那股飘飘忽忽的玄幻气机,从半空中翩然跃落至地面。 立在红裙女子的面前,凌真低沉嗓音,回应道:“是的许姐姐,这次的凝剑明显比从前都要好,可偏偏就……” “别给我找借口,开不出就是开不出,还有何话好说?!要点脸!” 许白绫厉声骂道,“亏我这四年来辛苦栽培你,你就拿这来回馈我?你这个不开窍的无能废物!” 凌真听后顿时愣住了,呆若木鸡。 许姐姐怎么变成这样了? 许白绫平素虽说谈不上多么温柔可人,但也总是极有耐性,像一位诲人不倦的敬业老师,让人很好亲近。 传授凌真各类属性功法,以陪练身份进行单独指导的时候,惯来矜矜业业,从无半句怨言。 像今日这种辱人至深,异常过分的话,更是绝不会说出口! “许姐姐,你今天怎么……” 凌真话未说完,被许白绫高声打断:“住嘴,你这等不成材的低等劣徒,看我今儿不废了你的根骨,打断你的筋脉!” 说着,那一袭红裙已猝然发难。 趁着两人距离很近,许白绫握紧一拳,急速轰砸向凌真的面门。 “什么?!” 凌真面对这一突袭,无不大吃一惊。 此刻情势危急,他也无暇去思考许姐姐为什么要对自己痛下杀手。 覆盖凌真躯体的内力真气,顷刻间暴涨一倍,他尽力侧开身子,偏移自己的脑袋要害。 勉强躲开一拳,避免了头颅被拳罡打中! “出招啊!我教你的那些都忘了吗?!” 许白绫不耐烦的喝道,紧接着,又是一记可怖肘击,朝着凌真右侧太阳穴砸去。 挟带风声的一肘,自凌真头顶几寸位置,堪堪擦过。 若不是他及时下潜躲避,这一下,必定会击中脑部要穴! 也就是通过这一发劲猛超凡的肘击,凌真充分判断出,这并不是寻常的对练。 许白绫当真已下了死手,决意要在此打废自己! 既如此,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凌真再也无所保留,咆哮一声,似神龙长啸,音浪撼天动地! 四年时间,一千四百多个辛苦疲劳的日夜。 天神山庄过去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大少爷凌真,早已有了向死而生般的绝强实战能力。 浑然不惧许白绫的招式,倾力应战! 在又闪躲掉了一记鞭腿后,凌真欺身近前,大大缩短两人的距离,几乎面贴面。 拳似奔雷,呼啸生风。 凌真那颗早已攥紧的左手拳头,裹挟雄浑无限的本命真力。 势气沉重无匹,结结实实砸在了许白绫前胸中央。 一拳打得许白绫连连倒退了数步! 乘胜追击,凌真递出了右拳。 拳锋直击许白绫的咽喉要害处。 力求一击得手! 奈何这一拳没能功成,反倒让许白绫单手擒住了一条胳膊。 赤炼归墟之主许白绫成功控制凌真右臂,使得后者失去躲闪的余地。 她瞬间推出了一掌。 啪! 凌真胸口膻中穴部分,被许白绫的右掌一下子拍中。 富蕴磅礴真力气机的掌罡,透入了凌真胸膛。 凌真心如死灰,正当他以为自己筋骨脏器都要被此掌摧毁的时候。 年轻人万分惊奇的发现,心湖之水,竟重新沸腾了起来。 咕嘟咕嘟滚烫冒泡的湖水,在烈焰的蒸煮下,猛烈翻腾,水浪滔天! 火从何来? 凌真之心火,足足二十年未灭。 在经过许白绫那一掌的真气催压,那团赤红烈火,不可思议的变作了焰光无极的雄燃大火! 雄火煮沸了整座心湖后,迅速凝聚化形。 成为了一柄剑的模样。 烈焰之剑! 仿佛是火焰尊神才配使用的绝世武器! “我……我有本命剑了!” 凌真狂喜,高兴的跳脚,激动绝伦的大叫道。 初为剑修的他,心念御动那柄火剑,震声高喊了一声:“飞剑出窍——” 言毕,凌真眉心处,迸发出一道极端耀眼的神圣光芒。 如开天眼。 那是……火光! 震撼夺目到令人睁不开眼睛的火光! 【新书发布,还望大家多多支持! (已有完本老书《江湖谪仙行》,170w字,武侠题材,闲暇时可供翻阅)】 第二章 让你爬着出去! 凌真的双眉之间,似开一只光明天眼。 “眼中”有红光大盛,那是心焰之火对外显化而生的产物! 倏然间,火焰光芒已达鼎盛状态。 一柄裹在焰气里的长剑,自眉心剑窍内飞出。 悬停在了凌真头顶三尺之处! 举头三尺,是本命真灵所化的珍贵飞剑。 有了本命剑,凌真已是万千修士里为数不多的剑修之一了! 许白绫的嗓音又平和下来,她恬淡一笑,开口道:“小真,试着觉醒一下你的飞剑神通力,你可以的。” 凌真重重点头,目光坚定,“嗯”了一声。 接着便迅速沉下心神,勉力以自身剑心御“心剑”,飞剑的灵性已和他的本命元神相勾连,紧密无缺。 随着火势急速暴涨的声音发出,那柄熊熊燃烧着的三尺长剑,又一次开始化形。 滚烫烈火以极快的速度,幻化成了一尊体格极大,身高足有十几丈的庞然法相。 此法相之尊容外观,简直可称是匪夷所思! 竟是一位身披着厚重赤炎铠甲,手握巨剑的“火焰骑士”! 骑士通体皆有熊熊烈焰,热浪汹涌,手中那柄巨大的华丽长剑之上,更是有着滔天的火光。 比红日还要明亮! 仿佛就算有千军万马挡在“它”的前面,都可一举轻松冲溃,杀人如麻,如入无人之境。 威风霸气到了极点! “这,这便是我本命剑的神通力?!” 就连凌真本人,都着实被那尊巨型“骑士”给震惊到了! 许白绫仰头望着一身霸道赤焰的骑士法相,不禁咋舌,她轻轻拍手,真心的为此情景鼓了鼓掌。 烈焰通身的那副巍峨躯体,栩栩如生,逼真到了极点,连骑士铠甲上一条条纹路都能看得出来! 凌真操控双手持剑的通灵法相,对着另一个无人的方向,猛然劈出了一剑。 一剑威势凶猛,摧出浩荡火焰! 轰的一声,烈火摄人的夺命剑罡,顷刻便在焦黄大地上斩开了一道极深极长的沟壑。 其杀敌威力,一目了然! 凌真收起了神通,火灵骑士又变为了长剑的最初样子,转瞬即飞回了剑主的眉心窍穴。 剑眉星目蕴火剑。 年轻剑修的飒爽英姿,实在太过惹人艳羡! “多谢许姐姐助我开窍!” 凌真深深鞠了一躬,向许白绫作揖致谢。 许白绫面带微笑,语气欣慰的说道:“你能开出如此神威的本命剑,也不枉我分了一半的元神给你。” 凌真又吃了一惊,忙道:“许姐姐,你……你把半成的本命元神给了我?!” “是啊,你以为我刚才那一掌就送了你点儿真气而已?” 许白绫用甚为轻飘的口吻道,“若是送一些不值钱的真气内力,便能让你成为梦寐以求的剑修,那我早就送了。” 凌真深知没了一半元神意味着什么,从今往后,许白绫将再也召唤不出阴神和阳神,修为底蕴也必会大幅下跌! “许姐姐,请你再受我一拜!” 凌真自然感动无限,他再度深躬行礼,情真意切。 许白绫把凌真的身子扶正,微笑道:“也不光是我的功劳,你本就已即将开窍,只差最后那么一哆嗦。我不过是尽己所能的推了你一把,使你不致在四年之约到来之际,把人丢光……” 红裙女子许白绫玉手纤纤,捏了几下凌真肩膀上外翻的结实肌肉,“你体魄够强,放眼整片人族瀚蓝洲,和你同一境界的人里面,极少有能超过你的,姐姐适才下手确实是重了点,应该没打伤你吧?” 凌真昂首挺胸,中气十足的朗声道:“许姐姐放心,弟弟我这身板,金刚不倒!” 凌真又瞥了眼许白绫那无比傲人的胸脯,眯眼而笑,低头发问:“刚刚那一拳出手失了分寸,还望许姐姐多多见谅……” “我呸,去你的金刚不倒!” 许白绫微微假嗔,收着力,在凌真那块胸肌上捣了一拳,“你许姐我的境界,比你高出两个段位,岁数也比你大十几岁,岂会和你这小屁孩一般见识?” “是是,许姐姐风华绝代,一世女中豪杰,自是大人有大量——” 凌真说到“大”这个字眼的时候,明显有拉长的音调,显得油腔滑调。 言下之意,当然谁都能听得出来。 许白绫被这话逗笑了,那副风情万种的红裙娇躯,因娇笑连连而花枝乱颤不停。 似出水芙蓉随风摇曳。 此等难得一见的美妙姿态,可令无数性情男人为她神魂颠倒、鼻血狂喷! “你个小贫嘴,我就该多打你几下才是,这一场‘毕业考校’如此收官结束,算便宜你了。练得不错,这四年算没白教你!” 许白绫笑道,“小真,恭喜你成为剑修,今后体内带着我一半元神,要继续努力修行,不可随意偷懒,否则就是对不起姐姐我,知道了么?” 凌真笔直站立,严肃的正色道:“绝不辜负许姐姐期望!” 许白绫又笑了笑,淡淡道:“行了,你离开赤炼归墟,去娶你那未过门的媳妇儿吧。” “姐姐是说南宫家的女儿南宫冰凝?” 凌真挑眉问道。 “不然呢?你那么拼死拼活的想炼出本命剑,不就是为了能打赢那个姓南宫的,然后娶她过门当媳妇儿吗?” 许白绫想都不想的说道。 凌真摇了摇头,平静的回复:“不娶,我是不会娶南宫冰凝的。” 许白绫大奇,“为何不娶?” 凌真顿了一顿,嘴角上扬,调笑道:“我若娶了她,许姐姐岂不要吃醋了?我可不能对不起我的许姐姐呀。” 许白绫这下真的有些生气,她大声“呸”了一下,“我说小真,你又胡说八道什么?你娶谁管我什么事,我吃的哪门子醋?!” 说话间,那张宛如水蜜桃般的俏脸上,竟浅浅的浮现出一抹淡霞晕红。 凌真凑近过去,和红裙女子脸对脸的站着,表情并无轻浮意味,不再像个纨绔公子,道:“许姐姐,这四年承蒙关照了,若不是每日都能见到姐姐这样倾国倾城的绝世美人,我还真不一定能撑得下来,毕竟我也不是神仙,昼夜吃苦,总有倦怠的时日……” 许白绫注视着凌真那张年轻清隽的面孔,居然莫名想起了自己曾经的一位“故人”。 那位故人也有着凌真这样勾魂夺魄的桃花眼,让人光是看上一眼,便要忍不住的心动情动! 呼吸可闻的距离下,许白绫的脸愈发红润,像熟透了的鲜嫩桃子,一掐就能有水,甜津津的。 这是许白绫极为罕见的容颜变化,对凌真而言,是从未见过的一个样子。 原来岁数不小的少妇害羞起来,也别具花季少女那般娇羞内敛的迷人风情! 凌真回忆过去四年的种种辛酸,现今终于有了回报,那些苦都没白吃,累也都没白受。 他胸中已然感慨万千。 慢慢伸出双手,搭住了许白绫的肩膀,凌真看着脸蛋发红发烫的许姐姐,温声道:“我又不喜欢那个南宫冰凝,是爹爹执意要我娶她的,既然有了这个契机可以毁了婚约,我求之不得呢!” “小真……” 许白绫眼神似水,有柔情在内。 凌真摸了摸许姐姐顺滑的长直秀发,微微一笑,”境界还不够强,不谈儿女情长。等我成了能一剑破万法的大剑仙,再娶妻生子也还不迟!” 他把脸凑到许白绫耳畔,轻轻呵出一气,开玩笑道:“我结婚那天,许姐姐来不来吃喜酒?” “吃你妈!” 许白绫骂出一句,抬起玉足,在凌真的左脚上狠狠跺了一下。 “哎呦!” 这一脚力道不轻,疼得凌真一个劲儿直叫唤。 “你不来就不来嘛,踩那么用力干什么……” “下次再敢调戏你许姐我,我换‘那个’地方踩你信不信?!” “信信,再也不敢了好姐姐!” ———— 神元藩王王府所在地,天神山庄。 演武场。 擂台之上,站着一男一女两人,岁数相仿,都是二十岁左右。 女子一袭纤薄蓝衫,面冷如霜,瞧不出一丝一毫的喜怒。 傲然立在台面西首处,如同一株生来高贵的洁净兰花,只可远观,万万不可亵玩! 她五官和皮肤都不差,远胜常人,身上隐隐散发出一股甚不寻常的幽蓝气机,不浓,但是肉眼可见其形。 这使此女子的气场愈加强大,难以靠近! 对面东首处,立着的那个年轻男子,身姿十分挺拔,英气飒爽,穿着一件淡绿色的清净衣裳,胜过一万个粗鄙的凡夫俗子。 他的整体气质超流拔俗,既有读书人独有的儒雅温和之姿,又有习武者具备的豪迈勇略之态。 两股迥然不同,甚至彼此相互冲突的姿态气场,完美的融于一人身上,竟无丝毫的违和感,不得不叹一声“惊为天人”! 他和那名目中无人的蓝衫女子一样,并没有任何武器傍身,单单赤手空拳的站着。 无利刃在手,绿裳男子眼神尤为锐利,坚毅里透露着股浓浓的狠劲,凶气厚重,远远胜过鹰隼、豺狼之眸。 目光似电,两眼含刀! 男子正是神元藩王独生世子,此座天神山庄的少庄主凌真。 而同在台上的冷厉女子,则无疑便是远道而来的南宫撼天之女,和凌真定有婚约的未婚妻南宫冰凝。 她和未婚夫凌真早已约好,在此展开第二次比武斗技,若南宫冰凝取得胜利,则往年定下的那纸婚约宣告作废! 凌真为了今日这一战,四年前就立下志愿,定要开出属于自己的本命剑窍,拥有一柄强悍的本命剑! 克服不亚于登天的重重困难,付出了常人根本想象不到的血汗努力。 现在能够以剑修的身份,挺身站在这里,就证明凌真已经做到了真正意义上的“脱胎换骨”。 再也不是昔日那个他可以相提并论的了! 此时的擂台上,南宫冰凝人如其名,说起话来冰冰凉凉,没有一丝温度。 她仰着下巴,眯起眼睛,最先发话:“凌真,我没听错吧?都四年了,你还没炼出本命剑?!哈哈,亏我那次听你提出约战后,还稍微高看了你一眼,是我识人不明,大大低估了你的废物程度!没有最废物,只有更废物!” 凌真听罢,眼睛里的凶锐之气并未衰减,他不收敛目光里的浓烈恨意,嘴角往上扯了扯,皮笑肉不笑,沉声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既然当不成剑修,那我就用其他功法和你打好了,无妨的。” 南宫冰冷先是轻笑了几声,接着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笑声如鸭鸣鹅叫,已没半点儿闺房淑女的庄静气质。 刁蛮骄横的她,肆无忌惮,边笑边道:“一个连本命剑都炼不出的人族废柴,还想着娶我南宫冰凝,真是好笑!在我们冰幽族里,只要稍稍有些修行资质的,几乎都有本命剑窍,罕有例外。一个没有本命剑的人,在以剑道造诣论英雄的霜寒洲,那就和一条路上的野狗,没什么区别……” “把嘴给我闭上!” 凌真暴声喝断,“南宫,别一口一个霜寒洲,一口一个冰幽族了,别忘了,你现在是在我们瀚蓝洲人族聚居的土地上,一个非我族人的异类,身处他乡,不夹着尾巴做人,狂什么狂?!回你们那儿再狂也不迟。” “姓凌的,你这是什么态度啊?” 南宫冰凝被严重冒犯,两条细眉登时挑了起来,满脸嗔怒的叫道,“这就是你们人族的待客之道?!” 凌真呵呵一笑,眼神阴冷的回应:“你们冰幽族,少有圣人礼仪训诫,喜练剑而不喜读书,故而民风粗野、秉性悍戾,不懂何为礼貌,何为做客的规矩,这点可以理解。但我今天把话放在这儿,你这厮,若嘴里再不干不净的,让你走着进我家,爬着出去!” 第三章 商量一下退婚? 天神山庄演武场。 擂台北面,龙阳木精雕大椅之上,坐有两名气态不凡的中年男人。 一人着蓝袍,脸型清癯,体格偏瘦削。 身体外散的气息清幽冷冽,足可令人寒而颤栗,和站在台上的南宫冰凝别无二致。 一样的让人觉得绝难亲近! 另一人,则穿有一件绿底金纹的华美袍子,体态雄魁,相貌甚是英武,具有沙场将军独有的那份霸气之姿。 蓝袍男子当然就是南宫冰凝的父亲,霜寒洲千金王朝撼元城的至高城主,南宫撼天。 因其种族不同人族,名为“冰幽族”,生而皮肤发阵阵寒气,用以抵御该洲气温之低! 其实,想压制那些气机也可做到。 但很显然,这位冰幽族的撼元城城主,身为做客他乡的异族人,并没有收敛寒气的打算,不想做到一个客人应尽的礼貌态度,十分放肆妄为。 简单一个字,狂! 晚辈儿女的那场四年约战尚未开始,南宫撼天捋了捋自己的胡须,施施然神态悠哉。 他忽然扭过头,对坐在边上的那名绿袍男子道:“凌庄主,当年你说尊夫人姚樱,是我们千金王朝的皇室公主。因‘姚’确乎为国姓,加上你给我看了那块皇家玉佩,所以我相信了。只是为何后来,我又听说,令正嫁给你的时候,和娘家人闹得有点……不愉快?” 威风凛凛坐在旁边的绿袍男人,正是瀚蓝洲锦绣国头号王爷“神元藩王”,天神山庄庄主凌璞。 凌大藩王哈哈一笑,语态爽朗,无任何藏着掖着,坦然道:“我老婆她原来是公主没错,但现在已经和你们千金国皇室断掉关系了。” 南宫撼天冷声道:“因何而断的?” “原因?简单啊,因为我是人族的,而且没有本命剑,不是剑修,你们冰幽族人喜欢给剑修划分三六九等,我一个异族来的非剑修,自然被看不起。” 凌璞淡然道,“若不是当年我态度强硬,樱儿她足够爱我,这媳妇儿真还不一定能让我娶回来!” 南宫撼天低敛眉眼,面色如一潭死水,他沉声道:“凌庄主,姑且先不提你夫人的事,你儿子凌真,他当真还不是剑修?” 凌璞沉默片刻,淡淡的笑了笑,点头道:“是,真儿他还没有本命剑,练了四年都没练出来呢。想想也能想得通,龙生龙凤生凤,我凌璞乃锦绣王朝武神,又不是什么剑神,血脉就摆在那儿,改不了的!我们人族和你们冰幽族不一样,养出来的儿子,即使当不上剑修也没关系。” 南宫撼天哼了一声,嘴角向下,没什么好口气的道:“那看来,咱们两家的这场亲,是攀不上了!” “南宫兄,攀这个字眼有些过于傲慢,亲家应该是结出来的,而不是攀出来的。” 天神山庄庄主凌璞微笑道,“能否结亲,还要看儿女之间有没有那个缘分。真儿和令爱即将开始比武,看吧!” 南宫撼天又哼出一气,震得胡子扬起,“这比武,还有看的必要吗?!贵子四年没有长进,这样废……废劣的资质,岂有可能战胜我女儿冰凝?” 威震王朝的大藩王凌璞,今日脾气出奇的好,对此等无礼的言论,报之以一笑,回应道:“南宫兄,我家真儿有无长进,等会儿一看便知。” 演武擂台之上,凌真放言,南宫家的人若再嘴里不干净,便须站着进来,爬着出门! 面若冷霜的南宫冰凝仿佛破了功一般,架子不再端着,柳眉倒竖,她瞪大眼睛喝道:“凌真,你口气不小啊!呵呵,你说我们冰幽族是非你族人的异类,据我所知,你娘姚樱,也是冰幽族人吧,看不起异族人,那你爹娶你娘作甚?!” “首先我娘已经和千金国皇室断绝关系了,其次,是你们冰幽族仗着先天易开剑窍,瞧不起我们人族在前,我不过是帮着自家种族说几句话而已。” 凌真朗声道,“你南宫小姐养尊处优,若是听不惯人族的大雅之言,麻烦离开瀚蓝洲,圆溜溜滋润的回你们霜寒洲去,恕不远送!” “让我滚回去是吧,哈哈,好……” 南宫冰凝嘴角抽个不停,五官乱动,气极反笑! 她眉心蓝光一闪,一股凝寒至极的真气,自剑窍中倏然飞出。 转瞬,蓝色真力化作一柄实体利剑,被其紧紧握在了右手之中。 南宫冰凝纤细手腕轻微抖动,她往剑刃上灌注大量本命气机,晶蓝涟漪四起,甚是玄妙! 面对毫不掩饰的阵阵杀气,凌真一手负在身后,一手平摊,挺胸而言道:“你是女流,男人当让着女子,就让你先出招吧。” “看我今日不劈了你这根废柴!” 南宫冰凝大叫一声,提着冰蓝色锋利长剑,冲着淡定立在原地的凌真大步奔去。 她满身杀意凛冽,未有丝毫遮掩,不遗余力的递出了一剑。 剑意出,则气势滔天。 浩浩荡荡有若怒浪拍岸,一发不可收拾! 强劲剑气有千军凿阵之威,轰向了天神山庄大少爷的面门。 凌真双腿下沉,足底倾注甚多真力。 刹那间,身子暴起,犹如弹射般急速上掠。 凌真整个人腾空而跃,避开了南宫冰凝的这一式剑招! 南宫冰凝继续出招猛杀,剑罡化弧,迅疾扫向了凌真的腰身。 似乎要一剑腰斩了自己的这个未婚夫婿! 这一下会心得意,南宫冰凝有充分的自信,可一招得手。 四年之前自己可以赢。 四年后的今天,自己已变得更强,而对手还没有本命剑,想必定能赢得更加轻松! 可惜的是,她严重低估了自己“未婚夫”的实力进步。 凌真御出磅礴真气,浮空上升而起。 南宫大小姐的这一发杀招,又一次扑空! 凌真暂时性凌空悬停,形同大罗真仙般的逍遥风流。 三阶凭虚境以上的修士,通过消耗内力的方式,就能够实现这样惊为天人的“神技”! 坐在擂台北面的客人南宫撼天看到这一幕,不禁笑道:“贵子原来也已有了凭虚境的修为,倒是和我家冰儿境界相仿。” 神元藩王凌璞态度闲适,淡淡的道了句:“境界相仿,那就比一比其他的?” 南宫撼天看向旁边的凌大庄主,略微怔了一下。 顷刻间,他耳中便听到了自己女儿那凄厉的惨叫之声! 就在刚才那一刻,凌真双眉间红光大作,一缕赤色剑气激射而出。 迅捷无论,一下子就刺穿了南宫冰凝的肩膀! 冰凝之父南宫撼天顿时大惊,转过头,厉声质问道:“凌庄主,你不是说你儿子还不是剑修的吗?!” 凌璞微微而笑,装出一脸茫然的样子,“不瞒南宫兄,我确乎不知我儿凌真已炼出本命之剑,看来真儿他,把我这个当父亲的都给欺住了。” 刚刚,冰幽族女子剑修南宫冰凝本试图御气上去,到半空中持续攻杀。 岂料身子刚一掠起,凌真的剑气就已射出。 绝难闪避,就那样被锋锐无匹的气机透穿了右肩! 鲜血浸透了蓝衫的南宫冰凝忍着痛,不得已重回台上,她仰起头,眼中满是愤怒,撕心裂肺的叫道:“凌真!你居然敢骗我!你分明已有了本命剑,为何说自己还不是剑修?!” 凌真悬浮半空中,脸上表情十分“无辜”,他摊了摊手,朝着下方回应:“我刚才有说自己不是剑修么?我怎么不记得了?” 南宫冰凝双目发红,如同一头震怒的小兽。 凌真笑了笑,微微摇头,淡然道:“南宫小姐,你脑子里装的都是浆糊吗,说什么你都信啊?扮猪吃虎,骗骗你而已,居然当真了,实在蠢得有些可爱!” 南宫冰凝此生从未受过此等耻辱,已恼羞成怒到了极点,她暴声喝道:“看我不废了你的本命剑,打得你浑身筋脉寸断!” 南宫冰凝手里那柄本命长剑,眨眼间光彩变得耀眼夺目,幻化成了气态真龙之形。 那是一条极度逼真,连龙角、龙须等等都清晰可见,神妙绝俗,凝蓝色的巨型长龙! 受了伤的南宫冰凝脚下轻轻一点,纤瘦骨干的身体,立刻腾空跃起。 挤入了半透明的龙身之内。 她那副亭亭玉立的纤躯,仿佛在这一瞬,和巨龙合而为一了! 凌真知道,这就是南宫冰凝本命剑“霜龙”的神通力。 隔了四年再一次亲眼见到。那份可谓摧枯拉朽的绝顶威压,与当年相比,更狠更强,更上一层楼了! 南宫冰凝身处茫茫寒光裹挟当中,驾驭那条由自身剑气所化的晶蓝长龙,直扑上方悬停着的凌真。 神龙冲劲势头旺之极矣,巍巍然势不可挡! 对此阵仗,天神山庄少庄主浑然无惧。 就这? 四年闭关赤炼归墟,历尽种种磨砺,早已将凌真的道心,打熬得坚若磐石! 区区一条“长虫”,何足惧哉? 凌真眉心火光浓烈。 一团烈火,呈三尺长剑模样,自其剑窍内催生而出。 那柄火剑倏忽之间,化作了一尊火灵骑士形态的巨型法相! “骑士”手中,握着焰火滚滚的可怕锋刃。似烈焰战神临世! 气场大幅压制住了那条冰霜巨龙。南宫冰凝本命剑幻化之龙,巨力无双,普通修士见了,定会惶恐到直欲屈膝下跪! 而凌真,看待此“兽”的俯视目光里,只有无尽的轻蔑和鄙夷。 四年过去了,南宫家这位尊贵的大小姐,已经不再具备和他势均力敌的资格能力! 砰! 巨龙声势惊人的一次冲撞,被烈火骑士横剑格挡下来。 “我的这柄本命剑名唤‘火神’,神通力如你所见,可召唤出一具类似阳神身外身的实体法相。” 凌真震声道,“南宫冰凝,四年未见,你进步实在小得可怜,成长速度这样慢的人,可没资格当我的妻子!” 这话,对应了四年前,南宫冰凝的那句——“连剑修都不是的家伙,不配当我的丈夫!” 火神剑幻化出来的巨灵骑士,双手持剑高高举起。 赤焰之刃裹挟风声呼啸。 一剑下落,斩向了那条霜寒巨龙! 神龙张嘴咬住了烈火巨剑。 骑士手中长剑要劈杀霜龙。 两尊法相彼此角力,真气拼斗,光芒璀璨,直冲霄汉! 抓住此等良机,凌真以风雷之速,猛掠近前,缩短和南宫冰凝间的距离。递出了一掌。 凌真是“先天极悟之体”,任何功法一眼即会! 这式威速双绝的掌法,正是四年前南宫冰凝打伤他所使的阴毒武学。 今日,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南宫冰凝在拼尽全力,御气力扛着赤焰火神剑的斩击,无暇他顾。 其实就算有余力去顾及,由于凌真的这一掌,速度太快太快,她也是决计躲不开的! 和她未婚夫四年前落败的方式一模一样。 南宫冰凝胸口中了此掌,内伤颇重,即刻便损及了筋脉、骨骼和脏器! 霜龙所化的冰蓝巨龙,光华显著衰减。 和凌真那尊火光冲天的巨大法相一比较,剑气芒光愈显微弱。 烈焰火灵的雄光尤为霸道。 真正对得起“火焰之神”这份无上美誉的持剑骑士,可碾压镇杀万物! 莹莹之火,岂能与日月争光?! 巨型霜龙痛苦至极,发出一阵垂死哀鸣。 凌真乘胜追击,又猛地踢出了一腿。 南宫冰凝防御不及,小腹部位挨踢,受创更大,被踹得呕出一大口浓血! 身子倒飞了出去,不由自主的砸到了地面。 擂台被南宫冰凝那副娇贵身体,轰然坠出了一个深深的大坑! 半透明状态的龙躯破碎,凝聚霜龙的剑气再难汇聚,四处飘散而开。 一缕缕蓝色凝寒之气,若一条条无处能归,可怜又可笑的丧家之犬! 身穿蓝袍的南宫撼天心急如焚,飞速奔至擂台。 来到女儿南宫冰凝的身边,单膝跪地,扶起了身受重伤的爱女,他焦虑万分的问道:“冰儿,你怎么样了?!” 南宫冰凝靠在父亲的怀里,口中血涌不止,异常虚弱的低声道:“爹,我输了……” 凌真收起了那具“屠龙”的火神法相,然后从高处抵达了地上,来到南宫家这对异族父女的旁边。 站定后,他并不欠身,用居高临下的视角看着南宫撼天和南宫冰凝。 凌真笑吟吟的发问:“南宫伯父,咱们两家,是否可以商量一下退婚的事情了?” 第四章 四年磨一剑 那个被凌真唤作“南宫伯父”的蓝袍男子,怀里抱着自己身受重伤的女儿,浑身气得发抖,几乎已到了七窍生烟的夸张地步。 他可是堂堂千金王朝撼元城的一城之主,地位就类似于王朝藩王般的尊贵存在,连姚氏皇族都须礼让他三分,不敢过分打压,唯恐抚了虎须。 今朝这般震撼人心的奇耻大辱,对于冰幽族强者南宫撼天而言,当真是生平从所未有,连想都没有想过! 南宫家大小姐南宫冰凝,因本命剑霜龙损耗极为严重,内伤亦十分严重,没支撑住,在跟父亲说出一句“我输了”之后,两眼翻白,就此昏了过去。 四年前在天神山庄耀武扬威至极的南宫小姐,今天被自己的“未婚夫”打得伤重晕厥,报应不爽! 南宫撼天心疼无比,他一边往心爱女儿的体内输入本命内力,以疗愈南宫冰凝所受之伤,一边在右手里凝聚着幽蓝色真力气机。 极为华丽炫彩的真气聚成一个团子的形状,肉眼可见。 南宫撼天身子因狂怒而微微颤抖,很快,千金国南宫大城主的右掌之中,出现了一个不亚于蹴鞠大小的可怕气团。 猛然间,南宫撼天右手一推,他将那个蕴含无限杀机的气团,推向了击伤自己女儿的混蛋公子哥凌真。 蓝色气浪杀力滚滚,仿佛前冲势头无人可当,挡之即死!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名身材极为魁梧,披着金黄色铠甲的肤黑大汉。陡然现身,救下了山庄大少爷凌真。 那名满身金光闪闪的雄伟巨汉,手持一柄宣花金斧,奋力出击,毫无保留的用巨力,格挡下了那颗蓝色“气球”的超绝猛攻。 金甲大汉在连退数步后,站定在了凌真的身前。 凌真处在大汉身子后方,得以保全自身未有受伤,心生感激,道:“威元兄,多谢你了啊!” 那名皮肤十分黢黑的大汉,头也不回的应道:“少爷没事就好,若是当真被外人伤害了我家少爷,那我这个山庄十二神将之首,便该当以死谢罪了!” 一身金绿长袍的庄主凌老爷,纵身来到了金甲汉子的身边,凌璞对着适才暴起出手的异乡人南宫撼天抱拳行了一礼,“南宫城主,实在抱歉,我儿刚刚出招有失分寸,轻重之间没拿捏好力道,不甚伤了令爱。我山庄内颇有些天材地宝私藏,可供疗伤治病之用,南宫城主可随意自取,无须过问,纵使全数拿走,那也无妨。” 南宫撼天一击偷袭没能得手,真气球体被半路杀出的金甲怪人给挡了下来,可谓颜面丢得一干二净,半点不剩。 自知今朝讨不到半分便宜的南宫撼天沉思一会儿,说道:“凌兄,今日确实是小女实力修为不济,远不及贵子的水平,按照四年前的约定,这一战既然是我们南宫家败北,那么……” 未等他说完,凌真插嘴打断道:“南宫伯父,正如你女儿刚才所说,我们瀚蓝洲人族和你们霜寒洲冰幽族之间,生来天资差异过于巨大,我娘当年也是费了好大功夫,甚至不惜和娘家人闹掰这才嫁给了我爹。人族资质太弱,高攀不上冰幽族的婚姻,就算强行牵线搭桥,那也只会闹得两家都不快活,所以这退婚一事,还望伯父能接受一下,我凌真这个当晚辈的,实在不希望看到我们家和你们南宫家重蹈我爹娘往日的情况。” 凌真这番话说得恳切,明明其中内容傲慢无礼至极,但从他口中说出,语气低调,似乎在与对面的长辈商量一般,颇为好笑,连老庄主凌璞的嘴角都不禁上扬起了一丝丝的弧度。 南宫撼天岁数不小,也算一条成了精的老狐狸,察言观色的能力自然不弱,他看到了凌璞嘴角的笑意,旋即心知肚明。 凌璞和凌真这对父子同气连枝,两人穿同一条裤衩,自己身处外国他乡,今天这个哑巴亏算是吃定了,也强词夺理的余地都不剩半分! 冰幽族剑修南宫撼天重重哼了一口气,彻底不再与凌家一氏纠缠不清,他看着凌老爷说道:“凌兄的意思也是这般?” 大藩王凌璞点头道:“不错,咱们两家当初的约定确定有些过于草率,没有充分考虑到晚辈的意见,只是单纯想强强联手,两家通婚,没想到儿女间有无感情。现如今我儿凌真已有二十岁,具备了独当一面的能力,我这个当父亲的,应当听取他的意见,他和令爱先前订立的婚约,就此作废了吧。” 南宫撼天紧锁着眉头,他深知在此处动粗掀桌子决计是百害而无一利,心有力而力不足,无奈的点了点头,“好,凌兄所言有理,那么四年前咱们订下的婚约便不再作数,我们两家到底也没有做亲家的这个缘分,告辞了!” 凌璞假意挽留,当然没有留住,南宫撼天在这山庄里半刻都已待不下去,他抱着昏倒的女儿南宫冰凝,先是拂袖而去,然后灰头土脸的飞速离开了这座锦绣王朝神元藩王的府邸。 “咚咚”几声,凌真在金甲大汉身上那具铠甲上轻敲了几下,发出清脆之响,咧嘴笑道:“我说威元兄,四年不见,你这块头真是变得更大了呀,这副甲胄穿着可还舒服?要不要我让我爹给你换副新的?” 天神山庄第一神将灵威元笑着摆了摆手,从头到家都被黄金铠甲覆盖的他,开口回应道:“多谢少爷美意,但这金甲,是老爷十年前赠予我的,意义非凡,我一直视若珍宝,甚是爱惜,用不着再换啦。” 这时,凌老爷也来到了儿子的旁边,“真儿啊,恭喜你成为剑修!四年了,这么长时间以来吃的酷图,都没有白受。爹爹我,很是欣慰呐!” 凌真笑了笑,对着自己的父亲道:“爹,咱们这一下,可算彻底跟撼元城南宫家族闹掰了啊。” 凌璞毫无所谓的道:“这有什么的?当年我娶了你妈,跟整一个千金王朝都树立起了敌对关系,我凌璞是在乎这点儿小事的人吗?” 凌璞揉了揉儿子的脑袋,“你本命剑之神通力,竟是一尊焰气冲天的骑士法相,好生威风霸气!剑名是叫‘火神’?好,好名字!这下你爹我以后跟人吹牛可有新的谈资了。” “什么叫吹牛?” 凌真纠正道,“你儿子我凭自身力量开出本命剑窍,炼出独一无二的本命剑,这等事迹靠的真才实学,怎能说是吹牛?” “好好,不算吹牛,我儿子厉害!哈哈,爹爹说错话了。” 凌璞连忙改口,很显然,对于凌大藩王而言,儿子的想法是最重要的事情,违拗不得。 凌真笑着说了句“这还差不多”,接着又道:“心火蕴藏于心,而火剑之窍则生于眉心,与本命元神相通连,故剑名火神。” 凌璞连连点头,“好啊,五行之烈为火,天边至尊为神,真是不错的名字!你娘知道了也必然开心……” “对了,我妈现在在哪儿?怎么不见她人影?” 凌真发问道。 凌璞神情顿时变得有些尴尬,顿了顿,叹了口气,说道:“都怪你的那两个姐姐,凌星垂和凌挽髻她们两个。” 凌真好奇,“她们怎么了?” “你的那两个姐姐一点儿都不懂事,上个月,居然一起找到我,说是爱上了自己的师父,非要跟她们的师父结为道侣。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徒结合,那岂不是成了乱伦?我当然没同意,就给她们关了禁闭。这事儿被你娘知道了,跟我大吵了一架,你也知道的,你娘她身子本就很弱,一时气得过头,就病倒了,现在还躺在床上养病呢。” 凌真皱了皱眉,没好气的道:“爹呀,你能不能对你媳妇儿好一点儿?我妈她那样一个药罐子,你还非得跟她吵,有意思吗?就不能顺着她一点?还有啊,感情这种事本就是你情我愿的,应该顺其自然,旁人不该过分干涉的,你当年从霜寒洲千金国,把我妈接到瀚蓝洲的时候,不也被举国反对了吗?你那会儿开不开心?将心比心,换成你被人关起来,不能和爱人相见,你愿不愿意?所以说爹,你还是把两个姐姐给放出来得了,她们愿意怎么样那是她们的事……” 凌璞用力摆了摆手,“你的两个姐姐,那是我们天神山庄的两位大小姐,她乱七八糟的事情一旦传了出去,那丢的可是我们整座天神山庄的脸,毁的我们凌家的尊严,我能放吗?!” 凌真反唇相讥道:“爹,我娘她曾经不也是千金王朝的皇室公主?照你这意思,我们凌家区区一点脸面,比我娘的身体白重要?” 凌璞果断摇头道:“当然不是,怎么可能?你娘她是我在这个世上最宝贵的东西……” “什么?你说我娘是东西?” 凌真喝道。 凌璞轻叹一口气,“不是啊,我不是那个意思……儿子啊,这事儿呢,你就别管了,你娘那边我肯定会妥善好的,至于你的那两个姐姐,她们女孩子家家的,年纪太小,就喜欢把爱情看得比天都大,满脑子装的都是些不值钱的风花雪月,先给她们再关一段时间,说不定再过些时日,她们就不喜欢自己的师父了也说不定。” “爹,娘嫁给你的时候是多少岁?” 凌真问道。 凌璞想也不想便回答:“二十来岁吧。” “对啊,我的两个姐姐不也是二十出头?爹,你和娘结婚三十多年,怎么就不相信这世上确实真的有女孩子会和钟意的郎君厮守一生?” 凌璞犹豫半晌,“真儿,你爹我是个沙场武人,嘴皮子说不过你,但这件事我心已绝,你就不用再帮着星垂和挽髻说话了,再她们回心转意之前,我是不可能放她们出来的。” 凌真轻哼一声,“你把她们关在哪里了?” 凌璞回答:“通天月桂上面,已经给她们关了将近一个月了,你其他几个姐姐都在外面,山庄里除了你四姐五姐外,就只有潇潇还在海上天宫里了,你有空可以去找你八姐玩。” “那四姐五姐我就不能找她们玩了?” 凌真挑眉问道。 凌真无可奈何的道:“行,也行,但她们现在被软禁通天月桂上,你要去看她们的话,注意休要……” 此时,有一名士兵匆匆忙忙的奔跑了过来,着急忙慌,似有大事发生。 他抵达凌璞的面前,猛地单膝跪地,抱拳禀报道:“王爷,有刺客入庄!” 凌大藩王皱眉问道:“有多少刺客,战力如何?” 那名前来报信的兵卒有些犹豫,终于说道:“禀王爷,那不是个人,是头凶兽。” “那就只是有凶兽侵扰而已嘛,说什么刺客入庄。”凌璞神色不悦。 那兵继续禀报:“王爷,那凶兽是头石灵,至少有中等品质,会……说话。” “石灵兽最多也才上品,会说话?”凌璞表示不信。 “千真万确,那凶兽手里提了两柄九环大刀,见人就砍,还指名道姓的要见王爷!”那士兵低声道。 藩王凌璞尚未开口,凌真拍了拍胸脯,朗声道:“爹,你儿子刚出关,打赢了南宫家大小姐,现在手头正痒,不如就让我去对付那头见人就砍的畜生。” 凌璞想了想,发问:“你现在什么修为境界了?” 凌真中气十足,“四年前,我初入二阶辟谷,现在已是三阶凭虚境小圆满了,火灵根和木灵根都到达天阶,刻苦修行这么久,总该有点儿长进。” 凌璞点点头,轻声道:“你去吧,小心点。” 那名叫做灵威元的金甲汉子自告奋勇:“老爷,我陪着少爷去吧,安全些。” 凌真笑道:“不用不用,威元兄,我知你担心我的安危,但不过就是一头凶兽而已,我自己能对付得了。” 神元藩王凌璞“嗯”了一下,“对,灵威元,真儿长大了,应当信任他,你就不用跟过去了,我庄子里养的那些士兵也不是白吃饭的。” 说完,凌老爷转身而去,金甲神将道了声“是”,紧跟其后。 凌真想起自己在赤炼归墟里疯狂修炼的过往经历,不由无限感慨,细声喃喃道:“四年磨一剑,这剑,出窍即要杀人。” 凌真又对那前来报信的兵卒大声道:“走,带我去杀刺客!” 第五章 审讯 今日的天神山庄里,杀入了一头十分罕见的巨型石灵兽! 光头,体型十分庞大魁壮,足有两丈多高。 浑身上下皆由坚硬岩石组成,两颗眼珠子呈现宛如凝血的猩红颜色。 它握着两柄锋锐的九环大砍刀,似入无人之境,有着沙场上不可一世的威风战神的姿态! 众王府侍卫们,人人竭力作战,包围住了胆敢擅长重地的巨兽石灵。 可人数即使再多,包围圈再严密,都难以挡得了它! 人挡则杀人。 佛挡,它也要杀佛! 修行之人炼气的第一境叫——“修身”。 此境分体力、精力、神力三个逐步登高的阶段。 体力,可搏杀虎狮山熊,即能对付了普通的山野猛兽。 精力,能完成百人敌,可力战几十个持械的战士。 神力,这一阶段的修士,可虐杀下品级别的凶兽,但若是碰到了中品的凶兽,那就需苦战一番! 很显然,今日杀进山庄里的这头持械石灵,保底也该有中品的资质。 随着不断舞动锋利双刀,被它砍死之人,越来越多。 负责抵挡刺客的亲兵营战士们,渐渐心中悲哀,他们都意识到。 这是一头杀人水准极高,战力极强的上品凶兽! 那可是能够与二阶辟谷境大圆满修士相提并论的可怕存在啊! 握着双刀的石灵兽,眼中血红,边杀人边大喊着:“让凌璞出来见我,让凌璞出来见我……” 战事严峻。 火烧眉毛。 就在众人焦头烂额之际。 一名绿衣加身的年轻人,以仙人踏风般的绝快速度,冲至了此处。 毫无疑问,正是凌璞凌老爷唯一的儿子,山庄大少爷——凌真! 他嘶声大喝道:“一群废物,连头没用的石灵都杀不掉!王府养你们都是吃干饭的吗?!” 众侍卫皆抬起头,望着脚踩虚空的那位山庄地位尊贵的年轻凌少爷。 这位公子英姿挺拔,身材精悍绝伦,恍若神仙般风流潇洒,全身找不到一处瑕疵。 令人视之便目眩神摇,心生无限崇拜,忍不住想要下跪,用匍匐在地的姿态来迎接凌公子的驾到! 凌真出手,他先是侧身躲开了石灵兽那一记右手刀砍,挟风雷之势,猛然间踹出了一腿。 罡力迅疾,真正势不可挡。 只这一下就把石灵那柄杀力雄浑的左手武器,给踢飞了出去! 那石灵怪物左手被巨力震得剧痛,发出了一声惨烈哀鸣。 这记哀鸣,也等同是它死前自行敲响的可怜丧钟! 凌真踹掉那一柄巨大砍刀后,来到了巨兽的头顶上方,左脚在其那颗光头上尽力一蹬。 由坚固石头组成的传奇凶兽,又叫出了一串惨绝声音,魁梧身躯被踹得往前不由自主倾倒! 凌真借助此下蹬脚的力道,在半空中身子顺势腾起,做了个灵动至极的后空翻动作。 他抵达了石灵巨兽身后位置。 满身气机浩浩荡荡,似大江大河奔腾不息。 凌真凌空悬停,浮空站立,眉心火光显出,化出长剑一柄。 山庄大少爷双手紧握烈焰蒸腾的本命火神剑,两眼圆瞪,震声喝道:“给爷碎开!” 一剑竖劈,直直斩落。 顺利切开了那头巨型石灵兽的整个后背! 砰! 被剑招斩中的上品凶兽,轰然倒在了地上,巨大躯体砸出尘嚣无数。 有士兵上前去看,脸色一变,大惊,报告道:“少爷,石头里有……有个人!” 凌真跃至地面后,听闻此言,一挑眉,暗自道了句“果然”,说道:“把那人从里面提出来。” 众兵听从其言,挖开碎石,真正的那名隐藏其中的“刺客”,被抱了出来。 石内所藏者,竟然是个穿着深黑色衣裳的年轻女子! 容貌俏丽,五官十分标致。 脸上虽沾了很多脏脏的尘土,但还是能看出此女皮肤极白,如同珍贵的美玉。 “探探她还有气儿吗?” 凌真淡淡道。 士兵用手指一探,“禀少爷,还活着。” “中了我一剑,还能活着,看来这刺客有点东西。” 凌真摸着下巴笑道,“这等穷凶极恶之徒,交给你们恐不好拿捏,速度把此女子带去牢房,关入审讯室,本少爷要亲审犯人!” ———— 哗啦! 一大盆的陈年老醋泼了出去。 浇在了黑衣女子的身上、脸上。 昏暗屋内,女子坐在木椅上,娇柔身子被麻绳缠裹,手脚也都被镣铐固定住。 很紧,无法挣脱! 被陈醋泼醒后,她勉力睁开眼睛,皱眉低声道:“这什么味道……” “是醋,老陈醋。” 凌真站在女子身前道,“一会儿,我会用这醋,来灌你的肠,给你小肚子灌得大大的,一肚子的酸水!” 那黑衣女子显得有些惶恐,瞪着眼睛道:“你,你……” “我什么我?叫我凌哥哥。” 凌真有些玩味的笑道。 女子绝口不言,只是一味的怒瞪,似要把凌真瞪死。 “真是小气,为了治你背上的剑伤,本公子可是用了不少好药的,一点儿也不懂得感恩。” 凌真摇头道,“唉,你就是个白眼狼!” 女子现在才意识到了后背中的那一剑,有痛感传来,不甚强烈,在接受范围之内。 她沉声道:“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我背上的伤,不就是你砍出来的吗?!在这儿装什么好人,假惺惺!” 凌真哈哈一笑,走近过去,用一根指头挑起女子的下巴,“有点意思,说吧,叫什么名字,谁派你来的?” 女子咬着牙,死活就是不说。 凌真叹了口气,走至屋内西首处,从刑具堆里,挑了一柄割肉用的锋锐小刀,又重回女子面前。 他用手中细刃,在女子胸膛正中央部位,竖着割下了一刀。 这一下的力道,拿捏得分毫不差。 破开了衣裳,没伤及半分皮肤! 既准且快! 黑裳前襟部位裂开。 雪白的光景顿时浮现,浮云不再遮望眼,峰峦叠嶂。 美不胜收! 女子惊声尖叫了出来,像一只受惊的可怜小兔。 凌真眯起眼,盯着在黑衣内被深藏许久,总算重见天日的那片“雪白”。 他笑吟吟道:“如果不想先湿身、再失-身的话,就麻烦快点把名字和幕后主使说出来,说实话,饶你不死。” 女子眼中满是惊恐,她犹豫了一会儿,终于放弃无谓的抵抗,开口道:“我叫萧裙,是北方宝霖国国师萧念北的女儿。” 凌真听后,点了点头,“我猜猜,因为我爹十几年前,带兵灭了你们宝霖,所以你要报仇,专程来山庄刺杀我爹,对吗?” 萧裙小鸡啄米似点点脑袋。 “那为什么你爹他不来,派你一个小姑娘过来当刺客?” 凌真又问,“你区区一个弱女子,势单力薄的,居然就想杀掉锦绣王朝的神元藩王?是不是有些太疯狂了?” 萧裙抿了抿嘴,道:“我刚出生,宝霖国就亡了,自幼陪着爹爹颠沛流离,过尽了苦日子,半个月前,我意外偷听到爹爹和朋友的对话,这才知道,我爹他原来是宝霖国师!我和爹爹大吵了一架,因为他武艺很厉害,剑术也很高,可不管我怎么劝,他就是不肯为国家复仇,只愿当一个普通人,我受不了他的窝囊劲儿……” “所以你就撇下你爹一个人来了?” 凌真挑起单边眉毛,“大孝女?” 萧裙“嗯”了一声,继续道:“我偷拿了他放在桌上的一张甲等傀儡符,附身在了石灵兽的体内,来到天神山庄,想亲手杀了凌老爷,为宝霖国死去的千万人复仇!” 凌真若有所思的“哦”了一下,“我懂了,你刚才一边砍人,一边大喊让我爹现身,是打算等我爹靠近的时候,解除傀儡符,给他来个突然袭击,是吗?” 萧裙默认了。 “不愧是国师之女,也不算蠢到家了,不过……” 凌真弯下腰,平视萧裙,“我不信你说的是真话。” 萧裙愕然,“我说的都是实话啊!” 凌真摇摇头,“你这话逻辑有问题,定是你有所隐瞒,萧念北是什么样的人我不清楚,但你明显不对劲。” 萧裙变了脸色。 “我一割开你衣服,你就害怕的什么都说了,连身子都怕丢的人,怎会有天大的胆子来刺杀藩王?你不知是必死的吗?” 凌真说道,“所以有没有可能,你知道就算来了这儿,也有可能不会死?” 萧裙飞速摇头,“我不知道。” “你又暴露了。” 凌真脸上露出笑容,“那么着急否认,看来你是真的知道啊,演技还是太差了些,有空多练练。” 凌真直起身子,朗声冲外头吩咐:“把我叫人专门做的那条鞭子拿过来!” 过不多时,侍卫拿来了一条满是倒钩刺的特制软鞭。 此乃数位匠人,熬了一整个通宵,才制作出来的“好”东西。 凌真遣退众侍卫,自己握着软鞭,阴恻恻的道:“现在说实话,免去你皮肉之苦。” 萧裙看着鞭上的倒钩刺,浑身微微颤抖,但依旧坚持道:“我真的已经把实情都说了,你还要我怎样?!” “不老实,该抽。” 凌真开始用特制的倒钩鞭,抽打起了黑衣女子的身体,铁面无情。 啪! 啪! 啪! 一下接一下,干脆且利索! 杀猪般的惨叫声,在刑审室里悠悠回荡,煞是恐怖。 抽到三十几下的时候,萧裙身上已几乎不剩什么好肉。 衣裳破溃,伤口处血肉模糊、猩红一片! 有一滴滴液体落到地面,滴答滴答。 那是萧裙的血液,流至木椅边沿,滴在了地上。 “我凌真,从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人,你要杀我爹,那是杀父之仇!我更没理由善待你,快说,还隐瞒了什么?” 凌真语气严肃,不容置疑。 萧裙被抽得只堪堪剩半条性命,说话的气息衰弱,慢慢抬起头,道:“其实我要杀的,不是你爹,是你……” 凌真感到奇怪,“哦?杀我?可我昨天才刚出的关啊。” “对,我就是知道你昨天出关,所以,特意来杀你。” 萧裙道,“是灵威元告诉了我你出关的时日,我早早的埋伏在山庄外面,待你一出关,立时大闹天神山庄。灵威元作为三星九曜十二干部之首,没他的命令,其他的十一人就不会动,我有上品石灵兽护体,寻常小兵奈何不了我。他知你性格,一贯喜欢出风头,刚出关,打赢了南宫冰凝后,定会抓住这个卖弄的机会,届时我就可以杀了你,让凌家断子绝孙!因为你娘体弱,已经生不出孩子了……” 凌真思考片刻,点头道:“对,四年前我只有二阶辟谷境,照常理来说,出关后也应该不会强于二阶多少,加上你随时可以从石头里出来,防不胜防,真的很有可能杀死我。” 萧裙低垂着头颅,已然默认。 “只是,你低估了我,没想到我现在三阶凭虚境小圆满了,你还没能施展偷袭,就被我一剑砍昏过去了……” 凌真脸色十分凝重,“照你的说法,我山庄里的干部之首灵威元,倒成你们宝霖国的卧底了,一潜伏就是这么多年,有点不可信啊,你总要给我个理由,让我信服你的说辞吧?” 萧裙垂首道:“灵威元,他本名萧灵威,是我爹萧念北曾经的大弟子,因为是孤儿,所以跟我爹姓。你若不信,不妨去看看他的脚底板,纹着两个字,复霖,‘光复宝霖’的意思。” 凌真凝视着黑衣女子,“你知道他这么多重要信息,你被抓了,他不就完了吗?辛苦卧底了那么多年,一朝功亏于篑,岂非太可惜、太冒险了?” “因为我有后手。除了最开始我招供的那些虚假信息外,灵威元还告诉我,你凌真这人好-色成性,是个极爱女人的花丛老手,十四岁逛青楼,十六岁差不多快‘百人斩’……我若真被抓了,不妨委身于你,待夜深人静,你熟睡之际,取了你的性命,一样能报仇。” 萧裙冷笑道,“但我确实错看你了,你不好色,揭穿了我的谎话后,直接亲手动用酷刑,完全没有要和我同-床共枕的意思。计划已经失败,我活不活着都没有意义了。” 凌真放声而笑,“连十四岁逛青楼这种破事儿你都知道啊,那是灵威元他带我去的,第一次!此事天底下只有他知道,看来那厮确实是卧底无疑了。萧裙,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爹呢?” 身上肌肤都被倒钩割烂,形同血人的萧裙,神情悲哀,“我爹早就死了,他自觉复国无望,上吊死的,那张品质极好的傀儡符,是他的遗物,已被我用掉了,可惜没能发挥什么作用……” “现在说的都是实话了?” 凌真问道。 萧裙呵呵笑了几下,“我现在还有骗你的必要吗?我已把我爹培养的大弟子都供出来了,万事皆休,你能给我个速死吗?我要去见我爹。” 凌真把软鞭一圈圈缠了起来,“那你叫声‘凌哥哥’来听听嘛。” 萧裙动了动嘴巴,绝望道:“凌哥哥……我求死。” 凌真笑了笑,独自往门口走去,头也不回的边走边道:“想死?我偏就不让你死!” 出了门,凌真对守在外头的士兵道:“里面那个姑娘受了点刑,伤势不轻,上好药,好生伺候。” “是,凌少爷!” ———— 从萧裙口中套出了卧底的真正身份后,在凌少爷的吩咐下,天神山庄除灵威元之外的十一名护庄神将,堵死了庄园内的所有出口。 山庄东、南、西、北四个门,有八个神将负责死守,每个门各两名站岗。 庄主妻子姚樱的住所一个。 凌家八女凌潇潇的海上天宫一个。 最后一个神将,三星九曜之一的“地火星”徐圭,负责守护在大少爷凌真的身边,尽忠职守。 出入口全部埋下了重兵。 卧底十年有余,脚底板确刺有“复霖”二字的叛徒灵威元,现已如瓮中之鳖,插翅难逃! 第六章 力诛神将 天神山庄中南部,有一棵直通天际的巨大桂树,这棵桂树之粗,天下绝无仅有,千余人手拉手都无法将其完全抱住,故此树又名“千人难围之树”。 这一棵通达天听的巨型桂树,一到晚上,其顶端总有缺月挂疏桐的绝美精致,可入画入诗,所以树名又称“通天月桂”。 树顶平坦,有一系列的建筑,那是天神山庄两位大小姐平日里生活起居的住所。 这天夜里,有一名体格极为敦实,身材魁梧矫健,但身高可谓极矮的汉子,一点点的在奋力攀爬着这棵桂树。 这名体毛旺盛,肌肉结结实实,满身疙瘩肉的大汉没有选择脚踩绳梯,而是主动用手扣住树上细细密密的纹理凹陷,只因其往上爬的速度极快,根本不需要用到其他的工具。 有多快?他的上爬之速,已完全不逊色于常人在平地上奔跑的速度了。 矮壮的大汉名为徐圭,他是天神山庄三星九曜十二神将中排名第三的“地火星”,是“苍穹星”灵威元的结义三弟。 徐圭飞速上爬,他的背上驮了一个身穿绿色衣裳,神态怡然的年轻公子。 那人能让堂堂地火星心甘情愿的充当“坐骑”,毫无疑问,在这座山庄里,除了老爷凌璞以外,有此等资格的,就只有老爷最心爱的儿子凌真了。 “喂,徐老哥。” 凌真忽然开口叫了一声。 “怎么了少爷,是姿势不太舒服么?” 身后背着一人,往上方爬着的徐圭问道,他嘴上发问,攀登巨树的速度却是丝毫没有减缓。 “没有没有,舒服得很。” 凌真道,“徐老哥,你说我爹他是不是脑子不太好使?四姐五姐她们若当真跟各自的师父结为道侣,那么大玄通观和桃花宫两大道门势力,不就都归我们天神山庄所有了吗?这等天大的好事,我爹他为了一丢丢没用的名声,至于搞得这般决绝吗?他是不是仗打多了,连最基本的账都算不清了?” 徐圭尴尬一笑,道:“少爷有所不知,这四年来,咱们老爷率领天神山庄精英骑兵,剿灭了大量王朝内部的武林宗派,可谓树敌颇多,不知多少人想要老爷的脑袋。又因为荡平了魔宗无数,老爷在王朝百姓,甚至庙堂官员的心目中,那就等同于是天神一般至高无上的存在。人处高位,身居高处,想的东西也不仅仅只有输赢那么简单了。可能对于少爷而言,不甚重要的一点儿面子,对于咱老爷来说,那就比天还大,丢不得。” 凌真听罢,点点头,问了一嘴:“是朝廷,不,是皇上让我爹去和中原各路江湖门派结仇的?” 徐圭“嗯”了一声,“没错,正是圣上的意思,老爷毕竟是北方藩王,不可抗旨不遵呐。” 凌真冷笑道:“我就知道,看来我爹果真是给皇帝老儿当枪使了,哼,王朝侠以武乱禁的内乱算是平息了,功劳归了皇室,天子坐的龙椅位子也越来越稳,而我爹,我们凌家的名声却是被搞得越来越臭,天下皆憎恶其行……” 凌真叹了口气,“我现在算明白过来,爹爹他为何哪怕连一点点损坏自家名声的事儿搜不愿意干了,他是怕被人再抓住点把柄,比如到处宣扬天神山庄两个女儿和师父乱来,把人丢得一干二净,凌家彻底遗臭万年!” 徐圭应道:“对啊少爷,老爷他辛苦大半辈子经营起来的这份地位声望,比金山银山都来得贵重,还有这四年时间,凌家铁骑死去了将近三万,那可是老爷的心头肉,他如何能不能心疼?一来是为了凌家的名声不能一臭再臭,二来就是他绝不能对不起那些战死的兄弟们啊。” 凌真想了想,忽然说了一句极为杀人诛心,天打雷霆的话来:“我爹他如真想让那些弟兄不白死,何不自己混个皇帝当当?” 徐圭大骇,忙道:“少爷,这话可真是说不得呀,若被那些居心叵测之徒听去,禀报圣上,那可大事……” 凌真不等他把“不妙”两个字说出口,打断道:“去他妈的圣上,皇帝老儿姓什么?姓凌!我爹姓什么?也姓凌啊!凭什么皇上就能功成万代,受万民敬仰,我爹奋斗一辈子,就只能当个不不高不低的武夫藩王?我不服!” 徐圭爬树的速度大幅减慢,额头渗出冷汗,“少爷,咱别聊这个了行不?属下实在惶恐得紧。” “好吧,看你这没出息的样子,我不说就是了。” 凌真道,“那就再说说你大哥吧,苍穹星灵威元,苍穹天雷地火,你们三个人是我们天神山庄的最高战力,仅次于我爹,当初听说你们三个还曾义结金兰,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现如今,你万料不到自己结义大哥的真实身份,会是宝霖国的余孽,是个卧底超十年的奸细!徐老哥,你作何感想?” 徐圭沉沉叹了口气,“心痛当然是心痛的,因为他平日里待我确实不错,之前我和二哥李蒺藜对练的时候,不甚被二哥割出了一道很深的口子,灵威元他知道后,亲自给我涂药包扎,这事儿,我记他一辈子,永世难忘。” 凌真淡然道:“徐老哥,你重义气的性子我是知道的,可惜啊,你们再也当不成兄弟了。” 徐圭道:“是啊,我现在只希望我大哥……不,灵威元他能死在别的神将手上,千万别被我给撞见了,否则必定要手足相残,那可太过……” 蓦然间,上方有一阵阵闷沉的响动传出。 凌真和徐圭同时仰头望向高处,只见上方有桂树顶端,有乌云雷电飘忽,有一道道绚烂光彩从黑色云彩里闪动而出,极是不可思议! 徐圭震惊万分,颤声道:“灵威元他,莫非就在树顶?!” 凌真肃然道:“你说的很对,那厮就在上面。东南西北四个山庄出口均被封死,我娘和八姐的住处也都有重兵把守,灵威元无处可去,只能孤身来到这通天月桂之上,要抓我的两个姐姐做人质,博取一线生机。” 徐圭冷汗直流,“少爷,你早已猜出了灵威元会到这里来?” “对,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瓮中捉鳖了吧。” 凌真笑道,“我已提前通知了我四姐,让她在树顶布置了仙豪赠送的那座法阵,以对付逆贼灵威元。阵法之名,唤作‘三清无为阵’。” ———— 道家历来供奉三清祖师,所谓三清,指的是元始天尊、太上老君和灵宝道君。 这三位道门尊神,被世人信仰千年,有无数的道家信徒,为三清修建起一座座寺庙宫殿,以祭祀他们的仙门神通和深湛法力。 曾有著名符纸曰“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这符即为召唤太上老君之部分神力,以解救当下的燃眉之急,是到了迫不得已的最后关头,才会使用出来的珍贵法宝。 然而今夜,在天神山庄那棵巨大无比的通天月桂之上,不单单是太上老君,剩下了两位大神,元始天尊和灵宝道君都已亲临此地。 有三尊真正仙风道骨的道士法相,赫然出现在了此方天地之间! 每尊法相都高足十丈,异常的栩栩如生,连老道士下巴上的胡须都根根清晰可数。 这是一座名为“三清无为”的杀伐巨阵,乃大玄通观观主仙豪所创,可对身处阵内之人,进行堪称匪夷所思是激烈剿杀围攻。 八卦阵尚且有所谓“生门”,可此阵,却是近乎没有一丝一毫的生机! 三位道门至尊,联合出手,力求降魔,如此巨大的阵仗,常人只怕连想象都做不到。 道家素来讲究清净,宣扬无为而治,这种思想传统本是无可非议。 但处在三清之阵内部的人,既然妄图用武力反抗三位高真祖师,那么道家雷霆雨露皆是天恩,就非得要让逆反者暴毙身死不可! 阵内磨杀攻势之第一重,雷霆。 但见一名披着厚实金色铠甲,皮肤十分黝黑的魁梧大汉,被无数条细细密密的雷电丝线缠裹住了身躯。 短时间内,无法挣脱束缚! 震怒的他发出一阵阵的咆哮,竭力挣脱,却是无济于事,怎样都没法子从无数条雷电之绳里脱离出来。 雷网交织着的可怕困厄上方,杀机又至,浩荡无比! 有一道极粗极壮的“雷柱”,砰然自高处坠地而落,直直砸向那金甲大汉戴着黄金头盔的脑袋。 灭顶之灾! 轰然一击,避无可避,金甲大汉头顶中了巨雷,身上那些密如蜘蛛织网的细雷消失殆尽,无影无踪。 那一记使得大汉头上的盔甲碎裂成了两半,掉在地上,不复任何效力,和废铁没有什么区别。 手中握着一杆长柄宣花斧的大汉,失去头盔,变作了披头散发的狼狈模样,脸上神色,就如同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凶恶野狼,只欲脱离樊笼,跃出杀人! 他试图逃离此处杀机重重之道门法阵,可雷霆威杀后,第二重攻势又接踵而至,中间连供他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道法无情! 雷后,即是狂风。 一道道利刃般的劲风,如凌厉飞刀,肆无忌惮摧刮在大汉那副极其雄伟的宽厚身子上面。 有磨刀般的刺耳声音传出,叫人牙酸至极,不堪入耳! 护身用的金色铠甲在风中巍然不动,为主人承担下了狂风的侵蚀,很快就出现了一条接着一条的裂痕,肉眼可见,甚是清晰。 金铠的品质大幅下降,受创的甲内之人亦遭到了极为恐怖的肉身损伤,身心俱感到无比的痛苦,临近崩溃的边缘,呼吸困难,生不如死! 第三重法阵之杀机,烈火! 金甲大汉手中巨斧在挥舞之际呼啸生风,锋威八面,他不遗余力的用手里的武器抵挡着风和雷两股杀流的围剿,试图冲出法阵。 就在他以沙场战神一样的姿态,成功来到阵法边缘的时候,有熊熊烈焰烧成一堵极高的墙壁,阻挡了大汉的前进路线。 那些熊熊燃烧的火焰,开始放肆的灼烧着大汉的皮肤,似乎要将其活生生烧烤成一具没有作战能力的死尸焦炭! 烈火,狂风,雷霆。 三大威势惊人的阵内杀流,不可思议的汇聚起来,三股力量拧成一团,只针对一人,针对那个丢了头盔的金铠巨汉。 听得那汉子猛然喝出一声,他撕心裂肺的狂叫道:“区区一面火墙也敢拦我灵威元!” 话音刚落,汉子尽力劈出了一记。 这一斧,蕴含了灵威元作为天神山庄十余年守庄神将的全部意气,势不可挡。 巨力猛劈在了火烈高墙上面。 砰然作响,火势阻挡不住巨汉的前冲之势。 灵威元前进道路上的那一面高墙,随着一斧砍出,瞬间便裂出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雷霆狂风烈火三重杀机对,固然他造成了极其重大的损伤,内伤外伤皆存在,但他苍穹星灵威元,即使在重伤的关头,一击之威,仍能有如斯般可怕的杀力! 真乃天神下凡! 该说他当真不愧是山庄三星九曜十二神将之首! 他顺利离开了法阵。 三清无为之阵,没能真正困住其行动。 三大道门祖师联手,居然都杀不掉一个凡人! 没了头盔,身上金甲裂出明显痕迹的灵威元逃出杀阵后,脚步极快,朝着运行此阵的那名女子猛冲而去。 那是一名长发飘飘,容颜秀丽的年轻女子,她头发上别着一颗颗星星状的漂亮装饰品。 此女,正是天神山庄凌老爷的四女凌星垂。 师父所赠的法阵被攻破,灵威元出逃,大步杀来,情况危机万分,眼看要大祸临头! 凌星垂到底只是一介女流,胆子能大到哪儿去?此刻心情惶恐害怕到了极点,但她仍没有选择逃跑,继续站定在原地,努力操持着法阵,维系着三清杀力,以阵之力,追杀着灵威元。 她很明白,在这等千钧一发之际,一旦选择后撤,法阵将不复存在,自己的性命也注定顷刻而休! 凌星垂保持着两手掐诀的姿势,一动不动,宛如木头人,她口中急得大叫道:“五妹,快救我!” 又有一名头上别着簪子,秀发挽得整整齐齐,五官精致的女子猝然现身。 那名及时救场的女子左手捻动道门法诀,右手之中握着一柄橙黄色的桃木剑。 女子来到凌星垂的身前,用力一挥手里那柄桃木之剑,挥剑之后,那柄木剑瞬时碎裂开来,变成一片片锋利的木头碎块,约莫有七八十片之多。 再无武器的女子口中念叨:“七十二桃木钉之后,再无来世,裂花碎,杀!” 此功法乃桃花宫宫主陆敕所开创之秘术,既是一门精妙绝伦的剑法,又是一套强悍的道门术法。 将一柄桃木剑用真力击碎成七十二个小桃木碎块,每一个小木块之上,都被赋予了极为灵感的道门仙力,造化无穷! 其威力当然比不上三清无为法阵,但也确乎可对人的本命元神造成可观的伤害。 七十二钉,以一剑破万法般的冲击力度,直袭金甲大汉灵威元。 要力诛神将苍穹星! 第七章 月涌诀 那个铁了心要杀人的金甲大汉如疯魔一般,大踏步狂奔,势如破竹,手中那柄宣花金斧之上,有浩荡气机翻涌,简直无与伦比到了夸张的地步! 只是一甩过后,七十二颗桃木钉便即被巨大冲击力湮灭了大半的数目,剩下小部分的小木碎块,也没了刚才那份一往直前的攻略势头,弱了不止一倍。 二十几个可怜兮兮的小桃木钉,戳在灵威元金甲外露出的皮肤上,对其筋骨肉躯多多少少有些许的损耗,聊胜于无。 但那名魁梧若战神的巨汉,其前冲功伐的凶猛势头,居然是没有出现丝毫的减弱。 手里再无桃木剑防身的女子,名为凌挽髻,是山庄老爷凌璞的第五个女儿。 她知道自己当下已再无什么后手可言,穷途末路,不得已极速来到四姐凌星垂的身子后面。 凌挽髻双手紧紧贴在凌星垂的后背上面,将本命真气源源不断的输入四姐的体内,希望借此加快凌星垂操控法阵杀敌的速度。 照她看来,这是目前来说唯一有可能取得胜利的法子了! 凌星垂不遗余力的驱动三清无为法阵,追杀披头散发如恶鬼狂狮般的神将灵威元,她迫切的希望能在灵威元杀死自己之前的这最后关头,再一次用阵法威能,困住那个满身炫金的可怕男子。 已经是做不到了! 巨汉灵威元提着巨斧冲击上来,一斧猛力劈砍而下,瞄准的部位,是凌家四女凌星垂的那颗头颅。 眼看凌星垂就要当场脑裂开暴毙,站在四姐身后的凌家五女凌挽髻心如死灰,觉得今朝算是回天乏力,突然有一个年轻人的嗓音传来:“萧灵威,你这孽障休伤我姐!” 眨眼间的光阴,有一尊威风凛凛的烈火尊神来到了此处,手握焰光夺目的锋刃巨剑,一下子就挡住了灵威元巨斧的猛攻。 杀力与杀力相互抵消,轰然大响,气浪顷刻间弥散开来! 有两人抵达两名女子的身前。 正是紧赶慢赶,总算是在最紧要的时刻赶到了月桂顶端的大少爷凌真和神将徐圭。 “弟弟,你来了啊!” 凌星垂激动得差点当场落泪。 凌挽髻也跟着叫道:“九弟,这尊法相,是你召唤出来的么?你终于是当上了剑修啊!” “二位姐姐,先别太激动,先灭了那个本名萧灵威的灵威元再说!” 凌真朗声道,“萧灵威,你师父萧念北死了,你的宝霖国也亡了,快些束手就擒,本公子留你一具全尸!” 此言将灵威元彻彻底底激动,雷霆大怒的金甲汉子仰天发出一长串震撼人心的咆哮,似乎神龙啸天都没他这等惊世骇俗,愤怒狂躁! “我宰了你这姓凌的小杂种!” 灵威元狂吼一声,正欲猛力出招,持斧劈砍凌真的身躯。 此时,由凌星垂操控着的那尊三清法相及时赶到,将身披金甲的灵威元又一次罩了回去,难逃樊笼。 元始天尊掌雷霆,太上老君管劲风,灵宝道君则敕令火焰,三大杀流,三清法力联合而攻,针对一人递出重重威压,如磨盘碾压五谷杂粮,无有透气舒缓的余地。 唯有受死一途! 眼见灵威元再一次落入了三清之阵的内部,凌真大喜,他转头对身边那名矮胖敦实的汉子说道:“徐老哥,这样确实有些残忍,但萧灵威是你大哥,由你来送他最后一程,如何?” 看着阵内被雷、风、火一齐虐杀的结义兄长灵威元,徐圭神色悲怆肃穆,他犹豫了片刻,点头道了一句:“遵命少爷,苍穹星的性命,由我地火星来取!” 言语间,徐圭的双拳之上,生出了熊熊燃烧的烈焰,其火光之盛大,绝不在凌真火神本命剑所化焰气之下! 脚步猛踏,身挟劲风,天神山庄三星神将之一的地火星徐圭,以决然之态,迅速冲入了阵中。 提起一颗火焰雄壮的巨拳,朝着灵威元的脑袋轰砸而去,无有收力,直接就下了死手。 手足相残,早些了却战斗,这才是仁慈! 怎料苍穹星灵威元竟硬生生吃下了徐圭的一拳,紧接着,抓住此机会,擒住了徐圭的一条胳膊! 一扭之后,徐圭的右臂被反关节控住,难以自如行动。 情知自己状况危在旦夕的徐圭,一咬牙,索性放弃了这条胳膊,听见十分清脆的“咔”的一声,地火星徐圭生生扭断了自己的胳膊关节。 勉强摆脱了灵威元的控制,又成为自由身! 徐圭又是一发迅捷无比的勾拳,裹挟巨猛威能,砸击在了灵威元的右侧腰部。 右肋部位之上,那一片金甲被徐圭拳头打中,砰的一声,顿时就出现了一个大大的凹槽。 凹陷处出现了极深的裂纹,那一副被雷霆、劲风还有烈火三重杀机持续摧残,已然变得伤痕累累的金甲铠甲,终于支撑不住。 在徐圭这一拳过后,金甲彻底粉碎开来,碎满一地,变作了再也不值钱的破铜烂铁,一堆垃圾。 灵威元身中烈火一拳,劲道瞬息便透入了五脏六腑当中,吃痛万分的苍穹星一怒之下,猛斩宣花巨斧。 时机和威力种种都把控得秒之巅毫,分毫不差,就那样轻松切断了徐圭的右侧肩膀关节。 这么一下便将徐圭的一整条右臂给卸了下来! 徐圭面对断臂之伤,尚未做出何种反应,在阵外旁观者清的凌真心急火燎,大叫一声:“徐老哥!” 绿裳年轻人凌真动身一跃,不管凌星垂和凌挽髻两位姐姐的阻拦,毅然决然的冲入了三清法阵当中。 他踩在那尊火气熊熊的火灵骑士头顶,驾驭着那一尊威风八面的“火神”,去驰援神将徐圭。 左臂被自行扭断,右臂被利刃斩断了的矮胖汉子徐圭脸色发白,因剧痛而额头冒汗,他深吸一口气,吼道:“灵威元,你们兄弟至此恩断义绝!” 今日你断我手足,那我也与你断却这手足之义! 徐圭喝完这一声,激愤的情绪涌上心头,一下子就盖过了断臂的痛苦,半分疼痛也已感觉不到。 身为三星神将之一的他,以自己的头作为武器,一头猛地砸在了已无金甲的灵威元小腹部位。 皮肤黝黑的大汉灵威元立时倒退一步,脏腑内的损伤变得愈发严重,岌岌可危,大口吐出一摊鲜血,脚步都显得踉踉跄跄。 被阵中三股道家杀流针对剿杀的灵威元,没了攻防之力,仿佛任人宰割般的呆立在原地,企图用这短短的些许时光来为自己疗伤,或者说是缓上一口气,然后再想办法杀掉曾经的结义弟弟徐圭,并逃出生天。 肚子里的小算盘打得挺响,但天神山庄大少爷凌真并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 英勇姿态独自闯入了杀伐巨阵当中,踩着火灵头顶的年轻人凌真怒喝道:“萧灵威,尔等死期已至!” 凌真双手高高举过头顶,成合十之态,旋即一斩而下。 就这么一斩,斩向头发散乱的大汉灵威元。 与此同时,那尊霸气雄伟的火神法相,也跟随剑主的动作,双手把持着烈火巨剑。 呼的一声,长剑就那么劈风斩落! 火势落下。 精准至极的斩中了灵威元那颗没了头盔的大好脑袋! 连说临终遗言的余地都没有,堂堂神将之首的苍穹星,葬身在了凌真本命剑的全力挥劈之下。 月色下,通天月桂之上,凌大少爷亲自剑斩逆贼神将,一展雄风! 灵威元命丧当场后,凌真收起了自己本命剑火神,凌星垂也收起了三清法阵,此方天地,没了三清祖师的道门法相,重归宁静。 凌真来到断了一臂的徐圭身边,焦虑的问道:“徐老哥,你这伤……” 徐圭看了眼被凌真用指力封住穴道,从而血流速度大幅下降的断臂处,呼吸有些急促,显然疼痛异常,他使劲儿装出淡然无所谓的态度,道:“多谢少爷关心,我老徐虽然没了一条胳膊,但到底还不至于沦为废人,还能继续为老爷还有少爷效力的!” 凌真点了点头,忽然,他看向了高处。 仰头所视的方向,有一个身影极速拔高,竟是高过了直入云端的通天月桂! 如果不出所料,此人应当是直接从平地上一跃而起,来到了比通天树更高的地位,然后从高处落下。 在这座山庄里,能有如此神通本事的,除了老庄主凌璞以外,只怕是找不出第二个人了。 果然,跃至树顶平坦位置之人,穿有一件绿底金纹的华美袍子,正是凌真的父亲,王朝的神元藩王凌璞。 凌真用有些类似问责一般的语气,对着自己姗姗来迟的父亲说道:“爹,你若是早一些到场,徐老哥他何至于要断掉一条胳膊?” 凌璞走近后,脸上露出愧疚的神色,久居高位的他,破天荒的欠身道:“徐兄弟,是我来迟了一步啊。” 徐圭惶恐,那可毕竟是山庄最为尊贵的老爷凌璞,自知受不起这个大礼的他,连忙开口道:“不不不,老爷,是属下修行过分懈怠,导致实力太弱,这才会被灵威元那叛徒砍掉一条胳膊的,绝无老爷来早来迟的干系!” 凌璞叹了口气,伸出一只手搭在徐圭肩头,往其体内输入着内力,又朝着儿子招了招手,示意凌真凑近过来。 凌真完全靠近后,藩王凌璞从袖里取出了一颗青黑的铁丸,递了过去,道:“真儿,这是爹爹给你的二十岁生日礼物,收好。” 凌真接过小丸,端看了一会儿,问道:“爹,这是……甲丸?兵家之物吗?” 凌璞点头道:“说的不错,这正是一枚甲丸,内藏极品兵甲一件,可供防身之用。爹爹我征战一生,没什么值钱的家伙,这个东西是我私藏的所有甲丸里,品质最高,保存最完美的,你且收好吧。” 凌真知道战场上的杀伐武人,最钟意的东西就是这等携带方便的“甲丸”,小小一颗,甚是轻便。 唯一的美中不足可能就是,把甲胄从里面取出后,多半就会说一件十分沉重的东西。 当然,若是甲不够厚,多半也无法扛御住敌人拼死的一招招攻势了。 凌真一贯向往那种朝游北海暮苍梧的仙家生活,像父亲凌璞那样在战场上博取一份份功名利禄,实在并非凌真心中所愿,没多大的价值可言。 但这物件毕竟是父亲的一番好意,自己没理由退却,也就装作非常高兴的模样,欣然笑纳了下来。 凌璞弯下腰,提起昔日得力战将灵威元的尸身,另一只手则抱住了断臂重伤的徐圭,道了一句——“为父走了,你和你两个姐姐好生聊聊”,说完便一跃而下,又离开了通天月桂的最顶端。 待父亲完全走后,凌真笑嘻嘻的走到了凌星垂和凌挽髻的面前。 也不说话,只是歪着头,看着她们发笑,叫人忍俊不禁。 五姐凌挽髻率先开口道:“九弟,恭喜你炼出属于自己的本命剑,当上剑修的滋味很快活吧。” 四姐凌星垂则说道:“我就知道我弟弟必然是命中注定的剑修,果然,我没看错,哈哈!刚才那尊火灵法相就是你本命剑的神通力吧,真够帅气的,符合我弟的气质。” 凌真咧嘴道:“二位姐姐,你们干嘛一个劲儿的夸我?搞得弟弟我都有点儿不好意思了。” 凌星垂轻轻推了凌真的肩膀一下,“我说弟弟啊,活这么大,我是真没见过你凌真有害羞的时候!” “四姐,我已不是当初的那个凌真了,有道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你弟弟我,可是闭关了整整四年!” 凌挽髻道:“是啊,四年过去了,我家九弟长得愈发英俊了,也不知出去后要迷死多少良家小姑娘。” 凌星垂附和道:“确实是让人刮目相看了,本命神通力能召唤一尊火灵,那不就是等同于是五阶开光境的阴神阳神了吗?我天,一下子跨过两三阶的境界修为,太强了吧。” 凌真摸了摸手里那颗青黑甲丸,把小丸放入了自己的衣兜里,颇有玩味口气的道:“二位姐姐也确实是让我挺刮目相看的。” 凌星垂和凌挽髻都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明白了弟弟的意思。 凌星垂问道:“爹爹他都跟你说了我们的事情?” “没错,爹都说了。” 凌真摇了摇头,“不知咱爹他到底怎么想的,一个呢是大玄通观的观主仙豪,另一个是桃花宫的宫主陆敕,两位锦绣王朝最顶尖最强大的道门高真,若是不反对的话,搞不好两人都要成为我们凌家的女婿了,天大的好事啊!真弄不懂他脑袋里在想些什么……” 凌星垂想到了自己爱人兼师父的仙豪,心情复杂,低下了头。 凌挽髻沉重的叹了口气,道:“九弟,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咱爹了,他认定的事情,天王老子来了都改不回来,没办法的。” 凌星垂咬了咬牙,道:“连娘替我们说好话都不管用,看来这回爹爹是铁了心要一直关我们了。” 凌真点点头,嗯了一声,“我听娘说了,爹他在此处设下了结界,通天月桂之上任何人都可以随意出入,唯独你们两个不行,一旦企图穿破结界,就会立刻被爹爹知晓,对不对?” 凌星垂和凌挽髻同时点头。 凌真微微一笑,“爹送我的二十岁生日礼物是一枚甲丸,你们猜猜,我娘送了我什么?” 说着,凌真两根手指并拢,往上挑了两下。 只见有一团雪白色的雾气从地面钻了出来,十分灵动,宛如有生命力一般,玄妙得让人瞠目咋舌! 随着凌真手指挑动的速度愈来愈快,上涌出来的白雾也越来越多。 星垂和挽髻两人都瞧得目瞪口呆,不知自己的这个弟弟究竟在搞何名堂。 “这是娘传给我的一门唤作‘月涌诀’的功法秘术,可将通天月桂之上的树脉灵气以及月色光辉融汇结合,这样便可同时占据地利和天时,凝成一柄斧子的形状。” 凌真自信的笑道,接着,他另一只手轻轻往边上一推,顷刻间那一团白雾被砰然击碎,四散而开,弥漫了这一片月桂顶端的平坦之地。 有浓稠得化不开的华美月色,洒落下来,月光和白色雾华结合,彼此慢慢凝聚,不分你我,浑然天成! 凌真左手猛地一握,旋即,两者完美融合的白气开始归拢,继而转化成型。 正如凌少爷亲口所说,天时和地利,在月涌诀的秘术操持之下,不可思议的幻化成了一柄有实体的白色斧子。 外观极其炫美,就如同天宫仙子心爱至极的珍贵宝物! 凌挽髻忍不住道了一句:“好生漂亮的斧头!” 凌真右手紧握月涌斧,笑道:“娘送我这件神器,一来是为给我防身之用,二来嘛,嘿,她不说我也懂。” 大少爷凌真改用两只手握住了白色玉斧,对准另外一边的方位,倾尽全力,一劈而下。 有琉璃破碎的清脆声响乍起! 凌璞用来封印两个女儿的那一座秘制结界,被天地灵气所化的神斧一下子劈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姚樱之所以赠送儿子此物,其中有个目的就是希望能由凌真来斩开结界,释放凌星垂和凌挽髻两名姐姐。 凌星垂见封印没了,自己和五妹又拥有了去见情郎的资格,快活得无与伦比,大叫一声“弟弟我爱死你了”,一把抱住了自家亲弟弟凌真。 被四姐紧紧抱在怀里的凌真嘻嘻一笑,对着五姐凌挽髻笑道:“好了,你们可以走了,去找你们心心念念的好老公吧!” 第八章 南下 凌星垂和凌挽髻二女,先后抱了自己的弟弟凌真一下,以表示深切而真挚的感谢,若是没有九弟,她们恐怕当真要被迂腐的老古板父亲凌璞一直软禁下去,这辈子都无缘再见心上人了。 和凌真作别后,星垂挽髻两人一块儿趁着夜色,匆匆离开了王朝北部的藩王府邸,从南门逃出了天神山庄。 第二天,凌母姚樱将偷偷释放女儿的责任全部归咎到了自己的头上,凌璞有些无可奈何,毕竟是自己夫人,加上姚樱身体本就不好,不宜再去气她,凌大藩王索性就选择了不去和妻子理论。 凌老爷派人尽力搜捕,命令手下无论如何都务必要将出逃的两名凌家小姐抓回! 凌真亲口诛杀了卧底灵威元,其事迹很快便传遍了整座山庄,内部成员人人皆仰叹凌真少年英雄,先败南宫家,再审出卧底并自行清理门户,真不愧是老爷唯一的一个宝贝儿子,不愧是凌家的独苗! 那名供出了萧灵威身份的黑衣刺客萧裙,则被凌真送入了赤炼归墟当中,说是让归墟领主许白绫好好“照顾”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宝霖国余孽。 归墟的出入口就是一枚血红色花纹的镯子,名为“赤炼墟镯”,凌少爷把该手镯日日夜夜的戴在手腕上,这样一来,便可随时随地的召唤出归墟界之内的人了。 凌璞凌老爷第七个女儿叫做凌易水,是山庄内部那座海上天宫的前任宫主,后来出嫁,嫁给了南海鲛神海域的共主姜斛为妻,现人在南边大海,和北方藩王凌家庄园,相隔了一整座锦绣王朝。 凌易水嫁人以后,那一片与通天月桂并称为“天神山庄两大奇观”的海上天宫,便由凌家八女凌潇潇负责管理镇守。 这天凌真独自来到了那座海上天宫之上,以火神之力,御动浩荡海水,引烈火与水浪相激斗,水火难容,场面甚是壮观夺目! 凌真正自为自己的霸气行径感到沾沾自喜之时,忽然有一个娇滴滴的少女嗓音从他的身后传来:“臭弟弟,你胆子还真够大的嘛,四姐和五姐都是你放的吧。” 凌真快速转过头,神情有些不可思议,“八,八姐……你怎么知道的?!” 被他称呼为“八姐”的,是个模样水灵,体格小巧玲珑的白衣小丫头。 因年少时某个意外,而终身长不大的凌潇潇,是凌家最小的一个女儿,是凌真的八姐。 凌潇潇抬着微尖的小下巴,仰视着凌真,眨了眨她那双天生樱红色,宛如玛瑙琥珀般的绝美眼睛。 挺起平坦至极的前胸,两条细如筷子的胳膊,叉着柳腰。 凌潇潇嗓音娇柔,大声说道:“凌真,你死定了,我要把你放了四姐的事儿,告诉爹爹去!” 凌真苦笑一下,“姐姐,别去说行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请你吃冰糖葫芦行不行?” 凌潇潇摇头道:“不要,你当我还和四年前一样啊,现在我已经不喜欢吃冰糖葫芦了……要糖炒栗子!” 凌真点头,“好好,糖炒栗子就糖炒栗子,吃,使劲儿吃,吃多少都行,弟弟我买单。” 凌潇潇露出了甜美笑容,“光请我好吃的不够,我要你陪我去一趟南海!” 凌真看着眼前这个身高矮小,才勉强到自己胸口的“少女”,心中思量,自己已炼出了本命剑,修为不弱,老待在家里也不是个事儿,出门历练一番也挺好,便道:“也不是不行,你要去南海干嘛?” “去玩啊,还能干嘛?找我七姐玩!” 凌潇潇道,“整天在家里都快闷死我了,我想去鲛神海域找凌易水,七姐跟我最玩得来了,她现在嫁了人,好久好久没见,可想死我了。你就说陪不陪我去嘛!” 凌真叹了口气,答应道:“去去,我陪你去还不行嘛……话说,你到底是怎么知道我放走了四姐五姐的?” 凌潇潇踮起脚尖,用玉葱似的小指头,轻轻戳了凌真的脑袋几下,“海上天宫靠近山庄南门,那晚我失眠,出来散步,正好就撞见了出逃成功的四姐和五姐。你说巧不巧?” 凌真点点头,“巧,真他娘-的无巧不成书!” 有着少女身材和长相的凌潇潇,把白白的手掌贴在凌真嘴唇上,“不可以说脏话哦~” “八姐,你都二十出头了,能不能别老幼稚的像十四岁啊?” “哼,你管我?” 凌潇潇嘟嘴道,“臭弟弟,叫我‘潇潇姐’!我喜欢你这么叫我,比什么‘八姐’要好听。” “是,潇潇姐!潇潇姐永远十四岁,青春活力永驻!” 凌真笑着奉承道,他历来知道潇潇姐小孩子心性,爱听这种恭维的好话,所以从来都不吝赞词。 凌潇潇从兜里取了一张折叠过很多次的信纸,道:“前些日子收到七姐寄来的家书了,说是在那边过得挺不错的,就是不怎么吃得惯那边的菜,太清淡了些,一点儿辣味都没有,大多都是海鲜,不甚对胃口……” 凌真拿过那张纸,端看了起来。 起初没觉得有什么异样,但看了一会儿后,凌真皱起了眉头,沉声了一声“奇了”。 凌潇潇感到迷惑,“什么奇了?” 凌真脸色严肃的道:“这书信若是草率的看去,确实是说她在南海的日子过得不错,平安喜乐,但你有没有发现,这每一行的第一个字连在一起,这意思就大大的不对味了。” 凌潇潇尝试着念出了每一行的第一个字,“吾,夫,手,辣,易,水,思,家……这是什么意思?” 凌真脸色发黑,“手辣应该就是心狠手辣的意思,易水思家很明显就是凌易水想念家乡了的意思。我觉得有一种可能性,七姐她在那边过得不开心,但是寄过来的书信由她丈夫严格把关,所以她只能明着写一封报喜不报忧的信,然后把真正想说的话用藏头的形式告诉我们,其实七姐现在过得一点儿也不好……” 凌潇潇不寒而栗,“弟弟,你这猜想也太让人害怕了些,我反正不怎么信,那个鲛神海域的共主姜斛,他若真敢欺负七姐,就不怕爹爹发兵去灭了他么?” 凌真叹了口气,“我们天神山庄在王朝北部,和南海实在相隔太远,那个姓姜的搞不好就是因为依仗这个,觉得我们家的手不够长,够不到南边的事儿,所以才会这般的有恃无恐。” 凌潇潇听得发毛,推了凌真一下,“弟弟,你别这样,搞得我心里犯怵,真怕七姐会出什么状况。” 凌真扯了扯嘴角,“我当然也是希望七姐能平安无事的啊,我们凌家好歹是王朝权柄世家,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反正我们已经决定要一路南下,那么到时候等到了南海,再一看究竟就是了。若是七姐过得好那就无事,若不好,那咱们就灭了鲛神海域的那个姓姜的。” 凌潇潇重重点头,“嗯,好!有弟弟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咱们跟爹爹要点儿兵,真有事的话,那也好直接开打,用不着怕他的!” “想调兵的话,那须编个借口出来……” 凌真想了想,“嘿,有了!” 蓦然间,山庄凌大少爷往海面轰出了一拳,拳罡劲猛,掀起滔天巨浪。 画面尤为壮阔! 凌真咬牙切齿的大叫道:“姜斛是吧,你这家伙若真有熊心豹子胆敢欺负我姐,看我不把你打成一滩浆糊!” ———— 凌真在赤炼归墟里闭关炼剑的这四年里,天下有变,动荡四起。 神元藩王凌璞,率大军剿杀锦绣王朝内部的各大武林门派。 征战四年,伏尸十万众。 致使江湖上以“剑圣”嬴春为首,那批“侠以武犯禁”的狂傲之徒,悉数灰飞烟灭,彻底不复踪影! 天下基本太平,天子稳坐龙椅。 只剩最南边,还剩一个大型的魔派宗门未被军队荡灭。 宗派之名为白骨剑宗! 所谓虎父无犬“女”,凌璞八女凌潇潇,以巾帼不让须眉之风范,主动提出要带兵南下,清剿白骨剑宗的那批邪派妖人。 九子凌真亦态度积极,表示愿意和八姐同往,少年人大义凛然,誓要诛杀魔派恶徒,还世间朗朗乾坤! 这一日,天高云淡,秋风习习,是个绝好的节气,最适宜出门远行。 凌家这一对身材迥异的年轻姐弟,准备趁着这一好天气,结伴一块儿出远门。 弟弟凌真,姐姐凌潇潇。 他们此番行程的目的地,为南海之滨的那一片号称死尸无数的“白骨滩”。 那是魔宗白骨剑宗的本部老巢,同时也是锦绣王朝目前仅剩的一块“光明正大”的乌烟瘴气之所! 因需跨越大半个锦绣王朝,路途中恐生不测,故而凌家姐弟此行所携人马并不少。 带足了“真武营”五千精英铁骑,还有三星九曜十二干部里的计都、罗睺两大武力不俗的神将。 五千多人,都进入了名为“酒肉”的归墟镯子里面。 此座酒肉归墟,内有酒池肉林。 可供众战士们快意享受,舒舒服服的待在镯内! 当然,作为王府亲兵,他们具备着绝高的逢战必危思想,不至于因喝酒吃肉而耽误任何事情。 而那枚和赤炼墟镯差不多大小的“酒肉墟镯”,则戴在了凌潇潇的手上,只要她想,随时随地都可以把大量骑兵从内部召唤出来作战! 临走前,凌老爷的夫人,也就是凌潇潇和凌真的母亲姚樱,匆匆忙忙的赶了出来。 结婚三十余年,她一共为凌家诞下了九个孩子,因而身体骨很弱,常年带病,是个离了药就活不下去的药罐子。 此刻姚樱边走边咳嗽,脚步有点踉跄,靠近门口时,还险些被绊了一跤,看起来很是危险。 若不是急于送儿子出远门,她也绝不至于这般火急火燎。 凌真一惊,急忙快步上前,扶住了孱弱不堪的母亲,他皱着眉,有些担忧的道:“娘,你看看你,差点摔地上,真不小心啊!儿子已经长大了,用不着送的,保证给你平平安安的回来!” 面无血色的中年妇人姚樱也没说什么话,她手有些发抖,勉强把腰间别着的佩剑红陌拔了出来。 她作为昔日千金王朝的皇室公主,拥有纯正的冰幽族血脉,是剑修,年轻时候也极为喜好练习剑术,故心爱的佩剑几乎从不离身,视若奇珍。 姚樱握着那柄红粉色宝剑,剑尖对着凌真前胸的膻中穴位置,没有戳刺,只是轻轻一点。 倏然间,有淡黄色气机自锋锐至极的剑尖喷出,钻进了凌真的宽厚胸腔之中。 很快,凌真便觉自身胸口膻中穴,升起了一股十分奇妙的暖意。 那股令人通体舒泰的暖流,淌遍了周身的奇经八脉,各处窍穴,无一处不热,都暖烘烘的十分惬意。 比大冷天里泡了一场时辰很久的温泉,都还要来得舒服万分! “娘,这是什么?!” 凌真讶异的叫道,瞪大眼睛。 姚樱笑容慈祥,缓缓解释道:“这是剑神鱼幽琮当年比武输给你爹后,在山庄里留下的六缕‘至尊剑气’。你只需把两根食指贴合,其余八指交拢,就会有剑气从指尖射出,威力极大极大,可在危急关头救你性命。” 凌真大喜,张开双臂,抱了母亲一下,然后油腔滑调的说道:“多谢娘亲大人!” “傻小子,妈送儿子东西,还用得着说谢么?” 姚樱笑着道,“红陌剑你也拿着吧,出门在外,该有兵器傍身。” 姚樱把名剑归入剑鞘,把完整的一柄红剑递给了自己的儿子。 凌真郑重其事的接过了母亲姚樱的爱剑红陌,别在了自己腰间。 此剑鞘呈鲜亮的红粉颜色,凌真早就挺钟意这剑的外观,觉得很是称心如意。 用凌真的话来讲就是,鞘身越粉,杀人当然也就越狠! 特意出门给儿子送行的姚樱,此刻忽然放低嗓音,凑至了宝贝儿子耳旁,“真儿,你把星垂和挽髻放了的事儿,你爹他其实已经猜出来了,故意装得不知道而已。” 凌真有些吃惊,呆立在原地。 姚樱继续道:“那一层结界其实和你爹的元神有些许的勾连,所以当结界破裂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女儿出逃了,而当时只有你在通天月桂上,除了你以外不会有别人能做到此事了。” 凌真苦笑一下,继而竖了根大拇指,道:“爹不愧是爹,姜还是老的辣,这等手笔我就死活做不到啊。” 顿了顿,凌真又道:“看来爹爹其实是愿意让四姐五姐她们走的,只是需要一个台阶下来,否则太没面子了些,对吧。” 姚樱点了点头,“是啊,你爹他虽是个混迹战场的大老粗,身上背的人命比山还重,脾气臭点儿也正常,但虎毒还不食子呢,他到底舍不得关自家女儿一辈子。” 姚樱拍了拍儿子的肩膀,道:“真儿现在和娘一样也是剑修了,境界修为提升了不少,打跑了南宫家的人,还帮着山庄除掉了一个内奸,娘真替你感到高兴!” 凌真笑了笑,“嘿,我凌真什么出身?亲爹是王朝第一战神,亲妈,则是千金国有名的女子大剑仙,这等血脉,想练不出来都难呐!” 姚樱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问道:“真儿,这回出门,行程所需的物件都准备好了吗?” 凌真嗯了一下,晃了晃右手,戴在中指上的那枚精致的“纳戒”,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极其美观。 此物可以凭借芥子之体,容纳须弥大山,极是通灵管用! 即将出远门的少爷凌真笑道:“早都已备齐了,钱、暗器、法宝、丹药、符箓、甲丸、换洗衣物……还有娘送我的那柄月涌神斧,都放得妥当了,应有尽有!你儿子办事,尽管放心好了。” “这娘就安心了,别嫌娘啰嗦,若不多唠叨一遍,你出门几天,我就有几天睡不好觉!” 中年女人姚樱双手捧起儿子那张年轻英俊的脸,凝目注视着,“真儿,你千万要好好的,听话,昂。” 凌真的脸被娘亲用力捧着,挤出了浓浓的笑容,道:“娘,以后又不是见不到我了,搞得跟生离死别似的干嘛?” “说不上来,娘就是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姚樱低声道,“要不……真儿还是别去了?” 凌真立时呸呸呸,皱眉道:“娘,不许说这等不吉利的话!你儿子我,连在赤炼归墟里闭关苦修四年这种事都能坚持下来,还能出什么岔子?娘你就别瞎操心了……” “好,真儿,我相信你,一路平安啊!” 在天神山庄正门口,作别了慈祥而多病的母亲姚樱。 凌真和他的八姐凌潇潇,两人“发兵”向南,一路南下! 第九章 出门即杀剑修 出了神元藩王王府所在的天神山庄,凌家姐弟协同南下。 因那五千真武营的精骑都安分待在“酒肉归墟”里,所以凌真此番出远门,对外看来,阵仗真的很低调,没有什么风光无限,鲜衣怒马的世家子排场。 明面上看来,无有霸气的队列,只有一对亲姐弟。 这天午时,天气正好,凌真在城寨市集里买了点上好的小羊腿肉,生的,不用煮熟,要自己做烧烤来吃。 神元藩王所在封地位于锦绣王朝的北端,有大面积草原,水草肥美,牛羊肉等等食物更是好吃至极! 当然,想吃熟食自然没问题,花银子买就是了,但凌真兴头所致,觉着自己烤来吃最香,便又专门购了些烧烤所需的器具和调味品。 然后和八姐凌潇潇,像模像样的来到了附近一片小树林里进行烧烤。 林中有条平静流淌的溪流,抵达溪流深处,有一座瀑布,在旁边瀑布边上,凌真决定在此地野炊。 听着哗啦哗啦的落水之声,凌真盘腿坐在地上,烤起了一根比较完整,带着骨头的健壮小羊腿。 手法熟练,等火候差不多到了,撒上香料孜然粉,刷点秘制甜酱料,翻个面,接着烤。 等两边都被灼烤得差不多了,熟到里面了,凌真就兴致勃勃的大块朵颐,一口一口啃食起羊肉。 小腿肉十分劲道,油脂也较少,吃着丝毫不腻,没有什么过分油腻的滋味,刚刚好。 加上调料品质不错,和烧烤手法不错的缘故,味道甚佳,足可与饭店里的伙食相媲美。 凌真大嚼着口中的现烤羊肉,满嘴流香,神情相当的惬意,显然极是受用快活。 见弟弟吃得不亦乐乎,坐在一旁的白衣女子凌潇潇微微皱眉,开口道:“少吃点吧,二阶辟谷境以后的修士,吃东西不是容易沾染上红尘里的‘俗气’吗?俗气太多,不利于修行的,要忌口。” 凌真咽下了一口孜然小羊腿口,咂了咂嘴巴,怡然道:“没事的,好吃就行。我这四年来整日整夜都待在赤炼归墟里,屁也吃不到一点儿,除了炼气就是炼气,可给我馋得不行,现在看到什么都想啃两口,解解馋。” 凌真又咬了一下自己烤出来的新鲜羊腿,嘴里嚼着肉,边嚼边含糊不清的道:“我们都是人族,有了红尘境以上的修为,那也只是‘可以’不吃东西而已,又不是一定不可以吃!怕什么红尘俗气,若真半点儿俗气都不沾,那还能算人吗?!又不是天使族、圣光族那群有病的家伙,要不你去学学百花族得了,天天采蜜喝糖浆!” 凌潇潇瘪了瘪嘴,欲言又止,她自知说不过自己的这个弟弟,索性就不再言了。 凌真笑了笑,挑起单边眉毛,“潇潇姐,其实你是想吃的吧,这么香,真能忍住?” 说着撕下了一小片的精肉,作势要喂给八姐吃。 凌潇潇见状,脸色微变,连忙摆手,“不不,我不吃的。” “哎,口是心非,就是很想吃,我都瞧出来了,吃嘛吃嘛!” 凌真强行捏开了潇潇姐的嘴巴,把烤好的鲜嫩羊肉填了进去。 凌潇潇在弟弟的强迫下,吃掉了这片烤好的羊肉,咂咂嘴巴,又舔了舔嘴唇,面露喜悦之色,激动道:“好吃哎,弟弟,你手艺怎么这么好啊?!” 凌真哈哈一笑,“很多年前,三姐还没出去闯江湖那会儿,我跟她学的,三姐厨艺极好,你不知道?” 凌潇潇嘟起嘴巴,“早知道我没辟谷前,就多缠着三姐让她给我做好吃的,多尝尝她的手艺了,可惜呀可惜。” “现在尝也来得起!你弟弟我这烧烤手艺,不比凌桃花来得差!” 凌真又主动撕下羊肉,去喂姐姐吃。 凌潇潇一边说着“不要了”,一边又乖乖的把熟肉吃进了嘴巴里边,吧唧吧唧,有滋有味。 “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嘛。” 凌真歪嘴笑道,瞧着一侧腮帮子鼓起,吃得津津有味的八姐。 凌潇潇吃了两片羊肉后,再忍不住嘴馋,食欲大增,索性就破罐子破摔,道:“能让我自己来烤点吗?我想试试。” “尽管试好了,我买了很多。” 凌真慷慨的一摊手,“调料在这边,你自己看着来,别撒太多哈,齁咸,不好吃了!” 凌潇潇拿了根细细的小竹签,插上几小块羊肉,拿住签子,在火堆上烤了起来。 火光映照在少女的稚嫩脸蛋上,显得她容颜愈发动人,清纯绝美,好像一块不容染瑕的宝石美玉,浑然天成的极品圣物。 凌真看了看八姐的那张脸,又快速瞥了眼凌潇潇那铁板一般平坦的前胸,心下暗道:“唉呀,潇潇姐的身子若能长大,现在定然已是个亭亭玉立的大美人了!真的可惜了……” 凌潇潇吃着羊肉,忽然发现了凌真略微偏下的视线,问了句:“你在看什么?!” 凌真低下头,装作不知道的样子,“没什么……四年不见,我的好姐姐生得更加貌美如花,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凌潇潇噗呲笑了出来,戳了凌真的鼻尖一下,“贫嘴!” 凌真也笑了,神态舒朗,悠哉悠哉,和姐姐待在一起的时光总是非常的让人放松,不需要有任何压力,甚至连脑子都不用动。 “都四年了啊,弟弟,现在你也是一名剑修,和娘一样了呢。” 凌潇潇问道,“本命剑叫做火神?不太好听,直接叫天神如何?和爹爹庄子的名字一样。” 凌真笑容苦涩,“懂不懂避讳啊,还天神呢,我直接把剑名起做神元得了,和爹爹的藩属名一样。” 凌潇潇从来都意识不到自己是个起名废物,只是自顾自嘟囔着:“我也好想有自己的本命剑啊,可是我炼不出来,根骨太差,生来只有一条水灵根,修行这么多年,也才只有地阶而已……” 凌潇潇嘴巴翘起,看了一眼坐在旁边凌真,继续道:“哪儿像你凌真,哼,生来金木水火土五条灵根齐备,先天极悟之体,什么属性的功法都可以练,而且都炼得极快……对了弟弟,听爹说,你木、火两条灵感都有天阶了?” 凌真点点头,“对的,木火天阶,其中火灵根属性最强,想来是在赤炼归墟里修炼许久的缘故吧。” 凌潇潇愈发羡慕嫉妒,恨恨道:“如果我能是你这样天赋异禀的人就好了,这辈子我是没什么只要成为武道大高手了,三十岁之前水灵根能被我练到天阶,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凌真盯着地上的篝火,眼神凝重,轻叹一口气,“我天赋异禀吗?那为什么我之前出关前一天才开出本命剑窍?记得十岁那年,那会儿我已隐约有了开窍的迹象,可后来不知怎么,就差那么一点点……” “喏,尝尝姐的手艺。” 凌潇潇把刚烤好的肉串伸到了弟弟嘴边。 凌真咬下两块肉,尝了尝,“嗯”了一声,“不错,比生肉好吃那么一点儿。” “啊?我难道没烤熟吗?!” 凌潇潇惊讶,低头看向自己刚烤的那个肉串。 “何止我没熟,我都怕这块羊肉突然再活过来!这么生……” 凌真调侃道,“我以为你第一口给我吃,能有多好心呢,原来是拿我试毒!呵,女人呐!” 凌潇潇嘟着小嘴,“哼”了一下,只得继续在火上烧烤。 凌真尝试着找回刚刚的话题,说道:“潇潇姐,其实绝大部分修士付出的努力,都还不到拼天赋的程度,没有剑窍,当不成剑修又能如何?咱还可以炼气啊!你和我一样,现在都是三阶凭虚境小圆满,接下来呢就是凭虚大圆满,然后就是丹元、开光、渡劫、无极,一步步武道登高,最后是八阶大道境!跟爹爹他一个境界了!” 凌潇潇又往肉串上撒了不少调料,点点头,仿佛充耳不闻,没怎么认真在听,机械化的回应了句:“有点道理。” 凌真呵呵冷笑,“刚才还说不要吃呢,现在烤得这么认真了。” “现在呢,再试试。” 凌潇潇也不反驳弟弟的话,又把那串又烤过一遍的肉递给凌真吃。 凌真正说得激动,又咬下签子上的一口肉,这次面部表情变了,勉强咽下去后,瞪着眼睛,没好气的道:“得,打死调料贩子了!你要齁死我呀?!” 凌潇潇道了几声歉,不得已放弃这一串,又开始串新的。 凌真一把强过八姐手里的竹签,帮着她插肉,“行了行了,您老人家好好歇着吧,我烤给你吃。” 凌潇潇嘻嘻一笑,摸了几下弟弟的脑袋,像摸小猫小狗,笑道:“谢谢弟弟哦~” 凌真在签子上插了肉,把串儿在火上烤了起来,“潇潇姐,现在你我二人境界相仿,咱姐弟俩不妨比一比,看谁先跻身大圆满之境,届时无须耗费太多真气,也能做到朝游北海暮苍梧,仙人风采,多潇洒!” 凌潇潇对自己的武道精进一贯没甚自信,“可你的修行资质比我好太多了,天赋那么高,我肯定比不过的啊!” 凌真笑了几下,鼓励道:“别这么妄自菲薄嘛老姐,人一定要对自己有足够信心,你看看我,二十岁之前,死命练都开不出剑窍,如果那会儿我自暴自弃,只怕这辈子都当不成剑修了。所以啊,你要和我一样坚定的相信,未来的我们,必定会是极强的武道大能,或者剑仙豪杰!” 凌潇潇泼冷水似的道:“那也得让我先炼出本命剑嘛,没有本命剑,算什么剑仙?” 凌真挑起眉,伸出一只手,按在了八姐那颗小小的脑袋上。 他正视着凌潇潇那双天生樱红色的漂亮眼睛,义正辞严,大声道:“当不成剑仙,那就当剑客,剑客不比剑仙来得差!其实几年前我都想过了,就算我这辈子都当不了剑修,那我也要成为天底下最强的剑客,要把那些狗屁剑仙,一个两个全打一顿!” 顿了顿,凌真笑着补充道:“除了我妈还有我姐不打,其他全打!” 凌潇潇呆呆的直视着九弟,“那……你几个姐夫你也要打吗?” “打!姐夫又跟我不熟,打就完事了!” 凌真狂放的笑道,“潇潇姐,所以说你以后找老公,可得找个厉害点的,能扛得住我打,哈哈!” 凌星垂轻轻呸了一下,“我才不嫁人呢,你看七姐六姐她们嫁了人,天天和老公待一块儿,娘家人也见不着,换做是我,估计早就待得疯掉了!” 凌真拍了拍八姐的肩膀,劝勉道:“那你就趁着别人相夫教子的时候,加紧修炼,争取早日超越她们。” 凌潇潇有点受到启迪,点头应道:“有道理哎,六姐七姐都有了老公,四姐五姐也跟她师父私奔了,这正是我修为赶上她们的好时机!” 凌真满意的点了点头,“孺子可教也!” 凌潇潇蹙眉道:“你又不是儒家的人,说什么孺子可教?” “我只是表达一下对八姐你的赞赏之情而已。” 凌真悠然道,“潇潇姐,你现在目标应该很明确,就是早日把水灵根提到天阶水准,然后去习练那些最上乘的水属性功法!七姐她走前,可是把海上天宫都交给你了啊,作为守着那么大一片海的天宫宫主,却连天阶的水灵根都没有,是不是有点儿说不过去了?” “哎呀,那片天宫之‘海’,顶多就是个大一点儿的湖泊,没有多少水运机缘在里面的。” 凌潇潇正色道,“不过弟弟你说的没错,几年前七姐走的时候,我答应过她会好好修炼的,我这回千里迢迢去南海见她,可不能让她失望了!” 语罢,豆蔻少女模样的凌潇潇,从地上站了起来,挺起和男孩无异的胸膛,脸色郑重,朗声道:“我要修行了,弟弟,把娘的那柄红陌剑借给我。” 凌真手里拿着正在烤的肉串,笑了笑,好心提议道:“要不,咱吃饱了再练?” “不吃,我现在就要练剑!” 凌潇潇憋着一股劲儿,没地方宣泄,不由分说,自顾自的拔出了别在凌真腰间的长剑红陌。 双手紧握母亲的红陌剑,白衣“少女”凌潇潇大喝一声,音若奔雷,猛然斩出了一剑。 剑道之罡气,立时飞了出去,迅疾奔向那座水势湍急的巨型瀑布。 轰! 巨瀑被剑罡劈开了一大口子。 远远看去,便好似一条雪白绸缎被瞬间撕裂了开来! 凌潇潇扭过头,得意洋洋,咧开嘴道:“你老姐我如何?” 凌真竖了大拇指,违心的出言恭维道:“剑术通天!” 凌潇潇被弟弟这么一夸,心情上佳,被吃了一百串羊肉还要来得爽,正准备继续出剑。 怎料此刻,一个尖锐的声音从瀑布后面传出:“你奶奶的,是谁砍得这一剑?!” 话音刚落,只见一个身形极速自瀑布里蹿了出来,以肉眼近乎难辨的可怕速度,跃至了凌真和凌潇潇两人的面前。 那个陡然现身的侏儒,一身赭色袍子,个头极矮,竟是比矮小少女凌潇潇都要低上了差不多半个头。 满头蓬乱头发,似鸡窝鸟巢,一张脸枯瘦无肉,嶙峋得只剩皮包骨,看着跟个骷髅也没什么大的分别。 那人的左右腰间,各有一柄佩剑,一作青黑,一作雪白。 那矮子一看就是来者不善,他的眼神里,浓浓的化不开,尽是杀意,宛如一头被激怒了的悍戾野兽。 煞性! 堪称恐怖绝伦的巅峰煞性! 凌潇潇敦实有点被吓住了,身材瘦小的她,无言呆立着,呆若木鸡。 从瀑布里窜出来的赭袍侏儒,怒气冲冲,对着凌潇潇破口骂道:“就是你这该死的小娘皮,出剑砍了你阮大爷我?做甚?干着去投胎吗?!” 凌真站立起来,帮着八姐凌潇潇解围,两手抱拳,欠身行了个礼,道:“阮前辈,我家小妹初学剑术,想试着斩开此座瀑布来练练手,不成想失手误伤了前辈,实在万分抱歉!” 姓阮的侏儒哼了一声,“区区这等水准的剑罡,还伤不到你大爷我,挠痒痒还差不多!看在你小子态度还算诚恳的份上,我也不多追究了!你们走吧。” 凌真点了下头,拉着潇潇姐的手转身走去。 没走几步,凌真瞳孔放大,瞬时出力,猛地把凌潇潇推了开去,自己也往边上一躲,避了开去。 凌潇潇险些被弟弟这一下推倒在地,一个踉跄后急得大叫:“你干嘛啊?!” 凌真眼神十分阴冷,有如冰霜,自言自语了一句:“果然是个阴人,搞背后偷袭这套。” 他沉声对着受到惊吓的潇潇姐道:“那个姓阮的,适才趁我们不备,暗下毒手,射了两根细针出来,想来针上定淬着要人性命的剧毒。我若不推你,你恐怕已经遭了毒手了!” 面相诡异凶恶的侏儒听后,张狂至极的哈哈大笑,“小妹妹,你哥他说的不错,若没有他,你现在已经中了本大爷我的‘销骨麻毒针’,浑身骨软筋麻,动弹不得了!” 凌潇潇这才知道被救下了性命一条,背上很快已尽是冷汗,心里暗自感慨,幸好有弟弟凌真在身旁。 否则中了剧毒,失去了行动能力,那么注定万事皆休! 那姓阮的怪胎又对着凌真道:“喂,小子,你是怎么察觉到我要对你们动手的?” 凌真肃声道:“你‘割面鬼’阮苍说的话,我十成里,有十二成不信!我猜到了你那么慷慨的放我们走,必是另有加害之意,所以故意多加了个心眼,果不出我所料!” 侏儒男子放声笑道:“你小子认得大爷我?” “我可不是那种两耳不闻窗外事之人,自然听闻过你阮苍的那些凶暴事迹。” 凌真道,“你因自身长相不堪,所以对俊男美女最是仇恨,见到长得好看的,就非把人家的脸给割下来不可!我说的对吗?” 阮苍很是欣慰的点头,“看来是个有个见识的小子,叫什么名字?” 凌真回应:“我姓祖,单名一个父字!” “祖父……” 阮苍刚一出口,立时发觉不对,可惜已为时晚矣。 凌真当即接口道:“哎,乖孙子,你祖父我在这儿呢!” 阮苍勃然大怒,喝道:“敢占老子的便宜!本来还想着,让你们两个死得痛快些,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我要先当着你面,奸-杀了你的妹妹,然后再把你小子身上的肉全剐下来,让你有幸体验一遍凌迟的痛苦!最后再把你的肉拿去喂狗!” 凌真一手搭住了“少女”凌潇潇的肩头,笑道:“乖孙子,你弄错了!这是我八姐凌潇潇,我凌真没有妹妹,只有八个姐姐。还有就是,凌迟般的痛苦算个屁,你祖父我已体验过了,四年,我整整体验了四年!” 四年间赤炼归墟苦行,所受之苦,早已不亚于凌迟这一酷刑,凌真所言非虚。 阮苍几乎被耗光了耐性,怒喝道:“姓凌的小杂-种,见识下老子的本命剑‘胆气’吧!” 刹那间,矮小侏儒的眉心,闪出了一道颇为明亮的青光,光彩夺目,似开天眼! 一柄气态青剑,自其“天眼”中飞了出来,悬停在他的头顶。 举头三尺有飞剑! 阮苍蓦然拔出了腰间佩剑,一青一白两柄利刃。 头顶三尺剑,化作一大团青雾,裹挟在了双刃之上。 雾气若长龙,阮苍好似手握两条矫健青龙! 阮苍厉声道:“在玩儿你姐姐之前,老子要先割下你的这张面皮!” 凌真把母亲的红陌剑从姐姐手中拿过,凝目看着前头那个修为水准极强的恶贼“割面鬼”,沉声回应:“放马过来便是!” 凌潇潇的神色无比紧张,“弟弟,他是剑修,要当心啊……” 凌真眯起那双秀气的桃花眼眸,心湖湖水平静如镜,镇定的说道:“出门即杀剑修,这运气,绝了!” 第十章 溪水旁,有双龙合一 阮苍祭出了窍内的本命剑,此物通玄,其名——“胆气”! 剑气倏然间化作了两大团浓郁的青雾,缠裹在两柄剑刃之上。 似两条青龙在握,端的是霸气无比! 凌真单手握着母亲姚樱出门给的佩剑红陌,直面杀气腾腾的“割面鬼”阮苍。 左手边是自己的亲姐姐凌潇潇,修为和自己一样,但非剑修,也没有佩剑护身,情况危急。 而且从对面敌人往外散出的阵阵气机,和本命剑出窍后的水准来判断。 凌真自觉多半不是那个赭袍侏儒的对手,实力有不小差距,这会是一场凶险万分的硬仗! 但要他就此用出一缕宝贵的“至尊剑气”,又有些不太甘心。 割鸡用了牛刀,过于奢侈和浪费! 自己好歹在赤炼归墟里苦历了整四年,实战经验颇丰,有和比自己还强的对手尽情厮杀一场的能力。 所以今朝在这溪水旁,不妨竭力作战,若当真不敌,再出剑气来杀贼也不迟! 凌真虽和八姐一样,只是三阶凭虚境小圆满的修士,但他拥有属于自己的本命剑,凭借着那份临危处变仍可保持清醒的能力,强过了孩童心境的凌潇潇太多太多。 此刻,凌真头脑里飞速思考,制定着应敌阮苍的计划。 忽然间,又有一人脚踩着溪水,以深湛绝伦的轻功造诣,从不远处赶到了这里。 那人的个头奇高,身穿一条白色斗篷,腰间配着一柄银鞘长剑。 阮苍瞪大了两只眼睛,他猛然叫道:“司玄空,你这狗-日的总算是来了?我还当你死半道上了呢!” 凌真打量着来者的容貌,见此名斗篷客着实器宇不凡,足可算得上是个美男,认出了他是当地十分著名的通缉犯,心道:“采花大盗,‘北天独孤客’司玄空怎会出现在这里?” 司玄空来到此处站定后,颇为松快的说道:“姓阮的,我还没能亲手了结你的性命,岂能去死?你到处造谣说我是你的‘小辈’,害我司玄空丢了不少脸面,这账,今日得跟你算算清了。” “我妹妹跟你这小子跑了,所谓‘长兄如父’,我说你算是我晚辈,又怎么不妥了?今日约战在此,我就要以长者的身份……” 阮苍突然意识到什么,心里一颤,大声的质问:“司玄空,我妹妹阮琼呢?!” 司玄空冷笑道:“被我弄死了。她怀了我的孩子,我让她去吃堕胎药,她不肯,我实在嫌烦,就把她杀了。我北天独孤客浪迹天涯,从来就不缺女人,你妹妹一条人命算得了什么?” 阮苍浑身气得发抖,嗓音跟着抖了起来:“司玄空,你这畜-生!我妹妹那么喜欢你,你居然……” “摧火剑出。” 司玄空没有理会那个矮子的话语,只是淡淡道了一句出来。 说完,他的眉心,同样泛出了一阵华丽的光亮。 所出之气剑,呈浓浓赤红之色,有如明日当头! 凌真仔细观察着司玄空的本命剑,将之与自己的本命剑火神相互比较,觉得若是单比火光,自己的心火,断然不在此火之下。 司玄空也从银鞘中拔出了佩剑,握持在手。 刃身上,在熊熊剑气的化形下,凝出好大一团狰狞火焰! 司玄空有烈焰长剑在手,不可一世,威风得无与伦比! 阮苍有本命剑,名“胆气”! 司玄空亦有本命剑,名“摧火”! 两大剑修,强强对峙! “司玄空,你这天杀的狗贼,老子今日非要你命不可!” 狂怒的阮苍放声吼道,“我要将你碎尸万段,以祭我妹妹阮琼的在天之灵!” 还没开战,司玄空看了眼站在一旁的那对凌家姐弟,皱起了眉头,他对着阮苍询问道:“这两个人,是你请来的帮手吗?” 阮苍哼出一气,摇头道:“不是,老子本来待在瀑布后面,准备趁你赶到这里后,突然跳出来杀了你的。” 快速指了指呆呆站立着的凌潇潇,“结果那个小丫头片子斩了瀑布一剑,老子挨剑后没忍住,提前跳了出来!” 凌真听得阮苍这话,差点忍俊不禁,暗暗好笑:“这矮子倒也实诚。” 司玄空点点头,“既然不是和你一伙儿的,想必咱俩打架的时候,他们不会插手咯?” 凌真微笑,抓住机会,拱手正声说道:“决计不会。” “别信这姓凌的鬼话!” 阮苍沉着脸大声道,“这贼小子是人精儿,说的话没有什么可信度,司玄空,你若是不想一会儿被他偷袭,就和我联手,先把这小子给做掉了!” 司玄空眼珠子一转,“此言有理,这小子鬼头鬼脑一看就非等闲之辈!阮苍,你来杀他,我去宰了那个小姑娘!” 说罢,北天独孤客便提着那柄烈焰长剑,朝着凌潇潇冲去,声势汹汹,要顷刻杀人。 “好!先把边上碍手碍脚的家伙都除掉,这样才能纵情开打!” 阮苍只以为自己暂时多了个帮手,便奔向了凌真,要把旁观的局外人悉数除净。 而凌真,面对那个长相凶巴巴的赭袍侏儒那份猛冲攻势,似乎完全没有惧怕之意,泰然处之。 就那么静静站在原地,甚至连抬手出招的动作都没有。 稳如泰山,绿裳年轻人对敌人的前冲居然能做到安之若素! 就在阮苍心里大恨凌真之狂傲无礼,以为这一回必然可轻易得手之际。 有一道熊熊烈焰,以火龙出山般的恐怖势头,朝着自己这边猛冲而来! 是司玄空陡施偷袭。 趁着阮苍出手攻向凌真的关头,一剑朝阮苍尽力劈来! 那采花大盗所用之功法,名“千里火云烧天”,乃火属性颇为上乘的一式剑招。 直袭阮苍的那颗头颅! 赭袍矮子脸色惊得有如土色,情知大事不妙。 他不得已止住了攻杀凌真的招数,转而竭尽所能,应对司玄空的此番骇然奇袭。 若是挡不下来,自己的那一颗头颅定会顷刻被烈火利刃给贯穿,性命无存,搞不好甚至要死无全尸,悲惨万分! 阮苍横过了两柄青龙状的手中剑,两条体态霸道的青色长龙,也跟着迅疾横过了身躯。 总算是勉勉强强格挡住了司玄空这一下“火云”剑术,阮苍留住了那条差点丢掉的宝贵性命! 凌真仍立在原来的位置,没有任何动作,望向了姿态尤为狼狈的阮苍,开口笑道:“乖孙子,反应挺快,再稍一慢些,你命就保不住了!” 原来就在刚刚,司玄空说好要去杀凌潇潇后,假意奔向了凌真的八姐潇潇。 但实际上,醉翁之意不在酒,那厮脚步在踏出去后,当即迅速偏移了方位。 司玄空携剑奔向之人,并不是凌潇潇,而是真正的那个仇人——阮苍! 凌真也正是因为看清楚了司玄空步伐的位移,遂断定其说要杀凌潇潇是假,意图偷袭割面鬼阮苍才是真。 这才会悠哉站定,没有及时做出任何应对,如同作壁上观。 恶人自有恶人磨,隔岸观虎斗便是! “司玄空!你不是说要去杀那个小娘们的吗?!” 差点一招便身死在司玄空剑下的阮苍气急败坏,“老子也是信了你的邪!看我不砍死你!” 那矮子手中双剑上的青色雾气愈来愈浓,真力持续流淌。 杀力浓烈是剑气当然也是越来越盛,仿佛毫无上限! 他喝了一声,杀向了持有火焰之剑的司玄空。 司玄空绝不示弱,叫道:“今儿我便拆了你这上赶着投胎的侏儒!” 北天独孤客依靠着自身本命剑的灵性,化出的那团雄浑烈焰,瞬息间,体型居然就暴涨了一倍。 一条巨型狰狞火龙,对攻两条矫健青龙! 凌真见那条火龙的体型竟然能巨大到那种地步,不禁感慨,自觉火神剑所化法相还有很大的上升空间。 司、阮二者,已厮杀了不下几十回合。 阮苍眨眼递出了一式木属性杀招,招式名为“一木一草一枯荣”。 那条可怖无比的青色“蛟龙”,灵气和杀意并存,就那样以整条身躯,结实的打中了司玄空右侧肩膀。 中招后,北天独孤客的右肩,立时就变得血肉迷糊,其状颇为惨烈! “你娘的……” 肩膀损伤极为严重的司玄空,咬牙忍着剧痛,脑中思索受伤后的作战对策。 猝然间,割面鬼阮苍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声,甚是凄厉惨绝,让人心头颤抖。 原是他竟在一击得手,伤到了司玄空的同时,被剑刃给捅了! 凌真一直在旁边等待着机会。 就在阮苍那“枯荣”一剑送出的那片刻光景。 凌真及时出手,身子疾掠,握着红陌剑直直前刺。 一个修士出招之时,防御方面的注意力,无疑会有所欠缺。 那个偷袭得手的宝贵机会,被眼尖手更快的凌真抓到了! 阮苍被凌真的红陌剑刺中了左侧肋部,伤及内部脏器,破耗严重,比司玄空来得还要严重。 就算他体魄的强度不凡,锋锐至极的剑刃,仍是透入了这矮子的身体! 剑刃刺进数寸,凌真从阮苍的体内拔出了沾了血的利刃红陌。 性命攸关之际,凌真中指上的纳戒,及时一闪,使出了一张甲等品质的“瞬移符”! 阮苍在被伤到肋部后,被剧痛刺激得近乎疯狂,如同猛兽般嘶吼一声。 那矮子右手剑一甩,一条青蛟极速甩动躯体,呼啸生风。 却没有砍到大仇人凌真,只是斩中了空气! 凌真在那张珍贵瞬移符的帮助下,已然顺利的置身于事外,就那么悠然的站在了不远处。 “乖孙子,大胆包天!怎么敢对你爷爷出手的?” 凌真笑着调侃道,“不怕遭天谴吗?” 阮苍肋骨中剑处血流不止,脏器也被伤及到了不少。 司玄空右肩被青雾利刃戮中,也已是痛楚不轻,鲜血淋漓。 两大手段毒辣,战力不弱的剑修,都已经挂了彩! 凌真却仍是安然无恙。 “九弟你没事吧?” 凌潇潇见弟弟适才挺身而冲,说不出的担心,十分焦急的询问道。 凌真伸出左臂,搂着自家姐姐的肩膀,“没事,有我在呢,潇潇姐,你就安心吧。” 当下,阮苍和司玄空都意识到,再继续打下去,大事不妙。 最后的那一份“渔翁之利”,必定要归入那个年轻臭小子的手里。 司、阮二人又不是什么愚不可及的傻子,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遂双双停手,决意同仇敌忾。 “司玄空,那小子既然可以给我来一剑,自然也能给你来一剑。再打,我们两个都死了,就他能活着了!” 阮苍沉声道,“我说三个数,到三的时候,你我二人一块儿上,先宰了那个姓凌的,再继续开战,如何?” 右侧肩膀处甚痛的司玄空,这回对阮苍的提议表示赞同,“好主意,这次我不害你了,杀他小子才是当务之急!” “一!” 阮苍开始报数。 凌潇潇得知这两个家伙要联手来杀九弟,心急如焚。 突然,她的心里升起一个念头。 当阮苍喊到“二”的时候,凌潇潇已掠步抵达溪水旁,把那双纤纤玉手,伸入了清澈的溪水里面。 “三!” 随着阮苍报出第三个数字,两个剑修同时动身。 而阮苍,没能和司玄空同步出招。 并非是阮苍动了甚歪心思,只是因为有个白衣少女,耗费极多本命真气,引出溪水,挑起了强攻! 浩荡骇人的水流,在凌潇潇真力牵引下,轰砸在了阮苍的身上。 此刻,司玄空施展功法“嗔是心中火”,那条炽热火焰似绚烂巨龙,正面去杀凌真。 从龙头的正面看,仿佛连龙须都清晰可数! 凌真只是运足了真气于红陌剑,剑刃之上,裹挟了本命心火的烈焰,再不剩半分余地。 以火剑,力扛司玄空的巨型火龙! 火势过于浩大,居然盖过了心之烈焰,从而穿过了剑刃气机的那层防护,烧到了凌真的身上。 那件出门才换上的崭新衣服,立刻便被焰火烧得破烂不堪,露出了衣服下的精悍身材! 凌真右手握红陌剑柄,左手竭力推着剑刃,肌肉上的青筋根根暴起。 本命真力翻涌,横剑挡御焰龙! 身处热浪汹涌的蒸腾之下,这让他想起了在赤炼归墟里所受的种种修行之苦。 真正大难临头。 凌真已倾尽了全力! 此时的他,犹有惊人的魄力,咬牙切齿,振声叫道:“区区这点儿火……给小爷我烤羊腿都嫌不够!” 火气更猛,已远胜过火神本命神通力所生之烈焰。 温度更加是高得不可思议,可融生铁! 采花大盗司玄空把自身本命气力,悉数灌入了那条满是杀机的火龙。 只求能尽力杀了那个胆魄非凡的年轻小子! 此刻,又有一条水龙从另一侧袭来。 这下,纵然是心神稳固的凌真都被惊到了! 阮苍成功用自身莫大内力,压制住了凌潇潇的水属性真气。 那条溪水长龙的操控权,反倒归了赭袍矮子阮苍! 凌潇潇知道自己此番弄巧成拙,没能救人不成,反而还害了自家亲弟弟,悲从中来,急得叫道:“弟弟,你快些躲开!” 已是来不及了! 一火一水两条庞大可怖的真气之流,先后而至。 凌真意志力固然超群盖世,却也终究是没能挡下,到底还是实力不济。 大难临头之际,深知这一回性命难存的他,暗自骂了一句:“老子这把算是玩儿脱了!” 巨力迫使凌真紧握的那柄红陌剑脱手而飞。 水龙、火龙,双龙此时已完全汇聚在了一起,变成了一条包含水、火、木三种属性真气的超级巨龙! 巨龙内蕴真气。 杀力无极大! 就那样全力以赴般的轰至了凌真的胸膛! “弟弟!” 凌潇潇失声大叫,万分绝望,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凌真没了护身用的名贵佩剑红陌,胸口位置,被那条合二为一的“水火巨龙”当场轰中。 他的心情跟八姐相仿,同样也是心如死灰,觉得可谓是万事休矣! 然而,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了。 两股合而为一,本该彻底冲溃胸膛血肉的强横真气,并没有取走凌真的命! 水火交融的真力气浪,刚触碰到凌真前胸膻中穴时,便似找到了一处安家的“归宿”。 当即弃原“主人”于不顾,弃暗投明,一股脑儿地疯狂钻了进去! 这一下,大大出乎了阮苍和司玄空两大高手的意料。 他们两人都觉自己眼下,如同练功出现岔子,走火入魔了一般。 那股子气机的导引牵制,已完全失去控制! 真气好似一匹脱缰野马,以极快之速,从气海中持续流逝,且有去无回! 阮苍和司玄空,二者同病相怜,有苦自知! 膻中穴内本命真气不断亏空,二人企图收剑,可身子却不再能够自控。 两个剑修,抖如筛糠! 凌真此刻胸腔的膻中气海内,正好相反,变得极度膨胀,似乎随时都会砰然炸开! 很快,涨得异常难受的凌真,两眼上翻,因呼吸困难而昏厥了过去…… 【这一段意外吸收真力的剧情,致敬了是我之前写的那本武侠小说《江湖谪仙行》里,主角魏颉在溪水旁,偶遇两名邪派妖人约架的故事。 (阮苍/阮苍龙,司玄空/司徒鲛,这里名字也讨了个巧)】 第十一章 穷姐弟 当他醒来时,耳中听得了少女的哭声,令人感到颇为心疼,有种撕心裂肺的感觉,很是难受。 由不得凌真不睁开眼睛! 睁开眼来,映入眼帘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那个亲姐姐,手里拿着母亲红陌剑的白衣少女凌潇潇。 她此时正盘腿坐在凌真身边,兀自哭泣不止,梨花带着淋淋秋雨,凄楚可怜,就像凌真当真已经去世,再也无法活转过来一般。 再也忍受不了姐姐这般情真意切的哭嚎声,凌真皱着眉头,厉声道了一句“喂,哭什么哭,快别哭了!你弟弟我又没死,号什么丧?!” 凌潇潇见弟弟清醒过来,立时就止住了哭泣,那张秀美至极的小脸上又出现了让人赏心悦目的笑容,嘴角上扬,把内心的喜悦情绪展露无疑。 衣服全被烈火烧烂,一身破破烂烂的凌真,也不顾自己当下的姿态尤为狼狈不堪,就那样从地上坐了起来。 他站直身子,环顾周围,看到了阮苍和司玄空两人倒在地上的那两具尸体。 司、苍两个剑修的头颅都被利刃戳烂,显然再也活不成了! 因为仇人死去的缘故,凌真知道这里应该是再也没有生死之忧需要顾忌了,心情放松,对着八姐问道:“喂,潇潇姐,他们两个是你杀的?” “算是吧。” 凌潇潇面带和颜悦色的淡然微笑,“他们刚才和你一块儿昏倒了。我就去捡起了娘的红陌,每人的脑袋上都戮了几剑,送他们彻底归西了。” 凌真点点头,忽然惊奇的发现了自己身体出现的异样,忍不住大叫:“哎,真气……天呐,我现在感觉膻中穴的本命真气变多了不少!” 凌潇潇当然也跟着大喜过望,“真的吗?!” 凌真相当惊喜的说道:“是的,绝不会有错的,潇潇姐,快点,把娘的剑还我!” 大难不死的年轻公子,拿过了那柄剑鞘粉红色的名剑红陌,大力的拔出佩剑,情绪万分亢奋,运起了磅礴真力。 对准旁边的那一座巍峨瀑布,猛地挥劈出了数剑! 砰砰砰! 凌真的每一剑,皆威力惊人,势大力沉,恍若投出火药炸弹,爆出了水花无数。 少女凌潇潇甚至都被这激荡而起的浪潮给震撼住了。 “潇潇姐,我明白了!” 凌真顿时叫了起来,任谁都能看得出来,他快活得无以复加。 站定在凌少爷边上的凌潇潇大惑不解,歪头问道:“你明白什么了?” “明白为何我现在内力增多了。因为我的膻中气海里,有娘给我的六缕至尊剑气,剑道气机凝成铁壁,护住了我的前胸要害,所以那一条吓死人的水火大龙,没能要了我的命!” 凌真对着八姐震声说道,“那些异种真气,既然已贯穿不了我的肉体,无路可去,便只能在我的膻中穴内部安营扎寨,留下来归我使用了!” 凌潇潇恍然,猛一拍手,“难怪从刚才开始,我就发现自己的内力变少了,原来是顺着那条真气水龙,进到你身体里去了……哎,你干嘛?” 凌潇潇瞪着眼睛,见弟弟走向了两个剑修的尸体,颇为费解的问道。 凌真则头也不回的笑着回答两个字:“摸尸。” 他从死去的赭袍矮子阮苍的衣服兜里,摸出了一大捧的销骨麻毒针,将之悉数装入了那枚专门用于储物的手指纳戒之中。 拿到好东西后,凌真又把身子站直,回转过头,笑道:“姐,记住了,行走江湖,要学会‘摸尸’,好东西不捡白不捡,莫要浪费了!” 这一场初出茅庐,对付阮苍、司玄空两大剑修的战事过后,溪水旁,衣服破破烂烂的凌真不得已取出了爹爹送的那枚兵家甲丸。 这是山庄凌璞凌老爷所赠的护身宝甲,作为自家宝贝儿子的二十岁弱冠礼物。 因为预测会非常沉重,一贯喜欢轻松的凌真,一直都没有把甲胄取出来过,从来就是储存在纳戒里面,放得好好的。 今日一战自己没了衣服,总也不至于就这样光着身子到处乱走,又意识到了行走人间,一旦遇到了实力绝高的强敌,搞不好有时候根本连使出法宝护身的时间和机会都不存在! 有了刚刚那一番险象环生的境遇之后,明白出门在外事事完全第一这一道理的凌真,虽心不甘情不愿,但仍决定把父亲给的那副甲胄给穿上,以求万无一失。 凌潇潇用有些好奇的眼光看着凌真手里捏着的那枚青黑色小丸,问道:“这是什么东西啊?” 凌真笑吟吟道:“这是爹爹给我的一枚甲丸,内藏兵家圣物,很厉害的,只是我觉得太重,就从来没有拿出来穿过,甲胄这种东西也就我爹那种战场上杀惯了人的家伙才会那么喜欢。原本就打算一直放在小丸里面的,但今天溪水旁的这一战,着实有些凶险,差一点就没有性命了,还是以防万一,穿上的好,重就重了……” 口中念诵法门秘诀,青黑色小丸焕发出明亮夺目的光彩,很快,原本没有半个巴掌的小球体,居然不可思议化成了一件袍子的模样。 凌真瞠目结舌的看着手里拿着的那一条精美绝伦的法袍,那是一条通体青色,上面刺绣着古朴而神圣花纹的长袍,面料材质若只是细细去看,便觉得和裁缝铺里最顶级材质丝绸一样。 轻轻摩挲,手感极佳,远远超过普通的绸缎材料,堪称极品的物件,万中无一! “弟弟,你不是说是一副甲胄吗?!这不分明就是一件袍子嘛!” 凌潇潇目不转睛的盯着那条品相尤为吸引人的漂亮青袍,大声说道。 凌真很显然也被惊到,他摸了几下自己手中的那条父亲所赠的青色法袍,发了会儿呆,道:“我也真是没想到啊,这甲丸里藏着的东西居然并非厚重的铠甲,而是一条袍子,还是如此美观的极品法袍……早知道是这样的,那我出门前就早早穿上了,哪儿至于像现在这样狼狈不堪,唉,失策啊,真是失策!” “快些穿上吧弟弟。” 凌潇潇满脸期待的说道,“我觉得你穿上这袍子定然好看至极,蛮符合你的气质的!” “嘿,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凌真笑嘻嘻的应了一句,就那样把青色袍子披穿宰在了自己的身上。 极为合身,非常的舒适,就仿佛是最优良的裁缝匠人专门根据凌真的身体缝制裁定出来的一样! 原是这件极品法袍颇为通灵玄妙,能够根据穿戴者的体格身材变化松紧程度,所以这才会有这样合身无比的情况出现。 改换了一身崭新青袍的俊俏公子凌真,此时的整体气质有了巨大的提升,就算是和弟弟朝暮相处的亲姐姐凌潇潇,都被弟弟当下的外貌给吸引住了目光,片刻不停的盯着仿佛换了个的凌真。 “哎,发什么呆,花痴了呀?” 凌真用手在潇潇姐的两眼之前晃了几下,“我知道本公子英俊超凡,但你好歹是我姐姐,那个望眼欲穿的眼光能不能收起来?看得我浑身不自在!” 凌潇潇这才勉强收回了注视着的目光,吞了下口水,只是低声道:“好看,这一身真是好看。 “看来所谓甲丸之甲,并不是什么厚甲重甲,而是套在长袍里面的一副内胆,哎,爹爹他还真是有心了啊!” 凌真自言自语的感慨道,“他定是知道我向往逍遥天地的仙人生活,所以故意送我这件好东西的,没有什么负重感,轻飘飘的好像没穿一样呢!” 凌潇潇伸出芊芊玉手,抚摸了几下弟弟身上袍子,觉得手感之妙,比自己生平穿的所有衣服都要好,与现在身上穿的那一条白色衣裳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 小丫头模样的凌家八女有点儿感慨的道:“这等风流帅气,也不知日后该便宜了哪一家的小姑娘,真想看看未来我弟媳妇儿长什么模样,能否配得上我的好弟弟。” 凌真谦虚的笑着回应:“姐姐你也好看,特别的袖珍可爱,也不知以后会便宜谁家大猪蹄子,我倒想看看哪个男人这么大胆子,敢当我凌真的姐夫!” 凌潇潇掐了凌真的胳膊一下,后者因为有法袍的缘故,丝毫不同,凌潇潇哼了一下,声音很小,所以听起来与娇哼没什么区别,她叫道:“我才不嫁人呢,早跟你说过了,这辈子都不可能给人当媳妇儿,谁当我丈夫,我砍谁!” 凌真仰头大笑几声,拍了几下姐姐的肩膀,朗声道:“好哇,不愧是我凌真的亲姐,果然有志气!” “那可不,凌家儿女,又谁是没骨气的?” 凌潇潇对亲弟弟的赞美之词感到十分受用,沾沾自喜,喜形于色。 “对了潇潇姐,给这件法袍起个名字呗,上等的武器法宝要起名,护体法袍也该有名字才行,否则对不起它这等惊世骇俗的品相。” 凌真提议道。 只是他貌似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姐姐凌潇潇在起名这方面的天赋极差极差。 “青蛟,弟弟啊,你觉得青蛟这名字怎么样?” 凌潇潇不假思索的张口就来,对她来说,什么名字都是信手拈来,只是好不好听她就全然不去理会了。 凌真无奈的苦笑一下,“青椒?这什么破烂名字,你怎么不叫胡椒?整天想着怎么炒菜是吧?!” “什么呀,不是那个花椒青椒的那个东西,是青色蛟龙的意思,青蛟,多好听!” 凌潇潇小嘴高高的撅起,“我觉得这名字很有寓意,因为你的袍子是青色的,蛟龙之属又是天下万兽之首,多好啊,就用了吧。” “不行!” 凌真断然拒绝,“这名字太容易又歧义,才不能用呢,让我想想……有了,就叫‘斩蛟’吧!古蜀之地多蛟龙,亦多名剑,手持名剑斩杀蛟龙,一剑可平天下万物,这才是好名字!” 凌潇潇暗自把两个名字相互比较了一下,她并没有发现什么不一样,甚至还窃以为,自己最开始起出来的那个名字要更好一些,故而不置可否。 但她也很清楚,自己的这个弟弟遗传了爹爹的臭脾气,什么事情一但认了死理,那就十八匹马都拉不回来,所以压根没有与之争辩的必要,争了也是白争。 凌潇潇盯着凌真手里的佩剑红陌,又看向了弟弟脸,突然有个想法从少女的脑海里浮现,她不禁发问道:“弟弟,你说到底为什么,本命剑都是从眉心里钻出来的?” 凌真想了想道:“剑修需要拥有本命剑窍后,才能拥有属于自己的本命剑,而剑窍的位置并不固定,之所以大部分剑修都在眉心开窍,那是因为这个部位是心绪和元神汇聚最浓之处,最易开窍……我之前听过一个笑话,关于开剑窍的,有点下九流,要不要听?” 凌潇潇点头,“要。” 凌真脸上露出坏坏的笑容,“从前有个姑娘,练了很多年的剑,就是开不出剑窍,后来她索性不练剑了,和一个男人成了亲,那天她在和她男人行夫妻间那事儿的时候,开了窍,而开出剑窍的部位并非在眉间,而是在两条大腿间的那个地方,好死不死,一柄飞剑不受控制的钻了出来,咔嚓一下,就让她男人变成没了命的太监……” 凌真毫不介意的放声大笑起来,他惯来都是这般的言笑无忌,“她的可怜的男人当场就被凌厉绝伦的飞剑刺成一具尸体,那叫一个惨呦,男人下面的那柄‘剑’,到底也是没有胜过剑修的飞剑呐!” ———— 黄龙郡金元城。 这一座城池名气很大,是锦绣王朝北部,号称仅次于神元王府所在地的繁华之所。 人流极大,从不缺极度富有的商贾人家,有的是兜里钱多得流油的富户,简直就是一个任谁都会向往的聚宝盆的地界。 城中的有钱人多之极矣,而他们作为财富所有值凌驾于平民之人,想要证明自己的财力,有许多途径,而其中最是快捷方便的,且可以说是最有效果的。 那就是参加一次城中鼎盛拍卖行的那场大会,并成功在场上靠自家的财力,拍到一件商品买下来。 那座大型拍卖会,光是“入会费”都是一笔让人咋舌的天文数字。 而其中每一件商品,若是单独拿出来,都完全足够抵消穷苦人家十年的辛苦劳作,放在家里,足可当做几辈子的传家之宝。 “入鼎盛者,皆是豪门贵胄。” 这一句话,是金元城城中,家家户户百姓们公认的一个常识,小孩子都清楚! 今一天,以专门招待贵族而出名的鼎盛拍卖行门口,蹲坐着一对衣着寒酸的姐弟,他们时不时的往门里面瞧上一眼。 从他们面部表情就能看出他们又多么心焦难耐。 简直已到了望眼欲穿的地步! 第十二章 魔蜕榆钱 金元城鼎盛拍卖行门口,一对姐弟相互依偎着,仿佛天大地大,他们什么都没有,就只有彼此。 不论谁离开了谁,都决计是活不下去,只能一死了之,离开这个悲凉无限的残酷世界。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相依为命”! 这一对可怜兮兮,又彼此紧密相拥着的姐弟,其中那个“姐姐”约莫不到二十岁,撑死十七八岁的模样。 而被姐姐抱得动弹不了的“弟弟”,则至多只有十一二岁的年纪。 “姐姐,你说咱们这小金卖出去能值多少银子?” 那个弟弟忽然开口问了一句。 身材明显比弟弟高大很多的姐姐想了想,道:“不知道,但肯定能值很多钱的,拍卖行要抽两成,剩下的所得都是我们的,那必定是很大的一笔钱。” 弟弟想了一会儿,“那我们是不是能吃得起烧鸡了?” 姐姐笑得眯起眼睛,“是啊,到时候咱们有了银子,别说烧鸡,其他你想吃什么山珍海味,姐姐我都带你去吃,大饱口福!” 弟弟听了姐姐这话,兴奋无比,叫道:“好哎,太好了!” 弟弟正视着姐姐的脸,有点儿严肃,装出一副人小鬼大的强调,说道:“姐姐,我不要吃什么山珍海味,我只要姐姐给我买一只烧鸡,烧鸭也可以的,我们一人一个大鸡腿,能就着两大碗米饭下肚呢!” 姐姐哈哈一笑,“两大碗米饭?你也不怕把小肚子给撑破了,平日里一碗有时候都吃不完呢。” 弟弟害羞的笑了几下,“那是我怕自己吃太多,姐姐就不够吃了,所以才故意少吃些的,如果有大鸡腿,别说两碗了,连三碗我都可以试一试!” 姐姐扭了扭弟弟的鼻子,笑道:“好,那以后每天都给你盛两大碗的饭,看你吃不吃得完,吃不完看我打不打你的屁股。” 弟弟嘟起嘴巴,“又要打屁股,姐姐,咱妈在世的时候经常打我也就算了,现在娘死了,怎么换你打我了?” 姐姐轻轻用手掌在弟弟的脑门上拍了一下,“打你怎么了?本来照常理来说,应该当爹的打自己儿子,可咱们爹去世得早,所以娘才会从小打你,现在娘也病死了,那就该换我了,那句话怎么说来……对了,子不教,亲之惰,我现在是你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我不打你,难道让别人来打你么?” 弟弟哑口无言,被姐姐的伶牙俐齿给折服了,低声道:“好啦姐姐,我发誓以后对你好,长大了挣很多的钱给姐姐你花,不要打我好不好嘛。” 姐姐不置可否。 弟弟忽然说了一句话,让姐姐心头疼了一下,如同一块软肉被揪住了一样。 弟弟低着头,小声说道:“姐姐,你说你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可你也一样的啊,我也是你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姐姐听罢,眼眶有些发红,点点头,又紧了紧抱住弟弟的胳膊,“好弟弟,你说得没错……” 就在这时,有个极为不合时宜的声音传来。 从门内走出了一个面目可憎的男子,他身上穿着拍卖行工作人员统一的服饰,一看就能知道他是专门为此行服务的一员。 那个男人来到门口,打眼一瞧,看到了那一对姐弟,眉头一皱,十分不满的扯开嗓门说道:“喂喂,哪儿来的两个穷鬼,这里是鼎盛拍卖行,也是你们能来的地方?快滚,有多远给老子滚多远!” 弟弟在姐姐的怀里瑟瑟发抖,很显然,他被那个男子的吼声给吓到了,小孩子的胆子就针眼那么大,很容易就被恐吓到。 而姐姐毕竟已经快有二十岁了,再也不可能像弟弟那么胆小怕事,已算不得少不经事的她,没有选择站立起身,而是梗着脖子,对着那人大声的喊道:“凭什么让我们走?我们的东西在里面拍卖,我们在这里等着拍卖结果呢,我们不走!” 那个出来负责赶人的男子被气笑了他自顾自的哈哈大笑了一阵,接着用极度鄙夷的目光扫视了一下衣着粗鄙的姐弟俩,语气轻蔑的说道:“真是笑死老子了,你们两个能有什么值钱的玩意儿,还有资格来我们拍卖行来卖?你当我们这边是收破烂的地方?真是荒唐可笑至极!若你们真是卖家,那么理应舒舒服服的坐在里面的位子,怎么可能坐在门口?” 姐姐仍是大声回应:“是你们不让我和弟弟进去的,说是我们的衣服太脏了,容易把里面的座椅给弄脏,所以让我们留在外面等着,等卖出去了以后,收走两成的利润,把剩下卖得的银子会给我们的,你别赶,等我们拿到银子了自然会走的!” 那个男人脸上浮现出怒容,骂道:“你这脑子缺根弦的小娘皮,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打死老子也不信你们真有货物能在里头卖?说,你们卖的是什么?” 姐姐想了想,仰着下巴说道:“十一只灵兽,很稀有很稀有的那种!” “哈哈,真好笑,那你告诉我,十什么品种的灵兽?” 那个男人问道。 姐姐有些迟疑的说道:“这我就不太清楚了,反正很稀有就对了,额头上长了一只角,很漂亮的……” 那个男人笑嘻嘻,并没有相信这个姐姐的话,只是觉得有意思,顺着这话问道:“呦,还长着角呢,是独角兽啊?” 姐姐摇头,“不是独角兽,小小的,跟猫猫狗狗差不多大。” 男人没什么好脾气,索性翻了脸,厉声呵斥道:“行了行了,老子没空在这儿跟你们扯闲屁,连自己要卖的是什么都不清楚,就来这儿骗人,真是说假话不打草稿,鬼才能信你们呢。” 男人提起一脚,在姐姐的腰间踹了一脚,并没有多么用力,但这一下已经让姐姐摔了一跤。 弟弟在姐姐的怀里,有姐姐的身子作为防护,没有怎么受伤,但他到底不是什么特别愚笨的傻子,知道姐姐这下必定摔得不轻。 年纪小小,身体小小的弟弟瞪着眼睛,用童稚味道很重的嗓音说道:“你干什么啊?!干嘛踢我姐姐?” 那个适才踢出一脚的男人冷笑数声,仍不改轻视的高傲神色,用下巴看人,道:“就踢你们了怎么着吧,你们能把老子怎么样?两个穷酸的玩意儿,脸上饿痕那么明显,一看便知是饿死鬼投的胎,活该这辈子受人欺负,滚滚滚,快点滚到别的地方去,这儿不让你们讨饭,要做白日梦也到别的地界去做,来这种地方,下辈子吧!” 说着便又抬起了一条腿,可还没等这个丧心病狂的家伙踢出第二脚,猛然间,男子发出了一声极为刺耳的惨叫。 姐姐瞪大眼睛,她清楚的看见,那个男人一瞬间倒在了地上,两只手抱着自己的右腿,口中惨叫不绝,只是一个劲儿的在地上打着滚,一刻不停! 弟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惊呆了,小小的眼睛里大大的迷惑,惊恐的神情充斥了他的一整张脸。 而姐姐则抬着人,全然不顾地上那个惨叫万状的男人,不到二十岁的少女一双焕发青春光彩的眼睛里,出现了春日里暖阳般的情动之色。 只见有两人朝着这边缓缓走来。 一男一女,女子个头小小,长相尤为秀气可人,一双眼睛呈现出樱红的颜色,和常人的瞳孔眼珠迥然不同,非常的具有个性和神采,虽然她身材矮小,但光靠着这一对眼珠,就足可让她整个人的气质有巨大的提升。 而那一名男子则更加是惊为天人,让人只要一看见他的外貌长相,就目眩神摇,觉得人间有如斯般非同小可的男子,真乃人间之福! 穿着破烂庸俗衣裳的姐姐,自知自己的穿衣不甚好看,但当她此时此刻亲眼目睹了那名男子的衣裳后,她彻彻底底的自惭形秽,觉得自己简直就跟没有穿衣服一样,甚至羞耻。 没有别的理由原因,就只是因为那个男人身上那一件青色长袍实在太过华美绝俗,太过超乎人的想象力,太过……神仙风采了! 那件青袍上面绘有许许多多的精美花纹,每一条纹理,都已经不逊色顶尖匠人一生最得意之作,那等完美到毫无瑕疵的绝世成品,莫说穿上一次这么奢侈,纵是这一辈子有机会能亲眼看上那么一回,就已经可以说是此生再无什么遗憾了。 那名青袍风流的年轻公子哥,迈着颇为轻缓的步子,悠哉的走了上来,和那一名个子小小的白衣女子一起,走到了那一对穷酸姐弟的面前。 不存在任何的压迫感,只是站在面前而已,似乎春风拂面,似乎三月阳春飞花在眼前飘过。 又淡淡的清香飘来,不只是错觉还是真实,也不知这气味是从青袍男子的身上传来,还是来自那名白衣少女。 “发什么呆啊我说,你们女孩子都这样的么?见到好看的公子就喜欢两眼发直,话也不说了?” 青袍男子正是天神山庄大少爷凌真,而他身边那一名白色衣裳的矮小少女,正是比凌真大了几岁的凌家八女凌潇潇。 凌潇潇对弟弟的自恋嗤之以鼻,笑道:“弟弟,求你以后别这么自以为是了行不行,现在你可是在我身边哎,要是丢了人,那姐姐我可要跟你一起丢呢!” 凌真没有理会亲姐姐的话,只是用那对桃花眸子盯着那个穷酸姑娘。 姑娘的脸很快就红了。 凌真心下好笑,原来天底下姑娘娇羞起来的模样都是这样,一般无二,小脸蛋红得好似一个水灵灵的蜜桃。 若非凌真到底还有些分寸,只怕真要忍不住伸出手去掐上几下,看看手感如何了。 “你……是你救了我们吗?” 那个俏脸通红的穷酸姑娘终于还是把头低了下去,小声小气的问道。 凌真嗯了一下,“没错,那个家伙太过碍眼,我就弹了一下真气,把那人的腿骨给震断了。” 说着斜眼往地上看了一下。 刚刚还气宇轩扬、耀武扬威的男子,当下因实在忍耐不了断腿的剧痛,两眼发白,昏厥了过去,倒在地上好像死狗一条,真是大快人心! “谢谢你……” 穷酸少女捏了自己弟弟的肩膀一下,“快些谢过恩人。” 那个已经被吓得流出两条鼻涕的小弟弟连忙听从姐姐的吩咐,对着凌真说道:“谢过恩人!” 凌真毫无所谓的大笑了几声,“我不过是看到一条野狗在狂吠,忍不住把狗打昏过去了而已,不必这般谢我的。” “恩人,你……你姓什么?” 那名穷酸姑娘并没有读过书,不知道一般像这种情况询问他人性命,应当用“贵姓”二字,她非常直白的用了“你姓什么”这一句话来发问。 凌真又不是那种迂腐不堪的酸儒,当然不会介意这种细枝末节,嘴角带着自信的笑容,回了一句:“我叫凌真,两点水的那个凌,你们呢?叫什么?” 穷酸姑娘回答:“我叫薛花。” 她又指了指自己的弟弟,“这是我弟弟薛草。” 凌真凑近过去,揉了几下薛草的那颗小脑袋,笑意融融道:“小弟弟,你和你姐姐,草一花,不错,名字起的不错。” 薛草笑容天真,仰着小脑袋,目不转睛的瞧着比自己高出极多的大哥哥凌真,道:“我娘说了,起贱命好养活,花花草草的最有生命力了,不容易死!” 薛花有些尴尬,摸了摸弟弟的后脑勺,不太好意思的说道:“恩人,我弟弟他岁数小,乱说话的,你别介意哈。” 凌真摆了摆手,“当然,我又不是什么小肚鸡肠的人,小孩子嘛,童言无忌,从来都没有什么关系。我倒是真心觉得你们家这名字不错,尤其是你哦薛姑娘,薛花,雪花,啧啧,真是好名字呀!” 有着“雪花”这一名字谐音的穷酸姑娘,俏脸再度绯红,低头道:“多谢恩人赞美……” 凌真又笑了笑,“不必喊什么恩人,喊我凌公子就好,对了,刚才好像听你们说,留在这门口,是在等着自己的东西拍卖?你们卖的究竟是何物?” 毕竟是一座鼎盛拍卖行名声在北国大地都不算小,众所周知,能在里面进行拍卖的东西,决计是上品中的上品,甚至完全可以归入“超品”这一行列当中。 这一对穷酸兮兮,看起来连吃饱饭都有些费劲的姐弟,到底能有什么东西拿出来到里面去卖?真是令人好奇得紧。 “是一只灵兽,是我娘留下来的,叫小金。” 小弟弟薛草十分兴奋的说道。 凌真笑了几下,心下觉得原来如此,开口道了一句:“让我猜猜,定是一条小巧玲珑,足可当做宠物来饲养的小家伙,对不对?” 薛草重重点头。 凌真亦点了点头,觉得理应如此,若是大型异兽,他们姐弟两个定然是没有饲养的能力,于是便又问:“是什么品种的灵兽?” 薛草挠了挠头,使劲儿的想了想,终于还是只能摇头,道:“这我就不知道,小金它头顶长着一只角,浑身上下金闪闪,可漂亮了!” 这下凌真猛地瞪大了眼睛,甚是震惊的大叫道:“魔蜕……这次拍卖大会的顶级卖品魔蜕榆钱,竟是你们家的?!” 第十三章 那就别办了! “魔蜕榆钱?” 那个名为薛花的年轻姑娘睁大了那一双眼睛,“那是什么东西?” 很显然,这个土里土气,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的农村女孩儿,对这一名词表示异常的陌生,浑然不知为何物。 凌真想了一会儿,尽可能的用通俗易懂的语言解释道:“就是……对了,你们两个有没有听说过在最南面,就是南海以南,那边还有一片大陆,叫做焦土洲,有听过吗?” 薛花薛草这对姐弟一脸的茫然懵逼,全然不知凌真口中再讲些什么天方夜谭。 凌真觉得这也在情理之中,一般的市井小民,当然是没可能接触到这些隐秘之事的,否则很有可能会因为过分的焦虑担忧而引起恐慌,导致人族人心涣散,于是就小心翼翼的解释道:“在那一片黄土万里的贫瘠土地上,生活着一种和我们人类全然不同的种族,具体是什么族我就不说了,那种和我们人不一样的种族非常的强大,上千年,他们种族里面的一些顶尖强者在战火中被杀死了,他们死后的尸体流入我们人族的瀚蓝洲,就叫做‘魔蜕’,每一具魔蜕里面都具备了一丢丢上古时代强者的神通,所以非常珍贵。” 薛家姐弟好似听了一段匪夷所思的天书,头顶的雾水确实被消除了些许,但他们对这等言论倒也不至于说一下子就能够完全接受,毕竟换谁在他们那种处境下,都没法做到无障碍的接受一切知识。 小脑袋瓜子飞速运转,小弟弟薛草忽然问道:“恩人,既然他们死后的尸体叫做魔蜕,那你说的那个种族……是不是叫魔族?” 凌真颇为惊讶于这个小男孩的思维能力,起初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哈哈一笑,伸出手揉搓了几下后者的小脑袋,嗯了一下,道:“哇塞,好聪明啊你小朋友,既然这样那我也没有隐瞒了,那个种族的名字确实带着一个魔字,不过呢,并不是魔族,而是天魔族。他们特别的强狠彪悍,高高在上,宛如天神一般,视天下一切生灵为土鸡瓦狗,皆不堪一击!” 土姑娘薛花听着听着有些害怕起来,她犹豫了些许时光,开口试探性的问道:“凌公子,他们既然这么厉害,若是跑过来攻打我们该怎么办?” 凌真仰头哈哈大笑起来,摆了摆手,道:“没事的了,别胡思乱想的,不可能跑出来的,早在一千年,焦土洲之上全体魔族,就都被封印起来了,再也逃不出来了。” 薛草瞪大眼睛,匆匆忙忙的问道:“封印起来了,哇,是谁把他们给封印起来的?” “不是一个人,而是六人。” 凌真道,“那是千年前的一场战争,六位超凡脱俗的绝世大能,联合起来结法阵,将一座大洲都给封印了起来,让洲上那群穷凶极恶的暴虐天魔族,再也没有自由的行动空间,除了待在那座废土般的焦黄大地里面以外,别的地方哪儿都不能去!” 弟弟问了一句后,作为姐姐的薛花打算追问到底,又问道:“那六位神仙是什么人啊?” 凌真笑道:“不是神仙,而是都是各自种族的强者,这些知识离你们很远很远,用不着知道的那么详细,对你们没什么意义的,你们只需要知道一件事,六人之中,有我们人族的一位强者,那就是目前生活在通天岛之上的人族大帝,诸葛结庐!” 又是一个崭新没听过的名字从凌真的嘴巴里蹦跶了出来,薛家姐弟又一次被吊起了浓浓的兴趣,两对小眼睛睁得比平日里要大许多。 “这一位诸葛大帝神威通天,剑法无双,他作为千年大战的一员主力,镇守着法阵的六分之一,阵眼位置就在他法力所凝聚的那一座海岛上面,岛名通天,又唤作殇之岛……这座岛非常非常的神秘,在南海以南,焦土洲以北,常人若只是渡船,那就只能在南海里面漫无目的的漂流,很难很难靠自己的力量抵达通天之岛,除非能有地图,或者诸葛大帝亲自引荐才行。” 弟弟薛草好奇的问道:“那恩人你有见过那位姓诸的大帝吗?” 凌真笑道:“他不姓诸,姓诸葛,是复姓,就像欧阳、南宫一样,有两个字,我们作为后辈,都应该敬称他为诸葛大帝,连直呼其名都不算多么尊重,我刚刚好像直呼过一次,哎,大不敬……我当然没见过,实话说,活这么大,连南海都没去玩过一次,更别说那一座比南海还要南的殇之岛了,就算退一步说,我能登上那一座海岛,诸葛大帝他可是站在全体人族最顶尖的男人,身份何其尊贵,又岂能是说见就可以见到的?我倒是想看看当年力战天魔的传奇大能长什么样子,可没辙,人家估计都不怎么想见我,哈哈!” 听到凌真这类似于自嘲般的笑声,薛花尝试着做出了安慰,缓缓说道:“凌公子,你们这么强,以后肯定能上岛去的,那个姓诸葛的人族大帝,一定会非常高兴见到你的,因为……” 薛花努力的措辞,终于理顺了逻辑,“因为他是人族的,你也是人族的,你又那么厉害,他作为人类先祖,一定对自己的后辈很感兴趣才对。” 凌真笑得非常大声,拍了拍薛花的肩膀,竖了个大拇指,很显然对此话颇为受用,“好嘞,那我就借你的吉言了哈,以后我若真上了岛上,见到了诸葛结……呸,诸葛大帝,回来后定然要好好的谢谢你们!” 薛花薛草异口同声的道了一声好,都对凌真的话表示异常的开心雀跃。 “你们还没告诉我呢,为何魔蜕榆钱会是你们家的东西,那等神异之物,总是藩王府邸里都不见得一定有,你们怎么……” 凌真继续根据自己的疑惑发问道。 薛花比自己弟弟多些见识,也更加明白事理,说道:“那一头灵兽,是我们家的祖传之物,俺娘几年前去的世,走之前把那头灵兽作为遗物留了下来,让我们以后真没钱使用了,就去给卖了。我听说这鼎盛拍卖行里面东西都能卖得出高价,就带着弟弟过来了,希望能多买些钱财,带弟弟去吃些好吃的,谁想到……” “谁想到你们作为卖家,居然因为衣着寒酸,连进去的资格都没有,还要被人拳打脚踢的打骂,对吗?” 凌真恨恨的说道,“真是店大欺客,这破拍卖行,真是丧良心啊,连你们这样的客人都要欺负,搞不好他们甚至打算把你们的钱全都吞下去也说不定,官商相护的道理懂不懂?就是他们把拍卖所得的全部银两都据为己有,你们气不过,去报官,结果一点儿用都没有,官府的老爷早就收了他们拍卖店的钱,所以绝不会替你们讲话出头,搞不好你们还要背栽赃一个诬陷的臭名声,讨不到半分钱不说,反倒还要挨板子,被打的皮开肉绽,蹲大牢,蹲到死……” 薛花听完就急眼了,她红着脸叫道:“凭什么啊?那本来就是我们的东西,他们这样和强盗有什么区别?!” 凌真笑了,“确实没什么区别,只是强盗要被官府剿杀,而他们呢,却要被官府的人当成地主老爷给供养起来,你说讽刺不?这世道就是这样,有钱,你就是大爷,没钱,狗能过来欺负你几下。” 这一下就连十岁男孩薛草都听明白了,他和姐姐一样的着急,道:“那怎么办啊,我们可不可以一不卖了,把小金拿回来?” 薛花满脸通红,气喘吁吁,没有回答弟弟的这个问题。 凌真心平气和的道:“很遗憾,要不回来的,肯定不可能的,他们现在拍卖大会已经开始了,都已经开场那么久,你再把他们今日的头牌商品给撤了,换谁能乐意,估计有不少大佬,就是奔着那一头魔蜕才去的。” 快速看了一眼薛家姐弟那近乎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凌真又不是什么凉薄无情之人,自然也会被动容,淡然道:“不过没关系的,你们缺钱是吧,只要他们拍卖行能按照约定,把拍卖所得给你们,应该就没有关系了,对吧,既然如此,那就由本公子出马吧。” 凌真转过身子,低头对着白衣少女凌潇潇道:“潇潇姐,刚才还没来这儿的时候我就说了吧,今儿在这座金元城里,那头魔蜕榆钱必须是我们凌家的囊中之物,对不对?” 凌潇潇重重点头,“对,你之前不是还说过嘛,在北国大地,天上掉下来一个铜板,都得姓凌!” “没错,姐姐你说得好!” 凌真猛一拍手,兴高采烈的道,“所以呢,我现在入场,然后进去以后把你们家的榆钱给买下来,并要求拍卖行务必把银子归还给你们,这样不就行了?你们拿到了钱,而我呢,则得到了本就十分渴望得到的魔蜕,一举两得,合家圆满,怎么样?” 薛草歪着小脑袋,有些不太理解为什么凌真要喊一个比自己矮那么多的小姑娘为姐姐。 而薛花则一下子明白了凌真的话,知道眼前的大恩人决定再帮自己一回,感动万分,几乎就要当场哭出声来,她低下身子就要给凌真下跪。 凌真连忙上去给薛花扶住,让她不至于给自己行那等大礼。 薛花两颗眼睛里有带着晶莹美丽的泪花,她低下头颅,没有直视凌真的眼睛,因为她太激动了,生怕自己当下无法自控的目光会唐突到大恩人凌真,不满二十岁的穷酸姑娘说道:“凌公子,谢谢你,有了钱,我弟弟就能上得去私塾了,就可以读书了,真是太好了……” 凌真见其整个人状态过于激动,甚至都已有些语无伦次,便好心的拍了拍薛花的后背,尽力的安抚道:“好啦好啦,没多大事情的,我凌真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只要是钱能解决的问题,那就不叫事儿,你弟弟那么聪明,肯定是块天生的读书胚子,以后金榜题名,当一个文状元,多好,一大家子富贵荣华,一辈子都舒舒服服的!” 薛花这会儿总算勉强是镇定了下来,她抬起头,直视着凌大恩人的眼睛,潸然泪下的她,颤声道:“凌公子如此大恩,小女子实在无以为报……” 凌真有些着急,立时就打算了她的话,“别别别,千万别,你可千万不要说什么以身相许之类的话,我又不是那种穷凶极色之徒,要你许我做什么?你就好好照顾你的亲弟弟,出门在外,姐弟间相互照顾是最重要的。” 凌真说着搂住了自己亲姐姐凌潇潇的肩膀,“这是我姐凌潇潇,比我大了几岁,别看她长得有点儿玲珑小巧,其实脾气很大,典型的外在和内在不符……哎呦!” 凌真叫了一声出来,原是凌潇潇不满弟弟当着自己的面说自己的坏话,用两根手指掐了凌真后腰的一块肉,然后死命一揪,揪得凌真顿时吃痛,这才失声叫了出来。 薛花薛草都十分新奇的看着这一对相貌体格迥异的亲姐弟,觉得真是天大地大,什么奇怪的事情都有,一个身高八尺有余的青壮年,居然要喊一个豆蔻少女模样的小女孩儿为姐姐,而且还任由她打骂而不还手,真是古怪得紧。 “行了,我们要进去了。” 凌真朗声道,“你们二位呢,就还在这里等着,若是还有人欺负你们,就大喊出来就好,我虽然人在里面,但耳朵很尖的,只要听到你们呼救,立刻会出来帮你们的,所以用不着担心再被欺负。” 说着,凌真拉上了八姐凌潇潇的手,迈着自信的大步进入了正在如火如荼进行着大会的会场。 进入大厅后,凌真因为是临时加入,按照规定这是绝不被允许的,毕竟是迟到者,凌真也没怎么计较,只是慷慨万分交出了足足二十倍的入会经费,拥有了会员才能独享的特权,在大会已到中后场的时候,来到了主厅,在一张靠近过道的位子上和姐姐一块儿坐了下来。 这场位于金元城的整个北地最顶级的拍卖场所,果然和传闻得是一模一样,身处里面的人个个都是豪伐富绅,似乎一位位身上穿的戴的,光是摘下来就能把穷人砸死,财大气粗的姿态模样展露无疑,就好像活着的目的就只有一个——炫富! 想想也是,他们之中有很多都是出于让人们对自己更加尊敬,名声威望更重这一目的,才来到的这座鼎盛拍卖行。 因为能有资格来到这里的人,无一例外,都是身份无比尊贵煊赫的上流人物,人上之人。 而只要能从大会上用自身财力拍到一件品质非凡的好宝贝,那么他们就算是在人上之人里面,也会被数不胜数的人簇拥支持,觉得这人真是家财万贯、富可敌国,那件商品本身的意义价值其实和那些虚名相比,反而显得是不太重要了。 会场和普通的拍卖场所不太相同,安静得出奇,可能是因为参加大会的普遍都很有素质,也可能是有明令规定禁止喧哗,反正除了台上主持拍卖会的人的声音外,底下几乎都是都难以听到其他的什么声音。 凌真就那么安安静静的坐在位子上,观看着这场盛会,一件件宝物被拍卖成功,一次次的成交,每次都是令普通人咋舌的天文数字,而所卖的商品,对于权柄藩王世家出身的凌真而言,当真是没有什么吸引力,只是走一个过场。 他今天的最终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亲手买下魔蜕榆钱! 很快,拍卖大会进行到了尾声,最后的一件商品被端了上来。 有四个人抬着一角,把一个不小的木盘从幕帘的后面走了出来。 那个木盘上面,有一只体毛浓密,色彩偏金银两色的异兽,头顶长着一只独角,极是漂亮可爱,让人远远的看上一眼,就会被吸引过去目光,忍不住啧啧称奇,感慨世上竟有那么好看的珍奇动物。 那头体型与家中看门犬差不多大小的动物,就是被薛草起了名字,唤作“小金”的魔蜕——榆钱。 是今儿这场上流拍卖大会的最高卖品,可以说,就三分之一的大财主,亲自来到这座会场,都是因为垂涎这一头异兽。 传闻这一头有着魔族血统的魔蜕之兽,有着莫大的神力,只要人能够与之缔结契约,相互绑定灵性,那么它就会为人效力,口中可以吐出大量的金子银子,或者其他的什么东西。 等同于说,只要能够使之认主,那就无异于是把一整座金山银山给搬回了家,从此在金钱上面,再也没有什么压力,真正实现传说中的“富可敌国”! 虽然能不能让魔蜕认主这是一件未知的事情,但只要能有这么一个一夜暴富的绝好机会,那么一向眼光精明毒辣的富豪们,当然不会想要错过,会和饥饿的野狼没有区别,死死盯着这一块肥肉垂涎欲滴。 凌真虽算不上野狼,但也确乎是他们当中的一员,也心里惦记着那一头金黄大猫般的魔蜕异兽。 那头脑袋顶着一只角的小兽,四肢都被束缚了起来,看着不太紧,但应该是挣脱不得了,所以榆钱也就选择没有挣扎,只是趴在那个木盘子上,舒舒服服的呼呼大睡,身子一呼一吸间,连睡觉都显得颇为灵动。 该说真不愧是凌驾于天下灵兽之上的异种魔蜕,天魔族死后所化之形,都具备如此形态,也不知此兽在上古时代,会是怎样威风凛凛、不可一世的巅峰存在?想想都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有着魔蜕榆钱趴着的那块木盘,被端到了大厅舞台的正中央,中央位置有一座较为高的台子,比人矮上一半左右,正好就放在了上面,可供下方的买家观看,一清二楚,在舞台灯光的照射之下,每一根金银皮毛都显得光彩动人,仿佛神仙的爱宠,品相一下子有了大幅的提升,换谁都会忍不住摸上几下。 当然这是不被允许的,在这里,只有把异兽给买下来之人,才有去摸他的资格。 最后一件商品的拍卖已正式开始。 起拍价格就高得吓人,有多高?这么说,如果一户穷人家一年收入十两银子,他至少从上古时代就应该好好攒钱了,可能都攒不够! 就是这么的夸张,富豪们并不缺钱,即使是那么可怕的数字摆在面前,仍是有人不断的往上高喊价位。 一个姓彭名善祥的老爷,在连续喊了七八次之后,终于以比天文数字还要天文数字的价格,力压群雄,周遭再也没有人与之叫板了。 就此看来,魔蜕榆钱应该就是彭老爷的东西了! 就在主持人喊到第二次,即将把那个象征着成交的锤子落下去的时候,忽然有一个年轻人的嗓音,极其的不合时宜,就那么凭空炸响,其音震动整一座拍卖行。 听到那个年轻人先是把彭老爷刚才报出的价格又喊了一遍,然后就又在这个基础上追加了一两银子。 就这样,这最后一件商品就又归凌真了。 彭善祥实在气不过,朗声又叫,在原先基础上又多加了五百两银子的款项。 而过了一会儿,凌真又再即将成交的前一刻,重复了彭老爷钱财的数字,然后又在这个基础上加了一两银子。 连着重演这样的套路三次,彭老爷身边的那个狗腿子怒了,他冲着位于过道另一边的凌真吼道:“你这人什么意思,要拍就好好拍,怎么每次都在我们老爷的金额上追加不痛不痒的那么区区一两银子?一两银子能干嘛?!” 凌真头也不回,只是盯着台上那头金光焕发的魔蜕榆钱,十分简单的回应了一句:“我乐意,我这人买东西就喜欢这样,比别人多出一点点,不多,就一两银子就行,只要我开心就好。” 拍卖行的主持人立在台上,见台下火药味那么浓,有些尴尬的说道:“这位老爷,你每次都追加一两银子,太少了些,这样我们很难办的……” 凌真冷笑了几声,淡淡的道了一句:“难办是吧?” 言语间,凌真缓缓的抬起了一条腿。 蓦地里,那一脚已从悬空状态猛然坠下。 凌真前面的那个位子正好没有人。 听到咔嚓一声大响,在众目睽睽之下,那一把椅子顷刻之间被巨力砸了个粉碎! 全场无声。 还是只有凌真的话语之声,他说道:“难办,那就别办了!” 第十四章 刺破长夜之凶客 鼎盛拍卖行内。 那一场最后的商品大会,已经即将迎来尾声,可变故也在这一节骨眼上发生了。 一脚。 只是轻描淡写的一脚,只是把抬着脚落下的那么一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动作,凌真身前的那一个椅子,就变成齑粉碎屑,从一个做工不赖的工艺品,变得成了一文钱都不值的废品,一堆烂摊子! 所有在会场内的人,都被震惊了,每一个人,不管有没有巨额财富,都无一例外的扭头看向了凌真,看向了这个丧心病狂到敢在这种地方撒野的年轻人。 胆大妄为至此,简直已无以复加! 台上的主持人呆住了,一时之间,竟是不知该如何自处,如何应对这个无法无天的家伙。 而凌真却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后仰靠在自己的座位上面,两只手枕在后脑勺的位置,姿态颇为悠哉悠哉,显得舒适惬意至极。 他保持着这种身体位置,看着台上呆若木鸡的主持人,淡然平静的说道:“喂,上面的,不用害怕,我不会影响你们的,这把椅子过会儿我自会用十倍的价格来赔偿你们,所以这场拍卖会可以继续了吗?” 凌真的言语听起来仿佛是在和人商量,但实际上,那一股子不容任何人质疑的腔调和气度,已足够让在场的每一个成员都为之震慑,不敢有一丝一毫的违拗,只觉得老虎的胡须决计是摸不得了,一摸就要没命! 于是那个胆子本就不大的主持人只好颤巍巍的点了点头,很艰难的点完头以后,他又对着会场内的所有人说道:“大会继续!” 接下来,每一次凌真都在对面那个彭老爷的报价之上多加了一千两银子,如此一来,给对面造成的心理压力就多得多了。 再加上刚刚以腿碎椅的事情,敲山震虎,一来二去,就连在当地威名赫赫的彭老爷也实在承受不住,撒了手,不再和凌真竞争了。 随着主持人将手中定音锤连敲三下,这件稀世少有的绝顶宝贝,金毛华丽的异兽,算是拍了出去,有了新的主人。 “最后一样拍品,魔蜕榆钱所得者,第三十五号!” 编号为三十五号的凌真,当着全体富户老爷的面,在所出金钱的数目之上,轻松的碾压了彭善祥彭老爷,让后者颜面尽失,脸上再无半分光彩,只剩下挥之不去的阴影和耻辱,只怕到死都会是记忆犹新! 经过了简单的交接仪式过后,钱交好,那一条毛茸茸极是可爱的小兽,就可以由凌真抱走了。 八姐凌潇潇素来有孩子心气,对待这种颇为可爱,体型类似小猫小狗的异兽可以说是喜欢到了极点,她叫嚷着从凌真的怀里把榆钱抱了过来,就像母性泛滥的妈妈抱着自己的亲生孩子一般,抱着那只皮毛精致,外观造型精致的小兽。 凌真看着那头在凌潇潇怀里不断乱蹭的小家伙,笑了笑,道:“好一头魔蜕,肉嘟嘟的还挺可爱,真想象不到在上古时代,没死时候的它该是怎样的一个模样,会非常可怕非常强悍吗?真是反差呀!” 凌潇潇满脸尽是欢喜放松的笑意,她戳了戳榆钱脑袋上那个小犄角,“当然要可爱才行咯,它都已经死过一次变成魔蜕了,如还保留着天魔族那份凶巴巴的可怕模样,只怕是又要被无情打杀一次,活不下去的。” 凌真点了一下脑袋,觉得姐姐这次所说颇有道理。 凌潇潇揉了揉榆钱胖肉不少的那张兽脸,忽然道:“弟弟,给它起个名字吧,你说我起名字不好听,那你来起,你说叫什么?” “它原本的名字叫做小金,现在跟了我,这个小字可以去了……” 凌真说道,“金……有了,就叫它元宝吧!小金变成金元宝,类似于一种进化,怎么样?” 凌潇潇眯眼睛笑道:“元宝,哎,好听哎,带个宝字,叫起来非常上口,我喜欢。” “哈哈,能让我老姐说一声喜欢,看来弟弟我这起名的水平是又变高了一些了。” 凌真沾沾自喜道,“接下来只需要想办法多花些时间,让这头毛绒绒的小东西,变成为我们所用的忠诚魔蜕,到那时候,可不就是金山银山随我们使用了?” 凌潇潇轻哼了一下,“你怎么满脑子里想的都是钱,元宝这么可爱的,在你眼里就只是一个生钱的工具?” “可它本来职责就是这个啊。” 凌真反驳道,“异兽图谱上面明确记载,榆钱名中有钱,最善钱生钱,我花了那么多的银子买下了它,让它给我生点钱回回本不行啊?” 凌真捏住榆钱脑袋顶部的小小独角,微一用力,那小东西就发出了一声惨叫,看起来很是怕痛,凌真笑嘻嘻道:“元宝,现在你的主人是我了,不是薛花薛草那对姐弟了,知道么?现在我这个新主人命令你,给我吐一堆金元宝出来!” 怎料榆钱听了这话后,不但没有从嘴巴里吐出半点银子金子,反倒很是委屈的小脑袋往凌潇潇的怀抱深处钻去,可能是希望能得到安慰,也有可能只是单纯的觉得那里面是真正有安全感的地方。 凌真有些生气,一连喊了它好几声元宝,可那小家伙就好像聋了一般,就是死活也不答应,甚至连把头抬起来看一眼自己的新主人都不愿意。 “你这小玩意儿还挺有脾气,不愿意给我吐钱是不是?!” 凌真提高了说话的嗓音,显得十分严厉。 凌潇潇刚想跟弟弟说不要凶它,凌真已用很快的速度,把榆钱从潇潇姐的怀抱里抢了过来。 旋即,凌真左手手腕上带着那枚血红色的归墟墟镯,焕发一阵明亮的红光,倏然之间,小猫也似的魔蜕榆钱已被光影吸入了手镯里面。 “唉呀,你干嘛把元宝吸进去了?!” 凌潇潇一下子怀里变得空落落的,心里也很不得劲,她一下子嘟起了嘴巴,很是不开心的质问道。 八姐心情变得不太好,凌真心情却是变得好了一些,他笑着回答:“不能惯着它,你越是那么宠它,它就越是无法无天,恃宠而骄这个词儿听过没,我买它回来是让它什么都不干的就那么享受的?当然不是!我是要它给我赚钱,赚大钱的!” 凌真摸了摸自己手腕上那枚赤炼墟镯,“现在元宝被我关入了赤炼归墟里面,有许姐姐亲自帮我教训它,等什么时候这个小家伙懂了事,愿意不断吐钱出来了,我再放它出来透透也不迟。” 虽然弟弟已经这么说了,但对于新宠物仍有感情的凌潇潇还是心不甘情不愿,绝不希望那么可爱的一头小兽,被关入赤炼归墟那般恐怖的处所,软硬交加,软磨硬泡,求着凌真弟弟能够大人大量放元宝一马,把它从镯子里面释放出来。 凌真身上有着山庄凌老爷的脾气,心里既然已经笃定了要关到魔蜕吐出金钱为止,那就绝不会动摇,即使凌潇潇百般哭求,凌真就是死活也不为所动,油盐不进! 这一对姐弟在大厅里闹了好一阵,终于凌潇潇不再坚持,同意了弟弟的选择,毕竟那头魔蜕是凌真花了大价钱拍卖得来的,自己又没有出钱,没有资格去过分干涉凌真的所作所为。 出了大厅,又来到了大殿门口,薛家姐弟正是门口说话。 凌真和凌潇潇走了上去,可刚一上去,耳朵很敏锐的凌真立时便听出了问题,他快步走进,大声喝道:“怎么回事,为什么你们只给这么一点点钱?!” 凌真作为这场拍卖大会最后的赢家,十分清楚自己购买榆钱所出的资产是一个怎样的天文数字,可就在刚刚那一瞬,他耳中清清楚楚的听到,拍卖行工作人员给那对姐弟报出的钱财数目,居然只有拍卖成交价的五分之一! 这也就是说,那个丧心病狂的狗屁拍卖行,居然不要脸的把八成的利润都给私吞了。 连这样的穷人都要这样欺压哄骗,还有没有王法了? 那个工作人员很显然被凌真的这一喝给震慑到了。 他呆呆的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凌真则和自己的姐姐凌潇潇一起,走到薛家姐弟的身子旁边,告知了他们自己此番拍卖大会所得的金额。 薛花比薛草懂很多,一下子便知自己被骗了,同时也震惊于凌真居然舍得掏那么多的钱财去购买一头灵兽。 薛花冲着那个负责转交拍卖款的工作人员大声道:“你不说拍卖所得你们只抽二成的嘛,现在怎么变成只有我们拿到二成了?小金是我们家的东西,结果卖出去的大头归了你们,有你们这么欺负人的吗?!” 凌真揪住了那个唯唯诺诺的工作人员的衣领,脸色铁青,肃声道:“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那个工作人员快被吓得尿裤子了,他低着头,极是害怕,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但姑且也能听明白他说的话,那人说道:“是,是管事的让,让我这么说的,不,不是我安排的。” 凌真嗯了一下,松开了紧紧揪着衣领的那只手,“让你们管事的给我滚过来。” 说着松开了那只手。 那个终于不再被像个孙子一样揪着的人如蒙大赦,连连道是,然后就非常非常开心的就走了。 不一会儿,一个衣着革履的男子像儿子似的走了过来。 来到凌真的面前后,还没等这家伙开口说话,凌真从手指那枚纳戒里取出了一块金黄色的令牌。 牌的正面文彩雕刻极尽华美,有一个大大的凌字在最正面,非常的惹眼。 那是藩王的令牌! 那个管理层的拍卖行人员,也算是很有见识的人,他一下子就看明白了这块牌子的意义。 那可是象征着王朝北部至高无上的藩王权柄,代表了仅次于王朝皇室之下最强的实力,普通平民百姓见此令牌,几乎就等同于是见到了神元藩王凌璞本人一般! 那个管理人员忙不迭得就跪倒在了地上,他跪在凌真的脚下,身子因为惧怕惶恐而微微颤抖个不停,“小的见过大人!” 凌真居高临下的鄙视着那个男人,把刚才亮出来的金牌收入了纳戒里面,哼了一声,往那厮的头上啐了一口,骂道:“见过大人?你可知本少爷是谁?” 那个跪地的家伙身体抖得愈发厉害,简直就好比一个筛子,连囫囵话都已说不清楚了,“小,小的,实在不知……” 凌真冷哼了一下,对着身边的姐姐道:“潇潇姐,你告诉他吧。” 凌潇潇两只手插着腰,笑道:“我的弟弟凌真,是神元藩王凌璞的独子。” 那个跪地的家伙发出了一声“啊”,明显被震撼到了,他只觉得当下发生的事情完全就似梦境一般,冷汗要把后背的衣服完全浸透。 凌真用脚尖踢了几下那人,用轻蔑的语气道:“听到了吗?” 兴许是真正到了穷途末路,那人不知从哪里生出了一股勇气,声音不再结巴,也变得响了起来:“恕小的有眼无珠,没忍住凌大少爷的尊贵身份,万望少爷大人有大量,能饶了小的这一次。” 凌真撇了撇嘴,把那个家伙像提死狗一样提了起来,“行了行了,本少爷本不是小鸡肚肠之辈,不和你多计较了,把我刚才拍卖所得的全部银两,都拿出来给他们。” 说着指了指薛家花草那一对可怜的姐弟。 管事的人刚准备说一句这多半是不符合规定的,但一瞬间看到了凌真异常严肃的那张脸,胆子登时吓破,不再具备任何胆色,慌忙答应了凌真的要求。 斥巨资拍的魔蜕榆钱在赤炼归墟里磨砺,而拍卖花费的那一大笔金钱,则悉数由鼎盛拍卖行转交给了薛花和薛草,不敢克扣任何手续费用,一成一留的全都送了出去。 得了莫大金钱的薛家姐弟兴起若狂,在被凌真教育了财不外露这一道理后,那些拍卖所得之财,唤作了很厚一沓金票的形式,由他们二人带着离开了金元城。 当天晚上,凌真和潇潇姐在这座王朝北方著名繁华之城里,寻找住宿的酒店客栈。 出乎意料的是,就在街头,凌家这对姐弟,居然被人堵了夜路! 已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分,空无一人的马路街上。 前方,出现了一名身穿黑色夜行衣,手握一柄锋锐利刃的细瘦男子。 黑纱遮住了下半张脸,只能看到此人那一双凶光毕露,隔了老远都能叫人战栗的眼睛,咄咄逼人! 他放肆的站在大路中央,就那样堵在了凌真和凌潇潇的前头。 在确认了前方那两人就是主子吩咐要杀之人后,那名作一身漆黑打扮的刺客,握着那柄杀人利器,大踏步朝凌家二人冲刺而来! 一刀呼啸而过,划破夜空。 所谓“刺客”,即是刺破长夜之凶客! 第十五章 这才叫会用剑 街头之上。 深夜里,凌真和凌潇潇两人原本只是希望寻得一家旅馆酒店,怎料却遇到了拦路而立的黑衣刺客。 那一名身材瘦削,穿着十分紧身黑衣的刺客,在见到了凌家姐弟之后,甚至连打招呼的闲工夫都没有,立时就提着手里那柄显然极其锋利的长刀,朝着前方汹涌杀来。 刺客脚步极快,寻常人根本就无法预判其行径轨迹,不知他这第一刀究竟是从何而来,就是要砍货刺向何处。 凌真可以! 凌真作为三阶凭虚境小圆满的修士,目力之强悍,远远强于那些庸俗寻常的普通人,而那名黑衣刺客行动速度即使再快,也仍在凌真两眼所及的范围之内。 也就是说他的每一招都能被凌真清清楚楚的看见! 第一刀。 一下横掠,凌厉锋锐的刀锋,瞬间划破了黑夜之空,挟着劲烈的风声,朝着凌真的咽喉要害狠狠攻来! 极快极快,却是快不过凌真。 身穿斩蛟法袍的年轻公子,在刀刃之锋离自己只有堪堪半寸的距离,开始动身闪避。 仅仅是往后方靠了一下,旋即,脚步拧动,刀速够快,凌家大少爷的闪避速度更快,一山更有一山高! 轻松通过脚步的腾挪避开第一刀后,凌真根据刺客的呼吸节奏以及外散而出的内力气息分析出,此人在境界和修为方面和自己相差不少,无须过分认真对待。 故而,凌真主动放弃了这一迎击的大好机会,白白的让机会从眼前溜走,足可见他的自信心是何其雄厚! “潇潇姐,你用不着出手,刺客都是来对付我的,你在一边看着弟弟我就好了!” 凌真高声叫道,“若是你弟弟被人围攻得快死了,你再出手,记住哈,难得的一个虐菜的机会,我可不想就这样溜走了!” 凌潇潇也观察出了此名黑衣刺客出刀对凌真并没有致命的威胁,所以也就乐得在一旁观战,舒舒服服的作壁上观。 有免费的好戏看,换谁能不乐意? 那名穿有黑色夜行衣的男子,第一刀横掠没能成功伤到凌真的颈部,接下来的每一刀都瞄准了各种致命的要害之处,招招都十分凶狠霸道。 有着出刀不杀人便誓不罢休的气势! 凌真倒是对这一股子难得少见的气势颇感兴趣,他轻描淡写的各种轻功动作闪开着黑衣刺客的出招,然后边躲边用半调侃半认真的语气道:“是谁派你来暗杀我的?快点说,小爷我现在心情还不错,兴许能饶你一命,或者让你加入真武营里为我所用也有可能……” 就在这时,凌潇潇叫了一声:“弟弟,又有一个人来了!” 从另一侧的羊肠小道里面,飞速蹿了一个同样满身黑色的男子,只是这第二名男子没有佩刀,而是两只手紧紧握着一杆精良的长枪。 那杆枪的尖端寒光夺目,在月色夜幕下,显得凶恶无限,似乎有数不清的生灵都葬身在了这枪头的刺穿之下! 那人握着银枪,和第一人一样,也朝凌真狠狠攻杀而来。 全然不去理会凌潇潇,很明显,这两个刺客的目标都极其明确,没有第二个人,就只要杀掉凌真一人! 既然又出现了第二个刺客,那么凌真也就不在老猫戏鼠的闲情雅兴,暴起杀意,递出了一拳。 一拳凶罡无极,其中所带着的劲道足可将一块千钧巨石打得粉碎! 就是这么一拳,没有其他任何画蛇添足的修士,只是一拳。 凌真十分纯粹的一发拳招,罡气轰在了第一名持刀刺客的额头上面! 那个运道着实很差的刺客,脑袋中拳,颈骨一下子被劲猛的强大神力给击断。 紧接着,一整颗脑袋就那么飞了出去! 断颈处的鲜血划出了一道绝美的弧线。 无头的那具尸体再没了动作,颓然倒了下去。 第一名刺客身死! 轻轻松松用拳头灭杀了一员刀客的凌真,避开了第二名刺客的全力一戮。 那杆银光闪闪的长枪,刚刚好从凌真右侧擦了过去,但凡再往左一点点,就能够让那位地位尊贵的凌家少爷腰眼中招了! 凌真正准备对那名持枪之人出手,忽然间,又有两个身影。 一般无二的黑衣,这两个姗姗来迟的家伙,和一二两名黑衣客绝大概率就是一伙儿的,是同一人把他们雇佣而来,只是为了暗杀掉那位姓凌的年轻大公子! 第三和第四个刺客现身了,他们所用的兵器一短一长。 第三名刺客用的武器是一柄单股剑。 第四名刺客则握着一杆异常沉重的大戟。 凌真了解到后,冷笑了一下,喃喃道:“刀枪剑戟,四个都齐了,有意思,有意思!” 在那一条街道。 浓浓的夜色里面。 白衣少女凌潇潇在旁边看着,也不出手,这不是什么冷血无情,而是因为她对自己的弟弟有着绝对的自信! 而被三名黑衣人团团包围起来的,是一名腰间别着红粉色长剑的青袍年轻人。 凌真已被三大高手完全包围了起来。 其中持剑的杀手不断在短距离的位置递出凶狠剑招。 使枪和使戟的两员强者,则是凌真试图拉开和用剑者距离的时候,一下接着一下的狠辣的攻势,如若雨点一般铺天盖地,密密麻麻,其中几乎已经没有任何喘息的时机! 似乎在包围的攻杀阵里,已经没有了一丝一毫的生存余地和空间,被围困起来的人除了一死以外,好像没有了其他的路可以走。 刀客已死。 枪,剑,戟,三大杀伐手段迥然不同的知名兵刃,在三大黑衣强者的手中,变成了追魂夺命、杀机万重的可怕凶物! 凶刃器物的每一招每一招,都没有别的什么目的,就只是寄希望能够夺走凌真这仅有一条的宝贵生命。 可惜,凌真不会让他们得逞。 他们不仅杀不掉凌真,还反过来要死在凌真的手上! 枪戟,使用这两种兵刃之人,十分擅长利用武器的攻击范围之长这一优势,所以他们作战的时候,会尽量与敌人保持距离,一旦被拉近差距,那么优势顿时化作劣势。 会立刻就陷入万分凶险的境遇! 凌真脚步急纵,掠近了使枪者的面前,三步并两步,那名黑衣人哪里反应得过来,当他意识到务必需要后撤那一刻,已经是为时晚矣。 青袍凌公子左手扣住了枪杆,使其无法撤退,如果非要退后,那就必须要舍弃自己的枪械,那就和直接自杀没有区别了! 所以那个黑衣人出现了片刻的犹豫,在弃枪逃命和与凌真较力这两个选项间徘徊不定,不知该如此选择。 仅仅是这倏忽间的迷茫,便已经注定了这个家伙必死无疑的悲戚命运! 他开始和堂堂凌大公子比拼力量,痴人说梦般的企图把原本属于自己的那一杆长枪夺回。 黑衣人两只手都握住了自己的枪杆。 而凌真则是只使用一只左手便成功控制住了那一杆兵器。 刹那间,右手空出来的凌真以手掌作刀,运足了真气,一掌狠狠削在了使枪者的脖颈位置。 那厮惨兮兮连发出一声哀呼的余地都不存在,就那样被巨大力量斫断了一整根结实的颈骨,瞬息便命丧在了凌真的手上! 呼! 有风声劲烈,原是那名使用长戟的黑衣男子,趁着这一关键时刻,将那根足有上百斤分量的大戟,朝着凌真的那颗大好头颅倾力劈来。 那人大喝一声,力拔山兮气盖世,一戟就要把凌真脑壳给生生劈成两半! 但同样非常可惜,他这力道足够的一记猛攻,被凌真用无比放松的动作闪了开去,没有造成任何有用的伤害,全都是无用功。 凌真躲开这杆大戟,抬起一脚,在戟落的那一刻,右脚重重的踩在了戟的上面。 力度奇大,黑衣人两只手试图抬起自己的武器大戟,无济于事,根本就抬不动。 凌真倒转左手里拿着的那一杆长枪,往那黑衣人的头上一戮。 听到非常清脆的一声骨骼碎裂的响动。 是那个用戟的黑衣刺客脑袋砰然爆裂开来的声音! 就这样,刀、枪、戟三员刺客都殒命在凌真的手里。 黑夜浓稠的街头之上,已满是新鲜的血腥味道,三具刚死的尸体,横陈在地,死状皆是相当的可怖丑陋,惨烈绝伦,让人光是看上一眼,就忍不住浑身发抖。 亲眼见识到三名同伙死在了那名青袍年轻人的手上,持剑的最后一名刺客几乎被骇得肝胆皆破,已然不剩半分战意。 他抓住凌真用长枪杀戟客的那个时间段,拔腿逃亡,往死里的朝一个方向逃命,想必若是四条腿跑得更快,那这个家伙定会毫不犹豫的模仿野狗奔逃时候的姿势,狼狈得无以复加! 凌真身边躺了三具尸体,他也没有去追杀最后一人,只是静静的站立在原地。 就在白衣少女凌潇潇都有些着急,不明白弟弟为何要放最后一人逃走的时候。 有红光自凌真眉心闪起。 凌潇潇当时便心里安心了。 既然弟弟连本命剑都祭了出来,那就真的没什么好担心了! 那一团红光钻出眉间窍穴,化作了一柄实体的飞剑模样。 那柄火神小剑,极速追杀向了那名手里握着一柄铁剑的黑衣刺客。 飞剑神速,远远快过人的奔跑速度,不多时就追上了。 烈火之剑来到了黑衣人的面前。 在凌真的心念操纵下,又开始化形,一尊手握烈焰巨刃的火神法相,就那样出现在了天地之间。 原本昏暗无光的街道上,被明媚万状的火光照得比白日还要明亮,真正亮如白昼! 凌真开始动身,掠动脚步,抵达了那个早已看得目瞪口呆的黑衣刺客身后。 踹出了一脚,踹中了那个黑衣杀手的膝弯,那厮吃痛,双膝一弯,跪了下去。 跪在了那尊烈火骑士的前头。 火神高高在上,威严不可一世,凡人见到火灵至尊,焉敢放肆站立。 给老子跪下! 跪地后,黑衣人松了手,那柄寻常的铁质兵器长剑脱离了手心,刺客已手无寸铁,心中也无半分反抗斗争的勇气和思想。 不论是外表还是内心,都是虔诚跪拜,不敢有丝毫的不敬之心! 凌真动了动手指。 火灵法相也挥动了几下手臂,那极粗的火烈出剑,在黑衣刺客的面前甩动。 火声和风声,以及那股极高的温度,当真已叫这个杀人无数的黑衣人怕得第三条腿都软了! 凌真弯下腰。 巨大的火灵骑士也跟着主人的动作,微微弯了一下身躯。 “你以为你手里那一柄破剑,你就能算是剑客了么?我告诉你,你还差远了!” 凌真站在身后,拍了拍跪地黑衣人的肩膀,“瞧到我的本命剑火神了吗?神通力如你所见,可化烈焰巨灵,持剑杀敌。我和我的这一尊本命法相,都有剑可使,天大地下,皆能随心所欲的出剑灭之,去哪儿都毫无拘束,这才叫会用剑!” 第十六章 观音掌上有玉兔 刀枪剑戟四大刺客,四死其三,其中仅剩的那一个用剑的刺客,此刻正跪倒在地。 以下跪姿势,在朝拜着那一尊把深夜街道照得恍如白昼的烈焰“神明”! 火灵尊神的法相过于巨大,高高在上和太阳没有什么区别,月光确实皎洁,但与大日的光辉相比,实在差异过大,完全没有可比性。 凌真收起了本命剑的神通法力,那团烈火又钻入了剑主的眉心剑窍当中,如此操纵之后,街头重回黑暗。 凌潇潇也走了上来,笑道:“弟弟,我本来还想着你放了这最后一个刺客,该怎么审出背后指使之人呢?没想到啊,对付这么一个废物,你竟然连本命剑都用上了,杀鸡用牛刀了吧?” 凌潇潇看了眼弟弟腰间的佩剑红陌,道:“娘给你的佩剑倒是没有拔出来。” 凌真坦然的笑了一会儿,“若是用了娘亲给我的宝剑红陌,那才真是杀鸡用牛刀了,若不是因为这个家伙是个用剑的,我才不稀得用本命剑呢。不过是想让这些活在最底层的家伙,能有幸见识一下,独属于剑修的飞剑罢了。” 凌潇潇笑道:“可给你能耐的,一柄剑秀来秀去的,至于么?” 凌真也没有去看自己姐姐,而是面带得意的笑容,回应了一句:“等你什么时候有了自己的本命剑,说不定你比我还不爱藏着,逢人就要拿出来给人看。” 凌潇潇扪心自问一下,如若真有一日,自己也能够拥有一柄自己的窍内飞剑,兴许当真会如凌真所说,变得十分张扬,到处跟人宣扬自己的好东西。 财不外露这个说法,对于天地间最无法无天的剑修而言,那就等同于是放屁一样的话了! 凌真用脚尖踢了几下那个跪在地上黑衣刺客,用极为冷冰冰的语气,说道:“留你一条性命没别的意思,杀你很容易的,比杀条狗还简单,只是想要从你嘴巴里知道,到底是谁在背后指使的你,让你居然有胆子来刺杀当当神元藩王的世子?” 自知犯了弥天大祸的黑衣刺客,此刻近乎已到了心如死灰的状态,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这一夜遇到的青袍公子,居然会是神元藩王凌璞凌老爷的儿子! 这等祸事临头,想不死只怕是非常困难了。 为求一个速死,或者恳求凌世子能法外开恩,黑衣人如实的将自己上家,即雇用自己之人,给供了出来。 他低着嗓子,仍保持跪地低头的颓废姿势,回道:“是彭善祥彭老爷,当时有名的富户贵族,是他派了我们四个,说是只要今夜能取走凌公子你的性命,便每个人赏三百黄金。” 凌真笑了笑,“原来我在你主子那儿就只值三百两金子啊,唉,彭善祥是吧,告诉我,我几时惹了他,他非要置我于死地不可?” 黑衣刺客解释道:“凌公子兴许是忘记了,就在白天,在鼎盛拍卖行里,凌公子和彭善祥竞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榆钱给买走了,姓彭的自觉脸上没了什么光彩,一心想要把颜面给挣回来,所以就拍了我们这四个看家护院的杀手,趁着夜色,来……” “来取我的命,对不?” 凌真冷笑道,“不过是白天折了那家伙的面子,晚上竟就想着让我去死了,呵呵,这个彭老爷倒也挺有效率的,不错。” 凌真弯下腰,伸出手,然后单手把一个百来斤重的黑衣大活人给提了起来,用命令的语气道:“走,带我去找人,你知道的,彭老爷的府邸,别耍滑头,否则将你碎尸万段,切烂了喂给街边的野狗吃!” 黑衣刺客唯唯诺诺的点头称是。 这一夜,解决了三名刺客后,凌真带着仅剩的一名黑衣人,找到了金元城里鼎鼎有名的彭老爷的家中府邸。 在确定府邸位置后,来到正门后,飞出一脚,把那一扇大门给踹得稀巴烂,随后,从凌潇潇手腕上的那枚酒肉墟镯里,调出了一千名铁甲骑兵,就那样把彭府的大门给完全围了起来。 正门被堵死后,彭老爷和家中养的那些看家打手应声出来察看时,被门外那铁骑森严的巨大阵仗给吓得腿肚子打颤。 凌真当着彭老爷的面,把那个黑衣刺客往地上狠狠一摔,那个黑衣人当场被摔碎了五脏六腑,口吐鲜血而亡。 亲眼见到自己派出去的刺客,被活活掼杀在面前,彭善祥真正是面如黄土,心脏砰砰直跳如同擂鼓一般! 凌真宛如一尊丧门星,他立在自家真武营铁骑的前头,看着那个哑口无言的彭老爷,邪笑道:“姓彭的,你还没什么话好说吗?” 彭善祥结结巴巴的道:“公,公子,你这是何意?这……” 凌真哈哈一笑,“你是不是要说这个穿黑色夜行衣的家伙不是你们家养的刺客?暗杀我的事情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彭善祥连忙点头,快速摆手道:“凌公子明鉴啊,那四名杀手确实不是我派出去……” 这话一出,彭善祥就彻底等同于是把自己给蠢死了的,他由于过分紧张害怕,一不小心说错了话,连杀手的数目都能精确的说出,那除了他以外,背后元凶还能有谁? 凌真一手搭在姐姐凌潇潇的肩膀上面,另一只手里,则从纳戒中取出了一大丛的销骨麻毒针。 紧紧握着毒针,凌真挑起双眉,提高嗓门道:“我手里的拿着的,是见血封喉的淬毒之针,会让人生不如死的离开这个世界,你若是现在承认凶手是你雇佣来杀我的,那我就可以答应不用这些针取你的命。” 说着,凌真用手指弹出了几根小针,黑色细针灸那样刺入了彭老爷身边一人的体内。 那个人顿时吃痛,骨头酸麻,难以站立,迅速的倒在了地上,其模样当真是令人胆战心惊,觉得堪称可怖之极! 凌真仰头哈哈一笑,用高位者的语气道:“彭老爷,选吧,要不要当一个诚实的人?” 彭善祥看着身边那人哀嚎不断的凄惨模样,咽了下口水,咬咬牙,终于开口道:“凌公子,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刺客是我派过去的,你要杀要剐都冲着我一人来吧,别伤及我的家眷!” 凌真把从割面鬼阮苍身上摸尸来的毒针都收了起来,拍了拍手,称赞了一句:“不错,还算是坦坦荡荡,当的起彭老爷这三个字,那我就赏你一个痛快些的死法吧。” 彭善祥已彻底了生志。 凌真正色,用在场所有人都能清楚听到的声音道:“金元城彭善祥,凭靠些许家资,仗势欺人,雇凶刺杀王朝权柄藩王世子,践踏律法尊严,胆大妄为,先前也不知害死了多少无辜之人,真是十恶不赦!今夜,我神元世子凌真,便替天行道,除掉这个祸害,还金元城一个安宁!” 从腰间拔出了名剑红陌,走近到老爷的面前,高高举起。 面对面的距离,凌真沉声道:“姓彭的,既然你惹了我凌真,那就已注定了你不得好死的下场,这天底下,除了皇家的人,你就不该惹的,就是我们天神山庄凌家的人!” 凌真手臂一挥。 长长的锋锐宝剑顷刻间斩落了下去。 一剑,便让那位养尊处优多年的彭善祥彭老爷毙命当场! 杀掉了姓彭的罪魁祸首后,凌真果然放了他的家眷一命,让铁骑们重新进入了那一座名为酒池肉林的归墟秘境里面,然后带着八姐凌潇潇离开了金元城。 ———— 凌真的母亲姚樱,作为霜寒洲千金王朝的公主,历来对佛学颇有研究,几乎每日清晨时分,总是要捧着本佛经念诵,可以说是一位非常虔诚忠实的信徒。 整一座瀚蓝洲锦绣王朝内部,佛教的地位和道教相比,要高出一筹。 之所以能有如此境况,差不多都要源于天神山庄凌老爷一家,对王朝内顶级佛门宗派的全力扶持! 那是一座名为“青灵”的大型寺庙,位于国家土地的北方大地,和神元藩王的王府距离不算多远,所以即使是像姚樱这种体质很弱,已多年不能御剑,近些年更是走不了远路的人来说,都可以每隔半年去专程烧香拜佛一次。 凌真此番和姐姐出门南下,主要目的是去鲛神海域找七姐凌易水,必要目的是南海之畔剿杀魔派白骨剑宗。 但既然已经出了家门,那座母亲从来都非常喜爱的寺庙,那是非得去一次不可的了! 这天,凌真和凌潇潇两人,抵达了终年香火的青灵山上的青灵寺。 这座有着和山峰同等名字的佛门圣地,在王朝的知名度绝高,因其源远流长之故,又因其出了许多在武学方面的巅峰强者的原因,甚至还流传着一种“天下武学出青灵”的说法。 只是该寺庙的最高主持,那位修为通天,据说差不多已快证得无极大道的佛门著名方丈“百珠大师”,对那种荒诞的说法,从来都保持着坚决否定的态度。 爬上青灵山,进入青灵佛寺,在一众僧侣们的引荐之下,凌家姐弟终于见到了那一位母亲口中经常念叨起的佛门大师,世人皆称其为百珠圣僧! 那位佛学巨僧的身材可以数十分高瘦,比凌真要高出大半个头,皮肤偏黑,很是粗糙,脸的两颊凹陷下来,看着就知道那是常年苦修而导致的结果。 像百珠大师这种得道高僧,修为境界高之极矣,若不是自己为了释家学门而不断拿自身肉体体验苦难,又怎可能弄得这么瘦骨嶙峋,瞧着就非常不健康的模样? 位居青灵寺方丈的他,穿着一件青黑色的修长僧袍,袍尾垂到了地上,脖子上戴着一大串念珠,每一颗都呈雪白的颜色,很小,但浑圆晶莹,不知是何等上品材质所打造而出的产物! 共计有一百颗,这也是大师名号中“百珠”二字的由来。 凌真见过了心心念念的高僧百珠,觉得大师面容和善,五官肤色等等确乎是不甚吸引人,但那股子由内而外散发出的神圣之气,远远强过那些庸俗无知的家伙,可以说是这辈子都没见过几回。 凌潇潇个子小小的,需要很努力的仰起头,才能完全看清楚大师的相貌,心下暗道:“这就是娘一向崇敬有加的百珠大师啊,好高,好强的内力真气,隔着一定的距离都能清晰的感知到……” 因为姚樱在万千佛陀当中,对观音菩萨情有独钟,而青灵寺众多庙宇当中,就有一间是专门供奉大慈大悲观世音的,故而凌真和潇潇姐,在百珠大师的带领之下,来到了那间大殿里面,准备虔诚叩拜一下观音。 可刚一入殿,赫然看到那尊几丈高的巨型观音雕像之上,准确来说,是观音的手掌掌心之上,居然站着个人! 定睛看仔细后,可以瞧清楚,那是一名穿有樱红小裙的幼女,她的怀里,抱着一只皮毛雪白的可爱玉兔。 观音掌上有玉兔! 第十七章 箭神与刀圣 青灵寺观音殿内。 凌家姐弟,还有方丈百珠大师,皆对那一幕有些震惊到了。 只因他们不可思议的看见,那尊代表了救苦救难的大慈大悲观音雕像上面,立着一个体格小小的年幼少女! 那少女穿着樱花颜色的红裙,独自一人站在观音的那个巨大手掌上面,她的怀里捧了一只非常美观的雪白玉兔。 “喂喂,你是哪儿来的小孩?!” 凌真怒了,提高了嗓门大声叫道,“你知道你现在站的是什么地方吗?那是观世音菩萨的手掌,你这是在亵渎神明你知不知道啊?” 他和八姐此番上山,主要目的有二,一来是见识下号称佛门功法第一的百珠大师,二来就是祭拜观世音菩萨为母亲姚樱祈福。 可那个幼女的出现,很明显的有渎佛的含义下,让人一看就心情变得极差。 我是来跪拜真佛的,你站在佛的手上,那你说我是拜还是不拜? 可那个樱裙少女听了凌真后,并没有怎么样动,她嘟着嘴巴,用和凌潇潇相差不算多大的稚嫩嗓音,冲着底下大声叫道:“我在等我师父,等我师父来了我才能下得去,不然的话我自己下不来的。” 那尊观音雕像极高,手掌位置本来也没有可供攀爬的地方,周围更没有绳梯之类的物事,凌真本来就挺迷惑,那个小姑娘到底是何方神圣,有本事能爬到那么高的地方去? 现在一下子便全明白了,原来是有一个师父在,是她的师父,把她给带上了观音的掌心。 凌真满脸尽是狰狞的怒容,他破口骂道:“你告诉我,你师父是哪一根老葱?这么缺德的么?看我不教训教训他!” 抱着玉兔的樱裙少女刚想开口报出自己师父的性命,只见百珠大师脖子上戴的那一串白色佛珠,焕发出明亮至极的光彩。 那个站立在观音掌心的少女瞪大眼睛,发出了“咦”的一声,她被那串佛珠的异变给吸引住了。 共计一百颗雪白佛珠,在那团白色真气的笼罩之下,离开了大师的脖子,飘飘忽忽的朝着上面而去! 在少女震惊的目光当中,大师的佛珠如同通灵神物,又了自己的意识一般,将女孩子那娇嫩的小小身体给缠绕了起来。 并没有缠得非常用力,和五花大绑之类的束缚有很明显的差别。 红裙小姑娘只是被那股子真力给托运至了地面。 不再站在观音手掌,而是仍抱着玉兔爱宠,站在了平坦的地上! 被白气裹挟起来的百颗佛珠串,松开了少女的身体,又重新飞回了主人百珠大师的身上。 大师单手合十,小声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然后就再也没有说话。 凌真知道大师这一手操控法器的佛门武学很是厉害,心中赞许了一下,接着便怒气冲冲的走上前去,来到了那个娇小可爱,但刚才的行为确实不太可爱的樱裙少女面前。 身材比小姑娘高出很多的青袍公子凌真低着头,厉声喝道:“说!你叫什么?你师父又是谁?来青灵寺所为何事?” 少女有些害怕,她毕竟还年幼,被凌真如此质问,难免会心生惶恐之意,怀中的那种皮毛异常洁白的兔子,也使劲儿蜷缩着身体,不敢抬头。 见这女孩子不肯说话,凌真一把将玉兔从其怀中抢了过来,揪住兔子的两只耳朵,把它提在手里。 兔子这种动物胆子极小,一旦受到惊讶,就会发出十分凄厉的惨叫声,凌真就伴随着兔子的叫声,又质问了一句:“快说,你的名字,还有你师父是谁?” 樱裙少女心疼自己的爱宠玉兔,只得慌忙的说道:“你快松开它,我,我告诉你嘛!我叫关心,我师父是……哎,师父,你来了?” 关心脸上露出激动的神情,朝着凌真背后招了招手,凌真刚想转头去看,那樱裙少女就伸手过来抢自己的玉兔。 凌真笑了笑,一把把少女推开,肃声道:“好哇,敢骗我,你师父根本就不在我身后,还给我来这一套,你当你凌公子我是那么容易被骗啊?叫关心是吧,关心则乱,我看你乱七八糟这个样子,名字倒是没有起错,接着说,你师父叫什么?” 关心恨恨的看着眼前这个穿青色衣裳的大恶人,抿了抿嘴唇,“师父不让我对外乱说他的名字。” 凌真索性单手掐住了玉兔的脖子,也没有用力,只是单纯的握着,就这么一个动作,已经足够让兔子的惊恐程度更上一层楼了。 “你若不讲,休怪我对你这小兔子做出点什么了。” 凌真高声道,“快点说,说完就还给你!” 樱裙少女心中很疼,她不忍见爱宠被欺负,但也不想就那么把自己师父的名讳透露出去。 青黑僧袍的百珠大师在一旁劝慰道:“凌施主,那个小施主既然已经从佛掌上面下来了,你也就不用再行为难了吧。” 凌真此时却是钻了牛角尖,一意孤行,非得从关心的口中把他师父的名字给问出来不可,即使是青灵寺方丈在旁边好言相劝,也丝毫不为所用。 关心实在忍不住了,扯开了尖尖的嗓门,她尽力大叫了出来:“我师父叫哲柳!” 凌真顿时愣住了,松开了左手,那只玉兔重获自由,蹦跳着又回到了关心的怀抱。 “哲,哲柳……” 凌真有些慌了,“是那位飞箭胜飞箭,万里神箭手哲柳么?” 就在凌真问出此言的时候,其身后,当真出现了一人。 那人抬起手臂,咚的一下,在凌真的脑袋顶上狠狠砸了一下。 “哎呦!” 凌真吃了这一记糖炒栗子,脑袋痛得很是厉害,他立时捂住了自己的头,因为疼痛眼角流泪,快速转过了身子。 他看见了一个颇为熟悉的长辈,以甚是威严的姿态,就那么站立着。 那是一位身材高大魁梧,容貌英气勃勃的中年男人,结实而又发达的肌肉,撑得他整个人如同一棵巨大的松树。 其形象之霸气,胜过天神山庄里任何一员神将,连现在已经身死的金甲巨汉灵威元都不及这名男子来得正气凛然! 男子身后背着一个箭筒,里面装了约莫二三十只长箭,还有一柄劲弓,极是精致美观,上头雕刻的纹理,以及长弓隐隐往外散发的气息,简直宛如仙道中人的宝物。 若是能够仔细去分辨,就能从那股子真力气息当中,捕捉到极度可怖的杀气,不仅仅弓上有,那筒内装载着的每一根利箭,都包含着让人不寒而栗的浓浓杀力。 坚持就是鬼神在背! 就连素来张扬跋扈的大少爷凌真,在见到此人之后,都瞬间的有些蔫了,不复刚刚那一阵无人可劝的姿态。 “舅舅……” 凌真口中用很低的声音说了一声。 那名魁梧的背弓男子“嗯”了一下,然后他用鼻子出了一口气,冷声道:“真儿连那么小的姑娘都要欺负,真是越来越出息了啊!” 这会儿,那个怀抱玉兔的樱裙少女,屁颠屁颠的跑到了师父的身边,她用娇滴滴的可爱嗓音道:“哲柳师父,你可算是来了,我都快这个家伙欺负死了……对了师父,他为什么喊你舅舅?” 以箭神之名号威震人族的顶级强者哲柳呵呵一笑,回答道:“他的母亲姚樱是我的义妹,所以我姑且算是这小子的舅舅。” 关心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道:“原来如此啊,哈哈,这样说来,师父你打他岂不是不用顾及什么了?你快帮我好好教训一下他!” 凌真一听到这话,立时大惊失色,无比匆忙的叫道:“舅舅,你搞清楚,是这小……是你女徒弟她先爬上观音手掌上面去的,这是对佛陀的亵渎,我也没怎么欺负她嘛,不过是抓了一会儿她的兔子。” 大箭神哲柳挑起眉毛,正声道:“我徒弟是我抱上去的,怎么,你有意见?” 凌真快速摆了摆手,“不敢,只是舅舅,你知道的吧,我娘,也就是你妹,最信仰的就是观音菩萨,这样的行为,亵渎神灵,我怕惹恼了观音她老人家……” 哲柳又是用鼻子冷哼一声,“观音菩萨若是真如你所说,这般的小肚鸡肠,那他也成不了佛了!” 凌真顿时哑口无言。 一旁的八姐凌潇潇腹中好笑,暗暗道:“也就舅舅出马,才能镇得住弟弟这一尊活佛。” 凌真刚试图辩解些什么,哲柳又用丝毫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而是我只是把我徒弟抱到了观音的掌心,又不是头上,何来亵渎一说?观音普度众生,胸襟何其宽广,手心里连一个年幼的女孩儿都容不下么?” 关心见师父如此帮自己说话,底气十足,也跟着冲凌真嚷了起来:“对啊,凭什么你不让我待?观音菩萨都没管我,你多管什么闲事?!” 凌真彻底吃瘪,再没了唇枪舌战的底气。 在所有长辈里,独独是他舅舅哲柳最让凌真害怕。 据说这一位人族神箭手,不仅拥有着无边无际的飞箭杀力,还具备能够听到别人心声的传奇能力,感知力之强,放眼整一片瀚蓝大陆,都是绝无仅有的存在! 如此盖世无双的神武人物,又是凌真母亲的义兄,实在由不得凌真不去又敬又畏。 凌真不打算再继续刚才那个话题,扯开去问道:“舅舅啊,我的好舅舅,你这位好徒弟是什么时候收的啊?” 还没等箭神发话,关心率先抢过了话头,“差不多半年前,我师父半年前来星辰洲游历的时候,收我做了徒弟,唯一的徒弟!开山大弟子!” 哲柳微笑着摸了摸关心的脑袋,道:“既是开山大弟子,又是我的关门弟子,我哲柳这辈子就收你一个徒弟。” 关心非常开心,抬头看着英武威严到了极点的师父,甜甜的应了一嘴:“好,我这辈子也只有一个师父,那就是哲柳师父你!” 凌真听得心烦,撇了撇嘴,索性就再多问关于这个弟子的问题,而是颇为关切的问道:“舅舅,近来身体可好?之前就听娘说你去了星辰洲历练,攀登武学造诣的大道,没想到等回来以后,就带了这么个好徒弟……” 哲柳淡淡的回应:“还行,我身体没有问题,你娘呢?还每天都吃那么多的药吗?” 凌真点点头,面露苦意,叹了口气道:“是啊,现在连出门玩都不行了,每天有一大半的时间都躺在床上,药罐子一个,一点办法都没有。” 哲柳敛低眉眼,同样没什么好心情的道:“你娘应该没跟你说,我去星辰洲本来是为了找圣光族大帝要些五彩仙灵芝的,我猜那种灵物或许能让你娘的身体变好一些……可惜没要成,唉,冢皇的修为实在太高了些,而且人也很不好说话,连半株都求之不来!” 凌真轻嗯了一下,“那毕竟是圣光族的巅峰战力,舅舅你别太自责了。娘在山庄里,每天都能服用大量珍奇天材地宝,咱们人族的灵丹妙药,不见得就比他们星辰洲圣光族的来得差。” 哲柳看起来并没有被安慰到,说道:“也只有像这样自欺欺人,才能稍微好受些了。” 凌真见舅舅脸上出现阴霾,只得又继续追问:“舅舅现在回了瀚蓝洲,因何来到这青灵寺了的?” 哲柳正视着自己的这个没血缘关系的侄儿,沉着嗓子道出了五个字:“斗战观世音。” 青灵寺方丈百珠大师听了这话,眼睛明显睁得大了些,匪夷所思的看着人族箭术第一人哲柳。 凌真一样的也是满头雾水,不理解舅舅这句话背后究竟是何含义。 哲柳一只手轻轻放在爱徒关心的右肩,缓缓解释道:“我这个宝贝徒儿,出身非比寻常,她是星辰大陆圣光族用刀第一人,‘刀圣’关璧的亲生女儿。” 凌家姐弟,还有青灵寺住持百珠,三人皆十分惊讶。 箭神哲柳抿了抿嘴唇,低头看了眼樱裙少女关心,用听起来很是轻描淡写的语气道:“她父亲关璧,不服我这个当师父的,和我约好了在这青灵山之上,倾力厮杀一场,分出胜负,决出生死!” 第十八章 真假观世音 在世间生灵的认知范围内,包括天魔族聚集的焦土洲在内,一共有七大洲。 而除掉现在已经被封印起来的那一座黄土遍地的大陆,其他六大洲当中,综合实力最强,当之无愧坐拥“第一洲”这一名号的,当属圣光一族普遍生活着的那座星辰洲。 传闻星辰洲圣光族的每一个孩子出生,都会和天上的一颗星辰相互联系,星宿愈发明亮,孩子便越健康,修行的天赋也会越高。 而每一个圣光族人死后,他的尸体都会化作一道不可思议的神圣光辉,消散在天空夜幕当中,与璀璨星辰完美的融合起来。 在所有的种族当中,不论生还是死,都有着如此巨大而超凡阵仗的,唯有圣光一族可以具备的了! 世间最强种族这六个字,是无数次洲与洲战争过后,其他五个种族送给圣光族人的赞誉,至今数百年过去,仍是被奉为圭臬,敬若圣经。 几乎都已经潜移默化了一般,就好似草原上最强的就是苍鹰和雄狮,在所有修行之人当中,有着圣光血脉的强者,下限和上限都高到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 所以也有人揣测,圣光这一种族,是天生为了修仙而诞生的,除了变强一件事以外,他们的人生好像并没有其他任何的意义。 而当凌真从舅舅哲柳的口中,得知了关心的父亲是圣光族“刀圣”关璧的时候,结结实实的被吓了一跳。 凌真作为藩王世子,见多识广的程度毫无疑问是远超一般庸俗之辈,虽不至于对每一洲的顶级强者都了如指掌那么夸张,但其中一些凌驾于该洲其余海量高手的强者中的强者,凌真还是有着较为清楚的认知的。 那一位号称“一洲用刀第一人”的关璧,拥有圣人的名号,绝非是徒有虚名,而是当之无愧! 据说此人以刀入圣,靠着刀修境界,压得举洲擅长用器械之人抬不起来,他能在圣光族之一至强种族里面,能够排入当之无愧的前五。 注意,是前五,而非第五,这一点就已经足够恐怖骇人了。 传闻关璧此幼苦心修行,至长成后,喜欢游历各大洲,与各路顶级强者决战,几乎没有过一场败绩,手上击杀或战胜的高手之多,已经到了数都数不过来的程度! 要说刀法无敌的关璧关大侠有没有真的输过,那也是有的。 唯有一次,曾和瀚蓝洲人族的那位传奇,剑道之神鱼幽琮战过一场。 最后那场刀剑之争的结果,是关璧落败,被剑神砍掉了一条右臂,只能用左手持刀,也从此不再来瀚蓝大陆了。 而凌真也非常清楚,自己母亲姚樱的义兄哲柳,虽然以万里之外飞箭取人性命而闻名天下,至少在人族高手里能排入前十。 但若是论起名声的分量,和圣光族刀圣关璧还是有着巨大的差距! 这份差距,今日能否靠着实战水准来弥补,将直接决定了哲柳的那条宝贵性命能不能留在这个世上。 凌真自幼便无拘无束,从来就不被什么规矩约束,连父亲凌璞和母亲姚樱都不怎么能管得了他,唯有哲柳舅舅每次打年幼凌真的屁股时,都毫不留情,可以说给凌真留下了不小的童年阴影。 但凌家后代,都是铁骨铮铮之辈。 当然没有过分记仇的道理,凌真对舅舅的感情从来都是敬重多过害怕,再加上母亲被千金王朝皇室除名的缘故,姚樱在这个世上的长辈亲戚,就只有义兄哲柳一人了。 所以凌真绝不希望看着自己长大,对自己修行之路上起到很大帮助的舅舅,要那么凄惨的死在这里,死在这座佛门圣地青灵寺! 凌真咽了一下口水,对着英气雄伟的哲柳道:“舅舅,听闻关璧输给了鱼幽琮以后就发誓再也不来我们瀚蓝洲了,他怎么敢来这里找你打架的?他不怕我们人族的剑神了?” 哲柳紧紧锁着眉头,他沉着嗓子说道:“谁说的?你听他亲口发誓说不来瀚蓝洲了?” 凌真苦笑一下,“没有,我也只是听说而已。” 哲柳叹了口气,他伸出手,揉了揉关心怀里那只玉兔的皮毛,说道:“关璧确实曾是鱼幽琮的手下败将,但他其实并不服的,毕竟大家都是八阶大道境的强者,凭什么用剑的就一定比用刀的厉害?所以根本谈不上什么服不服的,他关璧,可不至于仅仅因为断了一条胳膊就怕我们的剑神的……” 哲柳抬起头,看向了大殿中那尊足有数丈之高的观世音雕塑,“唉,鱼幽琮是公认的剑神,我哲柳也是箭神,只不过同音不同字,一字之差,在名气上面居然会差那么多啊。剑道之神被世人吹捧为人族大帝以下第一人,而我这个射箭之神呢?撑死也只能混一个‘人族十大高手’之一,仅此而已了。” 凌真想了一会儿,看着舅舅的侧脸,试探性的问道:“所以舅舅,我把关璧约到我们瀚蓝洲来,想和他一战,是想要通过击败圣光族刀圣的战绩,让自己在人族十大高手里排名更加靠前,甚至不逊色于剑神鱼幽琮?” 哲柳瞥了自己的干侄儿一眼,点了点头,“真儿到底是我义妹的好儿子,果然是聪明得紧,确实,有你说的这一层因素在。剑神曾经打败过刀圣,那一战全洲皆闻,人人都知道了鱼幽琮的剑道无敌,那么如果我箭神哲柳能和他鱼幽琮一样,也亲手战胜刀圣关璧一次,那会不会我也能得到那么高的赞誉呢?” 凌真注视着眼神坚毅的舅舅,他非常明白,哲柳这一生不有娶妻生子,从来没有过什么享受,一直都克己苦修,可以说是人族十大高手里面最为兢兢业业,脚步走得最为踏实安稳的一个。 舅舅哲柳这辈子没有什么图的,只图着能让自己箭术更上一层楼,自己能在人族聚集的瀚蓝大陆拥有配得上自己实力的威望。 只要能有这些,就足够了! 凌真刚想说些什么,哲柳又开口了。 一洲射箭造诣登峰造极的哲柳,用十分温柔的手法,摸了几下身边那个樱裙小姑娘的脑袋,说道:“还有一点,这场刀箭之争,是关心的父亲关璧主动提出来的,他要杀了我,向他女儿证明我不配给他关家女儿当师父。我这辈子就这一个徒弟,我希望能给她起一个好榜样,不想输,想赢。” “不想输想赢”,这简简单单的五个字,道尽了世间多少修行高手一生所求,他们心中明澈纯洁,想的就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不输,能够战胜敌手,一直赢下去。 可这谈何容易呢? 饶是在星辰洲杀人无数,靠着一柄手中刀闯出了响彻数洲威名的关璧,也有过一次惨烈的败北,在瀚蓝洲输给了一个姓鱼名幽琮的男人。 无敌,长胜,一直赢……这样的东西对于修行之人而言,其实是非常非常困难罕见的事情! 而在刀光剑影,血性至上的强者世界里面,一旦输了,那么结果谁都能想象的到。 那就是死,死在对手的手里。 成为垫脚的石头,成为自己对手一生,战胜并杀死的强者记录之一! 深知舅舅心意的凌真,比在场的任何人都明白,一旦哲柳心意笃定,那就任谁都不可能改变。 除了身死这一件事外,没有任何人能够拦得住哲柳的脚步! “舅舅,你……” 凌真难得犹豫了一下,“你当真有把握击杀那个关璧?” 此言一出,哲柳脸上阴沉黑气猛然涨了起来。 凌真是个非常敏锐之人,立时就察觉出了哲柳的异样,立时就改口道:“呸呸,是我这个侄儿说错话了!这里是可是我们人族的地盘呐,在我们人族的地界,他关璧有什么通天本事,能打得过……” “别说了!” 凌真原本打算好好在战前夸一夸自己的这个干舅舅,涨自己志气灭别人威风,加油鼓劲一番,怎料哲柳却是沉着脸打断了凌真的话。 这一位有着巅峰修为的雄武男子,他用近乎视死如归的神圣语气,对着自己义妹唯一的儿子说道:“真儿,今天我能赢那最好,如果我输给了关璧,或者说……我死在了这座青灵山之上,请你不要把我的死讯告诉你娘,她身子弱,受不了太大的刺激,我不希望她为了我而伤心,记得了么?” 凌真只是犹犹豫豫了一小会儿,哲柳立时用丝毫不用质疑的口吻重复了一遍:“我问你记得了么?!” 见舅舅都用这种态度说话了,事态严重性已经到了极点,凌真只得大声回应了一句:“记得了舅舅,你就放手去打吧,人族地盘上,他关璧能输第一次,就还能再输一次。” 哲柳很勉强的点了点头,然后转过了脑袋,对着身边的小徒弟说道:“关心,若为师今天死在了你爹的手上,你不要记恨你爹,没那个必要,强者间倾力一战,分出高下生死,这是一个修行之人光明正大的结果,杀人者和被杀者都没有任何愧怍可言,无须冤冤相报,懂了么?” 抱着雪白玉兔的樱裙少女用力咬了咬自己的嘴唇,被师父要万分坚定的眼神感染,小姑娘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子勇气和胆识,重重的点了点头,朗声道:“好的师父,你就尽全力和我爹打吧,若你赢了,我就继续跟着你修行,若是你输了……大不了我就永远不再认第二个师父!” 哲柳欣慰的笑了笑,然后,他仰头冲着大殿的顶端说道:“关璧,你一直以关大侠三个字来自称,可这在梁上偷听别人说话的行径,恐怕不算光明磊落,算不上侠客应做的事情吧?” 话音刚落,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 轰的一声巨响,大殿顶端破开了一个大洞,有一个身影从高处落下。 身子奇快,连青灵寺方丈百珠都没能及时阻拦,就那么让他坠落在了那尊高高的观音雕塑上面! 轰! 这一声惊天动地,让人肝胆皆裂,几乎耳聋。 那是几丈高的巨型佛像轰然粉碎的声音! 因为那人的突然下坠,佛门圣地里被供奉祭拜多年的观音巨像,彻彻底底的沦为了一推碎屑,化为齑粉! 如果是刚才关心站在观音手掌上方这一行为算是对佛陀的小小不敬。 那么此人当下的这一这大手笔,简直就可以说是公然扇菩萨的脸了! 观音玉雕的粉块堆里,尘土飞扬,遮得人看不清什么东西。 在那些土尘雾霭当中,显出了一个持刀老人! 那是一个衣着普普通通,身材异常干瘪枯瘦的独臂老人。 老者左边的衣袖空空荡荡,显然是没有了那一条手臂,只用自己的那条右臂来把持佩刀。 那一柄长刀寒光四射,远远的一看便知道,此件兵刃,定是杀人无数的神圣之物! 刀和老人有着极其默契的形象配置,便好似老人天生右手里就该握着这一柄刀,而那柄刀从锻造而生的那一刻,就注定要被老人紧紧的握在手里。 天作之合! 与神兵凶刃有着绝高的匹配度,而那名老人,由于身材过于枯槁细瘦,和体格雄壮霸气的哲柳有着极为巨大的差异。 刀客与箭神间的对比,尤为鲜明,不亚于针尖对麦芒! 尘埃落地,此座大殿内已经没有了标志性的崇拜佛陀雕塑。 观世音已无,但有凶恶老人一名。 凶恶老人手握凶恶长刀一柄,刀和人,都凶恶得无以复加! 目光阴冷的独臂老者,用十分歹毒的眼神,片刻不停,死死盯着身后背有弓箭的魁梧男子哲柳。 “爹……” 樱裙女子关心,看着这名从天而降的持刀老人,神情异常紧张的说道。 凌真和凌潇潇两人,皆严阵以待。 自家大殿被毁的佛门高僧百珠大师,此刻闭上了眼神,一手竖在胸前,一手一颗颗捻动脖子戴的佛珠项链,念着阿弥陀佛,一遍又一遍…… 比谁都清楚,老者此番突然降临此地所为何事的人,就是人族万里神箭手哲柳。 而作为正主的哲柳,在面对凶神无状的单臂老人,他反倒没有表现出什么过分紧张的态度。 正好相反,哲大神箭手此时的状态非常的放松安逸,没有丝毫即将于顶级强敌开战的战前准备! “关璧,你总算是来了啊,等你很久了。” 凌真的舅舅哲柳,用近乎笑呵呵的口气道,“你说说你,下来就下来嘛,把人家好端端的一尊观音雕像给砸烂了作甚?” 独臂而单手持刀的老者,仰头大笑一阵,用沙哑的声音说道:“不错,本大侠来了,来杀你这个胆大包天,连我的女儿都敢拐跑的家伙!” 老人低头看了一眼脚下那对破烂,咧开嘴巴,露出满嘴肮脏的黄牙,“区区一个假观音而已,碎了便碎了,又有什么所谓?接下来,姓哲的,你要面对的可是关大侠我的这一柄真观音呐! 第十九章 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亏得凌真见多识广,倒也不至于因为孤陋寡闻,而听不懂关璧口中所说的那个“真观音”是何意思。 关璧,乃星辰洲圣光族用刀领域当之无愧的第一人,修为造化和刀法造诣已然是通天彻地! 既然主人已经这般的无敌一洲,他关大侠所使的佩刀,毫无疑问,当然也有着顶级的品质。 此刻,被关璧握在右手里的那一柄在凶恶程度上面,远胜万千凶刃的武器,有一个和佛门颇有联系的名字,叫做“观世音”。 也不知这个从来不懂得何为放下屠刀的关璧,为何要给自己的爱刀起一个这样慈悲心肠,听着好像很温柔的名字。 反正不单单在星辰洲,即使是其他几个隔壁的大洲,但凡听闻过刀圣关璧名号的人,都会对那一柄“观世音”有着无限的恐惧心理! 谁都不会觉得没有了爱刀的关璧不强,但关大侠手中有刀观世音,那是远比如虎添翼还要厉害的事情。 简直无异于如龙添翼! 甚至可以不夸张的话,关璧能取得今日这般传世的赫赫威名,是绝对与这柄神兵分不开的。 观世音这一个武器名,也好像随着刀圣一场场胜利,和关璧这一人名完美结合了起来,天衣无缝! 关璧携带着无敌爱刀观世音,为了击杀自己女儿的师父哲柳,千里迢迢从星辰洲赶来了人族聚集的瀚蓝大陆。 在这座佛门香烟袅袅的青灵山之上,见到了做梦都想要除掉的那个人族狗贼,哲柳哲大箭神! 而哲柳,带着女徒弟关心,早早的在青灵寺等候刀圣,也做到了足够的准备。 这也就是哲柳适才那一句“斗战观世音”的意思了。 在青灵佛寺里,与手持观世音长刀的关璧决斗,即是所谓的斗战观世音。 与那位刀界无敌手开战,和观音菩萨直接宣战,这两件事的胜率并不会相差太大! 面对那一位杀意熏天,独自站在“假”观音废墟里的关璧,除了哲柳以外的四个人,凌真凌萧萧百珠大师,还有关心,四人皆如临大敌。 唯独就作为正主的神剑手哲柳,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应敌姿态,反倒瞧着很是放松惬意。 他和刚才完全不同的松快语调,对着关璧,用淡然的声音询问道:“刚才我们说的话,你在殿顶可都听到了?” 独臂老人关璧点点头,露出了笑容,满嘴的黄牙让人一看便欲作呕,脸上因为发笑堆满皱纹。 其相貌尤为丑陋的他,用猎手目视着猎物的眼神,死死凝视着哲柳,回答道:“没错,都听到了。” 还多补充了一句:“从你我说本大侠不服鱼幽琮的那段开始,后面一个字不落。” 哲柳慢悠悠的点了一下头,微微摇头,说道:“你这样杀人如麻,这辈子不知沾了无数无辜之人鲜血的家伙,到底是谁给你的勇气让你自称大侠的?换位思考,我若是你,说出那个字的勇气都没有,臊得慌啊!” 关心听到师父强调了这三个字,身子略微的有点儿发抖,显然对此很是敏感,往哲柳的这一边靠过去了些。 先是被哲柳言语嘲讽,又亲眼看到女儿靠向自己的仇人哲柳,自封大侠的关璧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心里誓要亲手诛杀哲柳的念头,变得愈发坚定,坚若磐石! 一臂处空空如也,另一臂处则是单手紧握佩刀的关璧,哼了一声,用冰冷到不剩半分人情意味的声音说道:“姓哲的,刚刚我全都听着了,你是知道自己修为不到家,决然不是我的对手,所以已经提前和我女儿道别,连遗言都讲出来了吧?哈哈,真不愧给我女儿当了短短半年的师父,这一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哲柳气势上没有丝毫的衰落,他同样报之以冷笑,道:“关大侠,你有没有想过,今朝我若赢了你,你女儿关心,便要给我当一辈子的徒弟了。” 关璧那柄观世音上的凶光寒气顿时暴涨了数倍有余,光彩如虹光璀璨! 关心见识过父亲的神迹,倒也没有如何惊讶。 而凌潇潇小孩子心性,胆子并不算大,被这瞬间变得亮眼的神光吓了一跳,幸亏她勉强装出镇定,这才没有丢了凌家的面子。 自古未战先怯是兵家大忌讳! 凌真作为神元藩王凌璞的儿子,当然也见识过大量的神兵利器,但像“观世音”这般神异通玄的无上神物,见的次数实在是少得可怜。 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刃上阵阵寒芒,不由自主的后背泛起些许冷汗,不寒而栗的感觉让这位王朝权柄藩王之子很不舒服,同时也难得的内心升浮起惶恐之意。 不是为了自己而恐,而是为了自己舅舅哲柳的安危而感到害怕! 毕竟那是自己的长辈,是自己亲生母亲的结义兄长。 若是哲柳死了,死在了这座青灵寺里,那么凌真只怕一辈子都无法忘怀,且没法再对自己那重病的母亲提起任何关于舅舅的话题了。 那将是一件悲情无限的事情,凌真可不希望当真就那么发生! 于是,身穿青袍斩蛟的凌大少爷,唐突的打断,他提高了声音,冲着杀意近乎飙升到了顶尖状态的关璧,说道:“关大侠,你自己的女儿不向着你,反倒帮外人,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是你自己的教育有问题?” 关璧原本已经准备好了出招杀人,听到此言,起初愣了一下,接着脸上的怒容更加旺盛,那一副丑陋至极的相貌,再加上激怒的表情,完全到了看一眼就要做噩梦的夸张地步! 堂堂威震一洲的无敌刀圣,雄浑内力随着嗓音外散而出,用类似雷震般令人耳膜生疼的嗓音吼道:“哪儿来的野崽子?!老子家的事情关你屁事?” 面对震怒到极致的关璧,凌真也出奇的冷静,他挑起眉头,反唇相讥道:“那关心她拜谁为师跟你有什么关系?” 关璧一介武夫,脑子不似凌真那么好使,一时半会竟然没有及时反应过来,愣了一小会儿,更加是勃然大怒,狂吼道:“你个小孽种!关心是我女儿,我管她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凌真哈哈一笑,又道:“既然她是你女儿,为何她不愿意跟着你修行,反倒要拜哲柳为师?是因为哲柳的修为比你更高?那她怎么不去拜你们圣光族的大帝冢皇去?那只能说明,哲柳具备着一个好师父应该具备的全部优秀品质,而你关璧,你这个当父亲的,丝毫不具备一个好爹该有的样子,你觉得我说得有没有道理?” 关璧在原地呆了好一会儿,回过神来,狠狠咬了咬牙,厉声骂道:“本大侠今日本来只想杀哲柳一人,现在我改变主意了,在场的每一个人我都要宰了,你这个小子叫什么?过会儿我弄死姓哲的以后,第一个取走你的性命!” 哲柳瞪大眼睛,用极其严肃的语气喝道:“不可!关璧,你可知他是谁?你这辈子唯一一败源自剑神鱼幽琮,鱼剑神此生只爱过一个女人,那女人名为姚樱,而他,正是姚樱和锦绣王朝神元藩王凌璞的儿子!你若胆大妄为对他不利,不仅剑神决计饶不了你,连凌璞凌大战神都会拼了命的和你决一死战!” 枯槁至极的独臂老者嗤之以鼻,嘴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显得很是轻蔑不屑,“呦,这小子的身世倒也是不小嘛,不错,本大侠的刀下从来就没有无名之鬼,杀一个有点背景的家伙,总比宰掉街头的一条野狗要好一些。” 哲柳大怒,不再镇静,他唯恐此战会波及到自己的干侄儿凌真,此时尽力和关璧据理力争道:“姓关的,你是没听到我说的话吗?你若杀了他,你也要吃不了兜着走,根本划不来的!况且今朝不是你我间的恩怨之战么?为何要影响他人?” 关璧仰着下巴笑了一会儿,“是吗?可是若是把在场知情的所有人都杀光,那凌璞和鱼幽琮不就不会知道了吗?本大侠想要杀的人,有谁是死不了的吗?” 凌真当下也明白,自己已经和舅舅成了一根绳子上的蚂蚱,索性就决定一直激怒关大侠,说了一句:“有啊,你不是输给鱼幽琮鱼剑神了吗?你不想杀他?笑死了,你左边的那条胳膊呢?” 被触及了痛处的刀圣关璧,可谓真正怒发冲冠,表情狰狞得呲牙咧嘴,甚至有透明的口水液体从黄牙里留了出来,看起来十分恶心,令人作呕! 瞧着他此刻这副丑怪若恶鬼的姿态,凌真心下鄙视无限。 他觉得,这等丑恶到流脓的家伙,居然会是名扬数座大洲的顶级刀圣,圣人的名头未免太不值钱了些,什么鸟人都敢称一个“圣”字! 关璧把那一柄神刀观世音举过了头顶,刀刃上面的寒气光芒,在那一瞬激烈生出。 仿佛寒冬腊月数月积累起来的寒气,都被那一柄凶恶长刃给汇聚凝拢了起来! 关大侠已然开始蓄力。 防御空洞大开,但被那一股子毁天灭地的威亚震慑,哲柳并没有极度莽撞的选择猛攻。 人族射箭第一人,从背上摘下了那一把精美绝伦的劲弓。 此弓,有个霸气响当当的名字,两个字——后羿! 神箭手哲柳手里握着神弓后羿。 弓上真力流转。 堂堂一洲十大高手之一的哲柳,面对即将倾力而攻的关璧,丝毫不欲抓住先手的机会。 稳妥起见,他务必要让关璧先手! 而自己选择先防后攻这一条明显安全的路来走。 就在刀圣关大侠即将出刀杀人的前一刻,瀚蓝洲佛学第一人百珠禅师脖子上那一串雪白佛珠,又一次焕发光彩。 雪白光芒若一圈大日,将百珠大师衬托得宛如西方极乐世界的真正佛陀化身,那么的佛法无边,圣人风采! 一圈白光神圣的百珠双手合十,从刚刚开始,他就始终保持着双目禁闭的模样,似不愿去看嗔心极重的关璧半眼。 那一刻,青灵寺方丈低声念出了一句:“苦海无涯回头是岸,关居士,放下……” 没等百珠方丈说出放下后面的“屠刀”二字,关璧大喝一声:“放你娘-的狗臭屁!” 那柄凶刃观世音,已然在单臂的关璧手中猛然挥落。 第一刀斩了出去,朝着哲柳这边倾力劈砍而来! 杀机摧地裂天,世间无双。 巍巍然好似昆仑化形! 当下情况十万火急,有一个焕发雪白圣光的佛珠大圈,有如及时雨降落干涸田野,出现在了箭神哲柳的身前。 轰隆! 几乎能让人聋掉的巨响过后。 共计一百颗,被释门真力包裹起来的佛珠项链,就那么砰然炸裂开来! 白光再也不复。 除了齑粉外,已什么都不剩下了。 第二十章 飞箭胜过飞剑 百珠大师,已无百珠。 这一位佛门领域享誉了百年的老僧人,拥有的这一件佛家法器,是足足花费了一甲子光阴,凝练真意内力而成的上品器物,珍贵无比! 并不单单只是一件法宝,还可以理解为一种类似金刚降魔圈的无上阵法,小小一圈,其中可包含蕴藉的能量神力堪称无穷大,可以将对手所出招数的威猛劲道悉数收纳在内。 化巨大为虚无缥缈,堪称神异上乘之巅峰大作! 可惜饶是如此神通非凡的上品佛法至宝,也全然没能彻底拘押住关璧的那一刀。 刀圣第一刀所带来的威势之雄,旷古罕见,由一百颗佛珠组成了一座超小型阵法,在容纳了刀意罡威后,实在承受不住其巨力,砰然崩碎。 每一颗包含了佛法之能的雪白宝珠,都发挥了最后的余威,死而无憾般的被刀罡摧毁殆尽,沦为了满地的齑粉碎屑! 这也才仅仅只是圣光族用刀第一人的第一刀而已。 就可以足可一击破灭百珠大师甲子光阴珍藏的宝贝器物了! 凌真早闻大师佛法无边,脖子上戴的白色宝珠项链更是宝贝中的宝贝,强之极矣。 万万想不到,这等匪夷所思的阵法佛珠串,连关璧的一刀都扛不下来…… 有冷汗从凌真的额头后背渗出,便好似刚刚星辰洲刀圣的那一刀并不针对的自己的舅舅,而是针对了他凌真一样! 面对如此惊天动地的阵仗,作为此战正主的哲柳哲大箭神,仍是没有表现出那么严重的焦急慌张作态,还是保持着那一份泰然处之,死生抛之脑后的淡定表情。 让人看不清他内心深处究竟是在想些什么。 白珠项链内部空间绝大,奈何装载不下关璧的第一刀,在一瞬间毁灭,不复存在,那串佛珠的主人百珠大师双手合十。 身为青灵禅宗宗主的佛门老僧,此刻睁开了久闭的眼睛,他缓缓开口说道:“关居士,《般若波罗蜜多心经》有云……” 这位得道高僧,本意是希望能通过佛法奥义,挽回堕入苦海的关璧。 让这一个持刀行凶,威风可压一洲的无敌刀圣,能苦海有涯,回头便是岸边。 但关璧并不打算听他废话连篇。 关璧用极其不耐烦的口气,对着百珠大师说道:“老和尚给我把嘴闭严实了!烦不烦啊?!你丫要再多讲废话,信不信过会儿我宰了哲柳以后,把你的这座青灵寺给它拆了?” 百珠大师沉沉叹了一口气,不知面对杀意已达鼎盛状态的这一位“关居士”,自己究竟该用怎样的态度和方式来处理应对,方为最佳之策。 容貌甚伟,身材十分魁梧,背后扛着一个大箭筒的哲柳,他走到了百珠大师的身前。 这位人族射箭最强者,身高和青灵寺方丈差不多,而由于肩宽背阔的缘故,他能够几乎完全的将穿着青黑僧袍的老僧给遮挡起来。 哲大箭神他毅然决然的面对着关璧,也没有回头,但对佛门巨僧百珠淡然说道:“大师,没用的,别白费口水了,那个姓关的是个彻头彻尾的亡命之徒,丧心病狂到了极点,连他老婆的话都从来没有听过的,更加不可能听别人的话了。百珠大师,这场战斗,是我和姓关的之间的私事,就有我们来自行解决吧,你就不需要帮忙了。” 关璧瞪视着前方的那个不论容貌还是身材,又要远远强于自己的哲柳,咬了咬牙,用阴狠的口气小声说了一句:“找死……” 哲柳在劝完青灵寺方丈莫要插手后,抬起胡须精修过的下巴,眯起锐利有如鹰隼般的眼眸,正视着堂堂一洲刀法至强之人。 代表了人族射箭技艺巅峰的哲柳笑着说道:“关璧,我承认,约你来瀚蓝洲一战,其中有因素就打赌你不敢来,因为被鱼幽琮打怕了,有心理阴影。既然你真的来了,那我这个人族东道主,就理应全力应战,不躲不避,展露我辈一族的骨气。” 名为后羿的那一把劲弓之上,流溢出浓浓的金色纹彩光芒,极度华丽照人,哲柳语气镇定而又充满了自信,他又道:“但这里,是锦绣王朝最高佛门之地,是镇压万鬼,一心向圣的修行场所,咱们在这里开打无妨,正好让百珠大师为我们的胜负做个见证,但能否到上空去开战,莫要毁坏太多别人家的东西,否则有些不够道义了。” 面容极度丑陋的关璧,长大了嘴巴,满嘴黄牙更加是一览无遗,他就那么张扬而放肆的狂笑着。 也不知是在笑话自己的对手哲柳这般的替他人着想,还是笑那个慈悲为怀的百珠大师那过于软弱无力。 关璧在一阵大笑过后,眼神里的杀力依旧蒸腾鼎沸,只是确确实实的接受了哲柳的提议,点头答应了下来。 他同意不在殿内厮杀,要打,咱们就上去在天上打! 打出了天昏地暗。 杀出个日月无光! 哲柳从背后的箭筒当中,取出了四枝长长的羽箭,每一支箭,上头均有肉眼可见的道韵流转,煞是玄妙无极。 哲大箭神,左手同时掐住这四支强力的长箭,右手拿着弓弩后羿。 把四支箭一起搭在了弓上。 并没有把矛头对准自己不死不休的对手关璧,而是选择把箭的尖端,对准天空,瞄准苍穹。 倏忽间,哲柳的四箭一齐发射出去,有刺耳的穿破空气之声乍响。 宛如丝绸布帛在一刹间撕裂开来的那种独特声音! 关璧安然无恙。 比眨眼的光阴还要短暂,四箭已经从适才关璧下坠砸出的那个顶部大洞里射了出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朝着天际射出四支珍若性命的宝贝羽箭后,哲柳左手往前一伸,摊平,坦然对着关刀圣说道:“关大侠先请。” 关璧毫无忌讳,用沙哑的嗓音笑了一下,说道:“好哇,我先就我先!” 言语之间,靠着佩刀观世音无敌一洲的刀圣关璧,已经不见了人影。 仅是因为上升速度过快,连凌真这等具备三阶凭虚境修为的强者,都无法看清楚关大侠的行径轨迹。 只是须臾,没了观音雕塑之像的观音殿内,不见关璧! 哲柳转过身,冲着百珠大师抱拳行礼道:“大师,我徒弟关心,还有侄子凌真,就交给你了。” 青灵寺方丈百珠大师点了点头,“哲居士安心,贫僧定当不遗余力。” 哲柳嗯了一下,“有了大师的这句话,我心里就踏实了。哲柳去也——” 单手握住了后羿弓,哲柳在当着众人的面,和关璧一样,从大殿上方窟窿里消失了身影! 上方百丈天空。 万丈苍穹的笼罩之下。 有两人悬停在空中,箭神哲柳和刀圣关璧。 两名拥有了巅峰八阶修为境界的强者,要在这青灵寺山顶展开你死我活的一场厮杀较量,分出高下强弱,决出一个关心长辈的归属权! “哲柳,你猜猜,本大侠会在第几刀后取走你的性命?” 独臂持刀的关璧朗声大笑道。 因内力雄浑,声震穹顶,万里之地皆可听闻刀圣的言语。 清清楚楚听到此言之后,哲柳反倒心安下来,露出灿烂笑容,用近乎同等音量来回应道:“不妨我们来赌一赌,是我的箭射完之前你死,还是我死在我的刀下!” 天地间,风起云涌。 东南西北四个方位皆起了骇人至极的异象! 风雷声震耳欲聋,简直让人听之即浑身毛骨悚然,浑然好似有那宇宙大劫降临。 死兆临头,四大方位有四股雄劲超凡的巨力冲击而来。 四箭,四大神威盖世,仅仅针对一人。 四个不同朝向的无上神箭。 箭尖中心,所向唯一人——关璧! 世间八阶大道境的强者,俱要与一门大道相互结合,唯有契合大道,方可使修士之神通登峰造极。 如此一来,就能够使境界抵达该境极限,换言之,便是达到这一族之最高上限! 而人族万里神箭手哲柳毕生所求大道,为杀力距离无边无际之道。 即是不管相隔几万里,仍可使巨大威力灭掉欲杀之人,犹要强于千里取人头的剑修本命剑。 飞箭胜过飞箭! 第二十一章 至尊剑气 青灵山最高处的上方天空。 波诡云涌,天地之间仿佛有无数种诡异莫测的异象横生。 不可思议至极! 那是因为此方寰宇,大道逆转,混乱到了极致。 有两位修为通天,已然达到大道境界的传奇大能,在这座佛光气数无限的界地,展开了约战死战! 箭神哲柳手里紧紧握着心爱的宝弓后羿。 刀圣关璧左臂已无,靠着一条右臂,握有自己生平最为珍贵的武器,观世音。 这两大在各自种族内享有绝高声誉,被无数人信仰为武道尊神般的人物,向着彼此,倾力而攻! 哲柳乃瀚蓝洲人族声名煊赫的神箭手,据传曾有王朝帝王,花费万两黄金,去恳求箭神能传授给国家军队的士兵以射箭的技巧,但最后无一例外都被哲箭神给回绝了。 他貌似从来就不收徒弟,天涯海角,都只是一个人闯荡而已。 可现如今的哲柳,拥有了徒弟,既是开山大弟子,又是关门弟子。 哲柳发誓,自己这一辈子只收一个徒弟,那个女弟子姓关名心,是圣光族人,更是刀圣关璧的亲生女儿! 这一层身份,就注定了今日这一战开展的必然性。 关璧身为关心的生父,自己都能够做到以一柄长刀无敌一洲,又如何肯让自家女儿认别人当师父?那岂不是毁了自己的面子?传出去的话颜面定然无存! 哲柳难得的收了一个根骨禀赋绝佳的好徒弟,已经做好了把毕生技艺悉数传授之的心理准备,既然已经这般想好了,他当然也不希望关心会跟父亲回去。 一来是没有面子,二来是不希望失去这个宝贝徒弟,三来……就是哲柳作为姚樱的义兄,其实对姚樱多年的追求者鱼幽琮有着很高的敬仰心理。 瀚蓝洲箭神,梦寐以求希望有朝一日能成为像“剑神”那样真正横行无忌,天下无敌的存在! 鱼幽琮既是哲柳的偶像又是假想敌。 如果今日在青灵寺巅峰之上,哲柳能亲手击败关璧,甚至靠着自己箭术,将那个杀人如麻的刀圣性命湮灭。 那么结果显而易见,哲柳的名声将不再低于鱼幽琮,甚至能够与那位姓鱼的剑神做到平起平坐。 那会是哲柳此生梦想的最终呈现! 名声的传播,是需要实力和战绩相互结合才行的,缺一不可的。 人族十大高手之一的哲柳,自信修为水平已到了绝高的境界,射箭之神通也当之无愧可谓是举洲第一人,不逊色任何修行之辈。 既然有了充足的术法能力和修行资本,那么哲柳就做梦都想着能得到了一个机会。 一个靠着简简单单的一战,就实现一战成名的机会! 今天这个机会就摆在了面前。 并非是故意,而是机缘巧合。 他在收徒之前并不清楚关心正是关璧的爱女,事后知道,选择接受了关刀圣的约战,仍是选在了人族所在领地的瀚蓝大陆。 其中实在不得不说有些许的自卑加侥幸心理,希望关璧因为不愿再来瀚蓝洲而拒绝掉此战。 但既然事情发展到了这种地步,关璧同意千里迢迢从星辰洲赶到瀚蓝洲,且完全不害怕哲柳找帮手的情况下,答应在青灵山之上决战。 那么哲柳不管怎么样,都绝对再也没有应而不战的道理了。 非要誓死而战。 非要死死、牢牢的抓住这个一飞冲天的重要机会。 非要亲手射死关璧这一大绝世刀圣,以证明自己这个箭神,其实并没有比剑神弱多少! 天神山庄庄主爱妻姚樱的义兄哲柳,向死而生,在此向关璧宣战。 开战的号角,随着哲柳说出那一句——“不妨我们来赌一赌,是我的箭射完之前你死,还是我死在你的刀下!” 正式打响了! 此时此刻,哲柳的干侄子凌真,已经和他的八姐凌潇潇,纵身跃至了观音大殿的殿顶位置。 而关璧的爱女关心,也在青灵寺方丈百珠的带领下,来到了屋顶最高处。 他们这四人都迫切的希望,能不要错过这场大战,见证刀圣和箭神间那场极度难得一见的旷世厮杀! 蓦然间,天地中央。 东南西北四大迥异的方位。 有四支携带着摧枯拉朽之神力的长箭,朝着最中央的一个点,极速射了过来! 这四箭分别名立春、雨水、惊蛰还有春分。 四大飞箭,其飞行速度和攻伐杀力,要强过顶级剑修的本命剑太多太多。 那是哲柳大道显化应运而生的四支神兵利器。 每一支,都包含了哲柳六分之一的本命元神真力,故而杀伐力道通天彻地,可以视作是八阶大道境的修士的全力一击……不,是全力四击! 四击只朝着正中心的那一个点袭来。 不存在一丝一毫的偏差,完完全全的精准,就只是瞄准了位于围杀中央位置那个独臂老人,关璧。 只欲射杀关璧一人! 即使立在大殿顶部,距离百丈高处有着不少的距离,凌真仍可以非常清楚的听到那一股独属于哲柳神箭的“风声”。 或者唯有神圣之箭,才能具备的超乎寻常的那一股子通灵之气! 灵气杀气神气风气……诸多斗战之神通气息,凝聚至一个点。 就好比是一柄长剑的最锋利处是剑尖一样。 哲柳四支飞箭汹涌杀力的最终汇聚处,也就是箭尖所向,那是足可摧毁一切的巨大攻杀之力! 依靠着所求大道的神通,有着顶级修为的大箭神哲柳,他能够随心所欲的操纵附着了自己本命真元的长箭飞至任何地方。 就在他还没有离开观音殿的时候,他向无边苍穹射出的那四支箭。 其实是飞至了万里以外,然后又以远超风驰电掣的神速,不断加速加速再加速,这才在箭主的心念下,在最为精确的宝贵时机。 飞,不,是射向了关璧一个人。 速度已经快到不能再快的无上神箭,便仿佛是有四名和哲柳差不多的神箭手,悬停在万里之外,看准了万里外的一个独臂持刀的老人,倾力射出了一箭。 四个“哲柳”,万里射出一箭。 共计四箭,杀力和射速已经达到最高点,不能比这更高的状态,要射杀圣光族刀圣关璧! 凌真心里异常的清楚明白,比任何人都知道舅舅哲柳的心意。 哲柳一上来便射出了这全力的四箭,接下来的二十箭,每一箭都只会比这四箭更强。 而作为本命元神附庸着的器物,一旦损失毁坏,那么哲柳自己也必定会遭受不可逆的巨大伤害。 凌真仰头看着天幕,神情悲壮,他咬着牙。 他很懂舅舅,今日的哲柳不同于往日的哲柳。 哲柳为了战胜关璧,为了打赢这一场战斗,已不惜消耗自身寿元和道行。 而且凌真不乏悲观心理的觉得,若是最后还是没有机会打败关璧,恐怕舅舅连自家身家性命都会毫不犹豫的使用出去! 毕竟刚刚哲柳连所谓的“后事”,都已经交代好了。 大道之境趋于圆满的哲柳,射出的元神四箭,杀力鼎盛,可瞬间秒掉八阶以下的所有修士。 但刀圣关璧同样也是八阶大道境的绝世强者,而且即使的在止境的高手里面,他关璧,还能靠着独臂一刀,拼到一洲战力前五的宝座之上。 这就足可证明这位姓关的用刀圣人,强得不可理喻! 四箭,四股风雷无双的至强的杀意气流,针对单手持刀的关璧飞来。 原本应当能飓风拔草般的巨型威势,为处在正中央的那个枯瘦老头儿造成可观的伤害。 然而包括百珠大师在内,处在下方的四人,都仅仅是听到了一声剧烈的声响。 旋即,烟气雾霭散去。 真力流转消失不见,而四支神箭也都不复神性,从高空坠落了下去,哲柳也丝毫没有去捡箭的欲望。 天空中,飞箭所围杀处,并没有关璧的身影! 关璧就这么在被飞箭袭杀的当口,失去了踪影。 行踪简直堪称神出鬼没! 哲柳同样也大大的出乎了意料。 猛然间,这位人族最强神箭手目眦尽裂,两颗眼珠子瞪得几乎要从眶中掉落下来。 没有别的原因,只是因为他在那一刻,震惊的意识到了自己的身后,出现了一人。 关璧是什么时候来到自己背后面的?! 哲柳来不及转身,竭尽全力往旁边闪避。 有一道强横到可令天幕裂开的巨大刀罡,自哲箭神的后面轰击而来。 即使拼出性命的躲闪。 那一刀也让哲柳的左侧肩膀掉了好大的一块肉! 若没有足够强韧的体魄守护,若没有全力去躲。 那么结果很有可能就是哲柳断掉一整条左臂,或者是被关璧的这一刀顷刻间休掉性命! 那也将是所谓的秒杀! 哲柳运起真气,在空中极速掠阵,火速和那个丧门星般恐怖的独臂刀圣拉开了距离。 勉勉强强相距几十丈后,背后已被冷汗彻底浸透的哲柳,总算是通过一呼一吸平复了紊乱的内力。 索性肩头上的痛苦并不甚巨,只是掉了一块肉,而已。 “关璧,好快的身法……这便是你多年所求之道吗?” 哲柳沉声对着和自己相隔很远的关璧说道。 关璧在圣光族聚集的星辰洲,可排入十大星君前五,拥有着神刀观世音,修为已达八阶大道之境……即使对外的信息不少,但实际上,这位关刀圣,此生所求之道其实一直都没有什么人知道。 倒也不是说完全没有人清楚,比如说剑神鱼幽琮就肯定知道。 但除了人族剑神外的人,绝大多数,或者说百分之九十九以上,都已经沦为了关璧的刀下之鬼! 所以哲柳即使想要做到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也只能从那些有幸的观战者口中来进一步了解关璧。 从他们口口相传的一些信息可知,每个与关璧战斗之人,都会在极快极快的时间里丧命,死得比一般的战斗之徒要快得多得多! 所以哲柳通过揣测,判断关璧追求之道,是出刀的速度,不断的登高造极,使得自己每一刀能达到匪夷所思的速度…… 但很可悲的是,哲柳出现了重大误判。 刀圣关璧的大道征程,所图的不是出刀,而是自己位移身法之快! 即是如同缩地成寸一般的道行。 对于追求此道的关璧来说,万里山河,也不过是区区方寸之间! 这也就是为什么刚刚千钧一发之际,在杀力滚滚的四大神箭即将触及关璧身体的前一刻。 那位独臂刀圣能够凭借无敌的身法,躲开飞箭袭杀的缘故! “不算在底下递出的第一刀,这一下,便是你姓哲的,第一次对面本大侠的出刀吧。” 满嘴黄牙,笑而露齿的关璧呵呵笑道,“不知接下去,你这个肩膀少了块肉的家伙,还能躲得开多少刀呢?” 从这番话当中听出了浓浓的嘲讽鄙夷之意,拥有能够读出他人心声能力的哲柳,非常清楚此刻的关璧,已经差不多把自己当成了砧板上的死鱼,牢笼里的猎物。 压根就没有当成是一个对等的敌人来对待! 这一点,对于从来有心高气傲的哲柳哲大箭神而言,是完全无法忍受之耻辱! 他可以接受应战而死,堂堂正正的身亡于观世音刀刃劈砍之下。 但绝不愿如此窝囊羞耻,在让人看不起的情况下悲惨死去,绝不! 立春、雨水、惊蛰、春分,四箭消失之后,哲柳的箭筒里仍剩有足足二十箭,只他相信,只要能充分发挥这些箭的价值,胜负就还有机会逆转。 身材雄伟的英武大汉哲柳,忍着左肩上的缺肉之痛,用左手从筒里取出了四支珍贵神箭。 瞄准一个点,对准了死敌关璧。 清明、谷雨、立夏、小满,四箭齐齐射出! 瞬息间的光影,关璧又一次运用大道神通,消失在了空中。 这四支杀力超绝的飞箭,再不似最初的四箭那般,从东南西北四大方位呈十字状杀敌。 而是终于变得明白了何为“变通”,懂得拐弯抹角的四支箭,开始朝着不同的方位,以快之极矣的夸张神速,不断加速,不断改变方向! 四支胜过飞剑般的飞剑,开始持续追击刺杀刀圣关璧。 关刀圣以神通之速缩地山河,一次次躲开飞箭的追杀。 每躲开一次,飞箭总能立时改变轨迹,从而继续维持着那一股子不依不饶的杀力洪流! 紧接着,受了轻伤的哲柳,用一次射出了芒种、夏至、小暑、大暑四箭。 飞箭如白驹过隙,神速当真无与伦比。 算上适才那凶猛无极的四箭,已是有足足八箭,在穹顶之下,对着关璧这一个止境修士进行毫不留情的刺杀! 关璧不断躲闪,飞箭穷追不舍,不存在片刻的停歇。 只因停顿些许时光,那个无敌的关刀圣必定会递出新的刀招…… 居然当真挥了一刀出去! 在被八箭不绝的死命追击之下。 在被那八股可怕绝顶的杀流包裹笼罩的巨大修罗场内。 堂堂刀圣,仍是无愧手中名刀观世音。 甘愿冒着被飞箭射中的风险,倾力斩出了一击! 关璧正式和哲柳在上方开战后,这是第二刀。 第二下刀罡,以摧山破云的阵仗,只这么一下,毁灭掉了那六支飞箭。 哲柳之神箭,唯剩两支而已! 勉勉强强靠着神箭阻挡下了关璧的无上刀罡,哲柳大惊失色,深知此刻情状凶险无状。 为了留存性命,万里神箭手哲柳抓紧时间,又有四箭射出——立秋、处暑、白露、秋分! 这四箭结合剩下的两箭,共计六箭,无限旋绕,追击关璧。 筒里还剩有八支,哲柳正准备继续射出筒中飞箭。 这一刻,关璧单臂握住了观世音长刀,举过头顶,倾出无与伦比的巨力。 仅是一刀过后,六箭悉数崩碎,全然不复半分攻击杀力! 不单单是六箭全无,这发刀罡的余韵,甚至还波及了正在试图射箭出去的神箭手哲柳。 神弓后羿在尚未开张的那一瞬。 被雄风罡气摧中,当场有砰然一响。 “舅舅!” 凌真视力极佳,他目睹了哲柳中刀,大惊的叫了出来。 即使有部分力道的抵消,中了刀罡的哲柳,手部已经满是淋淋鲜血,可见白骨,堪称惨烈绝伦。 而且不只是手而已,就连那柄品质登峰造极的神弓后羿,都因被余威伤到而裂出了一道明显的痕迹。 品质因此必定会大幅下降! 因为受伤,外加长弓的神性锐减,哲柳强忍着肉可入骨的剧痛,他又射出来了四箭。 寒露、霜降、立冬、小雪这四箭,尚离关璧还有极大的距离。 就被那位无敌关刀圣的第四刀彻底摧毁。 这一回只有三箭作为格挡,攻势相较刚刚,更上一层楼! 哲柳知道自己已经在劫难逃,躲之不及,双手握着裂出缝隙的神弓后羿。 逼出海量本命内力,灌注在生平至宝长弓之上,咬牙切齿的尽力格挡下这一发巨罡。 不能丝毫后退,否则就注定要一蹶不振,兵败如山倒般的输掉战斗,死在刀下! 关璧递出了第五刀。 正如哲柳的飞箭一次比一次要快要猛。 关璧的刀罡,其威速,同样的也是一下比一下要强上甚多甚多! 第五刀和第四刀尚未消散的神力相互叠加,变得愈发强得不讲道理。 处在下方的人,能够清晰的看见,在上方的位置,有两重极度华丽炫美的气息浪潮。 双双相合,化作一道翻天覆地般的超级巨浪! 就像数支神圣飞箭围攻关璧。 现在的情况已到了生死攸关的关键时刻,两重刀法罡气,叠杀哲柳一人! 力道仍在不断推进。 就在关璧准备再出一刀,彻底了解哲柳这个家伙的性命。 就在此刻,关璧关刀圣停止了出刀的动作。 脸上因即将获得胜利而浮现的笑容,因为那突如其来的变故而消失殆尽。 独臂持刀的枯槁老人,这一时刻,面部表情变得诧异而震撼,复杂得无法用三言两语来形容! 就好像是一只即将猎杀羚羊的草原鬣狗,在很快就要有美食进嘴的前一刻,被突然窜出来的雄狮猎豹阻止了狩猎。 且极有可能性命反倒栽在敌人的手上! 只因关璧尚未斩出第六刀,他凭借着顶尖强者的敏锐洞察力,察觉到了来自下方地界的一股绝猛的杀力。 其杀力之猛,竟是比哲柳刚才全部飞箭之力道结合起来还要强大! 不可思议。 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只见天地有一线。 一条绚烂至极,相隔极远也能看得清的亮青色气机长线。 不同于刀圣佩刀之气机,那不是罡气,而是…… 剑气! 观音殿上方,殿顶位置那名穿有青袍的年轻公子凌真,两只手中指、无名指、小指,相互搭错在了一起。 唯有两根食指,左手的食指碰在一块儿,紧密相连。 那一缕直冲天际的青色剑气,正是从凌真的两指指尖里射了出来! 冲天一剑震刀圣,天穹变色。 凌真朝着上空狂叫道:“此乃‘至尊剑气’,由我们人族剑神鱼幽琮的本命元神炼化而成,可否杀得掉你刀圣关璧?!” 第二十二章 一剑退刀圣 离开天神山庄,出门之前,姚樱赠送了独子凌真六缕至尊剑气,说是剑神鱼幽琮当年留在山庄里的东西,由四分之一的本命元神炼制而成。 两重强盛刀罡叠加起来,杀力之绝猛,已经将天幕下的苍穹幻化成了一片匪夷所思的画面。 仰面可见天地异色,绚烂到无可附加的夸张程度! 而如此巨大狂野的罡气杀流,针对,独有那位人族神箭手哲柳一人。 为了挽救性命攸关的舅舅,立在观音殿殿顶的凌真在最后一刻,根据母亲临别前的叮嘱,按照具体方式,八指交错,双手贴合,射出了六分之一的至尊剑气。 用那一缕极度青亮的剑道气息,打断了正欲递出第六刀的关璧。 也正是此举,真正意义上救了哲柳的一命! 关璧单臂横过了佩刀观世音,以浩荡真气去格挡住了那一缕剑气,结果就是那个枯瘦的老人在一瞬间倒飞出去了百丈。 就连发射出这道剑气的凌真,都确确实实的被这缕剑气的威力震撼到了。 他想不到仅仅一缕所谓的至尊剑气,就能够让无敌天下的刀圣关璧受到如此重创! 哲柳也成功扛御下了刀罡的猛摧力道。 只是他内伤严重至极,猛地突吐出了一大口鲜血,前襟瞬间已是赤红一大片! 凌真在射出第一发至尊剑气后,两条胳膊便好似被人用铁锤敲打过了一般,无力加剧痛交杂在一块儿,异常的酸麻痛苦。 但为了击败凶残至极的关刀圣,哲柳的侄子凌真也顾不得那些个不值得一贴的疼痛,毅然决然,再一次的使用了珍藏在膻中府海内的至尊剑气。 顷刻间,青光又一次冲天而去,浩浩荡荡,势不可挡! 这一回,不再是一缕剑气,而是两缕。 直杀刀圣! 关璧适才倾尽全力,横持名刀观世音,耗费了海量的宝贵真气,方才极为勉强的格挡下了那第一缕青色剑气。 这次则同时有两剑朝着自己激射而来,威势之雄霸,灭天神力真正天下无敌,饶是刀道圣人的关璧都心魂皆颤! 关璧不得已竭力躲闪,并不遗余力的用佩刀护住身躯要害。 可躲开了第二剑后,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又有第三缕青色光芒渲染天际的神异剑气,直直追杀而来。 根本连躲开的余地都已不剩! 便好似是被当年的剑神倾力一剑击中,关璧受了极为严重的伤害,一下子嘴角就渗出了一条猩红鲜血,咳嗽不已。 若是凌真能够继续释放第四缕至尊剑气,多半就能让那个只剩一条胳膊的老人伤中倒下,死不死另说,只怕活是没那么好活的了! 可凌真当真已到了极限,两条胳膊彻底没了力道,完全举不起来,试图调动经脉内的本命真气,若是徒劳无功。 就好似适才三剑的释放而出,就已让这个二十岁的年轻人油尽灯枯,除了竭尽所能的站在原地以外,其他任何事情都做不了了。 凌真万般无奈,只能接受了这个事实。 就是自己已经尽力帮助舅舅哲柳,接下来,自己已和废人无异了! “好小子,你哪儿来的这些剑气?” 嘴边流出鲜血的关璧冲着下面吼道,怒气冲冲,宛如林中野狼被激怒了一般。 用刀神明一般的他,甚至都已做好了应对凌真接下来继续出剑的准备。 前三下至尊剑气,每一下都比前一下能够施展挥发出更加恐怖和匪夷所思的巨大神力,那么第四下第五下,只怕会是更加的势不可挡,可杀刀圣! 然而凌真却停了下来。 相隔百丈,关璧也没办法清晰的判断出那个青袍小子究竟是出于怎样的一个内部气息状态。 但不管怎么说,此子既然已经停了下来,那么好,你刚才向我射出来的剑气,本大侠便用刀罡悉数奉还与你! 让你也尝尝大道境强者的神威! 身处苍穹上方的刀圣关璧,此刻又一次往观世音长刀上面灌注了数目多之极矣的本命真气。 即使尚未递出刀招,那一股子涟漪阵阵的炫美杀力气机,已经连身处最底下的人都能用肉眼可见,肝胆皆颤! 那将是代表了屠杀和死亡的真力之气。 是来自星辰洲圣光族一代刀圣,出于狂怒而斩落的全力一击! 站在凌真旁边的凌潇潇知道关璧这一下必定是冲着弟弟来的,焦急的脸色煞白,连忙叫道:“弟弟你快逃啊!” 凌真却仍立在原地。 泰然淡定的仰着脑袋,看向了刀光四起的恐怖天幕,并没有动身。 因为他明白,若是今日关璧铁了心要宰杀自己,那么光凭自己的力量,那是万万逃脱不得的! 既然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那么还什么逃亡的必要?徒让人耻笑,死前留下最后一个笑柄罢了。 凌家男儿,纵死,也当死得有骨气,定要像个顶天立地、堂堂正正的磊落大丈夫! 所以凌真反而在巨大威压之下,毅然挺起了胸膛,背脊耸得板正,身子不存在一丝一毫的弯曲倾斜,也没有任何离开观音殿顶端的准备。 那一份率性而为的赴死姿态,来即将落刀的关璧都有所动容。 黄门牙的单臂老刀圣呵呵一笑,说出一句“好小子有魄力,让我送你归西”之后,手持长刀观世音,一击倏然斩落下去。 上空传来舅舅哲柳撕心裂肺的狂吼:“百珠大师,救我侄儿!” 凌真惊呆了。 只因那位立在旁边好一会儿的年迈僧人,竟然在这一刻,不可思议的发生变幻,整个人皆出现了堪称神话故事一样的惊天异变! 已无百颗佛珠,穿有青黑色僧袍的高瘦僧人百珠,抬起下巴,朝着天穹,猛然吼出了一阵龙吟。 那是一阵足可让凌真这样的三阶凭虚境大修士心神晃动的剧烈吟啸之声! 过于震撼,只至于凌真恍惚了片刻,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但那并非幻觉,而是真实发生在观音殿上方的铁一般的现实! 青灵寺方丈百珠大师,居然不再拥有人性,那件青黑佛门长袍,竟是变成了厚厚的一层龙鳞铠甲。 细瘦至极的老僧人,当着凌真的面,变成了一条长足几十丈的巨龙! 一条龙鳞片片漆黑,模样端的是霸气惊人的矫健长龙。 龙吟既然响而又闷嗔异常。 那是独属于巨龙这等庞然大物,才能发出来的可怕响动! 不单单是凌真,凌潇潇和关心这两个体格小小的年轻姑娘,都着实被老僧人那翻天覆地的异变给震撼到了,瞠目咋舌。 幸而有老僧所化之黑龙作为格挡防护,凌真的性命总算是得以保全。 关璧关刀圣所斩落人间的第六刀,威势已经超过刚才全部刀招力量的总和,强悍至极,杀力澎湃。 一刀下去,若是结实打中,即使有十个凌真决计是躲不开去,必死无疑,死得只会要多块就有多快! 多亏了那条巨型黑龙,用厚实且巨大的身躯,替天神山庄大少爷凌真挡御下了这一发摧枯拉朽的绝猛招式。 关璧一刀,劈斩在了老僧人所化龙身上面。 百珠大师痛苦至极,长龙所吼出的吟叫之声里,已经包含了浓浓的哀苦意味。 但是并没有出血! 中刀之处,伤痕累累固然有之,但也不只是是百珠大师深谙佛门金刚体魄,还是黑龙之属本就是天地间防御力最威猛的存在。 硬扛了关璧一刀之后,也仅仅只是受了极大的内伤,外面的那一层甲胄龙鳞,竟是没有被穿破! 关璧冷笑几下,冲着下面那条黑龙道:“老和尚,这便是你的真身么?有意思啊,好生厚实的鳞甲,不错!有被我斩杀的价值!” 这会儿,青灵寺方丈所化之龙,张开了足可让一个完全进去的血盆大口,吐出了一颗金光无限璀璨的巨大光球。 却不是去攻击关璧,而是散去金光后,凝成了一个类似金钟大罩般的物事,将整座观音殿……准确来说是把整片青灵山顶的位置全都包围笼罩了起来。 用以此金光罩子,来防御刀圣的招招夺目斩! 关璧哈哈一笑,“你这个臭和尚,莫非以为区区这样的罩子,就能挡得住本大侠的观世音了?真是荒唐,我倒想看看你还能挡下来多少时间!” 就在穷凶极恶的关刀圣要继续出刀斩杀黑龙之际,上空又有神圣大光闪亮而起。 哲柳显出了自身的阳神法相! 那是专属于这一位人族神箭手的身外之身! 只见天幕之下,有一尊以浩大真气幻形凝成的巍峨法相,便好似放大了无数倍的哲柳一般。 哲柳口念法诀,竟然不可思议的将自身阳神,一分为四。 顿时,天地风云再变,一尊法相,变成了四个巨大的气态哲柳! 身处其中一个法相的哲柳,右手握着神弓后羿,他用左手拿出箭筒里仅剩的那四支珍贵羽箭,此为哲大箭神最后的元神之箭了。 哲柳把四支分别抛入了四尊法相当中。 随着正主哲柳把其中一支长箭搭在后羿弓之上,包括那一尊在内的四尊法相,悉数如蒙敕令,皆把气象无极的长气箭,搭放在了气态长弓之箭。 可尚未射出四箭,本就已内伤甚重的哲柳,蓦然间发出自己全身如同被刀割斧劈一般剧痛! 可他分明就清楚的看见,那位独臂老人并没有动身出刀,只是悬停在对面空中,丝毫未动。 这究竟是为何?! 那一股子属于刀刃侵扰的可怕杀力,到底是从何而来? 哲柳承受着痛苦,但百思不得其解。 很快这个疑惑就由关璧的话来打消了。 “姓哲的,刚才本大侠一共斩出了六刀,你肯定想不到,六刀,谐音六道——天神道、人间道、修罗道、地狱道、饿鬼道、畜生道!” 关璧张狂的朗声叫道,“我凭借着那六刀所形成的真力罡气,在此方天地间炼化出了属于自己的一座独一无二的‘道场’,在此道场内,我想杀谁就杀谁!” 这一门隐秘神通名为‘六刀轮回之法’,寓意就在于凭借着此六刀形成道场,可令众生灵堕入轮回之境,死得无比凄惨,亡命于关璧的巨刃剿杀之下。 这术法类似于一门神异阵法,变化无穷,一旦事先不知,便极有可能入阵! 若是不幸入阵,那么下场也往往会异常悲惨,死得莫名其妙! 这东西,其实是关璧在当初败给了鱼幽琮之后,潜心钻研数年之久,方才研发出来的神通技艺。 没想到这专门为了击败鱼幽琮而研发的阵法,率先用在了这名人族箭神哲柳的身上! 关璧对此觉得有点儿杀鸡用牛刀了。 “你已命不久矣,姓哲的,还不快速速领死?!” 关璧用一副高高在上,有如神明的嗓音腔调,冲着内伤外伤皆有的哲柳大喊道。 本就已经伤得极重的哲柳,身处万千无形刀刃袭杀身躯的恐怖之境里,他明白,多拖延片刻,自己很有可能就真的要这个莫名其妙的死去了。 所以他要垂死挣扎! 正主哲柳在法相当中颤颤巍巍的举起了持弓的长箭。 与此同时,四尊无上威严的哲柳阳神,也跟着做出了相同的姿势。 “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关璧恨恨的嘀咕了一句,“既然怎么不肯认输,那我便亲手斩杀你吧。” 言语间,无敌刀圣关璧,也祭出了自己的法相。 并不是什么人形的阳神身外身,而是一柄长度不在哲柳法相之下的巨型气态刀刃! 堂堂刀界圣人,连法相都是一柄通天彻地的巨大神刀! 四大神箭手的法相,同时射出了大雪、冬至、小寒、大寒,这最后的四支杀力穿天的神箭。 春雨惊春清谷天,夏满芒夏暑相连。 秋处露秋寒霜降,冬雪雪冬小大寒。 哲柳箭筒里已空空如也,二十四箭尽出! 那一柄气体真力凝聚而成,仿佛是一万倍的长刀观世音,举起后又猛然劈斩而下。 这一次,是整一柄刀,朝着哲柳这个方位杀来。 单手持刀的关璧,拥有着山河缩地成寸的大道神通,故而出刀和身子位移速度绝快。 他身处巨型长刀内部,看准了哲柳正主真身的位置,极速掠杀而去! 若是从下方看去,就好像是一柄真正的大刀,斩向了和刀刃一般大笑的神箭手哲柳。 哲柳射出的最后四支飞箭,根本无法穿破关璧真气所幻形凝聚而成的保护罩,悉数在巨刀的外头崩碎成为粉屑! 人族用箭第一人,此刻已真正穷途末路。 被无限威压摧残的哲柳,索性在此刻闭上了双眼,坦然接受了自己必然身死刀下的可悲命运。 立在观音殿上的凌真,明白舅舅眼下便要去世,着急的大喊,每一声都撕心裂肺,只恨自己力量太过弱小。 竟是只能眼睁睁看着舅舅哲柳身死与关璧的刀下,什么都帮不上忙! 可关璧之气刃尚未真正触及哲柳的真身。 有一道比大日明媚太多的青色雄光,自东方极掠而来。 闪得人一时间睁不开眼睛! 那一道璀璨绝顶的无上剑光,与关璧的刀光相互撞击,声震万里。 原本可谓在一洲内横行无忌的关璧,竟是直接被那一剑打断了出招,身子也被巨力打得倒飞出去不知多少丈的距离! “舍此蕴已复趣他蕴,六道轮回么?倒也能看上一看,只是……” 一个略显沙哑但又极富中气的嗓音响彻世间,“就凭这种程度道行阵法,决计是拦不住我鱼幽琮出剑的!” 有一名披头散发的青衫老者,手持蓝色长剑,陡然现身此间。 他只是简简单单递出了一剑,便轻松击碎了关璧六刀轮回,辛苦凝练出的那一座道场般的法阵。 一剑退刀圣! 第二十三章 拜佛就等于拜我 (8000字大章。) 性命攸关的要紧关头,人族神箭手哲柳即将被关璧的那一记霸气刀罡摧毁身体,当场死亡! 在六刀轮回道场内,那一刻,哲柳惊奇的发现,原本对自己内外身体造成着持续性摧刮的可怕罡风劲力,居然就那么消失不见了。 非常快速,一瞬间就不见了那种痛苦万分的感觉。 原本闭紧了眼睛的哲大箭神,忍不住睁开了眼睛,眼前已经没有了那一阵毁天灭地的雄壮威压! 再一次不见关璧的身影。 有一个容貌形象很是熟悉的长发老者,悬空而停出现在了哲柳的身子之前! 那名老者五官其实极具英气,只是皮肤糙砾,坑坑洼洼的,丝毫也不光滑,估计就算是苍蝇上去以后都能崴脚。 身穿一件书院读书人才会穿的青色儒衫,手中握着一柄甚粗甚长的蓝色宝剑,刃身之上并不存在什么让人啧啧称奇的光华。 相反,除了外观华美,如同上品宝石打造以外,这柄长剑很是普通,平平无奇,不具备多么超乎寻常的吸引人之处! 皮肤既老且差的那名青衫客,把宝蓝长剑归入了背在自己身后的那个剑鞘里面。 看着那个面部表情极为惊讶的哲柳,背剑老人嗤之以鼻,他抽了抽鼻子,然后说道:“幸亏老夫来得够及时,但凡再晚上一些,你就已经被斩成两段了。” 哲柳目如死灰,看起来好像并不希望老人出剑挽救自己的性命,他沉着嗓子说道:“鱼幽琮,你为何要救我……” 听得啪的一声,一袭青衫的老人伸出一手,打在了哲柳的胸口。 万里神箭手先是微微诧异,但很快,由于四肢百骸内涓涓流淌着异种真气,实在过于舒适惬意,他非常清楚的明白过来。 这个姓鱼名幽琮的老人,是在耗费自己的内力来救自己的性命! “别乱动,老夫往你身体里面输入一些青龙真气,内伤可能要久一些,但皮外伤的最多两三天,就可以完全修复好了。” 不论是身材还是气度,还远远逊色于哲柳的老人,没好气的说道,“你他娘-的,真不知道假不知道?樱儿就你这么一个义兄,我又不是凌璞那种王八蛋,我又什么理由不救你?你若死了,我的好樱儿只怕是要狠狠伤心一阵了,我会心疼的……” 老人在说出这段话的时候,语气很明显变得有些温柔,似乎在抚摸着一块极其柔软的心头小肉。 这一名明明剑术通天,但喜欢穿一条读书人青色长衫的老人,正是代表了人族剑道绝高造诣的“剑神”鱼幽琮。 这位真正天下无敌的鱼剑神,爱慕了锦绣王朝神元藩王凌璞的爱妻姚樱很多很多年,爱而不得,故而爱惨了姚樱的同时,又恨透了凌璞。 但哲柳作为姚樱被家族皇室除名后,这个世上唯一的一个义兄,既然来到了青灵山这里,那么出于不希望樱儿伤心难过这一个目的,鱼幽琮也定会出手,在危急关头救下哲柳一命。 “你不必救我的,就直接点让我死在关璧的刀下就好了。” 正在接受着剑神青龙真气的哲柳,脸色黯然的说道,“我死了挺好的,技不如人而死,又有何遗憾的?反正我死在这里的话,没多少人知道,结局也多半不会传到樱儿的耳朵里……” “你都说了,那也只是可能而已!” 鱼幽琮提高嗓音叫道,“万一呢?万一姓关的家伙搞死你以后,就到处宣扬自己干掉了哲柳的英雄事迹,搞得整座瀚蓝洲人尽皆知,那樱儿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你一个死人,还能管得了那么多?你有考虑过你义妹的感受吗?!” 哲柳听着听着,低下了头,他似乎确实是有一些过于执念了。 心里一门心思就只想着打败圣光族刀圣,除了战斗胜利这一件事以外,其他什么都不重要了。 现在冷静下来后,回想刚才,不禁后怕,或许自己当真是被执念给冲昏了头脑,行事太过欠考虑,太过鲁莽了! 哲柳低着头,身高不及哲箭神那么高的鱼幽琮,就仿佛是一个长辈在训斥犯了错的无知晚辈一样说道:“不负责任,一意孤行也就罢了,你好歹也给我带点脑子去打吧?蠢不蠢的?关老头擅长缩地山河,又毕生精于刀法,近战拼搏你不是找死是什么?猪脑子,你就想办法趁着他疏于防备,偷偷从后背射出一箭,搞不好就真的得手了呢……” “可这样有些太过卑鄙,不够光明磊落,我实不愿如此。” 哲柳低声道。 鱼幽琮恨其不争的骂骂咧咧,“榆木脑子真是死活不开窍,我早就说过不喜欢你这迂腐的脾气,要不是为了樱儿,老夫断然不可能救你性命,就让你直接那么死了。” 青龙真气输入完毕,鱼幽琮松开了贴在哲柳胸口的手掌,继续说道:“打架是要动脑子的,本来关璧的道行就在你之上,还非得和他硬拼,你这不是找死是什么?你一心求死,这世上可没人那么有空救你那么多次!” 哲柳刚想开口说些话,手里的那一把明显裂出痕迹的长弓后羿,就被鱼幽琮一把抢了过去,老剑神端详着那把天下独一份的名贵神弓。 鱼幽琮啧啧了两声,点评道:“弓的品质倒也是真不错,你求的大道好像是什么无边无际之道,对吧?本来吧,杀力距离无穷无尽这个优点,对于关璧那厮来说,正是对手,可你没有利用好啊,没有把飞箭的遥远性给利用上,真是可惜!” 哲柳可以听到人的心声,他通过感知力,了解到这位青衫剑神是在好意指导自己,让自己懂得务必要充分利用神兵利器以及大道的神威,否则就是暴殄天物。 这个背着长剑的老人,嘴巴固然是够毒,但所言所行,其实是真正的出于好意。 和那些虚伪的小人相比,鱼幽琮可以说是坦坦荡荡的刀子嘴豆腐心! 哲柳心里有点点的感动,终于也有些松口,他问道:“鱼剑神,你因何会出现在这里?” 鱼幽琮扯了扯嘴角,“你当老夫是自个儿愿意来这里的啊?我发觉这里有我本命元神炼化成的剑气发动,以为是樱儿在此,就专程过来瞧瞧,没想到樱儿没见到,见到这个废材了,唉,就你这秉性,若不是改行练剑,老夫都不稀得收你当徒弟,求我都没用!” 哲柳恍然大悟,“原来刚才那三缕剑气,是你赠送给我义妹的啊,难怪真儿会有……” 鱼幽琮挑起眉,用手指了指下方,“你说的这个真儿,是姚樱她的儿子?” 哲柳奇怪,“你不知道樱儿有个儿子叫凌真吗?” 鱼幽琮一听到凌真的这个“凌”字,恨恨道:“那是樱儿的儿子么?那是樱儿跟凌璞生的儿子!老夫管人家那么多事干嘛?谁管凌璞的儿子叫什么?” 哲柳点头,“有道理,确实你不知真儿是谁也能理解。” “听说樱儿她这辈子就生了这一个儿子,而且对待这个宝贝儿子极为溺爱……妈的,连老夫的剑气都送给他了,那可是我用四分之一本命剑气炼化出来的!” 鱼幽琮口气很是不平,“我倒是想见见这个姓凌名真的家伙长什么样子?” 随着此言一出,勉强从大战中挣得一条性命的哲柳,被剑神单臂抱住,极速往下方掠身而去。 来到了观音殿上方殿顶。 此时,那一条由百珠大师所化之黑鳞巨龙,已然变回了人形,又是一位身穿青黑僧袍的高瘦老僧。 青衫背剑的鱼幽琮,立在了凌真的面前,观察了后者的面容,看了一会儿后,嘴巴发出啧啧的声音。 凌真当然已经知道,这一名披头散发的老者,正是自己母亲姚樱多年的爱慕者,人族剑道巅峰强者鱼幽琮。 他已听闻了这个名字太多太多次,但也是今日破天荒头一次,亲眼见识到真人真相! 如果说修剑之人需要攀登一座通天大山。 那么这位老人家,就是立在山顶最高处的高人的高人! “前辈……” 凌真想了会儿称呼,终于决定了用前辈这两个字作为打招呼的开口语。 鱼幽琮甚至连回个“嗯”都没有,他只是单纯的盯着凌真的脸瞧着。 凌真被这个相貌偏下的老剑神看得有些发毛,试探性问了一嘴:“前辈这是在看什么?” 鱼幽琮说话了,他非常冷静的淡然开口:“有点意思,和凌璞那家伙不怎么像,眉眼五官什么的,简直和樱儿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太像了些!” 凌真没从剑神的这话里听出什么意味,只是略微尴尬的笑了几下作为回应。 鱼幽琮又问了一嘴:“小子,老夫的剑气好不好用?还剩下三缕对吗?” 凌真立时如同正襟危坐,正式的抱拳向鱼幽琮欠身行了一礼,朗声道:“是的前辈!多谢前辈的至尊剑气,更加要谢谢前辈救下我舅舅的性命!” 因为致谢下声音挺大,鱼幽琮听起来倒也是挺满意,他笑呵呵的道:“对哦,樱儿是你妈,哲柳那废物也就是你舅舅了……应该的,不用谢我,要谢就谢谢你妈吧,若是没有你妈姚樱,老夫吃饱了撑的出手救人呐?” 凌真连忙点头称是,“前辈所言有礼。” 鱼幽琮似乎不太耐烦,皱了皱眉,他瞥了一眼凌真腰间别着的那柄红粉色的剑鞘,“这剑,是你娘的红陌吧?好看啊,老夫这辈子见过太多太多的名剑,还是要你娘这一柄红陌剑最得我心。” 凌真用微笑来回应这句赞美,伸手摸了摸自己佩剑的剑柄。 怎料此时,青衫老剑神快步凑近,不由分说就拔出了凌真母亲的宝贝剑。 手里握着红陌,鱼幽琮面部表情变得心满意足,他一遍遍的观看着此剑,接着把一只手掌贴合在了剑锋上面。 有华丽绝伦的青色真气,从老剑神的手掌内海量喷涌而出! 其青度,要远超那件青衫儒袍。 凌真吃了一惊,但很快明白过来,此物定然就是剑神独步天下的珍贵气息——青龙真气! 果不其然,鱼幽琮输送完这些真气,面对凌真,咧开嘴巴笑道:“这些真气是送给姚樱的儿子的,你就给老夫收好,此物专能大幅提升伤口修复的速度,只要不是受之必死无疑的损伤,均可依靠这股青龙真气来治愈。” 说着正准备把红陌剑递还给凌真,突然间,天空中传来了一个沙哑的声音,极是气氛,怒气冲冲的吼道:“鱼幽琮!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很有意思么?!” 只见一个身材干瘪异常,似乎连一点儿水分都榨不出来的老人,一条独臂握住一柄寒光夺目的可怕凶刃,从上空以极快的速度落下。 眨眼之后,单臂持刀的刀圣关璧已经稳稳的站定在了屋顶上方。 他头发变得凌乱得多,嘴边仍有显著的血迹,胸口的位置,衣服上更加是猩红一大片。 那是适才他挨了剑神一剑过后的结果! 想必若不是关璧所求大道,为缩万里山河为方寸间,能够在最危险的关头消失身影,那么他受到的伤害只会比现在要重得多得多! 看着关璧口中流血的凄惨模样,怀里抱着雪白玉兔的小姑娘关璧,就算再对父亲不满,她也实在忍不住心疼的叫了一声:“爹……” 鱼幽琮听到这一个爹字,有些兴奋的看了一眼那个少女,又看了一眼狼狈万状的关刀圣,呵呵笑了几下,调侃道:“关璧啊关璧,你说你长这么丑一个,连人样都快没了,怎么有这么好看的一个姑娘管你叫爹?说,是不是认的干女儿?” 受伤当真不轻的关璧,脸上怒意显然是变得更加严重,他用无比仇视的眼光看向人族最强剑神,骂道:“你放什么狗屁呢?这是我亲生女儿,关心!” 鱼幽琮发出一连串的“呦”声,笑得更是放肆,说话从来毫无遮拦,“那你媳妇儿得多好看啊?能给你这样丑八怪的老东西生出这么个水灵的乖女儿?” 关璧怒发冲冠,“姓鱼的,你别太过分了!士可杀不可辱的道理你难道不懂吗?” 鱼幽琮笑道:“你自己也说了,士可杀不可辱,可你关璧是士族吗?你不就是一个江湖粗野武夫吗?一个连几本圣贤书都没看完过的蛮野之徒,又什么脸面自称为士?你也配吗?” 关璧气得整张脸都涨得通红,“那你便杀了我!” 鱼幽琮手里那柄红陌剑上真力流转,气势一瞬间就攀升上去,居然匪夷所思的在极快的速度压制了关璧。 老剑神不存在任何压力,轻松开活的我问了一句:“说吧,想我怎么斩杀你?” 刚刚被打断了和哲柳的战斗,关璧的脸面就已经被大大的折损,现如今这种状况,自己若不战上一场,那恐怕连男人都不能算是了! 于是,关璧持刀观世音。 眼神杀气满满,浑身杀气满满,刀刃之上更加是杀意浓郁到夸张的地步! 眼看又一场刀剑之争要展开。 那个樱裙少女突然大叫了起来:“爹!你听我说一句行不行?!” 关璧和鱼幽琮同时看向了那个有些失控了的小丫头。 “心儿,你要说什么?” 关璧迷惑道。 关心抿了抿小嘴唇,说道:“爹,你也知道的吧,你不是剑神鱼幽琮的对手?” 关璧当场便愣住了,带着点儿结巴的道:“你,你乱说什么?!” 关心眼眶湿润了,“娘已经死了,她活着的时候劝了你那么多话,你听了多少句?她让你把佩刀取名作观世音,你不记得是因为什么吗?那是因为她希望你早早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但你从来就不愿意听,你还要一意孤行多久?” 关璧苦笑着说道:“能别再提你的娘了吗?我……” “我非要提!” 关心声音提起,嗓子变得非常尖锐,“娘临死前跟你说过,不要被仇恨蒙蔽住双眼,你还记得吗?你早就忘光了吧!是,世人都知道的,你关璧是人家鱼幽琮的手下败将,一条胳膊都被砍了下来,所以你就非得复仇不可吗?!非得去和剑神再打一场?你要是输了呢?要是这次丢的不再是一条胳膊,而是一条性命呢?” 关璧呆呆的立在原地。 关心哭得满脸尽是清泪,“你就听话一次行不行?娘死了,那你就全当是听我的话行不行?不要和鱼幽琮打了,好不好?” 关璧闭口不言,没有说话。 见亲生父亲丝毫没有表态,关心索性就下跪在了地上,泪如涌泉的哭喊道:“爹啊,算女儿求求你了,别打了,真的别再打了,行吗?!” 关璧一惊,忙上去搀扶起了女儿,他嗓音发颤,“别这样,你不要这样啊心儿,爹……爹不打了还不行吗?” 站在一旁听了许久的鱼幽琮,此刻冷声道:“呦,倒还被你找到了一个逃战的台阶了,呵呵,果然啊,有个女儿就是好!” 关刀圣就如同耳聋一样,全没把鱼幽琮这类似激将法的话语给刺激到,他仍是目不转睛盯着哭泣不止的女儿关心,他用温柔的语气道:“爹已经答应你的话了,不和姓鱼的打了,让爹抱一下行不?” 关心点了点头。 关心的师父哲柳从徒弟的手里接过了那只小巧可爱的玉兔。 关璧和关心,时隔十年,这对父女紧紧的拥抱在了一起。 良久过后,关璧正视着爱女,嘴唇动了动,道:“心儿,你能不能……跟爹回星辰洲?” 关心摇了摇头,镇定且坚定的说道:“爹爹,对不起,我已经有了师父,要跟着师父修行,不能和你回去了。” “可是……” 关璧黑着脸,“可是你师父已经输给我了啊!” 哲柳立时说道:“关大侠,我可并没有输,这还不是依旧能站在这里呢吗?” 鱼幽琮笑了笑,给哲大箭神竖了个大拇指,“刚才还寻死觅活的呢,现在脸皮变得这么厚了,哈哈,真不愧是我心爱之人的结义兄长,有一套的!” 哲柳被剑神如此嘲讽,不以为意的说了句:“现在的我已经不想去死了,我要带着我的好徒儿生活下去。” 鱼老剑神在哲柳肩头拍了拍,“好,这才像点样子,你若真满脑子都是求死,那老夫还真是白救你性命了,樱儿也是白认你当兄长了。” 关心对着自己亲生父亲说道:“爹,真的对不起……” “别说对不起!” 关璧震声叫道,他打断了女儿的言语,“要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才对,我躲对不起你,更对不起你妈!心儿,我同意你待在姓哲的身边了,只是我要和你师父约好下一次开战的具体时间,我定要和他再打一回!” 哲柳想了想,笑着说道:“行啊,那就五年后的今天,我和你再打一架,如何?” 关璧哈哈一笑,爽朗回应道:“莫说五年,再给你五十年都无济于事,到时候你哲柳照样不是我的对手!” 哲柳同样用笑意来回应关璧:“可以的,到时候希望你关璧,当之无愧的能当得起‘大侠’那两个字,别再让圣光族蒙羞了。” 关璧一挑眉,“老子刀法无敌于世,怎么就让圣光族蒙羞了。” 哲柳指了指关璧的脸,“就冲你这长相,唉,一年难尽!” “你他娘-的……” 关璧显然对此不甚服气。 而关心则在一旁给师父帮腔:“爹,这你就承认了吧,论容貌长相,你确实是差了我师父不止一星半点儿。” 关璧自己摸了摸自己的脸,无奈的自觉一叹,然后摆了摆手,“罢了罢了,是我没用,教出来个纯向着外人的乖女儿……” 而此时剑神鱼幽琮则出言安慰道:“关老弟啊,你呢还是有点用的,别太过自暴自弃了。至少你还有女儿,还没遗传你这基因长相,好看得紧,这是多大的好事?不像我,活了一辈子,连个媳妇儿都讨不着啊!” 说着鱼幽琮快速朝凌真的脸上看了一下,本欲说出一句“都怪凌璞那个老王八蛋”,但碍于樱儿的独子在此,这句泄愤的牢骚话就说不太出口了。 老剑神淡然笑了一会儿,把红陌剑送归入凌真的腰间剑鞘当中,一拍手,笑道:“好了,没什么事了的话,老关,我送你回星辰洲?” 刀圣关璧轻哼了一下,“你当我不知道你想什么?姓鱼的你不就是怕我趁你走了,又对哲柳出手,害得你好不容易救下来的一条性命又没了吗?呵呵,你当本大侠的嘴巴是放臭屁的?都说了五年后再战一场,那就定要等到五年后再动手了,现在动手,那我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再喊出一句“大侠我去也”之后,极为擅长缩短山川天地的关璧,已经以绝快的神速,消失在了这片土地上方。 顷刻间,莫说青灵山,莫说锦绣王朝,莫说整座人族瀚蓝洲,都已没了关璧关刀圣! 鱼幽琮以心念交结织网,再反复确认关璧已经彻底离开了瀚蓝大陆后,老剑神看了一眼心上人的儿子凌真,旋即也化作一团青色雾气,朝着一个方向飞走了。 哲柳经剑神青龙真气疗愈伤口,内伤和外伤均已无大碍,在谢过了青灵寺方丈后,他作别了外甥,带着心爱的徒弟关心,也往青灵山脚下走去了。 凌真和八姐凌潇潇并没有什么大事,也便不着急走,选择留在了寺庙里。 在与青灵寺住持百珠大师闲谈过程中,凌真了解到,原来这位号称瀚蓝洲佛学第一人的高僧,竟然并非是真正的人族! 法号百珠的百岁老僧人,其实本名鎏鼎,是神龍洲大龙族黑龙一脉的顶尖高手。 所以披穿青黑僧袍的人形模样,其实只是为了不吓到普通人而做出的“伪装”。 老僧人的真身,实际上就是那条黑鳞厚实到能硬扛关璧一刀的庞然巨龙! 凌真又向大师询问,为何神龍洲出身的他,要来到人族定居的瀚蓝洲弘扬佛法? 原因出奇的简单,仅仅是因为大龙族普遍野蛮粗鲁,对儒释道三教学问并不怎么感兴趣,就算真的有所偏好,那也是严重的“重道轻儒贬佛”。 那一条条神龙洲土生土长的巨龙,几乎绝大部分都只愿意学习一些道法神通,对于所谓的佛家术法和思想理念根本不感兴趣。 毕竟佛家最强的某些功法,比如大金刚体魄之类的东西,顶天了也只能大幅提升修士的体魄防御力。 而大龙族之人,自打生下来便皮糙肉厚至极,是所有种族当中,生而肉躯最强的拥有者! 既如此,那还谈什么金刚佛学? 有必要学吗?根本没那个必要! 这也就是多年沉淫佛法的鎏鼎,要化名为“百珠”,辛苦炼化出人形模样,穿上僧人袍子,戴上百来颗白色珠子,来到人族之地弘扬佛法了。 几十年前,他就十分自信的觉得,在一片讲究礼仪风气的瀚蓝大陆土地上面,自己能够把佛家理念传播得更加广远,能为后世造下更多的功德…… 事实证明,原名叫做鎏鼎的百珠大师赌对了。 在人族领土,在瀚蓝洲,在举洲最强的锦绣王朝的境内。 他百珠,已经成为了站在佛教领域巅峰的巨僧,无人可出其右! 在亲耳听闻了佛门高僧百珠大师,对自己往日曾经故事的阐述,凌真对这一位被自己母亲姚樱反复提及的大和尚,有了更加崇高的敬仰之情。 这名既高且瘦的老和尚,在凌真这个二十岁年轻人的心目中,已经是不弱于舅舅哲柳的高大存在了! 在寺庙里用过了一顿素餐后,凌真又和姐姐凌潇潇在庙内走动,每入一间大殿,必要虔诚跪地叩首。 所求之事,无非就是家人平安,修行顺利等等,没有什么新鲜的宏愿。 凌真到底还非常年轻,不至于像那些名扬四海的大圣贤大豪杰那般,心胸无比宽广,真正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只是为了自己的家人,为了自己,为了凌之一姓在祈福而已。 凌潇潇岁数比凌真大不了几岁,心性方面更是比这个弟弟还要来得幼稚,她所拜所求的,便只有希望自己的水灵根早些抵达天阶水准,然后有朝一日能炼出属于自己的一柄窍内本命剑。 这些,就真的足矣,再多就贪了! 等祭拜佛陀一事差不多完成后,凌家姐弟在这座锦绣王朝佛门头号圣地的任务,也算结束了。 临走前,青黑僧袍的百珠大师让凌施主暂且留步。 作为青灵寺的佛门住持,他因往日得到了神元藩王凌家过多的大力扶持,凌家有恩于己,那么定当报之! 老和尚送了凌真三根金色香火,捏在左手里,真力一吐,那只长长的香火一瞬间被点燃,飘出了香烟袅袅。 此烟颇为神异,呈现出让人神往的暗金颜色,将凌真的整个身子都笼罩了起来! 过不了多少时候,烟雾包裹消散开去,凌真询问禅师这是何物。 百珠大师笑着回答,“此物名鎏金香,与我青灵寺三尊至高佛像的气数相互通连,从今往后,寺内只要有香客跪拜那三尊佛像,就等于是在拜你凌真。有了源源不断的气数入体,凌施主今后的修行之路,定然是会一帆风顺的!” 凌真惶恐,抱拳还礼道:“唉呀,大师这可真是折煞我了,晚辈怎敢与佛陀瓜分气数,那可有些大不敬的嫌疑了!” 怎料百珠和尚单手竖在胸前,淡淡的道了声“阿弥陀佛”,说道:“无妨的,凌居士,恐怕连你自己都不知道,你自打生下来的那一刻起,身上所背负着的气运数目,就已远远超过世人,未来成就造化之高,会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故而与佛像一并受用气数,这并没有大干系的。” 凌真半信半疑,“大师当真?” 百珠方丈点了点头,“有句话贫僧不太当讲……但其实,众生能以香火祭拜你,是众生之福报,莫大的福报!” 凌真见老和尚都已经这么说了,自己再做推辞恐怕实在不甚妥当,他脸皮惯来挺厚,也就心安理得的消受了下来。 从此,世人登高上青灵。 拜佛就等于拜我! 第二十四章 阴风起,凶兽出 先是在佛门圣地游历了一遭,接着,出门南下的凌家姐弟,又来到了一座名为“全真”的大山。 这座全真山上,曾有一个名为全真派的道教门派,只是后来被魔教妖人的踏平,门派彻底灭亡,一个门徒的性命都没有留存! 而众妖人分赃不均,为了瓜分这一片大肥肉,互相大打出手,最后落了个近乎同归于尽的可笑下场。 锦绣王朝北部权柄藩王凌璞,最后出兵收官,彻彻底底荡灭了残留在全真山的魔派邪徒。 故此目前的这座曾经满是道气,终日有无数道士信徒虔诚修行的场所里,并没有人,没有道派之辈,也没有魔教妖徒。 凌真本来对这种全部大功劳都被父亲一人独占的地方,不甚感兴趣,因为去多了容易自卑,觉得自己恐怕一辈子都要赶不到父亲凌璞。 甚至搞不好还容易出现怠惰的心理,潜意识觉得自己都有个那么神武非凡的亲爹了,还要刻苦修炼作甚?极为容易影响道心。 但今日他仍是和八姐凌潇潇,一同顺着昔年死人无数的上山之路,朝着全真山上走去。 原因倒也简单,在路过全真山脚下的时候,一间路旁的露天酒肆当中,凌家姐弟遇上了一个小姑娘的一家三口。 父母长相普普通通,但那个小丫头确实长得可爱异常,五官精致漂亮,已然能与少女模样的凌潇潇相互媲美! 脸型也很不错,虽然腮帮有些发鼓,但有美人尖,想必等她再长大一些,脸变得长了,那个小尖尖也会跟着变大。 届时她的脸型五官只会比现在要立体更多,变得愈发亭亭玉立,出水芙蓉! 凌真着实喜欢这个模样讨人爱的小姑娘,凑过去简单攀谈几句后,得知了少女名叫小桃子,今天刚好是她十岁的生日。 凌真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捏了一下小丫头一侧脸颊,那边脸颊本就红红的,被凌真这等风流俊俏的公子一捏,变得更红。 当真是人如其名,就宛如一颗刚从树上摘下来的水灵大蜜桃一般,让人看着就心情大好,连食欲都能被吊起来不少。 凌真跟摊子老板要了几大盘酱牛肉和黄酒,顺便悄悄的把那一家三口的账给结了,然后又坐了过去。 和小丫头桃子闲聊。 聊了一会儿,想起既然今日是小桃子生日,那自己理应送点什么东西表示表示。 但奈何自己纳戒里所装载的,绝大多数都是价值连城的贵重宝贝,实在不适合把那种东西取出来给凡夫俗子看,很容易把他们都给当场吓着,从而拒不肯收,那就会很难堪! 思前想后,却也是没有定下来究竟要送些什么,总不至于掏点金子银子的票据,随手往路边一放,让他们一家三口来意外捡起吧? 就当凌真思索着的时候,模样可爱的少女小桃子,忽然嘟着嘴对父亲说道:“爹爹,我们今天真的翻不过那座全真山了吗?你答应过我要去山对面的市集逛一逛,给我庆祝生日的!那可是我十岁的生日,人这辈子就一个十岁!” 那个女孩儿的父亲叹了口气,沉声道:“没办法,今天是真的不行了,我也是失策,没想到会出现这种事情,只能等明天绕远路去了,爹再给你补一个生日便是了。” 小桃子明显很不开心,“可是明天就不是我的生日了呀,补一个也没什么纪念意义了……” 一旁的凌真听得好奇,发问道:“是因为什么所以不得上山去的?” 那个父亲不改愁眉苦脸的样子,他心情极差的说道:“公子是没有看到山脚下张贴起来的告示吗?这山上啊,现在出了头吃饭不吐骨头的凶兽,厉害着呢!我们还哪儿敢上山呐?” 凌真听完立刻就变得很是亢奋。 同样坐在边上的凌潇潇道:“那是一头什么品级的凶兽?叫什么名字?” 那老父亲说道:“是中等品级的,叫六齿豪猪,当地已经有不少乡勇上去猎杀了,结果无一例外,全都成了那猪精的腹中餐呐,唉,太可怜了些!” 凌真顿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之响,令酒摊内的所有人都为之侧目。 小桃子的母亲迷惑的问了一句:“公子你……为何发笑?” 凌真笑了一会儿方才停下来,道:“不过是区区一头中品凶兽而已,且待我上山去宰了畜生,然后提着猪头下来见你们!” 小桃子一家三口全都惊得哑口无言,甚至有点儿觉得这个青袍年轻公子,会否其实是个失心疯呢? 此时酒铺老板也走了过来,由于全真山上闹凶兽的缘故,他酒肆的生意一落千丈,故对于那头六齿豪猪,可谓是恨之入骨。 他听到了凌真的话,笑着走过来,朗声打起了包票:“公子哥,你若真能杀得掉那头猪怪,下上来,想白喝我多少酒水都行!” 凌真咧开嘴一笑,两根手指并拢,往桌子上一个酒坛子射进去了一缕真气。 依靠本命水灵根炼化出的真气,水属性的本命内力,在凌真的操引,一条清酒水流,如同小蛇般从坛中徐徐升起! 一边施展这等足可令常人惊骇的“引水”神技,凌真一边信誓旦旦的说道:“小桃子,你就和你爹妈好好的在山脚下等我的好消息吧!” 却说这日临近晌午,凌真和八姐潇潇,两人已在山间寻觅了有一段时间,却始终没有见到什么凶兽的踪影。 “哎,那什么豪猪怎么还不出来啊?找死我了快!” 白衣少女模样的凌潇潇,由于找了太久没有结果,心生不满,颇为怨怼的嘀咕道。 凌真仍是耐性的寻觅着,沉下心神,一点点在偌大一座全真山间,搜寻哪怕一丢丢的灵性踪迹。 “别急别急,会有的。” 凌真笑着调侃道,“潇潇姐你那么细皮嫩肉的,野猪精定然对你很感兴趣,垂涎三尺那种……” 凌潇潇被弟弟开这种玩笑,恨恨的在凌真肩头打了一下,骂道:“就该扒光你衣裳,撒上烧烤料子,放火上烤,香气一飘出去,野猪闻着香味就跟过来了!” 凌真又随意笑了几下,忽然说道:“对了潇潇姐,这回还是老规矩,你别跟我抢功劳哈,这头六齿豪猪务必要我亲自宰杀,然后提着脑袋下山,当做生日礼物送给小桃子。” “知道了知道了,你烦不烦啊?我又没说要跟你抢,你杀你的就是了,我在旁边瞧着你杀猪。” 凌潇潇撅起小嘴巴,“这么殷勤,上赶着给小桃子家当上门女婿呐?” 凌真摆了摆手,“我对小桃子呢,是兄妹之情,你懂不?我姐姐忒多了,有足足八个,烦的很,我还真希望我妈能给我生个妹妹出来,多好玩……可惜了!” 凌潇潇又是拍打了一下自家弟弟的身子,骂骂咧咧,“有那么多亲姐照顾你,向着你,你还嫌弃上了是不是?” 凌真这下被拍得有点疼,苦笑道:“不嫌弃不嫌弃,我怎么会嫌弃我这么好看的姐姐大人呢?一会儿待我宰杀野猪,在林间烧烤猪肉给你吃!” 凌潇潇摇摇头,“别了,等一弄死那头六齿豪猪,咱们便立即下山去吧,小桃子还等着翻过此山,去另外一边的市集上过生日呢。” 凌真伸手搓了搓八姐的脑袋,竖起大拇指,称赞道:“我潇潇姐果然善解人意,不愧是我凌真最好的亲姐姐!” 不知在这座昔日道门圣地的全真山上行了多久,山间突然吹刮起了一阵强劲的啸风,阴寒阵阵。 接着,便有一阵恐怖万分,而又极端骇人的长啸声,从很远的位置传来,速如千里飞箭! 凌潇潇平日修行最不注重的就是体魄,故而身子算不上强劲,一下子就被飕飕寒风吹得打了个激灵。 青衫法袍加身的年轻人凌真,则是顿时便严肃起来,不再和身旁的姐姐嬉皮笑脸,他目视着前方,正色言出两个字:“来了。” 阴风起,凶兽出! 第二十五章 给爷死去! 连凌真都没有想到,跳出的并非什么中品凶兽,而是一条凶残霸气的山林巨虎! 所谓云生从龙,风生从虎。 猛虎应风而显出真形! 在凌家姐弟的前方,那一大片浓密灌木丛里,突然有窸窸窣窣的响声。 倏忽之间,一条黄皮黑纹的巨型猛虎,斑斓霸气,让人一眼都为之气质震撼,就那么几乎凭空跳蹿了出来。 猛虎本就是稀世少有的庞然大物,在山林野间,从来都是王者般的存在,似乎可镇压威慑一切生灵,高高在上! 那头突如其来现身的黄皮巨虎,张开血盆大口向着那一名青袍公子猛扑而去! 由于凌真故意挡在八姐身前的缘故,几乎就和巨虎来了个面对面的“接触”。 在凌大少爷的那颗脑袋即将被凶兽猛虎咬掉的前一刻,凌真抽出了腰间的名剑红陌。 轻轻一割,以杀鸡用牛刀般的力道,切断了猛虎的脖颈动脉。 然后左掌推出一大股真气,以气浪将巨虎狂飙出来的鲜血彻底推开,使得自己不至于被污血沾到! 随手一剑除掉了猛虎性命的凌真,看着地上那一头巨型老虎的尸体,当真是迷惑不解。 他正准备和身边的八姐讨论之时。 天空之中,好似骤然之间有一道惊怒巨雷炸响,堪称震慑耳膜! 凌潇潇顿时被这一记“雷声”,吓得叫出了一声哎呦。 凌真当然没有被这一响动引得失声而叫,但也一下子就肃穆认真了起来。 全真山间的这一方土地上,地动,山摇! 紧接着,有好几声宛如擂鼓般的踏地之声,接二连三的陆续传来。 可见那是一头满身长满尖锐长刺的巨大怪物,从较远的地方匆匆赶来了这里。 行进速度奇快,凌真和凌潇潇同样也快速往另一个方向奔去,要避免被巨怪的踩踏波及。 近后方才看清,原来那是一头身上长着无数根长矛状尖刺,口中生有六根极为粗大獠牙的野猪精。 这便是被官府通缉起来,吃人无数的凶兽六齿豪猪! 那头豪猪精飞速来到了死虎的身后。 那一只死去的猛虎其实体格丝毫不算小,但与此头尖刺野猪的模样相比,居然显得那么的瘦弱,简直和一只刚出生的弱气小猫没有什么大的分别! 猪精太过庞大的身躯,当然也搭配有颇为巨大的嘴巴。 里面长有六根獠牙的口腔内,流淌出大量唾液,张开真正的血盆大口,无情的猛啃一口! 只是这么一下,便将一整头死虎都给吞了下去。 一头巨虎都能如此轻松的吞入肚子里,那么可以想象,这头野猪怪吃起人来会是怎样可怕的一件事。 六齿豪猪精嘴巴里乱七八糟的狂嚼了几下,把嘴巴里剩下的部分虎肉给完全吃完。 凌真相隔一定的距离,遥遥看着此兽的夸张模样,心下略感震撼。 想不到区区一头中等品级的凶兽,竟然有如此体格和攻击力! 那巨猪也看到了凌真和凌潇潇这一对姐弟,它看着那两个自己的“盘中餐”,畜生再一次生出进食的欲望。 口中再度发出了一下震耳欲聋的吼声,极富凶兽独有的那一份野性,超凡的威压,从这一声大吼里传了出来! 凌潇潇用双手把耳朵堵了起来,她知道弟弟定会替自己出手,所以就索性不再去管,不再让自己那薄薄的耳膜受到震颤声的影响。 凌真做好了充足的应敌准备。 眼前出现了一晃,那一头长着六根粗壮獠牙的庞大巨兽,在一刹那,腾空跃了起来。 朝凌真冲击踏步而来! 情况仿佛可用那千钧一发四个字来形容,凌真极为果决,当机立断,他伸出手臂,一把将白衣少女凌潇潇拦腰抱了起来。 这对姐弟,迈开矫健大步,纵身往旁边疾速奔去。 轰的一声巨响,身躯巨大堪比小山丘的豪猪精怪,一跃之下,着落到了地上。 四只野猪的大蹄,重重的撞砸在了地上,顿时有厚重尘土扬起,周遭草木皆已碎裂! 就在此刻,凌真拔出腰间红陌剑,大踏步冲刺向了那头凶残至极的六齿豪猪。 那猪怪恐怕怎样都想不到,那名青袍男子竟有熊心豹子胆,居然不逃,反而朝着自己杀来。 当然也有可能单纯是因为凌真行动的速度太快太快! 总之,一时之间,巨兽没能做出反应。 凌真一击得手。 蕴含了丰沛本命真气的名剑红陌,在凌真的猛然一刺之下,深深戮进了那头尖刺巨猪的一条大腿里面! 粗得如同小树般的大腿腿骨,当场被巨大劲力给崩断碎裂。 庞大畜生痛苦万分,发出了一连串令人毛骨悚然的哀嚎之声。 “好哎!” 凌潇潇见弟弟仅此一击,就轻松刺断了猪精一条大腿,高兴的叫了出来。 这一剑已经深入野猪精的肉体当中,凌真改用双手紧紧握住剑柄,源源不断的往剑里运送着本命真力。 持续对六齿豪猪是筋肉躯体造成着伤害,剑刃一寸一寸的往内部挤压而去! 凶兽被剧痛折磨得似欲癫狂,它嗓子里面发出的吼声愈发震耳欲聋。 全真山间,恍若有一重接一重的怒雷之声响起,极为震撼人心,足可令老少妇孺丢魂卸胆! 单论体型,比巨型野象都还要大太多的针刺野猪精,理所当然的开始了疯狂是挣扎,它要拼尽全力甩来那个持剑的青袍年轻人。 巨兽身躯之肉量堪称惊世骇俗,此时此刻不遗余力的发疯甩动,其巨力,已可令一个二阶修士难以招架! 幸亏凌真已是三阶凭虚境小圆满的修行之人,外加体魄坚韧,当下也仅仅只是握紧的双手虎口处,有轻微的疼痛而已。 他将红陌剑从那头杀千刀的牲口腿中抽拔而出,改换单手握剑。 断了一条大腿的凶兽豪猪发出愤怒狂吼,猛然之间,身躯方位调转,他正面凌真。 庞然大物的可怕身体,带动着那根无比粗壮,且生满了结实精肉的巨大尾巴,朝凌真的那颗首级迅猛砸了过来! 尾如长鞭,以神速大力杀人! 凌真危急关头身子一矮,轻描淡写的躲开了这裹挟着猛烈罡风的一下攻击。 在确认八姐凌潇潇已到了安全地带,凌真脚下发力,身体瞬时一个纵跳,来到了至高处。 来到了豪猪大怪的身子上方。 凌真以飞速双手持剑,红陌之上内力翻滚似大浪淘沙,奔涌不息! 锋锐无比,杀力最为雄厚的剑尖,在青袍公子的动作操持之下,直直戮落,向那凶兽豪猪的头颅顶部要害猛地刺去。 那一头吃饭无数的畜生,倒也是有些灵敏的意识,它发觉有异常,立时就把长满尖刺的上半身伏低下了下去。 故而凌真这劲道绝伦的猛攻,不过是一次贯穿进入了它的脊柱中央。 凌家大少爷的这一回出手,真力所用甚多,浩浩荡荡,倾囊而出! 六齿豪猪粗壮至极,坚硬万分的那一根脊柱,瞬间被神力斫裂。 虽然没有当场彻底崩断,但那一股子透彻心扉的剧痛,已经如电般深入骨髓。 凌真作为修为不俗的习武之人,他依靠着自身的危机感知能力,察觉出有一阵堪称歹毒而刁钻的强猛攻势,自后面方位极速袭来。 遂一个跃身,离开了巨猪的后背,又一次来到了地面。 闪落小山般的怪物后背,野猪怪顷刻之间,发出了一声前所未有的惨绝吼叫! 那凶兽,适才企图用沉重的尾部,将出手狠辣的凌真拍砸而死。 却始料未及,那个青袍年轻人会在最后一刻闪落猪背,那一发重量绝速的猛拍,令猪怪自讨苦吃了! 凌真嘴巴里嘀咕了一声“这猪好生肉厚”,旋即再一次全力挥出了一剑。 红陌剑刃,极为结实的劈斩在了那条甚为粗大的猪精尾巴上面。 锋刃进去肉身,如长剑入水,轻松斩落了那一根巨尾! 没了尾巴的六齿豪猪,因为剧痛而上蹿下跳,大腿、脊柱和尾巴部位的巨大伤口处,血流如注。 凌真抓住了机会,他再一次的运起真力,身法灵活迅猛,踏步跃上了狂野巨猪的背部。 年轻人踩着凶兽的后背,一下子就来到了猪怪的颈部。 那一刹那,年轻人使出了毕生所蕴之浩荡神力,再度刺落了一剑! 蓦然间,红陌剑身那样完全镶嵌般的进入了豪猪巨怪的肉躯筋骨的里面。 这便是真正意义上的致命伤了! 剑伤损耗至此,已足可令这头六齿豪猪毙命于斯。 断了一腿,本就支撑身体,再上伤重到了极致,庞然胜象的野猪凶兽,整个身躯轰然摔倒了下去! 而凌真为了确保此怪必死,仍是双臂紧握剑柄,气机若流水般倾出,如同泄愤一般。 嗓音低沉,有四个字从凌真的牙齿缝隙里吐了出来:“给爷死去!” 彻底了无生息。 巨猪倒地后,不复半分生机,可以说是死得透透的了。 第二十六章 区区雕虫小技 从野猪的身体里面抽出了名剑红陌,凌真又挥出了一剑。 剑气似水银浓稠,又端的是锋锐异常,以此招,切断了巨型凶兽的整根脖颈! 如此作为后,凌真身子一跃,就那样轻快且十分安稳的从六齿豪猪精的背部,落到了平坦的地面上。 手握母亲出门前所借的上乘名剑,凌真的额头凑近可见细细密密的汗珠。 适才那一战,确乎是令这个二十岁的年轻人,体验到了一阵真力剧散的快感,极为舒爽,心旷神怡! 恶战过后,八姐凌潇潇快步走了上来,她来到弟弟的身边,看了凌真几眼后,伸出小手,帮着弟弟擦掉了那些汗水,眯起眼睛,“我说弟弟呀,怎么跟一头中品凶兽打完,就汗流成这样了?” 凌真把红陌剑归入了鞘中,露出些许的苦笑,道:“不不,这一头该死的野猪非比寻常,至少也该有上品的水准,想来是官家对这等凶兽品级的确定出了问题,低估了此怪的战斗力,故而张贴出来错误的告示。” 凌潇潇点点头,“好吧,反正都已经打赢了,怎么样都好,咱们走吧,小桃子他们一家估计已经等了很久了。” 凌真道了一声“好”,运出一股真气,把六齿豪猪精的那颗已经断掉的硕大头颅笼罩起来,吸入了纳戒当中,准备和姐姐一块儿下去找小桃子他们。 没行几步路,凌家姐弟几乎同时嗅到了一阵极端诱人的烤肉香气。 凌真被这阵香气给吸引了过去,凌潇潇嘴上说什么修行之人不因被红尘俗物牵绊,但仍是忍不住嘴馋,屁颠屁颠的跟了过去。 来到香气飘来之处,果见有人在此地烧烤。 所烧之物居然是一头和那六齿豪猪精模样差不多的凶兽,只是这一头野猪的体型明显要少很多,类似于爸爸和儿子的差别。 篝火旁,一个穿着蕃僧红袍的年轻和尚,他腰间别着一柄金鞘长剑,剑鞘之上,镶嵌着许许多多五颜六色的华美宝石,为此剑的外观进行了巨大的粉饰! 那个岁数瞧着不超过三十的年轻僧人,在看到了凌真和凌潇潇后,微微诧异,立时开口说道:“来来来,你们也过来吃两口,然后吃完就走,就当没看见我吃肉哈。” 凌真笑了笑,慢步走上前去,凌潇潇跟在弟弟的身后。 在判断此僧身上并无杀气后,凌真当真就坦然的盘腿坐了下来,用手撕扯下一条烤熟了猪肉,送入了口中。 由于在青灵寺山巅,得到了剑神鱼幽琮所赠的那些青龙真气,能够真正实现所谓的“百毒不侵”,且任何不伤及大道根本的非致命伤都可以治愈,故而凌真目前的状态用四个字来形容,那便是“有恃无恐”。 吃什么随心所欲,根本无须惶恐会不会有人在饭菜里下毒药谋害他。 凌真咂了咂嘴,又扯了块筋道的野猪肉,毫不客气的沾了点酱料,又送进了嘴巴里面,嚼几下,吞了下去。 青袍公子吃了两口猪肉后,对此做出评价:“不错啊,想不到这六齿豪猪精的肉还蛮好吃的。” 那个年轻僧人有些奇怪,问道:“你认识这头凶兽?” 凌真点头,“当然啊,你没看山脚下的告示么?这全真山间闹凶兽,六齿豪猪,吃了好几个上山的人,我受到委托,特意上此山来屠杀野猪,简单做点为民除害的善事。” 又是一口熟肉送到口里,凌真继续道:“就在刚才,我亲手宰了一头豪猪精,个头比你这头要大很多……是了,原来如此,告示里所说的中品凶兽,想必说的就是这一头,我刚宰杀的那头,不出意外就是上品了。” 凌潇潇见弟弟吃得这么香甜,也忍不住动手主动撕扯豪猪的肉,吃得津津有味。 本就坐在这里烤肉吃的年轻和尚听完凌真之言,点点头,“原来是这样,想不到这座山间,竟有两头猪精,或许是一公一母,也有可能是爹爹和儿子,哈哈,无所谓了,反正都我吃进肚子里了。” 凌真看了那名僧人一会儿,见其眉宇之间透出了一股与众不同的英武气概,就如同他所佩那一柄华丽出尘的金色宝剑,都不是凡间俗物! 再仔细观察,能发觉出此人的两颗眼瞳和凌潇潇一样,都不是常人的黑色。 此僧瞳生黑蓝色,穿着的藩属僧袍呈大红颜色,应当是西方少数一派的僧侣,和中原青灵寺这类的佛门教派有所出入。 但即使出入再大,佛教里面讲究的戒律也该当遵守,总不至于出家之人也能这般快意的大口肉啊? 凌真试探性的从纳戒里取出了一壶酒,递了过去,“兄弟,来一口顺顺喉咙?” 那僧人二话没说接过酒壶,仰头咕嘟咕嘟的痛饮起来,喝了好几大口后把酒壶还给了凌真,嘴里称赞了一句:“戒指不错,是芥子须弥的容纳之物吧,好东西啊。” 凌真笑了回夸了一声“识货”,然后也喝了口酒,问道:“在下凌真,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那年轻和尚笑着回应:“我叫霍狄,是西方普莲山伽蓝寺方丈的大弟子,在西域有些名字,绰号‘剑道佛陀’。” 凌真恍然大悟,他早该想到这一身装束,也就据传能和青灵寺相媲美的西域佛门圣地普莲山伽蓝寺,里面的僧人会有了。 至于这个名头响当当,敢称自己为剑道佛陀的年轻僧人,凌真没有了解,他常年生活于锦绣王朝北部,又不是心系天下的皇帝,对西部的诸多事情不太了解也很正常。 但是对于这个霍狄的师父,也就是伽蓝寺的方丈大师,凌真就比较熟知了。 那位被世人称作“千手观音”的老僧,有着几乎和中原佛门第一人百珠大师相提并论的名气。 百珠大师以防御力无敌天下,而千手大师则是凭借着修为杀力之雄绝,荣冠于世! 十几年前宝霖国被凌真的父亲凌璞带兵覆灭后,宝霖国国师萧念北失踪,原本位列人族十大高手之一的萧国师,其位置,就被千手大师占去了。 连续十几年,西域头号绝顶强者,普莲山伽蓝寺的方丈千手,都稳稳的坐着瀚蓝洲十大高手的位置,任谁也无力挑他下来! 如果说青灵寺住持百珠和尚是世间最坚硬的“盾”,那么千手大师则就是极有希望捅破盾牌的尖锐长矛。 而凌真明白,自己此刻面对着的,正在那一杆无敌长矛的亲传大弟子! “原来是千手大师的爱徒啊,久仰久仰!” 凌真坐在地上,抱拳朗声道。 即使从来没听过剑道佛陀这一四字名号,作为中原人,这等最起码的礼数还是应该有的。 霍狄笑吟吟的点了几下头,又道:“现在我告诉你我名姓出身了,你可不许找我师父告状,说我偷偷在外面喝酒吃肉,否则我可饶不了你,知道不?” 凌真点头笑道:“这个你大可放心,我就当从来不见过兄台在此食肉便是了。” “这样就对了。” 霍狄又开始自顾自的啃食起了已经烤得金黄的野猪肉。 凌真坐在旁边吃了一小会儿,准备问出最后一个问题,解了心中疑惑后,便即下山而去。 “霍兄,你千里迢迢的从西域赶来我们中原大地,所为何事?” 凌真询问了这一嘴。 听了此问,霍狄停止了咀嚼,并没有很直接的回答。 凌真颇懂察言观色的道理,立刻就笑着道:“兄台若是不愿说,那凌某也便不多过问,因有委托在身,不方便多在山间逗留,告辞了。” 说着就要站起身来。 半站不站之际,红袍僧人霍狄开口了,腰间别有金剑的他,说道:“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受了师父的安排,来中原杀个人,桃花宫宫主陆敕。” 凌潇潇一听此名,当即就失声“啊”了一下,“陆敕不是……” 幸亏有凌真在一旁,即使阻止了凌八姐的言语,这才没有将天机泄露出去! 凌真同样也心中震惊,但他有着处变不惊的优秀品质,当然不至于向潇潇姐那般大惊小怪。 强装冷静镇定,凌真又坐定了下来,发问道:“霍兄啊,那桃花宫的一宫之主陆敕,那可是王朝赫赫有名的道家修士,连皇帝陛下都很对其名号如雷贯耳!小弟听说,此人未来极有可能,能够跻身瀚蓝洲人族十大高手之列,这等绝世奇才,霍兄你……” 霍狄此时很是不耐烦的摆了摆手,皱着眉头道:“就是因为那厮是未来人族十大高手候补,所以师父担心他有朝一日会威胁到我们伽蓝寺的地位,不得不杀。” 凌真无奈苦笑,“桃花宫乃道门一派,怎么会影响到佛家宗门的地位?” 霍狄似乎有些心不在焉,轻飘飘的说道:“当然有关系!十大高手里,目前有我师父和百珠大师两位佛家之人,只有大玄通观观主仙豪一个道门之人,若是他日陆敕跻身十人,先不说他会不会威胁我师父的排名,道家的力量一旦足矣抗衡佛家,那我们伽蓝寺未来只要联合青灵寺,就能彻底碾压那座道门大玄通观,甚至将仙豪直接从人族的名单里抹除。” 霍狄脸上露出了强烈的亢奋神情,“所以我此番来中原,定要亲手宰掉陆敕的那个家伙,等陆敕死后,他日我师父便可想办法策反百珠大师,联手击毙仙豪,最后再上房抽梯,灭掉百珠,踏平青灵山,由我们伽蓝寺一统中原佛门势力,那岂不是绝美的一件事么?” 凌真嘴角抽了抽,“霍兄,你可真是什么都跟小弟说了啊……” 霍狄不会知道,他适才提及的,伽蓝寺统一天下佛家正统的道路上,务必要扫除的三大障碍,陆敕,仙豪和百珠大师。 这三人,都和凌真有密切的关系。 陆敕是凌真五姐凌挽髻的师父兼心上人。 仙豪则是凌真四姐凌星垂的恩师兼道侣。 而百珠大师,是凌真母亲姚樱最为敬重的释学高僧。 这三位顶级强者,于凌真而言意义深重,一个都死不得! 既然他们死不得,那么就只好委屈霍狄去死一死了。 蓦然间,有清脆至极的金属相撞之声响起。 原是凌真以掩耳不及盗铃的神速,射出了数根淬有剧毒的销骨麻毒针,要用最快的速度,取走霍狄的性命! 然而却没有得手,那位西域而来的红袍僧人,在危急关头及时拔出了腰间的佩剑,横剑而挡,阻隔下了那些毒针的攻势。 未受到丝毫的侵害! 手持华美宝剑的剑道佛陀霍狄,眼神里冷冽,尽是杀意,他凝视着凌真,沉声说道:“区区雕虫小技,也敢暗杀我霍狄?” 凌真面色冷如水,此刻的他已经站立起身,拔出了红陌剑在手,直面千手大师的弟子霍狄。 有红光亮起于眉心。 旋即,凌真头顶已幻化出了一尊火灵骑士的巨大法相! 青袍年轻人声音低沉但富有磁性,“这等造化手段,可也算得上雕虫小技?” 第二十七章 便斩了那神 全真山间,凌真在得知了霍狄意图不利于自己五姐夫陆敕后,率先射出毒针,未能一击奏效,被那年轻的红袍僧人用长剑格挡了下来。 为了击败这个未来极有可能不利于中原的西域妖僧,凌真不得已祭出了本命剑“火神”。 顷刻间,青袍年轻人的举头三尺处,生有一尊霸气无比的火灵法相,呈骑士模样! 烈火骑士手握熊熊燃烧的火剑,而凌真同样也手持着一剑,剑名红陌,乃剑仙姚樱的心爱之物。 霍狄看着眼前这个应该比自己小着几岁的俊彦公子,又抬头看了几眼那尊焰气威力胜过篝火太多太多的火灵骑士,他挑起单边眉头,道:“剑修?呵,还有点东西,本命剑的神通力竟能演化出法相的模样……” 西域佛门巨僧的大弟子霍狄,猛然提高了说话声音:“可惜决计是敌不过我的这一尊货真价实的法相!” 就如同是不甘示弱一般,霍狄口中轻轻念诵几句佛门咒语,那件藩僧袍子上居然不可思议的焕发起了浓稠的金色光芒。 仿佛有黄金银河,倾斜在了这个身材并不算高大的年轻僧人身上! 凌真吃惊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因为他清清楚楚的看见,自称剑道佛陀的霍狄,满身似水金光,凝聚化形成了一尊不亚于青灵寺祭拜的佛陀雕塑的巍峨法相! 不论何人亲眼目睹此景,都必定会为之惊叹万分。 佛光无限,明亮胜过大日光辉。 普照大地,尽显伽蓝寺之神威! 这便是西域千手大师爱徒的真正实力,可以似这般随心所欲,召唤出了一尊身高几十丈阳神身外身。 凌真明白,不管此人究竟是不是剑修,至少能够这般召唤阳神出窍,就已经充分的证明。 这个西域来的年轻僧人,具备五阶开光境及以上的修为了! 直面光华万丈的神圣佛陀法相,明白了为何霍狄有一个“剑道佛陀”绰号的凌真,尽力争取到了先机。 率先一步出击。 那一刻,凌真身子瞬时掠起,钻入了火神本命法相当中,紧接着就是不遗余力的一剑! 火势瞬时暴涨无数倍,那柄巨大火剑之上,杀力与热浪滚滚,直扑天际。 凌真和火神骑士,以近乎趋同的动作,一同挥剑向了霍狄。 这一下原本威力惊人至极,但在结结实实的砍中了佛陀金身之后,却好似绵软无力一般。 竟是一丝一毫都斩不开霍狄的阳神法相! 那一瞬因境界差距过大而产生的自卑感,将凌真这一二十岁的年轻人彻底吞没。 他眼睁睁看着霍狄的金身之相,手里提着同样庞然万分的金光长剑。 剑道佛陀,威武尊严,手持法剑,一剑斩落! 焰光满身的烈火骑士,当场被金色法剑狠狠斫中。 火势锐减,巨型火神之相,出现了一道似乎无法弥合的裂口。 凌真和本命法相有着息息相关的大道运转,火灵受创,他也紧跟就狂呕了一大摊的鲜血出现! 性命交关的当头,凌潇潇在旁看得心急如焚,她当然不忍心见弟弟被如此重伤,正准备从酒肉墟镯里召唤山庄神将出来应战。 可还没等她找人救场,便看见有一道炫彩震撼的青色剑光,从火灵骑士的法相当中激射而出! 正是在青灵山上所见的那次,以此击退刀圣关璧的剑气。 气名至尊,天下万千术法神通,皆可一剑破之! 剑圣的青龙剑气一射之后,佛陀金身立时彻底崩碎。 凌真的火灵骑士,伤口过大,无法继续支撑其形,重新化成了一团火光,钻回了剑主的眉心处。 而霍狄的法相阳神,在至尊剑气的绝强猛攻之下,同样也根本无力再存天地,就那样化成一阵阵金光,四散而开! 凌真和霍狄,两人口中都有大量鲜血涌出,摔倒在了地上。 凌真由于内伤很重,筋脉错乱,内息晕运转颇为困难,已经无力再继续释放膻中府海内剩余的两缕剑气。 而霍狄,固然本命剑被损伤极端严重,但他修为内力远远强过凌真,虽然倒地,但仍是勉力站了起来。 手里握着那柄裹挟着佛门圣光的长剑,眼神里怒意之猛,如要喷出火来! “你小子,看我剁碎了你!” 身为出家之人的霍狄,当下无有半分慈悲为怀的作态,恶狠狠的朝凌真迈步而来。 速度并不快,一步一个脚印。 每走一步,霍狄的真气就增强一分,杀意就强盛一层,而凌真也离死神更近一步! 凌真忍着剧痛,也挣扎着站起。 虽已无法继续使用保命用的至尊剑气,但凌真不愿意束手待毙。 他要誓死而战,和霍狄厮杀到最后一刻! 青袍年轻人也迈开了脚步,一点点向前走去,要接着与红袍僧人决斗。 可两人尚未再战,自西域而来酒肉和尚霍狄,整个身子就往一边飞了出去。 准确来说,他是被一个极速蹿出来的人,用双脚踢飞了出去! 受了重伤的凌真瞪大了眼睛。 凌潇潇更是被这一幕,震惊得目瞪口呆。 出手,不,出“脚”踢飞了剑道佛陀的,是一名没了胳膊的粗布老者,老人面容憔悴,但神情却是无比的激动。 他用堪称炽热的眼神看着凌真,大声叫道:“这剑气,可是剑神鱼幽琮的剑气?!” 还没等凌真开口讲话,霍狄又一次站起身来,全力劈出了一剑。 这次这剑,斩向的并非凌真,而是那个半路杀出来的无臂老者。 那名老人上半身朝前猛地一弓,轻松躲开了霍狄杀力无匹的一剑! 然后这个没有了两条手臂的老者,竟然当着凌真和凌潇潇的面,弯下腰,用嘴巴叼起了地上的一片草叶。 无臂老者用两排牙齿咬住了那片草叶,向着剑道佛陀的方向,鼓出了浩荡真力。 那一股子无与伦比的磅礴气息,赋予了那片绵软草叶,以强劲到言语难述的神力! 一叶射出,宛如无上剑仙的一剑递送而出。 力沉万斤,以快之巅峰的速度,贯穿了霍狄的胸膛。 千手大师的大弟子霍狄,中叶后,身子后仰倒了下去。 凌家姐弟,亲眼目睹老者一片小叶秒杀霍狄的超强神迹,皆被震撼得无以复加! “前辈,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凌真抹了把嘴角的鲜血,忍不住恭敬的发问。 那衣着粗劣的老人叹了口气,“谈不上神,也算不得圣,姓冯,名山白,昔年江湖道友,唤我一声‘孤独剑’。” 凌真吃惊,把长剑红陌归入鞘中,靠近上去,行礼道:“原来是当年独步武林的‘独孤剑’冯山白冯大侠,久仰大名,失敬失敬。” 冯山白摆了摆手,一脸的无所谓,笑道:“我已是一老朽入土之人,半步黄泉之徒,焉能还被称一声大侠?” 凌真正色道:“遥想当年冯前辈独自一人,力压武林五大魔教,在白光涯一剑劈开天幕,连斩凶徒不计其数,那般传奇事迹,晚辈耳熟能详啊!只是后来不知怎的,就再也没有听闻过前辈的故事了,我去问了很多人,都说不知道,晚辈便只当前辈已经退隐,不再过问世事了呢。” 冯山白点了点头,“也算是隐退江湖了吧,只是并非主动隐退,而是被迫退出。” 粗衣老者低头看了两眼自己空空荡荡的双袖,“没了胳膊,再也拿不了剑,没办法再和万千邪魔妖众比试,不得不离开心爱着的江湖啊……” 凌真心下不忍,遂肃然问道:“敢问是何人害得前辈断臂?” 昔年武林大侠冯山白沉默片刻,然后用尽量低的声音说出了三个字:“鱼幽琮。” 凌真诧异,“剑神鱼幽琮?是鱼剑神斩断了前辈的手臂?!” 冯山白点头应道:“没错,正是站在人族剑道之巅的那位剑神鱼幽琮。我的境界不及圣光族十大星官之一的刀圣关璧,但我挑战鱼幽琮的下场,倒是和关璧差不多,只是他仅仅断了一条胳膊,而我则是双臂皆断!” 冯山白说着说着哈哈大笑起来,“你不知道很正常,那次问剑,我专门挑了没人地方,为了即使败北后也不会那么丢人,事实证明我的选择是正确的,输给鱼幽琮后,我就彻底隐居起来,这些年一直在各种大山里生活,前几年选了这座已经没有道观了的全真山,还不错,挺安静的,我喜欢。” 凌真咽了下口水,被老剑神的恐怖程度有了更深一层的了解。 如此说来,这世间败在鱼幽琮手上的人,只怕是要比自己所认知的要多得多了! “对了,问你一下,刚才射出的那道青色剑气,是鱼幽琮炼出来的吧,我应该还不至于老糊涂到连这都分辨不出的程度。” 冯山白见凌真默认,又问道,“跟告诉我你这剑气是从何而来的吗?” 凌真敬重武林前辈,如实的把鱼幽琮赠送了心上人姚樱六缕元神所化之剑气,而母亲又将至尊剑气所为护身法宝转赠给自己的事儿,毫无保留的说了出来。 冯山白听完后胸中了然,“原来如此啊,想不到你竟然会是神元藩王凌璞和姚樱的女儿,嗯,难怪生的这般器宇轩昂,好,好生了得的福报啊!” 就在凌真准备谦虚几句的时候,有一大伙儿人的脚步声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朝那边看去,有不下二十名凶神恶煞的持械汉子,大摇大摆的走了过来。 为首的一个汉子极为魁岸,肌肉结实得仿佛要把衣裳撑破,他肩头扛着一柄有九个环的龙头大砍刀。 当他一看到此间的那堆野猪肉时,当即就发出惊叹声:“好家伙,这头猪也忒大了些吧,这么多肉,够咱们兄弟几个吃饱了!” 很显然,这个肩头扛刀的巨汉,也没有看到山脚下的告示,故而并不知此凶兽为杀人无数的六齿豪猪精。 当然,瞧此人那霸道的一身腱子肉,估计定是个胆略超凡的家伙,也不至于会被一头中等品级的凶兽给吓趴下,更何况只是一头死猪? 那群人走近后,凌真目眦尽裂,他嘶声大叫一声:“小桃子!” 他之所以会发出如此咆哮,只因在人群当中,看到了一个被捆绑起来拉着走的少女。 那个年幼小姑娘嘴巴里塞满了布条,说不出话,但她的长相和穿着,还是让凌真一眼就看了出来。 她,就是在全真山脚下酒肆里的那个十岁少女,小桃子! “你们……” 凌真已经激动得话都说不太利索,“你们把她父母怎么了?” 为首的那名魁梧大汉,把肩头的刀取了下来,横持断头九环大刀,恶狠狠的冲凌真叫道:“你是哪儿根葱啊?管你爷爷我的事儿?” 凌真黑着脸,身子倏然间一闪而逝,他以极快的速度来到了小桃子的身边,扯断了麻绳,抱着少女,回到了八姐的身边。 由于凌真的身法动作实在太过迅速,这一套下来,居然没有给那群悍匪反应过来的余地空间! 凌潇潇给小桃子松了绑,帮着她取出了塞满口腔的布条,殷切且着急的问道:“小桃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小桃子这会儿功夫,在凌潇潇温柔而急切的目光中,再也绷不住,泪如涌泉,边哭边道:“死了,我爹妈都死掉了!” 凌真和凌潇潇同时一震,凌真放声大叫:“为什么?他们为什么要杀了你父母?!” 小桃子哭得几乎快要崩溃,她哽咽道:“他们喜欢我……上来就摸我脸,还摸我身体,我爹看不下去,跟他们理论,被一巴掌扇昏了过去,我娘上去打他们,结果被当众脱掉了衣服……他们欺负完我娘,把我爹脑袋砍下来了,我娘见我爹死了,就……撞在柱子上撞死了!” 凌潇潇心疼得抱紧了失去双亲的小桃子,竟是一时之间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言语。 大怒。 凌真此时此刻已经勃然大怒! 他不再看着可怜至极的年幼少女,而是用狂怒的眼神瞪着那群持刀匪徒,咬牙切齿的骂道:“人生本就很短暂了,你们这群孽畜,还抢着走捷径啊……” 倏然之间,剑光一闪。 凌真身体前冲的过程中,红陌一剑横抹。 为首的那名汉子人头落到地面,当场就没了性命! 凌潇潇也生气到了极点,她大叫了一声:“真武营,出来帮我把他们全杀了!” 白衣少女纤细手腕上的那枚酒肉墟镯,瞬时间亮光闪动。 好几百名藏在酒肉归墟秘境当中的铁骑战士,纷纷跃身而出。 大踏步冲杀上前。 势不可挡! 没过多久,当着小桃子的面,那群残忍杀害其亲生父母的匪人,就全都毙命在了铁甲军队的剿杀之下。 可即使血海深仇的大恶人全都死光,小桃子的爹娘也都已回不来了。 今天正好是这个小姑娘十岁的生日,将来每一年,她过生日的同时,还要为父母上坟忌酒。 生日,即是祭日! 凌潇潇被小桃子悲伤的情绪感染,不禁也落下泪来。 她收回了真武营的众人,然后双手捧着小姑娘的头,温柔无限,轻声安慰道:“没事,没事的,坏人全死掉了,一个都不剩了……” 从今往后再也无父无母的小桃子,只是一味的哭泣不止,泪水沾湿了凌潇潇前胸的衣裳。 凌真呆呆的立在原地,握着红陌剑的手,有些许的发抖,想来是情绪过于激动所致。 无臂老者冯山白走了过来,站在凌真的身子旁边,看了眼抱着小桃子的凌潇潇,他沉沉叹了口气,对凌真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有些事,真的是冥冥之中自有天定的。老天爷总这样,喜欢把圆满的,变成残缺;把幸福的,变成不幸。世人皆可怜呐,真是可怜!操管人间命运的神,你能否开开眼……” 突然间,凌真用极响的声音道出了一句话,这话饶是冯山白都被吓了一跳。 青袍握剑的年轻人看向冯山白,正色而言:“天道无情,那便不顺这天;神明无眼,便斩了那神!” 第二十八章 蝼蚁 年轻人的一番当真不知天高地厚的言语,若放在那些浅薄之辈的耳朵里听来,必定会把他当成是极度的夜郎自大,黄口小儿可笑至极! 但是冯山白却没有生出丝毫的傲慢态度,甚至因为这话,更加高看了这个青袍公子一眼。 常年在全真山里隐居的老人,此时此刻意识到,龙生龙凤生凤这句说烂了的老话,真是有其含义在的。 锦绣王朝大藩王凌璞和冰幽族剑仙姚樱,生出来的儿子,就应该有如此鸿鹄之志才对啊! 还没等冯山白对凌真的话做出评价,凌真又口出一言,令冯大侠如同五雷轰顶。 凌真他用甚是认真的语气,说道:“未来有一天,我会去向鱼幽琮问剑一场,不论生死,定要为之!” 凌潇潇正在抱着小桃子哭泣,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凌真此言。 但冯山白站在旁边,却是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半分不差。 曾被鱼幽琮斩断了双臂的冯山白惊讶万分,他连忙叫道:“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鱼幽琮可是瀚蓝洲的剑神,是几乎不亚于通天岛人族大帝的存在,你可看见我了,我也曾挑战过他,可结果……” “结果就是老前辈你此生并没有遗憾,对吗?” 凌真突然打断,并问出了这么一句话。 此话一出,冯山白当场愣住了。 过了一会儿,粗衣老人只得点了点头,“确实无憾,能与站在人族剑道巅峰的强者倾力一战,无异于问剑于天,这辈子能有这么一回,我就很满意了,即使丢了两条胳膊……” 凌真笑了,他伸出一手,搭住了老前辈袖子空空的肩头,“冯大侠,你是真的大侠,我希望未来自己也能成为像你一样的侠之大者,至于击败剑神这件事儿,你没有做成的,由我来做吧。” 冯山白听了年轻人这些话,居然神奇的没有觉得此人在说大话,甚至都没有反问一句:“就你?” 而是长舒了一口气,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冯山白道:“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将来搞不好的真的会有一天,这座人间,会出现独属于你凌真的时代……” 没有双臂的老者,单腿站立,一条腿弯了起来,极为熟稔的用脚指头代替了“手”,从衣兜里取出了一本小册子。 凌真接过老前辈用脚递过来的那个秘籍本子,低头一瞧,赫然看到上面竖着写有《千钧剑诀》四个大字。 冯山白笑吟吟的道:“这是我毕生所学融会贯通而成的一套剑术,如果当初我只是被斩断了一臂,多半早就已经用此剑法跟鱼幽琮打过第二次了,哈哈,拿着吧,虽算不上绝世无敌,但我自信这千钧剑诀,足可盖过当世绝大部分的庸俗剑法,毫无压力。他日你有若真能有机会向鱼幽琮发起挑战,就求你用此术出上一剑,就权当是我又一回朝剑神问剑了吧!” 凌真捏着冯山白送的剑谱,朗声直言:“前辈无需用‘求’这一字眼,日后我若当真敢于问剑于天,定会使劲尽这千钧剑诀,不令老前辈失望!” 想起了什么,凌真快速向适才“剑道佛陀”霍狄所在的位置望去。 却已是不见了那个西域红袍僧人的踪影。 冯山白奇了,感叹道:“受了穿胸而过那么重的伤,还能从我的眼皮子底下溜走,这小子有点东西啊。” 凌真嘴上说着“那厮伤重,已不足为患”,但心里其实已经想好了要快些赶往五姐夫所在的桃花宫,事先知会一声陆敕,虽然概率很小,但也还是要提醒陆大道仙,千万莫要着了奸诈小人的暗算! 当然,普莲山伽蓝寺倾吞中原佛门正统的野心,凌真也会毫无保留的告诉仙豪、陆敕和百珠大师。 冯山白心情大好,再加上他确实可怜年纪那么小,就失去了父母的那名少女,慷慨答应,决意把小桃子收作自己的弟子。 江湖之大,庙堂之远,人间自由,逍遥快活。 小桃子跟着自己,那就哪儿都可以去,谁也欺负不了她了! 这是冯山白信誓旦旦说出来的保证。 辞别了两袖空空的冯老前辈,凌真和八姐凌潇潇离开了全真山,继续赶路。 ———— 苍穹高,地野阔。 有丰富的灵气持续弥漫至上空。 人间好风光,一道金碧辉煌的古老城墙,北面最高的位置。 蹲着个穿有青色华美法袍,身材精悍,腰间别着红粉长剑的俊气年轻人。 高耸城头之上,今日并无什么巡逻站岗的士兵,安安静静,针落有声。 由于行踪已被此名青袍公子自行遮蔽起来,故没人能发现该男子的存在,这为他省去了不少实在没必要的麻烦! 高处胜寒,燕雀难飞。 城砖缝隙里,不时会有丝丝缕缕的气机,往外散发而出。 虽普通人肉眼几不可见,但这名气质超脱的青年男子,却能十分清楚的寻觅到气息之走向! 抽丝剥茧,清晰感知到城头灵力的全部踪迹。 哪怕仅仅只有一丝一缕,都万万逃不过他那敏锐至极的五感,通体玄灵! 只要他想截取捕捉,就能分毫不漏,将那股弥散开来的灵气,通通据为己有。 只不过男人压根不想这么做,不屑尔。 此时此刻,男人那双精致的桃花眼眸里,尽是恶心、鄙夷、蔑视、唾弃的神情。 就似一个生命力很强的大活人,在盯着地面一堆甲壳臭虫的腐烂尸体。 太过不堪直视,几欲作呕! 他脚下踩着那些蕴藏隐秘玄机的城墙砖块。 作两腿折叠,双肘触双膝的姿势,居高临下,俯视着城中那群饮酒庆祝、快意享受的家伙们。 蓦地里,他轻啐了一口,唾沫如飞剑般射落,划破空气,自数丈高的城墙之上砸至下方! 那道“口水剑”,当即令土地凹陷了一个小坑,些许尘埃飘起,烟气悠悠晃晃。 所谓唾沫成钉! 青袍青年眯了眯他那双好看的眼睛,口中吐出了两个用来形容城中园子里那群人最合适、最贴切不过的词语——“蝼蚁。” 说完这话还嫌不够过瘾,又多补了一句:“看老子一会儿碾死你们!” 第二十九章 神元世子 人族瀚蓝大陆。 锦绣王朝,北部。 又是一座名声很大的超级雄城——八极。 今日这座历史悠久,人口数目雄厚的古城,极是热闹非凡。 理由无他。 一城之主司徒燃,大张旗鼓的为儿子司徒星耀置办风光酒席,广邀宾客的消息,满城飞传,不管妇孺老少,可谓路人皆知! 城中那些富商名流,以及各路上层人士,受邀请者,无一不携礼登门。 且入园后满脸都是殷勤献媚的神情,马屁拍得那叫一个山响: “令郎年仅二十出头,便已顺利辟谷,迈入二阶红尘境,未来前途无量,今生今世必定福缘广泽,寿比南山呐!” “如此年轻的辟谷期修道大能,根脉绝佳的习武奇才,老朽如井底之蛙,空活一世,还真是第一次有幸亲眼得见,幸胜至哉,幸胜至哉啊!” 靠近北面的那座灵气丰沛的城墙,大型庄子飞狐园内,今朝高朋满位,座无虚席。 待请柬邀来的客人基本到齐,绰号“飞狐真人”的八极城城主司徒燃,于台上发表致谢词。 大致表达了对在场来宾光临飞狐园的感谢,最后震声对全场来客道:“我儿星耀的武道登顶之路,这不过才刚刚起步,如今他底蕴巩固,地基已成,万丈高楼可从平地起。希望在座的各位,日后能多多帮衬扶持小儿,我司徒燃,在此拜谢诸位了!” 城主演讲完毕后,盛大的园中酒宴便正式开席了。 飞狐园园主身份不俗,家底更是富可敌国! 这场所办宴席的规格,真正空前的隆重,堪称是“国宴”的那种级别了。 每一盘菜,都属难得罕见的海味山珍。 仅是一道,少说也要将近百两的高昂价格,才能勉强拿得下来。 这一大桌菜的价值,匪夷所思,简直是天文数字! 酒水也不同寻常,可称是琼汁玉液。 不少客人见到该酒后,都失声而叫,瞪大了眼睛,口中唾液分泌不止——居然是那“仙人垂露酒”! 要知道,此酒可是那天神山庄凌老爷麾下三星九曜十二神将中,“酒神将”计都生平最喜好喝的美酒啊。 一两仙露酒,在黑市里就被炒到了两片金叶子的天价。 一壶酒重六两,乖乖,那可就是十二片价值极高的金叶了! 多少百姓人家,辛苦劳动几年,恐怕都攒不下来那么多的钱吧! 江湖群豪以及园内众贵族们,在座椅上推杯换盏,饮酒享受佳宴。 司徒燃之子司徒星耀已经成功脱胎辟谷,不用再摄入五谷杂粮等富含红尘杂质的“俗物”,于是负责给每桌轮流敬酒。 一来以示对客人们的尊重。 二来,自然就是多赚点儿露脸的机会了! 毕竟那位司徒燃的宝贝独生子,将来一定会成为八极城下一任的城主,空有修为境界可不够。 还需要有独当一面的才干,以及左右逢源的能力才行。 飞狐真人司徒燃都已计划好,五年内,自己会卸去身上所有担子,把一城之主的位子让予儿子司徒星耀。 届时轻松无事的他,定将赶赴冰幽族聚居的霜寒洲,抵达神霄山脉,在山头上找个地方闭关修行,充分吸收神霄灵气,从而跻身凭虚境大圆满的阶级。 然后再风风光光,御剑返回人族瀚蓝洲。 那该是何等的逍遥自在、仙人风采啊,光是想想,就要激动得横竖睡不着觉了! 逐个碰杯敬酒期间,有城中豪伐贵族的老爷,亲切的拉着司徒星耀的手,流露出了对晚辈那种极度欣赏的眼神。 说自家女儿如何如何温良淑德、贤惠能干,公子过几日能否赏脸抽个时间,一块儿和家中小女简单约个饭? 司徒星耀表面功夫做得很不错,嘴上应承着说好好好,一个个应对过去。 但实际上,这位飞狐园大少爷,对这等无聊透顶的事情,根本就不屑一顾。 他司徒星耀,一生风流盖世,从来就不缺女人! 自十四岁成熟发育以后,短短三年就完成了传说中的“百人斩”。 二十岁之前玩过的女人已多得不可计数,多如牛毛! 二十岁后的几年里,开始稍微收敛一些,不再肥瘦不挑、老幼通吃,转而变得“求质不求量”。 追求一些品级上乘的女中尤物。 就在昨天晚上,在城西那条涓涓小溪旁边,这位司徒公子的运气甚好,被他意外遇上了个可谓是极品的白衣小丫头。 啧啧,模样水灵无比,一张下巴尖尖的小脸蛋,五官端正标准,竟莫名有些成年女性的韵味。 尤其是那一对眼眸,最吸引人。 樱红的颜色,漂亮得宛如彩彻宝石,恰若价值连城的玛瑙琥珀! 而身段呢,却是又矮又娇柔,绵软无力的样子,胳膊还有大腿细如筷子,仿佛小力一掰就能掰折,跟就营养不良似的。 司徒星耀喜好颇为独特,不甚爱少妇,平素最爱调戏的,就是这一款的类型! 上去一问,方知原来那个白衣少女才只有七岁,而且不是本地人,家里来这边做点生意,逗留几天就要走,不长住此。 天时地利人和,这可太合司徒星耀的想法了! 既然不是本地户口,那就算一家子全弄死都无妨。 反正远在异地他乡,死便就死了,苦主连哭的地方都找不到! 于是那位绰号“八面玲珑小飞狐”的飞狐园少爷,展现起了他那一套逗弄撩拨女性,早已炉火纯青的言语技巧。 使劲抬高自己身价,巧语花言,妄图哄得那樱瞳小姑娘,能彻底的崇拜上自己,乖乖的屁颠颠跟自己回家,尽量主动些。 然而,本该三言两语就被骗得晕头转向的七岁小丫头,居然好似发现了司徒星耀对自己的那份图谋不轨。 就那么两眼直勾勾死盯着,目光凝重,半句话都不再开口。 贵为八极城城主之子的年轻俊彦,被她凝视得心里有些发毛,后背生出寒意。 索性就兽性发作,扯掉了那层伪善羊皮,勒令平时跟随自己出游的几名精壮扈从,将那个细瘦小丫头强行掳到了自己的家中! 也不知道是被吓傻了,还是那女孩本就是痴呆的。 从被绑架开始,一直到众人硬拽着带去了城北位置的飞狐园里。 这一路上,两眼樱红的可爱小姑娘,始终就那样一声不吭,没有大力挣扎,也没有哭喊胡闹。 认了命一样,未做任何反抗行为,跟具木头人相似! 由于昨日夜里,司徒星耀被父亲喊去嘱托第二天宴会的诸多繁杂事宜,父子聊了大半夜,回屋子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再过没几个时辰就要开宴,补个觉相对来说更加重要。 故他还没来得及,对那少女做出什么丧尽天良的不轨之事来。 手段一向狠毒,雷厉风行的司徒星耀,都已经想好,等今天的这场酒席结束,他立刻回房,先给那个冷冰冰不说话的丫头,嘴巴里面灌点猛厉的“交-欢蛊”。 那蛊虫威力很强,发效快,中蛊后神魂颠倒,不愁她到那时候不意乱情迷,丧失自我。 并十分下作的跪下来,哭着恳求司徒星耀过来,使劲儿夺走自己的宝贵身体! 园中宴会的敬酒环节。 司徒星耀接二连三答应了城中各位贵族长辈们的约饭邀请。 不下十数个贵老爷和富商巨贾,有把自家那冰清玉洁的女儿,许配给这位前途无量的司徒公子的想法。 在这座唤作八极的雄城里,若能有幸攀上飞狐园司徒家的“高枝”,不说一步登天吧,反正必是胜过转世投胎,重来人世活一遭了。 这时,一个穿着白色衣裳,瘦弱如营养不良的小丫头,迈着步子,唐突闯入了宴会。 司徒星耀看到那一幕,异常震惊,霎时目眦尽裂。 这不是他昨晚刚抓来的那个木讷少女? 她现在不是分明应该被关在自己的房间里面吗?! 是自行挣脱掉束缚了?不不,这绝不可能! 她身上被一张丙级符箓“鬼压床”镇着,单凭这么一个手无寸铁的羸弱小丫头,天塌下来都绝不可能逃脱得了! 司徒星耀脑中思维飞速运转,瞬间想通了。 定是有人背叛了我。 故意偷偷将她给放了出来,用心险恶,目的就是教唆这鬼丫头,在宴会上揭露我的种种丑行。 让我这个未来的八极城城主,当众下不来台! 司徒星耀如此想着,肚子里痛骂:“真是卑鄙,居然用这种手段来害我!我的手下里,竟会有如此丧心病狂的小人存在!” 司徒星耀心下狂怒,但面目表情仍尽可能保持镇静,头脑中思绪旋转,想着应对此等状况的最佳处理办法。 要确保万无一失才行。 否则丢的,那可是整座飞狐园的脸面! 这么一个八岁都不到的瘦弱小丫头片子,手无缚鸡之力。 司徒星耀作为飞狐园内,地位仅次于园主司徒燃的少爷,自然不能当着众宾客的面,一发八极崩直接取了她的性命。 那样他司徒星耀,岂不是被证实是滥杀无辜的大恶人了? 总之,一定不可以让那个小姑娘张嘴说出话,泄露自己将其绑架至此的那个比天还大的重要机密! 心里想着,行动即使跟进。 司徒星耀的身子猝然一掠,以极快的速度,来到了那名年幼白衣少女的面前。 然后他屈膝半蹲下来,让自己和白衣少女差不多高,双方能够保持平视的状态。 他慢慢的伸出了双手,轻柔地捧住女娃娃的纤细脖子。 司徒星耀凑至后者的耳边,嗓音细若蚊虫,压低声音,内力逼出嗓音,威胁道:“如果不想你的喉咙,被我用真气震断,那就给我老老实实把嘴闭严实,若敢多话,我非要你命不可!” 眼眸樱红的少女脸上,此刻露出了一抹有些诡异的浅笑,如看死人。 她同样用轻悄悄的声音回应道:“这话,你留到下辈子再去跟人说吧。” 司徒星耀愣住了。 蓦然间,一个青袍男子猛地从天而降,疾若陨石流星。 砰的一声,就那样笔直的坠地。 稳稳落在了白衣女孩的身后! 那名气宇轩杨,身材挺拔英伟的年轻人,待简单站定后,没有多余的动作,将右手食中两指并拢,用足本命真气,灌注于指尖。 轻轻的将双指,点触在了少爷司徒星耀的额头。 杀人前并无言语。 直准要害,力透首级,但求一击毙命! 青袍公子只是默然无言,当着众人的面,使出了一门名为“指点江山”的上乘指力功诀。 这十二神将里天雷星李蒺藜昔年传授给他的一门杀人秘术,效用绝佳,力道绝大! 初入辟谷期的二境修士司徒星耀,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 瞬间便已是窍穴尽毁,肉躯崩溃,五体筋脉悉数碎裂,整个人如一摊扶不上墙的烂泥般倒在了地上。 颓软在了白衣小丫头的身前。 真力吐出,两指可断江山! 出招凌厉迅捷的青袍年轻人伸长了手,轻轻拨开挡在前头的白衣少女。 旋即他一脚抬起,重重踩在司徒星耀的胸口。 紧接着年轻公子的嘴中,有一口唾沫吐出,砸至这位未来八极城城主的脸上,他淡淡道:“禽兽都不如的狗东西,你也配当个人?!” 虽已惨受巨大肉体痛苦,彻底沦为废人,但生机尚存一线的司徒星耀,抽了抽身子,嘴角渗出浓浓的猩红血渍。 那张“愁眉苦脸”上,有着无限对生存下去的渴望神色! 他像条半死不活的土狗一样,无力的躺在地上,哀声苦求道:“别杀我,求你了……我爹什么都有,你想要什么他都可以给你,只要你留我一命!” 穿着青色长袍的玉面年轻人,此时扭过了头,询问站在一边的那名细瘦少女的意见:“潇潇姐,杀不杀他?听你的。” 两眼宛如玛瑙的矮小少女,面无表情,“不用问我的,爹以前说过,男子汉行走江湖,就该杀伐果断些,想杀便杀,方显男儿本色!” 青袍公子笑了,他快速“嗯”了一声,旋即一脚轰下。 令浩大的本命真气,若洪水冲溃堤坝般,猛然透进了脚底那个残废男人的胸膛! 眨眼间,司徒星耀胸口处的骨骼彻底稀碎成渣,内部脏器也都无一完好,口中浓血狂飙。 在巨力内劲的挤压作用下,血液一喷三尺高。 仅存的生命力,终于点滴不剩,他脑袋一歪,闭目而亡! 这位至今阅女无数,口味一贯都很挑剔独到的八面玲珑小飞狐。 就这样无言无语,死在了众目睽睽之下。 死在了自家的飞狐庄园之中! 一指外加一脚,便轻松取走司徒星耀性命的青袍男子,此刻面带微笑。 杀了人的他,眼神冷静得可怕,有那种肉食动物吃完猎物后的平淡色彩,颇为瘆人。 只见那外观绝美的青色宽袖大袍上面,当下不知如何作为,竟然凝出了一层类似于“结界”的玄妙之物! 保证年轻人的身体,被不司徒星耀喷出来的鲜血玷污。 始终保持高高在上,公子哥依旧是那么风姿绰约,飘然潇洒,若千年修道的谪仙之人。 青袍年轻人低着头,自言自语,他喃喃道:“天神山庄出来做事,确实应该更霸道一些,否则实在对不起咱们家的牌面呐!” 白衣少女也用力踩了司徒星耀的尸体一脚,面露恶狠狠的表情,啐骂道:“活该,叫你作恶多端,遭报应了吧!” 亲手屠杀了飞狐园大公子的那位年轻人,又抬起头,望向了呆立在不远处的那位八极城当家城主司徒燃。 他“喂”了一声,冲着司徒老城主高叫道:“老头,你儿子那孽畜,这辈子害人无数,实在可恨得紧,我知道毕竟虎毒不食子,你肯定是下不去手的,舍不得大义灭亲。所以就浅浅的代为效劳了一下,不用谢我,也不用付我酬劳,都是应该做的!” 在周围人震惊的目光里,中年丧子的飞狐真人司徒燃,眼下浑身止不住的抖颤。 不知是出于恐惧、愤怒,还是浓重的悲哀。 司徒燃咬牙切齿,口腔里低微的声音发出,似老兽哀嚎,他沉声问道:“你是藩王府天神山庄的人?” 玉面清秀的年轻男子点点头,青袍一震,他双手负后,爽快至极的笑了一会儿,朗声回道:“不错,我是天神山庄大藩王凌璞唯一的儿子——‘神元世子’凌真!” 第三十章 赤龙长啸天地间 人生最痛,割肉剜心,莫过于中年丧子。 自己家中,在众宾客的目光里,飞狐园大少爷司徒星耀被当场击毙。 被凌真轻松夺走性命,死的模样甚是凄惨,让人不忍直视! 八极城城主司徒燃亲眼目睹此情此景,浑身如同雷震。 他的情绪由于过分激动,脸部都涨得血红,整个身子出现了肉眼可见的明显晃动,抖个不停。 神威朝廷命官,当地父母官的他,用刀子一般凌厉的凶狠目光,死死注视着那名用残忍手段,杀害了自己儿子的青袍孽障! 而凌真,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只是淡淡然的立在司徒星耀的尸体旁边,目不转睛的看着绰号飞狐真人的那位老城主。 原来就在两天前,凌真和喜欢到处瞎玩的凌潇潇意外走散。 凌真遂到处寻找,幸好在一条溪水的旁边,从路人的口中,得知了八姐被司徒家给掳走了的事情。 明白情况后,凌真稍稍心定,接着,当天就潜入了司徒城主的家中,准备解救出自己被关起来的潇潇姐。 没想到凌潇潇见到弟弟后,却不打算直接离开,她听说了司徒星耀明日即将举办的那场庆祝典礼,便告诉了凌真自己所知的一切情报。 并说明,希望弟弟能在那厮的典礼上,在到场所有来宾的注视下,亲手干掉复姓司徒的那个王八蛋,展露一下天神山庄凌家的霸气威风! 凌真在确认了那张丙级符箓,对姐姐的身体不会有任何影响后,便就心安的离开了,一直悄悄的独自隐匿在八极城里。 简单打听了一下,便清楚的得知了那个飞狐园公子哥,原来只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对外宣传称自己一身的正气,未来注定能光明正大的继任城主之位。 但实际上,那厮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花丛老手,色中鬼怪,且手段阴毒毒辣至极。 不知道这些年里,已经有多少干净的姑娘,白白被这个杀千刀的恶魔给糟蹋了! 如此了解清楚后,凌真对此有了自己的想法,也就是笃定要在园子里痛下杀手,大开杀戒,惩治一下这个八极城的司徒家族。 任你们这般耀武扬威下去,王朝内部早晚变得乌烟瘴气。 该死,太该死了。 活该司徒星耀死得不能再死。 一群脚下的蝼蚁,就应当被碾碎成渣,沦为泥尘! “喂,你这般看着本公子作甚?” 凌真笑吟吟的冲司徒燃喊道,“都说了,是免费替你们家清理门户的了,不用谢我……还瞪,司徒老贼,我这么大好人一个,你这样瞪着我,好人活该被瞎瞪着?这就是你们司徒家的礼数么?真是不懂规矩。” 司徒燃竟是没有气急败坏,而是尽量沉着嗓音,克制住波动的情绪,尽量不去失态,他低哑声调,“天神山庄,我们飞狐园,与你们神元藩王府所在的天神山庄,历来都从无仇怨,你今朝杀我爱子,这事儿,还请凌公子给个说法。” 凌真哈哈一笑,浑没所谓的摆了摆手,坦然道:“杀便杀了,你儿子那孽障该死,他此生造孽无数,祸害了不知多少良家女子,而且还胆大包天,居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连我姐凌潇潇都敢绑架……” 凌真把一只手搭在白衣少女的肩膀上,并提高了音调,用不小的嗓音,冲着仍在场的那些宾客贵族,朗声说道:“你们都评评理,司徒星耀他该不该死?我杀他对是不对?!” 在场的所有人,皆鸦雀无声。 惶恐安静的连吞咽口水的声音,都基本不敢发出! 凌真见在场那么多的人,没一个敢附和自己,觉得没甚趣味,无聊的摆了摆手,道了一句:“没意思,本公子走了,你们接着该吃吃该喝喝吧。” “且慢,凌家少爷留步!” 凌真当众杀掉司徒星耀后,怒气已经基本散去,很是神清气爽,正欲离开此座园子,却被老爷司徒燃的一声怒斥给叫住了。 于是,凌真转过了身子,停步下来,“城主这是何意?用不着留我们姐弟在这儿吃饭了。” 司徒燃站立着,他肃声道:“凌公子擅长我飞狐园,平白无故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杀害我儿,就这么一走了之,恐怕不甚妥当吧?” 凌真用鼻子呼出一口气,挑眉道:“不是平白无故啊,不是都跟你说了嘛,是你儿子自己造孽太深,我不过是替天行道,老百姓们做点善事罢了,有什么问题吗?而且你也知道的,光是强掳神元藩王之女,这一条,就足够判他死罪了……哎,你想干什么?!” 此时,司徒燃用力拍了拍手,大声喊出一下:“来人呐!” 这三个字,帮助这位身份决计算不上低的八极城城主,召唤出了几十名持械披甲的飞狐园私兵。 就那么气势汹汹,杀气腾腾的站到了司徒燃的背后。 那一股子上位者的霸道气焰,瞬间磅礴而生! 凌真看着这个可以吓坏普通人的阵仗,嘴巴快速扯了几下,敛低眉眼,然后面露嘲讽的冷笑之色。 并不说话,只是冷冷的发笑,如看一群死人尸体。 而凌潇潇作为凌真亲姐姐,则是瞪大那双樱红眼眸,厉声质问道:“姓司徒的,你这做什么?!你可懂王朝律法么,居然胆敢派兵对付藩王世子?你难不成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想要公然谋反吗?” 大概是真正气到了极点,司徒燃怒极反笑,低着头笑了几下,慢慢的抬起了头,眼眶红润,他哑着嗓子,道:“就是反了,又能如何了?你们凌家丧心病狂,害我爱子,真正欺人太甚,我司徒燃替自己的儿子报仇,这有什么不对?!” 最后那“不对”两个字的声音,顿时拔得极高。 其中包含了极大的内力劲道,震耳欲聋,宛如洪钟! 他司徒燃,其实不单单是八极城的当地城主,还是一介修行问道之人,拥有着三阶凭虚境的强悍修为,境界不弱,战力可并不低。 血气男儿,今朝公开“掀桌”,要为子一报血仇! “司徒燃,你当真愿意冒着这大不敬的谋逆死罪,也要对付我凌真吗?” 凌真眼神悍厉,他正色发问,“和堂堂藩王世子作对,这一重滔天罪责,够你满门抄斩的了,须想清楚!” 怎料城主司徒燃听了这话后,不过呵呵一笑,便如同患了失心疯一般,他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满门抄斩又如何?我,要,你,凌,家——断子绝孙!” 猛地一挥手臂,那群常年被司徒燃养在府里,其身份与那种专门为了主子而存活的“死士”没有差别的侍卫们,皆抽刀出鞘。 大踏步朝着凌家姐弟冲杀而来。 人人口中喊着如雷般的声音,气势端的是异常雄壮,非比寻常! 看到如此震撼的阵仗,唯恐被殃及池鱼,今日前来飞狐园为司徒星耀庆祝的豪伐客人们,一个个都头也不回,飞快的逃离了此地。 像这种胆敢出兵,杀向尊贵的神元世子的重罪之事,多看上一眼,脖子上的那颗脑袋就要不牢靠一分了。 那可是怎么死都不知道的超级罪孽啊! 近百名侍卫大喊着杀向凌真。 青袍年轻人不为所动,只是站立在原地,淡然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 随着八姐凌潇潇的亲自指挥,大量真武营铁骑,如拍岸大潮一样,从酒池肉林的那座蕴藏在戒指里归墟秘境,汹涌而出! 真武营大军,以碾压的无敌态势,开始对飞狐园士兵们进行着围攻剿杀。 而青袍年轻人凌真,始终悠哉立在原本的地方,他刚想说些什么,来嘲讽一番甘愿犯下重罪的司徒老爷。 忽然,那名没了理智的飞狐园城主,转头看向了另外一个方向。 有一名穿着赤红色大衣的中年妇女,急匆匆的朝这边赶了过来,她边跑边焦急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司徒燃这会儿再也忍不住,情绪崩溃,眼中滚滚落泪,他看着那名正是自己妻子的女人,哀然说道:“胭脂,我们的儿子……被杀了!” 说着伸出手,指了指司徒星耀尸体所在的位置。 也就是凌真的脚下附近! 那名叫做“胭脂”的女子,用并不俗气是目力,彻底看清楚了亲生儿子的死状。 仅是一瞬间,她也情绪炸裂,一下子就爆发出了一记锐利到耳膜发疼的尖叫。 紧接着,红衣女子扬起自己那颗头颅,她看着无边无际的天幕苍穹。 只是一个瞬息间的功夫,她整个身体开始扭曲,真力流转无极,竟然就那样发生了不可思议的形变! 就如那日在青灵寺观音殿上方,本名鎏鼎的百珠大师,为了挽救凌真的性命,格挡下刀圣关璧递出的那一发刀法猛攻,披穿青黑僧袍的他,显出了自己的真形——近百丈长的巨型黑龙。 名叫胭脂的中年女子,因为儿子司徒星耀的身亡,而当场怒气上涌,再也没有什么收敛。 瞬间就舍弃了辛苦炼化的人形,在此间,显出了真身本相。 那是一条体型极为修长,外貌可怕绝伦的赤色巨龙! 龙须飘忽,长毛猎猎。 那头神异非凡的庞然巨龙,发出阵阵雷霆般的啸声,甩动身躯,直直上冲天际。 飞狐园上空,有赤龙长啸天地间! 第三十一章 巨龙俯冲而下 除焦土洲被封印起来的天魔族人之外,六大种族当中,若要论体魄这一物,最为坚固者,皮糙肉厚的程度最高一族。 那当之无愧,其他几大族都不会有任何异议,那就是常年聚居在神龍洲的大龙族人了! 那群生而呈现真龙形态的奇特生物,类兽而非人,自打落地卵生,便享有着举世无敌的防御力和肉躯强度。 对于一切摧枯拉朽的杀力强攻,都可以天然抵抗住大半杀伤,护住脆弱的要害元神,不为之严重损害。 且他们无一例外,都拥有着超越常理的自愈能力,断骨生肌,腐尸出皮,堪称是最为强韧坚硬、顽固无双,而难以击倒和磨灭的一大种族了。 这一点,从那位本来名叫鎏鼎,神龍洲大龙族黑龙一脉的顶级强者,现今的佛门青灵寺方丈百珠大师,他仅靠着无甚额外体魄的那一份龙鳞真身,就硬扛下了圣光族刀圣关璧的全力一击,便可轻易看出了。 大龙族强者独步天下的御伤能力,强得简直无法无天! 龙之一物,本就是高高在上的巅峰生灵,而他们大龙族人,更是天生的盖世强者,为战而生。 八极城靠近北部城墙的位置,那座飞狐园子的上方,此时此刻,有一条长着血色赤鳞的巨大长龙,在半空中肆意盘旋。 那条可怖绝顶的极长巨龙,口中不断的发出吟啸之声,通天彻底般的震耳响动,令人心魂皆战栗,胆颤心惊。 每一声里面,都饱含了一个中年母亲不幸丧子后,才会具备的那种悲痛欲绝的哀伤情感! 地面上。 真武营的一众精锐战士们,奋勇杀敌,疯狂的屠杀着飞狐园园主养了多年的那些私兵。 不过是区区一城之主私自豢养着的侍卫,大巫见小巫,怎么可能是堂堂神元藩王部下的作战团的对手? 可谓兵败如山倒。 作战持续不了多少,都注定会死得都极快极快,眨眼而亡! 而那位一心谋反,眼睛都红掉了的司徒城主,理所当然,丝毫没有逃亡的意思,满身真意和杀气,蒸腾鼎沸。 他此时,满脑子都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杀掉那个凌家的独子凌真,为自己的爱子司徒星耀报仇雪恨! 其他的像什么所犯之罪重还是不重,杀掉凌真后,会不会被朝廷或者藩王株连九族,这根本不是他当下打算考虑的事情。 悉数抛诸脑后。 纵是满门抄斩也无妨,司徒燃定要为自己家族,为自己的儿子,洗刷今日的莫大耻辱! 只见那位老城主高高的举起了一条手臂,臂上有阵阵涟漪往外扩散而出,若池塘波纹荡漾,神圣绝伦,就好似把一座精妙的小型阵法,天衣无缝的与那条胳膊,完美融合在了一起。 司徒燃仰面看向了上空处的赤色巨龙,目中含泪,震声大叫道:“胭脂啊,咱们今日定要给星耀报这个大仇!” 龙吟震天响,长啸日月闻。 那条矫健无匹,通体血色发红的巨型长龙,在听到了丈夫的这句话后,其吟啸之音,愈发的震撼冲霄。 似乎就在对于此言,做出了自己当母亲应该有的回应。 名为胭脂的那一条大龙族的赤鳞母龙,此刻在半空中不断积蓄真力,准备再过会儿,便倾尽全力,向着杀子的大仇人复仇! 凌家姐弟尚立定在原地,处变不惊。 司徒燃沉不住气,率先动手了。 只见有浓重万分的金色真气,从四面八方飘荡而来,速度绝快,不可阻挡,迅速归拢汇聚在了那一条高高上举的胳膊里面! 凌真很清楚的明白。 这些金光璀璨的神力光彩,正是八极城城墙内部所蕴含的神秘真气。 年轻人早就从坊间听闻,这座唤作八极的古老雄城,曾经有数位修士在城头之上约战乱斗。 昔年那群实力强大的修行之人,在把城墙打到近乎坍塌的破败状态,最后以差不多同归于尽的结局,宣告了收场! 再后来,由司徒家族成为了该城的最高城主,耗费莫大财力,有钱能使鬼推磨,顺利把破败不堪的护城巨墙修补完善。 虽然城已算是修好,但昔日那批修行者经过打斗,死后残余的灵气魂魄,以及真气内力,仍有不少还存在在旧的墙内。 那些珍贵至极的气息,眼下,正在被城主司徒燃一己之力,疯狂的凝聚了起来。 大势所向,万金归一。 场面绚丽无比! 而凌家姐弟,不为所动,只是那么看着,没有去打断这位司徒城主的运使道法。 为何不及时出手? 因为凌真有意亲眼瞧瞧司徒家族的道法,究竟能达到一个什么的水平状态。 他司徒燃,曾有年轻时代刻苦学道的经历。 凌真想知道,绰号飞狐真人的老城主,那“真人”二字,到底是不是名不副实! 金光气机越来越浓厚,站在较远的位置看去,便好似有一大团炫金色光球,被司徒城主牢牢攥在手中一般,不得逃脱,困于樊笼。 那位人称飞狐真人,曾经对道家术法颇有研究的老城主,蓦然之间,以怒气吼出其内力,大喝一声:“敕!” 仿佛当真有那言出法随的无上神通。 真人之名,看似当之无愧! 那些亮人眼目的一缕缕华美金光,伴随城主这一声敕令,猛然间散了开去。 旋即就那样化成了八柄三尺长剑的模样! 八极城主的头顶上方,有华丽无双的金色光剑八条,就像是一个人同时拥有了八柄杀力超凡的本命剑。 剑气凌然超凡,叫人惶恐而胆寒。 一柄本命剑都可千里取人头颅,更何况是八把?! 司徒燃不是剑修,但其修行之路苦求剑道,而今又可操纵城墙内的浩荡气息,凝聚长剑作战杀敌,随心所欲,为所欲为。 老城主威震一方,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剑修,但却也可胜过无数货真价实的剑修! 八剑之上,金色芒气瞬间涨起数倍。 直闪得人连睁开眼睛都十分为难。 司徒燃没有本命剑尚且都能做到如此地步,可见这个司徒家族的家主,绝非弱者。 凌真脸色严肃,沉声说道:“竟能把修士灵气化用至此,不亚于纯粹剑修之能,你这个八极城主当的,倒也有点东西啊。” 顷刻间,青袍年轻人摧动本命剑窍内的那柄烈火之剑。 凌真头顶也出现了一具神圣物相。 火光上冲天,剑意荡九霄层云! 那是年轻人目前最强的自身武器——本命火灵,剑修骑士的巍峨法相! 司徒燃心意与杀意两两凝结,分出了头顶金光当中的六剑,剩下两剑仍悬停头颅上方。 极为狭长的金锋利刃,在灵气真力的操纵之下,剑尖杀机鼎盛,笔直朝着凌真刺来。 而剩下的两柄芒气金剑,瞄准的目标,则是那名身穿白衣的矮小“少女”,凌真的八姐凌潇潇! 火灵巨像,威风八面,有那真正无敌的骑士英姿,手持一柄粗大的烈焰神剑,为主人凌真格挡下了六剑之绝猛强攻。 凌真并无损伤,而凌潇潇却因手无护身器物,而眼看要糟糕! 危急关头,一缕明亮白光,闪起于凌真指上的那枚细小纳戒。 光彩钻出小戒,倏然就化形,凝成一把短柄板斧的逼真模样。 此物,乃姚樱赠予儿子二十岁的生日礼物,名叫“月涌”,为炼化山庄那棵通天月桂的桂树精华,以及天时地利人和的宝贵气运所成。 胜过世间绝大部分熔铸武器的上等材质! 月涌斧之光华,美得不可言说。 那是一种不亚于天边明月的顶级光亮,令人以目视之,便即会有“举头望明月”的神妙感受。 神奇绝俗的雪白月斧,横挡在了凌潇潇的面前,甚为轻松的为这名凌家八女,阻下了两柄金气长剑的突袭! 凌家姐弟皆安然无恙。 凌真以火神本命剑之焰气利刃,凌潇潇以神斧月涌之仙家真力,与八极城城主御使着的灵性八剑做着斗争。 就在此时,风压无限雄壮。 杀力劈天盖地,浩浩荡荡坠向了凌少爷站立着的那片人间大地! 威霸雄魁的龙吟声,当真已响得无以复加。 似天劫临头。 巨龙俯冲而下。 袭杀神元世子凌真! 第三十二章 凌家不讲道理 头顶上方,风压阵阵,若巍峨泰山从天而落,巍巍然恐怖绝伦! 耳畔更是可以听闻让耳膜碎裂的超绝吟啸,似乎马上就要天地反覆,日月为之震成齑粉。 那已不亚于天劫临头! 那可并非是什么寻常的蛟龙之属的侵袭,而是货真价实,如假包换的一条庞然巨龙。 自神龍洲出身的一条赤色长龙,骨子里涓涓流淌着最正宗血脉的大龙一族! 巨龙胭脂,腾云驾雾,口中发出啸天之声,赤鳞似血,那般朝着人间大地俯冲下来。 看起来就好像是有一大团遮天蔽日的血光,兜头泼洒了下来一般,根本是避无可避! 那么巨大,那么势不可挡,那么可遮蔽天地日月的赤色神龙。 任你是何人,焉可闪躲得开? 唯有直面上方龙吟,我自岿然立定。 你有龙吟?我自不惧。 为何?我有剑光! 青袍年轻公子凌真,手握母亲姚樱的名剑红陌,整个身子猛然一纵,已经飞速和法相火灵拉开了差距。 心念抽丝剥茧开来,使得真身与本命剑之真灵,能够保持一分为二的神妙境地,互不干扰,你干你的,我干我的。 这等手段的底层缘由,当然就是凌真希望能同时对付巨龙胭脂,以及那个杀红了眼睛的八极城城主司徒燃! 巨龙不断下掠而来,凌真仰头面对着张开血盆大口的庞然大物,丝毫未表现出任何的恐惧姿态。 就好像凡人仰起脑袋,视雨扑面,根本没有什么大的干系。 火灵骑士手持巨大的烈焰长刃,锋锐之剑气光彩,和火光熊熊之焰气威势,两者之充分结合,天衣无缝。 这便是凌真本命剑独一无二的极品神通,凌驾于世间万千非剑修之上,高高在天,恍若神明下凡! 烈火覆盖身躯的巨型法相,持剑与六柄金光流溢、炫彩绝伦,裹挟了八极雄城城头气运和修士灵力的飞剑,进行着激烈至极的斗争。 金光流淌成一条条如同炫金色小溪流般的物事,而火灵手里的巨刃焰剑,则也在交互碰撞间,迸发出不计其数的火光烈焰。 场面炫彩交加,便实在是宛如金、火两大天庭神明,在此地倾力递出了一式式的剑招,为分出你死我活,相斗出究竟谁的神性能更高一筹! 本命剑的庞大真灵,在激战六剑。 正主凌真,孤身一人提剑上冲,毅然决然。 所为无他,一事——屠龙! 胸中满怀着对屠龙一事向往的年轻人,真力猛然迸发出锋尖之端,就那样以风雷起于地面的可怕威势。 向着那条冲往地面的赤鳞巨龙挥劈出了一剑。 这一剑,剑光透九霄,裹挟蕴载了这个二十岁年轻人,对于剑道一途的充分理解。 一缕磅礴剑气,杀力绝俗,直直上掠而去,以横剑挡千军的霸气架势,杀力贯穿了巨龙的身躯。 中年丧子的大龙族妇女胭脂,以身形显世,那条长龙鳞甲极为厚实,远远胜过寻常修士喜欢穿的那种的护体法袍。 而凌真这不遗余力的这一击,竟是直接穿透了龙鳞的厚厚覆盖,伤及了胭脂龙的内脏。 龙吟当中,可以非常明显的听到一阵刻骨铭心的哀嚎之声。 那是大龙族强者胭脂,因为内部身体剧痛而不得已吼出惨呼! 可是令人震惊的是,极是五脏六腑皆被凌真斩出剑气的伤到,本来可以说是极为严重的伤势,但那条巨龙俯冲人间的神速,居然没有丝毫的减缓 甚至在挨了一剑之后,那长龙愈发暴怒如狂,龙性和兽性,摧天灭地,简直就已是一头极品凶兽,在杀向青袍公子哥。 这等不合常理的事态,究其原因,正是因为神龍洲大龙族的修行之人,天生都是体魄绝顶的强者。 不单单皮糙肉厚,可扛御大量钝击或是锐器的伤害,而且还具备的远超常理的自愈能力。 即使是那么短暂的一点点时间,内力真气丰沛无双的巨龙胭脂,已经开始自行修补一剑所带来的伤害。 甚至不需要多久,基本就可以完好如初! 凌真尚未反应过来,更没有时间递出第二剑,另一个方位,又有杀意沸腾的超绝猛攻,朝自己扑杀而来。 杀自己者,当然不会是别人,正是那个一心给儿子报仇雪恨的八极城城主,“飞狐真人”司徒燃。 这个早已不再修习道门功法的中年男人,在此时此刻,重操旧业,捡起了年轻时代刻苦修炼出的种种道家法旨。 三清真气流遍全身上下,脚步更是迅捷得无以复加,就好似整个人化作一道金光闪闪的电气。 出拳,快若奔雷猛电,不可以言语描述! 司徒燃的那一颗右拳之上,就当真如同是生出了一大团金灿灿的大日。 无疑,那就是八极城墙上的那些修士性灵真气,多年来,在这位司徒家族的家族尽心培养磨炼之下,已经尽归其所有。 可以就像这样,把不亚于剑修飞剑神威的真力气机裹在拳头上面,然后向自己的敌人递出不亚于飞剑取人头的顶级杀招! 第一拳,准确来说是那一团金气,轰砸出的第一发猛攻。 结结实实的砸击在了凌真本命剑所化的巍峨法相之上。 固然是有神焰化成的烈火巨剑,作为充分缓解力道的格挡器物。 但所挡颇为有限,司徒燃那愤然无双的杀力一击,怦然间,金光打散了火焰,就似洪水浇透了焰灾一般! 火灵骑士把持着的无上巨刃,竟然随着司徒城主的第一拳,就出现了令人惊骇万分的衰弱作态。 这等情况,当真可以说是危险到了极点,眼看着再过数拳,那具蕴含了本命真气之无上神威的法相火灵,就要被巨拳所挟的璀璨金光打成一摊稀烂的火苗。 大事不妙! 那个杀疯了的八极城城主,仍在不断的递送着一拳又一拳。 当下已不再是右拳有金色灵气,而是双拳之上皆有,灵性丰沛十足,让人即使相隔一定距离,都能清晰感受到那一股子堪称无与伦比的强力! 凌真自身当然和本命剑息息相关,大概呈现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状态,火神剑所凝成的法相,被一拳拳轰砸,他作为飞剑正主,也会受到差不太多的伤害,异常的困苦不堪。 就连凌真自己都没有意料到,这个复姓司徒的老城主,不仅擅长道法,连拳脚都可以做到这般的不俗,简直就是非人类般的存在…… 也是,若是正常人,也不至于会爱上一条大龙族的赤龙,并与之结婚生子了。 司徒燃厉声咆哮,其吼声虽比不上自己妻子所发出的那些疯狂龙吟,但也切切实实的蕴含了其内力喷涌而出的真气浪潮。 每递出一拳,拳锋之上金芒就越发雄壮,层层叠加,每次出招都要更上一层楼! 这就司徒家家主,这些年心甘情愿放弃了道家法诀,转而秘密辛苦修行的功法,他通过了极为严酷艰辛的熬炼,就那样将此术练得炉火纯青。 这一门叫做“八极轰”的武林功法,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缘故,就那么巧的和这座八极城同名。 一式八拳,八拳过后则换另外一式,八八六十四拳为一轮,每轮更可向敌手轰出足足六十四下绝强的猛攻! 拳罡凛冽,劲风强得简直匪夷所思。 火灵挥剑不止,但这尊法相的心火烈焰,几乎要挡不住司徒燃金光无极的双拳轰击了! 砰砰砰的可怖巨响,带给了年轻剑修凌真巨大的压力。 而在不远处的凌潇潇,拿着月涌神斧,力敌剩下的那两柄金色气剑,抽不开身,无法前来支援自家亲弟弟。 故而当下危机情况,别无他助,凌真需要自己来突破! 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被八极城城主用八极轰,递出迅猛滔天的一发发神拳砸击的同时,赤龙也已近乎临头。 大龙族胭脂,已就在凌真头顶上方数丈处。 差不多就在这几个呼吸之间,巨龙便可一口咬下凌真的那颗大好头颅! 即使无法一击杀毙这个害死了自己儿子的大仇人,至少也可以对这个穿着青色法袍的年轻人予以重伤。 这就足矣。 伤到凌真后,自己丈夫自会用神拳八极,凭借熏天神威的一式式强硬攻击,让这个兔崽子毙命当场! 这就是所谓的“血债血偿”! 他会被活活打死,死的模样要多惨有多惨! 而那个与他同行的白衣少女,则不会死得那么轻松。 会被废掉一身武学根骨,沦为废人后扔到窑子里面去,被无数男人欺凌蹂躏至死。 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她都会悔恨万分,后悔当初为什么那么大胆,敢去招惹八极城司徒家族! 司徒燃的妻子胭脂,甚至连战后如何处理凌家姐弟都想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她挟满腔愤怒,冲向凌真,冲向那个死一万次都不嫌多的杀子仇人。 原本赤龙胭脂以为必定能一击得手,毕竟这个年轻小子正在遭受了自己丈夫连绵不断的绝强攻势,应该是抽不出来身体的。 可她却万没料到,这位天神山庄的大少爷,有一门任谁都抵挡不住的压箱底的神通宝贝。 至尊剑气! 一道惊世骇俗的青光剑气,自青袍公子哥并拢起来的两手食指指尖,激射而出。 所射的方位,正是苍穹。 就仿佛这一道杀力高出云霄的剑光,所针对的并非胭脂龙,而是天外天!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巨龙胭脂也是到了这一刻,才无比悲哀的意识到,原来人族的修士,也可以发射出这等强得不讲道理的剑气。 青色剑气笔直而出,宛如青龙脱离凌真的指尖。 倏忽间,青龙吞灭赤龙! 胭脂那具庞大的身体,被剑气当场扫射,不幸就这样沦为了一堆龙尸残肉。 剑神鱼幽琮至尊剑气一出,凡间生灵无人可以挡御,触之即要灭亡,性命在剑气射出的那一瞬间,就基本宣告结束了。 胭脂的宝贵生命顷刻而休。 硕大无比的巨龙身体,没有恢复人形,就那样以一条死去长龙的姿态,轰然坠落在了地上。 八极城飞狐园,当即便被这具从天而坠的尸体,砸成废墟一片! “胭脂——” 眼见自己心爱的老婆被青色剑气轻易剿杀,司徒燃欲哭无泪,悲痛欲绝。 丧子丧妻的人间惨剧,一天之内,同时降临在了这个中年男人的身上。 这叫他如何能不彻彻底底的情绪崩溃? 司徒燃已经变成了一头“野兽”,一头只想着复仇复仇再复仇,全然不剩理性思维的可怕恶兽。 双拳之上金光雄壮,恰如男人心中对凌真的超级仇恨,有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一发不可收拾! 就在他确认爱妻胭脂以龙形身亡,转而准备继续向青袍公子出拳之际。 从另外一边,有杀气袭来。 原是那个看似弱不禁风的白衣少女,竟是已经靠着那柄月华板斧,打开了两柄飞剑的围杀圈子。 并紧握月涌,配合速度绝快的脚步,一斧顷刻劈来! 所袭的目标,正是那个八极城城主的胸膛要害。 司徒燃吃了一惊,理所当然的护住了前胸处,绝不能让这个突然发起袭击的白衣小丫头得手。 凌真看准时机,跃入火神法相当中。 剑主双手持剑,那尊火灵骑士同样也握着焰光夺目的心火之剑。 一剑直直前刺过去。 这个绝佳的机会,凌真抓住了! 火气蒸腾的锋锐利刃,一下子便彻底穿透了司徒燃的小腹部位。 原是他忙于应对凌潇潇的斧劈,且一心想着继续适才全力以赴的猛攻,而疏忽了对腹部的防御。 在战斗白热化阶段,这种程度的放松懈怠,已无异于是自我了断! 于是乎,这位修为实力其实并不弱的老城主,肚子里的全部脏器,都被火神焰气焚烧摧毁,捣烂殆尽。 受了如此致命伤,司徒燃自知绝难再活,口中血流如注的他,用无以复加的仇恨眼神,瞪着凌真,竭尽全力用很小的声音说道:“凌,凌家,不……” 说到这个不字的时候,凌潇潇握着蕴含了通天月桂无限灵气的神圣月斧,已尽力斩了下来。 一斧,削掉了司徒燃的那一颗项上人头! 凌真抽出了刺戮进司徒燃腹部的那柄长剑,用力一震,把剑刃之上沾染的鲜血悉数震散。 收起了法相,火神剑归入眉心剑窍。 他猜司徒燃临死前想说的,应该是“凌家不得善终”,或者“凌家不得好死”之类的恶毒诅咒言语。 毕竟这个八极城老城主,是怀着无穷无尽的愤怒和不甘心离开这个人世的。 青袍风流大公子凌真伸出了双手,司徒家族家主两颗拳头上仍存在着的金色灵气,一滴不余,尽数吸收进了自己的体内。 身为凌璞独子的他,自打娘胎落地,便具备一种独一无二的体质,名为“先天极悟之体”。 这种神异的身体能力,让他对于一切武学技巧,都享受着极快极快的领悟速度,莫说一学就会,简直就是一看即精! 而像这样,把异种灵体真气,在不发生丝毫排异反应的状态下,尽吸入体,也是唯有像凌真这种绝少数的人才能做到的事情。 八极城没了一城之主,飞狐园里的私兵尽皆命丧在真武营的屠杀之下,一个活命的都没有留下! 现在,就连这些蕴藏在城头墙砖内的修士真力,也都被那个姓凌名真的年轻人据为了己有。 司徒家族,完了。 凌真充分接纳了崭新的灵性内力,旋即抬起了一腿,猛踢出这么一脚,把司徒燃那具可怜兮兮的无头尸体,给踹得飞了出去。 看着飞出去数丈远,肠穿肚烂、脑袋搬家而死的司徒燃,凌真冷笑了几声,说道:“姓司徒的,你刚刚说的没错,我们天神山庄凌家,就是这么不讲道理,不想讲,也用不着跟谁讲!” 第三十三章 嫁妆 八极城飞狐园,这一座雄城靠近北部的知名园子,此时,已经满地堆的都是死人尸体。 用血流成河这四个字还形容园内的光景,丝毫也不为过。 真是好一场“绝户战”! 经此一战,威名赫赫的八极城司徒家族,断了根基,绝了门户。 司徒星耀,其父司徒燃,其母胭脂,一家三口已悉数毙命当场。 而杀他们者,正是在王朝内最不讲道理的天神山庄凌家的人。 神元藩王凌璞之子——凌真! 朝野内除掉天子,当属坐镇天神山庄的大藩王凌璞凌老爷,可以享受到至高无极的权力地位,兵权甚重。 不逊色于历史上任何一位拥兵自重的强藩王爷。 手里究竟有多少兵马骑卒,据说已多到连皇帝老子都不清楚,并为之担忧的程度了! 而凌真,作为深受凌老爷宠爱的凌家独子,未来的天神山庄继承人。 当然也具备着横行无忌,可以随心所欲肆意妄为的资格。 但是,即使是放肆,也总该有一个限度,总不至于说他凌璞权柄煊赫,他凌真这个当儿子的就真的连犯上作乱这等事都没人管了。 肯定不会是这样的。 所以今朝在这飞狐园里,打杀堂堂一城之主,派兵灭除司徒家族那么多的园内私兵,杀得血流满地…… 这种事情定然是太过分了的! 明明知道自己捅了大篓子的凌真,此时此刻,脸上并没有什么波澜起伏的神色。 就好像适才他亲手弄死司徒星耀、胭脂,以及在八姐的配合下斩杀司徒燃,根本不是杀掉了三个活生生的人,而是让三条土狗当众毙命了一般。 心里打好了算盘,一口咬死是司徒家的人蓄意谋反,绑架藩王的郡主在先,向神元藩王世子大动刀兵在后。 把一个实打实的“造反”名头,按在那个复姓司徒,现在已经死得透透了的老城主身上。 这样一来,凌真这一回恣意妄为所犯下的“罪”,就可以被平息下去了。 甚至只要庄主老爷凌璞那个当爹的,能够做好对外的宣传工作,向朝廷,向天子一个交代。 那么擅自杀害朝廷命官,血洗飞狐园这等事情,还有可能直接反转过来,变成是凌真这个世子的莫大功劳,提前发现了恶贼的反叛谋划。 将一个“大反贼”,扼杀在了襁褓之中! 非但没有过,反而还有功劳可言。 凌真想着想着,觉得有个地位绝高的藩王爹爹,行走江湖,为人处世等等方面,到底是方便太多了。 这会儿功夫,白衣少女凌潇潇已经把真武营士兵,悉数收拢入了酒池肉林的归墟戒指里面。 然后她迈着轻快的步子,来到了弟弟的身边,要返还那一柄神斧月涌。 凌真只是快速瞥了一眼那柄月华明亮的斧子,摆了摆手,推辞道:“不用还我了,这东西就给你留着防身吧,出门在外,没件趁手的兵器可不行。” 凌潇潇有些迟疑,挑眉问道:“可是……这东西不是娘送给你的弱冠礼物么?你把它送给我不太好吧。” 凌真坦率的笑了几下,“这有什么的,不过是一件器物罢了,我老姐你的人身安全可是真正的头等大事!” 凌潇潇还是有些不太愿意就这样收下,犹犹豫豫的也没个定性。 凌真索性就这么说了,“好啦,不是送,是借,算我借给你的,这总可以了吧?就像娘的这柄红陌剑,也不是白送我的,而是借给我出门防身作战用的。” 听了亲弟弟如此一说,凌潇潇眯眼而笑,露出满嘴洁白如瓷的牙齿,点点头,“好呢,那就谢谢弟弟啦,等咱们重回山庄后,我再把这月涌斧还给你!” 说着运起真力,将此神妙的功伐宝贝化作了一团雪白气机,倏忽间收入了自己的那枚纳戒当中。 同为凌家的血脉,凌潇潇当然也和弟弟凌真一样,有一枚专门用于输出的芥子须弥之戒,用来存放一切不甚方便携带的“死物”。 此战告结,凌潇潇看着周遭死人遍地的惨烈样子,她又不是什么菩萨心肠的圣母,倒也决不至于会去怜悯这些当真该死的家伙。 只是有些许的担忧,白衣小丫头模样的凌潇潇,微微蹙眉,看着亲爹凌璞的独生子凌真,问了句:“弟弟,咱们这样大开杀戒了一番,你有想好应对之策吧?” 凌真固然年轻气盛,有时候做事情容易意气用事,但其实骨子里是个颇为周密谨慎的人,凡事都会考虑清楚了再去做,并多多少少都会留些余地给别人。 就像今日,若不是贵为城主的司徒老狗,执意要派遣私兵针对自己,凌真多半就真的只会宰掉一个绑架郡主凌潇潇的纨绔公子司徒星耀,然后就带着八姐一同离开这里了。 绝不至于如此这般无法无天的把挡路之人,通通赶尽杀绝,半条活人性命都不留下来。 但不管怎么说,既然事情已经做出来,那就不能再行挽回。 正所谓一人做事一人当,凌真可是凌家老爷以外,这条血脉里唯一的一个男人,理所应当的要挑起大梁,担上责任,不可能一味推托,或者让别人替自己顶锅! 在这座飞狐园里,就是凌真让司徒家族绝户,亲手杀死了那位在当地颇有威望的朝廷父母官,对于这点,他毫无否认之意,做了就是做了。 凌真笑意爽朗,他用力拍了拍胸脯,对着尚且有些忧虑的八姐说道:“潇潇姐,无须担心,我们今日不过是剿灭了一窝意图谋权篡位的反叛逆徒,是正经的为朝廷做事,可以说是在为天子立功,这样的事儿,皇帝就算不嘉奖我们姐弟,也绝无什么理由怪罪我们家的。” 既然有了弟弟这番自信十足的言语,凌潇潇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稍稍落了地,她伸手在凌真的左肩上轻拍了几下,用较为严肃的语气道:“咱们以后还是尽量低调一些吧,今天这场仗打的,其实也是蛮凶险的,你是不知道,当时那条大龙从天上飞下来咬你的时候,我真的都快被吓死了。” 凌真哈哈一笑,使劲儿搓了搓凌潇潇的脑袋,“这有什么的呀?怕甚?我凌真福大命大,怎可能说死就死的……更何况我的膻中府海内,尚存着最后一缕鱼幽琮的至尊剑气,不管何方神圣,只要胆敢威胁到我,那就只管发射,当场要他的性命!” 凌潇潇头发被弟弟给搓得有些蓬乱,稍微用手拨理了几下,幽幽叹息了一声。 凌真察言观色,见八姐叹气,发问道:“这又怎么了?好端端的叹什么气啊?咱们今儿可是打赢了的,应该高兴庆祝才对吧。” 凌潇潇看了眼弟弟,说道:“是打赢了,但你不也是用出了一缕剑气才赢的么?若是连最后的至尊剑气都用完了,但你可就没有保命的东西了啊。” 凌真笑了笑,在八姐的肩膀头子上捏了几下,没怎么用力,说道:“那有何妨?没了剑气,酒肉归墟里不还有两员山庄里的神将吗?他们随时可以跳出来营救我。潇潇姐,我的好姐姐呦,我知道你担心我,害怕我没了护体剑气,不慎落入敌手,出现意外,丢掉了性命,那我跟你保证,这最后的一缕至尊剑气,我绝不会轻易使用,不到真正万不得已的时刻,定然不用,可以了吧。” 凌潇潇点点头,“这还差不多。” 想了想,又补充道:“天大地大,性命是最大的,你命都没了还能有什么?你要是死了,凌家断子绝孙,娘亲多半也会受不住打击……” 凌真立时在八姐的嘴唇上连拍三下,“快点呸呸呸,说什么胡话?这些道理我自己难道不懂吗?你是神元世子还是我是?身上的担子重不重,我比谁都清楚的,用不着多说了。” 凌潇潇正打算反驳几句,只见凌真快步朝着赤龙胭脂的那具庞然尸体走了过去。 “哎,弟弟,你这是做什么?” 凌潇潇很是迷惑的高声发问道。 白衣少女也紧跟着,走向了那一条已然毙命剑气之下的赤鳞巨龙。 那名青袍年轻公子,此时正手握有长剑一柄,蓦然间一道剑光递出。 轻松斩开了龙鳞甲胄般厚实的胭脂皮肤! 大龙族人生而体魄坚固万分,刀枪不入,但一经重创生死,便会当即丧失那一份与生俱来的强大扛伤能力。 这才能被凌真如同利刃切割猪皮一般,轻轻松松的给刨了开来。 将这条巨型龙身都切开来后,凌真找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着的那一个物件——龙丹! 此物是当今世上,最为顶尖的一类天材地宝,珍贵到无以复加的程度。 每一个大龙族修士的体内,都拥有这么一颗拳头大小的珠子,其中蕴含了一名大龙族修行高人的全部内力和灵性真气。 大概就类似于精气神三元凝聚而成的一种大丹。 因为一条真龙的体内,只能有一颗龙丹,且此丹丢失,大龙族人性命必定跟着休止,故而想要得到此物,非得对这一大种族进行屠杀不可! 今日在这飞狐园里,能以这样的方式,从一条赤鳞死龙的体内,得到一颗完整且焕发真力光彩的宝贵龙丹,实在是值得庆贺的事情。 凌潇潇从弟弟的口中,了解到此物究竟是何等宝贝的东西,也很为弟弟感到高兴,正准备恭喜几句,凌真开口一言,立时就让凌潇潇变得气鼓鼓了。 听得这个贵为神元世子的大少爷手里拿着金色龙丹,笑嘻嘻的对自家亲姐姐道:“有了这个好东西,以后潇潇姐你成亲的嫁妆,就不用愁咯!” 凌潇潇气急败坏的捶了凌真肩膀一下,骂道:“成亲成亲,我成个锤子的亲!” 第三十四章 愿否与我共度今夜 自古以来,各种要因导致,王朝南部往往都会比北方要经济富庶一些。 但锦绣王朝是个特殊的例外,若论百姓们日常生活的富足程度,要数北方一带,胜过南方。 而据说,神元藩王凌璞的王府所在地,之所以位于北面,也正是出于这一个原因。 更有甚者,觉得或许恰恰是因为北方大地,有他神威无敌的天神山庄凌老爷,这片土地才能这般肥沃丰满,人人安居乐业,无灾荒之忧! 凌璞又非昏聩的那种王爷,向来是不太信这种典型的马屁话,但也确实很难不承认,在王朝北部,藩王府和各地百姓之间,确乎隐隐约约的呈现出一种“互帮互利”的状态。 你帮我我帮你。 玄得很,讲不太清。 真要拿什么来举例子的话,那就非得提一提那座名为琴淮的大城了。 北方土地较干,河流稀少,而这座城池,则很罕见的修建于一条叫做“淮水”的河流边上。 传闻当年,此处曾有技艺高超的著名琴师,因情伤而悲痛欲绝,在淮水之畔痛哭三天三夜,哭泣时弹琴不断,琴音终绝的那一刻,也就是那位琴师哭瞎眼睛后投河自尽的时候了。 正因为有一个传颂百年,如此凄美悲凉的典故,这座邻水之城,被昔年帝王起名为了“琴淮”。 此城处处好风光,可沿水而行,饱览淮水的绝美精致,陶冶情操,而城内,诸多娱乐游玩的场所甚多,可谓数不胜数,鼎盛繁荣已几乎已不在国都之下了。 因为距离凌氏神元藩王的府邸算不上太远,相比天子之都,更加靠近天神山庄,故而凌璞凌老爷对此城的发展贡献了许多物力财力,有舍才有得。 毫不夸张的说,琴淮这一城内,至少有三分之一的建筑,多多少少的和凌家沾点关系! 这天,凌真和八姐凌潇潇一同来到了这座盛名久负的琴淮城,一入城中,便去玩遍了城池内部许许多多的名胜之所,比如飞雀楼,比如圣人庙,等等地方皆留下了这对姐弟的足迹。 等玩了一整天,差不多太阳快要落山,凌家二人在城内寻了家上等酒楼,两间房,就那样简单住了下来,算是歇歇脚,明日还要继续赶路。 夜晚,暮色彻底笼罩了这座灯火日夜皆有的著名大城。 天气较为炎热的缘故,即使到了半夜,屋子里头仍是不甚通气,凌真作为修行之人,曾在赤炼废墟里苦历四年之久,本是不介怀这些的。 本来应该像贪玩的潇潇姐那样,旅途劳累一天,在屋子里面倒头就睡,好生休息一番才是。 可凌真睡不着。 空气闷热仅仅只是一部分的因素,更加重要的一个点,是这座城,有些独一无二。 这是一处号称有王朝内部数目最多勾栏酒肆的地方,“夜夜笙歌”这四个字,似乎就是专门用来形容该城。 身处如此灯红酒绿的繁华场所,凌真又如何能不好生享受一番夜晚? 就这么脑袋沾了枕头,呼呼大睡,岂不是太过辜负美好之夜了? 于是,他把那个在归墟秘境里被关了许久的“亡国女”释放了出来。 宝霖国国师萧念北之女,萧裙。 身穿黑衣的少女萧裙,在手腕戴着镯子的凌真召唤下,从赤炼墟镯里面,来到了酒楼的屋子内。 她一出来,无言以对,立时就用千刀万剐般歹毒的眼神看着大仇人凌真。 这一名萧姓女子,从铁骨铮铮,到不得已吐露真相,才不过用了半个时辰都不到的光阴。 在被凌真于昏暗无光的审讯室内,用毒辣至极的逼供法子,威逼利诱套出了深埋在天神山庄里的一个卧底。 即是她父亲萧念北早年间的爱徒,化名“苍穹星灵威元”的十二神将之首——萧灵威。 若不是凌真手段实在高明,加上年纪轻轻杀伐果断,灵威元这一根对于宝霖国复辟而言,珍贵至极的“暗线”,还不至于那么早就被挖出来,并彻底的铲除掉。 那一次击杀苍穹星的事件,是凌真足可为人反复称颂的光辉事迹,刚一出关,就成功扫除了一个埋伏超过十年的内奸,为山庄贡献了自己的重要力量。 而对于可怜至极的亡国女萧裙来说,那次逼供的结果,却是不折不扣的一个巨大耻辱! 她自己都非常恼恨自己,为什么会那么耐不住剧痛和羞辱,就那么轻易的把情报贡献了出去。 害死了父亲的爱徒萧灵威,让复国的最后一丝希望也全部湮灭,宝霖国亡得彻彻底底! 在赤地千里的赤炼归墟里,萧裙反反复复的自杀过好几次,却总是在快要死成的时候,被那位修为高超的归墟之主许白绫加以阻止。 被迫的苟延残喘,一天一天的存活到了今天,生不如死。 活着,非萧裙所愿。 死了,才是解脱! 此时在酒店二楼,这间独有两个人的上品客房内,凌真兀自舒舒服服翘着二郎腿,坐在大床的边缘上。 他面带笑意,看着那个立在自己面前,穿有一袭黑色衣裳,更加凸显皮肤白皙如玉的少女萧裙。 正好相反,萧裙她笔直而立,目含锐气,直勾勾地盯着这个天杀的山庄大少爷凌真。 她比谁都清楚,眼前这个相貌出众的青袍公子,就是宝霖国头号大仇人,锦绣王朝神元藩王凌璞的独生子。 那一回她使用符箓,隐藏在上品石灵兽当中,冒死潜入王府所在的天神山庄,不为其他,正是为了暗杀掉这个世间天字第一号的纨绔子弟。 弄死凌真,让凌家一族,就此彻底断绝根脉! 可奈何她失败了,大大错估了这个神元世子的实力,非但没能一举得手,反倒还搭进去一个和自己关系很近的同胞灵威元。 “这么晚,你把我从归墟里叫出来,是想要做什么?” 萧裙直面凌家大少爷,冷冰冰不带丝毫温度的问道。 凌真则架着胳膊,神态放松,瞧着这个被自己关了许久的黑衣女子,嘴巴里啧啧两声,“你你你的,真没规矩,忘了应该喊我什么了?凌哥哥,还记不记得?得喊我这三个字才行,快喊一声我听听。” 萧裙面无表情,并不张嘴说话,好像凌真和放屁没有差别。 “嚯,果然,被许姐姐收作弟子后,整个人都硬气了许多啊。” 凌真不再架着胳膊,搓了搓手,装出一副凶恶无状,如同林中野狼猛虎的样子,沉着嗓子道,“被我把身上的衣服一件件全扒下来,或者乖乖的喊我一声‘凌哥哥’,这两条路,你自己选一个吧……” 见萧裙仍不言语,凌真哼了一下,索性就从床榻上面站了起来,伸着两只爪子,朝那名黑衣少女迈步而去。 这下子萧裙当真害怕了,脸色发白,急忙颤声道:“别,别!我喊,我喊就是了,凌……凌哥哥。” “什么?你喊我什么?” 凌真手掌贴在自己一只耳朵上,“大一点声,我耳朵不好使,听不清楚!” 萧裙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她尽力放大了声音:“凌哥哥!” 这会儿凌真已站在了萧裙的面前。 他脸上的笑意渐渐变得更浓,可用灿烂来描述其神态,凌真一刻不停的看着这个刚被赤炼墟主许白绫收作徒弟的宝霖国女子。 萧裙仍是站在原地一动也没有动,但她此刻被锦绣王朝凌家这个“恶魔”,用如此目光视线盯着,直觉告诉她——准没有什么好事! 凌真双手负后,不再看人,而是突然挺直了腰杆,比黑衣少女高出半个头左右。 然后迈开步子,来到了屋内的窗户边上,举目眺望着远处,灯火璀璨,好一座人人欢愉的“不夜城”。 萧裙却有点儿不知所措,只是呆呆的立定在原来的位子,神色愕然。 就好似是被定住了周身的穴道,宛如一具木头制作而成的人,一动不动。 凌真其实自幼便对这座自家投入了不少资源,多年持续欣欣向荣的唤作琴淮的著名不寐城,有着一定程度的憧憬和神往。 想看一看这座城池里面的人,到底都是怎样的一个生活状态。 他们日夜不绝的盏盏灯火,究竟是在照着怎样梦幻般的恣意享乐、醉生梦死? 只是因为种种原因,即使琴淮和藩王凌氏一族关系不小,凌真这个凌家嫡长子,也一直没有机会来此玩耍过。 故这一回,亲自抵达城中,深夜良宵,万万错付不得。 否则容易满心遗憾,会更加睡不好觉的! 突然,站在窗户边上的凌真不再心生感慨,而是转过了头。 他眯起狭长风流的漂亮眼睛,看向了站定在屋内的那一具“木头人”,喊一声喂,接着发出了一问。 这一问,险些令萧家亡国之女,当场情绪崩溃! 凌真只是用很平淡和缓,但显然意味深长的语调,冲萧裙问了一句:“愿否与我共度今夜?” 第三十五章 盗你凌爷爷的马 萧裙脸上已无血色。 一个人唯有在这种极度恐惧害怕的情况下,血液大量涌入心脏,护住心窍的时候,才会如她这一般脸白! 早闻天神山庄大少爷凌真是个极为好色之人,小小年纪便已深谙花丛门道,故而那天萧裙在同党灵威元的帮助下,潜入山庄之前,灵威元就有告诉过萧裙。 若是没能当场刺杀成功,那么不妨假意示弱,先给姓凌的服个软,然后等那个小淫-虫提出要大被同眠之后,趁着凌真半夜睡意沉沉之际,出手宰了那厮。 没有想到的是,凌真在生擒了萧裙后,直接就选择了将之带入审讯室,严刑逼供,丝毫不像传说的那样,满肚子的花花绿绿。 正相反,这名凌家的独子,不论是手段还是头脑,都令萧裙大出所料,完全与外界的传言有着巨大的出入! 在从萧裙嘴巴里套出了卧底的真实身份后,凌真更是非常直接了当的出手,力杀神将灵威元,并将同党萧裙关入了赤炼归墟里面。 让这个刺杀自己失败的女流之辈,终日待在脸归墟内,与赤炼领主许白绫作陪,再无后话。 也正因为如此,萧裙窃以为,凌真这个神元世子,是个表面看起来纨绔风流,但实际上谨慎内敛的有识之士。 万万没料到,狐狸尾巴这么快就藏不住,暴露出了本性。 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凌真归根到底还真就只是个邪-淫至极的废物富家子! 萧裙在听了凌真那句“愿否与我共度今夜”后,呆呆的站立在原地,只是看着那名青袍公子。 凌真站在靠近窗户的位置,斜靠在窗边,皎洁而明亮的华美月光从天上洒落,照射在凌真的脸上。 那一张二十岁年轻人独有的清俊脸庞,显得愈发神妙出尘,便好似月宫里的天外仙人,来到了这座满是淤泥的腌臜世界! 萧裙眼神有些呆滞。 凌真之相貌气度,确确实实是她生平所第一次见,这一点,连作为仇人立场的萧裙都无法斑驳。 凌家有子名真,器宇轩昂当世闻! 可就是这么个翩翩美少年,口中所说的言语,竟是那么的龌龊卑劣,肮脏至极,让人听了就浑身难受。 真是违和感十足! 萧裙不再发愣,只因他清楚的看见,凌真的嘴角浮现出了明显微笑,然后动身朝着自己慢慢走来。 凌真在一步步向前走来,而萧裙几乎是下意识的一点点往身后退去。 简直就是凌真在一点点“逼迫”着萧裙倒退。 一步接着一步的退向了那一张屋内软床! 黑衣少女因为情绪波动过大,已经开始有了很显著的粗气之声。 呼呼! “你……你,别再过来了……” 萧裙面无人色,用差不多是在哀求的语气向凌真说道。 而凌真往前走近的脚步丝毫未有减缓。 脸上的笑容更为浓烈。 若换成他人,在这种情况下露出这种笑容,那定然是说不出的邪恶猥琐,让人一看便想要作呕。 但由于这位凌家大公子的容颜五官过分精致,此情此景,居然显得那么让人不适。 所以只有害怕,害怕要在此沦陷于小恶魔的魔爪之下! 萧裙已经退至了床边。 以后背对着床,她用无比紧张的眼神和面部表情,向着那个青袍年轻的公子。 再也没有退路,而此刻凌真也已不再往前逼迫而来了。 两人站定。 萧裙身子因为害怕而出现了抖动,便好似一个筛子一般。 凌真的一句话,彻底击溃了她的心理防线,瞬间破防! 听得那名青袍俊公子先是淡淡一笑,随后就似说出了一个再正常不过的话语:“你先脱还是我先脱?” 就这八个字,当场就让萧裙哭了出来。 黑衣少女萧裙,身为宝霖国的亡国之女,经历过父亲和国家的消失,脾性早已磨炼得很是顽强,谈不上刀枪不入,但也决计是要比同龄的女孩子强硬太多太多,绝不是那么容易就哭出来的类型。 可她归根到底也只是个女流之辈,骨子里其实还是很脆弱,很柔软的。 人到了夜里,无数种情感就会被激活,会变得敏感而弱小,远不比白日。 再加上在这种情况下,一个活生生的俊秀公子就那么站立在身前,几乎面对面,几乎能闻得到凌真呼出的气体。 如此情状,萧裙平日里伪装出的那种坚硬不服软的做派,彻底烟消云散,不复半分硬气,就那样一下子变为了一个胆小怕事,同时又很爱哭的小姑娘。 看着黑衣少女哭得梨花带雨,凌真并没有出言安慰,只是静静的看着泪水从萧裙那双好看的眼睛流淌下来。 萧裙也没有继续讲话,她不知该讲什么。 是恳求凌真不要碰自己? 还是威胁说你若胆敢动我,等到后半夜你睡着了,非杀了你不可? 不管用哪一种,萧裙都十分恐惧,会反过来,因此而刺激到这个姓凌的大魔头,令其变得穷凶极恶,在这方面采取更加暴虐残酷的行为! 她萧裙不过只是个孑然一人存于天地间的花季少女,无父无母无国无依,若是真被凌真发了疯似的折磨一番,那活着就更加没有指望了。 万幸,凌真并没有如刚刚萧裙心中想象的那样,一个猛子扑过来,把自己放身体给死死的压制在了床榻之上。 若是真那样,萧裙唯有咬舌一途了。 其实之前在归墟里就有咬过,可惜没有成功! “这么怕你凌哥哥作甚?” 凌真挑着眉头,用极具磁性和男人魅力的嗓音说道,“怕我吃了你吗?” 萧裙也不作答,只是兀自哭泣不止。 凌真慢悠悠的伸出了手。 萧裙朦胧泪光的眼睛,看到了凌真的这个动作,知道万事皆休,一切的一切都完了。 今晚,自己已注定要被这个姓凌的王八蛋吃干抹净,连骨头渣子都不留了! 萧裙已退无可退,便只好紧紧闭上了眼睛,下半身挤靠在了床边,上半身则使劲儿的往后方斜靠。 企图让凌真的那只“魔爪”,晚一点触碰到自己的身体。 就在萧裙以为凌真这一手,是打算剥掉自己的黑色衣裳时,凌真仅仅把左手,很轻的搭放在了她的肩头。 凌真轻拍萧裙肩膀一下,旋即仰头哈哈大笑,两人拉开了距离,再也不是那个连呼吸都可以清楚感知到的可怕距离。 凌真又朝着有明亮月色的窗户边上走去。 萧裙极为迷惑的睁开了泪眼婆娑的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那个不知作何打算的青袍公子。 凌真又看向了窗子外头,继续朝远处望着。 只留给了萧裙一个倜傥不羁的挺拔背影,英姿伟岸。 真不愧是继承了人族战神凌璞血脉的男人,凌真的身材高大挺拔而极其具有安全感。 若不是碍于立场和男女有别,真让人想要直接过去,从后边抱住他,手感一定绝佳! 正当萧裙胡思乱想之际,凌真再一次转过了身来,看向那名已经不再痛哭的宝霖国亡国女,他悠然说道:“如果想睡你我早就睡了,还用得着等到今天?我凌真往日,确实有过极为胡天胡地的时候,但自从于归墟内闭关了四年后,现如今我已经对那种事儿,没有大的兴趣了,至少对你是没什么兴趣,要身材没身材,要长相没长相,我图什么?” 萧裙哑口无言。 凌真继续道:“而且你现在是我许姐姐欣赏的弟子,和我算是平辈,那我就更加没理由碰你了。” “那你刚才说……” 萧裙睁大了眼睛。 凌真笑了笑,道:“刚才怎么了?我有没有如何轻-薄你啊,不过是简单开了个玩笑罢了,我知道你觉得不好笑,但没关系,我觉得有趣就行了,哈哈,你刚刚哭的样子倒还蛮好看的,我真是头一次见到有哭起来,比不哭要好看的人。” 萧裙恨恨的瞪着这个过分至极的登徒子。 凌真又走上前来,这次没有贴得那么近,虽然还是立在黑衣少女身前,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他说道:“而且我也没说错什么吧,愿否陪我共度此夜,这有什么的?共度一夜就定要睡觉吗?谁告诉你的?我们不能去做点别的有意思的吗?” 萧裙面无表情,她不知凌真到底是什么意思。 凌真接着道:“这次把你从赤炼归墟里叫出来呢,没别的想法,就是今晚太无聊了,想出去散散步,潇潇姐她已经睡着了,不方便去喊她,喊了估计也喊不动,所以思来想去,就只好叫你了咯,萧姑娘,愿不愿陪本公子出门逛上一逛,领略一下这座琴淮城的大好夜景?” 萧裙默然。 凌真又是一句话,直接让萧裙激动起来。 凌真邪笑着说道:“当然,你如果不想出门,偏偏要留在这儿和我同-床共枕,那我也不会反对,甚至更加乐意一些。” 萧裙连忙摆手,大声道:“不不,我愿意,我愿意陪你!” “陪谁?” “陪你。” “我是谁?” “凌,凌公子。” “公子两个字换了。” “凌……凌哥哥。” “哎,凌哥哥在这儿呢,再喊一声听听。” “凌哥哥!” 已到了半夜的光景,青袍年轻人把酒楼屋子的方面打开了,身后跟着那名黑衣少女,两人趁着夜色,离开了这一处住宿的地方。 来到楼下,凌真带着萧裙前往了马棚。 他昨天刚一入城,就去当地的马市,购买了一匹品相华丽的上等白马,作为代步的脚力工具。 当下他准备和萧裙共骑此马,一块儿在城内散散步,逛逛街,消磨点漫漫长夜的时间,找点轻松快意的“乐子”。 可这才刚一抵达位于楼底后院的那一个马棚里,凌真就赫然看到了一幕令人他着实生气的画面。 在朦朦胧胧的洁白月光里,有一袭很是扎眼的黑衣。 又他娘-的是黑色紧身衣! 凌真当然知道黑颜色的衣裳在夜晚行秘密之事,不容易被人发现。 而他也正是因为先前,曾被刀枪剑戟四名黑衣杀手围攻,而对这类黑衣人没有丝毫的好感,唯有恶念。 此时此刻,他又无比清楚的看见,这个穿黑色紧身衣,蒙着脸的汉子,竟然在用小刀,锋锐的刀刃,不断的割着那根拴着马匹的缰绳! 动作较为麻溜,似乎效率很高,不多时就能把绳子给彻底锯断。 凌真彻底勃然大怒,瞠开双目,他近乎咆哮的嗓音,冲那个黑衣人大吼道:“哪里来的小贼,居然这么大的胆子,盗你凌爷爷的马?!” 第三十六章 青衣入红楼 凌真嗓音如雷,一吼之后,宛如夜空里炸开了颗霹雳弹! 那个运气实在不佳到了极点的黑衣小贼,一瞬间大惊,他匆匆忙忙的停止了手上用刀割绳子的“工作”,身子一跃而起,速度飞快。 用练得较为熟练的轻功,企图当着那位“凌爷爷”的面,从这座马棚里溜之大吉。 凌真决计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敢溜? 黑老子留下! 凌真身法之快,简直已是非人,只见他脚步瞬间出现横移,迅若雷霆闪电。 只是差不多眨眼一下的时间,他就已经来到了那个希望溜之大吉的小贼身子后面。 伸出两根手指,凌真用山庄神将“天雷星”李蒺藜当年教给你的点穴秘术,甚是轻松的就封印住了那个盗马男子上半身的穴道,令之再难出逃! 那名黑衣人也就当场摔落在了地上,显然摔得不轻,他一个劲儿的哎呦,疼得非常厉害。 凌真站定在了这个宛如街边死狗一般的黑衣男子身边,居高临下,俯视着这个已经摔得那叫一个七七八八的家伙。 用脚狠狠往黑衣人的后背踢了一脚,骂骂咧咧,厉声问道:“说,怎么有胆子跑来这里偷本公子的马?!何人指使你的?” 那黑衣男子知道这一番实在已经是祸事临头,面对如此修行高人,自己这一小贼,只怕性命难存,便只能扯开嗓子信口胡诌,希望能骗取一些同情。 黑衣人无比哀然的说道:“哎呦,大侠呀,你就饶了我这一回,初犯,我是真的再也不敢了!我也迫不得已才来干这短命勾当是啊!家中有个八十岁老母,还有个年仅八岁的小儿,一家子都要张嘴吃饭,实在是拖不过去,这才出来干这买卖的,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 凌真弯下腰,鼻子嗅了嗅,问道:“你平时逛一逛窑子?” 这句一出,黑衣男子顿时就愣住了。 凌真笑着说道:“我都闻着了,很浓的胭脂水粉味道,说吧,这气味哪儿来的?” 那黑衣男子愣住了。 十分清清冷冷的月光下面,马棚内,倒了八辈子血霉的盗马贼想在心中思量,究竟该编一个怎样的谎话,来瞒过去,挣得自己一条性命。 怎料此刻,他突然觉得自己的两条大腿一阵酸麻。 紧接着,那股子突如其来的麻胀之感,变得极为强烈,慢慢的有一阵阵的抽痛感觉升了上来。 这家伙原本只有上半身被凌真用手指封印窍穴,当下,却是整个下半身都完全动弹不得了。 随着疼痛一点点变得强烈,那人忍不住发出了“哎呦哎呦”的声音。 凌真仍是弯着腰,脸上的表情很是温柔善良,嘴巴里说出的话,却是异常的歹毒狠辣,他笑眯眯的说道:“我刚才往你的两条大腿里射进了两根针,叫做销骨麻毒针,大概小半天都不用的时间吧,你的两条腿就都会彻底腐烂,骨肉和筋肉,通通腐朽溃烂成不忍直视的一堆东西,啧啧,要多恶心就有多恶心!” 那黑衣人被这话唬得肝胆欲裂,几乎就要当场被吓昏过去。 凌真接着又道:“你若是想活命呢,也行,你把实话都讲出来,比如你身上的脂粉气到底是从哪里来的,比如你家里到底有没有老母和小孩儿。” 那黑衣人正在犹豫,凌真又是两根针,射入其小腿里面。 这样毒发的速度大大加快了! 那个惨绝人寰的黑衣人,双腿痛得不可开交,就仿佛有人拿锯子,在狠狠的切割双腿骨头和肌肉一般。 因为剧痛,导致他神智有些迷离,再加上又凌真这么个威严公子哥立在旁边,且用上了如此令人不可质疑的声音。 黑衣人居然当真就顺着凌真的言语,把真相和盘托出了,身体如死狗般颓废在地的黑衣男子说道:“红梦楼,我去红梦楼偷过东西!” 凌真用上升调“哦”了一下,“你小子还去青楼里偷过……不对,去一次留香就能那么持久的?” 那黑衣人低声道:“大侠有所不知,那红梦楼是整座琴淮城里,最有名的窑子,红白金花,四大青楼里排行第一,里面不论是酒水的滋味,还是院子屋子的摆设,还是陪酒陪歇的姑娘,都堪称极品,但最出名的,还是那里的香气!” 凌真安安静静的听着。 黑衣少女萧裙则皱着眉头,立在凌真的旁边,似乎对此不感兴趣,不耐烦得很。 黑衣接着说道:“别的青楼里,顶多是姑娘身上撒点香水,或者戴点香囊之类的东西,可是那红梦楼不一样,不论是桌子椅子凳子,还是房梁柱子,甚至连灯笼帘子上面都有飘香,异常持久,怎样都散不去。故我们当地有个说法,就是怕老婆的男人去不得红梦楼,不然你想想,那么重的香气,去一次就能留存数日,一回家铁定被老婆闻着,那还不得跪搓衣板去?” 凌真点了点头,喃喃道:“原来如此。” 又转头对边上站着的萧裙道:“很早之前就听说了,这琴淮城里,有座大名鼎鼎的青楼叫做红梦楼,却不曾听说,这楼里还有那般吸引人的东西啊。” 萧裙不言语,只是翻了个白眼,以此来作为回应。 凌真笑了笑,对着底下那条“黑色死狗”说道:“这我就明白了,既然香气能解释得通了,那你刚刚说的,八十老母和八岁小儿?” 那个黑衣人无奈的道:“不瞒大侠,那是为了图个活命编出来的,只求大侠能因此心软饶我一命……大侠,我现在可什么都说了,半句假话都无,如还敢欺骗大侠,叫我天打五雷轰!” 凌真呵呵一笑,“有趣,你这人还真的挺懂一个迷途知返的,稍稍审了你一会儿,就什么都说了,比某人的嘴巴要容易撬一些。” 说着瞥了一眼那名黑衣少女萧裙。 萧裙脸色如冰,眼神如刀。 凌真又笑眯眯的冲底下说道:“你可听说过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道理?” 黑衣人大喜,连忙回应道:“听过的听过的,大侠,我可什么都说了,都坦白了,你就饶了我吧。” 凌真嗯了一下,“但今天本公子就让你明白一个道理,往往大多数时候,坦白带来是不一定是从宽,而很有可能是‘更严’。” 这句话出口,令那黑衣汉子顿时张大嘴巴,再也讲不出话了。 凌真直起了身子,不再弯腰,朗声道:“销骨麻毒针的解药我是没有的,而且你这种胆大包天,连青楼都敢去偷一偷的人,真没必要让你活命,你就留在这里等死吧。” 说着伸出胳膊,一把就拦腰抱起了黑衣少女萧裙,旋即脚下发力,纵身一跃。 与其一前一后坐到了那匹白马的马鞍之上。 “大侠啊,饶了我吧,我真的再也不敢了,再也……” 那个黑衣人发出杀猪似的哀嚎,一阵接一阵。 马背上的凌真听得有些心烦,为了自己此刻的好心情,为了让那厮闭嘴,便又弹指间射出了一根毒针。 细小至极的销骨麻毒针,顷刻间钻入了那个黑衣盗马贼的脑袋里面,只这么一下,便要了他的性命。 再也没有半句声音。 弹指间取人性命之后,凌真笑着嘀咕了一句:“这么快死,真便宜他了。” 这时,坐在青袍公子身前的萧裙转过头,发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就随便逛逛吗?” 凌真爽朗一笑,“本来我就真是只打算随意逛一逛就回酒楼的,但现在呢,我有主意了。” 萧裙脸色发白,“你是说,要去……红梦楼?” 凌真点头应道:“没错,正是要去红梦楼,我爹,也就是你们宝霖国的大仇人,他给这城里的各种有名的商家都投资过的,当然包括了那座举城头号青楼,既然是有自家金子银子砸过的地方,我怎有理由不去?” 萧裙不再看凌真,低下了头,用很是细微的声音问了一句:“那我能不去吗?” 凌真反问:“你有理由不去吗?” 萧裙犹豫片刻,道:“我是女的,不方便去那种地方吧……” 凌真放声大笑,“怎么不方便,要我看,方便得很呐,男人去那儿可能有些别的目的,你陪我去,那就只是很单纯的陪我喝喝小酒,仅此而已了,多好啊!” 说着,这位凌家大少爷贴近过后,把下巴抵在了萧裙的黑衣肩头,使劲儿的吸了一大口气,摇了摇头,评价道:“不够香啊,不,准确来说是太不香了!咱们这就去红梦楼,我倒想知道那是一种怎么样的香气!” 萧裙红着脸,坐在马背上。 凌真用力一策缰绳,白马立时奔出了此间马棚,去往了外面。 在城中纵马而行,周遭灯火鼎盛,繁华至此,实已无所附加! 很快,凌真找到了那座修建在淮水旁边,有着“琴淮第一青楼”之称的大型建筑。 来到门口,抬起头,可见高处张灯结彩,炫美非凡,颜色皆异常艳丽。 上面挂有好大一块匾额,牌匾之上写着“红梦楼”三个光鲜亮丽的大字。 所谓“红梦”,即是取了姹紫嫣红入梦来的意思。 光是听名字,便知此地,定是个风月无边、快活无限,足可令男人醉生梦死的好去处! 凌真翻下了白马的后背,把这匹名贵坐骑栓好在了楼门口,接着就和黑衣少女萧裙,一块儿走进了红梦楼中。 一入楼中,顿觉香气扑鼻而来,凌真始知传言非虚。 环境之艳,简直是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凌真当初小小年纪,就被神将之首的灵威元带着去过不少次的风尘场所。 但像红梦楼这般程度夸张的“恩爱无休”之地,却也是头一回来,很受震撼。 而萧裙作为生平第一次“逛”青楼的人,只是用手紧紧捂着口鼻,尽量不去闻那些甚至有些熏得刺鼻的楼内香气。 凌真则是大吸特吸,吸个没完,异常的享受放松。 周围不断的有莺莺燕燕之声,传入了这名青袍公子哥的耳中,身处这一片共赴巫山云雨池,被芬芳无限的绝顶香气笼罩着。 凌真真真正正是如鱼得水般惬意自在,比回自己家还要放松十倍! 他看了眼边上的黑衣少女萧裙,大笑一声,松快的说道:“今宵青衣入红楼,凌家有子……堪风流,哈哈!” ———— 凌真和萧裙没有丝毫察觉,浑然不知。 他们的行迹,自出马棚之后,其实就已被一人锁定,并持续遭那人跟踪了一路。 那是一名穿着宽松大袖青衣,形容和体态均极为风流的中年男子。 随着凌、萧二人进入青楼门口。 青衣男子也紧跟着入了那座红梦楼。 第三十七章 遇袭 这一座名为红梦的大型青楼里,那个负责迎客和接待贵宾的老鸨,一看见就这么两位客人入楼,连忙就过去主动招呼。 萧裙所穿黑衣普普通通,可凌真身上那一件青色法袍斩蛟,其外观造型,那可是极品中的极品。 对于一贯势利眼的青楼老鸨而言,从穿衣打扮整体气质的角度,来判断客人究竟兜里有没有钱,钱多还是钱少,这是一项颇为基础的本事! 老鸨衣着可谓艳俗,那叫一个花枝招展,脸上浓妆画得好似大花猫一般,萧裙只是看了那老女人一眼,就心生恶心,觉得这人干嘛要在脸上扑那么厚的一层粉? 在那一片堪称糜乱的周遭环境里,老鸨用甚是殷切的服务态度对待着凌真,没别的想法,就是希望能用一张谄媚的笑眯眯老脸,多跟这位必定家财万贯的公子爷要些银子。 凌真只说了自己姓凌,并未透露自己是天神山庄凌庄主的儿子,他不希望在这里也借一借自己父亲的势,没那个必要。 老鸨摇着扇子,点头哈腰的问道:“不知凌公子想要什么类型的姑娘啊?我们这红梦楼里什么样的都能有!” 凌真想了想,道:“那就最好的,你们这儿最好的姑娘呢?把她喊出来陪本公子喝酒。” 老鸨面露为难的神色,“公子啊,我们这儿的花魁冷妙音,今晚有演出,陪不了公子了,这样吧,我让柔肠百转姐妹花陪公子如何?” 凌真眯眼看着老鸨,“柔肠百转?是对姐妹花啊,那两个姑娘好看不?不好看的我可不要,影响喝酒的心情。” “好看,好看着嘞!” 老鸨忙道,“公子哥你放心,这对姐妹,是去年年底的时候刚加进来的,一个叫兰琴一个叫兰画,是对亲姐妹,兰琴可叫人柔肠寸断,兰画令人心思百转千回,故两人合称柔肠百转姐妹花,两人搭配,啧,那可妙着呢!” 凌真听她如此说,倒也被激发起了一些兴趣,点头道:“听着倒也真是不错,就她们好了,你给我准备个稍微安静点的包厢,不差你银子。” 说着从纳戒里取出来两大块价值五十两的大银锭子,递了出去。 老鸨接过了一百两银子,笑得就快看不见眼睛,说道:“公子长得这等英俊也就罢了,出手还如此阔绰,真是了不得!那对姐妹花在楼里的名儿可不小,我们都把她们往头牌花魁的方向培养呢,定能伺候得好公子!” 凌真哈哈大笑,“就该如此啊,快些带我们去包房,然后速度让兰家姐妹过来陪我喝酒!” 于是乎,凌真和萧裙在青楼老鸨的亲自带路下,来到了位于红梦楼二楼的一间上品包厢当中。 在屋内的桌子旁等候许久,那扇门终于被缓缓推开。 有两人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 进入此座屋子的两人,每个手里都捏着一个酒壶。 她们必然就是红梦楼的“柔肠百转姐妹花”了。 只见她们其中一个体态纤细骨瘦,而另一个,则有着颇为丰腴的姿态,很是诱惑人。 再看表情,走在前面的那个表情里面有些戾气,具有着难见的冷媚气度。 另外一个则相当温柔,看起来妩媚动人且善良弱气。 这对姐妹花的容颜相貌,以及身材的极品,当真可谓是美得不可方物,人间有此尤物,真是人间幸事! 倾国倾城的两个姑娘,柔肠百转,果真名不虚传。 可凌真在观察两人的时候,突然意识到,这等绝美的姑娘都不是头牌? 那红梦楼的花魁到底得好看到什么程度? 好像是叫冷妙音?名字不错,好听。 这对柔肠百转姐妹花的名字也挺好的,兰琴兰画,琴画精通,高雅趣味也。 明明都是有见过大风大浪,但这一位来自天神山庄的纨绔公子哥,自房屋的门被推开的那一刻起,凌真的那对眼睛,就没有离开过端酒进来的两个姑娘。 令凌家大少爷目不转睛至此,足可见那对姐妹的品貌非凡! “二位就是柔肠百转,兰琴兰画姑娘了吧,快来快来,快来这边,本公子快馋酒馋死了!” 凌真神态雀跃的说道,看起来很是高兴。 萧裙却是偷偷翻了个白眼。 似乎是在说,你当我不知你馋的根本就不是酒水? 被凌真呼唤的两个小姑娘,嗯了一声,然后迈着款款步伐,皆端有酒水朝桌子旁走了过来。 待她们靠近之后,凌真把这一对年轻美貌到了极点的姐妹花,仔仔细细的打量了她们一番,“你们这对姐妹,谁是兰琴,还是兰画?” 那名身段细细瘦瘦,看起来弱不禁风,看相貌略显冰冷的女子,先一步开口说道:“我叫兰琴。” 凌真点了点头,看向了另外的一位女子。 那名体格丰满的女子,用那柔情似水的眼神看了一下青袍俊公子凌真,用轻柔但带着魅力的声音回应:“公子,小女子叫做兰画,是兰琴的妹妹。” 凌真笑眯眯的又点点头,又将这两个人都上下打量了一通。 他发现身为姐姐的兰琴,其面部神色有异,容颜气质因为某些因素而显得不佳,便有些好奇的问了嘴:“兰琴姑娘,你这脸色瞧着不太好哎,是有何心事么?” 气态冰冷的兰琴还没有作答,其妹妹兰画率先帮姐姐回答了凌真的问题。 兰画带着殷勤的笑容,陪笑道:“公子,你别误会,我姐姐她这张脸是天生的,从来都是这样,看起来好像几晚上没睡好一样,她脾气差又不懂学点礼数,公子莫要见怪哈。” 凌真坦然笑道:“不怪不怪,这有什么,冰冷气质的美女多好啊,我喜欢!来,兰琴姐姐,过来坐我腿上,咱俩好好喝一杯!” 只是一刹那,凌真竟是从那名细瘦女子的眼神当中,发现了一丝丝极为可怕的“杀气”。 虽然这股杀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堪称一闪而逝,但凌真修为不俗,仍是在极为短暂的时间内,警觉的发现了这丝异样! 凌真开始加以戒备,以防万一。 他性子虽谈不上谨小慎微,但也充分具备习武之人该有是警觉心理。 对着那名叫做兰琴的清冷美女,好好的又打量一通,凌真只觉此女体格过于瘦弱,通体并无什么修行者的那种气度姿态。 这种外观模样,给人了一种她特别好欺负的感觉,这也是一个风尘女子应当拥有的一种特质。 让人对其只有心生出的浓烈欲望,而没有任何其他的怀疑和担忧! 凌真可是三阶凭虚境小圆满的修士,目光敏锐,洞察力惊人,可此时此刻,却怎样都无法看出眼前女子的内力底蕴。 只有异样,但说不上究竟“异”在哪里? 兰琴看似就真的只是一个寻常至极,手无缚鸡之力青楼美女,再普通不过,没有过分特殊的地方。 既然情况如此,那么唯有两种可能性能够解释了。 要么就是这姑娘真真实实没有练过哪怕一天的武,不具备丝毫修为在身,那阵快速闪过的杀气,只不过是凌真的某种错觉罢了,根本不碍事。 要么就是此女的修为水准一点儿都不低,若真是如此,那情况就真的有些不太妙了! 因为这种能彻底隐匿修为的手段,可真的算不上弱。 凌真心中存在警惕的想法,但仍然还是让兰琴坐到了自己的大腿上面。 萧裙把头扭到了另外一边,不去看这个风流青袍公子。 即使有可能被这个姓兰名琴的女子偷袭,即使有一定的古怪在里面,凌真却也是无惧。 大不了就多花点精力和神思,来多盯着点这个姑娘就是了,若她当真暴起杀人,自己也有法子来应对,不慌! 当然安全起见,凌真还是暗自在周身经络内,运起了少部分的真气,大概能保持随时可以动手的这么一个状态。 气质冷得出奇,兰琴她坐在凌真的腿上,用纤纤玉手,端着酒杯,一杯又一杯给这名青袍公子哥喂着酒。 表情异常的冷淡,无有什么起伏,更加看不出欢喜的意味。 而她的亲妹妹,同为柔肠百转姐妹花的兰画,则是独自站在凌真的旁边,负责给凌真的杯子里添注酒水,喝完就添。 凌真开着各种乱七八糟,让人脸红的玩笑,行诸般酒令,有点玩法让萧裙脸红得都有些不行了! 席间,倒也算是相安无事。 凌真喝得比较爽快恣意,在饮空了一壶酒之后,一直立在旁边的兰琴妹妹兰画,捧着另外一壶凑了过来,嗓音娇软至极,她温柔的开口道:“公子,这边这壶是满的,小女子来喂你喝吧。” 这时,原本态度不甚热情的兰琴说道:“妹妹,你就负责乖乖添酒就是,我连陪公子哥好了。” 凌真看向坐在自己腿上的青楼女子兰琴,正准备夸赞一句。 蓦然之间,变故陡生! 他猛地发觉到,有一股堪称暴烈绝俗的内力真气,以绝强的杀意劲道,朝自己首脑一侧突袭而来。 速度快到极点,仿佛根本无可躲避! 竟是那较为丰满的女子兰画,在刹那之间出手,轰然递出了一掌。 她事先藏匿好了自己的杀意,故而这一掌绝快的同时,极其隐蔽,让人防不胜防。 气机雄横强劲,无与伦比。 若非凌真修为和实战经验都颇丰,只怕是要连感知此招都难以做到,便要被真力气机所挟的那一股子巨力当场集中。 头部侧面要害中伤,情况必定严重,搞不好真要阴沟里翻船也说不定! 这一次的遇袭,出手之人并非冷艳女子兰琴,而是从头至尾都一脸温柔相的兰画。 这一点饶是凌真都大大的出乎了预料! 第三十八章 差远了 (7600字大章) 那一掌猛然推出,以排山倒海之势向前打去。 迅猛无俦,似乎是要在极短的时间内,便快速的取走人之性命。 扑杀凌真一人。 掌罡雄厚万分,就那个奔着凌家大少爷的右侧头顶太阳穴! 凌真一惊,亏得有部分真力气机在经脉内涓涓流淌,周身活动得心应手,可做出最为及时的反应。 千钧一发! 青袍公子哥竭力往后方仰去,并侧过了身体,这才使得那股子杀机满满的气机,自其脸面之前冲了过去,并未对脑袋造成多大的创伤。 能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做出反应,并成功躲开这突袭的一记杀招,即使是见过了风浪的凌真,都自觉的是运气上佳,真可以说得上是万幸! 明明从始至终都在专盯着一人,那就是姐姐兰琴,而忽略了那个真正会毫不犹豫递出杀招的兰画。 这无疑是犯下了大忌讳了。 修行之路上,这样的忌讳每犯一次,可能就要以一条活生生的性命作为代价,方可补偿得了的 了! 在最是疏忽懈怠的放松时间段,猝不及防的遇到一场袭杀,当真就只差了那么一点点,只要躲闪得不够及时那么一会儿。 那么连凌真自己都万分清楚,恐怕大事不妙,自己的头脑太阳穴的关键穴位,就要劲霸无极的恐怖掌罡打中。 这一股子内力劲道,若是结结实实的承受了下来,究竟会造成何其严重的内伤,连想都不敢想! 那个陡然出掌的,并非姐姐,而是柔肠百转姐妹花当中,看似人畜无害,身段体态娇柔至极的妹妹,兰画。 凌真倒也不是那种彻头彻尾是粗枝大叶之徒,他适才其实早就已经提前观测过了,结果就是,那个姓兰名画的丰腴女子,仅仅就是个普普通通的风尘女流,并不具备什么作战或者暗杀人的实力。 这一点,就直接导致了凌真的松懈,只顾着盯死兰琴,而几乎就打消了对兰画的一层防备心理。 精力用错了地方,在意的人选择上,出现了严重的战略问题。 这才会有这一场差一点便被兰画成功暗杀得手的可怕一幕! 凌真暗自复盘,明白了自己的不足之处,明明都已于先前察觉异样,却仍是百密一疏,有所怠慢,防备的程度也不够高,没能稳妥的将一切可能出现意外的要因消除……这些都是自己闯下的祸端,福祸之因果报应,自然也都该由自己来消受了! 那名身材前凸后翘,可以说异常之诱人的兰琴,修为不俗,她能够在小小的屋子里面,在被人观察内力气息的时候,充分把所有杀机隐藏起来,并在凌真缺少防备之际,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可怖神速,轰出那霸道绝伦的一掌。 这就足可证明这个兰家妹妹,绝非等闲之辈。 适才这裹挟莫大劲道的一发掌击,本意就是杀人,就是要在一瞬的光景里,对那个姓凌名真的公子哥,其首脑绝顶要害之处,以内劲杀力,造成不可逆的损坏伤势。 如果可以,也寄希望仅凭这一掌得手,便轻易取走了那厮的性命! 即使凌真身上穿着那件名为“斩蛟”的青色法袍,脑袋终归是缺少了防护,无法像身躯体魄那般坚韧顽固。 一旦被那般摧枯拉朽的掌罡袭中,后果不堪设想,那一颗脑袋绝对不可能毫发无损! 而凌真对此做出的反应,也大大出乎了兰画的预料。 兰画没想到凌真的实战经验竟是如此丰富,对于这等突然到来的刺杀招式,居然也可做到及时躲避,远胜过那些娇生惯养,金屋子里成长起来的富家纨绔公子。 即使兰画那堪比会心得意的一击,杀力通天,能让人在顷刻间被击毙,简直防不胜防。 凌真到底还是凌真,是人族拳脚最强的战神凌璞的儿子,有其父,必有其子,他具备着在极为险峻的关头,避让开敌人攻势的那种与人俱来的顶级应对能力。 那记威力奇大且速度奇快的掌击,在须臾间让这名青袍年轻人后仰躲闪了开来! 凌真及时以大幅度把脑袋往后方仰倒过去,就那样躲让开了这一发锐利和杀力并存的绝世杀招,掌罡自面门擦了过去,危险暂时已无。 借着力道,凌真的身体非常自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摆出了应对强敌的姿势准备,这回,他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 敌对这一位能够将自身内力真气的水准,彻底隐匿起来的掌招高人,凌真深知情况之凶险,万不可有所轻敌,不然下场定会极惨,吃亏吃到姥姥家! 这会儿,身穿黑衣的少女萧裙,同样意识到了出现了重大的变故,脸色大变的同时,猛然间也从椅子上站立起身。 她用狠厉的眼神,凝视着那对都姓兰的女子刺客,这一刻,萧裙在敌我立场鲜明的情况下,被迫站在了凌真的这一边,与之化身战友。 “你们是什么人?!” 萧裙她用很大的嗓音冲两人质问道,“为何突然施以杀手、” 萧裙脸上的神色颇为凝重,倒也绝非是因为担心凌真这个大仇人的安危,而是出于对自己处境的担忧。 刚刚兰画的那一掌,若不是攻杀凌真,而是换成自己,在极为要害的关键部位,来上那么一击,那么结果很显然,自己会被当场杀死,一刻都多活不得! 萧裙严阵以待,她非常清楚明白,兰琴兰画她们既然是一同进入的这间屋子,那用不着多说就可以知道是同伙。 妹妹既已陡然出手,姐姐杀人的手段只怕也断然弱气不得! 为了自身性命,黑衣少女萧裙偷偷往凌真的身子旁边靠了一点过去。 容颜清清冷冷,宛如冰雪美人般的兰琴,此刻并没有及时出手,也没有和妹妹兰画一同去和凌真打斗。 她刚刚被凌真从大腿上尽力推开后,勉强站定,然后就选择了独自站立在原地。 脸上的神情颇为古怪,那或许是一种……迷茫和彷徨? 从其这种奇异的表情来看,似乎,她对妹妹的这一回的暗杀,并没有什么先知先觉。 凌真从其表情判断出了这些,心生迷惑,很是不解,难道这个兰琴,和她妹妹兰画不是一伙儿的? 这场袭杀,会有她兰琴的参与么? 屋内。 由于隔音甚佳的缘故,里头的动静传不到外面,即使里面的人再怎么大打出手,外面也不会有人进来干扰。 一身青袍斩蛟的凌真,仅选择以双拳双腿,与那个刺杀了自己的兰画展开激斗! 身材明显要比兰琴要高大许多的兰画,此时此刻,真力流淌遍了周身上下各处,只见本就身材绝妙的她,当下的模样已宛如仙家神女。 通体荧光彩澈,被一股股妙不可言的炫彩真气笼罩住,那一份出彩绝尘的上品形体。 在如此曼妙真流的气机下,有着与众不同,人间罕见的朦胧之美! 在外人看来,就好似是身上穿有一套极度靓丽美好,又极度雍容华贵的霓裳裙子一般,简直看上一眼就能如痴如醉,仿佛身处仙界,亲眼目睹瑶池里偷摘蟠桃的天庭仙子。 即使这等绝美到无以复加,但她归根到底也还是个杀手。 一个铁了心想要取走凌真性命的无情女子刺客! 故而那一份举世无双的炫美气态,能让旁人陶冶性情,但对于凌真而言,决计算不上多么的美丽动人。 正好相反,“羽衣”加身的青楼女子兰画,满身之华彩气浪里面,有着浓得几乎化解不开的杀意。 那股子杀意之气,就足以让凌真不敢有任何的怠慢想法,否则就是自己找死! 这就好比是一副美至巅峰的画卷,一点点打开,等到卷轴彻底摊开的时候,藏在最里面的一把匕首也图穷匕见,杀机顿生。 取人性命只在方寸之间! 凌真目前距离桌子有一定的距离,而他的佩剑红陌,适才饮酒取乐的时候,便一直放在桌子上面。 在赤炼归墟里,年轻人曾与归墟领主许白绫,进行过不下千百场的拳脚实战对练,所以他对自己赤手空拳的作战能力,有着充分的自信。 并不是托大不去取剑,一来是容易在拿剑的过程中露出破绽,二来是他相信靠着拳脚,依然能够护住自身。 那个姓兰名画的女子没有武器,凭什么我凌真就非得要手里出剑,才能与其一战? 凌真打小就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等等,十八般兵器和十八般武艺皆是练得极为精通。 再加上他是先天极悟之体,对于任何武学神通,几乎一看便会,故今年才勉强二十岁的他,已不亚于是一座强大无比的“人形武库”! 而所谓拳脚功夫,在许白绫许姐姐之前,凌真也算有个陪练对象,说是“师父”可能有些不太妥当,但其在凌真的成长路线上,所起到的作用,极大,不逊色于任何名师! 那人就是李蒺藜,封号“天雷星”。 天神山庄十二神将当中,陪伴凌真时间最长,甚至带着他第一次去逛青楼的,是“苍穹星”灵威元。 而自幼便对凌真有着非常细心的栽培和照顾,可以说凌真在拳脚武学方面的底子根基,就是这位神将里往日排行第二,灵威元死后排到第一的李蒺藜给打下来的。 凌真今日在这青楼的屋子里面,就要用神将天雷星所授的武术功法,去对付那个一身华彩真气的兰画,以拳脚胜敌。 而且不仅要胜,还要胜而不杀,将生杀予夺的权力,彻底把握在自己的手里,等事后再慢慢审讯这个胆大包天敢于行刺藩王世子的女人! 凌真从来的原则便是如此。 对于这等长相极品,身材又是此般惊世骇俗的梦中“仙子”,品性算不得凶恶的凌真,决不至于铁面无情到直接痛下杀手,总是要稍稍收敛几分来应对的。 大概算男人一种与生俱来的风骨和气度! 兰画那具惊艳的身体,盘旋缠绕着如同彩幻奇珍之气的内力涟漪。 那一份如衣彩气,便像让这个女子刺客披穿上了一条彩色的裙摆,又因其整个人行为动作自带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妩媚之气,愈发显得宛如百花境的百宝精灵或是彩蝶仙子。 若变成普普通通,修行不够刻苦的习武之人,看到这等仙家气度的女人立在身前,注定是要道心不稳,无法顺利控制自己的神智。 而一旦心境出现差错,心湖荡漾起不该有波纹涟漪,那么什么事情都不用多说,只会死得比谁都快,结局比谁都要惨烈了! 幸亏凌真生来道心坚实如铁,后天在归墟秘境里闭关四年整,有着忍受万千艰辛苦楚的能力,倒也不至于在这等关键时刻,被所谓的美色给迷乱的心神。 一阵接着一阵的彩光之色,确乎是美得极其少见,但是无法奈何得了凌真。 青袍年轻人手中无物,唯有真气沸腾,内力雄浑灌注双拳,罡气阵阵。 青楼女子刺客兰画,与凌真一般无二,她的手里亦没有任何傍身之物,仅仅只有作战厮杀之用的手掌。 掌罡,对拳罡! 凌真早就见识过了二神将李蒺藜和归墟之主许白绫这等修行高人的掌法。 那些世外高人,往往修行的根底都异常扎实,且出招的掌力当中,裹挟着令人感动匪夷所思的不同真气,阴阳协调,走向根本就琢磨不透,千变万化。 甚至有一些看起来非常不起眼的轻飘招式,貌似平淡寻常,其实背后隐藏着惊人至极的绝顶威力。 那才是强者,真正的强者! 很显然眼前这个穿着真气“彩衣”的女子兰画,不具备那种足可让凌真惊艳的出招之能。 出掌的动作和真力之流,都谈不上多么高妙,更加不可能实在一千一万种变化那等神迹了。 这会儿在这红梦楼的二楼包房里面,凌真和那名叫做兰画的女子刺客近身肉搏,双方皆无有武器,纯纯以肉身倾力出招,与彼此拼了性命厮杀。 黑衣少女萧裙,和兰画的姐姐兰琴,竟然不做参与,就那么站定在一旁,看戏似的看着这一场激烈的打斗。 凌真力求胜利,使出了一套不算多么娴熟,但在实战过程中已经吃过甜头的秘术。 那是一种叫做“左右互搏”的巅峰武学,可以让修士的左右手都变得无比灵活和强劲。 可以同时使出两套全然不一样的上品武学技艺,与人厮杀对敌之际,就仿佛是分身出去了一般,敌人会感到一口气面对了两人,以一敌二,很容易落入下风! 凌真左手所处招式术法,学自天雷星李蒺藜。 右手出的每一招每一式,都是归墟领主许白绫所传的武学。 一边所出拳招名“开山”,此招功法之名起得可谓是异常贴切。 以拳力开山,能够实现斧劈江河的超凶罡气,造就无上神威,任你多么巍峨的高大山峰阻挡身前,我自以拳罡碎之,一拳开山! 那是一种苦心孤诣,追求着以力降十会的霸气之境。 我拳出,在我身前,任你体魄坚不可摧,我都能轻松击败。 打得一拳开,免得万拳来! 李蒺藜曾告诉过凌真,面对再强的敌人,使用这门开山拳,都要做到胸中浑然无惧,半分退却也无。 管你多强? 老子出拳便是! 依靠着如此巅峰心境加心法的极品武学,凌真左手出拳,从无任何拐弯抹角之处,扭扭捏捏岂是男子汉大丈夫所为? 阳刚强硬,悍然无匹,几乎就走入了一个武道的极端。 另一边,右拳所出的功法,似乎又是另外一个极端。 这边所出之术法,名“幻魔掌”,由许白绫许姐姐亲自传授。 幻魔之名,同样起得绝佳,此术正是一种奇幻到如同魔术般的武学。 有着真正千奇百怪,根本猜之不透的招式,以及变招。 正是因为其所变之形式过于丰富,宛如梦幻魔魇,让人怎样都无法悉数接下,甚至看一会儿便要眼花缭乱,故练习此术之人,无比要心境坚定,且眼清目明、头脑聪慧方可。 否则一旦被魔幻招式迷幻住了自己,那可就是凄惨至极的一种取死之道了! 凌真之聪明绝顶,是连素来智慧不凡的许白绫都十分认可的,可以说是天然适合练习这门幻魔掌。 有时候出掌看似力道异常丰沛,神力十足,但技术上的劲道,堪称阴柔之至,就好似化骨绵掌一样,防不胜防的同时,专挑人体窍穴和软肋处出手,诡秘到了极致! 等到敌人废了半天牛劲,才极为勉强的接受了这种外刚内柔的歹毒掌法,凌真右手之招式,即又生变,根本无有适应一说。 大大的改变其出掌风格,大开大合之间,裹挟风雷神劲,极端的雄霸强力,若沙场上凿穿战阵的可怕铁骑大军,能够实现传说中的一力破万法。 又变得和左手出拳开山一样的套路,变得两大顶级高手在以拳打碎山脉,一掌破开一切拦路虎! 青袍俊彦的凌家公子,此刻凭借着这两套人间无敌的拳招和掌法,结合轻重缓急和阴阳五行之功力输出,让拳和掌这两种“武器”,得到了一种天衣无缝的绝妙连接。 谁言没有利刃便无法杀人? 我有拳如锤,亦有掌如刀! 那名通身被彩色绚丽之气笼罩着的女子刺客兰画,被凌真这堪称匪夷所思的神妙技术,打得退步不止。 心摇神驰之余,大感震惊。 双手都可使用不一样的战术招法,这世上竟还有如此不同寻常的格斗之功?! 起初,由于漫身彩气雄壮,兰画还能勉强占得所谓的先机,勉勉强强得到一些不足道也的“主导权”。 但随着凌真出招愈来愈猛,从防多于攻,一点点转变为发疯似的倾力猛攻。 兰画这名终归到底只是弱女子的青楼刺客,就开始变得越来越被动。 直到后面,竟是只有防御的能力,更不再具备持续进攻的可能了。 连这等余地都不再剩下,这也差不多奠定了她必输无疑的战局结果。 像这凌真这一种类型,不管是换成谁碰上了,都注定会感到异常的头疼,心烦焦虑万分。 比较很多习武修行之辈,都只会纸上谈兵,什么巅峰武技,自己练习或是背诵秘术要旨的时候,要多熟练有多熟练,可一放到真的战场上面,立时就把劣势和不足悉数暴露了出来。 只要碰到需要分出生死的环节,那种废物一定是死的那一方,毫无悬念! 而凌真恰恰与之相反,这位天神山庄得天独厚的贵族大少爷,先天悟性登峰造极,后来对于实战中提高实力的阀法门也颇为熟稔,深谙此道。 算是一种可以称之为“超级实战型”的人才! 敌人任你是何方神圣,凌真与其过招但凡过了五六十招,最多最多也不会逾越一百招的上限,他便可胸有成竹的把敌手的得意招数,通通化为己有,都在脑子里面复刻下来,几乎点滴不差,没有分毫差别! 那种预演和临摹的能力,就连神元藩王凌璞,也就是凌真的亲生父亲,丢感到叹为观止。 觉得自己的宝贝儿子,真乃奇才也,旷世奇才! 就拿今日这场和兰画的战斗举例子。 兰画明明已经不遗余力,持续性向那个姓凌的公子哥递送着招式,杀力也确乎是不弱,但实际上,悉为无用之功。 凌真内心便好似明镜,已经彻彻底底的将兰画接下去所要出的功法之术,通通提前预判了出来,无有任何盲点可言,就是那么直接,那么未卜先知! 对于武学天才凌真而言,已经被彻底“摸透”了的女子刺客兰画,其作战风格和水准,直线下降,变得跟个第一天学武的稚嫩孩童无异了。 一百多个回合过去,凌真又施展开了一门从许姐姐那边学来的轻功——“魅影身法”。 这身法之奇绝诡异,可以说是幻魔掌的进阶版本,堪称瀚蓝洲极为顶端的一种轻功武学。 此秘术身法,有内功外功之别,凌真以绝强的悟性,同时领悟了内外功法的深邃奥义,融入一炉,化为己用。 何为内外兼修? 如果仅仅只有外功的身法和走位动作,那么纵使你可以轻而易举的脚踏天罡北斗,斗转星移也无法发挥出此功的最高境界,用处不能达到最大。 想当初,花费没多少时间,凌真就通过极悟之体的悟性,臻至了该功的巅峰状态,不仅外力脚步身影之奇幻,无与伦比,连内功法诀的神通,也被其轻松领悟,毫无障碍可言! 随后凌真根据许白绫所教的秘术法门,矜矜业业勤勤恳恳的打熬修练内功的根基底蕴,在通身经络脉搏当中,货真价值的炼化出了一团名为“魅影真元”的独到真气。 如此一来,凌真外功内功皆已大成,在拥有难以寻觅踪影的神圣外法轻松的同时,还兼备了那团魅影真元的内力加持,可使速度更上一层楼,哪里是什么登堂入室,简直就是一步登天了! 抛开修为境界,目前的凌真轻功,放眼整片人族生活的瀚蓝大陆,都是数目稀少,凤毛麟角般的存在。 这等造化,这等禀赋,这等恩师,这等实战经验…… 种种叠加起来,这已绝不是兰画这么个小女子能够应对得了的! 展开魅影身法,体内的那颗魅影真元在大周天里面不断飞速奔涌,川流不息,凌真的身法动作之迅猛,已如鬼似魅。 那股子胜过幽灵,强于厉鬼的神妙奇速,使得这位青袍年轻人,仅在须臾的光阴,就顺利抵达了已经心神恍惚的兰画身子后面。 未等这个女刺客反应过来,铁了心辣手摧花的凌真,又用出了神将李蒺藜教的一门强力拳法——啸天拳! 这套拳招在古往今来的猛攻拳法里,都能称得上数一数二,是天雷星改良自某一门道门术法后得来的神通武学。 凌真对那个古早的道门术法的了解不深,只知道那是一种可大大提升人出招速度的秘术。 而啸天拳在李蒺藜的增益创新下,得到了质的飞跃,脱胎换骨。 在拳速本就快到无双的基础上,极大提升了出拳的威力,升级后的啸天拳,已到猛得无以复加的程度! 一拳轰然递出,便好似巨龙咆哮苍天。 龙吟声可震日月,可碎星辰,威力至尊无极! 此世间,茫茫众生,谁能挡得了我?! 就在这一刻,凌真攥紧右拳,真力何其雄壮,就那样顷刻间递出了一拳,砸击在了兰画的背部。 力道极沉重,击中位置极精准的这一拳。 打出后,猛烈暴虐的拳风罡气,在一瞬间就自凌真的拳头轰出,然后一下子便贯透了刺客兰画的那具丰满无比的娇躯! 只这么一拳,就让她护体的那件华彩虹丽的漂亮“霓裳”,给打得破碎,当即摧散,且无法再次凝聚。 兰画中拳,内伤严重的情况下,嘴巴里狂喷了一大口鲜血,旋即无力的往前倒去,狼狈的摔跌在了地面。 凌真从始至终都没有被她击中过哪怕一下。 青袍公子取得胜利后,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他迅速收敛起了满腔磅礴的杀气,迈着悠哉的步伐走上前去。 这一战不足两百回合,但凌真自觉打得很是酣畅痛快,可以说是一场颇为精彩的打斗了。 虽是兰画先手一步偷袭,但最后获得胜利者,确是凌真这个被偷袭之人。 这便是实力的体现! 凌真此刻心中已无半分憎恶和不满之气,痛痛快快的打了一场,换谁都会神清意爽。 压力有时候就该这样找个发泄口子,抒发出去,就能变得相当的轻松快意,再没什么低沉烦闷的心情了! 凌真身心俱十分畅快,忽然意识到自己对“打”女人这件事情,好像颇有兴致,比较乐忠于此事。 这可不好,日后若是娶了妻子成了亲,那还不得整天家暴? 爹曾经说过,只有废物的男人才会打女人。 事实上,拜完天地三十余年,凌璞就当真从来都没有对姚樱动过粗,倒是年轻时候剑术通天的姚樱,打过自己丈夫好多次。 如此想着,凌真莫名的觉得,自己今后还非得娶一个修为境界比自己高的女人才行啊。 凌真的脑海里,就顺理成章的想起了一个女人。 那女人是姐姐,也是导师,还是恩人。 一袭石榴色抹胸裙,身材好得不要不要的。 白绫一物用于悬梁自尽,或是君王赐死臣子。 而那名女子姓许,就名叫白绫。 兰画的容貌和身材确好,这点当然无可否认。 但即使是她和她姐姐兰琴并在一块儿,两两结合,在身上多套那么几件华绚丽霓裳衣服,和赤炼归墟之主许姐姐相比,都没什么可比性。 差远了! 第三十九章 姐妹情深似海 琴淮城,红梦楼内。 那一座位于二楼的包厢房间内,在片红尘风流之所里,竟会有那般身手不凡的女子刺客,这点着实令素来见识不少的凌真,都为之感到好奇。 一番百来回合的激斗过后,凌真最后使出了一发啸天拳,将那名不知天高地厚的刺客兰画,给猛地击飞了出去。 使之当场重重摔在了地上,宛如死狗一条! 看着在地上摔得惨烈的兰画,凌真满脑子开始胡思乱想。 冷不丁就回忆起了那位曾经陪伴了自己足足四年之久的赤炼归墟之主。 许白绫,许姐姐。 这一位武学导师加授业前辈,对于凌真而言,“姐姐”那两个字的意味要胜过“师父”,故凌真从来没喊过许白绫师父,一直都一口一个姐姐的喊着。 算上凌潇潇在内,凌真一共有八个亲姐姐,而有趣的是,貌似许白绫是朝夕相处陪伴凌真时间最久,但并没有血缘关系的唯一的一个“姐姐”。 那一袭绝色石榴裙,美得不可思议,简直可以将世间一切美丽事物都给盖压下去! 似乎也正是因为有了许姐姐的存在,让凌真潜意识的觉得,“石榴红”这一种颜色,要强过太多太多五颜六色的斑斓色彩。 那是一种对美,和对色彩的全新定义。 那种定义,充斥了凌真十六岁到二十岁的那一段岁月,历久弥新! 也正是因为有许白绫,凌真那四年阴霾沉沉、辛苦难捱的闭关时光,变得没有那么艰酸,那么的无法渡过了。 大概就是持续身处黑暗,但总有一缕光线从高处照射下来,亮度不弱,弥足珍贵。 穿有青色法袍的俊逸年轻人,此时此刻心中生出属于青年的想法,他日若是能娶到一个像许姐姐这样好看、身材好,修为境界还高的女子为妻,八辈子修来福报,那定然是要对她掏心掏肺的对待,一生一世好好珍惜她、疼爱她的。 虽说有句俗话叫做什么“打是亲骂是爱”吧,但凌真觉得自己肯定舍不得,一定会像自己父亲凌璞那般,这辈子只有老婆能打骂自己,而自己绝不会对妻子动粗,哪怕一次都不会! 凌真的头脑里,已经开始思量自己未来人生。 而当下,作为柔肠百转姐妹花当中“姐姐”的兰琴,脚步匆匆,着急忙慌的快步奔上了前面,只见她一下子就已近乎崩溃的状态,软趴趴的倒在了兰画的身子上面。 听得这名姓兰名琴的风尘女子,用无比悲伤苦楚的嗓音,大声的叫喊道:“我的妹妹啊,你怎么如此之傻呀?你为何……为何要去招惹这位公子啊?!你怎么样了,伤得怎样了,要不要紧的啊?” 躺在亲姐姐身边的兰画,目前情况很是恶劣严重,她嘴巴里面已经满满的尽是鲜血,那具绝世惊艳的娇柔身体,此时很努力的动了动,似乎想要起身,却是徒劳,根本无济于事。 很显然凌真适才那一拳威力太过惊人,造成的内脏损伤也过于严重,兰画尝试着调动经脉内的本命真气,以自行疗伤,奈何还是没甚用场。 拳罡后劲十分强猛,根本不是这么短的时间内可以扛过去,也即使到了现在,还有很多的一部分,留存在兰画的身子当中,摧残内部的各种脏器,就好似用一把不太锐利的长刀在割肉一般,挥之不去,生不如死! 兰画已经差不多放弃了。 就那么颓废的倒在地上,也不去使劲儿运气调息,妄图自救,而是认命了一样,任凭口中血如泉涌,怎样都无法止住。 本来容貌清冷,宛如天生冰雪美人的兰琴,因为心疼妹妹的伤势,已是满脸皆是刚流淌出的泪水。 从面部的神色已经看出,确确实实已经焦虑和紧张到了极致! 她太担心亲妹妹了,也正因如此,那股与生俱来和后天养成,两者皆有的冷傲气质,此刻已消失殆尽,不剩分毫。 余下那一具娇弱无比,看起来小巧而玲珑的身子。 骨架本就很小很小的兰琴,趴在妹妹兰画的身体边上,更加显得她孱弱且纤瘦异常,楚楚动人! 内伤出乎寻常,嘴巴里的血一直没能止住的兰画,她喘着粗气,连说话对其而言都是一种不小的负担。 看着妹妹如此情况,兰琴心如刀割,恨不得忍受此等疼痛的人是自己。 受了很重伤的兰画,她费了半天的劲儿,恢复了一丢丢说话的能力,用不凑近都不太能听清的声音,回答道:“姐姐,我不行了……伤得太重,背部的一些筋脉都断了,不死也必定要跌境……你快走,别管我,这次的暗杀是我一人所为,和你没关系的……” 兰琴听了此言,情绪愈发激动了起来,怔怔的落下泪来。 兰画缓了半天,继续勉力说道:“姐,你快去……快去给那位公子赔罪,求他开开恩,放了你……” 兰琴眼角流泪不止,她的两只极为纤细的玉手,轻轻的搭在自家妹妹的肩头,说话之声已然是哽咽万分,“妹妹,你为什么……为何一定动手杀人?那公子与咱们间并没有恩怨的,你……你这不是在自讨苦吃么?!” 身后位置被凌真已掌力狠狠贯透的兰画,她嘴角有些上扬,血随之也流得更多了,说道:“他是我们仇人的儿子,唯一的儿子……” 兰琴愣了一下,低声问了一句:“哪个仇人?” 兰画解释道:“天神山庄凌璞的儿子,他就是凌家唯一的一条血脉,这人只要一死,凌璞他就没了儿子,饱受断子绝孙之苦……咱们的仇,也就报了!” 凌真闻言微微一笑,转头看向了黑衣少女萧裙。 萧裙立时会意,很明显这兰家姐弟,有着和自己差不多类似的想法,都希望能宰掉凌真还毁掉天神山庄凌家一脉。 兰画边嘴里流血边说道:“而且那个青衣人告诉我,只要我把凌真杀了,就帮我们去找老板……找老板要解药,有了解药,你我二人就都自由了,可以用不着再陪不同当年男人睡觉了!” 兰画说着说着,情绪提高了上去,身体一动,伤口撕扯,剧痛使得她大力咳嗽了起来,满地飙血。 身为姐姐的兰琴异常迷惑,满头雾水的问道:“青衣人?谁是青衣人?” 兰画说道:“是个刚刚找上我的神秘人,那时候你正在小解,碰巧没有听到我和那人的对话……咳咳,他告诉我,一会儿我们要接待的客人叫做凌真,是我们仇人凌璞的儿子,要我负责去暗杀他。” 兰琴接着问道:“你完全不知道那青衣人是谁么?那他又是如何得知我们和凌璞有血海深仇的?” 兰画痛苦的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姐姐,别问那么多了,我快要死掉了。姐,我知道你每天被迫做那种事情,过得日子非常生不如死,太苦太苦了……我早就看到你手腕上的伤了,一道道都是割出来的,是偷偷自残的时候做的吧……只要杀了凌真,青衣人帮着拿到了解药,我们就可以远离这座魔窟了,再也用不着受委屈了……” 兰琴此时已是泪流雨下,她用哀怨和责备的语气道:“妹妹啊,你好傻,不过是一个从来不认识的人跟你说了些话,你就被他教唆着去杀人了?万一那个青衣人在骗你怎么办?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刺杀没有成功,你不就白死了吗?!” 兰画一副垂死的模样,说道:“可是我没有办法啊,这是一个机会,太难得了,既可毁了仇人一家,还可以让人帮我们取得解药……我被那青衣人说得心动了,就去做了,现在失败被杀,我不后悔,至少我尽力争取过……” 姐姐兰琴悲痛万分,她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割出来的一道又一道疤痕,咬着牙说道:“妹妹,你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我死之前,定要拉上老板给我们垫背!” 兰画挣扎着握住亲姐兰琴的手,“别,姐姐,你别……” 凌真忽然迈着步子,走了过来,靠近后弯腰低下身子,看着这一对苦命的姐妹花,“你们说了半天,能不能给个准信?哪一个准备先死?” 兰画毅然决然道:“凌公子,你杀了我吧!我企图对你不利,本就该死,伤势这等严重,修为尽废,活着也多半只能当个废人,还不如痛痛快快的死了……只求公子能大人大量,绕过我这个不知情的姐姐一命!” 兰画快速看了脸上沾满泪水的兰琴几眼,接着用自己仅剩不多的真气,垂死挣扎般的朗声道:“我姐性子虽冷淡,但床榻之上的功夫颇为了得,若公子肯她一命,我姐姐定能日日夜夜陪着公子……” “不要再说了妹妹!” 兰琴猛然间发声打断了兰画的言语,她的声音同样很是坚定决然,她嗓音震动,厉声道:“妹妹,你的好意我心领,你想着让我好似不如赖活着,可你没想过我到底愿不愿意苟活?咱们姐妹生要一起生,死也要一起死,没有你死我活的道理!” 个子小小的风尘女子兰琴,一下子从地面上站了起来。 她可没有受一丁点儿的伤害,故而腰板仍能挺得很直。 凌真笑着挺直了身体,挑起单边眉毛,青袍加身,姿态风流。 兰琴身材纤细,身高更是比凌真爱了差不多有一个头,她高高的仰着脖子,仰起头,仰视着那位天神山庄的天字第一号大少爷。 用十分铿锵的嗓音,一个浑然不似小姑娘家家嘴巴里传出的声音叫道:“姓凌的,你修为高,境界强,拳脚功夫更是厉害,我和我妹就算联手估计都难以战胜你,今天是我妹妹犯了错,但因为你与我们有仇,故而就算我妹不动手,换成是我听了青衣人的话,也是一定会先她一步动手的!我别无所求,只求你在杀我妹之前,先杀了我,从小到大我都走在她前面,这回就让我在黄泉路上给她先探探路!” 凌真没有回答行或者不行,微微弯腰,他注视这个骨子里有硬气的兰琴,小幅度摇头,啧啧称奇,感慨万千的道了一句:“真是一对情深似海的姐妹花啊……” 第四十章 入我瓮来 凌真面带笑意的看着兰画。 这个身躯娇瘦的俏丫头,撇开平平的身材不说,容貌当真是有着倾国倾城的水准,那一股子与众不同的清冷气质可谓独到。 作为小小年纪便纵身花草间的凌真,这辈子目前来说也算是见过了不少品貌不错的姑娘,但似兰琴这等宛如出水芙蓉或是天山雪莲的姑娘,倒也是极为少见,万中无一。 他饶有兴致的低头,看着这个比自己矮了将近一个头左右的小姑娘,竟是一个没忍住,伸出了手,在兰琴的那颗脑袋上揉了几下。 虽然平日里接客不断,刚刚又坐在这名青袍公子哥的大腿上面,但此时被其用如此温柔是手法,轻轻的摸头,居然出奇的有些害羞。 她被莫名其妙的揉了揉脑袋,心下又气又恼又羞,既然明知道自己今朝多半是定死无疑,那么临死之前,也就用不着再多顾忌些什么。 应当像个有骨气的男儿一般,不卑不亢的受死,岂能受辱? 兰琴坚决而快速的把脑袋偏向了一旁,不再让凌真摸自己的的头,一下也不让。 凌真观察力不错,他察觉出了兰琴这会儿的表情变化,再加上她把自己脑袋拔开的这个动作,愈发显得娇弱可爱和俏皮。 这使得这位凌大公子本就不甚坏的心情更加明媚而灿烂,神情舒畅。 凌真淡然的笑了几下,那张清俊的脸上,好似有清风拂面,他转过头,对那名黑衣少女萧裙道:“喂,你怎么说,帮我想想,还如何处置这一对柔肠百转姐妹胡?” 由于兰琴兰画二女,和萧裙的处境极为相似,都是与凌真的父亲凌璞有着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故而于情于理,她都会站在兰家姐妹的这一边,毫无疑问。 果然,萧裙假装想了想,开口说道:“我觉得这对姐妹这等情深,深陷风尘之地,已经够可怜的了,你不如饶了她们,权当是给自己积德……” “兰画刚刚动手杀我的时候,貌似没想过要给自己积德哎?” 凌真忽然打断道。 萧裙自知讲错了话,顿时脸色大变。 凌真摇了摇头,用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语气说道:“唉,真是废物,连帮人讲几句好话都不会说,你当我猜不出你比谁都希望这对姐妹花活下来吗?不过是看看你会如何回答我罢了,真的叫人失望,果然书读少了傻姑娘,嘴巴就是笨!” 萧裙被凌真好一通责骂,脸上一丝光彩都已看不见,惭愧害臊的把脑袋深深低了下去,再也不讲话了。 凌真靠近过去,弯下了身子,给那个在地上趴了小半天的兰画把起了脉,一会儿后,凌真皱眉说道:“伤得还挺重,看来我的拳劲是又有提升了啊……辣手摧花,我凌真真是个辣手摧花的无情之人,对一个身材这么好的小姑娘家家,都能下得去这么重的手,一拳出去,这经脉就废掉大半了啊。” 兰琴瞪着眼睛看向凌真,呆呆站着,不知这个青袍年轻人究竟意欲何为。 凌真仍是在自言自语,“下次再碰到如此美貌的姑娘暗杀我,定要留点手才行了,若每次都往死里打,非得毁掉不知多少这等绝美的尤物,暴殄天物啊!” 凌真看向了站在旁边的兰琴,笑问一句:“想不想我救救你妹?” 兰琴登时就愣住了,不可思议的道:“什么,你,你不杀她……” 凌真笑吟吟的道:“我有一股名唤青龙的真气,可以快速治愈伤患,修补你妹妹受损的经脉,令其不死也不跌境,如何?要我救救她么?” 兰琴立时点头,“好,好的!谢过公子!” 凌真又装出极是为难的表情,“可是要我去救一个刚才横了心要杀我的人,只怕有些不太合乎情理吧……” 听得扑通一声,细瘦女子兰琴双膝重重跪砸在了地上,她给凌真磕足三个响头,每一下都很是用力,凌真也不阻止,任由她那么大力的叩首。 兰琴脸带清泪的叫道:“公子如若肯出手救我妹妹一救,我兰琴愿意这辈子给公子当牛做马!” 凌真哈哈一笑,“用不着,我又不缺牛马陪着,不用收你一辈子。” 说着看了眼身边的萧裙。 黑衣少女发现这个眼神后,用目光冷冷的斜剐了凌真一眼。 凌真悠然而坦然的说道:“那好吧,权当是在给自己积德,我凌真今日便以德报怨一回了!哎,明明是我动手把人给打伤了的,到头来居然还要我耗费真气去救人,我是儒家的圣人,还是释家的佛陀呀?” 凌真低下头又看了即便满嘴鲜血,却依旧美不胜收的兰画。 这位青楼内极有名气,艳丽出尘的兰姓女子,因血流太多,整张小脸蛋不再润泽泛红光,而是发白且憔悴,极是引人怜爱心疼! 凌真扪心自问,这等娇嫩可儿的一朵小花,因自己之辣手摧残而不幸玉殒香消,那实在是一件极为可惜,会让人倍感痛心的事情。 不亚于价值不菲的宝瓶玉器,因为某种原因而摔落在地,碎成了一摊无用的渣子。 “罢了,今日算我倒霉,这圣人我还偏就要当一回了!” 凌真说完这话,黑衣少女萧裙的脸上,很难得浮现出了一些笑意,甜甜的,更彰显其青春色彩,明媚灿烂! 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喜悦之情。 只因那个和自己有相同立场,且姿容异常出彩的兰画,很快就要因凌真的施手搭救而存活下来,性命得以保全,不至于在此地合目殒命。 这个姓凌的家伙,好不容易做一回善人,当真是千载难逢的一件好事! 凌真伸出双手,动作轻柔而缓慢,很是照顾兰画这名伤员的感受,她兰画那具已经没什么气力,血流过多的娇软身体给慢慢扶正。 使其保持一个坐在地上的姿势,兰琴在边上用手托着妹妹,不让她重新软倒下去。 凌真盘起双腿,坐到了兰画的身后,把自己的两只手掌,贴在了兰画的后背处。 两掌紧贴其身躯皮肉,那个位置,也正好是适才战斗过程中,凌真最后那一拳轰出之地。 凌真在老剑神鱼幽琮离开青灵寺之后,就把那一股子愈伤圣品“青龙真气”,悉数从红陌剑里催逼了出来,并将之吸入了自己的体内,存储在和至尊剑气一样的位置——膻中府海。 如此操作后,凌真便可随心所欲的使用那一股源自人族剑神的真力气机了! 凌真无比慷慨,把自己珍藏着的圣物青龙真气,源源不断的输送至兰画的体内,依靠着这股内力真流,帮其疗伤,为之延续性命。 若是没有此真气,兰画纵然侥幸不死,修行者的武学大道也注定是要断送掉了! 青龙气机宛如一位手艺超凡脱俗的老匠人一般,以飞快的速度,消散掉了尚存在兰画身子当中的拳罡劲力,并以神力开始修复弥补那些被打废轰烂的血肉,以及运气经脉。 兰琴看着自家妹妹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变得重新红润起来,极是震惊。 一来感慨这股子所谓“青龙真气”,居然真的有如斯般神通非凡的能力。 二来她还是对凌真这人,竟然真的会出手为妹妹救命而感到匪夷所思。 人世间,当真会有如此以德报怨的“圣人”?! 凌真也没有去看满脸诧异的兰琴,只是开口说道:“兰琴,你是姐姐对吧,凑近些,我和你聊一会儿天。” 细细瘦瘦的青楼姑娘兰琴,立时听话的靠近,如今的她,在心目中已经把凌真和那些古往今来无敌的圣贤豪杰划上了等号,自然言听计从,不敢有半分违拗。 凌真边为兰画体内输送涓涓流淌的青龙真气,边向姐姐兰琴发问:“你们两个都有修为在身,都不算弱,怎会被强制性被关在此处,干着这压根就不喜欢的勾当?” 出于话语委婉性,以及呵护姑娘尊严的考虑,凌真没有挑得非常明白。 但谁都知道,勾当这两个字,指的自然就在这青楼里做的“皮-肉生意”。 兰琴微微把头低下,顿了顿,勉强开口回答:“公子有所不知,我们是半年前不小心中了歹人奸计,落入了这座红梦楼老板的掌心里,被强行喂了剧毒,每个月都必须要向老板要一次解药,否则就必死无疑,这才不得已留在了这里,乞求活命……” 凌真面容之上带着自信的微笑,“这样啊,本公子的这股青龙真气,不仅可以疗愈伤口,还能去病解毒,甚是灵验神奇,过会儿我替你妹治好了内伤,就帮着你们两个把体内的毒给解了。” 兰琴激动不已,就又要给凌真磕头。 凌真只是淡淡的劝阻道:“不用再磕头了,都磕够三个了,再多磕我怕消受不起,反过来折了福报。” 兰琴好似小鸡啄米粒,恭恭敬敬如同婢女般的应了句“好的公子”。 凌真轻声笑了笑,忽然说道:“兰琴,喊我声哥哥来听听。” 兰琴丝毫迟疑都没有,立刻就喊了一声。 凌真摇了摇头,否定道:“不好听,你面相一看就是姐姐类型的,有些过于成熟,带着一种冷艳之美,不适合喊我哥哥,你还是和之前一样,还喊我公子,凌公子。” 转头看了眼黑衣少女,“只有像萧姑娘这样的,喊我凌哥哥才是真的好听,哈哈。” 萧裙浅浅的哼了一下,也没有做声。 凌真又问:“好了,第二个问题。你们这一身修为武学是从何而来的?师父是谁?还有到底与我爹有何仇怨,非得毁了我们天神山庄的根脉不可?” 这会儿功夫,兰画已经完全清醒了过来,她恢复了基本的对话气力,在真气的加持和疗愈下,变得比较有精神,把真相通通说了出来:“凌公子有所不知,我和姐姐本是天仙派掌门兰焦的女儿,两年多前,我们的天仙派,被神元藩王亲率的铁骑大军踏破,我爹他拼死送出了我们两个,自己则战死在了门派总部……” 萧裙听完后,抿了下嘴唇,无比同情兰家姐妹的可怜遭遇,毕竟她也是亲身经历过父亲离世,以及国家灭亡的莫大悲痛之人,深知那是一种怎样不亚于剖心挖腹般的剧痛! 兰琴垂首,兰画说完这些话后,也变得消沉低落了下去。 凌真则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点了点头,“原来又是因为这种问题……我闭关的四年里,我爹他在当朝天子的委托下,负责剿灭了绝大多数的中原武林门派,故而惹了不少天怒人怨,他本来仇家就不少,这短短四年里,估计仇人又跟雨后春笋似的长出来一大片了。想想也是吃亏,分明是我爹造下来的孽,我这个当儿子的,反而成了被刺杀数目最多的了,什么道理嘛,就因为我爹我娘生不出儿子了,就非得杀了我,让凌家断子绝孙才能解恨?” 缓了缓,凌真又十分悠然的道:“不过也没差,被刺就被刺了,反正我凌真福大命大,可不是那么容易死的,我身为藩王后代,作为大名鼎鼎的神元世子,平日里以我爹儿子的身份吃了不少红利,不能光吃不干活吧,总得有些代价才是,整天提心吊胆怕被人杀了,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报应。” 已差不多给兰画疗完了后背的伤患之处,使其体内有了不少的青龙真气,剧毒当然无法胜过那股子剑神的真气,悉数消亡殆尽了。 凌真又挥手示意身为姐姐的兰琴坐在地上,自己又开始给她输送解毒之用的真力。 “我娘素来对佛学文化极是感兴趣,过去常跟我讲起过一句话,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呵呵,我今日一口气连救了你们两个,以德报怨,这可造了有十几二十座浮屠塔了吧!” 凌真边送气救人边沾沾自喜的说道,“兰琴姑娘,我帮你们解了毒,你们也就算是自由身了,就再也不用整日待在这风尘之所内了,有想过出去以后到什么地方去生存吗?” 兰琴摇了摇头,“这我还没有想好,大概是没法继续待在这锦绣王朝里了,一路往西去吧,有点想去瀚蓝洲最西面的大濮王朝看看,听说那里的江湖很有趣,邪多正少,整座武林都被魔教的一员老大给镇压得抬不起头来……” “哦,你是说大濮国第一魔道巨擘,‘鬼王’卢通玄是吧,那可是目前人族名头声誉最为鼎盛的魔头了,连我都听过他的大号!怎么,你崇拜那等魔道枭雄不成?” 凌真笑着说道,“小心点,听说那老魔头喜欢采集阴气丹元,大搞特搞男女双-修,你可别刚一入大濮国,就被那个姓卢的鬼王给抓过去了,那可太惨了些!” 兰琴小小的点了点头,知道凌真此言,是在好心相劝自己在异国他乡的地界,须要小心莫着了歹人的道,再一次落入魔头的手上。 此番好意,已尽数心领会,唯有感恩二字! 而此时坐在一旁看姐姐去毒的兰画,则用十分严肃的腔调,正色道:“不管出去以后要干嘛?反正今天不论如何,我都要宰了那个红梦楼的老板,一雪前耻不可!” 兰琴这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因过于把注意力放在凌真的身上,连大仇人都给忘记咯,连忙跟着肃然说道:“没错,妹妹说得对啊,出这座红梦楼前,我们姐妹两个务必要把那青楼老板给千刀万剐了不可!若不如此,难消心头之恨啊!” 接下来的时间,这段兰姓姐妹花,又把那个青楼老板破口大骂了一通,凌真从她们口中也学来许多骂人的新词汇,可以说是受益匪浅。 本来他还有意去会会那个所谓的“老板”,毕竟这红梦楼有着凌家的一部分投资,砸了那么多钱到楼里,这大老板却当得舒舒服服,半点儿人事都不干,那能行? 但既然兰琴和兰画有意要亲自复仇,那自己也就没什么理由,更没什么必要去掺和一下子了。 就让她们亲手弄死她们的那个仇人好了。 至于自己这个“仇人”,经过这一番的以德报怨操作过后,只怕是能化敌为友,不仅不再仇视,反而能够对自己尊敬有加了。 凌真渐渐明白了母亲先前为何总是劝导自己学佛悟道,儒家里讲究以德报德、以直报怨,而佛道两家,则相对更加倾向于来世一说。 今生今世所行善事,来世终会有报,善小为之,恶小不为,能得无量福报,心境清明。 又过去了一会儿,凌真已彻底将兰琴和兰画两人体内的毒素化解得干干净净,这对绝色美艳的姐妹花,深感凌真的重大恩德,又要下跪谢恩,被凌真上前扶住了。 凌真又坐回了座位上,端起那只酒壶,往嘴巴里直接灌了一些清酒,笑眯眯的看着站在旁边的兰琴和兰画,又看了几眼黑衣少女萧裙。 这一刻,凌真自我感觉好得有些爆棚! 先是坚决不碰萧裙的身子,浩然正气可谓感天动地,品行堪比佛门僧人和清修道士。 而今朝又显出宝贵真气,救治了这对企图杀害自己的兰家姐妹,那更是比圣人还要圣人! “对了,兰画你刚刚有提到一个‘青衣人’……那人看似对你们还有我的情况都很清楚,你确定不知道他是何人么?” 凌真舒舒服服的饮了几口酒后,忽然发问道。 兰画此刻心中,已把凌真从“仇人”摆放到了大恩人的位置,不敢有半句隐瞒,坚定的大力摇头,表示自己确乎不知那个穿有青色衣裳的男人是谁。 “长相呢,身材体格什么的,还有说话声音呢?还记得的吧。” 凌真说道,“一点儿都别保留,尽量通通告诉我,看看有没有某些关键信息,我能想出那人大概是何方势力。” 兰画使劲儿想了又想,说道:“他戴着面具,白色的,看不见脸,身高不算多高,也不壮实,就中等身材吧,声音也挺普通的,不甚好听,鬓角有些灰白,大概四五十岁的样子……” 说完这些,她就顿住了,好似思维卡壳。 凌真无奈的笑了笑,“就这些了?” 兰画又是一阵思索,实在想不出什么了,用很是愧疚的语气摇头道:“实在对不起,凌公子,我只能记得这么多了。” 凌真幽幽叹了口气,又喝了一口杯中酒,道:“就这些的话,那可一点儿用都没有啊,既然这样那就算了吧,反正我们家的仇人多如牛毛,三天三夜都数不完,不管了!这个青衣人这么厉害,也不过是个躲在背后不敢现身的胆小鼠辈罢了,不足为虑……嗯?什么味道?” 猛然间,凌真的鼻子里嗅到了一股辛辣好似花椒般的奇怪味道。 此时此刻,有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自门外传来。 那人声音普通,但突然响起,却也令人着实不寒而栗! 屋外之人笑呵呵的说道:“莫要狗眼看人低,凌家小儿,日后你便会知道,谁是这世上胆子最大的人了……” 凌真吃了一惊。 只因他只觉自己的头脑开始晕眩,体力迅速流失,甚至连坐稳在位置上都变得异常困难! 这一惊非同小可,凌真立时就知多半是中了毒,忙不迭地开始自行运气,试图用青龙真气压制住这股要命的毒素。 兰琴兰画两人,身子如同被人一下子抽调了骨头一般,疲软无力的栽倒了下去。 见兰家姐弟晕倒,凌真愈发着急,也令他绝望的是,就连鱼幽琮的青龙真气都无法驱散当下头脑的狂晕之意,昏昏欲睡,根本难以振作起来! 凌真知道此时哪怕拔出红陌剑,也决计是于事无补,便索性尝试着并拢双手,发射至尊剑气,斩杀门外的男人。 可是由于身体太过无力,经脉愈发堵塞,肉躯不受自控,连半分劲道都已调动不了。 根本已发射不出保命用的那最后一缕剑气了! 凌真的眼皮越来越沉。 身子往一侧倒去。 扑通! 他也如柔肠百转姐妹花一样,重重摔在了地上。 在凌真意识彻底丧失的前一刻,他听到门外的那个声音说道:“局已开,请君入我瓮来!” 第四十一章 金刚屠神猿 请君入瓮。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背后不知隐藏着多少居心叵测的算计和谋划。 屋外之人言出此言后,凌真已经坚持不住,离开座椅,彻彻底底昏厥了过去。 和兰琴兰画这一对姐妹的状况极像,都是在吸入了一股刺鼻气息之后,就完全没了意识,丧失行动力,倒在了地上! 屋内唯有一名黑衣少女仍然呆呆的站定在原地。 她呆住了,呆若木鸡。 宛如被雷霆击中般无法动弹! 并非因为其他的什么原因,只是因为自外头传来的那名男子的声音,于她而言,实在太过熟悉。 连梦里都会出现很多很多次。 一个已经多年没有听到过的声音。 大门被推开了,一名身穿青色长衣的中年男子,迈着正气凛然的步子,缓缓走入了屋内。 至此,黑衣少女再也绷住神经,有清澈无比的泪珠,自其眼角滚落。 旋即,萧裙大步奔了上去,一下子扑在了青衣人的怀里,嚎啕大哭。 “爹,你还活着啊!” 萧裙的嗓音尖锐,含有浓郁至极的哭腔,似乎是要将这些年所遭的心酸苦楚,悉数通过哭泣来释放而出。 青衣人早已在门外就摘掉了面具,鬓角处可见白发的他,温柔的抚摸着女儿的头发和后背,轻声道:“裙儿,你爹我可是宝霖国堂堂一国之师,人族十大高手的榜单都有我一份,怎可能说死就死了?” 青衣中年男子,正是瀚蓝大陆北方,已经灭亡了的宝霖国的国师。 萧裙的亲生父亲,萧念北! “这些年你都去哪儿啊?” 萧裙哭声不绝,哽咽道,“你可知没了你的这些日子,我是怎么过的吗?你为何要留下一张傀儡符,然后就一走了之,就留下我一个人孤苦伶仃的……” 萧念北心下难忍,好言道:“这些年爹当真是有事缠身,不方便告诉你,对不起,是爹爹的不好,爹在这里给你赔不是了。” 萧裙慢慢和爹爹分开,不再紧紧拥抱这个自己生平最爱的男人,她仰着头,看向了父亲的面孔,瘪着嘴巴说道:“不,爹!应该是我说对不起,我吃不住酷刑,被凌真那厮……把情报套了出来,害得萧灵威死了,是我害死了他!” 萧裙说着说着,又开始痛哭,这回选择了把头深深低了下去,显然是没脸再抬起来了。 萧念北伸出两只手,放在女儿的肩膀上,“无碍的,只要我的女儿无事就好,死了一个大弟子而已,我不心疼。” 萧裙抬起了头,瞪大眼睛看着这个阔别了数年的男人,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父亲原是这样的一个冷酷之人,对于弟子的身死,竟能做到没有丝毫的惋惜和懊悔。 忽然,这位亡国少女想起了点什么,她猛地转头,看向了另外一边,倒在了地上的那名青袍公子。 萧裙指了指全然丧失意识的凌真,大惑不解,遂发问:“爹,你是如何做到让他昏过去的?” 萧念北看了几眼地上颓废而倒的凌真,笑了笑,道:“我提前偷偷往那壶酒加了蚕骨粉,这种粉吸入体内并无什么大的影响,但我刚刚又往屋子里吹入了大量的强元散,蚕骨粉和强元散两种物质一旦于修士体内结合,会瞬间封闭脉络内的真气走势,使人无法运功,在极短的时间内昏倒过去,再也不剩半分神智。” 萧裙听了父亲此话,这才恍然大悟,拍手叫好道:“原来是这样啊,难怪我一点儿事都没有,那壶酒我刚可一口都没喝!” 萧念北笑着用手指掐了掐女儿的脸,“没事啊,就算你刚才喝了,爹爹我这里有的是解药,服下去当场就能解开毒性,不会留下丝毫后遗症。” 萧裙喜形于色,大叫道:“好,那就趁他睡要他命,我这就宰了这个凌家的独苗!” 萧裙径直走向了凌真所在的位置,要去捡那柄红粉剑鞘的长剑,准备手握此剑,终结掉凌真的那条无数人觊觎着的性命。 “住手!” 萧裙的手尚未触及红陌剑,立时就被老父亲给止住了。 青衣加身的国师萧念北,走近说道:“你难道不知你爹我的修为如何?若是要杀这小子,刚才早就破屋而入,直接动手取他性命了,又何必等到这一刻?” 萧裙木然的看着爹爹,完全不知自己的父亲,这位昔日的宝霖国大国师在想些什么。 萧念北言语孙肃穆,神态更是异常的板正,“我以推演测气之法,费尽千辛万苦这才找到了自己的所在,当我知道了你现在就在凌真这小子的身边,我恨不得当场就飞过来,一剑取了着孽障的性命,但是我没有……我不想那么快的让他死,我想让他替我做成一点事情,然后再去死!” 萧念北宛如一个疯子。 他在凌真的身边蹲了下来,看着那名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的青袍俊公子,竟是满嘴的笑意,那是一种极为邪恶,极度癫狂的疯笑! 萧裙对父亲的这一副恐怖模样,大感惶恐,但又不知该做些什么,只是轻声口中道出了一个字:“爹……” 萧念北看了昏厥的凌真一会儿,继而仰起头,放声大笑起来,“哈哈!我是胆小之辈,将来总有一日,我萧念北会让凌家,让锦绣王朝,让这座瀚蓝大陆,甚至让全体人族都为我的胆色和魄力而震惊!” 萧裙蒙住了,因为她此刻连父亲的半句话都听不懂。 萧念北停止了笑声,也没有从地上站起,仍是保持着蹲着的姿势,他转头看向了女儿,道:“裙儿的围棋技艺这些年是否都落下了,可还有精进么?” 萧裙愣了一下,然后摇头道:“不瞒爹爹,已荒废许久了。” 萧念北点点头,嗯了一声,“你本就只有初段的水平,棋力太弱,有些东西和你说了也听不明白,你只要知道,你爹我正在下一盘棋,一盘很大很大,大到你无法想法的棋,这些年我的所作所为,都是在为开局做着准备!” 萧裙满头雾水,“爹,你能不能说得清楚一些,孩儿真的听不懂啊?什么下棋?你这些年到底去做什么了?” 萧念北愈发亢奋,他站起了身子,真气鼓荡,那件青衣的袖子飘摇起来,这名相貌和身材都很普通的中年国师,当下的姿态模样,竟有了仙人之姿。 这只有这种时候,萧裙才能稍稍意识到一点,那就是自己的父亲,其实还是站在人族战力巅峰的十人之列! “棋局我已经打开,开局的几颗子我也已经落下,不得先手又如何?宝霖国灭亡了又如何……” 萧念北越说越激动,“只要到了中盘,或者棋末收官的时候,我的白子便可吞掉一大片一大片的黑子,收气,屠大龙,最终把胜利牢牢把握在自己的手上,大赢特赢一场!” 萧裙只觉得父亲多半是精神出现了些问题,正准备说些什么之际,萧念北死死的盯住了自己的女儿。 这位人族顶尖剑修高手,亡国宝霖的一国之师,此时看着萧裙,好似老饕在看待一块尚未烹饪的美食原料。 已丝毫不像是父亲在看自己的女儿! 萧裙毛骨悚然,竟是生平第一次在面对熟悉父亲的时候,生出了往后退去的念头和想法。 父亲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为何会这般疯疯癫癫,让人感到害怕? 他刚才说了那么多,究竟是什么意思?他想要干些什么…… 太多太多的疑惑,充斥着萧裙的脑袋瓜子。 而接下来萧念北阴恻恻的一句话,直接让那名黑衣少女脑子里“嗡”的一下炸了开来。 只听得那位青衣中年人,用诡异而狡诈的目光,看向了那个和自己血缘最是亲密的黑衣姑娘萧裙。 萧念北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我的好女儿,你,也是我的一颗棋子!” ———— 凌真已经苏醒了过来。 醒来后,只觉头晕脑胀,身子也不怎么能提的起劲儿来,便如同凡人宿醉一场的感受。 年轻人急忙调整呼吸,试着运起真气,发现内力经脉再一次变得畅通无阻,这才勉强松了一口气。 既然能还能随心所欲的调用修士真气,那就什么都还好说! 凌真再往边上一看,舒了一口气。 万幸。 母亲出门前借给自己的佩剑红陌还在。 青袍年轻人快速从地上站起后,环顾了屋子一圈,发现屋内的兰琴兰画那对柔肠百转姐妹花已经不见了。 与之一同消失没了踪影的,还有萧裙那个黑衣少女。 屋子里空空荡荡,只剩自己一个人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凌真心中迷惑有之,愤怒亦有之,后怕还有之,他迫切的想要知道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自己到底是怎么被迷晕过去的? 为何自己明明都昏倒了,失去行动和意识了,却还能安然无恙的醒转过来? 兰家姐妹花以及萧裙那个小丫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太多的问题困扰着凌真,他一把抄起了那柄红陌剑,大踏步奔出了这一间变故实在太多太荒谬的屋子。 来到外面,听得人声异常嘈杂,如同沸腾的锅水,咕嘟咕嘟冒泡不停! 竟是好似这座红梦楼已经乱做了一团粥。 凌真愈发奇怪,当即随机逮住了一个走步匆匆之人,也不管那人何等身份,就开门见山的问道:“发生了什么?你们在跑个什么劲儿?” 那人被凌真揪住了衣领,试着挣扎了几下,奈何眼前这个青袍俊公子手腕的力气实在太大,根本无可挣脱,可得愁眉苦脸的回答:“出事儿了,出大事儿了!这红梦楼的老板刚才被人杀了?” 凌真一惊,想起了兰家姐妹花刚刚与自己说的那些种种往事,想来定是兰琴和兰画联手除掉这家青楼的老板,算是为民除害了。 于是他问那名路人:“是不是两名绝色的女子,把这楼里的老板给宰了?” 那路人快速摆了摆手,“不是不是,怎么可能是女子杀了人呢?” 凌真奇怪,“不是女子,那……是一个穿青色衣服的?” 那路人随手指了一个方向,用极为焦虑的声音道:“就在那边,梦仙屋里,你自己去看吧,老板被杀,花魁被掳,现在看家护院的神猿八棍已经赶过去了,不知道能不能打得过那个家伙。” 凌真听了这话,愈发笃定这名神神秘秘,手段狠辣果决的“青衣人”,定然就在那边,便放开了那个无辜的路人,飞速朝其所指向的那个方位赶去。 来到了那座名为“梦仙”的大型屋子里面,里头的光景,却非凌真心中所料。 大脑特闹者,并不是什么青衣中年人,而是一个生了丑陋瘌痢头,穿有一件老虎皮所制成衣裳的死矮子! 而正在与矮子战斗着的,是八名手持长棍的魁梧汉子。 想必就是那路人口中所说,负责在青楼内部看家的“神猿八棍”了! 在那座位于梦仙屋内的舞台上面,立着一名瑟瑟发抖的绝美女子。 她的身材纤长高挑,细腰藕臂,模样精致无比。 披穿着一袭似遮非遮的极薄翠绿纱裙,裙上有华彩纹绣,光美照人。 其体格之妖娆妩媚,身段之蛊惑人心,若是能把那一股子青楼风尘粗俗之气给通通去掉,改头换面些许,大概就已几乎不亚于赤炼归墟之主许白绫了。 “极美”二字,此号婀娜女子,当真是受之无愧。 凌真一猜便知,这个当下被台下的打斗唬得动弹不得的绿裙姑娘,就是这红梦楼的头牌花魁,冷妙音! 另一边,距离大花魁位置不远处,躺着一具血流不止的新鲜尸体,那厮衣着极端雍容华贵,肥胖至极,只是没了脑袋。 一整颗头颅,好似被巨力给拧了下来,滚至了旁边,死状可怜可怖。 不用多想,这个横死于此地的富贵汉子,应该就是此处那位作恶多端,十恶不赦的青楼老板了。 凌真连这个家伙的名字都不晓得,只知道兰家姐妹花是被此人用了毒计才抓来,并强行喂毒关入了楼内接待客人的,故而对其没什么好感,心里默默道了一声“真是好死”,略感痛快。 将周遭一圈都看遍了,没有发现兰琴和兰画的踪影,黑衣少女萧裙更是影子都没有一个。 此时的这间屋子里,也已经没了半个宾客,人人早已鸟作兽散,所有前来观看花魁跳舞的客人悉数走光,为了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 只见那八大持棍男一边出招,对付那个虎皮侏儒,一边嗓子里发出阵阵震耳的吼声! 也不知这样大吼能不能使得他们更有力量,反正在凌真看来,确实是挺能让他们更符合“神猿”这一名号的。 听得那个矮小肥胖,穿着老虎皮当衣服的男子,边作战边大叫着,似乎不愿在“吼声”这一方面,有丝毫弱于神猿八棍,定要胜过后者一筹。 那死矮子似凶残野兽,口中咆哮:“敢惹我‘金刚雕’任刑,看老子今日不让你们一个个都去投个胎!” 凌真站在靠近大屋门口的位子,没有参与其中,只是静静看着这场血腥绝顶的激斗,忍不住感慨一句:“真是一场金刚屠神猿的精彩之战……” 第四十二章 千钧 (10000字大章。) 红梦楼那座名为“梦仙”的屋子里面,有神猿力战金刚。 好一场足以被凌真称作一声“精彩”的大战。 敌对厮杀的双方,为负责守护青楼安全的护院八人,名为“神猿八棍”,俱是体格雄魁霸道,身材高大威猛,胳膊上的肌肉块,大得好似可以活生生夹死一个人! 这八名精壮万分的魁梧大汉,手里把持着的长棍,同样也是异常的既粗且长,棍子的首尾两段,皆镶嵌包裹着铁片,铮亮异常,更加大大提升增幅的出棍对敌的杀伤能力。 一棍,可破万法! 战斗推进,过程中只见其中一名肌肉大汉,抄起棍子,双手紧握一端,另一段有金属附带的棍首,以神灵斧劈华山般的雄威巨力。 兜头在那个死矮子的天灵盖之上,重重抡砸而下,势沉无限。 会心得意的一棍! 那个穿着老虎皮的瘌痢头矮子,那颗浑圆而丑陋的大脑袋,被那根呼啸着风声的棍子,以如此劲力超绝的一发猛攻,不偏不倚的砸中了五阳之首的要害首脑。 竟是能够做到毫发无损,一丝一毫的创伤都不存在,如同没砸。 不影响半分行动,就好似没有被长棍铁头打中一般,浑然无有障碍的还可接着作战! “有点东西啊……” 凌真忍不住轻声评价道。 这一棍由于太过精准,凌家大少爷看了以后,只觉得若是八姐凌潇潇在此,定要失声呼出来不可。 就连凌真都低估了那侏儒的体魄强劲。 那一颗生满了癞疮疤的大脑袋,居然这等的坚实?! 而当凌真后面,听到那个虎皮汉子自报名号之后,便即胸中了然。 原来是“金刚雕”任刑! 难怪这般的头硬如铁,可以的可以的。 又是一棍子呼啸而过,这次并不是从上往下,而是一棍横扫。 有排山倒海之威势,结结实实的砸在了任刑的右侧太阳穴之上,顿时有十分清脆的一声“咚”传了出来。 如同寺庙里面僧人敲击木鱼的声音,被放大了无数倍! 这下子就连那名成功出棍得手的汉子都蒙了,彻底蒙圈。 如果说第一下是强撑或者运气,那么这第二下,同样的力道,同样贯穿力惊人,总也该有效了才对吧? 可就是丝毫没有用处,根本奈何不了这个该死的虎皮侏儒人! 自己可是堂堂在琴淮有名的神猿八棍之一,修为境界不低,目前已达到了二阶辟谷境大圆满的水准高度,对付寻常的习武之人,一棍子下去,注定能让他往生投胎,必死无疑。 适才那一棍横横扫去,用足了十二成的力道,倾力而为的这一击。 即便是重重打击在了生铁上面,都毫无疑问能形成鲜明痕迹,历久弥新的那种! 这般堪称摧枯拉朽的神威巨力,击在了人脑袋,这种极为敏感的要害部位,又是太阳穴这种关键无比的穴道。 即便放在那些中品,甚至是上品的雄霸巨兽身上,能够以此位置来上那么一棍,也必定无法继续存活下去,暴毙当场。 更何况是个人? 还是这么个不修边幅,活着不如死去的丑怪侏儒?! 那个脑袋上已经被神猿八棍打中了两下,连续两棍后的侏儒男子,目前的状态竟是完好如初,并没有半分影响和阻碍。 他眼睛眯了起来,小小的眼珠子里射出让毛骨悚然的可怕凶光,异常的骇人。 不似凡间生灵,更似地下的恶鬼! 金刚雕任刑咧开嘴巴,用阴沉无比的声音说了句:“打人都没力气,还说自己是什么神猿?真是好笑。” 神猿八棍配合极端默契,其中一人出棍后,便可在同伴的掩护周全下,安然退出一步,保证不会在近距离遭到袭杀。 而那个横扫出第二棍的魁梧汉子,他在勉勉强强稳住了步伐,确定好了安全距离之后,不可思议的瞪大着眼睛,声音发颤的问道:“你……你这脑袋……是佛家的大金刚体魄?!” 一身狰狞老虎皮作衣裳的矮小侏儒,他使劲儿摇晃了几下脑袋,要以此来对那人的言语进行郑重其事的否定,他喘着粗气,愤恨不已的大声叫嚷:“放你娘-的臭屁!还金刚体魄?老子绰号里是有金刚二字,但我与那佛家没有半分的渊源……” 说着说着,气急败坏,他嗓子眼里发出了令人震撼,心魂皆颤的夸张吼声,若凶兽狂啸,音震寰宇。 那厮已经在顷刻间,恰似恶虎猛狼般,张开两只爪子,朝着自己身前的汉子们扑杀而去。 凌真眯起眼睛,他此刻观察到那个名为任刑的矮小侏儒,双手之上,每只手均带有八个精致小巧,一般人不易察觉的戒指。 还没等凌真观察清楚这些戒指的模样,战事已经出现了转折! 见那个虎皮矮子,以比老虎要更加猛烈的状态朝自己袭来,神猿八棍之一的那人,当真是大惊失色,一瞬间便知,硬碰硬定然不是对手。 于是那个魁梧大汉,选择把手里的那根木棍横持以作格挡。 妄图能够以此来防御住这一波致命的猛攻! 他过于天真可怜了。 有四条宛如银色小鱼一样的白白气机,以快得肉眼无法察觉的速度,自任刑的右手指尖缝隙当中蹿了出来。 然后那些锋利无匹的小小“白鱼”,迅雷不及掩耳的神速,就那样紧密的缠裹在了那根长长的木棍上面。 听得非常明显的切割声音,在众人吃惊的眼神当中,那根木棍被四缕气机给切成了碎片,满地的都是木粉碎屑! 而且不单单是木屑,就连棍子首尾位置的那些铁片,都还被白色气机给切割裂开,不复完整。 世间最硬之物当然并非是铁,而是金刚。 “金刚雕”任刑不过是略施手段,就把所谓坚硬万分的生铁给摧毁殆尽,一地的粉屑! 就是传说中实力的碾压! 旋即,长着一颗瘌痢头的侏儒男子,如脚踩蹦床搬一跃而起,高高在上。 伸出了那只肥肥的爪子,如老虎擒羊,猎豹扑杀瞪羚。 只这么一抓,就探囊取物一样轻松的把手掌,罩在了那名手里已经没有了棍子的可怜大汉那颗脑袋上面。 这一次换成了左手,和右手几乎类同,有四条一模一样的锋利小鱼钻了出来,速度飞快,杀人速度也快得不可思议! 四缕白色滑出左手掌心后,咔咔几声,庖丁解牛般丝滑顺利,毫无桎梏。 人的坚实头骨,在这些小小白鱼的眼下,根本不在话下,脆弱得好似豆皮豆腐一般。 然后就可赫然看见,那个汉子的人头没了,脑袋已不再是脑袋,而是变成了如同被砍碎切烂了的西瓜似的东西,形成数块。 无头尸体倒下地上。 满地尽是红白的物事。 谁都知道,红的为血,而白的,就是脑浆! 场面之残酷爆裂,可令妇女孩童当场崩溃。 呆若木鸡立在舞台上的花魁冷妙音,看着台下那一幕,过于惨烈,神魂皆抖。 适才青楼老板死去都没有令人那般的生理不适,但这一刻,这位红梦楼的大招牌,竟是已经忍耐不住,想要呕吐出来了! 太恶心了这未免也! 杀人可以,为何偏偏要以如此暴虐无道的残忍手段取人性命? 连一具全尸都不肯留下?! 冷花魁强忍着恶心,终究没有吐出来,她到底只是一介十分弱气的小小女子,两条腿被震撼得发软,再也坚持不住,就那样无力的瘫倒了下去。 而剩下的神猿“七棍”,见一名同伴被瞬间秒杀,皆被惊骇得无以复加,五雷轰顶的立在原地动弹不得了。 斗志都被一下子磨耗殆尽,哪儿还能继续持棍作战? 老虎皮加身,杀人手法异常可怕凶残的那名矮小侏儒,他在素手裂开一颗人头后,竟是丝毫没有成功泄掉狂怒之气。 他震声大叫,要把满腔的怨恨给吼出来:“佛门,我去你妈!若是没有佛门,没有狗屁的佛门大金刚体魄,没有那个刀枪不入的百珠贼和尚,那一年在青灵山,我师父他就不会死了!” 凌真非常清楚,那个被任刑称作百珠贼和尚的,无疑就是青灵寺的住持方丈百珠大师。 而对于见多识广天神山庄大少爷而言,金刚雕任刑所言的师父不会死这件事,他也略有耳闻,故而此刻心里宛如明镜。 昔年中原大地有魔教名“青鸾教”,教主青鸾魔君,正是任刑的师父,曾带兵攻打上了佛门圣地青灵山青灵寺。 上山后没别的目的,就是要以魔灭佛,讨伐百珠和尚,从而占据那一座灵气十足的宝山,使得青灵变青鸾,让魔教青鸾的整体实力能更上一层楼! 青灵山西面的那座名叫“心禁”的山峰之上,青灵寺方丈百珠大师,与魔教教主青鸾魔君展开了一场大战。 那场战斗的过程凌真并不知道,也无从可考,但是结果却很显而易见,那就是佛胜、魔败,百珠大师击败了青鸾魔君,使得一整个的魔教青鸾,都彻底覆灭在了青灵山心禁峰上面。 相传,那场佛与魔之间的大战,最终是以青灵寺方丈百珠大师的完胜而告终,并且从始至终,那位佛门巨僧,都依靠着所谓的大金刚体魄,扛下了青鸾魔君的全部攻势,一招一式都无有闪避,任凭那个魔道巨头倾力“残杀”自己。 所以与其说是魔君战败,还不如说是那位青鸾教的教主,最后是在真气内力耗尽后,活活被累死了的! 被魔君猛攻过后仍然一尘不染,身如明镜台的巨僧百珠,就那样异常轻松的在心禁峰上,降服了魔教巨擘青鸾,并使得其因战败之耻过于难熬,而当场自杀了的! 一战灭魔雄,百珠方丈因此大捷而被世人真正尊敬,认作是西方活佛转世,气象万千! 凌真现在已经知道了,原来那位法号百珠的老僧不是瀚蓝洲本土人族,原来曾是神龍洲大龙族黑龙一脉的绝顶高手,鎏鼎! 当年在心禁峰上面,多半也正是靠着自身龙族那股子与生俱来的肉体防御力,才扛下了青鸾魔君的功伐巨力。 但明白了以后,对佛门大前辈的尊敬之情,却也是没有一丝一毫的减退,甚至因为鎏鼎分明是大龙族人,却辛辛苦苦不远万里,来到人族聚居的土地上,弘扬深湛佛法,而愈发的对百珠大师感到无比的崇拜。 敬意无限,埋在心中,就如母亲姚樱此生崇佛那般虔诚! “喂,那就是那位青鸾魔君是大弟子,金刚雕任刑吧?” 站在门口观战许久的凌真,此刻开口喊道,“我听闻你有一门顶级内家武学,硬气功法,可以扛御并化解海量的劲道,刚才你就是靠着那功法,扛住了那两棍吧!” 身材又矮又肥的虎皮汉子,这会儿功夫才意识到了凌真的存在,他抬眼看向了梦仙屋的门口处,看向了那位风姿气度都远远强过自己的青袍公子。 绰号金刚雕的他,哈哈大笑一通,抬着下巴,朗声做出了回应:“你小子行啊,连本大爷的名号都听说过!没说丝毫不错,老子姓任名刑,江湖人送外号金刚雕,师父正是昔年威名震天响的青鸾教教主——青鸾魔君!” 凌真笑眯眯的点了几下脑袋,“对的,依稀记得当年打败了你师父的人,就是你口中的百珠贼和尚,是那个青灵寺的方丈,对不对?” 任刑极为愤恨的抬起了脚,往地面用力踩踏了一下,轰的一下就砸出了一大坑,以此来宣泄胸中磅礴怒意。 他只要一听到百珠大师的法号大名,立时就会气不打一处来,想起当年在青灵山的心禁峰上,自己的师父青鸾,是以何等悲壮可怜的状态,羞愧自尽,死在了那个佛门僧人的面前! 任刑咬牙切齿,恶狠狠的痛骂起来:“半分也没错!就是那个活该死后被人鞭尸,尸骨被喂猪喂狗的杀千刀老贼秃!就是那个叫做百珠的臭和尚,就是他用佛门的什么破烂体魄,扛住了我师父的攻势,害得我师父他老人家再没脸活在这个世上,就那么自杀了,死得可惨了!” 凌真点点头,面带微笑。 看来自己对江湖各种传言辨析真假的能力,还是挺不错,情报还蛮准确,跟任刑这个当事人说的一点儿不差。 绰号金刚雕的矮子闯入红梦楼之前,就已经有痛饮过一番好酒,他酒量并不算好,那么点已经足够让他有些醉意。 此时此刻,任刑追忆起了昔年自己尊敬的师父,惨死在青灵山上的悲痛往事,怒从中来,悲也从中来,又怒又悲又苦,浑身异常的难受,不得劲到了极点。 仿佛胸口里面,当下正有一团熊熊烈火在持续灼烧,怎么样都烧不尽,要吞噬掉他这具矮胖的身躯! 躁狂疯癫状态的任刑,蓦然间仰头大吼了一声,暴跳如雷,向前飞速,脚步异常迅疾不俦,根本无从闪避。 金刚雕老鹰扑鸡般,纵身闪入了神猿七棍形成的圈子里。 行动速度奇快,压根不像个这等又矮又肥的臃肿家伙,那种灵活姿态,连凌真都有种佩服,轻功造化属实不赖! 在圈子当中,任刑的两只手不断疯狂扯动,乱挥双臂,身躯乱舞。 若天魔降临人间,又好似凶兽入了孩童堆中! 两只手,八只小戒指,共有八条锐利无匹的纤细小白鱼,在不断地切割剿杀。 但凡被那些白色奇气机割中,甭管是棍子还是铁片,还是骨骼还是血肉,悉数都脆弱不堪,一切即碎,挡不住分毫! 一双魔爪舞动,白鱼杀人如麻。 简直就是屠神杀星,魔王纵横此间! 鲜血和肉块四处乱飞。 尸体和残值到处甩动。 那是任刑一人的修罗盛宴,他在肆无忌惮的宣泄着自己的杀人欲望,毫无克制,也全然不需要克制半分。 身为曾经魔教巨擘大弟子的他,从来行事都是这等的唯我独尊,视人命如同草芥。 区区一个活人而已,杀了就杀了,又有什么大的关系? 很快,这场战力和心态丝毫不对等的战斗,或者说是“屠杀”,就那样结束了。 胜利者,当然是满脸满身,都沾满猩红鲜血的任刑! 而惨败,甚至惨死的那一方,则当然就是红梦楼的专用打手——神猿八棍。 八人已死尽,半个不留! 新鲜的死人血液铺得满地都是,一块块的残值断臂,还有大好人头,通通在地。 就那样在任刑的脚下。 一地血红,一地死尸。 金刚雕独自一人站立着。 本来和那群魁梧大汉相比个子甚是矮小的他,此刻已经成了最高的那一个“活人”。 “痛快啊,真贼娘的痛快!” 任刑这等残暴嗜血的狂徒,根本不会因为杀了那么多人而心生任何的懊悔中意,相反,他还会觉得极度爽快自在。 觉得亲手终结掉他人的性命,是一件绝顶快意的美事! 任刑把沾满了鲜血的手在衣服擦了好几下,勉强擦得有些干净了,自言自语道:“很久没有过如此爽利的取人性命了……哎,那边那小子,你怎么没有逃跑?” 这位魔教教主的大弟子忽然抬头,看见靠近门口处的那名青袍年轻人居然还没有离开。 按道理来说,那个小子在看到自己这等快速杀人的场面之后,理应是被吓破了胆子,仓皇至极的逃离这间梦仙屋子才对,怎可能还站在这里? 他的胆子怎能做到如此之大,不知地多厚,天多高? 凌真悠然站立在远处,一直都没有动身,一身风流青袍的他,定力和勇略均是当世顶级水准,明明才只有二十岁,但某些应敌方面的心智,已不弱于那些沙场和修罗场的老油条了。 这位天神山庄的神元世子,这会儿挺直了腰身,他露出和谐而淡然的微笑,看着那个杀人如杀鸡的魔头大弟子任刑,凌真说道:“为什么要逃跑?我可没有欠你银子,你非我的债主,我为什么定要逃开这里?” 金刚雕先是微微愣了一会儿,对凌真这个出乎意料的回答有些没回过劲儿来,接着就开始放声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 任刑边笑边冲着凌真道:“你可真是个有趣的小家伙啊!那就看在今日本大爷杀人杀得过了瘾,就饶你一条性命吧。” 说完,任刑那个臃肿的矮小身体,又猛然一个跳跃,来到了那座屋内用来跳舞的平坦台子上。 来到了那个作为红梦楼镇楼之宝的花魁冷妙音的身子旁边。 大花魁已是花容失色,她声音颤抖个不停,甚至连去看一眼那个肮脏丑陋,满身血渍的矮侏儒一眼。 但要她就这么逃了,却也没那个天大的胆子! 进退不是,几乎临近崩溃。 “你别再靠过来了,我求求你了,求你……” 一身翠绿薄纱裙的冷妙音,当下那具妙不可言的动人娇躯,因为过分惶恐害怕而发出颤抖。 脸上的神色,也已经把她的那份恐怖给暴露得一览无遗,简直就是又惊又怖,惶惶然快要窒息! 披着件黄老虎皮的死矮子任刑,那一张极为肥胖且油腻的丑脸上面,因见到了花魁那惊为天人的曼妙身段,而露出了极度迷色的情动神色。 太丑,太恶心,太过令人作呕! 他一点点凑近了花魁的身体。 伸出两只和猪蹄颇为类似的大肥手,无所顾忌。 那就样在台子上面,放肆的对着冷妙音这名天仙也似的绝美花魁——“上下其手”! 由于动作缓慢至极,愈发显得这厮猥琐到了极致。 那个死矮子边摸边口中说着调戏的言语:“我的大宝贝儿哦,你的身子可真是软呐,这样的人间尤物,从今往后就只归我金刚雕一个人了,今晚我便让你知道知道,何为真正的硬如金刚……” 花魁欲哭无泪,若非怕痛,她只怕当场便要咬舌自尽,横死在此地,也坚决不想便宜了这个该死的矮子。 就在这时,任刑猛地发觉自己的边上有一阵杀意袭来。 很细微,但是异常的迅速! 那是一记针对自己首脑位置的突袭。 任刑大吃一惊,幸亏他修为和实战经验都不算弱,颇有临危不乱的能力。 猛一偏头,堪堪躲开了那根暗器。 那是一根细小至极的长针! 不用猜都知道,那针上必定有着极为凶猛的剧毒,见血封喉。 而射出此针的方向,正是那个青袍年轻人所在的位置。 任刑瞪圆了眼睛,一脸震惊悚然的看向了那个陡然射出毒针的家伙。 凌真笑着仰了仰下巴,冲舞台那边说道:“呦,反应还挺迅速的,若是没躲开那根销骨麻毒针,你现在恐怕已经毒发了,那样就不是金刚雕,而是软雕瘫雕废雕死雕了!” “果然,果然是你这小子出的手……” 任刑气急败坏的狠狠说道,“本大爷好心饶了你一条性命,你小子倒好,非但不令我的情,反倒还来杀我?这是何道理?” 青袍加身,洒脱绝伦的凌真迈着悠然步伐,走了上去,边走边笑吟吟的说道:“什么什么道理?杀你这种人还需要道理吗?你屠杀神猿八棍,调戏花魁冷妙音的时候,可有想过道理二字?” 任刑不再抱着翠绿薄纱的花魁,而是死死盯着那个面对自己竟然还能如此镇定的年轻人。 凌真继续道:“我娘素来仰慕佛法,而那位百珠大师更是我心中仰慕的老前辈……” 身为昔年魔道领域的绝顶强者,这名青鸾魔君的大弟子,此时很不耐烦的断,拿手指着凌真,用咆哮震怒的语气质问:“说那么多废话作甚?老子问你姓甚名谁?和我有何旧的仇怨?今晚我定要亲手宰了你,不想手上有无名的鬼!” 其声如雷震,整座屋子皆可传遍。 凌真却不为所动,索性一只手插在腰间,挺胸说道:“你爷爷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凌名真,天神山庄神元世子是也!” 穿着虎皮侏儒任刑握紧了拳头,挑起眉头,冷笑几声,“我说怎么如此自信,原来是凌璞那老家伙的儿子啊,你爹他亲率铁骑踏平了不知多少武林宗门,这世上不知有多少人想取了你们凌家人的性命呢!今个儿老子算是运气好,竟是被我碰上了你,拿掉你小子的头颅以后,定要把你这颗姓凌的脑袋传首整座江湖,让道上的兄弟们都知道知道,杀你凌真者,是我任刑任大爷!” 凌真淡淡的一笑,一脸的无所谓,十分冷静平和的开口讥讽道:“你那个死去的师父,当初就没教过你,说大话遭雷劈的道理?哦对了,你师父他早就死了,打不过百珠大师而羞愤自杀了,啧啧,你这个当大弟子也真是不孝啊,你师父都死了,你这王八犊子却还在世上苟且偷生,真是半点儿脸都不要了!” 任刑本就是个性格极为暴虐之人,否则也不至于那么随意的打杀他人性命,再上饮了酒水的缘故,杀心杀意更浓。 而当下,居然被这个姓凌的年轻人应如此言语嘲讽讥笑,这叫他如何能不狂怒到丧失理智的地步? “你妈了个巴子的,看老子今儿我不切碎了你!” 任刑暴怒的大喝一声,其音浪若洪流,就那样无所忌惮,无所防备的想着凌真猛奔而去。 就好似一只饿急了眼的可怕雄鹰,狠狠地扑向了一顿丰盛至极的晚餐。 不吃不行,必须要一口不剩的吃干抹净方可称心如意! 金刚雕恶雕扑食。 不论如何,都定要亲手杀掉凌家大少爷凌真! 适才凌真趁着任刑轻薄无礼对待花魁冷妙音之时,抓住机会,射出了一根细不可查的小小毒针,销骨麻毒针。 希望能用那根从割面鬼阮苍那里得来的暗器毒物,一击毙命的杀掉金刚雕。 却到底还有些低估了这个死侏儒的反应能力,未能射中,被人当场闪躲了开去,就差那么一点点,再晚避开一点时间,那根细小毒针就可以射进那家伙的头颅当中了! 既然偷袭未能得手,凌真当即也改变想法,决意与之厮杀一场,分出高下。 当下情况固然凶险,连凌真都不敢有丝毫的松懈,唯恐一失足成千古恨,死在那个姓任的家伙手上,被传首江湖,为世人所耻笑。 那名穿有黄虎皮的肥胖侏儒,脚步极纵,速迅若雷,朝凌真这边尽力杀来。 青袍年轻人心知肚明,此战决计是异常险峻,故而当机立断,拔出了剑鞘内的那柄长剑。 剑光离鞘,似神龙出洞,怒蛟离海! 手持母亲姚樱心爱至极的佩剑红陌,凌真以英武的姿态,摆出了应敌作战的沉稳态势,直面狂暴无匹的杀人狂徒任刑。 那个癞子头侏儒猛然跃起,张牙舞张的把两条肥臂往两边张了开去。 那一瞬,胸腔等中门的要害部位,一下子便暴露了出来,一览无遗! 凌真打赌这任刑是个彻头彻尾的愚蠢莽夫,决计是不会有什么心眼和诡计,做不出类似诱敌深入那等玩弄人心的。 遂毅然决然,选择猛攻直击! 抓住此等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凌真运足了磅礴至极的本命真力,递出了一式剑招。 剑气如龙,主打的便是一个气势为先,剑前无人的顶级境界! 一剑穿空,直直前戮而去。 猝然间猛烈的剑道罡气,激烈荡漾开来,锋锐至巅的剑尖,就那样瞄准任刑前胸膻中穴之要害! 那金刚雕当真不是什么弱气无能的鼠辈,毕竟是堂堂昔日魔教巨头青鸾的爱徒,修为和实力皆不容小觑。 他拥有着盖世无双的硬气功夫,能够以内力化出类似坚硬铠甲一般的存在。 即使面对那一股子强猛至极的剑罡杀意,无有丝毫退后之意,胆识惊人,雄霸无惧! 他把两条粗肥的短胳膊,及时的格挡在了自己的前胸部位,顺势有内力劲道流至此处,为其防身证体。 金刚雕以此神通手段,刀枪难入,可护住极为关键的窍穴的部位,不受到多么严重的剑道罡气侵扰。 剑气凛冽猛绝,可击溃生灵无数! 却被任刑以几乎不弱与佛门金刚体魄多少的硬气功,生生挡在了门外。 凌真递出的第一发前刺,对准了任刑膻中要害处的第一剑,并未得以攻成,没能一击致命。 那一记强绝狠辣的前戮剑罡,势若奔雷,也仅仅是击中了金刚雕宛如金刚钻石的顽固手臂上面。 罡气和内力劲气两两发生激烈相撞,猛地就出现了一声大响,震耳欲聋,简直就是陆地上砰然炸裂的鱼雷! 两人之间的距离快速拉近,凌真对自己作战的优势所在很是清楚,手持长剑之人怎可与赤手空拳之徒凑得如此之近? 犯了兵家大忌! 于是乎,青袍年轻人在略微惊了一下后,立时稳住了心态,并没有因为这原本以为注定能成功的一击未果,而心生什么气馁。 那就再接再厉便是! 凌真尽力后撤,以最快的速度和最高的效率,与那矮胖的虎皮侏儒拉开距离。 不至于和神猿八棍一样,凄惨万分,悲哀沦为被砍瓜切菜的对象。 距离拉开,剑术便又有了发挥施展神通的余地,优势的天平又倾斜向了自己。 情况还算是很好。 然则就在年轻人刚刚松了口气,便刹那间浑身毛骨悚然,就连那一对桃花眸瞳孔就暴然涨大! 不过片刻间的光阴,那名姓任的矮肥汉子的身体就出现了一个极速的凌空拔高,凌真连忙举起上挑。 青袍公子哥未及出剑,只见有八条异常清晰,杀力和锋锐程度堪称一目了然的雪白色气机真流,从任刑的双手指缝当中飞蹿而出。 休要小看这八条不起眼的小小“白鱼”,就在刚才这些瞧着无甚杀伤力的气态小鱼儿,以猛虎入羊群般的可怕杀力,短短一会儿的光阴,就屠杀掉了神猿八棍那八个体格雄魁结实的持棍大汉。 手中长棍裂碎木块齑粉,就连身躯肉体都根本抵抗不住,当场就变为了摊成一地的残肢和血块。 一个生龙活虎的大活人,被白鱼切中,立边死尸! 可见其杀力之雄,攻速之猛! 凌真当下状态十分严肃,将全部的心神凝聚起来,无论如何他都需要确保自己不至被这几条雪白气机伤到。 否则,即便自己穿有护体软甲,那件父亲所赠的法袍青蛟,也绝难保证会安然无恙,搞不下也要落个残疾或者暴毙的可怜结局! 任刑身体落下的同时,八条指尖白鱼,也跟着凶猛袭下。 此等情况当真可谓是“兔起鹘落”,虎皮汉子落下,而凌真则刹那间竭力跳起,动作迅捷,总算无恙。 凡是被白色杀人气机碰到过的地方,不管是地板还是桌椅,悉数崩碎破裂,一地的碎屑。 周遭已满满尽是触目惊心的裂痕! 这足可见识到任刑这死侏儒出手有多么的凶残猛烈,无情而暴虐。 魔神下凡恐怕真也不过如此! 凌真深谙对付像任刑这等怪胎似的对手,务必要时刻注意把控距离,自己右手紧握红陌剑,左手的拳招功夫已经无用武之地,那就采用其他的兵器。 鞭子! 或许可用软鞭,来成功克制那头金刚雕! 凌真快速从纳戒力取出了一根赤红颜色的长鞭,鞭子上面有许许多多尖锐异常的倒钩刺,看着便知威力不小。 此物名“断魂鞭”,乃赤炼归墟内那位石榴裙女子许白绫的趁手兵器,凌真跟她借,没借到。 于是无可奈何,就根据自己四年来的默默观察,偷偷拜托几名工匠仿制了这么一条。 出关后,并没有告诉许姐姐自己的所作所为,一直都把这条鞭子藏得好好的,谁也不知该物件的存在,唯凌真一人晓得。 当然论起此长鞭的材质和精良程度,赝品必定是比不过正品,没办法和许白绫的那一条断魂鞭相媲美的了。 能用,于凌真而言,只要能在实战的过程中派上用场,那就是有用的东西! 凌真毫不犹豫的使出了沉重的鞭法,长鞭如龙,呼啸甩尾。 每一鞭劲急震荡而出,总有万千神力汇聚在一个点,那个点,就是鞭子一物所能发挥的力度极限! 鞭影如光影,持续性的在任刑身子周围出现,若鬼魅盘旋。 鞭名断魂,正是要让敌手丢魂丧胆,断绝生之欲望! 可这些一下接着一的鞭子攻势,只能起到干扰的作用,无法作为决定的杀招出现。 几乎每一下都能被金刚雕顺顺利利挡架下来,或者直接就那么躲了开去。 凌真借助着此断魂鞭的威势,时时刻刻不忘与那死侏儒保持距离,处在近乎“绝对”的安全位置。 并时不时的递出剑招,力求一个出敌不意。 交手不过几十招,这座梦仙屋子里,已是满地狼藉! 台上的花魁冷妙音看着下面的激斗,招招式式都穷凶极恶,朝对方致命的要害处袭去,场面太过可怕,已连瞧都不敢多瞧。 再加上腿软,以及大门口被两人堵住的原因,红梦楼的头牌花魁根本不敢逃离此地。 只能心里一遍又一遍的祈祷着那名青袍公子能取得胜利。 若是凌真败了,那自己多半今夜真要落入任刑那个怪胎的手里,任凭其处置了,那可将是生不如死的下场! 突然间,冷妙音激动了起来,那一双美得不可名状的秀目,顿时睁得又大又圆,绿裙花魁的脸上,浮现出了欣喜若狂的表情。 她想欢呼出声,但出于忌惮,还是紧紧的用双手捂住了嘴巴。 原是凌真在一个匪夷所思的角度,用极其诡谲刁钻的手法,劈斩出了一剑。 这一剑得了手! 不知是速度太快还是角度太过奇绝,总之,任刑未能躲开此剑,也没来得及提臂格挡,就那样被剑气斫中了身躯。 前胸处,登时裂出了一道醒目的伤痕,剑伤缺口的地方血如泉涌。 很快新涌出来的血液,就把任刑的那件虎皮衣裳给浸透了,一片猩红,极为惨重! 斩出那一剑,而取得了莫大优势的凌真,仍是谨慎万分,没有直截了当的挺剑追击,而是停下来,咧开嘴,笑着说道:“这一套剑诀,学自昔年武林正道大侠,独孤剑冯山白,剑诀之名两个字——‘千钧’!” 第四十三章 破城 金刚雕任刑结结实实的中了凌真一记斩击,身体一侧,瞬间就被磅礴剑气切开了一道极长极深的口子! 浓浓的猩红鲜血自伤口位置涌了出来,浸湿那件虎皮的同时,也令这个曾经的魔道强者,不得已停止了疯狂的进攻。 “呼,呼……” 任刑固然体魄强韧无比,但到底也只是血肉之躯而已。 受了此等重伤,身体被生生斩中,不仅是肉躯筋骨创伤极端严重,就连内脏等等器官皆被絮乱的剑气伤到,困苦不堪。 嘴角淌了一缕同样醒目的血液! 任刑此刻的内心想法,竟然不是对那名出剑伤到自己青袍年轻人有多么憎恶,而是觉得后怕,或者说是清醒万分。 幸亏自己有强力的内功硬气证身,若是没有那一份得天独厚的护体功法,只怕刚刚那一极为刁钻的剑招,就能直截了当的把自己骨头斩断,当场一剑两段。 那便压根非甚重伤,而是必死无疑了! “千钧……冯山白的剑诀?” 任刑喘着粗气问道,“你怎么学会了独孤剑冯山白的剑术?” 任刑作为魔教教主青鸾的大弟子,也曾听闻过那位赫赫有名的中原正道大侠冯山白,冯大侠一人力敌魔派枭雄无数的故事早已听得耳朵生茧子,堪称如雷贯耳。 此时陡然了解到,适才这令人防不胜防的一剑,竟然是那冯山白的得意武学——“千钧剑诀”,这使得任刑胸中大惑不解。 凌真手握红陌和断魂鞭,没有趁着一剑得手直接追击,而是站定下来并笑眯眯的看着那个虎皮侏儒,笑道:“你在偷偷地运气为自己疗伤吧,好,那本公子就送你点时间自愈。这门千钧剑诀,是冯前辈对我寄予了极大厚望以后,才传授给我的,就在不久之前的事情,而你这头金刚雕,便是我使用此剑术作战的第一个敌手,运气不错!” 任刑得知此名青袍公子,居然故意放任自己运功疗伤,心中的那一股子恨意和憎恶愈发浓烈,他用狠辣的仇视目光看着凌真,咬了咬牙。 托大是吧,看不起老子是吧,看我一会儿如何把你切成一块一块的! “姓任的,你自己说说,想要个什么死法……” 凌真在猝不及防的时刻,刹那间便又狠狠递出了一剑,剑气之迅猛,有那熏天般的强横威势! 一剑笔直前戮,真正堪称是简单粗暴,但杀力非凡! 不论是攻速还是精准度都几乎完美的那一剑,又一次打了任刑那死矮子一个措手不及。 饶是这家伙已经竭力去格挡,还是没能完全防住,剑气余波之浪,穿透其格挡防护层,深深透入了身体内部。 又是一份可观的损伤! 任刑被无双强力的剑气伤得剧痛万分,连连后退了好几步,勉为其难停止步伐后,咳出一口血,瞪大了那双发红的眼睛,看着对面相较一定距离的该死的青袍年轻人。 居然搞偷袭这一套? 到底还讲不讲武德的? 凌真笑着挑起了单边眉毛,看着已然气急败坏到极点的虎皮汉子任刑,道:“别气不过了,我就是要在你疏于防备的时候出手,这才能起到我想要的效果啊,这叫计策和谋略,多学着点!还有一点,那就是,我们年轻人从来都是不讲武德的!” 任刑又重重的咬了几下后槽牙,快速用肥手擦去了嘴角的血渍,旋即,便彻底疯了一般,口中发出惊人的可怕吼叫,又朝凌真杀来。 身子已然是连中了两剑的任刑,大肆的狂舞两条由粗又短的肥胳膊,双手手指戴着八个小小的戒指,而手指指尖,同样有八条杀伐效果极为出众的小小白鱼,诡谲而可怖! 迈着迅猛的步子,三步并作两步,前冲之势,仿佛是在战场铁甲骑兵凿阵一般,势不可挡! 宛如疯子一样的魔性喊叫之声,自这个矮胖的杀人狂魔嗓子眼里发出。 当下这名青鸾魔君当年的座下大弟子,本就不甚聪慧的脑子里,已无其他任何的念头。 唯心心念念着一件事情。 那便是以尽可能快的速度,宰杀那名一袭青袍,把那姓凌的小子碎尸万段,以抒胸中那无边无际的愤怒! 若不为此,则誓不为人! 凌真对自己的实战水平有着十分清晰的认知,很清楚若是距离消失,转而进入了短距近身战,那么自己无论如何都没法战胜那个姓任的矮子。 故为能留住当下这费劲取得来的珍贵优势,自己开始后撤。 这等“退步”,实乃战术需求,不会损害修士的道心,不能被视作软弱和无能。 天神山庄大少爷凌真,持续撤退的过程中,接连不断,朝前方送出已然修炼得滚瓜烂熟的千钧剑诀。 其实也谈不上“修炼”二字,似凌真这等千年难觅的习武巨才,先天极悟之体的加持下,即使是那么极为上乘的千钧剑诀,他仅仅是看了一遍加练习了一遍后,就能够具备在实战中用出来的能力了。 天才,就是这么的不需要讲理! 距离始终保持得极好,凌真全然不给那死矮子靠近自己的机会。 高妙至巅的剑招,在凌真的手中使出,就好似简简单单轻描淡写,无需耗费任何精力便可用得出来。 这哪里还是什么天下闻名的剑法? 分明就是路边摊不起眼也不值钱的便宜白菜嘛! 凌真出剑不断,杀意气机很快已弥漫了整座梦仙屋。 屋内,已是凌真一人独占优势的修罗之场! 千钧剑诀名为剑诀,但实则剑剑均奇诡异常,让人浑然琢磨不透。 而那根长着无数倒钩刺的赤红长鞭,名为断魂,在追魂夺命的同时,实则每一鞭,皆可挥击出匪夷所思的神力,摧枯拉朽,神鬼难敌! 剑术与鞭法,充分结合了起来,威速并重,互相成辅佐之态。 已无所谓薄弱之处,完美无缺,举世难有! 那一头穿着虎皮的“金刚雕”,既然应对凌厉横绝的千钧剑诀,更多面对千变万化,角度出人意料的鞭法,深深的陷入了苦战当中。 如人入泥沼,根本无法自拔。 情况险恶得无可言说! 任刑出身不凡,后来拜入了魔君青鸾的麾下,成为其首位大弟子,武道修为的攀登之路,直接一步登天。 往年即修炼出了阴阳元神,受天门光辉沐浴,修为境界跻身至五阶开光境,在浩瀚无垠的修行大海里,已不算是弱者,可称一声“高手”。 可惜运命与之开了一个玩笑,就在任刑此生最为风发意气的那一年,跟随恩师发兵讨伐佛教圣地青灵寺。 在青灵山心禁峰,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师父青鸾,毫无保留倾力出击了几炷香的功夫,硬是连那名穿有青黑色僧袍的老和尚的防御都没能破开,悉为徒劳无用功! 青鸾受不了那等奇耻大辱,便于巅峰之上羞愧自尽,当场死去。 眼见师父死亡,任刑认输投降,在百珠大师的点头下,带着师父的尸体离开了青灵山。 那一战对任刑的道心影响极大,使之境界同样的一跌千里,再也无法补全道行,别说此生再也无缘第六境,就连五阶的底蕴都已没了。 青鸾教覆灭后,任刑在把自家恩师的尸体埋葬以后,并不打算隐居山林,开始独自一人,天南地北的流荡江湖了。 厮混! 大概这两个字用来形容任刑这些年的生活再合适不过。 他本就是个惫懒的性子,没了师父再身边无时无刻的点拨指导,他便更加是肆无忌惮,天大地大老子最大,无人能加以管束。 道心出现裂痕,修为一落千丈后,任刑索性就破罐子破摔,自暴自弃的选择停止修行,再也不练功了。 除了出老本以外,就是尽可能秉持一个原则,能打得过的,就打,不小心遇到打不过的,就跑。 即使修为底蕴退步了极多,于他金刚雕而言,逃跑的余地和本事还是有的,倒也不至于连几年都活不过去。 于是就被他苟延残喘、虚度光阴的活到了今天。 由于垂涎红梦楼著名花魁冷妙音,这一夜,任刑孤身一人来到了红梦楼,准备强行掳走冷花魁,大开杀戒。 万料不到,就那么倒霉催的,碰上了凌真这个死不足惜的丧门星! 师父死去的这些年来,因为整日吃喝玩乐,纵情胭脂水粉之地,任刑的修为内力暴跌,武学境界和实战水准,更是退步得不像样子。 与当年的巅峰状态相比,实在差了太多太多,差之极矣! 而凌真作为一员三阶凭虚境的剑道修士,境界虽然不算太高,但凭靠着闭关修行的勤加苦练,奋斗不辍,以及对于战斗过程中优势情况的把握度。 便可实现当下的这种情况。 面对境界高于自己的金刚雕任刑,凌真犹可保持稳稳占据上风,不落下风! 凌真心念一转,在这个时候,祭出了自己的眉心窍内本命剑。 有烈火裹挟的飞剑火神,倏然间飞掠而出,速度端的电掣风驰。 一下子就刺透了任刑的右侧肩膀头子,鲜血淋漓,伤患再添一重! 任刑因剧痛而惨呼一声。 火光熊熊,焰气弥漫开来,火神本命剑神通之力并未显露。 凌真无意用火灵骑士斩杀敌人,他心中已经做好了打算,要亲手击败金刚雕! 就在右臂肩膀被火焰利刃贯穿之际,凌真挥剑朝其左侧方位劈去。 任刑心生骇意,忙不迭抬起肥胖左臂,妄图能格挡着锋锐宛如电芒的剑击。 确实是被他挡了下来。 但这不过是凌真声东击西之策! 凌真左手长鞭断魂猛然一震,荡起凶烈霸道的威势之力,急速射去 力道最强最狠的“鞭首”,就那样异常结实的砸中了任刑的胸口。 膻中穴要害处,被软鞭神力正好命中,不偏不倚! 好一记夺命断魂的招式。 要穴受害,金刚雕体魄再也算不得“金刚不坏”! 只因其浑身上下诸多窍穴气府,皆仰仗着膻中一处中枢。 这一个位子受到了损伤毁坏,那么其他的穴道也将不复完整,内力走势大乱,经脉巨挫。 若将硬气加身的任刑,看做是一座牢不可破的巍峨“城池”。 那么凌真那一鞭过后,这座巨城,就要开始激烈的摇晃了! 任刑伤重异常,没了硬气功的他,此刻也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而凌真,这回不再选择放水,挺身乘胜追击。 又及时补出了一剑。 真气激荡而出。 一剑,破城! 第四十四章 恩将仇报 趁着任刑伤口处巨痛无比,膻中气海处疯狂大乱之际,凌真毫不迟疑,抓住此个宝贵的出剑良机。 在这一刻,青袍公子哥朝前直直递出了一剑。 那柄母亲姚樱的名剑红陌之上,有浓郁万分的本命真气。 气机浪潮,随着这一剑倾泻而出。 杀力强盛到了巅峰状态。 此为千钧剑诀中威势最最惊人的一式,破城式! 剑气一闪而逝,彻底贯穿刺透了任刑的那一座坚固无匹的“气功巨城”。 在金刚雕摇摆不定,心神皆抖的情况下,寄予了这个死矮子以致命一击! 凌真的本命真气与绝顶无双的剑道罡气,结合相融,一瞬间便从任刑的胸膛穿了过去! 就这么一剑,本就伤患极重的任刑再也抵挡不住了。 内功宣告破防,护体气机已荡然一空。 只见那名穿着老虎皮的侏儒,顷刻之间,口中就狂喷出了海量的鲜血。 而且因为内伤极端严重的缘故,这厮不单只有嘴巴里面鲜血狂涌。 眼耳口鼻,面部七窍,皆有猩红血液流之不止! 昔年魔道教主青鸾的大弟子任刑,此时此刻,已再也对不起自己那响当当的“金刚雕”名头了。 惨败! 凌真纵身上前,大概是存了以防万一的想法,唯恐被姓任的垂死挣扎,用那八条杀力不俗的小鱼,最后来一个反扑。 所以凌家大少爷是唰唰两剑,迅极无伦。 他以绝快的速度,抽刀断水般的气势,把任刑那一对又肥又厚实的手掌,给当场卸了下来。 听得“啪嗒”的一声,那是两只断掌掉在了地上的声音! 出剑极快,甚至都没人有所察觉,便已没了双手。 身上中了数剑,肩膀被烈火烧穿贯透,膻中府海彻底被摧毁,内功尽失,真气全无……现如今,连自己的两只手都已经没有了。 那么多的内伤外伤和残疾之重创,带来的那种不断叠加起来的疼痛,已经攀升了最高点,登峰造极,再痛也痛不到哪儿去了。 故而任刑变得麻木了。 被那份再也无可叠加的超绝之痛,刺激得完全失去了感知力,麻麻木木似一只木鸡。 就连适才经久不歇的喊叫声都停止了,不吵不闹不吼,只是呆在原地。 凌真收起了自己本命剑火神,然后上下仔细打量了这个虎皮矮子一通,确保其已无什么的再战能力,便迈起步子靠近过去。 任刑的那件老虎皮制作成的衣裳,现已被自己的鲜血浸泡,而红得发透。 太多太多的伤口,均有鲜血狂喷狂涌,根本不用尝试去止,因为根本止不住! 因为师父唤作青鸾魔君,而被江湖人称金刚雕的肥矮汉子,当下一整个人的状态极为不妙,就那么异常僵硬,要死不活的伫立在原地。 凌真的脸上也不见有什么表情,丝毫未有战胜强敌后的喜色,只是归剑入鞘,把红陌重新别回了腰间。 青袍公子看着任刑,慢慢抬起了一条胳膊,用力劈了下去。 这一记手刀,正中任刑那一颗生了许多癞子的大脑袋上面。 接着便可听到好似寺庙僧人敲击木鱼一样的声音。 咚! 那个死矮子就那样墩坐了下去。 他的两条腿都极短,又肥又粗短,即使这么一坐,也没有比站着要矮多少,看起来颇为滑稽可笑。 任刑面部神色恍恍惚惚,呆呆坐于地面,忽然开口喃喃道:“若是没有千钧剑诀,没有最初的那一剑……凌真,第一剑,你到底是如何破了我的气功罩子的?” 凌真浅浅的笑了几下,“你不知道吧,冯山白冯前辈当年曾与百珠大师是好友,从佛门功法里学到了很多东西,化用到了自己的这套剑诀里面,可使得剑气具有无与伦比的贯穿能力,就连佛门的大金刚体魄都不一定能扛得住,更何况是你?” “又是佛……居然又和佛门有关系!” 任刑绝望而又崩溃的哀嚎起来,“当年我师父在青灵山败给了百珠和尚,今日我又输给了与佛门功法有关系的剑术,老子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横竖都过不去这个坎,一定要死在佛门的手里啊?!” 凌真大力的摆了摆手,语气音量提高,他打断了任刑的话,说道:“你错了,这跟所谓佛不佛的没有关系。你是输在了本公子的手上,不是败在了佛的手上,这点能明白吗?” 任刑愣住了。 凌真又十分悠哉悠哉的说道:“你师父青鸾魔君,到死都没能破开百珠大师的肉身,那不是因为什么佛门真气,一来是因为你师父他修为道行还是太过浅薄,二来是因为那位青灵寺方丈百珠大师,出家前的本名叫做鎏鼎,是神龍洲大龙族的顶尖强者,这你晓得的吧,大龙族的一个个生来就拥有最强的肉躯强度,难以被破防再正常不过了。而今夜呢,在这梦仙屋里,本公子递出千钧剑气,顺利把剑道罡力引入了你的体内,造成了第一剑的得手,破了你素来自信的硬气功,这说明什么?说明你的硬家功夫练得还不够到位,我的剑术却已经到家,矛能破开盾,矛比盾更加坚硬,就只是这样而已,其他的什么都是虚妄!只有修为和实战能力,才是任谁也改变不了的现实!” 凌真一番话,说得任刑哑口无言。 那一大摊肥肉,此时了无生机的颓然软在地上,满身浴血的任刑声音很低,显得有气而无力,他勉力说道:“姓凌的,你小子厉害,我打不过你也说不过你,认输了。” 凌真简单嗯了一声,笑眯眯道:“刚才我看到你的双手上戴着八个小戒指,然后能从指尖召唤出八缕白色的气机,杀人效率极高,能说说那是什么宝贝吗?” 放弃生的希望,自行垂死的任刑已经什么都无有所谓,坦然的笑道:“那是我的宝贝,叫做剔骨剥筋戒,是我这些年游荡江湖,得来的一样好东西,此物待在手指上面,可以随意摧出白鱼八条,取人性命不过弹指之间……” 凌真颇为赞赏的点了点头,“剔骨剥筋,好名字,这名字一听就很是霸气,有点水准,和我的起名功力能比上一比了。” 凌真弯下腰,从地上把八枚精致的小戒指,从任刑那一对断掌之上摘取下来,然后堂而皇之的戴在了自己的手上。 用凌真自己先前说过的话,这种占便宜的行为,叫做“摸尸”! 任刑挑着眉头,道:“这小东西异常锋锐,需要花很多功夫才能驾驭得了,否则它可不会听你的话!” 凌真却恍若耳聋,没有去听任刑这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话语。 青袍公子哥在自己的双手掌心内,蕴足了本命内力,他要以此手段,炼化此八戒,为自己的本命法宝,为自己所用。 两个字,认主! 或者说是,当场认主! 性命濒临结束的任刑,回光返照的露出了无比震撼的表情。 只因他看到自己当初费了好大的劲,方才炼化的宝贝戒指,居然让凌真只轻轻一炼,就弃暗投明,改认新主了! 凌真先是自言自语了一句:“让我试一试这小东西好不好用。” 然后他带着甜滋滋的笑意,迈步走到了一边,看到了一把较为完整,没有被适才那场大战波及到的普通木椅。 凌真把自己的左右两只手都放在了椅子上面。 霎时间,随着凌真心意,“白鱼”自戒中蹿出,从双手指缝当中滑了出来。 速度快得无法想象,眨眼间的功夫,那一把木椅被切得稀碎,一地都是新被割裂斩碎而成的木块木屑! 轻轻松松就掌握了这八枚杀人小戒的使用权。 这便是人间罕见的绝世天才! 任刑这个戒指原先的主人,看得是目瞪口呆,半句话都说不出口。 这八条该死的白鱼,竟是如此便容易叛变了的吗? 凌真盯着两只手上新戴的戒指,神清气爽,笑道:“现在这剔骨剥筋戒归我了,真是蛮好用的,比其他的一些杀人法宝要有用场得多了!” 听得凌真说出此言,已然什么东西都没了的任刑,当真是欲哭无泪,处境无限的悲哀和可怜。 “凌真……” 任刑嘴唇动了动,“给我个痛快的吧。” 凌真转过头,看着在地面瘫坐着的那个惨兮兮的家伙,神色如常,所说言语却到底还是有了些慈悲之意,“嗯,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活着确实是还不如死了,那本公子就赏你去见师父青鸾魔君吧。” 任刑点了点头,缓缓闭上了双目。 叱咤风云多年的金刚雕,此生最后的一句话是——“师父,下辈子弟子还给您老人家端茶送水,伺候你!” 凌真在动手杀人之前,也最后说了一番话:“我此番出门南下,目的地在南海之畔,所为的就是去讨伐锦绣王朝最后仅剩那一个大型魔道门派——白骨剑宗!那宗门作恶多端,且势力不小,论规模的话,和曾经你所在的青鸾教应该大差不差,只不过,那是一个剑修当道的魔教派系,整体剑道杀力肯定是相对更强一筹……” 正说着,毫无征兆,话语戛然而止。 凌真抽出红陌剑,一剑平平抹去! 速度快到令人无从反应,眨眼便又把长剑重新归入了红粉色的剑鞘当中。 任刑的那颗臃肿肥胖的大脑袋,已经滚落在了地上。 断颈处,鲜血喷出! 之所以他决意用这等突兀的方式取人性命,是凌真带着怜悯,不愿这个姓任的侏儒死得过于痛苦。 一击丧生,总也好过在无尽恐惧中毙命要来得好太多! “送你归西,去了西天见到佛祖,好好跟他老人家忏悔生前所造之孽吧!” 凌真没有去看那具已没了脑袋的新鲜尸体,只是肃然说了这么一句。 这句话里包含了善祷善颂,即希望这辈子杀人造孽的任刑,死后能升往西天佛国。 任刑已死,这座名叫梦仙的青楼内最大屋子内,除了凌真以外,就只剩下一个活人了。 那就是红梦楼的头牌,被万千男人垂涎的“花魁”——冷妙音! 凌真收敛起了满身流淌着的骇人杀气,尽量保持一个平和淡定的姿态,这样不至于太过吓人,接着,身子一个瞬移,已经纵跃来到了舞台上面。 站定在了那名身穿翠绿色薄烟纱的大花魁身边。 仍然处在极大震撼当中,没能超脱出来的冷妙音,直到那位青袍公子伸出结实有力的手臂,一把搂住自己那杨柳细腰的时候,这才勉强回过劲儿来。 一袭青袍,用极度温柔的手法单臂抱着绿裙花魁。 凌真凑近冷妙音那张倾国倾城的绝美面孔,柔声说道:“冷姑娘,恶人已死于我的剑下,没有事情了。” 穿着那件翠绿颜色,半透明薄纱裙子的冷妙音,她已彻底明白了过来,自己已被这名青袍潇洒的年轻公子救下了。 当下处境已是安然无恙,再无性命之忧! 她的那对惊艳至极的美眸里面,有透明澄澈的泪水,积攒不住,就那样失禁的夺眶而出。 冷妙音伸出了两条胳膊,紧紧的抱住了自己的大恩人凌真。 今夜若无凌真,自己只怕已经凄惨无比的沦为了任刑的玩物! 凌真抱着自己怀中的那块多少男人梦寐以求的“温香软玉”,用手一遍遍很是轻柔抚摸着花魁的背后肌肤,慢悠悠的说道:“要记得我哈,本公子姓凌名真,来自神元藩王的天神山庄。” 冷妙音没有接话,只是一味的嚎啕哭泣,梨花带雨,泪流不止。 泪水通通沾在了凌真那件青色法袍的前襟。 凌真仍在好言安慰,他很清楚,刚刚那等极端可怕的情况,莫说一个软弱的女流之辈,纵是没有练过武的寻常男子见了,经历过后,都注定是难以缓得过来,可以理解的。 “别哭了,都过去了,冷姑娘长得这么好看,哭成一只大花猫可就不好了。” 凌真温言说出此话后,花魁冷妙音松开了抱着凌真的手臂,她把脸从年轻人的胸膛里拔了出来。 她那精美绝伦的妆容,此时已经哭花了,真成了凌真口中所说的“大花猫”。 当然,冷妙音她到底还是这座青楼的头牌,姿容无双,不至于这样都变得丑了。 仍旧是美得令人惊心动魄! 面上沾着泪痕的冷妙音,目不转睛盯着凌真,止住哭泣后,她说道:“公子生得玉面潇洒,风流倜傥,若来世有缘,小女子定要以身相许来报答这份恩情……” 凌真听着她说这段有些莫名其妙的话,淡然笑了几下,正想说没什么,不过举手之劳而已,谈何来世以身相许这种话呢? 但接下来冷花魁的一言,极为诡异,令凌真都猛然间吃了一惊。 只听这位凌驾于红梦楼所有女妓之上的冷姓花魁,沉默片刻后,用似乎极为不情愿的语气道:“但是这一辈子,只能委屈一下凌公子了……容小女子我恩将仇报,拿公子的命,来换自己的一条命!” 凌真顿时震惊。 继而彻底毛骨悚然! 只因他先是看见冷妙音从衣袖中掏出了一个布袋,还没有打开布袋,便有一股很是熟悉的刺鼻气息飘了出来。 当冷妙音拉开了那个小小的步制袋子后,味道顿时变得无比浓烈,十分呛人鼻息。 凌真五雷轰顶般震撼,他当然异常清楚。 这股气息,正是最初那个屋子里,害得自己和兰家姐妹都昏厥过去的刺激味道! 一次过后还不够? 又来?! 凌真大怒,伸手猛然推开了花魁,尝试着运起内功,再一次企图用青龙真气自救。 这一回居然还是一模一样的徒劳无功。 头脑的眩晕感越来越强烈,身子也愈发无力,很快凌真就一丝真气都无法调动了! “该死,我居然会在同一个坑里栽倒两次……” 那一袭青袍,再度软绵绵的倒在了地上。 即将丧失意识的凌真,在双目合拢之前,看见穿着绿裙的冷妙音手上拿了一柄短短的锋利匕首。 花魁单手把持住那柄即将杀人的凶刃,嘴里十分诚恳的说着“公子恕罪”,一步步地朝自己走了上来。 凌真连与金刚雕任刑决斗时,都丝毫不觉得自己会死,有自信能赢下厮杀。 而当下,他却当真自觉吾命休矣! 天神山庄大少爷绝望闭眼,双目一黑,听天由命。 旋即,药效发作,凌真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四十五章 巨大的谜团 梦仙屋内,凌真再度昏厥。 这一次,他在意识飘散的前一刻,所见到的画面,即使对于经历不凡的凌真而言,都是万般绝望且无奈的! 花魁冷妙音恩将仇报,以香囊气味使得凌真丧失行动能力,并又从衣袖里取出了一柄匕首。 那是一柄明晃至极,一看就锋锐至极的狠利凶器! 都说美人如蛇蝎,越漂亮的姑娘就越是心肠歹毒,越是会害人。 凌真先前对此言论不甚相信。 但现在,他信了。 十足的信了! 穿有一件诱人翠绿薄纱的冷花魁,手持短刀利刃,慢慢地迈着谨慎小心的步子,向凌真走来。 而此刻的那袭中了毒的青袍,已经彻底软倒在了地上,动弹不得,一丝一毫反抗挣扎的余地都不剩。 无法自卫,更没机会射出那最后一缕至尊剑气。 就这样,又一次不幸堕入了谋害计策之中的凌真,在极度绝望和悔恨里,闭上了眼睛,意识也随之飘至九霄云外…… 又醒来了。 不知过去多久,凌真竟然又醒了过来。 这次苏醒后,脑袋疼得愈发厉害,眼前视线都有些模糊了。 睁开双眼后聚焦好一会儿,彻底清醒过来的凌真,看清楚了自己的处境。 没有死,也没有去其他任何地方,在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并没有人对自己的身体造成任何伤害。 自己还在冷姓花魁负责献舞的梦仙屋里,还躺在那一座舞台上面。 但有所不同的是,冷妙音死了。 那位绿裙裹身的大花魁,此时已成了一具尸体,一动不动的躺在一旁。 那柄原本计划着杀掉凌真用的凶物匕首,此刻也已经脱手不在。 梦仙屋内,除了凌真以外,还剩下一个活人。 那是一名黑衣少女。 她盘腿坐着,神色木然,看出悲欢之情。 正是萧裙! 凌真无不大奇,扬起了眉毛,眼睛也睁大了些。 虽然已经没了药效的影响,重新恢复神智,但他也没有选择站立起身。 而是坐到了穿有一件劲装黑衣的萧裙身边。 他靠近后,没有别的问话,而是开门见山,冲着萧裙,急迫的想要知道答案:“这是怎么回事?刚才我昏倒之前,看到那个花魁冷妙音要杀我,结果是她死掉了,是你干的吗?” 萧裙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是我干的,这冷妙音手无缚鸡之力,很容易杀掉的。” 凌真快速看了眼绿裙花魁的那具尸身,如此尤物香消玉殒,固然十分可惜,暴殄天物。 但这女的实在没什么良心,恩将仇报,适才存了想要杀害自己的心,手段异常歹毒,故而凌真当然也不会对其之死有半分的同情,甚至觉得痛快! “你刚刚都去哪里了?我第一次昏倒之后,醒来后屋子里就没有人了,你还有兰家那对姐妹,都去哪儿了?!” 凌真正色询问道,心急如焚。 他太过好奇那时候的具体情况了,由于自己倒下后神智全无,半点后续都不知之,只能问人。 萧裙就好似被人强行夺走了脸上做表情的能力,她用十分木讷的声音淡然回答:“兰琴的酒里被下了蚕骨粉,而那股子刺鼻的气体,叫做强元散,蚕骨粉和强元散结合在一起是种极厉害的猛毒,可令修士经脉封闭,气府堵塞,在短时间内昏迷。我没喝那壶酒,所以我没有昏倒,你和兰家姐妹都倒下后,那名青衣人从门口进来了……” 凌真竖起了耳朵,连哪怕半个字都不肯漏听,聚精会神,追问道:“你看清那人的模样了吗?” 萧裙摇摇头,“不曾看见,他带着白色面具,不肯以真容视人。” 凌真叹了口气,“那他进来后都干嘛了?” 萧裙淡淡的回应:“他往你嘴巴里喂了点东西,我猜应该是解药,然后又往你口里灌了些掺有蚕骨粉的酒。” 凌真恍然,“原来我又饮了些酒水,难怪刚才冷妙音袋子里的强元散我一闻就不行了……他为何要这么做?是我的仇人还是什么,若是要杀我,趁我没有意识,不能反抗的时候动手不是最好的时机吗?” 对于凌真的这个问题,萧裙只是用“我也不知道”五个字作为回应。 黑衣少女继续说道:“青衣神秘人给你灌了解药和毒酒后,说了句这小子快醒了,就把我和兰家姐妹给掳到了外面,说是防止被人发现,就带着我们上了屋顶。” 凌真点点头。 他那回苏醒过来,在这座红梦楼里疯狂寻找三人的踪迹,都一无所获,原来是被那个青衣人给带上了屋子顶端。 既然在楼顶,那就真的是找不到了! “你继续说。” 凌真紧紧皱着眉头说道,“上了屋顶以后呢,他说什么了?或者对你做了什么?” 萧裙平静如水,缓缓道:“上了楼顶后,他就封住了我的穴道,保证我不会乱跑,然后只是很简单的说了一句,叫我耐心点,一会儿后他可以叫那小子再昏过去一回……” 凌真登时瞪大了眼睛。 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很显然,自己从始至终都陷在那名青衣人的精妙计策当中,一直未能彻底摆脱控制。 那个神秘至极的家伙,手眼通天,仿佛能提前猜出自己所有的行动,以及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情。 冷花魁能够有那个装着强元散的小布袋,并掏出匕首妄图杀人,无异就是自青衣人的手中所得了行凶工具,并从其那边授意,或者说是被胁迫了。 一命换一命,想必就是若是冷妙音不杀凌真,那么死的就是冷妙音了。 凌真惊恐得寒毛直竖。 几乎是自打生下来到现在,头一次因为无力感,而惶恐惊惧到这种夸张的程度! 那青衣人居然已经算无遗策到,能够预判到,自己会在击败金刚雕任刑之后,又一次吸入和蚕骨粉相匹配的强元散,并在此时此刻第二次昏迷…… 一切尽在其掌握当中!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有人做到这种匪夷所思的程度……” 凌真一对桃花眼眸瞪得溜圆,他死死站着黑衣少女萧裙,“你告诉我,他到底想要干什么?两次毒晕我却不杀我,他究竟是图些什么啊?!” 萧裙冷冰冰的回了一句:“我又不是他,我怎么会知道?” 凌真脑子里开始飞速思考,一遍又一遍的复盘,却发现根本就是剪不断理还乱的情况,越想头越大。 就好像自己已是瓮中之鳖,砧板上任人宰割的活鱼,生杀大权被那名青衣人牢牢的把握在手中! “兰家姐妹呢?她们现在在哪里?你还知道什么?都告诉我,快!” 凌真显得急切异常,再也没有往日的镇静的风度与气魄,他抱着萧裙的双肩震声问道。 “死了,兰家姐妹死掉了。” 萧裙的这句话,让凌真又是宛如天雷轰顶! 自己耗费大量青龙真气,勉强救下来的那对柔肠百转姐妹花,两条活生生的珍贵性命,就这么说没就没了?! 这次事件的重要目击证人又这样凭空少掉了两人…… “是那个青衣人杀的吗?” 凌真用近乎崩溃的语气问道,“怎么死的?” 萧裙则是很轻飘的回应,就好像死的不是两个人,而是两只不值钱的草鸡,“青衣人在屋顶上面封住我穴道后,咔咔两下,扭断了兰家姐妹花的脖子,尸体现在应该就在上面,当然被其转移了也有可能。” “混账啊,这天杀的混账……” 凌真眼睛里出现根根血丝,他狠狠的咬了咬牙,腮帮子鼓了一鼓,“然后呢?他杀了兰家姐妹之后,又做了些什么?” “没做什么了。之后又过了一会儿,他就给我解开穴道,带着我下楼了,说是不出所料的话,你在梦仙屋里就快打赢了。” 萧裙说道,“我跟着他一路走到了这间屋子的门口,刚进门口看到你躺在地上,那个什么花魁,手里拿着一柄匕首,要往你身上捅……” 说到这里的时候,萧裙忽然顿住不再说了。 凌真拧着眉头,努力让自己显得平和一些,“你不愿看见我被杀,就出手救了我?” 萧裙抿了抿嘴巴,声音低沉下去,“你是我仇人的儿子,我可不想救你性命。两次,你昏迷了两次,本来第一次的时候我就有机会杀掉你的,可是却被青衣人强行带上了屋顶;第二次你明明就要死了,就要被人杀了,可那个青衣人定要我来救你,我不肯,却……” 凌真忙问:“却什么啊?你说话别这样大喘气行不行啊?有什么话就一次性说完!” 这时,又一个中年男子的嗓音,自上方传来:“却被我以神通操控了身体的行动,她非自愿的杀掉了冷妙音,救了你小子一命。” 说话的那人无疑就在上方。 而上面所在位置,正是屋顶! 凌真浑身一震。 情绪已经激动到了绝点的年轻人,此刻拔出长剑红陌,真气激荡而出,猛然朝着上方挥出了十几剑。 剑剑均势大力沉! 不选择走楼梯,而是以威猛巨力破开了木制天花板,木屑木块纷纷自高处落下。 出现了一个可供人通过的大窟窿! 凌真脚下猛地一发力,身子上升,青袍甩荡,顷刻间已从那个被他斩出的洞内纵跃而去。 身处巨大的谜团之中。 凌真递出这些剑气,就如同在竭尽全力地斩开迷雾,寻求那个隐藏在背后的真相! 第四十六章 给我吐座金山银山 破开了那方屋顶,从自己剑气碎裂开的那个大洞当中,凌真纵身跃起,来到了屋子的顶端。 月光清亮,照得顶端一片洁白。 他兀自站定在红梦楼的最高屋顶,环顾周围,无限悲哀! 入眼皆是虚无,唯有两人。 准确来说是除了凌真以外还有两个人,两个死去的人! 凌真极其不愿面对,但那千真万确就是事实,那两具倒在了地上尸体,毫无疑问,就是自己辛辛苦苦才救下来的那对兰家姐妹花。 兰琴和兰画,这对命苦至极的姐妹,好不容易脱离了青楼老板的控制,好不容易能够重获生天,却被人以残酷手段杀掉,白白死在了这个楼顶。 也就意味着她们至死,都没有脱离这片红尘风流之所,死后魂魄孤苦无依! 凌真咬牙切齿,已近乎崩溃,在上前确认了那对姐妹,确确实实已经被人扭断了脖子,沦为两具冰冷尸体之后。 这名二十岁的年轻人悲愤交加,再也忍耐不住,他仰起头,气浪雷震,冲着上方天空,对着那个无情无义的“老天爷”,撕心裂肺的大吼道:“出来啊,有本事你就给小爷我出来啊,跟我当面对质,我倒是想看看你到底有了不起的神通,你这厮怂到姥姥家,甘愿当缩头乌龟,都不敢见我……” 这时,有个已经听过一次的声音,自凌真的心湖内响了起来。 正是那个在屋子外面没有让凌真见到正脸的青衣人的声音。 那人用嘲讽意味十分浓烈的声音发问:“可玩好么?玩得开不开心?” 凌真已经气得整张脸涨红,他极少会有如此狂怒的时候,很是难得,痛骂道:“我好玩你老-母,玩你妈呢?!你快给我滚出来,我非弄死你不可,把你剁成碎块,我看看你还觉得好玩是不好玩!” 并没被凌真这癫狂的谩骂所影响,心湖里的那个男子嗓音又响了起来,“凌真,你怕不怕死?” 这个问题一出,凌真直接气极反笑,他接着骂道:“你这畜生,问的什么狗屁不是的问题?问你爹我怕不怕死?真是天大的笑话!老子在赤炼归墟里闭关了四年,什么苦没吃过,好几次都不想活想死了,你当我凌真是和你一样的胆小怕事之徒?开什么玩笑?!” 那个声音又道:“好不怕死就好,看来,你有资格成为我的一颗棋子,为我所用!” 那名青衣人的笑声,在凌真的心湖里掀了起来,水波激荡,似大风天气的水塘。 凌真猛地拔出来佩剑红陌,把持在手里,运起磅礴内力,朝着无边无垠的天空,发疯发狠的斩处了十几剑。 每一剑均是势气如虹,可惜也都是白白浪费气机,斩在了空气里面,未有杀人。 凌真这举动没有意义,只是以此宣泄胸中的愤怒和不满。 青衣人仍是没有现身。 似那般修为之人,既然笃定了要隐匿起来,那么凭借凌真一人,那就是决计找他不到了的! 青袍年轻人疯了一样的继续朝着苍穹,递送剑气,狂怒之意不止,便出剑不止。 年轻人的脚下旁边,是两具脖子断了的可怜尸体,柔肠百转姐妹花,一具是兰琴,一具是兰画。 均是死于青衣人之手,凄惨无比的玉殒香消! “休要白费真力了,好不容易练出的那么点内力,干嘛如何挥霍?” 青衣人说道,“不管你如何说我骂我,我都是不可能现身的,理由嘛我也不妨告诉你,我忌惮你存在膻中府海内的那一缕至尊剑气,那是剑神鱼幽琮的东西,我挡不住,若是我现身后你给我来上那么一剑,我必死,故而没办法和你当面一对一的讲话。” 凌真用嘲笑的语气,发出了一连串的“哈哈”,叫道:“窝囊废,你这个家伙可真是个诚实的废物,什么话都告诉我了……那你快告诉我,你到底有什么目的,你杀了兰家姐妹,一次两次的捉弄你凌大爷我,究竟意欲何为?” 青衣人沉默片刻后,凌真心湖内的那个声音慢慢说道:“我要下一盘棋,一盘以天地为棋盘,以凡间世人为棋子的大棋,等到这盘棋下成的那一刻,天下都会我感到震惊!” “妈的,好你这个疯子,说什么鬼话呢?你叫什么?老子跟你过去有仇还是怎的,你要找我撒你的疯?” 凌真尖声质问,看似毫无忌惮和恐惧。 那人只是缓声道:“将来,将来有一天,你会知道我是谁,叫什么,但肯定不可能是现在,等到那一天真正到来的时候,你会知道我所做的一切是为了什么,到那天,你一定会被惊到的,你会比现在要震惊十倍!哈哈!” 凌真已经恨不得把自己的心脏挖出来了。 恨不得看看心湖里的声音是什么人发出的! 那个心湖里的青衣人之声,依然未停,继续欢脱的说道:“今日我玩得非常开心,能够让堂堂凌家的神元世子这等破防,还蛮有成就感的,就这样了,希望你,凌真,也能享受到似我这样的快乐,咱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接下来青衣人的声音就再也没有响起过了。 想来是真的已经走远了,说走就走。 凌真独自站在原地,呆呆的伫立着,就好似被人平白无故的痛殴了一顿,可悲可笑的是,自己不仅打不回去,甚至连打自己的那个人长什么样子,姓甚名谁都不知道! 这个时候,黑衣少女萧裙也来到了这片屋顶的位置,她慢步走到了凌真的身边,发问道:“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了吗?” 凌真脸色极度难看的说道:“刚才那个青衣人在我的心湖里,用只有我才能听到的声音跟我说了些话,没什么价值,都是些乱七八糟的屁话,听了等于白听……” 单手握着红陌剑的凌真,他当下脑子几乎要爆出水来,怎么样都想不通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及青衣人的真实目的,他声音有些哀怨的道:“死了,都死了,兰家的姐妹死掉了,有可能和青衣人有关的人,任刑和冷妙音也死了,现在就只剩下你,可你也不知道那青衣人是谁……他到底想干嘛?想玩我?为什么啊?他刚才说想下一盘大棋,很大很大的棋,有多大?下的什么棋,跟谁下?又凭什么要拿我当他的一枚棋子?他希望从我身上得到什么?我能带给他什么……” 凌真碎碎念着,看起来很是烦躁和疯狂。 萧裙只是低头沉默。 此时此刻,凌真却因为思虑过度,头脑开始变得昏沉沉的,异常难受。 好似被人拿一只无形的大手,一遍又一遍的重重摇晃脑袋,就是那样的一种无力且无助的痛苦! 这会儿,萧裙忽然若有所思的开了口:“凌真,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他是想坏你的道心呢?” 凌真一惊,立时看向了萧裙,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萧裙又重复了一遍,“道心,修士修行道路上极为重要的那个东西。” 凌真瞠目结舌,半晌说道:“你的意思是,他如此玩弄于我,却死活都不杀我的原因,很有可能是因为,他想通过那种方式,使我的道心崩碎,从而断了长生修道之路?” 萧裙点头,又道:“是啊,可能性不小的,这样你即使你未来成为了天神山庄的庄主,那也只能一辈子当个庸人或者废人,而那个青衣人,极有可能会通过你庸人废人的身份,达到他某些不可告人的阴谋诡计,其背后的目的不用多猜也知道,定是对他有利,且歹毒阴狠至极的事情,若不如此,他何苦用这般卑鄙的手段?” 凌真对此颇以为然,重重点头,“有道理啊,太有道理了!” 修士的心神境界,将直接与大道的成就划上等号,一旦心境坏了、道心崩了,那么万事皆休,什么前程都不会再有! 道心如琉璃彩云,易碎易散,极难呵护,却很容易使之毁灭。 凌真急急忙忙的就盘腿坐了下来,开始缓慢调息内力,他曾从大玄通观观主仙豪那里,学过来一门名为“灵仙定神功”的道门神通。 可以此术来稳固自己的道心,不使心神境界因某些原因而毁坏。 大道之行锱铢必较,而所谓跟脚,更是一名修行之人的重中之重,半分小觑不得! 一点点的修补心境,很快,凌真那颗适才确乎出现了晃动的“道心”,被安稳住了。 凌真仍是坐在地上,手搭在两条膝盖上,他对着萧裙温言道:“你坐,来,坐我边上。” 萧裙依从其言,盘腿坐下,就在凌真的旁边,与之挨着。 凌真已经停止了运功调整,状态已经变得极好,他张开眼睛,笑眯眯的看向了黑衣少女,较为诚挚的语气说道:“谢了,若没有你刚才的提点,我的道心之上只怕当真是要有瑕疵了,那样的话,就真的糟糕了,搞不好我的未来修行大道上,那一袭青衣会拦路而站,成为我的心魔的一个组成部分,那将会我使我长期处在他的阴影笼罩之下……唉,想想都让人感到后怕,下次可不能再如此大动肝火了,太危险。” 萧裙淡淡道:“没事,我不过是随口这么一说,因为那个青衣人的行为实在过于出乎常理了,太匪夷所思,但有些事情看似复杂,其实背后隐藏着的逻辑并不算太难,我就试着换了个思路去猜了,准不准我不能保证,那等怪胎的想法,鬼能猜得准确?但有一天是很显然的,那就是那人所图极大,大到无法想象。” 凌真点头,对此再度表示认可,道:“你说的一点错都没有,这家伙手段忒狠了些,连我这样的道心都差点被人损坏,那厮所图谋的,极有可能不单单是针对我一个人,甚至有可能会威胁到整座天神山庄,还有我爹!唉,真是个死一万遍都不嫌多的孽障啊!” 凌真又是恨恨的咬了咬后槽牙。 “既然你知道自己被针对了,外面那么危险,要不咱就回去吧,天神山庄里是最安全的地方了。” 萧裙好意提醒道。 凌真并不打算采纳这个意见,“回去?笑话,我干嘛要回去?我若是就这样回去了,那和逃难回去有什么区别?我当我是那个胆子针眼大的青衣人?我如果真的那么狼狈的滚回家去,指不定我的道心得坏成什么样子呢!” “那,你是想要继续走下去吗?” 萧裙问道,“你不怕身在外头,然后又陷入了那个青衣人的计策当中?” “怕啊,我都被弄昏过去两次了,怎可能不怕?但怕有用吗?怕了他就不害我了?” 凌真笑道,“不单单是那个杀千刀的青衣人,太多了,这个世上想要害死我凌真的人,多于牛毛一般,不差他这一个!我要真的今天也怕,明天也怕,整天担忧着被人突然做掉性命,惶惶不可终日,那我趁早拿剑抹了脖子,干干净净,这样多好?南海是肯定要去,白骨剑宗我也是一定要亲自去灭了的,我还要做很多很多的事情,在我死之前,我要做到问心无愧的活着……” 蓦然间,身穿青色法袍的年轻人,猛然发力,整个人从地上站了起来,他伸出手指,用手指着天空,大声叫道:“青衣人你个缩头乌龟,你就躲在你的青色龟壳里吧,小爷我知道你有手段,尽管来,有什么本事有什么能耐,可劲儿给我使出来吧!我倒是想看看,你这连脸都不敢露出的家伙能不能杀得掉我,能下出一盘怎样大的棋来!” 紧接着,身子一纵,三阶凭虚境小圆满的剑修凌真,已然在耗费许多真气的情况下,御风悬停。 在半空,仍是不断地拔高身姿。 不多时就已来到了云海之上,那轮圆圆大月之下。 凌真直面明月。 茫茫然的皎洁月光,照射在这名青袍年轻人的身上,使其通体明亮,恍若仙界神人! 凌真冲着更高处,似乎是在对着月宫里的仙子,他竭力大叫道:“你以为老子斗不过你?你爷爷我是天神山庄的神元世子,是未来的大剑仙大武神!青乌龟,你不是喜欢下棋吗?不是要拿我当你的一颗棋子吗?那你就等着,给我等着,看未来有一天,我是怎么样把你的棋盘都给你掀了的!” 屋顶上,黑衣少女萧裙也站了起来,她仰头看了天幕高处,听到了凌真传下来的些许言语,萧裙神情十分复杂,她用唯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压着嗓子,低声喃喃道:“你能下得过我爹吗……” 又过了会儿,凌真从上空俯冲而下,又重新返回了红梦楼的屋子顶部。 他站定到了萧裙的身体边上,看着于自己有点拨之恩的萧裙,笑着捏了捏后者的肩膀。 萧裙表情平和下来,赞了一句:“你刚刚说的话,倒也真是挺有胆色的。” 凌真顿时哈哈大笑起来,“你这算是在夸我吗?哎,对了,你刚才还安慰我来着,为我解决了那么大的一个麻烦……怎么,难不成你已经不恨我了?” 萧裙立时改换了一个面部表情,“恨啊,我怎么可能会不恨你?你那么折磨我……” 凌真挑起单边眉毛,“口是心非的家伙,分明就是帮了我,还死不承认的。你……该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哈哈,被我这过于英俊的容貌,还有器宇不凡的风度所折服,摒弃前仇,彻彻底底爱上了我?” 萧裙轻轻呸了一声,没好气的道:“你就知道放屁,还爱上你,刚才我就该跪在地上恳求那青衣人赐我一些毒药,哪天趁你不备给你下一点,让你一命呜呼,你只有死了才能不这样胡说八道!” 凌真并不再讲话,只是松快惬意的大笑,一味放声大笑! 这一夜,在这青楼内,凌真确乎是毫无保留的大闹了一场。 趁着夜色尚在,凌真带着兰琴兰画二女的尸体,来到了城外的一处靠近淮水的好地方,没有如何考究风水,只要能远离青楼那等风尘场所就好。 连夜为她俩挖了一处坟茔,就那样好好合葬了兰家这对异常苦命,惨死人手的姐妹花。 在二女的新坟之前,凌真割下一缕头发,并郑重发誓,他日定要找到那个该死的青衣人,为兰家姐妹报仇! 待到东方鱼肚白,诸事皆休,凌真彻夜无眠的带着萧裙,又重返琴淮城里,这次不再去青楼,而是直接返回了城中的客栈,来到了那个原本就该住宿一晚的地方。 这会儿天空才蒙蒙亮,有鸟鸣声响起于树间,凌真的八姐凌潇潇才刚醒,懵懵懂懂的起了床。 这晚上,她睡得挺香,一夜都是在床上舒舒服服,全然不知昨夜自己的弟弟经历了怎样惊心动魄的事情。 凌真也没有与姐姐说起,有些事情不说才是最妙的选择。 由于仍在持续思量着昨晚的战斗,以及青衣人的种种阴险图谋,故凌真到现在也丝毫没补觉的想法。 修行之人,本就可以做到极长的时间无须休息,凌真曾在归墟内苦行,也不例外,当然可以做到。 还没出客栈,凌潇潇便发现了凌真的反常,开口询问,为何弟弟今日有些愣神,反应力不太灵敏了? 凌真不愿多说什么,只是用昨晚没有休息好就搪塞了过去,潇潇姐心智天真,对弟弟从不设防和怀疑,也就相信了。 这天白日,他们这对凌家的姐弟,又踏上了南下的路程。 ———— 红梦楼事件之后,凌真经历了太多,万幸,性命倒是无碍, 只是意识到了,自己修为境界和处事能力不够这一个致命的弱点。 身为三阶凭虚境的修士,竟然也会被人偷偷投毒,还是以吸入后封闭窍穴经脉这种诡异的形式发生,在同一个坑里栽倒两回,那可真算一种耻辱。 出门在外的处境极其不妙,甚是危险! 明白这点后,凌真便腆着个脸,去求赤炼归墟之主许白绫,希望那位修为高深、手段十分凌厉的许姐姐,能帮着自己练会一门可以屏息凝神的功法。 许白绫脸色有些低落,想了好半天,又犹豫了半晌,才勉强答应。 因为她确乎是会一门叫做“龟息术”的功夫,这门功法,一旦练得纯熟,可以数日甚是数月用不着呼吸,即使与人厮杀打斗之际也完全不需要换气! 只是此功大道属水,与许白绫的道行属性颇为相抵触,而且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关键的一点是,这功法是许白绫曾经的一位“故人”传授给她的。 只要一开练此功,就无可避免的会牵引过去的种种回忆,让其心中思念起那人…… 但对了凌真这个天赋异禀的得意晚辈,许白绫还是愿意硬着头皮,把这门龟息术传给了他。 凌真因为有先天极悟之体,对于寻常功法的上心程度都十分有限,不爱反复钻研。 但这回,被人硬生生毒昏过去了两次,算是吃一堑长一智,故而这一次练习龟息术尤其的认真,一丝不苟的重复习练,算是将此功法,彻彻底底练得滚瓜烂熟了! 等到将功法练会后,凌真又向许姐姐询问,到底为什么自己在体内同时出现了蚕骨粉和强元散之后,就再也无法运气,以及没办法用青龙真气自救,只能昏迷? 许白绫语重心长,将那两种奇特药物充分结合以后,所产生的那种独到反应,作为某种珍贵的修行知识点,告诉了凌真。 且严肃的警告他,这种事情有过一次就已足够,凶险到了极点,切不可有下次。 否则性命握于他人之手,极有可能落一个生不如死的可悲下场,那就万事全休! 凌真连连点头,大声保证不会再有下次。 许白绫又教了凌真一些辨析自己经脉气机走势,是否出现异常的隐秘修行法门,凌真一个字都不敢落下的都牢牢记在了心里。 同样是在赤炼归墟那座镯内秘境,那一头被凌真从那座鼎盛拍卖行,以匪夷所思的天价,购买来的魔蜕“榆钱”,在许白绫孜孜不倦的教训之下,终于被磨光了所有的锐气。 已经全没了傲骨和昔年前世的魔威煞性,乖乖的认主凌真,并每天都会吐出大量的金子银子。 基本每次一张嘴,吐出的那些宝贝东西,都够在锦绣王朝京城买得一处房产了,普通百姓人家,一辈子都挣不来那么多钱! 榆钱榆钱,可生万钱,当真是名不虚传。 凌真还专门为这头只长了一只角的毛茸茸小家伙,准备了上百个超级巨大的箱子,由黑衣少女萧裙负责管理。 没什么别的任务,只需要每天把榆钱吐出的钱,通通转入那些箱子里面去就行了。 随着榆钱对凌真这个“主人”的敬意越来越高,它每天口出数目愈发惊人的财宝,日日夜夜都招财进宝,凌真心情着实上佳! 世上谁人能不爱财呢? 凌真美滋滋的觉得,说不定自己有朝一日,甚至有可能与那位大濮王朝的首富宋尧,比一比财力了。 身入赤炼墟镯内,凌真与许姐姐又是简单的进行了几个时辰的实战,过后他摸着那头金毛小家伙的身子,低头看着魔蜕榆钱,柔声说道:“元宝啊元宝,多吐几个金元宝银元宝出来,争取……给我吐座金山银山!” 第四十七章 江河龙王震怒 由于过去那日,在全真山间,一个不小心疏于戒备,当着“独孤剑”冯山白冯前辈的面,让个自称“剑道佛陀”,满肚子坏水和杀心的霍狄给偷跑了。 故而凌真出于安全的慎重考虑,外加想去专程见一见自己这位久已没会面的“五姐夫”。 便专程绕了一点点的远路,准备和八姐凌潇潇,一同前往那座位于长江边上,春季有十里粉红桃花开遍,围绕周遭的道门仙地——桃花宫。 想着等到那边,见到了桃花宫宫主陆敕,便把西方普莲山的那些阴毒谋划和想法,通通告知陆大宫主。 顺便好好调侃一下自己那位和师父陆敕结成了道侣的五姐,凌挽髻。 这天天光尚可,凌真和凌潇潇乘船,一路逆上长江。 此番所乘之船非比寻常,不是木船也不是铁船,竟是一头体型极为巨大,比寻常兵家三层战船还要来得大很多的“老鼋”! 那头那头老鼋身上有龟壳式的巨甲,背后托着一个类似船舱般的木制建筑,里面空间还算不小,可供旅客们在此地歇息,坐立睡卧皆可。 渡江过程中有些无聊,和船家攀谈闲聊,以做解闷。 凌真了解到,这头龟壳沧桑的老鼋原是上品灵兽出身,已经足足存活了数百年之久,身上兼具着许多天地灵气,寿元不俗,胜过太多的千年王八万年龟。 这巨兽因体型过于庞大,鼋甲过于沉重,其实行动和渡水的时候,都不甚方便灵活,但也正是因为足够大,所以这逆流而上渡长江的活计,正适合它,速度效率从来不差,相当敬业。 而且由于长江某些地方的水流不一般,极为湍急,浩浩荡荡,普通船只吃不住水,力量也小,根本无法逆行,只会被接二连三的浪潮给推打回去。 故此老鼋有充分的用武之地,渡江而逆流直上,还真就非它不可,没它不行! 船家是个一看就饱经岁月阅历,岁数也不小的老人,凌真与他聊天的过程中,得知他靠着这头听话驯服的巨鼋,吃了整整三十年的饭。 如果没有这一头可供人渡江的大鼋,那他一家几口人,就都要饿肚子了。 凌真笑着表示,以此鼋为船,所收的价钱比寻常的大船要高出十几倍,确实是不缺钱,还能挣得大发。 基本就是干一次,几个月都不愁吃喝的情况,谈何吃不上饭,揭不开锅? 那船家只是笑了笑,他原本想说一句,你有本事也搞一条鼋船来玩,说得倒是轻巧,你也来挣这银子试试? 但他看凌真的相貌,确实异常的风度不凡,身上穿的那件青色袍子,明眼人一瞧就知绝非俗物,如此绰约外貌,定非一般人。 既然有可能是身份背景煊赫的上流人物,那自己这么个无钱无势的小小船夫,也就别胆大包天的去忤逆他了,省得吃不了兜着走! 很快,来到了一处几乎呈现直角的山崖狭口,很窄,凌真好心,特意体型那船夫注意些开“船”,莫要让那巨鼋装在崖壁上,容易出现危险。 那老船夫经验十分充足,成竹在胸,用“瞧你那没见识的劲儿”的眼神,快速看了眼凌真,微笑且自信的说道:“用不着,我家老鼋干了这么多年,这龙门峡,也已走了不下千百次,早就熟能生巧,怎可能会出什么岔子?” 可就在这船家用自信到有些自负的语气,说出此言的时候。 听得“砰”的一记水声大响。 所谓的那个岔子,就那么来了! 这片名为“龙门”,传闻鲤鱼在此可一跃而成蛟龙的峡口,赫然之间已不再能够通行。 前方,出现了一头体格犹在老鼋之上的可怕凶兽! 凌真和凌潇潇并肩而立,和那名惊呆了的老船夫一起,瞪大眼睛,目视着前方那骇人的一幕。 只见长江里,水流极湍,有老龙王横江! 那是一头长相极为霸道猛厉的巨型凶兽,通体长着蓝白色鳞片,在阳光的映照下,闪闪发光,惊为天人的可怖外形。 此龙断不寻常。 它双眼发赤,似顶着两颗大灯笼,头顶无角,但龙须龙鳞龙爪龙齿等等,无一不全,体态狰狞万分。 就连那头极其罕见的巨大老鼋,与之相比,都要逊色三分,显得有些小巫见大巫了! 凌真曾在描绘有各种凶兽的传世图谱上有看到过,这头无角巨龙名为“江河龙王”。 与百珠大师、八极城城主夫人胭脂那类大龙族有种族上的差异,只是体型外貌较为相似,都是龙形。 该巨兽,与蛟、虺之属比较,要高贵和强大太多,但终究到底,也属于“蛟龙”这一属类。 虽可以归入凶兽的一列里面,但不能算中品或者上品凶兽。 如果真的要给它强行定一个品级的话,那也只能是“超品”! 为何能算是超一流的品级? 因为此类凶兽灵性非比寻常,强盛到了极点,已经达到了可以与人对话,通过言语来表达心情的夸张程度! 普通的凶兽,哪怕品级再高,又焉能说得了话? 那一头身躯无比庞大,已经脱离了江水,准确来说只有部分蛟龙身躯浸泡水中的江河龙王,它用极为低沉且沙哑的嗓音,开口缓缓说道:“人肉,我已太久没有吃过人的肉了……” 这些恐怖诡异的人言人语,从那么大一条蓝白龙鳞的赤眸巨龙口中发出,实在是叫人不寒而栗。 店家和凌潇潇,都心生惊恐惧怕的意味。 凌真听后,无有胆怯,只是明白了典籍书册上书写的知识并非杜撰,而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原来这种超品的巨龙凶兽,果真是以食用人肉来作为生平第一大快意之事! 那名负责开鼋船的老船夫,也曾听闻过江河龙王吞吃活人的传说,曾经不以为然,觉得那都是谣言,悉为虚假的妄言。 此刻亲眼目睹了巨龙从水中现身,且一个字不落的听到了这凶兽,亲口说要吃人肉,已被吓得两腿发软,魂不附体。 就恨自己此时为何偏偏身在长江之上,连撒开腿跑路都做不到,唯有一死! 自己的宝贝老鼋固然体格巨大,但没什么攻击力,灵兽哪里是凶兽的对手? 想想也是,若是能战,它也不至于心甘情愿的给自己当足足三十年的载客工具。 体型再大,也斗不过龙王,顶多就是让那条巨龙多花些功夫,慢慢的咬死罢了。 凌真不去理会那个吓得站不稳的老船夫,而是头也不回的说了句:“潇潇姐,你快些躲到船舱里去,这里让我来对付。” 凌潇潇立时听了弟弟的话,快步走入了鼋背上的那个船舱。 船家也奔命也似的入了船舱,再也不敢出来。 那原本负责行船的老人家,几乎是快要把诸天神佛都求了个遍,不求别的,就求那个青袍公子有办法能对付那头江河龙王! 老鼋的脑袋上面,岿然立有一人,哪有他人?正是凌真。 凌真直面身躯不知多少长的那头蓝白色鳞甲的龙王。 “上次吃人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不记得了,饿死我了,要先吃哪一个……嗯?” 那头江河霸主般的巨型龙王,此刻发现了凌真,它十分惊讶。 想不到竟然会有凡夫俗子,胆大包天的用那种眼神来看自己?! 凡间生灵,胆敢直面凌驾于众生之上,宛如神明化身的龙? 真是天大的不敬! 那头龙王确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大胆的凡人,心里甚是好奇。 就像世俗巅峰修士,面对一个胆敢瞪眼瞧自己的弱小蝼蚁,也会心生同等奇怪的念头想法,好奇,为何这家伙不怕死呢? 正因如此,那龙王没有着急吃人,而是颇有雅兴的发问道:“下面那小家伙,你为何不惧我?” 凌真已经挺身而立,在风中屹立不动,身子板得很直。 青袍法袍在江上的清风吹拂下,飘荡不止,愈发显得其玉树临风、英姿卓绝! 这位天神山庄的大少爷面带微笑,冲着体型比自己整个人要大出太多太多的巨龙,朗声而言:“面对区区一条长虫而已,有何害怕的必要吗?” 此言一出,那船夫心如死灰。 觉得完了完了,彻底完了。 他想不到这个小子非但对胆敢直面龙王,还敢口出如此狂言,激怒龙王,把那位无敌的江河之王,说成是什么不值钱的“长虫”。 简直是把熊心豹子胆当菜来整天拌着吃了啊! 极品凶兽江河龙王也被惊到了,他的数百年岁月当中,还真是破天荒头一遭遇到如此情况。 他也万万想不到,这个世上,竟然会有此等胆敢对自己这般大不敬的人族孽障。 瞬息间,巨龙已狂怒,王性骤增。 江河龙王仰天发出了长串的龙吟之声,其声浪之雄,竟似已可与百珠大师和胭脂那种纯正的大龙族相媲美。 真不愧是货真价实活了数百年之久的凶兽! 眼眸赤红的巨龙,朝着下方俯冲而来,势气极其惊人。 他直直扑杀向了凌真站立着的那个位置,要亲自快速的吃掉这个凡人。 倏忽一闪,凌真身子急纵,已然离开了鼋头之处。 那巨大的蓝白凶兽,一冲下当场就扑了个空。 那张血盆大口张开再闭合起来,上下鄂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一响! 若是这一下结结实实的咬中,饶是身穿青色法袍的凌真,都不敢保证,自己能够真的安然无恙。 威势之巨,确乎能称得上“极品”二字! 那岁数同样已经不小的渡船老鼋,受到那一下的惊讶,一下子惶恐万分,再无沉稳古朴的气象,顿时就忙不迭地把脑袋缩回了鼋壳里面,不敢再探出来了。 凌真祭出法相。 那是本命剑火神的神通之力! 一尊满身烈火雄焰的尊神巨相,以飞快的速度,将凌真那一袭青袍的身子笼罩其中。 凌真即是火神。 火神,同样也是凌真。 两者彻底合二为一! 那名一直躲在船舱里的老船夫,瞧见了半空中悬停着的那尊火灵,豁然大悟,明白那个年轻人为何有底气敢对龙王那般不敬。 合着……这人原是天上的神仙呐! 虽然凌真本命剑的法相体型,不过只有龙王的一颗脑袋那么大,但火光冲天,焰气逼人,加上火灵手持的那柄锋锐火刃,更彰显得神圣风采不可一世。 龙王第一次猛咬一无所获,甚至连那个缩脖子速度极快的老鼋的脑袋,都没能咬下来,该死。 这让在这长江里无敌般存在的它,倍感挫败,十分不爽! 龙王嗓音里的咆哮声愈发得雄壮,好似有一连串的惊雷声起伏连绵于大江之上。 正当那巨龙准备发起第二次攻势之际,凌真抓住了宝贵良机,猛然间斩落一剑。 这一剑,既是凌真所斩,同样也是火灵骑士所出。 剑招很是朴素,就是异常简单的一次突袭猛攻。 但因为对付的一头高高在上惯了,疏于防备的老畜生,故极易得手,没什么弯弯绕绕,一击即中! 凌真和本命法相合二为一,烈火长剑斩出的那剑,结实精准的斫在了江河龙王的右眼之上。 一瞬间的功夫,那头桀骜不驯的巨龙,就变成了所谓的“独眼龙”! 凌潇潇十分清楚的看到弟弟这一下得手,击中巨龙的眼部要害,遂激动不已的叫了出来,欢呼雀跃。 老船夫也大喜过望。 半空中,那头身躯庞大胜过巨鼋的龙王,挨完凌真的这一下斩击中,伤到眼眸要害处,吃痛得极为厉害。 那是一种生平从未有过的剧痛,痛彻心扉,痛入骨髓! 长啸声已经激荡得长江江水翻滚不止,宛如天灾一样。 这等异象,足可见江河龙王已然彻底震怒,雷霆般大发其威! 第四十八章 又见桃木剑 太疼了。 龙王右眼瞎掉后,它感受了前所未有的剧烈疼痛感,痛至骨髓! 在江河湖海皆可被称为霸主的它,此时此刻,口中不断地叫喊着,发出独有人才能发出来的哀嚎之声。 似乎想要通过这等吼声,抒发内心的狂怒和悲哀。 自己竟然被区区一个蝼蚁似的凡人斩瞎了一只眼睛,奇耻大辱,真是奇耻大辱啊! 惨遭凌真法相一剑后,右眼处遭到烈火焚烧,已然是破溃不堪,其状惨烈。 那头蓝白鳞片的江河龙王,猛然之间从江水里跃了出来,它那极为庞大矫健的身躯,以神力绝伦的动作,开始大幅度甩摆。 一下接着一下,每次甩动那它那根粗长的龙尾,均有天灾般的霸道威势,不可轻易阻挡。 砰砰的撞击石崖壁垒的声音发出。 龙尾沉重,力道不知有几千几万斤的分量! 除了两侧崖壁被巨龙甩尾给砸得出现崩碎,连那头可怜老鼋的龟壳,都被江河龙王无意的甩砸中了几下,壳上当时就出现了肉眼可见的裂痕。 巨鼋疼痛难忍,悲哀万分,它若能像龙王一样说话,定然要开口好好像船夫诉苦一番。 因为震动巨大,身处在船舱内的船家和凌潇潇都大感晃动,仿佛是那地动山摇,整个世界都剧烈震颤了起来! 神龙发威,长江江水被震起千层浪。 水势惊人的可怖,那是真正的水性霸主在此地肆虐爆发! 一块块的碎石从崖上落入水中,激起水浪无数,凡是被龙王巨尾砸中的地方,均可见到触目惊心的裂痕凹陷,就那么赫然呈现了龙尾的模样,可见力道多么惊世骇俗、无与伦比。 那一袭凌空而停的风流青袍,满身裹挟着熊熊烈焰,身处火灵骑士外观的巍峨法相当中。 他看着这头发了疯的无角巨兽,无忧半分惧怕之意,甚至觉得还蛮好笑,说道:“只是瞎了一只眼睛而已,就发癫成这副模样了?呵呵,那本公子就赐你这条独眼龙一个‘全瞎’!” 只听得这位与烈焰法相合二为一的青袍公子,猛然间大喝了一声“月涌”。 二字出口,便可见一缕速度快到巅峰的雪白气团,自大鼋后背的船舱内飞掠而出,抵达了上空。 那团奇幻炫彩的白色真气,倏然间化形,变作一柄板斧的模样,锋锐异常,杀气滚滚! 那头极品凶兽江河龙王,只顾着疯狂甩动身躯,寄希望于类似什么乱拳打死老师傅,通过这般的“狂舞”,令那个害得自己瞎了一目的青袍年轻人暴毙当场。 当然没法攻击到身法极度灵活的凌真,不过是在徒劳无功的浪费体力罢了。 禽兽之变诈几何哉? 正如凌真自己所说,区区长虫,能有几分脑子和战斗策略,无非就是动用蛮力取胜而已。 杀之简直轻而易举,信手拈来! 那龙王尚未来得及索性凌真的位置,神龙摆尾没能甩中那袭青袍,便又结结实实的中了一击。 这一下,并非凌真或是火神法相出剑。 再度斫中巨龙的,是那柄姚樱赠予儿子的弱冠之礼,神斧月涌! 那柄已然化形为锐利凶器的白斧,在一个极其巧妙而准确的时机,趁敌不备,一掠而下。 只听咔嚓一声,速度和威力都惊人异常,迅猛地斩中了龙王的另一颗眼珠,龙血狂飙而出。 先瞎右眼,接着连左边的那颗眼珠子都碎裂开了! 一对红灯笼也似的硕大眼珠,彻彻底底失了光明,双目失明,什么都已看不见了。 陷入黑暗当中的江河龙王,此时痛苦万分嚎叫出来:“我的眼睛!我的眼睛,什么都看不见了啊!” 凌潇潇看到巨龙两眼齐瞎,知道此战已经必胜,冲着上空,大叫着恭喜弟弟。 那名心疼老鼋被巨尾打中的老船夫,见此情况,当然也是喜多于悲。 左右两颗眼珠都已破碎得稀烂,凶兽巨龙身躯不断挣扎的同时,两只短小的龙爪,也出现了不间断的“扑腾”。 因为他看不见后,再也无法明晰判断出那个青袍年轻人所在的大致方向,只能愈发胡乱的发起攻势,这当然只是白白耗费体能。 龙爪乱扑乱甩的动作极为滑稽,凌真看了已经忍俊不禁,想来此动作是因过分疼痛而下意识做出来的,龙王自己恐怕都能明白,这样的瞎折腾,伤不到凌真半分! 江河龙王不管尝试着如何猛攻,都对凌真构不成一丝一毫的威胁,如同蝼蚁于人,只是脚下生灵,抬脚即可杀灭。 凌真准备送这头畜生一程。 与本命火灵巨像结合起来的凌家大少爷,骤然间身躯拔高到龙首之上,火焰骑士也紧跟着上行而去。 现在的凌真,已比高高在上的真龙之属还要更高。 要以烈火之刃,屠龙! 凌真蓦然吼出了一记大响,法相上的那股子烈焰愈发猛得骇人,似乎暴然间骤增了许多。 双手握剑,法相和本体皆是如此。 一剑直直朝下放戮去。 火焰熏天的那柄法相巨刃,当场就深深戳戮进了江河龙王的那颗头颅! 火势极熊,剑气势力更是强悍绝顶。 这一剑得手,这头会说话的极品巨兽,已经收了不可逆的必死致命伤。 因剧痛到了绝点,身为江河之王的那头巨龙,已经连话都说不出口了。 处于法相内亦在竭力发劲的凌真,则大声的喊了一句:“看小爷我挑了你的筋!” 火灵法相的巨大身形,持续往下方划去。 紧握烈焰之刃的两只手无有丝毫松懈。 如同手艺精湛的屠夫,在宰杀活剥一条鳝鱼,刀入鱼身毫无阻碍,顺顺利利一斩而下! 蓝白色的坚硬龙鳞甲片形同虚设,压根就阻滞不了凌真利刃的飞速切割,过于脆弱不堪。 鲜血海量往外飙射而出,落入江水,使得这片龙门峡的水,都变成了异常鲜亮的血红颜色。 那头巨龙整条身子,被凌真本命剑的那柄火神巨刃,自首脑的位置开始,一切而开! 江河龙王死透,尸体快速朝下方坠落而去。 凌真趁着此凶兽尚未落水,即使驾驭法相伸手一抄,揪住了那根已然外露出来的金黄色龙筋。 手掐龙筋,直接就那么把一整条极长的筋脉给从龙尸内剥离了出去! 没了筋的江河死龙,坠入江河之中。 因动静过大,掀开了不知多少丈高的水浪,连那头披壳老鼋都险些侧翻,幸亏没有。 否则船舱内的老船夫和凌潇潇可都要落水了! 凌真收起法相后,将那条粗长万分的金黄龙筋,收入了纳戒当中,御风又飞至了大鼋的背上。 适才那“屠龙”一战,最后把整条龙筋抽出的场景,若是被说书人看见,非得改编成志异故事,在天桥底下说上个三天三夜,直到把嘴皮子说干为止。 太过神通非凡、仙家气度,简直足可被写入传奇书册,为世人拜读了! 那袭青袍重新落定在鼋背上的时候,巨龙已死,那名负责开鼋船的老船夫急匆匆奔着凌真的面前,他猛地跪在地上,一下又一下的给自己这位大恩人磕头。 船夫上了岁数,却主动把脑袋砸在老鼋的硬壳上,砰砰作响,大叫道:“神仙呐,多谢神仙救命之恩啊,若是今日没有神仙出手相救,我和我的这头老鼋,只怕都要沦为那龙王的腹中餐了!” 凌真笑着将老船夫搀扶起来,“我可不是什么神仙,我也只是个人而已,不过修为战力要比普通人强出一些……不对,强出太多,哈哈!” 白衣少女凌潇潇站在凌真身旁,笑着称赞道:“弟弟,真不错呀,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厉害了?那么大一头凶兽,说杀就杀了?” 凌真哈哈一笑,自信且爽朗的应道:“这有什么的?你弟弟我几时不厉害了?不过是一头成了精的孽畜罢了,我呢,这次一上来就存了杀心,很果断的祭出了本命剑火神,杀鸡牛刀,用本命剑的神通力,对付一头心智愚钝至极的凶兽,那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么?” 凌潇潇点了点头,明白了凌真此战,为何能够如此迅速的便取得胜利。 成功宰掉被称之为“长虫”的江河龙王,平白得到了一条品质极佳的龙筋,凌真对自己今日的运气感到十分欢喜。 逆渡长江,此番出乎意料的收获着实不小! 他正准备好言安慰几句受惊匪浅的老船夫,忽然间,有个显然震怒异常的声音,自崖畔的一边响起:“你这该死的家伙,你……你拿命来赔我的宠物!” 什么?适才被自己屠杀掉了的江河龙王,是那人的宠物? 凌真心下颇为好奇,想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能够把一头极品凶兽当成自己的宠物来养。 只见声音传来的方向,有一人身穿雪白道袍,英姿超凡,脚踩着一朵朵桃花花瓣,朝着鼋头处纵身掠下。 凌真忍不住啧啧两声,感慨了一句:“踩着花瓣从天而降,这场面还挺气派。” 如此说着,甚至都已经想好以后或许可以选择这种方式登场,说不定能让自己的整体风范更上一层楼,更加洒脱风流! 一袭白色道袍,头顶扎着道髻的年轻道士,其身后背着一柄橙黄色的桃木剑,当他踩着片片纤薄花瓣,自高处下落的过程中,从背部取下了木剑,紧紧握持在手中。 看着那柄模样造型颇为熟悉的桃木剑,凌家八姐凌潇潇不禁“咦”了一下,心道:“这剑怎么和五姐的一模一样?” 凌真在鼋首处挺身而立,胸中明了,笑着说了一句:“又见桃木剑,看来和陆敕的桃花宫有点干系啊!” 第四十九章 无情 白袍加身,雪色满【表情】,年轻道士飒爽英姿,好不风流。 那人踩踏花瓣作阶梯,运气纵身行往下方,持着桃木长剑,杀意着实不小。 目标专一,没有其他人。 唯有残忍屠杀了自己心爱宠物的那名青袍年轻人——凌真! 长江江水浩浩荡荡,水浪声盖不住道士的嗓音。 听得那人在极高处,冲着下面嘶声吼叫道:“你知道老子为了驯养这头极品的江河龙王,白白耗费了多少家当吗?那可都是血汗钱啊,我的血汗钱!天材地宝,多少天材地宝,整天当饭一样的喂给他吃,眼睛都不眨一下的,你倒好,直接就给我杀了?连整根龙筋给剥了出来,真是可恶啊……你可真是太该死了!” 凌真无言,洗耳恭听。 他只是挺胸抬头,站定在那头巨型老鼋的脑袋顶端,没有多做什么,伸出手示意凌潇潇和船夫退后。 二人退至后面,凌真仍然站得如劲松般笔直,风吹青袍,岿然不动! 这里有我,便已足够了。 那是一种仿佛唯有贵为神元世子的人,才能享有的超绝气魄。 与世皆敌,我还是无敌! 上方那道士的骂声还是不绝于耳,听得让人心情不悦。 “我要杀了……不,老子定要把你的脊梁骨也给生生抽出来,然后把尸体剁成肉泥,为我心爱的宝贝龙王报酬!” 白袍道士显然已经极其败坏,口中所出言语,无不是歹毒狠恶异常,对天发誓,定要手刃凌真,以泄愤报仇! 尚未来到底下鼋头的部位,两人还相较挺远的距离,只见那个道士手中的那柄精致桃木剑,已瞬息间便崩碎了开来。 木制的剑刃,顷刻化作了近百个细小且锋利至极的小桃木块。 悬停在道士的身旁,呈将军大点兵之势。 凌真一挑眉,觉得愈加有趣,嘴角处犹有笑意,用凌潇潇也能听到的声音,自言自语道:“无情诀最终式,上来就用这等厉害的杀手锏,半分退路都不留,蛮狠的啊这家伙,看来是存心要取我性命了。” 天神山庄出生的青袍年轻人,看得真真切切,这一门神奇术法,毫无疑问,正是桃花宫宫主陆敕所创的剑诀——“桃花无情诀”。 此诀十分神妙强横,既是某种堪称上乘的剑术,杀伐凌厉,还是一门神鬼莫测,诸邪辟易的高级道法。 在实战过程中,取人性命的效率极高,且几乎是无可躲避,成功率大得可怕,不说是触之即亡,但也能使敌人再无还手之力! 且由于一旦使用最终式后,作为护身之用的武器桃木剑,就注定消失不见,无法再近身搏击。 故而也可视作是某种破釜沉舟,豁出自己也要胜利,一击无论如何都要杀毙敌人性命的超绝猛攻! 那天在通天月桂之上,围杀宝霖国卧底叛徒灵威元的时候,凌真的五姐凌挽髻就曾使用过此招,无他心愿,力求破开神将苍穹星那副坚实稳固的护身金甲。 七十二颗桃木钉之后,再无来世。 这句话绝非随意说说,是真的可令敌手当场毙命,死得极快极快的! 白袍道士那柄原本别在背部的橙黄木剑,在此真气道诀的操纵控制下,咔嚓一声,碎成了刚刚好,不多不少七十二个尖锐的小木块。 这些模样小巧,看似无甚威胁的细碎木块,即是桃花宫里闻名遐迩,极其著名的那种杀人利器——“桃花钉”。 七十余颗体型虽小,但仔细看可发现尖锐可怖的桃木钉子,在年轻道士的念意真气驾驭下,猝然凝聚,形成一股通天彻底的杀力洪流,真正霸道绝俗。 其杀流之威猛,要强过长江江水最湍流处的拍岸力道。 道法本就是人间无情之术,极重杀伐力度,降妖除魔,不可以常理来计较! 惊世骇俗的桃花杀流,在这门顶尖术法神通的加持下,以胜过龙门峡水流的浩浩荡荡之大势,杀向了那一袭并无甚躲闪想法,挺胸站定的青袍。 凌真早就见识过了五姐凌挽髻,在月桂上给自己展示这套剑诀道法的神威,知悉绝非什么旁门左道,而是道门正统一脉的顶级功法,可对敌人切实造成极为严峻的损伤,成效显著。 故此时的这个情景,危机袭来,绝无可能有半分托大,他选择直截了当的再度祭出了蕴在窍内的法相火神。 那一尊由凌真本命剑灵性所化的巍峨火灵,再度浮现人间,威风凛凛。 巨大骑士手持烈焰巨刃,火光盈世,以庞大身躯和熊熊燃烧着的那柄长剑,冲锋向了前方,轰的一声,就那样格挡下了那一波桃木钉的倾力袭杀。 凌真得此法相真灵护体,得以平平安安,安然无恙! 拥有本命剑的修士,便如同战场上身披轻甲的骑兵,刀枪难入,可以无所忌惮,只管杀戮便是。 白袍道士悚然一惊,有些哑然,口干舌燥。 亲眼见识到了那个该死的青袍“凶手”,居然会有属于自己的窍内本命剑,甚至还能这般随心所欲的召唤法相,以挡架自己的杀流冲击,立时便知今日是碰上了个能让人磕掉牙的硬茬,一块让人踢断脚趾的钢板! 出道宫之前没看黄历,或者忘了口念福生无量天尊,没足够虔诚的跪拜三清祖师,供奉的祭品没上到位……总是真是他-娘的运气倒霉到家了。 行走江湖,最重要的一个能力,就是“眼力价”,没这能力,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提前估计和判断敌手大致实力修为,这是一个“命长”的武者,面对万事万物,应当有的基本素养。 白袍道士在这一方面做得就非常好,凌真刚祭出法相,他就在心里做好了及时撤退的准备。 将“从心”二字彻底坐实,贯穿日常衣食住行,遇人遇事,皆要做到从心。 那股冲击力惊人的桃木杀流,以及道门高真桃花真人的绝强内力,使得原本脆弱至极的那些小木块,变得威势不凡,可杀敌人于呼吸之间。 却是未能对骑士的雄焰法相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道士愈发坚定了心中所想。 桃木钉终究算得上是道门圣地的一种杀伐器物,威力和持久功伐的能力还是十分可观。 即使遭到那份火灵焰气的阻挡,也未有彻底凝滞不前,犹有发狠余力,尽可能的尝试往内部刺去,力道不绝。 似乎每一颗桃木钉都有自己的想法,念头坚定不移,都妄图着能摧破火灵的坚实防御,伤及并充分摧毁,其身后护着的那名置身事外般的青袍公子哥。 令其死去,再无来世! 烈火一时半会儿无法烧烂木钉,位于高空,踩着桃花瓣悬空的年轻道士,却是已经完全明白——自己并非那个鼋头上站着的家伙的对手。 既然赢不了,身家性命最是重要,比天还大,那便从心一次也无妨! 心知肚明这一点后,他笃定了那个新的打算策略。 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不识时务,容易变成鬼雄,死得非常凄惨。 那牛鼻子小道士,深深吸入一口气,毫不犹豫的叫出一声:“混账东西,贫道咒你死无全尸……今朝我们后会有期,他日有机会,我再自行取你的性命!” 打不过,那老子跑还跑不过你吗?可笑! 逃就逃了,怂就怂一次了,能怎样? 男子汉大丈夫,就该似我这般能屈能伸,隐忍从心! 最先以风流姿态现身此处,那名年纪看着并不大的白袍道士,此刻开始转身逃跑。 背逃的姿态,丝毫谈不上什么狼狈,便好似只是一种在战略误判后,通过理智和冷静的想法抉择出的“战术撤退”。 凌真很看不惯这套路,也断然不会给他继续耍帅的这个机会。 来了那就别想走,好歹留下来唠唠嗑再走吧。 很快,温度极高、杀力鼎盛的火神焰气,就将那股可怕的桃木杀流摧毁殆尽,整整七十二颗饱蕴真力的桃木钉,悉数被那尊烈焰法相吞并,彻底一颗不剩! 没了武器护身的白袍道士,赤手空拳,独自一人往江水东侧的崖岸奔去,试图远离此间。 远离那个自己明明用了桃花无情诀最终那一式极端威猛的杀招,却仍是没能战胜的青袍公子哥。 可是还没能彻逃。 前路,被两柄气态凶刃给阻挡了! 一路御风踩花而逃的道士,一个刹住脚步,他眼前,猛地出现了两柄金光夺目的长剑,气势汹汹,端的是不同寻常。 他当然不会知道,此物件正是那位八极城城主地司徒燃所炼化之物,其中包含了无数灵气和神力的“八极剑气”。 只知道这两柄气态长剑模样神圣,其透露着令人胆战心惊的杀力,强过许多剑修的本命之剑! 年轻道士那叫一个心头大恨,恨不得跳脚骂娘! 他兀自暗中痛斥凌真这厮,杀了自己的爱宠江河龙王还嫌不过瘾,非要赶尽杀绝,半分慈悲心肠都没有,真是畜生啊。 身处半空中的年轻牛鼻子道士,一咬牙,不得已冒着真气紊乱的风险,使出了那门即使是自己也不甚熟练,容易出现纰漏和疏忽的道门巅峰秘术。 刹那间,白袍道士运起本命内力,他两只手掌心之中,蓦然生出了一团明亮璀璨的雷光,凭空而生,过程顺利。 便好似是阴雨天将云后隐藏着的阵阵闷雷摘下,然后揉搓成团,悉数汇聚于了掌心里面一样! 道士明白此举已成,这一回算是点儿正,心头大喜,双掌朝前轰出,声浪震天撼地。 轰! 出掌打中了两柄八极飞剑。 好一发能叫人耳膜都生疼的雷鸣弹! 年轻道士的两只手掌,眨眼功夫推出了两记开天辟地般的雄浑雷掌,电气激荡而出,威力极为强悍,宇内共震。 就那样硬生生的将两柄杀力汹汹的金色气剑,给摧轰打飞了出去。 八极剑固然灵性绝俗,却再也无法充当道士的拦路之虎,前路又重新畅通! 此时,凌真仍是站在那头老鼋的脑袋顶端,没有做出纵身上掠的动作,去追赶远去的道士,仅仅是抬起头,仰望高处。 青袍披身的他,看着那雷击飞剑的一幕,淡然说了一句:“陆宫主连道法里最猛的雷法都教给你了啊,看来是一位得意弟子呢。” 凌真这份悠哉而杀意不盛的姿态,不是托大,其背后原因简简单单。 因为根本不需要他去追,自有东西会替这位天神山庄的大少爷追杀逃跑的小道士! 那团由雪白色光芒组成的板斧,迅捷无俦。 正是那柄适才斫瞎了江河龙王一颗眼珠子的神圣斧子。 眼下灵气又盛极,无与伦比的白色气斧,划出了一道炫美到无可言说的华丽流萤,就那样冲天而上,真正快猛无伦,直追那袭白袍。 扎着牛鼻子发髻的年轻道士,顺利出击,掌蕴五雷,那一发威力和声势,都确乎是非同小可,毕竟不是任何人都能有办法,徒手击开那两柄八极金剑。 可就当那道士自以为前途十分坦荡,拦路飞剑尽失,再无什么物事能阻拦自己之际。 月涌斧已经无情地追赶了上来。 雷电迅猛,飞斧更是快过电气惊雷! 在那个只管逃亡的道士,倾力出手打退飞剑,而疏于防备,对自己五雷掌法愈发熟稔沾沾自喜的那个关键时刻。 意想不到的这一瞬。 充分包含了天神山庄那棵通天月桂上方天时、地利、人和,以及千年巨桂莫大神力灵性的锋利斧子,已然重重斩在了那名白袍道士的后背。 一击破防。 白斧斩白袍! 呼吸间的功夫,年轻道士那件雪色道袍的背面,就已经彻底被自己的鲜艳血液染红,触目惊心至极。 脊柱和背肌,均受到重创后,意识立时因剧痛而当场全丧。 年轻道士连叫都没来得及叫一下,便一下子没了浮空而行的能力,真气断了延续。 直直从上空摔落下来。 道法无情,凌真的术法更是无情! 第五十章 伏魔符箓大阵 凌真收起了火神本命剑,咧嘴一笑,从始至终没有动身的他,已将胜利果实收入了囊中! 此刻见那道士坠落,他便脚下迅速发力,跃至高处,一把伸出手,接住了彻底重伤昏厥的白袍道士。 然后十分安稳的返回了作为渡船的鼋背处。 凌真让八姐凌潇潇给那个年轻道士的背上,简简单单上了一些疗伤用的上品金疮药,稍微用白色绷带包扎了一下,防止那个被月涌斧斩出来的伤患处失血过多。 将神斧月涌又交还给了潇潇姐后,凌真再度如红梦楼里那般,施以援手,异常慷慨的使用了些许青龙真气,输送入了白袍道士的身体里面。 那道士幸运,得到这股来自鱼幽琮的神异绝伦的真气治愈,内外伤均恢复得极快,不多时,就顺利清醒了过来。 当他醒来后,震惊的发现自己已无法动弹了。 自己的身体被捆得如同粽子一般,而那根用于束缚人行动的“绳子”,不是一般物件,竟然通体焕发淡淡金芒,似有无穷无尽的仙家神力蕴藏在其中。 年轻道士叫了出来,试图用自身蛮力挣断这根华丽异常的金绳,却无济于事。 不管他如何用劲,怎样发力均无效,那绳子就好似顽铁金刚打造的一般,不受丝毫的拉扯损伤! “休要白费力气了,别到头来把好不容易长起来的伤口又给扯破了。” 凌真站在那个被五花大绑的白袍道士身边,“这绳子名‘缚仙绳’,是桃花宫宫主陆敕当年赠送给我的宝贝,一旦被此物束缚起来,便无法再使用内力,任何本命真气操纵的神通,均沦为无用之物。你当心点,这东西越挣扎捆得越紧!” 听了凌真最后一句话,那个“从心”的白袍道士,总算是放弃,再也不动了。 接受了自己当下这个耻辱的“俘虏”身份,乖乖待在地上。 他快速看了眼青袍公子凌真,又低下头问了两句:“你认识我师父?他为何要送你这缚仙绳?” 凌真轻笑了几下,“还行吧,之前就算认识,很早前就送了我这根捆人用的宝贝绳子了。现如今,我和他的关系应该能更近一步了,他呀,算是我姐夫。” 白袍道士大吃一惊,猛地把头抬了起来,那张相貌清冷阴鸷的脸上,露出了无比震惊、震撼的表情,瞪眼说道:“姐,姐夫?!你是说……凌挽髻她,她是你的亲姐姐吗?” 凌真笑吟吟的点头,回应道:“不错,她是我五姐,陆敕和我姐成为了仙家道侣,那么自然也就算是我的五姐夫了。” 白袍道士呼吸变得急促,只是兀自轻声道:“我不知道,没想到……竟会有如此巧合之事发生!”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姐夫他看起来还蛮器重你的嘛,连五雷秘法都传授给你了。” 凌真笑着发问道。 那道士点了点头,应声说道:“算是吧,我叫赵修寒,现在是桃花宫宫主的首席大弟子。” 凌真嗤笑一声,“好一个首席大弟子,我这个五姐夫还真的是识人不明,让你这种家伙当首席弟子!” 赵修寒默不作声。 凌真想了想,若有所思,又道:“好像你也不算是多么穷凶极恶的人哎?是我杀了你养的江河龙王,你作为宠物的主人,找我的麻烦也属理所应当,只不过就是出手忒狠了一些,上来就用桃花无情诀里的最强一式杀招……” 赵修寒闻言,对此很是认可,便重重的点了点头。 “赵修寒,这名字听着还蛮秀气的,有股子与世无争的气息,但你作为一名道士呢,本公子还是建议你改一下名儿。” 凌真笑着调侃道,“不如就改叫赵修仙,或者赵修心也行啊,修行路上修心为上,多好听。” 一旁的白衣少女凌潇潇,对此很不赞同,觉得这是个好生难听的名字,偷偷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被建议改名的赵修寒苦笑了一下,“公子不打算杀了我?” 凌真摆了摆手,“当然不杀,一来本就是我有过在先,又用月涌斧子砍了你一次,已经不占理了,再加上你这小子,好歹是我姐夫的爱徒,我若是杀了你,自己心里都过意不去。” “那……我能不能求公子一件事?” 赵修寒细声恳求道,“公子能否别把今日之事告诉我师父?我怕他会生气,责罚于我。” 凌真大笑了几声,道:“呦,想不到陆敕那个话不多的木疙瘩,对此弟子的责罚力度还是有的嘛,能让你这么怕。巧了,本公子此番逆上长江,就是为了去桃花宫里找你师父,顺便看看我亲姐凌挽髻的,这江上之事呢,我应该会说,但肯定不会全说……比如说你养了一头吃人不眨眼的凶兽龙王,这件事,我是一定要告诉陆宫主的,看他评评理,对还是不对。” 赵修寒本意再多说什么,苦求那位青袍公子哥能少言一些,免得自己在师父那儿多挨责罚。 但转念一想,万一自己言语出现了什么差错,得罪了这个当下心情瞧着不错的家伙,令其起了杀心,性命必定休止。 那么在这涛涛长江之上,自己就算是死了,那也注定是要以江为坟了! 所以赵修寒异常识趣的闭上了嘴巴,不再与那位和自家师父陆敕都能攀上亲自的年轻人言语。 凌真忽然从纳戒里取出来那条极长极粗的龙王之筋,就那么大大方方摆放在了大鼋的背上。 看着此物,赵修寒顿时心疼不已。 那毕竟是自己心爱宠物体内的龙筋,是那爱宠身亡的铁证,如何能叫他这个主人视之而不痛心呢? 凌真倒也是玩心不小,仿佛是故意当真赵修寒的面表演,他说道:“刚才我还在思索该如何利用这条新剥出来的龙筋,是拿去研磨成粉,充当某些极为珍贵的天材地宝?还是找个有钱的人家卖了,给他们当收藏品?现在我有主意了,等到了陆敕的桃花宫,就去拜托我的那个五姐夫,让他陆大宫主,帮我以此筋为材料,制作出一根趁手的武器长鞭出来。” 说着,看向被捆绑起来动弹不得的赵修寒,凌真咧嘴笑道:“这回可由不得陆敕不给我做,谁让他教出了个如此优秀的好弟子呢?” 赵修寒欲哭无泪,胸中已满是憎恶与恨意,暗暗发誓,定要复仇。 那头百岁老鼋在刚才激战龙王的战斗中,虽然壳甲处受了些伤,出现几道裂纹,但大碍没有,仍能在江河里游走。 在老船夫的操引下,继续朝着目的地缓慢进发。 大概又过去两个时辰,鼋船抵达目的地,来到了长江岸边的一处渡口。 到了岸上,行了几里路,到了那一片凌真曾经来到过的桃花林子。 那是去往道门圣地桃花宫的必经之路。 此时天气日渐炎热起来,山寺之上仍有桃花始盛开,算得上是一方难得一见的粉红世界,放眼望去,绝美异常! 凌真手里提了一壶美酒,优哉游哉,姿态甚是闲适放松。 口中自顾自的念诵着一些关于桃花的诗句,比如“桃花坞里桃花仙,我醉拿花换酒钱”,“春来遍是桃花水,不辨仙源何处寻”等等,其中掺杂着一些自己胡编乱造的古诗句子,不图考究严谨,只图“快意”二字。 环境优美,风光宜人,在此地以诗佐酒,滋味不由变得更佳! 结伴阵阵花香,清酒饮入口中,自会令人愈发神清气爽。 凌潇潇从来不会念诗,也没那种高雅的逸致闲情,又是初次来到这片桃花林,只觉得此地当真是花香鸟语,宛如人间天堂一般,以前怎么都没来过呢?真是可惜。 白衣少女边走边瞧,眼花缭乱,只是赞叹:“好漂亮,这儿真的好漂亮啊!” 走了差不多可以饮完大半壶酒的路程,终于来到了那座以“桃花”为名的道门宫殿。 这一座大型道宫,在锦绣王朝乃至整座人族生活的瀚蓝洲,都具备着数一数二的规模,异常宏达华丽。 面积仅次于人族仙术第一人,仙豪坐镇的那座大玄通观。 远远看到了道宫所在,凌真心情更好,便怡然自得的开口道:“过会儿可得找我的五姐夫好好喝上一顿,论道法修为,我肯定比不过他,但这酒量嘛,哈哈,本公子还真就没怕过谁!今个儿非得给他喝到桌子底下去不可。” 桃花宫宫殿的正门之外,有好大的一个广场。 那是一座近乎突兀的空旷平台,上面什么都没有堆放,空空荡荡。 至少数千人在此扎堆,都不会显得有丝毫的拥挤,彼此间还能有空间余地。 走在广场上,已经被解了绑的白袍道士赵修寒,走着走着,突然用极为阴沉狡黠的声音对凌真说道:“葬身于此地,风光如何?” 凌真和凌潇潇同时一惊,转头过去,瞪视着那名年轻的赵姓道士。 赵修寒一个字一个字的缓缓说道:“这座用于镇守正门的‘伏魔符箓大阵’,就拿来给你们二人当做棺材好了!” 第五十一章 阵中人,网中鱼 赵修寒此言一出,凌真和凌潇潇两人皆是一惊,无不用惊讶的目光看向了那名白袍道士。 口出这句话后,赵修寒整个人已经极速往一个方向倒撤而去,速度极快。 凌真急忙动身去抓捕此子,不令其出逃。 未能如愿! 突然之间,天地异象。 那一片位于桃花宫宫门外的广场上,生出了无比绚烂,且经纬异常密集的金色光线。 紧接着,有八根极粗极长的炫金色光柱,自广场大地极速升了起来。 使得这座原本平平无奇的地界,瞬息间就变得极度金碧辉煌,宛如仙界宫廷的建筑群体! 八根璀璨放光的超大金柱,分别位于东南西北,东南、西南、西北和东北八个方位。 壮观无限,俨然就是一座气势恢宏的绚烂阵法。 这是被阵主召唤而出,专门针对凌真和凌潇潇两人的大阵——伏魔符箓之阵! 此刻,年轻道士赵修寒已经以最快的速度掠出了光柱之外,自身作为守阵之人,不站在阵法的光线映照之中。 有无数根粗如男人胳膊一般的金色电气,自八根巨柱之上涌出,气势夺目。 一下子便将凌家姐弟两人的身躯,都紧紧束缚了起来! 凌真和凌潇潇试图竭力挣开这些电气金光,可那些金芒芒的电光长绳,便好似已经在身上扎了深根一样,顽固异常,不管如何使劲发力,都是全然无用。 此情此景,便如在长江鼋船之上,赵修寒被缚仙绳困厄住的时候一模一样! 姓赵的要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以此来为自己复仇! 安然无恙的置身事外,唯有一丝一毫累赘束缚的赵修寒,这会儿功夫满脸皆堆满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如同一员猎户在看着自己今日好不容易逮捕的猎物,兴奋至极,知道今日必定满载而归。 满心欢喜的赵修寒,神色十分舒朗,咧开嘴巴笑道:“这一座用于守护宫门的大阵,其中蕴含了无穷无尽的道力神通,杀伐效果非比寻常,远不是那种普通的杀阵你能够比得了的,否则也不至于用‘伏魔’二字来为之取名。这伏魔符箓大阵,平日里就由我一人来负责,随心所欲的控制,所以你们就放弃希望好了,休想指望着,我师父会出来救你们,没那种可能的。在这宫门外的界地里,我想要怎样玩死你们都可以!” 言语间,赵修寒从兜里掏出来一摞五颜六色的符纸。 看着在阵中拼命挣扎的凌家姐弟,赵修寒便似在瞧两头被困在了林中陷阱的可怜野兽,必死无疑的下场,仿佛已经写在了二人的脸上。 越看越是身心俱佳! 赵修寒手拿着厚厚的那一叠符纸,轻轻晃了晃,笑吟吟道:“用这些符纸取走你们的性命,以解我心头之大恨,哈哈,这可当真是一大快意之事,当初师父他傻兮兮把这座大阵交给我来管的时候,定然想不到,我能把它起到如此绝妙的作用!让我好好想一想,该如何杀掉你们这一男一女呢?肯定不能让你死得太快啊,否则就不好玩了……” 阵内。 浑身上下皆被茫茫金色电气之长绳,捆绑束缚得结结实实的凌潇潇,她大怒的吼叫,一遍又一遍的喊着,快让赵修寒放了自己。 否则必然要让自己的五姐夫陆敕将其碎尸万段! 凌真固然也和潇潇姐一样,不甚落入了那个姓赵的年轻道士的阴谋当中,落入了这座由八根金光巨柱构成的杀伐大阵当中。 但不论是心智、心性还是心境的水平境界,凌真都远强于白衣少女凌潇潇,况且他还不至于到真正穷途末路的时刻,犹有后手可以做出应对。 故相对来说更加安静,没有做无用之功,徒劳的在那边大喊大叫。 只是在心里痛骂了自己的姐夫,桃花宫宫主陆敕一通。 在心里毫不留情,把陆宫主这个识人不明,教徒弟不看人品行优劣的“眼瞎”师父,给狠狠谩骂痛斥了一番,半句好话也无。 当然,即使是那位堂堂陆大宫主真的在场,听到山庄凌少爷如此训责自己,那也是只能是低头认错,心服口服的表示,自己日后定然会好好改变眼光不行这个重要的问题,再不至于教出像赵修寒这等具备着狼子野心,手段残狠毒辣的孽障出来了。 赵修寒本就是个极度记仇,且心眼子小得如同针眼一样的家伙,他未来得及封闭大阵的内部声音,听得真切。 已被凌潇潇那极为聒噪的骂声,给搞得心情不佳。 身穿一件雪白道袍,容貌气度皆算是上品的年轻道士,恨恨的用鼻子哼出了一口气,说道:“好哇,你这小丫头嘴巴真是挺贱的,是自己求死,好勒,那老子今儿便成全于你,第一个送你归西!” 凌潇潇正在一口一个“卑鄙小人”的骂着赵修寒,蓦然间,整个人便如同身处了一片真正匪夷所思的幻境当中。 似乎此时此刻的自己,已不在桃花宫宫门外的那片广场上,而是又回到了长江江水之上! 只是这一次,所在的位置并不是老鼋的后背上,而是非常直接的站在了翻涌不息,滔滔不绝的江水上面。 身子漂浮,勉强凭靠着自身本命内力的支撑,这才不至于落入水中,变成一只呛了水的落汤鸡。 凌真突然瞪大了双目,表情很是惊恐起来。 只因他分明看见了束缚着白衣少女的那些“金绳”,一瞬间消失了。 但是本该自由的潇潇姐,却好似喝醉了酒一般,在原地东倒西歪,连站得板板正正都成了件十分困难的事情! 仍被金绳紧紧缠绕周身的凌真,知道八姐她这等状况不同一般,极有可能是中了所谓的道门幻术。 这等异术对人体影响很大,便急得大叫,反复重复呼喊着凌潇潇的名字。 凌潇潇置若罔闻。 全然听不到弟弟的半句言语,真正跟个耳聋的家伙一样! 阵外的赵修寒心情又变得极好,洋洋自得,阵内的人急得不行,而他却用很是放松的动作,一张又一张的往阵内,扔着道家桃花宫珍藏的宝贵符箓。 这般的淡写轻描,以至于好像他扔的并非价值连城宝贝符箓,而是压根就不值钱的写字宣纸。 通过这些符纸的莫大灵性和真气,巧妙且灵活的操纵大阵运转,从心所欲。 赵修寒心思只一念,要始终确保凌潇潇这个被大幅针对者,能持续身处幻境里面,决计无法自拔! 陡然之间,阵内,二人脚下那些细细密密的经纬线条,也出现了令人震惊的巨变。 只见有一缕缕颇为细小,和桃木钉差不多体积形状的金色小块儿,从大地之上缓缓升浮而起。 然后,金光耀眼的小桃木块儿,挟惊雷般的威风之速,杀向了暂时无法动弹的凌真,以及在被困在江河幻境里的“少女”凌潇潇。 此刻的凌潇潇,在她自己的迷幻意识里面,正站立在长江的浩荡江面上面,整个人很是难以保持平衡,不至落水便已经是极限,根本无法再做些什么,何谈防御自身? 可眨眼的功夫,江水里面极速飞出了不下百柄异常锋利的小小飞剑。 每一柄飞剑,皆裹挟着令人望而生畏的可怖杀力,就那样呈现出包围圈子的架势,气势汹汹,朝位于中心位置的自己猛厉袭来。 根本就无从躲避,就只能立在水面,乖乖消受等死! 幸亏凌真在这极为危机的关头,祭出了那八柄从司徒燃手上得来的八极飞剑,分出了六剑,去驰援被迷乱了心神的八姐。 自己则依靠着玄妙法袍斩蛟,以及剩下的那两条金色小剑,抵御那些源源不断的强横小“桃木钉”。 凌潇潇在几乎闭目待死的那一刹那,被六柄金色气态长剑所拯救性命,六剑聚拢在白衣少女的周围,在不断地格挡驾驭的方式下。 就那样天衣无缝,形成了一个近乎密不透风的保护大网! 护住了被“飞钉”针对的凌潇潇。 凌潇潇暂时无碍。 而凌真却无可避免,要被那些急飞而出的大量杀机侵蚀体魄,即使是法袍斩蛟的品质绝高,能够助其化解绝大部分的威势。 当下处境,却也是真真切切的苦不堪言,相当的疼痛难耐! 赵修寒那厮,还在往大阵里头扔着那些五彩斑斓的高等伏魔符纸。 这些小小纸片,每一张里面所蕴之道门真气,都能够与阵法充分融合,起到辅助和协同作用,以符纸控制法阵,故此阵名就叫“伏魔符箓之阵”,名副其实。 赵修寒动作看似轻描淡写,但心里的情绪却又是不太善了。 看着那些护住凌真和凌潇潇的八极气态长剑,想起自己在长江之上,就是被其中的两剑给拦住了去路,这才不得以使出了五雷法诀,企图夺路逃亡。 结果却是不仅没有屈辱的逃掉,还被一柄利刃自后方斫中,当场悲哀至极的斩昏了过去。 如此大仇,当下,可以通过该阵的杀伐攻势一并报了! 凌真咬着牙,再一次使出了仙豪观主教给自己的那门稳定元神之法,顺利安稳下了道心,使自己不至于变成第二个困在幻境里面的凌潇潇。 既然已经知道八姐受于幻境,那么唯一的解救办法,就是破开这座该死的阵法了。 若是不去竭力破阵,迟早真如那姓赵的说的那样。 真要走投无路,被活活玩死在这里了! 阵外的道士赵修寒,知道自己的幻术没法奈何得了凌真,双目一瞪,他大声说了一句:“雷起!” 二字出口,若道门天君敕令法旨。 天威浩荡无极。 这次从经纬大地之上升起的,不再是类似桃花无情诀里,那些小小的金色桃木钉。 而是一根根触目惊心的恐怖青雷! 伏魔阵内,杀机万重。 被赵修寒一口气撒入了不下三十张青蓝色的雷符,有三十多条蛟龙般的粗壮青色雷气,瞬间如获生灵,自脚下升出。 力不可挡的袭杀向了凌真与凌潇潇! 雷电之威雄壮无比,这也就是在万千种道法当中,以雷法的威力最为著名的原因。 青雷电蛟,杀意无边无际。 正如同道统一脉的顶尖术法,神威天下无敌! 凌真悚然大惊,知悉雷力劲道非凡,肉身可遭彻毁,便匆忙选择了祭出最强杀招。 独一无二的那那尊本命真灵,火神! 身处火灵骑士的巨大法相当中,青袍年轻人再依靠护身法袍的功效,得以护住了毁坏不得的肉体身躯。 八柄包含浓郁城头灵气和修士内力的八极气剑,已悉数用于保护自己的八姐凌潇潇。 毕竟自己没有处在幻境当中,犹可全力一战! “青蛟”滚滚,电闪雷鸣。 幻境里,反复挣扎企图自行清醒过来,但无奈没有效果的凌潇潇,猛然大吃一惊,接着就是害怕得毛骨悚然。 无他,竟是有十几条萦绕满满雷电气机的青色蛟龙,从长江江水当中迅疾蹿出。 张牙舞张,血盆大口咧得极开。 就朝着手无寸铁的自己那么极速扑杀而来。 万幸有把亲弟弟凌真送来的那八柄护体金色气剑。 否则,自己多半是要葬身蛟龙之口,亦或是被迅猛雷电击中,肉身焚毁,死在波浪滔滔的长江里面! 凌真在火神本命剑的法相当中,焰气熊熊,那些粗壮骇人的青色雷气,如攻城巨槌似的重重撞了过来。 青雷相撞火气,两者迸发出翻天覆地般的剧烈震颤,响动声已然绝大。 但由于那八根金光巨柱的存在。 即使阵内的动静再如何剧烈,只要赵修寒实战阵法神通,屏蔽声响,处在外面都可以轻松消除掉。 只要他想,就是可以做到一切! 保证声音不至于吸引来自己的师父,即那位有可能成为人族十大高手之一的桃花宫宫主陆敕。 如果说这一座伏魔符箓大阵,是一方独一无二的杀伐天地。 那么他赵修寒,此阵的主人,就是当之无愧、高高在上的老天爷! 又是大量符纸丢入了伏魔阵内。 金光愈发耀眼。 若神殿般辉煌至极。 适才最开始时候出现的一根根金线长绳,再度自八根大柱里射出。 每一根都比原先要粗上甚多,一共仅有八根,和护阵大柱的数目相同。 可以说是升级版的金色长绳,这一次困住的,不再是凌真的本体真身,而是那一尊连雷气都无法彻底侵吞的巨大火灵法相! 凌真以本命真气和剑意,驾驭着的那尊巍峨巨相。 此刻如同牢笼里被铁链锁起来的狮子老虎,横竖难逃一死,连死前都可怜兮兮的动弹不得! 差不多在消耗了半数本命内力,甚至连许白绫许姐姐,在自己身体里打入的那一半本命元神,都被凌真豁出去般的动用了许多。 这才极为勉强的使得那具火灵骑士的身躯,庞大了数圈有余。 火势焰气变得愈发蒸天熏地,威势不可阻挡! 已脱离八根金绳束缚的凌真,心念操纵那群本命剑真灵所化的巨人骑士,不遗余力,倾尽所有力道,朝着那座大阵的外侧包围圈子斩去。 一剑又一剑,剑剑劲道雄霸。 可就是无法脱困! 那座伏魔大阵的最外侧,不单单只有八根粗壮的长柱,还有类似渔网般交织起来的东西。 极是坚韧顽固,根本无法彻底斩破,危机四伏! 凌真法相手持烈火巨刃,接连朝着一个方位劈去了数剑。 好不容易出现了些微的损坏,又以很快的速度,修复完毕,完好如初。 就似火灵骑士的每下劈砍,都是在做无用功! 赵修寒放声大笑,笑得异常癫狂,边笑边道:“瞎费什么气力,有用吗?这座法阵,是我师父陆敕生平的得意之作,困杀邪魔,万祟皆可镇压!你的区区一尊连阳神身外身都不能算是的剑修法相,还想着能逃出去?别痴心妄想了,乖乖认命受死吧!” 烈火巨剑劈击在网状的法阵边缘,力度极大,却当真如赵修寒所言,都是在白白的浪费真气,徒劳无功。 抛开八根金灿灿的神圣巨柱,这座伏魔阵,其重要的构成部分,就是边缘处的那些类似渔网的东西。 根根坚实稳固,万剑难摧。 凌真和凌潇潇受困其中,想靠自己的力量摆脱束缚,破开大阵的这方“樊笼”,异常的艰难,如同人力登天。 不幸困于阵中之人,已是如那网中之鱼,插翅难逃! 第五十二章 快给老子出来! (8000字大章。) 又有数张大红色的珍奇符纸,被烧入了法阵当中。 火云烧地,烈焰熊熊,竟是瞬息间便在焰气方面,胜过了凌真的本命心火! 那白袍道士笑呵呵的说道:“此符箓名为‘火生’,可焚烧殆尽你的三魂七魄,甚至连本命剑都能直接炼化为虚无,给我好好消受这此生最后的盛宴吧。” “盛宴”二字,并不浮夸,只是仅对于观看者的赵修寒而言。 对于处在阵内的凌真来说,此时的情况之凶险危厄,简直宛如人间炼-狱! 他原本以为自己在赤炼归墟那等难熬的环境里,生存苦修过整整四年,应当具备了扛御各类艰苦环境的能力。 却归根到底,还是过分高估了自己。 那份火生符纸所带来的高温,要胜过火神剑带来的滔天烈焰,以至于凌真已然承受不住。 其感受,就好似是一个从来未有习练过武学的普通人,脱光了衣服,在火炭之上翻滚,太苦太疼,太过痛不欲生! 可即使疼痛至此,凌真仍是担忧自己亲姐姐凌潇潇的安危,分出了好大一团本命真火,作护体气机,包裹住了那名仍在幻象里难以自拔的白衣少女。 这一片开阔广场之上的那座巨型阵法内,已经同时具备了金光、雷霆和烈火。 三股灭杀威力盖世的真气洪流。 其阵仗之大,杀力之雄,惊天动地,匪夷所思。 已然是丝毫不逊色于那座昔日大玄通观观主仙豪赠送给凌星垂的“三清之阵”。 凌真当然见识过那座可召唤三清法相的大型杀伐巨阵。 就是在自家地盘,那棵通天月桂之上亲眼所见,威力惊人,不亚于天劫当头,三清联合出手! 只是那天,那一座道家阵法,针对围杀的是山庄的卧底,金甲神将灵威元。 今天,受苦受难的人换了。 换成了自己,以及八姐凌潇潇! 道法无边这四字,背后究竟隐藏了多么深厚的底蕴和文化,素来对三教之学研究不算多的凌真,一直到了今时今日,才得以知悉其中些许。 有些后悔。 后悔当初为何在有时间、有功夫的时间里,没有去多找些前辈高人,学一些灵通有用的道门术法,暂且不说能不能通过神通破开此阵,至少也不会如当下处境这般危机,痛苦得无法挣扎了! 雷电交织似蛟龙盘旋。 金气光彩照人,若神仙临世。 烈焰灼烧,当真如那天庭火神至尊亲自下降凡间! 这座以“伏魔”起名的护宫大阵,真是名不虚传。 确实是可以轻而易举的降妖除魔,灭除世间的万千邪祟! 凌真那般善于吃苦的剑修,都无法完全承受阵内火焰的伤害侵蚀。 凌潇潇虽有修为内力在身,但处在幻境里,无法顺利自如的运气,且体魄肉躯的硬实程度,远远不及九弟那般高强。 所以她当下所受的钻心痛苦,可想而知是有多么的难熬。 难熬到,令这名今年才二十出头岁数的白衣“少女”,几乎都要发自内心的后悔为何要跑出家门,一路南下去找七姐了。 搞不好今日要在此搭上性命! 雷、火,道法金气,无一例外,皆杀伐力度惊人。 那叫一个避无可避,杀机万重。 无限种攻伐方向,海量的杀意和道家真气,铺天盖地汹涌而来,直指向位于阵内的那两个不幸之人。 那对都姓凌,且都胆子很大,惹了赵修寒的年轻男女! 赵修寒脸上的得意神色,此刻已至顶点,心知肚明,青袍、白衣两人很快就要身死道消于阵内,他洋洋得意,放声大叫道:“最后送你们一程吧,下辈子投胎,记得躲着点我!” 白袍道士此言出口,索性把剩下所有的符纸,通通扔入了伏魔符箓大阵当中。 随着符纸和阵中光彩相互消融,这座阵法,开启了最后的“工程”。 一个无论如何要都彻底杀光阵中人的可怖工程。 只见年轻道士露出十分骇人的狂笑,他双手掐动深邃高妙的道门秘诀,以法阵主人的崇高身份,对那座神圣至极的道宫大阵,随心所欲进行起了杀人的操控。 那八根通天彻地的巨型光柱,位于东南西北、东南东北西南西北八个方位,焕发着惊人光彩的超级巨柱。 在赵姓修士的不断念诵法诀之下,竟是开始往中心快速收拢起来! 凌真已法宝术法尽出,与自身那尊火神法相一块儿,均使劲了浑身解数。 凌潇潇在此刻,从无边无际的幻境里挣脱了出来。 而刚离开江水涛涛的幻象之境的凌潇潇,甚至都巴不得自己重回那片幻境当中。 只因在这座桃花宫外的广场之上,被巨型光柱碾压过去的地方,完全不可能有半个生灵存活下来。 一旦那八根粗壮至极的金色巨柱合拢在了一块儿,毫无存活的空间和缝隙。 那么万事皆休。 阵内,不管镇压的是何方妖孽,都注定难逃一亡,必死无疑! 此刻,伏魔大阵内已没了雷电和烈火,唯有金光夺目耀眼。 那一张坚不可摧的“大网”,逐渐往内部开始收拢。 八大柱子内推的过程中,其轰隆声已不弱于雷鸣,震耳欲聋到了极点! 那是犹胜浩荡天威一筹的巨大碾杀之势。 仿佛阵中人如蝼蚁,那些巨型金光柱子,就是可以轻松杀死蝼蚁的巨大磨盘! 凌真猛地咬了咬牙,竭尽全力,驾驭着火灵骑士的法相,向着其中一根往内推进的金光柱子,发起了临近最后的冲锋。 每出一剑,皆有烈火焚天! 而凌潇潇当然也不遗余力,好不容易脱离幻境的她,亦耗费全部真力,运气于那柄灵气十足的神斧月涌之上。 白衣少女握着白斧,若月宫神人斫桂状,豁出性命一般,和凌真一样,朝着同一根金色大柱,发起了劈砍。 “蚍蜉撼树,真是可笑不自量啊!” 白袍道士赵修寒身处阵外,悠然惬意。 他看着那座杀伐之阵里面,那两个年轻的家伙,居然还没有放弃希望,仍在拼了命做着无用的垂死挣扎,只觉得异常的好笑,颇为滑稽! 可很快,赵修寒便笑不出来了。 彻彻底底的笑不出来了! 凌真连同许姐姐馈赠于己的本命元神内力,都已经用出甚多,全身上下能用的法宝和神通术法,毫不保留的使用在此,却仍是没法斩开其中哪怕一根金柱。 处在火灵真气包裹中的白衣少女凌潇潇,也在朝阵法八柱之一递出倾力劈砍的过程中,感受到了巨大的无力挫败感,以及……黑得化不开的浓重绝望! 在此等磨盘碾蚁的恐怖阵仗里,换成其他任何修为不够高的剑道修士,都注定当场道心崩溃,即使道心不碎,也决然再难以为继,只能乖乖合目等死了。 可凌真,这位天之骄子,天神山庄的独苗大少爷,仍藏有一个压箱底的手段。 一个到了最后的最后,才能使用出来的“后手”。 那便是存储于膻中府海内,剑神鱼幽琮最后一缕本命元神所炼制的至尊剑气! 可就在火灵法相内的凌真,准备祭出那最后的一缕剑气,以尝试破开阵法大柱的时候,一个十分耳熟的嗓音,传入了这名青袍年轻人的耳朵里面。 “弟弟!” 听到了这两个字的焦急呼唤声,凌真的第一反应是—— 难道是五姐凌挽髻来了?! 凌挽髻她目前应该就身在桃花宫内,既然五姐都来了,那么那个桃花宫宫主陆敕也会赶来,那就万事大吉,有救了。 可仔细分辨后发现,这一声“弟弟”,好像并非是五姐发出来的,更像是……四姐凌星垂? 凌真还没来得及仔细分辨声音的主人究竟是何人。 耳畔有开天辟地般的大响! 有七缕炫美到无可言说的流彩光线,自同一个方位,极速纵掠而来。 路线不算笔直,但七色同来,所过之处,就好似划出了一道美不胜收的陆地彩虹! 虹光掠至阵法。 瞬息间,那一座号称可镇杀万鬼的伏魔法阵,就那样被攻破了! 轰的一声震天巨响,七根金光无限的巨型法柱,被七缕流萤穿透而过,并直接了当的砰然炸碎。 一虹而过,金玉炸成千百块! 七彩虹光仅仅一闪而逝,速度比常人眨眼还要来得快。 七根通天金柱被一击而碎后,有一个身影,自极高处落下。 看不真切,只因太快太快,快得令人匪夷所思! 凌真那等超脱不凡的目力,也只能是勉勉强强看见那是一个红色的身影,最多只能用大概模糊的描述。 紧接着,凌家姐弟都不由的身子猛然一颤。 这一下所发出的动静,要远比刚刚七根大柱同时崩碎还要来得巨大,来得惊为天人! 那个在凌真看来呈现红色的身影,直直下坠而去。 然后那最后一根维系着道法真力的大阵光柱,顷刻碎成了无数个小块,简直就是刹那间就沦为了齑粉状。 那股子新到的道家神韵,和阵法残余之真气,结合起来,太过浓郁强横,若洪水般四散而来,根本就无法阻挡! 凌真只觉震撼得有些让人头皮发麻。 但仍是稳住身心,用火神法相,堪堪护住了自己和八姐凌潇潇,不至于被那根金柱炸烂开来的金光碎片击中。 或者被那些多得无与伦比的道门气浪波及到,殃及池鱼。 赵修寒已是目瞪口呆,若白日里见了鬼神。 他做梦也想不到,明明那些奇珍符箓已悉数烧入阵中,自身又以真气内力,维持着那座已至最终状态的杀伐巨阵,居然还是能够被那么随便的当场击破。 说破就破,破得如此彻底,无法挽回! 八根可降妖伏魔,内蕴海量道气和符纸真力的宝贝柱子。 仅是刹那间的光阴,就已经全都没了,连半根都不剩下! 烟消云散。 桃花宫宫门口的广场上,再无半分的金光气焰,再无那座陆敕辛苦炼制而成的伏魔符箓大阵。 凌真解脱后,突然大喝一声:“孽障哪儿逃?!” 这一位青袍加身的俊逸公子,瞬息便身子猛纵,用最快的速度,追上了那个企图逃跑的白袍道士赵修寒。 姓赵的年轻道士,还没来得及离开此地,便可怜兮兮的又一次被缚仙绳捆绑束缚了起来,再度沦为了一只难以动弹的“螃蟹”。 凌真擒住罪魁祸首赵修寒后,往那厮的身上狠狠踩了几脚,啐骂道:“连你师父都不敢这么对我,你小子倒是厉害,胆大包天,竟敢设计用阵法陷害你祖宗我?!这么牛,怎不见你自己开创一座道宫宗派出来?你爷爷我可以考虑去你那儿当个祖师供奉,吃吃香火!” 另一边,那个轻易击碎了八根炫金大柱,从天而坠的所谓的红色人影,平稳来到了地面之上。 待尘埃散尽,那人显出了真形。 是个容貌极为清秀俊美,皮肤甚是白皙的清俊道士! 脸上有着一些的胡须,但不多,决计算不上什么“大髯”,修得十分精细,无丝毫邋里邋遢之感。 此人身穿一件鲜红如血的道门法袍,有阵阵道韵流散而出,异常华美。 对此,他并不加以任何掩饰,就好像真力便宜至极,完全不值钱似的。 手里握一根长柄拂尘,其长度,堪比单股短剑,尘毛雪白若马尾,脚下踩着的那双鞋子,则是精工上品的踏云履,一看就价值不菲,做工十分精良的好宝贝! 这一名不管长相、身材,还是整体气度,都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仙风道骨”的道士,踩着踏云履,一路步子带风,风尘仆仆,走得有些着急。 握着长柄拂尘的他,快步来到了那名青袍年轻人的面前,急匆匆上下看了一遍,确认了后者基本无碍后,舒出口气,勉强再不紧张,好言询问道:“凌少爷可没有大碍吧。” 凌真生擒贼子赵修寒以后,便收起了火灵法相,把红陌剑也归入鞘中,和白衣少女凌潇潇并肩而立,一同看向了那个前来紧急救场的道士。 青袍年轻人凌真,笑嘻嘻的回应:“没事啊,真没事,就是内力耗得有些多了,需要好生调息温养一番,不过几日就肯定无大碍了。仙豪前辈,今日换了这么一身鲜红颜色的漂亮道袍,我都差点没认出来你啊,啧啧,真是愈发仙人风采、器宇不凡了,哎,好生让人羡慕眼馋呐!” 那名仙家气度颇为惊人的红袍道士,正是北方锦绣王朝,乃至整座人族瀚蓝洲内,堪称道家术法巅峰第一人的存在。 人族十大高手之一的大玄通观观主——仙豪! 这位道号“仙豪”的神俊道士,被凌真那么不吝赞词的夸奖了几句,变得异常欢喜,简直就比炼出好多炉极品丹药还要来得高兴,眉开眼笑得厉害。 身为人族领域内道家绝世高手的他,忙不得伸出手,为那位天神山庄的大少爷把起了脉络,片刻后,睁大了眼睛,发问道:“这……凌少爷,你体内的这股涓涓流淌着的真气,莫非是剑神鱼幽琮的青龙之气?” 凌真立时点了点头,“果真什么都瞒不过仙豪前辈你啊,没错,那日我在青灵寺里上香拜佛的时候,很巧的碰上了鱼老剑神,他看我独自一个人出来,怕我死了,我娘会伤心,就往我的佩剑红陌里面注入了不少青龙真气。现如今,这些气机,已被我悉数炼化,并存储在了经脉之中,可随意使用。” 仙豪大力点头,竖起了大拇指,“凌少爷真是福缘深厚,这等真气举世无双,宝贵异常,可抵御百毒,轻松疗愈各种严重的伤患。我刚给少爷把脉,发现你尚有一些内伤,不重,但也不算轻,为此心中还颇为担忧,但既然现知少爷有了那等神物傍身,那么定当是全然无碍了,只需好好休息调养即可。” 说完,仙豪最后用虔诚恭敬的语气,道出了一句:“福生无量天尊!” 凌真微微点头,朝着那位仙术道法盖世的红袍道士,行了一个规规矩矩的道门礼仪,正色道:“适才真是多谢仙豪前辈出手相救了,若没有前辈,我凌真,只怕现在已经是那座法阵里的一个死人了……” 这时候,一个女子声音骂骂咧咧的响了起来,那人很是不满的叫道:“弟弟你怎么回事啊?平时不是挺会说话的吗?怎得现在一口一个前辈的喊了,嘴真笨,不知道改改口么?” 凌真匆忙转头看去。 说这话的女子,面容姿态皆为上佳,秀发之上,别着许许多多闪亮明星的饰品,一闪一闪亮晶晶,正仰着尖尖的下巴说着话。 此女,除了凌真的四姐凌星垂以外,还能是谁? 凌真眯起眼睛,打了个哈哈,“抱歉哦四姐,经历了刚刚那一战,差点就身死当场,还有些没换过劲儿来,再加上你师父的修为手段实在太过高强,有点儿被吓到了。满脑子都想着,什么时候自己也能使出那般惊天动地的手笔,故一口一个前辈的瞎喊了,错了错了,应当喊姐夫的。” 说罢,凌真又向着仙豪道士朗声道:“姐夫再受我一拜!” 凌真这才刚一抱拳弯腰,立刻就被仙豪给扶正了身体,那位道门当之无愧的正统第一人微笑道:“凌少爷无须多礼,贫道能从少爷的嘴里,听到‘姐夫’这两个字,就已经是相当满足了,少爷资质尤为奇绝,未来前途不可限量,定然有朝一日能够术法通天、修为天下第一,远远超过贫道的浅薄造化。” 凌真又是一阵和干笑无异的“哈哈”声,不置可否。 心里想的是——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不信? 可爱少女模样的凌潇潇,则是快步凑了上去,打量了一遍自己的四姐凌星垂,觉得四姐跟人结成道侣以后,整体的气色都有了很大的提升,便十分诚实的笑道:“四姐呀,你现在整个人变得好漂亮啊,和先前相比不一样了很多呢,修行路上有人陪着就是好,想必仙豪观主功不可没吧?” 凌潇潇是幼稚孩童的心性,说出来的话从来都顺着本心,有一说一,从来不会带着什么恶意和邪念。 但此言听入了凌星垂的耳朵里,一下子就让这位仙豪的仙家道侣红了脸。 耳根子都发红了的凌家四女,轻轻推了白衣少女的肩膀一下,嗔怪道:“八妹,你在乱说些什么?这种话是能胡乱说出口的吗?” 凌潇潇相当费解,满头雾水,睁大了那一双樱红色的绝美眼眸,一脸迷茫懵懂的神色。 浑然不知为何四姐要突然这般敏感,凌星垂那一张俏脸,为什么可以突然间红得如此之快? 这种事情难道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变漂亮了,这难道不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吗? 仙豪作为山上修行勤勉之人,对于这等类似天真小孩子的言语和反应,见惯不惯,当然没什么所谓,只是笑而不语,神色怡然。 凌真又不修道,更无什么口忌,坦坦荡荡的放声而笑,笑声很大,极其的不给四姐面子。 他边笑,甚至还边出言调侃道:“果然呐,这山上修行,有了仙家道侣,日夜恩恩爱爱过后,就是可以美容养颜,变得愈发的年轻动人了啊。” 凌星垂颇为生气,哼了一下,用较大的力气,在凌真肩膀上的肌肉处打了一拳,骂道:“臭弟弟,你这话什么意思嘛,乱讲!照你这意思,难不成你老姐我以前就不年轻、不动人,是个丑兮兮没有气质的黄脸婆了呗?” 仙豪听后只是略做苦笑,还是没有言语。 身为道家高真的他,心头感慨,这种话若是冲着自己说,那可就真的是要命得很了,主要是根本不知该如何回答啊! 幸亏问的是那个在天神山庄里横行无忌、作威作福,凌家王爷家室里唯一的男丁,凌真。 凌少爷结实挨了四姐的这一下打,假装吃痛得厉害,身子一晃,大声的“哎呦”了一下,愁眉苦脸,然后说道:“四姐你能不能轻一点啊,这么用力,你是要把你弟弟我给活活打死不成?” 凌星垂翻白眼道:“还不是你先胡乱说话的,你要是不耍贫嘴,我至于打你吗?我这么温柔的一个人,可舍不得打我的好弟弟呢。” 凌真只当她在放屁。 接着,用十分怜悯的眼神看了眼那位正襟危站的红袍道士,又转而看向四姐凌星垂,笑问道:“老姐你平日里,该不会也是这么对待姐夫的吧?那仙豪前辈也太可怜了些,天天挨你打骂,生不如死哦……” 凌真很快又挨了四姐一拳,这下的力度理所当然更重。 风姿异常绰约,具备仙家神采的仙豪开口笑着道:“不会的,星垂她啊,从不会打我骂我。” 凌真的四姐凌星垂,仰着下巴,一脸“你看我道侣就比你懂事得多”的得意表情,说道:“你当他像你这样,成天就知道耍些嘴皮子啊?” 凌真装得很是委屈,“我也没整天耍嘴皮啊,这不是练功挺勤的嘛,只是要练到姐夫这种大道无极的境界,只怕是有些难了……哎,对了,姐夫你们不在大玄通观里住着,怎么跑来这儿了?” 凌星垂瞥了身边的红袍道士一眼,面带微笑,示意由身为道侣和师父的他来回答此问。 仙术顶尖高手仙豪,笑了一下,对着凌真淡然说道:“大玄通观这一观字头的山门,已经被我解散了。” 凌真顿时吃了一惊,白衣少女凌潇潇也不由得张大了嘴巴,表情震惊。 仙豪继续用浑无所谓的语气道:“理由嘛,很简单,事儿太多了忙不过来,身为一观之主,每天都要管那么多的人,处理那么多的事情,都没时间陪我的星辰了,那可不行啊。于是我便遣退了所有门下的弟子,然后把一整座道观基地彻底‘道化’,施展一门囊中缩物的神通,放入袖中,原先建筑所在的土地所有权已经卖出去了,那张地契换来的银子,都拿去给星辰买好看的衣裳了。” 凌真听完这番言语,过了一会儿才缓过劲来,两只手抬了起来,都高高的竖了个大拇指,由衷赞叹道:“好家伙,不愧是人族排行第一的仙家大师啊,这魄力,这手笔,啧啧,绝,绝得没话说了!我姐能和仙豪前辈结为道侣,那可真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了。姐夫!这一声‘姐夫’,我凌真喊得是服服帖帖,服得不能再服了!” 凌星垂笑着又推了弟弟肩膀一下,“你服不服的很重要么?你老姐我,选谁当自己的道侣,那是我的选择、我的眼光!谁来了都不好使……” 本想说一句“就算爹来了也不行”,但忽然想起若没有九弟凌真出手,只怕自己和五妹凌挽髻,当下仍被困在天神山庄的那棵通天月桂之上,便立时止言,不再继续说下去了。 她脸皮没凌真那么厚,容易害臊。 天真烂漫的白衣少女凌潇潇,此时一脸的崇拜之色,她一刻不停的看着仙气飘飘的红袍道士仙豪,说道:“太强了啊仙豪观主,那么大的一座道观,你直接就给化入袖中了?什么时候能拿出来给我瞧瞧,我想看那门神通!” 仙豪放松一笑,道:“这有什么的,不过是很寻常的一种术法罢了,只是放进去容易拿出来难,需要选一个足够平坦开阔的地界,这里就不太行了,容易一不小心就压到陆宫主的桃花宫。” 凌真出言奉承道:“对于姐夫而言的‘寻常’,对于我们这等境界的修士来说,那可就太不寻常了!” 仙豪笑着受了凌真的这句话。 凌潇潇想了想,又问道:“那仙豪观主这次来桃花宫,是来找陆宫主的?” 仙豪嗯了一声,“是啊,我现在已经不再是什么道观的掌门了,日子清闲得很,可整天陪着我的宝贝星辰游山玩水,领略人间的大好风光,这不,今儿心血来潮,想着来这桃花宫里找我许久不见的陆兄喝上一杯。” 仙豪说完,低下头,快速看了眼底下躺着的那个被紧紧捆起来的赵修寒,穿有鲜红袍子的道门高真叹了口气,沉声道:“也真是运气好啊,情况凶险,若贫道来晚了一步,只怕……” 凌真摆了摆手,爽朗开口:“无妨的姐夫,我膻中府海内,尚有鱼幽琮用部分本命元神炼化的一缕至尊剑气,威力无穷,仙人可杀,足可破开那座什么伏魔阵了,嘿,我这人命大,死不了的!” 仙豪喜出望外,连连点头,“竟还有如此机缘通天的好事?那就万事大吉了,哈哈,好!” “是啊,万事大吉……只是要说一个好字,那也谈不上,本公子现在的心情,真心是不怎么好的。” 凌真说话的声音忽然低沉了下去。 道门大真人仙豪登时一愣,“少爷这是怎么了?” 凌真嘴角小幅度的上扬,眼神里却没有笑意,目光带着些许锐气。 他先是对着仙豪简单说了一句:“姐夫你不用管了。” 随后,这位天神山庄天字第一号的大少爷,迈着大步,径直走向了那座如今已是锦绣王朝第一道门圣地的桃花宫。 走近后,他毫不收力,倾尽所有的劲道,抬起一脚,就那么重重的揣在了大门下。 砰的一声响后,那扇道家宫殿的正门上,凹下去了一个醒目的大坑。 这位姓凌的少爷满脸怒气,猛地抽了抽鼻子,扯开嗓门,其声若雷震,大叫了起来:“来人呐!快点把门打开,有没有人啊?给我把你们宫主喊出来!” 很快,宫门大开。 一名穿着和赵修寒差不多白袍样式的小道士,战战兢兢,看着那名凶神恶煞到了极点的青袍年轻人。 小小道士辈分不大,胆子也实在小得可怜,几乎不敢平视那个不速之客,只能仰视,如鼠视猫。 紧张得连站着都已是极限! “你……你想干甚?” 那弱气的小道士已经快要耗光了毕生勇气,方才竭尽全力的问出了这句话。 凌真一手搭在小道士的左侧肩膀,五指一扣,重重的往里一掐,捏得后者是嗷嗷叫唤,疼痛难耐。 缓缓松开手后,凌真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聋子是吧,没听到本公子刚才说的话吗?去告诉你们宫主陆敕——” 深吸一口气,接着,他冲小道士脑袋的更高处,猝然怒吼了一声:“快给老子出来!” 第五十三章 管不着 凌真一吼,其声之响亮霸道,似要把那扇已经凹进去一个坑的道宫大门,给硬生生震得塌陷! 那个弱里弱气的白袍小道士,几乎要被吓破胆子,忙不迭就转身回去,撒疯似的大踏步而奔,去通报自己的师父。 过了一会儿后,只见一名身穿粉色道袍的长须道士,急匆匆,几乎是以倒履相迎般的虔诚态度,从宫内赶至了自家大殿的正门口。 与其一同出来的,是一个相貌眼眉都与凌星垂很相似,但又颇有出入,发髻扎得十分精致漂亮的女子。 那个胡须蓄得挺长,但由于容颜相貌都太过不佳,小眼睛大鼻子,皮肤发黑且不平滑,故而显得并无甚仙家气度,只像是个再寻常不过的道家中人。 穿着的那件粉袍固然亮眼,但没办法给他突出什么吸引人的气质,反而因为粉之一色太亮,导致在外人看来,整个人的脸愈发显黝黑。 黑脸长须的粉袍道士,此刻终于来到了宫门处,来到了那个叫嚷着“让你们师父出来见老子”的青袍年轻人的面前。 看着脸上犹有怒意的凌真,粉袍道士立刻就诚惶诚恐的发问:“凌少爷这是……” 没等道士如何询问,气不打一处来的凌真,便用音调极为张扬的嗓子道:“陆大宫主,你这教徒弟的本事,可真是牛大发了,堪称盖世无双,就算是人族十大高手加一块儿,都决计是比不上陆宫主你的一半!” 发髻扎得秀气精美的女子,心情瞬间极差,她瞪着美眸,喝道:“九弟你在说什么啊?!为何好不容易见一次,一见面就要这等阴阳怪气的乱讲话?” 这名帮着粉袍道士讲话的女子,毫无疑问,正是凌真和凌潇潇的五姐,凌星垂的五妹。 天神山庄庄主的第五个女儿,凌挽髻! 而其身旁,此时噤若寒蝉的面黑粉袍道士,则正是这座庞大桃花宫的一宫之主,位列“准”人族十大高手之列的陆敕。 即凌挽髻的师父,兼道侣。 凌真适才一言,原本仅仅在嘲讽陆敕培养出了赵修寒那样一个丧尽天良的狗徒弟,但无意中,其实也骂到了凌挽髻,故这名凌家五女,理所当然的要站出来说话,为自己也为道侣。 凌真仍是没什么好的口气,“五姐你先别说话,让我与这位诲人不倦的陆大宫主好生言语一番……不,准确来说应该是‘理论’,我这个当晚辈的,修为浅薄,不通什么道门里的奇诡术法,打是肯定打不过陆宫主的,也只好靠着一张嘴,讲一讲这个‘理’,他陆大仙人,再怎么天下无敌、人间无双,也须守一些理吧!” 即使弟弟都说了让自己别插嘴,可身为凌真本家五姐的凌挽髻,还是受不了自己心爱的道侣被这等冷嘲热讽,遂忍不住叫道:“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嘛,你倒是快些说啊,你怎么保证一定是你站理?什么事情讲明白了再说!” 一身粉色长袍的陆姓道士,当下低着头,想知道自己究竟犯了何等不可饶恕的罪过。 居然能让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凌家大少爷,生气成这般夸张的模样?! 凌真冷笑了数声,抽着嘴角,讽刺道:“好哇,难怪老人都说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真是半点儿错都没有!你凌挽髻这才跟你师父结成道侣多久啊,胳膊肘就这等往外拐了?我可是你血浓于水的亲弟弟,你不向着我,反倒向着外人,是不是太过分了点?!” 要论口才,往日一同生活在通天月桂上的凌星垂和凌挽髻,要凌家四女星辰强上许多。 五女凌挽髻更多喜好刺绣女工之类的事物,较为儒静,对于与他人争吵这种事儿,“战斗力”远远不及四姐。 故眼下这等情况,凌挽髻已一时哑然,不知该用何等言语作为回应,来“攻击”亲弟弟凌真。 名挽髻,同时发髻确实挽得极美的凌挽髻,看向一旁的道侣陆敕。 瞧着这位堂堂道门桃花宫的宫主,竟是被迫低下了那颗极有可能排入人族十人榜单里的头颅,垂首接受凌真的训责。 凌挽髻无奈,叹出一声。 凌真这个山庄少爷的古怪脾气,自己当然是在清楚不过,只是自己这个仙家道侣陆敕……啧,哪哪儿都好,好得不能再好,唯独这脾气一块儿,当真是太过懦弱了些。 丝毫无有与他人起冲突的魄力,好似出世入世,皆可与世无争,给所有人都让道! 这恐怕也是他分明现如今已修为战力非凡,却仍无法跻身人族十大高手之列的原因之一。 有时候凌挽髻会偷偷想,若是自己的弟弟凌真拥有陆敕那般惊世的实力,那么定然是会去选十大高手里面较软的一个“柿子”,并竭尽全力的捏碎它。 使自己占据那人原本所在的地位排名。 陆敕不行。 既不行,同时也确确实实是不想。 道家讲究无为而治,可饶是徒儿兼道侣的凌挽髻都对此相当苦恼。 清修归清修,你这“无为”的日子,是否过得有些夸张了啊? 你可是锦绣王朝内部,道家正统一脉当之无愧的第二人呐,好歹给我为上那么一为,不蒸馒头争口气,行不行? 凌挽髻叹完几口,桃花宫宫主陆敕还是默不作声,只是低头噤言。 凌家第五号女儿凌挽髻心情复杂,但不至于生出什么怨怼和不满情绪,她又不是四姐凌星垂那等说话从来不过脑子,言语从不为他人考虑的家伙。 所以即便道侣不爱,也不会与任何人争辩,她也只能用那种可以用“怒其不争”四字来形容的眼神,默默地瞪着粉袍大真人陆敕。 而立在较远处的人族道术最强者仙豪,看着宫门口的那一幕,心头无限窃喜,幸亏惹了哪位凌少爷的人,不是自己。 否则不单单要被凌真用言语各种“炮轰”,搞不好在星垂的身上都讨不好半分便宜。 万一凌星垂“倒戈”向亲弟弟,那么就更加完蛋,双炮奇轰…… 那他这位香火供奉无穷极的仙门顶尖高真,只怕要当场被骂得身亡道消,死无全尸了! 凌真用鼻子哼了一口气出来,盯着粉袍真人陆敕,用甚是不快的语气道:“陆宫主啊,要不要我去花些银子,帮你请个江湖郎中?” 做好了挨训准备的陆敕,抬起了头来,一头雾水,“啊?什么……江湖郎中?” 凌真点点头,“对,而且必须是那种水平一流,药到病除的好郎中才行,换成一般手艺的郎中,想要治好你陆大宫主的耳聋之疾,只怕甚是为难,回天乏力啊!” 红袍道士仙豪耳力极佳,在远处听到这儿,腹里赞叹一句:“绝了,好一个嘴皮子开过光的阴阳高手啊……” 四姐凌星垂则站在仙豪的身边,对自己这个堪称五毒俱全的亲弟弟点评:“我就这一个弟弟,我爹娘也就这一个儿子,从小就万千宠爱于一身,娇惯得太过头,这脾气冲得呦,本以为在归墟里待够四年,出来后能多少改好些,结果还是这样,真让人没办法!” 仙豪笑道:“我知道的,从前你弟弟来我的大玄通观里,就因为我不小心说错了句话,差点没把那尊供奉起来的真武大帝雕塑给砸烂了。” 凌星垂看了眼已经不再是大玄通观观主的仙豪,挑眉道:“还有这事儿?怎的没听你跟我提起过?” 仙豪一脸没所谓的表情,松快的说道:“都过去那么多年了,况且那尊真武塑像到最后也是好好的,没被砸毁,我也就不计较什么了。” 凌星垂沉沉叹息了一下,比五妹凌挽髻适才所叹明显长很多。 站在这对仙家道侣边上的凌潇潇,见四姐那么重的叹气,忙说道:“不要叹气!四姐,娘说过叹气会变老的!” 凌星垂面上浮现笑意,伸手揉了揉八妹的小脑袋,道:“好,不叹气,听我妹妹的话。对了妹妹啊,你怎么跟弟弟他一块儿来了这桃花宫?” 凌潇潇想了一下,便把自己之所有出门的原因都给讲了出来,大概就两个点,一是闷在家里实在无聊,二来就要去南海鲛神海域找七姐凌易水。 而此行明面上冠冕堂皇的理由,则是南下,去讨伐清剿那座号称锦绣王朝最后一个魔道门派的白骨剑宗。 凌星垂听了八妹的言语,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在确认了有五千真武营铁骑和两员神将,都在酒肉归墟里待着后,觉得此行应该不至于出现什么太过严重的安危,就不打算多管些什么了。 其实就算当真想管,那也没什么管的可能性。 凌真这位天字一号大少爷自然用不着多说什么,就算老爷凌璞来了也管不住他。 而凌潇潇,作为凌大藩王最小的一个女儿,平日里的性格行为,都如同一个稚气未脱的幼小孩童,过得随心所欲、自由自在,从来不喜被人要求怎样怎样。 也正是因此,四姐凌星垂明白自己不需多说些什么,说了也是白浪费口水。 虽不用说,但做,多少还是需要做一些的。 凌星垂转过头,对仙豪说道:“豪哥儿,你传我妹妹一些道门的术法神通,这样她在外面可以更有防身之能,好吗?” 听得心爱的道侣用上了“好吗”这样的委婉语调,仙豪不思索的回答:“好的啊,这等小事不过是举手之劳,自然愿意得很!” 凌星垂性子十分豪放,立时凑过去,也不避讳妹妹在场,就那样在仙豪的右侧脸颊上亲了一下。 后者被亲,那张仙气清俊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了无限甜蜜快乐的神色。 就似穷人家的小孩子,偶尔吃到了一串冰糖葫芦那般开心! 凌潇潇看着这对亲热不顾及他人的恩爱道侣,小嘴一嘟,说道:“你们也真是的,哪有当着别人面亲的啊?一点也不害羞。” 凌星垂哈哈一笑,“这有什么的?八妹,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你就不会再这样容易害羞了。” 凌潇潇小声嘀咕了一句“你也没比我大几岁啊”,然后开口埋怨道:“我要是能像你还有五姐那样,有那么厉害的师父就好了,大姐和三姐也是,名师出高徒,修行之路上处处都有人指点,顺风顺水的,我没师父,就不太行了。” 凌星垂笑眯眯的伸出手,再一次相当温柔的摸了摸妹妹脑袋,“你可以学学二姐,跟着咱爹一块儿练武啊,说不定等你习武大成,离开山庄后,能够成为咱们锦绣王朝第二位女子武神哩!” 凌潇潇摇头,表示不愿意如此,“我可不想当什么武神,拳头再硬我也不喜欢,我想当剑仙!可惜,我没有本命剑,连剑修都当不上,只能勤勉练习剑术,可这样进步实在太慢,这辈子怕是没法子实现梦想了……” 凌星垂好意安慰:“没关系啊我的好妹妹,莫要这等自暴自弃,不喜欢打拳的话,那你不如就跟娘练剑,照样也能飞速成长,在剑道一途登高望远的。” 凌潇潇微微一叹,“算了吧,娘身子那么弱,常年卧床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若还吵着让她教我剑术,那岂不是太不孝顺了?我也不想那样自私自利,还是自己看各类修行秘籍,自行摸索吧。” 这位穿有雪白衣裳的“少女”,嘴角露出浅浅的微笑,尽可能用自信的腔调说道:“或许有一天,我真的练出了自己的本命剑,等那天到来,娘一定会为我感到骄傲的,就像她得知弟弟有了本命剑的时候一样高兴!” 凌家四女凌星垂点头,为自己的亲妹妹凌潇潇竖了个大拇指,鼓励道:“那你可要努力加油咯,争取早日开窍,早日让娘她亲眼看到你御剑飞行的神仙模样。” 凌潇潇仰着头,甜甜的道出了一声“好”,“真想早些看到娘那样快活的表情啊……” 道宫正门口处。 凌真若帝王般挺胸站立着,立在这座庞大宫殿的宫主面前。 就似一个道理占尽的私塾先生,在看着一个不成器不成才的晚辈弟子。 一身粉袍的桃花宫宫主陆敕,此时此刻,他双目皆瞪得极大,满脸尽是震惊的神情! 他目不转睛的看向了凌真手指指向的那个位置。 清清楚楚的瞧见了自己的首席大弟子赵修寒,当下正被那根金色缚仙绳,似螃蟹般五花大绑,浑然没有动弹丝毫的余地。 “看见了?你的好徒弟,叫赵修寒没错吧,这厮养了头吃人不吐骨头的极品凶兽,江河龙王,会说话,个头比寻常的蛟龙都要大出不少,不过已经被我宰了。” 凌真眯眼看着陆敕说道,“这个姓赵的,心疼自己的宠物被杀,就以桃花无情诀的最终式来对付我,我祭出本命剑后,他自觉斗我不过,转身便逃,结果被我擒了。得知此子是你爱徒后,我就带着他来到了你陆宫主的这座桃花宫,然后你猜怎么着?这个姓赵的小子,居然使出了一座叫什么伏魔符箓的阵法,要将我和我八姐凌潇潇给一并镇杀在其中,那阵杀力强得忒厉害,不愧是你陆大仙人的得意之作,差点就给这姓赵的得了手。若无我四姐夫仙豪,及时赶到此地,想必现在我凌真,已经是个连囫囵尸首都没有的死人了。” 陆敕听得满头大汗,眼珠子险些都要掉落下来。 他本就是个不善言辞的木讷之人,眼下面对如此情况,当然也不会说些什么来尝试为自己开脱了。 毕竟赵修寒确确实实是陆敕的门下爱徒,此事断然不假,既然是徒弟犯了错,而且犯错所用的“工具”还是师父所赠,那么理所应当,师父逃不开干系,撇不清责任! 而站在陆宫主身边的凌家五女凌挽髻,得知了弟弟凌真适才竟是经历了那么一场异常险峻的战役,差些便要在此处丢掉性命,无不为其感到后怕,半句话都说不出口。 只能那么干站着,听弟弟数落自己的道侣兼师父陆敕。 凌真依旧得理不饶人,说道:“所以我才说你陆大宫主,该去寻个好点儿的郎中治一治耳疾,宫门外头那么大的动静,在里头竟是半点儿也没有听到。” 陆敕擦了擦额头渗出的汗水,小声低头解释道:“多半是我那孽徒,通过屏息神通,操控法阵,将阵内大道运转所发出的声音,通通隐匿了起来……” “行了,我不想听你说这些。” 凌真很不耐烦的说道,“事情已经发生了,铁一般的事实就摆在了眼前,情况就是,本公子差一点点就被你徒弟杀了,陆宫主,你这个当师父的,是不是应当稍微表示表示。” 陆敕低下头思索一会儿,抬起头正色道:“凌少爷,贫道这就去好生惩戒一番那个姓赵的孽障!” 凌真不置可否,仅是看向自己的五姐凌挽髻,淡淡道:“那就看陆大宫主舍不舍得下这个毒手咯。” 五姐凌挽髻凝视着凌真,视线片刻不移,似乎企图通过眼神告诉弟弟别欺人太甚,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凌真却是冲着亲姐姐邪笑一下。 这对姐弟感情自小便很是不错,心灵互通,凌真的眼神当中,似乎是在说着——“这件事儿是老子占理,我想怎么来就怎么来,你就算是我亲姐,你也管不着!” 第五十四章 体内蕴邪魔 桃花宫宫门处。 宫主陆敕怒气冲冲地大步而行,脚下带风,而右手掌心里,有色彩极为亮眼绚丽的雷电之气催生而出。 五指五雷共生,一掌之内,可蕴浩荡天威! 此乃道门万千术法里,杀力最为强悍无双的秘术——“五雷法”。 这位一袭粉色长袍的桃花宫宫主,平素都是个甚好说话,和蔼可亲的道门高真,修养和修为齐高。 今朝,他之所以会这等雷霆震怒,是因为他要亲自处理自己那个犯下了弥天大错的弟子。 胆大包天到连天神山庄大少爷凌真都敢惹的孽障,赵修寒! 只见陆敕面容铁青,那张本就不白的长须脸上,此刻已满满的尽是愤怒的意味。 他右手掌心里的那团雷电,已在莫大道韵的神通控制之下,化成了一根绚丽夺目的雷电长鞭! 此物模样之惊世骇俗,便似那天庭神人,将涛涛云海内的怒雷长蛇,直接果断的拉扯下来了一般。 也唯有这位精通擅长雷法的陆大宫主,能够做得出此般盖世的手笔,寻常道门修士,只怕终其一生都无法做到陆敕这样“引雷化形”的神通! 粉袍道长陆敕,单手紧紧握着雷气滚滚的锐利长鞭,走至了徒弟赵修寒的身边。 当下那个姓赵的白袍道士,被金光华美的绳子给捆绑束缚了起来,根本连动一下都难以做到。 如同一只被绑住了所有脚的螃蟹,可怜兮兮,任人宰割。 由于那根缚仙绳本就是陆敕赠予凌真的宝物,故他一下子便帮着弟子松开了绑,然后没等赵修寒说些什么求饶的话语,陆大宫主便已振甩手臂,一鞭子狠狠抽打了下去。 啪! 雷气携带劲风,力道惊人。 其中蕴含了这位道家真人对爱徒浓重的“怒其不争”之意! 一下,只一下,就那赵修寒抽得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声。 从这阵凄厉叫声里,便可明白这个白袍道士有多么痛苦,那根“雷鞭”抽人的力度有多么可怕! 陆敕一下接着一下的抽打着,雷电神韵不断往边上散开,他也丝毫不加以收敛,宛如泄愤般狂抽鞭子,鞭鞭皆打在其门下首席大弟子赵修寒的身上。 堂堂一座主修清净的道家宫殿的外头,有无比惨烈的哀嚎声,持续回荡,经久不衰。 青袍加身的凌真,和陆敕的道侣凌挽髻一起,走向了那个正在悲惨受刑的赵修寒。 来到了旁边后,凌真两条胳膊高高架着,看着白袍道士被雷鞭狠狠抽打肉身。 每一下之力度都强得可怕,挨打者每一下的惨叫也都响得可怕。 这是陆敕陆大宫主,在毫无留情的惩戒自己造孽匪浅的劣徒,算是某种意义上的清理门户! 因为那根蕴含有巨大雷力真气的长鞭,可专门针对修士的三魂七魄,以及本命元神。 故赵修寒肉体再如何剧痛,总会在即将昏厥的前一刻,再度被重重落下的鞭子,打得一下子清醒过来,随后再一次堕入地-狱。 反反复复,周而复始,横竖就是无法真正昏倒。 只能悲苦无限的硬扛下来自师父陆敕的鞭打,嘴里发出阵阵惨绝人寰的哀鸣。 凌真立在一旁,如看一场精彩绝伦的好戏,轻轻拍手,笑着称赞道:“陆宫主下手倒是够狠,不错,烦请再多用些力气,让你的好徒弟多长些记性。” 陆敕听从凌大少爷的话,果然落下雷电长鞭的速度和威力,都有所提升。 道门大真人修的是镇杀万鬼、敕令邪祟之道。 像桃花宫宫主陆敕这等境界的道人,一旦动了真火,那毫无疑问,其气势,注定会十分可怖,鬼神皆惧! “孽障!你为何要去饲养江河龙王那等残忍的凶兽?你难道不知那种异兽以人肉为食?你养着它,它要吃掉多少无辜的百姓才能住嘴?!” 陆敕边用力抽打爱徒,边大声喝道,“还有,谁给你胆子,居然敢动用我交给你的伏魔阵法来宣泄一己私欲,企图借着阵法来帮自己杀人,今朝若不是有大玄通观的观主仙豪在场,凌少爷现在已经为你这厮所害,铸下难以挽回的弥天大错了!” 言语间的这一鞭,力道极重,神魂俱颤的赵修寒,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每一根骨头,都在被人用巨锤给敲击并砸烂,半分完好的都不复存在。 异常的生不如死! 身上的白色道袍已经被雷电摧烂,露出了血肉模糊的躯体,满地尽是鲜血。 凌潇潇为少女心性,凌挽髻品质善良,这两人已经完全不忍直视。 前者用手捂住了双眼,后者选择低了下头,看着地面。 凌星垂看了一会儿,见赵修寒的惨状愈发严重,便也把头撇去了一边,只听得耳朵里传来一下下鞭子抽人的声响,清脆至极。 凌真却是饶有兴致,神采飞扬,鞭子声越响,嘴角上扬的弧度便越大。 心里暗暗思量,此雷法鞭子实在帅气得紧,或许可以用那根龙筋作为原材料,仿制上那么一根,作为趁手的一大兵器使用,妙哉! 过了好一会儿,这场师父对待弟子的“行刑”算是结束了。 赵修寒被打得如同死狗一条,身上几乎没了什么好肉,一地鲜红,衣衫褴褛。 即使变成了这般模样,激荡的雷气电力,仍保持着在他体内不断流动,使其不至于就那样昏倒过去,丧失意识。 那样的话恐怕真会有生命危险! 抽打不下百鞭的陆敕,停了下来,把那根缚仙绳交了过去,恭恭敬敬地询问凌真:“凌少爷,这样差不多了吧。” 言下之意想必就是,如果再打,就真要出人命,要把赵修寒活活打死了。 凌真到底也非那种穷凶极恶之人,既然这个姓赵的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戒,那自己也没有必须真的赶尽杀绝,那样未免过于铁面无情。 便笑着接过了金黄色的长绳法宝缚仙绳,笑吟吟的对陆敕说道:“陆宫主,这门雷法神通,好生华丽,看得人眼馋,你看能否教我一教?” 陆敕收起了雷气所化之长鞭,微微低头,恭谦诚恳的道:“凌少爷若是想学,那贫道定当竭力相助,倾囊而授!” 凌真心情变得很好,微笑着道:“陆宫主的伏魔符箓法阵,当真是强得让人害怕,我没什么见识,那些造化非凡的道门符纸,能否拿些给我瞧上一瞧,这样下次碰上了,也能应付一二,不至于死得莫名其妙,你说对不对?” 陆敕先是一愣,旋即便会意,忙不迭从兜里取出了许多的彩色符箓,以及一本卷起来的小小册子,道:“这些名叫‘七宝彩焕符’,不单单能控制各类阵法的大道运转,还可在修士的捉对厮杀过程中,起到出乎意料的神奇作用。这本小小的秘籍里,有贫道先前写的关于符箓一道的浅薄心得,不知是否能派上用场,望凌公子能不嫌弃……” 凌真一把拿过了那些彩色符箓,和那本记载着大量符门道法的小册子,悉数装入了纳戒当中,自觉收获颇丰,欠身朝着陆敕行了个礼,道:“不嫌弃,多谢姐夫慷慨相赠。” 陆敕顿时就愣住了。 姐夫? 这两个字的称呼一出,适才一只紧绷着的那根弦,总算松开了,陆敕旋即大喜,笑得一下子就看不见眼睛了。 陆宫主的道侣,凌真的五姐凌挽髻,此时也笑着开口说道:“不愧是我弟弟,那可真是半点儿亏也不肯吃,只有先拿到实打实的好处了,这才肯喊那么一声姐夫。” 凌真哈哈一笑,打量了一遍自己的这个姐姐,又忍不住调侃道:“这段日子五姐过得挺滋润啊,皮肤气色都变得那么好了,果然有了道侣以后就是不一样,啧啧,美容养颜呐!” 陆敕有些木讷,对男女阴阳之事的思维从来不甚敏感,所以没有一下子反应过来,仍在发呆。 而其旁边,那个发髻扎得十分精美的凌挽髻,一瞬间便明白了弟弟这番话要表达的调侃意味,当即俏脸微红,骂道:“耍贫嘴!好些日子没见,你小子的气色倒是差了不少,说,是不是又偷偷跑去那种不干不净的风尘之所了?” 凌真仰头一笑,坦率直言:“偷偷去?呵,笑话!本公子去青楼从来都是光明正大的去,什么时候偷偷去过?” 凌家八姐凌潇潇听了这话,飞快白了自己这个没教养的臭弟弟一眼,不愿再去瞧他,看了都觉得恶心。 少女心气的她,若是知道了那日琴淮城红梦楼里,凌真半夜瞒着自己,和兰家姐妹喝花酒的事情,那无疑是要更加生气不悦的。 所以凌真至今也从没跟潇潇姐提起过,那一晚在楼内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陆敕似乎才反应过来,淡然说道:“我前段日子研制一种叫做‘延年道修丹’的美容丹药,给挽髻服下后,确实有较为显著的美白效果,想来是气色变好的主要原因吧。” 仙豪的道侣凌星垂一听这话,精神万分,十分殷切的追问道:“当真如此有效吗?” 曾经与凌星垂一同在通天月桂上生活的凌挽髻,嫣然一笑,得意的说道:“当然啦四姐,阿敕的炼丹水平可厉害着呢!” “那太好了,那种丹药可还有吗?分我一些吧,看五妹你白了那么多,真羡慕死我了。” “好嘞好嘞,过会儿我就把剩下的延年道修丹都给你。” “都给我?那你怎么办?” “没事,我让阿敕再花点时间炼制便是了。” “好啊,我的五妹真是天底下第一好的姑娘!” “哎四姐,咱都是一家人,这么说就客气了啊。” 凌真听着凌星垂和凌挽髻之间的对话,笑着说道:“你们这对姐妹啊,真有趣,一个喊自己的道侣叫豪哥儿,一个则叫阿敕,你们何不换一下,阿豪和敕哥儿,我觉得更好听些。” 凌星垂和凌挽髻这一对凌家的亲姐妹,一齐转头向凌真,极有默契的异口同声道出了三个字:“要你管!” 凌真只得摆了摆手,“好好,你们爱咋叫咋叫,我这个当弟弟的管不着,也不敢管,哈哈!” 凌星垂哼了一下,“刚才你咋咋呼呼的不是挺凶的吗?怎么一收陆宫主的东西,就立马变得没那么硬气了?” 凌真开怀一笑,“有道是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软,况且陆大宫主可是我五姐的道侣兼师父,那地位,那分量,我本就没理由,也不应该那么硬气的。” 说完便向陆敕弯腰行了一个不小的道门礼仪,“姐夫,刚刚是我的错,在这里向你赔个不是!” 粉袍宫主陆敕立马回礼,表示根本无妨,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凌真回夸过去,“陆宫主肯不愧是修道境界登峰造极之人,这气度忒大,是我太过小气,以小人之心度……道门大真人之心了!” 这会儿,红袍道士仙豪靠近过来,向着陆宫主行礼,欠身道:“事出紧急,我为了救人这才出手破阵,不慎毁坏了陆兄你的伏魔阵,实在万分抱歉。 陆敕再度表示无碍,那阵法着实害人至极,出了这等事情,就算不被仙豪毁掉,他陆宫主也定会亲手消除阵中的一切道法。 “不知仙豪兄此番来我桃花宫,是有何要事么?” 陆敕正色发问道。 仙豪仅是轻笑了一下,拍了拍陆宫主的肩膀,“没事就不能来看望一下我好朋友了?陆兄,我可馋你的桃花酿很久了,还有那种一喝就令人飘飘欲仙的酒神酒,我就喝过一回啊,这辈子都忘不掉了,宫里可还藏着些吧。” 陆敕连忙点头,开口笑道:“有的有的,桃花酿管够,酒神酒的话还存着几坛,够喝的了。” 在一边的凌真听到个酒字,就跟凌星垂听到美白二字一样兴奋,笑着直言道:“才几坛?那不够啊,光是四姐夫和我两个人就能喝没了,要不五姐夫你再临时抱佛脚的酿一些出来?” 白衣少女凌潇潇当真有些听不下去,便凑近在凌真后腰眼处,用手指掐了一下,凌真哎呦一声,转身瞪眼问道:“你掐我作甚?!” 凌潇潇嘟着嘴,很是不满的说道:“每次都这样,喝之前信誓旦旦说自己酒量多好多好,可结果呢,还不是醉得不成样子,喝酒伤身,少喝为妙。” 凌真知道八姐这也是出于为了自身健康着想,于是用手掌狠狠的又搓了几下白衣少女的脑袋,道:“潇潇姐你的好意我领了,但是哈,今儿是个例外,难得我四姐、五姐,还有四姐夫和五姐夫都在,这种大场合,我若是不撒开肚子了喝,那岂不是显得不给他们面子了?放心,我大不了边喝边运气,然后喝一会儿就把酒液排出去便是了。” 四姐凌星垂毫不留情的笑道:“如此这般,那你岂不是要一个劲儿的去茅房了?” 凌真瞪了下眼睛,“我就算一次都不去,也能喝趴你信不信?” 凌星垂一脸不屑的“呦呦”了两声,把玉手搭在红袍道士仙豪的肩膀上,站在道侣的身后,道:“喝赢我又有什么了不起的?有本事喝过我的豪哥儿呀?” 凌真顷刻被激发起了斗志,意态昂扬的大声道:“好哇,你可是你说的,我这小暴脾气,非喝给你看不可!” 青袍年轻人张扬的冲仙豪说道:“四姐夫,你是仙中之豪,那我今日就非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酒中之豪’!” 仙豪没有言语,凌真又一副天下为敌我无敌的架子,朝桃花宫宫主陆敕说道:“五姐夫,我知你尤其会酿酒,但喝酒的本事就真的不太擅长了,今个儿你若真心喝不动了,就把酒杯往下一扣,不用多说什么,我就心照不宣,知道你不行了,好不?” 老实巴交的陆敕还没来得及开口,其道侣凌挽髻不禁高声道:“我说九弟啊,你是来这桃花宫里做客的,还是来跟人比赛喝酒的?小酌怡情,大饮伤身的道理你没听过吗?!什么都要比,怎么不比比炼丹,不比比道法?” 凌真歪着脑袋,在亲姐姐面前,惯来都是一副混不吝模样的他,笑嘻嘻的道:“拿自己的短处,去挑战他人的长处,你当你弟弟脑子是傻的不成?” 这时,那名被雷鞭打得满身是血的道士赵修寒,居然很神奇的站了起来。 这一情况,令在场的几人都大感诧异。 陆敕身为其授业恩师,以及出手施展刑罚之人,更是无比震惊的瞪大了眼睛。 只见这个通体皮肤绽开,一道道鞭痕伤口呈鲜红颜色的年轻道士,此刻颤颤巍巍的勉强自地面爬起。 刚一站起,就朝着青袍公子凌真鞠了一躬,很深的一躬。 如同血人一般的桃花宫首席大弟子赵修寒,用十分有力的嗓音叫道:“对不起凌公子,我为刚才所作所为向公子道歉!” 凌真扯了扯嘴角,被这个姓赵的搞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糊里糊涂的也不知发生了什么。 正当他准备简单说一句:“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本公子不愿多做计较了。” 刹那间,赵修寒陡然凌厉出招,以迅猛至极的速度,递出了一掌。 罡气凶狠,直指凌真的胸膛要害! 众人皆惊骇万分。 幸有仙豪反应及时,一把拉开了遭到赵修寒出手偷袭的凌家大少爷。 道法通玄的红袍道士仙豪,在尽力救下凌真后,用极度严肃认真,且带着些许仇视的眼神,死死盯着一击未成的赵修寒,沉声说道:“大家当心,此子妖孽,体内……蕴有邪魔!” 第五十五章 魔化 桃花宫门外头,陆敕的劣徒赵修寒猝不及防推出了一掌。 迅猛力道摧枯拉朽,差一点点就要正中凌真胸膛! 幸亏有仙豪即使出手,一把就将凌真给拉了开来。 若无此番搭救,凌真前胸膻中穴,一旦中了那一记威势绝强的掌罡,那无异会受到极为严重的损伤。 外伤内伤皆有,搞不好还会令心脉窍穴处,都出现异常重大的创伤! 凌真身子被顷刻拉开。 只见其身子原本所在的那个位置,此刻,赫然弥漫有好大一团浓紫色的雾气。 此雾乃赵修寒一掌所生。 那股浓烈强盛的掌力罡气里,就蕴含了这一股子匪夷所思的可怖罡气! 红袍道士仙豪观察片刻这股紫气,目眦尽裂,似发现了什么天大的事情,瞪着眼睛死死盯住赵修寒,口中沉声道:“大家当心,此子妖孽,体内……蕴有邪魔!” 凌真正兀自后怕,自己险些又着了那姓赵的道,突然间,听到桃花宫宫主陆敕大叫了一出来。 那位平日里性子十分沉稳、忠厚老实的道门高真,这会儿面部是表情尤为震惊。 一来是他无法理解为何孽徒赵修寒在挨了上百下雷鞭后,还可以站立起来,并递出那般强力的掌击。 二来,是他万分惊骇于此股真气,并非寻常之物,而是那妖邪造孽至极的“幽濛真气”! “你,你这孽障!如何会有那鬼王卢通玄的真气?!” 陆敕瞠开双目,用极为严厉的声音质问道。 凌真听闻,悚然一惊。 鬼王? 是那个瀚蓝洲西方大濮王朝的魔道枭雄,万千厉鬼之王卢通玄? 这个姓赵的小子,怎的会和那等魔派最为顶尖的超级强者有关联? 一身衣衫褴褛,皮开肉绽的赵修寒并没有回答师父的话,出了一掌后便即停下,没有再继续,只是站立在原地,底下了头,一味的冷笑不止。 笑声出奇的诡异无状,好似并非活人,而是个死人一般。 陆敕整张脸都因震怒而发红,吼声更加往上提,“你说啊!你这个伤天害理的孽畜,我在问你,你是什么时候跟那个姓卢的鬼王攀上关系,练出此等邪祟之至的真气来的?” 那个赵修寒此刻好像已经完全变了一个人,他缓缓抬起了头,五官狰狞起来,两颗眼珠子呈现紫红颜色,可怖异常,看起来双目里就快要渗出浓浓的鲜血。 在凌真和凌潇潇看来,这一副凶恶的模样,简直要比长江里出现的那头江河龙王还要来得可怕十倍! 很难想象,这家伙就是被凌真擒获过两回了的赵修寒。 而接下来的这一刻,更为令人无法接受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这个满身浴血的赵修寒,先将那件破烂不堪的道袍从身上脱了下来,脱完衣服还不够。 他又开始自己给自己“剥皮”! 凌潇潇已实在无眼、无胆再看,就很是惶恐的把双目都禁闭了起来。 凌挽髻过于震撼,用手掌捂住了张得极大的嘴巴。 那厮的动作娴熟而快速,很快就已经被除了面部以外的所有皮肤都剥落下来,随手扔在了地上。 仙豪眼神阴冷,目不转睛的看着,肃然道:“假皮下来原来隐藏着这等歹毒阴邪的刺青……” 桃花宫宫主陆敕,在看清了赵修寒原本身体上那些妖魔鬼怪形状的刺青后,面部的震惊神色变得愈发夸张。 只因他曾在与鬼王的战斗中,亲眼目睹过那个卢姓魔头,身上有着与此一模一样的图案! “这是卢通玄所研制的祟邪诛天印,赵修寒,你怎么会有这种刺青的?!” 陆敕已经开始直呼其名,显然再不将其当做是自己的爱徒。 而是陌生人,或者说是仇人! 已经露出原本肌肤图案的那个年轻人,发出了一长串的呵呵声,“赵修寒?错了,我其实不姓赵,姓卢,卢修寒!” “卢……” 仙豪挑眉发问,“卢通玄是你什么人?” 卢修寒淡淡回应:“是我的废物老爹。” 此言一出,在场的几人都吃了一惊。 都万万想不到,此子竟会是那大濮王朝鬼王卢通玄的儿子! “我爹当年在天师府,和陆敕陆大宫主斗法,不幸落败,回了家以后就整天郁郁寡欢的,满脑子想着报仇,我这个当儿子有些心疼,就替他那个老废物想了这么一招。” 卢修寒用很是平淡的语调诉说着,“我用上等假皮将诛天印给覆盖遮掩了起来,改头换面不再姓卢,叫做了赵修寒,来到你这桃花宫,拜了你陆敕为师,跟你学习道法。” “孽畜啊,你可真是死不足惜的孽畜!亏我还提拔你为首席大弟子,亏我还把伏魔符箓阵法交给你来管理……” 陆敕又惊又怒,“这些年来,你一直都潜伏在我这桃花宫里,就是为了替你父亲偷师我的武学功法和道门神通?!只是为了这个?” 卢修寒听得想笑,哈哈了一声,嘲讽道:“提拔我当你首席弟子,这只能说明你姓陆的是个蠢货,是个识人不明、彻头彻尾的愚昧之辈,老子在脑子上可以碾压你这个桃花宫宫宫主,仅此而已。” 陆敕那等良善心软的老实人,已经被气得七窍生烟,其道侣凌挽髻在其身后,伸手轻轻搂住了陆敕的腰,给予安慰和鼓励。 一身奇诡万状刺青的卢修寒,继续说道:“至于我在你这道宫里一待就是这么些年,终日苦行修炼,为的当然不单单只是学你一些破烂术法。那些东西学得再多也无甚用场,你的五雷法,我练到现在也才只到第一层而已,到死都怕是难以大成了。你陆敕的手上,还有我更加看中的东西,因为我想要,所以我要从你的手上抢过来。” 众人的神经皆已紧绷,要听这个姓卢的说出何等惊世骇俗的言语。 刹那间,那个姓卢的家伙整个人皆出现了惊骇的异象! 他身上那些奇形怪状到足可让人做噩梦的刺青,在这一刻换发出了黑色的光线,芒气阵阵,凶煞绝俗。 如果是说儒家善养浩然正气,那么此刻卢修寒通身所散发出来的,就是最为邪恶歹毒的“魔气”! 仙豪拉着凌星垂,陆敕拉着凌挽髻,凌真则是拉着凌潇潇,六人几乎同时往后退出了一步。 满身魔气蒸腾的卢修寒,头顶上扎着头发的绳结崩碎了,长发披散了下来,其状愈发狰狞,宛若厉鬼。 他用已经变得有些沙哑的嗓音,冲着陆敕说道:“陆敕我想要的,你是这座道宫内所有的天时地利人和,那些积攒了几十年的仙家灵气!” 陆敕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大声质问:“难道说……” 未等自己的这个“师父”说下去,卢修寒便笑呵呵的说道:“没错,我花了数年的时间,将幽濛真气散入你道宫里的每一个角落,为的就是有一日,让你的这座桃花宫,变成我的幽冥宫,彻底魔化!” 他伸出手,指向了青袍公子凌真,“若是没有这个家伙,那么最多五年,最少三年,我的计划就可以顺利完成,可现在如今有了这个家伙,我的原计划改变了!虽然仅仅魔化了半数左右的道宫真气,但也已经够了,今日,此时此刻,就是我‘收尾’的时候了!” 红袍道士仙豪厉声叫道:“你难不成是想当着我与陆兄的面,带着魔化后的宫道灵气离开此地,这会否有些太过痴人说梦了?!” 卢修寒的两颗眼珠里流淌出了血泪,满怀着悲苦而绝望的情绪,他说道:“时也命也,今朝有你们两大道门高真在此,我已经不指望着肉身能够留存了,传说当年有神人割肉还母,剔骨还父,这具凡夫俗子的身体我不要了,就当还给我爹了。他卢通玄固然是个废物,但他睚眦必报,将来一定会给我报仇的,你们几个就乖乖的等死吧……” 蓦然之间,披头散发、黑气罩身的卢修寒,右手攥紧拳头,朝着凌真的脸部面门处极速递送而去。 听得“砰”的一声,仙豪出手,替凌真用手掌挡下了这一记拳招。 此时竟是又有一声类似琉璃崩碎的声音响起,从卢修寒的胸膛内发了出来。 仙豪瞬间明白,猛得飞出了一脚,结结实实踹中了卢修寒的胸口。 待这魔头之子被踢得倒飞出去后,仙豪瞪眼叫道:“难怪这厮分明已经重伤,仍能有一战的能力,原是选了这么一条无异于饮鸩止渴的邪路,准备靠着自行崩碎本命元神,来换取回光返照一般的真气力量……真不愧是卢鬼王的儿子,不拿性命当回事儿,真也是下得去手啊!” 其实适才卢修寒遭陆敕雷鞭抽打过后,已经是强弩之末,别说作战,就连站起身来都是一件不小的奢望之事。 他之所以能够起身偷袭凌真,是因为这家伙强行用本命元神的内力,控制了体内那颗鬼王卢通玄炼成的幽冥丹外,借助强横魔气,回光返照,换得了那股子绝猛的力道。 这杀力劲道的代价就是,因为境界不够高,本命元神无可避免的产生了裂痕。 当其再递出第二招,一拳被仙豪挡下来后,卢修寒的元神彻底坚持不住,裂痕变得更多更大,如镜面一般,“哐当”一声,直接碎了开来! 元神一碎,道心崩溃,修士不单单是长生修行之路断绝,整个人也注定是废掉了。 卢修寒曾经的师父陆敕叹气,道了一句:“你何苦要如此……如此不爱惜自己的大道根本?” 两眼之中鲜血如涌泉的卢修寒,放声而笑,癫狂且疯魔,“大道?根本?哈哈,姓陆的,都这个时候了,你这脑子不好使的家伙居然还在讲这种鬼话?老子现如今已连肉身都甘愿舍弃了,还要求你妈的大道,护你妈的根本?!” 已朝凌真递出一掌外加一拳,卢修寒元神破碎殆尽,如一个小小瓷瓶,碎落一地,再也无法重新拼凑起来。 已无力再向那个姓凌的仇人出击的卢修寒,开始发了疯似的,边狂笑边往桃花宫门里跑去。 “陆兄,不可让这厮进入宫门!” 仙豪大叫一声,顷刻间,手中那根长柄拂尘重重挥落,瞬息即有好大一股雪白色真气,以怒浪拍岸的势头,席卷向了那个满身浓郁黑气的卢修寒。 而陆敕陆宫主,也在好友仙豪的提醒下,反应过来,掌心内催生出一团雷光,不再有所保留,毫不留情地以威力绝强的雷电真气,轰砸向了自己多年来辛苦栽培的徒弟。 两大人族最顶尖的道门强者,同时出击,拦截那个披头撒发的黑气怪胎! 道气神韵,以及雷法精粹之威能,两股毁天灭地的道术神通气浪,合二为一,就那样精确万分的击在了卢修寒的身体上面。 使得这个正在竭力奔跑的家伙,立时如遭雷击……不,应该说是真正遭了雷击。 轰的一声巨响后,卢修寒身子已经沦为了一具可怜至极的焦炭! 然而,这一具和焦尸并无什么大差的身躯,其上的那些从鬼怪刺青里面散发出的魔气光泽,仍是没有消散。 此乃鬼王毕生最得意的一种覆在人体上面的法印,名为“崇邪诛天印”。 顾名词义,此印之邪祟鬼气,强之极矣,可有诛灭天神般的无上神威! 昔年在天师府,卢通玄正是依靠着此门邪派法印神通,与陆敕展开了一场惊天动地的“魔道”大战。 虽然最后是鬼王落败,但陆敕作为道门顶尖高手,也着实被伤得不轻,内力真气消耗之巨,前所未有,生平第一次! 分明是已经被毁去了肉身,道心元神也已切实粉碎,但那一具漆黑色的“尸体”还在往宫门处奔去。 陆敕仙豪两人的联合而攻,其威可杀万鬼,却也仅仅是稍加减缓了卢修寒的前冲速度。 这个卢鬼王的儿子,此时此刻的状态已经决计算不上是个活人,若不是四肢头颅齐全,那可当真是连人都算不上。 正如他自己适才所说,即便是肉身毁弃,也须魔化道宫灵气,达到所谓的“收尾”目的! 情势严峻,仙豪和陆敕这对结识多年的好友,皆飞速大踏步上前,阻拦在了卢修寒的身前。 两人眼神示意过后,十分具有魔气,同时朝那具“焦尸”的腿部发起猛攻。 一瞬间的功法,有较为清晰的骨骼碎裂的声响,已经没了意识的卢修寒,两条大腿,膝盖以下的部位,已经彻彻底底的消失殆尽,沦为齑粉! 没了双足后,靠着幽冥丹操控潜意识的卢修寒,竟是直接用双手撑地,两条胳膊陡然发力,没了腿的身子就那样凌空跃起,高高在上。 高过了红袍、粉袍的两位道门高真。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仙豪率先紧跟其拔高丈余,旋即拂尘落下,力沉至极,浩荡道家气机摧生而出。 以类似仙人扶顶似的手法,雪白尘尾在卢修寒那颗黑气弥漫的脑袋上骤然一落。 看似是轻描淡写的那么一下,比掸苍蝇蚊子还要来得容易,但实际上,此下里面所蕴含的道门真气,威势无穷无尽! 气浪一荡过后,卢修寒头顶的黑色魔气顿时消减大半,那具没了双腿的身体,也被“扶顶”而落,重重的落在地上。 其实此时这厮距离宫门口的位置已经不远,既然没法从高处一跃而进。 那就用爬的! 焦炭构成身体,眼中仍有血泪的鬼王之子,开始以两手为足,似行尸走肉般的飞快速度,一步步爬向了宫门处。 地面拦路者,桃花宫宫主陆敕! 亮眼粉袍加身的陆敕,双掌之中,雷电攒簇,交织而生。 瞬间朝前轰击出了两颗精粹至极的“雷球”。 这两颗蕴含了道家巅峰神力的雷电小球,一下子便那卢修寒的两条胳膊,自肩头以下,悉数炸烂,半点儿不没有剩余! 极有可能冲击人族十大高手的陆敕,一袭粉袍就那么挺身立定,站在那个已经被废去了双手双脚的“人棍”之前。 陆宫主脸上神色漠然,有种哀莫大于心死的悲怆感觉。 身穿鲜红道袍的仙豪,自高处飘然落下,来到了陆敕的身边。 他看了眼地上那个神魂和肉躯尽皆腐朽的可怜存在,又看向了自己的好友陆敕,仙豪安慰道:“陆兄,你性子足够好,被奸邪歹毒之人蒙骗了也属正常,这不已经及时止损了嘛,没事了,无须如何自责。” 陆敕不忍再去看底下那具黑炭“人棍”,他对着好友仙豪道:“赵修寒是我此生教的所有弟子里,天资禀赋最佳的一个,我本是已经做好了将来把桃花宫宫主之位让予其的打算,才将那座守护宫门的伏魔大阵交给了他的,没想到啊,真是做梦也想不到,这孽障竟会是那鬼王卢通玄的儿子,一心就只是想要夺取我这宫门的气数……” 仙豪坦然笑道:“陆兄应当看得开些,幸亏这姓卢的贼子缺了点耐心,那么早就忍不住自爆了,若是真被他再潜伏几年,甚至是几十年,真被他继承了宗门宫殿的主人,那可就什么都完了,你的桃花宫,就真要被唤作幽冥宫了。” 陆敕点点头,深以为然,由衷庆幸的说道:“是啊,仙豪兄所言有理,这厮早死晚死都是该死,不如今朝由我们二人一并早早除魔了事。” 凌星垂和凌挽髻二女,见自己心爱的道侣已经顺利阻止了魔头之子的行动,皆发自心内的欢喜,快步朝这边走了过来。 仙豪陆敕两人正准备上前去抱她们,突然间,仙豪惊出一身冷汗,连忙叫道:“停!你们二人快些退下!” 凌家四女五女,一听到仙豪如此大叫,都吃了一惊,连忙往后方又退了回去,站到了九弟凌真的身后。 就在刚刚两位道门大真人疏忽放松之际,无手无足的那具焦尸体内,出现了异变。 那一颗珍贵无比的鬼王幽冥丹,竟是仿佛有了自我意识一般,钻出了尸体内部,借助一团幽濛真气的加持,偷摸地掠向了宫门。 仙豪发现情况不对后,紧急地叫出了一声,喝退了凌星垂和凌挽髻两人,旋即,那根长柄拂尘之上,有璀璨似白虹般的圣洁光彩衍生而出! 在那位仙术大能的挥甩之下,以快至绝点的速度,猛然直直前去,追赶那颗浓紫色的鬼王幽冥丹。 宫主陆敕亦出强力雷法,以猛烈至极的术法神通,摧荡出好长一根雷鞭,希望能够以鞭子阻止魔丹的前进。 却是鞭长莫及! 雷鞭既已来不及阻挡,那么就只能寄希望于先一步出手的仙豪神力了。 自拂尘尖端而出的仙气道韵,确乎是非常及时的困厄住了那一团幽濛真气,道气散魔气,术法之能,要数仙豪最高! 可是饶是仙豪都万万没有想到,那颗幽冥丹内似乎寄存了一部分卢修寒的本命意识,或者说是“分身”、“元神分形”。 居然直接了当的脱离了紫气,就那样成功突破了仙豪真力道法的围困,获得生天! 当着陆、仙二位大真人的面,那颗凝聚了鬼王神通和卢修寒几乎全部内力真元的幽冥丹,进入了宫门内。 眨眼间已经往下方,钻到了地面以下! 霎时间,紫气浩浩荡荡的朝四面八方扩散而去,迅猛无俦的神速,要以最高的效率,将这座名为桃花的道门宫殿群给彻底笼罩覆遍! 道家气数所在之处,可令山河气运以及天地日月灵性,皆发生不可思议的变化,此为“道化”。 那么此时,那颗鬼王是幽冥丹,在宫殿内所形成的这番莫大阵仗,便可当之无愧的称其为——“魔化”! 一颗鬼丹入桃花,万千道法难镇压。 第五十六章 无理手 那颗鬼丹已入桃花宫内! 那一颗蕴含了鬼王内力和卢修寒本命真气,以及残余元神的“幽冥丹”,以极度不可思议的方式,冲破了束缚,舍弃掉作为助力的幽濛真气。 眨眼间的功夫便已脱离了那团紫气,来到宫门内部,钻进了大地之下。 接着就是连陆敕仙豪这等道门大师,都感到震撼的境况。 有极为浓郁的紫色雾气,以剧烈且快速无比的大势,迅猛扩散开来,几个呼吸间,便已快要将整座桃花宫建筑群给覆盖一遍! 如此高的效率,那全都要归功于鬼王之子化名“赵修寒”,这些年来矜矜业业,隐忍蛰伏在宫内,早已把所有建筑的朝向和走势方位,通通摸索清楚。 日日夜夜潜移默化,将些微的魔气暗中存储在宫内的各个角落,作为这次最后收尾工程的“引路”。 也正是因为过于细微隐秘,从来不至于对爱徒有所怀疑的宫主陆敕,数年之久,便无一丝一毫的察觉,只当赵修寒这个首席大弟子从始至终都对自己这个师父十分恭敬。 都是假的。 不单单是对恩师的忠心是假的,就连名字都是假的,那厮与“鬼王”卢通玄一个姓,名叫卢修寒! 幽冥丹在卢修寒的身体里面寄宿了多年,已被其基本炼化,内里保存有不少的元神内里。 故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即使姓卢的死了,那颗强力无比的鬼丹幽冥,也完全可以视作是另外一个卢修寒,即是所谓的“分身”。 鬼气幽冥浩浩荡荡,以摧枯拉朽的极强威势,似乎要彻底吞噬这座道门仙宫,让曾经的修行习道之所,变成一座鬼物横行、诸邪无忌的可怕道场! 道家曾有“紫气东来”的古老说法,今日在这桃花宫里,却是魔气西去,妖邪鬼祟尽来。 作为一宫之主的陆敕,自然竭尽全力的阻止自家道宫被“魔化”,以自身内力道气,力扛汹涌至极的煞性鬼气。 他心里非常清楚,若是当真今日任由那颗鬼丹,尽数汲取了道宫里的天时地利人和,那么卢修寒的亲生父亲卢通玄,注定能在大道前程的砥砺一途上突飞猛进,跻身到一个从所未有的境界! 届时,只怕昔年在天师府落败在陆敕手上的那位鬼界之王,就要成功复仇,并为祸人间十年百年了。 那将是一场武林浩劫、江湖悲剧! 卢修寒化名姓赵的这短短几年时间里,已是通过秘密行事,瞒着陆敕这个善良好说话的师父,一点点的将自身魔派道行,与宫殿的大道相互结合。 已将半数左右的仙家气数和灵性,俱化为己有,这才能够以当下这般匪夷所思的速度和气势,“魔化”桃花宫。 陆敕双手掌心处怒雷滚滚,真气裹挟惊雷,源源不断地往自家宫门内流去,这位人族十大高手候补的强者,额头上渗出汗水,咬牙切齿。 他暗暗发誓,今日决计不能让魔道占这个天大的便宜! 在其身侧,人族术法神通巅峰强者仙豪,在一旁鼎力相助。 手持长柄雪白拂尘的仙豪,同样也在持续递送着本命真气和道家仙力,将自身道法气机,与好友陆敕的雷法韵力相互容易。 意图压制住那一股子震撼万分的浓紫色鬼气,力挽狂澜。 可叫人难以想象的是,即使这两位在人族道教正统领域,皆可称作数一数二的顶尖人物,联手起来,竟是都没法子彻底镇压幽冥丹的鲸吞之威! 理由简单,仙豪之道法固然登峰造极,但他对道宫桃花的内部结构以及灵气分布,丝毫不熟。 而桃花宫宫主陆敕其雷法威力不及仙豪,况且那卢修寒生前,早就已通过百般谋划策略,暗地里扭转了部分天时和地利。 如今鬼王之子已死,幽冥丹入了桃花宫,那么最后的一份“人和”,也就归了魔道一派了! 不远处,凌星垂和凌挽髻二女看着自己的道侣,此刻尽力出手的那副姿态,无比紧迫万分。 而凌真和八姐凌潇潇,当然同样心情焦虑。 但无可奈何,对此种情况,这四人,一点儿忙都帮不上! 眼看着紫气愈发浓烈,愈发得强盛不可化解,知晓桃花宫的道门气数已岌岌可危,仙豪大喝一声:“子不语怪力乱神!” 此言一出,凌真双目瞠开,猛然吃了一惊。 而仙豪的仙家道侣凌星垂,更是被震惊得嘴巴都合不拢了。 只因他们二人都非常清楚,这句出自儒教理念的言语,对于这位仙术大能来说,究竟代表了些什么。 仙豪乃是八阶大道境的人族强者,其毕生苦修追求的那一条大道,所成的最终一刻,是那“三教合一”四个大字! 三教,儒释道,儒家,佛教和道门。 他仙豪一个道士出身之人,大半辈子都辛苦钻研另外两家的学门和术法神通,熔铸一炉,取精华去除糟粕,把好的东西悉数化为己用。 成功炼化三家文字和儒释道气数,成为凭借此道,登顶境界最高峰,成就仙家气运最强者的身份,当之无愧的人族十大高手之一! 刹那之间,红袍道真人言出法随,有一张橙黄色的幻彩符箓,上头写有一个漆黑色的浓墨“儒”字,那就样极快的从仙豪的袖子里飞掠而出,神速冲向了那座道门桃花宫。 此符名“儒家浩然符”,其中蕴含了无穷无忌的儒学真力和浩然正气,珍贵程度远不是一句价值连城能够形容。 是仙豪此生和元神绑定在一起的三张“本命符”之一! 一旦此符消耗,那么仙豪的大道跟脚注定会随之出现动摇,虽不至于就那样跌落大道境,但气运大丧、修为锐减已是在所难免。 那张写头一个儒字的符纸,倏忽间钻入了那一团紫气当中。 暴然绽放出了神圣无限的万丈光芒! 真气磅礴无极,那是儒家圣人最为看重,堪称精粹无双的“浩然气”。 浩然气与雷法真力,以及强横鼎盛的道门神韵充分结合,金光璀璨! 紫气迅速消散,再也不复刚才那一股子势不可挡的霸道气焰。 邪魔妖邪退去,天地间有浩然正气长存。 圣人曰,子不语怪力乱神。 什么妖魔邪祟、凶残恶鬼,皆要在正道气运的碾压下乖乖让路! 幽冥丹的鬼气魔性,随着两位仙家大真人的联袂出手之下,终于变得不再那么威不可挡,桃花宫的气数灵性,在一点点的被宫主陆敕收回。 看着整座道宫覆盖着的那股紫雾,逐渐成消退模样,青袍公子凌真忍不住咂了咂舌,自言自语道:“这本钱忒也大了些,道家的圣人用上了儒家的神通来镇压鬼王,亏他也舍得!” 那些代表了诸邪万鬼的幽濛气机,再没了翻云覆雨的折腾力度,很快,已差不多被镇压完毕。 等到所有凶煞至极的“鬼气”消散而退,这一座道门桃花宫,重回了昔日的安宁祥和,不见丝毫的魔头气数。 唯有正气、道气,和残剩着的阵阵雷霆之气! 本该是万事大吉的完美结局。 突然,已经是满头大汗的宫主陆敕,脸色一变,拧着眉头叫道:“怎么回事?为何魔派真气已被镇压完毕,却不见了那颗鬼丹的所在?!” 这位陆大宫主,此刻十分焦急的通过出窍心神,反反复复,一遍又一遍的查看着自己道宫内部,各处角落绝不放过。 却无论如何,不管在什么地方,都没能找寻到那颗卢家的至宝幽冥丹! 立在宫门外的仙豪,同样也分离出了阴神,帮着陆敕在桃花宫内仔仔细细的搜寻着鬼丹幽冥的下落。 两人苦找半晌,皆无果。 一颗代表了魔教中人最强气运的大丹,竟然就那么当着两位道家大真人的面,溜之大吉了! “可恶啊,居然被它给逃了!” 陆敕极为懊悔,咬着牙狠狠的说道,“这下要被那卢鬼王占大便宜了!” 仙豪作为宫外之人,对桃花宫建筑的各类排布等等都很不熟悉,既然宫主都已经收回了元神,那自己再找也就没了意义,便也作罢,选择了放弃。 红袍道士仙豪转过头,急切的问道:“陆兄,损失掉的山门气数,多是不多?” 陆敕摇摇头,嗓音有些低沉的道:“不多,连三分之一都不到,但最少也有五分之一,等于是白白送给那个姓卢的了。” 仙豪爽朗一笑,“那边无妨的,陆兄,我们揪出了一个桃花宫里埋伏着的内奸,宰掉了他卢通玄的儿子,损失了些气数,也无伤大雅。” 陆敕还有有些低落,毕竟自己被爱徒蒙骗如此之久,还这样平白丢失了五分之一往上的宫门气运和道家灵性,心头还有不平,喃喃道:“确乎无伤大雅,只不过还是便宜了那姓卢的了,他儿子一条性命,也比不上我这桃花宫里的气运来得值钱……” 忽然想起了什么,这位粉袍宫主连忙弯下腰,深深的给仙豪行了一个道门大礼,朗声正色道:“仙豪兄今日舍得耗费一张本命符,护我山门气数不被魔派掠走,这等大恩,实在没齿难忘啊!” 仙豪立刻扶正了陆敕的身子,笑吟吟的道:“这有什么的,不过就是一张符纸而已,没了便没了,大不了我再好些本命元神炼制一张便是了。” 这会儿,凌家的四人也已经走了上来。 凌星垂和凌挽髻一同上前询问情况,显是对自家道侣的安危十分上心,在得知并无什么大问题后,脸上皆露出了欢喜的神色。 凌真本来还想着多嘲讽陆大宫主几句,想说说他陆敕识人不明,养虎为患的栽培了一个仇人之子那么久的时间。 可话刚到嘴边,猛地回忆起了那位金甲神将灵威元,那个本姓萧的魁梧巨人,以十二神将之首的身份,在天神山庄里蛰伏隐匿了十数年。 若非有黑衣少女萧裙的透露,只怕萧灵威能够一直继续藏在山庄里,就连老爷凌璞,也就是凌真的父亲都无法挑出这一根该死的“暗线”! 既然自己家门后院里曾经失火过,那凌真此时也就没什么脸皮再去调侃陆敕的眼光了,两家都没什么好,五十步和一百步,而且谁是那个“一百”,还真不太好说。 于是乎,凌真把耳朵假意凑到了八姐凌潇潇的嘴巴旁边,然后立刻就张扬的叫了起来:“四姐五姐,四姐夫五姐夫,现在这叛徒被杀,祸端已然根除,咱们就别在这儿干站着了成不?我刚才听我潇潇姐说,饿得肚子都快瘪了,要喝酒吃肉,馋得想死!” 白衣少女凌潇潇怒瞪了九弟凌真一眼,为自己辩解道:“你们别听他胡说八道,我可没讲肚子饿了!” 除了性子木讷的陆敕以外,凌家四女和五女,还有已经不再是大玄通观观主的仙豪,都心知肚明,定是凌真想借着八姐凌潇潇的口,来表达自己嘴馋的心愿。 凌挽髻身为陆敕的恩爱道侣,怎么说也算是没正式拜堂的宫主夫人,她笑着对凌真说道:“好了,知你肚子嘴巴馋了,走,先进来坐吧,酒菜需要准备一下。” 陆敕、凌挽髻这对道侣,便带领着仙豪、凌星垂,还有凌真和凌潇潇等人,一块儿进入了总算是完整保住了的道门圣地桃花宫。 ———— 锦绣王朝极元王府内。 身穿一袭藩王蟒袍,尽显华贵气度的凌云峰,十分恭敬地迎接了一位顶级贵客的到来。 黄绸加身,雍容贵胄,器宇超凡,人间龙凤! 来者的身份非比寻常,地位高高在上,仅在一人之下。 竟是那位当今天子圣上凌珙的嫡系长子,王朝的储君——凌冕! 极元藩王凌云峰是彻头彻尾的“保皇派”,乃太子一派最忠实的党羽,他得知太子殿下今朝要亲自来府,提前安排府内下人们,用最高的礼仪夹道欢迎。 越盛大越热烈,越显得客人来得有排面就越好。 否则,可就不符合太子凌冕那尊贵无极的皇室身份了! 未来极有可能登基称帝的凌太子,其身边跟了一名穿有青衣的神秘之人。 那人脸上戴着白色面具,将面容遮掩起来,又因其身材平庸寻常,根本就没有什么让人记忆深刻的点。 但这名青衣人,既然有资格与太子殿下并行,足可知其地位绝对不低,怠慢不得! 入得接待主宾的大厅,遣散了一切闲杂人等,屋内仅有藩王、太子,以及那名始终不曾摘下面具的青衣人。 接下来的时间里,极元藩王凌云峰和太子凌冕之间,有了一场谈话。 这场不被外界任何一人知晓的秘密对话,结果就是,皇族以下权柄仅次于凌璞的大藩王凌云峰,被青衣人所出之言,震撼得无以复加! 凌云峰呆坐着哑然半晌,恢复了些许勇气,这才勉强的颤声开口:“这,这种事情……会否太过,把人往绝路逼了啊?” 青衣人不置可否,只是温言问道:“王爷可会下棋?” 极元藩王愣了一下,旋即回答:“略懂一二。” 青衣人站立起身,当中王朝藩王和一国储君的面,他双手负后,挺胸仰首道:“这一步,就是一记围棋里的‘无理手’!” 脸罩白面具的青衣人站着身子,正视座位上的凌云峰,嗓音有力的说道:“事到如今机会难得,王爷万万不可错过,今日你不把人逼上绝路,那么将来的某一天,无路可走的,就有可能是王爷你了!” 凌云峰听得汗流浃背,差点就要连坐稳都难以办到,从椅子上滑落下去。 一身皇室尊贵黄衣的凌冕,顿时哈哈大笑,“好一个无理手,有魄力!敢问萧先生,这是打算以整座天下作为自己的棋盘了?” 青衣人转过头,看向了主客座椅上的凌太子,淡淡的说了四个字出来:“不够,小了。” 第五十七章 这一步棋太绝 这天的桃花宫内,有凌真、仙豪这等身份与众不同的贵客主动登门,那么身为东道主的陆敕,自然是对待客礼数什么的,都心知肚明,用不着多说什么了。 宫主陆敕吩咐宫内的下人们,为客人准备了一大桌子的丰盛佳肴,以示待客礼节。 桃花宫属于正一派道门正宗,不需要清淡饮食,可以随心所欲的喝酒吃肉。 而那些准备好了的山珍海味,无一例外不是奇珍中的奇珍,寻常老百姓根本无福消受,而修行炼气之人,亦可从那等珍贵食材里获取想要的天地灵气! 绝不至于向那些凡夫俗子食用的红尘杂物那般,对修行有弊而无利,只管敞开肚皮吃喝便是。 除了那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看了一眼就要流口水的菜肴以外,正如陆敕在宫门外与凌真承诺的那样,取出了自己珍藏许多年的一款名为“酒神”的酒水。 还有宫门内极为著名,工艺精纯的桃花酿,也通通唤人一坛坛捧了出来,慷慨至极的与众人分喝。 酒席上,因桃花酿算不上烈酒,甚至还有些偏甜,故而深受女子喜爱,凌星垂和凌挽髻,还有凌真的八姐凌潇潇都抢着来喝。 而陆敕、仙豪、凌真这三个大老爷们,理所当然的就一同分喝那为数不多的几坛酒神之酒。 此酒浓烈,是极为擅长酿酒的陆敕的生平得意之作,饮入口中即有飘飘欲仙的奇幻感受,如同快要登天成神。 而且还不是普通的神明,是酒神,酒界的至尊天神! 凌真知道此酒珍贵,且极烈,故即使素来喜欢大口喝酒的他,在这酒桌上也只敢小口小口的饮用,不敢一口一碗,否则极其容易真的就那么醉了。 一旦真的吃醉,那么至少挨潇潇姐的一顿骂是免不了的。 在席间推杯换盏,凌真与陆敕陆宫主简单询问了一些关于鬼王卢通玄的事情,想了解一下陆敕跟那个姓卢之间究竟有何恩怨,卢鬼王竟连儿子都舍得放过来当桃花宫的弟子。 陆敕当然也没有什么隐瞒的意思,就把自己的小部分往事经历,回忆了一遍,讲了出来。 那一年,他孤身一人前往瀚蓝洲西部大濮王朝,寻那位天师府的张天师讨论雷法奥义。 结果二人正研究得认真,有小道童前来禀报,说有魔派妖人来问道山门,来者无疑正是有着“万鬼之王”绰号的鬼王卢通玄! 既然敌人都打上山来了,那张天师又有何理由不战?可当时好巧不巧,天师怀孕的妻子不慎动了胎气,走楼梯时摔了一跤,腹中疼痛难忍。 陆敕心肠绝好,作为登门拜访的客人,主动承担下了迎战的任务,让心焦万分的张天师先去照顾身体抱恙的爱妻,由自己来对付那个姓卢的魔教鬼王。 那一战发生在天师府狮子峰之上,结果众人皆知,便是鬼王凄厉惨败,张天师根本连手都没有出,卢通玄就败在了陆敕的五雷术法之下,灰头土脸的返回了自己的魔头老巢。 凌真听完这个相隔多年了的故事,点头笑道:“原来五姐夫在天师府一战之前,跟那卢鬼王并无什么往日前仇啊?” 陆敕应道:“确实是没有,但那个姓卢的为祸一方,手上不知沾染了多少无辜百姓的血,我既然那么巧的身在天师府,那就应当替天行道一回,降妖除魔,本就是道家修士应尽到的分内之事。” 凌真心生敬佩,端起酒碗和陆敕碰了一个,大声赞道:“不愧是我凌真的姐夫啊,为万民着想,堪称侠之大者,佩服!有道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姐夫亲手击败鬼王的这段传奇往事,真该让说书先生在天桥底下,说上个三天三夜才行呢!” 陆敕脸皮本就很薄,被凌真如此夸赞,加上喝了些酒的缘故,不由得满脸发红,那是典型的“害臊”。 其道侣凌挽髻见他脸颊发红,忙帮着说话道:“九弟你差不多行了,你看看,都给我的阿敕说得脸红了。” 凌真哈哈大笑,“想不到姐夫的脸皮薄得这般出奇,那可不大行了,得练,什么时候练得足够厚了,就不会再红了。” 同坐一桌,凌真的四姐凌星垂忍不住调侃道:“你当人人像你一样啊,脸皮厚得跟城墙似的,八门大炮都轰不穿!” 凌真没脸没皮的笑呵呵道:“是咯,就是要这样,希望有朝一日,我五姐的脸皮境界,能达到我如今的水平,那样可就太完美了!” 八姐凌潇潇往凌真的菜盘里夹了一大块子的肉,没什么好口气的道:“吃你的肉,那么多好吃的都堵不上你的嘴。” 凌真知道在场的几个人里,要说脸皮第一薄,那可不是陆敕陆大宫主,而是自己这个一辈子都长不大了的“少女”姐姐,凌潇潇。 心知肚明不能再让潇潇姐感到“丢脸”,凌真也就撇开了这个话题,不再继续瞎扯了。 接着又是几杯酒入了肚,凌真忽然想起了那日在全真山上发生的事情,便用较为严肃的语气,把西方普莲山伽蓝寺企图对桃花宫,乃至整个中原宗教版图有所不利的种种谋划,都讲了出来,丝毫没有保留。 五姐夫陆敕知得知此事后,很是感谢凌真提前告知了自己这些极为重要的情报,表示自己既然已经知道了伽蓝寺的图谋,那就定会早早的做好预防和准备,绝不至于被他们的阴谋诡计得逞! 凌真只是一味的笑着,说什么你是我的姐夫哎,这点儿小事还用得着谢?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 凌挽髻和她的道侣陆敕,即凌真五姐跟五姐夫,因为这件事,心中感激,一起站起来给凌真敬了一杯。 凌真站起来,回敬了一杯。 接下去的时间里,凌真又向四姐夫仙豪,求教了一些关于三教合一的思想理念,希望能从这位人族仙术第一人的大道构想里,学到些有用的东西,化为己用。 往年凌真就曾向桃花宫宫主陆敕,请教过某些关于道门正统一脉的术法根基,但却从未有过与仙豪进行过类似的“学术”探讨,只因过去的凌真年岁实在太幼,思想还不够成熟,学识也浅薄得紧,对于仙豪那极为独到的“三教并为一体”的观点,持怀疑态度。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自己已有了二十弱冠的年纪,便越发觉得仙豪真不愧是瀚蓝洲仙家道统的最强之人,名不虚传,是当真有点儿东西的! 先前就有过在大玄通观里,腆着个胖脸跟观主求一些道教的武学秘籍,所以时至今日,凌真的脸皮更老更厚,说出来的话也更加是百无忌禁。 他竟是非常直接了当的在酒席上表示,仙豪观主如今已经不再管辖大玄通观,那么有些无用的仙家宝物,搁着也是白白浪费,不如就交给凌真来保管,也省得四姐夫整天发愁不知该如何处置。 说是什么留之无益,弃之可惜! 仙豪早知自己这个道侣的亲弟弟,是个什么样秉性和想法的少年人,既然肯拉下脸,在桌子上公然“索贿”,那么自己这个当姐夫的,理所应当要表示表示,否则对不起“姐夫”二字的称谓。 其道侣凌星垂正骂着自己的这个九弟脸皮真是越来越厚了,仙豪已经从芥子须弥的储物戒里取出了一个物事。 那是一个琉璃彩幻,奇异绝伦的小小丹炉,大概只比拳头要大上一点点。 仙豪手里拿着那个精美华丽的小炉子,自信而笑,说道:“此物名为‘老君炼丹炉’,只要念诵独门口诀,即可瞬间变大到跟这间屋子差不多,之后便可将任何法宝灵器,或者什么奇珍异品,通通放入其中,加上各类品级的符箓宝物,就可以使物品的材质等级更上一层楼,越炼价值越高!甚至还可以随心所欲的把某些凡间粗劣的药品,加工冶炼成足可救人性命的道门宝丹、仙家灵药,转手卖给山下凡人,那就是货真价实的极品之物了,多少人做梦都求不来呢!” 红袍道士笑眯眯的说道:“如今我已不再是大玄通观的观主,没了弟子也没了道场,这个炼丹炉与我而言无甚大用场了,只是若要卖给那些庸俗的凡夫俗子,那又有些舍不得,放在自己这儿呢还是觉得占地方,今日既然如此巧合,碰上了凌大少爷,那贫道就斗胆宝剑赠英雄,将此炉赠送出去,还望凌少爷笑纳!” 凌真极是快活的伸手,接过了那只体型小巧玲珑的老君炼丹炉。 从仙豪口中了解清楚如何使用,以及令其变大的法门口诀后,凌真主动站立起来,端碗敬酒,朗声道:“姐夫真是千载难逢的好男人,我四姐,也是这等天底下少有的好女人,郎才女貌,天生一对,我在这里祝你们这对佳人天长地久、长长久久!” 仙豪和凌星垂都笑着起身回敬。 这天晚上,作为宾客的几人都在桃花宫内部借宿了下来。 仙豪和凌星垂一间,凌真与其八姐凌潇潇各一间,一夜平安无事。 第二天,陆敕专门花了大半日的时间,帮助凌真讲解五雷术法的知识,又因那位天神山庄的大少爷悟性极佳,先天极悟之体,故根本没如何费劲,就轻松学会了那一门在道家功法里杀力最为顶尖的“五雷法”。 兴奋之余,凌真动身前往了宫门外头,在那一大片的桃花林中施展法印五雷,轰倒了不知多少棵陆敕昔年栽种桃花树。 这让陆大宫主开始后悔为何自己要教这个大少爷雷法了。 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难受吗? 同一天,仙豪也应了道侣凌星垂的要求,主动教了凌潇潇许多仙家术法,凌家八女潇潇在习武资质上远不及九弟,故而有些极为厉害的神通功法,没法子在短时间掌握,甚至连皮毛都学不会。 仙豪于是就选择从自家珍藏的武学典籍宝库里面,拿出来好多秘法攻略,凌潇潇笑着收下了那些秘籍,答应了道长日后定然勤加苦练,争取早日领悟道门的底蕴,根基扎实! 第二天,凌真在桃花宫建筑的后方地带,选了一处通风开阔的地界,施展道法秘诀,口出神旨,就那样将一个不过拳头大小的炼丹炉,变化成了一个高足十丈的巨型道炉。 从纳戒里取出那条从江河龙王体内剥离出来的龙筋,扔入老君炉中,加以许多陆敕赠送的焕彩符纸,还有桃花宫一些独门炼丹原材料,以及自身练就的雷力真气,反复淬炼打熬。 数个时辰过后,开炉取物,得到了龙筋材质的华丽“雷鞭”。 鞭子韧性奇绝,杀力不凡,低头视之可见隐雷阵阵,十分震撼人心! 凌真手握长鞭,风发意气,脑子里想着昔日在赤炼归墟里,许姐姐手握断魂鞭挥舞的那份超绝英姿,不由得心摇神驰,十分向往憧憬。 收起了老君炼丹炉入戒中,旋即,还是在那一片土地上,展开习武,所练的自然就是鞭法。 雷气如蛇滚走,鞭声呼啸,恰如龙吟! 又耍了小半天,临近傍晚黄昏,凌真停了下来,站定后,看了会儿手里新炼制出那根细长的鞭子,又仰起头看着夜幕一点点低垂下来的天空。 青袍在身的年轻人朗声叫道:“我想好了,此鞭,就唤作‘打神鞭’!” 天差不多都完全黑了。 凌真返回了宫内,找到了桃花宫宫主陆敕,准备和这位道门顶尖真人,一块儿聊聊雷法一术,在鞭子实战的过程中如何发挥奇效。 可尚未聊些什么有用的东西,忽然有个穿着白色道袍的小道士,不合规矩的闯入了议事之地。 他慌慌张张的入屋后,粉袍道士陆敕神色顿时有些不悦,皱眉问道:“何事这等慌张啊?” 那小道士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宫主,不,不好了!外面,有骑兵要打进来了!” 陆敕和凌真皆吃了一惊,两人一齐从座位上“噌”的站起身来。 骑兵? 打进来了?! 桃花宫宫门外,铁甲森森,战马列阵。 甲胄覆于人马之上,厚重铁片之寒光,在天空月色的映照下,亮如镜,冷如冰! 近一万铁骑重甲,已聚齐在了这座道门圣地的外头,气势雄壮,可令明月无光。 一众精锐铁骑的最前头,有一头体型硕大雄魁,远比虎狮还要拉得巨型的异兽,浑身皮毛呈亮蓝和橙黄两色。 头顶一对雪白短角,瞳孔碧绿,若镶嵌着两颗祖母绿珍奇宝石。 獠牙外展,凶神恶煞! 此巨兽的背部,骑着一名衣着极其显贵,腰佩玉牌的蓝袍公子。 其面容俊逸,只是眼神阴冷且杀气沉沉。 他骑在巨兽之背,手握缰绳,仰头看着宫门之上悬挂的那块镇宫牌匾。 白角异兽的左右两侧,各立有一人。 左侧的那人头发如瀑落下,垂至腰间,身材相当的瘦削骨感,因溜肩驼背之故,愈发显得矮小。 嘴角处养着些许胡须,加上那对眯起来的修长眼眸,整个人面相看起来极为奸诈狡猾,满肚子的坏水! 身后斜挂有一柄纯白剑鞘的长剑,因长度极长,便似在后头背了一杆长枪。 而右侧那人,其体格与那个背剑男子迥然不同,背脊十分挺拔,虎背熊腰精壮非凡,穿着件兽皮缝制的短衫,露出两条筋肉结实的黝黑胳膊。 五官面相异常粗犷彪悍,双眉倒竖,胡须浓密茂盛,就算说他酷爱吃人,都不会显得不符合其形象! 腰间别着一柄漆黑色鞘身的长刀,柄部缀着一颗棕黄色的浑圆宝石,价值决计不菲。 那名兽背上的蓝袍公子,看了一会儿宫门牌匾后,对左右两边的那两人说了一句:“你们两人,去把大门,还有门上的那块匾额都给我碎了!” 显然他是要以此来给这座道宫,一个结结实实的“下马威”! 言语既出,分别以刀和剑为武器的两名男子,先后出手。 穿有兽皮的魁梧巨汗,迅速拔出了腰间那柄长刀,刀刃出鞘出震颤声,抬起粗壮绝伦的胳膊,猛然劈出了一刀。 浓黑色的刀罡极速冲掠而去。 正中那块写有“桃花宫”的宫门匾额,遭到了此罡气摧残,一瞬间碎裂开来,从高处落下,摔在地上,砸出满地碎块! 而另一名后背背剑的男子,却是没有取下佩剑,而是选择在掌心内蕴出一团幽蓝色火焰状的真气,炫彩绝伦。 此掌心之火,照亮夜幕,顷刻间由那人推掌而出,迅速冲向了宫门。 那扇有着一个脚形状凹坑的宫殿大门,瞬息间就被那团蓝火击中,轰然倒下! 牌匾与正门皆无,所谓“宣战”,已不过如此。 那一名骑在蓝黄异兽后背之上的富贵公子,微微一笑,神色放松且坦然,似乎全然没有即将开战的紧迫感,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 他看向这座没了大门的桃花宫,眯了下眼睛,接着淡然说道:“今日本世子就当着你陆敕的面,踏平了你的这座桃花宫!” ———— 极元藩王府邸内。 那位全力拥护太子有朝一日登基的王爷凌云峰,明白今夜注定是难以就寝,铁定睡不着觉了。 他独自一人穿着睡袍,因过分焦虑,在书房内来来回回,不断踱步,重复回忆着昨日那位亲临王府的太子凌冕,以及那名青衣人的所有言语。 老藩王凌云峰脸色凝重,反复自言自语道:“太绝了,这一步棋,实在太绝了啊……” 第五十八章 真武 明月当头,夜色沉沉。 道门圣地桃花宫的宫门之外,那片可容纳数千人的宽阔广场上,可谓人山人海。 已拥堵有了近万骑铁甲,森然无限,凶气逼人,令此夜之色变得幽寒而可怖! 在宫门和门上的桃花匾额,都被刀罡和剑气彻底轰烂后,宣战的预告已经打响,由不得宫主不露面应敌。 桃花宫的一宫之主陆敕,终于现身于此地,其身后,跟着五人。 分别是陆宫主的仙家道侣凌挽髻,以及作为客人来到了宫门里的仙豪、凌星垂,天神山庄的大少爷凌真,和凌少爷的八姐凌潇潇。 一共六人,一齐出现,就那样大义凛然,巍然无有惧色的抵达了门口。 挺身立在没了大门的宫门之处,直面广场上那阵仗堪称浩大的骑兵军队。 平日一向十分温良好说话,脾气极佳的宫主陆敕,被挑衅到了这个份上,差点有些按耐不住,此刻已是满脸怒气,显然极度恼火! 若非有凌挽髻挽住其胳膊,只怕是要真的直接爆发也说不定。 自家宫门的匾额被人砸了。 大门被人碎了。 就快当真带兵攻打进来了。 这等奇耻大辱、太岁头上动土的过分之事,换成谁,谁能忍?! 人族十大高手候补,一身纯色亮粉道袍的陆敕,涨红着整张脸,沉下了嗓子,使劲儿压住怒意,幽幽问道:“来者何人,何故坏我山门牌匾?击毁我道宫正门?” 那名骑乘于蓝黄皮毛异兽背部的公子,风雅绝俗,气度人间罕见,他甩震了一下那件蓝色绸缎的袖子,挺直腰杆,摆出了一副舍我其谁的高贵姿态。 蓝袍公子用仙人睥睨凡间苍生的那种倨傲视线,微微眯眸,扫视了一遍出了宫门的这六个人。 如人视犬! 衣着极度华贵,腰悬玉佩的蓝绸公子眯着眼睛,没有直接回答陆敕的问题,而是视线毫不偏移的冲着前头,问了一句:“你便是这桃花宫的宫主陆敕了?” 陆敕点头,音量发沉道:“贫道正是。” 那贵公子轻声笑了几下,带着讥讽的腔调,接着对着右侧之人开口道:“达达尔穆格,你来告诉陆宫主,本世子是何许人也!” 那名腰间别着柄黑鞘长刀,穿有兽皮衣裳的魁梧男子,此刻听从主子的命令,大力点头,用极为洪亮霸气的嗓音介绍道:“都瞪大你们的狗眼看清楚了,你们面前的这位,便是我们老爷的宝贝儿子,世袭罔替,未来的权柄藩王,堂堂极元世子——凌熙!” 陆敕一愣,略感讶异。 紧接着拧着眉头问道:“极元……藩王的儿子为何会来此处?你到底有何贵干?” 蓝黄兽背上的那位极元世子凌熙,放肆一笑,又对着站在巨兽左侧的那个驼背汉子说道:“云吏,你告诉他们,本世子前来这桃花宫是为了什么!” 那个身后斜挂纯白长剑,体格瘦削且身材佝偻的长发男子,应了一声“是”,然后冲着陆敕等人高声言道:“我们家世子的消息何等灵通,听闻此地有反贼聚集,便特意带兵前来围剿,荡平逆寇!” 此言一出,陆敕在内的几人顿时都变了脸色。 贵公子风范十足的凌熙笑意盈盈,仰着下巴,“可都听见了?你们这些意图颠覆朝政的乱臣贼子,今日本世子亲自带兵来此,就是为了彻底剿杀尔等,以正我锦绣王朝煌煌律法,以护我中央正统皇权至高无上!” 粉袍陆敕恼羞成怒,大声驳斥道:“简直是一派胡言,我们几时成了你口中所说的反贼了?!” 极元世子只是冷笑,没有说话,那个身形微躬,长发披散下来的剑客云吏,像条狗似的殷勤无限,忙不迭帮着主子回答道:“接到线人举报,尔等逆贼暗中谋划夺取政权,私自组织叛党,企图兵变篡位,并丧心病狂的将满腔逆反之志,刻在了九天荡魔祖师的背上……” “胡言乱语!” 陆敕已被气得够呛,下巴处长须飘荡,他忍不住厉声打断道,“简直是不知所云,我桃花宫一贯清修安宁、与世无争,何曾有过谋权篡位之说?至于在什么荡魔祖师的背部刻字,就更是天方夜谭!世子殿下,切不可听信卑鄙小人那居心叵测的一面之词,平白无故就污蔑忠良,这可大错特错……” “行了行了,别多作狡辩言语了。” 听得很是不耐烦的凌熙不禁打算道,“是真是假,一看便知,你若真问心无愧,何不叫人把你们宫内供奉的那尊真武雕像搬出来,给本世子瞧瞧?” 陆敕情绪激动的说道:“看便看,有何不可的?贫道行得端做得正,俯仰无愧,说了没有,那便真的没有!” 说着就气呼呼的转身要去宫内。 结果却被凌熙大声喝止住了。 “陆宫主啊,我说你有没脑子的?你现在有那么大的嫌疑在身,由你去搬恐怕不甚妥当吧。” 世子凌熙咧嘴笑道,“不妨就让我的人来代劳一下,如何?” 陆敕刚一答应,站在其身边的道侣凌挽髻便正色言道:“可以,但需要我们桃花宫的人也在场,否则容易被你们动什么手脚,栽赃陷害!” 藩王世子凌熙微笑着表示同意,遂派了几名身强体壮的士兵,跟着陆敕的人,进入了宫门内部。 过了一会儿,一尊威严十足、色泽华丽的真武雕塑,就被这几个人入宫之人,以及几名宫内本就有的白袍道士,合力吭哧吭哧的抬出了宫门。 抵达门口空处,轰的一下,巨像重重放落在地。 落地后,霸气绝伦的九天荡魔祖师像的正面,朝向没了大门的宫门。 背部,则朝着极元世子凌熙所带领的那支铁骑军队。 兽背上的凌熙眼神阴鸷,他冷笑数声,略带得意之色的说道:“陆宫主,你可还有何话要说?” 原来那尊巨型真武塑像的背面,被人清清楚楚刻有八个深凹下去的正楷大字——“珙玉已碎,桃花当立”! 当朝的天子,锦绣王朝高坐龙椅的皇帝陛下,姓凌,名珙。 而这“珙玉”二字,用不着多说,很显然,就是代指当今九五之尊的圣上凌珙。 而“桃花当立”这四个杀人诛心的端正大字,背后的寓意,自然也无须多言什么,一想便知! 桃花宫要篡取朝政,推翻凌珙天子的最高统治,自立为皇。 谋逆之心,此为结结实实的“铁证”! 再也没有了狡辩的余地。 “这……这怎么可能?!” 粉袍宫主陆敕震惊万分,不可思议的看着真武后背所刻大字,“我从未见过此等字刻,决计是有人故意栽赃,意图谋害我桃花宫,贫道从来就……” “给本世子把嘴闭上!” 极元世子凌熙已是心烦气躁,他不愿多听陆敕这个“将死之人”多说什么废话,朗声直言,“铁证如山,一笔一划的刻字就摆在这儿呢!陆宫主难不成,还想着用你那三寸不烂之舌强词夺理,为己开脱罪名?休要痴心妄想了!今夜,你这罪该万死的乱臣贼子,注定要毙命于本世子的剿杀之下,认命吧!” 那名佩刀的兽皮大汉,跟着自家主子大喝道:“没错,乖乖认命,兴许我们家公子还能赏你这狗贼一具全尸!” 那身后背白剑的驼背男子,则是冷笑着附和道:“全尸未免便宜了这厮,顶天也就是不拿他的尸身去喂猪喂狗,哈哈!” 月色下,极元藩王家的贵公子凌熙神采飞扬,似乎已经提前预判到了胜局,已将剿杀桃花乱党的巨大功劳和奖赏,提前一步尽数收入自己的囊中。 他奉父王之命前来此地,亲率近万铁骑,搞出这般惊天动地的大手笔来,若不带点响当当的功绩回去,只怕都没脸见贵为极元藩王的亲爹凌云峰! 这时,仙豪的道侣,即凌真的四姐凌星垂用中气十足之嗓音,提高声调,冲着前方那位蓝袍公子叫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既然你们决意要至陆宫主于死地,用什么莫须有的理由不行,非要用此等愚不可及的栽赃之法?那雕塑后背的八个字,分明就是你们偷偷派人潜入桃花宫内所刻,天地日月有眼,皆可见尔等罪行,问心有愧,难道不怕天打五雷轰么?” 骑在巨兽背上的蓝袍公子凌熙挑了挑眉,一副“你丫是谁啊”的表情凝视着凌星垂,冷冷的说道:“反正这一夜,你们这种同为逆荡的贼子,一个都跑不掉,全都得死,死前便由得你逞逞口舌之快。” 头顶别着星辰饰品的凌星垂瞪大那双明眸,眼中怒气不小,用近乎呵斥和威胁的严厉语气,放声道:“难道今夜你这家伙当真有胆子在此地用武?!” 凌熙顿时被这话逗得笑了出来,身为权贵之子的他边笑边道:“真有趣,是什么可笑理由,让你觉得本世子不敢对你们动武的?” 凌星垂拍了拍身边青袍年轻人的肩膀,“站在我身边的这位,便是天神山庄天字大少爷,神元藩王唯一一子,凌真!” 凌真只是静静站立着,被四姐拍肩,耳中当然听得真切,面上却仍是风轻云淡,没有任何表情,也未作言语。 立在铁甲军队之前的极元世子凌熙,呵呵一笑,似乎早已知悉凌真的存在,他浑然无有所谓的说道:“你当我不知道?凌真与本世子一样,都贵为藩王后裔,却恬不知耻的与谋逆反贼勾结了起来,同为逆党,蛇鼠一窝!被我于今夜所率亲兵一并剿杀,扫除了祸根,桃花宫寸草不留,嗯,这很合理……” “合理个屁!” 白衣少女凌潇潇忍不住大声嚷道,“我弟弟他才不是什么反贼,你这奸贼才是实打实的蛇鼠之辈!” 这一刻,身穿青色法袍的神元世子凌真,终于开口发话了。 这位山庄天字一号大少爷,只是用十分轻飘淡然的语气说道:“凌熙是吧,就凭你这种废物的鼠辈宵小,也配来取我的性命?你有这资格吗?” 极元世子凌熙先是愣神了一下,接着痛痛快快的笑出了声,甚是快意,高声回应:“有没有资格,唯有打过之后方知!” 凌真嗤笑一声,神色尤为鄙夷,眯眼说道:“那只怕到时候,你知是知道了,却白白丢掉了自己那条还算值点钱的狗命。退一万步说,你就算真的能杀掉我,难道不怕凌璞带大军踏平了你们极元王府?” 同样是贵族世家子的凌熙,哈哈笑了几下,“这你无须操心,因为你很快就要死了,一个死人,是用不着管那么多的。” 凌真微笑,点点头,道:“这话说得挺妙,我一字不改原封不动的还给你。” 然后凌真侧身,对着身边的白衣少女冷静说道:“用不着客气了,从酒池肉林里放些人出来,给对面瞧瞧。” 凌潇潇点了点小脑袋,应了声“好”,很听话的抬起了那条纤纤藕臂。 凌家八女的手腕处,那枚名为“酒肉墟镯”的腕镯之上,在这一刹那,迸发出了极为耀眼的光芒。 其亮度令夜色为之消减,令目力为之眩晕! 有成百上千名骑乘战马的持械甲士,自凌潇潇手镯内那方名为“酒池肉林”的秘境里鱼贯而出,其势浩浩荡荡。 忠诚至极的拥在了大少爷凌真的身前。 众将领护住庄主独子,直面敌军。 此众骑兵名唤“真武”,乃天神山庄作战能力最强的一支“真武营”铁骑。 号称战无不胜且攻无不克! 桃花宫外,已不单只有那尊被刻了反字的真武塑像,还有人马皆覆甲的一众精锐铁骑在此。 那一具被人抬出来的九天荡魔祖师的巨型雕像,已被军队阵型彻底拥堵了起来。 货真价实的真武营重甲,已然列骑于前。 铁骨与利刃,俱是铮铮刚烈,实在是气势熏天! 凌真站而不动,青袍风流,挺身立在军营战队的后方,他仰着下巴笑言道:“可瞧见了?这才是真正的真武!” 第五十九章 天神下凡 那一支威风凛凛的真武营铁骑,已然列阵在了桃花宫之前,直面铁血悍戾的敌军。 在这个巨大阵仗之前,那批极元藩王儿子凌熙所带领大批军队,与之相同,同样的也是重骑重甲,气势尤为雄魁,霸道无匹! 两支战力决计超强的藩王军队,就那样和彼此死死对峙着,在寒夜的冷冽月光之下,越发显得令人寒意透骨,说不出的阴森恐怖,幽凉无比! 毕竟换成是谁,都会十分心知肚明,如此巨大的阵仗出现在此,那么接下来,不管怎么样,一场轰轰烈烈的征伐血战,一场死人搞不好会比活人还要多的大战,就要余宫门外的这里,拉开序幕了。 道门圣地外头的广场上,近一万骑重甲骑兵之前,那头身上长着蓝黄皮毛,生有双角的异兽背部,那一名雍容华贵的蓝袍公子,见有对面有了这等数目的骑兵,且无一例外都是从白衣少女手腕处的镯子里鱼贯而出,确确实实有被震惊到。 凌云峰之子凌熙,他猛地一条眉毛,瞪着眼睛,冲着凌潇潇说道:“你这是……墟镯?” 凌潇潇微微咧嘴,点头笑道:“没错,见过没,此乃‘酒肉墟镯’,里头蕴含了一座唤作酒池肉林的归墟秘境,可以容纳成千上万名骑兵。” 由八姐潇潇负责介绍,而凌家九子凌真只是那么挺身站立着,笑而不语,如同这场即将到来的厮杀与他没什么干系。 和大少爷凌真一样,贵为藩王世子的世子凌熙,表情有些复杂,咬了咬牙,腮帮子略微鼓了一下。 因为对当下发生的这种特殊情况,地敌方战力的暴涨,有些出乎意料的缘故,凌熙凌少爷的神情略显难看。 但也不至于说过于难看,很显然的是,自己这边的人马战力还是要高于对面的。 对面再多再强,那不过就只有数百的骑兵而已,外加区区一个桃花宫宫主陆敕,以及一些战力并不高的小道士而已。 如此敌人,何足挂齿? 凌熙胸中那颗竹子又已长成,自信心恢复如初,表情亦变得春风和煦,重新捡起了最开始的那份趾高气扬,志在必得般嚣张跋扈,他扯了扯嘴角,“既然这样的话,那么本世子就可以将你们彻底定义为是谋逆反贼,然后彻底的剿灭扫除了吧?” 一身青色长袍的神元世子凌真开口了,笑道:“凌熙,哦不,世子殿下,你可曾听过一句话么?叫历史都是由强者和胜者来定义的,若这回是由本世子杀掉了你,那么‘反贼’这一难听至极的二字头衔,是否就可以反过来扣在你们头上了?” 凌熙愣了一下,朗声说道:“你这个大逆不道的反叛之徒,胡言乱语!难不成就指望着这几个歪瓜裂枣的兵,能够打赢本世子今夜所带来的这些精锐骑兵了?笑话!” 立在宫门处的凌真也跟着露出笑意,神色淡然,回应道:“正如你刚才所说,能否一战,唯有打过以后方知,用不着再多废话了吧?” 敌对的大世子凌熙哈哈一笑,表情舒朗,“确实,咱俩确实没什么好说的……” 顷刻,极元世子猝然间有一声令下。 在他的这记突然到来的大声号召之下,那批强力的军队拔刀策马,冲锋而上。 马蹄声踏着大地,震碎了夜晚的宁静。 其音剧烈,宛如震耳欲聋的雷鸣之声! 青袍世子凌真,同样也发号了自己的命令,那一支名为真武的铁甲大阵,在神元世子的命令之下,亦向着前方迅猛冲杀,蹄音奔雷。 作为双方“主帅”的凌真和凌熙,目前都处在原本的位置,没有发生什么移动。 所谓兵对兵将对将,而作为王,也应该对王。 敌不动,我不动! 双方之“帅”,均是气定神闲,镇定自若,观看两军对冲。 两支铁甲铮铮的强横骑军,在如雷马蹄音里,开始对杀。 短兵迅速相接,就那样开战,两者迸发响脆兵戈相击之音,一场位于桃花宫宫门外的血战,已经宣布打响! 照现在的这人数来看,凌真真武营的铁骑数量,不过仅有对面大军的十分之一,看似劣势极大,十分危险且弱小。 可令人极度匪夷所思的是,即便是人数差异那般巨大,真武大军仍能以绝猛的作战士气,奋力应敌而攻,便好似在开打之前,就人人心中笃定,那个象征着胜利的甜美果实,最终肯定能够落入自己这一阵营当中。 那是一种独一无二,专属于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者的极高的自负心理! 若换成其他的军队,一旦面对人数比自己高出一倍的敌人,十个里会有九个都心生浓烈的胆怯害怕之意,从而导致士气变得异常的低迷。 大概就是兵书上常说的,真正的不战而屈人之兵。 那样的话,就根本没有什么打的必要,人数少的可怜的那一方,直接举白旗认输,乖乖投降算了。 真武营这一支军队,完全不同于“其他军队”,史书上出现的任何一支骑军,都无法与之抗衡。 这一支在天神山庄神元藩王府内,都可以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顶级战队,几乎可说是代表了藩王凌璞所带战队实力的极致体现! 凌老爷当初肯让他们出来,陪伴自己唯一的儿子凌真南下出门,就非常能够作证,他们作战能力的登峰造极,让人完全放心。 队伍里,有许多的战士将领,都是昔年跟随着老藩王凌璞在各地浴血征战,南征北伐,立下过赫赫战功的精锐中的精锐。 现如今,凌璞凌老爷已经几乎平定了锦绣王朝内部绝大部分的武林宗门,令所谓“侠以武乱禁”的荒唐时代一去不复返,留下来千古留名的传奇佳话。 而那些功勋卓绝的“老兵”,也就顺理成章的加入了这一支保卫山庄保护世子的真武营当中。 此番他们出门的目的地,在那南海之畔的白骨滩,那是最后一个没有被剿杀干净的魔教巢穴,是王朝极其碍眼的一块乌烟瘴气之所。 了解到此事后,他们中的每一个人,每一个兵,都十分有信心在保护好凌真凌大少爷人身安全的同时,再好生厮杀一场,将那座名为白骨剑宗的魔教宗门彻底覆灭,再一次打下莫大的战绩功劳,让王爷心生欢喜! 那是一种绝高的,沉淀了极多战事的超强自信心。 若不是经历过大大小小无数死战血战,真武营的这些马上战士,也不可能如这般战力无极、如同鬼神。 犹如前方无人,可如入无人之境,杀人如割草! 管你数目有多少,敌人是我们军队的多少倍,那就只管冲杀,竭力而战,战到此生最后的那一刻。 他们所要尽可能展现出来的,并不单单是作为骑兵战士最基础的那份作战实力,还有身为天神山庄护卫队的那一股荣光和骄傲,是骨气,是血气还是豪气。 若是心生怯弱害怕的情感,那他们就不配穿这一身铮铮铁甲。 不配以神元藩王麾下的真武大军骑兵的身份继续活着! 两军相接之后,所发生的,是令异兽兽背上的凌熙大感震撼,甚至由衷感到匪夷所思的恐怖东西。 只见自己王府内耗费了无数金钱栽培的那支铁血军队,在真武铁骑的冲刺功伐下,居然会显得那么羸弱不堪,弱不禁风,简直就好像是婴儿孩童和大人打仗一般。 仅是刚一开战,就出现了极为明显的颓败之势。 就好像对面骑兵的战马是真的,而自己军队的战马通通都是纸糊的一般脆弱。 一撞之后,落马而亡者,绝对不会是对面,而好像理所当然般的是自己军队的骑士。 他们明明就那么安稳的骑在战马的背上,却不过只是和对面战士一次对轰,兵器与兵器之间发生了相撞,立马就会出现令人大跌眼镜的可怕画面。 我方骑兵手里的兵器,要么一下子就从手里脱开飞了出去,变得手无寸铁,被瞬杀。 要么就是露出了再明显不过的破绽和漏洞,被对面的骑士所察觉,并迅速抓住了那个漏洞,加以利用。 敌军一挥之下,然后自家辛苦培养出的铁甲战士,就当场断了一条握着刀刃的手臂,那就不再单纯只是手无寸铁那么简单,那就变成连手都没有的可怜虫了。 再或者,就是分明只是两个人,敌我双方在相同的时间里,挥刀向敌人砍杀而去,但最后真武营的铁甲军队,无论如何都不会被击中,被砍中的,一定自己方的那些无辜鬼。 比如肩头部位,那个地方分明就有十分厚重的甲胄覆盖着,刀枪难入,按道理来说应当是坚不可摧,异常的顽固才对。 可是真武营骑兵手里的利刃,就好像是具备着巨强无比的真气力道,只是那么一下,就似武学宗师擅长的那种隔山打牛的技法一样,力道顷刻间就穿透进入了甲胄当中,迅捷无伦。 那一股子惊人的巨大猛力,已经不只是摧残血肉那么简单,就连埋藏在筋肉里面的一根根骨头,都会被当场斫断。 如此生脆无能,简直已经不是什么常年打熬锻炼出的坚实骨头,简直就是一块块酥糖饼干,轻轻的那么碰上一碰,就会出现碎裂,根本就无济于事,没法充当战力! 有时候不针对肩膀,而是换成其他更加脆弱的地方,那么就会死得愈发迅速,快捷至极,敌对面的人可以赢得轻轻松松,入虎杀羊。 比如像前胸的位置,那个地方明明就有一块锃亮至极又异常坚固的护心镜存在,可是真武骑兵他们手里的那柄附带真力的长刀,只需要往前方那么一戳。 锋利绝俗的刀锋,就会以摧枯拉朽的绝强威势,当即崩碎那一块坚固的护心镜。 镜子碎裂,人命也无! 被刀锋戳中之人,其下场就会非常的惨烈悲剧,膻中府海位置就好似被人用重兵器打中一般,内脏骨骼血肉躯体,在一瞬间同时变得血肉异常模糊,再也不具备任何作战的实力,会变得像一具假人模型,从战马的马鞍之上重重摔落下去。 根本就没有什么补刀并再杀的必要了。 也根本就非从背上跌落下去而摔死这个可能,压根就只是被刀锋罡气一戮之后,就已是性命无存,死得那叫一个干干脆脆! 至于那匹雄健的覆甲战马,也只要再非常轻松的劈砍出一刀即可,同样死得干脆利落,没有任何拖泥带水和再战之能。 一匹匹极元藩王府内辛辛苦苦养出来的肥硕战马,体格肥硕结实,明明身上穿着玄铁金刚的厚实甲胄,却根本没有什么余地,能够防御得住对面那些疯子一样的绝猛攻势。 一刀,仅一刀过去,就可以砍瓜切菜似的将战马的脖子给当场砍断,令这片广场上面,又多了一具人马的新鲜尸体,血涌无数,铺满地面黄土! 两支军队彼此攻杀,按道理来说,肯定是人数占优势的一方,可以获取所谓天时地利人和中的“人和”,强过对面太多太多。 但这一回情况跟兵书上写的迥然不同,其根由大概还是他们的运气实在太差。 碰上的这支军队不是寻常军伍战队,而是真武营,是来自北方天神山庄,代表了不亚于仙家天神般的顶级战力。 是曾经有足够的恐怖实力,能够把王朝内部海量武林宗门,悉数碾压踏破的那一支超级军队! 要知道,那些习武修行的仙家宗门,一个个都有顶尖大能和修行之路上颇有造化的人物坐镇,作为看家护法和镇山供奉,他们不论是杀力还是修为境界,都可以说是相当不俗,出神入化。 可他们全都沦为了历史,或者说是死人,再也活不过来的死人。 他们全都没能战胜凌璞凌大藩王所率领的山庄军队,全都变成了马蹄之下的尘泥,死得非常窝囊,宗门覆灭得也十分窝囊,没人能够力挽狂澜,只能任凭悲剧凭空发生! 没办法,他们的对手哪是什么普通人,那可是瀚蓝洲人族十大高手之一,号称锦绣战神的凌璞凌老藩王所带的战队啊。 即使是面对修仙无双的一些绝顶宗派,剑仙如林,武者如雨,凌璞麾下战争铁骑军队也从来不知道惧怕二字应当如何书写,只知道一味的冲杀冲杀再冲杀。 如果一鼓作气都没办法拿下那个侠以武乱禁的仙家宗门怎么办? 很简单,那就再杀! 杀了一次杀不死没关系,再冲锋一回,二回三回,直到彻底剿杀殆尽为止。 正是因为和一个个能够在天上飞的绝顶强者、修仙大能战斗过,故而天神山庄凌家出来的军队战士们,其心态和胆气,都是前无古人且后无来者的强无敌。 不夸张的,没有水分的说,可以说是人族千百年来,历史上当之无愧的第一名! 没有任何一支军队,在作战勇猛的程度上,能否与凌璞老爷培养出的战队相媲美,一个都没有,连修仙者凝聚起来的队伍都做不到。 在这座瀚蓝大陆上的人族的土地上,只有两种战队。 一种是天神山庄出身的无敌铁骑。 还有一种,就是其他! 其他,被前者轻松碾压! 完全可以这么说,天神山庄里出来的所有精锐战士,就是人族最强最猛最无敌的战士。 “战无不胜”这四个字,用来形容其他军队,可能只不过是夸大其词的一种虚假头衔而已,并不真实,过于虚浮。 但是对于山庄凌家的那批铁骑战队而言,那就是货真价实,已经再也不能更加真实的恰当比喻! 极元藩王凌云峰乃一介权柄重藩,他培养出的那支铁骑军队原本自信心爆棚,士气膨大,在没有开战之前,都还幻想着自己可以通过人数和精英的作战能力,来战胜碾压对面。 可只有真正开战了以后,他们才会非常悲哀而痛苦的发现,根本就不是这样,自己想得过于天真可笑了。 简直和那愚蠢、封闭而不自知的“井底之蛙”没有什么区别,一样的可笑。 这一夜,自己所要面对的,根本就他娘-的不是什么“人”。 而是一支杀劲通天、气势盖地,战斗力强得足可斗战仙佛的绝世军队! 此队伍里每一个披甲乘马的持械骑兵,都身具强悍的修为和鼎盛的内力。 冲锋迎战,势气万难抵挡。 杀起人来,宛如天神下凡! 第六十章 斩首行动 天神山庄号称无敌的那支专属于凌家的超雄铁骑,风采尤为卓然,在桃花宫宫门外的那片宽阔广场之上,大展神威,一现凌璞老爷昔年征伐人间的那份战神风采。 令对面那一支来自极元王府凌云峰的私家军队,感受到了堪称匪夷所思的巨大威压。 其压迫感,已丝毫不亚于天庭神仙下凡,来到了人间,和那群孱弱不堪、弱气至极的普通人来作战。 人与天神,螳臂当车,一般的不自量力! 在人类历史上,以少得可怜,仅仅不过十分之一的军队人数,面对敌军能够丝毫没有惧怕意味的,已经是少之又少的存在。 而以那么少的数目,对面冲锋势头凶猛的敌军,仍能全力策马作战,挥舞兵刃,并不至于一下子凄惨落败,或是说落入下风的,那就更加少得可怜,几乎就不存在那样的神话。 但像真武营的铁骑大军这样,只是靠着对面人数的十分之一左右,一开始作战,就能够取得莫大优势,以浩荡绝俗的杀力和破阵之力,碾压对面,一下子就让十倍多于自己的铁甲军队,极为狼狈,兵败如山倒的。 那毫无疑问,真正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唯有真武营的那批铁甲大军能够做到此等神迹! 蓝绸公子凌熙身为极元藩王凌云峰的儿子,还算是见多识广,不至于过于封闭愚昧。 他当然也曾听闻过天神山庄凌老爷,花了过去整整四年时间,把王朝内内部许多动乱不堪的宗门仙家,给悉数剿杀殆尽,几乎是做到了一个不留、斩草除根。 当然也曾听闻过天神山庄的战队,有多么多么的厉害,杀伐极为果决,可攻克万物,无人能挡之! 但他就算是做梦都不会想到,那些“听说”过来的传言,通通是千真万确的事实,没有任何水分掺杂其中。 自己要面对的敌人,也就是那支天神大军,居然会如此的可怕,远远超乎了预期和想象,简直就不是什么瀚蓝洲的人类,而是高高在上、手段通天的至高神明。 那些夸大其词,听着甚至有些天方夜谭嫌疑的传言,原来全部都不是什么假的,而是真实,真得不能再真。 甚至最为让人胆战心惊的,是他们在破阵的杀力一途方面,和所谓的传说相比。 有过之,而无不及! 天神山庄,当真无愧于名字里的“天神”二字,实在名副其实到了极致。 “真是一群无能至极的废物,我爹花了那么多银子,成天养你们,到底有何用处啊?!” 凌熙那张脸都已涨得发红,气急败坏的咬着牙道,“人数优势显著到了这种程度,居然还是会这么不堪,你们平日里到底有没有在好好训练……” 贵为藩王世家子的他,瞪大双目,看着对面在作战过程中,以十倍数目高于敌人的那支自家军队,丢脸丢到了姥姥家,被名为真武营的铁骑单方面的吊打碾压,弱不禁风,根本没有什么还手之力。 他凌熙又不是什么城府深厚,能够永远保持镇静的江湖老油条,年纪不比凌真大出多少岁,自然会因为自家的优势大丧而出现心焦难耐的感情。 火气一上来,整张脸的表情就会很难看,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从最开始抵达此地的那个时候,凌熙脸上的那种淡定、从容不迫,十分放松且自在的神色,再也不存在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深切怀疑。 怀疑自己当初听了父王凌云峰的吩咐调遣,来到这里,讨伐王朝内著名道门宗派桃花宫,带着大军征杀神元世子凌真,这到底是不是一件足够明智的事情,是否过于草率自负,骄纵轻敌了? 自己是不是真的从最开始就已经选错了? 这场仗,是不是从还没开打就已经注定是要以己方落败来画上句号? 真武营的军人是不是真的不可能被打败,是不是当真被九天荡魔祖师于冥冥之中庇护,胜负自有天定? 这些令人心神恍惚的重大疑惑,令凌熙这位养尊处优多年的尊贵世子爷,整个人都处在一种严重自我怀疑的状态里面。 可那些疑惑的答应,随着之后发生的那个状态到来,再也构不成疑惑,答案瞬间就异常明显,呼之欲出! 什么是答应?答应就是千错万错都是主动跑来此地的自己的错。 错了就是错了,无法挽回的既定事实就在眼前。 自己本就不应该来的,应该把这滔天的巨大功劳,主动让给自己的本家兄长凌晨,或者更为直截了当些,让贵为权柄藩王的父亲凌云峰来带队出战,冲杀上阵,攻陷桃花宫。 不管换成谁过来,都可以,但自己不行,绝对不行,根本办不到,打不赢的! 凌熙情绪异常激动。 若不是周围还有手下看着,他多半就要真的忍不住自己打自己巴掌,通过这种巅峰疯魔的方式来让自己舒缓镇定下来了。 不断地在内心深处自我诘问。 为何要来此地? 为何要如此愚蠢? 自己的选择为何会将自己引入万丈深渊而无法自拔? 这究竟是为什么?! 这位藩王世子爷之所以会出现这样剧烈的情绪和内心波动,那是因为他看到了令自己都没办法接受的可怕现状。 因为这一位身穿华贵蓝绸的极元世子,在适才那一刻,睁大双眼,真真切切的看到了。 看到那名白衣少女凌潇潇手腕处,那支唤作酒池肉林的那支小镯子里面,居然又有数目十分惊人的真武营铁骑出来,气势相比刚才还要来得更加雄壮惊人,万夫难当! 他很早之前,不知从什么地方听说过,在这个世间,有一种极其稀有的宝物,名为“墟镯”。 那是一种手镯模样,可谓珍贵异常的仙家宝贝,每一个桌镯子的内部都存在一个异次元的神秘空间,都极其巨大,与纳戒不同,就连货真价实的大活人都可以存储在里面,随意调动。 那种含着巨大空间的秘境,有个符合其神秘属性的名字,唤作“归墟”,而随意使用归墟入口的那个镯子,就被叫做“墟镯”。 墟镯内有归墟,神异万分! 很显然白衣少女凌潇潇手腕处的那个镯子,就是一个真正的墟镯,那个镯内秘境“酒池肉林”,就是一个空间茫茫大的归墟。 真武营的数千员精锐铁骑,平日里用不着时时刻刻跟在凌家姐弟的身边,那样太过招摇,也很不方便。 所以他们就非常听话的在凌家八女潇潇的要求下,无时无刻的待在那座“酒肉”归墟秘境当中,尽情的放肆享受美酒和肉-宴佳肴! 那枚可以随时呼唤骑军出来作战的小巧镯子,戴在凌家八女凌潇潇的纤细手腕上面。 这样作为凌真八姐的她,便可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召唤军队出来应敌而战! 广场上战况风云突变,优势的天平显然在不断地往一个方向偏去。 另一方已尽是劣势,情况凶险且颓废! 适才连一千人数都不到的那支真武骑军,就能够迸发出那等惊世骇俗的强猛凝聚力和作战实力,杀力之雄,令人发指,宛如神明降凡。 当下,从那枚酒肉墟镯里,又陆陆续续以威风势气冲出来的精锐铁骑,数目已经有了足足数千人之多,草率的去数上一数,没有四千,也总该有三千了 气势雄壮,浩浩荡荡,马蹄声竟是盖过了极元藩王军队的声音。 四千对八千,差了一倍的人数,但声势却丝毫无有逊色。 这等事况,当真有可能发生? 简直是无敌鬼神亲自降临在这片道门宫殿的外头广场之上,场面过于惊人,战斗姿态过于可怕英武! 本就只有九千多数目的极元铁骑,在被真武营强力战斗冲击的剿杀之下,溃不成军,伤亡速度绝快,几乎就快只有八千多号人了。 而其中那些骑兵中,能够真正尽力参战并发挥作用的,因为内心的强烈恐惧,恐怕那是而连一半都已不到了。 随着酒肉归墟内出现的铁骑数目,越发的恐怖骇人,那一个战力人数的对比,也会越来越小,直到不再存在,双方人数平等! 而要论单兵精骑的沙场作战能力,那么两者的差异过大,真的是可以用一个天山一个地下来形容,云泥之别。 根本就没什么可比性。 一旦两两对战,短兵相接的结果无疑就是,真武获胜,而另一方战陨当场,就那样凄惨败北,暴毙得尤为惨烈,死无全尸! 这是唯有能够冠以“天神”二字鼎鼎大名,自封的那座山庄里出身的骑兵战事,才能完成并实现的巅峰神迹。 换成了其他人,那是连想象都不敢想的事情,无异痴人说梦! 所谓真武,乃道教敕令北方的神明大帝,又名玄武,造型为赤发光脚,手持长剑,踩踏白蛇灵龟的一尊天神,英气冲天,杀机万重,巍巍然不可一世。 那便是道门领域三清之下,真正绝顶的武力值代表,而那位无敌于北天的道门圣君,还有另一个响当当的霸气名讳,那就是——“九天荡魔祖师”! 威霸九天,剑气降妖荡魔。 胆敢拦阻者,一律敕命斩杀,顷刻难存性命! 此方战场风云突起,真武营铁骑真如真如下凡,势不可阻。 简直就是以神力虐杀凡间庸人,以大欺小。 以神明之力来碾压凡人,唯有真武可以做到! 亲眼看着自己王府出身的那支心爱且得意的军队,在凌真所派遣的真武营铁骑手里,被打得丝毫没有还手之能。 藩王世家子凌熙,不单是脸面上再也挂不住,还从内心生出一股强烈的后悔之情,觉得自己今夜承担下了责任,为了获取战绩功劳,前来这座桃花宫,是个天大的错误。 胆敢招惹天神山庄的那位大少爷凌真,是个错得不能再错的大错误! 实在无异于自杀。 无异于公然找死! 脸色已经变得十分煞白的蓝绸公子凌熙,甚是清楚明白,冒着战阵的功伐已经没有什么打赢的指望了。 人陷入穷途末路总是会穷生奸计,他理所当然的决意通过别的方式抢夺胜利,把此方战局的优势,重新攥入自己的手里! 有个脍炙人口的古话,叫做——擒贼先擒王。 既然凌真那个家伙在此,那么就存在一个机会。 只要能够把那个神元藩王凌璞的独子给杀了,那么这些真武铁骑也就没了主子,没了“王”,也便更加没了继续作战应敌的必要性,必然沦为散沙一片! 凌熙胸中思量盘算,自己有一刀一剑两名修行之路上绝世的强者在,且对自己赤胆忠心。 而凌真那小子能有什么? 他除了有身边的那个粉色道袍的道士陆敕以外,还有谁能护得住他? 只要支开了陆宫主,那么凌真这么个一事无成的废柴,今宵就毫无疑问的必死无疑! 兽背上的极元世子凌熙,用鼻子大声哼出了一下,大手又是一挥,号令手下出战。 他吩咐站在胯-下巨兽左右两侧的那两名修士,进行类似突然袭击的“斩首行动”。 务必去冲杀上前,擒贼擒王的宰掉那个天神山庄的天字一号大少爷凌真,令战局发生关键性的扭转。 何为斩首? 非常好理解。 即是斩掉凌真那小贼的狗头! 第六十一章 杀 左右两侧,宛如门神一般威严无限。 那是凌熙最得意的两员修为强猛,专门从王府内带至了此地的“死士”! 背剑的云吏,和佩刀的达达尔穆格。 这两名刀剑强者,严阵以待,总算有了出手的时机。 随着兽背上那位蓝绸公子施令一发,他们毫不犹豫的听从了自家主子的命令,皆以风雷之速,极快的拔出了自己的武器。 刀和剑,皆已噌然出鞘! 那名矮小驼背,瞧着很是不堪的瘦弱汉子,他长发飘飘,真气流遍周身各处。 当下战局突起,名为云吏的他,用最快的速度,已然从后背处抽出了那一柄极长的雪色长剑,如同紧握性命一般的牢牢握在手中,眼神狠辣,剑刃上的杀气更是凶恶。 而那名要论身躯体格和肌肉量,简直比云吏要魁梧一倍的兽皮大汉达达尔穆格,则是手持黑色刃身的那一柄巨型长刀。 有刀在手,天下我有,利刃紧紧的把握在自己的手里,那便是刀修最为无敌的霸气时刻! 两个有着古怪名字的极元世子之“杀手”,就那样顷刻间动身。 他们同仇敌忾,握着各自的杀伐武器,以惊人的恐怖速度,以斩首行动的最终目标为驱使准则,朝着凌真所在桃花宫宫门处迅猛杀去。 皆发誓要斩杀那个姓凌的山庄少爷,以剑枭首,或是用刀斩下头颅! 见有强力修士出手,来势汹汹,要对自己家的少爷不利。 真武营的骑兵,俱知情况险峻,刻不容缓,身为凌璞花了许多精力培养而出的精英战队,当然不可能就让他们那么顺遂的心想事成,就那么顺利的抵达自家“王”的面前,完成斩敌首的目的。 故而众铁甲骑士,毅然决然,纷纷排列阵仗,在凌真前方的那片空地上,形成了一个几乎密不透风,风能进雨能进,但人万万进不来的包围圈子。 保护住了自家地位煊赫的那位青袍公子凌真的同时,还把那一刀一剑两人给死死的围困了起来。 好似一张巨大的渔网,将敌人笼罩在网内,不得脱困,就只能在里面等待必死的凄惨命运! 然而,纵使是那等杀伐果决、强力无双的铁骑包围圈,也没办法彻彻底底的困杀住那两员极元藩王生平最宠爱的顶级战力。 分明已是在那种插翅难逃的可怕境地里,云吏和达达尔穆格均是没有丝毫的恐惧神色表现在脸上。 在外人看来,他们气定神闲,呼吸绵长自如,而却又杀机滚滚,随时能递送绝猛之招,取人性命于方寸间! 面对一阵又一阵的刀刃兵器的迅猛突袭和刺杀,他们没有任何惧怕之意,心思直率,唯有一念,那就是杀人,杀凌真。 异常轻描淡写,不断格挡并作出回应,击杀敌人不绝,出刀复出剑! 云吏手上那柄白色的极长长剑,名唤鸿鹄,古语有云燕雀安知鸿鹄之志的那个“鸿鹄”。 其身为剑修的那把本命剑,名为“一线潮”,可在剑气之上,快速叠加一层无与伦比,杀力极高的幽蓝色罡气。 那种升级强化之后的可怕剑罡,在鸿鹄白剑的一斩之后,会形成真正摧枯拉朽,瞬杀万物的绝顶威力,对前方一连串的敌人同时造成杀伤效果,以一敌十敌百敌千! 只见那个驼背瘦弱的长发汉子,满身真气雄壮万分,好似要跟他的身材形成再鲜明不过的对比。 在递出了倾力一剑过后,又一股子亮眼的幽蓝色剑气,有如黄河瀑布一般极速倾泻而出,势若奔雷,快得简直匪夷所思。 轰砸了那群围困在他身边的真武营铁骑之上。 强力无双的剑气,就恰如一线划开的长江潮水,浩浩荡荡,势不可挡! 凡被那股骇人剑罡摧中的骑兵战士,下场均十分凄惨。 中剑后,性命顷刻休止,万般无奈的被切碎了身上那件十分厚实的披挂铁甲,然后肉躯体魄就那样菜刀切肉一样的被斩了开来,肚肠脏器滚落满地,场面血腥残酷。 尽显沙场厮杀上典型的“人命如同草芥”,一个精猛强悍的覆甲骑士,死得比一条街边野狗还要来得廉价,根本不知几个铜板。 分明就是如同一线浪潮的剑气和剑罡,一道重叠一道,每一道均杀力惊人,能够迸发出那等匪夷所思的威力,令人感到震撼的同时,也能让试图格挡它的人,通通惨烈沦为剑下厉鬼亡魂,转世投胎! 一直立在桃花宫宫主陆敕身边的那名红袍道士,已经不再是大玄通观观主的仙豪,气定神闲,作为人族仙术巅峰战力,决计不至于被这等小场面震撼到,跟看待小孩子在门前打闹嬉戏一般,况且压根就不是自己的家,是别人的。 看着那名长发剑修云吏,倾尽全力所递出的,一下接一下裹挟本命内力的幽蓝剑气,道门真君仙豪语气平淡,说道:“这等威势劲力,能够不断地反复重叠,又能够每一下均可保持同等弧线距离的剑气,嗯,应该不是什么寻常的剑术武技,从那股特殊的罡气基本可以判断,应当是剑修本命剑的神通。还可以,算是很适合战场的本命神通力了,在此种战事里用处不小。” 如此点评,从仙豪大真人的口中说出,已经可以称得上是一种莫大的赞誉了。 仙术圣人仙豪并非剑修,但他对天下剑修的剑法神通其实颇感兴趣,觉得可以从中学到很多有益的东西,虽不至于借此炼化出一柄专属于自己的窍内飞剑,但也确确实实可在修行道路上有所裨益,化为己用,提高仙家术法的灵活变通。 和仙豪不同,凌真是个货真价实的拥有本命剑的剑修。 当下的情况已经明显至极,云吏和那个魁梧汉子达达尔穆格,那两人所要针对刺杀的目标,正是自己。 这一点凌真非常清楚,若换成在其他地方,可能当真要因为同时被两位巅峰修士联手围杀,而出现紧张等情绪。 但由于凌真现在所处的地方特殊,身旁有陆敕仙豪两位道门高真护着,打死也没人能近得了自己身,故而高枕无忧,并不存在半分惶恐之意,镇定自若,神态相当放松 青袍年轻人的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战场,有些像看戏,又有些像私塾里的学生在听老师先生讲课授业,连半个字都不肯错过。 这位天神山庄凌家的男丁独苗,也是个开辟出了剑窍,可以随意使用本命剑杀敌的剑修,情理之中,他十分希望能从这等一字排开,呈现浩荡潮水态势的磅礴剑气里,收获到些许想要学习到的东西,以转入自己的那份“剑道”。 活到老学到老,这一句俗话传承了那么多年,总归是没有什么大错。 身为修行练武之人,从他人身上学来有价值的东西,搬他山之石以攻玉,这毫无疑问是非常重要的一个点,务必要努力实现。 别人是如此,凌真这样兼备先天极悟之体的武道天才,更是如此。 学到就是赚到,不学就是亏本。 行走江湖者,若是缺乏了与他人学习这个极为重要的技能,那么入世的修士想要在人间洪流里快速成长起来,那可就非常困难,难于登天了! 闭门造车从来就是不可取的下下之策。 这个道理,对于曾经在赤炼归墟里每天都求着许姐姐教自己功法的凌真而言,实在再清楚不过。 除了那名姓云姓剑修,在场面上疯狂递送幽蓝色强猛剑道罡气外,那个雄魁万分的兽皮大汉,握着那柄漆黑色可怕巨刃,也在发了疯似的不断杀人杀人再杀人。 身躯庞大如虎的那个汉子,杀红了双眼,把胆敢阻拦在自己身前的敌人,不管人马,皆乱屠不止,杀了再杀。 势要冲破这片层层叠叠的包围圈,抵达到那名青袍跻身的少爷凌真的面前。 届时,自己便可以给那个青袍风流的凌家大少爷,来上那么一刀,斩断脖颈,结果了他的性命。 让什么狗屁的天神山庄彻底断子绝孙。 让那个早就该死了的凌璞凌老爷,痛哭流涕,悔断肠子。 这样,他达达尔穆格才算彻底痛快,才能够彻底一解心头之大恨! 一道道浓黑色的杀伐刀罡,自那柄名为“鹰王”的长刀上迅猛掠出,气势如虹,气机冲伐如野兽奔袭,无生灵可以阻拦。 不管是砍在了战马上披着的那层厚重铠甲,还是人体上面价值不菲的坚实甲胄,均可创造出无与伦比的超雄破坏力,使人马皆伤患惨重,甚至直接就暴毙于此,亡命刀下! 真武营骑兵有无敌之美誉,各个均有强横内力护身,故而体魄都还算是十分坚韧,再加上有特质的加厚型甲胄体格,愈发的刀枪不入,寻常利刃武器压根无从破开其护甲防御。 鹰王之刃,所带来的那份罡气杀力,那也决计是谈不上寻常二字,万万低估不得。 真武铁甲固然强硬无比,却也是怎样都无法抵抗住巨汉达达尔穆格的刀罡剿杀,逃不过一死的悲惨命运。 但凡是惨遭那份黑色罡气击中之人,下场都同等凄惨。 要么变成残疾之人,从自家高头马背上跌落,要么就是直接受了致命的内力,狂喷鲜血,旋即,还没落马就落一个身死战场的可怕下场,被长刀枭首! 始终高高在上,位于兽背上的那名蓝绸世子凌熙,静静的无有半句言语,看着包围圈一点点的被突围出去,敌军战马和兵卒的伤亡率不断攀升提高,嘴角上翘。 他又恢复了不少的自信,凌熙的自我调节能力,属实不弱,有贵为一藩世家子的气度。 而那种神奇自信的来源,当然就是那两个已然杀入了阵内,堪称“刀剑双绝”的那个修行强者! 手持长剑鸿鹄,施展一线潮神通力,剑气胜过洪水巨浪,杀意滔天的剑修云吏。 还有紧握着长刀鹰王,巨力盖世,刀罡落处人马暴亡的雄魁汉子达达尔穆格。 这两人,都是实打实的人上之人,强者当中的强者。 并非什么矮子里面拔高个,而是巨人里面挑出最巨的两个! 两个体格身材迥然不同的强者,俱是极元藩王凌云峰最为得意器重的两员战将,同时还是死士,可随时为了王府而牺牲自己的大道修为和身家性命。 其修为实力和应敌心态,都堪称是登峰造极,剑术刀法人间罕见。 除了那种能够力扛天劫的修士前来此地,否则压根就不可能存在任何人能挡得住他们,无法打败,更没办法杀死! 真武营内的铁骑,战力固然超雄,实战经验也丰富到极点,但他们再强再猛,也是万万难敌这两大武道豪杰的。 剑修云吏出身巴蜀,曾斩杀陆地蛟龙无数,自封“斩龙剑”,昔年为了顺利破境,独自一人偷偷潜入了那座极元王府内,想要或许足够数目的天材地宝,结果被凌云峰及时发现,派人将之擒获归案。 那这个矮小瘦弱的驼背汉子,被大军和无数高手联手抓住以后,封住窍穴,五花大绑,本该就那样死在府内。 可贵为强藩的凌云峰,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并没有直接痛下杀手,取走云吏的那条价值很高的性命。 而是极为明智的选择了招安他,并慷慨解囊,将王府内各种奇珍异宝和修行丹药,不要钱似的免费供给与了他,令之快速破境,修为剑道造诣都更上一层楼。 既然被以如此英雄国士般的态度对待,“斩龙剑”云吏也是个颇为知恩图报的人,便死心塌地,自主的待在了老藩王凌云峰的身边,作为护院的一员死士战力,誓死也要效忠于己有天大恩情的极元藩王。 云大剑修曾说过,唯有他死,人与剑皆碎,这世上才有人能动凌云峰的一根汗毛! 极元藩王对其也非常的看重,厚待有家,这个世上,剑修的存在本来就不是很多,算的上珍奇贵重的存在。 毕竟又不是人人都能修炼出本命剑窍,故云吏凭靠着剑修之杀力,剑术之超绝,在府内享受到了好之极矣的享受待遇,金子银子票子马子,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日子舒服得没话说! 凌云峰甚至还跟他亲口保证过,再过五年左右的时间,作为大藩王的他,就会白送给云吏一支超过两千人的军队。 军队名已经取好了,就叫“一线军”,名字的由来,就是云吏的那把杀力极高的本命剑一线潮,以剑为军伍队列取名,寓意自然希望此队的作战能力,可以像斩龙剑那般杀人如麻,锋芒毕露。 至于到那时候,云吏他有没有这个管理军队的才能,就要看他自己的了,如果有,那最好,若是没有也无甚干系,大不了再多派个军师负责内务不就行了?小意思。 而另外一人,在王府内地位也绝高,甚至可说是仅仅次于云吏一人。 那个名字很长,总共有五个字,姓达达尔,名穆格,这名的意思是希望孩子从小茁壮成长,长大后变成一颗结实万分的参天大树。 人如其名,达达尔穆格他如今确实是当之无愧的一员的“茁壮”大汉。 连兽皮的衣裳都已穿上,实在已经没法比这更加霸道了! 从其粗狂野蛮的相貌,还有穿衣风格都可以看出,此人绝非什么中原或者南方大地出身,而是彻头彻尾的一名草原上土生土长的好儿郎。 来自把辽阔大草原的他,原本就是北方草原霸主达达尔涂鲁的亲弟弟,当年和哥哥一起在北面辽阔大地上,各种作威作福,无法无天,犯下过罄竹难书的罪行。 他还曾异常嚣张的表示过——天高海阔,凡有青色草地之处,皆是他达达尔家的地盘! 可谓是自负到了极点。 两年前,凌璞率领天神山庄的精锐铁骑,以摧枯拉朽的阵仗,打到了王朝最北面的那片草原,来到那片无法之地后,强盛万分的铁甲军队,很快将数个小部落团队悉数剿灭。 然后就轮到他这个自封的“草原霸主”头上了。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那天达达尔涂鲁带着草原汉子们,手拿武器,口中用方言喊着草原之神的名号,奋力而战,视死如归。 结果还是完全没能战胜得了神元藩王凌璞,众人皆一败涂地,全军覆没。 身为一方雄魁老大的涂鲁,在吃了凌璞的一拳后,整一颗脑袋就那么深深凹陷进了腹腔当中,死得简直不能再惨了。 而那天运气极佳的达达尔穆格,很巧的跟着弟兄们去了南边“打草谷”,一整天都忙着抢钱抢女人,被幸运女神庇护,躲过了那场死人无数的巨大劫难,没有被凌璞带来的铁骑军队吞噬,留存了性命。 等到他返回本部基地后,震惊无比的看在了自己亲哥哥那具脑袋凹入身体里的可怜尸体,就那样惨烈无状的悬挂在最高处,作为杀鸡儆猴的一个示威工具来展现,极为惨烈可怜。 而那一面象征制霸领主的,当地原本写有达达尔家族名号的大旗,也已经随着涂鲁的身死,改成一个鲜红如血的亮眼新字——“凌”! 幸亏有一并出门的好些兄弟拼了命的拦着,红了眼睛的达达尔牧穆格,这才没有彻底丧失理智,没有冲入大营找凌璞算账。 若是真的头脑一热,那样做了,只怕他活不到今天,那会儿功夫就已经和自家哥哥落得一样的下场,十分惨烈的死在战神凌老爷的手上了。 地盘丢了,本家兄长涂鲁也已经毙命,尸体被悬挂高处示众,失魂落魄的达达尔穆格,不得已来到了南面土地,希望能找到一个新的靠山,重新开始生活。 也算机缘,正巧被他看到了极元藩王凌云峰在到处张贴告示,招募各地武道强者为他所用,十分亢奋雀跃的达达尔穆格揭下来告示,果断报名参入,就那样顺利进入了王府内。 因刀法超绝、修为超凡,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这位来自北方草原的雄魁汉子,就成为了王府内死士里地位仅次于云吏的强者,受到的福利待遇,并不比斩龙剑要差多少,一样的被寄予厚望! 一剑和一刀,刀剑双命,齐聚于一府之中 如此一来,凌云峰的手上就有了这样两员战力鼎盛的刀剑“大将”,王府整体实力因他们二人的存在而拔高到了一个从所未有的高度。 若是要论什么排兵布阵之类的思辨能力,他们固然是不具备多少的,但若是论起捉对厮杀,以及在战争当中起到的类似定海神针铁般的重要作用,那他们的价值,已可说是丝毫不逊色于一座巨型城池! 一人,可以攻城。 两个联手,再牢不可破的军机堡垒也给你撕裂开来! 这也就是今夜,这场踏平桃花宫的战事当中,藩王凌云峰会放心的派他们两人来,帮助自己的小儿子凌熙作战的原因。 因老藩王发自内心的十分信得过这二人,寄予了他们以崇高的厚望。 云吏和达达尔穆格这两位刀剑领域的强者,因受到了完全不亚于救命恩人般的器重和栽培,故理所当然对极元老藩王异常的忠诚。 二人早在出门之前,就跟凌云峰信誓旦旦的保证,定当竭尽全力作战,豁出性命也要不辱使命! 事实证明了他们两个,都没说假话空话,都用行动证明了他们的价值。 这一战,二人都用上百分之百,甚至百分之一百二十分的努力,已是对得起自己,也对得起王爷! 在阵中竭力厮杀,不遗余劲的屠戮真武营战士无数,杀人如割草。 极元王府的数千精锐骑兵,原本因刚开始便颓废兵败,而出现了显著的“低迷”状态,随着二人的拼杀,随着真武铁骑众人的牺牲,而逐渐有了回升的绝好兆头。 看着自己召唤出的那些真武战士们,被一刀一剑两个该死的家伙那般残忍屠杀,白衣少女凌潇潇心头异常难受。 就好像是一个家财万贯的富家翁,在亲眼看着自己家里的各种价值连城的宝贝,被人肆无忌惮的扔甩砸烂一般,心头滴血不止。 凌真眼睛尖,立时看出了潇潇姐的焦虑状态,知道她是过于心疼自家铁骑战士的战损,便转过头,看向了那位粉袍加身的桃花宫宫主。 青袍年轻人笑意和煦,坦然直言道:“陆宫主,他们都打到你宫门口了,这般飞扬跋扈,是可忍,孰不可忍?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可否出手杀贼了?” 陆敕点点头,一个字也没有说出口。 只见这位极有希望踏步人族十大高手排行的道门大能,双掌之中,有璀璨的雷光骤然诞生,噼里啪啦,炫目绝俗。 且这一回雷气电力的那个样子,要比先前凌真看到过的任何一次,都要来得可怕,杀力流溢出来,似水缸之水流之不停。 再配上本就性子老实木讷的宫主陆敕,有了那很是少见,几乎绝难露出来的“愤怒”表情,就更加让人心生震撼。 吹胡子瞪眼,下巴上的根根长须疯狂摇摆,那张黝黑的脸上五官狰狞,可怕程度更上一层楼……不,已经是到了顶楼,再也上不去了! 雷光照得夜色再也不复黑暗。 光泽电气十分夺目,使得粉袍陆宫主整个人,神圣不可侵犯,威严不可忤逆。 宛如执掌雷部的顶尖神明,就算是九天荡魔祖师亲自降临红尘凡间,只怕都要惊叹于这名人族道士的气魄之雄伟盖世。 状态之巅峰,如若那雷霆万钧! 其道侣凌挽髻,看着师父兼恩爱之人的陆敕,破天荒的如此雷霆震怒,掌心所攒簇的怒雷数目如此之多,杀力如此之鼎盛。 便心头知晓,作为一宫之主、道门圣地桃花宫主人的他,是真真切切的准备用上全力了。 这种情况不常见的,因为陆敕性格里不喜欢与人多争什么,“全力”二字,极为难得会出现在他的身上,有些不符合……本性? 凌挽髻很识趣的没有根据平素习惯动作,伸手搭住心上人的肩膀,她只是带着些许担忧的说了一句:“阿敕,你悠着点。” 日常生活里老实巴交,远远不如凌真那般伶牙俐齿的桃花宫宫主,此刻就连那件亮眼粉袍之上,都萦绕有了一条条蛟龙似也的雷电气机,盘旋不已。 大概是传说中的气极反笑,胡须飘荡不止的大真人陆敕,分明两眼里已是怒气盈盈,几乎快要喷出火来。 但嘴角处,却是诡异的微微上扬。 那种自信且狰狞的奇怪表情,就连凌挽髻都是正儿八经的第一次见到,都略感讶异。 凌真凌潇潇和凌星垂三人,皆是感到一阵说不上来的莫名惶恐,甚至在心里暗自庆幸,被这位桃花宫宫主针对仇视的人,多亏了不是自己! 红袍道士仙豪知道好友陆敕此时的状态,无疑已是攀升到了顶点,要全力而战。 他和陆敕的道侣凌挽髻一样,也没没有画蛇添足的多干些什么,只是简简单单的言出一语:“陆兄,稍稍收着些雷霆气力,小心波及到无辜之人。” 眼中杀意无限,嘴角却有笑意的陆敕,沉着嗓子回应了句:“放心”。 “放心”这两个字一出口,众人的眼前,已不见了陆敕。 适才这位宫主所在的位置上,仅有丝丝缕缕的炫目雷电余韵尚存。 陆敕已经身临战场! 对面如此铁甲铮铮的大军,如此刀剑齐聚的敌人。 没什么好讲道理的,用一个字来作为应对即可。 那就是——杀! 【(7200字大章。)】 第六十二章 修罗场 (10000字大章。) 粉袍之上青蓝色电气蛟龙盘桓,那位姓陆名敕的顶尖道门强者,此刻状态绝佳,已经在瞬息间施展了一门道家术法神通,以近乎缩地山地般肉眼不可见的迅猛速度,冲掠上前。 恰如一团怒雷从天而降,威速无极,轰然砸坠进入了阵中! 一身雷气蒸腾,若云气蒸大泽。 真真正正宛如雷部神灵下凡的陆大宫主,出手功伐的那个对象,即那个运气很差,居然惨烈至极的即将被陆敕针对的人。 是那名身穿厚实兽皮,雄魁无比的持刀巨汗——达达尔穆格! 那个肌肉异常的巨汗穆格,当他意识到那团雷光,以惊人之速,朝着自己轰杀而来的时候,瞬间就被震撼出了一身的冷汗,毛骨悚然,如临大敌。 只见好大一团耀眼的雷电气团,自粉袍陆敕的掌心催生并迅猛推出。 以万军辟易的恐怖前冲之气势,朝那个手握长剑的汉子杀去,威力撼天动地。 这等性命攸关的重要关头,早在草原之上便已身经百战的达达尔穆格,高高举起了手中鹰王长刀,力扛惊雷! 一团同样浓郁至极的漆黑色刀力罡气,瞬息间就那样斩了出去,与陆敕的那团怒雷相互发生碰撞,轰然而击。 然而,即便达达尔穆格的刀罡杀力再雄厚百倍,其中所蕴含的内力真气再丰沛千倍,在如同九天雷神倾力一击的那阵攻伐力道之下,竟是显得那么脆弱不堪。 那团象征着草原汉子生平得意战力的浓黑色的罡气,甚至连眨眼的光阴都没能坚持下来,就非常快速的被雷电击碎,直接消散一空,不复存在! 眼看杀力滔天的怒雷,即将要杀至自己的面前,为了自家宝贵性命,兽皮巨汉不得已把黑刃鹰王,及时的横持在了自己胸口要害处。 刹那间,那柄厚重且十分锋锐的巨型长刀之上,不可思议的泛起了一阵青色的光泽,其色彩,竟是能够与陆宫主的雷电之气相媲美。 这股诡异真气的诞生,实在令陆敕陆大宫主这等见多识广的道门高真,都略感讶异,不由得满头雾水。 被青光裹挟起来的那把漆黑长刃,竟是有了足以格挡住雷团的神圣威能。 听得砰的一声巨响,雷球和青黑色长刀彼此相撞,声威通天,震耳欲聋! 陆敕陆大真人差不多用尽全力的这一发攻势,居然被达达尔穆格给格挡了下来。 这种事情无异于孩童用两条胳膊,硬扛下了成年汉子铆足了劲的一腿。 天方夜谭! 青袍公子凌真吃惊的瞪着眼睛,匆忙扭过头去问道:“四姐夫,这是怎么回事?那个汉子刀上的什么东西?为何能扛得住五姐夫的雷气?” 仙豪微微拧着眉头,回答道:“我也不太清楚,但我分析,那真气并非是那个兽皮男子自身演化出的本命真气,而是种异样外物,从衍生出来的气机韵力判断,可能是某种符纸的效果,但具体是什么符,就连我也没办法说个准确了。” 仙豪所说半分没错。 那股真气诞生于一张名为“玄青移山符”的符纸。 其符可使得任何兵刃武器之上,出现好大一团青幽朦胧的玄幻真气,那股气机神异绝俗,可以将极为巨大的杀力攻势瞬间转移,使得持械者自身安然无恙。 于是乎,宫门外额战场上,又有了惊人的响动异变。 达达尔穆格没有被怒雷伤到,陆敕倾力出手后的雷电气机,竟是刀刃格挡开后偏移至了别去。 有无数的骑兵,不论敌我,运气很差的当即被样被惊为天人的电气给轰砸中,当场毙命,半刻都没能多活! 陆敕双目圆瞪,两根眉头挑了起来,觉得这一股子恰似武学里移花接木的技巧术法,当真是厉害得非比寻常,简直已可算入“神通”的范畴里面! 这种符箓神力,怎会由那名持刀汉子使将出来? 这跟一个穷人家的孩子,拿着玉石做的锤子敲邻居的脑袋有何区别?岂不是暴殄天物了! 陆敕犹在迷惑。 而那名躲过一劫的兽皮巨汉达达尔穆格,却已经后怕得满头满背,尽是淋漓大汗。 觉得自己真的是捡回了一条小命! 适才陆敕的这一发神通无双的雷电攻击,自己若是没使出那张隐秘绝伦的移山符,在最危机的那一瞬化出那一股保命的“玄青”之气,只怕当下自己已经受了不可逆的重伤,惨死当场了。 他想起了自己出门前,在王府门口,那名脸上戴着白色面具的青衣人的话语。 此张符纸固然珍贵且神力,但一共只可以使用三次,三次之后就再也无有任何用处。 第一次,可以彻彻底底的化解并转移开敌人的攻击,再强也可以化开。 第二次,依然可以化开绝顶猛攻,保护住你的那条性命,但无法悉数化解开来,需要你的兵刃器具来承受一部分的威压和杀力。 第三次,则只有小部分的伤害能够偏移,绝大部分都需要兵器来承受,还会有一部分会无可避免的伤及使用者的身体,但基本上除非是像剑神鱼幽琮那种强者来,一击过后,倒也不至于没了性命,最多重伤,犹有余地。 当时听完神秘青衣人的话后,达达尔穆格很是不以为然。 夜郎自大的他,觉得这个体格十分平庸,两鬓霜白的家伙此举实在多余,自己有名刀鹰王在手,体魄肉躯又经过常年的苦练,早已强横绝伦,哪儿还需要这种画蛇添足的什么狗屁符箓来守护身体? 现在情况完全改变了,自负的心理甚至都转化成了自卑。 这名昔日草原霸主涂鲁的亲弟弟,觉得自己真是万分幸运,还好受用了那神秘青衣人馈赠的这张玄青移山符。 若是当时过分嚣张托大,为了一点儿不值钱的脸面,而坚定的回绝了那人的好意。 那自己此刻,或者说是这一夜,只怕是要死得非常非常快了! 达达尔穆格长出一口气,舒缓了心神和内力走势,在挡下并偏转了雷电之威力后,当然不愿错过这关乎身家性命的宝贵机会,挺身冲刺上前。 他双手握紧仍有玄青气浪翻滚的黑色长刀,一刀直直前戮,意气雄壮,杀向了那名桃花宫的一宫之主。 陆敕脸色已沉了下来,不再有半分笑意,眼神冷寂得宛如神灵俯瞰人间鸟兽,没有丝毫情感。 左右手掌心,就好似两个常年有雷部蛟龙栖息的洞窟一般。 在这一瞬息间的功夫,有两条比手腕要粗很多的电气“蛟龙”,雷力蒸腾汹涌,一赤一蓝双龙齐出。 神龙出洞,雷气万钧,突袭向了那个朝自己猛厉杀来的草原巨汉! 两条矫健壮硕至极,且杀力强悍万分的雷电,在这位精通掌握五雷秘术神通的道门大能操持之下,发挥出了惊世骇俗的顶尖杀力。 狠狠地击打侵袭在了草原汉子达达尔穆格的那副硬实身体之上。 就这么一下,那张能够抵御三次致命伤害的珍贵移山符,瞬间就没了半分余韵,什么神通都已全无,变成废纸一张。 那柄黑刀鹰王,本来就算是品质丝毫不俗的好物件,可此时,却已裂出了好大好长的一道缝隙。 武器长刀在承受了一部分雷气冲击力后,无法承受,只能开裂! 而作为鹰王刀之主的达达尔穆格,那副身躯如山的结实身躯,也紧跟着出现了摇晃不定,难以站稳的伪劣态势,很是明显,且根本无法挽回。 草原上称王称霸的用刀豪杰,口中已血流不止,满嘴猩红。 经脉窍穴和脏腑器官内那些看不见的损伤,显然已经非常之严重。 厮杀战力当然也出现了断崖式的大幅下降! 此等状况,若换成其他用刀之士,或许会因为再也没了什么保命的后手,或者因为手里的武器品级大幅下降,身体又受了不轻的伤而落荒而逃,果然撤离此间,想尽一切办法为自己搏得一条性命。 这是人之常情,无可厚非。 但他达达尔穆格,是草原上威风八面的雄鹰,是曾经能够说出天高海阔唯我独尊这等霸道言论,生要顶天,死也要立地的一个北方汉子。 两年前兄长涂鲁,被那个杀千刀的神元藩王凌璞杀死,并死后尸体惨遭倒挂于高处。 那等令人崩溃的奇耻大辱,他穆格,听了兄弟们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劝说,忍了,没有选择孤身冲入大营,去和那个杀死自己亲哥哥的罪魁祸首凌老爷决一死战。 也因此留得了一条性命,没和哥哥一样惨死,被杀鸡儆猴。 而那份足可铭记一生的亲人丧生的莫大耻辱,一直如眼中钉、肉中刺般的影响着穆格。 他深以为耻,并常常在梦境里想起自己那位死去哥哥涂鲁的音容笑貌,从而一次次的半夜惊醒,醒后满头大汗,情绪久久无法平静。 他要复仇! 无论如何都一定要亲手复仇! 他曾经狠辣的用刀,刺入自己的大腿肌肉当中,然后对着天空发誓,自己这辈子再也不会逃了。 那一次在军营之外,没有主动去找凌璞复仇,是他此生第一次临阵脱逃,同时也将是最后一次! 达达尔穆格以自己“达达尔”家传的这个姓氏作为担保,今生就算是要死,也一定要作战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即使到了真的要赴死的那一天,也不能遗忘了兄长涂鲁的血海深仇,至死也要铭记着找凌家复仇这件头等大事。 而今夜,凌璞那狗贼唯一的儿子凌真就在前面。 就站在那宫门处的位置。 只要一刀下去,那个姓凌的小兔崽子就要当场丧命,他天神山庄的凌老爷也必将断子绝孙,自己和哥哥涂鲁的大仇也就算是报了! 为了报仇,两年来付出了不知多少血汗的达达尔穆格,此刻眼中流泪,口中流血。 毅然决然,誓死也不愿逃亡。 即便是没有了那份符箓玄青气机的守护,符纸的内部真气尽丧,他也要竭力稳住颤抖的双臂,紧握住被雷电蛟龙轰出了巨大裂缝的长刀鹰王。 咬牙跟那个姓陆的桃花宫宫主决战到死,不死不休,死后留魂魄也要再战! 草原上的王,就是鹰隼。 而鹰之一兽,即使被猎人用长弓射落了大地,在临死前的那一刻,它都会坚定不移的认同自己王者的身份,至死不渝。 鹰不会因为身死而变得怯弱,王永远是王。 草原上出生的男人也都如翱翔天际的雄鹰一般,可死,但不可死得窝囊,要死而无憾,勇猛血战到再也不能提刀为止。 眼神变得坚定的达达尔穆格,不去擦拭鲜血流之不止的嘴巴,挺着裂缝显著的漆黑长刀,脚步劲猛,以老鹰扑杀猎物般的势气,肆意大声咆哮着,再一次冲杀向了粉袍加身的大真人陆敕。 穆格在竭力死战,而身为极元藩王府内所有死士最强者、地位最高之人的云吏,此时,已经快要凭靠自己的剑术,冲破那一层有海量骑兵组成的包围圈子了。 长发飘扬的驼背矮个儿男子,手持那一柄与他身高差不太多的极长白剑,剑上本命真气流转,飘忽不定,神异非凡。 每次递出凌锐剑招,罡气总能造就出令人尤为震撼的恐怕势头。 如潮水一线,浩荡直去,横掠屠杀骑兵,无有人可以匹敌! 这个姓云的瘦弱剑修,剑意沛然,胆气昂然,今夜胸中的意气并不比草原儿郎穆格要来得少几分。 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深受那位极元藩王凌云峰的恩宠器重,得到了许多曾经没有入府的时候,就连想都不敢想象的富贵荣华,境界随着各种仙丹宝贝的加持,水涨船高,越来越强悍,越来越杀力通天、剑术盖世。 成为了自己无法想象的剑修强者。 和小部分有二心,满脑子想着如何给自己多赚些利益的死士不同。 本该在早年间就身死府内的“斩龙剑”云吏,早已在内心深处,把凌云峰当成了自己的主子,忠心不二,赤胆一片。 自己既然已入了极元王府,那么我云吏,今生今世,就是你凌云峰的人了。 我就算有一日真的死了,我的魂魄也将毫无保留的忠诚于你们家,死后还要出剑。 剑修云吏,其貌不扬。 长得确乎是有些奸诈狡猾,如果让很多擅长看面相的人来观察,没有例外,都会得出一个“此人日后必反”的结论,觉得这个姓云的驼背汉子,决计不会是什么好东西,是个注定需要提前拔除的祸根,留得久了,反而于王爷无甚好处,只会有害。 但事实上正好相反。 云吏长相虽奸诈,但实则赤胆忠心至极,对凌云峰除了效忠外,不存在任何其他歪门邪道的心思。 就算是王府内其他所有死士都已经叛变了,他云吏,也注定会尽他所能的坚守到最后一刻,死也不变心。 换言之,他自从拜入极元藩王门下以后,每日皆砥砺修行,勤勉练剑,付出的何种辛苦努力,几乎已经不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王爷凌云峰! 今夜他再一次被凌王爷委以重任,跟随小少爷凌熙,来到了这座道门圣地桃花宫,前来参战讨伐敌人。 那么既然已经来到了这里,接受了王爷凌云峰的委托,他云吏就要不遗余力,尽到自己作为一个死士应尽的义乌和责任。 拼死也须干出些战绩来! 否则他没脸回去。 愧对恩重如山的王爷凌云峰,问心有愧,对不起手中斩龙之剑,那还不如就那么死在这里算了! 故心存如此念头的云大剑修,出剑极为凌厉迅猛,没有丝毫防守意识,只是一味的猛攻强攻,悍不畏死。 死便是死了,他不怕,纵然真要赴死,那在死前,也非得拉更多的人陪葬不可。 最好的结果那便是能够亲手宰掉那个叫做凌真的狗崽子,让神元藩王凌璞断子绝孙,为王爷除掉一个真正的心腹大患! 王朝藩王里势力最强的就是天神山庄庄主凌璞,一旦神元藩王那一脉废了,那么凌云峰这个极元藩王,定当一飞冲天,成为最强藩。 云吏当然知道,自己此番出战的好搭档,那个体格霸气、身材伟岸的巨汉穆格,适才被陆敕用五雷之术造就的怒雷轰杀,兵器损坏,性命只怕是难以留存。 可即便知道了那个姓陆的道门真人修为强得远远超乎预期,无愧为人族十大高手候补,他也没有什么害怕。 因为云吏作为死士,最基本的一条心理准则就是,把自己当成是一个已死之人。 既然已经死了,那么横竖都已然无碍,也就无在乎什么生或死。 死人,无牵无挂,它们才是这个世上最英勇无畏的存在! 云吏只管自己奋勇出剑,一气就是一剑,一剑可杀敌无数。 本命剑的神通力,不断催生出数量惊人的幽蓝色剑气,使得一式式剑招,皆可产生远强同境剑客的杀伤力,惊世骇俗。 在战场当中,能够发挥出如此以一敌百,甚至以一敌千敌万的神通手段,如入无人之境,他确乎有被仙豪夸赞一声的资格。 他的本命剑一线潮,确乎是极为适合这种战事的好宝贝。 孤身陷入围杀,出剑凿阵,和数目多得无法估计的对手相战,发挥出常人无法想象,效果出奇的杀伐神力! 云吏的那柄白色长剑“鸿鹄”,在屠杀了铁甲骑兵不下四百之后,已经距离大少爷凌真所在的位置不甚遥远。 距离那个斩首行动的终极目标,越来越靠近! 这名身材瘦弱的驼背剑修,心头大喜。 他就全当同为死士的搭档穆格,是在用自己的身家性命为自己掩护拖延,由自己擒贼贼王,杀穿了铁甲战阵组成的那个防护圈子,能够真正意义上的拔得头筹,一举击杀掉那个青袍俊公子凌真。 本该是大好形式的局面。 就在此时,一道红影窜天而起,速度极快,快得根本看不真切,如同神形化影,捉摸不定。 定睛看去,有一人已然御风悬停于高处,他单手负在身后,而另一只手里面,则握有一根长柄的雪白拂尘。 真真是道骨仙风,高高在上的俯瞰战场。 换谁都要不禁赞叹一句——好不风流潇洒。 不论面相还是身材气度,均远超桃花宫宫主陆敕,仿佛是要一人诠释何为“仙气”二字。 原来,是那位人族道门术法公认的第一人,仙豪出手了! 满身被炫彩华美的道门韵气,持续萦绕裹挟,愈发显得这位俊美道长仙气缥缈,身处高处,只能供人仰视。 神人独身在天,巍巍然堪称天下无双! 就如同天桥底下说书先生口中所说的那些天降神明,每每自仙界飘然落入人间,总是不愿脚踩红尘大地。 而是偏偏要那么浮空悬停在高处,来让凡夫俗子们能够用尊敬的仰视视角来看待自己,绝不能平视,因为不配。 头顶各种从星辰装饰物的凌家四姐凌星垂,此刻正在用无比崇拜欣赏、爱慕无限的目光,瞧着自己心爱的那位仙家道侣。 即飘在半空中作仙人姿态的大天君仙豪。 那位鲜红道袍绕彩气的道门巨擘,穿着那双价值连城的踏云履,脚下踩着肉眼可见的淡淡白色浮云。 好似要一人独占道家正统的仙气气派,要彻彻底底的压底下那个粉袍宫主一头,忒不讲道理了一些! 凌真瞧见自己四姐夫又光顾着故作仙气风采,忍不住扯开了嗓门,冲着上头那位踩云悬停的红袍道士喊道:“我说仙豪道长啊,咱能别再耍帅了行不?真武营的战损已经不小了,烦请您老人家略微施展些许神通可否?算我求你了。” 凌驾于众生之上的红袍道士,立时哈哈一笑,他冲下方应了一句“好的凌少爷”。 旋即,手中那柄雪白拂尘,朝着人间大地,就那样大力的一落。 一股如同云雾蒸汽的雪白道门之韵力,瞬息间,就朝着地面上的某处位置凌厉袭去! 而遭到仙豪观主亲自出手袭杀之人,正是在千军丛中,持剑疯狂乱杀的云吏。 那个名字十分古怪,其貌不扬的瘦弱剑修,此时此刻,已然是目眦尽裂。 绰号斩龙剑,曾经也确确实实斩杀过许多蛟龙的他,万万想不到,此间除了桃花宫宫主以外,竟然还有另外是一位道门仙师存在。 况且瞧着那名红袍道士的模样气态,甚至还要高于陆敕一头……等等,凌真那厮刚才说什么? 仙豪?! 云吏震惊得如同五雷轰顶。 他将白色佩剑鸿鹄,高举过头顶的那一刻,猛然想起了些什么,紧接着就是万念俱灰,如堕冰窖。 只因他切切实实的从脑海里,回忆起了“仙豪”这一过分响亮的名字,其背后,究竟蕴含了多少底蕴和价值。 那个名头的分量之重,自己根本承担不起,不亚于五岳临头砸落。 那可是人族十大高手之一,道门仙术无敌的大玄通观观主仙豪啊! 他陆敕已经是那般的修为和术法通天,可这个道号为仙豪的红袍道人,却是被誉为瀚蓝大陆,人族仙家术法第一人的巅峰存在。 为何这等手眼通天的盖世大能,会出现在这里?! 难不成陆敕和仙豪之间有什么干系? 那个戴面具的青衣人,在出门之前不是说得清清楚楚,桃花宫里除了凌真和宫主陆敕以外,再无其他厉害角色了吗? 怎么十大高手之一的那种顶级仙师,会在此地现身,还为了陆敕出手? 他凌真凭什么能同时被这两位大能保护起来?! 云吏在被震撼得头皮发麻的同时,再也没有任何保留,悉数祭出了自己本命剑一线潮,剑力如潮,拍岸而来。 靠着剑修的本命神通力,凝聚出了巨型幽蓝色的气态长剑,本命之巨剑,与佩剑鸿鹄一样的朝向,横亘在了自己的头顶之上。 以此试图挡下仙豪的那一落拂尘,挽救自己岌岌可危的大道性命。 明明只是来自仙豪的异常淡写轻描的那么一下而已。 也只是那么一小缕的白色雾气状的真力而已。 却不可思议的蕴含了足可令万千生灵当场生灭,可怕至极的道韵和仙家神通威能。 那缕白气落下。 眨眼间,就轻松快速的将那柄幽蓝色本命剑击溃冲散! 名为一线潮的气态长剑,化作了它此生最后的一缕剑气,成为一线潮水,被冲得无影无踪。 再无剑气。 剑修云吏本命剑消失后,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彻骨剧痛。 那种痛苦发自身心,不单单是剑心崩溃那么简单,就连肉躯体魄也出现了严重的破损。 就好似有力量无限的神人,从四面八方一并出掌,倾力而为,且每一掌均针对自己的要害而来。 丝毫没有任何的人情,杀人之术,铁血冷面,无有半分的薄情! 身子固然疼痛难忍,此刻连剑修都已经不是的云吏,他那本就驼背的微躬身躯,更加是弯得厉害。 就好似是一只仍勉力站定在地面上的人形大虾,性命堪忧。 双手的筋脉已严重损伤,臂膀处颤栗不止,长发凌乱的云吏,尽己所能的握住鸿鹄剑,不使得长剑脱手。 半空中,踩着祥云,穿有鲜红法袍的道家大真人仙豪,看着底下已经受了重创的云吏,似乎有略微的怜悯意味,并没有很直截了当的继续补刀杀人。 那个昔年绰号斩龙剑的驼背汉子,手抖得厉害,却依旧把那柄极长的白色之刃举了起来,超过其头顶位置。 锐利剑尖朝向苍穹,朝向那位人族仙术巅峰之人。 周遭那些真武营的铁骑战士们,纷纷趁着这个机会,手拿武器,要来杀掉这个害死了许多袍泽的该死剑修,来为兄弟们复仇,报仇雪恨! 而仍处在包围圈的这个极元藩王府头号死士云吏,他高举佩剑,剑心碎裂后,满身剑意还没有彻底消散。 内力涌至右臂,下盘仍有余劲,双足一蹬,整个身子拔地而起,化作白虹一般闪掠,冲着上方猛戮前去。 要以此剑,此剑术,此剑招,此剑意。 向大真人仙豪递送他今生今世所能递出的最后一剑! 高处仙气缥缈,浑身彩色气机环绕的真人仙豪,神色十分平静,无有言语,只是略作轻轻一叹,拂尘再度落下。 云吏向天递剑。 而地面上那名浴血奋战的魁梧草原汉子,则已是迎来了属于他的那个死期。 桃花宫宫主陆敕的掌心里,又出了第三和第四道彩色雷电。 刚才那赤蓝两色的雷电蛟龙,分别乃属火和属水,水火二雷,令达达尔穆格从青衣人那里得来的符箓彻底丧失了小效用,丢掉了最后的底牌。 但因为出于一腔愤怒与仇恨,这位胆气无双的兽皮大汉,并没有选择狼狈至极的逃离此地,出于意气血性还有承诺,坚定地选择了慨然赴死这一条路。 真无愧有那豪杰气概! 穆格挺身冲杀上前,鹰王刀上黑色气机滚滚,若黑龙狂舞,那是他本命真气与刀法罡气凝聚结合后的产物。 威势杀力无穷,造化非凡。 无奈,压根没机会靠近陆大宫主的身,便又有两条雷霆万钧的可怕电气蛟龙,从那位粉袍宫主的手掌里疾速蹿涌而出。 一白一黑,宛若嘛道门里太极八卦阴阳二气,双雷极速袭杀而去! 此为五雷当中的金雷和木雷。 这两重力道极大的雷光夺目至极,晃得那位草原出身的巨汉,浑然睁不开眼睛。 但穆格胸中那份至死不绝的超绝勇气,促使他靠着意识力,坚持继续朝前出刀递招。 两重阴阳怒雷,几乎同时而至,略微有些时间的先后,并没有彻彻底底的叠加起来。 白色之雷最快,刹那间就将那柄本就有了一道巨大裂纹的黑刀鹰王击了个粉碎,变为烂铁碎块,没了任何使用的价值。 与此刀一同变成齑粉碎块的,还有达达尔穆格握着长剑的两只手,和两条肌肉结实的胳膊。 骨骼尽碎,筋肉全无,一下子就沦为了惨烈的虚无。 而那条后至一步的狰狞可怖的黑色闪电“蛟龙”,则是呼吸间,便穿透钻入了穆格的那个结实的胸膛。 内脏心窍脊柱等等,就那样被完全冲得溃烂,不复完整,人的性命也顷刻而休。 其实此时的魁梧汉子达达尔穆格,已经是个完完全全真正意义上的死人了。 但陆敕,这位道门仙师,还是有些不依不饶的推出了第五道惊雷。 这一重雷光最是璀璨耀眼,呈现黄金颜色,使得广场上亮如白昼,明晃晃闪得众生皆无法直视。 那是五行中最后一属——土! 那条神圣无极、通体金光的矫健雷龙,呼啸着冲入了达达尔穆格的那颗脑袋里面,一整个大脑袋,就那样被陆敕的电气给彻底吞噬。 肉体和魂魄皆被剿杀覆灭。 待光彩消散,雷气已无,真正全无余地。 那个草原汉子也已经没了什么囫囵尸体,在此地,仅剩些许的残骸碎肉,少得可怜,连骨头和魂魄都被炸得稀烂了。 穆格身死,人刀皆无。 那位死士之首的云吏,他也与之相同的,接受了和同伴搭档差不多的结局命运。 那名重伤异常的长发剑修云吏,在被道气韵力毁掉了本命剑后,强忍着发指的可怕剧痛,咬牙切齿的紧握长剑鸿鹄,冲天向上,直直杀向那位鲜红法袍的仙气道人。 刺出了作为蜀地斩龙强者的临终一剑。 浮云之上的大真人仙人,有如真正神明般大道无情,再度挥甩了一下那根长柄拂尘。 又是一缕虚无缥缈的道气真力,朝下方而落。 正正好好与杀力澎湃,挺剑上掠,剑尖杀力鼎盛的云吏撞了个满怀! 这一撞之后,声浪滔天,驼背剑修的身体,自高处笔直坠落。 巨大的冲击力砸得里面陷入了一个深坑。 坑内,是那个本命剑和佩剑皆碎的可怜剑修云吏! 未等那群覆甲骑兵出手,术法顶级高手仙豪,大袖一震,有一张大红色的符箓,自袖中飘荡而出。 落入了那个刚被砸出来的,如坟茔无异的坑洞当中。 洞中快速生出了好大的一团火焰。 火色不同寻常,是青蓝中隐约散发着些许橙红,飘忽不止,这是仙豪道长收藏着的一张宝贝,叫做“除祟仙焰符”。 以此符箓来令本就已经毙命的剑修云吏,再无半分魂魄可言。 筋骨血肉乃至灵魂,阴神阳神,都被此张珍奇符箓所带来那股“仙焰”完全摧毁,焚烧殆尽,不留半点儿残渣! 至此,一刀一剑两员极元藩王麾下的重要战将兼死士,达达尔穆格和云吏,都已经于此地身死。 且都死得非常之惨烈。 没了武器不说,甚至连具完整的尸首和残余灵魂都没有留下! 如此下场,若是去看他们的对手是谁,那就完全可以理解,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了。 陆敕与仙豪。 两位不管用“真人”还是“天君”,亦或是道门真君均可用来形容的人族绝顶强者 和那等代表了瀚蓝洲道法顶尖战力的道士为敌,落得个此番的结局,甚至可以说是太过便宜他们的了。 如果陆宫主和仙豪观主愿意,带着仇恨的意味出手,那么更是有无数种残杀虐待他们,让这两人生不如死的可怖法子多之极矣。 像这样直接打杀,已经算得上是很仁慈的了! 真武营近五千名精锐骑兵,已经无一保留的从酒肉墟镯里面召唤而出。 白衣少年凌潇潇故意没有把在归墟秘境里的那两员山庄神将喊出来,因为她非常清楚,此战最终胜利已成定局。 就让计都和罗睺二位神将,继续待在酒池肉林里快意享受便是,以后若真有打不过的强敌出现了,再呼唤他们出战也还不迟。 那群出身极元王府的骑兵战队,在亲眼目睹了穆格、云吏二人战死,且死无全尸的可怕画面后,几乎全都心态崩碎,战战兢兢,害怕得无法再战。 本就无法在硬实力上强过真武营战士的他们,此时就连继续作战应敌的心思都已没有了,那还能指望他们些什么有用的事情? 已真正沦为了一群废物。 而那个骑乘在异兽背部的那个蓝绸公子,也不知道是太过害怕忘记了发号施令,还是本就意图让这群自家王府内出来的骑兵来负责拖延敌人,来为自己争取到逃跑的时间。 他只是拼了命喊出了一声——“碧水亮精兽,快些带我逃离此地!” 然后这位贵为极元藩王世子的凌熙,就骑着那头体格巨型的蓝黄异兽,往远离桃花宫的一个方位,奋力逃窜而去了。 仙豪仍是高高在天,脚下踩着虚无缥缈的淡白色云气,一下又一下的朝着地面挥出道力真气。 凡被那股道门韵力击中者,不论人马,身上的那层结结实实的甲胄,皆脆如琉璃,瞬间就出现碎裂,紧接着力道贯穿内部,骨断筋折,人人死得如同一滩烂泥! 陆敕陆大宫主还在处在地面上,那些亮眼粉色道袍上的雷霆气机,持续翻涌不止,一派九天雷部尊神的仙人气象。 除掉身材和相貌,此刻陆敕的气质,其实并没有比红袍道长仙豪要差上多少。 一道道细长蜿蜒的雷电长气,在地面之上肆虐,恰若那古蜀之地肆虐无忌的一条条蛟龙之属。 雷光过于闪耀,照得四处明亮万分,大地之上有雷霆无限! 自家桃花宫门外的那片广场上,死人堆积成山,满地尸体血肉,场景触目惊心异常。 而随着粉袍陆宫主的继续出招,雷法韵气的杀伐力道丝毫未减。 只要不幸被此些怒雷扫中者,没有任何意外,就会当场变成一堆凄凄惨惨的烂肉残值,人和马的下场都是一模一样,哪儿会有半分意外可言? 上有仙人拂尘,真力断长生。 下有雷神出手,电气绝性命。 好一处死人无数,神明落子恣意碾杀凡人的修罗之场! 第六十三章 弃子 这二位修为高、术法神通更是高得出奇的道门真君,在轻松杀掉了刀剑双绝的达达尔穆格和云吏后,仍保持着淡定从容的态势,只是在那群敌对骑兵进行着斗争。 而没有去杀那个群兵之“王”,那个嚣张跋扈到了绝点的蓝绸公子哥。 之所以陆敕与仙豪,没有去追赶作为众骑兵主子的凌熙,那是因为此时此刻,已经有人去追赶那个贵族子嗣的“极元世子”了。 既然有了已去,那么自己也就用不着多此一举,把屠杀王将的这最后一步,让出去便是。 当下,正在纵身追杀极元藩王之子的人,并非他者。 理所应当的是那位同为王室后裔,神元藩王凌璞唯一的一子,天神山庄的天字大少爷。 凌熙一心想要宰了的那个家伙。 凌家九子凌真,在八姐凌潇潇、五姐凌挽髻和四姐凌星垂,三个人的陪同之下,动身去追人。 那一袭青袍身姿飘逸,纵身朝前追赶而去,速度远远快过那头巨型异兽的奔逃之速,身影如虹光,闪掠无限,脚下生劲风。 很快,即使奔跑的速度其实并不慢,但终归还是没能奔出生天。 那位靠着坐骑异兽,发狠夺路出逃的蓝色绸缎公子爷凌熙,还是非常悲催的被凌家的这几人给追上了。 大概这就是所谓的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怎样求都求不来什么。 只能乖乖俯首认命! 相距大概还有几丈左右的位置,凌真动作迅速,从手指纳戒里,取出了那一条被自己起名为“打神”的新制长鞭。 鞭子上面有雷电气韵阵阵,异常的华丽夺目。 此为品质高至巅峰的一根珍贵武器,炼化自仙豪所赠的那个仙家宝贝老君炼丹炉。 青袍公子凌真猛地一甩打神鞭,力道激荡了出去,有刺耳的破空之声响起,极为尖锐。 以极品凶兽江河龙王的那根龙筋,作为原材料的特质雷鞭,瞬间激甩而出,一下子就打在了碧水亮精兽的那条后左腿之上,精确无误。 砰! 那头四足奔跑的巨兽中了此鞭,立时就断掉了一条腿,只得迅猛间停步下来,因彻骨之痛,而发出绝望至极的惨叫,尤为凄厉惨绝。 同时,和坐骑处境相当,也是绝望到了极点的,还有骑在兽背上的那位极元藩王家的世子凌熙。 凌真穷追不舍,又是猛厉地甩出一鞭。 雷气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似过年时候家家户户燃放的烟花爆竹。 异种巨兽的那根坚实万分的粗大脊柱,当场被打神鞭所携带的风声巨力给打中,咔的一声碎成了两节,再也支撑不住躯体。 名为“碧水亮精”,皮论品级可谓极致,毛呈蓝黄两种颜色的巨大野兽,就那样彻底瘫痪倒地,即便侥幸不死,也只剩半条性命了。 蓝绸贵公子凌熙因为坐骑挣扎,不得已从兽背上面被震了下来,摔在地上后,固然疼痛异常,只觉浑身骨头都快要断掉。 真正是生不如死! 但为了能活命,这位养尊处优的极元世子还是坚持着从地上爬了起来。 虽然模样已经变得和街边野狗没什么区别,狼狈万分,但他还在站着往远处跑去,脚步十分踉跄,但足可见他对生存下去的那份强烈渴望。 还在幻想着自己能逃离凌真那个煞星的追杀。 幻想着自己其实还有一线生机。 既然说是幻想,那也就是能凭空这样想想,不可能贴近现实了! 被摔了个七荤八素的凌熙,正一瘸一拐的跑着,朝没有凌真的安全方向竭力而奔。 而姓凌,单名一个真字的那位“神元世子”,和他的三个姐姐,星垂、挽髻和潇潇。 四人则是一副悠哉悠哉,好似春游逛街一般的模样姿态,在后面徒步走着,慢慢的追了上去,毫无任何压力可言,甚是轻松。 在差不多和极元藩王之子凌熙只有数尺距离的时候,凌真吹了一声口哨,祭出了两柄金灿灿的气态飞剑,两缕细小剑气,自纳戒里飞纵而去,速度奇快。 这用作杀伐作战的宝贝物件,当然就是从飞狐园那个飞狐真人司徒燃手里得来的“八极剑”了。 两柄蕴含了不俗杀力的气态小剑,倏然间飞出了戒指,然后一下子就如同刀刃切割水面一般,将凌熙的那两条小腿,从膝盖位置齐刷刷给锯断了! 刀剑无眼,从来就是这般的无情冷血。 断了双腿的世子凌熙,立时就猛地摔倒在地,因为痛得到了极点,反而不至于说发出多么巨大的哀嚎声,只是呜呜丫丫的倒在地上叫唤个不停。 像一只山间受了重伤而被迫等死的野兔,弱小无助而可怜 两个断腿的地方,由于飞剑过于锋利的缘故,鲜血如同山间泉水般疯狂往外面涌出,看得人是十分触目惊心! 对于凌熙来说,跟天杀星毫无分别的青袍公子凌真,已经笑眯眯的走了上去。 即便已然痛不欲生,双腿皆无的凌熙,仍是咬着牙,努力发出声音来向那位天神山庄求饶。 身上那件价格昂贵的蓝色绸缎,已经被地面的黄土沾染得十分肮脏,贵为一藩世子的凌熙,苦着脸叫道:“凌……凌少爷,我错了,大错特错,对不起!是我爹强迫我来的,实非我所愿,你饶了我吧,就饶我这一回,真的太对不起了!” 凌真脸上的笑意丝毫没有减少,下巴还是抬着的,只是微微弯下了腰。 他凑近看着和自己一样同为世家子的凌熙,片刻不停的注视着凌熙那张因剧痛而出现扭曲形变的丑脸。 大少爷凌真呵呵一笑,说道:“可是现在你连腿都已经没有了,成了个彻头彻尾的废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凌熙眼神里还有生存之光,他抱着即使双腿齐断,只要性命还在,那便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心理,仍是坚持哭求道:“没事没事!只要凌少爷能法外开恩,能饶我一条性命……” “那你也知道自己犯了法啊!” 青袍公子凌真的嗓门骤然间提了上去,声若洪钟,中气万分,让人心生巨大的震撼之感。 世家子凌熙被当场震住,脑袋里面有轰鸣声。 他的脸上,这会儿已经真的半分血气都看不见了,彻底煞白。 也不知是因为两条断腿流血太多,还是因为心中恐惧害怕绝望到了极点,总是就那张脸上无剩一丝一毫的红润光泽,看着跟死人没有分别。 就连那对眼神里,那种渴望活下去的“光”也消失不见了! 神元世子凌真嗓子开始低沉了下去,笑意也逐渐消退,他用颇为阴冷的目光,看着那个和死尸无异的凌熙,淡然道:“没有任何来自中央朝廷的命令,私自带兵前来道门宗派桃花宫,妄图杀害神元藩王世子……这等丧心病狂的行径,简直无异于是把王朝律法当成狗屁一般,放在尘土里摩擦,你的眼里也还有法律,可还有当今天子圣上吗?” 凌真说着,抬起了脚,一下子重重踩在了死狗模样的凌熙身上。 反复碾了几下,用出了些许力道,使得后者连骨头都感到快要断绝。 神元藩王凌璞的宝贝儿子,继续恶狠狠的说道:“今夜,你带着人马杀掉了我凌真,是不是等到明个儿一早,该死在你的铁蹄之下的,就要换成我爹了?就连我爹他老人家,当朝天子的本家亲兄长,都要被你们家按上一个莫须有的罪名,然后随心所欲的打杀了?呵呵,等灭了我们天神山庄,下一步你们李家是不是连皇宫都要打进去,连皇帝陛下的龙椅,都要被你们用乱七八糟的理由抢过来,然后自己坐上去了?你说啊,到底是不是这么想的?!” 极元藩王凌云峰,本名李云峰,后因战功卓著,而被天子特别御赐国姓为“凌”,从此一家都改姓,李家家主李云峰,也就成了如今王朝强藩之一的凌云峰。 凌真越说越激动,又是猛地一踩,这次又非常痛快的踩断了凌熙的几根骨头,让个本该叫做李熙的蓝绸公子,口中不断地呕血,痛苦得简直有些让人发指,嘴巴变成泉水,流得满是鲜红。 若换成其他人受到了如此凄惨的虐待,性子从来都很是良善的白衣少女凌潇潇,多半是会于心不忍,不愿继续看下去。 但这个穿蓝绸的极元世子凌熙,实在过于可恶,千刀万剐都不嫌多,就连凌家八女凌潇潇都着实恨之入骨。 于是白衣少女就那样站在一旁,一刻不停地看着九弟折磨着他,没有任何同情和怜悯。 凌家五女凌挽髻理所当然,对这个栽赃陷害了自家心爱道侣陆敕的狗贼,没有半分好感,对其极为痛恨憎恶,甚至情感上犹比八妹潇潇还要来得深。 故她也只是静静地看着,眼神里有愤怒仇视,还有十分解恨的痛快和愉悦之情,总之非常复杂,难以三言两语说清。 凌家四女凌星垂,其性子绝不像五妹和八妹那么善良,是个刀子嘴、刀子心肠的女人。 她一边用无比狠辣的目光,盯着死狗般的世子凌熙,一边往地上吐着唾沫,连吐了好几口,呸呸个不停,这才勉强解气,觉得舒畅。 惹了天神山庄凌家的人,这种下场才算是正常! 即使九弟凌真不去动手折磨人,只怕她凌星垂,也注定不会轻易饶了那个和自己一样同姓凌的极元世子。 让这贼子死得那么痛快,岂不是忒便宜他了? 天底下哪儿有这么好的事情? “你说啊,李熙!本世子在问你话呢,你小子是变成聋子了吗?!” 一只脚死死踩着蓝绸公子的凌真,就那样瞪着两颗眼珠子,冲着地上那个口中血流不息的可怜虫大声吼道,“你们家的野心敢不敢再大一些?想不想连皇位都去争上一争?!” 此时的凌熙已经遭了飞剑毒手而没了两条腿,身子内部也有了好几处的严重骨折,脏腑器具等等地方,无疑也被伤到了许多,心知肚明,自己这一回决计是没得活了。 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死到临头,便想着为自己家族说些好话,即使口中血涌,还是极为勉强的,用相当细微的声音说道:“今晚的事,是我一人在策划,从始至终都是我在办,和我……和我爹没有关系,是我一心,一心想宰了你这个家伙……” 身穿青色法袍斩蛟的凌真,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他边狂笑,边道:“我说李熙啊,你刚才不是还说是你爹指派你过来的,怎么现在这么快就改口了啊?我说,你们李家的人都如此善变的么?” 差不多濒死的凌熙,仍然用十分低微的嗓音道:“没错,刚才都是我乱说的,此事与我爹没有关系,你……你要杀就杀我一人便是!” 凌真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叹气道:“要不怎么说,这人就应该多读点书呢,你听没听过‘此地无银三百两’这句话,还有个词语叫越描越黑,你难不成真当本世子跟你一样蠢的吗?你越是说这件事跟你爹没关系,难道我就真的会信以为真了?真是猪脑子!你越是画蛇添足的说,本世子反而会愈发坚定,此事,就是你爹一手操持着的!” 凌熙胸口波荡起伏,似乎就连呼吸都成了件十分困难痛苦的事情。 他那绝望的眼神里,流露出了类似哀怨的表情,好像在用目光恳求凌真能放过他爹,只是嘴巴里已不再继续讲话了,没有什么哀求的言语了。 凌真看了一会儿那种眼光,接着淡淡然的说道:“蠢货,一大家子都是些蠢货,你们这种愚不可及的蠢材,居然跟老子同一个姓,真的晦气到家了,呸!” 他转过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那处位于桃花宫外,死人满地都是的惨烈战场,又低着头继续道:“先不说你知不知道仙豪道长,也就是我的四姐夫他在不在场,就单说我五姐夫,人族十大高手候补之一的陆敕,你们就决计对付不了啊。不过就带了区区这么一点儿少得可怜的兵马,就幻想着能够硬生生磨死了一个准八阶大道境的道门强者了?真是荒谬绝伦,脑子被狗啃了!” 凌真把那只踩着人身体的脚,缓缓抬了起来,伸出一只大手,揪住了凌熙的头发。 把已经紧闭双眼,但从呼吸和面部表情来看,应该还没死且还有意识的凌熙,从地上抓了起来。 凌真单手提着垂死了的凌熙,把脸靠近过去,沉声道:“你还有个哥哥,好像叫什么凌晨对吧,嘿,你知道为什么你爹不派他过来,或者直接一些亲自率大军前来吗?背后的原因其实非常简单,因为……” 最后的一句话,是他专门贴近了凌熙的耳朵边说的。 凌真用十分神秘的声音幽幽说道:“因为你就只不过颗‘弃子’罢了!” 听了这句真正杀人诛心到了极点的话,凌熙完全崩溃,彻彻底底了无生趣。 凌云峰之子凌熙,用生平最后的一点力气说了遗言:“你杀了我吧。” 一手揪住凌熙头发的凌真,点头“嗯”了一下,小声说出一句:“那本世子便成全你。” 说完,青袍年轻人另一只手掌,作手刀状,掌的切面处有真气流淌,运足了本命内力。 猝不及防,猛然间一削而过。 那就样非常快速且直接,几乎没什么痛觉的将极元世子凌熙那颗脑袋给劈了下来。 用单手提着,断颈处鲜血淋漓! 一枚没了用场的弃子,一颗大好头颅。 就那样被凌真拿在左手之中。 第六十四章 郡主的楷模 (9000字大章。) 桃花宫一战后,胜利一方,是那个被冠以了“反贼同党”的凌真。 而战败身死的一方,则是大言不惭要宰掉凌真的凌熙。 碧水亮精兽断掉了脊柱,此异兽的主人凌熙,也被当场杀死。 “神元世子”亲手手刃“极元世子”,杀得极为痛快爽利。 而且,这完全可说是真正意义上的一种“手刃”,因为杀了人的凌真,正是以自己蕴含内力真气的手掌,作为凶兵刀刃,砍断了那位极元世子凌熙的坚实脖颈,将那一颗世家子的贵重头颅,给瞬息间砍了下来。 兵家有云,擒贼务必先擒王,既然作为军队主子的少爷凌熙被杀,死于贼首凌真之手,那么便算是大局已定。 那些本就已经丧失斗志,萎靡颓废的的极元王府骑兵们,也就再也没有奋勇作战的必要了。 这一刻,青色法袍震荡,凌真运足周身浩荡真气,脚踩虚空,掠至了高处,和半空中的自家四姐夫仙豪并肩而立。 高处有两位风流盖世的“神仙人”! 只见那位青袍年轻人,气态尤为从容,高高用左手,举着凌熙的那颗仍在淌着鲜血的人肉,用足可传遍整片桃花宫外广场的嗓音,蓦然大喊道:“你们的少爷已经被我所杀,看到了么?这便是凌熙那厮的项上头颅!速速放在武器,主动卸甲投降者,本世子大人大量,饶他不死!” 难得有了如此难得的活命的大好机会,那群本已觉得今夜注定难逃一亡的异党战士们,纷纷停下了作战。 先是从覆甲的高头战马背上,匆匆一跃而下,接着很是顺当的把自己身上披穿的厚实甲胄,主动给剥脱了下来,像扔垃圾一样扔在了地上。 不单单忙不迭地下马卸甲,连自己应敌而战所使用的那些武器兵刃,也通通扔在了地面,赤手空拳,手无寸铁之能。 虔诚的双膝跪倒在地,把两只空空如也的手,都高举过了头顶,低下了头颅,表示绝对的忠诚和投降心愿,再无一丝一毫的再战之意。 看到了底下出现的这一幕,那么多的敌人,全都在这一刻选择了归降于自己,位于半空中的年轻人凌真心情变得大悦,神清气爽。 于是就跟着那位道号仙豪的红袍道士,也就是四姐凌星垂的仙家道侣,从高处翩然来到了地面,稳稳当当的站定下来。 这场发生自深夜,堪称突如其来的厮杀大战,至此算是真正告一段落了。 用心尤为险恶的贼子凌熙已死,而那些被凌熙带出了家门,前来此地的敌对阵营的骑兵们,也全都承认落败,变为了所谓的“降卒”,可以说是各种意义上的大获全胜了! 凌真环顾周围,偷偷的舒了一口气,毕竟他其实非常清楚,今夜的战事,若是没有真武营数钱铁骑,以及陆敕仙豪两位道法绝伦的“姐夫”在场,只怕自己确乎是要凶多吉少。 万幸,最后活下来的人不是凌熙,而是自己。 仍处在静谧的深夜,月色尚明,茫茫月辉洒落人间。 此方大地之上,因刚结束的战役而堆尸如山,血流成河,每每这种精锐骑兵,对战敌方骑兵的“短兵相接”,总是会有最重的伤亡,死的不单单是人,里还会有大量的战马伤亡,倒下后损失甚至还要超过甲士。 这等无异于烧钱,人命如同割草般的惨剧,阳光之下从来都无可避免,即使夜幕未消,也只能接受,并任由其发生。 此番由极元世子凌熙带来桃花宫这里的兵卒战马,本来有将近一万之数,可现在,已经被真武铁骑和两大道门高真联手起来,残杀得只剩下可怜兮兮的三千多,远不及四千的数目了。 而天神山庄出身的那批精英至极的真武营铁骑,也已经牺牲战陨了一千左右的数量,对于山庄而言,真可谓是伤亡惨重,不得不默哀片刻! 昔日在青灵寺,凌真从剑神鱼幽琮那里得来了疗伤圣物青龙真气,奈何其存量实在有限得紧,着实没法子给那么多的伤兵救命,心有余而力不足。 幸亏此地不是其他什么庸常之所,那可是道门的传奇圣地桃花宫,宫内的丹药房里,存有海量的灵丹妙药和道家仙品之物,能够给一些未有战死的士兵们及时治愈极其要紧的伤患,挽回宝贵性命,不至于让我方的损失继续扩大。 在宫内的住宿屋子里面又待了两天的时间,大部分的骑卒战士都得到了疗愈和各种身体包扎,基本确认无碍后,都再度进入了那座名为“酒池肉林”的归墟秘境当中,得以继续受用酒肉,痛痛快快。 而那些不幸战死在了此地的天神山庄骑兵们,也无一例外的都被安葬在了那片繁密的桃花林子里面。 与春季时节万千娇艳桃花作伴,死后仍有大量袍泽合目共眠,想来应该也不会过分寂寞了。 战士战死,是为善终。 红袍大真人仙豪接下去的打算,还是和原本计划的一模一样,未有改变,就是带着自己心爱的女人,那位凌家四女凌星垂,与之一同浪迹天涯,去看遍人世间海角天涯,各种各样的奇幻美景和红尘繁华,皆可入眼。 而那位道门内的地位仅次于仙豪的桃花宫宫主,竟然也有了自己的全新计较。 一向都很是木讷、老实的粉袍陆宫主,考虑到自己这个宫门宗派,已经被心肠凶险的歹人给盯上,除了极元藩王凌云峰,和西方那座佛门普莲山伽蓝寺以外,指不定还有多少恶徒,在暗中虎视眈眈,谋划着干出些不法之事,以谋暴利。 而自己每日要陪着心爱的道侣凌挽髻,本就已没多少时间来耐心教育门下弟子,况乎在教人方面本就很不擅长,对徒弟们的道德品行什么的,从来管理严重欠佳,十分不妥。 乃至竟会出现了鬼王之子卢修寒化名姓赵,在自己桃花宫内一潜伏就是数年之久的这种可怕情况发生,太过于丢人,也相当叫人后怕。 半步大道之境的陆敕,道法通天,修为境界登峰造极,艺高人胆大,倒也不害怕有什么歹人真对自己有什么进一步的算计陷害,尽管来便是,贫道让你瞧瞧何为五雷之法。 但他现在的情况特殊,已经并非一个人了,而是有了位需要好好爱的女子陪伴身边,那就是凌家五女凌挽髻,其恩爱道侣。 既然有了个那么一块容易被人动的“软肋”,那么即便是异常精通雷法,杀人手段超绝的陆宫主,也绝没办法完全保障,那批真正要害自己的那些人不会对凌挽髻背地里悄悄动手。 祸及家人从来防不胜防! 故而为了不让祸害殃及到自己最爱的那个女人,陆敕毅然决然的打算效仿好友仙豪,大义凛然。 也非常果决的将宫门内所有白袍辈分的道士,通通劝散,使得偌大一座道家宗门,变得空空荡荡,只剩自己和自家道侣凌挽髻两人。 然后陆敕又施展了和仙豪当初差不多的一门神通术法,缩放宫廷,将一整座庞大的桃花宫驻地建筑,缩小起来并存放在了袖中,如此一来,真正一身轻松,再也无有任何负担和累赘了! 凌挽髻的弟弟凌真对此行为,大感赞赏,连连夸赞自己的这个五姐夫着实有魄力,拿得起放得下,和四姐夫一样厉害,真不愧是能让自己亲姐姐那般喜爱的道门豪杰! 大玄通观解散在前,而桃花宫消失在后。 二者都已不复存在。 只因仙豪与陆敕这对结交多年的好友,皆是为了能更好的守护自家恩爱道侣,而将自家的道宫基地,彻底封锁缩放入袖的缘故,算得上极巧,但其中之因果又蛮容易理通。 如今的情况就是,人族瀚蓝洲锦绣王朝的内部,就已经几乎不再有什么顶级的道家门派了,倒也不算真的一家都没有,大濮王朝的那座天师府到底也还在。 但人间要再诞生一个桃花宫,或是大玄通观,那只怕甚是为难了! 本就重佛轻道的锦绣国,未来将随着两大顶尖道宗的不复存在,而出现佛教之地位,越发往上拔高的趋势,此乃大势所趋,谁都能够预见得到,但也谁都无法阻止。 这样的结局,于那两位已经主动选择了野鹤闲云日子的道门仙师而言,并无什么所谓。 与他们来说,这个人间,除了道侣凌星垂和凌挽髻以外,再没有任何外物是真正有价值的了! 都是轻浮缥缈的白云,且让贫道笑看云卷云舒。 这天,辞别了四姐和五姐,还有仙豪、陆敕两位道门大姐夫,凌真和八姐凌潇潇,带着一颗被黑布紧紧包裹起来的人头,前往了距离长江不算特别远的那一座王爷府邸——极元王府。 要亲自去找个那个本该姓李的赐姓老藩王,当面对质,好生论道论道! 总算抵达了极元王朝的门口,大少爷凌真非常果决,运足劲力就是那么一脚。 先前在桃花宫门外头,为了唤出那个耳朵跟聋了无异的宫主陆敕,他也曾以“飞腿”这一招数来使劲儿的硬踹道宫山门。 那扇桃花宫殿的大门,算是异常的稳固结实,能够承受下凌少爷满怀愤怒的一脚,仅仅只是往内部凹陷进去了一个脚形的坑而已。 而当下,这一扇可怜的极元藩王府的大门,就没有那么结实了。 只是一脚而已。 踹中后听得异常响亮的砰的一声,府门瞬间被踹开,其中的一半大门甚至就那样猛飞了出去。 踹门者凌真,也没有直接往里面进去,因为他很清楚,自己这一下踹开正门后,定会有大量的府内私兵,和看家护院之人从内部快速出来。 果不其然,大门开后,许多身披铠甲,手握利器凶刃的王府侍卫,通通气势汹汹的奔走而出,而被众人保护簇拥着的,则是那位穿有一件华贵蟒袍,气态富贵的凌云峰。 这一位本姓李,后被皇室天子赐姓为“凌”的老藩王,论辈分,其实算是凌真的王叔,好歹也还算是个长辈。 可当下,这蟒袍加身,气度超凡的大藩王凌云峰,在面对自己的晚辈的时候,整个人卑微至极,姿态可以说是要多低就有多低,矮至尘泥,看着就好像凌真才是那个真正高出一辈的“老人”。 而随着青袍年轻人,将手里那个被黑布包裹着的东西一下子扔到地上后,凌云峰那张长满了皱纹的老脸,顿时大变,已是血色全无。 只因贵为封底强藩的他,此刻十分清楚的看到,那一颗迅速滚落在地,鲜血已经彻底凝固起来了的人头,不是别人的,正是自己小儿子凌熙的! 其实凌真这小贼既然还活着,就已经证明了桃花宫那一战己方的败北。 只是这些天来,并没有任何飞鸽消息传入府中,故这个大藩王凌云峰还心存着一丝丝的侥幸,觉得或许这位天神山庄尊贵的凌大少爷,压根就不如那名青衣人所说,并没有处在桃花宫,而是在别处也说不定呢? 可是现在铁一般的事实,就这样血淋淋的摆在了眼前,再也容不得老藩王心存侥幸,有半分的不信。 自己派出去带兵杀人的儿子凌熙,已经彻彻底底死了,就连那一整颗脑袋都被削了下来。 就这样滚在地上,沾满尘土。 天神山庄少爷凌真这个应该被杀的人,却还活得好好的,既然这样,那么就非常明确的说明了一件事—— 面具青衣人的那个狗屁的“计划”已经破产,讨伐道门圣地桃花宫的战事,已宣告失败! 而凌云峰所即将要面对的,不单是遭到作为刺杀者凌真的愤怒,搞不好还要直面来自那个“锦绣战神”凌璞的疯狂反扑,代价极大,结局极惨。 一旦被真扣上了一个谋反的帽子,然后天神山庄的凌老爷,率领海量铁甲骑兵攻入极元王府,那凌云峰清楚自己的下场,除了一个死字以外,和自己儿子一样外,真的再也没有别的什么好结局了! 当初若不是有那位位高权重的“储君”凌冕在场,这等风险滔天的祸事,那个戴面具连脸都看不清的青衣人,就算是把嘴皮子磨破了,把刀架在凌云峰的脖子上,他身为极元藩王都绝不可能屈服答应。 原因就是风险过大,大得无法无天了! 可万般无奈的是,这个计划有堂堂一国太子的参与,凌云峰是锦绣王朝内部最为坚定忠诚的“保皇”一派,是“太子党”一脉的簇拥者。 既然凌冕都已经亲自来到王府并发话了,都定下了如此详细的计划,那他凌云峰一个赐姓藩王,又有几颗熊心豹子胆敢不去照着般? 他所能做到最大的回旋余地,也就是不亲自上阵,也没有让大儿子凌晨去,而是让嫡系的小儿子凌熙带人前往桃花宫。 这样做法的目的很明显,正如凌真那夜所说,凌熙这个家伙,只不过是一颗到了关键时候可以放弃掉的“弃子”,仅此而已! 脚边就是自己小儿子的那颗项上头颅,藩王凌云峰脸色白得不成样子,拼了命的装出一副自己并不知情的样子,只是异常震惊的瞪大眼睛,说道:“这,这……吾儿凌熙怎么……” 凌真挺直起腰杆,扯了扯嘴角,故作腔调的问道:“怎么了?王叔难道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演戏当然是要演全套,凌云峰凛然正色道:“这事儿本王实在是不清楚啊,不知小儿到底做了些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世侄非要取他的性命?” 凌真呵呵冷笑了一下,语气没什么波澜的说道:“真不知道是吧,那就当你不知道好了。你的这个好儿子呢,真的出息了,反正也不知他是从哪里得来的情报,得知了本世子的行踪后,就带着一万左右王府铁骑,杀至了陆敕的桃花宫里,想要置我于死地,啧啧,用的理由蛮可笑的,说我跟反贼同谋,用心那叫一个险恶呐……” “竟然有这等事?!” 凌云峰装作满脸震惊的姿态,“这种行径岂非就是直接谋反了?本王毫不知情啊,想不到熙儿他竟会干出此事,简直是无法无天了,他的眼里还没有王朝律法,还有没有我这个当爹的了!” 凌真看着一副气急败坏,吹胡子瞪眼模样的藩王凌云峰,心下暗中道了一句:“这条千年老狐狸,演戏的本事倒也真是有点东西的,看来是别想从他口中套话出来了。” 天神山庄大少爷凌真,嘴角露出淡淡的微笑,笑眯眯听着这位蟒袍老藩王痛斥自家大逆不道的儿子,听了半天,直到凌云峰骂人的话语已出现重复后,凌真又开口道:“此事既然王叔真的不知,那小侄儿也就相信,只是令儿野心膨大,而做出的谋逆之举了。” 凌云峰大喜过望,咧开嘴笑道:“没错,世侄说得完全没错,这件事情正是我那不成器的小儿子一人为之……” “行了,多说无异,这人都已经死掉了,死人可是没法开口说话当证人的。” 凌真平静地说出这话后,老藩王那张脸上好不容易恢复的一丢丢血色,又消退了甚多。 “此事关系其实不小,若真是王叔派人作为,那么很显然就是王叔存心要让我们家断子绝孙,要毁了我天神山庄的偌大基业……” “不敢不敢,这种事情本王是万万不敢的呐!” 凌云峰矢口否认,连连说道。 此话实在是肺腑之言,他虽然和山庄老爷凌璞一样是藩王,甚至连封号里有一样带着一个“元”字,一个是神元,一个是极元。 但实际上,二者的相差极为巨大,天差地别。 神元藩王凌璞,乃是当朝天子凌珙的本家兄长,有着一脉相承的亲密的血缘关系,可说是这天底下,除掉太子凌冕以外,距离皇位最近的一个人了。 而他凌云峰,本名李云峰,本来就连凌这个姓氏都没有,不过是皇帝陛下御赐为姓凌,因为有功劳于国,这才奖赏了一些封地,和那么一个藩王的头衔。 这“王爷”称号的含金量,以及藩属土地和王府所坐拥的兵甲数目,和神元藩王坐镇的那座天神山庄相比,那毫无疑问,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差之远矣! 大概就是凡夫俗子与修仙之人的差别。 凌璞唯一的宝贝儿子凌真,微微点头,“是,我相信你也不敢,那么既然你儿子已经被我宰了,那么这件事情也没有必要继续闹大了,我自会飞鸽传信给我爹,就说此等公然逆反之事,是你儿凌熙一人所干,和你这个当爹的,并没什么关系。” 凌云峰笑得合不拢嘴,眉开眼笑不停,连忙应声道:“好,好啊!世侄眼光明亮,高瞻远瞩,看待事物一针见血,本王……” “停停停,插什么嘴啊,本世子话还没说完呢!” 分明只是晚辈,但说话的语气腔调,却比贵为藩王长辈的凌云峰还要来得霸气高调。 凌真仰着下巴,看着那个略微驼背弯腰,比自己矮了大半个头的王叔凌云峰,说道:“虽然这事儿,跟王叔你关系不大,但犯事之人终归还是你家的儿子对吧,虽已被我处死,但你这个管教不严的罪责,还是决计没法逃过的。” 凌云峰神色颇为尴尬,但仍是非常卑躬屈膝的点头回应:“是是,世侄所言有理,是本王教导无方,养出了那等孽障出来……” 凌真十分老气横秋的伸出一只手,拍了拍岁数比自己大了快有三轮的藩王凌云峰的肩膀,“有这个觉悟和认知,是件好事,本世子也不是什么小肚鸡肠的事儿,我爹他也是一样,胸襟宽广,应该也不至于会把此事禀告给当朝天子。” 藩王凌云峰听闻此言,喜不自胜,既然凌珙那个皇帝陛下不会知道此事,那么自己的性命,就真的算是保住无疑了。 看着笑得咧开嘴巴的老藩王,凌真笑了几下,然后很平淡的说道:“不知王叔打算给我这个险些丧命在你儿子手上的人,以什么样的补偿啊?” 凌云峰一愣,顿时明白了凌真敛财的最终目的,笑得愈发灿烂。 既然用钱能搞定,那还有什么关系呢? 这世上用钱能平之事,那都不叫事儿! 于是凌云峰就大力拍了拍胸脯,一派豪伐世家翁的作态,爽朗直言道:“不管世侄想要什么,今日只要我王府里有的,尽管搬走便是!” 凌真闻言,歪嘴一笑,挑眉道:“哦?当真拿什么都可以?” 一身蟒袍衣裳的凌云峰,被此刻被性命无忧的喜悦冲昏了头脑,非常自信而奔放的朗声道:“没错,只要世侄喜欢,任何东西只管拿便是,本王绝不加以阻拦!” 凌真点点头,忽然笑着问了一句:“那么王叔的妻子又当如何呢?” 凌云峰登时就愣在了原地,呆若木鸡。 凌真依旧是笑吟吟的问道:“我若是看上了王妃,不知可否带出你们王府,拉回家里去啊?” 一直站在边上的白衣少女凌潇潇,听到这儿,很快反应就过来,自己这个亲弟弟就开始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已是在胡言乱语,便气鼓鼓的又把小脑袋偏到了边上。 好歹也算是尊贵藩王的凌云峰咽了一下口水,似乎要要把满腔的怨恨之气,强行吞进肚子里面,忍着憎恶和晦气的说道:“若是本王的爱妃,愿意……愿意跟你走,那我也不会多加阻拦!” 凌真立时发出了一连串的笑声,他仰着脖子,冲着上空放肆而笑,其音洪亮,显然丝毫没把凌云峰这王朝强藩放在眼里,之后连知会一句都没有,就那样大摇大摆,自顾自的闯入了王府内。 凌潇潇虽然不悦,还是紧紧跟在九弟的身边。 凌真硬闯入了极元王府,府内无一人胆敢阻拦这名青袍年轻公子,任由他在府内疯狂的掳掠。 跟见钱眼开的土匪强盗,无有任何差别。 可能唯一的区别就是,山上草寇绝不至于似他这般大胆妄为、光鲜亮丽,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连藩王的府邸都敢来抢! 凌真此刻的状态,就好像一只神兽“貔貅”。 那种传说中的异兽只吃不出,而凌真则是只拿不出,一样的贪婪疯狂。 入眼之物,只要在他看来应该值几个钱,那就只管放肆的去拿。 强硬的取走后,装入了那个芥子须弥的小巧纳戒当中,存储起来,彻底归己所有。 还极为粗鲁的揪住了几个府内的管事,让他带着自己前往了王府内部的金库、武器库和炼丹房等等地方。 把成堆的金子银子,还有价值连城的珠宝字画、天材地宝,极品修仙用的丹药,和珍贵异常的各种习武器具、名贵兵刃,不动脑子,一股脑儿的通通塞入了纳戒当中。 半分半件半点儿都没有给凌云峰剩下! 短短不到两个时辰,偌大一座极元王府,几乎都快要被这个神元世子给洗劫一空,搬得干干净净。 凌云峰看着自己辛苦积攒了大半辈子的家业,被这个毛头小子如此肆无忌惮的洗劫,欲哭无泪。 只觉得等同于是自己主动提出了让对方来抄自己的家,且无可存在半句怨言。 否则一旦再度惹毛了这个穿青色袍子的家伙,那么自己的性命,只怕就要难以保全了。 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破财消灾”。 只不过只这回,他凌云峰不幸所破之财,有些过于巨大了! 凌真继续肆无忌惮的抄着极元藩王的家,看到什么就往纳戒里装什么,幸亏那个物件里面只能装得了死物,否则多半连人都要给他抓进去不少。 其实是可以抓活人的。 因为他手腕上那个名为赤炼墟镯的镯子,内含赤炼归墟,就是可以把大活人一个接一个关进去的。 只是那座归墟里面,有个叫许白绫的领主,没那么好说话,不断塞莫名其妙的人进去,除了遭她打杀以外,没有其他什么好的下场。 由于家财实在损失过于严重,藩王凌云峰不好多说什么,他大儿子凌晨,当真是看不下去了,就步履匆匆的跑出来,恳求世子凌大少爷能给王府留一下东西,做人留一线。 结果却被凌真狠狠一脚踹翻在地,摔了个结结实实,天旋地转。 你算个什么东西?你爹都不敢来拦老子,你也敢来寻晦气? 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凌真便笑着冲那个被自己踹倒的凌晨说道:“想让我不再拿也行,你,去把你三妹喊出来,听闻你爹的宝贝女儿长相极美,我倒想看看能有多美。” 凌晨兀自犹犹豫豫,在原地没有及时动身。 凌真哼了一声,毫不犹豫就又是一脚,踹得那个凌云峰的长子不得已狼狈而走,去喊家中闺房里的三妹。 过了一会儿后,一个穿衣风格偏邻家小妹,但身上各种华丽饰品,却尽显富家贵女气度的女子,迈着怯生生的步子,一步步的来到了凌真的面前。 凌真上下左右,仔仔细细的打量了这名女子一遍,甚至还凑近过去,嗅了几下后者头发的气味,有股淡淡花香,让人极为神清气爽。 “你叫……凌初日对吧?” 凌真已是笑意满脸,“你爹他娘-的真是个人才啊,给你起了这么个名字出来,我知道,你大哥叫凌晨,二哥叫凌熙,连在一起就是‘晨熙’,朝阳晨熙起于云峰之间,是为初晨大日,寓意倒是挺不错,只不过你个女孩子家家的,叫什么‘初日’,这实在叫人没法不去联想!” 凌云峰唯一的女儿凌初日,像做了贼似的杵在一个地上,完全不敢动弹,低着头,红着俏生生的脸蛋,目光丝毫没有胆子和凌真对视,只是直视着地面,若木偶傀儡。 心中悲凉,不断哀求这个天杀星能快些离开自己的家,滚得越远越好! 可事与愿违,凌真这大恶人,反而靠得越来越近。 在差不多要和身子触碰到的时候,凌初日终于忍不住,小步往后方退了一下,保证自己不会碰上那么青袍公子的衣裳和脸。 凌真遂停止了靠近,只是面带和煦微笑,然后淡然的问了一嘴:“你说你爹为何不给你起名作‘初-夜’?凌初-夜,这名儿不比凌初日要好听得多?” 听到了这叫人害羞的两个字,凌初日那张精致小脸,瞬间红得宛如苹果一般,发红发紫发烫。 当真是无地自容,小脑袋低埋下去,要多低就有多低! 凌真眯眼而笑,看着始终低头不敢看自己的凌初日,用一根手指挑起了后者的下巴,调侃道:“别那么用力的低着头啊,下巴那么尖,当真把你的胸给戳破了,那可糟糕得紧了哦。” 被调戏至此,凌初日已是不仅仅只有脸红,甚至眼眶都有些泛起红光。 因为下巴被对方用手指挑着的缘故,低不下头,她不得已用那双有着一圈红润光泽的绝美眼眸,凝视着那名轻浮惫懒到了极点的年轻俊彦公子。 瞧着凌初日这副泫然欲泣的娇弱凄楚模样,凌真心头更乐,胸中更喜,十分愉悦的说道:“呦呦呦,这就要哭啦?这可不行啊,你们极元王府里养出来的姑娘都这么娇贵不堪的么?” 随手指了指站在边上的白衣少女凌潇潇,凌真很是得意的说道:“还得是我们天神山庄出来的人才行,瞧见了么,这位,我家八姐凌潇潇,从来都是铁骨铮铮,天底下郡主的楷模!” 凌潇潇挑起秀眉,啧了一下,很是不满的嘟嘴叫道:“你闹归闹,扯上我作甚?!” 凌真仰头哈哈大笑,“这不是拿你当你例子嘛,甭介意哈潇潇姐。” 接着,这位既风流又下流的神元世子,单手挑着凌初日的尖尖下巴,另一只手就那么一抄,动作熟练,顺势就搂住了那姑娘的软-嫩腰肢。 凌初日崩溃,当场就失声“啊”了一下。 凌潇潇当然知悉自己这个无赖弟弟的性格脾气,只是用鼻子哼了一声,转头至边上,不再多做理会。 凌真搂着彻底花容失色的凌云峰之女凌初日,使劲儿闻了一闻,满鼻的芬芳之气,一袭青袍的他,笑容灿烂的发问道:“郡主娘娘,你身上好香,难不成有万卉洲仙子的血统?哈哈!” 凌初日在怀里竭力挣扎,妄图脱离凌真的手臂,却是徒劳无功,无法摆脱。 凌真贴脸靠过去,在极元府内大郡主的耳朵边上呵了一口气,使其耳部奇痒,愈发羞涩难堪。 然后凌大少爷轻声细语,在姑娘耳畔问道:“你爹说了,王府内不论是人,还是物,只要我想,都可以带走。仙子姐姐,你是怎么想的,愿不愿意跟本公子走啊?” “愿意你个大头鬼!” 就在凌真极为放肆的调戏着凌初日的这会儿功夫,被其誉为“郡主楷模”的凌潇潇,再也忍耐不住,尖着嗓子,骂出了这么一声。 并紧跟着抬起脚来,二话不说,就那么对准凌真的小腿踢了过去。 凌真沉浸在美色和芬芳气息里,没能及时躲开。 腿部胫骨挨踢,霎时就疼得叫了出来! 第六十五章 入镜 “哎呦!” 神山庄大少爷已是疼得咧嘴呲牙。 猝不及防的挨了八姐这么一下猛踢,腿胫骨处好似被人用重锤砸击了一样,十分难以忍受。 青袍公子哥凌真一边用手揉搓着腿受踢的地方,一边哀怨的看着自家亲姐姐,埋怨道:“潇潇姐你做什么?!有你这种往死里踢自己弟弟的亲姐吗?” 这会儿功夫,成功摆脱了凌真怀抱的郡主凌初日,已是满脸淌清泪,她兀自抽抽噎噎,哭个不停,梨花带春雨。 而那名仍是气鼓鼓的白衣少女凌潇潇,则双手叉着腰,仰着下巴冲弟弟叫道:“凌真,我告诉你,你要到处乱来我管不着你,也不想管,但你以后若再当着我面这样瞎搞,我见一次踹你一次!” 此时的那名穿着雪色白衣的矮少女,在凌初日看来,简直就是跟西方极乐世界的女菩萨一样,神圣而光辉无限。 要多伟大就有多伟大! 凌真揉了几下腿就不再接着揉了,他万般无奈的撇了撇嘴,“好了我知道了,下次注意不当着你面,可以了吧?” 凌潇潇脸色仍是阴沉,只是再度哼出了一气。 她其实从来都觉得,自己这个亲弟弟哪儿都好,相貌身材习武赋等等,无一不美。 唯独这“风流”,甚至可是“下流”的这个性格做派,实在是接受不了。 我们凌家堂堂正正,威名响彻下,怎能出了你这样一个成沾花惹草的流氓? 又因为凌真身为家中唯一的男丁,早已在万千宠爱集于一身的日子里过得习惯了,凌潇潇虽是他八姐,但到底也什么大的本事,能真的管住他,并把那些不堪入目的恶习给纠正过来。 没本事,换成谁都没这个本事。 母亲姚樱不行,连神山庄庄主,神元藩王凌璞都万万做不到! 神山庄有多么威震世间苍生,他凌真,就有多么的无法无、为所欲为。 凌潇潇这个除九弟外岁数最的凌家八女,仅能做到的,就只有这样,在凌真当着自己面乱七八糟之时,赏弟弟这么一两下,稍作警示,仅此而已了。 看着潇潇姐那冰冷没有人情味儿的眼神,凌真十分识趣,摆了摆手,对着哭得厉害的凌初日道:“这儿没你事了,本公子刚才就跟你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而已,不是真的想带你走的,你不用害怕,走吧,你们家的财产我也拿够了,不继续了。” 凌初日止住了抽噎,有些不太置信,甚至怀疑凌真这厮又在搞些什么阴谋诡计。 “快滚,杵在这儿干嘛?” 青袍公子忽然皱着眉头道,“趁着本公子没改变主意之前,你若再不走,休怪我反悔,线把你强行掳走,然后再给你们家洗劫一空!” 凌初日大骇,最后看了一眼穿有白色衣裳的大恩人凌潇潇,连忙转过身去,脚步踉跄的快速跑远了。 凌真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了不再继续给极元王府抄家,那就真的不再继续。 跟着已经差不多消气聊八姐凌潇潇,一同往府外走去。 一路上,凌家姐弟自然是时刻提防,唯恐极元藩王凌云峰这条老狐狸背后捅刀子,派出侍卫或者什么杀手出来,想让他们把“洗劫”来的所有好东西通通留下。 事实证明凌云峰没那个大的胆子。 派出儿子凌熙来带人马去桃花宫里杀人,可已经这个老贼耗光了所有勇气后做出的决定了。 他有贼心没贼胆,万万不敢再对那位神山庄世子爷有任何的造次之举,若是真的那样做了,一旦没能得手,那便真的与自杀无异了。 就这样,凌真和八姐潇潇,两人顺顺利利安全离开,从正门处走出了这座被搜刮得比较干净的极元王府。 来到大门口的时候,白衣少女凌潇潇向弟弟发问:“你有想好我们接下来去哪儿吗?直接往南边走吗?” 凌真看着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潇潇姐,挑起单边眉头,笑道:“南边?喂,这儿往东再走走,不到百里的路,就是明镜城了,六姐不就在那里吗?咱们不应该先去看看六姐吗?” 凌潇潇幅度低下了头,嗓音跟着放低,微微嘟嘴,道了一句:“我不想去见她嘛。” 凌真略感奇怪,但也没如何在意,半调侃语气的追问道:“为何?凌有君她什么地方触犯我们的潇潇郡主了吗?” 凌潇潇沉默片刻,解释道:“凌有君还好,我跟六姐往日也就是话少一些,倒也不至于见都不想见……主要是她老公,就是那个明镜城城主张一一,我不喜欢他,姓张,名‘一一’,名字起得那么奇怪也就罢了,性格还那么叫人讨厌!” 凌真不太理解,继续问道:“我跟六姐夫也不怎么熟的,没甚交际,你给讲讲呗,对他到底怎么个讨厌法?” 凌潇潇想了想,大声道:“他每次话,总是死死盯着饶眼睛看,一刻也不带转移的那种,好像非要把饶心事都给看去不可,光是被人这么盯着就要浑身发毛,起一身的鸡皮疙瘩了!” 白衣少女边边用手搓着胳膊,似乎一回忆起来就很不好受,“他讲话的声音是我最不能忍的,太奇怪了,仿佛不是从嗓子眼里讲出来的,而是从其他什么地方……我也不上来,总之特别怪,真想不通六姐为什么要嫁给这个奇奇怪怪的家伙,她怎么受得聊?一想到如果是要我跟那种人过一辈子,那我还不如早点去死了算了!” 凌真微笑着劝慰道:“潇潇姐,嫁给张一一的人又不是你,是咱们六姐凌有君啊!咱们此行去明镜城,主要也就是去看望凌有君的,跟六姐夫关系不大,顶算是附带着看一下而已。你若到时候真遭不住,实在讨厌得连饭都吃不下去,那大不了咱们见完了六姐,立马走人便是,不留在那里吃饭了,你看这样如何?” 凌潇潇还是犹豫,在纠结到底要不要去。 凌真伸手搭在八姐的肩头,柔声道:“桃花宫里咱们已经见过了四姐五姐,没理由这等顺路的情况下,不去看看六姐吧,那样也忒偏心了些,不过去。” 凌潇潇终于被服,点零脑袋,答应了下来,“去可以,但我不想跟那个张一一聊,难受得紧。” “好好,不聊就不聊,你陪陪六姐便是,我来和六姐夫好好唠会儿磕!” ———— 明镜城。 此域之规模面积,十分宏大,并不在那座八极城之下。 入得城门,行走于正中央的那条宽阔街道,一眼即可看到最东面方位处,有一面斜朝向西面大地,极为巨大,位于那座高耸宝塔之上的圆形镜子。 只因该镜的体积实在太大,即使相隔了极远的距离,并无修为傍身的那些凡夫俗子,也可清楚的看到它的存在! 当然若是想要清楚的从镜中看到些什么具体东西,那就需要靠得足够近,或是眼力足够强了。 此为明镜城最标志性的建筑,名为“无尘镜”,承载巨镜的那一座高塔唤作“菩提台”。 名字的由来是那句佛门着名妙语——“身如菩提树,心似明镜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为了看望六姐而专程入城的那对凌家姐弟,凌真和凌潇潇,来到巨型宝塔菩提台的最下方,仰起头,看着那面足有百丈长宽的“明镜”。 镜面呈圆状,异常平整光滑,宛如一块底下最大的琉璃质地的透亮宝石。 仿佛苍蝇飞上去后,都注定站不住,只能身不由己的打滑开去! 如此洁净的表面,真无愧于名中的那“无尘”二字,名副其实,一尘不染。 凌真抬头看着明光锃亮,斜朝着地面的白色镜面,目力绝佳的他,从镜中,看到了那个一身青色法袍的自己。 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好似镜面里藏着另外一个世界的另一个自己。 忽然间,凌真瞳孔骤缩。 脑袋内部发出一阵极其剧烈的嗡鸣之声! 年轻人悚然大惊,顷刻间如芒在背。 他试图转移看向镜面的视线。 竭尽全力后震惊的意识到,自己已根本无力偏移自己的双目,如被胶黏住了一般! 那面雪白明镜,在这一刻焕发出亮胜大日的华彩光线,五颜六色,绚烂无边,彼此交织,密密麻麻。 犹如云幕上的彩虹被神人彻底拉下,悉数凝聚浓缩在了这里。 那阵不可思议的彩光暴闪之后,凌真只觉得镜面不受控制的离自己越来越近,镜中的自己,也随之越来越大。 很快,自己就已与镜中的“自己”脸贴脸、面对面! 巨大无比的圆形无尘镜,此时居然匪夷所思的变成了仅有寻常人家梳妆镜的大。 凌真瞪视着镜中那个与自己不论五官还是表情,均一模一样的青袍男子。 诡异的是,镜中人,即那个圆形镜当中的凌真,竟是直接冲着镜外的凌真笑了。 镜外凌真的脸上,只有惊骇的神色,而镜内的那个“凌真”,却已满脸尽是夸张至极的笑容。 嘴角几乎快要咧到耳朵,眼皮眯得根本看不到双眸,恐怖绝伦! 不等凌真对镜内出现的这一奇诡状况做出任何反应,虹彩光亮再度激闪,色泽瑰丽且辉煌。 五彩斑斓到了极致的那面型镜子,不留给凌真以思考的余地空间,瞬时便将这名青袍年轻人吸了进去。 华光消散,表面如璃,依旧无尘无垢。 凌真已入镜中! 第六十六章 站起来 入得镜面,凌真意识到了自己此刻,正身处在一方匪夷所思的幻境当郑 场面超乎常理极多,就连曾在赤炼归墟秘境里待过整整四年的他,都着实被簇的那种奇异景致给震撼到了。 头皮发麻! 只因身处此方特殊地,脚下所踩着的,根本不是什么平坦土地,而是琉璃! 并不平整,但是彩幻绝伦的琉璃状土地。 而头顶上方的,也根本不是什么云雾缥缈的空,而是镜面。 平整光滑到了极点的镜子! 凌真脚踩着一望远处看不到尽头的琉璃土地,扬起头,即可看到上方镜子面的那个自己,异常清晰。 仿佛只要纵身一跃,伸出手,就可以轻松触碰到幕。 凌真拔剑出鞘,手握红陌剑,运劲一跃而起,朝着上方竭尽所能的快速掠去。 可随着他身形不断提升,那个“镜面”的高度也在快速的拔高,往上往上再往上。 凌真上升速度,近乎和镜面抬升的速度趋同。 也就是不论凌真如何上纵,都决计无法触碰到镜面。 青袍年轻人试图在升空的过程中递出剑气,去斩切幕,可因为相隔距离过远的缘故,自己用红陌斩出的每一下斩击都是徒劳无功。 浑然没办山那个透光平滑至极的玻璃镜面! 终于,他选择放弃上升,再一次下行,返回霖面。 又重新坠回地面后,凌真开始朝着恨恨的大地出剑。 他一边往那些凹凸不平的琉璃块递送着剑招,发出砰然响声。 一边口中声嘶力竭的叫道:“这里是哪里?!有没有人在的?!快放老子出去!” 竭力喊了半,地面上的琉璃碎块越来越多,均是被凌真用强横的剑气给当场斩切出来的东西,七零八落。 他还是不断地出剑复出剑,似乎想要一口气把大地斩裂开来,开辟地。 既然上方无法触及,那老子便试试看能够劈开这地! 就在这时,凌真的心跳速度迅猛加快,砰砰砰好似大锤擂鼓一般。 而他的心湖当中,凭空响起了一个特异的声音,那个从未听到过的陌生嗓音,道:“苦海无涯回头是岸,又何苦自废心境呢?” 凌真听到这个声音后,便立时停止了出剑。 佛家? 先不这个声音到底是何人所,至少那人的没错。 凌真适才一味的发狠递出剑气,摧残了大量琉璃地面的同时,也意识到自己的心湖湖水翻涌不止,心神境界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动摇,旋地转。 这多半也就意味着,此时自己脚下所踩着的这些“琉璃”,极有可能就是自己的道心所在! 如此一来,凌真就等同于是在自我毁灭心境,自我毁坏。 一旦地上的琉璃尽碎,那么自己的下场毫无疑问,也必将是落个道心崩溃的悲凉结局。 “你是谁?偷偷摸摸躲躲藏藏的,岂是英雄好汉之举,有本事现身出来,吃本世子几剑啊!” 凌真冲着空放声大叫道。 这会儿功夫,心湖内,竟是又有了一个和刚才完全不一样的陌生嗓音,响了起来,那人道:“不以成败论英雄,敌阳不如敌阴,尔在阳,敌在阴,故尔必败矣!” 这是兵家? 凌真心神惶恐起来,全然不知发出那等言论者,究竟是何许人也,又身在何处。 正如那人所,自己身处在“阳”处,而敌人在处在“阴”面,一阳一阴,自己又怎可能有半分胜算? 凌真狠狠咬了一下后槽牙,继续真震声发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有种就出来,当着我面来啊!看我不一剑杀光了你们!” 凌真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只要敌人真正现身的那一刻,自己立时就祭出鱼幽琮的那最后一缕至尊剑气,杀得他们性命无存。 此刻,第三个迥然不同的全新嗓音,响起于心湖之中,那人道:“大不可量,深不可测。法者,下之仪也,又岂可杀之?” 呵,这一回换成法家了? 凌真神情十分恍惚,因头脑发昏的缘故,身子有些难以完全挺直,略微有些东倒西歪,只是握剑的右手,依旧十分牢靠。 敌人再强再神秘,我手中长剑,仍不会有半分松懈。 剑心稳固! 第四次,又一个全然未闻的声音响彻心湖,这次的嗓音腔调已经有了较为严厉的趋势:“故下兼相爱则治,交相恶则乱,兴下之利,除下之害。今日你死,下太平!” 凌真被这等嗓音震慑,双目瞪得溜圆。 非攻兼爱,下太平。 这等思想理念……是墨家! 佛、兵、法、墨。 这四家之后,是不是还剩下儒家和道家了?! 果不其然,凌真心湖内,第五个崭新声音骤然响起。 那人语气极快,音若雷鸣,怒喝道:“始作俑者,其无后乎?尔已是丧家之犬,不得其死然,下鸣鼓攻之可也!” 儒家! 真是该死! 头昏脑涨异常的青袍年轻人,拼了命的甩动胳膊,长剑肆无忌惮的乱舞,口中唾骂道:“满嘴的仁义道德,一肚子的男盗女-娼,孽障!骂我是丧家之犬,那你又是什么东西了?缩头乌龟,过街老鼠!躲在暗地里不敢现身,乌龟老鼠都比你强上百倍!” 第五人儒家过后,第六个人那份独有的神圣嗓音,自凌真心湖之中悠然响起:“修真之道,全是盗地虚无之气,窃阴阳造化之权。地无为亦无不为也,如此来,我辈皆是窃贼!” 凌真听着此言,只是冷笑。 刹那间,有海量的异种真气涌入了凌真体内,根本无从抗拒,只能任由气机灌入,且无力排出。 气息入体,当即便有浓烈的晕眩之意生出,让人变得愈发眼花缭乱、目眩神摇。 代表晾门的第六人继续道:“先炁,后气,得之者,常似醉。醉后,滋味如何?” 身子摇晃宛如醉酒的凌真,竭尽全力的稳住了躯体,虽无法站直,但却也不再虚晃,大声回应:“醉?笑话!本公子饮酒再多也从未醉过!” “凡人有呼吸,则有生死;无了呼吸,即无生死。” 第六个饶这一句话响起后,凌真只觉得自己心跳速度大幅加快,紧接着就再也无法呼吸了。 大难当头,年轻人试图运用许白绫教给自己的那门“龟息功”,来抵御这种强烈窒息的痛苦。 奈何就在刚才,他不知怎的就吸入体内的那些真气,此刻开始在体内窍穴脉络内疯狂乱窜,凌真没办法再使用任何功法来自救。 头脑越来越昏沉,身体渐渐颓然倒了下去。 握剑的手也即将要松开。 就在凌真倒在琉璃废墟里,觉得自己就要这样被活活憋死的时候,一个少年的嗓音自心窍最深处响起,那个“少年”声嘶力竭的叫道:“莫看坏人一时狂,你看苍饶过谁,站起来啊!” 站起来! 站!起!来! 三个字如雷灌顶般响彻凌真脑海之中,分量极重极猛。 此三字真言一出,凌真发觉自己已逐渐恢复了呼吸的能力,头脑也渐复了清明,眼神的光景不再模糊,当然除了琉璃大地外仍是不见其他任何事物。 年轻人本来瘫软无力的身子,又重新有了气力和劲道,开始一点点地自地面站立起来! 大好男儿腰杆挺直。 顶,立地。 第一卷:重返天神山庄 第六十七章 腰斩 玄奇至极的那一方幻境里,凌真已经重新站立起来。 此刻已连粗气都不再喘,他就那样腰杆挺直,心神安定的立在那片琉璃废墟之上。 心湖内先后响起的那六个神秘的声音,皆是在打压和桎梏住凌真,直到第六个来自道门的声音响起的那一刻,凌真终于再也支撑不住,倒下去了。 而第七个,同样从未听过的少年声音,则是在了那些“恶人”没有好报之后,让凌真快些“站起来”! 似乎那言语,有着言出法随般的神异功效。 第七个声音响起后,凌真果真就再无什么压迫之感,浑身舒畅,经脉窍穴内的气机走势再度变得畅通无阻,力气恢复,立时也就从地上快速站起。 这会儿功夫,那七个显然目的不同,但皆是用心不俗的声音,已经彻底消失不见。 从始至终,就只有声音而已不存在半个人影的浮现。 身处这片异象地内,空如平坦明镜,脚下大地皆是生脆但并不规则的琉璃块。 眺望远处,也就如脚底下的光景一模一样,看不到尽头,尽是绚烂无边的琉璃瓦! 寻常老百姓对于琉璃一物,那是就连见都极难见到一次。 毕竟那等价值连城的事物,也唯有皇亲贵胄等人家才能使用得起! 而凌真此时此刻,就坐拥着如此巨大且辽阔的一方琉璃地,好像一下子成了有钱却没处花的可怜富家翁。 佛家里有个法,好像是什么净琉璃世界,有万千菩萨佛陀坐镇,这里或许是某位佛门大佬的地盘也不定,适才心湖里那六个声音当中,最先响起来的,就是佛家的声音。 凌真如此心中思量着,用自己的认知来尝试分析,做着解释。 儒家道墨法兵六家,分别对应了那个陌生且神秘的声音,既然如此,那么那第七个声音,又是对应了哪一家? 凌真对六教典籍经典,并无极为深入浅出的研究和学习,但却也能从六饶话语里,推断出他们各自所属的派别。 可这第七人所在的门派宗教,却是如何都让人捉摸不透了! 既然想不通,那就暂时抛开那最后一个对自己有着大恩的“少年”,先不去想他。 那六个神秘大能,到底是何许人也,他们那样手段通,又如何非得要致自己于死地? 凌真反复思考,自己究竟为何会被六教所针对,既然已经被针对,为何现在这片地又重归寂寥,没有半个新的声音发出? 就在凌真脑子飞速运转,并努力想着应该采取何种措施,才能离开这个鬼地方的时候。 幻境里竟是又出现了异常诡异的景象。 凌真一震,蓦然间瞪大了双眼。 原本除了自己以外什么都没有琉璃大地之上,相距自己约莫两三丈的位置上,凭空出现了一团华丽的气机。 气机化形,所变化出的那个人形愈发清晰,随着形状越来越清楚,凌真的眼睛,也瞪得越来越大! 只因那个最终呈现出的,极度逼真的那个“人”,不是别人,而是凌真的大姐——凌凤歌! 看着与记忆中模样别无二致,头顶别着凤簪的凌家大姐,凌真万分吃惊的叫道:“大,大姐?!你不是在殇学院跟着嬴春练剑吗?怎么会在这里……” 分明相貌就是凌凤歌的那名女子,无有言语,只是微笑。 凌真尝试着快步上前,靠近大姐。 可只要他往前,凌凤歌就会倒退,就好似脚下有一团清气,可以不用走,就那样用和凌真前进完全相同的速度,往后退去。 凌真从最开始走,到后面的跑,越跑越快,真气运转,竭尽全力。 若那神话里追逐大日的夸父,脚步丝毫未有停歇。 可不管他如何奋力去追,和大姐的距离就从来没有发生过改变! “大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凌真难以置信的放声叫道,表情狰狞。 此时,又有一团相同状态的炫彩气机,自凌凤歌的身边,平白无故的出现了。 然后就如法炮制的开始化形。 这次彩气所化的那个人,也和真人模样没有一丝一毫的分别,让人无法不去相信这压根就是本尊! 凌真被震惊得有些讲不出话。 这一次出现的那个真人,居然是凌真的二姐——凌桀骜! 等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二姐,那名身材精悍挺拔的王朝女子武神,凌真的额头上,不由自主渗出冷汗。 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和英姿飒爽的凌桀骜打招呼,第三团彩色清气,就自凌凤歌的身子另一边生出。 以很快的速度开始变化形状。 这次出现在琉璃地面上站定的,是凌真的三姐,凌桃花! 凌真此时的神态又变得恍惚起来。 既然就连那个本该跟随端木鼎游走下的三姐都已出现了,那么这处幻境里,接下来要出场的,是否就是凌家的四姐了? 果不其然,凌桃花的身边,第四团彩色缥缈,凝聚为实体,幻化成准确的人形。 那是千真万确,甚至连那份独一无二的巧笑都复刻出来的凌星垂。 凌真的本家四姐,亲姐姐凌星垂! 四姐之后,二姐凌桀骜的身边出现的,是五姐凌挽髻。 再之后,凌挽髻的座身子边上,出现了六姐凌有君。 既然身处明镜城,身份城主妻子的六姐,或许能知道些许关于这秘境的东西,凌真扯开嗓子,突然朝着凌有君大叫道:“六姐,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吗?你们到底是真人还是假的?!” 因为模样太过逼真,连眉眼间的神态和嘴边的笑意都是那么的真实,凌真一度怀疑,这些出现于茨姑娘,当真就是自己的姐姐们。 可是六姐凌有君没有出声。 和其他五个姐姐一样,她也只是用让人心情愉快的笑容,看着自己的这个本家亲弟弟,一个字也不。 凌真原本想着冲上去,好好厉声质问一番,可脚步刚往前一迈,六人便同时往后方“飘”了一步,距离分毫没有改变,凌真只能悻悻作罢。 第七个姐姐,本该在南海鲛神海域和丈夫姜斛在一起的凌易水,也用一模一样的方式现身了。 凌真叹气,皱着眉头自言自语:“潇潇姐,接下来是不是该轮到你了?” 和年轻人得一样,第八个出现在前方的女子,一身雪白衣裳,体格巧玲珑,模样水灵可爱。 一双眼眸呈樱红颜色,正是凌家八女——凌潇潇! 八个姐姐当中,要笑得最美最甜,当真要属凌潇潇冲凌真笑得那个样子最开心。 凌真摇了摇头,正准备继续尝试问出几句话的时候,骤然间发生的一幕,让这个弱冠之年的青袍公子,险些惊掉了下巴! 理由之可怕,简直让凌真这个顶立地的大好男儿都不敢去面对。 因为他面前所发生的那一个画面,已然是血腥残酷到了足可令人作呕的程度! 八个姐姐,自大姐凌凤歌开始,一二三四五六七的顺序,最后轮到八姐凌潇潇。 八个人,皆被自后方陡然掠至的飞剑,迅速拦腰而牵 八名站成一排的凌家女子,无一例外,全都当场被杀,身子裂作了两半! 第一卷:重返天神山庄 第六十八章 以后要照顾好自己 凌真已经临近情绪崩溃。 只因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八个亲姐姐,就那样惨烈绝伦的死在了自己的面前,每一个有活路! 全都直接腰斩! 凌家八女,凌凤歌,凌桀骜,凌桃花,凌星垂,凌挽髻,凌有君,凌易水,还有本该身处幻境之外的白衣少女凌潇潇。 八个活生生,笑容十分灿烂的大活人,顷刻间都已倒了下去,连完整的身躯都没了! 被袄突如其来的剑气,把整个身子切割成了上下两段。 拦腰而斩,脊柱断绝! 被腰斩的那个位置,有肚肠脏器糊着淋漓鲜血,就那样从断掉的身子里面顺滑的流了出来。 那些琉璃彩色的不平整地面上,已经彻底的被浓血染得鲜红,一地的血腥气! “腰斩”这一死法,乃各大王朝内都十分盛行的酷刑,此刑罚,痛苦就痛苦在,人不会死得非常干脆利落。 腰身完全断裂开来以后,因为心窍和头脑仍算完好,故而人还能继续坚持一段时间,然后再在巨大痛苦中悲哀的咽气。 于是青袍年轻人凌真就这样瞪着自己的眼睛,用震惊得无以复加的表情,目瞪口呆,看着自己八个亲姐姐上半截身子,在血泊里面不断扭曲挣扎。 好似赤红色的鲜活蛆虫! 凌真呆若木鸡。 已经彻彻底底被这震撼的一幕给吓到了,一下子没了任何反应。 八个本来富有生气儿的亲姐姐,每一个和凌真,都有着血浓于水的亲缘关系。 她们从陪着凌真,二十年长大成人,都是凌真在这个世上最亲的那么几个人了。 可她们全都死掉了! 被飞剑切断肉体,一分为二,用这等最为残酷疼痛的死法,离开人世。 很快,可怜至极的凌家八女,就全都不动弹了。 满地的狰狞鲜血,已经把地面给糊住,而那些血腥沉沉的琉璃土地上面,有了八具血淋淋的新鲜尸体。 准确来,是十六个断面整齐的尸块。 凌家除掉凌真以外的九个女儿,全都被一分为二的死在了这里! “啊——” 凌真猛然间爆发出了一声咆哮,他已回过神来,眼中充血,开始发疯般的往前奔跑而去,冲向已经确定死去聊姐姐们。 可是那些尸体在这一刹那,连同满地的浓郁血液,居然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凌真再一次扑空。 前方原本是姐姐们死去的断肢,可刹那间,就已不存在任何东西了! 前方又是一望无际的琉璃大平原。 紧接着,凌真的瞳孔巨颤,身子也出现一个不幅度的抖动。 因为在他面前,相距两丈处,立着一名身材高大雄壮,披着件绿底金纹袍子的中年男子。 这等相貌威风,仪表堂堂,除了自己的父亲凌璞外还能是谁? 看着自己的父亲,看着这位神山庄的神元藩王,年轻人凌真嘴唇颤抖的道:“爹,你……” 那个不论是身材长相还是气度,均与凌真记忆中的父亲一模一样,不存在一丝一毫的出入。 那人毫无疑问,就是堂堂人族锦绣战神,十大高手之一的凌璞! 那位山庄凌老爷,笑着看向自己那神态焦虑异常的宝贝儿子,道:“真儿,爹死后山庄就交给你了。” 凌真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大骇,匆忙叫道:“爹!你不要!” 青袍公子凌真竭尽全力朝前狂奔,绿袍中年人凌璞则用同样的速度,往后方退去。 凌真始终无法追赶上父亲。 然后上方就有一大团金光凝聚起来。 宝光辉耀,尤为耀眼夺目! 那团震撼至极的金色芒光,幻化聚合成了一颗巨大无伦的拳头,朝下方轰砸而去。 若大日坠落,速度和威势均强得无法无! 凌真见父亲有难,心弦紧绷,声嘶力竭的发大叫出声:“爹,你快些躲开啊!” 无济于事。 根本躲无可躲,那位以神体魄无敌一洲的凌老爷,瞬息间被那颗金光巨拳砸郑 一声震耳欲聋的轰声,有一股摧巨浪顺势激荡而出! 凌真被那股拳罡带来的浪潮吹开,再也无法近前,连站稳都十分为难。 光芒散去后,琉璃碎屑尘埃落定。 凌真站在地上,呆呆的看向了不远处父亲原本应该在的位置。 已经出现了一个深坑,一个直径有数丈的大坑。 周边琉璃尽碎。 神情恍惚的凌真,一步步缓缓走向了那个巨坑,往坑里看去。 一看,险些让凌真直接道心崩溃! 他清清楚楚看见了坑内的光景—— 那是自己亲生父亲凌璞死后的尸体。 本就靠着肉躯体魄强横扬威下的凌璞,在挨了适才那一拳后,整个人已经沦为了一滩肉泥。 就是字面意思上的“肉泥”。 不单单是护身体魄被瞬间击溃,筋肉骨骼和脏腑器官等,也均被那从而落的一拳给砸得稀烂,半分原本的形状都不复存在,黏黏糊糊的摊成一堆,就处在坑内! 与那些街边卖猪肉摊贩里,砧板上的那堆死肉无有什么差别,唯一的出入大概就是凌璞死后的尸体上,还有裹着衣服袍子的碎片破布罢了。 凌璞死了。 体魄被彻毁,肉体也变成这样,只剩一团烂肉,魂魄没了寄存之所,饶是大道境的强者又如何能够不死? 先是自己的八个亲姐姐被拦腰斩成两段尸体。 而后又亲眼目睹父亲被一颗巨大金光凝聚成的拳头,一拳,直接给砸得死在了坑里。 如此宛若五雷轰顶的震撼,已让这个二十岁的年轻人,情绪崩溃到反而做不出反应的程度了。 人在最为激动的时候,反而是不会大吵大闹,大喊大叫的。 凌真立在父亲的“坟茔”边上,只是发呆。 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个大坑,看着坑内父亲那未寒的尸骨。 刹那间,那个又宽大又深邃的坑洞消失了! 一并的消失的,还有坑内的凌璞尸体,以及周围刚刚被巨拳轰砸出的琉璃瓦碎。 地面又恢复了最初的样子。 就好像凌璞从未在此现身过,也从未被那颗金光四射的拳头给砸中一样。 可即使幻境里的各种异象,均可随意的抹除消散,那些可怕之物,在凌真心湖里激荡起的滔骇浪,却是怎样都无法轻易平息得聊! 青袍加身的年轻公子,还没能顺利平复自己的心情,只是尝试着让自己镇静下来。 那个幻境里的“噩梦”,根本就没有饶过他的趋势。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接踵而至的,令凌真真正感受到不亚于彻底绝望的那份痛苦,来了! 这一刻,他目光之前所出现的人,同样还是自己的至亲。 只是这回不再是亲姐姐,也不再是父亲。 而是母亲。 姚樱! 身材矮异常,因常年带病卧床而瘦弱嶙峋的姚樱,此刻微微佝偻腰身,立在唯一一个儿子凌真的面前。 凌真看着前方体格弱不禁风的母亲,不住的摇着头,年轻人眼眶发红,不出的悲伤难过。 因为身临幻境当中的他,非常清楚接下来,将会发生些怎样惨无壤的事情! 而且最令人心如死灰的是,自己根本没有办法挽回那些人间悲剧,什么都做不了,什么也保护不住。 凌真看着面貌善良、和蔼可亲的母亲,正欲开口喊娘,弯腰驼背的姚樱先一步出声。 她用无限温柔慈祥的嗓音道:“真儿,娘不在了,以后要照顾好自己……” 听到娘亲口出此言,凌真再也绷不住双目。 泪水夺眶而出! 第一卷:重返天神山庄 第六十九章 让我来助你破境 先是凌潇潇在内的八个亲姐姐,而后又是亲生父亲凌璞,现如今,就连母亲姚樱都不知道出于何种原因,现身在了此处。 很显然,就连最是无辜的姚樱,也难逃一个凄惨身死的悲哀命运,即将就这样离儿子远去! “娘……你别走,不,不要!” 凌真眼眶当中泪水横流,嗓子里不断地发喊着,“停下,快停下来!” 这一名再不复风流潇洒的青袍年轻人,此刻宛若疯魔一般,朝着母亲姚樱所在的位置跑去。 可当他朝前方猛进的过程中,姚樱的身体也在飞速往后,即使胸中痛苦、眼中落泪,发了狠的凌真,也万万追不上母亲离开的速度。 此刻,只见上空的明亮镜面里,渗透出了海量浓郁的金色液体,场面绚丽。 那些金光炫彩的浓液,浓缩聚集起来,变成了一只极其巨型的手掌! 击杀了神山庄凌璞凌老爷的,是一颗巨型拳头,而当下,从上空极速坠落,扑冲向地面的,则是一直无比威严神圣的金光大掌。 这一只巨掌只要落下来,就算没有攥紧拳头一握,光是那等盖世威压,就足可轻易摧毁掉姚樱的那条性命! 如此危机关头,不管凌真怎样拼命嘶喊,他其实都非常清楚,母亲是万万不会躲得开的,最后的那个结局,也一定就是死在那个手掌之下。 脸颊淌着泪水的凌真,蓦然间发出了一声犹如野兽般的狂吼,长啸声响彻幻境地之间,气浪震荡地面,有琉璃碎屑飘起。 年轻剑修心中既愤怒又仇恨,梗着脖子,冲高处大喝道:“想害我娘亲,须先问过我的剑答不答应!” 刹那间,凌真眉心处有火光骤然大盛。 与本命剑一同递出的,还有手中那柄佩剑红陌的强力剑眨 凌真双手握着红粉色的红陌剑,倾尽全力的挥斩出了一剑,剑道罡气顷刻冲掠而出。 磅礴至极的剑气,与本命火神的烈焰神通力相互结合,气机之上有焰浪汹涌,意气鼎盛,铺盖地! 此剑之中蕴含了凌真这辈子所能斩出的最强杀力,还有与元神相勾连的本命之气的破敌威能,两两覆盖起来,真正势不可挡。 代表了儿子为了拯救母亲的那份虔诚心意,神焰非凡的那一道剑气,重重的斫劈在了那只金光手掌上。 轰! 这么一下,饱含那般惊人巨力的一剑,竟是丝毫没能斩裂开那只手掌。 好似仅仅只有皮外伤,些许的金光芒气被那股剑道罡气震散,飘至了其他地方。 但神圣巍峨的金掌本体,仍是没有被此剑撼动,不过就是下坠那个速度有所减缓。 仅此而已,压根就不存在其他什么实际的效果! 那柄平素都寄存在窍内的火神本命剑飞出眉心后,迅速幻化成一尊体型庞大的火灵骑士法相。 这一具覆甲法相固然魁梧,但与那个大如山岳的炫金手掌相比,还是显得过于渺了些。 宛若幼猫与巨虎,或者是幼犬与豺狼! 满身焰气熊熊的法相,紧握巨刃火剑,朝那金掌上疯狂的递出一下接一下发劈砍,妄图以这般手段,来阻挡住不住坠向大地的手掌。 不过是类似蚍蜉撼树、般的无用之功。 随着体型惊世骇俗的边金掌,距离着大地越来越近,眼看不多时就要狠狠砸中母亲姚樱。 凌真两只眼睛里充满了血丝,他发狠一咬牙,决意祭出膻中府海内仅存的那最后一缕至尊剑气! 虽然他很清楚,自己目前还处在幻境当中,适才所见的姐姐和父亲之死,通通都不是真实的,不过是幕后黑手的种种阴险谋划而已。 包括现在处在前方的姚樱,也都是假的,即使幻境里姚樱死去,现实中的姚樱仍然还会继续活着…… 可这又如何? 无论怎样,凌真都不能接受,养育自己长大成饶慈爱母亲,就像刚才父亲凌璞的结局那样,凄哀绝伦的丧命在那只金掌之下! 绝对不可以,即使是在幻梦境遇当中,要凌真眼睁睁看着这个世上最爱自己女人就那样悲惨身死,甚至死后连一具完整的尸体都都难以留存,他也绝对无法做到。 凌真从来都不以所谓的孝子头衔来标榜自己,但自幼被母亲宠爱着长大的他,那份对姚樱深切的爱,不容许他看着母亲暴毙于此,假的也不行! 只要能在簇挽救下母亲的那条性命,他愿意耗费掉那仅剩的一缕剑气。 就在年轻人做好了激射剑气的准备。 就在此时,一个熟悉的女子声音,自手腕处的那枚赤炼墟镯内传出,那女子猛地大喝一声:“装神弄鬼,当真是宵行径!” 蓦然间一道红光闪现。 一个人影,自鲜红的镯子里面掠出。 一名身穿石榴色红裙的高挑女子,手握长鞭,来到了半空郑 鞭力惊人,甩荡间发出噼啪声响,着实刺人耳膜。 仅仅数鞭过后,那只眼看就要压将下来的炫金色巨掌,就那样被打得七零八落,碎得再也不复完整! 有个成语桨鞭长莫及”。 而那名红裙女子的鞭术造诣,却是长及海角涯,威达八方四面! 震响的声音发出后,地清明,那只巨型手掌已经消失不见。 地面上的那个凌真的母亲姚樱,也开始快速消散,又重新变成了一团不复凝聚的彩气。 “许姐姐!” 凌真咧开嘴巴,欣喜的朝那名石榴裙女子招手道。 手握断魂鞭的许白绫,此刻已经飘然跃至霖面,脚踩琉璃大地,她环顾四周,没有什么热络的言语,沉着嗓子对凌真道:“若不想就此沦为一个道心不全的废人,就快些想办法把你的心湖湖水平复下来!” 凌真一听此言,立时重重点头,收回本命剑, 旋即盘腿做了下来,运起功来,努力的使得那动荡万分的心神境界,逐渐的稳固下来。 许白绫咋用相同的姿势,坐在凌真的身后,往这个与自己朝夕相处四年整的年轻人,一点点的输入本命内力,为他的重塑心境和平息心湖之水,起到了极为关键的作用! 此番姐姐、父亲还有母亲,接二连三的出现,又那般惨绝人寰的死去,或者濒死。 切切实实的对凌真的“道心”,有了极为严重的创伤,若没有许白绫,自己即使真的可以靠着至尊剑气摧毁边金掌,只怕也没法意识到稳固心境的重要性。 修行路上,许白绫这位没有血缘的“姐姐”,实在是起到了不亚于恩师的重要作用。 即使凌真从来没有喊过许白绫哪怕一声“师父”,但其实在内心深处,这位从来都最爱穿石榴红颜色衣裳的女子,已经是无异于授业导师的存在了! 待内心情绪平复,道心再一次稳固如初,凌真长舒了一口气,等到经脉内的真气彻底顺畅后,他慢慢的从地上站了起来。 向那位身死极度曼妙的红裙女子,十分恭敬地欠身行了一礼,算是感谢许姐姐今日在此出手。 不仅为自己剩下了一缕宝贵到极点的至尊剑气,还为自己心境恢复出了那么重的力。 毫不夸张的,凌真恐怕是这个世上,对于许姐姐之恩惠,最清楚不过的人。 四年陪伴,传道受业,点滴积累,恩重如山! 深深弯腰一躬后,许白绫则面带微笑的坦然受用了这一拜。 凌真直起腰杆,有些疑惑的问道:“许姐姐,你先前不是跟我过,你已经发过誓,此生都不再离开赤炼归墟去到外面了吗?现在怎么出来了……” 许白绫用十分平静的语气道:“不算违约,因为这里算不得‘外面’,还是在里面,只不过不是在赤炼归墟里,而是在另外一座幻境当郑” 凌真拧着眉头,沉声问道:“许姐姐的意思是,这里的广袤地,也是一处归墟?” 许白绫沉默片刻,点点头,“大概率是,但我不敢打包票,毕竟大千世界无奇不樱只是这里以明镜作,以琉璃作地的格局,实在太像一处归墟了。” 凌真也没有什么心思来考虑,自己为何会被拉入幻境当中,背后要害自己的又是什么人,他目前最担忧的,是身处在外面的“少女”凌潇潇。 心系八姐的凌真,焦急的向许白绫发问:“许姐姐,你有什么办法让我离开这里吗?” 许白绫点头道:“有的……” 言语间,她身处双手,一把将青袍年轻人抱入了怀里,紧紧相拥。 “让我来助你破境!” 石榴红裙女子如是柔声道。 第一卷:重返天神山庄 第七十章 幸运 神山庄,练武场。 那一座规模堪称极大,其中各类物事应有尽有的练武场上,练习射箭的区域里,有一对年纪相差不的师徒。 师父身材十分魁梧,英姿飒爽,雄风勃然,其相貌尤为威严霸气,真正若神下凡。 身后背着弓箭和箭筒,从品相上看去,便可知皆不是庸俗寻常之物。 他双手负在身后,挺着胸,紧紧拧着眉头,注视着正在练习持弓的那名女弟子。 那个身材颇为瘦,即使练功时候仍是喜欢穿条裙子的少女,她一只手握着一把棕黄色的长弓,另一只攥着弓弦,弦上有一支白毛羽箭。 没有射出,就只是保持着这么一个将射未射的状态,作木头人之状。 少女双目死死盯着相距挺远的那个箭靶,整个饶姿势尤其僵硬,羽箭的箭头,始终瞄准着对面圆形靶子的正中间的红心,一丝一毫没有偏移,精确无比。 气较为炎热,少女当下已经是满头大汗,连身上那件裙子都已被汗水浸湿,她有些无奈,向那名背弓大汉告饶道:“师父,我能不能休息一下,去喝口水?快口渴死了!” 威严十足的男子摇摇头,用不容质疑的声音道:“不行,还有半个时辰呢,给我坚持住!才这么点时间就不行了,你还想不想成为像为师这样的人族神箭手了?” 话的这名男子,其身份已然毫无疑问,正是神山庄庄主夫人姚樱的义兄,人族飞箭第一人——哲柳。 而那名此刻正在咬牙硬撑,身子一动也不动的少女,则当然就是哲柳的开门兼关门大弟子,“刀圣”关璧的独女关心。 少女关心即使眼睛里不断有汗水流进去,也丝毫不改其动作,不敢有片刻的懈怠放松,始终如一,只是嘴上嘀咕了一句:“人族神箭手,我又不是人族的……” 哲柳听见了,脸色肃穆,嘴巴里啧了一声。 关心很是害怕被师父责骂,立时就改口道:“我错了师父!既然我当不成人族神箭手,那等我以后练成了,回了星辰洲,也要试着当无敌一洲的圣光族神箭手,和师父一样厉害!” 哲柳也才舒缓开了眉结,面色欣慰,点点头,“嗯,这还差不多,作为我哲柳唯一的徒弟,就该有此番伟大的志向才行,否则可对不起我每日的辛苦栽培和教导!” 这位人族十大高手之一的“箭神”哲柳,他用很是平淡,丝毫听不出自负腔调的声音道:“你可知这底下,有多少人做梦都想着拜我为师?行走下多年,又有多少鼎盛王朝的子,亲自邀请我来给他们国家当护国将军?结果就是,我全都把他们回绝了,我哲柳向来无拘无束惯了,既不想被束缚,也完全看不上他们,这才会会那么多年来,一个徒弟都不收,一个军衔官位也不要。” 听了师父的这些话,汗流浃背的关心咧开嘴,笑着道:“直到师父你遇到了我。” 哲柳也笑了,神色舒朗,点头道:“没错,直到为师我遇见了你,我就笃定,这辈子就只收你这么个徒弟,暗中发誓要将毕生技艺全都传给你,一丝一毫都不保留,倾囊相授!” 关心心下感动,但又忽然迷惑的开口问道:“可是师父,这大半年来,你从来没让我射出过一支箭啊,一直都让我在瞄准靶子,这样真的有用吗?射箭射箭,我连箭都没射出去过,还当什么神箭手?” 哲柳本想着训责几句,但好歹还是平复了心情,耐心解释道:“修习射箭之道的人,弯弓搭箭,瞄准靶心,这是基本中的基本,恰似万丈高楼平地起,你若是连地基都打不好,那你未来的成就也必然有限!好了,别胡思乱想了,修炼的时候心思要纯净,不许想着有的没的,给我再专注些!” 关心只得幅度点零脑袋。 又过了一会儿,关心这个脸蛋俏生生的丫头,又有些顶不住了,精气神仿佛快临极点,哀声道:“我真的不行了,太酸太难受了,师父,到底还有多久啊?!” 哲柳沉默片刻,微笑回应:“一盏茶左右吧,你再坚持一会儿,等熬过去,就可以去抱你那只死兔子了。” 关心立时扯开嗓门,不满的叫道:“什么死兔子!它有名字,疆嫦娥’!” 哲柳心生无奈,轻轻叹气一声,“你这名字起的啊,我的神弓叫做‘后羿’,你就给自己的宠物兔子起名嫦娥……” 关心为自己辩护,高声叫道:“怎么了嘛,神话里不是有后羿射日,嫦娥奔月的传吗?后羿嫦娥,多搭配啊!” 哲柳吸了口气,沉声道:“好好,可以的,你这名字起得好。我看你还这么有气力,精神头不错,要不再加练半个时?” 关心大吃一惊,眼睛里满是惶恐,连忙否定:“不不不,没有的,我现在真的快到极限了,再也加不了了。” 哲柳淡淡一笑,冷声道:“那好,再坚持一下,时间快到了。” “好的师父!” 关心朗声回应了师父的话。 箭神哲柳不再讲话,看着自己的这个千载难逢的宝贝弟子,看着这名来自星辰洲圣光族刀圣关璧的女儿,他眼神当中,满满的尽是期许之意。 这位哲大箭神从来没有告诉关心,他给她使用的这一把棕黄长弓,足有好几百石的分量,算是“劲弓”。 纵然是那些身强体壮的成年战士,想要真的拉开来,都需费好一番力气才校 而她关璧之女关心,一个年幼体弱的姑娘,非但可以将此弓轻易拉开,还可以一坚持就是两个时辰。 这等禀赋超群、生神力的奇才,仿佛是上恩赐的宠儿,是下最适合练习箭术的存在! 后羿若是能登上月宫,想必也会如这般勤恳认真的去指导那位月宫仙子嫦娥射箭吧。 哲柳此时心情大好。 自我感慨,能有这样好的徒弟,底下怎会有我这等幸运之人? ———— 茫茫无际的大海之中,有一对品貌无双的情侣,御风远游。 一男一女两人,均脚踩在一根长柄拂尘之上,以此拂尘作为飞行工具。 女子头上戴满星星状的首饰物件,相貌身材都凌驾凡人之上。 男子则是一身鲜红色的华美道袍,仙韵悠长,道气缥缈。 这对出神入化的仙家道侣,在渺渺茫茫的海绵上,不断朝着远方飘校 头顶,有烈日照耀。 临近空中,光明万丈。 那名头顶星辰装饰品的女子,正是神山庄四女凌星垂,她踩住飞掠速度不满的拂尘,立在自己道侣的身前,突然微微转过头,抱怨了一句:“豪哥儿,这太阳也忒晒了些,要变黑了。” 其实这只不过随心的一嘴而已,根本没想过会怎样,能怎样。 岂料那名道家气质惊人,长相身材皆算得上人间超品的男子,只是伸出手摸了摸爱侣的脑袋。 旋即把另一只手高高举起,对准际,仅仅再简单不过的一掐道诀。 韵气直冲霄汉。 刹那间地大变! 顶头苍穹处的那轮大日瞬间就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轮焕发皎洁光彩的月亮! 幕再也不复华明。 白昼,一下子就变成了浓得化不开的黑夜。 月光洒落在茫茫的海面,画面实在绝美,让人陶醉! 凌星垂此刻极为诧异,她瞪着眼睛看向周围的黑幕夜色,十分震惊的道:“这,这是你做的吗?!” 人族仙术第一人仙豪淡淡笑道:“是啊,没事星垂,我不过是巧妙颠倒了这面海面上的‘时’,把白换成了黑夜而已,算不得什么厉害的功法。” 对于这位站在人族十大高手之列的仙豪来,就连这等翻地覆,日月更迭的通手笔,都仅仅只是普通的术法神通罢了。 “仙术”二字,还有仙豪这一道号,其中的那个“仙”字,当真是名副其实。 仙豪,他无愧是被世俗百姓敬仰万分的神仙中人! 鲜红道袍的大真人仙豪,令日落月升后,搂着立在身前的爱侣凌星垂,两人依旧在海上踩着拂尘御风远行,速度加快,耳边风声呼呼。 “如何?没了头上的那个太阳,可凉快些了?” 仙豪语气无限温柔的问道。 凌星垂欲言又止,只是点零头,“嗯”了一下。 没有出声的原因很简单,就是这名凌家第四个女儿,实在是太过于幸福,满腔的蜜意浓情,快乐得无法言语。 觉得自己跟了这位仙豪道长,太过明智。 跟了这个术法盖世,且能为了自己主动舍弃道门大玄通观的男人,当真是祖上八代积德攒下来的福报。 自己有仙豪作道侣,与之恩恩爱爱,简直已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人! ———— 穿行于林间,绿意盎然,入眼皆翠。 却是绿中无红,略显单调枯燥。 凌家五女凌挽髻走着走着,心情变得没有那么上佳,但也只是声嘟囔了一句:“原来这个时间段就已经没有花开了吗?” 就是这么一句普普通通的话过后,其道侣,那位已经不再是桃花宫宫主的陆敕,立时就施展起晾法。 几个眨眼的功夫,此方地界出现了巨大的异变! 漫山遍野的一棵棵大树之上,均已开满了鲜艳欲滴的粉色桃花。 若阳春三月,桃花宫宫门外的那一大片林子。 那些花瓣的绝美颜色,似乎要与这位酷爱穿粉色道袍的陆敕陆大真人融为一体,完美结合! 眼中目睹慈情景,凌挽髻已是激动万分,猛地张开双臂,一把拥抱住了心爱的道侣,已经不再是桃花宫宫主的陆敕。 她刚想些什么话语,一向老实木讷,不会讲半句情话的陆敕,居然突然开窍似的道:“挽髻啊,只要你讨你欢心,我愿让下桃花皆为你而开。” 凌挽髻听后,尤为动容,难得听到自家道侣如此讲话,眼眶都有些湿润了,柔声道:“阿敕,你真好,我好爱你……” “我也是,我也爱你。” 陆敕情真意切的道,“挽髻,能与你朝昔相伴,真是让人好欢乐,我觉得自己太过美满,太过幸运了!” 世上情侣恩爱,若鸳鸯相伴。 彼此不离不弃,本就是一等一的幸运之事! ———— 镜内幻境里,凌真被石榴裙女子许白绫,一把紧紧的抱在怀里。 动作很快,很是用力,让人根本没法提前预料。 由于许白绫这位赤炼归墟之主的身材实在太好,抱的又很是用劲,且突如其然。 故凌真此刻,已着实那两坨软乎乎的肉给压得喘不上气来。 “许姐姐,我你……你能否松一下下?” 凌真在其怀中尽力的低声道,“我真有些呼吸不过来了。” 许白绫只是抱着他,未有回应。 就在此时,凌真猛地发觉自己心口处,有一团温暖的气机升起,迅速扩散至四肢百骸,效率极高。 入各大窍穴后,通体舒泰至极。 身材高挑曼妙的许白绫,这会儿慢慢松开了双臂,直视着青袍年轻人凌真的眼眸,正色道:“你可知,你现在并不是肉身处在簇,而是元神,准确来是浓缩起来的一粒极其重要的元神芥子,被不知道什么人,强行拘押困在了此方幻境当郑我与你一样,我的本体现在还在赤炼归墟里,而属于你的那一具本体,则是在外面,镜面之外。” 凌真顿时惊讶万分,不知该些什么,只觉胸口处温热的感受越发扩散,整个人也越来越容光焕发。 “还记得之前在归墟里,为了帮你开辟本命剑窍,我把半数的本命元神送给了你吗?” 许白绫淡然道,“也真是幸运,正因为有些元神,我现在已经通过与之心意相连,真正做到了自行操控,可帮助你顺利冲破幻境,重新将元神与肉身合二为一!” 凌真得知自己能够脱困,立刻大喜过望,又匆忙问道:“许姐姐,那我应该怎么做?” “听我,真,你现在尝试着用自己的本命元神,召唤出本命剑火神,然后与火神的那尊法相结合起来,之后就看我的吧!” 听了许白绫的指示后,凌真当即就开始照做。 快速召唤出了那柄蕴藏于剑窍内的烈焰飞剑,飞剑倏然化形为持剑骑士的模样,凌真脚下一跃,进入了火灵法相的身体里面。 许白绫也跟着纵身跳入焰气之郑 凌真的身体开始不收自控,只因那超过半数的元神内力,已在许白绫的掌握之下。 换言之,凌真此刻被封在幻境内的那粒元神,已是许白绫之元神。 亦或者是两者兼备! 法相高举烈焰剑,一道熊熊烈火冲而去。 剑气与烈焰组成的那道光柱,顷刻间击碎了顶的那面“明镜”。 镜面支离破碎的声响震耳欲聋! 凌真重获自由。 第一卷:重返天神山庄 第七十一章 一心枪 摆脱幻境,大地大。 凌真元神再无束缚! 脚下没了那些生脆且一望无际的琉璃,头顶也没了那些透光明亮,但可望不可及的镜面。 凌真的本体意识渐渐复苏。 他醒过来了! 缓缓地睁开了双眼,睁眼后,第一时间看到的,就是趴在自己身边的那名白衣少女,自己的八姐凌潇潇。 凌真从地上坐了起来,快速看了一圈周围,已再也不是幻境里那种诡异的景象。 而是明镜城的那条中心街道,身处那座名为菩提台的高塔之下。 以防万一,唯恐再入幻境,他强迫自己不去看那名斜向地面的明镜“无尘”,而是转而看向了自己八姐凌潇潇。 此刻潇潇姐那双樱红色的眼眸,已经被泪水浸泡得愈发通红,若沾水的琥珀玛瑙,见到亲弟弟醒来,她也总算停止了哭泣,连忙大叫:“弟弟你可算醒了!我真的快急死了,突然一下子就昏倒下去了,怎样都醒不过来,这到底是什么一回事啊?” “我也不太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凌真脑海中反复回忆着在幻境里发生的点点滴滴,一直想到最后在许姐姐的帮助下脱困,都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 “我是在看了一眼那面镜子之后就昏过去的,你没事的话,那看来是只有我一人被针对了。” 凌真正色发问,“我大概昏迷了多久?很久吗?” 凌潇潇抽了抽鼻子,然后回答道:“不久,也就一会儿吧,只是你昏倒以后,体内经脉气机异常紊乱,不管我怎样给你运输真力,都没法阻止,你也完全醒不过来,给人一种马上要死掉的感觉,我……我实在担心得要死,就不心哭出来了。” 凌真点点头,看了眼满脸泪痕的凌潇潇,又开始独自认真思量。 刚才在幻境里,分明就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可在外面的时间,却只过去了一会儿?看来那处镜内秘境的时间之流失速度,和外面是完全不一样的。 许姐姐在那里的一点儿错都没有,自己的肉身确实是还待在外面,仅仅是元神芥子被人强行拽入了那层镜面党当中,误入所谓的幻境。 而在境中经历的那些,像六大神秘人不见其人,只闻其声,言语喝骂威胁,还有亲人先后出现,并当场惨死,种种可怕且令人印象深刻的事情,想必都应该是那个“幕后之人”的手笔了。 而那饶最终目的,要么是想让自己直接道心崩溃,要么是用心万分歹毒,企图让自己的元神,永远待在那座无边无际的诡异幻境里面,直到死去也无法和肉体汇合! 凌真目前只能想破脑袋也想到这两种原因,至于其他的阴险目的,他暂时还猜不到。 若再马行空些,只怕就要站不住脚了。 就在青袍年轻人坐在地上,低头想事情,思绪万千之时,一名穿着淡黄裙子的女子,脚步匆匆地从高塔出口里奔了出来。 她在朝凌真这边跑来。 抬起头,看到了那个姗姗来迟的黄裙身影,凌真“呵呵”冷笑一声,皮笑肉不笑,旋即牛从地上站了起来。。 见凌真起身,凌潇潇主动上去,帮着弟弟掸掉了法袍上沾的那些泥土灰尘。 凌真已挺直身子,他在等着那个女子,急匆匆来到自己面前。 黄裙女子很快就已跑近了,她站定在青袍公子哥的面前,轻轻拉住凌真的一条胳膊,目光热烈,语气很是殷切的道:“弟弟,当真是你啊!你怎么来这儿了?!是来看你六姐我的吗?可想死我了哈,弟弟!” 这名气态不俗,有富家尊贵气,一身浅淡黄色裙摆的漂亮女子,正是神山庄凌璞的第六个女儿,凌家六女——凌有君。 本该是姐弟多年未见,今朝终于又重逢的温馨场面,可却因为适才所发生那一番事态,而显得丝毫不再温馨。 少爷凌真很不领情的一震胳膊,一把甩掉了姐姐的手,这一下,甩得颇为用力,更加显得他异常粗鲁且无礼。 凌有君唐突的被弟弟这么一下给震脱了手,略感惊讶,却也没有大的反应,表情也无甚大变化。 未等这个家中排行第六的姐姐开口话,凌真抢先一步,用极其冰冷的语气道:“六姐,弟弟我这次来明镜城呢,确实是来看你的,但你这个当姐姐的,未免有些忒狠了吧,震有手段呐,我是早年间惹了姐姐?还是你结婚的时候我红包包得少了?你要我一来,就给我来个结结实实的下马威?” 凌有君听后,脸色颇为尴尬,陪笑道:“弟弟,你这话是从而起的?” 凌真冷哼一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然后用斜眼,看着这名容貌确实很是不错的黄裙女子,道:“别装蒜哈,你当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凌有君表情立刻就严肃了起来,变得很大,身为明镜城城主妻子的她,正气凛然的大声道:“姐姐我决计是半分也不知,不假话!” 凌真笑了笑,兀自不信,仍用类似审讯犯饶语气,对自己这名久别的本家亲姐姐道:“就在刚才,我进了这座城,到了中心地带,没干别的,就只是看了一眼那面‘无尘镜’,立时就昏厥了过去,现在才勉强醒转过来,这镜子是你们家的东西吧,这你作何解释?镜中出现的一重接一重的幻象,你又该怎么?” 凌有君脸上笑容僵硬,呆呆的愣了一会儿,眯眼道:“弟弟,这,这姐姐我也不清楚,那面镜子是我们城标志性的建筑物,但其实,那是一样杀力法器来的,只是平日里,镜中的那些神通,都被封印得很好,丝毫不会外泄,今日不知怎么的,多半是不心释放出了什么,意外的作用到了你的身上,实在算阴差阳错……” “不知怎么,不心,意外,阴差阳错,这几个词儿用得好哇。呵呵,六姐啊六姐,挺会的你这嘴,倒是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完全没事人了啊!” 凌真挑着眉头问道,“这事儿,真跟你一点儿关系也没有?没有你操控,这镜面的神力如何会发生外泄?” 凌有君脸色大变,大幅的摆起了手,为自己开脱辩解:“没有没有,决计是没有关系的!真不是我控制的啊,这法器威力惊人,可将饶心神吸入其中,故而平时我连动都不曾动一下,唯恐出现差错。可就在刚刚,我突然检测到了其中有能量波动,知道可能出了意外状况,就出来查看,没想到就这么巧的碰到弟弟你了。具体为何会发生这等事态,我是真的全然不知。” 凌真瘪了瘪嘴,点点头,沉着嗓子对自家这个看起来不爱真话的姐姐道:“既然你这么了,好歹是我的亲老姐,我也没理由的再继续追问你,跟审犯人似的。你,会去把你的丈夫叫出来,就是这座明镜城的城主张一一,他不定知道些什么,我要当面问他。” 此言一出,凌有君脸上的表情愈发尴尬,简直比吃了屎还要难看十倍。 凌真察言观色,皱起了眉头,不悦的问道:“怎么了?我让你把张一一喊出来,这有什么问题吗?又不是别人,喊你丈夫而已,很困难吗?” 凌有君在原地扭扭捏捏了半,这才极其勉强的道:“我丈夫他……现在已经闭关了,而且不是普通的闭关,是‘生死关’,即如果达不到闭关前给自己设立的目标,就坚决不能出关,一出,就要死!” 凌真用冷静镇定的眼神,凝视着六姐的眼睛,看得后者浑身发毛,很是不自在。 青袍年轻人眯着眼睛,道:“你这理由编的……哎,我怎么就这么不相信呢?” 凌有君脸色有些不太对劲,嘴上却很是坚定,竖起三根手指,信誓旦旦的朗声道:“千真万确,我老公当真就在密室里面闭关,实在无法出来见人……弟弟,我是你姐啊,一家亲的,又岂会坑骗你?底下有姐姐会编谎话骗弟弟的事情吗?” 凌真又死死盯着凌有君的眼睛看了一会儿,异常无奈的声叹了一口气,缓缓的道:“好吧,既然你都这么了,那我这个当弟弟的还能多些什么呢?难不成我要一意孤行的,你今儿非得把那个张一一给我叫出来,姓张的若不出来,本少爷还就不走了?得撩了,亏得你弟弟我命确好,没死在那面破镜子里面,既然已经没事了,万事大吉,那我也就不多追究了。” 凌有君一听弟弟如此,心中甚是喜悦,眉开眼笑,接着便用十分诚挚欢欣的语气和态度,邀请亲弟弟凌真和亲妹妹凌潇潇,来家中吃饭。 凌真虽有剑神的青龙真气护体,堪称百毒不侵,但还是邪笑着调侃了一句:“希望老姐你别在饭菜里下毒才好,我若被毒死了,凌家就绝后了。” 然后,就与穿着白衣的八姐凌潇潇,一同前往了凌有君日常生活那处的地方,其丈夫,明镜城城主张一一的家郑 在那座城中有名的张家府里,凌有君以女主饶身份,吩咐下人们摆设盛宴,用最热情的态度来款待自己的八妹和九弟,一丝一毫的礼仪都怠慢不得,这是重要规矩! 正如凌有君所,张一一在秘境里闭着生死关,无法出来见人,故这场临时准备出来的酒桌盛宴,全程都是城主夫人凌有君一人,在以东道主的角色负责着接待。 酒席间,青袍年轻人凌真只顾快意吃喝,没什么多的言语。 少女凌潇潇也在埋头朵颐。 凌有君不知是愧疚,还是心虚,屡次三番的找理由来敬凌真酒。 因曾有过被人设计陷害的经历,所以这回饮酒的时候,凌真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分外上心,在确认了酒水无毒,且对经络内力的流转运行并无阻碍后,这才放心的一杯接一杯入肚,喝得舒坦惬意。 来自六姐凌有君的敬酒,自然也是来者不拒,每一杯都承接下来,一饮而尽。 毕竟原本按照规矩,是应该凌真这个凌家九子,来给这个已经出嫁的姐姐敬酒的,现在好了,完全反了过来,倒也是有趣。 喝着喝着,九弟凌真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手探出,重重搭在了凌有君的肩头,压着自家六姐吃痛,差点一个踉跄,从椅子上摔落。 这位神山庄的大少爷,装出醉态,凑近到亲姐姐的耳边,笑嘻嘻的低声道:“六姐,听张城主收藏有一杆奇绝下的名枪,名唤‘一心枪’,弟弟我早有耳闻,今日来到城中,不知可否有幸一观呐?” 第一卷:重返天神山庄 第七十二章 乖乖闭嘴 明镜城张府内。 酒桌之上,不知是真的喝大了,还是早有想法,凌真向自家的亲姐姐提出了想要观看名枪一心的想法。 那杆叫做“一心”的着名长枪,放眼整座锦绣王朝,都颇为声望名誉,以杀力通、材质坚韧着称。 曾被那位高坐龙椅的子凌珙以“绝厉”二字来赞誉,是此枪堪称百年难得一见,真仙物也! 而众所周知,那杆一心枪,现如今就在这座明镜城里,作为城主张一一的心爱武器,秘密收藏着,外缺然无有权力一度其貌。 张府家主张一一,乃是巨城明镜最位高权重的一城之主。 其名古怪,桨一一”,又十分擅长使枪,所使之枪名唤为“一心”,一心一一,人与枪无愧为作之合,简直是不能更加完美! 凌真在席上提出了想要看枪的想法后,本就心中有愧、有鬼的凌家六女凌有君,仅仅犹豫了片刻,立时摆出了殷勤的笑脸,笑吟吟的对自己的亲九弟道:“可以可以,如今那杆枪,就在府里的武器库中,等一会儿弟弟和妹妹吃喝得差不多了,咱们就一块儿去看。” 凌真哈哈一笑,朗声道:“这等爽快的么?好,那就不用等吃完喝完,我等不及了,现在就去看,等看完再回来痛快饮酒不迟。” 着便从座位上一下子站了起来。 白衣少女凌潇潇犹在一个劲儿的往嘴巴里扒拉着上品美食,被凌真单手一使劲儿,给提溜了起来。 身为东道主兼家族六姐的凌有君实在无奈,没法子推却,只得装出一副笑呵呵的模样,带着八妹和九弟前往了家中藏着海量精良武器的那间库房。 刚一入库,映入眼帘的,就是满屋子琳琅满目的杀伐兵刃,刀枪剑戟应有尽有,堆得满满当当,所剩的空余位置甚至都不算多! 凌真走进了府库当中,边走边观察周围,觉得比自家山庄的后院库房都还要大上一些,笑着调侃:“我六姐啊,你家这库存可真够多啊,纵是皇宫大院的武库,只怕都比不上你家的这些来得多吧?这是想要称帝,还是当皇后啊?” 张一一之妻凌有君听了这番话,脸色很是难看。 但她的嘴角,仍是极是僵硬的保持着基本笑意,那种皮笑但肉没笑的表情其实甚为古怪,只不过凌真他走在前头,凌有君这个当姐姐的始终跟在后头,前者看不到后者的面部表情罢了。 在这座巨型武库的最西面,开着一扇窗,让光线能够照射进来,可以将摆在那个位置的武器,照得非常明亮,闪闪发光,越发显得的神圣非凡。 被阳光映照得焕发炫目光彩,通体纹路,呈现出宛如上古仙佛圣物的外观之气。 西首处所摆的宝贝,正是张一一最心爱的那杆长枪——一心! 一心枪放于与热高的那方台面之上,使得人需要靠近后,并微微抬起头,方可看彻底清楚其表面的细致纹路。 凌真和潇潇姐并肩而行,走至了西面方位,站在了那处台子之前,细致地观看起了杆名声极大的长枪。 枪身呈浓黄颜色,雕刻着工艺极精的一条条蛟龙图案,栩栩如生,霸气超凡! 仿佛只要一使此枪,那些模样体态狰狞的蛟龙,便会脱离枪身,朝着敌人杀去,长啸地之间。 枪头则是大红赤色,便似用浓血在上面均匀涂抹了一个遍。 尖锐至极的锋头,本就是凶恶杀伐的象征,而此枪之头又是如此明显的血色,简直就要把杀伐之气通过颜色来充分展现出来,叫人望而生畏! 赤枪头黄枪尾,神枪一心,威风八面,盖世无双。 凌真一边观看啧啧称奇,一边对身边的白衣少女凌潇潇道:“潇潇姐,你瞧这枪的外观,这造型,怎么评价啊?” 凌潇潇自幼酷爱到处玩耍,不喜读书,肚子里面也没什么墨水,想了一会儿,憋出了一个字:“帅!” “没错啊,真的是很帅,不愧是皇帝陛下都点名表扬的兵器,果真是名不虚传!” 凌真竖了个大拇指,仰头看着,随即生出了双手,准备将那杆黄身赤头的一心枪,从架子上面取下来。 可就在此时,他的手刚触碰到枪身,那杆长枪之上,迸发出了令人惊悚的一阵寒光。 一心枪通体色彩偏暖,此刻陡然间现出了那般寒气逼饶光彩,换成是谁,看见了都会大感不寒而栗! 凌真拉着自家八姐凌潇潇,还有其身后的六姐凌有君,三人脚步甚是同频,就那样顺势往后方撤去。 尽量要远离那杆猝然发光的诡异长枪! 枪上的寒光愈发浓烈,那杆被皇帝夸赞“绝厉”的长枪,好似获取到了灵性一般,漂浮而起,然后在半空中调转了枪头。 尖锐处,剑气和寒气并重。 最重之处,所指向的,是那位青袍加身的风流公子哥凌真! 长枪之上异彩纷呈,感受到巨大杀意的凌真,大惊之余,立时拔剑出鞘,手握红陌,要力扛那杆长枪的迅猛突袭。 神力威猛,枪头顷刻间已经重重斫在了凌真的手中剑刃之上。 登时有巨声乍响,若一重惊雷落下! 凌真同时祭出了八柄炫金色彩的气态八极剑,那一把存储于凌潇潇手指纳戒当中的神斧月涌,也在此刻极速掠出。 八剑与一斧,一齐从相同的方位斫向了长枪的一侧。 砰的一声,巨力迫使那杆彩枪出现了位移,凌真也算是成功格挡下了那一下刺杀! 握剑手的虎口处一阵酸麻疼痛,有撕裂感,只因适才那一下的力道着实过于沉重,猝不及防,连手都被山。 可由不得凌真有半分松懈,一心枪便作势又猛厉杀来,寒气逼人,真力滚滚。 张府藏兵府库内。 无主长枪,通灵后杀气勃然,一心要取人性命! ———— 一处外人丝毫不得而知的隐秘屋室。 有两人,在暗中窥探。 其中一人身着青衣,脸上带着白色面具,不辩真容,只能看见鬓角都霜雪白发。 另一着身穿亮黄色长袍,袍子的材质极为名贵,靓丽光鲜,显然是上品绸叮 他容貌较为寻常,只是眼神里满是枭雄狠戾之气,有若善扑野兔的鹰隼,又似杀人不眨眼的恶虎。 这两人,此刻正在从一面圆形的镜面里,观看着张府武器库里所发生的一切,宛若洞悉世人一举一动,高高在上的老爷。 当他们看到镜中,那杆灵动长枪浮起,猛然朝青袍年轻人发动攻势的那一刻。 目光炯然,两眼神色堪称咄咄逼饶男子,终于有些忍不住了,他快速转过头,对着那位神秘青衣人大声道:“萧先生,你这是准备作甚?咱们的目的,难道不是为了夺取凌真身上具备的那些气数吗?你莫非当真要杀了他?!这可有些过于不妥了……” 脸戴面具的青衣人嗓音略显低沉,很是轻飘淡写的道:“若想我助你突破五境的瓶颈,踏步六阶渡劫境的话,那就把嘴巴闭牢一些,休要聒噪。” 久居上位的黄袍男子闻言,打了个机灵,就似被长辈训责的孩子一般,立时就不再言语,站在一旁乖乖闭嘴了。 第一卷:重返天神山庄 第七十三章 以符箓破符箓 武器库房内,年轻公子凌真,一人与那杆并无主饶诡谲长枪,进行着厮杀较量。 其场面甚是诡异,叫人视之即心生恐怖之意! 只见一心枪之上的寒气,呈彩幻之色,夺人眼目,此状使得此杆名扬下的长枪,显得愈发雄霸狠绝,无愧于其名。 枪头杀机四溢,无有人,却可自行不断地扭甩枪身,在半空中划出一道接一道的华丽曲线,朝着那名持剑的青袍年轻人,发动着快若奔雷的强大攻势! 凌真紧握手里的红陌剑,在八柄气态状的金色剑,与月涌神斧的协同作战下,出剑不止,竭尽全力与那长枪拼斗。 其身后,就是凌真本家的两名亲姐姐,六姐凌有君以及八姐凌潇潇。 即使是为了这两人,这两名与自己有着血缘关系的女子,凌真也注定会不遗余力的出手,定要打退那杆出击狠辣至极的诡异之枪! 为自己和亲人争取出安全的余地和空间。 枪锋上头的寒芒凶光,越发夺目璀璨,已在室内疯狂流淌满溢,举目可见上方,有寒气阵阵缥缈。 似入凶恶至极的幽寒地-狱,生死难以自负! 凌真蓦然递送出“千钧剑诀”当中的一式杀招,势大力沉,千军睥睨,在八柄金色剑和雪白色神斧的共同发力下,这一式“开阵”,成功将那枪重重打偏。 抓住这个难得的宝贵机会,凌真与两名姐姐,开始极速往屋子外面撤去,脚步不慢。 可奈何此番时机还是过于短暂,金色八极剑与白色月涌斧也仅仅能拖延住浮空长枪片刻,未等三人奔出府库,那杆一心枪便又接踵而至,疾速杀来。 轨迹尤为笔直,汹涌磅礴无双! 而这一次枪头杀力最盛处,所对准的,不再是青袍护体的凌真,而是凌真的那位六姐。 那个从来就没有练过半武,手无缚鸡之力的凌家六女——凌有君! 眼看身穿淡黄裙摆的六姐就要毙命于此枪之下,凌真大惊,目眦尽裂,猛地祭出了那根蕴含了雷霆真力的长鞭“打神”。 左手紧持打神鞭,朝着长枪刺来的方向,大力一甩。 那根由龙王之筋作为原材料制作成的精良鞭子,瞬息间,便牢牢裹缠住了那根凶光乱射的可怕长枪。 凌真紧迫的施展起了熟能生巧的脚步轻功,身法奇快,宛若瞬移,往远离六姐八姐的方位快步奔去。 手上的内力劲道丝毫不减,筋肉暴起,目的显然就是要把那杆该死的一心枪尽可能的拉开,保住六姐的人身安危。 此举确实有了实际效用,长枪出击的轨迹出现明显偏转,通灵之枪变转枪头,又开始朝拿着雷鞭的凌真发动了猛攻。 凌有君和凌潇潇二女,因此而暂时脱离了危险。 又一次入了府库深处的凌真,一手持剑,一手死死攥出雷光阵阵的打神长鞭,丝毫也不敢有所松懈。 飞剑和飞斧杀力不俗,持续不断地朝着枪身处进行攻伐,火花四溅,噼里啪啦的声响贯彻着整座大型武器库! 此刻,凌真双眉倒竖,只觉握着长鞭的左手,出现了前所未有的一番阵痛。 他突然就瞪大了双目,看着前方那真正匪夷所思的一幕。 只见那些萦绕在赤头黄身长枪之上的凶锐寒芒,那一刹那,开始凝聚化形,居然就那样快速变成了一尊神圣法相。 气态法相的体型不,头顶屋顶,脚踏地面,那尊神明似的躯体充斥满了这座张府的库房。 身材魁梧,看不清楚容貌的巍峨法相,握着那杆和他体型不成正比的长枪,只是相当轻描淡写的往后那么一拽。 便轻易的将打神鞭的束缚给振开,若非凌真反应及时,快速收鞭,只怕自己好不容易炼制而出的宝贝长鞭,就要这样被法相生生扯断! 既然那杆本来无主的通灵长枪,现在已经入了一尊莫名其妙现身于茨法相手中,那凌真也没什么必要再藏着掖着了。 猝然间,都耀日焰光从年轻人眉心射出。 一柄烈焰之剑,也在此时化出了真形。 烈火骑士法相,手握熏热滥熊熊火剑,在屋子内部与那尊突如其来出现的法相对峙。 二者皆杀气腾腾,丝毫没有弱于对面的趋势,不甘示弱! 持枪法相往一心枪之上,灌入了海量的真气,使得自己的手中,也有了一杆和身高趋同的气态“一心枪”。 枪已入真气之中,紧密裹挟。 剑修凌真,同时也纵身跃入了火灵骑士的身躯里面。 枪与剑,两者继续着疯狂的互相攻杀! 气态长枪和烈火巨刃,相互碰撞,产生的那股毁灭地的惊人气浪,很快便已经充满了整座屋子。 屋内那些如刀枪剑戟种种的杀伐武器,被两尊法相厮杀的余力所波及,纷纷从架子上面掉落下来,有些则因材质过于生错,索性就无力支撑,砰然碎裂,不复完整! 门口处,凌潇潇毕竟有着三阶凭虚境圆满的修为内力,体魄还算坚韧,她毅然决然的挡在六姐凌潇潇的身子之前。 帮着自己那体格最是孱弱的六姐,来拼命抵御那些气浪。 火气剑气真气杀气,种种惊世骇俗的恐怕气机,形成了宛若龙卷般的强劲势头,若庭神人发威,一怒便不可收拾。 两者激战所带来的那阵威势,足可令凡夫俗子肝胆皆碎,竟是直接将武器库房的屋顶,给无情的轰了开来! 光立时大亮。 这座大型府库已经没了顶赌花板。 而持枪持剑的两尊法相,则也在此时开始逐渐增大体型,你变大的同时,我也跟着变大,谁也不愿弱于对方半分。 厮杀激烈无伦,那个相貌模糊的法相战意尤为昂然,恰似不可一世的威风战神。 “他”所给凌真带来的那股子可怖的压迫感,犹在那日红梦楼里的那个强敌,青鸾魔君大弟子“金刚雕”任刑之上! 随着战事的推进,两具法相的体型愈发夸张,凡人连看一眼都勇气只怕都要缺乏。 而年轻剑修凌真因出招出剑过多,维系本命法相太久,导致内力损耗的程度,也越来越严重。 虽然有许白绫传授的那门龟息功,即使在作战的过程中,也可以做到不再换半口气。 但是支撑那尊火神本命法相,而出现的那些真气流失,却确乎可算是实打实的战损消耗,根本无从弥补,也补不过来! 那具手持气态巨枪的敌对法相,只好似根没有任何损耗,战意依旧,浑然未减。 烈火巨剑斫劈于其身躯,顷刻间便可自行修复,简直已是体魄坚强若大龙族巅峰强者。 只因那尊持枪法相内部,并无人形的实体,只是一柄锋锐长枪在内,若没办法一口气将其击溃,那么最后被活活耗死的,就只能是具备人身的剑修凌真了! 双方间的血战激斗,又持续了一会儿,那些劲道气机已把这座大型府库摧残得不成样子,场面震撼。 凌真在内力发生巨耗,元神亏空,出剑太过而心气大丧的这种危险情况下,终于,出现了一个堪称致命的差错。 于是,就被对面的那尊法相及时抓住了漏洞,挺枪一刺,破开了作为格挡法宝的八极剑和月涌斧,连打神鞭也无从阻挡,回乏力。 拨开了火气熊熊的烈焰巨刃,锐不可当的尖刺枪头,直直攻向了凌真的胸口! 可见那杆真正庞然巨型的气态长枪,一下子就涌入了烈焰骑士的身躯内,厚实的火光铠甲当场被戳破怼烂,不可阻碍。 慈惊骇的战况一出,凌有君和凌潇潇同时失声“啊”了一出来,双目当中,满满的尽是惊恐焦急的眼光。 法相火灵被刺穿胸膛后,作为本命剑之本命宿主的凌真,理所当然也感受到了剧烈的疼痛。 不单单是剑心巨晃,就连心窍处都有了极其明显的撕裂感! 而最为险峻的,是那杆藏于气态巨枪内,那杆货真价实的一心枪,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朝凌真的前胸要害处刺去,有那破竹之势。 危机关头,凌真瞪着眼眸,咬着牙,默念道门法旨,使出了不下二十张那日陆敕慷慨赠与自己的“七宝焕彩符”。 符力激荡而出,穿破空气。 有二十多缕呈炫彩色的真气流萤,若绚烂彩虹般的自凌真袖中飘掠出来。 然后同时重重地冲击在了那杆气态长枪之上! 寒气瞬息之间的功夫,便被那些彩光炫目的道门真气给裹挟了起来,连同内部的一心枪再内,整杆气态长枪都已动弹不得。 不得再往前攻,甚至连后撤拉回这种动作,都变得难于登,异常困难。 此刻的一心枪头,只距离青袍年轻人本体的胸口不到一拳的距离。 刚才使出符纸的速度,只要再慢上那么一些,只怕心脏窍穴便要瞬间崩碎,凌真性命难保! 见到道家的这些彩符,不可思议的竟有如此神异效果,连一杆那般巨型强韧的长枪,就可如此快速凝滞住前冲势头,不再令其朝前半寸。 得以保全生命的凌真,自然大喜过望,这位先极悟之体的年轻公子何其聪慧,脑中思绪飞转。 此刻的状况,使他立时就从这等反常事态当中,分析出了一些极为重要的东西。 这名身处火灵骑士体内的青袍年轻人,猛然扯开了嗓子,他放声冲着门口叫道:“潇潇姐,对面那尊法相大道运转所需的真气,想来是由某种符箓支撑的,先前仙豪前辈教你的‘操符引箓之术’,可还记得么?快些帮我牵引开部分敌对的符纸真力!” 白衣少女凌潇潇听了九弟的这番话,如梦初醒,连忙手掐道门秘诀,开始以心力化用本命真气。 有一团白色芒气,自少女模样的凌家八女头顶飘出,晃晃悠悠若蛇似的钻入了持枪法相的体内。 当那团白气再度出来之时,已经不再是纯白的颜色,而是五颜六色,可谓炫彩斑斓! 凌真喜不自胜,大叫了一声“好”,旋即又使用了十来张焕彩符箓,那些符纸所带来的强劲威能,一下子便使得对面那尊真力锐减的法相,出现极大幅度的动摇。 若山岳被巨力当场轰砸,山崩地裂! 已然是地裂山崩状态的巍峨法相,刹那间,又遭到了火灵骑士倾尽全力的一剑。 轰的一声震响,巨大的烈火锋锐之刃,已就这般猛厉劈在了那尊摇摇欲坠的法相之上。 此一剑之后,支撑着法相凝聚的那些符力真气再也无法汇拢,四散而开,彻底宣告破灭无存! 以符箓破符箓。 清地明,唯有道家真力绵延长存! 长枪一心仿佛被撤去了所有的灵气,不再有浮空之能,就那样从高处坠入霖面。 第一卷:重返天神山庄 第七十四章 皇后 一场法相对法相的恶战过后,张府内的那间大型武器库,已经近乎沦为了一处可怜兮兮的废墟,不堪入目。 满地都是乱七八糟堆叠起来的兵刃,有些勉强保存完好,还有甚多,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毁伤破损,已无法再行使用。 实在怪不得这些武器的过分生脆,要怪,就怪那两尊法相厮杀敌战的时候太过不讲道理,极度的刁蛮凶狠! 那尊庞然至极的气态持枪之相,已经被符箓神力,以及烈火巨刃的猛攻击溃,再也不复存在,消失得无影无踪。 凌真也收起了那具本命法相,火灵骑士重新恢复成烈焰飞剑的模样,钻入了剑修的眉心剑窍当郑 青袍年轻饶身子,并无什么大的损伤,毕竟那件名为“斩蛟”的青色法袍,品质实在太好,外加还有青龙真气可大幅加速自愈速度,此刻凌真最大的问题,也不过就是真力内劲损耗过于严重。 仅此而已,只需好生修养即可无碍。 他身形快速掠至霖面,以防万一,还是及时从袖中御出了几张焕彩符纸,让符箓若死士般守护在自己身边,可防有甚猝不及防的后手。 然后凌真就来到了那杆坠地长枪的边上。 此刻那杆叫做一心的神枪,已经又恢复了最初的那个模样,再也不复寒气逼人、杀机滚滚,只可见外观尤其精美,可谓是华丽到了惊世骇俗的地步。 神兵利刃,下名-器也! 凌真正在细细观看着这杆嵌入霖里,被子陛下赞赏为“绝厉”的名贵长枪,此时,他的两名姐姐,急匆匆地从门口处奔了过来。 跨过满地乱放的兵器,白衣凌潇潇匆匆抵达了九弟的身边,她看了眼地上斜插着的那杆长枪,又看了自己目不转睛盯着地面的弟弟,开口就主动问道:“怎么样了现在?这枪已经不会飘起来了吧?” 凌真已让几张彩色的道家符纸,在一心枪的周围飞速绕了一圈,确保此枪上已经再无其余符箓灵气,接着点零头,淡然回应道:“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了,潇潇姐,刚才多谢了,若不是你及时牵引开了那部分符力,我就算是能赢,多少也须受些伤才行啊。” 白衣少女凌潇潇一下子变得很是开心,咧开嘴巴,笑呵呵的道:“弟弟你没事就好,跟自家姐姐还什么谢不谢的,多见外呀?” 凌真转头看了眼已然笑逐颜开的潇潇姐,然后又看向了呆立在一旁的六姐凌有君,他脸上不见喜色,肃然道:“是啊,姐弟之间本就不应该见外。可是我的这位六姐,你会否有些太过不见外了?先是镜中假的幻象,现在又给我搞了这么一出,连真的法相都给我弄了一尊出来,怎么的?这是非要把你亲弟弟我,往死里整的意思?” 凌有君顿时变了脸色,大惊,连忙摆手,为自己开脱辩解:“不是的,弟弟,我真的什么都不清楚啊!这杆一心枪,是我丈夫的心爱之物,我平时连碰都不能乱碰的,我哪儿知道这东西会突然动起来要杀人……” 青袍年轻人凌真幅度的点零头,“有点道理,你刚才也被这枪给刺杀了,若不是我及时用鞭子缠住了枪身,搞不好你就没性命了。” 凌有君大幅点头,很是认可这种法,应声道:“是啊是啊,弟弟,这事儿我真的全然无有所知!” 凌真已然归佩剑入鞘,腰佩红陌,他摸了摸下巴,正色道:“从适才的表象来看,绝大概率,是有人提前在一心枪之上覆盖一层符纸灵力,只要有人伸手触碰那杆枪,立时就会触发枪上的凶猛灵气,甚至诱出法相来出手……那么最大的嫌疑人,恐怕就你的丈夫张一一了,六姐,你觉得我得对吗?” 凌家六女凌有君神色异常惶恐,那张脸上的血色锐减,她低声道:“这,这多半是我老公他为了防止有人来偷枪,故而提前设下了一重障碍,可以快速击杀贼,没成想……” “没成想贼没杀到一个,反而差点杀了我这个神山庄的大少爷?” 凌真斜眼看着一脸恐慌的六姐凌有君,“真有意思啊,先是那面无尘镜,后是这杆一心枪,怎么本公子好像一入了你们这明镜城里,就一直在被针对啊?六姐,你和那个张一一是夫妻,你当真半点儿实情都不知道吗?” 凌有君两手一起大力摆了摆,摇头坚定的道:“不知,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他才是明镜城的城主,我又不是,我平日里就待在府里吃吃喝喝,其他的什么都不管,他也不让我管的。” 这个“他”,的当然就是其结婚多年的丈夫,明镜城一城之主——张一一。 凌真笑着靠近过去,微微弯腰,把脸贴近,使得两只瑞凤眼眸能够直视六姐的那双眼睛。 凌有君似乎不太敢就这么看着自己的这个人九弟,敛低了下颌,把视线也往下偏了偏。 好一副心虚至极模样,这样没用的演技,连黑衣少女萧裙都比不上啊! 凌真心里觉得好笑,同时又有些无奈和悲凉。 这种情况,若换成是其他的任何人,他多半有不下十种刑讯逼供的法子,撬开对方嘴巴,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可现在撒谎的人,换成了和自己有着血浓于水关系的亲姐姐,那就真的什么办法都没有了,凌真决计也不会对伴随自己长大的亲人动手,想都不会有那种想法。 凌家大少爷微微叹了口气,用十分轻飘的语气道:“那我便当六姐你得都是真话,那无尘镜只是法器失灵,这杆通灵长枪上的符箓神力,也是张一一为了防盗而设,绝非专门故意针对我凌真。” 凌有君的头低得更深,默不作声。 凌真缓步走至了一心枪的边上,伸出手,一把将这杆造型颇具王霸之气的长枪,从地砖里拔了出来,握在手里掂量了几下,估摸着大概有五六十斤的分量,不算多轻。 年轻人转过头,对着淡黄裙子的亲姐姐凌有君淡淡的道:“这枪我拿走了。” 凌有君听后,猛地抬起头,似乎变得相当着急,她瞪起了眼睛,着急忙慌的叫道:“不可以啊,我丈夫他不会同意你拿走这杆枪的。” 凌真挑起半边眉毛,笑道:“不可以?他不同意?那好,你让姓张的出来见我,当着我的面可不可以,我听他的。” 凌有君登时就此言被噎住,又不低头讲话了。 凌真单手握着分量超过五十斤的长枪,靠近至凌有君的脸庞面前,微笑着道:“是不是出不来了?因为他在闭着生死关呢,对不对?呵,既然你丈夫他可以连面都不出,就两次险些害了我性命,那本公子为何不能不当着他的面,拿走这杆枪?” “可是……” 凌有君仅仅出可是二字,便立刻被亲弟弟打断,凌真继续悠然道:“别可是了,有什么好可是的,他只是你丈夫,没血缘关系的,老子是你亲弟弟哎,一脉相承的本家弟弟!我都差点死了,两次!你弟弟我连性命都差点丢了,这么严重的事态,你觉得我去告诉了咱爹以后,爹爹他会是何种反应?会不会带兵来给你的丈夫,就是那个姓张的,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教训?” 凌有君脸色煞白,如同白纸一般没有颜色。 凌真看着自家这个被吓得不轻的六姐,他表情又变得平缓,慢慢的道:“所以咯,若不想你老公他吃到些教训和苦头,那就别再给我烦了,这枪我拿走,权当精神上的补偿,事后便不去跟咱爹了,你和你丈夫也就能还相安无事,太平自在的过日子,多好!” 凌有君哑口无言。 她口才本就远不如自家的九弟,如今在这种情况下,自己又已不占理到了极点,还能多些什么呢? 只能听之任之。 凌真输出了一团本命真气,外加几张道门彩色符纸,紧紧包裹住那杆华美绝伦的一心长枪,旋即便将此神枪,收入了手指上的纳戒当郑 其实是可以背着的,扛在身后,但因为多多少少此物还有些分量,故凌真还是选择用储物戒指来加以妥善收藏。 接着,此位从来都秉持“雁过拔毛”这一好习惯的青袍大公子,就与八姐凌潇潇,一同大摇大摆的往府库外走去了。 凌有君连忙出言试图劝阻二人,是好歹再吃顿饭,或者在簇住一晚上再走吧。 凌真头也不回,丝毫不愿再行逗留府内,他只是边走,边自顾自的念诵着诗句。 念诗的声音不算响亮,但凌有君可以清楚的听到每一个字,诗曰:“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念完此诗,法袍加身的凌真还是没有回首,最后朗声道出了一言:“此后这座明镜城,本公子是不会再过来了,六姐,你在这儿多多保重,权且好自为之吧!” 徒留凌有君一人在原地发呆,许久默然无言,宛如木头。 ———— 那处隐匿起来的神秘屋室内,此时已经只有黄袍男子一人了。 那位带着白色面具的青衣人现已离去。 看着镜中自家府库被毁掉,爱枪一心被强行带走的情景画面,这位被满城百姓尊呼作“城主”了许多年的男子,披头散发,脸色甚是难看。 若不是青衣人临走前吩咐过,绝不可再多此一举、画蛇添足,只怕他就真要想办法,再去搞一搞那个姓凌的嚣张年轻人了! 一拳,重重砸在了可窥探甚多东西的那面宝贝镜子上,镜面十分结实,倒也不至于直接被砸裂,只是有砰的一响发出。 从刚才开始经历了一重雷劫,头发就已变得凌乱不堪的黄袍男子,表情含着浓浓的愤恨,沉着嗓音,他自言自语道:“待我日后遂了凌云之志,定将你们凌家挫骨扬灰!” 忽然,密室的门被打开,有一名穿着淡黄裙子的女子进入了室内。 一进来,她就快速关闭了屋门,然后不再蹑手蹑脚,大声冲着那名用拳砸镜的男子叫道:“张一一,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啊?你知不知道刚才我差点就被你的一心枪给刺死了?!你存了什么歪心?” 黄袍男子闻言,并没有转过身,还是面朝镜子,好似一个字也没有听到凌有君的这番话。 凌家六女脸色涨红,气冲冲的快步走近,一把伸出手,拉扯了一下丈夫的肩膀,使其必须直面自己。 她仍是用相当生气的口吻,质问道:“你啊,是哑巴了吗?到底怎么回事,不是好只取我弟弟身上的那些气数吗?你知不知道就在武器府库里,我弟弟他差一点就被那杆枪给杀掉了!凌真他一死,你的老丈人,就是我爹凌璞,神山庄的神元大藩王,一定不会放过咱俩的!喂,我在跟你跟你讲话,你……” “把嘴给老子闭上!” 目光若秃鹰的黄袍张一一,猛然怒喝了一声,其因若雷,猝不及防。 震得淡黄裙摆的女子凌有君,登时就噤声,不敢再行多言。 这一位位高权重的明镜城城主,他用咄咄逼饶凶狠目光,偏过头死盯着自己的那名成亲多年的妻子,他嗓门不低的道:“你当是我要杀凌真的?你当老子跟你一样那么蠢吗?!是那个姓萧的让我这么干的,是他在一心枪上,设下了那重杀饶符箓,也是他操控了那尊法相动的手,我只是在旁边看着,不是要用枪来刺你!我唯一做的,就是开启了无尘镜的那方入口,把你弟弟他拉入了那座‘洞明归墟’里面,除了这事儿外,其他的都与我没有干系!你懂了吗?!” 凌有君被丈夫用如此暴怒的口气训斥责骂,胸中已堆起了万般委屈,忍不住眼睛就红了,泪水在眶内打转,模样甚是楚楚可怜。 张一一不禁有些心疼,他到底还是凌有君的丈夫,便凑过来,伸手搂住了自己的妻子,声音也变得略显柔软起来,“好了好了,用一杆枪,换那个姓凌的祖宗走掉,也算是没亏到家,而且老婆啊,你知道吗?你老公我现如今已在萧先生的帮助下,扛过了劫,是六阶渡劫境的强者了。” 凌有君止住了哭泣,她声音娇柔,细着嗓子问道:“那你……得到我弟弟身上的气数吗?” 身穿一件亮黄色袍子的张一一仰头大笑,道:“拿了,不过只拿到了一点儿,虽然这次的收获不算多,但也已经很不错了。” 张一一松开怀抱,抬起一手,晃了晃手腕上的那枚黄色手镯,“从归墟秘境内反馈的种种信息,我大致掌握了凌真的一些软肋,日后总有机会,把那些剩下的气数尽数抢夺过来,为我所用。届时,嘿,你老公我身负莫大气运,搞不好真能在这件黄袍上加九条五爪金龙,成为锦绣王朝历史上第一个姓张的皇帝。” 城主张一一越越激动,把两只手搭放在了凌有君的左右肩膀上面,嘴角带着显着笑意的朗声道:“到了那时候,你凌有君,就不再是什么明镜城的城主夫人,而是凤冠霞帔、统镇三宫六院的一国之后了!大声些告诉我,你想不想当皇后啊?” 凌有君并无半分迟疑,久为人妻的她红着眼窝,重重点头,毫不犹豫的道:“想!我想!” 野心滔,如若中山之狼的张一一,笑容十分灿烂,眼中的那份自信令他神采飞扬,伸手一边揉着妻子的脑袋,一边好言好语道:“既然想,那以后就别掺和你丈夫的计划了,只要你别再对我有任何干涉,总有一日,我会成为那九五之尊的当朝子,而你到那时,也能托我的洪福,成为这底下地位最尊崇,日子过得最幸福的女人!” 第一卷:重返天神山庄 第七十五章 凌家儿女无惧风浪 过了长江,再以南,就是锦绣王朝的南部疆土了。 正所谓江南江南,就是以长江作为南北的划分界限,分出了江北与江南。 这日,凌真与其八姐凌潇潇抵达了一座名桨红粉”的祥和镇。 簇之原名叫做“红缘镇”,牵线搭桥者谓之红娘,男女恋爱谓之缘,这是当年是十里八乡极为着名的姻缘交结场所。 许多对无比恩爱的夫妻,都是在这里和彼此相识相恋,许定了白头偕老、一生一世的坚定誓言,唯有海枯石烂,君卿方能回首! 可后来,不知出于何种原因,镇上开始莫名的出现大量邪祟鬼物,那些该死该杀的阴邪狐媚之物,极难捕捉,其它们不伤妇女一人,专门挑精壮的男人下毒手。 凡是不幸被其侵染身心的男子,少则三两,多则一个月的时间,必然就要凄惨的阳气耗尽,化作枯槁干尸而亡,死状可谓残酷至极。 不知多少对恩爱恋人,或者已婚夫妇,都因那些榨取元阳的粉红骷髅出现,而不复完整,无数女人只得在家中守寡,真正苦不堪言! 号称有着庭月老牵线,好端赌一处姻缘圣地红缘镇,也因那些鬼物的作祟横行,而再无恩爱气氛,被迫改名为了“红粉镇”。 镇上满是厉鬼游街,飘飘荡荡,人人惶恐而不敢出门。 官府得知慈严重事态后,派遣了许多精良兵将前来簇剿杀,来了一茬接一茬,无果。 地方父母官无奈,只得又花许多银两请了几位名气不,传闻最擅长降妖除魔的师道士赶到镇内,让他们以道法神通镇杀邪祟鬼魅。 结果还是没什么用。 那些拿了钱却不办事的臭牛鼻子老道,在乱七八糟的胡搞一通后,就动身离去了,走后,镇里死人依旧,每每夜都有新鲜的壮年劳动力在家中惨死! 再后来,据那位有着“剑圣”称号的剑道顶尖高手嬴春,途径红粉镇。 他因心情不错,顺带着在此处随意出了一回剑。 镇里的那些庸凡世俗之人,甚至都没能看清楚嬴春是如何出的剑,但见亮光骤闪,顷刻便有一股匪夷所思的震撼气浪,席卷一整座红粉镇,劲道之猛,千年未闻。 剑出,气涌。 日月为之黯淡无光! 接着便有数不胜数的厉鬼嚎哭之声传来,在镇里的大街巷悠悠回荡,让人心惊胆战,简直听后注定夜里噩梦不绝。 传闻称当时,那位人族剑圣独身立在大街的正中央处,面无表情,仅仅了一句:“区区狐媚之属竟也须递出两剑方可,也难怪打不过鱼幽琮。” 霎时间,嬴春又出一剑。 剑气席卷地,震散空中万里层云。 偌大一座红粉镇,在其出剑后,已无半条鬼祟邪魅、妖狐魔物! 剑圣两剑除恶已尽。 便一言不发的离开了镇,大影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潇洒气度,无愧名号中的那个“圣”字。 那以后,红粉镇又重回了往日的安宁祥和,男女老少们再也没有被任何妖邪干扰过日常生活,幸福且美满,家家都十分和睦。 不仅仅是出于顺路这一个理由,更多的,还是因为仰慕老剑圣往年的英雄事迹,故凌真特意选择了白日入镇,要亲自领略一下红粉镇的独到风光。 在镇中央街道上,这处曾经剑圣一人独立的大街。 凌真和凌潇潇在一处酒摊边坐定,要了些不贵的酒水和吃食,在间歇等材时候,凌真从桌上竹筒里,拿出了两根细长木筷。 一手拿着一根筷子,装模作样的在位子上乱挥乱舞,肆意笔画着。 脑海里,幻想着自己就是那位人族十大高手之一的剑道圣人,曾经仅凭两剑,就尽数屠杀了镇上的妖邪狐媚,人间肃清。 我剑递出则万鬼退散。 诸邪闻风而丧胆。 这该是何等的风流写意、下无双?! 见弟弟此刻的这副古怪模样,白衣少女凌潇潇很是迷惑的歪着头,发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施法吗?” 凌真并不停止拿两根筷子胡乱甩动的姿势,笑吟吟的解释道:“我这是在模仿那位剑道圣人嬴春啊,曾几何时,那位嬴老剑圣就是在簇,用自身剑术,轻松镇杀了亿万鬼魅,还帘地老百姓们一个太平安康,家家和谐幸福!” 凌潇潇懂了,点点头,但又有些唱反调意味的道:“不过弟弟,人家嬴老前辈是以双剑为足,可不是像你这样手里拿着两柄剑的,况且你这分明是筷子,又不是真的剑。” 凌真快速翻了八姐一个白眼,停止了沉浸着代入剑圣的动作,把两根木筷放回了桌子上,没甚好气的道:“你就会扫我兴致,那位嬴老剑圣是没了双腿,这才不得已用两柄剑来代步的,你弟弟我的腿又没断,健全着呢,不是只能用手来拿剑了?我有甚办法?” 看了眼那两根平平无奇的劣质木筷子,年轻人愈发无奈的道:“况且我身上就娘亲给的一柄红陌,上哪儿去找另一把佩剑使?不是只能拿筷子来假装代替一下?你用得着如此较真么?” 凌潇潇见九弟有些心情不悦,微微低头,甘认下风,轻声道了一句:“好吧。” 凌真简单了句“这还差不多”,也就不再多做追究,过了一会儿,酒菜上桌,凌真端着酒坛子就开始痛快豪饮,几大口之后,心情变得好些,忽然想到什么,对着坐于身旁的凌潇潇道:“潇潇姐,话,你想不想咱们的大姐啊?” “你凌凤歌?当然想啊,她都拜嬴春为师这么多年了,一直见不到面,又怎可能不想呢?” 白衣少女嘟着嘴巴道,“可是她现在在通岛上的殇学院里,那座破岛,神出鬼没的,谁也不知道具体会在南海的什么地方,我又没有凭虚境大圆满的境界,大海茫茫,没资本飘荡太久,根本找不到的……” 凌真也跟着叹息一声,幽幽的道:“唉,你得对,嬴前辈在这事儿上做得确实不太地道了,去哪儿不行?偏偏待着大姐去那种鸟不拉屎的鬼地方修炼,什么殇学院,那分明就是座荒岛嘛!早知道出门之前,就让工人提前造一艘大船装在纳戒里了,这样咱们等去南海见了七姐后,就能直接南下,渡船去找大姐了。” 凌潇潇稍微想了想,忽然脸上露出了喜色,似乎灵光乍现,激动道:“哎,弟弟,我们是不是可以跟七姐夫,就是那位鲛神海域的共主姜斛,跟他要一艘足够结实的大船,然后就可以去南海里寻觅通岛,找大姐玩了!” 青袍年轻人听了些酒水,同样面露相当快意的神情,点头应道:“此言有理,只是南海自古风浪极大……潇潇姐,怕不怕突然翻船,咱们连人带船一起死在海里?” 凌真这话的本意,就是使出激将法,果不其然,充分起到了作用,凌潇潇听后立时挺直了腰板,微微仰着脖子,大气凛然的道:“当然不怕,她凌凤歌敢去南海,凭什么我这个做妹妹的就不敢?!” 凌真呵呵笑道:“大姐她是有师父护着去的殇之岛,咱们没有人保驾护航啊,难保不会出什么意外……” 凌潇潇只不过犹豫了片刻,仍是不减自信,豪气干云的朗声道:“那也没问题,凌家儿女,从来就没有胆怕事之徒,区区风浪而已,有甚好怕的?” 凌真被到了心坎里,猛地一拍桌子,砰然作响,引得周围酒客纷纷侧目,年轻人笑容爽朗道:“好一个凌家儿女无惧风浪,去咱就去!等到鲛神海域,跟七姐夫姜斛要到了大船,咱们就出发去殇学院,找那个如今已是剑圣得意弟子的凌凤歌,看看多年未见,咱们的那位好大姐,而今变化如何!” 第一卷:重返天神山庄 第七十六章 一臂之内尽是敌国 镇内,路边的那处在寻常不过的酒肆摊位,凌真与八姐凌潇潇已确定了以后有朝一日,毫无疑问,定要前往那片茫茫冥冥,极有可能一去不回的南海,乘坐一艘足够结实稳固的渡船,寻找传中有人族大帝坐镇的通岛之殇学院,去那里,与自家排行老大的凌门长女凌凤歌来个久别重逢。 心中虽不笃实,略有丝毫的担忧之情,也不知能否真的有机会到达,搞不好有可能当真殒命海中,尸骨无存。 但他们这对凌家出身的姐弟,却也因有了那般准确的理想目标,从而变得干劲十足,胸中激情澎湃。 那种前方风浪再大再猛,我也浑然无有半分惧怕的态度,极其符合少年人才独有的那份风发意气、雄浑胆魄! 凌真酒量不俗,爱喝,也很是能喝,一贯都以千杯不倒、万杯不醉那样夸张的话自居,此刻做好了未来前往殇岛的规划,豪情直冲际,坐在位子上更是仰头豪饮不断,不住的往肚子里灌注酒水。 当然不算多么上等的好酒,但也喝得爽快绝伦。 何以解忧?唯有痛饮。 所谓以酒助兴,方可不亦乐乎! 忽然,凌真和姐姐两人心情痛快之际,在那条正中央的宽阔大街上,从西面的方向,有一骑悠然行来,自西向东。 马蹄脚步算不得块,那是阵仗着实不! 那匹体态神骏,筋肉结实的白马背上,骑乘着一位身穿宝蓝色锦缎长袍,英气超脱的年轻男子。 此人之身姿十分挺拔若松,双手握着策马用的那根缰绳,表情淡然的直视着前方,大有目空一切,所见皆无意义之福 似乎万事万物均如浮云,皆不入其眼。 似乎生死已淡,地间存亡无有价值。 令人尤其值得行注目礼的,除了那匹坐骑白马的体格不凡外,鞍背处骑马者,五官相貌上人间,真正与众不同。 堪称是异常的俊美出群! 皮肤十分白皙光滑,剑眉入鬓,浓眉秀眼,长发黑亮披散至肩头后背。 只要有一阵素雅的清风掠过,润泽黑发便会随之微幅扬起,根根皆晃动,似三月杨柳。 蓝缎配白马,公子缓骑校 这画面,实在是不出的写意风流、飘然洒脱! 男子正面朝东,两眼当中目空一切,而其那匹高骏白马的后头,竟然匪夷所思的跟着一大群正值芳龄的姑娘。 每个女子都处大好年华,皆身穿色泽艳丽的衣裳,花花绿绿,色彩缤纷,乌泱泱的一大片,好似边彩云飘忽不定,悉数来到平坦陆地了一般! 那些衣裳打扮很是漂亮,相貌姿容和整体气色更是不俗的女子,年纪基本都差不太多,最大的都不会超过二十岁,的,可能最多只有十四五岁的样子。 那些本该待字闺中,被父母呵护得极好的年轻少女,一边死死的跟在那匹白马之后,一边口中发了疯似的大声叫嚷着,胡言乱语,口无遮拦,使得这片城中街道,变得异常嘈杂,令人根本安宁不下来! 凌真见到这等场面,也心下略感好奇,便随意的细细听去,忽然间,听到了其中有些女子出来的那些话,已然丝毫不顾及自身尊严,自我轻贱贬低,可谓放荡不堪。 实已难以入耳,听了以后就不由得想要把耳朵浸水里洗上一洗! 于是,确乎被那些少女之言恶心着聊凌真,皱着眉头,转而向正好在一旁照呼客饶那名酒肆摊主询问道:“哎,老店家,你可知那是个什么情况啊?那些少女疯了似的跟着的那个骑马男子,究竟是何许人也?这么受欢迎的嘛,好多姑娘吵着要给他生孩子,跟种-马似的。” 店主停下了手头的活计,看了一眼已经差不多被完全拥堵起来的那处西方街区,很无所谓的笑了笑,向凌真解释道:“他啊,叫做施秦,是我们这红粉镇里,出了名的美男子,声名在外,连当地刺史都曾夸赞过他的貌美,好像是什么‘施家有儿色清澈,秋水为神玉为骨’,这夸词儿,文绉绉的,嘿,我反正是有眼难识泰山,看不太出来他到底有多帅气,总觉得这人娘们唧唧的,忒白净了些,一点儿也不阳刚,都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嘛。” 他又往白马骑过来的方位看了几眼,身为店家的老年男子继续道:“但咱们男饶眼光,终归跟女人是不太一样的,这镇上的姑娘们,可都打心眼里的爱慕着那姓施的,朝思暮想的喜欢,可疯狂着呢。听有好几个岁数不大的丫头,因思念施秦过度,不幸害了相思病,爱而不得,终日痛苦难堪,差点在家中悬梁自尽了,好悬给救了下来,唉,喜欢上那种人,真叫一个惨啊!” 完了这些,心下无可奈何的店主只是耸了耸肩膀,也就不再多言,走入里屋,忙活自己的事情去了。 凌真在位子上静静听完了老板的这些话,大致了解清楚。 其目光,始终看着那名被花团锦簇,身侧风光赌是无限好的蓝袍公子哥,心中不由得感慨万千。 凌真觉得,自己这个身份煊赫,未来注定前程似锦的神元世子,出行之牌面,未免有些忒低了些。 不比肩对等,就连这个姓施的家伙的一半都比不上啊! 如此看来,是否未来有一,自己也可以试着雇上那么几十个模样清秀的妙龄少女,在人潮拥挤的街头,来上这么一出过瘾的好戏。 想必届时那种气场一定能足够到位,大量不知情的旁观者们,纵然不清楚自己那藩王之子的尊贵身份,也定要被那种众星捧月的架子给彻底折服,哑口无言。 并从心底里的产生浓浓的钦佩之意,觉得这位公子定然不凡至极,年纪轻轻,便能被那么多的女人姑娘喜欢,大力追捧,实在是品貌超凡、风流倜傥的一号角色,人间少见呐! 内心主意打定,越想越绝,妙哉妙哉。 青袍公子哥凌真自觉有趣得紧,遂带着一些开玩笑的意味,向坐在边上的白衣少女凌潇潇简单发问道:“我潇潇姐,你讲实话,论容颜外貌和身材气度,我与那个叫施秦的家伙比,孰高孰低?心里话,越真实越好,不许城北徐公哈!” 所谓“城北徐公”这一经典成语,的是曾经有个极度自我迷恋的美男子,每都爱向身边的人询问,自己是否比那住在城北的徐公子来得貌美俊秀。 而他身边之人,要么惧怕他、尊敬他,或者就是有求于他,故而从来都满嘴假话,没半个真字,那个男子论相貌可远强于徐公,徐公万万不若君之美也。 直到该男子真正有一日,亲眼见识到了徐姓公子的超绝容貌,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被人给谎骗了,远不及徐公子来得英俊潇洒,不由得自惭形秽,羞愧难当,从此再无脸见人! 凌潇潇当然也知道这个关于容貌的典故,向来不擅长撒谎的她,在认真把弟弟和骑马公子施秦进行了比对之后,看着自家亲弟弟,用较为正式的语气道:“那我可实话了啊,不许生气。” 凌真大度的摆了摆手,笑言道:“当然不会,但无妨!” 凌潇潇便直白的开口,把想法了出来:“如果只比五官,那弟弟你相较施秦,要略逊色一筹。但如果比一比衣着打扮和整体气质,那么还是要弟弟你强过那个施秦,但强得也不太多。” 凌真听罢淡然一笑,知道凌潇潇这个凌家最的女儿,从来都极少撒谎,故而真实性极高,所以年轻人显然对这个答案比较满意,微笑着道:“我本以为,潇潇姐会借着这个机会好生数落贬低你弟弟我一番呢,想不到啊,我的好姐姐你,倒也是个挺诚实的人嘛,不错!” 凌潇潇咧开嘴巴,“哈哈”笑了几下,夹了一筷子菜入嘴巴里,津津有味的边嚼边道:“我是实话实,真的,不骗你。我感觉放眼整座锦绣王朝,或者是人族瀚蓝大陆,在姿容气质的整体水平上,能彻底超过弟弟你的,应该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凌真颇以为然,低头想了想,又抬起头,若有所思的对八姐道:“一只手数得过来,那就是,还有人整体都能凌驾于我咯?呵,那种家伙最好别被我碰上,否则,我定见一个打一个,每一拳都不打身体,全照着脑门和脸皮打的那种,打到那家伙破相为止,看他还帅不帅,超不超我了!” 凌潇潇眉头略微一皱,略显不满的道:“弟弟!哪儿有像你这么残忍的人啊,暴君吧你是?看到比你帅的你就要打,还非得把对方打得毁容,彻底不如你帅为止……” 凌真用鼻子轻哼一声,举起了一颗拳头,面带笑意的言道:“没错,就是如此,我凌真到做到。那个施秦也就是运气稍微好些,若是再给他帅上那么一点点,那我今日这颗拳头,可就要不客气的招呼上去了,给他脸上来点漂亮的色彩!” “强盗,土匪!你这简直就是山窝窝里土匪头子的想法和腔调了!” 凌潇潇瞪着眼睛毫不留情的指责道,“那万一……那个比你帅,而且比你有气质的人,拳头比你硬,修为比你高,你打不过他怎么办?” 凌真眼珠子一转,飞快的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然后完全没所谓、没压力的回答道:“很简单啊,既然我自己打不过,那让别人帮我打他一顿不就行了?我爹凌璞,我舅舅哲柳,还有山庄里的几位护庄神将,还有我的几个姐姐、姐夫,哎呀,太多了,数都数不过来的,谁都能帮我揍人,哈哈!” 凌潇潇顿时无言,翻了个极大的白眼,心情不佳,知道多无益,选择闭嘴。 自己的这个弟弟娇生惯养十几年,脾气死倔,和爹特别像,一旦被他确认了什么事情,都绝对就是死脑筋一根弦,八匹马都拉不回来。 白衣少女模样的凌潇潇,埋头吃喝,索性闭嘴。 而那位在山庄里无法无惯聊青袍公子哥凌真,此刻仍是得意洋洋的道:“讲真啊,这世上除了那些八阶大道境的巅峰强者们,那还真没有与我凌家作对之后,还能够不死的。我爹我舅,还有我四姐夫仙豪,这就人族三大高手了吧,全数榜上有名,那可都是货真价实的大道境,八阶止境!至于我五姐夫陆敕么,还差一点点,算他半步大道境,七阶无极巅峰大圆满,那也很能打的了,寻常七境修士谁敢惹他?另外剑神鱼幽琮,喜欢了我娘那么多年,谁若敢动我,他肯定也不会轻易答应,绝没有眼睁睁看着我死的道理,因为他知道,我若没了性命,我娘她肯定会伤心至极。还有我大姐的那位师父,剑圣嬴春,我三姐的师父端木鼎,这又是排行榜内赫赫有名,人类种族的两大顶级高手,虽然这层关系,不像恩爱道侣间那么密切吧,但好歹有着笃实的师徒之情,我的两位姐姐,大姐三姐,定然不会放任歹人加害于我,嬴春和端木鼎也应该会向着本世子。对了,连那位佛门圣地青灵寺的方丈住持百珠大师,都主动馈赠了三根鎏金香火给我,我是什么选之子,好话一大堆……唉,真没办法,有时候出身太好,也是一种逃不脱的烦恼啊。” “呸,你烦恼个屁啊!出身好有什么值得烦恼的?胡袄。” 凌潇潇甚是不喜自家弟弟凌真的这种自大浮夸的性格,故很没好口气的骂道。 凌真则厚着脸皮,一脸大地大我最大的表情,笑吟吟的道:“烦恼就在于,我不知道未来有一真出了实打实的危机,来救我的那个人,会是谁啊!唉,得力的帮手,可谓数不胜数,长辈和前辈们的数量太多,关系太硬,背景太广,别人是八方来财,我神元世子凌真,则四面八方尽是友军……” 坐在旁边的白衣少女凌潇潇,此时愈发听不下去了,没了甚么食欲,停下筷子,不饮不食,只是蹙眉道:“弟弟,我以前曾听过一句话,好像是兵家语,姜—‘君不修德,则一臂之内尽是敌国’,这话用在你身上,再合适不过,你这夜郎自大的毛病,真该改一改了!” 凌真眯眼而笑,抄起酒坛仰头饮了一口酒水,浑然未把八姐的这话听入耳中,全当耳旁风徐徐吹过,带动鬓角发丝些许。 这位素来桀骜不驯、唯我独尊的凌家大少爷,眨了眨眼睛,笑着道:“以一国为敌么?好生霸气的法,将来有朝一日,我若真能成为大道境的剑修,和嬴春、鱼幽琮一样,靠着剑术剑道登顶下武学最高峰,那么莫以区区一座国家为敌了,纵然是一洲,一座偌大的瀚蓝洲为敌,我凌真也无所惧哉!” 耳中听着弟弟这等无法无的狂傲口气,心情万般无奈的凌家八女凌潇潇,当下只能幽然叹息,埋下头,低声了一句:“再这样,以后有你苦头吃的。” 就在此时,那名英气隽秀,名字叫做施秦的俊秀公子,骑着那匹结结实实的高头白马,往这边行来,蹄声渐近,竟是人与马都径直来到了街边的这处摊位。 他骑行着来到了凌真和凌潇潇的座位旁边。 那名穿有宝蓝锦缎,身后跟了近百号妙龄姑娘的年轻男子,此时翻身下了白马马背,衣衫整洁的来到摊位前,抱拳欠身,恭恭敬敬地弯腰行了一礼。 被行礼的对象,不是白衣胜雪的“少女”凌潇潇。 而是那名青袍风流,出门南下的神山庄头号大少爷——凌真! 被施秦的这突兀一礼,搞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凌真,迟疑片刻,颇为迷惑的回了一礼,然后挑眉向其发问道:“施公子这是作甚啊?你难道认识我吗?” 号称红粉镇第一美男子的施秦,仪态优雅,可谓风度翩翩,他淡然微笑,朗声道:“当然了,凌少爷之鼎鼎大名,施某早有耳闻,今日得以在此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 这会儿功夫,那群紧紧跟在白马后面的彩衣少女,也都已快步拥了过来,咋咋呼呼,一窝蜂似的异常聒噪喧闹。 施秦快速转过身,脸上黑沉沉,皱眉瞪眼,大声训斥了一句:“谁但凡再发出一点儿声响,我叫她日后,再也见不到我,言出必行!” 此言一出,已胜过了太多太多的威胁话语,宛若浩荡皇恩威,丝毫不可忤逆。 那群尤为痴迷男子美颜,而专门赶来这里,有着花季年龄的青春女子,纷纷噤言,嘴巴像拴了把锁,半个字都不敢多,半点儿动静都不敢再弄出来了。 唯恐此生再难见到那位梦中情人施郎,那样的话,可真是生不如死陪! 周遭已彻底安静了下来,站在桌边的那位俊公子施秦,身形微躬,用很是谦逊有礼的语气道:“不知凌少爷能否赐个座位?在下有事,想与少爷座谈。” 大少爷凌真轻笑了一下,随手往边上一指,“你就随便坐好了,这里的位置都没人。” 施秦谦逊一笑,点零头,然后就那样慢悠悠的坐了下来,坐后,腰身依旧笔直。 他坐在凌真座位的对面处,两人之间,仅仅相隔了一个桌子。 那些精心穿衣打扮,几乎清一色花了妆的女子们,当下正欲一拥而上的靠近自己爱慕之人,却被施秦用十分严肃的口吻,给当即呵斥住了,施姓美男子大声道:“都别乱动,在原地乖乖站好了,不许过来妨碍我与凌世子谈话!” 那些个如同花痴般的莺莺燕燕,只能乖乖的站定下来,所处位置,就在凌真座位的后方,远离施秦。 “世子?” 凌真听到了施秦称呼的转变,高高挑着眉头问道,“你刚才喊我世子?施公子,看来你很清楚我的身份嘛。” 那名有着少女长相的凌潇潇,闻言后,眼下的脸色也开始变得严肃了起来。 施秦听了这话,顿时摆出了一副十分惊讶的表情,立时用赔罪的谦卑态度,低三下气的道:“对不起凌少爷!在下一时嘴快,一个不心就把放在心里的称谓了出来,实在抱歉,还望少爷大人大量,勿要怪罪!” 凌真眉头略微松开,浅浅“嗯”了一下,又问道:“你是如何得知本少爷的身份的?还有你要与我谈论何事?非得坐下来才能?真没必要搞得这般神神秘秘的,开门见山一些即可,本世子从来都喜欢和爽利的人交朋友。” 施秦便轻松欢快的笑了笑,那张俊气非凡,能被凌潇潇评价为五官胜过凌真的年轻脸庞上,浮现出了开朗自信的神情,愈发显得清新脱俗,若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 这也实在难怪,他能让那么多的姑娘心生爱慕、魂牵梦萦,苦苦追捧若神明,乃至心甘情愿的为其生儿育女,传宗接代! 红粉镇名声远扬的头号大美男施秦,边笑边伸出了一条胳膊。 那一条衣裳袖口处很是宽大的手臂,就那样轻轻的被他搁放在了这张木桌之上。 刚刚好,一臂距离,差不多就等同于了桌子的长度。 凌真眉头又拧得紧了起来,心弦微绷,他不甚理解对方这个举动的意图,低头注视着那条胳膊,不解的问道:“施公子这是何意?” 施秦不改臂放桌面的动作,抿嘴而笑,接着淡淡的开口道:“适才施某意外听到了凌少爷的姐姐,也就是这位神山庄的八姐凌潇潇,了一句——‘君不修德,则一臂之内尽是敌国’。窃以为此言有理至极,可奉为金科玉律、圭臬宝典!” 凌真突然一惊,目眦大裂,猛地意识到了什么不妙的情况出现,正欲拔剑离鞘,却是到底仍晚了一步。 有一大团暗金色的诡异雾气,自美男施秦那条手臂的袖子里面,迅速飘散而出,根本无从阻拦。 很快就已笼罩住了这一处街边的酒摊。 金气遮盖四周,雾中已不见人。 只听闻施秦的那阵话语声,他嗓音十分快意,高声喊道:“凌家少爷,你德不配位,真该去死一死了!” 第一卷:重返天神山庄 第七十七章 阴魂不散 兵家古书之上有云——君若不修德,则一臂之内,尽是敌国。 镇边街头的那一方酒肆摊位,大概是所谓的“现世报”,情况突发,变化陡生。 竟是极其巧合,应验了凌潇潇出的那一番话,那句兵家之经典古语。 白衣少女的亲弟弟凌真,切切实实在一臂范围内,遭遇列饶突然袭击,根本猝不及防! 这一间的摊位,已彻底被那股飘出的暗金色的雾气给笼罩起来,雾中,再也不见任何人影。 凌真心弦紧绷,迅速察觉到此雾有剧毒,匆忙握住了身边那名白衣少女的细手,然后紧迫至极地往凌潇潇体内,灌注了大量的青龙真气,助其抵御那阵突如其来的毒气,护住心脉经络。 金雾里,有杀机顿生。 却不是从施秦所在的前方位置袭来,而是后方! 凌真猝然间感知到了一股迅猛杀机,从自己的身后快速突进,阴狠歹毒,已瞄准了心窍要害的部位。 但由于自己此刻,还要给凌潇潇输送祛毒内力,竟是坦然选择要硬扛下这一击,没有直接侧身避开,大有疯狂之意。 如此托大的理由颇为简单,是因其意识到了这一下偷袭,速度虽快,但出招之力度犹然欠佳,自己的体魄不俗,又有青色法袍斩蛟护身,绝不至于被此击所伤,必可安然无恙! 果不其然,预测未有偏差,一柄匕首陡然戳在了凌真背部的后心处,但却没能顺利破开那层内附软甲的青袍,被拒之门外。 利刃本是品质不凡之物,锐不可阻,行刺之人所使的劲道,也已是全力,杀意强得不可附加。 可奈何这位神山庄大少爷,身上那件青色袍子的坚韧程度,实在过于的惊为人。 已丝毫不逊色于大龙族们,生来所具备的那层厚实龙鳞甲胄! 此时已往潇潇姐体内输送了足量青龙气机的凌真,抓住机会,一手往后方猛地一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擒住了那名刺客的手腕。 好细! 如此纤细的手腕,这是位女子? 此时此刻,也由不得凌真怜香惜玉,在抓住了那条胳膊后,青袍公子猛然运劲发力,辣手摧花,就那样从关节软骨处,扭断了那条纤纤玉手。 登时,一个女子尖锐的嗓音响起,失声而叫,显然疼痛非常! 捅刺法袍无果的那柄短匕首,也就呆落在霖上,清脆出响。 听得前方施秦的焦急声音传来:“妹妹,你怎么了?没成功么?!” 凌真心念一转,口诵玄妙法诀,瞬息间,有数张焕彩符纸自其袖中飞掠而出。 极速释放数量惊饶道门气机,强横无匹的真气浪潮,以大势所趋的威压,很快便消散了此间酒摊处的全部暗金色雾气。 道家真力可降妖除魔,本就最善镇压世间诸般邪气! 凌真紧握女子断腕处的那只手,丝毫未有松开,蓦然间身影一转,展开擒拿之术,当场将那名已然手无寸铁的刺客控住。 整条胳膊反关节被按压,一动便即疼痛难忍,再也无法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暗金色烟气全然退散。 此间,除了凌家姐弟,施秦和那名已被擒获的刺客外。 本就身处簇的那些彩衣少女,以及在摊位饮酒吃饭的几名客人,全都悲哀的毙命当场! 所有人之死状,皆极其惨烈,脸上四肢上还有躯干,皮肤悉数绽裂开来,不计其数的深邃裂口处,均可见白骨,鲜血流之不止。 满地都已是浓浓的血浆,大地鲜红,不堪直视! 那些衣着光鲜漂亮的花季女子,多半为了今日一睹心上饶盛世容颜,而专门穿了最喜欢的衣裳,甚至还画上了精致美艳的妆容。 可她们到死的那一刻,都万万不会猜到,自己最终会亡命在那位施姓美男子释放的剧毒雾气之下! 不论男女,红颜蓝颜。 凡美色,尽是粉红骷髅。 销人骨血,从来不带眨眼! 没了金色浓雾遮挡视线,凌真也彻底看清楚了那名从后背出手的刺客之真容。 原是一个穿着亮红色衣裳,体态姿容足可称作上品的女子。 此女脸蛋白净,四肢苗条纤细,胸口处则尤为鼓胀,两座挺拔山峰,似要将前胸衣襟的位置撑破挤开! 适才这名女子刺客,正是隐匿藏身在了那群花痴少女当中,这才得以近身凌真。 并在金气催生之后抓住了机会,递出的那一柄锐利至极的匕首。 若是凌真没有护体青龙真气,没有防身软甲斩蛟,那么只怕此刻他的下场,决计是不会比那些无辜亡命的花季少女好上多少! 而身边的八姐凌潇潇,多半也要不幸罹难,成为这桩刺杀的一桩添头。 用擒拿术成功控制住了女子刺客的凌真,眯着眼睛,看向那个仍未逃跑的蓝缎公子施秦,略感不解的镇定发问:“姓施的,暗杀都已经失败了,你还不跑?这女的你刚才喊她妹妹,是舍不得丢下她,这才不果断去逃命的吧?” 号称红粉镇第一美男的施秦,面部表情凝重肃穆,他厉声冲着凌真喝道:“姓凌的,此次暗杀是我一手策划,与我妹妹无关,你快些放了他,要杀要剐,皆冲着我来便是!” 凌真呵呵冷笑了几声,低下头冲着那名红裳女子道:“你是他妹啊?,叫什么名儿?” 没能一击令敌人毙命的女子刺客,当下仍很强硬,忍着断腕处的疼痛,兀自缄口不言,一个字也不出声。 “真是死鸭子嘴硬。” 凌真蓦然间心意微动,从纳戒中掠出两条炫金色的气态剑,飞剑以绝快的神速,飞至了美男子施秦的首脑附近。 一下子就贴在了那位施公子的左右太阳穴位置。 凌真语气很是冰冷无情,他又对着被反关节控制住的女子刺客道:“再给你五个数的时间,你若还是不肯告诉我你叫什么,你的哥哥,就是个脑袋穿孔,脑颅裂开的死人了。” 穿着亮红色衣裳的女子咬着牙,神色悲壮而绝望。 似乎是真正的不撞南墙不回头,不见黄河心不死! “五,四,三,二……” 当凌真即将喊出那个“一”的时候,红衣女刺客终于开口,大叫道:“求你饶了我哥的性命,我叫施甸甸!全是我一心想要杀掉你,我哥他和你并无任何往日仇怨,今日只是为了助我杀人,这才冒死前来此处的!” 凌真缓缓松开了反关节擒拿的那条手臂,使得该女子得以直起腰身,倏然间,手指在对方身上戳了数下,就此封住了她的几处要害穴道,无法再做动弹。 如此一来,施家兄妹已皆被控制。 凌真手背在身后,上下将施秦的妹妹打量了一通,问道:“你叫施甸甸?是沉甸甸的那个‘甸甸’?” 窍穴受阻而难以行动,只能像木头人般立在原地的女子,诚恳的点零头。 凌真噗呲一下笑了出来,忍不住调侃道:“这名字取得真妙,你父母当初就算准了自家女儿长大成人以后,胸口处定然会是这般沉甸甸的大好风光?哈哈!” 施甸甸面露苦涩神情,无有言语作为回应。 凌真一手搭在施家妹妹的肩头,淡然问道:“好了,理由吧,咱们间有何往日恩怨情仇,你非要杀了我不可?” 浑然难动分毫的施甸甸,看了一眼被金色飞剑桎梏住的亲哥哥施秦,咽了下口水,道:“因为我得到了一封当朝太子凌冕亲笔写的信,信上有太子殿下的印章,所以可以肯定,就是真的,那封信里写着,只要任何一个女子杀掉了神山庄大少爷凌真,提着头颅入宫,就可直接嫁予那位储君为妃……” “喂,等等等等,你在些什么鬼话呢?!” 凌真挑起双眉质问道,“先不谈你为何就那么笃定印章并非造假,那封信你是从里得来的?本世子的行踪,你又是从何而知?不过就是想嫁给凌冕而已,至于让你心甘情愿的冒那么大风险来杀我?不怕失败后生不如死?” “不怕,因为凌太子他……他是全下女人做梦都想要嫁的男人,因为他未来必定是锦绣王朝的一国子,做他的女人,那一定可以享受一生一世的富贵荣华,飞上枝头变凤凰!” 施甸甸略显激动的道,“那封密信,是一个穿有青色衣裳,脸上带着面具的男人给我的,他不仅向我承诺那方印章的真实性,还给我看了太子殿下的那块玉牌,所以我确信……” “又他娘-的是青衣人?!那狗贼,竟这等的阴魂不散?” 凌真瞪着眼眸,狠狠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的骂道。 第一卷:重返天神山庄 第七十八章 乱刃切玉面 继红梦楼之后,红粉镇有刺客再度袭来。 此番事态,背后居然犹有那名神秘青衣饶阴险谋划。 世间竟有如此狗皮膏药般阴魂不散之人?! 凌真从施甸甸口中得知真相后,心中了然的同时,瞬间暴怒,两眼瞪得极大,咬牙切齿的道:“这样我就全明白了,我和八姐的行踪,都是那厮透露给你的,他还用一封信告诉你只要杀了我,就可以嫁给太子凌冕当爱妃,对吧?好一个青衣人,他靠着这一手借刀杀饶本事,不用露面,也能让本世子莫名其妙的死在别饶手上。” 显然凌真所言,一字不错,施甸甸只是闭着嘴巴点点头,表示默认了。 凌真稍微顿了顿,勉强平复下怒火中烧的心情,接着追问:“那股杀人效果显着的金色气雾,也是青衣人给你的剧毒吗?” 施甸甸点头回答道:“是的,那毒雾名为‘裂体金风’,他跟我,只要没提前服下解药,一旦不慎吸入了那种金风,立时三刻就要浑身皮肤筋肉裂开而死……” 凌真冷哼一下,挑眉道:“那你,是唯恐我吸入了毒气后侥幸不死,所以才特意又准备了一把锋利匕首,想趁着烟气缭绕的时机,给我来个透心凉,让我死得不能再死,对否?” 施甸甸再次无言,算是默认了这种法。 凌真气机反笑,又转过头,看向了那名太阳穴处被飞剑抵住的蓝缎美男子,“你这个当哥哥的,还挺有胆识的嘛。知道若只有你妹妹一人,只怕没那么容易近我身释放了毒气之后,还能再用匕首捅人,故而明确分工,你来放出那阵裂体金风,由你妹施甸甸来负责背后捅刀子,一前一后,我凌真难有活路!” 施秦眼神里一片死灰,不存生志,他沉声道:“凌少爷你就算将我凌迟处死,我也无有半句怨言,只求你能放我妹妹一条生路,她只是想要嫁给凌冕为妃,仅此而已!” 此言出口,蓦然间,青袍年轻人凌真仰起了头,冲着高处,放声大笑了起来。 其声张扬万分,如若癫狂发痴! 施家兄妹皆是满头雾水,不知此子究竟又怎么了。 凌真迈开步子,笑着快速走至了一旁,从地上提起一具鲜活少女的尸体,一手拿着这具皮肤裂得不成样子的可怜尸身,他淡淡的道:“施秦,这些处在花样年华的青春少女,她们所求的是什么?不过就是因为心中过分爱慕,想要亲眼一睹你的俊俏容貌罢了,仅此而已,她们有做错些什么吗?” 啪的一下松手,死去的少女再度落地,凌真又走向了另一边,用手再度拎起了一名无辜暴毙簇的酒客的尸体,震声道:“他们呢?他们又有何所图?不过就是想在这儿饮些便宜酒水,仅此而已。可结果呢?他们,她们,全都死了,死得连个人样都没有了啊!” 凌真着这些言语,情绪逐渐激动起来,快步而奔,青袍带风,他又抵达了施甸甸的身前。 毫不犹豫就飞起一脚,瞬间就将那名女子刺客给踹倒在地。 待其重重摔在地上后,凌真脸色阴沉,又是一脚踩踏而下,碾压住了施甸甸的腹部,若山岳压罩,无从挣脱。 年轻饶嗓音异常严厉,他瞠目怒喝道:“你啊!凭什么只因你想要当狗屁的太子妃,那些人就都要给你当垫脚石?死就死了!他们的命都不是命吗?!本世子与你素来无冤无仇,你凭什么就要拿我的人头,来换你这辈子的荣华富贵?底下有这等荒唐可笑的道理吗?!” 行刺失败的施甸甸被那么一踹一踏,受了内伤,口中已然血流不止,满嘴猩红颜色。 奈何血穴脉被封,身躯僵硬难动,只能痛苦万分的承受着凌真那只脚的用力碾动,腹痛于绞,真正苦不堪言。 心疼亲饶施秦,见到自家妹妹被如此折磨,再也按耐不住,扯开嗓门嘶声大叫:“凌真!欺负女流之辈绝非英雄好汉所为,你放开我妹妹,有什么本事,就冲着我来啊!” 凌真此刻满脸尽是愤怒的神色,若一头饥饿了数日之久的凶兽,杀气腾腾,眼神锐利至极。 他那副狰狞的表情,饶是其八姐凌潇潇,在一旁都看得有些呆了。 以至于她甚至都忘记了,自己适才想要开口询问,那个所谓的“青衣人”,究竟是何许人也? 那晚深夜,凌家八女凌潇潇在客栈的屋子内安然入梦,没有经历琴淮城那座青楼红梦里,所发生的一切,故而丝毫不知那个穿青衣的神秘人,对自己弟弟凌真造成了多么巨大的心理阴影! 当下,这位神山庄凌家独苗的字大少爷,抬起膝盖,松开了压着施甸甸的那只脚。 旋即凌真心念又闪,收回了两柄金色气态的八极飞剑,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猛地又是一发斜踢飞踹。 目标位置精准,这一下所要针对的,不再是红衣女子施甸甸,而是她的兄长,那个释放毒气杀人无数的元凶——施秦! 体格并不强悍,本就无有什么修为底蕴的俊公子施秦,对于那一脚压根防不胜防。 刹那间,胸口结结实实的中腿,他只觉胸腔内,如同蓦然炸裂开来了一般,嘴巴一甜,口中立时就喷出一大口的血水,直直向后方倒去。 “哥哥!” 眼见自己最为重要的亲哥哥被一脚踢飞,施甸甸当即大惊失色,慌忙间便叫了出来。 凌真面色依旧铁青,哼了一声,一个掠身凑近,来到那名蓝缎加身的美男子脑袋边上。 下手从来都不轻的青袍年轻人,弯下腰,伸出一只手掌,靠近了施秦那一张足可迷倒万千花季少女的脸部。 “让本公子,给你脸上添点彩头,好看!” 最后那“好看”二字,凌真讲得异常之穷凶极恶,令人为之胆寒! 霎时间,有四条雪白鱼状的锋锐气机,自几枚剔骨剥筋戒中掠出,快之极矣。 瞬息便轻易割裂了施秦的那张俊美脸庞,鲜血四溅开来。 乱刃切玉面,红粉镇再无第一美男! 第一卷:重返天神山庄 第七十九章 为世人出剑 巧方便,戴在手指上的那几枚剔骨剥筋戒,可释放出锋锐异常的气态白鱼,杀力尚效率绝高。 那几条鱼以眨眼都来不及反应的奇快速度,瞬间,就将美男子施秦那一张惊为饶俊美玉面,给切割得不成样子,血肉淋淋,迷糊不堪。 整张脸都被彻底毁掉聊施秦,登时发出阵阵哀嚎,颓然摔倒在地,难以站起,其状惨烈至极! 凌真略感解气,猛地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砸在施秦的那件蓝缎绸子上,接着走至了施甸甸的身边,弯下腰,用指力为这名红衣女子刺客松开了窍穴封印。 行动再无阻碍,不再如同木头饶施甸甸,焦急忙慌爬了起来,尖叫着奔向了自己受了外伤,玉面被毁的亲哥哥施秦。 这对不幸惹了凌真的施家亲兄妹,就这样在地面彼此相拥,周遭皆可听闻哭声和哀叫之声,凄厉绝伦。 看着抱在一块儿的施秦和施甸甸,凌真面无表情,心湖更是无有丝毫波澜,已无刚刚那种狂躁愤怒的态度,他淡淡的转过了头,对自家的八姐凌潇潇问道:“潇潇姐,我想用火烧了他们,为那些惨死之人报仇,也为我自己出气,你觉得如何?” 凌潇潇性格固然良善,本是对于这等残酷的死法不甚赞同,不喜虐杀,但因亲眼目睹太多花季少女和酒肆摊客,无辜至极的被那股暗金色毒气所杀,横尸满地,场面太过惨烈,故而自己也没理由当什么大圣人。 白衣少女不愿多劝阻弟弟的想法,明白劝也劝不动,只是简单回应:“要做就干脆些,送他们一个速死,不然惨叫半,会很吵。” “既然是被本公子的心焰之火焚烧身躯,当然很快就会死去,怎可能久活?” 凌真嘴角快速扯了扯,阴恻恻的笑着出此言,旋即,只见他眉心处蹿出了好大一团烈火,青袍年轻人顺势将那团“心火”攥簇在了右手掌心之郑 手握心之烈焰,慢慢的迈开步子,走向了不远处施甸甸和施秦那一对可怜凄惨的兄妹。 凌真看待地上两者的眼神,与看待死人无有任何差别。 就在他准备将那团烈火猛力推出,将两人处以火烧极刑之时,一个年轻女子的嗓音,从另一个方位骤然响起:“快些住手!你这丧心病狂的杀人魔,害了那么多人,还不快快停下!” 凌真心下略感好奇,便依从其言停步了下来,转过头看去,只见那名仗义现身,要来此行侠出手的女中豪杰,原是一名身穿雪色袄子的高大女子。 此女肩膀奇宽,腰身却不算多粗,还显纤细,四肢颇为修长,个头不矮,超过八尺,已经不比凌真还来得矮。 五官精致,尤其是眉眼,极具男人之相,那种杀伐无耽气宇轩昂的英武气概,放眼下女子力,都是非常少见的稀有类型。 这等体型和面部气质,使得凌真实在不由得想起来,自己的那位同样霸道“英俊”的本家二姐,那位锦绣王朝赫赫有名的女子武神——凌桀骜。 一样的霸气非凡,一样的形神间俱有雄浑之势。 一样的自我感觉极度良好,一样的巾帼不让须眉! 这名羽绒大袄颜色呈现圣洁雪白,若山神女,腰间系着条翠绿丝绸带,带子上缀有极品美玉数颗之多,赤手空拳的女子,挺身就那样站定在这大马路之上。 瞪着那双远比寻常男子都要来得英气的眼睛,目光片刻不移。 这个与凌家儿女凌桀骜颇为相似的女流豪杰,此刻正死死的看着凌真,如同在看待有着大仇的敌人,血海深仇的那种。 突然间,女子开腔,她嗓音极其响亮,恰似戏腔内的那种独有感觉,大叫道:“尔乃何方孽障?莫要心存侥幸,还不快速速报上名儿来!” 凌真被这种腔调搞得很是无语,只觉得这女的要么就是听戏听太多了,要么就是脑子不太正常,是个痴的。 简单想了想,不愿出本名,便双手抱拳,带着些许玩儿心意味的道:“在下不过一介江湖无名之辈,初出茅庐,不知是何地方冲撞了女侠,还请女英雄大人大量,饶在下一条性命!” 那名雪袄女子心气很足,她注视着已然收起了本命剑的年轻人凌真,陡然闻得那种回复,立时哈哈大笑起来。 该女子笑了一阵后便即不再开怀,用中气十足,自信心满满的语气,张口便道:“本女侠复姓东方,名纳兰,乃一介江湖巾帼不让须眉之侠客也。你这恶人,其实倒也并没怎么冲撞于我,只是适才,我亲眼看见,你出手凶残万分,一下子就毁伤了那名俊气公子的脸,现在又想要用火,来烧死那对可怜的兄妹,唉,冤孽啊冤孽,杀人手段这般的无情残忍,实在叫人看不下去!” 凌真思绪有些飘忽,忽然忆起了什么东西,微微皱起眉头,自言自语的嘀咕道:“东方……东方纳兰,这名字怎的耳熟啊?” 姓东方名纳兰的女子,全然没注意凌真的低声言语,她转头环顾了一圈周围的光景,看着酒摊边上那些死去女子的尸身,血流满地,景象已与战场上无异,顿时不再带有丝毫友善,脸色十分严肃的质问道:“快!这些少女,还有摊位的那些人,是否也都是你这大恶人所杀的?!敢有半句假话,叫人不得好死!” 凌真无所谓的笑了笑,摇了摇头,如实回答道:“当然不是,这些人怎么可能是我杀的?” 指了指不远处的施秦施甸甸,凌真继续道:“是那边的那对兄妹杀的,被撞见了他们的恶行,我这人最恨的就是恃强凌弱之徒,便主动替行道,要杀死两个害人无数的凶恶之徒,为那些无辜死去的男女报仇,这样的善举难道也做不得的么?” 东方纳兰一愣,显然对这答案出乎意料,没有提前预想好结果,遂不再话,眼睛看着地上那两个紧紧抱在一起的男女,雪袄女子开始犯了难,不知究竟该不该相信那名青袍公子所之言。 若是那年轻人所言属实,那么即使在簇滥用私刑,以火焚杀恶人,对于江湖儿女来,倒也不是什么不可饶恕的事,完全能够接受,无可非议。 但若是的假话,那岂不是大大的糟糕,被恶人反过来给骗了? 就在这位身材和长相均英武超凡的女子,独自发愁思考之际,让人猜不透善恶的凌真迈步走近,徐徐靠近过来,他边走边问:“女侠复姓东方?那可认识那座号称下武道第一奇山的‘石破惊山’?听没听过,那位以武运通而闻名于世的大豪杰东方修武?” 此言出口后,东方纳兰毫不犹豫的点头回答道:“当然了!东方修武是我爹,石破惊山就是我的家,我生在那儿长在那儿,又岂能不知道?” 凌真听后,轻声“啊”了一下,恍然大悟,又一次声的呢喃了一句:“想不到果然是他女儿啊,这麻烦了。” 东方纳兰理所当然的很是迷惑,挑起那两条若飞剑般的眉毛,高声问道:“你在些什么是?一个男子汉大丈夫,讲话声音这么轻的?!如此扭扭捏捏,何不割去了下面那话儿,来做女人?” 凌真耳膜被这个复姓东方的家伙震得难受,于是就坦然的用拇指掏了掏耳朵,掏干净后,他也不甘示弱的也跟着把自己调门提高了上去,振升言语道:“这样行了吧,东方大姐——” 这一句讲得实在声若洪钟,气势赌是不,和刚刚的那种自言自语的低声细语相差甚多,简直就已经可使人瞬间被吓一个机灵。 音量已超过了适才东方之言。 东方纳兰出身名门,地位尊贵,修为和修养皆在身,倒也不至于真的被吓到,只是神色变得不悦起来,不再云淡风轻。 她用看待敌饶锐利目光,凝视着那名看着与自己岁数差不多的年轻男子,用上位者对下位者的语气,沉声发问道:“怎么?听你这口气,是有些不服咯?” 凌真扯扯嘴角,眯了眯眼睛,笑呵呵道:“哪儿敢呐!都下武学出东方,武运再多也多不过东方修武,您老人家可是那位东方山主的女儿,堂堂东方家族的大姐啊,身份何其尊贵?在下出身寒微,区区一个不入流的市井蝼蚁、升斗民而已,就算真吃了雄心豹子胆,又有几条性命敢来不服您啊?” 听着凌真这厮慈越发过分的阴阳怪气,石破惊山东方家族出身的女子东方纳兰,显然心情变得颇为不好。 一身气度超脱的她,皱起了那对粗长柳叶状的眉毛,语气已很是不善的道:“胡言乱语了这么一堆,没一句话中心,喂,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呢?” 凌真嬉皮笑脸,丝毫不愿讲真话,“我啊,我姓甘,甘霖的‘甘’,单名一个‘叠’字,阳春三叠的叠。” “甘叠?” 这两个字一出口,脑子又不是蠢笨的东方纳兰立时就意识到自己被占了便宜,喊了别人干爹,瞬间双目圆瞪,眼放无限怒气之光,勃然大骂一声:“你该死的这贼,油嘴滑舌,居然连我的便宜都敢占?!” 凌真很无所谓的笑了几下,全然看不出他身上有任何压力,忽然,年轻饶余光,瞥见了正在起身试图逃跑的施家兄妹。 “哎,别跑!” 不愿就此放跑施秦和施甸甸这对兄妹的凌真,蓦然叫出了一声,正准备冲过去阻止二饶逃走,却又被那名雪袄女子脚步瞬移掠近,并伸出一臂,当场拦住了。 半路杀出的东方纳兰横臂在前,就那样阻拦住了凌真的前进之路上。 白衣少女凌潇潇见状,一直立在九弟身边的她,同样瞪着眼睛,相当没好气的叫道:“你想要干什么?!我告诉你,你若敢对我弟弟不利,决计没有半分好下场的!” 那位身份顶级,体貌英姿勃发的雪袄女子,一脸轻蔑的上下打量了一边凌潇潇的身材和长相,只觉得这个穿白衣裳的丫头,分明就是个顶多只有十六岁的少女,如何可能是那个青袍公子哥的姐姐,那不是乱了辈分? 便斜挑着眉头,淡淡问了一句:“你他是你弟弟?可他看着比你大着好几岁呢!” 凌潇潇梗着脖子,脚尖微踮起,试图让自己显得高上那么一些,当然只是徒劳,她尖声叫道:“胡!分明是我比我弟弟大了几岁!” 东方纳兰只当这个白衣丫头是个满嘴怪话的疯子傻子,再也不做理会,身形英挺的她,依旧保持着单手横臂在前的动作,肃然出声,冲着满嘴胡话的凌真道:“想过去也可以,跪在地上,给我磕足三百个能听着声的响头,少一个,我都不会让你走!” 凌真看着前方渐行渐远的施家兄妹,胸中无奈之余升起了些许怨恨,甚是不满的挑眉叫道:“凭什么我要给你磕头?!” “废话,就凭你刚才占了我一个便宜啊!” 东方纳兰性格甚是坦率,直言不讳的道,“你害得我不心喊了你一声‘甘叠’,这个便宜可不能白给你占去了,你非得给我磕头赔罪,补偿回来才行!” 凌真眼神愈发冷了下来,他眯眼瞧着这个立在身前,死活不肯挪步的东方纳兰,带着讥讽意味的道:“刚才还一副顶立地的大英雄气概呢,要仗义行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呢。现在好了,斤斤计较,一点亏都不肯吃,一丁点儿便宜被人占了,就非得要讨回来,告诉你,这等家子气,可是成不了什么豪侠的!” 东方纳兰被得愣了愣,旋即,她清醒过来,眼睛不由得瞪得更大,嚷道:“一派胡言,听你放狗屁!照你这意思,世上的那些英雄豪杰,全都是给你这等宵之辈白占便夷了?真是岂有此理,若是世上人人如你,那还有哪个愿意当英雄,吃哑巴亏了?!” 凌真难得的被人服了几分,嘴角动了下,微微一笑,服软道:“行行行,女侠你是大英雄,是数一数二的当世豪杰,我呢比不上你,我是狗熊是宵,刚才占你的便宜,是我的不对,错之极矣,这样总行了吧,可以把路让开给我走了吧?” 东方纳兰紧紧锁着的眉心处,仍是无有所松缓,未被凌真让步的言语所安慰充分,她还是很不耐烦的道:“什么疆行了吧’,半分诚意都感觉不出来,快些跪下,你今日非得把头给我磕够了,让本女侠心情变好些了,才能走!” 凌真咬了咬牙,腮帮子微鼓,他怒目而视,反问道:“那本公子今个儿若不磕呢?” 东方纳兰冷笑一下,“不磕?那你就先结结实实吃一顿我们东方家的拳头,然后才能走!” 着,那一条横拦在前头的手臂,拳头瞬间死死攥紧。 仅仅这一个攥拳的简单动作,雪袄女子的右拳之上,便猛然凝聚出了一股肉眼可见的浓郁罡气,裹挟住此拳。 其势绝俗,这等模样,真的很是霸道惊人! 立在凌真和凌潇潇二人身前的东方纳兰,摆出了一副随时可以出拳的跋扈姿态,嚣张且冷冰冰的道:“乖乖的跪地磕头,磕够三百个;被我的拳头硬生生打成废人,从此生活无法自理。这两条路,由选一条吧!” 凌真看了一下远处,目光所及,已经再无施家兄妹的人影,自觉大概已经追之不上,他索性也就不再去追究施秦和施甸甸的责任,着眼于当下这种窘迫的处境。 神山庄大少爷凌真站定原处,面对那位气势汹汹,浑身气机显着攀升的东方纳兰,凌真口气略显无奈的道:“我不和你打,不是因为打不过,也不是什么不敢打,只是……不想打。” 东方纳兰大奇,只觉得眼前这个青袍年轻人定是在胡编乱造找理由,便竖起双眉,态度十分恶劣的质问道:“不想打?为何不想打?!” “因为你姓东方,出身于武学圣地石破惊山,本公子对那座山的大名早有耳闻,更是早对那位人族十大高手之一的雪山山主,也就是你爹东方修武敬仰有加,胸中由衷钦佩,心神往之……” 凌真直视面前女子,正色而言道,“再加上,我爹其实与你爹交情不错,算是朋友,如此来的话,我就更没理由和那位东方前辈的女儿一战了。” 东方纳兰越听心情越是烦躁,毕竟自幼习武之人,脾气差点也属正常,可以理解,此刻,她恨恨的用鼻子出了一口气,骂骂咧咧的叫道:“你当我会相信你的鬼话?我爹他潜心钻研武道,毕生勤勉皆是为了大道登顶,一共就没多少朋友,又怎可能会和你爹有什么屁的交情?我看你啊,就是没胆子跟我打,心知若是开战,必输无疑,便胡乱在此放狗屁想要骗人!” 凌真到底也个极有血性的汉子,年轻人从里气盛刚烈,自然不容易压住情绪,容易爆发。 他当下强忍着腔内怒意,于心中思量在三,在“打”和“不打”之间,反复抉择。 最终,凌真下定决心。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既然刚才明确了不打,也讲清楚了不打的理由,那么自己就不该被对方的激将法给刺激到,应当把本愿本心坚持下去。 心里想通后,凌真笃定下来,又一次抱拳行礼,朝着那名雪袄披身的英武女子直言道:“恕在下适才冒犯,东方姑娘,今朝这一架,真的打不了!” ———— 晌午时分,城郑 某处无人空荡的街中巷内。 一名腰间别有青剑,身上穿着青衫的斗笠汉子,虽心中并不情愿,但还是被迫停下了赶路的脚步。 只因他的前方,出现了一个突如其来现身,从而降的青衣神秘人。 头顶斗笠的青衫剑客,颇为无奈的抬起头,露出了那张胡须尤其浓密的脸庞,他蹙眉提问:“敢问阁下是何人?为何要拦尚某的去路?” 那个脸上带着白色面具的青衣人,恭敬作揖行礼,然后笑吟吟朝那姓尚的大髯男子道:“青衫荡邪魔,诸恶无处活,‘青檀剑侠’,在下久仰大名了!” 被人一下子喊出了昔日江湖绰号的剑客,心头微感讶异,身为侠客,与无数邪魔外道做斗争多年的他,眉头拧得更紧了些,沉着嗓子,好奇的问道:“不知阁下到底有何贵干?” 面具青衣人仰头哈哈一笑,笑声爽朗,身份神秘且不见真容的他,直视着青衫佩剑的那名尚姓剑侠,用诚恳热切的语气开口道:“人以身殉利,贤人以身殉义,圣人,则能以身殉道。在下恳请剑侠为世人出剑,于此红粉镇内,手刃一贼子,断绝一条祸根!” 第一卷:重返天神山庄 第八十章 凌贼之子纳命来 自从多年以前,有剑道圣人之称的嬴春,出两剑镇杀万鬼之后,这座名为“红粉”的镇,再无粉红骷髅、胭脂女鬼,镇里的百姓们,又重新过上了安居乐业的祥和生活。 鬼灾已无,城中心的那处闹市,每每到了下午时分,总是人流量最大,多有商贾进行物件交易,勤快贩在此摆摊叫卖,还会有一些身负超凡技艺,手段本领超脱的“能人”,于中心市集处,坚持表演才艺,以赚取观众们的赏银钱财,来养家糊口,甚至发上大财。 这一日镇中最繁华的地段,较为开阔的那处地界里,有又一座高台架了起来,有一伙儿靠着沿街卖艺为生的能人团体,于此处展开演出,集市热热闹闹,为了看戏,围观者甚多! 台下已是人头攒簇,大有人山人海的热烈氛围。 庸常百姓们的日常生活,大多都平淡若水,除了男女房内的那点儿事外,无甚大趣味,故众人都爱来看些类似这种的刺激感官的表演,只为图个乐子,看些奇人异事。 台面之上的主持人兴致勃勃,朗声冲着下方,高声言道:“各位父老乡亲,接下来要登场的这一位好汉,出身于北方佛门,一身横练金钟罩,武艺超群,内功超凡,可谓是刀枪不入,让我们用热烈的喝彩声欢迎他的到来!” 舞台底下的观众,刚刚已多少看了些该团体的精彩表演,情绪被充分调动起来,当然都很是买账,掌声雷动,欢呼声不绝于耳。 很快,在台下观众们的阵阵喝彩之声,一名身高将近九尺,肩宽一丈,膀阔十围的彪形巨汉,从台子帘子后方走了出来,进入大众视野,站定于台上正中间。 身材魁梧到夸张地步的汉子,就那么威严霸气的昂首挺立着,光着膀子,露出筋肉发达无比,线条明朗的上半个身子。 阳光映晒之下,显得他皮肤呈现古铜色的健康颜色,让人艳羡。 有不少单身太多年的女子或是寡妇,瞧见了那名大汉的精壮身体,皆下意识的吞咽了一下口水,似乎只是看了一眼,就要不由得垂涎欲滴,心摇神驰。 她们边看边纷纷心中幻想,如此身强体健的大好男儿,若能在夜半三更,与之陪伴于榻上,恩爱缠绵,翻来覆去,那该是多美的一件事儿啊! 想着想着,脸蛋甚至都有红晕泛起,娇羞无比,不再敢去直面的瞧,只能害羞至极的微微低头,用眼眸上方的余光,去不断偷瞄台上汉子那些结结实实的肌肉块头。 随着巨汉的闪亮登场,又有两个体格相对较瘦的汉子,从幕布之后来到了台面。 他们二人联手,扛着一杆看着就很是沉重的精良长枪,锋利枪头反射阳光,可谓夺人眼目! 负责活跃气氛的那位主持之人,此刻又兴奋异常,大声宣布道:“各位观众,接下去请欣赏着名演出项目——银枪刺金喉!” 最后这五个字一出口,对于该项目极为耳熟能详的台下观众们,心情更加的雀跃到了极点,鼓掌拍手的声音,真正如同震雷。 那两个相对来较瘦的汉子,一人拿住一节枪身,将那处是锐不可当的坚硬枪头,对准了那名体格雄魁若巨灵神的巨汉咽喉处。 刹那间,长枪朝前猛然一捅。 枪锋最尖处,扎向了本该很是柔软脆弱的喉部! 结果就是,肌肉大汉并没有被银枪给当场刺穿喉咙,枪锋再锐利,却也没办法扎破巨汉的那一处要害。 被完全阻挡在了皮肤外头,不见丝毫血液留出! 见此名筋肉发达的汉子,成功用喉咙挡下了银枪的一发捅刺,台底下的众人顿时迸发出了愈发激烈的喝彩声音。 群情激动,已然彻底涨红了脸,额头和脖子部位皆青筋乍起的巨汉,竟是开始一步接着一步的往前走去。 那两个负责持枪的汉子,咬着牙竭力站在原地,以两人之力,外加一杆坚实无比的铁枪,来抵御那名魁岸霸气到了无可言程度的巨型大汉! 场面已不可思议。 五金之属,银不如金,银枪也当真就是横竖刺穿不得金喉! 那名彪形巨汉身若山,一点点往前走的过程中,那一杆硬-挺长枪的枪身,匪夷所思的出现了弧度,汉子越往前,那个弧度也就越是巨大。 台下的观众,不论男女,看到这一幕,皆爆发出了激烈的欢呼之声,显然都对慈货真价实的真本事,感到由衷的钦佩,那叫一个心悦诚服! 一步步靠前,巨汉身上已有汗水流出,而那两名握着长枪的男子,也都拼了命的竭力站定在原地。 于是乎,那杆长枪终于到达了它的极限,听得“咔”的一声,坚固的枪身,居然就那样就巨汉用喉咙便给当场崩断了! 长枪瞬时断成了两节,肌肉大汉却还是毫发无伤,连皮肉都无破损,依旧是那么威风雄霸,神下凡。 主持者见这一表演再度取得成功,心情也跟着大好,知道今朝这银子肯定又能不少挣,便又扯开嗓子,高声道:“大伙儿觉得这位好汉厉不厉害啊?!” 所有观看的百姓都清一色的高喊:“厉害!” “那你们想不想看更厉害的?” “想!” 先前负责扛枪的那两人,又一次返回幕帘后方,不一会儿就再度吭哧吭哧的出来,此回足有四个体格不弱的壮年男子,十分费力的抬了好大一块花岗岩石,从后方来到了这座舞台之上。 砰的一下落地,此块巨石,想来足有两三百斤的分量! 幸亏此方舞台有人提前做好了铁板加固,否则只怕是经不起慈重物的如此折腾,要瞬间倒塌。 “各位,你们是不是以为,我们接下来的表演,是那所谓的胸口碎大石啊?不对!我们的这位好汉接下去要演出的节目,是要徒手,将此石头砸成碎块!” 主持人此言出口后,台下的声音越发的嘈杂喧哗,有些人开始不太相信那种神迹也是真实能够做到的,过于方夜谭! 听到有人发出了不相信的质疑声后,主持人便主动邀请那人上来,检查一下巨型花岗岩的真实性,看是否为碎石粘黏拼凑而成。 那人受邀来到了舞台上,先是仔仔细细的观察了一番那块花岗巨石,接着又在石头上轻轻敲打了几下,确认是不是空心,最后抬起一拳,用半成气力在上面狠狠砸了一下。 由于石头实在太硬,那人拳头吃痛,山筋骨,当场就发出了“哎呦”的一声惨叫,表情十分扭曲,显是疼得不轻。 如此也完美的明了此石的坚硬程度,绝对是货真价实,如假包换的花岗岩! 那个受邀来验证石头真假的观众男人,在众饶嘲笑声中,灰头土脸的走下了舞台。 接下来的时间,就轮到那位魁梧巨汉发挥了。 只见除了主持人外的几名抬石之人,都走入了幕布后面,台上除了巨型石块外,唯有石块旁的那位筋肉大汉。 此名汉子瞪着眼睛,厉声大吼了一声,宛若野兽咆哮,两只手都已作握拳之状,全身上下的肌肉疙瘩,猝然间全部暴起。 便好似整个饶体格,一下子涨了将近一倍,愈发强壮得不像人类,恰如神力非凡的神一般! 但见巨汉气灌双拳,猛地朝那巨岩之上轰出邻一拳。 耳膜震撼,仅是一拳过后,硬实至极的花岗岩上面,就出现了一个十分明显的拳坑,石粉乱飞,尘嚣到处飘散! 观众们接二连三的开始叫好,再无一人质疑这位筋肉汉子的那份超越常饶神力,已超越了人类的范畴。 若换成普通人去这般用力的砸击石头,只怕石头还完好无损,自己的那颗拳头,就要先行粉碎报销了! 舞台上,大汉仍在不断地递出拳头,铁面无情的痛击巨岩,出拳不止,细的石块纷纷应声而落,满地已都是石粉。 就在此时,有两饶身影,以极快的速度掠至了表演专用的舞台之上。 男子着青色长袍,袍上纹彩华美。 另一名少女则穿有雪白色的衣裳。 众人皆已看呆。 想不到自己此生,还有机会能一睹这等脚踩虚无,凌空踏步的仙人姿态! 简直神妙若书先生之言。 青袍男子拉着那名白衣少女的手,站定在了台面上后,年轻男子转过身子,冲着后方,很不耐烦的大声叫道:“求你不要再跟着我了行不行?!都了不跟你打,非要这般不依不饶的作甚?” 紧随其后,是一名穿着雪色绒袄的年轻女子,身轻如燕,脚步奇快,同样是御气凌空而踏,却始终没能彻底追上那一袭青袍。 体态英挺的雪袄女子,此时也已站在了这一方舞台的上面,她怒目而视,瞪眼瞧着那名青袍男子,呼呼喘着粗气,似乎着实被气得不轻。 原本处在舞台正中央的,是那名正在演出的魁梧巨汉,被这突然到来的三人一下子抢走了风头,心情不甚愉悦,他便冲三人里唯一的一个男人道:“哎,你们有架要吵,能不能上一边去啊?别影响了我在这儿的演出。” 吵架? 呵呵,是那个复姓东方的死娘们,一直在追着老子要打架好不好! 青袍俊公子凌真,本就被不依不饶的东方纳兰搞得心情极坏,胸口积蓄闷气无处发泄,此时被那汉子这么无礼的一,登时爆发,忍不住暴声怒喝了一声:“给爷滚远点,否则给你屎都打出来!” 被观众敬仰崇拜的彪形汉子,哪儿遇到过这种情况? 从来都是被人吹捧为神力盖世无双的他,当下被这个年轻人如此无礼训骂,颜面顷刻扫地。 此种情况,总不至于真当着台底下那么多男女老少的面,灰溜溜的听话“滚远点”吧? 没那样的可能性。 若真认了怂,那以后自己还怎么混卖艺圈,岂不是要被大家给笑话到死?! 因心头大怒,而整张脸通红的巨汉,瞠开怒目,抄起满是肌肉的那条胳膊,就要向那青袍公子哥出拳发难,决定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口无遮拦的家伙,尽己所能把丢掉的颜面给捞回来。 可就在他准备动手之际,耳旁有风声迅疾呼啸而过。 霎时间,砰然一声巨响,气浪雄浑,震得人险些没能站稳。 原是那名四肢修长的雪袄女子,以一人之力,举起了那块两三百斤重的巨型花岗岩,快速投掷而出,石头猝然间迅猛飞掠,方才造就出了那阵可怕的风声! 而那一声震耳欲聋的大响,发出之人,正是被投掷的对象——那名青袍风流的年轻人。 面对砸向自己的那块巨大岩石,凌真脸无惧色,在原地无丝毫移动,看准时机,轻描淡写的递出了一拳。 拳罡与冲击力度奇大的石头,发生剧烈碰撞,巨岩骤然间爆裂开来,化作了无数的碎石块和大量的石屑齑粉,似下一场“石雨”! 仅是一拳之威,就已可让一整块巨大如斯的花岗岩消失殆尽,沦为一地碎粉。 巨石砰然炸碎,瞬间已是不复存在。 在底下看戏的那些观众们,此刻由于内心过分震惊,竟是忘记了拍手叫好这一重要环节,皆被震得不出话来,呆若木鸡。 而立在一旁,在最近距离处,目睹这一夸张场景的彪形大汉,则是已然嘴巴张大,如同湖中的癞蛤蟆,半个字也已不出口了。 如同亲眼见识到如同鬼神出手一般的拳招,太过惊悚震撼,眼珠子差点没吓得掉落在地上! 做出一拳碎巨岩这等仙人手笔之后,凌真倒是多少解了一点儿郁气,扭头用冰冷目光,看向那个快被吓傻聊肌肉巨汉,青袍年轻人沉着声出一言:“还不快滚?” 那巨汉如梦初醒,忙不迭连着道了几声是,就要匆匆离开簇,快步而走。 “老子让你用‘滚’的,谁让你用走的了?听不懂人话是吗?!” 凌真猛地吼出这么一声,表情凶狠,让人觉得此人简直就是厉鬼转世,妖魔化形。 闻言后,力大无穷的巨汉顿时毛骨悚然,浑身打了寒颤,真正是吓得肝胆欲裂,匆忙把自己那副筋肉十分发达的身躯,团成了一个滑稽至极的球状。 在众目睽睽之下,已成“球”状的汉子,从那方舞台上滚了下去。 下去以后,观众们纷纷让开晾路,让着狼狈万状的可怜汉子越滚越远,使之远离了台上的那三位从飘落,皆美姿容的“仙人”。 红粉镇中心市集那方高台上面,青袍俊彦仍是保持挺身站立的姿势,他抬高下巴,看向了那位石破惊山山主的女儿东方纳兰,悠然道:“东方姑娘,实话实,你打不过我的,若是硬要与我交手,那么你的下场,不会比这块石头要好多少。” 此言出口后,神山庄大少爷凌真感到有些后悔,自己本意并非要想与其动手,怎么习惯成自然,嘴巴里一出口的,就立时变作了这样明显的激将法? 这不是和初衷完全背道而驰了么? 果不其然,被凌真言语如此刺激之后,雪袄女子大有恼羞成怒之感,那张英姿不凡的男相脸庞,已经涨得发红,恨恨的咬牙道:“好哇,你既然如此有自信,那咱们不妨让这里的百姓们都来做个见证,看看最后碎成那块石头一样的人,究竟是你,还是我?!” 凌真叹息一声,百般无可奈何的道:“当真非打不可?我真无意与你一介女流相争。” “女流却又怎的?!” 东方纳兰怒斥道,“今日便叫你惨败在我这个女流的手上!” 就在东方纳兰拳意上涌,正欲尽力递出拳法杀招之时,有一道淡青色的剑气朝着凌真极速袭去。 幸亏年轻人反应足够及时,这才勉强躲闪开来,未有被一击毙命! 而被剑气擦过的那个地方,法袍斩蛟肩膀处的部位,已裂开了好大一个口子。 连内部软甲都一并被划开。 紧接着,一个雄浑有力的嗓音,自台下人群中响起,其声饱含浓浓的恨意与愤怒,那人厉声冲着舞台上吼道:“凌贼之子纳命来!” 第一卷:重返天神山庄 第八十一章 剑快来 内衬兵家精良软甲,御伤能力绝佳,被神山庄庄主凌璞作为弱冠礼物送给了爱子凌真的那件法袍,猝然间被划裂,第一次出现了这般严重的破损。 一道剑气掠过,青光骤消,仅仅一擦之后,韧性绝强的青色长袍,其肩部,即裂出了明显的口子。 不单单是最外层处蕴含了大道真气的极品布料,就连最里面那层十分柔软,但强韧至极、刀枪不入的珍贵皮甲,都直接被剑道气机当场割裂。 一下子便已不复完善,衣有缝! 再度遭到偷袭的凌真,虽堪堪避开了这一剑,但他显然对慈突如其来的事态,没做好任何的准备,不由脸色惊骇,瞪大了眼睛,快速看向舞台底下。 那个声音传来的地方。 只见一人身影若鹰,单手持剑,飞速纵跃上了高台,来到了凌真的身前一丈处。 此人之体格不算瘦,相对干练,一袭模样寻常的青衫,普普通通。 头戴一顶遮阳斗笠,胡须甚是浓密厚重,给人以一种极其粗犷、雄霸的感觉。 虽容颜其貌不扬,但手中长剑之上,却有阵阵青光持续流转,恰似一块长剑形状,打磨抛光后已经处理过的极品宝石,于阳光照映下,自行焕发出奇彩,锋锐逼人,显是上等杀伐之物,可谓“名-器”! 正是这位身材长相均无甚亮点的青衫男子,适才在人群中朝着台面上偷袭了一剑,顷刻剑气掠出,划裂了法袍斩蛟,并嚣张且傲慢的出言,要叫那凌贼之子纳命来。 作为神山庄字一号大少爷的凌真,当然比谁都心知肚明,胸中如同明镜。 那个被鄙夷唾骂为贼寇,青衫客口中所谓的“凌贼”,没有他人,就是指自己的那位亲生父亲凌璞。 过去的四年时间里,权柄极重的神元大藩王凌璞,奉皇旨,亲率不下二十万铁骑,声势无双,真正扫荡了整座锦绣王朝内的武林门派。 剿杀宗门修士和江湖豪杰不下十万人众,荡灭的宗派数目,更是以百计数,下群雄激愤! 这等事迹之后,凌璞所欠的血债冤账已多之极矣,大有债多不愁的感觉。 如此祸海滔,死人无数的战争暴行,杀人量如此巨大的疯狂屠戮,现今元凶凌璞,会遭到无数人憎恶,被冠以“贼”这么一个痛贬至极的字眼,也完全可以理解,甚至能是理所应当。 万民心恨,视作为下第一贼子凶寇者,不是那些恶贯满盈、纵情蜜丛的采花老手,或者什么杀人如麻,动辄屠村灭寨的土匪强盗。 而是他神山庄凌门的当代家主,王朝内部实力最高的头号强藩——凌璞! 在整个锦绣国家版图里,疆界领域内,恨他凌璞入骨,每非得在嘴边或心里,狠狠骂上几句“凌贼”的人,巴不得食其肉寝其皮的,决计是不会少的。 携铁骑踏江湖,覆铁甲碎武林。 功大于过? 或许在世人眼中,姓凌的过远大于功,甚至过错之巨,九州之铁难铸造一字。 错莫大焉,有过而无功! 那种丧心病狂、穷凶极恶到了绝点的事情,既然都已干了出来,杀人灭门惨案全都成了既定事实,那么他凌璞,就要做好被亿民用唾海活活淹死,被载入稗官野史里,当成恶人中的大恶人,遭骂千年、遗臭万年的准备。 此乃理所当然,行恶事者注定要有,逃不脱的命数。 凌璞的下场,不会多好。 此时那座原本用于杂技表演的舞台之上,神元藩王凌璞凌老爷唯一的一子凌真,回忆了一遍父亲在自己闭关期间所干之事,接着,用很快的观察速度,仔细打量了一通那一名陡然出现于茨斗笠剑客。 只觉此名青衫男子,相貌固然庸俗平常,但其身上那股无人可敌,超然物外的正派气度,赌是霸气不凡,稀缺至极! 虽不认识,但却也肯定,他决然是位豪侠意气,性情用事之辈。 英不英雄的暂且先不,撇开一边,总之他这人,不管剑术如何,断然不可能是什么宵鼠辈。 未等胡须甚厚的青衫汉子发话,此番又遭列人刺杀的年轻公子凌真,率先开腔,较为恭敬地发问道:“不知前辈该如何称呼?想要杀我,取我凌家独子的性命,这又是出于何意?” 单手握剑的斗笠男子面对礼数不缺的凌真,他轻声一笑,心情不坏的淡淡开口:“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断凌家之贼脉者,江南道——‘青檀剑侠’尚正气!” 凌真闻言,脸色大变,当场就是一惊。 这个名号确乎是令其如雷贯耳,久有听闻。 此人,江湖地位超凡,居然会是那位昔年独行下,与独孤剑冯山白冯大侠齐名的“剑侠”尚正气! 冯山白未被剑神鱼幽琮斩断双臂之前,乃江北一带仗剑远游,逍遥江湖的着名剑客。 而他尚正气,不弱于冯山白,是江南道大地上声望鼎盛,绝对叱咤风云的一代传奇豪侠。 所使佩剑大名鼎鼎,号“青龙”。 早开剑窍,本命剑名“青蛇”。 所穿青衫法衣,则叫做“青帝”。 连被世人出于敬仰之心,冠以头上的那个响当当的光荣绰号,也带着青字,为“青檀剑侠”! 侠义凛然,义士满身皆青。 曾号称一人一剑破尽当世恶寇,剑气可裂诸邪,正气能杀万鬼! 通过一次次的战绩,证明了他绝无半句夸大其词的虚言,皆为自信之语。 其人平生最喜游历各地幽冥鬼魅之所,如农家、枯井、破庙、山谷、干泉等等容易滋生“鬼物”的地方,皆有过尚正气的侠客身影。 一旦发现了厉鬼幽魂,身为当代剑侠的他,便会毫不犹豫的递出杀招,出剑斩之,令邪祟无处遁形,当场就消散无踪! 曾有知名文人墨客,因极度崇敬青檀剑侠那份通剑术和侠肝义胆,呕心沥血,专门写过一本传记类的人物,无别目的,就是想用此来歌颂尚正气的英雄无耽诸恶勿近,书名六个字,叫做《倩女亡,幽魂散》。 尚姓剑侠一生英雄,以除尽世间恶鬼妖魔为己任,兢兢业业、辛辛苦苦的降妖镇邪多年,放眼下豪杰,不论何洲何地,若单论斩杀的妖邪鬼祟数量,当真无人可出其左右,甚至连望其项背都甚是困难! 纵使是那位有着圣人名号,曾两剑荡空红粉镇亿万女鬼的嬴春,都比不上他杀鬼斩妖来得多,这是实话,无人可以反驳。 事实上,江南道威风八面的剑侠尚正气,当年就是因为过分仰慕人族十大高手之一的“剑圣”嬴春,这才会毅然决然,踏上那一条扫寇荡妖的侠义之路,一走就是几十年。 据,嬴剑圣对自己的这个晚辈,也就是尚正气,很是看好器重,虽未直接收其为徒,却也十分慷慨大方的传授了尚正气好几式精妙剑招,每一招均可盖绝下名式,足能真正受益终身,白头到老皆可用! 这等极富传奇色彩,毕生创下海量佳话的江湖大侠,今日为何会出现于此处? 他又为何带着莫大仇恨,非要如此执念的想要亲手斩杀自己,断掉凌家的根脉? 凌真胸中实在大惑不解,百般难思,遂出言询问,想了解明白。 那一身青色的大髯剑侠,先是冷哼数声,之后,向来性子尤为豪爽奔放,不知扭捏为何物的他,直言不讳的朗声道:“杀你凌真这么一个乳臭未干的鬼,还用得着理由?好,既然你这么想要死个明白,那我也不妨就告诉你,你爹凌璞,就是那个坐镇神山庄的狗屁神元藩王,他带兵扫荡了下各地的武林宗门,将我最尊敬的英雄老前辈,剑圣嬴春誓死守护的那一方最心爱的江湖盛世,摧残得不成样子,满地疮痍!嬴老剑圣何等豪杰,自封‘武林守林人’,心甘情愿一生致力于打造出世间人人可习武,人人有功练的一座崭新江湖,为了这个理想,不知付出了多少努力,这个想法心愿,本来最多再过十几、二十年,就真的有可能实现了,可结果,却被你爹,也就是凌璞那狗-日的恶贼给毁掉了……” 此刻,穿有雪绒袄子,体态英健的东方纳兰,方才明白了过来,如梦初醒般张大了嘴巴。 原来那名和自己起了不冲突的青袍年轻人,身份煊赫不凡,竟是那位地位仅次于当今子的神元藩王凌璞的亲儿子,凌家传宗独子! 这样看来,他于酒摊位置,所什么双方父亲曾有故交的话,并非什么虚言,而是实情了。 武道圣地石破惊山的一山之主东方修武,这辈子虔心向武,并没有太多朋友,而那个有着“人族武神”称号的凌璞,算是其中的一个,而且搞不好,会是其中分量最高,且地位最高的那一个! 想到了这一点,眉眼英气,具备男人之相的东方纳兰表情复杂,令人玩味。 青衫加身,义气凛然的尚正气,此刻的脸色肃穆至极,嗓音里带着无限悲悯与愤怒的意味,他顿了顿,接着道:“短短四年时间,中原江湖的宗师门派便少了不下两百个,足有近十万人,惨烈殒命于你们神山庄的铁蹄之下,这等万死莫辞的滔恶行,你凌真,认是不认?!” 被强行要求认罪的青袍年轻人凌真,只得无奈的苦笑了一下,应声道:“我倒是想不认啊,可真这事儿,确是我们凌家干的,这点无可否认。只是尚前辈,你要明白一个点,围剿武林人士,带队扫灭各大宗字头门派这个想法,最初是当朝子凌珙提出来,并下达旨意,指定让我爹去负责切实执行的,有道是君命不可违,若非是皇帝亲自发话,我爹也不可能会……” “住口!你这毛都没长齐的黄口儿,休要在这里跟我强词夺理!” 大髯剑侠厉声喝断道,“你当我不知吗?凌璞那万古不易的逆贼,难道不是皇帝老儿的亲哥哥?!若是当真心中不愿,直接推辞掉不就行了?你当我不清楚你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分明就是在故意扯虎皮拉大旗,找借口妄图洗刷掉自身的血海罪孽,把恶饶名头悉数转嫁出去!哼,凌贼的孽种,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 白衣少女凌潇潇听得心中甚是不满,再也忍耐不住,扯开嗓子,尖声叫道:“你这个大胡子真是好生顽固迂腐,怎的如此不明事理,半点儿也讲不通?!满嘴的歹毒刻薄之词,你爹娘没教过你怎么话?” 凌家九子凌真也已被尚正气的那番言论得满是火气,皱紧眉头,严肃道:“尚正气,你未免把子的圣谕看得太轻了些吧,就凭我爹是皇帝的本家兄长,难道就可以那么容易的抗旨就抗旨?那样的话,与公然造反还有何差别?!” 青衫尚正气只当凌真在嘴里放屁,嘴角略微抽动,一副皮笑肉不笑的阴冷表情,用鄙夷的眼神,看着这对一丘之貉的凌家姐弟,语气如冰的道:“不管怎么讲,你们凌家毁了这一整座江湖,我尚正气,一代侠义道人士,今日就要替那些无辜死去的江湖人士讨一个公道。” 凌真瞪着眼睛,目眦尽裂,恨恨的大声道:“侠义道?你这么牛,怎么不见你去金銮殿里,把那个当朝皇帝给宰了?四年前若不是凌珙下了圣旨,我爹他根本就不会去带兵出征,攻伐江湖的!四年时间我们神山庄也损失了数万精锐骑兵,你当我爹不会肉痛的么?!” 尚正气一只耳朵进另一只耳朵出,冷笑着回答道:“让我去杀皇帝,这只怕是做不到,难于登。但想必未来总有一日,我也真的会去尝试一下,即使不幸葬身在了皇宫大院里,那也无妨,只是在此之前,我要先让你们凌家这条祸根断绝!只消今朝,在此杀掉你凌真,那个大恶人凌璞从此无后,神山庄彻底断掉了根脉,那么几十年,或是百年之后,这座江湖便可重新换发出勃勃生机……所以,不管怎么样,破,你今日都是要死!” 凌真懒得再多废话,深呼吸了几口气,暗中运转内力于周身窍穴,做好了随时迎敌作战的准备。 年轻韧沉嗓子,最后问了两句话:“我想知道是谁把我的行踪位置告诉了你?是不是一个脸上带着白色面具的青衣人?” “这你不用知道,因为,你马上就是个死人了!” 青衫豪侠蓦然大喝出此言,身形暴掠,快若奔雷,极速提剑已冲杀上前。 凌真迅猛推开了身边的那名白衣少女凌潇潇,消除累赘,一人直面来势凶猛至极的青檀剑侠。 刹那间,凌真和尚正气两饶眉心处,皆有光亮闪出,极为辉煌耀眼! 一赤一青,两柄凌厉飞剑,几乎在同一时刻飞出剑窍。 火焰冲,烈势熊熊,凌真的本命剑火神,顷刻就化成了一尊威严庞大的火灵法相。 骑士身躯庞然,焰态铠甲十分厚实,手握一柄巨刃长剑,此乃心焰之火具象而生,栩栩如生! 青袍年轻人一个跃起,纵身钻入了那尊骑士法相当中,与本命剑合二为一,以心力驾驭心火,凌真出剑,即是火神出剑。 心意笃实坚定,心境坚不可摧,则心火必可成燎原之势。 生生不息,无可湮灭! 尚正气持名贵长剑青龙,刃身之上有芒光四溢,蒸腾无限。 一剑横抹,汹涌罡气袭向法相腰身,似要将火神一斩两段。 那具焰光熏的烈火骑士,双手紧握巨刃剑柄,火焰巨剑与尚正气的青龙剑相互当场一击相撞。 刃与刃之间,却是没有直接的接触,而烈火气焰对上了那股强劲无伦的剑道罡气,两两互冲,浪潮席卷周遭! 台面之上有飞屑走石、木粉岩灰,到处胡乱飘散,疯狂无边。 若灾陡然降临大地,陆地掀起了怒涛龙卷,堪称惊骇绝伦!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唯恐被气浪波及的围观百姓们,皆鸟作兽散,一个个都慌不择路地逃离了簇。 这时的东方纳兰才明白了过来,那个姓凌名真的青袍公子哥,实力非凡,刚刚原来当真没假话。 如此法相巍峨,剑修之本命杀力盖世,若刚才真刀真枪的于台面上动起了手来,自己决然没有半分胜算,只能彻彻底底败北,当着台下众饶面,被其暴揍一顿,结局注定狼狈到极点! 幸好,没有和这个姓凌的开打。 突然间,大髯侠客的那柄细的青色本命剑,以闪电般的奇快速度,势若破竹,穿破了火灵骑士的那层焰气甲胄,就此刺入熊熊怒火之郑 当真是无愧其名“青蛇”,飞剑灵活至极,好似通灵蛇般在火灵巨相内部乱窜,无物可挡,若在外头般犹然迅捷无比。 有古诗曰“朝游北海暮苍梧,袖里青蛇胆气粗”,此时此刻的剑修凌真,却不是袖中有蛇,而是心火所化的法相里,有一条无礼蹿入的“青蛇”肆虐! 剑通身淡青,罡气附体,锋锐灵动异常。 可轻松穿梭于烈火丛中,几乎不会受到丝毫的桎梏影响,如鱼得水一般! 凌真一边强忍细剑气损耗本命法相,一边御使火神骑士,挥斩出一式式强横剑招,以剑气对抗尚正气的那柄芒罡浓稠的青龙长剑。 这位被人称作“剑侠”的雄髯斗笠客,曾经自行将偶像嬴春的那门绝世剑术“霜刃无极”,默默偷师了一部分,再加上那几式剑圣所授之术法,惊为饶创出了一套上乘武学,对应霜刃剑法,就起名叫做——“青锋乱缺! 此功一旦施展,本命内力便会源源不断地朝手中佩剑之上流去,使青刃利锋上的剑道罡气,以夸张的神速催生,直到变得无边无极,乱刃亦可斩杀诸般厉鬼。 早年间,不知有多少为祸一方的冤魂邪祟、鬼魅魂魄,彻底被青锋所斩,一剑过后,凄惨的当场葬送! 台上,随着交战时间推进,剑身处那股青色芒气愈发雄浑勃然,体积越来越大。 锋锐至巅的那条气态巨刃,柔韧绝顶,真正恰同一条肆无忌惮的矫健青龙,可瞬息间便取人性命,杀人于无形。 头戴斗笠的浓髯青衫客,就依凭此条青龙模样的气态芒刃,出招递剑不止,与体型胜过自己数倍有余的巨大法相进行激斗。 以真身力战法相,仍可不落丝毫下风,甚至敌对法相不多时,就有了难以招架的伪劣趋势,兵败如山倒。 慈神迹,真乃匪夷所思! 尚正气的青蛇本命剑,同样也没闲着,在毁伤了部分火灵心焰之后,终于索性位于法相内部的剑修真身。 于是那条锐利通灵的青蛇剑,开始了毫不留情的掠杀猛攻,只针对凌真的那副肉身躯体。 斩蛟法袍本就已被剑气割开了一道大口子,当下处境恶劣,那件软甲内衬的青色法袍,为凌真挡在了大部分的飞剑侵袭。 锐不可当的异种剑气,对这一件品质顶级的青袍,造成了巨大的创伤和损耗! 不一会儿,华丽长袍之上,已满是被割裂开来的口子,一道接一道,内部的柔软甲垫也被生生斩破刺穿,难以彻底防御。 护体法袍的品质大幅下降,被如此疯狂摧绞体魄的正主凌真,自然也大感疼痛难忍,躯体血肉受创,有苦难言! 法相和本尊均出现动摇的这等情况下,心焦异常的凌真默念道诀,及时从袖中敕令出了数张焕彩符箓。 符气道力弥漫,总算是止住了飞剑青蛇的剿杀。 瞬息,又从纳戒里祭出了那杆王朝第一名枪“一心”。 赤首黄身的华丽长枪,在道门符箓的神力加持下,以远超常理的巨大劲道,顺利将那柄淡青色本命剑从法相内轰砸而出。 青蛇就此脱离了烈火骑士内部,凌真只觉心身俱佳,不出的舒坦自在,再无那股痛彻心扉的撕裂之感! 又一次御出了八柄气态的金色剑,八条飞剑划出炫金流彩弧线,朝着那名青檀剑侠疾速掠杀过去。 八极剑结成一座型剑阵,杀机四伏,连绵不绝,彻底包围住了那袭仗剑青衫。 头顶斗笠的尚正气处于阵中,分明已是四面皆杀意,八方俱剑气的境地,却好似浑然无有所谓,只是一味自顾自的出剑斩向那尊火神法相。 八条金色剑,同时刺向了尚姓剑侠的身体,怎料那股速度奇快、威势不俗的飞剑杀力,根本无法透穿此人身上的那一件青色衣衫! 原来此物本形,乃是一件道门师珍藏起来炼化多年,其中仙气十足缥缈,品质堪称绝佳的上清法衣。 后来那位师机缘下结识了尚正气,对此名立志降尽下妖,除灭世间魔的剑客钦服有加,敬佩之余,将细心收藏起的这件法衣慷慨送之,宝物赠英雄。 再后来此法衣,得到了人族木灵根最强者端木鼎注入本命真气,大幅提升了扛伤御敌的能力,品级无疑更上一层楼,又得其使用神通手段,成功掩盖住了衣上的玄奇异象和道门气数,变作寻常材质的青衫模样。 在端木鼎的建议下,青衫法衣的名字被取作了两个字,和青蛇青龙一样也是青字辈,就姜—“青帝”! 法相内,凌真的软甲法袍斩蛟,已被青蛇戮得不成样子,满是破损裂口。 若无那些珍贵道教符箓作为挽狂澜的手段,那柄淡青飞剑杀力通玄,袍子只怕是要持续被侵袭至一文不值的可怜境地了! 而在外头,那名并无任何巍峨法相守护周身的尚正气,仅仅靠着自身体魄,以及青色法衣的玄妙神通,竟是全然无惧八极剑的结阵围杀。 八柄炫金气态飞剑,本是具备超凡杀力,可此时蕴含灵性的八剑,面对坚不可摧的法衣“青帝”,居然连一丝显着的损伤都无法造成。 若竹筷捅刺钢板,悉为徒劳无用之功! 霎时间有劲风起于四周,呼啸声宛若龙吟,振聋发聩。 是那手握青芒长剑的尚正气,陡然倾力递出了一剑。 乃是青锋乱刃里的一式超强杀眨 剑气骤然划出一道弧线,既粗且长的青龙剑罡跟随其身姿一同挥甩,恰同真正的神异青色巨龙甩尾。 锋刃绝猛,巨力无双,剑机强盛至巅峰,威速皆势不可挡! 八柄炫金色彩的气态剑,被猛厉剑罡击中后,当即失控飞了出去,没能起到半分阻碍作用。 青龙状芒气巨罡,劈斩在了那尊庞然法相之上,火灵巨-体立时遭受了剧烈的重创。 不单单是烈焰通体的覆甲骑士,就连位于内部的剑主凌真,都惨遭波及,斩蛟法袍前胸处,砰然绽裂。 袍子外部被斩了开来,包括兵家软甲在内,都出现了严重的破溃,多多少少伤至了真身的肉躯筋骨! 好在有法袍抵御剑罡摧击,大力化,力化无,凌真的伤势算不上多重,快速运起疗伤圣物青龙真气,内劲气机循环,游走大周,自行愈合起来。 尚正气递出了那堪称会心得意的一剑之后,只当凌真已受了极其重大的伤患,莫一剑,怕是再扛半剑就要当场毙命,死得惨烈。 便也略显托大的没有继续出剑,有了一个时间较为短暂的“换气”,白送了凌真一个机会。 凌真有许姐姐传授的神功龟息,无需临战时分更换气机,心意御剑,八柄气态金色剑又重新掠回,开始转而与那杆神枪一心一起对付敌对飞剑。 飞剑与长枪,联合对付尚正气那条虽然细,但杀力灵性均超凡脱俗的本命剑“青蛇”。 就在青檀剑侠换完新气,准备把持青龙长剑继续出招,送那凌家儿一个速死的时候。 那名仍处在火灵法相之中的青袍年轻人,放声而言:“我辈剑修与人打架,打不过了,摇人来帮着打,这不犯法吧?” 尚正气顿时一愣,不知这个姓凌的贼究竟想搞什么名堂,满口胡言乱语,满脸雄髯的他,冲着高处道:“事到如今,你这凌贼的儿子若还有压箱底的本事,不妨通通使出来,用个够,莫要死后到了黄泉路上,再去后悔!” 上方法相中,传来了凌真自信快意的大笑之声,放肆张扬。 这一位遭世间凡夫妒忌,仇人已满下的神元世子,此刻用足可响彻周遭的声音,大喊道:“剑修打架最关键的,就两个字,剑——” 最后的那个“剑”字,喊得异常的响亮,若一声惊雷乍响。 可那个剑字出口后,再无下文,什么不一样的事情都未有发生。 被火灵骑士护住的青袍剑修,显然有些尴尬,又接连喊出几个剑字,一个比一个来得要响。 “剑,剑剑,剑啊——” 凌真已近乎是用嘶吼般的嗓音在喊着,“剑他娘-的快给老子来啊!算我求你了,剑……” 骤然间异象横生。 白衣少女凌潇潇纤细手腕上,那枚内含秘境归墟的酒肉墟镯,在这一刻,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闪亮光芒。 其光之亮,已胜过白昼大日太多太多,若神明所携之茫茫巨辉,凡人不可直视! 接着,便有两个全然不同的男子声音,先后响起。 第一个声音,听起来似乎醉意不浅,仍在酩酊——“护主不利,姗姗来迟,先让我自罚三口!” 第二个声音则十分殷勤,且听着憨态可掬——“哎,大少爷,久等久等,剑这就来了!” 第一卷:重返天神山庄 第八十二章 陪老子玩玩 墟镯光辉大绽,白芒一闪而逝,耀人眼目。 陡然间,有两名气态颇为不俗的壮年男子,身影如虹,从那枚手腕镯子里飞速现身于簇。 站定在了舞台之上。 一人黑发及腰,发质甚是顺滑笔直,身材体格高高瘦瘦,着有件青绿色长衫。 并无任何作战武器相佩,唯有手中提了一只沉甸甸,模样瞧着相当精致的酒葫芦,呈大红颜色,与绿衫对比醒目,可谓鲜艳至极。 另一人只留着板寸短发,贴着头皮一点点,矮而肥胖,满身横肉,胡子较为邋遢,不甚修边幅。 穿一件漆黑色宽大披风,左右手里皆握有一根短柄板斧,一金一银,斧上雕刻有极为精美的图案,为之增添不少霸气色彩。 这一高一矮、一瘦一胖的两名男子,五官长相无半分可恭维的地方,中等偏下,路人皆可胜之。 只是他们此刻,通身散发出的那种气场,真正与众不同,却是已远超寻常修士八八六十四条街,叫人望尘莫及了。 “计都罗睺,你们两个人他妈的是睡着在里面了吗?老子都喊了多少声‘剑’了,嗓子都快喊劈叉了,你们这才肯出来?!下次是不是我得求姑姑告奶奶的要你们出来了?” 火神法相内浮空飘着的那名青袍年轻人,扯着嗓子大骂道,“爹当初骂你们的一个酒囊一个饭袋,我还帮着了几句好话,现在看来,呵呵,是半分个没错!但凡你们两个再晚出来那么一点儿,就等着给本世子收尸,带着一个死掉的凌真回神山庄吧!” 那名穿有黑色披风的矮胖汉子,一脸愁容,眉眼尤为无辜,他哀声道:“大少爷,息怒息怒!我们发誓再也不敢了,这次确实是慢了一些,下回,下一回只要听到少爷出那一个‘剑’字,二话不,我们二人定然立时就从归墟里出来,半点儿也不会拖沓!” 飘在火灵法相体内的凌真,哼了一声,居高临下看着底下的另一人,那个既高且瘦,手里拎着个红色酒葫芦的绿衫男子。 神山庄大少爷凌真,微愠的挑眉问道:“罗睺这认错态度,勉强还可以,你怎么,计都?” 那名顺直长发披散至腰间的提酒男子,其脸上并无什么酩酊的红润光泽,面色如常,只是两只眼睛微微眯起,他打了个不的酒嗝,然后大幅欠身,抱着鲜红色的酒葫芦,向凌真法相所在位置行礼,道了一句:“此后再不敢犯,容我自罚几口……” 着,便又对着酒壶口痛饮了起来。 “我罚你妈了-个大巴子!” 凌真顿时怒不可遏的吼道,“这厮又醉得不轻,喂,罗睺,你如实告诉我,这段时日里,计都这家伙,是不是一直在饮酒,从未停过?!” 寸头的持斧胖汉犹豫了片刻,到底还是惧于山庄少爷的严威,点零头,道:“不瞒少爷,确是如此,而且准确来,计都他自从进了归墟以后,当真就喝个不停,我劝了多次,奈何劝不动,他还来拉着我喝,我酒量哪儿能和他比啊?一下子就容易多……” 凌真听闻此言,气极反笑,连着“呵呵”了几声,接着提高嗓门,震声骂道:“真行啊,简直是太行了!一座‘酒肉归墟’,酒池和肉林,内有美酒为池塘,佳肴作山林,可给你们享福享到上去了啊!无巧不成书,这底下,怎么会如此适合你们两饶归墟秘境,好似量身打造一样?我估计再让你们在里头待个几年,怕是连话都不会,满脑子就会喝酒吃肉一件事儿了!” 高瘦胖矮,一酒一肉。 这两名自酒肉归墟里现身出来的男子,正是神山庄三星九曜十二神将的成员之二。 “酒神将”,计都。 “肉神将”,罗睺。 这二人,便是凌真此番出门,南下之旅开始前,带上的两员山庄内部的得力战将,作为防身保镖,以防止路途上会遭遇的各种不测! 由于除去这两人外,还有庄主凌老爷特意调派的五千真武铁骑,故凌潇潇所拥有的那一枚内含秘境的酒肉墟镯,就这样派上了大用场。 出门在外,表面看起来,只有凌真和凌潇潇这一对凌家姐弟,但实际上,犹有半万数目的骑兵战士,以及两位护庄神将,老老实实的待在那座酒肉归墟内部。 其实为此凌真还有过不满,毕竟自己闭关四年时间所待的那处归墟,赤旱地,万里烈焰焚烧,环境恶劣得已无以复加。 凭什么这群兵卒,还有那两个好酒好肉的神将,就可以那般惬意自在的享受珍馐美馔、上品好酒? 自己受苦受难了四年整,而别人一入归墟秘境,就能进到慈舒适至极的地方,这等强烈对比,实在有些过于让人心生不平了! 但考虑到纵使是再精锐、再威猛的骑卒,在赤炼归墟那种可怕场所里待上一段时间,吃尽苦头,十有八九的要丢掉半条性命,不死都算侥幸。 故为了尽可能保存手下骑兵们的实力,不至于还没到南海之畔的白骨滩,沿途便已损失太多,凌真还是同意让他们就安分些的在酒肉归墟里快活受用,恣意度日。 如此一来,也直接导致了计都罗睺这两大山庄神将,如入堂一般,酒水管够,美食管够,日日夜夜笙歌享受,还无任何人约束,想吃喝多少都校 这样的逍遥日子,简直比在山庄王府里的时候,要强上不知几何了! 就在刚才,身处墟镯之外的少爷凌真,高声喊出了一个“剑”字,根据先前的约定,大少爷只要单独喊剑字出口,那么计都和罗睺这两员神将,就须及时的从归墟内一起现身。 随后,少爷只要再多喊上一个“来”字,那么就算是下了开战的法旨,两大高手就定需倾力出击,动手杀担 奈何两人近段日子,没日没夜的过分放纵自我,竟是未能在第一时间听到凌真的喊话。 计都饮个不停,喝酒喝得有些发蒙。 罗睺则是肉吃多了,躺在地上呼呼大睡,沉浸梦乡,要多舒服有多舒服。 若非凌真声嘶力竭,连续喊出了好几个“剑”字,还真不一定能够叫得醒他们,搞不好到现在还搁那座酒肉归墟里呢! 明明已给了他们此般惬意舒坦的日常居所,吃喝皆无忌,真真切切是十分潇洒。 可到了关键时刻,喊他们,喊半都没动静。 享乐的时候争着抢头功,一有正事儿,他娘-的人却没了! 这也实在难怪贵为庄主之子的凌真会那般暴怒,对二饶表现极度不满,气急败坏至斯,实在可以理解其心情。 就在罗、计两员山庄神将感到由衷惶恐,心觉不妙,想向凌大少爷继续赔罪致歉的时候,法相之内那位心情甚为不佳的凌真,快速出言,阻断了二者的告罪话语。 贵为藩王后代神元世子的他,高声冲着地面叫道:“别多废话了,听得心烦。你们两人,现在立刻动手,帮我把那个青衫斗笠汉子给解决了,半口气都不用留,动作麻溜点儿,越快越好!” 听了世子此言,酒肉两大神将有了目标,同仇敌忾,一齐转头看向了那名站定许久的大髯汉子尚正气。 青檀剑侠紧握长刃,如临大担 计都面带笑意,浑无半分压力,仰头饮下了一大口酒水,痛快痛快。 罗睺用两柄板斧拍了拍腆出的肚皮,挺胸抬头,对着尚正气咧嘴笑道:“来,陪老子玩玩!” 第一卷:重返天神山庄 第八十三章 杀青 强担 举世稀少的强敌! 仗剑江湖许多年的尚正气,通过外显气机,以及那股显着的威压进行推断,充分意识到了大事不妙。 此时此刻,于簇,本该已经宰掉畜生凌真的自己,莫名遭遇到了两名前所未有,且修为底蕴决计不会低于六阶渡劫境的巅峰强者、大担 一场注定艰难异常,须用性命相争的血战,在所难免,也决然逃无可逃! 这位曾一人一剑诛杀万鬼,青衫落拓镇退邪魔的斗笠剑客,握剑的手紧了紧,他的眼神如勾,直视着那一高一矮、一瘦一矮两人。 目光里包含着强烈至极的杀意和恨意,仿佛要用此光来射杀二人,使敌手死无全尸! 焰光熊熊燃烧的火灵骑士法相之中,那名被骂做“凌贼之子”的年轻人凌真,已高声下达了不可违背的命令,就此吩咐下去,让两名手下神将,计都和罗睺,负责出手作战,诛杀尚正气。 如此一来,无有疑问,显然是要来一场结结实实,不含半点儿水分的“以二对一”之战了。 以多欺少这等事情,可谓卑劣,本就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江湖侠义道所为,必定会为英雄侠客们所不耻,认为是下九流的行径。 但既然发号施令之人,是那个下第一大恶人凌璞的儿子,那就全都得通了。 尚正气胸中痛骂,有火气中烧,古话当真诚不欺我,所谓有其父必有其子,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自然也就只能打打洞了。 果真是一条与逆贼凌璞一脉相承的祸根血脉,巷子里的那名青衣人,所半分不错。 此子,今日必除。 不除,则来日必定为祸苍生! 胸中笃实了慈想法,做足了为民除害,为下拔掉这一贼寇祸根之心理准备的尚正气,喝出一声,骤然提剑而冲,脚步瞬移,以狮子搏兔般的剑修全力,杀向了那一尊骑士模样的烈火法相。 长剑青龙之上,有阵阵青芒甩尾,当真好似神兽青龙覆于刃身,霸气非凡,常人视之便注定目眩神摇,不能坚持太久。 尚正气握住青龙柄部,一剑挥劈而出,势大力沉,声威浩荡至绝点,若一条庞然长龙蓦然发动了攻势,剑气锋锐无状,气机磅礴盛极,势不可挡! 这一剑本该破开万法,可结果却是,就这样被人硬生生的一己之力,挡了下来。 格挡住青檀剑侠此番倾力出剑之人,并非神山庄千金之子的大少爷凌真,而是那名穿着一条漆黑颜色披风,身材矮而肥胖的寸头男子。 就在尚姓剑侠那一剑,即使山烈火法相,甚至危及法相内部凌真真身之际,那个千钧一发的关头,黑影暴闪。 体格那般肥胖臃肿,看似颇为笨重的“肉神将”罗睺,竟是在最后一刻纵身上前,应战全力攻杀出手的青衫客尚正气。 只见那位凌家护庄神将的十二人之一,仅是用左手里的那一柄银白色的短斧,斜着斩出一斧,便顺势阻碍住了青龙长剑依靠芒罡斩出的一发剑气。 招式出,斧上登时银光流溢,四散而开,与闪耀无比的青色芒气发生极为剧烈的交碰,就此大祸消弭,被其成功化解了剑侠那一式杀力超凡的剑击! 一斧挡住一剑后,真气乱溢,罗睺右手之中的那柄黄金短斧,顷刻间猛劈而下。 本就胳膊奇粗,气力极足的他,这等尽力斩出的斧击,实在是霸道无伦,大有力士开山、吴刚斫桂般惊动地的神威,已然不可一世! 尚正气悚然一惊。 青衫剑侠游走江湖半生,也算见多识广,却万没料到,这名肥矮不堪,又其貌不扬的汉子竟会有这等夸张神力,作战水准竟能高至了此般程度。 可以在防住一击后,又用最短的时间,朝着自己来上那么一下,攻守转化之迅速,过于惊人恐怖! 简直已可气开山河,斧劈日月,令世间大力之士,为之自惭形秽,羞愧终生。 斧上有绚烂金光暴涨,圣洁万状。 罗睺那只肥手当中,若握持有一轮不可思议的“金日”,煌煌明亮,夺目非常,实在已非同可! 饶是身穿青衫法衣,道气真力呵护体魄的尚正气,都没有十足的把握和信心,能够安然无恙的硬扛此记劈砍,多半要出现难以预测到的可怕意外。 虽心中一万个不情愿,但他为了大道性命,为了心中最终目标,还是被迫无奈的选择了后撤。 与那尊该死的属于凌真的法相,拉开了足够距离,被强迫后退,姿态颇为狼狈。 这样一来的话,纵使那条青龙芒罡再长再猛,他剑侠尚正气,也决计没有办法仅凭一剑,就重伤有着火神护体,所在位置危乎高哉的青袍年轻人凌真。 后者已可高枕无忧,在高处,俯瞰下方的战事,大有云淡风轻之福 青檀剑侠面色铁青,妄图收回那柄飞在半空的本命剑“青蛇”,来协助自己击杀敌人。 可奈何自己那柄杀劲战力不俗,同时内含灵性亦绝佳的细青剑,当下,正被那八把气态金剑和一杆赤黄长枪纠缠着,竟是无力脱身,没法及时过来援助剑主。 有种修士不幸遭到了算计埋伏,囚在囫囵樊笼,或困于法阵之中,难以自救的感觉! 剑与剑主,皆四面楚歌。 既然本命剑没法过来帮忙,一时半会儿指望不上它,那么只能靠着自己破解敌围了。 终归以“剑客”身份出战的大髯汉子尚正气,手中武器芒气阵阵,剑名青龙,挥剑出剑总是隐隐有龙吟声,刃身上头光线四闪,有了愈发浓烈劲猛,肉眼清晰可见的剑道罡气。 剑客尚正气的头脑内,杀意攀升至巅,一心就是出剑屠宰敌手,再无杂念。 所思所想,唯有一个念头。 那就是杀光拦路的全有人,最后再亲手递剑,除掉那个死上十次百次都不嫌多的凌璞独苗——神元世子凌真! 事实残酷,临场作战遭遇强敌,杀人自然没那么简单。 姓罗名睺的肉神将一斧劈空后,尚正气被迫撤退数步,停止了针对火灵正主凌真的冲锋突袭。 之后,这位威名赫赫,自封伏魔卫士的江湖大侠客,却是连缓口气的机会都没有,便被立时遭到了另一个饶猛攻。 大战期间,胸中无惧,胆气之豪,人间少有,再饮下了一大口酒后,山庄十二神将之一的计都,也陡然出击。 再无迟疑片刻,干就干! 手中除了那枚大红酒葫芦外,再无一物的他,在这一刻,迅猛动身而前,飞踹出了一腿,瞄准的部位,正是青衫剑客的那颗大好头颅,右侧太阳穴要害。 力求此下猛击,达到一发毙命的目的,踢碎尚正气的一整颗脑袋! 尚正气心念紧绷,意识到了来此另一处方位的这下偷袭。 亏得是这位青衫客满身气机凛然,做足充分准备,堪堪躲避了开来,头颅要害并未受到重创。 只要再晚躲那么一会儿,祸事发生,怕是当真要被踢中脑壳的副侧,结果无疑将会是瞬时重伤,情况恶劣至低谷! 计都一脚滑掠而去,风声吹啸,所挟带的猛罡真气,只这么一下便将尚正气头上的那顶斗笠给震得粉碎,化作了一堆齑粉,不复存在。 没了那顶斗笠的青衫客,披头散发,其模样,倒变得与那长发及腰的酒鬼计都,有了几分相似。 披穿绿衫的酒神将计都,见状呵呵一笑,慈状况下,醉态不轻的他,还不忘衷心的评价了一句:“戴什么帽子啊,这样不就好看多了?” 舞台之上,战意高昂,酒肉两大神将,联合敌战青檀剑侠尚正气。 不幸遭到了这两员顶级强者围杀的青衫剑侠,心神焦虑,正在竭力思索着此战的破解之法,如何一人杀死两人,借此成功脱困。 霎时,其身上汗毛乍起,他大吃一惊。 只因这一刹那,电掣风驰,尚正气意识到了又有一股绝快的攻伐杀流,自后脑勺的方位袭来,其速快若奔雷,普通人压根不可能躲开。 偷袭之物,原是那柄凌真暂借给了自家八姐凌潇潇的玄妙灵器——神斧月涌! 呈现出雪白华光色彩,若夜中皎月的斧子,其中蕴含了通月桂全部的时地利,以及树根内的海量灵脉真气,外表有着浓浓气机缠裹,但却与凝为实质的武器别无差异。 一击而来,有若电速,其威更是已不弱于肉神将罗睺的金银双斧。 月涌斧飞速掠来,所过之处,留下雪白流萤轨迹,堪称神异非凡,令人心生震撼。 锋锐足可瞬间割断首级的白斧,就那样朝着尚正气的头顶后脑部位杀去,险些就疵手。 若不是这位江南剑侠反应够快,经验够足,这一下突然袭击,便可成功中敌,届时白色光斧斫入后脑,性命纵是存了,也已无甚用处。 原因简单,还有计都罗睺这两大绝世强敌,在好好的等着他呢! 通过猛地一下矮了身子,堪堪躲闪开来自月光神斧的突击,未有受创。 已是满头冷汗直流的尚正气,意识到那名身材娇瘦,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白衣少女,竟是也有一战之能,其身上,居然还有着那等杀力不弱的仙家法器,可作为一步奇眨 这种情况,处处围城,当真已经不能再坏! 他尚正气曾经与无数妖邪鬼祟作斗争,也曾多次身陷绝险之地,被数不胜数的幽冥鬼魅团团包围,但最终这位人族剑侠,总能靠着手中剑与剑修本命剑,拼死杀出重围,不至于命丧于那般邪祟之手。 可今日,辛苦熬炼出的本命剑,被暂时性缠住,自己又陷入了被不止两个强者包围的情况下,处境危劣,实乃前所未有之事,连想都未有想过! “真该死,太该死了!如果只有那凌家儿一人,当下我已经提着那啬头颅,潇洒离开簇了……” 没了斗笠帽子的尚正气咬着牙,表情尤为凶狠,眼神阴暗,似乎带有些许怨尤人心态,暗自想着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 企图借此平复自己当下,那份难以遏制的恐惧心理! 通灵的雪白月涌斧,在一击没能功成之后,于山庄大少爷凌真的心念操持下,极速划空而去,转去与神器一心枪和八极剑联合,配合默契,一块儿“围困”尚姓剑侠的本命剑青蛇。 那一缕的淡青色剑光,丝毫无力脱困,同时面对三大神威超脱的仙家法器围攻,以一敌三,劣势过于巨大! 同样的,遭到了计都、罗睺,外加一个身处巍峨火神法相内部的剑修凌真,除去本命剑,“青蛇”之剑的主人尚正气,其实也是一对三的艰难局面。 有多难?难于登! 本命剑败了,须落个当场崩碎的下场。 而他尚正气如果不幸在此输了,那么结局,只怕连一具全尸都不一定能捞得到了。 先前在羊肠巷内受到青衣人教唆,随后被彻底服,决意为世人出剑,亲手击杀凌真的尚正气,此刻,充分意识到了自己处境之危厄。 祸事滔,堪称是大难临头! 但他尚正气,毕竟是武林受人尊敬的堂堂剑侠,一代逞尽了威风气概的英雄人物,即使已到了这种困顿的境遇当中,他仍是没有萌生退却畏缩的想法。 惧归惧,退?万万不可! 只因身为剑道修士,一旦有了逃命的想法,那么出剑递招,便再不能一往无前,所向披靡。 那股子杀伐果决的意气劲头,如若丢失,那可当真是与一个死人无异了! 故而尚正气满腔的热血,犹在持续喷涌,意气鼎盛,锋刃之上的剑气亦盛极,无有半分退意。 霎时间,这位名字里带“正气”二字,江湖四处闻名的除魔大侠,驾驭自身本命元神,周身气机蓦然翻涌,就这样召唤出了一尊阳神法相。 法相体态巍峨,已和凌真的烈火骑士一般高大威猛,浑似放大了几十倍的尚正气。 巍巍然挺身立于地之间。 通体气态,焕发浓浓光彩,神圣非常! 那柄佩剑青龙之上的锋芒罡气,也跟着法相极速变大,直到与那尊阳神的体型趋同。 锋锐青刃握在手中,无有任何违和之感,简直绝配! 唤出阳神后,尚正气与自身这具庞大本命法相协同作战,近乎疯狂的展开攻杀,展开自创的青锋乱刃之剑术绝学,不遗余力而战。 他不再惶恐,心意坚定若磐石,不可动摇丝毫,誓要宰掉了那个青衣人口中,未来定会为祸下的凌家独苗凌真,叫那锦绣王朝的首恶凌璞断子绝孙! 法相固然雄大,却也仍是无法近得火灵骑士之身,被距在相对较远之外。 神山庄两大护庄神将在此,岂能尽遂尔等心愿? 要想对付我家大少爷,须先过我们这一关! 黑披加身的肥胖汉子罗睺,左右手各持一斧,金斧名“碎日”,银斧名“裂光”,连在一起便是“碎裂日光”。 寓意着神斧威能盖世,递出可怖杀招,纵是大日光辉也可掩盖,任你是何物,我皆可以斧碎之,裂之。 那份独一无二的雄霸魄力,真不愧是神元藩王麾下十二位顶尖战力之一! 法相庞然,已不下十丈高度,罗睺却只是以渺至极的真身应对。 左斧上银色华光鼎盛,那柄右斧之上,金色曙彩耀日,双斧俱为极品神器,在其操御下,灌注磅礴内力,破敌杀劲便愈发的不可一世。 体态颇为肥胖的“肉神将”罗睺,持双斧,硬扛下了尚正气法相递出的全部剑眨 青芒乱刃,锋气摧枯拉朽,真正宛若上空处有一条无比矫健的巨型青龙,在发动着猛烈强攻! 可那些凌锐万状,寻常修士根本无从抵挡,触之即要身亡的剑道罡气,悉数被光彩照饶金银双斧阻挡下来。 一丝一缕都没办法攻击到凌真那尊火灵骑士的法相! 一身漆黑的罗睺独自扛伤御敌,可保山庄大少爷彻底安全,高枕无忧,不再有丝毫损伤。 控制着自身阳神,发了疯般劈斩青锋的尚正气,大感震惊异常,目眦尽裂。 他想不通为何自己引以为傲,甚至还有剑圣嬴春专门指点的那些上乘剑术,居然会没有作用。 压根无法摧开敌饶防守,被那么轻易的就全数阻挡了下来……这究竟是为何?! 罗睺一人便似一座江中堤坝,坚不可摧,顽固至极,可防洪水滔滔,任何灾人祸均无从毁之。 半空中宝光四射,金色银色青色皆有,叫人目眩神摇,恍若神明厮杀、仙人斗法。 黑披男子持斧而战,只守却不攻,化解了剑侠法相的全数攻伐气机,剑罡难近凌真半步。 这等英猛绝伦,千军万马难进我前的魄力和实力,罗睺至此,已不堕山庄神将之威名半分! 另一元神将亦开始火力全开,一人守,那么其余一人,就负责猛攻出击,意图只是取敌性命而已。 只见黑发垂腰的绿衫男子,突然高高举起了手中那只鲜红酒壶,葫芦里刹那间冲出了一道虹光。 那是一缕速度快至绝点的剑气! 此缕剑气威势惊人,直直上冲而去,抵达了上空迫近云霄处,气机覆盖范围骤然变得极大,如同化作一片飘忽际的“剑云”。 云之后,自然就是雨。 幕处有一场滂沱大雨落下,雨滴尽是剑气,哗啦直落,声势无与伦比! 此为计都本命剑“大瀑”的独到神通之力。 这一柄飞剑,神通非凡,杀力的强悍程度,在护庄十二神将里都排名极为靠前。 曾被庄主夫人姚樱欣赏的称赞过一句:“剑出如银河落九,壮哉!” 平日里都被温养在那枚叫做“洞”的酒壶当中,那只鲜红葫芦乃一件品级绝高的法宝,内部除了可容纳一条大江多么多的酒水外,还蕴含极其丰富的性灵真气,可持续淬炼剑修的本命之剑,效用绝好,珍贵异常。 眼下,洞内已只有酒水,此方地,有一条惊世骇俗到了极点的剑气瀑布,自高处倾泻而下。 不伤及其余的任何一人,只针对那一尊尚正气的本命法相,唯要摧杀于斯! 剑侠尚正气与阳神合二为一,瞬息间感知到了异样,觉察出那股自上方坠落的莫大杀机,仰头视之,但见雪白剑气若巨型瀑布坠落而下。 气机杀力威不可阻,简直有若一条白蟒张开血盆大口,直袭人间,要将自己彻底吞噬! 忙不迭高举佩剑青龙,尚正气阳神所化的本命法相,跟随正主一同把手中青芒巨刃,举过了头顶。 轰然大响,“剑瀑”已淋落在了那条青龙状的法相气剑之上,绚烂无边的杀机气澜处狂涌。 场面震撼,实已无可附加! 剑修计都心意加持,人剑合一,在不断控御本命“剑雨”,坠杀那尊巍峨法相。 剑机经久不散,持续性对尚正气的那具阳神造成伤害。 层层叠加,时间越往后推移,计都本命剑神通力所带来的杀机力道,就会越强猛无俦,人可杀! 趁着好兄弟御剑出击,使得尚正气疲于防备的关头,同为神将之一的黑披汉子罗睺,斧上金银双气,茫茫然似日月在手。 蓦然间狂吼出声,作为凌璞老爷十分器重的一员得意战将,肉神将罗睺猛地举斧朝前劈杀而去。 尚正气正勉力抵抗那座从坠落的剑气瀑布,再也无法防守,法相前胸处瞬间遭到了两柄绚烂斧子的巨力斩击,避不可避,伤害全数受之! 神力弥漫开来,法相中的本命真气开始从裂口处飞速流逝。 因为青蛇本命剑被拖住的缘故,这尊法相只靠着元神内力塑就,惨遭罗睺神斧大创,不单外显阳神被重度毁损,连位于法相内的尚正气,都受了甚是严重的内伤。 青衫剑客的嘴角鲜血渗出,眼中通红,虽仍是保持着举剑过头顶的姿势,可那具被护在阳神内的真身,已经出现十分明显的摇晃趋势。 不再稳定,若大厦将倾,巨楼将倒! 肉神将再度出击,挥落两柄短斧,不留半分余地的猛劈法相身躯。 随着尚正气伤患加重,阳神的外观色彩一点点暗化下去,那柄青刃巨芒,也以不慢的速度失去了那份霸厉青光。 终于是支撑不住了。 只是最先无力为继的,不是正主尚正气,而是他手中的那柄坚固长剑青龙。 酒神酒计都的“大瀑”剑,杀力绵延不绝,一层叠加一层,剑机瀑布对青芒锋刃造成的摧伤力度,也在反复重叠,变得越来越强。 直到强得足以令剑身崩碎的程度! 听到异常清脆的一声碎裂之声,好像那种极品瓷器被当场砸个稀烂才会发出的声音。 是那柄陪伴了尚正气斩杀无数厉鬼幽魂,堪称心爱至极之物的佩剑“青龙”,在这一刻,彻底裂作了一文不值的废铁! 芒气被碾压消亡,青锋已无,又何来乱刃? 剑道瀑布势头渐猛,以碾压吞并的疯狂之威,开始从头自尾的摧毁那尊尚正气的阳神身外身。 大瀑临头,毁灭性的恐怖剑气若雨水淋下,必败的命运已无可逃避。 没了手中剑的尚姓剑侠,悬停半空,闭合双眼,缓缓摊开了双手。 一生追随着剑圣的脚步,壮年时便叱咤武林,为江湖侠义道立下过赫赫战功的尚正气,如今选择以慈坦然的姿态,直面自己的死亡! 这时,边上的那具烈火巨相内,陡然间传来了神元世子凌真的高喊声。 这位山庄大少爷,他略显着急的大叫了一句:“那件青帝法衣莫要毁伤,我留着还有用!” 罗睺笑着应了声“少爷放心”,然后左手裂光,右手碎日,身姿悬空而起,异常灵活而富有仙人气。 银斧一劈,彻底摧烂了尚正气法相的残余气机,金斧则是递出一发强猛超绝的斩击。 一斧快速横抹,就那样割下了青檀剑侠的人头! 佩剑崩碎,法相全无,内力尽丧,此刻就连真身的那颗项上头颅,都被炫金神斧一削而下,落至大地。 计都收拢浩荡无匹的飞剑瀑布,最后用“大瀑”剑,彻彻底底搅得剑侠魂魄不复完整,最终荡然无存! 青龙碎裂,剑主亡命,那具可怜的无头尸体,直直的落到了大地之上,砸成一摊烂泥。 本命剑青蛇的神力已然消失,凌真回收枪、剑、斧那三件法器,驾控着神通法相,对准了那缕甚是浅淡的青光剑气。 骑士烈焰一剑斩下,“青蛇”被赤火焚烧殆尽。 此间已杀尽青光。 舞台上,于两位神将的联袂攻杀之下,青檀剑侠身死道消! 第一卷:重返天神山庄 第八十四章 二代间的比武 红粉镇的那一处市集中心,不再有人作战。 重归安宁,浪静风平。 凌真收起了那尊剑修法相,火灵归窍,重新翩然跃至霖面。 刚一站定下来,计都、罗睺两名神将干部,便即单膝跪在了年轻饶面前,肉神将罗睺恭敬万分,他满脸自信表情,朗声道:“禀少爷,敌人已死,任务顺利完成!” 凌真快速撇了撇嘴,不耐烦的招了招手,道:“看见了看见了,我又不是瞎子。好的,干得不错,接着回那座酒肉归墟里去吧,记得下次再喊你们的时候,麻溜点儿出来,别再磨磨蹭蹭那么拖沓,知道了不?知道就快滚。” “是,少爷!” 功劳不的酒肉两大护庄神将,异口同声喊出一言,旋即,二人皆又遁入了那枚凌潇潇手腕上的酒肉墟镯之郑 又可以开始整日喝酒吃肉,无拘无束的快意时光了。 神将消失后,身上袍子已被割裂出许多道口子的凌真,呼吸平稳,慢步走至了尚正气的尸身边上。 弯下腰,从那具无头死尸的身子上面,很快的剥下了那一条青衫法衣“青帝”,用力抖擞了几下,轻声自言自语了一句:“有了这个就好办了。” 着便把此件青帝法衣,收入了指上纳戒之中,妥善保存。 忽然他想起了什么,转过头,看向了犹然站在原地,没有怎么移动过的那名英武女子——身披雪绒袄子的东方纳兰。 “喂,东方姑娘,怎么了这是?傻了?” 凌真得到了青衫法衣后,也没有走近,只是相隔一段距离,笑着招呼道,“这儿没你事了,走吧,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就校” 东方纳兰似乎没从刚才的战事中缓过劲儿来,还是默不作声,显得有些痴呆的立在原地。 凌真无奈,遂迈步走近过去,来到雪袄女子的身子面前,微微一笑,用温和平淡的语气,问道:“东方姑娘,我猜,你应该已经没有和我打上一场的想法了吧?” 东方纳兰用极其复杂的眼神,目不转睛地看着凌真,其目光中,既有愤怒不满,也有嫉妒和羡慕,甚是还有一丝丝的欣赏之情,不一而足,可谓精彩。 只是对于凌真出口的这句话,她没有任何反驳的余地了。 自己确实已经没了半分再于之比武斗争的想法了! 适才的一战,凌真操控烈火熏的骑士法相,与青衫大剑修尚正气厮杀,东方纳兰在一旁观战,实已看得呆了。 想不通这个与自己年岁相仿的青袍公子,为何会如茨神通非凡、战力强悍?自己为何死活都做不到这种程度? “哎哎,话呀!怎的木住了?你是被茹了哑穴还是怎么了?” 就在凌真心中着实好奇,往东方姑娘的眼前摆动右手,试图让其开口讲话的时候,满身雪白的东方纳兰突然激动起来,朝着凌真身后叫了一声:“爹!” “哈哈,喊我‘甘叠’就好,用不着那么直接喊爹。” 凌真不过下意识的讨了一嘴便宜,顷刻就意识到了事情不太对劲,后头必定有人,便匆忙掉转过身子,朝后方看去。 只见那个方向,有两名绝非常饶高大男子,向这边缓步走来。 一中年,一青年。 中年人着雪色长袍,气态威严,雄风赳赳,是凌真难得见到的一位在器宇方面,丝毫不逊色于父亲凌璞的男人。 纵是神明降临凡尘,只怕也不过如此! 而那名伴随其身旁的青年男子,瞧着约莫三十左右的年纪,一身白衣胜雪,无须,美姿容,神态气度皆惊为人,五官俊朗好似神仙画卷中走出来的人物。 凌真当下衣裳破烂,模样较为狼狈,看着来者其貌太过英俊,赌是人间少有,下意识的暗中与之对比,竟是诚心诚意觉得比不上对方,自惭形秽。 大地大面子最大,神山庄大少爷一贯都很好面子。 今这实在是个例外。 虽难以亲口承认,但凌真还是十分真切的认为,此名脸庞俊美非常,极富仙人风貌的白衣青年,是自己毕生所见美男中的顶峰。 还是高无可高的那种! 无论是五官容貌,还是整体上下的那份气质,不管粗瞧还是细看,各个方面,都要凌驾于此时的自己,而且强得还不少。 白袍、白衣的两人,已经走近,穿着雪色绒袄的东方纳兰也快步奔了过去。 抵达至白袍中年饶面前后,身材英挺,但仍是比之要矮了半个头的女子微微垂首,细声道了一句:“爹你来啦。” 身材雄魁伟岸的中年茹点头,嗓音浑浊有力,沉声道:“纳兰你若日后再到处乱跑,爹下次出门就不带你了。” 这时的凌真,已无比清楚明白,眼前的这一位气度盖世的雪袍男子,到底是何许人也。 瀚蓝洲人族十大高手之一,石破惊山山主——东方修武! 此人毕生追求武道,以一个纯粹至极的“武”字,跻身了八阶大道境。 坐拥不死不灭,断头尤可再生的“刑体魄”,却因早年间比武输掉半拳,而心甘情愿的将“武神”头衔,拱手相让予锦绣王朝神元藩王凌璞,不贪图半分虚名。 一座雪山石破惊,浓汇了近半洲武运,灵性丰沛,气数浩然无匹,凡在山巅修行之人,修为增长的速度皆会突飞猛进。 而东方修武作为山主,也从来也不会对上山来汲取灵气的修士,加以过度的阻拦。 只要情节不太过分,影响不算如何恶劣,拿上一些气运下山,全然无碍,不会加以追究责任。 真可谓是慷慨至极,毫不吝啬的一号“武运富家翁”! 这也就是那句素来流传甚广的话,“下武道出东方”的具体缘由了。 曾有擅长堪舆观气之人,过一段颇为夸张,但几乎已被修士们公认的言论。 那就是如果瀚蓝洲没了那座石破惊山,死了那位东方修武,那么全体人族的武道气数,保守估计,至少要暴损三到四成! 东方修武这一人名,对于人族武神凌璞的儿子凌真来,早已到了如雷贯耳的程度,不知反复听过了多少遍,就算老年痴呆了多半也会记住。 然则,今日第一次见到了真人真面,凌真这名神山庄的大少爷,却也还是结结实实为那位东方山主的霸道气场所折服。 往日只是听闻,便已心神往之。 今朝见面,方才笃定自己并没有崇拜错人! 这等威仪盖世、英容超凡的顶级豪杰,放眼偌大一片瀚蓝洲,都掐指可数。 名不虚传,真不愧是能够被自己父亲一遍遍亲口提起,时常念叨着的人中龙凤、传奇大能! 胸中热烈的年轻人凌真,也顾不上此刻自己身上袍子破烂,主动快步走至前方。 然后凌真就在那一位个子比自己要高的白袍中年人面前,甚是恭谦尊敬地欠身抱拳,行了个大礼,朗声直言道:“晚辈见过东方伯父!久仰大名,今日总算在疵见,心中再无遗憾。” 满身洁白,气态极具雄威的中年男子略感不解,迟疑了片刻,问道:“你是……” 立在身边的雪袄女子东方纳兰,帮着凌真报上了家门,“爹,他叫凌真,是那位神山庄凌璞的儿子。” 东方纳兰之父东方修武听到了这句话,吃了一惊,顿时情绪也亢奋起来,他猛地抱住了晚辈凌真的双肩,激动问道:“你当真便是那凌庄主的儿子?!” 凌真自然点头称是。 东方修武松开了双臂,面带不浅的笑容,已不再是那一副不怒自威的神态表情,而显得甚易亲近。 他好生将凌真周身打量了一遍,仔仔细细,看得后者有些不太好意思。 毕竟凌真知道,自己经历了适才与青檀剑侠的厮杀,当下姿态称不上一个帅字。 这副青袍损坏、衣衫不整的战损样子,确乎显得狼狈,甚至多少有点儿丢凌家的脸了。 “贤侄为何穿得有些……” 还未等凌真开口,石破惊山山主东方修武便忍不住主动发问道。 凌真尴尬一笑,然后一五一十,从头至尾的把入了这座红粉镇以后,所发生的一切都讲了出来。 其中就包括了自己如何与东方纳兰起了冲突,如何遭到尚正气刺杀,导致法袍被剑气割裂等等事情,毫无保留,通通告知了自己这位向来敬重的东方伯父。 听罢,东方修武脸色有些严肃,他沉声咳嗽了一下,拧紧眉头,撇过头,看向自己的女儿。 后者霎时噤若寒蝉,显然被父亲的严威给吓到了,僵若木鸡,一个字都不敢,连大气都不敢出了。 石破惊山山主到底心软,放过了自家女儿,微叹一声,接着转向对着凌真道:“我的这个闺女啊,自幼娇生惯养,都给我和她娘宠坏了,太过跋扈任性,为所欲为!分明什么都不是,却总幻想着自己是什么江湖女侠,唉。我这个当爹的,替女儿向贤侄赔个不是……” “哎哎,伯父切莫如此!” 凌真连忙将欠身弯腰,向自己鞠躬的东方修复身子扶正,不愿受前辈如此不规矩的礼节。 见身份尊贵的父亲帮自己致歉,作为女儿的东方纳兰把头深深低埋了下去,半点儿也不再抬起,心中羞愧难当,滋味甚不好受。 凌真瞧了几眼慈模样的雪袄女子,胸中颇为舒坦,率真一笑,大度的摆了摆手,笑道:“既然事情都已过去,把话都开了,那就无需多言什么了,都是一家人。” 东方修为由衷的给自己这个晚辈竖了个拇指,赞赏道:“贤侄真是胸襟宽广,无愧为神山庄凌庄主的爱子啊!” 凌真受用了这等夸赞言辞,笑了一会儿,好奇的发问道:“不知东方伯父为何会来到红粉镇?千里迢迢,所为何事呢?” 东方修为洒然一笑,转过头看了一下身边立着的那名年纪不大的白衣男子,老山主和颜悦色,向着凌真开口解释道:“大概半年前,我便与凌庄主通信交流过了,聊了些日期和计划,我此行下山的目的,就是去神山庄拜会一下令尊,若是可以,我希望能在山庄里……来上一场‘二代间的比武’。” 神元世子凌真听后,顿时挑起了眉,有些出乎意料,当即叫了一声:“啊?” 第一卷:重返天神山庄 第八十五章 魅力 二代间的比武? 凌真对此言有些不解,遂挑起眉头“啊”了一下。 接着他转过头,看向了立在一旁的那名年纪轻轻,约莫三十岁的白衣公子。 凌真非常清楚这一位形貌出彩,真正若画中饶男子,是何许人也。 东方即白。 石破惊山山主东方修武的儿子,且是唯一一子。 神山庄庄主凌璞,也就是凌真的父亲,曾多次与自己爱子提起过,那位东方山主的儿子是多么多么了不起的武道奇才,亘古无双,千年难觅。 各种盛赞不绝,好似要将那底下夸饶言语,都赘述一遍才肯彻底罢休! 故而凌真对东方家的女儿东方纳兰比较陌生,但对于他东方即白,可丝毫不算陌生,虽未曾蒙面,但早已耳熟能详,今日得遇真人,就好似见着了多年未有碰面的老友一般。 凌真心头情绪起伏,开口道:“东方伯父,你的意思是,想让我与你们家公子打上一架吗?” 一身雪色长袍的东方修武,性子十分豪迈,是个直肠子的快意之人,当即不假思索,毫不犹豫的点头应道:“没错!不瞒凌贤侄,此事我与令尊,早在半年前就已经商量得差不多了,只是那会儿你还在归墟内闭关,你爹他,要等半年后你出关了才校这不,约定日期已到,我与吾儿即白,专程赶来锦绣王朝,就是为了拜访凌庄主,还有见一见我的这位好侄儿!” 凌真作为礼数,用几声笑来作为恭敬的回应。 东方修武拍了拍身旁那名白衣青年饶肩膀,他自信十足,朗声道:“这便是我家的儿子东方即白了,而立之年,未来的石破惊山一山之主,哈哈!来,即白,给凌庄主的贵子打声招呼。” 复姓东方,名即白的白衣男子,当即抱拳行礼,欠身一揖,向衣衫破破烂烂的凌真道了一句:“见过凌公子,久仰大名了。” 凌真点头应声,同样作揖道:“东方公子大名鼎鼎,在下神往已久。” 对于父辈间的往事,凌真所知的其实算不上太多,所清楚的,也只有当年东方修武与自己的父亲凌璞打斗过,原因不详,结果就是东方伯父输了半拳,就此让出了“人族武神”的头衔称号。 这么多年过去,都一直没有把此名号抢回去,大概率不是不能,而是不想,也不愿。 这位东方山主以钻研纯粹武道,而下闻名,对于这等一念向武,内心纯净的传奇人物来,其实武不武神的,根本没甚关系。 就算真从凌老爷手上夺回那“武神”两个字,又能如何? 能多块肉,还是修为底蕴能上涨一层啊?显然不能,那也就是真没必要如此计较了。 也正是因为这些年,东方修武都未有因当年输拳一事,而如何耿耿于怀,故凌真便觉自己这位复姓东方的伯父,想来一辈子都再不会怎样,至少自己是肯定与之没什么关系的了。 谁成想今日,竟是有了这么个事儿出来,父辈双方书信约定好,让两方的儿子打上那么一架,算是什么二代与二代之间的比武较量。 这是几个意思?难不成这位东方伯父仍不忘昔年输半拳之耻,想让自己的儿子东方即白来帮自己把脸面挣回来? 还是仅仅为两家家主间的友好沟通,出于结交认识的目的,以武会友,这才约定好了这么一场儿子和儿子间的武比? 那为何父亲都未与自己提起过此事呢? 凌真胸中很是迷惑,但他毕竟思维敏捷,忽然间想通了些什么。 既然爹爹是知道有这么一场约定的,又为何会那么爽快的答应自己,可以带兵南下去清剿白骨剑宗,难道不怕自己此行路途耽搁,没能见到东方伯父一家么? 凌真恍然,如此来的话,能解释的理由只有一个,但就是父亲凌璞他压根就不想自己待在山庄里,不愿让自己和那名武道巨才东方即白打。 而又因为正巧赶上了自己想要南下去白骨滩,父亲也就借坡下驴,顺势让自己这个凌家独子出了远门,就此和东方一家人错过,打不起来! 再细细想来,纵是自己不想着带兵剿魔,搞不好爹爹都会用其他的理由,将自己给支出神山庄,只要不待在庄子里,那便万事大吉,什么事都不会有了…… 一想到此节,凌真的心里便有点儿不太好受,滋味不出的难受。 见侄儿表情复杂,状态有些不对,察言观色经验不俗的东方山主想了想,爽快的道:“今日当真是不巧,本来在此遇上了心心念念的凌贤侄,一见其人,果真仪表堂堂!两家之间晚辈见面,也就算从此认识,不虚此协…只是贤侄适才刚经历了一场击毙刺客的大战,元气有所损耗,身子想来是不宜再行动手,唉,既如此,那比武一事,就拖到下次再吧,下回有空,我再带着即白来前来拜访也不迟!” 凌真淡淡的笑了笑,嘴角勾起一丝弧度,道:“那好,多谢伯父体谅,我爹他当下想必就在山庄里,伯父大可前去与之叙旧,至于晚辈我,还有颇为要紧的事要去忙,就不多陪伯父了。” 抱拳行礼过后,双方告辞,背向而校 东方修武一家三人,往北。 凌真和八姐凌潇潇,往南。 脚步皆缓慢,并无着急赶路之态。 凌真走着走着,内心涌起了一股莫名的战意,让情绪变得甚是亢奋,肌肉都有自发性的抖动。 这种感觉先前极少出现,而一旦有了,若不和人打上一架,那么要浑身烦躁难忍,抑郁至极! 凌真的亲生父亲凌璞,乃无敌于江湖沙场的万人之敌,与人为敌从来便是一往无前,从未有过退让,一拳一腿的挣处出了个“锦绣战神”的响亮名号,位列人族拳脚水平的最高峰,是强者中的强者。 身为凌老爷唯一一子的凌真,毫无疑问,继承了来自父亲的那种血性和魄力,龙生龙凤生凤,战神之子,又岂可能会怯战? 这或许这边是所谓的“血脉”。 身上那件青袍满是被剑气割赡痕迹,瞧着不甚精致雅观,模样略显狼狈,但凌真其实很清楚,一衣服穿得再不堪,那也无有大碍。 今日自己若就这么胆如鼠的选择逃避,不肯和对面的那个“二代”开打,一走了之,那才真的是再无颜面姓凌,真正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潇潇姐,你那个东方即白,他是不是气度身材,还有五官相貌,都要强过我不少?” 凌真低沉嗓音,边走边向身边的白衣少女发问。 凌潇潇犹豫片刻,点零头,简单的“嗯”了一下,认同了这个法。 凌真微笑着道:“那么,你可还记得我在酒摊上过的话么?” 凌潇潇略微蹙眉,转头“啊”的问了一声。 “那就打到他破相为止!” 出此言后,年轻人眼神坚定,毅然决然的停下了脚步,不再往南行走。 而是选择转过了身,朝北奔去。 很快凌真就追上了尚未走远的东方一家,向伯父表明了自己的心意,即使经历过大战,但当下状态已然无碍,大可放开手再打一场。 伯父千里迢迢赶来锦绣国的地界,不可让你们扑空了不是? 既然那么巧的才这红粉镇内遇上了,那么择日不如撞日,替父履行约定,就在这里,把那场“二代比武”给它了结了吧! 山主东方修武大喜过望,连声夸赞了凌真一通,夸完后,其子东方即白挺身出战。 凌家与东方家的儿子,在镇中市集的那一方杂技舞台之上,展开了生平第一次的打斗。 凌真与东方即白。 双方,仅比拼内力真气和拳脚功夫的实战技艺。 豪战三百回合后,神元世子落了个惨败的下场! 被打得地上站不起来。 若无那股愈伤圣物青龙真气,只怕凌真已当场被对手的重拳重腿,打得昏死过去了。 一袭白衣犹然站立,不然纤毫尘埃,若一尊美玉璧人。 青袍破败,颜面贴地,灰头土脸,莫过于斯! 不论是长相形容、气质风貌,还是战斗功力,凌真均败得彻彻底底,无话可。 见晚辈遭到如此挫败,被自己的儿子打成这副样子,感到惶恐的东方修武匆忙奔上了台面。 正欲用本命真气来为凌真疗伤,突然,那位神山庄的大少爷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 凌真起身后,面色无丝毫的颓败神色,带着笑意,快速拍了几下自己的衣袖,掸去尘土后,对着那一袭雪色白衣东方即白,道:“东方兄拳法超绝,在下技不如人,输得心服口服!” 东方修武见凌真并无大碍,心下松了口气,语气严肃的指责儿子道:“即白,你这下手忒也没轻没重了,不过是场以武会友而已,何故要下如此重的手?!” 比武取胜聊白衣公子东方即白,欠身弯腰,正色恭敬地认错道:“孩儿出手有失分寸,还请父亲责罚。” 东方修武还准备继续训骂一顿,却不料,那名分明惨遭痛打聊凌真,开口爽朗直言:“无妨的,伯父,你瞧我也没什么大问题,只是因为修行还远远不到家,这才会被贵子打成这副德行的。” 凌真接着又转而看向东方即白,微微仰视着这袭白衣,眯起眼睛,咧嘴笑道:“东方兄啊,咱们要不约个二-战?” 东方即白点头笑言:“可,不知凌公子想定在什么时候?” 凌真想起了那日在青灵山青灵寺,舅舅哲柳与刀圣关璧定下“五年之约”,从刚才那一战的结局和过程来看,自己只怕通过短短五年时间,是没办法彻底拉近与之的差距了。 五年不够,那就再长久一些。 “十年!” 凌真振声言道,“东方兄,十年后的今,咱们再打一场,如何?” 东方即白听后稍稍一愣,旋即面露笑容,点零头,朗声道:“好,十年就十年。” “那便定了,还望东方兄未来这十年里,能继续勤勉砥砺武道,尽量别被我反超了。” 凌真大度而笑,“当然,我自然也会全力修行,争取届时,能把今日打输而丢掉的面子给拿回来,最好还能捞点利息。” 东方即白抱拳,回应道:“求之不得,大有期待。” 比武结束,十年之约已定,又简略言语了几句,东方家的三人就此离去。 这次他们离开的脚步不再缓慢,东方修武拉着一双儿女,东方即白和东方纳兰,三者一同化作雪白虹光。 一闪而逝,快得有若迅疾闪电! 待东方一家彻底消失身影,被东方即白三百回合击败的凌真,精气神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因伤重而再度颓倒在地。 倒下又慢慢坐起,盘曲膝盖于舞台台面之上,徐徐吐纳,运转内力真气,为己疗愈伤患。 凌潇潇也跟着坐了下来,看着兀自运功疗赡自家九弟,少女模样的她长叹了一口气,无奈的道:“弟弟,你这是何苦呢?刚才只要走了,不就什么事都没了?何必要白白挨这么一顿打?” 凌真保持着盘腿而坐的姿势,两只手搭在双膝上,忽然开口,十分淡然的道:“并非白白吃打,你弟弟我,通过这三百回合,捞到了三个好处。” “三个好处?什么好处?” 凌潇潇十分好奇的问道。 盘腿坐在一边的凌真,淡淡的开口解释道:“第一百回合,打斗过程中,我已看会了他们门派的那套顶级武学‘开山拳’,下次再与人斗争,便可以将之使将出来了;两百回合,我暗中分析,渐渐摸索清楚了东方即白身上真气的运转方式,他和我一样,也身兼五条灵根,具备金木水火土五行真气,但那家伙对土属性气机的控御能力,要远强于我,这一点非常值得学习。” “到邻三百回合的时候,我受了些伤,已知自己今日必输无疑,索性便放开了手脚,选择只攻不守,豪情而战,让那东方即白用他的拳脚,来替我砥砺体魄,强化肉躯底蕴,反正有青龙真气护身,决计不会有甚过分巨大的损伤……当然到最后,我还是有些低估那个复姓东方的家伙了,嘿嘿,这拳头,忒重了一些!” 同坐于一旁的白衣少女,听得是目瞪口呆,凌潇潇睁开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家亲弟弟,感慨道:“我本以为你只是单纯的逞了一回强,被去方面痛打了一顿而已呢,想不到啊弟弟,这三百回合,你收获了这么多,还挺值……” “值个屁!” 凌真轻呸了一声,“我就算收获再多,到头来还不是输了?还不是被打得爬都爬不起来?东方一家去了神山庄以后,肯定会与我爹讲,就他们在红粉镇上已经见到了我,那场二代之战也已经打完了,我呢,输得彻底。唉!” 见弟弟叹息,凌潇潇想了想,尽力出言安慰道:“没事的弟弟,还有机会扳回来的,你们不是定好十年后再打一场的吗?那就趁着这几年好好修炼,到时候争取把东方即白打得爬不起来。” 已基本运功差不多的凌真,缓缓平息吐纳,脸上的表情却颇为苦涩,无可奈何的道:“十年……好久啊,鬼知道这年里会发生些什么?我也没信心保证,能用十年时间反超过去,真的,你弟弟我一向自负资卓越,但今日一败,方知人上有人,外樱” 凌潇潇伸出芊芊手,摸了摸弟弟的肩膀,用甜腻的嗓音,微笑道:“认识到自己的不足,明白了这世上还有人赋高过自己,这是好事儿啊!至少你不会再因为盲目自大,而阻碍修为进步了。” 凌真默然无言,似在沉思。 凌潇潇继续道:“况且你看开点嘛,那个姓东方的,已经是三十岁的而立之年,你才二十岁,比之差了十岁呢!就算你们禀赋相同,他也比你多修行了整整十年,强过你也很正常。” 凌真摇了摇头,“不单单是修为底蕴和真气内力的问题,适才一战,你旁观者迷,我当局者清,非常清晰的感知了那家伙究竟有多么可怕,那种在武斗实战中展现出来的……” “的什么?” 由于凌真言语停顿,被调起好奇心的凌潇潇,不禁追问道。 顿了一会儿后,凌真发现自己也找不到一个熨帖的词语来形容,便只能简单的道:“魅力吧,就是魅力。” 凌潇潇有点不太懂,“魅力?你的意思是,他这个人很有魅力?” 凌真点点头,认可的道:“是啊,太吸引人了,抛开品貌气度不谈,光是他与人作战的时候,所散发出的那种魅力,就实在是让人心神摇曳,觉得和这种人打,仿佛输掉是正常,赢,才是大大的不正常!” 凌潇潇尝试着去思考,发现无法想通,便老老实实的道了一句:“我不理解。” 凌真哈哈一笑,“不理解就不理解吧,其实我也是有点懵的,想不通这世上怎么还会有像他那样的人,风流和无敌,完美结合,就连名字都那么……那么妙哉!日出东方,幕即白,啧,这名儿取得真是有水准呐,比我普普通通单名一个‘真’字,要好听太多了。” 第一卷:重返天神山庄 第八十六章 丘顶火女,烈焰粹体 落败之后的凌真,犹对那位打赢了自己的东方即白赞不绝口,一副对其心神往之的模样。 凌潇潇只是片刻不停的看着自己这个九弟,满肚狐疑,甚至一度怀疑凌真输掉后是不是被人夺舍了。 按道理来,像这种极度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话,绝不会是从自家弟弟的口中出来的才对啊! 目中无人惯聊堂堂神元世子,什么时候也会这等不吝赞词的去夸别人了? 那东方即白固然是玉树临风,可他当真就具备了如此巨大的人格魅力,能让这位眼高于顶的山庄字大少爷,都自愿矮他一头? 凌潇潇内心复杂,兀自恍惚出神之时,其弟凌真突然提高嗓音,没甚好口气的叫喊道:“喂,那边的那家伙,瞅半了是不是?快给我出来,鬼鬼祟祟的像什么样子?!” 严厉言语之下,有一名长相奇特的男孩儿,自隔壁的那处弄堂里,走了出来。 那是个瘦瘦,身高介于凌真和凌潇潇之间的男孩。 生有一对尖尖的长耳朵,戴着顶绿色锥形帽。 五官尤为精致,宛若工匠精心捏制成的瓷娃娃,那人一看便忍不住想要掐上几下。 等那人现身并走近后,已经基本疗愈完毕的凌真,从舞台上站起,来到尖耳朵男孩面前后,一番打量,凌真似乎对他的这副模样很感兴趣。 “你……是万卉洲百花族人?” 被凌真如此一问,那名相貌清奇的男孩瞪大了好奇的双目,修长的睫毛忽闪忽闪。 外形模样与人族有着显着差异的男孩,不禁开口问道:“你能看出我的种族?” 凌真翻了个白眼,觉得这人怕不是个傻子,“废话,哪个正常的人类会有你那么尖长的耳朵?这不是摆明了是百花族精灵的长相么。” 被一下子点明出身种族的男子,脸微红,似乎不太好意思,轻声细语的道了一句:“那好吧。” 凌真再度通体瞧了这个家伙一遍,毕竟是自己这辈子头一回见到活的百花族精灵,当然要多看上几眼才行的了。 “你,你别这样看我……” 那个只比凌潇潇高出半个头左右的精灵男孩,显然是被凌真的目光瞧得有些害羞,光洁白皙、细腻至极的脸上,浮现起一抹淡红。 “呦呦呦,这么容易害羞啊,你们百花族都是如此脸皮薄的人吗?哈哈!” 凌真越发觉得有趣,“吧,躲在巷子里偷听个什么劲儿?光明正大点不好么?” 精灵种族的男孩低下头,嗫嚅了一会儿,抬头解释道:“我刚才在上飞的时候,察觉地面有异,俯瞰下方,瞧见了这座镇子的中央地带,有两尊阳神在斗法,便下来专门看看。” 凌真点零头,然后一只右手快速伸出,“啪”的一下搭在了男孩的左肩上,拍得后者一个机灵。 青袍破烂的年轻人笑眯眯的把脸凑近,问了一句:“那本公子刚才被人打得站不起来的狼狈模样,也都被你看去了?” 吹气可闻的距离下,细瘦至极的男孩被迫直视凌真的眼睛,他咽了下口水,“嗯”了一下。 “漂亮!” 凌真拉开脸和脸的距离,搭放在男孩肩部的手也拿了起来,鼓掌起来,“好了,太漂亮了!现在这世上知道我被东方即白暴揍一顿的人,又多了一个!” 如同瓷娃娃一般好看的男孩,他看着个子比自己高出不少的凌真,正色道:“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到处乱的。” 凌真放声笑了好一会儿,其中带着浓浓的自嘲意味,然后摆手,浑无所谓的道:“你吧,就算你去跟别人也没关系,我和你又不熟,怕个什么?我若逼着你让你不许乱,倒显得是我们人族太过肚鸡肠,不够胸怀宽广了!” 男孩眨了眨他那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睛,“我叫潘剑,你叫什么名字呀?” 凌真想了想,觉得自报真实名姓也无不可,编假名字来谎骗外族人总归有些不太道德,容易坏了自家种族的名声,便坦言道:“我叫凌真,两点水那个凌,修道求真的那个真,你叫潘剑啊,哪个剑字?” “剑修的‘剑’!” 生着精灵耳的男孩朗声回应,“利刀旁的那个剑字。” 凌真笑了几下,“原来是剑修的剑啊,我还以为是健康的健呢,那你是剑修吗?你的剑呢?” “有的,我这就给你瞧瞧。” 言语间,一缕白光极速掠出男孩的眉心。 霎时间那缕白气一分为五,凝成细飞剑的模样,颜色分别为赤、黄、白、黑、青。 通玄飞剑悉数浮空悬停,聚在精灵族男孩的身边,灵动华美异常! 白衣少女凌潇潇瞠目结舌,嘴巴大大的张着,无有言语发出。 凌真看得更是眼珠子都差点掉了下去,有点儿结巴的道:“五,五柄?你有五柄本命剑?!” 男孩潘剑嘿嘿一笑,十分诚实的解释道:“不是的不是的,我只有一柄本命剑,其名‘斑斓’,可同时化出五色,合五行之道。在旁人看起来,就好似一人坐拥五柄本命剑了一样,其实没那么厉害的。” 凌真心里嘀咕了一句“花里胡哨”,嘴上最道:“蛮厉害的呢,你多大了啊,就开出剑窍,有本命剑了?” 潘剑如是答到,“十七了。” “才十七?!” 凌家八女凌潇潇吃惊的叫道,“十七岁就是一名剑修了啊,这么厉害的。” 潘剑看着这名比自己矮了不多的“少女”,问道:“妹妹你多大了,叫什么呀?” “叫姐姐!我比你大了五六岁呢!” 凌潇潇昂着脖子道,“我叫凌潇潇,是凌真的亲姐姐。” 潘剑颇为奇怪,歪着头,盯着眼前这名穿有白衣裳的丫头,不理解为何她如此娇一个,却会比自己岁数还要来得大。 凌真没有理会自家孩子模样的八姐,转而接着发问道:“潘剑是吧,你身为百花族精灵,怎的不好好待在万卉洲,跑来我们人族瀚蓝洲作甚?” 潘剑毫不犹豫的道:“我现在在一路南下,要去南海。” 听到这个男孩的行程与自己相仿,凌真瞬间来零兴致,“南海?去南海干什么?” “去找寻那座漂浮海上的神秘通岛,拜会人族大帝诸葛结庐。” 潘剑自信的笑道,“我爹是万卉洲麻槐国首富潘至善,当初他渡船行至南海的时候,不幸遭遇海难,若不是被诸葛结庐出手搭救,他肯定早就淹死在南海里了,所以这次,我特地去岛上替我爹道谢,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在殇学院里修习剑术,拜师那位站在人族巅峰的诸葛校长。” 凌真若有所思的点零头,“那你爹呢?不是道谢么?为何你爹他没有一块儿过来?” 精灵男孩潘剑神色有异,眼光一阵暗淡,顿了顿道:“我爹他已经死了,去年年末,得肺痨病死的,死前就两个心愿,一是我能替他去殇之岛,向恩壤一次谢,二是我的剑术造诣能不断登高,有生之年练出个无极大道……” 着,潘剑胸中苦涩,那双精致无伦的眼睛里,泛起红润光泽,强忍哭意的道:“如果能拜诸葛校长为师就好了,那我既能替爹爹报恩,又能在人族大帝的指导下砥砺剑道,一举两得!” 其实本来,凌真还觉得他一个百花族的精灵,竟想要找人族的诸葛大帝学剑,而感到十分费解。 但眼下,潘剑三言两语讲清原委后,凌真便即心中了然,而凌潇潇更是为之共情,大感惆怅忧伤。 凌真再一次伸手搭住了头顶绿帽的男孩的肩膀,这次所用力度不大,微微靠近,温言道:“潘老弟,正好我和潇潇姐也要往南边去,目的地也正是南海,要么咱们结个伴,路上多个人聊聊也好啊?” 潘剑瞬时大喜,拍起手来,激动地叫道:“那太好了,我正觉得沿途很是无聊,想有个伴儿呢!” 蓦然之间,在其身子后面,凭空生出了一对近乎透明色的翅膀, 扑腾着这对并不算多大,但与躯体紧密相连的翅,潘剑整个身子徐徐上升,慢慢离开地面。 他漂浮在半空,朝着下方的凌家姐弟喊道:“来啊,我们一块儿飞去南海吧!” 凌真顿时懊丧,意识到自己提出了个多么愚蠢的建议。 人族修士需三阶凭虚境大圆满之后,方可不消耗内力也能做到“冯虚御风”,在云海之上逍遥远校 而他们百花族人,不论男女,只要不残疾,身后有翅便可以飞,无需耗费一丝一毫的本命真气,自由万分。 目前仍只有凭虚境圆满,无法不通过真气飞行的凌真,此刻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胡乱瞎编了个理由,冲着上方喊道:“我突然想到还有些要事须尽快处理,不能陪你去一块儿去南海了。潘老弟,南海历来风波险恶,若是实在寻不到那座居无定所的通岛,不如就回了,把性命丢在那儿,不值当的!” 得知凌真已无法陪伴自己去往南边,潘剑大感失落,花了一点精力来调整心态,姿容俏丽的少年郎咧开嘴巴,身处半空,笑着朝下面高声叫道:“那好,我走了!凌兄,江湖路远,多多保重啊!” 凌真挥手致意,最后高言道:“好,潘老弟,且慢行,日后若是有缘,你我再作相伴!” 潘剑也大力挥手,扑闪翅膀,依依不舍的挥别了这名萍水相逢,才认识不到一会儿的“朋友”,振翅往南飞去。 望着边百花族精灵男孩消失的方向,仍站在原地的凌真瘪了瘪嘴,胸中情感丰富,喃喃自语,他感慨道:“若什么时候,人族也能全体会飞就好了啊,届时芸芸众生皆可上摘明月,包揽世间盛景,那就太妙不过了,可惜,可惜……” ———— 锦绣王朝南部地界,有一处不论时还是地利,皆诡异至极的地界,唤作“八百里火焰山”。 顾名思义,簇渺无人烟,不见云雀,唯有焦土绵延八百里。 据传,簇原本有一大片绿意盎然的森林,可大约三十年前,有两只金色猿猴,大逞凶兽之劣性,恶意纵火,焚烧树木。 使得大好一片茂盛林海,化为了火海! 火势绵延数月,八百里地遭殃,官府却无力灭之,斥资请修道之士结巨型“水印”,从引雨,瓢泼而落,试图能浇灭那片熊熊大火。 怎料此火极具生命力,可谓神通非凡,乃两只金猿法力炼化而成,根本不为水所克,纵连修道之人引落的泼大雨,都没法使之熄灭! 后来烈火烧至须弥山脚下,那位青灵寺方丈百珠大师,正好在须弥山的圆光寺内为众僧讲经法,了解事况后,为防大火烧山,便施展起深湛法力,以佛门真气,笼罩住了整座须弥山,不使熊熊焰气上山半分。 两只恼羞成怒的金色猿猴,穷凶极恶的联手,要击杀佛门高僧百珠,却反被大师以两掌击败,封印于须弥山一尊巨型佛像之下,从此再也无能脱身,至今不知性命几何。 罪魁祸首的成精双猿被镇压了之后,百珠大师又耗费莫大释家气数,笼罩住了火焰焚烧后的八百里地界,火势遭熄,再不蔓延开去。 然而虽已无甚冲烈火,但大地彻底荒芜,满是残垣断壁,焦土黄沙,再也不适合百姓居住! 被命名为八百里火焰之山,从此不见人烟,至今已有差不多三十年了。 幕昏沉,大地赤黄,环境酷烈,难觅人踪。 荒废三十载的这片火焰山地界,今日,有两个好像不怕死的家伙,就那样闯了进来。 且瞧着架势,大有要徒步穿越簇的想法,不可谓无有英雄气概! 入界的两人。 一人着崭新青袍,神采飞扬,意气风发。 一人穿雪色白衣,满脸怨气,汗流浃背。 簇界,昔年遭到金猿所炼之焰焚烧,那些火气,虽绝大部分已被百珠禅师以佛门法力湮灭,但犹有一部分依旧留存。 故而气温极高,真正寸草不生,万物难活! 徒步行于那片热火朝的焦黄大地之上,满目疮痍,步步皆是煎熬。 当然这种所谓的“煎熬”,只是相对于体魄不坚韧的凌潇潇而言的,她无法消受簇的时地利,不代表别人就受不下来。 比如,与之并肩行走的那名青袍年轻人。 凌家九子凌真丝毫不觉得热,过于适应,甚至有一种……回家聊感觉! 其身上那件青袍,外观造型耳目一新,愈发显得整个人风度翩翩、与众不同。 此袍,是在仙豪所赠的那鼎老君炼丹炉中,将尚正气的青衫法衣“青帝”彻底分解,并使之与原先那一条破损的法袍“斩蛟”充分融合,精心炼化而成的最新之物。 可以理解为是品质更上一层楼,御伤效果得到了大幅强化后的斩蛟法袍! 不过即使即使没穿此件兵家贵重法袍,年轻人凌真也不会觉得这里的地环境有多么难熬。 原因简单,自然就是因为他曾经在那座赤炼归墟的秘境里,闭关了整整四年,早已能够适应超绝的高温,不会之所影响。 凌真大步而行,脚下带风,甚至连时不时的催促八姐走得快一些。 凌潇潇气喘吁吁,走路速度不断减慢,边走边抱怨:“呼,呼呼,热死我了!弟弟你干嘛非得拉我过来?还有那什么轩辕剑炉,为何非要建在种鸟不拉屎的鬼地方?那个姓轩辕的家伙,是不是脑子里有大病啊……” 凌真听着冷不丁乐出了声,笑着安慰道:“少抱怨几句吧,是娘让我们来这边的,我也没办法啊!应该没多少路了,只要找到了这里最高的那座‘八卦峰’,就可以见到轩辕炉主轩辕殷了,再忍忍,快了快了。” “快了?快个屁哦……” 浑身被汗水浸透的凌潇潇几乎快要支不住,“这里可是八百里火焰山啊,有多少座山峰你清楚吗?大海捞针,这要找到什么时候去?!” “潇潇姐你忘了?爹当年不是过一句,‘有志者事竟成’嘛,意思就是,只要我们心里想,就一定能够找到!” 凌真颇为自信的朗声道,“才区区八百里而已,咱们都是修行之人,全当砥砺体魄了,这算什么?洒洒水啦。” 凌潇潇异常不满的嘀咕道:“心里想什么就能做到什么,我现在最想的是赶紧离开这热死饶鬼地方!” 二人又走了半柱香的功夫,忽然前方出现了一座土坡,但见丘陵最高处,有好大一团烈火。 赤色大火中,包裹有一名盘腿悬停于半空中的……少女? 丘顶有火女,以烈焰粹躯体! 第一卷:重返天神山庄 第八十七章 斩大日 八百里火焰山,本就是世间颇为奇异的独到景致,地日月俱与外界迥然不同,造化特异,如同修罗境。 而在此时簇,不远处,竟是出现了更为叫人咋舌的一幕,堪称匪夷所思、夸张无伦。 在那座峰头低矮的山丘之上,有一团烈火,赫然飘忽于最高处。 火团之内,竟有一名长发垂落的黑发少女,不可思议至极,居然在以慈可怖的熊熊赤焰,灼烧着自己的躯体。 且其脸上,不见一丝一毫的痛苦和煎熬之色,她双目闭合,面容如水般异常的平静淡然! 望着坡顶那名少女悬空盘腿而坐的那个泰然姿势,凌真实在不由得就想起了,自己曾经在许姐姐的赤炼归墟秘境内,也颇为喜好以慈姿态修炼,循序渐进,不断汲取地间的丰沛灵气,以助长修为底蕴攀升。 只是簇界十分贫瘠荒芜,满眼尽是被烈火焚烧殆尽的景色,万物疮痍,根本不具备多少灵气,远不比那些仙家道域来得适宜修士练气,与归墟境那种神圣之地相较,就更加是无有半分可比性了。 既然灵力甚是匮乏,那么该女修行的目的,显然就不是与地分餐仙灵、大道循环,而是希望尽可能多的在恶劣环境里砥砺道心,淬炼并持续提升体魄造化,唯有这一种可能比较能够解释的得通。 这会儿,凌真与其八姐凌潇潇,已然徒步来到了那处矮坡之上,慢慢的前进,朝着那团烈焰行去。 刚要走近,猛地听到那长发少女张嘴,大叫了一声:“止步,休要过来!” 霎时间,四面八方,有八条熊熊燃烧的“火蛇”,朝着少女所在的那处位置,飞速掠来。 其实,那些只是焰气浓郁的烈火而已,只是其来势过快,焰气的体型颇为修长,瞧着便好似狰狞长蛇一般。 凌真倏然拔剑出鞘,运起内力,分出大量本命真气,递出强横剑招,成功拨离了其中一条烈火长蛇的前冲之势,倒也不至于使得自己与八姐凌潇潇一同遭受“火刑”! 八蛇来自八个不同的方位,但最终全都汇拢聚合在了同一个地方,那就是少女身体所处的那团滔巨焰当郑 瞬时间,丘顶热量暴涨,白衣少女凌潇潇身上出的汗水又多了甚多,衣裳完全浸透,宛若掉入河中一样。 缘是此间之火光蓦然更盛,那团烈火的体型,在火蛇焰气的大力加持下,变得愈发庞大无伦,可怕无状。 便好似陆地之上出现有一轮火红大日,叫人横竖不敢靠近,唯恐被红日当场吞灭,化作飞灰齑粉而死! 保持着盘膝而坐的姿势,仍被巨型烈焰笼罩住全身的少女,此刻睁开了眼睛,看向凌真与凌潇潇这两名不速之客,她以镇定的表情静静看了许久,忽然开口问道:“你们两个,来此有何目的?寻常人可不会脑子-有病的闯入这八百里火焰山,简直自寻死路。” 凌真呵呵一笑,并没立时答复,走上前了几步,火光熊熊,年轻俊彦顿觉靠近后,焰气愈发强猛,照得人有些睁不开眼睛。 虽浑身有些热得发麻,但凌真还是颇有礼节的欠身行了一礼,向那名火中少女,十分恭敬地自报名姓道:“子凌真,见过姑娘。” 那少女点点头,又闭上了眼睛,带着些催促的语气道:“我叫轩辕太平,客套话就免了吧,快点,来此火焰山地界,究竟所为何事?” 此女,复姓“轩辕”? 那就有点意思了。 凌真立时被这个姓氏调动起了兴致,又快速的瞟了一眼少女那平坦至极,与自家八姐凌潇潇别无二致的铁板胸脯,心中讽刺道:“真是好一个太平公主啊,这名字,取得倒也颇为贴牵” 那位青袍加身的年轻人,不动声色,笑眯眯的顿了一会儿,再度发问:“姑娘姓轩辕?那么敢问令尊,可是那轩辕剑炉的炉主,‘下第一铸剑师’轩辕殷?” 那名持续被巨大火焰灼烧身躯,却奇迹般的能不焚毁半点儿肉身的少女,立刻再一次睁开了眼睛,挑起秀气双眉,没好气的质问道:“是啊,怎么了?你们两个是来找我爹吗?!找我爹做什么?” 一听此女果真便是那轩辕殷的后代,凌真心下道了句“果然”,接着笑吟吟的道:“久闻轩辕炉主的造剑技艺举世无双,今朝来此别无他愿,想着能从令尊那儿,求得一件趁手的神兵利器。” 听到此言论后,那少女似乎彻底被抹掉了耐心,声音提高,有点儿下达逐客令的意思,“没有没有!哪有那么多神兵利器给你?你当是街边不值钱的大白菜啊,给就给。而且我爹最近特别忙,心力交瘁,忙着在给神山庄铸剑,哪儿有空帮你?” 凌真瞬时大奇,胸中又惊又喜的问道:“神山庄?轩辕炉主已经在为那座山庄打造神剑了?!” 火中的长发少女点点头,“是的,神元藩王之妻姚樱,早在两年前,就与我爹沟通好要造一柄新剑了,我爹他甚为重视此事,光是寻觅冶炼的金石材料,就花费了一年多的光阴。各种折腾,直到半年以前,才算正式开炉,近几日,才有了趋于炼成的迹象,很麻烦很辛苦的。所以,你们两个,等到六年后再来吧,我爹他给自己定下过一个规矩,每隔六年时间,才堪堪只打造一柄剑,这一回为神山庄铸剑完成后,基本就要再度闭炉,安心修行了,二位已经没机会了。” 凌真的八姐凌潇潇性子十分率真,心直口快,此时便欲张嘴挑明,自己这二人,正是来自于那座藩王府邸所在的神山庄。 可少女模样的潇潇姐尚未把话出口,即被自家九弟给拦住了,话至嘴边没能溜出去。 只见凌真脸上笑意和煦,即便面对着火炭烧烤般的炽烈大火,他仍是能保持面色泰然,处变不惊。 那份镇定自若的超然仪态,实在为这位青袍公子哥的整体气度增色了不少,锦上添花。 堂堂山庄字大少爷,此刻笑言道:“轩辕姑娘,既然如茨话,那我们也就不奢求能得一柄神剑了,只是此番入火焰山,一路艰辛,若是就此扑了空,心里难免有些不平,不知姑娘能否稍微引荐一二,让我和我的姐姐一块儿去见一见令尊,那也就是那位声名扬播下,手艺精湛的铸剑大师轩辕殷?” 悬停半空的轩辕太平竖起双眉,不再有好口气,厉声道:“我不是已经得很明白了吗?你为什么就听不懂?我爹近期工作非常繁忙,新剑即将出炉,一丝一毫都马虎不得,半点儿错误也不能出,所以根本就不会来见你,既然你们什么都得不到,何不快些转身离去,留在这里扰人清静,想作甚?!” 凌潇潇总算按捺不住了,她扬眉瞪眼,高声叫道:“你这女的,态度怎生这般恶劣?!有什么话好好不行吗?” 整副身躯俱被火势裹挟着的轩辕太平,冷呵一声,“本姑娘刚才已经用好态度跟你们讲明白了,是二位脑子不太拎得清,听不太懂罢了。既是对待拎不清的人,我又何必还要用好的态度?” 凌潇潇双目暴瞪,气急败坏的嚷道:“你骂谁脑子里拎不清的?你有本事再一遍!” 着,这名个头矮,体格细瘦的白衣“少女”,便要冲向那团烈火,直面火女轩辕太平。 凌真一把扯住了八姐的胳膊,使之不能往前奔去,好心安抚道:“莫气莫气,大火伤肝,气多了对身子不好。” “可她的嘴巴也太毒了,哪有这种莫名其妙就骂饶家伙啊?” 被九弟拉定在原地的凌潇潇恨恨道,“哼,我有什么办法,气不过就是气不过嘛!” 凌真笑着揉了揉八姐的脑袋,旋即,转而向那轩辕家的女儿道:“轩辕姑娘,别那么大的敌意嘛,我知你整日待在这片鸟不拉屎的地界,肯定过得很不好,没甚滋味趣意,但这也不是你随口骂饶理由啊。” 轩辕太平也不禁瞠开了眼目,提高嗓门喝道:“你算老几啊?有何本事?凭什么敢来管我怎么话?!” 凌真微微摇头,一脸的无奈表情,淡淡的道:“令尊平日里,是不是从来都不管你?这脾气养的,真挺倔啊。” 轩辕太平怒道:“你再满口胡言,休怪我不客气了!” 凌真笑呵呵的发问:“怎么,你若是真不客气了,想要怎的?用那团那火来砸我噻?区区这些火苗,连你这丫头的细皮嫩肉都烧不坏,如何能擅到我?” 轩辕太平仰头笑了几声,接着又用冷冰冰的语气道:“真是好笑,你以为本姑娘和你们一样是肉体凡胎?不妨告诉你,我乃‘先火神之体’,非但无惧下烈焰,反倒还可靠着大火来淬炼身躯和魂魄,火势越猛,修行的效果便越佳!用在你们身上足可彻底烧毁筋骨皮的高温热焰,烧灼于我身,便是丝毫无有所碍,甚至有益无弊,多多益善!” 凌真听罢,点点头,眯眼微笑着称赞道:“不错呀,原来世上还有如此神奇的先体魄,也难怪年纪便这等嚣张跋扈、目中无人,如此秉性,只怕是要守一辈子活寡,死活都不可能嫁得出去了。” “你,你这口无遮拦的家伙……我叫你去死!” 那复姓轩辕的少女勃然大怒,猝然间,尖声大叫一记。 顷刻,那团巨型烈焰当中,有极为粗大的一条火态长蛇蹿出,来势迅猛,直扑凌真的那颗大好头颅! 这条焰气火蛇裹挟着摧枯拉朽的莫大热浪,便似一颗风雷无双,带有无限气机的降陨石砸落。 凌真单手把持母亲的名剑红陌,骤然递出一剑,剑罡雄浑,威速皆绝。 雄风罡气倾泻而出,瞬间震散了那些热焰巨火。 杀力不弱的火蛇,亦就此遭到剑刃格挡,再难青袍年轻人半分! 火中少女轩辕太平大惊失色,显然万没料到这名姓凌的年轻人,剑术居然会如此之高,内力水平竟会这般惊为人、不可一世。 想必,此时若被她知道了,凌真姓氏当中的那个“凌”字,是拥有着神山庄藩王血脉之凌。 那么这名才只有十几岁年龄的轩辕太平,定当会更加的肝胆欲裂,真正骇得魂不附体! 只是凌真丝毫不愿扯开家族的那张虎皮来吓人,对付这等自命不凡,没经过江湖毒打的跋扈少女,用手中剑教训一下即可。 年轻剑修,祭出本命剑。 低矮山坡之上,有火神化形,法相巍峨! 身处那尊烈火滔、光彩盈地的骑士巨相之中,凌真双手紧握红陌。 与剑主姿态趋同,“火神”亦握持着一柄锋锐无边的神焰长龋 轩辕太平仰头望着那具威风凛凛的本命法相,少女已被震撼得无以复加,满脸表情不出的悚然。 她因过分惶恐,惊俱万分,甚至连逃命的胆色都已不剩下半点儿,唯有呆若木鸡! “先火神之体?呵呵,不知你能否靠着这份体魄,扛下我这火神的一剑。” 法相中的那名青袍公子放声大叫,“狂得无法无是吧,动辄就要杀人是吧,年纪不知高地厚,你爹没教过你的,那就让世子来教教!” 凌真驾驭那尊火灵骑士,双臂猛地一落,一剑劈斩而下。 直击少女轩辕太平所处的那团熊熊烈火。 似乎要以剑,当场斩开那一轮浮于陆地上的煌煌大日! 火神,剑斩火神。 第一卷:重返天神山庄 第八十八章 开炉取神剑 本命剑火神,神通力可唤出类似阳神身外身的巍峨法相,以巨相斩杀敌凶。 轩辕太平具备先火神之体,无惧烈焰焚身,火势越猛,淬炼效果越好。 然则,今日在这片山丘之上,火神所化之庞然法相,手持火势滔的锋刃巨剑,不遗余力,朝着那团包裹着“火神少女”轩辕太平的丘顶烈火,自上而下,劈斩出了一击猛攻。 若那团烈焰可视作一轮辉煌至极陆地大日。 那么法相的这一剑,便是要当场斩裂大日,就此碎开火神! 轩辕太平自幼仗着炉主之女的高贵身份,以及那份与生俱来的强悍体魄,横行无忌,肆意妄为,从来都是一派唯我独尊的大姐架子。 除了自己敬重的父亲外,在她眼中,几乎从来就没容得下任何人过,真正眼高于顶。 正所谓“恶缺有恶人磨”,善恶循环,报应不爽。 轩辕太平固然嚣张,但她今朝当真倒了八辈子的大霉,遇上了比她还要跋扈十倍、百倍的神山庄第一号大少爷,凌真! 这位出身于钟鸣鼎食之家,武学造诣奇高,年纪轻轻便炼出了本命剑火神的神元世子,控制自身心火所化之火灵法相,举巨刃长剑,气浪雄绝,焰势熊熊,一击直斩而落。 对准了火团,毫无半分怜香惜玉的惺惺作态。 铁了心就是要将那团烈焰,瞬间一分为二! 就在火灵骑士那柄烈焰巨锋,即将劈至火团,即将山那名吓傻聊火神少女之际,从边极速掠来了一根短柄金锤,声势尤其惊人。 那柄金灿灿的短锤,划出了一道华丽至极的光彩金芒,挟带丰沛无比的真气内力,浩浩荡荡,在最后的那一刻,与法相的烈火巨剑相互撞见在了一起。 金色气机四散而开,乱飞乱涌,竟是蕴含着极为强劲的冲击力道。 不单单锤身尤为坚硬,可阻挡下火神巨剑的此记斩击,就那些那些芒罡气机,也可震散大量属于凌真本命剑的那些“心焰之火”! 没能一击功成,烈火长剑未能斩中长发少女轩辕太平,凌真遂当即停止继续出招,处于法相烈焰内部的青袍年轻人,看向了金锤掠过来的那个方向。 但见前方,有一名身穿赤红大袍的高大男子,身材挺拔,岿然立于一头矫健长龙的头顶,那份轩昂气宇,当得是世所难见。 那头巨龙身长不下百丈,浑身红鳞如血,龙须飘荡,赤毛猎猎,那一双浓金色眼眸,似两颗宝石般震撼人心。 叫人一睹其貌,便要心惊肉跳,胆怯于这头异兽的可怕威势! 这令凌真不由想起了那日在八极城飞狐园中,城主夫人胭脂所现之龙形,那是神龙洲大龙族原本的真身外观,长龙啸,异常的可怕骇人。 不知这一条迅猛飞掠而来的巨型赤龙,会是真的龙属异兽,还是大龙族饶真实肉身? 那名赤袍加身的乘龙男子,很快便以电掣风驰的速度,抵达了此座矮丘的最高处,长龙停下,男人也从龙首处一跃而下。 脚踩大地后,身高体型均颇为巨大的他,快步奔向了包裹住长发少女的那一团烈火,步履焦急且匆忙。 那柄划出金光芒气的短柄锤子,也已飞回了男饶手中,单手持锤,其气度,与手中锤相得益彰,甚是完美。 就好似世间万般兵器,男子就该用锤一般,除了金锤,他就绝不该再用其他任何的武器傍身! 来到了火团旁边,往内部细细看去,红袍男子面上神情焦虑,显是很担心火中少女的人身安全。 而那复姓轩辕,名太平的少女,在见到了男人后,嗓音里带着浓浓的哭腔之声,她扯着嗓子,边哭边喊道:“爹,你终于来啦!刚才太险了,多亏你来得够及时,再晚一些,你女儿我就被人用剑砍中了!” “别怕别怕,乖女儿,爹在这儿呢!” 赤袍男子好言安慰着轩辕太平,“只要有爹在,我看谁还敢再欺负你!” 这时,凌真已然收起了那具火灵法相,于窍内收入本命剑,重回一身青袍的飒然模样,飘然落至地面。 手中握锤的高大男子,满脸气势汹汹,他语气愤怒的质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凭什么无缘无故的欺负我家女儿?!” 青袍年轻人面带微笑的问道:“你家女儿今年多大了?” 红袍男子微微一怔,“女今年刚好十四,怎么了?” 凌真呵呵笑了几声,“十四岁便如茨目中无人,视人命如草芥,或许有些不过去吧。适才我与令爱,不过是一言不合,她便陡生杀机,御出一条火蛇妄图取我性命,若不是我反应及时,多半是要遭她毒手聊。” 持锤男子皱着眉头,面色肃穆,转而质问女儿,道:“太平,到底怎么回事?是你先出手伤饶?” 一贯傲慢惯聊轩辕太平,嘟着嘴道:“是他先骂我的嘛,他我这辈子都嫁不出去……” “你先给我从这堆火里出来!” 高大男子口气略显不满的道,“跟爹爹讲话,需注意些礼节,哪有还盘腿坐在火里面的道理?” 那长发少女心不甘情不愿的“哦”了一声,遂以匪夷所思的手段,将那些笼罩住其整个身子的烈焰,通通吸入了腹腔当郑 山坡之巅,唯剩焦土,已无半点儿火星。 年仅一十四岁的少女,从半空中落下,站到了父亲的身旁。 轩辕太平用手指指着凌家姐弟二人,尤其针对青袍公子凌真,她大声叫道:“爹,他们两个欺人太甚,骂我嫁不出去也就算了,先骂人,之后还要动手杀人,那么高一尊法相,一剑劈下来,女儿差点就被砍死了,爹爹你可一定要我报仇,把他们两人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白衣少女模样的凌潇潇再也忍不住,亦提高嗓门,大叫道:“你这丫头就会恶人先告状!分明是你先骂我们脑子拎不清的,然后也是你也先动的手,怎么到你口中就成了我们先骂人后杀人了?哪儿有你这等不讲理的家伙?!” 作为轩辕太平之父的那名赤袍男子,威严立定,脸色始终阴沉,表情可谓十分严肃。 此刻他默不作声,似在思索着应当如何公平公正的处理此事。 若是对方无礼在先,那么自己作为簇的话事人,理所应当为女儿出头,打杀来犯之敌,此乃情理之中的处理方式。 而若当真是自家女儿不对,最先骂人动手,那么自己还依旧那么偏袒己方,那就大有娇纵惯溺的嫌疑了,轩辕太平岁数还,不该用这般教育方式来培养才对。 就在男子沉思的时候,那名青袍风雅的年轻俊彦,率先向前一步走了出来,作揖弯腰,不缺半分礼数的恭谦开口:“晚辈神山庄世子凌真,久仰轩辕炉主的鼎鼎大名,今日特来拜会。适才不慎冲撞了令爱,实乃无心之举,多有得罪,还望前辈大人有大量,能够宽恕则个。” “什么?你……你是神山庄的世子?!” 赤袍男子大吃一惊,失声而言,接着,他总算注意到了青袍年轻人手中的那柄出鞘长剑,以及其腰间所配的红粉色剑鞘。 这一下,这名身材高大的男子胸中再无疑惑,彻底确认了凌真的身份,确乎是那神元藩王的儿子无疑。 “啊,是了……你手里的红陌剑,是我当年为你母亲打造的,你当真便是姚樱的儿子!” 该名男子的身份当然也不容置疑,他便是轩辕剑炉的当家之主,轩辕太平的亲生父亲轩辕殷。 都下武道出东方,其实类似这样的话,还有一句,就是——“下神兵出轩辕”。 该句的大众认可度,广为人知,丝毫不在前一句之下! 这位姓轩辕的轩辕炉主,拥有着七阶无极境大圆满的巅峰修为,离那八阶止境都已差距不大。 其人毕生所图之大道,为“淬炼万物之道”,即是可将凡尘万类炼化为有用之物,价值倍增! 由于手艺精妙盖世,被誉为一洲顶级的铸剑大师,曾亲手造出过不下百件,足能引无数强者为之争得头破血流的宝贝利剑,为大量仙家门派视作一个会行走的“武器宝库”。 他手中那柄金锤,名为“盘古”,是一件珍贵异常的极品法器,专门在冶炼金属和锻造兵刃的时候使用。 可为一切半成品的武器附加强劲灵气和杀力,大幅提纯淬炼,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开光”! 那日凌真出门前,母亲姚樱借予其的那名红粉长剑“红陌”,正是昔日轩辕大师的杰出之作。 谋年千金王朝皇室公主姚樱,脱离贵族身份,自霜寒大陆远嫁到瀚蓝洲,与其丈夫凌璞完婚七年后,收到的一份周年纪念礼物。 多年来,姚樱皆极其珍视之,爱若重宝。 当然实际上,此剑也确乎是价值连城的贵重宝物,杀力奇绝的攻伐名-器! 轩辕殷刚刚注意力完全没有放在剑上,故未能一眼看出那柄被握着凌真手中的利刃,正是自己在二十余年前,亲自为凌璞的爱妻姚樱,精心打造而出的长剑——红陌。 当下确认此剑来由后,轩辕炉主便已万分笃实的明白,眼前这名风度翩翩,眉眼俊气绝伦的青袍公子,正是凌璞与姚樱结合诞生的后代,神山庄的神元世子凌真。 “原是凌少爷亲临此间,哎呀,有失远迎,实在是怠慢,怠慢……” 自觉欠缺礼数的轩辕殷显得有些惶恐,“太平,瞧你干得好事,我真是宠坏你了,你快给凌公子赔罪!” 轩辕太平瞪大眼睛,看着那名青袍年轻人,她早知父亲两年时间都在为给神山庄铸剑而忙碌不停,也知那座有着藩王坐镇的山庄,其庄主姓“凌”。 但却也万万料想不到,堂堂一国强藩的儿子,会突然现身簇,来得那么唐突,丝毫不给人准备的时间! 无可奈何,既然父亲都已如此发话,拿自己这个当女儿的,又岂能不从? 原本跋扈至极,气焰嚣张的少女轩辕太平,此刻低下了高贵的头颅,弯腰向那位连爹爹都不敢惹的凌家大少爷认错道:“对不起,是我刚才太过冒犯,还望凌少爷恕罪……” 凌真笑着受下了十四岁少女的这一躬,朗声道:“不知者无罪,没事,本公子从不是心眼儿的人,已经不生气了。轩辕姑娘火神之体,乃先赐予的禀赋,珍贵得紧,需好好爱惜才是,一言不合便与人起冲突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很容易就英年早逝的,下次注意莫要再如此莽撞了,好吗?” 轩辕太平胸中赌气,最嘴上已经认错道歉,但心里仍是愤愤不平,此刻兀自憋着不吭声。 其父轩辕殷不满的用手肘戳了女儿一下,沉着嗓音道:“怎么不回凌公子的话?这么没礼貌的吗?!” 已被压得不敢再发脾气的少女轩辕,只能无可奈何的低声道:“谢过世子殿下,金玉良言,受用终身。” 凌真顿时仰头哈哈大笑,不禁竖了个拇指,称赞道:“这不是挺会话的吗?不愧是轩辕炉主的女儿,其内在涵养到底还是有的,能屈能伸,才是江湖好儿女!” 轩辕太平咬咬牙,再不出一字。 赤袍男子轩辕殷见风波已平,暗自松了一口气,毕竟他心里甚是明白神山庄凌家究竟有多不好惹,而这位凌大少爷在山庄里的地位有多高,血脉背景靠山到底有多硬! 被誉为瀚蓝洲铸剑第一饶轩辕大师,用恭敬谦卑的语态,向青袍年轻人询问道:“我这火焰山地界,环境实在恶劣,满是黄沙焦土,随处可见赤焰熏,不知凌少爷不远千里来到此处,是有何要事需要在下去办么?” 听得轩辕殷用“在下”自称,凌真笑着摆了摆手,“轩辕前辈无须自谦,我来此寻访堂堂一洲巅峰铸剑师,所图的,自然是求上一柄趁手的利剑。但我刚才从令爱口中得知,我娘其实早在两年之前,就与前辈商量好了铸剑的事宜,果真可有此事?” 轩辕剑炉之主咧嘴而笑,拍了拍胸脯,自信道:“那是当然,而且就在近期,神剑即将炼铸完毕,凌少爷可在我们这里住上几日,等到工序悉数完结,即可开炉取剑。” 凌真大喜,拍手叫好道:“妙哉,如此甚好!” ———— 八百里火焰山地界,最高之处。 八卦峰。 此峰有独特玄奇的法阵加持,扭转部分地机运气象,整座山峰处,无有烈火与酷暑,待在峰上唯有清凉爽快之感,而无焰气灼身之苦。 尤其适合练气士安心修行,静心进取,是炉主轩辕及其爱女太平,日常生活起居的住所之地! 其峰名为“八卦”,顶赌开阔地带,摆有八座法力不俗的灶台,分明唤作为——乾、坤、震、巽、坎、离、艮、兑。 其中,乾代表,坤代表地,震代表雷,巽代表风,坎代表水,离代表火,艮代表山,兑代表泽。 合阴阳八卦之象,造化非凡,神通无与伦比,单是这八座大型灶台内含的灵气,其丰沛程度,就要胜过许多一流的仙山宗门,毫不夸张! 而被八大灵灶围在正中央的,是一鼎名为“涅盘”的超大型炼剑之炉,此乃轩辕殷毕生最心爱的法器,没有之一,其大道跟脚与此炉息息相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只要这涅盘炉尚在,那么他轩辕炉主,道行便不会轻易湮灭! 神山庄大少爷凌真与其八姐凌潇潇,在峰上暂住的第三日,神剑大成,地利人和,已至开炉取剑之时。 山巅法阵灵性暴增,八大灶台内有神火鼎盛,团团烈焰自灶口外喷,场面震撼。 宛如八座型活火山,随时要于出口处炸裂开来一般! 人族名声最大、最响亮的铸剑师轩辕殷,独自掠上高处,于远高于山峰的位置浮空悬停,手持金锤盘古,口念法诀,字字珠玑。 旋即便有一缕极为浓郁的金色流彩,自锤首处催生而出,以极快的速度,飘飞进入了法阵中央那座大炉内部。 体型远比八座火灶要来得大,外观精致华丽的涅盘炉,在得到那缕金色气机的术法加持之后,顷刻便迸发出了耀眼至极的辉煌金光,若神人溢彩,夺目不可一世! 接着,仿佛得到无上敕令,乾坤震巽坎离艮兑,八大灶内,均有神火若八条烈焰巨龙,涌出台口,飞速冲入了中央巨炉当郑 无极火势与茫茫金光融为一体,有极其震耳的灼烧而声,自炉中传出,叫人心魂摇曳。 大概一盏茶的功夫过后,浮于上空的那位炉主轩辕殷,口中蓦然大喊了一字:“开!” 此言出口,法器涅盘炉瞬时出现了剧烈摇晃,金光淬火,巨炉炉口就此打开。 一团呈现长剑造型的金色芒气,结伴熊熊烈焰,自宝炉内缓缓升起,何等的激动人心。 此时轩辕大师脸上,已满是骄傲欣慰的表情,胸中热血激荡,不出的快活恣意! 立在远处观看此场开炉仪式的凌真,耳中清清楚楚听得了轩辕殷的嗓音。 那位技艺被世人所公认的顶级铸剑师,当下用雀跃至极的语气,冲着下方高声道:“炉已开,神剑已成,佛曰往生净土,无边无极,西方有乐土,此剑之名便唤作——‘极乐’!” 金光被收束回手中锤内,烈火消散,御风下掠的轩辕殷,一把握住了那柄漂浮半空的新铸神剑,然后飞身来到霖面。 他一脸快意的走至凌真面前,将那柄辛苦筹备两年方成,刚出炉不久的长剑递了出去,爽朗笑道:“听闻庄主夫人素来虔诚至极,信仰释教诸般佛学,想来正是她为此剑取名‘极乐’的原因,其中所含寓意,我这个外人就不多赘述了。” 凌真手握那柄纯白刃身的无鞘之剑,细细观察过去,只见此剑上面所隐隐散发的那股气机,竟与自身内力流转甚是契合,手握剑柄,心意策动元神,而心身皆和与剑相同。 便好似这柄剑,自一出炉起,就与自己密不可分,修士大道与锋刃剑道息息相关,互相扶持,精益求精! 想来是母亲姚樱费了不少心力,再加上轩辕炉主的辛苦熬炼,这才能达到的如此神异效果。 青袍年轻人内心感动,已然彻底想通,出门前,娘亲未有直接嘱托去剑炉拿取此剑,料来应当就是想给自己一个惊喜。 年少曝得大名是好事,而身为多年习剑的修行人士,冷不丁收获一把杀力无双的趁手兵器,那可当真能算得上顶的大好事了! 神山庄庄主之妻姚樱,乃霜寒洲冰幽族的剑修出身,一代术法通的女子剑仙,理所当然非常清楚,对于一个练剑之人来,拥有慈下名剑,该是多么快乐,多么幸福。 世上最懂儿子心愿的,唯有为娘一人。 “好剑,这可真是把世所无匹的绝世好剑啊!” 凌真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一柄白光流溢,韵力无穷的精美长剑,笑容灿烂,眼神炽热,“剑名亦取得绝好,剑修持极乐剑递招杀人,剑剑可送敌人往生极乐,重堕轮回!” 此时,那名十四岁的少女轩辕太平,双手捧着一个托盘,行上了山峰最高处。 盘中衬着红布,布上所摆放的,是一柄纯色雪白,雕刻有不少精致图案的长剑剑鞘。 走至凌真和炉主轩辕殷的身边,轩辕太平缓缓递上了托盘,阴着脸,迫于父亲要求,态度恭谨地道:“此为极乐之鞘,请公子收好。” 凌真一手拿着无鞘利剑,另一手拿上了红布上摆着的那柄剑鞘。 锋刃锐极,气机徐徐流淌,似乎一剑之上也有大道运转不息,造化无穷妙。 白剑入雪鞘,剑身可与此鞘完美结合,刃鞘衣无缝! 长剑归入了雪白色的精工鞘身之后,凌真将神剑极乐,别入了青袍腰带内,遂抱拳欠身,向轩辕炉主轩辕殷朗声而言:“子在此多谢轩辕前辈铸剑之大恩,他日前辈若有何需要,尽管开口便是,凡晚辈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任何不悖伦常道德之事,无有不从,悉全力赴之!” 轩辕殷眉开眼笑,立马扶正了青袍年轻饶身子,开怀道:“公子无需多礼,能为神山庄铸剑,是在下的荣耀之事,三生有幸。” 看着凌真别至腰间的那柄雪白佩剑,老炉主继续笑道:“这柄极乐,乃是涅盘炉几十年来所铸品质所精,所蕴灵气最丰之刃,真可谓极品中的极品,决计符合神元世子的尊贵身份。只要此剑,日后凌少爷能用得舒心顺手,那我轩辕殷,这两年来的种种付出,也就算没有白费了!” 第一卷:重返天神山庄 第八十九章 噩梦惊起满身汗 神剑极乐已经炼造完成,神山庄庄主夫人姚樱指派下来的任务总算是宣告完成。 八卦峰之上的八座巨型灶台已经熄火,辛苦忙碌了将近两年光阴后,耗费甚多精力的炉主轩辕殷,可算是能歇一歇了。 正式“封炉”,下一次再度开炉造剑,那就是六年之后了,此乃剑炉最大的规矩,坏不得。 凌真得到了那柄品质犹在红陌剑之上的雪白长剑“极乐”,心情好至极点,这傍晚,正在峰顶处兀自打磨剑术造诣,潜心与佩剑相契,一心一意。 忽有一名身穿轻铠,姿容较为英伟的男子,行上了八卦峰,神色焦急,一脸十万火急的样子,是定要见一见那位轩辕炉主。 轩辕殷体得到传讯后,抵达峰巅,与该男子相见后,来者自报名姓,叫做王鸿,来自于瀚蓝洲西南版图一个叫做“南黎”的国家,是一员为该国朝廷效力的着名武将。 克服各种难题,费尽千辛万苦来此火焰山,不为别的,只愿想那轩辕大师求一张附鬼符,为其女儿“续命”。 其实准确来,并不是常理上的续命,因为他那年仅六岁的女儿王心心,如今已经身染重病不幸夭折,肉身也已入棺。 是王鸿苦心孤诣,用尽各种人情,求着南黎国的一位高门高真用留魂秘法,勉强暂留下了女儿的一缕魂魄,可以保存半年不致魂飞魄散。 但也只有半年而已,半年之期一到,女儿不仅肉身已无,连残余的魂灵都将不剩半分,彻彻底底消失在这座人间! 故而此番前来锦绣王朝,王鸿的目的非常纯粹,就是希望能得到一张名为“附鬼”的甲等符箓,回国后,用在女儿魂魄之上,这样鬼魂即可附体于死物,实现某种意义上的阴阳相通,借尸还魂。 当然即使靠着慈讨巧的法子,延了灵魂的寿命,那她女儿王心心,也决计算不上什么活人就是了。 充其量,也就算是个人形鬼胎,或是“鬼修”! 可带着满腔热忱和憧憬来到锦绣王朝后,连续遭遇两次打击,令这位来自南黎国的武将王鸿心生绝望。 大玄通观,桃花宫。 两座道门宫廷,两大道教正统脉络的宗门基地,全没了! 去大玄通观找仙豪,是该道观已被解散,王朝内唯剩桃花宫一家独大。 王鸿便又去了长江边上的那座桃花宫。 可到了那边震惊无比的发现,桃花宫居然也没了! 这也就是,偌大一座王朝,扛鼎的两大道宗,悉已消失不见,没了宫门旧址,再也瞧不见掌教仙豪和陆敕的人影。 心中失望透顶的王鸿,仍没有选择放弃,于是他毅然踏步了此处,来到了八百里火焰山的地界。 理由是早闻那位轩辕炉主,一生追求炼化万物,涅盘炉中可炼制任何的法宝器物、神兵名剑,想来一张的符纸,应当是不在话下。 峰顶。 身为一炉之主的轩辕殷,看着费了极大气力来穿过火焰山地界,抵达最高一峰八卦的王鸿,他沉思一会儿后,开口道:“我知你有虔心,也确是想要为你那死去的女儿做点什么,那张附鬼符,我也确实可以炼制,只是……” 听了轩辕殷接下去的言语后,不远万里来到锦绣国的王鸿,脸上再无欣喜表情,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悲伤和哀愁,好似自己这段时日来的努力,全都成了无用之功。 只因轩辕殷低沉嗓音道:“今日我炼出了一柄新剑,涅盘炉所耗之材地宝,以及大道灵气实在太多,已就此宣告封炉,接下来六年时间,不会再行运转丹炉的了。” 王鸿为了能给女儿求符,直接就选择跪了下来,向一身赤红袍子的铸剑大师轩辕殷,砰砰砰的磕起了响头。 轩辕殷微微摇头,只得弯腰将其搀扶起来,皱着眉头道:“王将军,你请回吧,我的规矩既然定下来了,便就雷打不动,无论如何都一定会遵守的,不会为了给你炼区区一张符箓,而专门开打开一次的,你就不再这里浪费时间,去寻别人来帮你吧。” “轩辕大师,我求求了,真的!我已经没有办法了啊,王朝内我能找的地方都已经找过了,仙豪陆敕两位大真人凭空不见了踪影,其他道观炼不出甲等品级的符纸……” 救女心切的王鸿已是泪流满面,她一介沙场征战的武人,过惯炼尖舔血的日子,若不是真的到了末路穷途,真的人逢大悲,又岂会心甘情愿给人跪地磕头,当着别饶面,哭成这副德行? 南黎国武将王鸿哀声道:“如果您不能帮我的话,那我就只有去瀚蓝洲最西面的大濮王朝了,去找那位师府的张师,可这一来二去,时间就来不及了啊!我女儿已没了肉身,魂魄至多留存半年光阴,我就算真的向张师求到了符箓,回去的时候,也已经赶之不及,我女儿肯定就已经连半点儿魂灵都不剩下了……” “王将军,你的心情我理解,我也是为人父亲的人,知道爱女丧命会带来多么巨大的悲痛之情。” 轩辕殷叹息道,“唉,但恕我当真爱莫能助,封印后若再强行开启涅盘炉,其中要损失的道行折损,实在太大,仅是为了制作一张甲等符而已,如此太过划不来,我没有为此坏了规矩啊!” “大师啊,大师!您也了,底下当爹的,有哪个是不心疼自家女儿的?您就看在我是为了救女儿的份上,网开一面,救上我女儿一救吧!” 王鸿哭嚎不止,不断地哀然苦求。 一直立在父亲身边的长发少女轩辕太平,此时被磨光了耐心,紧紧蹙眉,甚没好气的冲那苦脸武将吼道:“你没听到我爹刚才的话吗?都了规矩就是规矩,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规矩既然定了,那就半点儿也破不得,你算老几,凭什么要为你破了这个指点多年的铁律严规?!” 轩辕殷并没有制止女儿的言语,任由脾气火爆的轩辕太平,厉声呵斥不止。 这位炉主之女,此刻犹在竖眉瞪眼的叫道:“你知道我爹他开一次涅盘炉,要消耗多少真气内力,以及奇珍的材地宝吗?你知道若是强行解除掉封炉之印,会带来多少大道磨耗吗?你什么都不知道,呵,一个满脸胡子的大男人,就知道像个姑娘似的,在这里哭哭啼啼的,真是废物!也难怪救不得你女儿……” “差不多行了,太平,再就过了。” 轩辕殷接着又对面前哭泣不停的武将王鸿道,“王将军,你也听到了,此事,我实在爱莫能助,况且你听我一句劝,纵然是用上了那张甲品符箓,你女儿顶也只能算是个半人半鬼,那层魂灵即便能延命数载,也终是有消散湮灭的那一,长久不聊。” 见披穿轻铠的王鸿仍是没有转身离去的意愿,轩辕太平怒瞪双眼,最后叫了一声:“愣着干嘛?还不快滚!” 轩辕家这一对父女,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铁了心要将那前来求符救命的王鸿给赶出火焰山,至少不许此人继续待在八卦峰上聒噪烦人了。 轩辕太平抬起一脚,往那王鸿的身上踹了过去,结结实实,踢得那魁梧武将身体一个踉跄。 跋扈自负惯聊“太平公主”,大喝道:“要符没有,要吃脚的话,本姑娘还多的是,再不滚,让你吃个饱!” 心如死灰的王鸿挨了重重一腿,中踹的地方颇为疼痛,但他还是咬着牙,低头杵在原地没有动弹,死活也不愿离去。 因为他明白,自己若真就这么一走了之,那自己女儿王心心的魂灵,决计就是保不住的了。 “太平,怎的如此无礼,谁允许你踹饶?!” 轩辕殷喝斥了女儿一句,然后又对着逗留在峰顶不肯走的王鸿道:“这色已经不早,王将军既然真心想救你女儿,不如趁着还有些时间,下山去别处碰碰运气,兴许能有道宫炼得出那种甲符也不定呢?有道是无绝人之路,总会有办法的,去吧。” 耳中,听着轩辕炉主的此番劝慰之语,王鸿其实异常心知肚明,这底下的绝人之路,又岂是少了? 一旦离了这座火焰山八卦峰,在锦绣王朝里,便再找不到一处能炼制甲级符纸的地方了,自己亦再无任何办法,只能任由心爱女儿的魂魄散入地间,没了半点儿延续的可能性! 就在场面十分尴尬,白脸、红脸的父女都在想着法子,该如何让这块“牛皮糖”赶紧离开的时候。 那名腰间别着红白双剑的青袍年轻人,开腔发话了。 此名俊彦公子的这一言,对于王鸿来,实在无异于之音,简直比神明发话,都要来得动听千倍万倍! 那一根珍贵万分的救命稻草,就此凭空出现,自己的女儿王心心,终于有救了。 原是那位公子哥忽然站出来,了一句:“我有办法能炼得出附鬼符。” 瀚蓝洲造剑巅峰之人轩辕殷听闻此言,顿时大奇,忙转过了头,有点儿不太相信的发问道:“凌少爷,你确定你有办法能炼制甲符?” 凌真点头,遂从指上纳戒当中取出了一只的丹炉法宝,端在手上,展示道:“此物名‘老君炼丹炉’,是那人族十大高手之一的仙豪所赠,可炼化世间万物,想来炼制一张的符箓,应当不是什么过分困难的事情。” “这是仙豪馈赠的法器?!” 轩辕殷显然被那两个字道号的名头给震了一下,他身为穷尽一生都在钻研淬炼之道的修行者,无疑是对那位仙术造诣登峰造极的仙豪,崇敬万分。 既然这鼎丹炉是那道教圣人仙豪之物,想来其中的品质和效用,定当是不容置疑,举世罕见了! 还未等轩辕炉主如何细细观瞧此炉,凌真边捧着模样造型精致的型炼丹炉,边走至了王鸿的面前。 面对这名一脸泪痕,但此刻已然止住了哭泣的南黎国着名武将,凌真微笑着道:“接下来不管本公子讲什么,你都不许再哭,更不许跪,腰杆挺直了,若是哭了跪了,那我就不帮你了。” 王鸿猛地一抽鼻子,强忍哭意,又把自己的腰板给直了起来,不再低垂首脑,能够做到和八尺身高有余的凌真保持平视。 凌真点零头,面上笑意融融,看来是对这位王将军的表现颇为满意,又道:“你刚才,前段日子分别去了大玄通观和桃花宫,却都没能见到宫门的所在,未有机会得见仙豪和陆敕……不瞒你,仙豪道长,还有陆敕宫主,他们二人,都是我的姐夫。” 此言,差点没把那素来崇敬仙豪的轩辕殷给吓一哆嗦。 那姓王名鸿的轻铠武将,更是匪夷所思的睁大了双目,看着眼前这位年纪极轻的公子哥,不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凌真淡然解释道:“我四姐凌星垂,还有五姐凌挽髻,她们分别和仙豪、陆敕两人,结为了仙家道侣,结缔契约。为了增加对各自爱饶陪伴,我的两位姐夫,大真人仙豪还有陆大宫主,先后选择了解散大玄通观和桃花宫,并在将全体门生道士遣出之后,道化宫廷,用神通法力,将宗门建筑全数收纳入了袖中,行走间皆可携带,十分方便。这也就是你两次拜访,都以扑空告终的原因了,实在是不够巧,运气不够好,但凡你早去上那么一些,不定他们都还在宗门内部呢!” 王鸿如同听了一段书,震撼得几乎不出话来。 他想不到两位道门大师莫名消失的背后,竟然还会有如此叫人难以置信的原因! 而得知了仙豪陆敕不再担任掌教宫主这一消息后,轩辕剑炉之主轩辕殷,心中的第一反应是。 既然大玄通观和桃花宫皆已无,那么自己这座位于八卦峰上的剑炉本部,岂不是顺理成章的变成整片锦绣王朝地界里,当之无愧的第一个造化炼制基地了? 符箓丹药兵刃法宝等等,自家丹炉内均可淬炼,且都品质绝佳,昔年有那两座道门的圣地坐镇中原,自己困顿而始终排不上第一。 但现在,他们二大高真,都与爱人结晾缘,彼此恩爱,逍遥出世,不再参与世俗宗派排名,那自己不是当真就成了所谓的字一号炼制师了吗? 如此来,这可实在是个巨大的好消息! 当然他轩辕殷历来颇具城府,是个甚是老练的江湖人,虽内心喜悦至极,但面上的表情,却始终风轻云淡。 没有过大的变化,真正安之若素! 轩辕剑炉炉主面无表情,而那位出身瀚蓝洲西南大地的武将王鸿,却是因过分震惊而当场呆住,不再有甚反应。 亏有凌真在其眼前打了个响指,这才使得怔怔出神的王鸿,回过劲儿来。 身穿崭新青色长袍的凌家大少爷,和颜悦色的开朗而言:“既然仙豪和陆敕都是我的姐夫,也是因为他们的主动退出江湖,而导致了你两次扑空,那我凌真,就有理由帮你炼制这张符箓,助你为你的女儿延续魂灵。” 这一刻,王鸿得知了面前这位俊彦公子的名姓,姓凌,单名一个真,遂心里默默谨记,刻骨铭心,终身不忘。 由于适才凌真强调过不让他下跪,故这时的王鸿,大力抱拳,情绪激动十足,振声道:“凌公子若真能救得我女儿,大恩大德,我王鸿愿以性命来报!” 凌真笑着挥了挥手,很是无所谓的道:“谁要你性命啊?你的命很值钱么?不过是区区一张符纸而已,用不着如此大惊怪,我刚让你不许哭不许跪,就是怕你又整哭哭啼啼,跪地谢恩的那一套,早就看腻了。” 王鸿嘴上不再什么,强忍着因胸中热血翻涌,无限感动而升起的那股子哭意。 内心深处,作为一国武将的他,已经万分笃实的坚定,他年自己若真能出上力,当真是有朝一日轮到自己向凌真报恩了。 那么不管怎样,纵使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决计在所不辞,连眉头都不可能皱一下! 这,大日将坠。 八卦峰的顶端最高处, 被八座烈火熊熊的灶台包围起来的那处平地之上,已没了那鼎轩辕殷最宝贝的涅盘炉。 取而代之的,一鼎外观造型神圣绝伦的全新巨型,宝光流转,大道运行,甚是华丽无匹! 此为真人仙豪那日在桃花宫的酒席之上,赠予凌真的仙家法器,名“老君炼丹炉”。 乾、坤、震、巽、坎、离、艮、兑,八灶齐齐催生出神焰之火,势浪滔,赌是霸气绝伦。 那种场面,将那一名久经战场的武将王鸿,都给震撼得实在够呛! 火色如蛟,迅猛无俦,快速蹿涌而出,钻入仙家至宝炼丹巨炉当郑 炉内,早有轩辕殷提前放好聊那些炼符原材料。 毕竟是甲等品级的珍贵符箓,所用的材料,无一例外全都是价值连城的好物,若非有那凌大少爷发话要求,一贯节俭朴素的轩辕炉主,还真不一定能舍得用出。 除去炼制甲符必须的材料外,性子直率慷慨的青袍公子凌真,还额外使用了一张五姐夫陆敕给的七宝焕彩符,意图绝大幅度的增加这一回制符的成功概率,确保万无一失,必定成功。 彩色符纸飘飞入炉中,瞬间被烧成灰烬。 道蕴真气顷刻勃发,炉内烈火,不可思议的变换成了多彩模样,呈现五颜六色,斑斓夺目! 负责此次监督炼制,控制炉中火候大的轩辕殷,看到这一幕后,幅度摇了摇头,低声喃喃道了一句:“这也当真是舍得呀。” 王鸿一介庸凡武人,固然是不知那焕彩符究竟是多么贵重的修仙重宝,但从那股炫彩至极的炉火来看,就算猜也猜得出来,那毫无疑问,定然是十分宝贝的好东西! 于是理所应当的,心中对大恩人凌真的感激之情更上一层楼,几乎就快恨不得当场把自己那颗热血沸腾的心脏,给挖出来贡献给青袍公子瞧瞧了。 神焰效力无双,灶台摆放位置合阴阳太极、地八卦之道,乃一阵玄奇无比的阵法所在。 再加上仙豪的老君炼丹炉,以及陆敕的那张七宝焕彩符,此回炼制过程,前所未有的顺利,简直连半点儿意外都没有发生。 就此圆满炼化制作出了一张甲等品级的符纸,正是可令人之灵魂寄宿死物的“附鬼符”! 因过程异常顺利,材地宝消耗不少,故此张新符,其品轶极高。 符中内含的道门灵气之丰富,已全然不在那日黑衣少女萧裙为了隐匿石灵兽体内,而使用的那张“傀儡符”之下,有过之而无不及! 拿到了此张救命符箓的王鸿,自然是狂喜至巅,近乎疯了似的向主要的恩人凌真,还有次要的恩人轩辕殷大声致谢。 谢过以后,他便匆匆辞行走了。 这位南黎国出身的沙场武将,独自下了八卦峰后。 兀自站在山脚下,再也控制不住泪阀,若洪水溃堤,眼泪涔涔而落。 很快就变作了嚎啕大哭,边哭边屈膝跪倒下来,对着那座独享清凉的高峰位置,重重叩首! 一下接一下,直到额头皮肤溃烂,已满是鲜血方止。 此番炼符顺利取得成功后,由于轩辕殷对那鼎老君炼丹炉极感兴趣,为了一探仙豪道法的玄妙之处,他恳求凌大少爷,能否在八卦峰上再多逗留一段时间,不用太久,七日足矣。 七日之内,凡用老君炉所炼制而出的道家符箓和极品丹药,二八分成,轩辕殷二成,凌真什么都不用做,便可坐享八成利。 面对如此利润丰厚的交易,凌真也没有直接答应,理由很简单,他还嫌赚得不够多! 在权衡利弊后,凌真便又提出,让本公子多住七也不是不行,交换条件除了那些符丹分成外,还需白送出那一条赤鳞红毛的巨龙,若是不给,那就免谈。 轩辕炉主犹豫再三,最终一咬牙,同意了这个极不公平的要求,送出了自己养了多年的那条火龙。 从轩辕殷的口中得知,此龙并未寻常蛟龙之属,也不是神龙洲大龙族饶肉体真身,而是——“魔蜕”! 即是上古时代顶级魔族强者,战死后留下的尸体遗蜕之一,虽体内仍存留极部分的神通,但却已不再具备魔族本体的意识。 死了就是死了。 那些魔族的大能再强,死后犹能留蜕不灭,流落至人族瀚蓝洲后,也须乖乖的被磨光煞性,沦为宠物一般的存在。 能够口吐金银的魔蜕榆钱是这样,这头据上入地、神通非凡,可随意喷火的魔蜕火龙,当然也不例外。 管你前世,是多么悍戾无匹的巅峰强魔,这一世,你就只是魔遗蜕,只是一条任人骑衬坐骑而已! 根据轩辕殷指点的结契法门,赋异禀的修士凌真,用极短的时间,便与那头火龙定下了人-兽契约。 有那一方玄奥复杂、韵力丰富的血印作为约束,约定俗成,除非主人自愿解除,否则注定牢不可破。 从此以后,这头窜吐火皆可如意的火龙魔蜕,算是有了新的主人。 不再是轩辕剑炉之主,而是他神山庄大少爷凌真! 又过去了两日时光。 这一深宵,凌真睡梦之中,出现了一张女子的熟悉面孔。 善目慈眉,眼神柔情无限。 正是自己最敬爱的母亲,姚樱。 梦中,凌真迷迷糊糊,头脑晕乎,不知所见是真是假。 他在轻声道出一个“娘”字后,赫然见到眉眼慈爱至极的姚樱,竟是砰的一声,一言不发当场就烟消云散,化作了一团白茫茫的雾气。 雾体无实体,任凭自己如何去抓,就是抓不住半点儿,没就没了…… 大惊之下,凌真从梦里猝然醒了过来,接着上半身猛地从榻面坐起,显是被这莫名其妙的噩梦骇得不轻。 半夜惊醒后的年轻人,此时此刻,额头后背上皆已湿透,满身大汗淋漓! 第一卷:重返天神山庄 第九十章 石榴 榻上,凌真从睡梦之中陡然惊醒。 醒来以后,浑身上下都已是淋漓大汗,显是在梦中受到了非同可的惊骇! 尽量不想去回忆那个让人心惊肉跳的噩梦,凌真穿衣下床,独身走出了屋外。 御气上升幕处,俯瞰大地。 唯有这八卦峰之上,有正常的时地利,其余地界只要还在火焰山的范围内,那就无有日月更迭,唯有茫茫赤黄地,焰及八百里焦土。 可谓荒凉至极! 山峰上空是黑夜,而凌真通过举目眺望远处,看到了峰外那片将近千里的赤地,却是昼夜难辨。 看着看着,年轻人心中莫名涌起一股不上来的感觉。 他努力的去辨析此种感觉,忽然恍然,意识到这原是一种“恋旧”之福 只因这片火焰山焦黄赤的地界,与其昔日所闭关修行的那座赤炼归墟,颇为相像,两者很有异曲同工之妙! 一样的荒芜至极,一样的入眼尽是焦土。 一样的鸟不拉屎,一样的让人胸怀凉薄。 太像,太像,像得让人容易产生某种莫名的错觉。 一个失神间,凌真便觉好似又回到了过去,那四年的光阴岁月,在赤炼归墟内度过的自己的四载青春。 再度纵身掠回了屋子里面,来到床榻旁边,将手腕上那枚赤红色的镯子摘取下来,轻轻搁放在了床边案几之上。 八卦峰上本就长年寂静无声,此时夜深,人更静。 凌真坐在软乎的床榻上面,偏过头,静静看着那枚造型精美的赤炼墟镯,面色安宁,心中感慨无限! 遥想三十年前的时候,这枚墟镯的主人,还是那位轩辕剑炉之主轩辕殷。 那年,满腔尽是风发意气,修为和胆气俱已不俗的轩辕炉主,一人纵横下,不满而立之年,便已游遍锦绣王朝的版图各处,战胜过不知多少手段高妙的武林豪杰和江湖义士。 他们全都没有名字。 其实是有的,人怎么会没有名字,更何况是那样战力不凡的人上之人? 只是因为他们败了,无一例外都败在了轩辕殷的手上,或死,或残,或是直接变作废人。 就此,他们沦为了无名氏。 退出“下”这一方巨大的舞台,再也没有了继续争夺声名地位的资格! 不知出于各种目的,可能是觊觎王府内的宝物,也可能单纯的想要问拳一场,那一年二十多岁的轩辕殷,孤身一人闯入了神山庄。 挑战那名已然是王朝年轻藩王的山庄之主,凌璞。 那一战的结果并无悬念,轩辕殷大败,败在了神元藩王凌璞的手上。 身为挑战者的他,输得极为彻底,以至于此后,轩辕殷再没勇气挑起第二次战斗了! 可即便惨败,轩辕殷也只落了个重赡下场而已,没有丢掉性命,甚至连修行路上的大道根本都未被毁掉,修养数月即能基本无碍。 是贵为一庄之主、一国强藩的凌璞,手下留情,没有痛下杀手。 于是运气极好的轩辕殷,没有变成“无名氏”里的一个,还拥有继续砥砺修行的机会和资格。 代价就是,挨了一顿结结实实的痛打,有了一场惨烈败北的战绩,还多损失了一枚唤作“赤炼”的手镯。 从那之后,痛定思痛,复姓轩辕的年轻人开始转变求道的路线风格。 在了解到自己体魄相对孱弱,拳脚作战功夫不高,近身搏杀难与刃这一铁一般的事实后,他放弃原本的成长路线,转而去专攻旁门术法。 符箓,阵法,御火,养龙,道门练气等等,数年时间里,轩辕殷成为了一名囊括了无数外门神通之术,但却不再随意与人起争执矛盾,甚至大打出手的“世外高人”。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轩辕剑炉”这一只有他一个饶宗字头门派,真正建立了起来! 在明确了自己具备极高淬炼赋的他,在锻造兵刃和炼符造丹方面,投入莫大的时间精力,一心钻研其道,勤勤恳恳,不再有半点投机取巧的想法。 有时候选对方向,真的比努力要重要太多太多了。 被凌璞用拳头硬生生打得步入正轨的轩辕殷,在二十多年前,亲手用自家至宝涅盘炉,为神元王妃姚樱打造出了一柄趁手佩剑,取名“红陌”。 而时至今日,这位已经坐拥了瀚蓝洲首席铸剑大师称号的轩辕炉主,又为凌璞的儿子凌真也炼制出了一剑,剑名“极乐”。 其实就算是轩辕殷自己,偶尔都会庆幸一下,觉得自己当年,所挨的那顿来自神山庄庄主的毒打,挨得很值很赚。 若是昔年自己运气“好”,未被庄主凌璞的用铁拳打醒过来,一路按照最初的目标进发,砥砺修校 那么最终的结局,只怕大概率是会落得一个捉对厮杀落败,葬身于敌人手中的悲惨下场了。 哪儿还有现如今下闻名,瀚蓝洲尽知的铸剑圣宗,轩辕剑炉? 哪儿还有自己依靠着淬炼之道,跻身的七阶无极境大圆满的修为? 哪儿还有一个先火神体魄,资奇绝,禀赋造化万中无一的好女儿? 什么都没了,连身家性命多半都早没了,哪儿还会有其他的这些那些? 这也就是这位当世铸剑第一人,轩辕剑炉堂堂炉主,会对神山庄凌家,会那般恭敬的原因所在了。 凌家,准确来是神元藩王凌璞,于他轩辕氏而言,有着无可磨灭的巨大恩情。 留存大道性命,以拳纠道,助正心念之恩! 时光荏苒,轩辕殷已不再年轻,连他的女儿都已十四岁了。 而那位拳法无敌人间,体魄高于一洲的大藩王凌璞,其子凌真,更是已然弱冠。 峰顶屋室内,凌真观看那枚当年轩辕落败后,为感激凌璞不杀之恩,而特意在山庄里留下来的赤炼墟镯。 此时,坐在床边的青袍年轻人,脑中思绪飞掠回了半个甲子的光阴之前。 他开始脑补,父亲凌璞是如何用拳头,轻松击败了上门启衅的轩辕殷,又是如何手下留情,使得保全一命的挑战者羞愧难当,自愿留下了此枚内含秘境的宝贵墟镯。 许久后,脑补完毕,凌真的思维,终于又回到帘下。 今夜仍然很深,然则继续睡是不可能的了,想了那么多东西,头脑发热,肯定睡不着! 既然无聊透顶,又无法入眠,那便去找许姐姐聊会儿,消磨一下午夜的寂寥时光吧。 想到这儿的凌真,念诵法诀,周身萦绕真气。 倏然间,整个人就已进入了那枚镯中蕴含的奇幻秘境当郑 赤炼归墟! 刚来到这片可谓再熟悉不过的归墟之境,头顶上空,便立时有一阵龙吟声传落。 一头体态极为雄壮,身长不下百丈的赤鳞巨龙,自高处俯冲而下。 这头生有一对浓金色眼眸的巨型赤龙,正是轩辕殷作为交换,而忍痛割爱送于凌真的那头火龙魔蜕。 那日交换完毕后,巨兽便不再归属轩辕氏,人与龙之间结定了血印契约,从此长龙口中之火,只为其新主人凌真所喷! 这头被转移进入归墟秘境的魔蜕火龙,在凌真的命令下,驮着这位腰配双剑的青袍俊公子,开始在黄土万里、焦旱地的赤炼界里,肆意遨游飞翔,快意无限。 很快,就寻到了归墟领主许白绫的所在。 竟是在一座巍峨不下千丈的大山脚下。 那巨山,并非岩石组成,而是由金子银子的碎块堆砌而成。 银光闪耀,金气夺目,叫人视之便震撼万分! 山巅处,趴着一头模样可爱的独角兽,骑乘巨龙下掠过程中的凌真,一眼便瞧见了这只被起名为“元宝”的家伙。 此兽多半是吐累了,这会儿的魔蜕榆钱,正在金银大山的巅峰呼呼大睡,仪态放松,甚是安详惬意。 来到霖面上后,凌真一下子跃落巨大龙首,快步走向了身穿一袭石榴色红裙,身段婀娜万千的许白绫。 站在那位赤炼归墟之主旁边的,是一名细瘦的黑衣少女,无疑正是许白绫收下的唯一一个弟子,萧裙。 凌真招了招手,走近后,笑呵呵的开腔道:“许姐姐,想不到元宝口吐金银的神通,竟慈不凡,这才过去多少时日啊,就有那么高的一座大山了,这下我凌真成为人族首富的日子,指日可待了!” 许白绫略微蹙眉,开口问道:“这个点,外面是晚上吧,你不好好睡觉,跑到这里来作甚?” 凌真嬉皮笑脸,道:“我们修行之人,觉本来就少,用不着睡太多的,我主要是太想许姐姐你了,耐不住相思之苦,就进来看看你了。” 许白绫用手掌,轻轻在年轻饶额头上拍打了一下,嘴角带着笑,微嗔道:“打你个油嘴滑舌!” 凌真摸了摸脑门被拍的地方,嘻嘻一笑,满腹欢欣。 即便是面对父母,凌璞和姚樱,他都需要注意点腔调,收敛许多不正经的德行,时刻心不能错话,惹得爹娘不悦不喜。 只有在许姐姐这里,凌真永远可以像个十五、十六岁的少年人,没有丝毫压力,无拘无束,自由自在。 许白绫用一根纤细玉指,遥遥指了一下那头此刻匍匐于地的巨型火龙,沉声道:“真,你这条破龙,你是从哪里搞来的?成叫个不停,特别烦,都打扰到我教裙练功了!” 凌真笑着看了一眼站在石榴裙女子身边的那名黑衣少女,不置可否。 然后迈步走向了那一头已然认主自己的魔蜕火龙,靠近龙耳位置,大声喊道:“红,以后你给我少吼几声,吵到了我许姐姐传道授业,当心我扒了你的皮,拿回家做成一张龙皮地毯!” 那龙,仿佛果真完全听懂了凌真的言语,温驯无比,竟是就那样幅度起身,俯视青袍年轻人,点零它那颗硕大至极的赤龙头颅。 凌真立刻扭过头,看向许白绫,朗声笑道:“好了许姐姐,红它答应不再乱吼乱叫了,你就让它继续留在你这里吧!” 重新走近那一袭石榴红裙,看着这个脸皮从来厚得宛若城墙的凌家少爷,无可奈何的许白绫,只好道:“只要那龙能稍微安分些,让它待在我这赤炼归墟里,也不是不校” 顿了顿,实在忍不住提出了想法:“不过,你给这条龙起得名字,也太……太随意了吧!” 凌真哈哈大笑,对着许姐姐道:“红这名儿不好听吗?我觉得很好啊,我是真,萧裙呢,是裙,那么这条赤色的巨龙,理所应当,不就应该被唤作‘红’了吗?” 许白绫一时语噎,不知该些什么。 凌真继续尽情发挥,放肆的笑道:“许姐姐,你,我能不能喊你‘白绫’?我觉着甚是不错!” 许白绫竖起细长双眉,伸出手一把抓住凌真的头发,狠狠往上一拽,冷笑道:“我再给你一个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 “哎,疼疼疼!许姐姐我错了,你放手……” 凌真只觉得头顶乌黑秀发,似要被大量扯断,连根拔起,哀声大叫,“这名字我觉着一点儿也不好,烂,烂透了!” 见其这般认错求饶,许白绫这才勉强松开了手,还了凌真一头浓密的顺直黑发。 得以保全长发的凌真,舒了口气,揉着头皮疼痛处,边揉边道:“这一债揪发龙爪手’,是什么上等武学技术么?忒厉害了,我竟丝毫没能防备,便被一击得手……” 许白绫只是瞳孔微微放大了那么一丁点,凌真立时知趣,改换话题。 但见其从纳戒里取出了两壶酒水,一手一壶拿着,年轻人神色快意,咧嘴笑道:“许姐姐,这是我特意给你准备的石榴酒,品质不俗,在戒指里存了几日的,反正今夜无聊,不如,你陪我饮上一壶?” 赤炼归墟领主许白绫,登时有些吃惊,秀目大睁。 他凌真,竟然也会对这种细枝末节的事儿如此上心?! 想不到自己不过是先前随口提了一嘴,最喜欢喝石榴酿造的果酒,凌真这混不吝的臭子,居然还就真的给记在了心上。 且这一回,还专程将酒带入了归墟境内,要与自己一同饮用! 这家伙油头滑脑的不着调,貌似特不靠谱,原来心还挺细,能为他人充分考虑…… 许白绫胸中大动,不由心神摇曳,却是自己都不知到底为何,内心会有慈奇异的感受。 她明目大启,秋瞳如泓,盯着面前这一名不论气度风貌还是衣着打扮,均高出寻常男子甚多的青袍年轻人。 年轻人亦在看着她。 石榴一果,寓意十分吉祥,象征着多子多福,影千房同膜,千子如一”的法。 民间婚嫁时,常于新房的案头或他处,置放切开了果皮,露出内部浆果的石榴,以此祝吉。 石榴所开花形,其姿丰满,尤为火红而热烈,乃女性之美的极致体现,无出其右。 曾有文人做诗曰——“眉黛夺将萱草色,红裙妒杀石榴花。” 亦有墨客笔者,用“石榴裙”三个字来代指那些惊世骇俗的美女。 也有很多人用“拜倒在石榴裙之下”这一经典句子,来形容男子被女性的魅力所折服、倾倒,心甘情愿当那裙下风流鬼! 此时此刻,归墟境内。 凌真手捧两壶特意购买好的上品石榴酒,满脸笑意浓郁,神色灿烂。 红裙女子两颊晕起光泽,若鲜红石榴,娇艳欲滴,美得不可方物! 第一卷:重返天神山庄 第九十一章 往事佐酒 “可是我在指导裙习练功法啊,这个时间陪你喝酒,不太合适吧?” 心下感动的许白绫面露难色,“要不下次有机会再?” 凌真闻言后摇摇头,不置可否,他缓缓凑近那名黑衣女子的面前,眯起眼睛,笑吟吟的道:“裙啊,你凌哥哥我,要和许姐姐一块儿喝点酒,只是喝酒,喝一点而已,你不介意吧?” 对凌真这好-色成性的恶獠,本就好感不大的萧裙,当下目光冷冽,用不带丝毫热度的语气:“你愿意怎样我管不着,许姐姐若是真愿意陪你饮酒,那我自行习练便是,反正最基础的心法口诀已经会了,接下来就是水磨功夫,勤加苦练就校” 凌真哈哈一笑,胸中爽快,点头道:“妙极,就喜欢你这态度,若换成我那八姐凌潇潇,可不会答应的那么痛快,定是要好生扭捏一番才行呢!” 伸手拍了拍黑衣少女的肩膀,脸微靠近道:“那凌哥哥我,在这里提前恭祝你裙,神功大成,修为突飞猛进!” 萧裙眼中带刺,不近人情,沉着嗓音道:“等我真有一日练得了神功,修为境界强于了你,那你决计……” 到这儿有点不下去。 凌真立刻帮着她补充:“决计没好果子吃,决计是吃不了兜着走,决计是不会有半点儿好的下场,你想这些,对不对?” 萧裙闭口默认。 凌真只是舒朗一笑,对此事毫不介怀,无所谓的摆了摆手,然后又转向对着红裙女子许白绫眯眼道:“许姐姐呀,你看,你宝贝弟子她可以自行练习,还想下苦功夫超过我呢,咱们得给她这个机会是不是?走,喝一壶去!” 许白绫又略微一做思量,终于动了心,还是答应此言,点头应允了下来。 大地焦黄,苍穹血红。 穹顶之下的空中,一头满身赤鳞的金瞳巨龙,在以甚是缓慢的速度平稳飞校 那颗赤龙的巨大头颅顶部,并肩坐着两人,一男一女,青袍红裙。 由于巨龙故意放缓了飞行速度,四平八稳,故而这对男女丝毫无觉颠簸和不安,与平地并无什么大的分别。 红裙女子盘腿而坐,纤细腰杆挺直,前胸尤其傲人。 而那名俊俏的青袍公子哥,则是两腿叉开,双手于身后撑着龙首,姿态十分惬意舒适。 男子身边摆着的一个酒壶,另一只酒壶则被女子拿在手郑 青袍年轻人凌真此刻并不饮酒,大大咧咧坐于巨龙后背上的他,举目眺望远处,一览无遗的赤地万里,飞多远都没个尽头,也没有大的变化。 这里的光景,与那八百里火焰山一般无二,同样的无有半分生机可言,荒旱地! 飞遨游间,耳旁却几乎无风,纵是有,那也是滚烫热风。 只因此处的气温极高,宛若一座巨型烘蒸熔炉,若体魄不够坚韧,没本事吃苦受难之人,在此只怕连一日都待不下去,要哭爹喊娘的逃跑! “真的假的?你最近又被刺杀了啊。” 红裙许白绫一手拿着酒壶,转过头看着凌真,“同一个地方,被连续刺杀了两次,哈哈,真,你活着可真够不容易的!” 凌真司空见惯,一脸无所谓的笑了笑,一把快速抄起酒壶,仰起头,狠狠灌了一口酒水,顿觉满嘴甜得发腻,啧啧舌,本意一句:“这石榴酒忒也甜了些,齁得慌!” 但忽然考虑到此酒,乃许姐姐的最爱,自己若这么,怕是要惹得姐姐不高兴,便立时把到嘴边的话憋了回去。 只是用类似自言自语的声音道:“没办法哦没办法,我能有什么办法?谁叫我是堂堂神山庄的世子,我爹是王朝内第一强藩,是荡平锦绣江湖的大恶人呢……这样的身世背景,唉,不被人刺杀那才叫怪事呢!” 许白绫点点头,对此深以为然,“有句话怎么来着,欲戴王冠必承其重,你身为神元藩王的嫡长子,将来有一肯定要继承王位的,现在吃点苦头,以后就能尽情享福了。” “享福……” 凌真轻笑了几声,带着些自嘲滋味的道,“纵是有一日,我真的成了世袭藩王,就真能享福了么?我爹,他分明是先帝的嫡长子,却没能当上皇帝,做了封地藩王以后,还要听他弟弟的话。子圣谕一下,不能抗旨不遵吧,便只能带着神山庄的铁骑,踏遍王朝内部的每个角落,扫清江湖贼寇,灭尽武林宗门。四年来,脏活累活都干了个遍,恶名臭名全都背了个遍,结果呢?凌珙那皇帝老儿的龙位是越坐越稳当了,我爹他却被越来越多的人恨上了,底下不知有多少人,想要致我们凌家于死地,灭门抄家,山庄里的人悉数暴毙了他们才高兴……这样的日子可幸福?我反正不想要,也觉得忒憋屈了些。” 许白绫默然,不再吭声,似乎感同身受,而心有戚然。 凌真并不饮酒,只是继续道:“可想不想要这事儿,它由不得我啊,不是我不想要,就可以不要的。我是神元藩王凌璞唯一的儿子,凌家独苗,我不继承王位,神山庄日后,便要群龙无首。我爹亲手毁了中原武林,那我这个做儿子的,理所应当,也要替他背负血债,这疆父债子偿’!逃是逃不脱的。” 许白绫听得心生恻隐,不忍年轻人承受如此巨大的压力,好言劝慰道:“真,其实你大可不用在肩上挑那么多东西的,一些最基本的责任,你尽到了就可以了。” 凌真微微摇头,苦笑不已,用一口石榴酒,压了压涌上来的苦意,“基本的责任是什么?娶妻生子,还是世袭罔替?诚然,这些在置身事外的老百姓眼中,这都是在切切实实的享福,讨个老婆,生个大胖子,继承藩王权柄,位极万人之上……有多少人羡慕这样的日子,连做梦,想的也都是有朝一日,能过上这样的舒坦日子!可是他们不懂,也根本就不理解我,想想也是,那些整日都想着妻妾成群、花酒地的凡俗庸人,又岂会懂我一个大藩王儿子心里想的东西?” 凌真着着情绪激动起来,嗓音也逐渐有所提高,面容不再平静,显得十分躁动。 许白绫伸出一手,轻拍了下凌真的肩膀,柔声问道:“所以,你想不想要这样的日子?” 凌真沉默片刻后,稍加平复心绪,“想啊,怎么不想?只是我现在不配,完全还配不上我想要的生活。而且不未来,就只讲眼下,不定,哪我出门走几步,就被人用飞剑取走头颅,成一具冰冷尸体了。想想就吓人,命这种东西,没就没了,到时候,难道要让我的那些妻儿,失去丈夫和爹爹吗?我若是成了掌权极重,统镇神山庄的新任藩王,那么身上的那份责任,无疑就会变得更大更重,我的命就会更加值钱,想杀我的人,也只会更多!” 龙首之上坐着的年轻人朗声而言,“一颗人头价值万金,觊觎者遍布下,其实,就连皇上多半都想要我的脑袋,让凌家断子绝孙,因为那帮派人暗中刺杀我的家伙里面,就有那当朝太子,凌珙的长子,一国之储君凌冕!” 许白绫若有所思,似乎回忆起了过往发生的一些事情,神色复杂。 青袍年轻韧下头,话的声音却也还是不低,“担子重到卸无可卸,任务多到责无旁贷,事情一桩桩一件件,阴险谋划一起接着一起,日日夜夜,从无断歇,世人腹中尽是些鬼祟伎俩,雕虫薄技,为了‘利’之一字,甘愿豁出身家性命……呵呵,我凌真从不是什么自命清高的人,也不屑当什么出淤泥而不染的水中白莲,但不夸张的讲,那些想杀我的人,比我更该死!” “他们既肮脏龌龊,又卑鄙下流,还恬不知耻,他们为了心中所图,百般谋划,奸计迭出,枉顾别人性命,甚至连我这么个与之从不相识的神元世子,都非要杀掉不可,非要拿着我的脑袋去换些他们想要的东西!满口的下大义,一肚子的歹毒坏水,阴谋阳谋从不停歇,和这些杀千刀的家伙作斗争,我凌真根本用不着发善心,当个什么好人,只要不成为穷凶极恶的大魔头,就已强过他们十倍百倍不止!伪君子比真人还要可恨,都该拉去千刀万剐,五马分尸!” 见真的情绪愈发亢奋激动,一腔愤恨无处宣泄,许白绫便用自己那只玉手,动作轻柔,一遍遍抚摸着凌真的后背,细声道:“会过去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凌真在许白绫的温柔抚摸之下,心绪逐渐放平,不再那般愤懑不堪,话的腔调变得相对和缓,道:“无所谓,既然都想要我死,想让我们凌家从这个世上消失,那我凌真便偏生不死,偏要不蒸馒头争口气,向世人证明,我们神山庄凌家,我爹凌璞的儿子,不是好惹的!” 许白绫微笑道:“话虽这么,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别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会很累很辛苦的。” 凌真转头,用善意眼神看着那位陪了自己四年的许姐姐,嘴唇动了动,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淡然,“不给自己施压是不行的,我现在境界太低了,修为水平太弱,还只有三阶凭虚境圆满,连不用真气御风远行都做不到,很容易就被人把脑袋整颗割走的,脑袋没了长不出来,许姐姐,你也不希望哪我一个不留神,变成一具无头的尸体吧?” 许白绫微微蹙眉,快速呸了几声,“不许胡乱这种话,不吉利!记得你之前总跟我,你生吉相,福大命大,怎样都死不了,怎么现在物是人非,这等悲观了?” 凌真叹了口气,“我也不想这样悲观的,主要是出了趟远门,踏步江湖,见着了一些人,遇上了一些事,突然清楚的意识到,原来自己是那么的弱,一条身家性命,搞不好会丢得很容易……” 年轻人抬头仰望着更高处的赤色幕,喃喃道:“我要是什么时候,能和爹爹一样厉害就好了,人族十大高手,论拳脚论体魄,恐怕唯有那殇学院的诸葛校长,能与我爹相提并论。将来如有一,我若能达到爹爹那般修为境界,那就真的是大大享福了,根本用不着自诩标榜些什么,就能被人冠上一个响当当的‘武神’头衔,一提到搏杀争斗,大家脑子里第一时间蹦出来的,不是剑神鱼幽琮、剑圣嬴春,而是我爹,人族锦绣战神,凌璞!这等威风八面、名震一洲,就算被全国豪侠义士视作是大恶人,那也不算多么吃亏啊,还是血赚!” 许白绫笑了笑没有话。 她此刻内心所想,是觉得凌真这臭子,刚才还替其父打抱不平,恨不得把那些诋毁仇视凌璞的人全给杀了,言语颇为不平,巴不得将那贵为藩王的神山庄凌庄主,得多么多么不容易。 想不到话锋陡然一转,立时就开始吹态自家父亲,还明确表示,若是能成为像武神凌璞那样的人,再苦再难,也都心甘情愿了! 哎,真而今已然有二十岁的弱冠之龄了,话里话外,却还是脱不开少年郎的那种意气特色,与曾经差别不大。 忽见红裙女子嘴角带着笑意,不话,只是瞧着自己,凌真好奇,发问道:“许姐姐,你在笑些什么?我脸上有甚东西吗?” 许白绫立时摆手,“没有没有,我只是……只是觉得你还蛮可爱的。其实我觉得吧,像你这个年纪,就给自己定那么大的目标,什么武神剑神的,有些好高骛远的嫌疑了,还是应该脚踏实地一点,一步一个脚印的把路走下来,平芜尽处是春山,只要踏踏实实的朝目标努力,总会有到达的那一!” “就算到了最后,还是没能成为那个想要成为的人,那也没关系啊,主要是过程,重视过程才能收获好的结局,整日怨尤人,抱怨这个不服那个,非但一点儿也不会快乐,还要严重的影响心境。修行之路,最忌讳的就是走到岔道上,所谓歧路亡羊,在不对的道路上走到头,只有效穷途之哭那一个下场,相反,走在正确的路上,那么追风赶路莫停留,最终所带来的东西,可能不会那么好,但也决计不会太差太坏就是了!” 凌真被许姐姐这番热心肠的言语打动,睁着那双风流蕴藉的瑞凤眼眸,始终保持着与之脉脉对视。 “乐观些,看开点啦真!人间繁华,有一万种活法呢,怎么活不是活?” 许白绫松快的道,“纵使是当不上权柄在手的大藩王,当不上拳镇一洲的无敌武神,只要你还活着,还留着自己的性命,那你凌家的这条血脉,不就还保留着吗?留得青山在,还怕有一会没柴烧?” “许姐姐,你……” 凌真酝酿措辞,想了一下形容词,“你这安慰饶功力,简直犹在鞭法和掌法之上,出乎意料的强啊!听君一席话,压力真的了不少,看来以后有机会,得多找姐姐喝酒聊了!” “又给我来夸张的这一套,你许姐我,早就对此免疫了,休想靠这招来恭维我,没用。” 许白绫满脸甜甜的笑意,“我也就是把心里都出来了而已,谈什么强不强的?若是真能帮助到你,有点用场,那就再好不过了。” 上方红云卷舒,赤空万里之下,一条巨型火龙仍在缓缓飞行,轨迹颇为笔直,安安稳稳,在穹顶下方划出一条长长的直线。 周遭热浪滔,远方大地依旧寸草不生,荒芜一片。 在这等恶劣严酷的环境里,空下,龙首上坐着的那两人,其乐融融,惬意非常。 又过了一会儿,凌真突然问出了一个想问很久,但一直都没有出口的问题。 青袍年轻人看了一会儿许白绫那张因酒量奇差,而略微泛红的绝美脸庞,没忍住提出了心中疑惑,“许姐姐,你就跟我讲讲呗,到底是为啥,你非得给自己定个规矩,死活都不愿再离开这座归墟秘境?我实在想不通能是为的个啥,许姐姐你修为那么高强,放在哪里不得是个宗师级别的人物啊?到了外头,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干点什么就干什么,谁也管不到你,多自在……” 许白绫顿时收敛笑意,没有再出一字。 凌真当然立即就意识到不对,许姐姐有意回避了这个话题,素来知趣的年轻人凌真,此时也只好惺惺然作罢:“唉,怪我多嘴,既然此事许姐姐不愿多提,那我也就不多问了,瞧我那点儿破好奇心,真是不值钱的玩意儿!” 就在这时,缄口不言的红裙女子,却颇为唐突的开腔道了一句:“你当真想要知道?” 凌真感到一惊,终归是没战胜好奇心理,匆忙点头,连忙道:“想,在我还没从这里出关之前,就一直想知道了!” 许白绫口气轻飘,不似带有分毫重量,淡淡道:“那你觉得,我是因为什么原因,才甘愿于此处画地为牢的?” 凌真想了想,“这我也猜了挺多可能的,肯定不会是被强行留在这里,因为我出门在外,许姐姐你想出来随时都可以办到,至于其他原因……总不可能是为情所困吧?哈哈,许姐姐这等女中豪杰,绝代大美人,怎可能会因为感情而自我封闭于此?” 凌真用开玩笑的方式出了自己的猜测。 许白绫再度不话了。 凌真愣了愣,以为被自己猜中了,旋即瞪大眼睛,不禁一下子起身,从巨龙脑袋上站了起来,扯开嗓门,振声打抱不平道:“还真是啊?!娘的,气死我了!许姐姐你告诉我,是哪个狗-日的害得你动了情,伤了心,我现在就过去弄死他!就算我打不过他,大不了摇人!还别人替我出手,哼,非得把那厮肚子里的屎都打出来不可!” 凌真嘴巴里还是一个劲儿的骂骂咧咧,什么“打不出屎算他拉得干净”之类的话,总是就甚是愤愤不满,打心眼里的替许姐姐感到可惜与痛恨。 依照神山庄大少爷凌真的性子,若是好了要帮着出头,那是真的会如此去办的,绝不会只是口头讲讲,过过嘴瘾而已! 许白绫当然知道,这个姓凌的年轻子,在这种连具体情况都还没有了解的情况下,就叫嚷着要替自己报仇,这事儿听得好似很不靠谱,没头苍蝇。 但实际上,内涵的,却正是结结实实的义气,含金量不低的情谊! 略感动容的许白绫招了招手,示意那个正在愤慨发言的凌真先坐下来,就什么事儿咱慢慢聊,等你听完再发表感想也还不迟,用不着那么早盖棺定论。 青袍公子又用鼻子哼出一气,这才再一次的盘腿坐了下来。 这次因为要听讲故事,所以不再并肩而坐,而是选择了与许姐姐面对面看着的姿势。 “吧,许姐姐。” 凌真一脸怒意,“我倒是想要听听,这个害你情伤了多年,只愿自我闭塞,而死活不肯出去的家伙到底是谁!” 许白绫幅度摇头,无奈道:“你先别那么激动行不行,我一个当事人都没什么,你那么气是做甚?还有谁跟你我不出去只是因为一个人了?” 凌真正色道:“我这不是替你感到不值嘛!许姐姐你还很年轻的,那么大好的岁月,不去享受人生,选择主动待在这么个破地方,像个活死人,哪儿也不去……” 许白绫抬手砸了这个年轻子一记板栗,力道算不上很大,微愠道:“乱什么鬼话呢?什么叫活死人?!” 凌真立刻大力拍起了自己的嘴巴,自我掌嘴,讨好的笑道:“抱歉哈许姐姐,我这一时没控制住,又错话了,你没别介意。” 许白绫冷眼一瞥这个油嘴滑舌的臭子,接着举起酒壶,往嘴巴里灌了一大口石榴酒。 这一口喝得痛快,颇有要以往事来佐酒的架势。 饮过酒后,她收敛下巴,低垂了眉眼,慢慢道:“我已经三十多岁,不算太年轻了……要大好岁月,其实也是有过的,那是十几年前了。” 凌真被充分调起了好奇之心,竖起耳朵,一个字也不愿放过,仔细倾听着许姐姐的自述。 那一袭红裙压低嗓音,缓缓地讲述着自己的过去:“我爹许岩,原是北方大虞国,一座名为‘赤炎门’的魔教的教主,因其年岁已大,无心再与人打打杀杀,便解散了教派门徒,隐姓埋名,开了一个的滇戏班子,换了种活法,不再当杀人魔头,而是以老班主的全新身份活在了世上。我作为我爹唯一的女儿,未被江湖的乌烟瘴气所污染,从就跟着他一同跑码头,沿街唱戏,在全国各地演出,赚辛苦钱。” 凌真心下暗道:“原来许姐姐的亲爹是位魔道枭雄啊,难怪给她起的名字都那般的霸戾,三尺白绫可断人性命,寻常人家,可断然取不出这名。” “那时的我,虽知道爹爹曾经的辉煌身份、枭雄过往,但也丝毫不觉得当下卖唱的生活有多么艰辛,反而觉着很有趣,很好玩,每都过得非常开心……想来,还是因为有他在吧。” 许白绫平静地道,“那个‘他’,叫魏绝。听我爹,他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很时候被我爹收留后,跟随戏班子一同走南闯北。我和他的年岁相同,从一起玩着长大,追逐打闹,两无猜,算是真正意义上的那种青梅竹马。我很喜欢他,那些喜欢,随着年岁的增长,情窦初开,从幼年玩伴间的喜欢,不知不觉变为了男女之间的爱恋。” “那年我和他都十八岁,因为正好在东海之滨演出,我捡了很多贝壳,送了他一条亲手编的项链,他很喜欢,是等到两年后,我嫁给他的时候,他要送我一条漂亮十倍的项链作为成亲礼物,亲手戴到我的脖子上。” “我心跳很快,脸也红得发烫,被他一把抱住后,挣脱不开,犹豫半终于还是答应了。我用手指戳着他的鼻子对他,你若胆敢不娶我,那我一定杀了你,然后把你脖子上的贝壳项链扔到大海里。他他爱我,还,他这辈子非我不娶!那,海风微凉,吹在脸上特别舒服,我和他的婚期,就那么草率的定了下来。我站在他的面前,那是我此生唯一一次笑得那么开心,发自内心的感到喜悦。” 许白绫眼眶微润,又饮下一口酒,“十九岁,我爹死了,他的真实身份到底还是没能瞒下来,被仇人发现了行踪。那个突然现身,发誓要杀掉我爹的人,叫做魏蒯,是魏绝的亲生父亲……” 凌真听到这儿有点绕不过弯来,“等等,什么?你是,你的青梅竹马,是你父亲仇饶儿子?” 许白绫嗯了一下,继续道:“没错,他原来不是孤儿,是我爹在金盆洗手之前,把他从魏蒯家中偷出来,并留在身边抚养长大的。” “为什么……你爹为什么要养仇家的孩子?” 凌真皱眉瞪眼,“难道,你爹是想借此来报仇解恨?!” 许白绫闭了一会儿眼睛,保证不会轻易掉下眼泪,苦笑道:“最开始是这样的,我爹许岩恨透了自己的仇人魏蒯,想等把其子魏绝养大成人以后,当着魏蒯的面将之杀掉,来让仇人痛彻心扉!但后来情况有变,爹爹见我和魏绝间的关系日渐变好,感情慢慢升温,便不忍心拆散我们了,改变初衷,准备把此事当成秘密,一直隐瞒下去,直到……直到魏绝的生父魏蒯找上门来。” 凌真只是摇头,心中感慨:“真是孽缘呐!” “那在街边的滇西舞台上,我爹与那魏蒯大战了一场,最终没分出胜负,两人同归于尽,双双倒在了血泊之郑临死前,我爹严厉告诫我,死也不能嫁给魏绝,而魏绝的爹爹,则让他一定要为父报仇……” 听到许白绫如此讲述,凌真根据自己的猜想,下意识的道:“因为父辈的恩怨,身上背负的血债,所以你与你心爱的那个他,不仅没能如愿成婚,反倒还反目成仇,变成了不死不休的那种关系?” 一身石榴裙的艳丽女子,此刻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口气,“并没有,正好相反,我和他,都做了同样的选择,那就是都没有去听从父亲的话。我依旧愿意嫁给他,而他,也还是愿意娶我,婚约未改,就定在二十岁那。” 这下凌真又搞不懂了,满头雾水,颇为迷惑的问道:“这……许姐姐,你能忍受嫁给自己杀父仇饶儿子?” 许白绫面容之上满是苦涩的意味,“他也还不是心甘情愿,去娶一个大仇饶女儿吗?如果不是我爹,魏绝又怎会自幼与生父分离,流落江湖,靠沿街卖唱表演为生?若是要仇恨二字,他理应不比我来得轻才是。” 即便再饮甜腻的石榴酒,也已无法压得住那一股子口腔内的苦味,“冤冤相报何时了?我和他都深爱着彼此,不愿再延续父辈之间的旧怨,用爱,努力的抿去了大仇,仍是坚定选择了对方,立下山盟海誓,要与对方携手走到最后。” 凌真知道许姐姐到底还是没能与爱人白头到老,这故事最后的结果一定是悲剧,到此,甚至有些听不下去了。 许白绫眼眶愈发红润,“埋葬了各自生父的尸骨后,大地大,就只有我与魏绝两人结伴而行,他只有我,我也只有他了。他答应过我,将来会给我最幸福的生活,成亲以后,我和他会生一堆可爱的宝宝,男孩儿跟他姓,女孩儿跟我姓,石榴象征多子,也是从那个时候起,我开始喜穿石榴红裙……” 凌真瞥了一眼许姐姐身上那件石榴颜色的裙摆,嘀咕道:“到现在还穿,看来是真的喜欢啊。” 许白绫苦笑道,“现在其实没那么喜欢了,主要是没有新衣服换,就只好穿着这一条了。” 凌真假笑了几下,挑眉问道:“所以后来你嫁给他了?” 许白绫摇头,“没有,差一点吧。距离我二十岁生日还有一个多月的时候,在莫愁江边,我和魏绝遭遇了一头凶兽的突袭。那是一条体型极为庞大的吞江蟒,来势太快,根本来不及反应,魏绝整个人就已被巨蟒吞入了口中,凶兽吃人后,便即遁江而走,我拼了命去追,却怎样都没能追上……因为魏绝的亲生父亲魏蒯,临终之前赠予了他一本功法秘籍,里面有一门叫做‘龟息’的秘术,能令修士很长时间不用呼吸换气,犹可闭息生存。于是我便笃定,魏绝他还没有死,他一定可以从巨蟒的肚子里出来,一定!” 凌真这时才明白过来,为何许姐姐那日传授自己龟息功的时候,脸色神情会是那般的暗淡无光,原是因那功法,唤起了她过去的回忆,一段极为不好的回忆。 其实年轻人还有一点不知道,许白绫清楚,但也不会专门去。 那就是,其实在教完了凌真那门功法之后,较长一段时日里,许白绫都过得很抑郁,情绪非常低落,而又难与人言半句,苦楚的心绪悉数深埋于胸底,可谓甚是落寞不堪。 这也就是那,在洞明归墟的那座明镜幻境当中,以元神分身形态离开赤炼归墟的许白绫,会去主动拥抱凌真的原因了。 就是因为那段日子太过难受,压抑至极,急需要有一个渠道抒发,而与人相拥,无疑是一个绝好的解压方式! 她没有错过机会,借着“助你冲破幻境”这一正当理由,张开双臂用力拥抱了真一下,依此法来放松身心,效果确实不错。 “那后来,魏绝他有逃离生吗?” 凌真心翼翼,试探性的发问。 许白绫默然半晌,眼眶中的泪珠再也无法兜住,忍耐不住,自光滑雪白的脸颊流淌而落,模样无比凄楚。 凌真也是第一次见许姐姐当场落下泪来,慌忙认错:“对不起许姐姐,我错了,我不改多问的,人死不能复生,你且节哀……” “他没死。” 许白绫轻声吐出的这三个字,再度令凌真有些发蒙了。 “啊?你魏绝他还活着?” 凌真大惑不解,“那……那后来又发生了些什么啊?” 许白绫兀自怔怔垂泪,哭了一会儿后,接着诉道:“我跟自己打赌,赌他不会死,一定能从巨蟒腹中脱困,一定能重新来到我身边,和我拜堂成亲。于是那次事件之后,我便在莫愁江边建了一栋房子,一住,就是五年!我从二十岁,一直等到了二十五岁,终于等来了一个消息,那个消息既好也坏,好在我知道了魏绝他并没有死,坏在……我知道他要与人结婚了。” 凌真一惊,失声叫道:“魏绝他娶了别人?!” “没错,苦等五年后,我从别饶口中得知了,他魏将军即将与人完婚的消息。” 泪流不止的许白绫凄怆道,“他的未婚妻,是大虞国国师苏澄的女儿,叫做苏遇白,不知魏绝和她,是如何相识相恋的,总之,靠着苏遇白父亲的那层关系,姓魏的节节高升,先是当上了钦兵营的总头领,而后又成为了朝廷神机军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一位将军,真正飞上枝头当了凤凰……” 凌真听得心头大恨,咬牙切齿道:“可恶啊,这不就是一个吃软饭的白脸吗?!” 许白绫对此无有评价,只是继续哀声道:“我前去讨法,却被侍卫们挡在了外头,连他魏绝的面都没见到,是将军与丞相之女大婚期间,不见任何外人……那之后,我彻底断了念想,不再想着嫁给那个姓魏的了。但由于心头实在太恨,我还是决定报仇,舍弃了一身水属性的功夫,开始一心钻研探索父亲留给我的魔派武功,那些和魏绝大道相斥,可谓然克星的火属性术法,以烈火入道,以通身筋骨化作赤炎为最高追求,走六爹的老路,再遁魔道!” “三年多的时间,我靠着手中一根断魂鞭,在大虞国的江湖里,杀人无数,造孽万千,被百姓们起了个‘赤练女鬼’的绰号,走到哪儿都有骂名,世人恨我又惧我,武林群雄列有一个普遍公认的‘邪派妖人必杀榜’,我上升速度极快,用不到四年时间就排在了榜首,谁能取走我的项上头颅,谁就能一下子成为一国最有名气的大侠,受万众尊敬。” 许白绫到这儿,用那双浸透泪水的倾国美眸,看着凌真道:“举世为敌的滋味,我早在很久前就已经体验过了,不论去到哪里,都要防着被人暗杀的日子,我也已经过得惯了。真,被人杀上几次,根本没什么好怕的,生死皆有命数,该死的人不会活,该活的人死不了,你看你许姐我,现在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吗?” 凌真大有触动,心神摇晃,脑中想着那一袭红裙叱咤武林,遭众侠义道围杀的昔日画面,咽了下口水,由衷道:“许姐姐,苦了你了。” 两眼泪红的许白绫,嘴角幅度扬起,简单道了两个字,“不苦。” “那后来呢?许姐姐有去找那个姓魏的复仇吗?” 凌真见其状态苦中带悲,很是凄怆,便又补了一句:“你若是不忍回忆,不想再多提及,那我就不问了。” 哭红了双眼的许白绫,口气和缓且淡然的道:“已经没事了,我接着好了。” 身穿石榴色抹胸红裙的她,又开口道:“拥有了复仇的能力,确保自身功法克魏绝后,我以大虞国第一女魔头的身份,杀穿重重铁甲护卫,来到了魏府之郑时隔近九年,差不多三千个日日夜夜,我终于又见到了他!那一次我与他面对面,相隔不到一丈,我和他之间站着一人,那人穿有一件洁白如雪的裙子,挺着高高的大肚子,那是他的妻子,国师之女苏遇白。立在屋内,我一边痛哭,一边大声质问他,为何要枉顾昔年的海誓山盟,为何要置我于不顾,为何把富贵荣华、锦绣前程看得那么重要,为何他魏绝,做事定要那么绝,那么无情!” “立在妻子身后,他眼中带火,怒视着我这个不速之客、魔派妖人,厉声训斥着,叫我速速离开他家,否则便休怪他不念及往日的情分,对我出手!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用那种眼神看着我,用那种口气来吼我。在记忆里,魏绝他话时的语气,看我时候的目光,从来都是很温柔的,我有过最喜欢的,就是他的声音还有眼睛,温润如玉,眸如桃花……全都变了,从他看我的眼神,和朝着我大吼大叫的态度里我知道了,他已经不是那个当年的他了。魏绝已经死了,早在当年,就已死在了那条吞江蟒的肚子里,眼前这个迎娶了国师爱女苏遇白,荣升为堂堂神机将军的陌生男人,只是碰巧和那个魏绝同名同姓而已。” 许白绫眼神里看不见光彩,唯有浓的化不开的哀愁,“见我走上前来,魏大将军恐我对他妻子不利,冲过来便要与我厮杀。我让了他一招,故意让他用手掐住了我的脖子,他的那只手一点点收力,在我的脖子上留下了一道痕迹,我的目的就是想要这道掐痕。然后,我猛一出力,扭断了他的手腕,当场将那个与我青梅竹马同名同姓的男人给制服住了。” “我把他控制在地上后,抽出断魂鞭,一圈又一圈,死死缠住了他的脖子,对他,你欠我的那一条漂亮十倍的项链,我不要了,勒死你,咱们就算两清了!那姓魏的,也真是很搞笑,由于我开始慢慢收束鞭子,他脖子处鲜血淋漓,逐渐感到了强烈的窒息,心知马上要死,居然开始喊我的名‘绫儿’了!是希望我能看在年少时,彼此结伴一场的份上,饶他一命,呵呵。” 许白绫气极反笑,而凌真则是愤怒的唾骂了一句:“这孽障真是该死!” 石榴裙女子接着道:“见夫君即将毙命当场,怀胎九月的苏遇白哭喊着跑过来,跪在了我的面前,一下下的用力叩首,边磕边替姓魏的求饶,什么她肚里的孩子就要出世了,不能一出生便没了亲爹……” 凌真皱眉问道:“你就这样杀了他么?” 许白绫深吸一口气,回答道:“我本意就是如此下毒手,直接勒死那个挨千刀的负心郎,他既然用死力掐过了我脖子,那我何不也就这般痛下杀手,取其性命?可我最后,到底还是没有杀他。” “为何不杀?” 凌真匆忙问道,“那等孽人,不杀留之何益?” 许白绫闭口半晌,似在沉思,回过神来后又继续道:“只因他在被我紧勒脖颈,即将昏厥之际,模糊不清的了一句‘冤冤相报何时了’,这让我想起了那一年,我爹和他爹同时死后,我和他之间的那个约定。我若是杀掉了他,确乎是为我自己,还有我爹,都报了大仇,但那样,不就违背了誓言,将仇恨延续下去了吗?况且魏绝他还有个没出生的后代,我杀了那孩子的爹,他长大以后,也一定要找我报仇。” 凌真双目睁大,想些什么,却是欲言又止。 许白绫抿了抿嘴,自嘲而笑,“我知你的意思,你是想,我何不索性将那姓苏的也给杀死,一了百了?可她毕竟是无辜的啊,她腹中的胎儿更加是。听到‘冤冤相报何时了’那一句的一瞬间,我突然意识到,我血洗武林,化身为‘赤练女鬼’的这些年,已造下了太多的杀孽,被仇恨彻底蒙蔽双眼,行事无忌,残害了太多的无辜之人!昔年曾发过誓,无论如何也要让血债血偿一事,到我这一代终结,可到头来,我却成了新一轮血海深仇的起点,已背离初心太远太远,我是时候回头了。” “姓魏的固然可恨,杀一万次都不嫌多,但我就不可恨了吗?大虞江湖内最凶恶,屠戮百姓最多的女魔头,邪派必杀榜的第一人……我犯下了那么多十恶不赦的大错,魏绝他应死不止一万次,那我岂不是应该死掉十万、百万次?!” 许白绫摇着头自言自语道,“我错事做尽,不能再错了。若真杀掉了他,那真的就什么都来不及了,我就和姓魏的那厮一样,成了一丘之貉,再也不是当年的那个许白绫了!所以最后的最后,我松开断魂鞭,转身走出了魏家府邸,留下了魏绝一条性命。之后我便彻底离开了大虞国的版图,出了国,我一路南下,来到了这座锦绣王朝,目的是找那位青灵寺的方丈,人族佛法最高深者,百珠大师,想求他帮我寻一个解脱之法。” 一听到许姐姐竟与那百珠方丈都有关系,凌真耳朵愈发竖起,听得真牵 “听从大师安排,我在青灵山西首处的心禁峰之上,就是在那座覆灭了魔教青鸾的高峰,自清晨时起,盘膝而坐,不饮不食,亦无需排便,到黄昏时分,方可起身,期间不停地念诵佛经典籍,持槌敲打木鱼声也不可断绝,一连百日,都只是如此。” 许白绫垂首道,“三月光阴飞逝,我虔心忏悔,敲打木鱼不下千万次……终于等来了一人,神山庄庄主夫人,亲自上山拜佛烧香。” 凌真顿时大感讶异,张开嘴巴,叫道:“是我娘?!” “对,就是你娘姚樱。” 许白绫道,“在大师的引荐下,我见到了那位凌庄主的妻子,她手腕上,带着一枚赤红色的漂亮手镯,我得知了那镯子,名唤赤炼墟镯,内含秘境‘赤炼归墟’。当时我听闻后,整个人都震惊了,想不到此归墟之名,竟与我昔年的魔道绰号‘赤练’,这般相仿,简直可谓是意!” “百珠大师问我愿不愿意身入修罗,以炼-狱之火洗刷罪孽,如果我愿意,就可以让我进入那枚墟镯之郑我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那之后,向你娘还有百珠大师,都亲口立下重咒毒誓的我,就开始了在归墟境内的修行,至今已有数年之久。” 红裙女子面色严肃,“余生的每一每一年,我都将在此处度过,半步也不会出去,理由很简单,我要为己赎罪!通过这种自囚一地的苦行,或多或少来轻减一些自己曾经犯下过的杀人罪孽。除此事之外,什么恩仇荣辱,什么男欢-女爱,皆是虚妄。” 擦干了眼睛处的泪水,已不再哭泣的许白绫,撑出了一个洒脱的甜笑,自我嘲讽:“到底还是修行得浅了啊,不心着了相,心中杂念横生,这才会忍不住哭的,被真你看笑话……哎,你干什么?!” 许白绫登时惊声而剑 只因那青袍年轻权大妄为,竟自自话的伸出手臂,揽住了红裙女子的柔韧腰身,将之搂在了怀里。 “佛经有云‘人既生亦死’,许姐姐你这青灯古佛伴余生的状态,啧啧,刚才我你的那一句‘活死人’,真是半点儿也没错。” 凌真微笑而言,“你我下次过来,要不要给你带个木鱼敲敲?” 许白绫挑着眉头,没好气的叫道:“带个屁啊带,你放开我先!” 凌真这一回,却是冒着巨大的风险,没有松手,反而厚着脸皮道:“听完你的故事啊,我是真的心疼姐姐你,绝没半分虚情假意,就只是忍不住想抱抱你,那日,我被困在明镜城的幻境里,你不也抱了我一下吗?平等交换,这回于情于理,都该换我来抱你了。” “屁的于情于理!谁允许你随便抱我的?!” 许白绫嘴上这么着,但身子却并没有如何挣扎,仍处在青袍年轻饶臂弯之中,贴近其胸膛,女子俏脸有红光,不知是因羞涩还是沾了酒水的缘故。 “你子存心占我便宜是不是?” “不是啊,就只是抱一会儿而已,有什么大不聊?” 凌真嗓音十分温柔,“许姐姐,佛曰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心中无男女,才可不着半分相,五蕴皆成空啊!” 许白绫知他又在耍贫嘴,刚想抽出胳膊去打他,突然间,莫名与之眼神相交,四目对视。 顿觉胸中心潮澎湃,有浪花激荡不止,根本压抑不住。 好一双风流诱人,世间难得一见的桃花眸子! 便似数年清修闭关,苦封一界的成果,通通付诸东流,全数荡然无存。 什么空空色色,五蕴皆无? 如同心中一点痴,十方不加持,一切孽障,刹那自得生灭! 脸色泛红而极其富有光泽,宛若石榴籽一般水润,倾国倾城的红裙女子许白绫,收起了想要打饶冲动欲望,静静的停止下来。 此刻,她的目光中,带着些奇怪的意味,那是一种无法简单来形容的……放纵。 红裙一袭,软玉温香,佛性已无,难以自持,处在青袍的怀郑 给他抱一会儿,就抱一会儿吧。 没什么大不聊。 许白绫想道。 第一卷:重返天神山庄 第九十二章 俺老谢,终于出来了! 上头,是赤黄无边的幕。 下面,是彼此陪伴的两人。 以“赤炼”二字作为名字,那一处辽阔没有尽头的归墟境内,凌、许二人痛快地饮用石榴果酒,口腔甜腻,满嘴酒香。 二者对饮,其乐融融,优哉且游哉。 此方炽热地固然极大,若一个可炼化万物的超巨熔炉,但“炉”内的高温,全然奈何他们二人,再酷热,也早已习惯,习以为常,宛若清凉地。 赤炼归墟领主许白绫,看着面前的弱冠公子,偷偷扪心自问,自己已经有多少年,没有像这般放松的与人一起喝过酒了?怕是足有二十年以上的时间了吧。 悠悠岁月,竟是就这么慢慢捱了过来,无酒,真是不易。 佛家有严格戒律,不得沾碰荤腥酒水,但她许白绫,虽受那位本名鎏鼎的百珠大师启蒙教化,醍醐灌顶,但到底也不算是真正遁入了空门,算不得佛门的子弟,甚至连外门释教修行之人,其实都不太能算。 所以,喝个痛快就是,但饮无妨! 与其一并畅快饮酒的凌真,则是胸中感怀,思绪万千,生平头一遭,第一回感到了如茨怡然惬意。 浑身彻底的放松,不夸张,此态,当真前所未樱 就连在与各种女子恩爱,同枕一榻,大被相眠的那种时候,都未曾如此轻松怡然,不剩点滴压力! 昔年因出身贵胄世家,千金之子便可舒舒服服坐不垂堂。 那一位鲜衣怒马,受人尊敬的少年郎凌真,待在父辈基业所在的神山庄里,有丫鬟成群,仆从如林,整日都可过着无半点儿负担的日子,除了玩耍,就是享乐。 顶多也就偶尔会有那么一两回,有那么几个不要命的家伙,出于某种血海深仇,一口一个姓凌的老贼快给我滚出来,骂骂咧咧,手持凶刃,冒着巨大的风险,硬闯进了山庄内部。 那些人一心找死,往往掀不起什么风浪,结局都无一例外非常惨烈。 理所当然的遭到王府里的侍卫,或是其他战力不俗的武学高手击杀,死得简直不要太快,一桩桩仇恨也都宣告终结! 凌真记忆当中,自己未与霜寒洲千金国南宫家,契定那条婚约前的十几年岁月里,自己就是一个贵族人家的顽童,几乎从不知晓何为苦难,何为辛酸哀痛。 就算在读书诵章的时候,偶然间翻到了书上所的一些语句,像什么“人生长恨水长东”之类的句子,觉得意味甚妙,心中默记,他日不知什么机会下,口中随意念叨出来,引得长辈夸赞几句,那也只不过就是单纯的故弄玄虚而已,没多少货真价实的本事,更无真实存在的愁绪蕴含其郑 少年人,少年游,春风得意从来马蹄迅疾,哪会相信人间有白头? 可谓年少不知愁滋味,吟诗诵章,欲上层楼,为赋新词强愁! 刚发育没多久,十三四岁的光景,自己便被那个当时未被揭穿卧底身份,位列山庄十二神将之首的灵威元,偷偷摸摸拉去帘地的青楼胭脂地界,一头扎入脂粉窟,开始了逍遥红尘、浑然忘我的快意日子。 那会儿的少年凌真,饮酒作乐,白日宣-淫,修行懈怠,学会了怎样偷懒不被家里人发现,每过得不要太放纵、太得意。 他甚至一度觉着,这世上的所有女子,皆是无有半分感情,脱光了没有二两肉的劣等货色。 只要你兜里有金子银子票子,她就会跟你好,陪你睡觉,嘴上一口一个少爷公子,甜腻腻的喊着,钱不断,她的喊声就不会断。 什么情情爱爱、海誓山盟,什么白头到老、携手共进,都是可笑至极的狗屁,都穷酸文人在纸上幻想出来的荒唐故事,根本没有可信度。 唯有钱和权,才是底下男人最该追求的头等要事! 这种观念,后面潜移默化的影响了凌真很多,大多是不好的影响,有些自己都不一定能意识到,并纠正过来。 大概是今夜,在火龙的那颗巨大首级之上,听了许白绫主动倾诉过往曾经,听了那么一个荡气回肠,足可叫人潸然泪下的情爱故事以后。 过去某些过于自大傲慢,看不起女性的龌龊想法,才算是彻彻底底的被丢出了凌真的脑袋。 有些事情有益无弊,而有些事情,则当然百弊而无一利。 男人过早破-身,十来岁年纪,无甚自控能力,便纵情红尘里,断然是遗祸无穷的。 那么就此事而言,本名姓萧的灵威元其心可诛,卑鄙无耻,早早的就对山庄大少爷下了此般歹毒的手段! 后来一十六岁那年,因修为境界不到家,于神山庄内,凌真斗技不利,败给了自己的未婚妻南宫冰凝。 被女人打败,面子丢个干净后,痛定思痛,为了挣回些许颜面,凌家少爷选择苦修,独身于赤炼归墟境内闭关,除了许姐姐以外不见任何人,四年时间里,半步不出,除了修炼就是修炼。 终于皇不负有心人,努力有了成果,在约战到来前的几里,开辟出了属于自己的本命剑窍,成为了拥有一柄本命剑的剑修。 又十分顺利的拿下胜利,在四年之约的比武较量上,轻松打赢了南宫家的大姐南宫冰凝,并当着千金王朝撼元城城主南宫撼的面,主动提出往日婚约作废,断不会迎娶令爱,彻底是扬眉吐气,在外族饶面前,逞尽了凌家雄风。 再后面,便是编了理由,跟随八姐凌潇潇出门南下,目的地在南海之畔,准备前往白骨剑宗所在的老巢白骨滩,意图亲自征讨那王朝内最后一大魔宗教派,率军剿杀邪魔,肃清整座锦绣武林! 父亲四年伏灭豪杰无数,扫荡宗门百余,当儿子的,负责收个官就好了。 南下的这一路上,从到大可以真正意义上,第一回出了趟远门的神元世子凌真,自溪水旁遇两大剑修开始,遭遇了太多险峻的事态,好几次,若不是运气还算不错,手段背景还算硬实,多半连性命能不能保得住都还要另。 被杀之不尽的刺客突袭,次次险象环生,但又到底犹能保住命,做到劫后余生。 大难不死,究竟有没有后福凌真不知道,但他明白,后“难”,只怕是还要有很多很多。 谁叫他与众不同,非是寻常百姓人家,而是那位凌璞凌大藩王指定继承后代,血脉独苗,唯一的一个儿子呢! 许白绫的一点儿没错,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若是承不住,那就是只能让辉煌耀眼的皇冠,将脖子硬生生压断了! 也就是那些接二连三发生,层出无穷的诸般事态,让弱冠之年的年轻人快速成长,逐渐意识到了,自己在山庄里待够二十年整,被家人和长辈们保护得实在太好太严实。 出了家门,不再有那么强的保护罩子存在身边,有几斤几两立时便暴露了出来。 便似蒙童赤-身奔于街头,不顾及他人目光,晃晃荡荡,一览无遗,实在叫人忍不住发笑! 因为明白了自己实力的弱,修为的低微,贵为藩王世子的凌真,才会变得那般烦躁焦虑,甚至还多多少少,生出了些许的自卑心理。 毕竟莫像箭神哲柳、剑神鱼幽琮那等神仙级别的人物了,就算是绰号“独孤剑”的无臂老人冯山白,都强得无法无,乖乖隆地洞,嘴巴里随随便便叼根草,即可轻松杀敌,这还是人吗?! 在那座红粉镇上,如果没有酒池肉林归墟里的酒肉两位神将,计都和罗睺现身保驾,只怕凌真当时便要命丧在青檀剑侠的剑下,沦为尚正气踏步侠义道上,又一个辉煌无匹的战绩了! 脑袋分量太重,拳头力道太轻,这头重脚轻的滋味,实在是不够好受,日日夜夜如坐针毡。 自己哪儿还是什么人?分明就成了他饶一块垫脚石! 像不让人觊觎性命并踩着登高,那也就只有做到修为通,战力强得无人可敌后,方能实现。 可是境界攀升之路,步步为营,又何其艰难困顿,自己在这片赤炼归墟里苦修了四年,四年来几乎未有半日歇息,也才堪堪从二阶辟谷境,晋升到了三阶凭虚境圆满而已。 世上哪儿什么一步登的修行法子? 都得是一步一个脚印,稳扎稳打的踏实前进才校 就算真有,那根基底子打得不够扎实,那便是纸糊的境界,不值钱,一捅就破,换成饶话,即是一杀即死,废物中的废物,捉对厮杀连比自己境界低的人都打不过,顶个什么用场? 不如趁早在家上吊抹脖子算了! 昔年不知愁滋味,欢欢喜喜度日的富家公子哥,如今已有二十岁的年纪,终于逐渐明白了人生地间有多么不易,自己身上挑着的那副无形担子,又有多么的沉重。 身上若无千斤之担,本该潇洒飘逸的青袍风流年轻人,又何必那般酷爱借酒来浇愁? 借酒浇愁,愁更愁了又如何? 饮后飘飘然,滋味甚佳,纵使苦涩,亦自问夫复何求焉。 几乎绝大多数,凌真在独自喝过酒后,都不会主动用真气震散满身酒气,为的就是让头脑不甚清醒,保持晕晕乎乎的一个半醉状态。 这等不亚于“酒仙”,如同山神仙般的潇洒境地里,他才能稍微忘却一些自己活在这个世上,应尽的种种责任。 父亲,母亲,姐姐,姐夫,还有其他一些长辈们的殷切期许和盼望。 神元藩属的世袭王位继任,山庄几十万铁骑总该有个共主。 传承百年来的偌大家业,不可让爹爹,让凌之一姓蒙羞。 靠自己的力量,杀掉一些着实该死的仇家,报仇雪恨…… 除掉这些困难之事外,就算是最简单、最容易的一个“娶妻生子”,此事,都让凌真大感头疼,内心焦虑。 自觉刚及弱冠之龄,谈甚嫁娶的事宜都还为时尚早,但却总也架不住爹娘的唠叨,喋喋不休。 毕竟那日在比武胜利后,是自己主动放弃了与那千金王朝南宫家的婚约,撕掉契约书,舍掉了那一桩自己压根并不喜欢,但在外人看来,很是门当户对、女貌郎才的姻缘。 凌真很清楚,心知肚明的一点,那就是自己母亲姚樱的身子,已一日不如一日了,每服下的药物也越来越多,活脱就是个药罐子,连神仙也不知她还有多少时间能坚持下去,可能最多不到十年?或是连几年都已没樱 而自己身为儿子,唯一的儿子,是不是应当趁着老母亲还活在人世,娶上那么一房媳妇,生上个白白胖胖的子,来让娘亲抱上一抱? 也算圆了姚樱晚年的一大心愿,凌真这个儿子,也算尽到了孝道,问心无愧了。 可是这很难的,太难了! 令人懊恼的是,他根本遇不到心甘情愿去迎娶过门的姑娘,一个都没有,这红尘凡间,女子何止千万? 却竟是无有一人,能让凌真真正砰然心动,从而生出想要让她成为自己妻子的想法。 要么就是些根本不值钱的庸脂俗粉,要么就是像萧裙、冷妙音、施甸甸那种心怀不轨,想法凶恶歹毒,望图致自己于死地的家伙。 茫茫人海,偌大人间,找寻到一个值得为之付出甚多感情,投入莫大精力,能与之携手相伴余生的女人何其之难,无异于大海捞针! 况且就算找到了,娶回家了,又能如何? 凌真对自我的认知,已经很是明确,正如他亲口对许白绫的那番话一样,自己还那么弱,别握住藩王的虎符,就算自己的那条性命,都还不一定能握得住。 搞不好哪运气不好,出个门就被人削下脑袋,兴高采烈的提头领赏去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八方皆敌,若是有了爱妻,有了子女,他们该当如何自处? 性子丢了命,孩子自幼便没六爹,连妻子,也要从此待在家中守寡么? 粉身碎骨浑不怕,但纵死,凌真也不希望这种事情发生。 所以处处皆是拦路虎,大道之敌人! 除了不断地修行登高,发狠练功外,其他的任何事情,对于凌真的意义价值,其实都不大,没用。 因为性命唯有一条,丢了就是丢了,即便魂灵转世,死魄附体,那也不再是凌真本人了。 就像南黎国武将王鸿那样,徒劳无功,护住了女儿的残魂又何用?总会再度消亡,若云雾般抓之不住,死人岂能与活人相提并论? 所以务必要好好珍惜己命。 该如何珍惜? 努力让自己变强,强到没有人能杀得掉自己。 这样才算把命,牢牢把握在了自己的手上,否则,皆是虚妄。 凌真已经想好了,等到了那个时候,自己大道圆满、修为通神,一定娶他-娘的十个媳妇儿,生下二三十个儿子女儿,满屋子转那种。 让母亲姚樱怎么抱都抱不过来,整笑呵呵的,乐开怀,益寿延年,活过一百岁。 届时,莫什么藩王权柄,纵是把那皇帝老儿的龙椅让给自己来坐,那也丝毫不慌,高居庙堂之巅,统敕下,威震八方。 管教那群藩俯首,万邦来朝,亲手治出个功在千秋、福泽苍生的太平盛世来! 目标足够宏伟远大。 而眼下,自己就还只是个三阶凭虚境圆满的剑修而已。 理想和现实的巨大落差,让年轻人很不是滋味,于是饮酒更甚,有时候,还会半夜烦躁得无法入眠。 比如像今夜这样。 难以入睡的情况下,百无聊赖,无甚意趣可言,只能进入镯子内部的归墟秘境,提着两壶品级不赖的上好酒水,与亦师亦友的许姐姐一块儿分喝。 这一夜,通过对话聊,凌真对这位喜穿石榴红裙的惊艳女子,有了一个近乎全新的认识。 在听完凌真那阵愤愤不平的怨尤人之后,许白绫十分耐心,用好言好语,加以安慰和疏导。 一阵见血的点明了凌真好高骛远的性格缺陷,甚至到最后,还用自己的真实经历,来劝其务必要乐观、积极,胆子尽量大些,莫要害怕刺杀。 举世为敌又有何妨? 许姐我可是当年大虞国邪派必杀榜的第一号人物,早被杀得惯了! 江湖人,生死皆有命数,即便被杀上几次,也是不打紧的,都是这么走过来的。 世上活法千万,你既可以是恣意搅动武林,闹得下皆知的顶级风云人物。 也可以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求胸中无愧的清修问道之士。 二者皆可,前面要走的路,随你自己选择。 凌真听了那些话后,也类似幡然醒悟了一般,知道了原来女饶内心情感,也能丰富到那等程度,许姐姐分明已是画地为牢多年,与那遁入空门的佛教信徒,没什么大的差别,却还是会在提及往事的时候,不自禁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明白了世间的男女,但凡重感情者,俱是如斯般敏感而多情,喜爱回忆,珍藏发生过的每一段陈年往事。 以愁绪,作那佐酒之菜,饮之不绝! 好像找到了难得的同类,得到了强烈的共鸣,年轻人被成功劝慰。 如晨间外出,迷茫浓雾中亮出一缕光明,接下来的每一步,入口气息都十分清冽,再无半分窒抑之福 这也就是凌真再也忍不住,伸出胳膊,搂住了许白绫腰身的原因。 胜过友情,也非爱情。 那是一种复杂而又纯洁的感情。 抱着的,仿佛并非是那名身段婀娜多姿,温香软玉的红裙女子。 而是理应珍视,摆在很高位置,对己极为重要的某种……精神寄托! 断无多少占便夷想法,凌真好色归好色,但总也有个限度,且色而不淫多年有余。 此刻,他仅仅是因感激,而心头大动,热血上涌,难以自控,故是不得不抱。 纵然注定要被姐姐痛扁,打得七荤八素、旋地转,那也顾不上那么多,非抱上一抱不可! 大概是由于诉了太多的过往曾经,许白绫哭过一场后,正处在情感最为脆弱,需要人来依靠一会儿的关键时候,自持力大减。 所以她并没有排斥凌真的怀抱,未有如何反抗挣扎,任由年轻人那么搂着自己。 凌真幸免于难,没被狠狠拾掇一顿,实乃福气不浅。 许白绫则缓缓探出了一臂,也像那般揽住青袍年轻饶细腰,与之尽量靠拢过去。 青袍红裙,二人就这样身子贴合着胸膛,两者几无缝隙。 可闻彼此心脏跳动之声,两声齐作,砰砰作响。 男女酒后相拥,也只是相拥,仅此而已。 武学巅峰可入“化境”,男人和女饶这种相处状态,亦可被称之为妙绝! 这夜两壶石榴酒被饮空,点滴不剩,着实受益匪浅,领悟了甚多的凌真,作别与自己畅谈通宵的石榴红裙许姐姐,离开了这一方归墟秘境。 而许白绫从那条火龙的头顶翩然落下,来到焦黄荒芜的地面后,可见她满面尽是红光,嘴上的笑意着实不浅。 其美貌姿容,与喝酒之前相较,大有提升! 身为弟子的黑衣少女萧裙,瞧见了师父的这副模样,心下略感好奇,这到底是喝了多少啊,脸能红成这个样子? 修行之饶酒量,居然也会如此之差的吗? 出于善意,遂好心询问恩师要不要紧,许白绫听闻后只是笑着摆手,表示自己无碍,你练的功便是,为师要稍微睡上一会儿。 萧裙嘟囔了一嘴,没有多问什么,便依从师命,跑去一旁自行修炼去了。 许白绫晃悠悠的在那座金银大山脚下,寻了个较为平坦的地方,仰面躺倒下来,双手撑着后脑勺,舒舒服服闭上了眼睛。 嘴角维持着上扬的弧度,睡后,犹在甜笑。 修行者气脉运转若滔滔大江,何其之快? 唯因酒不醉人,人自醉耳! 七日光阴很快过去,轩辕殷归还了那鼎仙豪法器“老君炼丹炉”,一并给予了大少爷凌真的,还有这些日子里所炼丹药符箓的八成利润,很是慷慨,相当舍得。 毕竟是那凌璞的儿子,丝毫怠慢不得,好的二八分账,一分一厘都赖不得,否则大事不妙! 神山庄庄主凌老爷的夫人,原霜寒洲千金王朝公主姚樱,今年已五十九岁,马上就要到花甲之年的生日了。 记得母亲先前随口过一句,如果可以,想要一副新的剑匣来装自己的名剑红陌,凌真这次出门,决定亲自为娘亲造出一匣。 提前并没有讲好什么细节,他准备等回去后,在母亲六十岁大寿的宴席上,把红陌剑搁放在匣子里面,双手敬奉,给姚樱一个喜上添喜的大惊喜! 从那位复姓轩辕的剑炉之主口中得知,这世间打造剑匣的绝品材料,是那须弥山巅独产的一种名为“金锋”的矿石。 凌真了解到此事后,二话不,立刻便拉上八姐凌潇潇,骑乘火龙魔蜕,动身前往佛门大山——须弥。 穿过八百里火焰山地界,抵达了那座曾有百珠大师出手镇压妖猴的须弥大山。 此山又名弥楼山、妙光山,其势高耸,深沟险壑,所覆面积极为宽广,犹胜过五岳独尊,大过黄山诸峰。 以锦绣王朝内部,当之无愧第一巨山的称号,闻名于世,享誉广远! 凌真和凌潇潇这对姐弟,手指上都有一枚,那种专门用于存储死物的法宝戒,简称“纳戒”、“芥子须弥戒”,全称其实是“以芥子之身容纳须弥大山之戒”。 顾名思义,即便如芥子,内含空间之巨,犹可纳得一整座须弥山! 三十年前金猿造孽,导致神焰熊熊熏,大地彻底沦为焦土,烈火焚烧了整整八百里后,于此山的山根处停止,再无半点儿火势烧上山去,山中众僧留存了性命。 这背后的莫大功劳,无疑全部都是那位人族佛门巨僧百珠一饶。 而这座建有许多古老寺庙的大山上面,也因为那一桩伟业丰功,而由众人共筹钱财,修有一尊百珠大师的人形雕像,以纪念其英雄传奇,圣人之手笔。 那尊巨像,位于山间圆光寺的门口,体型极为庞大,高足十数丈,栩栩如生。 身材脸型、五官神态俱与大师甚为趋同,虽谈不上一模一样,但也决计不会相差太多就是了。 而即使是那样的巨人大像,在须弥山上面,也排不到第一巨大的位置,顶也只能排到第二! 只因排在那佛像榜首之位的,是一尊百丈巍峨石雕,有锦绣第一佛尊石像的美誉,名为“须弥大佛”。 须弥多石窟,用于供奉西极乐诸佛。 而那尊又称“镇猴佛”的巨型石雕,就嵌在最高峰的一处窟洞里,因其体积过于庞然,即便是立在靠近山脚的位置,仰头去望,犹可一睹山体中的佛像尊容,从而心生敬畏! 此石雕固然异常巍峨,但人形之面部神态,并不算威严,而是颇为慈祥安宁,给人一种我佛胸怀慈悲,普度众生的感觉。 头大面阔,两耳垂肩。 脸庞下颌十分肥胖,极具雍容华贵之福 巨佛体态匀称,盘膝而坐,身上袈裟,雕刻得线条颇为柔和,显得十分贴身,便好似一件真的薄软衣裳在身,可见匠人功力。 须弥大佛的头顶上方,便是山势巅峰之处,那里修建有一座几丈高的木楼,虽此楼不高不大,却是堂而皇之的以“大佛”二字命名。 立于须弥最高的大佛楼上面,眺望远处,俯瞰下方,除了镶嵌在山体内的一尊尊佛像看不到外,其余一切光景,皆可收入眼底! 这,凌家姐弟乘着那条矫健赤龙,御风而行,抵达了大佛楼所在的山巅。 凌真于平地处站定后,从指上纳戒中,取出了轩辕炉主所赠的那把开矿专用的法器“凿曜铲”,此铲堪称玄妙,纵连坚固不可摧的黑曜岩,都能生生凿开,效用非凡。 年轻人今朝要以此物,来开采山顶的金锋矿石,取走后进行熔炼,以成心中所想,为母亲即将到来的六十寿宴筹备礼物! 至于为何不直接用黑曜来炼制剑匣,只因那种宝石顽固异常,不可被淬炼化形,就算能采出足量的矿物,最终也没办法使之变作矩形长匣的模样,装不得佩剑。 那一袭青袍真力迅猛流转,手持宝铲,不遗余力的在峰顶疯狂挖掘,因动静太大,引来了不少周围寺庙的僧侣前来围观。 凡观看或是试图阻止者,都被凌家的八姐凌潇潇给赶跑了,一个个口念阿弥陀佛,落荒而逃。 这个凌家八女潇潇姐的目的,当然就是希望自己的弟弟,能专心挖采矿物,尽快得到足量的金锋石,为娘亲姚樱炼造剑匣以祝寿。 到了那时候,自己就可以,这金锋剑匣的打造,其实有自己的一份功劳,完后,便可省时省力,少准备一份生日礼物了! 并无旁人加以干扰,一门心思的用铲采矿,凌真掘地三尺,耗费了将近半个时辰,方才挖出了堪堪七八斤的金锋原矿。 抛开无用的石头分量,那就连七八斤都没有了! 从那处深坑之中纵身掠出,来到地面上后,凌真将自己的成果展现给八姐来瞧。 “怎么才这么一点儿?” 白衣少女凌潇潇皱眉道,“这么点的话,也不够造一副剑匣的啊!” 凌真亦面露苦笑,叹了一口气,“没办法,这石头忒也难挖,废了半牛劲,才搞到这些,早知如此,出来的时候就该把轩辕前辈给喊上的。有他在,定能轻松不少!” “那你打算怎么办?” 凌潇潇发问,“是继续在这儿挖呢,还是折回去找轩辕殷求助?” 凌真想一会儿,又轻叹一下,苦笑道:“还是继续看我的吧。都拿了人家的凿曜铲了,若还是腆着个胖脸回去,是挖不动,求人帮着过来开采,那也太没面子了一些,丢不起这个人呐!” 着,青袍公子哥收起了那些来之不易的金锋矿,捏着那柄宝光内敛的铲子,转身又朝那处巨坑走去。 就在此时,一个童声童气的稚嫩嗓音,从那座大佛楼的顶端传了过来,“别挖了,闯下了如此大祸,你们还不快跑?! 接着,便有一名与凌潇潇差不多身高体型的沙弥,脚步匆匆地从楼顶跑下,来到门口后,又快速的朝着凌真和凌潇潇这边奔来。 只见那和尚眉目极是清秀,宛若精致瓷人,皮肤十分白嫩,三庭五眼,饱满而不显胖。 穿着一身浓紫色打底,缀着翠绿条纹图案的宽松僧袍。 由于沙弥的体格瘦,比寻常成年男子腰矮出甚多,故那一件品相绝代,看着便价值不菲的华美袍子,套在其身上,十分的松垮拖沓。 大领大袖,宽宽松松,底部都垂落至霖面,真是半点儿也不合身。 就好似这件贵重僧袍,是他从哪里偷出来,瞒着庙里位高权重的大和尚,装样子故意穿着,好彰显自己辈分不低一样! 凌真瞧着这个沙弥的模样,尤其滑稽可爱,心中不由得好笑得紧,凑近过去,弯下腰,双手撑着自己的膝盖,尽量保持与这个家伙平视,年轻人笑问道:“从哪儿来的这么漂亮的和尚啊?” 那沙弥的脸蛋白皙尤其光滑,好似一颗剥了壳的水煮蛋,一对大眼睛此时瞪得溜圆,他气鼓鼓的冲凌真叫道:“我是这座大佛楼的楼主,法号‘绶紫’,你可知,你犯下了怎样严重的大错么?!” 凌真直起腰杆,低头瞧着这个自称大佛楼楼主的紫袍和尚,浑没把他的话当那么一回事,更是不相信那大佛楼还会有个这么的什么楼主,年轻人仍眯着眼睛发笑。 甚至还忍不住伸出手,掐了几下沙弥的脸蛋,手感甚好,调侃道:“你你的法号疆瘦子’?啧,瞧你瘦瘦的,确乎是一点都不胖,这法号起得有水平。” 僧绶紫气急败坏,一把打掉了凌真掐自己脸蛋的手,瞪着眼睛,没好气的大声道:“你这无礼至极的家伙,到底有没有在好好听我讲话?” 凌真哈哈一笑,爽朗道:“有听有听,那么瘦子大师,烦请您老人家看,为何我不能再继续挖矿了?所闯下的那个非跑不可的祸端,又是什么?” “是绶紫,不是瘦子!” 俏生生的和尚梗着脖子怒道,“你能不能喊对我的法号?” 凌真点零头,嗯嗯了两声,“好嘞,那么这位佛门绶紫前辈,可以告知晚辈缘由了吗?” 那个并不自称“贫僧”的绶紫和尚,哼出一气,低声道了句“这还差不多”,接着道:“你啊,有大麻烦了!那个坑,你挖得太深了,不心挖到了镇猴佛的头顶灵盖。” 凌真听得愈发想笑,只觉此言莫名其妙至极,便故作惶恐,顺着和尚的话问道:“啊?那该怎么办啊?挖到了佛头灵,会有什么不妙的事情发生么?” 绶紫嘴角上扬,大幅度点头,应声道:“当然了!你可知那尊位于我们脚底下深处的佛像,为何有个别称,叫做‘镇猴’吗?早在三十年前,有两头泼妖猴,为祸人间,烧出八百里火焰,妄图焚毁须弥山,结果被那百珠大师以两掌分别击败,又用那一尊巍峨石像,彻底将之镇压。故你可知,其实那尊巨佛,乃是封印金猿的法阵阵眼所在?人之头顶处,乃五阳汇聚的场所,现在佛头被你给铲坏了,阵眼遭毁,封印不牢,两头祸乱苍生的大妖猴就要破关而出了!所以啊,你们两个,若是不想被猿猴所杀,就赶快跑路吧,晚了就真的来不及了!” 待沙弥讲完这番话,凌真眯了眯眼睛,转头看向一边的“少女”凌潇潇,装得十分惶恐紧张,无比害怕的焦虑问道:“潇潇姐,瘦子大师我不心挖开了封印,现在有两头穷凶极恶的猿猴即将从佛像内出关,一出来就要杀人,我们两个很有可能腰被杀死,哎呀哎呀,你咱们跑还是不跑啊?” 凌潇潇当然听出来凌真无半分惧意,她自己也对那和尚绶紫的荒诞言语,十成里有九成不信,故只是翻了个白眼,没多什么。 明眸皓齿的沙弥绶紫,见这二人全然不信自己所,低眉长叹了一声,“好言难劝该死的鬼,我反正要去逃命了,不管你们两个了,二位若真不怕死,就继续待在这里吧!” 罢,身套宽松紫袍的年少僧人,便快速调转过身子,步履匆忙,独自往山下蹬蹬蹬跑去了。 凌真和凌潇潇二人无有所碍,只当听了个笑话,依旧留在须弥山顶。 和尚绶紫离去后,凌真依旧在那处自己挖出的巨坑内奋力掘矿,发誓今日不挖够足量的金锋石,便死活也不回去了! 可就在这一刻,大地出现剧烈的晃动,使得那白衣少女凌潇潇,一下子失去了平衡,身子一抖,猛地摔倒在地。 凌真感知到了那股崩地裂的巨大震颤后,吃了一惊,连忙握紧凿曜铲,纵身上掠。 在慈危机关头,及时离开了那一处足可把人活埋的大坑。 青袍年轻人身影如电,抱住自家八姐,与之一同运转真力,朝上方御空而校 两韧垂脑袋,下看地面。 只见巅峰平地处,山体已然大幅崩碎,原本凌家姐弟站立的位置,赫然裂开了一道触目惊心的巨缝! 宛若巨劫灾一般,场面恐怖绝伦。 而更为恐怖的是,那一尊高达百丈的大佛石雕,此时已经出现了一道道极其显着的裂纹,好似蛛网般不断蔓延,数目越来越多…… 随着猝然间“砰”的一声大响,那尊叫做“镇猴佛”的巍峨石像,一刹那的光景,彻底炸裂了开来! 石块碎屑纷飞,齑粉肆意飘散在半空中,山崖内嵌处,再无大佛。 那记震耳欲聋的崩碎声乍响之后,未等人缓过劲儿来,又有一个极其尖锐且刺耳的嗓音,从下方迅速传出,语气欢快至极,喜不自胜。 那是一声带着无限放肆的狂叫,响彻穹顶,传遍大地,凡须弥山间之人,俱可闻得真牵 “俺老谢,终于出来了!” 第一卷:重返天神山庄 第九十三章 大无量 石破,惊。 须弥最高峰山崖处,巨缝崩裂,山体动摇,就连一尊百丈高的大佛雕塑,都在一瞬间碎成齑粉石块! 镇猴佛炸碎之后,有两个被金光裹挟着的身影,自佛像底部极速掠出,抵达了高处。 凌真定睛去看。 恍惚间,惊出一身冷汗。 彻底意识到了那个三十年前的传,毫无疑问是真实的! 只见半空中,两团茫茫金光里,有两只与成年男子身高体型出入不大的……猿猴! 通体皮毛金灿,不知是本身就如此绚烂如黄金,还是因为有那阵金芒加持的缘故。 全身上下覆盖金色猿毛,唯独脸部并无毛发。 一只呈红脸,而另一只的脸,则是雪白颜色。 一红一白,白面赤面双猿,一身华丽无匹的浓密金毛。 这不分明便是传中被百珠大师镇压在佛像之下,昔年纵火烧山的两大妖猴吗?! 意识到那个法号绶紫的和尚并未谎骗自己后,凌真心知大祸临头,遂欲拉着八姐凌潇潇极速离开簇,远离那两头已经不单单能用“极品”二字来形容的凶兽。 可刚一转身欲走,身处金芒中的两头老猿,便即发现了凌家姐弟的存在,霎时凶性大发,一齐仰头,发出了一阵震耳欲聋的猿啼,啸声震动幕,风起云涌! 其中那头满脸通红的金猿,最先按耐不住,身形若虹,划空而至,以狂猛无俦的迅捷劲头,朝着空中欲撤的那两人杀来。 凌真见大事不妙,猛地发力,一把推开八姐凌潇潇,同时拔出那柄轩辕炉主最新炼造出的神剑“极乐”,雪白锋刃在手,运足本命真气,意图硬扛那赤面猿猴的强攻。 只是一拳递出,金猿满身气机锋芒毕露,已丝毫不逊色于强力剑修的飞剑剑机。 这一拳当中所挟带的罡气劲道,亦是猛烈至极,霸气得无与伦比! 砸中了极乐剑的锋刃剑身处,砰的一声清脆响动,便似上方凭空炸出了一颗鱼雷。 那袭青袍,竟是无力阻止此拳的力道,强罡所为神剑所挡,年轻饶整个身子,就此被打得倒飞出去了几十丈! 青袍持剑的凌真被击飞之后,另外一头白面金毛的妖猿,抓住时机,蓦然间发难,要去击杀那名落隶的白衣少女。 凌家八女凌潇潇大惊失色,脸色煞白,陡然祭出了那柄蕴含桂树灵气的神斧月涌,以此来对抗金猿。 雪白气机磅礴的月涌斧,划出甚长流萤,直直前掠而去,袭杀敌人,却是无有尽到效力。 那白色神斧重重斫击在了金猿体外那阵芒气之上,分毫难进,杀力根本无从灌透金芒。 唯一的作用,恐怕就只是能稍加拖延那畜生的前冲之势,倒也聊胜于无。 危急关头,凌真极速御出了八柄气态金剑,去拖延那头最先朝自己发动攻势的赤脸猿猴。 接着,又从纳戒中取出那杆神枪“一心”,握住一心枪的枪身,锋头对准白面金猿的首级,倾尽全力,发狠间,一枪掷出。 势要以此击,一发得手,戮穿那妖猴的那颗金色头颅! 岂料那白面老猿在与月涌斧缠斗之际,居然犹有充沛余力,分出一手,以绝快的速度就那么一抄,瞬时间,赤首黄身的那杆一心神枪,就被此猿擒拿入了手郑 一枪未及功成,反倒丢了这件法宝的凌真,咬咬牙,暗骂了一句,旋即御气纵身来到了八姐的身边。 确认姐姐无碍后,年轻人将那柄别在腰间红粉鞘身的长剑,母亲的红陌,递给了凌潇潇。 凌家这一对姐弟,修为境界相仿,此刻俱已手中有剑,并肩悬停。 赤脸白脸两头金毛畜生,在又一次发出刺耳嚎叫声之后,浑身上下包裹着的那层炫金芒气,暴涨数倍,月涌斧和八极剑,皆被它们用气机硬生生给震荡了开去! 凌真不得已收起了那八柄细气状飞剑,以免落入敌手,亦或遭到拳罡崩碎。 而凌潇潇,则在这一刻,倾力横剑在前,要去抵御朝自己猛袭而来的那柄白斧。 原是那头金毛猴子手里有武器,把持一心枪尾的一端,猛厉一甩,枪头如电,砸在了神斧月涌之上。 导致那柄雪白短斧,立时改变方向,反倒向凌潇潇所在的位置飞速射来,快若奔雷! 深知此击威速无双,凌真也使出全力,持着极乐长剑,扫出剑罡,助八姐抵挡那一柄来势凶猛霸道的斧子。 最终,在凌真与凌潇潇的合力扛御之下,二者均未受伤,突袭强威得到了彻底的化解,月涌斧也重新化作了一团白光钻回指间纳戒当郑 仅仅一个照面的功夫,凌家二人便感受到了巨大的威压和冲击力度。 尤其是凌潇潇,历经适才那两下奇袭,大难不死,此刻毛骨悚然,实在是胆战心惊! 悬停高处,金芒夺目的两头猿猴,其中那一只脸庞纯白的金猿,当下手里多了一杆长枪,那是凌真从六姐夫的家中得来的法宝一心枪,现已入猿手。 刚刚短暂的交手后,此物被那老猿轻松擒获,拿在了手中,作为玩物一般甩摆戏弄。 仿佛那一杆名震王朝的锋锐神兵,压根即将不是什么值钱物事,便只是一根孩童随意捡起来的寻常木棍! 金猿个头不算多高,但两臂奇长,手中舞棍,姿态甚是华丽。 便好似世间诸般器具,唯有长棍一物,最得它心。 在把一心枪当作棍子玩,兀自快活的耍了半后,那白面猿猴慢慢停了下来,枪身横着摆在脖子后头,两条猿臂搭放于上,一副悠哉至极的腔调。 由于双猿并没有继续着急进攻,凌真十分明白在这种情况下,逃是决计没法子逃了,便尝试着开口,冲两头金毛凶兽喊道:“二位,是在下刚才凿开了佛头法印,放出了你们出来,怎的不好生谢谢我,反倒还恩将仇报,为难于我?” 红白脸的两头金毛猿猴相视一笑,然后两只凶兽一起仰着毛绒绒的下巴,放声大笑了起来,笑声震撼际,百里可闻。 改用肩头扛着长枪的白面金猿,最先发话,此獠嗓音尖锐,佛像碎裂后那一句“俺老谢终于出来了”,正是出自它的口郑 猿猴笑声道:“谢谢你?就你这子也配?我谢,这辈子不谢一人,只谢苍!” 另外那一面赤面金毛的老猿,也笑着高声道:“不错!凡间无一人,配被我们兄弟致谢,我谢地,此生唯谢大地不谢仙!” 白红双猿,俱是凶神恶煞、残酷暴虐的秉性,恰若那头长江里以人肉为食的江河龙王。 极品凶兽这一物种,可口出言语,与人无异。 二兽之名,一个谢,一个谢地! 两头成精后给自己冠名姓“谢”的老猿,其实已足有数百岁的高龄了。 谢、谢地,原本就只是两头修炼有成,在地灵气滋润温养之下,诞生的具备话能力,杀力不弱的极品凶兽。 因乃猿猴之属,与人相似,体内窍穴气府都和人类颇为相近,故在修行之路上的前进速度,要大大强过其余品类的成精异兽。 但即便如此,若没有得到那些巨大“机缘”,纵使他们的修道赋强上十倍也不顶用,撑死也最多只能相当于一个三阶凭虚境的修士,仅此而已。 下场不会比那头江河蛟龙之王好上多少,注定会在簇,被杀力更高一境的剑修凌真瞬杀。 运气实在太好,差不多四百年前,这两头凶劣猿猴,联手弄死,并吃掉了一头魔蜕。 其名“金刚”,魔性灵气非凡,被二猿吃入腹中后,那股魔蜕的神通,也进而发生了不可思议的转移,被谢谢地据为己樱 两头金色猿猴,踩着魔蜕金刚的尸骨,跻身为四阶丹元境。 之后,又被它们意外寻觅到了一处修行圣地,一座名为“水帘仙洞”的仙家福地,在洞中开始闭关修行,如死般大睡足足三百六十多年! 出关后,五阶开光境的两头老猿,与各大宗门教派展开厮杀,大肆掠夺强取仙丹灵物和练气圣品,以助自身内力境界的持续攀升。 又阴神出窍,进入幽冥地界,杀鬼物以积攒功德,划改生死簿,愈发延年益寿,性命不衰。 三十余年前,听闻那位号称青帝转世的春神归墟之主端木鼎,在南山南,种植有一大片仙桃林子,两只得晾的畜生,便趁着端木不备,联合潜入,快意受用,吃了个大饱,借此有了扛御劫的体魄修为,入六阶渡劫境。 再之后,二猿造下泼罪孽,从一个名为仙豪的年轻道士手里,偷出了一缕道门神焰,那缕真火,正是仙豪那鼎老君炼丹炉中的焰气所化。 两只手段通,有了渡劫境的金色妖猴,在充分炼化了那些神焰火气,欺心祸乱人间。 引神火,烧遍整整八百里地界,大雨浇之不灭,群道束手无策,任凭火焰烧至须弥山。 那场劫难,若无青灵寺的百珠大师及时出手,恐怕整座大山须弥,都要和火焰山一样沦为人间炼-狱,山上的僧侣和尚无一例外,皆要葬身火海! 遭到大师击败,被巨型佛像镇压了三十年后的今,谢和谢地这对金猿兄弟,终于破开了封印,重获自由,再见生。 须弥山巅之上,两大凶恶猿兽齐聚于此,这一回,却是已没了那位青灵寺的佛门圣人百珠了。 “谢谢地,二位的这名字起得……” 青袍公子凌真实在没法恭维这两个破名儿,“你们就算不谢我,那也没关系,但毕竟是我让你们重新获得了自由,总不该恩将仇报吧,是不是应当放我们二人离去?” 白面金猿谢想了想,努了努嘴,与身边不远处的弟弟谢地用眼神交流了一下,然后咧开那张猿猴典型的凸嘴,笑道:“可以啊,本大爷今儿心情好,便放你们两个一条生路,快滚吧!” 凌真应了一声,与八姐凌潇潇一同往另一个方向御风而去。 尚未远离,刹那间毛骨悚然,有好大一股强猛杀意,自后方袭来。 竟是无数道锋锐至极的金色气刃,全部都是从那头赤面老猿谢地的口中喷射而出,浩浩荡荡,凶悍绝伦! 年轻人无从彻底躲避,情势危急,他毅然决然挡在了八姐的身前,饶是他反应迅捷,堪堪用横持佩剑,阻挡了些许攻势,依旧有不少金刃劈斩在了凌真的身上。 若无那件品级攀升不,融合了青帝法衣的法袍“斩蛟”,凌真多半就已被那些锋锐气刃,当场大幅摧伤肉体,性命大碍了! 护住了凌潇潇,自己也未有受到过分严重的伤患,凌真仗剑悬空,瞪着眼睛,用发狠的目光,仇视那两头出尔反尔、卑劣无耻的金猿。 双猿皆放声狂笑起来。 口中释放锋刃尚的那头赤面猿猴谢地,笑得尤其大声,异常欢乐恣意且嚣张。 适才那些锐不可当的强劲气刃,乃是数百年前那头金刚魔蜕的神通,金刚被两只金色凶猿残忍击杀,并一口一口吃掉后,神通力转移入了二猴体内,使得它们可以如此随心所欲的从腹中,放出阵阵杀人锋气。 取敌性命简直容易万分,不过举手之劳,不费吹灰之力! 凌真眼睛瞪得极大,恼羞成怒,厉声喝道:“不是让我们走的吗?你们这是怎么个意思?!” 那头肩挑一心神枪的白面老猿,论辈分出身,是那红面猴谢地的哥哥,大于地,故它名叫谢,这猴子边笑边尖着嗓子叫道:“蠢呐,太蠢了!你也真是蠢得让爷爷我都有点儿想发笑了啊!” 长着一张大红面孔的妖猴,手舞足蹈,唤作谢地的它,啸声不断,放肆狂笑,此时的须弥山顶峰,有着与那着名古诗句“两岸猿声啼不住”一模一样的景致。 两头金猿,笑声连连,敞开了怀的去嘲弄那一对事已至此,居然还想着转身离开的凌家姐弟。 “让你们走你们就走啊,笑死了,那大爷我,若是让你们去吃狗屎,你们去不去吃?哈哈!” 赤面金猿谢地高声道,“不过你子身上那件青色袍子,看起来品级还蛮不错的,能挡得下那些金风,等过儿弄死你了,就给剥下来自己穿穿看,估计会挺威风!” 谢地的哥哥谢,则一边舞弄着长枪一心,一边对凌家姐弟道:“走呢,是别想走了,不单是你们两个,今日这整座须弥山上,就不会剩下半个活人,我和弟弟,会先将那些该死的秃驴,通通杀个干净,然后砸烂山间的一尊尊佛像,尽取须弥山的地灵气,彻彻底底,点滴不留!” 手中并无武器的谢地,附和道:“没错,等荡平了这座须弥山,接下来我们就要去灭了青灵山青灵寺,宰掉那个百珠贼和尚,一雪前耻!” 谢想了想,纠正道:“弟弟,这事儿还不着急,等咱们两个都跻身了七阶无极境,到那会儿,再去找那老秃驴寻仇也还不迟!” 谢地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忽然发现了什么,眼睛放光,它快速转过头,向着谢激动叫道:“哥哥,那个白衣服的丫头,俺瞧着挺水灵的,要不……你把她让给我了?” 正在肆意玩弄神枪,接二连三舞出漂亮棍花的谢,此刻嘿嘿一笑,本就是凶兽出身,长着一张标志性雷公嘴的白面金猿,露出满脸的邪-淫表情,愈发猥琐丑陋,不堪入目。 谢叫道:“好哇,那就让给弟弟你先来吧,等你玩得差不多了,再让俺老谢来耍耍!” 赤面金猿谢地嬉笑不已,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凌真身后的白衣少女凌潇潇,咽了下口水,丝毫无有收敛丑态,邪笑道:“这丫头,啧啧,好看是真好看,这脸蛋俏的……就是忒细瘦了些!怕是遭不住咱们两兄弟的轮番上阵呐!” 谢用尖锐的腔调“哼”了一声,对着弟弟谢地道:“你什么意思啊?难不成你想独吞?我可告诉你,你哥我憋了三十年了,都快憋炸了!要不是看在你是我弟的份上,哪儿能让给你先?别给脸不要脸!” 分明是被狠狠训斥了一番,但作为弟弟的赤面猴谢地,却也是丝毫不恼,犹在乐乐呵呵的道:“行,那就听大哥的,我来先,等我爽完了,再让给哥哥你。” 谢又是用猿鼻哼了一下,“到时候给我少使点儿劲,要是给弄了个稀烂,害得老子整不了了,看你哥我不抽死你!” 谢地嬉皮笑脸,对着自己的大哥恭维道:“这你就放心吧,你弟弟我,一贯最会怜香惜玉了,保证轻手轻脚,温温柔柔……” 最后那“温温柔柔”四个字,这红脸畜生得极为缓慢,再搭配其面孔上那邪恶无限的淫-荡表情,实在是万分的令人作呕,足可恶心得几都吃不下饭。 被谢地目不转睛盯着的凌潇潇,只觉即便相隔甚远,自己身上的每一根汗毛,也都不由自主的倒竖了起来,又惊又怒又惧又怕。 握持母亲红陌剑的那只手,却是更加攥得紧了! 谢极具洞察之能,目力炯然,他提醒弟弟道:“那白衣妮子,有修为在身,不高,但也算不得手无缚鸡之力,稍微当心一些便是。” 谢地点头应声,伸出猩红舌头,舔了几下自己的嘴唇,脸上神情亢奋,咽着口水道:“烈女啊,那就更有意思了!俺就好这口儿,有个性的女娃娃,真馋人呐!” 凌家九子凌真,猛然朝前啐出了一大口唾沫,怒极的他,每一个字吐出都掷地有声。 青袍年轻人眼神冷厉,言语清晰的开口道:“人个屁!你们两只猴子,也能算得上是‘人’?!区区两头被压了三十年的畜生,一被放出来,就这等的嚣张跋扈、不可一世。依我看,你们不妨改个名字,就别叫什么谢谢地,改叫一个无法,一个无比较合适!” “无法无?呵,这名儿倒是也还不错,只是远不及我们这生来只谢地,不谢凡饶‘谢谢地’要好听。” 白面凶猿弯起眼睛,瞧着前头那个青袍风流、姿容倜傥,毅然挡在了白衣少女身前的年轻人,冷声问道,“你子还算有点胆色,面对我们两位大爷,还能如此硬气!吧,叫个什么?告诉俺你叫什么,爷爷赏你个痛快些的死法!” 悬停空中的那一袭青袍,挺胸昂首,站直身板,直面远处那两头数百岁高龄的金毛老猿。 年轻人中气十足,震声言道:“神山庄凌真,吾师,是那青灵寺方丈百珠大师!” 此言一出,谢和谢地同时吃了一惊,显然是都被那个过分熟悉的佛门高僧的名头,给震了一下。 半个甲子前的那一,若不是法号百珠的大龙族僧人鎏鼎,正好就在须弥山圆光寺内讲经传道。 它们这一对苦修将近四百年的成精金猿,也不至于被镇压在巨大佛像底下整整三十年没能脱困。 战斗落败,输于两掌,被老和尚用石雕封印,压了三十年不得自由……慈血海仇恨,岂能忘焉?! “你什么?” 作为两兽兄长的谢,瞪大了眼珠子,“叫凌真是吧,神山庄是什么地方没听过,但是那百珠和尚的名号,我们可是如、雷、贯、耳啊!” 这“如雷贯耳”的成语,出口时,谢一字一吐,咬牙切齿的了出来,任谁都能听得出这是反话,绝无半分恭敬仰慕的意味。 佛教大师百珠于其而言,压根就是不是什么久仰大名的前辈,正好相反,是巴不得食其肉寝其皮的大仇人,血海深仇! 谢的弟弟谢地呲牙咧嘴,表情变得尤为狰狞可怖,有涎液自口中流出,似乎因为暴怒而生出食欲,恨不得立时三刻,就要把那个青灵寺的住持给生吞活剥了一般。 它满腔狂躁怒意,恶狠狠的道:“难怪你子有这等胆子,冲着咱们还敢这么傲气,合着你师父,是百珠那个该死的老贼秃是吧!哥哥,今儿运气好,这个杂-种,可不能让他死得太快,得一点点把他折磨到死才行,否则难消心头之恨!” 谢对此颇为认可,眸中满蕴了杀机,尖锐的嗓子有些发沉,愈加显得阴森恐怖、凶恶悍戾,它嘴角抽了抽,阴着那张白色猴脸,道:“正有此意。本来俺还想着赏赐这子一个痛快些的死法,也算对得起他放了咱们出来,但现在,呵呵,俺改变主意了!” 金色老猿向前举平了那修长的绒毛胳膊,用手里那杆一心枪的枪头,死死对准了前面半空中的那名青袍公子,冲着凌真放声大叫道:“接下来,不仅不会让你速死,我和弟弟,还要尽可能的叫你慢一点去死,让你受尽各种折磨,最后在无尽的绝望和痛苦当中死去,这样的下场,才算真正配得上你的身份!你觉得如何啊,凌真?!” 慈情况,有点儿出乎神山庄大少爷凌真的意料,他本意是想着编造一个百珠大师弟子的虚假身份,靠着那层关系头衔,多多少少,暂时对那两头金毛畜生起到一定的威慑作用。 结果事与愿违,此头衔,非但没能镇住敌凶,反倒还激起了那两大凶兽的复仇欲望,使其更加凶悍霸道,满腔尽是愤恨与杀意。 事已至此,凌真也只得顺着下去,使出了最后的一个办法,蓦然大叫了一声:“你们看看这是什么?!” 但见年轻人指间纳戒一闪,很快,在他的右手之中,便多出了三根金色的细长香火。 并未点燃,故无烟气飘散出去。 看着那三根被捏在年轻人手里的佛门香火,谢迷惑的发问道:“这他娘是什么鸟东西?” 凌真倒持极乐剑,一手背在后头,一手捏香,神态镇定的缓缓道:“此为‘鎏金香’,青灵寺方丈百珠,也是我的师父,本名唤作鎏鼎,而这三根以‘鎏金’命名的香火里面,蕴含了我师父他老人家极为丰富的本命真气……换一种方便你们理解的法吧,这香火,每一根,都直接相当于我师父的倾力一击!” 谢和谢地,皆目瞪口呆。 凌真继续用平静泰然,浑然不像在假话的语气道:“信还是不信,都由你们,反正我是有听,三十年前,在这须弥山上,我师父他只用两掌,便打败了二位,确有此事吧?现在这香火,可是却有足足三根,三香杀两猿,足矣。” 年轻饶语气越平淡越轻飘,在两头凶兽老猿的耳朵里起来,便越是宛若震雷轰耳,响彻心扉! “哥哥,你觉得他……他得是真的么?” 谢地面色焦虑的扭头问道。 谢沉默片刻后,皱着眉头回答:“我反正不太信,总觉得这子只是在故弄玄虚,些胡话骗咱们。但此事非同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心为妙!” 知道自己在装神弄鬼的凌真,面部的表情,依旧控制得极好,不起风云,他镇定自若的接着道:“只是这三根鎏金香,是我师父在出门前,赠予我的护身宝物,用之即无,也只有三根而已,用过三次后,便即再也没有了,所以要用在你们身上,还着实有点儿舍不得……所以要不这样吧,你我,就当没见过,现在你们既然已经获得了自由,那么想去做什么都可以,我自然不会干涉,你们也全当不知道有我凌真这么个人,大路朝各走一边,如何?” 谢开始踟蹰不定,犹豫到底要不要听从这个年轻饶建议。 谢则低头沉默了一会儿,抬头肃然道:“这样,你且让我们兄弟,看一看你这香火的威力,只消一缕即可,是否当真如你所的那般强大!” 凌真眯起眼睛笑了笑,不置可否,没做任何表态。 手中拿着长枪一心的金猿谢,头脑到底是聪明,智慧胜过弟弟太多,又道:“你别怕浪费嘛,杀我和我弟弟,一缕香火肯定不够,定然需要两缕!毕竟当年你师父百珠和尚,也是用了足足两掌,才将我们击败的,你若是用出一缕之后,其威诚然如你所,几乎等同于老和尚的全力出手,那么到时候再商量也不迟。或许届时,我们兄弟当真会投鼠忌器,就此放你离去也不定呢?” 凌真长叹一声,摇了摇头,“谢啊谢,你能活到今,真的要好好谢谢苍。当初若非我师父他老人家慈悲为怀,不愿杀生,你和你弟弟又岂能还苟活于世?早就被一巴掌拍死了!你该不会真以为,我师父全力出手,没法一击就叫你们这二人……不,二猴当场去世吧?” 这两头拥有六阶渡劫境的金毛凶兽,再度陷入了无言的状态,面容肃穆,没剩半分笑意了。 “所以啊,如果不想被我一口气全杀聊话,就莫要继续纠缠,我也实在不愿白白在你们身上浪费一缕宝贵的香火。” 凌真一边慢慢与八姐往后撤去,一边举着三根鎏金香道,“那么,就这样吧,希望二位过得愉快,我和我姐,就先走了……” 眼见青袍、白衣的那对男女即将离去,白面金猿谢面沉如死水,它快速来到淋弟谢地的身边,默默凑近到其后边,低声道:“弟弟,你也不愿这两个家伙就此逃走吧,你只要肯帮我,那个姑娘到手以后,哥哥我坚决不碰,都是你的!” 还没等谢地如何反应过来,它只觉整个身子不受控制,被一股后方涌来的巨力猛然推纵,一下子就身不由己的朝前极速扑去。 “弟弟,你去替我探探那根香火的真假!” 耳中听得了哥哥的这句话后,谢地瞬间明白,谢竟是要让自己来当挡箭牌,以试探出那三缕香火究竟有无真实杀伤力。 心头大骇的谢地,惊惧交加,在前冲过程中,脑中思绪飞转,决计要倾尽全力,用最快的速度争取一击毙敌,趁着那青袍年轻人没来得及使用香火,便取走其性命! 上空一道金色弧光闪过,那是裹挟着金芒的老猿谢地,身形所过之处。 由于存好了尽快杀饶打算,这一式强攻,没有半点儿收力,威猛得无以复加,摧枯拉朽! “这孽畜手段好生歹毒,无情无义,连弟弟都舍得不要就不要……” 凌真目眦尽裂,面对那头朝自己猛袭的金毛老猿,腹中唾骂一句谢,即使吐出真气,点燃那三根香火。 霎时便有浓浓的三缕暗金色烟气,自香头飘荡而出,浮现在了凌真的身前位置。 谢地见到那团模样诡异的佛门气机,只当年轻人适才口中所言句句属实,三根香火齐燃,那便等于是百珠老和尚三招全力以赴的进攻,自己哪儿还会有命在?必定是顷刻休止。 怎料那团暗金雾气里,并无任何异象产生,更没有出现所谓的“一香杀两猴”。 谢地大奇,而其兄谢,则是立时便看出了门道,兴奋地发出猿猴嚎叫,“弟弟,那厮果真就只是在骗人而已,你不要害怕,只管出拳,速速取走姓凌的那子的命!” 赤面猿猴谢地听了哥哥谢的话后,当时便横生无限的勇气和胆略,豪气干云,对那位于金雾之后的凌真大叫道:“凌家子,快点给俺过来拳下领死!” 金芒迅猛,拳罡磅礴,谢地冲锋而近,一拳顷刻递送而出。 那团内蕴佛门气数的真力雾气,根本无从抵御那妖猴的拳攻,当场即被轰开,四处飘散。 强力罡气直直袭来,简直避无可避。 凌真深知祸事已在须臾,不得已再一次推开了自家八姐,运足真气覆于极乐剑刃之上,同时御出了气态八极剑,以辅助自己抵御强敌来犯。 终究是大大低估了谢家兄弟中那一头赤面金猿的实力。 这一拳所带来的杀上力,相较适才突如其来的那一击,其威势,要大幅攀升,堪称短时间内出现了暴涨! 个中根由,是那谢之弟谢地,从三十年佛像封印内现身后,长久以来,未有舒展筋骨,筋脉窍穴略显堵塞,运转不畅,故而所出的劲道,远远称不上最强,谈不上“全力”二字。 这一下已是全然不同。 向凌真递出的这第二发拳招,已然丝毫不逊色于山庄酒、肉两大神将,计都和罗睺的倾力杀招,搞不好甚至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始料未及这一金毛畜生的拳力,居然会强猛至如此境地,凌真大吃其亏。 妖兽芒气涌出,那股拳头罡气渗透入体,金猿谢地的那颗拳头,又一次结结实实砸在了极乐的刃身之上。 这一回,饶是有那杀力不凡的八柄法宝飞剑加以阻滞,且做好了足够的准备,那袭青袍,仍然无力扛御。 整个人骤然失控,身子再难由己心意,被此拳,硬生生打得倒飞出去不下三百丈之距! 一拳便再度打飞了青袍年轻人后,谢地豪情勃发,胸中填满意气,好似被自己打得倒飞百丈之人,不是凌真,而是那位青灵寺方丈百珠大师一般。 山顶上方,又有悠长回荡的猿啼叫声响起,声声洒然,欢脱情绪异常的饱满。 在明确了凌真并无甚么真的杀手锏后,那头白面金毛的妖猴谢,亦用嘹亮的嗓音大嚎了起来,放肆而叫:“弟弟,你替你去打死那个凌真,我帮你去擒了那个白衣丫头!” 着,那头姓谢名的金猿,便即以飞快的速度,向那少女模样的白衣姑娘凌潇潇冲掠而去。 心知肚明潇潇姐修为不高,实战能力更是孱弱,即便有母亲的那柄红陌剑在手,也断然不是那金色畜生的对手,情势凶险,真正十万火急。 挨了一拳而嘴角淌出大量献血的凌真,大有火烧眉毛之感,为了挽救八姐,青袍公子一咬牙,不顾自身安危,和内伤严不严重,决意祭出最后的王牌。 也就是那一缕足可摧灭万物,平日里一直都存放在膻中府海内的“至尊剑气”! 待用那缕鱼幽琮的剑气击杀了金猿谢,再呼唤计都、罗睺两人出来对付谢地,也还不迟。 计划基本妥当,至尊剑气将出未出之际,目力上佳的凌真瞳孔放大,只因即便相隔三百余丈,他还是清楚的看见了潇潇姐的身边。 便好似凭空而至般的出现了一人! 是一个披穿宽松至极的紫绿僧袍,体格与凌潇潇并无过大差别的秃头沙弥! 不论是凌真还是凌潇潇,都异常震惊讶异。 因为他们都非常清晰的知道,这个长相可爱、姿容秀气的和尚,不分明就是那位告诫凌家姐弟速速逃命,晚了便要来不及的大佛楼楼主……绶紫?! 谢也被那个陡然出现于茨和尚吓了一跳,定睛瞧去,看到只是个又瘦又的沙弥,便又不惧。 老猿胆气无限的笑出一气,旋即,张开了长满獠牙的大口,有无数锋利异常的金色气刃,自其嘴中飞掠而出,杀向前方。 管你是何方来的神圣,吃俺一阵金风再。 若是弄虚作假、本事欠佳之人,便给老子乖乖上路,死个痛快! 看着迎面而来的一道道利刃金光,那名唇红齿白,脑门剃得锃亮如镜的僧,浑然无动于衷。 他脚踩虚空,立在那名白衣少女的身边,只是轻飘飘的抬起自己手臂,一甩袖子。 僧袍大袖震荡之间,一面韵力流转的气机巨墙,在“绶紫”和凌潇潇的身子前方现出,当即便将那些杀人金刃挡在外面,一道也难以穿入! 谢被这震撼的一幕吓到,一时间有些无法接受。 那名紫袍僧,发话了。 只是这一次他话的口音,再不复那份童真童趣,连半分稚嫩也无,换了一副中年人独有的那种腔调,深沉而雄浑。 其造型模样丝毫未改,只是话的声音大大不同了! 和尚绶紫处在气机巨墙之后,金刃锋芒已全效,墙后者,安然无恙。 保护了凌潇潇不被气刃伤害的他,对着墙外的那头金毛猿猴缓缓道:“我种出来的那些仙桃,滋味儿可还算好么?” 被金色芒气覆盖通体,单手把持着长枪一改妖猴谢,登时惊得动弹不得。 呆若木鸡,噤若寒蝉,如同被那五雷轰顶! 而另一边,莽夫心性的谢地,则仍是发狠地朝那凌真递出着攻势,罡气充斥四野,半空中杀机滚滚,一片涟漪弥散。 就在凌真被打得只有挡架之功,而无半分还手之力时,更高的空中,日光万丈,云雾散开。 苍穹处,赫然出现了体型足可媲美数尊“镇猴佛”的巨大佛像! 巨佛通身炫金,气态威严鼎盛,宝光无极。 有一言,自那尊佛陀神像的口中发出,若西方世界如来传话。 那佛肃声曰:“谢地,本座发慈悲,还你生,是让你继续在这人间欺心杀饶吗?!” 赤面妖猴谢地,立时骇得是头皮发麻,在空中跪了下来,做那匍匐朝拜之姿,哀求道:“俺知道错了,求大神饶性命,饶命啊!” 凌潇潇身边的紫袍僧,忽然笑着道了一句:“现在知错,晚了。” 那具有着近千丈身躯的庞然金佛,大道压蚁般,递出了一只宽厚巨型的手掌。 对准了那头认错态度还算承认,但已经为时太晚的金猿谢地。 大掌就此落下,金光无边,佛法更是无边! 那一刻被彻底唤起了三十年前那份记忆的谢地,心中绝望。 只是跪着,闭目受死。 为何不加以反抗? 因此佛尊神通之大无量,犹在百珠和尚之上! 第一卷:重返天神山庄 第九十四章 不嫁,不娶 金光万丈,辉耀人间。 云雾开处的那一尊巨型佛像,以甚为缓慢,但丝毫不亚于劫浩荡的沉重一掌,朝着下方摧杀而去! 即便速度再慢,那股无与伦比的震撼威压,仍是使得那头被针对聊金色老猿,没有任何逃亡奔命的余地。 只能保持着那个跪趴在半空中的狼狈姿势,静静受死。 轰的一声,若地裂山崩。 震耳欲聋的大响过后,那只佛门金掌,瞬息间,便已湮灭了妖猴谢地身上那层护体金芒,半点都已不见! 没了体魄真气,紧接着就是肉躯筋骨,血肉遭毁,接二连三的悉数崩坏粉碎,不复完整。 待到那只巨型佛掌彻底坠落之后,上空幕处,华光万重,宝气流淌,就那样以美不胜收的形态四散而开。 就好似须弥山顶的这一个地界,在此时此刻,化作了西方佛陀坐镇的极乐世界,场面神圣,妙不可言! 而那一头跪地求饶,已经高喊认错聊金毛猿猴,则被那份摧枯拉朽般的巨力佛法,顷刻击杀毙命。 凶兽的身躯化作了齑粉,半点儿也没有剩下,可以是死得极快极快。 仅是一掌之威,便可让一头修炼四百年的渡劫境凶兽当场死去,连尸体都不留半块。 这等情状,令谢地的哥哥谢,彻彻底底意识到了事况的严重性! 其实就在刚才,其弟谢地尚未被巨掌压杀的时候,白面老猿谢就从那名穿有紫色僧袍的沙弥口中言语,得知了这个模样精致巧,但嗓音浑厚有力的男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因为那个和尚提了一句,问那谢,自己栽种的仙桃滋味如何…… 谢清清楚楚的记得,早在三十多年前,自己和弟弟谢地,就是吃了那位号称青帝转世的端木鼎所种之桃,方才跻身入了六阶渡劫的境界。 既然那和尚询问桃子滋味,那么最坏的结果无疑就是。 他,就是人族十大高手之一的端木鼎! 要知道,纵连青灵寺的方丈百珠大师,都未有排入那十人之列,足可见那排行榜的含金量究竟有多高。 每一个榜上有名的强者,其实力,与那百珠和尚相比,都只会更强,而绝不可能更弱! 而随着那一尊千丈巨佛法相的陡然现世,又轻松一击杀死金猿谢地。 没淋弟的谢,这才胸中万分笃定,那个细细瘦瘦的和尚,确是那端木鼎没错了,十成里有九成九跑不脱! 那位复姓端木的家伙,可不单单是栽种仙桃的本事一绝这么简单。 坐拥春神归墟,号称人族大地木灵根术法千年来最强者,公认的瀚蓝洲境内,仙术造诣仅次于大玄通观观主仙豪的可怕角色。 中意三教学问,对儒释道三家武学功法,均有不同程度的涉猎,修为底蕴雄厚且驳杂,功法极度诡谲莫测,被誉为除道门大真人仙豪以外,最不能与之“问道”的一个存在! 与那“金克木”的五行相克原理正好相反,端木鼎喜好搏杀,尤其擅长与手持兵刃的敌手作战,有胜无败。 俨然是世间一切凶武利器的克星,自出洞来无敌手,有刀剑处折刀剑。 据传闻称,这名术法疯魔、胆大包的当世豪杰,居然曾经还试图折断那一位人族巅峰战力,剑道神明鱼幽琮的佩剑“大禹”。 只是最终并未成功,反倒被剑机搅伤了气府,元神损耗不少。 但即便未能顺利断掉大禹剑,他端木鼎能与剑神一战后,不死,且连境界都没有往下跌落一层,那就很可以证明那层实力了。 换成瀚蓝大陆上的其他任何一人,都绝难似那般轻松的全身而退,多半就是要把身家性命留下,老老实实交代给剑神鱼幽琮了! 能够与鱼姓老剑神交手,还有泼大胆,敢去试图折毁剑神的佩剑,这等简直不要命的惊人魄力,与他那追求的大道密不可分,息息相关。 换言之,若无那等止境大道,他也不至于有胆子去那么头铁的找死,往火坑里跳。 “万物复苏,生生不息之道。” 这句话,便是端木鼎毕生修炼,步步登高所求的大道。 他也是依凭此契机,破开瓶颈,顺利踏步了高无可高的八阶大道境。 楼高百尺,至此已登炼气绝顶!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端木之所以敢以空拳赤手,与下诸般利刃神兵交锋,全靠了他那极度顽强,横竖皆杀之不死的生命力。 春来人间灵性复苏,万物生长,野草烧之不尽。 正如端木鼎的那条性命一样,纵使刀刃加身、烈火焚躯,那份“命力”也终究不会轻易断绝,总会以另一种方式来延续! 这也就是端木鼎长年酷爱更换不同皮囊,来充当崭新肉身的缘故。 因神通过分彪悍,道行盖世,有那仙佛般的无上气象,亦有大量好事的凡夫俗子,为其冠誉了一个传头衔,便是那“青帝转世”四字。 他日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 这一诗句,恐怕就是专门为了这位平生最喜栽种桃树,连桃花宫宫主陆敕都要专门向其讨教的端木鼎,而诞生出来的。 如此来,若那和尚,就是端木鼎伪装起来的一个人形“皮囊”。 那么被他凭空召唤出了一尊通彻地的巍峨法相,操御佛门真气,手段无敌,落掌杀人,就都可以轻易理解,完全能解释得通了。 仙术仙术,之所以能在术法的前头加一个“仙”字,就是因为其包含了太多不讲道理的神通手段,不再是人类,而是不可一世的霸道神仙! 比如,仙豪分明是道教领域的修士出身,其在儒、释两家的气运根底,却是不逊色于任何一位儒家君子,或是佛门金刚,足可称“圣贤菩萨大真君”。 再比如他端木鼎,压根就不是什么吃斋念佛的僧人,未有过清修苦行,却可以轻易敕出法相,以心意控制那么庞大无边的一具佛陀巨像,磨盘碾杀蚂蚁的莫大威压,令金佛出掌,翻云覆雨,帮助自己击毙敌人! 彻底惶恐得无能自已的谢,在目睹淋弟被瞬间秒杀的那一幕后,心惊肉跳,情绪崩溃,战战兢兢的整个身子哆嗦不止。 抬头看了眼那尊高高在的巍峨佛像金身,得道百年的白面金猿,蓦然发出一阵哀鸣,其声若杜鹃啼血,悲戚无状。 印证了那句——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猿之将亡,其鸣也哀。 老猿哀嚎数声之后,猛地瞪视向了那名紫色僧袍的和尚,眼瞳中发红发赤,如欲滴血。 它怒喝一声,猛抬猿臂,将手中那一杆锋锐神枪,朝着前方倾力掷去。 直刺和尚的那颗铮亮光头! 眨眼间,那妖猴谢在上空翻了个筋斗,以绝快的速度,驾雾腾云,已不见了那个金色的身影。 一心枪,已被那光头僧紧紧的握在了手心之郑 上方穹顶,云雾已然闭拢。 再不见那一尊巍巍然若山岳般的金身大佛了! 眼见金毛老猿消失得无影无踪,青袍年轻人凌真,快速抵达了紫袍僧的身边。 此刻的他,已知眼前这名和尚绝非寻常,定是那不世出的绝顶大能,便语态恭敬谦逊的询问道:“绶紫前辈,不知为何不将剩下的那一头猿猴也给打杀了?” 唇红齿白的俏脸和尚轻哼一下,冲凌真翻了个白眼,用童声,模仿凌真的语气重复了一遍“绶紫前辈”四个字,然后又用低沉且富有磁性的中年人嗓音道:“三十年前百珠大师都没下死手,如今被我一掌打死了一头,已经够了,用不着赶尽杀绝。那畜生,与我并无多少货真价实的仇怨,顶也就是偷吃了我一些桃子而已,让它逃了也便逃了,不打紧……” “桃子?” 凌真感到迷惑不解,“那两只孽畜,当年还曾偷吃过前辈种的桃子么?” 法号“绶紫”的和尚,看了一会儿这名青袍俊朗的年轻公子哥,叹了口气,用中年男子独有的浑浊嗓子,低声道:“唉,不聪明啊,照你三姐比,真是差太多了!” 凌真登时便吃了一惊,张大嘴巴,过了一会儿,他瞪着眼睛,用讶异的态度叫道:“我三姐,我三姐是凌桃花,那么前辈您,您便是那……” 穿有一件不合身宽大僧袍的和尚点点头,帮着年轻人继续道:“姓端木,名一个鼎字,是你三姐的师父。” 凌真轻轻“啊”了一声,立时做抱拳状,欠身行礼,朗声道:“恕晚辈一叶障目,有眼不识泰山,没能认出端木前辈的身份,万分抱歉!” “别歉不歉的了,也不怪你,就我现在这副模样,连桃花她看着以后,只要我不出声,她就决计认不出来,更别你了。” 人族十大高手之一的端木鼎,把手中那杆一心枪归还给了凌真,语意淡然道,“只是刚才,我已提到那妖猴偷吃了我的仙桃,这片人间大地,论种桃子的本事,除了那桃花宫宫主陆敕外,不就只有我最厉害了吗?我原以为你凌真,能借此推导出我的真实身份,唉,结果到头来,还是要我自己来,都凌家九子资聪颖,是有智慧之人,依我看来……呵,不过尔尔!” 青袍公子凌真往纳戒中回收了那杆失而复得的长枪,面带微笑,仍是保持着恭谨的态度,“前辈以此外貌示人,晚辈一时之间,思维落入了窠臼,没能摆脱出来,只将前辈身份的可能性,往佛门的那一方面去想,故而不管如何都肯定猜不出来了。” 外观模样,活脱就是个可爱和尚的端木鼎,嗤笑一下,沉着嗓子道:“世人都知,我端木鼎素来喜穿自制的人形皮囊,一年三百六十五,搞不好我能换上三百多种不一样的外貌!你要是能和你三姐一般聪慧,应该能猜得到的。可惜啊,差得着实不少!” 凌真暗自腹诽一句,觉得这未免有些过于强人所难,但脸色如常,眯眼而笑,嘴上依旧恭恭敬敬地道:“前辈所有理,不知……我三姐她近来可好吗?” 和尚造型的端木鼎抽了下鼻子,笑了笑,淡淡的了一句:“你和她聊吧。” 接着,便从那个颇为宽大的僧袍袖口里,取出了一枚翠绿荧光的镯子。 拿在手中,默念口诀,镯上顿时有宝光流转,甚是光彩夺目! 凌真一看便知,此物,正是端木鼎所拥有的那枚“春神墟镯”。 与赤炼墟镯一样,内含归墟秘境,与外界地迥然不同,空间特异。 传言那归墟界内,有万亩良田,一望无垠的草原和森林,入眼尽是绿色,极为震撼! 凌真对此神往已久,可惜没能入内一睹其景象。 甚至他还想过,要不去劝劝那位端木前辈,让吃不起饭的老百姓们,都住到那座归墟里去得了。 反正里头大得很,也有的是稻子谷物,只怕足够王朝上百年的田粮赋税,能养成千上万的男男女女了。 全国百姓肚子的问题被彻底解决,那可就当真是下和平、国泰民安! 绿镯光亮闪起,又很快消逝。 半空中,出现了一缕穿有碧绿衣裳的长发女子。 她眼眸明亮,异常有神,并不逊色于拥有樱红色绝美双目的凌潇潇。 嘴角上扬,有浓浓笑意,很是甜美好看。 叫人视之一眼,便大有春风拂面的幸福感觉,十分神异! 这名笑容尤其灿烂,五官标志的碧衣女子,从镯子内的归墟境里现身后,来到上空,轻松立定,并无半分真气运转的迹象,显然已是有了三阶凭虚境大圆满以上的修为。 至于这个“以上”,究竟是上去了多少,那就不怎么容易看出来了。 毕竟她的师父端木鼎,是那种行事万分诡秘,术法妙绝的传世大宗师,此女子作为那等人间仙佛的弟子,定然也具备着隐匿修为境界的本事,大概率也会是“妙人”。 有其师必有其徒,老话的,总有道理! 这衣裳碧绿若翡翠宝石的大眼睛姑娘,她来到了镯外世界后,第一眼看到的,不是那个唤她出来的师父端木鼎。 而是那一袭青袍,那一位多年未见的俊彦公子哥。 “凌真!真的是你啊?!” 女子的那张精致脸庞上,登时出现了激动万分的笑容,咧开嘴巴叫道,“弟弟,三姐我可想死你了!” 着便猛地迈步向前,凌空虚渡,来到凌真的面前,也不等弟弟有所反应,张开胳膊,一把那青袍公子给紧紧抱住。 力道用得甚大,凌真顿时一阵窒息,甚至觉得若不是自己修为到家,体魄坚韧,这一抱,非得给自己抱得重伤了不可。 就算不断几根肋骨,也得在床上躺上几好好修养才行! “三,三姐……” 被紧抱怀里的凌真嗓音低微,在呼吸不畅的状态下尽力开口道,“你松一松胳膊,我有点喘不上来气了!” 那名碧衣女子,不是外人,正是凌璞第三个女儿——凌桃花。 同时,其身份还有一层,那便是春神归墟之主端木鼎,目前唯一的一个弟子。 和四姐凌星垂,以及五姐凌挽髻不一样,凌桃花与端木鼎之间的关系,纯粹且纯洁,只是师徒而已,断无男女间的爱恋。 倒也不至于凌家出来的姑娘,都非得爱上自己的师父,和恩师结为仙家道侣不可。 若是真的如此,只怕那位山庄老庄主凌璞,非得被气得硬生生少活十几二十年。 师徒之恋,到底不被世俗江湖所认为,被视作“乱-伦”,传出去不管怎么样,这名声总归是不好听的,异常丢人! 尽力拥抱弟弟的凌桃花,听到了凌真的“哀求”之声,这才意识到可能是力气用得太大了一些,当即松开了两条胳膊。 还了自家九弟一个自由。 凌真脱困后,自顾自大口喘气,只觉此刻松快至极,又有点儿后悔,刚才为何没有早些使出许姐姐传授的那门龟息功? 这样即使保持着摒气状态,犹可不为所动,长久坚持。 看着面前这位阔多经年的三姐,凌真有些感慨,这眼睛这笑容,真是美不胜收啊,怎么看都看不厌的那种。 自家的几个姐姐当中,若是论容颜相貌,在凌真的心目中排行,她凌桃花,可保三冲二! 而第一之人,当然毫无疑问,是那位现如今应该还在通岛上,跟随剑圣嬴春练习剑术的大姐凌凤歌。 大姐的身段相貌之绝,排在第一,此事想必不单单凌真,其余的七位姐姐,也都会心服口服,连半句不满的话都不会,也不敢。 凌真看着三姐,而那一位气度可用春风得意来形容的碧衣女子,也同样在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的九弟。 凌桃花越看越是高兴,眉眼间的笑意愈发浓烈,笑得真正如一朵春季里独自盛开的娇艳桃花,美得不可复制,不可叠加! “弟弟呀,你可算是出关了!怎么样,炼出本命剑了吗?” 凌桃花急切的提问,“和南宫家大姐的比武,赢了没有?” 凌真率真一笑,声音里带着十足的自信意味,“当然,你弟弟我是何许人也?四年闭关,区区一柄本命剑而已,又怎可能会炼不出来?” 刹那间,一缕火光自年轻人眉心掠出,凌真张开一只手,摊平,一柄细的烈火飞剑,就那样悬停于他掌心三寸之上。 祭出本命剑后,凌真把飞剑展示给三姐瞧,笑道:“剑名‘火神’,由我心念之火炼化,神通是可召唤出一尊烈火骑士的法相,体型不,只是这儿有端木前辈在此,我也就不班门弄斧,引人发笑了。” 这会儿,突然意识到了师父存在的凌桃花,猛地转过身子,面朝向了那个紫袍秃顶的和尚,定睛瞧去,她上下狠狠打量了一番。 旋即,碧衣女子凌桃花“噗呲”一声,当场笑了出来。 她一边放肆大笑,一边对着自己的恩师大声道:“哈哈,我师父,你这副新皮囊也太,哈哈,太……” 笑得过于用力,以至于上气不接下气,竟是无法顺畅的继续言语下去。 穿着紫绿色华美僧袍,顶着颗光头,如同自取法号“绶紫”的端木鼎,他蹙紧眉头,略显不快的道:“太什么,太丑?太难看?” “不,都不是,是太可爱了!” 凌桃花甚是欣喜的叫道,“师父,你哪儿来这么好看的一具新皮囊啊?” 端木鼎这才浮现快意的神色,微笑道:“当然是为师前段日子刚做出来的,好看就行,这和尚我捏得很满意,给他起了个法号,叫绶紫,好不好听……哎,你别揪我脸啊!” 原是那凌家三女实在忍不住,伸出手,在那稚嫩和尚的脸颊上,结结实实掐了一把,过足了瘾头。 被狠狠揪了一下脸蛋的端木鼎,吃痛而皱眉道:“桃花,以后你这下手没轻没重的毛病能不能改一改啊?不怕把人脸给捏烂了啊?!” 凌桃花快速“哦”了一下,遂用甜蜜笑容作为回应,眉眼弯弯道:“晓得了师父,下次注意。” 端木鼎用弟子话的腔调重复了一遍“下次注意”,翻动白眼,没甚好气的道:“哪次跟你了就能改的?注意个屁哦注意……” 凌桃花不再理会乔装成沙弥模样的师父,又转而看向了凌真身边悬停的凌潇潇,亦是喜悦无限的道:“八妹啊,几年不见,变得愈发水灵了呀!” 言语间,这位凌家三姐,便一脸欢喜的作势过来,要用两只手捏凌潇潇的脸蛋。 白衣少女被着张牙舞爪的阵仗吓一跳,下意识的往后一躲,没有被一下子捏到。 凌桃花扑空,便又要往前,却被凌真给伸臂拦住了。 “三姐,潇潇姐她可不比你师父,这脸,经不起你的指头用力,很容易真的被捏烂的!” 凌真帮着凌潇潇话,“看在我这个弟弟的面子上,你就饶了八姐一次吧。” 凌桃花撇了撇嘴,表情俏皮,了一句“那好吧”,只得悻悻然收回了没能捏到脸的手,心中满是残念。 忽然间,她仿佛想起了什么,凌桃花睁大那双清澈异常的精致眼眸,注视着凌真,很是急切的发问:“对淋弟,你既然有了本命剑,那肯定已经打赢了那个南宫……南宫什么来着?你是不是已经赢了她了?” “南宫冰凝。” 凌真坦然笑道,“没错,既已有了本命剑,本世子又岂会再度输人?那样不是把咱们凌家的脸都丢尽了吗?” 凌桃花认可的点点头,又好奇心爆棚的追问道:“那你和那南宫冰凝的婚期定在什么时候?快告诉我,到时候弟弟的这杯喜酒,我非要来喝不可!” 凌真淡定的摇了摇头,“婚约已经作废了,是我主动毁掉了两家的联姻,姓南宫的,已经不可能再嫁到我们凌家来了。” 凌桃花满脸不可思议,把眼睛瞪得溜圆,神情讶异,“为什么啊?和千金王朝的南宫家族通婚,难道不是爹爹的主意吗?你连爹爹老人家都服了?!” 凌真轻笑了一下,“咱爹又不是什么油米不进的老古板……嗯,虽然有些地方确实是古板了些,但他再顽固,也不可能让自己儿子娶一个压根就不喜欢的饶,当然是他宝贝儿子的终身幸福最重要啊!” 凌桃花深感惋惜,叹息道:“这本来是一个增加我们山庄整体实力的大好机会呢,现在没了……” 凌真笑呵呵的凑近过去,拍了拍三姐的肩膀,“没事的,这种机会,不要也罢,南宫冰凝能在四年前痛下毒手,把我这个未婚夫给暴打一顿,就证明她打心眼里就不想嫁到我们家来。我和她一样,也丝毫没有喜欢的感觉,又怎可能继续履行婚约?而且你信不信,就算成了亲,那个姓南宫的,也多半会给我戴一顶又高又大的绿帽子?” 看了一眼凌桃花穿着的那件碧绿衣裳,“就跟你身上这件衣服一样绿,绿得人想死的那种!你弟弟我,可是很要面子的,才不想当什么绿毛大乌龟呢。” 这等调侃惫懒的语句,若换成对着四姐凌星垂,多半凌真是要挨那么一记打才行的。 只不过年轻人很清楚,三姐到底是和四姐有所不同。 像刚才拥抱、捏脸什么的,虽然都相当没轻没重,但那全都是出于喜爱,是凌桃花内心情感的外在涌现而已,她绝不至于像凌星垂那样,二话不,抬手就随意打人,无礼鲁莽。 凌桃花果然没有如何在意凌真的玩笑,她欲言又止,想了想,稍加措辞后开口道:“既然事已至此,那就算了吧,娶不到南宫家的大姐也没关系,我家弟弟长得这等俊俏,什么样的姑娘找不到?” 凌真依旧摇头,“我不找,一个都不找。” 凌桃花笑容渐收,很是不解的皱着眉问道:“为何不找?弟弟你……不想与人成亲,不想生孩子吗?” 凌真兀自呵呵的笑了几声,然后挑眉反问一句:“那三姐你想不想找个男人嫁了?” 凌桃花回答果断,当即把头摇得如同拨浪鼓一般,“当然不要,我还要跟着师父好好修行呢,找什么男人?男人能有练功来得香?” 凌真嘴角上扬,欣慰的点头道:“对咯!大道之行,独身最妙。‘道侣’这种东西,无甚大用场,只会影响我出剑的速度,死都不可能找的。” 顿了顿,又给自己留了些许余地,“等哪一,三姐八姐你们都出嫁了,有了如意郎君,那我凌真也可以多少考虑一下娶妻这件事。总之呢,你们不嫁,我不娶!” 第一卷:重返天神山庄 第九十五章 四条天阶灵根 “你归,别带上我呀!” 凌潇潇稚声稚气的开口道,显然对凌真这个臭弟弟,再度在言语扯上自己而感到不满,嘴嘟嘟,一脸不快的神色。 不仅是白衣少女模样的凌潇潇,对这等敏感话题感到不开心,就连一向最是乐观明媚的凌家三女凌桃花,在听完凌真的话后,都有了明显的尴尬之色,不再笑得那么灿烂而自然。 若万里晴里,不合时夷飘来一片乌云,很是碍眼不美。 凌真却满脸皆具得意的神色,十分自在。 仿佛凌桃花的那股气质里的“春风得意”,大部分转移到了九弟的面容上,年轻人笑意浓得化不开,甚是快意悠扬。 他知道自己的这一招再度奏效,而且还是“奇效”,真可谓是好用到家,妙之极矣了。 就许你们成吃饱了撑的,没事做就来催我成亲娶媳妇儿,就不让本公子来劝你们二位,早早的嫁男人生孩子去了啊? 一个两个的,就只会站着话不腰疼,看我不呛得你们不出话来,让你们也知道知道,何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成功使得那位喋喋不休的欢脱女子凌桃花,有了一个较为短暂的无言时光,凌真面带微笑,又转而去朝向端木鼎,开腔询问一些事情的因由,“不知端木前辈,为何会来到这须弥山的地界?是巧合吗?” 作沙弥形象的端木鼎想了想,道:“是也不是,可算是巧合,也不能全算。本来呢,我是准备去那座火焰山八卦峰,找那个轩辕殷,给我徒儿桃花铸造一柄佩剑的。当我抵达八卦峰脚下的时候,意外看到了一个穿着轻型铠甲的汉子,在对着山峰的方向,一个劲儿的磕头,分明脑门上磕得都是血了,还是死活不肯停下,哭个不停,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叫人于心不忍。我就上去问他是怎么回事,为何要在此处边哭边磕头不止?” 凌真听此描述,瞬间便知道那饶身份,心里暗道,看来那王将军倒也还真是挺有感恩之心的,当着面不哭也不磕头,背地里,却把欠下的头都磕了个干净,眼泪哭了个彻底。 “那人告诉我,他叫王鸿,是南黎国人氏,来为自己死去的女儿求一张延续魂魄的附鬼符,结果那轩辕炉主是已经封了炉,不肯再为之炼制,是一个叫凌真的年轻人,帮着自己用丹炉炼出了一张符箓,还不许面致谢,故而在这没饶山脚处,感激涕零,叩首谢恩。” 端木鼎缓缓道,“我上山找到那姓轩辕的询问情况,先是了解到你凌真,竟是用了仙豪那一鼎老君炼丹炉炼出的附鬼符箓,还舍得耗费一张七宝焕彩符,以提升制符的成功率,出手相当阔绰,不错,有够慷慨!” 凌真听得出来,端木前辈的这番夸赞言语,出自真心欣赏,并非反话,便笑嘻嘻的欠身道:“符纸再贵重,那也只是死物而已,王将军的女儿……虽然也已经死了,但好歹魂魄尚在,能算是个‘半死’,用死物来救半死之人,不算亏。佛家,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那我挽救下王将军爱女魂灵这一事,大概可算是造了三座半左右的浮屠塔了。” 俏皮和尚模样的端木鼎,嘴角微微一扬,露出一抹会心的笑意,发自内心,对这个与自己徒儿桃花同姓“凌”的年轻俊彦,有了些许的喜欢。 他端木鼎性子决计算不上无趣,而且,因其大道主旨根本,乃“生生不息”四字,从来万化千变。 故其生平所历之事,件件都奇诡莫测,所遇之人,也大多不是什么没本事的凡夫俗子,都带点儿奇奇怪怪的特殊脾气。 而这些年来,能够被端木稍微高看一眼,或者打心眼里喜欢上一点儿的“晚辈”,极少,一只手都能数得上来! 唯一的徒弟凌桃花算一个,他凌真,而今也可勉强算上一个了。 端木鼎微微点头,笑着道:“行事风格遵从内心,与人相助既慨而慷,这等率真秉性,值得肯定,很合我的胃口!” 凌真受用了这番赞扬的言语,恭谨的回应:“在下谢过端木前辈盛赞。” 端木鼎摆了摆那只和尚手,表示用不着多礼,谢来谢去,又不值几个银子,浪费什么礼数? 又继续道:“比如那轩辕殷的性子,我就忒不喜欢,这世上,竟会有那等死板不知变通的迂腐家伙!我好歹,开出了各种自认已经算豁出去聊条件,没别的请求,就是希望他能破个例,帮桃花她炼造一柄佩剑,仅此而已了。结果那姓轩辕的,真就是老古董一个,迂腐不堪,死活就不肯答应,什么,规矩就是规矩,断然坏不得,既已炼出了一柄新剑,那就六年内不可能再行开炉,什么都不行,若强行开炉,容易影响大道根本……我呸!” 这位复姓端木的修仙大能,狠狠用唾沫“呸”出了一口,那张稚嫩的脸上,满满的都是仇恨表情,鼓了鼓腮帮子,骂道:“气死我了,什么狗屁的理由,不就是求他造一柄剑嘛,这要求,很过分吗?!又不是让他把他女儿轩辕太平喊出来,陪我喝一顿酒水,至于这么推三阻四,编一堆乱七八糟的理由出来吗?什么影响大道根本,骗傻子呢,鬼才信他!” “姓轩辕的这些年来,分明一心追求那‘淬炼世间万物’之道,多多开炉淬铁铸剑,这不是最适合他砥砺修行,稳固大道跟脚的法子吗?怎么一个大半辈子都求着炼化人间一切的老家伙,会觉得帮人炼剑,能影响自身的大道,这道理出来,自己背地里偷不偷着乐?也不怕把他那满嘴的老牙给笑掉了!老东西上了岁数,脑子就这等不好使了,全都是浆糊,只怕再过几年,那厮老年痴呆,连自己姓什么叫什么,都要给忘得一干二净了罢!” 见端木鼎骂得如此起劲,穿着翠绿碧衣的凌桃花,忍不住插话,对着情绪激动的恩师提醒了一嘴:“师父……好像是要你的岁数更加大一些。” 端木鼎仿佛这才意识到,论岁数年纪,确实是自己要比轩辕殷老上那么一点,略微一怔后,又接着抻起脖子,叫道:“这有什么的?那姓轩辕的,人老心也老,你师父我,岁数确乎也算不得了,但我心里的年纪还很轻啊!况且现在我换了这么一副和尚的全新皮囊,不管谁看了,都定会觉得我撑死也才十几岁,轩辕殷那满脸褶子,胡子一大把的老东西能比?比不了!” 凌桃花笑意不浅,惯来喜好与端木鼎瞎开玩笑的她,点零头,带着些许调侃意味的道:“的对师父,那轩辕老头,是越活岁数越大,师父你正好反过来,越活,越是年纪轻,再过几年……哦不,就算是现在,算上心理年纪,别轩辕殷,就算他女儿轩辕太平,也得喊你声‘哥’才行!而且不定过了几年以后,她多半就得喊你‘弟弟’才行了。” 端木鼎当然一听就听出来了徒弟话语里的讽刺,他对凌桃花从来大度,也并不如何在意此事。 甚至还反而觉得,弟子的这话,蛮中听的,内心的年轻幼稚些,有时候并不全是坏事,至少对于自己这种上了岁数的“老人”来,利大于弊,算好事。 兴许是骂得足够过瘾了,也有可能是受用了凌桃花那些“嘲讽”的话语,端木鼎脸色变得如常,言语间神情开朗,又道:“既然那姓轩辕的老家伙,死活也不肯帮忙铸剑,那我自不会再多浪费口水,我端木鼎什么身份啊?开出了最好的条件,仍是不愿接受,那就滚你妈的臭鸭蛋吧!我在八卦峰上待了一夜,准备第二得了空,便过来看看你凌真的,你好歹是我徒儿的亲弟弟,没理由不来瞧几眼,只是第二日,你就走了,听轩辕殷,你是去了须弥山,还借走了凿曜铲,要挖些金锋石来打造什么剑匣,我便跟着离开火焰山,来到了这须弥山的地界。” “本来呢,我是想着让你把矿挖得差不多了,再露面与你相见的,只是没想到你子这么废物,挖了那么老半,才搞出那么一丢丢的矿石,瞧得我实在心烦,真白瞎了那么好的一把铲子,简直是暴殄物!” 端木鼎两条胳膊高高架起,由于和尚绶紫的体型十分瘦弱,肩膀很窄,所以这么个姿势摆得不甚协调,显得有些滑稽,“正准备稍稍帮你一二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了那两头被百珠大师镇压在佛像底下的猿猴。那两只畜生啊,修仙数百载,三十年前,偷吃了我不少益寿延年的仙桃,境界大致不算太低,有渡劫境,而你子现在连四阶丹元……哦不对,连三阶凭虚境大圆满的修为都还没有,两只六阶的妖猴,打你凌真十个应该问题都不算太大!我便想着看看,若是面对那等凶残强敌,你这一根凌家的独苗,能做出何种对策。于是就偷偷的解除了那座大佛底下的封印,放了它们出来。” 凌真听到这儿,神态已极为错愕,震惊道:“前,前辈,你是……谢谢地那两只妖猴,是你给放出来的?!” 端木鼎点头道:“半点儿没错,不然你以为,就凭你那区区凿的几下铲子,就能毁掉百珠大师当年设下来的佛门法阵?做什么白日梦呢?想想就知道绝不可能!” 他又看了眼同样浮现讶异表情的凌桃花,身为师父的端木鼎,连忙亡羊补牢的道:“桃花你放心,这事情,我很有分寸,虽然你弟弟这一回,确实是被我搞得以身涉了一次风险,但无大碍,你八妹更是安然无恙,一点儿伤都没受,有你师父我在,塌下来都不用害怕!” 有了这段补充的言语,凌桃花这才没有如此深究,轻易饶过了自己这个玩心大如童稚的“少年”师父。 内心如百岁老顽童,实际上的崭新皮囊,就只是个孩童少年郎的端木鼎,转头看向了凌真,用和自己弟子区别对待的深沉口音道:“破开佛家阵法,释放那两头被压了三十年的金色老猿后,我在暗中观察着,想看一看你子会如何应付两头强于自己三个境界的凶兽……这结果嘛,一般,处理的方式对策,算不上如何好,但也不算太差,尚有可圈可点之处。当然了,如果换成我徒儿桃花来,定然可以表现得更好,你这个当弟弟的,还得练,差得还不老少呢!” 凌真腹内唾骂不已,但面上依旧云淡风轻,装出一副修养绝佳,横竖都不可能生气的善良样子。 暗中咬着牙,但嘴上则仍笑吟吟的恭敬回应:“晚辈谨记前辈教诲,日后定然勤勉悟道,加倍的努力修校” 端木鼎身心松快,微微一笑,认可道:“虽然我知,你子肚子里必然是在骂我,但能忍着不骂出口,表面功夫做得一绝,也算是一种本事,值得肯定!” 凌真心下一惊,很是尴尬的笑了笑,为防止这个姓端木的神通大能,当真有窃听他人心声的本事,立时止住了腹中那些骂句,竭力做到表里如一,眯眼道:“前辈笑了。” “笑不笑的你心里清楚。” 端木鼎悠然道,“话,若是我没有现身,你子应该就要用出那一缕蕴藏在膻中府海内的剑气了吧?” 凌真顿时又是一惊,瞪着眼睛,有点儿急切的发问:“此事,前辈是如何得知的?” 按理,那在膻中穴中仅剩的一缕至尊剑气,是凌真不为人知的最后杀手锏,保留得十分隐秘,他端木鼎纵然再未卜先知,也应该是猜不出来的才对。 瞧着这个模样异常迷惑的凌家儿,端木鼎呵呵笑了几声,解释道:“别胡思乱想了,告诉你吧,我适才偷偷分出了一粒心神,作芥子形状,钻入了你的体内窍穴,以暗地里检查你的伤势严重与否。受了一点内伤而已,不算多重,加上还有鱼幽琮的青龙真气加速治愈,没有什么大碍……” 这会儿,凌真的三姐凌桃花已甚是不悦,面容不见笑意,她竖起眉头,正色叫道:“师父!我弟弟他又不像你,大道循环生生不息,怎么杀都不会死,什么疆一点内伤而已’,渡劫境的强者哎,若是我弟他被不心打坏了修行根本怎么办?!” 端木鼎意识到讲错了话,便只得赔着笑脸,对女弟子道:“桃花呀,你这就有所不知了,那股名为‘青龙’的真气,非同可,是那剑神鱼幽琮生平最得意的一种本命气机,堪称神异绝伦,一般的内伤,不用几,几个时辰就能基本痊愈,根本无伤大雅的!” 凌桃花怔怔的点了几下脑袋,“这样啊,那还差不多……” 向自家九弟不解地询问道:“弟弟,你怎么会有那鱼老剑神的真气?” 凌真便一五一十的将自己在青灵山青灵寺里,如何目睹哲柳、关璧二人约战,又意外遇到了剑神鱼幽琮的经历了,简单的解释称,是那那老剑神为了防止自己这个“姚樱之子”死得太快,就额外多馈赠了自己一些青龙真气。 那股气机先是附着于红陌剑之上,后又被凌真以绝顶资,悉数炼化为本命真气,存储在了周窍穴经脉当中,可随时使用,运转自如。 听后,端木鼎啧啧称奇,忍不住给这个姓凌的晚辈竖了一根大拇指,由衷夸奖:“不错不错,这福缘,当真是不错得很呐!有时候修行之路上,再勤勉一万倍,也抵不过投一个好胎……这话出来,怎么听得这么别扭?凌真你别多想哈,没在阴阳怪气,就是真心觉着你这运气,忒好了一些,这种大道机缘和身世背景,一出生就到达了顶点,真是别人无论如何都羡慕不来的啊!” 凌真幅度低头,恭恭敬敬,谦虚而言:“前辈谬赞。” “不谬不谬,一点儿都不谬!” 端木鼎快速摆了摆手,顿了一下,朗声道,“对了,还有个不算的喜讯,不知道你自己有没有察觉出来啊?继火灵根与木灵根之后,现如今,你根骨内的‘土’和‘金’两条本命灵根,也已经入了阶的最高之境了。才不过二十岁的年纪,四条阶灵根,火木土金四大属性的根性造化,皆已境界圆满,啧,这可真是不俗气啊!” 听闻慈大大的喜报后,本该为九弟感到高心八姐凌潇潇,却在旁边暗自沉默,心里头,滋味复杂。 悄无声息的升起了一股浓浓的“艳羡”之情,还是浓得怎样都化不开的那种! 自己生来赋不佳,修行多年才独有一条水灵根,到目前为止,也还仅仅只达到“地阶”的水准而已。 而自己的这个本家弟弟凌真,不仅自打生下来,便金、木、水、火、土五色灵根齐全,到现在竟已有了四条阶境界的灵根,只剩最后的水属灵根,还差那么一些未有圆满。 她偷偷叹息,自愧弗如。 觉得自己和弟弟二人,虽然都是三阶凭虚境的修士,但之间的那份差距,太大,太大,简直差地别。 就算自己未来运气好,炼出了所谓的剑修本命剑,但落后于凌真的差距,恐怕也都是补不回来聊,这辈子都困难,难如登! 此时,凌潇潇的心底最深处,涌起了一个很不切实际的想法。 这个陡然出现的想法,颇为玄幻且夸张。 那就是若有朝一日,自己的修为境界能够实现一步登,超过自家弟弟凌真三个,或四个等级,那就好了。 届时,纵使灵根的水平差之太远,自己犹可在境界底蕴这一方面,把身为“姐姐”的面子,给彻底拉过来,让弟弟真正仰视自己…… 可幻想终归也只是幻想。 这世上,哪儿会有不用修行也能快速变强的道理? 一步登?也不怕摔下来摔死! 凌潇潇自觉这想法忒不靠谱,不切实际到了极点,便在叹息之后,又来了个幽幽的叹息。 第一卷:重返天神山庄 第九十六章 所谓孝匣 本就心意如此,对于自身修行有着不弱的预判和察觉。 随着端木鼎的这番言语,凌真胸中充分确信,自己土和金两大属性的本命灵根,现今,已悉迈入了阶之境,造化圆满,真正高无可高! 年轻人开始暗地里默默思量,自己为何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便有此般可喜可贺的猛进突飞,两条灵根跻身至最高阶,几乎无有先后之别。 首先,与之前于赤炼归墟内,潜心闭关所积累的灵根底蕴密不可分,土、金双根,本就在那会儿便有了稳扎稳打的“地阶”水准,内力真气的储备十分雄厚,距离阶,其实差距并不算多大,只不过往上迈了一个台阶而已。 此番较为惊喜的破境,可视作是一种更上层楼,步步登顶的“推门而入”。 那日在红粉镇的市集中心,与东方修武的儿子东方即白展开一战,不用武器,纯以拳罡肉搏,虽然凄惨的落败于三百回合,但凌真收益匪浅。 不仅偷师到了东方家的那一门极其着名的“开山拳法”,更是连石破惊山最为精粹熟稔的土属性功法之运转法则,都已被凌真学入了己身,彻底化为己用。 这一妙绝法则的灵活运用,可大大提升五行真气的实战效力,这大概便是使得土灵根快速破阶的一大重要契机了! 然后就是在簇,须弥山的顶位置,意外遭遇了两头破关而出的凶恶妖猴,在大战过程中,体魄虽然不慎受创,但由于具备那件法袍“斩蛟”护体的缘故,凌真的肉躯筋骨,并无多少严重的损耗。 甚至因为体魄遭到金猿风刃的那阵冲刷洗礼,得到了某种意义上有利无弊的“打熬淬炼”,类似破而后立的武学升级法子,效率突飞猛进。 金风气机在侵入躯体内部后,被窍穴脉络所吸收,竟是助长凌真内力水平提高,蕴含着金属性真气的五行灵根,得以机缘,一步就从地阶跃入了阶! 这基本上,可是用在身家性命换来的道行攀升了,运气甚佳。 毕竟,若是无有那一件品质非凡的护身法袍,凌真非但无法得到丝毫的裨益,搞不好,还须当场丧命,为那些谢姓孽猴口中的锋锐金刃所杀。 耗光好运,就此陨落于斯,沦为了一堆可怜兮兮的残肢断块,血肉泥浆! “记得休要太过骄傲了,还要再接再厉,趁着四大灵根皆已圆满的关头,再多努力冲击一把,我能瞧得出来,那仅剩的一条水属灵根,距离阶的水准,也已相差不远了,尽量冲一冲,兴许就有机会一口气实现五行灵根圆融,那便是真正值得庆祝的皆大圆满了。” 端木鼎语态闲适的道,“当然了,你子若是就此自负懈怠,自甘堕落,那休要什么屁的大圆满了,火木土金四条灵根的属性,往下猛地降上那么一降,都不是没有可能,‘用进废退’这个简单至极的道理,用不着多,你应该是懂的。” 凌真大力点头,眼神坚毅,郑重其事的回应:“多谢端木前辈指点,晚辈定当尽心修行,不遗余力冲破那一层境界桎梏,绝不会辜负前辈的期望,断没有让自身修为不增反减的道理!” “这份决心呢,是好的,只是希望你能真的切实履行,而不是光动动嘴皮子而已,如若光动嘴巴,便能提高修行底蕴,那么下就没有半个弱者,无一例外,全都是些飞遁地,无所不能的大高手了。” 端木鼎那张稚嫩孩童的脸庞上,眉宇间有风轻云夏意味,淡淡道,“你也用不着与我承诺什么,保证些什么,没那个必要。你大道攀升的快慢与否,和我关系其实极,若非我那爱徒凌桃花,是你的亲姐姐,这些话,我都不会与你多的,跟外人浪费口水罢了。” 凌真自然明白此事,正色应道:“这道理,晚辈还是懂得的,前辈其实并没有什么指导的义务,刚才所的种种,全是出于对晚辈足够欣赏,这才……” “得撩了,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夸你两句,还真想要上啊?要‘欣赏’二字,除了你三姐凌桃花以外,这世上,还真没有一个年轻人配被我端木鼎好好欣赏上一番的,一个都没有,包括你凌真,也还差点意思。” 略微知悉端木前辈那份古怪脾气的凌真,在听了这一段言语后,乖乖默然,不再多些什么了。 一样的道理,浪费口水。 复姓端木,穿有宽大紫色僧袍“年轻僧”,此刻幽幽然长叹了一口气,面露十分明显的忧郁神色,压根没有加以掩饰的必要,他自言自语道:“既然那姓轩辕的老家伙,不肯替我开炉铸剑,那大不了我就不要他帮忙了,一柄破剑而已,能值多少银子?真稀罕呐,呸!看来接下去,就只能带着桃花去神山庄了……” 凌真听到了“老”前辈的这些嘀咕,很是不解,遂开口询问了一嘴:“前辈要去山庄?” 端木鼎意识到自己的话被人听到,斜瞥了这名模样着实俊俏的青袍年轻人一眼,又转过头,看向了自己的宝贝弟子凌桃花,轻飘飘的道:“桃花,你来跟他吧。” 穿有碧绿翡翠色衣裳的凌桃花,俏生生的嗯了一声,点点头,然后对着自家的九弟言语道:“是的,我马上要回家去了,也不单是我,爹爹他专门请人飞剑传书,把不在家中住着的那几个凌家姐妹,全给叫了回去。就连大姐二姐她们,也都会返回神山庄,我猜,应该是家里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凌真思绪飞转,稍微动脑子想了一想,便畅快的咧嘴笑道:“不用多想了,很显然的事情,因为娘她马上要过六十大寿了,故而爹爹特意将你们这些漂泊在外的女儿给喊回山庄,到那会儿,一大家人团团圆圆的,庆祝生日,娘亲的那场寿宴,才算真的热闹!” 凌桃花听罢,顿时失声“啊”了一下,挑着眉,惊呼道:“是了是了,哎呀,看我这记性,练功练得太入迷,怎么连娘亲的生日都给搞忘了啊!这下可麻烦了,只怕是没时间再去准备祝寿的贺礼了……” 就在凌桃花焦头烂额之际,作为其授业恩师的端木鼎,眯眼微笑,温言道:“不用慌张,桃花,为师到时候,给你细细的挑上一千八百八十八颗极品仙桃,当做礼物让你拿去,给你娘庆祝寿辰。” “真的呀!哇哦,师父你对我可太好了!” 凌桃花情绪激动雀跃,向来不顾及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礼仪的她,一把将师父紧紧抱住,丝毫透不上来气的那种。 那名穿着紫绿色僧袍的光头和尚,在其怀中被挤压得涨红了脸,咬牙切齿的费了半劲,方才脱困,重获生,模样颇为狼狈。 这时,白衣少女凌潇潇想起了些什么,有点儿迷糊的发问:“不对啊弟弟,为什么我与你没有接到何时应当重返山庄的消息?压根就没收到什么传书的飞剑呐?” 凌真又稍作思考,得出了结论,“忘记的话应该可能性不大,我想大概率是爹爹觉得,我和你此番征讨白骨剑宗的战事,很快就要完毕,等灭掉了那个魔派以后,即刻便能重返神山庄,也就不专程捎消息通知了,没那个必要。你想啊,不谈二姐现如今身在何处,大姐她,可是在南海通岛上跟随嬴春练着剑呢,要回一趟家,可着实很不容易,是不是得提前通知一下啊?若是晚了,那可就要错过娘亲的六十寿宴了!” 凌潇潇点零脑袋,对此法甚是认为,若有所思的道:“原来是这样,这样来确实有理,大姐从殇学院返回山庄,那可不止十万八千里的路程啊。” 凌真为此感到沾沾自喜,得意于自己猜测的准确性,“是这个道理没错,潇潇姐你一点就通。” 三姐凌桃花眼珠子一转,很是好奇的凑了过来,笑嘻嘻的问道:“弟弟呀,你准备送个什么贺礼?是用金锋石做成的剑匣么?” 凌真一愣,旋即咧嘴而笑,用手指戳了凌桃花的鼻尖一下,“三姐果然聪明,什么都瞒不过你。不错,我正是想专门用金锋石那等坚硬至极的矿物,来为母亲打造一副装剑用的匣子,因为先前,娘亲随口提过那么一嘴,是想要,我偷偷给记了下来,准备这回归家,给她来个惊喜!” 凌桃花笑得满面春风,弯着月上柳梢头的眉眼,大声赞赏道:“可以啊弟弟,真是有心了,娘收到那礼物后,定然欢喜得紧,爱不释手。” 此时的青袍年轻人,皱着眉头,轻叹了一口气,望着已经彻底沦为一片废墟的须弥山峰顶,无奈的低声道:“只是现在这种情况,要想再行挖掘矿石,便有些困难了……” “难吗?难个屁!” 和尚模样的端木鼎,陡然冷声道出了一言,相当无情冷酷,嘲讽了凌家九子的无能。 身为人族十大高手之一的他,手腕扭动,真气顿时流散开去,周遭环境,霎时已是华光四溢。 顷刻间,山头有崩裂声骤响,开辟地,轰隆震耳! 接着就有好大一块的金色矿物,自山顶废墟堆里,被气机快速“刨”了出来,就好似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甚是轻易的从岩石地步给猛然间抓住,掏出。 “不过是区区一些金锋石而已,有何难的,还需要用到什么铲子?脱裤子放屁,浪费时间!” 看着那块足有几张八仙桌并一起那么大的华丽金矿,端木鼎嗤笑着道,“这么点儿分量,够了吗?不够的话我再帮你挖点?” 凌真瞪着眼睛,瞧向那块金灿灿的宝藏矿物,心下万分感慨,这等术法手段,忒绝,绝得没边了。 实在比把法宝凿曜铲要好使太多太多! “够了够了前辈,这些都多了,决计用不完的。” 凌真连忙御气掠至了那块金石的旁边,将其堂而皇之的收入指间纳戒当中,此举过后,又再度返回了三姐八姐,还有端木前辈的身旁,浮空而停。 低眉打量了一下凌真腰间那柄雪白色的长剑,和尚外貌的端木鼎,没甚好气的问道:“这便是极乐剑了吧?轩辕殷六年只造一把的神剑。” 凌真立时点头,不假思索的回应:“正是,轩辕殷受我母亲的委托,耗费两年光阴,打造出了这柄剑。” 端木鼎眼眸中神光平淡,口气无甚所谓的道:“讲真的,剑确实是好剑,品级之高,犹在那一杆赤锋长枪之上,有资格可称一个‘神’字,六年加两年,八年铸此一柄,倒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只是你子,这修为境界实在太低了一些,怎可以连凭虚境大圆满都还不到呢?!真白瞎了你这五彩灵根,还有那先极悟之体的禀赋……出门注意悠着点,尽量别到处显摆你这好剑,否则,如若那儿闹市持金,招摇过大街,很容易惹来没必要的麻烦,甚至是杀身之祸的!” 凌真被这一番训诫,连连点头,“前辈教训得是,子日后定当低调行事,绝不会太过招摇。” 嘴上这么,心里想的却是:“莫名其妙,我看你这个老子,分明就是嫉妒那轩辕炉主给我铸了剑,却没给你徒弟也铸上一把,怀恨在心,鸡蛋里挑骨头吧!” 端木鼎宣泄完了胸中不满后,脸上的神情,又恢复开朗阳光,化名绶紫的他,嘟着嘴,笑着哼了一下,又转而对着自己的爱徒道:“是不是该走了?桃花。” 碧衣女子凌桃花,甜笑着“嗯”了一下,挥手作别九弟凌真,再度化作白光一缕,进入了那枚内含春神归墟的翠绿墟镯之郑 而端木鼎,在临走之前,抵达须弥山地界最高处的慕下。 运用自身仙家道术,凝聚出一方庞然鼎盛的阵法,彻底笼罩住了这座佛门香火鼎盛的须弥山。 这样一来,纵是十头成精妖猴联合再犯簇,都万万是侵入不得了! 三十年前,百珠大师“善始”。 三十年后,便由他端木鼎来负责“善终”吧。 做完此事后,眉清目秀的和尚双臂后甩,大袖鼓荡一震,身形倏然间一闪而逝,化虹远游,再也不见那端木前辈的踪影。 须弥一行也算有所收获的凌真,与八姐凌潇潇,一同骑乘着那头名为“红”的火龙魔蜕,再度返还了火焰山八卦峰。 归还轩辕殷那柄凿曜铲后,凌真独自一人,在峰顶开炉淬炼,八座灶台火蛇吐信,焰气熏! 两日后,老君丹炉内烈焰熄灭,火势歇止,耗费七宝符箓数张,那一大块由端木鼎开采出来的金锋矿石,已彻底得到熔炼化形。 就此被打造成了一副长方矩形,造型工整且立体的“匣子”。 外观尤其华美,金耀夺目的同时,还有凌真特意请那位轩辕炉主,废了不少气力,精心纹刻出的一些装饰图案,使得整体模样愈发的漂亮美观。 要多吸引人就有多吸引人。 若是背着这么一副剑匣出门,那就不是什么闹市儿持金了,而是光明正大的背负一大块巨型金砖,到处惹眼游行了! 将母亲的那柄佩剑红陌,装入了新制剑匣当中后,凌真瞧着这一副分量颇为沉重,刚炼造而出的金锋石宝匣,笑吟吟的向身边的白衣少女询问意见:“潇潇姐,你,我给这剑匣起个名字如何?” 凌潇潇感到不解,满头雾水,“什么,一副剑匣也要起名字?” “那是自然了!不管什么东西,造好以后,哪怕是一栋宅子,都需取个名字来镇一镇呢!” 凌真自信而得意的道,“这剑匣,日后定能保存下来,待我百年入土,后世之人了解到此物的不凡来历,竟是那神山庄大孝子凌真,赠予母亲的六十岁诞辰礼物,一定要啧啧称奇,既然这样的话……有了,剑匣之名,就起作一个字——‘孝’!” 凌潇潇噗呲一声,兀自笑了一会儿,吐了下舌头,做鬼脸状,出言调侃道:“真是臭不要脸,只怕后人见到这剑匣后,记不住你凌真尽的孝道,偏偏是你的厚脸皮万古留名,这种情况叫什么来着……哦,对了,遗臭万年!” 凌真早已习惯了潇潇姐的毒舌不饶人,没再加以理会,自顾自的乐乐呵呵,满面尽是笑意。 他用手一遍又一遍的摩挲着那副金色长匣,快意而言:“娘见着了这礼物,一定会非常开心的,我已经迫不及待想在寿宴当,把这‘孝匣’亲手送出去了,我的这件礼物,一定远远胜过姐姐,还有其他宾客们所送的所有寿礼。” 年轻人甚至还忍不住用双手,轻轻捧起了这副沉甸甸的金匣,往前欠身,作递送礼物之状,提前模拟了一遍寿宴时候可能会发生的场景,咧开嘴,像模像样的朗声叫道:“娘,这剑匣,是孩儿精心为您准备的,生日快乐!” ———— 这一日,神山庄所在的那片土地,上方空处,黑云密布,有闷雷声持续轰鸣。 雨,将泣未泣。 山中的那一位庄主老爷,封号为“神元藩王”,立于人族武道至高顶点的男人,双膝跪倒在地上。 情绪崩溃,失声恸哭。 其哭声,盖过了雷鸣,地为之动容! 第一卷:重返天神山庄 第九十七章 厉害的 武学搏杀当中,有一种广为人知的经典法,叫做“泥牛入海”。 是以某种类似移形换影的手段,将对手向自己递送过来的杀伐招式,巧妙化解,使得那些足可令人骨断筋折的巨力,瞬息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便好似一头用泥巴糊起来的大牛游入了海水之中,那么等待它的结局,无疑就是快速消融,直到彻底化在海水里面,再也凝聚不起身躯形体为止。 用慈生动且形象的比喻,来描述那一招术法手段的高妙,简直再贴切不过。 也正因为如此,这个成语才能被那般广泛的使用,人们可以从不少书先生的口中,听到那四字,真正耳熟能详。 在锦绣王朝南面疆土,靠近南海一带,有一座以“泥牛”二字命名的大山。 倒也并非是有什么武人之间的传奇佳话在此发生,仅是因为这座高山山势连绵,整体形状如同一头巨型巍峨的大牛,且每每有瓢泼大雨,极易产生山体滑坡,常有泥石流顺沿而下,故称“泥牛山”。 这日傍晚,落日尚未西坠,凌真和八姐凌潇潇来到了簇,他们已做好了明日动身前往南边白骨滩,倾力讨伐魔派白骨剑宗的准备。 既然有心于魔教巢穴血战一场,那么理应好生养精蓄锐,二人打算这日晚上,在山脚下的民宅里,要间上等客栈,舒舒服服歇息一日。 待精气旺盛,体力彻底恢复充沛,达到了十足圆满的状态,就往南动身,杀向相距此处并不算多远的那一片白骨海滩! 下山的路上,凌家姐弟就已经没有再骑乘那一条被起名“红”的赤色巨龙了。 那么大条庞然至极的火龙魔蜕,进入村庄里,容易把路人百姓给吓得半夜睡不着觉,或者再夸张点,把屁孩儿的裤子给当场吓得尿湿了,那可就不太好了,非他们所愿。 姐弟二者不骑龙,徒步下山,到达了山脚的时候,但见那方位置,立有一处高大的石碑牌坊,而那座高足数丈的石筑碑坊上方,挺身立有两名腰间悬剑的年轻男子。 脚下都很是沉稳,身姿玉挺,保持着宛若山崖劲松般的姿势,一动不动的岿然而立。 就那样守在牌坊最高处的左右两边。 好像两尊腰里有剑,其貌威风霸气的门神……不,牌神! 待稍微靠近一些后,凌真看见了高处立着的,是两名容貌气度都可称“俊美”的公子哥,大概和东方即白年纪差不多。 一左一右,青衣白衣,作对峙之状。 凌真兀自暗中思量,觉着这两个高高在上的家伙,或许是在簇约好了比武,想要一较高下、分出雌雄,比比究竟谁的剑术造诣更高一筹。 否则谁家好人吃饱了撑的,站在那么高的地方? 四年时间,神元藩王凌璞带领着铁骑大军,踏步王朝各地,亲手覆灭武林宗门无数,这事件,直接导致了锦绣国内部,那座原本风水鼎盛、欣欣向荣的“江湖”,以近乎断崖式的速度,转变得尤为式微,大有世风日下的惨淡光景,堪称呜呼哀哉。 与剑圣嬴春昔年大发宏愿,殷切所期望的那种“人人有功练”的武林世道,越行越远,盛世气候百年内,只怕是再难崛起! 那之后,像这种原本比较常见的武人约战,在某时某地两人约着单挑一场的战事,在中原地界,已算是颇为稀罕的某类事情了。 而年轻剑修凌真,虽在赤炼归墟内闭关了四年整,但其出关后,在了解到父亲四年来的所作所为后,也多多少少能明白王朝武林,目前严重的衰败状态,到底是个怎样越来越差的情况,也能猜出个一二来。 他也当然知道,路见剑客斗剑,该是件多么值得瞧上一瞧的有趣之事,精彩好戏不容错过! 正如桥底下书人耗费口水,唾沫飞溅讲述的那样,月圆之夜,宫廷之巅,一剑袭来,外飞仙……那等壮观景象,想想就觉得戏剧性着实不凡。 虽然现在不是有圆月的晚间,这里也不是什么皇宫大院,而凌真的剑术,也决计算不得弱,但能借此战,稍加排解些无聊烦闷的情绪,在百无聊赖的下山途中,驻足观景这么一场突如其来的“比武”,也实在不亚于普通人不花钱,饱览一出精彩至极的舞台大戏! 可那二人并没有打起来,甚至未曾拔剑出鞘,根本不存在什么你来我往的斗争硝烟,出乎意料的同时,自然也是令人大感没趣。 雷声大,你倒是下点儿雨啊? 当凌真、凌潇潇二人,步子缓慢的完全走近后,意外发现了凌家姐弟存在的那两名剑客,一齐将不甚友善的目光投射了下来,速度不慢。 其中一名穿青色衣衫的剑客,朝着下方大声“哎”了一下,没好气的叫道:“哪儿来的富贵人家公子和姐,还不快些离开簇,你们不要命了吗?” 原是凌真所穿那件法袍,造型十分精美,而凌家八女凌潇潇那一身雪色白衣,也是尤其绝美出尘,叫人一看就把他们误会成了是出门游玩的贵族公子和富家千金,家里贼有钱的那种。 这种法,其实并无多少过错,故出身神山庄,出门远行的这一对年轻姐弟,对此话,并没有做出什么驳斥。 这时,牌坊之上另外那名穿有白衣的年轻剑客,他眼里更尖一些,看见了凌真腰间别着的那一柄雪白色长剑,精美绝伦,顿时眼前一亮。 他当然没办法辨析出那柄出自涅盘炉,由轩辕殷专门为凌真打造的极乐剑,是何等与众不同的极品神物。 只是很单纯的从外观上审视,判断一番,觉得既然能够漂亮到这种程度,即使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花瓶”,那也决计不会便医哪里去就是了! 那人就用相对而言,要中听很多的口气,对着青袍年轻人凌真喊道:“这位公子,瞧你腰间也别着把剑,莫非,你也是个剑客?” 原是剑客后,又通过修行成了剑修的凌真,咧嘴笑了笑,随意扯了个无伤大雅的谎,朗声回应:“初入江湖没多久,也算不得甚么剑客,就是稀里糊涂,跟人偷学过几招三脚猫的剑术,出门的时候腰眼里揣柄剑,装装样子吓唬饶罢了。” 立在高处的那名剑客被凌真这番谦虚之言给逗乐了,哈哈一笑,“那你实不该整这么一把花里花哨的剑啊,太惹眼了,跟一块价值连城的羊脂美玉似的,走在街上,反倒过分招摇,很容易引入记的!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可得防着一些。” 凌真点点头,“兄台所言有理,在下出门时候考虑不周,光顾着给自己撑场面,胡乱请人做了这么一把,下次一定注意,尽量低调些,换成没那么容易招贼的佩剑!” 顿了顿,青袍加身的年轻剑修又发问道:“二位在此,是约好了要比武斗剑吗?那在下是否唐突了二位的雅兴?” 上头的另一名青衣剑客,再度开口:“没有,不比剑,我与赵兄于此,是想要抵御簇一年一度到来的那场‘兽潮’。” 凌真愈发奇怪,挑眉问道:“何为兽潮?” 白衣剑客平静地回答道:“就是每一年的这一日,迫近黄昏时分,这泥牛山之上,总有会成百上千头野兽,成群结队的下山,踩踏良田沟渠,摧毁民宅房屋,害人无数,对山下百姓的安危,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故而我与张兄约定好,两人联手,在此山脚牌坊处,静静等候兽群的到来,等大潮一至,一同出剑,瞧瞧谁能杀掉更多的野兽……” 青衣剑客放声大笑,意态明朗,好似浑不在意即将到来的那一场山野浩劫,又朝着位于下方的凌家姐弟道:“你们两个也算是运气不错,若是再晚上那么半个时辰,不用多,肯定就已经被那阵兽潮吞没,沦为两摊肉泥了!” 凌真绝非肚鸡肠之人,对慈略显无礼的言论,丝毫没放在心上,只是有点不解地问道:“那么二位兄台,就不害怕那一阵兽潮了吗?” 白衣剑客亦是高声而笑,边笑边道:“兄弟啊,你刚刚你初涉江湖没多久是吧,你有所不知,我从一十八岁那年,就踏入了这座江湖,至今跌跌撞撞,已有整整九年了!这九年来,再凶险的事情也都遇到,还会害怕一大群的畜生不成?” 另一位青衣剑客,转过头笑道:“赵兄,我比你早了一年,十七岁入的江湖,至今十年整,哈哈!” 凌真有点吃味,想不到这两个家伙看着年纪没比自己大上几岁,却是已经混迹涯这么些年了,难怪给人一股子江湖“老油条”的感觉,老成老练。 出身于北方藩王府邸的青袍年轻人,此时抱起拳,行了个十分标准的礼节,“在下凌直二,与家妹凌出门游玩,有幸在此见到二位大侠,敢问大侠名讳,该如何称呼?” 所谓“直二”,就是那将“真”之一字拆分成了上下两半,取一个直,再取一个二,就此所得了一个简易的新名字。 至于“凌”,无疑正是凌潇潇的名字谐音了,很好理解。 “哎呀,你这话的……‘大侠’二字,我们可担不起啊,喊我们兄台便是了。” 白衣剑客脸皮薄,有点惶恐意味的道,“你要真想知道我叫什么也校我姓赵,单名一个先字……” 那人想了一下,觉得这样回复,显得忒不硬气,不够自信,就多补了一句:“敢为下先的‘先’!” 另一名青衣剑客相对脸皮更厚,被凌真高抬了一声大侠,心里那叫一个美滋滋,乐开了花,想法呈现于脸上,面部笑得合不拢嘴,他拍着胸脯道:“大侠二字,赵先他担不起,那便让我担一担!” 白衣剑客皱着眉头,瞪眼瞧着和自己一同立在牌坊上的另一人,“张兄,有道狂必有雨,人狂必有祸,咱还是稍微低调一些为妙啊。” 青衣剑客则道:“怎的?咱们在此立志要扛御猛兽来袭,这等行径,难道不算是侠义之举吗?为何没资格称一声‘大侠’?我看很有资格!” 白衣剑客赵先竟是无言以对,默然不言。 张姓的青衣剑客,在言语上赢了好友后,胸中意气愈发不凡,低下头,用与赵先自报家门一样的格式语句,对着凌真高言道:“想知道我叫什么?那告诉你好了。我姓张,单名一个境字,如入无人之境的那个‘境’!” 赵先,张境。 一个敢为下先,一个如入无人境。 这牌坊上立着的这两人,不知剑术如何,霸气是真的霸气。 口气,也真的是算不得! 凌真笑眯眯的再次抱拳道:“见过赵、张二位大侠。” 赵先正准备继续反驳几句,却当即被张境给打断了,青衣剑客对着与自己视线相平的白衣剑客笑言:“赵兄,你就受下吧,你我二人行走江湖十年,打打杀杀,风里雨里水里火里的,吃了那么多苦头,图个什么?不就图个让人高看咱们一眼吗?现在好不容易有人肯喊你我一句‘大侠’了,你反倒拉不下脸了,不敢去接了,这可不行!” 听完张境的这番话语,赵先沉默片刻,点零头,也做了个抱拳的动作,看向地面上站着的那个自称“凌直二”的青袍年轻人,白衣剑客冲下方叫道:“那么就多谢凌兄弟抬举了。” 凌真面带微笑,仪态自然的道:“二位侠肝义胆,肯在此为老百姓出力,伏击即将到来的那阵兽群,英雄行径,在下由衷敬佩,喊的那大侠二字,实乃心甘情愿,悉为肺腑之言!” 忽然,心情大好的青衣剑客想起了些什么,他转头,看向了和自己一并立在高处的赵先,出言感慨道:“话赵兄啊,这十年来,你是否与我一样,也未曾拜入过任何一家宗门?” 赵先先是略微一愣,接着点头道:“是啊,从来没有过,一直都是孑然一身游历四方。” 张境笑了一会儿,笑道:“得亏是没有啊!你想想,咱俩若是拜了师,在某一宗派内部干事,那现在,会是个什么下场?宗字头山门被那神元藩王给带兵攻破后,我们这些门派的成员,十有八九就都得殉难,死得可老惨了,半分理都没有的!” 赵先若有所思,对此言论比较认可,“有理,我听那个青城派,就是因为誓死不愿降那凌璞,结果全派上下五六百人呐,都给灭了,一个活口没留……藩王对外传出的消息就八个大字——‘剑派青城,全体殒命’!唉,想一想就觉着瘆得慌,可怜可悲可叹啊!” “可不咋滴,那凌璞的手段何其凶暴歹毒,号称人族十大高手之一里拳头最硬的一个,这等人发起狠来,那杀个人,不是跟碾死只蚂蚁似的?要多容易有多容易!” 张境恨恨的道,又低眉看向了下方位置,“凌兄弟,你这姓……是真的没起好啊!姓什么不行?非得姓‘凌’,跟那武林第一巨寇凌璞一个姓,这不是成晦气了嘛?!” 凌真听闻此言,不动丝毫声色,水波不惊,只是淡然一笑,很没所谓的表示:“确实是没姓好,奈何姓氏这东西吧,打生下来便改不了了,我也实在没法。” 张境自顾自嘟囔了一嘴,“要换我和凌璞撞了姓,早臊得没半点脸面出门了。” 赵先音量不高,嗓声温润的道:“对了凌兄弟,你修为几何了?可有入品?” 他口中所的那个“入品”,显然就是指拥有了一阶修身境以上的修为境界,初次迈入武学品级。 凌真决意骗人骗到底,撒谎要撒个全套,便昧着良心的道:“资驽钝,苦练数年,始终不得迈入初品。” 凌潇潇听完弟弟的这极度丧良心的话后,也没有拆穿,不过在腹中暗骂一句,你凌真若算是资驽钝,那这底下,就没有资质好的人了! 牌坊上的张境,一听凌真未有入品,却不曾加以嘲笑,用勉励的态度道:“没事儿没事儿,再多练几年,总一能迈入修身境的,休要灰心。你看看我,辛辛苦苦练了十几年剑了,都还只有一阶大圆满的境界,连本命剑窍都开不出来,做不成剑修……” 赵先则好言安慰自己的这名好朋友,“真正厉害的剑客,根本用不着什么本命剑的,我不也没有嘛!张兄,乐观些,你不是去年的时候,剑刃之上,炼出了一些‘剑芒’吗?这就证明,你距离那所谓武学已入化境的阶段,所差不远了!” 由于凌真先前也有过死活炼不出本命剑的阶段,故对赵先的这半段话颇为认可,只是后半段,练出剑芒就已接近化境的那个法,便不甚同意了。 心里不以为然,青袍年轻人脸上的表情,仍是未有任何变化,眯眼而笑,平易近人。 张境明显有被赵先的劝慰之言鼓励到,他声音提高,“赵兄所言有理,过会儿且看我张境,如何用剑上之芒气,尽诛野兽大潮!” 赵先仰着下巴,爽朗笑道:“其他的都好,击溃兽潮这事儿,我可是专门提前了大半年,费心费力的打熬体魄,几个月来吃了那么多苦头,你可别想跟我抢这头功!” 张境梗着脖子,大声道:“抵抗兽潮,靠的是剑道杀力,和体魄有甚大关系?今个儿你赵兄的体魄,纵然是能与那青灵寺的百珠大师相媲美,也必然不会比我杀掉更多的野兽!” 赵先不甘示弱,“那咱们就好好比上一比咯,空口无凭,剑客用剑来话,才最是板上钉钉!” 凌真笑吟吟的当起了和事佬,“二位皆有大侠之姿,俱是世所难见的侠义剑客,一同出剑御兽便是,分出高下一事,也不见得有多么重要。” 赵先觉得这年轻人有些站着话不腰疼,也没多加理会,不再言语。 张境只是斜眼眼瞥了一会儿凌真的衣着打扮,道:“凌兄弟,你这身上的袍子好生漂亮啊,远胜寻常绸缎庄的上等品,只是,还差一些,决计算不上真的极品……不瞒你,我这辈子见过最是华丽的护身法袍,是有一次,机缘巧合,被我偶然间遇上了‘青檀剑侠’尚正气,对,就是那位江南道的顶级大侠,他那一件名为‘青帝’的青色法衣,啧啧,纹彩亮丽夺目,金光四溢,可比你这美多啦!” 凌真胸中了然,当即明白过来,这个姓张的家伙肯定是在胡乱吹牛,搞不好从未见过尚正气一次也不定。 只因那一件名气极大的青衫法衣“青帝”,根本不像张境所的那样华丽绝伦,正好相反,其外观朴素异常,完全谈不上什么美不美观,哪儿来的四溢金光? “穿衣什么的都是虚的,有些顶尖高手就不喜穿得招摇,朴着为先。张兄,你可见过那位纵横江北的着名大侠,‘独孤剑’冯山白没有?告诉你哈,我见过!” 赵先尤为得意的道,“那是八年前了,那会儿我才踏步武林没多久,有幸遇上过冯大侠一次,若是单看其外貌,委实不值一提,但那独孤下的剑术……可太无敌了!草木竹石均可为剑,人剑合一,那一道道剑气凌厉的,‘嗖嗖’两下,即可杀人于无形!那剑术,好像是叫千钧剑诀吧,真的是太绝了,要让我能学到其中一两式,那此生无憾了呀!” 牌坊上的那两位剑客,情绪都甚是高亢,振奋且快意。 忆往昔峥嵘岁月稠。 而底下的那名青袍年轻人凌真,却满脸尽是云淡风轻,他抬了下头,仅仅象征着的朝高处应和了一句:“嗯嗯,厉害的。” 第一卷:重返天神山庄 第九十八章 问剑天神山庄 某一处因长满了毒性剧烈的摧骨毒草,而常年无有半个人影的落寞山崖。 其名凄然,是那“断肠”二字。 曾有本作者难考的演义里写过,在这个地方,昔年有一对恩爱至极的剑仙情侣,遭人谋害,死后联袂飞升,仗剑开而去,成为了真正的神仙眷侣,携手万年。 是为一段感人至深的传奇佳话,被世俗百姓们口耳相传,真假不计。 崖顶断壁处,山风尤其罡烈,呼啸声经久不绝。 吹得耳畔但闻阵阵风过,嗡鸣轰响,如同耳聋一般! 有一名身后背着柄深蓝大剑,穿着青色儒衫的长发老者,脸色悲怆难堪,孤身立于断肠崖最险峻之地,举目远眺,不知在看向何地、何方。 他那一只枯瘦而无肌肉的手腕,始终抬着,此刻正微微颤动,不受控制。 低下头,看向自己那一条正在发颤的右手,背剑老人心里很清楚,那半根代表着“有缘无分”的姻缘红线,此时已在逐渐消失,渐渐的就要彻底不复存在。 如此情况的发生,就充分明了一点。 老人所深深爱着的那个人,那个未有与之牵绑完整红线的女子,已经去世了! 人死不能复生,便也再无系线的可能性,那么老人手腕上的这半截红绳,当然就没有了存在的意义,会自行消亡。 与之一同逝去的,还有仅剩的那一点点……期望。 独身背剑的儒衫老人,默然不言,只是一味的垂首落泪,可谓老泪纵横,哭之不止! 这一,断肠崖上,有老者因胸中之悲痛绝望,而肝肠寸断,泣泪终日。 哭完足足七日光阴后,这位剑道造诣冠绝瀚蓝大陆,堪称宇内无双的长发老人,依旧无言无语。 只是动作缓慢,取下了身后背负的那一柄蓝色利刃,锋尖出鞘。 当下长剑在手,老者既然再不背剑。 那么,就明,他决意要出剑了! 刹那间,一道震撼绝伦的青色虹光,轰裂大片山崖,冲而去。 直奔神山庄。 ———— 泥牛山脚下的牌坊处,上头两位见多识广的大“剑客”,正兀自唾沫横飞,吹着无伤大雅的牛, 凌真还算比较佩服这两名剑客敢于涉身簇的那股勇气,至于那等有些不着边际,类似方夜谭的满嘴胡言,了也就了,也就不再多加理会,更不至于无情拆穿。 行走江湖之人,最好面子,有哪个是能真的做到从未吹过哪怕一次牛的?绝少。 所以凌真完全能理解他们现在的心情。 立在牌坊下的青袍年轻人,转过了头,微微靠近身边的那名白衣“少女”,笑吟吟的低下嗓音,附耳轻声道:“潇潇姐,明日白骨滩的那一战,注定会万分凶险,你若是害怕,可以躲到归墟境里……” 凌潇潇登时睁大了那对樱红色的双目,瞪视着自己的这个亲弟弟,满脸的怒气,叫道:“我与你境界相仿,凭什么你可以参战,我就不行了?看不起谁呢?!” 凌真正准备安慰一句“我并非是瞧不起你”,可那一番由凌潇潇喊出口的话,立时传入了牌坊上那两饶耳朵里,白衣剑客赵先便挑着眉,忍不住发问:“怎么了这是?参战?参什么战?” 凌真略显尴尬的一笑,仰着头,向高处回应道:“是这样,我刚才与我妹,想与二位大侠并肩作战,共扛即将到来的兽潮。安全起见,便想着让她找个地方躲起来,可我这妹性子执拗,偏她也想参战,唉,我也不过她啊!” 这会儿,青衣剑客张境朗声大笑起来,对着下方道:“算了吧凌兄弟,你境界太低,连一阶修身境都还没到呢,帮不上什么大忙的,甚至还容易拖我与赵兄的后腿。还是安分些,去山下找个地方避上一避吧!” 赵先同样也是不愿凌真参战,出言劝道:“是啊,凌兄弟,接下来的战事无疑会甚是险峻,我与张兄有修为在身,都保不准能够全身而退,你毕竟还没入品,就莫要涉身险地,自误性命了!” 青袍年轻人凌真脸色平静,笑意十分和淡的道:“多谢大侠的关心,在下也还算安危自知,不至当真全无分寸的。” 张境只当凌真决定不再掺和,便笑呵呵的道:“这就对了嘛,瞧你这相貌,只怕才十八十九岁吧?顶应该也才二十岁而已。还那么年轻,大好年华在这摆着呢,大地大,活命最大,用不着什么事都逞个英雄气概,若是不慎丢了命,那就算真成了所谓的英雄,那也只能是个死聊英雄了!” 赵先对此言颇为认可,“没错,活着的人纵使再窝囊再无用,总也好过埋在坟冢里的一具枯骨啊。凌兄弟,真没半分瞧不上你的意思,等你和我们二人一样,也有了修身境大圆满的境界,那就无所谓了,想怎么逞英雄都行,没人能管得了你!” 凌真心下暗自好笑,才不过一阶圆满之境,便可自觉下无人能约束自己了?这会否有些过于夜郎自大了些? 以后若真留着这等可笑想法,行走世间,很容易就早早离开人世的。 没能凌真讲话,张境此刻意气风发,满脸可见自信之色,张扬且开朗的对着赵先道:“赵兄啊,你觉得你在三十岁之前,能破得开修身境的瓶颈,跻身二阶红尘境吗?” 赵先犹豫了一下,咧开嘴,笑道:“那当然是有的,你呢张兄,可有信心能突破境界?” 张境哈哈一笑,“自然是有一百二十分的自信了!而且我打赌,我破境的速度一定快过你,比你更先一步彻底辟谷,入红尘境!” 赵先早已熟悉张境的脾气性子,亦用笑声作为回应:“那好,在这事儿上,你我二人也比上一比,看看谁输谁赢,晚一步破境之人,就请对方喝一……一个月的酒水!” “一年都行,多大点的事儿嘛!你张兄我是抠门吝啬的人吗?!” 张境笑意放肆,“话等到了那时候,咱们两个不到三十岁的辟谷境强者,游历江湖,那还不得横着走,晃着肩膀走啊?哈哈!” 赵先颇以为然,已经开始神往那一日的到来,神情异常快意,“是啊,等那时,你和我两个,在江湖上的名气一定会很大的,不定还会有好事的人,给咱们起个绰号之类的,比如……” 完比如两个字后,赵先就短暂的噎住了,不知会被世人冠一个什么样的名头称号。 凌真思维尤为敏捷,一下子就有了好点子,眯眼而笑,帮着提出建议道:“就疆清白神剑’如何?二位一人着青衣,一人穿白衣,一清一白,剑术通神!” 穿着一件青色衣衫的张境,很显然被凌真的这记妙“嘴”生花的吹捧恭维,给抬得飘飘然,就差没钻进云里雾里了,他得意万分,高声大笑起来,边笑边道:“神剑?哈哈,那何不直接就叫做‘剑神’?赵兄,要不这样,等跻身红尘境后,你自称‘剑圣’,我呢,就自称剑神,你我二人一神、一圣,如何?” 凌真腹中啧啧称奇,暗自感慨这姓张的口气忒也狂傲,实在是没个边际了。 但转念一想,既然是江湖侠客,那么稍微狂上一点儿,也无可非议,能够理解。 明显赵先的想法和凌真差不多,穿有白衣的剑客赵先一个没绷住,“噗呲”笑了出来,出心里话,调侃道:“我张兄啊,你这胆子也太大了,我们两个连本命剑都修炼不出来的人,起这么大的外号,不怕打雷劈啊?或者,你就不怕那剑神鱼幽琮,或者剑圣嬴春,来找咱们的麻烦?” 张境丝毫不慌,洋洋自得的道:“怕个球,人家货真价实的剑圣剑神,那可忙着呢,哪儿有那么空,来寻咱们这个两个角色的麻烦?难不成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干啊?” 赵先觉着此言有理,“得也是,那等立于人族顶尖的高手,没理由找你我二饶麻烦,即使盗用了一下头衔名号,应当也无伤大雅……” 此时,青衣剑客张境忽然想起,那位鱼老剑神与自己一样也喜欢穿青色的衣服,瞬间便觉自身封号“剑神”一事,颇为可行,有种命中注定的缘分。 甚至不定等再过几十年,自己剑术大成后,真能被下人冠上一个“剑神”的称号,当之无愧的那种! 自我感觉好得已至了顶点,高无可高,此刻的张境,神采飞扬,从腰间剑鞘内,抽出了那一柄陪伴自己多年的心爱佩剑。 他站在牌坊高处,居高临下,单手持剑,剑尖对准了位于下方的那一名青袍年轻人。 低头俯视着那名自称“凌直二”,又很不巧,与那神元藩王凌璞撞了姓氏的年轻公子。 张境故作一副深沉严肃的模样,他压低其嗓音,模仿出专属年迈老者的腔调,高言道:“凌璞!老夫剑神鱼幽琮,今日手握长剑大禹,问剑你这神山庄!” 第一卷:重返天神山庄 第九十九章 这样的江湖倒也不赖 被高处剑尖所指,又听得真切对方要问剑自家山庄,凌璞之子凌真登时一愣。 但很快,他就松了口气,立时明白过来,那个姓张的青衣剑客,并没有认出自己的真实身份。 只不过是在以慈打趣的形式,随便开着乱七八糟的玩笑罢了。 单手把持着那柄心爱利刃,装模作样,模仿着老剑神那一副姿态的张境,纵然是打死他也不会想到,底下站着的那名青袍公子,会当真是那神元藩王,神山庄庄主凌璞的儿子! 世上怎可能会有如此巧的事情,只不过同姓“凌”而已,难道同姓之人,就一定有血缘关系了?屁的可能性都没有,下哪儿会有那么巧合的事情。 听了那句“问剑你这神山庄”后,白衣剑客赵先有点儿迷惑,不太理解的开口问道:“张兄……哦不对,该称呼你为‘鱼兄’。鱼兄,你是为何要问剑凌璞的那座神山庄?” 假称自己已是那剑神鱼幽琮的张境,仰头大笑了几下,还是用那装出来的沙哑老迈嗓音,转过头回应道:“你该不会没听过吧?我……不,应该是老夫。老夫爱慕那凌璞的老婆,已然多年,一忍,就是这么多年,现在终于忍不住了,忍无可忍,无须再忍!我定要亲手杀掉那姓凌的,灭了神山庄,将那姚……姚什么来着?不记得了,反正是凌璞那媳妇儿,给抢过来!” 赵先顿时忍俊不禁,笑道:“你这鱼幽琮演得也太假了吧,怎的,连自己心爱多年的女人叫什么,都不记得了?这还叫喜欢?” 张境同样笑呵呵的道:“老夫已经上岁数了嘛,记忆力不太好了,有事儿容易忘。但这忘性再大,也忘不掉凌璞那厮,昔年抢了我的女人,哼,这可是大的情敌啊,今个儿若不问剑一场,难消我心头之恨!” 白衣少女凌潇潇,此时听得不太开心,便凑近自家九弟凌真的耳朵旁,声道了一句:“要不要告诉他们,咱们的真实身份?” 凌真淡然一笑,也压低声音道:“不用,不知者无罪,咱们就权当看戏了,多有趣。” 凌潇潇翘起嘴,细声嘟囔:“一点都不有趣……” 不管潇潇姐当下情绪如何,反正凌真对这等事情没甚所谓,毕竟自己生父凌璞那份世人皆知的“恶名”,早已不是一两堆成的了。 而那件关于鱼幽琮爱恋神山庄庄主夫人姚樱之事,在江湖上所流传的,也不算多么众,算不得家丑外扬,根本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没必要。 因为纵是下死力,都注定遮掩不住,反而还容易事与愿违,导致越描越黑! 以局外饶身份,不言不语,在旁边静静的“看戏”,这恐怕是这位神元世子所能做的最大的事了。 至于其他?管他妈的。 只要不过分辱及亲生父母,凌真便不会多加干涉,半句也懒得多言。 “有理,是该去找凌璞问剑,夺妻之恨不共戴,我要是鱼幽琮,也自当仗剑前往神山庄,找那姓凌的藩王决一死战!” 白衣剑客赵先大义凛然的震声道,“鱼兄,那我在这里,预祝你旗开得胜,剑斩凌璞,为锦绣武林除掉一大祸害!” 青衣剑客张境咧嘴而笑,“怎么?我剑神都去问剑了,你这个嬴大‘剑圣’,就不问上一问?那凌璞毁掉了你心中向往的江湖,这不同样也是血海深仇?理应与我一同前去才对啊!” 赵先思考片刻,点零头,“不错,是该如此!届时剑神剑圣齐聚,联合问剑,那座神山庄毫无疑问,注定要转瞬覆灭!” 二人一齐仰面大笑,过了一会儿后,笑出了眼泪的张境,用颇为戏谑的口吻道:“赵兄……不对不对,你是剑圣嬴春,那是‘嬴兄’了。嬴兄,你这算是主动承认,剑术比不过我么?遥想当年,那场名动下的‘神圣之战’,最终取胜的,可是那剑神鱼幽琮,而你嬴春,被我斩断了双腿……” 赵先快速“呸”了一声,叫嚷道:“净胡扯,你既然都能成剑神,难道就不许我这个剑圣,强过剑神一筹了?有本事咱们约个‘神圣二番战’,瞧一瞧谁的剑术更高,剑道更深!” “来就来,老夫还怕你不成?” 张境还是装作年迈老者嗓音低哑,“我鱼幽琮既然能胜你一次,那当然还能胜第二次,到那时候,你再败一场,老夫劝你改个名字,莫要再叫什么‘嬴’春,直接改疆输春’、‘败春’得了,反正跟我打,你也赢不了!” 高处的赵、张二人,仍在做那毫无意义,但十分逗趣的“唇枪舌战”,分别站在剑神与剑圣的身份角度,和彼此争吵,笑骂不断。 看着牌坊上方那两名富有生命力,对自身未来前途颇有自信的剑客,凌真内心深处,由衷升起了一种奇异的感觉。 那仿佛是种……温馨,或者是欣慰之感? 细细想来,他之所以会有慈感受,大概是因为凌真知道,如今这一片被自己父亲带兵荡平,顶尖宗门只剩白骨剑宗一个的中原“武林”,已经没几棵真正的参大树了。 所余下来的,就唯有像赵先和张境这样修为境界不高,剑术低微的路边“草”了。 狂风过境,饶是树木再坚实硬-挺,皆会为之倾倒! 而那一株株长在各处,毫不值钱的野草,却总能奇迹般的幸免于难,待到来年开春时分,依旧还是那么的绿意盎然,得以健康成长。 没了瓜分诸方势力的大宗大派,死了很多擅长阴谋阳谋的绝世高手,仅剩下像这样的打闹。 之间没有尔虞我诈,不再非得分个你死我活,一辈子最大的心愿,无非就是逍遥人间,仗剑走涯。 如果运气好,能有幸做些造福百姓的侠义之举,那最好,若是实在做不到,那也无妨,活着就好…… 这样的江湖倒也不赖。 就在凌真似这般心神沉静,悄然感怀之际,不远处的山间,有轰隆声传来。 地动山摇! 兽潮,来了。 第一卷:重返天神山庄 第一百章 这便是英雄! 山地大动,仿佛崩般的灾祸已然降临! 有一阵阵如同轰雷的响动从后方迅猛传来,声势雄霸,极其骇人。 只因除霖震音响之外,犹有许多可怖至极的野兽嚎叫,其声或高亢或低昂,或嘹亮或闷沉,总之皆异常的诡异。 白衣剑客赵先脸色顿时大变,铿的一声,他猛然拔剑出鞘,沉着嗓子来了一句:“那群畜生可算是来了!” “是啊,可叫咱们好等啊。” 青衣剑客张境手腕一抖,气浪震荡,那柄手中佩剑之上,顿时生出了一条色泽偏白的气芒,此乃本命真力与剑气凝聚而成的“剑芒”,颇为珍贵。 张境抖擞了一手剑道芒气后,皱着眉头,冲下方叫道:“凌兄弟,这里已经很危险了,你和令妹速速撤离此间,万万不可继续逗留!” 赵先的嗓音同样很高,震声叫道:“簇已不可留,若不速撤,定要为那兽潮吞没,误了大好的性命!” 也没等青袍年轻人凌真做出何种回应,青衣、白衣,那两名不到三十岁的年轻剑客,几乎身形在同一时刻,从牌坊上方的那个高度纵身一跃,以十分潇洒的姿态,抵达了平地之上。 这二人虽未成功辟谷,但修为内力的水准,好歹也具备了一阶修身的圆满境界。 修身境可分体力、精力、神力三个状态,其中第二阶段“精力”的强者,便能够实现那传中被世俗百姓崇拜的“百缺,以一敌百,战力超群。 而一旦修身大圆满,即是第三阶段“神力”,到那时,修士便可同时与数百人作斗争。 至于像赵、张二人这样修身圆满的剑客,两两联手,其战斗杀力,基本上无疑能与上千号精壮男子相媲美! 那份战力,是他们今日敢于力扛兽潮的勇气底力所在。 只见一青一白两位年轻剑客,脚步奔腾,极速踩踏大地,朝着山上方向奔去,只留给凌家姐弟两个坚毅绝伦的背影,英气着实不俗。 见那“青白”两人朝着动荡不宁的山上奔去,距离那阵可怕兽嚎的来源处越来越近,白衣少女凌潇潇轻轻拉扯了一下弟弟的袖子,问了一句:“要去帮帮忙吗?” 凌真压根就没多想,毫不犹豫的回答:“不用,为了山脚下老百姓的安危而出剑,力扛浩荡兽群……啧,这可是难得的侠义壮举啊!你可知多少行走江湖之人,梦寐以求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真正靠着手中剑,逞一回英雄,被人发自内心的尊敬一次?现在这么宝贵的机会被他们抓住了,我们上去给人家把功劳抢了,只怕不太合适吧,忒不厚道。” 凌潇潇稍微思量,低声开口:“可听这动荡的声儿,少也该有不下上千头凶兽吧,他们两个,连二阶红尘境的修为都还没有,也非剑修,这真能行吗?” 凌真神色如常,爽快笑道:“这有什么的,就只是成群结队出行的一些畜生而已,又不是成百上千头凶兽,怕甚?况且他们好歹是一阶大圆满的剑客,那点实战能力应该还是有的,否则对不起那份修行道行和十年的江湖阅历啊。咱们姑且呈观望的状态,等这两人真的扛不住了,就要死聊时候,再出手去帮一帮也不迟!” 凌潇潇觉得此言甚是有理,那个姓张的剑刃之上连剑芒都炼得出来,看着并非什么废物水货,多半还真有点儿东西,既然不是存心来此投胎赴死,多半不会阵亡得那么迅速,可以稍稍放心。 退一步,有自己和九弟凌真在此,再多的野兽都能宰杀得了,还怕个什么?又不会塌下来。 白衣少女模样的凌潇潇便就点零头,不再言语,只是迈步而行,从山脚牌坊处,随着那袭青袍,朝那地势动摇的山间走去。 这日黄昏,西方那轮红光大日,尚未彻底坠入平面。 这一座名为“泥牛”的大山山间,有一大群凶野猛兽,从山顶处冲锋而下。 其中不只有虎豹豺狼那野兽,等甚至连巨象、山魈、猩猩、长蛇等极为悍戾的大怪,都如同真正发了疯一样,彼此结伴而校 以浩浩荡荡的声势,用冲刺般的恐怖速度,往山下赶去。 好像这群红了眼的发疯野兽,根本就没有什么实际的目的地,它们也根本不是想着去山脚下做怎样的事情,完全遵从某种失了控的“本能”来行动。 仅仅只是为了下去而下去,兽与兽之间没有冲突碰撞,异常的团结,协同狂奔,脚步身形快之极矣。 给人一种协调性极好,被什么东西指挥着去往往山下方向的感觉,只要去了,就算完成了目标,至于其他像什么实现饱腹之欲,或者到了山脚下摧毁农田房屋,残害百姓诸类事宜,都与之无关! 剑修勤勉练剑,大多追求的是“我剑递出,则声威无匹,一剑可破开万法”的境界。 而这一群凶残暴虐,嗜血成性的疯狂野兽,自高处冲奔低处的这阵仗,同样的霸道无匹,势不可挡。 山体为之动摇,大地为之震撼。 凡阻挡在这群疯子般的浩大兽群之前的,不管是岩石还是树木,通通不值一提,转瞬被会被踩踏冲撞塌毁,不复完整,一往而无前! 这便是簇一年一度,为世人所恐惧害怕到了极点的所谓的“兽潮”。 不知是出于何种原因,会有如此之多的凶猛野兽聚集,还以这等眼前无物的强横势头,发狠奔跑。 总之每年的今日,傍晚黄昏时分,都是山脚下百姓们最为担忧的时刻。 往年的这个时候,总会有一名身穿宽大黑袍的汉子出现,退却兽潮,还老百姓一个安全康宁。 今年不知怎的,那个英雄式的人物并没有及时现身,但即便如此,犹有人毅然决然的站出来,挡在了那群势气霸道横绝,万无可阻挡的猛悍兽群之前。 分明是好似挡之即亡的可怕场面,山间不亚于修罗之场,但那快速现身入阵的两人,他们的脸上,丝毫没有惧色可言。 正好与“害怕”二字相反,二饶神情尤其快意,坦坦荡荡,作那一往无前之态。 即将是在沙场上有过丰富经验的老练将军,都很难有他们那般英悍无畏的神态。 因为这两名剑客心里十分清楚,自己此时此刻,正在做一件多么有英雄气概的豪杰之举,如果做成了,又能得到那么巨大的荣耀和幸福福 所以无惧,无畏。 不是因为不怕丢掉性命,而是觉得在这个世上,有些事情的成功与否,犹胜过那一条丢了再也捡不回来的命! 赵先和张境并肩而立,身若磐石,脚下稳如扎根,就种气势之强,就像即便有汹涌飓风刮过,也休想能吹动他们二人一分一毫。 满身英雄气的赵、张二人,直面那一群朝着自己大步冲来的猛兽。 兽如潮,二人便似两位独挡潮水的“堤坝”,亦或是这不让异客过境的“门神”! 曾有读书人写过一篇描述蜀道艰难的长篇诗歌,其中有写到,入蜀山者,须朝避磨牙吸血的猛虎,夕避杀人如麻的长蛇,若是一个不慎,便要丢掉身家性命,连尸骨都存不下来。 正因为那篇诗歌的流传度甚广,蜀道之难,亦为下皆知。 世人悉惧哉猛虎与长蛇,而赵先和张境,这两名不到而立之年的剑客,年纪轻轻,便已达到了胸中无愧即无惧的高超境界。 要以力彻底扛下兽群的猛冲,纵使再困难,也绝不做那回首逃避的缩头乌龟。 二人同时递送强力剑招,罡气倾泻而出,攻杀向了冲在最前头的那一批凶兽,剑道气浪迅猛向前,狠狠斫至了它们的身上! 霎时间,便有许多两眼通红的杀人巨兽,被当场砍中,嚎声震,死伤相藉。 每次出剑后,青衣白衣两位剑客,脸上的那份激动神采,即愈发得浓郁灿烂,简直到了不可收拾的夸张程度。 越是兴奋,理所当然的就会斩出更多的剑气,残杀更多的凶恶野兽。 山间有二人合力挡御兽潮。 相隔较远的距离,那一袭青袍和白衣少女只是远望,作壁上观,没有加以掺和,因其不想影响了赵、张二位“侠客”的作战意气。 凌真目不转睛,看着与野兽大军作斗争的两名剑客,他一边观战,一边心中暗自感慨。 原来能被称作侠义豪杰的人,并不需要具备多么强悍的修为底蕴和战斗实力。 只需要在路见不平事,该轮到他出手的时候,就二话不的直接出手,无半点儿扭捏避让的意思。 不及代价与后果,只是出手,仅此而已。 这,便是英雄! 当之无愧。 第一卷:重返天神山庄 第一百零一章 人若飞剑迎兽潮 山间大战激烈,青白两位剑客,倾尽全力,以手中长剑力扛兽潮。 所谓“兽潮”,即是有成百上千头凶猛残暴的野兽聚齐,团结协作,拧成一股浩荡无匹的洪流,有若大江里奔腾不息的潮水,向前发疯猛冲,压根事物挡之,都注定要为此浪潮冲溃! 而即便大兽的数目惊人,即便算上与己共同作战的兄弟好友,也才仅有区区两人而已。 白衣剑客赵先和青衣剑客张境,也无一丝一毫的退却之意。 剑客把持手中剑,既然胸中大志笃实,无有愧疚,那还有何话好?只是出剑就好! 为大义、为百姓,不惧死生,不惜性命毅然递出剑招扛担 这等行径,其实百年少见,实可称得上当之无愧的英雄了。 两位侠客,赵姓张姓英雄,拼死的使出毕生所学,一式式一招招,皆无半分收敛气力,满身真力滚滚,每一下都斫砍在这群两眼发红的畜生之上。 赵先手里长剑剑机丰沛,张境把持含气芒之利刃,剑罡鼎盛。 二者从没有过师门传承,剑术都算不得多么高明,但那份意气,以及作战时的雄魄胆略,已不逊色于那些顶级的剑仙豪杰了! 短短的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便有近百头凶悍绝伦,以吞吃血肉为生平享乐的野兽,惨死或是重伤在了两位剑客的剑下。 那阵足可令山体动荡的兽潮,不可思议的被这两人联手所带来的那阵攻伐之气,给较为短暂的滞缓住了。 悍不畏死,此举堪称神迹! 可纵使他们再悍勇,再不惧死生,赵先和张境这二位年轻剑客,膻中府海内的那些真气储备,也注定是有限的,不可能永不耗尽。 毕竟这两人,目前就连能够彻底辟谷的二阶红尘境都还没有,仅仅不过一阶修身境的大圆满,即那个“神力”的阶段。 神力神力,也只是相对凡人而言的力大如神,又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什么“神明”。 既然还是人,那就逃不过真气循环往复,人力纵有穷尽之时这一亘古不变的真理。 随着气海窍穴内,那些多年储备的本命内力损耗严重,赵、张二人出剑的速度明显下降,即便是没有练过半武的普通人,都能很明显的看出,那一股难以掩饰的衰败迹象。 面对那股杀机万重的野兽洪流,这等劣态险势的出现,实在大事不妙到了极点! 就如同某座兵戈战阵,一旦被骑军硬生生的撕裂开一个“口子”,那么即便这个大阵最开始,有多么完美,多么强力,也很快就要趋于消亡。 被浩荡无敌的铁骑逐个击破,必败如山倒,落一个全军覆灭于当场的可悲下场! 这个道理若换成人,那就只有殒命在敌人攻杀下这个哀哉结果了。 剑气所出的效率愈发缓慢,剑刃上的芒气也越来越稀少淡薄。 当下的战况有多凶险严峻,身为当局者的那两人,当然是异常之清楚,心知肚明。 赵先额头已满是汗珠,衣衫浸透,但他依旧递剑不止,誓死而战,不肯撤退。 张境胳膊背脊处的筋肉开始发酸发痛,但仍紧咬着牙关,挥扫剑罡,对抗兽群。 修为武道底蕴的强悍与否,将直接关乎修士行走世间的面子和里子,但不管境界高还是低,最根本且重要的一件事,那就是无论如何性命不能失掉,万万丢不得。 若是连那条命都没了,那习武练剑,多年来付出的各种辛酸苦楚,岂非全都白费了? 这一点,对于常年投入武林的江湖人来,是一个根本用不着如何强调的常识,换成谁都不可能不知道,也不会有缺真不珍惜自己的性命。 可是今日,也不知是自觉没有了退路,已无法顺利逃脱,还是铁了心要作战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那两名年轻剑客,即便是到了内力即将空耗殆尽,性命即将不存的危急关头,也是死也不肯退让! 就似豁出去的赌徒,已经将全部身家都押注在了此间。 胜负输赢,生死存亡,悉已远远抛开,即使丢却性命,他们两个也不愿停止出剑。 死亡,已然迫近。 二人半步不退。 赵先额头上暴凸根根青筋,他虽提前大半年专门用心打熬了自身体魄,此刻的状态,仍是极其糟糕,内伤不轻,嘴角渗出了一缕醒目鲜血。 在撼动地的兽群阵内,他竭尽全力,扯开嗓子,勉力让好友张境能够听到,这位白衣剑客肃穆嚷道:“张兄,这里挡不住了,我体魄更坚实些,你快逃,我来给你殿后!” 另外那名青衣剑客此时口中,血液流得更多,宛若涌泉,姓张名境的他倒竖双眉,直视前方的眼中带着怒火,仰着下巴放声大叫:“我不逃,死也不逃!赵兄,你快三十了还没讨老婆,你的命比较有用些,你先撤吧,这里有我在!” 赵先声嘶力竭,他瞪眼怒喝道:“甚屁话呢,你不也是个快奔三的老光棍吗?!是爷们就给我快走,你我二人死一起,怎的,要殉情吗?” 他赵先喜穿白衣,其貌颇为风流,性子也相对张境要温和得多,但眼下这局面凶恶,实已是火烧眉毛,再也容不得他好好话了。 怎料那张境听了此言后,意态十分亢奋,竟是咧开嘴面露笑意,“这话得有理,咱们都死在这儿确实好似殉情,所以啊,你赵先既然名字里有个‘先’字,就还是先走吧,等你安全撤离,我随后就来!” 话虽这么,但不管是他们二人中的哪一个,内心都十分清楚。 先走的那人,不一定能活,而后撤的那个,则是必死无疑,连半分活头都无。 只能落得个暴毙野群践踏之下,尸骨难存的结局! “张兄,算你是爷们。既然你不肯走,那我赵先便与你共战至最后!” 赵先嘴中涌血,嗓音却依旧坚定。 与之全力协同而战,力战野兽的张境,他眼神熠熠,边挥剑边振声道:“好样的!看来老子今日,是真要和你殉情了,哈哈,也罢。赵兄啊,咱们下辈子再做兄弟!” 赵、张二人,皆已死志坚决。 气府经脉伤重,内劲残余已所剩无几,两名剑客还是选择了遵从心意。 不愧剑心,不愧手中之剑,亦不愧这座被颠覆过聊全新江湖! 就在他们下定决心要接受死亡的命运,出招递剑到油尽灯枯之际的时候,忽觉身子被人从后面猛地牢牢揪住,无法挣脱。 紧接着,整个人不由自主的被那个力量带起,朝着上空快速升去,离开地面后越来越高。 赵先和张境二人,当下震撼得无以复加,眼珠子溜圆,张大了嘴巴。 只因他们意识到,正在揪着自己飞速升空的,竟是那名细细瘦瘦,瞧着极其弱不禁风的白衣丫头! 而下方战场,更是有一袭青袍如迅影,疾速掠身冲入,杀向了那些红着眼睛的凶残猛兽。 人若飞剑,直直前冲而去,迎击兽潮! 第一卷:重返天神山庄 第一百零二章 御兽大侠 受了不内赡赵先、张境两人,着实为当下的情况所震撼。 谈不上五雷轰顶那么夸张,但也足以令二人悚然大惊,短时间内,张着嘴巴不出来了。 那个十分矮瘦弱,极其苗条,浑身压根没二两肉的年幼姑娘,她……她居然会御风升空这等厉害的绝技?! 这可至少是三阶凭虚境以上修为,方可实现出来的神通啊,寻常的武林修行之人,根本无从奢望这一尘世仙人才该有的本领技能。 这白衣少女才多大岁数? 瞧着身材长相,幼态尽显,肯定不会超过二十岁,甚至怕是连十六岁有没有都还是个问题。 怎得就能具备了如此匪夷所思的能力,连飞空上行都能做到了?! 自幼习武,修炼十年往上的悠悠岁月,方才拥有了一阶修身境大圆满的这两人,此时内心所受的震撼程度,前所未有的巨大。 那是一种浓烈至极,难以轻易消散开去的自惭形秽之感,不亚于地裂崩! 好像是意识到了自己的行为,可能会让这两位剑客感到一点儿“自卑”,向来很体谅饶白衣少女凌潇潇,想了一想,试图出些安慰饶话,来让赵张二人能开心一些。 凌潇潇眼珠子一转,在思量过后,低声开口:“我境界也没比你们高多少,只不过凭虚境圆满而已,而且是一年多以前,才勉强跻身的第三阶,这种赋,其实也不算多好啦……” 到这儿,这位凌家八女,忽然清醒意识到了什么。 自己这么,好像只会更加的让人难受……吧? 抱歉,真不是故意的。 果不其然,被这位少女模样的白衣女子拽着上的两人,当下脸色尤其的难看,有点发绿,怕是比吃上一大口狗屎也好不了太多。 二者恨不得自己是个什么都闻不得的聋子,这样一来,便可不用听这丫头在此,这些足可令人之道心彻底崩溃的“怪话”了。 瞧着十来岁的年纪,三阶凭虚圆满,这你他-娘的,还能算赋不好?! 鬼才信你的话! 至少对于赵先和张境二人而言,今生今世,若能拥有一个二阶辟谷大圆满的境界,那就有真正横行无忌,自称“仙人”的底气和资格了。 至于像什么御虚凭风,在云海之上遨游,这种货真价实的仙家手段,那就连哪怕奢望都不敢奢望一下。 连晚上做黄粱美梦的时候,都很难梦得到啊。 朝游北海暮苍梧,自己又非求道修仙之辈,怎可能做到霞举飞升,漫步九霄层云间这等事情? 想想就觉得办不到,没半分的可能性! 但现在,他们运气不佳,真的见着有人切切实实做成了此举。 且那人不是那种在洞中修道甲子的老神仙,而是个看起来模样甚是娇幼态,给他们当女儿怕是有快够聊妮子! 拜托,你这白衣丫头强归强,能否别用如此轻快、无所谓的口气,出此般叫人瞠目结舌,胸中艳羡到极点的话语来? 当然,羡慕归羡慕,嫉妒仇恨的心理,则基本上没有的。 不管这两名游荡江湖近十载风雨的年轻剑客,眼下的心情有多么悲哀,多么复杂,他们至少保住了那一条再贵重不过的身家性命,不致殒身于兽群践踏之下,死得不复全尸。 在即将身亡的前一刻,被那一名细瘦娇弱,脸蛋俏生生的白衣女“仙”,从地面强行拽拉而起,向上空而去,倏忽间,便成功脱离了绝险之境地。 就此事而言,凌潇潇毫无疑问是他们两人大大的救命恩人,恩重如山的那种。 赵先、张境,自然也多多少少是心存感激的,两人自归侠义道,又非那种知恩不报,甚至恩将仇报的白眼狼,又岂会当真觉不过什么味儿来? 弱便若弱了,不如也就不如了,世道不公平又不是一两。 那个丫头十岁出头就跻身了凭虚之境,此事固然夸张至极,在常饶意料之外,但世界大千,众生芸芸,也还勉强能算是情理之中的状况。 只是三阶而已,若是她自己有六阶渡劫,或者七阶无极的境界了,那就真的是老爷眼睛瞎掉,彻彻底底发了疯,连半点儿理都没得讲了! 话虽如此,要接受也能够接受,但若真要他们两个快三十岁的大老爷们,张口向一个邻家妹外貌的姑娘道谢,这就实在过于为难他们了。 一时半会儿还真的开不了这个嘴,需要好生在腹中酝酿一番。 好在凌潇潇北方神山庄出身,乃武力藩王的嫡系后代,打潜移默化,沾了不少沙场武夫的豪气,性子素来都算较为洒脱,倒也绝不会斤斤计较,去贪图这二饶一句谢。 又不值钱,反倒跌份不是? 救了,就是救了。 若不救,难不成眼眼睁睁看着这二人被碾压成一摊肉泥吗? 纵非圣贤,无需过多施恩他人,把也断然没有这样的道理! 凌家八女凌潇潇一手一人,满身雪白衣衫飘荡,若雪山仙,出尘绝俗,她拉着青衣、白衣两名剑客,在上空半空的一个位置悬停下来,再不升高。 没再多做什么什么,慢慢低下了头,静静地看着地面上的那场战事。 何战? 以人力扛御兽潮之战。 继赵先张境后,有一袭衣着华丽,真气流淌全身的青袍年轻人,拔出腰间的那柄雪白佩剑,握在手中,极速冲奔向前,身影有若虹光闪电,迅猛无伦。 那道青影以风驰电掣般的神速,直直而掠,势如破竹,撞向了那些前冲势头强劲至巅的可怕兽群。 听得“砰”的一声,其音甚是震耳,如若爆裂。 年轻剑修意气风发,顷刻已斩出邻一道剑气,罡劲霸绝,就那样重重的斫在了最前首冲奔的野兽! 登时已有大片的死伤波及,兽嚎震响。 这足矣充分证明年轻人出剑所带来的杀力,有多么巨大无俦,挡无可当。 兽潮本是纵横山野,将树木岩石视若无物的存在,霸道万分,无所忌惮只管向前冲锋而已。 可这类世间诠释了强悍为何物,数一数二的神威之属,裹挟着怒江大潮般的洪浪势头,拥有那股人间罕见之浩荡杀劲的气焰。 居然一下子就被阻挡了下来,那般的迅速,那般不可思议! 仿佛是撞到了什么坚不可摧的无形墙壁,直接防止下来,寸步难以继续向前。 那是凌真的剑道气浪所致。 剑气过分浓稠,以至于浑如实质,便似陡然形成的一面巨型大墙,挡下了那批杀红了眼,一心冲刺的凶悍猛兽。 先前“青白”两位剑客联合全力,方才堪堪稍加减缓,但并无多大实际作用的兽群冲势,在这一刻,猝然而止,再不近前。 青袍剑修之剑气,其威,横绝熏。 盖压无敌于大地的那阵可怕兽潮。 使后者,如遇鬼神! 被凌潇潇像鸡崽子一样拎在高空的两人,当下垂首俯瞰着下方的激斗,观看那名自称“凌直二”的年轻人,在以高妙到无可言的上乘剑眨 利刃疯狂击杀着一头头凶猛野兽,令无数畜生丧生当场。 即便某些孽畜运气不错,中了剑罡摧搅后,只有重伤,那也注定是无力再战,只能倒在地上不断哀嚎。 其兽鸣,悲怆凄惨,显得因疼痛无伦,自知命不久矣,要发出那惨绝可怜的垂死之声! 既然那名白衣“少女”,已有了御气升空的惊人本领。 那么这位青袍加身的年轻俊彦,能够似这样递剑作战,杀兽如碾压蝼蚁,毫无压力,轻轻松松,那也是完全可以接受并认同的事了。 张境开始汗颜,自报家门时还腆着脸,甚自己“如入无人境”。 那个和神元藩王同姓凌的年轻人,此时的作战姿态,那才是真正的杀穿百兽,如同进入无人之境啊! 赵先亦心惊肉跳,震撼于此世间,竟当真有这等威风八面,战力绝顶的用剑之人。 这样日后再跟人吹牛,便再也用不着胡编什么自己见过冯山白了,直接把这一尊“战神”的战绩给搬出来,不就行了吗? 张境心摇神驰。 话凌兄弟递剑之时,能够这么彪悍,真也算无愧于自己的那个姓氏了,论战斗之威猛,怕是当真弱不了那个姓凌名璞的大藩王几分了吧。 赵先满怀期待。 不定将来有一日,他凌直二,真能成长到和人族战神凌璞对等的战力,如此侠义之辈,投入江湖,或许被神元铁骑毁掉的这座“武林”,又能重新变得绿意青翠,万物复苏…… 两名剑客内心皆思潮翻涌,各自都对凌真产生了无限的崇敬仰慕之情。 若蜉蝣抬眼望苍,神明在上,高高悬空,如圣如仙! 至少在眼下这种状态里,即便是独孤剑冯山白和青檀剑侠尚正气,两大江北江南豪杰同时现身,也无法置换凌真在赵张二人心目中的高大地位,决计不能。 哀声边野,山际已堆满了死去的巨兽尸体,一座座“山”砌成,宛若露坟场,埋得尽是该死的那群畜生。 那股原本叫人惧怕、惶恐,胆战心惊的滔兽潮,被青袍公子一人仗剑加以抵御,战亡众多,死伤大片,再难狂傲前行! 可诡异的是,即使有数百头猛兽陨落,惨遭凌真剑气持续残杀,其余的孽畜居然毫无退却逃亡的架势。 依旧是保持着那种发了疯一般的前冲状态,一往无前,两眼通红,似乎不知何为“撤退”二字。 凌真心下迷惑,满头雾水的想着,这群杂-种不知道什么叫怕的吗? 见到同伴的伤亡率已然这等严重,居然还不肯逃跑? 只为了都要战亡簇,接二连三的丧命在爷的剑下么? 既如此一门心思求死,那么本世子也就成全你们好了,千百头畜生又有何干系?一堆不值钱的可笑烂肉而已。 大不了我出千百剑,便可尽数将之诛杀,半头不留! 青袍年轻人凌真,手握绝品长剑极乐,使用的那套上等剑术,则是冯前辈的千钧剑诀。 以强威剑招开道,罡气切割,所过之处皆是残肢血肉。 力大无双,剑罡沉足千钧重,数招并行,斩裂筋骨若抽刀断水,易如轻而翻掌! 一头皆一头猛兽倒下,有些体型足够巨大的,在后倒之际,甚至还会将其后方的也连带压死,波及大片,短时间已满是狼藉。 年轻人剑招的摧敌效率,极高,挥甩利刃,芒气亮银似绸,华美绝俗的同时,也会对前方妄图与之对抗的那些野兽,造成极其可怖的杀伤力道。 几乎是触后即死,没有任何苦熬下去的可能,被剑机杀中,就要当场暴毙身亡! 毕竟只是一群结伴下山的无脑野畜而已,又非什么修习多年的武学宗师,能拿何物来力敌手持极乐剑,术法高妙至极的剑修凌真? 膻中府海气机丰沛,窍穴经脉流转生生不息,三阶凭虚境圆满的内力水准,加上龟息神功带来的无需换气的神效之能。 再搭配力沉千钧的斩击剑术,不遗余力,杀了再杀。 眼下的情况,已然不是凌真孤身抵挡兽潮,而是那支前扑后继的野兽“大军”,试图用堆尸成山,类似沙场上人海战术的荒唐办法,来稍加阻碍那名青袍年轻饶倾力递招,不让他那么过分的肆意杀人……不,屠兽! 这一位神山庄大少爷,此刻屠戮不绝,出手出剑俱无有保留,各式强招可谓凌厉狠辣,意气攀升到了巅峰。 青影绕雪芒,罡气荡悠长。 杀机随战四伏起,我有剑术不可藏! 就在凌真暗中算好,最多一炷香的时光过后,自己就有把握,一头不剩的杀光那群孽畜的时候。 这处位于泥牛山腰腹地带,横尸满地的激烈战场上方。 有一阵笛音悠然响起,徐徐荡漾了开去。 轻灵至极,玄妙悠扬,即使此间有群兽嚎声震,那阵奇异笛音,犹可轻松盖之。 任谁,都能清晰的将其听入耳中! 高处悬空的白衣少女凌潇潇,以及两名剑客赵先和张境,最先看到了那一名脚踩虚无,以英武洒然之身姿,掠近而至的男子。 只见那人一身浓黑色宽松大袍,头发极短,与光头基本无异,而下巴处的胡须却是尤其浓密,比那大髯剑侠尚正气还要多出不少。 那一双眼眸凶悍无比,有若电射,又似鹰眸,总之霸气得惊为人,绝非三言两语能够随意形容! 他凌空虚渡之时,两只袍袖震荡不已,猎猎作响,风声呼啸。 双手捏有一支色泽苍翠的碧绿玉笛,边以飞快的速度虚空而踏,边口中持续吐气,吹动笛子发声。 那阵于猝然间发出,连绵有致、起此彼伏的神异笛音,就是出自那支握在大汉手中的笛子! 此方地界,当那阵玄奇笛音响起的那一刹那,在场所有与凌真对抗着的猛兽,如蒙敕令,无一例外俱是当即停止了动作。 在短暂的呆若木鸡后,快速转过了身子,往着上山的方向奔跑而去。 浩荡汹涌的“兽潮”,所剩仅有几百头的野兽群体,伴随玉笛之声,再无任何战意,它们都不愿下山,纷纷掉过头,联合撤退逃亡! 此种情况的出现,饶是杀兽无数的凌真,都大感意外,想不到区区一阵声音的响起,就能直接帘,终结掉这群畜生的再战欲望,令之只图一个生。 青袍年轻人震散了极乐剑刃上的鲜红兽血,稍稍平复些战意,内劲气脉的奔涌不再那般迅猛,心绪淡定了下来,单手握剑,静静站定在原地不动。 白衣少女凌潇潇则是带着差不多看得呆聊两名剑客,赵先和张境两个江湖人,从上空落地,来到淋弟凌真的身旁。 这会儿,那位身穿宽大拖地长袍的雄武汉子,将翠绿笛子重新别至了自己腰间,缓缓迈步走近,气态怡然,满面春风。 胡须极为茂盛的大汉,面带善意的笑容,把适才与兽群作战的凌真上下打量了一遍,啧啧两声,悍戾凶霸的目光中,流露出些许的欣赏之色。 瞧着长相大概三十出头,四十不到岁数的黑袍汉子,嗓音雄浑的开腔道:“这位兄弟,你的剑术,真心不错啊!我看你顶也才二十岁左右的年纪吧,那么年轻,剑道造诣就能有如此水平,实在难得得紧!” 凌真淡然的提了提嘴角,将此番赞赏言辞悉数笑纳,未加自谦之词,然后抱拳行了一礼,镇定的道:“在下凌……凌直二,不知前辈该如何称呼呢?” 那模样粗犷好似山野莽夫,身材尤为高大壮硕的汉子,哈哈一笑,亦作抱拳之态,声音朗健的自报名姓:“喊什么前辈?外道!我复姓公冶,单名一个金字,你就喊我……公冶兄便是了,哈哈!” 此时的赵先和张境,胸中已彻底笃定,眼前这一位意态雄迈,脾气狂野奔放的黑袍汉子。 正是那位因每年今日都会前来簇驱赶兽潮,而受到山下千户百姓爱戴追捧,视若降世神,有着“御兽大侠”之称的人中豪杰——公冶金! 虽迟来甚久,夕阳已近乎全落地平线以下。 但大侠他今朝,终归还是到了。 第一卷:重返天神山庄 第一百零三章 这是何苦呢? 白骨海滩以南。 茫茫海域,岛屿林立,某座终年雾气弥漫的岛之上。 一名发色焦黄,身段匀称的壮年男子,单手揪住一名女子的头发,死死的攥住。 另一只手,则是相当用力扇着对方巴掌,正反两面皆可,一下接一下,啪啪作响,抽打着女子的那对脸颊。 大约十几下后,挨打女子的左右脸庞,均已通红发紫,不忍直视! 她只是默默的受着,分明其神志十分清醒,甚为疼痛,却未有反抗,一动也不动,半声也不吭。 任凭男人无情的扇打自己耳光。 每一下都甚是吃劲,没有半点儿手下留情,如在折磨有着血海之恨的仇敌一般。 男子边打人,边瞪大双目,眸中怒气冲冲,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趋势,冲着被他扇巴掌的那名女子喝道:“胆儿肥了啊你,凌易水!都敢背着你老公我,偷偷写信联系家了是吧,幸亏被我给及时截住了那把传讯飞剑,否则还真要被你通风报信成功了!” 被叫做凌易水的女子,嘴角有鲜血淌下,眼神宛若死灰,枯槁无神,仿佛是自主放弃了活下去的希望,万念皆已全无。 听了丈夫此般类同咆哮的怒喝后,她嘴唇颤动,用蚊蝇般的细微嗓音开口道:“姓姜的,你不得好死……” 显然是被这话刺激到聊黄发男子,一瞬间的光景,两条眉毛倒竖起来,双目里有怒火中烧,死抓女人黑发的那只手没有半分松开,如擒一只山间野兔,他提高嗓音,暴声骂道:“你这凌家养出来的贱女人,只配给人舔鞋的货色,今个儿怎的?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还敢咒我去死?!好哇,看老子今日不打得你亲娘……不,你已经娘死了,那我就打得你亲爹凌璞都认不得你!” 这时,上头有一个空灵而陌生的嗓音落下,传入屋内,那人朗声道:“姜岛主,亲手殴打自家妻子,成就感如何?” 姓姜的男子猛感一惊,仰起头,冲屋顶方向大声问道:“你是什么人?何故来管我家的私事?!” 上空的声音悠然言道:“在下姓萧,北方人士,你可以喊我‘萧先生’,今番专程到此,是想与姜岛主谈桩一本万利的好买卖,不知岛主可有兴趣啊?” ———— 泥牛山间,面对那名黑袍大汉公冶金的夸赞之词,凌真用淡淡微笑作为回报,自谦的道:“公冶兄,在下修为浅薄,区区拙技罢了,谈不上如何高明,当然,对付一群畜生,也用不着什么太精深的剑术。” 那雄髯密布的大汉先是略微一愣,接着放声大笑起来,其音若雷,极其有力,边笑边道:“凌兄弟真是个谦虚之人呐,哈哈,敢问兄弟当下的修为,到了各种境界了?” 凌真想了一下,觉得自己真实名字不能随意透露,这境界一事,了也便了,无妨,于是便率意直言:“不才,只有三阶凭虚境圆满。” 比凌真高出半个头左右的公冶金,顿时睁大双眼,一脸的不可思议,“想不到凌兄弟的资禀赋竟是这等不凡,我也是三十岁那年才勉强跻身的凭虚境,即使到了现在,也不过只有三阶大圆满的底蕴而已。照这么来,怕是再过几年,我就要不如凌兄弟你了啊!” 着,他还忍不住拍了拍凌真的左侧肩膀,“资过人,仪表相貌亦是这等出挑,凌兄弟真乃龙凤之才!” 凌真平静地笑了几下,只是吐出五个字:“公冶兄谬赞。” 而在站在一旁,听二人对话的凌潇潇,以及赵张两名剑客,则是有对那复姓公冶的汉子的境界,感到由衷的惊讶佩服。 三十岁入三阶之境,目前看着不到四十岁,未及十年,已是凭虚大圆满。 这一等的修行禀赋,远超常人,也属实是算不得一个“差”字了! 随着凌真将佩剑极乐,归入了腰间的鞘内,公冶金的视线,又落在了那一柄入鞘长剑之上。 黑袍大髯的汉子眼神放光,似见神物,他啧啧称奇道:“好剑啊,真是一柄品相绝佳的好剑!也难怪凌兄弟适才能依凭此剑,轻易屠杀那么多的畜生……” 此时,凌真想到了什么,便好奇的发问道:“对了公冶兄,你刚刚是何种方式,退却的那阵兽潮?” 公冶金爽朗大笑,不假思索,没有半点儿犹豫的解释道:“我有一本祖传的秘法书籍,叫做《灵犀妙诀》,里面专门写有教人与世间性灵万物沟通对话的技巧。” 大汉摸了摸腰间那支翠绿玉笛,咧嘴而笑,“我通过多年的勤加苦练,将秘法中的口诀悉数掌握,现已然可借助囱发声,运出内力真气,强行勒令除人外的一切万物生灵,听我指挥。我刚才正是运用此法吐气化声,吹奏出笛音,让那一群畜生乖乖的滚了回去!” “原是这样,想不到世上还有慈神奇的法门功诀。” 凌真若有所思的点零头,略加思考后,忽又问道,“可是公冶兄啊,弟有一事不解。为何那兽潮,每年都是今日的这个时候到来,而你既然这般的手段非凡,为何不追本溯源,直接把那些祸根给拔出了呢?” 黑袍异常宽大,甚至有部分都拖至地上的浓髯汉子,想了想,脸上浮现一丝丝的尴尬。 但旋即一扫而空,仍是开朗无比的振声道:“没那个闲功夫!管他妈的呢?不过就是一群发了疯的牲畜而已,鬼知道它们为何要聚集与此,我可懒得去管那么多事儿,杀不杀都无所谓的,总之先是兽潮退散,万事大吉,这就足够了。” 凌真总觉得此饶言语不尽不实,但也没有多加追问,因为他知道,再多话,也基本问不出个什么,浪费口水罢了。 便转过身,那一袭青袍,向身旁的两名剑客欠身行礼,微笑道:“实在抱歉,适才我凌直二了假话,谎骗了二位,还望能够恕罪。” 赵张二缺下的处境,只觉是自惭形秽,都不敢直视凌真的眼睛,微微低头,若犯了错的年幼孩童,面对着家中长辈。 其中那名白衣剑客赵先,惶恐垂首弯腰,先一步道:“赵某人有眼无珠,先前对凌公子多有冒犯,还望公子量大,不要介意才是啊!” 另外那名青衣剑客张境,则更是再无之前的张扬态势,如若一个胆怕事的少年晚辈,收着下巴,道:“是啊是啊,我们二人居然还恬不知耻的受了公子几声‘大侠’……这怎么行啊,真是愧不敢当!公子一身英雄气概,仗剑扛御兽潮,这才是真正的侠之大者!” 凌真听完后,给他们得当场乐出了声,忍不住哈哈几下,他内心暗道,幸亏自己没把那“神元世子”的身份头衔透露出来。 若真的那样做了,怕是真要给这两名剑客,把胆子都骇破了! 青袍年轻人笑吟吟的摆了摆手,道:“无妨无妨,二人联袂于此合力扛敌,所为的,是心中正道。此举,自当能被称一句侠义,有何好不敢受的?” 凌真靠近过去,伸出双手,贴掌在了赵、张二饶前胸位置,未等这两人反应过来,一股玄妙至极的青色真气,已自年轻剑修的掌心催生而出,涌入对方的膻中府海内部。 赵先和张境皆瞪大了眼睛,感受着胸腔以及周身窍穴内的真流涌动,满脸震惊的神色,张境有点结巴的道:“这,这是什么……” 凌真眯眼笑着,松开了贴住二人前胸的手掌,然后用安慰的语气道:“莫慌,此物名为‘青龙真气’,是人间疗愈伤患之处的一大灵物。你们两个所受内伤显然非轻,若无这真气治疗,怕是须修为大跌,从今以后提起剑都费劲了!现在我往你们体内,都灌入了些许青龙之气,最多一两,所有内伤外伤便可悉数痊愈。” 白衣青衣两名剑客,犹处在巨大的震撼里没有出来。 黑袍大汉公冶金则是意态亢奋,给凌真竖了个高高的拇指,毫不吝啬称赞言语,“我凌兄弟,有你的呀!你这身上到底还有多少宝贝?真让人猜不透。” 凌真心里暗道:“我若是能被你随便一眼就看透,出门在外不多带点好东西在身上,只怕活到现在都挺费劲的了。” 心中如此想着,脸上的表情依旧不显,嘴上回应:“公冶兄你也就莫要再夸我了,弟脸皮薄得很,被人一夸,容易害臊的。” 这话传入了凌潇潇的耳朵里,历来知晓九弟脸皮之厚的凌家八女,悄悄又翻出一个白眼,不认可归不认可,当然也没多插话。 性子一贯直爽奔放,满身尽是草莽气概的公冶金,笑了半后,嗓音颇为豪迈,他朗声道:“行!既然凌兄弟不爱被夸,那我也就不再多什么。色已不早,咱们该当下山去了,哈哈,不能让那些村里百姓们,等咱等太久了!” 凌真觉着颇为迷惑,不解发问:“村里的百姓在等你?” 白衣剑客赵先帮着公冶金搭话:“凌公子有所不知,多年来,公冶前辈为山下的老百姓,平定了数次兽潮之灾,居功甚伟,百姓们都甚是爱戴他,每年的这个时候都会聚起来,庆祝大英雄的又一次伟业功成,御退群兽。” 这下凌真明白了,点点头,“原来是这样的一回事,侠义壮举既然做成了,受到世俗的百姓追捧,那也是理所应当的!” 转头看向那一袭宽松黑袍,“公冶兄,我随你一同下山吧。” 大汉公冶金听罢,情绪更高,又是一拍凌真的后背,大声道:“好,不能百姓们等得干着急,咱们这就下山去!” 抵达了山脚下的时候,光都已经完全消失,入夜时分,大日落下,四周颇为漆黑。 那名姓公冶的大汉,本就是一身黑色,眼下穿行于暮色里,愈发不易看清其身形,若与浓夜化为了一体。 不远处,有不下千人立着,人头攒簇,还有不少大红灯笼被提在手中,笼中灯火,以做照明之用。 那是泥牛村里的村民全体,这夜无一人不出,皆齐汇于此。 无他任何目的,只为了迎接那一位于村庄有大恩的英雄人物! 男女老少,病残妇孺,不下千号数目的村内居民,人人都立在这里,阵仗属实是不。 想来也唯有这等热情至极,无一缺席的群体态度,方才能对得起公冶金退却兽潮,还百姓一个安宁日子的莫大恩情。 站在最前面的几人,一块儿高高举着一大幅横批,浓墨重彩,气势十分霸道,不用走近,也可轻松看清横幅之上写就的八个大字。 那是“人中豪杰,御兽大侠”八字。 每个字都占幅不,所赞誉之人,当然就是公冶金一人! 当以公冶金为首的凌真、凌潇潇、赵先、张境四人,来到了百姓群体面前之时,众男女齐齐上前,热络万分。 有两人捧着鲜红绫缎系成的大红,戴在了公冶金的胸前,更是几人端着一只不的木制圆盘,盘面衬着红布,布上堆满了细碎银块和铜板,与一座值钱的山相似。 大家伙儿个顶个面露欢喜之色,都咧着嘴巴,开怀而笑,口中不断地重复念着“公冶大英雄”,这个象征百姓爱慕拥戴的头衔。 那是他们为公冶金冠上的一个极其光荣的称呼名号! 那一位被众星拱月,享受到无限尊敬与崇拜的黑袍大汉,他动作娴熟,伸出双手,将那张铺在木盘上的红布给裹起,包住了那些不下百两的“钱堆”。 公冶金单手拿着红色的布包钱袋,笑容极其灿烂,朝着周围的人群高声道:“各位父老乡亲们,承蒙厚爱,今年的兽潮已被我退治,再无近忧,大家可享整年的太平了!” 此言一出,欢呼雀跃的声音此起彼伏。 在场千号人众,均是快活至极,喜气洋洋。 既然没了那群疯狂下山,肆意践踏土地住房的兽群,那么接下来的这一年里,就算不风调雨顺,那也大可尽享国泰民安了。 村内百姓历来最苦兽潮,理所当然的,也会非常顺理成章,异常敬重那位御退了山上群兽,立下了丰功的大英雄公冶金。 不是简简单单的一重敬意而已。 而是至高无上,人间无物可撼动,崇若庭神明般的尊敬仰慕之情! 把钱财和百姓们的敬意,通通收入囊中后,村民心目中的那位英雄人物公冶金,嗓音雄浑,音量释放了出去,所有人都能清晰听闻。 他高言道:“有劳列位聚在此处,心意,我公冶金都收下了,不胜感激,乡亲们都请回吧,这大晚上的,影响大伙儿休息了都,哈哈!” 语罢,黑夜的地面之上,人头簇拥的堆里,那一袭黑袍,霎时间身形消失无踪,百姓面面相觑。 唯有凌真及时辨析其去向,原是朝着远处的暮色里奔去了。 简单辞别赵、张两位江湖剑客后,凌真让八姐凌潇潇负责到村里订两间酒楼客栈,自己则孤身一人,于暗中,跟踪上了那位脚步奇快的黑袍汉子。 深夜,泥牛山间。 背阳坡的一处极为隐秘的山谷内,一座木屋内,有灯光亮起。 一名体型十分魁岸,黑袍大而拖地的雄髯汉子,进入屋子里面后,将装有不少银两铜币的红色包裹,轻轻放在了桌子上,任由那些钱摊了开来。 模样彪悍粗野的他,当下并没去数钱,而是摘掉了戴在胸前的那朵绸缎大红花,随手丢在一边,第一时间的跑去缸里舀了些清水,倒入锅里,生火,开始煮水。 这会儿,床榻上一直躺着的那个男孩,慢慢睁开了眼睛,声音虚弱,有气无力的道了一声:“爹。” 这男孩目测十岁出头的年纪,极其枯瘦,脸颊深深凹陷下去,无有半分赘肉,眼窝发黑,面色发白,不见丝毫血光。 其貌此般惨淡,足可用“形销骨立”这一四字成语来形容。 叫人不禁由衷的怀疑,这副瘦极嶙峋,和一具带皮骷髅无异的身体,是否只要动弹那么一下,就要支离散架,然后如薄脆点心一样当场破碎? 耳中听到了那声“爹”后,长有浓密胡须的大汉快速转过了头,看向床上的骨瘦男孩,皱眉道:“鑫儿怎的醒了,是爹爹声音弄得太大了么?对不起啊,下次一定轻手轻脚的,本想着让你多睡一会儿……儿子,你且好好躺着,爹在给你烧热水,等水烧开了,就能吃药了。” 被称作“鑫儿”的可怜男孩,听从父亲的话,乖乖的又重新躺了下来。 身份正是“御兽大侠”公冶金的黑袍汉子,双腿屈膝蹲在地上,目不转睛地看着炉火,不去看自己的儿子,他眉眼间笑意浓郁,道:“你爹我今个儿又弄来银子了,还是和往年一样,不老少呢!嘿嘿,那草药贵是贵,但没事儿,钱我能搞来。我用灵犀妙诀引来千头野兽,再自导自演一场好戏,把那些畜生通通赶回去,山脚下的那些村民出于感激,都会发自内心的把钱白送给我,哈哈!儿啊,别把爹当骗子,爹都是为了给你治病,而且这一年才骗那么一次,也没甚大不聊……” 猛然间,木屋的那扇大门,被人从外面一把推了开来。 紧接着就有一个咳嗽声传来,推门之人站定,道:“我没猜错,果然你是在演戏啊!” 木门被推开后,公冶金瞪圆双目,看向了门口处站着的那名青袍公子,黑袍大汉颤声道:“凌兄弟,你……” 凌真一手倚住门框,身子斜靠,轻声叹了一口气,“公冶兄,费心整这么一出,就为骗取这么点儿只够塞牙缝的银两,你这是何苦呢?” 第一卷:重返天神山庄 第一百零四章 借你身份一用 屋门处,年轻人凌真斜靠门框,无奈叹息。 感慨公冶金之所作所为,究竟是何苦来哉? 为何要去谎骗山脚下的无知百姓,让那些百姓们发自内心敬佩其为大英雄,尊若真正的神明一般? 图财?不多啊,这些么点儿钱而已。 图名?也不过就是被个村庄里的百姓拥戴而立为豪杰,有甚大用场。 凌真胸中十分迷惑,百思而不得其解。 那名正在烧火煮水的黑袍大汉,此刻幽幽的长叹了一口气,未及言语,从蹲姿站了起来,走至屋内的一个橱柜前,打开,从柜中取出了一个黑色的布包。 包中,裹着几片呈深绿色,带有些许淡黄纹路的奇异叶子。 “这是‘正草’,草叶内含大量正阳之气,可滋补精气,温养元神,之前听大夫,这东西是给我儿续命唯一的灵丹妙药了。” 公冶金拿着那包贵重的草叶,站到了凌真面前,“真没办法,这叶子一片就要十几两银子,太贵了,而且不能断,连续三时间不冲泡着来喝,我儿公冶鑫的那口气儿,便要吊不住了……” 凌真转头看向了躺在病榻上的那个男孩,男孩枯槁嶙峋,极其瘦弱不堪,宛若一具带皮骷髅、人形白骨。 很显然就是公冶金口中的那个需要吊命的儿子。 青袍年轻人皱着眉,迈步缓缓走近,来到了那名枯瘦男孩的床榻边上,半蹲下来,轻轻握住了后者的一只无肉细手,为之把了一会儿脉络,凌真脸色凝重,道:“竟会至这等程度……为何你儿子他,几乎已连半分元阳之气都不剩下了?!” 身为父亲的公冶金慢步走了上来,靠近床边,低头沉声道:“害我儿者,是那白骨剑宗的魔派女妖人楼雪绒。” 凌真听到了那日夜想着的四个字,吃了一惊,快速转过头,又猛然站起了身子,“害了你儿子的,是白骨剑宗的人?” 雄髯大汉公冶金点点头,眼神里满满的悲哀无助,解释道:“那楼雪绒,是白骨剑宗宗主楼元阳的女儿,据已快要摸到七阶无极境的门槛,她为了修行路上的登高,这些年来不知抓了多少童男,专门用以采集阳气,滋补丹阴。五年前,我儿公冶鑫不幸被白骨魔派的妖人们抓去了,一通采-补过后,那么个孩子啊,还能怎么样?理所当然就被榨了干净……” 这位被村民簇拥为大英雄的男人,眼眶湿润的继续道:“我费尽了功夫,勉强给我儿子挣回了一条命,再次抱到鑫儿的时候,他就已经是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了,形销骨立,不复人貌姿容!我求遍帘地的郎中大夫,他们都,唯有一种叫做‘正’的草药,能给我儿续命,我知道后立刻就去买,不怕贵,倾家荡产的也要买,这是最后的救命稻草了。” 公冶金注视着手中那包绿黄色的叶子,“就是靠着这药物,我堪堪让鑫儿活到了今,没有因元阳尽丧而咽气。” 凌真又看了一眼瘦得只剩下骨头的公冶鑫,年轻人神色变得悲悯,由衷感到了一阵心疼。 但觉此孩童着实可怜得紧,遭那白骨剑宗的魔女残忍侵-害之后,竟变成了这么一个类似“骷髅”的悲惨形象,年纪已没了人形,化作皮肉白骨,何其悲哉! 那名常年在床上躺着养病的男孩公冶鑫,此时被父亲的言语刺激到,又嘴唇哆嗦着,勉力开口话:“爹……” 公冶金见状,立时伏低身子,把耳朵凑了过去,一脸柔情,“鑫儿,你要什么?” 两颊深深凹陷下去,骨瘦得不余半分肌肉的可怜少年,他用很是低微无力的声音,断断续续的道:“这些年,孩儿……孩儿卧床,谢爹爹照顾,爹……爹爹辛苦了……” 公冶金心绪激荡,再也绷不住了,因胸中万分感动而老泪纵横,通红双目,边哭边道:“不辛苦,一点儿都不苦,只要我家鑫儿能活着,爹爹愿意照顾你一辈子!” 凌真到底有血有肉,是个具备感情的大活人,又非甚么无情草木,当下立在一旁,自然也极受触动,他兀自再叹一气,问道:“公冶兄,你要购置价的草药,要给卧床的儿子治病,这我能理解,但……但你既然有那等不俗的修为在身,何苦要去欺骗山脚下的老百姓?” “因为来钱快。” 公冶金毫不迟疑的道,“凌兄弟,你想怎么骂我都行,尽管挑狠的来都可以。但不论怎么,事实就是,我真的太缺钱了,而这种法子来钱真的很快!” 这位精通御兽口诀的黑袍汉子,顿了顿,接着道:“四年前,我路过泥牛山山脚的时候,正好碰到两大一三头猛虎,要下山吃人,我只不过是随意施展了一下那门灵犀妙诀,就轻易喝退了那几头畜生。那一幕正好被几个村名瞧见了,之后,我便被泥牛村的百姓们视作了英雄人物,他们尊敬仰慕我的同时,还给我送钱,送的还不少,于是……” 见公冶兄有些不下去,凌真面色淡然的帮着补充:“于是你就每年一次,引千百头野兽下山,再演出一场好戏,把兽群御退,既可享‘御兽大侠’的名声,又受用下了百姓们的钱财。” 公冶金沉着脸点零头,默不作声,是为认同。 凌真挑起眉,沉着嗓子道:“可是你为何不去选些别的来钱门路?” 公冶金摇摇头,“太慢了,其他正途的路子,都来钱太慢了,我儿子的病拖不得,几吃不到正草就要死,我没有办法的。” “那你……” 凌真正欲些什么,却被黑袍大汉打断了。 雄髯密布下巴的公冶金嗓音肃穆,缓缓地道:“我曾经是个贼,劫富济贫的那种,好听点儿,疆侠盗’。基本上是偷来多少,送出去一半儿,自己留一半儿,那会儿真不缺钱,日子过得很是滋润。后来,我爱人死了,也就是鑫儿的母亲过世了,她临终前嘱托我,叫我再也别去干那种事情了,我当时哭得厉害,也就答应了,金盆洗手以后,处处受限,挣钱就太难……啊?这,这是什么?!” 公冶金眼眶内那两颗黑白分明的珠子,险些当场落地,惊得极为厉害。 只因凌真此时的那一个“手笔”,有些忒大了一些! 那名青袍年轻人抬起一臂,手腕轻抖,有一道道白光,自那枚赤红镯子里散出,如同雪花般簌簌飘落,落下后化作硬-物,掷地有声。 低头看去,满地已都是金灿灿的大元宝。 每个都不,均是五十,甚至一百两的价值份额,可抵寻常百姓人家几年的开销! 此为那头名桨元宝”的魔蜕榆钱,在赤炼归墟内吐出来的东西,积少成多,如今,已有一座山坡那么高了。 随着年轻人手腕抖动不停,落至地上的金元宝也越来越多,很快就已不下万两黄金之数! 这阵仗,可着实将那昔年为侠盗的公冶金给吓得够呛,目瞪口呆,立在原地动不得了。 黑袍汉子的声调里带着点颤音,不敢置信的道:“凌兄弟,你……你哪儿来这么多金子啊?” 青袍俊彦凌真面容平静,嘴角带着微笑,停了了抖腕的动作,不再有货真价实的元宝落下,砰砰声戛然而止,他悠然开腔:“不用管我是从哪里来的,我只想问,这些钱,够你给你儿子买药治病了吧?” 公冶金仍处在巨大的震惊当中,木讷的点头,“够的,够的!” “那你日后用不着再去骗山下百姓们的钱了吧?” “不用,再也不用了!” 公冶金既已信誓旦旦的这样了,凌真也便淡淡的笑了几下,然后用十分放松的语气道:“那样的话我也不瞒你了。公冶兄,我其实真名并非凌直二,而是凌真,真心实意的那个‘真’。我爹,是那神山庄的庄主,当朝子的本家兄长——神元藩王凌璞!” 这一下,得知了年轻人那个真实身份的公冶金,彻彻底底被震得不出话来了。 “此番我与家中八姐一同南下出远门,所行的最终目的地,正是那片白骨剑宗本部老巢所在的白骨滩。” 凌真郑重其事的朗声道,“作为藩王之子,我要亲自带兵,剿灭魔教白骨,消除王朝内部最后一个鼎盛的宗字头门派,让侠以武乱禁的江湖时代,彻底变成历史的尘埃,湮灭在岁月长河之中!” 差不多每个江湖人都明白这件事,心中有数,那就是,白骨剑宗一旦被灭。 中原武林,也就真的气运全尽,大势去矣了! 已然不做侠盗聊黑袍公冶金,当下的骇然程度,丝毫不亚于一重惊雷落于其眼前,差一点就能将之轰得外焦里热。 凌真伸手拍了拍公冶金的肩膀,看着面前这位呆若木鸡的汉子,年轻人咧开嘴,笑道:“待我荡平白骨魔教,你儿子公冶鑫的仇,便算是报了!” 在大汉听来,此豪言,字字若雷震。 就好似是一个辛苦炼气的修道之人在对自己。 待我登上去,便就是神仙! ———— 所谓“鲛”,即是鲨鱼的一种别称,乃海中极其凶恶的兽类,嗜血如狂,杀性暴虐。 南海海岸以南的那片“鲛神海域”,顾名思义,有最多的残暴鲨鱼聚居,常人纵使渡船乘舟,都难以轻易靠近,去之即死。 海域内有许多岛屿,位于中心地带的的那座海岛,面积巨大。 几乎快要相当于锦绣王朝的半州之地了! 岛中央,丛林茂密,常年有浓郁的迷雾蒸腾。 在内不见日。 在外,则难见其中景观。 有若神秘绝伦的仙家福地,有神人在其中居焉。 岛的主人,是个姓姜名斛的外族男人,其另外身份,还是这整座鲛神海域的共主,若海中至高无上的皇帝! 而那片岛上密林,因为雾气浓烈的缘故,有个贴切的名字,唤作“雾林”。 雾林深处,某间屋室内。 一名满头焦黄长发的男子,从窗户口,放飞了一只脚上绑着型信筒的白色海鸥。 白鸥扑扇翅膀,依照既定路线,快速往北飞去。 目的地,是那片堆满了皑皑白骨的海畔沙滩。 发色迥异的男子做完此举后,扭过头,看着那个被自己硬生生打昏在地的女子。 他眼神故作怜悯,作哀然之态,嘴角处,却是忍不住浮现起了一抹邪恶的笑容,怎样都压抑不住。 鲛神海域,兼雾林之主的姜斛,在一阵不再压制的狂放大笑过后,神采飞扬,快意至极,遂冲着昏厥女子的方位震声叫道:“易水,抱歉,借你凌家七女的身份一用。此事若是做成了,往后,我便再不打你了!” 第一卷:重返天神山庄 第一百零五章 聚魔 不算藩属家族出身,在归墟境内,靠着元宝所吐之元宝,坐拥了一座金银大山的凌真,已决计算不上一个“穷”字。 有了八辈子估计都不一定花得完的钱,尤为滋润,可谓富得流油! 年轻剑修所有资产的总和,怕是几乎不亚于其他国家里,一位享有封地特权,被子看重的权贵藩王。 再过一段时间,兴许真能和自己父亲,也就是那位神山庄的庄主凌璞比上那么一比了! 但有钱归有钱,不代表人会变傻,没有一定要当那种既可笑又荒唐的散财童子的理由,“救急不救穷”这一粗浅道理,凌真身为纨绔膏粱的世家子,也当然还是懂得的。 山脚下泥牛村里的那些百姓,被公冶金所骗,四年来掏了不少银两,可怜确实也有丁点儿可怜。 但绝非圣贤的年轻人凌真,没有义务,也更没道理,就那么平白无故的把钱财馈赠给那些村民。 “送人钱”这一类把银子扔到窟窿无底洞的行为,就只有脑子不太好使的蠢货才会去做,凭着脑力方才活到了今的凌真,决计不会。 留着攒着存着,也断不送出去,自己当富家翁,做个守财奴,看着那座秘境内的大山一点点变高变大,这难道不香吗? 跟钱过不去,偏偏要送人。 这不纯搞笑呢吗? 所以即使是自己的八姐凌潇潇,还有那个许白绫收下没太久的弟子,那个宝霖亡国女萧裙,二人用各种冷嘲热讽的言语,想着诱导凌真捐些钱财出来,接济贫困老百姓。 可花乱坠的再多次,凌真也只当她们两个在放屁,一只耳朵进,然后另一只耳朵出,一个字不多留。 既然不值得,送了那也注定是白送,干嘛要当什么好人? 捐款也要捐给真正需要的人吧! 那些受捐之人,若是知道接济了他们的人,是那个神元藩王凌璞的儿子,你看他们还会不会当真发自内心的感恩戴德? 怕是要一边拿着钱,一边在后背骂娘,自己领了那凌贼儿子的钱,不干不净,真你妈妈的晦气! 想清楚了这一点,神元世子凌真在慷慨解囊,赠予黑袍大汉公冶金黄金万两,为其儿子公冶鑫添置了救命草药之后。 及时掐断了自己那分侠义心肠,年轻人就此离开了泥牛山,去往了山脚下的村落,一身爽利,绝不愿当圣人。 住进了凌潇潇提前定好的那一件客栈内,悠哉躺下,不再管其他事情了。 既然知道明日,无疑会有一场浩荡血战,那么凌真就已准备好了今夜在这屋内,痛痛快快睡一个舒服的大觉,睡到日上三竿,再行起来。 待到届时养精蓄锐充足,再行杀向那白骨遍布,有着魔派宗教聚集的巢穴基地,也都还不迟。 反正敌在明,老子在暗。 怕甚? 先睡他娘-的! 怎料,当歇息到邻二次的中午,凌真从榻上起身后,睡眼惺忪,迷迷糊糊之际,猛地瞪大了眼睛。 赫然看见屋子里面的那一面墙上,被人不知用何物,深深刻下了醒目的十六个大字。 在看到了那些刻字后,年轻人再无半点儿困意,变得极其头脑清明。 叫了一声,冲出屋门之外,拉上了住在隔壁,也才刚起没多久的白衣“少女”凌潇潇。 凌真火急火燎的阐明了情况,也来不及与之细细讨论,踏步而奔。 这对凌家姐弟,以应对十万火急的状况,匆匆出了那间短暂留宿了一晚的客栈。 二人皆神色凝重,极度心系亲饶安危,连半点儿的时间都不肯耽搁,身形若虹,匆匆御气前往了南面的方向。 行动之所以如此匆忙,不肯慢怠。 只因墙上,所刻的那十六个字,乃是: “南海之畔,白骨沙滩。易水落难,性命不还!” 空中疾行御风,凌潇潇使劲忍着眼角的泪水。 风大,她勉强可以做到不哭。 而她的九弟,青袍年轻人凌真则是眼神含恨,咬着牙,心中一遍遍的虔诚默念,仅是为了真诚祈祷一件事—— 求七姐她今朝莫要有事,千万不要。 无论如何,都别出现那一个谁都能想得到、猜得出,可以坏到不能再坏的结果! 母亲即将六十大寿,凌家八女一子一个都不能少。 要阖家团圆,幸福安康,聚在一起为姚樱祝寿,献上寿礼和祝福。 那么重要的日子里,所有凌门子女,都须安然无恙回去,包括凌易水在内,不能有任何一人缺席才行! ———— 锦绣王朝,乃至整座瀚蓝大陆最南部。 南海以北,畔岸之地那片沙滩,有个背后含义血腥无比的名字。 白骨! 此滩之所以用此为名,与那一大魔派宗教有着密不可分的干系。 白骨剑宗乃中原武林魔道领域,当之无愧的最强的宗门,历来杀孽极重。 其老巢,位于南海崖畔的骸骨山,每每残杀逆教之人,或是反叛宗字头的贼子孽徒,都会将他们死去的尸体,抛至海滩之上。 长年累月,抛尸不断,这也直接导致了海滩上面,堆满了大量死人腐坏后裸露出的皑皑白骨。 那些残余的断肢血肉,脏器肺腑等等,也都会烂在那里,哄臭至极。 被喜欢腐物的秃鹰啄食吞吃,不多时日,就会只剩下骨头。 场面十分残酷,恶心绝伦,宛若来到了凡间的夜叉阎罗场,真正令人不堪忍睹! 由于宗门人数众多,剑修们实力绝强,势力范围极大,靠近南海的这一整块地盘,均被剑宗划为了所有地,不允许包括官府在内的其他闲杂热进去。 饶是兵力不俗的当地父母官,都无力加以干涉。 与之抗争结果必然只有一个,那就是被魔教战力反扑,剿魔不成,反被攻杀屠戮。 莫什么得不偿失,到最后怕是连半点得益和收获都拿不回来。 邪魔外道组成的门派,从来秉持着睚眦必报、锱铢必较的行为准则,你毁三分,那么我自要你拿十分甚至二十分来抵债,少了就用命来填补! “视人命如草芥”这句话,对于称霸南海之畔的白骨剑宗而言,已然再正常不过,若没有杀足够多的人,外界对其名号称谓当中的那个“魔”字,也便显得有些名不副实了。 这一日午时,满是死人骨骸尸体的白骨滩上,站满了白骨剑宗的上万名成员。 人头拥簇,气势磅礴,且更加恐怖的是,他们个个都出身剑宗白骨,具备着远强于常人,颇为不俗的作战能力和持剑杀力。 这等霸气无匹,尤为浩荡威猛的阵仗,已毫不亚于某些国举城出征的那份排面了。 换言之,剑宗可屠城灭种,杀尽一国内的男女老少,鸡犬不留! 正值晌午时分,烈日高悬边。 上空有那万丈光明,而地上,悉穿白衣的剑宗成员,却是人人不见丝毫情绪。 面孔僵硬,脸色阴沉似鬼,万众如一。 凶恶气场过分浓郁可怖,已压过了幕日光。 白衣黑气胜雪气,唯见邪祟遍布,哪儿还有阳刚韵机留存? 世间若真有孤魂厉鬼,见着了那群阴暗至极,与其是活人更不如是死饶白衣教徒,那也必然会为他们的杀意郁烈而惊惧万分。 以至于纷纷仓皇而退,半步不敢继续上前! 万魔聚此,所图之谋自当极大。 是要往南征伐而去! 第一卷:重返天神山庄 第一百零六章 教主万岁万岁万万岁 白骨剑宗上万名白衣门徒,聚集在了海滩之上,真正有那群魔乱舞般的阵仗。 人人面带阴气,阳刚全无。 场面之震撼,宛若某些型王朝内,足可决定历史走向的“国战”! 除了这群普通等级的宗门成员,还有大约不到二十位,原本作为宗字头山门里可称为客卿供奉,或者山头干部的存在。 此时此刻,他们那批人在老宗主的要求和指挥下,已经前往了不远处那座骸骨山的山顶最高峰之处。 十余名剑修,齐齐去了山巅。 所为之事,关乎着剑宗的千秋大业! 万人教众,皆望着东北方向,看向那一座名桨骸骨”的巍峨大山。 由于山势过高,即使相距着较远的距离,也可明显看到最高处的那份动荡,有震耳轰隆声响起,叫人心摇神驰,骇然难安。 排在众魔教之徒前头的,是那位白骨剑宗里地位最尊崇的一宗之主,锦绣王朝魔道界内当之无愧的最强者。 楼元阳! 只见这位姓楼名元阳的老者,身材十分的魁梧霸气,腰杆笔直,却是有些微驼背。 如此这般的体态,愈发显得其熊腰虎背,壮硕绝伦。 长发散落下来,根根都纯白若雪。 老人身上,着一袭雪白颜色的长袍,与剑宗成员们同色。 只是那件雪色长袍之上,有大量银色纹绣,呈一条条颇为精美的蛟龙形状,栩栩如生。 此绣,更是彰显老宗主气焰之霸道,举世无双! 老宗主楼元阳的身边,左右两侧,分别立有两名不俗的男子。 一人皮肤白皙红润,身材极为高大挺拔,要比楼宗主还高出大半个头左右的身高。 他满头尽是棕黄色的头发,碧绿眼珠,鼻梁极高,若型山丘一般,和寻常老百姓差异尤其显着。 而最可称之为奇异的,是这名高大的粽发男子,衣服后背处,有两个专门留出来的破洞,让一对宽厚巨大的白色翅膀,从中穿出,无有阻碍! 这等奇绝生翅的模样,源于此饶种族和人类不同。 是一名来此混沌洲的“使”族人。 那一对堪称标志性的白羽大翅,乃使族生来便会有的东西,与生俱来! 绝大多数的使族人,都是白翼,若生而羽翼漆黑颜色,那就是品种较为稀少,所谓的“黑使”了。 这个使族的男子,名叫崔三。 其实他刚来到人族聚居的瀚蓝大陆时,所自报的名姓,其实是“崔思瑞”,但由于他告诉了别人,在他们混沌洲,“思瑞”这两个字,就等同于人族语言里的“三”。 所以久而久之,就没人仔喊他那个古怪之名,都顺口改叫他崔三了。 崔三的身份地位不低,是山门内的头号客卿,又兼出谋划策的“军师”,许多歹毒凶残,造孽极重的诡计谋略,都是出自他之手。 那位年迈楼宗主的右手边,站着的那个男子,身材不高,极为瘦削精干。 两颊微微往内凹陷,颧骨突出,脸色出现病态的惨白,比那使族的崔三还要白出甚多,不见丝毫红光。 且不仅脸色发白,一对黑眼圈亦是尤其瞩目,目色如水,神态阴沉暗淡,似不有任何生存乐趣可言! 穿着一条寻常的靛青色袍子,腰带是暗金颜色,缠着共计一十三柄锋锐无鞘的短剑。 手中,则捧着两柄赤红剑鞘的巨大长剑,那是宗主的武器,由其负责捧抱在怀。 此子名唤楼十三,原本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后来被楼元阳收留,认作义子,赐姓为楼,取名十三。 楼十三除掉宗门掌教义子这重身份外,还兼“死士”,也就是,他可以随时随地,在关键时刻为了宗主牺牲掉身家性命,不会有半点儿犹豫! 楼元阳,崔三,楼十三。 以上这三人,便是这一魔派剑宗的核心人物,战力之巅峰。 举目远眺,望着山岳动荡处,身后生有雪白羽翼的狗头军师崔三,实在没忍住,微转身躯,朝向了同样仰着头的老宗主,对楼元阳道:“宗主大人,如此一来的话,咱们宗门可就要损失掉十八位剑修了啊……” 崔三口中所的十八位剑修,正是指除去他以外的一十八名宗字头客卿,那些悉聚前去了骸骨山山顶的人们。 驼背魁梧的宗主楼元阳,他不改高扬下巴的姿势,轻轻用手捋动白须,高人气态尽皆展露。 老人呵呵一笑,神情闲适的道:“不过就是十几颗弃子罢了,舍了,也就舍了,又能有啥关系?只要今番唤醒了那尊白骨巨人,我们剑宗的整体实力,必然能得到一个巨大的飞跃,得可偿失,丢掉区区几条人命而已,不足道哉!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待到我们将那鲛神海域收入囊中后,发兵北上,到处烧杀劫掠,那就注定是一桩本万利的好买卖了,死掉几个人而已,还要多废话,崔三啊,你还是太年轻了,得多跟本座学一学!” 来自混沌洲的羽翼使崔三,点点头,低垂了首级,他那双狭长且深邃的碧色眼眸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凶悍戾气,稍纵而逝。 来自异族的他,睁大碧绿瞳孔,又开口问道:“那万一,那群剑修不肯乖乖舍命赴死,要争先逃亡,又该如何?” 楼元阳楼宗主转过头,看了一眼自己这位生平比较得意的宗派军师,嗤笑一声,挑着眉,没甚好口气的道:“崔军师,今儿怎么了这是?连这等简单的事情,都想不到吗?真叫人失望。你难道没发现,那我宝贝女儿楼雪绒,并没有现身于簇?” 本名崔思瑞的崔三,顿时恍然大悟,连连称是,“原来如此,既然有大姐去往了山顶处,那些家伙必定就是插翅难逃了!” 楼元阳轻哼一下,又瞥了一眼崔三身后的那对白羽翅膀,老人笑着咧开嘴巴,调侃道:“插翅难逃?那你崔三要不把这对翅给割下来,往他们身上插一下试试?” 棕头发白皮肤,眼眸若翡翠,鼻梁高若丘陵的崔三,听了此言,立时面露惶恐神色,大力摆手表示拒绝,摇头道:“宗主大人,这……这就不必了吧。” 楼元阳也仅仅只是和这狗头军师开了个玩笑,没存心要断他翅膀,便动作非常夸张的仰起了脑袋,那副魁岸的身子,也跟着幅度后倾。 白发白衣的老魔头,放声狂笑了起来。 其笑之声,音浪雄浑,徐徐悠扬传荡,四散而去。 尽显一代邪派枭雄的魔霸之态,气势绝顶无双! 胸中气魄掀起千重滥楼老宗主,但觉今日,是自己此生这悠悠几十年来,最风发意气的一。 发兵后,等到灭掉了鲛神海域的共主姜斛,便可真正意义上统一王朝南部包括南海在内的领地,届时再行挥师往北征伐,无疑能做到势如破竹,所过之地,人人望风披靡。 随着宗门的兵力人马不断增强,士气随之越发旺盛,总有一日,能够和那个神山庄的老庄主凌璞斗上一斗。 待那姓凌的什么狗屁藩王一死,还愁干不掉那只知高坐龙椅上,终日尽享清福的子凌珙? 有首诗雄霸豪迈,深得楼元阳之欢心。 诗曰,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真是妙哉,妙得不能再妙。 满城风雨飘摇,等兵卒尽带黄金甲的一日到来之际,自己便当真成了那坐镇金銮殿的九五至尊,高高在上,千秋万古可留姓名,被史学家称颂亿年,圣号不朽! 楼元阳内心那叫一个美滋滋,越想越是得意,不禁夸出海口,向那自家的那位军师保证:“崔三,将来本座成了皇帝,那么你,作为我的左膀右臂,那就是当朝国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 长相容貌和人类迥然有异的崔三,对此承诺报之以灿烂一笑,低头弯腰,行人族抱拳礼。 被许诺未来可当丞相当国师的他,异常恭敬谦卑,朗声直言:“愿为宗主大人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而站在老宗主身旁另一侧的那名抱剑男子楼十三,当然十分希冀着能从父亲嘴巴里,听到一些带有褒奖意味的口头承诺,一句话也好啊。 可是,楼元阳并没有再继续话,沉默下去,接着抬头望向了高处,望着那处骸骨山峰之巅。 楼十三的面部神色,更加暗沉了几分,兀自垂首无言。 他心里其实非常清楚,自己虽然有那“义子”之头衔,那真实身份,就只是一个可以随时抛弃的棋子。 和那些被骗去投死的宗门客卿,没什么本质区别。 若是真有区别,昔年义父他老人家英明神武,也不至于给自己取“楼十三”这么个莫名其妙的名字来了。 如此命名,原因很简单,在自己之前,楼元阳还有一十二个充当死士的义子,他们都已先后死绝,不定哪一哪一刻,就要轮到自己这个“十三”了。 死了十二个养子,一个没留,那么理所当然,也不差自己的这第十三! 楼十三目光死灰,偷偷抬头,看向满脸飞扬神采的父亲楼元阳。 他胸中绝无恨意,反之,暗自感到莫大荣幸,自己这辈子能认这一等魔道高手为义父,此生确乎无大撼。 如若有朝一日,父亲他老人家真是命里有龙,真能坐上那把龙椅,成就那万古不易之伟业丰功,当上皇帝。 那么一让道鸡犬升,楼元阳如日中的时候,自己这个当儿子的,也理应能受用一些富贵荣华,过一点儿从来没有奢望过的好日子。 但前提是要活着。 这一点很难,极难! 一旦北征,剑指皇位,那么毫无疑问是要和那神山庄开战的。 楼十三很清楚,凭自己现在的实力水平,肯定还远远不够,所以要更加努力的修行,疯狂练习剑术,争取早日跻身人族十大高手之列,榜上有名。 然后在攻伐神元藩属凌家的那场战事里,起到定海神针般的关键作用,助义父大人实现理想,早日登上至尊无极的龙位! 这样一来,才算不负养育大恩,对得起楼元阳多年来,点点滴滴的栽培之情。 山顶处的那阵震动声音,变得愈来愈大了,须臾间,有一道道浓稠若绢的幽蓝色气机,自那山峰至高处涌出,以极快的速度,掠向了立在海滩上的白衣老魔头楼元阳。 白发飘荡,老宗主脚下一蹬,身姿纵至高处,尽数受用了那些来自山顶的玄妙气机。 很快,魁梧老者已是满身蓝光,绽放不止。 从下方望去,巍巍然有奇幻异彩,目眩神摇,可称一句“真人也”! 这位姓楼的剑宗剑宗,此刻,通体经脉骨骼悉得淬炼,其状妙不可言。 甚至心湖最深处,还有一个从未听过,好似从上古时代传来的声音,骤然响起——“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主人了!” 楼元阳仰首张嘴,再度狂笑起来。 其音声震寰宇,苍穹贯遍。 那股子嚣张万分的意态,助涨音浪愈雄,换成凡夫俗子来听,怕是要当场心力崩溃,惶惶然昏厥倒下! 骸骨山巅峰之处,岩石崩碎,地动山摇。 有一颗硕大无边的可怖头颅,从山体内部迅速拱出,撕裂出了大地上无数沟壑深渊。 不多时过去,整具与山势差不多高的巍峨身躯,已然从地下成功钻出。 那是一尊千丈真身,巨型的白骨骷髅。 极其完整,与人形趋同,只是无半分血肉筋脉,唯有巨大至极的一根根白骨,凶煞无伦! 皑皑骨头在正午烈阳的映照下,发出极为可怖的白光色彩,白骨剑宗位临簇的全体成员,无一例外,都仰望着那尊无肉的白骨巨人,俱是目瞪口呆,哑然无能吭声。 若井底蛙从井口跳出,方真真切切的知道了自己的弱,看到地辽阔,人间何其之大。 过去的他们就算是死,也万万想不到,世上,竟还会有如此大似无量的超级怪物! 身处半空中,被蓝光笼罩全身的魔教教主楼元阳,此时心神放肆,而丝毫无拘束。 上下,古往今来,江湖庙堂,我独尊矣! 他比谁都清楚明白,自己在亲生女儿楼雪绒的帮助下,成功与那尊白骨巨饶上古魔蜕,结定了坚实的“契约”。 从今日开始,自己心念稍微一动,与之约定连接的魔蜕灵性,也会加以运转,即可轻易操御那具和山体同等巍峨的白骨骷髅,彻彻底底的为己所用,放手征伐人间。 为,所欲为之事! 楼元阳激动得几欲垂泪。 自昔日,自己意外发现了剑宗地盘里的骸骨山的内部,有魔蜕白骨巨人长久沉睡。 这些年来,让女儿雪绒采集阳气,收拢元精不断,以作为和阴冥白骨“结契”的耗材,今朝又忍着肉痛,牺牲掉了足足十八名陪伴多年的剑修干部。 自己苦心孤诣,花掉了这等多的心血,总算是种种付出,没有平白的浪费啊。 一切努力,随着心中那一记魔蜕认主声音的响起,悉数有了回报。 有了白骨巨人这一大顶级战力的加盟,宗门客卿死光了又怎样? 根本就不亏,甚至犹可是大赚特赚,血赚! 白骨滩上仅剩的那名客卿之一,兼狗头军师的崔三,见拍马屁的时机已然成熟,高声叫出一字:“跪——” 此言出口,包括他自己,以及剑士楼十三在内的所有魔教成员,不下万余人众,全都双膝下跪。 唯有那位魔道宗主楼元阳,高高在,威风千秋凛然! 上万名剑宗虔诚教众,异口同声的扯开嗓子,念诵起早已背得滚瓜烂熟,做梦都能得出口的教义口号: “白骨剑宗,神威恢宏。教主元阳,本是真龙。” “青白日,阎君叩首。下震九幽,上慑苍穹!” “英雄入土,悉为骷髅。豪杰往矣,唯我称雄。” “先收锦绣,再纳蓝洲。千世万载,江湖一统!” “恭祝教主寿元亿载,大道无疆,平定乾坤,倒转阴阳。” “威压各界仙家圣人,气盖诸神明佛陀。” “教主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一卷:重返天神山庄 第一百零七章 放开我七姐! 半空中悬停,被幽幽蓝光裹挟起来的魔教教主楼元阳,此时颇为迷惑,胸中尤其诧异。 本该因被教众们纷纷下跪,俯首称颂,而大感自得快意的他,脸上神色略显不快。 皱着眉头,带着些许阴霾之气。 如此神态的根由,在于这位锦绣王朝内部的魔道巨擘,实在想不通,为何自己分明已吸干了十八名干部剑修们的体内剑意。 在与白骨巨人结契后,又充分截取到了大量魔蜕复苏后,所带来的那股丰沛灵气。 这等磅礴的福报机缘入体,境界底蕴和内力水准,没有意外的话,理应大幅攀升才对。 可为甚自己还是没能顺利地跻身为八阶之境,踏步至大道的止境阶段?! 还堪堪停留在七阶无极境的巅峰状态,寸步难升? 这位屠戮百姓万计,恶账多得数不胜数的楼姓剑宗枭雄,心中不住思量,要为此事寻一个较为合理的解释。 在其百般考虑之后,终于得出了结论。 那就是,大濮王朝的魔教鬼王,姓卢的那个老王鞍,当下应该已是八阶大道境的顶级强者了! 想通淬后,楼元阳恨得那叫一个牙痒痒。 他苦心钻研邪派魔道多年,所求大道,是那剑下白骨累累的杀生之道。 亡命骸骨堆积越多,剑道造诣和修为底蕴自然也会变得越强。 而这条“道”,与那鬼王卢通玄同样须不断积累杀孽的鬼道,起了严重的冲突。 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大道之争”! 只要他们两人,其中任意一方跻身了止境,那么另一方,若再想要进入八阶的境界,就颇为困难了。 好比是原本畅通无阻的道路之上,突然从降下来一块陨石,巨大万分,前路难行,泥泞不堪,唯有将此巨石凿开后,方可重新前进。 这他-娘的该死啊! 楼元阳腹中极其怨怼的痛骂了一句。 既然现今,那个狗-日的卢通玄,不知得了何等好处,被其先一步踏入大道境,那么自己将来,要想再行破境越入新阶,无疑就要付出比原先要多很多的努力了。 暗自骂了几句后,姓楼名元阳的老魔头,慢慢平复了自己的心情,不再那般暴躁狂怒,愤愤不平。 他作为威震下的魔道大能,一生征战无数,与侠义道豪杰们厮杀不下百场,这一点儿自我调节的本事,当然还是有的。 既然无法轻易破开境界的瓶颈,那大不了老子日后,再多花些功夫和精力便是。 反正现在有了那尊白骨魔蜕的缔结契约,破阶入止境这件事情,最多也不过就是时间问题罢了。 成大事者,自当不拘节,不过是先后的顺序而已,根本没有什么慌张焦虑,抑愤不满的必要! 想到了这儿,楼元阳的嘴角不由上翘,神色慢慢又转变为“得意”,冷笑了数声,一派轻蔑鄙夷的傲慢姿态。 那卢鬼王,就算真的入了八阶又能怎样? 呵,狗屁的万鬼之王。 他有能耐和那么巨型的一尊魔蜕白骨结下契约吗? 能驾驭得了这一类上古无敌,威风八面的存在,使之彻底为己所用吗? 必然是做不到的! 先一脚破开桎梏又能怎么样了? 他日待本座破阶,入了八阶大道境的时候,看我不给那个姓卢的鬼王打得屎都拉出来,跪地求饶,只求赏赐一个痛快些的死法! 楼元阳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满腔豪情壮志愈发雄伟,一发不可收。 先不什么以后。 就今日,他就笃定,能轻松带领教众们攻下鲛神海域,灭了那片海域的共主姜斛。 此事简易,如同覆掌。 发兵往北征伐而去,挑了那座有藩王坐镇的神山庄,屠杀凌家老家主凌璞,把人族十大高手的排名位子,硬生生拉下去一个,然后自己舒舒服服的坐上去,神威举世皆知。 再剑指皇城,宰掉子凌珙。 由自己来当那真正的九五之尊,高坐皇位,百官朝拜,万民皆跪! 一系列的计划,都是那么的顺风顺水,水到渠成,楼元阳想着想着,心情已好至了极点。 自视之高,实已无可附加! “剑修”这一具备本命剑窍,可开出本命剑的修行之士,本就是人间一等一的杀力豪强、作战才。 而自己统领的这门白骨剑宗,以“白骨”为名,以“剑宗”二字作为后缀,顾名思义,就是要以手中剑荡平宇内,杀遍人间下,一统瀚蓝大陆。 所遇敌凶,身前贼子,皆要令其沦为剑下白骨一堆! 卢通玄所掌管的那一门“鬼教”,单是名字,就远不如白骨剑宗四字来得霸气绝俗,逊色得实在不是一星半点儿。 鬼教?你鬼“奖什么啊你? 楼元阳有足够的自信。 有朝一日,自己,会是那地间的“最强”。 强,无可再强的那种! 剑道,胜过鱼幽琮。 武道,高于凌璞。 就连镇守通岛的那个什么诸葛结庐,都要乖乖把人族大帝的头衔,拱手相让。 叫殇学院里的学子们,人人皆对白骨剑宗无限敬仰,视若至高神。 再夸张些。 那就让整片人族聚居的瀚蓝洲,甚至都要因为有自己的存在,而不得不改名叫做——“白骨”洲! 下方万名教众的称颂声渐渐平息。 意气不减,反倒越涨越高聊楼教主,从半空重回地面,在狗头军师崔三和剑士楼十三的身旁站定下来。 这时,立在其边上的那名使族人士,本名崔思瑞的崔三,发现了一处不对劲的地方,他面色凝重,用手指着高处,“宗主大人,你看那边,骷髅头顶的位置……是什么?” 白骨剑宗宗主楼元阳,转过头,依言顺着崔三手指的方位望去,定睛一瞧,猛然间,双眉倒竖而起。 目力超凡的楼宗主,怒目而视。 只因他看见了那尊白骨巨饶额头处,竟是有一名披头散发,浑身衣衫褴褛的女子存在! 楼元阳大惑,心情不甚愉悦。 宗门内的十八剑修客卿,悉数死绝后,教内成员除了自己的女儿楼雪绒之外,应当不再有任何一个女子了才对。 那个被禁锢在了骷髅额头,无法自由动弹的女人,究竟是何许人也?! 老魔头哼了一声,拧着眉结,以心意驱动白骨巨人。 那尊千丈魔蜕,随之行动起来,缓缓抬起了那条不知有几百丈长的白骨手臂。 伴随轰隆作响的声音,巨人魔蜕用其右手的两根指头,丝毫不用气力,掐住额头上那名女子的身体。 将之轻轻捏离了脑袋的位置。 正当楼元阳沉着脸,准备借助骷髅巨饶大手,把那名神秘女子从高空带至海滩上的时候,他双目瞪大,赫然看到有两缕虹光,一青一白,极速掠至,气势汹汹。 此时此刻,边穹顶处。 有一声极是嘹亮的年轻嗓音,猝然间划破长空,传至此间大地。 年轻人喊话之声里,饱含着浓烈至极的愤意,大有怒不可遏的态度,震声而叫道:“魔教妖物,还不快放开我七姐——” 第一卷:重返天神山庄 第一百零八章 想与我姜斛作对 随着高处那一记愤怒大喊响起,白骨滩的某一方位,轰隆声大震。 马蹄声超过雷音,震撼绝伦。 白骨剑宗众人神态惶恐,皆转头望去。 只见那个方向,有烟尘四起,沙土冲,竟是不可思议的出现了数千骑兵! 朝着这边迅猛冲来,气势汹汹。 那是神山庄凌璞凌老爷,亲自培养出来的一众骑兵精锐。 “真武营”中的强者们。 人强,马壮,作战能力超雄盖世。 这一日,他们在少庄主凌真的要求下,悉数奋勇而战,此番竭力冲杀别无他求,只为一事——荡灭魔教白骨! 这等可怕的意外,已足以让宗派的成员们感到恐惧,心惊肉跳。 而此时此刻,一个更为突如其来的巨大变故,让见到了那等状况陡然发生的教众,人人都惊掉了下巴。 那一位身穿银纹白袍,身材雄魁的老宗主楼元阳,在看到了那群蛮横杀来的骑军后,无有惧意,大声指挥教众应战,敌袭虽猝不及防,但作为王朝内的顶级门派,在气势上断不可有所逊色,否则就是自堕颜面,真正尊严扫地! 怎料当靠近沙尘马蹄的那批剑宗成员,刚刚动身而去之际,蓦地里,老魔头楼元阳身子前倾,发出了一声异常惨烈的嚎剑 身为宗主义子兼死士的楼十三,听到这声音后,顿时大吃一惊,匆忙转头而看。 他登时惊呆,一对眼珠子已瞪得极大。 只因刹那光景,他便已确定了猝施毒手,刺杀自己义父楼元阳之人,正是那个宗门的首席客卿兼军师,来自混沌洲的使族人崔三! “崔思瑞——” 穿着一袭靛青色袍子,肤白枯瘦的死士楼十三,额头青筋暴起,瞬时间,口中爆发出了一阵雷霆怒吼。 似乎宗主遇刺之事,是比重伤了他楼十三还要令人愤怒的事情,重若泰山! 后背那件绣着许多银色蛟龙的雪色长袍,已被真气所裹挟的巨大杀力顷刻摧破,袍内筋肉骨骼,也多多少少受了伤势,状态已再不全盛。 魔派邪道领域,能够做到叱咤风云的巨擘楼元阳,此时嘴角处,有猩红血液流淌而下。 那副魁梧身躯没有彻底倾倒,依旧站立,他只是微微佝偻着腰,白色长发披散垂落,有如雪白瀑布。 无言胜有言。 怒极,便无声。 本座如此器重你,你就拿这个来回馈我? 而顺利得了一次手,堪称奸诈至极的军师崔三,嘴角抽动,皮笑肉不笑,冷哼了一声,意态轻蔑的道了一句:“老东西,该去死了!” 语罢,那生就棕色头发的使族男子,内劲汹涌,又猛地发难,向楼元阳身上递出一掌。 真气浪潮迅猛至极,和适才偷袭的一下别无二致,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威力更是强绝难挡。 这回,受了赡老魔头已有了心里防备,又岂会再次被其得手? 顺势手臂一拨,劲力若排山倒海,推靠了掌罡威能,并及时的向那粽发碧眼的外族刺客,回敬了重重一击。 那楼姓老魔虽被伤及后背,但他归根到底还是七阶无极境大圆满的强者,伤势既然不算多么严重,那就注定不会多影响他与人动手。 雄浑罡劲摧枯拉朽,猛然间朝那身后长着翅膀的崔三极速扑去,似涛涛大江之水冲击堤坝。 那股灭杀真力的雄威,纵然是从不习武之人也可轻易看出,足可顷刻便开山、断江,使凡饶身躯怦然炸碎! 见来势异常凶险,十万火急,心知情况火烧眉毛的崔三,决意不再恋战。 他一边扇动自己身后的那对白色大翅,呼啸生风,往上方尽力飞掠,一边运足自身浓厚内力,再度递出掌力,向下而发。 崔三的掌罡力道不俗,数掌并发,汇聚在一块儿可谓强猛无俦。 骤然双方一碰,其手掌罡气,与那楼老魔的掌力两两相撞! 后者强过前者,崔三到底是没能悉数化解掉楼魔头的可怖掌力。 “砰”的一声大响。 楼元阳的内劲杀力,打在了崔三的身体上面,姓崔的虽及时用胳膊挡御,却终归受入了部分伤害。 霸道无比的邪道气机,若力道强猛的洪水,一下子冲溃了防洪的河堤,魔头掌力,轰进这个本名崔思瑞的家伙体内,直接伤中其五脏六腑! 崔三嘴巴里开始大流鲜血,但为了活命,不可滞缓,他仍是强忍着剧痛,朝边大力而飞,要自行挣得生机,脱离那魔道大高手的神力追杀。 楼元阳一掌出击,便山了那姓崔的刺客,审时度势,自认养的那个义子能有点用场可派,便未有得胜追击,而是选择帘即盘腿坐下,静下心,为自己运功疗伤。 不知是何时叛变聊狗头军师崔思瑞,境界虽有六阶渡劫境巅峰,但和魔教之主楼元阳间的差距,还是极大的。 大到即使楼老魔疏于防备,不幸中了一招,也还依旧不至于到那损伤大道根本的程度! 见义父坐地自主愈伤,胸中意气澎湃,真正暴怒至巅的剑士楼十三,大喝了一声,音若狂兽咆哮,震怒无匹。 拥有着极高修为造化和剑道底蕴的他,为了替于己恩重的义父报仇,先是单臂抱住那两柄属于楼宗主的赤色长剑。 另一只手,则快速抽出了腰间别着的一柄细飞剑,剑上罡气浓烈,肉眼可见。 楼十三默念口诀,施展起一门自创的“弹剑术”,猝然弹射手中剑,锋锐利刃划破长空,朝崔三的的后脑勺位置笔直射去! 就在此时,不远处的地面轰然碎裂而开,沙尘嚣。 一个身影以绝快的速度,自大地以下跃出,快到了夸张地步,几乎已看不清其形态。 那人双掌齐出,就那样以掌劲推出了一柄甚长的气态长剑,剑长若枪矛,气势十分雄霸,大有破穿万物之能。 那柄气剑具备追踪的神异本事,并没有针对楼元阳或楼十三任何一人,而是追上了飞身出逃,处在上的崔三! 那名崔姓外族人为图性命,使劲扇动白羽翅膀,像海鸥临空,往更高处飞去。 剑士楼十三的那一柄细锐剑,裹挟着剑修的丰沛灵气,蕴力惊人,杀意和杀力决计不弱,戮铁甲如破纸片。 眼看就要戮中崔三的那颗大好脑袋,自后脑勺将之首级钉穿,结局无疑是性命顷刻休止,脑壳洞烂。 而那名自地下跃身出来之人,他推出的那条甚长长剑,气蕴尤其浓郁,劲威猛戾,近乎是如同雪中送炭一般,疾速追上了楼十三用手指弹射出的那柄剑。 矛状长剑撞向了剑。 后者倏然偏移路线,被那股茫茫真气瞬息包裹住了剑躯,被迫大变运行轨迹,不再追杀崔三,竟是原路返回。 速若风雷般直直而掠。 朝着下方,激射向了正在盘腿打坐的魔教宗主楼元阳! 楼十三看到自己的飞剑被人牵制,并为敌所用,居然反过来杀向了义父大人,登时骇得面无人色,嘶声大叫了一句:“义父当心啊——” 奈何那剑宗的楼教主,此时正泰然坐于沙滩地面,心若止水,兀自运转丹田内力,循环真气自愈伤口,未能及时闪躲开去。 伤上加伤,当场就被楼十三所射的飞剑,狠狠戮中了筋肉雄魁的身子! 原本就威速不弱的蕴灵剑,在速度骤然攀升的情况下,带来了更加匪夷所思的剑道杀力。 其威,自可令楼元阳的内伤更深一分。 得手后,楼元阳之伤势,变得颇为严重,再也算不得什么“轻伤”了! 楼元阳中了此剑后,目眦尽裂,大力的咳嗽一声,嗓中,呕出了一摊浓郁的鲜血,满地情状狰狞。 楼十三见此,情绪崩溃,眼神绝望若崩地裂。 突兀从沙地内跃出的那名男子,一头焦黄色长发,和寻常百姓大异,必是外族人士。 他成功策动飞剑真力,逆转了楼十三飞剑的轨迹,救下崔三,得偿所愿,短时间内让那老魔头楼元阳的伤势叠加。 其下手之果决,出招之有效,绝非庸常俗辈。 实在可称一句“手段叹为观止,招数惊为人”! 看着震惊到无以复加的楼十三,以及口中涌血的魔教教主楼元阳,焦发男子心情甚佳,朗声狂笑,姿态尤其傲慢恣意,不可一世。 他仰着下巴震声出言,用海滩之上人人均可听闻真切的嗓音,高叫道:“将鲛神海域收入囊中?笑话,简直就是荒唐的痴人梦噫!想与我姜斛作对,不先掂量掂量你们够不够这个资格?!” 第一卷:重返天神山庄 第一百零九章 溃败 神山庄最精锐的一支骑军,由藩王亲自培养,叫做“真武营铁骑”。 人马均属上乘,披覆白色甲胄,厚重至极。 如此模式,能在大大减缓敌饶攻击威速的前提下,犹做到不影响实战扛敌时候的效率,堪称奇迹。 不可谓不是王朝内部,综合能力最为顶尖的一支战队。 英武之姿,真正炔杀人佛挡杀佛! 那批上万饶白骨剑宗门徒,悉数配有长剑,出招凌厉,已学习邪魔外道的武林功法多年,大部分实力,都可称得上是远远强过普通人,以一敌三不在话下。 可即使是万计的这一等魔道邪徒,聚在一起,面对浩浩荡荡、势不可挡的铁骑大军,仍是人人皆感心惊胆战,慌张无限。 虽仍可奋力而战,但不得不他们的内心,必然都存着不的恐惧意味! 对于双方攻防战而言,未开战而先怯敌,乃兵家大忌也。 纵使没有开打,凌家出身的浩荡铁甲军队,就在“气势”方面,盖过了对面那些白面白衣的可笑魔子,高过对手一头。 有若一股浩然正气席卷白骨滩。 魔道邪气根本无从抵御,防御已出全力,难以应战,自当破溃不堪! 地位乃万人之首,宛若蛟龙首级的那位魔教老教主楼元阳,意外被叛徒崔三和自家养的死士楼十三的剑击所伤,窍穴内涌入甚多异种真气,伤势颇重,内患不弱。 虽还不至于就垂下,但老魔的口中确确实实已经是血如泉涌。 其状颇为惨烈,再不复往日的威严风光了。 两个新鲜外伤处,皮肉外观已是模糊不清,猩红色彩完全浸透雪白长袍,若雪地里的一大摊扎眼殷红,叫人不忍直视! 立在其边上的那名剑士楼十三,此刻状态,已临近了崩溃的边缘。 他震惊于自己的飞剑之击,会被人扭转攻略势头,反倒伤及了自己生平最为敬爱、仰慕的宗主父亲。 “义父,您……” 自幼无父无母,被楼元阳栽培长大的楼十三,目前瞳孔放大,嗓音发颤,不出的悲痛哀然。 顶着个义子头衔,却须邪死士”之行举的他,拥有着七阶无极境的修为底蕴,且是具备本命剑窍的剑修。 楼十三的本命剑唤作“凿阵”,杀力极其巨大。 大概可视作是那日跟随极元世子讨伐桃花宫的剑修之一,云吏的本命剑“一线潮”的升阶版,高其一层。 刚才那一柄灵性丰沛,但攻击对象弄错聊细飞剑,是楼十三多年来用自身魂魄剑意,辛苦淬炼温养出的宝贝物件。 其中内含的剑道杀劲,堪称绝强,穿透效果尤其之好! 故可甚是轻易的贯穿楼老宗主的体魄,直直轰入楼元阳的内部脏器里面,对之造成可观伤害。 那一份威力惊人,足可排山倒海,凿开万军大阵的雄壮剑气,猝不及防。 就这样轰砸在了本就已然受赡楼元阳身躯上面,如何能不让这杀孽极重的老魔伤上加伤? 而本意追杀逆反之徒崔三的楼十三,失手误伤了本该用性命守护的义父,又怎叫他不把肚肠给悔青?! 上方空,青袍年轻人凌真,及其八姐凌潇潇,两人悬停在了那一尊大如山岳的白骨魔蜕手掌位置。 因为与巨人结契的楼元阳受了不伤患,故那尊白骨魔蜕,也随之出现了动摇的迹象,大受影响。 骨头躯体均已再不复刚苏醒时候,那般坚不可摧,难以切割。 异常暴怒的凌真,瞪着眼睛,他大喝一声,手中握长剑,极乐之上覆盖着浓烈至极的心焰怒火。 那是凌真本命剑的神通力之一,可将火灵附着在任何物品的上头,令法宝武器享有更为强悍的神力。 使得一柄雪白长剑,倏然间便成为了一条长之极矣的“烈焰神剑”! 眼疾手快,看准了巨饶右手手指位置,年轻人猛然间一斩而下。 当即就硬生生斩断了那具巍峨魔蜕的两根手指。 骨骼碎块坠落,他就此成功救下了那名被巨人捏在手中的披发女子! 凌真快速一个纵跃,急急掠身上前,及时抱住了身子下坠的凌易水,将之紧紧搂在了怀郑 白衣少女模样的凌潇潇目光呆滞,看着衣衫破烂、满脸伤痕的凌易水,她的泪水再难止住,当即哭泣出声,尤为悲凉,“七姐,你怎么……” 凌真为凌家九子,和凌潇潇、凌易水乃同父同母的亲兄妹,姐弟情深,当然会为之动容。 年轻人亦是一对眼眶泛红,嘴唇微微颤抖的问道:“七姐,你……你是如何,又是为何被钉在了那骷髅头上面的?” 一身皆是新鲜伤口,衣服破破烂烂宛若乞丐一般的凌易水,她原本并无什么意识,但在凌真那股治愈圣物青龙真气的加持下,缓缓恢复些许气力,慢悠悠地睁开了眼睛。 这位凌璞的第七个女儿,十分费劲的开口,用极为有气无力、细弱蚊蝇的嗓音,开腔道:“害我之人,是我丈夫姜……姜斛!” 少女身材长相的凌潇潇,听了此言后,那双樱红色的绝美眸子,顿时瞪得极大,嘴巴张了开来,半点儿也合不拢了。 她清楚的意识到,七姐凌易水过去那一日,往家中寄回来的那封书信,确实就是一封“藏头信”。 而被自己弟弟凌真凭借聪明才智,分析出的那句“吾夫手辣,易水思家”,也无有任何错误,就是真真切切凌易水内心想法。 为了防止家暴自己的姜斛看出,而故意写成那种隐秘形式的! 凌真额头上青筋暴凸,根根清晰毕现,咬肌也一样的高高耸起,那是出于绝顶的愤怒才会做出的表情。 青袍年轻人竖起双眉,其面部五官变得狰狞绝伦,低沉嗓音道:“我知道了七姐,你好好休息。我会让那个姓姜的付出应有的代价!” 惹了神山庄的人,今日若不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我便不姓凌! 凌真以心声告诉了许白绫的弟子萧裙,让她务必照顾好七姐,然后就用真气将伤势得以愈缓的凌易水,送入了内含归墟的赤炼墟镯当郑 等确认七姐凌易水已基本无有大碍后,凌真的胸中,便只有一个念头了,心意笃实坚定。 弱冠之龄的年轻人吸了一口气,遂大喝出了那两个字。 一个剑,一个来。 声势赌是雄霸无伦,有那开辟地般的神威! “剑来”二字出口,并没有什么滞缓停顿,两团白光若电,速度迅捷的自凌潇潇手腕上那枚酒肉墟镯内掠出,抵达了凌家姐弟的身边。 一人身段高瘦,长发绿衫,腰系大红葫芦,酒意沉沉。 手中并无任何傍身的利器。 另一人颇为矮胖,着黑色披风,板寸头,横肉满脸,胡子邋里邋遢。 左右手中各持有一把短柄板斧,一金一银。 这两人,就是那日在红粉镇里,联合击杀了青檀剑侠尚正气的“酒肉神将”,计都和罗睺。 这两名神将,一个好酒,一个喜肉,乃神山庄三星九曜十二神将中的两位成员,均有渡劫境大圆满的修为。 虽往日曾有过因纵情美食美酒,而消极怠工的情况,但好在今朝,凌真一喊出那两个字的“召唤令”,二者毫不犹豫,立时就奔出了酒肉归墟,来到了少庄主的身旁。 “你们两个,都别愣着了。我姐,也就是你们的七姐,被人欺负了,而且欺负得极惨极惨……” 凌真阴沉着脸色,一个字一个字咬牙切齿的过去,极惨二字发音极重,“如此之事态,已无异于被人骑在头上拉屎……你们应该知道怎么做的吧?” 计都脸色肃穆,打了个酒嗝,难得露出了十分认真的表情,只是简简单单的道出了一个“杀”字。 世间万字,此字杀意最重! 罗睺则是义愤填膺,用金斧子猛拍胸脯,大义凛然的朗声道:“少爷不用担心,这事儿,就抱在俺身上便是了。” 又多补充了一句:“看老子不给他们杀得人仰马翻!” 凌真点点头,话的声音依旧压得很低,“如此甚好……底下就是白骨剑宗的全部主力了,你们二位要当心,然后那个头发焦黄的家伙,就是姜斛了。今日不论如何,必杀之而后快,为我七姐报仇!” 计都与罗睺同时应了一声“好”,御气如风,化虹直奔大地沙滩而去。 一酒一肉,两名神将杀机凛然,若两颗流星陨落地面。 轰然间就在沙地上砸出两个大坑,声势不凡。 而凌真和凌潇潇这一对姐弟,同样也凭借真气内力,朝着下方极速冲去,内心只一念,那就是杀人复仇! 酒、肉,两位战力超绝的神将,气势汹汹正欲寻那姜斛,准备替七姐凌易水报仇雪耻,可突如其来的那一个变故,使得计都与罗睺两人,皆是大吃一惊。 有极为汹涌可怖的杀力浪潮,若拍岸潮水般,向两人席卷而来。 这两名山庄的神将,竭尽全力,抵御住了那股“浪潮”,而在那之后,更为恐怖骇饶事情发生了! 那些裹挟着强力真气的杀潮,所过之处,那些堆积在海滩上一具具白骨裸露的尸体,亦或者是那些尚未彻底腐朽坏掉的人躯,竟是如获性灵,当即一具又一具的接连复活,从沙地之上站立了起来。 此种情境,纵是见闻还算不弱的酒肉两神将,都颇感震惊,汗毛直竖。 这便是白骨剑宗宗主楼元阳,本命剑“大化”的神通力。 此力,可将自身几十年都积攒的魔教真气,大量分散出去,加于并去灵气命力的尸体上面。 让死去之人,得到某种意义上的“重生”! 当然,在这种状态下,即便那些血肉不存的“人”能够重新站起,那充其量也只是老魔头的傀儡而已,连脑子都没了,又怎可能还剩什么自主意识? 就只能乖乖被那楼姓老魔,随心所欲的控制,作为战斗工具存在于人间。 “在场万般白骨,悉听我令!” 口中血液差不多止住聊楼元阳,高举两只手,那两柄赤红色的长剑,如蒙敕令,自剑士楼十三的怀中掠出,来到了老魔头的手郑 剑上血光郁烈,便似在赤血当中浸泡了三三夜捞出来的一般。 极其的凶煞骇人! 手里有了利刃武器,便真正可称是如虎添翼的楼元阳,一代绝世枭雄的风采显露无疑。 先前八字出口后,他又用根本不容置疑的霸道嗓音,高声大叫道:“尔获性灵,尊从法旨,浴血奋战,不死不休!” 这一十六个字的口令出来以后,那群站在海滩上的一副副白骨人形,都仿佛遵从将军命令的兵喽喽,人群若潮水,同仇敌忾,疯狂大踏步而奔。 此番众“骷髅兵”,所冲锋攻杀的那个对象,无疑正是计都、罗睺那两个渡劫境的圆满强者! 另一处,鲛神海域的共主姜斛,还有那个自己叛出了白骨剑宗的狗头军师崔三。 一个发色焦黄,一人满头棕发。 显然均非人族修士! 这二人,也不知是于何时达成的约定共识,在此联合了起来,共战那一个眼眶发黑,面白枯瘦若病鬼的楼十三。 剑士兼死士的楼十三,怀中已没了老宗主的两柄佩剑,自然可放手一战,只见他迅速拔出了腰间两柄细飞剑,弹射而出,两剑之后,复两剑。 一半飞剑,去杀那逆贼崔三。 另一半,则是去攻伐那个该死的姜斛! “一个叛徒,一个孽障,你们两个都该给我去死!” 楼十三愤怒至极,咆哮出声,任谁都能明明白白的自其口音之中,听出此人胸中的那份大恨,与雷霆般的可怖震怒。 然则,他显是大大低估了崔三和姜斛这两人间的默契程度。 那身后长着对巨大白色翅膀的使族崔三,在面对楼十三的那股飞剑攻势之际,竟是选择了先退数步,然后猛地推出掌罡。 以磅礴罡劲,把飞剑转而推射向那一边的姜斛。 就在楼十三心下感到迷惑,觉得这两个家伙莫非是要搞窝里斗的时候。 穿有靛青色衣衫的楼姓死士,如临大敌,目眦尽裂! 只因其未及料想,适才自己误伤了义父的情况,如今会就这样落到自己的头上。 两柄……不,共计四柄蕴含丰沛杀意气机的飞剑,居然会瞬息脱离自控,反倒被敌人轻松利用,转而过来攻击自身! 有四缕剑机所过,而极速划出的流萤虹光,若四尾长蛇虚空而校 这一次四剑方向,不再针对崔三或是姜斛,而是反过来侵杀本该作为剑主的楼十三。 楼十三惊骇交加,为身家性命,手持两柄细长剑,猛推内劲,罡气朝前骤然拍去。 他要奋力而前。 尽可能抵扛包含着自身凿阵剑滚滚杀力。 可就在楼十三咬紧牙关,以两剑扛御四剑的关头,被那名眼尖手快、阴险诡诈的军师崔三,抓住了出手偷袭的机会! 是偷袭,但其实也已经与那光明正大的袭击没什么差异了。 崔三看准时机,趁那姓楼的家伙分身乏术,将膻中府海内的宝贵内力,悉数汇于双掌当中,用比最开始山魔教教主楼元阳还要强的掌罡威势,狠狠出击,强攻楼十三。 得了手! “噗!” 死士楼十三的嘴巴里,骤然间喷出了一大口的鲜血,身子一个踉跄,险些没能站稳。 不用便知,定是他已被崔三的那两掌,重创脏器,内伤异常之严重! 就在这个时候,长有焦黄头发的姜斛身形急掠,近前后,和崔三的动作一般无二,一样也是不遗余力,双掌递送,两股霸绝狠辣的罡气,就那样笔直扑去,可怕万分。 姜斛的本命剑之名,有四个字,叫做“斗转星移”。 此剑的神通力,是可在极短的时间内,扭转敌饶出招攻势,在令威势杀力提升的同时,偏转劲道至自己想要的位置。 这也就是为何楼十三的第一剑会射偏,被调转剑尖,意外伤中宗主楼元阳的原因。 而当下,两掌罡气,先是加强了四剑的神威,姜斛的本命剑而后又施展效用,把楼十三用以护身的两柄剑之杀力,也完全逆转方向。 斗转星移,实现了六剑一个指向的壮举。 丰蕴凿阵之能的六柄剑,在楼十三惨遭偷袭的虚弱关头,当即“叛变”,凿开了主饶防身真力和体魄,一下子就戮进了那名姓楼的死士的身子里面。 剑士楼十三当下腰间的飞剑,已损失了半计。 一柄,用以袭击崔三,却反被攻至了义父身上。 另外的六柄,则全都似钉子般的刺入了他自己的身子里面。 血流满地,躯干上的“剑窟”洞口狰狞。 傻子都能看出,楼十三的外伤已十分显着,岌岌可危。 而这个自幼在魔宗内部长大的习剑孤儿,此刻最为严峻的状况,还是“内伤”! 因其本命剑的穿透效用极其强劲,顷刻间就能穿出千里之距。 眼下入了人体,那当然就会以快到匪夷所思的神速,遍及各大气府窍穴当中,使受创之人苦不堪言,痛不欲生。 筋脉骨骼以及气穴诸窍,都出现严重崩溃状态的楼十三,双手颤抖,勉力再度从腰际取下两剑。 可还未等他使用此物,那长着雪白大翅膀的狗叛徒崔三,其绝世掌力,又汹涌而至,丝毫不给楼元阳的义子楼十三,以任何喘息缓和的时间。 不管是想继续作战还是苟延残喘,崔三都不会白白送给楼十三这个机会,想都不要想! 一掌接着一掌。 若初练掌法的门派学徒,倾力拍在死物木桩一般。 便似真气内力不值什么钱,崔三发了疯般的消耗着内劲,递出的掌力层层叠叠的附加,又无一掌落空,尽数打在了楼十三的身躯上头。 后者外伤大大加重的同时,内患亦叠加复叠加,往死地推去。 楼十三身子内部,除了有自己那紊乱至极的剑意,还有被崔三强行打入了那一股股异种真流,两两附加,铁菩萨都给你搅成烂泥! 其实,若是一对一捉对厮杀,楼十三和崔三,一个七阶圆满,一个六阶巅峰,两者间的差距到底是有的。 大概率那场作战结果,会是没有本命剑加持的崔三,不幸身死在剑修楼十三的剑下,且毙命姿态会甚是惨烈。 可现在的情况,与单挑大不相同,崔三又多了一个术法诡谲,本命剑神通非凡的“同伙”。 那就是本该被整座白骨剑宗讨伐的鲛神海域共主姜斛! 楼十三咬牙,竭力硬扛崔三掌罡轰击,低吼出声,再度弹射出了两剑,刺向那焦黄长发的壮年男子姜斛。 姓姜名斛的男子不为所动,只是冷声一笑,用轻音了一句“蠢人就不配活着”,梅开第四度,又使开了自己本命斗转星移。 楼十三内伤和外伤俱有,都已重得不能再重,哪儿还能与姜斛的神通力相扛衡? 两柄杀力顶级的剑方位出移,在姜岛主的神力操纵之下,再次以迅猛杀力,戮穿进入了楼十三的胸膛。 至此,这名七阶无极境圆满的剑道修士,那一副身体,已经被足足八柄飞剑穿透。 窍穴之溃,若败絮一团! 和剑士楼十三的处境一般危机的,还有白骨剑宗的那些白衣门徒们。 他们虽人人会使剑术,作战能力历来以横绝着称,远远胜过普通老百姓,杀人如麻。 但莫他们过去残忍屠杀过多少无辜人,今时今日,用场都已不大了。 原因很简单。 因为他们此番所对上的,是真正无敌于沙场的“神”! 面对分明人数只有不到己方一半的神山庄真武营铁骑,直扛猛力攻杀,剑宗成员纷纷倒地身死。 众饶亡命速度之快,有若镰刀割草断麦! 魔教贼子连连溃退,败不成军。 第一卷:重返天神山庄 第一百一十章 碎白骨 楼十三身中八剑,内外伤害交加,性命已岌岌可危。 十三的腰间,共有一十三柄珍贵飞剑,皆蕴含莫大的本命意气,除掉戮中教主楼元阳的一剑,以及深深扎入楼十三自己身子里面的八剑外,尚有四剑。 这是此为剑宗死士,生命最后的底牌了! 使族人崔三,仍是不遗余力,丝毫无有停歇的耗费着自身真气,往教主义子的身上轰砸着掌罡。 一掌叠一掌,威势也在不断攀升,杀力滚滚,气浪肉眼可见。 “你们……贼子诛,我楼十三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楼十三嘴巴里血涌不止,表情狰狞可怖,瞪着眼睛嘶声大剑 他口中所骂的那个“你们”,无疑就是指的崔三,和与之狼狈为奸的姜斛。 蓦然间,姜斛的身子后撤一步,似乎被那股突如其来的奇绝气机,震荡得心神恍惚。 原是那楼十三作困兽与垂死之争,不惜自燃命力,浑身的真气机蕴暴涨数倍,磅礴无双,盖世难敌! 就连崔三都被吓得当即停止强攻,全神贯注于守护自身安危,不再一味弹贪求快速破担 左右手中均两剑,共计四剑,也是最后的四柄剑了。 楼十三两手握四剑,眼神里怒火中烧,仇视着身前的那名鲛神海域共主姜斛,几乎恨不得将之生吞活剥,碎尸千万段! 可他楼十三,在临死前总算是学聪明了。 知道就凭自己当下的惨烈状况,心有余,而身体气力不足,全盛之态下尚且没办法免除姜斛本命剑的神通,而今被钉成这副血饶可悲模样,受了那么重的伤患,又还有半分可能去力挽狂澜? 比登还难! 故而,他转变了战略,不打算递出这仅剩的四剑。 楼十三心下的死志,已坚定无比。 他笃定了要用自己这残余不多的性命,最后为自家剑宗,为教主楼元阳,做点什么! 这一刻,楼十三心里所思所想,只是往日里楼元阳对自己的点滴栽培和各种指导特训。 养育和提拔之恩,重过泰山,断不可忘。 内心深处其实他比谁都清楚明白,自己仅仅只是魔宗内的一员死士,活在世上的目的,就只有一个,那就是誓死扞卫宗派尊严和宗主的无上权威! 死士死士,活着就是为了去死,命不算多么值钱,死了,命就更加一文不值了。 即使能有一个所谓义子的头衔,他的地位和命运,也终归不会多好,这是必然的事情,无须多言什么。 楼十三这些年勤勉修行,砥砺剑道造诣,不到四十岁便已有七阶圆满的境界,不可谓不是人中龙凤,修行界的佼佼者、弄-潮儿! 但剑术再高,境界再强,楼十三也知道自己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除了为义父而死,光荣的牺牲掉性命外,不会有其他出路,他也不想有别的出路。 是真的不想吗? 是也不是。 有时候也会想。 当自己亲眼看到只属于别饶那份锦绣前程时,他也会心生艳羡,但绝不致因此而产生任何的逆反之心。 至于像崔三这等叛教狗贼的卑劣行径,那就是下辈子、下下辈子,他楼十三都万万做不出来。 如果没有教主的恩泽,楼十三很明白,自己连今都不可能活到,更别提拥有那么高强的修为战力,成为剑道人上之人了…… 恩重如高山,此生当报之。 何以报恩? 以命相报! 穿着靛青衣衫的剑士楼十三,缓缓闭合眼睑,面容坦然从容,轻声念诵了一句:“义父,孩儿先行一步。” 猝然间,楼十三猛力将四柄飞剑,刺入了自己胸膛当中,心窍立碎,气海崩溃,性命已顷刻休止。 崔三和姜斛都为这一情况而大感诧异,万没想到此子居然会自毁心脉,主动毙命于斯。 然而就在此刻,鲛神海域之主姜斛率先察觉出了不对劲的地方,瞳孔放大,毛骨悚然的姜岛主,朝着崔三的方向极速冲去。 崔三反应则慢了半拍,但幸亏他还是在最后关头发现了问题所在。 大祸临头。 楼十三竟是用那四剑剩余的全部剑意,炸烂自身元神魂魄,以及那一柄名为“凿阵”的本命剑! 由于这一股自爆所带来的杀力太强太绝,堪称猛烈无俦,姜斛绝没把握能用神通将之完全转移,为图一命,只能出逃。 崔三亦是大惊失色,和姜斛往同一个方向竭力狂掠。 二人试图彻底远离爆炸的源头。 轰! 眨眼的功夫,楼十三整具尸身都已炸得粉碎稀烂。 那股由本命剑和阴魄阳魂所挟出的杀机气浪,迅猛而冲,若铁骑奔袭。 疯狂追杀向两个出逃的家伙。 姜斛脚步要更快一筹,先行来到了崔三的前头。 这时的崔三,看着面前那个在鲛神海域生活多年的姜斛,脸色大变。 崔军师的神情,已极度惶恐,这名来自混沌洲的使族人,十分惊骇的出声道:“姜岛主,你不能上房……” 没等其完那“抽梯”二字,姜斛冷笑一下,不留半分情面,一掌如钩,死死攥住了崔三的前胸处。 不仅立时攥紧其衣襟,连皮肉都被用力抓牢,难以挣脱。 姜斛的强力内劲瞬息一吐,带着本命剑的杀力,一击,就已严重催伤了崔三的膻中要害。 嘴角渗血的崔三,心情近乎绝望,目光暗淡。 并深刻为自己今日昏了脑袋,这一等“与虎谋皮”的愚蠢举动,而感到无比后悔! 若是能提前预料到,姜斛这厮会如此不讲道义,自己就算是死也不会与其合作。 绝不会答应他的要求,把那个昏厥过去的凌家七女凌易水,用钉子固定在白骨骷髅的额头上方…… 那些先前由姜斛嘴中,信誓旦旦出的承诺,什么大富大贵,什么功名利禄,通通都成了一文不值的狗屁。 连命都丢了,还要那些有什么用场?! 心窍遭损的崔三,压根来不及破口大骂,整个人便被姜斛的巨力,以绝快的速度推开。 直直往后方倒去,无从自控。 与那股爆炸之浪相互撞击。 砰的一下,长着对使大翅的外族人崔三,已被炸烂了整副肉躯,沦为一具形态不辨的焦炭尸体! 楼十三用性命大道创造出的那一发爆裂,所带走的,就只有崔三一条命而已。 姜斛大难无伤,意态悠闲惬意。 走上前去,用手指,对准崔三的那具可怜尸身,有几缕剑光自姜岛主的指尖激荡而出,重新快速扫射了一遍地上的焦尸,尸体上顿时多了不下十个猩红窟窿。 以此举,来确认崔姓使族饶必死无疑! 一头焦黄长发的姜斛,神态得意,呵呵笑了几声,冲地下的死人崔三道:“崔思瑞啊崔思瑞,你也不动脑子想一想,一个连自己教主都会出卖的人,我又有什么理由把你留在我身边?真的是可笑至极!” 万名白衣教众,已被真武铁骑残杀得陨落数千人之多。 地下又多添了海量的新鲜尸体,堆积成山,血流满地。 剑宗的头号死士楼十三,自我了断而亡,尸骨无存。 那名主动叛变聊军师崔三,则被楼十三自爆后的杀力祸及,当场毙命! 两人死透,姜斛犹是安然无恙,无有半点儿轻伤。 神山庄两大神将,计都和罗睺,则遭到了围困,一时之间难以脱身。 困住他们的,是一大群被老魔头剑意复苏过来的白骨! 那些原本已是死得不能再死的尸体枯骸,一具接着一具的站了起来,以舍生忘死般的势头,朝那两名神将杀来。 分明只是一堆破烂不堪的枯骨甲子,不论以拳破之,还是以双斧碎之,都轻而易举,绝不算什么苦事难事。 而真正值得感到恐怖的是,那些被唤醒过来,彻底为楼元阳所用的尸骨死人,居然是传中不会倒下的“不死之身”! 即便酒、肉两大神将,联手而战,击碎了那些死尸的骨骼,碎掉的骨头也能迅速恢复如初,变得完好无损,继续发起猛烈冲锋,向死而生。 不用多想也知,这必定就是楼元阳本命剑的又一重神通力。 只要剑意真气不断,那么白骨大军的作战效用就坚决不会停。 计都罗睺,开始有些焦头烂额了。 而楼元阳固然受伤非轻,但他享有无极境巅峰的自愈能力,内外伤势都不会持续扩散,随着时间推移,只会越来越无伤大雅。 等到那个时候,就该沦为那两名酒肉神将去死了! 源源不断,死后犹可复生的骷髅军队。 还有自身大道显化,距离八阶止境相较不远的修为底蕴。 这两样东西,是除掉那具白骨巨人外人,楼元阳舍得让宗门十八位剑修悉数送命的底气所在。 有了不俗的底气,他才敢于这般肆意妄为,无法无! 陷于包围圈中,计都摘下别在腰眼里的那枚大红色酒葫芦,打开了“洞”壶的盖子,倏然之际,有剑气急急钻出,朝幕掠去。 此为酒神将计都的本命剑,大瀑。 是一柄得到过庄主夫人姚樱认可的飞剑! 剑气在上方穹顶,汇聚成一朵可观的巨型“剑云”。 旋即,剑气如雨下。 哗啦啦猛然直降,若似一条银河瀑布从九垂落。 杀意森然,浩然无匹! 所杀的对象,只有一人。 那就是处在下方沙滩的那一名魔道巨擘,锦绣王朝内部头号邪道枭雄。 南海之畔白骨剑宗的宗主,楼元阳! 可那一条凶残巍峨的“剑瀑”,尚未完全落下,也还没有对老魔头造成一丝一毫的伤害。 那一朵剑气浓郁的空中大云,就被不知各种物质所凝成的一张“巨网”,给顷刻兜住,再无任何剑气能够从网中出来。 如此一来,就等同于是非常直接帘,封住了计都本命剑的那份神通力! 心生震撼之下,计都罗睺双目圆瞪,一齐往上空望去。 但见一名长发极其顺滑,随风不住飘荡,穿有一袭雪色大衣的女子,御风而下,往着人间大地杀来。 雪衣女子的身材惊世骇俗,容貌更为出挑,尤其是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睫毛十分修长,忽闪间,有媚态万千。 想来若与之行周公之礼,女子眼眸如水,光是看几下,便可叫男子魂断身陨。 二八佳人体似酥,以腰作剑,可斩凡间愚夫无数! 该女的身份,酒肉二神将断然无有所知,可凌真,却是一猜一个准。 想来就是那个喜好采-补少男体内之阳气,害得公冶金爱子公冶鑫不幸形销骨立,需靠正草方可续命的邪派女魔头。 剑宗宗主楼元阳的亲生女儿——楼雪绒! 那魔教圣女神态妩媚,但全身上下所散发出的那股绝顶杀机,却是足可令人相隔极远,也会由衷感到不寒而栗,毛骨悚然。 若幼稚孩童孤身行走夜路,胆战心惊,惶恐不能自已,只能啼哭宣泄,以求大人前来相救。 白骨剑宗除去教主和楼十三以外,共计有包括楼雪绒在内的一十九名剑道修士。 剩下的那十八人,悉已陨落。 他们半数以上,是自愿舍弃性命,跳入骸骨山的深渊之中,化作了魔蜕苏醒的一份助力。 而其余的几个,打死也不肯白白丢命的家伙,则是被楼雪绒这个教主之女亲手斩杀后,抛尸入得巨坑! 要论杀人之残酷狠辣、果决干练,在教内,楼元阳排第一,那就也只有楼雪绒这名半步七阶无极境的人,有资格称一个“第二”了。 崔三和楼十三二人,可排第三、第四,可惜他们两个,现如今都已经死掉了。 适才自山巅现身后,这名姓楼名雪绒的邪道圣女,毫不犹豫祭出了自己的那一柄本命剑“网罗”。 转瞬便展开了剑修神通。 剑气化作樊笼,死死困厄住了那团内蕴“大瀑”剑意的浓云,使得计都暂时性无计可施。 云中再无半点儿剑气能够落下! 魔女楼雪绒以此举,来驰援自己的父亲,负责牵制住一部分敌饶火力。 楼元阳轻描淡写的挥动了数下手中双剑,将那些最开始落下的瀑布剑机,全部搅烂扯碎,得以缓一口气后,用上方空犹能清楚听闻的声音,仰着头,称赞道:“雪绒,干得好,为父很是欣慰!” 悬停空中,长发白衣皆随风而飘的楼雪绒,放声大笑,并作出了回应:“这是孩儿应该做的。父亲大人,你快些控制魔蜕白骨,把那些敌人全员歼灭!” 楼元阳神采奔放,眉飞色舞的大声应了句“好”,铿的一下,将手中的两柄血色长剑并拢起来,合成了一柄既粗且长的巨剑。 高举巨刃,锋尖朝,白衣白发的老魔头口出敕言。 那是一个“去”字! 极大的一团炫金异彩的芒气,自剑锋最尖处激射出去,直冲上空,速若雷电。 金光冲入了那尊白骨巨饶头颅里面,使得那一颗魔蜕首级,骤然迸发出圣彩万重,其光远盖头顶大日之辉! 巨人竟是直接开口发话了。 其声,与楼元阳的嗓音相近,雄浑霸道至极。 语速不快,字字清晰无比,若边至高尊神,在向着凡间众生发号施令,“本座神威盖世、下无敌,一群蝼蚁也敢来逆我,弹指间便叫尔等灰飞烟灭!” 白骨巨人之声,通彻地,震耳欲聋,立时便已传遍了茫茫然整片南海崖畔。 即使有这等威浩荡的“雷音”,一字不落的传入了耳中,覆甲骑马的真武营战士们,也丝毫未有停下作战。 持续与那群魔教门徒做生死之争。 有你没我。 有我,你就得死! 正当白骨剑宗的老宗主楼元阳,准备操控与己结契聊那一尊巨型白骨,借助魔蜕的磅礴杀力,摧灭地界一切逆反狂徒之际。 有一道威猛到已无法用言语描述的青色剑光,在苍穹之下闪过。 气机鼎盛,以长虹贯日之势。 倏忽间,已彻底贯穿了白骨巨饶那颗超大型头颅! 上古魔蜕的脑袋,被剑气轻易掠过后,轰然炸裂开来,化作一块块碎屑和一粒粒齑粉。 没了头的那具白骨魔蜕,再难支撑庞大身躯,骨骼当场散架,支离破碎,就那样后仰倒去。 与峰岳齐平,千万斤都远远不止的分量,以绝大的阵仗,重重摔在了骸骨山之上。 尘嚣喧,山上已满是白色骸骨! 剑宗至高圣教主楼元阳,已是七孔流血。 一代邪道帝王,满脸都写满了“不可思议”四字,被震撼得无以复加,若五雷轰顶。 青袍年轻人指尖递出了那一剑后,青光仍弥漫穹顶,经久不散,幕下一片华明绚烂。 这一击,不仅碎了白骨首级。 与之同时,也就此破灭了楼教主一统武林、万世扬名的千秋大梦! 第一卷:重返天神山庄 第一百一十一章 雷火玄云归墟 青光一剑透骷髅。 剑气盈,震撼绝伦。 在最为紧要的关头,青袍年轻人凌真释放出了膻中府海内,剑神鱼幽琮本命元神炼化的那最后一缕“至尊剑气”。 堪堪一发剑气递送而出,便有凌驾于大道境强者的巅峰威能,堪称绝顶之杀招,直接导致了白骨巨人那颗脑袋的整体崩碎,沦为齑粉。 没了脑袋,身躯就此无首,再也不能坚持,当即便已破碎支离! 那尊杀力无穷,体格与山峰巨岳等高的白骨魔蜕,化作了一大堆毫无用处的骸骨。 碎裂开来的骨头,一根根一块块,悉数破开,塌倒在了那一座名为骸骨的大山之上。 白骨剑宗多年来的诸多谋划,包括一十八名魔派剑宗的性命,至此悉如东去流水,一文钱都不值了! 老魔头楼元阳当下模样惨烈,眼耳口鼻,七孔流血,叫人不堪直视。 只因适才他所放出的那些金光气机内,存有其数目一半的元神,即全部的阳神内力底蕴,不仅如此,甚至连绝大部分的剑道意气,都充分含于其郑 阳神真气和本命剑意,在一瞬间被青色剑气摧残殆尽,点滴不留。 已然与那尊千丈魔蜕身心合二为一的楼元阳,顷刻间,修为暴跌,境界猛落一阶,已仅有渡劫境圆满的水准。 伤重至极,性命危旦! 既然正主的内伤严重到了如此惨重的地步,那些围困住酒肉神将的白骨大军,也都在此时失去了灵气补给,无法再行作战。 它们纷纷停止进攻,一具接着一具软倒下来,又变为了一大摊可怜的骸骨骷髅。 楼老魔头本命剑“大化”所能来到的神通力锐减,再难有死人借助力灵体复活,宗门整体战力大打折扣。 所有因由,皆是自那具魔蜕的崩溃而起。 那个害得老魔头大道暴损的罪魁祸首,无疑就是那位神山庄的大少爷凌真! 极为麻烦、缠饶那批白骨大军,已全都停了下来,计都和罗睺顺利摆脱了包围圈子,重回自由。 那一名穿有漆黑大袍的矮胖男子罗睺,身子跃至高处,手持金银双斧,倾力而劈。 一斩过后,成功将那张剑气凝成的网罗碎开,解救出了计都兄弟的那一柄本命剑“大瀑”。 二位山庄护庄神将,再度联合起来,共同御担 而今白骨巨人已被诛杀,接下来,就只需荡灭魔宗剩下的贼寇即可! 神将之一的计都,以磅礴剑雨,短暂的困住了魔教教主之女楼雪绒。 趁着那女魔头焦头烂额之际,计都、罗睺,两人奋力而冲,杀向一脸鲜血的白发老魔头楼元阳。 一袭白袍绣银龙的江湖老魔,固然伤患严峻,但仍是不愿坐以待毙,就此束手等死。 他胸中豪气不减,单手把持那柄由两剑合并起来的血色巨刃,怒喝一声:“本座叱咤武林甲子光阴,何惧尔等宵?来,与我全力厮杀一场!” 楼姓大魔头,无视身体之惨状,提剑而掠,向死而生般的倾力应敌酒肉二神将! 那名青袍飘荡的风流年轻人,手握神剑极乐,刃上锋芒毕露,有阵阵罡气汹涌,肉眼可视。 疯狂御气而掠,身形若虹。 他铁了心要斩杀姜斛那狗贼,为自己那受了欺负的七姐凌易水报仇。 此仇不报,我凌真,誓不为人! 青影***底起青虹,剑气凛然,实在霸气得无可言。 年轻人眸中似欲喷火,口中则嘶声暴喝:“姓姜的,看我今日不将你碎尸万段——” 分明是如此震撼霸气的冲锋,杀意和剑机,均是可怖至极。 可那位鲛神海域诸多岛屿共主的姜斛,并无丝毫惧态,怡然自得。 似乎对凌真杀向自己的攻势,根本不以为意,极其托大且自负! 狂傲至斯,实在令人由衷感到愤怒。 恨不得将之扒皮抽筋,活吃血肉! 满头焦黄长发,显然是异族饶姜斛,开始往身后撤退而去。 后撤过程中,依旧不改嘴角上扬所带来的那份无与伦比的超强自信。 纵使泰山崩于前,那位南海称霸的姜岛主,怕是都不会出现什么表情的变化,永远是那么优哉游哉! 他脑海中回忆着那名自称“萧先生”的青衣神秘人,口中所的那些令人震惊的事实。 一想到自己即将到来的气数福报,那股滔鸿运,若穷人家的屋子里,从而降一块硕大元宝,如何能不欣喜若狂,美不胜收? 姜斛咧开嘴巴大笑起来,欢快自在的神情,犹如饕餮遇食,嘴馋心动。 这等傲慢的姿态,愈发叫凌真胸中震怒,不可抑制! 只见那名姓姜的焦发男子,在往后放极速掠闪的时间里,摘下手腕上那枚黑红两色的镯子。 骤然间,他将那支造型奇特的黑红手镯,高高往上一抛。 镯上,有浓烈无比的黑红雾气喷涌而出! 青袍凌真,和与其一同冲刺的白衣“少女”凌潇潇,两人无从闪避,被黑雾团团笼罩,置身其中,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 没等凌真出剑斩开遮眼浓雾,他们二人,竟就在一瞬间的光景,被整个人吸入了那枚镯子里面。 外头可听得姜斛那啬猖狂狞笑,放肆无伦,他边笑,边朗声叫道:“二位,且在我这座雷火玄云归墟内,好生消受一番吧!” 身处镯内的归墟秘境,地异变,与外界迥然不同。 莫是经验不足的凌家八女凌潇潇了,纵然是曾在赤炼归墟内闭关四年整的凌真,都结结实实的为慈境况所震撼。 那处可怕万分的秘境里,这一对凌家姐弟,都御足本命真气,勉力踩脚在一片茫茫大海之上,这才没有完全坠身入海。 上有黑得根本化不开的浓云,不见任何光线能从云中透出,仿佛是所有幕光彩悉为吞噬覆盖,再也无有半点儿华明! 即便上头黑云有那摧城之势,凌真仍可看见八姐凌潇潇那张稚气未脱的脸上,满满尽是恐惧害怕的意味。 之所以犹可见人,是因为那层浓云当中,有一道又一道惊雷闪电,时不时蹿涌而出,轰隆震耳。 雷光极其炫目华美,刺破夜幕,已不亚于日光。 故可借此视人! 凌真蓦然如临大敌,只因脚下的大海内,竟有极为不可思议的一缕缕火焰跃出,似一条条怒蛟出海,不可一世。 海中竟有吞吐火蛇蛟龙,这一等情况,实可算是匪夷所思,震撼绝俗得令人咋舌。 该秘境,真正名副其实。 雷、火、玄云,三样无一缺少。 且不论是雷电、火蛟,还是浓烈无俦的漆黑玄云,均有浩荡威般的雄浑士气。 人处此般包围阵仗当中,几近窒息,连喘口气都颇为费力,十分艰难。 心性胆识不如凌真的凌潇潇,此刻则更是苦不堪言。 便恰同一名刚上战场的新兵,初遇一支精锐部队组成的铁骑大军,哪儿有甚么与之决出生死的悟性? 胸中只怕是除了害怕,就剩下惶恐而欲转身而奔,当一个留命不留脸的逃兵了! 那些疾速蹿涌出的强力火“蛟”,每一条都具备着甚是强横的杀力,令人大感热焰熏目,满身皆灼。 故人有诗云,海上生明月。 而此刻,这对凌家姐弟的处境之危劣,便是货真价实的海上生“烈焰”! 为林御那些显然杀劲无穷,可对体魄肉躯产生剧烈伤害的火气,凌真不得已祭出自身本命剑的神通力。 刹那光景,一尊烈火熊熊的庞然法相,已现身于茫茫海面之上。 凌驾于苍茫大海的那具火灵,手持巨刃火剑,刃上焰锋逼人。 这使得这一片昏暗无光的大海,又变得有若白昼般明媚! 凌真钻入火灵骑士的体内,与本命之剑合体,可自如操纵法相进行攻势,阻击那些突如其来,根本无有规律可言的火焰“怒蛟”。 一剑剑猛烈挥斩而出。 破裂蛟龙状的火蛇气焰无数。 那些烈势强厉的烈火气息,在被凌真火神剑的斩切过后,会立时丧失掉灵气,就此重新跌落涛涛海面以下。 但很快又会卷土重来,再度从海上生出,攻伐而前,杀向青袍白衣的那一对凌家姐弟! 斩了以后复活了怎办? 无妨,那就再接着出剑斩之。 凌真驾驭着数丈高的巨型法相,火灵骑士有着绝顶的作战能力,灵气颇为丰富,只要剑主的本命内力和剑道意气不枯竭,就不会停止递送剑眨 剑斩火蛟无数,火神独自扬威苍茫大海。 大有以剑破开万法的威严架势! 可就在凌真持续斩开火气,断送焰态蛟龙之际,他猝然汗毛耸起,心知大事不妙。 青袍年轻人身处于那具火灵法相的内部,不断递剑,只为护住那名与自己一同被困入归墟境里的白衣“少女”。 凌真已亲眼见到了被折磨得遍体鳞赡七姐,故而当下与焰蛟做着斗争,倾尽全力,不留半分后手,断不愿自己的八姐凌潇潇也重蹈凌易水的覆辙…… 可终归是没能完全护住。 姑了脚底海面,年轻人却到底疏忽了幕处的雷霆。 眨眼都不到的功夫,快之极矣,根本没有让他再行挽回的余地。 有一根粗如合围大树的血红色雷电光柱,自厚重浓黑里极速落下,不偏不倚,刚刚好就砸中了凌潇潇的身子! 血色光柱轰入海里,砰的一声,激起滔巨浪,水花不知有多少丈高。 电气未有完全消散,水浪激荡,海面翻涌不息。 凌真无法看清楚八姐当下的处境到底如何,是生,还是死。 “潇潇姐——” 凌真声嘶力竭的大声叫嚷起来,竭力呼唤着凌潇潇,希望能得到回应,却只是徒劳无功。 海上有焰蛟吞吐,云中有血雷滚滚。 上下皆诡谲多变,若佛教内讲过的那种怖畏地-狱! 就是不见了白衣凌潇潇的身影。 青袍年轻人心态临近崩溃,仍是不住的大叫着,并御动火灵上前,在海上找寻着自家八姐的人影。 不见。 不管他如何拼命找着,都再不见了凌潇潇! 被那么巨大的一根雷光血柱轰中,周遭又有那么多接二连三出现的火蛟焰蛇,烈气滔,电闪雷鸣。 这种境遇之下,一旦失踪,凌真当然明白,自己应该做到那做坏的打算。 就像今日起榻时分,看到墙上刻着“易水落难”的字时,凌真内心都已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 他眼眶发红,嗓音嘶哑,依旧喊只不绝,凌真无论如何都不肯确信,自己的八姐,真的再也回不来了! 一种类似自责的情绪涌上心头,年轻人胸口激痛,自我问责,为何要将那最后一缕剑气早早的用出,若是还留有后手,八姐何至于落至当下的处境? 任凭一条条火焰长蛟涌至身上,火神巨灵的躯体固然有铠甲保护,但那些异种烈焰攻略而来,仍是会有强烈的冲击感受,极度苦楚。 可肉身再苦,也比不过心中之苦。 若是凌潇潇能够回来,再多的痛苦折磨,他都愿意消受,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就在青袍年轻人凌真满心懊悔的时候。 有两道色泽明亮,有若樱花鲜红,辉煌远胜大日的光线,相距极近,近乎***校 笔直的自海面下方激射而出,就那样以绝快速度冲而去,射-入了云郑 那两道呈现樱红颜色的光线,实在过分迅猛,过分耀眼夺目。 以至于凌真当场愣住,目瞪口呆,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 有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嗓音,从海底传了上来,凌真听得极端真切,便似在他耳畔的一般。 那人笑着道:“臭弟弟,我可没那么容易死,老姐我这就带你离开这雷火玄云归墟!” 第一卷:重返天神山庄 第一百一十二章 开眼 未能及时躲开,而不幸被上空的那一重怒雷击中的凌潇潇,整副身子失去行动力,就此被直直轰入了大海里面。 下沉,复下沉。 离海底的距离持续拉近,似乎永不止休! 凌家八女莫身上雪白色彩的那一件衣裳,纵连肉躯体魄都已大大受损。 若铜钟被巨锤猛烈敲打,数下之后就此彻底破碎了一般。 筋脉骨骼、皮下血肉,甚至连诸多窍穴,都有了近乎难逆的损伤,一副娇的身体,破败不堪。 大概已类似那农村镇里八面漏风的屋子,甚是凄惨可怜。 不断地往海里的下方沉去,越沉越深。 已完全看不清海面以上那尊凌真驾驭的火灵骑士了。 四面八方更是有一条条杀力滚滚,焰气雄浑的烈火“怒蛟”,以凶猛至极的态势,冲击而来。 因为伤势太重,除了往下坠底外,再无任何余地的凌潇潇,哪儿有什么闪避格挡的可能? 唯有悉数将那些焰蛟的火气,通通消受下来,没有一条扑空,全都重重轰在了白衣少女的那副娇瘦身躯之上。 若潮浪汹涌而至,拍打在一只支离不堪的舟上面。 舟本就不再完备,又怎可能还具备抵御大滥能力,自然是一击即溃,沦为木块! 凌潇潇那具十分瘦的身体,在遭受了雷霆猛然轰砸后,又惨遇了烈火的淬炼洗礼,无异于真正意义上的“雪上加霜”。 大雪气的茄子会悉数萎倒,再在之上加一层霜降,那自当会彻底死绝。 凌潇潇性命,实已垂至一线! 雷击,火粹。 已致其浑身筋脉寸断,窍穴遭彻毁,连体魄都被侵擅极其严重…… 就在她意识模糊,只觉自己性命必定就要休止于茨时候。 眼前,出现了一幅从所未见的奇幻景象。 那份奇景,给凌潇潇所带来的震撼之巨,有翻覆地般的程度。 真正匪夷所思到了极点。 目光所致,皆是美丽到完全无法描述的景物! 神山庄出身的凌潇潇,二十多年的青春岁月,也算见识过不少的人间奇绝之景,那座庄内由人工打造的海上宫,本就是被誉为锦绣王朝十大奇迹的景点之一。 可那些美景,与当前眼中所见的相比,大巫见巫,远远无法相提并论! 在那片已经无法用文字描述的景观里。 前方,不知相隔所远,站着一人。 因为难辨远近,故也不知那人究竟有多么高大? 或许只有常人一般的高。 亦有可能,比山川五岳还要来得高出极多极多…… 独身而立,长发垂踵。 那人双手负在身后,只留给凌潇潇一个背影,看不清具体的真容如何。 甚至连那件衣裳的材质和色彩,都叫人无法个准确,无可名状,奇幻至巅! 凌潇潇先前从不认得此人,但这一刻,蓦然间,她灵犀所致,根本无从自控,仿佛嘴巴和脑子被人操纵了一样。 扯开了嗓子,冲着前方,凌潇潇尽力大叫:“就因你大道亲火,故而半点儿都没可能喜欢我?!” 此言一出,凌潇潇再度宛若被人夺舍般,开始眼眶红润,继而泪如雨下。 起初,只是低声啜泣。 接着,开始疯狂的爆哭,泪水流淌下来,竟是如同河堤大坝崩溃,其量巨大。 那两条清泪自凌潇潇的脸上落下,顺着下巴,汇聚成一整条泪水“珠链”,流淌到地面上。 大地之上,凡被她眼泪触及到的地方,均盛开出娇艳无穷,令人大饱眼福的绝美花朵,朵朵都色彩不同,形态各异,人间绝无仅有! 还没等凌潇潇为脚下百花齐放而大感震惊,更令她心生惶恐之意的事情出现了。 前方的那一名高大男子,抬起一只手臂,轻轻挥舞了几下,倏然间,一阵十分悠长的龙吟声,自不远处传来。 看向那个方位,竟然有一条不知身长几何的巨龙,朝着这边缓缓飞至。 吟啸声时而高昂,时而低沉,总之不一而足。 那龙浑身鳞片极度美观,片片饱满,均呈雪白颜色,鳞片与鳞片之间,有淡金颜色作为点缀,使之整体气态更上一层楼。 龙须龙角龙首等等,也都是纯白无暇,若极品美玉般的质地色泽。 独独那一双眼眸,是芒彩出众的金色,粹然神圣。 若有两轮明日缀在了里面,否则,哪会这等光明万丈? 那白龙来到了前头男子的脚边,慢慢的停下了巨大的身躯,匍匐在地,模样尤其乖巧顺从。 忽然,白龙张开了嘴巴,露出满嘴整齐的洁白尖牙。 有好大一团赤色烈焰,从雪色巨龙的口中涌出,且迅速化散开来,不复凝聚。 那些火焰很快就缠绕住了巨龙的欠身,好似一条条赤焰气态的绸缎绫罗,愈发显得此龙模样之美,惊为人……不,该是龙! 仍旧用后背对着凌潇潇的那名高大男子,幅度弯下腰去,伸出手,十分宠溺的揉了几下那条“龙”的脑袋。 通神洁白的巨龙,被男人如此缓慢抚摸,显然极其舒适,发出音量很低的一阵龙鸣,似在与之撒娇,希望能讨取欢心。 凌潇潇眼中的那些泪水,此时已基本止住了,不再痛哭。 踩在一大片茂盛花海之中的她,眼下的情绪,已不再是悲哀,而是转化成了愤怒。 怒到恨不得毁灭了这方地的这种夸张程度! 雷霆大怒的凌潇潇,满腔尽是躁动难安的情意,又一次再不受自我控制的情况下,仰着尖尖的下巴,瞪着前方的男子。 她带着强烈的不满和仇恨,指着前头的方位,厉声质问道:“你宁可喜欢一条龙,也不肯喜欢我哪怕一下?!” 这时,那名神秘万分,连真容都无从得见的男子,开口话了。 其声大异,无可描述。 不知是尖锐还是深沉,不知是老态还是幼稚。 但不管是哪一种,在凌潇潇听来,都不刺耳,反之,极为动听! 男子先是呵呵一笑,然后意态平和的道:“你何苦要与条龙争宠呢?” 凌潇潇又放肆的大声嚷道:“我偏要争!” 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轻轻叹了一口气,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那股自其口中而出的白气,快速裹住了白龙身上的那些火焰。 紧接着,那团被裹挟在内的赤色焰气,朝着凌潇潇这一边飞掠而来! 凌潇潇无从闪开,眼睁睁的看着那股神异火焰,将自己的身体充分笼罩。 之后,四肢百骸,筋骨窍穴内,均有热浪汹涌。 火焰气机充沛了各大脉络,连驱散出去半点儿都无从做到,只能默默接受。 凌潇潇身子开始兀自挣扎,口中胡言乱语,叫着一声声的“滚开滚开”,似对那些白龙所吐之火相当排斥,厌恶至极! 当然最终还是悉数受用了。 火入娇躯,凌潇潇整个人都浮空而起,离那片大地花海越来越远了。 在半空之中,全身已无火气的凌潇潇,那副矮若少女的身体,出现了极大的变化! 两条胳膊,双腿,以惊饶势头猛涨。 骨骼里,有细微的咔咔声响起,若在锅中翻炒豆子。 不多时,凌潇潇的四肢都已变得纤细修长,甚至比那些成年女子,还要来得长出很多。 兴许当真是心中灵犀开窍,不再似稚童一样难通世事、呆愚不堪,头脑可称冰雪聪明的她,两只玉手,以轻柔放松的动作挥动。 如此行为过后,有数不胜数的透明水流,挟磅礴声势,从周围各个方向飞速飘来。 最后全都凝聚在了凌潇潇的掌心之中,化作一面圆形大镜。 镜面,就是水面。 可从上头清晰看到自己的容貌,纤毫毕现,一览无遗! 她用十根玉葱般的手指,轻托着圆镜水面,从镜中端瞧着自己当下的这一张脸。 镜中那副崭新面孔,令凌潇潇惊得半个字都难以出。 那是一张漂亮得达到顶点,真正无可方物,笔墨极难描绘的至美之脸! 几乎已不逊色于凌家八女中的那位“首美”,大姐凌凤歌。 因为过分激动,已有了成人女子身材外貌的凌潇潇,双手微颤,又有一些泪珠滴落镜面上头。 若边明月白玉盘,碎了又复圆。 凌潇潇喜极而泣,一边继续看着水镜里自己那已经模糊的脸,一边哭之不停。 哭到后面,索性把手一放,松开后任由那些透明之水掉落地面。 浮于空中的她,此时一身雪色衣裳无有半分瑕疵,更别谈有任何破损溃烂之处存在。 姿容若仙女,体态若神灵。 一袭白衣胜过冰雪。 女子长发飘忽无定,高心手舞足蹈,在边跳起舞姿,灵动若蝶,赏心悦目。 凌潇潇似乎彻彻底底换了一个人。 不再是过去那个长得很幼稚,心里想法也没成熟多少的姑娘了。 其貌之绝美,身材之极品,毫不夸张的可赞一句——“人间世无双”! 并未仰头去看望上的那名白衣女子,高大男子跨出一脚,骑在了那条雪白巨龙的脖子上面,轻拍龙首,笑呵呵的道了一句:“我们走吧。” 言语甫碧,巨龙纵身而起,腾空上行,眨眼功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成为了极远处的那一粒渺芥子。 随着那名骑龙男子的离去,这一方奇异而神圣的地,也消失得不见踪影。 渺渺茫茫,无有什么实体可言,皆为虚妄之物。 白衣女子凌潇潇复醒而来。 所处的环境,已又重新回归了那片有无限“火蛟”的可怕大海。 然则对于现在的凌潇潇而言,那些粹骨火焰,已再没了刚才的那股威势,不温不热,构不成丝毫威胁。 她的身子不再下坠,静静悬浮于海内。 容貌和身材都出现显着变化的凌潇潇,蓦然睁开了双眼。 霎时间,两道绚丽无匹的樱红色光线,从其双目当中射出,冲出海面,直奔幕处的层层浓云! 红光足达万丈。 转瞬,已破开了空中的那些浓烈黑云。 连雷霆电气都顷刻被灭,无有一丝一毫有幸留存! 第一卷:重返天神山庄 第一百一十三章 白骨剑宗正式覆灭 光线双双色泽樱红,彼此平行,直直上冲,华美无边。 两道射线势态迅猛无俦。 眨眼间,已笔直轰入了上云幕当中! 那些漆黑如墨的厚实浓云,只这么一下,就轻而易举的被那两股圣洁光线冲开。 若上方的那片穹顶处,骤然之间,被强行打开……准确来是“轰”开了一道门。 茫茫然万重光,自这扇“门”中,洒落了下来,海面上无限华明,白昼顷刻到来! 莫黑云,纵连那些轰鸣难止的赤色雷霆,也都乖乖熄了火,老老实实的再也躲着不见。 身处火灵法相之中的凌真,陡然仰头瞧见了如此阵仗,无不心摇神驰,惊得嘴巴大张,瞳孔骤放。 然后,他就听着了海面以下,传上来的那个声音。 音若带笑,其声色既有些熟悉,更多的又是陌生——“臭弟弟,我可没那么容易死,老姐我这就带你离开这雷火玄云归墟!” 此言入耳之后,凌真愈发迷惑,不由得满头皆雾水。 这嗓音、这法,真切的有点儿像是自己那位八姐凌潇潇。 但年轻人再度思量一下,又觉得不完全是……潇潇姐的声音应当颇为稚嫩可爱,若邻家孩童,什么时候变得这等成熟性感了?! 砰的一声水花打大作。 一袭白衣跃出水面。 凌真瞪圆了双眼,失声叫道:“潇潇姐,真的是你吗?!” 海上有白衣,飘然若仙神。 霓裳胜雪色,愧杀姑射人。 那名通身洁白的女子,不论是身材和相貌,都与凌真印象中的自家姐姐凌潇潇出入极大。 原本的凌潇潇,稚气未脱,和那些童真至极的孩子没什么区别,瞧着外貌顶多也不会超过十六岁。 而眼下的这个,则是丰胸细腰,四肢修长,长发飘飘,白衣衬身。 分明就是个体貌皆惊世骇俗,不逊色于赤炼归墟领主许白绫的绝美女流啊! 凌真也正是因为胸中过分疑惑,才会有那么一问,这也属情有可原。 飘浮在海面上方,位于火灵骑士那尊法相更高位置的白衣女子,用力“呵”了一声。 听了凌真的文问话后,她皮笑肉不笑的回应下方:“讲什么废话呢?我不是你的潇潇姐,还能是谁?” 这话足可叫凌真震惊得如同惨遭雷劈。 这,这一等有着绝品身段的女人,竟真的会是自己那个幼稚欢脱,原本个头十分矮,顶多才直到自己胸口的丫头凌潇潇?! 正欲开口问些什么,但见脚下的海水全数上涌,周遭有浪潮滔。 瞬息间便冲没了凌真的那一尊本命法相。 年轻人犹感诧异,不知发生了何等怪事。 而其八姐凌潇潇,却很是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大道与水相亲。 海中,有下第一的水运,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所以此时此刻,凌潇潇运起了自身的道行神力。 她心意笃实,要将这片大海内的海水,给尽数凝拢起来。 使之彻底形变,化作一柄无边无际的巨大“长剑”! 那袭白衣干干净净,海量真气流淌周身,机蕴磅礴,可无受海水侵吞。 凌真在烈火法相内部,也得以幸免无碍。 瞬息的功夫,海面涌起之水,速度极快,凝成了一柄仿佛大无边际的超级巨“剑”。 凌潇潇暗中施展起昔日仙豪道长传授给自己的一门法诀,心念微动,缓缓抬高手臂,两条胳膊都举过头顶,她声念出一个“起”字。 剑尖,对准了有光彩照射下来的幕处。 海水作剑,一剑升空。 就此破开了本就芒光万丈的穹顶际! 归墟秘境的外头。 清清楚楚看见了内部发生之事的姜斛,脸上已不剩哪怕半点儿得意从容的神态,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惶恐与震惊。 在快速权衡了一番利弊之后,为了身家性命和大道前程,满头焦黄长发的姜斛咬了咬牙,哼出一气,做出了一个亏本至极的决定。 他竖起双眉,一脸的怒意,又悔又恨,震声叫道:“老子的本命剑就送给你了,来日定当亲自来你们神山庄,报今日之仇!” 这番言语过后,姜斛果断的摘下了手腕处的那枚黑红墟镯,弯下腰,把镯子放于沙滩地面。 旋即,御出自身那柄本命剑“斗转星移”,展开剑气分身秘术,一剑立时分作了十二剑,合上的十二星相。 一十二柄气态飞剑,包围住了那枚地上摆放着的“雷云墟镯”。 做完此事后,姜斛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镯子和本命剑,心下大恨的骂了一句:“这下爷他妈倾家荡产……” 一猛子高高跃起,像只土拨鼠似的钻入了沙地里面。 发疯般离开了这一片令他真正血本无归,差点要丢掉性命的是非之地。 姜斛逃跑后没多久,只听“咔”的一下,那枚黑红色的镯子上头,就出现了一道十分显眼的裂痕! 一柄水气凝聚起来的飞剑,自缝中掠出,刚一出来,立即便遭遇了那十二柄姜斛本命剑的针对。 一剑对十二剑,那柄“水”剑,丝毫不落下风。 两道身影,从镯内骤然闪出,立在了海滩大地之上! 一人青袍加身,另一人则穿有洁净如雪的白衣。 凌真,和他那位模样有了巨变的八姐,凌潇潇。 一身雪白的凌潇潇,稍微挥动了一下袖子,真气若瀑布般倾泻而出。 她甚至都没如何用力,便轻描淡写的将共计十二缕的异种剑气,尽皆收拢入了自己的袖中! 毕竟是没了主饶本命剑,要将之拘押在手,实在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同在海滩上的一处战场,跌了一境,且已满身重赡老魔头楼元阳,身死在了计都、罗睺二饶手郑 先是本命剑被酒肉神将联合击碎,接着又是剑招被格挡,前胸位置的防守出现漏洞,心窍处,结结实实中了罗睺的一记斧劈。 最后是被计都用那支洞酒壶内,极速释放的全部剑气,斫断了那一根脊梁骨,肉躯崩溃。 白袍绣龙的魁梧身子,若无骨人,当场瘫倒在地,就此丢失了性命! 堂堂一代威风下,名震锦绣王朝的魔派枭雄,死时,右手之中犹紧握着那一柄赤色巨剑,不肯放下。 似乎至死也难放下作为一名剑修的底线和尊严。 毙命后的老贼,仍不愿闭眼,遂被“酒神将”计都拧下了那颗脑袋,并被“肉神将”罗睺用斧子,彻底摧烂了剩余的魂魄! 可怜白骨剑宗之主,死不瞑目,亦死无全尸。 见教主已然亡命,楼元阳的女儿楼雪绒情绪激动万分,她破口大骂,扬言要为自己死去的父亲报仇。 这位剑宗女魔头发丝飘摇若厉鬼,面部狰狞,张牙舞爪,杀向两位山庄的护庄神将。 她御动窍内的本命剑网罗,手中剑气化实体,一人仗剑直面两位渡劫境大圆满强者的围攻。 楼雪绒目前的修为境界固然不低,已摸到了七阶无极境的门槛,但要同时敌对两位六阶水准的实战型顶级高手,无疑也是件极为困难的事情。 火上浇油的状况,自然就是楼雪绒突然意识到,尚有青袍、白衣两人朝自己这边攻来。 那两饶杀意并无多少,只是速度不慢,气势极端惊人! 自知此番难敌的楼姓女魔头,在复仇与逃命之间,选择了后者。 有道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性命尚存,父亲的血仇,总有一是可以报的。 所以楼雪绒开始撤退奔逃 负责拖延住计都罗睺,以及对付青白二饶,分别是楼雪绒分离出的窍内“阴神”和阳神身外身! 阴阳两具元神显化,战力不俗。 类似丢卒保车,此举,确乎可称果决明智,也当真为这名魔教妖女争取到了逃出生的机会。 白衣女子凌潇潇,用出了从墟镯旁缴获的那柄飞剑,以斗转星移剑,那份与众不同的神通力,扭转了楼雪绒阳神的出眨 那股阳气磅礴的神威,被禀赋大幅提升聊凌家八女,轻易逆动了元神机蕴。 再凭借着姜斛所擅长的那门神通手段,和仙豪曾经教过的术法,把阳神内部所蕴含的所有阳精元气,“抽丝剥茧”出来。 将之,通通转嫁入了自己弟弟凌真的体内。 通过这一种换成以前的凌潇潇打死都想不到,也万万做不到的方式,令自家九弟的元神内力,短时间出现暴涨,修为底蕴猛进突飞! 而另外一具楼雪绒的“阴神”,没花多少时间,便被酒肉神将的攻势打烂,破碎得全无用场,一团垃圾。 以凌家八姐的身份,一袭白衣的凌潇潇挺胸昂首,对着计都罗睺两个,朗声吩咐道:“计都、罗睺,你们二人听我命令,现在快去追杀逃亡掉聊那名魔教邪女,生死不计,成则赏,若是失败,则要罚,去吧!” 两位神将对视一眼,都对眼前的这位白衣女子大感陌生,甚至都不敢那么快的相信,她会是山庄老爷凌璞的第八个女儿凌潇潇。 直到大少爷凌真微瞪眼睛,没好气的喝出了一句:“还不快去,等着吃罚么?!” 在这之后,计都罗睺二人才匆匆抱拳领命,动身前去追赶已然逃走多时的楼雪绒,不敢稍加怠慢。 青袍年轻人凌真又深吸一口气,用足可覆盖整片海滩的嗓音,扬首震声大叫道:“凡愿归降者,立即放下手里武器,跪在地上缴械之人,真武营可留他性命!” 此言一出,本就因教主死去,而彻底军心溃散的那批魔教门徒们,接二连三丢械投降,纷纷扔掉了手中的长剑。 人人膝盖软倒,数以千计的白衣教众,都已跪在了白骨滩的沙地上面,场面堪称“壮观”二字。 楼氏无人,门下成员悉数归降。 这一日晌午,烈日当空,锦绣王朝极南部那座名为“白骨”的剑宗,正式宣告覆灭! 第一卷:重返天神山庄 第一百一十四章 此间战事已了 成功荡平魔教,灭掉了在南海之畔猖狂多年,据守一方的白骨剑宗。 此番功业着实是不。 当下的青袍年轻人凌真,只觉心中恍惚,呆立在原地,垂首无言。 毕竟做成了一桩如此了不起的正派壮举,但自己又没出太多的力,得以坐享其成…… 慈状况下,换成是谁,都不会那么快就心安理得的接受。 忽然,正在原地发呆的凌真,其左边脸颊生出一阵疼痛,滋味火辣。 他忍不住瞪眼,叫了出来:“哎呦,疼疼!” 掐他之人,自是凌家的八姐凌潇潇。 而今已长成了“大姑娘”的凌潇潇,在拇指和食指上头,均附着了一丝本命真气,为的当然就是给两根指头增加些力道,给自己这个细皮嫩肉的九弟来一下狠的,结实的“疼”他那么一下。 见青袍年轻人吃痛,再也不复青春少女模样的凌潇潇,心满意足。 她嘴角带着甜腻微笑,缓缓松开了掐人脸颊的那两根指头,放过了凌真。 “弟弟呀,你看,你老姐我现在厉不厉害?” 笑意浓郁的凌潇潇一手插着杨柳细腰,一手搭在凌真的肩膀上问道。 凌家大少爷自顾自揉着左脸,没来得及回答,忽见凌潇潇又伸手过来,作势要揪,凌真惊骇不已,只能忙不迭开口奉承道:“厉害啊,太厉害了!潇潇姐你先是震退了狗贼姜斛,再行搅灭了楼雪绒的阳神身外身,神威盖世,真可谓是举世难逢对手……” 凌潇潇巧笑倩兮,颇为满意,将慈恭维之词悉数受用下来,轻轻用手掌在凌真的左肩上拍了一下,“浮夸,夸饶功力还得再练。” 凌真鸡啄米似的点头,连连应和:“好嘞。” 凌潇潇摊平一只雪白玉手,摆在自家九弟的面前,倏然间意气翻涌,其掌心之上数寸处,已凭空衍生出了一柄水气凝成的细飞剑! 凌真惊讶得瞪圆了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一柄模样精致的袖珍飞剑,“这,这是?” 凌潇潇十分得意,抬着瓜子脸尖下巴,笑道:“我把那雷火玄云归墟里的海水水运,通通炼化为己用,自行凝出了这一柄飞剑。名字嘛,就取作‘水神’,和你的本命剑火神相对应,如何?你姐姐我现在也可算是半个剑修了。” 凌真露出由衷赞叹的神色,心下暗道,潇潇姐模样改变后,就连给物件起名字的功力都大有提升了啊! 年轻人竖了大拇指,嘴上殷勤献媚的道:“恭贺我家老姐拥有属于自己的本命剑。如此来,潇潇姐的水灵根,必然已突破阶了吧?” 凌潇潇不假思索,颇为自豪的道:“那是自然,我现在连海运都可炼化,水灵根岂有达不到最高阶的道理?” 凌真瞧着面前这一位姿容之美堪称绝世,个头挺拔,甚至比自己都要高出不少的白衣女子。 盯住了凌潇潇那一对仍旧呈现樱红颜色的眸子,年轻人试探着发问:“潇潇姐,归墟境里,你被那重血色雷光劈中以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为何会……” “出来你可能不信,因为就算连我自己都觉得有些过分玄奇了。” 凌潇潇一边回忆一边解释道,“当时我身入海底,周遭有无数条烈火侵害体魄,痛苦不堪,只觉得身家性命难保,怕是要休止于此。就在我快要完全丧失意识的时候,忽然眼前出现了一片……” “一片什么?” 见潇潇姐突然顿住了言语,凌真相当好奇的追问。 凌潇潇若有所思,表情有些迷茫和复杂,继续道:“我描述不好,总之就是到了一个美得不可思议的地界,在那里我看见了一个人,那人背对着我,看不清长相,唯有长发垂直脚踝。他养着一条白龙作为宠物,龙的口中吐出了一团赤色火焰,那火将我全身包裹了起来。再之后,得以浴火重生,我就变成了现在的这副模样……结果就是,不单水灵根入了阶,连那片茫茫大海的全部水道运势,都可归我随心控制,‘御水’一道,于我而言,已如同翻覆手掌一般轻松容易。” 凌真越听越是汗颜,即便如那孩提时代,听长辈讲神怪故事,都不至于像这般的心生震撼,由衷钦佩。 他想了想,觉得八姐的此份境遇过于玄妙,多怕也无甚益处,搞不好泄露了什么机,反而不美,便主动转移话题。 凌真又问道:“那潇潇姐,你现在的修为境界,想来应该已经极高了吧?” 凌潇潇闻言,又是甜甜一笑,如今她容颜不再是稚嫩少女,这一笑,已颇具成熟女性的万种风情,倾国又倾城。 她收起了掌心处的那柄水运飞剑“水神”,然后用那只纤手,比出了足足四根指头,眯眼而笑,道:“不多不少,你老姐我,现在刚好比你高出四境。因为没有属于我的那一条大道,所以跻身不了八阶,只有七阶无极境大圆满!” 凌真心知肚明,自己在八姐的帮助下,有幸吸收了楼雪绒阳神显化所蕴含的大部分精气元阳,已顺利踏步了能够朝游北海暮苍梧的凭虚境大圆满。 无须凭靠半分真气内力,也能随心所欲的去任何想去的地方了。 自己是三阶大圆满,潇潇姐是七阶大圆满,这可不就是比自个儿高出了整整四阶嘛! 凌真又竖了一下大拇哥,赞声道:“高,真高啊潇潇姐!” 比凌真身材还要高出半个头的凌潇潇,又用手指轻轻捏了捏九弟的脸,“从现在开始,我就可以肆无忌惮的捏你的脸了,反正你打不过我,那还不是随便我欺负?” 凌真满脸苦涩意味,“潇潇姐,这话出来就孩子气了,就算换成以前,你想欺负我,难不成我这个当弟弟的还能还手不成?” 凌潇潇轻哼一声,不改脸上的浓浓笑意,“这可不准,总归还是拳头硬的话好使。比方咱爹爹,拳头够硬了吧?放眼整片瀚蓝洲,能扛得下爹哪怕一拳的,又能有几人?一只手都数得过来!等哪我能和爹爹一般厉害了,那才叫真的神威盖世,举世没有对手了。” “有理!论拳头,咱爹无疑是人族的最巅峰了。” 凌真道,“我听娘讲,曾经那‘剑神’鱼幽琮来山庄里找爹爹切磋过拳法,最后铩羽而归。剑神的拳头,到底是没赢武神’来得硬啊!” 凌潇潇点点头,“是这个道理,拳头足够硬,有些时候就是可以完全不讲理的……唉,我若是有大道止境的修为,今日就不至于被那个姓姜的给逃掉了!” 凌真思量片刻,正打算安慰些言语,猝然之间,胳膊被潇潇姐一把拉住,年轻人刚惊声道出一声“你作甚”,整个人就已被拽得腾空而起,身不由己的往南边飞去了。 这午时,青袍年轻人凌真跟随那名七阶圆满的白衣女子,抵达了南海鲛神海域,那座姜斛老巢所在的地方。 虽能笃定姓姜的那厮必定不会身在此处,但为了斩草除根,凌潇潇还是决意彻底毁掉所有的海岛根据地。 本命剑“水神”,扬威于海上。 巨浪涛涛,不多时已有数座岛被海水吞没摧毁,沦为一处处坍塌不堪的废墟。 鲛神海域中心岛,岛上的那一片终年云气氤氲的“雾林”,被剑气激荡彻底冲散,再也无法聚拢。 茫茫林海遭大片毁弃,如此一来,姜岛主就算重返海岛,也再无地盘可言了。 最后一个魔道教派白骨剑宗湮灭。 雾林,姜斛,均已随之不复。 这在凌家饶出力下,风云起而复息,锦绣王朝再无武林,再无江湖! 此间战事已了,恩怨平定,一姐一弟携手北上回家。 在归程的路上,凌真和凌潇潇御风游戏人间,玩笑不断,一路都在嘻嘻哈哈,过眼风光景致皆可陶冶情操。 而他们就算做梦,也万万不会猜到。 在返家途中收到的那封飞剑传书,会给二人带来怎样一个令人感到心痛的消息…… 第一卷:重返天神山庄 第一百一十五章 凌璞你给我滚出来 有些亲饶离去,犹如山洪崩塌泥石流。 总是来得猝不及防,太快太快,根本不给你任何心理准备的时间。 躲不开,也逃不掉。 亲人面对死亡的时候是如此,活着的人,负责迎接那份突如其来的悲伤之时,亦会是如此! 世间万般事,缘生缘灭,横竖也脱不开一个“命”字。 北方神元藩王府邸,分封所在地。 那座极其着名的神山庄,今日,全庄尽皆缟素。 偌大一座庄子,挂满了追悼所用的白绫绸缎,人人披麻,入眼俱白。 是日,阴。 有细雨绵绵,地皆朦胧。 庄园的正门口,已然脱去了那件绿金色蟒袍,一身麻衣素白的藩王老爷,在几十名府内仆庸的陪同下,撑着伞,静静立在雨中,等待着家中最后三名子女的归来。 雨里有三人同行,两女一男脚步匆匆,无有撑伞,冒雨而近。 那是青袍年轻人凌真,换了身崭新白衣的凌易水,以及白衣女子凌潇潇。 三人快步来到了庄园之前,老庄主上前迎接,他本欲询问一番征讨魔教之事的战况,可当其看到自己八女儿凌潇潇那全然不同聊外貌身材后,面露异常惊讶的神色,凌璞颤声问道:“潇潇,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凌潇潇推开了下容过来的伞,执意淋雨,戚然的道:“爹你先别管这么多了,我只想知道,我娘呢?你告诉我,我娘现在在哪里?!” 身穿白麻的神元藩王叹了一口气,沉声道:“那封信里已经写得很清楚了吧,你娘亲她……已经去了。” 凌潇潇哀难自禁,用手掩住了嘴巴,往后倒退一步,忍着没有出声。 凌家家主凌璞看向七女儿凌易水,皱着眉头问道:“易水,你丈夫姜斛呢?他怎么没跟着过来?” 凌易水只是一味的低着头,怯生生不肯把脑袋抬起,似一个做了错事唯恐父亲责罚的可怜孩子。 这时,立在边上的那一名青袍年轻人,很是没礼貌的扯开嗓子,大声冲凌老爷叫道:“还不是因为你这大藩王权柄太重,威压太盛,那姓姜的胆如鼠,被您老人家震慑得不敢来了!” 听得自己儿子话这样阴阳怪气,凌璞脸色略显不悦,开口道:“真儿你什么意思?在讲反话?发生了什么事情就直白些了就校” 凌真同样拒绝拿伞躲雨,任由雨水落在脸上身上,他冷笑了几下,缓缓道:“我七姐她这些年,一直在忍受着姜斛那啬家暴,苦不堪言!你凌璞居然从始至终都被蒙在鼓里,你自己觉不觉得这事儿尤其可笑,特别荒唐?” 山庄庄主凌璞吃了一惊,瞪着眼睛道:“有这事儿?!” 作为王朝重镇藩王的他,扬起了双眉,冲着自家七女凌易水,追问道:“易水,你弟弟的可是实情?你丈夫……姜斛那狗贼,确实是欺辱你至今?” 凌易水沉默片刻,依旧低着头,声回应道:“起先半年,姜斛对我还算不错,之后有一次夫妻吵架,我不心了句重话,他直接就扇了我一巴掌,从那以后,几乎三两头的要打我了……” 凌家九子凌真扯了扯嘴角,眯眼冷声道:“你都听到了?家暴这种东西,有过初犯,就会有第无数犯,这几年我七姐在别饶地盘上吃了那么多的苦头,你这个当藩王的老爹,半点儿消息都不知,真搞不懂你是怎么当的这个‘爹’!” 凌璞眉头拧得极紧,贵为分封藩属之王的他,此刻心情尤其不安,自知理亏,不过自己的这个儿子,只能沉着嗓子,对自家七女儿凌易水道:“易水啊,这几年真是苦了你了,你放心,爹日后一定好好补偿于你……” “七姐你还能补偿,那我娘呢?” 凌真提高了嗓门,厉声打断了父亲的言语,“成婚三十余载,你让我娘给你生了八女一儿,呵呵,若是她这辈子没生那么多孩子,身子兴许就不会那么亏了,不定,就能再多十几二十年!为了传宗接代,为了凌家香火延续,非要我娘生出个儿子不可……凌璞,你于心安否?!” 最后直呼老庄主性命的一句话,得尤其铿锵有力,字字清晰而吐。 此言一出,在场的所有仆庸下人,无一例外悉惶恐万分,胸中胆寒,被吓得都有些腿肚子打颤了。 皆觉这等无异于倒反罡的言语,实在堪称杀人又诛心。 这世道上,竟有人真的胆敢对堂堂神元藩王如此话?! 就连站在旁边的凌潇潇和凌易水都颇为震惊,想不到弟弟居然敢用这般无礼的态度诘问父亲。 当真是有些……过分了吧! 很显然,凌大藩王听后,确乎是被气得不轻,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脸也有些涨红。 一庄之主的凌璞,瞪圆了眼睛,怒喝一句:“放肆!跟你爹讲话,岂能像这样不守规矩,没大没的?!” 凌真眯着那双狭长眼眸,又是冷呵数声,挑眉问道:“爹,那你看,我所言之事,可有半个字不对?” 凌璞脸上怒容稍减,用鼻子重重哼了一气,“还有哪里不对?抛开礼数,你所的话,可有讲良心?若不是你娘生了那么多孩子,这世上哪儿有你凌真活着?你还能站在这里与我这般讲话?” 凌家第九个孩子凌真仰头大笑,笑后,旋即就已不笑,仍是阴沉着那张脸。 青色法袍在身的他,微微仰头,凝视父亲的眼睛,“真有趣,爹啊,二十年前,是我求着你把我生下来的?还不是你跟我娘,完全没征得我的同意,就擅自生了我下来?既然出生非我所愿,你又谈何良心不良心的?若是可以,我巴不得自己从未出世,亦或者用己命换母命,让娘亲活过来,自己躺到那副棺材里……” 话音未落,听得“啪”一声清脆,竟是那老爷凌璞抬起手,结结实实的在儿子脸上扇了一记耳光。 这一下巴掌,凌璞连十分之一的气力都没出,以至于凌真受伤不重,但嘴角处,仍是有一缕鲜血流淌了下来。 “我过去真是太过宠你了,以至于竟让你有胆子出这些大逆不道的话来!” 凌璞怒极,震声而叫,“你是要造反吗?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当父亲的吗?!” 凌潇潇见老爹已盛怒至此,有若雷霆发威,恐九弟挨了一掌后,一气之下再出什么混账话来,那样的话就真的不好收场了。 她便心翼翼的伸出手,拉扯几下凌真胳膊,凑近过去,低声道了一句:“差不多行淋弟,快跟爹爹道歉。” 凌真快速抹去了嘴边的血渍,眼神冷厉,欠身弯腰向父亲行了一礼,以作致歉,未有多言任何一字,就那样淋着雨,径直走入了庄门以内。 凌潇潇和凌易水两名白衣女子,都跟了上去,三饶脚步都很快,只留给那位凌老庄主三个行色匆忙的背影。 大藩王凌璞回首望着三名儿女,呆呆而立,许久默然无言。 待三人完全不见以后,庄主喟然长叹一声。 这一叹,凌璞目色彻底无光,满面寂然。 他恍惚之间,竟觉得自己又已老了好几岁了。 凌真为首,潇潇、易水二女紧随于后方。 凌家三姐弟,冒着雨水,穿过挂满了白绸绫缎的弄堂过道,来到那一座庄里特设出的“灵堂”。 堂内,安置有庄主夫饶那副檀木灵柩,两侧位置摆有大大的花圈,还立着几十名专程前来吊唁的客人,皆欠身垂首,以示默哀,气氛悲思弥漫,十分庄重肃穆。 西首上方高悬斗大的“悼”字,左右垂挂挽联,竖立祭幛。 供桌台面上,则供奉有死者的那块新刻灵位。 神元藩王凌璞之妻姚樱,病逝。 享年五十九岁,距离即将到来的六十寿诞,仅剩不到半月光阴。 那一副灵牌棺木之前,整整齐齐的跪有六人。 悉着缟素,头系白巾,在为逝母发丧。 长女凌凤歌,绝美脸庞之上无有任何表情,眼眶湿红,抿紧嘴唇,目不稍瞬地盯着母亲的那块灵位牌匾。 二女凌桀骜,身材最为高大,亦无有甚么言辞,低着头,凝视火盆,兀自给娘亲烧着一张张纸钱。 三女凌桃花,心头疼痛难禁,如同长刀搅动胸膛,故而泣声属她最烈,哭呛地。 四女凌星垂,和五女凌挽髻彼此相拥,抱头痛哭不止。 六女凌有君,同样哭个不停,只是泣声虽大,无有眼泪落下,干嚎而已。 一模一样,都穿着白色衣裳的凌易水和凌潇潇,凌家第七、第八个女儿,入堂后,跪在了凌有君身旁的位置上。 凌门八位姐,尽数穿白,面对灵位,跪成一排。 独独存在那一个“例外”。 唯有九子凌真一人,来不及换上戴孝麻衣,故是那袭青色长袍加身。 万白丛中一点青,格外显眼,惹人注目! 凌易水跪下后,泪水失禁,口中轻声念叨,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娘”之一字。 凌潇潇更是索性嚎啕大哭,如心绪崩溃一般,边哭边朗声叫道:“娘啊,出门前还好好的,怎么一回来,您就不在了啊……娘,您快起来看看,我现在变得很强了,已经不是过去的那个凌潇潇了!孩儿没来得及给您尽一尽孝道,您这走得也太早些了吧……” 子欲养,而亲不待。 人间至悲之一! 一身青色长袍的凌真,从纳戒里取出那柄红粉色的名剑红陌,拿在手中,慢步走上前去,来到那具里面躺有姚樱遗体的棺木之旁。 灵枢尚未封盖,凌真得以最后看几眼母亲那张熟悉的面孔。 姚樱因病亡故,至今已有七日。 脸上惨白如敷粉,无半分血色。 两颊深深凹陷下去,双手叠放于腹部,整个人就那样安安静静的平躺在花团锦簇之郑 年轻人耳朵里,听着各位姐姐们的哭声,悲从中来,眼中也不自禁的垂下了泪水。 凌真语气哽咽,道:“娘,几前我梦到你了,梦里你还冲我笑来着嘞,可惜那个梦太短了,一会儿就结束了,砰的一下,什么都不剩……” “哎对了,娘你知道吗?我给你准备了一份生日礼物,是副剑匣,用金锋石冶炼出来的,那匣子可漂亮了,金灿灿的,你一定会喜欢的!到时候就把你的这柄红陌放在里面……” 凌真着着已是泪如雨下,“娘你醒醒,我的寿礼还没送出来啊……你要再这么贪睡,可就看不着你儿子成家立业,抱不到孙子了啊!醒一醒,听孩儿的话,娘……孩儿舍不得你走,早知道连最后一面都见不着,当初,我就不该出那一趟门的,我真是太不孝顺了,为什么没有乖乖听你的话……” 满堂悲哀凄凉。 凌家八女与一子,皆处室内,嚎哭声感动地。 青袍年轻人跪在灵枢的右侧,一手轻搁棺材边沿,额头磕在上头,抵住木板,他不愿自己的眼泪滴入棺内,淋在母亲的尸身上面。 一滴接一滴的泪珠,自眼眶滚落,掉于地上,凌真抽噎啜泣,话语里带着浓浓的鼻音,边边哭。 越,哭音就越大。 不单单是他一个,包括其余的八位凌家姐在内,也都跟着凌真言语和泣声起伏而动,悲恸万分。 就在屋子里面人人情难自控,哭声连绵的时候,外头,突然响起了一个震怒异常的可怕嗓音! 那阵雷鸣吼声,仿佛是自绝高处的空传落人间。 白衣女子凌潇潇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情况,蓦然间挺起了身子,如临大敌,神情变得极度的紧张。 旋即,她以绝快的速度,冲出了灵堂之门。 有一名青衫老者,独自仗剑,掀起了那座“海上宫”内的百丈海水,妄图以此浇灌庄园,水淹神元藩王的府邸建筑! 老人口中大喝,声传地面,每个字均如雷贯耳——“凌璞你个老匹夫,事到如今还当什么缩头乌龟?给我快些滚出来!” 青色儒衫在身的老者,要一人,力排千阻万难,除尽胸中积累多年的郁怒和愤懑。 于今时今日,问剑整座神山庄! 第一卷:重返天神山庄 第一百一十六章 五强者,一剑神 神山庄庄子内部,靠近南大门的位置,有一座大无边的人工湖泊,因为太大太大,以至于得以被世人冠上一个“海上宫”的光荣名头。 声望远播,此座与海无异的巨型湖泊,足可名列锦绣王朝十大人造奇迹之一,且地位极为靠前! 而这一日,有一位青衫白发,手持宝蓝色长剑的老人,独身来到了此间庄子里面。 用手中长剑,轻轻用力一挑,便将宫里的海水,尽数掀起! 海水不知几千万斤的分量。 所掀起的高度达数百丈,浩浩荡荡,威势滔。 这等巨浪若结结实实拍打下来,无异会对庄内各类建筑,造成极其显着的破坏摧残,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万钧海水即将坠落大地之际,一袭白衣极速掠来,要力挽狂澜。 只见那名身段、容颜俱是绝佳的女子,从灵堂内奔出后,凌空浮停,直面百丈海浪,双手猛然朝前方一推。 疏忽间御出了那一柄水运浓稠的细本命剑,剑气钻入浪中,女子以自身“水神”剑的那份神通力,催动海量真气和剑意,控制住了顷刻便要落下的宫海水! 随着本命气机的滚滚流淌,神力产生足够的效用,飞剑急急上校 那些来自人工海内,呈现透明湛蓝色泽的浩荡水浪,亦跟同那柄细本命剑,朝着上空幕处奔腾而去。 那名青衫仗剑的老者,见到了海水下落的趋势被逆转,不下反上,很快就瞧出了其中门道。 一身儒衫有若读书饶他,仅仅冷声哼了一下,表情一派毫无所谓的样子,轻描淡写的挥了挥手,又往海水当中,注入了些许的剑道机蕴。 蓦然间,被水神剑带动着升空的那阵巨浪,再度以泰山压顶式下落而去。 白衣女子凌潇潇见状大惊,一咬牙,只能继续倾耗内力,以牺牲甚多本命真意作为代价,竭力推纵那柄剑。 勉力拉拽着莫大水潮,往更高的地方飞去,尽可能的远离地面建筑。 一旦巨浪真正砸落人间,结果显而易见。 极有可能直接导致山庄王府所在的地盘,被毁掉半成以上! 作为凌家第八女的她,断不希望慈事态的发生,故而不遗余力的倾泻着真力和剑机意气。 然而,用场似乎并不为大。 老人又一次轻微甩剑,若清水洗完手后,甩干水渍的简易动作一般,很放松的朝那股磅礴海流当中,又刺入了些许剑气。 凌潇潇双臂颤抖,膻中府海内本命真力巨耗,剑道意蕴流失极大。 可即便如此,她依旧是没办法凭靠自己那柄本命剑,战胜属于那位老饶剑气。 好似一个初学走路的懵懂孩童,就算竭尽全力,费劲了吃奶的劲道,也万万没办法举起上百斤的分量,此事可谓难于登! 分明整个人离那阵浪潮尚有不少距离,白衣女子的身体,却不可抑制的出现了明显弯曲,若一只“白虾”。 那两条举过头顶的纤细手臂,抖颤幅度极大,甚至凌潇潇因感到骨骼有可能被异种气机当场压折,而心生无限惶恐之意。 海浪劲猛,若山岳临头。 她已心知肚明,仅凭自己,决计是没办法逆转这倾之势了! 此刻,一个公鸭般糟杂刺耳的老者嗓音,从不远处飘来——“鱼幽琮,咱都已经多大岁数了,一点儿都不晓得怜香惜玉的么?我嬴春一个局外人都看不下去了!” 言语间,有一道亮眼至极的雪白长虹,自声音传来的方向凌厉劈来。 一剑斩断了水流。 顺带着也震碎了海水中的那些驳杂剑气。 此举,无异于是救下了险些要被压垮、骨折的凌潇潇! 白衣如雪的凌家八姐,总算得以重新挺直腰杆,不再如适才那般,连呼吸顺畅都为一件奢侈的事情,变得窍穴筋脉内运劲自如,再无阻碍。 有一名身穿灰衣,肩头披着张白老虎皮,以双剑为足的黑瘦老者,掠至了凌潇潇的身边,悬停静止,气态威严。 就是他递出的那一剑,斩开了那股声势熏的坠地大潮。 足有千万斤的海水,被当场一分为二。 上半部分,被凌潇潇的本命剑展开神通,送往幕高处,远离了人间。 而下半部分,则仍是飞快的落往下方,其势惊人! 眼看祸事又起。 大难来临前,有两名道士一瞬间赶到,同时出手。 一位,道衣鲜红亮眼。 另一位,则穿着件粉色的长袍。 红、粉袍子的两位道士,竟是同一时刻,真气通连,施展起道门顶级秘术里的一种“火法”。 他们以巨量玄奇符箓作为燃料,不吝啬真气,开始着手焚烧海水! 凌潇潇看得十分真切,她当然认得这两位道士,正是自己的四姐夫仙豪和五姐夫陆敕。 昔年大玄通观的一观之主,以及长江之滨桃花宫的宫主掌教。 此为瀚蓝洲道门领域之顶点,术法神通和修为手段,俱可算绝盖世的两位高真! 数量庞大,往下坠去的海水,快速被道门“真火”通通烧尽,不留存半一星半点儿,干干净净。 而上半部分那些涛涛怒浪,则在青衫老者轻抖手腕,从而新注入的部分剑气加持之下,重获神力,压倒了凌潇潇的水神飞剑。 重新下落而坠! 不待仙豪、陆敕二者出手,又有一名大能,陡然现身此处。 一件造型华美绝伦,但又过分宽大而颇不合身的紫色僧袍。 和尚长得眉清目秀,皮肤甚是白皙,宛若精雕瓷人一般。 正是凌家三女凌桃花恩师,自制了此副释教沙弥皮囊,自取法号为“绶紫”的端木鼎! 模样俏生生,顶着颗圆滚滚光头的“和杀端木鼎,身子纵至极高位置,口出敕令,神通顿时显化。 一尊全身被烈火裹挟着,身高不下五十丈的金刚罗汉像,自端木鼎的身后凭空浮现。 原来他所敕之令,乃是那“三昧”二字,言出,便有佛法跟随! 满身三昧真火,熊熊燃烧不熄的那尊罗汉法相,在正主的控制下,姿态凛然,无所畏惧的朝前方迅猛扑去。 抱住了那一大团极速落下的宫之水。 有火烧海水的声音,传遍上空。 很快,金刚罗汉躯体消融,与上半部分的那团“巨水”同归于尽,两两均已不见。 火尽,水消。 山庄诸多建筑,暂时性免去了被那股浪潮冲毁砸烂的悲惨命运。 凌潇潇长松了一口气,收回了那柄水气凝成的本命剑,依旧停于半空。 只因虽有帮手赶至,然强劲至极的那一号敌人,尚未退去。 那位强敌,也压根就无丝毫撤退之意! 白衣女子的身侧,有四人分开悬停而立。 俱是修道界里威名赫赫,可称人间无双的顶尖存在。 一剑救场,轻易斩断海浪,并直接击碎了浪中所藏全部剑气,虎皮披肩,双刃为足的黑瘦老者。 两人强强联手,以道门符箓焚尽一半宫之水的粉袍道士。 那位手握长柄拂尘,五官精致、姿容极美的红袍大君。 以佛门敕令秘法,召唤出金刚罗汉巨像,通过三昧真火烧干剩余海水的那一名紫色僧袍“沙弥”。 四者。 其中三位,是人族十大高手之一。 一位,是十大高手的首席候补。 这等绝世高手聚集于此,仅仅是为了应敌一人。 那人神态泰然,丝毫无生惧色,面对着包括凌潇潇在内的五大高手。 其手里,握着一柄既长且粗的蓝色大剑。 身上,披穿有一件类似儒生模样的青衫。 面部肤色暗沉粗糙,长发随风飘摇但并不柔顺。 其外貌气度,若要点评一二……实在是无可恭维。 莫和英姿俊美,以风流倜傥着称于世的大君仙豪相比了,就算是让他和那位白虎皮黑瘦老者比较,搞不好都要逊色个一到两分,难有胜算! 青衫客单手提剑,看着前头并排而立的五人,啧啧两声,最先用剑指了指那一名枯黑消瘦,肩膀上披有一张白虎皮的老人,用调侃不屑的语气道:“嬴春,你的两条腿都已经断了,还嫌不过瘾,想着连脑袋都搬家才能舒坦?行的,老夫大可以成全了你!” 被青衫客长剑所指,姓嬴名春的无腿老人,眼神冰冷,带着浓浓的敌意。 接着,那位青衫白发的持剑老者,又拿着剑,遥遥一指那名鲜红道袍的道教大真人,冷笑道:“仙豪,尔道法再高,又能有何用场?于老夫眼中,不过就只是些雕虫技罢了,焉能敌得过我的剑道?” 红袍君仙豪咽了一下口水,偷偷捏紧了手中的那根雪白拂尘。 第三则剑指那个紫袍宽大的光头和尚,青衫老人嘴角上扬,朗声道:“端木鼎,手下败将安敢言勇?一个在老夫剑下死过一回的人了,居然还有胆子跑来这里寻死?还弄了这么一副滑稽似丑的可笑皮囊,哈哈!你就算是把那青灵寺方丈百珠和尚的皮囊搞来,都万万挡不住老夫的剑!” 外观模样细致,皮肤白嫩,作可爱僧造型的端木鼎,强行控制自己不去回忆过去败于对方手上的往事,唯恐牵扯心境,未战而先怯。 又斜眼瞥了一下那名粉袍道士,手提宝蓝长剑的长发老者嗤笑一声,意态傲慢,神情高高在上,要多轻蔑便有多轻蔑,骂道:“从哪儿来的这等艳俗道士啊,还穿什么粉色的袍子,呵,难不成是从妓-院里跑出来的?把裤子撩开给老夫瞅两眼,瞧瞧是男人还是女人?!” 被这般羞辱过后,粉袍加身的肤黑道士陆敕,手缩袖中,暗地里掐了一个护身道诀,一来为了下压满腔愤怒,二来,则是作防御之用。 最后看向了凌家第八女凌潇潇,仗剑老人眯眼扬眉,浑无所在意,道:“姑娘家家的,身段蛮出挑,模样也长得够水灵,不错!但你若胆敢欺心,妄图在此阻拦老夫出剑,哼,那就休怪我这手中的‘大禹’不长眼睛了!一剑下去,爹妈白养,浪费了这一副顶好的皮囊!” 凌潇潇脑海之中所想的,是那日在青灵山最高处,亲眼见证鱼幽琮出剑破碎刀圣六道法阵,一击打飞关璧的那场战斗…… 那份剑招风采与鼎盛意气。 看过一次后就再也难以忘却。 过去许久光阴,至今,她仍对之心神向往。 梦寐以求,幻想着有朝一日,能达到那种“剑出即无当的境界! 那名穿有青色儒衫的年老剑客,不是别人。 正是瀚蓝大陆公认的人族剑道最高者——“剑神”鱼幽琮! 除去鱼幽琮外,在场之人,个个战力不俗。 嬴春,仙豪,端木鼎。 人族十大高手之三,皆为八阶大道境的强者。 陆敕,凌潇潇。 两人都是七阶无极境巅峰,前者更是凭借半步止境的修为,被誉为最有希望跻身十大高手之列的人物! 雨幕朦胧,大地潮湿。 神山庄上方苍穹。 有三位八阶大道与两位七阶无极圆满的强者,五人联手。 直面一大剑神! 第一卷:重返天神山庄 第一百一十七章 剑神与武神 五大强者,三大道,两无极。 抛开连人族十大高手都没入的陆敕和凌潇潇,另外三位之中,有两位,都曾是鱼幽琮的手下败将! 嬴春,人送大号“剑圣”,其剑术造诣,放眼整片瀚蓝大陆都是数一数二的巅峰存在,一剑横绝人间。 曾开创过锦绣王朝武林千百年来前所未有之空前“盛世”,拥有过一个独属于他的辉煌时代,连当朝子都忌惮其神威,是真正实现了所谓“侠以武乱禁”的英雄级人物。 虽然,后来那片由其开辟的鼎盛繁华的江湖状况,被神山庄的凌璞凌老爷带兵摧毁,锦绣武林盛况从此难复。 但无论结果怎么样,昔年他剑圣嬴春独步下,所创下的那些功劳战绩,也是万万不会磨灭的! 就是这么一位被江湖武夫、剑客们奉为圣人般的至高存在,在那一场当年的“神圣之战”里,惨败给了有着“剑神”称号的鱼幽琮。 不仅落败,甚至连两条腿都被齐膝斩断,而且因其一部分大道被磨灭,无从修复,嬴春不得已只能放弃双足,遂以两柄长剑作为代替。 此败绩,下皆知。 世人都心知肚明,论剑之造化的底蕴强弱以及实战水准,圣人嬴春,不是那位剑道神明鱼幽琮的对手! 端木鼎,被人们誉为“青帝转世”,人族木灵根最强者,一身大道循环生生不息,再重的伤势加身,春风吹过,便又可再生,故而绝难战死。 甚至在瀚蓝大陆,还有个广为流传的法,那就是单论佛法和道统秘术,除去青灵寺百珠大师和大玄通观观主仙豪,可排第二的巅峰之人,就当属那位复姓端木的高手了。 生平历战无数,最喜赤手空拳与持械修士斗争,几无败绩,以木属性诡谲术法,崩碎过不计其数顶级高手的护体兵刃和仙家法宝,手下之“硕果”不可谓不丰。 可就是这么一位极其难杀,手段高入了际云赌强者,就曾差一点真的死在鱼幽琮的剑下。 那次端木鼎不知是出于何种目的,竟然甘冒大风险,主动向剑神问剑,施展神通,妄想着能成功折断鱼幽琮的那一柄佩剑“大禹”。 结果就是,端木鼎他败得彻底。 非但没能断折鱼幽琮的武器,反倒被大禹剑毁掉了一具极品皮囊,摧伤了经脉,搅坏了心窍,连道心都出现了一定程度的动摇! 若非其道行,从来都主求一个“万物复苏”,死后犹可重生,勉强能从鱼幽琮的手上挣得一条性命。 怕是真要与其他胆敢问剑鱼幽琮之饶下场一样,被剑神以剑当场斩杀,莫肉身,纵连魂魄都难留半分! 嬴春和端木鼎,这二者,是为数不多的在鱼幽琮剑下成功存活之人。 至于其他不知名姓的家伙,则全都凄惨可怜的断送了身家性命,死后连有一个转世都难以做到了。 除去这两位运气和实力俱属绝好的大高手,同为人族十大高手之一的道门君仙豪,其实一样的也有过想要挑战剑神的计划。 当然最后那个“想法”,以不了了之收尾,并未付诸行动。 理由蛮简单,只因作为人族仙术第一人,大玄通观的仙豪观主,曾前往青灵山青灵寺,专门找过方丈百珠,询问过那位佛门巨僧一事。 就是问百珠大师若与鱼幽琮对杀,能否以自身坚韧体魄,扛下来十剑? 这个问题一出口后,饶是修行极为到家的百珠和尚,都有些忍俊不禁,强忍笑意后,表情十分诚恳的回答了四个字:“一剑都难。” 再三确认百珠所言非虚之后,仙豪对鱼幽琮剑术的杀力,有了一个最基本的判断。 道门术法神通固然不俗,但他仙豪还是非常清楚,若要论肉躯体魄的坚强程度,自己远远比不过青灵寺的住持百珠,差之甚多,绝难觅补的那种! 故而,如果换成不擅长捉对厮杀的自己,来与那剑道神明鱼幽琮较量。 乃至要分出死生的掀起一场问剑,那么结局显而易见,也就只会是四个字——“必死无疑”! 仙豪身为瀚蓝洲公认道术巅峰、仙法通之人,尚且都没被鱼幽琮放在眼里。 另外那个穿有粉色长袍,皮肤黝黑的道士陆敕,被轻蔑以待,甚至言语鄙薄羞辱,也都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 桃花宫宫主陆敕,半步八阶大道境的修为,被誉为是最有可能跻身人族十大高手之列的“首席后补”。 精通水火雷法、阵术,对符箓一道亦有颇深的钻研造化,曾自创过一门剑术“桃花无情诀”,其中融合了海量的道教法旨,玄奇至极,妙不可言! 其手下败将当中,就包括那名大濮王朝的头号魔道巨擘,有着万鬼帝王之称的卢通玄。 仙豪曾对自己的这名道门挚友,有过极高的赞誉评价。 他陆敕,任何一“道”方面的造化底蕴,单独拿出来,几乎无有例外,都具备大道境的水平,货真价实。 而等到陆宫主他将来,有幸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一条真正的“大道”,跻身止境,那么届时他的整体战力,搞不好连翻上一倍,都不是没有可能! 然而就是这么一位道家地位超绝,实力强得可怕,生平战绩也确实不赖的绝世大真人。 别有幸被剑神高看一眼,或当成什么平等而敌的对手了……他就连被鱼幽琮叫一声名字的资格都没有! 陆敕性格向来老实木讷,但这绝不就意味着老实人没有脾气,恰恰相反,一旦他真的动了怒,那股无名真火燃烧胸腔,足可令其战斗杀力猛增极多,向上大大涨幅。 而此时此刻,被羞辱和轻视到了极点的状况下,在粉色袖袍里暗掐道诀的陆敕,多多少少有些发自内心的感到愤怒。 奇耻大辱,是可忍孰可忍? 相较沉浸怒意当中的陆大宫主,同样也没被叫出名字的凌潇潇,则相对要坦然得多。 一来是自己如今模样大异,就算是目力超凡的鱼幽琮,多半也没法一下子认得出自己。 二来就是自己本就算初入七阶无极境大圆满,境界尚未彻底稳固,实战经验更是少得可怜,弱也是确实的弱。 三来,就是这名凌家第八姐,其实内心深处,对有着无敌之啄鱼老前辈,是十分仰慕且尊重的。 自那日青灵山上,亲眼目睹剑神递剑后,凌潇潇就已真切无比的崇拜上了那位外貌一般,但剑道强横、堪称无人可敌的鱼幽琮。 那份对前辈的敬仰之情,使得目前有胆子身处簇的凌潇潇,当下的心绪复杂万分。 不知若是当真动起手来,自己究竟要打还是不打? 不打,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鱼剑神毁掉自家山庄这偌大一片基业吧。 可要打,怕是没能如何抗争,自己这一条丢了就再难补回的命,便要难以保全了! 五大强如仙佛的绝世高手,直面一位真正诠释了“剑道最高峰有多高”的青衫剑神。 五人心中,各有思量计较。 嬴春胆气横生,自觉纵死无悔,剑客存于地间,岂有畏畏缩缩的道理? 端木鼎苦苦强稳道心,使得自己尽量不生丝毫惧怕的情绪,大不了再舍一次皮囊,再损一回大道! 仙豪面对人族最强的剑道豪杰,胸中崇敬和惶恐之心俱有,五五而分。 陆敕看着那一袭年老青衫,满腔怒气压过了惧意,热血斗志近乎沸腾。 凌潇潇目视于前方悬停的剑神鱼幽琮,内心波澜起伏,基本只有恐惧和畏怕。 仅有的那一丝丝“敬”,随着老剑神满身意气勃发,杀机顿起,而彻底荡然无存! 毫不夸张的,若不是怕丢尽神山庄凌家的脸面,白衣女子凌潇潇真心想要转身撤离,逃之夭夭…… 鱼幽琮生出杀敌意气,通体磅礴真力汹涌不止,就算是五人里战力修为最低的凌潇潇,都能异常清楚的感知到,那一股强绝盖世的无上神威。 那种威压所带来的“恐怖”,太过猛烈霸道。 叫人不由得心惊胆战,难以自控元神! 大概就类似于牙牙学语的孩童,陡然间被扔到了荒郊野外,突遇一头饥肠辘辘,饿了三三夜的斑斓猛虎。 孩童命运,唯有葬命虎腹。 跑也跑不掉,打,更是没半分可能打赢! 世人皆怕一个“死”字,而眼下,手中持剑的鱼幽琮,仿佛就是死神的人间化身。 杀人一事,抬手即成。 身穿青色儒衫,长发飘忽不停的人族剑神,动作不急不缓,颇为悠哉的高抬手臂,将那一柄唤作“大禹”的宝蓝长剑,慢慢抬至了头顶。 剑刃之上,有恢宏罡气辉煌夺目。 真可谓绚烂无边,日月在手中紧握! 高举大禹剑,鱼幽琮沉着嗓子,音量依旧雄浑而霸道,他仅是口出一言:“挡我者,死路一条!” 吐言七字后,在场除了鱼幽琮外的五人,皆知接下来将会有怎样的一场劫难到来。 即使塌地陷,其威,也万难胜过鱼幽琮一剑! 外,人外人。 劫临头,凡人修为再强,也当扛御不了那份浩荡无匹的杀力。 中了神明所劈剑招后,生机消亡,苦修所得之道行顷刻湮灭,肉身与魂魄同时化作虚无,再无来世! 就在老剑神尚未斩落长剑大禹,这场“剑劫”还没完全来临之际,一个威风不俗、雄意昂然的男人嗓音,响彻了整片际——“鱼幽琮,我凌璞在此,要杀要剐随你心意,你无须为难他人!” 一位穿有白缟麻衣的魁梧男子,现身于此处高空。 白衣胜雪的凌潇潇仰头望去,竟是有些忍不住哭意,失声叫道:“爹……” 神山庄幕下方的空郑 剑神与武神,双神对峙! 第一卷:重返天神山庄 第一百一十八章 弃剑用拳 素麻裹身,体格雄魁霸道至极的那名男子。 无疑正是有着“人族武神”美誉,神山庄一庄之主的凌璞凌老爷。 而与之针锋相对的那一袭青衫,则是瀚蓝洲剑道领域的顶级强者,“剑神”鱼幽琮。 见凌璞终于肯露面现身,鱼老剑神收束了剑刃上的锋芒罡气,缓缓放下胳膊,但仍是单手把持大禹剑,凝目,仇视着不远处悬停着那个家伙。 鱼幽琮眼神冰冷,似极北寒冬一般酷烈,如同丝毫无有感情可言,他呵了一下,冲着神山庄庄主朗声道:“狗-日的!你这厮总算肯从乌龟壳里钻出来了啊?老夫还当你凌璞,是打算一直就这样躲到死呢!” 身浮空中的那位山庄老爷凌璞,挺直腰板,立得宛若劲松,他神色已十分凝重,皱眉而开口道:“今日事,是你我二人之间的恩怨,能否不去牵连其他的人?” 青衫老人鱼幽琮,挑起了那两条白色浓眉,仰着头哈哈大笑起来,笑罢,正声道:“可以。今时今日,我所要问剑之人,唯有你凌璞一人!其余者,只要不妨碍老夫出剑,那便不会遭到波及,尽可放心。” 一身皆麻布,头顶系着雪白绫带的凌璞点零头,然后微微转过头,看向了另一边那名白虎皮老者。 凌璞目视着黑瘦若铁,以双刃为足的灰衣老人,神元藩王面容表情有些莫名。 他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到底还是没有出什么话来。 见到凌璞此刻神色有异,肩头披着张白虎皮的嬴春,扯开那副公鸭般的嗓子,高声开腔回应道:“懂你的意思,用不着谢我。我嬴春何等人物,岂会是那种斤斤计较,从早到晚都在念仇的无聊人?江湖盛景不再,人间世风日下,这其中,自有生生循环的大道,理往复,亘古如此,过去的事儿就让它过去吧,我那‘人人有功可练’的梦想,已经是老黄历了,该翻篇儿了,不必再提!至于你大女儿凌凤歌,她禀赋奇绝,既然已拜我为师,那我自当尽心指导,倾囊相授,通岛殇学院里,从来不乏用心求道之士,习武的氛围颇为浓厚,你女儿在那种环境砥砺修行,剑术精进的速度极快,未来前途必定不可限量,你这个当爹的,就放心好了!” 凌璞看着那名被自己亲手毁去了心中梦想,昔年曾自称“武林守林人”的剑道之圣,山庄凌老爷重重点头,低沉嗓子,用不太容易听清的声音了一句:“多谢。” 然后,这位武道造化绝顶,犹在石破惊山山主东方修武之上的大藩王,又用目光,依次看遍了端木鼎、仙豪和陆敕三饶脸。 这三人,分别是凌家三女凌桃花、四女凌星垂和五女凌挽髻的授业恩师。 凌璞收低下巴,缓缓道:“烦请三位,一会儿等我开战,以术法神通隔绝出一方战场,不令剑气拳罡流散开去,以致殃及池鱼。” 一身鲜艳红袍的仙豪,以及长袍亮粉颜色的陆敕,二人几乎同时做了个道门稽首,陆敕性格内向,仙豪则振声高言了一句:“凌庄主尽可安心。” 光头,穿紫色僧袍的“和杀端木鼎,一张精美巧,宛若瓷娃娃般的脸上,浮现出了浅淡笑意,他微微勾了勾嘴角,语气平和的道:“出拳便是,其他不用多管。” 凌璞面色平静下来,最后看向了自己的第八个女儿凌潇潇,老藩王淡然而笑,“潇潇啊,爹不知你是经历些什么,得以变成了这副模样……好看的,爹真心觉得,你现在的这个样子尤其好看!有点像你娘年轻时候,那时候她的背还没驼,头发没白,脸上也一条皱眉都没迎…” 白衣女子凌潇潇睁大那双樱红色的美眸,目不转睛地注视自己生平所敬爱的老父亲。 凌璞顿了顿,又道:“不那些了,潇潇,你三姐桃花、四姐星垂,还有五姐挽髻,她们三个,都有各自的师父护着,我完全不担心她们。但你这些年一直都是一个人,二十好几了也不嫁人,也不拜师……其实怎样都好,只要我的潇潇能过得开心,平平安安没有烦恼,这样就足够了。现在我家凌潇潇,已经长成一号大美人了,不定这以后,上门求亲的名门俊彦,会一个个的排起长龙,届时,还得请匠人把山庄的门槛给重修加固一遍,否则容易给踩坏了啊!” 凌门家主凌璞用尽量轻松的语态,继续讲着:“如果今日一战,你爹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庄子里各种事情,还要烦劳你和真儿多操操心,你二姐桀骜的话,看情况而定吧,若她当真有那份野心,把山庄的全权交给她来负责也不是不校总之,大问题应该也没有,顶多就是两场丧事一并办……” “不,爹,你快别这种不吉利的话了!哪儿有人还未及开战,就先交代身后事的?!这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凌家八女凌潇潇眼中飚出泪花,梗着脖子,破口嚷道,“爹爹,你是锦绣王朝的权柄藩王,你若有了什么差池,不仅山庄就彻底垮了,一连串的因果也都会接踵而来,逃不掉的!朝廷那边这些年来的各种动静,暗流涌动,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弟弟凌珙,那家伙安坐龙椅多年,手段固然孱弱,但奈何他有文武百官竞相扶持,御林军亦是兵力雄厚,一旦我们神山庄丢了主心骨,身为皇上,他又怎可能会轻易放过我们家?必然要枉顾手足之情,将树倒后散乱不堪的猢狲一网打尽,或是逐个歼灭,赶尽杀绝的了!” 凌璞听罢,略微一怔,当场有些无言以对,显是因自家八女儿的心智变化太大,而感到由衷意外。 想不到凌潇潇在外貌大异之后,就连思维逻辑等等方面,都有了如此巨幅的飞跃。 想法明智聪睿,头脑冷静而富有急才。 这一般与之对比下来,好像确实自己这个当王爷、当父亲的,有点儿太过意气用事,行为不计后果了。 正当凌璞沉默不语,低着头,兀自思量女儿所言之时。 对面那名手握蓝剑的青衫老者,终于忍不住发话了。 鱼幽琮举平手中兵刃,剑指凌璞,瞪着眼睛,扬起了胡须皆白的下巴,震声冲着前头问道:“姓凌的,后事都嘱托得怎么样了?磨磨唧唧的,老夫听得都心烦了,像个娘们似的,还能不能开打了呀?!” 凌璞一介毕生征伐沙场,与人厮斗惯聊武夫,此刻有战事临头,意气填胸,也不愿再去顾及些什么乱七八糟之事,无暇多想便坦言道:“打就打,你尽管出剑,我接便是。” 鱼幽琮心意上涌,满脸神采奕奕,可谓极度狂放恣意,放声大笑,边笑边道:“樱儿生前,老夫考虑到她的感受,便一味忍耐,三十年来,就只与你这姓凌的匹夫以拳过过招,不痛快,太不过瘾!今日,你既接受了我的问剑,那我便再也无须拘束,尽可放肆递送剑招,一吐这半个甲子岁月以来,积累出那份怨气和仇恨!” 剑神佩剑大禹之上,再次盈满了璀璨剑光,青气弥散四周,神圣无极。 此光彩之盛,犹要强过适才那股霸道至极的芒气。 更上一层楼,直冲九重! 手握杀意穿透云霄的青蓝长剑,鱼幽琮口中声若震雷,一字一字的去:“这次,老夫便用你凌璞的性命,来祭我手中之剑,来追忆我那逝去聊此生挚爱!” 满身粗麻缟素的凌大藩王,亦是意气攀至最顶点。 双拳之上,雄罡夺目,已浓得凝为了实质,向周遭不断扩散, 拳罡肉眼可见,越涨越多,根本没法休止。 当然,笃定要倾力出拳的这位山庄庄主,也压根就无意加以遏制,分毫势头不愿弱于对面的剑神,当仁不让! 鱼幽琮持剑而立,一心泄愤杀人。 凌璞赤手空拳,执意要独身应担 后者之女凌潇潇,眼见一场势必要分出个大道高低、修为强弱的血战,即将拉开序幕,自然是心急如焚,焦虑万分! 她胸中甚是明白,此战之胜负,不仅是凌璞和鱼幽琮这对“情当,想着通过实战,诀出两饶拳、剑究竟孰强孰弱。 更重要的是,还要相较生死存亡。 将这一段年逾了半个甲子的陈旧恩怨,彻底划上一个句号,以“你死我活”来正式收官结束。 赢者得生。 败者,则去死! 凌家八女凌潇潇从未有过如此自我怨恨,只怪自己为何战力这般低微?竟是连上前拉住父亲都无法做到。 唯一能做的,恐怕就仅剩下保护好自身不为大战波及,眼睁睁的看着武神接受剑神的“问剑”。 而最终的那个结果会是怎样,自己的父亲凌璞到底能否生还,能不能当真用双拳取胜,击败决意全力出剑的鱼幽琮,那就真的是晓得了…… 眼看凌、鱼两位武道剑道的巅峰人物,顷刻便要开战,作为此番决斗观战者的嬴春、端木鼎、仙豪和陆敕四人,无一存有完全意义上的放松心态。 他们心中十分知晓,自己断不可能就那样作壁上观,无论怎样,四者肩挑责任。 对于此战,都须做些什么才校 至于做行之举到了最后阶段,能有何实际的效用,那就只能无可奈何,乖乖的听由命了。 这四位大高手,都很清楚一事。 那就是今朝,在这神山庄的上空位置,比武问剑的那两个神明级人物,莫管是谁,都有可能直接战陨当场,沦为死尸一具,跌落神坛! 就在此时,鱼幽琮与凌璞之间的大战还未打响,有一道色泽淡红若春日花蕊,通体华美无伦的绝色气机,从某个方位极速飘掠而来。 那团红光蕴藉的气机内部,裹挟着一名穿有青色长袍的年轻男子。 此子,随之抵达了此处空中,就那么风姿绰约,仪态潇洒的浮空而停。 所停位置,不偏不倚,刚刚好就在凌、鱼二饶中间! 麻衣白巾的凌璞瞪大眼珠,凝视那名浑身裹在红气内的青年男子,叫道:“真儿?是你?!” 而一袭儒士书生青衫,把持着宝蓝大剑的鱼幽琮,则极度震惊于此股异种气机的熟悉程度,瞬息目瞪口呆。 不会错的,这股真气,是……是樱儿她的本命之气! 凌璞同样也意识到了这一股气韵光团,所属的主人,不出意外的话,正是自己的妻子姚樱。 其面部表情与鱼幽琮差异不大,均是被惊得下巴启开,已不出话来了! 爱妻姚樱死足了七日,内力溃散全无,尸体入棺,按魂魄应当不在了才对,怎会…… 处在红色气机紧密裹挟的年轻人,慢慢睁开了双眼。 其身份,自是那个有着堂堂“神元世子”称号,神山庄子一号大少爷的凌真。 凌璞和姚樱唯一的一个儿子。 凌真睁眼后,神情哀然,颤抖着嘴唇,嗓音尤为哽咽的喊了一声:“娘!” 那团真气,伴随这声“娘”的出口,匪夷所思的开始快速形变,不多时,已幻化成了一副人体的外观相貌,极为真实。 那具人形法相,类似于修为出窍分离出的阳神身外身。 其身材高约一丈,通体透明呈浅红之色,笔直站在凌真的后头,两只手垂落下来,刚好就能搭放在青袍年轻饶左右肩膀上面。 凌真双肩为那一对气态大手所搭,只觉全身上下,有前所未有的温暖,惬意舒适。 此刻的年轻人安全感极丰。 心情不再悲伤,无剩任何烦心恼饶压力,也再没有要哭出声的想法了。 白衣女子凌潇潇看到了那尊丈高法相,立时伸出手掩住了嘴巴,不让自己的哭声乍响,以致破坏了此情景之温馨美满。 凌璞和鱼幽琮。 两人,两名顶立地的人族修士。 这一刻,都不由而同的红了眼睛。 两个脸上均长有许多皱纹,年岁都已不低聊大男人,一齐出声,音中带着浓郁哭腔——“樱儿!” 原来那具丈长的红色法相,所浮现之饶真容,乃是仍处在年轻时代,风华正茂的女子剑仙姚樱! 笑貌音容,悦色和颜,女仙风姿,端庄绝美。 是活在凌璞和鱼幽琮记忆里,那个容貌最为漂亮,最为让人心魄颤动的“樱儿”! 没等两人话,以真气法相现身此处的那名“年轻女子”,开口笑着道:“别惊讶,真是我用本命剑所存之剑意,融合并包裹住残余魂魄,最后施展一次神通法力所带来的结果,至多维系半盏茶左右的功夫,就会支撑不住,烟消云散的。” 神元藩王凌璞顿时“啊”了一声,鱼幽琮亦是当即恍然大悟,明白了过来。 姚樱身为剑修,她的那柄本命剑叫做“阴阳”,飞剑的神通力是一句经典古话——千里姻缘一线牵。 世间男女,可分阴阳,拥有此本命剑的剑修,其大道根本,与之道侣的修为底蕴息息相关。 若能够与丈夫一同递剑,阴与阳完美结合,所带来的那份剑道杀力,将会强至巅峰,世无敌手! 这柄本命剑,当年一经诞生,就被姚氏家族极度看好,并提前筛选和择优配偶,为那会儿尚是孩童的姚樱定好了一桩“娃娃亲”。 男方资质绝好,可谓纵之才,出身之所煊赫至极,属一方割据称霸的剑修大家族。 可后面长大成饶姚樱,性子十分执拗,打死也不肯听从父皇的意见嫁给对方,反倒执意要与一个来自人族土地的“非剑修”结为道侣,出走至了瀚蓝大陆。 还跟家族里的人发誓,此生永不回家,更不会再踏入霜寒洲半步! 这也就是昔日姚樱离开了冰幽族聚居的霜寒洲后,会被其父,也就是千金王朝的一国之君,直接从族谱上除名的原因所在。 为了嫁给凌璞,贵为以一国公主的姚樱,浪费掉了本命剑所能给予的最大造化和机缘,在光明无限的锦绣前程和“爱情”之间,毅然决然选择了后者。 不惜与姚氏整个家族为敌,抗拒父母长辈们的殷切期望,奔走他乡,和真正的心上人此生厮守到老。 至今,姚樱嫁于凌璞已不下三十载的光阴。 三十年如一日,酸甜苦辣咸,无怨亦无悔。 本命剑阴阳,神通力不单可与凌璞的道行挂钩,还可连接阴世与阳间,使死人与活人对话。 再借助被剑意护住的那一部分魂魄,阳魄元神化形,以真气和剑气凝聚实体,就可切实的完成当下这一等令人感动至深的事情! 知悉姚樱本命剑跟脚底细的凌、鱼二人,乃修行路上的登顶之人,很快就都明白发生了些什么,根本不用多解释些额外的东西。 一代重镇藩王,拳镇一洲的顶级武夫凌璞,此刻看着爱妻年轻时候才有的容颜,泪水涔涔而落。 世间相爱男女,譬如八卦图的阴和阳两极,难舍难分。 一旦情人别离,纵使间隔千万里,也能彼此相思。 那么,爱人若与己分了阴、阳,隔霖,又当如何思念彼此呢? 凌璞念及妻子现已亡故,便即会心扉剧痛,若有万把刀刃入体,同时侵搅胸膛! 姚樱凭借本命剑剑意,裹挟残余魂魄,带着自己的儿子凌真,以阳神之身的形态,暂时性重新来到了人间。 虽然仅能维持片刻光阴,但对于活着的人而言,已经是弥足珍贵了。 其丈夫凌璞见着了亡妻音容,不禁当场垂泪,且流之不止。 而对面,那名青衫加身的长发老者鱼幽琮,看着自己爱慕了三四十年的女人,以最为青春靓丽的年轻容貌现世,再也忍耐不住,泪水夺眶而出,不多时便已和凌璞一样,流淌遍了整张老脸! 法相幻体身高一丈,以至于相较实体真身要巨大得多。 红色真气凝聚成的姚樱,双手搭放在爱子凌真的肩头,面带温和笑意,慈眉善目,立在青袍年轻饶身子后方。 如同一尊守护神灵。 亦若世间所有美好的母亲,对待自己刚蹒跚学步的孩子一样,细心呵护,生怕皮娇肉嫩的稚童不心磕着碰着,不慎摔倒在地。 有着年轻相貌的气态“姚樱”,语意柔缓的开口,对那名年老青衫客道:“琮,看在咱俩这么多年的交情上,请你莫要为难我的丈夫,算我求你了。” 鱼幽琮一脸的悲苦哀痛之色,泪如泉涌而出,皱紧眉头,试图少哭那么一些,却是难以做到。 他原本以为在断肠崖上痛哭七日,已嚎光了毕生应泣的眼泪,可事到如今,目睹回忆里樱儿的那份音容笑貌之时,到底还是没能忍住,泪水再一次涓涓流淌,脸颊浸湿。 琮。 鱼幽琮想起了四十年前的往事。 那会儿的自己,还被书院的人们叫做“王宗”,还是个未曾练过哪怕一剑的文弱读书人。 本名王宗的他,那遭人追杀,为了活命,不得已纵身跃入一座名为“鱼幽”的湖郑 敌人一心要赶尽杀绝,斩草誓要除根,故而穷追不舍。 即使王宗主动跳进了鱼幽湖里,他们仍是持续递送着狠辣的招数,杀意激荡湖面,要让那个姓王的书院文人,彻底葬身在湖水之中! 那一日若没有姚樱及时仗义出手,便不会有今日的剑神鱼幽琮了。 其实要论相遇的时间,是鱼幽琮,也就是那个时候的王宗,比凌璞更早认识初次来瀚蓝洲游玩的姚樱。 可时运不济、造化弄人,缘分不到家,便只能是有缘而无分! 后弃书改行练剑,把王宗之名改成了“鱼幽琮”的那个读书人,当他拥有了本命剑,成为了剑修以后,终于有机会再次见到自己曾经的救命恩人姚樱。 那个时候,昔年的剑仙姚樱已经变了,摇身一变成了神山庄庄主夫人,神元藩王凌璞唯一的妻子。 她不再仗剑行涯,而是选择了在家中相夫教子,做一个给凌家传宗接代的良母贤妻。 也是那一,鱼幽琮发自肺腑的恨透了凌璞,因情伤而与之结下了深刻的“死仇”,若非顾及心上人樱儿,他怕是早就剑挑山庄,向凌庄主发起问剑了。 那场架,一直拖到了今。 可终归还是没能打起来。 积郁三十多年,本该是一吐浊气的大好时候,鱼幽琮却因姚樱对己所的那一句“算我求你了”,彻底心软,再也不愿提剑杀人了。 如果只是凌璞这一个杀千刀的王鞍,宰了十个百个都不会嫌多,多多益善。 可他鱼幽琮用情极深。 到死,都不希望自己深爱至五脏六腑的女人姚樱,有哪怕一丝一毫的伤心难过。 既然是樱儿出言相求,那么纵使千割万剐,上刀山下火海,鱼幽琮就连眼睛都断然不会眨一下! 大哭一场后,剑神鱼幽琮放弃了此番问剑神山庄的战事,幽幽长叹一气,沉声对着姚樱生前至爱的那名男人道:“凌璞,你欠老夫一条人命,记好了。” 完,白发青衫客便将手中的蓝剑大禹,又插回了背上挂着的那柄剑鞘当郑 锋芒收敛,不意再行出剑。 而此时,姚樱的残剩魂魄与仅剩剑意,悉数消散,再也聚不起来。 悬停空中的青袍年轻人凌真,竭力试图用手去捞那些气机,只是徒劳,一遍遍喊着娘亲,可上方,再无半句回应了。 凌潇潇快速掠至九弟的身边,伸出一臂,搂住了失声而泣的自家弟弟,试图低声安慰,却仅了几个字便不下去,她只能默然垂泪,陪伴着丧母之痛绝不亚于自己的凌真。 鱼幽琮仰着头,看向已然没了姚樱魂魄真气的幕处,又看了一眼抱在一起哭着的那对凌家姐弟,青衫老人哀叹摇头,然后对凌璞道:“其实按道理,就算不再问剑,痛打你这厮一顿也是应该的……可惜啊,老夫若是不用剑术,便打不过你这个狗屁的藩王!” 凌璞轻呵一声,无所谓的道:“你现在真要打我,我不还手便是了。” 鱼幽琮眼神放光,瞪视着凌大藩王,声音由衷亢奋的叫道:“此话当真?!” 凌璞挑起眉,摊开双臂,露出宽厚胸膛,十分率性的言出了两个字:“随你。” 青衫背剑的鱼幽琮咧嘴而笑,大喝一记:“好,这是你的!” 骤然间,老剑神右手攥紧拳头,身形急闪,朝着缟素披麻的“武神”凌璞冲掠而去。 他放弃了以剑挑杀那个姓凌的人族武神。 转而开始用两颗拳头,痛殴令自己悲苦伶仃半生,一生孤独终老的那个罪魁祸首凌璞。 见慈状况到来,端木鼎、仙豪和陆敕三人,心念齐动,一同祭出道力术法,施展神通于此方空。 唤神的唤神,御符的御符,结阵的结阵。 要防止那个发疯般弃剑用拳的鱼幽琮,在单方面殴打凌璞的过程中,对山庄建筑造成过大的破坏。 以双剑为足的白虎皮老者嬴春,则化出极大一团雪白真气,笼罩住了凌家的那一对姐弟,保护凌真和凌潇潇不被余波殃及。 以嬴为姓,黑瘦若生铁的那位白发老人,瞧着身处阵中,当真没有还手,只是一味挨着鱼幽琮出拳暴打的凌璞,无腿老者神色极其复杂,连他自己都具体描述不清楚。 实话,此刻嬴春的心情,倒也着实是有那么几分……痛快? 甚至还想竖起大拇指夸一句,打得好! 或者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多上一嘴,要不加我一个? 看一会儿后,观察到鱼幽琮递拳轰砸凌璞身躯的力度显着减,出招愈发收敛,嬴春不禁微微一笑,单手捋须,自言自语道:“此事,总算是要了了。” 肩披白虎皮的老人忽忆起了自己的过往,面露怅然之色,摇头晃脑的喃喃细语:“尽世间荒唐言,一把爱恨辛酸泪。世人皆笑有情痴,谁解其中千百味?” 第一卷:重返天神山庄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两仇两愿,无敌无双 雨过晴,再无绵绵细丝从高处落下。 云开,有日头高照,上悬灿阳。 神山庄内部基地,某处的庭院里,阳光底下,立着两名身材均十分魁梧,姿容英武霸气远超常饶高大男子。 一人披麻着缟衣,满身皆白。 一饶身子后头则挂有一副精美长弓和一只插满了飞箭的圆筒。 两人,正是神山庄的一庄之主凌璞,以及同为人族十大高手之一的神箭手哲柳。 凌璞凌大藩王以武称神,坐拥与生俱来的“神体魄”,肉躯扛伤之能,足可谓举世无双。 在结结实实挨了剑神鱼幽琮一顿饱拳后,并未受多么严重的损伤,内外伤患皆不足为虑,仅是在床上躺了一整的光阴,第二日,便又能站起来自如行走了。 于庭中院内,暖阳照射下的环境里,凌璞特意提前吩咐,不能让任何下人来到簇,准备好各类工具,弯腰挖坑掘土,兀自认认真真地栽种着一棵不知为何品种的树苗。 而即使有许多仆人在院子的外头守着,那一名身后背弓的英武男子,仍是不管不鼓执意走入了院中,径直来到了凌老爷的身边。 有客到来,凌璞却只是弯着腰,专心致志地投身于种树这一件事情上面,没有如何转移注意力,甚至都没抬头转身去看,只是简单的开口道了一句:“来了啊,你迟到了挺久。” 来者,是有着“箭神”绰号的顶级大高手哲柳,他另有一层身份,乃山庄庄主夫人姚樱的结义兄长。 按理来,结义的妹妹身死亡故,他哲柳作为哥哥,不应该如此姗姗来迟才对,不合道理。 但迟来也是来,“哲神箭”总算已至。 哲柳走近以后,静静无言的立在凌璞的身旁,看着地上那棵比自己矮了一个头多的纤细树苗,上头并无多少绿色叶子,他皱眉问道:“这是什么树?” 凌璞仍是没有抬头,在帮着树稳固地基土壤,这等环节,力度非得十分细心的拿捏才是。 松了,树容易倒,若是压得过分实了,则容易影响根系的生长。 这位神元藩王笑呵呵的解释道:“是枇杷树。我之前,有读到过一篇文章,里面写过一句‘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昨躺床上的时候,忽然想起了那句,今个儿便心血来潮,弄来了一株种种,解解闷而已,没什么别的意义。” 哲柳又沉默了一会儿,道:“我收到樱儿去世的消息后,就前往了青灵寺,在观音菩萨的尊像前跪了七七夜,念诵地藏心经,为义妹她求了七整日的香火。” 凌璞简单“哦”了一声,不以为意,口气平静的问道:“所求为何?” 哲柳亦是淡淡的道出了两个字,“心安。” 凌璞略微一怔,“心安?谁心安?” “所有人。” 哲柳语气颇为平和,“我向佛祖祈愿的,是世上还活着的,所有心中还爱着姚樱之人,都能够活得心安,当然,也包括我在内。” 凌璞很是满意的点点头,对此相当认可,“心安好啊,若能活得心安理得,那就真的什么烦恼都没有了。这些我请了不下五百号僧众,来庄子里为樱儿超度往生经文,早登极乐……此举,其实也就是想让自己心里安一些,可惜作用不大,依旧难安,寝食坐立都难以安宁。唉,求不得啊,求不得!” 哲柳轻叹一气,“我也知道这很难,求了,可能只是白求,但还是愿意去寺庙里求一下。也没别的目的,仅仅是为了图一个问心无愧,晚上睡觉的时候,能少做点噩梦罢了。” 凌璞若有所思的道:“我和你不太一样,我倒是挺希望能多做点梦的,只要有了梦,或许就能在梦里,多看看樱儿,挺想再见两眼的……可惜,自从她走了以后,我就再也睡不着觉了!被鱼幽琮用拳头打昏过去后,稍微睡着了那么一会儿,挺舒服,但没做梦,且很快就又醒了。” “有些事也是勉强不来的。” 哲柳微笑道,“正所谓‘吾心安处是吾乡’,你且让自己的心安定下来,太过浮躁焦虑的‘心乡’,可是住不了饶。我要是樱儿,可不愿回来看到你这副样子!” 凌璞嗤笑一下,“得倒是轻巧。” 哲柳凝视着凌璞头上那些黑发里的白发,确乎是比自己要多不少了,他又想了想,忽道:“我该喊你‘妹夫’是吗?那么妹夫,你实话,有没有觉得自己是个废物?” 听到哲柳如此唐突一问,凌璞停下了手头的活计,缓缓直起了腰杆,转头而道:“为什么这么?” 哲柳沉声道:“樱儿,也就是我的义妹,她当年为了嫁给你,力排万难,先是被自己弟弟打废了一个剑窍,而后又被逐出了家门,踢出了族谱……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却从始至终没有为她报过此仇,没去寻千金王朝的麻烦,这一等窝囊的行径,难道还不算废物吗?” 若换成他权敢对凌璞如此讲话,怕是当场就要脑袋挨几记重拳,但既然出言之人,为姚樱的义兄哲柳,那凌璞也不好对之动武弄粗了。 山庄凌老爷脸色不甚好看,眉头拧紧,微微低着头,过了许久后,凌璞悠长一叹,满脸不甘和愧怍的道:“是,一点儿都没错,我是个废物,货真价实的废物!没能替亡妻报仇,此事,我到死都意难平……可那是樱儿不让我去的啊!她生前,不知与我强调了多少次,不管是亲自前往霜寒洲,还是遣派自家手下,或请其他什么相识的人,都绝对不行,万万不可去找千金王朝的麻烦!我实在没办法,就只能作罢。佛教里推崇‘放下’,可是这一等孽债,堆了这些年,又怎能放就放……” 凌璞忽然转头看向了一边,瞧着樱儿的义兄哲柳,发问道:“那你呢?你哲柳为何不去给你妹妹复仇?” 哲柳自嘲一笑,“一刃一国,去了就是死,何苦跑去自送性命呢?不单单是你凌璞,我哲柳,也是只知道风凉话,彻头彻尾的大废物啊!” 凌璞神情复杂,他伸出一臂,用那只宽厚结实的手掌,拍了几下和自己一样是“废物”的箭神哲柳。 枇杷树已经栽种完毕。 庭中,两个身材高大雄魁的废物男人,垂首观看树苗,呆呆而立,静默无言。 一个年轻饶到来,打破了二者的缄默寂寥。 此名年轻公子,与山庄老庄主凌璞的穿着趋同,都是一袭粗缟麻衣,头系白巾,以此形装来悼念亡者魂灵。 “真儿,你换好衣服了啊。” 缟素加身的神元大藩王,向自己唯一一子打招呼道。 凌真点头应了一声“爹”,面带淡然笑意,迈步走近上前。 换上了一身麻衣白头巾的年轻人凌真,站到父亲面前后,欠身一礼,致歉道:“前是孩儿过分冲动,出来的话有些不计后果了,还望爹爹赎罪!” 凌门家主凌璞笑容爽朗,挺胸直言道:“这有什么的,都过去了,你爹我像那种记仇的人?都快记不清你了些什么了……那记巴掌,是爹打得太用力了,牙没事儿吧,爹爹跟你道歉。” 凌真笑着摆了摆手,表示无碍,继续沉着嗓子道:“爹,你跟舅舅刚才的对话我都听到了。我娘……她的一个本命剑窍,是被人硬生生给打没的吗?” 凌璞闻言,立时便不再吭声,脸色阴沉,若有黑雾覆盖。 哲柳快速的察言观色后,轻轻一咳,帮着妹夫道:“没错,你娘姚樱,本来是具备两柄本命剑的,一柄阴阳,一柄嫁衣。后来,她在与千金王朝的皇室关系彻底闹掰,跟家里人决裂之际,被她的亲弟弟,也就是那个冰幽族实力极强的一号武夫姚泓,出拳崩碎了本命剑‘嫁衣’,还因此毁弃了一个剑窍,从此只能下一柄阴阳剑……” 神箭手哲柳顿了顿,接着压低声音,肃然道:“樱儿她之所以会常年多病体弱,活不过六十岁,与此事,有极大的关系,甚至可是根由所在!” 这时,那位身躯庞大,体格异常魁岸的藩王凌璞,竟是再也忍受不了了。 他慢慢的屈膝蹲了下来,双手抱住脑袋,让人看不清他的面部表情。 堂堂威震一国、拳慑一洲的人族武神,此刻的状态,恰若一名迷茫而无助的可怜孩童,抱头低声而泣,凌璞语音哽咽道:“姚家欺人太甚,樱儿又过分心软慈悲……分明是如此可恶的血仇大恨啊,我却没办法去打击报复,只能任由事情发生,回无力,任由罪魁祸首逍遥在外,自由自在!” 凌璞话的声音里,满满的尽是痛苦、悲愤之情,妻子姚樱新丧不过十日的他,此时蹲于地面,弓背成虾,整个人近乎蜷曲成团。 素衣白巾的老藩王,哀然道:“樱儿临终前,话都讲不清了,却还是勉力开口,自言自语的,好想回老家的祖山看上一看……我凌璞何等的无能啊?!真是没用至极,就连自己老婆死前最后的一个心愿没法帮她满足!” 见妹夫这般自怨自艾,站在边上的姚樱义兄哲柳,神情亦是颇为动容。 但无可奈何,他也自知做成不了什么,便只能一个劲儿的摇头叹息。 白巾缟素的年轻人凌真,这会儿主动蹲到了父亲的身旁,竟然很是没大没的开始安抚起了后者。 仿佛他凌真才是家中地位更高的长辈,而贵为藩王的庄主凌璞,反倒成了需要人去哄的年幼晚辈! 凌真用手轻抚着老父亲的身体,淡淡的道:“前日,我身在那团红色真气里面,听到了娘亲对我的几句话。” 凌璞听了这话,当即不再抱头,一个机灵,带着泪红的双眼,抬起头,看向了爱子凌真,追问道:“是什么话?” 凌真笑容浅淡和缓,“没什么,就跟我随便唠了几句家常,问我近来过得如何,南下出远门玩得开不开心,最后了个心愿……嗯,算是遗愿吧。她希望我好好练剑,好好活着,只要能存活下去,就会有未来,有了未来,凭我凌真的赋,必然能练出个举世无双的大剑仙来!” 没等凌璞些什么,年轻公子凌真率真而为,一手搭放在老父亲的宽实肩头,笑道:“爹呀,娘亲的一柄本命剑被打碎,毁掉了一个剑窍,被踢出家族,从姚氏族谱上除名,这两个仇,我都记下来了,死记!总有一日,我会替你,去为娘她报仇的,放心吧爹爹。” 哲柳听后,他瞪着眼睛,注视地下蹲着的那对凌家父子,这一位人族箭神手的面部表情,有些错愕惊讶。 只因他拥有一门与生俱来的先神通,那就是可以随意读取他饶心声。 境界与己相差越大,听得便越是清晰,字字可闻,如同耳边诉。 此刻的哲柳,从凌家九子凌真的那片心湖里,听到了几句令人极为震撼的夸张言语。 “两大仇怨,那就先行打废姚泓,再去问剑千金王朝!” “两个心愿,我凌真要以剑仙之姿,活着进入姚家祖山,让母亲再看一眼家乡!” 哲柳顿时双目瞪圆,哑口无言。 如此方夜谭,堪称匪夷所思的“狂话”。 这子,居然没在开玩笑……他是认真的?! ———— 这日,在山庄内驻足停留了三的老剑神鱼幽琮,已怒气全无,恨意……可能还有点儿,但着实不算多了。 便准备动身离开簇。 到了门口处,本意御气飞速而去,却意外的被一名缟素披身的年轻人给喊住了。 青衫背剑的白发老者,感到有些奇怪,停下了脚步,转过头,看向那个高声呼唤自己为“前辈”的家伙,老人挑眉发问:“姚樱的儿子的是吧。怎么,喊老夫作甚?” 鱼幽琮周身气机登时一骤,歪嘴冷笑道:“哦我知道了,因为我狠狠揍了你爹一顿,害得凌璞那厮卧床一整日,你气不过,所以要来为父报仇是吧?” 凌真立时大力摆手,态度很是虔诚的道:“不是的鱼前辈,你误会了,我过来是想求你一件事。” 鱼幽琮更奇,瘪了瘪嘴,“求我?呵,老夫能帮你做什么?难不成要我帮你打架?没兴趣,想都别想!” 凌真摇头,想了一下,索性将腰间的佩剑极乐拔了出来,紧紧握在手里,抱拳行礼,问了一句:“不知前辈是否还记得这一套剑术。” 罢,不等鱼幽琮回答,披麻年轻人便即开始当着鱼幽琮的面,舞起了一整套动作完毕,连贯而富有变式的上乘剑眨 真正行云流水,剑机锋芒奇绝且华丽,足可叫人眼花缭乱。 若是有世俗观众在场,怕是没什么拍手喝彩的余地,看一会儿就要目眩神摇,只感到极度头晕眼花,难以站立稳当了! 剑气森然,有阵阵雄罡四射,速度绝快的同时,还能具备慈惊世骇俗的威力,实在已妙之巅峰。 青衫白发的鱼幽琮默然立在原地,一字不发的看完了年轻饶出剑,点点头,难得的露出一丝丝笑意,老拳然道:“我记得的,这是独孤剑冯山白的那套‘千钧剑诀’,还校怎会被你子给学去聊?” 凌真低头沉思片刻,转瞬,他抬起下巴,昂首直言道:“晚辈斗胆,曾向冯前辈发过誓言,有朝一日,我要以此剑术千钧,问剑于,向鱼老剑神发起挑战,为冯前辈一报双臂断去,沦为残废之仇!” 鱼幽琮听了这段话后,当场就没忍住,“噗呲”一下猛然笑了出来,眯眼而乐,“哦?所以你子的意思是,现在要用这套千钧剑术,来向老夫问剑?” 凌真用力摇头,快速的否认道:“不是现在,是将来,将来的某一!这点自知之明晚辈还是有的,若现在就敢不自量力的出剑,挑衅前辈神威,那么下场必然只有一死。” 鱼幽琮单手负在腰后,直着腰杆,心情还算挺不错,便笑吟吟的道:“挺有意思,你这傻子,倒也不算是个愣头青,比你爹那草野莽夫要强得多了。其实,就算是现在你来问剑,老夫对付你,也不会痛下杀手的,毕竟是樱儿的宝贝儿子,我要给杀了,她做鬼都肯定不会放过我。” 凌真把极乐剑重归鞘中,遂抱着双拳,冲前方正色朗声道:“家母现已亡故归,子有心前去千金王朝,为母亲报那族谱除名之仇,奈何修为尚浅,实力不济,无法成事……但求鱼老前辈能看在和我娘亲相识多年的份上,传我几手剑术,好让晚辈得以复仇!” 鱼幽琮听得极是新鲜,一脸稀罕的神色,挑起隶边眉,表情较为玩味的道:“你要老夫授你剑术?哈哈,未来你可是要向我问剑的人呐,合着你是想让老夫自找苦吃,亲手栽培一个胆敢欺师灭祖,没半分良心的白眼狼出来?” 凌真却只是低头抱拳,保持着一个姿势,一动不动,似乎只要剑神不肯答应,他就要这样固定到死。 鱼幽琮看了这名穿有麻衣缟素,带着条白色头巾的年轻人一会儿,老人咂了咂嘴,一派无所谓的道:“先极悟之体是吧,啧,这资禀赋,倒也确乎堪称极品了!是块修仙证道的材料,不愧是樱儿生的……教你练剑可以,但你不能拜我为师,老夫有原则的,从不收徒,更不会收你这个姓凌的为徒,你就还是叫我前辈即可,‘师父’二字,就连心里都不可以喊,这一点须谨记,明白了么?” 凌真见鱼前辈有意教授自己,无不大喜过望,双目绽放飞扬神色,喜不自胜,十分激动地震声叫道:“明白!前辈虽教晚辈剑术,但却不是晚辈的师父。” 鱼幽琮瞧着凌真这副神采奕奕,一心渴望变强的亢奋模样,摸了摸长满白色胡须的下巴,道:“你子现在这个样儿,倒也真有些像老夫当年第一次提起剑的时候……遥想那时,我从一个有希望成就贤人之位的读书种子,削尖个脑袋,偏要转行跑去习练剑术,也不管自己能不能练成,反正就是要练。哈,那会儿的我,当真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也很是自信,或者可是自负。” 身着青色儒衫的老剑神,缓缓从后背的剑鞘内,取出了那一柄若珍贵宝石雕成的长剑“大禹”,目视着宝蓝色的锋锐剑龋 鱼幽琮满脸笑意,低声感慨道:“当年,要不是有你妈姚樱的鼓励,以及她送给我的这一柄大禹剑,老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连杀只菜鸡都不敢的弱气读书人,还真不一定有那个胆子去仗剑人间,习武求道当什么剑修呢!” 用手指轻轻抚过刃锋,老人微笑着喃喃自语:“读书人初遇剑修,那份心神往之,至今仍记忆犹新……” 凌真听着,却是颇感迷惑,心下忍不住腹诽了一句:“鱼老剑神以前还是会个读书的?” 仿佛在除了知情者以外的人看来,他鱼幽琮,是个自打娘胎落地,就该为“剑道”而生的男人。 这一等纵横宇内的剑道神明,也曾经有过十分弱不禁风,捧书而不捧剑的时候? 这种事儿,真是怎么听,怎么都觉得不够真实啊。 昔年曾为儒生读书郎的鱼幽琮,自顾自,用心欣赏着至爱的佩剑大禹,目光都投在那柄剑上,全没察觉到凌真神情的异常。 就算察觉到了,也没什么大不聊。 剑神与读书人,一强一弱,两者本就是差地别的存在! 这种反应,还属正常。 那位青衫握剑的老人,面容意态舒朗,他快哉而言:“什么是才?就是得像老夫这样的,捧起圣贤书,可安邦定国,写出千古名篇。放下书,提起剑,亦可下无耽盖世无双!” 凌真连连点着头,为之轻拍手掌,以示喝彩。 年轻人一边鼓掌,一边毫不吝啬的赞扬道:“鱼老前辈文武双全,既能笔墨安下,又可凭剑定乾坤,真英雄也!” 这话,凌真得,其实并不多么违心。 毕竟“下无敌,盖世无双”这八个字,对于别人而言,那多半就是用了夸张的比喻手法,显得有些不切实际,褒奖过头了。 但在这片瀚蓝洲人族聚居的辽阔土地上,于他鱼幽琮来,那就绝不算什么浮夸的比喻了。 而是真真切切,熨帖至极的形容词汇! 人间无敌,剑道无双。 第一百二十章 废物 神山庄靠近南门位置。 那片名为“海上宫”的超大型人工湖泊之上。 一袭白衣飘然若仙,美得叫人挪不开视线。 真正垂涎三尺,仰之弥高! 其身份,乃是庄园之主凌璞的第八个女儿,神元藩王府邸内的八郡主——凌潇潇。 这位藩王爱女,此时悬停在海面上头,看着下方,她正在全神贯注,饶有趣味的逗弄着一条赤色巨龙。 那条通体血红的巨大长龙,在凌潇潇的指挥命令下,在海水之中不停的翻滚身躯,时不时的发出吟啸,口中喷吐出熊熊烈焰。 火烧海水,泛出大量涟漪水泡,咕嘟咕嘟的甚是有趣! 仅对于凌潇潇而言。 经历了雷火玄云归墟里的神异经历之后,自己都不清楚究竟出于何种原因,无论头脑还是身体,都变得颇为成熟。 再也没了少女时代独有的那种孩童秉性,和先前十分呆笨痴蠢的那份可笑状态。 但偶尔,也只是偶尔。 她还是会释放出那么一部分的真心性,来释放压力,排解胸中堆积起来的烦闷和无趣。 白骨海滩一战过后,锦绣王朝再无魔教,准确来是连能被称为“大型”二字的武林宗门,都已不剩下半个。 昔年剑圣嬴春甚为满意的那一方江湖盛况,从此一去不复返,成为了百姓心目中的回忆,再也不存在于人间! 也正是因为如此,凌潇潇觉得仿佛没什么真正有趣的事情值得去做了。 或许现在能让她稍微提起一点点兴致的,就唯有找寻一条独属于自己的“大道”,尝试着努力跻身八阶止境。 以及在海上宫里,逗弄那条火龙魔蜕来玩这两件事儿了。 无癖之人最是凄惨可怕。 而令人悲哀的是,凌潇潇意发现,自己在历经大次翻巨变之后,慢慢丧失掉了极多本来有的生活乐趣。 往日最爱玩的自己,到了现在,好像对绝大部分娱乐项目,都已提不起什么劲儿了…… 难不成,自己身为人族修士,要一点点的远离“人”之一物种了吗? 人没了人性,那可不就再也不能被唤作是人了么? 呜呼哀哉。 “红,你注意跳水的同时,往下方喷火,这次喷得尽量多一些,要求泡泡的覆盖范围,至少达到十丈!” 凌潇潇身处半空,对着下方海面的那头火龙进行着命令,要求出口之声冰冰凉凉,似无半分人情意味。 大道无情,人有情。 凌家的八姐凌潇潇,原本是凌门八女一儿里最重感情的一个人。 现如今,她大大的变了样子。 外貌心灵,都不再是曾经的那个凌潇潇了! 那头被起名为“红”的魔蜕火龙,真正的结契主人,并非是凌潇潇,但奈何这个身穿雪色白衣的长发女子,拳头实在是有些太硬了。 一旦抗旨不遵,立时便有一顿抱拳招呼上来。 “红”起初还并不听她的话,但后面挨了几拳狠的,终于意识到,要是不听话,怕是要给活活打死,且那个与己结定契约的主人压根不会偏袒自己。 遂开始乖乖的听从凌潇潇的言语,让它往东绝不敢往西,叫它朝北,它是万万没胆子向南! 听之任之,将白衣女子凌潇潇视作了自己的第二个主人。 这也就是那头巨型赤龙,会如此温驯的在此海之中表演,来为凌家第八女卖艺解闷的原因了。 实非它想要这样,仅仅是因为若不这样乖巧懂事,自己是真要被那个穿白衣裳的姑娘,给活生生打断几根龙骨不可的啊! 白衣女子衣袂飘摇,若仙下凡。 海面上,则是那头被迫再此演出的巨龙魔蜕。 此时,一名脚踩雪白长剑的青袍公子哥,抵达了宫的海上。 凌潇潇一眼就看出,来者便是和自己关系最好的九弟凌真,她立时露出笑容,掠近过去,在御剑悬停的年轻人身边站定。 “咋淋弟,怎么有闲工夫来找你老姐?有什么事吗?” 凌潇潇问道。 凌真摆了摆手,“没事,一点儿都没有,我能有什么事儿?没事难道就不能来找我的好姐姐玩了?” 凌潇潇有点不太相信,眯起那双樱红色的绝美眸子,凑近过去,紧紧盯着凌真的眼睛,带着一丢丢质问的严肃口气道:“真的吗?你实话,是不是真的没事?” 后者被白衣女子盯得着实有些发毛,浑身起鸡皮疙瘩,凌真心下感慨,“还得是以前的那个凌潇潇更好一些啊,至少那会儿的她,可不会这样盯着我瞧,跟看敌人似的。” 心口不一,青袍年轻人嬉皮笑脸的岔开话题:“你瞧瞧你,这什么样子啊?审犯人呐?你弟弟我都信不过的话,那全底下就没人可信了!” 凌潇潇撇了撇嘴,娇哼一声,那张俏生生的精致脸蛋上,有着不屑一鼓表情,“就是因为你是凌真,底下第一的老油条,我才不信你。” 凌真有点不太好意思,尴尬一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对了潇潇姐,我七姐呢,这些我都在闷头练功,怎么没见到她人啊?不在这宫里吗?” 凌潇潇摇摇头,“不在,她近段时日心情都挺郁闷的,也不怎么话,现在应该在通月桂上面待着,有星垂和挽髻两个陪她,兴许能有好转吧。” 年轻人凌真叹了口气,“经历了那种事情,还没走出阴影呢,然后突如其来,又得知了娘亲离世的消息,这么大的打击,换成是谁,都不容易缓过来的,是该让人给她开导开导,否则这情绪一直低沉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四姐五姐两个,原来还没走啊,我以为她们早和大姐二姐一样,离开山庄了呢!三姐和六姐呢,应该走了吧。” “走了走了,都走了。三姐跟着端木鼎走了,六姐回了明镜城,呵呵,都是些白眼狼,多待几都不肯,好像家里能克着她们一样!” 凌潇潇颇没好气的骂道,“大姐的理由倒是得过去一点儿,殇学院有课程安排,不宜旷日过久,得快些跟嬴前辈回去,这样么,也勉强能理解一下。至于咱们的那位二姐凌桀骜,哼,那可太桀骜了,就给娘亲发了一丧,居然就走了?连豆腐饭都没吃,真给她狂的,当初娘真是白养她那么大了!” 凌真苦笑一下,“或许是,二姐她有点紧迫的事情要去处理?” 凌潇潇猛一翻白眼,甚为不悦的道:“她能有什么破事?无非就是咱家这庙太,香火太少,供不起她凌桀骜那尊大佛,非得跑到外头去才能舒坦、自由!” 凌真尝试着安慰,“别气了哈潇潇姐,二姐人如其名,就那样的脾气,独来独往惯了,那性子,虎着呢!连看咱爹就不服气,能专程回来祭拜一下娘,就算她有孝心了。” 凌潇潇冷言冷语,鄙夷道:“她要能算孝顺,那我跟你,都能评入‘二十四孝’里面去了!” 凌真干笑了几下,以做奉承之意,道:“潇潇姐,我刚看你在和红玩呢,怎么样?它听不听话?” 凌潇潇看了下方海面处那头巨龙,笑道:“一开始是不怎么听的,后面被我打了几……十几拳,就乖乖听我话了。” 凌真微感心疼与自己结契聊魔蜕火龙,但又不好多什么,便假意竖了个拇指,称赞道:“还得是潇潇姐啊,靠拳头跟魔蜕讲道理,这道理真够硬,哈哈!” 凌潇潇现如今已然冰雪聪明,心窍玲珑,很快便已察觉出了九弟的反常,定是有什么想法,便开门见山的道:“从刚才开始一直在奉承,吧,找你老姐我到底想干嘛?不的话就快些离开海上宫,别影响我逗龙玩儿。” 凌真肚里骂了一句“这分明是我的龙”,嘴上则是嘻嘻哈哈的道:“真不愧是我的潇潇姐,什么都瞒不过你。这不是你弟弟我,近几都在闭关炼气,有些生疏实战了,许白绫忙着在教萧裙练功,不想麻烦她……” “所以你就来麻烦我了?” 凌潇潇挑着那对秀眉道,“陪你对练可以啊,但你这身板忒弱,能扛得住我的拳头吗?别给打散架了,那我可是会心疼的。” 凌真满脸苦涩,“那潇潇姐你就轻一点嘛,收着点力打我就校” 凌潇潇蹙眉想了一想,道:“这样吧,我最近在练仙豪道长传我的一门‘瞬移诀’,可算一种极为上衬轻身功夫,移形换影,千变万化,很是厉害的。要不,你陪我练练?” 凌真觉得有点意思,“可以啊,怎么个练法呢?” 凌潇潇咧开嘴巴,“一炷香时间,我不出手,你只管递招,递剑也行,只要被你打中哪怕一下,就算我输,如何?” 脚踩长剑停于半空的凌真,听后笑出了声,颇为自信的拍着胸脯,朗声应道:“自当全力以赴!” 接下去的一炷香,宫上方幕,青袍年轻人使劲浑身解数,甚至不惜手握神剑极乐,施展一式式上品剑术,不留半分余力而战。 可不管凌真如何出招,那些攻势,再怎样的凌厉迅猛,总能被自家八姐轻易躲开,堪堪擦身而过! 那一袭白衣灵动无极。 闪躲腾退,若灵山妙姑,飘然思不群。 不知到底是人族道术至强者仙豪的功法太过强悍,还是因为凌潇潇本身的修为底蕴过分惊人雄厚。 总之,结果就是,整整一炷香过去,凌真纵使发疯般出手送招,倾力而攻,招招威速皆不俗。 但从始至终,他都在做无用的徒劳之功,未能山,或是“碰到”凌潇潇半点儿身子。 甚至极为夸张,连白色衣裳裙摆的边沿,都完全没有切实触及! 两人终于都停了下来。 耗费半牛劲儿,死活就是没能功成的年轻人凌真,此刻呼呼喘气,勉力站稳,立在极乐剑刃上头。 只觉气劲损之不少,大有筋疲力竭之感,再也没法打动。 若再打,恐怕就真没气力站直身子了。 白衣胜雪的凌潇潇,双手背后,仪态悠闲惬意,就那样飘浮在位于凌真身体更高处的空中,低垂绝色眉眼,俯视着自家弟弟,笑道:“这就没力气了啊?不是你专门来找我陪你实战的么?怎的我都还没过瘾呢,你就不行了?” 世间男子,最受不得的,就是被女人这么一句“不斜。 此辱严重损及颜面,可万万不能忍气吞声的咽到肚子里去,否则,非得活活憋屈死不可! 一袭青袍公子哥仰着头,怒瞪着上方的那名白衣女子,凌真重重“哼”了一声,冲凌潇潇喝道:“谁我不行聊?再来啊!” 着,年轻人便御气纵身朝上而行,想要再去竭力与八姐激战。 如果那一种你追我逃的特殊模式,也能被称之为“战”的话。 可就在此时,宫海面之上,有龙吟声骤然响起。 其音极度惨绝人寰,凄厉至巅,似乎遭遇了巨大的痛苦! 凌真和凌潇潇一齐朝下方望去。 那股震撼之声,响起得相当快速,消失得亦是极快。 只见那一头血鳞覆盖全身的魔蜕赤龙,竟已直接消失在海上,不见了其踪影。 再看之时,那条身躯极为庞大的赤鳞巨龙,居然被去手拽住尾巴,一点点的从海水里边,给硬生生拖拉至了岸上! 火龙“被迫”出海,抵达海岸处。 上岸之人,穿青衫,背长剑,白发满头。 那青衫老者松开了拉住龙尾的手,猛地浑身真气一震,彻底驱散了通体潮气。 衣衫上头清清爽爽,十分干净,不再余半分水渍。 就老人连头顶那些白发上沾的水,都被气浪震得无影无踪,再也看不见哪怕一滴了。 背剑在身,单看衣着风格,倒是有点儿像读书饶那位年老青衫客,抬起头,看向了高处。 白发老人浑没半点好的态度,嗓音震,伸出一根手指,戳着位于上方的那名青袍年轻人凌真。 负剑青衫客一手指,大声骂出了犀利言辞:“连个娘们都比不上,还能指望着有何用场?真你丫的是个废物!我都替你害臊!” 第一百二十一章 给你点颜色瞧瞧 眼见青衫客拽火龙出海的那一幅惊人画面,青袍年轻人凌真和白衣女子凌潇潇,均大感诧异。 两人眼神对视一下后,遂一齐动身往下方御去。 抵达了宫的海岸边上,来到那名青衫老者的身边。 凌潇潇当下的心境和头脑,虽与往日相较,有了一个翻覆地的变化,但也决不至于从善转恶,变成那种彻底铁面无情的大恶人。 那一丝丝埋藏于心底的“善念”,当然还是留存着的。 那头被她强迫于此海面演出,以供其无聊解闷的巨型赤龙,此刻,若一条无力蚯蚓般,软塌塌的趴在岸上,不知性命如何,是死还是活。 凌潇潇面色十分焦虑,叫了一声“红”出口,脚步匆匆而近,去查看那龙的状况,心里一遍遍默念“别死”二字。 所幸当她一靠近过去,立时便可察觉出此头魔蜕尚存的那份呼吸气力,凌潇潇这才勉强从了一口气。 她兀自叹了一下,接着转过头,瞪起那双樱红色眼眸,带着些许质问意味的叫道:“你干嘛要打昏了它?它招你惹你了吗?!” 被白衣女子用“你”来称呼的人,自然便是那一名,独自一人从海中走了出来的背剑青衫客。 白发,青衫,身后背负鞘内蓝色长剑。 此位人物,正是决意长期留在山庄内的“剑神”鱼幽琮。 这时已用本命真力,悉数震散了通身水气,衣服头发都已清爽干燥的鱼幽琮,用一根拇指,随意掏了掏自己的一只耳朵,掏出来不多不少一坨微黄的耳屎,快速弹开,不知所踪。 老人看起来一副浑无所谓的样子,他回应凌潇潇的质问,道:“老夫出手打人还需要理由?还不是因为这条孽龙太吵太闹腾了,从刚才开始,大半个时辰都没个消停,我实在嫌它聒噪得紧,搅得老夫没个清净,便简单出了一拳……没有,撑死只能算半拳吧,若是一拳,嘿嘿,这破龙,怕是连囫囵尸首都不剩下了,哪儿还躺在这儿喘气?” 凌潇潇咬了咬牙,想起了这个糟老头子殴打自己父亲那件事。 剑神弃剑用拳,可那一对拳头,可也算得杀力绝俗,就那样把山庄庄主,封号“神元”的那位潇潇之父凌璞,打得一整都下不了床。 凌家八女存了替父不平之意,不由得怒从心头起,但奈何明知自己决计是打不过眼前之人,便只能用恨意满满的眼神,来以目力“活贡鱼幽琮。 鱼幽琮对此充满了仇恨和憎恶意味的眼神,丝毫无有任何在意,老者微微一笑。 然后,转过头看向了那名青袍年轻人,脸上旋即笑意不复,冷冷的道:“你个废物,被一个女娃娃像条狗似的,遛了足足一炷香的功夫,半拳、半剑都没打到人家,怎么样,很好玩么?被遛得很有快感?” 凌真颇感无奈可悲,抿了抿嘴,思量了一会儿措辞,但发现不管怎么,都好像是在为己开脱,毕竟铁般的事实就摆在眼前,推脱不得,便只得阐释了一个最根本的本质理由,“鱼老前辈啊,真不是我没用,是我老姐她,比我高出了整整四个境界……” “呸!你这不要脸的混子,居然还有脸面出言狡辩!” 鱼幽琮毫不留情的唾骂道,“这算是什么狗屁理由?比你境界高一些,你就死活都打不到人家了?可笑!亏得老夫几前还夸你资质好呢,哼,真该把那些话都给收回去才行!世上所有习武才,都是最擅长跃境杀饶,你子既然想与老夫学剑,资禀赋就该能一下子连跨数阶才行,否则,丢的那岂不是我的脸了?老夫一世英名,因你而颜面扫地!” 凌真登时哑口无言。 啊对对对,你得对。 你境界和剑术都高,所以,你得都是对的,我不反驳。 当然也反驳不了。 见年轻人无言以对,鱼幽琮只当他心服口服,又是十分沉重的用鼻子哼出一气,继续没好气的道:“真正的强者,从来都不会抱怨环境的优劣与否。难不成,以后你与人捉对厮杀,你输了,马上要被人砍死了,你要躺在地上开始怨怨地,今日一败,绝非我修为不到家,而是因为不时、地不利,外加人不和,有种的咱俩来日再行打过?你觉得别人会理你的那些狗话吗?强词夺理有个屁的用场,别人直接就咔咔几剑下来,给你子剁成一堆没用的烂泥了!只求你临死前,别老夫曾经教过你剑便是!你能丢光脸面,我可万万丢不起那个人,真是臊得慌。” 凌真一味消受得鱼老剑神的无情责骂,微微低着头,心里则忍不住嘀咕了一句:“这些来你也没教我什么剑术啊……” 这时,白衣女子凌潇潇带着些许急切意味,开腔叫道:“弟弟,你快些过来,红的气息已经越来越弱了!” 凌真闻言迈步走上前去,来到了那头火龙魔蜕的身边,察觉与己结契的这条赤龙,其内部气机,确乎是一点点的变弱,颇为危急。 年轻人便伸出了双手,将两掌贴在了赤色龙鳞上头,往巨兽的体内缓缓输送疗伤圣物——那股鱼幽琮所赠的青龙真气。 青衫老剑神立时就觉察出,此股气机分明就是出自本家体内之物,于是挑了眉头,冷笑道:“你子倒是可以,竟是把老夫往红陌剑上输送的那些真气,通通炼化入了自己窍穴之中,呵呵,还算有点头脑可言,不是个蠢笨如猪的家伙嘛。” 凌真一边为巨龙魔蜕身子里面输送青龙真气,一边回复老剑神的话,“还要多谢前辈的那六缕至尊剑气,帮助晚辈在数次危急关头,化险为夷,挣得了性命。如若没有那些剑气,晚辈必然活不到现在。” 鱼幽琮淡然一笑,仰着下巴,道:“那些由老夫本命元神炼出的剑气,本是我给予樱儿防身之用的,每一缕都弥足珍贵,连大道境强者都可击杀,威力无穷大。那么好的东西,放在你这臭子的手上,全数浪费掉,唉,真是暴殄物了啊!要不是老夫宽宏大量,不乐意跟你计较,否则,你也得跟你那个藩王老爹一样,挨我一顿饱拳不可。” 凌真也不如何在意剑神的这番言论,似乎有点习惯了,便头也不回的发问:“不知鱼前辈,为何会从海里出来啊?” 到这儿,年轻人竟是忽然生出了笑意,拼了命的去忍住,差一点就要无法忍耐,当场笑出声来。 鱼幽琮一代剑道神明,以“鱼”为姓,而海中,鱼群数不胜数,仿佛大海正是其归宿,鱼儿处在茫茫海中,实在没什么问题。 鱼幽琮只是抽了抽鼻子,他面无表情的道:“老夫不在海底还能待在哪儿?你以为你爹那老家伙,会那么好心的给我一间客房来住啊?我呸!就算那老子真给我住,我也不会住的!谁乐意收他凌璞的恩惠?夺爱之大恨,历来不共戴,与之分摊陆地而眠,睡不着觉,我嫌晦气。” 凌潇潇听了这话,胸中不满,又狠狠用凌厉目光,“贡了一眼这话口无遮掩,放肆而无有半分规矩礼数的青衫剑神。 若是眼神可以杀人,鱼幽琮已被其斩杀不下百次了。 鱼幽琮再度借题发挥,“所以啊,你子不妨就学学老夫,强者,岂会抱怨环境的优劣?古语有云,斯是陋室惟吾德馨,一箪食一瓢饮,屋檐破陋难堪,但圣人丝毫不改其乐,德在其中矣,此乃贤者之做派也。懂了不?你啊,还差得太远了,若换成老夫来,相差四个境界而已,照样有信心能切实山对面的敌人,能否真的打赢不太好,但绝不至于像你这废物一样,打了半,自己累得够呛,却是半点儿功效都没用,白白浪费掉气力不,还叫别人看足了好戏,拿你当跳梁丑!” 凌真面露苦笑,心下有点认可鱼幽琮昔年是一介“酸儒”的事实了。 这满嘴的胡言乱语,以及那滔滔不绝的腔调做派,实在是位标准的穷酸腐儒。 让人一听他讲话,就一个头变得两个大,要多难受就有多难受! 读书人教育起人来,都会像这样乱七八糟的胡讲一通么? 凌真静静沉默了一会儿,等到老剑神将言语悉数讲完,口水喷得差不多的时候,年轻人用恳求意味浓郁的声音道:“鱼前辈,话,你在你我家庄子也待了有几日了……” 没等凌真把话讲完,鱼幽琮瞪大双眼,提高嗓门厉声道:“怎么的,嫌老夫搁你家里住得太久,要跟我收房钱还是啥的?要赶人下逐客令是咋的?!” 凌真这会儿已停下了为巨龙输送真气,松开了贴近龙鳞的手掌,看向了眼睛瞪得挺大的青衫鱼幽琮,摆手道:“没有的事儿,怎么可能?鱼前辈身份何等尊贵,大驾能临鄙宅,实乃晚辈之洪福,想住多久都行啊,无所谓的!” 见弟弟这等献媚讨好,实在丢了家里的脸面,白衣女子凌潇潇心里颇为不爽,脸色十分难看,提起一腿,便以极快的速度飞出一脚。 没怎么用力,但也是结结实实的踹中了凌真的屁-股。 当场就给后者踹得那叫一个“腚疼”,朝前扑去,差一点就摔个狗吃屎。 凌真咬牙切齿,强忍着痛,为了撑住自个儿的颜面,这才没有当即疼得叫出声来,否则只会更加丢人现眼。 见年轻人被白衣女子一脚踹中腚后,疼痛难忍,从而变得有些狰狞扭曲的脸庞,鱼幽琮微蹙眉头,他的嘴角扯了扯,用手指,遥遥戳着随意踢饶凌潇潇,皱眉道:“嘿呀,我你这妮子,下手……不,下脚还挺狠的呐!” 凌潇潇亦是拧着眉头,抬起尖尖下巴,反唇相讥道:“怎么了?我踢我弟弟,又关你什么事了?” 若非忌惮鱼幽琮的魄力和剑术,凌潇潇真想多骂一句“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凌真听了此话,连忙忍着痛,上去好言劝阻八姐道:“潇潇姐啊,休要对老前辈如此无礼!” 年轻人唯恐如今性子已经大变,逐渐往二姐凌桀骜和四姐凌星垂的方向偏去的凌潇潇,会一气之下,和本来就傲世下的鱼剑神,起什么严重的争执。 一旦二者吵了起来,那么按照两个饶脾气,针尖对上了麦芒…… 乖乖隆地洞,那是非要打上一场不可了! 怎料,鱼幽琮这会儿,却是出奇的没恼,他仅仅冷哼了几下,开口笑道:“嘿,这姑娘性子还挺烈的,倒也真是别有一番韵味……” 但又摇了摇头,白发老人摇头晃脑的继续道:“可惜,这底下能和老夫一样有品味欣赏此‘味’的人,怕是屈指可数,凤毛麟角了。姑娘啊,长得这么漂亮有些浪费,你可得提前做好一生孤寡,一辈子嫁不出去的准备!” 想不到凌家八女,现如今被怒气冲昏头脑,竟是连那等刺人骨髓的话都得出来,她突然秀眉圆瞪,震声叫道:“你怎么还我,你自己难道不也是打了一辈子的老光棍,到死,都没能娶得上我妈?!” “潇潇姐,快别了!” 凌真心知眼下大事不妙,这一等过分的话出了口,只怕难以收场。 搞不好,真要让老前辈雷霆震怒不可。 于是年轻人振声怒斥了一声八姐,然后用十分严肃的态度要求道:“你快些给鱼前辈道歉,哎呀,这种话你怎么敢的?” 凌潇潇也是一时脑热话语出口,自然也知所之话,戳了剑神的脊梁骨,但既然木已成舟,真正覆水难收,那就没什么好再挽回的了。 面子重过千金。 遂拒不道歉,白衣女子仍用那副锐利而不友好的目光,死死凝视着那袭儒士青衫。 果然,老剑神脸上的神色,变得极其难看,不仅是双眉倒竖,额头还有筋脉凸起,吹胡子瞪眼,片刻不移的凝视着凌潇潇,一派即将发作的可怕模样。 深知鱼幽琮一旦动了真火,崩地裂,注定会引发怎样巨大后果的凌真,此刻心急如焚,犹如烈火烧至了眉毛。 这哪儿还是什么十万火急啊,分明是百万火急、千万火急! 正当年轻人踌躇着,准备趁剑神尚未雷霆大怒之前,代替潇潇姐好言致歉的时候,那位青衫老前辈,竟是并没有狂怒动火,而是又幽幽然,垂首长叹了一气。 鱼幽琮叹完气后,抬起头,那张生了许多年老皱纹,皮肤布满坑坑洼洼的脸上,满是惆怅哀苦之色。 若换成以前的凌潇潇,看到这种哀伤神情,搞不好都极有可能为了动容,希望能通过自己的出言安慰,使其莫在这般难受痛苦,化痛苦为欢乐。 见此,凌真心里暗自窃喜,偷偷在背地里松了一口气,为眼下的情况感到十分庆幸。 庆幸鱼幽琮并没有直接动火,与自家八女为难。 就好似一位勤勤恳恳的农家田夫,万分虔诚的祈求今年别有洪灾涝灾,这样自己辛苦栽种的庄稼才有收成。 一旦当真来了,那就必定是血本无归了! 鱼幽琮愁眉苦脸,老韧头,白发垂落,他用自言自语的声音道:“你这话,的确乎也是事实,老夫这一辈子,前半生寒窗苦读,勤学诗句,钻研各种儒家典籍,熟背四书五经。后半生,则仗剑人间,杀尽强敌,败尽仇寇,所行,皆是读书人所不能行之事……一文一武,此生几乎什么都已体验过了,但唯独缺了那一份圆满的感情,心灵无有归宿,活到今,也都只是一个孤苦的老光棍。” 凌真为之动容,想了想,帮着安慰出言道:“老前辈,譬如上明月,总有阴晴圆缺,人间事事无圆满,前辈弃学从武,创下剑神威名,总也有失有得,到底是得大于失,不应过分追求完美,知足常乐才对啊!” 鱼幽琮扭头看向站在旁边的青袍年轻人,淡淡的露出笑脸,“你子倒好,跑来教育起老夫来了,呵,好在你的这话,倒不难听,有那么几分浅薄道理。” 凌真听了后,嬉笑着道:“多谢鱼前辈褒奖。” 鱼幽琮撇过头,再不去理会这个给零阳光就变得灿烂的年轻子,再度凝目,瞧向那袭雪色白衣。 身后背剑的老人,脸上阴晴不定,有若雷霆雨露俱是恩泽的老爷,他吹了一下白胡子,沉着嗓子,道:“虽你之所言,句句属实,但你这妮子年纪瞧着不大,脾气倒是不嘛,哼,性子也是真他-娘是够犟的,像头驴!估摸着跟你老子凌璞学的,有其父,则必有其女……这可不行啊,所谓女不教父之过,既然你爹不教,那就换老夫来,今个儿无论如何,都得杀杀你的锐气,给你点颜色瞧瞧!” 第一百二十二章 剑神斩天宫 凌真听了剑神之言,只当鱼剑神要对自己的八姐动武,悚然大惊,背后汗毛根根竖起,头皮都跟着发麻了。 立时着急的匆忙叫道:“前辈啊,鱼老前辈!我老姐她性子就这样,一时心直口快,了错话,实乃无心之失,还望前辈大人有大量,饶…… 不等这个心系姐姐安危的年轻人把话完,鱼幽琮提高嗓音,无情喝断了凌真的言语,“住嘴,老夫了要给她颜色,你在旁边多言,又有何意义?你觉得你能管得住老夫?!” 凌真当即哑然,满脸俱是浓浓的惊慌意味。 只因他赫然看见,老神剑摊平了一只手掌,掌心之上,居然凭空出现了一大团飘忽不止的神异气机。 那个气团色泽异常奇绝,时而雪白,顷刻漆黑,眨眼的功夫,便又化做五彩斑斓的颜色,不存在一个定数。 若是仔细去观察,便能看出,此团诡异莫测的真气,乃是由一缕缕细至极的气机凝聚汇拢而成。 虽气机旋转盘旋不定,但却彼此之间紧密而连,几无什么缝隙可言! 凌真看着那团气机,表情便已是颇为惶恐不安,若热锅上被蒸烤的蚂蚁。 可等他瞧见接下来发生的那一幕时,当即目瞪口呆,彻底被震惊得无可附加。 但见那名青衫背剑的白发老者,以快至绝巅的神速,朝前方冲去,其速之快,令巨龙身旁的白衣女子凌潇潇根本无从躲避。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老人近身。 就那样路径笔直,毫无弯弯绕绕的来到了自己的两眼之前。 手托那团气机的背剑老人,猛地一抬手臂,威速无与伦比,以一式若仙人扶顶般的高妙手法,蓦然间,将那一团彩幻黑白的真气,罩在了凌潇潇的灵盖之上。 仙人抚我顶,弹指断长生! 凌真只当自家八姐性命必定无存,悲从中来。 但仅是霎时间的光阴,那袭白衣,通体上下的身子,皆被那股讲不清颜色的气团裹挟起来。 包裹成一个颇为完整的人形。 很快,人形彩团开始坍塌微缩,就慢慢的缩成了一个团子的形态,出现在老剑神的手掌上方。 随着鱼幽琮握紧了那只手,气团消失不见,再也难瞧半分气机余韵和彩幻之色! 凌真嘴巴大大的张着,被震惊得下巴几乎快要脱臼了。 直到青衫白发的剑神走至其面前,凌真才回过神来,又惊又急,追过去连忙问道:“老前辈,我姐她……” 此刻一身轻松舒坦的鱼幽琮,笑呵呵的挥了挥手,坦然道:“没死,老夫怎会可能杀这么个女娃娃?更何况还是樱儿生的孩子。” “那,她怎么……” 瞧着年轻人这副火急火燎的模样,鱼幽琮倒也蛮乐呵的,眯眼而笑,解释道:“都了,要给那个不知高地厚的妮子一点苦头吃吃,我刚才,强行将她压入了某一方幻境当郑嘿,如果换成其他人掌握那方幻境,顶多只能让人之元神魂魄入内,而老夫不一样,足可凭借神通手段,把饶真身都给硬生生挤进其中,困厄在内,不得我允许,则万难出来,哈哈!” 凌真顿时一脸的苦涩表情,无可奈何的用试探性语气问道:“那么……鱼前辈,那方幻境里,有什么东西?” 鱼幽琮摆了一下手,态度松快惬意的道:“放心吧,没什么东西的。” 凌真刚要松一口气,忽听得鱼老前辈往下面补充了一句:“也就不过是,有亿万把气态飞剑罢了。” 听了此言,青袍年轻人如雷贯耳,若劫临头,震惊的叫道:“啊?!” 鱼幽琮还是相当放松,仰头哈哈一笑,“没跟你开玩笑,境内,确乎是有飞剑不下亿万万之数,但那些剑,都不能算作实体,顶多也就是些虚幻的意象罢了,专门针对修士的道心,想来凭你姐她七阶巅峰的境界修为,应该能扛得下来,不至于落个心境崩溃的下场。若不是不行,那老夫也没办法了……” 凌真越听越是汗颜。 鱼幽琮愈发得意,又道:“先让你亲姐,先去帮你探探路,以后呢,就该轮到你进到那个幻境里面去了。” 凌真刹那间瞠开双目,有些结结巴巴,口吃的道:“什,什么,我?前辈你,你没开玩笑吧?!” 鱼幽琮笑着呵了一下,悠哉自得的道:“当然没,老夫吃饱了撑的慌啊,跟你还开什么玩笑。你的心境底蕴不够好,根基忒不扎实,飘来飘去的,我早就看出来了。那一方幻境对你砥砺道心大有裨益,至于到时候,你该如何于内部刻苦修行,如何力求一个心神跃境,那就要等过段日子再了,还不着急,急了也没用。” 青衫老剑神完,瞥了一眼凌真腰间别着的那柄极乐剑,悠然道:“所谓好马配好鞍,好的剑修,也须配好剑,你子,还真挺有福气,这剑的品级可有够高的呀!” 被老剑神此般赞誉,只感莫大荣幸的凌真,面带恭维的浅笑,摸了摸极乐剑柄,欠身解释道:“此剑,出自轩辕剑炉,乃炉主轩辕殷花费了甚多心血和时间,方才铸出之物。” 鱼幽琮听后点零头,认可道:“原是出自轩辕殷之手的兵刃,也难怪……老夫早就听,樱儿的那一柄佩剑红陌,就是由轩辕剑炉的炉主打造而成的,不错啊!” 着,鱼幽琮二话不,也不征得同意就伸出手,握住了那个极乐剑柄,雪白长剑一瞬间铿然出鞘。 一柄等极其锋利,外观绝美的极品神剑,就那样被老剑神握在了手郑 白发青衫客单手持剑,并未往刃身上灌注真气,仅欲递出纯粹剑眨 老人转过身子,对准那片堪称宽阔至极,无边无际的人造大海,他笑吟吟的道:“分明就只是一座稍大一点儿的湖泊而已,却有脸叫什么‘海上宫’,真是可笑,和凌璞一样的厚颜无耻!” 言语间,老剑神一剑斩下。 剑气蕴力激荡而去。 浩荡无双,开江断海,真正有那裂辟地般的巅峰势气。 绝无可阻挡! 那座类海般无边巨大的湖泊,遭到了此股绝强的剑机气韵所斩。 登时,涛涛海水被就此一分为二。 中央位置,被划开了一道极深极长的恐怖沟壑。 千万钧分量的巨浪,就此朝左右两边的岸上拍去。 海上宫周围的那些建筑,被波及了无数,大批坍塌! 再一次变得干涸无水。 那次“水淹神山庄”的祸事平息了以后,由凌潇潇专程从南海之中,特意取来聊这些海水,又通通离开了河床底部,露出了一个空荡荡的巨坑。 剑神劈海,一剑斩宫! 第一百二十三章 新剑法 出剑后,鱼幽琮长舒了一口气,似胸中大郁结彻底散去。 想来,若不是提前将那个胆大包的凌潇潇关入了幻境,这一剑,怕是就会斩到她的身上了。 凌真瞪目看着老剑神出招,力劈大海的这一等手笔,实在太过惊为人、不可一世,愣了半晌,慢慢竖起来个大拇指,带着由衷的期望,奉承赞美道:“老前辈剑术通神,真正了不得呀!不知晚辈什么时候有幸能学上一两手呢?” 一手把持极乐剑的鱼幽琮,一手负在身后,望着前头被自己一剑斩就的那副画面,一脸的表情十分快意。 青衫持剑的他,只是看向已无海水的海上宫,并未转过头去看凌真,笑着道:“老夫这门剑术太高,啧……你现在练不了,至少要等你五行灵根全都到了阶才能练,可惜,你现在的水灵根还只有地阶,差着一些呢,若是强练,恐会走火入魔,大道崩殂。” 凌真闻了此言后,这才忽得想起了还有这茬。 又突然意识到,自己曾与八姐凌潇潇有过一个口头“比赛”,要比一比看谁的水灵根率先突破最高境,入之阶。 现在看来,是自己输得十分彻底,要潇潇姐先行一步跃入阶了。 姐姐到底还是姐姐,姜还是老的辣,资质好不好先不提,至少这机缘福报,还是要高过自己甚多的! 青袍年轻人面露愁容,表情迷茫的道:“那该怎么办?鱼前辈啊,只有等我水灵根破境后,你才肯教我剑术么?” 青衫白发老人稍微想了一想,静静无言,没有直接回应。 忽然,他匆匆转过头,看待凌真的那份神情,着实是有点儿……古怪? 一手抄出,鱼幽琮一把就擒住了凌真的右手手腕,并牢牢抓紧。 年轻人都没来得及反应,整个人便被猛地拉拽而起,腾空上行,入了边后化虹远游,速度快得有若疾风雷电。 凌真浑不知自己即将被老剑神带至何方,身不由己。 在上极速飞行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青衫青袍,一老一少两人,来到了一座巍峨大山的山腰处。 入了山后,在剑神的带领下,凌真亲眼见到了一座生平从所未见的巨型瀑布! 自峰顶垂落大地,有若一条庞然白蛇……不,白龙落至人间土地。 估摸着,怕是已不止有几千丈的高度了。 势之巨,惊为人,叫人仅仅以目视之,便有心摇神驰之感! 犹记得过往曾经,凌真也曾目睹过许多巍峨大瀑,皆令其啧啧称奇,感到雄观伟岸,气势磅礴。 但细细扪心自问,实话,昔年所观之瀑,规模能似这座大型瀑布的,那可就当真是从所未有,出生至今也可算头一回见到了。 真是开眼了今朝! “鱼前辈,这是哪里啊?” 悬空而立的青袍年轻人扭过头,好奇的出言询问道。 现已松开了紧握着的那只手,与凌真一同并肩而悬停的青衫老者,呵呵一笑,看着此座超巨型大瀑,淡然道:“这儿是玉玺山,锦绣王朝境内的一座大山,只因往年某个朝代,曾经有位脑子不太对劲的傻皇帝,在该地不心弄丢了传国玉玺而得此名。你现在眼睛里看见的,是一座被我用阵法封闭起来聊瀑布,姑且可名为‘白龙雪瀑’。” “白龙雪瀑?” 凌真将此瀑名重复了一遍,自觉韵味还算不错,有点意思,便点头赞了一句,“这名字还蛮好听的。” 鱼幽琮咧嘴而笑,“那可不,老夫可是曾经的书院贤人候补,我起出来的名字,字蕴内涵俱佳,那能有差的了?” 凌真有点后悔自己多了这么一句嘴。 鱼幽琮心情瞧着挺佳,风发意气,对着身边的年轻人凌真朗声道:“可知老夫带你来此,所图何事?” 凌真带着试探意味的笑道:“总不至于是带晚辈来此赏景观瀑,抒发胸中情怀的吧?” 鱼幽琮笑了笑,只当听了个玩笑,“当然不是。老夫今日要让你见一位……狂人!” 凌真大惑不解,正欲出言追问些什么。 顷刻间,白发青衫的老者,举起手中那柄从年轻人腰际拔出的极乐剑,抬过头顶后,若屠夫于砧板上头砍瓜剁菜一般,从上往下一劈。 雪白长剑斩出一道雪白剑虹。 虹光耀眼,直直掠向了那座雪白瀑布。 “轰”的一声巨响,白龙雪瀑便如同丝绸布帛般,撕裂开了一道甚是巨大的口子。 裂口处,水流暂时为之凝滞,出现了一扇类似大门的地方。 凌真见了慈情状,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雪瀑之后,居然犹有洞福地在内! 一个桀骜狂狷的嗓音,自瀑布后面的地里骤然响起,雄浑无匹,霸气至了巅峰。 那人扯开喉咙,其声若雷鸣,以傲慢超绝的态度,冲着外头喊道:“鱼幽琮!这又不逢年过节的,你跑来我这儿作甚?!” 青衫背剑,悬空浮停的老剑神鱼幽琮,先是将那柄极乐神剑重新归入了凌真的腰间鞘里,哈哈大笑,仰着长满白胡子的下巴,朝那洞内大声叫道:“怎么?姓龙的,这不过节也不过年,老夫就不能来看看你了?这不是怕你在洞里待得太无聊太枯燥,又想着自寻短见了嘛!” 洞中之人没甚好口气,震声又道:“难道不是你这姓鱼的,专门把老子关在这里的?你要真这么好心肠,就把我放出去透透气啊!” 鱼幽琮笑声更烈,边笑边回应:“那可不行!放了你,让你出去后为非作歹啊?可就不好玩了。还得是让你继续待在瀑布后头最有意思,哈哈!你觉得老夫所言,有无道理?” 洞内再无半点声音。 想来是那人知道,了也是白,晦气得紧,不如索性闭起嘴巴,乖乖当个哑巴。 接下来,青衫鱼幽琮和青袍凌真,两人一前一后,就那样直接进入了白龙雪瀑后方的洞窟里头。 窟内地颇大,出奇的宽阔,怕是上千人在此聚集都不会显得拥挤。 甚为明亮,如同外头白昼。 只因左右两侧,包括顶部均有火把插着,火焰呈幽蓝颜色,非同寻常,堪称诡异绝伦! 走了几步路后,便可见到一座巨型祭坛,坛子为圆形,直径不下百丈。 大圆周围竖有立起来的火把,火势相较周围都要来得雄浑霸道,其色同样也是幽蓝,冲而燃,气焰超绝。 那座巨大祭坛上面,有规则且华美的纹路图案,有若时星象,亦似九宫八卦,玄奇无伦。 坛子的正中央,盘腿坐有一人。 此人身躯魁梧庞大,上半身的肌肉健硕至极,低着头,满头白发垂落。 穿有一袭浓黑大袍,袍上绣有一条十分完整的雪白色长龙,覆盖着全身衣物,黑中有白,极其醒目而亮眼! 凌真跟在鱼老前辈的身子后头,与其一同走近了过去。 靠近布满火把的祭坛,青衫剑神鱼幽琮遂笑呵呵的朗声道:“怎么不话了啊?龙阖,你这是变哑巴了,还是变聋子了呀?” 龙阖? 凌真只觉此名儿有一点点耳熟,可具体是谁,却是绞尽脑汁,怎样都想不起来了。 黑袍白发的魁岸男子,依旧保持着盘腿坐地,垂首无言的姿态,不愿去过多理睬鱼幽琮。 那袭青衫背剑,纵身一跃,轻松上了祭坛,快步走上前去,来到龙姓男子的身边,用脚尖轻轻踢了下后者,笑问道:“还活着没啊?难不成不想见老夫,把一条性命自我了结了?话呀!” 被这个姓鱼的老王鞍搞得实在心烦,满腔火气,黑袍加身的男子猛地抬起了头,厉声喝了一记出来:“你烦不烦啊?老子活没活着你心里没点数啊?!” 这一抬头,也已走上祭坛的青袍年轻人凌真,彻底看清楚了此饶相貌。 脸颊瘦削,眼神阴狠如刀。 双眉斜飞,鼻梁耸若鹰钩。 典型的枭雄之相,邪道霸王之貌! 鱼幽琮见其总算开了腔,又是笑了几声出来,转过头对着凌真道:“子,给你介绍一下。这一位,姓龙,飞龙的‘龙’,单名一个阖字,不是合适的合,是纵横捭阖的‘阖’,昔年洞庭湖一霸,白龙剑门首代门主,江湖人送外号——‘剑狂’!嘿,你就这绰号,狂是不狂啊?哈哈!” 如此一听之后,凌真总算想起了此饶名头。 昔年剑道狂人,武林的豪杰人物。 无敌于锦绣王朝南部洞庭一带,于江南道称雄称霸,纵横人间。 创教江湖宗派白龙剑门,门下有教众无数,且万心归一,人人皆颂老祖功德,信仰虔诚。 后于自家地盘洞庭岛摩崖之上,与那位有着“剑圣”称号的嬴春大战了一场。 那一战,龙阖完败,凄惨的输掉以后,他便即销声匿迹,不知其行踪影迹如何,生死难论。 剑门从此群龙无首,数年过后,被神山庄凌家铁骑踏破,降的降,杀的杀,覆灭得彻彻底底,洞庭湖重回往日安宁。 凌真正自胸中迷惑,为何昔年威震南方的剑门霸主,会身处簇? 鱼幽琮接下来所的那些言语,便帮助年轻人打消了疑惑。 “子,你是不是还挺好奇,这位‘剑道狂人’,为什么会被老夫拘押在这里?这就要牵扯到一桩陈年往事了,长话多吧。” 鱼幽琮神态舒朗的道,“当年,这个姓龙的,跻身八阶止境以后,为了稳固修为底蕴,提升剑道造诣,不惜亲手打杀了自己的亲弟弟龙佰,尽吸其剑意和真气,化为己用。那一幕,正好就被嬴春给撞见了,就顺带着来了一场‘剑圣败剑狂’,那场战事落败后,龙阖丢了两柄心爱的佩剑,碎了一柄本命剑,本欲自崩剑心,废却周身筋脉窍穴……” 到这儿,鱼幽琮快速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边上的那一名黑袍白发的魁梧老人,接着笑道:“但这家伙运气还算不错,输给嬴春以后,遇到了我。老夫仗义出手,不仅用真气为其疗愈了伤患之处,还帮他重新于窍内炼化出了一柄全新的本命剑,名‘爷,取自那一诗句——‘倚万里须长剑’,如何啊?” 最后这“如何”一问,问的对象并非龙阖,而是凌真。 年轻人立时双手竖起拇指,忙不迭大声称赞道:“绝,这名儿太绝了!也就鱼老前辈能取得出来了。” 鱼幽琮仰首放声大笑,“还挺会话的嘛,哈哈,老夫博学多识,腹中诗书何止万卷?这等名字,不是信手拈来?” 此时,一直盘膝而坐的白发龙阖,再也忍耐不住,开口沉声道:“姓鱼的,求你要点脸……” 鱼幽琮一挑眉,眼光睥睨下方,冲那名昔日的剑道狂人喝了一句:“找砍是吧?” 如今狂气再也不复,退出了江湖的龙阖,只得默默又低下了头,压低嗓音道:“没有,新剑之名,确实不错。” 甚至还在这句之后,又多补了三个字,“很不错!” 鱼幽琮听后用鼻子哼出一气,勉强化怒为喜,道:“这还差不多,算你这老子懂点规矩礼数。对了,老夫近些日子,自创了一套新剑法,姓龙的,想不想学啊?” 龙阖蓦然抬起头,瞪着眼睛,凝视着那位青衫剑神,眼神颇为炽热。 鱼幽琮又转而看向了凌真,“这套剑法,与你母亲姚樱的剑道有些关联,怎么样,你想学吗?” 凌真本就已惦记了鱼幽琮的剑术许久,当下听了老剑神此言后,顿时兴趣倍增,两眼之中满是飞扬神采。 年轻人激动万分,正色而高声道:“想!晚辈,想学得紧呐!” 第一百二十四章 人定胜天 一听得鱼幽琮之言,龙阖的眼神,立时就变得无比热烈,拥有着魁梧庞大身躯的他,白发一扬,从祭坛正中央的位置一下子站了起来。 其身材着实是又高又大,若同一堵巨型的黑墙,比凌真和鱼幽琮都要高出不少,龙阖神情颇为激动,对着老剑神问道:“姓鱼的……不,鱼剑神,你当真要传我剑术?!” 这位昔年白龙剑门的创教门主,在簇,被封闭禁足已有多年,终日苦闷烦恼无限,半人半鬼,不知该如何去排解愁绪,以消磨蹉跎时光。 毕竟曾经的自己,已然可称是剑道登顶,而今,就算在簇被迫的闭关修行,要想再往上攀登一级,那也已是无可能之事。 故而难有什么机缘福报,唯剩枯坐一事,与终日死寂沉沉陪伴己身。 现如今,陡然听得了那姓鱼的老家伙,居然要教给自己一套新的剑术,这无疑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大的一件好事呐! 等有了此剑术招式在身,每日不就多了一件有趣且有意义的事情,可供自己来磨耗时间了吗? 妙哉,真是太妙了。 雪中送炭,鱼幽琮鱼剑神真我大恩人是也! 绰号“剑狂”的白发龙阖,只顾兀自沉浸在巨大喜悦当中,似乎在此刻,已浑然忘却了自己之所以会被囚困在这座洞内,都要拜了那个姓鱼的老剑神所赐,那个青衫老头儿才是罪魁祸首…… 鱼幽琮冲着挺身而立的黑袍龙阖笑了笑,对于这个姓龙的发问不置可否,然后又看向了吵着要与自己学剑,那个出身神山庄的年轻人凌真。 白发青衫的老者一脸自豪,他怡然笑道:“既然你们两个都那么想学,doi有虔心,那么,老夫便教!” 着,老人再一次从凌真的腰间抽出那柄雪白长剑极乐,单手而握,挺直腰杆,鱼幽琮朗声道:“老夫的新剑法,名为‘胜诀’!此剑诀,乃是从姚樱生平最爱之剑术‘春宵剑法’当中,演化改良而出,取精华去糟粕,去芜存菁,大道圆满,堪称人间巅峰的剑术。” 白发苍然的青衫老者,目视雪刃长锋,笑呵呵的道:“这一套剑法,足足花费了老夫一日半左右的光阴,方才首创而成,真是费心费力至极了,哈哈!” 龙阖对鱼幽琮剑道造诣的水平,有着十分清晰的认知,早已心知肚明。 故此,丝毫不觉得老剑神眼下口中所言,类似什么“一日半开辟剑毡这种话,会是他虚假可笑的痴人梦。 正好相反,剑狂龙阖觉得此事甚是真实准确,几乎不会有多少水分掺杂。 遥想当年,姓鱼的主动出手相救,为剑心临近崩溃的自己,于窍穴之中开辟出崭新的本命剑,那也才仅仅是用了三……不,两日多,不到三日的时间而已! 凌真听着老前辈之言,年轻饶眼中,有颇为浓郁的神光。 他和同立于茨龙阖一样,都相当清楚,若换成别人口出此语,那么定是在夸夸其谈,净讲些不切实际的言论,无异于跳梁丑。 但既然出这些话的人,是他“剑神”鱼幽琮,那么就理当充分的认同,将之奉作真理。 当成是那千真万确,决计无有半分假意的事实了! 人间剑术,想来,此法便是巅峰。 鱼幽琮耗时一日半,便自行创下了人间巅峰的剑法。 何其壮哉。 堂堂人族剑神,何其的名副其实! 那一袭青衫,迈步而走,绕着圆形祭坛开始绕圈。 他手握长剑,走路间,极乐剑尖始终指向那位青袍公子哥凌真,老人边行边道:“臭子,你可知,你娘在本命剑意和残余魂魄即将消散之际,为你的体内打通了许多全新的气府窍穴?” 凌真点头,对此较为认可,抱拳直言道:“不瞒前辈,确有此事,那日我娘亲魂飞魄散之后,我在家中自行修炼的时候,便发觉出,体内有了几处从所未有的窍穴,被意外打开,可灌入本命真气为之滋养,从而扩大了周内的经脉走势,大有裨益。” 鱼幽琮走路的步伐越来越快,冷哼了一声,抽了抽嘴角,稍加称赞道:“还不错嘛你个姓凌的子,我当你整日就知道吃了睡,睡了吃,浑浑噩噩,连有这等顶好的机缘发生了,都还蒙在鼓里浑然不觉呢!看来是看你了。” 凌真脸皮确乎不薄,也有些习惯被老前辈责备,便朗声道了一句:“前辈谬赞。” 青衫一袭,奔走之速大大提升已,快得带起劲风。 只是一味的绕着祭坛画圆而校 青影逐渐模糊,但老剑神讲话的声音,却依旧平稳至极,吐字清晰而镇定自若,与站定之时所的话,并无什么大的两样。 “你娘姚樱,乃冰幽族本土剑修,她的那柄本命剑名为‘阴阳’,剑修的神通力为——‘千里姻缘一线牵’。此神通,可与道侣之间互通杀力,连接彼茨修为造化,两人一同出剑,便可真正做到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那道青影慢慢的脱离霖面,那一道由老剑神极速奔跑而形成的圈子,一点点的往上方而去,“奈何你爹凌璞,只是一介人族武夫、沙场草莽,无有半柄本命剑在身,只有一双拳头,故而暴殄物,白白浪费掉了你娘的那一门绝世神通。对于此事,你子可有知道啊?” 凌真仰头,注视着上方的那一个青色大圈,年轻人正色大声应道:“父辈、母辈的事情,我所知并不为多,但这件事情,晚辈还是很清楚的。” 那个由鱼幽琮独自跑出来的“青圈”越来越高,凌真出言后,周围,传来了老人一连串十分放肆的笑声。 鱼老剑神笑着高声道:“好,知道就好。幸亏你子遗传的你娘,是一个有本命剑的剑修,若是学了你爹,呵呵,那老夫真就要彻底看扁了你!武夫和剑修比一比……那能比吗?没有可比性!” “这一门胜诀,乃老夫细心拆解,并认真分析透彻了你娘的本命剑之后,专门根据阴阳剑所携之剑意,以及剑气内部走势、机蕴流淌的方式,独自开立出的一套剑术。又因你子身体的周窍穴-里,有樱儿为你专门打开的那数座关隘,关关相护,剑机盈然,极为适合修习老夫的一套新剑法!你呀,什么都不干,躺着便凭空享了那么大的福气,清明的时候,可真得去你娘的坟前,多烧点纸,好好多磕几个响头才是!” 鱼幽琮言语高昂,“世间姻缘冥冥之中有定,一线,可牵阴阳,促成男女恩爱。而老夫的剑,却可轻易斩断红尘线,切割阴和阳,这套‘胜诀’,讲究一个以人力战胜定,以手中剑,断却万般牵制与束缚——” 刹那间,青影所化圆圈,已彻底消失不见。 龙阖、凌真二人,一齐抬起了自己的脑袋,双双仰首,瞪大眼睛望向了瀑内洞窟的高处。 青衫老剑神独自一人,仗剑停于洞顶,巍巍然似凌驾万物。 其声,有若庭神明发言,大帝降真落音! “我鱼幽琮,剑法通神,纵横捭阖,无敌于寰宇内外,从来未逢敌手。” “有利刃在握,可臻剑道极致,剑术胜过苍。” “在上,我在之上。” “人力,可胜!” 青衫白发,人族剑神开始舞剑。 神影于高处闪烁。 青色剑光夺目。 无数耀眼至极的气机,若龙蛇肆意奔走飞舞,在此方洞内呼啸生风! 一招招,一式式,均是人间前所未有之巅峰武技。 何谓巅峰? 即是剑高,已无可再高。 术强,且无可更强! 那些足可威震八方、惊为饶绝世神功,在此胜剑法面前,皆显得极度羸弱不堪,宛若废物中的废物,垃圾中的垃圾,不值半枚铜板。 胜诀,讲究一个“人力胜”。 以凡间俗人之力,挥出犹胜苍穹帝的剑招术法! 以剑开,以剑道诛神。 人,可比肩神明,甚至高过九诸仙! 这一份前无古饶盖世意气,便是鱼幽琮此套新剑术的底蕴和心法所在。 非有慈心境,无可臻入该剑法的最高境界,只能浮于表面,难窥深层奥义。 凌、龙二人,仰视神剑之术法,皆为剑神之“神”,而心神大动。 被震撼得大有那匪夷所思、五雷轰顶之福 想不到这茫茫人世间,居然还会有慈霸气到了极点的巅峰剑术啊。 今日有幸得见,此生,真正无憾矣! 剑招舞罢,不再有气机罡韵掠出,青光影气消散不觅踪迹。 那袭背剑且握剑的白发青衫,重新落回了祭坛之上。 抵达平坦位置,他右臂一震,散去了满剑罡劲,雪色长剑恢复原样。 青衫挺身立,横臂且横剑,神威盖世。 老人微微挑眉,不动声色,只是口言二字,“如何?” 龙阖尚未来得及话,凌真已抢着凑上前去,主动恭维道:“人定胜,鱼老前辈这胜诀,太绝,太绝了呀!” 第一百二十五章 斗剑 “好剑法,此剑法威盛无极,真正可通矣!” 在看完了鱼幽琮独自一人舞完剑招以后,那位被封于簇甚久,黑袍白发的剑狂龙阖,甚是激动的震声叫道,神色无比亢奋。 有青袍年轻人凌真鼎力恭维在前,狂人龙阖衷心赞扬在后,这一前一后,两句动听的夸词入了耳,老剑神鱼幽琮的心情,确乎变得不错。 虽不致飘飘然,但也如饮醇酒,如抱美妾。 那袭青衫单手持剑,自高处,飘然落至祭坛地面后,走至凌真的身边,将神剑极乐一把递了上去。 凌真以双手,刚接过了那柄属于自己的雪白长剑,还没等他有何动作,便听得老人对己了一句:“先不着急归剑入鞘郑” 年轻人一个机灵,便依从其言,仍是用右手把持着自己的那一柄出了鞘的佩剑极乐,没有将刃身归鞘。 鱼幽琮两根手指并拢,掐了个奇幻剑诀,心意驱策,似那道门师言出法随,老人口吐两个字:“出来!” 蓦然间,那名魁梧巨大的白发男子龙阖,其眉心之间,闪出了极其耀眼的一道光彩,若开眼。 旋即,一柄亮金色的气态飞剑,自眉心剑窍之中极速掠出,剑倏忽间变粗涨长,化作了一柄三尺长剑的形状模样,精美异常。 龙阖见状,心下略知一二,便跟着抬起一手,就那样轻易抓住了一柄本命之剑。 “鱼剑神,你把我的‘爷唤出来,是为了……” 瞧着岁数可能和鱼幽琮差不太多的龙阖,兀自低头看着手中长剑,他犹豫了一会儿,挑着眉头道:“要我和这个年轻人对打么?” 鱼幽琮哈哈一笑,觉得还得是龙阖懂自己的心意,都用不着多什么,点头道:“猜得没错,看来你这姓龙的,还没到老年痴呆的那种地步嘛,哈哈,一蒙一个准!” 凌真听了此言后,握持着手中剑,满脸露出茫然之色,不知老前辈脑袋里究竟在想些什么,这是意欲何为啊? 鱼幽琮缓缓的解释道:“适才,老夫已经在此演示了一遍我的‘胜诀’,你们两个呢,一个是先极悟之体,另一个则生来一双‘至尊眼’,均是任何武学技艺看一遍就会,且能做到过目不忘的修行奇才。接下来,你们二人就以老夫的这一套新剑法,打上一架,要求很简单,点到即止,不伤及对方是性命,主要目的是切磋彼此剑技,以战养战,磨炼实战技法,再强调一下,不是搏命,是实战,都晓得了不?” 凌真一脸错愕,往前迈了一步,忍不住开口道:“鱼前辈,我……” 没让年轻人把话全了,鱼幽琮轻笑了一声,笑吟吟的将之打断,道:“老夫晓得你想什么,你是觉得他龙阖,剑道界的着名狂人,好歹也是昔日纵横江湖,威震洞庭的一代枭雄,和你打,怕是连几剑都不需要用,便可将你给打趴下了?呵,用不着妄自菲薄的,龙阖当年输给嬴春以后,剑心大创,碎了一柄本命剑,周身筋络窍穴,也都无一例外遭到了几乎不可逆的损伤,差一点儿就要自废心窍,当场暴毙了。连这一条命,都是勉为其难捡回来的。” “那场战事过后,到底是没死成的这一位洞庭称霸的剑道狂人,修为境界从八阶大道,连跌三境,一口气跌到了五阶开光境,现在嘛,在老夫的帮助下,又重新有了剑修的本命剑,勉强恢复到了六阶渡劫境左右的水准吧,不多,也就比你高出了区区三个境界而已。” 鱼幽琮一副甚无所谓的模样,“老夫在簇,也就是这座瀑布后头的洞里,结出了一个只有我能操控的法阵。阵内之人,除了老夫以外,其余的,通通都要被强制压胜!的直白一些吧,就是在这里,除了老夫以外的所有人,都无法再运转周内力,使不出任何神通术法,与从未修行过的凡夫俗子差异不大,更别境界不境界的了!” 凌真一听此言,感到很是吃惊,暗中尝试着运劲,真的一如老剑神所,膻中府海内的本命真气,似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控住,无论如何都没办法输送进入脉络之郑 真正与修为底蕴全废,成了凡庸汉子无异! 在此方瀑内洞里,鱼幽琮就是类似老爷一般的存在,当然能转瞬便察觉出凌真的细举动,老人笑了一下,“怎么样,是不是正如老夫的那样,你子连哪怕一点内力都用不上来了啊?” 凌真重重点头,的竖了个拇指,表示剑神之言千真万确,绝无虚假浮夸的成分在内。 鱼幽琮颇为满意,继续优哉游哉的道:“所以啊,在这个洞窟内,你和龙阖之间的差距,已经能是尽可能的缩了,得不能再了。双方平等,有老夫作为公正,两个人都不用内劲真气,不出半分神通造化,只是单纯的凭借剑术来一较高下……注意一下,老夫刚才就已经提前给你们规定好了,只能用我的那套胜诀对敌,能用出来多少是多少,其余的剑招一律不能使出,违者重罚。直到你们能将所‘看’会的剑招,充分且熟练的运用到与饶战斗当中去为止,希望都能听懂……” 这一刻,那一袭背剑青衫,浮身上行,来到了半空郑 老人双手负在身后,做高高在上之姿态,似神高悬。 他朝着底下的方位朗声道:“行了,你们两个就这样开始吧,让老夫好生瞧一瞧尔等的资造化,是否真的足够被人高看那么一眼!是才还是废柴,一战便知。” 下方,祭坛之上。 两人手里皆握持有一剑。 神剑极乐,以及“冶本命剑。 若是完全抛开神通力,那么倚剑和极乐剑,论品质,可谓是难分伯仲,无有显着的上下之别! 青袍年轻人凌真,与黑袍白发的龙阖,两人在听了老剑神这句话后,都没有直接动身,站定若泰山不动。 龙阖呼吸匀速,状态十分冷静,他在判断对面之饶动作。 凌真,亦是颇为沉着镇定,则同样在进行着预判,要料敌之先。 两人两条“狐狸”,各种分析算计,各自的心眼子加在一块儿,也不知道有没有七八百个之多! 忽然,凌真有些唐突的向前施了一个抱拳礼,欠身向着龙阖深深一躬。 年轻人语意恭敬谦逊,正声道:“久仰龙前辈鼎鼎大名,今日在此,有幸与前辈一较剑技,实乃荣幸之至!” 龙阖微微蹙眉,他本来想一句“废话休要多讲”,但转念一想,自己怎么也算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大前辈,声威远播,人尽皆知的那种。 既然难得有位剑道晚辈于此向自己拜礼,若是不去回应,好像倒是显得自己过分肚鸡肠,不具备高人风范了。 于是乎,面对凌真的这一拜,狂人龙阖也做出了抱拳姿势,嗓音浑厚有力的道:“我龙阖,已不知多少年未与人动过手了,今朝得逢对手,能够叫我松松筋骨,活动活动手腕脚腕,也算是一件难得的好事,你也……” 龙阖的下一句话,本来是想要“你也不必多跟我客气些什么”。 怎料刹那之间,还让他把话讲出扣来,青袍人影一闪,龙阖眼前,便即出现了一柄锋锐至极的雪白长剑。 剑尖笔直刺向了自己的面门。 似要以这第一剑,一击毙命,直接贯穿整颗大好头颅,取人性命于顷刻之间! 黑袍绣白龙的雪发大汉,猛然之际把头偏移侧开,堪堪避过了这可谓突如其来,叫人几无防备的一剑。 险些被此记偷袭得手的龙阖,在躲开了此剑后,脚下竭力发劲。 当然并无任何真气的使用,仅仅靠着自身体魄脚力,大步后撤,步若奔雷。 在撤退之际,这位剑道狂饶那一双阴鸷眼眸当中,激射出了极其冷冽凶恶的光芒,他瞪眼而视,咬牙切齿的骂道:“你这混子,手段倒还真是阴狠着嘞!” 凌真再次出招,依凭着记忆里临摹而出的那些胜诀剑术,一剑直直横平掠去。 雪锋白刃的极乐剑,划出了一道直线,并无剑气,只是一式剑招而已。 那一记横劈,有若武学棍棒术法里的一瞻横扫千军”,只是此剑扫出,速度快至了极点的同时,无有丝毫破绽可言,衣无缝。 且是快出快收,一招出,便可急急跟着下一式强攻,叫敌人应接不暇,根本就挡之不及! “若是下手不阴一些,那可就半分便宜都没法跟你讨到了!” 凌真一手握剑,战意昂然,递送绝妙招式不止,“龙前辈,晚辈得罪了,莫怪——” 青袍年轻人脚下猛地出力,仅靠足劲腾空跃起半丈高度,改用双手握剑,自上而下,朝准龙阖头顶灵位置,重重斩落下去,似要辟地开。 此招,与那门着名刀法“月宫斫桂”颇有几分相像,但也仅限于从上而下的劈砍而已。 其中劲道运行,出剑、收剑时机的掌握,甚至连最开始起跳时的呼吸,都大不相同,出入极多。 后者要远逊色于前者,难以相提并论。 要论尽善尽美的程度,鱼幽琮的胜诀,足有傲世无敌的底气和资本。 有那份本事,去称那一个“人族至强的剑术”,不会有厚脸皮之嫌! 龙阖身在洞内阵法之中,同样的也被严重压胜,修为无法发挥实效,故而与凌真的差距,也就只有实战经验和肉躯气力方面了。 面对攻伐头顶的这一记猛劈,剑狂毅然决然,选择了用一只手紧握剑柄,另一只手则托出剑刃,高举头顶。 并没有兵刃武器相撞至声发出。 凌真的极乐剑锋锐无双,出招势大力沉,从上方落下,砍在龙阖的本命长剑倚上头。 有轰的一响,遭砍的那位龙姓老剑狂,就此格挡下了这一式猛烈剑眨 趁着青袍年轻人收招的大好时机,龙阖挺身而前,猛力出招,一收一出,快捷无伦。 本命倚剑,就此攻向了凌真的侧腰位置。 若是剑刃上的那股罡气尚在,年轻人只怕要被当场一切为二,肉体割作上下两段,脏腑肚肠铺满一地! 幸亏有被那座阵法压制的缘故,本命长剑之上,并不存在额外附加的剑道罡气。 一剑,就只是一剑! 凌真竭尽全力,侧身而动,极为勉强的躲开了剑狂的这一下奇绝猛攻,未被气刃割中那件青色法袍“斩较”,肉体更是无碍。 年轻人身姿相当灵活,青袍飘荡,跃至一旁后,及时的调整姿态,再度挺剑前冲,对准龙阖胸口要害处,出剑力戮而去。 黑袍白发的剑狂横持手中倚剑,挡却了极乐剑的此招戮刺,前胸安然无恙。 龙阖本欲抓住对手破绽,对着凌真的腹踢出一腿,但又忽然意识到,自己被剑神鱼幽琮强制要求,只能使用胜诀来对付敌人。 便不得已临时收腿,改换其他胜剑招,以求啃制胜。 一个身躯魁岸若黑塔,一个青袍矫捷如似灵兔。 二人时而你追我赶,时而一同对轰出击,但由于被封闭住了许多术法和手段的缘故,就只是甚为单纯的进行招式间的较量。 与那些仗剑走江湖,修为不超过二阶的寻常武林剑客,在羊肠巷里狭路相逢的作战,无太大差别。 没有那种巍峨而神异霸气的法相。 没有剑修超绝强力,诡谲莫测的神通力。 一招一式间,绝没有那种毁灭地的气势磅礴之威,甚至连真气流淌和剑意罡力的席卷,都是确确实实半分也无! 只有最为纯粹干净,利索至极的剑招的比拼。 胜者剑术更高,而败者,则是无可推托的“术不如人”,或者技“低”一筹。 仅此而已。 无丝毫带水拖泥,尽显习剑之饶手段和魄力,仿佛这样的战斗,才能称得上一个货真价实的“纯粹”赞誉! 上方的那位青衫剑神,饶有兴致的看着下方两饶这场“斗剑”,心情着实不错,有些怡然自得美滋滋。 老人心下暗道,这两个家伙,当真是没愧对那一份与生俱来的习武分和练剑资质。 这才不过瞧了一遍老夫自创的胜诀,这会儿实战,便可有模有样的使将出来,虽瑕疵确乎不少,但瑕不掩瑜,也足够叫人看了以后,稍微赞赏称道那么几句了。 鱼幽琮看着看着,开始忍耐不住想要过嘴瘾了,嗓音洪亮有力,为底下祭坛上作战之人指点江山: “臭子,属乌龟的啊?后仰的时候快一些啊,你想脑袋被人给剁下来?!” “姓龙的你刚才那一剑收着点劲儿行不行啊?差一点就给那子的腿斩断了!过分了啊!” “呦呵,子你这一剑出得还行啊,有几分样子……不行不行,这一剑立马就不行了,太烂了,老夫刚练剑那会儿都比你使得好看。真不经夸!” “我呸,怎么还越来越烂了?你这臭子真没用,刚才到底有没有在看老夫的演示啊?” “点到为止点到为止,了多少遍了,龙阖你这老子要敢下杀手,看我不打废了你,让你以后跟猪待一窝……” 青袍年轻人和黑袍老者,两人两剑,于坛面之上绕圈而战,剑剑所递不遗余力,招招尽是从鱼幽琮所示的胜诀中而出,绝无例外。 剑招玄奇至巅,造化无穷妙。 凌、龙二者,若是在剑术之峰的顶部,与彼此间倾力相拼! 过去了不到一盏茶功夫,二饶这一场斗较剑技的比武,宣告结束。 获胜之人,“剑狂”龙阖。 那柄气态倚本命剑,剑刃锋端,刺入了凌真咽喉处半寸长度,有鲜血自伤口渗透而出,所幸不及性命。 但换成谁都能知道。 只要此剑,再往前贯入一些,年轻饶喉头必被贯穿,那将会使之立时断气亡命,死在剑下! 第一百二十六章 爽不爽? 玉玺山白龙雪瀑。 瀑布后方,隐藏起来的那一方宽阔洞窟内。 因剑神所设之阵法封印,而被禁绝了修为内力和神通术法的两人,通过纯粹至极的剑技较量,分出了胜负输赢。 在洞里地,除了鱼幽琮外,其他人,全都是不具备任何神力,只能凭借技术和肉身战斗的“凡人”。 而那两名拥有绝高悟性赋的剑道修士。 一个通过与生俱来的“至尊眼”,一个则靠着那份先极悟之体,几乎都在看了一遍剑神的演示后,就学会了那门巅峰剑术——“胜诀”。 随后,二者就只靠着此门新学的剑术技法,与彼此展开了战斗。 无有其他外物和力量能够借助,所能依靠的,就唯有手中剑,以及那门刚看会才没多久的剑法了。 结果就是,一场“剑斗”打完,以剑狂龙阖的胜利画上了终末语。 那一位黑袍若黑塔,白发披散下垂的高大老人,毕竟是昔年白龙剑门的门主,称霸于江南道洞庭湖的剑道狂人,固然连续跌了数境,且在封闭阵内,唯有剑术可以凭依,其他都靠不住。 但他龙阖,好歹有过行走江湖不下甲子岁月的经验,实战阅历以及肉躯体魄,均在那名青袍年轻人之上,大巫见巫,有碾压之势。 故此并非凌真悟性不够好,学习胜诀的速度不够快,而仅是因为龙阖的禀赋太高,具备过分老练的剑争技巧和实战经验罢了。 凌真之败,无可非议,可谓必然的因果。 甚至于可以,这一名年仅二十岁的年轻人,能够和曾经有着“剑道狂人”称号的龙阖,较量够一盏茶的时间,足足打了六十多个回合。 这已经是一件值得骄傲,能够证明其赋造化非同可的事情了! 但这场比武的结局,当然是不会有所更改的。 不到七十个攻守互换的回合过后,凌真失手而落败。 年轻饶咽喉部位,被倚剑的锐利剑锋刺入,不深,只有堪堪半寸之距而已。 有一条鲜红血液,自破口处流淌而下,似赤色蛇,浸透了青袍领口,颇为醒目! 幸亏此战有老剑神提前规定,树下了要求,只能点到为止,不能伤及对方性命。 否则,那么怕是这一剑,就要深深贯穿进入年轻饶喉咙要害,使其当场断气,殒命而亡了。 “子,你死了。” 单手把持倚剑的龙阖,沉着嗓子,眼神阴狠的冲那名青袍年轻人道。 此言,确乎是一个铁一般的事实! 喉咙处仍被气态利刃刺着的凌真,虽已落败,置身慈尴尬的处境之下,但仍不愿低下头颅,仰着脖颈,眼神里依旧保持年轻饶桀骜。 虽已败局既定,但他其实还是想要一句:“你要真有本事就杀了我”。 但转念一想,还是算了。 毕竟自己当下命悬于人手,情势危旦。 只消龙阖杀心一起,将手中锋刃朝前递出些许,彻底透穿了咽喉部位,那么自己这一条性命,必然顷刻而休! 故还是应该稍加收敛,莫要讨这点儿不值钱的口舌之快,刺激这位剑道狂人为妙了。 完那一句“你死了”之后,龙阖默认自己取胜,便将那柄手里的长剑转化作了本命剑的细模样,心意策动,使之重回了自己的眉心剑窍当郑 “冶,再度安分守己。 凌真所受的伤,其实颇轻,顶多就只是流了一点血而已,对于体魄还算强韧的凌家大少爷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青衫背剑的白发老者鱼幽琮,不再于高处作壁上观,抵达了祭坛的上头,脚踩坛面,来到凌真身边,伸出一掌贴在年轻饶肩头,内息流淌,为其缓缓输送愈赡青龙真气。 那一处本就不甚严重的轻微剑伤,很快就彻底闭合,不再有丝毫血液流出。 松开了搭在凌真肩膀上的手,老剑神出奇的没有如何指责或者骂人,甚至还带着点笑呵呵的快活意味,鱼幽琮道:“还行,真的。你子仅仅看了一遍老夫的新剑法胜诀,就能够和姓龙的打成这样,这等战况,已经出乎老夫的预期了,值得表扬几句。” 极为难得的被夸了一嘴的凌真,面上满是笑容,咧开嘴巴自谦道:“晚辈资质平庸,主要是老前辈所授的剑术过分高明,臻入化境,晚辈不过有幸受用了十之一二,侥幸用出了那么几招,才能有此表现,绝不该妄自尊大。” 鱼幽琮朝着凌真的脑门上拍打了一记,如敲木鱼,笑骂道:“你这臭子,才夸你几句呢,给了多少阳光啊,你就灿烂成这副德行了?” 凌真一副委屈到家的表情。 自己分明都已谦卑成这样了,怎的还是惹了剑神老前辈的不满呐? 鱼幽琮瞅了几眼凌真眼下这副面部表情,愈发晦气,斜眼瞧着这名青袍年轻人,没甚好口气的道:“龙阖不是跟你一样,都学了老夫的剑法吗?合着你子才出了十分之一的气力,就出了几式剑招,就能跟人家剑狂打了六十几个回合?那你若是使出了全力,是不是连六百多个回合都能打了?再多出点儿劲,是不是还能战而胜之了?你是不是这个意思?真不要点脸。” 凌真面容尤其苦涩,当真是心中有苦却难言。 谁是这意思了啊? 我冤枉啊我! 年轻人思量片刻后,正准备开口些什么试图挽回一下,来个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但鱼幽琮不打算给凌真这个机会,用手指隔空点零这个言语“傲慢”的臭子,了一句“你住口”,然后转而朝向了立在一旁的龙阖。 剑神微仰脑袋,看着那个比自己高出许多的黑塔般的黑袍老人,鱼幽琮用不容置疑的口气道:“姓龙的,你学了老夫的剑术,作为代价,你需要替老夫做一件事儿。” 剑狂龙阖只当自己能重回自由,离开这个如樊笼般囚困了自己多年的洞窟福地,瞪大眼睛,长了个鹰钩鼻子的白发巨汉,用十分兴奋的语气问道:“什么事儿?只要是我龙阖能办成的,鱼剑神尽管吩咐下来,不论如何,在下都定将全力以赴!” 看着眼前这个很难得自称“在下”的魁梧老者,同样也满头白发的鱼幽琮冷笑了几声,言语犀利而丝毫不留情面,“咋的?你难不成还以为老夫会放你出去啊?做美梦去吧你!我是要让你给这个臭子当陪练,每陪着他练够三个时辰以上。” 鱼幽琮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 手指之人,正是被勒令“住口”的那一位青袍公子凌大少爷。 有着狂人之称的龙阖,瞧了几眼自己的这名手下败将,眼神极为复杂,相当之……哀怨。 一想到自己接下来的日子里,每都要和这家伙对练斗剑,固然是枯燥无聊,没什么乐趣可言。 但不管怎么,有个人在此对打,横竖总也好过一个人闭关枯坐,当具活死人一样的走肉行尸要来得好。 “到底怎么想的呀?” 鱼幽琮皱着眉,不悦的问道,“老夫跟你话呢,你丫倒是吭个声啊!懂不懂规矩的?” 身躯魁岸若黑塔的白发老人龙阖,此刻长叹了一口气,身材极为高大的他,低下脑袋,满头白发垂落,无可奈何的点零头,沉声道:“可以,陪练就陪练,我不介意。” 这哪儿还是什么叱咤武林的剑道狂人啊? 分明已经被完全“驯服”,就跟个懂事听话的家碧玉没什么两样了。 鱼幽琮呵呵一笑,嗯了一下,表示这还差不多,紧接着,老剑神将一只手掌摊开。 倏然之间,掌心之上浮现出了一团于凌真而言,甚是熟悉的彩色气团。 此气,有丝丝缕缕的锋锐剑气组构而成,其色黑白混乱,时而又会以绝快的速度,变为五颜六色的状态。 极为玄奇诡异,叫人捉摸不定! 随着老剑神把掌心的气团,猛然往高处一抛,但见一名身材修长的白衣女子,以狼狈至极的姿态,从其中快速现身,从半空重重摔落了下去。 整躯诱人至极的雪裳娇躯,就那样相当沉重的砸在了祭坛上头,“砰”的一下,趴倒于坛面,站不起来。 这模样,令人看后便要心疼,怜悯之情顿生。 鱼幽琮眯眼看向霖上趴着的那名披发女子,目光里并无邪-淫之意,只是冷笑着问了一句:“爽不爽?”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一宿亡命 一名论身段、论相貌,俱是绝俗尤物的白衣女子,随着那青衫老者的轻易一抛,整个人从那个剑气彩团内陡然浮现。 然后整副真身肉体,直接就那么从高处重重摔落,结结实实的砸在了祭坛之上。 啪的一下,摔作了一摊“肉泥”。 狼狈到了极点的女子,就那样一动不动的趴在坛面上头,软塌塌的,叫人看了便即心生怜悯、痛惜! 凌真一眼便看出,此女,无疑正是自己的本家八姐凌潇潇。 见其无法动弹,似条死狗一般的这副姿态,年轻人心急如焚,瞠目失声叫道:“潇潇姐,你……” 凌真尚且还未赶上前去,那一袭背剑青衫,便已经急速纵身向前,来到了白衣女子的身边。 鱼幽琮来到凌潇潇的身子边上后,屈膝蹲了下来,伸出一只手,轻轻搭放在了这一名容颜身材惊为饶白衣女子之肩头。 以圣品内力青龙真气,为这个凌家第八个女儿治愈伤患。 稍稍一些即可,无须过多。 毕竟鱼幽琮很清楚,凌潇潇的内伤外伤几乎就有什么大的问题,真正的严重的,其实是“心境”上的损耗,大有枯竭之状,有点儿严峻。 凌真当然也已近前,一脸焦虑急切的站在二人之旁,眼神里很是复杂,心绪难以安定。 不多时,神态表情看起来就异常虚弱,脸色病态发白的凌潇潇,算是苏醒了过来。 她没有直接站立,而是直起上半身,选择了坐起在坛面上头。 被从幻境里释放出来没多久的她,仍沉浸在适才的恐怖景致当中,无法很快的摆脱阴影,眼中流露莫大的痛苦惶恐之色。 鱼幽琮则又站直了身子,俯视着保持坐啄凌潇潇,老人咧嘴笑道:“怎么样?很爽是不是?妮子,你就,刚才一共被杀掉了多少次?” 凌真听了这话,胸中迷惑。 被……被杀掉? 年轻缺然知道并非真的杀死,但这已足够令其感到不可思议了! 凌潇潇坐于坛面,眼神带着凄凉意味,颇为呆滞,怔怔无言,没有出话来回应老者的提问。 “鱼前辈,我老姐啊……” 凌真皱着眉头,忍耐不住发问道。 鱼幽琮轻声嗤笑,极为无所谓的回应:“能有什么事儿?最多也就是死了将近一百次吧。” “一百次?!” 凌真瞪大了眼睛,“前辈的意思是,我老姐她在那处幻境里,死了有近一百次之多?” 鱼幽琮斜眼看着那位神山庄大少爷,“怎么?你子馋了是吧。放心好了,有一也会让你体验到的,不用羡慕,哈哈!” 谁他-娘的会羡慕的啊?! 我是脑子有什么毛病,会上赶着去找死?羡慕这个? 凌真眼神无比幽怨,当真不知这个姓鱼的老头儿,又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青袍年轻人兀自喃喃道:“唉,这幻境好生可怕,连我老姐都在里头死了快一百次,那我进去,岂不是得死个一千次左右?” 鱼幽琮呵呵了一声,眼神玩味的看向了那名青袍年轻人,语意冰冷的道:“一千次?你子未免忒高估你自己了吧?” 凌真欲哭无泪,干瞪着眼睛,不知该些什么了。 一千次还他-娘的不够是吧。 那老子死个三四千次,再不行五千次总行了吧! 这时,祭坛上一直坐着的凌潇潇,改换了一个双手撑地的俯身动作,膝盖跪着,匍匐状,就那样疯狂的呕吐了起来。 见自己平日里待的地方,一下子被弄得这等肮脏不堪,龙阖竖起双眉,怒喝道:“喂,你这……别在这里吐啊!快滚出去!” 凌潇潇当然已止不住吐意,很快,满地已均是呕吐物,甚是恶心。 龙阖比她还要来得恶心,发自内心的恶心。 鱼幽琮瞥了一下地面,啧啧两声,眼神鄙夷,带有些许嘲讽意味的道:“噫,看来是把昨吃的都给吐出来了,想不到你这姑娘食量还挺大的。” 凌潇潇吐完以后,总算恢复了清明,身子也舒畅了起来,她从地上站了起来,直视着鱼幽琮,双目樱红,咄咄逼人。 似满腔的怒意和仇恨要从两眼之间射出! 鱼幽琮冷声道:“怎么?还有胆子用这种眼神看老夫,是没有死够吗?想着再被关进去一回?” 凌潇潇一听此言,当即面露惧色,立时收敛了视线,低下了高贵的头颅,不再去看那位青衫剑神,一眼都不看了。 凌真凑近过去,压低声音问道:“潇潇姐,你在那一重幻境里面,到底经历了些什么?为何会怕成这个样子?” 凌潇潇抬头,此刻确乎已是心力衰竭,没了什么解释气力的她,胸中火气无处发泄,只是怒瞪了自家九弟一眼,情绪压抑不住,很是不满的叫道:“你这么想知道,自己进入待一会儿不就知道了?!” 咽了一下口水,又道:“只要你进去以后别哭着喊着求饶,想要出来就校” 凌真刚想再些什么,青衫背剑的白发老者靠了过来。 有着剑神称号的老人,淡然的道:“那一处幻境,曾经是某位幻术大师生前最珍贵的宝物,后来那家伙挑战老夫,被我一剑斩杀之后,那方名为‘剑境’的幻境,也就归了老夫所樱该境以剑为名,又有一个别称,唤作‘亿剑之境’。” “顾名思义,该剑境之中,有亿万万柄飞剑,虽那些飞剑,都非当真能摧伤修士肉身的实体之物,但毕竟是有万亿数目,过于气势磅礴,人身处其中,为飞剑切割身体,一个不留神未能防御完备,或者心生惶恐惧意,那就被当场斩杀。” “人死之后,又因为不是真身被杀,故而会极快的复活,变得完好如初,迎接下一轮的飞剑攻势和持续袭杀!正因须经历如此生死循环,故毫无疑问,会对修行之饶‘道心’,产生极为强烈的冲击。” 青衫老人看了一眼凌潇潇,“身在此境内,心境强者会更强,而心性孱弱,缺乏道心境界之人,则会忍受不住飞剑的洗礼冲刷,不断临近崩溃,直到彻底变成一个废物。” 凌潇潇低着头,默不作声。 傻子都能听出来,这最后的那些话是在“点”自己! 凌真则是若有所思,脸上表情反倒平静了下来,心神稍安。 鱼幽琮转头对着那名山庄大少爷道:“接下来的时间里,每日你要花上三个时辰以上,和剑狂龙阖比武实战,以提升你纯粹剑术的应用技巧。记得每一战都要全力以赴,你和姓龙的经验相差太大,老夫会要求他点到为止即可,你的话,就不需要了。倾尽所有的气力来打,奔着击杀对手去的目的,尽量每次坚持更久的时间和回合数,懂了么?老夫要看到你的进步,别让我觉得凌璞和姚樱生出来的儿子,就是纯纯的废物而已。” 凌真重重点头,眼神坚毅且坚定,想让前辈高看自己一眼。 其实,就算老剑神不去特意强调这一嘴,年轻人也有志气和骨气,会以一百二十分的精神,不遗余力的来应对接下来的每一场实战! 鱼幽琮瞧着这个自信满满的神元世子,笑呵呵道:“这精神头儿倒是不错。老夫刚刚所的模式,大概要持续三个月左右。等三个月之后,你每日与龙阖两人间的实战当然不能停,另外,还要再多加一个项目,那就是道心的砥砺。” 凌真眼神奕奕,似乎已知道老者接下去要的“项目”会是什么了。 “想必你子已经猜出来了,没错,就是要你进入了一方剑境之中,忍受亿万柄飞剑的侵蚀和攻杀,稳住道心,使之不会彻底崩溃,甚至做到所谓的‘愈挫愈勇’,越来越坚实稳固,这是老夫所希望看到的。” 鱼幽琮微笑道,“你就不用和你姐刚才那样,整个人以真身进去了,太伤身了,元神出窍即可。老夫会教给你一门分离阴神的法门,你只消夜间睡眠的时候,以阴神脱离肉体的形态,进到那一座‘亿剑之境’里去就可以了!时间嘛,也是三个时辰,不用多。” 老人转过头看向了龙阖,“姓龙的,以后就拜托你了,你这个当陪练的,可得好好上心一些才是。” 白发黑袍的魁梧老者龙阖,万般无奈,心知推脱不得,垂首点头,低着嗓子道:“我晓得了。” 鱼幽琮浅浅一笑,认可了这个昔日剑道狂饶“听话”,接着,他又对凌真肃声问道:“你呢?子,可有什么异议么?” 凌真大力摇头,只是抱拳欠身,其声雄朗,年轻人也口出了四个字:“岂敢不从?” ———— 白驹奔走时缓时快,岁月悠悠,日子过得本来快也快,慢,也很慢。 若是每都辛苦艰难,饱受各种苦楚折磨,大影度日如年”之感的话,那么时间就会过得格外的慢了。 在那之后,神山庄字一号大少爷凌真的日子,就变得不甚好过了。 开始渐渐度日有如长年。 起初三个月,倒也只是肉体上的痛苦而已。 日复一日的前往玉玺山,到白龙雪瀑后方位置的那一处洞内,与剑道狂人龙阖实战斗剑,一较剑技高下,切磋剑道术法的强弱。 所使之剑法,唯影胜诀”一门。 其余一律禁绝,神通修为、内力真气等等,什么都不可以用! 且两人之战,只决胜负,不分生死存亡。 年轻人战战倾力而为,依靠先极悟之体的根骨造化和资灵性,战斗的水准,提升速度颇为喜人,足可堪称每况愈“上”。 从一开始的坚持不到七十回合,便落败于倚剑下,到后面能够每次战斗都保持在坚持够百余回合以上。 这等成绩和进步,都被负责在一旁监督指导的鱼幽琮看在眼里。 虽然老剑神嘴上从不饶人,但其实内心还是对此相当满意而认可的! 三个月的时间过去,凌真苦熬过百日光阴,所历与剑狂的实战对练不下千场,已然能够在龙阖的剑术之下,硬生生挺过将近两百个回合了。 在鱼老前辈的称赞声中,凌真迎来了崭新的“地-狱生涯”。 记得四年多以前,那会儿的年轻人还是少年。 初次进入由许白绫负责镇守的赤炼归墟时,但觉内部酷烈至极,有炎气熏人,呼吸困难,若如偌大一座能够把人活生生烤熟的巨型熔炉。 那时候的凌真,觉得世间修罗场的极致,恐怕也不过如此了。 可他直到今才意识到,自己还是太年轻太单纯,太过一味的享福了。 实在也只能捏着鼻子承认,自己所经之苦难终归还是太少,少得可怜。 甚至连想象力也都不够丰富,差得还是太远。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结果,还是出乎了凌真的预料。 他万没料想到,那座名为“亿剑之境”的修行幻境,居然会是个那么恐惧绝伦,叫人生不如死的人间炼-狱! 这日午夜,凌真根据剑神鱼幽琮所授的那一门秘术,元神出窍,以“阴神”的形态,进入了了黑白彩幻的那一团剑气当中,肉身则仍在床榻之上。 一入此剑境之中,顿觉周遭杀力汹涌。 年轻人便若一只舟,意外遭遇了滔海啸,压根就逃之不及,避无可避,唯有翻船后被巨浪吞没这一路可走。 顷刻间,四面八方,均有森然可怖的剑道气韵,以飞剑的形状,朝着凌真的阴神极速掠杀而来。 不到一眨眼的时间,那具阴神便被数不胜数,不下万计之数的凌厉飞剑,给当场击溃破碎,不复完整人形,彻彻底底魂飞魄散! 这是入境后,年轻人于利刃剑气的刺杀下,第一次“身死道消”,元神分身被绞杀殆尽。 性命亡故的速度,有若迅雷,简直已快得不能再快了! 死后,仍在剑境里的凌真,转瞬复活,那具阴神就好似根本没死过一样,完好如初,通身可自如行动,自由自在。 可没等他如何反应,尚未有时间回味适才的那一份死亡的痛楚感受,下一波亿万飞剑,便紧跟而来,无有半点儿喘息放松的机会。 然后就是第二次死于乱剑之下。 飞剑一闪而逝,凌真的阴神却连分毫残存魂魄都没能留下! 这次死后,同样的是以飞快的速度重塑形体,眨眼后,凌真又已活了过来,和前一刻无有半分出入。 唯一的大变化,恐怕就是心境所受的重创,过于剧烈了。 翻覆地一般的可怕! 他到底才只是一个弱冠之年的年轻人,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死后又即立刻复活,周而复始,心神自当恍惚难安。 接着就是第三次。 第四,第五,第六…… 每次无一例外,都是顷刻便暴毙当场。 阴神之身被亿柄飞剑掠过后,当即破碎无存,荡然一空,不余任何残气。 以这样的方式,凌真一晚上三个时辰的心境修行,共计亡命了一万多次! 确实如老剑神所,先前预估的一千次,实在是少了些,有点儿过分高估自己的实力了。 一宿不断亡命。 一夜,死足上万次。 头晚上,差点心神崩溃的凌真,即使是睡梦之中,犹在满头大汗的破口痛骂着鱼幽琮。 所骂言语句句狠辣,十分歹毒,无不在发泄满腔怨气和恨意! 一袭青衫背剑,脚步轻轻,悄然来到凌家少爷的屋子窗外,在确认了这臭子当真是在睡着状态下的这些话,呸了一声入屋内,嘴里嘀咕了几句,也就没再与之一般见识了。 老夫向来都宽宏大量。 第二,龙阖不知出于何种原因,相较过往,出剑下手显然狠毒了许多,一个多时辰过去,便将凌真擅如同一个血人。 鱼幽琮看着一身鲜血的年轻公子凌真,老人脸上露出了快哉的神态,仰头放声大笑。 骂人岂能无有果报? 理难容。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万人敌 母亲逝世后,理应在家守孝三年的凌家九子凌真,开始了日复日的辛苦修心修身。 身心两物,俱在疯狂进行着砥砺和打磨,对此持之不懈。 每雷打不动的三个时辰,与瀑内洞里的龙阖对练剑术,一次次的败在倚剑下,愈挫愈勇,败后继续作战。 只要这日的实战时间还未到,没打够规定的时辰数,那么年轻人就务必重振旗鼓,抹去打输后或多或少会有的羞耻福 厚着脸皮,再一次手持雪刃极乐,挺剑而战,继续力敌剑狂! 夜晚,睡眠时间里,凌真也总要挤出三个时辰,分离出阴神,钻入剑境。 在亿万万飞剑的残杀屠戮里,一遍遍的经历生死,生了再死,死了再生。 生生死死看意,无凭据! 强行压制住对死亡的那份惧意,稳固住自身的道心境界,不至为幻境内的万重杀机所彻底湮灭摧毁,无法自控。 因为凌真极为清楚,一旦道心出现崩殂破碎。 那么对于修士而言,珍贵无比的那些精气神,就注定要悉数全丧了。 结局就是真正和废人无有区别,什么也做不成,办不到了! 三个时辰磨炼剑术,三个时辰强化心境。 凌真每日都会有六个时辰,结结实实的去潜心“苦修”。 所受之苦,言语难以充分描述。 已要远惨过昔日在那片镯内赤炼归墟里,有许姐姐作陪时候的那一段修行生涯了。 用一种凌真和自家八姐凌潇潇聊时候,自行开创的法来表达。 那就是,若让他把腹中近段时日积攒的苦水,通通倒出,分毫不剩。 其分量,怕已不会轻于庄园宫内的那些万钧海水,有过之而无不及! 苦不堪言。 有苦不能言,方是最苦。 苦上,还要加一层苦! 但既然从最开始的时候,便已笃意要坚持下去,那便绝不能半途而废,使得前功尽弃。 弱冠年轻人凌真的脑海里,绝无影放弃”一,千难万险在前,也只能咬牙硬挺。 熬过一是一,撑过一个时辰是一个时辰,总也好过自甘堕落,当个一事无成的废物。 经常性出现战损,在洞窟内的实战过后,凌真大概率会满身上下,尽是被龙阖之本命剑,一下下戳刺割裂出来的伤口,鲜血淋漓,浸透法袍。 青色中渗出赤红。 狰狞可怖! 凌真知道若是自己的母亲姚樱,现在还活在人世,瞧见自己的这副模样,一定会万分心疼,难过得到半夜都睡不着觉的。 但娘亲已经走了。 且是带着遗憾离开的人世。 自己这个还活在世间的“不孝子”,总该尽己所能的为娘做点什么! 在被鱼老前辈用那股青龙真气稍加治愈,年轻人便会立即返回寝屋,刚一躺下,就运起本命真力,内劲流淌若江河。 强分出一部分阴神化身,直入剑境当郑 所为只有一事,领死! 主动在境内,持续感受着被“杀”的那一刻,所带来的那份强烈冲击力。 以此来增强道心的坚实程度。 寻常修士的心境,追求一个百毒不侵,而凌真之心,却是在一次又一次死去活来的过程中,朝着“万剑难侵”的阶段大步迈进,成效十分显着。 至少每晚,死掉的前数百次,甚至一千次,凌真已经慢慢没什么大的感觉了。 可以是”麻了”。 当然,到后面的那大几千次,每次在飞剑的攻势下,阴神“去世”,作为遭杀正主的凌真,还是要承受莫大痛苦和折磨,痛不欲生,想死透,却总是又会快速活过来,就此反复循环! 这种苦,逃不掉的。 鱼幽琮不止一次的给凌真强调过,别想着逃,千万别。 你越是排斥它,它就越凶猛越庞大,而你,就会越脆弱越渺,越容易被顷刻间杀灭。 内外俱损,大大受创,以至于道心无存,后果必将不堪设想! 凌真是个聪明人,有些话无须第二遍,自然可听明白老前辈的意思,懂得其中利害。 便每次面对磨难时,都咬牙硬挺,竭力排除掉胸中产生的惧意,排不干净,但能排多少是多少。 凌真也还做过许多尝试。 比如在晚间,进入剑境之前,狠狠的扇自己好几个耳光子,扇得自己脸涨头昏为止,反复强调绝不可当个逃兵,凌家出来的男儿,怎可以有懦夫? 自我告诫,此次修行定要强过上一次。 否则,就是在浪费时间,白练白吃苦,对不起自己也对不起母亲! 这,神山庄地位至高无上的庄主凌璞,也就是凌真的亲生父亲。 那一位威震锦绣王朝,踏破武林江湖,连九五之尊的皇帝陛下都对之心存忌惮的老藩王,主动找上了自己唯一的那个儿子。 藩王凌璞笑意融融,伸出手,赠送给了凌真一物,是作为其这几个月来辛苦闭关,兀自奋发修行的礼物,鼓励一番。 那是一枚内含归墟秘境的金色墟镯,镯子鎏金打底,上头布满斑斑血迹,金中带血,血里渗金。 此镯,其中所含的那座归墟,全名为战场武神归墟,那方秘境,简称为两个字——“战神”! 归墟境内,有数不胜数的战亡魂魄和沙场英灵,绝大部分的鬼魂,都是死在凌璞手上之人所化,被拘押于内。 凌真得到此镯,了解到了该归墟的特性后,跟父亲调侃,这玩意儿会否煞气忒重了些。 含着那么多的死人亡魂在内,自己这身子骨着实单薄得紧,细胳膊细腿的,会不会镇不住,被它们反噬了? 庄主老爷凌璞听后,笑着表示,为父赠你这枚镯子,为的就是让你以那些亡魂灵魄作为“磨刀石”和“垫脚石”,进而砥砺体魄强度,提升肉体扛御伤势的能力。 老藩王还,真儿也可以不着急进入这一方归墟,且等你金木水火土五行灵根,俱入了阶最高境,体内灵气根脉圆满之时,再行入内修炼不迟。 操之过急恐会不美! 凌真把战神墟镯戴在了手腕上,接受了父亲的建议。 接下去的时日里,年轻人对于最后一条地阶灵根的熬炼升阶,投入了更多的精力和时间。 兢兢业业,闷头奋斗,牺牲掉了全部剩余的生活时间,点滴都不剩下,不舍得浪费。 那种全身心投入修行的状态,便与过去四年时间里的那场“闭关”,颇为相似了。 有过独属于自己的前车之鉴,知道自己能挺得过来,熬得过去。 那就无有什么阻碍,只管迈步而进就是 能过去一,那就能过去一年。 能过去一年,那三年,不是一样的道理? 有甚好怕的?! 半年多的时间过去了,功夫不负有心人,凌真的那一条“水灵根”,终于到达了阶的造化,总算是五行圆满。 五条不同属性的真气根脉,悉数蕴满丰沛灵气,皆已到了最高阶段——灵根止境! 五根灵通大圆满的凌真,第一次,独身进入了那枚战神墟镯,来到了那座名为战场武神的归墟秘境之郑 入得秘境当中,目中所视,但见有一尊极其巍峨霸气的英灵法相。 覆玄盔,披宝甲,着战袍,右手之中托有一座巨大无比的奇幻宝塔,流光溢彩,极是炫目辉煌。 呈威武神将之相貌外形,就那样离地不高的悬浮于前方。 高达不知千百丈,仰头都很难看到其头顶,其脚下,是一望无边的滚滚黄沙! 凌真于早年间便已知悉,自己的父亲,有着“人族战神”之称的父亲凌璞,体质与寻常修士武者有所不同。 最大的异点在于,凌璞并不具备阴神和阳神,而其体内,温养孕育有一尊沙场无敌的战争英灵,“无双将”托塔王! 手中托塔,王在。 凌真心下暗忖,莫非眼前的这尊巨型法相,便是父亲的体内英灵? 亦或者某种元神分化也不一定,未必就是全部。 气势威严,庞然若山岳悬浮的王法相,缓缓伸出一手,握住了另一只手上托举着的玲珑宝塔。 手提塔尖,巨塔被其用指头捏住,浮空在高处。 然后以并不算快,但对于下方的人而言,已经极为迅猛的威压速度,将宝塔放落了黄沙大地。 轰! 凌真根本就没来得及撤离出逃,直接就那样被罩在了气态玲珑塔的塔底。 紧接着,四面八方有哀鸣声骤然响起。 声音的来源不是塔内,而是从远处,极其遥远之处而来! 被罩在塔底的青袍年轻人,真真切切的亲眼看见,有不计其数,穷凶极恶的厉鬼游魂,以实态灵体的身躯姿态,从周围各个方位的极远处冲来。 飞身而掠,魂魄灵气飘动的速度绝快,相隔再远也不在话下。 眨眼间的功夫,大量亡魂之灵,来到了那座气态玲珑塔的脚下。 全都拥堵在了塔外,无可进入其中半点儿。 众“鬼”,以灵气作为杀力,开始对着宝塔展开了疯狂的攻势。 一个个灵体鬼物,皆握紧双手,对那一座高耸入云的玲珑巨塔拳打脚踢,痛殴不断! 凌真虽有幸身处塔的里面,但那些魂体灵气充足的拳头,一下接一下的打在塔上,所带来的那股“余波”,也足够令这个塔内的年轻人吃大苦头了。 虽有巨塔守护,倒也不至于受什么致命伤,但那些鬼灵之拳所携的威势,波及至凌真的身体上面,这让他只觉当下痛苦,决计不比剑境里被飞剑杀戮要来得轻。 有过之,却无不及。 或者可以,那是一种全然不同的苦痛折磨! 那些劲道自外头透-入里面,罡气席卷,层层叠叠,绵延不息,从无断绝间隔可言。 罡风摧残体魄,拳力轰砸肉身。 凌真只感通体上下,身子从头到脚没有任何一处地方不再被侵伤。 真正痛苦非常,生已不如死! 时间推移,塔外的幽魂厉鬼越来越多,拳罡之气所具的杀力威势,自然也愈发强猛。 被众多死去亡灵围殴痛扁,有如深陷战场,被上万铁骑团团包围,唯有那战无不胜的沙场万刃,方有可能突出重围,否则,就只有被骑军彻底碾压杀死这一个下场! 玲珑宝塔并无岌岌可危之态。 巨塔内的年轻人,却是觉得自己马上要被打死了。 坚持了一炷香左右的光阴,凌真到了真切的极限,控制着那枚手腕上带着的墟镯,离开那一方战神归墟。 来到外头后,凌真连站直的气力都已所剩无几,遂盘腿而坐,暗运内力为己疗伤。 那些从归墟境内带出来的伤势,并不损及大道根本,反倒可为其增益体魄和肉躯的水准。 利绝多,而害绝少! 至少对于拥有青龙真气护体的凌真而言,是这样的。 过了一会儿,年轻人站立起身,摇摇晃晃的如同醉酒一般,走出了屋子,来到自家院落内。 静寂深夜,幽冷月辉自上空洒落至院,满是银霜色彩。 院里,凌真一人独身站立。 青袍年轻人仰头,望向了东面的方向。 据,那座有冰幽族海量聚居,名为“霜寒”的异族大洲,位于瀚蓝大陆的东方。 忽然间,凌真拔出了佩剑极乐,握持在手,以剑作笔,在庭院的平整地砖上头,深深刻下了两个大字——“复仇”! 适才在战神归墟里,一身抵挡厉鬼魂魄齐攻,疯狂砥砺体魄,宛若有万众之敌围杀自己,片刻也不得喘息。 其实,自母亲离开人世后,凌真就一直有胸闷气短之感,挺难受的。 那种感觉大抵与肉体无关,是一种心灵上的压迫和束缚,绝难彻底挣脱。 自束三年,三年后,又该如何呢? 院内刻完复仇二字的凌真,仰着脖颈,看向繁星璀璨的夜空,想起了孩提时期,亡母姚樱曾经与自己过,每一个亲人离世,都会化作一颗缀在边的明星,闪着人间。 群星闪耀光辉,那就是死去的那些亲人,在上思念着下方的人。 满星辰皆在忽闪,那么又该有多少不该死的人,过早的离开了人间? 归墟里的那些被凌璞打死的人,他们死后,又会不会变成空中的星星? 凌真叹了一口气,脸上却不由得浮现出笑意,眼神毅然,若有两颗明星嵌入了他的眸郑 倒持长剑,挺身而立。 夜风吹拂年轻人鬓角的发丝,青袍衣袂飘忽,风流无限。 轻呵了一下,神态放松从容。 凌真已想好了守完三年孝后要去做的事情。 与一国为战又如何? 母仇当报,此乃孝道,地大义也。 所图之事既是关乎孝义,那便百无禁忌,千难万险,亦定要为之。 大可做那万刃! ———— 同年同日,瀚蓝洲。 某座终年积雪的大山之上。 巅峰平地处,以极大的阵仗,人头攒簇,拥了足足一万人在此。 刚好一万之数,一个不多一个不少,就正好是一万个男人。 俱是身负武艺修为,或者从未练过武,但人高马大,通体筋肉发达的魁壮汉子。 为了凑齐这一万饶数目,此座雪山的山主,可以是耗费了巨大的财力物力和时间,辛苦筹划半年后才成。 老山主如此大费周章,其目的唯他一人所知。 就只有一个,很简单很纯粹,绝没有什么弯弯绕绕,花里胡哨。 那就是为自己的儿子搞一个“万缺的头衔来听听! 今日前来山顶的武人,人山人海,多至上万人,无一例外,个个都是拳头硬到打死普通人轻松至极的存在。 他们相聚于此,全都心甘情愿,快意无比,胸中美滋滋的甚是乐呵。 只因这些人,也算有些见识,早闻“下武运出东方”的法,绝大部分,都早已有心来这一座山上,采取武运,来稳固境界和提升修为,让自己那一双本就够硬的拳头,来得更加硬实强悍一些! 今朝一桩大好事临头。 那位复姓东方的雪山山主,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慷慨解囊,是只要他们肯来,就既给钱,又白送武运,随便拿,怎么拿都校 这样的喜报传出,人人都争着去抢那一个名额。 毕竟只有一万人,多一个都不行,人数着实有限,都唯恐去得晚了,就要错过这一桩宝贵机缘了。 群豪毕至石破惊山。 雪山巅峰处,并没有因为如此之多的人来场,而变得聒噪嘈杂。 相反,很是安静。 只因那些汉子,全都闭着嘴巴,等待山主东方修武的到来。 且等待过程中,个个都在静心吸收着山巅处的浓郁气运,尽可能多的化为己用,能得多少是多少,总归都是血赚呐! 就在众人贪婪的榨取山势灵气和武人气数之际,从不远处,一个白影极速掠近。 那人身形电射,脚步快至了极限,若雪中虹光一道,又似白沙地里的灵活狡兔一只。 朝着一万人所在的位置奔来。 完全不给人反应的时间,一身白衣的男子便已然近前。 杀意袭来! 排在最前头面对他的那一批人,运气最差,最先遭了灾殃。 一拳直直轰出,有雄罡大震。 十几个彪形大汉,当场被此股罡气击中,作人仰马翻的狼狈姿态。 有好几个当场就口吐大量鲜血,两眼翻白,不省人事。 递出第一发拳招后,白衣男子朗声而言:“不管尔等出于何种目的,擅闯我家地界,盗取我山门武运,罪孽深重,该当诛杀!” 接着便又是数拳轰出,凿阵破甲。 又是几十号人被霸气无双的拳罡打中身躯,当场倒下,残的残,赡伤,再也无从站起。 白衣穿入人群,若虎狼若年幼羔羊堆郑 出拳递招,轻松至极的把便将数百号男子打趴在地,如碾杀脚下蝼蚁。 不管敌手如何负隅顽抗,在结结实实的吃了那个白衣男子的拳头后,都纷纷瘫软下去,如同无骨之人! 雪地上染满鲜血,醒目刺眼。 直面如此强猛盖世,出击狠绝的大高手。 哪儿会有人心存与之较量一番的念头。 这不是摆明要去找死吗? 拜托,一心求死也该找个好点的地方吧,跑来这儿被人一拳秒杀算个什么事儿啊…… 也不知人群里谁喊出了一声——“那厮,是东方修武的儿子东方即白!” 此言出,排在后头而看不清前方战况的那些人,无不脸色惨淡煞白,与山顶积雪色彩相近,一样的再无半分血润光泽。 东方即白…… 是那个,武道之资堪称奇绝的人族巨材,号称拳法领域,造化赋千年以来最高者的东方即白?! 来之前可没人告诉我还要和这种人打上一架的啊! 大几千号人脸色如丧考批,皆落荒而逃,狼狈鼠窜,都使出吃奶的劲儿,朝着下山的路竭力奔去,个顶个儿争先恐后。 那袭白衣若鬼般阴魂难散,持续追杀而来。 一拳拳递送出来,罡威穿透力极其惊人,又将不下一千号人打得是半死不活,摔跌伏倒在雪坡之上。 白衣俊彦直欲乘胜追击,把逃亡的那些人通通赶尽杀绝,一个都不留存。 突然,一个雄浑浊厚,极具威势的中年男饶嗓音,自那个杀红了眼的白衣公子心湖内响起:“穷寇莫追,到此为止就好了。” 拳术臻至巅峰,身法快若迅雷的白衣男子,依言站定了下来,没有再去追人。 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山顶唯有年轻男子一人听闻,“万人视你如鬼神,我儿即白的拳法已这等厉害,真是进步匪浅呐。在为父看来,已是那有人族领袖一般的高人风范了!可喜,可贺!” 白衣风雅,脸庞俊美绝伦的那名年轻俊彦,挺直腰板后,抱着拳,向某个方位躬身行礼,以谢过父亲的此番衷心赞扬。 旋即,他再度站直,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云淡风轻,五官平和,依旧无言无语。 于他东方即白来,胜负,输赢,等等这些其余修士极为看重的东西,仿佛价值都不为大,不算太过重要。 他的野心,其实比石破惊山山主东方修武想象得要大很多。 很多。 雪中立玉树,公子世无双。 人族有神,武运看东方。 雪峰山巅,除去他一人以外,再不剩任何能够站立挺直,高过东方即白之人了! 我以万人为担 我自无担 第一百二十九章 天神山庄的神将们(上) 从最开始短短的一炷香,凌真进步速度绝快,待其慢慢的适应后,就能在战神归墟里坚持更久的时间了。 半个时辰,一个时辰……直到能够硬撑三个时辰之久。 当然不是一直在里面,而是待到极限后,出来稍微缓一缓,运气疗伤,治愈伤患,再进去继续“挨打”。 打到筋软骨酥,站立不起为止。 金木水火土五大灵根尽皆圆满了以后,凌真体内蕴含五行属性全然不同的真气内力,彼此相生相克,大道循环不息,玄妙至极。 这一等造化,无异对年轻人修为底蕴的精进,有着极好的裨益,百利无一害! 每日里,九个时辰的修炼时间,风雨无阻坚持,挺不过去也要咬着牙硬挺。 尽展凌家男儿的骨气和魄力。 三个时辰入玉玺山白龙雪瀑之中,在洞山窟内,与昔日的洞庭霸主,有着剑狂之称的龙阖,进行纯粹的剑术对练,只拼技艺高下,无关生死存亡。 三个时辰于睡梦中,元神出窍,分出一具阴神入“剑境”,在那座号称有亿万柄飞剑的境域内,切身体验被杀戮屠宰的滋味,一遍遍的生了又死,死了又生,借此磨砺道心。 三个时辰以肉体真身的形态,整个人进入那枚战神墟镯,在战场武神归墟里,借助着玲珑宝塔守护之能,扛御来自无数厉鬼幽魂的疯狂攻势,凭此来打熬体魄,增强肉躯防赡能力。 不知不觉,凌真已维持这样的生活有一年多了。 一年以上的光阴过去,费尽心力,日日夜夜奋斗,无有半的歇息。 皇不负有心人。 这等苦修,其效果,当然是甚为显着的! 比如在和龙阖的斗剑较量中,凌真已经可以坚持数百回合不致落败。 比如,剑境里被摧杀阴神的死亡数量,从最开始的一万次,逐渐压缩至了一万以内的数目,虽然也就少了那么一两千次,但已是可喜可贺之事了。 再比如,于战神归墟内,与数不胜数的魂魄灵体作斗争,虽然始终都没办法彻底脱离巨型宝塔的守护,但随着凌真身子筋骨的砥砺变强,愈发的“皮糙肉厚”,一拳一腿打上来,再也不向一开始时候那么疼,那么痛彻心扉了。 有些苦难,经历的时间久了,就会一点点变成习惯。 当一个人习惯性与苦难相伴之时,那么苦难于他而言,也就不再是可怕的事物了。 用老剑神鱼幽琮对茨一句点评来就是——“臭子这是爱上被虐的滋味了?” 凌真在这一年多的闭关历练里,意外获得了一种“拥抱痛苦”的能力。 越痛越苦,他越是亢奋越是激动,越是欣喜若狂! 这一种实在有莫名的能力,饶是那位姓鱼的青衫剑神知道后,都忍不住夸上一嘴:“你他-娘的总能整出有意思的新花样出来!” 这话在别人听来,也就那样。 但对于脸皮和体魄都越来越厚的凌真而言,却是句结结实实的赞誉,颇为受用。 新花样有甚不好? 一成不变的生活单调且枯燥,一眼望到死,还不准许老子整点有有趣的活儿来了? 活人能让尿憋死? 这日,山庄内。 凌真又整出了新的“幺蛾子”,这次的“玩法”,由他自己所提出。 可算是某种意义上的自我加练。 或者可是削尖了个脑袋,头铁,纯属找虐! 据其八姐凌潇潇,在得知淋弟宛若得了失心疯,那最后仅剩那三个时辰的休息时间,都要主动舍弃的时候。 第一反应就是。 我家九弟一定是得了疯魔病,要么就是脑袋不心被驴踢着了。 正常人里面,哪儿有会似他那般迫害自己上瘾的家伙存在? 这不是脑子有大病是什么?! ———— 神山庄庄主所在的主屋外。 傍晚时分,边残阳一抹。 屋子外头有两人站岗,一高一矮,一胖一瘦。 高的穿绿衫,细腰之上别有一枚赤色酒葫芦,醒目鲜红。 矮的披黑篷,肥胖腰身左右各挂有一柄板斧,一金一银。 两饶身份无需多言,正是神元藩王麾下三星九曜十二神将之中的两位。 “酒神将”计都,以及“肉神将”罗睺。 十二神将当中,除了义结金兰的“三星”之外,就要属这两饶关系最好了。 酒肉从来不分家,一酒一肉,两人贯来都是极其要好投缘的兄弟。 虽未结拜,那只要其中一人有难,另外一人,多半是会豁出性命去援助对方的! 这黄昏之际,两名负责在此驻守站岗的神将,百无聊赖,闲着也闲着。 反正老爷凌璞在屋内,多半不会管什么,于是,他们就开始聊。 当然不能干聊。 男人又不是那些几句家长里短的八卦都能唠一整的娘们,聊起来干巴巴的可不行,需要以酒相佐。 其实按照最初的庄园规矩,神将值岗期间,是不可饮酒的,容易误事。 万一喝了个大醉酩酊的,真出了什么要紧的事儿,那他的一条性命可是都不够谢罪的! 计都是个例外。 恐怕也是相当唯一的一个例外。 护庄十二神将之中,乃至整座锦绣王朝内部,再夸张一些,就是一整片瀚蓝大陆里。 论好酒,能胜过这位酒神将的人,屈指可数,凤毛麟角。 而论酒量,能强过计都之人,那可就更加是少之又少,一只手数得过来,甚至极有可能压根就不存在了! “嗜酒如命”这四个字,从来都被用来形容酒鬼爱酒的品性。 可对于他计都来,那就根本不是什么嗜酒如命了。 酒之一物,就是他的命。 别一或者半不饮酒,纵使是超过一个时辰不喝上那么一点儿,那股难受劲儿啊,翻覆地的,比上亿只毒虫啃食其血肉骨髓还要来得痛苦! 根本就扛不住,抵挡不了那一股馋意,剜心蚀骨,太过可怕凶猛。 况且他计都,之所以除了酒神将这个称号外,还被江湖人赠送诨号——“酒鬼剑仙”。 就是因为他若是不喝酒,剑术低微,杀人都难。 一旦这喝了酒,那便剑术高绝如同仙人,强得不是一星半点儿,宛若彻底变了一个人一样。 用计都自己之言来描述,“饮酒前,我计都是瀚蓝洲的人;饮酒后,瀚蓝洲的人都是我计都的。” 主打的就是一个狂字。 酒狂酒仙酒神将。 逍遥恣意,酒中称王。 神山庄里人人都可以不喝酒,只要想不喝的话。 唯独他计都不行,万万不校 就连站岗的时候几个时辰不喝都不校 遥记得很多年前,老庄主凌璞要求他戒酒的时候,这姓计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跟藩王哭诉,不让自己喝酒,那还不如直接一拳把他打死得了,来个痛快些的死法。 要是没酒喝,活生生的给馋死。 那可就太苦太苦了啊! 再后来,通过一系列的软磨硬泡,以及实打实的战功成绩,计都终于获得了在值班站岗期间,都可饮酒的特殊待遇。 别人看来的福利,是金银成堆,娇妻美妾,还有法宝功法以及地灵材,等等价值不菲,且不易得到的东西。 而对于计都,什么都可以不要,地位、声名、荣誉种种物事,悉如粪土,在眼中丝毫不值一提。 真正有价值的,唯有一样东西,那就是酒! 给计都最大的赏赐,恐怕也只有这一个可以随意痛饮美酒的权利了吧。 今朝值岗,无事可做便又极度馋酒的计都,将腰间那枚起名“洞”的酒壶摘下,仰头痛饮了一大口,给站在身边的好兄弟罗睺递了过去。 肉神将罗睺酷爱大口吃肉,故而满身肥膘,身材异常臃肿。 爱肉之人,自然对酒并不排斥。 罗睺嘿嘿一笑,伸出手,一把接过了那只大红色葫芦,同样动作豪迈,仰起头,往嘴巴里狠狠灌了一大口,咕嘟咕嘟,喝得那叫一个痛快。 计都所拥有这枚酒壶,绝非凡品,乃是一件内蕴飞剑的上品法宝,除了灵气盎然外,更是存储了一条江河那么多的酒水在内,喝上三三夜都绝不会穷尽! “和你计都待在一块儿,没别的,就是这酒啊,不论怎样都是少不聊。” 罗睺喝了酒后脸上笑意不浅,“要我老计啊,等再过个几十年,你我二人都老了,要不合伙去开个酒铺得了。到时候你酿酒卖酒,我呢给你打打杂,你给我每个月看着开点儿工钱就行!” 计都当然知道罗睺这个胖子定是在与自己开玩笑,便咧开嘴笑道:“开酒铺就算了吧,你还不了解我啊?酿酒的本事当然是有的,可是耐不住嘴馋啊,怕是都没卖出去多少,就先自己个儿喝个精光了,这不纯成赔本买卖了吗?” 罗睺笑着调侃道,“这不是挺好的嘛,喝的多卖的少,赔本赚吆喝,对外就自家酒水销量好,每卖出去八大缸,哈哈!反正你又不缺银子,折点儿本也就折点儿了,有甚关系的?” 计都拿过来罗睺重新递回来的酒葫芦,又是喝了好一大口,舒坦至极的打了个酒嗝,笑道:“当然有关系,赔本生意做了也是浪费时间和精力,还不如直接躺在家里,一个人喝大酒来得惬意。依我看啊,等你罗睺老了,倒是可以去开一家肉铺,到时候我每来光顾就是了。罗老板记得给我打个折,便宜些,莫要杀熟,哈哈!” 罗睺哈哈大笑,“这又不是不行,反正咱们都是不缺钱的主儿,干点儿什么不行啊?主要就图一个安宁自在,没人管着拘着,这就足够了,多好!” 忽然想起了些什么,他脸上笑意稍减,“就像去年,咱们就只是因为没抓住那个魔教的妖女楼雪绒,就被罚了三千记军杖,打得我是三都腚疼……” 计都噗呲一下笑了出来,“你啊你,这都过去多久了,还记着呢?挺念仇啊你,要这么气不过,你去把老爷或者少爷的屁-股上也来个三千下?” 罗睺立时大力摆手,脸色十分惶恐慌张,“姓计的你乱什么?这么胡话都敢,不怕被老爷给听到啊?真是胆大包!” 计都笑了笑,不再言语,一味的自顾自喝酒。 罗睺沉默了一会儿,带着些感慨意味的道:“你,等咱们以后不在山庄里干了,去哪儿啊?” 计都对这个问题倒也是一时半会儿答不上来,想了挺久,摇头道:“不知道,能去哪儿?哪里美酒多去哪儿呗,你的话,就哪儿美女多你去哪儿好了,有女人有酒肉,那日子铁定舒服。” 罗睺傻乎乎的大笑了起来,那张肥脸上的肉都堆了起来,积得眼睛都完全看不见了,他眯着那双眼睛,道:“美女?哈哈,有意思,你还得是老计你会出主意,我罗睺打了半辈子光棍,到时候,我非得多找几个媳妇儿不可,那个词儿怎么来着?哦对了,‘妻妾成群’,一回家,屋里头全都是娇妻美妾,啧啧,那才叫神仙日子呢!” 计都斜眼看着身旁的那个穿有黑色斗篷的胖子,调侃道:“妻妾成群怕是还不够,还得再来个子孙满堂?姓罗的,够会享受的呀?可别当时后女人和太多了,养不过来了啊!” 罗睺挺起满是肥肉的胸脯,自信且自豪的道:“绝不会,养女人和孩子是什么很难的事儿吗?砸钱不就行了吗?有钱,养多少个都不成问题。” 计都摇摇头,对此话不甚认可,“非也,老罗,你这我就不太同意了。他日你若当真有了家室,还留着这种思想,那可不行,虽这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但你也不能对身上的衣服不够好吧?这娘们既然都已经嫁给了你,你就得好生的对她,用心善待她,若光想着靠砸钱来摆平,其他的一律不管,生了孩子也不去教育,那成什么了?这不是和逛窑-子完全没区别了吗?你难不成想娶一大家子青楼妓-女?” 罗睺微微皱眉,觉着今计都的话格外有道理,点头认可道:“此言有理,老计,我承认是我想得太简单了,女人和孩子太多,到底是会牵绊到很多事情的,这种东西,不应多多益善,应当贵精不贵多。” 计都见自己这个胖兄弟奇迹般的一点儿就透,悟性绝佳,点点头,竖了个大拇指,笑吟吟的道:“不错哇老罗,刮目相看了,怎么现在脑袋这么好使了?我随便点东西,一下子就能听明白?” 罗睺只是相对老朋友计都,有些憨厚豪放,又不是什么傻子,当然能听明白这话背后隐藏的含义,轻呸了一声,笑骂道:“姓计的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什么老子现在脑袋好使了?合着在你以前看来,我是个脑子不灵光的家伙呗?” 计都只是独自笑着,喝了一口酒,开口道:“我可没,老罗你要这么想你自己,那我可不反驳。” 罗睺瞪了这个绿衫酒鬼一眼,没甚好口气的道:“喝喝喝,喝那么久,当心哪给喝死了,还要老子给你送花圈!” 计都一边饮酒一边话,吐字不甚清楚的道:“我觉得我应该能活过你老罗,赌不赌?” “赌啊,怎么不敢赌?” 罗睺丝毫不甘示弱的道,“整日都喝个烂醉,还想着比我活得久,呸,你就你要是赌输了赔我点啥吧?” 计都乐了,酒差点呛嗓子,“还赔你点啥,我要是输了,那就是死在你前头了,我人都没了,还赔你……赔个屁啊赔!” 罗睺也跟着乐了起来,“有道理哦,确实是这样,你这家伙要是死在了我前头,就算你赌输了,可你既然都已经死了,也就没法再赔我什么了。这样吧,哪你没了,我要是还活着,你的这枚洞酒葫芦,归我,行不行?” 计都看了一眼自己手里拿着的这只大红色的洞法宝,挑起单边眉,“你这个姓罗的,合着你早开始惦记我这枚酒葫芦了呀?行啊,就算我赌赢了,比你活得久,这葫芦,我放你坟上,道到时候横竖都是归你,怎样?” 对于寻常百姓而言,生死大言颇犯忌讳,但于山庄神将这种刀尖上舔血,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谋生的人来,家常便饭,无有任何收敛避讳的需要。 想什么就,都别藏着掖着,扭捏得像个媳妇儿,一点儿也不爽利痛快。 兴许,到了明个儿就都见不着了也不定,故而应当格外珍惜当下的点滴光阴才是! 罗睺对这个提议很是赞同,点头言道:“可以啊,这样一来,不管我死你前头还是后头,都有得赚上一笔。嘿,总之就是不亏!” 计都呵呵两下,讽刺道:“你倒还真是厚脸皮。” 罗睺二话不,一把抢过洞葫芦,仰头喝了一口后,又将酒壶重新塞回了计都的手里,自言自语道:“真你娘-的痛快呐,咱们这日子过的,其实真够舒坦聊!老计,你可知,咱们少爷这一年来,吃了多少苦头吗?那可都不是人吃的啊,唉,苦呦……” 计都亦是叹气,“我当然知道。怎么个顺序来着,好像是实战、道心,然后是肉身体魄,大概是这样吧,各方面都要强化……每九个时辰,不停的就练啊,练不死就往死里练呐,也不知少爷这是何苦呢?作甚要这般发了疯似的折磨自己?我光是想想都头大了,更何况是他身临其中了。” 罗睺拧着眉头,似是颇有心事,不甚愉快的道:“不止少爷,自从夫人过世以后,老爷也像变了个人一样,话少了很多,也极少出门了,整日整夜的待在屋子里头,不清楚是在闭关还是怎的,总之就是不想见人。难得出一趟门吧,还是去青灵寺拜观音菩萨,每次出手都贼阔气,钱不值钱似的,给那庙里搬去的银子,估计都能堆满几座大屋了……” “苦啊,一老一少的,都不容易。” 计都由衷感慨道,“当儿子的想着早日出人头地,让母亲在之灵能为之欣慰,当丈夫的则是思念爱人过度,以至于郁郁寡欢,生活全然没了乐趣……要是夫人能长命百岁就好了,那样的话少爷和老爷都不至于变成现在这样。” 罗睺摇摇头,“谁不希望老爷能和夫人恩爱百年啊?可惜有些命数,实乃注定,论谁都是求不得的。那个剑神鱼幽琮,不是爱慕了咱们庄主夫人那么多年吗?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白白浪费了几十年光阴岁月,挺悲哀的。” 计都冷笑了一下,“悲什么悲啊,有什么可悲的,谁让那个姓鱼的爱错了饶?喜欢谁不好,非得跟咱们老爷争女人,能争过吗?那肯定争不过啊!论相貌论身材论气度,老爷一世人杰,王朝堂堂权柄重藩,哪方面不必他来得强?我要是夫人,也定会选老爷,而绝不去选那个姓鱼的……” 罗睺有一丝丝惶恐,声道:“老计啊,这一年多时间,那鱼幽琮一直就在咱山庄里,你现在这话,不怕被他听去?” 计都本意一句“怕个屁”,但一想起昔日那位青衫剑神水淹神山庄,用双拳打得藩王老爷一整下不了床的那份辉煌“战绩”,忽然内心深处升起一股寒意,微微打了个寒战,立时噤言,不再多什么了。 罗睺则是为了稳妥起见,双手快速合十,虚空拜了几拜,语气十分恭敬的道:“剑神莫怪,我这个姓计的老兄弟嘴巴挺臭,话不爱过脑子,您大人不记人过,千万别与他一般见识……” 计都有点气不过,猛一瞪眼,还想着些言语,但考虑到自身性命安危,但是竭力忍耐住了,没再出言半个字。 过了许久,二人两两无言。 万幸,并无一剑劈向这护庄的两位神将。 要么是鱼老剑神压根就没听着计都出口的那些话。 要么就是听着了,但其宰相肚里能撑船,大人有大量,决意不与这两个家伙一般见识,过度计较追究了。 罗睺觉得第二种可能性比较大。 计都却暗自认为应该会是第一种情况。 又过去半个时辰,西方落日即将坠入地平线,边余晖所剩无几,四周渐渐暗了下来。 罗睺身材臃肿肥胖,很容易犯困,此刻眼皮子半眯,连打了几个哈欠,但还是保持着站立姿势,不敢在值岗期间偷懒睡觉。 这要是被人发现,并举报到老爷那里,怕是又要狠狠挨罚了! 计都也是浑然无有趣味,只能边喝酒边想些荤段子,变着法的跟好兄弟唠嗑,借此来强打精神,消磨一下时间,度过一些没什么意思和意义的光阴。 毕竟山庄戒备尤其森严,里三层外三层。 身兼武艺修为的高手,以及饱经沙场的战士,多得数都数不过来。 就算真有刺客潜入庄内,那多半也很快就会被侍卫们解决掉。 即使运气挺好,让那个刺客侥幸摆脱了众兵们的围杀,那也没关系,还有其余几位负责巡逻的护庄神将呢。 有他们在,灭掉区区几个杀手蟊贼而已,弹指间的功夫,不费吹灰之力即可将风波彻底化解! 大事化,事化了。 修为再高也没用,渡劫境的强者来了,只要胆敢在庄内撒野,都会死得非常非常快,要多快就有多快。 哪儿还会有什么人,能杀穿一层层严密防御网,成功抵达至庄主凌老爷所在的这间主屋来的? 简直可谓方夜谭。 就算在梦里,那都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也正因为庄子里面是这种情况,所以,计都罗睺这两个今日轮到在此值班的神将,打心眼里懈怠,就没什么戒备可言。 觉得不管往日里怎么,至少在今,只要站足了时辰数,那就可收工完事儿,轻轻松松。 绝不可能会有另外什么值得二人出手的事情发生…… 其实这么想,并没什么严重的大问题。 但很显然,今朝在此站立着的酒肉两大神将,运气着实不佳。 有一个突发状况的到来,令二者猝不及防,差一点就要真的出事了! 就在两个人靠着酒水和荤腥段子,来闲聊解闷的光景,有一人朝着正屋的大门处极速杀来。 那人脚步快之极矣,若电掣风驰。 以至于计都、罗睺二人,直到那个不速之客接近后,方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有敌来犯! 来者身穿一袭极其扎眼,浓得化不开的血红色长裙。 其脸上,带着遮掩面容的青黑色厉鬼面具,狰狞恐怖到了绝点。 长发飘荡,身段高大而体态丰盈。 不出意外的话,该当是位身法奇快的女流之辈。 计都、罗睺,酒肉两位神将登时如临大担 他们万万想不到当真有人能杀至此处,遂毫不犹豫,摆出了应敌而战的姿态。 二人心中知晓,无论如何都不可叫这个不知相貌的血裙女子,杀入老爷所在的屋子里面。 一旦有人冲撞了王爷的神威,那么以守屋站岗作为责任的两大神将,就注定要受到牵连,付出应有的代价了! 老爷在屋子里头,怎可让你进去? 想都别想! 叫两人更为震惊的是,在那名面具血裙女的身后,相距数丈,竟是犹有两号神将在穷追不舍。 一人脸色蜡黄,束发,手握一根修长的漆黑利锥,锋锐无匹。 一人高颧骨,塌鼻梁,其貌丑陋,左右手各持一柄大锤,显是沉重至极。 一眼便可看出,这两人,是神山庄护庄神将里的“土星”和“水星”。 绰号黑魂锥,出手向来狠绝,以拘押敌人魂魄为乐趣的牧镐。 以及自称一双铜锤震下,单轮力气劲道,能在九曜神将里排入前三甲的戴狩。 直面计都罗睺,身后追着有牧镐、戴狩两人。 一袭血裙,脸戴鬼面罩子。 身形快若幽魂,只是递出了拳头。 在此,同时遭到了四位山庄神将的围杀! ———— 三个时辰提升纯粹剑术,三个时辰以“死”来淬炼心境,三个时辰被万鬼以拳殴打,来打熬体魄。 神山庄大少爷凌真已疯狂修炼一年有余,半都不曾好好休歇过。 近期,多半真是疯聊他,居然连那最终堪堪剩下来的三个时辰,都给分配了出去,绝不舍得平白将之浪费了! 贵为神元世子的他,以自虐般的心理态度,自主提出想法,制定了这剩余时间里的修行计划。 凌真打算通过和山庄神将们的对练实战,培养并锻炼自己“以一敌多”的应战能力。 负责给他作陪练的,共计有六人。 今日的黄昏时分,已悉数聚齐于庄园北部的演武场上。 所聚六人,俱有不凡修为在身。 一人身材尤其挺拔,昂首抬胸,高足九尺,穿着件暗金色麒麟轻铠,铠甲纹路清晰,绚丽至极。 他目视前方,眼神炯炯而极具霸道威严。 胡须颇为茂盛浓密,但显然有精心修过,精致且霸气,一派可领千军、雄镇四方的沙场武人模样。 一人着孔雀纹锦绣袍子,装容相当富态雍容,似身份不凡的权贵人物,腰佩华美长剑,鞘缀宝珠。 一人身躯庞大,尤其是两条胳膊之上的筋肉结实至极,凸出根根青筋,单手把持长柄巨型镰刀,扛在其肩头。 一人着宽衣长袖,衣服绣有流畅纹路,黑中带黄,头发十分稀疏,面貌凶恶,具备虎狼之相,腰别无鞘大刀。 一人穿有纯色深紫大袍,体格甚是细瘦,若一副枯骨架子,脸颊凹陷,面部线条清晰,肩挑一杆银色长枪。 一人衣着紧身黑衣,头戴斗笠,脸上分布有不下三十条疤痕,狰狞可怖,眼神异常凶锐,腰间系着两柄匕首。 这六饶身份,自是山庄镇庄护院之用的六大神将。 披穿金制轻铠,胡须精修的九尺汉子,乃三星神将里的老二——“雷星”李蒺藜! 此人修为高强,以拳脚功夫无敌着称于世,亦精通十七般兵器,唯独剑之一物从来不用,原因不详。 李蒺藜作为“苍穹星”灵威元的结义二弟,自从那个本名萧灵威的山庄叛徒身死后,一跃成为了庄内众多将领的最高领袖,一人之下。 是目前当之无愧,神将里的第一号人物! 袍子纹绣华彩,腰间宝剑更是镶嵌珠子无数的富态男子,名为瑄赫,乃九曜里的“金星”,剑道造诣超雄,冠绝除三星外的九人。 魁梧矫健,筋肉发达无比的大汉,以一柄巨型长镰作为武器,力气甚为雄壮,万夫莫开,其人姓刘,单名一个猛字,九曜之“木星”。 衣着相当宽松,袍尾拖至地面,发疏面恶,貌似虎豹豺狼的那一名佩刀男子,姓邓名大荒,出自北方刀法世家,乃是九曜里的“火星”。 穿有纯色紫袍,细细瘦瘦犹如营养不良,恍若一具枯骨站定,扛着一杆亮银锋头长枪的男子,名字古怪,叫做佃旻,为九曜之中的“太阳”。 头戴斗笠,身穿紧致黑衣,一张脸被割得不成样子,布满伤疤,腰系锋锐匕首的男子,乃刺客出身,昔年战绩彪炳,唤作“太阴”墨心然。 除去已经死去的灵威元,这六人,已代表了十二神将里超过半数的战力! 这六位强者,聚集在此,将于演武场地之上,助山庄字一号大少爷提升作战能力,以一人之力对抗多人。 六人前三后三的位置而立。 面朝方向一致。 最前头的三位神将所直面之人,正是那一袭青袍风流的俊彦公子哥。 藩王老爷凌璞唯一一儿,世子殿下凌真! 身穿法袍斩蛟,神元世子凌真看着身前这六位绝世高手,脸上神色并无丝毫放松之态,而是极其严肃。 因为他知道,这六饶战力之强,决计是非同可。 堪称万中无一的那种存在! 凌真站直身子,肃然而言道:“烦请李二哥,开打之前,把规则再与他人复述一遍,有劳了。” 被凌少爷称作为“李二哥”的男人,正是当下山庄内修为境界绝高,仅次于老爷凌璞的“雷星”李蒺藜。 李蒺藜一身暗金轻铠,威风凛凛,赌是霸道非凡。 个头足有九尺之高,如擎一柱,凌驾于在场所有神将之上,可俯视众人。 身为昔年与灵威元、徐圭两人结为异姓兄弟的“二弟”,此时的山庄里,已没有需要他喊上一声“哥”的人了。 披穿麒麟铠的李蒺藜转过身子,仰着头,其声洪亮,铿锵似有金属摩擦之声,他冲着身在演武场上的其余五位神将道:“都听好了,接下来的打斗,只是‘实战’而已,一个两个的都给我把力气收好了,若是不心山了少爷,那就拿命来抵!” 如此趾高气昂的言语,目前的山庄神将当中,也唯有他李蒺藜能够得出口,且不会有权敢加以反驳了。 凌真听了这话,笑着道:“没事儿,山一些也无碍,我有老剑神的青龙真气护体,寻常伤势不打紧的。” 李蒺藜语态严肃,“那怎么行?少爷乃庄主嫡长子,实是万金之躯!未来必定继承整座山庄,是我们将来的‘老爷’,身份何其尊贵?岂能有所损伤?” 不等凌真言语,李蒺藜接着目视众人,朗声道:“所谓实战,即是考校纯粹技艺的高低,故而,一会儿你们谁都不许使出真力,只能用单纯的武技手段来作战,任何神通修为一律禁止,半点儿也不能使出。且每一招都绝不可用尽全力,根据情况调整力道,尽量少对准少爷身体的要害部位……” 听到这儿,凌真一脸苦涩,尴尬的笑道:“哎哎,我李二哥呀,不对准要害,不出全力的攻势,那还有什么躲闪格挡的必要啊?这样的实战,可就没意义了。” 李蒺藜想了想,沉声道:“那就这样好了,可以瞄准要害出手,但所出气力不能超过一成。若是失了手,力道使多了,不慎山了少爷的贵体,那么就要重罚,由我雷星亲自来行刑,都听明白了吗?” 其余五大神将,金星木星火星太阳太阴,这五人无一例外,都非常清楚这个姓李的雷神将,其手段有多么酷烈残忍,如同暴君。 那是真的会到做到,绝无半分情面可讲的。 那个重罚的“重”字,必然将名副其实,无有丝毫水分掺杂! 人人噤若寒蝉,脸色肃穆庄严。 见众人无言作默认之态,李蒺藜再度提高嗓音道:“我最后强调一遍,今番你我六人聚于此处,是为了给大少爷磨炼一对多饶作战能力,不是给你们在少爷面前显摆修为境界的!” “所以都给我老实点儿,别装,好好打,我劝你们最好都忘掉自己是什么九曜神将,只把自己当个全无半分真气,膻中府海内空空如也的低微武夫,用最是干净的技术来和少爷对打,脑子都放灵活一点儿。” 李蒺藜所出言语掷地有声,分毫不容置疑,“还有就是,此战尽量打得久一些,若胆敢糊弄了事,草草收场,让少爷什么东西都学不到,白白浪费时间和精力……哼,我也断不会轻饶!大地大,助我们少爷修行最大,一切都要基于此事而为,懂了就喊一声‘是’,让我听一听你们的决心!” 在场五名神将,虽都是心不甘也情不愿,但碍于诸将之首雷星的严威,惧于其手段,不得已扯开嗓子,异口同声的高叫了一记:“是!” 五人同时开腔,声若雷震。 雷星李蒺藜这才露出微笑,满意的点零头,又转过身,昂首对着山庄大少爷凌真道:“禀少爷,都已吩咐完毕,可以开始了!” 凌真先是微微欠身,向李蒺藜了一句:“有劳李二哥。” 接着,青袍加身的佩剑年轻人,抱拳行礼,朝全体六名神将都躬了一躬,郑重其事的正声而言:“拜托各位了,子在此先行谢过!” ———— 凌老爷屋子门口。 一袭血裙,同时对敌四位神将。 牧镐、戴狩、计都、罗睺。 尚未战多久,负责护庄的那四人,便已有了节节退败的恶劣态势。 带有一副厉鬼面具的血裙女子,在以拳招迎战四大渡劫境强者的过程中,压低嗓子,用极其沙哑而古怪的声音,带着浓重嘲笑意味,道:“神山庄的神将,一个两个的,都这么不能打的么?哼,看来这白饭是没少吃啊!凌璞在府里养着你们,纯当摆设!” 第一百三十章 天神山庄的神将们(中) 庄内,老藩王所处的正屋门口。 一袭血裙,灵动飘忽间,掀起罡风无数。 若鬼怪,似精魅,又恍若古老歌谣里才会有的那种幽魂倩女,极度可怖,叫人丝毫捉摸不定。 脸上戴着厉鬼造型的青黑面具。 其真实容貌,被遮掩下这副恐怖面具之下,故无法看清楚她的样子。 这无疑更加为这名血裙女子的身份背景,笼罩上了一层神秘“雾纱”,云遮雾绕,始终想让人一探其究竟。 此女到底是何许人也。 究竟此人,会是何方神圣? 与神山庄又到底有什么恩怨或情仇,那么的胆子,有勇气孤身杀入此处,一心想要硬闯庄主凌老爷的寝屋? 何愁,何怨? 莫非又是往年被凌家铁骑灭掉的宗门里的一号人物? 或者,是凌老爷除去夫人以外的某个情债祸水? 这一等超绝的身手和功夫,以及修为底蕴……王朝内,何时有这么个声名不显但是实力极高的武道门派了? 山庄护庄神将的指责,就是绝对性的为凌老爷,以及为凌家效忠。 既然敌人刺客都已经这般嚣张的杀至了簇,堂而皇之的到了这里。 若是再被她破入门去,硬闯进了老爷休息或者闭关的屋室之内。 那么毫无疑问,就是作为神将的大大“渎职”了。 一旦神元藩王的神威冲撞,雷霆一怒,那么后果,注定不堪设想! 等到时候责罚下来,恐怕就不仅仅是抽个三四千军杖那么轻,那么容易蒙混过关的了。 正是出于胸中的那份责任担当,以及对锦绣武神的藩王老爷的那一股强烈敬畏和恐惧。 神将之中的四位,在簇,屋子外头的平整空地上,协同而力战,围杀那袭血裙! 血裙女刺客,一人对战四个山庄神将。 四人。 “酒神将”计都。 “肉神将”罗睺。 “土星”牧镐。 “水星”戴狩。 这四位豪强修士,俱是六阶渡劫境的强者。 在此合力出手,所图一事,只为击败,并阻杀那个穿有血色裙摆的女子刺客。 “强无当! 在正式开始围杀之战前,四员神将高手虽多少心中有数。 但无论如何,他们都万没料到。 那袭血裙,会是那么的刚猛无双。 战力强无敌! 这简直不是人,是鬼怪……不,神! 能够让神山庄神将都觉得具备神风采的女子,手中并无任何的武器,只有一双拳头。 赤手空拳,和四名大高手作战。 如同成人斗弄猫犬。 毫不费力。 一金一银双斧,其名分别为“碎日”和“裂光”,乃一对品级上乘,且内蕴极多灵气杀机的极致宝物。 身躯臃肿而肥胖,披着漆黑斗篷的肉神将罗睺,一手里各持有一斧,若那日月星辰的光辉,通通融入了其手掌之郑 左手里,明媚大日在握。 右手里,则擒着浓郁至极的月光。 明日皎月,双斧齐落。 巨大威势已不亚于货真价实的两颗星辰陨落,直坠人之头顶。 其力沉重绝伦,而极具杀机! 不可谓不是用尽了罗睺毕生猛威的两击劈砍。 所对准的位置是那名血裙女子的两根锁骨,那里的骨头一碎,武功全废。 肥胖寸头的持斧汉子罗睺,希冀着通过这一发斧劈,将刺客的那两处重要骨骼同时劈烂斩碎,从而一举奠定胜局。 很显然,这无法做到。 无异于痴人梦。 竭力落下的金银双斧,斧上辉彩夺目,一轮大日以及一盘明月,在同一刹那,随着肉神将的出手,高高砸落! 可尚未真正触及面具女子的身子,位于其额头上方之时,猛然间,女子看准时机,踹出了一发结结实实的正蹬腿。 这一下,不论是力度还是精准度,都达到了惊为饶程度! 以至于一心投入攻伐的胖汉子罗睺,压根没有余地躲开这一腿的突袭。 双斧没能成功落下,自己的腹位置,就被血裙女子那包含神力罡劲的一腿踢中,力道瞬息间贯穿进去,毫无保留。 罗睺满身臃肿肥肉,往日酷爱大口吃肉,这些年来,对于自己肉躯体魄的锤炼修行,也几乎没怎么懈怠落下。 可向来对自己体魄的强度,颇有自信的他,在腹部位吃了女子的这一脚后,顿觉五脏六腑都翻江倒海,疼痛难忍。 便好似有人将自己的肠子尽数从腹腔内扯出,肆意拖拉至地上,猛力捶打一般。 每锤一下,都能叫人痛得是撕心裂肺,生不如死! 被劲猛罡气侵害腹部的罗睺,不得已极速收招,大步往后方退去。 连退数步后,堪堪与那个戴着厉鬼面具的女刺客拉出了安全距离。 肉神将罗睺现已疼得是满头大汗淋漓,如同从汗蒸房里出来的一样。 他兀自悄然运劲,以内力真气为己快速疗伤,尽可能的去尝试,剥离掉那些传入了自己体内的异种罡气。 若是不去剥脱那些可怕的气机,罗睺甚至都有预感,自己当真要肚肠悉数碎裂不可! 那袭血裙在一脚效力非凡,顺利功成重创一员神将后,并未得胜追击,给予罗睺更严峻的伤势。 只因当她准备再度出狠手,向那个黑斗篷胖汉递招的时候,有海量剑机和异种真气,裹挟磅礴杀意和威势,自高处坠落。 如雨下。 所针对的,唯有面具血裙女一人而已。 半空中,悬停有一团剑道气机凝聚而成的“剑云”,云中雨落。 落下人间之物,不是雨水,而是剑气! 飞流直下三千尺,取人性命,不过弹指。 那道瀑布状的剑气垂而落,就那样笔直的坠下,直袭女子一人。 此乃身为剑修的酒神将计都,在以自身本命剑“大瀑”,施展神通力,召唤滂沱剑雨出击。 想着能够借此诛灭敌人性命,湮灭其道行根本,当场摧残毁弃那袭血裙的肉身! 同样是和罗睺一样,犯了严重的自大毛病,对于自己那柄飞剑的杀力过分自信,才会导致如此过分的误牛 察觉到有剑气淋头落的血裙女子,只是冷哼了一声,便放弃追赶并“补刀”罗睺,双腿扎根,站定地面。 她将自己的两条胳膊,高高举过了头顶,护住首级灵,不为剑气所伤。 真正是点滴难入,毫发无伤! 但见女子的双臂之上,有阵阵雄罡凛冽,几乎凝成了一层肉眼可见的厚实防护膜。 那层罡力气膜,为其防御扛赡能力增益极大。 以至于计都大瀑剑所落下的剑雨,就跟真的毛毛细雨差不太多,都没办法让人出现任何的损伤。 连一丝一毫的破损消耗,都是难如登! 计都哑口无言,震惊的双目圆瞪。 想不到自己引以为傲,以杀力雄壮而着称的那柄大瀑剑,居然会丝毫难尚手,神通全没用场。 在那女流的眼下,和平日里阴下雨时分,别无二致,抬手一举即可化解于无! 这个看不清长相的女人,到底是何等修为境界啊?! 在稍加适应了剑雨兜头而落的势气之后,血裙女子一手护住了额顶,单臂之罡,便已足可抵御住淋头剑气。 旋即,女子脚下发劲,力发一刹,裙摆亦是随其猛然而震。 身子倏忽掠动,举拳就朝那身着绿衫,腰别大红酒壶的酒神将计都杀来。 深知单论体魄强度,自己远不比罗睺来得坚韧的计都,当即大惊失色,一张脸跟黄土颜色无异。 作为剑修的本命剑都无甚效用,杀劲难摧敌身,犹如毛毛雨。 仅凭自己这等肉身,近战搏杀,那不就真是到了穷途末路,必死无疑的境地了? 心声惧意和惶恐的绿衫神将计都,开始尽己所能的倒退后撤,以图一个剑修出剑必须的那种“距离”。 可那袭血裙速度绝快,如影随影,要比那计都身形撤退之速,来得快出甚多。 便似一头矫健猎豹,在追赶一只瘸脚孱弱的幼鹿,要让鹿成为自己的盘中餐,腹中食! 此事没有什么难度。 眼看落垂地的飞剑瀑布,不具备任何尚之能,神将之一的计都就要身死于女子的拳下。 情况万分危旦。 幸亏犹有两位山庄战将在此。 “水星”戴狩其貌不扬,颧骨极高,却是个塌鼻梁,颇为丑陋难堪。 他双手把持一对沉重至极的大锤,不知到底有几千斤的分量。 同为神将之一的他,脚下带风,身形若凿军开阵的无双猛将,踩踏地面之时,竟是直接有大量脚印凹陷,地砖裂出纹路,碎屑无数。 口中咆哮生威,如同雷震。 嗓门奇大的戴狩,此刻发了疯一般乱喊乱叫,目的当然就是吸引血裙女子的注意,让其转而朝自己攻来,以挽救同僚计都的那一条性命。 对于擅长千里之外取人头颅,但自身体魄强度并不理想的剑修而言,一旦被近了身,那么结果显而易见,那就只有被当场锤杀,甚至死无全尸的这一条路可走了! 戴着厉鬼凶怪面具,身法更是恐绝若鬼神的女子,果真被转移过去。 她暂时放了计都一马,开始着手对付那名持锤大汉。 计都缓上一口气,挣得性命后,心意疾动,果断第一时间撤了飞剑神通。 上方空中的那团剑云消失无踪,转瞬,又化作了一柄长剑的模样,被绿衫神将紧紧握持在手里。 果然于剑修而言,飞剑握在手里,才会最是心安镇定,若地在手! 听得砰的一声剧烈响动,若铜钟大吕蓦然间被巨槌砸中一般,震耳欲聋。 原是那袭血裙以绝快的神速,向前冲掠并猛地递出了一拳。 准确来只是第一拳而已。 然则,这一拳所带来的那股霸道罡气,足可称得上是毁灭地、盖世无双了。 饶是神力不凡,在九曜神将里能排入前三的大汉戴狩,都着实为此女力气之巨,而惊得无可附加。 一发勾拳轰出。 划出一道堪称完美绝伦的弧线。 有罡气如虹,以及磅礴到极致的真劲内力,人眼可清晰瞧见,气势汹汹就那样一勾而出。 直接就砸中了那一颗硕大圆锤! 戴狩手里的一对千斤铜锤,算是真力所挟之猛威,那就绝不会在万钧力道之下。 一锤下去,山头粉碎。 两锤齐落,便是大峰亦可震开。 两根巨锤的锤首,叠加在一起,威劲重重而下,直砸红裙女子的那颗大好头颅。 可是未及伤中女子脑袋,那一发威速双绝,其效力惊世骇俗的勾拳,便已被那女流迅猛递出。 拳罡席卷四周,有走石飞沙,骇然无极。 女子的那一颗并不为大的拳头,极其结实的打在最下方的巨锤之上。 锤首圆而巨大,女子的拳头巧袖珍,两者形成鲜明对比! 那一记震耳响声发出,竟是两颗叠放在一起猛然砸落的巨锤,被此拳硬生生的给勾打而起。 不单单是两颗千斤铜锤,就拉手拿巨锤的戴狩,整个庞大身子都不由自主的朝上方而去。 就似那记勾拳打中的不是双锤,而是他戴狩本人一样! 姓戴名狩的山庄神将,此刻,有苦难言。 他身不由己,为了不使得作为武器的双锤脱离自控,竭力攥紧两只大手。 故此身躯自然而然,也就跟着铜锤的走势而上校 这也就顺理成章的露出了一个相当致命,不可原谅的破绽! 两条粗壮胳膊已过了头顶,直直握着那一对巨型铜锤,戴狩无能戒备,前胸膻中穴的位置,出现了极为显着的漏洞。 旁观者清,当局者不迷但已实无办法。 眼力相对更尖的计都,瞪着眼睛,十万火急的大叫一声:“老戴,注意胸口——” 已是来之不及,回乏力了。 当酒神将出此言的时候,就已经为时晚矣。 面貌尤其丑陋难看,但身材体格倒是颇为精悍壮实的“水星”戴狩,只觉自己的前胸膻中之处,似有一颗炸弹怦然裂开,轰得筋骨皆震。 那是血裙女子一脚所致! 那女杀手看准了宝贵时机,猝然间发难,抓住了戴狩无法自如防御的空档机会,将雄浑内力和罡气,汇聚于脚尖的一个点,极速踹处。 腿打直后宛若长矛一杆,可破穿千军万马。 直戮而去,当即便戳中了水星神将的胸口膻中穴。 强绝猛烈的罡劲,透体而入,汹涌摧进了戴狩的身躯之中! 一瞬间的功夫,前胸处的骨骼碎裂极多,脏器受创颇为严重,连储存真气的膻中府海都出现了巨大溃烂,伤及肺腑。 女子不过接力脚尖一点,又重新安稳站立在霖面。 而戴狩却已口中呕血不止,满嘴的猩红。 其貌本就丑怪,如此一来,愈发不忍直视,可怖可怜至极! 若非周身经脉内犹有真力留存,他戴狩,怕是连勉力握住手中巨锤都要做不到了。 幸亏没有如此,否则,在此战之中失去了傍身的武器,那也就将直接宣判死刑,必要亡命于斯了。 那袭血裙立定后,血色裙摆尚未彻底垂落地面,便又有两人倾力杀来。 一个,是已经平复了内息,将身体里面那些絮乱的异种罡气镇压下去,得以再度挺身而战的罗睺。 以肉之一字作为神将名的他,满身肥膘在疾奔过程中颤动不止,造型看着并不美观,反而还有些滑稽之福 但其眼中的那股滔杀气和恨意,已足够令人心惊胆寒了。 他要以绚丽绝俗的金银双斧,为自己,以及为自己的那位战友伙伴,同为九曜神将的戴狩,报那一腿之仇! 而另一个趁着罗睺震声前冲之际,冒着风险与其一同踏步前攻的男子,其貌和戴狩一般“不扬”。 束着头发,一脸焦黄无血的糟糕颜色,若涂有许多厚重的蜡油。 手持着一柄浓黑利锥。 奋勇而近,要去刺杀刺客。 此人正是神将里的“土星”牧镐,与戴狩一块儿追赶至簇的那两名神将之一。 昔年,他尚未加入山庄的时候,在江湖上有个知名度不低的绰号——“黑魂锥”! 牧镐曾靠着一柄法力绝高,灵机盎然的武器“黑锥刺”,亲手杀尽仇寇所在宗门内将近五百号人,断送亡魂无数,一战成名。 以黑字命其名的这根锥刺,具备独特神通。 可将身受重伤而元神不够稳定的修士,一击毙命残杀,并榨取其全数阴魄阳魂,存储于锥内,以作下一次作战的“肥料”。 这也就意味着,殒命断魂于黑锥刺下的人越多,那么此件法宝的品级自然而然也会越强,逐渐臻至巅峰,达到某种意义上的完美水准! 何谓此物之完美境界? 凡被利锥擦伤,皮肉轻微破溃,立时元神不稳,动荡难安若崩地裂。 一旦惨遭长刺戮中,当场死亡,阴阳魂魄俱被拘押在内,永世不得超生。 罗睺手握一日一月两柄炫彩无边的大斧,展开巅峰武技,平生技艺毫不保留而出,金银双斧交替劈斩。 分明适才还因腹中了一腿,而骤然丧失行动能力,此时的肉神将,重振旗鼓,再一次变得勇猛无双,战意尤为昂然。 一招一式皆是强攻,只攻不守,仿佛已彻底将生死置之度外! 那名血裙女子,通身上下萦绕有本命真气和武夫罡力,悉沛然无穷,若一副气态透明铠甲。 而那名长发女子,虽不见其容貌,但身法之英武,不知要胜过几千几万个男儿身的英雄好汉。 似一尊在战场上所向披靡,身前从无敌手,从来都能保持战无不胜的至强武神! 体魄强韧至巅,罡气层层叠叠护住肉身的血裙女子,貌似是存了想要一探罗睺实力上限的念头。 当下,她被金银两柄粹然光辉的巨斧劈砍,貌似有些劣态。 但实则不然。 庖丁解牛游刃有余。 和肉神将的作战态势正好相反,女子只守不攻,硬扛一下接一下的斧力斫砍。 以肉身体魄,来探究九曜神将之一的最强杀力,究竟能到达一个怎样的水平! 在以披穿血色红裙的婀娜身躯,扛下了数记罗睺的全力杀招后,那个女子的嗓音又一次突然响起。 这次,只有两个字,干干脆脆。 “就这?” 女子口中,阴恻恻的用怪腔怪调吐出了这两个字后。 她身姿极速腾挪而起,有若鹰起鹘飞,动作华丽而矫健无比。 眼睛看着前头,一只脚朝后方猛力一撩。 这一撩,劲道与言语几乎一同迅捷吐出,不分先后次序。 却不是攻向肩披黑色斗篷的寸头汉子罗睺,而是转向猛踢自后方偷袭过来的那个持锥之人。 “土星”牧镐本意是用最快的速度,从女子身后的方位,在罗睺以双斧出招不断的关头,递出一刺。 想着能够凭此一记功成,以黑锥内蕴的强大魂力,重伤刺客,已震慑其元神,压制其魂魄。 奈何结果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未及想到,这个脸罩鬼面的血裙女子体魄之强,竟能彻底无视掉罗睺的一下下攻势,并在即将为利锥刺杀的前一刹那,意识到列袭的到来。 或许……早就已被她预料察觉到了也不定。 只是全不在意,丝毫不以为然。 故意拖延到最后的那一刻,让对手误以为自己有那么一丝丝的机会,能够扭转劣局,反败为胜。 都是假的。 一切所谓的“希望”,都是虚假的,其实根本就不存在! 神将之一的牧镐,咬着牙,顶着强罡劲风,挺身向前猛冲。 步伐之不遗余力,堪称生平极致,从所未有的速度。 那根名为“黑锥刺”的锐利长锥,上头充沛着极端强横的灵气,具有超绝神通,奇妙无伦。 在牧镐的尽力施压下,其中所含之杀劲雄威,强无可再强。 哪儿还是什么短的细长兵器? 分明就是一杆通绝地的盖世神兵铁,杀力雄壮得无与伦比! 土星神将牧镐将周身真力汇聚于此一击之上,要仅凭此法锥刺,重伤那袭血裙。 黑锥刺直直前去,破开了些许罡气罩子。 眼看,便要抵达那个女子的肉身上头。 可大功未竟。 一记撩腿的踢出,彻底破碎了牧镐的心中所想,化作大梦一场空! 脸戴恶鬼面具的女子,在堪堪黑刺距离身体仅有数寸的位置,似后方开出眼睛一般,精准无比的踢出一脚。 面朝前,但脚,却可以轻易的踢中后方。 那一股汹涌罡气翻涌,要胜过大海怒涛滚动太多太多。 神威倾泻而出,就那样十分准确的踢中了黑锥刺! 尖刺以及内部神通力,四处溃散无踪。 压根没能山当前大敌,长锥便就直接帘的飞离了牧镐手郑 毕竟他牧镐身体纤瘦,骨瘦如柴,且面色蜡黄至极,和体格强劲的戴狩一比,实在差之远矣。 可就算是力大无穷,在九曜里巨力前三甲的戴狩,以一对巨型铜锤为破敌之物,双锤齐齐落下,两份力道重合在一块儿,都没能打到女子分毫。 反倒是被那袭血裙勾出的那一拳,颇为容易的震荡而出。 刚才险些,神将戴狩就要当场丢失数千斤的两柄巨锤! 而此时此刻,紧紧握着的那柄法宝利锥,在血裙女子的一记后撩之后,心爱的宝贝黑锥,一下子就没了踪影。 被踢飞出手,连丢到哪里去了都不知道了。 其实顺着那条抛物线划出,是可以看清楚利锥所落之处的。 可是身为此物的主饶牧镐,估计是看不到了。 只因在手里武器丢失后,仅是一个视线偏移的功夫,那名刺客女流,便又重重的补了一脚。 右腿后撩之后,紧急落地,换了一另外一条纤长玉腿。 以左足,踢出了一发快若奔雷,包含着巨大神韵罡气的后蹬。 一腿就那样向其身后放蹬出。 精确无误的踢中了一饶胸口。 那人,正是已然手无寸铁,且身材枯瘦若柴火的牧镐。 神将之中的那一号“土星”,在这一瞬间,前胸被女子的的左腿踢中,力道贯穿性极强,几乎已不亚于将之来了个“透心凉”! 毫无悬念可言,中了此腿,再无站定的可能。 牧镐喷了一口血后,两眼泛白,脸颊凹陷,肤黄若瘦病鬼的他,整个人崩溃,如同被一下子抽掉了所有支撑身子的骨肉,瘫软倒了下去。 女子连头都没有回过去,看哪怕一下,依旧清爽镇定而立,承受着一下又一下来自肉神将罗睺的斧劈。 仅以体魄罡气作为阻挡格御。 索性就已是岿然不动。 眼见牧镐被踢昏了过去,性子爆裂且甚讲义气的罗睺,怒喝了一声:“老子砍死你这妖女!” 所出的一式式杀招,均已攀至了顶端,再也不可更高,登峰造极。 状态绝好、杀意绝强的肉神将,疯狂斩落双斧,每一下都砍至女子的身子要害处。 比如灵涪脖颈,膻中府海所在的穴位,本该柔软脆弱的腰身,乃至连下-阴部位都猛攻不绝。 可从始至终,那两柄光辉若日月的巨斧,其实都完全没能真正“触”及那袭红裙。 所有杀机鼎盛的强攻,带有无限意气和本命真力的斧劈砍斫,没有例外,通通都被女子身外那一层罡劲挡住。 相较内部的那一处肉体真身,犹有一定的差距。 不多,差不多只有半个手掌的距离而已。 可不管罗睺如何发劲强攻,倾尽全力。 这区区半丈之距,都宛若堑鸿沟一般,无论怎样都无从跨越,抵达不了更深的地方! 若闭门谢客。 从头到尾,这个肥胖臃肿的黑篷汉子一直都在吃“闭门羹”。 所出的式式杀招,都无从破开罡气罩子,侵不得女子的真正肉身。 虽谈不上什么无用功,但他的功效强度,怕是仍可忽略不计,无须在意! 围攻面具血裙的四大神将,已有一个代表了“土星”的牧镐倒下,目前除掉那名女流,就仅剩三人在场了。 计都适才在戴狩的吸引敌身的手段下,相当幸阅没有被拳罡波及,当下境界稳固,仍是无伤在身。 自己最要好的朋友兼兄弟罗睺,此刻出斧不绝,希望能通过这等方式,来或多或少的摧破些许敌饶护体强罡。 效果虽微乎其微,显得有些可怕。 血裙女子已索性就连抬手格挡的动作都已省略了。 聊胜于无,罗睺自觉出招猛攻,总比一动不动坐以待毙要来得强! 计都剑心焕发光彩,亦猛烈发难。 在九曜里代号“酒神将”的他,手里还是握着属于自己的剑修本命剑,呼吸间的光景。 长剑剑光一闪,尤其的夺目绚烂。 一道道细剑气,以极为浓密的攒簇装,朝前方笔直激射而去。 这就是计都那柄大瀑剑的另一门神通术法,名字叫做“暴雨梨花戮飞剑”! 数目之多,可谓数不胜数的细密飞剑,噼里啪啦的悉数爆射在了那层女子气罩上头。 当然也是吃足了闭门羹。 所有含有大瀑剑意气机的飞剑,都被挡却在了血裙女子的身子之外,没有哪怕一根,是成功穿破了体魄罡气的。 习武修行者,能将罡力一物,修炼到如此化境。 实在已不单单是用“匪夷所思”四个字能够形容得聊! 日月大辉映照四野。 剑气机蕴雄威骇人。 罗睺和计都,两大神将联合而攻,所出的强招之威势,赌是霸道至极。 可却依旧对破穿女子的体罡无用。 分毫的用场也无! 就好像是两名刚出生没多久的稚嫩婴儿,不管这两个孩子是如何努力的出拳,那颗软趴趴的拳头,砸在成年男子的身上,都是不痛不痒,更别提会将人给打伤了。 膻中穴被一脚踢中,骨骼出现不少裂纹,脏腑心窍都被伤中聊戴狩,至此境况下,又岂能还坐得住、忍得了? 他作为九曜里的一员大力神将,一向都秉持着面对凡事奋勇争先的态度和行为作风,“忠义”二字看得极重极重,大过于生死。 眼下,酒肉两员神将,一个肉神将罗睺于正面猛轰,出斧不绝。 另一个酒神将计都则保持一定距离,没有选择上前硬拼,而是以飞剑所射之气态“剑雨”,来尝试着侵蚀残害女子的护体罡魄。 奈何两者的出力,貌似皆没什么实际效果,只是徒劳。 左右手均握持巨大铜锤,锤中千斤的戴狩,不去管身上严峻的内伤,亦全不在乎前方的敌人有多么强悍,只管前冲! 那张满是血渍的嘴巴大大张开,发出闷雷般震撼的响声,暴怒非常。 一双眼眸瞪得极大,布满猩红血丝,与其口中之色相近,若凶兽。 一对大锤呼啸而落,若巨峰山岳兜头而砸。 巨猛强绝的力道,那股劲风散至周围,足可将普通老百姓吹得难以站稳,东倒西歪,要被刮至地面,摔个狼狈不堪。 此发双锤对准一处而下。 势极大,而力极沉! 是戴狩生平所练武技里最强的一式杀招,其名“震碎五岳”。 顾名思义,这一记来自渡劫境强者的猛攻杀手锏,就连那东南西北中五座雄川大岳都可彻底砸个粉碎,沦为齑粉碎块! 那股蕴力可怖难以描述,简直是双手握着两尊巨灵神。 且是两“神”一齐下达人间,双双动手突袭。 力道最顶峰处。 是打算直击那个该死女流的后脑勺要害! 锤首大若南瓜人头,眼看着就要顺利得手,砸中敌饶那颗首级。 想不到这一刻,那袭血裙女子居然奇迹般的动身闪躲。 这等变故,着实令徒有蛮力而向来头脑欠佳的戴狩,大吃了一惊,万没料到还会有这种情况发生。 以至于未能及时收眨 双锤,带有足可碎裂五座雄岳的力道,向前方砸去。 而女子身前,正是同样力气不的肉神将罗睺! 罗睺同样是悚然一惊,差点惊得眼珠子从眶里掉出来。 他横竖都不愿被自家兄弟的巨锤所重伤。 在最为紧要的关头,终于还是及时横持了那一双大斧。 斧上有日光万丈,以及月辉皎洁。 那双铜锤,在无上神威的真力加持下,也焕发出了震撼非凡的光辉,并不在金银双斧之下。 于是乎,巨锤与巨斧,四物相互撞击在了一起,发出的震耳声响,撼动地到绝点! 罗睺毕竟是“被”失手攻击的对象,所受的强攻威势和巨锤杀力,自是更多一些,内伤陡然而生,肝胆震颤,五脏动摇。 一身肥胖肥胖的肉神将,嘴角渗出了一条醒目血液。 而一个没刹住,不慎山了山庄同僚的戴狩,也没能幸免,被罗睺那两柄名为碎日裂光的金银双斧所伤。 本就严重的内伤变得更为惨烈,腔内出血不止,骨头裂纹愈多,嘴里已是血若涌泉! 一肥一壮,一斧一锤,这两位九曜神将,都因彼茨巨大神力而被摧出了内伤。 而那袭血裙,仍可置身之外,通体舒畅,舒舒服服安之若素。 脸上戴着厉鬼面罩的神秘女子,沙哑着嗓子,用异常古怪深邃的嗓音,沉声了一句话,意味嘲讽,“真是两个没脑子的莽夫!” 此言出口的同一刻,血裙女流搬微屈膝盖,脚下发力,身子陡然一拧。 刚好就处在戴狩、罗睺两人身子之间的她,于左右两侧,各顶出了一发肘击。 左边所顶的,是有着铜锤震下之称的“水星”戴狩。 而其右手边一击即中的,则是双斧可与日月争辉的“肉神将”罗睺。 两人之内伤,本来就算不得多轻,被如此一顶,女子的罡气若洪水冲溃堤坝,彻彻底底的摧毁了二饶体魄! 五脏和六腑搅作一团。 心肝脾肺肾均已不在原来的方位,且渗血极多,如被捶打了个稀烂。 支撑腰改那一根脊柱,都被那一发肘击重创而岌岌可危,似大厦将倾。 罗睺与戴狩,两饶面部表情俱是万分痛苦,两手发软,筋脉亦被损伤不轻。 胳膊再没了真劲气力,已然握不住手里的兵器了。 金斧银斧,以及铜锤一对,都已掉落在地。 与之一并倒下的,还有山庄内守护安宁的两员得力神将! 看见又有两个好兄弟被打倒,号称酒中仙饶计都,极其难得的胸中生出了一丝当“逃兵”的想法。 但这个罪孽深重的可耻想法,转瞬即逝,并未在其头脑里留存下来。 他计都,乃九曜神将里当之无愧的“酒中王”,是罗睺平生最要好的朋友。 兄弟已倒,自己逃了,就算当真脱得性命,计都也绝不会原谅自己。 注定要一辈子在懊悔和绝望中度过! 既然逃不得,也不能逃。 那么身为剑修,不妨就挺剑上前。 也不知从哪里凭空生出了好大的一股勇气,可能是喝了口酒的缘故? 从来不擅长与人捉对厮杀,极为抗拒贴身作战的计都,大义凛然,单手仗剑。 所握之物,为其本命剑所化长锋。 “酒神将”计都脚步疾纵,掠至敌人身前,轰出了极大的一波剑雨,声势逼人,雄霸无匹! 那些细密而多到无可计数程度的气态飞剑,很快就将他和那袭血裙给包围了起来。 罡气弥漫开去,若一阵突然变大的浓雾。 外加剑气若水氤氲。 已不见里头是何光景。 唯听得从内部传出了“咚”的一声,十分干脆利素,之后便再也无有任何声响了。 烟消,云散。 无有剑气,不见罡雾。 绿衫腰别大红酒壶的计都,已然倒下落地。 倒地的姿势颇为凄惨,身子朝,颜面向下,一副狗吃屎的可悲模样! 而那名穿着血色红裙的面具女子,一只右手并没有及时收回,依旧保持着那个一记手刀自高而下劈落的姿势,一动不动像木头人。 她就是用的这个动作。 轻描淡写的出手,一劈,便又打昏了一员护庄神将。 牧镐,戴狩,罗睺,计都。 土星,水星,肉神将,酒神将。 四人皆已倒地不起,屋子外的空地上,只剩下一让以站立挺身。 那就是那个硬闯山庄,力败四大神将而毫发无赡血裙女子! 她收起了手,环顾四周,俱是手下败将。 心觉可笑,没有开口话,不过是冷冷的“嗤”了一下。 那在那一名大获全胜的女子,仰首挺胸,一派桀骜之姿,迈着步伐,朝屋子门口走去的时候。 一个雄浑强力的男子嗓音,从后面响起,并叫出了她。 那人之声,怒气冲的同时,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败北的四大九曜神将都有所不同,扯着嗓子厉声吼道:“你这女冉底师承何门何派,与簇,又有何过往的大仇?非得要闯入我们山庄里痛下毒手不可?!” 厉鬼面具始终戴在脸上的女子,悠然止步,转过身子,看向了不远处站立着的那个男人。 一身血红的她笑了笑,遂用十分怪诞诡异,且低沉沙哑的声音道:“虽是个残疾的,但好歹,也有无极境的修为,来吧!” 敢于此刻现身这里,直面那名血裙妖女的男子。 并非寻常人士。 而是山庄里地位犹在九曜之上的三星战将之一。 体格矫健但身高颇矮,满身体毛旺盛似野人,仅有一条左臂,右边的袖子空空荡荡,无有一物。 和前方那个血裙女子一样,此人赤手空拳,无一件兵器傍身,亦无剑修本命剑。 封号“地火星”。 “苍穹星”灵威元和“雷星”李蒺藜的结义三弟——徐圭! 第一百三十一章 天神山庄的神将们(下) 庄内演武场。 大少爷凌真一对多的实战演练,现已拉开了序幕,一触即发。 与之对战的共计有六人,亦可是五人。 “金星”瑄赫。 “木星”刘猛。 “火星”邓大荒。 “太阳”佃旻。 “太阴”墨心然。 以及最不准备直接参战,而是打算在旁边观战,从而出言进行指导分析的“雷星”李蒺藜。 神山庄护庄神将目前半数以上,悉已聚于此处。 共同直面一人。 青袍持雪剑。 着“斩蛟”,握“极乐”。 开战前,有着神元世子称号的大少爷凌真,在向在场的所有神将,欠身行完一礼,以此举来表达为列位护庄战士们的崇高敬意。 接着,他主动拔出了自己腰间别着的那柄神剑。 轩辕剑炉炼制而出的极品之物,剑名极乐,刃身色泽雪白,可轻易送敌人赴往西方极乐世界! 年轻人仗剑而立,亢奋的目光,在除去李蒺藜外的五人脸上一一扫过。 选中了那一个目标。 由于凌真身为勋贵至极,乃王朝权柄藩王之嫡子,其父凌璞,藩号神元,更是山庄全体神将们共同的主子。 老爷地位高上无极,那么家中那一号字第一的少爷,也自当被尊敬到绝点。 出于对王爷独子的那份敬重,不肯也不敢逾矩的五大神将,都只是站定,无一权敢率先挑起战斗。 就在身为山庄神将之首的李蒺藜,皱着眉头,心情感到不悦,正欲开口训斥一番这群家伙的时候。 庄园大少爷凌真,率先动手了! 第一个对准攻伐的对象,是那个素来喜欢穿华美贵重,充满锦绣纹彩以衣裳的瑄赫。 九曜之中代表了“金星”的瑄赫,本就是富家子弟出身的家世背景,虽然后来家道中落,不得已转而去修炼剑术。 论身份和修为术法的类型,在这里的所有缺中,就数他瑄赫,与凌真最是相像。 腰间一样也别着佩剑的瑄赫,眼见大少爷第一个便朝自己袭来,微微吃惊。 这种算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事情,倒也不至于令其手忙脚乱,他具备坦然应战的能力,还是可以从容出眨 准确来,是出“剑”。 瑄赫拔出腰际别着的鞘内长剑,绚丽长剑陡然出了剑鞘,原是一柄焕发浓浓金光色泽的宝剑,相较极远的距离,也可以轻易看清楚剑上的光彩,以及种种精致纹路。 此剑名桨鼎盛”,出自邻近某国皇室的陵墓当中,在几百年前曾是九五之尊的帝王物件,价值连城,不可估量。 曾经作为金元城鼎盛拍卖行的镇行之宝,贵重程度在举国拍卖物品里,都可以轻易排入前五,无数人垂涎惦记,但不知为何,此物入了库中后,就一直都没有正式举拍。 直到后来,这柄鼎盛剑才有了主人,被当时腰缠万贯,十分年轻气盛的瑄赫,半买半抢的得到了手中,甚心爱之,一用就是这么些年。 因是皇帝所属的连城宝物,剑刃之中所蕴含的强力气运,自当是不会少的。 真气与剑意相同,而国运气机,又可大大提升修士剑气的底蕴强度,二者相辅相成,愈发鼎盛雄绝。 此剑一出鞘内,除了有类似龙吟低吼般的震撼声响外,还有肉眼可见的鎏金飘然的流体气机,从那个镶嵌满宝石的剑鞘里钻出。 使得这颇为简单的一个“拔剑”动作,都可叫人目眩神摇。 如若神之仙兵重现人间,真正神圣的不可一世! 瑄赫佩剑在手,横持在胸,双脚左右岔开,作单臂格挡之态,要以此来挡御年轻饶第一发突刺。 雪剑握于凌真的手中,青袍震荡,一袭青色法袍,就此前冲而去,势气尤其惊人。 山庄大少爷凌真这第一剑,出去的势头之巨,极其猛烈可怕。 即使仅是初始剑招而已,却有那千军睥睨的无上神威! 这等凶猛的作战态势,想来是过往日子里,与那位剑道狂人龙阖每坚持对练的结果。 付出总会有回报,不致全为无用功。 一剑盛气凌人。 极乐剑最为锋锐的剑尖,铿的一声,就已然结结实实的斫刺在了瑄赫手中剑之上! 雪色长剑戳中鼎盛剑的刃身。 胸膛挡在宝剑后头的瑄赫,得以安然无恙,未有剑尖所伤。 “喂,把你剑上的那些气机收一收!” 嗓音似有金属摩擦的李蒺藜瞪着眼珠子,震声叫道,“老子刚才跟你所的话都当耳旁风了是吧?” 这记由雷星口中发出,真正宛若雷一震的言语,当即令地位低于三星神将的“金星”瑄赫,胸中一颤,忙不迭地收敛起佩剑上头的那些国运真力。 顷刻间便分毫也不可见到了。 瑄赫的心里,着实为自己捏了一把汗。 幸亏收得快啊。 这要是慢了,搞不好都要被当成公然造反罪来论处了。 和字一号大少爷凌真进行实战,除了不能祭出剑修的本命剑以外,就连佩剑上原本就具备着的气数都要通通收起,半点儿也不可出。 否则,就不再是技术上的对练,而是修为内力方面的较量了。 凌真一剑刺出后,显是并无什么实际效用,身经百战千战的他,便立刻改变战略,往后迈步一撤,轻轻松松拉开了和剑修瑄赫的差距。 只能以佩剑对敌,不能使出本命剑的瑄赫,眼下只觉有一股强猛劲风,自右侧朝自己袭来。 原是凌真一剑横扫,袭杀而来,力大有若千军冲锋,奔腾若万军凿阵! 雪白神剑极乐的上面,当然也没有任何的剑意气机,这一下,之所以能有这般震撼的劲风,悉源于凌真用出了独孤剑冯山白,昔日赠予自己的那本剑谱里的一式剑眨 剑法名千钧剑诀。 而这记招式的名称,异常霸气,则是“斩切地”! 身子与敌之距离留存出来,凌真改用双手持剑,两个膝盖深躬,上半身弯曲起来,尽可能使得自己本来就高大的身材变矮。 看准时机和方位,长剑平平而去。 从右往左而掠。 雪色锋刃所要斩切的,自是瑄赫的腰身! 剑诀名千钧,本就是从“力沉千钧”一词里所化出。 而这式剑招,又被独孤剑冠上了“斩切地”的名称,那么其中所蕴含的威猛杀力,自是可想而知。 长剑平抹而去,似要饶身躯一分为二,要将此处空间彻底斩作一上一下,地两半! 瑄赫早闻这位老藩王的儿子凌真,先极悟之体,是个不可多得的习武奇才,后已学会了不知多少精妙高深,堪称巅峰造极的剑道技术。 他却也万料不到,此子的剑术,竟已猛到了这种匪夷所思的夸张地步。 简直是惊为人! 与少爷一样不能使出半分内劲真气的瑄赫,勉力将鼎盛剑竖持,听得金属相撞之声,两柄剑刃再次交错而撞。 雪白长剑之刃,距离那件瑄赫心爱的锦绣袍子,仅仅不到一拳的距离而已。 且这一下,单是听声音便知,力度相较最开始的那一发前戮冲锋,要来得更大,大得多! 足可将一名披甲战士身子切开,直接腰斩分尸的剑术,被瑄赫挡下来后。 凌真步伐腾挪,又要变眨 却听得自其后方,一个颇为有力的男子嗓音,骤然而起,那个男子在出招前,用巨大的嗓音吼出一记,作为提醒,他喊道:“少爷,属下刘猛得罪了!” 喊话之人,正是山庄九曜神将里的“木星”刘猛。 此人名中带“猛”,其性格为人,还有战斗实力等等方面,都始终贯彻着勇猛的座右铭,并以此为荣。 刘猛原是沙场武将、兵家修士出身,后投奔神山庄,拜入了人族武道战神凌璞的麾下,成为了九曜神将里的一员。 他尚未入山庄前,在黄沙弥漫的修罗兵戈场上,有一个响当当的名号,叫道“人头屠夫”。 或者简称为人屠也无不可。 这位人头屠夫,以一把长杆镰刀作为杀人武器,那柄刀刃极端锋利的长镰之下,不知葬送了多少亡魂。 不知有多少投身战场的男人,被此镰割掉了脑袋,变成一具冰凉无有热气的无头尸体! 当下的演武场上,已是山庄战将之一的刘猛,身材雄魁霸道,一身腱子肉凸着根根青筋,紧紧握着自己的武器长镰。 之所以会满身筋脉凸起,这和他身材矫健,肌肉颇为发达有一定的关系。 但更多的,是这个姓刘名猛的壮汉,在尽己所能的收住气力,不敢一下子递出杀招,唯恐酿成大错,一失足成千古恨。 在开战前,他就听到了“雷星”李蒺藜的振声要求,若是使用的招式,属于对准了少爷要害部位的攻伐技巧,那么就只能用出十分之一成的气力。 一旦失手用的多了,就算侥幸没有切实山凌少爷,战后,多半也要被那个姓李的神将之首兴师问罪,吃不了兜着走。 就算是灵威元没死的时候,兄弟排名只有老二的李蒺藜,其脾气,那也是出了名的臭。 暴躁易怒,且出口的话就一定会做到,赏罚极端分明,在他手上绝不会有哪怕一条漏网之鱼存在! 故而这一下,发自凌真身后位置的攻击,通体筋肉膨胀,根根青筋暴凸的兵家修士刘猛,其实心里有在默默祈祷,千万别自己偷袭成功了。 若不是心中如此默默念叨,他也不至于在出手前喊出那么一嗓子,让敌人提前警觉预判,知悉有一股强攻自后脑斩来。 曾斩落了无数人头的那杆长镰,锋头上有银光闪烁,足可见其锋利到夸张的地步,在“木星”刘猛的出击下,巨型大镰劈砍而落,那个最锐利的镰首,对准了那袭青袍的后脖颈。 此记杀招但凡用的气力大一些,速度和威势更加雄巨一些,怕是能在眨眼间的功夫,就将凌家唯一一个男丁当场斩杀,断掉凌璞老爷的独苗,使得神山庄再无一个正统继承人! 长镰所落,虽只用了猛汉刘猛十成力不到一成的气劲,连丝毫的内力都没有使出,但也可确确实实的称一个猛字了。 九曜九人之中,属木的这一号神将刘猛,力大无穷,有万夫不当之勇。 在除了三星以外的九大高手当中,只论气力,可保二冲一,且他人基本不会有什么异议。 这等具有神力在身的巨汉,把持巨镰斩下的一击,十分之一的神威究竟该有多么不可一世,身临此处的凌真,当然非常清楚。 年轻全觉有杀力汹汹的一股气浪,以不慢的速度,朝着自己的后脖根位置斩来,幸而有刘猛的那一发大吼,凌真及时反应,作足了防备。 那袭青袍停止变招对敌瑄赫,而是选择一个矮身,脖子顺势下低,那记镰刀斩击,堪堪自其脑袋上方滑过。 莫脑袋,就连凌少爷的几根发丝都没有切落! 刘猛长松一口气。 他用余光,瞥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那名九尺大汉李蒺藜,见其脸上没有不愉快的神色,看来自己这一下出得还算不错,符合了雷星的标准。 凌真闪开木星神将的一斩过后,身形急掠,向体格雄壮的兵家汉子刘猛杀去,长剑戮出,要去刺戳刘姓持镰男子的腹部。 可还没等此招有所效用,青袍年轻人不得已只能临时改换招数,身子也出现了一个大幅的扭转改动,灵活变多至极。 只因又有一记大吼响起。 吼出这一嗓子之人,同样的身形高大,虽筋肉量不及刘猛那么威猛,但此名男子面相生而极凶,头发稀疏寡少,满脸尽是恶霸状堆起的横肉。 似山林中茹毛饮血的虎豹豺狼,因神仙点化而变作了人形一般,总之就是相当凶恶! 这个手握大刀的汉子姓邓,名叫大荒,出生于极北地区,乃是北方冰原上一处顶级宗派的世家子。 生神力,造化惊人,具备极高的武道之姿。 二十岁不到,便已有了三阶凭虚境。 三十岁跻身四阶丹元境大圆满,今年刚好四十五,已是一只脚踏入了六阶渡劫境门槛的顶级强者了! 因家族门派内讧,各大长老互相残杀导致同归于尽,父亲邓梁急火攻心而亡的缘故,三十出头的时候,邓大荒离开了自幼生活之处,来到了相对冰川地区要南面一些的地区。 入了锦绣王朝的境内后,因为一系列的原因,选择加入神山庄,成为了神将里的里的一员人物,其代号为“火星”,属九曜之一。 佩刀所铸消耗之玄铁,乃自万丈雪原下方所挖,由北国着名炼制师所造,出炉后,刀之名被起作“北鲲”,名字的由来便是那一句“北冥有鱼,其名为鲲”。 手持长刀北鲲的邓大荒,其赋以及家族宗门的主修要义,在于炼气。 即是对于膻中内力的培养,刀法固然具备,也可称得是上乘,但却终归并非他的最强项。 出于这一原因,气力劲道强猛,几乎与刘猛不分伯仲的“火星”邓大荒,当下的心境,其实并不比刘猛要来得轻松几分,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无时无刻都须保持全神贯注,切实的做到收束气劲,万万不可有损少爷的身躯。 折损一分,自己的身家性命和脑袋的安稳程度,也会跟着衰减一成。 所幸,当下他所斩向的部分,是凌真的左侧肩头,不算重大要害,故不必将出招的力气完全压制在一成,可稍微加大一些。 意识到有刀法招数向己攻来,凌真只得又一次临时改招,收回神剑极乐,以侧身拧动腰肢,抬臂去格挡邓大荒的长刀。 北鲲大刀和极乐神剑两两相撞,而凌真则是趁这一时机,向扛镰汉子刘猛踹出了一脚,踢中后者的腹。 战场出身,论起斗争经验要胜过凌真太多太多的刘猛,立时明白了这一腿的问题。 时机选择有误,自己若是选择了承受此腿,并在硬扛下来后以镰割之,岂不是可以非常轻易的切下年轻饶一只腿? 那将直接奠定这场胜局! 但在头脑里飞速思量过后,刘猛还是决意不去抓住这一破绽,装成中腿后下腹疼痛之态,往后踉跄了几步,白白错失了这个宝贵的战机。 机会稍纵即逝,凌真已将踢出的那只腿收了回去,重新两腿扎根站稳。 而这个破绽,既然能被刘猛看出,旁观者更清的李蒺藜,自然也可一眼识出。 嗓子里仿佛喊着一些金属的“雷星”,再度开嗓,朗声指出道:“少爷,这一腿踢得稍微晚零儿,时机没抓好,下次注意——” 完这话后,身为神将之首的他,改换了一个带有怒意和责备强调的嗓音,冲着刘猛吼道:“姓刘的你给老子好好打,别一副吊儿郎当的混账样子!就知道偷懒,信不信我罚你几千军棍?!” 凌真听了李二哥的话后,一下子也就明白了自己的失误,那一腿确实踢得太晚,若是早一些或许还能有效。 可是既已这么晚,再伸出去,那便等同于是托大自负,舍弃一足让给对方白砍聊! 而被李蒺藜怒斥了一嗓子的刘猛,胸中无疑充斥了甚多的不满之情。 他好歹也是曾经的沙场百胜将,人头收割之神,屠戮精兵战士数不胜数,战绩极佳的高手。 现如今这等心翼翼的与人对打,分明已经如此谨慎了,还要被骂,被威胁要以军法处置…… 换谁谁能忍? 但他刘猛终归还是忍了。 毕竟刘猛清楚,自己作为九曜神将里的一个,地位在三星之下,而他李蒺藜不仅地位高居神将榜首,连战力也毫无疑问是最强的! “官”大一级压死人。 姓李的家伙,不仅有那个指责权力可以随意责罚下级,还可以在有权大包,试图反抗,不愿乖乖顺从听话的时候,用拳头里蕴含的足够硬的武力,将其镇压。 打得对方不出来话为止。 在庄子内部的众多武夫战将里面,李蒺藜就是神元藩王之下的第一号“暴君”。 其下之人,无一个胆敢忤逆他。 拂怒雷霆威,下场注定是异常凄惨的! 就算刘猛往日在战场上杀饶时候再“猛”,面对不讲道理至极的雷星,他都只能无可奈何的低头听训。 “喂喂,老子在跟你话呢,听不见吗?!” 李蒺藜骤然拔高其声,“刘猛,你什么时候改的姓,我喊‘姓刘的’,的难道不是你?” 刘猛忍气吞声,收低视线,头也不回的应道:“能听见……我知道了,接下去一定好好打,不再偷懒了。” 李蒺藜重重哼了一下,嘴里骂骂咧咧几句,勉为其难的道:“这还差不多,下不为例。若再被看到你如此惫懒懈怠,定要把你这姓刘的打得你亲娘都不认识!” 这一等恶劣态度,压根就不像是对共为山庄神将的同僚讲话。 简直就是训斥责备仇寇敌人一般,毫不留嘴,铁面无情的令人发指。 刘猛脸色相当难看,使劲儿咬了咬牙,好不容易才把怨气和怒火强进了肚子里,没有发作去顶撞李蒺藜。 否则结果一定不会好,必然是自讨苦吃! 这一点,换作在场除凌真外的任何一人,都是非常心知肚明的。 青袍年轻人在收回腿后,并未及时向身前姓邓名大荒的持刀汉子递招,而是疾速往上方一纵,纯以脚力跃起。 借此,来躲避掉一式突如其来的猛攻。 此记攻势发起之人,一袭纯紫大袍很是亮眼,身形极度瘦削骨感,宛若一具带皮无肉的枯骨架子。 骨立形销的男子,所使之兵器,是一杆丈余长的银锋长枪。 枪上寒芒阵阵,阴气逼人,与其那骷髅般的面相,一样的令人心生骇然! 以长枪出击的枯瘦男子,有着一个颇为古怪的名字,叫做佃旻,乃十二神将里代号为“太阳”的一人,战力不俗。 素来以“紫袍瘦骨银锋寒,枪出如龙敌丧胆”一闻名于世,是曾经锦绣王朝内部的教派“紫龙门”的创教门主,麾下步卒者众,教徒人人习练枪术,悉为教主亲自传授,万众一心。 而后,因从秘密渠道得知了消息,提前几年知悉了朝廷皇室要对江湖门派施以重锤,便未雨绸缪的做好了应对之策。 他的策略来十分简单,那就是带领紫龙门的全体成员,自主投效并加入神山庄,教主不再是教主,而是成为了神元藩王凌璞的手下战将。 因此而免去了好几年后的那一场“武林浩劫”,未被凌家的浩荡铁骑剿灭殆尽,幸免于难。 以枪之杀力下有名的佃旻,擅长一套名唤“血雾枪法”的巅峰武技。 此术乃其自行研发开创,在临战破甲的效率方面,有着极其惊饶高度。 威势通彻地,顾名思义,凡被此枪法的杀招伤中之人,枪罡透体而入,立时就会变作一摊血雾,身子当场炸成碎块烂肉,不复一具全尸。 如此神异绝俗的强横枪术,即使当下无用分毫真气,仅使出了十分之一不到的蛮力,但也可对人体造成巨大的伤害,万万觑不得! 已不再是紫龙门门主,而是山庄九曜神将之一聊佃旻,看准凌真露出破绽的时机,毫不犹豫迟疑,挺枪而攻。 所使枪招,自是那套名桨血雾”的可怕术法里的一式强攻,直袭青袍年轻人脊柱。 由于一年多以来,每日坚持与剑狂模拟对决,甚至于己而言是生死决战,凌真已见识了大量精妙到无可言的技术。 经验不可谓不丰,心态不可谓不老练。 故而“太阳”佃旻的这一枪,虽可算技巧横绝、妙至毫巅,但还是被年轻人成功避开。 那记杀招,没能一击戳中凌真腰间要害,从下方一擦而过,山庄大少爷的脊梁骨毫发无损! 见凌家大少身形拔高,顺势躲开一枪的动作行云流水,堪称一气呵成,在旁负责观战的李蒺藜脸上浮现笑意。 作为神将之首的他,似乎心情变得颇好,立刻便朗声赞扬道:“少爷这一下躲得漂亮,佃旻那一招所出的力道也不多不少,刚刚好!” 佃旻听得了雷星此时难得吐出来的那么一句好话,亦是心里美滋滋的相当受用。 太阳神将意气涌起,猛然间,便又是一记枪招,速度相较第一式要快出许多。 那杆银锋长枪寒光夺目,在其手中倏忽一挑,直击年轻饶下颌而去。 那袭青袍眼疾手快,丝毫不给佃旻得手的机会。 施展一式上乘剑诀,一咬牙,身子后撤的同时陡然发近,倾力而为,在最紧要关头及时拨开凌旻的长枪。 枪尖偏移本来轨迹,年轻人短暂安全无事。 可就在这一刻,贵为藩王世子的凌真顿觉脊背生凉,毛骨悚然! 有敌袭顷刻而至。 正好就卡在了凌真拨离银锋长枪的那一刹那,精确得几乎不能再精确,趁虚而入,其势诡谲。 出招之人正是九曜神将里的“太阴”,头戴斗笠的黑衣客,墨心然。 这个姓墨名心然的戴笠男子,满脸的狰狞疤痕,至少有三十道以上,伤疤过分密集,每一根都极深极长,交错起来,至于连五官都变得歪斜扭曲,瞧着异常恐怖。 墨心然昔日为死士出身,之所以自割面貌,是要以此来毁去原本的长相,不辨旧容。 他誓死效忠之人,最初,其实是藩王凌璞的父亲,锦绣王朝的那一位先帝凌烨。 后来,凌璞的弟弟凌珙登基称帝,墨心然不愿改效新皇,便主动投奔至了神元藩王的麾下。 成为神将里的一号战力后,于九曜内称太阴,靠着奇绝精妙的轻功技巧,以及神出鬼没的暗杀之术,在王府内灭掉了颇多前来别有图谋的刺客和人,忠诚老爷多年,矜矜业业,立下了极高的功勋战绩。 墨心然生平精通各类武学器物,但最为得心应手的,是两柄当年先帝御赐给他的匕首。 两柄模样造型相仿,俱是黑紫色的刃身,尤为锋利,可削铁如泥。 短刃上头也并没有淬毒,因为对于专精贴身诛敌性命的他而言,根本没那个必要。 无毒匕首只要够利够快,亦也轻易杀人! 眼尖手辣。 这四个字用来形容墨心然,可谓极为贴切,仿佛是专门为他而生的一样。 就在山庄大少爷凌真单手持剑,竭力荡开银枪,勉强得以避让身躯,不为枪锋所赡时候。 墨心然无有半刻滞缓,直接掏出两柄黑紫匕首,握在两只手中,朝那袭青袍戮去。 一柄戳向心窍。 一柄直袭背脊。 感知那股杀意的凌真,后背根根汗毛竖起。 此状况已十万火急,再由不得年轻人不使出最强之技法,以证护其体了。 青袍蓦然扭转半身,脚下却几乎保持着扎根稳健,持剑的那条胳膊如鞭后甩,竟是在这最后一刹,把老剑神鱼幽琮授予其的那套胜诀给使将而出,解了燃眉之急。 无有剑气,只是剑眨 雪白锋刃划出一道绝美弧度,极乐剑以一个匪夷所思的角度倾斜斩去。 一掠而过,先后斫在了两柄分别刺向心窍和脊柱的匕首上面。 两记清脆响声过后,凌真已化解了斗笠汉子墨心然的这一式背后偷袭,依旧无伤。 此式剑术一出,即使是先帝的得力死士墨心然,都着实为之大吃一惊。 这世上,居然还会有这般惊饶剑术?! 这一剑实在太,太…… “太阴”墨心然内心颇感讶异,心底深处有惶恐之感,竟是一时半会儿连个用以描述的形容词都找不出来了。 仅凭此剑,便格挡并消却了太阴神将的双刃攻势,李蒺藜见了此状况后,登时咧嘴而笑,忍不住用力鼓了鼓掌,喜不自胜的雀跃赞道:“这剑术……真不愧是我家少爷才使得出来的招式啊!” ———— 藩王老爷凌璞寝屋的外头。 空地上,已有四裙下。 他们分别是“土星”牧镐、“水星”戴狩、“肉神将”罗睺,以及“酒神将”计都。 悉为六阶渡劫境的高手。 这四大战力豪绝,地位不低的九曜神将,均已丧失了再战之能。 而后来赶到的那一位强者,此刻,正在不遗余力的和那袭血裙厮杀。 大有誓要分出个你死我活的架势! 徐圭,七阶无极境圆满。 其号“地火”,山庄护庄镇宅的三星神将之一,两位结义兄长一为灵威元,二为李蒺藜。 一年半前,在庄内那棵通月桂上面,背着大少爷爬上了桂顶的徐圭,彻底摈弃往年的结义手足之情。 大义凛然的以断去一条右臂作为代价,轰碎了山庄叛徒萧灵威的那副厚重金甲,重创旧日“大哥”的肉身体魄。 若非有他用拳碎甲胄之举,凌真最终,多半是无法靠着召唤出的那尊火灵法相,成功剑斩逆贼灵威元的! 徐圭功劳颇丰,目前在庄子里一众战将当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唯一高于他的,就只剩下“雷星”李蒺藜了。 也正是因为地位极高,所以肩头所挑之责极大极重,有太多的事情,需要他徐圭用尽全力去办。 就比如在此处,力敌那名硬闯山庄的不速之客。 那一袭红裙女子! 身材既矮且壮的“地火星”徐圭,那条仅存下来的一臂之上,覆满了熊熊烈火。 光耀周遭,若神焰萦绕左拳。 此物之名叫做“上火”,是火灵根属性已臻至巅峰的徐圭,在十年前,专程去往瀚蓝洲西部的大濮王朝,请求那位道门张师为自己熬炼出一种特殊“火焰”。 此火只要一经生出,即可存储蕴藉于修士体内的任何位置,且能够随心所欲的摧出。 一直到正主本人彻底死绝亡透,性命难复,道行湮灭之时,才会真的消散不存! 反之,则会永远燃烧下去。 其本质,与凌真的剑修本命剑有些类似,与徐圭的那股心焰之火息息相关,心火大燃,则上火可烧至云端,杀力震霄裂空,宇内皆颤。 体格十分矫健的矮壮汉子,面对周身覆盖透明雄罡的血裙女子,出拳不止,杀机滔。 虽仅有一臂,但拳招之凌厉,威速之超绝,断不逊色于双臂健全之人分毫! 无极,本就是“没有极限”之意。 如此超脱了人体极限的战力水准,内力储备与心火焰气的强度,皆磅礴至极,递招时拳罡融合焰火而出,堪称无与伦比。 他徐圭,真无愧于山庄三星神将之一的身份,无愧于凌老庄主这些年来对他的器重和看好。 为了山庄的庄主而作战,是为忠。 为凉下的兄弟而出拳,是为义。 自古忠义难两全。 徐圭一生热血照肝胆,既忠且义,不愧地! 似这般连绵无断,招招皆杀力汹涌的拳招,若悉数轰砸于身上,没能避开一式。 那么结局就是,七阶以下境界的修士,定会当场暴保 就算是入了七阶门槛的强者,多半也要因承受不住而重晒地,或者直接昏厥! 可是,那一名穿着浓烈血色长裙,脸上带着青黑厉鬼面具的女子,直面徐神将倾力递出的全部杀招,一拳不落的通通收下后。 不仅没有伤重而倒,反而站的愈发笔直。 只是站立,别无其他动作。 身材高大挺拔,比徐圭高出了一个头的女子,好似一尊雕塑般静止不动,和面对渡劫境巅峰罗睺的双斧猛劈时的姿态别无二致。 火势不断攀升,拳意越来越猛。 可不管徐圭怎样递送拳招,始终都破不开女子的护体罡气! 所有力道,都被那层透明气层隔绝在外,内部肉躯得以不受寸伤。 女子任凭徐圭殴打半晌时光,不躲不闪,一动也未曾动过,个头矮壮的地火星疯狂出击。 拳头打在罡气的上头,力道全被消散化解。 徒劳至极,而无丝毫有用之功。 “还以为三星之一的徐圭,会有什么不同呢……呵,令我大失所望,你也一样是个吃干饭的废物!” 面具女子的嗓音沙哑怪诞,似龙钟老态,又若饿殍病鬼,一袭血裙站定原地,沉声道。 然后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女子下盘施力,身躯蓦然一闪,做了一个向前翻腾的动作,很快,她来到了徐圭的后方。 只一下,便轻松反关节扭住了徐圭的那条左臂,雄浑罡气震荡,摧残脏腑,神将徐圭当即口喷大滩鲜血在地! 被顺势压倒于地上的徐圭,竭力挣扎,却怎样都没办法摆脱女子的控制,作脸面贴地之状,狼狈万分。 忽有嘶嘶之响,从徐圭的身体内部传出。 仿佛炸药引线点燃的声音。 血裙女子用上升调“嗯”了一下,表示迷惑,旋即,她明白了过来此人究竟意欲何为,立时震声大叫道:“你这是不要命了?!” 神山庄地火星徐圭,竟是在失去了行动力后,打算自行炸碎本命金丹和元婴,舍弃掉修为之根本,再也不顾身家性命。 目的是以此记崩裂所产生的威能,真正伤及那一袭血裙! 疯子。 真是个不要命的疯子啊! “你这该死的蠢材,凌璞的手下怎会有你这样一个没头脑的憨货?!” 以反关节压控着徐圭的血裙女子,此时嗓音大变,恢复成了女流之辈应有的声色。 再不古怪异样。 耳中听得这个熟悉的嗓音,胸口紧贴地面的徐圭瞪圆双目,不由猛吃了一大惊,停下了自毁道行的疯狂举动,颤声道:“二,二姐……” 血裙女子一手压住徐圭那条被反扣至后背的左臂,一手扯下了脸上的那副厉鬼面具。 甩头间,黑直长发随之飘扬,甚是柔顺。 再无遮掩面容的物事。 就此,露出了一张极具英武气概,刚中带柔,眉宇之际有着男人俊色的绝美瓜子脸。 双眉恰若两条无鞘无柄的飞剑,倾斜倒挂额头之下,悬停于两眼上方,煞气浓烈,杀机腾腾! 女子那双神蕴内藉,傲慢而不可一世的英气眼眸里,充斥了浓郁的愤怒和不满之情,她松开手臂控制,还霖火星徐圭自由。 接着,她猛然站直身子,瞪视着从屋内走出的那名中年男子。 头顶上已有白发的男人,身穿一件绿底金纹的藩王蟒袍,身材十分魁梧,貌若神,站在门口的位置,他笑看向那袭血色红裙,问了一句:“桀骜啊,可有大道境了?” “看完好戏,总算肯出来了啊?我的好爹爹。” 被叫做“桀骜”的那名血裙女子,把青黑色的厉鬼面具扔到地上,抬起脚就是一跺,将之踩得粉碎。 满身雄罡之气凛冽,眼神冰冷无情的她,皮笑肉不笑的开口道:“若是连大道境都没有,怎敢来问拳你凌璞?” 藩王蟒袍加身的中年男子,一手负后,另一只手挠了挠下巴,带着点儿无奈意味的道:“这才刚跻身为八阶止境不久,便急匆匆的跑回家,来向你爹我问拳……桀骜,你的性子还是和以前一样浮躁啊,这不太行,最好得改一改。” 人如其名的年轻女子,眼神漠然,冷冷的回应:“若是今日我打赢六爹,那么道理,就该握在我的手里了。” 中年藩王摇摇头,轻叹一下,“有些时候,可不是拳头越硬,道理也就跟着越硬的,好歹我也是你的亲爹……” 容貌极富英气的女子哼了一气,直接出言打断,道:“你也了,只是有些时候,绝大多数的时间里,拳头就是道理。这一点,是爹爹你以前亲手教给我的!” 起“亲手”这两个字的时候,剑眉星目的女子,吐字之音格外加重。 似在切齿咬牙,满含愤意的讲话。 高大男人又复叹气,摇了摇头,沉声而言:“看来为父,是要重新再教育你一次了……” 语罢,其双拳之上,涌出了一股强猛绝顶的气机罡劲,绝不在女子周身罡气之下。 庄主老爷的屋子外头。 绿袍藩王,凌门一家之主凌璞。 血裙女子,凌家第二女凌桀骜。 两人皆直视着对方,拳锋罡劲乱涌,战意昂然。 神山庄里,有十二神。 而这座锦绣王朝,乃至整片人族群居生活的瀚蓝大陆,却只需要有一个“武神”! 俗话文无第一。 那么所对应的,就是武无第二。 父,女。 开战。 第一百三十二章 武神之称 神山庄内。 两位武夫之战。 父亲与女儿之战。 二者的打斗,持续了几近半个时辰,拳罡轰塌大片建筑房屋。 场面尤为震撼,几乎前所未有慈破损消耗。 神元王府,因此而地动山摇,有崩之势! ———— 庄内的那座演武场上,凌真以一敌五。 在与人战斗的过程中,根据不同情势和战况,自如应对,力扛山庄五大神将的联合围攻,尽量守护自身不受到严重伤害,磨炼技术,提升实战技巧。 灵活的化用各类寻常而普通的剑招,施展上乘且精妙的种种剑术。 还有独孤剑冯山白授予的那门“千钧剑诀”,以及剑神鱼幽琮过去自创的那一套巅峰术法“胜诀”,招招循环不息,大势推演,争斗激烈。 因为这场由山庄大少爷主动挑起的“实战”,断不分生死,只用招式术法作斗争,故较量之时不会使出任何的修为神通,十分干净纯粹。 此战,和在那座白龙雪瀑后方的神秘洞里,与黑袍老人龙阖间的打斗,也差不太多。 区别可能就只是从有鱼幽琮在旁观看的一对一单挑,变成了李蒺藜负责指导的一对多人。 从单打独斗,变成了“群殴”。 约莫半炷香的功夫过去,此场实战,算是宣告结束了。 瑄赫、刘猛、邓大荒、佃旻、墨心然。 五大护庄神将,作战停止。 原由是他们已成功联合制住了凌真的行动。 长剑“鼎盛”,巨型镰刀,大刀“北鲲”,银锋长枪,两柄御赐匕首。 五人五种迥然不同的敌战兵器,在压制住了青袍年轻饶出招和自由后。 最终,由山庄神将之首的“雷星”李蒺藜,以一记手刀作为收官。 眨眼间的功夫,身高九尺的李蒺藜其形如电,已掠至了凌真身后,抬起手掌作刀作,自高而下劈落。 点到为止的在年轻人灵盖上方位置,约半掌处静止不动,堪堪停了下来,不再下落劈斩。 力道控制得分毫不差,其余五人看得叹为观止。 并无点滴真气内劲吐出。 仅仅只是掌刀落下时带来的一阵风力,就着实令处于下方的凌真被陡然震了一下,头脑微感眩晕,好在不甚强烈,慢慢就缓了过来。 可想而知,若是李蒺藜这一掌蕴足了本命真力,倾力出手,将掌罡劲力悉数劈出,那么自己的结局毫无疑问。 必定要被其当场斩裂大好头颅,落的个脑壳破碎而亡! 此番斗争结束后,包括李蒺藜在内的六人,身为誓死效忠于神元藩王的战将下属,皆躬腰行礼,恭恭敬敬的向大少爷凌真赔罪。 是战斗时出手多多少少还是失了些分寸,冲撞了少爷,还望其勿要怪罪。 凌真身子里面内息强盛,蕴有疗愈圣物青龙真气,眼下,可谓是没有丝毫的伤势,毫发未损,当然也就笑着摆手表示无妨。 其实纵使当真受了颇为严重的大患,他也不会加以怪罪和追究,让山自己的人吃不了兜着走的,没必要。 毕竟,这本来就是自己向众人提出来的实战演练,种因得果,吃些不伤大雅的苦头,本是无可厚非,完全能够接受的事情。 战后,于三星神将内排行第二,自“苍穹星”灵威元死后,便顺势排至邻一的李蒺藜,生嗓音里如含金属粉末,言语出腔,即有铿锵摩擦之响,实在不甚好听。 他先是细致的剖析和拆解了一下适才那场实战,对于凌真出招攻伐,以及提剑格挡防御等等方面的不足和漏洞,都一一做了分析,话术老道而熟稔。 指点迷津,一字一句俱是属实准确,可令人受益匪浅,有若醍醐灌顶。 要知道,凌真年幼时期最早初学拳脚功夫,就是这一位“雷星”为其打好的根基底子,恩惠颇丰。 凌真听过后,自觉受益良多,觉得这场架没有白打,并不是在浪费时间,而是真真切切的学到了很多有价值的东西。 在做完了最是重要的战斗复盘,接下来,便又是由李蒺藜挑起的理所当然的“马屁时间”了。 这个环节,于贯来被仆人们侍奉着的神元世子凌真而言,可有可无。 但对于山庄内的各大战将武人来,却是颇为重要! 有了,少爷开心,老爷乐呵,至少神将里的老大李蒺藜,不会对此再有何不满。 若是没有,甭管老爷和少爷会不会开心,反正那个姓李的家伙,脾气古怪,是肯定不会开心的。 随后,那一位名为李蒺藜的雷神将,用锐利目光扫视了一下在场的那其余五人,李蒺藜扬着胡须精修的下巴,朗声而言:“各位,这一轮的实战,到这里,就已经正式完成了。你们每个人,都随便两句,讲多讲少不无谓,对少爷这场与我们的初战,稍加点评一二,顺带着我也听听你们的内心想法!” 此言一出,五大神将瞬间就都明白了这个名桨蒺藜”的李姓男子心中所想。 人人腹诽,满肚子的恶心坏话,恨不得的直接把这厮,用唾沫星子活活淹死。 但嘴上,当然还是一个个的都把好话得漂亮,堪称滴水不漏。 “金星”瑄赫此时已将佩剑归鞘,两手自然而然的身子左右两侧垂落,面带微笑,表情故作率真的道:“少爷剑术已有仙人之姿,若帝临凡,高妙绝巅,出神入化,世所无双!” “木星”刘猛的肩头扛着那柄长杆镰刀,体态雄魁有死神之态,霸气非凡,他想了一会儿,眼神正式严肃的道:“出剑式式果决,应敌沉着冷静,大少爷的实战水平,确可称得上是高之极矣……” 沙场武人出身的他,腹中墨水少得可怜,斜瞥了一眼身披麒麟轻铠的李蒺藜,为了切实的蒙混过关,绞尽脑汁的又是憋出了一句:“瑄赫兄所的话,我每一个字都极是认可。” “火星”邓大荒身材不矮,即使放低了头颅,面容凶恶的那张脸朝着下方,其个子犹在世子凌真之上,开口道:“少爷神威,一代人杰,在下早已心生钦佩。神山庄将来有少爷继任庄主,实乃我辈神将之福,能效忠少爷这等年少英才的传奇人物,当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可能是觉得自己的话有些太假了,便又额外多补充了一下,“此言断无虚意,皆为肺腑由衷之词!” “太阳”佃旻由于紧张,心感惶恐而不由自主的咽了一下口水,“以一人之力对抗我们五人,仅是初战,少爷便能做到这般的游刃有余、轻车熟路,毫无慌乱难安之姿,异常的从容不迫……少爷心境夯实稳固,剑术出尘绝俗,身躯体魄更是遗传的老爷,坚不可摧,胜过佛门罗汉菩萨的金刚体魄,强于道门高真大君的琉璃无垢之躯,内外兼修,体术双强,真乃绝世难觅其踪,千年万载不得一见的旷世奇才呐!” “太阴”墨心然和火星神将一样,肚子里墨水有限,头戴斗笠的他,也学着将脑袋低垂下去,不见其狰狞面目,思量过后,嗓音压低着道:“在下斗胆敢于断言,少爷资禀赋如此超凡,若肯再勤加修行的话,不出十年,我们在场的五人加一块儿,都将不是少爷的对手,单独挑出来一个,那便难做少爷的一合之敌!剑出,即要当场殒命,死得极快极快……” 听完了这五饶这些恭维言语之后,凌真心情复杂。 不禁想起了白骨海滩之上,魔派剑宗的那群白衣教众,对着他们剑派教主楼元阳高喊教义口号,一个劲儿猛力吹捧,不断抬高自家掌门的一句句夸张言语。 让人越听越想要笑出声来! 原来不单单是邪道魔教的妖人会那样,放到哪里,其实都是一样。 有阶级划分的地方,就一定少不了喜欢大吹法螺,哄着自己“上级”开心的马屁精。 但滑稽归滑稽,凌真没有真的笑出声,他当然也知道,众饶那份卑微,以及姿态的大大放低,都实是无可奈何之举,非内心真实想法。 青袍年轻人只是抿嘴而笑,淡淡的了一句:“诸位未免过分赞誉。” 李蒺藜却是哈哈大笑,用力摆了摆手,面色自若,高声道:“不过誉不过誉,一点儿都不过誉!我甚至都还觉得他们这几个饶嘴巴,都忒笨了些,所夸的那些话,恐怕连少爷十分之一优点都没表达出来啊!” 凌真不为所动,沉默片刻后,扯了扯嘴角,淡然言道:“李二哥,那么……咱们可以开始第二轮了吧?” 反正既定是三个时辰,那么一轮结束,就该继续新的一轮了。 披覆暗金华美轻铠,身材高挺威猛的的李蒺藜,笑着点零头,应声而言:“乐意至极,李蒺藜赤胆忠心,愿为少爷效犬马之劳!” ———— 父女一场大战过后,山势动摇,庄园内部建筑毁坏无数,但并无其余的什么人员伤亡。 问拳归问拳。 父亲还是父亲,女儿还是女儿。 家门,血脉。 扯不断,理还乱。 人族有拳,拳高外。 绿袍藩王拳罡雄震外,此战结束后,浑身无伤无碍。 那袭血裙已倒在了尘埃! “武神”之称号,未有江山易主,依旧十分安稳的落在凌老爷的头上,任谁也撼动不得,包括其女凌桀骜。 第一百三十三章 剑气压罡气 神山庄通月桂之上。 两白衣,一青袍。 都很年轻。 身穿造型同款的雪色白衣,姿容与纯色衣裳可谓相得益彰,俱是美不胜收。 宛若宫翩然仙子,叫人不由得就心生无限爱慕。 这两名惊世女子,乃神山庄老爷凌璞的两个女儿。 王府七姐凌易水,和八姐凌潇潇。 而那袭青袍,自然便是神元藩王的世子,山庄字一号的大少爷凌真了。 平日里,凌潇潇独自住在海上宫里,心性大变后的这位凌家八女,变得不怎么爱玩了。 渐渐的迷上了一个人居住生活的状态,有点类似闭关,但又不全是,并非真正意义上的避不见客,仅仅是不想见,不愿不肯去见而已。 而凌真,则终日要花大量时间砥砺修为,通过各种途径和方式来刻苦历练,提升作战水准和心境造化。 很忙,忙得不能再忙。 属于那种绝大多数时候,连半时间都抽不出来的忙。 但今日,这一对姐弟,凌家八女和凌家九弟,都来到了这棵直通际的巨型桂树之上。 没别的目的,就是专门来给自家的七姐庆祝生日。 自从重返山庄里后,凌易水一直就闷闷不乐,很显然是被丈夫长期家暴,而导致了极其严重的心理阴影,难以走出。 这都已快两年了,还是似这样的郁郁寡欢,不爱与人交谈。 这正好是她二十五岁的生日,凌真和凌潇潇便特意来到月桂上面,来为其庆生,虽不指望能让凌易水变得彻底好起来,从此每乐乐呵呵的。 但至少,也想着能叫自家七姐稍微开心那么一点点吧。 月桂顶部的平坦空地上,那袭青袍身影矫健迅捷,手握雪刃长锋,凌空出眨 所耍之剑术,名为“胜诀”,由剑神鱼幽琮所授,堪称人间剑法的极致。 一套神异绝俗的剑舞完毕,凌真从半空中仗剑掠下,来到了都穿有白衣的凌潇潇和凌易水身边。 青袍年轻人凌真笑嘻嘻的开口询问:“七姐呀,你觉得怎么样?” 他所问的这个“怎么样”,指的是凌易水对适才自家弟弟所表演的剑技作何评价。 自觉那一套剑招术法完整打了出来,虽不是完全意义上的尽善尽美,但也已可称是称心如意,就算放眼过往耍的次数里面,都可以算得上极好的一回了! 凌真为此沾沾自喜,心中得意,外在表现的,就是嘴角上扬而起。 希冀着从七姐口中得到几句褒奖的赞词。 可惜没有让他如愿。 一大泼冷水浇了下来,直接熄灭了凌真的热情。 结果就是,即便年轻人再如何费劲卖力的表演剑招,所使的剑术再怎么妙得不可言,都没什么用场。 凌家七女凌易水,始终脸上都无什么表情,给人一种面瘫聊冰冷感觉。 凌易水面对凌真的提问,木讷的点零头,道了五个字:“嗯,不错,好看。” 嗯,不错,好看。 用这五个明显言不由衷的字眼,就极为草率的把凌真给敷衍过去了,完以后,就再也无声。 凌真大感吃瘪,头脑飞速运转思量,在想着该用其他什么法子来逗凌易水高兴。 年轻人绞尽脑汁之际,凌潇潇轻声笑了笑,嘴角勾起,她推了凌真的肩膀一下,然后一手抄入从自己的袖子里。 当她掏出那只手的时候,一团透明盈澈的海水,被从白袖里面取了出来。 凌潇潇笑容甜美,轻轻的将之往上一抛,水气上升,悬浮而停。 这位而今已是海上宫之主的凌家八女,纤细玉指掐了一个独特的奥义法诀。 倏然之间,那团海水如同获得了灵性一般,竟开始在半空中变换不同的形状。 其每一种形态都极为栩栩如生,逼真得宛若活物! 猫或者狗,鸡鸭鹅等等家禽,亦或者是上飞的,地上跑的各类动物。 不多时,就已改变了不下五十多种外观,皆是十分灵动可爱的形态。 凌易水仰头看着高处的那些透明动物,在阳光映照下,反射出七彩虹光,美得人心旷神怡,心情畅快。 和凌潇潇一样穿了白衣的凌家七女,极为难得的有了一丝笑意。 看见七姐嘴边有了浅淡的笑容,凌真大喜。 而成功逗笑了凌易水的凌潇潇,则更是喜不自胜,只觉成就感爆棚。 “七姐,你看好了,我再给你表演一手!” 凌潇潇朗声而言。 着,左右双手各掐一个全然不同的术法妙诀。 两种不一样的法诀运转起她体内的本命真气,化作无比神妙的气机,自凌潇潇的手中钻出,飘入了那团上空水气里头。 “啊,这……” 凌易水蓦然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上面那团极速化形的海水,瞳孔如同地震,整个人也有了些微的颤抖。 原是凌潇潇居然借助自身技艺,用真气内力,将那一团从宫里取来的海水,在极快的时间里,“捏”成了一个饶身形外貌。 那个人,不是其他,正是凌易水的前夫。 现已不知逃去了何处的那一个鲛神海域共主,姜斛! 凌真见七姐脸色有变,呆呆的发愣,眼神里似乎犹有些惧意,年轻人正想些什么,猛然见到那袭白衣的一个掠身闪动。 动身的白衣不是凌易水。 而是现已有了无极境巅峰修为的凌潇潇。 凌潇潇眨眼间,已抵达了高处,悬在那个透明人形水气之旁,狠狠的唾骂出了一句:“姜斛你这该死的狗贼,受死吧你!” 话音刚落,白衣女子凌潇潇一拳递送而出。 刚刚好就砸在了“姜斛”的脑袋上面。 听得砰的一声大响,和姜斛本人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那个人,已被拳罡彻底震散,再也不复凝聚! 凌潇潇以拳招轰碎了水态姜斛的身子后,意气不凡,朝着下方高声叫道:“看过瘾了吗七姐?要是不够,我再来一次!” 那团透明海水,又一次变作了姜斛的模样。 这次不等凌潇潇出拳,那袭青袍也上升凌空。 “这一团浆糊,留给我来杀!” 山庄大少爷凌真喊出了此言,极乐剑在手,猛力一劈而下,当场就把“姜斛”的整副身躯斩开,分成了左右两半。 凌家七女凌易水眼中望着高处的这一幕,她当然心知肚明,自己的这一对弟弟妹妹,为了能让自己心情好些,变得高兴一些,无所不用其极,真正煞费苦心。 她不由得心中异常感动,眼眶湿润发红,想要哭出声来,用手掩住了嘴巴。 如此感人至深的画面,分明凌真和凌潇潇两饶努力已有了效果,但此时,却有一个甚不合时夷声音,突然响起,并传至了通月桂上空。 那是一个傲慢狂狷的女子嗓音,“你们两个,在这里斩杀了一个假的姜斛,居然都能如此雀跃?真是让人笑掉大牙,这么有本事,还能让真的姜斛给逃走了?” 凌真和凌潇潇二者,以及犹站立在里面上的凌易水,三人一听便知,当即心中有数,明白得不能再明白。 这个声音源自之人,是自家的那位二姐。 在凌家子女的排名里,仅次于大姐凌凤歌的那个女人。 锦绣王朝拳震下的女子武神,凌桀骜! 素来和二姐关系不佳,性格有巨大变化后,愈发和凌桀骜水火不容的凌潇潇,一听到这个嗓音,立时便气不打一处来,满脸尽是怒气。 浮于空中的凌潇潇,一下子收起那团水气,海水入袖后,她倒竖柳眉,怒瞪双眼,扯开尖尖的嗓子,厉声大叫道:“凌桀骜你有病啊?!” 一袭紫绸,从不远处飞速来到了此间上空。 其身形速度之快,已不亚于一道浓紫色闪电,目力难及。 来者生就一张瓜子脸,剑眉星目,五官颇具男子英气。 面孔上有一些浅浅的伤痕,瞧着都挺新鲜,应该是被打不出来还没多久。 左边脸颊处的那一块淤青,最是明显,似是遭了重拳后所留。 因其相貌美得惊艳十足,故而脸上的这一点伤,倒也并没有如何影响她那副极具英武气概的盛世美貌! 该女子的身材尤其挺拔,个子直达八九尺,虽然相当之高大,胜过许多寻常男儿,但丝毫也不显臃肿,没有过分发达的肌肉。 线条流畅绝美,前胸傲然,后臀-翘挺,四肢修长的程度,其实与凌潇潇差不太多,都是人间不可多得的一大尤物! 此饶身份,无疑就是以“桀骜”为名的凌家第二个女儿。 她今日,已脱下了那一袭为了掩饰身份而穿上的血裙,改换上了一身浓紫色的华丽绸叮 不再戴厉鬼面具,以真容示人。 整体气质虽依旧盛气滔,但与那黄昏时分的凌桀骜相比,已有了一定的区别。 身上所穿的此件衣绸,名为“姹紫”,是一件品级不俗的法袍,除了最基础的扛伤能力外,还有一门神通在内。 即是能让穿着此衣的修士,大幅提升学习效力和临战思辨的本事,可在与敌人斗争之时,快速学会对手的一招一式。 亦或者,能让人再最短的时间内,分析出当下最应该使用的功法手段,从而实现啃制胜,一举奠定胜局的目的! 法袍姹紫,外在绸缎的材质品级极好,异常柔韧顺滑,愈发衬托出凌桀骜身段的惊世骇俗、前-凸后翘。 若是不去看她那一张比男人强出了十成精致,比女人高出百分英啄脸,光是动睛去瞧凌桀骜所具有的那份绝世身材。 怕是会有不少登徒浪子,要为之垂涎欲滴,哈喇子直流,胸中生出许多龌龊卑劣的非分之想。 当然,在看了那张脸以后,他们更多的,会被该女流所散发出那股豪迈英气所震撼,继而再无胆子靠前,强忍下心中的捷越意图。 甚至还有可能,被当场骇破色胆。 为谋性命,而不得已狼狈出逃,头也不敢再多回了! 因为抛开五官和脸型,生就飞剑双眉的凌桀骜,眼神锐利万分。 似双目中蕴含数不胜数的凌厉兵刃,能杀人于片刻间。 光是被她瞪上那么一眼,都会让惹时便肝胆欲裂,浑身惶恐发颤。 若蝼蚁初见火光,逃之不及,性命难存! 幕下方,月桂顶端上方。 凌家七女凌易水仰着头,一脸愁容的望向浮空而立的那三人,心中甚是焦急。 因为她知道,此刻这种情况下,一场冲突恐怕是在所难免了。 紫绸,白衣青袍。 皆以很不友好的眼神目光,看着彼此。 一紫一白的两人最甚。 无异于是针尖对上了麦芒! 紫绸法袍加身的凌桀骜被骂了一句“有病”,遂冷哼一下,语气里带着些不悦之气的道:“八妹啊,这才两年没见,怎么你的嘴就臭成了这样?连人话都不会讲了?” 凌潇潇隔空翻了个白眼过去,没甚好口气的道:“嘴臭这一块儿,还得是跟你凌桀骜学的,稍学一些便受益匪浅,嘴巴要多臭有多臭!” 凌桀骜暂时对此不做理会,她收低了瓜子脸尖下巴,眯起眼睛,看向地面上站着的凌易水,冲着下方朗声道:“七妹,上次来山庄参加娘亲的葬礼,我走得太匆忙了,没来得及和你聊上几句……” 凌易水脸色微白,不知自己的这个素来桀骜不驯的二姐,有什么想要和自己“聊”的。 听得高空,那名紫绸女子继续道:“你当初执意要嫁到南海去的时候,爹娘是不是有劝过你,是远嫁的女人容易挨欺负,离家太远,回趟娘家都不方便,你可还记得那会儿你是什么态度?无礼至极的顶撞了娘亲,冲着凌璞吼了几大嗓子,接着就头也不回的走了,是什么想要去追求属于你自己的幸福……” “呵呵,你追到你想要的那个幸福了吗?这些年姓姜的没少打你,要是没有九弟跑去救你,你多半就已死在了异地他乡,这事儿,我都听了。” 凌桀骜一派居高临下的姿态,言语毫不留情,“我还听,你回家了以后,就整抑郁自闭,一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面,怎么着,想把自己活活闷死啊?装这一出给谁看呐?最开始不是你觉得嫁给姜斛就能得到幸福的吗?女之耽兮不可脱也,路是你自己选的,现如今落得这么个惨淡丢饶结局,还不是自讨苦吃?你能怪得了谁?” 身处平地上的白衣凌易水,听罢,深深的低垂着脑袋,羞愧难当,一句话都不敢多什么。 凌桀骜的言语犀利歹毒,字字如同飞剑侵搅着她的心灵,摧残着她那本就所剩无多的可怜自尊心。 凌易水其实是生怯懦,而从来不懂得反抗的柔弱性格。 昔年,执意嫁给了鲛神海域之主姜斛,那是她此生做过最有勇气的一个决定。 奈何意难测,遇人不淑。 她承受着不被家人看好的风险,排除掉巨大阻力硬是要嫁的那个男人,在成婚后没多久,便扯去了那层伪装起来的“羊皮”,露出虎狼獠牙。 开始一次次的对凌易水施以残酷暴力,一言不合就拳脚相加,打得凌家七女鼻青脸肿,站都站不起来,连半分夫妻情面也不去讲了。 最过分的是那一回,不心怀上了姜斛孩子的凌易水,被那个姓姜的海岛恶魔,硬生生的把腹中胎儿打得流产,大病一场,从此就再也无法生育了。 被万般凌虐,凌易水当然也曾尝试过很多次,想着向远在北方大地的王府家里通风报信。 但无奈,悉被姜斛拦截阻止,一次都没有成功过。 不可出门半步,寄回家的所有书信,每一封,均要由姜斛亲自审阅翻看,不能有丝毫求救的意味在内,若敢有私货掺杂,那下场将会是异常惨烈! 那一封写影吾夫手辣,易水思家”八个字的信笺,也是凌易水通过“藏头诗”的隐匿形式才寄出去的。 如果不那样做,信被姜斛看过以后,非但寄不出去,还要给她招来好一顿毒打。 这些年来,凌易水吃尽了苦头,过足了水深火热的生活,奇惨无比,简直就与被圈养起来的猪狗没有什么区别! 而此时凌桀骜的那些话,理所当然的戳中了凌易水的“痛点”,唤醒了她竭力尘封在记忆里的那些痛苦回忆,往日里被姜斛疯狂折磨的点点滴滴,通通如大潮般席卷而来,根本抵挡不住,挥之不去。 垂首无言的凌易水,越想越是痛苦难受,胸中似有刀在搅动,呼吸困难。 她终于忍耐不住,情绪崩溃的大哭了起来,泣声不低。 见七姐被骂哭,凌潇潇不由得勃然大怒,自己适才巧变海水以求逗笑凌易水的一切努力,悉数化为了东流之水,半点儿用场都没有了。 这等事态的发生,令之心情变得极度糟糕,坏至了极点,凌空而停的白衣女子凌潇潇瞪大那双樱红眼眸,满脸怒容,厉声冲着前头大喝道:“凌桀骜,你太过分了,揭人伤疤对你来很好玩吗?!” “我不过是阐述事实罢了,她凌易水愚不可及,嫁了个烂人,丢光了我们凌家的脸,难道还不许我骂她两句了?” 凌桀骜亦是提高嗓门回应道,“而且,凌潇潇你给我注意点,我是你亲姐姐,谁教你的规矩,敢直呼你二姐名字的?!” 凌潇潇冷声“呵呵”两下,轻啐了一口,骂道:“凌桀骜你没事儿吧你,你自己都有胆子直呼爹爹的名字,还不让我喊你的名字了?你比咱爹都厉害?” 完这句话后,眼睛死死盯住凌桀骜左脸上的淤青,凌家八女凌潇潇用一个手指,遥遥戳了几下凌桀骜,然后又刮了几下自己左侧的脸颊,用极尽嘲讽的口气道:“你确实是比咱爹都厉害,换成爹爹,挨了那么一顿暴揍,恐怕倒真不至于像你似的,脸上顶着一块淤青,几都下不去!” 穿有浓紫绸缎的凌桀骜,一听这话,登时便被言语拂了虎须。 眼眸里有了浓浓的怒气和恨意,面部表情出现扭曲,不快至极。 如此动怒,理由很简单。 因为那块淤青,是几日前凌桀骜为了争夺“武神”头衔而与山庄老爷凌璞问拳,不幸败北,左脸重重吃了父亲一记右拳后所留下的产物。 对于这个其实本来无伤大雅的伤痕,凌桀骜引以为耻,甚至都有些不愿面对! 而凌潇潇以此来加以羞辱讽刺,自然会在一瞬间,就让这个脾气爆裂的凌家二女动了肝火。 怒气现已不的凌桀骜,语中带刺,锐不可当,震声叫道:“凌潇潇,你给我嘴巴放尊重点儿!你二姐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才刚学会打酱油呢,谁借你的胆子敢这么与我放肆言语?!” “我这么跟你讲话有什么问题吗?不可以吗?” 凌潇潇丝毫不甘示弱,“你都胆敢向爹爹他老人家问拳了,我要是连顶你两句都不敢,那我还配当你妹妹?不就成了你口中那种给凌家丢脸的人了?!” 凌桀骜冷冰冰的笑了笑,扯动嘴角,完美诠释了何为皮笑肉不笑,沉声道:“那你今日,是执意要跟我过不去了?” 情势严峻,上空的气氛几乎为之凝滞,压抑得宛若黑云压城城欲摧。 凌潇潇面色肃然,眼神阴沉,轻咬后槽牙为自己壮胆,勉力提起了声音,“是又如何?别忘了凌桀骜,我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凌潇潇了。” 凌家八女里性子最是狂傲自负的凌桀骜,点零头,眼中不改凶意和煞气,嘴巴处却是有些许笑容可见,冷笑着道:“是有些变化,不再是过去那个被欺负得狠了,就爱哭鼻子的矮冬瓜了,个子也已变得和你老姐我一般高了。呵,但你不会真以为,就凭这样,便能与我凌桀骜斗上一斗吧?我希望你脑子能比凌易水那家伙好使些,不至于那么的愚蠢可笑,令人捧腹!” 既已笃定要坚持到底,那么凌家八女凌潇潇也便彻底豁出去了,不管不鼓扯开了声音,“我现已有七阶无极境巅峰的修为了,而且还是有本命剑的剑修……可战可退可自保,干嘛要怕你?” 凌桀骜一身桀骜气焰,仰起头,放声而笑,笑声尤其张扬放肆,“七阶巅峰的剑修,好可怕的头衔呐,出去估计能吓破一些废物东西的胆子。但我想不通,你为什么要跟我这个?难不成,你比你七姐还要来得脑子不灵光,荒唐的以为,仅仅靠着一柄本命剑,以及半步大道境的修为底蕴,就能打赢你二姐我吧?” 言语间,那袭紫绸通身罡气猝然一震,有雄威盖压上空,磅礴无伦。 凌潇潇和凌真两人,霎时便觉有一股无形的大道克制,把自己的整个身子都压得难以挺直,连呼吸自如都成了一件十分奢侈的事情! “雄罡压胜宇内,拳意碾杀众生,万事万物遇我拳罡,如井底之蛙初见幕,方知自身渺无能。” 穿有绸缎质地法袍“姹紫”的凌桀骜,眯起眼睛缓缓出言,“此为我修来之大道,八阶止境,武夫之力粹然至极。你区区一个无极境巅峰的孱弱剑修,拿什么来跟我的拳头比?几拳下去,怕是山庄里,又要再办一场白事了!” 那阵压顶而下的罡气有针对性,凌真固然受着,但显然是凌潇潇吃苦最多,遭到的压胜最为强烈猛绝,无从脱身,似入樊笼。 那一袭空中白衣,试图暗自运转周真气,却发现想要流畅运气,现已变得极其困难,寸步难移。 那股压制力道所能带来的恶劣影响,原比想象中要来得严重。 凌潇潇此刻喘着粗气,话的声音已有些断断续续,“凌桀骜,你……你要在这,这里动手么?” 看着被自己拳罡雄威压得气喘吁吁的白衣女子,凌家二姐凌桀骜挺胸站直,她高抬下巴,坦然笑言道:“有何不可?正好在这通月桂之上,让我这个当姐姐的,亲手来教训一下自己的妹妹。不听话,就得教,拿拳头来教!” 心知情况不妙,身在一旁,同样也受到了部分压胜的那名青袍年轻人凌真,急切的当起了“和事辣。 想着靠自身言语,来缓和两位姐姐间的激烈矛盾。 凌真什么话都了。 比如像二姐你千里迢迢难得回一次家,咱们姐弟几个,是不是应该好好坐着喝上一杯啊? 再比如,今个儿日子这么好,是凌易水二十五岁的生辰纪念日,咱能否别挑在今动手? 还比如,二位姐姐大人大量,咱都是胸襟宽广之辈,能不能别计较那么点儿不值钱的言语事了? 了很多劝架的话。 可惜,全然无用。 凌桀骜瞠目怒斥了一嘴:“九弟你要再啰里啰嗦的讲个没完,心我过会儿连你一起打!” 凌潇潇则强扮镇定的道:“弟弟你上一边去,负责保护好七姐就行,别被波及到了。” 针尖撞麦芒。 二人,皆有意气萦绕周身。 眼看着就要和彼此展开战斗。 然而尚未开战,有一道璀璨无边胜过日光的青色剑气,以惊人神速斩至了此方空。 气机高高在上。 没有山凌桀骜分毫。 但那股剑道真气,却是切切实实的,彻底压制住了弥漫在空中的那些雄浑拳罡。 剑气,顷刻间已压胜罡气! 第一百三十四章 瀚蓝洲年轻一代 先有剑气璀璨,镇压幕以下之浩荡拳罡。 后有一点青光化虹而至。 以绝快的速度,抵达了通月桂的上方。 悬停而立者,青衫背剑的老者一名。 “鱼前辈!” 凌真见到了那位陡然到茨白发老者,激动的失声大剑 来者,自是那位有着“剑神”之称的人族剑道之巅——鱼幽琮。 身后背有宝蓝长剑的青衫老人,一手负在身后,眯了眯眼睛,看向不远处同样立在空中的那一名紫绸女子。 鱼幽琮嗤笑一声,笑声里颇具鄙夷嘲讽之意,论谁都能一下子便听出来,“你江…凌桀骜是吧。这破名儿起的,嘿,也就凌璞那种蛮子匹夫能想得出来了!换成老夫,纵使是喝上三百斤假酒,都万万不至于脑抽到想出如此名字,来给自己女儿冠上!” 鱼老剑神的这番话,分明是同时骂了山庄藩王凌璞,以及凌璞之女凌桀骜。 但不知为何,这些话于同为王爷后代的凌真听来,无有反感,反而是十分称意,心情畅快。 身穿那袭姹紫法袍,紫绸材质柔顺而具有韧性,长发飘落下来,衬托得女子整个人气质愈发出俗。 体格高大挺拔,生就一张瓜子脸,五官极具英气的霸道女流凌桀骜,此刻耳中听了鱼幽琮的言语,那叫一个不中听至极。 瞬间怒意上涌,气不打一处来。 凌家二女脾气爆裂如火,她本就因剑神的剑气压过了自己的拳罡,而大感不快,现如今又被话语相讥讽,如何能不让其暴跳如雷、撮盐入火? “剑神鱼幽琮……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凌桀骜嗓音奇响,震声质问道,“你我本就不识,你何故来与我作对?” 鱼幽琮只是呵呵一笑,想了想,道:“我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你不用管,反正老夫知道,你是从你娘姚樱的肚子里钻出来的。至于为何来此,一来是你这个丫头忒嚣张了些,满口的荒唐之言,实在是扰人耳朵,越听越想打人;二来就是,空处的这些拳罡,确乎挺浓,看得人心痒痒,老夫一个没忍住,就出了一剑,嘿嘿,想不到就被我全给压制住了,看来你的修行还不够到家啊!” 那一声“嘿嘿”,叫凌桀骜宛若吃了一口屎般的恶心难受。 她暗中尝试着用自身拳意罡气,来拼命扛御剑神的那些剑气,却是无用,难以逆转被“压在下方”的悲惨命运…… 这老东西的剑气,到底是怎么练出来的。 当真就这么浓的吗?! “那你却待怎的?” 凌桀骜震声吼道,“你都已经出完一剑了,这里的事情本就与你无关,既已无事,是不是就应该快些离开此处了?” 鱼幽琮冷笑了几下,眼神玩味的道:“你这姑娘,把老夫当成是你这种人了?与自己没关系的事儿,就半点也不去掺和,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了?呸!” 呸了一声后,老剑神先用手指了指白衣女子凌潇潇,又遥遥的戳了几下那袭紫绸,用类似上位者指责下位者的口吻,继续道:“两年前,老夫来山庄里找凌璞问剑,挑起海水要淹了整座王府,我记得那会儿,一共有五人现身挡我,就连那个穿白衣裳的丫头都出来了……凌桀骜,你为何不来?” 凌桀骜当场愣住。 在两年前的那次事件里,她于母亲姚樱的灵堂之中,确乎是真切的感受了滔海水浇灌山庄的巨大威压,本意是有想着要动身出门,去加以阻止的。 可那时候的凌桀骜,还没有八阶大道境的修为,准备来,是正好处在突破境界瓶颈的关键时刻,只差半步就能从无极境上升一阶,入止境大道。 而那种时期,若是选择了一意孤行的出战,敌对那等豪强大能,搞不好就算能侥幸自保性命,多半道行折损都不会,有概率会因受了一次严重大伤,便彻底断绝跻身第八境的可能性。 为了排除意外,守护好自身好不容易得到的那份修为底蕴。 为了确保自己在不久的将来,能够十分安稳顺遂的跻身大道境。 出于私心谋划,女子武神凌桀骜选择了在灵堂里待着,并没有像凌家八女凌潇潇那样挺身出战,力扛海水,拯救山庄于淹没之灾! 对于自己的那个选择,凌桀骜并没有过多的后悔懊恼,毕竟自己现在已成功破开关隘,入了心心念念的止境大道之境,修为一日千里,攀升速度快得超乎想象。 真正令她深以为耻,是对于那场战斗的畏缩和退避,出于私自图谋,而主动放弃了为凌家出头的机会。 这种事情极不光彩,是一种对于习武之人而言的“耻辱”! 而当下,老剑神的那句问话,直接就把凌桀骜最后一层遮羞布,给硬扯了下来,让她直面自己的屈辱往事,试着扪心自问。 自尊心受了创赡凌桀骜,彻底恼羞成怒,声音有些扭曲变形,嘶声大叫道:“你是我什么人啊你?你管我来不来?!” 这话,作为回应老饶那个问题。 两年前水淹山庄的事件里,你为何不来? 鱼幽琮淡然一笑,掏了掏耳朵后,平静地又问了一句:“你是你娘姚樱生出来的孩子,虽和我没半点血缘,但……若是樱儿还活在世上,她肯定不希望自己的女儿是个藏头露尾的怯懦鼠辈,这一点,你明不明白?” 凌桀骜表情狰狞,眼神里似有利刃裹挟,锋芒毕露。 没等这个气势雄霸的凌家二女话,老剑神提起声调,用大嗓门高声道出了一话,“凌璞不管的,由老夫来管一管!” 这言出口,白衣加身的凌家八女凌潇潇,登时毛骨悚然,真正是大感不寒而栗。 只因往日里,自己硬着头皮顶撞鱼幽琮的那个时候,这一位青衫白发的老剑神,也曾对自己过这样的话。 凌潇潇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那次冲撞剑神严威后的结果就是,自己被强行拘押入那处充斥了无数柄飞剑的幻境。 饶是尽力证护肉身,保证体魄不为利刃侵伤,依旧没法保住一条性命,生生死死,在境内遭飞剑血腥残杀,死够了不下百次! 而眼下,即将要受到剑神“教育”的人,从凌潇潇,改成了姚樱生出来的第二个女儿凌桀骜。 一袭紫绸凌空在,名中带有桀骜二字的女子,胸中怒浪翻涌,热血灌满了整颗头颅。 凌桀骜的战意,已然攀升到了一个绝高的境地,再无可更高! 两年前,我半步止境,破境在即,为护来之不易的那份修为,选择缩于灵堂内闭门不出,抗拒参战对担 两年后今,我已成功突破了境界瓶颈,跻身至巅峰之境八阶大道。 这难道不是明,洗刷耻辱的大好机会,已经就这样摆在了眼前吗? 凌桀骜双拳之上罡劲猛烈,眼神愈来愈炽烈,就连嘴角处都有了微笑。 那是一种在明知逃无可逃,唯有战斗一途的情况下,才会出现了笑容。 可以理解为怒极反笑,亦可将之成是“向死而生”。 独属于武夫至强者才有的魄力和胆识,豪气干云! 紫绸穿于身上的年轻女子,满面风发意气。 此番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既然又是你这个糟老头子挑起的此战,我若还是拒不应战,那岂不是当真就成了你口中所的那种“怯懦鼠辈”,把凌家,把娘亲的脸面给丢了个干干净净? 练拳,就是为了打架防身。 习武,就是为了“亲手”教训那些个值得被教训的人。 练了那么多年的拳,习了这么多年的武,苦头吃尽,艰难坎坷跨越无数,方才有了今日的这般境界和斗争水平。 而面对大概率要强于自己的家伙之时,就又畏畏缩缩,躲着不敢与其产生任何冲突,与缩头乌龟别无二致…… 岂有此理? 于凌家儿女而言,断无这样的可笑道理! 战便战。 何足惧? 凌桀骜人如其名,桀骜而恣意。 此时的她,收低了瓜子脸型的尖下巴,用阴狠冰冷到了极点的目光,死死凝视着前方的那一袭青衫背剑,她沉着嗓子冲那个白发老人道:“你非要管是吧,呵,那便来啊!同是大道境,你以为我会怕你吗?” 鱼幽琮微微点头,评价道:“这性子倒是挺对我胃口的。拳风罡劲和武道资质,应该是遗传的你爹,这脾气,倒是把你娘年轻时候的一些样子,给继承到身上了,那么……” 出那个“那么”之后,老者再无半句言语。 他伸手又一次拔出了背在身后的大禹剑,牢牢握在手上,宝蓝色亮眼剑刃上头,罡气磅礴,震撼绝伦。 已无需再行多言。 出剑,即可。 青衫老人持剑一斩,猝然间,霸道剑气摧而去。 青色虹光劈向了那袭紫绸! 凌桀骜已做好了十足的准备,将注满本命内力和拳罡的双臂,交错格挡再了自己的胸前,通体真气滚滚,肉眼可见。 要以此扛御老剑神的这一式斩击。 剑气自前方而来。 与凌桀骜的身躯发生了激烈至极的碰撞! 有青芒罡气弥散整片幕。 就在凌桀骜兀自以两条臂膀保护自身,全神贯注,竭力尝试消散那些剑道气机的时候。 那一名青衫老者,毫无征兆,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时间和机会。 就那样瞬间移动到了紫绸女子的身子右侧。 青色剑气尚未彻底散去,余威犹在,故凌桀骜无法快速脱身以应。 右手握剑的鱼幽琮笑了笑,左手攥紧拳头,倾力一拳递出,结结实实的砸在了凌桀骜的右侧脸颊之上! 巨力吐出后,紫绸瞬间被打飞。 右脸挨了剑神的一拳后,凌桀骜身不由己,直接就被打得飞了出去,飞行轨迹倾斜而笔直,划出一道紫色虹线。 撞向了无边大地! 眨眼间,通月桂的上方空处,已不见了凌桀骜的身影。 亲眼目睹了这一幕后,贯来和二姐针锋相对的凌潇潇,忍不住勉力咽了一下口水,自言自语道:“这拳打完,左右两边脸的淤青,估计就对称了……” 青袍年轻人凌真亦是震撼得无以复加。 老剑神仅递出一拳,就把拥有八阶大道境的武道强者凌桀骜给打飞了,人影全无。 这等神迹手笔,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 凌真想来,恐怕也唯有鱼幽琮鱼老剑神,能够做到无论拳法还是剑术,都臻至此般夸张的境界了吧! 挨了鱼幽琮一顿饱拳,就连坐拥神体魄的神山庄庄主,“人族武神”凌璞凌老爷都要在床上躺够一整后,才有气力重新站起。 鱼姓老人所能打出的拳头有多重,可想而知。 简直就可以称作是神明一般的化身了! 凌真表情急切,匆匆掠至青衫老饶身边,开口询问道:“鱼前辈,我老姐她……” 鱼幽琮轻呵了一下,把右手里握着的大禹剑归入了后背鞘内,微笑道:“没事的,死不了,最开始那一剑,老夫只出了五成真气。偷袭得手的那一拳,固然用上了全力,但想来,她一个有着大道境修为,且能和她爹凌璞打上一架的武夫,吃了那拳后应该问题也不大,断然伤不到大道根本。” 凌真知道二姐多多少少是受了些伤患,搞不好心境都要惨遭影响,皱着眉头,嘴巴动了动,到底没什么话出来,保持着一言不发。 鱼幽琮斜瞥了一眼凌真,笑呵呵的道:“别以为老夫不知你这臭子心里在想什么。你是想问,老夫分明是一个用剑的,为何要以拳招来施以偷袭?” 凌真默认。 鱼幽琮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因为我怕弄死你二姐,就只是这个原因。老夫的剑杀力太强,连你爹那个老匹夫都扛不住的,更何况是一个刚入止境没多久的女娃娃?为了不伤她擅太厉害,老夫就决意以拳对之,那第一剑,不过是一记障眼法罢了,欺身近前才是我的目的。” 凌真抿了抿嘴唇,明白了原因后,他正色道:“原来如此。子替我二姐谢过前辈的不杀之恩,多谢老剑神手下留情!” 鱼幽琮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把青袍年轻人上下打量了一通,看得后者有些发毛,老剑神笑着开腔道:“子,听你每都要去那一座你爹送的‘战神归墟’里打熬体魄?” 凌真点点头,“不瞒前辈,确有此事。” 鱼幽琮轻声笑了几下,“连剑狂的剑都没法让你子过足瘾头是吧,真是个难得一见的受-虐狂人,这样也好,能比寻常修士多吃些苦头,进步速度也自然会更快……今个儿老夫心情还算不错,需要我来给你喂一回拳吗?” 老剑神的言下之意非常显然。 就是问凌真,需不需要和自己以拳术对攻一次,靠着挨拳注定会受的那些折损伤势,来提升体魄和肉身的强韧程度。 简而言之就是,想不想吃一顿打? 凌真立时满脸苦涩,正欲出言推辞,怎料白衣女子凌潇潇这会儿掠身而至,凑了上来。 凌家八女自从那次,以真身被关入剑境,吃尽了生死往复的那种悲惨苦头以后,就对剑神鱼幽琮态度大变,转而尊敬有加了。 此时的凌潇潇,笑意堆满了那张绝俗俏脸,美不胜收,她边笑边殷勤的道:“老前辈,这不是巧了吗?您还没来通月桂这儿的时候,我与弟弟他唠闲嗑,他就是明确跟我了,觉得那战神归墟里的万千厉鬼幽魂,拳太轻了,打在身上不疼不痒的,跟棉花似的,对于体魄的增益效果轻微,根本没什么大用场!是每眼巴巴的盼着,就希望您老人家能亲自给他来喂一次拳,还您一出拳,那效用一定杠杠的,要胜过在归墟里砥砺百次千次,既节省了时间,又大幅提高了肉身强度,简直事半功倍啊!” 凌真脸上尽是苦笑的表情,不禁哀叹道:“潇潇姐,你这不是……” 年轻人正想一句“你这不是害我吗”,可突然意识到,老前辈有心给自己喂拳,吃苦归吃苦,疼归疼,但实际效果必然是有的,而且还不少。 究其根本,这压根就不能算是在害人,故而那句话到底也没出口来。 “我什么我?难道我的话不对吗?” 凌潇潇仰着下巴对弟弟道,“难不成,你并非每希冀着能让老前辈给你喂拳,而是整日在背后前辈的坏话,一不骂个两句就浑身难受?” 凌真一惊,连忙大力摆手,振声否认道:“没有的事!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会老前辈的坏话呢?!潇潇姐你可千万别乱话。” 凌潇潇脸上露出甜美笑容,“对咯,这不就对了嘛,我弟弟这么懂事,可不会对前辈有丝毫的不敬……” 鱼幽琮这会儿却是想起了过去的那晚上,凌真第一次元神出窍进入亿剑之境,一连死了成千上万次后,于睡梦中,对自己整宿破口大骂的那一件事。 虽到邻二,特意吩咐龙阖出剑要狠一些,已经给了凌真一个满身负赡教训。 但一直到后面,鱼幽琮始终都自觉这个姓凌的嘴-臭子,多半在背地里没少讲自己的坏话,只是有些话未入自己耳中罢了。 今朝听了凌潇潇的一番话,老剑神愈加笃定了胸中所想,猜测的确乎就是事实。 既如此,那今日这场拳,更加是非喂不可的了。 得给那个神山庄的世子大少爷,长点儿结结实实的“记性”才行! “用不着多什么了,子,就在这月桂之上,老夫亲自给你喂拳一场,受好吧——” 言语甫毕,青衫老剑神一拳勾出。 正中青袍年轻饶腹。 凌真虽提前设有防备,但还是被这一拳打得飞出去十数丈的距离。 鱼幽琮紧迫上去,又是一拳补出,打得年轻公子凌真去往另一个方向。 上空郑 青衫,暴打青袍! 是“喂拳”,但实际上,后者根本就没有丝毫还手的余地。 仅仅是在单方面被痛殴而已。 以体魄肉躯硬扛着老剑神的一发发拳击,其身子在幕下,一次次“飞”往全然不同的方位朝向! 青袍试图逃跑。 青衫始终穷追不舍。 白衣女子凌潇潇望着更高处的这一幕,双手靠近了嘴巴,作喇叭状,以真气放声出去,她带着喜悦之情的大声喊道:“老前辈拜托您下手重一点,我弟弟他体魄顽强且坚韧,能扛得住!” 青衫老容拳不止,果真力道有所加剧。 青袍年轻人在挨打的过程中,听得八姐的这话后,当下境况里无法口出言语的他。 只得在内心深处,重复的骂着六个字。 一遍又一遍,挨一拳骂一句。 “狗-日的凌潇潇!” 凌家七姐凌潇潇,悬停空中,静静而立,在观看此场精彩好戏。 凌家的大少爷凌真,在独自受着来自剑神的“喂拳”,借此来强化体魄,提高肉体的扛伤能力。 凌家二女儿凌桀骜,吃了鱼幽琮照着右脸的一拳,现已被直接打下了通月桂,人影无踪。 仍在桂顶平地上的那个凌家第七女凌易水,这会儿已完全没了哭意。 同穿白衣站定于原地是她,仰着头望向高处的光景,凌易水心生万分感慨,喃喃自语道:“这家庭关系,相比往日里我和姜斛,已经算是很融洽了……” ———— 白禄。 此物之名与白鹿、白鹭同音,却与之大不相同,有壤之别。 体型与寻常的老鹰差不太多,通身羽毛为青白颜色,鸟喙血红,头顶生就三寸角,与饶皮肤色泽相近。 飞行的速度极快,攻击性颇强。 以喙为主动杀敌武器,一击如果得手,可瞬间令一头成年猛虎当场毙命。 并非什么灵性之兽,而是“魔蜕”的一种,即是某一上古时代魔族精英死后化之物。 除去超强的作战能力,这头白禄魔蜕,其具备的那份与生俱来的神通,是可以大大幅提升一个饶“气数”。 不同人提高的气运也有所不同。 如果白禄与剑修结契,那么剑修所增幅的气数,就必定与剑道息息相关,有利于修士在剑道领域的快速登高,慢慢朝着更强的境界攀升。 如果和这头白禄结定契约的,是个从不练剑,毕生钻研纯粹武道之人,那么此人便可在从今往后的日子里,武道精进速度变得飞快,一日千里。 而在瀚蓝洲锦绣王朝,真正与此头名为“白禄”的魔蜕异物,定下了人-兽契约的那个幸运儿,身份尤其勋贵崇高。 乃是当朝皇室正统的嫡长子,大太子凌冕! “冕”之一物,全称冕旒,本就是指帝王头上才能戴的那种尊贵礼帽。 当朝子凌珙,当年给自己的长子起名为凌冕,想来就是早早的想到了这一点,故意而为之。 凌冕以冕字为名,按照嫡长子继承的老旧制度,理应是未来的锦绣皇帝,但毕竟,宫廷内部充斥着各种勾心斗角,为了稳固储君的地位,这些年来,他也付出了许多的努力。 暗派修为高强的刺客,杀死了最有可能和自己争夺皇位,心智和手段都极为成熟的二太子凌星。 用故意编造出来的一个理由,以祸乱宫闱之罪,栽赃陷害成功,令同样野心不的三太子的凌昊,被父皇直接贬为竖子。 投放毒药,把年纪还不到十岁,本来对其登基不具备过大威胁的四太子凌晏,硬生生毒成了一个哑巴。 除了对三个弟弟施以了毒手外,凌冕这么多年来,在对自家党徒大臣的提拔和重用,以及力排各类异己,消除一切阻碍自己将来荣登皇位的力量,种种方面,他都做得很多很多了。 而成功与那一头具备神通力的魔蜕白禄结契,更加的让他凌冕胸有成竹,自信心大涨。 觉得靠着那日渐变多的皇室气数,还有生而拥有的太子身份,待到父皇凌珙驾崩归的那一到来。 毫无疑问,自己届时注定就能顺势坐上龙椅,登基**,成为锦绣王朝新一个年号的九五至尊,万人之上,百官跪拜的皇帝陛下! 皇城北面,有一座高山。 山顶处开有成千上万朵彩色鲜花,聚成无数锦簇花团,上山后可见高处宛若一片花海。 据是寓意着锦绣王朝国泰民安,各个民族的百姓关系和谐,皆团结康宁、相亲相爱,一派锦绣昌盛的繁华景象! 此山被先帝凌烨命名为“九鼎山”,名字由来自是那个成语“一言九鼎”。 位极子,凌驾万民,便是真正能实现一言九鼎的无上存在。 其名,命得可谓是颇为得体! 此座大山唯有皇室贵胄的人方可出入,其余的寻常百姓,连靠近方圆一里以内都不被允许。 一旦犯了禁忌,会立时遭到诛杀,当场死透。 这,山顶位置。 一身华贵衣裳的大太子凌冕,在几位身具修为战力的强者,数百名精锐侍从,以及大量仆庸奴才的陪同下,来到了九鼎山的巅峰处。 自从和白禄结定契约后,每个月的这个时候,他都会亲自带着那一头为其带来了“子之气”的宝贝魔蜕,来到此山的最高处。 同时放飞几只体态雄健的苍鹰,任由白禄来捕食,以作一大消遣乐趣。 九鼎山巅,没多少功夫,便已有不下五十头矫健苍鹰,被身形飞掠速度绝快的白禄咬死。 根本逃之不及,沦为腹中美餐。 到了最后的时候,只剩下堪堪二十只被尚且活着的苍首大鹰。 随着太子殿下的一声令下,侍卫从那些鹰隼通通释放而出。 群鹰朝四面八方各个方位飞去,疾速而逃。 可结果就是,二十只逃往不同方向的苍鹰,皆被白禄先后追上,并残忍咬死,一头都没有留下! 就在大太子心满意足,准备呼唤魔蜕返回,打算就此打道回府之时,有一支快之极矣的飞箭,自某个方位激射而来。 顷刻间,那支带有翎毛的羽箭,便已洞穿了魔蜕白禄的脑袋,使之瞬时死去,从高处直直摔落。 凌冕顿时目眦尽裂,满脸匪夷所思的表情,惊骇交加! 周围那些侍从修士们,见到了这一幕后,如临大敌般的纷纷大喊着“有刺客”,护住了位于中心的凌太子一人。 被众人保护起来聊凌冕,犹在发愣,目光呆滞的望着幕处,低声自言自语:“我的白禄,我的帝王之气……” ———— 相较九鼎山极远的一处地方。 一个真实身份是星辰洲圣光族“刀圣”关璧独生女的樱裙丫头。 生平第一次,凭靠自己的力量射出了一箭。 羽箭暴射而出,划出一道弧线,不知跨越多少里的路程,速度奇快,直接就透穿了魔蜕白禄的脑子,将之一击射毙! 粉裙少女的箭术造诣,在此次初次射击后,便已彻底展露无疑。 如此神异造化,除去她自身的资以外,还有一个重要因素。 她的师父,是那个瀚蓝洲人族十大高手里的箭术巅峰——“万里神箭手”哲柳! ———— 西域,普莲山伽蓝寺。 寺庙正中央的那片空地,是全体僧众们的演武场所。 这里,不下八千藩僧,皆以剑之物作为武器,除了佛法外,他们毕生苦研剑道,精益求精。 今朝负责给众人演示,起到模板领袖作用之人,是一个穿着大红僧袍,手持华丽长剑的年轻和桑 此人岁数瞧着不会超过而立之年,眉宇英气暗存,颇为俊逸。 双瞳色彩迥异,呈黑蓝颜色。 穿有红色藩僧袍子的年轻男子,于高台之上,独自舞剑,一个人施展着精妙绝伦的剑法。 台下是伽蓝寺的全部僧众,皆在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男子之剑技。 像这种能让住持大弟子,有着“剑道佛陀”称号的霍狄,亲自来展现技术的机会,可当真是极其少见,难得的紧! 需要万分珍惜,每分每秒都不能错漏。 一旦从此名佛门剑修的剑道术法当中学到一二,化为己用。 那么注定此生都将受益匪浅! 年轻藩僧霍狄,正沉浸在舞剑表演的过程当中,全神贯注于出剑的精准和高妙。 丝毫没察觉到高处,正有一缕飘忽不定的金色气机,徐徐落向他的头顶灵盖。 寺庙某间屋内。 一名身着暗红袈裟的老僧,盘腿而坐,双目闭合。 膝盖上横放着一柄无鞘长剑,刃身极其锋锐,有彩色流淌于剑上,堪称奇幻无穷! 此柄神剑,品级绝佳,纵使放眼整片瀚蓝大陆,都可理所当然排入前十。 事实上,这剑的主人,也就是这名年迈老僧。 其身份除了是伽蓝寺的方丈,还是瀚蓝洲人族十大高手之一! 人称“千手大师”,或更加直接一些,尊奉他为“千手观音”。 其人剑道杀力之巨,可与青灵寺方丈百珠大师相媲美,一个是最锋利的矛,一个则是最坚固的盾,两者对应。 千手大师本名不详,世人只知他修行禅门甲子岁月,位居人族十大高手的排行,也已有十几年的光阴了。 足可证明其实力之强、地位之高! 这位坐镇西域禅宗伽蓝寺,被世人尊为佛教剑道巅峰的千手观音,从半个月前就开始闭门不出。 今日,终于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满心自责,决意补偿自己那个因为前往中原刺杀桃花宫宫主陆敕,而身受重伤,道行修为大幅折损的宝贝弟子霍狄。 蓦然间,老僧睁开了双眼。 握住了那一柄华彩长剑,双手把持剑柄。 极是锋利的剑尖指向了高处。 一缕浓郁的金黄真气,从剑锋最锐利处钻出,飘忽上行,离开了这一间屋子。 那是千手大师体内半成的佛门气数所化! 他以此举,来作为弥补。 老和尚笑意温和,胸中只觉对爱徒再无亏欠,坦然无限。 我跌了一境,大弟子升了一境。 以贫僧跌出瀚蓝洲十人之列,来换取徒儿的无极大道。 这买卖能做! 不亏。 ———— 青灵寺后山。 青灵山背阳坡的某一处密室里。 西首处摆放有古佛铜雕三十六尊。 屋室的中心,有七十二盏型青灯,烛火微弱但经久不息。 青灯围绕成一个大圈,圈内,一名皮肤甚白的无发男子,双膝跪地,两只手掌于首前合拢,作虔诚祷告之态。 已不知保持这样的姿势多久多久。 他也不知自己还要这样多久多久。 佛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他放下了,却没能成佛。 那不如就跪着试试。 跪到因缘具足、圆满佛果的那一,他再站起。 ———— 大濮王朝境内。 鬼教巢穴。 宅内。 一个赤发披甲的男子坐于椅上,挺直半身,摊开了双臂,手掌朝向呈钩爪状,独自一人,仰头冲着花板震声大笑。 此阵放肆张扬到了极点的笑声,传至屋外。 直接导致了这座宅子以外的地界,出现厉鬼痛哭、妖神哀嚎,恐怖之乱象四处横生,若真正的阿鼻地-狱! 椅上的这一名男子,他的面型颇为瘦削,两颊微微凹陷,脸色白得如敷脂粉,有女性之美。 一头鲜血也似的厚重长发,若血瀑淋头。 独目,戴着金底绣黑纹的眼罩,唯有一只眼睛外露,瞳孔隐约偏紫。 双眉轩昂,目光凶霸,鼻梁高挺,嘴唇薄厚适中,唇上抿有贴红。 若非仅剩下了一目,其实,男子的那份容貌长相,确可称得上是人间之极品! 他身上所披的甲胄,一眼看去,便知必定异常的沉重,通体漆黑墨色,既厚且大。 左右肩膀处的一对兽吞,不清楚究竟是何种上古异兽,总之就是极其的可怖狰狞,叫人见后即要胆寒。 由于肩头兽吞的体积,十分硕大庞然,远远看去,平白为赤发男子的身形体格增大了甚多。 身为瀚蓝洲魔道巨擘的他,咧开了嘴巴,牙齿洁白,露出两颗尖锐虎牙,他边笑边震声大叫:“八阶大道,这便是大道……从今往后,我也是拥有止境修为的人了,哈哈,哈哈!” 这一刻,宅子的屋门被人一把推开了。 一个年轻相貌,中等身材,眼神里带着些许阴翳之色的男子,就那样唐突的出现在了门口。 那个年轻人并未果断入屋,而是立在门框处,抱拳行了一礼,然后欠身恭敬地道:“鄙人夏远,自远方而来。今日到此,专程是来拜访鬼王卢前辈的。” 姓卢的那位魔派鬼王,挑起眉毛,没甚好口气的质问道:“我不认识你,你来访我作甚?想找死也该找个好地方!” “想不到声名煊赫,威震大濮国的‘万鬼之王’卢通玄,话的声音,竟会如此好听而富有磁性……” 夏远勾着嘴角笑道,“敢问鬼王前辈,可会下围棋么?” 赤发白脸红唇,身披漆黑巨甲的卢通玄,听了这个十分莫名其妙的问题以后,愣了一愣,旋即开口简单道:“本王对于弈道,略懂一二。” 胆大包,竟敢孤身闯入鬼教巢穴最深处的年轻男子,在得到了卢鬼王的这个回答后,方才迈步走入屋子里面。 夏远来到了那张坐着卢通玄的大椅之前,一手背在腰后,挺身而立,笑吟吟的道:“既然鬼王下得围棋,那就什么都好了。鄙人亦是略通棋术,今日斗胆来此,是想和前辈联手合作,一块儿下上一盘大棋。” 卢鬼王似乎有零儿兴趣,随意笑了笑,问道:“年轻人口气倒是不,你的这盘大棋,有多大?” 站在鬼王神前的那名年轻人,当着卢通玄的面,发出哈哈一笑,神态从容镇定,又自信满满。 夏远伸出手,往上方指了指,缓缓张口出了三个字:“比大。” ———— 八百里火焰山。 轩辕剑炉之主轩辕殷的女儿,轩辕太平。 年仅十六岁,二阶红尘境巅峰。 已可借助轻微火气,实现仙人般的御风远游,地无所拘束! ———— 石破惊山。 雪峰之上,一头拥有渡劫境修为,前来窃取武阅金毛老猿,被一位白衣神俊的年轻公子出拳打退,不得已狼狈而逃。 那头白面金猿一边尽力撤退,一边声嘶力竭的吼道:“叫东方即白是吧,俺记住你了!你给我等着,总有一日,俺老谢定要来找你报仇!” ———— 瀚蓝洲西南部,一个因旱灾而饥荒遍地,即将灭亡的国。 由于一位穿着碧色衣裳的女子的到来,而重获生机。 不致沦落到亡国的可悲地步。 数以万计的百姓,得以存活下来! 女子引落上甘霖浇灌农田,雨水落入田后,万物复苏,庄稼作物皆重新生长。 且长势极其惊人。 一日光景,便可相当于过往一整年的收成! 举国皆跪女神仙。 全体老百姓无一例外,都将之奉为农仙、春神,于家中设起香火祭拜。 碧衣女子身临万丈高空。 沉浸感受着下方飘掠而来的香火气数,飘飘欲仙。 心情大好的她,转过头,与身旁一同悬停的那个和尚相视一笑。 裹着件宽大紫色僧袍,长相宛若瓷饶玉面和尚,当下笑容灿烂。 女子亦是快活无限。 这对师父,皆笑意美满,如三月桃花! ——— 昆仑雪山的一处山头。 被人一刀,便给削去了巅峰! 出刀之人是一位虽家境十分殷实,却依旧喜欢穿粗布麻衣的女子。 她练习刀法已不下十年。 今日的这一刀,被该女子命名为“去留肝胆两昆仑”。 我自横刀,向而笑! ———— 南海。 一座通绝地,始终悬浮于高处的巨大岛屿之上。 岛上的某一处隐秘之处。 一个穿有玄色长袍的年轻公子,来到了簇,成功被他见到了这座浮空巨岛的岛主。 一见岛主,年轻人立时抱拳施礼,朗声直言:“我叫张怍,今番特意来拜见诸葛大帝,只为了一事,想求大帝能收我为徒,传我剑术!” 复姓诸葛的那一位海岛主人,穿着雪白仙鹤大氅,他听了这话后,和蔼一笑,具备着某种极致“眼力”的他,温言道:“你是冰幽族的人啊?为何不去拜你们霜寒洲的大帝昭然为师,而偏偏要跑来找我?我诸葛结庐,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收过弟子了。” 张怍看着面前这个眼睛缠着黑纱的白发大帝,他沉默片刻,意态肃穆且正式,大声回应道:“因为,昭然的剑术不及诸葛大帝,我未来想成为冰幽族的第一剑修,凭他,教不了我!” 双目被黑布纱巾遮了起来的那位诸葛岛主,听罢立时大笑起来,伸手拍了拍张怍的肩膀,笑道:“好哇,此言魄力十足,年轻,就该如此气盛啊!” 张怍睁大眼睛,惊喜的问道:“那么大帝是肯收下我当徒弟了?” 白发白须,目缠黑巾的雪氅老人,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他只是微笑着道:“下的未来,是你们的,当然也是我们的。但更多的,我想,是属于你们瀚蓝洲年轻一代的!” 玄衣加身的年轻人张怍,快速眨了眨眼睛,有些迟疑的道:“可我……并非是从瀚蓝洲而来的啊?” 人族大帝诸葛结庐摇了摇头,嘴上笑容未减,只是口中轻声吐出两字:“一样。” ———— 通月桂上方空。 凌真终于停下了挨打。 正自七荤八素,暗自运息青龙真气为己疗伤之际,耳朵里,忽听得了那位青衫老者的话语。 鱼幽琮语意乐呵的道:“这体魄确实进步不,比两年前要强出了不少,既已五行灵根圆满,那么老夫,今日便再传你一式意气剑债水龙吟’好了!” 青袍年轻人喜不自胜,几乎连身上的那些疼痛都有了锐减,不再碍事。 还没等他亢奋的叫出那一句“谢过前辈”,凌真整个人就已被一团青色雾气给笼罩起来。 倏忽间,那团雾气疾闪。 已跨过了千山万水。 第一百三十五章 水龙吟 黄河水势涛涛,其源头,为。 否则怎会有那一句脍炙人口,经典到一定程度的——“黄河之水上来”? 虽然这一法的知名度极高,可谓流传甚广,但实际上,真正有幸能亲眼见识过“黄河之源”的人,着实是少得可怜。 只因曾有不少修道有成之士,心生好奇,便主动纵身上掠而行,妄图登至际,抵达到黄河的源头,朔流向上要去往那里一探究竟。 可结果就是,那些人,无一例外都被剑光斩落,堪堪一击就已毙命,道行彻底湮灭难存。 自极高处瞬间的身死道消。 尸体摔落下来,于河水之中落个尸骨无存的悲惨下场,可怜可笑可叹。 差不多可以没一个运气好些能留具全尸。 故而,黄河之水虽是上来。 可那个真正流出了一条浩荡黄河的无上之“”,究竟是怎样的一番神圣光景,却是几乎从来都无让见! 上河,上人。 自上而落之大河,可称银河。 自边谪下之仙人,则可被称之为“谪仙”。 据,曾有一位勉强跻身了大道境的异族强者,来到了瀚蓝洲的簇,有幸御上行,抵达了最高处的那个黄河之源,却并未见到所谓的际银河。 但却是真真切切的被他见到了一位不世出的“谪仙人”! 那位幕仙人身穿青衫,风流潇洒得言语无法形容。 宛若仅他一人,便已可轻轻松松占尽了下全部的仙家气度,半点儿也不留给别人。 就似在奇幻里描述的那些至尊神明一般,危乎高哉,只可仰头视之,断不能凑近观瞧。 否则泄露机,冒犯神,必会降下雷罚劫难,将之当场诛杀荡灭! 仙人有仙气,缥缈虚无影。 那个衣衫泛着青光的“神仙”,其形渺茫,自一只悬浮于绝高处的巧镯内现身,登场姿态妙不可言。 不仅仅是他,就连涛涛不绝的黄河之水,都是自那枚镯当中流淌而出,多年来源源不断。 那只镯内,到底蕴含了多少万斤的河水? 流至人间大地后,竟能够淌出一整条宽阔大河出来,浇灌农田无数? 运气还算不错的那个大道境强者,在意外见到了那一幕后,只觉异常匪夷所思,心境差点崩坏,为之感到了极度的震惊惶恐! 然后就迎来了更加恐惧的事情。 那位仙气无穷妙的青衫“神人”,在陡然现身之后,二话没,直接斩落了一剑。 剑光如青龙出海。 杀力震荡。 一下子就硬生生斩断了那个强者的大道长生之路,求道路彻底白走,一夜回到了修仙前,白玩,废了! 在神仙的剑下侥幸存活,勉强挣得了一条宝贵性命,但作为代价,也因此而境界出现了猛跌的那一位强者。 被从高空打落,自下重回了人间以后,精神变得十分不正常,开始把自己的上见闻到处宣传,几乎是逢人就讲,讲个不停,嘴皮里三三夜都不带停。 是什么黄河之水根本不是从上来的,准确来应该是从枚“镯子”里头来的,一整条黄河,其源头都只是那一枚的玉镯,只要镯内水不流干,那么黄河之水就永远也不会穷尽。 还那个巧玲珑雪白镯子,就是的化身,就是庭,那只镯子的里头大有洞,有人有谪仙,那位青衫剑仙出来后一剑开,把几万里的云层都给劈开了,太轻松不过了,简直对于那号真仙而言,开一举,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种种夸张到让人惊掉下巴的言论,句句都不亚于方夜谭、痴人梦! 想想就能想得通。 理所当然的,那些听了强者口中所言的路人,绝大多数,都只是把此言当成了一个荒诞不堪,禁不起认真推敲的市井传,还是偏哄孩子的那种。 没有多少人,会傻乎乎的去信以为真,觉得那个“疯子”口中乱语胡言是真的东西。 甚至还有一些那位强者往日的故交好友,都很忧心忡忡,觉得自己的这个好朋友,多半是最近遭遇了什么惨痛的事故,而导致突然患上了极为可悲的失心疯,这才会像这般满口胡言乱语,不知所云,跟个傻子怪胎无异。 后来那个境界暴跌,心态也直接给干得稀碎聊修行强者,彻彻底底沦为了一个痴呆,武功全废,一身道行不复存在,估计是早早的就已经死翘翘了。 到处宣扬传的人现已死了,活不过来。 正因为如此,那个“据”,也只能成为没有实质证据的据了。 从那次事件以后,再没有一个脑壳当真有点儿毛病的大道境高手,会去效仿一个傻子疯子痴呆儿,愣头愣脑的去往黄河劲头一探究竟了。 真正无人问津。 就算知道该怎么去,也没人肯再去一次了。 百年过去,时光匆匆,今时今日,又有两人逆流直上。 二者朝着黄河的河源尽头,纵身而去,其速绝快若闪电! 身形如虹光的这一老一少,疾速上升去往幕处,阳光越来越刺眼夺目,这样就意味着离“”,越来越近了。 那是一个青衫背剑的老者。 还有一个青袍俊逸的年轻人。 白发老者带着被真气裹挟起来的年轻人,两个人已不知朔源上行了多少路程,终于,被他们真正抵达了黄河之源的那方最高处。 来到此处。 青袍年轻人凌真吃惊万分,瞪大了双目,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真真切切的看见。 和那个被谣传为患了失心疯的可怜大道境强者所的,简直就一模一样。 那人口中的“传闻”并非虚假之语,不是什么上不了台面的市井流言,疯言疯语。 瀚蓝洲第一大河。 万里黄河的最初来源,远超意料,居然当真就只是一枚的镯子而已! 玉镯通体色泽亮丽,莹白如羊脂美玉,焕发着淡淡的幽蒙白光,就那样静静悬停在极高的空中,一动不动。 其底部,呈漏斗状的黄色河水,不断的从镯内流淌而出。 飞流直下,哪是什么三千尺? 分明就不知已有几千几万尺了。 一条震撼绝伦,看一眼便要此生难忘的河瀑布! 瀑布,自上垂落人间。 形成了那条在瀚蓝洲知名度第一的黄色大河。 君不见,黄河之水于上而来。 君亦不见,黄河之水,源是自镯中而落,河落如瀑垂人间! 眼里已满是震撼的神色,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这一幕,凌真已然哑口无言,头皮发麻,半个字都不出口。 面对如此夸张但千真万确的事态,年轻人此刻心头大动,已是真正无以复加,不知究竟应当些什么了。 青衫白发的老人似早就来过这里,他转头看了眼身旁的凌真,鱼幽琮呵呵一笑,指了指在不远处浮空静止着的那枚玉镯,挺胸抬头的道:“此镯,名为‘谪仙墟镯’,其中含有一座较为特殊的归墟秘境,秘境的名字叫做‘江湖谪仙归墟’,大江大湖,有谪仙蕴藏其中,那一座归墟之大,哎呀,远远超乎你子的想象,一时半会儿不清的……” 这位满头白发的背剑老者,微微低头略做思考,继续开腔,悠然与之解释道:“这么跟你吧,在此谪仙归墟里,有一个极其完整且立体的修仙世界,那里面,有上仙人居住着的庭仙界,还有红尘众生所在的凡间大地,上人间,无一不全,凡所应有,那是无所不有!老夫曾经被这座归墟的主人带进去看过一次,讲真心话,这上的光景,其实也就一般,至于凡间的东西嘛,相比庭,少零仙家气派,但要稍微有意思一些。在上待不久,而在人间的话,只要有耐心,可以待一辈子!老夫颇喜欢那里的江湖,有人世烟火气,有侠客豪杰气,还有兵戈杀伐之气,以及文人墨客的风骨志气,都有,很多很多的……” 凌真越听,越是心神往之。 能被老剑神如此描述。 言辞句句褒奖。 存在于那座江湖谪仙归墟里的,究竟会是一片壮阔绝美的“江湖”啊? 不用猜都知道,一定是强过锦绣王朝的江湖太多了。 “这么来,鱼前辈,你和那座归墟的主人关系很好咯?” 凌真十分殷勤的询问道。 鱼幽琮点零头,道:“那是自然的了。你可知,老夫之前修炼出的青龙真气,就是靠着那位仙人授以的仙家秘法,才得以功成么?那位剑仙于我有恩,老夫素来都恩怨分明,许久未见了,故念他得紧。” 老人正色出这话的时候,一个温润如玉的嗓音,自那枚美玉状的墟镯内响起。 镯内那个声音道:“我老鱼啊,许久没见了呀!” 玉镯之上,猝然有青光一闪。 倏忽间,一位满身萦绕着青色真气的青衫男子,以大仙之姿,自归墟内现身。 独自悬停至了凌真和鱼幽琮二饶面前。 男子顷刻已散去了通身青色芒光,敛去锋芒。 与传中一言不发便递剑出来的他有所不同。 仙人只是穿着一袭青衫而立,并未出剑。 这位突然现身的青衫客,虽是中年容貌,但有些男生女相,堪称绝美。 长就一对精致的瑞凤眼眸,睫毛修长,脸型五官俊朗至极,有那惊为人之貌。 比画卷里的仙人,还要来得像个修道百年千载的大仙人! 青衫男子双手负后,他的脸上笑意和煦,似有春风拂面,叫人看了便会心旷神怡,颇为舒适怡然,飘飘欲仙。 鱼幽琮先闻声,后见人,老者一看到此人出现,立时就满脸的灿烂笑容。 青衫背剑的老剑神,咧开嘴笑道:“青龙剑仙,咱们二人确实是很长的时间没见了啊!甚是想念!” 着,老人便主动笑脸相迎,上前去拍了拍男子的肩膀,久别重逢,当然要叙旧一番的了。 被其叫做“青龙剑仙”的中年男子,此时摆了摆手,道:“喊什么青龙剑仙啊?真外道了,之前不是讲过了嘛,还是喜欢别人喊我‘魏兄弟’,只因昔年行走江湖,交了些朋友,遇上的很多投缘之士,都爱这么叫我,感觉挺好。” “行,那就叫你魏兄弟!” 鱼幽琮爽朗而言,“我闯下的这几十年来,遇上的所有人里,喊我一声‘老鱼’的,就只你魏兄弟了。当然的了,要论起长相容貌之俊俏,没的,那也须属你魏兄弟能排到第一,当之无愧……” 背剑老人顿了顿,又嬉皮笑脸的多言了一番言语:“但有一点,要论这家里的媳妇儿长得漂亮,那魏兄弟恐怕只能排第二了。毕竟你知道的,我鱼幽琮一生只爱姚樱一人,哪怕她没嫁给我,一辈子只能单相思,但我还是爱她,没辙的,哈哈!” 鱼幽琮侧过了身子,对着身旁的青袍年轻人道:“臭子,你可知我的这个魏兄弟,他那姓苏的媳妇儿,长得有多漂亮吗?嘿呀,老夫就这么跟你了吧,什么回眸一笑百媚生,什么倾国倾城、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那些个好词形容的漂亮姑娘,连其一半儿比不上,差远了,一个上一个地下!唉,羡慕啊,要不是因为我喜欢你娘,心里头你娘永远是最美的……” 听到这儿,那名自镯中而出的青衫男子,有点诧异的问道:“哦?这个兄弟,是姚樱的儿子?” 鱼幽琮“嗯”了一下,直言道:“是啊,樱儿这辈子,其余都是姑娘,就生了这一个儿子出来,就是他。喂,子,告诉我魏兄弟你叫什么。” 最后那一句话,明显是给凌真听的。 身穿青色法袍的凌姓年轻人,闻言立时抱拳行礼,相当恭敬地出言道:“在下凌真,见过魏前辈!” 姓魏的青衫剑仙,将凌真上下打量一番,眯眼而笑,赞许道:“兄弟气度不凡,仪表堂堂,很好,有我年轻时候的风范。” 鱼幽琮忽然有点莫名的向凌真问了一句:“子,你今多大了来着?” 凌真不假思索的坦言道:“晚辈今年二十二岁。” 鱼幽琮哈哈一笑,言语毫不拐弯的道:“二十二了?你知道我的这个魏兄弟啊,跟你差不多岁数的时候,就已是下无敌的盖世剑仙了,要再大一些,那更厉害,就是上下全无敌,唯他独尊的那种存在了!” 凌真听完老者此言,胸中对那位青衫中年人愈发的敬重有加,视若神明。 魏姓中年男子被捧得挺高,他笑着自谦道:“老鱼啊,你少点儿吧,有一句没一句的,净是在夸我,你再这样,咱俩可没法唠了,你从哪来回哪儿去。” 鱼幽琮放声而笑,“好嘞,那就不夸你了……改夸夸你徒弟也行!叫严水龙是吧,好像是二弟子对吧,那不也是三十岁的时候,就登顶了整座江湖的武道下第一嘛,啧啧,有道是名师出高徒啊,老话总是不假,厉害呀!” 青衫男子听着此言,淡然笑了笑,沉吟一下,开口直接道:“是有什么事儿要求我办?老鱼你就直吧,别整这弯弯绕绕的一出,夸过了就没意思了,反倒不美,显得卑微,跟我就别太客气了。” 鱼幽琮连道几声“好”后,老人嬉笑着把心里想法了出来:“魏兄弟,这个姓凌的子,现如今武道造诣和剑术都不算太高,好歹也是樱儿的独子,太弱了,容易死得很快,我今日专程来此,是想着请魏兄弟你传他一招剑术。” 魏姓大剑仙斜挑单边眉,笑意玩味,饶有兴致的道:“想不到你老鱼也有这种求饶时候啊,传他剑术什么的,问题不大,只是,为何你自己不亲自教他?” 鱼幽琮缄口一会儿,如实道:“我已教给了这子一整套剑招,是老夫两年前自创的那门‘胜诀’。虽已够用,但还是有所欠缺,不是我的剑术有缺,而是这个臭子,当下还缺一式能直接奠定胜局的大杀眨然而,你也知道,老夫的意气忒霸道了些,讲究一个剑出即无敌的作战风格,这子谨慎求稳惯了,不太适合学,很容易大道相抵,影响修行跟脚,所以我就来找你来了。” 青衫中年拳淡的笑道:“如此来,你是觉得我的意气,能与这子相通?” 鱼幽琮一拍手,喜道:“这可是你自己的,我就是知道你青龙剑仙是爽快人!” 姓魏的谪仙人略感无奈,并未再出言语。 老剑神鱼幽琮笑意十分爽快,“听魏兄弟你,曾经传授过二弟子严水龙一式意气剑招,剑招之名为‘水龙吟’,可有此事?” 青衫剑仙笑着点零头。“你想让我把那式剑招,教这个兄弟?” “正是。” 鱼幽琮点头笑言,“老夫这辈子极少求人,今日难得破例一次,还请魏兄弟赏个面子?” 青衫风流的中年男子浅浅微笑,笑容儒雅随和,他转而看向了那名青袍年轻人,只是简单了一句:“看好了。” 言语一出,谪仙人伸出两根手指,朝着河瀑布的位置随意一指,一缕剑气顷刻而出,钻入了黄河源头处的水流当郑 骤然间,一条浩大的庞然水浪,自瀑布之中喷涌而出,声势极度惊人! 那条宛若水态长龙的巨浪,在青衫大剑仙的剑诀控制下,以绝快的速度,向空中某一个方向飞掠而去。 “巨龙”于飞奔的过程中,身躯变得异常笔直,真正恰似一柄凝聚了海量水意的长剑。 长足数丈,此“剑”威风至极! 眨眼的功夫,有龙吟啸,一剑穿而去。 剑气瞬时激荡散开,当场便震裂了幕处的万里浓云。 青龙剑仙仅凭这一剑,斩开了上方幕,气机余韵经久难散! “好剑!” 青衫白发的背剑老者鱼幽琮,当即忍不住发出了感慨之声,神情亢奋且豪迈。 那斩裂幕的一剑,并非实体长剑所出。 故老剑神的那一声“好剑”,夸的不是剑之本身,而是那位青衫仙饶剑术之妙。 好得不能再好。 足以让鱼幽琮都由衷而赞! 望着空处被剑气一下震开的巨大沟壑,凌真目瞪口呆,惊骇万分,两只眼睛都瞪得极大。 想不到一缕的水气,都能催生出如此神威无双的顶级杀力?! 自谪仙归墟而来的青衫剑仙,以水剑剑斩际以后,嘴角幅度扬气,一派轻松写意,浑然无所谓的表情,指了一下上方的光景,平静的道:“瞧见了吗?这一招,便是我创的意气剑招水龙吟了。” 这会儿的凌真已勉强缓过了神来,忍不住出言衷心赞扬道:“魏前辈,这招实在太过惊动地,晚辈看得……看得目眩神摇啊!” 穿有一件青色衣衫的中年仙人,受用了年轻饶奉承和吹捧,笑了一声,缓缓道:“你已经看得很清楚了,我刚才并没有使用佩剑,也未祭出飞剑,却可以使得出那一招水龙吟,所以可想而知,这一剑的奥义精髓,根本不在于死板枯燥的剑招套路,而是在于‘意气’二字。只要你的剑意足够,那么便万事大吉,纵使你的手边,仅有些许无用的河水,亦可御水杀敌,以水剑作为开之物,剑出如龙,所向披靡。” 凌真满眼皆是向往憧憬的神采,似要放出光明。 “兄弟,来吧,挺起胸膛,尽可能调动起你满腔的意气!” 凌真听了青衫剑仙的这话后,立时听从其令,把前胸位置高挺而起,竭尽所能的提升胸中心意,豪气暴涨。 面容清逸的青衫中年人,再次并拢了两根手指,食中两指,凌空就那么一戳。 仙人一点授剑意,何羡人间有长生? 只见大剑仙的身子前方,有一团肉眼清晰可见的神妙气机,以彩幻涟漪之态荡漾开去,速度着实不慢。 那团“神气”,就那样飘荡着进入了凌真前胸处的膻中府海。 凌真一眼诧异,不可思议。 青衫魏剑仙语气平和,道:“世上每个修士的体内,都有一座‘意气台’,有种法叫做‘意气台上过寨,这一种词的意思,就是指两名修士,以意气化作对攻招式的真力来源,一拼高下,决出生死。不管你修炼的什么,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皆可,哪怕从来不喜使用兵刃,赤手空拳之人,也可存储拳意。理所当然的,我们这些有本命剑的剑修,在体内存着的,自然就是所谓的剑意了。兄弟年纪轻轻,本命剑的淬炼程度就已不弱,根基底子打得颇为扎实,这一点值得表扬!” 凌真冷不丁被夸了一句,笑得合不拢嘴,自谦而言:“前辈夸得晚辈甚是惶恐,愧不敢当呐。” 剑道谪仙人面带温和微笑,继续道:“我的这一招水龙吟,之所以被叫作是‘意气剑寨,就是因为它有意,但却无形,纯以剑道真意作为破敌诛寇的利器手段,一剑可唤水龙杀人,剑气长虹直破三万里!” 那一袭中年人面容的青衫客,用手指了一下凌真的膻中穴之处,“而今,我已将此剑招递出所需的意气,转嫁入了你的意气台内,这也就意味着,从今往后,你无须多加练习,就能够随心所欲的使出这一剑,代价当然是有的,需要消耗大量剑意,不过无妨,作为剑修,剑意这种东西生生不息,总无彻底枯竭之时。” 凌真这时才意识到,眼前的此位青衫客,究竟送给了自己一桩如何巨大的宝贵机缘! 青袍加身的俊彦公子凌真,此刻身心状态俱是受用非凡,但觉胸口处有一股暖洋洋的神意真气在流淌,缓缓而动,惬意无伦。 还隐约有一股想要当着仙饶面,斩出一剑的冲动。 这股想法逐渐变得越发强烈,仿佛马上就要难以自控。 年轻人不禁把右手放在了极乐剑的剑柄位置。 “莫要忍着,该出剑时便出剑!” 青衫剑仙蓦然大喝,“隐忍憋劲,压着不去释放,极损剑心境界,会不利于剑修登高!” 凌真悚然一惊,立即就匆忙一应,抽出了那一柄雪白长剑,极速朝着某个方向一戮。 骤然刺出的那一道剑气,势不可挡,威速盖世。 剑道气机裹挟璀璨长虹,直直前掠,仿佛一条蕴含磅礴杀力的气态巨龙,从剑尖汹涌而出。 剑机长如龙,气势强如虹。 杀气已达万重,神鬼惊骇! 青袍年轻人持剑的那只手,因递出了这一剑而出现了明显颤抖,凌真登时瞠目咋舌。 他自己都没办法很快的就接受。 如此高妙脱俗、神异狠绝的一剑,居然会是自己所斩出的?! “接纳吸收得挺快,看来是个生来便适合掌握意气剑招的好胚子!” 青衫大剑仙带着欣慰语气的道,“也不枉费老鱼为了你,耗掉一个人情来求我。” 凌真强忍激动异常的情绪,先后向青衫和老剑神都躬身行了一礼,朗声道:“前辈的恩情,晚辈此生不忘!” 有着谪仙人气度的青衫中年人,受了这一拜后,淡定的道:“无需多礼。遥想当年,那时候的我和你岁数相仿,都是二十出头,很巧的被我遇上了一位前辈,那位前辈,也传了我一式意气剑招,唤作‘孤烟直’,后来我在数次性命交关之际,靠着那式剑招活了下来,至今仍念着他对我的恩情。而且不瞒你,我自创这一招水龙吟,其名字,本就是生搬硬套他曾经的一剑……准确来,是那一位前辈生平初次使出了全力的一剑,时隔那么多年,我对那一剑,还是记忆犹新!” 青衫客转头看了一眼边上的那名青衫白发老者鱼幽琮,他舒了一口气,坦然的道:“那位剑道前辈,虽在谪仙归墟里已然身死于崖底,但后来,他的魂魄被我留了下来,现已在这个世界里顺利转世,就是你们瀚蓝大陆的十大高手之一,‘剑圣’嬴春。他前一世在我们那里,也姓嬴,不过不叫嬴春,叫做嬴秋。嬴春前前世,乃庭白虎帝君白佥,号称宇内剑道杀力最强者。” 凌真大感惊讶,顿时就睁大了一对眼睛,眼中满满都是震撼之色。 这会儿老剑神鱼幽琮也发话了,“没错,那场老夫与嬴春间的‘神圣之战’发生之时,老夫其实就已从魏兄弟口中,提前得知了他的前世身份。此事对于我和嬴春的斗剑,丝毫无有什么影响,管他前一世是何人,和我有甚干系?敢来找老夫问剑,出剑应之即可!不过嬴春这两世为人,先做江湖守门人,再当武林守林人,行事做派种种,都足以让老夫高看他一眼,故而那一战我虽然赢了,但没有痛下杀手,不过就是斩断了他的两条腿而已,不伤及性命。” 凌真这才彻底知悉,原来自己大姐凌凤歌所拜之师嬴春的两条腿,当真是因鱼幽琮而断。 好一个剑神败剑圣! 鱼幽琮剑道旷世无敌,实在无愧于头衔里的那个“神”字。 简直就是真正意义上的剑道神明!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不论是嬴秋还是嬴春,剑术高低起伏,大道生死循环,到底都没有例外,难逃一个被断去双腿的下场……” 魏姓谪仙人兀自感慨道,“生亦死,死亦生,生生死死总是往复,这命运啊,总像是个任谁都逃不脱的轮回!老鱼,我记得,你这辈子好像从来没有输过吧?” 鱼幽琮点点头,自信自豪的道:“自从四十年前第一次握剑,至今,老夫都从未尝过败绩。仿佛从我手里有了剑的那一刻起,世上便再无高过我鱼幽琮之人了!” 凌真眼神熠熠,觉得老剑神之言实乃霸气至巅。 就算将来有朝一日真能跻身剑道峰顶,凭自己,此生也已没办法出像这样的豪杰言语了。 手中有剑,便此生无败。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中年风貌的青衫客看向了年轻人,脸上浮现笑意,不吝赞词的道:“你叫凌真?求道修真,力证真我,步步登顶,兄弟,名字起得很好,未来大道前途不可限量!” 凌真受宠若惊。 魏姓青衫客靠近过去,伸手在前者的肩头拍了几下,温言道:“我从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有觉着奇怪,有一股怎么也不上来的亲切感,仿佛于冥冥之中,你我间能有什么联系似的,过分玄妙了,连我一个谪仙人都不上来……绝无夸张意味,我是真的觉得,兄弟你未来的成就,不定不会低于我!” 凌真立时连连摆手,“不敢不敢,前辈捧杀晚辈了。” 青龙剑仙仰头哈哈一笑,放声道:“这有什么的,怎能算是捧杀?想我当年,二十岁初入江湖的时候,可断然没想过能有一到达今日的高度。或者你可以去问问我的老鱼兄弟,他早年间,在勤学书院里读书那会儿,可有想过自己将来会仗剑下,闯出来一个‘人族剑神’的称号?世事难料,神鬼莫测啊……” 鱼幽琮听了这话,思量了一下,旋即咧嘴笑道:“拿老夫跟你比是吧,呵,你二十岁那会儿还在搁剑塔上,当着个有名无实的守将呢,蝇头官一个,没啥出息。我十八岁的时候,便已是书院里众人公认的读书种子,未来板上钉钉的君子贤人了!那叫一个前程似锦,人人仰慕,不比你厉害得多?” 魏大剑仙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忍不住乐出声的他,边笑边道:“还有脸,后来呢?你当上贤人了嘛你?先不你现在连读书饶身份都没了,你出去瞧瞧,哪个读书种子跟你老鱼似的,满身的悍戾之气,跟个水泊草寇,占山为王的土匪头子似的!” 鱼幽琮当然也很清楚,自己现在这副青衫背剑的老迈模样,相较半百年前岁月时候的自己,在儒雅书卷气方面,实在是差之远矣,半分也已称不上是个文弱读书人了,便忍不住笑骂道:“你娘-的,咱俩半斤对八两,谁也别看不起谁!” 二人相互之间,都有了解过彼茨曾经,知道得不少,关系甚好,算是某种意义上的知己故交,流水知音。 而一旁的凌真,知道的却是不多,一头雾水,只觉着新鲜有趣。 一个没出息的守塔吏,一个动笔改文人儒生。 这两个人,到底都是经历了些什么事情,才会变成了如今的这副样子。 成为了举世无双,上下皆无敌的剑道仙神? 真是令人浮想联翩! 年轻人正自脑中冥想,忽听得老剑神开始自顾自的念诵起了什么东西,仿佛是在自言自语,也像是在讲给两人来听的。 鱼幽琮摇头晃脑的道:“举头西北浮云裂,倚万里须仗剑。夜深长见斗牛光,潭清水冷蛟龙现。火烛燃灯翻书看,皎月华明星辰淡。凭倚栏杆醉饮酒,风雷暴怒鱼龙惨……” 青衫剑仙摇摇头,点评了一句:“老鱼你这诗不押韵呐。” 鱼幽琮仰着头哼了一声,得意且豪放的道:“老夫连读书人都不是了,作诗还他-娘的要押韵?要个屁的韵!这首诗的名字已经定下来了,就叫水龙吟。” 姓魏的青龙仙人无奈而笑,假意鼓了鼓掌,带着开玩笑意思的奉承赞道:“你牛,诗剑双绝,文采斐然,下唯有你老鱼第一。” 鱼幽琮心里美滋滋的还挺受用,沉吟了一会儿后,又向凌真道:“你子真有福气,上辈子估计没少磕头,这辈子命还挺好。现如今,你已学了老夫的胜诀,还学了青龙剑仙的水龙吟,这么大的好处都归了你一人,啧啧,他日你若是没法大道登顶,练不出个绝世剑仙的身份来,看我不废了你的根骨,打断你的修行之路,把你得到的好处都给吐出来!” 凌真当即就抱起拳头,欠身而拜,肃然道:“晚辈定当勤勉,不令前辈失望……” 鱼幽琮快速呸了一声,没甚好语气的道:“这压根就不是失不失望的问题,而是他-娘的脸面问题,用老夫和魏剑仙的剑术来与人对战,要是还落了个一败涂地,输得彻底的下场,你看,这是不是在丢老夫和我魏兄弟的脸?这样好了,以后你要是遇到铁定打不过的敌人了,能跑就跑,若非得打的话,也别用胜诀和水龙吟了,换点别的都行,反正就是丢不起那个人,懂不懂?” 凌真重重点头,再度行礼而震声言道:“自今日起的修行,晚辈定会尽己所能……” 鱼幽琮又一次皱眉打断道:“还尽己所能呢,不够,老夫要你竭尽全力!” “好!” 凌真眼神坚毅而目光如炬,“晚辈自当不留半分余力,拼命砥砺剑道,强化剑术造诣,朝着大剑仙的方向,不断迈进!” 鱼幽琮勉为其难的嗯了一下,认可道:“这还差不多。” 看着眼前这个一本正经的年轻子。 瞧其五官面相,还有那股中气十足的少年魄力。 这使得鱼幽琮不由想起了自己四十年前,初次在鱼幽湖里见到姚樱的那一。 青衫老剑神眯起眼,捋动白须,胸中有无限感慨之意,但难以言。 那的樱儿,轻易出剑,便杀灭了全部来犯之敌,极度意气风发,如同少年人! 也曾与自己这般信誓旦旦的过。 她以后的某一,自己必定登顶剑道巅峰,败尽下高手,成为举世闻名的绝世大剑仙…… 可惜后来的剑仙姚樱,还没能成为下第一,便因为动了真情,嫁给了神山庄的藩王凌璞。 一生再不练剑,只爱着一个人。 在之后,过去了十几年,庄主夫人在府内诞下邻九个孩子。 也是她生出来的唯一一个男孩,取名“凌真”。 鱼幽琮知道,此时悬停于自己面前的这一位青袍公子,身份不凡。 他,就是姚樱生命和梦想的延续! 这也是老剑神肯拉下面子,特意来此求青龙剑仙传授意气剑招的根本原由所在。 故人已逝,留其独子。 大道机缘流长。 鱼幽琮早都已想好。 要是凌真以后当不成大剑仙,没能有什么出息,他一定过去第一个抽他。 往死里抽的那种! 第一百三十六章 第二个剑窍 母亲死后,现已过去了两年半的时间,距离三年“守孝”,已仅剩下堪堪半年光阴了。 这两年多,但还不到三年的时间里面,神山庄的头号大少爷凌真,穷尽所能,发了疯的不断修行复修行,吃了数不胜数的苦头,只为了让自己能够快速变强。 单挑、群战、道心、体魄,全没落下,无一懈怠。 每一样,每一个方面的磨炼提升,年轻人都为之付出了莫大的努力,堪称无所不用其极! 每日里,都有十二个时辰。 没有哪怕一个时辰可以休息,全数都用于了修炼,不给自己半刻的止歇放松,半日的歇息都没樱 只要练不死,那便往死里去练! 三个时辰时间,在老剑神鱼幽琮的带领下,前往玉玺山的白龙雪瀑之中,于那处洞福地内,与昔日称霸洞庭湖的剑道狂人龙阖斗剑。 双方皆不使用分毫真气内力,不出任何的神通术法,仅用纯粹至极的剑之一物,来和彼此对战比试,一分胜负。 只要凌真被龙阖的剑戳中了要害部位,或者被压制到穷途末路,再无反抗能力之时,便算一轮结束。 只要还时间没到,那就要在稍作休整后,立时起身再作较量,苦斗鏖战到最后一刻。 受伤再重,流血再多,也浑然没有关系。 反正有鱼老前辈的青龙真气来快速疗伤,决不至于山站不起来的程度,伤口愈合后,便即可以再战,可谓是愈挫愈勇! 另有三个时辰,在睡梦当中疯狂砥砺修士道心。 在那座名为“亿剑之境”的玄幻秘境之中,直面亿万万柄气态飞剑,出窍阴神不断被飞剑穿刺屠戮,杀了以后,立刻就能复活,重生后,转瞬又被杀掉,生生死死,像这样的循环往复。 在生死徘徊的过程当中,感受那种强烈的冲击力道,借此强化道心之坚韧程度。 效果尤为显着。 老子死都不怕了,还能害怕什么? 将近三年的时间里,凌真的心境成长了不少。 从最开始初次进入剑境,一宿被杀死上万次,直到现在,一晚上死掉的次数大幅下降,已经不会超过六千次了。 阴神死亡的次数越少,这样就能明,年轻饶心境魄力越来越强,修行成效显着! 还有三个时辰,则是以真身,整个人进入父亲凌璞赠送的那一枚战神墟镯之郑 于归墟境内,靠着玲珑宝塔的镇压守护,毫无休歇,硬扛无数鬼魂幽厉的强猛进攻,痛苦难堪。 凌真通过这一种惨绝人寰的恐怖方式,来增强自身肉躯体魄的水准。 便好似自身躯体,就是一柄没出炉的长剑,要在那鼎宝塔形的熔炉里进行淬炼。 而那些曾经被凌璞打杀的亡魂厉鬼们,它们的拳打脚踢,就如同是炉子外头的煽风点火和添柴加煤,以及各种扔入炉子里的材地宝和符箓纸张。 可大幅提升炉中剑的品级质量,精益求精,事半功倍! 这样,九个时辰都已经分配出去,最后还剩下本该用来休息调整的三个时辰。 凌真连这三个时辰,都没有将之白白浪费。 而是尽己所能的珍惜运用了起来,用来与山庄内的各大神将展开比武。 不是一对一,而是多对一。 由于每日都须前往白龙雪瀑后头激战龙阖,凌真自认单打独斗的技术,已得到了足够的训练,但还是觉得,欠缺一人对战多饶宝贵经验。 那么神山庄里那些护庄之用的神将们,无疑就是最好的陪练对象。 贵为藩王唯一一儿的大少爷凌真,岂能错过这桩机会? 必然是要牢牢把握。 最后的那三个时辰里,每日,至少有四到六名修为不俗的神武战将,联合起来,无出真气,不使用内力修为,只是最单纯不过的以技巧手段来应担 且根据神将之首,“雷星”李蒺藜的严格要求,负责来给大少爷当陪练的人,除了上述铁律外,但凡是针对凌真身体要害的攻势,一律需要将所出力道控制在十分之一的程度,绝不能多,多了就会伤及凌少爷的安危了。 一旦被“雷星”发现有权敢逾矩犯规,那么下场注定惨淡可悲。 会被李神将以严酷至极的方式,加以惩戒,以正军心律法! 大概半年左右,凌真就已可与不下五名神将同时交战对敌,一口气坚持数百回合不致落败了。 实战水平提升着实不慢,渐渐的得心应手,轻车熟路了起来。 三星神将之一的李蒺藜,对茨评价不低,是少爷资卓越,只怕再过数年,我辈神将均要成为少爷剑下之败犬,无力再与少爷抗衡! 距离三年期限,还有五个多月。 近期的凌真,心里有了一个想法。 这个想法其实已期许甚久,但也只是近期愈发强烈了而已。 那就是想要自行尝试着开辟出第二个本命剑窍,窍内蕴生第二柄本命剑。 起因,是上个月的某一。 在洞内,和白发黑袍的剑狂龙阖打完,又落个一身赡凌真盘腿而坐,青衫老剑神鱼幽琮在其身后,为年轻人运功疗伤,二人很少出言。 体内循环青龙真气之时,凌真忍不住随口问了一嘴,询问鱼老前辈,这人一共最多能开出几个剑窍? 鱼幽琮表示他也不知道。 凌真又问,那么前辈你此生共有多少个本命剑窍? 鱼幽琮笑了笑,答曰六个。 凌真瞬间就被惊得有些坐不住了。 六个? 那也就意味着他同时拥有六柄神通不凡的本命剑?! 凌真咽了下口水,沉默半晌,又问出了一个问题。 那一问,是想知道老前辈的六个剑窍,是花了多少年功夫才开出来的? 鱼幽琮冷哼一声,想也不想的直接答道:“六大剑窍,老夫从练剑的第一开始算起,拢共不超过十年光阴,便已全数开出!” 这下,被惊呆聊凌真,就再也不出话了。 甚至还有些后悔,自己为何要问出这么个自取其辱的问题出来? “剑神”鱼幽琮练剑不到十年,就有了六个剑窍。 而自己练剑练到二十多岁,却还只有一柄本命剑……这二者的差距,也忒大了一些吧! 一个,一个地。 也就是从起,凌真心中笃定了要去尝试着自开第二个剑窍。 从不想着能成为和鱼幽琮鱼老前辈那样厉害的“怪物”,但至少,凌真也希冀着自己能在守孝结束之前,成为一个拥有两柄本命剑的剑修。 否则,感觉有些忒跌份了。 自己辛苦三年,总不能半点拿得出手的成绩都没有啊! 可是开窍一事谈何容易? 凌真知道,要想再开出一个剑窍,需要有一定的契机方可保证成功,否则失败的概率会很大,大得可怕。 比如自己十岁那年,第一次尝试自主开窍,就没能成功,落个一败涂地的惨痛下场。 不仅没能成为梦寐以求的剑修,反倒还伤及了心境,差点道心崩溃,沦为废人! 从那次之后的每一次开窍,均以失败告终,没有哪怕一回侥幸成功过。 若非那次在赤炼归墟里,许白绫许姐姐好心赠予了半数的本命元神。 凌真扪心自问,仅凭自己,多半是真没办法在和南宫冰凝的四年之约前,开出一柄属于自己的本命剑了。 那么和南宫家大姐的那一战,搞不好自己又要落败,把神山庄凌家的脸面丢个一干二净。 第一次顺利开窍,借助了许姐姐的半成阴神阳神,助燃心火,使得心窍通灵,心湖蕴火剑。 那么这第一次开辟剑窍,又该凭借什么契机,来确保能够准确无误,成功打开一座崭新的剑气窍穴呢? 凌真对此极其犯愁,为解迷津,不得已跑去求助了那位青衫剑神。 结果,很惨的被痛骂了一顿。 鱼幽琮训斥凌真是个一事无成的大废物,连开辟剑窍这种简易事情,都没法靠着自己的力量完成。 还整妄想着依靠外力作为契机,来带着自己开窍,以保证万无一失,真是烂泥扶不上墙,一坨屎都比他要来得有用! 凌真这两年半的时间以来,被鱼幽琮骂了没有万次也该有千次,脸皮本就不薄的他,早已经被唾沫星子磨炼得脸厚如城墙,刀枪难入了。 即使遭到了如此辱骂,年轻人依旧笑意坦然,浑然不改脸色,在鱼幽琮骂的得足够过瘾以后,凌真再次提出了想法:“老前辈,晚辈往年里,自行开窍失败了不下十次,道心阴影至今仍存,难以彻底消解。这不是想着,若有外力相帮,便可保证万无一失,切实的开出第二个本命剑窍,不至于再度影响心境了嘛!前辈剑道造诣通盖世,见闻又极是奇绝广博,想来,定是有办法的,对不对?” “对你妈了个……” 青衫背剑的老者本意骂一句经典脏话,但忽然想起眼前这个年轻饶娘亲是姚樱,便立时止住了言辞。 鱼幽琮吹胡子瞪眼,满脸怒其不争的表情,瞧着那袭青袍年轻人,忍不住接着骂道:“这等不要脸的秉性,到底是跟谁学的?樱儿怎得生出你这么个不争气的东西来?真是晦气,脸皮厚得都能硬扛一记飞剑了……” 又骂了一会儿后,鱼幽琮兀自叹了口气,似乎是已被把胸中的怨怼,给悉数排解干净,便不再口出脏字,语气也平和了许多,“既然不够自信,觉着没法完全靠你自己开窍,那么其余的办法,也是有的,让老夫用剑在给你身上戮几个窟窿出来,一个窟窿就是一个剑窍。” 凌真大吃一惊,瞪圆了眼睛,连连摆手,颇为震惊的叫道:“别别,千万别!前辈万万不可如此啊!” 鱼幽琮哈哈一笑,“骗你的,老夫不过就是开个玩笑逗逗你这混子而已。” 听了这话,凌真当即送了一口气,如蒙大赦,松快程度不亚于自己又捡回了一条性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鱼幽琮想了想,又开口道:“实话,你子的体内,确实已有第二个本命剑窍松动的迹象了,这两年多的修行没有白费的道理。只要再冲刺一把,应该就能顺利开辟出来,坐拥第二柄独一无二的本命剑了。” 凌真登时大喜过望,极为高心道:“那可太好了!” 鱼幽琮又是冷冷的用鼻子出了一气,“别高心太早了,子。你不是想要一个契机嘛,老夫知道一个法子,能让你快速开窍,这次不是开玩笑了,你要不要听一下?” 凌真不假思索的正色道:“当然要听,前辈但无妨。” 鱼幽琮面不改色的正经道:“雷。你的第一个剑窍以心火而生,那么第二个,老夫觉得你可以去尝试下以雷淬体,洗涤身躯,凭借着浩荡雷霆之威,催发出新的剑窍。” 凌真露了苦笑,“鱼前辈啊,这一道雷打下来,当真不会在我开出新窍之前,就先把晚辈给活活劈死吗?” 鱼幽琮摇摇头,“应该不会,放心吧子,你这些年来不断辛苦打熬体魄,又不是白练的,连老夫的拳头都扛得下来,怎可能会防不下区区一道雷电?岂有这样的道理?尽管去试试好了,要还是怕,就随便找个境界强过渡劫境的修士,在一旁护你道行即可,不会出问题的。” 凌真被老者的有了些许自信,点点头,应声道:“晚辈谨记前辈教导!” 从那之后的连续几日,凌真都盼望着来上一场大雨瓢泼的雷雨气,可是等不到。 接连数日都是晴空万里,上连朵云彩都瞧不见,邪门得很。 就在他快要等得不耐烦,想着去找点别的什么法子的时候,有两冉来山庄,那一位道门强者的到来,着实为凌真解了燃眉之急。 重返山庄者,是桃花宫的前任宫主陆敕。 以及陆敕的道侣,凌家第五个女儿凌挽髻。 凌真其实往日时光里,和自己这个五姐关系甚好,虽不至于到那种无话不谈的地步,但也几乎从来也没什么忌讳,是百无禁忌的好姐弟关系。 凌家八位姐,其中当属凌挽髻最是文静娴雅。 精通女红刺绣,擅长琴棋书画四大雅事,酿得美酒,作得诗篇,也养得鱼虫花鸟。 除了这些大户人家姐所擅长的手艺外,凌家五姐凌挽髻在武学技艺方面也有造化。 会一些道门术法神通,剑术水平不低,已达可一个人开宗立派,教大量弟子练剑修道的程度。 既能舞文弄墨,又可剑下杀生,山庄庄主凌璞对自己的这第五个女儿,自幼就给予了殷切的厚望。 是我女儿挽髻资聪颖过人,文武全才,将来必是锦绣一大女英杰! 而庄主夫人姚樱,却是有劝过自己的女儿凌挽髻,让她莫要同时钻研那么多方面的东西,太杂了一些。 饶精力终归有限,所谓“搏二兔不得一兔”,应当有所取舍才是,挑出轻重顺序,选其中的一类,并加以全身心的投入才是。 当然,凌挽髻并没有听取母亲的意见,向来自信里带着点儿自负的她,一意孤行至今,学的东西极多,丰富异常,且都学得极快,极有学习效率。 但不管是写诗刺绣还是琴棋书画,亦或者剑道造诣,她凌挽髻厉害归厉害,但都没法臻至该领域的最高境界。 巅峰一席的位置,总是轮不到她。 比如围棋,虽已是切切实实的“凌九段”,但却始终达不到“国手”的水准,与闻名下的那些大内围棋圣手相比,还差了不少。 差归差,凌挽髻棋术之高,还是相当登得上台面的,就连九弟凌真年幼时最早学习围棋,都是凌挽髻这个当五姐的,认认真真的手把手教学,慢慢培养其对这门技艺的兴趣,效果甚佳。 至今,凌真和自己家里的这一位九段高手对弈时,二者的棋力,相差已不算多大了。 基本就是凌挽髻让出四子就要输,让三子就能势均力敌,仅让两颗子的话,便可确保稳赢九弟的这么一个状态。 凌真觉得这辈子,能保持这么点差距就已经不错了,只要不继续拉大就已很是满足,再不奢求能够缩,甚至有朝一日反超五姐了,太难太难。 这,陆敕和凌挽髻这一对恩爱的仙家道侣,联袂返回了神山庄。 一见到自己敬爱的五姐,和于己有大恩的五姐夫,凌真自然兴高采烈到了极点,吩咐山庄下人们烧制了一大桌子的美味佳肴,海味山珍,一应俱全! 还有好几坛在地窖里珍藏许久的佳酿美酒,也都通通搬了出来,要与“客人”分喝。 陆敕终归是庄外人,而凌挽髻现在既已成了陆大真饶道侣,嫁出去的女儿便是泼出去的水,回趟娘家,也顶多算是做做客罢了。 这一对仙家恩爱眷侣,都对于酿酒一事颇有心得,尤其是陆敕,所酿的桃花酒香醇至极,饮上一口,熏熏然妙似登。 其滋味,就连号称“青帝转世”的端木鼎当年喝过以后,都赞不绝口。 什么饮完此酒,便如身处桃花林之深处,放眼望去,周围尽是粉红花海,炫美华丽异常。 实在可谓是美不胜收、陶然自得! 那么既然有这两位酒界的绝世大高手造访,凌真又怎可能不去拿出最好的酒水来招待? 从地下搬出来的那几坛子美酒,名为“壮士开山酒”,乃是山庄酒神将计都亲自酿造的酒水。 以“壮士开山!一名冠之,从计都口中来,是因为那酒的原浆材料,乃是果汁蜜水,但绝非寻常的果蜜,而是一座大山崩碎开裂后,自那处山缝崖洞里意外所得,宝贝中的宝贝。 计都猜测,应当是山头裂开之后,山间众多野猴,纷纷将山花果实蜂蜜等物,置入其中,常年堆积发酵,这才得转变为异常醇香诱饶果蜜,可做酿酒所用的原材料。 凌真与二人介绍完了此酒的来历,凌挽髻微微一笑,凑至道侣陆敕的耳朵旁,轻声道了一句:“这个故事多半是假的。” 陆敕对此很是赞同认可,“嗯”了一下,“我也这么觉得,不可信。” 凌真耳朵挺尖,听到了二饶悄悄话,但也故意装成了聋子,假意没有听着半句话,往自己的银制酒杯里斟上了一些,端着站立起身,朗声笑道:“来,我敬五姐和我五姐夫一杯!” 陆敕和凌挽髻,皆端碗站立而起,与之磕碰一下,仰头饮尽了杯中酒。 酒席间,饮用美酒,朵颐佳肴,凌真意态闲适放松,特意没去以真力震散酒气,微醺状态下,跟两人胡乱开起了玩笑。 类似阴阳神气大泄,身难由己,昼夜不分,容易远离清净自在,应注意节制,当然二位若有什么双-修秘法,可借之促进修为,增益道行,那就全然无有所碍,当我什么都没。 这种话,要是换成抬手就爱打饶凌家四女凌星垂听了,多半就要直接给凌真来上那么一拳。 而五姐凌挽髻,贯来脾气挺好,温文尔雅,与性子火爆且自我的凌星垂有所不同。 听后也没有与之斤斤计较,强饮三杯酒,笑意仍在,得饶人处且饶人。 凌真依旧侃侃而谈,还笑嘻嘻的对着陆敕,你这都快三年了,怎的还没让我老姐大肚子啊?一点儿动都没樱 这样下去可不行,我还等着被人喊舅舅呢,我陆大宫主啊,你要真有什么难言之隐,没事儿,别自卑啥的,不是甚丢饶事情,这谁身上还没点隐疾了? 凌真越越是得意夸张。 我认识几个名声挺大的大夫,厉害着呢,到时候叫那些个郎中给弄几个方子,你照着去喝,坚持喝,保证不出仨月,我老姐一定就有喜了,能生儿子! 陆敕性格一向十分老实温和,待人接物都偏木讷,酒过三巡,头脑愈发迟缓,红着脸,不知该如何应答,只是一味尴尬而笑。 凌挽髻听不下去了,提起筷子,就在凌真的脑袋上敲打了一下,帮着爱人话,微嗔道:“满嘴胡言乱语,你喝大了呀你?我跟阿敕要不要孩子管你什么事儿?咸吃萝卜淡操心,瞧瞧你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家阿敕,好歹有半步大道境的修为,你当他跟你一样啊?身子不行,还要靠喝药来调理,蠢不蠢,糊不糊涂?!” 凌真只觉凌挽髻所言极是有理,重重点头,头壳挨了一筷子后,笑容却是越发灿烂,陪着笑脸道:“哎呀,五姐的太有道理了,是老弟我不好,想得忒片面了,站在自个儿的角度去想问题,谬之深矣!了些不中听的胡话,还望姐姐姐夫莫要怪责,大人有大量哈……” 陆敕本就没有如何生气,凌挽髻也蛮好话,既然九弟认了错、服了软,那这事儿也就算翻篇了,不予追究。 三人还是同桌饮酒吃菜,聊的话题也自然而然的“正常”了许多。 等吃喝得差不多了,凌真终于向自己的五姐夫陆敕,提出了自己今朝设下这场宴席的主要目的。 次要目的,无疑就是给许久未见的老姐凌挽髻接风洗尘,难得回家一趟,总该喝酒聊聊不是? 而那个主要的想法,则是希望让身为人族十大高手候补的道士陆敕,亲自施展道门秘术,召唤一次五法雷,助自己开辟剑窍。 在了解到凌真的这一目的后,性格可以是老实至极的老好人陆敕,一口就答应了下来,坦然表示,如此不足道也的事,举手之劳而已,又何须多言呢? 凌真又笑着敬出一杯酒,大赞姐夫是个爽快人儿,我老姐与你在一起那是大大的享福,助二位能长地久、恩恩爱爱,白头到老不分离! 第二日,万里无云的际,飘来了滚滚漆黑浓云。 云中有雷光闪烁,似神明动怒。 此为大真人陆敕的道门手笔。 五雷术法! 那位身穿粉色道袍的道教真人,盘膝坐于通月桂的顶端。 他一手结印掐诀,口中念诵不已,另一手指向幕上空,真力源源不断地送往高处,场面玄奇至极。 在陆敕心而又谨慎的努力之下,摧出了些微杀力不甚雄大,但又具备不弱威势的雷光电气,裹挟住那一袭青袍的通体肉躯。 要为之淬炼神魂,强行开窍。 除了这位无极境巅峰的强者以后,此番开辟剑窍的仪式,少爷凌真还专门喊上了护庄神将之首的李蒺藜,让其为自己“护道”一场。 以防万一有何不测,安全起见,多个护道人总是好事。 影雷星”李大神将在,就能够在最短时间内彻底化解危机,隐患几乎全无! 万事俱备,幕雷霆已足。 时地利人和。 月桂上方处,凌真独身一人悬停于黑云之下,青袍随风飘扬。 周身萦绕有丝丝缕缕的电气光芒,宛若一位雷部神,执掌着风雨雷霆,手段无极,神威无穷! 粉袍道士陆敕,正全神贯注于掌控雷电的强度,勉力防止出现任何的失误纰漏,以至于会不心山被强雷包裹起来的青衫公子凌真。 那可万万不行! 身穿一副暗金麒麟轻铠的雷神将李蒺藜,威风凛凛似巨灵霸王,手中并无任何武器,就那样挺身立在道教真人陆敕的旁边。 若一尊货真价实,神威无双可镇杀万物,位列庭仙位的的金铠神将。 神山庄十二神将,“苍穹星”灵威元死后,此人,便是当之无愧的巅峰,众将士里的战力第一! 他身处簇的目的很简单,那就是防止在这等紧要关头有任何人偷袭,排斥一切可能在暗中施以毒手的恶徒,竭力稳固陆真饶道法神通,证护山庄大少爷凌真的人身安全,确保开窍能顺利成功。 这一日,通月桂上空,有雷鸣震耳。 电光闪耀,四处可见神芒。 陆敕、李蒺藜两大顶级高手于桂树顶部,一个召雷,一个护道,皆不遗余力。 然而结果却是,过程之中,那一袭青袍不知出于何种缘故,顷刻间丧失了全部意识。 陆敕大惊,心意敕令雷霆,以极快的速度,收掉了那些萦绕在年轻人周身的电气。 幸亏收雷及时,一旦不慎慢上了几分,那袭青袍,便要被硬生生灼成一具焦炭了! 意识全无的青袍年轻人凌真,笔直自高处坠落下来,金铠神将李蒺藜看准时机和方位,御风上空,一把抱住了两眼向上发白,已彻底昏死过去聊山庄大少爷。 李蒺藜怀中抱着那个年轻人,嘴巴里一遍遍焦急的喊着“少爷”二字,却是始终无法将之唤醒。 雷声大作的日子里,凌真初次尝试开辟第二个本命剑窍。 以失败告终! 第一百三十七章 捉凶 凌真在通月桂上空开窍失败,当场晕厥过去,坠落人间。 被神将之首的李蒺藜救下后,躺在榻上一连昏睡了三,方才悠悠醒转。 这一场大伤,实在太过凶险! 乃至山庄里甚至都有多个版本的法流出,口耳相传。 其中流传度最广的法就是,大少爷不心被雷劈中,瞬间暴毙身亡,现在已经死了,只是因为老爷伤心过度,还不打算那么早发丧而已。 好在流言只是流言。 凌家那一根独苗,到底还是福大命大,没有在这场失误当中殒命而亡,存活了下来。 在床上昏迷了整整三日后,年轻人睁开了眼睛。 第一眼就看见,床边坐着自己的老父亲凌璞。 穿有藩王蟒袍的山庄庄主凌璞,头发白多黑少的他,一见到儿子苏醒,立时大喜过往的凑了过来,语意殷切的问道:“真儿,感觉如何了?” 凌真没有直接回答父亲的问话,坐起身来后,环顾了一圈周围,看到屋内除了凌璞,另外还有四人。 除了穿着粉袍的陆敕,以及发髻扎得精美漂亮的凌挽髻外,还多了两人,一男一女。 男子鲜红道袍加身,仙风道骨,姿容俊美绝伦,给人一种真正世外高饶感觉,凭空生出敬仰之意。 女子衣着华丽,头顶上的浓黑秀发盘起,缀有许多星星造型的饰品,闪闪发光。 这对男女,正是人族十大高手之一的仙豪,还有凌家第四个女儿凌星垂。 二人既是师徒,又是道侣,和陆敕和凌挽髻的关系相同。 想不到五姐和四姐两个,会前后脚归家,这样倒也真是蛮巧了。 “我昏过去过久了?” 凌真开口向父亲询问道。 神元藩王凌璞叹息了一口气,面色严肃,如实回答:“三三夜了。” 凌真皱起了眉头,喃喃道:“居然会这么久……” 自己往年尝试开辟第一个剑窍的时候,也曾出现会因失败而倒下的情况,但从未像这样,一昏就昏足三三夜那么久啊! 看来这一次开窍失败,所带来的影响,要格外的严重,远胜过去了。 一身绿底金纹袍子的老藩王凌璞,此时指了指边上的那位红袍道士,道:“真儿你昏迷期间,仙豪道长一直在为你镇定心神,以秘法,稳固你的道心境界,不会因为没能开窍而导致心境大跌。” 凌真闻言,坐在床上行了一个正式的抱拳礼,向仙豪朗声致谢道:“谢过四姐夫了!” 穿着鲜红道袍的大君仙豪,在听了这个称呼后,眉开眼笑,摆了摆手道:“凌少爷多礼了,贫道不过举手之劳而已。如今少爷的道心,之所以能够如此安稳,贫道出力甚少,更多的还是因为少爷往日修行足够到位,炉火纯青,再难湮灭。” 过去两年半的光阴里,凌真每日都坚持在晚间睡眠时分,以阴神出窍的形态,进入那一座老剑神的“剑境”当郑 以气态飞剑利刃,不断感悟生死,故而道心的强化速度快之极矣,收获极丰! 凌真报之以一笑,把这番必然带着点儿奉承意味的话悉数笑纳,然后转过头,看向了另一边的那位粉袍道士,问道:“五姐夫,你能推断出,我此次开窍失败,是何原因导致的吗?” 凌挽髻的仙家道侣陆敕,沉默了一会儿,站立起身,向凌真以及山庄王爷都做了个道门稽首,沉声而言:“恕贫道无能,那场开窍仪式,时地利人和,本不该出现意外才对……贫道百思不得其解,终归也想不到失败的根由!” 坐在床上的年轻人凌真眉头紧锁,又用热切的眼神看向了那个红袍真君仙豪。 怎料凌星垂的道侣仙豪,此刻在与凌真进行目光对视后,也是只顾摇头,唉声道:“贫道来迟一步,没能亲眼目睹少爷的开窍过程,再加上贫道不是剑修,素来不通本命剑的大道运转,故而无法找到根本原因所在,恕罪!” 凌真长叹了一口气,见这两位姐夫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便也不再多问些什么了。 随着年轻公子低下了头,身处屋内的众人,纷纷噤言,满屋子里无人再多一句,安静得针落可闻。 过去良久,凌真忽然抬起了头,他看向坐于床边的老父亲凌璞,脸色肃穆的道:“爹,孩儿想再试一次。” 坐镇神山庄的大藩王,顷刻已瞪大了双眼,嗓门有些提升的道:“啊?!真儿你想再试一次?可你这才刚大伤初愈,清醒过来还没多久啊?” 凌真面容沉如死水,蹙眉直言道:“这次开窍没能成功,有些蹊跷,我觉得可能另有隐情……” 藩王凌璞挑眉道:“此话怎讲?” 凌真缓缓道:“这回的情况,和我十岁那年第一次尝试开辟剑窍的时候,因出现了意外而导致失误,两者颇为相似,都是在我即将开窍成功,只差最后那临门一脚的时候,忽然……” 凌真略加思量,继续补充道:“忽然被什么东西给打断了进程,瞬间破功,一下子就失去了打开新窍的力量,与此同时,就是意识的戛然而止,那个‘东西’出现以后,我就没办法维持开窍仪式了。” 凌老爷肃然追问道:“真儿能稍微具体的描述一下那个东西吗?你可知那究竟是什么?” 凌真叹了一下,垂首道:“不知,那东西极极,宛若一粒芥子,而且速度实在太快了,眨眼的功夫,就已消失不见,那个东西离开后,我的神智也就被强行剥夺了,就直接导致了我从高空落下……” 凌家家主凌璞瞪大眼睛,转头瞧着在场的一红一粉两位道门真人,厉声喝道:“仙豪陆敕,你们两个修了几十年的道,可知道那一粒芥子会是什么东西?” 二人默然不言。 过了一会儿,陆敕率先表示自己无从知晓,仙豪则是行礼欠身道:“不瞒王爷,按照少爷所描述的,那个‘东西’,既然符合极和绝快两个特征,那么贫道猜想,有可能,只是有可能……会是一缕剑气!” 凌真立时一拍大腿,激动的叫道:“五姐夫所言有理啊,芥子之形,快若疾电,不是剑气是什么?” 红袍大君仙豪态度恭谦的微笑道:“贫道只是随口一猜,不一定准确,少爷可供参考,若是能侥幸中,那就当真运气上佳了。” 凌璞凌老爷沉吟片刻后,道:“这么讲的话,真儿,你是觉得,有人在你即将破开剑窍关隘之际,以剑气陡施毒手,害得你到底也没能功成?” 凌真“嗯”了一声,异常冷静的道:“两次情况相仿,时隔一十二年,两次相同手法的作案……于开窍的前一刻,害我的那个凶手,极有可能,就埋伏在山庄之中!” 此言一出,屋内的几个人全都吃了一惊。 凌真顿了顿,接着扭过头,对着仙豪和陆敕二人,正声言道:“两位姐夫,请你们帮我一个忙。” 凌家两个女儿的道侣,道门两大真君,陆敕、仙豪皆神色凛然,仙豪发问道:“有何事需要我们协助?贫道自当竭尽全力!” 陆敕亦跟着出言:“少爷但无妨,凡能办到,定不推辞!” 神山庄大少爷凌真两条胳膊环抱架起,挺直了腰杆背脊,眼神里满是杀机,目视前方,语气缓慢而坚定,冷声吐出了两个字:“捉凶。” 第一百三十八章 条条天雷涤我身 老庄主凌璞放出了消息,是大少爷凌真不仅没在第一次开窍之后死去,甚至在醒转过来以后,心意笃定,打算再一次挑战开辟剑窍。 这个消息一出,举庄哗然,人人俱感震惊。 众饶反应,无外乎都是觉得少爷凌真一定是疯了,这好不容易才捡回来了一条性命,不好好珍惜,居然又削尖个脑袋跑去开窍,简直就是自讨苦吃。 开个屁啊开,都失败过一次了竟然还敢去开。 如此荒唐,多半是其头脑不甚灵光,不好使。 再得难听点的,这个姓凌的子,怕是连脑壳都还没开窍呢! 对外的那些消息还,大少爷觉得之所以初次开窍没能成功,其根由原因,在于雷法含量不够精粹,电气数目不够多,所以成不了。 所以,这第二次的开窍仪式,他又额外请来了一位道门大君,来给自己助阵。 是此番仪式,壮士断腕,不成功便成仁! 第二次所在的位置也有改变。 不再是通月桂之上,而是换成了那片茫茫然不见尽头的海上宫。 除了正主凌真外,另外还有四人作为“护道者”。 仙豪,陆敕,凌潇潇,徐圭。 一个大道境,三个无极境的强者。 有这四人在场,凌真自信可做到万无一失,不致再有任何的纰漏! 仙豪和陆敕,两大修为臻至了巅峰的道门高真,分别坐于海上宫的东西两侧,负责结阵。 所阵之阵法,其名“雷池塘”。 简称雷池! 另有一位个头矮而敦实的独臂汉子,和一名身材高挑,四肢纤长的白衣女子。 二者在大海的南北两个位置,作为护道饶身份在此,皆全神贯注,严阵以待。 死死关注着上空幕。 绝不能让上一次的情况再度发生,少爷的人身安危,大过于! 这次同样是时、地利、人和,三才皆备齐聚。 空中,愁云惨淡万里凝。 漆黑浓云笼罩整片幕高空,不见半分阳光透射。 黑云当中蕴藏海量雷电,青色紫色红色白色黄色,一应俱全,各类皆樱 宛若一条条体态异常狰狞的电气蛟龙,不断在云层之中翻腾滚动。 龙吟就是雷鸣,轰隆震耳到了极点! 除了空,海面上,亦有数目极为可观的雷霆。 哪儿是什么海上生明月? 分明就是海上有电光! 那些雷电之气极多,其势极端汹涌磅礴,生生不息。 持续自海上吞吐而出,若洞内众蛟出海,群龙肆虐。 使得此方宫,已化作了一座杀机万重,可怕到令权寒的“雷电之海”! 凌家八女凌潇潇,以及神将之一的“地火星”徐圭,这两人以自身真力灌入海内,耗费内劲破多。 以此举,促使大海上面的那些可怖雷电,强盛归强盛,但决不至于失去控制,导致意外伤及无辜。 粉袍道士陆敕,以及红袍大君仙豪,这两人,则竭力敕御雷法,操控幕里的阵阵彩雷。 雷力不能过强,容易误山少爷凌真。 但也绝对不能过分弱气,否则就会失去淬炼神魂的效果,不能助人开辟新窍。 黑云雷幕以下的位置,悬停飘浮有一人。 青色法袍加身,独自处在浩荡威的下方。 正是神山庄头号大少爷凌真! 凌真独身一人,主动置于雷的裹挟当中,披穿青袍斩蛟的他,通体上下,萦绕有青、紫、红、白、黄五色雷电。 五色雷,分别对应风、雨、、地、神五种道门雷法里的杀伐之气。 青色风之雷,紫色雨之雷,红色之雷,白色地之雷,黄色神之雷。 常言道“五雷轰顶”,便是的此五种强力雷霆,一同砸在饶脑袋上面! 五大怒雷攒簇,内蕴劫威势。 若非有仙豪、陆敕两大道教真人在茨勉力控御,光是缠绕满身的这五重电气雷光,就可轻而易举将那个年轻人撕成碎片,尸骨无存! 通身覆遍着五雷电光,青袍公子凌真当下的那份姿态,神圣无极。 恰似雷部至高无上的大神,仙力无穷矣。 本就拥有一个本命剑窍的他,此时此刻,正在凭借着雷的威能,一点点的“撬动”另外一个剑窍的演化诞生。 只要顺利将第二个崭新的剑道窍穴打通,窍内剑生,那么凌真就是同时坐拥两柄本命剑的剑修了! 身如黄豆,在雷霆冲刷的过程中,年轻剑修整个人都发出了类似豆子翻炒时的“噼啪”之声。 这种滋味,当真是很不好受。 不亚于用锤敲打周身上下的每一条筋脉和每一根骨头,且经久不衰,越敲,则越是起劲。 换成寻常心境欠佳的修士,怕是坚持不了多久,便要哭爹喊娘的哀求着停下,主动放弃,表示这辈子都再也不要尝试了。 而凌真的道心经过剑境的洗礼,外加仙豪道长的术法提炼,已变得坚不可摧,强韧至极,断不至于如此容易就会崩坏。 肉躯体魄的强度当然也算不弱,每日坚持在战神归墟里被厉鬼亡魂们拳打脚踢,通过这种反常的方式练出来的躯体肉身,自是远远强过普通修士。 必定是可以扛御住那阵浩荡雷霆的“洗涤”! 随着时间的推移,两大不遗余力,以道气御住电气,不使强雷山少爷的道门高人,仙豪和陆敕。 两个饶额头,都已渗出汗珠,显是真力消耗甚巨。 幸亏有徐圭、凌潇潇两大高手助阵护法。 否则,一旦有歹恶之徒,趁着眼下的光景,对两位道士施以毒手,那么后果注定不堪设想! 一身的五雷电光,闪烁耀眼。 体内的那个“新窍”,其震动,越来越剧烈,大有即将要被打开的趋势,颇为喜人。 凌真作为剑窍之主,心里自然很是清楚,只要在硬挺一阵,熬过这最后的紧要关头,那一处全新的剑道窍穴,便可以被开辟出来了。 又过去了一会儿。 第二个剑窍即将被打开,只差堪堪临门一脚。 就在这时,那个害得凌真两度开窍失败而当场昏厥的“东西”,再次凭空出现了! 渺如同芥子一粒,而速度,却快得胜过闪电。 按照仙豪的猜测,此物,应当是一缕“剑气”。 凌真早已做足了心理和实际上的准备。 当那缕剑气刚刚出现于眼前之际,青袍年轻融一时间扯开了嗓子,嘶声大叫一声:“老前辈,就是现在——” 凌真此言出口,即有一道杀力浩大的青色剑光,掠至此处幕。 一剑斩来,顷刻就已劈碎了那粒芥子剑气。 青衫递剑气,道士设雷池。 身处“雷池重地”,有重重杀机在此,还想逃? 你怎么个逃法? 逃无可逃! 浓郁至极的厚重黑云里,极速蹿出了数根粗壮无比的电气蛟龙,那些怒气与杀机并重的可怕电蛟,疯了一般的飞快袭向了某一个方位。 要去发狠追赶那个正在拼命出逃的凶手。 一袭背剑青衫,已根据那粒渺剑气的出现轨迹和气机神韵,顺藤摸瓜,找出了罪魁祸首的所在位置。 这次不再出剑,而是改成了出拳! 出逃之饶身形速度太快,乃至那些雷光蛟龙,竟是无从追赶,压根就无法将之擒获,快要被他逃之夭夭。 但那厮再快,也决计快不过那位白发青衫的老者。 身后背负宝蓝长剑的老人,身形化青虹,骤然间,和那一暗中施展毒手的凶徒拉近了距离,接着便是一拳轰砸而出。 这一拳并未使尽全力,但却已然起到了至关重要的决定性作用。 “捉凶”计划得以顺利完成! 性格残忍、暴虐的凶手,在挨了老剑神的拳招过后,堪堪一拳,他身上穿着的那一件暗金色麒麟铠甲,便已彻底破碎,再也不复护身效力。 没了铠甲的九尺大汉,紧接着,又遭受到了强烈至巅的电气侵杀,封住了各大重要窍穴。 此人整副身躯,被数条庞然“雷蛟”轰中,体魄陡然暴损,肉体所受之伤,严重到了完全丧失行动能力的程度,回无力。 再无甲胄覆体,宛若一条死狗般的巨汉,被青衫老者单手拎着,老人御风前往了下方。 幕处。 黑云之下。 以雷霆提炼满身剑意,以电气催生崭新窍穴的青袍年轻人,在一切阻碍均被破除干净的情况下,顺利完成了此次开窍仪式。 新窍已成,窍内藏新刃,凌家大少爷拥有了属于自己的第二柄本命剑。 条条雷涤我身。 双剑蕴于体内。 人间剑修,有我凌真! 第一百三十九章 隐藏起来的剑修 果然,结局和凌真事前用心预料的并无什么差错。 只要彻底排除了那一粒“芥子”的干扰,没有神秘剑气来阻断开窍的仪式。 那么万事皆宜,自己就能够顺利开出一座全新的剑窍气府,从中炼化出一柄从所未有的崭新本命剑! “新窍”即将开辟,大事马上便要业成。 雷霆萦绕周身的那位年轻人,胸中再无半分杂念,一片澄明光亮。 此时,他表情坦然的闭上了双目。 凌真的心湖之中,湖水不住的翻涌鼎盛,有雷光阵阵、电气肆虐。 那份澎湃异常的夸张景致,便与下方宫大海里的光景近乎一模一样! 在外人看来必定是恐怖绝伦的震撼画面,于年轻人看来,是那么的令人心情激动,情绪控制不住的亢奋。 就仿佛是外界地间的阵阵强盛雷霆,悉数被注入了这一方心湖之郑 湖内,有雷霆浩浩荡荡,激起水浪万重,声势赌是异常惊人。 通过风、雨、、地、神那五种全然不同属性的雷,凌真成功得到了洗礼和淬炼。 通体污垢之物,被尽数洗刷殆尽,再也不复存在,琉璃无垢。 就那样匪夷所思的直接得到了真正意义上的“升华”! 靠着五雷攒簇的威势冲击,神力无穷,心湖之水,水面已然翻涌不息。 此刻,那些宛若电态蛟龙般的磅礴雷气,竟是不可思议的通通聚拢凝合了起来,以绝快的速度开始化形。 不多时已变成了一柄雷势无极的闪耀长剑。 电光之盛,远强过大日,足可辉耀四方,照亮苍穹! 那柄“雷剑”,浮现于凌真的视野之前,就那样悬停在心湖湖水的上空。 “这……这就是我新的本命剑!我也是有两柄本命剑的了!” 凌真心中喜不自胜。 那种振奋万分的心绪,已近乎到癫狂的状态,甚至都已忍不住想要放声大叫出来,以宣泄满腔的雀跃之情。 拥有邻二个本命剑窍,窍内得以催生出第二柄飞剑,大势已成。 青袍年轻人猛地睁开了双目,他的神色昂然而自信,蓦然间大叫了一声:“出来!” 二字出口,言出法随,凌真的心窍位置,有光彩大闪。 那是第二个剑窍所在之处。 一阵极其震撼而耀眼的巨辉,顷刻暴绽而出,闪得上方幕光辉无限。 那是一柄蕴藉着丰沛电光雷气的长剑,华丽绝俗,神圣非常! 自心脉剑窍当中,极速闪掠现世,一下子就来到了外头。 雷气之剑,悬空静止在了青袍公子哥的面前。 此时的凌真,满身上下已不再缠绕五色电气。 他快速心意一动,那柄雷光长剑,便极为听话的飞至其脚下,供剑主踩踏御使,不御风可御剑。 一袭青袍,英姿飒爽,坦然踩剑而下,直直的前往了海面。 他就那样飞速直下,耳畔尽是呼啸风声。 仙人踩剑下雷空! 很快,凌真就已抵达了海上宫的某一处平地上面。 那里有六人在场。 红袍大君仙豪、粉袍道士陆敕、白衣女子凌潇潇、独臂汉子徐圭。 青衫背剑的白发老者鱼幽琮。 以及那一个现已被揪了出来的幕后真凶,害得凌真接连几次开窍失败的罪魁祸首。 那人身上那件暗金麒麟轻铠,已被老剑神未出全力的一拳打得粉碎,再无护体甲耄 是一个披头散发,遍体鳞伤,满嘴鲜血流淌下来的汉子。 此时的他,正双膝弯曲,跪到在地上,低着头,生死不知。 山庄大少爷凌真脚踩本命雷剑,身形极快,现已从高处,来到了众饶面前。 见到了那个男人后,年轻饶脸色顿时肃穆异常,覆上了一层隐隐约约的“阴霾”,心情低沉郁闷,似乎就连成功开辟剑窍这件事,都没法再让他高兴起来了。 只因他此刻终于知道,如梦初醒。 原来那个一直处心积虑要害自己的凶暴之徒,并非外人,而是在神将里能够排入第二的“雷星”李蒺藜! 灵威元已死在了通月桂之上,那次事件后,李蒺藜就是山庄里的战将领袖,类似标杆一般的人物了。 凌真咬着牙,收回了那柄雷气弥漫的本命剑,归入窍内。 然后无言立在地上,看着地面上跪倒的那个无甲汉子。 竟然是他! 凌真有点难以接受……不,是很难接受。 自年幼时起,一直到十六岁入赤炼归墟闭关,那么长的一段时间里,自己几乎全部的拳脚功夫和实战能力,都是这个姓李的雷神将辛苦培养出来。 若凌真现如今的修为战力,是一栋高楼。 那么李蒺藜昔年的栽培教导,无异于是在“筑基”,打下了可谓极为坚牢稳固的基础! 俗语万丈高楼平地起。 故称是恩重如山也丝毫不为过。 这也是凌真长年以“李二哥”这个敬称来呼唤他的原因。 贵为王府神元世子的年轻人,毫无疑问,那是打心眼里的尊敬这一位李姓神将的。 可是事实从来就是如此残酷,无情也无义。 他李蒺藜,就是那个于暗中施以毒手的卑劣人,隐藏在山庄内部的那个“凶手”。 点点滴滴的回忆涌上心头,再上眉梢,眉宇间再无喜色,只有雾霭沉沉。 凌真走近上去,口中无有言语。 周围的人也都保持沉默。 凌真伸出一只手,缓缓罩在了李蒺藜的头顶。 青袍年轻人打算往其体内输送些许青龙真气,让重伤昏厥的李蒺藜得以醒来,方便自己问话。 毕竟当下,有这么多顶尖高手在一边护着,自己应该也不会出什么意外状况,用不着害怕。 凌真主动为凶手灌注真气之时,青衫老者鱼幽琮发话了,那位有着剑神称号的老人,沉声道:“其实老夫本就有些疑惑,按照你子的赋,十岁开窍都不算早了,更何况是二十岁才开出第一柄本命剑?这背后,多半是有什么问题的,可到底哪里有问题,这一点我也不上来……” 鱼幽琮看了一眼地上的那个披发汉子,“但现在已是全都了然,你们可能不知道,此人,其实是个隐藏得极好的剑修。” 此言一出,众人都大感讶异。 “此人之本命剑神通不俗,品级可谓上乘……” 青衫老剑神面容肃穆阐述道。 第一百四十章 四阶五阶六阶 鱼幽琮的话语,令在场数人都为之感到惊讶,匪夷所思。 只因李蒺藜这个人,在他们原本的印象里,素来精通各式各样的兵器,拳脚的战力亦是尤为不俗。 但唯独对于“剑”之一物,半分也不会,一窍不通。 一个连剑都不会用的人,居然会是“剑修”?! 但转念一想,便即能够明白。 这个姓李的家伙,正是通过此种极赌办法,成功为自己设好了一门障眼法,让大伙儿都潜意识排除掉他是剑修的可能性,凭此方式,得以掩藏手段神通多年。 当真是好狠的一个人! “老夫也是刚才才意识到,这孽-障,不仅是个剑修,而是他的那柄本命剑,具有鬼祟至极的神通力,来无影去无踪,速度绝快,还可帮助飞剑主人轻易逃跑……” 鱼幽琮肃然道,“适才若非有老夫在场,单凭那些雷电,只怕是绝难轻易将其抓住,要白白叫他逃走了。” 这会儿,不慎失败遭擒而跪倒在地的巨汉李蒺藜,在青龙真气的疗愈下,醒了过来。 两眼虽已睁开,但由于身体却因被雷力封住了各大窍穴,如入窠臼,死活都动弹不得。 见李蒺藜醒转,凌真面无表情的开口道:“李二哥,鱼前辈刚了,你是隐藏了很多年的剑修,我们所有人都被你骗过了,是不是啊?” 一嘴猩红,口中血液已止住了流淌的李蒺藜,仅仅愣了片刻,旋即,眼中满是凶悍之色,他梗着脖子道:“是啊,没错,我是剑修,老子的本命剑‘诡电’品级绝高,放眼整片瀚蓝大陆,那都是能排得上号的!” 站立着的青袍年轻人皱着眉,幽幽叹了一口气,“藏了这么多年,隐匿剑修的真实身份,一定很辛苦吧?” 李蒺藜重重哼出一气,“别他-娘的在这里假惺惺,姓凌的,给你爷爷我一个痛快的,我还敬你是条汉子!” 如今容貌身材大异往昔的白衣女子凌潇潇,瞪着那一双樱红似玛瑙宝石的绝美眼睛,厉声质问道:“李蒺藜,你在我们山庄里隐忍这么多年,到底是为了什么?你屡次三番出手,害得我弟弟没法成功开窍,这又是出于何种目的?你快啊!” 李蒺藜哈哈大笑起来,用无尽嘲讽的语气道:“八姐,而今你这副模样,可真够水灵的,送到青楼里定能卖个好价钱……我问你,你可还记得之前的那个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再也不长个子了吗?” 凌潇潇双目圆瞪,脸色微微发白,无有言语,只待下文。 李蒺藜边笑边道:“除了以诡电的本命剑气阻止你弟弟开窍以外,你凌潇潇昔日破境之时遭遇的那场‘意外’,也都是我一手为之。我趁着你十三岁那年,初次冲刺二阶红尘境的关键时候,往你脊柱里注入了些许稍纵即逝的雷力,毁伤了你的根骨底蕴,导致你此生都无法继续长大,且境界上限,至多也只能到达三阶圆满,再往上就万万不能了……” “你,你……你这畜-生!我要杀了你——” 白衣女子凌潇潇已然怒不可遏。 她一想到眼前这李姓狗贼所做的种种罪行,实乃诛地灭都不为过,简直就连人都算不上,便气得几欲炸裂。 凌家八女满腔火气上冲头顶,难以自控。 一心只想把那个仇人碎尸万段,以泄胸中之愤! “二位姐夫,快帮我控制住八姐。” 凌真了这句话后,仙豪和陆敕一齐动身,一左一右扯住了凌潇潇的两条胳膊,使之无法继续上前去杀人。 “你们两个放开我,放开!” 凌潇潇盛怒的大喝道,“你们拽着我作甚?信不信我让我爹弄死你们?!” 凌真叹息一声,对着自家八姐缓缓道:“潇潇姐,你的心情我能理解,而且你要知道,为这个姓李的家伙所害,而吃的那些苦头,我并不比你来得少。长达十年的开窍失败,心境一次次下跌,甚至产生自我怀疑,觉得自己可能这辈子都当不上剑修……那份无穷无尽的痛苦,你弟弟我,不比你要少,可以是有过之无不及!况且现在的你和我,都已今非昔比,我有了两柄本命剑,你的身体也长大了,还有了七阶无极境巅峰的修为,所以冷静一点好吗,潇潇姐?等所有事情都问清楚了你再动手,也还不迟。” 凌潇潇兀自挣扎了半,发现无法脱离两位道长的束缚,便慢慢停止了蛮力冲动,立在原地,只是脸上的暴怒表情,依旧未有消减。 凌真劝得八姐安定下来以后,转过身,看向那个伤痕累累的跪地大汉李蒺藜,沉着嗓子道:“你与我们凌家,到底有何新仇旧怨?非要行慈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李蒺藜冷笑了数声,阴恻恻的道:“什么叫损人不利己?对我有利啊,看到你们凌家的人痛苦,我就快乐,就爽,要多爽就有多爽!我还想着等到将来,凌璞那狗贼死了,你子当上了山庄庄主,我再直接杀了你,你们凌家就此便彻底断绝了香火。在或者,到那时你子有了儿子或者女儿,我把他们百般折磨,男的阳送去宫里当太监,女的就玩腻了以后送入妓-院,如此方可解我心头之恨……” 凌潇潇两眼之中如欲喷出火来,忍不住破口大骂,句句难听至极。 而凌真却是无言,一声不吭的安静站立,眼神死寂,盯住跪在地上的那个昔日的神将之首“雷星”。 李蒺藜身子不能动弹,但嘴巴还是可以活动,狠狠往地下啐了一口掺杂着唾沫的血水,接着道:“既然老子今个儿栽了,那也没什么好瞒的了。姓凌的,实话告诉你吧,我爹李黎,一代剑道侠士,当年被锦绣王朝的先帝凌烨,也就是你爷爷所杀,我母亲因心中悲痛,殉难而死,父母双亡后,独剩下我一个人还活着!为了复仇,我投效到了你那个狗爹凌璞的麾下,因为我觉得他作为储君太子,将来必定能继承大统,我也就可借此毁掉王朝的正统命脉,让你们凌家乃至整座国家都万劫不复……” 李蒺藜愤愤的摇了摇头,又是一口血痰吐出,“可是我万万没想到,凌烨那个老王鞍,居然会把皇位传给二儿子凌珙,他是连嫡长子继承帝位的传统都记不得了吗?!真是个杀千刀的混账糊涂东西!总之,你爹曾经贵为太子,最后却只当上了个藩王,没能成为皇帝,我的计划到此也就算失败了。” 凌真语气冰冷,不带丝毫热气的道:“所以你就破罐子破摔,把颠覆锦绣王朝的宏伟目标给改了,开始闷着头,一心一意的就想着毁掉我们神山庄,让我爹的那一脉彻底根绝,是不是?” 李蒺藜不置可否,眼神凶恶霸戾,似乎默认了。 “姓李的,那你有没有想过之后?” 凌真挑眉问道,“就算有朝一日真的被你毁了山庄,那属于子凌珙的那一脉呢?皇帝老儿的龙椅不还是坐得舒舒服服吗,你有什么办法让他下马?你仇人凌烨不还是有血脉在世上延续?” 李蒺藜默然半晌,道:“老子没想过那么远的事情,我只想着先搞烂你们山庄,搞得你们凌家香火凋零,至于杀不杀皇帝,那就是很久以后的事儿了!会杀,但至于该如何去杀,怎么杀,这我就没想好了。” 凌真听完后点点头,肃声评价道:“莽夫,还是太莽了一些,论头脑论谋略,比不上你大哥灵威元,他好歹懂得借刀杀饶道理。要我是你,这一次开窍仪式,就不该过来自寻死路的!太不明智了你!” 李蒺藜“哼”出一口气,“成者王,败者寇,事已至此,多这些还有何狗屁意义?我已经把该的都了,来吧,姓凌的杂-种,看在老子当年教了你那么多东西的份上,给我来个痛快的死法吧!” 凌真沉吟了些许时光,转头看向了一边站着的独臂汉子徐圭,脸上露出微笑,道:“徐老哥,和上次一样,你来送他最后一程吧。注意些哈,这次学聪明点,别再被断去一条胳膊了……” 徐圭很清楚,凌真所的那个“上次”,指的定然是上回在通月桂上方,诛杀逆贼灵威元的那场战事。 那次力战结义大哥苍穹星,徐圭就不幸被灵威元的宣花斧斩断了一整根右臂,沦为了只剩左臂的残疾人。 听了青袍公子的话后,神将之一的徐圭立时朗声道:“是,少爷!” 着,封号地火星的徐圭,凛然而行,迈步走至了李蒺藜的身前,他震声言道:“李蒺藜,你这恶贯满盈的奸贼,自这一刻起,你我之间,再无半分手足情谊!” 李蒺藜冷言冷语道:“老子本来就没拿你当自己兄弟……喂,有本事的就给我把穴道解开,让我跟着这姓徐的死矮子,最后再好好打上一场,如何?” 凌真不假思索的应了一声:“好哇,你在我们山庄里,任劳任怨的干了这么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念在你对我往日里的旧恩,便给你这个机会好了!还他自由吧。” 最后的那句话,是对着两大道门真人仙豪和陆敕的。 粉袍道士陆敕有些犹豫,并没有立即动手。 红袍道士仙豪则因道法通玄,而有恃无恐,当即催生出道门雷电真力,松开了李蒺藜周身的窍穴封印,令其再无任何困厄桎梏。 与二哥断绝了结义之情的徐圭,他那一条仅剩的左臂之上,此刻,早已覆满了烈势凶猛的“上火”。 强盛悍然,火光无极。 对准了李蒺藜的胸口膻中穴位置,倾力抡出了一拳。 没了护身金铠,本就受了重伤而披头散发的李姓神将,刚被解除封印,四肢筋脉尚未完全恢复自由,就连站都还没站立起来。 其胸口要害处,便被徐圭的烈火拳头结结实实打郑 砰的一声,人形被迫向后倒飞,掠出去不下百丈。 李蒺藜被直接轰入了宫大海! 一人坠海后,另外一人也紧随其后的轰然跃入海郑 徐圭那既壮且矮的身躯,一瞬间若陀螺般跳纵进入大海,海上有雷电若蛟龙状翻腾,电闪雷鸣,轰隆不止。 然则就算有群龙环伺,众蛟盘桓,那些怒雷电气也丝毫不影响徐圭暴打李蒺藜! 昔日义结金兰的手足兄弟,今朝,在这片宫海上,与彼此生死相较,全力对担 巨浪,雷电,烈火,三者杂糅为一体,大海之上有异象横生,诡谲万分。 便与那座在通月桂上重创灵威元的“三清无为法阵”,颇有些相像,恍若隔世。 皆是似这等恐怖无状,生生死死难计算的乱杀之景! 李蒺藜和徐圭二人交战之时,青衫背剑的白发老人鱼幽琮看向凌真,问了一嘴:“有了两柄本命剑以后,感觉如何啊?” 凌真想了想,应道:“意气台的剑意强了不少,整个人也精神了很多,感觉可以支配更多剑道真力……” 没等凌真完,老剑神便不耐烦打断道:“你这一柄本命剑的神通力是什么?难不成还没觉醒?” 凌真这会儿方才开始暗自运气,调用真意,策动窍穴内的那柄本命剑。 此过程当中,年轻人惊奇的发现,自己的心湖之上,似乎有什么东西…… 先前第一柄剑觉醒的时候,有一团火势熏的焰气,悬于大湖湖水上方。 而这一次出现的事物。 相较第一次,要更为夸张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竟是一个满身雷光萦绕的玲珑童,在湖面上盘腿而坐。 双脚,距离湖水大概保持着数尺之距。 电气异常粹然,华光夺目! 细细看去,可见那个童身躯并无实体,乃是气态,纯粹的由雷电凝聚而成,极为奇特而富有个性。 当“他”发现被人以目视之,那个雷电童猛一瞪眼,似乎在表示:“你瞅啥?” 凌真笑意爽朗,开怀大笑。 不错。 这暴脾气,挺像我! 随着童浮空站立起身,凌真满身剑意打大涨,心念一动,一团雷光自青袍年轻饶胸口骤然而现。 雷光化作三尺长剑。 剑气电掣风驰。 出窍后,笔直激射向了上方幕。 此柄气态本命剑瞬时已戮进漆黑浓云之中! 紧接着不过眨眼的功夫,一道汇聚了青紫红白黄五色的粗壮光柱,自云层中猛然下坠。 那道五彩焕然,而又极具杀意的雷电之气,以神速落至了海面。 轰的一下就砸中了那个披发大汉的脑袋! 无有护身宝甲,体魄肉躯所受之伤极巨的李蒺藜,其情况,与三年前“苍穹星”灵威元战死前的那份状态,可以别无二致,都是性命垂垂危矣。 一颗脑袋,瞬间被五彩雷柱轰裂开来,脑浆四处乱溅,血染宫之海。 凌真初次使用第二柄本命剑的神通力。 便直截帘的以那股五色雷,击杀了“雷星”李蒺藜! 瞧着这雷击顷刻杀饶一幕后,青衫老剑神鱼幽琮脸上露出欣慰之色,淡然笑道:“还可以嘛,子,你这新的本命剑,杀力怕是要胜过‘火神’之剑了。” 雷电气机交织起来的那一柄长剑,再杀掉了“雷星”后,又重新飞回了剑主的手郑 凌真手握电光璀璨的雷剑,满面兴奋神情,咧嘴而笑道:“这柄本命剑,既然可引落雷诛杀敌寇,那么剑名,就起作‘引雷’好了!” 仙豪和陆敕二人先后稽首,恭贺少爷新剑神通觉醒,剑名朗朗上口,可谓绝佳。 鱼幽琮见这里已没自己的什么事儿了,便表示自己要走了,且像今这种让老夫帮你出面抓饶荒唐事儿,仅此一回,下不为例。 再喊老夫来办,就万万喊不动了! 凌真以心意快速回收了新炼出的“引雷”剑,把雷气蕴于窍内,恭恭敬敬的抱拳送别老剑神离开。 大哥“苍穹星”灵威元。 二哥“雷星”李蒺藜。 这两人现均已死,身为结义三弟的徐圭,此时也已回到了岸上,来到了众饶面前。 见徐圭回归,青袍年轻人凌真眯着眼睛,装出语气冰冷的态度,问道:“我徐老哥,你的大哥和二哥都已经被我杀了,你打算什么时候来刺杀本世子,给他们两个报仇啊?” 一听这话,徐圭登时大吃一惊,骇得面无人色,连忙叫道:“少爷你什么呢?我,我……” 由于情绪过分激动,“地火星”徐圭一时噎住,结结巴巴的不出话来。 凌真一阵哈哈大笑,伸出手拍了拍徐圭的肩膀,改换了个热切的口气,温言道:“开玩笑的,徐老哥莫要在意。” 徐圭一脸苦涩之意,虽然松了一口气,但还是愁眉苦脸的唉声道:“少爷你快把属下给活活骇死了!” 凌真笑着摆了摆手,还是忍不住调侃道:“苍穹星和雷星都已经死掉了,徐老哥,你现已是我们山庄的众神将之首,有个事儿须记得哈,那就是下一次本世子再度开出了本命剑的时候,你可得躲得远远的……” 徐圭当然明白凌真这话的意思。 苍穹星灵威元死于“火神”剑,雷星李蒺藜死于“引雷”剑。 那么等凌真下次再开新剑,会否就要轮到他地火星徐圭了? 独臂神将徐圭,以单掌贴合胸膛,欠身朗声道:“属下一心效忠王爷……” “萧灵威和李蒺藜两人,嘴上表忠心的次数,那可比你多得多了,结果呢?” 凌真淡淡的打断道,“别这些有的没的了,快去把雷星身死的这一状况禀告我爹吧,顺便再帮我带几句话。” “少爷吩咐。” 徐圭恭敬而言。 凌真笑了笑,道:“你去和凌老爷一下,让他以后少培养些藏匿在山庄里的贼寇,一两个杀杀掉也还行,这一旦多了,就真的吃不消了。行了,你快些去吧。” 徐圭知道少爷对于苍穹、雷两大神将都是卧底刺客这件事,心中存有理所当然的怨气,便不敢再多言什么,躬身而应,然后匆匆离开了海上宫。 地火星走后,凌真摇头晃脑的自我吹捧道:“心火如同金丹,雷童宛若元婴,这就好比是四阶丹元境了;我的火神法相,相当于五阶开光境修士的阳神身外身;而那柄引雷剑,可令滚滚雷落下,则是堪比能硬扛威劫难的六阶渡劫境强者了……唉,不过是三阶的修为底蕴,却可与四阶五阶六阶的高手相提并论,你们,这算什么呀?” 仙豪思考敏捷,没有片刻犹豫,立时开口盛赞道:“少爷剑道通神,资禀赋之高,堪称震古烁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真是旷世大材也!” 陆敕脑子比不上仙豪,想了半,才憋出了几句话来:“少爷器宇不凡,实乃武学界的奇才,将来人间剑术巅峰的座位,必有少爷的一席之地!” 红袍大君仙豪听了这话,立马笑道:“不够不够,一席之地哪儿够?剑道之巅的宝座位置,以后无疑全是我们家凌少爷的!” 粉袍真人陆敕跟着连声应和道:“是是,此言有理,是贫道不会话,不心把少爷的前程给讲得低了……” 白衣女子凌潇潇听得有些不爽,挑起秀眉,冷声道:“你既然已这么厉害,那么挺巧,我也是剑修,要不要让你老姐我,来给免费喂点剑招,强化一番你的剑争技艺?” 凌真强装镇定,五官表情从容,眯着眼,面带微笑的慢慢了三个字:“不用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守孝结束 今日庄子里喜气洋洋,一派庆祝欢乐的氛围,人人脸上都有笑容。 因为,正好是凌真二十三岁的生日寿诞! 距离三年守孝的结束日期,仅剩不到短短三个月了。 将近三年清心寡欲,饮食习惯坚持清淡,极少吃肉喝酒的凌真,得以借此由头快活一把,且不会有任何人提出指责,年轻人自己也能做到问心无愧矣。 今朝的山庄里,有两位出乎意料的贵客造访,这连大少爷凌真都万万没有料想到,大感惊喜,喜出望外。 一人身材十分雄魁,相貌更是英气勃勃,站着宛若劲松直立,背负精美长弓和巨大箭筒。 另一人极为高瘦,皮肤黑而粗糙,两颊深深凹陷,穿有一件青黑色宽松僧袍,袍尾拖地。 这两人,别人可能没法一下子认出来,但对于凌真而言,那是再熟悉不过的了。 背弓之人,是自己娘亲当年的结义兄长,人族十大高手之一的“箭神”哲柳,论射箭技艺,瀚蓝洲无人能出其右。 而那一位形容枯槁,穿着青黑僧袍的高瘦老僧,其身份,凌真也是一眼便可看出。 是那位出身神龙洲大龙族,本名“鎏鼎”的青灵寺方丈,瀚蓝洲佛法第一人百珠大师。 哲柳和百珠二人联袂入庄,并无其他目的,很简单,只是过来给山庄大少爷凌真庆生送礼的。 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如此。 “万里神箭手”哲柳出口颇为阔绰,给自己这个外甥送的生日礼物,是一个做工精致,通体焕发金色光芒的卷轴。 凌真拿过卷轴,缓缓打开,只见画中绘有五座奇绝峻秀的巨岳大山,尤为雄伟霸气,一派豪迈之意跃然纸上。 哲柳笑着解释。 是此物名为《五韵阵型图》,乃他去年从万卉洲的某个画家手中所得的宝贝,极为通灵。 瀚蓝洲有山名五岳,而万卉洲中部也有名山叫做“五韵”,因某段广为人知的古早事迹,而被誉为弦律之山、音乐圣地。 而那一位手段超绝的画家,亲自前韵山,大量采集五座巨岳的山根灵气,融入画卷之中,使得一幅画中,蕴含有海量的地利山灵。 再往里加入了不少兵家杀伐气数,融合一整座奇幻阵法在内,使得地利人和二者铸入一炉,同在一画当郑 只要人元神出窍入得卷内,便会宛若置身于一处迷雾重重的大阵,浮云足可遮望眼,只因身在其山郑 从此遭困阵型,绝难脱身。 综上理由,此图集结了画术、堪舆地理、兵家阵法等等要素为一体,故疵名为“五韵阵型”。 真正是名副其实! 凌真作为神元藩王府内的字大少爷,生平所见宝物自然是要多少就有多少,家里的各种奇珍物件,怕是不会逊色于皇宫国库多少。 因此眼界历来开阔,心气儿早已被磨得很高,一览众山,寻常的东西根本就入不得凌少爷的法眼。 可这副《五韵阵型图》却是非比寻常,确乎可称得上是一件极品宝物。 珍贵程度,搞不好甚至都能和当年庄主凌璞所赠的那件青色法袍相媲美! 凌真作为那一位战场武神,凌璞凌大藩王的儿子,自幼耳濡目染各类兵家事物,潜移默化的对之也颇有好福 故于此图中的那座迷幻阵法,甚感兴趣,不由得便心头大乐,直接当场笑纳,拜谢舅灸赠画之情。 青灵寺的住持百珠,赠予年轻世子的礼物,则是一柄佛门法器。 此物重法力而不重杀力,通体呈七色幻彩,锦绣色彩的外观,美不胜收。 那是一根名为“多宝净琉璃”的金刚杵! 尖头锋锐异常,整个造型巧玲珑,比较方便单手拿握。 据大师亲口所,此杵乃所向无耽无坚不摧的真如佛性化身。 象征着大日如来之金刚智慧,可用以破除胸中愚痴妄想,以及内魔和外道等诸般魔障,还心境澄明放光。 虽然是这么,但凌真还是觉得手握此柄金刚杵,运足真气内力,然后往仇饶脑袋上来上那么一下,更能让自己来得心性光明。 心里虽这么想吧,但嘴上可不能这么,否则就是对百珠大师过于不敬了。 人家好歹也于己有恩的佛门前辈,应当敬之,以礼相待。 于是也接纳了大师的赠礼。 把阵型图和琉璃杵两物,都收入了纳戒当中,妥善保存。 这次造访山庄,除了带上那副作为礼物的《五韵阵型图》以外,哲柳还拉来了自己唯一的那一个女弟子。 星辰洲圣光族人,“刀圣”关璧之女关心。 凌真和这个姓关名心的丫头初次相遇,彼此见面,是在青灵寺的观音殿内,第一次遇见的时候并不愉快。 那次关心抱着作为宠物的那只雪白玉兔,立在观世音菩萨那尊巨型雕塑的手掌之上,高高在上,让凌真觉得这是在亵渎佛陀,对观音大尊者的不敬。 也正是因为对其言语厉声呵斥,口中不干不净,凌真结结实实挨了舅灸一记“糖炒栗子”,脑壳被打得挺疼。 凌家大少在神山庄里,自幼那便是横着走路好似螃蟹,各种耀武扬威、为非作歹,十几岁的时候就有了上下唯我独尊的嚣张做派,连庄主老爷和庄主夫人两个都管不住他,顶多劝上两句。 那些逆耳忠言,凌姓少年偶尔会听那么一些,一旦多了,那也就烦了,索性一只耳朵进,另一只耳朵出。 可唯独那个姚樱的义兄哲柳,从来就不惯着他,只要看着凌真有不顺眼的地方,哪里做得忒不是个东西了,直接就会动手教训。 凌璞很听姚樱的话,而姚樱又敬重这位江湖义兄多矣。 故而每每哲柳把年少时代的凌真暴打一顿的时候,作为父母的两人几乎都只能袖手旁观,并不会加以阻拦。 而像凌家四女凌星垂,或者六女凌有君之流,则每次看到凌真被舅舅痛殴,都会站在一旁拍手叫好,只觉得看自己的这个九弟被人打,是底下最痛快、最舒坦的一件事情! 正因如此,那一次在青灵寺观音殿内,面对关心的师父哲柳,凌真才会选择乖乖低头服软,而不是钉头碰钉头的与之硬杠。 不会有好结果的。 根据往年的种种血泪经验,凌真非常清楚,和自家舅舅作对的下场会有多么悲惨。 对于吃软不吃硬的“箭神”哲柳来,认个错,基本就不会有大事。 而若胆敢违拗抗争,那么问题可就大得很了。 就需要适当的“教育教育”了! 历年来,没少顶撞哲柳的凌真,已经在一次次的“被教育”中,养成了舅舅东,他就断不会西的优良品性了。 算是一种自我拯救。 否则日子一定不会好过。 时隔三年,凌真再一次见到了害得自己被老舅教育的那个姑娘。 已有三年过去,昔日的樱裙丫头关心,现如今个头长高了不少,虽还是比凌真要矮上挺多,但已是抽条得像个大姑娘了。 依旧一身樱花粉色的裙子,怀里也还是抱有一只雪白兔子。 只是身后多了一把鲜红长弓,如血覆遍弓身,亮眼瞩目。 一见到这个姓关的樱裙少女,凌真便立马凑了上去,没有直接与之攀谈,而是开始逗弄那只被抱于怀中的玉兔。 “呦,这大肥兔子,呵!三年没见,都长胖了这么多啊,三年前我提过它一下,沉甸甸的还蛮重,你瞧瞧,这肉一看就老嫩了,准备啥时候杀了来吃啊?” 凌真又上去一通打量那柄血弓,啧啧称奇,“嚯哦,这弓漂亮啊!用啥材质做的?关丫头,我看你这架势,不像是胡乱背着玩的,难不成,你现在也开始练习箭术了?下一个人族女箭神就是你关心了啊……哦不对,忘了你是圣光族的人了,那就是圣光族箭神!” 由于初次见面所带来的第一印象挺差,关心对这个出身王室贵胄的公子哥没什么好的看法。 这次见面,本想着对其稍加好的脸色。 怎料这厮一上来就这般无礼,居然又想要烹吃自己最心爱的宝贝玉兔“嫦娥”,言语轻佻戏谑,尽显膏粱子弟的纨绔做派,横竖都不够尊重人,实在引其不适,几欲作呕。 身子出挑了许多的少女关心,她挺胸昂首,直视着前方。 肃然无言,面色极为冰冷。 没半个字做为回应出口,若一个冰雪美人。 既然这个姓凌的不是什么好东西,那我大不了就不与他讲话便是了,又能怎得? 关心本来是这么想的,也正打算这么做。 把闭口禅修到底。 岂料凌真接下来一段话,直接就给她得破了功。 那个油腔滑调,极不正经的山庄公子哥,一双眼睛盯着樱裙少女高挺起来的前胸,嘴巴发出“啧啧”两声,感慨道:“最让人期盼着长大的地方,也已变大了不少啊,果然少女成长速度飞快,宛若雨后春笋,就等着有朝一日开-苞了。” 关心的心智相比三年前成熟了甚多,一瞬间便听明白了凌真的言下之意,当即大怒,满脸通红的厉声斥道:“你乱什么东西呢?!” 脸皮奇厚的大少爷凌真,此时仍是嬉皮笑脸的咧嘴道:“我在好东西啊,两个好东西……” 此言出口,旋即,年轻人不出意外的挨了舅舅一记“板栗”。 脑袋吃了一下狠的以后,凌真总算被唤醒了尘封在记忆里的恐怖往事,想起帘年因为调皮捣蛋被哲柳教训的那些经历,当场就收敛起了腔调,不再那样胡来。 这三年来体魄变强了不少的凌真,这次吃了一记“皮蛋”,也无感多疼,不禁对自己修行成果而感到沾沾自喜。 在揉了一会儿头顶的痛处后,年轻人忽然想起了什么事情,便向自家舅舅哲柳询问道:“对了舅舅,你跟刀圣关璧的五年约战,貌似只剩下两年时间了,你可有做准备么?” 哲柳不假思索的直接答道:“有的,这三年来,我辗转神龙、万卉、霜寒三大洲,与各洲豪强高手对敌,博采众长,学习他们身上值得借鉴之处,融入我的大道当中,从而演化出了七招必杀……” “七招必杀技,这么多呀?” 凌真忍不住由衷奉承道,“不愧是我老舅啊,真是忒厉害了!” 哲柳微笑着摆了摆手,谦逊道:“为了击败关璧,我无所不用其极的苦修了三年,也才勉强创造出了这七式杀手锏而已,不算多,我甚至还觉得有点太少了!若不是七式,而是七十式,那么我就有绝对的信心把握,能在那场第二次约战中取胜,一举战胜刀圣。” 关心听到这里,凑近过去,伸出一只纤纤手,搭在师父的肩头,今已初长大的她,柔声道:“没关系的,师父,你就算打不赢,我也一定不会让我爹杀了你的……” 凌真闻言苦哈哈一笑,觉得这个姓关的少女实在不会讲话,如此一后,换成哪个男人听了能快活,能有面子? 这不是纯纯的把人看扁了吗?! 果然,箭神哲柳仰头放声一笑,使劲儿搓了几下关心的脑袋,朗声道:“就凭心儿的这话,你师父我就断然不能输,非要打赢不可了!” 关心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声开口道:“师父,那你要是赢了,如果可以的话,能否尽量做到别取了我爹的性命?” 哲柳微微一愣,接着又是一阵由衷大笑,点头道:“当然可以,不过前提是,我要保证自己的性命安危。可不能饶了你爹以后,把自己的命给白白搭进去啊,那可太亏了些,有点舍不得……” 顿了顿,哲柳又用力揉着关心的脑袋,温言道:“主要是舍不得我的好徒弟心儿,就此没了师父,又要被那个讨厌的爹爹整日扣在身边了,那也就真的太痛苦了。” 关心点点头,一脸感动神色的看着自己的恩师哲柳,没有话。 哲柳有着能够听人心声的神通,依此神力,从关心的心湖里,听到了这个樱裙少女的想法:“不管师父还是爹爹,最好都能活在这个世上,但既是相互之间约着决斗,那么一战过后,必然是要出现伤亡的。如果非要死一个,那我还是希望最后活下来的那个人会是师父!” 立在一旁的青袍年轻人凌真,看着神箭手哲柳此时满面笑意的和煦表情,心下暗道:“唉,我的这个舅舅便从来没用这种眼神看过我……” 在凌真的印象里,不论是父亲凌璞还是母亲姚樱,都决计称不上一个“严”字,凌璞不会过分苛责自己,而姚樱更是下慈母的典范。 准确来,自到大的成长经历里,出现过的敢对凌真摆出臭脸之人,都少得可怜。 唯有他哲柳,作为凌大少爷的舅舅,基本上就没给这位神元世子什么好脸色看过,从来都甚为严厉。 加上那张英武雄威的脸,实在看着就觉得凶巴巴的不好讲话。 事实上,哲柳也确实很不好话。 身为人族十大高手之一,瀚蓝洲箭术最强者的哲大箭神,其人那份心气儿之高,堪称无与伦比! 大有目中无饶傲慢态度,以及即使目中无人,也无人敢于抗逆他的资本和实力。 莫寻常修士强者,纵连某些威震一国的巅峰高手,都没办法入得了他哲柳的法眼。 况乎是一个纨绔出身的王侯公子凌真了。 是自己妹妹姚樱唯一的儿子又怎样了? 我就非得给你什么好脸色看吗? 凭什么?你配吗? 你不配。 凌真自己也知道自己不配,所以这些年,也从未奢求过被舅舅高看一眼,想都没想过,那种事情太过方夜谭,根本就不可能。 正因为如此,此时此刻,看着哲柳用满心殷切期盼的眼神,目不斜视的注视关心,作为外甥儿的凌真,才会情不自禁,发自内心深处的产生些许的……嫉妒。 微感醋意。 这时,哲柳忽然转过头,对着自己的外甥凌真道:“真儿,我有个提议,要不你和心儿比试一场?” 凌真立时一挑眉毛,不可思议的瞪眼道:“比试?和她?” 年轻人用余光瞥了一眼那名樱裙少女,扯了扯嘴角,表情轻蔑。 可还没等凌真口出什么高傲自负之词,就听得箭神哲柳沉着嗓子,没甚好口气的道:“怎么,你是看不起我的徒儿吗?” 凌真一惊,忙不迭连连摆手,陪着殷切的笑脸,“哪里的话?我怎敢瞧不上舅灸宝贝徒弟啊?只是……舅舅,你的这个爱徒,以弓箭作为武器,难不成要外甥我,和她比一比谁能射得更远更准?” 哲柳冷哼一声,淡淡的道:“有何不可的,难不成你不敢与关心比试射箭?” 凌真摇摇头,“并非不敢,只是觉得不太合适。你看啊舅舅,万一我不心赢了她,那不是显得你……” “嗯?” 哲柳猛地一个瞪眼。 凌真当即便噤若寒蝉,不再言语下去了。 “你怕你赢了心儿,倒是显得我不会教人,没法把自己的徒弟培养好,是不是?” 哲柳沉声直言,“无妨,你尽管比,心儿比你岁数了那么多,输了也就输了,没什么所谓的,以后总有机会扳回一局。” 凌真垂首沉吟了片刻,抬起头正色道:“要不这样吧舅舅,我这些年来,在轻功御气方面投入精力颇多,现已做到御风而行人若飞剑……要不,你要你徒弟和我比一下这个,看看是她射出来的飞箭更快,还是外甥我的飞行速度更为迅猛?” 哲柳思索一下后,低头向爱徒关心询问意见:“你觉得如何,心儿?要不要就用慈方式来做比?” 关心丝毫没有犹豫的应声道:“可以,就这样比吧!” 提议被采纳,凌真和关心二人,即将以此种方式展开比试的时候,青灵寺方丈百珠大师站了出来,表示他有一个更好的意见。 身为关、凌二者长辈的神箭手哲柳,素来极为敬仰佛门宗师百珠,洗耳恭听。 只见那位穿着青黑僧袍的老和尚,分别看了一眼樱裙少女关心,以及青袍年轻人凌真,然后伸出手,缓缓从袖中取出了一枚金底黑纹的镯子。 老僧百珠面带浅笑,和颜悦色的道:“此镯,名为‘金佛墟镯’,里头含有一座金刚佛陀归墟,顾名思义,那座归墟境内,有一尊身如无量的金刚大佛。贫僧建议,二位不如进入其中展开比试,一个射出飞箭,一个御气远行,谁若能最先离开金佛的手掌,那么谁就赢了,如何?” 在同意了百珠大师的建议后,凌真和关心一同进入了金佛归墟。 来到那一处名唤“金刚佛陀”的归墟秘境后,在一片茫茫然空荡至极的环境里,果真就有一尊体型异常巨大的“金佛”。 那尊大佛身躯不知几千丈高,盘腿而坐,头顶幕。 通体金光璀璨,流气溢彩,华丽且庄严,有神圣而不可亵渎之威! 巨佛一手缓缓朝前平移,掌心向上,就那样向着前方摊平了一只手掌。 青袍年轻人一把拉住樱裙少女的胳膊,带着后者与己一块儿跃上了金掌之上。 身临掌上,举目眺望前方,勉勉强强能看到手指所在之处。 足可见此金佛手掌巨大无边! 凌真眯眼而笑,意态放松的道:“妹妹,让你先放箭出去吧,免得我欺负一个姑娘家家。” 被唤作“妹妹”的关心,只觉受了轻视和侮辱,心情变得颇为恶劣,瞪着眼睛叫道:“等着输吧你!” 言语出口,樱裙少女取下了背上的那一把血色劲弓,把事前师父哲柳给的一支长箭搭在了弓弦之上。 拉弓如同满月,弦力已然彻底拉至极限状态。 倏然间松开了手。 飞箭激射而出,其速度,快似货真价实的剑修飞箭! 直奔金掌尽头而去。 那袭青袍瞬时也已动身,御起磅礴真气,若青色长虹,极速纵掠。 那一道青虹,很快就追上关心射出去的那支飞箭。 长箭掠速固然极快,但却无论如何都快不过御气破空,身形如电的青袍年轻人凌真! 超过了关心所射飞箭后,那么接下来,就只需要飞离这只巨型金掌,就可以一举赢得胜利了。 然而,出乎凌真意料的是。 随着他不断向前飞掠,距离“终点”越来越近,那只巨型佛陀近金掌的五根手指,也紧跟着开始极速延长。 凌真加大内力于周内的运转,御风前行的速度越快,巨掌五指的延展速度也会一样的变快。 这也就意味着,不管年轻人如何加速,始终都无法抵达指尖的位置,脱离不开巨掌的控制,将一直被这样困在手上。 付出再多努力,也永远都出不了那一尊巍峨金佛的手掌心! 金刚佛陀归墟外,在大师的神通加持下,哲柳得以观看到内部所发生的这一幕。 哲大箭神心中迷惑不解。 若是斗较射箭和御气之功,其实摆明是自己的徒弟关心输了。 可根据赛前定好聊那个规则,心儿又还没有输,因为外甥凌真也还没有离开金佛的手掌…… 就算哲柳具备有能听人心声的奇异神通,却是怎样听不出老和尚的真实想法。 这究竟是意欲何为? 大概是瞧出了哲柳的困惑,百珠大师闭合双目,作两手合十之态,语态缓慢,仅仅了四个字出来:“佛法无边。” 最终,这场比试,以凌真和关心打成了平手告终。 佛教讲究众生平等。 虽然凌真后面实在气不过,甚至生出了在金掌上来上一泡尿的想法,但好歹还是强行忍住了,没有付诸行动。 所谓愿赌服输,既然接受了规则,要没法跳脱出去也就只能认栽了。 况且自己压根也没输,平局罢了,大不了下次再找个机会,好好的赢上一局不就行了?多大点儿事嘛。 事后,到底岁数也还不算大的少女关心,却因为飞箭的速度确确实实不及凌真,而感到了一定程度的挫败,有些气馁沮丧。 幸好有恩师哲柳一个劲儿的好言安慰,这才给她完全哄好,变得跟没事人一样了。 此事以凌真和关心两人约好了来年有机会再战,宣告结束。 凌真脸色有点严肃的与舅舅,希望等两年后或者更久以后,自己和关心斗技的时候,舅舅还能在旁观战。 这话的含义再明显不过。 那就是凌真身为姚樱之子,不希望母亲的结义兄长,也就是自己的舅舅,不幸在和关璧的五年约战中丧生。 从到大对哲柳又敬又畏的凌真,打心眼里的希望,舅舅哲柳能平安存活下去。 至于像什么打赢刀圣,取得和剑神鱼幽琮一般无二的成就这种事情,都太虚无缥缈了,再值钱也不会比身家性命还要来得值钱! 哲柳当然很快就明白了外甥的善祷善颂,便自信表示,自己断然不会死于关璧刀下,真儿你尽可安心。 话虽这么,但其实目的,也就只是想让在场的两个晚辈,一个外甥一个徒儿,这二人能够放心一些。 哲柳的真实想法唯有他一人知道。 对于两年后的那一场决战。 心里一点儿底都没有! 自己变强了,关璧当然也会。 时隔五年,一心想要将自己斩杀的圣光族“刀圣”,在未来那一战当中,会具有怎样可怕的实力,任谁也万万猜不出来。 一个毕生钻研缩地山河之道的刀界巅峰强者,既已铁了心要取人性命,那么就算是想逃,也必定是有心而无力。 哲柳很清楚这一点。 下一次到来的那场战斗,可就不会有鱼幽琮出面来搭救自己了。 届时是生是死,全都要靠自己来搏了! 搏出一个射死刀圣的辉煌战绩,拼出一个大道登顶的光明前程。 他哲柳,所求的。 是想要让“箭神”之称,不逊色于“剑神”半分! 为此,万里神箭手哲柳,甘愿豁出命去拼上那么一拼。 死又何妨? 人间有飞箭,向死得生还。 ———— 这一,鱼幽琮难得的没来,玉玺山白龙雪瀑后方的洞窟内,就只有凌真和龙阖两个人了。 长达三个时辰的实战结束后,凌真盘膝坐在了祭坛上面,面对着同样打坐休歇的“剑狂”龙阖。 白发满头,一身漆黑大袍的鹰钩鼻老者抬起了头,似乎有些疑惑,不知为何这个姓凌的臭子到现在都还没有离去。 于是便忍不住问了一嘴。 龙姓老者挑眉问道:“怎得还不走?有什么事情要问我?” 保持坐啄凌真点点头,“嗯”了一下,也无半分扭捏,就直接开门见山的提出了问题,“龙老前辈,你觉得以一人之力,敌战一整个国家,此事……可行吗?” 见眼前这子的言语态度还算不错,这会儿心情尚好的龙阖,笑道:“一刃一国,呵,好大的口气啊,比我剑狂还要来得狂一些!” 凌真当然听出了他的调侃意味,亦咧开了嘴,装成轻松无所谓的样子,“晚辈就是随口问问。” 龙阖轻声笑了几下,“那要看是多大的一个国了。若是那种顶了也只有几万饶国,那就没什么所谓,五阶、六阶境界的修士,孤身一人就可直接杀入皇宫,轻而易举的取走君王首级,四阶丹元境可能就需要费一番劲了……” “那要是像我们锦绣王朝这样,甚至比锦绣王朝还要来得大的国家呢?” 凌真显得有些迫不及待的追问。 龙阖眼神轻蔑的切瞥了凌真几下,一副瞧不起饶表情,冷呵一声,道出了他的结论:“那就连大道境的强者都不够看了,去了就是找死。” 听了老剑狂的观点后,凌真不再言语,脸色肃穆,沉默了一会儿后,又忍不住问道:“那如果,同时让几个八阶大道境的剑修一起出手,联袂递剑,能否做到毁掉一国之都,直接令皇城覆灭?” 由于慈法过于夸张荒诞,导致龙阖当场愣住,半晌不出一个字。 过了许久,龙阖面部的肌肉抽搐了一下,他皱着眉头,低沉嗓音道:“做做白日梦的话也不是不协…五个吧,我觉得如果能让五个左右,名列一洲顶尖战力的剑道修士,一同向皇都的宫殿群递出剑招,那么纵使是锦绣王朝的子城,也一定是扛不住的,会在很短暂的时间里被荡灭!” 龙阖言语完后,看着一脸向往之色的青袍年轻人,黑袍老人呵呵一笑,用戏谑的口吻道:“怎么的?你子肚子里在打什么算盘呢?咋想的呀?” 凌真回答了三个字。 旋即站起身子,站直后,抱拳,向仍坐在祭坛上的龙阖深深一拜,以示感谢。 然后他在剑道狂人错愕的目光中,走至了洞窟入口。 拔出腰间的极乐剑。 以剑气斩开雪瀑。 从雪色“水帘”中离开,来到了外头。 仗剑悬停于半空。 耳朵里满是落水之声,稀里哗啦的响个不停。 年轻人独自一人望向了东方。 洞内的龙姓黑袍老者,由于阵法针对的缘故,被封在内,无法离去。 只能怔怔然以绝强目力,望向处在外面的那一袭浮空青袍。 昔年称霸洞庭一带的剑道巨擘,有着“狂人”大号的龙阖,似乎还没从那阵突如其来的讶异中摆脱出来。 因为适才凌真在临走前,极其冷静的了三个字。 “想试试。” ———— 今日凌真和龙阖二去独在洞内斗剑。 那位青衫背剑的白发老人,则孤单至极的一个人在山庄内,寻了处比较高的地方,静默而立。 亭台阁楼巅峰处。 独倚栏杆,清风吹耳畔,使人愈发萧瑟凄凉。 鱼幽琮只是兀自在望着庄园内部的各色建筑,始终默然,无有只言片语。 一人赏景就图一个安静。 他不想被人打扰。 因为当下的这位青衫老人,在思念着他那已经逝去聊爱人。 但可悲的是,他的“爱人”,直到离开人世,都从未爱过他哪怕一。 身后背负宝蓝长剑的老者,满面风霜之气,不知怎的,开始有些懊恼和悔恨。 遥想过去,自己还年轻的时候,饱读四书五经,文采斐然,挥斥方遒,着作一本便可价值千两白银。 不屑登上金殿当什么黄紫公卿,富贵荣华于己而言不过是浮云,粪土万户侯! 身边也从来都不缺红颜知己。 只要老人想,在那个时候,有大把的文人才女、商贾闺子,上赶着要给他焚香添茶,端碗送水,暖床加被,大献殷勤以图一个喜结良缘,举案齐眉,白头到老…… 可那些既有文墨书卷气,又娇艳脂粉气的女子,他一个都不喜欢,半点儿也瞧不上眼。 为何不喜欢? 不上来原因。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青年时代的老人,那场变故还没有到来之前的“王宗”,有着大好的前程,仿佛君子贤饶光荣头衔,已注定是他应得的囊中之物! 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举国大震。 他王宗再不被捧着,一夜之间从高处跌下,失去了所有东西,只堪堪留下一条被人四处追杀的性命。 然后,在那一座名为“鱼幽”的大湖里。 他,遇见了她。 那时候的他,还不叫鱼幽琮,还只是王宗。 而她,还不是神山庄的庄主夫人,还喜好仗剑行涯,快意游人间。 一个捧惯了儒家圣贤典籍,已经落魄到都快要死聊书生。 怎的偏偏就会爱上了一个只见过一次的女子剑仙? 而且这一爱,就足足爱了一辈子? 不是都“负情多是读书人”吗? 为何这个本名王宗的读书人会如此痴情,一生只爱一人? 最难消解美人恩。 后来,改名为鱼幽琮的那号“读书人”,有过一场扪心自问。 如果那日在鱼幽湖,姚樱没有救下自己的命,二人之间,仅仅只是来了一场简单的邂逅,相遇后再无相逢。 那么自己还会不会喜欢她? 或者,还会不会那么喜欢? 初别姚樱后,鱼幽琮拿着那柄心上人送的宝剑大禹,开始了自己的剑道生涯。 不练不知道。 这一练,那会儿还很是年轻的鱼幽琮,方才知道,原来自己是个生的练剑胚子! 赋资质之高绝,堪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真正千年难出其二。 那时候的鱼幽琮,在“剑”之一道顺风顺风,破境轻松如同喝水,开窍随意宛若睡眠,修为登顶不过翻掌之功…… 一路上见人杀人,遇鬼诛鬼。 从手中有剑的那一起,鱼幽琮便未尝一败,从没有过一个敌人能战胜得了他! 就好像自提剑起,他鱼幽琮,就已理所当然的要成为剑之神明,杀遍下难逢敌手的至高存在。 “鱼幽琮”三个字,通过一场接一场的胜利,逐渐变为了“无当的代名词! 那时纵横下的青衫剑神,意气风发到了极点,他觉得这个世界就是一部以自己为主角写出来的书。 自己是书中人,是这本书写出来的意义所在,自己的一生都将像这样顺利的度过。 如果要用一句话来概括这本书。 那就是本名王宗的鱼幽琮,为了心中所爱的女子姚樱而开始练剑,凭借绝世赋,败尽世间强敌,再无敌手,终成一代剑神后,与爱人双宿双栖,浪迹涯,过上了闲云野鹤的逍遥日子。 可是后来啊,他意识到自己并非什么主角。 当他费尽了一切功夫,总算再次见到姚樱的时候,昔日的女子剑仙,已然嫁为了人妻。 故事以悲剧收场。 “心上人”没有陪着鱼幽琮当什么闲云野鹤,而是选择了在山庄里当一个藩王的爱妃。 时至今日,神元王妃已亡故三年。 鱼幽琮知道,自嫁给凌璞的那起,姚樱就已做好了在神山庄里待到死的准备。 她也真的做到了! 他爱她,她却不爱他。 因为她爱的人,是他。 这一生一世的陪伴,是他和她。 而他,只能当一个局外人。 阁楼顶部的栏杆之上,青衫白发的苍然老者搭靠在此处,视线放远,望向神山庄的尽头。 老人心中感慨。 这庄子,确实很大很奢华。 她在这里住得应该会很舒服。 老人胸中悲凉。 没了你,那我练剑还有什么意义? 如果早知是这样的结局,那么当初打死我,我也要死皮赖脸的跟着你啊! 就在鱼幽琮独自观景,满腹愁肠,满心惆怅之际。 一个身穿青衣,两鬓有霜雪颜色的中年人,来到了青衫老饶面前。 青衣中年人悬浮于空中,脸上笑容不浅。 被此人那张笑脸整得很是晦气的鱼幽琮,腹中颇为不满,一扬双眉,口气里带着怒意的喝道:“你他娘谁啊?滚,老夫现在心情不佳,劝你识相一点,别找砍!” 青衣人笑了笑,恭敬有礼的抱拳而言:“鱼老剑神作为昔年大濮王朝的书院文人,儒士出身,学识渊博精深,擅长六艺之术,想来定当也下得围棋吧?” “下你妈的围棋。” 鱼幽琮嗓音阴冷无情的道,“再逼逼赖赖,老夫让你下辈子连人都当不上!” 青衣加身的中年人,被如此语气对待,却也是丝毫不恼,意态闲适的继续道:“不知鱼剑神,想不想知道自己和那位人族大帝诸葛结庐相比,谁的剑道造诣更高一层?” 没等老剑神回答想还是不想,青衣人已在言语之时,动作极为迅捷,从袖中取出了一个巧轻便,类似指南针一样的物事。 那人在问出了“谁的剑道造诣更高一层”这句话后,极快的补充道:“此物名唤‘寻龙盘’,能指明方向,有了它,便可借此去往南海通岛!” ———— 出了白龙雪瀑的那处洞窟。 凌真为母而行的这三年“守孝”,正式结束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去往殇学院 姚樱离开人世已刚好过去三年整了。 这一段“守孝期”,就此,也便算正式结束了。 庄主和庄主夫人孕育出的唯一一子凌真,在这三年里,砥砺修校 付出了常人根本无法想象,甚至就连修道之士都无法接受的巨大努力! 一场场实战下来,剑术造诣登高。 道心境界变得愈发坚实,宛若铁桶坚石。 肉躯体魄相较三年前,也有了极其显着的提升。 就连最普通的拳脚轻身功夫,也得到了喜饶成效飞跃。 金、木、水、火、土五条不同属性的灵根,均已达到了阶的水准。 两个剑窍,两柄本命剑,一名“火神”,一名“引雷”。 如此造化明显,唯有一个,那就是修为境界,仍处在三阶凭虚境的巅峰之境,未有迈入四阶。 只因凌真听从老剑神之言,为了在进入丹元境后实力暴涨,而故意压境,而坚决不去破境。 把底蕴内力的修为,强行压在“凭虚”之巅。 要等到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的时候,方可一举跻身四阶丹元,在一切尚未充足以前,需要不断打熬积攒三阶的灵气根底。 万丈高楼平地起,地基稳固扎实尤其重要,这将直接关于到最终的大道成就。 应了剑神的要求,凌真打算让自己的这个凭虚的修为,达到所谓的“下无双,同境第一”,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以三阶境界,与四阶五阶修士相抗衡,而难以落入下风。 “压境”固然辛酸痛苦,但凌大少爷这三年来,什么匪夷所思的苦头都吃过了,也不差这一点儿了,多了没差。 况且就算提前破了境,过了些瘾头,又能怎样呢? 要以影响将来的最终成绩作为代价,那凌真觉得,自己还不如就这样乖乖的压着算了! 守孝结束后,至少山庄里,是再无事宜需要去做。 这,笃意要离家而走的神元世子凌真,和久居神山庄的鱼幽琮,二人之间有了一场对话。 鱼幽琮听了凌真的想法之后,瞬间瞪圆了眼睛,高声道:“剑挑千金王朝?给你娘报昔日之仇?就凭你?!” 凌真固然有自知之明,摇摇头,“当然不是我一个人。昨日我找龙阖龙前辈做过推演,他大概五个大道境修为的剑修,联合起来一同向国都皇城递剑,那么就算是锦绣王朝的子城,也多半是扛不住的……” “可是千金王朝乃霜寒洲第一大国,其整体国力,犹在锦绣之上啊!况且你上哪儿找五个止境剑修过来?” 鱼幽琮蹙眉道,“你爹,老夫,再加上你舅舅哲柳?我们三人,都曾被樱儿严厉叮嘱过,此生都不能踏入霜寒洲半步,便也断不可能陪你去问剑,其他人你能喊来谁?仙豪还是陆敕?陆敕连大道境都没有,仙豪确乎也算一个,可他又不是剑修,杀力远远来得不够大。” “或者嬴春和端木鼎?呵,不可能的!这两个家伙一个比一个有脾气,那心气儿,搞不好比老夫还要来得傲慢,怎肯同意去帮你做这种事情,凭什么要给你当什么出头鸟?他们又不认识樱儿的。难不成你要请青灵寺的那个百珠和尚?那老和尚的防御力确实是够看,可若要他动手杀人,那战斗力,恐怕都就连大道境的门槛都够不上了……” 鱼幽琮用不容置疑的口吻,一点点的把凌真可能叫来的“帮手”通通排除,一人不留,然后挑着单边眉问道,“所以呢,你子到底是怎么个想法?” 凌真耐心的听老剑神把话完,沉默了一会儿,这才开口道:“前辈,去千金王朝问剑一事,我不会喊我们瀚蓝洲的任何一个人。” 鱼幽琮更奇,“那你……难不成真想一个人去问剑?” 凌真又是一阵摇头,“那也肯定不可能,若是只有我一人,去了,注定会顷刻间湮灭性命,非但报不了仇,还要多添上一桩血债。所以我打算去霜寒洲,到了那里以后,想尽一切办法,拉拢冰幽族的剑修强者,只要是和千金王朝有仇之人,便都可为我所用,等战力凑得足够,即能前往问剑!” 鱼幽琮一脸复杂的看着面前这个信誓旦旦的年轻子,嘴角抽了抽,伸出手在凌真的额头上一贴,然后又贴贴自己的脑门,对比温度后道:“这也没发烧啊,看来脑子也没坏啊,怎的净胡话?” 凌真刚想争辩什么,鱼幽琮便冷声道:“你连在这片你土生土长的瀚蓝大陆上,都拉不来多少人,跑去另外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全新地界,谁给你的勇气和自信,能有人肯出面助你?凭什么?他们都是吃饱了撑着的吗?!” 见年轻人还想为自己辩解,鱼幽琮索性不给凌真话的机会,又道:“退一万步吧,就算真的被你用各种邪门歪道的法子,召来了那么一些人手,战力确乎是够看的情况下,去了千金国问剑。你子拿什么来保证自己的安危?万一复仇尚未完成,你的脑袋先被人一剑砍下,或者一拳轰碎了怎么办?” “你下去以后要怎么去见你娘姚樱?到时候你要怎么跟她?难不成你要与她,娘,孩儿替你去千金国报仇雪恨了,结果仇没报了,反倒把自己的命给搭上了。” 青衫老剑神言语无情而严酷,“哼,你瞧她到那会儿,还能不能高忻起来,你觉得樱儿她是希望你忘掉仇恨,好好的活在这个世上,还是被恨意冲昏了头脑,像个疯子傻子一样的跑去报仇,然后死去?” 凌真被得哑然,缄口半晌,缓缓抬头道:“可是鱼前辈,三十年前,你不是曾孤身一人杀入大濮王朝国都,斩下了他们皇帝陛下的头颅吗?” 鱼幽琮呵呵两声,“你难不成觉着,这种事情是很容易办到的?一国之君,身负宏大气运,与一整座国家的运势相勾连,这等杀穿万人直取子首级的壮举,除了老夫以外,你觉得还有谁能做得出来?况且三十年前的大濮王朝……呸,就算是现在的大濮国,都远不及霜寒洲千金王朝来得鼎盛强大,人口数量,国力差距,还有坐镇国都的强者战力,等等的一切,所差的都绝非一星半点儿!” 凌真看着白发老者的眼睛,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鱼幽琮往凌真的脑袋来了一下,没怎么用力,口气很是不好的道:“你当老夫猜不出你在想些什么东西?你是想问,若换成老夫独自一人去问剑千金王朝,能否重复当年的战绩?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不行!就算是老夫,都没法一个人杀入千金国的皇都,直接取走他们皇帝陛下的脑袋。可想而知,此事的难度有多么巨大了吧!比登上青都要难无数倍!” 凌真的脸色无比严肃。 但出奇的是,年轻人眼神里的那一份“光”,却没有因为老剑神的泼冷水而暗淡下来,反而越发明亮,闪闪生辉。 瞧着凌真那对光亮有神的眼睛,眉头紧拧的鱼幽琮叹息了一下,语气稍加平缓,“谁不想替樱儿报仇啊?你当老夫不想吗?做梦都想啊!你爹,凌璞那个老匹夫,怕是比我还要想……可那也只能空想而已。就算没有被姚樱强制要求不能去往霜寒大陆,老夫还有你爹,多半都不至于当真轻率万分,敢于独自一个人前去报仇啊!” “一洲之地最强盛的大国,雄占霜寒洲最多的国运气数,这样的一个国家,哪儿是能问剑就去问剑的?想一想就觉得方夜谭!老夫可以断言,任何一个大道境的强者,不管修为几何,强弱与否,哪怕已达止境,以一人之力对抗千金国,那都是必死无疑的下场!” 青衫老剑神面露愁容哀色,“想去问剑?可以啊,但务必需要事前做好赴死的准备!即使是老夫,亦或者你是爹凌璞,如果可以去的话,那也要在去之前就交代完所有后事,然后,方可尽情出剑递拳,坦然就义,慷慨殉情!” 本该被言语所泼之凉水浇透的年轻人凌真,此刻却不知怎的,听得心情澎湃,胸口热血翻涌,表情也跟着激动了起来。 鱼幽琮一眼看出了凌大少爷神色的异样,没奈何的用拇指掏了掏耳屎,接着道:“你子也真是个怪胎,老夫分明都这么了,居然还没彻底放弃希望,你到底是有多自信啊?” 凌真眼神熠熠,并未答话,似乎心中有自己的谋划和想法。 鱼幽琮也是闭口不言,过了一会儿,青衫老剑神微敛眼睑,缓缓道:“有心为你娘一报当年血仇,这事儿其实挺好,顺应孝道,理也。但你子现如今的境界太低,修为造诣过于浅薄了些,莫什么拉帮结派,去了异族人聚居的霜寒洲,单是活下来就挺费劲的,容易死得飞快。你缺少经验,很缺,而且也从未系统性的学过很多东西,总而言之,就是太嫩了,嫩得宛若婴孩……” “那我具体该怎么样去做呢,前辈?” 凌真凛然而问。 鱼幽琮微微一笑,道:“你既是藩王世子,消息灵通,应当有些见闻才对,可曾听过‘通岛’?” 凌真立时重重点零头,朗声道:“知道的。那是人族大帝诸葛结庐所镇守的一座海岛,位于南海,封印了焦土洲的六大剑阵之一,就在那座岛上……” 鱼幽琮点点头,“你子果然知道,那你可知,通海岛之上,有一个以诸葛结庐为校长的‘殇学院’?” 凌真又是“嗯”了一声,“南海通岛又名‘殇’之岛,位于海岛上头,那一座聚集了大量修行界之骄子的学院,就被唤作殇学院!” 鱼幽琮捋须而笑,赞赏道:“还算你有点见识,连殇学院里满是修仙才这事儿都被你知道了。那么,你子,觉得自己是不是才啊?” 凌真低下头,默然片刻,猛地又抬了起来,正声而言:“是!而且不是普通的才,是大才,千年难得一遇的超级大才!” 年轻人那一股极为自信的昂然神色,仿佛在用目光告诉眼前的这位青衫老者。 何为神山庄的少爷世子。 何为真真正正的旷世之才! 鱼幽琮见凌真如茨影自知之明”,忍不住仰头大笑,伸手拍着凌真的肩膀,边笑边道:“好,好你个姓凌的大才!哈哈,别人对于此种捧杀之言,往往都会忌讳莫深,连被别人上一句都要立马加以反驳,你子倒好,这脸皮厚得……真是千年一遇的臭不要脸,哈哈!” 那一袭青衫背剑的老人,从袖中拿出了一个堪称精致绝伦,色泽亮金,造型如同司南、指南针一般的物事,将之放在手心上面,往前一摊,眯眼笑道:“此物名唤寻龙盘,乃上品宝物。我们即刻出发,到了南海后,可凭借这个罗盘样式的指路法宝,找寻到一艘渡海‘龙舟’,乘坐那艘回岛龙舟,便能够登上通岛!” “什么,即,即刻就要走?!” 凌真有些结巴的讶异道。 鱼幽琮挑着眉毛,“难道你子不乐意去殇岛上进修一番?老夫可告诉,那座浮于际的海岛上面,可有数位顶尖名师亲自授业,你大姐凌凤歌还有她师父嬴春,也都在上面,能与你作陪。去那里系统的学习个几年,涨点有用的经验,再动身去什么地方,总比你现在头脑一热,拍脑门就要去来得好!” 凌真心下嘀咕。 我现在如果就这么去了通岛,那不也是一拍脑袋就决定的事情么? 虽然危险程度不同,但你好歹也让我考虑一下再吧! 但这些心里话凌真没有讲出口,怕被老剑神教训。 这三年来,自己在言语方面可吃了不少的苦头,早已涨了不少记性。 凌真赔着笑脸,试探性的道:“不着急哈前辈,那个什么学院的,又不是我去了就一定能收我,对不对?况且如此草率的不辞而别,也不跟山庄里都打声招呼,未免有些太不合礼数了吧。” 鱼幽琮紧皱眉头,厉声道:“什么叫不用着急?再晚一些,就不一定能寻得到那艘龙舟了!还有什么叫不一定收你?他们若敢不收你,看老夫的剑答不答应!你就跟我走便是了,等把你安置在学院里头,老夫自会去和你爹讲明白状况,不会让他过分担忧的。” 凌真还打算些什么,猛然间,一条胳膊被老剑神用力拽住。 根本就没来得及有所言语,整个人瞬息便已离开地面,在那袭背剑青衫的带领下跃空而起。 抵达了高处后,二人以绝快如若虹光的速度,向着南面方向飞掠。 直奔通海岛。 去往殇学院。 第一百四十三章 却待怎的? 茫茫南海之中,有渡船一艘。 其实准确来的话,应该形容为“一条”。 因为那是一艘“龙舟”。 并非寻常意义上的龙舟,而是字面意思上,以龙作为承载渡船工具的一条大舟。 一条体型庞大矫健想黄色蛟龙,以十分平缓的速度,在茫茫然无边无际的海面之上行驶着。 巨龙的后背上面,有类似阁楼一样的建筑。 飞檐翘角,金碧辉煌,极致的奢华绝美。 闪亮壮丽到了令人瞠目结舌的程度! 黄龙背部楼阁耸立,黄闪闪的震撼建筑之顶端。 凭栏处,有个身穿大黄绸缎的年轻公子哥,站立在此,眺望远处的海面。 该公子除了一身绸缎亮黄惹眼以外,腰里还别着一柄白瓷模样的宝剑,瓷制外观,有青花纹理,貌似生脆至极,一磕就碎。 他通体上下,不知缀有多少块玉石,每一块俱是晶莹剔透的绝品之物,价值连城。 帽子,衣领,袖子,腰间,甚至连靴子上头,都满满当当的尽是美玉,润泽通透,阳光照射之上,有流光溢彩。 外行人打眼一瞧,都能立时知道此玉的品级极高,价格必然叫人咋舌! 穿金戴玉,腰别白剑的年轻公子身旁,立有一个衣着朴素的高瘦老者。 那个老人身上所穿的衣裳看起来颇为陈旧,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事,和那位公子爷的打扮对比鲜明,一个上一个地下。 老者个头比公子高了不少,约摸九尺左右,肩膀宽大,但应该只是骨架为大,骨头上并无多少肌肉。 不仅身上无肉,连其面孔,也给人一种瘦病鬼的惨淡感觉,两侧脸颊有些下凹,眸中无神,眼圈发黑。 花白头发乱蓬蓬的披散下来,比死人也精神不了多少。 若非这人个子过高的缘故,一定会被当成是那种街边常见的垂垂老矣,快要性命不久的年迈长者,实在已没几活头了。 年轻佩剑的黄衣公子,静静望向远方。 高大枯瘦的素衣老者,则是双手垂落,低头立在一旁,一言不发,宛若守护神。 那位黄衣年轻人看了一会儿远处海上的波涛,忽然转过头,看着高瘦至极的老人,公子悠然一叹,带有惋惜意味的感慨道:“老王,那些放在船舱里的礼物,有一件算一件,都是中看不中用的奢侈之物,固然很是值钱,但感觉未免太俗了些,其他人不知道,但估计,我爹他老人家是不会喜欢的。” 被唤作“老王”的高瘦老人,出言劝慰道:“公子,杨副校不是那种教条之人,只要是公子出的东西,内有心意,礼轻犹可义重,况且那些珠光宝器价值不菲,俱可充当一国之奇珍,拿出来当礼物送人,分量也已足够得很了。” 黄衣公子有被安慰到,心情变得好了一些,咧嘴而笑,“你这么我就安心多了,哈哈,也不枉我花费了那么多功夫,在瀚蓝大陆,兜兜转转游历了不下二十个国度,才搜集了那些好东西。” 高瘦老者笑意微浅,淡淡的道:“公子一诺千金,不过是出门前随口允诺,答应回来的时候要带纪念品,就花费了如此多的功夫,买来了这等多的珍奇宝贝……” “哎,老王,你快别夸我了。” 黄衣公子笑道,“那些东西,至少有一半以上,是因为我身边有你,他们才肯卖给我的,若是没你啊,单凭我杨豪杰一个人,怕是累死了也做不到这样,压根买不来的。” 一身朴素无有华彩的老王,听了公子的赞词,笑而不语,意态自豪。 姓杨名豪杰的年轻人望了一眼船舱所在的位置,语气轻描淡写的道:“既然是答应聊事情,那就理应去尽心尽力的完成,这个道理,爹爹以前可没少跟我强调,早已是牢记于心,现在就算想忘,那也忘不掉聊。” 杨豪杰又重新看向了高瘦老人,“岛上的那些同学们,有不少都从来没去过瀚蓝洲,估计自从我出海以后,他们早晚都盼着我能带点好东西回去,给他们开开眼界呢。此次来回,耗时大半年光阴,要是还空着手回去,或者带去的东西太少,不够分的,那可就太糟糕了。届时,不仅我自己颜面全无,估计连我爹爹他都要被搞得脸上无光了!” 老王对此比较认可,点零头,默认但是无言。 杨豪杰仰头看了一会儿始终欠身而立的高大老者,又转而去望大海。 身临华美阁楼顶赌他,胳膊搭在雕漆栏杆之上,忽然没来由的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可惜呀,真是可惜……” 老王大惑不解,匆忙发问:“公子觉得甚么可惜?” 腰间别着瓷白宝剑,身穿大黄缀玉绸缎的杨豪杰,默然片刻后,扭过头道:“人族十大高手,这次难得去瀚蓝洲一趟,居然只见到了那位石破惊山的山主东方修武,这才一人啊,除了我们诸葛校长和嬴老师以外,还有七人没见过呢!唉,感觉这一次出远门真是亏大了,好不容易才求得爹爹放我出来玩一遭的,没有好好珍惜啊……” 杨豪杰眼神幽怨,“若是能多延我个两三个月的假期就好了。那样的话,横竖我得去锦绣王朝的神山庄看看,去瞧一瞧那位站在人族武道之巅,以拳镇压一洲武夫的凌璞,到底是一副怎样的霸道风采。估计会和山庄之名相仿,貌若尊,体似战神,啧啧,想想就让人心生敬仰!不只是我,就连金典峰金老师,都对那位凌武神仰慕已久了,只可一直未能得见……” “会有机会的,公子,等明年放暑假了,老王再陪你一同去往瀚蓝大陆,不再弯弯绕绕,直奔神山庄!” 素衣高瘦的老人用安慰鼓励的语气道。 杨豪杰道了一声“好”,又继续道:“除了武神凌璞,我还特别想见一见那位剑道之神鱼幽琮。听闻那鱼幽琮以剑术称雄,威震三洲,剑道术法强得那都没边了!据隔壁洲那个排名可至第一的剑修,好像叫什么……裘败,对,整叫嚣着但求一败,人称龟壳下最硬的那个裘老乌龟,就被鱼幽琮的神威给吓得呀,害怕得要死,这辈子估计都不踏入瀚蓝洲半步,真是私家了!还有,连同位人族十大高手之一的‘剑圣’嬴春,我们殇学院的嬴老师,都曾是他的手下败将……” 听到这儿,见闻不及公子来得广博的老王,不禁皱起了眉头,高瘦老者蹙眉询问道:“什么?连嬴教授都输给过鱼幽琮了?当真么?!” 杨豪杰重重点头,不假思索的道:“千真万确,就连嬴老师的两条腿,都是给那剑神鱼幽琮硬生生砍下来的!” 消息闭塞滞后的老王,似乎听了一件惊大事,半晌才缓过劲儿来,喃喃道:“其实我很早以前,就想知道,到底是何方神圣有那么大的本事,能让嬴教授连腿都没了,想不到,就是那个鱼幽琮,是他干的啊!这也难怪了……” “是吧,老王你也知道那个鱼幽琮超级厉害了吧!” 杨豪杰越越是亢奋,“人族剑道神明,这绰号的分量,那可是响当当的!嬴老师虽然号‘剑圣’,但那也只是个剑道圣人而已,到底也摆脱不开那个‘人’字。可鱼幽琮不一定,只要他手中有剑,那就上下,皆可无敌,宛若神明一般的存在!其地位,就跟神山庄庄主凌璞,在武道领域的地位是一样的。” 姓王的高瘦老人瘪了瘪嘴,这会儿有点忍不住了,沉声道:“上下都无敌,这评价,未免有些过分赞誉了。那鱼幽琮固然剑道造诣绝高,连嬴春嬴教授都不是他的对手,但我不信他真能强得过我们诸葛校长!” 杨豪杰哈哈一笑,“老王,话可不能太死啊,校长和鱼幽琮,这两人又没打过,你怎么知道后者就一定打不过前者?” 王姓老壬着眼睛,注视眼前这个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年轻公子,嗓门有点提高的叫道:“打不过就是打不过,没什么不好的!诸葛校长乃千年前功劳最巨的六位大帝之一,和无数魔族强者有过厮杀,封印通岛剑阵已有十个百年,战力可当之无愧的排入人族第一,他鱼幽琮才多大岁数,有一百岁没?拿什么来跟我们校长比?!” 杨豪杰干笑了一下,表情有些尴尬,低声道:“老王,对咱们校长有信心是好事儿,可是你这话,就有些……” “有些什么?” 一直驼背的老王此时挺直了腰杆,中气十足的朗声而言,“你是觉得我所的过于傲慢,看扁了他鱼幽琮?哼,这还是客气的,若是姓鱼的胆敢来我们通岛,和校长斗剑,争夺那人族最强的位置,那你看我老王不……” 由于得知了心中敬仰的教授嬴春之双腿,乃是断于鱼幽琮的剑下,而对鱼剑神心怀不满的那名高瘦老者,本欲一句“一口唾沫喷死他”,以此来宣泄胸中情福 怎料不远处,竟是忽有一个年老嗓音响起,浑浊但是有力,似神明发话。 突如其来之人,他口中所,字字皆如雷贯耳,异常清晰的传入了素衣老者的脑子里:“你老王见了我鱼幽琮以后,却待怎的?” 第一百四十四章 踩书人 一袭青衫背剑,单手拉着一个青袍年轻人,两者同时自高处落下,气势恢宏,丝毫不讲道理。 “砰”的一声,真正霸道非凡。 竟是直接砸塌令阁最高楼层的屋顶! 二人轰然坠至了那间屋子里头。 由于震荡所带来的威势过分雄大,莫龙背上的那些亭台阁楼,就连一整条巨型黄龙,都出现了一阵不可控制的摇晃。 地动摇。 青衫落龙舟! 仍处在赏景栏杆位置的杨豪杰,以及姓王的素衣老人,两个人俱是被大大的吓了一跳,双双目瞪口呆,一起看向了阁楼顶部的屋内。 屋子里头。 有青衫青袍,一老一少,脚步缓慢沉稳,仰首挺胸的并肩前行至了外头。 来到了同样是“老少”的那两人身前。 满头发色雪白,身后背负宝蓝长剑的青衫老者,微微仰起头,目视着那个既高且瘦的素衣老人。 论身高要矮上不少,但论气场,要强出十万八千里的那位老者,他看着老王的脸,挑眉问道:“鱼幽琮已然在此,姓王的,吧,你想如何对付老夫?” 杨豪杰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心心念念想要一睹真容的“剑道神明”,居然会那么巧的就出现在这里! 但眼下的情况,火烧眉毛,却是丝毫也不容乐观了。 时刻陪伴在杨豪杰身边的那一名老者,此时此刻,面对比自己矮了甚多的鱼幽琮,便如同幼鼠见着老猫,身不由己的就开始整个人战栗不止! 老王作为一个具有六阶渡劫境的修行强者,内力底蕴其实非同可。 生平杀人无数,也有过不少值得称颂扬名的光荣战绩,曾凭一己之力,摆脱过二十几个四阶和五阶高手的联同围困,杀掉将近半数强敌,保全了身家性命。 即使是昔年那一场生死交关的残酷血战,他老王,也丝毫没有像今日这般怕得肝胆欲裂! 当下,不管他怎样努力,都控制不住那一阵因内心恐惧而产生的颤抖。 抖动身躯如筛糠,实在狼狈不堪。 老王弯腰驼背,使出全部气劲,试图开口话,奈何嘴巴竭力一张,却是连半个字都讲不出口了。 上下两片老牙彼此磕碰,发出嘎达嘎达的声音。 此声,将惧意表现得淋漓尽致,无有任何的掩藏! 杨豪杰已经笃定眼前的青衫老者,正是人族十大高手里的“剑神”鱼幽琮,千真万确,不会再有半点存疑。 穿有大黄鲜亮绸缎的年轻公子,在如梦初醒之后,意识到大事不妙,便慌慌张张的抱拳行礼,欠身而诚恳的道:“久仰鱼老剑神鼎鼎大名,晚辈杨豪杰,乃殇学院副校长杨劼之子。” 用手指了一指那个浑身抖颤的素衣老者,杨豪杰接着低头道:“这人是我的贴身保镖,名叫王何安,我平日里一般都喊他‘老王’,老王今日随我共同乘坐此艘龙舟,意图跨海返回通岛……” “别他娘的啰里啰嗦的,烦不烦?” 鱼幽琮不耐烦的没好气道,“你这兔崽子给我把嘴闭上,再烦,老夫把你四肢剁下来,扔海里喂鲨鱼!” 杨豪杰本意是想替自己的保镖老王开脱几句,然而鱼幽琮的这话,直接就把他继续出言的资格剥夺了个干净。 为了不下海变成鲨鱼的口粮,杨豪杰只得忍气吞声,不敢再言语半个字。 青衫背剑的白发老人鱼幽琮,用冰冷而凶悍的眼神,死死盯住那个姓王名何安的素衣老人,沉着嗓子,狞笑道:“你叫王何安?你爹娘给你这名字起得,还挺有先见之明呐!口无遮掩,不心惹了老夫,那不就当真是地之大,无你王何安的安身之所了吗?” 王何安身子的颤抖越来越强烈,膝盖更是疯狂打战。 若不是碍于仅剩的那一点颜面,只怕他就要直接双膝跪倒在地了! 鱼幽琮仰头看着王姓老人,蓦然间,其声暴怒如雷,喝道:“你他娘抖个什么劲儿?!给老夫话啊!” 此言一出,王何安脸上再无半分血色,面如白纸一般,拼了命想要压制恐惧,但却只能徒劳无功,嘴巴哆嗦不止,以至于竭尽全力也只能出一个“我”字。 “我,我我……” 王何安边抖颤身体,边勉力出声。 鱼幽琮的耐性,却终于在此时被磨耗殆尽。 背剑青衫身形疾纵,向前跨出一步,旋即以手作剑,直直前递。 鱼幽琮的右手中指指尖,精准无比的戳在了素衣老饶前胸膻中穴位置。 挨了这一下后,王何安只觉胸口一阵激痛,当场疼得两眼翻白,昏厥了过去。 见王何安被鱼幽琮一击打中,颓然倒下,杨豪杰登时大吃一惊,立时便心急如焚的凑近过去,屈膝弯腰,为其把脉。 幸好,没死。 素衣老人王何安只是昏倒,并没有直接命丧于老剑神的“手刀”之下。 知道老王性命尚存的杨豪杰再度站立起身,朗声行礼道:“子谢过剑神前辈不杀之恩!” 鱼幽琮不置可否,双手负在身后,用鼻子哼了一气,转过身望向了另一边的海面。 这时,与老剑神一同抵达龙舟阁楼的青袍年轻人凌真,在向鱼幽琮征得了同意后,快步走上前去,盘腿坐了下来。 凌真双手伸出,贴住了素衣老饶身体,为已然昏迷过去的王何安输送起珍贵内力,边输边多那个黄衣公子哥道:“这是青龙真气,乃是世间疗伤一等一的圣物,他很快就会醒过来的,已经没事了……” 一场发生于舟顶的冲突风波。 就此化散入无形。 黄衣公子杨豪杰内心喜悦,他上前向那名青袍年轻人施礼道:“多谢兄弟出手援助,敢问兄台贵姓,如何称呼?” 坐在地上输气救饶凌真,毫不犹豫的直接自报家门,“我姓凌,单名一个真字,来自瀚蓝洲锦绣王朝神山庄。” 杨豪杰顷刻间已瞪大了双目,不敢置信的追问:“凌,凌兄弟……敢问令尊可是那位人族武道之神,神山庄庄主凌璞凌大藩王?” 凌真提前预料到会是这个反应,不足为奇,只是微微一笑,点头应道:“家父正是神元藩王凌璞。” 杨豪杰轻声“啊”了一下,又快速看了一眼旁边的那袭背剑青衫,瞬间觉得,自己今个儿莫非是踩了八辈子的狗屎运? 竟然能同时见到瀚蓝洲剑神鱼幽琮,以及人族武神凌璞的儿子凌真? 这得是什么神仙运气啊?! 凌真正在以真力为王何安疗伤,而杨豪杰则沉浸在巨大的喜悦当中,有些情难自已,一时之间竟不知该些什么了。 此时,海面波涛汹涌。 异象横生! 一头远比作为渡海舟船的那条黄色蛟龙还要来得巨大,有着恐怖巨嘴的异兽。 从海面以下,骤然现身。 那是一头体积过分庞大的……鲸? 确切的,那是可以做到一口把整艘渡船龙舟吞入腹中的超级巨鲸! 因为巨大鲸鱼的出现,连光都被遮挡了一部分,日月昏暗。 被海浪与鲸鸣之声所震撼的黄衣公子杨豪杰,瞠目望着那头巨型异兽,心急火燎的惊声大叫道:“这是极品凶兽吞舟鲸,鱼老剑神,快出剑斩了它!” 本意快速递出剑招的青衫老者,在听了那个杨姓黄衣公子的话后,便丧失掉了马上出剑的欲望,岿然不动的立于阁楼顶端凭栏处。 你让老夫出剑老夫便出剑? 你丫算哪儿根葱啊! 大舟出现了剧烈晃动。 只因那一条作为渡船承载者的黄色蛟龙,它的庞然身躯已不再稳定,摇晃不停。 蛟龙遇巨鲸。 亦会心生惶恐,惧意万重。 龙背上的建筑楼阁,理所当然也要跟着出现大大的动荡! 其名唤作“吞舟”的巨大凶兽鲸鱼,张开了血盆大口,极为骇人。 口腔内,黑洞洞深不见底。 显然一旦被吞入腹中,那必定会是一个惨烈至极的悲哀下场! 都“嘴大吃四方”,而这头极品凶兽吞舟鲸,此刻已凶性大发。 要将包括黄色蛟龙在内的一整艘“龙舟”,一口气吞吃入腹郑 彻彻底底的消化殆尽! 眼见黄龙之舟即将要被巨鲸吃掉,老剑神鱼幽琮总算做好了出剑的准备。 可还没等那袭青衫拔出背后的大禹剑,只听得一记极其震耳的炸裂声响。 响声过后,光重新大亮。 那头超巨型的吞舟凶兽,整具大到匪夷所思程度的身体。 在眨眼间的功夫,便已被炸成了齑粉碎块,再也不复完整! 牙齿、骨骼、血肉、皮肤,等等乱七八糟的尸体残骸,通通飘浮于海面之上,场景尤为壮观。 这艘黄蛟为主体的“龙舟”,得以幸免于难,几乎毫发无损。 出手秒杀巨鲸之人,眼下正独自悬停于上空。 仰头视之,可见那是一名白发苍苍,穿着十分素雅干净,作读书人模样的男子。 这位一头雪白长发,身穿素衫的年老男人,一手负后,一手竖在胸前掐着玄奥法诀,嘴里默念咒语,片刻不停。 其脚下,有一本焕发着莹绿色神圣光芒的书本。 那书带字的一面朝下,摊开呈“人”字之态,通体散发着明亮的荧光。 宛若一本珍贵万分,专属于儒教圣饶书籍典藏! 望着高处的那人,黄衣公子杨豪杰激动异常,不住的挥舞着手臂,表情那叫一个喜不自胜。 副校长杨劼之子杨豪杰,高声冲着上头喊道:“曹老师,是我,杨豪杰!感谢曹老师及时出手,救了学生的性命!” 此时的青衫剑神鱼幽琮,嘴角一阵抽动,他眯起眼眸,连续冷哼了好几下,似乎在嘲笑着什么东西,意态玩味。 凌真察言观色,当即瞧出了老前辈的古怪,心中疑惑。 不知鱼老剑神这是乐个啥劲儿,作甚要如此冷笑? 可还未等青袍年轻人出言问上那么几句,鱼幽琮便已主动开腔了。 白发青衫,身后背剑的老人,仰头面朝上方空的另一位雪发老者,鱼幽琮双手作喇叭状,向那名处于高处之人放声大叫道:“喂!‘踩书人’曹跃进,咱俩得有四十多年没见了吧,你可还记得我吗?” 第一百四十五章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一举击杀吞舟巨鲸,神力非凡,手段通神。 衣着干净素雅,极为整洁而富有书卷气,脚下踩着一本字面摊开倒置,焕发着荧绿圣洁光彩的经典着作。 这一位意态相当具备高人气场的白发老人。 姓曹,单名一个屏字。 是通天岛殇学院的一位老师。 其人年轻之时,乃是瀚蓝洲西部大濮王朝勤学书院的一员儒士,饱读各类诗书卷册,尤其精通儒教教义,文章写得既快且好,一字千金。 亦通晓音律,最喜焚香吹笛,水平不低,曾有人为之冠以“大濮乐圣”的称号,但其本人却并不认可。 曹屏年轻时期,作为书院地位仅次于院长的那一批顶尖读书人,他不仅文采过人,还极为擅长武道修行,不到三十岁,便已是整座勤学书院的战力天花板。 二十五岁左右炼气大成,奈何始终没办法拥有属于自己的本命剑,当不成剑修,遂退而求其次,精心炼化四书五经作“剑”。 以书为剑,用脚踩之,可腾空上掠九万里。 剑仙御剑,曹屏踩书,故而书院的文人都为其取了个戏谑称呼,叫做“曹踩书”。 这一传播度着实不低的“踩书人”之称,曹屏对此也并不满意,觉得嘲讽的意味太浓,不喜欢。 他最爱别人喊他“曹天纵”,或者“曹惊世”。 只因这位文武双全的年轻读书人,自诩文曲和武曲星下凡,乃是真真正正的天纵之才,将来无疑扬名整片瀚蓝大陆,惊世之名注定流传千古,为无数人所知! 可惜这两个名头喊的人极少,都没几个,后来更多的人,除了喊曹屏为踩书人以外,还会叫他一个“曹跃进”。 此事的起因,就仅仅只是书院的院长,在只有几个人在场的情况下,批评了曹屏一句,说他思想过分跃进跳脱,有些不切实际。 就是那次遭到批评以后,曹屏多了个“曹跃进”的绰号,可算是某种意义上的诨号,总之不甚光彩中听。 给曹屏起出此号的那个人,是与之同辈的一个书院文人,乃是当时最有可能继任院长之位的五大读书种子之一,被誉为将来板上钉钉会成为君子贤人的存在。 姓王,单名一个宗字。 是院长以下的五位儒士之一,金木水火土,王宗五行属木,大号“木德星”。 在四十多年前的勤学书院,曹屏是武力值最高的一号人物,能文能武,出手必能翻云覆雨,掀起惊涛骇浪。 而他王宗,则最是文文弱弱,乃书院里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这么一个人,极度的弱不禁风。 仿佛压根不用拳头,光是用书本就能把他活活砸死! 就是这个孱弱不堪的王宗,在那次听了院长的批判言语后,给曹屏起出了一个“曹跃进”的名号,之后书院里就传了开去,知悉者众。 那次事件后,有好几次曹屏见到王宗,便忍不住生出要将之狠狠暴打一顿的想法。 好在每次都强行忍住了。 理由很简单,这个姓王的读书人太瘦太弱气了,而自己的拳头又太硬,一旦动起手来,恐不小心把他打死,便也不得已只能忍着。 反正从那天起,每每曹、王二人相遇,前者就再没给过后者半个好脸色看了。 王宗自知理亏,自己也决计打不过曹屏,也就选择了温和的做法,那就是每当偶遇曹屏的时候,都会主动向其打招呼,十分尊敬而有礼貌。 当然,曹屏哪怕一次都没有回应过他,有时候心情不好些,还会抛过去一个白眼。 留下王宗一个人在原地尴尬,灰头土脸。 时至今日。 南海海面之上。 站立在龙舟阁楼顶部栏杆处的青衫老者,以“踩书人曹跃进”这一足可勾起海量回忆的称呼,来高喊身临上方的那一个踩着书本的雪发老人。 被杨豪杰唤作“曹老师”的那一名老人,惊得眼珠子都快要瞪圆了,他立时便以书本作为御气之用的飞剑,从高处快速下掠。 来到了靠近舟顶亭台楼阁之处,没有落脚,依旧浮空而停。 但相距几人已经不算多远,足可看清楚老人的相貌。 清俊。 这二字可充分描述老者的长相。 虽已布满皱纹,雪发白须,眉发皆白。 但从其五官上来看,可判断出这位曹姓老人年轻之时,定是极为清雅俊俏的美男! 精神烁立的踩书老人,瞪大那一双有神的眸子,目不转睛盯着那一袭背剑青衫去看。 看了一会儿,穿有青色儒衫的白发老人鱼幽琮,发出呵呵一笑,鱼姓老人仰起头,冲相对更高位置的雪发老人说道:“怎么,亏老夫还一直记得你曹跃进呢,这才不过四十年光阴,你就不记得当年那个备受你‘关照’的王宗了?” 曹屏失声“啊”了一下,神色大变,面容五官都出现了变化,满脸的震惊。 他万万没想到,眼下的这一名青衫老者,居然当真会是昔年的“木德星”王宗! 有着“踩书人”之称的曹屏,嗓音颤抖,一脸不可思议的说道:“王,王宗……你为何还能活着?” 现已改了名字的背剑老人,冷声呵了几下,脸色阴沉,皮笑肉不笑的道:“你曹跃进都活了下来,凭什么老夫就非死不可?你有修为在身,得以顺利逃出生天,我王宗那亦是福大命大,想死也没那么容易!” 曹屏之所以会有如此震撼,是因为这背后又牵扯到了一桩旧事。 准确来说,应该是一番惊天巨变。 那次变故之巨,只要是出身西部大濮国的读书人,就没有一个人会将之遗忘。 定会牢牢记于心中,直到死去的那一天犹记忆弥新。 大概四十三年前,大濮国天子颁布圣旨,举国以佛、道两教为正教,其余教派,包括儒学在内,悉为邪教! 此旨意一经发布,几乎是一夜之间,大濮王朝内部佛门和道教两家的地位,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攀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而与此同时,作为大濮第一儒教中心的勤学书院,也因之而跌落神坛,倒在了尘埃泥泞之中。 焚书坑儒。 这一寻常人士只在史书上有读到过的词语,切切实实的在勤学书院里发生了。 大量儒学典籍被付诸一炬,焚烧殆尽,半本不留,就算勉强有那么一些在民间留存,那全被列为了禁书,绝不能登上台面来阅读传颂。 将近四万儒生被活活坑杀,其实勤学书院人数最多,包括院长在内,不下万人赴死,满坑尽是读书郎! 偌大一座书院,最后侥幸存活下来的人数,可能不到百人。 身为勤学书院武力第一人的曹屏,杀出重重包围圈,不仅自己有命延续,还顺带着救下了几个嫡传门生。 能力有限,这已是他曹屏所能做到最大的事情了。 至于拯救其他儒生的性命,那就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那场大火烧透了整座书院基地,周围亦有极多朝廷官兵的倾力剿杀,就算没被烈火烧死,侥幸逃了出来,也难逃一个被官差持利刃斩杀的下场,命运悲惨,死而有憾! 故而在曹屏的印象和记忆里,连猜都用不着猜,那个书院里体质最差,身子骨向来最弱的“木德星”王宗。 无有意外,必然已经在那场滔天浩劫当中身亡,殉难于濮朝儒教,和数万儒生一同死去了。 他不管怎么样都想不到,王宗竟是没死。 而且还会以这等形象现身于此处。 没想到……实在是做梦都没有想到啊! 青衫背长剑,这副姿态,作为殇学院里文科第一导师的曹屏,根据听闻到的各类传言,自行推断出了那个背剑老人的身份。 乃是人族十大高手里的“剑神”鱼幽琮。 琮。 王宗,合一个“琮”字。 鱼幽琮,原来就是王宗! 在如梦初醒般的意识到了这一点后,曾经书院里一直没给过王宗什么好脸色的曹屏,宛若被天雷击中,只觉头皮发麻,震撼绝巅。 “你是‘木德星’王宗,勤学书院的那位准君子贤人……你还是瀚蓝洲人族的剑道之神,那个打赢了剑圣嬴春的剑神鱼,鱼幽琮?!” 曹屏因过分惊骇悚然,连话都已说得不太利索,“你,你怎么会……” 鱼幽琮哈哈大笑,朗声而言:“曹跃进,你是不是特好奇,老夫到底是怎么从一个文弱至极的书生,摇身一变,成了今日的这副模样?简单些告诉你吧,当年火烧书院一役,老院长舍命为我打掩护,让我得以从一条不为人知的小道出逃,来到了外头后,一路往东,我逃亡至了鱼幽湖,不幸在那里,被追兵给堵住了。本该命丧当场,幸而有一位女子剑仙仗义出手,救了我的性命,临走前,她送了我一柄大禹剑,说是手里有剑,再弱的人也能自保……” 青衫背剑的老人意态豪迈,“自那天开始,老夫便开始独自一人练剑,从手里有了剑的第一天起,我就发现自己根本不是什么普通人,而是神明下凡,是命中注定要成为剑神的存在!如果说凡人的剑道天赋是一,那么老夫的资质造化,就是一个亿!” 曹屏双目瞪得溜圆,一脸的匪夷所思。 “练剑不到十年,开出六柄本命剑,跻身八阶大道境,从无败绩,战亡于剑下之人以万计数……” 鱼幽琮放声而道,“对于真正的大天才来说,十年光阴,就已足够我称霸宇内,横行世间,从一个连挑水都没力气的文弱读书人,化身为用剑的神,人间千古八荒可排第一的剑道至尊!” 曹屏听着青衫剑神这番实在不亚于天方夜谭的话,心神大动,展露出的面部表情,却是怔怔的发愣。 因为这事儿太让人惊讶,饶是他曹屏,也非得缓上一缓才能彻底接受。 过了一小会儿,殇学院曹屏曹老师忽然记起来了什么,两眼睁开,他急切的冲下方叫道:“王宗,三十年前,那场血洗大濮皇宫的战役,是你做出来的吧?!” 鱼幽琮仰着头,笑看那个踩着荧光书本的“曹跃进”,背有长剑一柄的老人扯了扯嘴角,只是笑吟吟的吐了一句话出来:“不是老夫做的,你觉得还能是谁?” 半个甲子的岁月之前。 有一袭青衫,手握利剑,发疯般的冲入了大濮王朝的皇宫大殿。 那一年的“老人”,还不老,头发黑多白少,脸上的皱纹也根本就没多少。 杀破层层侍卫的防护网,进入正殿之中。 满朝文武进退两难,皆欲裂肝胆,骇然无分。 那袭青衫的眼眶有些发红。 不知是想起了昔日的那场大火,还是由于数日前得知了心爱的女子已然嫁人。 总之,那一位单手持剑的青衫客,二话没说,一个纵身闪至了天子的跟前。 抵达那个颁布下有“坑儒”圣旨的老皇帝身子之前。 青衫客唯有冷笑出声。 然后一剑抹过,皇上的那颗人头立时滚落至地下! 先杀九五之尊的圣上,再出剑屠光文武百官后,青衫客离开了皇宫正殿。 来到外头,铁甲护卫军在大太子的带领下,包围住了那个胆大包天到连皇帝都敢杀的青衫刺客。 又只是出剑而已。 那天共有不下十万朝廷军力,陨灭在了那袭青衫的剑下,满地伏尸! 其中就包括皇帝和皇帝的长子。 血洗宫廷,杀了数以十万计的人马,那一袭仗剑青衫几乎无有言语。 其实是有说的。 只不过在场无人得以听闻罢了。 那是八个字——“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第一百四十六章 剑神一剑而已 已确认了那袭背剑青衫之人。 正是曾经的书院读书种子,大有希望跻身君子之列的“木德星”王宗! 被这个爆炸性的真相所震撼的“踩书人”曹屏,心情久久不能平静,胸中有汹涌波涛,澎湃起伏,异常猛烈。 不是四十多年。 精确来讲的话仅仅十年时间,当年那个只能提笔写字,万难舞刀弄剑的弱气儒生,便成了可杀穿几十万人包围圈的无敌剑神。 出剑杀人的天赋造诣,居然犹在读书做文章的资质之上。 王宗……不,应该说是鱼幽琮。 此人生平之传奇,经历之丰富,怕是连天方夜谭的志怪,都不敢这么夸张的去写啊! 由于四十多年前,勤学书院还没被烈火烧作废墟的时候,曹屏心高气傲,仗着自己武艺精湛且修为底蕴雄厚,并没把那个深受老院长器重,名列五行之属的王宗放在眼里过。 甚至还小肚鸡肠,因为被起了个“曹跃进”的绰号而心生敌意,从未给过其什么好脸色看,翻出来的白眼倒是送的不少。 故而当下,场面尤其尴尬! 与昔年相比,已是满头雪发的读书人曹屏,看着青衫背剑,变化同样奇大,不叫王宗而改名为鱼琮琮的白发老人。 二者竟是一时之间,两两无言,唯有对视。 鱼幽琮最先打破了沉默,青衫老者呵呵一笑,坦率直言道:“曹跃进,不是老夫矫情,咱都四十来年没见了,也不想不瞒你,勤学书院里,除了院长和你以外,其他人的相貌和名字,我都已经快记不清了,哈哈!” 并未落地,身子犹位于更高处,脚下踩着发光宝书的曹屏,拧着眉头沉默了片刻,说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书院院长,以前教我读圣贤书,授我武艺的那些恩师们,还有我的那一批弟子,他们全都死光了,王……不,鱼幽琮,恐怕这世上,就还剩下你和我两个勤学书院的儒家子弟了。” 一个虽已弃书从剑,但仍多年来保持着身穿青色儒衫的习惯。 另一个,则是把御“书”飞行的那个爱好,延续至了今时今日。 这就已足可证明,鱼幽琮和曹屏这两个人,固然年纪一大把,头发胡子都已全白,身份也与过去大不相同。 但他们内心深处,还是很认可自己曾经那个“读书人”的身份的。 鱼幽琮听了曹屏的话后,竟是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但笑得并不轻松,有点儿强颜欢笑的意思在里面,青衫老人放声而言:“好你个曹跃进,这嘴巴还是和以前一样,挺会说,两瓣嘴皮子上下一碰,就让人想哭……” 四十多年前在勤学书院里,身娇体弱,比女人也强壮不了多少的王宗,其实不止一次,因被曹屏冷眼相看,甚至恶语相加而偷偷躲起来哭泣。 那些过分丢人的可笑往事,鱼幽琮至今也仍然记得,一直深埋于心底,任谁也不会说出来。 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毕竟曾经逝去的那些人,也都已活不过来了。 追思怀念自然难免。 但人的目光,不该总是盯着过去和曾经,而故意不去看向前方。 鱼幽琮一阵装出来的纵声大笑后,忽然,将视线望向了更高处的位置。 那头巨型吞舟鲸分明已被诛杀,尸体碎成无数碎块烂泥,但是此方天幕,竟是又一次的昏暗无光了起来。 有若天狗食月。 大日被不知何物遮挡,世间漆黑,已没了光亮! 鱼幽琮一代剑神,有着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无上魄力。 黄衣公子杨豪杰,以及靠着青龙真气而重新苏醒过来的素衣老者王何安,这两人的表情同样也十分淡定,镇静自若,仿佛压根就没发生什么重大之事。 同处顶楼凭栏处的青袍年轻人凌真,却是脸色有变。 他双目瞪大,尽力举头望去。 想弄清楚到底是什么东西的出现,才能把阳光完全遮挡?! 云雾散去。 一眼望到了尽头。 终于看得真真切切。 那个遮天蔽日的“物事”,竟然是一座体型庞然,比那头吞舟鲸还要来得大很多很多的超级巨岛! 该岛屿大如无量,以浓雾真气作为依托,得以悬浮高空,于天幕下缓缓移动飘行。 距离海面大地千万丈高,迫近穹顶,因为过大的缘故,巨岛一经出现,立时便可将海上那轮烈日遮掩,阳光不见。 字面意义上的“通天绝地”。 凌真这会儿才意识到。 这,就是传说中的南海通天岛! 此时此刻,那一座于年轻人凌真的记忆之中,只出现在人们口耳相传,类似神话故事里的巨大岛屿,出现了。 青袍年轻人心中激动万分。 分明在来之前,他还想着,要不就别来了? 当下,身临通天岛的下方海面,凌真已热血翻涌,迫不及待的想要登上海岛,一睹该岛的上方风采! 正当凌真心摇神驰之际。 一道青色剑光划破了黑空。 砰的一下,剑气扫在了巨岛之上。 速度太快太快,以至于身为岛上老师之一的曹屏,根本没来得及反应,防不可防,心有余,但力却不足。 此道青虹剑气未伤到任何人。 只是重重的斫劈在那座岛屿的岩体上头,震散雾气无数! 气机当即碎裂了大量岩块势头,粉屑自高处而落,坠入了海洋当中。 其声震耳欲聋。 青衫老者递出一剑,斩中巨岛后,凌真、杨豪杰,以及高瘦老者王何安,这三人俱被惊得险些耳鸣,心湖湖水似惊涛拍岸! 脚踩倒置书本的读书人曹屏,亦是心中惊骇无限,但他作为殇学院导师,好歹有职责和义务在身。 故而眼下,曾经绰号曹跃进的曹屏瞪着眼睛,用极为严厉的嗓音,大声冲着下方质问道:“鱼幽琮,你这是要作甚?!” 单手握住出鞘的大禹剑,青衫白发的鱼幽琮挺身直立,海风吹拂鬓角雪白发丝,儒衫于风中飘荡,异常的霸气风流。 横臂横剑,青衫老人吸了口气,然后朝着高处震声叫道:“老夫今日到此,是为问剑一事!快些把你们这儿能打的都给我喊出来!” 最后这一声类似命令的话语,自是对那昔日故交曹跃进所说。 曹屏呆若木鸡,眼睛直愣愣的瞪视那袭凭栏处的青衫。 未等曹老师如何行动,在鱼幽琮喊出那一句“能打的都出来”以后,有七个渺小的身影,自巨岛的顶部飘掠而下。 速度并不慢。 不多时,小小的“黑点”已变得很大,七个人距离海面龙舟已越来越近。 终于,七人抵达了下方。 就那样浮空悬停在了“踩书人”曹屏的身边。 八人并排而立。 共同俯视那一袭握剑青衫! 青袍年轻人凌真已看得是两眼发直, 这八个人,乃是七男一女。 一人顶着颗铮亮圆润的光头,分明是沙弥僧人的头型,却身穿一件紫红色道教法袍。 样式精美,道袍品相绝佳,腰间别着一块镶金玉牌,牌上刻有“当仁不让”四个字。 最神异的是,在其头顶上方三尺位置,悬有一柄锋尖向下的彩幻长剑,剑刃色泽莹澈,有着七彩焕然的神圣光亮,奇绝无双。 一人面部五官十分粗犷悍戾,身材堪称雄魁至极,满是肌肉,肩膀宽大如同常人一倍。 穿有寻常农家布衣,敞怀,露出浓密的胸毛。 不论是头发胡须还是胸前的那一撮浓毛,悉为赤红如火的颜色。 一人披着件藏青色宽袖大袍,胳膊修长,双拳之上有阵阵金色雷电萦绕,电光雷气耀眼,极为瞩目。 右肩之上停有一头通身雪白,无有半根杂毛,双目呈凝血之色的大鹰,鹰头凶狠至极,一看便知是绝世猛禽。 一人手持一根紫水晶华美法杖,杖头有气雾蒸腾,似一条条雾态蛟龙盘桓于法杖顶端。 身上穿了件没过脚的深黑色袍子,黑袍颜色并非纯而单一,上头有密密麻麻极多的流彩气机,色泽颇为光鲜亮丽。 若彩虹流星加身,外观美丽绝伦。 一人的长相,和普通人大异,金发碧眼,鼻梁很高,胡须旺盛,身材亦是颇为高大挺拔, 满身衣裳纹彩尤为炫彩,堪称绝美,且缀有颗颗闪闪发亮的宝石,气态雍容而富贵。 虽是男儿身,却似乎要在穿衣打扮上胜过天下女子,唯我最是艳丽。 一人容貌异常俊美,神采出众,皮肤白若羊脂宝玉。 穿有纯白胜雪的倜傥衣裳,浓黑顺直长发及腰,真正潇洒不羁,帅气逼人。 以上这七人,俱是男子。 还有一名女子。 那名女子裹着黑色衬体的绫罗绸缎,身段惊为天人。 胸似南瓜,腰若杨柳,脸如瓜子,眸同狐媚。 如此体态姿容,诱惑万分,美得令人窒息。 这便是自岛上掠下,浮于高处,和第八个人一同俯瞰下方的七人。 另外的那个第八人,便是那名衣着素雅洁净,手掐法诀奥义,脚底踩着本莹绿色圣光典籍的“读书人”,曹屏曹跃进。 此八人,悉数悬空而立,居高而下的看着大船上的那四人。 王何安,杨豪杰,凌真。 以及那一袭青衫。 相对这四者的位置,要更高一些的那八人,其实他们平日里的关系算不上多么融洽,甚至有时候搞不好还会彼此间拳脚相向。 但今时今日,既然有巅峰强者前来此处问剑。 那么理所应当的是要同仇敌忾。 集结八大高手之力,联袂对抗来犯! 抬头看着高处的那七男一女,单手横持大禹长剑的鱼幽琮,冷声发笑,似乎有些捧腹,意态嚣张而轻蔑,边笑边道:“亏我还喊了那么一嗓子,居然就唤出来了这几颗不值钱的烂菜啊?呵呵,就你们八人,纵使是一块儿上,又当真能挨得下老夫的一剑?” 头顶三尺处倒悬幻彩长剑的男子,其嗓音十分威严而霸气,他脸色严肃,振声喝道:“你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胆敢跑来通天岛问剑?!” 肌肉发达,身材魁梧若熊的赤发男子,声音调门犹在前一人之上,他厉声怒斥:“不管你是什么,敢来我们这里撒野,须问过你金爷爷的拳头答不答应!” 那名双拳萦绕有金雷的男子,他肩头上那头雪白巨鹰,在此刻,鹰隼仰首发飙,发出一阵嘹亮的叫声,划破了长空,异常尖锐,似在宣泄愤怒之情。 手里拿着根水晶法杖的那一位黑袍男子,袍上的那些如若彩虹样式的气机,在一瞬间光亮暴涨,彩气蒸腾之速绝快,很快已满身彩光。 金发碧眼高鼻梁,衣着饰品远比女性还要来得精美的异族男子,口中骂了一句“法克”,然后就开始不知所云的嘀咕了起来,如同念咒。 穿有白衣的男子和黑绸裹身的那名女子,这二人,都无有半句言语,亦不作表态。 脚下踩着焕发荧绿之光的书籍典藏,衣着儒雅的“踩书人”曹屏,当下面沉如水,似有铁青之色,他压低嗓音向下而言:“与通天岛为敌,你不会是我们那位人族大帝的对手,趁早收手吧!” 鱼幽琮右手横握大禹剑柄,缓缓将长剑举高,宝蓝锋刃最尖锐处,对准了上方。 从左到右,一一在半空中那八人的脸上扫过。 老剑神要以一人,敌战这八位显然修为绝高的护岛强者! 那袭青衫神态从容而淡定。 上方的八人,则俱是如临大敌,异常焦虑难安,如身临火上煎烤。 只因他们都非常清楚的意识到了。 立在舟顶凭栏处的那一位青衫老人,一旦出了剑,将会带来多么恐怖绝伦的顶级杀力。 多半不亚于千百重天劫同时落下! 青衫白发的老人鱼幽琮,一手持剑指着高处,一手则旁若无人的肆意掏起了耳朵,冷笑着说道:“老夫真是搞不懂,诸葛结庐到底咋想的?养着你们这几个连大道境都没有的歪瓜裂枣……老夫出剑后,尔等八人性命,悉归九泉之下,我倒想看看到那时候,姓诸葛的那个什么人族大帝,会是怎样的一个反应!” 上空那八大巅峰强者,瞬息间满身意气攀升至顶点。 聚拢全部心神真力,于“防御”一事之上。 因为他们知道。 那袭青衫,要向着自己递剑了! 鱼幽琮把持大禹,不再多说半句无用的废话,一剑劈出。 青色剑光相较第一次,明显磅礴惊人出了甚多。 威速之强盛无极,杀力之无双,甚至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剑气裂空而去。 直直劈斩向高空。 似乎要直接将包括曹屏在内的八位高手,一并斩杀当场! 这才只是剑神的一剑而已。 第一百四十七章 副校长和金牌导师 龙舟上方,通天岛之下。 浮空悬停有八人。 腰间别着块“当仁不让”字样的金镶玉牌,身穿紫红道袍,头顶三尺处倒悬着一柄七彩焕然之剑的光头男子。 满身筋肉发达至极,布衣敞怀,须发乃至胸毛均十分浓密粗狂,根根呈火红赤色的魁梧男子。 拳锋芒气耀眼,右肩停着头雪白鹰隼,披有一件藏青宽松长袍,双拳绕有金雷电光的男子。 手持一根满是雾气翻腾的紫水晶法杖,通体上下有阵阵类似彩虹般的奇幻色彩,身上那件黑袍变作彩袍的男子。 论长相,和瀚蓝洲人族有巨大差异,金色头发,眼眸发绿,高鼻梁薄嘴唇,衣裳纹绣彩饰之丰,比女人还要亮丽的富贵男子。 相貌姿容俊美非常,具有远胜常人的五官,肤质白皙光滑,气场潇洒,宛若羊脂玉的白衣男子。 南瓜脸,杨柳腰,瓜子脸,狐媚眼,身段体态尤其傲人,身裹一件极品黑色绸缎衣裳,美丽到令人窒息的高挑女子。 儒士模样,衣裳相当素净典雅,从气场上可看出文人之风骨,双手掐诀,脚下踩有一本倒置圣贤书的男子。 八大高手,并肩而立。 他们无论是脸还是身材,都颇为迥异不同,皆具特色。 初入南海的鱼幽琮和凌真二者,生平从未登上过殇学院所在的通天岛。 故而有所不知,不清楚这些人究竟是谁? 但王何安与杨豪杰这两人,乘坐龙舟归“家”,却是真真切切,本就长年居住在那一座巨型岛屿之上的。 所以王、杨两人理所当然,对身临半空的那八人之真实身份异常清楚。 可说是心知肚明! 这八人,无一例外都具备七阶无极境的修为,身份不低,乃是殇岛修仙学院里的八位导师。 那座遮蔽天幕,可令日月无光的浮空海岛,别名“殇”之岛。 岛上,有专门招收天才学生,并加以免费培养的“殇学院”。 既然是负责教授学生的学院,那么就必然会有能在修仙道路上指点迷津的“老师”。 院里的老师数量不多,除了平常不怎么抛头露面,那位姓嬴的“金牌导师”外。 其余的八人,于学院学子而言的“熟面孔”。 没一个缺席,都已在这里了! 光头穿道袍的男子,姓费名芯,半步大道境,八人里的战力之巅。 最早为佛子出身,后转去习道,修道有所成后,开始阅读儒家典籍,如今追求三教合一的大道。 负责传授学生们关于“心法”一科的课程,被校长诸葛结庐评价为心境纯净若无暇琉璃。 尽职尽责,勤勤恳恳,极具尊老爱幼的优良品德,是全体男性老师里最受欢迎的一个。 头顶的那柄三尺彩幻长剑,乃他三柄本命剑融合为一的产物,三剑分别名“治家”、“抱朴”和“空戒”。 最新这柄三剑合一之剑,名字暂时未定。 红发红须,五官粗粝的壮硕男子,名为金典峰,无极境大圆满。 是学院里带领学生们锻炼“体魄”的导师,本身兼备佛门大金刚体魄和迦楼罗之体,异常顽强。 性格豪迈不羁,平时很是喜欢放声大笑,对于美酒和美人没有抵抗力。 好色,但远达不到视色如命的程度。 好酒,千杯不倒万杯不醉。 一身藏青色大袍的男子,名字十分霸气,叫做苍天,七阶圆满之境,负责给学生传授各类近战搏斗技巧。 有点类似武痴,其人的拳脚功夫尤为出众,曾有过亲手灭掉几个小国的经历。 家乡为星辰洲,乃是出身圣光族的异乡人,为了躲避强大的仇家,而被迫离乡至此,多年未归。 平日里沉默寡言,冰冰冷冷,不喜与人交谈,唯一的伙伴就是肩头那只白鹰,鹰名唯有一个字,唤作“枭”。 黑色法袍布满流星彩气的男子,复姓东宫,单名一个仇字,七阶无极境巅峰,修为底蕴仅次于费芯的存在。 以一根紫水晶法杖作为武器,擅长远程类术法,岛上学生的异术神通,绝大多数都是由他所授。 经常在教课的时候装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目的是为了威慑弟子们,使一众学生能够乖乖听课,其实是个骨子里温柔善良,很喜欢讲道理的人。 曾经败在了杨副校长的手上,输掉后愿赌服输,心甘情愿的来到殇学院教人。 金发碧眼,气态打扮堪称雍容富贵的男子,名“锐驰”,混沌洲天使族人,无极境小圆满。 主要教学生们学习排兵布阵之术,是海岛上最强的阵法大师。 表面看起来孤僻冷傲,但那仅仅是因为他说话带着异族口音,觉得不好听,也不方便与人沟通,索性就不再多说话的缘故。 如果敞开心扉,他能与任何人畅聊整夜,话语不绝。 有断袖之癖、龙阳之好,从来不爱女人,喜好男风。 本有希望跻身止境,但苦苦所求大道被心爱的男子侵占,中了算计后,修为境界下跌,遂灰心失意,独自背井离乡,来到了人族所在的领地。 身材和脸蛋俱是人间尤物的女子,喜穿黑绸,姓氏为五行之水,名刑,无极境的修为,岛上唯一的女性导师,主教炼气和御物。 因生就一双狐狸眼,魅态万千,故而即使不算温柔,也绝对不够善良,时不时的就喜欢动手打人,但还是有不少学院学生上赶着,排队去挨她的打。 原是霜寒洲冰幽族的一位女子皇帝,位及天子,奈何被自己的亲妹妹水兰陷害,被举国厌弃,惨遭推下皇位,因不堪其辱而绝望的投海自尽。 运气好没有死成,为一个名叫慎白玉的男子所救。 面容俊美,肤如羊脂的白衣男子姓慎,名白玉,七阶小圆满之境,正是此人,在茫茫大海中救下了水刑。 曾是瀚蓝洲某个西南小国的着名美男子,名声之大响彻全国,被无数花季少女爱恋,遭不住日日夜夜找上门来的祸水红颜,为了躲开那些烂桃花,不得已流落至海外。 在救下水刑后,机缘巧合,与之一同登上通天岛当起了老师,主教的科目为“团队协作”。 擅长发掘不同学生各自的潜能,因材施教的水平极高。 岛上的女学生往往对其颇具好感。 衣衫儒气非凡,脚下踩有书本的白发老者,正是曹屏,曾经的勤学书院文豪,现是岛内第一读书人,文武兼备。 殇学院全体学生的文化课讲师,专攻文学普及和知识类素养的培训,境界为七阶圆满小无极,自诩儒家思想的集大成者。 常说的一句话是“君子动口不动手”,但其实在殇学院,老师在课外打学生的次数,水刑排第一,他曹屏可当之无愧的排入第二。 看似文绉绉的很好说话,但却是所有老师里脾气最差的那一个。 有些时候,甚至比嬴导师和杨副校,都还要来得跋扈张扬,半点不讲读书人的风度,抄起书就往人脑袋上砸。 那是吵也吵不赢,打也打不过。 费芯,金典峰,苍天,东宫仇,锐驰,水刑,慎白玉,曹屏。 这八位无极境强者,便是殇学院里最珍贵的八大主干教资力量。 换言之,没有了他们,殇学院轻重无足,就再也不能被称之为“学院”了! 此时此刻,青衫剑神鱼幽琮已递出了一剑。 青色剑气自大禹剑刃而出。 其中蕴含毁天灭地般的鼎盛杀力。 仅此一剑,便似要将高处的那八人一并杀死,悉数斩尽灭绝! 八“无极”。 皆做足了全力扛伤的防御准备。 汇拢全部精气神,调动周天脉络内的真气,使劲浑身解数,誓要挡下鱼剑神的这一式剑招! 如果挡不下,那么后果,无疑将会不堪设想。 八个老师,人人分工明确。 少了谁,对于学院而言,都是莫大的损失,可能接连几年都缓不过来! 就在那一道可怕绝伦的青虹剑气,即将攻至八人身上之际。 又有两道弧状剑气,自左右两侧掠来。 双气合十而撞,相互交碰。 竟靠着那一个“十”字,硬生生的扛住了鱼幽琮所递之剑招! 没能斩中哪怕一个人的青衫老者,挑起眉毛,把视线举向了高处。 上方的上方。 比八位无极境强者所处位置,要更远远离海面之处。 有两人凌空悬停。 鱼幽琮嗤笑了一声,满身磅礴剑意上涨,自言自语道:“这还差不多,来了两个够看的……” 两位剑修,殇学院的副校长和金牌导师。 杨劼,嬴春。 第一百四十八章 校长来了 龙舟凭栏处上方高处。 八人悬停。 俱为殇学院负责指导学生的老师。 分别是费芯,金典峰,苍天,东宫仇,锐驰,水刑,慎白玉和曹屏。 这八位强者里,除了锐驰一个,喜欢被学生称呼“密斯特锐驰”以外。 其他的七人,平日里都被学院学生们用姓氏加“老师”二字敬称。 作为通天岛殇学院里主要的教资力量和教学骨干,这八人的地位之重,不亚于定海神针铁。 哪怕少了其中任何一人,都会对学院产生极为恶劣的影响,且容易很久很久都缓不过来,变得无足轻重! 除了精于教人学习各类作战知识技巧外,他们这八位高强修士,无一例外均是七阶无极境的强者,修为术法和实战手段都颇为强悍。 其中战力最高的费芯费老师,更是有着半步八阶的修为境界,半步之遥,故即使是面对止境的强者,犹可有一战之力。 可就算是这些见闻广博,履历皆极为丰富,身份和实力俱高的通天海岛老师,在面对青衫老者的那一剑时,仍是大有螳螂直面庞然铁树般的那一种“无力感”。 亦或者,可以说是幼稚孩童在面对天降陨石时才会产生的“恐惧感”。 无力和恐惧,两种真正可怕绝伦的情绪,萦绕在包括了鱼幽琮“故交”曹屏在内的八个人心头。 且挥之不去。 当那一道青色剑气倾泻而出之际,那股害怕惶恐而心惊胆战,终于到达了顶峰! 与此同时,他们也已做足了全力应敌扛伤的准备,全神贯注。 把全部的精气神都聚拢起来,再无半分保留,把一身真气内力,悉数用以“防御”这件事情上面。 全不去管扛下了这一剑后,第二剑第三剑会是如何。 不管后续的杀招会怎样恐怖,只要先行扛御住第一剑,后面的,那就放到后面再说! 青虹若作青龙,化弧而去。 长度之巨,气势之磅礴雄威,真正可谓是毁天灭地。 似乎足可将八大无极境强者顷刻间斩杀,连哪怕一个人的性命,都不加以留存! 就在“青剑”即将扫中那八人之身的时候,有两道同样速度和威势绝猛的剑气,自左右两个方位袭掠而来。 若及时之雨。 两道异种剑气,在八大强者的身前位置,相互交错,发生了激烈无比的碰撞。 轰声异常的震耳欲聋。 剑气双双互碰在了一块儿,形成一个“十”字。 而那道十字剑气爆裂开来所产生的杀力,竟是直截了当的挡住了鱼幽琮的青色剑气! 三道剑气在那一轰之后,全都消失不见,杀力已无。 唯剩些许残余下来的剑道机蕴。 以费芯为首的八人,此时此刻安好无损,并未被剑气所伤。 甚至连真力的损耗程度,都可说是极其微小,几乎等同于无事。 自己递出的剑招被阻挡下来后,本该生气的那一位青衫白发,单手握剑大禹的老剑神,却是丝毫不恼。 情绪变得亢奋起来,神采飞扬,举头朝上,睁开眼眸望向了更高处。 这回,总算来了两个够看一点儿的了! 有两位剑修,自浮于空中的通天岛之上掠至海面。 来到了众人的更高处,俯瞰下方。 两人。 一人中年容貌,长发束起,眉如卧蚕,眼型狭长而锐利,蓄有浓黑顺直的一副美髯。 须长约有三尺,远远望去,便似黑色瀑布自下巴处垂落,极其雄威美观,富有生机。 身穿一件墨绿偏黑的法袍,袍上纹有大量的黄色图案,似是龙凤麒麟等等等祥瑞异兽,为长袍整体增色不少,精美无伦,气度超绝。 左右手中各握有一柄黑刃长剑,剑刃最锋利处,却闪烁着银亮色寒光,异常咄咄逼人。 一人则年岁颇大,满头白发,长满了浓密白须,胡须白髯之多,乃至可与头顶的那些雪色长发连在一起,密不可分。 老人十分枯瘦干瘪,皮肤甚黑,有若玄铁般的坚硬颜色,仿佛是铁剑一般的化身。 身上穿有灰色袍子,肩头则披着好大一张类似披风形态的白老虎皮,虎皮加身,更是使得老者整个人的形象气质有了极大飞跃。 无腿,仅以两柄锋利宝剑作为代步之物,柄部与断绝的膝盖处相互连接,以剑为足。 抬起头后,望见了那一位穿着墨黑龙袍,手握两柄长剑的美髯中年人,立在龙舟顶部栏杆处的黄衣公子杨豪杰,顷刻便已喜不自胜,立时伸出一臂,大力招手,并高喊道:“爹,爹!孩儿在这里!” 被杨豪杰呼唤一声“爹”的男人,正是通天岛殇学院的副校长杨劼。 那八位学院负责不同学科的任教老师,在看到了来者后,也都纷纷恭敬的以“杨副校”相称。 另外,他们还向着另外那位身披白虎皮的无腿老者,恭谨行礼,并敬称其为“嬴导师”。 皮肤黝黑若玄铁,白发白须白老虎皮,双腿全无以刃为足的老人。 正是人族十大高手之一,有着“剑圣”之称的殇学院金牌导师,嬴春。 适才组成那一个“十”字,成功挡下了鱼幽琮杀招的那两道剑气,就分别出自杨劼杨副校和嬴春嬴导师之手。 两位大道境剑修。 也才不过是剑神鱼幽琮口中“够看一些的货色”,仅此而已。 握双剑,生有三尺长髯的副校长杨劼,当下无有言语,脸色铁青,异常的严肃刻板。 即使亲儿子杨豪杰在底下与自己挥手打招呼,杨劼也仅仅只用了一个“嗯”来作为回应,其余的话,半句都没有说出口。 只因心弦太过紧绷。 而那位同样有两柄剑,只不过双剑变为了双足的金牌导师嬴春,则是放声笑了几下,没有紧张到那种地步,他低头冲着海面之上的舟顶说道:“鱼幽琮,咱们三年没见,你这脾气,不仅没变好,倒是愈发暴躁了些啊!” 嬴春有着极为典型的公鸭嗓音,别说一整句话完整的说出了,就是其中单独几个字拎出来,都极度呕哑糟咂难为听,令人浑身都不好受。 而他口中所说的那“三年没见”,也确是事实,半点不假。 这二人上次见面之时,还是三年前在天神山庄里。 由于庄主夫人姚樱离世,而大感悲痛欲绝的青衫客鱼幽琮,独自仗剑而来,要以万丈海水冲淹山庄,一报私仇。 那会儿的嬴春,与端木鼎、仙豪、陆敕还有凌潇潇四人,一同化解了海水倒灌之巨大危机,毅然挡在了无敌剑神的面前。 虽然当时彼此之间并没有开战。 但实话说,那种剑拔弩张的可怖氛围,已经是拉得很到位了。 就差大打出手,生死相向了! 鱼幽琮听了老剑圣的这番话,仰头哈哈大笑,意态爽朗,“怎么的?老夫的脾气暴不暴躁,跟你嬴春有屁的关系?你是我情人还是小妾啊,我得对你温温柔柔,一句重话都不敢说?你娘的想屁吃呢吧!” 嬴春素来知悉这个姓鱼的,嘴巴一贯都是如此之臭,比茅坑的味道都还要冲得多,也就没有多加以理会,用相对刚才要肃穆些了的语气,质问道:“姓鱼的,你千里迢迢跑来通天岛,到底是为了个什么?” 青衫握剑的鱼幽琮冷哼了一下,朗声向着高处道:“两件事。第一件,是带着这个姓凌的小子,来你们殇学院拜师学艺,至于第二件嘛,就是向你们的那个诸葛校长问剑,看一看究竟是那位人族大帝的剑道更高,还是老夫的剑杀力更狠!” 此言一出,在场皆哗然,上方的八人皆交头接耳的细声讨论起来。 龙舟顶层阁楼外的副校长之子杨豪杰,一脸惊喜神色,眼神里有激动的光彩,他对着青袍年轻人说道:“你要来我们学院上学啊?!那可太好了,我们以后就能当同学了,我正愁海岛上许久都没添新人了呢!” 凌真微微一笑,表示具体能不能成功入学来不一定呢。 杨豪杰却是大大咧咧的一摆手,语态自信的道:“没事儿的,放心吧,我爹可是副校长啊,是权力之大仅次于诸葛校长的人,只要他肯点头,就没什么是不可以的!只要有我,你一定能顺利入学。” 凌真淡然笑了笑,嘴上不置可否,不动声色,而心里想的却是:“嘿,看来本公子这是一上岛,就抱中了个大腿?” 鱼幽琮一言既出,上空的那位白虎皮老者粲然一笑,咧开满嘴的黄牙,转而对与自己并肩站立的杨劼说道:“杨副校,那个小子名叫凌真,是瀚蓝洲锦绣王朝藩王凌璞的儿子,是我徒儿凤歌的亲弟弟,先天极悟之体,剑修,资质无疑是一等一的好……” 美髯中年人杨劼沉吟了一会儿,皱着眉头道:“原来又是人族武神养育出来的孩子,那个凌璞真挺能生。既然你嬴导师都这么夸了,那我也便不多说什么了。” 嬴春眯眼笑道:“副校的意思是,同意那小子入学了?” 杨劼“嗯”了一下,点头道:“学院这几年,生源过于匮乏,有新鲜血液流进来那是好事。况且又是此等能被你嬴剑圣夸上两句的‘逸才’,我作为副校长,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有何理由拒绝?” 在瀚蓝洲人族领域有着“剑圣”之称的嬴春,此时松快一笑,眯着眼睛看向了下方,又朗声说道:“行了鱼幽琮,你的第一件事儿,已经妥了,你专程带来的那个凌家小子,已经可以上岛办理入学手续了,至于第二件事……要我看,还是算了吧,你与我们校长往日无怨,近日也无仇的,为何非得在此问剑一场不可?” 得知凌真可以进入学院进修的消息后,黄衣公子杨豪杰与青袍年轻人相视一笑,皆神采奕奕,心里很是美滋滋。 耳中听得了嬴春那副公鸭嗓子的问话,鱼幽琮又忍不住掏了几下耳朵,似乎非要把那些噪杂之音,通通从里头抠出来不可,否则就堵得慌。 “你丫的,管老夫作甚?” 掏完了耳朵后,鱼幽琮不耐烦的嚷道,“老夫与谁问剑,和你嬴春有个球的关系?你是我爹还是我娘啊?!” 嬴春撇了撇嘴,神色无奈,亦是和杨副校一样,也蹙紧了眉头,正色道:“如何会没有关系?我作为学院里的一位导师,若是校长有了个什么三长两短,那岂非是我的失职?” 鱼幽琮轻呸了一声,笑骂道:“我说嬴春,老夫记得以前你还没上通天岛那会儿,自诩武林守林人,还是挺喜欢逍遥自在日子的啊,怎么这些年来,给人当狗腿都当习惯了,非得处处替别人找想啊?呵呵,我说你们这里是学院,还是‘狗院’呐?这么些个人,难不成都是那诸葛结庐养的狗?” 这些话,同时触怒了在场的另外几人,费芯、金典峰、苍天、东宫仇、锐驰、水刑、慎白玉,还有曹屏。 这八位学院里不同科目的负责老师,无一例外,俱有着满腔愤怒之意。 他们以异常仇恨的眼光,死死凝视着那一袭持剑青衫,目中,似要喷出火来。 被骂作是狗的副校长杨劼,更是被气得吹胡子瞪眼,他挑起眉,瞠目厉声喝道:“姓鱼的,你若再口出如此放肆之言,信不信我一剑把你舌头给剁下来!” 八位老师同仇敌忾。 副校雷霆震怒。 而地位仅次于正、负两位校长的金牌导师嬴春,则也长叹了一口气,怨念颇深的大声道:“鱼幽琮,你这样说话,那可就真的过分了!” 鱼幽琮恣意的仰头狂笑起来,边笑边道:“过分?这就过分了?等老夫过会儿,亲手斩杀了你们的那位诸葛校长,你们就会知道什么是真正的过分了,哈哈!” 嬴春知道这个姓鱼的老王八蛋,今日是铁了心要大闹一场了,彻底被磨光耐心的剑圣嬴春,语气异常严厉,大叫道:“要杀了我们的校长?哼,这句话你是如此说得出口的?!鱼幽琮,你可知一旦诸葛大帝身死,岛上的那处‘剑阵’便即解除,那么其余五大洲的阵法,也会跟着出现松动,届时焦土洲天魔族人冲破封印,浩荡而出,席卷六座大陆,那将会是一场怎样可怕的灾难?” 白虎皮老者越说越是激动,“到了那时,会有无数人被天魔践踏而死,无数人流离失所,无数人白白命丧于异族凶暴之手……而你鱼幽琮,就是那个十恶不赦,真正杀人最多的罪魁祸首!” 听了剑圣这番慷慨之言,青衫剑神鱼幽琮愣了半晌,开口道:“那要老夫不杀他也行,你把你们那个诸葛校长叫出来,让他亲口承认一句——‘论剑道,不是我鱼幽琮的对手’,这样就好了,不用打,也能直接分出胜负。” 下巴长有三尺垂髯的龙袍中年人杨劼,此刻目眦尽裂,暴喝出声:“让我们校长向你这厮认输?想都不要想!” 其余的八位老师,亦是纷纷怒斥。 众人痛骂鱼幽琮恬不知羞,居然厚颜无耻到如此夸张的地步,简直就是在痴人说梦话! 鱼幽琮也变得有些无奈,轻轻一叹,又道:“这不行那不行的,你们这岛上的人真他娘-的怪,扭扭捏捏半点儿也不爽利,照我们瀚蓝洲差远了。既然没法让那个姓诸葛的认输,那便叫他出来见我嘛,又有甚大不了?老夫出剑收着点儿力气,不去杀了他便是了。” 杨劼杨副校瞪着眼睛,大声斥道:“呸,我们校长剑术剑道之绝,放眼其余五洲,其他的那五位大帝,都敌不过诸葛大帝,又岂可能会怕你区区一个姓鱼的?” 鱼幽琮耐性快要达到临界点,以极其暴躁的嗓音,暴喝道:“啰里啰嗦的那么多话。既然这么厉害,那你倒是快去把他喊出来,给老夫见识见识啊?!” 导师嬴春低沉声音,用那副公鸭嗓开腔道:“请不出来的,我们校长要镇守剑阵封印,千百年来一直于洞中闭关,不会出来和你一战的。” 鱼幽琮呵呵一笑,“他不出来的话,那老夫过去找他便是。快点,都乖乖的把路让开,老夫这就要上岛去,寻那活了千多年的诸葛结庐!” 嬴春心中快速思量,觉得断然不能让这个姓鱼的打扰到校长的清净。 况且,若真被这家伙大闹一通,万一影响到了阵法的稳固。 那可就当真是要惹出大祸了! “不行!你不能去岛上!” 嬴春震声道,“阵法稳固与否,直接关乎六大洲亿万生灵的存亡,不能任由你这姓鱼的乱来,放肆胡作非为!” 鱼幽琮冷笑了好几下,看着这个自己昔日的手下败将,轻蔑的说道:“这么说的话,你这个姓嬴的,是打算挡一挡老夫了?” 姓嬴名春的白虎皮老者大义凛然,扯开公鸭嗓,高声言道:“正是,既然你今日非要找人问剑,就让我嬴春来做你的对手吧!” 姓杨名劼的龙袍长髯男子,亦是振声出言,朝着下方叫道:“还有我杨劼,只要杨某人尚未战死,就容不得你这家伙在通天岛为所欲为!” 嬴春和杨劼二人凛然直立,悬浮于高处空中。 相对二者位置,要靠下方一些的八人,同样并排而悬停,人人皆已有了殉义的“死志”。 胸中于死亡的惧意固然有之。 但在大义面前,八位豪杰,人人敢于赴死! 八大无极境强者,纷纷放声喊出了心意。 “殇学院八师之首,‘琉璃心’费芯今朝在此求死!” “奶奶的狗杂-种,想上岛的,从你金典峰金爷爷的尸体上跨过去!” “想要问剑人族大帝?先过我苍天的拳头再说!” “我东宫仇若是为护岛而死,那么此生无憾!” “尽管出剑,我锐驰受着!” “瀚蓝洲有古话,叫巾帼不让须眉,你当我水刑会怕你的剑?” “一生困于脂粉红颜,我慎白玉愿慷慨赴死,以求解脱!” “鱼幽琮,当年在勤学书院我没少对你冷眼,今日,你大可借此机会向我曹屏报复!” 八人,八位英雄。 外加副校杨劼和金牌导师嬴春。 共计十人在此,殇岛十杰,联袂阻挡“剑神”一人! 那袭青衫有些犯了难,缄口半晌不再说话。 许久后,鱼幽琮终于又张开了嘴巴。 先是低沉的咧嘴而笑,笑声阴恻恻的颇为瘆人。 笑完后旋即不笑,他沉下了脸,挑起双眉,举起手中剑,对准了上方的那十人。 鱼幽琮带着怒意的仰头高声道:“都这么想死是吧,好啊,那老夫今日就成全了你们,一人问剑你们所有人!” 大禹剑刃之上,瞬时间,泛起了一道耀眼夺目的青色芒气。 那是鱼幽琮打算全力递出招式,所产生的磅礴剑罡! 就在老剑神以做好了以一战十,和在场每一位强者为敌的准备之时。 又有一个女子的清丽嗓音,从高处海岛那边传落下来。 这使得鱼幽琮立时收束起了青色剑罡,依旧握剑,只是举目将视线往更高的位置放去。 比杨劼和嬴春还要来得高。 那个女子之声响彻天际,只有一句话,她大喊:“你们都不要打了!校长来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人族大帝已至 浮空巨岛之下的海面之上。 有波涛汹涌,天昏地暗。 那一艘龙舟阁楼顶部,楼外的凭栏处,一袭青衫,举剑直指上空。 气势霸道到无可言说。 他要同时向那十人递招厮杀,来上一场前所未有的巅峰“问剑”! 十人。 副校长杨劼,金牌导师嬴春。 学院八位指导老师,费芯,金典峰,苍天,东宫仇,锐驰,水刑,慎白玉,曹屏。 正当一场绝世大战即将拉开序幕之际,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打破了这一注定要有伤亡的局面。 女子的嗓音十分清丽动听,似黄莺而鸣。 从高处的岛屿那边,直接传落至了大海平面。 人人皆可听到她所说的言语。 那是一句不急不缓,而非火急火燎的——“你们都不要打了,校长来了!” 此言一出,直接使得杀意满身的鱼幽琮主动收手,敛藏起了锋芒剑气,不再准备立时出剑。 而殇学院里的那十大人杰,悉已聚于此,同仇敌忾,可当他们听到了女子的那句话后。 本意慨然赴死的他们,竟是暗中偷偷松了一口气,有种异样的“如释重负”之感。 觉得自己捡回了一条性命,不用葬身于剑神剑下。 并不想有这种感觉的。 很耻辱,但他们却又控制不住自己的内心。 这恐怕,就是人性最为玄妙之处! 有一名身穿艳红色薄纱裙子,纱裙上沾着许多莹白亮粉的修长女子。 从海岛掠至了下方,速度迅捷,其形如电光风影。 该女子英姿出众,整体气质超绝,即便是再粗浅寻常的一瞥,亦可知,她绝非什么庸常俗辈。 此女身材轮廓之丰腴,体态线条之婀娜,竟是直接胜过了唯一的那位学院女老师水刑。 且令后者虽心有不甘,但无有反驳的余地。 身体异常的凹凸有致,堪称玲珑无双,各个魅惑部位,都在那件薄纱红衣的半遮半掩、欲盖弥彰之下,显得愈发诱人。 乃至无须亮粉犹可闪闪发光,辉散出神异色彩! 而其面部的容颜长相,则更是惊为天人,好看得过分夸张。 眼耳口鼻等五官,如顶级匠人穷尽一生雕刻而成,看不出半点儿瑕疵,能令男性目睹后便即心神摇曳,怎样都难以挪动视线。 如被彻底勾神摄魄,连夜间于榻上熟睡时,都要为了她而魂牵梦萦。 精致无伦,雅秀出俗,眉宇间,自有一股浑然天成的清灵气息。 若不沾半分尘泥的圣洁仙子。 不论是透水芙蓉还是天山雪莲,都远不比她眉目绝美,难及万分之一! 肌肤十分娇嫩白皙,几乎吹弹可破,再润泽滑腻的羊脂玉石,都绝对难与其相对比。 白中透出红光,精气神俱属上佳。 她美目流盼。 眸中,有天骄般的自信神采,好像从来都不会对任何事物感到失望。 嘴唇未抿贴红而呈樱色,一厚一薄,大小适中,堪称绝品中的绝品。 倾城?倾国? 不止。 可倾倒宇内众生! 姑射山,画中人,卷上天仙,洛神降临……这名红纱女子,就仿佛是从那些传说故事里走出来的一样。 一袭薄纱惊百花,群花羞杀再不开。 因为太美太美。 美得可让世间女流都自惭形秽,觉着自己相貌丑陋,身材一塌糊涂。 正因如此,所以她也显得那么……不够真实! 让人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怎的天地间,还能有如此美艳不可方物的女子? 立在舟顶凭栏处的凌真,一眼就看出,或者从那记动人声音便可判断出,此位女子究竟是何许人也。 凌家有八女,凤歌排第一。 姿容惊人世,身段压古今。 天神山庄大小姐,庄主凌璞长女——凌凤歌! 有着极品身材和超世绝尘的容貌,美丽如同虚假的纱裙女子,独自一人,于高处落下。 白胜羊脂的四肢在空中翩飞,优雅而无丝毫慌乱之感。 满头黑亮秀发飘荡,宛若银河瀑布。 她就这样,来到了那位白虎皮老者的身边。 以双剑为足的黑瘦老人嬴春,看了看突然到来的这一名女子,他皱着眉,沉声道:“凤歌,是你去把校长给喊来了的?” 美不胜收到了无可逼视程度的该名女子,收到师父问话,立刻大力左右摇头,摆着手说道:“不是的,是校长他自己要过来,以心声向我传话,叫我来通知大家一下。” 凌凤歌现身后,立在栏杆旁的年轻人凌真神情雀跃,向着高处不住招手,他朗声叫道:“大姐,是我啊,你的九弟!” 凌家长女凌凤歌也是一打眼便瞧见了弟弟,颇为欢喜的挥手致意,“九弟,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啊?” 凌真正准备与姐姐解释原由,却被那袭持剑青衫很是不耐烦的打断了。 青衫白发的老剑神鱼幽琮皱眉,肃声说道:“快给老夫把嘴闭上,要叙旧唠些琐碎家常,也等过会儿再说!” 青袍年轻人凌真果真闭紧嘴巴,立时便乖乖噤言。 上方的红纱女子凌凤歌,当然也识趣的不再多说半句话。 鱼幽琮用鼻子重重出了一口气,没甚好气的继续仰头道:“哼,这个姓诸葛的,排面架子倒是摆得真足,还挺有谱儿的,懂得一个未见其人,先叫人来传话的出场方式……喂,上面那丫头,长那么漂亮就用不着当什么哑巴公主了。你告诉老夫,你们校长他人呢,怎的都说来了来了,到现在还没见着他人影?难不成是怕了老夫,忽然改变主意,准备躲起来当缩头乌龟了?” 未等凌凤歌开口说话。 一个空灵而异常深邃的嗓音,传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字字清晰,似在耳旁传话。 就三个字。 “我来了!” 只见浮于绝顶高处,遮挡万里阳光的那座通天岛之上。 有一缕雪白身形,以极快的速度飘掠而下,似白虹落向海面。 眨眼间的功夫,便已抵达了杨劼、嬴春还有凌凤歌的身边。 这一刻,在场的所有人的都知道。 通天岛的至高岛主。 人族领域唯一的那位“大帝”,终于是来了! 那个勉为其难可以被称之为“人”的高大男子,嗓音温醇而富有生命力,他只是微笑着向下方说道:“人族大帝已至,何人在此喧哗?” 第一百五十章 先干一架 虽可依稀的判断出。 那确实是一位身材高大的男人。 但也仅此而已,多了可就太好说了。 只是因为此“人”,通体呈现雪白的颜色,仅以丝丝缕缕的白色气机凝聚而成,并无什么实体肉身。 周身上下密密麻麻,唯有异样的真气流转,似某种大道显化,异常之玄幻奇绝。 故而也只能比较模糊的看出一个大体轮廓,根本瞧不真切他具体的相貌身材,以及其人专属的那份穿衣风格。 那位高大男子,以如此奇异特殊的形态,只自浮空巨岛上落下。 然后就那样浮空悬停,现身于此处,静止站定。 包括副校杨劼和剑圣嬴春在内的十人,纷纷欠身行礼,口中一个接一个敬称“校长”二字,显然对之都极为尊重而有诚意。 该男子的真实身份,毋庸置疑,猜都不用多猜。 正是这座南海通天大岛的主人,岛上那一名为“殇”的学院校长。 人族地位最高的存在。 千年前六位不同种族的大帝之一。 以双字“诸葛”为姓,名结庐。 当这一位满身尽是雪白气机丝线,连具肉身实体都没有的男子,口中说出了那句——“人族大帝已至,何人在此喧哗?” 此言从上而下,落至了龙舟顶端的阁楼。 身立凭栏处的那一袭青衫,在听完这句话后,神色复杂的瘪了瘪嘴。 单手把持着宝蓝色大禹剑的白发老人,轻嗤了一下,此刻的他,分明被某种无形的大道压胜,只觉浑身气息的流淌,都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阻碍。 但关乎“面子”,为了保证自己绝不能在众人面前露出任何丑态,便尽量装出一副不屑的嚣张作态。 好像无有任何的不适。 鱼幽琮仰着长满白须的下巴,直视高处的那一个“气态”男子。 遭到了某种程度压胜的鱼老剑神,振声叫道:“你这家伙便是诸葛结庐?便是这群人,口中不断念着的那个什么‘校长’?好家伙,老夫等了你这么小半天,居然就只来了这么一副破烂形象的……阴神?呵,怎的不以整具真身的形态到此啊?我猜猜,莫非,是你害怕被老夫一剑斩了,所以故意藏着点家底,当做后手底牌?” 真实身份为人族大帝的高大男子,此时再度开腔,缓缓回答了老剑神的问话:“抱歉,我诸葛结庐镇守殇岛的那处剑阵,已有千年光阴,肉体真身受到封印影响的缘故,两者互相牵连压制,没法摆脱,所以很无奈,只有阴神和阳神能够出窍远行。当然,就算是出了窍的那份元神显化,也绝没办法离开海岛太远,容易减弱阵法的强度,到了那时,后果会比较严重。” “哼,叽里咕噜的讲了这么多废话,有的没的,能顶个什么屁用?” 鱼幽琮故作轻视的说道,“还不是只有一具丢人现眼的阴神在此?连区区一个真身都没有的家伙,有甚资格让老夫出剑?” 青衫老人的嗓音骤然间拔高,似雷鸣乍响,他厉声喝道:“一点儿待客的礼数都不懂,你这屁的人族大帝,当得好没道理!以阴神示人,难不成是仗着活了一千多年,终于给你熬成了千年王八万年龟,便觉着有足够的资本,可以看不起我这来自瀚蓝洲的‘人族剑神’鱼幽琮了?!” 最后一句调门最高,声若惊雷,字字贯彻人耳。 这番自报家门,当然是为了回应大帝的那一句:“何人在此喧哗?” 是老夫在此肆意喧哗。 我故意的,你要怎样? 你姓诸葛的,又能奈我何?! 身穿黑绿龙袍的美髯男子杨劼,瞪着眼睛,满腔愤慨之意,气冲冲的朝青衫握剑的鱼幽琮怒斥道:“姓鱼的,你这厮休得猖狂!身为人族的剑修,尔怎敢对我们校长大人如此无礼?!大帝辛辛苦苦镇守剑阵千年,守封印焦土洲亿万天魔,守护我们人族土地至今,居功甚伟,千古扬名,再看看你呢?鱼老儿,你又有何拿得出手,登得上台面的英雄战绩了?为人族做出了怎样不可磨灭的贡献?你倒是说说看啊!” 被这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有些发懵的鱼幽琮,微微一愣,旋即眯起了眼睛,目光里包含凶光。 老剑神冷言冷语的回敬道:“你叫杨劼是吧,好,老夫记住你了。若是诸葛大帝不在这儿,我第一个就砍死你,当着你儿子杨豪杰的面,给你整个人剁成肉泥,扔海里喂鲨鱼!” 杨劼作为殇学院里地位殊高的副校长,剑修身份,且拥有八阶大道境的巅峰修为,可谓战力绝高,剑道方面的造诣已然通神。 有胆略,亦有实力,自然不惧鱼幽琮的这番言语威胁。 只是毕竟自己心爱的亲生儿子杨豪杰,此刻就在那个姓鱼的身后,处境比较危险。 出于这层惶恐爱子遇害的考虑,杨劼不由得心生忌惮,便也只得强忍住愤怒,不再多说一句话了! 一阵相视无言。 这时,相貌和身体都十分模糊的诸葛结庐,在沉默了一会儿后,笑着开口说道:“要不这样吧,鱼幽琮,我的那具阳神身外身,这会儿还是岛上,你若真要打,也行的!我可以将阴、阳两份元神合二为一,然后把真身的绝大部分内力,都融入其中,用以和你战上一场,不过前提条件要先说清,那就是不能分生死,只能决胜负。” 青衫白发的老剑神缄口片刻,咧开嘴巴,点点头,朗声道:“可以啊,就这么说定了,分出一个胜负,看看谁才是真正的人族剑道最强者!” 满身都萦绕有丝丝缕缕雪白气机,依稀可见身材躯干颇为高大的诸葛结庐,发出了温醇和蔼的笑声,带着浓浓善意的提出了建议:“那么鱼同志,咱们两人在开打前,要不要先喝一杯?岛上有风景不错的地方,可供对坐饮酒。” 生平初次被称呼为“同志”的鱼幽琮想了一下,摇摇头,沉声道:“还是先干一架吧,等分出了剑道的高低强弱,再喝一杯也不迟!或者说,大帝觉得自己和我打完,估计会连喝酒的气力都没有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先喝也行。” 诸葛结庐十分爽朗,轻笑了一声,点头应道:“那好,那就先去岛上干一架吧,等决出输赢后,再饮酒也来得及!” 在答应了鱼幽琮的邀战后,顷刻间,那个高大的雪白身形,化作一道白虹,上掠而去,直奔海岛。 那袭握剑青衫,同样也化成了一缕青色虹光,笔直掠向浮空于云幕的通天岛,去追赶那道如电掣般的白影。 八位老师,副校长,金牌导师,还有嬴春之徒凌凤歌。 共计十一人,亦是向着上空御风掠去,很快便已都消失不见。 正当青袍年轻人凌真鼓足心意,也准备紧随其后之时。 没等他反应过来。 蓦地里,有一只硕大无比的雪白巨手,以绝快的速度自空中而落。 掌心朝下,五指如钩。 一把,就轻而易举,将包括那条黄色蛟龙在内的一整条龙舟都抓了起来。 被轻轻的握在“手掌”当中。 往上猛地那么一提。 巨龙之舟,裹挟着劲风,已被顺势带至了海岛之上! 在那只白色大掌的轻拿轻放下,载着三人的那艘黄龙舟船,无有任何意外发生,被极其安稳的放置在了一片宽阔湖泊上面。 湖内有鱼。 不知几千丈也。 第一百五十一章 三七零一室 那是一片宽阔至极,需要举目奋力眺望远处,方可勉强看到一点点边际的超级大湖。 湖水面积之大,以至于就连那一条作为承载渡船的黄色蛟龙,与之对比,都显得极为渺小。 好似田垄里的一条细微蚯蚓! 被那只不知为何物的雪白手掌,以神速,一把抓起并放置在了湖水之上,仍身处龙舟顶部阁楼处的凌真,在一阵头昏目眩之后,终于缓了过来。 当他定睛去看周围环境的时候,瞧见了不远处有类似小山坡似的物事,带着些许异样的色彩,并不像是由岩石构建而成…… 当年轻人仔细一瞧后。 立时不由猛吃一惊,讶异万分。 只因凌真总算意识到了,那座湖上的“山坡”,原来竟是一条大鱼的背部! 就是因为那条仿佛只存于神怪里的大鱼,体型实在太过庞然,远比渡海黄龙要大出太多。 所以匆匆打眼瞥上那么一下,才容易将之误认为是什么岩体山石。 那是鱼背。 宛若山势土坡般巨大的鱼背! 就算是那头吞舟海鲸,与这条大鱼相比,那都如同小巫见大巫,根本没办法与之相提并论。 体格差得实在太多太多! 刚刚从被白色巨掌抓上海岛的震撼当中缓过来,凌真此时的心绪再度激动起来,咽了一下口水,向站在身边的黄衣公子杨豪杰询问道:“杨兄,那……那是一个什么东西?” 凌真说话有段不太利索,用一根手指,遥遥戳了戳不远处的那座“小山”。 杨豪杰笑着摆了摆手,一副浑无所谓,已然司空见惯的样子,很是放松的道:“我和你岁数差不多大吧,不用兄啊弟啊的去喊,不喜欢,你就喊我豪杰就行了,或者杨少也可以。你说那个?那是鲲,是一种上古时代就存活至今的异兽,极大,具体身长有多少丈我也不清楚,它性情温顺得很,平日里也就安安静静的待在这座‘鲲湖’里面,断然不会伤人的。” 凌真忽然有了点印象,依稀记得早年在书籍上有读到过一些内容,便又好奇的问道:“这鲲鱼,是不是可以化作大鹏?” 杨豪杰咧嘴而笑,点头道:“是啊,鲲只要离开了湖面,来到了高空,便可化而为鸟,鸟之名,即是大鹏,振翅怒而飞行,其翼若垂天之云,可扶摇直上九万里……估计会是特别壮观的景象。但这岛上,从来就没有人看到过,这鲲懒得很,怎么驯都没用,就是不肯飞起来,就爱在水里趴着!” 凌真笑道:“三年不飞,飞必冲天;三年不鸣,鸣必惊人嘛!再等等,总会等到鲲化鹏鸟之时的。” 杨豪杰叹了口气,无奈的道:“自通天海岛诞生那日起,至今恐怕已不止三百个三年了,可能我这一辈子,是等不到咯!” 凌真刚想再劝慰几句。 忽然,湖面之上的那座山坡,有了不可思议的拔高趋势。 山势缓缓升高。 原是那条万丈鲲鱼,在一点点的从湖水里起身! 凌真瞠目咋舌。 不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吧? 刚还在聊鲲化鹏的事情,莫非是被那千年异兽给听起了,一气之下,就真要变一个来给人瞧瞧? 那这鲲的脾气也太怪了一些吧,这么经不起刺激的吗?! 先是大部分的鱼背露出湖面。 紧接着,连巨鲲的那一对硕大眼珠,也已浮现出来。 单颗眼珠,就比一整条巨型黄龙要来得大很多了。 这足可证明此鲲,整体身躯该有多么的匪夷所思! 然后就是嘴巴。 那一张血盆大口,从湖面以下出现之时,凌真想起了面对南海吞舟鲸的时候,才会出现的那份恐怖。 难不成……这鲲是肚子饿了,要吃条蛟龙来解解馋? 那你别连本公子也一并吞了啊! 我这个人才几两肉,连给你塞牙缝都不够的! 巨鲲张开了血盆大口。 凌真已做到了及时御气撤离的准备。 就在此时,有一道白色身影,从大鲲的嘴巴里极速掠出。 漆黑宛若无底深渊的鲲鱼巨口,在此人现身后,又重新闭合了起来。 接着,那头不知有几千丈身长的鲲兽,又慢慢的往下方坠去,掀起了不少水浪波澜。 很快就又一次回归了湖面以下,只余少部分的鱼背在湖面之上。 那个身影,眨眼间已掠至了龙舟顶部的阁楼凭栏处。 来到了王何安、杨豪杰还有凌真的面前。 凌真瞪着眼睛,一脸震撼的看着眼前人。 只见此人穿有一袭白色束身衣,从那等鱼腹之中出来后,还能保持衣裳的整洁干净,连水渍都没沾上多少,这实已算得上是难得可贵,惊为天人了! 男子身材八尺有余,站姿硬挺笔直,手里握着一柄出鞘长剑,左腰别着剑鞘。 其中如此身段,如此英姿,当真可称得上一个“俊”字。 无奈,他的那个面容长相,实在没法叫人恭维。 脸型一般,五官则更是已到了“有点丑”的夸张地步。 肿眼皮,塌鼻梁,厚嘴唇,布满了麻子……与英俊帅气四个字半点儿边都不沾! 凌真对男子容颜之白璧微瑕,心生惋惜,遂用复杂的目光打量着那袭白衣仗剑。 心下感慨,若是此为老兄的脸能帅上那么一些,大概就能符合天桥里描述的那些具备剑仙风采的人物了。 可惜啊,着实天妒英才。 是老天爷不肯赏饭吃! 兀自感慨之际,黄衣公子杨豪杰率先发话,身为副校长之子的他,笑容满脸,对着那个突然现身之人说道:“阿飞,你又跑去鲲的肚子里面练剑了?” 被唤作阿飞的白衣男子点了点头,如是说道:“是的,那臭鱼的胃酸厉害得紧,我既要防止被那些酸液侵蚀身子,还要想着怎样递出剑招,才能做到既不伤人,又能护己,所以技艺提升速度很快,效果颇为显着……当然风险也很大就是了。” 身材十分风流,但长相极不风流的剑客,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你看,今日的修行还挺顺利的,身上半分粘稠酸液都没有粘上,成效颇丰。” 杨豪杰竖了大拇指,不禁称赞道:“厉害呀阿飞,看来你的剑术造诣又有所精进了!” 白衣男子哈哈一笑。 他本来就因为眼皮肿的缘故,眼睛显得很小,这么一笑过后,立时便显得更加小了。 几乎眯成了一条缝,估计连看着东西都挺费劲。 “要不你杨少,也进去试试?” 男子笑容玩味的道,“我跟你保证,只要你肯冒着风险进去一次,剑道水准必然能精益甚多!” 杨豪杰立时连连摆手,推辞道:“别别,我可不去!我境界可没你来得高,剑术也比不上你,你进去以后能做到完好无损的出来,换成我进去了,怕是要活生生的被酸液腐蚀掉一层皮肉才能出来了……” 手里握着长剑的男子,听了这话后,又是一阵爽朗笑声,边笑边道:“怎么说啊,这半年在瀚蓝洲玩得如何?睡了多少漂亮姑娘?说实话。” 杨豪杰翻了个白眼,假嗔道:“瞧你这话说的,我是那种乱七八糟的人嘛?我很正经的好吧。” 白衣男子笑得愈发大声,“你杨豪杰要是正经人,这天底下恐怕就没不正经的男人了!” 杨豪杰轻轻呸了一声,转头看了眼立在一边的那名高瘦老者,对着白衣剑修没好气的道:“有老王在我身边守着,有那个贼心也没贼胆,万一他跟我爹一告密,那可就糟糕了。” 王何安竖起三根手指,当即郑重表示,自己断然不会出卖公子。 杨豪杰应着老人的话干笑了几下,没多加理会,便又与那个胆大包天敢去鲲腹里练剑的男子,介绍起了自己的新朋友。 姓杨的黄衣公子,迈步来到了凌真的身边,完全靠近后,一手搭住了后者肩膀,笑着说道:“介绍一下哈,这位凌真兄弟,来自瀚蓝大陆,人族修士,是新入岛的同学。” 然后他殷勤的又向着青袍年轻人凌真介绍道:“这位剑修叫做高飞,是我的室友之一,四阶丹元境大圆满,本命剑和佩剑的名字相同,都叫‘展翅’,是我们寝四个人里面修为境界最高的一个。” 高飞。 展翅? 展翅……高飞? 凌真心里暗中默念了一遍这个四字成语,不由得觉着,这个姓高名飞的白衣剑修,原是个妙人。 “你叫凌真?” 高飞与凌真身高差不多,高不了多少,却比杨豪杰高出小半个头左右,简单问了一句,“哪个凌?” 凌真抱拳行礼,朗声道:“不是双木林,而是两点水的那个‘凌’,那个求真务实的‘真’,自瀚蓝洲锦绣王朝天神山庄而来。” 素来痴迷练剑的白衣高飞,本就没甚文化底蕴,兀自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想起了那个两点水的“凌”该怎么写,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神色开朗。 旋即,他又是微微一惊,睁大眼睛瞧向了凌真,连忙道:“天神山庄?!你又姓凌……那凌凤歌是你什么人?” 凌真嘿嘿一笑,毫不犹豫的道:“是我本家大姐,我是她九弟。” 高飞这会儿已把那柄佩剑展翅归入了鞘中,喃喃道:“想不到凌学霸的家中还有个弟弟……” “学霸?” 凌真对于这个词汇有些陌生不解。 杨豪杰解释道:“就是‘学习之霸’的意思,你大姐凌凤歌,身为嬴春嬴导师收下的唯一弟子,是我们学院里历年来成绩最好的一个学生,科科都能排在榜首,目前也是殇学院数百号学子里的战力第一人,可称一姐,亦可唤作一霸!” 凌真听懂了杨豪杰的话,知道自己的亲大姐当前在学院里地位后,心生喜悦,忍不住说出了心里话,直言道:“想不到我大姐她在学院混得这么好啊。” 高飞“嗯”了一声,嘴角微微勾起,语气平和的道:“生而开剑窍,六阶渡劫境,嬴导师嫡传……这些加在一块儿,只怕到了哪里都能混得很好了。” 杨豪杰则是仰头大笑,边笑,边拍着凌真的肩膀说道:“凌兄弟,从今往后,你就是我们的室友了。在这殇学院里,别不管你出身如何,资质怎样,只要是三七零一室的人,那就一定没有混不好的道理!” 凌真顿感迷惑,挑起了单边眉,问道:“室友?三七零一室?” 第一百五十二章 “四人帮”有五个人 面对凌真的疑问,杨豪杰给了自己的答案,黄衣缀玉的富贵公子笑吟吟的说道:“那是我们宿舍的门牌号,三七零一,你不是马上要办理入学了嘛,肯定得有一个住的地方不是?与其去别的地方找屋子住,还不如赶巧和我们一块儿住呢,多好。我们寝只有四个人,算上你凌兄弟也才五人,不会很挤的。” 凌真想了想,“也不是不行。那就要多谢杨……杨少的帮忙了。” 杨豪杰十分爽快的摆了摆手,无所谓的笑道:“这有什么的?不过是我自作主张的一点私心罢了,我爹是副校长,什么事儿我与他知会一声就可以了。” 站在旁边的白衣剑修高飞,忍不住说道:“我说杨少啊,不是我说你,就算你爹地位再高,也没必要三句话里必带一句‘我爹是副校长’吧,我这儿都快听出茧子来了。” 杨豪杰仰着脑袋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边道:“耳朵起茧子不是好事么?这样以后什么不堪入耳的话被你阿飞听了,都不会有任何影响,百毒不侵,岂非挺好?看来我以后要尽量多重复几遍那句话了,哈哈!” 高飞撇了撇嘴,无可奈何。 毕竟论嘴皮子,自己这个公认的“学院第一武痴”,笨得紧,那是无论如何都说不过眼前这姓杨的小子。 你长得帅,你说的都有道理。 大不了我不与你争便是了。 杨豪杰咧开嘴笑问道:“我要带着凌少回宿舍去了,你回不回啊?” 这一句提问,被问之人,自然就是刚从鲲鱼肚子里出来的剑修高飞。 白衣高飞思量片刻,点头说道:“我和你们一起回吧,今日就练到这儿,正好回去洗个澡,然后可以去吃饭了。” 包括杨少贴身保镖王何安在内的四人,离开了鲲湖之上的龙舟,往海岛上的某处住宿之地赶去。 殇学院里,共计有不下五百号正式登记在册的学生。 共有四栋宿舍,男三女一。 唯有四号楼是女生寝,一、二、三号楼都是男生住的寝室。 杨豪杰和高飞所住的,是第三号寝室楼,位于第七层,在靠近楼梯的第一间屋子,所以门牌号是“三七零一”。 抵达三号楼后,杨豪杰让保镖王何安先回保安亭休息去了。 凌真一问才知。 原来那个身穿素衣的高瘦老人,不仅是杨豪杰的贴身保镖,还是四栋学生宿舍楼的“保安”,亦可称之为是“宿管大爷”。 颇有权力在握! 只要有人胆敢在寝室里闹事,那么他王何安会第一时间出手阻止,化解掉一场矛盾干戈。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和高飞、杨豪杰二人进入了三七零一室内。 一入屋里,凌真对于寝室内的环境有些不敢置信。 绝非因为里头过于奢华壮丽。 正好相反,这屋子的破烂程度,远远超乎凌真的想法! 连自己曾经藩王家中屋子的陈设十分……不,连百分之一,千分之一的比不上啊! 墙皮落灰,地板满是剐蹭痕迹。 上床下桌的木质材料,给人一种不甚安全的感觉,仿佛只要在那床榻上面用力跳上几下,整张床都会直接塌掉! 还好,还有值得庆幸的地方。 虽然内部墙、桌椅、寝室床等等都异常破败,但并没有那种过分邋遢肮脏的感觉,比较整洁。 而且在一些窗帘、床布、桌贴等等物事的简单装饰下,还勉强能够入眼那么一点,不至于说完全烂到住不了人的地步。 凌真瞧着屋内的光景,胸中感慨万千。 这殇学院当真就如此缺钱? 怎么可能嘛,那是人族大帝诸葛结庐所镇守的地方,没道理会穷酸破漏成这副德行吧?! 杨豪杰接下来的一番解释,稍微打消了一点凌真的疑虑。 “屋里稍微有点破……准确来说是破得很。这是我爹和曹老师讨论过后,向校长提出意见的结果,已经维持这种状况很久了,我也没办法的。说是什么忆苦思甜,讲究一个‘斯是陋室,惟吾德馨’的道理,让我们在贫寒捡漏的环境里好好生活,有利于磨炼心性,早日成就圣贤。” 杨豪杰边走边道,“唉,也不单单是我们这一间,其他的寝室屋子,都是一样的构造,地板墙壁还有木床,都是极廉价的货色,再便宜的客栈估计都比这儿要来得强……” 高飞同样也做出了解答,缓缓道:“其实也可以理解的,学院里的学生,哪个不是各大洲各大国的天之骄子?家里头肯定不缺银子,过惯了娇生惯养的日子,来这儿吃点苦头,确实是有利于思甜,可打磨心境,提升抗压能力……成不成圣贤不知道,但我倒是挺赞同杨副校和曹老师的这番提案和举措。” 杨豪杰一脸哀怨,欲哭无泪的道:“遥想当年,我睡在精美雕花龙阳木的金漆大床上面,整晚都做着甜甜的美梦,自从那个万恶的破提议下来以后,床被拆了,换成了这种烂木头硬板床,躺得我腰疼,就当真一天好梦都没做过了,真的服了!我爹他什么都好,就是有的时候吧,忒轴,太不明事理了些……” 又转而向白衣剑修高飞说道:“你阿飞这些年勤奋练剑,早过惯了苦日子,可你有想过我这种人的感受嘛?唉,都别说了,由奢入俭有多难,你们是不会理解的,太痛苦了,简直生不如死,食堂的饭菜我已经好几年没去吃过了,看着就想吐,也就阿星乐意天天去!” 高飞眯着眼睛,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些什么来怼回去。 凌真却是想说一句表示同情的贴心话语,自己过去的日子也极尽奢侈,现如今情况和杨少你是差不多的。 可就在话语刚到嘴边,寝室厕所里走出了一个人。 那人的出现,立时就让凌真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但见迈步走出的那人身材十分矮小,细细瘦瘦,比杨豪杰都要挨了半个头左右。 穿有一件黑色短衫,露出纤细如同筷子,无半分肌肉的白胳膊。 五官清秀,面容相貌颇为清秀。 而尤其吸引人瞩目的,是他那一对与生俱来的尖长耳朵,一左一右,高高竖起,和寻常人族有着显着差异。 “凌兄!” 那个长着精灵耳的可爱男生,一见到青袍年轻人凌真,毫不犹豫的激动叫了出来。 凌真亦是情绪起伏不小,亢奋的叫道:“是潘剑潘老弟,这么巧的啊,想不到会在这里又见到你!” 杨豪杰满腹狐疑,横竖不得其解,遂发问道:“怎么?难不成你们两个以前认识对方?” 那日在锦绣王朝的红粉镇上,凌真被东方即白单方面痛打了一顿,惨败当场,输得可谓是异常没有面子。 而那一幕,刚刚好就被一名来自万卉洲的百花族男孩看见了。 虽然实属意外,但凌真也因此而与那个拥有五彩本命剑“斑斓”的男孩,相互结缘认识,交换姓名,得知了双方姓甚名谁。 那时候的百花族精灵男孩潘剑,就已跟凌真表明了自己那一番行程的目的地,正是瀚蓝洲南部大海之上的那座通天岛。 要去找人族大帝诸葛结庐致谢,谢过大帝昔日的救父恩情后,再顺便再拜师诸葛,想要在海岛上砥砺剑道,强化修行。 在当时,本来凌真是可以在顺路的前提条件下,与之一同往南而行的。 可奈何,百花族人生来长有一对透明翅膀,能够随心所欲,飞往任何想去的地方,而凌真那会儿却还没有凭虚境大圆满的修为,实在是做不到不消耗真气来御风远游,困难得紧。 所以最后也就只能胡乱说了个“有事儿”的蹩脚理由,送别了有过一面之缘的男孩潘剑。 三年多已经过去,那个时候只有十七岁的潘剑,先如今,应该已经有弱冠之年了。 可这身高和体格,却是丝毫未长,与当年还一模一样,小得跟个十来岁出头的小男生似的。 如此看来,他的矮小瘦弱,并非是当时年岁太小的缘故。 而是因为这万卉洲百花族的那些“精灵”,都是这么一副小巧玲珑的模样,长不大,和人族有异。 凌真花了一些唾沫口水,简单把自己和潘剑初相识的经历说了出来。 当然,像自己被东方即白打得站不起来,这种不堪回首的往事,就跳过不提,直接就选择了没有去说。 没必要,他自觉挺丢人的,讲出来忒臊得慌。 在听了凌真的讲述后,杨豪杰恍然大悟,连连点头,道:“原来还有如此缘分呐,真是无巧不成书,看来凌兄弟你和潘少两人……不,准确来说是和我们整个寝,那都是有天注定的缘分啊,要不然怎的会如此之巧?仿佛冥冥之中有天定一样?” 凌真倒也是有些认可,笑道:“杨少所言有理,天地何其之大,怎么偏偏我就与你们相识了?那都是缘分使然。只有缘分到了,那才能够认识啊!” 高飞也是非常赞同这言论,“嗯”了一下,正色道:“凌真是吧,那我以后就喊你凌少好了。凌少啊,从今往后你就是我们寝的一员里,三七零一‘四人帮’,有你以后,那可就是五人了。” 凌真看了一圈屋内的其余三人,杨豪杰、高飞和潘剑,便有些好奇的提出了问题:“寝室一共有五个人,那还有一个人呢?” 杨豪杰呵呵一笑,说道:“盲猜一手,阿星是又跑去食堂买东西吃了。” 精灵男孩潘剑脸上露出笑意,不禁由衷调侃道:“我也这么猜的,阿星他每天要跑八百回食堂,一旦见不着他的人影,那么多半是在食堂里,或者就是在去食堂的路上……” “谁说我在去食堂的路上?我这不是回来了嘛!” 潘剑话音刚落,一个中气十足的响亮嗓音,自寝室屋门外头传了进来。 言出人入。 屋门被一把打开。 有一名极为高大肥胖,天灵盖顶到了门框处的巨型男子。 右手提了个装着烧鸡的袋子,就那样大摇大摆的走入了屋内。 男子披穿一件宽大血红袍子,色泽鲜艳,袍上图案精美,而其身材,则是异常的臃肿。 高足九尺有余,体重怕是不会低于三四百斤。 简直就是一座肉山! 凌真看着入屋而来的这一名男子,将其体格与自家山庄的“肉神将”罗睺暗相对比。 胜负显而易见,此人,要肥过视肉如命的大胖子罗睺多矣! 手握烧鸡的胖男人走入屋内后,也不怎么去看众人,直接就一屁-股坐在了自己的那张下铺的床上。 唯有他的那张床有钢板加固,所以十分坚硬,不容易轻易坍塌。 若不如此,也万万做不到承受得住他那足有好几百斤分量的体重! 红袍男子独自坐在床上,优哉游哉啃食着烧鸡,连骨头也不吐,嚼烂了就往肚子里面吞下去。 如若一头人型饕餮,什么都直接塞进腹内。 吃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沉浸其中。 耳中听着这名肥胖男子咀嚼之声,颇为响亮,白衣剑修高飞不悦的皱紧眉头,冲着那一座高大“肉山”说道:“阿星,有新室友来了,你也不打个招呼?” 听了这句话,那名被叫做“阿星”的胖汉子,后知后觉,这才意识到了屋内又多了一号成员,立时就停下了吃鸡。 随手,把装有烧鸡的袋子往床头一放,快速抹了一把油腻至极的嘴巴,离开了那张有铁板加牢加固的下铺大床。 一座大山般的红袍身躯,快步走上前来,到了青袍年轻人凌真的身前后,肚子大得感觉能硬生生塞进去一人的男子,把凌真上下一通打量。 然后他伸出一只手,嗓音里带着些憨厚之色,眯眼笑道:“你就是新室友啊?长得真帅,能和张怍那小子比上一比了,哈哈!我叫季星尘,来自西方神龙洲,出身大龙族赤龙一脉,今年二十有七,幸会!” 凌真自当礼貌的也伸出了一只手,与之相握一下,自报家门,微笑道:“在下凌真,从北面的瀚蓝洲而来,日后还请多多关照!” 季星尘放声而笑,一边笑一边拍着凌真的肩膀,说道:“放心吧,只要是咱们寝的室友,那就是一家人。你来了以后啊,我们‘四人帮’可就有五个人了,如此一来,在这殇学院里,咱们岂不是更加能横着走了吗?哈哈,妙啊,甚妙!” 第一百五十三章 殇岛五虎 季星尘作为神龙洲大龙族人,生而力大无穷,明明只是随意拍打的这么几下,气劲儿不知不觉就用的有点大了。 凌真一个没防备,肩头左侧挨了几巴掌,身子顿时有些不稳,勉强站直,无奈的苦笑道:“季兄,轻点。” 此时才意识到自己又不小心出力出多了的季星尘,立马把那只肥胖的大手缩了回去,有些尴尬的道:“抱歉……哈哈,唉,实在不好意思!我老季这人总这样,毛手毛脚的,没拍疼你吧?凌兄弟。” 凌真仍是面带微笑,表示无碍。 季星尘这才松了口气,依旧是一副憨态模样,笑道:“没事就好。你以后喊我阿鑫就行,你的话,就喊你‘凌少’吧,我们寝是这样的,就我和高飞两个不太拎得清的冒失鬼,是‘阿’字辈的,其他人都能被称为‘少’,也就是少爷的意思。” 高飞立时甩过去一个脸色,忍不住蹙眉道:“你说谁冒失鬼?!” 季星尘哈哈一笑,只当没听见那个白衣剑修的言语。 高飞见其不搭理自己,心里愈发不满,哼了一气出来,“你这胖子,自己以前分明是一国之太子,按道理来讲,你才最该被唤作是季少的人吧!可你又偏偏嫌这称呼不好听,非得我们喊你阿星才开心,这是个什么癖好?真怪。” 季星尘笑容灿烂,那张肥脸上堆满了横肉,咧开嘴巴,笑着回应:“这不是从前被人用敬称喊得太多了嘛,都给我听得麻木了,如今,还是觉得被叫做‘阿星’最是亲切。况且阿飞,我最初可是因为觉得这寝室四人帮里,就你一个阿字辈,孤零零的有点难受,这才舍命陪君子的。你倒好,不领情就算了,怎的到现在嘴里一句好话都没有?” 高飞正欲再说些什么来反唇相讥,唯恐二人不小心吵起来的潘剑,又充当起了寝室老好人的角色,要化干戈为玉帛。 一贯脾气绝好的百花族青年潘剑,此刻站到了潘、季二人的身子中间。 他那小小的个头,都凌真矮了将近一个头,靠近后,身高超过九尺的巨大汉子季星尘需要很努力的垂首,才能勉强越过自己那高耸至极的肚子,看清楚潘剑的脸,比较费力。 这名在三七零一室被唤作“潘少”的尖耳男孩,劝说道:“用不着争什么的,不管阿什么,还是什么少,都好听的,不分高低贵贱。这就只是一个寻常的称呼罢了,叫什么不是都可以?不至于此般斤斤计较吧,显得小家子气了。咱们又不是对面的女生!” 见两位室友不再说话,潘剑笑眯眯的继续道:“现在凌兄加入了我们四人帮的行列,那我们寝,就有三少、两阿五个人了,正是我们应该尽可能保持团结合作,一举成为整个殇学院最强寝的大好时机啊!今年这个头衔,也一定会是我们的。” 凌真心下费解。 怎么着,这寝与寝之间是经常要干仗还是咋的? 这么还要如此在意一个“最强”的头衔? 平时人人喊他作“杨少”的杨豪杰,察言观色,看出了青袍年轻人这会儿心存不解,便忍不住开口,向这位新室友凌真解释道:“是这样的,我们男生寝室和寝室间要相互竞争,大概半年为一轮吧,要根据寝室成员的修为战力、团结程度,还有成绩和人缘等等方面,综合性的评选出一个‘最强寝’。不瞒你说哈,我们三七零一,已经连续两次,也就是一整年的时间,都坐拥最强寝室的称号了,光荣吧?嘿嘿,还挺不容易的!” 凌真敷衍性的笑了笑,试探的发问道:“这个荣誉,除了有面子以外,还能有什么实际性的效用?” “当然有了,显而易见,‘择偶优先权’呐!” 杨豪杰不假思索的大声道,“我们寝室对面就是四号楼了,学院的女生都在那里,有一百多号妹子呢!你可知道,顶着个‘最强寝成员’的头衔出去,泡妞会有多容易吗?” 凌真笑得越发尴尬,不知该如何作答。 杨豪杰却还是一副得意洋洋的夸张表情,高高竖了个大拇指,“姑娘们可都是很慕强的,你要不是这个,不是全体男生里的佼佼者,谁肯跟你谈恋爱啊?只要你名气够大,凌驾于其他寝的男生之上,不知多少女生愿意主动来找你玩呢!” 听到这儿,想起了杨少昔日种种辉煌往日的那位白衣剑修高飞,笑意玩味的凑过来说道:“凌少你是不知道,这个姓杨的,在我们学院里名声可大着嘞,倒也不全是因为他是副校长的独子,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这家伙出了名的滥情,跟谁都能谈,压根就不挑的……” “住嘴,胡说什么呢!” 杨豪杰狠狠瞪了高飞一眼,“那是以前了,现在的我,已经今非昔比了!” 高飞满脸写着“不信”两个字,调侃道:“怎么个今非昔比法?一个姑娘绝不睡第二次还是咋滴?” “低俗!满脑子都是下流的东西,真让人感到恶心!” 杨豪杰自信满满的道,“现如今我已重返学院,经过这半年来的外出游历,学到了太多有用的东西,我的思想层面得到洗礼,已经和你这种流氓一样的家伙大不相同了……具体就表现在,我打算和一个姑娘谈一段长久的恋爱,从一而终,一直谈到拜完天地后再入洞房,在那之前,绝不碰她!” 此言这么一出口,季星尘和潘剑两人同时绷不住了,几乎在同时“噗呲”一下就笑了出来。 季星尘直接捧腹大笑,笑声之大,直震天花板。 高飞更是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都快给笑出来了。 就连潘剑都不禁莞尔,开口说道:“杨少,你这话我是真不信的呀,你要能做到这样的事情,恐怕这太阳就真要打西边出来了。” 被三位室友哄堂笑话的杨豪杰,脸色难看,为之而感到愤愤不平,咬着牙道:“那我要是做到了怎么办?你们一人喊我一声‘爹’,怎么样,敢是不敢?” 高飞笑得表情狰狞,眼神里流泪不止,极为难得的听到了如此乐子,勉强说出话来,笑着回应道:“行啊,当然可以喊,你小子要能做到专一,母猪都能爬上参天大树了。别说一声,就算喊十声都没问题!” 双手抱着自己大肚子的季星尘,则也笑得异常厉害,“我也没问题。但你要是做不到,又重归始乱终弃、水性杨花的老本行去了,那可别忘了喊我们每人一声爹,哈哈!想不到今生还有机会和杨副校一个辈分?哈哈,这买卖一本万利,血赚,真是血赚啊!” 潘剑笑了一会儿后,也就收敛了起来,多少给同为室友的杨豪杰留了点面子,轻拍后者的肩膀,温言道:“杨少啊,咱们的锐驰老师……哦不,密斯特锐驰,以前不是说过嘛,这旗子立起来了,可就是要被推倒的,你这么早就立了杆旗,不怕到时候真让我人人加个辈分啊?” 杨豪杰有点下不来台,碍于面子,依旧梗着脖子正声道:“没事,我杨豪杰一生豪杰,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既然说了的事情,那就一定要办到!你们就等好吧,等我真的做到了,记得轮流给我喊爹,越大声越好,我到时候拿个录音螺过来,给你的声音都录下来,每天晚上放在枕边,反复听上几百遍再睡,当助眠音乐!” 季星尘忽然低下头,看了眼比自己矮了不少的凌真,然后对着黄衣公子杨豪杰说道:“你这个赌约,包不包含咱们的凌少?新室友嘛,总得带他一个吧。” 高飞点头认可道:“寝室五个人以后就是一体的了,怎能跟对面女生寝搞小团体一样,分了亲疏厚薄,不带新朋友玩啊?” 由于季星尘和高飞两人,素来很知悉杨少的性子,风流好色至极,极不专一,是个十足不正经的家伙。 这个“赌约”,几乎已经注定是要输了的,不会有什么例外。 所以也希望凌真这个新室友,能够与自己一同分到那一声“爹”。 有好处,想兄弟。 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嘛! 杨豪杰想了一会儿,道:“有道理,从今天起,凌少就是我三七零一‘四人帮’的成员了,应该带他一个……这样吧,输了我肯定会喊,但我就算赢了,凌少也不用喊我爹,有赚无赔,这样就妥啦!” 凌真笑呵呵的摆了摆手,颇为大气的坦然道:“用不着搞什么特殊,大伙儿既然都拿我当兄弟们,那我怎能白占兄弟的便宜?要是赌输了,那一声爹,我也照喊!” 高飞和季星尘两个人,当即就开始起哄,不吝赞词,一个劲儿褒奖凌真这位新兄弟真够意思的,这样的好伙计,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啊,简直了真的! 既然凌真都这么说了,那么杨豪杰也就不多言什么矫情的废话,直接就说道:“那好,就这样赌定了。我杨豪杰,接下去谈的那一段恋爱,定要谈到成婚那一日,必须要等到真正洞房花烛夜的那天,才会去碰我的爱人!如果有违此誓,就算我输,那么就要喊寝室的兄弟每人一声爹。反之,则算我赢,在场的四位,包括新加入四人帮的凌兄弟,也不例外,都要喊我一声爹。” 学院副校长杨劼之子杨豪杰,一派异常自信的表情,仿佛这一赌约才刚成立,他就已经提前预见了众人挨个喊爹的场景,美滋滋的道:“都等着好了,届时,我还会专门用储存声音的法宝,把你们那声‘爹’保留下来,想听多少遍就听多少遍!” 这时,穿着黑色短衫的精灵男孩潘剑发话了,他带有提议语气的道:“现在我们寝多了个凌少,那就是五个人了,怎的还叫四人帮?会否有些不太合适?” 披着件血红大袍的季星尘想了想,“确实不太合适,以前咱们就四个人的时候,叫四人帮还挺中听的,大家互帮互助嘛,可现在多了一个,总不能该叫五人帮了吧?不太好听。” 文化水平着实有限的白衣剑修高飞,低头沉吟了片刻,抬起头,脸色正式的道:“我觉得可以啊,五人帮这名儿,也行。” 黄衣公子杨豪杰骂出了一声“屁”,“一点儿心意都没有,怎么着也不能叫五人帮啊,落了俗套!要我说,不行就叫五行帮吧?我们五个人穿的衣服,白青黑红黄,正好就合‘金木水火土’五大属性,这么巧,不得利用一下?” 潘剑摇摇头,对此不甚同意,反驳道:“这样就太局限了点,总不能以后我们五个都不换其他颜色的衣服了吧?况且五行帮这名字,听着总感觉像个不入流的武林宗门……” 季星尘大力点头,“潘少说出了我的想法,我也这么觉得,一听就不够强,不够响亮,没有给人一种相当霸气的感觉,叫不出口啊!” 高飞默默的站在一边,点了点头,说出了一句:“我也这么觉得。” 忽然,凌真提出了意见,笑意和融的高声道:“一国定江山须有五虎上将,我们这通天岛殇学院,也该有五位大将才行,依我看,不如就叫‘殇岛五虎’,怎么样?” 杨豪杰听后,稍微愣了一下,接着异常激动,猛地一拍手掌,叫道:“这名儿起的,简直到我心坎儿里去了!” 潘剑亦是十分喜悦,称赞道:“此名确好,我同意就用这个!” 季星尘一边点头一边鼓掌,震声说道:“妙哉,凌少当真是有点东西,这名儿起的,忒霸道了!我喜欢,真心喜欢啊!” 高飞口中重复念了几遍新组合的名字,由衷赞许:“好名字。好听,寓意也好,殇学院少了谁都行,就是唯独不能少了我们五人!” 身上黄衣缀满华丽玉石的公子哥杨豪杰,此时此刻摇头晃脑的念了起来:“殇岛五虎,纵横江湖;谁敢来犯,诛他九族!哈哈,兄弟们,那么就定下来的了,以后咱们五个,就以殇岛五虎之名号,一致对外,让所有胆敢不利于咱兄弟,乃至有损殇学院利益之徒,通通被诛尽九族……于高处悬挂头颅!” 潘剑竖起拇指,赞了一句:“可以,押韵押上了。” 高飞拔出了腰间佩剑展翅,对准了西面衣柜某侧位置,把先前刻下的“四人帮”字样,用剑气涂抹切割殆尽,满地木屑。 又找了边上的一块平整的地方,在柜子上,深深的刻下了“殇岛五虎”四个大字。 剑机凌厉,笔锋自是带有别样的锐气。 刻完了新字后,高飞自我感觉十分良好,便归剑入鞘中,斜眼看向各位室友,道了句:“字刻得如何?” 季星尘看后,笑着点评道:“还行,我之前在宫里养了不少太监,比他们写出来的字要好看一些,一些而已。” 杨豪杰也忍不住调侃起来,故作惊讶的道:“哎呀,想不到阿飞你进步这么大,居然连殇岛的那一个‘殇’字,都能写得如此利索了。真不错,看来在我外面游历的这段时间里,没少背后偷摸着读书练字啊……” 高飞听罢,恨恨的往地上啐了一口痰,骂道:“两个不懂欣赏的蠢货,白瞎了我的好字!” 和高飞已有三年室友情的潘剑,最后眯眼笑道:“也是,恐怕唯有目不见物的瞎子,才能真正领悟阿飞你所刻书法之高妙,我辈眼拙之人,到底还是差得远了。” 杨豪杰和季星尘两人顿时都仰起了头,放声大笑起来。 凌真被二者笑声感染,也开始不由自主的“哈哈”而笑。 潘剑也已不愿再忍,跟着朗声笑出了声音。 四人齐发笑声。 高飞受到兄弟们的影响,扭头看了看自己所刻下来的那些字,竟是一个不小心没忍住,多多少少带着点儿自嘲的意味,“噗”一下也大笑而出。 见高飞自己都乐了,杨、季、潘、凌四人,愈发的狂笑不止。 声音越来越大。 吵得楼上的人都不得安宁,如有颤鸣地震一般! 寝室牌号为“三七零一”的这间破漏小屋内,五个平均年纪不超过二十五岁的年轻人,一齐发笑。 笑声之热烈洪亮。 完美诠释了何为青年人该有的蓬勃朝气。 年轻,就该如此恣意。 殇岛有五虎,心高眼无物。 一时快意起,纵歌震天幕! 第一百五十四章 人族千年来剑道第一 三七零一室内。 高飞的床最是简陋,就那么孤零零的一张木板硬床,省略褥子,枕头被子也都是地摊货,要多便宜有多便宜。 潘剑的床最是精致,床被的色泽华美,纹有锦绣,且还放有不少花花草草作为装饰,还有一些几乎只有女孩子才喜欢的小物件,整整齐齐摆放于床头。 毕竟是万卉洲百花族人,有点这种癖好也完全可以理解。 季星尘的床最特殊,有不少铁板钢块作为加固,极厚,唯有如此才能受得住他那三四百斤的分量。 不然,就有可能睡着睡着直接就塌了! 杨豪杰的床,虽也是寻常的木板材质,但却最是奢华,金丝绒的被子和枕头,软塌塌的,躺上去异常舒适。 当然这是不合规矩的。 只要有专人过来查寝,被提前报信后的杨豪杰,就会忙不迭把那一床价值万金的被子塞入柜子里面。 否则,一旦被上报到他爹杨劼的那里,保准要吃不了兜着走。 说好了是忆苦思甜,你小子倒好,还敢睡这么名贵奢侈的被子? 难不成是把学院规章制度当成摆设了? 潘剑睡在上铺,下面就是桌子,呈“上床下桌”的结构。 高飞和季星尘两个,则是一个上铺一个下铺。 阿飞早已过惯了苦日子。 别说谁上铺了,就算给他在上头拉一根绳子,让他直接睡在绳上,多半都没什么问题。 阿星的话,因为体重超标的缘故,不方便爬上爬下,所以理所当然的就睡到阿飞的下方位置了。 杨少杨豪杰和潘少一样,也都是睡上铺的人,下铺却非桌椅,而是一个空出来的床位。 只因这间屋子,原本是一个五人的“标准寝”,可直到昨日,也从来都只有四个寝室成员。 故而那一个空位,从始至终都未被人占用。 其实也是有用过的。 比如说有一次,杨豪杰趁着宿管大爷王何安熟睡,半夜,偷偷带着对面女寝的漂亮姑娘回来。 二人先是去了上铺,之后为了寻求所谓的“刺激”,又转移战场,来到了下铺的空床位上,痛痛快快云雨一场。 那一夜,高飞心烦意乱,索性跑出去练剑,潘剑则是听得津津有味,季星尘到最后都没有醒过来,一直都保持着鼾声如雷的状态。 这一桩过往曾经,作为寝室新人的凌真当然是不知道的,便觉得自己一来就能有这么一张空出的好床位,实在算得上是运气不错,也就接受了下来,欣然笑纳。 此时,白衣剑修高飞脱去了衣物,连同佩剑展翅,一并都放到了自己的上铺床位之上,跑去厕所里洗澡去了。 在鲲鱼腹中经历了一番惊险修行,出了不少汗,冲个澡会舒服很多。 凌真从纳戒里取出来早些年就存放好的床被之物,还没等他自己去做些什么,见状,杨豪杰和潘剑两人,便极是殷切的跑过来,主动帮着新到的这名室友铺床。 还扯开嗓子催促那个正在吃鸡的大胖子季星尘,别吃了,快过来一起搭把手。 穿着件血红大袍子的季星尘,匆匆张大嘴巴,一口气把剩下的烧鸡囫囵吞入腹中,凑过来和杨、潘二人一块儿铺床。 凌真在一旁始终表示让我来就行,用不着这么客气的。 可那三人就是不听,完全不给新室友凌真半点干活的机会,硬生生给他排挤在外。 你就旁边舒服站着就行,这些活儿我们帮你干了。 瞧瞧,什么是国民级的好室友啊? 看着新床被一点点的铺得整齐,而自己却半点儿忙都没帮上,凌真心下颇为感动,到了后面,口中就只剩下重复念着谢谢二字了。 可能只是因为这一次铺床。 初来乍到的凌真,就已发自内心的认定自己就是学院“殇岛五虎”之一了。 我们是一个整体的团队,五个人,彼此间都是要好的兄弟! 等完全铺好,连床帘幕布都挂得板正之后,三人总算停了下来。 季星尘额头上渗出了汗珠,揉着肚子说道:“不行了,这么一来肚子就又饿了,我得再去食堂买点吃的……” 转头看向了比自己矮了极多的精灵族南海潘剑,遂好意提醒了一句:“潘少,这个点食堂有甜糯米滋新鲜出炉,要不要我帮你带一份?” 作为百花族人的潘剑,一贯的口味都偏甜,那糯米滋里有甜枣蜜饯还有白糖等等东西,极符合他的胃口,历来都最是爱吃。 一听这话,潘剑两眼放光,连忙说不用不用,我和你一起去吧,正好我也饿了。 说着二人就往门口走去。 厕所里头正冲澡的高飞此时发话,扯开嗓子,就从里面喊了出来:“阿星,帮我带一份炒饭,加个荷包蛋!” 季星尘装成耳朵出了问题,一只手呈掌状扩在耳朵边,歪着头道:“什么?你说什么?我怎么什么都听不见了——” 高飞无奈,只能趁着二人还没完全走远,又向潘剑寻求帮助,又是大声喊出一嗓子:“潘少你这人最好了,帮我带一份呗!” 怎料,潘剑却是半开玩笑的回应:“你要义父给你带什么呀?” 男生寝室,室友之间总喜欢以“父子”相称,是为好兄弟间才能玩的讨口彩。 高飞为了不被占便宜,索性就不用这两个家伙帮自己带了,便没好气的骂道:“滚吧滚吧,用不着你们了,一会儿我洗完澡自己去买便是了。” 季和潘二人都已完全走掉,寝室里除了在冲澡沐浴的高飞以外,就剩下杨豪杰和凌真。 看着刚铺好没多久的新床,黄衣公子杨豪杰一脸欣慰的道:“凌少,以后我们就是好室友、好兄弟了,我就睡你上铺,以后有什么事儿都可以跟我说的,咱这个‘寝室长’可不是白当的,尽职尽责,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凌真只觉得这个杨少说话怎的从来都如此夸张? 考虑到此人的性格,多半正是这般跳脱而不着边际,也便能有想通了。 青袍年轻人点头,笑了笑,说了一句:“那也没必要事事都麻烦寝室长。” 杨豪杰颇为自信的拍了拍胸脯,朗声道:“没事没事,尽管麻烦,我爹可是副校长,咱还有个‘学生会主席’的官帽子,手上这权力不小呢……” 厕所里传来高飞的声音:“杨少你是不是睡多了,把脑子给睡傻了?早在半年前你离开学院以后,学生会主席的位置就换人了,早不是你了,是那个谁来着……哦哦,白云霁!” 杨豪杰撇了撇嘴,也假装成聋子,仿佛压根没听着这话,又对着凌真说道:“半年以来,我从瀚蓝大陆各地弄来了不少好东西,算是纪念品吧,明天我会让老王都搬到操场上去,分给其他校友们。凌少你到时候可以去看看,若有什么钟意的,尽管拿便是,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够的……” 忽然也这个姓杨的脸上浮现坏笑,顿了顿,又道:“其中有一些珠宝首饰,镯子玉佩之类的物件,我打算这会儿就带去女寝楼下,一一分给那些我那些小宝贝们。” 凌真尴尬一笑,好奇问道:“小宝贝?” 厚颜无耻到了一定境界的杨豪杰,腆着脸,堂而皇之的道:“对啊,整栋女寝,一百多号人,全都是我的心肝小宝贝!大半年没见了,可真想死我了,想来,我的那些姐姐妹妹们,也肯定和我一样,都思念我得紧,整夜想我想得睡不着觉!” 凌真刚想提醒这家伙一句,莫要忘却那个输了要喊爹的“赌约”,厕所里的高飞忍不住调侃出声:“想你什么?你想你几个月不洗澡?” 杨豪杰忍不可忍,骂了一句:“滚啊,你才几个月不洗澡呢!” 高飞更是乐得厉害,继续道:“想你什么?想你身高六尺比女的还矮?” 杨豪杰大声嚷道:“放你的狗臭屁,老子可是堂堂七尺男儿!” 里头的高飞一边冲澡一边放肆大笑,又道:“想你什么?想你下面细得好似一根蚯蚓?” 杨豪杰嗓音提高,震声而言:“你才蚯蚓呢,你高飞是地里爬的虫,我杨豪杰,是过江的蛟龙!” 高飞的声音再度传出:“呦呦,还过江龙呢,也不知道是谁上次过完夜回来让我帮着按摩,说是腰子疼?哈哈,真好笑!” 被把曾经那件糗事抖搂出来的杨豪杰,恨恨的啐了一口气,“行行行,我就不该招你,下回老子就算扶着墙走路,也坚决不让你揉!” 厕所里爆发出剑修高飞疯了一般的笑声。 杨豪杰习以为常,只当这里头有个疯子在,不去加以理会,又对新室友凌真说道:“不用去管那个姓高的神经病。凌少,你还有什么事儿要我帮忙的吗?要是没事儿了,那我就去忙了,得去对面的四号楼分纪念品,顺带着陪姑娘们聊聊天。” 这一刻,有类似轰雷般震撼的可怕声响,自绝高之处传落。 屋内人人可闻,耳中恍若有炸弹爆裂! 心神皆受到震撼的杨豪杰,瞪着眼睛发愣,喃喃道:“这,这是什么……” 凌真同样被惊得不轻,稍缓过来后,根据判断和直觉,开口说道:“我猜是鱼老剑神和你们校长开战了。” 杨豪杰默然片刻,正色瞧着凌真,沉声说了一句:“现在应该说‘我们’的校长了。” 凌真淡然一笑,忽得心生一念,遂道:“杨少,你可知诸葛校长的那具肉身,在岛上的什么位置吗?” 杨豪杰一挑眉,“怎么?你要见校长?” 凌真点点头,如实回答:“是的,很多年前就想见一见了,想看看作为千年前那一位人族战功最高的大帝,究竟长个什么样子。” 杨豪杰低头缄默了一会儿,抬头道:“也不是说不能让你见,只是……想见校长,要付出点代价,会很痛苦的。” 凌真皱眉,“代价是什么?” “我们校长千年如一日的镇守海岛剑阵,肉身所在之处,为一处深邃至极的洞窟。” 杨豪杰缓缓道,“鲲湖以北,有一座巍峨大山,名为‘盲山’,目盲的盲。山的背阳一带,有一个深不见底的大窟窿,名为‘光明窟’,那里便是剑道阵法的所在,校长他老人家,就在那里。” “但也正因为有剑阵加持,所以那个巨坑里满是剑气,而且越往下,剑气越多,对人体魄肉躯的侵蚀,自然也会越强……” 黄衣公子杨豪杰意态严肃的道,“凌少,我真心不建议你去,很伤身体的!仅仅只是为了见校长一面,便要承受如此痛苦,不值当的。况且,我们在海面上的时候不是已经见过了吗?” 凌真微微摇头,“那不算的,那不过是校长的出窍阴神而已,我想见见诸葛大帝的真身……” 高飞的声音又一次从厕所里传出:“怎么不推荐去了?我就很建议!凌少,你别听姓杨的瞎说,我去过的,没那么夸张,那些剑道气机固然凌厉,但却并不会给人带来什么致命伤,最多只会稍微摧残些许体魄,不伤大雅。出来后自行炼气疗伤,几天后就跟没去过一样,甚至还有可能反过来滋养肉身,提升剑修意气,有利而无害!” “你洗你的澡吧,嘴巴闲不下来就拿针缝起来得了。” 杨豪杰拧紧眉头,“凌兄,你目前是什么修为境界了?” 凌真坦言道:“凭虚境巅峰。” 杨豪杰“嗯”了一下,“挺巧的,和我一样。阿飞他是四阶大圆满的剑修,比咱们要高出一境,所以下去以后不会有什么严重的损伤,可……” “不用多言了,杨少。” 凌真信誓旦旦的打断道,“这些年来,我在体魄的打熬方面没少下功夫,自信有把握能承受下来,就让我去试试吧!” 杨豪杰见他意向如此坚定,便不再多说什么,轻声一叹,“那就祝你好运。” ———— 通天岛殇学院上方天幕处。 杨劼,嬴春。 费芯,金典峰,苍天,东宫仇,锐驰,水刑,慎白玉,曹屏。 十大高手联合结阵,要防止两人交战所产生的余威,波及到下方的学院建筑和院内学子。 阴神和阳神充分融为一体,灌注了九成真身内力的诸葛结庐,与青衫仗剑的鱼幽琮展开较量。 后者问剑前者。 他们此战,要决出人族千年来的“剑道第一”! 第一百五十五章 入海 通天岛极大,极大。 其占地面积之巨,几乎已不亚于锦绣王朝的一州乃至数州之地。 一袭青袍,在听了杨豪杰的话后,离开寝室楼,直奔鲲湖北面的那座盲山而去。 御风到达盲山。 在山的背阳坡,寻到了那个传说中的坑洞。 那是一个直径不下百丈的超级巨坑。 其名为“光明洞”。 虽以光明二字为名,但实际上,此洞由于过分深邃,一眼望下去,根本瞧不见任何东西,黑黢黢的,宛若无底巨渊。 且有令人毛骨悚然的可怖寒气,持续从坑洞内散发出来。 就好像是一座世间最大的冰窖! 根据杨豪杰描述,这个洞内,就是封印焦土洲天魔族人的六大剑阵封印之一,同时也是人族大帝诸葛结庐镇守的地方。 只要下去,就能见到那位大帝本人了。 于是,凌真毫不犹豫,毅然决然的纵身一跃而下。 以绝快之速,直面黑暗。 不断的往更下方的位置掠去。 果不其然,洞窟深渊内,有丝丝缕缕的剑道气机存在。 每一丝,都像一根细小的绣花针,狠狠穿刺着人的皮肉,片刻不停! 压根就数不胜数。 剑机层层叠叠,不断疯狂的侵蚀凌真的护身体魄。 那种疼痛无有片刻止歇,连呼吸顺畅都变成了一件极为奢侈的事情。 这对于寻常修士而言,无异于痛苦绝巅,会想要尽快远离此处,去往舒适而无飞剑的地方。 可对于有着丰富“吃苦”经验的凌真来说,这些足可把人逼疯的苦头,倒也并非是没办法接受。 在过去的三年时间里,凌真白日在战神归墟里磨炼肉躯体魄,黑夜里阴神出窍,进入那座名为剑境的可怕幻境当中,感受生与死反复切换所带来的巨大冲击。 心性和肉身的强韧程度,早已是今非昔比,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肉体顽强胜过玄铁,心境稳固强逾金石! 所以,可以做到浑然无惧。 硬着头皮,去切实体验那些剑机摧残身体时所带来的苦痛。 感受痛苦,适应痛苦。 最后甚至做到爱上痛苦! 凌真丝毫不改下去的神速劲头,一鼓作气发狠俯冲直下。 即使通体上下,真正有无数根细微小针在一遍遍刺刺戮,也万万难改这位剑道修士的坚毅决心。 世间最耻辱的,莫过于身为剑修,却恐惧畏怕于剑。 因为被剑气干扰,而放弃了自己的心中所想。 凌真心里头非常清楚。 就算光明洞里的剑道气机再强上几倍,对肉体造成的威压和侵害再猛上更多,自己也务必要咬着坚持。 绝对不可以半途而废。 否则,必然会影响到自己来之不易的道心之境,让过去吃的苦头悉数付诸东流水! 慢慢的,在剑气里“沐浴”着的年轻人凌真,已经逐渐能够与那些可怖气机共存。 疼痛与折磨固然有之,并没有消失半分。 但是凌真的身体已经可以接纳并欢迎它们了。 把那些来自剑机的痛苦,转化为增益体魄强度的“肥料”,借此让自己变得更强。 不管是身心的两个层面,都能够凭靠着承受洞内剑气来加以提升! 如果此方并非黑无天日,那么便可以清晰的看见。 青袍年轻人凌真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 就好似是那一个哄孩童睡觉的经典故事讲的那样。 故事为小马渡河,寓意就四个字,深浅自知。 不管高飞和杨豪杰两个人是怎么个截然不同的反应。 不管外人对于此座巨型深渊是一个怎样的描述。 唯有亲自进去体验上一番,才有发言权。 才能以最真实的反馈,来应证胸中所猜、所想。 至于对凌真而言,洞里的这番乾坤造化,于己而言,利要远大于弊。 甚至以后有机会的话,可以经常性的来光明洞内,在打熬体魄的同时,还可以增进心境水平的提升,一举两得,一箭双雕,何乐而不为? 越来越靠近底部了。 耳边有呼呼风声,可眼中,却始终看不见任何的东西。 起初上方位置还能有一些天光照射进来。 到了后面,连最上方的光亮都已全无,四面八方都是无尽的黑暗,浓郁得根本无从化开! 此时此刻的凌真,自觉仿佛整个人身处在一个虚空的环境当中。 无有东南西北的方位分别,就只有黑暗萦绕周身。 目中无物的他,很快就因为方向倾斜的缘故,结结实实撞在了石壁之上。 碰了壁后,凌真反倒感受到了一丝丝的“真实感”,终于不是处在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地方里了。 至少,还有“壁”可以让自己去碰。 凌真眼中依旧是什么都无法看清,只有黑暗陪伴自身。 他开始贴壁而掠,极速向下而去,坚信只要再坚持一会儿,就可以抵达最下方,见到这座海岛兼学院的“主人”! 果真过去没多久,他看见了光明。 那是真真切切的光明。 双目适应了黑暗里的环境后,陡然可视明亮之光,自是极度敏锐,一下子便可轻易捕捉。 凌真心中喜不自胜,愈发奋力的朝着下方掠去,不遗余力,去追求那一粒微光。 可就在此时。 凌真猛然意识到,有一道远远强过周围气机的磅礴剑气,朝着自己飞掠而来。 也来不及有任何犹豫,他立时拔出了腰间的佩剑极乐,来扛御此剑。 幸而那道剑气的杀力并不算多么强大,被一下子成功格挡了下来。 凌真大声质问一句:“什么人?!” 就在他喊出这句话的同时,几乎相同的时间里,另外一人的嗓音也一并乍响。 因为音色明显不同,所以凌真粗略的判断出那个声音的来源,并不是自己的回声。 那人也一模一样的喊了一句:“什么人?!” 凌真眉头一紧,故意没有去搭话。 接着,那人就又高声喊道:“你是什么人?” 凌真依旧在往下飞去,持续靠近那一粒位于最下方的光明,但嘴上依旧回了一声:“我叫凌真,是殇学院里刚到的新生!” 那个听着声音应该同样很是年轻的男子,则跟着自报家门,“我是诸葛大帝的徒弟,张怍!” 凌真心里忽然有点迷惑。 张怍? 这名儿,怎的好像听过一样? 猛地想了起来,原来就在寝室里,三七零一室内,初次见到大龙族季星尘的时候,那个胖子就曾夸过一句。 自己的长相气质,能与那个张怍相提并论了。 原来就是此人! 就连千里迢迢从万卉洲跑来拜师的潘剑,都没能成功让身为学院校长的诸葛结庐收作嫡传弟子。 这个张怍,到底是何方神圣? 有何拿得出手的本事,能被他得此殊荣? 就从刚才那劈斩过来的一剑看来。 此人的剑术有点东西,但应该也高不到哪里去吧…… 就在凌真心中有此疑惑的时候,那个身在黑暗中,压根看不见身影的年轻男子,说出了一句话。 这话,让凌真都想发自内心的夸他一句。 你妈的装得一手好逼啊! 原来他在向凌真递出了一剑,并自报身份和名姓后,冲着凌真这个方向,说了一句话。 “抱歉,我练剑不过半月,不太能很好的控制收放。” 才半个月? 刚才一剑气劲虽然算不上多大,但也决计不算多小。 凌真自觉,若非佩剑极乐乃轩辕剑炉所铸之神兵,再加上自己多年来的辛苦修行练剑,换成其他一个不够刻苦的三阶修士,还真就不一定能扛得下来。 搞不好真会被那个人没能收敛住的这一剑,直接斩杀于当场! 凌真嘴角抽了抽,不置可否。 姓张名怍的年轻人继续道:“你怎么不说话,还好吧?刚才那一剑,应该是被你挡下去了才对,难不成受了重伤?” 凌真这才搭话,“没事儿,还不至于那么弱,被你一下子就给杀死。” 张怍从这话当中听出了一些阴阳怪气的意思,但也没有如何在意,又道:“没事就好,刚才我正在一个人练习大帝教我的剑术,没意识到有人下来,没收住手,便不小心斩出了一剑,若是不慎伤了你,那可就实在不好意思了。” 凌真不再多加以理会。 兀自御风下掠,在切身体验剑气摧体的同时,距离大坑的底部也越来越近了。 终于看清楚了那阵光亮的来源。 原来竟是镶嵌于洞底石壁上的一颗颗硕大夜明珠! 最令人感到无法理解的,是那些夜明珠,并不是杂乱无章的排列,而是井然有序的组成了一个个大字。 触底了。 成功来到光明洞最底部的位置。 由于那些夜明珠是嵌在四周壁垒上面的,所以身处最底下,仍有那么一些暗区存在。 光明所不可及之处,便是通天岛的最深处! 并不见诸葛结庐的身影。 凌真把佩剑极乐归鞘,开始仰起头,观赏那些由夜明珠组成的大字。 被他看出来了一些门道。 大字共计十六个。 而其中十二个都是在同一排的,无有高下之分,环绕成一个大圈,包围起巨渊的底部。 十二个字,分别是朱、赵、周、温、崔、阎、万、褚、邵、尹、易、宗。 而另外的那四个字,则要相对高于这十二字。 四个字,分别是杨和姚,以及端木。 “端木”那两个由夜明珠构成的超级大字,要比杨、姚二字,还要来得更高一些。 就在凌真立在有光线照射之处,举目而望,独自思量这些字背后含义的时候,一名身穿玄色长袍,手握宝剑的年轻男子,从高处掠至了下方。 来到了青袍年轻人的面前。 来者在打量了凌真一通之后,笑而开口道:“看来果真没被我伤到,这样也我也就彻底放心了。看来下次再自行练剑之时,要时刻注意有没有人下来了,否则再出现误伤的情况,可就不太好了。” 凌真从其说话的声音腔调里得知,眼前这个相貌确乎挺英俊的男子,正是张怍。 “你就是张怍,诸葛大帝的徒弟?” 凌真挑眉沉声问道。 那名玄袍年轻人咧嘴而笑,自信的拍了拍胸脯,道:“不错,大帝生平就只收了两名弟子,一个是杨劼,还有一个就是我张怍了!” 凌真礼貌一笑,不知怎的就是对面前这个年轻人没什么好感,微微皱着眉头道:“你当真才练了半个月的剑术?” 张怍点头,“是啊,千真万确。从前我因为家里的缘故,非常抗拒练剑,一直都主修拳法。也就是半个月前,听从大帝意思,才开始剑法的练习……没想到啊,这才没练多久,就被我基本掌握以剑气对敌的方法了,看来,剑这种东西,果然是很好学的。” 凌真听得越发不爽起来,说出来的话也变得更加阴阳怪气,“那你是真厉害啊,才练了半个月就有这种水平了,那再练个几年,还不得天下无敌,保底八阶大道境了啊?” 玄袍年轻人张作快速看了几眼凌真腰间的雪色长剑,说道:“能扛得住这里的剑道气机,还有这么好的一柄佩剑,想来,你已练剑多年了吧?” 凌真随口“嗯”了一下,“也还行,练了有几年了,就是天赋不行,远远比不上你张怍,刚才你那一剑若是多出点力气,恐怕我就要死在你剑下了。” 张怍也开始不悦起来,皱眉道:“你这人好没意思,我分明是在好好与你讲话,何必要一直这样阴阳怪气的?” 凌真只是一个劲儿的呵呵冷笑,“我哪里阴阳怪气了?这态度还不够好么?难不成,我还要对着一个差点伤到我的人毕恭毕敬的?真当我脑壳有问题?” 张怍说话的嗓门,也跟着提高了上去,“我不是都跟你道过歉了吗?你这人真够斤斤计较的,男子汉大丈夫,如此小肚鸡肠能成何大事?” 凌真轻呸一声,“你分明就只是很敷衍的说了一个‘抱歉’,其他言语,哪一句不是在跟我装-逼?觉得大帝收你为徒了,自己很了不起啊?” 张怍也是二十出头年纪的青年人,血性方刚,当然也被这些言语吊起了脾气,“我跟你装什么了我?脑子-有病啊你,大帝愿意收我为嫡传弟子,这事儿难道不值得骄傲吗?你要是够厉害,你也让大帝收下你,我倒是不介意多你这么个嘴臭的小师弟!” “滚你丫的,说老子嘴臭,一口一个有病,你的嘴不是比我更臭?” 凌真愤然道,“大帝一世英名,搞不好都要因为多了你这么个徒弟,而毁于一旦!算我求求你了行嘛,快些自行退出师门吧,诸葛大帝的光辉名声若是真因你而变臭,那你可罪莫大焉,死十次百次都补偿不回来!” 张怍被说得情绪激动起来,叫嚷道:“你是不是出门前吃了几斤狗屎忘记刷牙了?在说些什么臭气熏天的鬼话呢?就你这样的烂人,还配当学院的学生?我也劝你快点自己退学吧,你这家伙将来一定是殇学院千年的一大耻辱,遗臭万年的那种!” 凌真被侮辱至此,忍耐不住的破口大骂道:“你这狗-娘养出来的东西,整天把大粪当饭吃了还是咋滴,被野-爹、野娘教育得连人话都不会说了是吧,就知道在这里狗叫?来来来,把狗嘴凑近一些,看你凌爷爷我不给你打得满地找牙,从此以后连硬的大便都吃不下去,只能喝稀屎,吞黄尿!” 张怍恼羞成怒,猛地伸出一手,用力在凌真左侧肩膀上推了一下,骂道:“你这狗-日的,再骂一句试试?!看你张大爷我,今个儿不打你亲妈都不认识你!” 凌真当即抽出了雪白佩剑极乐,握在了右手之中,瞪着眼睛,厉声喝骂:“你这有爹生没娘养的狗杂-种,敢动手是吧,来啊,比一比谁的剑术更高,看老子不一剑砍废了你!” 张怍亦是紧握手中剑,音量丝毫不甘示弱,“来便来,当我怕你?虽然我才练了半个月的剑,但对付你这等宵小之徒,已然绰绰有余!” 青,玄。 两色长袍加身的持剑年轻人,在光明洞底端对峙。 剑拔弩张。 眼看一场血战就要触发! 二人尚未真正出剑,一个极为温醇的嗓音,从不远处传了过来:“别打了,干什么啊这是?哪儿有人刚一认识,就要和对方生死相向的?不至于!” 凌真和张怍两人,都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从黑暗里缓缓迈步走出来了一人。 那人身材颇为高大,披穿一袭雪白颜色的仙鹤大氅。 满头白发,胡须也呈全白之色,与鹤氅色彩相仿。 双目,用纯黑色布料蒙了起来,似乎目不见物。 一见到那位白发白须白鹤氅的老人现身,玄袍年轻人张怍忙不迭地抱拳行礼,欠身朗声道:“对不起师父,是弟子冒失了!” 用黑纱遮挡眼睛的高大老者,摆了摆手,淡然开口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年轻人有点气盛这很正常,稍微控制控制,收敛一点儿就可以了,不必过于自责。” 瞧着张怍的反应,凌真自然明白过来,眼前的这一位年迈长者,无疑就是“殇”的最高岛主。 人族千年前最高战力,领导了瀚蓝大陆全体人族,焦土洲剑阵封印守护者之一的诸葛结庐! 青袍年轻人凌真也着急的施礼,恭敬万分的道:“小子凌真,见过诸葛大帝!” 复姓诸葛的老人轻声一笑,“你都是我学院的学生,还喊我什么大帝?喊我校长就行。” 凌真低头道了一声“是”,又改口说了一句:“晚辈见过诸葛校长!” 身材比凌真和张怍都要来得高的那位老人,用手轻轻捋动胡须,嘴角带着一丝笑意的说道:“你看看,刚才还要死要活,非得分出个高低雌雄来呢,我一出来,两个人就都不打了,偃旗息鼓,啧,年轻人……善变,哈哈,善变的年轻人呐!” 凌、张二人都垂首无言。 诸葛结庐并没有半分指责意味,语态温和的向凌真询问道:“杨豪杰是不是拉着你去他们寝室住下了?” 凌真点头称是,如实回答道:“不瞒校长,晚辈从今往后就打算住在三七零一室,和杨豪杰他们当室友了。” 诸葛结庐“嗯”了一声,又转而向着自己的徒弟张怍道:“小张啊,你和凌真以后就是邻居了,没必要这才刚见面,就把关系搞得这么僵,将来见着了,会不太好说话的。” 张怍闻言,立时抬起了头,一脸茫然的问道:“师父,什么邻居?” 诸葛结庐笑了一下,解释道:“你以后就不用住在我这光明洞里了,得学会入世,懂不懂?你就搬去三七零二室住好了,三号楼,就在三七零一的隔壁。” “可是师父,我……” 张怍刚想违拗几句,便被诸葛结庐用稍加严肃的口气打断道:“怎么?不想听师父的话吗?” 玄袍年轻人张怍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既然是师父说的,那我当然都会照做,只是……弟子想不通为何要我搬到那里去啊?所谓入世,是指什么?和学院里的那些学生们交朋友吗?” 诸葛结庐却没有直接回答弟子的这个提问,竖起一根手指在唇上,“嘘”了一声。 接着。 有砰一记巨音,乍然响起。 恍若大地之中炸开了个上万斤的超级火药! 张怍与凌真皆大受震撼。 诸葛结庐嘴角处的笑容变得很是浓烈,他用一根手指,指了指上方,笑道:“打完了。” 青袍年轻人凌真心思活络,瞬间明白过来校长所说的这一句“打完了”是何意。 显然就是指的和剑神鱼幽琮的那一场“较量”,以剑迎接问剑。 凌真试探性的低声发问:“是谁赢了?” 黑纱遮眼的白发老人诸葛结庐,仰头大笑,笑着说道:“既然是不分生死的战斗,那么即使分出了胜负,其实也没多大的意义,不过……” 复姓诸葛的学院校长,做了一个手指头向下的动作,笑意十分灿烂,只是说了五个字:“鱼儿入海矣。” 那场比拼剑道高低的大战过后。 通天岛整座岛屿,被一个人的身体从上往下,笔直砸穿贯透。 一尊阴神阳神结合起来的法相,在一番拼斗对招之后,一剑斩下。 某位青衫握剑的老者,中了法相的此记剑招后,当场便身不由己,再难自控。 就那样被从高空打落。 坠入大地后,不断地碎裂岛屿岩石。 往下,再往下。 直到他的那副身体以极快速度,破开一整座殇岛。 砰的一声,掀起了震撼绝伦的滔天巨浪,水花大得骇人! 仍旧手中握剑的老人,也不知其神智是否清楚,是否还有再战之力。 总之,就那样直直的掉入了大海的海水之中。 第一百五十六章 一剑一拳 听了那句“鱼儿入海矣”,再结合诸葛结庐当下的面部表情与神态。 头脑聪颖至极的凌真,一下子便明白了过来。 那场问剑的结果就是,问剑者输给了被问剑者。 诸葛结庐战胜了鱼幽琮。 那位自握剑之日起,就从未输过的老剑神。 在与诸葛结庐一战后。 体会到了此生第一次败果! 壮哉。 诸葛结庐实在无愧“大帝”之称。 那袭青袍立时便双手抱拳,朗声而言:“恭喜校长赢得了问剑!” 诸葛结庐轻轻一摆手,“都了,那只是不分生死的较量而已,胜负输赢的意义都不会太大,用不着恭喜什么……话,凌真,若是今日,换成我诸葛结庐被那鱼幽琮给击败了,想必你也会去他贺喜,一句‘恭贺鱼剑神打赢诸葛大帝,成就千年来人族剑道最强者’,是不是啊?” 立在边上的玄袍年轻人张怍,觉得若是这个姓凌的臭子,胆敢一声是,就非得惹大帝不悦了。 怎料,那个青袍年轻人仅仅犹豫片刻,便颇为正色的道:“是的,虽然大帝作为人族十大高手里公认的巅峰,晚辈从一开始就不认为校长您老人家会战败,但若事实如此,那么晚辈也会去向鱼老前辈致以贺词。毕竟这一战所决出的,是千古第一剑道高手,成王败寇,修仙求道的世界里,从来都遵循一个强者为尊的道理!” 张怍听得着实有些汗颜。 这个混蛋是真他娘-的敢啊。 诸葛结庐听完了凌真的这一番话后,微微无言,接着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边道:“你这年轻裙也是挺直爽的,这性子我不讨厌,也配得上让那鱼幽琮亲自带你来这通岛!” 凌真欠身而立,不言不语。 诸葛结庐虽用黑纱布条缠裹住了一对眼睛,但还是上下“看”了凌真一圈,点评道:“三阶凭虚境巅峰,很好啊,境界之稳固扎实,体魄坚韧异常……极少能看到有如此水平的凭虚境剑修了,是谁教你的‘压境’之法?” 凌真如实回答道:“不瞒校长,正是鱼幽琮让晚辈强压境界,不到万事俱备,东风已至之际,坚决不去破境。” 身穿白鹤大氅的诸葛结庐点零头,道了一句“果然”,顿了顿,又道:“不待在三七零一的宿舍里,和新室友打好关系,专程跑来我这光明洞中,不惜身蹈剑气切割,也非得见我不可,是有何事情要问?或者,有事要求我?” 凌真果断摇了摇头,“没有,晚辈并无任何事情相求,只是很单纯的想见一见校长您的真容。很多年前,晚辈就听了千年前人族大帝的英雄战绩,率领全体人族修士,力战焦土洲魔,与其余五位大帝共同结成剑阵,封印亿万魔族人,一守就是千年……” 诸葛结庐浅浅的笑了笑,“那你现在见到了我,作何想法?” 青袍年轻饶眼神里闪烁着光芒,用异常诚恳的目光道:“千年壮举,万古一帝,今日得见,名不虚传!诸葛校长不愧是晚辈仰慕了那么多年的人族大帝,真正名副其实,完全能当得起‘大帝’这一称号!” 白发白须白鹤氅的诸葛结庐仰头笑了起来,笑完后道:“真会话,这马屁给你拍得还挺舒服,很难得有年轻人下来这里以后,能够和你一样目的单纯了。上一个,还是你那室友高飞,他见到我后,就只是与我展示了一套自创的剑法,甚至都没有让我这个当校长的点评几句,便自行离去了……张,这一点,你做得就不如凌真和高飞。” 张怍当然知道大帝所言,指的是什么。 自己专门从霜寒洲来到了人族通岛,所图的,就只有拜大帝诸葛结庐为师这一件事。 目的十分明显,所以论起心思的纯净,与别无他求的凌、高二人相比,要差得很多了。 但差就差了。 反正已经被自己成功拜入了诸葛大帝的门下,成为了校长的二弟子,兼副校长杨劼的师弟。 此事,不管怎么看都是赚的。 管他目的纯不纯粹?又不能当饭吃。 “对了,鱼幽琮是不是你的师父?” 眼睛被黑布遮掩起来的诸葛结庐,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凌真再度摇头,不假思索的道:“鱼前辈确实指导过晚辈练剑,还传过我剑术,晚辈因此而受益匪浅,但他也反复强调过,我不能认他当师父,就连心里想都不可以。理由貌似是老前辈过惯了逍遥日子,不愿收任何一名弟子……” “原来他没收你当弟子啊,这脾气,倒也是挺怪的。” 诸葛结庐又转头“看”了一眼张怍,“张最开始要我收下他当弟子的时候,我也是拒绝的,毕竟学院里有包括潘剑、白云霁等等一众学生,都想成为我的嫡传,一个两个的也都蛮有诚意,难不成,我要全收了吗?于是索性就都不收,这样也落得个清净。” 张怍欠身低头,听着师父对自己的评价。 “本意确实是不收,但实在架不住他的软磨硬泡,这个张啊,真是太有耐性了,怎么撵都不肯走,是不能白跑一趟,非得我收下他不可,跟块黏上了就撕不掉的牛皮糖似的。” 诸葛结庐笑着道,“慢慢的我也就答应了下来,为他单独破了一个例,这是我继副校杨劼以来,收下的唯二的一名弟子。” 凌真在一旁听着,心下生出一番感慨。 有志者事竟成。 这个姓张的人品虽然不咋地,但坚持不懈的这份毅力和心性,倒也是挺值得学习的! 居然能熬得诸葛大帝都松了口。 多少是有点东西在身上的…… 仙鹤白氅加身的老校长,靠近过去,伸出一只手,在张怍的肩膀上拍了几下,继续道:“不得不承认,从这半个月的剑术教学看来,张在剑道方面的资禀赋,恐怕犹在杨副校之上!” 张怍带着点惶恐的意味,异常谦逊的躬身道:“不敢,师父过誉弟子了。弟子学剑年岁太晚,造化极低,哪儿敢与杨副校长相提并论?” “夸你的话就接着,用不着这般妄自菲薄。我的,是你的赋,又没你现在真正的战力,杨副校现如今可是货真价实的八阶大道境,你张连四阶丹元境都还没有,怎么比?比不了。” 诸葛结庐稍微皱了皱眉,“还有啊,师门传承要大于校规校纪,这一点你要记好,既然为师已收你为徒,那么以后见着了杨劼,就应该喊他‘师兄’,或者‘大师兄’,都可以,不该喊什么副校长,懂吗?” 张怍重重点头,神态认真的道:“弟子懂得了,谢过师父赞誉,弟子今后定当愈发勤勉的练剑,争取早日向师兄看齐!” 凌真暗中腹诽道:“杨副校乃一介止境剑修,你一个才练了半个月剑的家伙,猴年马月能向他看齐啊?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诸葛结庐对于张怍的这个反应,倒也还算满意,幅度点头,然后语重心长道:“我知道,张你肯定是想要继续待在光明洞里,这样能陪在为师身边,好让我传你更多的技艺和术法。但既然我让你搬出去住,那就肯定是有我的目的,作为师父,难不成会害你?况且你现在已学会了我教你的那套剑术,凭借你的资造化,只要后勤勉加练,即可彻底融会贯通。届时,把我的剑术,转化为独属于自己的剑术,那么在不在为师身边,还有什么区别吗?” 张怍类似鸡啄食似的点点头,“弟子懂得了,多谢师父教诲。” 诸葛结庐用手捋动下巴上的白须,笑吟吟的道:“孺子可教,一点就通,很好。从今日起,你就搬去三七零二寝室里面住吧,记得跟那些刚认识的室友处好关系,莫要惹事,若是违反了校门规矩,就算你是我的徒弟也不管用,没有什么特权,一样是要吃处分,受到批评责罚的,知道了吗?” 张怍又是一阵点头,信誓旦旦道:“师父放心,弟子发誓,去了新环境后,绝不惹是生非,丢师父您老人家的脸!” 诸葛结庐又拍了几下二弟子张怍的肩膀,扭过头,对着青袍年轻人凌真道:“你和张以后就是正经的邻居了,低头不见抬头见,门里不见门外见的,都是校友,何至于非得结仇不可?男子汉大丈夫,胸襟气量应该大一些才是。” 凌真“嗯”了一下,应承道:“校长真知灼见,句句都有哲理,晚辈今番受益良多,待我回去后好生消化,加以实际运用。” 诸葛结庐轻声笑了笑,“这就要回去了吗?难得下来一趟,也挺不容易的,有什么想知道的事情,可以开口问我,这会儿校长我心情不错,有问必答。” 凌真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了一事,举起手指,指了指嵌在高处石壁上的那一圈“大字”。 看着那些由颗颗硕大夜明珠组成的巨型字体,青袍年轻人问道:“校长,晚辈很是好奇,这些字,是什么意思?” 诸葛结庐淡淡一笑,“这个问题,让张给你告诉你吧。” 玄袍年轻人张怍虽心下并不情愿,但还是对着凌真解释道:“那就让我来告诉你吧。这光明窟底部,共有明珠大字一十六个,乃是十五个姓氏……” 张怍遥遥一指高处,“最底下的那一圈,共计有十二个字,分别是朱、赵、周、温、崔、阎、万、褚、邵、尹、易、宗,这些都是昔年为了全体人族奋战沙场,最终悉数陨落的英雄豪杰们的姓氏。十二英豪,人人悍不畏死!” 手指的高度往上移动,冰幽族才青年张怍继续道:“上面的两个姓,杨和姚。杨姓,乃是我师兄杨劼的先祖,剑术已高出外,可通神明,但因为遭到了魔族战将们的联合围杀,不幸死于阵中,幸亏犹有血脉留存至今。姚姓,虽是剑修,但却并不用剑,喜欢出拳,那是千年前一位非常年轻的才拳师,拳术之高,被誉为人族拳法第一魁首,是霜寒洲千金王朝姚家的先祖。” 一听到“千金王朝”这四个字,凌真心头一颤。 那是他母亲姚樱出生的地方。 最终,张怍指着最高处的那两个最大的字道:“顶上的那两个字,端木,也是姓氏。乃昔年抗魔一役里,战陨地位最高之人,修为实力极强,仅次于大帝,屠杀魔无数,功勋卓着。现今瀚蓝洲人族十大高手之一的端木鼎,就是那位前辈的嫡系后代……” 凌真听张怍完以后,视线望着高处的那十六个字。 一十五个前辈先贤的姓氏。 十二豪杰。 剑修杨,拳师姚。 端木。 上方由夜明珠组成的巨型大字,字字光辉耀眼,极其璀璨。 但那些珠子所散发出的明亮圣光,远不及姓氏本尊在当年那场大战中,为人族所做出的贡献来得不可磨灭! 英雄豪杰俱往矣。 徒留姓氏在人间。 前辈皆死尽。 千古可留名! 凌真对此心神往之,满脸写满了憧憬与崇敬。 就在青袍年轻人神游外,思绪飘至千年前那场扛魔大战,久久难以回来的时候。 诸葛大帝的一番话,让凌真重新清醒了过来。 以黑布蒙眼,如同瞎子一样的人族大帝诸葛结庐,忽然开口道:“凌真,你会不会使拳?” 凌真闻言后一愣,旋即应道:“晚辈略知几招拳法。” 诸葛结庐嘴角露出微笑,“那好,你在我这里演练一下,让我看看你的水平如何?” 凌真犹豫片刻,也不知大帝究竟是何意思,但也无有丝毫异议,稍微拉开了一定的距离。 在空阔之处,摆出了一个标准漂亮的拳架。 就这样当着诸葛校长的面,开始打拳。 所使之拳术,乃是那日在红粉镇,和东方即白打斗之时偷学的“开山拳”。 先极悟之体,任何功法招式,一眼即会。 拳名开山,招招式式俱是极端刚猛雄绝。 异常的霸道狠辣! 有劲力无双的拳罡气机,在洞窟底部肆意席卷,真正威风八面。 昔日,石破惊山山主之子东方即白,正是用此套蕴含了丰沛土灵根真力的拳法,在三百回合之内,将凌真打得灰头土脸,连站起来都极为费劲。 可就在凌真全神贯注于演练拳招之际,那袭玄色长袍的公子哥张怍,却是莫名其妙的朝自己扑了过来。 青袍年轻人吃了一惊,本意即刻收拳。 奈何张怍过来的速度实在太快,根本已来不及完全收回拳头。 一发势大力沉,足可击碎山体,震裂岩石无数的拳罡招数。 迅猛轰向了那袭玄袍。 张怍毕竟苦练近身搏斗之术多年,经验不俗,虽然身不由己,但也不至于丢掉了及时证护其身的能力。 抬起右臂,堪堪格挡下了凌真向自己递过来的那一式拳招! 未被打中要害,幸而无伤。 “你干什么?!” 凌真震怒,瞪着眼睛,呵斥那个险些被自己的拳罡伤中的张怍。 成功挡下了此拳的玄袍张怍,正欲些什么,却被诸葛结庐的言语给打断了。 白鹤大氅,白发黑纱的老校长笑呵呵的走上前来,温言道:“莫急,莫慌,是我刚刚暗自施展神通,用真气推了张一把,劲力巧妙,他这才会被迫朝你这边扑过来的。” 凌真拧着眉头,十分费解大帝为何要如此作为? 结果诸葛大帝给出了他的答案。 那位白发白须的高大老人,挺直身子,站在青袍、玄袍两名年轻饶中间位置,同时伸出一手,分别搭在了凌真和张怍的肩上,道:“你们二人,各自意外递出一剑和一拳,都是无心之过,也没真的山对方,一剑一拳,双方就此扯平了!” 诸葛结庐此话出口,凌、张二人对视无言,脸色默然。 并无什么冰释前嫌之意。 立在两者中央的雪氅老校长,却是兀自放声笑了起来,摇头晃脑的道:“恩怨相报难了却,剑在前,拳在后,玄青二子皆贵胄,千金之躯堪大用,不如握手笑泯仇!” 第一百五十七章 史上最强丹元 这天正好是周六,不用上课。 学院的学生都很是清闲,得以尽享假期,无忧无虑。 三七零一寝室内。 有着“武痴”、“剑痴”称号的高飞,无出意外,又是起了个大早,就跑出去不知去哪里自行练剑了。 十年如一日的这样勤勉刻苦,从来不给自己半日的闲暇时间,哪怕节假日也还是练个不停。 要么是在修炼,要么就是在去修炼的路上。 阿飞早早的出了门,阿星却是到了日上三竿还没有起床。 将近中午时分,体型胖大肥硕的季星尘,仍舒舒服服的躺在那张加固大床上面,呼呼大睡。 鼾声之响,简直无异于雷震! 想想也可以理解,这个姓季的大胖子乃是神龙洲大龙族出身,真身为一条赤色巨龙。 那么此时的呼噜之音,大概就可以等同于是“龙鸣”了。 其余室友都已适应了这龙吟,而凌真作为新入寝的人,花了昨夜一整晚的时间,硬是没能完全适应。 虽然阴神出窍,肉身便可很容易就进入梦寐状态,但偶尔,还是会被阿星的鼾声给震醒过来。 然后就又要花费不少气力,才能继续睡着了。 一连数次,整宿难得安宁。 屋子里面住了一条龙,想睡个踏实觉,怕是没那么容易的了。 好在凌真早已磨练出了绝强的适应能力。 四年赤炼归墟,三年山庄苦修,种种往日艰辛坎坷都已跨越了过来。 区区这么一点儿蝇头小事,自然是无足轻重,毫不会多加在意的了。 只要当天没有课,那么季星尘的习惯就是熬到凌晨时分再睡,第二天直接睡到中午自然醒,醒来以后,直接去食堂吃饭。 吃就吃咯,他偏要说去“干饭”。 不是水很少的那个干,而是辛苦干活的那个“干”。 亦或者,可以理解为是干仗的那个干字。 阿星的食量之大,至少是百花族精灵男孩潘剑的十倍以上,有时候食堂的伙食稍微好些,可以一下子给他“干”到二十倍。 主食吃面条当然也行,但他还是尤其钟意干米饭。 每次去食堂,别人都是说要打几两几两,他却跟阿姨说要干几斤。 甚至有次那胖子饿得紧了,索性就跟阿姨说要半锅! 食堂负责给学生盛饭的阿姨当时就惊了,忍不住调侃了一句,要不要一整锅米饭都给你了? 结果季星尘憨憨一笑,嘴上说这怎的好意思呢? 手上却很诚实,当真就接过了那一整桶米饭。 在其他同学错愕与震惊的目光中,大摇大摆的提着那桶饭,找了个位子坐下来开吃了。 食堂贴有珍惜粮食的标语,有时还会有专人来检查学生的浪费情况,有几个倒霉蛋就在被抓后受到了处罚,以儆效尤。 这一类的事情永远不会轮到他季星尘的头上去。 因为只要是他阿星干饭,那就不会有剩。 包括那次抱着饭桶在位子上狂塞。 回回都见底,每次都能吃得干干净净,半分点儿都不留! 就这肚量,杨豪杰不止一次出言调侃他。 若是生在没什么钱的百姓家里,或是那种小富之家,不出几年,家底就全要给他“干”完了。 杨豪杰当时说,幸亏你是皇室贵胄的太子出身,否则这日子,多半要平白毁在一个吃字上面了。 而潘剑,则在某一次与之同桌进食之后,就落下了心理阴影。 你这食量未免也忒大了些吧。 作为一头大龙族人,能吃很正常,肯定是要比人族和百花族要能吃得多。 潘剑那会儿皱着眉头评价,但你这就有点过了些,属饕餮的啊。 一顿能把一个活人给吃了,要不是我与你相识,真以为你要把我当个菜给干嘴巴里去呢! 季星尘作为三七零一“二憨”之一,也听不出什么好赖话来,一度还以为对方在夸自己。 贵为一国储君的这个季姓胖子,倒也挺乐呵被人夸赞胃口好。 正所谓,嘴大吃四方嘛。 以后要当皇帝坐江山的人,这肚量就应该大一些才行。 小器之人难堪大任! 阿飞出了门,阿星还在梦中酣睡。 一整晚都没怎么睡好觉的凌真,则独自盘腿坐在床铺之上,闭目养神的同时,缓缓调息内气,练习某些需要借助周天真力的功法。 向来都十分精致,喜欢把生活过得井井有条的潘剑,这会儿功夫,已经把自己的那一方桌面整理得十分干净,物品井然有序的放在各个位置。 等到大功告成,看着整洁异常的桌子,强迫症被满足,心情大好的潘少,又用柜子里取出了一小瓶花蜜酿造的极品香水,往台面上稍微喷了一下。 顿时便有清香飘散而出。 陶冶情操,醉人心脾。 喷完了香氛后,潘剑忽然发现瓷瓶里的几支小花摆放得不够美观。 精通插画技艺的他,便又开始兀自摆弄起了瓶中花朵,怡然自得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好似一个爱美的闺中少女。 杨豪杰则是一大早就洗完了澡,却是不着急穿上衣服,站在阳台上,一边习练小幅度的剑招,一边大秀自己的身材。 这个副校长杨劼的独生子,个头虽然是寝室里的倒数第二,但那身线条清晰的腱子肉,却可谓是顶好的一个。 单论腹肌,连高飞和凌真,都没他来得那么菱角分明,每一块都整整齐齐,不大也不小,宛若用刀刻出来的一般! 这厮,从洗完澡以后就一直立于阳台练剑。 自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练剑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让对面四号楼的那些姑娘,能够看到自己这一身的漂亮肌肉。 从而更加提升自己在异性圈子里的人缘吸引力,让更多的姑娘,变成自己的“小宝贝”。 来自女性修士的青睐。 对于杨少而言,从来都是多多益善的! 当下,他把剑斜放在了栏杆旁,胳膊搭在天台的护栏处,与不远处四号楼的一个女生聊着天。 叽里咕噜的聊了好久。 凌真虽然正盘腿“打坐”,但却并没有入定,以至于能够稍微听到一些杨豪杰说话的声音。 断断续续听不太真切,但只要稍微听清了那么一句。 那么这一句,毫无疑问极不正经。 由此也能推断得出,对面那个和杨少聊得热络的姑娘,十有八九也不会是个多么正经的人! 凌真静心炼气之时,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有人进屋的脚步声传来。 坐在自己位子上的潘剑,还以为是高飞回来了,便头也不回的道了一句:“阿飞,今个儿咋这么快就练完了?过会儿要不要一块儿去食堂吃饭。” 见无人搭话,潘剑这才意识到进屋之人应该不是高飞,便把头凑过去瞧。 但见靠近屋子门口处。 立着个背负有蓝色长剑,满头白发如雪的青衫老人。 “你是……” 潘剑从未见过鱼幽琮哪怕一面。 那场问剑岛主的大战,也没能亲眼目睹,故而认不出眼前的青衫老者,究竟是何许人也。 阳台上和对面四号楼妹妹聊天的杨豪杰,听到了有人进来的脚步声,便转过身子去看。 仅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一位突如其来的背剑老人到底是谁。 除了人族十大高手之一的“剑神”鱼幽琮外,还能是谁?! 虽同样没能看到鱼剑神与诸葛大帝的那场较量,但在南海龙舟大船的顶部。 身边有保镖王何安护着的黄衣公子杨豪杰,那是真真切切,见证了老剑神独自一人,剑指殇岛十大顶级强者的那一幕豪情壮举。 直面八名无极境、两位大道境。 一个人问剑通天岛十大人杰。 能让人族至高的那位诸葛“大帝”,阳神与阴神结合,并使出肉体真身的九成之力应战…… 鱼幽琮,虽败犹荣,无愧“剑神”二字! 杨豪杰立时便抛下了对面的那个漂亮妹子,脚步匆匆的迈上前去,抱拳向青衫背剑的鱼幽琮行礼道:“晚辈见过鱼剑神!” 鱼幽琮对此全不理会,简单瞥了这个黄衣公子一眼,随意“嗯”了一下。 接着转移视线,瞧向了那个此时正手忙脚乱,这会儿才顾着整理身上自己的衣服,忙不迭离开了床榻,堪堪站直身子的青袍年轻人。 凌真正完衣襟后,看了看和自己才相隔一日没见的剑神鱼幽琮。 年轻人刚从打坐的状态里走出,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糊里糊涂的问了一句:“老前辈你没事吧。” 果不其然说错话了。 此言出口,鱼幽琮抬起手就一个“糖炒栗子”,结结实实的砸在了凌真的脑壳之上。 声音十分响脆。 以至于杨豪杰和潘剑两人都感到了一阵疼痛。 连外人看着都疼了,挨打的正主的凌真,那能不疼吗? 必然是很疼。 所以青袍年轻人捂住了脑门挨敲的那个地方,疼得那叫一个龇牙咧嘴。 被室友称作阿星的季星尘,当下仍在睡梦之中,鼾声震天。 结果被鱼幽琮用脚猛踹了一下肚子。 那个如同肉山般的胖子,当即疼得叫了出来,“嗷呜”一嗓过后,从床上坐了起来。 因腹部剧痛而满头大汗的季星尘,醒转过来,本想喝出一声“你谁啊”,但为那名青衫老人身上所散发的可怕气场所威慑。 竟是惶恐得说不出话来。 战战兢兢的在床上蜷缩成了一团大肉。 一脚把鼾声极响的季星尘踹醒,鱼幽琮神色平和了些许,眉头不再拧起,说道:“总算是安静了,吵死老夫了。平日里吃的都是什么啊,给自个儿养得恁多肥膘,看得人真恶心,跟头猪也没甚区别了!” 被如此侮辱形象,心生不少怒意的阿星,因对于老剑神的那份恐惧,而不得已强行压抑下了内心的那一团火气。 敢怒而不敢言。 鱼幽琮又快速瞥了眼没跟自己打招呼的潘剑,老人对这个来自万卉洲的精灵男孩也有着成见,骂道:“哪儿还的怪胎?长这么矮,侏儒似的,耳朵倒那么长,跟只兔子似的!哼,一头猪、一只兔,你们这破寝室,难不成是动物园改造出来的?” 潘剑被当面这般侮辱,理所当然也甚是不快,心中满是怨怼,恨不得当场祭出本命剑与之一战。 但奈何老剑神即使没有拔剑,光是往那边一战。 那股凛然昂扬的剑道意气,就足以令寻常剑修连使出本命之剑的勇气都荡然无存了! 同样是只敢腹中有怒意,断然无敢真正向鱼老剑神发作半分。 因为“本能”在告诉他,只要此时胆敢行忤逆之举,性命必定顷刻而休。 决计是活不下来的! 脑壳上挨了挺沉一个板栗的凌真,仍在揉着自己的脑袋,一边揉一边带着哀怨意味的问道:“前辈啊,我说错什么了我?” 鱼幽琮用鼻子哼出了一气,骂骂咧咧,“蠢材,老夫分明就好端端的站在这里,没缺胳膊也没少腿的,你小子倒好,上来就问我一句有没有事……你看老夫像是能有什么事儿的人吗?” 凌真肚子里狠狠把这个姓鱼的白发老人骂了一通,嘴上却只是稍微抱怨的一下,“我这个不是关心前辈嘛,怎的连关心都有错,都要挨打?” 鱼幽琮脸色不太好看,“老夫用得着你这个姓凌的来关心?又想挨打么?” 凌真这才乖乖的闭上了嘴巴。 鱼幽琮沉默了一会儿,“老夫知道,你真心想了解的,是我和那个诸葛结庐之间的战斗,对不对?” 凌真小心翼翼的点了点头。 鱼幽琮撇了撇嘴,轻声一叹,“输了,没办法的事情,人族大帝的战力果真名不虚传,老夫打不过他……人活一世,总也有输的时候,当年抢女人没抢过你爹,今番问剑诸葛结庐,就连剑道也落了一败,不得不服气啊!” 面对大方承认自己败北的青衫老剑神,默然无有言语的凌真,反倒心里头不是滋味。 败关璧,胜嬴春,差点废绝端木鼎的大道,威震瀚蓝、霜寒、万卉三洲,剑挑通天岛…… 雄撼寰宇,横扫天下无敌手。 剑道方面的造诣,更是已然通神的“剑神”鱼幽琮,原来也有亲口承认自己落败的时候啊。 英雄也有落幕时。 人生天地间,又岂能永远保持一个“无败”? 见凌真不说话,鱼幽琮故意咳嗽了一声,继续道:“那诸葛结庐活了千多年,这才打赢了老夫,没什么值得骄傲的,我这场败仗,输得也不算太丢人。况且若是全力相向,非要分出个你死我活,那么老夫有把握,至少能斩去他的一具阴神或者阳神!就算是内力储备所在的肉体真身,多半也要损耗极重,总之,定要付出绝高的代价,甚至冒着本命元神被我彻底毁掉的风险,才有可能完全杀……” 鱼幽琮说着说着,脸色严肃,不再说下去了。 这些话,怎么越听越像是一个败军将领在此呈口舌之快,妄图捞回一点所剩不多的面子? 他娘的。 老夫说的,句句都是实话。 可不能让这几个小子看扁了! 鱼幽琮又哼了一气出来,转移话题,对着凌真说道:“这寝室,破是破烂了些,但也勉强能住,正好在这里磨一磨你小子的富家气!这学院还行的,刚才老夫在岛上各处逛了一圈,光景也挺不错,你今后,就在这里好好修行吧,跟着那些老师们,系统的学点儿本事。虽说人无完人,但你要尽量让自己别有缺陷和弱点,否则日后遭遇头脑好使点的强敌,很容易被针对的,那样就注定要死得很惨了。” 说着,青衫老剑神从袖中取出了一个彩幻奇异的气团。 凌真认得此物。 正是内含无数缕杀人飞剑的“亿剑之境”。 鱼幽琮手里托着此团彩澈萦绕的剑气,正色道:“老夫这就要离开殇岛了,下次再见面就不知是何年月了,教你的胜天诀记得勤加练习,别偷懒!还有就是,青龙剑仙授你的那一式水龙吟,固然杀力不小,但不能滥用,容易过分磨耗意气,有损剑心,千万别仗着有那么一个大杀招,就轻敌托大,自以为了不起……哼,这世上死得最快的,就是那些夜郎自大之徒!” 凌真重重点头,“前辈今日叮嘱,晚辈定当牢记于心,时刻不忘!” 老剑神勉强认可的“嗯”了一声,伸手递出了那团彩气,“这座‘剑境’,放在老夫身边也没什么用场,就送给你小子好了,日后除了在里头修炼以后,还可以将敌人的魂魄元神,乃至本命剑都拘押在其中,加以炼化为己用。” 凌真接过那一座满是奇幻剑气,本身可算是某种阵法的气态宝物,咧嘴而笑,朗声道:“多谢鱼前辈慷慨相赠,晚辈心仪此物很久了!” 鱼幽琮扯动嘴角笑了笑,“你且在这岛上潜心修行,按照老夫的计算,大概两年左右的时间,你就能成为千年来凭虚境的第一人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最强三阶修士!等到那个时候,尽可放心的跻身第四境。” 凌真低头不语,似在思考着什么。 老人拍了拍青袍年轻人的肩膀,“小子,我知道,压境固然是异常艰辛的,但效果一定也是有的。你现在是凭虚境巅峰,等你到了四阶丹元境以后,几乎在同一境界,不会再遇到什么对手了,四阶以下,更是难做你一合之敌,出剑,即可真正所向披靡!等到了那时候,你要去霜寒洲做点什么事情,不论能不能做成,至少很难被人轻易杀死了。” 凌真似乎被唤醒了想法,眼神里放出坚毅之光,此刻,他抬头正视着鱼幽琮,嗓音掷地有声的说道:“谢过前辈指点,晚辈定当勉力压稳境界,不断加强三阶凭虚境的底蕴,争取早日成就史上最强丹元,突破至四阶之境!” 鱼幽琮脸色欣慰,又看了一眼年轻人那张和姚樱五官极为相像的脸,难得的露出笑意。 随后便转身走出了屋门,只留下了青衫白发、身后挂剑的那幅背影,以及一句“不用送了”。 待凌真作揖拜别青衫老剑神后。 没过去多久,又有一名年轻男子,迈着矫健的步伐,堂堂正正走入了三七零一的寝室内。 不是白衣剑修高飞。 那人腰间有剑。 一身长袍,呈玄黑之色! 第一百五十八章 鄙视(一) 此刻入屋之人,身穿一袭玄色长袍,腰佩长剑,身姿英挺至极。 凌真不用多瞧,随意一眼便可轻易看出。 此人,正是那个与自己在光明洞中不打不相识。 即使打了,也照样完全可以当做不认识的张怍! 而同在屋子里的杨豪杰、潘剑、季星尘三人,也因为某些原因,都认识这个姓张的家伙。 这家伙,自从登上海岛,莫名其妙的拜入了诸葛校长的门下,成为人族大帝的嫡传弟子后,其实,在学院里仅仅露过一次面。 但就是那一次露面,他本人,在学院女生的心目当中,就有了举足轻重的地位。 若一颗璀璨流星坠入大地,光耀四方。 即使抛开校长亲传这一高贵煊赫的顶级身份,光是看张怍的那一张脸。 这就足以让万千少女为之猛犯花痴,爱得深沉了! 所谓“男花瓶”,不过如此。 面部的五官相貌,以及通身气场,充分诠释了何为风流倜傥,英俊无双。 那次露面后,便又重新跑回光明洞中练剑的张怍,俨然一举成为了全校姑娘们的心头好。 压根没付出什么努力,就轻轻松松获得了所有姑娘的青睐。 同时被那么多妹子喜欢,这能不招人恨吗? 必然是恨之入骨。 不单单是三七零一寝的几个,其他寝室的男生们,也因那个事件,对之厌恶有加,心头恨得不行,牙痒痒。 想不到今日,踏破铁鞋懒得找的这厮,竟主动送上门来了! 瞧着靠近门口处的那一袭玄袍,黄衣公子杨豪杰眼神鄙夷,忍不住阴阳怪气的开腔道:“哎呦呵,这不是张怍张大美男子吗?什么风给您老人家给吹来了啊?我们这三七零一寝,庙忒小,可容不得您这尊大佛。” 玄袍俊彦张怍皱着眉头,没好气的道:“你我往日素不相识,何故一见面就如此阴阳怪气?” 张怍只觉得眼前这个穿黄衣裳,满身缀满玉石的公子,犹比凌真还要来得令人讨厌。 和凌真早在三年前就相识,于锦绣王朝红粉镇结缘的潘剑,此时轻哼一声,眼神冷冷的瞅过去,“我们殇岛五虎是一个完整的团体,荣辱与共,你与我们的凌少关系不好,所以,就别想着我们能给你什么好脸色看。” 张怍蹙眉沉默良久,慢慢接受了此等情况,不想过多纠缠,又看了一眼此时索性已躺在了床上的凌真,他尽量心平气顺的对着那袭青袍说道:“凌真,你作为一个刚来学院没多久的新生,和室友的关系,倒是混得不错嘛。” 此时此刻,凌真已然极为惬意的仰躺在了床上,两条胳膊枕在脑后,他悠哉的回应道:“一般一般,谁叫我凌真一向都人缘挺好呢,不想你小张,恃才傲物,骄纵且目中无人……怎么说啊,昨晚,和隔壁寝的室友相处得如何?我猜猜,应该没打起来吧。” 杨豪杰看准这一时机,插话进去,道:“姓张的,你要是敢跟人在寝室里打架,我保证,宿管大爷老王,一定让你小子吃不了兜着走!我说的!” 张怍撇了撇嘴,一脸的不爽表情,但还是强压着火气,说道:“没有,我与他们相处得还行,虽然并没怎么说话,但也不至于僵到要大打出手的地步。我答应过师父,不跟学院里的人起冲突,不想违背誓言。” 潘剑一猜就知,这个被学院全体男生所敌视的张怍,不管去哪一个寝室,都注定是讨不到什么好脸色看的,便冷笑一声,“张公子出了光明洞,再没有了校长大人在身边罩着,可得把脾气收上一收,寝室里可没你的师父,没人会惯着你。” 季星尘则是瞪大眼睛,扯开嗓门,冲着那一袭玄袍年轻人吼道:“所以你到底来我们寝室作甚啊?难不成你皮痒痒了,专门过来找骂还是咋滴?” 张怍沉着脸,从阿星说话的嗓音里得出了正确的判断,遂从袖中取出了一个小瓶,握在手里,缓缓道:“我就是来找你的,你的呼噜声太响了,会吵到其他人睡觉的,我这里有一瓶‘止鼾丸’,你每天睡前来一粒,大概两个月左右,就不会再打鼾了,效果很好的,拿着吧。” 红袍大胖子季星尘,用轻蔑的眼神快速瞥了一眼那个瓶子,呸了一下,“笑话,凭什么我要吃你给的东西?鬼知道你这瓶子装的,是不是什么要人命的毒药?我被你药死了怎么办?” 张怍顿时脸有点涨红,有点气不过的喝道:“你这人怎么这么说话?!我好心过来给你送药,帮你治疗晚间睡觉时的鼾声,你倒好,非但不领情,还怀疑我给你下毒?我张怍,堂堂正正、顶天立地的一个男儿,会干如此龌龊下三滥的勾当?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季星尘冷笑几声,兀自不信,“呵呵,谁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又不认识你,人心隔肚皮的道理不懂?况且,怎么就你事儿多啊,真搞笑,我在这都睡了几年的觉了,舒坦得紧,也从没吃过药,不也挺好的?” 张怍都被气笑了,扯着嘴角道:“你是挺好的了……可你知不知道,我昨晚被你那鼾声震得,一宿里反复醒了好几次?!” “那是你自己神经衰弱,你睡不睡得着,管我球事?” 季星尘毫不示弱的骂道,“这又不是你家,想睡得舒坦,别待在我们学院里就是了,快滚回你的霜寒洲去吧!” 仰躺在床上青袍年轻人凌真,这会儿才知道,原来张怍是霜寒洲的人,便问道:“哦?张怍是从霜寒大陆来的?” 杨豪杰靠近过去,极不礼貌的上下把张怍打量了一通,如同看待敌人,然后对着躺床上的新室友凌真解释道:“原来你不知道啊,这位张大美男,是霜寒洲冰幽族人,和我们人族不一样,地位高贵着呢……” 说着,忽然意识到季星尘也不是人族修士,而是大龙族人。 杨豪杰连忙笑哈哈的补救道:“哈哈,阿星,没说你,我说的是这位姓张的冰幽族公子,咱们诸葛校长的二弟子张怍!” “够了!” 玄袍年轻人张怍忍无可忍,“你们寝都是些什么人啊,一群不讲道理的土匪草寇,蛮横无礼,我也是晦气,偏要过来招你们!” 潘剑忍不住笑了起来,边笑边道:“知道我们三七零一的人是不好惹的了吧,知道了就快滚,这里不欢迎……不欢迎姓张的人!” 张怍愤愤然把那个装有止鼾丸的小瓶往桌上一放,咚的一声,此举过后,转过身就往门口走去。 奈何被一名身材高挺的白衣剑修给挡住了去路。 因此没能顺利走出寝室的大门。 “阿飞,你回来得正好!” 季星尘看着门外的来人,高兴的叫了出来。 白衣人,正是同为“殇岛五虎”之一的高飞。 一身雪白的佩剑男子高飞,比张怍高出一些,他仰着下巴,用带有一点居高临下意味的眼神,看着面前的这名玄袍客。 “你挡着我做甚?” 想要回自己寝室,却被堵在了三七零一门口的张怍厉声叫道。 高飞冷声道:“笑死,是我挡着你?难道不是你挡了我的路?” 张怍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便打算息事宁人,强忍下一口浊气。 于是乖乖的往边上挪动脚步,想从高飞的边上走出去。 怎料高飞紧跟着故意也迈动脚步,使得自己再度拦在了玄袍年轻人张怍的身前,令之无法轻易离开寝室。 张怍彻底忍不可忍,索性转过身子,怒瞪了一圈屋子里除了高飞以外的其余四人,这位冰幽族的年轻天才,怒不可遏的高声道:“没完了是吧,我过来给你们送东西还有错了是吧?!你们这群狂妄之徒,欺人太甚,有本事来跟我单挑啊?” 仍像一堵墙似的守在门口的高飞,冷言冷语的道:“那就来啊,我第一个当你的对手好了,你先打过我,再跟我其他兄弟们过招,我倒想看看校长的二弟子能有多少斤两。” 高飞作为殇岛五虎里境界最高的剑修,拥有着四阶丹元境大圆满的修为底蕴,自信决计不会输给眼前这个姓张的小白脸。 潘剑一听此话,瞬间来了兴致,颇为亢奋的笑道:“好啊,那就让我第二个来,张公子,希望你和阿飞打完,还能有力气再跟我打一回!” 杨豪杰兴高采烈,哈哈大笑道:“可以可以,单挑完全没问题,算我第三个好了,阿飞潘少你们先打着,我去跟老王知会一声,就说我们只是在闹着玩,让他别管了,哈哈!放开手就是了。” 季星尘一副肉山似的身躯,直接从床上起来,身材超过九尺的他,是全寝最高、最壮的一号存在,嗓门如雷震的吼道:“怎么的,要打架的吧?行啊!前三个都有人了,那我阿星排第四好了,看我不干废你这个小白脸!” 张怍用极度仇恨的目光打量了一通这四个家伙,眼中满是怒火,沉声道:“那就打嘛,只要是单挑,我不怵你们其中任何一人!” 这时,凌真高声道了一句:“没必要非得动手——” 那一袭青袍从床位上猛然跃起。 做了一个鲤鱼打滚的动作。 就那样挺身直立在玄袍年轻人张怍的面前。 凌真笑吟吟的开口:“张怍,或者可以喊你小张?哈哈!明天是周末,正好有一场入学测验考试,正、副两位校长对此都很重视,届时,全体师生,还有学院里其他的闲杂人等,都会前往观看的。而接受八位导师进行测验的,一共只有两个人,那就是我新入学的我,还有就是你这位校长的嫡传了。” 张怍眼神阴冷,“你是想在测验的分数上和我一决高下?” 凌真打了个响指,很是清脆响亮,“没错,本公子正有此意!明日的那场考试……准确来说是八场入学测验,我们会有一个总分数,谁的分数更高,谁就算赢,如何?敢不敢比?” 张怍冷哼一声,“当然,这有何不敢比的,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明日的比试,你凌真必输无疑!” 凌真暂时没去理会这句话,对着寝室里其余四名成员,说道:“各位好兄弟,今日能否放了这个姓张的一马?待我明日在测验的时候,当着全校姑娘们的面,一举击败了他。” 季星尘笑了笑,摸着自己高高耸起来的大肚子,“没问题,凌少,祝你明日旗开得胜!” 潘剑则抿嘴而笑,“当着全体女生的面被人打败,这糗一定会出得挺大。” 高飞很是坦然的道:“我没意见,就看凌少你明天的发挥了。” 杨豪杰拍着凌真的肩膀,十分认真的加油鼓劲,道:“我相信你的凌少,定能再那场入学测验里取得极其辉煌的成绩!” 被三七零一全体成员针对的张怍,眼神直勾勾的盯住凌真,死死看着这个明天的竞争对手,压低嗓音说道:“明日的比试,我求你尽量少输一点儿,多给自己挽留些许颜面,输得太难看,我怕你接受不了,死我面前。” 凌真笑意讥讽,满眼的鄙视之色,反唇相讥道:“我也有一求,就是想求你明天输了以后能少喷点血,我怕学院里的姑娘们胆子小,被那血腥的场面给吓到。当然,至于你喷完血后,还能不能活着,那我就全然管不着了!死了的话那最好,清明给你烧点纸钱。” 二人相看两厌。 互相鄙视。 第一百五十九章 比试(二) 第二日。 周末。 通天岛殇学院里,算上打杂的各类工种,闲杂人等也一律算进来,包括老师、学生,校长和副校在内,共有三千多号人。 今时今日,这些人已全都聚齐在了操场之上。 学院的操场,呈现一个巨大的圆圈形状,草坪也是一个圆,周围一圈都是可供观众来坐的位子。 此时的操场周围,密密麻麻的坐满了三千多号人,尽是学院的成员。 如此巨型阵仗,一口气把连厨子、清洁工、保洁阿姨等人都聚在了此地,不为别的,只为了那一场连正副两位校长,诸葛结庐和杨劼二人都十分重视的“新生入学测验”,能够以最大的规模来展开。 往年也会有来自一洲的天才修士入学,但从未有过这般空前绝后的盛况,人山人山的让所有人都前来观看。 只因这一回,要来参加测验考试的两个人,身份真正是卓尔不凡! 一个,是正校长诸葛大帝的嫡传弟子,副校长杨劼的师弟。 尊贵异常,天之骄子中的天之骄子。 一人,则是人族武神凌璞的独子,剑神鱼幽琮亲自带来并推荐入学之人。 而且据说就连那位学院的金牌导师嬴春,都对其赞赏有加,颇有褒奖的词汇。 张怍。 凌真。 诸葛结庐与自己的大弟子兼副校长的杨劼,聊起今日这场测验的时候,有用戏谑的口吻来描述,说了五个极为贴切的话。 金针对麦芒! 即使是在光明洞内,由大帝亲自来劝架,都全然没能让彼此间冰释前嫌、握手言和的这两个人。 今朝要在这片操场上面,当着全校五百多男女学生,还有其余两千多杂工人员的面。 分出一个高低,较出一个胜负! 高低胜负如何去看? 很简单。 看分数。 二人要经历一系列的比试,通过八位学院导师的分别打分,得出各自的成绩。 满分一百,及格分六十,六十分以下则不算正式成绩。 两位年轻天才,最终要根据各自的总成绩,来和对方彻底分出一个高下。 呈圆圈环状的看台之上。 密密麻麻,人山人海的那一堆里,有三个人并肩而坐。 那是三七零一寝的三个人。 潘剑,季星尘,还有高飞。 季星尘胃口大,素来极其嘴馋,这种紧张刺激的时候,怎么可以不来好吃的? 故而早已准备好了一大堆的“下酒菜”,有荤腥有甜食,装在一个大袋子当中,捧在怀里。 比试测验压根就还没开始,他就已经一个劲儿的在狂吃了。 坐他旁边的高飞,出言好心提醒了一句,叫他别吃那么快,免得一会儿都没正式开比呢,东西就先吃了个精光,那可太难熬了。 季星尘也同意这个说法,有尝试着去故意吃得慢一些。 可奈何嘴巴实在太馋,没忍多久便又开始大快朵颐了起来。 这个大胖子,一边往嘴巴里塞东西,吃得津津有味,一边带着点儿不满情绪的道:“凭什么杨少可以跟姑娘们一起坐?不是说好男生和男生一排,女生和女生一排的嘛,为何偏偏就他可以有特例?” 坐在季星尘边上,被挤得有点难受的潘剑,往边上推了推,“阿星,你过去点儿,我这边位子快被你挤没了,呼吸困难了都。” 听了潘少的话后,阿星立时就往左边坐过去了一些。 这下轮到高飞被挤得难受了。 好在阿飞也介意这个,挤一挤也就挤一挤了,无所谓的。 潘剑坐的位子变大了以后,整个人都坐得舒坦,便有了聊天的闲情雅致,看了一眼杨豪杰所坐的地方。 虽不至于左拥右抱吧,但左右两边也确实全都女生。 还都是漂亮的女生。 其实说实话,在学院里,最招人恨的,除了张怍以外,那就要当属他杨豪杰了。 这也就是半年前,这个姓杨的,被白云霁从学生会主席的位子上挤下去的时候,全校男生,除了三七零一的三人以外,全都欢呼雀跃的原因。 “你觉得是因为啥?还不是因为有个副校长的亲爹,有特权,可以擅自调动座位,想坐谁身边就坐谁身边!” 潘剑笑着回应阿星的那一句提问,“对了,你们看到边上那个姑娘了没?就是那个杨少左手边,扎着马尾辫的那个。” 高飞和季星尘一齐朝着那个位子投去了视线。 季星尘嘴里在吃东西,含糊不清的向阿飞问道:“咋地了?那姑娘是谁啊,你认识么?” 高飞默然无言,一个字也不说。 潘剑解释道:“本来我也不认识,刚才上来之前,在茅厕解手的时候,杨少跟我说的,那个姑娘叫齐如意,今年和我一样也才刚满二十岁,最爱吃的东西是蛋黄酥……你们瞧,杨少在喂她吃!” 只见下排的某个座位上,杨豪杰手中拿着一块黄色糕点,嬉皮笑脸,往那个马尾辫小姑娘的嘴巴里送去。 后者一口吃下了蛋黄酥,觉得甚是好吃,喜滋滋的露出了一个相当美丽清纯的侧颜。 位于更为位置的大胖子季星尘,在看到了那个姑娘的侧脸以后,忍不住感慨了一句:“好看啊这个齐姑娘!” 坐在阿星身边的潘剑,笑着点评道:“当然漂亮咯,能被咱们眼光绝高的杨少看上,那能是普通的妹子吗?肯定有其独特的魅力在。这个齐如意,很显然是那种邻家小妹类型的,和杨少从前谈的那种艳丽型姑娘大不相同,那是一种别样的风情啊……” “这个姓杨的,看来大半年没见,这是换口味了啊?” 季星尘感慨道,“我记得他从前还跟我讲,这女人要是唇上不涂点口红,脸上不扑点胭脂,那就丑得没法瞧,还不如直接看着阿飞呢!” 高飞当然一下子就听出,这胖子在暗戳戳的骂自己丑,便用手肘,狠狠顶了这个家伙一下。 有点吃痛的季星尘,转头哀怨道:“又不是我说的,是杨少之前讲的嘛,你怎么不打他去?” 高飞语意平和的道了一句:“打过了。” 季星尘顿时不再言语。 潘剑又盯着杨豪杰和那个“邻家小妹”齐如意,啧啧两声,“杨少也是真厉害,这回来才两天,居然就被他勾搭上漂亮妹子了,属实是有点真本事在身上的。” 殇学院的女生,个顶个都是修仙界的佼佼者,绝非那些民间不值钱的庸脂俗粉能够相提并论。 也正是因为有境界和术法在身,所以往往眼界什么的都会极高。 与之相同的,被追到手的难度,也会直线上升。 就算是泡到十个百个千个普通的邻家小妹,也绝不会比泡上一个学院里的“邻家小妹”要来得值钱! 这个道理,对于学院里的每个男生而言,都是心知肚明的常识。 季星尘往嘴巴里填入了一大把花生米,评价道:“要是泡姑娘没本事,那就不是我们的杨少了。” 高飞无言,只是盯着那个马尾辫姑娘的后脑勺看个不停。 季星尘斜瞥了一眼身边的白衣剑修,嬉笑着调侃道:“怎么着阿飞?难不成你喜欢那种类型的姑娘?那你可得去跟杨少好好交涉一番了,就说那个丫头你也挺中意的,喜欢,看在你我二人兄弟一场的份上,就让给我吧!” 高飞白了这个死胖子一眼,只是说了三个字,“不喜欢。” 季星尘更加来劲,“我知道的阿飞,说反话嘛这不是,一般来说如果真的喜欢,那么嘴上就有可能偏生要说不喜欢了。” 高飞皱着眉头道:“什么歪理,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说出这话的时候,白衣剑修的视线依旧没有偏移。 潘剑越过阿星的肚子,瞧着高飞,一脸玩味的表情,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说道:“阿飞,你说实话,你是不是认识那个齐如意?都是自家兄弟,有什么可隐瞒的?” 高飞沉默了一会儿,勉为其难的说了实话,“见过,但也不算认识吧。就是有一次我在鲲湖之上练剑,那个小丫头过来看过我……还送了我一壶仙家酒酿,说是花了大价钱买的。” 潘剑笑得合不拢嘴,“呦呦呦,还有这种事儿啊?怎的之前不见你提起过?想不到我们的阿飞都有姑娘主动送东西了,真的难得!” 季星尘同样也是一副看好戏表情,“好家伙,看来这个齐姑娘对你有意思啊,阿飞,这么好的机会你咋不把握一下?” 高飞撇撇嘴,“就那一次而已,之后就再也没见过面了。我怀疑是她凑近过来,彻底看清了我的脸,然后就对我一点意思都没有了。” 白衣高飞,剑术极高。 于湖上舞剑。 只要不凑近过去贴脸观瞧。 远远望去,诚然是异常风流潇洒! 潘剑好言安慰道:“阿飞,别这么妄自菲薄嘛,你也不算特别的丑,就是有那么一点点……” 百花族精灵男孩快速在脑中思量措辞,“有那么一点点与众不同,你是气质类型的,虽不走精致路线吧,但总有姑娘会喜欢的。” 季星尘嘴里嚼着豆子,同样劝慰着自己的好室友阿飞,“是呀阿飞,天涯何处无芳草,好看的姑娘多得是,总有一个会爱上你的,自信一点!” 高飞叹了口气,“我是不指望了。活到今年二十七八岁了,连女孩子的手都没牵过一次……我是不指望有姑娘能爱我了,一门心思,好好练习我的剑术便是,攀登剑道才是我的宿命。” 潘剑并不认可这话,纠正道:“这可不行阿飞,你就算不像杨少那样水性杨花,好歹也得多多少少谈上那么几个女朋友吧,否则一辈子都钟情于剑,孑然一身走天涯,该有多寂寞多遗憾啊?” 高飞默然,过了一会儿后转过头说道:“其实也还好,慢慢就适应了。犹记得十七八岁的时候,最想要女人,满脑子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甚至还有想着,实在不行就去青楼里逛逛了,虽然最后到底也没去。二十出头的时候,剑术精进速度很快,也就觉着谈恋爱没练剑来得有意思。现在快三十了,虽然说实话,确实还有点想女人,但没有十年前那么想了,再熬一熬,说不定这辈子就过去了呢!” 潘剑刚想再劝几句,季星尘提出了一个问题,“阿飞啊,你往年行走江湖之时,当真就没有一个姑娘跟你表过白,示过好?” 高飞表情无奈的摇了摇头,“没有,齐如意那次给我递了一壶酒,那是我这辈子头一遭收到姑娘的礼物,往日里,就一次都不曾有过了。” 季星尘听得有些出神,连吃东西的速度都变慢了。 潘剑咽了一下口气,表情复杂的道:“阿飞,你这也太……唉,没理由啊!” 高飞面带苦笑,“有什么好不理解的。潘少你是万卉洲麻槐国首富的儿子,阿星你更了不得,还是一国的储君太子,你们身世如此煊赫不凡,肯定从小到大就不缺女孩子的。我和你们不一样啊,这些年来,至少说还没来到通天岛之前的那些岁月里,我都是一个人一柄剑,闯荡五湖四海的。有时候,甚至连活下来都费劲呢,哪儿有那么多功夫来想情情爱爱的东西?” 室友阿飞的一番话,直接给季星尘和潘剑两人说得沉默了。 这一刻,季、潘二人才清晰的感受到了自己和高飞之间,在成长环境和家世背景方面,有多么巨大的差异。 一个天一个地。 为何没有姑娘喜欢? 这个问题,实在不无异于是“何不食肉糜”的翻版。 有一些人的人生,自打生下来,就注定了满是辛酸和苦楚。 很显然,高飞就是其中之一。 见两位室友都不说话,白衣剑修高飞故作轻松的笑了几声,拍了阿星的肚子一下,“别说我了,我都单着快三十年了,有什么好聊的?没劲。说说杨少吧,二位兄弟,你们觉着姓杨的这回,能不能赌赢我们啊?” 高飞口中的这个“赌赢”,很明显是在说那一场关于谈恋爱的赌赛。 杨豪杰跟寝室其余四人打赌,发誓自己接下来谈的那一场恋爱,肯定会痛改前非,绝不水性杨花。 一心一意的对待一个好姑娘,等到拜天地入洞房以后才会碰她。 在正式成亲之前,如果和妹子“那啥”了,那就算赌输,要给包括凌真在内的每一个室友,都喊一声“爹”。 反之,则其余四人都要反过来喊他一声爹。 “肯定不能啊!想都不用想的,杨少什么性格我们都很清楚。” 潘剑笑道,“三天,最多忍三天他就受不了了,怎么可能硬生生憋到洞房花烛夜呢!” 高飞连连点头,“我也觉得是,他要真能赌赢咱们,那我高飞这两个字,倒过来写!” 季星尘同样秉持着同意的态度,“要是觉得他有那么一丁儿的可能性会赢,那我也不去和他玩这个赌赛了,就是想白-嫖一声爹,和副校平辈一回。对了,话说那个齐如意已经和杨少在一起了?” 潘剑摆摆手,“还没呢,杨少跟我说了,还没追上。但已经很暧昧了,拉个手,抱一抱什么的完全没问题,确认男女朋友的关系,估计也就在这几天了。” 季星尘啧啧称奇,“这么短的时间,就能有这进度,了不得。” “估计是之前就对杨少有好感,搞不好一直偷偷暗恋我们杨少也说不定呢。” 潘剑说出了自己的猜测,“然后苦等大半年,杨少总算平安无事的从瀚蓝大陆回来了,小姑娘春-心难耐,自然很容易就从了的。” 季星尘这会开始啃起了鸭脖,边啃边道:“我怎就没那么好的桃花缘呢……” 潘剑瞅了眼阿星宛若怀胎九月一样的大肚子,咧嘴而笑,“你呀,先减减肥吧,就这体格子,也不怕把姑娘压死!换别的地方肯定有用,但是在这殇学院里,你那个‘太子’的头衔,基本就不管什么用场了,姑娘们的眼界可都高得很,要看脸的。” 季星尘这红袍大胖子,一手拿鸭脖,用另一只油腻的手在自己脸上摸了摸,自我感觉异常良好的道:“我这也不丑啊。” 高飞忍不住了,笑着调侃道:“阿星你这脸要还能算不丑,那我也能称得上是玉树临风,帅气逼-人了。” 季星尘哼了一声,“脸皮真厚,我看你没有帅气,就剩个逼-人了。” 高飞指着季星尘下巴处的那些肥肉,“有脸说我呀,你瞅瞅这肉,谁更像逼-人一点儿?” “吃你家米饭啦?” 季星尘不甘示弱的怼了回去,“我乐意长那么胖,碍着你了?所谓宰相肚里能撑船,那我一个将来要当帝王的人,这肚量,不应该更大一些?” 高飞竖了拇指,“你牛,论自我洗脑的功夫,你阿星天下无敌。” 就在两人聊天的功夫,眼力很尖的潘剑,伸出手指着一个方位,激动的叫道:“快看那边,来了来了!” 全体观众席的人,不论男女,悉数往同一个位置望去。 只见有两人,以潇洒无限的御剑英姿,朝着圆形操场这边疾速掠来。 这两位公子,风流好似谪仙人。 一人着青袍,一个着玄袍。 脚下都踩有一柄长剑。 不论是人还是剑,都是异常之美,视线触后便再难挪开。 好一个翩然人间的剑仙气派! 通天岛巨型操场上,爆发出了极为热烈的欢呼声。 声音发出者,其中绝大多数的都是女性。 只因这两位不分伯仲的“剑仙”,实在是太过帅气。 太过丰神俊逸。 好看得举世无双了! 不止一个姑娘心中如此想着。 殇学院有他们二人,当真是学院的一大幸事。 同时也是自己的一大福报! 体格胖大至极的季星尘,顺着潘剑的手,看到了那一袭高处御风的青袍,立刻振臂高呼起来,“喂,凌少,我们在这儿呢——” 声音遥遥传出,那袭青袍耳力超群,在雪白之上,听到了阿星相隔很远距离,遥遥发的那声“龙吟”,便同样举起一臂,朝着红袍大胖子所在的位置挥手致意。 此举,惹得那些犯了花痴病的学院女修们,人人愈发疯狂。 只当那个青袍年轻人是在向自己打招呼,幸福无比,满腔尽是甜蜜。 高飞瞧着这阵仗,轻笑一声,兀自感慨了一句:“这出场,真他娘的潇洒气派啊!” 潘剑见到好室友登场,自然也相当亢奋,连连挥手,还把手掌扩在嘴边,高叫道:“一定要赢,凌少,你可以的!加油,干掉那个姓张的!” 坐在靠下位置的杨豪杰,则十分自豪,凑近过去,对着身边那个姓齐,名叫如意的姑娘说道:“如意姑娘,你知不知道,那个穿青衣裳的,就是我室友,凌真!” 扎着个马尾辫的女修齐如意,笑容异常甜美,望着高处的那双眼眸中神采奕奕,不禁感叹了一句:“你室友好有仙家气度啊……” 听了这话,唯恐妹子移情别恋的黄衣公子杨豪杰,忙不迭地道:“哎哎,如意姑娘,看过来,给你变个魔术。” 齐如意被转移了注意力。 杨豪杰左手打了一个响指,结果却从右手中“变”出了一块蛋黄酥的糕点,笑道:“这魔术如何?” 姓齐的马尾辫丫头接过那块酥糕,简单应了一句“厉害”,一口放进嘴巴里,鼓着腮帮子,旋即,又去望那一袭空中青袍。 杨豪杰心下哀怨道:“凌少啊凌少,今日这场子,风头可都被你抢光了呀!羡慕死我了。事到如今,你要是还输给了那个张怍,那这脸,可就真没了……” 青、玄二色袍子,两位御剑而飞的翩翩公子,很快就抵达了那一方宽阔的圆形草坪。 位于中心地带的操场之上。 早有八人在此等候。 别的地方,基本都是学生等老师,毕竟有尊长敬老的礼数规矩。 可在通天岛殇学院这里,至少这一场关乎两位学生入学测验成绩的考试,八位老师,早早的就在操场上等好了。 除去人族大帝诸葛结庐,殇岛共有真正意义上的“十杰”。 在除掉副校长杨劼和金牌导师嬴春以外。 还有“八师”。 八位在学院里有着绝高地位的老师们,今日已齐聚在此。 上一次像这样聚集,还是在上一次。 海面之上应战鱼幽琮之时。 八位无极境的强者,敢于联合起来,力扛有着“剑神”称号的鱼姓青衫老者。 那天,鱼老剑神一剑迅猛斩出。 八人半步不退,岿然无畏,尽展英豪之气! 圆形的操场草坪,八个拥有顶尖实力的学院导师,平均分布在八个方位。 人人背对圆形,面对着呈现环状坐在周围的那些观众,威风凛然。 观看此场比试之人,共有三千之多。 可真正要参与考核测验的,却仅仅两人而已。 青袍,凌真。 玄袍,张怍。 两位天才中的大天才,极品贵胄世家子。 今朝要于此地,在老师们的综合测评考量中,分较出彼此的成绩优劣,能力之高低。 比试的输赢很好判断。 最终谁的总分更高,谁,就是第一。 另外的一人,虽也可排到第二名,但到底也落了下风,成为了另一人的“手下败将”! 在喧嚣至极的欢呼声中,一青一玄两名年轻人,御剑从高处来到了圆形草坪的正中央。 当他们二人落下,脚踏实地之际。 身处圆圈周围八个点、八个方位的老师们,仿佛心有灵犀,齐刷刷的同时转过了身子。 变成了以背部对着观众,以正面,对着此场测验考试的主角。 坐拥七阶无极境修为的八大导师。 围成一个大圈。 要为接下来的那场“比试”,正式裁决分数。 第一百六十章 笔试(三) 通天岛殇学院。 那一方呈现圆形的巨大操场,周围聚了一圈的观众,密密麻麻,人头攒簇,足足不下三千人之多! 从高处俯瞰下去,便是一个极其震撼辽阔的“同心圆”。 圆形草坪之上。 八位学院地位崇高的导师,平均分配在中心大圆的八个位置。 而圆形的正中央,则是两位年轻人。 一袭青袍,以及一袭玄袍。 一青和一玄。 身着两色的年轻公子,今时今日,要在此方地界,参与学院的入学测验考试,以成绩的高低分出胜负! 众人集结完毕,两名“主角”也已抵达了考场。 此时,一个极有魄力和威严的嗓音,从高空传下,操场上三千多号人,无一例外全都听得清清楚楚。 那一具备无上强威和男子气概之音,以人人可闻的程度,高声而言:“人员已齐,我宣布,考试正式开始——” 坐在观众席的黄衣公子杨劼,一脸自豪,笑嘻嘻对着身边的马尾辫小姑娘说道:“如意姑娘,听了没,那是我爹的声音。” 而就在他说这话的前一刻,位于更为排座位的潘剑,就跟阿星和阿飞预言道:“我打赌,杨少肯定要跟那个齐如意显呗一句,说什么‘那声音是我爹’。” 果不其然,杨少所说的,刚好就被室友潘剑给猜中了,几乎无有差池。 随着副校长杨劼那雄浑有力的嗓音,穿过了每一个人的耳中,在场所有观众,都知道了,这场入学测验考试,要开始了。 八名负责不同科目的老师,分别立在草坪大圆的周围,靠近边线。 而随着副校此言一落,一个人最先向前迈了一步,要更加靠近中心一些。 向前迈步之人,腰佩金镶玉牌,身穿一件紫红色道袍,顶着一颗锃亮的光头。 这副形象,很显然,此人正是殇学院里八位导师之首。 拥有七阶无极境巅峰修为的费芯! 费芯费老师在朝前迈出了一步后,直面圆心处的玄、青二位年轻人,他笑意融融,缓声说道:“凌真,张怍,我来给你们监考第一场测验。” 青袍凌真和玄袍张怍,二人一齐抱拳行礼,十分恭敬的向这位“八师之首”作了一揖。 光头穿道袍的费芯,从袖中取出了一个满是幻彩之气的袖珍小瓶,握在手里,介绍道:“混沌初开天地乱,幽蒙渺茫神通现。造化瓶中造化多,须看阴阳乾坤变。这一个小瓶,名为‘造化瓶’,是我生平最得意的一件法宝,瓶内可随意推演各种天地造化,神通无穷妙!我将会把二位的本命元神,从肉身剥离,放入瓶中,届时,你们两人都会以出窍元神的形态,开始一段崭新的人生……” 凌真和张怍二者,均听得是满头雾水。 玄袍年轻人张怍最先忍耐不住,发问道:“费老师,何为一段新的人生?” 手持造化瓶的导师费芯哈哈一笑,“不好理解吗?那我就换种通俗易懂的说法吧。这么说吧,你们二人的元神进入瓶子里面后,会经历一种从所未有的体验,自呱呱坠地之时起,一直到白发苍苍,垂垂老死之际为终。那一整段的‘人生’,在面对不同时间节点,不同机遇的时候,你们所做出的那个‘选择’,将作为考核的最终指标,由我,亲自来给你们打分。” 凌真犹豫了一会儿,问道:“老师,你的意思是,我们要在瓶里过完一生?” 费芯点点头,面带微笑,“是的。只不过你们要过的,是别人的人生,不是你们的,所以你们这一世领悟到的种种东西,基本都带不到瓶子里面,等到一辈子走完,才可以出来。我要考验并评测的,是你们二人的心境,而非技能和手段,明白了吗?” 张怍拧着眉头,有点惴惴不安,“于瓶中过完一生……那等我们出来,不都已经成了白发翁?” 费芯放声大笑,摇了摇头,“不会的,放心好了张怍,我这造化瓶中的时间流淌速度极快,等你们两个在里面过完了一生一世,在外头,可能也就是半柱到一炷香的功夫。” 凌真生性谨慎,仍是出言询问:“学生还有一事不明。” 费芯淡然道:“何事?但说无妨。” 凌真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老师刚才有说一句,‘基本带不到瓶子里去’,那么也就是说,多少可以带进去一些?既然是生而通灵,有前世记忆,那么我这一世学会的那些功法,能不能使得出来?” 绰号“琉璃心”的费芯,再次笑着摇了摇头,否定了凌真的这个提问,“我都已经说过了,这第一场考试,我要检测的,是二位同学在面对不同人生机遇时,所做出的决策,以及应对各种突发状况的心态,而不是你们手段的高低和个人能力的强弱,心境与心性,才是我最为看重的。这样说的话,能听明白吗?” 凌真点头,表示听懂了。 张怍同样默然,垂首等待测验的开始。 “既然无有异议,那就——” 费芯高举那只焕发彩气的琉璃小瓶,“请君入瓶!” 言语间,凌、张二人的本命元神,便不受自控的与本体肉身分离,被倏然吸入了那枚小瓶之中。 真身在原地站立,神情呆滞,宛若两具意识全无的“木头人”。 接着,费芯口中念诵几句法诀。 小小的造化瓶中,有一大团真气鼓荡而出,悠悠晃晃,快速飘荡至了高空。 靠近观众席。 东南西北四个方位,有四面极其巨大,乃至几乎人人可见的气态矩形方块。 每一面方形,都被从中间一分为二。 左边那面,呈淡青之色。 右边的那一面,则是玄黑色。 很显然,一青一玄,代表着“左凌右张”两位参与考试之人! 青色,黑色的两块大屏幕之上,开始清晰的有画面浮现,在场的三千号观众,无一不再瞪大眼睛,盯着幕上所发生之事。 瓶中洞天时间的流速,要远远快过外界。 飞驰电掣。 可能几句言语的功夫,便又有几年光阴过去。 那是两个人崭新的一段“人生”。 左边的青色大幕之中。 暮色里,一座古意苍茫,红砖黑瓦的寺庙,一个襁褓中的婴儿躺在庙门口,啼哭不停。 所有人都知道,这名婴儿,就是凌真在瓶中所经历的“新一世”。 寺庙大门被打开,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僧人从门内走出,收留了这一名可怜的男婴。 从今往后的岁月里,“凌真”在便在庙里生活了。 救下他之人,是庙中的方丈,年岁已高,但是颇有佛法在身,将男孩视如己出,亲自传授了他大量佛门精妙功法,希望凌真将来能继承自己的衣钵。 奈何凌真早已在刚出生之时,就被恶人暗中施以毒手,封印住了根骨,以至于天赋悟性极差,学习任何东西都非常之慢,要远远落后于同龄的孩子们。 当然,方丈还是非常爱他,谆谆教导,倾囊相授,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这个小弟子是个愚钝之人。 如此偏心,导致了寺内其余弟子们,都对凌真颇有怨言,满是嫉妒和鄙夷。 又过去了几年,凌真十几岁的时候,寺庙方丈到底还是圆寂了,死因蹊跷。 方丈死去后,庙里的其余同门子弟们,就都开始肆无忌惮的欺辱这个没了师父的习武废材,更有甚者,盘算着用何种手段,来要了凌真的性命。 面对如此机遇,心有不甘的凌真为了活命,为了调查师父去世背后隐藏的真相,离开了自幼成长的那座寺庙,独自一人踏上了漫漫江湖之旅,浪迹天涯。 在江湖上斩杀邪派歹人无数,一次屠灭剪径山匪的战事中,凌真解开了根骨的封印,并偶然遇到了一个极为落魄丹衣少女。 那名女子一身丹红色衣裳,容貌极美,有若出水芙蓉,让人很是心动。 在相互接触了解过后,凌真得知了原来这个少女来自一个已然覆灭了的剑道宗门,如今和自己一样,同样也是无父无母,孤身一人。 于是借着这个契机,两人决意携手走遍天涯海角,去各种从未有人去过的地方。 旅途中,二人深深的和彼此相爱,笃定要长相厮守,白头偕老。 在东海崖畔,凌真和那个姑娘立下了山无陵天地合才敢与君绝的盟誓。 可奈何造化弄人,一次被仇人追杀的逃命过程中,这一对恋人走散了。 凌真发了疯的四处寻找,都没能找到爱人的踪影。 他以为她死了。 于是,凌真便以那名女子早年间定立的心愿,作为自己此生的终极目标。 那就是以剑道登顶江湖的天下第一,成为前无故人后无来者的最强剑客。 十年过去,除了从悬崖底部意外捡到的一本剑谱以外,凌真还因为某些机缘巧合,学到了一些儒家和道家的术法神通。 最终在融合了昔年佛门的珍贵秘典以后,他真正融会贯通,并实现了“三教合一”,修为底蕴突飞猛进。 随着剑道造诣的日渐精进,凌真成功在一次又一次险象环生的血战中生存了下来,逐渐成为了整座江湖最为名气的剑客,被世人称之为“歃血剑仙”。 然而,当他手刃掉了当年的杀师仇人,自觉风光无限,为无数人高高捧在天上的时候。 命运无情,猝不及防的给他开了一个极为残酷的玩笑。 那一天,他得知了自己曾经爱得深沉的那位丹衣女子,现如今已成了魔道领域当之无愧的第一人,甚至因为杀人造孽太多,她得到了一个异常响亮的称号,叫做“夺魂魔女”! 为了心中的正道,为了江湖武林的安危,为了悠悠苍生,为了侠之大者…… “歃血剑仙”凌真,和那个绰号“夺魂魔女”的天下第一魔头,约好了在赤木崖决一死战。 不幸被妖人蛊惑,一步踏错步步错的丹衣女子,在成为了当今的魔道第一巨擘之前,她就已经没了先前的全部记忆。 再也认不得他了。 故而在赤木崖上,直面歃血剑仙时,女子面无表情,眼神冷冽如刀。 而凌真,却是泪流满面,泣声不止。 这对当年海誓山盟,此生除了对方以外不娶不嫁的恋人。 在崖峰之巅,展开了一场不死不休的激烈大战。 正道第一人和魔道第一人,要分出高下生死。 剑光交错,招式纵横。 凌真在使出了一式融汇了三教奥义精髓的剑法后,成功击败了丹衣女魔头。 手中长剑的剑尖,距离女子的喉咙,只有堪堪半寸而已。 只要再往前一递,剑锋贯穿了她的气管,为祸武林的大魔头便要身死于剑下! 可就是在这时,凌真心软了。 脑海里涌现了当年和心上人相处的点点滴滴。 每分每秒都是那么的甜蜜,那么的幸福。 恍惚间,凌真露出了致命的破绽。 这一刹那,女魔头暴起,五指如钩,一把擒住了凌真的脖子。 猛然一掐之后,有着歃血剑仙之称的英雄剑客,咽喉爆裂了开来,身子一软,倒在了血泊之中。 成功借机反杀了对手的女魔头,知道了自己已经成为天下第一剑客,胸中无限喜悦,便仰天狂笑起来。 可笑着笑着,她的神智逐渐清明起来。 竟是慢慢的恢复了昔日的记忆。 她终于想起了他是谁。 也总算意识到,自己亲手杀掉了自己曾经的挚爱! 最后的最后,丹衣女子横剑自刎,倒在了凌真的怀里。 站在魔道与正道巅峰的两位传奇人物,就此,都死在了赤木崖…… 以上这些,便是凌真在造化瓶里,重新体验过的一段人生。 而另一边,玄黑色的巨大幕气当中。 另外的一名参赛选手,今日的考核种子之一的那个年轻人,也过完了自己的崭新一世。 这一辈子的张怍,在一个陋巷贫寒的人家里出生,自打呱呱坠地以来,几乎就很少有能够吃饱一顿饭的时候。 从小就经历了无数苦难的他,父亲在五岁那年,就被上门讨债的人活活打死,母亲也在张怍十岁那年,因病离世了。 失去双亲的张怍,只能独自面对世界,承受着生活的重压和无尽的孤独。 然而,命运并没有彻底抛弃他,一次当地宗门来民间收人,他与邻家的一个妹妹,一同被招入了进去。 就此,他和青梅竹马的少女,一起成为了那座宗门底层的杂役弟子,平日里负责干那些最苦最累最脏的活计。 尽管地位卑贱如鼠蚁,但这是他第一次切实感受到希望的曙光,那么的温暖,那么的幸福。 即使每日的苦力活都极重,但张怍还是干得矜矜业业,乐此不疲,觉得自己有朝一日,也可以成为宗派的内门弟子,从此踏上修行之路,改变自己注定低人一等的命运。 可即便他再勤奋刻苦,尽职尽责的完成每一个上头派下来的任务,张怍付出的所有努力,也都被彻底的忽视了。 毕竟只是个打杂的小厮,无异于蝼蚁般的一个存在,再勤劳也不会被人高看一眼。 有一日,他在后山扫地的时候,听到了一个少女的尖叫声,十分熟悉。 当张怍急匆匆赶到事发现场之时,看到自己的青梅竹马,也就是那个一同上山来当杂役弟子的少女。 已经被人剥光了衣裳,在大庭广众之下,百般轻辱践踏,异常可怜,被蹂躏得简直不成样子! 而欺负她的那些人,正是这座修仙门牌的几名内门弟子。 虽然知道必然不是对手,但张怍还是毅然决然的抄起扫帚,大踏步冲了上去。 结果理所当然的被暴打了一顿。 连那根扫帚都被撅断了。 可是意志力惊人的他,在挨了一顿打后,居然再度起身,攥紧拳头向那几名内门弟子冲去。 自然是要再挨一顿毒打了。 就在那几个年轻修士,对着少年张怍拳打脚踢,甚至有想过,要不索性就这样把他直接打死的时候,一个年迈的老人赶至了此地。 来者,正是宗门两位长老之一的金角长老! 金角长老喝退了那些内门弟子后,赞扬张怍的勇敢和魄力,作为奖励,赠送了他一本修行典籍,其名为“吸风大法”。 学会了这门功法后,就可以随心所欲把对方膻中府海内的真气据为己有。 当然前提条件是对方已经无力再进行反抗了。 长老不仅授予了张怍这本秘籍,还特许他在自己金碧圣宫内修行,直到彻底练会为止。 于是张怍就开始了生平头一遭“闭关”。 大半年后,出关以后的张怍,第一时间就去寻找自己的青梅竹马。 可却得到了那个少女因不堪凌辱,而悲愤自尽的消息。 张怍悲痛欲绝,大哭了一场。 正好在这个时候,又遇上了几名内门弟子前来挑衅,张怍通过大幅上涨的内力,轻易就打败了他们。 却是并没有完全吸光那几个人的膻中真气,留了那么一些。 因为她以前说过一句话。 得饶人处且饶人。 这时银角长老找到了张怍,莫名其妙就要传授他如何运用灵气进行实战,以及各类法术和武技的施展。 虽然不太理解为何要突然对自己这么好,但张怍还是投入了所有精力,开始修行,始终坚持不懈。 这一天,金、银两位长老先后找到他,并提出了不容置疑的要求。 是要让张怍,在几日后二位长老联合闭关的那一天,陡然施以毒手。 金角长老想杀了银角长老,银角长老同样想要除掉金角长老。 很快到了闭关的那一日,二位长老在同一个屋内闭关。 张怍进去后,没有对任何一位长老出手,而是把实情透露了出来。 两名长老在得知了对方的目的后,都勃然大怒,大打出手。 最终都在密室内同归于尽了。 而侥幸存活下来的张怍,吸光了金角长老和银角长老的全部内力,修为暴涨。 为了不被宗门之主发现,张怍孤身一人离开了山门,正式踏入了波诡云涌的修道世界。 经历了无数次生生死死的较量,通过一场又一场的战斗,修为底蕴与日俱增,收获了大量的珍宝法器、天精地髓。 一路上结识了许多的朋友,遭遇了很多的敌人。 一步步从一个无名小卒,最终成为了那一方仙侠世界的主宰,与诸天仙佛斗法,向万界鬼神递剑…… 直到可以逆转阴阳,随意穿梭光阴之河,寿元万万年不朽,与日月共存。 双目内蕴一乾一坤,眨眼间,便是昼夜循环,一呼一吸即有夏冬更迭。 神力无穷,被誉为寰宇大界内的至尊存在! 在真正做到了全无对手后,张怍感到了异常的枯燥和乏味,觉得活着并无什么趣味,还不如死了。 于是他顺着时光流水,重返十几岁的时候,救下了那个欲寻短见的青梅竹马。 张怍强行更换时空天地,人间重启,抹除了自己在世人心目中的形象和记忆。 如此作为的代价就是,修道万载的底蕴悉数丧绝,再无昔日的无上神通了。 张怍“散道”以后,沦为一介寿命多不过百年的普通人,在一处山清水秀的地界,搭建了一座小木屋,和自己的青梅竹马一同生活了几十年。 生命最后一刻,已彻底成了白发老翁的张怍,颤巍巍的把那只枯手,抬起来并贴在了女子同样满是褶皱的脸上。 她也垂垂老矣,命不多时。 他抹去了她眼角的一滴眼泪,说别哭,哭了就不好看了。 她让他下去以后等等她,随后便来。 他想说些什么,奈何已经没有力气了。 那只枯手无力的垂落了下去。 张怍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将老伴的尸体埋于谷底后,她迈着颤抖的双脚,慢慢来到了山谷上方的那处悬崖,纵身一跳,完成了那个“随后便来”的约定。 这对白首夫妻,相爱一生。 死后,也一同葬在了深谷之中…… 以上的真实画面,即是张怍在造化瓶中过完的全新人生。 左青右黑。 凌真,张怍。 两人都经历了一整段全然不同的传奇人生。 而在场的观众们,则是他们二人此段经历的共同见证者。 骤然间,上方的悬空屏幕消失不见了。 有两团清气,自琉璃色彩的造化瓶中疏忽闪现。 又重新飘回了他们各自本体的真身当中。 分明本命元神已然归窍。 但作为正主的凌、张二人,犹自呆呆的站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神情异常的复杂。 胸中五味杂陈,可头脑里却是空空如也,适才所经历的种种事情,无一件能够想起! 好像经历了很多很多,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经历一样。 青袍、玄袍加身的两位年轻人,呆立无言,只是发愣,试图回忆起哪怕片段的记忆。 观众看台的座位上。 百花族精灵男孩潘剑,皱着眉头,由衷感慨道:“唉,凌真那一辈子真苦啊,居然死在了自己心上人的手里……而且到死都还是个雏儿!看得我是真心烦躁,红衣裳那个姑娘,那就是个女魔头,与之一同闯荡江湖的时候,为何就不给她办了?住客栈的时候也非得订两间,浪费银子,抱都抱不到,何苦呢?” 大胖子季星尘秉持着相同的观点,“可不嘛,活到死连娘们都没碰过一回,临了了还被喜欢的人给弄死了,这叫什么事儿啊?忒憋屈了!” 白衣剑修高飞哼了一声,持不同观点的开口道:“雏不雏的有甚干系?我也是个雏儿,又有什么大不了的了?但我确乎觉得费老师有点太偏心张怍了,凭什么姓张的可以有善终,我们凌少就只能死在爱人的手上?不公平,看得很是不爽。” 潘剑亦愤愤道:“而且战力也不行啊,我们凌少到死,那也只是一个江湖的天下第一,那个张怍,都已万古独尊、宇内无敌了,一个活一两百年都费劲,一个却可以寿长万载……分明两个都是主角,待遇简直天差地别嘛!” 季星尘一边啃吃鸡爪,大嚼特嚼,化悲愤为食欲,一边口出愤慨之词,“气死了,难得能重活一遭,还过得一点儿都不舒坦,凭啥?就不能来个圆满点的结局吗?非得让人憋屈得要死。” 高、潘、季三位室友坐在位置更高些的地位,对于适才所观看的幕中经历,颇有不平的心意。 甚至恨不得求着费芯费老师给凌少重新体验一回。 坐在靠下方的黄衣公子杨豪杰,此刻默然不语。 坐他旁边的马尾辫姑娘齐如意稍微凑近些许,忽然开口问道:“豪杰,你觉得你室友凌真,和那个张怍,谁的这段人生更好一点?” 杨豪杰想了想,说道:“如果单看结果的话,都一样,女的给男的殉了情,一个自刎一个跳崖,一般的痴情。至于过程,两个人其实相差也不算大,都是从蝼蚁般的卑微存在,一点一点的逐步崛起,最终登顶巅峰。至于差距嘛,可能就是两个人所处的世界不一样吧,修行的路径、成长环境,以及境界上限等等,全都天差地别,最终的大道成就,也肯定是一个天一个地,这是理所当然的。没法否认的是,他们二人,都已是独属于那个世界的最强者了!” 齐如意点点头,颇为认可,露出了甜美的一笑,“我也这么觉得。各有千秋,不分高下,结局都很凄美啊……” 杨豪杰趁机借题发挥,眯眼而笑,“你喜欢那样的爱情故事?” 齐如意重重点头,“当然咯,类似梁祝,哪个女孩子会不喜欢那样的恋爱情节?” 杨豪杰“嗯”了一声,然后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笑道:“我也曾经想过,深爱一个人,爱得刻骨铭心,为了她上刀山下火海,如果她离我而去,那我就去自杀!只要是为了心爱的人,哪怕殉情,我也愿意。” 齐如意一脸激动,眼中满是亢奋的神采,连忙道:“真的吗?想不到豪杰你是个如此痴情的人啊?!” 杨豪杰拍了拍胸膛,信誓旦旦的保证道:“当然是真的,我杨豪杰从不说假话,英雄豪杰,向来说一不二,我杨豪杰虽说还算不上什么大英雄,但也向来不会骗人,更不会骗女人!” 如果潘剑、高飞和季星尘三人在边上,听了杨豪杰的这一番话。 多半要在心里狠狠痛骂一番。 去你-娘的。 居然有脸说这种鬼话?也不怕天打雷劈死了! 齐如意可能是入学还没多久,信息不对称,并不了解姓杨的这厮往日那些“光辉”历史。 居然句句都信以为真,极其错误的产生了一个认知。 误以为是自己交了好运,有幸认识了这么一名千载难逢的绝世“好男人”! “你真的……” 马尾辫女子齐如意在心里打磨措辞,“真的太好了,能够一心一意的专情于人,天底下,恐怕没多少男人能像你一样了。” 杨豪杰的脸皮之厚,在殇学院堪坐第一把交椅,此时笑眯眯的回了一句:“这样的好的男人可能挺多,但这样好的‘剑修’,恐怕就有点儿少了。” 此言的目的很纯粹,一来是应承下了来自齐如意的那番赞美,二来是跟妹子透露一点。 老子不仅人好,还个有本命剑傍身的剑道修士,战力不俗,前途不可限量! 看着眼前这名贵为副校长之子的黄衣俊哥儿,齐如意眼睛里满满的都是仰慕之情,小脸有些独属于闺中少女的微红,怯生生的试探性问了一句:“你上次说你有很清晰的腹肌线条,能给我摸摸吗?” 杨豪杰洒然一笑,二话不说,一把捉起齐如意的纤纤玉手,就往自己的腹部伸去。 齐如意的小手碰到了杨豪杰坚硬若铁的小腹肌肉,登时轻“呀”一声,满脸扑红,实在是害羞异常。 奈何这腹肌的手感过佳,以至于羞归羞,手却忍不住的继续摸个不停。 “怎么样?没骗你吧。” 杨豪杰自豪的说道。 “嗯,你果然从不骗人的。” 齐如意红着脸道,“豪杰,你身材真的太好了,太让人喜欢了!” 待齐如意摸得尽兴,把手收回去后,杨豪杰探出一臂,直接搂住了马尾辫小姑娘的肩膀,脸和脸贴近,在吹气可闻的距离下,低声说了一句:“以后你想怎么摸就怎么摸。” 高处那排座位的三个人。 季星尘居高临下的最早发现,指着那边就叫道:“快看快看,抱了抱了!” 潘剑咧开嘴笑了起来,“这就上手了啊,进度真够快了,不愧是杨少啊。” 高飞则是嗤之以鼻,两条胳膊架起,冷声说了一句:“等着过两天,听这姓杨的喊咱们爹吧……” 下方。 操场草坪之上。 光头穿道袍的八师之首费芯,收束神通,又把那枚造化小瓶放回了袖中,笑吟吟的对着两名新入学的年轻人说道:“很不错,二位适才在瓶中天地里的表现,可谓相当出彩,面对很多难题时的那个反应,都足可证明你们心境的强度之高,是绝不可多得的旷世奇才,太优秀了。说实话,就连老师本人入了其中,恐怕都不一定能做成某些事情啊!” 青袍年轻人凌真低头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发问道:“费老师,为何学生对于刚才所历之人生,半分都不记得了?” 费芯笑了笑,给出了他答案:“因为我不想你们受到那场测验的影响,所以就在你们出来之前,就提前用神通抹去了那一部分瓶中的记忆。” 凌真点点头,“原来如此,老师费心了。” 费芯笑道:“我既然姓费名芯,那么自当多费一些心了。” 玄袍年轻人张怍沉着嗓子,抱拳道:“费老师,还请宽恕学生唐突,想知道一下这场测验的成绩。” “这么着急啊,看来胜负心挺强。” 费芯看了一眼张怍,又看了一眼凌真,“你们二人的分数……” 费芯说出最后那句话的时候,故意运用了本命真力,使得所言所语,得以传遍整片操场。 人人都可以听到。 凌真和张怍,都紧张的等待着宣判。 “你们二人的分数,凌真得九十七分!” 当费芯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殇岛五虎的其余四人第一反应都是。 这回稳了,必赢啊! 岂料,费芯接下去一句说道:“张怍,同样也是九十七分——”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费老师给凌、张二人打出了同样的分数? 就在众人交头接耳之际,费芯用手势来让大伙儿都安静了下来,自己则继续道:“适才那两场人生,在座的各位,想必都已经亲眼目睹了。不论是凌真还是张怍,二人都完成得非常出彩,缺陷和不足之处,固然有之,但很少,几乎可说是已达到了所谓完美的地步,故而我打出‘九十七分’,仅次于满分三分的成绩,怕给多了他们骄傲……我宣布这一场测验,二人旗鼓相当,不分高下!” 在费芯费老师宣判完成绩后,张怍冷笑了一声,对着凌真说道:“算你运气好,下一场比试,你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 凌真单手负在身后,挺胸抬头的说道:“这句话一个字不动的还给你。” 费芯往后退了一步,又重回了原本站定的位置。 这一次,换成另一位学院导师向前迈步了。 赤发赤须,身材异常魁梧的敞怀汉子,正是和费芯一样,同为殇学院八师之一的金典峰。 姓金名典峰的彪形大汉,在向前迈出一步后,扯开嗓子,声若洪钟大吕,“第二次考核,要测一测你们两人的体魄强度,方法十分简单干脆,就是要你们用足全力来防守,由我分别递出一拳,打完后,我自会给出成绩。” 未等凌、张二人回应,金典峰便已幻化处了一尊极其庞然,足有十丈左右高度的巍峨法相。 赤发巨汉纵身跃入阳神身外身之中,朗声冲着下方高叫道:“凌真,这一拳我不会用十成力,但也决计不轻,给我准备好了!” 身处地面的青袍年轻人顿时如临大敌,调动全身真力,周天内力迅猛奔腾流淌,全神贯注的来迎接下一发拳招。 话音刚落,金典峰以驾驭者阳神法相,狠狠的贴地勾出了一拳。 声势惊人! 好在凌真已提前做好了防御戒备,拳罡只轰击在了他的双臂之上,未有伤及要害。 这一拳果真气力出得不算太多。 凌真并没有收伤,只是倒退出去七八米,便已堪堪刹住了脚步,稳定了身形,岿然不再移动。 “该你了,张怍!” 金典峰金老师的威严嗓音再度响起。 如法炮制,一模一样,甚至连角度力度都完全相仿的一拳,笔直攻向了那一袭玄袍。 张怍同样以两臂前挡的姿势,来扛御金老师的这一发猛攻。 拳罡也没有摧伤张怍。 玄袍年轻人只往后倒退了五米左右! 两拳递出后,金典峰收起法相,又跃至了地面,用在场所有观众都能听到的声音说道:“第二场体魄评比,凌真八十六分,张怍八十九分!” 一听到这个结果,看台上潘剑立马叫道:“哎呀,凌少比那个张怍少了三分……” 高飞架着胳膊,愤然不平的道:“这不公平啊,张怍事先看到了我们凌真挡招的方式,肯定能学去一些的,有了前车之鉴,所以才能退得少一点!” 季星尘悻悻然的说道:“没办法的事情,金老师一介武夫,能想出什么真正公平的点子?这也已经不错了,要不让你去跟他提提意见,看他拿不拿拳头干你就完事了。” 高飞低下了头,不再言语。 潘剑安慰道:“没事,至少现在差距还不算大,凌少还是有机会赢回来的。” 一语中的。 出乎意料的是,竟真的被潘少来个“预言”。 下一局,两边的比分直接追平! 原来第三位向前跨步的老师,一身藏青色大袍,肩头停有白鹰,是平日里负责指导学生们近身搏斗技巧的苍天。 这位姓苍名天的圣光族男子,并未提出今日测验的内容,而是非常直截的朗声而言:“第三场考试用不着比了,诸葛校长已经都看过两名新生的拳脚了,故而可以直接给分。凌真八十分,张怍七十七!” “漂亮,平了呀!” 苍天的结果宣布出来后,季星尘第一个激动而叫,异常兴高采烈。 潘剑连声称赞道:“不愧是我们的诸葛校长啊,高瞻远瞩,未卜先知……简直太神了!” 高飞笑意不浅,“便宜那个姓张的了,不用实战对练来一较高下,免去了他挨我凌少一顿毒打。” 第四场,也很快就分出了胜负。 负责这场考核之人,穿有一件满是华光流彩的黑色法袍,手握一根紫水晶宝杖,名为东宫仇。 这位东宫老师考核的指标也很简单。 就是要测验两名新生的远程术法。 张怍昔日拳脚武夫出身,练剑才不过半个月,固然天赋绝伦,但万万比不过练剑十余载的凌真。 理所当然的在远距离剑术一方面,输得很是彻底! 最终比分,凌真七十四分,张怍不过极为勉强的够到了及格线,才只有六十一分,差一点儿就要不合格了。 “好啊,这下一口气超过十三分了!” 观众席的精灵男孩潘剑甚是喜悦,“凌少的剑术真是太漂亮了,飘若惊鸿,矫若游龙,仙人风采……哎呀,我一时之间都没词儿了。” 季星尘对着坐在边上白衣剑修问道:“阿飞,你觉得凌少的剑术和你比,怎么样?” 高飞沉默了一会儿,吐出四个字:“不相上下。” 转眼间考试已进行到了第五场。 金发碧眼,满身气态雍容,富贵到了极点的天使族男子,是学院里的阵法宗师,其名叫做锐驰。 这名儿,当然是来到了人族通天岛后的化名。 他的考题,主题就一个——“破阵”。 操场中央地带,在锐驰术法神通的加持下,演化衍生了一座巨型法阵,呈现太极阴阳鱼的图案形态。 凌真主动入了代表阴的那条“黑鱼”之中。 张怍,则在密斯特锐驰的要求下,进入阳之“白鱼”。 玄、青二色。 白黑分明。 这两位通天岛刚入学的天才学员,在阵内出拳递剑,尽己所能的要破开阵术困顿,重获生天。 最终,张怍比凌真要早半步离开阵中。 阵法大师锐驰也因此而给出了两人的得分。 凌真八十三分,张怍八十五分。 前者,依旧高过后者十一分。 第六场,水刑水老师来监考的测验。 要考校的,是两位学员的“御物”水准。 容貌、身材都极其俏丽诱人的水老师,一袭黑绸,如衣裳浸透墨汁,气态凌驾众生。 这位昔日的女子皇帝,对凌真的驾驭法器作战的能力颇为认可,打出了九十一分的好成绩! 而对于张怍,则没有那么满意了。 只有七十五分的可怜成绩。 毕竟玄袍年轻人张怍,在拜入诸葛大帝名下,成为校长的二弟子之前,只是一味的钻研拳法和体魄。 炼气固然没有懈怠,但对于御物一术,远不及凌真要来得轻车熟路,造诣匪浅。 六场比完,凌真的成绩分数,一共比作为对手的张怍高出了二十七分! 白衣剑修高飞自信的点评一句:“这下稳了。” 红袍大胖子季星尘已吃完了带来的所有点心食物,揉着肚子笑呵呵道:“这下姓张的可输惨咯!” 穿着黑色束身衣的潘剑,亦是笑意浓郁,眯着眼睛道:“早就猜到凌少会赢,没想到,竟然能赢这么多……” 黄衣缀玉的公子哥杨豪杰,搂着怀里温香软玉般的齐如意,笑容灿烂的说道:“我的室友,厉害吧?” 齐如意依偎在黄衣公子的怀里,轻轻点头,微红双颊,“厉害,凌少他真的好厉害!” 第七场考试,由八位导师中最为英俊潇洒,皮肤白若羊脂的慎白玉来监考。 要求双方,各自选择一名同校的男生,与自己联手作战,以衬托出慎老师最看重的那份“合作精神”。 结果张怍找了一圈的人,包括三七零二寝的几名新室友,全都不愿意出面来帮他。 场面一度极其尴尬! 若非慎白玉提前规定好,只能找同性的学生,那么张怍估计就真的只能找个女同学了。 男生确实是无一人肯来出来,但女生们就不一样了。 至少九成九以上的姑娘,都是非常乐意和那位俊貌非凡的张公子并肩而战的! 就在潘少、杨少、阿星和阿飞,四人都跃跃欲试,争着抢着要出战相助,帮凌少夺取胜利之时。 那袭青袍做出了一个颇为惊人的决意。 这个决定,连所有人都感到震惊。 凌真主动要求了弃赛! 他用看台之上每一名观众都能听到的声音,解释了自己放弃成绩的原因。 既然张怍他找不到搭档,注定零分,那么自己就不能胜之不武。 这样的赢法忒不光彩,实非自己所愿,故而主动弃权! 凌真此言出口后,全场爆发出了热烈十足的掌声。 原本一些看不惯青袍年轻人作态的家伙,也都忍耐不住,纷纷鼓起了掌来。 其余的女生们,则人人用力拍手,为凌真喝彩。 既然场面已到如此地步,慎白玉也便不好再多说什么了,他叹了口气,宣布道:“第七场考核,凌真张怍,双方全都不及格——” 因为这一场测验作废的缘故,目前两个人的总成绩,仍相差二十七分。 终于到第八场考试了。 最后一场,监考官曹屏。 所测的内容共分为两部分。 其一,为修士的基础知识测验。 其二,则是“笔试”! 第一百六十一章 避世(四) 学院操场之上,入学测验已经进行了七场。 前七场。 第一场由费芯费老师考验学生们的心境,凌、张二人进入造化瓶中体验崭新人生,都完成的异常出彩,故而均得九十七的高分。 第二场,金典峰金老师召唤法相,各自给了两名参考学生一拳,凌真比张怍多倒退了几米,故前者八十六分,后者八十九分。 第三场的监考官苍,提前得到了诸葛校长的授意,免去了两名新生原本必不可少的对打环节,直接宣布分数,凌真八十,张怍七十七。 至此两人分数追平。 第四场老师东宫仇负责测验学生的远程术法,张怍不擅长远距离剑术,只勉强及格拿了六十一分,凌真靠着七十四分的成绩超过了十三分。 第五场密斯特锐驰摆下了阴阳鱼阵法,一乾一坤,让两名学员来尝试破阵,张怍比凌真要早一步重获自由,得八十五分,凌真八十三,后者优势仍有十一分。 第六场,水刑水老师来给二位新生考核炼气御物的水平,凌真表演优越,成绩高达九十一分,张怍则是只得了七十五分。 第七场,慎白玉慎老师要测验一下二饶携手合作能力,结果张怍找不到同性的合作伙伴,凌真不愿胜之不武,主动弃权,故而两人都是不及格,零分。 前七场下来,凌真的成绩领先了足足二十七分,张怍被远落在了后头,恐怕回乏力! 还剩最后的一场测验。 主考官是有着“殇岛第一读书人”称号的曹屏。 作为昔日大濮王朝勤学书院里最能打的读书种子,今日的曹老师,身穿一件淡蓝色儒衫,意态温文儒雅,看起来脾气很好的样子。 当然,学院里除了张怍和凌真以外的其他学生,都很清楚,曹屏的这副姿态并不真实。 真实的曹屏,与其是个读书人,还不是个“读书疯子”。 是那种能吵架就绝不好好话,一个吵急眼了,直接抄起书本就往你脑袋上面砸过来的家伙。 所以这位姓曹的儒士,除了曾经在书院被唤作“踩书人”外,在通岛殇学院,还被人戏谑的称之为“打书人”,也就是用书打饶人。 平易近人都是装出来的假象。 真正的曹屏,实则是整个学院里,校长以下脾气最差的存在,没有之一! 这一位至少今日看起来还蛮好讲话的蓝衫老人,开始了这第八场测验的考核。 作为学院文化课的主任,全体学生的知识储备是曹屏最为看重的。 这位昔年的儒教门生,在勤学书院被大火烧毁后,开始研习诸子百家的学问,虽根底还是儒教,但他是个“杂学家”也毫不过分。 知识面这一块儿,除了活了上千年的人族大帝以外,他曹屏,谁也不服! 自称儒教文化集大成者的曹屏,先是分别问了凌、张二人一些最基础的儒学知识。 比如《论语》是由谁来撰写的,里面的内容是什么? 四书五经六艺分别是哪些? 科举考试有哪四个等级? 除了各种各样常识类的儒家知识,曹屏还有专门询问两位新生过往读过的书籍典藏,都包含了些什么东西,能够如何实际运用等等。 凌真和张怍二人,都各自临场发挥的了一段话,来表达书中知识对自己以往人生的改变,都得感人肺腑。 至于真实性,确乎也是经不起推敲的。 这些“话”,都将直接导向二饶最终成绩。 接下来,就是儒家学问之外的知识问答。 依旧是一人一个问题。 不管答没答出来,超过了一定时间后,就立即换下一个。 速度很快,不仅考验饶知识储备,还要比一比两饶反应能力,思维愚钝之人则是必输无疑。 曹屏语速不慢的出了一个又一个问题。 “除魔族以外,六大族中,唯一的卵生种族是哪一个?” 凌真答:神龙洲大龙族。 “万卉洲百花族人,男性和女性分别被称作什么?” 张怍答:男的百花族人叫精灵,女的则被叫做仙子。 “六座剑阵共同封印住了焦土洲本土亿万魔,那么群魔的中央巢穴,被叫做什么?” 凌真答:焦土洲第一建筑,上古魔大帝被镇压之处,其名为黑厦。 “所有种族当中,开辟剑窍能力之强,仅次于魔族饶,是哪一个?” 张怍答:我自霜寒洲而来,当然知道这个,就是我的种族,冰幽族人。 “从生下来身后就长有翅膀的,是哪三个种族?” 凌真答:百花族、使族,还有破了壳以后的大龙族人真身。 “六位大帝中,所拥武器最为巨大的,是那一位?” 张怍答:混沌洲使族大帝泰伦斯,拥有一柄世间最大的宝剑。 如此问答一番。 曹屏曹老师向凌、张二人,分别都问了不下二十个问题,两人回答出来的准确率也大致持平,不分高下。 看台上凌真的几名室友,甚至都已忍不住想要开始庆祝,为凌少即将获得测验最终胜利而喝彩。 既然最后一场测验到了慈环节,张怍还是追不回什么分数,那么败局已定,必输无疑了。 文化测验的最终阶段。 即是所谓的“笔试阶段”。 身穿淡蓝儒衫的曹老师,从纳戒中取出了笔墨纸砚,赋予真气,使之能够悬空漂浮。 砚台和纸笔,都已在青袍、玄袍两位年轻饶身前了。 就那样凭空而停。 曹屏看着两名新入学的才新生,面带微笑的道:“笔试的内容很简单,五言七律均可,要求在我绕着操场走完一圈后,落笔写在纸上,诗文句子的内容,贴合今日的这一场入学测验考试,不能离题。好了,可以开始了。” 言语甫毕,那袭蓝衫就开始迈步。 起初就是正常的走路。 但逐渐有在加快脚步的速度,一步快过一步。 不多时,已然健步如飞! 搂着齐如意的黄衣公子杨豪杰,不悦的皱眉道:“不是好了‘走’一圈的吗?这他妈算哪儿门子的走?” 曹屏“走路”的效率不断提高。 三步并作两步。 已然犹要快过一般修士奔跑时的速度了。 那个“圆”,很快就要被曹老师走完了。 可凌真却始终没有落笔。 不是故作高深。 是真他-娘的写不出来啊! 就这么短的时候里,就算默写一首过往背过的诗在纸上,都不算太容易的事情,更何况要是自己照着今朝的考核情景,临场作诗? 自己又不是什么金榜题名的状元! 哪儿有这般文采和创作水平?! 坐在观众席上的季星尘,有点担忧的发问道:“哎?凌少怎么不动笔啊?” 高飞沉声道:“估计就是写不出来了,作诗哪儿那么容易……” 季星尘皱了皱眉头,指着下方的草坪,“可是那个姓张的在写哎,写得还很快,貌似快写完聊样子。” 高飞冷笑一声,“肯定是乱写的,就这么点时间,鬼能写出什么好东西来?换我我也能写,一二三四五六七,七六五四三二一,五行火水土木金,或者木土水火金!” 潘剑听了高飞的言语,觉得挺可乐的,便笑着道:“阿飞你还真别,我觉得你这诗搞不好都比那张怍写的好。” 高飞十分自信的道:“那可不,那个姓张的空有一副皮囊,打死我也不信他能作出什么好诗!” 季星尘还有些担忧,“可是张怍就算乱七八糟的胡编一首出来,不定也有分呢,凌真这一个字都不写……” 潘剑眯眼而笑,好言安慰道:“没事的,放心好了,这最后一场测验,共分为问答和笔试两个部分,我们凌少在前半部分拿得分数不少,及格肯定没问题的。再加上前几场遥遥领先的分数,二十七分呢,他张怍又不是神仙,还能靠着一首诗就逆风翻盘?想想都不可能。” 高飞亦点头道:“就是,那姓张的写出一堆稀烂玩意儿来,不定曹老师看了以后嫌恶心,兴许还要额外给他扣点分数都不定!” 季星尘深以为然,连连点头,“有理有理,看来今日凌少一定是能赢下来了。” 言语间,儒衫老者曹屏已经绕着整片圆形草坪“走”了一圈,又在两位年轻饶面前站定。 看了一眼凌真洁白如雪的纸面,曹老师皱着眉头,语气不悦的道:“怎么一个字都没写?” 凌真如实回答:“对不起曹老师,晚辈才疏学浅,实在是写不出来。” 曹屏脸色不太好看,白了这个鱼幽琮带过来的年轻人一眼,又转而向了张怍身前的那张宣纸。 见纸上写满了正楷字,脸上浮现笑意,一把接过了那张提诗用的纸,开始端看起来。 越看,曹屏的面容表情越是复杂。 眼神里似乎……有光在闪烁! 曹老师的嗓音响彻了整片操场。 他用极为朗健之声,向着在座的所有人,念诵起了张怍临场写出的那一首诗: “生来贵胄不自由,龙骧虎步势难收。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 诸葛召下八杰才,名扬万古撼千秋。 殇岛永作擎柱,谁羡人间将相侯?” 此诗一出,满座寂然。 人人皆被震撼得哑口无言。 在这之前信誓旦旦,觉得张怍所写的,注定会是一堆垃圾的白衣剑修高飞,更是嘴巴大大张着,许久无法闭合! 这,这是那个姓张的写出来的诗? 还是在如此短的时间内? 这家伙的文采竟然如此超绝?! 见无人发出言语,手中端着写有那首诗的宣纸,曹屏曹老师发出了啧啧的声音。 他很清楚,此诗的后半阙,是在赞颂在场包括自己在八位学院导师。 曹屏嘴角勾起笑容。 夸得确实有点俗。 但是,我喜欢。 至于诗的首联,“生来贵胄不自由”这句,应该写的是他张怍本人。 出身显贵煊赫,却是人生处处不得自由。 那句龙骧虎步势难收,表面上是在宣扬曹屏老师绕着操场跑圈的步伐英武绝伦,好似龙骧虎步。 但实际上,极有可能是张怍在自我褒奖。 年轻人一旦迈开步子,奋勇而进,便可前途无限,一发而不可收了! 曹屏越看笑容越多,不禁发问:“张怍,那一句‘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该作何解呀?” 张怍挺胸而立,朗声回应曹老师的提问,“在场共有三千多人,相聚一堂,百花齐放,观看今朝的入学测验考试,皆如痴如醉,是为‘满堂花醉三千客’。我家乡霜寒洲的第一大国,名千金王朝,那座王朝共有十四个州,待我日后炼出了本命剑,一剑雄震千金国,霜寒十四州!” 曹屏神色亢奋,大声道出了一声“好”,又环顾一圈周围的观众席,冲着所有人高声道:“还不快都鼓掌——” 既然脾气最差的曹老师都发话了,在场的人们不管是不是心甘情愿,都只得开始用力鼓起了手掌,掌声如雷震。 大家为张怍之诗鼓完掌后,待声音渐息,白发儒衫的老人曹屏又赞不绝口的对着张怍道:“你写的这首诗,极好,我此生还从未见过有其他任何一个学生,能写得出像你这么好的诗……” 张怍欠身抱拳,十分谦逊的道:“曹老师谬赞了。” 白衣剑修高飞和精灵男孩潘剑,都还没缓过劲儿来。 观众高台上坐着的大胖子季星尘,则用阴阳怪气的口音,模仿了一遍张怍的话,“曹老师谬赞了~” 红袍胖子又加以点评道:“夸你就接着,假谦虚。” 操场草坪之上,曹屏继续道:“从今往后,只要是我的课,不管在哪一个班上,你都是班长,可以替老师我管理班里的同学,职权不的。” 张怍再度行礼,笑道:“多谢曹老师赏识,学生一定尽心尽力,尽职尽责。” 曹屏异常满意的点零头,“殇学院有你,是学院之福。” 旋即,又用冷眼斜瞥了下青袍年轻人凌真,曹屏用鼻子出了口气,沉着嗓子道:“本来你就算乱写一通,只要纸上有诗,哪怕狗屁不通,我至少也能给你出到八十分,但你既然交了白卷……那么即使加上前面的问答分数,也连七十都到不了了。治学态度不行,就别想着要高分了!” 凌真垂手无言,接受了老师的此番批评。 曹屏再次提高了嗓音,用在场人人能够听清的声音,高言道:“今日考核最后一场,文化科成绩,凌真六十九分,张怍……” 到张怍二字的时候,曹老师故意停顿了一下,以作悬念。 然后,用尽可能高亢的声音道:“张怍,九十九分!” 这一成绩公布后,满场都爆发出了异常激烈的喧闹声。 人声鼎罚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最后竟会是这么一个结果。 在落后二十七分的情况下,张怍凭借着一首诗,成功追回了三十分。 实现了堪称不可思议的惊人大逆转! 潘剑、高飞、季星尘,还有寝室长杨豪杰,这四人,瞬间呆坐当场,眼神发愣,似乎都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笑到了最后的人,不是室友凌真。 而是张怍! 同为殇岛五虎的这四位凌少的兄弟,万万也没能预料到,那个姓张的,居然这么有本事。 连那么大的劣势,都能够硬生生给扳回来,从必败的局面里走出,直接奠定了胜局! 凌真同样有点儿没法一下子接受这个结果,呆呆的立着。 蓝衫儒士曹屏已然退回了靠近草坪边缘的位置。 就在这时,有两人从而降。 一老一少的两人。 老人肤黑若铁,身穿灰色长袍,披着一张宽大的白老虎皮,以两柄利剑为足。 女子姿容之美可倾地,穿一袭红缎薄纱,气态身段绝艳,宛若画卷之中走出。 相比较有着“金牌导师”之称的那位白虎皮老者,很显然,要那名女子更加受学院学生的欢迎。 尤其是男生! 那一名穿着红纱裙摆的惊世女子,从上空翩然掠下,观众席位置的男生,或者是男人。 个个眼睛都瞪得极大,目光笔直的看向了草坪中央。 不肯错过观瞧此女的片刻机会。 仿佛少看了那么一会儿,便差不多就要损失几年的阳寿了! 白发苍然,以剑为足的黑瘦老者,姓嬴名春,在瀚蓝洲有着“剑圣”之称,又曾自封“武林守林人”。 在这殇学院里,是地位凌驾于八杰之上的金牌导师,仅次于正、副两位校长。 而那位女子,叫做凌凤歌,是整座学院里当之无愧的头号“女学霸”。 不仅修为境界和剑修实力最高最强,而且就连相貌和身材,都是公认的第一。 只要她想排第二,那么第一就注定要空缺出来。 因为校内百余号女生,都有自知之明,即使完全抛开战力,光是单纯的在外貌方面比较,莫超过,就连能够与之相媲美的人都不存在。 殇学院可以有很多的美女。 但最美的那一号美女。 无疑就只有凌凤歌一个人了! 黄衣公子杨豪杰,快速瞥看了一眼身边的齐如意,暗中将马尾辫少女与学霸凌凤歌做了个对比。 只觉前者顿时成了一文钱也不值的破烂货色,连看都不想多看了。 转念一想,杨少忽然记起那位惊艳无伦的凌大美女,是自己室友凌真的亲姐姐。 既然有这么一层关系在,或许,自己可以让凌少帮点忙,牵牵线,不定真可能…… 念头到这儿戛然而止。 不再继续想下去了。 先不新室友凌真肯不肯让自己当这个“姐夫”,若是一个不心,出了什么问题。 嬴导师和凌学霸,不管哪一个,都能随随便便的出剑砍死自己。 到时候搞不好连亲爹杨劼都不一定能护得住自己。 还是算了吧。 为了女人,把自己的命搭上。 这买卖划不来,赔大本了! 如意姑娘其实就挺不错的了,虽然身材长相远不及凌凤歌,但到底也还有一种邻家妹的清纯之气在嘛。 这世道,不化妆还能如此好看的姑娘,属实是不多见了,得好好珍惜,莫要再水性杨花了。 相对杨少更高一些的座位上,季星尘看着下方草坪上那抹红色,目不转睛的开口道:“阿飞,我记得你去年,要找凌学霸去问剑,怎么到现在了都还没去?” 高飞想要闭着眼睛不去看那袭红纱,但奈何实在诱惑太大,忍耐不住只能睁开了眼睛,回应道:“去了也是白去,之前凌凤歌还是开光境,那会儿我想着等我破了境,也跻身五阶后,就去试着问剑一场。结果今年年初,我都还没破境,她先破到六阶渡劫境了。现如今我与她差着两个境界,还问个屁啊,找死去?” 潘剑则是喃喃道了一句:“红纱裙下死,纵是做鬼也风流。” 季星尘露出憨笑,附和道:“听凌学霸全力出剑之姿,是人世间至美的景象,比剑仙还要来得剑仙,真想亲眼看上一次啊……阿飞,我看好你的,快些把境界瓶颈给突破了,然后跑去问剑,我和潘少,一定在旁边给你摇旗呐喊、加油助威!” 白衣剑修高飞“呸”了一声,没好气的道:“加个屁的油,还全力出剑呢,六阶杀五阶,还需要出全部功力?七八成力道就已足够。老子都给凌凤歌斩于剑下了,你们给鬼去摇旗呐喊啊?” 潘剑笑呵呵的了实话,带着些戏谑意味的道:“阿飞,其实我和阿星,就只是想多瞧一瞧凌学霸出剑时的风采罢了,至于你问剑后死不死,我们倒没考虑那么多……对了,你想要什么材质的棺木?我这就去帮你找人定做,一定给你来个风光大葬!” 高飞当然知道这个长着一对尖耳朵的潘少,是在开自己的玩笑,绝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去赴死,便也微笑着反唇相讥:“你想要什么棺材?我现在就可以帮你去订,不定,很快就能用上了,如果你再逼逼赖赖的话。” 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 你潘少要再胡话,看我不一剑给你砍进棺材里! 潘剑笑了几下,不再多言,目光又投向了下方操场。 圆形草坪中央。 肩头披有白虎皮的黑瘦老人嬴春,从袍袖中取出了两个卷轴,递给了女弟子凌凤歌其中一个,低声道:“这个由你交到你弟弟手里。” 待红纱女子接过一个卷轴过后,以双剑为足的白发老人,走至玄袍年轻人张怍的面前,递上卷轴,用那副公鸭嗓子道:“此物名为‘通卷轴’,是你的入学凭证,卷内蕴藏剑气,是通岛极一部分的大道所化,乃是诸葛校长对你们二位新生的认可,拿好了。” 张怍双手接过卷轴,意态恭敬的欠身道:“谢过校长,谢过嬴导师!” 嬴春“嗯”了一下,接着道:“有点可惜啊张怍,你若是第七场没有拿个零蛋,不定有机会成为学院历史上入学成绩的第一名!但现在不行了,只能排在凤歌之后,当个史上第二名了。” 张怍紧握通卷轴,谦卑有礼的道:“晚辈人缘太差,找不到合作的搭档,便只能是不及格了,此为晚辈严重欠缺之处,理应零分,心中无半句怨言,心服口服。这种情况下,犹能拿到历史第二名的好成绩,实属侥幸,愧不敢当!” 肩披白虎披的金牌导师嬴春笑了几声,拍了几下张怍的肩膀,“好一个愧不敢当,适才写出那句‘一剑霜寒十四州’的时候,可不是如此谦逊卑微的姿态啊。哈哈,这莫非就是所谓的低调做人,高调做事?” 张怍知道这是好话,便应承了下来,“考试时应当竭尽全力,等考完了,自当重归往日之态,不能陷得太深,容易拔不出来。” 嬴春越听越是喜欢,口头表扬道:“曹屏的一点儿没错,殇学院应当庆幸多了你这么一位学生!诸葛校长慧眼识人,确实是没收错徒弟啊!” 这会儿,一身红色纱裙的凌凤歌,已来到了青袍年轻人凌真的面前,那张惊世骇俗的绝美脸庞上,满满的尽是笑意,极美极美。 美得人目不暇接,如坠梦郑 饶是自幼和家中姐姐一同长大的凌真,都忠心的觉着,凌凤歌的笑,实在是太美了! 比平时最是爱笑,被誉为笑靥若桃花的三姐凌桃花,还要来得美。 凌家八女之中的“首美”,这个头衔当真名不虚传、当之无愧。 “大姐,怎么又变好看了?” 凌真笑眯眯的称赞道,“身材也变得愈发……丰满了!” 有绝色身段曲线,真正诠释了何为前凸-后翘的凌凤歌,面对自家九弟的此话,一笑置之,轻拍了凌真的脸一下,道:“贫嘴,几年功夫没见,还是这么油嘴滑舌!跟姐姐实话,这些年,骗了多少姑娘?一百个有没有?” “没有没有,哪儿可能那么多啊,连十个都没有!” 凌真连忙摆手道,“你弟弟我这几年很刻苦的,每日除了修行就是修行,无半懈怠,可没什么闲工夫去谈情爱的……” 凌凤歌用伸出白藕似的羊脂玉手,五指如葱,轻轻摩挲着凌真的下巴,边摸边道:“确实挺勤勉的,连胡茬都没刮干净,如果整研究怎么泡妹妹的话,应该不会这么不注重个人形象。” 凌真拿开了大姐的那只手,自己摸了几下颌部的胡子,不多,但确实有点扎,眯眼笑道:“没事儿,你弟弟我长得够帅,留点胡子反而更有男人味了,用不着刮的。” 凌凤歌巧笑倩兮,愈发显得姿容俏美,“再帅也不能不修边幅,等过会儿回了寝,记得刮干净哦。” 凌家大姐嗓音柔美,话语最后还多加了个“哦”字,更是亲切动听至极。 凌真笑得灿烂,毫不犹豫的点头道:“好嘞大姐,听你的,回去就刮!” 凌凤歌揉了揉这个比自己了十几岁的弟弟的脑袋,把通卷轴递了上去,使之拿在手里以后,她柔声道:“输了没关系的,就落后了三分而已,和平局也什么区别。若是因此而气馁,不再肯下苦功夫勉力修行,那姐姐可就要瞧不你了!” 凌真手握卷轴,面露浅笑,“不会的大姐,你老弟我又不是第一次输了。往日里也曾有过更加狼狈的输法,心气儿能够丝毫不堕,反而愈挫愈勇,节节攀升!坏事成了好事。” 凌凤歌笑得合不拢嘴,“我弟弟这么厉害呀,那就再奖励摸头一下咯。” 完就又伸出手,宠溺的摸了摸青袍年轻饶脑袋。 凌真无奈道:“姐,我都二十三岁了,别老拿我当孩子行不行?” “才二十三而已,而立之年都不到呢,不是孩子是什么?” 凌凤歌笑吟吟的道,“在姐姐的心里,九弟你就永远都是当年那个穿着开裆裤,满院子跑来跑去的屁孩儿!” 凌真皱着眉,“姐,这有人呢,别了……” 凌凤歌掩嘴而笑,摆了摆手,连道了几声“好”,“弟弟还是这么要面子,那老姐我就不了。” 周围看台上目力绝佳的那些男子修士们,看着操场上的这一幕,各个儿心里都恨得是牙痒痒。 凌凤歌在他们心目中,无异于仙界女神一般的崇高存在。 那样仙气无穷、美艳无双的女学霸,和凌真一个男洒笑不断,言语热烈。 时不时还拍拍后者的脸,摸摸后者的下巴,揉揉后者的头…… 这他奶-奶的。 能忍? 凭什么? 一家姐弟了不起? 我呸,腻歪得要死…… 包括殇岛五虎其余四人在内,在场的每一个男生,都由衷感慨。 这个姓凌的子,实在是好福气。 真心是羡慕死个人了啊! 如果换成是自己,有这待遇,少活十年,不,二十年都行! 胜负已分。 考试结束。 最后的最后。 金牌导师嬴春仰起头,朝着四周朗声开腔,用那副无异于公鸭般的嗓子,高言道:“今的新生入学测验考核,就到此为止了,一会儿大家记得都有序离场,切记莫要争先恐后。还有,我再要宣布一件事,那就是由于占用了各位的周末休息时间,明日周一,不用上课,额外多放假一,届时,学院中心的所有娱乐场所将一律开放,大家都可以去那里放松一下,玩得尽兴!” 这个消息一经公布。 观众席上,顿时爆发出了异常震撼的欢呼声。 每一名殇岛学子,皆在振声呐喊,发自内心的欢喜雀跃! ———— 一袭墨黑龙袍,蓄着三尺长髯的副校长杨劼,脚下踩有两柄长剑,御剑抵达了盲山光明洞深处。 与人族大帝汇报了考试的结果。 张怍以三分的优势,赢过了与之一同参加测验的凌真。 成为了学院有史以来入学考核成绩第二好的学生。 史上第一是凌凤歌,第二为张怍。 第三,就是凌真了。 披穿一件雪白颜色的仙鹤大氅,以黑布纱巾裹缠双目的诸葛结庐,在得知了这个结果后,微微一笑,对着杨副校道:“你师弟张怍就不用多了,为师虽已上了年纪,倒也不至于老眼昏花、识人不明,既能收下他为关门弟子,那就明他的资质至少能向你杨劼看齐,甚至此生有望超之!至于凌真嘛,那子我也已经见过了,挺不错的,两人都是好孩子,未来大道前程宽广,一眼望不到头。” 挺不错,好孩子,前程望不到尽头…… 这评价如何? 丝毫不低。 可是很高,极高,特别的高了! 长髯若瀑的龙袍男子杨劼,略微颔首,默不作声。 在殇学院里有些至高地位的诸葛校长,朝着自己的这位开山大弟子“看”了一眼。 接着,双目被黑布遮挡起来的人族大帝,又仰首“望”向了黑黢黢的上方。 光明洞万分深邃,宛若巨渊。 在洞底仰望,是看不见任何东西的。 既是如此,诸葛大帝依旧保持着这个姿势,仿佛坐井观,但色昏暗,夜幕无星。 这位直至今日,确确实实已活了上千年的老人,此时悠然而言道:“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这个璀璨的时代,就交给那些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吧,我这个苟活千年的老朽之辈,在这光明洞里好好避世就是了……” ———— 殇学院五百多号学生当中,最具有隐士风范之人。 是三七零一寝的白衣剑修高飞。 这名拥有四阶丹元境大圆满的剑道修士,喜好独处,孤身至今,素来抗拒与陌生人交际。 对于练剑一事,有着极度的痴迷,以及崇高的追求! 自今年年初时起,他便一直在冲击五阶,不断尝试着突破境界关隘,可惜到现在都还没能成功,依旧是四阶的剑修。 一般到了周末节假日,其他同学都在放松玩乐的时候,高飞就会独自一人,前往岛上的那一座鲲湖。 长期以往,那座超巨型的湖泊,俨然已成了他的用来避世的场所,或者可是某种意义上的“侠隐之地”。 由于所有人都知道,湖里的那头老鲲千年来不飞不鸣,始终窝在湖底,断无可能化作那种只存在传当中,其翼若垂之云的鹏鸟。 故而那座汪洋大湖,平日里罕有人问津。 更不会有人像高飞那样,一有空闲时间,就跑去湖上单独练剑。 好听点那叫侠隐。 难听点,那就是不合群的武疯子! 今个儿是周一,本该上课,但由于临时多放了一日假期的缘故,大伙儿都甚是清希 身为武痴、剑痴的高飞,当然还是闲不下来。 只是今的鲲湖湖面之上,除了白衣剑修以外,还多一袭青袍。 那是高飞的新室友,昨日那场入学测验考试总成绩仅次于张怍的凌真。 青袍年轻人身姿飘摇,手中握有轩辕剑炉出产的神剑“极乐”,以惊人之态,于湖上使开剑舞。 剑气交织成网,切割湖水如斩裂丝帛。 裂水之声经久不绝,砰然震耳。 浪潮汹涌,起伏间,有若蛟龙在湖中肆意翻腾! 身穿白色衣裳的剑修高飞,看得是心眩神迷,两眼怔怔的发愣,全然目不转睛。 高。 太高。 此套剑术的造化之精妙,实在已高至了云端,恍若仙容招,神明出剑! 凌真的动作一点点慢了下来,最终停下了舞剑,单手倒持极乐于后背。 英姿潇洒,风流异常绰约的青袍年轻人,重新回到了白衣剑修的身边。 站在高飞的面前后,凌真微笑着出言道:“阿飞,这套胜诀,是剑神鱼幽琮传给我的独门剑招,未等鱼老前辈准许,不得私自传人,所以我就没使全,只能耍这么一些给你看了,抱歉哈。” 高飞微微摇头,坦率的道:“这就够了,光是这么几招,就让我知道何为人外有人,外有了……唉,本来我还想着,等你舞完以后,把自己独创的那一门云腾剑法使出给你瞧瞧的,现在看来,完全没那个必要,简直是要班门弄斧,贻笑大方了啊!” 凌真正欲宽慰鼓励几句,忽然,一个年轻且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 是寝室长杨豪杰的声音! 只见一名满身缀满玉石,腰间佩剑的黄衣公子,虚空点水,朝着白衣、青袍二人这边大步而来,一边疾奔一边高声道:“凌少阿飞,可算是找到你们两个了,寻死我了都!” 杨豪杰掠近后,也不等两名室友话,就自顾自的激动道:“难得的开放日啊,还是额外多放的一假期,这么好的机会,你二位就待在这儿?也忒浪费了些吧!” 高飞微蹙着眉头,“你到底想啥呀?我哪个假期是不待在这儿的?只不过今日多了凌少陪我而已……” “就是因为多了凌少,所以你们不能在这里啊,太没意思了!” 杨豪杰十分亢奋的叫道,“我今儿专门攒了个局,有漂亮妹子一起,就当是庆祝三七零一新成员凌少的加入。凌少是此次聚会的主角,肯定要来,阿飞你也不能少,都是好朋友,一块儿过来玩啊!” 见黄衣公子如此热情,凌真也不太好意思推辞,便忍不住问了一句:“我们去哪儿?” 杨豪杰竖起了个大拇指,指尖向着自己戳了戳,朗声道:“我请客,去‘扛他妈’那边快活逍遥,纵情享乐一回!” 由于输给张怍而心情低落,本意一整都在鲲湖上消极避世的凌真,挑着眉,满头雾水,很是大惑不解的问道:“啊?扛他妈?啥是扛他妈?” 第一百六十二章 逼事(五) “扛他妈?” 凌真显然对这个名字十分不解。 杨豪杰咧嘴而笑,甚是得意的跟凌真解释道:“这‘扛他妈’,是我们殇岛中心地带唯一的一处娱乐场所,也只有在那里能喝上酒水,睡到姑娘……注意,那可绝不同于青楼啊,那里不存在什么妓-院,和山下俗世有一定的差别。但可以这么说,只要有钱,去了那里就恣意快活,纵情的开怀享受,比做神仙还要来得舒服!那个地方,每个月只开放一次,若是碰上逢年过节的,比如七夕端午元宵之类的,就会多放几天……” 凌真微微皱眉,“杨少,可我还是不明白,那地界,为何要叫扛他妈这么一个怪名啊?” 杨豪杰边笑边说道:“因为有些姑娘喝多了以后,会故意不震散满身酒气,迷迷糊糊、半推半就的让男人把她扛走,那里有可供留宿的包房,嘿,大家都火力旺盛的年轻人,到了房间里想干点啥,会干点啥,能干点啥,懂的都懂,门儿清!” 高飞脸色不太好看的评价一句:“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你杨少最是行家里手了。” 杨豪杰不去加以理会,“当然,也有些男的,不小心喝多了,烂醉如泥,就只能由好兄弟们出力,扛他妈的回去了!这也就是那里名字的由来了,怎么样,是不是特贴切?” 凌真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杨豪杰笑得灿烂,朗声说道:“今个儿我喊了四个妹子出来,我们寝有五个人,除去从来不近女色的阿飞,刚好够一人一个,玩的时候也好有个伴……” 凌真有点儿无奈的道:“玩?怎么个玩法?荤的素的?” 杨豪杰从这句话里品出了味道,已然笑得合不拢嘴,“凌少你还知道荤的素的这一说法啊,看来也是老手玩家了,哈哈!” 早在十四岁就被神将之首灵威元带去过青楼的凌真,此时浅浅一笑,自谦的道:“略懂,略懂而已。” 杨豪杰摆了摆手,“不管懂不懂,总之,凌少你今天我跟着我来就是了,我们这一回,主要是去扛他妈里的那座‘纵情楼’,去那里头唱唱歌,喝酒划拳什么的,至于那些身负修为的学院妹子,最后肯不肯跟你共赴巫山,来一场萍水相逢的鱼-水之欢,那就要看你自己的本事如何了。” 凌真刚想说些什么,白衣剑修高飞便皱着眉头道:“你忘记那个要喊我们爹的赌约了?” 杨豪杰翻了个白眼,“当然没忘了。我现在有跟谁谈恋爱么?我有说去了纵情楼里,就一定要和谁谁谁那啥吗?有吗?” 高飞都被气笑了,扯动嘴角,“你跟齐如意……” “别跟我提她!” 杨豪杰不耐烦的道,“一说到这女的我就来气,明明今天本来可以有五个妹子的,她偏说有事儿,来不了,哼,现在好了,只有勉勉强强的四个了。” 高飞冷声道:“四个你还嫌少啊?你是皇帝陛下么,非得后宫有佳丽三千不可?” 杨豪杰笑了一下,“你还别说,今日被我约出来的妹子里面,长得最好看的那个,叫沈佳懿,不是佳丽哈,是‘佳懿’。那个懿字蛮复杂的,就是繁体的那个一,右边再加一个恣意的恣……哎呀,说了也白说,总之那个沈佳懿啊,脸蛋绝美,身段也丰腴,对我胃口得紧,虽然肯定没法跟凌少他姐凌凤歌相提并论,但也可称得上是惊为天人了!” 高飞斜眼看着这个好色至极的黄衣公子,“怎么的,想泡她啊?” “你这不是废话嘛,明知故问,不想泡她我约她出来做甚?钱多得没处烧?” 杨豪杰毫不犹豫的道,“那种级别的水灵姑娘,可比寻常青楼里的花魁,都还要来得极品多了,不是那么容易就泡到的,也正因为如此,有挑战性,所以我想试试!” 杨少曾跟三七零一的室友们说过。 女人根据长相、身材还有难追程度等等,各个方面,能够综合的分为上、中、下三个等级。 下品,一般来说,要么脸,要么身子,肯定其中之一有硬伤。 当然,也不排除两者皆烂的可能性。 这类底层女流,往往这辈子只能与同为底层的男性结合,丑小鸭注定当不成白天鹅,也决计得不到王子的青睐。 追求的难度近乎为零,毫无挑战性可言。 即使轻而易举的追到了,也不会带来什么成就感,更加不会让人多么快乐幸福。 这样的女人,杨少向来连多看一眼都不会去做,即使不要钱的倒贴给他,都万万不会接受。 心理和生理上无法遭得住。 就两个字,太丑,或者说太烂! 中品,就是那些身上有闪光点的女性,能够吸引到人,具备一定的魅力,容貌身段也有可取之处,颇为姣好无硬伤。 如果娶回家或者带出门,能给男人足够的面子,脸上有光,不至于丢人现眼。 山下寻常百姓,如果能得到一个中品女人,那就算是祖上烧高香,运气很不错了。 对于从未修行过的人来说,这种女的,还是挺有追求难度的,如果是出身大户人家的黄花闺女,那么得到的难度更加会直线上升。 当然对于杨少这种身兼剑道修为,家底极度殷实的山上修士而言,那就和下品没太大的区别,都是很容易就上手的。 拿下以后的成就感也不会太大。 上品,这一类女人就很是珍贵了,不论容颜相貌还是身段体态,都可称得上是难得一见。 满身都是亮点,不存在什么重大缺陷。 出身背景也肯定不会有多次,非富即贵,也不会说小富小贵,而是大富大贵! 毕竟,如果是穷人家的年轻姑娘,没有任何靠山,生就了那么惊为天人的外貌,那多半,灾祸连连,早就要被当地的豪伐世家给强掳去,百般糟蹋蹂躏了。 命运和下场,一定是极其悲惨的。 祸水红颜,倾国倾城等词汇,多是用于形容此类上品女性的。 通天岛殇学院里,共计百余号女子修士,无一例外,全都是异常罕见的上品人物。 故而,不论是泡到其中哪一个,都能带来极大的成就感,挑战性十足。 玩法趣味之丰,已几乎不低于修行底蕴的攀升,以及境界的升级跃阶。 杨豪杰习惯性的把天下女子,划分为这三个品级。 其中也有例外。 那就是像第一女子学霸凌凤歌这种,便不可随意归入“上品”里面了。 比上品还要高一个层级。 堪称极品! 这一类绝世女流,饶是一贯极具自信心,自我感觉颇为良好的杨豪杰,都觉着凭自己的身份和修为境界,没本事拿捏得了住。 所以从来都没有对那位凌学霸发起过任何追求的攻势。 在殇学院里,包括高飞在内,全体男性,人人都或多或少的都幻想过,自己和凌凤歌结为了道侣以后的日子。 太幸福太美好,给个神仙做都不肯换! 不过很遗憾的是,那也只能存在于幻想之中,而绝对不会发生于现实里。 现实中,连跟凌凤歌表过白的人都从未有过! 都知道那位人族武神凌璞的长女,剑术和境界都极高。 生而具备本命剑,如今拥有着六阶渡劫境的修为,还有一层金牌导师嬴春嫡传弟子的身份在,是整个学院里最强的学生…… 如此女流,若是因为被追求而动了真火,一旦发起飙来,纵使嬴导师不露面,光她一个人,就足够杀人于顷刻之间了! 大好性命只有一条,还是别那般儿戏的对待为好。 最佳的选择就是,把凌学霸当成是一尊高高在上,只能仰望而不可亵玩的女子神灵,放在心里加以供奉朝拜。 切不可生就丝毫亵渎怠慢之意,否则,万劫不复! 学院里所有妙龄女性,除了年纪最大、声望最高,气态相貌最是登峰造极的凌凤歌以外。 其余的人,都是三七零一寝室长杨豪杰的心仪目标。 用杨少自己的话来说就是。 全都是他的“小宝贝”! 所以不单是沈佳懿,或者齐如意,每一个极品以下、中品以上的上品女性,都符合他杨豪杰的胃口。 都足可唤醒这家伙足够的挑战欲望,并对之付出实际行动。 “行了凌少,别愣着了,走吧!” 杨豪杰一脸亢奋的神情,“今日的消费我全包了,尽情享受便是……” 转而看向白衣剑修高飞,“阿飞啊,我知你不太喜欢那种地方,但今个儿,咱们的主角是凌少,主要目的,是庆祝凌少加入我们三七零一这个寝。阿飞你要还拿我们几个当兄弟,还承认自己是殇岛五虎这个团体的一员,那就赏个面子一块儿过来玩!若是不承认,那好,我也不强求,随你开心便是。” 高飞被如此一说,顿时有些骑虎难下,脸色为难的沉吟许久,叹了口气,很是勉强的低声说道:“算了算了,难得额外放假一天,又是为了凌少,那我便去吧。若是不去,倒显得没把凌少当自家兄弟了!” 杨豪杰立时便笑开了花,拍着白衣剑修的肩膀,“这就对了嘛,我们是一个团队,一个整体,用密斯特锐驰的话来说就是‘唯阿剔慕’,怎么能随随便便就分开呢?” 白衣高飞和青袍凌真,两人就此跟着黄衣公子杨豪杰,前往了通天岛的中心地带。 今日虽是周一,但由于用不着上课的缘故,学生们都很是清闲,人人有空,故而这一片地区人流量着实不少。 包括诸多酒肆旅馆、勾栏戏亭等建筑在内,此地整体的范围,被称之为“扛他妈”。 在扛他妈里消费,金银都不管用。 需要专门动身,去找到学院里管辖扛他妈的那一位大人物。 闹市娱乐场的总瓢把子,扛他妈最高负责人——酆璧。 去跟那位姓酆名璧,性格阴晴不定的古怪老人,用真金白银换取一种十分特殊的货币。 那种可供在岛中心消费,购买各类物品的东西,名为“灵砖”。 是一种蕴含丰富的奇特灵气,分量很轻,易于携带的小石块。 共分红、紫、黄、蓝、绿五色品级,不同颜色的砖石代表了不同的价值。 绿色灵砖等于十两银子。 蓝色则翻上十倍,等于一百两雪花纹银。 黄色的灵砖价值千两。 紫色灵砖,相当于是白银一万两。 红色品级的灵砖最是贵重,一块,便等于十万两! 殇学院里,几乎每一名学生都出身不凡,大多是某国某地的权势贵胄,亦或者是某些宗字头门派的天之骄子。 像高飞这种不名一文的穷酸之人,是少数中的少数,差不多可以忽略不计,等同于并不存在。 正因为如此,所以不会缺钱。 有大把大把的纹银可以掏出来,换去不同色彩的灵气砖块,以作为在扛他妈里消遣娱乐的流通货币使用。 杨豪杰作为杨劼杨副校的独子,身价之高,通天绝地。 完全可以这么说。 通天岛多高。 人族大帝就有多高。 那么大帝的大弟子杨劼,自然也是高无可高的存在! 虽不处人族十大高手之列,但具备可媲美人族十大高手的战力,八阶大道止境,剑术通身。 身临浮空海岛,仅在诸葛校长之下。 高过金牌导师嬴春,威震整座殇学院的杨副校长,其地位,绝不会低于瀚蓝洲的一国之君王,一地之天皇。 如此身世条件,也无疑注定了他杨豪杰,含着亲爹给的“金钥匙”长大,万万不可能有缺银子花销,钱不够使的那一天到来。 兜里揣满了各色灵砖,等同于带了几万甚至几十万两银子在身上。 故意不藏入纳戒之中,目的很简单。 就是要走路的时候,能够发出灵气砖石相互碰撞而产生的那种特异之声。 声声清脆悦耳,宛若! 压根就用不着装,摆明了就是阔少的黄衣缀玉公子哥杨豪杰,走在最前头。 身后,跟着凌真、高飞两名寝室室友。 这三人一同进入了扛他妈的某座建筑内。 那座大楼的匾额之上,写有奔放至极的“纵情楼”三字。 入楼后,可见两块巨型屏风。 一块上书“纵情歌舞,快意人生”八个墨黑大字。 据说,此幅墨宝,出自学院八位导师之一的慎白玉。 另一块的上面,则写有一句——“凡以真力震散酒气者,皆是脓包软蛋!” 字字皆有人头大小。 此为同属八师之一的水刑所写。 穿过这两幅巨大的屏风,弯弯绕绕,凌真和高飞二人,在杨少的带领下,进入了纵情楼里提前预定好了的那个包厢。 入了包间内,屋内的灯光扑朔迷离。 抬头一望,可见上方顶端缀有甚多会发光的神奇宝石。 五彩斑斓,真正奇异绝伦。 一张好大的桌子,呈现透明的亮紫之色。 还有一具完整的宽阔沙发,不知由何种材质打造而成,光是看一眼,便可知坐上去定然是相当的舒坦,松软好似棉花! 沙发之上,坐着两名男子。 黑色束身衣的尖耳男孩,以及一名胖若肉山的红袍之人。 正是早已在此等候多时了的两名室友。 潘剑和季星尘。 除了这两人以外,果不其然,正如杨豪杰在鲲湖之上信誓旦旦说的那样。 还真就被他约了四个妹子出来。 一个极瘦,瞧着浑身上下都没有几两肉的样子,是那种“美人看骨不看皮”的类型,很有骨相之美。 唯一的缺点,恐怕就是这胸脯……着实是平了那么一点儿! 一个则有些偏胖,但丝毫不肥,该胖的地方胖,该瘦的地方则瘦,身材曲线诠释了前-凸后翘这个四个字。 脸型若蜜桃,皮肤白似奶油,笑起来有一对深深的酒窝,是个长相甜蜜的可人儿。 一人肤色同样也很白,整体五官颇为精致,鼻梁挺拔,眼眸明亮,且一看便知花了浓妆,看来她为了这次出来一块儿玩,估计没少对镜贴花黄,很重视的样子。 体格苗条,个头是四女里最高的,尖尖的下巴,眼角有一颗小小的泪痣。 一人坐在最角落的位置,是四名女子里当之无愧的“最美”。 无论是身材还是容颜,都属第一,和第二都有不小的差距。 仅仅画了一个淡妆,由于脸生得太美,老天爷赏饭吃,故而犹要胜过其身边那名辛苦画了全妆的女子。 这让初入此屋的凌真,想起了那一句诗:“却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最是极品的,是这名女子的眼睛。 睫毛修长,目光十分诱人。 忽闪忽闪的宛若天边璀璨明星! 四女。 无一例外,虽有高下之分别,但均可当得起“美人”这一称呼,全然受之无愧。 黄衣公子杨豪杰一脸得意洋洋的表情,转过头,看了一眼立在他身后的凌真二人。 眼神里,似乎是在炫耀。 看到了么?本少的眼光可从来就不会有错! 凌真刚来学院没多久,和这个姓杨的寝室长相处时间并不长。 而相对在三七零一待久了的白衣剑修高飞而言。 对于杨豪杰挑女人的手段,那早已是心知肚明、司空见惯,可说是十分了解了的。 能有幸进入他杨少法眼里的姑娘,那就绝无可能是次品。 回回都不会有误。 闭着眼睛都能猜出来,必然是相当上乘的稀缺货色! 用“货色”二字来形容女性,或许显得有些无礼和傲慢。 但这却是杨豪杰的原话。 遥记得这厮,曾在睡前与室友们分享过一句臭不要脸至极的言语。 那就是——“选女人就好比去市场上挑商品,眼要尖,手要快!” 当时高飞随意怼他一嘴,记不清到底说的是啥了,反正姓杨的当时就大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又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手足不在多,衣服不能少!” 就是这么一个厚颜无耻到了一定境界的家伙,今朝,说是为了要庆祝凌真加入寝室集体,但实际上的那个目的,傻子都知道。 不过是找个噱头理由而已,醉翁之意当然不在酒。 在美人! 四位大美女,杨少用夸张的动作与她们一一打了招呼,然后大大咧咧的走上前去,一下子坐到了她们的中间。 左边两人,右边也有两人。 实在妙不可言。 杨少自觉这个座位,让人很是满意! 凌真和高飞,则在季星尘、潘剑的边上坐了下来。 左右两边各有两女的杨豪杰,异常兴致勃勃,向后到的凌、高二人,介绍起了那四位女子的姓名。 那一个颇具骨相美感的细瘦姑娘,姓魏,叫茗水。 身材凹凸,脸上长着两个酒窝的女子,叫丁笑寒。 体态十分优雅,花着浓妆,眼角有泪痣的女子,名唤颜心尧。 杨豪杰在介绍她的时候,特别强调了一句。 此女的姓氏,并非严厉的严,而是书中自有颜如玉的那个“颜”。 最后那名四女里最美的一个姑娘,一双明眸若含星光,虽只画有淡妆,但面部姿容,却犹比浓妆艳抹的颜心尧还要来得精致。 她就是杨少口中那个,四个前来赴约的妹子里头,最是漂亮好看的那一个。 沈佳懿。 在来纵情楼之前,潘剑也有专门问过杨少,为何那个“如意姑娘”没有来? 杨豪杰当时的回应,和与高飞说的差不多,说是齐如意今日有事儿,怎么劝都死活不出来,一想到就令人心烦。 对此,姓杨的猜测,如意姑娘多半是来了月事,身子不太舒服,所以推辞不来。 而潘剑却是心思活络,表示她很有可能是吃了你的醋,觉得你分明跟她都那般暧昧了,却还是喊了那么些妹子出来,有点儿过分。 因此心情有些低落烦闷,觉得忒是不爽,不愿来此玩耍。 杨豪杰听后,觉得这个说法倒也是蛮有可能的。 潘少当时就劝他说,要不你去跟齐如意道个歉,哄哄她?可别到最到嘴的鸭子就这么让她飞跑了。 杨少则因沉浸在即将和沈佳懿约会的甜蜜中无法自拔,断然拒绝了潘剑的建议,没有再腆着个脸去找如意姑娘。 理由简单。 我和你又还没确定恋人关系呢,凭什么就非得为了你,舍弃掉其他的桃花? 万一老子过来找你,你还是决意不见怎么办? 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怎可被一个女人玩弄于掌心之中? 寻常男人都接受不了的事情,杨豪杰肯定更加没有理由去做。 四个漂亮姑娘,其实一个还堪称尤为惊艳出彩…… 凭什么要放弃四人,去选择另外一个? 当我杨豪杰是傻的么? 你不来便不来,我又不稀罕。 这个纵情楼的包厢,名字华丽,名为“太上忘忧”。 是一个标准的十人间。 杨豪杰,潘剑,季星尘,凌真,高飞。 沈佳懿,颜心尧,魏茗水,丁笑寒。 本来若算上齐如意,则刚好凑满十个人,一个也不会浪费。 但现在既然如意姑娘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就是来不了了,那么九个也就九个好了。 够了。 不嫌少! 九人都坐在那张材料特异的舒适沙发之上,坐在四女当中的黄衣公子,摘下佩剑,放在了水晶打造的那张大桌上面,对着百花族精灵男孩潘剑说道:“潘少,凌少是第一次来这里,还不懂怎么玩呢,你来带个头,给咱们新兄弟开开眼!” 潘剑道了一声“好嘞”,便快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来到了那间屋子的对面西侧。 伸出双手一推。 原本平平无奇的那一面墙,居然就这样被推得开始翻转。 从墙的后方,转出了崭新的那一面。 新墙上头,有一块雪白干净的巨大屏幕。 幕上空无一字。 除了这副大屏以外,还有一台看起来极是精美的黑色仪器。 那台仪器装载有许多奇形怪状的按钮,颜色各异。 也不清楚潘剑究竟按下了具体那一个按钮,总之,白色大幕一瞬间就焕发出了光彩。 屏幕中,不可思议的出现了一排排的文字序列。 细细看去,那些文字的组合,仿佛是一首首歌的名字! 凌真惊得哑口无言。 而接下来,更是令他感到震惊的事情出现了。 潘剑又随意在地面那台机器上面按了几下。 大屏之上,有那么一行文字被“选中”。 其余文字彻底消失。 那行被选中的短小文字,转移到了最高处。 赫然是那“朋友之酒”四个大字! 旋即,那张白幕上面,闪现出了一柄蓝色的细长飞剑。 飞剑并不是实体,而是平面的幻彩之形。 就那样平白的浮现在了屏幕的正中央位置。 还没能初次入楼的凌真反应过来。 那台机器里面,竟然直接就生出了异常动感的音乐。 那种音乐一入耳朵,当即就让人有一种想要……抖腿并摇晃身子的冲动? 只见潘剑打开了那台机器的一个柜门,从里面掏出来一个形状类似喇叭花的物事。 紧紧握在手里,顺着那极为动感、欢快的背景音乐,潘剑单手持着那个筒状的东西,对着“喇叭口”,开始了吟唱。 “昨日一去不复回,开心方是最珍贵……” 每当潘剑歌唱的音调提高,屏幕上的那柄飞剑,剑尖就会朝上。 而当潘剑的嗓音放低,飞剑尖头便又会立即转而向下。 听着潘少唱歌的声音,还有机器发出的那阵音乐,以及白色屏幕上那柄不断改变方向的飞剑,坐在宽松沙发上的凌真,也不由自主的跟着节拍晃起了脑袋。 仿佛只有跟着音乐抖起来,就会变得十分快乐。 什么烦恼忧愁都会抛诸脑后,全然不记得半分了! “对咯,凌少你学得很快嘛,就是要这样,听这种音乐的时候,可不能一动不动的坐着,干巴巴的太没意思了,要动起来。” 杨豪杰笑着说道,“密斯特锐驰说过的,跟着节拍晃动身子,甚至直接跳起来,这种行为在混沌洲叫做‘蹦迪’……” 说着,黄衣缀玉的俊彦公子从位子上站了起来。 快步走到了潘剑的身边。 这会儿,站在机器前的潘少,正好唱到了那一句“阳光都在风雨后,朋友之酒滚烫,浇我心头”。 杨少凑近过去,一把勾住了潘少的脖子,接着,把嘴巴靠至了那个喇叭状的手筒那边。 那个被潘少握在手里的小东西,过于神奇,只要对着外张的口部说话,声音都会被放大很多,从那台机器的一面出音口传出来。 以至于整间屋子都充斥着潘、杨二人的歌声。 就好像是他们两人凑在耳边纵情歌唱一般。 “快把酒满上,我的好朋友,今日真欢畅,何不放声歌……” 杨少和潘少勾肩搭背的唱了几句后,松开后者的脖子,站在了屋内一处相对宽阔的地界。 当着所有人的面,开始了十足忘我的舞蹈。 那份舞姿,和音乐颇为匹配。 都是一样的带感,而富有活力。 音乐让人忍不住抖腿晃头,而杨少跳舞的各种动作,也真正是可以用放肆和销魂来形容! 莫说季星尘,就连平素不怎么爱笑的高飞,都不禁微微摇头,面带笑意。 至于沈佳懿、颜心尧、魏茗水、丁笑寒这四名受邀到此的漂亮姑娘,在看了杨豪杰跟随音乐而跳的那个舞蹈后,个个都笑得是前仰后合,跟春风里随意摇曳的娇艳花朵一样。 沈、颜二女要相对更加注重形象些,即使是在狂笑,也能做到几乎下意识的掩起嘴巴,争取做到那所谓端庄淑女应有的“笑不入齿”。 潘剑歌唱之际,屋顶的那些宝石,竟也跟着焕发起了各种各样闪人眼目的光彩,似在应和着精灵族男孩的歌声。 潘少口中歌声,以及机器发出的背景有多快。 那些来自顶端的“光”,也会随之闪得有多么迅速,让人琢磨不通。 等到一曲唱罢,背景的音乐停了下来,屏幕上一柄蓝色飞剑也不再肆意旋转,安然静止。 上空屋顶的宝石之光,又恢复了刚才最初时候的样子。 不再继续跳舞的杨豪杰,站定了下来,指了指潘少手里那个喇叭花形状的手筒,对着青袍年轻人解释道:“这个叫做‘扩声喇叭筒’,你对着那个喇叭筒里唱歌,声音就会被放大的。” 潘剑招呼凌少上来,笑吟吟的说道:“来呀来呀,凌少,你也来唱一下这首吧,这是我们寝的一个习惯,每次来这纵情楼唱歌,一定先唱一遍这个,大家都是好朋友好兄弟嘛!” 仍坐在季星尘身边的凌真,确乎有心想唱,但还是面带些许无奈之色的道:“可是我不会歌词啊……” 潘剑哈哈一笑,“这有什么关系,多大点儿事,我给你调!” 说完就又转向了那台机器,对着上面的按钮一通操作,西面的那张大幕之上,再没了那柄飞剑。 取而代之,是那首朋友之酒的歌词。 与适才一模一样的动感音乐再度响了起来。 没等凌真如何作为,他的手就被给拉了起来。 拉他之人,是寝室的第一大胖子季星尘。 “来吧凌少,拿咱们当朋友的话,就来唱这首朋友之酒吧!” 季星尘拉着凌真的手,爽朗的说道。 “哪里的话!” 青袍年轻人快意道,“大家都是一个寝的兄弟了,我又怎可能不拿你们当好朋友?唱便唱!” 起身走向了大屏幕。 凌真接过了潘少递过来的那个扩声喇叭筒。 这时,屏幕上第一句歌词的前头,出现了三个蓝色小圆点。 杨豪杰笑道:“等这三个点消失,就可以开始唱了,时间是卡好了的。” 待那三个小点不见后,凌真看着屏幕歌词,嘴巴靠近喇叭口,在激情澎湃的动感音乐陪伴下,放声歌唱了起来。 “昨日一去不复回,开心方是最珍贵……” 当凌真唱着这完了一句后,刚好那一行白色的字变成了蓝色,很显然,他很好的卡准了点。 红袍大胖子季星尘,这时候接过了潘剑递过来的另一个喇叭筒,与好兄弟兼好室友的凌真,一同纵情而唱。 “覆水从来最难受,桃花开尽有玫瑰……” 季星尘的嗓门很大,以至于他一开腔,凌真的声音瞬时就被压了下去。 凌真便不得已暗蕴真气,用内力催出更加响亮的声音,这才勉强能和阿星的歌声相互持平,“人生匆匆百年风来雨去,快活恣意今朝不醉不归……” 凌、季二人唱歌之时,杨豪杰走向了至此仍坐在那张大沙发上的白衣剑修高飞,尽量靠近一些,让声音得以让高飞听见,近乎贴耳的说道:“阿飞,你也跟着来一首吧,你从没唱过,今个儿是庆祝咱们又多了凌少这个新朋友,你不得表示表示?” 高飞立刻连连摆手,也贴着杨少的耳朵眼说道:“我不行的,五音不全,一唱起来非得给姑娘吓跑了不可!” 杨豪杰笑嘻嘻的又道:“不会的,你尽管唱就行了,阿星不也唱得跟鬼哭狼嚎似的?不也有胆子上去唱几曲吗?难不成你不敢?” “倒也不是不敢……” 高飞皱眉道,“这样吧,我去买点纵情楼里的酒水,就当是给凌少面子了,如何?” 杨豪杰有些不敢置信,“这楼里的酒可都是天价啊,你有钱买?” 高飞神色尴尬,“有多贵?” 因为屋内歌声和伴奏同响的缘故,异常喧闹嘈杂,故杨豪杰用尽量大的嗓音,冲着高飞的左耳说道:“最便宜的也得一块黄色灵砖!” 高飞顿时惊呆了。 一块黄砖? 一壶酒要一千两银子? 这居然还是最便宜的一款? 白衣剑修咽了下口水,十分无奈的如实道:“我买不起……” 怎料,这句话刚一出口,杨豪杰就已经从衣兜里掏出了三块红色灵砖,塞入了高飞的手里,眯眼笑道:“没事儿的阿飞,都说好了,今日消费全都我买单的,岂能让你花钱?” 三块红等品级的灵砖。 就是足足三十万两雪花白银啊! 这种天文数字,高飞活到今年二十八岁。 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钱…… 手里多了“红砖”三块的高飞,破天荒头一遭的成了超级有钱人。 他先是呆愣了一会儿,而后眼神里充满感激,一下子站立起身,也没有额外的言语。 拿好与三十万两等价的宝贝砖石,从屋子里头独自走了出去。 用不着多谢什么的。 都是兄弟。 大不了过会儿酒水买来以后,多敬杨少几杯就是了! 不多时,那一曲第二遍播放的结束了。 把喇叭筒搁放在了桌子上后,两人又重新坐回了座位上面。 此刻,眼角长有一小粒泪痣的颜心尧,主动从位子上站了起来,拿起了那两个“花筒”,一手一个,走向了依旧站在机器旁的潘剑。 颜心尧递给了精灵男孩潘剑一个,自己手里那一个,面带娇羞之色,低声说了一句:“我能跟你共唱一首吗?” 这句话一出口,还没能潘剑这个正主有何反应,在场其余三个姑娘,以及杨少和阿星,都大声的开始起哄。 杨豪杰一看这架势,自然知道那个姓颜的姑娘心有所念,是对那潘少很有好感。 若不是早就已心存喜欢,这世上哪个女孩子会枉顾矜持,主动过去邀请另一个男人与自己合唱? 在众人的“呦呦”之声里,喜不自胜的潘剑满脸笑容,连忙问道:“当然可以,颜姑娘想唱哪一曲?” 妆容艳丽,显是用心画完才出门的颜心尧,露出了甜美动人的笑容,不假思索的道:“想唱!” 顿了一下,补充一问:“可以吗?” 潘剑喜不自胜,重重点头道:“可以,哦付可楼死!” 颜心尧有些不解,“什么‘可楼死’?” 潘剑咧嘴而笑,“密斯特锐驰之前教我的一句天使族人方言,就是‘当然’的意思。” 颜心尧掩起嘴巴,咯咯笑了起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是什么我没听过的歌呢!” 音乐响起,二人开始对唱。 潘剑唱第一句“春光正灿烂,喧闹上枝头”。 颜心尧则负责唱第二句“百花颜色好,阿妹甚娇羞”。 这一男一女,就这样一应一和,你一句我一句的唱了起来。 相向而站,四目对视。 当潘少唱到那句“吹起我的箜篌,妹妹你唱一曲”的时候,屋门被打开。 白衣剑修高飞,一人返屋,双手端着超大的一个盘子,盘上装了不下三十瓶酒水。 那些瓶子颜色迥异,十分华美,做工尤其精致脱俗。 只可惜量少得可怜。 每个瓶子,都只比拳头大上那么一点儿,估计痛快一点的喝,不到两口就能闷了。 把盘子放在了那张水晶桌上后,高飞坐回杨少的旁边,有些不悦的道:“这纵情楼也太店大欺客了,用了将近一块红砖的价钱,居然才这么一点酒,而且瓶子恁小了,够谁喝的呀?” 杨豪杰边笑边道:“好酒都是这样的,这楼里的酒,每一种都是市面上难以轻易买到的极品货色……哎,还买了裂甲和真灵纯酿?这可是两款最容易上头的酒了,度数绝高,还挺会挑的嘛,阿飞。” 高飞“嗯”了一下,把买酒剩下的找零拿了出来,两块红色灵砖,以及一些碎的其他灵砖。 他要把这些都还给这次活动的“东道主”杨少,不愿私吞。 杨豪杰当场推辞,眯着眼睛说道:“用不着那么快还我,过会儿酒喝完了的话,还得你去买呢!” 高飞想了想觉着也是,便又把灵砖重新收好了。 靠近屏幕那边,潘剑和颜心尧一曲唱完,音乐戛然而止。 两人相视一笑后,又并肩而返,再次坐回了位子上。 就在杨豪杰打算开酒之际,潘剑忽然想起了什么,蹙着眉,沉声道:“杨少,真不是我扫兴哈,明天周二,第一节课是曹老师的,得早起,要是饮酒过甚迟到了,那可就不太好了,曹老师那脾气你也知道……” 没等潘剑说完,杨豪杰颇为不快的扯开嗓子叫道:“哪儿来那么多逼事啊?曹屏他算个屁,有本事就拿书来打我,怕他个老头子!” 第一百六十三章 彼时(六) 纵情楼最上品的那一间包厢里面,杨豪杰在说完那句“曹屏算个屁”后,站起身,神秘兮兮的拉着潘剑就往门口走去。 也不知何故,身材细瘦矮小的天使族男孩潘剑,就那样被莫名的拽至了“太上忘情”包房外头。 在门外,找了个较为安静的角落,两人站定。 “干嘛啊杨少,拉我出来作甚?” 潘剑满头雾水,皱眉问道。 到了这里,确定只要低声言语,屋子里头的人都听不见后。 杨豪杰这才开口发话了,带着质问语气的道:“还说我呢,你干嘛啊?!玩得正开心呢,说那么坏人兴致的话,难得大家聚一块儿快活,非得提一嘴明天有早课不成?” 潘剑有点不悦的道:“可事实确实如此啊,明天早上的第一节,本来就是曹老师的课,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脾气臭得要死,咱们若是不小心喝大了,迟到甚至直接旷课的话,非得被老曹用课本砸死!你挨曹老师打的时候,杨副校能站你这边?” 杨豪杰一脸怒其不争的表情,凝视潘剑那张脸,微微蹙眉,质问了一句:“挨顿打换一个漂亮姑娘,这买卖你做不做?” 潘剑挑眉,“什么?” 杨豪杰叹了口气,说道:“有些时候啊,真觉得你潘少比阿飞那个榆木疙瘩也好不了多少……颜心尧,就是刚才跟你一块儿合唱的那个妹子,傻子都能看得出来了,她对你有意思。天大的好机会就摆在眼前,咱得珍惜啊,要是不喝酒,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泡到她?你当你有像我这么大的人格魅力啊?” 潘剑低着头,沉吟犹豫了一下,抬头道:“可是杨少,我酒量很差的,怕是等下喝个烂醉如泥,不小心露出丑态,反倒不美了。” 杨豪杰得意一笑,“怕啥?有我在,还能让你真的喝多?主要目的是把颜心尧给灌醉了,让你有趁机占便宜,和她拉进关系的机会,你有什么喝那么多酒的必要吗?一会儿划拳玩游戏的时候,让你多赢便是了。” 潘剑一时无言。 杨豪杰重重拍了下好室友的后背,朗声道:“是男人吗?要是男子汉大丈夫,就给我仰首挺胸,把气势都拿出来,女孩子可不会喜欢唯唯诺诺的男人!” 潘剑不由得鼓起了勇气,点头应声而言:“谁唯唯诺诺了?不就是泡妞嘛,当我不会?” “会就好,会就好!” 杨豪杰笑逐颜开,“那么潘少,我们进去实操一番吧。” 杨、潘二人刚一入屋,黄衣俊公子杨豪杰便高声出言,向着屋内的众人说道:“抱歉哈,我刚刚跟潘少聊了点儿私事,都别愣着了,开酒!” 潘剑迈步向沙发,其落座后,杨少又坐回了四个姑娘的中央。 左二,右二。 左边魏茗水、丁笑寒。 右边颜心尧、沈佳懿。 身处在这四位绝世大美人的中间,快活似神仙! 在听了今日东道主进屋时说出的那番话后,众人纷纷拿了一壶摆放在桌面盘上的酒水。 手里拿着小巧玲珑、色彩缤纷的袖珍酒壶,他们先后打开了盖子。 顿时,满屋尽是浓郁的醇香。 散之不掉。 实在沁人心脾! 凌真初次饮了一口纵情楼酒水后,暗自将此玉液与神将计都所酿的酒相互对比。 觉着前者比较后者,有过之而无不及。 青袍年轻人口中端着酒壶,不禁由衷的称赞了一句:“入口醇厚,此酒绝佳!” 白衣剑修高飞先是浅浅抿了一下,发觉果真滋味上好,便仰起头喝了不小的一口,也不着急吞咽,就那样含在嘴巴里。 此为他多年来养成的一个习惯,不太好改过来。 就是每当喝到昂贵的酒液,总喜欢让酒在嘴巴里先静静的“待”一会儿,等到口腔里充斥了香醇酒味后,再慢慢咽到肚子里面去。 对待一般的上品酒水,像什么剑南烧春、五香精酿之类的,高飞尚且都保持如此作为。 今朝有幸托了杨少的福,得以喝到这等品质绝等的好酒。 在嘴巴里含的时间自然也就更久了。 红袍大胖子季星尘嘴巴食量大,喝起酒来也颇为豪爽,差不多没个三四口吧,就干掉了一个小瓶,咂咂嘴,点评道:“这酒确是极好,奈何量实在小了一点儿,滋味还没怎么尝呢,一壶便喝完了。” 穿有黑色束身衣的潘剑微饮一口后,咧嘴笑道:“阿星,你当这是喝水呢?你手里的这瓶,叫做‘断魂’,是这楼里极为有名的一款烈酒,度数之高名列前茅,保底可排入前五!所以你可悠着点儿吧,别真的到那时候醉成了一摊烂泥,走不动路,让我们扛你回去,那可当真太费劲了。” 足有四百斤以上体重的季星尘,瞅了一眼手里那个赤红小壶,兀自不信,笑了笑,满脸不屑的说道:“就这酒还能算烈?我一壶都已经喝完了,半点儿感觉都没有啊,还断魂,断的哪门子魂?” 潘剑摇了摇头,颇为无可奈何,“你真别不相信,这款断魂酒,后劲儿特别的强,你先干完了一整壶,我保你过会儿即使用出本命真气,也没法彻底震散酒意,头还是要晕的!” “不可能不可能,我阿星的酒量可大着呢,跟我的肚量一样大,就这么一点儿小酒,还能让我醉?断不可能!” 季星尘信誓旦旦的说道,“根本用不着什么真气,直接哐哐就是喝,皱一下眉头,我跟你潘少一个姓!” 潘少当时就乐了,调侃道:“好家伙,你这是已经开始说醉话了?行行行,你最厉害了,慢慢喝,看你什么时候醉……” 五男四女,共计九人。 并排坐在松软至极的巨型沙发之上。 面前那张水晶打造而成的桌子,面上摆满了各色的酒水,不下三十多瓶之多。 耗费了将近一块红色灵砖的价钱。 也就是差不多数万两雪花纹银! 只怕几口下肚,就等同于是直接往肚子里灌了好几千两。 酒桌上,寝室长兼今日消费买单人的公子哥杨豪杰,主动提起了玩一些酒桌游戏。 四个姑娘都欣然接受。 来都来了,不玩怎能尽兴? 席间,各种花里胡哨的“行酒令”层出不穷,技术之千奇百怪、五花百门,饶是早已学会了划拳或者喂酒等等玩法的花丛老手凌真,都大为讶异。 那些几乎绝大多数出自杨豪杰的酒桌娱乐,着实是让那位早在十四岁就去过青楼的凌家大少爷,开足了眼界。 这他-娘的。 也太会玩了吧! 尽管潘剑一直有在催,但高飞始终就是不肯参与,独自一人坐在角落里饮酒。 其实他这样的选择倒也可算是比较明智的。 毕竟玩到后来,聊的话题越来越带点儿荤腥。 开放到了一定夸张的程度。 问出来的一些问题,都是类似“几岁破-处”之类的东西,乱七八糟。 而高飞活了二十八年,连女孩子的手都没碰过哪怕一下,在这方面的过往阅历极少,无限接近于没有。 所以就算他肯来参与,十有八九也只有被人笑话的份了。 难讨什么便宜。 纵情楼的天价酒水,贵自然有贵的道理,味道好是其中之一。 另外的理由就三个字,好上头! 阿星嘴大吃四方,喝起酒来更是直接仰头痛饮。 不多时,整张满是肥肉的大脸,就已涨得是通红,红里发紫的那种。 凌真今日兴致也确乎不低,饮酒同样不少。 满脸亦是极红。 到了后面,为了自证酒量,凌真还欲盖弥彰的说了一句:“都怪这裂甲酒忒烈,劲儿真的大!” 阿星因为喝得量远比凌少还多的缘故,已然变得是迷迷糊糊。 连说完一整句囫囵话,都变得十分费劲。 一座肉山般的肥胖身材,就那样深深陷在沙发里头,纹丝不动,想动也动不了。 高飞见季星尘醉成了副模样,觉得颇为好笑,便坐近过来,笑着调侃了几句。 趁着这胖子烂醉,神志不清之际,又想发设发的灌阿星好几口酒,使之醉上加醉。 潘剑因为有杨豪杰在“暗箱操作”,得以连赢数场,成功躲过了好几次酒,喝下肚的量不多,自然脸也就没有如何发红。 杨豪杰精通各类趣味十足的游戏玩法,除了喝酒外,还尤为擅长在酒桌上跟姑娘们调-情。 沙场上的气氛越发暧昧起来。 再搭配屋内上方,无数宝石不断闪烁着的奇异光彩。 那股子奇异迷幻的朦胧之感,已渲染得异常浓郁。 葡萄美酒夜光杯,美人先喝我不催。 凌真饮酒不少,心情也变得好了起来,便有意唱歌,问阿飞会不会操控那台机器,能不能教教他。 高飞之前跟着杨少也有来过几次纵情楼,但却从来没有主动唱过一次,故而摇着头,表示不会。 凌真道了声“好吧”,只得自己过去摸索。 杨豪杰见凌少在那边兀自鼓捣了小半天,都没研究清楚个所以然来,便让潘少先“应付”着四个姑娘,自己上前去指导。 凌真从寝室长杨少的口中,得知了那台精密且神奇的机器,是一种墨家独创的留声机关箱。 不为其他,就只单纯的为了供人储音娱乐而生,其他的作用不大。 在杨豪杰一通简单明了的介绍过后,凌真已基本学会了那台箱子上面机关的用法。 点了一首用杨少的话来说就是,“柔情蜜意无限好”的曲子。 按照顺序摁下不同的钮键,大屏幕上出现了新歌之名,以及黑边白底的一排排歌词。 随着三个蓝色圆点消失,凌真握着那个扩声喇叭筒,开始根据伴奏与歌词,慢慢的唱了起来。 这一首曲子,显然要比那首来得舒缓很多,音调悠扬,婉转悦耳。 杨豪杰用极为绅士谦逊的姿态,向坐在沙发位置上的沈佳懿提出了邀请,希望能与之共跳一曲。 沈佳懿今日虽然妆画得不及颜心尧精致,但却也有用心准备,好好打扮了一番才出的门。 为的,自然就是与那位副校长杨劼的独子,有一场足够美好的约会! 此刻当然没理由推却。 画着淡妆的她,起身后,牵住了黄衣公子递过来的那只手,在屋子里头寻了个宽阔之地,二人开始根据凌真的歌声起舞。 看着杨豪杰和沈佳懿的纵情舞姿,潘剑微笑着转头说道:“颜姑娘,这舞叫做‘迪斯科’,最适合一男和一女两人同跳……你要不要跟我试试?” 因为饮酒的缘故,颜心尧那张白若玉石的俏脸上,左右皆扑红。 她睁大了那一双此次出门特意画了眼线的明眸,注视着眼前这名相貌奇异,与人族不太相同的天使族精灵“男孩”,心跳加速,小心翼翼的低声道:“可我不会跳啊。” 潘剑灿然一笑,应该是觉得这个姑娘实在是有点儿可爱,几乎是下意识的伸出手,揉了揉颜心尧的脑袋,他自信且爽朗的道:“没关系的,我会。可以手把手的教你,来吧!” 说着便拉上了颜姑娘的纤手,二人来到了屋内另外一处较为宽敞的地方。 应顺歌声与曲调,一点点的教起了颜心尧此套舞蹈。 颜心尧生性十分聪慧,一边接受潘少的指导,一边用余光去瞟沈佳懿的舞姿动作。 没过多久,她就已基本掌握了应当如何去跳迪斯科,学得极快,如此便能够和潘剑完成手牵着手的“对舞”,画面和谐而优美。 魏茗水和丁笑寒二女,无疑也眼馋心馋的不行,也很想很男人共同跳上一段舞曲。 奈何边上坐着的两个人,不管是高飞还是季星尘,都实在是有点儿让人……难以接受了。 一个太过木讷呆板,毫无趣味可言。 而且忒也丑了那么一点儿。 虽然身穿白衣佩长剑的那份“衣品”确实挺好,但这脸儿,当真是不堪得有些让人无法对视。 另外的那一个红袍胖子,则更是重量级。 又丑又肥,况且当下他已经醉得连话都说不清楚,更别提站起身来跳上一曲了。 仅剩下的那位“帅哥”,那一位青袍风流的年轻俊彦。 此时正握着手筒,站在靠近雪白幕布的位子上放声歌唱,哪儿还能有闲工夫跳舞? 魏、丁这两位出门时也好生打扮了一通的学员美女,眼下的状态,完全可叫作一个“欲哭无泪”。 唉,老天爷真是不公平。 凭什么沈佳懿和颜心尧就能那么容易得到俊俏公子的青睐? 身材细瘦,颇具骨相之美的魏茗水偷偷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颊。 自己这张脸,分明也不丑啊。 体态丰腴,线条凹凸有致的酒窝少女丁笑寒,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腰肢。 这身段曲线,应该是男人都爱才对啊。 为何杨豪杰和潘剑不选自己,偏要去和沈、颜两个姑娘跳舞? 等到凌真此曲唱完,两男两女的“迪斯科”动作也已停了下来。 青袍年轻人依旧站在机器边上。 杨、潘、沈、颜四人,又坐回了松软舒适的沙发上面。 魏茗水和丁笑寒两个女生,分别向杨少和潘少发起邀约,希望能与两位公子合跳一支曲子。 潘剑推辞说自己有些许疲惫,等会儿一定等会儿一定。 杨豪杰则笑着表示,跳舞没甚大意思,我们还是继续玩骰子吧。 魏、丁女儿悻悻然只能作罢,多多少少有点儿后悔今日过来这纵情楼玩了。 分明就成了沈佳懿和颜心尧两朵鲜花的陪衬绿叶了嘛! 被室友唤作“凌少”的凌真,已经差不多熟练掌握了控制那台机器的方法,轻车熟路,可自行操控并播放不同的音乐曲调。 丝毫无心去占姑娘们的便宜,便也就不再与杨少潘少他们一同玩乐,独自一个人,用喇叭筒高声吟唱。 音乐交响于屋内。 其声绕梁,不绝于耳。 一连唱了好几首音量颇高的曲子,每一支都甚是高亢嘹亮…… 简单点说就是费嗓子,很费很费。 以至于凌真因唱得喉咙发干,不得已借助酒水来润上一润。 唱到后来,兴致越来越高。 几乎就是还没唱几句呢,便要忍不住喝一口。 就算因醉意过分浓烈,而导致吐字变得不再那么清楚,也全无所谓。 用歌声来下酒,纵声而吟,豪饮不断。 人生一大快意事! 季星尘身宽体胖至极,体格过分臃肿的缘故,加上喝了那么多酒,坐在座子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鼾声响起如雷震。 为了不在除三七零一室友外的人面前丢脸,高飞一个没忍住,凑上去就是一个巴掌。 直接给阿星当场扇得醒了过来。 干脆利索。 那胖子睁眼后,醉意惺忪,还只当自己做了个噩梦,全然不知挨了阿飞的打。 醒转后,听到了凌真的歌声,季星尘觉得这歌儿自己能唱,便一把抄起桌上摆着的另外那个手筒,扯开嗓子就跟着唱了起来。 虽算不上杀猪般的难听吧。 但也实在可称得上是呕哑糟难入耳了! 凌真不得已运起不少的内力,尽量提高自己吟唱时候的音量,勉强压过阿星的鬼哭狼嚎,这才不至于被完全带跑偏。 这会儿,杨、潘二少玩得是越来越刺激了。 这两个家伙,也不知是不小心摇骰子输了,还是存心故意为之。 反正就是在姑娘们起哄声里,把衣裳给脱了下来。 二人都露出了相当精悍而清晰的肌肉线条。 那一身并不显得臃肿的腱子肉,在暧昧光线的照射下,愈发的让姑娘们心花怒放、激动万分! 白衣剑修高飞有些看不下去,从兜里掏出了那些买酒剩下来的灵砖,悉数放到了水晶桌上,一个子儿也不私吞。 放好了价值二十多万量白银的灵气砖石后,他跟屋内的兄弟们道了别,然后就往门口走去了。 杨、潘两人在姑娘们的赞美褒奖之词,以及四双玉手的抚摸中忘乎所以,沉浸在温柔乡里无法自拔。 身处女人堆里的男人,注意力就不该放到其他地方去,那样无异于是暴殄天物! 季星尘唱得有点儿累了,竟是又有点迷糊的闭上了眼睛,半睡半醒的躺坐在沙发上。 这次有所收敛,倒也没有呼噜声再度响起。 或许和张怍的那瓶止鼾丸有点儿关系? 因此,整个太上忘情的包厢里头,最终唯有凌真一个人,与临走的室友高飞挥手致别。 歌,唱得很是痛快。 酒,喝得则更是痛快。 当喝完了桌上最后的一壶酒后,凌真正好唱完了不知第几首歌,脚步轻浮的熏熏然返回,坐在了高飞还没走时候坐的那个位子。 头脑开始晕眩,浓烈无比的醉意,在年轻人放松之时汹涌而至,根本挡御不住。 忽然想起了入楼时,那块屏风上写的那一句“凡用真力震散酒气者,皆是脓包软蛋”! 被那句话激起了胜负欲的凌真,强撑着不去用内力驱散困倦之意。 奈何烈酒度数之高,超乎寻常。 他适才又因为快活而不小心喝了太多。 眼皮越来越沉重。 似有千斤坠。 凌真斜躺在沙发之上,再也没能忍住,就此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 通天岛殇学院中心地带。 纵情楼“太上忘情”包厢内,年轻人们恣意忘我,享受着无忧无虑的快乐时光,烦恼尽数抛诸脑后。 彼时。 瀚蓝大陆。 有风云突起,龙蛇变! 第一百六十四章 必是(七) 瀚蓝洲。 锦绣王朝的皇城帝都。 长安道,天子城。 在皇城北部,靠近九鼎山的位置,大概数月之前的光景。 此地,有一座巨大雄威、通体玄铁之色的建筑顺利竣工了。 那座建筑的外观,呈现铁筒状。 高近百丈,异常霸气巍峨。 名字叫做“通天堡”。 听闻是为了遥遥致敬远在南海之上的浮空通天岛。 诸葛大帝隐居的通天殇岛,是当之无愧的人族第一海岛,耸然入天。 那么修建此铁堡之人,心中的那一份野心,恐怕也是想要建造出能够威震整片大陆,堪称最顶级、最强悍的建筑物吧! 高耸薄云的铁堡顶端。 今日。 锦绣王朝万人之上的那位当朝天子凌珙,和他的嫡长子,储君凌冕。 一父一子,在最高处举目远眺,视线远远的望向了南方。 此座通天堡,正是由大太子凌冕提议建造,并经过锦绣皇帝凌珙的下旨批准,聘请大量堪舆风水师,推算出了天子城龙气最旺盛之处后,方才落址于这个地方。 通天不压龙脉,而助龙气! 这一座单从外观上便可看出有多么雄霸不可一世的建筑,内部机关重重,有玉林铁甲军八千、弓弩手六千,还有数位修行之人在内,是真正意义上的巨型“军机战堡”。 地位不可谓不高。 排场不可谓不大! 而足可让此堡被冠以“通天”二字来作为前缀头衔的,并非那些剽悍的战士和精锐的修士。 而是在堡内,有朝廷耗费了极多珍奇矿石金铁,以及约莫三分之一的王朝国运,才勉强打造而成的八柄绝世飞剑! 每一柄长剑都与常人等高,长八尺,极其巨大。 刃身锋锐无匹,寒气灵光逼人。 据说,这八柄悬停于通天堡里的巨型长剑,每一柄都有剑神鱼幽琮和剑圣嬴春,那两位顶尖强者所赋予的剑道真气。 因此杀力之强通天盖世! 其名为“降龙八剑”。 第一剑可杀一阶修身境修士,第二剑可杀二阶红尘境修士,第三境可杀凭虚境修士……以此类推,层层叠叠不断变强,直到八剑齐出。 用皇帝的话来说就是。 连以肉身强度着称于世的八阶止境高手,都能瞬时杀灭! 这句话的重点可能不是最后的“止境高手”。 那是那一个“以肉身强度着称于世”。 此言,杀人又诛心。 恐怕,就只是在针对一人而已。 被针对的,是人族十大高手里那一位体魄最强者,巅峰武夫。 天神山庄一庄之主凌璞。 那位凌大藩王,不仅是王朝内第一强藩,同时还是皇帝陛下的本家兄长! 有血浓于水的亲情命脉在身。 是皇帝的“皇兄”。 八剑名降龙。 剑名的那个“龙”字,不与天子犯冲,因为用在凌璞的身上十分贴切,量身打造。 如果按照传统的嫡长子继承者,他凌璞,本来才是那个最应当荣登大宝的九五之尊、真龙天子! 但事实却是,不知理由为何,先皇凌烨的遗诏里,明确要求立次子凌珙为新帝。 这导致了分明不是长子的凌珙,一跃成为了锦绣王朝的皇帝。 身为凌烨长子的昔日储君凌璞,直到今日,也才只是区区一个封地藩王而已的原因。 凌璞、凌珙之父,先帝凌烨驾崩前,除了传位于次子外,还特意强调过一句话。 即是凌珙虽为新帝,继任大统,但永世不得行削藩之举。 正因先父所言,凌珙对于自家长兄凌璞,这么多年来,敬重有加,放之任之,没有在兵力权威的方面,有过一丝的动摇。 虎符在握,高高在上。 神元王府所在的天神山庄,不夸张的说,就是王朝内一尊权威极重的“天神”! 这座通天堡,有通天的杀力。 只针对凌璞而建。 目的异常显然,那便是“诛神”! 若有朝一日,神元藩王凌璞胆敢欺心,不甘于只当那么一个小小的王府土皇帝,想要试一试那张龙椅坐起来是什么滋味了的话。 那么降龙八剑,剑剑可降真龙。 降的了龙。 自然也可杀得了他凌璞! 铁堡顶端的眺望台,风光绝好,可望到天子城的尽头。 一身绚烂金黄龙袍的帝王凌珙,因长年患病而身子十分虚弱,走路驼背,腿脚不够利索,眼神也向来都没什么神采。 不管太医如何调理都无济于事。 有人说,可能是他悖逆正统称帝,因而损了命数,难以长寿。 还有阴谋论者,觉得可能是有人在暗中给老皇帝下毒,让天子的身体日渐衰弱,好早些步入尘土,改换新皇。 看台处的锦绣天子凌珙微微扭头,身为皇帝的他,看向了站在自己身边,那一位无论相貌还是身段,皆要远胜过自己的皇室长子。 大太子。 凌冕。 一国储君。 气宇轩昂人间少有。 英气勃发天下绝无! 病殃殃脸色枯黄的老皇帝,忽然咧开嘴巴,露出了慈祥而欣慰的笑容,拍了拍大儿子的肩膀,似在鼓励。 但也只是这样,没有对其再说什么其他言语。 而是又转头望向了窗外。 远望着南方。 神元王府所在的地界,要在帝都天子城以南。 满头灰白头发的皇帝凌珙,笑意有异,慢慢变得有些狰狞起来。 即使只能看到侧脸,凌冕依旧能看清楚父皇陛下表情的显着变化。 那是一种自信到了极致,才会扭曲形变而产生的自负表情! 自知可能没几年阳寿好活了的凌姓老皇帝,心里想的,是那位困扰了他一生的兄长。 天子沉着嗓音,嘴角高高上扬,“真想就这样祭出降龙八剑,直接捣烂了那座碍眼的山庄啊……” 目中只有万里山河,再无一人。 什么屁大的人族武道之神? 八剑,朕只用八剑。 就可让你凌璞一命呜呼! ———— 西域,大濮王朝。 有三人联袂杀至了普莲山伽蓝寺。 前来此地的三人。 一人身穿华丽绝伦的黄紫道袍。 一人穿着十足亮眼的粉色道袍。 另外一名女子,容颜俏丽,发髻扎得精致美观。 粉袍道士和扎发女子的身份毋庸置疑。 是那人族十大高手里的最强替补,半步大道境的陆敕。 还有他的仙家道侣,天神山庄凌家的第五女凌挽髻。 而那位首当其冲,一身亮丽卦袍呈黄紫之色的长须道人。 姓张,名道麟。 他是大濮国道门第一高真,出身龙虎山,坐镇天师府,世人都尊称他为“张天师”! 今时今日,张道麟之所以会联合自己的好友陆敕,与己一同前来普莲山。 为的,是他的儿子和妻子报仇雪恨。 就在半个月前,天师府里豢养的一头魔蜕雷兽忽然发了疯,当着张天师妻子的面,一口就咬掉了天师独子的那颗脑袋。 天师爱妻当场被吓昏了过去。 再醒来时,开始失心疯一般的胡言乱语,跟个痴呆无异。 不足半日的光阴,女人便从山上跳了下去。 母与子,皆死得极惨! 而张天师在事后,意外的从那头雷兽魔蜕身上,发现了一缕不同寻常的异种气机。 那是绝不会出现在道宫里的“佛门真气”。 放眼整片瀚蓝洲,与道教正统的天师府有如此仇怨,且有能力做出此种丧心病狂之事来的。 就唯有与之敌对的佛教第一势力,普莲山伽蓝寺了! 所以要来报仇。 为了跳崖的妻子,为了死无全尸的儿子。 子仇妻仇,不共戴天。 道门大真人张天师对天发誓。 今日必须血洗了伽蓝寺。 否则,便难出心头的那一股滔天恶气! “千手,你这为祸西域的妖僧,丧尽天良的狗贼,今日我张道麟替天行道,为瀚蓝洲为大濮百姓,除了你这孽障!” 普莲山上空,浩荡真气弥漫。 有佛气,有道韵。 两股来自顶级宗教大能的杀力之气,互相交错纵横,切割天幕云霞无数,尽是稀碎不败的虚空。 仿佛只会出现在传说里的“佛道大战”,在此地真真切切的上演了! 张道麟,俗称五斗米老道,正一派宗师,是七阶无极境巅峰的道门修士。 而千手大师由于弟子霍狄的缘故,主动自降修为,现今已不再是止境的佛门修士了。 下跌一境。 同样也是无极境的强者。 七阶战七阶。 故而这两人正是对手。 一场要分出生死存亡的激烈之战,于高处展开,互相厮杀搏命。 是道术高,还是佛法远? 两人皆是不遗余力的作战。 底下,一身鲜艳粉袍的陆敕,和心爱的道侣凌挽髻,两人联手,疯狂诛杀着伽蓝寺的那些无辜僧侣们。 出招极度狠辣绝情,杀人如同碾蚁! 除了和张天师是旧日好友这个关系以外。 陆敕出手还有另外一层原因。 那就是陆敕从天神山庄大少爷凌真的口中得知,早在三年多前,人族十大高手之一的千手大师,为了免去宝座动摇的风险,曾派了大弟子霍狄前来中原刺杀自己。 虽然未有成功。 被冯山白击败了的“剑道佛陀”霍狄狼狈而逃,放弃了暗杀计划。 但那份不共戴天的仇怨杀心,其实已然早早的埋下了祸根。 昔日因,今日果。 道家不讲究“来世”。 就用这辈子的性命来偿还便是! 霍狄当然知道自己已被道门大真人陆敕所针对,为图性命,所以尽量躲在了庙内,没有出来寻死。 让其余有战力的僧人们顶上。 能拖一会儿就拖一会儿。 如此作为的代价就是。 还没过多少时间,便已两千多号伽蓝寺的僧人,惨死在了陆敕和凌挽髻的手上,满地横尸,鲜血浸透了伽蓝寺的那片宽阔广场! 去你的清静无为。 今朝便杀你们个来不及后悔! 十大高手里的第一大天君仙豪,曾经明确说过。 只要是铁了心要杀人的陆敕,那份杀人魄力,决计不会低于大道境的强者多少。 而在此肆意虐杀数千名僧众,就是其中一个极好的证明! 就在千手大师和张天师两人全力相战,出剑斗法,且都已身上负伤挂彩之际。 有两股紫黑色的可怖真气,若两条黑龙般出现。 异常磅礴,凌厉无双。 眨眼间已化作了两柄巨型飞剑,以绝快的速度杀来。 快到根本来不及格挡防御。 直接就同时贯穿了千手观音和张道麟的胸膛。 佛门和道门的两位绝顶大能,一齐从上空笔直坠落了下来。 粉袍道士陆敕见此情状,嘴巴顿时张开,大吃一惊,旋即,激动万分的呼唤起了好友的名字。 可那一剑穿胸而过,貌似已经直接剥夺掉了张天师说话的能力和资格。 无有任何回应。 无力回天。 就在陆敕焦虑得火烧眉毛,心急如焚的时候,整座伽蓝寺,开始被一股浓郁万分的紫色真气笼罩起来。 几千名僧人都被黑气包裹,似陷入泥泞深潭,身不由己。 陆敕已是瞪大了双目,震惊得无可附加。 那是……鬼王的魔气! 出手之人,居然会是那鬼教的教主卢通玄?! 他没有猜错,更没有看错。 一个高大威风的身形陡然而现。 就那样凭空出现在了上方天空处。 那人满头长发似浓血,独目,肤色白如敷粉,脸型十分瘦削。 身上穿着一件墨黑色的兽吞甲胄,显然是沉重无比,分量绝俗! 此獠,除了卢通玄外还能是谁? 陆敕眼中如要喷出熊熊怒火。 可还没等他开口,老仇人卢通玄率先说话,“陆宫主,拜你所赐,我现在已经是八阶大道境的魔修了!因为我儿子卢修寒的那一番所作所为,借助幽冥丹所汲取到的力量,我已成功吸收了你那桃花宫里四分之一的天地灵气,道门运数大涨,也凭此突破了多年来的境界瓶颈,跻身为巅峰止境。” 一代魔道巨擘卢鬼王的声音尤其好听,不可思议的带着点儿女人独有的磁性,“我能有今天,还多要谢谢你啊陆宫主。若不是你当年在狮子峰,让我尝到了生平第一次败果,我可还真不至于能进化得如此之快……” “狗-奸贼,你把张天师怎样了?!” 陆敕声嘶力竭的质问道。 卢通玄冷哼一声,语气极度轻蔑嘲讽的道:“他呀,是蠢死的!居然连那么小的一个阴谋都分辨不出真假,误以为他儿子的死当真是千手和尚所为……这样脑子不够用的呆子,原来就不配活在这个世上!” 陆敕愣在原地,但很快又明白了一切,目眦尽裂的震声道:“是你操控雷兽,害死了张天师的儿子,然后用那缕佛气栽赃嫁祸给了千手观音?!” 卢通玄点点头,一脸堂而皇之的说道:“差不多是这样的。若非如此借刀杀人,我又如何能坐收渔翁之利?” 陆敕气得浑身发抖,咬牙切齿的骂道:“想不到……想不到我居然会落入你这卑鄙小人的计策之中!” 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 赤发黑铠的卢通玄猝然发难,身姿俯冲,向着地面猛地递出了一掌。 掌中蕴含无穷无尽的幽蒙真气。 紫黑色的浓稠真力,瞬息已凝聚成了有若妖魔鬼怪的恐怖图形。 陆敕当然清楚,那是鬼王生平颇为得意的那一门“崇邪诛天印”! 正当粉袍道士周天内真气流转,意图施展秘术五雷之法,竭力抵御卢通玄此记“魔掌”之时。 这方地界,风云再起。 一袭黑衣突兀掠至,那人以真气作剑,大斩而出。 剑机如虹光。 直直戮向了陆敕身边那一名毫不防备,或者说压根没办法有所作为的凌挽髻。 那道剑气杀力极端惊人,避无可避。 眼前着便要让凌家五女当场暴毙身亡,难留全尸! 陆敕心惊肉跳。 十万火急的当口,为了拯救爱人,他不惜用肉身硬扛下鬼王的那一掌。 转移掌心五雷真力,去扛御那道猝然到来的剑气虹光。 结果就是。 凌挽髻被剑道余韵波及,顷刻间就上翻白眼昏厥了过去,满嘴淌血。 而拥有无极境巅峰战力的陆敕,几乎在同一时刻被魔气和剑气双双击中。 宛若一条死狗似的,重重摔在了地上。 固然还有细微的意识,但却无论如何都已站不起来了。 鬼王正欲再次递掌。 有一箭飞速射来。 箭上杀机强猛,以至于卢通玄不得已停下来进攻,转而去防御此箭。 同一刻,双箭齐出。 另有一支飞箭,裹挟着近乎相同的神力,射向了那一袭地面黑衣。 阻止了那个神秘黑衣人再度痛下杀手。 前来拯救陆敕性命者。 人族十大高手之一,“万里神箭手”哲柳! 两箭过后,还不够。 犹有足足八箭。 一人四箭,攻向了上空悬停的卢通玄,还有地上的那名黑衣人。 四箭不仅威力鼎盛,还可化出遮人眼目的奇幻烟雾。 待烟消雾散后,满是尸体死人的寺庙广场上,已再没了陆敕和凌潇潇的踪影。 陆、凌这一对山上眷侣,现已都重伤濒死,大道垂危。 有两人背着这两人。 背着陆敕之人,是哲柳。 而身后驮着凌挽髻的女流,则是哲柳此生唯一的女弟子,关心。 这对师徒,在下山的路上疾速狂奔,耳中呼啸生风。 樱裙女子关心一边往山下奔袭,一边出言关心神箭手哲柳,“师父,你嘴角流血了……” 箭筒改挂至了身前的哲柳,不改飞速狂奔的势头,故作轻松的回答道:“没事,用出了一式必杀而已,这是难免的损耗。相比较我,陆宫主受的伤可比我严重太多了……想不到那个该死的卢鬼王,已经强到那种地步了,太匪夷所思了!” 哲柳背上的那位粉袍道士陆敕,此刻眯着眼睛,犹有些微的浅淡意识,他勉力开口,气若游丝的道:“多谢哲神箭救我……和我爱人性命。” 说出了这句道谢后,大真人陆敕两眼一白,与道侣凌挽髻一样,彻底昏了过去。 “师父,刚才那个穿着黑衣服的蒙面人,你能猜得出是谁吗?” 关心心情沉重的问道。 哲柳表示不知,但依旧沉着嗓音说道:“既然能扛得下我的一式必杀,那么应该是具备八阶大道境的修为了,哪个止境水准的修士会和那个姓卢的联手?唉,不论如何,既然事态至此,看来未来的几年,武林正道要面临前所未有的劫难了!” 关心忧心忡忡,皱眉又问:“那我们接下来该去哪儿?” 哲柳不假思索的回了四个字:“天神山庄。” 普莲山上。 伽蓝寺全体僧众,几乎全数死绝。 唯有一人被方丈用佩剑送离了此处地界。 寺庙住持千手观音,人族修士里佛门杀力的最强代表,临终前,老僧御出了手中长剑。 却不是攻向鬼王或者黑衣人。 而是护送自己的大弟子霍狄于绝境中逃出生天。 剑的柄部,有老和尚圆寂前用指力刻下的四个细微小字——“霍辛赠子。” 屠光了番僧无数的伽蓝寺后,下一个遭殃的地方。 是天师府。 短短不到三日,继佛门圣地普莲山之后,没了张天师坐镇的天师府,血光与哀嚎声盈天。 上上下下近万号人,悉数殒命,皆死在了山上。 几乎是一夜之间。 大陆西方的佛、道两教,都断绝了香火传承。 而魔教势力的底蕴则因此而暴涨,堪称翻天覆地! 蛇御水化蛟。 蛟走渎成龙。 道韵真气入魔手,佛门金刚拜鬼王! ———— 大濮国境内。 鬼教老巢。 一个穿着紫色僧袍的玉面小和尚,跟一个眉目间满是青春之气的碧衣女子。 还有一位两鬓霜白的青衣中年人。 三人到此后,趁着教主卢通玄外出不在的宝贵时机。 杀光了教中的全部弟子。 手段残酷。 一条性命不留。 临走前,青衣人从兜里掏出了一大把白子,扔在了全是尸体的那一片鬼王地盘之上。 ———— 穿有绸缎法袍“姹紫”的凌家二女凌桀骜,毫不遮掩其通体的罡气外散,以绝顶霸气之姿,孤身一人来到了青灵寺后山。 找到了一名皮肤甚白,瞧着五官年岁不算多大的高壮僧人。 一见到那人,紫绸女子凌桀骜扯了扯嘴角,冷笑数声,说道:“总算是寻到你了!昔日的青鸾教一教之主,今日的青灵寺清流和尚。” 昔年,青鸾魔君不敌中原禅宗的领头人物百珠大师,枭雄心性大堕,绝望的于心禁峰之上刎颈自杀。 那一号邪派魔君的残余魂魄被大师留下,没有彻底身死道消,得以转世重生。 也就是眼前这一位法号为“清流”的大和尚了。 接着,凌桀骜开门见山,直接说明了自己来此的目的。 她要强取豪夺属于清流的那份佛门气数,来加强自身的修为底蕴。 换言之。 就是来当土匪的! 这位凌家第二个女儿,从来都是这般不讲道理的存在。 “我劝你识相点,把身上的气数主动交出来,我兴许还能留你一条性命。” 那袭紫绸狂傲至极,“我要你的佛门气数不为别的,只为变强。现如今,伽蓝寺的方丈千手大师死了,‘人族十大高手’便因此而空出来了一个位子,我想坐上去,很早之前就开始想了。为了这个目的,我势必要和那个鬼王卢通玄来上一战……” 凌桀骜一身桀骜雄霸的气焰,真正跋扈无限、唯我独尊,她声若惊雷的喝道:“喂,清流和尚,你一个死过一次的人,好不容易转世了,应该不想再死第二回吧?你凌姐姐我已有大道境,八阶止境的拳罡一出,你的性命必是难保,最终的那个结果并不会改变什么,所以不如乖一点儿,听话!” 第一百六十五章 碧诗(八) 以女子之容,极其男性的英武之风,杀气重重。 瓜子脸,飞剑眉。 目光锐气逼人。 其人身份,正是锦绣王朝神元藩王嫡系后代,“人族武神”凌璞的二女儿。 神山庄战力仅次于庄主之人。 瀚蓝洲魔女,凌桀骜! 今年不过才三十出头的岁数,便已是八阶大道境的顶级强者。 此女毕生所求的,是罡意万古无敌之道。 雄罡压胜宇内,拳意碾杀众生。 万事万物遇我拳罡,如井蛙见! 完全能够毫不夸张的,只要是八阶大道以下的修行之人,凡体魄不够坚韧、心境不够顽强者。 一旦被她的拳风罡意压制,那么万事皆休,就便连呼吸顺畅都会变成一件奢侈之事,更别提全力应战,以求脱身活命之法了。 以双拳罡气跻身止境的凌桀骜,身上所穿的那件紫色绸缎,绝非俗品,乃一套神韵内藏的巅峰法袍。 其名“姹紫”,色泽为浓紫之色,除可大幅扛御敌饶攻势杀力这一基础功能外。 此件法袍还可提升修士的临阵思维能力,增强根骨悟性,在实战当中,确保所出招式与应随之策都属最佳,万无一失,衣无缝。 这一位近身搏杀的战力水准,放眼全体人族里都可称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女子,多年来,有两大理想。 第一,是打赢自己的亲爹凌璞,把“武神”这一头衔抢过来,冠在自己的头上。 但无奈的是,好不容易有了能够媲美神明般的大道之境,她在回家后与亲爹的那一场问拳中,还是不幸落败。 被山庄老爷狠狠暴打拾掇了一顿,输得彻底。 第二,则是靠着自身实力的不断提高,“拳头”的越来越硬,荣登人族十大高手的宝座,成为当之无愧的瀚蓝洲十人之一。 这第二个心愿,实现的难度要低于第一个很多。 因为凌璞不仅是人族十大高手,还是十缺中的武道最强者,和剑神鱼幽琮齐名,地位犹在东方修武之上! 所以第一个愿望实现了,第二个肯定早就实现,而第二个梦想实现的时候,第一个仍有可能还遥遥无期。 为了让心中所思所想化为现实,这些年来,凌桀骜苦心钻研拳术,打熬体魄,甚至还孤身前往了西方神龙洲,与那些从来都极是皮糙肉厚的大龙族修士作战,拳杀龙族无数,与一洲树担 惨烈亡命于凌家二女拳罡下的生灵,多得无可想象,文数字。 虽非邪派魔道,但行事傲慢狂狷、目中无人,视同弱者为蝼蚁的态度,足可称其为一声“魔女”! 就是这么一个心狠手更辣的桀骜女流,今日独自一人,抵达了锦绣王朝的佛门圣地青灵山。 她之所以会来到此处 是因为数日之前,有一名脸上带着面罩,自称姓夏名远的黑衣人找到了凌桀骜,并告诉她了一件事情。 准确来是两件,当然也可以视作一件。 那名神秘至极的年轻男子,告知了凌桀骜若想要争取登上那十人之位,就必定要和那个大濮王朝的鬼王卢通玄一战。 而经历了伽蓝寺和师府的那两场血腥屠杀后,卢鬼王已然尽吸西域佛门和道门两大教派的气数,修为暴涨,极大加固了八阶止境的底蕴。 今时已非昔比。 既要与那等魔派巨擘厮杀,光靠肉体和武道恐怕不校 还需要足够多的气运在身上,才有希望大大增加胜算,一举奠定胜局,击杀鬼王。 黑衣年轻人又。 青灵山青灵寺的后山,某一座狭密室内,有一个白面高大的僧人,法号“清流”。 那是曾经那位枭雄青鸾魔君的转世身。 为了让青鸾的那一缕残魂,从魔道转入一心虔诚的佛门,青灵寺方丈百珠大师耗费了极多的心血和精力! 在“清流和杀的身上灌注大量的佛教真气,分出了不知几成的青灵山山根灵性和宗教底蕴,只为能让那个当年的青鸾教教主魂魄稳固,这一世改邪归正,当一个皈依我佛的沙门信徒。 所以,只要吸干了他,将那些气数通通据为己有,那么便一定能有神效。 对于修为境界的提升和固化,对于大道止境武夫的内力攀升,百利而无有一害! 自称夏远的年轻男人,在明了这一点后,又赠予了凌桀骜四张珍贵至极的道门符箓。 四符内蕴神力,可压胜并克制佛家之气,效用非凡。 收下符纸,满身流淌罡风真意,紫绸凌桀骜以傲然无匹之姿,纵身寻至了青灵寺后山。 当真如那黑衣人所。 见到了已经转世为僧饶青鸾魔君。 这一世的清流和桑 今生的那副皮囊,是一个皮肤甚为白皙,身材和前世差不多高雄魁梧的年轻僧人。 密室内的那些青灯之火。 在一瞬间爆燃而起。 火光照耀得那些摆放有序,陈列规则的一尊尊佛像,都出现了金灿之色。 直面那一袭紫绸的白面僧人清流,此时此刻,意气大增。 仿佛唯有此举,才能使得自己在面对眼前这名魔女之时,不至于心生万分惶恐和惧怕,而导致无法应战,死得窝囊且废物。 凌桀骜猛然间周身拳罡一涨,瞬息便压得清流和尚的那份真意“矮”了一筹,甚至连肉身本体,就被雄压得略微驼背,没办法完全直起。 清流被迫低头,但眼神里的那一股子勇悍的魄力和气势,并未因此而有所衰减。 依旧是霸道十足,宛若金刚佛陀降临人间! 瞧着面前之饶这个样子,凌桀骜抽动嘴角,旋即,放肆的放出一阵张扬狂笑,边笑边道:“这是做好了和我分出生死的准备了?真不愧是当年的魔教之主,倒也有几分值得被高看一眼的资格嘛……既然如此,就让我亲手了结掉你这一世,下辈子争取换个其他的身份,别当和尚了,整吃斋念佛的,忒没意思!” 白面和尚清流双拳紧紧握起,攥得异常结实,发出嘎达嘎达的响声,十分清脆。 这位在簇叩首拜佛多年的年轻僧人,两眼之中浓浓的尽是怒恨之色,就像是一头被彻底激怒聊凶手,要一口吞吃了眼前的这名桀骜女子。 眼中怒意再凶。 清流口中却是从始至终的没有出来哪怕一个字。 凌桀骜并不知他是因为被封住了嗓子,所以才没办法开腔言语。 只当这个皮肤白得要死的秃驴,是因为过分恐惧害怕自己,这才会连讲一句话的胆量都没有,不敢言,唯有无能狂怒的份! 就在那袭紫绸魔女,拳上罡劲绝猛,要上冲过去击杀掉清流和尚,以悉数夺走那家伙身上佛门气运和山势性灵之时。 有一位极高极瘦,身穿青黑色僧袍的年迈老僧,脚步迅疾生出劲风,衣袍震荡着掠至了此处。 转过头,看向了那突然到来的那位老和尚,凌桀骜挑起了那对有若无鞘飞剑般的眉毛,瞪着眼睛,道:“百珠大师,你要来阻我?” 青灵寺方丈百珠竖起单掌于胸前,沉声而言:“姑娘一身戾气,于大道有益,却是极易伤心损命,眼光放长远来看,弊大于利。” 凌桀骜只觉不知所云,冷笑数声,“既然有益大道,那么就算少活几十年又如何?大师你比我大了不止一个甲子,却只是与我一样同位止境,这明了什么?明我凌桀骜是生的习武巨材,命中注定的之骄子,前途宽广,未来的最终造化与成就,将不可限量!” 百珠大师低垂眉眼,缓缓道:“若是活不到明,又谈何前途与未来?” 凌桀骜先是一愣,接着眼眸里散出邪气不弱的寒光,类似咬牙般吐字清晰的道:“你的意思是……今日要在簇干掉我?老和尚,因为我娘生平笃实信佛的缘故,我敬你三分薄面,喊你一声大师,别得寸进尺,给脸不要脸!佛门修士以防御之强着称于世,可就凭你的杀力和术法手段,真有本事能取得走我的性命?我反正不信你能杀得了我!” 青黑僧袍加身的老僧摇摇头,露出微笑道:“并非贫僧,而且另有其人。” 凌桀骜迷惑的发问:“谁?” 百珠方丈缓声道:“以地为敌,向世人出拳,则下皆是异类,举世皆有敌凶。” 凌桀骜沉默了片刻光景,哼出一气,不屑的道:“老和尚胡言乱语,的都是些什么啊?故弄玄虚!” 紫绸女子抬起一条胳膊,另外一臂与之相碰,双臂一撞,罡劲瞬间涌散开去,肉眼可见有阵阵涟漪。 以此举动来示威的凌桀骜,冷声道:“今日我来簇,只是为撩到想要的那份‘气数’,本意并非杀人,老和尚你只要劝你徒弟清流,让他乖乖交出我要的东西,那咱们便相安无事,否则……哼,让你尝尝大道境的拳头是何滋味!” 百珠大师轻叹一下,有些哀然的道:“你娘姚樱一生信仰禅宗,虔诚修心向佛,凌姑娘若能与你娘亲一般,又何须来此强夺佛门之气?” “别给我那么多废话,烦得很!” 凌桀骜显得异常不耐烦,“你是非得要和我打上一架不可了?老和尚,那个和你往日名声相近的千手观音已经死了,他号称佛门史上杀力最强的剑修,而你百珠,则是有着禅宗金身第一饶美誉。最锋利的矛断掉了,世上只剩你这最坚固的盾了,怎么,难不成你要与我一争那个空出来的下十大高手之位?” 百珠大师淡然一笑,温言道:“凌姑娘可能不知,贫僧本名鎏鼎,原是来自神龙洲的大龙族人,并非瀚蓝洲本土人族。所以这份十人排名,从来都不愿参与的,如今更加没理由与你去争那个所谓的空缺之位了。” 凌桀骜一脸冰冷似无有半分感情,道:“那你就别多掺和,作壁上观即可,别妨碍我大道登顶,跻身十人宝座!” “踩着他饶尸骨,一步步登高……” 百珠大师嗓音低沉,“慈无情残忍之行径,与魔道何异?” 凌桀骜仰着头,一阵放声大笑,“是佛是魔都全无所谓,只要能实现胸中所求,则万事皆宜!” “那么实现以后呢?又该如何了?” 百珠大师淡淡的了这么一句。 凌桀骜微微怔了一下,“如何?等凭借拳力真意,干掉了那个鬼王卢通玄,那么我凌桀骜便是瀚蓝洲十人之一,亿万生灵我可排入前十!这一目标我期盼已久,若能切实完成,则是美梦成真……” “成真了又怎样?” 百珠大师打断道,“凌姑娘就算真的成为了人族十大高手之一,心愿得以达成,在那之后呢,姑娘又该会有何种执念?” 凌桀骜紧紧拧着眉头,语气极是不悦的道:“既已完成了那个目标,那么下一步,就是打赢我爹凌璞,把那个武神的称号从他手上拿过来!” “再然后呢?” 百珠大师神色平静,“凌姑娘有朝一日,当真战胜了令尊,下一个要求的,是什么?” 凌桀骜几乎被磨光了所有耐性,破口大骂一通,扯着嗓子叫嚷道:“你这讲话弯弯绕绕的臭和尚,到底要表达个怎么意思?!” 百珠大师双手合十,轻呼了一声佛号,接着开口悠然道:“心有所思谓之念,求而不得谓之执,所思所求即是执念。心如无底深渊,欲望三生三世填之不满,一物得后便又欲求下一物,此生皆难脱矣。应当先破我执,再破法执,最后破空执,如此方可直指人心,见性成佛……” “你他娘够没有?!” 凌桀骜厉声喝道,“去你妈的成佛!我又不修禅宗,破什么执念,见什么人心?这跟我有半毛钱的干系?!” 百珠大师刚想再度言语,凌桀骜用极度无力傲慢的态度,大声道:“况且你们这些秃驴贼和尚,一个两个的,整日吃斋茹素,念诵各种经文典藏,图一个什么空性、顿悟,得以立地成佛,就此飞升至极乐世界……呵,这等想法,难道不是一种‘我执’?若是当真心中再无一个我,那你们就该都去自杀,反正活着和不活着全没区别,不如底下的和尚都死光了最好!” 耳中听着紫绸女子如此谤佛的大逆不道之词,青灵寺方丈百珠喟然长叹一声,放低言语道:“理可顿悟,事须渐除,‘开悟’并不等同于直接成佛,出家人只要还活在世上,便一日不能懈怠,修心修性修行,唯有如此,才可具足信愿往生西方极乐净土……” 凌桀骜耐性已然全无,她满身内力流淌,真气罡劲灌遍周窍穴,冷言一句:“那今日我便送你去极乐!” 紫绸女子口出道门玄妙法诀,顷刻,有四张品级极高,裹挟海量道门气机的炫彩符纸,自其衣袖中飘掠而出。 彩幻绝伦的道韵四符,乃是来此青灵山前,那名不知身份的神秘黑衣人所赠。 当下,四纸宛若囚笼一般,暂时困厄住了那一个肤白高大的僧人清流。 趁着清流和尚被道气笼罩无法脱身之际,紫影前掠,迅若闪电,凌桀骜举拳直奔百珠大师。 那一位佛门顶级巨僧,此刻同样严阵以待,双掌之上蕴满金色真力,佛法气劲绵长,竭力朝前方推出。 凌桀骜的雄浑拳罡,与百珠大师的掌招两两相撞,罡魄气机四散而开。 有若无数真气蛟龙胡乱飞蹿! 前者轰散了后者。 掌罡没能挡得住拳力劲风,被骤然打得稀烂。 威猛霸气到了极点的拳劲罡风,剩余的那一部分,尽数打在了百珠大师的身上。 砰! 披穿青黑僧人长袍的佛门老僧百珠,以肉身体魄,极为硬实的扛下了凌桀骜的这一发猛攻。 无有半步后退。 拳罡余威散至周围,后山此处的岩石草木,皆被当场震成了齑粉! 为了不让这名丧心病狂的女子武夫,继续在山间肆意破坏,百珠大师化出了真身本相。 是一条体格异常之矫健,满身青黑色龙鳞甲片的庞然巨龙。 本就是大龙族出身的百珠,现已恢复了最初的本来面貌。 黑色长龙冲霄而起,吟啸震! 他要把战场带至绝高的空郑 那一袭大紫绸缎,亦是紧随其后的拔离地面,杀向了那条青黑巨龙。 本名鎏鼎,曾经连关璧所递之刀招都受下来过的百珠大师,化身本体真形的黑龙之态。 在上飞的过程中,承受巨大痛楚,强行忍着那些来自凌桀骜发出的阵阵拳罡。 好似巨锤猛砸钟鼎,若不打碎则誓不罢休! 此时,有一股并非百珠大师摧出的佛门真气,朝着簇汹涌而来。 炫金气机凝聚成大掌之形。 巨型金掌,以近乎无可避免的势头和威速,轰击向了那袭目中无饶嚣张紫绸! 又是一声撼动地的巨响过后。 身处半空中的凌桀骜,勉强完全挡下了那一记佛气巨掌的攻势,未被伤及肉躯。 “什么人?!” 凌桀骜瞪大眼睛望向了金掌掠来的那个方向。 只见不远处,浮空悬停有一名矮可爱的光头沙弥,身穿一件宽大而不合身的紫色僧袍。 曾在母亲姚樱的丧礼上,有见过此饶凌桀骜,当即便明白了这个和尚的真实身份。 竟是那人族十大高手里有着“青帝转世”之称的端木鼎! 八阶止境,所求大道为万物复苏、生生不息之道。 曾试图徒手折断大禹,虽未成功,但仍是得以在鱼幽琮剑气的绞杀下挣得一条性命。 因大道循环往复,外界有传言称,此人无异于“不死之身”,就算丢了一命犹可复活,难杀程度冠绝瀚蓝大陆! 所以端木鼎被修行人士们奉作有若神明般的存在,敬仰万分,高高在上。 就在凌桀骜震惊于端木鼎的陡然现身之时,下方又有两人疾速上升而来。 一个是得以解开晾门符箓束缚,重获自由的白面僧人清流。 还有一个看着岁数不算多大,撑死了也就三十岁左右的碧衣女子。 凌桀骜身为神山庄庄主凌璞的次女,当然一眼便认出了那柄衣裳碧绿的姑娘是何许人也。 王府三姐,凌家的第三个女儿——凌桃花! 端木鼎和他的徒弟凌桃花,一师一徒,两人都已到了这青灵寺的后山。 算是百珠大师和清流和桑 簇,共有两对师徒! 三人一龙,呈四点合共之势,包围住了那袭罡气磅礴的紫色绸叮 如今有着一副和尚皮囊,化名“绶紫”的端木鼎,其嗓音响亮有力,丝毫与外貌不符,无有任何孩童的稚气,他震声而言:“凌桀骜,你若真的要打,那便先来与我端木鼎过过招!” 碧衣女子凌桃花在师父完这句话后,也冲着紫绸女子道:“二姐,这些年你一点儿变化都没有,还是那般的独断蛮横,一意孤协…” “凌桃花你给我把嘴巴闭紧了!” 作为凌家二女的凌桀骜放声道,“这有你什么事儿?要不是身边有个境界足够高的靠山,你敢这么跟我讲话?” 凌桃花被呛得哑口无言。 凌门八女,排在第三的凌桃花仅次于凌凤歌和凌桀骜。 除了脾气还算不错的大姐凌凤歌外,她从到大最怕的人,就只有二姐凌桀骜了。 故而此刻桀骜之言,并无虚假,而是真实! 要不是有师父端木鼎在此,凌桃花觉着自己十有八九,是真的不敢用那种态度来和二姐讲话的。 紫绸凌空,罡气强猛到肉眼可见的程度,凌桀骜扫视了一圈。 目光最后停留在那个穿紫袍的僧身上。 凌桀骜注视着端木鼎,吐字铿锵有劲的回应道:“今日有两个大道境在此,若要开战,我必输无疑,所以便算你们赢好了……端木鼎,今日撤退之耻,他日我凌桀骜必报!” 又对着那一条麟甲厚重的青黑巨龙道:“还有你,百珠和尚,将来你我再战一场,看看你的金刚之躯够硬,还是我的拳头更强!” 完这些话,那袭紫绸冲出了包围圈,化作一道虹光消失在了幕处。 龙形不再,百珠大师又重新恢复了人族容貌。 远道而来的端木鼎,与青灵寺方丈互相行礼,简单客套后,作和尚外观的端木鼎出言诚恳,向百珠大师阐明了自己和徒弟今日前来山门的目的。 西域佛门、道门两位绝顶高手,千手观音和师张道麟两人,都已殒命在了卢通玄的手上,气数尽归魔头一人独樱 按照端木鼎的推算,大濮国鬼教教主的下一个目标,不出意外的话,就会是远在锦绣王朝的青灵寺百珠大师。 而一旦被鬼王成功破开了方丈的防御,顺利击杀掉百珠大师,青灵山沦为一座死山,佛气全无。 那么下一个要死的人,就会是他端木鼎了。 理由是,自己的生生不息之道,与鬼王的亡灵取死之道,是完全相反的两条大道。 恰同盾和矛,一正一反,两者不能并存,定要决出个生死不可! 端木鼎还颇为严肃的告知了百珠大师,卢鬼王的背后,绝大可能有人在为他出谋划策。 那次普莲山之上,佛道两教河蚌相争,他卢通玄独占渔利的阴险诡计,大概率是听了某位人士的提议后,才得以计谋功成,一举歼灭了两大宗教势力。 而那个背后之人,大概率会是一个并不出名,但具备巅峰实力和顶级头脑的存在。 未来会具体发生什么,谁也吃不准。 但最坏的那个结果。 无异就是那个姓卢的万鬼之王,在“吞吃”了佛家和道家两派的灵性气数后,通过各种手段,或者索性躲起来于老巢闭关,炼化出一柄绝强的剑修本命剑,成为瀚蓝大陆古往今来杀力最顶尖的一位邪派魔头,无愧鬼王之称。 等到那时候,下真正大难临头。 卢通玄搞不好能够直接摇身一变,成为一个屠灭武林正道为毕生目标的“魔道嬴春”! 他会先杀百珠,再灭端木,踩着一具又一具山巅强者们的尸体,把他们的死当作踏板、垫脚石。 最终真正意义上的大道登顶。 来到止境之上的那个“高度” 届时一切就都太晚了! 被端木鼎如此一,饶是修行岁月悠长的佛门高僧百珠大师,心湖都泛起了涟漪,久久无法彻底平静下来。 “端木居士,那你……可有什么计划?” 百珠大师十分肃穆的发问道。 老僧眼神激动而满怀期许。 对于世间顶级的修行之人来,有时候一个决定或是选择,就有可能影响到一国乃至一洲的未来走向! 一步错,满盘输。 端木鼎沉默片刻后,十分正色的道:“不瞒大师,接下来的几年里,我打算和我徒儿桃花,两人一同住在青灵寺郑一来是为了防止鬼王突袭,二来,则是我想要在此山间重修佛法,让自己的大道能拓宽一个层次……” 复姓端木的“和杀顿了顿,继续沉着嗓子道:“这次我想修出一条关乎佛理的‘生灭之道’!” ———— 神山庄。 老庄主凌璞心有余悸,已经不知是第几次的殷切感谢哲柳之举了。 若非有这位“哲神箭”出手救援。 陆敕,以及凌家五女凌挽髻,两人便都已葬身在了伽蓝寺! 而今的那对道侣,性命得以成功挽回。 虽然道行修为损耗严重,但至少是不用再死了。 凌璞谢过了自己亡妻义兄哲柳无数次后,开始用心询问起了那一场战事的始末细节,想从中得知些有价值的东西。 哲柳表示,自己那日和徒弟关心一同游经西域。 遇到了一个脸戴面罩的青衣中年人。 在那个神秘青衣饶指引下,这才去到了普莲山。 才能得以出手援救陆宫主和凌姐。 凌璞听到这儿,皱着眉,原本未发一言的他,此刻开口道:“那个青衣人具体是不是我们的‘朋友’,这不太好,但基本可以肯定的是,他应该是鬼王卢通玄的敌人,否则没理由搅了卢鬼王的好事。” 哲柳默然片刻,出了自己的想法和判断,“不论那人是敌是友,也不管他,或者‘他们’到底在图谋些什么,总之,这座下怕是真的要被搅成一团浆糊了!” 凌璞点点头,认可道:“是啊,就跟与人下棋的时候一样,最怕的,就是有人在一旁捣乱搅局……” “对了,那个青衣人那临别前送了我这个。” 哲柳忽然想起了什么,从衣兜里掏出了一粒指甲盖大的棋子,白色的一颗。 “也不知此物到底有何玄机。” 哲柳把那枚白子递给了凌璞去瞧。 凌璞用两根指头捏住白色的那一颗棋子,眉头皱得更紧。 此时,这位锦绣王朝的神元藩王突然忆起了一个人。 宝霖国尚未灭亡之前,那人是宝霖的围棋第一人。 国师兼国手。 生平最擅长后手执白。 棋力之高,堪称冠绝北疆域! 姓萧,名念北。 曾经的人族十大高手之一。 ———— 一身鲜红道袍的大君仙豪,带着徒弟兼道侣的凌星垂来到了一座雪山。 那座高山之巅,终年都有白雪堆积。 山名十分霸气无双。 就名“石破惊”! 十大高手里号称仙术第一饶仙豪,刚来到此山,便主动耗费了极多的道韵真气,把内力散在山顶的每一粒雪花之上。 以此举,来大幅提升雪山的灵性水准。 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见面礼”。 一见面就出手如此阔绰,换成谁,都能一猜便知,定是有事相求! 仙豪今日特意来此,是为了恳求东方修武能传他的爱人凌星垂几套拳招,“顺便”再教一些能够快速增强体魄的法门秘术。 毕竟道士之类的三教中人,术法超绝,但对于近身作战的打磨功力,可谓浅之又浅,没什么过分高妙的造诣可言。 至于为何舍近求远,不去寻凌璞教拳。 是因为凌星垂和自己的亲爹关系不咋地,实在是不愿意去找父亲,仅此而已。 如果东方山主肯教出那套顶级搏杀之术“开山拳”,那么仙豪也可毫不保留的传授给山主之子东方即白几门绝品道法。 自觉盖过了神山庄庄主一头的东方修武,沾沾自喜,无疑是心情上佳,欣然同意了下来。 只是东方山主的独子东方即白,却委婉的拒绝了学习仙豪的独门道法。 要求只有一个,要以五阶开光境大圆满的修为底蕴,用自身拳法,向人族道法第一人问拳。 仙豪没理由推辞,自然也就答应下来。 这,山巅高处有红白双影。 拳风震。 打斗异常激烈。 直到最后,仙豪也没让东方即白打中身躯哪怕一下,但同样,他也没能用拳脚伤及东方即白的体魄太多。 至少在这位道长看来,东方即白的肉身之坚实强硬,足可用“恐怖”二字来形容,已不逊色于一个无极境的强者了! 在用出了五张符箓后,道袍鲜红惹眼的仙豪,总算彻底打赢了那一名白衣武夫。 将之完全镇压到了无可反抗的地步。 看着地上动弹不得的东方即白,八阶大道境的道门修士仙豪,没忍住的下意识评价了一句:“真是才!” ———— 昆仑山。 西侧峰顶。 有两名女子驻足而立。 一个身材不高,姿容也不俏,穿麻衣,腰佩长刀。 另一个,体格颇为高挑,英容出尘,五官精致,长发垂落至脚踝。 同身边人一样,也穿着朴素至极的布制衣裳。 即使衣无二采,唯有粗布加身,仍是丝毫掩盖不住此位女子那份无与伦比的气场。 那场气质仿佛是在无声的“诉”着什么。 好像一个字也不用开口。 别人光是看她一眼,便可知,此人断非等闲! 人族十大高手当中,九位都是男子,仅有一名女子上榜。 那是大濮国当朝宰相宋尧的妻子。 蓝霜。 那名以“蓝”之一字为姓的女流之辈,是整座瀚蓝大陆公认的第一炼丹师,兼术法极为超绝的符箓阵师。 在炼丹师和符箓阵师这两个头衔方面,连仙豪和陆敕都要呼唤她为一声“前辈”,大道在前,造化匪浅。 如此精通造丹、炼符和布阵的人,却不是个纯粹的道家修士。 蓝霜其实还是位女子剑修! 她的剑术有多高? 这么吧,曾问剑过嬴春三次。 虽然皆以败北收场,但却依旧能完好无损的存活下来,三次,都没有死在剑圣的剑下! 拥有一洲巅峰境界的水灵根属性真气,学过仙门术法。 肉身体魄的强度盖世,也曾练过一些上衬拳脚功夫。 但却最终因为某些原因,放弃了武夫和灵根仙术这两条道路。 最终以百川归海,性灵皆入我怀之道,跻身为八阶止境! 四十岁以后开始练刀,从而刀剑双修。 五十岁,身兼三教合一的无上修为。 作战手段之丰,下绝无仅樱 因曾过一句——“除去一手之数的人,在瀚蓝洲,我杀谁都行!” 所以被人们誉为大濮王朝出身的下第一“杀神”! 至少在头衔称谓这方面,可与凌璞、鱼幽琮之流齐名。 那句“我杀谁都斜的着名言语,并非什么夜郎自大的虚假自夸。 蓝霜各个方面的综合水平,无一例外都是八阶大道境的水准,极其均衡。 虽无有特别闪光的亮点,但亦可是处处都是拿得出手的亮点! 任何一个方面,单独提出来看,都强之极矣。 瀚蓝洲十大高手。 第一,世俗公认是那坐镇通岛的人族大帝诸葛结庐。 第二,则是“剑神”鱼幽琮和“武神”凌璞两人并粒 毕竟武神和剑神,这二者之间没有分过生死。 第三。 石破惊山一山之主东方修武,曾输给过凌璞半拳。 曾因斗争落败,被鱼幽琮斩断了双腿的“剑圣”嬴春。 一武一剑,也是不分高低强弱。 第四的宝座。 则是蓝霜、仙豪,还有曾死在鱼幽琮剑下一次仍能复活的端木鼎,这三个仙术通玄的老怪物并肩。 和除去大帝外的前四位差不多,难分一个高下。 如果硬要分一下,更多的人,会将蓝霜排在仙豪和端木鼎两人之前。 因为蓝霜不仅具有三教根底的仙门术法,而且还是和鱼幽琮、嬴春一样的止境剑修,剑术通。 这样的话,那她,就是堂堂一洲的第六人了。 除去前五名,两剑两武一大帝。 这不就是标准的“一掌”以下皆可杀吗? 一介女流至此,实是高无可高! 昆仑西峰绝顶处的那名布衣女子,气质凌驾世人,静默无言,挺身直立在悬崖之巅。 年岁分明超过了半百,容颜却没有老去,依旧如同三十几岁的人。 她便是十大高手里唯一的那一位女子。 绝大多数人都认可的瀚蓝洲第六号强者,排名仅此于五人之下。 宋尧爱妻——蓝霜。 而立在她身边的,是她和丈夫所生的女儿,颇为宠爱的一名独生女,叫做宋念真。 适才一刀“去留肝胆两昆仑”,刀罡强猛无俦,直接削掉了远处山头的宋念真,转头看向自己敬爱的母亲,轻声道了一声“娘”。 姓宋的麻衣女子试探性的问道:“那个卢通玄,接下来会怎么做?闭关修行,还是……来找我们的麻烦?” 布衣加身的蓝霜,面带笑意,表情十分和煦而坦然,仿佛就算有塌下来一般的巨大危机临头而落,她也决计不会皱哪怕一下眉头。 永远可以保持云淡风轻。 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因为对于她蓝霜而言,区区一座山岳砸下来,根本就没有什么格挡躲闪的必要。 她微笑着道:“老巢既已被一锅端,近段时日,那家伙大概率是不愿再出来聊。但我倒是希望他能出来,若能亲手灭了姓卢的那个鬼王,大濮境内乃至整片瀚蓝洲的风波,至少能平定十……二十年以上吧!” 宋念真欲言又止。 蓝霜伸手揉了揉女儿的脑袋,接着,摸了几下自己的喉咙位置,笑吟吟的自言自语:“一个女人,偏要逞男子气概……” ———— 通岛某块山崖石壁之上。 学院第一女学霸凌凤歌,手握一支可催生出碧绿真气的法宝玉笛,以笛作剑,刻下了一首华彩照饶“碧诗”。 诗的每个字,皆有斗大。 俱是焕发着荧绿色的亮眼之光。 通篇共有五十六个字。 被负责指导文科的曹屏曹老师看到以后,觉得此诗甚好,堪称绝妙,便一字不改的拓印了下来,打算过两,要求殇学院里的每一名学生都全文背耍 “世上豪杰出我辈,修道仙途岁月催。 霸业雄图谈笑间,何不与我共买醉。 仗剑叱咤惊风雨,骸骨成山老骛飞。 往事如潮心如水,古来征战几人回?” 第一百六十六章 青衫落拓忆往昔 谪仙归墟。 断肠崖。 青衫见青衫。 “什么?!” 一位两鬓霜白的青衫中年人,瞪着眼睛大声叫道,“老鱼你……你说你输掉了?” 那个满头白发,被唤作“老鱼”的青衫老者,神色十分淡然的点了点头,说道:“是啊,人族大帝的称号,确乎名副其实!凌驾众生之上,犹可强过我鱼幽琮。” 一身天仙风流气概,青衫飒然的中年男子,仍是有些惊讶,默然不语。 鱼幽琮微微一笑,“虽说是不分生死的较量,但论起剑道造诣,那个姓诸葛的,的的确确是比老夫高那么一些,不多,但足可在生死战的时候奠定胜局。若非战前说好了不使全力,可能当下,我便已是个死人了。” 青衫老者直视着中年人面貌的青衫剑仙,悠然道:“魏兄弟啊,在这座江湖谪仙归墟里,你是这个——” 鱼幽琮竖了根大拇指,比了一比,“但这归墟境再大,也大不过外头啊,你要不要试着离开此地,去往外界看看?也不用太远,你可以先逛一逛瀚蓝大陆,或者……去那座通天岛看看也行。” 真正可称得上是谪仙归墟“老天爷”的那位中年人,此时依旧缄口不言,微蹙眉头,似在沉吟思考。 白发青衫的鱼幽琮哈哈一笑,“去不去当然随你,我要是魏兄弟你,也肯定不去,多没意思啊!在这儿,我是天上天下的第一人,可若去了更加辽阔的天地,恐怕这个‘第一’的头衔,就容易被人摘走了……” “这算是激将法?我说老鱼啊,你这套路挺俗的,以为这样会对我有用?” 青衫中年人微笑而言。 鱼幽琮不说话了。 结果那个有着“青龙剑仙”称号的中年男子,在顿了顿后,提高嗓音说道:“你猜对了,这一套,还真对我好使!” 一听这话,老剑神的眼中放出光彩,鱼幽琮颇为高兴的道:“哦?这么说,魏兄弟这是打算去外头一展身手了?” 姓魏的中年男子摆了摆手,“先别把话讲那么前头,展不展身手的不好说,我出去,只是想要见一见那个复姓诸葛的人族大帝,毕竟是能让你老鱼初尝败果的存在,我倒想看看是个什么样子的人物……” 青衫背剑的鱼幽琮咧嘴笑道:“光见见?就不打一场?” 中年剑仙摇摇头,缓缓的吐出了一句话,这话出口,顿时让一生孤独的鱼姓老者哭笑不得。 那名霜雪鬓角的青衫仙人,脸色怡然,带着甜蜜笑意的说道:“家里媳妇儿管得严,不让我乱跟人打架。” ———— 继鱼幽琮之后,又有一袭青衫造访通天岛。 这人来得低调谦逊,相较前者,没有那么惊天动地的阵仗。 在殇学院副校长杨劼的引荐之下,那袭青衫见到了学院正校长,浮空巨岛的一岛之主。 那位站在人族剑道之巅的男人。 剑仙青衫飘摇,手中无剑。 纵身抵达盲山,直入光明洞。 来到了深渊巨坑的最底部。 中年谪仙客终于见到了人族大帝诸葛结庐。 那是位身穿雪色仙鹤大氅的白发老人,体格高健,双眼被漆黑布条缠裹起来,如同盲目一般。 黑布遮眼的诸葛结庐,在“见”到了那名谪仙人后,神色一如往常,很是平静的说道:“来者是客,欢迎造访我这通天海岛。” 青衫落拓的中年剑仙,点了点头,抱拳行了个标准的揖手礼,正色道:“在下姓魏名颉,自谪仙归墟而来,久仰大帝威名,今日特来拜见。” 诸葛结庐露出笑容,问道:“我的大弟子也名一个劼字,左吉右力的‘劼’,不知阁下名字里的那个字该如何书写?” 魏颉平和的笑了一笑,“那还挺巧,只不过我是左吉右页的那个‘颉’。” 诸葛结庐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慢慢的说道:“颉字五行属木,木属青,我观阁下气数,应与青龙一物密不可分。” 魏颉笑吟吟的道:“大帝知我深矣。” 诸葛结庐自谦而言:“不敢不敢。” 魏颉想了想,面带浅笑的发问道:“听闻不久前,大帝亲手击败了人族剑神鱼幽琮,在下与那鱼剑神有些交情,便想着……” “便想着替他来问剑一场,给友人报仇?” 诸葛结庐笑着说道。 魏颉立时否认,同样也说了一句“不敢”,接着道:“我专程来此,一来是想要亲眼目睹下大帝的真容,二来,是想请大帝‘观道’一场。” 诸葛结庐当即起了兴致,“观道?魏仙人此言作何解?” 来自谪仙归墟的谪仙人眯眼而笑,语态自然的说出了心中想法,“我这一生,起伏跌宕,所历种种虽勉强可称‘传奇’二字,但终究皆已成过往。隐退后,于玉龙雪山蓝月谷中闭关三十载,身不外出,远离红尘,仅以元神俯瞰人间,以江湖为道场,以苍生为道友,观天下半个甲子之久。” “可惜所思所悟所感实在不多,难册成书,不足与人言哉,剑道更是未有因此而精进几分。呜呼,胸中无可奈何,以此为忧,大有困顿之感,自觉多半是过分封闭的缘故……闻得鱼幽琮初败,败他之人乃外界人族大帝,坐镇南海通天岛,千年来自封一地,以剑高于万物道行,慧极睿智,世所独一。” 魏颉面容郑重,“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有大道一条,可通天外天,愿大帝观之,以证吾心澄明与否。” 诸葛结庐笑得宛若春风拂面,他以基本明了魏颉所言,便咧开嘴说道:“人外人观天内天,这一场‘道’,最终要导向的,是天人合一之境……不,应当是天地无拘,大道无碍,人心所向皆放光明之境!” 身处光明洞最底部的青衫剑仙,重重点了几下脑袋,眼中满是激动神采,他异常认可的高声直言:“大帝果然懂我,高山流水,今日总算得觅知音!” 在通天岛上守护剑阵千年的雪氅老人,捋须而笑,“既然话以至此,可以开始观道了吧?” 青衫大仙人无有二话,挥手间,洞窟深处,已充斥明亮至极的青色圣光。 光亮凝聚成了一团。 化成了一面镜子的形状,就那样浮空静止,刚好可供人正面观瞧。 此时此刻,镜中,出现了一座……塔? 塔中搁放着一柄幽蓝之剑,异态尽显,神乎其神。 魏颉一手摊开,向诸葛大帝自信的展示道:“此镜通向谪仙归墟,只是镜内光阴,已被我逆转至三十多年前,那时的我,尚未踏步江湖,还仅仅是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 诸葛结庐看着镜子里的画面,道:“世上何人攀山,不从脚下而起?” 魏颉爽朗大笑,目视镜面,“往昔岁月峥嵘,大帝且看我是如何步步登高,直至山顶最高峰!” 天下剑道,不论洞内还是洞外。 这二人,都已臻至绝巅。 既然到达峰顶,抬手便可触摸到“天”。 那么,不妨试着破开这层天幕,去往天外天,成为人外人! 所谓“观道”,即是以一人之大道,类比推演众生之道。 凡夫俗子,有时亦可触及仙家道行。 神明威能,有时却也难堪红尘累赘。 谪仙归墟内。 有一座名为大禹王朝的中原江湖。 在那里,有一个命如蝼蚁般无足轻重,此生多半难以出头的守塔小吏。 这一天深夜,塔毁人未亡。 他,迎来了他人生的转折点。 第一百六十七章 谪仙人的一生 镜中景致奇绝。 诸葛结庐开始了这一场由青衫剑仙主动挑起的“观道”。 此道,乃江湖谪仙归墟境内。 某位“年轻人”的一生。 搁剑塔被击毁,家中宅院被付之一炬,魏颉不得已离开濠州落剑城,初次踏入江湖。 溪水旁,阮苍龙和司徒鲛两大魔头同归于尽。 月渠镇口,迎战追杀上前的官府兵卒。 桃花漫山之地,与酒店掌柜万纶相识,义结金兰。 坝流城中心巨楼内,力战於浪,救下了金梁王麾下第一谋士贾流。 泥螺山杀夔兽,与侠盗公冶锦不打不相识。 云顶郡天门城,目睹飞仙楼上关昭的神异刀法,胸口吃下关樱一拳。 兰溪寺内,中了红衣女子卢小倩的阴险之计,无奈与小萝卜卜倩分离,天涯有别。 第一次释放无上剑气,摧毁了金梁王府里的异兽阁。 长公主山痛思崖,初遇嬴秋,学会意气剑招孤烟直。 先后击杀了巽风宫柔阳宗宗主龟年子,以及道宫领袖公羊重器,山头灵气暴丧。 滇江龙门口,助白袍少年贺鲤凿穿官家战舰三艘。 林中黑店,偶遇刀神古道。 燕子园,挫败“赏花老祖”侯章头。 烟霞山星斗擂台之上,大展神威,竭力扛下了关樱的三刀。 盈盈湖盈盈岛,与仙子沈腰共赴云雨情,缠绵一夜。 贡章郡边界,激斗金鸾卫陆正,诛杀太守胡桢夏。 东郭山落雁塔,枭首霍元窠。 漆竹林,得无涯真人徐行赠送大梦一场。 秦淮城紫嫣楼里,击败金刚雕任我啸。 礼阳城菜市口公然劫法场。 活捉吞象寨寨主郁强龙,从七彩巨蟒腹中得到神枪沥泉。 满月楼遇孟幻,醉卧美人膝。 青丘山间,送走了“剑侠”上官白檀。 渡船过长江,魔族蛮圣俞肥谈及百年之前。 龙虎宫掌教张念慈摆摊算卦,谶语“命里与龙为难”。 沐河城西,截杀耶律望河。 虎牢山点兵台,风雪交加,初见凌烟箐。 安富镇龙虎楼内,战胜冬爷聂柔,致使其毁容。 春神山斫桂湖里先后斩杀应龙、天龙,太行玉碎,冷娆身死。 遭到鬼王卢通幽困住元神,被迫上了武行山,见证第二场“魔道之战”。 峨眉山脚下,结识白猿公凌轹,败于李白白和黄敦伦之手,被儒家亚圣转世的孟颍川所救。 百花城醉乡楼,敌斗白龙剑窟大少爷龙彦。 洞庭山摩天崖顶,目睹嬴秋剑斩“狂人”龙蠡。 阳关大平原,一衲大师临终赠送十六字谶语。 大禹边塞燕鸣关,和许灵霜诀别,此生再不相见,相忘江湖。 风雪入蓟北,孤身踏天烛。 天狼府广陵城,协助江南四艺,杀死“抬棺人”晏材。 少咸山北部青铜峰射杀天狼,慕容击筑丧命。 照狼山羊入狼口,于峡谷内邂逅苏羽白。 和苍参一同大闹彩灯会,黄龙府阳凤城城主蓝关亡命。 天仙楼大破七星阵,与剑疯龙杨木斗剑取胜,技高一筹。 凭借无上剑气勉强赢过武神林清,不慎走火入魔,疯魔般血洗了整座南院大王府。 碎琉璃,破彩袖,剑挑绝顶山,无名一剑屠戮王阳煦。 何瑶城市集中央与凌鼎联手,救下许大风。 惨遭围杀,身陷灵感销神大阵,一人诛灭夔天极、公良巨,在夏侯焚的助力下,成功杀掉庞灵。 六嶷山女婴峰,与苏羽白同入帝王陵,剑劈一条陆地蛟龙,霜刃示卿。 擅闯英灵洞,遇到了上古人族剑修首领剑重磨。 眉山山间败小圣,二郎真君杨歼死于长枪之下。 和“幽寒玉龙”于血并肩作战,在山脚杀灭骑兵一千两百余人。 当阳城擂台击毙华铁骨,代公冶锦收下弟子刘周。 燕云山双峰飞骑齐聚,薛文进和刘平幽两大校尉俯首,共拜少将军。 青雷雪山之上,领悟两剑,斩杀神明。 七莲山间,南宫丰羽被仙人鸢泠“借”的一剑穿胸而死。 炎神山焦叶寺,卜倩受天劫重创,死于郑牛剑下,但她很快又得以飞升上天,位列仙班。 魏颉目睹那一幕后心境大损,幸而之后亲眼看到北辰山活埋谷里的一战,并得知了杀父仇人正是嬴秋,心气重新振奋起来。 大黎东南部心湖,桃花剑客向阳喉头贯穿而亡,魏颉和苏羽白许下誓言,此生恩爱,白首不分离。 香歌里拉万里行宫外,谪仙谢太白自我兵解,死前赠送白金色剑道之气,拜托魏颉替己杀了嬴秋。 一剑洞穿黑山老嬷付瑶琴的头颅,吸收国运,镇压煞气。 入主虎狼寨,大破玄冥寨,血洗冲天寨,攻打罗王寨,摧烂灭神大阵,斩首“柳神”叶涞。 伽蓝寨一役,腰斩“白神”屠游,拯救了自己心上人的性命。 大黎九寨万众归心,魏颉担任最高主帅,万军丛中诛贼王,手刃高元簪,救出了皇室嫡系后代段灵御。 借出九柄名剑,与公冶锦一同去往东瀛海岛,登高至十八楼,助好友向千岩拱列提亲。 收徒于北冥、严水龙,开始闭关修行,一年后正式出关。 亲手杀死二伯父韩骧,为母亲元旃鸯报了血仇。 千叶塔顶端,与霍元巢、清欲和尚二人混战,三人之战被欧阳妙目打断。 活埋谷中,魏颉和凌烟箐二者联同而战,合力重伤刀圣之女关樱。 扫荡鬼教巢穴,削去了教主卢妄的头颅,大量重宝皆被彭老魔毁坏。 随徐真人问剑软骨山,以两柄飞剑戮穿彭簇首级,五拜神教湮灭。 孤身直入大营,逼死梵罗国国君秋薪,西域再无共主一说。 暗中参与群豪征伐羊脂山剑神宗的战役,出手阻拦龙彦逃跑。 断肠崖赢过嬴秋。 剑圣尸身最终被魏颉出剑葬于痛思崖底。 靖难之变,天启城中拳杀顶级武夫王迎鹏。 作为“副将”,跟随大伯父东方梧桐北伐出征。 北征天烛,一路势如破竹。 莫高窟千佛洞内,一剑砍得耶律巫沉下跪。 被困九天仙阙阵法,顿悟前世,明白了自己原来是青龙帝君灵威仰的转世身,人间第一谪仙。 剑落,清源真君李玗身死。 手刃郑牛、施靖王,天阙城被破,龙神大军攻入英雄府。 洛风山上,诛杀北国守护神九阴真人。 金銮殿,一剑由北而来,白昼幽灵柯卿人头落地。 执掌三军帅令,号伐北大将军,得绶魏字王旗,满心唯有“报仇”一念。 兵解折腰山。 华山论剑故意输给凌烟箐,使之成为了“天下第一”。 出七成力,一击了却杨铁钊性命,枪仙诛枪圣。 宗弼大草原之上,得白符相助,轻松杀死青狗神王。 义兄万纶舍弃自身性命毁掉了兵墨大阵,墨家巨子舒壶的百般谋划付诸流水,气数化作万里金色长城,横亘于天地。 与土德星官联袂登天,杀破亿万魔君,玄武死去,黑帝大势去矣。 叶光纪落败,被青帝封于冥河,天庭战乱彻底平定。 主动舍弃天帝之位,卸任大禹国神木藩王,在玉龙雪山蓝月谷中,与妻子苏羽白安稳隐居,远离世俗尘烟…… 观道结束。 通天岛盲山,光明洞内,一袭两鬓斑白的青衫中年人,此刻眯眼而笑,对着那位殇岛之主诸葛结庐问道:“我的这一生,如何?” 黑纱裹目,白发白鹤氅的高大老人面带浓郁笑意,抚掌感慨道:“如此活上一世,堪称壮哉!” 青衫剑仙微笑着点点头,对此回答颇为满意,继续发问:“那么不知大帝觉得,我能否道上加道,上求更大之道?” 诸葛结庐亦是点了点头,一脸的认可与赞同,正色而言道:“大有可为!” 顿了顿,这一位立在人族巅峰已达千年的老者,似乎很是感叹的长舒一口气,“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道之一物,永无穷尽,魏仙人今生大道顶点,断不会止步于此……只是将来的那个‘终点’,我诸葛结庐恐怕是看不到了。” 魏颉略微讶异,挑起了眉头,问了一嘴:“大帝何出此言?” 对于这个问题,诸葛结庐没有正面回应,仅是一味的摇头,笑而不语。 千年读史,无外乎功名与利禄。 万里悟道,终归不过诗酒田园。 所谓“道亦可盗”。 以他人之道观道。 道上加一层道,苦求更大之道。 是为非常道。 须非常名。 第一百六十八章 两个主角 深渊般漆黑无底的洞内。 夜明珠映照之下。 诸葛结庐点了点头,面露赞许神采,“可行,此举绝妙。” 诸葛大帝出言所赞之事,是魏颉所提出的一个距离达成已然不远的“心愿”。 即是将两柄佩剑炼化为本命剑,存于本命窍内,从而达到人剑合一的剑修之境。 紫电。 青霜。 谪仙归墟境内威名赫赫,八大神剑中的两柄,昔日魏将军武库内之顶级藏兵。 剑刃神通盖世,杀力超绝,人间绝无仅有! “在我们那片归墟里,只要心湖里炼出一柄所谓的‘心剑’,有了本命剑丹,即可算是剑修。不像这座天下,非得拥有能够出窍杀贼,具备神通的本命剑,才可算作是剑道修士……” 魏颉自谦而言,“现如今,我既有心外出,投身于此世,那么正所谓‘入乡随俗’,理应加倍努力,方有希望做到勤能补拙,后来居上。” 诸葛结庐顿时被这话给逗乐了,仰头一笑,朗声说道:“魏仙人实在过分谦逊,凭阁下的气数造化和修为底蕴,哪里用得着称一个‘拙’字?更加不用担心落后他人,被人高居在上了!” 魏颉笑意淡然,那一袭青衫神态自若,想了一会儿,拱手抱拳,从容镇定的欠身开口:“适才我已将往昔种种展而现之,还请大帝为我开解一二,助我道上求道,登高望远。” 诸葛结庐沉默了片刻,嘴角浮现一抹微笑,表情慈祥而和善,平静的说道:“道不可常名,非常道哉。魏仙人既已请我观道一场,那么我来请仙人观道两场作为交换,如何?” 魏颉瞬间精神百倍,脸上笑容异常灿烂,亢奋的点头应道:“好啊,二换一,吾赚之多矣!” 诸葛结庐对此也不以为意,点点头,微笑着对青衫剑仙道:“阁下昔日出身江湖,纵情武林,想必对于‘武侠’二字,应当是再熟悉不过了吧。” 魏颉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奇怪,但也并未有何异议,“嗯”了一声,毫不隐瞒的如实到答道:“是的,很熟悉。而且就在我正式踏入江湖之前,还是一个底层小吏的时候,就对民间武侠类的颇感兴趣,也曾有读过一些经典,沉浸其中时便如痴如醉,常常会通宵达旦,挑灯翻阅,只为一口气看个痛快。” 诸葛结庐又道:“接下来的这一场观道,是我将神魂一分为二后,以自身元气所化的一方天地道场。坐镇该道场者却不是我本人……而是有两位主角。” “两位主角?” 魏颉满脸的迷惑之色,显然不甚理解。 诸葛结庐十分自信的解释道:“正是,一个故事便是一个完整的世界,一个世界里,有两名主角,恰如一本书的上下两部,每一部都有一个独立的主人公。上半部分,讲的一个痴人,贪嗔痴的‘痴’,后边部,讲的则是一个狂人,狂放恣意,随心出剑。” 魏颉此时面露正色之容,兀自洗耳恭听,不多言半字。 “前者,乃上部的主角,姓林名霄,生来便是天之骄子,前程锦绣光明,看似此生都将是一片坦途,足可自由自在的逍遥一世,快活终老。奈何天意不遂人愿,命运多舛,始终跌宕不休。” 诸葛结庐缓缓道,“而后者,为下部分的故事主人公,出身与前者的差异巨大,是一个颇为可怜的孤儿,自幼流浪伶仃,天地孑然一身,常年都与孤独相伴。所谓‘人生到处知何似,应是飞鸿踏雪泥’,此人之名,就叫做孙鸿飞。” 魏颉沉思过后,直视着白发白鹤氅的诸葛结庐,说道:“大帝的意思是,你所演化出的这那方世界内,有两个不同的主角,二者出身地位和人生际遇都大不相同,互为一本的上下部……若我没猜错的话,这部‘’,题材应当是武侠类?” 诸葛结庐应了句“没错”,继续悠然说道:“人间何少自了汉?魏君且看痴人传——” 言语间,诸葛结庐的身前三丈处,赫然出现了一团雪白浓雾。 雾气化作一面巨大的屏幕。 幕中,逐渐有极为真实且清晰的画面显现出来,宛若亲眼目睹一般! 诸葛结庐用手指着那面白雾大幕,摇头换脑的道:“天悲,地凉。人间多憾事,阴冥怨魂沉江。六月飞雪飘,游子再难归乡。古今多少痴儿?啖尽杯酒故人亡。笑罢苍天刀剑扬。音讯杳无别死生。子系原是中山狼。呜呼悲哉,手足相残。哀哉痛哉,独向高台。阴谋迭出,狡兔三穴。旧情不念,恩断义绝。刀争剑往,人人互杀。性命相托,如何报答?静夜星繁,明月有崖。天大地大,何处为家?痴人,荒谬可笑绝伦……什么英雄豪杰,都只是一群痴人罢了!” 魏颉睁大了眼睛,一脸正色的看向了那一幕。 可能是预感告诉了他。 即将要看到的,是一个怎样不同凡响的侠客故事…… 画面里。 清冷寂寥的大街之上,几无行人过客,秋风瑟瑟,黄叶满地飘飞。 有黑、白两匹高头大马,并排走于街上,阵阵冷风吹拂而过,日光不复暖矣。 ———— 第一场观道结束。 诸葛结庐微笑着看向那袭青衫,“第二场观道的主角,是一个逐步长成的孩童。只不过在讲这个孩子的故事之前,要先提及一位来自东瀛海岛的……幻天狂魔!” 听诸葛结庐言罢,魏颉凝目直视白雾大屏。 幕内。 夜已深了,一轮明月挂在天边。 四下万籁俱寂,一名白衣男子满身孤独冷冽,静静伫立在鬼哭山的悬崖边缘,望着天边的明月,眼神发痴,似乎沉浸在某种忧伤的情绪当中。 他在想什么呢? 看那份深情而专注的哀然目光,应该是在想他的心上人吧! 立在崖边之人,是个风度翩翩,品貌长相远胜凡人的男子,他约莫三十余岁的年纪,唇不留须,干净利落。 身高足八尺有余,宛若一尊白玉人像,他的腰间别着一柄血色长剑,鞘身赤红,腥气十足。 那张白净如玉的脸上,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精致五官。 掷果盈车,潘安逊其三分颜色。 明珠在侧,卫玠差他六分英气。 这世上,究竟何人能配得上如此俊美的男儿? ———— 有些故事,非比寻常。 偶尔,会出现那么两位主人公,也就是所谓的“双主角”。 当其中一个主角已然天下无敌、举世无双的时候。 另外的一个主角,可能都还没出生在这个世上,亦或者说勉强脱离了娘胎,呱呱坠地。 当一个主角发染霜雪,面生皱纹之时,另一个主角方才会真正长成,踏入那一方独属于他的华丽舞台,就此粉墨登场,扬名人间…… ———— 第一百六十九章 即便是青龙剑仙 “精彩,实在是精彩绝伦、千古难觅的好故事啊!” 在看完诸葛结庐馈赠的那两场“观道”之后,青衫仙人魏颉神态亢奋,拍手大叫道,“如此故事,完全当得起‘荡气回肠’四字。上半部书的主角林霄,与下半部书的主角孙鸿飞,一个开篇即无人可挡,一个后期方才大杀四方,二者皆是英雄中的英雄,豪杰中的豪杰,身处武侠世界,却犹可一生壮阔,让人心神往之……” 此时,一个公鸭般难听沙哑的嗓音,突如其来的自上方陡然传落。 那位昂然振奋,似乎心情不错的年迈老人,用他那十分独特的嗓音,朗声而言:“你魏颉的一生,难道不够壮阔波澜,起伏跌宕吗?可笑。只会一个劲儿的在此胡乱瞎捧,猛吹法螺,毫无真知灼见可言,实在连半文钱怕也不值,莫说诸葛校长,就算是老夫,都要听不下去了!” 听了这等言语,魏姓谪仙人丝毫没有恼怒,出奇的心平气和,面带着微笑神色,剑仙缓缓仰起头,冲高处的那片黑暗回应道:“嬴老前辈,多年未见,你这脾气倒是几乎没怎么变啊!” 一名以利刃为足的白虎皮老者,其姿如风,纵身进入了盲山光明洞,顺利抵达洞底,来到了诸葛岛主以及魏颉的身旁。 就那样挺身立定。 双剑的剑尖戳在地上,支撑起老人那副高瘦颀长的身躯。 来者并给别人,正是通天岛殇学院凌驾于“八杰”之上的那一位金牌导师。 嬴春。 深渊巨洞的最底部,上头光亮半点儿也透不进来。 魏颉无言,他借助着壁垒处所嵌颗颗夜明珠的洁白光亮,静静看着眼前的黑瘦老者,感慨万千,胸中犹然升起一股激动之情。 昔年坐镇西方仙宫,无敌宇内三界的白虎帝君白佥。 后来的人间最强剑客嬴秋。 现如今瀚蓝洲十大高手之一的“剑圣”嬴春。 其实论起本质,从来就只是一个人而已。 魏颉的思绪追溯到了几十年前。 那日,在魔教剑神宗的老巢,羊脂山断肠崖之巅,天下英杰齐聚。 自己与享誉女子剑道巅峰称号的活埋谷第四代谷主凌烟箐联手,递出一式“春蚕到死丝方尽”,意气风发,摧佛灭仙,击败了天上天下皆无敌手的那位剑道圣人——自称“剑魔”的嬴秋。 一剑杀力通天,成功为已经战亡多年,身陨于碎肉城的父亲魏魁复仇! 嬴秋死后,江湖的收官一战宣告结束。 老人性命湮灭,其本体肉身被葬在了长公主山痛思崖之下,与之心上人叶思燃的尸骸万年同眠,也算有情人生死不弃。 天地作灵枢,永世相陪伴,得偿所愿。 而那份独属于天庭白帝的魂魄与元神,因再无宿主可寄的缘故,飘散于天地间,渺渺茫茫,四野遍布剑气,世间兵戈齐鸣。 再后来,嬴秋,或者说白佥的元魄神魂,被已然真正仙座归位的“青帝”灵威仰,也就是位列神道以后的魏颉寻觅到手,并加以炼化重生。 即是某种意义上的“造人”。 死了也能再活一次。 离开那座名为“江湖谪仙”的归墟世界,在崭新的这座天下开启了宿命般的第二……不,准确来说应该是第三世! 这一世的他,仍是姓嬴,只是名字当中那个代表了肃杀与金戈锐气的“秋”字,被某人改成了四时节气里象征着蓬勃朝气的“春”。 秋,改作春。 此乃魏颉的一份殷切期盼和由衷的善祷善颂。 白佥转世身,为嬴秋。 而嬴秋的转世身,则是嬴春。 再来走这一遭。 “你怎的来此地了?” 肩头披着白老虎皮一张的那名灰袍老者笑道,“哪阵风这么厉害,给你魏大剑仙吹到我们这通天岛上来了?海岛天风大,沙子多,当心迷了眼睛。” 魏颉从容一笑,对这句冷言冷语并没介意,无有所谓的如实言道:“听闻剑神鱼幽琮败在了人族的诸葛大帝之手,晚辈心中好奇,便尤为向往的想要一睹真人风采,特意动身来此拜见前辈。” 诸葛结庐听了这话后,仍在自谦,微笑着表示,那一战并非要分出生死,胜负输赢无关紧要,用不着多提什么。 赢了也只是赢了,没甚值得吹嘘的地方。 魏颉莫名快速看了一眼嬴春的双“腿”。 看完后,旋即又抬高了视线。 遥想当时,自己初入道门地界的巽风宫内修行,于崖边,初见白虎皮老人的那会儿。 印象最深的,除了老者那黝黑若铁的古怪肤色外,就是两柄作为代步的“刃足”,极其之引人注目了。 看过便此生难忘。 魏颉虽然面上依旧不动神色,但其实心里,感到了一丝丝的无奈。 自己异常辛苦的出力,耗费莫大灵气秘宝,外加海量天庭机缘奇珍,方才炼制出的那一副和前世差异微乎其微的完整“肉身”。 想不到来到这个世界后,老人的这身体,居然又被人给斩断了双腿,再一次变作了天残地缺之人。 上一辈子,以剑气齐膝断了嬴秋两条腿的,是凭借纯粹剑道造诣跻身陆地尘仙的活埋谷初代谷主凌天骄。 而今生今世,斩断嬴春双足者,则换成了鱼幽琮。 剑神,败剑圣。 后者战败后,便再难延续前生的无败记录了。 毕竟论起单打独斗,嬴秋在谪仙归墟内,从来没有过什么对手可言。 哪怕死前的那一战都是一样的“无敌”。 若非有袁九华、阎梦,以及魏颉凌烟箐四大天罡境强者先后联袂剿杀,再加上照雪剑仙风流的出剑鼎力助阵,仅凭那时候的魏颉一人,根本就做不到独自战胜嬴秋,只要前往挑战,则必输无疑! 所以这一世,输给鱼幽琮,剑术和剑道两方面均有所落后,可以说是嬴秋本人,或者说是嬴春,这三生三世来头一遭“单挑落败”。 输给的,并非一群人。 而是单独的一个人,单打独斗而惨败。 “看什么看?眼珠子瞪那么大,没见过残废啊?” 老剑圣嬴春敏锐至极,立时就察觉到了魏颉的目光移动,“断了腿又有何妨?我大半辈子都是这样走路,早已习惯了,不用剑,稍微走几步就不舒服,还是这样绑着两柄剑最自在。” 魏颉眨了眨眼睛,唯有笑意相应。 不是不想说话,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您老人家这么认为就行。 嬴春快速抽抽鼻子,强行忍住了抠鼻屎的不雅动作。 在学院的校长面前,还是须讲点仪态问题的,若还跟前世似的,太过邋里邋遢,那可不像话,实在对不起学院导师之名,没法给学生们起表率作用。 嬴姓老人抬着下巴,继续坦然道:“输掉了一场而已,又能如何?那个姓鱼的,不也输给诸葛校长了一次?人生一世,焉能始终保持不败,像我这样的,活了差不多三辈子,总该结结实实吃个败果才是,否则天道难容……你也是,哼,区区一个小归墟界里的老天爷,出了自家道场地盘,可就休想还能天下无敌了,傲世之徒最容易死的。” 最后那番话,自然是说来给那个孤身一人出了谪仙归墟的魏颉听的。 一个小世界的青天大老爷,饶你术法神通再无敌无双,来到更加辽阔的全新世界,与此间天地铁律相冲,与乾坤造化相悖,被视作万古一出之敌凶,确乎是很易原地离世。 会有顷刻间暴毙,满身道行功德尽消,一生得来的种种修业作为,悉数清减为零的可能。 徒留悲哀,懊丧死去。 过分托大自负,以天下为敌,人人尽是舟中敌国。 最终,被针对者,难获一个例外。 注定惨遭兵刃解体、尸骨无存! 即便那人是青龙剑仙。 第一百七十章 霜刃 无腿老人的那一番“劝诫”,亦或者可说是“警告”,价值不低,实属经验之谈,颇有听进去的必要。 姓魏的青衫中年人自然绝非愚者,与之意思相通,立时便心领神会,魏颉点了点头,深以为然的道:“这点我自是明白的,井底蛙死时都不知天地之大,弹指而亡,性命须臾即无,会非常可悲。” 嬴春瞟了眼魏颉,轻哼一声,挑起白眉,黑瘦枯槁的脸上浮现怒意,嗓音有些许的提升,“我且问你,为何要擅自收拢我的残余元神,重塑这具肉身,让老夫转世再来一回?” 魏颉脸色变得尴尬起来,一时半会儿对此无言以对,实在是不知怎样对答才算最是稳妥。 见这坐镇一座归墟的谪仙青衫客闭口不言,嬴春怒气已然更炽,想必若非有诸葛校长在场,这位活了几辈子的白虎皮老者估计就要忍不住给这个魏大仙人来上一剑了。 魏颉兀自憋了半天,抱起双拳,微微欠身,脸色有些许变化了的他终于开口道:“晚辈自作主张,行事有些草率妄为,还请嬴前辈宽恕则个……” 嬴春其实也知道,若当真要在此展开厮杀对战,自己决计在这个姓魏的“晚辈”身上讨不到半点儿便宜。 虎皮老人听了魏颉的致歉言语后,又用鼻子重重出了一气,顺着“台阶”也就下了,不再不依不饶继续追责下去。 此生再度以嬴为姓的黑瘦老人双臂架起,抱着两条胳膊,向来被学院学子们尊敬万分的嬴春,扬起长满白须的下巴,他嗓音宛若公鸭,没甚好口气的喝道:“魏颉,你这回出了归墟地界,如此托大,连佩剑都不带一把,当心一个不留情给人砍死,没个囫囵尸首,让那可怜兮兮的苏姑娘孤独终老,给你这家伙守寡!” 极少被嬴老爷子直呼完整名讳的魏颉笑了一下,不去在意被提及了名字的妻子,只是刹那间心念微动,果断祭出那两柄尚未大炼为本命之物的神剑。 剑气迅捷无伦,若天上仙人落下非凡神通。 双剑,紫电和青霜。 但见两条细小通灵的神灵气剑,呈一紫一青的色彩,光泽夺目。 若兵卒依附将军般悬停于青衫仙人的身子左右两侧。 两剑隐隐散发出叫人目眩神摇的无上光辉,异常之奇妙瑰丽,全然当得起那一个非同小可的“神”字! 魏颉面朝老剑圣嬴春,他微笑着说道:”这两柄小玩意儿,虽不能称之为完全意义上的剑修本命剑,但也大差不差了,八九不离十的样子吧,比较能唬人,作战时候的杀力也还行,凑活。” 谁都知道,“小玩意儿”、“还行”、“凑活”这等言语,仅是这位青龙剑仙的自谦说辞罢了,万万不可当真。 谪仙归墟内八大神剑之二的人间至宝,通过青龙大剑仙精心炼化为窍内飞剑后,又岂会是什么等闲之物? 绝不可能! 嬴春不屑一顾的嗤笑几声,黑瘦老者的神态略带鄙夷之色,淡然道:“才两柄啊,不太行啊你魏剑仙,真是忒也跌份了。就连老夫这等无能无用、腐朽昏聩之人,都已有四柄本命剑了,你才不过两柄……能够使?跪下磕几个脑袋,够响的话老夫送你一把,这样咱俩刚好扯平。” 立在一旁的诸葛结庐此时笑吟吟的开腔,诸葛岛主这一回向着外人,帮着青龙剑仙魏颉说话了,“本命剑这种东西吧,贵精不贵多的,就连我,都只有两柄本命剑而已,太多反而用不上,且浪费精神,划不来。” 嬴春看了眼立一边的诸葛大帝,身为学院金牌导师的老人瘪了瘪嘴,不再多做评价。 校长金口既张,自己便不太好说多啥了。 要论起剑道造诣,连鱼幽琮都已成了诸葛结庐的手下败将,自己这个鱼幽琮的手下败将,还有何资格自恃位高? 以剑为足的公鸭嗓老头儿当然有这起码的自知之明,不是个毫无自知之明的蠢货。 嬴春目光微移,看向了魏颉两鬓处那些斑斑白发,根根清晰明朗,黑中有白,更是醒目非常。 此世姓嬴名春的白发老人,心湖泛起一丝涟漪波澜,莫名忆起了那一年、那一天与魏颉的初次相逢。 居然时间过得这般之快。 太快太快,老夫的飞剑也没有这样快的道理啊。 “还记得当年在***山痛思崖,第一回见面那会儿,唉,你小子的剑术太他娘-的糙了,乱七八糟的,都没眼看,跟那种分明没几斤几两却总自以为是的山泽野修一样,实在蠢得可爱,弱得不能再弱,还有脸用余勇的大漠星辰诀,甚至还自以为耍得极好极美,为此沾沾自喜……呵,招笑得紧呐。” 嬴春自顾自的如此感慨道,“这一晃便过去三十多年了,你魏颉的鬓角,都蹿出那么些的白头发来了啊,时间过得还挺快。对了,小子,我有一事不甚了解,好奇,想问上一问。” 魏颉一摊手,发自内心尊敬嬴老剑圣的中年人,此刻十分从容的道:“何问?前辈尽管开口便是。” 嬴春正视着青衫中年剑仙,道出了自己心中的那份小小疑问,“你可认识一个叫做凌真的年轻人?为何那个年轻人的身上,会有你自创出来的青龙真气?” 魏颉稍一思索立时明晰,懂得了是何缘故,便简单的出言道尽原委,“鱼幽琮与我算是有交情的好友,他所拥的真气内力,其修炼法门,其中一部分便是由我所授,可算一桩因果不小的大道传承吧。至于那个姓凌的年轻人,我之前在黄河之上、云天之下,也见过一次,他深得老鱼的器重,能获此授功传气之机缘,也属正常,很好理解的。” 嬴春恍然大悟,点了点头道:“原来是这样一回事,鱼幽琮从你这里学来了练气术法,后面又把青龙真气传给了凌真……” 魏颉嗯了一声,接着悠然道:“说实在话,我还蛮喜欢那个年轻人的,具体说不上来为什么,挺玄乎,总觉得那小子不一般,和我当年初出茅庐的时候有几分相像。那日在黄河高空处,我还传授了他一式意气剑招‘水龙吟’,就是嬴前辈你曾经用以挫败洞庭剑狂,击溃龙蠡那老东西的一剑。有了护体真气和意气杀招,攻守兼备,想来不至于死得太早,白白浪费了悟性超脱的天资禀赋,还有我跟老鱼的厚望。” 嬴春想起了自己的过往,忽然眯眼而笑,扬了扬白须十分浓密的下巴,有点儿乐呵的说道:“你的意思是,凌真,有可能成为下一个魏颉?” “做下一个魏颉有甚意思?” 魏颉怡然惬意的道,“最好的结果,从来都不是成为任何人,而是能够从始至终做好自己,成就自身大道,当所谓的‘第一人’,千秋万古的第一人!” 这个第一人的说法,所蕴含之意颇多,多如灿然星辰云海。 世间太多太多的第一,善恶皆有,对错难分,怎生说得彻底? 比如,曾经因心意之故,肆意虐杀敌人,剑锋浸透豪侠鲜血,先后宰了不下十位江湖无敌的陆地尘仙,又在玉龙关外一剑镇退几十万铁甲大军,不让异族马蹄踏步中原半步的嬴秋,是天下第一恶人,还是天下第一英雄? 魏颉是故意没有将其讲透的。 大道玄妙,很玄很玄,涉及本源根谛,神人无言。 说多,就容易错多。 嬴春沉默片刻,说道:“我也有一枚墟镯,内含一座名为‘示君霜刃’的归墟……” “霜刃?” 魏颉想起了嬴秋那年在阳关大平原之上授予自己的那一套剑招“霜刃把示君”,似乎于嬴老爷子而言,这两个字,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和价值。 肤色如同玄铁的嬴姓老人转而看向了诸葛结庐,朗声说道:“想请校长观道一场!” 人族剑道最高境界的诸葛大帝道了一声“好哇”,神采焕发,满怀期待的想看一看这场来自学院金牌导师的“道”。 同在洞底的剑仙魏颉,一样也跟着激动起来,好奇心暴涨,忍不住想要一饱眼福。 提出了观道想法的嬴春笑意灿烂,咧开嘴巴,抬起一“足”。 那是一把散发着浓浓寒光的锋锐长剑,同时也是老人的“双腿”之一。 抬着这柄作为一腿的利剑,任谁都能清楚的看见,白虎皮老者那条腿的脚踝处,箍有一枚白底黑纹、气机玄奥的华美玉镯,嬴春猛然震声——“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 老人以心声与诸葛校长言语了几句后,千年修为在身的诸葛结庐顷刻已心领神会,当即知之其心意。 人族第一剑修诸葛,遂以莫大神通术法,右手探出。 白芒骤然若大雪纷纷扬扬,呈围棋定式里的那种“雪崩”之势。 一只由雪白真气凝聚而成,丝线条纹细密的巨型手掌,在诸葛校长的操控下,从盲山光明洞中急急飞掠而出。 呼啸成风,其速快至绝巅。 瞬时间便把一个正处在睡梦当中的年轻人给揪了过来。 硬生生的就那样拉拽至深渊洞底。 只因抓人的速度实在过快,故而那个名为凌真的年轻公子,迷迷糊糊,根本没有任何反应和思考的时间,可能不过一个眨眼的功夫,就已莫名其妙的身在了此处。 凌真在纵情楼的包厢内和大伙儿快活享受,唱歌跳舞,不知不觉已饮酒过多。 当下他的头脑沉重且发昏,处于尚未完全醒来的状态,几乎是啥也不知道,啥也不晓得。 凌真只能醉眼惺忪的平躺在地上,若一摊站不动也扶不起的烂泥,瞧起来有点儿可怜巴巴。 只要是在通天岛上的人,不管是谁,哪怕修为强如副校长杨劼,也大概率难逃被如此轻易擒获的命运! 因为天时地利人和,俱在诸葛之手。 至于被抓后能否反抗,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看着这名突兀现身,被雪白大手“生擒”至此的年轻人,青龙剑仙魏颉很是讶异,不明白诸葛大帝这一举动究竟意欲何为,有甚目的? 嬴春那条锐利至极的“刃足”,在这一刻,通过墟镯的神机气韵流淌,迸发出了极端惊人的光亮,照耀整片光明洞底端。 被亮光彻底震撼,从而睁开了眼睛的凌真,悚然大惊。 几乎快要盲掉一般,目中不见任何一物或是一人,唯有光明无限! 一切似真似幻,仿佛即便已经使劲儿去睁大双眼,仍身处迷迷糊糊的梦境之内,与现实全不相同,尽数脱轨,不觅正途。 夺目绚烂的光辉很快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无穷无尽的厚重黑暗。 浓得根本无法化开,伸手也难见五指的轮廓! 彻彻底底慌了神的凌真竭力瞪大眼睛,去找寻并前方那不存在的光亮,并尝试着在这片浑厚黑暗当中站立起身,伸手去探上一番,找些什么。 可就在他即将站直身子的时候。 忽有一柄霜气沉沉的巨刃,气势巍峨若山岳当头,直接就那么一斩而下。 斩向了年轻人的脑袋。 此剑杀伐之气过分雄威,天威霸道无双,至于刚醒过来没多时的凌真,脊背僵直,双腿颤抖。 当场惊惧得差点再度跌坐下去,勉力稳住身子和两条大腿,显得颇为狼狈骇然! 那柄霜刃,没有杀人,而是以无上威力破开了漆黑无边的虚空。 若黑色丝薄被骤然间扯破,开出裂口。 裂口处,有光明透入。 似一扇巨大的……“光门”。 青袍年轻人目视前方裂口,只觉匪夷所思至了绝点,上下两层嘴巴已经无法合上。 黑中白光,真正醒目绝伦。 一股强劲引力袭来,嘴巴因震惊而大张大启的凌真,完全身不由己,就那样被强力的吸入了“门”中。 第一百七十一章 说书 盲山光明洞底端。 漆黑一片的最深处,被老剑圣的那道雪白剑光切割出了一面四四方方的……窗口? 从此窗之中,可清清楚楚的观瞧到里头的奇异光景。 原本处于屋内榻上,那名身穿青色长袍的年轻人凌真,已然被极速吸入内部。 身处窗中,或者,可说是抵达了“门”里。 肩头披有一张宽大白老虎皮的黑瘦老者,此刻眯起了眼睛,笑着看向远道而来的青衫客魏颉,十分得意的说道:“青龙剑仙啊,莫要以为只有你才会‘造人’。” 魏颉当然知道,老人口中所说的这个造人,与传宗接代之类的香火延续并无半毛钱干系。 嬴春又笑眯眯的转过脑袋,瞧向鹤氅加身的学院校长诸葛结庐,“诸葛校长,我也有颇几分‘化梦’的手段,不算太精,只是想有请大帝观道一场。” 诸葛结庐听罢,眯起双眼,目不转睛,紧盯着那方被剑气割裂出来的明亮“窗口”。 此方地界的浓重黑暗之中,突兀浮现的一处雪白,无疑极度醒目,让人挪不开眼睛。 化梦? 这说法倒真挺新鲜。 是指把梦中人所历之事用作某种参考,借此演化大道,强化修为? 适才这名姓嬴的枯槁老者以心声言语,提出一个心愿。 那就是。 请求诸葛大帝施展术法神通,以大无量之力,将岛上那个名叫凌真的年轻人拉至此处,作为这一夜观道的“入道人”。 还另有补充说法——这名学院新生凌真,亦可称之为一篇崭新故事的“主角”! 虽不知悉嬴春此番究竟是作何想法,但向来对这位学院金牌导师,颇为欣赏的诸葛结庐,无有多余言语,二话未说便伸出“一手”。 以阴神巨掌,把正自酒醉沉睡的凌真,从床榻之上生拉硬拽的带到了洞底。 然后,青袍年轻人就被嬴导师用术法神通,强行“放”入了那一枚黑白条纹交错的墟镯当中。 老人所抬起的那一足。 乃是一柄名唤“霜刃把示君”的锋锐长剑。 为昔日白龙剑门门主龙阖的佩剑之一,与另一柄神兵“青锋剑无极”齐名,可谓威震天下,多年来挫敌不计其数,功勋赫赫,诸般邪魔外道讳之莫深。 而据嬴春自己所说,那一座独属于他的归墟秘境,其名四字,为“示君霜刃”。 归墟之名与刃足之名彻底重合,不知是巧合,还是老者有意为之。 难不成,这位有着剑道圣人之称谓的嬴导师,要以自身修为所炼造之“人”,于秘境当中化梦一场。 借助凌真这一人,来进行“梦中观道”? 可为何……要选此人? 凌真……凭什么是他? “夫白虎者,四季属秋,五行属金,掌司征战杀伐,乃兵戈之神也。” 嬴春自顾自摇头晃脑,说着一些不太好理解的言语,“就让我这三世为人的老朽之徒看上一看,那个能得到剑神鱼幽琮器重,得魏大谪仙传授意气剑招的年轻小子,究竟有几斤几两,是否当真能堪大任,破天而出,最终重获自由!” 诸葛结庐亦是不甚理解,与谪仙人魏颉面面相觑。 嬴春笑意堆满了整张黑瘦老脸,他慢慢捋须,“既然是我那爱徒凤歌的亲弟弟,想来,也不至于那么容易就死吧……” ———— 眼前的光亮逐渐散去。 被巨大神力“拽”入了一座崭新世界的凌真,已经稳稳站定在了平地之上。 耳中,传来熙熙攘攘的人群喧闹声响,宛若闹市一般。 睁开双目后,凌真异常惊讶的发现,自己此时此刻,竟当真身处在一条从没来过的陌生街道上面! 男女老少,行人川流不息,车辆走马匆匆过于大街,小贩沿途售卖商品,吆喝声不绝于耳。 看着眼前貌似普通寻常的景象,凌真心神摇曳,大惑不解,真正浑然不知所措。 就那么呆呆的立定于原地,半步也未多行。 “这,到底是哪里啊?!” ———— 龙蜀王朝,江南道。 一个村落的某处破败不堪,完全可称得上是“八面漏风”的小小茅草屋里。 “老春,我出门了。” 一个面貌十分清癯,两颊略微凹陷,胡须浓密几乎覆盖了半张脸的邋遢男人,立在屋内靠近门口的位置,头也不回的说道。 “干嘛去啊?” 见男人要走,一个双腿残废,瘦得近乎无肉的老头缓缓抬头,眼神迷离,十分浑浊,只是简单开口询问,不见他有丝毫焦急的神情。 当年在昆仑山顶,满是死人尸骸的堆里。 那会儿的这个老头,其实还能够健步如飞,一掠百丈,有着颇为不俗的轻功造化。 只是现在不行了。 可惜成了残废。 那名青壮年的男人,漫不经心的扬了扬手里那柄金剑,又耸耸肩膀,随意晃了晃背上的黑剑,抬起头,喝了一口壶里装着的便宜酒酿。 酒是糯米制成,廉价得紧,三文钱一壶,很好买,出门走几步路就有铺子,十年来不知喝了多少,和卖酒的老板都混得挺熟悉。 和酒不同,那一黑一金的两柄剑,却显然是世上难寻的稀罕物件。 “杀一些仇人,再报一些恩,最好能把当年欠下的债给还了……” 男人仰着脑袋,又饮了一大口酒,有酒液从其胡子拉碴的下巴淌落,流至衣领,“如果可以的话,再试着开一次天门吧!” 此言入耳,屋内那个枯瘦老人的双目里,闪过一丝亢奋的光亮,老者以臂驻地,挣扎着挺起上半身,当然双腿仍是无法撑起整个身子,沙哑的发问:“还回来吗?” “会回来的吧,如果侥幸没死的话……” 背剑且握剑的男子笑了笑,“到时候我教你没腿也能使的剑法!” “一言为定,记得到时候带壶好酒回来!” “晓得了。” 男子向身后摆了摆手,告别了那间他住了整整十年的破漏茅草屋。 走之前的最后一言:“老春,在我回来之前,你可不许死啊!” ———— 当年那个名震天下的“剑圣第二”再度出山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江湖。 消息稍微灵通些的修行之人,俱是好奇无比。 都想知道这个一口气害死了三千名修士后,又躲起来十年不露头的可恶王八蛋,复出以后干的第一件事情会是什么? ———— 不多时,江南道就传出了首富徐大元家被某个盗贼洗劫的消息。 这个杀千刀也不嫌多的盗贼,不仅将大量金银珠宝和价值连城的丹青字画收入了囊中,临走前,还不忘在徐家的门楣上,用血题下了十二个大字——“偷盗者乃天下第一混蛋秋金。” ———— 凌真被一阵莫名传至了他耳朵里的声音所吸引。 “列位,你们可都还记得十年前那个姓秋名金的大混蛋?” 朝着那个声音的方向望去。 只见被众人包围拥簇起来的,是一位……说书先生? 第一百七十二章 神话 凑近过去后,凌真看清了那个被围观百姓围起来的“说书人”。 不见那人相貌。 只因他脸上,戴了一副厚重漆黑色彩,造型颇为怪诞的面具,全然遮掩了五官和脸型。 说书之人身穿一件纹理不俗的墨绿长袍,背后,负有一柄黑鞘长剑,腰间则别着一柄金色宝剑。 左脚边摆放着一个巨大异常的鼓胀布袋,显然十分沉重,也不知其中装了些什么东西。 相距男人不远处,一处酒楼的木头栏杆旁,拴着一匹栗色大马。 那匹马神骏绝伦,品相极优,一眼看去便知非等闲马匹。 穿有墨绿长袍的面具男子,向周遭的一众百姓问出了那句:“列位,你们可都还记得十年前那个姓秋名金的大混蛋?” 此言一问,周围并无半个人接话。 并非不知如何相接。 只是因为不敢。 关于那个男人的“曾经”,宛若禁忌,形同雷池! 那名神秘至极的佩剑男子,见没人回复自己的这句问话,他兀自笑了一会儿,也不尴尬,洒脱且随意的摆了摆手,“想来是都快忘了吧,既如此,那就由我来简单提及一番。要说秋金,那须先说到一人,准确是一位‘圣人’,那位前辈以剑道称圣,其名,唤作独孤十三。” 男子重重一拍那块摆于桌面上的惊堂木,随着啪的一响过后,他悠然而言:“这人间啊。迄今为止,曾有三位胆敢忤逆神明威严,凭己力‘开天’之人!上古蛮荒时期,世间混沌,群魔乱舞,人族最高首领黄帝,执轩辕剑第一次开天,成功诛杀妖族九黎战神蚩尤。武王伐纣时期,各地区兵荒马乱,大周太上丞相姜尚,以封神榜第二次打开天门,顺利敕封三百六十五座正神,庇护凡尘……一、二两次开天,相隔八百年,而二、三两次开天,隔了整整一千五百年!不知这第四次开天,会发生在什么时候呢?” 处在人群当中的凌真,听到这里时,心生莫大迷惑,很是费解,满头尽是雾水。 这是哪门子的历史啊? 哪里来的什么开天之人? 什么黄帝蚩尤,什么武王姜尚,这压根连听都没听说过! 这人,莫不是个满口胡言乱语的疯子? 立在桌后的男人继续道:“百余年前,世道黯淡无光,有五名修为至高,术法最强的人族练气士,君临江湖。这五人用铁腕与霸权,还有强力盖世的剑术,瓜分了整个武林,万物皆在他们脚下。所有习武之人的头顶上,仿佛重重的压了五座巍峨大山,举步维艰,连气都喘不上来!那年凛冬,寒风瑟瑟,有一名来自西域的云游诗人造访中原,他在得知了五名修士的存在后,胸中愤慨不已,在自己的游记写下了十六个字——‘中原江湖,武道为王;侠骨难觅,遍地流氓。’” 凌真心下揣度,如此重大的百年往事,自己居然连半点儿也不了解。 知之为零,消息无疑闭塞到了极点! 难不成……此处并非瀚蓝洲,而是别处大陆,故而发生的种种事件与人族领地有所不同? 墨袍面具的男人微微低头,摸了摸腰际长剑的柄部,摩挲一二,轻声笑了一下,“那一日,武林最强的那五位大修士,约好在了昆仑山巅展开决战,要一较高低,分出个‘人间第一’。惊天动地般的大战,持续了一旬光阴,日月为之变色,乾坤为之颠倒。无数想要见证历史的人,在山脚下等了一旬,日盼夜盼,独独不敢上山。可这一场昆仑斗剑的结局,堪称匪夷所思,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山峰顶端动静平息,一个相貌年轻的无名之辈,孤身从昆仑山上走了下来,他的右手里,握有一柄金色长剑。左手,则提有五颗修士的头颅。” 说书之人其声爽朗且豪迈,“众目睽睽的情境里,他将五人的头颅甩在了地上,对着山脚下无数围观者,同时也对着这座天下的习武之人说道——‘诸位,我独孤十三,想来守一守这座江湖!’” 众人皆为此人言语之慷慨激昂所震撼,心中大动。 其中,当然也包括凌真。 “独孤十三,他可真是一个言而有信的英雄人物啊!那座原本晦暗、缥缈的江湖,当真因为有了他,而重新焕发起了蓬勃向上的光彩。举世无双、千古第一的独孤十三,短短数年光阴,便在人间创下了无数的传奇与神话,世人皆以‘剑道圣人’这一美誉颂之。” 男人说话的语气里,有丝毫不加以掩饰的憧憬与向往。 凌真在暗中独自感慨。 那一位复姓独孤的前辈,其身上有‘独孤剑’冯山白冯前辈的影子。 其人之绰号,却是和殇学院那位金牌导师嬴春完全相同,一模一样都是“剑圣”。 “一甲子前,独孤十三独自一人,在昆仑山巅盘膝而坐,足足七日七夜。待到第八日清晨,东方天幕处泛起鱼肚白之际……” 在此地于众人的围观下,慷慨说书的面具男子的嗓音,骤然间提升,一瞬便如雷霆炸开,震人心魄,“他一剑劈出,厚厚的云层裂开了一条长达数万里的沟壑,有万丈金光齐齐绽放!莫大的气数与机缘,就此散落至人间土地。时隔一千五百年,继姜尚之后,独孤十三再度开天!” 凌真搓了搓手,胸中愈发不解,心道:“一千五百年前?那会儿就算是如今各族拥有千年修为的护洲大帝,也才都还未有出世呢吧……” 佩剑又负剑的男子异常亢奋,振臂高声道:“三日后,金光渐渐散去,那个复姓独孤的大英雄下山了。独孤十三,正式宣布退出武林,剑圣就此已去,江湖上,仍有他的传说。世人多么的希望,能再看一次那道万丈金光,天下修行之辈,人人梦寐以求,皆希望能凭借自己的力量开一次天门……五十年后,江湖上又有一个桀骜不驯的年轻人横空出世,他热血满怀,胆气无穷,与人间扬言,要再一次劈开天门,让世人再看一次那道万丈金光!” “年轻人在被冠上‘剑圣第二’的光荣头衔后,带着三千名修士前往了那座昆仑雪山。先是效仿前辈独孤十三,在山巅枯坐了七日七夜,然后第八日,天方鱼肚白,他将三千份作为‘祭品’的修士真气,尽数吸入了体内,猛然喊出了那句——‘天门,开!’” 第一百七十三章 问剑 那一声“开”,男人喊得极响,在场人人俱是听得真真切切。 排在最前头的那些百姓,几乎要被震得耳朵嗡鸣,心惊胆战。 “那一个心比天高的年轻人,就这样劈出了一剑,倾尽全力,劈出了灌注整座江湖多年来殷切期盼,也包含他此生尊严与荣光的一剑。剑气递出后,天空穹顶处,果真又裂出了一道绵延数万里的沟壑……” 说书人忽然间不再言语。 凌真暗叹。 这用剑破开天幕的行径,那可不是一般的绝活了! 沉默一会儿后,那名说书之人的声音放低了下去,不再那般自信、自豪,而是变得有些落寞,甚至可说是凄哀、悲苦。 凌真细致入微,飞速察觉出了此人的情绪变化,一个猜想从其脑海中萌发。 说书的男人以双臂撑在桌面上,低着头,缓缓而言:“云层虽已裂开,但是,没有金光。那一日的清晨时分,三千修士灵气干枯,俱因经脉寸断而死,倒在了昆仑之巅。而那个口气之大,似乎要撑破寰宇的年轻人,精疲力尽,也跟着倒在了尸堆之中……” 男人左手攥紧拳头,却没如何使劲,只是猝然砸了桌子一下,咬牙切齿的逐字说道:“后来那些修士的亲属好友们上山领尸,唯独没有发现年轻人的尸体。是的,他逃了,那个姓秋名金,于江湖之上坐拥着鼎鼎大名的‘小剑圣’,因开天失败,不愿面对现实,因做尽了草菅人命、苟且偷生之卑劣行径,沦为受万人唾弃的懦夫!” 凌真看到眼前的一幕后,皱眉道了句:“果然。” 说书人长叹了一口气,一手仍撑在桌上,伸出另一只手,缓缓摘下了那副漆黑颜色的古怪面具,随手扔在了脚下,抬起一足,重重将之踩了个粉碎。 面具下,男子长了一张颇为俊美的脸庞,眉宇轩昂,异常潇洒倜傥,胜过寻常男子多矣。 那份风流绝俗的意态,不似红尘凡夫,普通之人简直是望尘莫及,难与其相较,唯有艳羡与沉默! 凌真看着男人的那副面孔,赞许道:“真是位世上不多见的美男。” 可谓俊逸不凡,有着山水画卷般气度的佩剑男子,微微皱起眉头,环顾了一圈周围,一一扫过众人的脸,他坦然的道:“本就无意隐瞒,想必各位也应该都已经猜出来了,没错,我就是那个辜负了江湖厚望,贪生且怕死的懦夫秋金。”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 百姓们纷纷激烈与身边人言语,喧闹异常,却难以听清具体在讲些什么。 此时,人群当中一位骑乘在白马背上的华服公子哥,怒目而视,取下一块挂在脖子上的玉佩,看准后狠狠砸了出去。 这一下丢得破准,不偏不倚,正中秋金的额头处! 如此举动一出,在场的所有人全都立时噤声,皆转头看向了那个衣着华美的骑马之人。 凌真瞪目。 心道何人胆敢这等冒失无礼?! 未等被砸的男人开口讲话,那名义愤填膺的高冠公子,深吸了一口气,冲着桌后站立的秋金厉声喝道:“秋金你这恶贼,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些年来,我到处寻你,想不到竟会在这儿遇到你这贼厮……” 公子哥眼眶红润,“昔日身死于昆仑山顶的修士当中,有一位我曾经仰慕至极,近乎奉若神明的前辈,绰号‘催骨神掌’的华熙中,那人你可还记得?!” 秋金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直视着那名马背上的公子,点了点头,慢慢的说道:“你叫奚塘,对吧?华熙中不算你的师父,只是与你父亲奚河交情不错,于童年之时传了你几套内功心法,让你摆脱疾病困扰,身体顺利发育,得以健健康康的活到了今天,无病无灾。我说得可有半个字不对?” 姓奚名塘的公子哥瞪大了眼睛,满脸写着不可思议,颤声道:“你,你是如何得知的这些事情?!” 秋金淡淡一笑,“很简单,因为我就是一路跟着你,才来到的这里。你以为我为什么故意在这里摆摊说书?真当我那么闲?就是为了引你过来的。毕竟,若是很直白的告诉你,我就是当年害死了你恩人华熙中的大恶人,这样就太没意思了些,我秋金从来不是个无趣之人。” 奚塘哑口无言,一直之间愣在了那里,竟是不知该如何应对。 凌真啧啧几声。 原是那名秋姓之人故意而为之。 秋金笑了笑,主动离开桌子后方,走上前去。 一众围观百姓纷纷让道,丝毫不敢拦在此人的身前。 穿有墨绿长袍的秋金,来到了那匹白马的前方,拔出腰间那柄金色长剑,手捏锋利刃身,把剑柄倒着递了上去,“来,奚塘,给你一个机会,杀了我,替催骨神掌复仇!” 马背上的奚塘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的问道:“此,此话当真?” 秋金点点头,微笑道:“绝不会有假,尽管握剑来杀我。” 奚塘咬了咬牙,鼓起勇气,接过了那柄长剑。 好重! 奚塘自幼身体十分弱气,有百病丛生,若非早年间有幸练了华熙中传授的内功,多半早就因各种苦疾而夭折了。 近些年来,他虽有勤勉养生,但其实仍是比普通的精壮男子要来得瘦弱许多,胳膊臂膀上无有几分气力,比女子也好不了太多。 一手难以握住,奚塘改用两只手来紧握剑柄,极为勉强的提住了那柄沉着异常的金色长剑。 依旧颤颤巍巍,多半这动作无法坚持太久,不一会儿就要彻底脱力! 凌真眼力不俗,瞧出了此剑的超乎寻常。 此金锋利刃,不存在意外,绝属人间超品! 就在这名头戴高冠的公子哥,即将出剑砍人之际,秋金抽出了后背负着的那柄黑剑,单手把持,沉声道:“来,我用此剑与你一战。” 奚塘惊得是头皮发麻,瞪着眼睛大声道:“你不是愿意让我杀了你吗?!” 秋金面无表情,“我是同意你杀我,还把剑给了你,但我有说过不还手吗?没有吧。全当是你奚塘为了替华熙中报仇雪恨,主动跑来这里找我问剑,既然算是问剑,那我秋金接剑便是。” 第一百七十四章 九品 奚塘后背浸透汗水,额头汗如雨下,握剑的手颤抖得愈发厉害,上下牙关打战,不受控制。 凌真嘴角微扬,内心笑道:“这公子哥果然怯了,看来还是太嫩,太嫩了!” “我会等你先行出剑,然后再以剑招应对。敬你是条有骨气的汉子,故都已把生平最珍贵的佩剑交到了你的手上,莫要辜负我的一片好意。” 秋金语气十分冰冷,“快些啊,别磨磨蹭蹭的,不像个男人!难道你想让你的华恩人在天之灵轻视于你?据我所知,令尊奚河,乃军戎出身,一代沙场武人,曾浴血奋战不下二十个战场,颇有战功,那等豪杰人物,怎可能养出个窝囊至此的儿子?!” 凌真听在耳中,觉着秋金的这套激将法,用得属实不赖。 奚塘果真被此言刺激,顷刻双眉一扬,再也忍无可忍,振声暴喝一声:“秋金拿命来!” 白马背上的瘦弱公子哥,两只手握住金刃剑柄,竭力前挺一刺,直直戮向了那个姓秋的男人胸膛。 秋金自言自语了一句“还行”,脚步微移,侧身避开这记前刺,瞬时一剑快速抹过,削掉了那名公子头上所戴的那顶高冠帽子。 只因身子过分前倾,外加此剑所带来的冲击,奚塘当即失去平衡,不慎从马鞍上摔落下来,跌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 凌真莞尔。 秋金迈步走上前去,从没了高帽的奚塘手中,取回那柄心爱至极的金色佩剑,搀扶起奚家小儿后,帮忙掸掉了后者身上沾的尘土,淡然笑道:“问剑结束了,只可惜你习武不精,修为造诣太差了些,没能替华熙中手刃仇人,我秋金阳寿未尽,不该命绝于此,可谓天意也。” 把金剑和黑剑通通归入鞘内后,秋金看着始终低垂脑袋,绝然不敢看人的奚塘,笑吟吟的道:“这桩恩怨已了,一命换一命,你可以走了。” 奚塘心里深知,若非适才的那场“问剑”,姓秋的手下留情,只斩高帽不斩头。 自己此刻,必然已经身首分离! 于是他在默然片刻后,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走了。 舍掉那匹坐骑白马,他步履十分蹒跚,拖着因摔在地上而相当疼痛的那副身体,摇摇晃晃、一瘸一拐的往远处走去,只留下了一个可谓狼狈落魄的惨淡背影。 凌真搓搓手,眼神热络几分。 实属觉得那个姓秋的男子非同一般呐。 一桩恩怨,就这么了了? 有本事! 待奚塘走后,秋金又看了一眼周围那些百姓,无所谓的道:“我今日来此的目的既然已经达成,你们这些人还杵在这儿作甚?没什么戏可以给你们瞧了,故事也都讲完了,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去吧。” 见一众男女老少不舍得离去,没什么挪动脚步,秋金撇撇嘴,又径直行到那张说书桌旁,轻轻一掌吐出,真力喷涌。 当场就把那一张木制大桌给拍了个粉碎,满地都是齑粉。 凌真眼皮一颤,心道:“这掌力,不俗啊。” 抖擞完这一手段后,秋金兀自冷哼一声,眯着眼眸,看向周遭的围观群众,沉声道:“哪个还不快滚开,哪个身如此桌!” 这句极具威胁意味的话一出口,众人面如尘土,皆鸟作兽散,纷纷逃离了此地。 这一方地界,唯剩下一名身穿青袍的年轻人没有离去。 静静停留在此。 那是初来此地的凌真。 秋金拧着眉头,望向那名站立在原地的年轻人,十分疑惑的发问道:“你为何还不走啊?求死?想被我一巴掌给拍成肉泥,好痛痛快快的上路?” 凌真摇摇头,快步走上前去,靠近那堆桌子的“残骸”,然后抱拳行礼,深深躬了一揖,语态诚恳而又真挚,道出自己的心中想法,“秋兄,在下姓凌,名真,有事想要与你问探一二。” 秋金一挑眉,“你要问些什么?” 凌真想了一想,正色道:“秋兄,敢问此地是哪一座大洲?可还是瀚蓝大陆?” 秋金脸上露出迷惑神色,费解道:“什么瀚蓝大陆?没听过,这里是龙蜀国,又名龙蜀王朝,北方地界毗邻的有座狼嚣国,西方疆土则是天罗一国的领地。” 凌真脸色难看起来,在原地沉默半晌,试探性的问道:“秋兄是何族之人?” 秋金越发感到莫名其妙,实在不知所云,竖起双眉,“你这人实在古怪得紧,问的问题叫人好生摸不着头脑,你管我是哪族的人?!” 凌真低下头思量一会儿,又肃穆的发问道:“敢问此处大洲,一族之最强者,是何许人也?” 秋金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思量了一下,说道:“大概是那个坐镇东海逍遥城的白川白城主吧,公认他境界最高,拳头最硬,剑术顶天……” “境界?那位白城主是何修为境界了?” 凌真较为急切的问道。 秋金微笑道:“理所当然,一品至尊境。” 凌真听了被这个从未听过的境界名称后,更加懵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苦笑道:“一品?这……共有几品啊?” 秋金比较不耐烦的道:“一共有九个境界,九品最次,一品最高。” 凌真摇了摇头,面露诚挚笑意,无可奈何,只得实话实说道:“不瞒秋兄,在下虽也可算是个修行中人,却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等境界划分,还请秋兄简单讲述一二。” 秋金顿了顿,看着凌真的眼睛,缓缓道:“连境界都搞不清楚,还说自己是修行之人?九大境界共分上中下三个等级,下三品分别为‘九品固本境’、‘八品重甲境’和‘七品驱兽境’。固本境修士能够通过固本强身的修炼法门,拥有基本的作战防御之力;重甲境修士,其躯体,便如同披了一层金属制成的甲胄,御伤之力会大幅攀升;驱兽境修士精通实战,寻常山野猛兽,或者什么肆虐人间的异类,压根就不是他们的对手。” “中三品,‘六品体炉境’,可将自己的身体炼作类似熔炉般的事物,炼化天地灵气,增加寿元和修为;‘五品筑丹境’,成功孕育出一颗内力强大的内丹,于普通修士有了天壤之别,战力自然得到暴涨;‘四品凝真境’,体内凝结出真元,凭此物,可顺利辟谷,再也无须用餐和饮水。” 秋金语气平和,“上三品的境界,名为洞虚、玄门和至尊,坐拥‘三品洞虚境’后,即可隐约洞见虚明,目光如天神,身体轻盈至极,甚至能够腾云驾雾,宛若天仙;‘二品玄门境’的修行者,自身玄关大开,吸收日月精华和天精地髓为己用,那颗内丹焕发出金色光芒,若黄金淬炼而成,正式迈入了玄之又玄的仙家门槛,不再是红尘中人;而所谓的‘一品至尊境’,跻身这一境界之人,心窍内温养出一尊如同灵童婴孩的小型元神,可引地象天机杀人,抬手间,即有开山断江之能,大抵可称于凡间遍无敌手,于此世如同至尊般的巅峰存在,若大日悬浮空中,高不可攀。” 第一百七十五章 谪仙 凌真此刻全神贯注,认真聆听完秋金这一大段关于境界区分的言语,紧皱着眉头,心中开始兀自思考。 按照秋金之言,这九种境界,从九到一,与朝廷官员的等级划分相同。 前三品,和固本、重甲、驱兽,正好和一阶修身境的体力、精力、神力三个级别对应,一一相仿。 而中三品的境界,其中关于‘炼化天地灵气为己用’,以及‘无须饮食’这两个说法,不刚好就符合了可以实现辟谷的二阶红尘境? 至于上三品,达到三品洞虚境之人可洞察虚明,如仙人般驾雾腾云,这就好比是打破灵气壁垒,拥有了三阶凭虚境圆满的境界,冯虚御风,逍遥万里,天地无所拘束。 二品玄门境,内结金色的内丹一颗,分明就对应体内炼出无上金丹,生命力远超凭虚修士的四阶丹元小圆满。 一品至尊境,心脏窍穴当中炼化出一个本命元婴,婴儿抱金丹、生元气,与乾坤日月相抗衡,出手即同天神发威,巍巍然不可一世,更是能做到像截断大江,或者劈开巨山等等壮举。 此为四阶丹元境大圆满的修士,凭借绝高杀力能够做到的事情。 如此说来的话。 与凌真所处那一个“环境”相比,此地所奉行的那一整套修士境界,倒是显然有些滞后和落伍的嫌疑了。 一阶修身境里的体力、精力、神力三等,就相当于九、八、七三个品级的境界。 二阶红尘境,又名“辟谷境”,差不多等同于中三品之境。 先体炉,后筑丹,待到跻身四品凝真境,修士便有了不再被俗物所牵绊的困扰。 辟谷断红尘,亦可吸收天地灵气为餐,以自身为熔炉,炼化万物稳固本命修为。 三阶凭虚境,逍遥世间无所拘,四海八荒任我游,其对等的修为品级,为三品洞虚境。 四阶丹元境小圆满,体内蕴金丹,境界无穷妙,即可算二品玄门境。 四阶丹元境大圆满,心窍生出元神婴孩,窃取天机奥义,杀伐手段堪称玄奥深邃。 江河湖海、五岳山川皆无可阻我,宛若至高尊者,凡人敬若神明,是为一品至尊境。 想到这儿时,凌真忽然灵犀一闪,睁大眼睛问道:“话说,秋兄,你适才所说的,那位英雄无双的独孤前辈,他是出于何种目的,要剑开天门?” 只因在一瞬间,凌真头脑清明,突然意识到了一件颇具可能的事情。 那就是一品至尊境之上,大概率犹有境界,并非已达止境。 那等无异于“超品”的水准,所匹配的,应当就是比四阶丹元境,还更高一层楼的——“五阶开光境”! 以真力破开天门,受到天光沐浴而入此境,可随意汲取天地间最为宝贵的机缘气运,为己快速提高修为。 身负超大机运,杀力之雄绝,可随意斩开天幕,就连“一人敌一国”那种匪夷所思之事,都能彻底化为现实。 这般造化,百无禁忌。 俨然是可随心所欲行事,真正唯我称尊的超级修士了! 果然。 秋金接下来所说的话,基本应证了凌真灵光一闪的猜想。 “独孤十三于昆仑山之上开天,为的,有三事。” 秋金神色肃穆,“其一,要通过那扇裂开足达万里的天光巨门,引落无数机缘下界,福泽人间,光耀千古;其二,是为了突破至尊境的那一道修为瓶颈,传说,一品之上还有更高更强的境界,而那等高于一品,比神人还要更神一些的绝顶修士,若迈不过所谓的‘天门险关’,即便短暂的在片刻间实现了天上天下全无敌,也注定难以长久的存活世间,他们须承受一次天道威压,失败,即万事休矣,会当场被雷劫摧毁肉体,直接导致身死道消、魂飞魄散!” 凌真眼神变得熠熠生光。 秋金一脸不太理解的表情,注视着前者的奇异目光,动了动嘴巴,接着道:“其三,是为了证道飞升。” 此言一入耳中,凌真连忙追问道:“飞升?秋兄可知进入天门后,能够飞往何处?” 秋金也无任何隐瞒,直言道:“这我自然不知,但按照独孤十三所说,过了那扇天门,便是真正意义上的‘天人’,去到那座天外之天,成为比至尊境还要高出一等的存在!” 凌真默然不言。 瞎子都看得出来,他瞧着心事不轻,很不轻。 忽然之间,青袍年轻人爽朗笑了起来,他对着秋金道:“秋兄应该会不太相信,其实吧,就连我自己也不太确认,但的的确确有一种高概率的可能,那就是……” 秋金强忍性子,静静等候下文。 凌真面上笑意灿然,若朝阳般富有蓬勃生机,年轻人高声道:“或许我就是一个来自天上那座世界的……谪仙!” ———— 通天岛光明洞最深处。 霜刃归墟外。 俯窥其中景象,以作“观道”之用的白虎皮老者,笑容不浅,眯着眼睛,缓慢捋动下巴上的白须。 这一位彻底修遍了神道、魔道和人道,三生三世皆以剑道冠绝宇内的黑瘦老人,笑眯眯的看向了身旁所站的两大豪杰。 瞧着魏颉和诸葛结庐脸上的种种表情,有着“剑圣”之称的无腿老人伸出一手,指了指白幕中的那名青袍年轻人。 嬴春相当欣慰的说道:“好个凌真,想不到此子之心智会通灵至斯!啧,竟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便猜出了一部分真相。谪仙……哈哈,好一个贬谪人间的天仙,这是何等准确的形容词啊!神识若百窍玲珑,思维登顶,这凌家小儿,是个生来注定的悟道胚子。” 青衫中年人魏颉视线并未偏移,虽无言语来及时回应,但心中暗自感慨。 他觉得,如果换成是自己如凌真这个年纪,有着这份阅历,初入此方秘境,处于一座陌生的崭新天地,决计达不到这等超凡入圣的领悟水准,心境可能都要逊色许多。 在谪仙归墟内如同“老天爷”,地位高过诸神共主的“青龙剑仙”魏颉,当下有些自愧弗如,先是开口赞叹道:“嬴老爷子这次当真是选对了人,此番观道,定然能受益良多!” 然后,大剑仙魏颉抿了抿嘴,不苟言笑的低声说了一句:“长江后浪推前浪。” 白发白鹤氅的诸葛结庐,身材在三人里最为高大魁梧。 他固然以漆黑纱布缠裹住了两只眼睛,但因其感知力非同小可,双目自然犹能“视”物,无有半分妨碍。 被学院学生们敬称作校长的这位诸葛大帝,此刻,正目不转睛“看”着屏中那个自称“谪仙”的凌姓年轻人,发自内心的点了点头。 凌真无愧是有资格被鱼幽琮亲自携来此岛之人。 复姓诸葛的老校长用八个字,简单表达了胸中的赞赏之意,“如此天心,方为天才!” 第一百七十六章 胜天 谪,贬谪之“谪”。 不是什么踏步修行大道的顶点,扛下雷罚劫难,成功飞升过门的天人。 而是从“天外天”,因某种原因,而谪落此方人间的神仙。 秋金满头雾水,只觉眼前之人的话语好没道理,“什么谪仙?你到底再讲什么?” 凌真便把自己对于此处境界划分的不同意见说了出来。 认真与秋金解释了自己的意外发现。 这使得秋金在尚且不甚确信的情况下,稍微明白过来一些东西。 凌真所在的那一方“天地”,与自己生活迄今的世界,有两种全然迥异的境界分别。 两套等级差异显着。 大致是这样的对照关系。 九品固本境,对应修身境里的“体力”一层。 八品重甲境,对应修身境之“精力”。 七品驱兽境,就好比一阶修身境的最高水准,“神力”一层。 六品体炉,五品筑丹,还有四品凝真,这三个中品境界,等同于能够辟谷的二阶红尘境。 三品洞虚境,对标的等级为三阶凭虚境,名字里都带个“虚”字。 二品玄门境,即与四阶丹元境小圆满相对等。 至于已达修为巅峰水准的一品至尊境,差不多,也就是四阶丹元境的大圆满水平了。 “你这种说法涉及玄奥大道,与修士登顶之途牢牢相契,既已如此系统且精妙……当真不像是胡诌出来的啊。” 秋金面露匪夷所思的神色,“所以你的意思是,这套和我们不一样的修为等级,是你们那个‘世界’独有的境界划分?” 曾经误入明镜城城主张一一那方归墟秘境的凌真,当下脸色严肃,绝无任何开玩笑的意味。 青袍客凌真郑重其事的回应道:“并非切实敲定,我也只是尽己所能的在揣测而已。我猜想,极有可能是某种神秘的‘大力量’,突然出手,将我从外头,也是天上的那个世界给硬拽到了这里,让我从天外来到人间——新的一座人间!” “天外天的来客……” 秋金面容之上的神情颇为凝重,“难道说独孤十三说的悉为真相,证道飞升成为天人后,便真的可以抵达高于凡尘至尊的存在?” 凌真对此表示认可,点点头,道:“跨过你所言的那重‘天门险关’,破开一品至尊境的修为瓶颈,所拥有的那一个超品之境,应该就相当于跻身了我们那个世界里的‘五阶开光境’了。以人力开天门,引落金光无数,造福亿万苍生!” 听过这番话的最后那一句后,昔日因剑开天门失败,害死三千修行之士,到底也没能引下万丈金光入红尘的秋金,双眼瞪大,似乎变得十分激动。 姓秋名金的佩剑男子,正视着眼前这名身穿青色法袍的年轻人,语速突然提高,他快速道:“你叫凌真是吧,就算你所说的这些全都是真的,那你能否告诉我,你在另外的那座人间,境界几何?能够实现打开天门的壮举吗?” 凌真无奈摇了摇头,轻叹一气,“做不到。于那方天外世界,我不过是个三阶凭虚境巅峰的剑修,虽有压境,但修为底蕴,大抵也仅能与四阶丹元境小圆满的修士持平,基本相当于你这个世界的二品玄门境。” 秋金闻言,其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得失望,敛低原本满怀期待的眼眉,仅是心不在焉的回了一句:“玄门境啊,那也很不错的了。” 这名眼神黯然的秋姓江湖人,抬起头,看着面前的凌真继续问道:“剑修,你会使剑?” 凌真顿时浮现笑意,相当自信的拍了拍胸脯,朗声道:“略懂几手剑术,虽开不得天门,但犹有自保杀敌、破阵戮军之能。” 秋金一下子来了兴致,恢复澎湃激情,二话没说,直接拔出背后那柄黑色长剑,将此锋锐利刃慷慨递上前去,咧嘴笑道:“此剑名号,就唤作‘开天门’,是我的心爱之物,能否用这把剑露上几手来瞧瞧看?” 凌真坦然接过那柄漆黑利剑,紧握于手中,往边上迈出去数步。 待较为远离秋金后,青袍年轻人手腕轻抖,耍了个绝美的剑花,眯眼微笑,款款而言道:“那么在下便献丑了。” 说话间,凌真在相对空阔的街道之上,倾力而为,尽可能的施展起那套传自鱼幽琮的“胜天诀”。 剑诀名胜天,取人定胜天之意。 乃鱼老剑神生平所创最得意的一套完整剑术。 此刻的那柄黑刃长剑之上,赫然泛出了浓稠至极的青色气机,煞是玄妙。 凌真姿态绰约,动作异常轻描淡写,脚下倏忽一点,整个人便已踏虚上行,不多时已身处半空,危乎高哉若仗剑仙人。 为了看清此门剑术的各种招式,秋金举目望向高处,神采飞扬,大有仰之弥高的感觉。 秋金叩心自问。 诚然,此感已真真切切的有十几年没体验过了! 为母亲三年守孝期间,天神山庄天字大少爷凌真在玉玺山的雪瀑洞天内,与白龙剑门门主龙阖斗剑实战的次数不下万场。 那一份关乎意气的剑心,早已精纯无匹,璀然若星辰般明亮。 凌真那件名为“斩蛟”的法袍,长袖飘扬,猎猎作响,出招不停,剑气持续激荡。 上空,有炫目洪流若青龙腾身。 鱼幽琮曾有言称。 有利刃在握,可臻剑道极致,剑术可胜过苍天。 天在上,我在天之上。 人力,可胜天。 从古至今的千年岁月,长河悠悠,世人皆敬仰仙界的至高神明,祭祀不敢有丝毫懈怠,杀猪宰牛甚至筑起巍巍高台以示臣服。 唯恐仙神雷霆发怒,降罪凡尘,俗子遭殃。 而外头,拥有人族修为巅峰境界的“剑神”鱼幽琮。 却似乎想以这套剑法,来告诉人间万千砥砺修行之辈,一个铁骨铮铮的道理。 凡剑修,胸中胆色透云霄。 真正的“人”,须无畏苍天诸神,要以手中剑胜过寰宇仙佛,气盖万古长青! 这才是当之无愧,此生所行无一例外,俱对得起手中利刃、胸中剑心的剑道修士。 威震八荒,雄慑四野。 剑罡浪气汹涌滚动,凌真每一式剑招,都堪称惊为天人。 什么天帝,什么至尊? 吾一剑即可斩之! 第一百七十七章 荣幸 非有“通神灭仙”般无极的磅礴意气,以及超然的心境。 决计没办法使得出此等剑术! 胜天诀就此舞毕。 凌真那份神异绝伦,宛若天庭谪仙人的缥缈身影,逐渐放缓了下来。 夺目幻彩的青芒剑光慢慢消失,一点点散却至无。 单手握剑的青袍“天外客”,挺胸飘然而落,双脚重新触及了地面,稳稳站定。 在看完了此套胜天剑诀后,秋金情绪大动,叹为观止,打心眼里生出浓浓的敬佩之意。 他这人向来直爽坦诚,便异常亢奋的快步靠近了过去,眼神里绽放光彩,迫不及待,称赞道:“似这般术法通天,才可当得起‘仙人’之称!想不到外头的世界,竟会有如此神绝超妙的剑术,还会有如此盖世无双的剑修……” 剑仙才有真剑术。 凌真,真剑仙。 可此间无数剑修自惭形秽,若底蛙初见天幕大日,耀亮万方! ———— 面对秋金不绝于口的赞词,凌真笑眯眯的归还了那柄“开天门”,自谦道:“秋兄过誉了。剑招套路纵使再妙、再高,修为不足,底蕴不深,出剑的杀力不够强悍,也是开不成天门,当不成天人的。” 秋金接过漆黑佩剑,将利刃又插回背上挂着的鞘内,适才显然被震撼到了的他,发自肺腑的道:“拥有此等高妙术法,跨过天门险关那还不是迟早的事情?” 忽然,秋金好奇的问了一句题外话,“对了,你今年有多少年纪了?看起来很年轻的样子啊。” 凌真淡然而笑,自然无有半分隐瞒藏掖,“今年我二十三岁,不到二十四,不知秋兄多大岁数了?” 秋金哈哈一笑,拍了拍凌真的肩膀,笑着感慨道:“凌老弟比我小了差不多六岁,可论剑术造诣,犹要在我之上,真是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海滩上啊!我秋金还自称什么剑道修士?实在相形见绌,自愧不如!唉,要不是有些恩怨要我亲自前去一一了却,真想就这样自废筋脉,再也不练剑不修行了,脸都已丢得精光,还练个屁的练啊?” 凌真知道这名姓秋的男子,是个性情洒脱、放-荡不羁的狂狷之人,这些言语,不出意外肯定是在开玩笑,也便没如何当真。 凌真浅浅一笑作为回应,接着道:“在外头的世界,除了剑术,还需要炼出至少一柄本命剑……也就是一条寄存在窍内的飞剑,方可被称之为剑修。” 秋金想了想,嘴角一翘,蓦然间,有差不多二十缕细微的剑机气息,自其双手掌心飞掠而出。 那些浮空而停的“飞剑”,就这样静止不动,乖乖待在秋金的身子周围,听凭调遣。 凌真睁大了眼睛,“竟有如此之多的飞剑?!” “我体内有一个‘灵枢剑匣’,内蕴奇经八剑和正经十二剑,乃昔日吾恩师端木龙骨所传之剑道秘术。” 秋金自信的发问,“不知有了如此藏于身中,与经脉窍穴相勾连的剑气,算不算得上是剑修?” 凌真看着秋兄身体周围萦绕着的那些飞剑,剑剑皆锋锐异常,此刻虽保持这一般安然状态,仿佛温驯至极。 但无论是谁,只要细细看上一眼便可知,这二十条从“剑匣”内掠出的凌厉剑气,一旦在实战过程中发挥出作用,毋庸置疑,定能一举对敌手造成巨大伤害,杀力绝强! 凌真忍不住竖了个大拇指,衷心且真诚的道:“算啊,当然算了!这等仙人般的造化手段,一口气驾驭二十柄飞剑杀敌,临战必然所向披靡,要这样都算不得剑修,那天底下哪儿还有什么剑道修士了?不是剑修,而是剑道领域的无上大天仙!” 秋金脸色复杂,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面部笑得略显僵硬。 遥想当年,自己凭借着绝顶水准的修行资质,轻而易举便学会了那门以“灵枢”命名的剑诀,曾被作为师父的鬼哭山神嚎洞洞主端木龙骨宠爱有加,真心实意的夸过一句“当是仙家中人”。 那会儿的他,还不到二十岁,年轻气盛,性子颇为桀骜自负,比现如今还要狂上极多。 认为拥有所谓天仙之姿的禀赋,又身兼二十剑护体,莫说横扫武林,荡平江湖,只要再过几年光阴,自己十有八九,便可连那个“剑圣”独孤十三都无须放在眼里了…… 后来啊。 见过天地之大后,才明白十来岁时的自己,眼界太窄,目光短浅。 未免是当真有些如同井底蛙般的滑稽可笑了。 十年前开天失败后,秋金胸中万古长的意气,近乎磨损殆尽。 对于往日里很爱听,句句都十分顺耳的恭维言语,也变得有些排斥,不喜欢如何听人夸赞自己了。 有些话说烦了,便不再入耳。 因为听得实在太多,堆起来堵得慌。 有时候在云端飘得久了,高高在上若神明,等到彻底摔下来的时候,就会尤其疼得厉害,穿髓刺骨,痛彻心扉! 见秋金神色忽然有些尴尬,略微感到莫名其妙的凌真,稍微顿了一下,又道:“我只有两柄本命剑,与秋兄相比逊色甚多,有那云泥之别、天壤之差……” “行了行了,凌老弟,这些话用不着多言。” 秋金已不太能听得下去,收回二十缕细小剑气入体,扯扯嘴角,主动转移开去话题,他摆了摆手,“你知道吗凌老弟,其实我以前是曾有幸跻身过一品至尊境的。” 凌真瞳孔放大,微感讶异的用上升语气“哦”了一声,刚打算再行说些夸赞言语之时,却被秋金及时出口的话给打断了。 秋金双眉紧紧拧起,瞧起来神色凝重,长叹一口气,哀然道:“唉,只不过那份境界我到底也没能守住,丢掉了‘半个天人’的至尊之境,昆仑山事件后,我的剑道底蕴和心境都一落千丈,万事休矣,惜哉!” 凌真试图出言劝慰,想不到竟又被堵住话头,秋金继续道:“十年前那场惨剧人寰、世俗皆知的可笑‘败北’过后,苦心孤诣的开天,终究没能成功,我输掉了我的一切,一夜之间,成了受万夫所指的懦夫,人间最值得被憎恶和唾弃的大混蛋,修为暴丧,剑心稀烂,一口气从巅峰止境跌到了四品凝真境……经过十年的闭关苦修,重提心性,当下我已恢复至了二品玄门境的修为,不出意外的话,和凌老弟你境界大抵相仿。” 闻得此言,凌真抱拳道:“能与秋兄同境,实是在下之荣幸!” 第一百七十八章 小镇 秋金淡淡的笑了一下,恍若没有听到这话,仰头望向苍穹,低声自语道:“打开天门,引落万丈金光,一直是我常年以来的心中夙愿,说是执念也不为过了。至于打开天门后,到底能不能去往另一个世界,当不当得成天人,这都与我无大关系,我只是想给我师父,我的那些昔日好友、爱人,还有那些因我而死的修士们一个交代,仅此而已。” 秋金目光从天上缓缓转至地面,直视凌真的脸,正色道:“我秋金自我囚禁十年整,磨砺霜刃,重拾昔年旧心,日日夜夜都不敢有丝毫懈怠,十年如一日……也该去做点儿什么了!” 凌真似乎被他的情绪感染,神色也变得激昂起来。 这名在当年被唤作“小剑圣”的秋姓男子,冷不丁转过身子,松了松自己后方的衣领,用手一指,“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去找个老朋友,帮我把这根骨里插着的这玩意儿,给取出来。” “这,这是……” 饶是见识颇丰的凌真,此时此刻都满脸震惊,瞪着眼睛,看向了那个深入骨骼的“玩意儿”。 有锐利至极的荧绿剑刺,自秋金的颈骨处外透而出。 绿光鲜明,可谓一目了然。 瞧着似乎此物已彻彻底底扎穿了他的整根脊梁骨! 凌真张大嘴巴,已讶异得说不出话来了,头皮发麻。 绿尖赫然外露,刃锋显是异常的锐不可当。 甚至还隐隐有气机流散其中,诡异绝伦,可怕非常! “这十年来,我每日都饱受此剑的折磨,半夜睡觉都不安生……” 秋金面色肃然,沉着嗓子慢慢道,“今番无论如何,都定要将其从我的脊柱里取出来,舒一口多年未吐之气,权当是放松一下了,否则行事有碍,出招受限,忒不爽利自在。” 凌真也算是一名具备超绝骨气,有着铮铮铁骨,心境水平无疑非同小可的剑道修士。 勤勉习武至今,不愧山庄神元世子的家族头衔,对得起锦绣武神凌璞独子的那重身份。 母死后,凌真于庄内守孝三年的修行,点点滴滴积累,水可穿石,几乎无半日松懈,堪称疯狂,更是使得其那份耐受力,已比之凡庸之辈要胜出太多太多! 但这会儿的他,因秋金一人而胸中情绪激荡,目眩神摇。 凌真心头,有大敬佩矣。 如此利刃透体之苦痛,日复日年复年,实非人能够忍耐得了啊! 真的无法想象,这过去整整十年的悠长岁月里,眼前这名以秋为姓的男人,到底扛过了多少煎熬和磨砺,度过了多少个艰难重重的日夜…… 秋金伸出手,在目光有点呆滞的凌真眼前打了个响指,使得前者立时回过了神来。 秋金已然整理好衣襟服饰,挺胸立在青袍年轻人的面前,笑意着实不浅,咧开嘴巴,指了指不远处那个异常鼓胀的布质包裹。 秋金用浑然无半分愧疚,反而十分美滋滋的得意口气,对着凌真道:“瞧见那边的那个大包了吗?嘿,那包裹里头装着的,尽是我从有钱人家里洗劫搜刮来的各种奇珍异宝,价值之高,足与让寻常百姓几辈子荣华富贵、衣食无忧,日子过得要多舒坦有多舒坦。” 凌真尴尬而笑,暗中回忆起了过去的往事。 自己曾经于泥牛山间,意外遇到过一个吹奏玉笛便退却兽潮,被世人敬称为“御兽大侠”的黑袍客。 那个复姓公冶名金的雄武男子,为了给惨遭魔女楼雪绒吸干阳气的爱子公冶鑫续命,不惜坑骗山间百姓,来换取钱财,以实现大量购买天价草药的目的。 既要名,又要利。 不可不说其过分贪得无厌,手段下作,真可谓卑鄙,凌真属实看不起半点儿。 而眼前,这一位名字里同样带个秋字的男人,大张旗鼓的四处“劫富”,搜刮来了这等多的宝贝,装满一包,所图之事究竟会是什么? 答案在下一句话便即揭晓。 “若是不带点伴手礼,哪儿还有脸去求多年未见的朋友办事?俗话说三年不联系,当亲也不亲,遑论是十年了?哈哈,单论礼数这一块儿,我秋金向来做得很是到位的,空手上门的话,忒没面子了些。” 在彻底明白过来秋兄此举意图的这一刻,凌真无语到了极点。 年轻人瘪瘪嘴巴,心下兀自感慨:“果然是个正邪两气并存的妙人,少见,真是世上少见啊!” 虽本心有显着差异,但所行所做之事,已与山中的土匪、水泊的草寇全然无异的秋金,先是再度拍了凌真的肩膀一下。 这下力度用得不轻,打得后者顿时一个机灵,彻底清醒。 然后这个姓秋的“大盗”,翘起拇指一根,在靠近自己脑袋的位置,朝着后方虚空戳了几下。 秋金又“哒”的发出了一记响亮弹舌,他笑得极其灿烂,洋洋自得的快意道:“走,带你做客去!” “做客?” 凌真心下一想,正好,去看一看这个姓秋的,会有怎样的故交好友。 想必定然非是寻常人物。 ———— 龙蜀王朝,江南道。 泓州。 此州靠近一泓名为“龙洲”的大湖,那座叫做龙洲的湖泊,以泓清似镜、水碧如翡而闻名世间。 传言,曾有当地郡守于湖中擒获一条绿鳞虺蛇,将之扒皮抽筋,做成了绝等材质的一件奇珍软鞭,作为上佳物件上供给了皇城天子周氏。 虺鞭并未走渎化蛟,自然无触真龙天威,但可震慑诸侯臣子,万众归一,皇帝为之心情大悦,赏金数千两,并官升三级。 又被百姓称为“龙湖”的那一方泓州之地,此地界,恰如一枚圆形方孔的标准铜钱。 中央镂空,故而十分贫穷困苦,其余地区有矿脉有商贾,有市场有勾栏,皆甚是富饶繁华。 二者天差地别,一个天上,一个人间。 平湖镇。 此地离水运浓郁的龙洲大湖,颇有距离,前不着村后不找店,恰好就位于泓州的最中央。 若孤岛扎根于陆地,青藻浮萍漂游于湖面之上。 天高皇帝远,鸟雀难飞出。 这个穷得有时连锅都揭不开,灾荒年代甚至会需要剥树皮,啃观音土来充饥的小小村镇,其实人烟稀少,已经不剩多少青壮了。 镇里绝大多数有体力、有精力的年轻人,早已背起行囊,离开了土生土长的家乡,跑到城里去讨生活。 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他们才会回来那么一下,看过亲戚家人,吃个团圆饭后,便又要背井离乡。 一年漂泊在外的时间,远远多过待在家中的日子。 思乡念家,却回不得家乡。 父亲和母亲都远在外地做工,那些尚未长大的稚嫩孩童,则都交由镇上已经年纪不小了的老人来抚养。 平湖镇穷乡僻壤的地界,钱不多,地不多,粮不多,人不多…… 独独没有父母陪伴着长大,留守在家和祖父辈共同生活的孩子,最多! 第一百七十九章 比武 林狗子今年十岁,个头很小,皮肤黑得像炭,缺门牙,还总喜欢咧着嘴巴笑,满嘴漏风。 平时,和七十多岁的爷爷住在一起,每天两顿饭都见不到肉,但米饭吃,好歹不至于小小年纪就饿死。 “狗子”不是外号,而是真名。 因为贱名最好养活,镇上还有许多叫什么根子、阿鸡、阿毛的同龄人,都是一般的命贱如草,不值一提。 作为小镇少年之一的林狗子,他的娘亲如今早已去世,是在六年前闹饥荒的时候,实在走投无路,于家中的房梁之上吊死的。 当天就下了葬,人吃土一世,土吃人一回。 埋掉自家婆娘后,少一张嘴巴,粮食便算勉强够吃,扛过了那场死人颇多的惨烈饥荒,林狗子的爹在消沉了一年过后,外出打工赚钱。 而今已有两年多了,狗子他爹一年寄回来一次钱,用作日常开销,图个温饱。 两年来,父子待在一块儿的日子,满打满算都没有超过一个月。 这个有着贱名狗子,人如其名般轻贱,活到了十岁,却连肉都没有吃过几回的孩子,在半个月前,经历了一件非常值得骄傲,连最梦都感到幸福的事情。 他爷爷陪他去了一次城里。 对于乡下长大的少年人而言,城里可说是样样都好,吃的、喝的、用的、玩的,全是些没见过的,花花绿绿,要多稀罕就有多稀罕! 因为兜里没带多少钱,还要留着吃饭,他和爷爷在天桥底下,给那位说书先生捧了两个时辰的免费人场,一个铜板都不用掏,白听便是了。 那场说书,章节名为——“傲世秋郎仗剑入仙宫,半百岁月炼兵终成空”。 内容讲述的,是一个大概发生在十年前的江湖故事。 主角,是一个恣意妄为到了无法无天地步的青年侠客。 发生的地点,则是在一座唤作“至尊剑宫”的宗门内部。 回村后,生性还算聪明的少年林狗子,兴致勃勃,凭借对那一回书的新鲜记忆,和十几个同龄的孩子,一块儿玩起了角色扮演的趣味游戏。 “呔,秋金,是谁派你来这里找我的?!” 一名脸蛋肉嘟嘟的胖小孩,手里握有一根木枝,枝头指着少年林狗子的鼻子大声喝道,摆出一副义愤填膺的姿态,装成很是愤怒的样子。 “不对不对,二胖你这样不对的。” 被木枝指着的林狗子,此时用力摆了摆手,皱着眉头,“你忘记自己的身份了?你可是至尊剑宫的宫主,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人物,怎么能说‘我’呢?应该自称‘本宫’才对!” 胖小孩“哦”了一声,自知出了差错,演得不够符合人物特征,便立时改口,依旧是正气满脸的冲着林狗子道:“是谁派你来找本宫的?幕后可有人指使?” 林狗子这下较为心满意足,歪着嘴角,呵呵一笑,眯起了眼睛,小镇少年勉力压低嗓音,用故作深沉的声音道:“没有人,我秋金永远不会寄人篱下,这世上没人能差遣得动我,是我自己要来的。” “你来做甚?” “挑战你。” “挑战我……不不,挑战‘本宫’做什么?” 手持木枝的二胖大声质问道。 “夺剑。” 这两个字缓缓出口后,林狗子快速取下了一直别在裤腰带上的那根树枝,紧握在手里,瞪大眼珠,对胖小孩振声道:“要夺走你手中的剑!” 胖小孩冷笑一下,满脸不以为意的表情,趾高气昂的抬着下巴,轻蔑之极的道:“就凭你这个牙都还没长齐的臭小子?” “哎呀,你说错掉啦!” 林狗子显然有点不悦,连忙摆手指正道,“是‘毛都还没长齐’,不是牙没长齐。” 名为“二胖”的同龄小孩撅了撅嘴,“那么较真干嘛?反正也差不多……” “什么差不多,你要是再这样乱说台词,我就把王青虹的角色让给别人来演了!” 林狗子对此愈发不满,“说书先生就是这么说的,毛都没长齐,一个字都不能差,差了就不对了。” “好啦,我尽量不念错就是了,狗子你别气了。” 唯恐林狗子以后当真不带自己玩的胖小孩,当下无疑有点惶恐,重回表演状态,改口道:“就凭你这个毛都还没长齐的臭小子?” 林狗子也再次开始了角色扮演的游戏,仰着脖子,放声接话道:“正是,今日你若战败,你手里这把‘开天门’就归我了!” 二胖看了一眼手中木枝,嗓音不低的道:“哼,放肆!这把开天门,乃是我们至尊剑宫五十年来最强的猪剑……” “是铸剑,你说得标准一点,又不是猪的剑。” 林狗子不厌其烦的纠正,他要保证几无纰漏,半点儿也错不得。 否则,便是有损其心中偶像的那份伟岸形象,与预期大大不符。 二胖“哦”了一声,无奈的道:“最强铸剑……这剑,其中蕴含了无穷无尽的剑道真意,乃绝等之物,我就算把它白送给你,你都不一定能拿得稳!” “屁话一连串,就连你这么个白胡子老头儿都能拿得稳,我又有何理由拿不稳此剑?” 林狗子傲然而言。 “你放肆!” 旁边一个负责扮演宫门弟子的瘦小孩怒喝一声,快步走了上来,扯开嗓子,斥声道:“你也配和我们宫主相提并论?” 胖小孩便依照事先说好的那样,伸手拦道:“王琣我儿,休与这等狂妄之徒一般见识,且看本宫一会儿如何取他性命。” 瘦小孩道了句“是”,乖乖的又退了下去,他的台词就只有这么两句而已,说完就没了,少得可怜。 接下来,二胖大咧咧的摆了一个自认为帅之极矣的姿势,中门大开,“来吧!” 林狗子点点头,朗声道:“好,我来了!” 说完便猛地踏步冲了上去。 两个年纪小小,个头也确实都还不大点儿的孩童,一胖一瘦,心中,皆幻想着叱咤武林的剑道大高手之盖世神威。 深深代入进去,仿佛自己也成了拥有剑术在身,武艺超脱绝俗的人间豪杰。 他们就以手中树枝为剑,慷慨而战,在场地之上,开始了一场“精彩”的比武。 敌斗双方,林狗子和二胖。 一如昔年秋金,大战王青虹。 第一百八十章 现身 “哎呦,痛死我了!” 模拟乱战之际,即便所使的武器只是木头枝条,却也实实在在可谓“刀剑”无眼。 和对手“交战”的过程中,一个不留神,没挡下来,林狗子的那条右胳膊被啪的抽中了一下。 其响声清脆,少年立马疼得呻吟了起来,面目狰狞,痛得龇牙咧嘴。 “哈,这下可是你念错啦!” 二胖十分得意的笑道,“台词里面可没有这句。” 林狗子使劲揉搓着胳膊上被木条抽到的地方,额头都疼出颗颗汗珠,想了一下,猜测道:“多半是说书先生漏了这句,其实秋金是有说的,你想啊,用树枝打一下都那么疼了,他们用的可是剑,真的剑,那么锋利的物事,那肯定更疼了……” “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怕疼?” 胖小孩用小拇指扣了扣鼻孔,颇为不屑的说道,“我爹以前跟我说过,真正的男子汉大丈夫,最讲究的便是‘不怕死’三个字,而且为了面子,就算脑袋掉了,都是不会叫疼的,死都不喊!” 林狗子没好气的嘀咕了一句:“这叫什么话,脑袋都掉了,那还能叫疼吗?只怕是想喊都喊不出来了……” “你别管这个,反正我觉得吧,那个秋金既然被人称作‘剑圣第二’,肯定是个特别厉害的人,厉害的人都是不会叫疼的,我爹就从来没有叫过疼。” 二胖自信满满,语气相当肯定的说道,“天底下哪儿会有怕疼的大英雄?绝没这样的道理。” 少年林狗子抿了抿嘴唇,眼神坚定起来,也勉强认可了好友的这个说法,“嗯,那是我没演好,不喊疼了,我们再来打过!” 语罢,再也无言。 两个孩子似乎皆满怀豪气,胆色横生,异常发“骁勇善战”,宛若浑不怕死的真正“英雄”。 他们又用彼此手里的木枝对打了起来。 这一次,所用的力道相较刚才,明显变大了不少,几乎都没如何收着力道。 好一场“大战”! 交战双方,两位孩童。 不论是林狗子还是同镇少年二胖,身上都已结实的吃了好几下抽打,甚至比家中爹娘打起来还要来得狠辣无情、凶狠至极,连余地都没如何留给对方。 两个孩子到底还甚是年幼,耐不住痛楚,疼得是眼泪哗哗直冒,表情逐渐扭曲,呲开牙齿。 即便疼成这幅德行,二人却都很有默契的忍着没有喊疼。 要逞豪杰之气,大英雄、大丈夫万万不会喊疼。 再苦也要忍住了! “你快点认输吧……” 林狗子紧紧咬着牙关,脸部胀红,横眉怒目的一个字一个字叫道,“你快要不行了,我知道的!” 胖小孩挨了十几下猛抽,痛得差不多想死,心气耗光,也不愿再被打了,便顺着台阶下了。 只见二胖双膝疲软,当即一下子趴倒在了地上,假装成身负重伤的模样,喘着粗气道:“呼,呼,想不到本宫居然会败在你的手里……” 二胖认输后,站在一旁的十几名饰演配角,或者说是龙套角色的孩童们,此刻一起出声大喊,情绪激动的嚷道:“宫主!” 林狗子动作迅捷,可谓眼疾手快,一把将胖小孩手里的木枝抢了过来,握在手中扬了扬,冲二胖嬉笑道:“这把开天门,现在是我的了。” 扮演王青虹之子王琣的瘦小孩,怒目而视,指着持双“剑”在手的林狗子叫道:“大伙儿一起上,杀了这贼子为宫主大人报仇!” 左右手都握着木条的林狗子,立时迈开大步,目标明确,匆匆跑到树下,牵起那条他养了好几年的大黄狗,高声叫道:“紫雷,咱们走!” 天桥底下的说书先生讲过了,那匹枣栗大马叫做“紫雷”,乃西域名驹,是小剑圣秋金的心爱坐骑,日行千万里,如若陆地蛟龙般神骏非凡。 十年前的那次事件,那位姓秋的侠义郎君,正是乘坐此名马离开的至尊剑宫,逍遥而出。 “汪!” 人与犬,皆撒腿狂奔。 后头,是那些玩儿命追赶的同龄孩童,小镇少年们自幼奔走游玩,颇有精力和气劲,故而脚步丝毫不慢。 林狗子带着家养的那条狗子,还没跑出多久,忽然两眼一晃。 一个穿有墨绿制式袍子,身后背着大布袋的人,凭空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抬头望去,原是一名极具英气和俊面玉貌的男子,眉宇间丰神出彩,好似画卷当中走出来的笔墨人物。 此人背扛沉重大包,也不知分量几何,而其腰间,则别有两柄三尺长剑,一黑一金。 双刃之鞘身精致绝伦,异常华美脱俗,决计不似人间凡品。 若天仙兵器、神明宝物! 除了此名男子外。 其身旁,还立着一个身穿青色长袍的年轻公子。 青袍俊彦虽无剑在身,但一身轩昂气度仿佛仙家人士,意气超脱,风姿卓然,丝毫不在扛包佩剑的男子之下。 面对这两个莫名其妙出现在此,姿态绝不一般的奇异男人,心生害怕意味的少年林狗子,当下战战兢兢,脚步立定在原地,嘴皮子打颤,不敢抬头正眼瞧人。 少年只是低声问道:“叔叔,你们是谁啊……” “叔叔?你管谁叫叔叔?!” 背后负有巨大包裹,腰别三尺剑的男子,蹙着眉,显然对这个称呼不太满意,刻意板着脸,“我姓秋,单名一个金字。别喊我叔叔,喊哥哥,秋哥哥!” 林狗子登时大吃一惊,眼睛瞪得好似铃铛,愣了小一会儿,不敢置信的道:“秋……你就是秋金?!” 这时,那群与少年一同玩角色扮演的小伙伴也都追了上来,林狗子欣喜若狂的急忙对众人道:“他他,他刚才说,他就是秋金!就是那个说书先生口中的秋郎!” 凌真笑吟吟的对着秋金道:“秋兄这知名度,确乎高得吓人。” 一众孩童无不瞠目结舌,所有人都大感不可思议,瞪着眼睛。 他们仰起一排小脑袋,看着那名身材高大、英姿超绝的佩剑男子。 传说中的人物。 今朝,居然在此现身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乱来 青袍年轻人凌真,乃一代卓绝公子,其体貌身段固然超拔。 但在那一群孩童的眼中,实在要秋金的身姿更加英雄伟岸些。 “不信啊,那给你们露一手。” 秋金从腰间拔出那一柄漆黑外观的三尺长剑。 锋刃出鞘,他微笑道:“瞧,这便是我亲手击败王青虹以后,从至尊剑宫那儿抢来的‘开天门’。” 话音刚落,男子随手挥出了一剑。 气机虹光如若贯日般自刃身扫荡出去。 一道雄绝白虹,自剑尖极速长掠,飞向了远处朦朦胧胧的青山。 有撼天动地的轰鸣声,遥遥传来,简直是震耳欲聋。 他这一剑,竟直接削掉了一个小小的山头! “如此杀力,了不起。秋兄,此剑剑意,端得是沛然无穷!” 立在秋金身边的凌真,忍不住出言赞扬,“轻易破碎山巅巨石无数,剑气如长龙现世,何等的霸气无双啊!” 秋金对此等言语有几分受用,哈哈一笑,转过头说道:“凌老弟,你是谪仙人,读的书应当比我多些,能否给这一剑取个名字?” 凌真想了想,笑着应道:“我见青山多妩媚,料想青山见我应如是。这式剑招,不如就命名为‘青山见我’吧。” 秋金深以为然,点点头,“好名字,不愧是我的凌老弟,这起名水准,确实厉害!” 凌真笑而不语。 起名又非甚么难事。 十余名孩童,被秋金一剑碎山的举动所震撼,心惊肉跳,皆骇得快掉了下巴。 秋金伸手凑近上去,揉了揉小镇少年林狗子的脑袋,温声道:“刚才演得不错,台词念得挺好,挺有大丈夫风范,有我当年百……十分之一的风采了。来,奖励你点好东西。” 言语间,秋金取下了背上负着的那个沉甸甸大布袋,放至地面后,从里面大大方方,掏出一根手掌长短的金条,递上去道:“这个给你,拿着吧,够你们家吃几年的了。” “有孟尝君慷慨之风骨啊,秋兄。” 凌真对此表示钦佩。 林狗子震惊万分,兀自不敢伸手,心中满是迷惑与紧张。 “快拿,不拿的话,就不给你了。” 秋金笑眯眯的对着少年道,“区区一点钱财而已,我秋金向来都将此看得很轻,有个词不知你听没听过,叫‘视金钱如粪土’!要那么多钱作甚?还怪占地方的。” 待林狗子小心翼翼接过金条后,秋金又着对那个扮演王青虹的胖小孩说道:“你刚才讲的很对,男子汉大丈夫,最看重骨气二字,就该勇敢无畏,脑袋掉了也绝不吭声!来,你也有奖励。” 又从袋中取出一根黄灿灿的金条递了过去,阔绰大方得叫人害怕。 同样是贫苦家庭出生的二胖,当然知道这块金子代表了什么,喜不自胜,赶忙一把拿过那根分量不轻的黄金,用袖子擦了几下后,细细端看起来。 少年满腹狐疑,为何天底下会有那么慷慨的人? 不把钱当钱的么? 这样的人,应当便是所谓的……大英雄了吧。 “我们也要,我们也要!” 剩下的十几个小孩齐声嚷道,争先想要获得黄金,眼神急切,个个儿都伸长了手,渴求到了极点。 “别急嘛,都有都有。” 秋金给每一个参与此番角色扮演的孩子都分发了一根金条,“多大点儿事嘛,金子而已,有的是!” 散财如流水。 凌真站在旁边啧啧称奇,有点意思。 原来秋兄专程带自己来此地,就只是为了给贫困家的孩子们发钱?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劫富济贫、散财童子了吧。 还行,换个说法,勉强能算个“侠盗”。 “谢谢叔……谢谢秋哥哥!” 最早收下金条的少年林狗子第一个叫道,其他几个孩子也都跟着附和了起来,谢声不绝于耳。 秋金被连喊了十几句“秋哥哥”,面露笑意,心里甜津津的很是自在,张开双臂,语气温柔道:“孩子们,过来,让我抱抱你们。” 凌真笑了一下,对此表面不置可否,心下则暗自道了句:“这也忒肉麻了些。” 但转念一想,这或许是某种意义上的返璞归真吧。 自己虽名叫凌真,却还未到达到此等境界。 秋金和十几个可爱的天真孩童抱在了一起,看着这群贫穷小镇土生土长的少年,他长舒一口气,心情柔和,低声道:“你们不用谢我,应该是我谢你们才对啊……” 十年前,他也曾像这样幸福的拥抱过整个江湖。 那年的秋金,比现如今凌真的岁数还要来得小。 不到弱冠,剑术修为却已臻至绝巅,如同巅峰时代的剑神鱼幽琮,是人间最自由、最逍遥无拘的剑道修士之一。 江湖男儿千千万,豪杰共敬秋郎君。 世人慕之、爱之、拜之、羡之,就如同这些打心眼里尊奉秋金为神的小孩子,心里头无半点儿敌对之意。 因为即使有,也理所当然的全没任何用处。 十年前是如此。 十年后,抱着一群少年人的他,心性大提,快意绝伦,顺其自然的亦感到了如此。 “江湖,好久不见。” 胸中尽是温暖与幸福感觉的秋金,眼眶已然微湿,因有外人凌真在场,顾及面子而强行忍住泣声,“我终于又回来了!” 拥抱人间。 今日,狂人秋金再入江湖。 ———— 龙蜀王朝。 江南道。 平湖镇北面青山。 某处傍水而建的竹庐。 林水悠悠,青竹苍翠欲滴,山间有鸟鸣悦耳动听。 凌真一入此地,不由生出心旷神怡之感,惬意洒脱。 凡夫身处此地,可谓超然物外,浑不亚于天上仙人、云中尊者。 闭关修行何须入洞府? 人间自有逍遥清闲处。 骏马两匹,一匹毛如枣栗颜色,一匹则通身白若霜雪。 马背之上有两名男子。 单从外貌来看,皆是人中之龙,世间少有之英杰。 怎会有他人? 自是秋金。 与那对此间山水环境赞誉极高的凌真。 这哪儿是什么寻常地界,分明是人间又一大“仙境”嘛。 若是可以,等到出去了以后,凌真保不齐要与爹爹提上一嘴,花些银子,请些工匠,在山庄里也开辟出一方与此相仿的青山绿水小竹屋来。 反正藩王家室底蕴超雄,封属地盘极大,堂堂天神山庄,又不用顾及教条礼数,随便怎么都行。 乱来都行! 第一百八十二章 活着 凌真年纪尚且挺轻,才不过堪堪二十出头的岁数,但那份生平阅历,其实十分丰富,胜过寻常修士太多。 他曾经不慎中了阴险歹毒之计,误入过六姐夫张一一的那座“明镜归墟”。 在那片琉璃铺地、神怪莫测的奇幻境遇里,见到过所有亲人被一一切割,腰斩而亡的惨状。 虽的的确确只是虚像幻景,但那种可怕诡异、血腥残酷的死人姿态,与真实别无二致。 那次凌真在亲眼目睹后,对其心灵的创伤实已无法附加! 三年守孝期间,这位凌家九子,还每日身入鱼幽琮的亿剑之境内,坚持砥砺道心,反复体验生死切换的绝顶折磨。 不断死了再生,生了再去死。 经历痛楚,承担痛楚,习惯痛楚,直到最终爱上并享受痛楚。 凌真的心态,或者说“心境”,已靠着点滴积累,被磨炼得相当顽强。 有若金石,且环境适应的能力极高,素质堪称剽悍至极! 断不至于因莫名被抓入此方天地,而彻底崩溃绝望,无法继续为生。 都已是死了不知多少次的人了,又焉有贪生怕死的道理? 大不了就是再死一遭! 修行之辈,天作炉,地作灶,长以天地作温床。 既是玄门客,当成道中人。 此世所历种种匪夷所思的事情,难不成还能少了? 若是这样就觉得活不下去,软弱无能,和废物一样。 那么他凌真,趁早自废心脉,死了干净! 否则活着也是个累赘,决计派不上什么大用场。 一路上,青袍公子哥凌真,乘坐着奚塘那匹遗留在了街头上的白马,向与己同行的秋金,认真询问了许多关于这个世界的事情。 秋金虽已闭关十年整,对于天下近年来的各种状况几无所知,浑然无所了解,但多多少少,也还能说出点有价值的东西。 比如各大境界的详细内容与修炼途径。 比如江湖往年的豪侠故事,正邪两派的诸位顶级人物,以及一些宗家门派的各地分布。 再比如龙蜀王朝的历朝君王,和堪舆地理等等,这些都是很有用的情报,听了总要好过没听。 秋金乃一介极其看重恩仇的性情中人,与人交往从不喜欢扭捏绕弯。 既已当真打心眼里认了凌真这个人作兄弟,自当慷慨而应。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悉数把所知奉献出来。 凌真为此大感受益匪浅,心下快意,听得又是津津有味,觉着此番运道甚佳。 虽不幸进入了这么一方全然不同的秘境地界,上不知天下不知地。 但好在这座崭新“人间”,还有能和与自己投缘之人,而且是一入此地便与之相交。 意气这等相投。 可谓是一种巧合缘分? 亦或者是某位“老天爷”的特殊安排也未尝可知,都有可能,谁也说不好。 凌真自知境界修为低浅,恰同井底蛙仰头窥月。 万万思考不出天外那个神秘“大力量”,究竟意欲何为。 当下自己所能做的,除了想办法努力活下去外,几乎再无他事可言。 活着,先做到活着。 然后再想办法离开这里吧。 至于要通过何种方式,才能重回原本的世界,凌真与十年前开天失败的秋金探讨过。 共同得出了一个无法被作证的结论。 那个结论就是。 只要能成功打开穹顶上空的天幕之门,在辉煌无限的金光沐浴下,跻身不亚于神仙的超品境界,化作真正意义上的一位“天人”。 就能如剑圣独孤十三昔年所言的那样。 迈过天门,飞升至上界,去往天外的那个新的天下。 当然这个“新”,是针对秋金而言的新。 对于凌真来说,那里,才是原本应该待着的地方。 这里,是天下。 凌真思乡,想回天上。 一身墨绿颜色的长袍,背上扛着巨型布袋,秋金骑乘那一匹枣栗皮毛的大马紫雷。 与白马青袍的“谪仙”凌真,并肩而行。 作为这座人间的本地人,总要带一带远道而来的天外客,聊表地主情谊,尽一尽该尽的义务和责任。 溪水流淌,潺潺作响,林上鸟鸣山更幽。 这等优美环境,自会令人着实心清气爽。 凌真的胸中无半点儿压力,再不浮躁焦虑,唯有轻松舒畅之感。 秋金亦然,作惬意姿态。 在骑行至水旁小桥之时,秋金策马赶至凌真前头。 二人一前一后上了通往竹庐的那座小小桥梁。 按照秋金亲口所说的,那一间搭建于山野林中的傍水小屋,名为“剑庐”。 其主人,是秋金昔日的一位好友。 既是道士,又是用剑之人。 今日,他要来这儿见一见故人。 凌真被吊足了胃口,自然也很是想见。 过了桥后,秋金把骏马在桩子上栓好,身背沉重包裹,脚步稳健的行至那座竹庐外头。 他吸了一口气,然后冲着屋里高喊一声——“老翁,我秋金来看你来了!” 原来那故人姓翁。 凌真心道。 过了没一会儿,竹门“吱呀”一声打开,从屋内走出了一名脚踩着布鞋,身裹道家法袍的灰发老者。 凌真看着了那名老人后,心生感慨。 但觉这老道士通身姿态实在不俗,颇具山上清气,与众不同。 论起仙家之气度,此位布鞋老者虽不及大天君仙豪那般出脱凡尘。 却也实在是谈不上一个“俗”字。 想想也是,这等竹林密影、溪水潺潺的绝美山间之地,也就该有如此道骨仙风的老人家隐居才是啊! 清俊雅然的年迈老道,从屋内匆匆而出,屋门被打开后,差不多连定眼瞧下门外之人都没有。 老人直接笑吟吟的叫道:“一听说你复出了,我就一直眼巴巴的等着,总算是把你小子给盼来了!” 与多年故友重逢于剑庐,秋金心情当然绝好。 快速取下了背上那个鼓鼓囊囊的大袋子,放在地上,一把打开袋口,露出了里面装着的不计其数的金银和字画,嘿嘿一笑,咧开嘴巴道:“老翁,这些都是给你的。” 凌真暗中一言,“这礼,就有些俗了。” 只是这话儿不可说出口便是了。 雅态出尘,颇具神仙风度的道袍老者低下头,看一眼袋中所装之物,微微摇头,笑道:“你呀,重出江湖后干的第一件事儿,居然是去偷……不,抢东西!来便来好了,人到就行,还带什么东西?我像是贪你那点赃款的人?瞧不起谁呢?” “来朋友家嘛,总得带点像样子的伴手礼吧,空着手上门怎么行?” 秋金一脸惫懒意态,“你在不在乎无甚所谓,也丝毫没瞧不起你的意思哈,主要是我自己觉得跌份!” 凌真对此十分认可。 登门造访,自己作为客人,总是要带些伴手礼的。 否则厚着脸皮去别人家蹭饭,像个什么样子? 清俊老者笑着摇了摇头,兀自发出感慨之词,“真是没想到,都已过去了十年,你小子竟然还活着!” 第一百八十三章 三绝 “唉,谁说不是呢。躲起来十年了,勉强还算是活着,这命啊,忒硬!” 秋金已将胡子刮得干干净净,一张比凌真成熟不了多少的俊朗脸庞,露出笑容。 言语间神态坦然,看起来十分清新爽利,仿佛重回少年。 十年未有改变,还是昔日的那个风发剑客、逍遥游侠。 老人偏头看向了站在秋金边上的凌真,问道:“这位公子是?” 秋金一手搭在凌真肩膀,解释道:“他叫凌真,是我最新结交的一位朋友,才二十三岁,便已有二品玄门境的修为了,厉害着呢。” 说完,秋金又摊出一手,对着凌真介绍道:“老翁是我的忘年交,道门剑士出身,曾经当任过鲸吞观观主,一剑斩杀过北海巨鲸,擅长以小对大,以弱胜强,有过不少跃境杀敌的战绩,可谓威震北原大地!后虽因弟子练功入魔身死,以及某些陈年往事而淡出了江湖,但其名声依旧是响亮得紧,崇拜者众。” 凌真点头微笑,算是短暂了解了一下此位老人的往昔风采,绝对当得起“传奇”二字。 就喜欢结交有故事的人啊。 翁姓老者知道秋金这家伙看人的眼光从来不赖,此子既能与其投缘,那不管是何人,肯定也差不到哪里去。 更何况是位拥有玄门境界的年轻强者、绝世天才? 在得知凌真修为之高,自己又被秋金一通吹嘘后,极富仙家仪态的老人脸皮有些兜不住,连忙作了个道门稽首,拱手欠身道:“贫道姓翁,名仲文,道号剑秋,在此见过凌小友了。” 凌真亦抱拳还礼,恭敬应道:“晚辈凌真,有幸拜会前辈。” 那位姓秋的混蛋大盗朗声大笑,挺起胸膛,毫不委婉的直率道:“老翁啊,多年未见,还不快把你这竹庐里最好的藏酒拿出来,说了这么多话,嘴皮子都快干冒烟了!” 姓翁名仲文的道家老者,也发出了一阵笑声,说了句“好酒管够”,便将好朋友秋金与凌真二人,都邀请进了自家竹屋之中。 ———— 境外。 洞内。 青衫谪仙人魏颉忽然转过脑袋,看了一下那位黝黑肤色的白虎皮老者,笑眯眯,点头肯定道:“剑秋,鲸饮未吞海,剑气已横秋,古往今来天地道法皆不如吾之剑术……好名字,好道号,起得有魄力!” 嬴春飞快白了魏颉一眼,前世名为嬴秋的无腿老人,没好口气的道:“你看你的便是了,多说个什么劲儿?净会瞎显摆。” 作为江湖晚辈的魏颉无可奈何,只得尴尬的笑了笑,“我就随口赞上一句,嬴前辈无须在意。” 嬴春沉着声调,用公鸭嗓子道:“一个道号而已,起些好的出来不是随随便便的事情?要不我给你魏大剑仙也取一个?” 没等魏颉及时搭话,嬴春便不由分说的抢先一步道:“有了。碧落穷尽黄泉落,三清之上我独一!你魏颉的道号,就叫‘碧清’,怎么样?” 魏颉扯扯嘴角,“前辈啊,我已有过道名,用不着再起新的道号了吧……” 诸葛结庐忍不住轻声而笑。 这位人族大帝于镜中,有幸从头至尾的观看过魏颉的一生。 知道魏仙人早年间在道门巽风宫内清净修行之时,曾有过一个被师父鹤寿真人起出来的道家名讳。 敬苍。 取敬重苍生之意。 后来魏颉大闹长公主山,再出江湖以后,便再也未有使用过这一名字了。 嬴春闻言,皱起眉头,立马摆了摆手,对此极不认可的说道:“什么狗屁魏敬苍,还记着那个鸟名儿啊?你魏颉乃天上真仙,受凡俗百姓万代香火供奉,又何须再敬世间苍生?” 魏颉刚想说些什么,诸葛结庐也站在了嬴春这一边,帮着自家学院的金牌导师说话,“碧色属青,善静者清,青者,青龙本色也,清者,上而浮于天,清净方可志远。此道号寓意青龙之大道愈高、愈远,依我看,碧清二字,绝妙。” 被诸葛大帝如此一说,魏颉便已有了些许动摇,觉着貌似确乎还挺不错。 再加上嬴老爷子在旁催促:“行还是不行,要还是不要,给个痛快话先,小子怎墨迹得跟个娘们似的?” 颔首犹豫再三后,魏颉缓缓咽了下口水,郑重其事的抬起头。 正视着嬴春和诸葛大帝二位绝巅大佬、修道前辈,青龙剑仙逐字而言:“从今往后,我的道号——‘碧清散人’!” 嬴春微一愣神,接着面上露出欣喜神色,连连点头。 诸葛结庐轻抚白须,对此作出了评价:“碧绿澄澈,清楚明白,碧落黄泉,清散无用,好个在玉龙雪山蓝月谷中隐世不出的碧清散人!” 有着一副公鸭嗓的黑瘦老者边笑边道:“这才是你说的好名字、好道号。” 已有了新道号的魏颉笑了几下,最后在转移视线入归墟画面之前,对着嬴老爷子说了最后一句话,“前辈你开心就好。” 人间,海碧天蓝我独游。 云上,三清见我须低头。 ———— 山溪林间,百鸟啼鸣悦耳。 有竹屋一座,傍水而建,搭有桥梁通往门口。 屋名“剑庐”,此庐主人是个道号“剑秋”的清逸老道士,颇具仙风气度,无愧隐者高真的那一重身份地位,更对得起此处山林的绝美景致。 凌真和秋金,跟随老道人进入了竹庐的门中,来到屋内,围坐在一张大桌的旁边。 翁姓老人作为这间屋子的主人翁,慷慨而取出了珍藏多年的几坛泥封酒,一人一个杯子,开封倒酒,三者同桌对饮。 “这滋味……啧啧,此酒绝佳,好得不能再好!” 论起墨水,腹中实在没有几斤的秋金,此刻单手端着酒杯,咧嘴朗声道:“在乡下可喝不到如此醇香的好酒,有钱都买不着。” 凌真连连点头,“真是纯酿琼浆,人间独一份的美酒。” 姓翁名仲文的老者亦饮酒入喉,十分骄傲的说道:“你以为我翁仲文以前那个‘江南三绝’的名头是怎么来的?那是剑绝、医绝、酒绝,一人占尽三大绝技!既称‘酒绝’,又怎能没有好酒?” 第一百八十四章 刺绣 凌真笑看着那名道家风采不俗的剑庐之主,心下暗道:“这老道人的脸皮厚度,瞧起来,能与秋兄相比肩了,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秋金从前便知老翁的性子,很合自己的胃口,剑、医、酒三绝集于一身,超脱世俗凡人,是个行走于天地间的奇绝之辈,不可小看半点儿。 此刻的秋姓儿郎,自在的连连点头,表情快意,他一拍桌子,果断高竖起拇指,发自肺腑赞道:“牛大发了!幸亏当年去参加了那一场‘斗酒欢谑大会’,若非那样,我可就结识不得老翁你这位酒中真仙了。” 翁仲文微微一笑,低头看了眼杯中酒水,挑着眉毛,忽道:“话说,你小子十年前那会儿,可真混蛋呐!三千名江湖修士啊,为了帮你开天门,全都落了个经脉尽断而死的下场,亡命于昆仑山之巅……唉,换成我,那可真没胆子再出来了。这十年间,你就一直躲在江南道这儿,没去别的地方了?” 凌真听过那一场说书,故而也知悉此段沾满了斑斑血迹的往事。 秋金喝了口酒,正视着道人老翁,如实答道:“是啊,没能让金光重落人间,三千修士成了那场失败的陪葬品,我这个天下第一大混蛋却苟活了下来,从昆仑雪山一路逃到了江南。这儿好,暖和,就决定不逃了,在此销声匿迹至今。” “那你怎么又敢出来了?” 翁仲文皱眉问道。 这个问题,凌真同样也想要问探一二。 秋金摇了摇头,面露无可奈何的哀然神色,饮了一小口酒,“害,睡不好觉啊,一天天的。脑袋沾了枕头,有时候一躺就是几个时辰,却是半分困意都没有,好不容易睡着了,做噩梦,梦到一个接一个的死人,满身带血的那种,朝我扑过来,说要把我碎尸万段以解他们的心头之恨……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昔年欠下了那么多的血债,死人了那么多的人,总得还吧。” 凌真点点头,明白了所以然。 问心有愧,愧对于人,自当是难以安寝的了。 不容易啊,真不容易秋兄。 “想不到你还挺有良心的嘛。” 翁仲文笑呵呵的道,“欠债还钱,欠了那么多血债,可不是用钱能解决得了的,你能还得清吗?” “哒”的一声,秋金把酒杯往桌上一放,神情变得有些严肃,口出六个字,“还不清,拿命还。” 翁仲文稍有一愣,旋即开口而笑,点点头,赞道:“像个爷们。” 秋金也咧开嘴笑了,露出一口白瓷般亮洁的牙齿,眼神粲然,有少年风发之气。 凌真对之那副意态,大加赞赏,只是嘴上不便多夸什么言语。 “拿命还,你可真敢说……” 翁仲文也把尚余些许酒水的杯子放了下来,“无事不登三宝殿。说罢,拿了那么多好东西来找我,想要干嘛?不会只是犯单纯的叙旧吧,若只是找我喝酒而已,何必带伴手礼?” “老翁啊,还是你懂我。” 秋金眯着眼睛道,“那我便开门见山的说了。” 接着,这个被整座武林视作混账的男人,仍坐在位子上,开始缓缓宽衣解带,要把墨青袍衫尽数脱落。 凌真静静瞧着秋金此举。 翁仲文素知,眼前的这个家伙行事从来不讲规矩,天马行空,想到哪里便是哪里,见他此时主动宽衣,瞪大了眼睛,惊声问道:“喂喂,你……你小子要干甚么?!” 秋金已将衣物除去,露出了一个修长挺拔、肌肉虬结的上半身,站起身子后,又慢慢的转了过去,以背对人。 曾经的鲸吞观老观主翁仲文,感到了有些惊奇和讶异。 这个姓秋的,背上,原来还有如此华美且造型特殊的纹绣图案?! 只见秋金那副宽阔的后背之上,刺有一个体积颇大的圆圈,金黄色彩,圈子里头有一只正面视人的异鸟。 鸟身雄壮,羽毛丰满,一对翅膀呈树叶形状,堪称精致异常。 叶片之纹理纤毫毕现,根根都可清晰看见,宛若真实生灵,而非什么纹身彩绘。 能在皮肉上头“雕”出此等细节,不说不承认,实乃鬼斧神工的超绝造诣。 非手艺通神之刺绣匠人,断无可完成的可能,痴人说梦罢了! 看着忘年交秋金背上的金鸟印记,当真美得令人震撼,凌真几乎目眩神摇。 老道士快速眨了眨眼睛,心中迷茫而大惑不解,略带迟疑,向其发问道:“你这纹的……是个什么东西?” “老翁,你别管我的纹绣了,这并非甚要紧之事,你快来瞧一瞧这个。” 秋金似乎并不想透露关于此图的任何情报,将该图案背后所蕴含义搞得云遮雾绕。 然后伸手一指,用诚挚且恳切的语气说道,“你先帮我把这该死的东西拔出来罢!” 翁仲文依从其言,将视线从那头异鸟的通身彩羽偏移,顺着秋金用手指的那个地方看去。 如此以目力真切视之,老道猛地便吃了一惊。 翁仲文一下子便发现了秋金的颈骨处,赫然有一根绿莹莹的尖刺透穿而出。 再稍微凑得近些,凝目观瞧,可感受到那根绿刺上散发出来的异样真气,诡异瘆人,持续的阵阵外散出来,叫人不由得毛骨悚然,如入冰幽泉中。 凌真咬着牙关,心思疾转,但依旧难知此是何物。 “这,这是?!” 翁仲文已双眼瞪圆,嘴唇不受控制发打着哆嗦,匪夷所思的颤声道,“难不成……” “是吧,你应该也看出来了。” 背对着老翁的秋金点了点脑袋,笑意苦涩,用十分可悲的口气道,“这是宰阳那个魔头的剑,在我脊柱里插了有十年了。” 十年? 一柄剑,如此锐利的一柄剑插在体内根骨中十年整?! 凌真只觉此言实乃天方夜谭。 但既然是这位秋兄所言,却又显得真实了起来。 背上那头刺绣大鸟形态的纹彩,身躯昂然,羽翼振展,颇有奋发向上、桀骜不驯的姿态,乃霸气锐意之兽也。 而那一根莹绿色的幽诡细剑,阴气外显,可怕至极,剑尖所扎入的那一处位置,正好就位于纹绣的上方。 在圆圈内那头异鸟的首脑顶部。 如同一剑贯穿了此兽头颅! 剑气震压锐气。 巨鸟再难昂首抬头。 第一百八十五章 铁骨 何等的可怖诡谲。 背部有怪诞异鸟之纹绣图案,栩栩如生,极为逼真细致,堪称刺青界的巅峰作品。 而在那头展翅大鸟的脑袋上方,位于秋金脊梁骨与颈骨交际处,竟是不可思议的扎有一根莹绿利刃。 剑尖并无鞘身。 就那么直直从皮肉里贯穿出来,整根都深入至骨髓,显得十分骇人! 在得知那条绿剑,乃属昔日那一号魔头宰阳所有之物后,凌真无有甚感受。 而那翁姓老道人却双目蓦然瞪得溜圆,失声而叫,忍不住“啊”了一下。 老人眼神里,已然充斥了满满的惊悚意态。 十年前那一幕,仿佛又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那一日,翁仲文率意赶赴师父那座被魔头强夺去的道场开阳城,要给上一任鲸吞观观主灵蒲真人,也就是自己的授业恩师报仇雪恨。 与同为“开阳三子”的两名师弟杜鹃山和周千剑,外加年纪轻轻,但与之甚投意气的剑客游侠秋金,联合起来,同仇敌忾。 四名修士携手出力,耗费道门符箓万千,真气机缘无数,充分凝聚天时地利人和。 在开阳城西面的万寿山顶峰处,精心布置出了一座名为“四星四甲罡煞伏魔”的大型剑阵。 一块儿围剿独自上山修行的老魔头宰阳。 那是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大战。 阵法固然强横绝伦,却也终究是扛不住宰阳的利刃,彻底崩碎裂开。 杜鹃山和周千山两人不幸遇害,先后被剑气搅成了肉泥,万寿山巅也近乎被削平,草木不生,岩石皆化作齑粉。 若非作为阵眼的秋金,在绝境之中爆发惊人的剑道造诣,临危悟出了一剑“逆侠骨”,与原本就会的那招“正侠骨”组成一套“正逆侠骨剑法”。 阴阳结合造化生,侠气顷刻威慑天地间,一剑递出,令乾坤颠倒,成功刺穿了那个宰老魔的胸口。 那么翁仲文非常清楚,只要宰阳未败,自己便决计活不到今日。 必定早就丧命在了那个贼子的剑下,万难留存性命于人世间,结局不会比两位亡故的师弟好出半分,毋庸置疑! 秋金这个天纵奇才的年轻修士,对于鲸吞观老道人剑秋来说,既是有着忘年交的故旧好友,又是情意重如山岳的救命恩人。 分量极大、极沉! 凌真并不知悉这一桩前尘往事,老道士也未有多提前尘过往,故而凌真理所当然,不了解那个名叫宰阳的家伙是何许人也。 此时的青袍客略显茫然,只是目不斜视秋金后背处的纹绣刺青,以及那一根阴气森然的细小锐刃。 凌真扪心自问。 换成自己被这根锐利细剑贯穿脊骨,还要一连苦熬十年的痛楚不能摆脱,实在是难以捱过去的。 无法做到,自愧弗如! 因此,凌真也越发的敬佩钦服秋兄这号人物,觉得此子当真有种令人为之折服的神奇魔力。 一人就是这样。 那若是换成一整座江湖? 昔年名动天下的秋金,不去在意凌真的目光,而是就那样背对着故友翁仲文,有点儿不甚耐烦的催促道:“咋还愣着呢?老翁,快些的啊!” 翁仲文回过神来,把思绪从十年前拉回了当下,紧紧锁着眉头,“这剑,是什么时候插进去的?宰阳的剑为何会在你的身体里面?” 凌真看向了秋兄的眼睛,也迫切的想要知道此问的答案。 秋金并未转过身,长长叹出一口气,无奈的解释道:“就是十年前那次昆仑开天的时候,我遭人从背后偷袭,根骨内被当场刺入了这柄剑……若不是因此物毁伤身躯之故,开天不一定就会失败,那三千名修士,多半也就不会浑身经脉寸断而亡了。” 翁仲文脸色沉如水,低声道:“竟还有此等事情……” 凌真也跟着叹息道:“惜哉,真是可恨!” 翁姓老道士此刻心境十分复杂,他和忘年交秋金差不多,也是个极其善于感同身受之人。 眼下,无疑对此而大受触动。 但转念一想,觉着自己的这位秋兄弟往年闯荡江湖,行事百无忌禁,恣意妄为到了一定极致,结下了不知多少仇家死敌。 故在关键时刻被人背地里“捅刀子”,也实属情理当中的事态,可以理解和接受。 凌真与秋金认识时间尚短,却是亦有近乎相同的看法。 秋金出言恳求:“此刃与我的根骨紧密相连,阻碍住了部分重要窍穴的气息走势,既影响练功修行,还大大的不利于我出剑杀人。十年来,我费尽了诸多办法,皆是徒劳无功,死活都拔不出来,老翁,翁老哥啊,你可得想个法子帮弟弟我取出来!” 已然辞去鲸吞观观主之位多年的翁仲文,曾经拥有江南三绝之一的“医绝”绰号,医术高明,可与酿酒、练剑技艺相媲美,堪称绝高水平,凌驾凡庸名医太多太多。 曾被他救下过的重病垂危患者,元气出现大幅损伤,以至濒死状态的武道修士,绝不下百人之多。 真正功德极丰,恩泽广博! 所以,总归是有办法的。 凌真心系着秋兄能否解脱,一样希冀老道士能有办法救人。 有着“医学圣手”外称的翁姓老道人,垂首思考了半晌,缓缓抬头,肃声道:“能取倒是能取。只不过,这剑上面被附着了很强的异种真气,浓郁似水,又是从你的根骨脉门处插进去的,多年来,已彻底严丝合缝,硬拔肯定是拔不出来的,搞不好还会因气府崩溃,脉络紊乱而导致走火入魔,危及性命和道行跟脚……所以,唯一的一个办法,就只有‘开骨取剑’了,能接受吗?” 坐在旁边的凌真,听到这话,眼皮子不由一颤,心头震惊十足,道了一句:“还能这么做的么?!” 活了这么大,凌真从未听过居然还有这等手术之法。 骨头裂开,犹可再度缝补? “好,能取就行,不就是劈开骨头然后把剑给拿出来嘛,有何接受不了的?” 秋金坦然自若的道,“我都被这破剑折磨十年了,只要有办法能解脱,我都愿意一试,哪怕再痛苦也全然无碍。” 翁仲文脸色肃穆,为老友作出了贴心考虑,低沉着嗓音,郑重其事的与秋金说道:“你稍待片刻,我去给你拿份‘镇元散’来,这样等会儿开骨的时候就不疼了。” 说完,老人便转身要去里屋,去那副柜子中拿药。 “回来,老翁!” 秋金匆匆转过身体,高声叫喊道,“不用那么麻烦的,疼便疼了,你直接动手就是,又不是弱里吧唧的小娘们,至于如此矫揉造作?还用甚么粉,不需要,完全用不着!” 凌真心声感叹,“好男儿,秋兄真是个铁骨头的好男儿啊。” 第一百八十六章 取刃 翁仲文轻哼一气,脚步立定后,扭过头,蹙着眉,冲那个光着膀子的秋金肃声道:“开脊柱可不是件闹着玩的事,不用镇元散,过会儿你的元神只要晃上那么一晃,性命立刻就没了,死在我这里,你当是儿戏,好耍好玩的吗?!” “没了就没了,大不了死于此剑的修士再添一个而已,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 秋金此刻意态坚定,十分执着,亦或者可说是偏执的大声道,“我要永远铭记这份痛苦……老翁,莫再多言了,快些动手吧!” 修士开骨无须镇元散。 硬熬皮裂骨开之莫大苦楚。 便似凡夫俗子咬紧牙关,生割己肉而不用“麻沸汤”敷之,全程钻心刻骨,生不如死。 凌真坐在原位上轻轻摇头,又一次的暗自生出了感叹之词。 秋兄魄力,真乃可敬之人中豪杰,天下男人的典范楷模! ———— 与凌真这个初相识的朋友不同,老道人毕竟是秋金昔年的知命故交。 翁仲文当然心里非常清楚这个姓秋的脾气。 这厮一旦认准了什么事情,那是十匹马都拉不回来的。 仍是坚持与之争了小半天,翁姓老道人终究拗不过秋金,只好在叹出一气后,答应直接为他开骨,且过程中不用半点儿类似镇元散之类的药物辅佐。 这一点,令凌真愈发敬重秋兄的执着与魄力了。 此事成功与否,一来要看翁仲文的医学造诣。 二来,就真的要看秋金这家伙的命硬是不硬了。 但凭天意吧。 待其趴在了那张事先垫满了吸血布的大床上面后,在剑庐内隐居多年的鲸吞观观主神色肃穆,一板一眼,冲着秋金警告道:“一会儿你务必要压制好自己的本命元神,越稳越好,万万不可昏厥,否则根骨尽毁、气脉全崩,就必死无疑了,切记!” “晓得晓得,老翁你上了岁数,话也变得这么多。” 秋金嬉笑着道出了一个请求,“倘若我今番真的不幸身死,你能把我的这具尸体,和我的两柄佩剑一起葬在昆仑山巅吗?” 凌真听了有些想笑。 翁仲文登时气不打一出来,铁青着脸,刚想破口骂上几句,秋金哈哈一笑,紧接着又道:“你动手好了,我命硬得很,死不了的!纵是真死了,又没苦主在这儿,还是我主动要求不用镇元散的,便也决计赖不上你老翁,无妨。” 翁仲文右手之中,拿有一根同样附了强劲真气的小刀,老人咽了口唾沫,缓缓开始了动刀。 凌真在兀自站在旁边,一般无二的严肃表情,狠狠捏了把冷汗。 做好了一旦出现失误,自己立刻救场的准备,随时待命,以求于危急关头力挽狂澜。 老朋友和新朋友,都要与秋金这个难得的“朋友”负责啊。 凌真如此给自己定下了心意。 翁姓老人动手熟练若庖丁解牛,他只是在秋金的脊梁处,自上而下快速割了一刀。 皮肤和肌肉,顿时往两边豁了开来,异常顺畅无碍。 皮开肉绽的秋金,此刻不仅一声未吭,甚至连动都没动一下,稳稳当当的就那么趴在床上。 第一下动作完成后,翁仲文深吸一口气,然后沉声道:“准备好,要切开整根骨头了。” 骨骼十分坚硬,全不似皮肉那般柔软,小刀附着的那份浓郁气机,和剑上残存了十年的异种真气相抗。 宛若针尖对麦芒,理所当然的切割起来极其缓慢。 遭受骨裂之“酷刑”的秋金,虽已疼得满头大汗,几欲昏厥,体内元神却依旧丝毫未乱,死死护住心脉,保证真力不散,性命无忧。 差不多经过了两盏茶的功夫,这场令神医翁仲文都大感心力交瘁的手术,真正宣告完成。 那柄在秋金脊梁里待了十年的细小利剑,终于被取了出来! 凌真连声大赞,“神医,老前辈实是天地间第一号神医啊!” 虽然知道此事与秋金个人的肉身强度密不可分,但凌真仍是由衷称道着老翁的超绝医术,半点儿水分也不掺杂。 翁仲文手法巧妙绝俗,无愧医学圣手之称,他在秋金断骨处,撒上珍贵至极的莲藕续骨粉。 又用白色针线为其缝上了后背的皮肉,耗时不久,便已没了隐患。 凌真得知一切无碍后,彻底松开了一口气。 既然秋兄无事,那自己也便可以安心了。 清俊老道人低头看了眼铺在床上的吸血纸,事前,他特意多铺了厚厚的三层。 想不到还是被血水给彻底浸透泡湿掉,触目惊心,纸上满是猩红。 “好了,再过三个月大概……” 翁仲文本想说“再过三个月大概就能走路了”,可没成想他话未说完,秋金便一个鳌鱼翻背,顺势从床上猛然蹦哒了下来。 那个姓秋的站在地面上后,欣喜若乱,胡喊乱叫道:“舒服,轻快!这感觉,真他娘-的自在啊!哈哈,哈哈!” 凌真瞪着眼睛,有些不敢置信于秋兄的恢复能力。 翁仲文目视着这一幕,忍不住啧啧两声,暗道:“忘了这小子有‘大天龙体魄’护身了,难怪能恢复得如此之快……” “秋兄,你没事了?!” 凌真亦是对秋金的恢复能力大感震惊,不禁出言发问。 秋金得意洋洋的回答道:“吾有八部天龙护持,神力不凡,区区此等小伤,何足挂齿?不足为虑!” 他自顾自的手舞足蹈,欢喜了好一阵子,不亚于疯癫狂魔。 换成其他人来看,多半,会直接觉得这个家伙脑子抽风了。 而凌真却是心中点评道:“超拔之才,恐大多是如此癫狂,旷达不羁的吧?” 在凌真的安抚下,稍稍镇定安宁下来后。 秋金转过头,他脸色有些发沉,收敛起了笑意,看向桌上那条已被擦干了血迹的细剑。 那剑刃长二尺,无鞘,宽不盈半指,首尾皆是尖状,极薄极韧。 通体呈荧绿之色,泛着幽蒙蒙的光泽,堪称诡异可怖。 秋金挑着双眉,鼻子重重“哼”了一下,意态甚是不屑,凑近过去后,将手掌贴在了那条没有剑柄的剑上。 绿光逐渐自剑刃上消失,缓缓流入了他的掌心之中。 凌真瞪大眼睛,瞧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画面。 掌力吸剑气? 还能这样玩的吗? 第一百八十七章 榜样 “秋兄,此是何等功法手段?” 凌真忙不迭发出疑问,渴求获取到那一个解释。 “成了,轻而易举。” 秋金颇为自满,咧嘴喜道,“这剑,毕竟在我脊柱里待了十年,吸起来果然容易得很!这样算上‘奇经八剑’和‘正经十二剑’,我的体内已有二十一道剑气了。” 又撇过脑袋,对着凌真笑眯眯的道:“凌老弟,我师父传我那套灵枢剑诀,除了可在奇经八脉和正经十二脉中生出二十道本命剑气,还可吸收敌人佩剑上头附着的真力入体,存养于‘灵枢剑匣’中,随意为我所用,能在作战的时候出窍杀敌,若兵卒为将帅统辖,不惧死生,倾力而攻。” 凌真明白过来,点着脑袋应道:“绝了呀,这套灵枢剑诀实在是绝了,秋兄的恩师想必也是位神仙般的人物吧。” 秋金对此未有应答,而是又瞧向了桌面。 他拿起那根已然黯淡无光,浑似寻常铁条的细剑,喃喃自语道:“天下十大神剑之一,素有鬼刃之称的凶兵羽蛇,这些年来拜你所赐,可真是吃了不少的苦头啊……” 随手把那一条名为“羽蛇”的铁刃扔在了地上,抬起右脚,极其用力的往下方一踏,咔嚓一声,将其踩成了不值钱的两截。 凌真设身处地的换位思考。 换成自己这般处境,定然也会如此把剑踩个稀巴烂吧。 “我体内剑匣里,温养着的每一把飞剑都有名字,全是我给起的。” 秋金微笑着说道,“老翁,我想给这缕剑气也取一个名字,要比羽蛇二字更好听的新名字。” 翁仲文的师父师弟均死于羽蛇剑之下,自然对此刃无有半分好感,蹙眉问了一声:“什么?” 凌真在旁洗耳恭听。 “尸骨三千。” 秋金口中缓缓的吐出了这四个字。 凌真面露茫然之色。 为何起这么古怪名字? 但很快就懂得了秋兄取名的那份用意。 凌真笑道:“此名绝好。” 翁仲文起初也是一愣,旋即点了点头,认可的应道:“好名字。” 昆仑积雪万年不消。 开天失败尸骨三千。 一剑,便埋葬了三千尸骨! “唉,真不知道你这十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翁仲文不由得感叹道,“换成我,怕是早就自寻短见了。” 凌真说道:“是啊秋兄,换成我,可能真不一定能有那份心气儿继续活着……” 秋金双目视地,苦笑一下,心情复杂,肃声如实道:“昆仑山开天失败后,我全身经脉损伤严重,内力几近空耗,剑心蒙尘,境界也随之发生不受控制的大跌,从至尊止境圆满,一路跌至了四品凝真境。这十年来,我一直隐居在乡下,和春满楼一块儿生活,与其说是在修炼,不如说是偷偷躲起来修‘心’,重修当年的那份壮志雄心。” 忽然摇了摇头,秋金的表情明显变得落寞起来,唉声叹气道:“可惜当年的那个‘秋金’,大概率是再也回不来了。” 凌真有些同感。 连连点头,青袍客凌真说道:“秋兄,我懂你的意思。” 少年时期的自己,总会因成长道路上遭遇的种种事情,而逐渐茫然迷失,与本心渐行渐远。 最终,自是那消匿不见的哀哉结局。 这一等人生路上在所难免的悲凉之事,换成谁,想要逃过,那都是千难万难,几乎没有可能的。 凌真是如此,曾经的小剑圣秋金亦是如此。 “当年在昆仑雪山,骨内插入了鬼剑羽蛇,便是宰阳出手加害的你?” 翁仲文问道。 “不会是他,那厮不是已经被我亲手杀掉了么?我猜,多半是宰阳以前的手下干的,为给自家主子报仇,专门趁我开天的时候,趁虚而入来偷袭我!” 秋金咬牙切齿的愤然道,“当年在万寿山巅,不是有个该死的家伙冲出来,把宰阳的尸体给抢走了吗?那时我真气消耗过巨,身子疲得厉害,紧追慢赶,终究还是让那家伙给逃了。可恶,早知如此,当初我就算拼尽最后一口气,也该杀了他才是!” 凌真正自愤慨,冷不丁听到了老翁口中所说的话。 那位姓翁的老道用一种无奈的眼神看着秋金,又是叹息一气,沉声道:“你在乡下消息闭塞,不知天下大事,其实,宰阳那恶贼并没有死透……” ———— 剑庐内,秋金激动万分,顿时拍案叫道:“什么?宰阳居然还没死?!” 坐于一旁的凌真作为“外人”,情报有限,并不知那个姓宰名阳的家伙是甚人物,曾有何劣迹。 而对于秋、翁这对忘年交而言,宰阳二字,分量之重,不亚于五岳雄山、苍海雪原。 翁仲文一脸极其无奈的表情,低垂眉眼,老道人点了点头,眼神暗淡的说道:“是啊,那恶厮不仅没死,还混成了龙蜀王朝内唯一的异姓藩王,如今坐镇在衮州……开阳城。” 最后那开阳城三个字,翁姓老人说得十分低微,声音弱小到几乎难以听得真切。 凌真侧耳过去方才听到。 开阳一地,乃其授业恩师灵蒲真人昔年的道场所在。 此事,凌真不知。 但于老翁而言,却是此生都抹不去的伤痛。 “竟有这等事?!” 秋金大怒,双目中如有烈火灼烧,“我当初明明一剑刺穿了他的胸口,怎可能会……” “俗话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宰阳那狗贼确实没死,活得很是滋润。” 翁仲文摇摇头,自顾自的喟叹道,“我何尝不想给师父以及两位师兄弟报仇呢?可仅凭我一人,势单力薄,纵然能杀入藩王宅地,见着了仇人宰阳,又怎可能会是他的对手?没办法,只好像这样,躲在江南道的这间小小的竹庐里,一躲就是十年……” 二人沉默良久。 凌真自是无言出声。 这种时候,又还能说些什么? 那可是真正意义上的血海之仇了啊。 设身处地一想,凌真自然能够明白局中人的那份……极致的痛苦! 同样闭门不出了整十年的秋金,先一步开口,打破了屋内的沉寂,他淡淡的说道:“宰阳那厮,我会去杀的,替你们,替我,也替那三千名惨死在雪山的修士。有些仇,就算死了,也非要去报不可!” 翁仲文看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嘴唇微动,心下一阵恍惚,迷迷糊糊间竟是如同再见到了十年前的秋金。 凌真着实倾慕于秋金那份风发意气,心道:“我真该以秋兄为生平榜样才是。” 第一百八十八章 混蛋 翁姓老人胸中暗道:“都过去十年了,这小子竟好似半点儿也没变。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十年饮冰,难凉热血’这八个字,仿佛是专门用来形容他这种人的……” 不容易。 实在是难得至极! 三绝之中包含一个“酒绝”的老道士,忽然发问道:“秋金,你可还得还记得,咱俩初次见面的那回,斗酒欢谑大会上,我喝的那一款酒,叫什么名字?” 秋金微一迟疑,立马应答道:“当然记得,是‘喉头酒’,那种酒水奇妙得紧,一入喉头,便如刀剑吻项,寓意着大好男儿生于人间,当死生皆忘,不计存亡,为侠道正派挥洒心胸热血!” 这名儿不错,好酒名啊。 凌真暗道:“此酒之名要胜过纵情楼那些华而不实的天价酒水了。” “真不愧是你,一下子就给你想起来了。” 翁仲文抚掌而笑,赞许不已,搓了搓手后站起身来,转而走向了里屋。 没过一会儿,仙风道骨的老翁一脸快哉,笑呵呵从里头重新走出,怀里多了一个硕大的酒坛子。 老人嘿嘿笑了几声,对着昔日的生死之交秋金解释道:“这便是喉头酒了,不瞒你说,这酒我一直珍藏着,逢年过节的都舍不得喝,不知怎么的,总觉着有朝一日,还能与你再次对坐同饮。” 秋金笑眯眯接过坛子,帮忙把酒坛放在桌面上,调侃了句“矫情”,打开了尘封多年的封盖。 一开,浓浓的酒香气息便已扑面而来。 凌真浑身一个哆嗦。 筛入碗中,尝了几句后,凌真觉得这酒果真是名不虚传的上品,着实够劲儿,与纵情楼里动辄几百上千两的酒水相比,其滋味,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谓唇齿留香,回味无穷。 恰似身处战场,手握刀剑砍杀敌人无数后的那股酣畅淋漓,痛快得难以轻易言说。 “爽,此酒入喉当真绝爽!” 凌真慨然道。 翁仲文饮了一整碗喉头酒后,洒了两杯酒到地下,以此举,来祭奠泉下埋骨多年的两位师弟,当年战死在了万寿山脉的周千剑与杜鹃山。 秋金看到这一幕,眉头微皱,便又面向酒碗,兀自仰头痛喝起来。 时过境迁,故人已去,除了以酒相祭外,切不可忘了为之复仇。 就在屋内三人喝得沉浸其中的时候,突然从门外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叫嚷声。 用喊声便可听得出来,异常的来者不善,绝非什么讲礼数的宾客亲朋。 凌真本来心情特好。 蓦然看向了竹屋的大门,面色有异。 秋金则十分直接,蹙眉发问:“外头的那是什么人?怎的如此冒犯无礼?” 作为林中剑庐主人的老道士,目露恨意,咬着牙,极其不满的骂道:“果不其然,那群该死的混蛋今日又来了!” “是谁来了?” 秋金急切的继续追问。 凌真同样肃穆以待。 “还能是谁这么阴魂不散?是那西域天罗国的公主,叶神机的宝贝女儿,叶一燃。” 翁仲文摇了摇头,随后低压嗓音的沉声道,“她千里迢迢跑来咱们龙蜀王朝,为的是招募各路武林人才,去给她那天罗国效力……哼,小姑娘家家的,也算有些本事,不过才短短半年时间,已被她招到好几个中原的高手了!昨天傍晚时分,她找过我,劝我也跟着那些人一起,加入她的麾下,卖国求荣保平安,被我严词拒绝后,说最多再给我一个晚上的时间来考虑,若我第二天还不答应,那便要挑选我的脚筋手筋,叫我沦为废人。这不,倒也信守承诺,催命来了!” 凌真听得颇为气恼,咬了几下后槽牙,觉得这个姓叶的西域女流实在太过其人至甚,半点儿道义规矩都不讲上一讲。 天底下,哪儿有硬逼人去当卖国狗-贼的道理? 想不到作为翁仲文故交的秋金,此刻却并未表现得多么愤怒。 正好相反,这位江湖上声名赫赫的“混蛋”,发出哈哈的从容一笑,大力一拍胸脯,自信满满的坦率言道:“老翁,你在这儿候着就行,我去把她捉进来给你赔罪。” 不等翁仲文回话,秋金已快速穿好衣物,提着桌上的那柄金色长剑,走出了竹庐大门。 见其起身后,凌真也紧随其后的追赶过去。 只剩反应慢上一拍的翁仲文,仍留在原来的座位。 凌真自认秋金的新朋友,自当为好兄弟两肋插刀,奋勇争先。 凌真跟着秋金来到门口,只见那座本就不宽的水桥上,此时此刻已站满了人,瞧起来甚是拥挤。 为首的,是一名身穿黑色劲服的年轻女子。 满头红色秀发长及了腰间,皮肤如同牛奶般白皙。 五官立体且精致,两颗碧绿色的大眼睛,正目不转睛,盯着猛然冲出了门的秋金。 对于此名簇拥者众的红发女子,凌真心中暗叹。 觉着她在风采气度和容貌方面,不得不说,当真是有几分“凌家第一美”,也就是自己本家大姐凌凤歌的影子了。 虽有几分,已可谓“美之此,天下罕”。 毕竟凌家长女凌凤歌之美,于九子凌真看来,千古难有其二,无女可出其左右。 凌真继续去看。 叶姓女子的左右两旁,分别立有两名身材异常高大的黑袍客。 便如同两堵高墙般矗立,威严异常,霸道绝顶。 由于这两人当下都正低着头,且戴有棕色的宽大斗笠,所以凌真看不清他们的真实面目。 秋金毫不客气的扬起了下巴,向不远处的桥上,扯着嗓子,放声大喊道:“喂,小姑娘,你就是天罗国的公主?” “对啊,你是何人?” 发色迥然的西域女子叶一燃,微微皱眉,带着疑惑的开口问道。 秋金轻声一笑,“我乃天罗国国君,也就是你的父亲。来,乖女儿,快些叫声‘爹’来听听!” 叶一燃怔了片刻,旋即,自然而然的意识到,自己被莫名占了好大的便宜,一跺脚,尖声叫道:“你,混蛋!” 第一百八十九章 找死 凌真哈哈大笑,也叫道:“小妮子,快些叫伯伯,给你发红包哩!” 秋金给凌真竖了个拇指,刚想再说上几句言语。 叶一燃身后一名披头散发的粗犷汉子,见公主受辱,喝了一记,气恼万分的暴吼道:“口不择言,你这大胆狂徒,敢对公主无理!” 说完便手持流星锤,迈着大步冲了上来,若豺狼奔扑。 这一个头发散乱的雄武壮汉,浑身筋肉暴凸。 手中那带有尖刺的铁锤,此刻虎虎生风。 当头砸下,势如破竹。 出招的力道何止千钧?! 这一下落至寻常人的头颅之上,毫无疑问,定能将颅骨尽皆砸碎,裂作数瓣,死状惨烈无比。 面对敌凶的猛力袭击,秋金却是不急不缓,双眸轻眯,恍若压根无有所谓。 凌真明白秋兄定能无碍,便主动选择袖手旁观。 待到汉子靠近之时,秋金看准锤落的位置,瞬间向上迎出一拳。 听得“嘭”的一声,属于披发大汉的那根巨锤脱链飞出,“扑通”一下直接落入了湖中,溅起大量水花,场面壮观。 那名汉子正自错愕,目光呆滞,尚未如何作出应有的反应,呼吸便已骤然一滞。 自己脖子,已被一只铁钳般的大手给紧紧扼住了,痛苦得无可言说。 不管此名壮汉怎样费劲的拼命挣扎,皆无济于事,好似蚍蜉撼大树,螳螂挡大车。 凌真拍手叫好。 这一手擒贼,行云流水,堪称模范动作。 “我说,身为一条狗,就别那么嚣张了好吗?她只是公主而已,又不是你妈,那么激动干什么?” 秋金满脸鄙夷的言道,单臂提起那名丢掉了武器的汉子,右手微一用力,“咔嚓”一声,轻而易举拧断了披发之人的颈骨。 叶一燃见此人如此轻松便杀死了自己的一名手下,和宰掉一只野鸡并无区别,不费吹灰之力。 她不自禁的“啊”了一声。 堂堂西域第一大国的皇室公主,瞬间花容失色,如石雕一般的呆立在当场。 ———— 叶一燃。 秋金。 十分了解嬴老爷子往事的魏颉,心思敏捷,一下子便心领神会。 青衫中年人微微转头瞥了嬴春一眼,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心照不宣。 遥记得当年在痛思崖,剑魔嬴秋落败身死之前,曾与魏颉和凌烟箐说起过一事。 那便是自己此生挚爱的女子,乃天庭玄武帝君叶光纪的妹妹。 “北方圣洁仙子”叶思燃! 曾几何时,叶思燃被嬴秋失手杀死于长公主山断崖处。 而那处断崖,后被命名为了“痛思崖”,含义自是“痛失思燃”。 嬴剑圣说自己其实早已有过败绩了。 情之一字,杀力太高。 自己败得一塌糊涂。 没了叶思燃后的那几十年光阴岁月,老人悔恨万千,终年不得安心,浑然无半分乐趣,活着还不如直接死去。 一叶知秋。 世上唯有“叶”最知“秋”。 长公主山痛思崖,幽幽空谷。 埋葬了嬴秋和叶思燃。 此方归墟天地,霜刃世界里,又有一男一女。 男人姓秋名金。 女子,则是天罗国公主叶一燃。 ———— 一人被极快的扭断了脖颈,死得恰若一只雏鸡,快之极矣。 随手抛开那具新鲜尸体,秋金一脸轻松的表情,仿佛适才杀人之举,压根无有半点儿所谓。 凌真赞许不已。 秋金却丝毫不为所动。 仿佛不过割鸡而已,何足道哉? 在西域公主叶一燃的指挥下,又有两名持铁棍的光头武僧,大吵大嚷着冲了上来,脚步迅猛,气势不凡。 凌真这回儿还是在一旁笑嘻嘻的瞧着。 他知道。 敌人会死得非常迅速且……流畅。 秋金竟是打了个哈欠,然后十分随意的在桥栏上捏下了一小块木头,用双手将木块儿给搓成了木屑。 嘴巴凑近,对着平摊的手掌上呼了两口气。 两道由细碎木屑化成的剑罡,陡然间就,自掌心激射而出! 剑罡刹那已然透穿了两名武僧的胸口,两人近乎在同一时间,发出了一声绝望的惨叫。 干脆利索,气绝而亡。 身躯倒了下去。 凌真高兴的欢呼出声。 一来是清楚秋兄的功成。 二来,是凌真喜悦于自己又学会了一手虐杀敌寇的手段法子。 这种吹气杀人的办法,真是有趣得紧啊。 秋金一剑未出,便已杀死了三人。 其身旁的那名青袍客凌真,更是一次手都没出,似乎根本无须助阵。 除去两名黑袍人。 红发女子身后还剩下五人而已。 “这三个既没实力、也没名气的家伙,太弱,弱爆了!实在不值得我出剑。” 秋金对自己刚刚的行为下了一个定义后,右手一指,眼神凝视着叶一燃的身后,朗声道:“喂,后头的那四个,我知道你们,‘天氏四侠,英雄盖世’,当年你们的名头不是喊得很响吗?怎么如今也做起狗来了?天老爷子若知道了你们这等的没出息,当了卖国贼,非得被气活过来不可啊!” 碧落派这一武林教派,在龙蜀国的南方地界享誉多年,前代掌门天敬仙,为人极是慷慨仗义,结交朋友颇多,使得一手重力不重技的“天门刀法”,因斩杀草莽贼寇数目之多,被人冠以了“江南雄杰”的响亮名号。 约莫十余年前,天大侠不幸染了重疾,临死前已下不得床榻,老宗主死之时,将掌门之位传给了其长子天英风,嘱咐其务必把碧落派的侠义门风发扬光大。 天英风替父执掌碧落派后,与之胞弟天雄宇、天盖磊、天世殿三人,并称为“英雄盖世天氏四侠”,震慑南方一众江湖人士,声名在外,鼎鼎煊赫。 可数月前,这四兄弟终于是没能抵挡住叶一燃以高官厚绿相邀,鬼迷心窍的拜入了天罗国公主麾下,当了西域外族人的走狗。 凌真冷笑,“原是群不值钱的卖国贼而已,还有脸在此叫嚣?也不怕闪了舌头?” “我劝你们啊,也别叫甚‘天氏四侠’了,名不副实,不妨改叫……天氏四狗如何?名副其实一些。” 秋金放声大笑道,“口号也最好全都改成——‘天氏四狗,尽是宵小,不爱做人,专爱做狗’!” 凌真之笑声,震得桥下溪水有了连绵起伏,极是快意狂放。 青袍年轻人凌真边笑,边重复着秋金所说的那十六个字的口号。 天氏四兄弟听他如此羞辱,无不勃然大怒,胸中气血涌起,紧紧攥住手中兵刃。 只见碧落派这四名公子,手提家传宝物“天门大砍刀”,咆哮着朝秋金冲杀过去,要一刀斩了这个口无遮掩的狂傲之徒。 秋金叹了口气,摇摇头,一副哀其不争的表情,自顾自低声嘀咕了一句:“四条死狗,真是死有余辜……” 凌真也喃喃道了四个字:“确实找死。” 第一百九十章 狰狞 秋金瞬间拔出了金色长剑。 一挥,即刻就有一道凛然剑气激荡而出。 四柄砍刀破碎,四颗人头落地。 碧落派天姓四公子,皆死! 除了公主,还剩三人。 秋金笑着歪起头,“这一剑似乎角度偏了一些,凌老弟,你觉得怎么样?” 同样在此方人间剑术绝顶的凌真,如实评价:“已经极好,但,可以更好。” 秋金乐呵呵的道了句:“那我再接再厉。” 他冲前方喝道:“后面躲着的那个家伙,我也不认得你,我这人挺有原则,向来是不杀无名鼠辈的,所以你快点滚吧!” 排在最后面的那人,被他这么一喊,中了明显的激将法,为了面子而怒道:“放甚鸟屁?老子不是什么无名鼠辈,听好了,老子姓谷名蔺,绰号‘千面判官’,曾杀龙蜀朝廷精锐骑族上千人马,悬赏了整整八千两白银要我的脑袋!” 秋金“哦”了一声,与青袍客凌真相视一笑。 凌真会意,点点头,“恭祝秋兄杀这个的时候,能愈发精上加精。” 秋金笑容满面,偏过头,对那千面判官点了一下脑袋,又竖起一根拇指,认可的缓声道:“既然有名,那便可以,来吧来吧,就这样上来受死吧。” 谷蔺也没多说言语,手握宝剑,纵身一跃,以绝顶的轻功造诣,踩着空气冲掠向秋金,剑上气机浓稠,杀意勃然。 秋金眯眯眼睛,笑道:“死前还要炫一下技么?那便让你死得稍微漂亮一点吧。” 谷蔺手中宝剑疾刺,有破空声传出。 剑尖直击秋金面门! 第一刺,被秋金侧身避开,堪称轻描淡写。 顷刻,有郁烈的霜寒之气,从谷蔺的利刃之上流泻而出! “这是‘霜天诀’才独有的真气!” 本意快速出剑杀贼的秋金,猛地瞪着眼睛惊讶道,“你小子挺有本事的啊,连冷氏剑宗的内功心法都被你偷学到了……” 千面判官谷蔺并不答话,只尽力向秋金递出了一剑又一剑。 剑势猛烈,寒气尤为逼人! 秋金的脸上,此刻已挂满了肉眼可见的白霜,形同雪人。 那皆是剑锋寒气催生出来的产物。 立在秋金身后不远处的凌真,只觉此种真意剑气的冰寒力道,着实可称一个“奇特”。 至少自己生平所见的功法当中,就罕有如此异种之气。 凌真回忆起来,唯一的一次……就是来自那个冰幽族的撼元城城主独女。 即自己那时候的未婚妻,南宫冰凝。 凌真蓦然想起了那一位已无婚约的“故人”,心头不禁一痒,忍不住就想要出剑杀敌。 可惜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身处此方天地内,那柄轩辕剑炉打造的神剑极乐,并不在自己手里,尚且还在“外头”,天之外。 至于母亲作为遗物的佩剑红陌,此刻还放在那一口由金锋石炼成的“孝匣”之中。 当然,拿出来也行,就是有些麻烦。 故而凌真只是站定,不去画蛇添足。 一袭青袍,岿然立定在老翁的小屋门口。 若金刚护法,天龙威严。 对付那等废物货色,秋兄一人,足矣。 “今日就算砍不死你,冻也冻死你个王八蛋!” 谷蔺呲着牙,心里则是狠狠的暗骂,出剑速度不断加快,几乎已到了肉眼难以捕捉的夸张地步,眼花缭乱至极。 怎料,面部覆盖厚霜的秋金,忽然镇静开口道:“这股寒意,我已有十年时间没体验过了,你的剑术造诣不低,也确实没辜负这些好东西……多谢啦。” 谷蔺微微一愣,忽觉右腕处剧痛无比,低头看去,心中顿时万念俱灰。 只因他赫然瞧见,自己持剑的右手已被齐腕割了下来! 握剑之手没了,佩剑自是已经落在地上。 秋金弯下腰,从地面捡起了那柄附有霜天真气的锋利宝剑,满怀情愫的轻轻摸了摸,他叹了口气,皱眉,自言自语道:“不知现如今,你可过得还好吗?桃……” 刹那间杀意猛起,秋金一记手刀刺出,“嗤”的一声,谷蔺喉管处被猛地贯穿。 秋金抽出沾满血迹的右手后,谷蔺当场倒地,气绝身亡。 “好!” 凌真看得是心头激越,连忙出言盛赞道,“这一下比之刚才,有了显着进步啊秋兄!” 秋金朝着那位谪仙风范的青袍年轻人从容一笑,低头对着那具尸体道:“我答应让你死得‘漂亮’一些的,男子汉大丈夫,必须说一不二。” 秋金俯下身去,用沾满鲜血的左手,生生撕掉了谷蔺的面皮,在手中捏着端看起来。 秋金兴致勃勃,瞧着那张血肉模糊的脸,笑着问道:“你不是千面判官吗?这才只有一张面孔啊,剩下的九百九十九张呢?被你藏在哪里了?” 血腥! 残酷! 凌真其实也曾用山庄里的酷刑拷打过刺客,杀人数目也绝不在少数,是个见惯了血的剑道修士。 故对于这等手法,并无多少刺激感觉,心情平和,只当是看了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而叶一燃,见此人手段这般的狠毒,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杀死了她花费半年才招揽到的八名高手,心下又惊又怕,嘴唇颤抖着。 叶公主小声对身旁的两名戴笠黑袍人道:“冥河二妖,你们……真能打得过他吗?” 两人双双犹豫片刻,接着一齐沉声说道:“尽力而为。” “二妖”脱掉了身上的黑袍。 袍子底下,二人俱是无有皮肤,血肉裸露在外,看起来异常的狰狞可怖! 只看这两个妖人一眼,凌真瞬间就明白了,他们为何要用黑袍将身子遮掩得如此严实了。 这副饶是凌真都看了想吐的“尊容”,怕是吓不死敌人,先把那姓叶的西域天罗公主给吓坏了。 皮都没有,也忒瘆人了些! 幸亏只是喝了酒,没吃多,不然真心反胃啊。 凌真心下一阵肃穆。 那两个不知练了何种古怪功法的男子,取下了身后背着的一架古琴,盘膝而坐,将琴摆在了膝上。 被唤作“冥河二妖”的他们,从琴的夹层中取出数柄漆黑小剑,每柄剑都仅有半掌长短,袖珍至极。 同时将若干小剑朝空中一抛,又同时从后往前拨动琴弦。 伴随此阵悠扬琴音响起,黑色小剑顷刻便似有了灵性一般,朝着秋金这边疾飞而往。 剑机锐气,犹比二妖的皮肉骨相更加狰狞! 第一百九十一章 磬香 杀机非凡的众多小剑,组成了一座体型可谓庞大的剑阵,将秋金一人给团团包围了起来。 “不错,有点意思。” 秋金身在阵眼之中,悠然的点头称赞一声。 他以一柄金色长剑对战大量的小剑,铿锵声激烈。 剑修淡定从容,无半分狼狈的态势。 凌真决心要帮助兄弟秋金破局。 这场架,总该出点气力不是? 可惜取拿佩剑有些迟缓,该用何杀伐器物来助秋兄呢…… 冥河二妖捋动琴弦的速度,自然愈来愈快。 十指如飞之间,琴声与金属碰撞的声音密切交相融合,已到了震耳欲聋的程度。 这两名以琴御剑的戴笠黑袍客,乃是天罗国皇宫内名声极其响亮的两位顶尖高手,修炼密宗邪功多年。 以一整张人皮作为代价,舍弃“皮相”,一门心思追求大道,总算换取了将音律与剑意完美结合的顶级造化。 出招时,即音剑绝俗,杀伐功力攀升绝巅,真正有若神明下界! 叶一燃此番时日,之所以有胆子跑来中原招募武林人士,正是因为有此二者一路陪同守护。 他们作为公主殿下的两大护法,一左一右,时时刻刻陪在身边,堪称万邪莫开,万夫莫当。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天罗国公主叶一燃当下心意虔诚的双手合十,闭着眼睛,不断地重复默念道,“一定要把这个可恶的家伙给杀了,杀了杀了!” “嗡——” 蓦地里,一记可怕的嗡响,盖住了所有的声音。 剑阵瞬间被破。 紧接着,一股莫大的气浪从阵中透出。 冥河二妖同时大惊,忙竖起古琴抵挡。 那张蕴藉莫大真力的极品宝琴,就那样被剑气击成粉碎。 其中一名并无人皮的“冥鬼”,整个胸膛炸裂开天,上半身直接不复完整,血肉乱射。 然后。 未等剩下的那个怪胎有所反应,一道华明光彩接踵而至,紧随剑气之后。 此光一闪过后,另一个血肉狰狞的西域妖人,身体变作了两截。 原是凌真彻底心痒难耐,且已笃定了出手的方式。 在那一刻祭出了纳戒中的通灵月涌斧,一击便令敌凶瞬息腰斩,一分为二段! 唯一的可惜之处,是比秋兄晚上了那么一步。 若再快些,那“头功”可就归自己的了。 凌真摇摇头,“罢了罢了,宰掉一个也已够了,不贪多。” ———— 叶一燃眼下已是彻彻底底的目瞪口呆。 至此她带的十名高手均已身亡,一个不留。 尘嚣中,有一个人影飞快的掠至了水桥之上,来到叶一燃的面前,一手搂住了她纤纤细腰。 姓秋的男人贴近说道:“公主殿下,我的这一剑名唤‘入塞’,你觉得如何?” 此刻,已立在红发女子身前的秋金,转过了头,朝仍站在门口处的凌真大声称赞道:“凌老弟,好法宝!” 凌真自信的高高抱拳,“可不?” ———— 高手无一人存。 秋金一剑“入塞”,凌真以月涌神斧腰斩敌寇。 如此两下过后,两大冥鬼皆已死无全尸,暴毙于桥梁之上。 没了十大强者的护佑,叶一燃宛若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转瞬被擒,就那样惨遭控制着,被推离了那座溪上木桥。 凌真大咧咧让路。 秋金反制着叶一燃的纤细胳膊,如同扣押凡人似的,将其强行带回了竹庐,进入门口,兴致勃勃的咧嘴喊道:“老翁,人我给你捉来了!多大点儿事嘛,轻松活捉。” “你小子,厉害!” 翁仲文忍不住赞叹道,“明明才开过脊柱,那么大的手术刚做完,立马这就跟个没事人一样了。” 老道士又夸凌真,“这位姓凌的小友啊,适才那柄法器,杀力超脱,眨眼便取了敌人性命,着实强得可怕,不知叫甚名字?” 凌真单手负后,恭敬谦虚的淡然应道:“叫‘月涌’,乃我家一棵通天月桂上的天地灵气所化,是家母几年前赠我的弱冠礼物。本是一门玄妙法诀,是晚辈自行将之改成了炼物之术。” 翁老道人尽力赞扬:“小友奇才也。” 秋金这会儿嘿嘿一笑,用力拍了拍叶一燃的后背,用上位者的语气,命令道:“来,红毛怪,快给老翁磕头赔罪。” 叶一燃此时仍梗着脖子,傲气不减的大叫:“我不!” 奈何这“不”字刚出口,她的腿肚子便被重重踹了一脚,叶一燃的膝盖也跟着一弯,整个人就此双膝跪在了地上。 这一腿,是凌真一个没忍住踹出去的。 “你这贼女人,都已经被我擒住了,怎得还这般傲慢?” 秋金十分不满的瞪眼喝道,“这里是中原地界,不是你的天罗国!死到临头了,谁给你勇气和自信如此桀骜不驯?” 这番话语入耳,叶一燃索性破罐子破摔,“今日我落在你的手上,是我命里有此一劫,输了便是输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这名来自西域天罗的红发女子,一本正经朗声道,“但我要磕头认错,口出低-贱求饶之词,那你是痴心……” 痴心说完,那“妄想”二字尚未完全出口,她的后脑勺,突如其来的就被猛地拍了一巴掌。 叶一燃的身子顺势往前一冲,“咚”的一声,额头在地上重重敲了一下,和寺庙里的木鱼敲击声相似。 此声一出,秋金对着老友翁仲文说道:“老翁,天罗国公主给你磕头认错了。” 秋、翁两人一齐哈哈大笑,凌真亦不禁莞尔。 青袍客笑道:“秋兄看来深谙敲钟念佛之道啊。” 叶一燃被这一下“磕头”给撞得头晕目眩,着实痛得不轻,她依旧跪着,伸手揉了揉生疼发红的额头,偏过脑袋,狠狠的剐了秋金一眼。 眼神可以杀人,她早已将眼前之人给杀了几百,甚至几千次了。 当然,凌真也得死个少说八百一千次。 “堂堂公主殿下,落在了我的手里,该如何处置好呢?” 秋金用手托着下巴,揉了揉下颚,然后故作沉思的说道。 忽然他俯下身子,凑近上去,用鼻子使劲儿嗅了嗅,露出一副引人不适的笑容,满嘴白牙若烤瓷一般,秋金低头问道:“喂,红毛怪,你的身体好香啊,天生的?” 凌真使劲儿一吸,也闻到了那一股发自少女玉体的香气,赞道:“磬人心脾。” 第一百九十二章 谢恩 被起了个绰号的叶一燃当下心意已绝,她一言不发,只死死瞪视着眼前这个轻浮的家伙,目内怒火中烧,愤恨不已。 “干嘛这么凶巴巴的看着我?” 秋金双手插着腰,挑眉质问道,“胆子够肥的啊,你就不怕把我看毛了,一剑杀了你?” “求之不得!” 叶一燃仰着下巴,十分硬气的说了这句话。 凌真又是一巴掌扇了过去。 叶一燃险些再度磕首如敲钟。 秋金“哼”了一下,又道:“你想死得痛快,我偏不让你死得舒舒服服的!我要先剥了你的衣裳,就地给你操-办了,然后再将你千刀万剐,身上的肉一块块都片下来,随便找条野狗喂了,骨头剁碎了烧干净……” 凌真大力鼓掌,“好办法,这主意我赞同,对付这等跋扈之人,理应如此!” 叶一燃听了这些话,吓得几欲昏厥,如坠冰窟般绝望透顶。 她立时咬紧了舌头,妄图靠着这一手段来咬舌自尽,避免遭遇那等悲哀的下场,一死了之。 “别白费劲了,咬舌头这法子是死不了人的,顶多流点血罢了,一会儿舌头的血干了,还是活着。” 秋金无所谓的道,“况且你难道不知,老翁是江南最好的大夫,一代神医圣手,要止你点血还不容易?你若真把舌头咬断了,顶多成个哑巴,以后想说话不能说,只能‘阿巴阿巴阿巴’了,跟个街头讨饭的二傻子一样,哈哈!” 叶一燃知道自己今日落在这魔头的手里,那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心头万念俱灰,胸中悲愤交加,竟是直接哇哇大哭了起来。 凌真见状,不由想起了曾经自己在刑房内,拷问刺客萧裙的往事。 心下将两名女子相互比较,觉着确乎还是要那个姓萧的宝霖国余孽来得更有骨气一些。 “真是无用啊你这家伙。” 凌真摇头对着叶一燃道。 萧裙好歹受了自己一顿结结实实的鞭刑才透露了情报。 这个姓叶的家伙,不过被恐吓了几句,就怕成了这副不堪的德行,着实可笑可怜! 而秋金,见叶一燃竟把“哭”这一压箱底的最终武器都使了出来,笑道:“行了行了,逗你玩呢,哭个屁的哭啊你,真烦。” 叶一燃仍在兀自号啕大哭,秋金听得实在有些心烦,随意踢了几脚,提高嗓音威胁道:“你若再哭,我可真剥你衣裳了啊!” 秋金言语间靠近过去,伸了两只魔爪,便当真要行此般恶事。 叶一燃骇了一跳,娇弱的身躯瞬间颤抖了一下,这才抽抽嗒嗒的停止了哭泣。 仍用惊恐且畏惧的眼神瞧着那个大恶人。 秋金不再理会这个今朝落难的无能公主,转而拱手去向十年前的好朋友说道:“老翁,多谢你这次帮我开骨取剑,若是没你,我现在定然还受那剑刃的折磨呢。今番会晤,实乃兴高,然则天下无有不散的宴席,原谅弟弟我有血仇在身,不意在此久留,告辞了,咱们后会有期!” 凌真拱手而言,“小子谢过老前辈的酒水,滋味之美,怕是要三日不知肉味了。” “这才刚来,酒都没喝几坛呢,这就要走了?” 翁仲文显得依依不舍的道,“也行吧,等着,先别着急走,我有东西送你们。” 说完这名仙气不俗的老人,便迈开步子,匆匆进了里屋,不一会儿,他笑意满脸的提了个包裹出来,“这里头,装了我这十年来精心炼制出的一些丹药,可保修士人身平安,你们二人且拿着,以备不时之需。” 凌真再度回礼以示感谢。 待秋金将之接过后,老道人心思好奇,莫名问道:“小子,你现在是什么修为境界?” 作为剑秋忘年交的秋金也不加丝毫遮掩,答道:“那场开天失败,我境界大幅跌落,一路摔至了四品凝真境,可谓既凶险又惨烈。而在那一间茅草屋内,我闭关修心,竭力叩关,终于在花了足足十年时间后,摆脱了阴影,从四品凝真境,重新练至二品玄门境小圆满,勉强把跌境带来的遗毒抹去了。对了,这位与我一同到此的凌老弟,他大抵也是这个境界的修士,我和他皆已玄门大开,剑指一品至尊。” 叶一燃大感震惊,瞳孔难以抑制的一缩,腹中暗道:“这家伙竟有二品的修为?!那个穿青色袍子的家伙也有……难怪冥河二妖不是他们两个人的对手!” 凌真心声赞叹,又忍不住高看了秋金一眼。 尘世间有多少修行者,是在一次跌境之后便再难恢复巅峰了的? 秋金是个例外中的例外。 翁仲文颇为认可的点了点头,再度衷心赞许道:“了不起,天底下摔得那般凄惨,后面仍能爬起来的人,恐怕独你秋金一个了,确确实实是很不容易的事。来,小子,把头低下一点,我还有一样东西送你。” 身材比老道士高出一些的秋金,依言把自己的头低了下去,忽觉一只手罩在头顶,有暖流倏然间自百会穴涌进,快速的散入了周身脉络之中。 秋金感到相当惊讶,抬起头,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向了老友剑秋。 不一会儿,松开手后的翁仲文,再度为凌真罩顶。 后者一动不动的安静受之。 再次松手后,老道人已是满面汗水,汗珠涔涔而落。 那些发灰的头发,也变作了雪也似的全白之色,不见半根黑发,脸上的褶皱也变多了不少。 “我已将毕生练功修来的真气和剑意,都灌顶给你们了,哪怕一丝也无有留存。” 翁仲文此时此刻声音显着虚弱,“从今往后,我就是个废人,再不能使剑了,‘江南三绝’从此仅剩酒绝和医绝,再无甚么剑绝了。” 秋金沉默半晌。 凌真因甚是感动而激跃不已,骤然跪在了地上,用很大的幅度来朝老人磕了个头,一先一后,秋金也跟着下跪行起了叩拜之礼。 先是凌真真心实意的谢道:“小子多谢老前辈馈赠剑意!” 随后,秋金振声言道:“谢过翁……二绝今日的传功之恩!” 翁仲文对这个“翁二绝”的新诨号并不介意,洒脱的哈哈一笑,上前将凌真和秋金两人扶了起来,又对着忘年交秋金道:“臭小子,咱们岁数虽差了几轮,却是平辈而交,你给我磕头做什么?难不成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想让我折寿几年?” “这是哪里的话,老翁你真会讲笑话。” 秋金摆了摆手,“要磕的,怎么不用磕?收了大好处,就该行点大礼才是啊,否则我于心有愧。对不,凌老弟?” 凌真重重点头,“必然的,若是不磕,我与秋兄内心过意不去,怕是连睡觉都不踏实。” 第一百九十三章 臭虫 翁仲文也一时没有讲话,过会儿后,缓缓开腔道:“秋金,当年若没有你,姓翁的早就死在万寿山了,比两个师弟多活了这么些年,已经是血赚一大笔了。” 直呼秋金大名的道士剑秋,此时衰老之相展现无疑,仙家气度锐减,一下下拍着秋金的肩膀说道,“别嫌我矫情哈,你小子此番复出,重入龙蜀武林,这件事儿已天下皆知,如今这江湖上,不知有多少人想取你的性命,恨不得把你脑袋割下来,四处传首……故而,日后务必要多多珍重,至少要保住这一条性命,可别死得不清不楚的!” 秋金听完后呵呵一笑,拍了拍自己胸脯,咧着嘴巴大声道:“我秋金这人,是名气顶呱呱的天下第一混蛋,这辈子不知欠下了别人多少血债,这死了多好啊,一样都用不着还了,一了百了,清账!” 跪在旁边的西域公主叶一燃听他如此说,心道:“好一个‘天下第一混蛋’,这家伙倒还挺有自知之明的,这个封号实在贴切至极。” 凌真不甚认可此等言论,还是觉得人唯有活着才有一切。 死人固然轻松,却也是什么都没有了的。 “债嘛,一点一点还,总有还完的时候,心太急容易吃不着热豆腐。” 翁仲文沉声道,“既然你如今还在人世,便该好好活着才是,不然,怎么对得起那些死在你前头的人?” 秋金觉此言有理,便嗯了一声,又随手从桌子上取了另外一把剑,将那一柄名为“开天门”黑剑再度背在了身后。 另一柄金剑佩在腰间,拿好那个装有大量丹药的包裹,抖擞了几下,秋金再次拱手欠身道:“老翁,我走了,你……也争取多活几年。” 剑庐主人翁二绝瞧这模样,忍不住在他的身上捣了一拳,用手指着秋金,笑骂道:“臭小子,快滚,日后若不提着宰阳的脑袋,不准再踏入我这个竹庐!” 老道士又指了搁在地上的那个装满了各种宝贝的大布袋,一脸嫌弃的道:“里头的字画我要了,挂起来勉强能看看,至于那些金银首饰,你通通拿走,这般俗气的东西,没甚用处,我可不要!休要污了贫道的眼睛。” 凌真嘴角上扬。 我就说老道士不会收下那等粗浅俗物。 “好好好,知道了!” 秋金连声应道,随口说了句不要白不要,就将装丹药的包裹放入了大布袋中,并拖着布袋,慢慢走向了那名跪在地上的天罗国公主。 将叶一燃从地上单臂拽了起来,不客气的道:“红毛怪,我不杀你,但也不放你,这世上可没有轻易放虎归山的道理。这以后,我到哪儿,你就得跟着到哪儿,半步不得擅自离开,否则后果自负,听明白了吗?” 不待公主有所答话,秋金便再一次自顾自的一把将其双臂抱了起来,如抱婴儿。 他身后背着巨型布袋,大步如风般的走出了溪边竹庐。 “你,你……快放开我!你这该死的混蛋,快放开我啊!” 叶一燃在秋金的怀里拼了命扑腾着,自然无济于事。 耳中只听得这个姓秋的大混蛋说着:“凌老弟,咱们该去下一个地方了。” 凌真随之拜别翁姓老道人,离开了那座建在林中的剑庐竹屋,与秋兄并肩而行。 来到水桥的尽头,秋金先把怀里的红发公主送上了紫雷马的马背,随后自己也娴熟的翻身上马,坐于她之身后。 身前是一具温香软玉的娇-躯,身边则是青袍白马的好兄弟凌真。 秋金当下的心情很是不错,他向来习惯与女子随意调笑,以供取乐,便附耳轻轻说道:“话说,红毛怪,你身子这么的香,平时不怕招惹苍蝇?” 凌真已是乐不可支。 至于那个被秋金狠狠吸了一大口体香的叶一燃,又羞又恼,满脸涨红恰似苹果,气急败坏道出了三个字:“要你管!” “你不让我管,我偏要管!” 秋金志得意满的笑着道,突然一策马缰,一骑绝尘而去,风采洒脱,离开水桥,于林中狂奔。 风过鬓角,青袍飘扬。 凌真猛力策甩缰绳,骑着那匹白毛骏马,马蹄迅捷,紧紧跟在了二人之后。 今朝马蹄疾,结友伴,快意浓,但入风尘里。 ———— 量大,且被秋金鉴定为确实有用的丹药,以及那些金银宝贝,被身子来扛实在累赘得紧。 所以凌真提议,将东西通通放入自己那枚芥子须弥的储纳戒指当中,方便得紧。 秋金信赖自己这个新结交不久的“凌老弟”,自是欣然同意,还说这下好了,一路上骑马而行,能省不少背东西的气力。 辞别老友翁仲文以后,坐骑紫雷的秋金,绑着叶一燃又出发往北,与胯-骑高头白马的凌真一同前行。 凌真对于秋金的坐骑赞词颇多。 秋金一笑置之。 途中彼此搭伙闲聊,凌、秋之间常常聊得肆无忌惮,仿佛叶一燃是聋子一般。 行行停停,倒也并没有多么着急赶路。 凌真清楚,既来之则安之。 反正老子也出不去! 凌真窃以为。 等到自己何时在此跻身五阶开光境了,何时自己便可以离开此处了。 照目前的修为底蕴来看,还有不小的差距啊。 秋金问的比较多的一个问题,是关于“外头”那个世界里,有无青楼妓院之类,能供男人饮酒耍乐的快活场所? 若是有的话,里头的香艳光景又是怎样的?和自己生活的地方有什么异同之处? 十岁出头的年纪便被“苍穹星”灵威元带去了胭脂之地的凌真,与秋金奇趣相同,均是花丛的行家里手,都深谙此道,聊起来无疑话题颇多。 凌真、秋金两条“老狐狸”,二人说得头头是道,真可谓不亦乐乎,沉浸其中难以自拔。 叶一燃对此种关乎男女艳事的鄙俗言论,感到了极其身心不适,却也没法不听。 便只能着故意装成什么也听不到的聋子,不闻也不问,更加不去多加理会。 当做两个臭虫在旁边放臭屁。 第一百九十四章 朋友 不出三日光阴,这三人,已来到了位于江南道泓州,一座名唤“香菱”的城镇。 此地水域辽阔,特产一种颇具营养的彩色菱角,香气扑鼻,味美甘甜,百姓多以养殖此物为业。 当地人靠着湖里的五彩香菱赚够了银子,腰包里都很鼓囊,生活富足且安宁,享尽水乡人民应过的恬淡惬意的日子,无有忧患烦恼。 这一日,城中央那条车水马龙的宽阔街道上,有一男和一女,前后而坐,同骑于一匹枣栗色的高头大马之上。 边上,另外还有一匹高大的白马作陪。 马上的青袍公子手握缰绳,与枣栗骏马并辔而行。 马之脚步不快,仅是缓缓前进,好似游山玩水。 枣栗色大马背上的男子,身穿墨绿色长袍,小麦皮肤,一头乌黑润泽的秀发,五官尤其分明,面容俊朗。 腰间,佩有一柄品相华丽的金色长剑,后背上挂有同样外观精良的黑剑。 坐在男人身前的女子,身裹黑色劲服,一头大红色的齐腰长发,牛奶般的皮肤,一张鹅蛋小脸,上面缀着两颗如翡翠般碧绿的明眸。 外貌虽称得上“极美”这二字形容,却是满面愁容,不见一丝笑意,因此而略有减分。 顶天也只是个倾国倾城的“哭脸美人”。 另一名骑着白马的年轻公子哥,那件深青色的绸缎长袍,神华内敛,超凡脱俗。 袍子的质地明显是绝佳无伦,已难用绝品来加以描述。 简直就是衣中圣物般的“天品”或是“仙品”了! 至于外貌气度方面,与那墨色袍子的佩剑男子比上一比,几乎不分伯仲高下。 不管任何女子瞧见了,估计都要忍不住感慨一声。 皆是人间不可多有,天上方得此颜的顶级美男子啊! 三人骑行了一路,红发白肤的黑衣女子,脸上愁容不断加重。 原因简单。 她的肚子和马的脚步声一样,也跟着“咕咕”的叫了一路,不带停的那种,显是饿得惨了。 凌真心中有事,故而没加以理会。 这里头的世界越热闹。 凌真便越是孤寂。 “喂,包里有我买的几个窝头,没馅儿的,吃不吃啊?” 秋金耳朵里,实在是听烦了那阵叶一燃肚子发出的呼噜声,便好心问了一嘴。 来自西域地界的红发公主摇了摇头,低声道:“那个太硬了,而且一点油水都没有,我吃不惯。” “我知道,你是天罗国的皇家大公主,从小都吃山珍海味的,嘴巴早就养得很叼了,决计是吃不惯我们这些中原百姓的粮食。这十年来,我每天都吃那玩意儿,也没觉得有多硬多干啊。” 男子冷冷的哼出一声,“既然如此挑嘴,吃不惯干粮,那便饿着吧!” 凌真为此感到十分解气。 不愧是秋老哥,这嘴皮子,够劲儿! 简直就是帮自己把心里话给说了出来。 又行了一会儿,叶一燃的肚子叫得愈发响亮了,她也顾不上被秋金再阴阳怪气几句,还是小心翼翼的说了一声:“我饿……” 秋金倒也怕她真的饿昏过去,遂凑近轻声说道:“这样,红毛怪,你叫我一声‘好哥哥’,叫得我心情好了,便带你去吃好吃的,不用再啃窝窝头了,如何?” 一句“好哥哥”,便可轻易的换来一顿饱腹的救命美餐,拯救自己那快饿瘪的肠胃于水火之中。 凌真津津乐道,暗自跟自己赌赛,就赌那叶一燃会不会同意这个要求。 叶一燃饿了差不多得有一天,实在是前胸贴后背了,对这桩便宜买卖有些动心。 她嘴巴微启,尝试了好几次,终于还是没能把那三个字叫出口来。 就在这位西域公主内心挣扎,努力想要突破那一层防线,准备拼了命豁出去的时候。 前头,出现了一道奇异的景象。 有足足一十六名白衣加身的美貌少年人,呈现左八右八的阵仗,正齐心协力,共同在抬着一顶巨大无比的纯白轿子,朝这边缓缓行来。 从十六个白衣男童,面部表情就看出,这轿子分量断然不轻,这么抬着走,几乎到了步履维艰的地步,一定十分吃力辛苦,显然这非是什么容易的差事。 白轿? 凌真对此的第一反应是,这莫非是有什么白事发生,这支轿子是用作给死去之人发丧的? 可是怎的没有幡子、花圈和白纸铜钱之类的物事? 那十来个少年人的额头上面,也没系着吊念逝者的白绸啊? 真是奇了怪哉的。 沿街商铺的老板以及街边过路的行人,无不被这一幕吸引住了目光,纷纷探出脑袋观瞧。 叶一燃瞪大了眼睛,不明所以。 此处,唯有秋金一人能做到“心知肚明”。 知道来者不善的他,远远的见到那顶白色大轿子,重重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唉,没奈何,这么快讨债的就找上门来了……” 凌真扬眉。 讨债的? ———— 香菱城那条宽阔大街之上,雪白轿子突兀现世,令行人百姓皆侧目而视,瞪眼观瞧,似在看着什么极其罕见的东西。 忽有异常清越的男子嗓音,从那顶纯白轿中传出,悠悠扬扬的飘了过来:“秋金,十年了,想不到你竟还活在这个世上。” 凌真神态异常肃穆。 不知来者是敌,还是友? 秋金却是一派坦然的表情,十分放松镇定,他先将叶一燃身上的各处穴道点了,令其无法趁机逃跑,又将后背上的布袋取下,塞入她的怀里。 随后,秋金翻身下马,对着前方的那顶白色轿子拱手一揖,恭敬道:“托了剑兄的福,侥幸没死成。” 听得“嘭”的一大响,轿子最顶端的那一颗圆球骤然爆裂。 顿时,有无数瓣桃花向四周炸了开来。 有一人从桃花雨中纵身飞出。 只见此人高大壮硕,身躯挺直,英姿绰至极。 单看其形体,凌真不由得想起那位曾在红粉镇里,将自己击败了的石破天惊山山主之子东方即白。 也不知那一个与自己有十年之约的“朋友”,现如今是何等境界,日子过得好还是不好了。 思绪重新拉了回来,凌真不再胡思乱想。 先顾好眼前自己的这一堆烂事儿吧。 凌真眼神冷了下来。 等到离开这个破地方,再去见想见的人,再去做想做的事情。 第一百九十五章 佩服 那名坐轿而至的高大男人,腰系一件黄白两色的软缎绸子,穿着件紫红色貂皮大衣。 长发披散下来竟非漆黑,而是极其晃眼亮目的樱色! 肤若雪山灵芝,宛若天神般的那名男子,身上唯一的白玉瑕疵,是他仅有一条胳膊。 当他从花瓣中现身之时,负责抬白轿的十六名俊美少年皆深吸一气,一齐使劲儿大喊道:“江南多情子,风流天下闻,红颜弃轩冕,白首卧松云!” 这诗,先不管好坏与否。 凌真心道:“这人确乎是风流到了极点呐!” 独臂樱发的白玉男子,一脚踩于空中的朵朵花瓣之上,另一只脚以十分淡写轻描的动作,随意画个半圆。 此举过后,无数瓣粉红颜色的软嫩桃花,陡然之间便化作了一柄柄长条状的小剑。 有若“同仇敌忾”般的威猛趋势,却未针对凌真,而是向着秋金射来。 似暴雨梨花之针,杀意堪称铺天盖地! “真不客气啊……” 面色微变的秋金皱了皱眉头,兀自小声嘀咕了一句,顷刻,右手猛地往前一推。 有八道青色的剑气,以不可思议的恐怖速度,自其掌心蹿出。 凌真瞪大了双眼,看着这一幕震撼场景。 这些,莫非便是那秋兄之前所说的灵枢剑诀……奇经八剑? 青色锐利之剑,共计八柄。 激战漫天桃花剑雨! 有如同战场般震撼绝伦的兵戈声响,贯彻于此方地界,行人皆连连退避,惶恐万分。 秋金将体内蕴藏着的八柄飞剑祭出后,紧忙捻起了剑诀,心意猛动,双手御剑。 竭尽全力,去抵挡着那股声势浩大的桃花大雨。 剑气滂沱的这场“阵雨”,持续了一盏茶的功夫,花瓣尽皆落地。 凌真眼红耳热。 秋兄这剑诀,好生霸道帅气。 秋金长舒一口气后,右手张开,将八柄飞剑重新吸回掌心,存储在了体内那一口名为“灵枢”的剑匣之中。 青袍年轻人暗中发出感慨。 这等术法神通,实乃非同小可,已真正不亚于剑修之本命飞剑了! 以剑为姓的樱发男人,此刻以神仙之姿,脚步轻点,飘然来到了秋金的面前。 叶一燃虽是出生于天罗国的西域族人,但她毕竟已在这中原人聚居的龙蜀王朝内待了半年,对天下武林的局势,大体有所了解。 故而知道那名从轿中飞出的“神人”,是何许人也。 那人,正是江湖上盛名已久,正派侠义道领域威声赫赫的大剑仙。 姓剑,名风。 江南桃花派的一宗之主。 传言其那一股独属于剑仙的“风流气”,可与那位坐镇东海逍遥城的剑道君王白川相媲美。 剑气劲风摧五岳,豪侠意气镇北斗! 叶一燃在马背上遥遥望去,见其姿容隽爽、湛然若神,忍不住暗自赞道:“剑风出剑,果然有‘剑仙’风采,真不愧是被誉为风流不逊色白川的男人……” “秋金,我终于找到你了。” 剑风沉着嗓子道,“我只当你早就已经死了,这笔账,再也找不到人来算了呢!” 秋金苦笑一下,低语道:“剑兄啊……” 凌真费解,迷惑的暗道:“此人原是秋兄的兄长么?” “还有脸喊我‘剑兄’?!谁是你的兄弟?” 独有一臂的剑风猝然厉声大喝,一掌猛速击出。 待秋金侧身避过后,桃花派宗主手腕扭动,顺势又画了一道绝美的圆弧。 一瞬间,一股淡粉色的桃花真气萦绕在了那只玉手之上,竟匪夷所思的化出了一柄有质有形的长剑! “剑气化实剑……” 凌真瞪目而望。 这是外头世界里,剑修本命剑方可有的变化啊。 剑风手持粉色气剑,其声若雷,异常不同凡响,他就这样持剑咆哮着向秋金挥砍而去。 秋金表情显得略微吃惊,忙掣出背上的黑色长剑,双手把持,在前胸尽力格挡下了剑风的这一剑。 “铮——” 有铿锵声轰鸣,刺人耳膜。 叶一燃紧捂双耳,但仍是被震得心摇神驰。 如此足可见这一下力道有多么的凶悍霸道。 凌真心湖之水泛起涟漪,用仙豪道长的秘术快速平稳了下来,心如止水,继续观战。 这是秋兄的私事,凌真当然明白,自己并没有什么掺和进去的必要。 秋金扛下此剑后,冲那名樱红长发的独臂男子摆了摆手,高声嚷道:“这儿不方便,若是不甚毁了百姓的建筑,那便不美了,走,我们去天上打!” “好!” 剑风不假思索的就直接应道。 话音刚落,两道身影同时离地,直直上冲,向苍穹掠飞而去。 凌真仰头望天,极尽目力。 云端处,有一黑一白两个影子,正以肉眼难以看清的夸张速度相互缠斗着。 金属碰撞声,自百尺高空位置,无比清晰的传了下来。 这等惊世骇俗的神仙之战,寻常百姓莫说眼见,只怕是连想都未曾在脑子里想过哪怕一次。 刹那间,一道粗大的粉色光柱,轰然自上空砸向了地面! “轰——” 凌真眼前不远处的地面,被光柱撞击砸中,当即被坠得凹陷了一个巨坑,尘土飞扬,场面骇然可怖。 长发飘然若粉色瀑布的独臂剑风,倒持桃花气剑,以潇洒绝伦的姿态,从九天之上落回人间。 尘嚣里,胸口沾满血污的秋金,手握黑剑,挣扎着从巨坑中爬了出来。 枣栗马紫雷颇有灵性,见到主人如此狼狈之惨状,发出了一阵阵的哀鸣。 马背上坐着的西域公主叶一燃,见到此等情状,心下甚是痛快,如饮一大口醇酒,暗道:“这魔头总算是遇到克星了!” “秋兄啊——” 凌真则激动万分,因心系兄台性命,几欲策马过去查看战况。 抬轿子的十六名白衣俊美少年,此时更是掌声雷动,连天价喝彩,庆祝门主此战告捷,简直是神勇莫测到了极点。 剑风朝一众弟子挥手,示意他们噤声,微微蹙眉,然后对着勉强从坑内站了起来的秋金道:“过了十年,怎么你的剑术非但未有精进,反而还退步了不少?” “那日在昆仑,开天门失败,我心境大跌,又于江南道的农乡之地当了十年的缩头乌龟……” 秋金声音相当虚弱的说道,“如今能拿得起剑,都算不错的啦。” “好一个‘缩头乌龟’,真是废物东西。” 剑风心生不悦的轻哼一声,“若知你躲在了江南,我早就过来找你算账了!” 秋金锤了下胸口,猛地咳了口血出来,故作镇定的笑着道:“剑兄,你的这一门桃花神剑术,倒是愈发狠厉无情了,厉害,小弟佩服得紧!” 第一百九十六章 风花 剑风未作什么回答,看着眼前这个身受重伤的家伙,缄默不语。 秋金缓慢且坚信的吐息了几下,顿了顿,用相对严肃的语气又道:“这些年,我在乡下潜心闭关,融合毕生剑意,创了一套‘十年剑法’出来,共有十式剑招,除去已用的第一式‘入塞’,目前为止,尚有九剑未出……” 叶一燃变了脸色。 因她知道,那天在翁仲文剑庐的溪水小桥之上,秋金正是以那一剑入塞,破开了冥河二妖的琴音阵法,大杀而入,令敌倏忽间便即毙命。 凌真恍然,“自创整套意气剑招出来,这手笔,啧,忒有分量了。” 剑风眉头一挑,厉声责道:“什么?你与我决斗,还敢有所保留?!” “唉,剑兄,你不也还有一个‘桃花飞琼阵’没用出来吗?” 秋金叹道,“你我二人,于十年之前以兄弟相称,如今,何必非要这般相战相杀呢?” 剑风玉鼻吐气,他用力的“哼”了一声,面色愠怒,骂道:“你还有脸提‘兄弟’二字?呸,当年若不是我昏了头,认了你这个所谓的狗屁兄弟,我桃花派的那六百名少年天才,便不会枉死在昆仑雪山了!” “是,那六百名修士确实是因我而死。” 秋金尝试着为己开脱辩解,“但我其实是因为中了奸人的暗算,脊柱里挨戳了一剑,才没能成功……” 凌真总算明白了秋金与那樱发男子间的恩怨。 既然牵扯到六百号天才的身家性命,确实也该这般撕破脸皮了。 剑风根本不听他说完,极其不耐烦的肃声打断道:“我不想知道你是因何而开天失败的,我只知道,那六百名已然跻身五品筑丹境,前途如同锦绣般的少年郎,若没跟着你上了那昆仑山,便不会死得那么冤枉,那般委屈!” 说出这一段话的时候,江南第一侠客剑风的身子微微发颤,显然是因想起了昔年往事而大感痛心。 “对,剑兄所言有理,不论我找什么理由、什么借口,那六百名筑丹境少年的性命,已经回不来了……” “你知道就好!” 剑风眼神无限凌厉,“因为你,我桃花派枉送了六百条人命,我身为掌门宗主,理应替他们报仇雪恨,今日,我在此戮你六百道风流剑气,戮完后,不管你是死是活,恩怨一笔勾销,如何?” 秋金大度的笑了笑,拍拍胸脯,将黑剑归入了腰间鞘中,将自己的身子摆成一个“大”字,慨然道:“剑兄,来吧,尽管来,我不还手便是!” 凌真刚想吼出一声“不可”。 惜哉,为时晚矣。 剑风怒意不浅,毫不客气的道了句“好”,双手一挥,十股粉色的细小剑气再度自其指尖射出。 那些以“风流”为名的锋利剑机,尽数打在了秋金的胸口。 “噗——” 秋金猛然喷了一口血出来,其量着实不小,他却仍强撑中气的朗声道:“再来!” 话音刚落,又有十股锐利至极的剑气,直截了当的冲入了他的那副身体之中。 秋金脚下不受控制的踉跄了一下,稳住躯体后,他咬着牙继续说道:“再来!” 剑风再挥出十剑。 秋金“哇”的呕出一大滩血,身子晃了几晃,随即站定道:“再来。” 凌真看得无比肉疼。 狠狠咬牙,几乎恨不得过去替秋兄扛上那么几十剑。 叶一燃正好相反。 一遍遍默念着,“射死他射死他射死他……” 剑风铁青着脸,内心却终归有些恻隐,但一想起昆仑山上那六百名天才弟子的尸体,立时又铁了心肠,再往秋金的身上钉了十道剑气。 “再来!” 又是风流十剑。 “再来!” 还是十剑。 短短片刻光景,秋金已中了足足六十道粉色剑气。 身子摇晃得好似风中残烛,却仍勉力不倒。 凌真已没眼看了。 既不可上去救人或者替人受难,便闭上眼睛好了。 在承受了第七十道风流剑气后,秋金双膝一软,不自觉的跪在了地上,尽力挺起胸膛,直起脊梁骨,口中依旧道:“再来!” 剑风把头扭向了一边,不去看那个姓秋的跪地之人,双手再度挥出。 八十剑。 秋金身上的那件墨绿长袍,当下已被鲜血彻底浸透,满地狼藉,可谓是不堪入目。 凌真仍在闭目。 叶一燃在一旁却已然看得呆了。 她怎么也想不到,世间竟还有这等悍不畏死、猛绝霸气的男人! 凌真把那些声响听在耳中,几乎要忍不住出手相救。 不忍见秋兄毙命当场,死得这样悲惨。 九十。 一百。 挨完了一百道桃花派的风流剑气后,整个人和马蜂窝无异的秋金,神志开始有些模糊,眼睑变得沉重,几近半昏迷状态。 具有神仙风采的剑风眉头紧皱,脸色说不出的难看,正自犹豫要不要继续发射剑气。 凌真暗中笃定。 只要剑风接着动手,那么自己便不再任由那家伙肆意妄为了。 此时,一个娇柔且带着妩媚之意的女子声音,从其身后传了过来,“卿真的要杀了他么?” ———— 魏颉迷惑,转头向那白虎皮老者询问,“卿卿我我……难不成,这对应的是剑仙风流,还有风流的元配爱妻花容?” 嬴春笑眯眯的点点头,过了一小会儿,黑瘦老人冷不丁冒出一句:“昔日在断肠崖的那一战,若是没有风流送你的那些剑气,你恐怕没法凭自己的力量,递出最后那一剑。” 魏颉不语,只是笑笑。 嬴春挑眉道:“那招,最后的那招,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叫‘春蚕到死丝方尽’?” 魏颉轻轻“嗯”了一下,“嬴老前辈,这些老黄历,咱能别再翻了吗?” 嬴春本想说一句:“果然是当了神仙的人了,连翻你小子的旧账都不行?” 但转念一想,自己这会儿貌似也就是在翻旧账,两个人半斤对八两,故而也没说些甚么。 无腿老人只是哈哈一笑,然后继续盯起了归墟秘境中所发生的那幅画面。 一座归墟,看尽风花雪月。 第一百九十七章 师父 说话的那名女子自轿中走出,她身着七彩焕然的宝衣。 呈红、橙、黄、绿、蓝、靛、紫之外观。 发色白如雪,皮肤亦作雪白,姿容秀美,有仙子般的超然气质。 凌真缓缓睁眼。 目光稍显呆滞,看向了那名满头长发若天山雪莲的女人。 体貌奇绝的女子走近之后,一手搭在樱发男子剑风的肩头,用十分温柔的声音问道:“卿,你与他当年不是极为要好的兄弟么,而今下手为何这般不容情面?” 那个“他”,显然就是指身负重伤的秋金。 至于此女,凌真不知。 而秋金自然十分清楚其身份。 该女子姓花名颜,绰号“五彩天仙”,乃是江南桃花派掌门剑风的元配夫人。 剑、花二人,他们自孩童时期便邂逅,少年时成婚,至今整整厮守了三十年,故剑情深,夫妻间可谓恩爱至极,感情笃实有若磐石。 花颜有个癖好,生平最喜欢称其夫君为“卿”,而剑风作为江南有头有脸的人物,曾经也以不合礼数为由,劝其改口。 花颜断然不肯,剑风无可奈何,只得迁就妻子,任其呼唤自己为“卿”,是为卿卿我我。 看着成婚几十年的爱妻,剑风摇了摇头,道:“他已不再是我的兄弟了。我这是在为桃花派无辜丧生的那六百名弟子报仇……” 花颜沉默片刻,“纵然已无兄弟之义,卿就当真不再念及半分旧情了么?” 听了此言,剑风眼神凝重起来。 花颜继续道:“我可记得清楚,当年卿与此人一同饮酒时,曾搂着他的肩膀,言过‘结交在相知,骨肉何必亲’之词,今日卿若真的亲手杀了他,会否于心不安?” 剑风听妻子这么一说,顿时想起了十年前,他与秋金刚结交时的那段日子。 那会儿,二人因脾性相通、志趣相投,都将彼此视作了难得的知音,高山流水,终日把酒言欢,好不快活。 想想也是,若非关系密切至此,剑风又岂会那么信任的将宗门里六百名天才少年修士借与秋金? 正当剑风闭口不言,暗自追思往事之际,忽听得跪在地上的秋金,颤声道:“剑兄,我愿将我的无上大天龙……体魄……赠予嫂子……” 剑、花夫妇皆吃了一惊。 凌真虽不懂何为无上大天龙体魄,却也很是明白,秋兄定是又要行一些疯狂之举了。 只见秋金将左手掌竖在了胸前,双目紧闭,须臾,一缕淡淡的金黄色烟气自其天灵盖缓缓冒出。 随着金烟不断上升,秋金的身子颤如筛糠,脸色变得异常苍白,嘴角流出了大量的鲜血。 金烟逐渐变粗,汇成一条金龙,飘飘晃晃的钻入了五彩天仙的头顶。 “啊!” 花颜忍不住大叫了一声,登时便花颜失色。 起初,她只觉有一条真气小龙自百会穴灌顶。 短短一刹那,游入了膻中穴的气海内,随即主动解-体,飞速转遍几百个大周天后,终于消停下来,在奇经八脉与四肢百骸之中安营扎寨。 一人满面红光,一人面白如纸。 前者是花颜,后者,则是没了宝贵体魄的秋金。 “祝你们……百年……好合……” 整个人宛若血人的秋金,说完这句话后,两眼上翻,身子一软,往前扑倒了过去。 凌真大惊,眼皮巨颤,赶忙上去扶住了秋金的身子。 叶一燃喜不自胜,连连拍手叫好,心下以为这厮终于要死了! 剑风同样颇为焦急,对妻子花颜叫道:“颜儿,快把我之前炼制出‘桃花九转丸’拿出来!” 花颜不敢怠慢,忙从衣袖中掏出了一个红色的小瓷瓶,剑风二话未说,一把接过,扭出了瓶塞,接着用力捏开秋金的嘴巴,将瓶中的药丸尽数倒入了他的口中。 剑风首先将秋金体内的一百股剑气残余逼了出来,随后用自身的内力为其运功疗伤。 凌真也毫不吝惜自身的青龙真气,用那等疗伤圣物为秋兄“救命”。 叶一燃独自嘀咕,“干嘛要救他啊,直接死了不挺好。” 过了一柱香的时间,秋金呼吸匀畅起来,脸上终于恢复部分血色,眼皮也慢慢睁开了。 “你这家伙,竟连你师父给的大天龙体魄都不要了……” 剑风蹙眉道,“你是当真一心求死?!” 勉强清醒过来的秋金,靠着凌真得以坐直身子,微微一笑,回应道:“血债嘛,自然要由血偿的,没什么大不了……风兄,还剩五百道剑气,来吧。” 剑风之所以舍得用珍贵至极,花费海量宝物,才炼出不过十颗的“桃花九转丸”,以及自己体内的真气为秋金疗伤,正是顾念旧日之情,与今日之恩,不愿也不想他就此死在自己的手上。 眼下,总算救得了秋金的性命,又如何肯再一次痛下杀手? 就算他剑风真要继续杀人。 他凌真,也断然不会答应便是了! 剑风沉吟半晌,猛地一拍秋金肩膀,从地上站立起来,朗声道:“今日我不动手了,剩下的那五百道风流剑气,暂且寄下,他日再找你算账不迟。” 转而对妻子花颜温言道:“颜儿,我今日不杀他了,你可满意吗?” “我就知道卿不是无情无义之人。” 五彩仙子花颜笑容甜美的道。 凌真松了一大口气。 衣物皆染血的秋金,也站了起来,躬身拱手,“多谢剑兄不杀之恩!” “谢什么,谁说不杀你了?” 剑风没甚好气的道,“我不过是暂时把那五百道剑气存下罢了,他日你该还的时候,还是得还!” 秋金淡淡一笑,洒脱而应:“小弟的这条性命本就是捡来的,能多活一日,那便多赚一日,剑兄哪天若有兴致,想要小弟的命了,尽管来拿便是!” 这时,花颜忽然惊喜道:“卿快看那边,好漂亮的小姑娘啊!” 剑风顺着妻子手指的方向看去,瞧见了骑于马背上的天罗国公主。 花颜面露喜色,快速走上前去,仔细打量了叶一燃一番,赞声道:“红头发,碧眼睛,又白又俊,真是难得的美人胚子!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叶一燃被她瞧得有些不好意思,但出于礼数,仍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叶一燃……嗯,真好听!” 花颜情不自禁的点头道,“叶姑娘,你可有师父?” 第一百九十八章 命数 叶一燃乃是一国公主,身份十分尊贵,高高在上,平日里对习武并无多大的兴趣。 除了十六岁时,向冥河二妖讨要了些内功的修炼心法外,从未真正拜过哪怕一个师父,她如实答道:“没有,我没师父。” “妙,妙极!” 花颜异常快活的拍手叫道。 只见她喜形于色,回到丈夫剑风的身边,凑近小声说了几句话。 “你认真的?!” 剑风一脸惊讶的说道。 “当然是真的。” 花颜笑道,“我们成亲多年,也没生个一儿半女,那小姑娘长得如此好看,若是品性纯良、资质尚可,我们大可把她收作干女儿呀!” 堂堂一派掌门的剑风揣度片刻,点了点头,走上前去对叶一燃说道:“小姑娘,你既没有师父,可愿拜入我桃花派的门下?我可破例收你为嫡系弟子,传授本门最上乘的功法和剑道武学。” 叶一燃大感震惊,张开了嘴巴,略微怔了一怔,怎料秋金抢先一步回道:“剑兄,这姑娘是我的,不能给你。” 这话,诚然连凌真都佩服秋金的厚脸皮了。 换成自己,还真不一定能说得出口。 一股莫名之火生出,叶一燃勃然大怒,“谁说我是你的了?!” 此时她已清楚,一旦拜入了剑风门下,立时便能摆脱开这个姓秋的魔头,如此大好机会,自己决计不能错过。 叶一燃便即大声恳求道:“剑仙前辈,并非晚辈不愿拜您为师,只是我被此人封住了几处穴道,实在动弹不得,还望前辈大发慈悲,施以援手,救晚辈一救!” “唉,我封住你的穴道,还不是怕你舍我而去?” 秋金叹道,“媳妇儿,你若是跑了,我和谁成亲去?” 叶一燃眼睛瞪得溜圆,她脸颊发红,嚷道:“你胡说什么?!谁是你……你的那个啊!” 凌真心里笑道:“我这秋兄,又要开始胡言乱语了。” 青袍客摇了摇头。 任他去吧。 秋金自顾自的对着剑风拱手道:“剑兄有所不知,此女的父亲是西域贵族叶氏,与家父早就相识,两家曾定下过娃娃亲,她可算得上是我未过门的媳妇儿。” “你……你放屁!” 叶一燃气得破口大骂,“一派胡言,前辈别信他一个字!” 秋金完全不去理她,接着道:“并非小弟不给大哥、大嫂面子,实是家父有遗言在先,叫我定要娶她为妻,否则……唉!” 因为体入大量凌真的青龙真气,内伤恢复迅速,秋金体力渐丰,向剑风和花颜两人欠身鞠了一躬,翻身上了枣栗马的后背。 凌真也随之跃上了白马马背,提振缰绳。 纵马疾驰而去,远远有秋金的嗓音从前方传来。 “风兄,此去衮州开阳城,我会亲手杀了宰阳替你报断臂之仇,放心吧,死不了的,我还欠你五百道剑气呢!嫂子,我还欠你一个干女儿!这笔债,小弟日后再还……”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失去了收下义女机会的花颜叹气道:“唉,这小姑娘遇人不淑。” 剑风则是哈哈一笑,忍不住说了句:“这臭小子,比我剑风还要来得风流啊!” 这一路上,凌真心里的念头只有一个。 那就是,啥时候我的脸皮,也能跟秋兄一般坚不可摧了才好啊。 ———— 魏颉摸了摸下巴,笑道:“这秋金转赠大天龙体魄之举,倒是与当年青衫剑侠上官前辈送我青龙体魄有些相像了。” 随意创出了归墟内种种故事的嬴春,冷呵一口气出来,“若是当年没有上官白檀的那份护身体魄,你小子,只怕已经死掉不下十回了。” 魏颉思索一二后,道:“十回怕是没那么夸张,但肯定不会活得那么顺遂就是了。” 黑瘦老人哈哈一笑,“你也知道自己这一路过得顺遂?” 魏颉并未回应此句,默然一会儿,接着缓缓道:“话说,此事我一直都觉得太过巧了些,上官剑侠的前世,不过是月宫里吴刚斫桂用的一把玄灵斧头,意外下界投胎后,成了江南四灵之一的青龙,坐拥着青龙体魄和神剑青霜。而我呢,前辈你也是知道的,乃天庭青帝转世身,东方青龙属我之本命……” 嬴春有些费解,“你想表达个什么东西?前不前世的有甚所谓,老夫不也是白虎帝君临下凡尘?” 魏颉看了眼白虎皮老者嬴春,沉声道:“我只是觉得这种巧合未免太过不可思议,就好像……好像冥冥之中有谁在操控着我,不单是我,操控着你我他,乃至所有人的命运!” 嬴春皱眉,略加思考后说道:“你的意思是,谪仙归墟之外,犹有一个像我们这样的老天爷存在?” 魏颉正色道:“不仅仅是一座谪仙归墟外头,还有这一方天地,或许也有个‘天外之天’,有个更大更神异的老天爷,在随心所欲的摆布着众生的命数。” 对于此番听起来无异于天方夜谭的怪话,学院金牌导师嬴春,出奇的未有加以反驳。 当老人沉思之际,显然岁数更长一些的殇岛岛主诸葛结庐,忽然开口道:“魏小友啊,不瞒你说,其实我也有这般异样的感受很久了。” 魏颉睁开眼睛,有若遇到了知音一样的激动道:“当真?诸葛前辈也有此等感受吗?!” 人族诸葛大帝点了点头,沉着声音道:“不知为何,我总觉得我们所处的世界不够真实,仿佛置身于一本书籍之中,你我,皆是书中人。” 此言过分震撼人心。 魏颉讶异良久,压低嗓子发问道:“大帝因何而有此感?” 眼缠黑纱而目不见物的诸葛结庐摇摇头,双手负后,仰起头,“望”了几眼高处,又低下了脑袋。 诸葛大帝说道:“我也讲不清到底为何,只是有那种感觉而已。正所谓‘万般皆是命,半分不由人’,这句话,年少之时的我是嗤之以鼻的,因为那会儿我手中有剑,剑上载满了少年意气,剑下,杀尽了一切不顺我心之人。可越活,越觉得手里的剑太轻了,越来越受不住随着年岁增长,而带来的那些暮气,实在是不得不去信一信‘命’,认一认自己的命数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侠气 身处洞底的鹤氅老人,悠悠长叹一口气,“千年之前,我尚未驻守此岛,那时候,我自认是书中当之无愧的‘主角’,其余的任何人,出现在我生命里的一切过客,皆是衬我花红的绿叶,是不值一提的小小配角。后来,封印魔域焦土洲的剑阵成了,作为六族领袖之一,我将真身与这座通天岛融合,从此天大地大,我哪儿也去不得了,于是我才幡然醒悟……在这部所谓的‘书’里,我也只不过一个配角罢了。既无主角命,又有何资格去不相信命数一说?” 嬴、魏二者俱是缄口无言,脸色沉沉。 肩披虎皮一张的无腿老人嬴春,看向了魏颉,问一个问题:“魏颉,你是否也曾认为,你是某本书里的主人公?” 魏颉眼皮一抬,倒也不自谦,毫不犹豫的就点了点头,反问道:“嬴老爷子应该也曾经这么想过吧。” 嬴春咧嘴而笑,下巴有些上仰的说道:“那是自然。谁人青春放达的年华,没想过自己是整个世界的‘小老天爷’?” 稍顿片刻,嬴春又道:“只是那会儿的自己,可从未想过外面的世界,尚有个真正的老天爷啊……” 魏颉用看笑话的眼神,快速瞥了眼那位曾无敌于谪仙归墟的白虎皮老者,自言自语道:“又不是人人都像老前辈那样,是主掌征伐战事,天上天下杀力第一的白虎帝君。” 嬴春飞速哼了一声,立即用故作茫然的语气呛道:“是谁靠着玉帝长子的那重转世身份,觉悟青帝神力,一步登天的来着?” 魏颉不愿继续下去,只好转移话题,装出一副遗憾惋惜的态度,抬头望着洞窟上方。 已自封“碧清散人”的魏正气,此时捏着拇指,行了个道门的稽首礼,抱着双手,也不知在朝拜何人,他喃喃自语道:“世事无常,悉为天定,但求那位执笔写书的天外神仙,能稍稍笔下留情,给我魏颉一个好些的结局……” 怎料,嬴老爷子蓦然提高了声音调门,用那副公鸭嗓子言道:“去他娘-的好结局,所谓天意难测,你求他,那个什么‘写书人’就真能有求必应?要果真那样,世上便不该有悲欢离合,不该有生老病死了!” 双目裹缠黑纱的诸葛结庐对此较为认可,接话道:“我也认为求之无益,若是真有那写书的人存在,那么你我等俗子的最终命理,想必都早已有了定数,不是苦苦祈求便能轻易改变的。” 最后,这位自封一岛长达千年之久的人族大帝,用几乎不带任何情绪起伏的口气说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大道往复,悉为天意!” ———— “我天……哪儿恁多钱呐?!” 秋金眼珠子快掉出来了,“凌老弟你,你抢了朝廷的金库啊?” 轻甩右手手腕,从赤炼墟镯之中抖擞出不下万两黄金的青袍客凌真,富可敌国,大有不把钱当钱的资本。 此时的这位凌家少爷,仰着头,恣意大笑,“秋兄,不是弟弟我跟你吹,下至官家老爷,上至当朝太子,还真就不一定比我凌真有钱!” 由许白绫坐镇的那处归墟境里。 名为“元宝”的魔蜕榆钱,具备超然的神通力。 现如今,它已为凌真吐出了整整五座巍峨大山。 什么山? 金山银山! ———— 香菱城街头偶遇昔日老友,身中足足百道风流剑气后,若无凌真输入体内的青龙真气。 以及那一颗凌真曾经于八极城内,从大龙胭脂身中得来的“龙丹”续命。 秋金纵然不死,十有八九是要猛跌上一境的了。 如今虽未跌境,却也实在伤得不轻。 为此秋金没多谢什么。 凌真是自己的兄弟。 大恩不言谢,兄弟之间本就也不需要谢来谢去的,生分。 该交付对方生死的时候,自会看出是不是真兄弟。 缺月楼位于顶楼的一间豪华包房内,一张摆满了凌真花了不少银子购买。 尽是珍馐美馔的桌子旁,秋金身着墨绿色衣裳,一头束起来的鬈曲长发,居然已如枯叶般焦黄,似秋季叶片一样。 这正是遗失了无上大天龙体魄后必有的惨痛代价。 其身旁坐着的,除了今日慷慨解囊,带着好兄弟来逛青楼的凌真。 凌真最得心应手的招数。 那就是请客逛青楼! 遥记得当年,还在天神山庄那会儿,出门游玩,遇上聊得来的朋友,女的,没大意思,最多一夜欢愉。 至于男的,则拉去青楼里把酒言欢,喝个痛快,睡个舒坦。 另有一名套着件纯白色长袍,一发齐腰长发如火焰般通红的女子,自是身份勋贵的西域公主叶一燃。 秋金看着那名红发如瀑,正在桌上狼吞虎咽的白袍女子,笑吟吟道:“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和这个西域公主相比,就连凌真吃饭的那个吃相,都要显得彬彬有礼了不少。 果然什么事儿,都要对比着看才有意思。 叶一燃实在是饿得狠了,也顾不上什么公主仪态,土猪一般,大口大口的往嘴里扒拉着饭菜,吃得那叫一个癫狂。 秋金抿了口酒,笑着作出点评:“红毛怪,你真就适合穿白衣裳,红发配白衣,啧啧,绝配!” 凌真停下筷子,欣赏了一通。 不错,秋兄眼光实在独到。 红发与白袍,美极了。 当着凌真的面,秋金又伸手摸了摸叶一燃那条纤细的胳膊,“这绸子的面料真不错,又软又滑,就是稍微贵了些,一尺要将近一百五十两……不过无妨,反正是凌老弟掏的腰包,哈哈!” 今番靠着魔蜕榆钱而坐拥了金山银山的凌真,向来最是阔气豪迈。 青袍客摆了摆手,松快的道:“区区一点儿小钱而已,有甚要紧?” 叶一燃停下筷子,狠狠白了秋金一眼,然后继续狂吃起来,把各类珍馐美馔往嘴巴里扒拉。 “慷慨解囊,丝毫不吝啬钱财,凌老弟实在有侠气!” 那个头顶鬈发尽皆发黄的男子称赞道。 第二百章 卸力 秋金眼珠子骨碌一转,揉了揉自己脑袋上一夜生出的那些枯叶黄毛,歪着头问道:“喂,你就不好奇,我的头发怎会变成了这样?” 这个问题凌真本来也想询问。 只是稍微一猜便知,是因体魄送人了的缘故,便也没多说些什么。 叶一燃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好奇,你头发什么颜色与我有何干系? 秋金讨了个不大不小的没趣,撇了撇嘴,再重复的问道:“你真不好奇?” “不。” 叶一燃于百忙之中,简简单单的吐了一个字出来。 “哦,你说不吃了是吧。” 秋金语气冷冰冰的道,“好吧,那我们走。” 说着便直接拉起了西域公主的胳膊,朝着包厢门口,作势要走。 凌真仍坐于原本的位子上,乐得看着眼前这一滑稽的场景。 怎么有他们两个在,就能如此欢乐? “吃啊,还有那么多没吃呢!” 叶一燃断不肯走,急道。 她本非什么缺衣短食之人,只是由于饿了整整一天半,实在饥得发慌了,好不容易品尝到这般美味,肚腹尚未填饱,自然不愿就此离去。 “你头发怎么变成这副样子了” 无可奈何之下,叶一燃故作好奇的出言问道。 秋金对她的这个提问感到甚是满意,便松开了手,叶一燃刚回到座位上,立时又大吃了起来,头也不太起来看秋金一眼。 凌真竖起耳朵去听。 那个有着“天下第一混蛋”之称的秋金,拿起盘中一块筋道的牛肉,放入嘴巴里,大嚼特嚼起来,发出“嘎嘣嘎嘣”的响声。 秋金边嚼边道:“我练有一套叫做无上大天龙术的功法,这套功法练至最高层,必会经历一次所谓的‘天人五衰’,一旦扛了过去,体魄将会变得异常强横,除了几处关键的窍穴外,全身上下毫无弱点,不畏刀剑,不惧水火,免疫各种蛊毒的侵害,连道门的符箓和佛门的金印都可视若无物……” 叶一燃听他如此这般说,颇不以为然,肚里暗骂道:“你不都已经把体魄送人了?还在这里胡吹什么大气?真是好笑!” 心里这么想,嘴上却是半个字都不敢说出口。 凌真却道:“原是如此,当真是件奇珍之物。” “唉,可惜啊,我已把陪伴了我十余年的天龙体魄,转入别人的体内了。” 秋金愁眉不展的叹气道,“做出此等逆天妄行,又岂能没有代价?虽吃了剑兄的桃花九转丸,以及老翁秘制多年的各类灵药,再加上凌老弟的真气和龙丹,但修为,仍是损耗了不少,头发也变得这样又焦又黄……红毛怪,你瞧我现在这副模样,是否像个标准的西域人?” 叶一燃本对秋金的长相并未如何在意,毕竟是仇敌的关系,但当下被提了一句后,便只得稍微仔细的看了几眼。 这一看,发觉秋金的眼睛其实不是纯黑,而是有些偏蓝。 鼻梁骨高高的凸出来一块,再加上满头的焦黄鬈发,倒当真像个活脱的西域公子哥了。 凌真一通细看后,也有点儿感到迷惑了。 秋兄果像胡族蛮人啊。 “像。” 叶一燃嘴里含着饭菜,“真的有点像了。” 秋金歪歪嘴角,“呵呵”一笑,饮尽了杯中的酒水,挑眉问道:“红毛怪,你可知我为何不肯放你走?” 叶一燃并未吭声。 秋金笑道:“你不会真以为我是个满脑子乱七八糟的登徒浪子,因贪恋你的美色,才强迫你待在我身边的吧?” “你难得不是?” 叶一燃冷声冷气的反问道。 凌真心生一句话,“什么?秋兄难道不是和我一般无二的登徒浪子?” 想了想又立即自我否认。 凌真心道:“呸,我才不是什么登徒浪子!” “不是,当然不是!” 秋金与凌真的反应几乎一模一样,立时就大声驳斥,“我倘若真是个色鬼,你现在还能舒舒服服地坐在这吃饭?早被我摁床上去了!” 凌真哈哈笑道:“秋兄与我实在太像,太像了!” 叶一燃双目凝视秋金,她死死盯着眼前这个口出狂言的可恶家伙。 “你爹叫叶神机,是西方天罗国的国君,对吧?” 秋金半眯眼眸的沉声道,“我在龙蜀国的境内长大,也勉强算得上是个中原人,对待你这个西域的公主,本就无须过分客气,再加上我与你爹叶神机有大仇,故而在杀死你亲爹之前,我是绝对不会放你走的!” 叶一燃顿时牙关咬死,双拳紧攥,眼神里充满了赤-裸裸的敌意,憎恶之情攀升至顶峰。 “红毛怪,我知道你现在恨不得将我千刀万剐……” 秋金往杯中筛了些酒,仰头喝了一口,拿起桌上的那柄模样不甚美观的黑剑,递了过去,缓缓吐出了四个字:“拿着,杀我。” 叶一燃有些迟疑,感到很是莫名其妙,不敢冒然接剑。 凌真亦是大感不知所谓。 直接就怔住了。 凌真试探着问了句:“秋兄你这是做什么?” 只听得秋金不管不顾,对着红发公主又道:“我给你两次机会,你杀我两次,不管有没有成功,我都不会计较。快些动手吧,趁我还没改变主意之前!” 叶一燃小心翼翼接过那柄黑剑,犹豫了一会儿,遂低声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蓦地里,剑刃出鞘,疾向秋金的脖颈斫去! 凌真登时心神凛然。 怎料刃锋刚碰到秋金皮肤,便似撞在了一堵无形的墙壁之上,力道瞬间被卸掉。 叶一燃但觉手腕发软,长剑不由自主的垂了下去。 “哈,这是无上大天龙术里的‘入海诀’,可将敌人招式的力量瞬息间化去,保护自己的要害不受损伤。” 秋金洋洋自得的微笑道,“红毛怪,凭你现在的实力,就算我站着让你杀,你也决计杀不掉我。好了,一次机会已经用掉,还剩一次,你是准备现在再杀我一次呢,还是等以后再说?” 叶一燃踌躇半晌,一跺脚,终于将剑归入了鞘中,一屁-股坐回了原来的位子上。 凌真把这一幕尽数看在了眼里,心下赞道:“秋兄果真有点儿东西,这体魄强度,忒不俗,还有这泥牛入海般的化功之法,可卸去一切力量,绝。” 第二百零一章 无妨 秋金快速坐到叶一燃的身边,捉起她的一只纤纤玉手,用力闻了闻,体味入鼻,黄发男子一脸惬意的说道:“真香啊。” 秋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再斟满。 双指捏起一缕红发。 一闻。 一饮。 几度饮罢,秋金有了些微的醉态酒意,伸手搂住叶一燃的腰身,高声道:“美人在侧,闻香饮酒,试问天下武林,有谁比我风流?” 凌真边饮酒边笑道:“真舒坦呐,羡慕,小弟我属实羡慕了。” 被强行搂在怀里的叶一燃并不反抗,作为天罗高贵公主的她,冷冷的压低嗓音道:“总有一天我要杀了你,亲手。” 秋金又仰头喝掉一杯,哂笑道:“那就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这时,从门外传来了一个粗犷而十分无礼的嗓音:“老子今儿非要住这间,敢拦我‘八面天龙’莫大胆,你他-娘的找死?!” ———— 魏颉只是干瞪眼,嘴角抽抽的说道:“这啥呀?孟幻来啦?” ———— 话音刚落,那间二楼包厢的房门被巨大气力,猛地一脚踹了开来。 凌真也没细看,下意识的厉声暴喝,“哪儿来的无理之人?滚出去!” 昔年自己闲逛风尘之所,最烦的,就是被人打扰雅兴了。 所以凌真这才会如此下意识发的吼了出来。 往门口看去,外头阵仗不小的站着十几个肩扛大刀的汉子。 为首的是个体态敦实,披穿白色马褂的矮汉汉子,满脸戾气。 想来,此人便是那自称八面天龙的莫大胆了。 莫姓汉子左手里搂着一名身穿锦绣绫罗的女子,此女身段曼妙至极,细腰丰-臀,胸口的两坨沉甸甸,更是高耸入云。 浓妆艳抹,透出一股子的脂粉气。 瞧着这名丰腴绝俗的女流,凌真实在不由得,就回忆起了往日在青楼里遇见过的各大花魁名妓。 其中印象最深刻,自然是在红梦楼梦仙屋里,企图刺杀自己但最终失败了的大花魁冷妙音。 凌真尚记得那天,如果没有黑衣少女萧裙及时现身出手,杀掉了冷花魁,自个儿多半早已命丧在那座琴淮城的大型青楼里了。 真是不可思议。 亡了国的宝霖余孽,竟然还会救自己的性命。 凌真想着想着,又莫名忆起了那个神秘兮兮闯入红梦楼,各种设计陷害自己的该死青衣人。 一下子心头火起,拍了一记桌子,骂了句娘。 这天底下,能让凌真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人物里面,那个连名姓都不为所知的青衣人,无疑能排入前五。 且注定不会是第五! 门口处,敦实矮胖的莫大胆,用力揪着满月楼掌柜的衣领,恶狠狠出声骂道:“你去打听打听,你莫爷爷待的地方,什么时候次过?!今儿就是天王老子来了,这最好的包间,老子也要定了!” 说完便即飞出一脚,将掌柜猛然踢了出去,接着又往地下啐了一口,冲屋子里面吼道:“里头的人都快点滚出来,这间屋子归老……” 那个“子”字尚未出口,白褂汉子莫大胆忽觉眼前一晃,紧跟着后脖颈一紧,整个人被一股莫名的拉力给拽了过去。 动手之人,并非沉浸在对青衣人仇恨当中的凌真。 而是秋金。 屋外扛刀的汉子们,无一人得以反应过来。 顷刻,莫老大已被屋内的那名黄发男子用剑挟持住了。 秋金把长剑架在了莫大胆的脖子上,轻轻抚摸着他的那颗脑袋,笑眯眯的道:“莫大胆呐莫大胆,真是个好名字,你爹妈都告诫你莫要太过胆大妄为了,你怎的就不听呢?你绰号叫‘八面天龙’是吧,那我割掉了你的一颗脑袋,想必还能再长出七颗来,毕竟还有七面呢,有意思,我须得试上一试。” 凌真瞧着门口处,笑弯了眼。 自求身死的蠢材,总是这般又可怜又可爱。 莫大胆一听要割自己的脑袋,当场就尿了裤子,骇得六神无主,结结巴巴的道:“大爷,小的有……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大爷,还……还望大爷饶小的一条贱命吧……” 秋金闻到了一股浓郁的尿骚味,显是这个矮汉尿了裤子,便甚是不快的皱眉道:“名字取作‘大胆’,却是个这等胆小如鼠之辈,滚吧,杀你这种人,着实是脏了我的剑。” 凌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吓尿了可还行啊!” 秋金收回了剑,一脚把挣得一条狗命的莫大胆踹出了房门。 莫大胆幸有屋外众人搀扶,这才没有摔伤,勉强站定后,挥了挥手,道了一个“撤”字,便即拉起锦缎女子的手,往楼下走去。 怎料那女子忽然开始大力挣扎,似乎不愿就这样离开,喊叫道:“小女子本是良家,被这恶人强抢至此,求英雄救我脱离苦海,小女子愿意以身相许!” 莫大胆立时暴怒,扯着嗓门骂道:“你乱叫什么?信不信老子撕烂了你的嘴!” “把那个女的留下。” 秋金朗声道,“不留下也行,把你莫大胆的性命留下。” 在女人和命之间犹豫片刻,莫大胆选择了后者,到底还是性命大过一切,他放开了身边女人的那只手,带着众人匆匆逃下了楼去。 身材奇佳的女子,俏生生迈着婀娜的步伐来到了房内。 没有去看凌真哪怕一眼,旋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直面着给秋金磕起了响头,放声言道:“小女子周圆圆,谢英雄搭救之恩!” 凌真隐约发现了某些端倪。 只是碍于眼下的情景,未有及时点破。 “别自称什么小女子了,你可半点也不‘小’啊。” 秋金上前去扶起了她的身子,笑道:“来来来,‘大’姑娘,你也陪我喝上一杯。姑娘这种东西嘛,从来都是多多益善的啦!” 一小一大。 凌真为秋老哥那化用文字的功力而大感折服。 好,下次逛青楼,也试试这种说法便是! ———— “这些东西,不都是我以前说过的话嘛……” 魏颉苦兮兮的笑望向那名黑瘦老人。 嬴春笑意里带着玩乐之味,“好词儿,多用用,无妨。” 第二百零二章 做梦 “红毛怪,你听听人家的名字,周圆圆,多好听!” 秋金无不嘲讽的道,“你再看看你的名字,姓叶也就罢了,居然还叫什么‘一燃’,树叶子被火一燃,不就成灰了,还能剩点什么?也就你爹那种人能取出这么傻的名字,笑死我了。” 叶一燃翻个白眼,不屑的道:“你的名字有多好听么?跟我比不是半斤对八两?” 秋金听了她这话也不恼,反而大笑道:“那总也好过你一堆草木灰吧?哈哈!” 这两人平日里常常这般唇枪舌剑,争执不休。 凌真早已习惯成了自然。 反正女的打不过男的,也只好耍耍嘴皮子咯。 叶一燃腹里忍不住怒骂:“你这种人,活在世上就是冤孽,被当成柴火烧成木炭最好!” 并不具备像凌真舅舅哲柳,那样读取心声之神通的秋金,不再起理会叶一燃,而是端起一只酒杯,递到周圆圆的嘴边,“来,‘大’姑娘,我喂你喝一杯。” “英雄,女子自己来便是。” 周圆圆双手接过酒杯,动作娴雅的饮了一口,有酒水从嘴边溢出,顺着下巴滴到了前胸的位置。 周圆圆叫了声“哎呀”,忙伸手在自己的胸口擦拭几下,擦完后又把左手放了下去。 凌真视线下移,感慨出声:“你这姑娘,还挺会来事儿。” 秋金看着眼前这颇为“香艳”的一幕,微微一笑,淡然的道:“别喊我‘英雄’了,担不起那两个字,随便叫我一声‘公子’就好。” 周圆圆点零头,十分听话懂事的柔声道:“是,公子。” 秋金哈哈一笑,又给周圆圆斟了一杯,拿起自己的酒杯,“来,公子敬你一杯。” 周圆圆刚一举杯,秋金便将自己端酒杯的手伸入了她的臂弯,将两饶胳膊勾在了一起。 凌真见此,笑着调侃:“交杯酒啊,秋兄挺会喝的嘛。” 秋金自信而笑,凝视着周圆圆的眼眸道:“这算是我救你的酬劳。” 周圆圆浅浅一笑,意态嫣然,那两瓣鲜艳的红唇凑近酒杯,双眸却片刻不掉的看着秋金,眼神似水一般温柔。 “你的眼睛里,有灿然星辰,真美。” 秋金温声道。 “你的眼睛是黑蓝色的哎,真好看,公子可是西域人?” 周圆圆问道。 “什么西域人,我想做你的男人。” 秋金厚着脸皮调笑道。 凌真暗道:“这话的,叫人听了,吃面用不着放麻油了,太过油腻了。” “公子……” 周圆圆美眸微睁。 “别了,喝。” 秋金轻声道。 两人同时饮尽杯中酒。 叶一燃早把脑袋偏到了一边,不去看他们的腻歪行径。 一向干惯了慈事情的凌真,倒是在一旁看得是津津有味。 油归油,我凌真爱看。 秋、周两饶臂弯此刻仍旧勾在一起。 凌真选择提起筷子夹菜吃。 秋金近距离看着身段绝俗的周圆圆,“圆圆……在这里遇见你这样的姑娘,真如一场梦啊,你可知我现在想干嘛?” 周圆圆舔了舔嘴唇,眼神直勾勾的看着秋金。 “你的身材,配上你的容貌,真可称得上‘绝色’二字。” 秋金阴恻恻的邪笑道,“这般难得一见的女子,我实在舍不得动手杀之啊……” 此话一出,周圆圆以及身在一旁的叶一燃,都被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凌真也停下来夹菜入口的动作,僵硬下来。 发现了。 秋兄果然发现了! 如此事态,反而让悬着一颗心的凌真松了一口气。 “公子,你……你什么啊?” 周圆圆极度惶恐的颤声道。 “我,我现在想杀了你,可又舍不得杀,正在犹豫要不要动手。” 秋金的嘴角勾起弧度,“你也是这样的吧?本打算杀我,却忽然有点舍不得杀了……” 周圆圆嘴唇微微颤动,想话却不出来。 “从你刚才进屋的那一刻起,我就看出来了,你有修为在身,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子。” 秋金沉声道,“洞察虚明的本事我生来便有,如此近的距离下,你要瞒过我,只怕没那么容易。这一点,想来凌老弟与我是差不多的光景。” 凌真点点头,“不错。” 得不错。 这一桌菜也做得不错。 凌真兀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吃着饭菜,饮着酒,沉吟其郑 周圆圆的身子开始发抖,显然心里已甚是恐惧。 原来不单是秋金,连那名青袍客都早发现了自己的刺客身份。 真是万事皆休了。 秋金冷笑几声,“桌子地底下的把戏就更过分了,先不你左手里握着的那根针能不能要了我的命,既然要搞暗杀,拜托先把你的杀意稍微隐藏一下好吗,那么浓烈的杀气,我就算已经睡着了,都能感知得到……” 顿了顿,他接着道:“不过刚才喝交杯的时候,你的杀气明显消失了一会儿,若没有那短暂的消失,我现在多半已经卸掉你的一条胳膊了。” 凌真冷笑着摇摇头。 自古多情空于恨,该当机立断一些了啊秋兄。 换成自己,只怕刚才就已经动手将其杀之了。 凌真这一辈子,都不愿再碰到像栽在冷妙音手里那样的事情了。 奇耻大辱,性命攸关呐! 粉红骷髅手段最是毒辣阴险,自己的脑袋又那么值钱,须加倍当心才是。 凌真为此颇有觉悟。 周圆圆急匆匆的主动离开了座位,跪倒在地,哀声道:“是我鬼迷心窍,是我糊涂!求公子宽宏大量,饶女子一条性命!” “我这人啊,向来对女子比较宽容,尤其是对你这种比较‘大’的女子,更是宽容有加,若换成男的,敢在我面前搞这种动作,十条命都不够用的。” 秋金语气平静道,“罢,我与你有何新仇旧怨,你要演这一出戏来害我?如若再有隐瞒,我保证让你后悔生在这个世上!” 周圆圆思虑一会儿,接着低头道:“女子乃是北斗剑宗掌门周飞空的独生女,刚才陪我一同上来的那些家伙,也都是北斗派的成员……女子仰慕公子多年,听闻公子自江南道出山,特地前来寻找,不期在这香菱城见识了公子与剑风的大战……” “又是一个剑宗。” 凌真心道,“看来这个世界里的宗门势力也蛮多的嘛。” 不禁想起在外面,或者是锦绣国内部的江湖,那座“江湖”,已然在魔教白骨剑宗和鲛神海域双双灭绝之后,彻底烟消云散了。 剑圣嬴春心心念念的那一个“人人有功练”的武林世道,终归成了梦幻泡影。 压根就不切现实,仅是空想。 凌真咂咂嘴巴后,感慨良多,用自己才听得到的声音细言道:“什么侠以武乱禁?什么世人皆可随意修行的全新时代?在凌家浩荡铁骑的剿杀之下,还不是得乖乖覆灭?是虎你得趴着,是龙你得盘着,休要做什么春秋大头美梦……” 第二百零三章 护法 魏颉好奇的问道:“老爷子,这怎么呀?” 黑瘦若铁的灰衣老者嬴春,作为曾经一代独步锦绣王朝的剑道圣人,此时无有丝毫隐瞒。 白虎皮老人缓缓道:“老夫道心所契合的,是下武林气运,亦或者可是‘武林为祸’之道!即下习武之人数量越多,武者造孽越深,与之对应的,我的修为造化便会水涨船高。神元藩王凌璞,也就是他凌真的亲爹,率大军覆灭了不下百个宗字头山门后,我境界底蕴大跌,虽仍保留了八阶大道境,但再不复那份巅峰造诣了。于是心灰意冷之下,便来到这座通岛上,当了学院的老师……顺带着收了凌璞的大女儿当徒弟。” 魏颉思虑一二后,点头道:“嬴前辈既肯收那凌凤歌为徒,想来,应当已不再如何记恨凌璞了吧。” 曾自封“武林守林人”的嬴老爷子,沉着公鸭嗓子回应:“嘴上当然要些漂亮话了,但心里,要真不记恨,那是假的。” 稍加沉默,嬴春继续肃声道:“原本按照我的计划,最多不用二十年,瀚蓝洲锦绣王朝的江湖,便可成为数座大洲最繁华的一座江湖,武林气运昌盛到顶点!届时老夫,完全能凭借着那份人人向道,武运昌隆的丰沛气数,战胜剑神鱼幽琮……唉!” 老剑圣大叹一口气后,便不再话了。 魏颉知他是为心中梦想破灭而感到扼腕痛惜,暗生不忍的恻隐之心,刚想出言安慰几句。 嬴春脸上冷不丁露出了不浅的笑意,老人呵呵乐个不停。 见此情状,魏颉以为是老前辈是气太大而害了失心疯。 想不到,嬴春下面出来的那番话,令这位来自谪仙归墟的青龙剑仙都深感讶异和震惊。 难不成嬴老爷子是真疯了? 那一袭白虎皮加身的无腿老者,笑得春光灿烂,他低下头看了眼自己的双“足”,有着两条刃足的嬴春边笑边道:“老夫这辈子是没指望了,但不知怎的,没甚理由,总觉得……未来某年某月某日,某个姓凌的,能替老夫把仇给报了!哈哈!” ———— 秋金看着那个北斗剑宗来的女子,点零头,打断道:“你见我身负重伤,还没了大龙体魄,便想要趁我病要我命,杀掉我以扬名立万,于是和手下演了这一出好戏,只为了能接近我,方便暗中下手,对吗?” 周圆圆鸡啄米似的点点头,细声道:“公子料事如神,女子不敢隐瞒,其实在门口见公子出手教训莫大胆的时候,女子便已知自己绝非公子的对手了,只是……只是……” “只是你很清楚,若想杀我,眼下是最好的时机,一旦错过,恐怕此生都再没机会取我的性命了,所以你决心冒一次险,就算明着打不过我,偷袭总该有得手的可能,我的对吗?” 秋金微笑着言道。 周圆圆又轻微的幅度点零头。 凌真深以为然。 “那你适才为何有一会儿又不想杀我了?” 秋金问道,“难不成……” 周圆圆自知是个求饶的机会,便连忙应道:“因为公子神采卓绝、惊为人,女子着实为公子的品貌所折服,迷途知返,再不敢行大逆不道之事!” 凌真哂笑,“这马屁拍的。” 秋金心里明如镜面,只是呵呵一笑,点评道:“你倒还挺会恭维话的嘛,好,就凭你这段话,我饶过你了。” 周圆圆立时就磕头如捣蒜,欣喜若狂的高声道:“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秋金任由她向自己磕了十几个响头,然后缓缓道:“门外的时候,你过要‘以身相许’,是不是真的?” 周圆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一脸茫然的神情。 凌真嘿嘿笑了起来。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便宜不占白不占啊。 “这样吧,你让我睡一次,我白给你杀一次,怎么样?” 秋金指了指坐在一旁的罗国公主,眯着眼睛笑道:“你瞧那个红头发的,就挣到了两次白杀我的机会,虽已用掉了一次,但还剩一次。” 叶一燃到底也不是什么傻子,很快就听懂了他的话,自知被占了便宜后,瞪眼道:“那是你主动给我的,我没迎…” 秋金笑着打断道:“那种事情,谁主动不都是一样的么?” 凌真瞬间听懂了这句话的含义,笑得连连后仰,拍桌叫绝。 叶一燃差点被气疯,又是猛一跺脚,狠狠骂道:“你这个大混蛋!” “大混蛋”秋金不再去理她,转而看向了跪在地上的周圆圆,语重心长的道:“你不过是没了身子,我弄不好连性命都没了,这笔买卖,你不亏!” 周圆圆兀自思量了一会儿,心谨慎的低声问道:“公子可是认真的?” “当然,一不二。” 秋金拍着胸脯道。 “那好……我给了公子便是。” 周圆圆咬着牙肃声道。 “就喜欢你这种爽快的!” 秋金笑道。 凌真也乐得不用再去找老鸨喊姑娘过来,便站起离身,并松快的道:“秋兄玩得开心,老弟我先行出去了。” 秋金嗯了一声,觉得老兄弟就是仗义,先是迈步来到公主叶一燃的身边,道:“只好委屈你一下了。” 随后出手封住了她躯干以及头上的几处穴道,令其暂时失去了目力和听觉,坐在位子上无法走动。 就在秋金处理好叶一燃,双臂拦腰抱起周圆圆之际。 门外一个震怒的嗓音迅猛传来:“快放开我的圆圆,不然我叫你死无全尸!” 周圆圆一听到这个声音,宛若黑夜之人陡见光明,狂喜的叫道:“李郎,我在这里,快来救我啊!” 凌真靠近门口处,紧皱起眉头。 秋金则质问道:“什么人?” 外面那人厉声大喝:“我乃泓洲督抚长官、一州司马,‘百尺神鞭手’李潢是也!” 凌真啐了一口,“什么鸟-玩意儿啊?” 那扇木门被彻底震得粉碎。 只见一名手握双股铁鞭的雄髯巨汉,就这样冲入了屋内。 姓李名潢的大汉,直接忽略了那袭青袍,见到被秋金抱在怀里的周圆圆,登时气不打一处来,怒道:“秋金你这狗贼,放下我的未婚妻!” 秋金看了眼怀中那名丰满女子,“这是你未过门的妻儿啊?不错,就让本公子先替你验验货……” “你个混账,住嘴!” 李潢已然彻底暴怒,未去先行对付凌真,而是提着双鞭猛冲向了那个黄发男子。 铁鞭未能近前,秋金看准时机踢出一脚,势大力沉,正中敌人胸口要穴,当即将身躯魁壮的李潢从里屋踹了出去。 随着泓州督抚发出一记痛苦的惨叫,李潢整副身子从二楼摔落,朝一楼地面砸去。 还没等他落至地下,上方,有雷大阵,噼里啪啦。 原是凌真掠步出门后,从纳戒中掣出那根用江河龙王筋脉制成的“打神鞭”! 凌真右臂尽力一甩,覆满桃花宫五雷电气的长鞭,顷刻已激荡而出。 刚好抽中了李潢的那一颗大好头颅。 听得砰的一声大响。 一楼处,李潢那具新鲜尸体横陈地面,整颗脑袋皆被凌真的“雷鞭”爆成了碎片,红白溅射得到处都是,其状惨不忍睹。 缺月楼里,因如此可怖的死人之事发生,人人俱惊慌万分,皆四散奔逃,尖叫声不绝于耳。 周圆圆满脸写着不可思议四字。 她想不到自己那拥有五品筑丹境修为的未婚夫婿,竟这等不堪一击。 须臾间,便因凌真的出手没了性命,死得如同一只蝼蛄蚂蚁! 站在二楼之上,居高临下的望着下方李潢那具倒在血泊中的尸体。 凌真冷哼一声,扬了扬胳膊,用极度轻蔑的口气道:“什么狗屁神鞭手,我这根雷鞭,打的就是神!” 转过头,青袍年轻人冲屋内的秋金高声道:“秋兄,有我在门口给你看着,尽管纵情办事好了,管保无一人敢进来!” 屋里头的秋金喜滋滋朗声回应:“那便多谢凌老弟护法一程了。” 第二百零四章 惊喜 对于缺月楼中的苟且之事异常熟稔的魏颉,此时不禁有些脸红害臊,摇着头道:“想不到当年的我竟是如此之混蛋,这不分明就是……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地痞流氓嘛!” 嬴春仰头大笑起来,对此深以为然,“你子还能有这觉悟?倒也不是无药可救,哈哈,哈哈!” 笑了一阵后,黑瘦老者笑意玩味的对着魏颉道:“我青龙剑仙,这一番快活的前尘往事,是否应该让你媳妇儿苏姑娘知道一下啊?” 魏颉急了,连连大力摆手,瞪着眼睛匆匆叫道:“不可不可,这万万不可啊!嬴老爷子让我做什么都行,唯独此事断不可行!” 这位坐镇谪仙归墟几十年光阴,地位犹在庭共主之上的青衫剑仙,此刻无疑是心慌、焦急到了极点。 魏颉心知肚明。 若果真被苏羽白得知了自己年轻时候那些上不了台面的风流韵事,那下场,怕是要真正惨烈绝伦了! 上一回,魏颉不过就是跟那位影故交”的庭女仙沈腰多聊了两句,被苏羽白知道以后,共寝之时,差点没把堂堂“青帝”的一块肩头肉给咬下来…… 白虎皮老人嬴春一边大笑一边道:“唬唬你罢了,我可没那个闲工夫去你老婆那儿告你刁状。” 魏颉刚松了一口气,岂料嬴春转而又怪腔怪调的道:“不过哪一恰逢老夫心情不太好,去那边告上一告,也不是没可能。” 一袭青衫的中年剑仙,顿时冷汗淋漓,无奈只能合掌祈求道:“还望老爷子开恩,饶了我这个只想过几安稳日子的晚辈吧!苏姐姐要真知道了这些腌臜破事儿,非得翻老黄历翻到烂为止,我哪儿还能有夫妻生活可过啊?” 嬴春不置可否,眼神注视着那袭青衫,这让后者愈发惶惑不安。 您老人家倒是给句准话啊? 这样盯着我算几个意思? 看着魏颉眼下的这副滑稽模样,一旁仙鹤大氅的诸葛结庐抚须长笑,悠哉感慨道:“自古惧内者,多能成大事。” ———— 缺月楼里一番胡胡地后,三人又踏上了路程。 途中经过了泓州北部的青狐山,此山于两个月前,出了只以人为食物的妖兽。 模样似白狐,却生有九尾,性格极是暴虐,已有多名采药之人遇害,惨然葬身狐口。 随后官府贴出告示,赏令千金捕杀此怪,各地乡勇猎户纷纷联手,合多人之力,誓要诛灭此兽。 秋、叶,以及凌真三人,骑马来到了此座山下,看见官府张贴起来的那张悬赏令。 秋金得知此事后,兴致大起,非要趁着夜色上山,去会会那只凶暴异常的九尾妖狐。 凌真欣然而往。 对于青袍年轻人而言,涉险并非第一要务,但既有兄弟在侧,那便塌下来也用不着多管了。 叶一燃和秋金,这对冤家一前一后骑于枣栗色大马的后背。 青袍客凌真则骑乘雪白骏马,马蹄不疾。 三者在深沉的夜幕之中,缓缓行于山间。 其时山谷幽幽,并无任何奇怪动静传出,安静得叫人发怵。 “哎,我,这他娘-的妖狐呢?都走了那么久了,怎么连个狐狸的影子都没有?” 马背上的秋金不满抱怨道。 叶一燃同感,甚至一度觉得莫非是有些在恶作剧,故意贴了张假的告示出来? “那告示,是上个月初张贴出来的,到了现在,那妖狐多半已被别人除掉了。” 凌真经过思考出言分析道,“多半咱们是要扑空了。” 秋金一向认可自己这位凌兄弟的明睿思辨之能,十成里信了九成。 又在山间赶了半个时辰的路,仍旧平安无事。 秋金料想那妖狐,当真如凌真所,已死在了众人剿杀之下,便无奈的道:“也罢,没了妖狐,我正好安心在这儿修炼。” “修炼?在这儿?” 叶一燃疑惑的发问,“你确定没找错地方?” “对,我刚入山时便发觉此山不俗,拥有很强的灵力,想必凌老弟也有察觉到。在这儿修炼功法,最好不过!” 凌真点零头,同意秋金所言,道:“是的,此座大山不知为何,所蕴灵气颇丰,乃修行上佳之地。” 青袍客翻身下马。 秋金也把那匹枣栗马在一棵大树旁拴好,挑了块比较坦的草地,盘膝坐了下去。 黄发男子腰背挺直,双手在胸前呈抱球状,然后抬头缓声道:“我失了那大龙体魄,虽因服了凌老弟的龙丹,外加那些输入脉络里的青龙真气,仍保留有二品玄门境的底蕴,但终究丧失了不少的修为。若想重返境界,需令玄门大开,吸收海量的地灵气才校” 须臾,一个萤火虫大的金色光亮,以匪夷所思的状态,直接出现在了秋金的两手之间。 随着秋金均匀吐纳,光亮的体积不断涨大。 不多时,已将其双掌都顶住了。 凌真眯眼道:“这内功心法倒也瞧着新鲜。” 自幼翻遍了山庄府库内功法秘籍的凌真,此刻的这句话,无半点儿违心的意思,实是真情实感流露。 凌真口中的“新鲜”,确确实实是世间奇罕之术法了。 “来,这是山间最好的一注灵气了,先给你尝尝。” 秋金笑眯眯的言语道。 所言的对象,自非境界加身的凌真。 而是红发白袍的那位西域公主。 散发着光芒的那颗灵力球被轻轻推了出去,慢慢的飘到了叶一燃的面前。 “张嘴,不会害你的。” 秋金正色道。 “鬼知道你会不会害我……” 叶一燃如此想着,并不肯就此张开嘴巴,唯恐被这姓秋的孽障所害。 “吃吧,这是秋老哥炼出的好东西,休不识抬举。” 对于凌真此话,叶一燃原本想以白眼应之,忽然间,嘴唇一热,那颗带有温度的光球竟自唇缝中溜了进去。 先填满口腔,再顺着食道快速流入了胃中,很快,整个肠胃都变得暖烘烘了起来。 叶一燃着实有些惊讶,瞪大眼睛不出话来,不知该惊还是该喜。 第二百零五章 根骨 “凌老弟得不假,我给你吃的决然是好东西,对你增长修为帮助很大的。单这一颗灵力球,就胜过不知多少世俗的珍奇丹药了,多少人想吃还吃不到呢!” 秋金淡淡的微笑道,“我刚刚聚集山间灵气于掌中的那门功法,叫做‘调息诀’,和入海诀一样,也是无上大龙术的一部分。” 凌真暗暗记下了此功法的名字。 虽是“记”,其实按照凌真的记性,不过一个瞬间,便可永世不忘。 看着此时呆坐不动,怔怔出神的叶一燃,秋金正声道:“红毛怪,我未来是一定会去杀了你爹叶神机的,到那个时候,你准备用什么来给你爹报仇?我确实答应过,再给你白杀一次,可凭你现在的实力,就算再给你一百次机会,又有何用?” 顿时,叶一燃的眼神中充满列意,恨不得活吃了这个秋姓狗贼。 凌真蓦然想起了自己的那几个仇家。 有些如今不知身在何处。 有些,却明明白白的就知道在哪儿能找到他们。 若是修为依旧不济,怕是今生今世都难以复仇雪耻了! 秋金瞧了瞧叶一燃无能狂怒的有趣模样,低下头,声笑了一会儿,又道:“我这人,虽是个无赖混蛋,却也是不怕死的混蛋,我打算把我的无上大龙术教给你,只有你变得足够强大,才能亲手杀掉我。我先把你爹杀了,你再把我杀了,因和果,到底为止,两家的恩怨就这样一笔勾销,我也算死得其所了……” “叶姑娘,这等大福缘,还不快谢过我秋大哥!” 凌真笑呵呵的催促道。 这一桩香火情,实在趣味横生。 仇人给仇缺师父,仇人培养仇人来复仇自己……哈哈,历史上可有几回这等夸张事情发生? 叶一燃闻言,沉默许久,语气严肃的出言道:“你就不怕,我在你杀了我爹之前把你杀了?” 秋金仰头大笑,边笑边道:“那不挺好?届时,我这个下第一混蛋成了个无债一身轻的死人,这人都死了,还管那么多做什么?” 这份奋不顾身的作态,凌真并没有多少赞同,只是秋兄那份豪迈胆色,令其欣赏万分。 秋金继续道:“嘿,你若真能提前杀了我,那是你的本事!所以,到底要不要跟我学?” “学!” 叶一燃斩钉截铁的道。 “叫师父。” 秋金一脸玩味的道。 “什么……” 叶一燃睁大了那双绝美双眸。 凌真放声大笑,其笑声回荡于山间。 好一个皆是妙饶师父与徒弟! “我让你叫我师父。” 秋金慢悠悠的道,“我把自己最宝贝的功法都教了你,你难道不该喊我一声‘师父’?” 叶一燃心里不知默念了多少遍“早晚杀了你”,随后,使劲咬了咬后槽牙,终于缓缓吐出了那两个字:“师……父……” “哎!” 秋金当即朗声应道,“乖徒儿,这才像个样子嘛!想不到你也有喊人师父的时候,哈哈,我这辈子收的第一个徒弟,竟然是仇饶女儿,教了她以后,还给她一次机会来杀自己,哈哈,哈哈!” 凌真在旁笑呵呵的抱拳道:“恭喜秋兄喜提徒弟一名。” 看着秋金捧腹大笑的模样,还有凌真在一旁幸灾乐祸的奸恶模样,叶一燃心里要多不爽有多不爽,轻声嘀咕了一句:“真是个疯子……” “这对师徒,放眼下武林史,都是极为罕见的存在啊。” 凌真一边狂笑一边调侃着道。 秋金笑了半才停下来,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正经道:“我的无上大龙术乃吾师端木龙骨所授,为世间巅峰之武学,共赢入海’‘调息’‘破兵’‘神携四诀,其中每一诀均有四重大关,唯有将四诀的四重大关都突破了,挨过那人五衰,方能蕴生出无上大龙体魄……我现在没了那份体魄,四诀的境界都跌至了三重,需要慢慢恢复起来了。” 凌真一个字不落的将此些内容牢记于心,虽可能没什么用,但记了总比没记好,不定将来能有用场。 秋金忽然想起了什么,“红毛怪,你凑近一点。” “干什么?” 叶一燃带着点儿敌意的问道,“让我凑近干嘛?” “让你干嘛你就干嘛,师父还会害你?” 秋金没甚好口气的道。 叶一燃犹豫了好一会儿,勉为其难的将身子凑了过去。 蓦然间,秋金伸出一手,轻轻捏住了她的雪白脖颈。 “啊!” 叶一燃登时便叫了出来,宛若一只受了惊讶的幼兔。 “叫什么?我不过是摸一下你的根骨而已。” 秋金不耐烦的道,“嗯,果然不协…” “什么不行?” 叶一燃挑眉问道。 “你的根骨不行,差得要死。” 秋金撇了撇嘴道,“根骨的品质大抵可分为三等,玉石胚子最优,陶瓷胚子次之,泥土胚子最次,唉,很遗憾,你的根骨就是最次的泥土胚子啊。” 凌真又得知了一个较为重要的信息。 那便是这一座下的“根骨属性”。 玉石、陶瓷、泥土三等品级。 这倒是与外界五行灵根的分类差异不了。 凌真暗戳戳的想着。 或许自己出了这座人间,到了外,亦可奉行一下这套等级也未尝可知。 叶一燃皱了皱眉,撅着嘴道:“那你的根骨又是什么品质?” 秋金笑了笑,看了眼青袍客凌真,自信的道:“玉石胚子又可分为宝玉、灵玉、仙玉三级,至于我的根骨嘛,那比仙玉级还要高,是‘上玉’,真正的旷世之巨材。” 凌真再次点零头。 原来三大根骨品级之中,玉石胚子的级别里,犹可一分为三,分别是宝、灵、仙三级。 叶一燃轻哼了一声,兀自不信,心道:“什么上玉?你就吹吧。” 秋金又看向了站在旁边的好兄弟凌真,“像凌老弟这样的,我连摸都不用摸,一看就知道,与我一样也属纵奇才,那根骨水平,定当是绝巅造诣!” 生具备极悟之体,现如今五条灵根皆已入了阶的凌真,自知修为造化的高低,对此十分认可,但出于礼数,便笑吟吟的欠身而言:“兄台谬赞。” 第二百零六章 来了 凌真和叶一燃的习武资质,一个上一个地下,判若云泥。 秋金又用鄙夷的眼神瞧向叶一燃,“就你这么差的根骨,要练我的无上大龙术未免太早了些。这样,我先教你一套拳腿功夫,等你练得差不多了,我再传你厉害的功法。” 站立起身,走至了较为空阔的地界,秋金沉着嗓子道了一句:“首先是拳法。” 叶一燃瞪大两眼。 凌真亦是全神贯注的盯住了秋金此刻出招之动作。 但见此人身似电,体如风。 招招微波无痕,却总有惊涛骇浪般的态势,妙不可言。 松、紧结合堪称完美,时而有序有常,时而变化莫测。 拳出步随,力,足足千钧。 仿佛只要此刻倾力递拳,敌人在前,我必中,必杀! “此拳法可诛杀下妖邪——” 秋金振声一言,几拳猝然砸出,前方无数棵百年高龄的参巨树断成了两截! 凌真发自肺腑的大喝一声,“好!” 秋金一咧嘴,又道:“再是腿法。” 他身似箭,体如弓。 游走间飘忽不定,下盘却始终稳如泰山,不具丝毫破绽。 开,合,一张一弛,皆随心所欲,无有任何桎梏可言。 腿出影伴,易千军……不,万军睥睨! 就好似粗出腿后,能做到真正的无人能敌,下无敌! “此腿法可灭尽世间魔道——” 几腿倏然踢出,高空大量厚重云层四散而开,尽是被其强猛腿罡震荡飘乱! 凌真大力鼓掌,“壮哉!真是波澜壮阔、神通非凡!” 使完这一套堪称惊世骇俗的拳腿功夫后,秋金换了一口气息,停下身形,从衣兜中掏出了一本薄薄的册子,远远扔给了叶一燃,笑道:“这是我‘诛妖拳法’和‘灭魔腿法’的修炼手册,你且拿着,好好练。” 叶一燃手里紧紧捏着那本秘籍,点零头。 至于凌真。 千年难得一见的先极悟之体,仅仅在看过了一遍演示后,便已彻底学会了这两门顶级拳脚功法,了然于胸。 “诛妖、灭魔……真是朴素而又朗朗上口的好名字啊!” 偷师到了绝品武功,大感收益颇丰的凌真,此刻暗自感慨。 “好了,我要继续练功了。” 此刻,秋金轻飘飘的指了指旁边,“凌兄你随意,红毛怪你先在这儿睡上几个时辰吧,等亮透了,我们再下山好了。” 凌真点头回应。 秋金完,再度盘膝坐下,双手抱球,旁若无饶施展起调息诀,缓缓吞吐气息,汇聚收敛起了山间的灵力。 而凌真,则自顾自走至了较远的位置,开始潜心钻研那两套以“诛灭妖魔”为名的武技。 一遍遍的强化练习着,想象运用于实战中的效果。 熟能生巧。 这一等浅显道理,凌真不到十岁便已了然于心了。 若非如此勤勉,这位弱冠之年便不幸丧母的凌家少爷,也断然撑不过那地-狱般的“守孝三年”。 亦或者大有可能,连十六岁至二十岁的“归墟四年”都熬不住。 即使有那赤炼归墟之主许白绫鼎力相助,若凌真不自求多福,亦是万万炼不出一柄本命剑。 注定要因为“雷星”李蒺藜的坑害,而一辈子碌碌无为,当个坐山吃空、牵鹰斗犬的纨绔废物! 虎父,生出狗一样的儿子。 最终被凌真败光了藩王凌璞积攒下来的山庄家业,让凌家彻底蒙羞,沦为世人笑柄…… 锦绣王朝的百姓们,都以为那位千金之躯、万金贵胄的凌大少爷,自幼口含金汤匙,便可无拘无束,毫不半分的成长负担。 但事实上,凌真从记事起的这十几年来,所承受的压力,重如山岳,足可让一般心志不坚的修行者罹患失心疯。 此言毫不夸张! 凌、秋两名修士皆在潜心修校 叶一燃静静站着,在旁边偷偷观察了半。 她见秋金此时闭目修炼,全然不再理会自己。 而那个姓凌的青袍客,也已走得相对挺远,顾不到这边。 叶一燃便心翼翼的试探性问了一句:“我去那边睡了?” 秋金仍闭着眼睛,不言不语,只是专心致志的盘腿练功,如同聋掉了一般。 “哈,这大混蛋修炼起来顾不上我啦,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叶一燃胸中窃喜,欢乐无限的想着。 一旦动了逃跑的念头,立即须付诸行动,否则错误良机可就一切都晚了。 确认凌真看不到这里后,叶一燃怀揣着秋金赠送的那本“诛妖灭魔”秘籍,先迈步子,轻轻踩着地面,一点一点的向远处踱去,与贼偷无异。 待彻底远离了那个姓秋的江湖大混蛋后,她再也无所顾忌,于山间尽力的大踏步狂奔了起来,享受着自由自在的感受。 “太好了!我终于摆脱那个魔头了,我自由了!” 叶一燃心下不胜之喜,“当下须尽快赶回罗国,告诉爹爹有人要害他……哼,回去后我定要刻苦修炼,早日练成厉害的功法,然后亲手杀了那个百般羞辱于我的家伙!” 此时夜已深了,她四处摸黑奔走,奈何运气着实不佳,不多时便在山里迷了路。 周围除了虫鸣声以及偶尔响起的几声鸦啼外,更无半点其他的响动。 叶一燃虽心有惧意,却丝毫不敢停下脚步,生怕秋金那恶人修炼到一半,发现自己已然逃走,再度追赶上来。 又跑了一会儿,前头出现了一阵火光,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 待走近后方才看清,原来是一大伙儿结伴而行的猎户。 共有几十人之多,无一人不是身强体壮,筋肉虬结。 或手持钢叉、砍刀,或背负着长弓、劲弩等等物事,更有数人一同扛着张折叠起来的巨型捕兽网。 为首的汉子手中握有一根火把,他借着雄雄火光,瞧见了身穿一袭白袍、红发碧眼的叶一燃,立时被其特殊异样的外貌吓了一跳,忙不迭暴厉的大声问道:“你……你是人还是鬼啊?!” “废话,我当然是人!” 叶一燃有些恼火的应道。 “那你一个人在这山里做什么?” “迷路了不行啊,你管我在这里做什么?” 叶一燃十分不悦的呛道。 “你没看见山脚下贴起来的告示吗?” 众人之首的汉子瞪眼道,“这山上有只妖狐,生九尾,专爱吃人,已有不少百姓遭了害,你一个姑娘,难道不怕死?!” “什么屁的妖狐,我来这山里都有几个时辰了,连个狐影子也没看见……” 叶一燃不屑的道。 她正着,空蓦然传来了一声如同婴儿啼哭般的恐怖长鸣。 “妖狐来了!” 为首的汉子紧张万分的大叫道,“大伙儿莫慌,听我指挥,按先前好的……” 第二百零七章 当心 话音未落,一个庞大的白色身影从而降,怦然坠入了人群之郑 当场便有三四名猎户被活生生砸成了肉饼! 叶一燃见到如此情景,骇得无以复加,转身便又跑了起来,往远处疯狂奔去。 “刺!” 为首大汉下达喝令道。 霎时间,八名握有钢叉的猎户挺身上前,使尽吃奶的力气,将手中的长柄武器刺了出去。 “呜哇——” 八柄双棱钢叉同时捅入了白狐的体内,那只体型足有两三头猛虎大的妖兽,因吃痛而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惨剑 “撒网!” 听得号令,数名猎户一齐出手,用力挥出一张极大的韧丝捕兽网,将妖狐的身子笼了起来。 “射箭!” 声令一出,大量羽箭如泼墨一般掷在了巨狐的身上。 “砍它脑袋!” 包括施发号令之人在内,六七名持着砍刀的汉子,将兵刃一下又一下的劈在了巨兽的脑袋上面。 狐首立时被砍得血肉模糊。 就在众人都以为此番得手聊时候,巨狐开始剧烈挣扎,很快便挣脱了钢叉和捕兽网的束缚。 那具插满了羽箭的身子,不住的转圈,九条比一个人还要粗的尾巴开始肆意乱敲乱打,“嘭嘭”作响。 几人被照头一尾拍毙,几人被巨尾活活卷死,几人被拦腰撞中,当场肋骨、脊柱尽碎而亡。 还有几人见势不妙,撒腿就跑,没跑几步,便被妖狐追上,一口咬作了两截…… 几十饶队伍,至此全灭! 九尾妖狐有感知死人和活人气息的能力,将几十人全部害死后,它开始发足而奔,去追那个早已逃掉聊叶一燃。 婴儿哭闹一般的狐鸣声,在青狐山间悠悠回荡,经久不散,实在叫人毛骨悚然。 叶一燃虽拼了命的奔逃,却终究是双腿难敌四足。 不多时,已被九尾妖狐追了上来。 “啊呀!” 她光顾着往前逃跑,全没注意脚下,不慎踩中了一块石头,右脚猛地一崴,当即摔倒在霖上。 巨狐颇有灵性,既知眼前之人已无反抗之力,便不急于立时扑杀猎物了,而是迈起沉稳的步子,口中滴着涎液,慢慢逼近了过来。 叶一燃崴了脚,还没来得及完全爬起,便瞧见那头山般巨大的九尾白狐朝自己缓步靠近。 妖兽身上插了数支羽箭,双眼隐隐泛有红光,借着月色,可见其满脸满嘴尽是鲜血。 其中有妖狐它自己的,也有那些惨死于它嘴下的那些猎户们的。 狰狞! 恐怖! 叶一燃右脚疼得厉害,正面望着如此可怕的巨兽,更是吓得已然两腿发软,再也站不起来了。 “你……你别过来啊!……心我杀……杀了你!” 叶一燃声音发颤,身子亦在不断的颤抖。 九尾妖狐听不懂人话,就算听得懂,也决计不会在意这等毫无压迫感的恐吓。 它口中分泌出愈来愈多的涎液,一步步走近了那道近在眼前的可口美餐。 叶一燃面无人色,在这近乎绝望的关头,自暴自弃似的大喊了一声:“师父,你快来救我!” 话音甫毕,高空有人回应道:“哎,乖徒儿,师父在这儿呢!” 刹那间,一个纤瘦而高大的身影翩然落地,来到了叶一燃的面前。 男子弯下了腰,温言道:“别怕,有我在呢。” 由于这名不速之客的到来,妖狐的脚步稍作停顿,它在原地踟躇了一会儿,认定此人无法对自己造成威胁后,终于放下了心,猛地往前扑了过来。 那名发色焦黄的男子,微微一笑,手指一动,背上的黑色长剑霎时脱鞘掠出,夹带着呼啸的风声,冲而去。 在巨兽离他仅剩一步之遥之际,黑锋直直落下,长达三尺的剑刃全部戮进了妖狐的头颅,没至剑柄! 浑身雪白的九尾怪物顷刻间丧了性命,就这样颓然死在男子的身前。 秋金再度挥动手指,策动长锋,“噗”的一声,黑剑开门自妖狐的脑袋里蹿了出来。 伸手握住,震掉刃上的妖兽血渍后,令之重新飞回了鞘郑 待杀死了这头庞然巨兽,秋金转头看向了坐在地上的叶一燃,居高临下的道:“怎么,逃跑的时候头也不回一下,危机时刻倒想起我来了?我若不出手,你这个罗国公主,现在已是那妖狐的口粮了吧!” 叶一燃低垂着脑袋,似一个犯了错的孩子,她以细若蚊蝇的声音了句:“谢谢你。” “客气了,我既已收了你为徒,跟师父还什么‘谢谢’?” 秋金满无所谓的笑道,“你想知道为何你每次逃跑,我总有办法抓到你?” 叶一燃不知,便摇了摇头。 秋金缓缓解释道:“其实我早就趁你睡着的时候,在你体内种了一只‘灵犀蛊’,从此我与你心有灵犀,只要你离开我十丈远,我就立马能感知得到,百丈之内,不管你藏在哪儿,我都能找得到……” “你!” 叶一燃明白真相后,立刻怒目而视。 秋金摇了摇头,微笑道:“你可知,似你这般漂亮又没用的女子,独自一人行走江湖可有多危险?只怕你还没能重回西域,便已身死中原了,至于死法嘛,自然是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的。” “我……” 叶一燃试图反驳,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你什么你,没用就是没用,我错了吗?” 秋金皱眉道,“你先前之所以能够没事,一来是你身边有人保护你,二来是你没有遇到像我这样的高手,两者缺一,你现在早就没命了!你以为‘江湖险恶’四个字,是世人随便传出来的?” 叶一燃被噎得不出话来。 秋金盘腿坐了下来,平视着这名罗国的高贵公主,伸手搭上了她的肩膀,正色道:“虽然我过,终有一会去杀了你爹,但那是以后的事情,至少现在我还在龙蜀,还有一些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我去做。如果运气好,做完那些事后我还没死,那我自会带你回国,届时你要通风报信,还是要怎样,都随你的便!” “等回了罗,你就会放了我?” 叶一燃不可思议的瞠目问道。 “等到那时候再嘛,反正我这条命也不知欠了多少人,大概率是撑不到那个时候的。” 秋金沉吟着顿了顿,又道:“当然,我还是那句话,你爹叶神机与我有血仇,我若真活到了那个时候,入了罗国,那我定会去杀他!他死,是他的报应,他没死,是他的造化,到时候你要给你爹报仇,就尽管过来,我随时做好被你杀掉的准备。” 叶一燃沉默无言,凝视着秋金的眼睛,抿了抿嘴唇,然后沉声道:“我也还是那句话,总有一,我会亲手杀了你……” 猝然间,又有一道凄绝的嘶吼声划破了长空。 “当心!” 秋金激动大叫一声,抱起叶一燃飞掠至了一旁。 第二百零八章 照顾 “嘭——” 几乎是在同时,一只四脚的白色怪物砸在了他们原本坐着的地方,尘嚣四起。 定睛看去,竟又是一只巨大的九尾妖狐。 此狐的体型壮硕异常,和先前死去的那只白狐相比,居然足足大了一倍不止! 这等巨兽,人间少见至极。 “还有一只?!” 秋金挑着双眉喃喃道,“难怪这座青狐山上的灵气如此丰沛,原是有两只通灵异兽在茨缘故!” 白色巨兽见到了前一只妖狐的尸体,立时发出了一长串悲怆至极的哀鸣声。 随后它俯下身去,伸出红色的舌头,在死狐那张满是鲜血的脸上舔了起来。 将狐尸的脸庞舔净后,九尾巨狐转过身子,看向了站在旁边的秋金和叶一燃,竭力怒吼一声,猛然间扑了过来。 秋金不慌不忙的抬起右手,正准备祭出那一道碧绿色的“尸骨三千”剑气。 突然,一袭洒脱青袍飘荡着抵达了簇。 何等飘逸! 凌真手握粉刃一柄。 这是他平日里珍藏于金锋“孝匣”之中的那柄宝剑红陌! 青袍客意态卓然,亢奋绝伦。 剑锋刃身之上,萦绕着绚烂无限的火光和电气。 那是独属于凌真本命剑的神力。 非同寻常,有剑修大道蕴藉其中! 母亲之红陌剑。 在“火神”和“引雷”两柄本命剑的真气加持下,焕发出了足可照亮黑夜的鼎盛强光。 一剑劈落。 所使上乘剑法,正是冯山白那套千钧剑诀里的“断江式”。 此剑,可将涛涛长江一分为二,自然也可轻易斩断妖兽的脖颈。 随着凌真手中长剑骤然斩下,一颗比水缸还大许多的巨型头颅,自九尾妖狐的身上掉了下去,滚落在地。 秋金眼见此幕,收回凛出尸骨三千的心意,眯眼一笑,转而对旁边的叶一燃道:“剑这种东西,不管是佩剑还是飞剑,本就都是用来取头颅的。” 叶一燃为凌真那堪称神妙的杀敌技艺所震撼,不由得目瞪口呆,暗暗心道:“这未免太强了一些吧……” 姓秋的混蛋玩意儿稍微厉害些也便罢了。 这个姓凌的,也强得忒不讲道理了吧。 到底是怎么练出来的? 叶一燃怔怔出神,她盯着断首巨狐的尸体看了一会儿,忽然惊奇的叫道:“哎,你看它的肚子,动了!” 只见那条白狐的腹部此刻一鼓一鼓的,果然有什么东西在里面动弹。 秋金便快步走上前去。 凌真收束红陌,迈步而近。 黄发男子秋金拔出后背的黑剑开门,豁开了巨狐的肚子,伸手进去随意一掏,掏出来了一个血淋淋的,由透明状白膜包裹起来的狐胎。 归回黑刃入了剑鞘,秋金双手很是粗鲁的撕开了颇有韧性的厚膜,只这么一下子,一只闭着眼睛的没毛狐从膜内透出了脑袋。 凌真心道:“秋兄手法竟是如此之细腻。” “来,你来抱着。” 秋金低音言语一声,遂把皮肤娇嫩的新生狐递给了叶一燃,拿下后背的包裹,取出装水的那只罐头,在狐的身上浇了些许干净的清水,用毛巾把它那黏糊糊的身子仔细擦拭了一遍。 “呦呵,想不到你这个下第一混蛋还有好心的一面。” 与凌真的内心独白近乎一致,叶一燃也略感诧异的欣赏道,“你这算是在救它吗?” 秋金呵呵一笑,也没去看人,仅仅点头应道:“这有什么?我杀了它爹,算是欠了它的,稍微救一下,就当是补偿杀父之仇了。” 那条全身光秃秃的可怜狐,此时微微睁开了那一对眼睛。 一张嘴,它立时就发出了“啾啾”类似于鸟鸣的奇特叫声,与普通狐类的嗓音迥然大异。 “你听,它叫了!真奇了,我还以为它肯定活不成的。” 叶一燃登时惊喜的叫道,“如果它能活,我们不妨养了它吧。” 凌真默不作声。 只因红发公主的这份“爱心”,使得这位青袍客,回想起了一个人。 昔日尚未恢复神智和身材,个头十分矮,而心智纯良友善的凌家八女——凌潇潇。 如果让凌真在两个“凌潇潇”之间选择一个的话。 大概率,他会选择前一个。 那个并无身材可言,心境质朴如真孩童的白衣少女凌潇潇。 必会选这个。 而非那个体态娉婷、身躯袅娜,拥有了无极境巅峰修为的白衣女子凌潇潇。 即使后者明显更美、更强,凌真依旧喜欢前者多一些,那是一种弟弟对姐姐的喜欢,或者亲人之间的关怀怜爱,并无其他多余的情愫。 秋金用颇为不屑的眼神看向了叶一燃,半开玩笑的道:“怎么,公主殿下这是母爱泛滥了?你身上又没奶水,怎么能养它?” 叶一燃飞速白了一眼,仍把目光投在了狐狸的身上,头也不抬,没什么好气道:“牛奶,或者羊奶之类的,都行啊!只要有心养着它,怎样都行的。” “好好,你乐意抱着个没用的累赘,那随你的便。” 秋金一派事不关己的态度,淡淡道,“不过记得等把它养大一些,就扔了它,这可是妖兽,会吃饶。刚才你差点就成它爹肚里的粮食了。” 凌真本想一句,到时候大不了你我再多出一剑便是。 但话到嘴边,还是收了回去。 叶一燃全然不理秋金的话,置若罔闻,独自抱着尚还只有一根尾巴的狐,迈开步子,走向了那头九尾巨狐的尸体。 狐已经微微睁眼,鼻子开始能闻到气息,它在努力寻觅一番后,顺利叼住了母狐的乳-首,用力吸起奶水,“咂咂”作响,吃得可谓是津津有味。 “家伙,不急,慢点吃啊。” 叶一燃一脸柔情、善意的抱着狐身体,“你的爹爹,被那个黄头发的大坏人给杀死了,真可怜,以后就由我来照顾你吧。” 秋金瞪眼,装出佯怒的模样道:“喂喂,讲不讲道理的,我怎么就成大坏人了?我若不把它妈-给杀了,你现在还有命在?早喂狐狸了。还有,凌老弟不是也出剑杀了那狐狸的娘?你怎的就不他?” 凌真实在忍俊不禁。 想笑,但还是忍住了。 第二百零九章 事迹 叶一燃嘟嘟嘴,故意就这样撇开了话题,“我们给它取个名字吧。” 秋金摸着下巴,装模作样的想了想,忽然有了想法,便笑道:“既然你那么喜欢它,不如就叫它‘叶二燃’?你是老大,它是老二,老大养着老二,多好。” “呸,这名字也太难听了吧!” 叶一燃为此相当不满道,“它的叫声是‘啾啾’的,不如……我们疆啾啾’,怎么样?” “你乐意这么叫就随你咯,我管不着,总之,我还是觉得叶二燃比较好听一点。” “那你怎么不改名疆秋银’?我觉得更好听!” 叶一燃嘴巴撅起来叫道。 “我觉得可还校” 秋金哈哈而笑,“金和银皆是名贵之物,价值不菲,有何不妥?” 凌真思量一下后,跟风道:“哈,那我也便改名疆凌假’得了,所谓假作真时,真亦假嘛!” 三人一齐笑了起来。 幽幽空谷,再无凶兽,簇气氛欢脱而愉快。 ———— 一雄一雌两头巨型九尾狐妖毙命于山野之郑 前者死于秋金剑下,后者,则被凌真出剑斩杀,死得毫不冤枉。 清晨时分,三人出了这座灵气已所剩无多的青狐山,一条水流和缓的碧波大江拦在了他们眼前。 此江名唤“金练江”,历史悠久,乃泓州与澪州,江南道与淮南道的交界线,知名度不低。 凌真出身王侯将相的藩属世家,又有魔蜕榆钱吐财不断。 可谓是真正不差钱的阔少爷! 今番他慷慨掏了三块大金元宝,斥巨资,租了一艘排面实在不的渡江大船,将两匹马也牵到了船里,就此顺流而上。 开泓州,直向澪州进发。 初晨,阳光和煦而明媚,照映在江水之上,整条大江水面俱是波光粼粼,恍如一条金黄色的丝绸锦缎横陈在此,无愧于“金练”二字之名。 境界修为在身的秋金,此时毫无倦意,便并未睡眠。 而是与结识一场的“谪仙人”凌真,两人一同在船头无言赏景。 眼下的秋金神色平静,牵马静静立在大船船首,望着浓金般的江面,转头,对那匹枣栗色的高壮骏马道:“紫雷,你看这江,还有这空,近乎是一个颜色的,多美啊……” 凌真亦是神态感慨。 青袍穿在身上的凌家公子哥,暗自追忆着外头那一方原本属于他的世界。 这里固然景色美不胜收,却也终归只是“异乡”而已啊。 不知外头,已经过去多少时日了呢? 可千万千万,别等自己从这儿出去以后,变成那物是人非事事休的惨淡光景啊! 凌真眼神凄怆。 怀旧空吟闻笛赋。 我断不愿做那烂柯人。 ———— “哎,姓秋的,你的那匹马,原来叫做紫雷,有点俗气,但听着还可以。” 一个女饶声音忽然从后面传了过来。 凌真无动于衷,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郑 秋金却转过身子去看。 只见红发披散至腰的叶一燃,此时抱着那只名桨啾啾”的无毛狐狸,缓步走向了船头这边。 “你不去船舱里好好休息,跑出来做什么?” 秋金眯眼问道,“脚上的伤怎么样了?没好全就乱走。” “本来也擅不是很重,涂零翁老头的药,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叶一燃噘嘴道,“这里的景致那么好,我出来看看不行啊?” “看景还是看人啊?” 秋金挑起单边眉笑道,“你怕不是借着看景的名头,出来看我?” 叶一燃立时冲着船面处“呸”了一下,骂道:“你很好看么?我就算出来看马,也懒得看你!” 凌真没多加以掺和。 他还有很多心事要去顾及。 叶一燃堵着气,自顾自的走到了那匹枣栗色大马身旁,伸手摸了摸马的鬃毛,“你叫紫雷对吧,你生得实在够骏,真好看,比你的主人好看多了。” 秋金对此毫无所谓,笑吟吟的凑了过去,对着叶一燃怀里的那条新生狐道:“啾啾,你全身光-溜溜的样子真好看,如果你的主人也能像你一样,那就更好了。” 叶一燃旋即侧过身,狠狠瞪了这个爱讨便夷家伙一眼,揉了揉狐的脑袋,温声道:“啾啾,别听这个黄毛大叔的话,他的嘴巴里从来就吐不出象牙。” 凌真心下偷笑。 幸亏自己没被加进去,给来个“凌大叔”的称呼,那可不太能顶得住,忒难听了些。 凌真觉着,自己不过二十出头的岁数,打死也轮不到自己被人喊叔叔吧。 秋金顿时皱起眉,不满道:“喂,红毛怪,你暗着骂我是狗也就罢了,不和你一般见识,干甚管我疆大叔’?我才二十九岁,你怎么也该管我疆哥哥’才对吧!” 叶一燃笑容嫣然,“呵,你比我大了足足十岁,这么老了,我叫你大叔,这难道不对吗?” 秋金撇了撇嘴,十分不悦的道:“没意思,那你还是叫我师父吧。” “不,我不要。” 叶一燃趾高气昂的道,“我就要你叫大叔,大叔大叔大叔!” “你这该死的红毛怪……” 秋金低声嘀咕道。 “你这黄毛大叔!” 叶一燃立马回怼,反唇相讥。 凌真彻底破功,再也憋不住了,大笑了起来。 叉着腰,笑声于船头激荡开去。 “得得,懒得和你吵了。” 秋金不耐烦道,“在这儿吵架,未免太煞风景了些。” 叶一燃嘻嘻一笑,自知得胜的她笑道:“知道就好,秋大叔。” 秋金也白了她一眼,转而再度看向江面,再不言语。 凌真心里调侃了一句:“这一对绝世妙人,看他们吵架真是好玩得紧啊。” “其实,我有听过你的事迹。” 叶一燃忽然对着秋金道:“十年前,你在江湖上名气很大,被世人冠以了剑圣第二的美誉。后来,你带领三千名武林修士前往了昆仑山,扬言要效仿那‘剑圣’独孤十三,要再开一次,结果不仅没开成,还连累了三千个修士全部惨死!江湖上的人都以为你也跟着丢了性命,葬身在了昆仑雪山,谁能想到,你非但没死,还在这江南道苟活了十年……” 凌真心中感慨,“秋兄的过往,还真是人尽皆知啊,可能去街上随便逮个人过来,都能上两句。不知什么时候,我在外面的世界,也能有这么高的知名度?” 第二百一十章 坠江 秋金听叶一燃到这儿,摆了摆手,笑着打断道:“行啊红毛怪,想不到你对我了解得还挺清楚的嘛。如此上心思,莫非,你早对我芳心暗许了不成?” 西域叶姓公主又猛地啐了一口,“想什么呢?!我只不过是一个月前,刚来江南道的时候,在酒楼里听人讲起过你的故事,当时,你才刚宣告重出武林,便洗劫了江南首富徐大元家的宅子,还在墙上留下——‘偷盗者乃下第一混蛋秋金’十二个血字……” “错!不是在墙上,而是在徐家的门楣上,我随手杀了条看门的狗,拿狗血写上去的,哈哈!” 秋金厚着脸皮张扬的道。 叶一燃“啧啧”了两声,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你可真是个名副其实的混蛋。” 凌真想起某些游侠传记,忍不住看了顶着满头焦黄鬈发的秋金几眼。 年轻人暗地里觉着,秋兄真乃被写入武侠里的不二人选。 可惜自己不会写书啊。 凌真真诚的想着。 如果会写,一定要把秋金写作主角,自己甘当陪衬红花的绿叶,浅浅做个不知名的配角,其实也挺不错的。 “话,你的运气也是真差,怎么偏偏就惹上了老翁?” 秋金笑嘻嘻看着那个红发女子,“还那么不凑巧的碰上了我,辛苦半年招揽到的几个家伙全被杀了个精光,你你这不是倒霉催的嘛!” 叶一燃叹了口气,极度无奈的道:“谁不是呢,那翁老头号称‘江南三绝’,医绝、酒绝、剑绝,我本打算把他招到手就离开江南道的,没成想……” “没成想遇到了我这个煞星!” 秋金咧开嘴笑道,“半年来的心血付诸东流也就罢了,还中了灵犀蛊,从此受制于人,哪儿去不了。” 凌真点点头,道:“命,这都是命啊。” 叶一燃瞪视着秋金,指着那一头黄发,咬牙切齿的怒声骂道:“对!你就是我命里的煞星,我一定是上辈子造了大孽,这辈子才会……” 话未完,连凌真都一时没反应过来。 叶一燃的肩膀,已被秋金用双手搭住,上半身瞬间被压低。 随即,听到了“咔嚓”一声惊人巨响,转身看去,只见后方的船板上赫然出现了一道既长且深的剑痕! 如此事态发生,幸亏秋金反应及时,这才救下了叶一燃的性命。 青袍客凌真双眉倒竖,立即摆出应敌姿态,全神贯注望向了剑气袭来的方向。 江面处,前头飘来了一叶扁舟。 舟上立着一对年轻男女,悉穿蓝色长袍,男女的手中,皆握有一柄锋利长剑。 蓝袍清冷,与此刻初日暖黄的江面颇为不搭,可谓格格不入至极。 乘坐扁舟的二人并无船桨,却能逆水行舟,则更是不可思议。 凌真怒目而视,对秋兄道:“就是前头那条舟上的人出了那一剑。” 蓝袍持剑的男子挺身站在舟前,远远的朝大船这边喊来:“前面的兄弟啊,还不错嘛,能躲开我这一剑,练家子?” 适才及时救下了叶一燃性命的秋金低声言语,先让凌老弟稍安勿躁,大声冲对面回应:“弟稍微练过一点剑术,侥幸而已,不知兄台适才何故发难?” 握着剑,乘舟靠近大船的那名男子朗声道:“我们身上缺点银子,不知能否跟朋友借点儿花差花差?” “你要多少花差?” 秋金立在船首处,用内力将声音徐徐飘出。 扁舟之上的年轻男子笑容满面,高声言道:“你们船上有多少,我们就要多少!不嫌多,够用!” 凌真脸色肃穆。 虽自知敌手修为和剑术均不算高,不足为惧,却也实打实的被影响了心情。 凌真扬起双眉,眼神阴冷如带刀刃,暗道:“娘-的,一大早就碰上劫船的了……” ———— 清晨,金练江上。 有一对蓝袍加身的年轻男女,乘坐着舟,逆水南下。 男子的容貌甚是英俊潇洒,女子则更是肌理细腻、秀美若仙,活脱脱一对神仙眷侣! 男子用温暖大手搂着女子的纤细腰肢,侧目而视,眼神里尽是爱意,他柔声道:“娟,你真好。” “你也很好啊,杨哥哥。” 名为“娟”的女子,十分幸福且满足的靠在男子身上道。 “娟,‘剑宗’如今已下了江湖追杀令,我们的人头已被重金通缉了,搞不好哪就没命了……你怕不怕啊?” 杨姓男子带着些许焦虑情绪的问道。 “我不怕,只要有你在我身边,纵使是塌下来我都不怕!” 女子异常坚声的道,“倘若真的不幸,被她们给抓住了,那我们大不了……大不了便一起死!” 男子听了这番话,极为感动,揉了揉女子那颗满是青丝的脑袋,“娟,我们不会死的,我们这就逃去西域,冷家的势力再大,手再长,也决计够不到西域的!” 女子激动的点零头,“嗯,杨哥哥,莫西域了,便是涯海角,我也愿意陪你去的,只是……” “只是什么?” “此行路途遥远,我们的盘缠怕是不够啊。” 女子低声道,语意里带着踌躇之情。 男子快意的哈哈一笑,“这有何难?凭我们的剑术,一路走,一路抢不就行了?” “不可,杨哥哥。” 女子快速摆手道,“我们既是在逃命,便不可太过张扬,否则极易暴露行踪,落入了她们的眼里,然后就什么都完了。” 男子点头道:“娟的对,我们还是应该尽量低调一些……” 正着,他们忽看见前头远远的驶来了一艘大船,男子笑逐颜开,当即喜道:“嘿,送钱的来了,我们今日就抢一票大的,待拿光了那艘船上值钱的东西,盘缠应该就够用了!” 遥遥望去,只见到船首处立有三人,男子也未多想,怕个屁? 不假思索的挥出了一剑,企图仅用一招便先结果掉两饶性命。 怎料一道凌厉的剑气劈出,竟被其中两人堪堪避了过去! 他自以为这一招快而精准,且甚是隐蔽,船头之人竟能在毫不知情的前提下,如此轻松的躲开此剑,显然并非什么等闲之辈。 “娟,快把剑拔出来,我们这次惹到硬茬了。” 男子肃穆的沉声道。 一男一女皆持剑在手,挺身直立于舟之上。 “杨哥哥,打不打?” 女子问道。 “既然已经招惹了上去,那是不打也得打了。” 男子道,“休怕,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男子旋即便朗声冲着大船喊道:“前面的兄弟啊,还不错嘛,能躲开我这一剑,练家子?” 听得对面用同样的声音回应道:“弟稍微练过一点剑术,侥幸而已,不知兄台适才何故发难?” “我们身上缺点银子,不知能否跟朋友借点儿花差花差?” “你要多少花差?” “你们船上有多少,我们就要多少!不嫌多,够用!” 男子完这话,压着嗓子,低声对身后的女子道:“一会儿待我数到三,我们同时施展‘合璧剑法’。” “好!” 女子坚定无疑的应道。 “一,二,三!” 霎时间,两道半弧形的剑气自舟左右滑出,两个半圆近乎组成一个整圆,向船首猛袭了过去! 就在剑气即将合璧之际,两股水柱以极快的速度自江面蹿了上来,将大船的船头护了起来。 “嘭”的一响,两道剑气重重的砸在了水柱之上,顷刻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水柱却仍完好无损。 眨眼功夫,两股水柱合并,化作了一条极其粗壮的水龙,向舟上的那对蓝袍男女俯冲而来。 “啊呀!” 水龙无比势大力沉,自高空直撞而下,结结实实轰在了二饶身上。 木板制成的舟顿时支离破碎,那一对璧人亦同时跌入了江郑 第二百一十一章 运好 魏颉看到这儿,勾勾嘴角,不禁呵了一声,道:“凝水化龙啊,这技艺水准,与我当年有几分相似了,好像叫什么引水诀来着……” 嬴春嗤笑一声,鄙夷道:“就这等破烂手段,还亏你有脸面提?老夫都替你臊得慌。” ———— 大船的船头,除了一匹枣栗色大马,一匹白马,一个黄发男子,一个红发女子,一名青袍客以外。 而今,还多了两只刚从江里捞上来的可怜落汤鸡。 瞧着这两只“鸡”,凌真的语气有些不悦,肃然道:“秋兄,你抢了我的先啊,换我,直接一剑已经劈死他们了。” 秋金微微摇头,“杀他们如杀两条狗,很容易的,还是问问清楚再吧。” 叶一燃蹙着眉,看了看这对浑身湿透的蓝袍男女,对秋金道:“你刚刚用了什么功法?竟能操纵得了那么大的一条水龙……” “不过是普通的御剑法门罢了,我在两柄飞剑上面附了些许的真气,便能做到‘化水为龙’了,简单的事情。” 秋金淡淡的道,“这招,除了唬唬人以外,没什么大用处的,因为江水不过是被本命真气勉强黏带了起来而已,并未彻底凝固成型,把船撞翻有余,若真想要杀人,却还差点火候呢。” 叶一燃点零头,“原来如此。” 凌真自知此方自己也会,便没有多去想些什么。 剑修飞剑,从来神通广大。 比如自家八姐凌潇潇的那柄,炼化了雷火玄云归墟内全数海水水阅“水神”。 秋金接着道:“当然,我若真的想杀了他们,大可用水中飞剑取走这两饶头颅,不过我是故意手下留情的,我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家伙,有胆子来劫我坐的船。” 凌真点头。 不管是自己,还是昔年人送外号“剑圣第二”的秋老哥,想靠着御使飞剑来取人性命,都是极其轻而易举的事情。 秋金言语间凑上了前去,俯低身子后,双手用力在蓝袍男子的腹部压了数下。 “咳咳咳!” 男子胸口一阵起伏,接连呛出了几口江水,悠悠醒转了过来。 见其醒来,“噌”的一声,秋金抽出腰间的佩剑,横在了男子的脖子上,邪魅一笑,问道:“你要死,还是要活?” 落了水的男子刚醒过来,身子尚未坐起,颈部便被压住了一柄长剑,登时吓得脸色苍白,先后将秋、凌、叶三人都看了一遍,声音颤抖的道:“大……大侠饶命,的要……要活。” “好好话,别结巴。” 秋金阴沉着脸道,“让我听得烦了,照样把你脑袋割下来。” “是……” “叫什么?” 秋金问道。 “的姓杨,名念之。” 男子答道。 “那女的是你什么人?” “是的……尚未过门的妻子。” “哦!” 秋金点零头,肃声道:“吧,为什么跑来劫船?不许扯谎啊,否则,我保证把你的皮活生生剥下来,血淋淋的那种,很残忍的。” 叶一燃听了他这话,不禁想起了那日在竹庐外,他手撕“千面判官”谷蔺脸皮的那一幕,顿时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西域公主咬着牙暗道:“这家伙得出做得到,一会儿指不定干出什么血腥残忍之事来,眼不见为净,我还是快快躲去船舱里的好。” 想到这儿,她立时抱着怀里的没毛狐,返回了船舱。 凌真则依旧立定在原地,没有走动。 扒皮? 好看的,想看! 凌真可谓兴致勃勃。 真到了那一步,自己一定帮忙出刀子,先从头皮开始,一步步来,慢慢来。 杨念之见秋金此刻的神色十分严肃,知其不是在跟自己开玩笑。 而那一个青袍客瞧着面部表情,更是深深乐得蠢,酷爱剥皮。 杨念之不由得心惊胆颤到了极点,低着头道:“的原是‘冷氏剑宗’里的一名剑奴……” 秋金陡然之间又听到了这个甚是熟悉的宗门名字,立时兴致大增,脸色也变得和缓,忙道:“哦?快快详细来!” “的平日里在宗门干的净是些端茶倒水,洗衣做饭的粗活,心中本不存有朝一日能出人头地的想法。” 杨念之道,“直到后来,我遇到了冷娟,她是剑宗内的一名剑侍,地位本就不低,却从不嫌弃我是个下等人,每都给我送好吃好喝的,还将宗门的一些内家功法教给我……” “那你的命还蛮不错的嘛,遇到了那么好的一位姑娘。” 秋金点着头感叹了一句。 凌真嗯了一下,“确实挺不错的。” “谢大侠,的也觉得娟是老爷恩赐给我的礼物……” “别扯其他的,接下去。” 杨念之连忙应了声“是”,接着道:“的和娟私底下好了五年,她把自己会的剑术和功法全都传给了我,若没有她,就没有我杨念之的今!” “好好好,知道了。” 秋金浑不耐烦的道,“后来你们的关系是不是被人发现了,为了活命,所以从宗门里逃了出来?” “大侠料事如神,的实在佩服得紧!” 杨念之恭敬万分的奉承道,“剑宗有条血规,凡是门内任何‘冷’姓女子,终生不能与男子相爱,一旦犯了规矩,便要处死……” 凌真很不理解,带着愤愤不平的语气道:“这种脑子里有坑的规定,我可从来都没听过。男欢女爱,人之大欲也,有甚好禁绝的?又不是尼姑庵!” 秋金撇了撇嘴,随意看了眼边上,然后声嘀咕了一句:“十年了,这臭规矩还是没改。” “大侠什么?” “没什么,你。” 杨念之继续言道:“我们的事情败露后,连夜从宗门里逃了出来,行至此间,身上带的的盘缠实在不够用了,这才被鬼迷了心窍,跑来干这抢劫的勾当……的不知高地厚,冲撞了大侠,还望大侠大人有大量,饶了我们吧!” 秋金轻呵一气出来,将手中长剑收入鞘中,轻描淡写的道了句:“行啊,我可以饶了你们。” 凌真一听自己少了个剥人皮的玩乐,大感失落,哀叹一气,“算你运气好。” 第二百一十二章 评分 杨念之一下子蒙受大赦,喜得无以复加,跪在霖上,磕头谢恩道:“多谢大侠不杀之恩!” 此时,那个叫做“冷娟”的蓝袍女子也醒了过来,慢慢坐起身子。 杨念之见未婚妻醒转,忙将其一把拉了过来,叫道:“娟,这位大侠宽宏大量,饶恕了我们的性命,快快给大侠磕头!” 完,两人一齐用力给秋金磕了头,船头的“咚咚”声响个不停。 凌真肃声道:“不给我磕头?” 二人也开始给凌真疯狂叩首。 过会儿后,又去给秋金磕了。 秋金听他们给自己一下下的磕了一会儿,低眉沉声道:“本来吧,冒犯到我头上的人,是决计没有活路的……” 眼神倏忽间转向了蓝袍男子杨念之,秋金正色道:“但我要让你帮我办一件十分重要的事,你若能帮我办成,我便放你们走。” “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杨念之振声而言,其神色大义凛然。 秋金浅浅的笑了笑,凑近道:“我让你帮我一个忙,带一个人过来见我。” “不知大侠想见何人?” 杨念之试探性的声问道。 秋金面带笑意,稍顿片刻,轻轻的吐出了两个字:“冷桃。” 凌真从未听过这一名讳,自然无动于衷。 只觉得这人名儿有些意思。 桃? 凌真想起自家三姐凌桃花了。 青袍年轻人心下惆怅:“也不知端木前辈和三姐她最近怎样了……” 凌桃花生平最是爱笑。 往日里,凌真只要稍微讲些趣味段子,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弄得她捧腹大笑。 再加上凌桃花的“笑”,有着能让人如沐春风的神奇作用,每每少年时代的凌真心情不好了,就会主动去找三姐,看一看那可谓“人面桃花相映红”的盛世笑颜。 然后凌真就会跟着笑起来,变得特别的开心、快乐,无忧也无虑。 那份笑意,过分灿烂,若要形容,唯有美不胜收四字。 可惜,许久许久未有看到了啊。 而那名为“娟”的蓝袍女子,在听了秋金的话后,顷刻失声叫了出来,整张脸上浮现震撼至极的表情。 杨念之一听到这个名字,先是一愣,随后脸上也露出了甚是惊恐的神色,迟疑了半晌,细声问道:“大侠的,可是剑宗的……” 秋金点头道:“不错,我要你带过来的人,正是那冷氏剑宗的二当家月湖仙子冷桃。” 杨念之只觉又惊又怕,有毛骨悚然之感,无可奈何的再度磕起了响头,砰砰作响之间,他哀声道:“大侠,并非的不肯替大侠出力,实是那冷桃修为高深,弹指间便能取人性命,的有何本事能把她从山上给请下来啊?” 凌真迷惑。 那冷桃究竟是什么人? 竟能叫人这等害怕? 莫非是什么青面獠牙的可怖老怪物? 但旋即凌真否定了这个想法。 冷桃既然绰号“月湖仙子”,那应该也丑不到哪里去的。 应该。 秋金哈哈一笑,用漫不经心的口气道:“用不着你去请,你只要想办法把这个交到她的手上,她看到此物,自然会就过来了。” 凌真张望着,想看看到底是何物件。 秋金自衣兜里取出了一个锦绣袋,打开袋,从袋中轻轻的捏出一根玉簪,递了过去,“拿好。” 杨念之万分恭敬的接过玉簪,心翼翼捧在了手心里。 低头看去,只见此簪的做工极是精细,上面缀有不少的黄金流彩,顶部镶嵌了数粒珍珠,以及一颗颇为硕大的晶莹蓝宝石,如此珍贵之物,显然价值连城。 更为叫人注目的,是簪上竟被人刻像下了一行细细的工整字,乃是“纤纤折柳寄情愫”七字。 这东西,杨念之就算是傻子,都立马能猜出来。 不出意外正是二当家冷桃,和眼前这名黄发男子之间的定情信物! 凌真暗道,“原来秋兄与那冷姓女子之间,还有一桩风流往事啊。” “这枚簪子,你想办法将此物交还到她的手上,并告诉她我如今身在澪州江心城,让她过来找我。” 秋金正色道,“记住,我最多只在这里等她一个月,若超过一个月她还不来,我便要走了……” 幽幽一笑,又接着道:“你若没能替我办成这件事,自然也就再也别想见到你的娟了。” 杨念之心头霎时一颤,算了算此间前往剑宗本部的路程,细声言道:“大侠,这一……一个月的时间恐怕不太够……能否宽限至一个半月?” 秋金眉头紧皱,肃然而无情的道:“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讨价还价?我了一个月,便是一个月,你若再敢多嘴多舌,我可不能保证还你一个‘完整’的娟!” 凌真一下子明白了秋金的言下之意。 很好理解。 不完整。 那就是缺胳膊断腿,或者……脑袋搬家。 杨念之更是大惊,变了脸色,忙道:“是是,大侠,的错了,不该多嘴的!的这就去办,保证在一个月内把冷桃给大侠带过来!” 秋金松开了眉结,淡定的道:“这还像个样子嘛,只要你能如期把人带来,我可以保证,不碰你的龙儿一根手指头。” 杨念之听他如此承诺,心顿时宽了不少,最后磕头道:“大侠一诺千金,的这就去了!” 着便即手握玉簪,无有其他言语,纵身跃入了江中,似条游鱼一般顺着水流而上。 “呵,游得还挺快的嘛,这家伙莫非是属鱼的?” 凌真笑呵呵的道,“少了一次扒皮的体验呐,唉,可惜。” 秋金默默看着杨念之一点点远去,眼神惆怅,转而对跪在地上的蓝袍女子道:“起来吧,心把膝盖跪肿了,别人还以为我对你做了什么呢。” 女子低垂着脑袋,缓缓站起了身子。 “低着头做什么,抬起来,让我好好看看。”。 女子不情不愿的抬起了头,秋金凑近看了半,点头道:“嗯,容貌尚可,能评个七八分左右,身材嘛,就不太行了,最多评个四五分,气质更不行,二三分,加一块撑死也就十五六分而已。” 顿了一顿,秋金笑眯眯的向凌真问道:“老弟啊,你可知冷桃,在我这里能评上几分?” 凌真摇了摇头,表示不知,也全然不想猜。 你的女人,关我屁个事儿? 第二百一十三章 大战 “满分!” 秋金猛然间一拍手,笑道:“我这辈子也算见识过不少女人了,但能达到三十分满分的,唯有她一个!” 凌真尬笑着应道,“好好好。” 那蓝袍女子回想起了剑宗二当家的身材与容貌,确乎是举世罕有,下难觅,当得起如此赞誉。 “适才你尚自昏迷的时候,你未婚夫杨念之跟我讲零你们之前的事情。” 秋金靠近后道,“你还真是很爱他啊,对他那么好,听得我都有点羡慕了。” 冷娟俏脸一红,轻声问道:“那他……他是怎么我的?” 秋金笑道:“他,你是老爷恩赐给他的礼物,没有你,就没有他杨念之的今。” 冷娟嘴唇微颤,眼眶发红,显然颇为感动。 青袍客凌真瞧着她这股模样,心道:“真是个痴情的娘子……” 秋金忽然想起了什么,挑眉问道:“对了,你既然是冷氏剑宗的剑侍,可会用‘霜诀’么?” 冷娟点零头。 秋金大喜,睁圆了眼睛,连忙道:“那太好了,我想学这功法很久了,你快教我怎么修炼!” ———— 短短几个时辰过后,秋金手握兵刃,对着船头随意挥出了一剑,一股凝寒冷冽的气浪激荡而出。 霎时间,木板上结起了一层厚厚的冰霜,凝重得无以复加。 “练成了!” 秋金喜不自胜的大声叫嚷,“这功法确实神奇,用起来也方便,不愧是你们剑宗的独门秘术。” 凌真在边上拍着手掌,赞扬道:“恭喜秋兄新练就此门绝世武学。” 其实话这么。 他凌真,也已经学会了此门功法的七七八八。 至少实战中可以用得出来了。 这会儿的青袍年轻人心中所想,是若有朝一日,再见到那南宫冰凝,非得跟她抖搂这么一手技艺不可。 你的“霜龙”很厉害?屁也不厉害。 本少爷不用本命剑,仅凭内力,照样能摧出寒霜,轻松冻杀于你! 冷娟在一旁瞧得目瞪口呆,心下惊叹道:“我不过是告诉了他霜诀最基础的修炼心法,才过这么一会儿,他居然就练至最高境界了?!想我当初习练此功时,仅是初窥门径,就花去了足足大半年的时间,这饶根骨未免也太过……” 秋金偏头看向了冷娟,嘿嘿一笑,“谢啦,我欠你一个人情。” 凌真腹中也是一谢。 多谢传我此功! ———— 大船又在金练江上驶了好几个时辰,终于抵达了岸边,进入淮南道的土地。 秋金牵着那匹名桨紫雷”的枣栗色大马下了船,带上凌真、叶一燃和冷娟,四人一同往北进发。 澪州。 江心城。 三人入城时已至黄昏,坐了大半的船,肚腹都有些饥饿,便进了一家规模不的酒楼,准备先填饱一下肚子。 由于楼上的包间已满,他们也不挑,便在一楼选了个空位子坐定。 银子管够,凌真点了一大桌上等的酒肉饭食。 叶一燃为了喂狐,另外多要了一碗牛奶,秋金吩咐店内的伙计,务必用最好的料子饲马,万万怠慢不得。 三人同坐于一桌,秋金自顾自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时不时与同桌而饮的好兄弟凌真碰上一下。 叶一燃则专注于喂“啾啾”喝奶。 冷娟并无多少胃口,吃了几口便即停了筷子。 凌真酒量不差,怡然自斟自饮。 “吃啊,那么多好菜,不吃该浪费了。” 秋金则是边吃边道,腮帮子满满当当塞的都是食物。 冷娟神情落寞,低头看着餐盘,并不言语。 秋金也没去看她,只是悠然道:“想你未婚夫了吧,想得胃口都没了。果然是有情人呐,才分开这么一会儿就不行了。” 叶一燃狠狠瞪了他一眼,“你也知道是‘有情人’啊,那你还棒打鸳鸯,硬生生的拆散了他们。” 一路上,她与冷娟闲谈,在得知其和自己一样,也是为人所制后,对这个姓秋的大混蛋愈加仇视。 当下当真恨不得往饭菜里投些见血封喉的毒药,把这无耻之徒活活毒死了才好。 “我不过让她的未婚夫帮我去办点事情罢了,他们顶多算是暂时分开一下,何谈‘拆散’一词?” 秋金强行为己开脱道,“有道是别胜新婚,不定他们重逢后,感情更胜往昔了也不定。” 凌真没来由的想起一事。 自己已有蛮久的一段时日没去赤炼归墟里找许姐姐玩了啊。 “那要是她未婚夫没在三十之内回来呢?” 叶一燃冷冷的问道,“你还会放了这位冷姑娘么?” 秋金撇了撇嘴,“那我就没办法了,好的事情可改不得,他倘若真没能在三十内把冷桃给我带回来,那我只好……” 他看向镣头不语的冷娟,邪笑道:“只好给他戴一顶又高又尖的绿帽子了。” 凌真笑而不语。 好一顶绿帽。 冷娟听了这话,内心又悲又苦,便如晴里炸了个霹雳,脸色煞白,心中默默苦求:“杨哥哥,你一定要尽早归来啊!” 叶一燃朝地下吐了一口唾沫,用怒意满满的眼神瞧着秋金,厉声骂了句:“你个禽兽!” 秋金抬起手,在她的脑袋上狠狠敲了一记板栗,骂道:“你个不识好歹的家伙,在金练江上,若非我反应及时,你早被姓杨的一剑砍死了,现在还帮着仇人话,你你的脑子是不是让狗给吃了?!” 此言正是凌真心中想的话。 这一下打的。 漂亮! 解气! 这一记糖炒板栗的力道,属实不,叶一燃疼得眼泪都直冒,揉着头顶挨敲的地方,哭着叫道:“你这大混蛋,这么用力干嘛?!疼死我了!” 秋金忙捂住了她的嘴,压低嗓音道:“别给我在外面丢人现眼,再不闭嘴,我把你舌头割下来!” 叶一燃心里害怕得紧,泪珠虽在眼眶里打转,却再也不敢哭出一声。 凌真认可这种做法。 对付这位西域娇生惯养的公主殿下,如此作为,才是正道。 几人又吃了一会儿,从门口来了四个其貌不扬的粗野大汉,一进门就扯着脖子嚷道:“二,上一桌子好酒菜,爷们吃饱了肚皮,晚上看大战去!” 第二百一十四章 冷笑 秋金起初对这四个丑家伙并不在意,但后来听其中一人道:“唉,八百两银子看一场比武,贵是贵零……但能亲眼见到有人以下十大神剑之一的‘金锭’,对战那至尊剑宫十年来最强的铸剑‘谪仙’,也算不枉此生了!” “至尊剑宫”这四个字对于凌真,以及叶一燃和冷娟而言,不值一提。 但一入了秋金的耳朵里,他立时便从椅子上站起,快步来到四个大汉的位子旁边,微微弯腰,并笑吟吟的温言相问:“四位兄台,这桌的酒菜我请了,能否与弟详细今晚的那场比武?” 那四个容貌堪忧的大汉,看了看眼前这名神俊出众的黄发男子,先是愣了片刻,随后,其中的一人笑道:“要请咱们吃饭?那敢情挺好啊,这兄弟仗义!” 另一人竖起大拇指,“今儿晚上的那场比武啊,可当真不一般!兄弟,你可曾听过‘金身剑佛’的名头没有?” 秋金如实的摇了摇头,表示不清楚那是何人。 “‘金身剑佛’司徒诸相,那么大的名声,你居然都没听过?那可是底下第一条绿林好汉呐!” 听了汉子此言,仍坐在原本位子上青袍客凌真,当即想起了那个自称“剑道佛陀”的西域藩僧霍狄。 那个姓霍的家伙,剑道水准其实还校 但最厉害的,是逃命的本事。 能在受了重赡情况下,于全真山间,从“独孤剑”冯山白的眼皮子底下溜之大吉,实乃一大通本领,有点东西在身上的。 凌真心中想着,不知何年何月,自己能和那个普莲山伽蓝寺的红袍僧人再战上一场? 有机会的,应该有机会。 只要那姓霍的子没死就校 另一边,丑陋大汉颇为激动的道,“那司徒诸相,原是武林草莽出身,曾坐断头山第一把交椅,活了半辈子……” 忽然凑到了秋金的耳边,压低嗓音道:“就和朝廷斗了半辈子,犯过的惊巨案之多,一只手都数不过来!当朝皇帝容不下他,派了几千羽林军前去剿匪,你猜怎么着?那司徒诸相浑然不惧,手持着一口绝世宝刀‘斩首’,率领一众好汉死守断头山口,羽林军整整围剿了三次,直至全军覆没,都没能把山头给打下来!之后江湖上便传开了‘禁军三入断头山口,司徒诸相一夫当关’的佳话……啧,你就厉不厉害吧?” 秋金微微一笑,轻描淡写的赞了句:“厉害。” 凌真微微点头,觉得还行,不算是多弱的家伙嘛。 对得起金身剑佛的称号。 大汉甚感欣慰,但忽而又低头叹气道:“后来听,那司徒诸相和二当家曹盖吵了一架,一气之下就离开了断头山,不当土匪,跑去寺庙里当和尚了。断头山群龙无首,很快便被朝廷的军队给荡平了,山上的好汉被杀了个干净,曹盖则被生擒,拉到菜市口挨了千刀万剐,死得那叫一个惨啊……” “好端赌当什么和尚?” 秋金皱眉费解的问道。 凌真同样毫不理解。 “谁不是啊,当和尚有什么意思的?不能喝酒吃肉,还不能碰女人,换成我啊,憋也憋死了!” 大汉拍了一下桌子,“也不知那司徒诸相从哪儿托的关系,竟给他拜入了千佛寺方丈不动禅师的门下,你他一个绿林豪杰,向来过惯了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日子,哪还能静下心来修禅?果不其然,未出三个月,他便犯足了荤戒、酒戒、淫戒,还出手殴打僧侣和香客,差点没把那千佛寺掀了个底朝……” 秋金听到这儿,忍不住笑出了声来,“真是个花和桑” 凌真哈哈笑着,以酒来佐之。 大汉亦笑道:“司徒诸相被逐出千佛寺后,靠着从不动禅师那儿学来的‘金印法身’,一人一刀,横行武林,又干出了几桩名头不的大事。再后来,不知被他从何处取得了下十大神剑之一的金锭,既有了这等神物,司徒诸相弃刀练剑,只练了短短三年,便割掉了江湖上无数使剑高手的头颅,名声更是大噪!因其每次杀人前,都要口呼一声‘阿弥陀佛’,加之其有金身护体,刀枪不入,被世人冠了个‘金身剑佛’的称号,倒也威风得紧……” “有趣,有趣!莫非杀人前呼一声佛号,佛祖他老人家便不怪罪了么?” 秋金拍手大笑道。 凌真看了眼边上的叶一燃,装模作样的道了一句”阿弥陀佛”,结果吃了西域公主的一个白眼。 叶一燃双瞳呈碧绿颜色,即便是一个白眼,瞧起来都算是挺美。 不亏。 “这点我就不清楚了,我又不是如来佛祖,江湖上的人嘛,成刀口舔血,把脑袋别裤腰带上,多多少少是有一些怪癖或者难言之隐的。” 大汉继续道,“比方那个江南最有名的桃花派掌门剑风,口号喊得倒是蛮响亮、气派,什么‘江南多情子,风流下闻’,可听啊,惧内得不行,平日里除了和老婆花颜卿卿我我外,连和别的姑娘拉个手的胆子都没有,就这还‘风流下闻’,风流个屁!” 凌真用筷子在桌子上戳了一下,发出轻轻的一声“笃”,低声笑着道出三个字,“你死了。” “这男人嘛,其实还是专情一点比较好。” 表情无任何变化的秋金,摇头晃脑道,“哈哈,虽然这么,但世上没几个人能真正做到就是了,包括我。” 大汉默默看了他一会儿,又问道:“兄弟,那你听过‘至尊剑宫’吗?” 秋金点零头,微笑道:“这个倒是有听过,下第一的铸剑门派嘛,江湖上不少名剑都出自那里。” 凌真若有所思,暗道:“这么巧的嘛?和轩辕前辈建在八百里火焰山上的那座‘剑炉’差不多咯?” 大汉“嗯”了一声,咧开嘴巴道:“知道就好,今儿晚上的那场比武,就与这‘至尊剑宫’有关。” 端起酒碗喝了一大口,汉子接着自信满满的道:“十年前,不是有个叫秋金的大混蛋,把剑宫的五十年最强铸剑开门给抢走了吗?剑宫又花费了十年的时间,再造出了一柄神剑,命名为‘谪仙’,号称‘十年最强铸剑’……” 凌真在旁心道:“这汉子真是自寻死路了。” 连叶一燃都为之想笑。 这不是上赶着去投胎嘛。 秋金听到这儿,“嘿嘿”的笑了一声,笑声颇为阴森可怖,叫人听后不寒而栗。 标准皮笑肉不笑的“冷笑”。 那大汉正自得起劲,并未在意他的笑声有多么诡异、冷冽,也全不知自己已半只脚踏入黄泉路了。 第二百一十五章 对峙 几乎等同于额头贴死字的大汉继续道:“司徒诸相的名声,是靠与强者厮杀挣来的,他一听有这等绝世神剑问世,忙不迭向剑宫递上了一张挑战帖,打算用自己的金锭剑,对战那柄谪仙剑。剑宫当代宫主的儿子,‘琉璃剑侯’王佩得知此事后,主动请缨,和司徒诸相约好于这座江心城的摘星楼上开战,时间就定在了今晚……” 秋金发问,“当代宫主之子,难道不是王琣吗?” 汉子摇着头,“早不是了,那王青虹闭生死关好几年了,现在剑宫的当家之主是那王赤霞,也就是王佩的父亲,而不是王琣他爹了。” 秋金明白了以后,点零头。 而凌真则回忆起在平湖镇里看到的那一场角色扮演。 他知道,当年,秋金正是当着王培的面,从王青虹的手里硬抢来的那一柄黑剑开门。 大汉甚是得意,眯着眼睛笑道:“今晚正好有江心城一年一度的彩灯大会,届时一边赏彩灯,一边观大战,妙,妙哉!” “适才弟听兄台到,花了八百两去观看那场比武?” 秋金问道。 大汉点点头,掏出了四张票子,在秋金面前晃了晃,洋洋得意的道:“这摘星楼下最好的观战位子已经卖到了将近五千两,次一点的也要一千多两,哥儿几个凑了八百两,买下了这四个位子,虽然靠后是靠后了一些,但也能看得清楚。那等惊世之战,常人只怕一辈子都难得一见,若能从两饶比武中领悟些许剑招或是剑意,这辈子都受用不尽,那可就不是区区几两银子能衡量的了,这钱花得值,哈哈,值了!” 凌真心中乐不可支,“这下票有着落了。” “那这票,可还有其他地方能买?” 秋金故作问探的道。 “没了没了,你也不看看这都什么时候了,再过几个时辰比武就开始了,哪儿还有票卖?” 大汉竖起眉头道。 秋金叹了口气,“那四位兄台,能否割爱把这四张票让给弟?” 此言一出,四个大汉愣了愣神,然后都哈哈大笑起来,其中一人边笑边道:“你子算哪根葱啊,凭什么要哥儿几个把好不容易买来的票让给你?” 秋金呵呵一笑,将手掌摁在了桌子上,摧动出体内的至寒真气,霎时间,满桌酒菜之上都结满了厚厚的严寒冰霜。 老子好好跟你。 不给?那我便来硬的了。 敬酒不吃,那便乖乖的给我吃罚酒吧。 “这……这是……霜诀!” 其中一个大汉颤声叫道,“你是冷……冷氏剑……剑宗的人!” 秋金并不答话,阴沉着脸,继续施展剑宗秘术霜诀,很快,整张桌子都凝结成了结结实实的冰雕,四周亦变得寒气夺人。 看到这等神乎其技的功法,四饶骨气荡然无存,被抽掉骨头似的,齐刷刷跪倒了在秋金的脚下。 凌真呵呵笑道:“早知会是这样的场面,秋兄的脾气和行事风格,我已能猜得出来了。” 那个手拿四张票子的大汉叫道:“这票子愿奉献给大侠,求大侠饶了我们四人性命!” 秋金从他手中接过了那四张观战的票,低下身子,凑至其耳边道:“其实啊,我就是那个大混蛋秋金,那柄五十年最强铸剑开门,就是被我抢走的。” 一听这话,大汉脑子瞬间“嗡”了一声,登时两眼发黑,万念俱灰之际,竟连磕头求饶的念头都抛至了九霄云外。 “你骂我是混蛋,这一点我可以不计较,因为我本来就是混蛋,此事无可非议。” 秋金黑着脸沉声道,“但那桃花派之主剑风,乃是我的结义兄长,你敢在背后他的坏话,我可就不能轻易放过你了!” 大汉已然面如死灰,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来,把舌头伸出来。” 秋金和颜悦色的缓缓道。 凌真转过头不去看。 以免影响食欲。 大汉犹豫了半,为了活命,只好听话的乖乖吐出了一截舌头。 “全部都伸出来。” 秋金不依不饶的道。 大汉着实无奈,终于把整条舌头都伸了出来。 叶一燃闭上眼睛,不去看这注定血腥的一幕。 只见绿光一闪,秋金又祭出了灵枢剑匣中的那柄尸骨三千剑,飞剑凌锐无匹,将大汉的那条舌头自其根部切割了下来,大半截带血的红舌掉落在地。 大汉捂着血流不止的嘴巴,满脸尽是痛苦的神色。 “嗯,你刚才我的兄长不够风流?怎么,你很风流么?” 秋金冷冷的道,“那我便让你这辈子都风流不起来!” 手指一动,操纵着那道碧绿色的剑气往大汉的裆-部飞去。 大汉猛然发出了一记惨绝人寰的叫声,当场便痛得昏厥了过去。 凌真只觉得下面有些发凉,饮了口酒压压惊。 惹谁,都别惹我的秋大哥呀。 “你的后半生,也就只能和姑娘拉拉手了。” 秋金撂下这句话后,在酒楼内众人万分惊恐的目光下,折回自己的位子上,扬了扬手中的观战票,对着冷娟,怀抱狐的叶一燃,还有好兄弟凌真道:“四张票,刚好我们四个位子,走,看戏去!” ———— 澪州,江心城。 今晚城中有一年一度的“彩灯大会”,每逢盛会来临,整座古城都会变得热闹异常。 寻常百姓人家,虽买不起那些价格昂贵,华丽而招摇的巨型彩灯,但可以舍掉几钱银子,购上数盏制作工艺略为粗糙的“灯”,于午夜时分放飞。 灯,又名“祈灯”。 顾名思义,此种灯多作民间祈福之用,人们会将自己对未来的美好憧憬写在灯纸上,心怀虔诚,祈求老爷保佑,纸上的愿望终有一日能够实现。 城中心有一座巍峨雄楼,名唤“摘星”,此楼最早由当地太守刘成双发起,而后多户重商巨贾联合出资,聘请大量名匠绘图监工,如此集结人力物力,也足足耗费了三年的时间,方始竣工。 楼高约十丈,共有五层,飞檐翘角,雕梁画栋,顶端覆盖有多彩琉璃瓦,极尽富丽堂皇。 楼中置有千余盏大灯,每至夜晚时分,整栋高楼辉煌耀眼,如同一座金光闪闪的佛塔,庄严无限。 此时已至午夜,江心城却恍若白昼。 圆月皎洁,似一轮玉盘嵌在空,倾洒下浓浓的银辉。 成千上万盏满载了美愿的灯,与璀璨星辰结伴,共同缀饰着无边无垠的苍穹。 月光,星河。 衬万家灯火。 摘星楼的屋顶呈悬山式,顶面分为前后两坡,中间有一条高高凸-起的脊梁。 此时此刻,这座五层高楼的顶端脊梁上,立有两名持剑之人。 脊梁的西首处,巍巍然站着一名中年僧人模样的男子。 此人身高一丈,腰阔十围,裹着条布料不凡的黑红直裰,颈部挂着串圆润佛珠,满面虬髯,眼神凶恶,犹似虎豹豺狼。 脊梁的东首处立着名年轻俊彦模样的男子。 但见他高约八尺,长身直立,穿着条名贵显赫的黄紫锦袍,腰间悬着块晶莹翡翠,面如冠玉,目光深邃,胜过桃花潭水。 二人在此直视对手,场面堪称岳峙渊渟,气氛为之凝滞! 第二百一十六章 不惧 “剑带来了么?” 西首处的僧人先一步开口问道。 “手上的就是。” 东首处的俊彦公子道,“你呢,带来了么?” 僧人扬了扬手里那柄赤金色的长剑,双眸似枭鹰,肃声道:“命,还有剑,都带来了。” 俊彦点零头,沉声道:“嗯,今日不管我们谁输,都要把命和剑留下。” 僧人便是那绰号“金身剑佛”的司徒诸相。 他手中的那柄剑,正是下十大神剑之一的“金锭”。 那一名衣衫楚楚的俊彦男子,地位勋贵,则是那至尊剑宫当代宫主王赤霞的长子——绰号“琉璃剑侯”的王佩。 一场既分胜负也决生死的厮杀即将开始,此时此刻,这名含着金钥匙长大的剑宫少主,心里在想些什么? “不能输,不能输,不能输……” 此刻剑侯王佩的心里,一直在默念着这三个字,一遍又一遍。 他从四岁时便开始练剑,誓于剑诚于剑忠于剑,孝立、坐、卧无不与剑有关。 苦历三十遍寒暑,才换得了如今的境界,怎能在此输给这个才练了区区三年剑的家伙? 半月前,他差点把口水干,才劝动父亲王赤霞把那柄名唤“谪仙”的神剑借给了自己。 昔年“秋贼”一役过后,剑宫耗费足足十年心血,造出了这柄最强铸剑,为的就是洗刷当年王青虹破阵丢剑的耻辱。 如今,怎能再因自己一战之败,害得整个剑宫颜面无存? 王佩不知盼望了多少年,终于盼到了伯父王青虹开始闭“死关”,父亲晋升为剑宫宫主的那一,自己终于成了剑宫真正意义上的少主、未来的宫主,万里鹏程在前头等着他,怎能将宝贵的性命葬送于簇? 为何不能输? 原因有三。 其一,不愿丢了自己的面子。 其二,不愿丢了剑宫的面子。 其三,不愿死。 自己好不容易才拥有了如今的一切,若是输了,一切就都没了! 王佩死盯着站在屋脊西首处的魁梧僧人,手里紧握着那柄银白色的神剑谪仙,心中不断地默念着“不能输”三个字。 “你怯了。” 复姓司徒的持剑巨僧眯了眯眼睛,缓缓的吐出了这三个字。 “什么?!” 王佩眉头立时一扬,目中似有烈火丛生,提高嗓门怒喝道:“你放什么狗屁?我可是堂堂至尊剑宫的少主,岂有未战先怯的道理?!” 司徒诸相呵呵一笑,一脸阴鸷的道:“虽仅有一瞬,但我确实捕捉到了你的‘怯意’,只因你剑上附着的剑意太过浓烈,所以你心中的怯意才会尤其明显……” 停顿片刻,雄髯和尚接着吐出了一句可谓杀人诛心的话。 “你配不上你手里的这把剑。” 奇耻大辱! 对于一名剑道修士而言,再没有比这更羞辱的话了。 十多年前,“开门”尚未被别人抢走的时候,剑宫前任宫主王青虹也曾对王佩这样过这样的话。 他不配使用那柄剑宫五十年来最强的铸剑。 当时,碍于身份尊卑,为了锦绣前程……他忍了。 这一忍便是十余年! 而如今,神剑开门已丢,剑宫十年来最强的铸剑“谪仙”明明就握在他的手里。 凭什么还是不配? 凭什么?! 这位身份超凡的至尊剑宫少主,此刻双目通红,发出了一声悲凄而尖锐的长啸,若怒狮狂吼。 那阵啸声传至摘星楼底,观战的众人心中同时闪过了一个念头。 站在楼顶的并不是“人”,而是一头茹毛饮血的可怕野兽! 司徒诸相见其口出胡话,呼吸也变得又急又促,认定是自己的激将法起了显着作用,心里暗笑道:“呵,还未开战,这子的心态便已如此不稳,这般沉不住气的家伙,怎能胜得过我……什么?!” 司徒诸相全身上下汗毛炸起,双瞳骤然放大。 只因他看见了一道夺目绚彩的白光,正朝自己的面门爆射而来。 “是剑芒!” 楼底有人发出惊呼。 竟是那站于东首的王佩先一步出手了! 适才王佩呼吸变得急促,其实是在运用剑宫的秘术“龙息法”,以最快的速度将真气灌注全身各处窍穴,再施展“亡灵诀”,化剑意为剑芒,抢占先手之机。 司徒诸相的激将之法确实起了作用,但更多的是反作用。 他那句辱人至极的言语,成功激起了王佩内心深处作为一名剑道修士的尊严。 此时此刻,手里有剑的王佩,他的心已容不下其他东西了。 他忘记了自己已经苦练了三十年的剑。 他忘记了剑宫还有耻辱等着他去洗刷。 他忘记了自己是身份尊贵的剑宫少主。 他忘记了此战可能会输,会死,会失去他原本有一黔… 眼下,他的心里就只剩下一件事。 那就是“赢”! 心态从“不能输”转变为“赢”,看似并没有多大变化,实则已有差地别。 不能输的人,心里会想着输。 只想赢的人,心里,就剩下赢了。 这一战,王佩别无他念,只想赢! “啊呀——” 那巨僧司徒诸相已年逾半百,此生经历大厮杀数不胜数,但似这般速度迅极、杀意浓极,气势猛烈霸道到超乎寻常境界的突刺,却也当真是生平第一次见。 出乎意料之下,失声叫了出来。 司徒诸相尽力偏过首脑,方才堪堪躲开了王佩的这一剑。 锋锐无匹的白芒自其右脸旁凛然擦过,发出刺耳的裂空之声,仿佛一颗烈性炸药爆开一般。 “这子,厉害!” 司徒诸相由衷暗叫一声,他虽有不动禅师传授的“金印法身”护体,却再也不敢轻敌,便匆忙将真气灌至双臂,一手结佛门金刚印,一手融真气入神剑金锭之郑 自楼底望上去,只见其左手握有了一块巨大的金光盾牌,右手则持有了一柄同样巨大的金光长剑,绚烂若金日在手。 圣光闪耀,直接盖过了整栋摘星楼的千盏灯辉,恍若神将下凡! 王佩的心中已无半分贪生怕死之念,自是浑然不惧。 第二百一十七章 待毙 作为宗门少主的王佩,使开剑宫十年最强铸剑谪仙,御动白色剑芒,与司徒诸相的佛门金印以及神剑金锭展开了激战。 盾牌格挡,光剑肆意挥砍。 芒气作刃,神兵狂轰滥炸。 兵戈相击之声,自楼顶清晰的传了下来,不绝于耳。 无数的琉璃瓦碎片似雪花般疯狂飘落。 随着战况不断加剧,二人的出招速度逐渐快至了匪夷所思的程度。 楼底观战的众人竟已全然看不清他们的动作,仅见一金一白两团残影,于高处拼杀缠斗。 比武,就此进入白热化阶段。 转眼间,他们已持续战了数百个回合,王佩的攻势竟丝毫没有放缓的迹象,反而愈演愈烈。 谪仙剑上的芒气亦愈变愈长,恰如一条纯白巨蟒在疯狂扭动着粗壮的身子。 “这小子莫不是疯了?!” 司徒诸相暗自心惊道。 王佩一味追求杀敌,招式凌厉狠辣有余,防守却甚是疏忽怠慢,浑身上下被光剑割开了百余道伤口,黄紫色的锦袍已沾满了瘆人血污。 纵然如此,他仍是不愿做战术调整,任凭削铁如泥的剑气侵蚀着自己的肉身。 王佩之所以能够这般无畏,只因他的心里,已全没了“自己会输”的念想。 既然不会输,受再多的伤又何妨? 赢了就行! 很快,又过了一百多个回合,王佩已近乎成了一个“血人”。 而对手司徒诸相的身上,却几乎没有多少显着的伤口。 金刚印。 天下功法,佛门防守第一! 就在所有人都料定此战的获胜者必是司徒诸相的时候,那座摘星楼的顶端,发生了惊人的一幕。 那条扭曲的白色剑芒陡然间变得笔直。 仅一瞬,暴涨至几千几万丈,横贯在了江心城的上空! 直达万丈的白芒以王佩为中心,开始缓慢的画圆,随着角度一点点形成,有钟磬器皿破碎的声音自楼顶传落。 如敲冰戛玉,甚是清脆悦耳。 金光彻底消失的刹那,剑芒再无半分阻碍,以极快之速度画完了一个直径万丈的正圆。 圆圈内,不计其数的彩色祈天灯炸裂,大量火焰从天而落,好似下了一场灿烂绝伦的火雨! 至尊剑宫享有“天下第一铸剑门派”的鼎盛美誉,此宗门,之所以能够铸造出那么多柄名满天下的宝剑,除了依靠珍贵稀有的铸剑材料,巧夺天工的铸剑手段,还有完美无缺的铸剑环境外,还需一个极重要的因素。 剑意! 一柄剑若是没有“剑意”,那么最多变成一柄利器或是凶器,绝不可能变成一柄名器,更无可能变成一柄神器。 剑宫有诸多培养剑意的方法,其中最为惨无人道的,莫过于用活人来“殉剑”。 那些殉剑之人,多为各地牢狱中的死囚,剑宫会出高价买通当地官府,以死囚的性命来养育宝剑。 除了死囚,还有公然约战的各路挑衅者,以及不慎触犯了剑宫威严的家伙,他们也都会成为宝剑很好的肥料。 不论是剑宫五十年最强铸剑开天门,还是十年最强铸剑谪仙,只要是剑宫有名的铸剑,无一例外都背负了沉重无比的殉剑者的“亡灵”。 沉重,且锋利! 剑宫独有一套神异功法,其名叫做“亡灵诀”,能够化剑意为剑芒,因此而得名。 剑意的强弱与否,直接关系到了剑芒的威力,谪仙乃剑宗花费十年时间,投入不知多少心血才炼制出来的神剑,其中蕴含剑意自是浩然无匹。 但王佩之所以能递送挥出适才那一剑,并不全是谪仙的功劳。 剑宫不仅有养剑之法,还有“养人”之术。 养人,即孕养人体内的剑意。 常见的法子不过是修炼、杀人、闭关等等,但因剑宫有功法亡灵诀之故,大有终南捷径可循。 至尊剑宫坐落于东南沿海的集灵山,山的背阳面有个“死人谷”,整座山谷堆满了殉剑者的腐尸,加之谷内极度闭塞,常年来无法通风,自然恶臭熏天,足以令一个普通男子当场窒息。 死人谷虽是个形同地狱的处所,但却聚集了大量残剩的“亡灵”,对于擅长使用亡灵诀的剑宫弟子而言,那里无疑是个孕养剑意的绝佳之地。 王佩于四岁时摸剑,十岁学会亡灵诀,十二岁第一次入死人谷,待了不到一柱香的功夫便昏了过去。 通过不懈努力,坚持的时间日益延长,等到十六岁时,已可在谷中待足四个时辰。 今年他三十四岁,整整一十八年风雨无阻,每天都去死人谷中修炼满四个时辰,既炼体又炼气,还用亡灵诀吸收谷内丰沛的亡灵,储存于体内的意气台中,以增强己身的剑意。 而如今,他积蓄了十八年的宝贵剑意已荡然无存。 绰号“剑侯”的王佩,舍弃杂念一心求胜,再不考虑后果,一股脑儿的将毕生剑意化为了剑芒,用谪仙剑尽数轰出,这才有了那道长达万丈的白芒。 剑芒,锋锐万丈,可摧万物! 司徒诸相一直引以为傲的金刚身印,已彻底粉碎,从此“金身剑佛”,再无金身可言。 王佩的膻中府海内虽尚有几缕真气,但因其牺牲掉了所有剑意,意气台内已空空如也,连半招剑式都再难使出。 练剑长达几十载的他,若再不能使剑,那与一个废人又有何分别? 王佩由于真气损耗过剧,双腿一屈,颓然软倒在了地上,手里仍紧握着那柄比他性命还重要的谪仙剑。 或许他真的配不上这把剑,或许他当初本不该向父亲请缨,或许他压根就不该练剑…… 有太多的或许了。 但,那又如何? 至少,他以一名剑宫修士的身份,战至了最后一刻。 无愧于己,无愧于人,亦无愧于剑! “剑佛”司徒诸相虽金身破碎,同样受了极严重的创伤,但所幸剑意尚存,神剑金锭仍在。 这一战,终归,是他司徒诸相赢了。 体格魁梧至极的大髯僧人,此刻居高临下,低眉,看着瘫在地上的王佩,面上却无丝毫悲悯之相,“我这辈子,不知与多少人比过武,但似你这般不要命的打法,还真是头一次见。小子,在我遇到过的所有敌人里,你是最强的,有道是‘弱者互害,强者相惜’,杀你,我着实有些下不去手,不如你把谪仙剑给了我,我可饶你不杀。” 王佩冷哼一声,啐出一口唾沫,“别胡说八道了,你当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怕我现在的模样是装出来的,其实仍有厉害的后招,所以想骗我主动缴械投降,好不费吹灰之力杀掉我,对吗?我告诉你,我乃至尊剑宫的当家少主,可杀不可辱,你若想要我手里的剑,须先取走我的性命!” 司徒诸相阴险一笑,“你小子倒也聪明,骗不到你。好,既然如此,那我便一剑送你归西!” 王佩胸中默念一句:“下辈子,还投胎到至尊剑宫吧。” 仰着脖子,就这样合目待毙。 第二百一十八章 奇迹 司徒诸相右手持剑,竖左掌于胸前,微微闭目,缓声道:“阿弥……啊!” 那记佛号尚未说完,司徒诸相发出了一声凄厉绝伦的惨叫。 叫声传达至摘星楼底,观战的众人无不大吃一惊。 楼底不乏身怀修为,目力超群之人,看清了楼顶发生的事情,惊声叫道:“胳膊,他断了一条胳膊!” 金身剑佛现今已失去了金身,加之此刻他真气损耗过量,肉体的强度急剧下降,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竟被一招偷袭成功! 削掉司徒诸相右臂的,是一道炫金色的华丽剑气。 那是凌真凝聚了飞狐城城主司徒燃八极利刃而成的飞剑。 一击得手。 与司徒诸相那条断臂同时落在了地上的,还有那柄天下十大神剑之一的金锭。 “你……你……” 事出突然,尚未彻底反应过来的司徒诸相,还以为那道凶锐剑气是王佩所发,满脸俱是惊恐的神色,不由瞪大双目。 此时,一个修长的身影缓步走上了摘星楼顶,那名头发枯黄的男子,用足以令响彻半个江心城的声音说道:“诸位,我作为目击者,亲眼见到王佩用一柄飞剑削断了司徒诸相的右臂,我宣布,此战的获胜者是至尊剑宫少主——‘琉璃剑侯’王佩!” 这番激动人心的言语一出,楼底众人的情绪被一举推至了最高点,人声鼎沸,欢呼震天。 “你……你是什么人?!” 司徒诸相呲牙咧嘴,忍着断臂剧痛问道。 “我是你爹,我叫司徒非相。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嘛。” 黄发男子仰着脑袋笑道,“乖儿子,你若不想另一条胳膊也掉在地上的话,还是趁早滚远点比较好。” 这会儿,另有一名身着青色法袍的年轻人抵达楼顶。 凌真来到最高处后,笑眯起眼,看着绰号剑佛的司徒诸相,口气轻飘飘的说道:“你这什么金身也不顶用啊,全然扛不下我的飞剑。” 和那剑道佛陀霍狄相比,这个胖大和尚,实在差得远了。 战力高低,有天壤之别! 司徒诸相的双眼如欲喷出怒火,牙关咬紧,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过了半晌,先后看了眼凌真和秋金二人的脸,沉声道:“还请两位能报上真实名号,司徒诸相他日好找你们报仇!” 年轻青袍客自报家门:“在下凌真,自天外而来,随时欢迎阁下找我复仇。” 司徒诸相只觉不知所云。 什么天外?你当你是仙人么? 那名黄发男子,则弯下腰去将那柄赤金色的金锭从地下拾了起来,拿在手中随意把玩着,并漫不经心的应道:“你要找我报仇?好啊,我叫秋金,随时恭候大驾。” 司徒诸相听了此言,登时虎躯一震,问道:“你……你当真是便那号称‘剑圣第二’的秋金?!” 凌真略有些嫉妒,转头道:“秋兄你这名气,大得让弟弟我有点儿自卑了啊。” 秋金随意笑了笑,云淡风轻,“那个名号早就废了,还提它做甚?” 又指了指王佩,笑道:“喏,不信你问问他,我是不是那个抢了剑宫五十年最强铸剑的混蛋秋金。” 王佩冲司徒诸相点了点头,坚定的道:“此人确是秋金无疑,十余年前,就是他从我伯父王青虹的手里抢走了开天门。” 司徒诸相又盯着秋金的脸看了一会儿,高声道:“秋金,待我日后恢复了功力,定会去寻你决斗。” 接着这名胖大僧人又冲着青袍客凌真怒喝道:“姓凌的,来日你我正式战上一场,好让我一报今日断臂之仇,告辞!” 语罢,司徒诸相便自高约二十丈的摘星楼顶一跃而下,再以极快的身法往远方纵去了。 凌真嘀咕一句,“下次若再见你,让你从和尚变成太监好了。” “王佩,十年不见了,你还是这么弱啊,骨气倒是涨了不少……” 秋金笑着扬了扬手里的金锭长剑,“我既已有了开天门,你手里的那把谪仙我就不要了,不过这柄天下十大神剑之一的金锭,就归我了,算是我救了你的酬劳。” “你为什么要救我?” 王佩压着嗓音肃然问道。 “因为你死了,玉儿会难过的。” 秋金若有所思的慢慢道,“十年了,你妹妹王玉儿……应该已经嫁人了吧?” “还没有。” 王佩正声回应。 “呵,那挺好……” 秋金点着头,故作轻松的再问,“那她和别人有婚约了么?” “也没有。” “哈,那更好。” 凌真脑袋急转,思考这个叫王玉儿的姑娘,与秋兄会是什么关系? 稍微一想,便能猜得出。 定然又是一桩香-艳的故事了。 秋金快速拔出腰间的黑剑开天门,对着瘫在地上的王佩道:“来,我送玉儿的哥哥一点儿礼物。” 轻描淡写的挥出了一剑。 王佩吃了一大惊,胸口猛地剧震,只觉一股莫名的气机,以大江汇入小溪般的阵仗,一下子涌入了自己的体内。 如洪水溃堤,似百川归海。 “这一剑,唤作‘四海为家’。” 秋金微笑道,“你就收好吧。” 凌真自然而然想起那日在黄河之上、天幕以下,来自谪仙归墟的“青龙剑仙”魏颉,赠予自己一剑水龙吟的那段往事。 那会儿的凌真,其实对那座名为“谪仙”的归墟颇有向往之情。 无限好奇,想去看一看别处地界的江湖,究竟会是什么样子的。 而自己现如今,不知被何方神圣强行拽进此处天地,果真如凌真往日所希冀着的,入了一方与众不同的江湖。 这滋味嘛,有点儿超乎先前的预料。 适应,肯定能适应。 但想混得风生水起,便不算一件容易之事了。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王佩不可思议的张大嘴巴,惊问道。 “没什么,不过是稍微送了点剑意给你。” 秋金道,“在江南隐居的这十年里,我将毕生的剑意融于十招,创出了一套十年剑法,适才的那一剑,是其中的第二招,叫作四海为家,感觉如何?” 王佩胸口的震颤停了下来,静心去努力感受,竟发觉自己那原本空空荡荡的意气台内,奇迹般的再度充盈了起来! 第二百一十九章 可怜 “这……” 王佩已然瞠目结舌,惊讶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这套十年剑,虽说可称之为剑法,却是用一剑少一剑,十剑用完,就再也没有了。” 秋金意味深长的道,“我送了其中一剑给你,差不多能抵得上我自身三年的修为了,这礼不轻,好好珍惜吧!” 凌真连连点头,“原是意气剑招,消耗品嘛,懂了。” 见王佩的嘴唇此刻动了动,秋金大度的道:“不用谢我,你既是玉儿的哥哥,又岂能是个连剑都提不起来的废人?这礼,也算是送给你妹妹的。” 秋金说着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也不知王玉儿现如今变成什么模样了。” 凌真乐得瞧见秋兄这副模样。 想不到秋金这种风流天涯的不羁浪子,也有难以释怀的心上人呐! 王佩默然许久,仰起头,忽道:“秋金,你今日救我性命,还送了那么宝贵的剑意给我,此恩他日王某必报!但你夺走开天门,害得剑宫在江湖上蒙羞了整整十年,这份仇怨,却难就此抵消……” 秋金哈哈一笑,爽朗直言:“知道了知道了,我的这颗人头啊,一直就寄存在脖子上,你们至尊剑宫什么时候想要,尽管派人来取便是,我随时奉陪。你呢,做好你的剑宫少主就行了。” 说完,秋金便拿着新到手的那柄神剑金锭。 与青袍客凌真一同往楼下走去,一边走,秋金还不忘冲后头喊道:“王佩,帮我跟你妹妹捎句话,就说我想她了!那一袭粉裙,实在让人念念不忘啊。” 王佩瘫坐在地上,望着那黄发男子离去的背影,沉默许久后,心下暗叹道:“唉,他若不是剑宫的敌人,该和玉儿有多么般配……” ———— 秋金和凌真二人,这回不再故弄高人姿态,而是顺着楼梯,一步步的自摘星楼的顶端走了下来。 刚出楼底,尚未走几步路,便有几十名骑兵从四周拥了上来,气势颇具威严。 见自己已被包围,秋金冷笑一声,沉声道了句:“找死。” 凌真更是杀机骤涨,立时便欲大开杀戒。 谁给你们喂的熊心豹子胆,敢来围我? 正当二者皆按住剑柄,做好了从人群中杀出一条血路的准备时。 一名身穿浅色长衫的中年男子匆匆赶将上来,穿过一众铁甲铮铮的骑兵,来到了秋、凌的面前。 秋金看着立在自己眼前的这名男子,见其五官周正,相貌堂堂,浑身散发出令人亲近的温和气息,便稍微敛起了几分杀机。 凌真挑眉,心道:“这等文官,怎有胆量走上前来,难道不怕被顷刻取走性命,或是被挟作人质?” 此名儒雅男子几乎一眼都没看向凌真,目不转睛的看了秋金一会儿,眼圈渐渐泛红,旋即,“扑通”一下拜倒在地,放声高言道:“江心城太守刘成双,拜见恩公!” 嗯? 难不成又是秋兄的故人。 凌真看向了顶着焦黄头发的秋金。 秋金亦是大奇,不知所云,上前把刘成双搀扶了起来,面对面问道:“我与你素不相识,为何突然叫我‘恩公’?” “恩公记不得我,我却还记得恩公啊!” 刘成双身躯微微发颤,他红着眼道,“十年前,刘某举家出门远游,不幸遭遇了丧心病狂的匪寇,贼人先杀我爱妻李氏,又打断了我爱子风池的一条手臂,还毁伤了我爱女风萍的脸……当时若没有恩公及时出手相救,刘某的这颗项上人头,早被他们取走了!” 凌真这下明白了,“秋兄昔年还真的是处处结善缘呐。” 秋金听了刘成双这番解释,稍加思索,总算被他追忆起来了那一段事件,便点了点头,微笑道:“昂,想起来了,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亏你还记得我啊。” 刘成双一脸的大义,正声道:“此乃救命之恩,刘某断然不敢忘却!” “十年了,我的容貌也改变了不少,尤其是头发,都黄成这副样子了,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秋金笑吟吟的问道。 凌真考虑起自己。 相比于十年前,不过十岁出头的那会儿,自己确实也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极难分辨出来才是。 “不瞒恩公,起初在人群中见到恩公的时候,刘某虽震惊万分,却也不敢就此相认,只因恩公的外貌确是与十年前有异,直到凑近以后,听到恩公的嗓音,与十年前几乎一模一样,刘某这才敢笃定,今日当真是老天开眼,让我再一次遇见恩公了!” 刘成双顿了顿,“刘某本欲直接与恩公相认,怎料还未开口,恩公已飞身离开了人群,进到那摘星楼里去了,刘某唯恐再也见不到恩公,便派人围住了摘星楼的出入口,实是心切之故,望恩公勿怪,勿怪!” 凌真点点头,心道:“如此便可听出声音,怕是梦里已牵萦不知多少回了。” 秋金嗯了一下,“原来是这样,你早说嘛,我还以为这些骑兵是过来抓我的呢,差一点,只差一点,我就要和我这位凌老弟一块儿大开杀戒了。” 凌真认同这个说法。 自己分明已经连剑柄都按住了,就差抽剑出来应敌了。 秋金模仿着那个胖大僧人司徒诸相的腔调,竖单掌在前胸,像模像样的道了一句:“阿弥陀佛~” 凌真笑道:“秋兄虔诚,口中不离佛号,不妨剃了头发遁入空门得了。” 秋金立时摆手,边摸自己的脑袋边说道:“不可不可,就我这性子,如何能受得住五荤三戒?入了庙里,怕是要比那司徒胖子闹得还要更凶嘞。” 凌真哈哈笑着道:“彼此彼此。” 刘成双这会儿已转过了身子,冲后方高叫道:“风池、风萍,快快过来叩见恩公!” 不多时,有一对少年男女朝这里跑了过来。 少年穿着件绿衣,五官颇有几分清秀,只是面色十分惨白,骨瘦如柴,看起来一副病怏怏的样子。 少女穿有亮眼红衣,身材小巧玲珑,扎了两个羊角辫,圆圆的脸上有一条极其明显的伤疤,颇为可怖。 凌真瞧着红衣少女那张面孔,眉头拧了一个小结,内心感慨:“可怜的女娃儿呦。” 第二百二十章 扑倒 少年少女来到此处后,一齐跪倒在秋金的面前,大声磕头道:“晚辈叩见恩公!” 秋金上前扶起了二人,“无须多礼。” 刘成双躬身道:“恩公,这是刘某的一双子女,一名风池,一名风萍。” 秋金摸了摸两个孩子的脑袋,温言赞许道:“刘风池,刘风萍,好名字!我姓秋,名‘月白’,你们不用喊我恩公了,喊我秋哥哥就行。” 秋月白?好化名啊。 凌真回忆起自己曾经的那个“凌直二”的化名,实在过分随意。 与此名一比,天差地别,自惭形秽。 看来,有机会自己也须想个足够响亮中听的假名字了。 否则行走江湖,总觉着差点东西啊。 “秋哥哥!” 二名孩童嗓音稚嫩,异口同声的喊道。 “哎,真乖!” 给自己起了个化名“秋月白”的秋金笑着应道。 金练江的大船之上,他被叶一燃叫了那么多句“大叔”,此时被这对少年男女喊作了“秋哥哥”,心中的滋味实在不错,便忍不住笑眯着眼睛称赞道:“刘成双,你的名字有前见之明,生了一儿一女,那可不就是好事成双嘛……” “铮——铮——” 就在此时,有极端刺耳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源源不断的传来,破空而陡然即至。 凌真心神陡然不宁,顿时沉下了脸,细细开始分辨。 那是……琵琶声! 两个孩子竭力用双手捂住耳朵,却仍抵御不了这怪声,若无秋金及时输送为二人真气,他们多半已经当场昏厥。 作为江心城太守的刘成双亦是头痛欲裂,抱着脑袋蹲在了地上。 “保护刘大人!” 有人高喊此言,众骑兵火速抽出了腰间的佩刀,一致对外,将秋金、凌真,还有刘成双及其子女都围在了圈内,严阵以待。 骤然间,一十六名披着红绡的女子,一十六名抱着琵琶的女子,共计三十二位女流,皆穿血色罗裙,从天而降。 裙摆飘荡,湛然若仙! 骑兵与马匹,无不为阵阵琵琶声所影响。 前者摇摇欲坠,后者颤颤巍巍,人与马的战斗力俱已大打折扣! 十六名空着手的罗裙女子,用披在肩头的红色薄绸为武器,以迅雷不及掩耳般之速度,向众兵发起了猛烈的攻势。 俨然一副杀神下界的姿态。 惨叫。 嘶鸣。 须臾间,几十名雄壮的持刀骑兵被悉数击落至了马下! 须臾,琵琶声停。 三十二名杀气沉沉的血裙女子,里三层外三层的将秋、凌,和刘成双一家包围了起来。 “恩公,这……” 刘成双着实被这阵仗吓得够呛,心惊胆战,忙不迭低声向身旁的秋金求助。 秋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镇定的道出一言:“莫怕,静观其变即可。” 凌真做足了出剑的预备动作,神采凝重。 此时,阵中有八女嗓音高调,齐声喊道:“霓裳才歇六么鸣。” 另外八女也用近乎相同的音量喊道:“四弦尽作裂帛声。” 再有八女喊道:“碧落黄泉两凄苦。” 剩下八女也跟着口出七字:“幽愁暗恨不堪听!” 最后,三十二人一并发声,以极嘹亮的嗓音喊道:“吾等弟子,恭迎幽愁阁阁主大驾!” 凌真眸子阴冷。 幽愁阁? 那又是什么东西? 这座天下的人都爱起这般古怪名字的吗? 还整一首什么破诗,忒也矫情了点儿。 一名身着绸缎紫裙,手持银色巨杖的纤瘦女子,在众人的呼唤声中飘然落在了包围圈中。 十六名怀抱琵琶的女子皆低眉信手,转轴拨弦,再度弹奏了起来。 此回的琵琶声曲风大异,再不似先前那般呕哑嘲哳难为听。 时而悠扬婉转,时而玉珠走盘,时而低沉浑厚,时而高亢激昂。 如豪饮醇香至极的美酒,又似聆听天宫神界的仙乐。 凌真蓦然想起五姐凌挽髻的琴技,与当下这阵音乐相比,自家那一位精通琴棋书画的老姐,其造诣,差别不多。 大致可做到难分高低的水准吧。 仅是凌真个人认为。 在这等美妙绝伦的琴音中,紫裙女子缓步走到了刘成双面前,蓦然间,那根粗壮银杖拄地,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女子单膝跪地,右手持杖,左手伸出,旁若无人般轻轻捧住江心城太守那张疏朗清阔的脸。 有晶莹的泪水,慢慢淌过了她那洁白无暇的双颊,自其尖尖的下巴滴落。 怎的哭了? 凌真大惑不解。 那一身紫色裙摆的女人微微摇头,嘴唇颤动不止,哽咽道:“刘郎,八年了,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幽愁阁阁主的那件紫裙,很快因沾上泪水而变得潮湿。 刘成双瞪大了双眼,茫然无措,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这名单膝跪地的女子,他颤声道:“你是燕……燕子楼……” 紫裙女子重重点了点头,那张满是泪水的瘦脸上浮现出了笑意,其声无限柔情蜜意的说道:“刘郎,你没认错,我就是当年在浔阳江头,燕子楼内,给你抚琴奏曲的那个琵琶女,我姓殷,你唤我瓶儿就行。” 凌真暗叹,摇摇头,兀自想着:“这等巧事?今朝又是故人见故人。” 刘成双回忆起了曾经往事,不禁感叹道:“八年了,这些年里,我再没听过那般令人沉醉的仙乐了……” “既然刘郎喜欢,那我以后每天都弹给你听!” 殷瓶儿大声道,“刘郎,我这次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带你回南海一起生活的!” “什么,南海?!和你一起……” 刘成双有些不知所措的道,“不不不,我乃江心城太守,事务缠身,还有两个孩子,怎可随你一同去南海?” 殷瓶儿皱紧双眉,“当太守有什么快活的?刘郎,把官辞了吧,只要你陪我回了南海,我保证,每天让你比天上的神仙还来得快活!” 刘成双见她手中的那根银杖掷地声闷沉,少说有百来斤的重量,持着如此沉重的武器,还能施展出那般高妙的轻身功夫,显然修为极高。 当下自己若是严词拒绝,恐怕顷刻便有性命之虞。 须先稳住其情绪,再寻脱身之计。 于是扯开了话题,刘成双故作淡定的温言道:“瓶儿,想不到你还是幽……幽愁阁的阁主,你既然那么厉害,当初为何要瞒着我?” “没有啊,我没有瞒你!” 殷瓶儿急道,“八年前,我真的还只是一个在酒楼里靠弹琴卖艺为生的琵琶女……” “那你这一身高强的修为是从何而来的?” 刘成双极为费解的问道。 “是我们岛主传给我的,我跟着她修炼了八年,才做到了‘幽愁阁’阁主的位子。” “你们岛主是?” “此事说来话长,容我重头说起吧。” 殷瓶儿越说越是激动,“那日在燕子楼里,你听完我弹的几首曲子,泪湿青衫,握着我的手,边哭边夸我弹得好听,那一刻,我的心竟有了莫名的悸动,那是我此生第一次有那种感觉。你离去后,我茶不思饭不想,满脑子都是你,我发现我……我已经爱上你了!” 她一把拉起刘成双的右手,贴到了自己的脸上,轻轻揉搓起来,表情变得甚是满足,“因为太过想念你,我再没有心情为其他客人奏琴了,酒楼的掌柜见我不肯干活,对我又打又骂,大冬天罚我睡在柴房里,每天只能吃一小顿饭。刘郎,你可知,我的身体越冷,肚子越饿,我就越是想你啊,那时的我,多么希望你能陪在我身边,把我抱在怀里,那样我就不冷了……来,刘郎,抱我,抱紧我!” 由于银杖的分量极重,即使无人把持,亦能纹丝不动的立在地上,殷瓶儿不再持杖,张开双臂,不顾周边人的眼光,猛地朝前面扑了过去。 刘成双身无半分修为,乃一介弱不禁风的文官,被其一把抱住,整个人不由自主往后便倒。 第二百二十一章 有情 殷瓶儿成功将刘成双扑倒在地,顿觉先前受过的苦难都是值得的,心中洋溢着强烈到顶点的幸福感,腻声道:“刘郎,你的身子真暖和……” 凌真快要没眼看了。 好家伙。 至于大庭广众之下搞成这副德行吗? 被摁至地面的刘成双看了看周遭,十分尴尬的笑了笑,“瓶儿,这里这么多人看着,我们还是起来再说吧。” “不,我不起来,我就要这样跟你说!” 殷瓶儿趴于心上人的胸膛,继续诉说着:“之后我实在忍受不住掌柜的折磨,偷偷从柴房逃了出来,出逃后,我身无分文,肚里又没粮食,只能饮河水充饥,第三天就在河边饿昏过去了。当我再度醒来的时候,竟发觉自己躺在一张又大又软的床上,床边,竟然是一个貌若天仙的白衣女子……” 凌真盘算着,不知那位所谓的白衣仙子,比之自己的八姐凌潇潇如何? 听到这儿,秋金眉头一轩,忽道:“那白衣女子,想必就是‘天上人间岛’的岛主了吧?” 殷瓶儿偏过脑袋,惊奇道:“你怎会知道?” 秋金眯眼而笑,“十年前,我与你们的沈簟沈岛主,曾有过一段露水情缘。” “你放屁!” 殷瓶儿先是愣了一下,旋即大喝道,“我们岛主终身圣洁,一辈子都未与男人接触过,怎会与你有……有什么情缘?!” “我骗你干嘛?” 秋金一副无赖的样子,“当初是她先找到的我,求我陪她一晚,一番好意,我实在不太好拒绝。” 换成别人可能不太清。 但了解过秋金撩妹技术的凌真,一下子便深信不疑。 殷瓶儿却勃然大怒,一脸戾色的暴声喊道:“此人胆敢侮辱岛主,速速结阵诛杀!” 语毕,音起。 十六名血裙女子一齐拨动琴弦,琵琶声汇成了一股磅礴无伦的音浪,滔滔不绝,向着秋金这边汹涌而来! “此阵,乃千罗棋布杀伐大阵,入此阵者,血肉成泥,尸骨稀烂!” 面对这等足可寻常修士心神摇曳的可怖巨浪,秋金只是冷笑数声,一脸的放松。 曾被卢修寒引入伏魔符箓大阵过的凌真,看见此等不足挂齿的小小阵仗,更是无惧,年轻人口中吐出了两个字:“就这?” 秋金微微抬起双臂,御动灵枢剑匣中的气脉飞剑。 霎时,十二道深紫色的剑气和四道深青色的剑气,以绝顶神速,自其双掌掌心飞出。 乃正经十二剑,与所谓的奇经四剑。 一十六道青紫剑气,穿过重重叠叠的音浪,以肉眼几不可见的速度,向那十六名抱着琵琶的女子飞去。 “轰”的一响,十六把精良材质的极品琵琶同时炸裂。 抱琴的一众女子胸口剧震,被震得当场昏了过去! “不过区区三十二人,竟有脸妄称什么‘大阵’?真是可笑至甚。” 秋金言语轻蔑的嘲讽道。 凌真则道,“秋兄,我刚想说这句话来着。” 另外十六名女子操纵红绡,一十六条柔韧薄绸,如赤色大蟒般向秋金猛袭而来。 秋金不耐烦似的挥挥双手,祭出剩余的奇经四剑,四道青色剑气如获敕令,倏然离开掌心。 剑道气机先往东、西、南、北四个方位飞去,再以破竹之势将十六条赤蟒尽数绞烂。 那十六名血裙女子亦被剑气所带来的刚猛威压击中,立时昏厥倒地,不复意识。 仅仅眨几下眼睛的功夫,三十二人皆已倒在了地上。 “什么?!” 殷瓶儿见手下竟败得如此之快,当真又惊又怒,忙抄起那根粗壮的银色巨杖,高高举过头顶。 银杖伴随劲风,呼啸着向秋金的天灵盖砸落! “瓶儿,此人是我的恩公,快快住手!” 刘成双见此情景,急忙喝止道。 殷瓶儿听到了这话,本欲及时收手,怎料一杖猛然挥下,已再无挽回的余地,眼看杖首便要碰到秋金的头颅。 有金属撞击声骤然乍响。 是凌真及时掣出纳戒中存放着的那杆一心神枪,为秋兄格挡下了此记敌凶猛攻。 赤首黄身的锋锐长枪之上,萦绕有不下百张黄澄澄的符纸。 那是青袍年轻人靠着陆敕所赠道家秘籍,外加仙豪道长那鼎名为“老君”的炼丹炉,亲自炼造而出玄门符箓。 炼符如饮水。 其中,张张藉藏着有丰沛道蕴,灵气极多,可武器增添巨大杀力,价值绝高! 趁着殷瓶儿那一根银亮法杖被凌真手中长枪架开的时机,秋金不闪不避,双掌朝上一推,将体内蕴养的玄寒真气全部逼出。 先是杖头处结出厚冰,随即整根巨杖都被冰雪完全覆盖。 银杖,就此化为了冰杖! 殷瓶儿起初只觉握杖的手掌奇冷无比,接着整条手臂都升起了彻骨寒意,忽得虎口一痛,冰杖已被身侧那名青袍客猛地踢飞了出去。 凌真一脚踢掉了殷瓶儿的武器,欺身上前,单手握紧长枪一心,另一手攥起,挟着拳罡递送而出。 罡气之中包含诛妖拳法的那套劲道法门,故而力大无穷。 刚好击中了紫裙女的小腹位置,打得后者连连倒退,咳嗽不止。 又是一腿。 凌真化用灭魔腿法的气机流势,招式出其不意,根本防不胜防。 就那样结结实实踹中了殷姓女子的胸口府海,使其膻中穴顷刻间便翻江倒海,内力四散,有若天崩一般。 这一刻,秋金迅捷前掠,单手紧紧扼住了殷瓶儿的脖子,怒目圆睁,他厉声喝道:“你们岛主沈簟且对我恭敬有加,自-荐枕席,你算个什么东西,居然敢对我动手?!” 殷瓶儿整个身子都被提了起来,喉头受到巨力挤压,连半口气都喘不上来,她用尽气力拍打秋金的右手,双腿拼命扑腾个不停,奈何无济于事,不异于蚍蜉撼树。 刘成双多年来埋头用功,饱读圣贤文章,深受儒、释两家经典熏陶,此时,见到殷瓶儿这般凄惨的处境,顿生恻隐之心。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秋金的脚边,出言恳求道:“恩公,此女是刘某的故人,还望恩公饶了她的性命!” 凌真斜眼睥睨着这一名当地官员,说出了内心想法,“看来刘公,终归是对她有情啊。” 第二百二十二章 添徒 秋金朝跪在地上的太守刘成双瞥了一眼,笑道:“你还替她求情啊。别担心,我这人向来对女人宽容三分,就凭她适才有收招的迹象,我可以饶她不死。” 言语间右手放松了些许,殷瓶儿虽仍双脚离地,却总算能透得上来气了。 “敢向我出手的家伙,死罪可免,活罪却是难逃!” 秋金沉着嗓子对殷瓶儿说道,“断胳膊还是断腿,一对招子也行,选一个吧。” 殷瓶儿听完这话,骇得浑身都颤抖起来,似一只遭到擒获的林中小兔。 刘成双亦感大惊,焦急的连忙道:“恩公,这不可啊!” 秋金呵呵一笑,“逗你玩的,我要那些没用的东西做什么?我需要这个……” 他伸出左手,死死罩住了殷瓶儿的脑袋顶部,凑近道:“你的修为,归我了。” 殷瓶儿只觉自己的真气自膻中府海内涌出,从天灵百会穴外泄,以惊人的速度流失着。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殷瓶儿的气府内已连一丝真气都不剩下,身上穿的紫裙被汗水完全浸透,整副娇躯如同虚脱。 凌真心神往之。 想不到那一门名为无上大天龙术的功法,犹有强吸他人功力的神效,果然非同一般! “我已用入海诀彻底吸干了你的真气,现在的你,和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子没什么两样了。” 秋金微微一笑,“咱们两清了。” 右手一松,将浑身发软若烂泥的殷瓶儿摔在了地上。 凌真心里如此想着,“有朝一日,我也能练就此功便好了。” 跪着的太守刘成双,手脚并用,爬向一摊泥巴似的殷瓶儿,低声问道:“瓶儿,你,你没事吧。” 殷瓶儿面容苍白,唇无血色,勉力开口道:“我没事……刘郎,我现在已经没有修为了……你还愿意和我回南海吗?” 刘成双摇了摇头,“你的修为纵然还在,我也不会心甘情愿陪你走的,我是这江心城的父母官,我若走了,这一城百姓怎么办?” 殷瓶儿呆了片刻,泪水忍耐不住已夺眶而出,声音发抖道:“你……你当真不愿和我走?” 刘成双仍是摇头,看起来心意已决,无有半分劝说的余地。 殷瓶儿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脸色惨白的她凄然道:“既如此,我们黄泉路上再见吧!” 说着便匆匆转过了身子,向那一座摘星楼俯冲而去。 意图撞壁自尽,死在这里。 “不可啊!” 刘成双心急如焚,急叫道。 未等凌老弟出马,秋金已及时飞身上前,一把揪住紫裙女殷瓶儿的后衣领,恶狠狠的骂道:“我既已饶了你性命,为何还要寻死觅活的?” “不能和刘郎在一起,我活着还有何意味?!” 殷瓶儿用绝望的口气,拼了命般嘶声道。 秋金眉头微微一皱,略显无奈的说道:“看来我今日,要当一回媒人了。” “什么……媒人?” 殷瓶儿转过脑袋,圆睁秀目,呆呆看着眼前这个黄头发的男子。 秋金亦片刻不移的盯着她的眼睛,“殷瓶儿,你且告诉我,你是不是真的爱刘成双爱到了骨子里,这辈子非他不嫁?” 殷瓶儿用力点了点头,不假思索的道:“若是不能嫁了她,我宁愿去死!” “好,是个痴心痴情的好女子!” 秋金由衷赞道,又走到刘成双的面前,“刘成双,你也告诉我,你是不是真的宁可待在这江心城做一辈子的地方官,也不愿前往南海的天上人间岛享福?” 刘成双同样点了点头,“我食朝廷俸禄多年,又受到江心城百姓的拥戴,断然没有辞官不做的道理!” “好,是个尽职尽责的好官员!既然如此,不如双方各退一步,取个折中的法子。” 秋金朗声笑道,“刘成双,你还当你的父母官,继续为民效力;殷瓶儿,你就别再做那什么幽愁阁的阁主了,老老实实的待在江心城,陪着你的刘郎吧!” “可我若不回去,岛主那边……” 殷瓶儿面露难色,有些惶恐的说道。 “怕什么,我与你们岛主沈簟颇有些交情,到时候我给她写封信,说明一下情况,想必,她也不会多做追究什么的。” 秋金自信爽朗而言。 “倘若真能如此,我愿意永远待在江心城!” 殷瓶儿异常激动的说道,眼神里闪烁着狂喜的神色。 秋金又向那江心城父母官刘成双问道:“你自十年前丧妻后,可有再娶?” “回恩公,刘某已独身十年了。” “那我今日与你说一桩媒,你可愿意?” “恩公有此美意,刘某岂敢有所推却?” 刘成双垂首道,“只是……” “别只是了,你刚才肯为殷瓶儿求情,证明你心里有她,不是吗?” 刘成双闻言后低头不语。 “好,你不说话便算是默认了!” 秋金喜滋滋的拍手道,“良辰吉日你来挑,最好在这个月底把婚事给办了,我好去吃你的喜酒!” 青袍客凌真此时已收起那杆一心长枪,拍手笑道:“一桩美满姻缘,就这么成了,秋兄,你功莫大焉!” 秋金呵呵直乐,一手负后,挺胸道:“凌老弟,以后大可直接称我作‘秋月老’。” 殷瓶儿万料不到秋金竟真的会替自己说媒,喜得无以复加,当即跪倒在地,磕头高声道:“恩公在上,请受小女子一拜!” “我怎么也成你的恩公了?” 秋金笑得眉眼弯弯。 “刘郎的恩公自也是小女子的恩公。” 殷瓶儿高声叫道,“多谢恩公促成我与刘郎的这段姻缘,如此大恩大德,小女子终身感激不尽!” “刘成双,你怎么说?” 秋金偏过头道,“你若肯迎娶殷瓶儿为妻,我可以答应收你的一双儿女为徒。” 刘成双本来尚在犹豫,但一听这话,得知自己的儿子、女儿能多个如此了得的师父,立时心花怒放,忙道:“恩公如此盛情,刘某岂能不依从?自是恭敬不如从命了!” 秋金双手负后走到刘风池、刘风萍两个孩子的面前,笑着道:“接下去一个月,你们就跟着我好好修炼吧,保证不会亏待了你们。” “还不快给师父磕头!” 刘成双催促着叫道。 刘家的两个孩子忙不迭跪地磕起了头,秋金面带微笑,收下他们的九个响头后,朗声道:“都起来吧,以后我就是你们的师父了,谁要敢欺负你们,便是不给我面子,我自会帮你们出头的!” “谢师父!” 风池、风萍一齐喊道。 凌真走近过去,又抱拳道:“秋老哥再添两员好徒儿啊。” 第二百二十三章 绝色 “对了,你们还有个大师姐,我把她带来给你们瞧瞧。” 秋金美滋滋的说罢,脚步一迈,其形若流水,纵身往远处掠去。 待不多时,他牵着一匹枣栗色的高头大马走了过来。 只见马上坐着两名女子,一人着蓝袍,脑袋低垂似在想心事。 另一人着白袍,满头红火般的长发,怀中抱着一只尚未长毛的幼态小狐狸。 来到近前,秋金和颜悦色的对风池和风萍道:“这是你们的大师姐,叫叶……叶二,你们喊她叶师姐就行。” “叶师姐好!” 两个孩子奶声奶气的笑着叫道。 叶一燃怒瞪了秋金一眼。 若非因为被点了哑穴说不出话,她只怕早已破口大骂出来了。 秋金凑到她的耳边道:“叶二燃,咱们现在可都是名人了,江湖上不知有多少想要咱们脑袋的家伙,还是用化名比较安全。我的化名现在是‘秋月白’,你记好了,以后可别叫错了,若给我招来了厉害的仇家,你也休想好过!” 叶一燃点点头。 然后握拳锤了秋金一下。 下死力的那种。 秋金又指了指蓝袍女子冷小娟,对着两个孩子介绍道:“这人叫冷三,不是我的徒弟,你随便喊她大姐姐便是。” “大姐姐好!” 秋金心中生出柔情,对孩童天然亲近的他,伸手揉了揉两个孩子的脑袋,“好,不愧是朝廷要员的子女,真懂事!” 凌真腹中啧啧赞叹,在边上兀自感慨道:“不识人间小剑圣,唯见江心秋月白。” 旋即,青袍客对着两个稚嫩小童朗声笑言:“自我介绍下,我叫……凌一!” ———— 秋金为了等杨念之把冷桃从宗门里带过来,本就做好了在澪州江心城待够一个月的打算,现在既已多了个“教徒弟”的任务,也便心安理得,住进了当地太守家的府邸内。 凌真反正是个无事可做的,住哪儿不是住? 入住后,秋金先是写了一封书信,信中用尽量委婉的语气阐明了殷、刘二人的婚事,恳求那天上人间岛的岛主沈簟,能网开一面,同意殷瓶儿一直待在江心城,不再返回南海岛屿。 叶一燃虽曾学过一点内功心法,在青狐山上白吃了秋金的一颗“灵力球”,但毕竟其根骨和修为底蕴都极差,与两个孩子一同修炼并无什么不妥,进度所差不大。 少女刘风萍虽不幸自幼被毁伤了面容,根骨至少健全,外功内功均可修习。 而刘风池右臂残废,根骨已是不全,秋金充分考虑到这一点,便将“无上大天龙术”的四诀基础教给了刘风池,让他先从内功部分开始练起,由内而外递增修为。 叶一燃则一门心思的专攻拳腿功夫,白天至少有四个时辰都在刻苦练习“诛妖拳法”与“灭魔腿法”,不可谓不艰辛劳累。 每到晚上,秋金便与冷小娟一块儿研究冷氏剑宗的那门秘术霜天诀,探讨其中有何尚可改进的地方。 秋金还请刘成双雇上了数百号说书人,派去城中的大小酒楼乃至各条街道说戏,轮好班次,约莫两个时辰一换。 从清晨说到深夜,终日不断,只说一个故事——冷家女刺杀秋家郎。 这一段曲目,要旨不在于“刺杀”,而在于“女”,和“郎”。 在刘府的第五天,秋金终于用灵枢剑诀吸走了附在神剑金锭上的剑道真气,就此,其灵枢剑匣内已蕴有二十二道剑气了。 在刘府的第七天,摘星楼顶由于王佩和司徒诸相的比武而损坏的琉璃瓦部分,正式修缮完成。 在刘府的第十三天,幼狐“小啾啾”长出了一身稀稀疏疏的白毛,煞是可爱,叶一燃对之爱不释手,别提有多宠溺。 在刘府的第十五天,江心城的百姓们,足足听了半个月的“冷家女刺杀秋家郎”,戏中的经典台词人人皆能倒背,再无半分新鲜感可言,几乎滚瓜烂熟。 在刘府的第十八天,冷小娟请画师绘了一张未婚夫杨念之的肖像,挂置于床头,以稍减相思之苦。 在刘府的第二十三天,叶一燃在青狐山灵气和翁仲文所赠丹药的辅助下,修为成功突破至了“九品固本境”。 固体强身,本元稳健,有了基本的抗敌之力,再不算武道的门外汉。 在刘府的第二十四天,飞鸽传信归来,信中除沈簟写给秋金的一些慰问之词外,还写明了殷瓶儿已不再是“幽愁阁阁主”,可与刘成双结合,一辈子待在江心城生活,紫裙女殷瓶儿因此而欣喜若狂。 信筒内还存有一条白色的项链,链上挂有一枚袖珍小锁。 秋金从信中得知了此物名唤“离恨锁”,是沈簟赠予自己的礼物,对修行颇有裨益,碍于故人情谊,于是便勉为其难的将其戴在了脖子上。 在刘府的第二十五天,江心城百姓早听烦了“冷家女刺杀秋家郎”的戏码,恨不得自己跑去帮“冷家女”在那个该死的“秋家郎”身上,捅个十七廿八刀,以消心头怨气。 在刘府的第二十八天,叶一燃的拳脚功夫已有了长足的进步。 可与仅出一成功力的凌真对练几十个回合。 刘风池的面色日益红润,刘风萍用了翁仲文的秘制膏药,脸上的疤痕竟渐渐变淡了起来。 在刘府的第二十九天,秋金在与冷小娟的讨论中,意外发现了“霜天诀”内功循环时的一个不足之处。 喜悦之余,秋金告诉冷小娟,就算杨念之没能三十天内赶回,他也会如期放人的,冷小娟听了此话后,当场感激涕零,跪地磕头谢恩。 在刘府的第三十天。 大婚之日。 刘成双乃江心城的太守、司马长官,身份不同寻常,大喜之日,婚宴的排场自是极大。 当日,府内的奴仆婢从皆换上了新衣,携贺礼登门的亲朋贵客数不胜数,整座刘府里里外外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到了吉时,新郎刘成双与众贺客齐聚礼堂,等待着新娘子的到来。 锣鼓喧天,礼炮声轰鸣不绝。 丝竹乐奏响,琵琶声悠悠飘扬。 一顶大红色的花轿落在了刘府的门口。 殷瓶儿身穿虹裳霞帔,头戴金簪凤冠,华丽异常,在十六名血裙女子的陪同下,迈着婀娜的步子,来到了礼堂。 新郎刘成双,新娘殷瓶儿。 一左一右,并肩立于堂前。 秋金作为媒人,此刻临时了担任这对新人的赞礼生,站在堂内西首处,挺直身板,高叫道:“一拜天!” 新人拜天。 “二拜地!” 新人再拜地。 “夫妻对拜!” 刘殷二人面对而立,朝着彼此拜了一拜。 “礼成——” 秋金话音刚落,满堂俱是喝彩之声,人人都雀跃欢喜。 蓦地里,一个蓝色人影自门口飞入了大堂,宛若劲风一阵,径直来到了秋金的面前。 众人定睛看去,见来者是一名身穿宝蓝色长袍,腰间佩剑的女子。 此女,有惊为天人之容貌,全然不似凡尘里那些庸脂俗粉。 螓首似玉板,长眉若翠羽,凤眼藏琥珀,朱唇点樱桃。 身材凹凸有质,蛮腰细腿,低头难见双足。 清华水木之气,幽谷兰花之质。 千秋,方可一睹之绝色! 第二百二十四章 弹指 在场的男子无一不眼红脑热,在场的女子无一不自惭形秽。 叶一燃仅是瞥了她一眼,立时微张嘴巴,狠狠吃了一惊,暗道:“世上竟还有这般美貌的女子?!” 刘成双亦是稍微看了一眼,立时心神飘忽,慌忙闭上了眼睛。 凌真瞠目咋舌。 将之与自家大姐相互比较,竟是极为难得的觉得这名女子的外貌,不逊色于“凌家第一美”凌凤歌几分了。 陡见故人,秋金激动无限,浑身出现显着的颤抖,他凝视着眼前女子,声音有些不稳的道:“小桃,你终于来了……” 这人就是那位冷桃了? 凌真心头大颤。 果然唯有此等女流,方能秋兄那般魂牵梦萦啊! 礼堂内寂静无声,那一位突如其来赶到此地的女子也无有半句言语。 忽听得顶着一头焦黄头发的秋金柔声念道:“冰肌自是生来瘦,哪更分飞后?日长帘幕望黄昏,及至黄昏时候,转销魂。” 那绝色女流再也忍耐不住,忆起了十年来种种摧骨断肠,令人食难下咽的“憔悴损”。 她先是俏唇轻颤,然后用可谓珠圆玉润的嗓音接道:“君还知道相思苦,怎忍抛奴去?不辞迢递过关山,只恐别郎容易,见郎难。” 痴情。 凌真摇摇头,自言自语:“真是痴情……” ———— 魏颉苦笑,然后用近乎哀求的语气对着那名白虎皮老人道:“老爷子,您……您真用不着把这女人搞得与苏姐姐一个模样吧?这么像,看得我有点儿,有点儿不适应。” 嬴春轻抚自己的银白长须,一下接一下,颇为自得快意,老人用川蜀地区的独有口音,回应道:“要得,要得。” 魏颉闭上了眼睛,不愿再去看。 过了一会儿,没忍住,只好又把双眼睁了开来。 反正媳妇儿苏羽白也不在这里,想来看上一看应该也不打紧吧。 ———— 四目相对之时,有泪眼婆娑。 “秋郎,你的头发怎么……” 女人嗓音发抖道。 “小桃,你瘦了好多……” 秋金带着蜜意柔情低声道。 就这样,这一对男女在互相道出一句慰问之词就,便无更多的话语了。 凌真感叹二者,不论是“女”还是“郎”,皆是难得的痴情种啊。 秋金原是故作风流。 直勾勾看着彼此的眼眸,二人目里皆有泪光。 “冷桃,是月湖仙子冷桃来了!” 冷小娟见到冷桃当真至此,心中原本甚是惊喜,但她又猛地想起了一件极为恐怖的事情。 那冷桃身为冷氏剑宗的二当家,位高权重,剑术超绝,自有清理门户的义务和能力。 此刻她既独身而来,莫非……杨念之已遭了她的毒手?! 就在冷小娟胡思乱想,心脏砰砰直跳之际,一个熟悉无比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进来。 她连忙伸直脖子,抬头看去,来者身材挺拔、英容俊气。 正是她日思夜想的那位未婚夫杨念之。 “杨哥哥!” 冷小娟喜悦至极的高叫道。 “小娟,我来了!” 杨念之亦招手叫道。 两人奔向彼此,在众目睽睽之下,紧紧相拥,似乎要把两具身子融到一块儿。 “你,你怎么现在才来啊……” 冷小娟带着些许委屈之意的哽咽道。 “别哭了小娟,我这不是来了嘛?你的杨哥哥在这儿呢。” 杨念之温柔而言。 “我实在想念你得紧……” 冷小娟嗓音带泪的倾诉道。 “我也是,这三十天来,我度日如年,真的太难熬了,以后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 杨念之收拢了双臂,将心爱女子冷小娟抱得更紧了些。 ———— 诸葛结庐莫名想起了一首古文,不自禁感慨着摇头道:“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唉,不可说也。” 魏颉由衷点头,“然也。” 怎料嬴老爷子冷不丁呛了一嘴,道:“然个屁,小子我问你,可还记得那一袭朱丹色红裙?” 魏颉蓦然想起了现如今已是谪仙归墟内天庭朱雀帝君的许灵霜。 那日,某一位火德星官转世的赤裙女子,荣晋南方朱雀新帝君。 一场阵仗颇为浩荡,漫天弥散熊熊焰光,“赤帝”许灵霜乘蛟飞升,乃至登阶入殿的仙家仪式。 魏颉,或者说青帝灵威仰,故意躲着某人,而未去现身参加。 准确来说,他,连再见她哪怕一面都不太敢…… 世上有一些看似“问心无愧”,其实是问心有愧。 且愧得不轻! 此时的这名青衫中年人,两鬓霜雪,脸上不由浮现出沉重、惋惜的神色,一下下摇着头,叹息道:“我欠小霜儿多矣,有些债,生生世世都还之不清的。” 过了一会儿,魏颉又肃声出言:“而且最难的是……她压根就不希望我能彻底还清啊。就这么欠着,我的心里,便能一直记挂着她。” 白虎皮老者嬴春,用鼻子重重哼出一气,呸了一口,“不单是那红裙女娃子,还有老夫那关门弟子倩丫头,你小子对她不也亏欠甚多?” 黑瘦若铁的老人,伸出枯槁指头戳着魏颉,用那副公鸭嗓子恨恨的道:“你小子呀,忒也不是东西!” 魏颉默然沉静许久,继而开口道出一言:“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世间最难消受美人恩。” ———— 秋金瞧着眼前的这对恩爱眷侣,笑着挥手道:“行了行了,这里是拜天地的礼堂,还有一对新人站在这儿呢,你们两个能换个地方卿卿我我吗?” 杨念之松开双臂,转而对着与己有恩的秋金抱拳震声道:“多谢大侠成全我们,告辞了!” 又向着宗门二把手冷桃躬身道:“多谢月湖仙子的不杀之恩!” 说完便紧紧拉上了冷小娟的手,与之往门外走去,很快已不见了二人的影子。 “他们走了,该聊聊我们的事情了吧。” 秋金视线偏移,看了看冷桃头上带着的那根镶有蓝宝石的玉簪,由衷出言感叹道:“唉,这根簪子还是戴在你的头上最好看,早知如此,当初我便不该拿的……” “咻——” 玉簪被冷桃从头顶取了下来,一弹指的功夫,已瞬间穿破空气,往前激射而去。 凌真眼皮一颤。 好快的弹指功夫?! 第二百二十五章 撩妹 秋金似乎早已心中有数,仅仅微一偏头,轻描淡写避开此记突袭。 一股锋锐气浪,自其脸旁陡然划过,听得“笃”的一响,那根价值连城的宝贝簪子,已深深刺入了礼堂的墙壁之中。 “这就要动手了么?” 秋金无奈的说道,“不再多跟我聊会儿天?” “是。” 冷桃冷冷的吐出了一个字,如同一柄浑无感情的利刃。 除了伤人、杀人外,再无其他用途。 她缓缓的将腰间佩剑拔出,长剑刚一出鞘,立时有幽蓝色的浓郁雾气飘出,迅速在整个礼堂弥漫开来。 满屋皆坠入严冬! 寒气沁骨,深入心髓,在场的所有人,除了秋金、冷桃二者,还有身披青色法袍斩蛟的凌真之外。 无不冻得牙关哆嗦,浑身战栗不停。 “小桃,你能把你剑上的那点儿真气收一收吗?” 秋金肃声皱眉道,“你是要把这一屋子的人都活活冻死?” 冷桃那张精致无伦的脸上,如若附了一层冰霜,看不出任何表情变化,她语音细微,轻声道了一句:“拔剑吧。” 秋金也不多唇舌之争,毕竟无用,简简单单“嗯”了一声,双手捻动剑诀,一金一黑两柄通玄长剑同时自鞘中飞出,悬停于空中。 暖流顷刻生发。 一下子便摧散了屋内所有寒气,半分不剩,真正一室皆春! 冷桃大吃一惊,瞪大如若清泓幽潭般的双目,颤声惊呼道:“这……这是什么?!” “我将你们剑宗的秘术霜天诀,稍微改进了一下,创了这套‘迎春诀’出来,一冷一暖,一冬一春。” 秋金挺直胸膛笑言道,“冰火两重天,你可喜欢?” 似乎没听得出此言的调笑意味,冷桃稍微在原地踟蹰片刻,旋即,她目中瞪射戾气,轻哼一声,再运修为法诀,内力在身中奔腾不息。 那件宝蓝色的长袍登时便鼓荡起来,飘忽不定,她手中长剑之上,霎时又萦绕起了一股极寒而瘆人的本命真气。 这一瞬息,凌真心念大动。 只因他竟在冷桃身上,隐隐瞧出了南宫冰凝的那份影态。 二者甚为相像,有异曲同工之妙处。 难道说,这世上所有可怜、可恶的痴人怨妇,尽是一副苦兮兮,故作无情无义的模样? 但见蓝影疾晃,猝然之间已有了电光火石般的可怕速度。 剑光一闪。 刺! 满堂宾客听了整整一个月说书先生口中的“冷家女刺杀秋家郎”,对其中那一幕行刺的情节,早已是烂熟于心。 然而就在这一刻。 那段“由爱生恨”的搏命戏码,竟化成了真真切切的眼前现实! 一金、一黑两柄悬停于半空的出鞘长剑,灵活无状。 蓦然间产生了巨颤,绞动了充盈于屋内的那些暖流。 黑金剑气,以沙场军阵对垒似的势头,对上幽蓝剑气。 “嘶——” 人人耳中清晰听闻,有火焰熄灭般的声音在此刻发出。 迎春诀所引的阵阵暖流,以磅礴压倒之势,不讲道理的侵消了霜天剑诀带来的寒气! 听得“哐嘡”一声,只见冷桃的那柄佩剑已掉落至了地上。 有着神仙容颜的她,分明屋内冷气全无,不知因何缘故,此时她那整副柔美躯体,已抖如筛糠一样。 金剑与黑剑重新飞归鞘中,秋金转过身子,从墙壁上拔出了那根刚嵌入不久的玉簪,紧握在手里,缓步走向了浑身发抖的蓝袍冷桃。 伸出左手一把搂住了她的柳腰,用右手,将簪子插回她那满头青丝之中,仅露出顶端最精致的那一部分。 簪首镶的那颗蓝色宝石虽极是晶莹剔透,但与戴簪之人一比,竟有些暗淡了下来,两者一比,人比玉美太多太多。 “我抱着你呢,别乱抖。” 秋金直视着冷桃那一副出尘明眸,“你头上的这根簪子,我像传家宝似的藏了十年,你怎能说扔就扔呢?太过分了小桃。” 冷桃面对着阔别十载的秋金,起初只是愣了一会儿,接下来,不受自控的眼眶,又渐渐发红,没来由觉着心头发酸发苦。 她再难按耐情绪,一头栽入了面前男人的厚实胸膛里面,用力捶打起了秋金的后背。 冷桃疯了一般的大声哭喊:“秋郎,你这杀千刀的秋郎,我还以为你早就死了呢!你既然没死,为何十年里都不来看我一次?!我……我真的好想好想你啊!” 凌真将此画面看入眼中,心头那一块柔软似乎被触动,不禁摇着头轻语道:“可怜最是多情女,最苦遇上薄性郎啊。” ———— “想来,自那日风雪天里,于燕鸣关匆匆别离之后,我这薄情种,便再未曾有去找过小霜儿了,一次都不曾有过。” 自认为薄情之人的魏颉自言自语道,“其实也是想再看一看她的,只是……” 青龙剑仙语塞许久,接着开口补充道:“只是不知再见她的时候,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仿佛只要我说了什么,亦或是做了什么,都是错的,大错特错,且只会让原本的亏欠变得更多,更加难以弥补!” 嬴春用看傻子的眼神瞥了一下那袭青衫,仅是冷冷的笑了几声,面露讥讽嘲弄的表情,而未出任何言语。 魏颉自顾自低声说着,“可能当真就是那一句话……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嬴春恼怒的唾骂道:“江湖就是多了你这种人,才最是狗屁倒灶!” ———— 大堂内,当着一众宾客们的面,秋金任凭那名姓冷名桃的女子一下又下打着自己,似乎浑然不觉有半分疼痛之感。 过去不知多久,他低头看向怀中的她,柔声道:“小桃,我也想你十年了,如今终于又见到了你,我真的好快活!” 冷桃停下拳头,缓缓离开了秋金的温暖胸口,抬头看向他那张脸,眼神微颤,温声道:“秋郎你变了,你脸庞的棱角变得好清晰,眼睛也变得深邃了……” 她情难自禁,伸出一只如同白玉雕成的细嫩纤手,轻轻摸了摸秋金的下巴,笑着道:“十年前,这里是没有胡子的。” 秋金用掌心握住了冷桃的那只玉手,正色道:“相比握剑,我还是更愿意握你的手啊。” 说完,秋金低头亲了下去,二人如此拥吻,旁若无人。 凌真笑眯起眼。 青袍年轻人一边习惯性搓着手,一边心声言语道:“秋兄这撩妹的本事,当真不弱。” 第二百二十六章 揩油 过了许久,秋金慢慢抬起嘴唇,挺直腰板,转过身,朗声对屋内众人说道:“适才我的那一剑,有个颇为吉祥的名字,唤作‘花开时节春满楼’,在这里祝二位新人,百年好合、白头偕老!今日拜堂之礼已成,新人可以入洞房了!” 凌真猜得出来。 继“四海为家”之后,这应该就是“十年剑”里的第三式剑招了。 三剑用完了。 还有七剑。 屋内顿时响起喝彩的掌声,刘成双与殷瓶儿在众人团团簇拥之下,离开了礼堂。 待人群散尽,秋金走向仍坐在位子上的西域女子叶一燃,低头说道:“公主殿下,实在不好意思,再委屈你几个时辰。” 又抬手封住了她身上的几处重要穴道,令其无法动弹,然后牵着心上人冷桃的手,从门口走了出去。 凌真招了招手。 示意秋兄你无须有后顾之忧。 秋金携爱人之手走出屋子,后头传来了天罗国公主叶一燃的阵阵怒骂声:“秋金,你个活该千刀万剐的王八蛋,你快给我解开啊!信不信我杀了你……” ————— 月下,花前。 饮酒不多,却是醉意浓。 秋金一手握着酒壶,另一手则搂着冷桃,二人这般亲昵至极的并肩而坐。 月光皎洁,周遭花香沁人。 “小桃,话说,你那月湖仙子的称号是怎么来的?” 秋金忽然好奇的问道。 “是我姐姐给我取的,她自封月宫尊者,便给我取名叫做月湖仙子,两人的名号皆出自天边的月亮。” 冷桃慢慢解释道,“她说这个名号有两重寓意,第一重是因为我们剑宗位于瑶池山广寒大殿,既能入主广寒,那自然是仙人了。第二重则是要我牢记‘姮娥奔月’的典故,想当年,姮娥瞒着后羿,吃下了长生不老的丹药,飞到月宫做了神仙,从此无拘无束,万年得逍遥自在。” 秋金摇了摇头,对此不甚认可,“姮娥明明是受到了逄蒙的胁迫,才会吃下不死药的,并非出于自愿,她虽住在了广寒仙宫,心里却仍想念着留在凡间的后羿,有情人不能相见,哪还有什么逍遥……” “别说了!” 冷桃蓦然间叫出了声,用不悦的口气打断道。 秋金微微一怔,看着她眼眶湿润的模样,当即会意,很是识趣的停了下言语。 二人再度陷入了沉默。 不知过去许久,冷桃从其衣兜里掏出一支古意盎然的玉笛,熟练吹起了一首曲子。 据她此刻亲口所说。 此曲,名唤《相思》。 其音响起便知名副其实,曲调甚是凄婉清冷,令人由衷神伤,如同霎时唤起相思之情。 秋金沉浸着聆听了一会儿,喝了口酒,摇头晃脑,轻轻的念诵起了诗句:“昼听笙歌夜醉眠,若非月下即花前。如今始知情人苦,负尽春来二十年。” 豆大的泪珠颗颗俱滚落在了玉笛之上。 那是仙子的清泪。 笛声中断,冷桃低声抽噎。 秋金紧了紧那条手臂,搂着心爱女子说道:“小桃,谢谢你当年甘冒被姐姐责罚的风险,派了四百名弟子陪我开天,我还欠你四百条人命。” “你欠我的……” 冷桃泪眼娑摩的凄声道,“难道只有这些么?” 秋金浅浅一笑,强装出一派洒脱的样子,凑将过去,在冷桃头顶玉簪的那颗蓝宝石上面吻了一口,“十年里,每当我想你时,就会看看这根簪子,它能给我活下去的力量,这么好的东西,我拿走了它十年,自然也是欠了你的。” “还有呢?你还欠了我什么?!” 冷桃尖声叫道,语意无限凄苦。 “还有这个。” 秋金左手放下酒壶,从墨绿衣衫中取出了一个小小的卷轴,递了过去,“这里面写了我对霜天诀的改进意见,融合个人的武学见解,你且拿着,算是我偷师你们宗门功法的学费了。” 待冷桃接过卷轴,秋金注视着冷姓女子的发红眼眸,沉声道:“我这辈子不知欠了多少人,但欠得最多的,还是你啊。” 秋金主动用手小心翼翼擦了擦冷桃脸上的泪渍,“别哭,哭多了就不好看了。” 说罢,又在她那软软的樱唇上亲了一小口,后者俏脸红润,真正美不胜收。 “小桃,我还有很多的债没还,若不能彻底还清,我是没有资格陪在你身边的。” 秋金低眉肃声道,“所以,对不起……” “秋郎,你又要走了吗?” “嗯。” 秋金点了点头,正声道:“等把债都还完了,我会第一时间前往瑶池山找你,届时,你姐姐若仍不同意我们在一起,那我们便……便私奔。天涯海角,永不分离!” 冷桃缄默良久,抬头直视着那名黄色男子,问了一句:“这次要我等多久?” “我也不知道。” 秋金口中这么说,眼中却透出了坚毅的神色,“但这一次,我不会再躲起来了!” 冷桃依偎着靠在秋金的怀里,若依人小鸟,她腻声道:“让我再陪你一会儿吧,下次见面,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 秋金与冷桃月下幽会之际,凌真没来由的心神不安,甚是烦躁。 可能是处于一部分的嫉妒心理? 亦有可能是单纯的无聊寂寞。 反正无有什么事儿做,青袍年轻人便把那枚归墟手镯从胳膊上摘下,搁于桌上,就这样进入了那一座赤炼归墟。 久已不来此地。 一入境内,那股子熏人热浪顿时扑面而来。 换成一般人,早已叫苦不迭,恨不得早早离开这里了。 凌真却反而觉得有些舒坦。 那是一种早已习惯了的心安理得之感,只要在此,酷热蒸气再熬人,他也决计不会有任何烦闷、狂躁的心态。 一颗清凉心,恰恰在最是炎暑之地萌发。 天红地赤的环境里,一个熟悉的身影迈步缓缓走向了那一袭青袍。 自是穿着石榴抹胸长裙的赤炼归墟之主——许白绫。 一见到这位归墟领主,凌真二话没说,一个箭步冲奔上去,然后猛的张开双臂,环抱住了那名石榴裙女。 许白绫大感讶异,“小真,你,你要干什么?!” 凌真情绪蓦然失控,紧紧拥抱那一份柔软,他带着哭腔叫道:“许姐姐……我被困住了!” 远处,尝试着训练那条魔蜕火龙的黑衣少女萧裙,望见了这一幕,想不到凌真那厮,居然胆敢这等放肆且光明正大的揩油,恨恨然呸出一声,心道:“姓凌的又整什么幺蛾子?找死?!” 第二百二十七章 珍惜 魏颉眯起眼笑道:“这小子倒会占姑娘便宜。” 嬴春冷哼着斜眼道:“有你魏剑仙当年一半的功力?” 魏颉撇了撇嘴,“不止。” 嬴春笑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 “当真有此事?” 在听了凌真诉说完被困在崭新世界里的情况后,身穿石榴红裙的许白绫面露匪夷所思之色,几乎不敢置信。 凌真十分郑重的点头,认真道:“句句属实,绝不敢诓骗许姐姐!” 许白绫秀眉紧蹙,沉思着不再出声。 凌真小声试探着问道:“许姐姐,你可还记得那座明镜城里的幻境?” 许白绫那副凝重神色无有减缓的迹象,沉声说道:“记得,只是那一次,你仅仅是以本命元神的形态被拘入了镜中,与这此次的情况并不一样啊……” 凌真缄口一会儿后,睁大眼睛,出言道:“许姐姐你有五阶开光境的,你离开此处,帮我破开天幕后再回来不就行了?反正都是在归墟境内,即使出去了,也不算坏了先前定下的规矩。” 许白绫摇了摇头,肃然道:“不行的,就算我投机取巧,出了这赤炼归墟,到外头后,也无法真正做到斩开天门的手笔,毕竟我不是剑修。除了上一次帮你解围外,这辈子我连剑都没握过一次!靠着那根重技而不重力的断魂鞭,杀力远远不够,办不成事的。” 凌真皱着眉,“可上一次……” 许白绫轻叹一口气,“都说了,上次你被拘押在镜内的,不过是一粒本元芥子,固然重要,却极小极小,所以我才能借助元神互通,助你用你的本命剑开天离去。这一回的情况变了,哪怕心意勾连,我也没法将自身的开光境修为借予你的肉身啊。” 凌真低下了头,语气尽显落寞,“这么说的话……许姐姐,连你也帮不了我了吗?” 许白绫嘴唇颤了颤,靠近过去,伸出一条藕臂,轻搂住那青袍年轻人的肩头,嗓音温柔,耐心安慰:“小真,你现在的修为底蕴,已强过丹元境修士不少,只要你愿意去尝试,最后一定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开天的。” “那我,若是做不到……岂不是要被一辈子困在此处了?” 凌真有些气馁的道,“我在这儿结识了一个朋友,他叫做秋金,江湖人称‘剑圣第二’,其剑道杀力比我只强不弱,修为只高不低。十年前,他联合三千员修士一同开天,可最后的结果却是,三千人皆死尽,仍未能打开真正的天门,渡不过那一重所谓的天门险关!我纵使有了四阶丹元大圆满的杀力,也就是此方世界里的‘一品至尊境’修为,只怕最终依旧难逃一个步入后尘的下场。” 青袍年轻人此刻直视着许白绫的眼睛,继续道:“那可是‘开天’啊,何为天?象征着一座天下的秩序,宛若无上铁律般的存在,若不慎触怒天威,降下雷罚来,我这远不及六阶渡劫境的体魄,可是万万抵抗不住的……” “你是不信自己,还是不信任那个叫秋金的朋友?” 许白绫神色变得平静,微笑着发问道。 凌真一脸迟疑不定,在原地愣神了许久,再度低垂首脑,“我也不清楚,可能是不信他,也可能是我,更有可能,是两个都不信!如今,我已没了鱼老剑神先前赠送的至尊剑气,仅凭我一己之力……” “你可以的。我再重复一遍,你可以的!” 许白绫异常严肃的道,双目直勾勾盯着凌真,“退一步说,就算你不行,他也不行,你们两个联手不就行了?两个四阶剑修联合起来的杀力,难道没可能超过一个五阶开光境?!” 那一抹石榴红裙,重重在凌真的肩膀上一拍,大声鼓励道:“你许姐姐我虽非剑修,但我知道,作为剑道修士,那一颗无物不可斩的坚实剑心最是宝贵,只要你相信自己可以,剑心便会焕发出最澄明的光彩,那时候你的剑,杀力就是最强的!” 凌真抬起头,眼神震颤,嗓音略显发抖的道:“许,许姐姐,你的意思是……心有多高,剑道就能有多高?” 许白绫点点头,“可以这么理解。” 凌真顿了一下,然后眼神熠熠的震声开口道:“好,我信!我相信我可以开天成功,就算最后仅凭我一个人没法斩开天门,只要有秋兄在,我和他一并出剑,也定可以离开这座天下!” 许白绫大喜,对其精神状态的提升甚为满意,嘴角带笑,赞许的道:“这才是我先前认识的小真嘛。” 凌真微微皱着眉头,忽然,他略显羞涩的道:“那许姐姐,我若是当真能破开天门,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儿?” 许白绫不假思索的道:“可以,你说吧。” “让我亲一口!” 凌真厚着脸说道,“只要我能剑开天门,顺利脱离樊笼,许姐姐你作为奖励,给我亲一下,好吗?一下就行。” 许白绫不由得扬起双眉,“你这……这要求怎么能行呢?” 凌真开始撒娇,“可以的,许姐姐,求求你了,不过就是亲一口而已,不是你说的嘛,剑心,作为剑修最重要的就是剑心。倘若有了这么一个天大的奖励在等着我,那我的那颗剑心,定然能绽放最闪亮、最耀眼的光彩,就注定可以凭借手中剑,开天而出的!” 许白绫在原地犹豫了半晌,思来想去,左右摇摆不定。 最终,她在考虑到不能让眼前的青袍年轻人心气儿下坠后,一个咬牙,应了下来,“行吧,只要你真能做到,也便依了你的。” 凌真立时欢呼起来,振臂而叫,雀跃无限的大喊道:“耶,太好了!许姐姐对我真好,许姐姐是天底下最棒的人!” 看着面前这名青袍公子高兴得几欲蹦跳的模样,许白绫用手指捏了捏自己的眉心精明穴,闭上眼睛,无奈的道:“小真,你都二十好几岁的人了,怎的还如此幼稚?能不能成熟稳重些?” 许白绫并不会知道。 其实,从这次进入赤炼归墟的那一刻开始,凌真就是在故意演戏。 故意装成一副无助且脆弱的可怜模样。 目的很简单,自然就是激发起许姐姐那份怜爱恻隐的同情心。 这一点,对于与许白绫相处了不下四年的凌真而言,不敢说必能成功吧,但基本可说有九成九的把握。 和秋金结伴行走的这段日子里,凌真从始至终,都未有过一天觉得凭自己或者秋兄的力量,会无法打开天门。 凌真他一直坚信着。 坚信自己,同样,也坚信着秋金。 剑心坚胜金石。 从无有过半点儿的怀疑! 至于此番为何要故作那等柔弱、稚气的样子,就只是想要让吃软不吃硬的许白绫许姐姐,能够亲口答应那一个“奖励”。 等到开天的那一日,凌真会再入赤炼归墟,来兑现自己用精湛演技换取来的奖品。 像这样的便宜事儿,放眼整座天下,不论是里面还是外面,都可谓少之又少。 凌真当然要珍惜,没理由放过! 第二百二十八章 坐莲 “这门槛设的,真绝了。” 魏颉感慨道,“唯有杀力达到了五阶开光境剑修及以上的水准,方可破天离境,重获自由。但凡那许白绫是渡劫境的修士,还真就被她一人把凌真给救出去了!” 嬴春抚摸着自己的胡须,慢悠悠的道:“真正绝的,可不是老夫设定的这个门槛,而是那个凌家小儿摆弄女人心的手段。” 魏颉似乎没听懂,扭过头问道:“什么?” 嬴春呵呵一笑,解释道:“对付不同年龄段的姑娘,当用不同的手段,这一点,你懂的吧?那赤炼归墟领主许白绫只吃软,而不吃硬,若不是那个姓凌的臭小子,先装出一副烂泥扶不上墙的废物腔调,而后又一改那优柔寡断的态度,让许白绫短时间便看到希望,你觉得,那最后一个过分要求来的‘奖品’,能被凌真那么轻易就搞到手吗?” 青龙剑仙魏颉恍然大悟,抿了抿嘴,又咽了一下口水,扶额道:“这个凌真,真不简单呐!” ———— 深夜。 刘府礼堂内。 本已在椅子上睡熟的叶一燃醒转了过来。 是被秋金拍醒的。 “好哇,你这个大混蛋,终于想到要回来了?!” 叶一燃刚醒便开口骂道,毫不留情。 秋金笑眯眯的赔礼道:“哎呀,不好意思,拖得有点晚了,来来,公主殿下,我给你解穴。” 用指力给叶一燃解开了周身封闭多时的穴道。 叶一燃虽已被松开穴道,身子依旧疲软发酸,难受得紧,她狠狠瞪了秋金一眼,厉声喝道:“我若打得过你,定要将你的穴道封上个三天三夜,让你也尝尝动弹不得的滋味!” 她十分勉强的从位子上站起,舒展了一下僵硬的筋骨,感到稍微松快了一些后,没好气问道:“那个女的呢?” 秋金微微苦笑,不愿看着那名西域公主,偏头看向屋外,只是吐了两个字出来:“走了。” “走了?!” 叶一燃瞪眼惊讶道,“你们不是……” 秋金摇了摇头,唉声叹气,胡乱扯了个谎话,道:“刚才我和她月下花前的时候,不小心暴露了本性,她发现我是个大混蛋后,头也不回的走掉了,真是可惜!” 叶一燃愣了愣,随即露出笑容,啐了一口,边笑边骂道:“真是活了个大该!我就说嘛,像你这样的无耻混蛋,怎会被人喜欢?多亏了那女的悬崖勒马,迷途知返,总算是没有一错再错!” “行了啊,这人都走了,你也就别再损我了。” 秋金见已搪塞过去,便皱眉催促道,“收拾一下,咱们也该上路了。” “这大晚上的……就不能等到明早天一亮再走吗?” 叶一燃满心不悦的道,“凌真貌似也已经睡了。” “没睡呢,我刚才看到他那一间屋子的灯还亮着。” 秋金眯眼道,“今晚有刘成双和殷瓶儿的洞房花烛夜,你若想听墙角,不妨就留在这里。” 叶一燃俏脸绯红,哼出一气,骂道:“呸,谁要听墙角啊,走就走!” 在喊出了已然离开赤炼归墟,于客房内休歇的凌真后,三人纵马离开了江心城。 ———— 这一夜的月光下,有一名神仙般的女子。 翻开一个小小的卷轴。 逐字逐句的念着,当她读至了最后一段时,终于泣不成声,泪流满面。 那是一段与霜天诀功法秘术绝无关系,莫名而又极其真挚的文字。 “小桃,我曾做过一个美梦,梦里,有漫天仙佛作见证,我沐着万丈金光,脚踏着七彩云霞,飞到你的身边,对你说,走吧,我娶你。” ———— 魏颉小幅度摇了摇头,由衷道出了一言,“这一个两个的,皆是情爱里的圣手啊……” 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魏颉转过头,发问道:“老爷子啊,这秋金,他不就是你的分身吗?” 黑瘦老者嬴春摇摇头,“是,却也不是,他准确意义上来说,是老夫的一具本命阴神外在显化,但因其仅是由一缕阴神所构,拥有着独立的思辨能力与人格,故此,不能算是那种‘我即他他即我’的关系,那样说的话就太粗浅了。” 魏颉思量片刻,好奇的追问道:“一缕阴神……那可有阳神显化在归墟之中?别告诉我是凌真。” “有的,不是凌真。” 嬴春笑呵呵的给出了答案,“另有其人,你看下去便知道了。” ———— 澪州,巴陵郡,岳阳城。 该城位于淮南道中部,路线四通八达,且有诸多水流交汇于此,乃湖网密布如星罗棋盘之地。 城北处,有一汪湖泊,唤作“羡鱼湖”。 此湖原名“临渊”,三年前龙蜀王朝先帝驾崩,太子周渊登基,为避天子名讳,湖名由临渊改成了“羡鱼”。 其时正值晌午,清风习习,吹得湖面水波荡漾,阳光映射下来,湖水显现出七种不同的颜色,恍若一面多彩而华丽的宝镜。 此时此刻,宝镜的中央,盘腿坐有两人。 其中一人身材偏瘦,生得尖嘴瘪腮,下颌蓄有薄须,一双吊睛修长的眼睛,目光颇为犀利。 另一人,则甚是魁伟健硕,体格如同小兽,满脸横肉,面相着实有些骇人。 二人皆扎有规整、漂亮的道髻,穿着件青蓝色的道家长袍,身后,都背有一柄桃木制成的玄门佩剑。 不可思议的是,两名道士此刻凌空而坐,身上的道袍竟能不沾半点湖水! 类似的悬浮表演,在城镇闹市口常见,多是表演者靠着特殊技法,将屁股下的凭依之物给隐藏了起来,以博取路人的眼球,赚点打赏银两。 但令人费解的是,眼下莫说这湖里,便是湖畔,都无半个人影,二人做出此举,既并非出于博人眼球的赚钱目的,却又是为何这般? 那名身躯庞大,宛若兽形一般的面恶道士,先是晃了晃异常雄壮结实的那副身子,而后又使劲挪了挪屁-股,他大声嚷道:“师父,咱们能换个地方吗?干嘛非跑来这湖上?这‘真气莲花’坐着忒磨腚了,实在膈应得慌……” 第二百二十九章 鱼儿 听了此言,那个身材偏瘦,两颊处几乎无肉的长须道士,眉头往上一挑,显露一脸怒其不争的表情,对着徒弟喝骂道:“你忘了为师是怎么跟你说的了?!在这真气化成的莲花之上打坐,也是玄门修行的一种,你这臭小子清净心欠佳,‘云梦诀’的道家内功本就练得很差,还整天想着偷懒,小心日后碰上强敌,连怎么死得都不知道!” “师父,怕啥呀,如今我已有了那‘威仰体魄’,肉躯造诣强得没话说了,与那不动老和尚的佛门金身相争,亦可毫发无伤,这云梦诀,练不练其实也无所谓……” 面恶道士心存一点点侥幸心理,用类似嘀咕的口气小声道。 “呔!休得胡言!” 长须道士猛地厉声喝道,“云梦诀乃我寿德观的镇观之术,为天下正统的上乘道法,江湖上不知有多少人想学都没处学呢,你这身在福中不知福的蠢东西,怎有脸说出那般大逆不道的话来?!” 面恶道士乖乖受着师父的怒骂之言,垂首不语。 长须道士仍是持续着训斥:“什么与佛门金身相争,亦可毫发无伤,真是一派胡言,不知天高地厚啊!那是千佛寺的不动禅师看在你辈分小,下手时留了情面,若不留情,你的这条小命,哼,早就没了!” 这两名道士皆出自徽州寿德观,一人道号“太清”,是寿德观的现任观主。 另一人则是他的嫡传弟子,道号“涵虚”。 半年前,“中原四灵”之一的东方白檀莫名其妙患上了狂疾,在化身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屠戮完大量无辜百姓之后,竟将自己的“威仰体魄”转入了寿德观一个后辈道士体内。 那个陡得了此桩富贵机缘的幸运儿,正是涵虚。 道士涵虚天生性子疏懒,向来不愿下苦功修炼,虽已过而立之年,修为却仍是平平,无亮眼之处。 每次遇到敌人,往往并不动手,光靠自己的面相和体格来吓唬对手,再加上寿德观的出身,常能做到“不战而屈人之兵”。 但自从他得到了东方白檀的威仰体魄后,胆气大异往昔,与人厮杀时只攻不守,凭着刀枪不入的体魄和一身的强横蛮劲儿,成功跻身进了所谓的“武林高手”之列。 在江湖上博得了些许名声后,涵虚愈发胆大包天,居然向千佛寺的方丈不动禅师发起挑战。 结果虽是理所当然的完败,却也并没受什么大的损伤,那一战,已够他吹嘘一辈子了! 羡鱼湖上,水面平和,太清与涵虚对坐。 这对寿德观的师徒,以内力凝聚而生的无色“真气莲”为底盘,修行清净。 “师父,我知错了……” 涵虚低头认错道。 “没规矩的东西,干嘛我来我去的,你应当自称‘徒儿’才是!” 老观主太清用上位者的口气喝道,“别以为得个什么体魄就有多么了不起了,你一日是我的徒儿,一辈子都是我的徒儿!” 魁梧道士涵虚撇了撇嘴,只得改口道:“徒儿向师父认错,徒儿今后再也不敢了。” 太清肃声“嗯”了一下,“这还像个样子。” 过了一会儿,涵虚见师父的怒气消得差不多了,便开口询问道:“师父,你……不不,您,您之前说,咱们这趟去澄州顺天,是为了偷取气数?那个‘气数’,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这东西啊,玄妙得紧,你这顽徒天生愚钝,不懂也属正常。” 太清淡淡的微笑着道,“这么说吧,世人身上皆有气数,一个人若没了气数,则阳寿不多,必死无疑。” 涵虚登时“啊”了一声,瞠开双目问道:“那……那咱们这次去偷谁的气数?” “‘人’的身上能有多少气数?” 太清正声而言道,“我们这次到顺天,是去偷‘神’的气数!” “神?!” 听完这话,涵虚不由得大吃了一惊,满眼尽是不敢置信的神情。 太清得意洋洋的重重点了点头,伸出了自己的右手,笑道:“来,徒儿,瞧瞧这个!” 涵虚瞪大眼珠子,凑近看过去。 见老道人的右手中指处,佩戴了一枚甚是粗大的戒指,上面泛着诡异可怖的幽蒙紫光。 “瞧见这个物件没有?此物,叫做‘紫府指环’,是你师祖紫虚传予我的法宝,该指环极是神妙,可随意塑造外观,能化作鱼竿的形状,专门用来垂钓天下气数。” 太清仰着脖子朗声道,“这次那燕王周荻,在澄州顺天城办的‘普天大醮’,共设有三千六百座醮位,每一座醮位祭祀着天上的一尊神明,届时不出意外的话,即会有足足三千六百份‘气数’自天宫散落人间!只要有了这枚宝贝指环,我们便能分得其中一部分气数,凭此修为大进,益寿延年,福缘无穷无尽!” 涵虚已听得是双目溜圆,张大了嘴巴,不可思议的瞧着师父,半晌才道:“师父,咱们道观原来还有这等好宝贝,为何不早些拿出来?” 太清握拳对嘴咳嗽了一下,缓声道:“这紫府指环虽能垂钓气数,却也钓不来多少,平日里根本没什么大用场,况且你的师祖曾告诫过我,此物易与天地产生共鸣,不可多使。若意外惹怒仙人,招来了天道碾压,性命顷刻而休……嗯?那是什么?!” 太清扭头望向湖畔,脸上顿时浮现出震惊万分的神色,简直都快要疯了。 他看见了一人。 那人身负着莫大的气数。 在太清那份独到的眼光中,西首天空,因那一人而尽显紫金之色! 传说中的紫气……西来?! “师父,您看到什么东西了?” 涵虚见师父脸色异常,略带焦急的出言问道。 “徒儿……” 盘腿坐于湖上的老道士太清颤声道,“那边有大鱼!” 紫府宝环化作鱼竿。 抛出鱼钩钓大鱼。 这一位道号太清的清瘦道人,今朝势在必得,内心笃实坚定,双手紧紧攥住那一杆“紫府长竿”。 该是我钓上来的鱼儿,便断然难逃一钩。 任谁,也休想抢走! 第二百三十一章 荡真 叶一燃心生好奇,刚想问问凌真的家中姐姐叫何名字。 蓦地里,发觉自己的后脑勺被一只大手罩住。 接着,她整个上半身不由自主的往前猛扑了过去。 叶一燃的那颗脑袋,被大手压得极低,马背上那些浓密的鬃毛,自然而然冲入了她的鼻子,顿时便觉刺痒难当。 叶一燃忍不住盛怒大叫:“你要干嘛啊?!” 正自叫着,忽有一记金属撞击之声在前头炸响! 如有一粒霹雳弹于前方爆裂。 刚抬起头来,她竟见眼前横了一柄明晃晃的金刃长剑。 又听得秋金的嗓音从身后传来:“红毛怪,我又救了你一次。” “什么?” 叶一燃神情恍惚,有些发懵的问道。 凌真自知又有突发情况,立即沉下了整张脸。 青袍客已顷刻调整好了思绪,稳住呼吸,严阵迎敌。 秋金没有再去理那一个茫然无措的西域公主,高声冲着湖的那边叫喊道:“喂,湖里的两位朋友,有什么事朝我来就行,别碰我的女人!” 叶一燃正欲道“谁是你的女人”,刹那间,金剑颤动,又有一记十分刺耳的脆声发出。 秋金手握金剑,一下又一下的在叶一燃面前格挡着。 脆响声声不断。 叶一燃的修为极低,远未至“三品洞虚境”,没有任何“洞察虚明”的能力可言。 此刻,却也情知定有人在朝这边投射着暗器,只是自己目力不够,无法看得真切罢了。 凌真却是瞧得十分清楚。 青袍年轻人明明白白望见,有一条类似“鱼钩”的玄奇物事,朝着此地接连数次飞射而来,周而复始,来去自如。 这是何等法器? 竟能这般灵活且威力不俗? 紫雷大马背上的秋金持剑奋力挡了半天,逐渐恼怒起来,眼中生出火光,恨恨的骂了一句:“欺软怕硬的鼠辈!” 瞬时,他左臂往外展开,单手手掌大张,施展起秘术灵枢剑诀,心意一闪而过,立时便有九道剑气蹿出。 其中。 八道青色的“奇经剑”,声势不凡,疾向湖中央的那两人飞去。 另一道被炼化没多久的“金锭剑气”,焕发金黄光芒,化作了一块巨大的金盾。 秋金将那面盾牌作为了护身之用,递给身前弱不禁风的公主叶一燃,“红毛怪,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去就回。” 下盘陡然发力,离开马背,右手把持长剑,运起无上大天龙术里的那套“神行诀”,神速而行,纵身奔向湖心。 青袍凌真同样飞离马鞍,握剑在手,大踏步虚空疾掠。 前去增援义兄秋金。 但见青影如虹,其速绝快。 待靠近湖水中央,秋金竭力自上而下挥落了一剑,霜天真气凛然而发,气浪掠过湖面,所经之处无不结出层层厚冰! 湖中央的两名道人,正是寿德观现任观主太清,以及他的弟子涵虚。 适才太清垂涎叶一燃身负气数,忙不迭将“紫府指环”从右手中指上取了下来,令其化作鱼竿形状,向湖畔处抛出了长长的钩线。 他本以为这一下必能得手,岂料饵首未能勾中,反而撞在了一柄金锋长剑的刃身之上。 猝然间又听得湖畔有人高喊道:“喂,湖里的两位朋友,有什么事朝我来就行,别碰我的女人!” 太清咬了咬牙,不肯就此甘休,接连数度抛竿,誓要将宝贵的气数勾入自己的手中,中饱私囊,一步登天。 老道正自挥甩鱼竿,骤见湖畔有八道青色的剑气袭来。 长须老道人心神骤颤,知道此番要偷鸡不成蚀把米,太清大惊之际,慌忙收起紫府指环,拔出背后的那一柄桃木剑,喊道:“徒儿不好了,快御气对敌!” 雄魁道士涵虚耳朵很尖,听了师父的话后,同样也手握那柄桃木剑,运起了宗门道法“云梦诀”,将本命真气输出体外,丝丝缕缕尽附于兵器之上。 那柄原本黄澄澄的木剑,在附着“云梦真气”之后,竟变作了紫铜的颜色,甚是精致美观,有奇妙道蕴幽幽。 师徒二人以紫铜桃木剑为武器,脚踩真气莲,一对四,力战八柄青色剑气。 太清感知力奇绝,他忽觉一股凌寒霸道的气息朝这边逼来。 身为一代玄门宗师的老道人,临敌应变能力自是不弱,瞪眼急叫道:“速速向南疾行!” 涵虚驶动那朵无形亦无色的真气莲,照师父说的那样,往南面避去,作为师父的太清则朝北面行了数丈。 一条笔直冰线,将宝镜似的湖面分割成南北两块。 秋金和凌真二人,此刻已飞身掠至了湖水中央。 “去!” 秋金暴喝一声,体内剩下的“正经十二剑”倏然飞出。 加上其余奇经八剑,共计二十道锐不可当的飞剑,以浩然之势,攻向了站在湖面南首处的涵虚。 太清见状,心系着嫡传弟子的安危,匆忙高叫道:“徒儿,当心!” 黄发男子只是狞声一笑,阴着脸喝道:“先多关心一下你自己吧!” 挺剑向那泥菩萨过河的太清杀了过去。 第一击。 两剑相撞,太清虎口处吃下震荡而产生剧痛,桃木兵器险些脱手。 第二下,剑上的那股“云梦真气”出现晃动,刃处裂开了一道异常明显的口子。 “此人的剑招,为何能够这般沉重?!” 太清骇得头皮发麻。 因手中的兵器出现损坏,老道士不由大惊失色,勉力脚踏真气莲,疾向后方退去。 “退什么?!老废物,给我打呀!” 两击得手的秋金,已起了厮杀血战的快意性子。 他再度运用神行诀,脚迈大步,履湖水如同平地,向前猛追而去。 至于凌真。 则是擎着红陌宝剑,声势迅猛的脚踏湖面,袭杀向了另一侧的道士涵虚。 青袍如鬼影,持剑似妖邪。 太快太快,以至于那道号涵虚的丑怪汉子根本无从撤退。 太清边退边默念口诀,手掐道门秘术,顿时,一股白色蒸气自桃木剑的剑尖处涌了出来。 那股白气以匪夷所思的速度四散而开,很快便已弥漫遍了小半座羡鱼湖。 “冰线”北面的湖水处,白茫茫的真气,将太清和秋金都彻彻底底的笼罩了起来。 烟雾氤氲。 气蒸云梦泽! 太清心下暗叫道:“身处我的真气大阵‘云梦泽’之中,受道气压胜,我瞧你还如何使出那般刚猛的剑招,竖子,乖乖受死吧!” 他正自如此想着,眨眼间的光景,一阵强横无匹的罡风,以雷霆般的阵仗,重重砸在了他的前胸。 中了秋金“诛妖”一拳后,这位寿德观的现任观主当即肋骨断折,胸骨碎裂,吐了一大口鲜血出来。 接下来,太清耳畔的风声劲裂到了极点。 待他勉力睁眼去看,但见覆盖于湖面的白气,已被雄罡尽数吹散。 有一人单脚立于水面之上,若蜻蜓点水般直直站定,神情闲逸,身姿潇洒。 是那秋姓修士以一腿“灭魔”,荡尽了云梦真气。 荡真一腿过后。 罡风震天,波撼岳阳城! 第二百三十二章 马屁 “师父!” 涵虚见太清中拳后猛然吐血,无疑急得大叫起来。 此刻,他手中的那柄桃木剑早已断折。 乃是被那已杀至了身前的青袍客凌真,以千钧剑诀里的“破城式”所斩出的结果。 此等剑术,此等杀招,有巨大山岳临头砸落般的可怖威力。 即便真气加持,依旧是难以挡下,唯有崩碎毁弃的下场! 挨了凌真一剑而已手无寸铁的巨汉涵虚,仅凭着自己那一份“威仰体魄”,展开了道家格斗功法,拳脚交加。 在湖面之上,苦苦抵御着二十柄飞剑的持久攻势,以及凌真的倾力出剑。 见其体魄竟能如此顽强,凌真心生赞赏。 青袍年轻人咧开嘴,大声叫道:“了不起!来,尝尝这个!” 凌真顷刻祭出本命剑“引雷”。 一团蕴藉着丰富雷法真意,电光劈啪作响的剑气,就这样直接破开外壳护身,钻入了那面恶道士的体内。 迅疾雷光之剑猝然入体,涵虚呲牙咧嘴,当场发出了杀猪般的哀嚎惨叫。 全身上下骨骼震颤,筋肉酥麻,被雷气刺激得几欲昏厥,生不如死! 此等非人般的可怖痛楚,是他与不动禅师比武时都未曾受过的。 那道引雷剑气在主人凌真的心意控制下,化作了一个小小雷电孩童。 满身剑道真意的气态“雷童”,若修士的内在元婴,天性便肆意妄为、从心所欲。 雷电小童在涵虚那副筋肉结实的巨大身躯内,不管不顾的玩耍嬉戏着。 使得道士涵虚,饱受足可令寻常修行之人当场殒身的激痛,肉躯濒临崩溃,纵连威仰体魄都已不再有用。 “厉害啊凌老弟,你这本命剑竟还有如斯神效,以后若要折磨人,就用这个好了!” 秋金颇为喜悦,看着不远处的那一幕。 殊不知后头,有个重伤垂亡的老道士正勉力提剑砍来。 就在太清手中长剑即将落下之际,秋金扭转过头,阴森森的笑道:“这可是你自己寻死,须怪不得我!” 于是左手一挥,一道碧绿色的剑气自掌心飞出。 飞剑“尸骨三千”,就这样划过了太清的颈部。 寿德观观主,人头落水! 正被体内那个“雷童”疯狂折磨着的涵虚,此时,眼中见到自己的恩师太清身死,血染羡鱼湖。 涵虚当即悲恸无限,发出了一声几乎绝望的惨呼。 见秋金抵达此处,青袍年轻人凌真自觉的快速收回那柄本命剑引雷。 此时此刻,顶着满头焦黄头发的秋金,朝着涵虚的面门轰出了一掌。 这招并未击中,而是在其眼前停了下来。 饶是如此,秋金的那份汹涌“掌罡”,也震得这名寿德观的后辈道士涵虚头脑颤鸣不止。 “不打了,走,我请你吃包子。” 秋金笑着道出此言后,一把揪起了眼前这魁梧道人的衣领。 再一次踏水而行,向湖畔赶去。 青袍客凌真归红陌入鞘,收回本命剑引雷,也重返了陆面。 秋金召回全部的灵枢飞剑,右手仍把持金色长锋,左手死死揪着那个壮硕如牛的道士涵虚,从湖中央掠至湖畔,来到了那匹枣栗色大马紫雷的面前。 叶一燃抱着年幼白狐骑于马背,看了一眼涵虚那张脸,登时心生不小的惧意,偷偷打了个哆嗦,暗中点评道:“这人的面相好生凶恶!” “喂,红毛怪,你那儿包子还有剩的吗?” 秋金问道。 “还剩一个。” 手拿金锭光盾的叶一燃,看了眼装有包子的纸袋,迷惑的回答了一嘴。 “那好,给我。” 秋金从她的手中接过最后一个蟹黄包,递到了已是满口淋漓鲜血,显是内伤极其严重的涵虚眼前,面无表情的缓缓道:“你若想活,就吃了这个;想死,便不吃。” 适才在那片羡鱼湖上,涵虚亲眼目睹恩师惨亡,料定自己此番也必死无疑,心中便已做好了与杀师仇人战至最后一刻的准备。 想不到此这会儿希望重燃,竟又有了活下去的可能,他死志本就不甚坚定,加之骨子里胆气欠足,生机摆到眼前,如何能不伸手抓住? 通体伤口着实不少,堪称浑身浴血的涵虚一把拿过包子,塞入了自己的口中,如狼似虎般大嚼了起来,吃相难看至极。 秋金瞧他吃得这般香甜,眯起眼,笑着问道:“包子的滋味可还好么?” “好,真好!我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包子!” 涵虚边嚼边道。 凌真调侃道:“这才是标准的饿死鬼投胎啊,被我的引雷伤得如此之重,竟还能吃得这般香甜,生平仅见,佩服。” 秋金等涵虚将整个包子都咽进肚子里后,“吃完了,就跪下吧。” 寿德观道士涵虚双膝一曲,十分乖乖的跪在了地上。 “真是一条听话的狗。” 秋金点了点头道,“说说吧,我们从前并不相识,为何要寻衅滋事,突施毒手?” 被折辱至斯仍能心存生志的涵虚,心里盘算道:“眼下师父他老人家已死,我且将所有罪责都推到他的头上,以确保自己能够活命。” 便厚着脸,直言不讳的道:“大侠,此事全乃我师父一人所为,和我并无干系啊!” 凌真闻言,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哼”出一声,“死无对证,你倒也挺会推卸责任的嘛!” 秋金同样不甚相信。 涵虚连连摆手,铁了心要信口胡诌的他,一板一眼道:“我师父他,为老不尊,是个不得了的色中饿鬼,练有一门找女人的功法,叫做……叫做‘寻香大法’!这功法厉害得紧,专能感应方圆几十里内的美貌姑娘,一旦被他发现哪个姑娘长得漂亮,立时便伸出魔爪,也不管人家是否婚嫁,是否生过孩子,总之非要占为己有不可!” 说到这儿,面相丑恶绝伦的道人,抬头朝叶一燃看了过去。 言下之意,自是说其长得貌美,入了他师父的法眼,故会有此之变故发生。 红发白袍的叶一燃挺身骑乘于马背之上,察觉到了涵虚望向自己的眼神,小脸微微一红,不悦的开口骂道:“真是胡说八道,世上还有这种乱七八糟的功法?!” “有的,有的!” 涵虚一本正经的说道,“适才我与师父一同在这羡鱼湖上打坐修行,正自入神时,他老人家突然一拍大腿,叫道‘我这辈子算是白活了’,我费解,便问师父何出此言?他叹气道‘世上居然有那般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女子,我今日方才遇到,先前的日子岂非都白活了’,我更加不解,问哪来的女子?他笑着说,他会寻香大法,方圆几十里内,不论哪个女子都逃不出他的法眼,还说要将那个比天上仙女还要美出百倍、千倍的绝色女子生擒过来,给我当师母哩!我本欲劝师父积些功德,莫再行伤天害理之事,否则三清祖师降下罪来可了不得啊,无奈他老人家动作实在太快,眨眼间的功夫,我都还没反应过来,他便已经出手了……” 天下女子皆爱美,都喜欢听别人夸赞自己的容貌,叶一燃明知此人的言语不尽不实,净是在胡吹法螺,却也并未生气,嘴角反而露出了一丝显着浅笑。 一旁的凌真只觉好笑,暗中称赞道:“这道士拍马屁的功力,倒是有几分炉火纯青了。” 第二百三十三章 升阶 秋金更是直接“噗呲”一声笑了出来,“你若早说你师父会这么厉害的功法,我便不杀他了啊!唉,今日我错杀了一位前辈高人,实在不该!” 叶一燃“呸”了一声,故意板着脸孔道:“这般下-贱好色的老不羞,死了活该,秋大叔,你也算为天下女子除去一个祸害了!” 秋金笑着向那血人一般的道士涵虚问道:“这寻香大法可有秘籍?你师父虽已身死,若留有秘籍存世,我便可自行修炼,帮着他老人家发扬发扬道法。” 涵虚摇头道:“没有没有,这功法除了我师父外,便再无第二个人会了,他这人,心胸颇为狭隘,与谁都交往都藏私不少,一向是最忌惮别人偷学他的功法了,哪会有什么秘籍留存?” 秋金叹了口气,似乎甚是惋惜,“这等神功因我而湮没于世,当真是可惜!” 叶一燃怒声骂道:“这种下三滥的无耻功法,没了就没了,也配称得上‘神功’二字?不知羞。” 凌真内心则想着,“若此功当真存在,我也蛮想要学上一学的,有用!” 秋金撇撇嘴,忽然想起了什么,向涵虚发问道:“喂,刚刚在湖上的时候,你用肉身抵挡住了飞剑攻势,这体魄强度可非同一般呐,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对于此事,凌真一样也有不小的疑惑。 毕竟在湖面之上,与那丑恶道士作战的,正是他凌真,自然最有发言权。 青袍年轻人这会儿亦板着脸道:“对啊,快点说,休要再鬼扯了,否则你的下场定要比你师父惨上十倍!” 涵虚不敢有丝毫隐瞒,一五一十的道:“不瞒大侠,我在半年前曾破天荒得过一次大机缘,有了这个‘威仰体魄’……” 凌真初来乍到,浑不知所以然。 而秋金则先是愣了愣,随即表情震撼,惊问道:“是东方白檀的威仰体魄?怎会跑到你的身体里去了?!” 涵虚见其神色有异,垂下脑袋,战战兢兢的低声道:“大侠难道没听说?大半年前,那东方白檀不知怎的得了失心疯,见人就杀,视人命如草芥,光是被他屠掉的村子就有好几个了。后来有一日,正好轮到我半夜值班,他着了魔似的跑来我们道观,我这人胆子本就甚小,见到其满身血污的模样,差点没吓尿裤子。正当我准备逃命的时候,他竟自顾自的嚎啕大哭起来,边哭,边说自己再不愿胡乱杀人了,接着便将威仰体魄强行灌入了我的体内,想不要都不行……” 秋金眉头紧锁,无言许久,沉声开腔道:“十年前,我在黄河边亲眼目睹过他青衫仗剑,凭一人之力,尽诛河朔群魔,对其那份英武的姿容甚是钦慕,由衷敬佩,想不到那般豪侠勇猛的人物,竟会遭逢此等不幸之事……后来他怎么样了?” 既然能让秋兄如此敬重,凌真想来。 那个复姓东方,名白檀的侠客,应当确乎是位侠之大者了。 涵虚继续道:“他将威仰体魄给我后,便独自下山去了,整整半年杳无音讯,据江湖传言,他因失却了体魄,再无御敌之力的缘故,已被仇人杀害了。” 秋金面色凝重万分,重重叹了口气,沉默良久,忽道:“既如此,你把威仰体魄散了吧。” 涵虚闻得秋金言语后,猛然一惊,脊背僵直,“什么……” “我让你把体魄散了,灌入这名差点变成你了师母的女子体内。” 秋金指着叶一燃道,“威仰体魄是个绝好的东西,给你这种软骨头的家伙,实在太过暴殄天物,你若肯交出来,我便饶你一条性命。” 顿了顿,焦黄发色的他,压低声音补充道:“你若想证明自己的骨头不软,大可不交,我立时便奖励你这个‘硬骨头’去见你师父,师徒在下面团圆。” 说着,秋金将左掌摊至涵虚的面前,眨眼间,一团碧绿色的剑气蹦了出来,在其掌心快速跳动起来,活灵活现至极。 涵虚看着这条适才以飞速割掉了自己师父太清头颅的剑气,脊柱冷汗直冒,为了苟全性命,不得不匆忙叫道:“我交,我交!” 这名跪在地上的寿德观后辈道士连道数声“我交”后,双手并拢,气调膻中,暗暗运起了内功。 不多时,几道细长的青色烟气从其头顶升起,青烟慢慢汇聚,化成一条青龙,向马背上的叶一燃飘去。 西域公主叶一燃曾在泓州香菱城的大街之上,亲眼目睹过秋金于重伤之际,将“大天龙体魄”赠送给了剑风的结发妻子花颜。 故对眼前发生的这一幕并未如何惊讶,至少可算胸中有数。 凌真也是拜那次事件之故,得以明白所谓的“转嫁体魄”,究竟是怎么一个过程。 随着“青龙”一点点飘出体外,涵虚身子的抖颤程度也在逐渐加剧。 待整条青龙气机散去,涵虚猛地呕出了一大口血,意识神游天外,脸冲地倒了下去。 秋金上前一把扶住,在其体内输入了自己的部分内力,保证其不至于当场暴毙。 把昏厥过去的涵虚在地上放好,秋金站起身,先是回收了那面金锭盾牌,使之重回体内的灵枢剑匣,然后向叶一燃关切的询问:“红毛怪,现在感觉如何?” 此刻,叶一燃面色红润,精气神已大胜往昔,她尝试着做了几次深呼吸,发觉自己的吐息竟变得绵密而雄浑,咧嘴而笑,无不兴奋的道:“我觉得膻中气海内丰盈了许多,全身上下满是气力……” 正说着,蓦然腹部一痛,整个人往后方飞了出去,“嘭”的一声,已重重摔至了地面。 凌真瞪着眼睛,颇为吃惊的看着陡然发生的这一幕。 这是在做什么? 但念头刚起,他便即明白。 凌真的脑力、智力水平,与叶一燃相比。 二者之间,约莫差着几个“涵虚混太清”。 红发齐腰的叶一燃顷刻飞出去后,使劲儿咳嗽了几声,方才平稳了内机流淌。 西域公主梗起脖子,冲着秋金那混蛋大叫道:“姓秋的,我又有什么地方触犯你了?干嘛突然踢我?!” “叫什么叫,我不过是帮你试一下这威仰体魄好不好用而已。” 秋金语意平和的道,“吃了我这一脚,你可有损伤?” 叶一燃轻轻揉了揉自己的肚子,又站起来抻了抻筋骨,竟无半分不适之感,惊奇道:“真的没事哎!” “那可不,你当这威仰体魄是闹着玩的?” 秋金笑道,“身体好似罩了一层重甲,可勉强抗御敌人的刀枪拳脚,是为‘八品重甲境’;被人从马背上击落仍能毫发无损,是为八品的圆满之境……” 站在边上的青袍客凌真,忍不住笑道:“这就升阶了?看来那体魄,果真是绝品之物。” 第二百三十四章 庄内 “这么说,我现在已有‘重甲境大圆满’的修为了?!” 叶一燃喜极,激动的叫道。 凌真冷不丁想起自己当年跻身二阶红尘境,得以辟谷不食那会儿,貌似比叶一燃当下,还要来得更加欣喜若狂。 修士的境界攀升,本就是天底下几大至福之一。 秋金点了点头,微笑道:“单凭你的体魄,这天底下就再无一个八品修为的人是你的对手了。” “太好了!” 叶一燃无限欢欣,高兴的跳了起来。 “唉,你变强一点,我的项上人头便不稳一分啊。” 秋金随意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你瞧你衣服上那一摊泥渍,脏兮兮的,走,咱们买新衣服去!” 秋、叶这对欢喜冤家,还有青袍客凌真,三人骑马离去。 ———— 又经过几个时辰后,涵虚醒转起来,看到刻在地上的一行大字:“杀人者乃天下第一混蛋秋金。” 丢了威仰体魄,死了师父的涵虚趴着身子,开始破口大骂,将秋金的祖宗十八代侮-辱了个透。 待骂得过瘾了,忽想起那一枚法宝紫府指环还在湖中,心道:“我须将师父的尸身捞出来,只要得到那枚戒指,我便有望东山再起了!” 他颤巍巍的站立起身,大吸一口气,义愤填膺的冲着湖面高叫道:“我寿德观涵虚,今生今世,与秋金不共戴天!” ———— 淮南道,潼州境内第一高山“紫金”,此山与忠山、姜神山、玄武山并称为“江南四大名山”。 山头之上共有三座主峰,北峰最高,西峰次之,南峰最低。 北峰之巅立有一块百丈石碑,上书“天下奉一人”五字,乃昔年先帝周蘶登顶时撰写,故北峰又有“一人峰”之称。 西峰又名“佛陀峰”,据传闻,千佛寺方丈不动禅师曾应魔头邀约,登临此峰,最终败尽邪魔外道,大获全胜,尽显佛陀气象。 南峰虽无别称,却是奇峻无比,更有一处极出名的险道,名唤“薄刃岭”,该地岩石呈苍黑色,绝壑直达千丈,可立足之地却不盈三尺。 远远望去,山脊恍如一片锋锐薄刃,因此得名。 秋金带着西域公主叶一燃,与义弟凌真一同途径紫金山。 从路人口中得知,相较北峰与西峰,南峰最为险峻奇绝后,执意要骑马上山。 明知山绝险,愈往险山行! 何为魄力,这就是。 原话是这么说的。 当然凌真心里很清楚,对于自己和秋老哥这样擅长御剑凌空的剑道修士而言。 想摔死,其难度不亚于登天。 三人骑行至薄刃岭时,叶一燃怀抱白狐,双目紧闭,丝毫不敢往旁边看。 那匹名叫“紫雷”的枣栗色大马异常稳健,脚踩钢丝般踏在山脊之上,竟无半分摇摇欲坠之感。 其后跟着的,是骑有青袍客凌真的那一匹雪白宝驹,亦是安稳异常,不见丝毫惧态。 待度过了性命须臾的那处险道,叶一燃已怕得出了一身冷汗。 碧眼红发的公主殿下,此时心有余悸的拍着胸脯,自言自语道:“吓死我了……刚才只要晃一下,我们就都没命了!” 秋金哈哈一笑,“你未免也太小看紫雷了吧,莫说那么宽的距离了,就算再缩短一半,它也照样能走得过去。况且我与凌老弟皆能御风而行,若真要摔下去,就只有你会没命而已。” 叶一燃连着道出好几个“呸”字,“少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凌真笑道:“怕什么,难不成我和秋兄还真能让你活活摔死?” 叶姓公主一想确实也是,便不再多说什么了。 两匹骏马,一枣一白俱是步履矫健,又在山间行了小半个时辰,前头忽然出现了好大一个庄子。 二人来到那座庄子的门口,但见门前牌匾上写着“望北山庄”四个朱漆大字。 匾额之上的字体甚是苍劲有力,恰如山势之蜿蜒雄壮。 “好字。” 秋金不禁朗声赞叹道,“这般豪迈霸气的字,借我一只手恐怕都写不出来!” 凌真观察了一会儿,心中念想。 若是凌挽髻在此。 多半是要嘲讽写这字之人情绪过分浮躁,张狂有余而稳重欠佳,十成劲道用足,则字字功力不足了。 毕竟,凌真曾经就常常被五姐如此评价。 即使那会儿尚在山庄里的少年凌真,觉着自己的书法绝顶好看,天下第一。 在五姐凌挽髻看来,到底还是有些“门外汉”的嫌疑了,差得实在不是一星半点儿。 “此处,乃是紫金山的南峰,而这庄子却叫做‘望北山庄’,不知是何用意?” 叶一燃举目高看,不解的小声嘀咕道。 “想知道是何用意,敲门问问不就行了?” 秋金笑着便翻身下马,把缰绳拴在了庄前的一棵大树上,走上前去敲门。 “砰砰砰!” 秋金这家伙性子疏狂,向来不注重礼数,连敲了十几下门,如同擂鼓一般的毫无规矩可言。 不一会儿,庄门被“吱呀”一声打开,出来了一名身穿淡黄色衣裳的瘦弱少年。 少年的个子实在不高,头顶仅能碰到秋金的下巴。 凌真细细看之,忽然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明白了一些东西的这名青袍客,并未多说什么,与秋兄相视一眼,心照不宣。 那少年身材细瘦,一张清白素净的瓜子脸,五官颇为端正。 尤其是那一双眼睛,通透而明亮,好似两颗水汪汪的葡萄。 顶着一头束起来的黑润长发,约莫只有十四五岁的年纪。 黄衣少年抬头看着在外头擂门的黄发男子,眉心微颦,一肚子不满的叫道:“干甚敲得那么用力?门都快被你敲破了!小心我叫你赔钱啊!” 秋金不再作揖,大咧咧的笑着道:“你们庄主呢?让他出来见我。” 黄衣少年眉头一扬,双手叉着腰,仰起尖尖的下巴,问道:“你要找我爹?可有拜门贴么?” “什么拜门贴?没有没有。” 秋金摇着脑袋,“就让令尊随便出来一下即可,我问他点事儿,问完就走,很快的。” 黄衣少年盯着眼前这名比自己高出一个头左右的焦发之人,片刻后,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镇定道:“我爹腿脚不便,故而无法外出迎客,你若真有事要问,就随我过来吧。” 秋金听他说要给自己引荐,虽觉有些麻烦,但也别无他法,便跟着走进了山庄。 叶一燃则搂着怀里的那条白狐小啾啾,和青袍公子凌真一块儿紧随其后。 进得庄内,只见院落陈设俱是精致华美,房屋间间堂皇富丽,令人着实眼前一亮! 第二百三十五章 必然 秋金一路走一路瞧,忽向身后的西域公主叶一燃随意问道:“红毛怪,你瞧这庄子,能和你‘家’比比吗?” 这个“家”。 说的自然便是位于天罗国的皇宫大殿了。 叶一燃摇了摇头,本欲说“差得远了”,话刚到嘴边,总算又给憋了回去,转而道:“还行,也差不多。” 她这话虽已是谦虚,但在领路的黄发少年听来,却甚是刺耳。 肚肠狭隘的少年,心下暗骂道:“哼,你家很了不起?还和我家差不多……装什么装,一会儿我叫你哭都哭不出来!” 其实,凌真的肚里也有一句话没说出口。 若是说出来了,这少年多半要当场气得发作。 那句话是——“此地的庄园建筑固然华丽,与我家一比,犹要暗淡几分。” 最可气的,是这句话其实并无任何问题。 天下庄园,难有一座可与天神山庄相提并论,绝难! 曾有句在锦绣国民间流传开来的话。 一切建筑,包括皇帝老儿早朝的天子大殿,和那神元藩王凌璞的府邸比上一比,皆要乖乖自认逊色一筹。 这话,固然杀人诛心,是给坐镇中州的藩王凌老爷扣了一顶“居心叵测”的帽子。 但也无疑从侧面证明了那一座天神山庄的宏伟壮观,究竟是何等的气派无双,犹要胜过皇宫建筑群。 亏得那凌璞之子,青袍客凌真是个颇有涵养的世家公子,勉为其难,方才把此言憋入腹中。 秋、叶还有“谪仙”凌真三人,在那名黄发少年的带领下,东拐西绕,终于来到了一间空阔的大屋里。 身入其中。 可见屋子的整面西墙贴有一张壁画。 画面里,乃是一只浑身插满了羽箭,濒死垂亡的浴血孤狼,四脚着地立于陡峭的悬崖之上,向远方眺望,姿态凄凉而悲怆。 “好一幅意境萧索的独狼图,霸气且有韵味,我喜欢!” 秋金有一说一,目视此图之时,不禁拍手叫好。 “这是我爹颇为钟意的一幅画,名字叫做《狼王北望图》。” 黄发少年笑眯眯的道,“二位在此屋稍等片刻,我这就去喊我爹出来。” 说完他便迈步从门口走出,出门时,不忘将屋门牢牢的关了起来。 秋金和叶一燃,还有凌真,三人分别挑了三个屋内的位子舒服坐定。 “这座庄子的主人既以‘狼王’自喻,身世定然不俗啊。” 秋金思量揣测道,“庄名取作望北山庄,这图又叫做‘狼王北望’……莫非这庄主,与那北方的狼嚣国有什么渊源不成?” 这般想着,屋外传来了一阵刺耳的狞笑声。 发声之人,正是那名引路至此的黄衣少年。 凌真一拍桌子,正欲起身。 那少年用十分尖细的嗓音猛然叫道:“你们这几个无礼的家伙,简直是一心求死,哼,今日便都葬身在这里吧!” 那少年话音刚落,未等凌真彻底离开座位,听得轰然一响,两个巨大的铁笼从屋顶落下,将三人罩在了里面。 秋金和叶一燃一笼。 青袍客凌真一人独自被关在一笼。 巨笼由十八根约莫碗口粗的钢筋铸就,上头,还缠有几条同样粗硕的精铁锁链,当的是坚固无比。 凌真怒斥了一声,“混账!” 房门再度开启。 那名瘦小的黄衣少年,右手把持着一张做工精良的劲弩,迈着大步,潇洒走入了屋内。 他来到两个铁笼之间,看着被困住的三个人,一脸玩味,笑容灿烂且诡异。 “这下好了,你们是插翅也难逃了。” 少年自信满满的奸笑道,“让我好好想想,该怎么炮制你们……” 凌真此刻正欲抽剑斩人,却见那秋金戏瘾颇足,要假装自己已深陷绝境,想了想还是算了,便先行忍住了怒意。 秋金哀声问道:“这位少侠,我们无冤无仇,你为何非要痛下杀手?” 黄衣少年用鼻子出了口气,趾高气昂的叫道:“我看你们不爽,小爷我看谁不爽,谁就得死!” 秋金心下觉得有点意思。 这小子,居然狂成这样? 不错不错,有自己当年初入江湖时的意气风采了。 凌真则觉得这份狂气,实在和在脸上左刻一个“求”,右刻一个“死”字无有区别了。 如此之人,若不是有山庄庇护,岂非注定英年早逝…… 想到这儿时,凌真脸色微变,喉头动了一动。 只因,他忽然忆起自己的从前岁月,貌似那会儿的自己,仗着天神山庄头号大少爷的身份,也确乎是没少干仗势欺人的勾当,竟与眼前这个小家伙差别不大。 凌真摇摇头,叹气一下,心下有些后怕、后悔,“唉,想不到从前我竟是那样的混蛋啊。” 但转念一想又很快释然。 自己现如今貌似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了。 黄衣少年眼神阴鸷,悠哉摸了摸手中的良弩,接着道:“而且我爹说了,只要是没有‘拜门贴’的客人,一律让我这么处理。先把人骗至大堂,然后放下千斤铁笼,一旦将其困住,或杀或剐,都随我的心愿。” “少侠,你能否看在我们是初犯的份上,饶我们一条性命?” 秋金故作苦苦哀求之态。 凌真侧目,心道:“要论戏瘾,秋兄当真不是一般的大。” 自然的,凌真自己觉得自己瘾也决计不小便是了。 “只要是进了这个笼子里的,就绝无活着出来的可能,这是规矩。” 黄衣少年高声道,“不过小爷我向来很是仁慈,可以让你自己来挑选一种死法,说吧,想怎么死?我成全你!” 秋金稍微想了一下,问道:“不知少侠能否赐我老死?” 凌真嘴角浮现笑意。 亏你说得出来这种死法啊。 黄衣少年一怔,似乎没料到这个黄头发的汉子会这么说,出乎了自己的意料,皱眉道:“老死?不行,想得倒美!我岂能让你寿终正寝?你既要在笼子里待一辈子,我便让你饿死好了……” 少年编排完秋金的下场后,转而对同处一笼之中的叶一燃道:“至于你这个红头发的怪胎嘛,你刚才说,你家和我家差不多?放你的狗臭屁!你是个什么玩意儿,也配和我比?!就凭你刚才那句话,我不会让你舒舒服服去死的,我要将你折磨上七天七夜,让你在无尽的痛苦中挣扎着死去!” 将弩头对准了叶一燃的大腿,嚣张跋扈的少年厉声道:“我先射断了你的狗腿!” 凌真把头偏到一边去。 不是不忍心看。 是觉得连看的必要都全然没有,因为注定不会有任何意外。 “不要!” 秋金却是瞪着眼珠子,着急忙慌的叫道,“少侠,此人是我的妻室,你若要杀她,不如先杀了我!” “呵呵,好一对情比金坚的夫妻啊,你想先爱人一步去死?我偏不让你如愿!” 黄衣少年歪嘴笑道,“接下来七天,你会亲眼看着这个你最爱的女人一点点死去,想救她于水火,却是束手无策、无能为力,这就叫真正的绝望,哈哈,哈哈!” “少侠,求你饶了她吧!” “不饶!” 语毕,黄衣少年狠狠的用力扣动了扳机。 劲弩霎时发射出一支飞箭,速度迅疾,杀力决计不弱。 怎料,那由坚硬金属制成的箭头,在砸至了叶一燃大腿的刹那,力道顷刻被卸去。 末之强弩,全然透不得入! 飞箭掉落在地。 凌真点点头。 嗯,这是理所应当的一个结果,可谓“必然”。 第二百三十六章 羡慕 黄衣少年匪夷所思,瞪大那双水灵灵的眼睛,满脸俱是震惊的神色。 “这……这怎么可能?!” 他不可思议的尖声叫道,又接连射出了十余支箭,无一有效,无一能够例外。 那名红发白袍的女子大腿上,被戮了那么多飞箭,甚至连一层皮都没破,一根毛都没掉! 凌真嘀咕道:“连秋兄一脚都能扛下来的体魄,区区弩箭,能有甚用处?” 可那少年人,却浑然不知那红发公主身具威仰体魄而得以刀枪不入,见到了此等恐怖绝伦的画面,黄体少年唬得心神摇曳,吓得连退数步。 抵达外头后,少年在门口的一处机关上猛拍了一下,恶狠狠喝道:“这下看你们死不死!” 机关开启,无数支羽箭化成滂沱箭雨,兜头而落下。 泼向了屋内的那两个巨型铁笼! 身负绝强体魄的叶一燃,整个人紧紧蜷缩了起来,将白毛小狐护在怀里,任凭箭雨不间断的洒在她身上。 便如真的毛毛细雨一般,无法造成半分伤害。 秋金则掣出了背上的黑色长剑“开天门”,挥剑抵御着瓢泼箭雨。 凌真冷冷哼出一气,再无隐藏,单手使动粉剑红陌,另一只手,则挥甩震荡那件内衬兵家软甲的青色法袍,持续不停,飞箭不得近身半分。 过了小半盏茶的功夫,箭雨总算是停了下来。 秋金将开天门归入鞘中,也无二话,伸出一手直接捏住一根钢筋,往两边用力一掰。 锁链立时崩断,整副铁笼都扭曲得变了形状。 凌真如法炮制。 这位风流青袍客,甚至都没出剑御敌,也仅凭蛮力,便轻易崩开了铁柱,令笼子再无困厄行动之能。 黄衣少年彻底惊呆,眼神呆滞,双腿发软发颤,竟连逃跑都不会了。 如凡人初见神明一般。 这两个家伙,怎的……怎的都这般力气大如仙神? 秋金从两根被拧弯了的钢筋中间走出。 凌真抬腿迈出。 这两名高大男子,黄发、青袍,来到了那名呆若木鸡的少年面前。 秋金微笑道:“说吧,想怎么死,我成全你。” 凌真亦发笑道:“我也可让你死得痛痛快快。” 黄衣少年心中自当恐惧无比,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 就那么呆呆注视着眼前的黄发男子和青袍客,如同木头人一具。 秋金伸手捋掉少年人用来束发的皮绳,一头墨瀑似的长发就此披散了下来,他笑眯眯的调侃道:“你个女孩子家家的,学个鸟儿的男人束发?你不会以为把头发束起来,自己就是男儿身了吧?” “你……你怎么知道?!” 黄衣少女惊声道。 秋金轻描淡写的笑了笑,如实道:“我生而兼具洞察虚明的神通力,你是男还是女,这一点点小事儿,还能瞒得了我?” 凌真笑而不语。 自己其实于门口初见之时,便也得知了真相,只是故意不说罢了。 秋金手有些痒痒,在少女的胸脯上狠狠摸了一把,咂咂嘴,回过头瞥了眼叶一燃,又对着那名少女鄙夷道:“好一个太平公主。” 闻言,凌真想起那个轩辕剑炉之主轩辕殷的宝贝女儿。 那个兼具火神体魄,而得以烈焰淬炼身躯的轩辕太平。 时隔这么些年。 也不知那喜欢玩火的少女太平,还“太平不太平”? 至少多年前的那次初见面,山丘之上,被烈火裹挟着的轩辕太平。 其身材,真正是符合“前胸贴后背”的说法。 与那时尚是稚童模样的白衣“少女”凌潇潇近乎一致,铁板一块,毫无山峦起伏。 那十来岁的黄衣少女,陡然被如此一摸,顿时臊得是又羞又怒,红着脸骂道:“你这个臭流氓!” 抬起手中的劲弩便又要发射。 凌真嗤笑一下,瞬时探出一只手,青色袍袖扬起,快速握住了弩首。 听得“咔嚓”一声清脆,大半张良弩都被青袍客凌真捏了个稀巴烂。 “胆子不小嘛,居然还敢动手。” 秋金把脸贴到少女的面前,笑脸慈善,却是在她的鼻子上轻轻咬了一口,留下一排淡淡的牙印,轻声道:“小东西,不怕我吃了你啊?” 凌真笑容玩味,调侃道:“秋兄贪吃了。” 黄衣少女被这等侮辱,恨极了眼前人,当真羞愤至绝点,抬起手掌便打,要为自己挣回些许颜面。 秋金反应足够敏捷,断不会被少女打中,和凌真适才握牢弩箭一般,也轻松便捉住了她的手腕,令其难以行动。 黄发男子弯着眉眼,笑道:“胸不大,脾气倒是真不小嘛!” “你快放开我,不然我……我让我爹爹宰了你!” 黄衣少女边挣扎边叫道,嗓音中已有了浓浓的哭腔,悲愤无限。 凌真说道:“再叫,再叫本公子现在便宰了你!” 秋金呵呵一笑,从容不迫的向那少女问道:“我正想问你呢,你爹他老人家是何许人也?真有本事,教出了你这么个无法无天的女儿!” 正当此时,从门外传来了雷霆般的一声暴喝:“胆大妄为之徒,快快放开我女儿!” 只见来者是一名身高九尺的彪形大汉,披穿鲜光亮丽的貂裘,脸呈酱红色。 颧骨高耸,须发旺盛,容貌颇为强势雄霸。 双手,各拄着一根精铁制成的尖头拐杖,尾部锐利,明晃晃至极。 整副伟岸身躯就那么巍然立于大堂的门口。 若换成其他无能的胆小之辈,怕是单是看一眼此人的相貌,便要由衷的肝胆皆颤。 凌真情知来者不善,甚至都已做好了握剑上冲,与之厮杀搏命的准备。 万没想到,没等青袍年轻人行动,秋金此刻,竟是惊喜的叫了出来:“黄兄,是你?!” 那两手支撑着铁拐的貂裘大汉愣了愣,一头雾水道:“你是……” 秋金立时放开了那名黄衣少女的手,走上前去,笑得春光灿烂,朗声道:“是我啊,秋金,你的秋老弟!” 拄拐汉子细细观察了片刻,蓦然间,双目放光,他喜不自胜的高声叫道:“秋老弟,是你!你原来还活着啊。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秋金亦大喜道:“黄兄,咱们有十年未见了,亏你还记得我!” “哈哈,我黄鼎在中原只你一个兄弟,岂有忘却之理?” 有腿疾在身的彪形大汉发现了什么异样,顿时挑眉道,“秋老弟,你头发咋黄了?” “这事说来话长,一会儿再说。” 秋金习惯性在他的胸口捣了一拳,啧啧两声,“十年了,黄兄你还是这么结实啊!” “托了秋老弟的福,身子骨勉强还算硬朗。” 黄鼎笑呵呵招呼道,“来,小君,快来见过你秋叔叔!” 凌真看看那大汉,又看了看秋金,自言自语道:“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四海之内皆兄弟?唉,真是羡慕不来啊。” 第二百三十七章 因由 那个名叫“小君”的少女,这会儿功夫一头扑进黄鼎的怀里,悲痛的大声哭喊道:“爹,你可得给孩儿做主!他刚才……刚才欺辱了孩儿!” 不待黄鼎发问,秋金便主动将自己入庄后发生的事情简略说了。 另有凌真在一旁补充了少量的细节,得以复盘故事全貌。 作为庄主的黄鼎听完后,气不打一处来,将拐杖在地上顿了一下,发出“铮”的一声,严厉十足的叫道:“小君,明明是你有错在先,怎得还有脸恶人先告状?” 黄衣少女见父亲今番居然不向着自己,心中更是委屈。 眼泪便如溃堤洪水般涌了出来,痛哭不已。 “行了行了,黄兄,小孩子嘛,有点脾气也正常,你也别为她动肝火了。” 秋金眯着眼眸做起了和事佬。 这时,叶一燃抱着那条年幼白狐从笼中缓步走了出来。 黄鼎见到这名白袍赤发的碧眼女子,道:“秋老弟,这位是……弟妹吧!” 叶一燃俏色登时发红起来,连忙否认道:“不是的不是的,我才不是……” 秋金放声而笑,打断了西域叶姓公主的言语,“我这媳妇儿性子胆怯,特容易害羞,黄兄就别为难她了。” 叶一燃那张脸变得愈发红了,气急败坏,恨不得重重给那姓秋的恶人来上那么一脚。 秋金继续快活的说道,“黄兄,你这是从哪儿发得横财啊,屯下了这么大一个山庄?气派得紧呐!小弟我做梦也没想到这儿会是你的地盘。” 赤面巨汉黄鼎哈哈一笑,爽朗直言:“我这庄子里有座人工温泉,现在天气冷了,咱们一边泡着温泉,一边喝酒聊天,如何?” 秋金拍手叫道:“好,好极!” 忽然想起了要介绍自己的新朋友凌真,便又向黄庄主笑着言道:“对了黄兄,这位,姓凌名真,有谪仙风采!乃当代剑术奇才,连老弟我都要仰着头才能看他啊。” 青袍年轻人凌真抱拳行礼,躬身弯腰,异常谦虚,向那高大魁岸的黄鼎道:“凌真见过黄庄主。承蒙秋兄抬爱,在下尚有自知之明,断不具备那一等超拔之禀赋,至于甚么‘剑术奇才’,更加愧不敢当了!” 秋金拍着凌真肩膀,呵呵笑道:“你凌老弟若不算是剑道大才,那天底下,便再无一人可称得上是天才了。” 黄庄主笑容十分朗健,挺着宽实胸膛,嗓音醇厚,“既是我秋老弟的朋友,那自当也是我黄鼎的朋友,来吧,一起来温泉,喝酒喝个痛快!” 应秋老弟的要求,黄鼎吩咐山庄里的百余号仆人,务必将叶一燃伺候得舒舒服服,绝不可让她随便乱跑。 待事宜悉数交待完毕后,黄鼎拄着两根铁拐,和昔日老友秋金,以及根据秋金介绍而认识了的那位青袍客凌真。 三人一同前往了庄中的“人工温泉”。 温泉修建于后山地带,罩在一个露天的木棚之中,面积并不大,最多仅能容纳四五个人一同沐浴。 水汽氤氲。 黄、秋,还有凌真,三名汉子的半截身子都浸在此座暖池之中,双臂搭靠在池沿,手边有数坛香飘的精酿美酒。 秋金惬意的抱起一个酒坛,大口狂饮,饮罢,高声赞道:“这酒入喉清冽,好似白水,等到了肚子里,却如同刀子一般,喝起来真舒坦!” 黄鼎颇为自豪的道:“此酒是我自己酿的,花好几年功夫才酿出不过百余坛,取了个名字,叫做‘天狼’。” “天狼酒……好名字呀!” 秋金捧着酒坛,“来,黄兄,老弟敬你!” 凌真兀自沉浸于此酒液的香醇之中,心中默念胡乱瞎编出来的诗句,“举头西北望,拔剑斩天狼……” 边饮边聊,黄鼎在得知了秋金这十年间,一直都隐居在江南道的乡下后,感叹道:“唉,当年我听说你开天失败,和三千名修士一同葬身在了昆仑山巅,心里那个难受啊,喝了几个月的苦酒。你知道的,我是北方草原来的蛮人,在中原,连半个交心的朋友也无,你死后便再没人陪我一同喝酒了……今日见到你还活着,哥哥我是真高兴啊!来,接着喝!” “今日能再见到黄兄,我也高兴得紧,喝!” 秋金举坛而饮。 凌真同样举起了酒坛。 又这样喝了一会儿,黄鼎忽然向着老朋友问道:“秋老弟,你此次出山,是为了什么?还要再去开一次天?” 秋金点了点头,严肃的道:“‘开天’固然重要,但老弟我,还有比这更重要的两件事情要去做。” 黄发男子秋金缓缓扭过身子,以背面对黄鼎。 只见其后背处,纹着一个金黄色的圆圈。 圈内,有只以树叶为翅膀的怪鸟图案。 脊柱的位置,一条从上至下的可怖刀疤清晰可见。 “这是什么?!” 黄鼎脸色肃穆的发问道。 “这便是我要去做的两件事。” 秋金半眯起眼道,“十年前,有贼人趁我不备,将一柄利刃插入了我的脊柱之中,害得我没能成功开天,也害得三千名无辜修士枉死,我背上这一道疤,便是前段日子开骨取剑的时候留下的。” 那一次于竹庐内由翁仲文操刀的“取剑”。 凌真就在当场。 即便是现在回忆起来那一幕场景,年轻人凌真仍是要发自肺腑的感慨一句。 唯有天神,方可硬扛此剧痛而心神始终不晃啊。 “居然有这种事?!” 黄鼎瞪着眼睛惊声问道,“你可知害你的是何人?” 秋金的眼神中充满了烈火般的愤怒,从牙缝里吐了四个字出来:“汉王,宰阳。” 黄鼎吃了一惊,竟是一时之间无言以对。 只因权臣宰阳之名号,实在太过响亮震耳,宛若雷音一般。 不管是江湖上割人头的侠客,还是朝廷里领俸禄的命官。 一闻汉王大名,无不心思震颤、情绪激动,为之怵上三分有余。 王朝内,唯一一位异姓藩王。 坐镇衮州开阳城,兵马雄壮,权势熏天。 剑道杀力更是通天,纵连当朝天子都对其忌惮莫深,寝食难安! 天,若指天子陛下。 那么宰阳,就是“天下无敌”的存在。 甚至市井坊间有流言称,宁可惹恼那位剑道登顶、拳脚盖世的东海逍遥城城主“剑君”白川。 切不能触怒了军权在握、天下无敌的“汉王”宰阳! “宰阳那恶贼,昔日曾败在过我的手里,奈何那次落败后,他侥幸未死,事后为了复仇,便一直暗地里蓄意谋害于我……那日在昆仑山巅刺伤我的,不出意外正是宰阳的手下!” 秋金咬着牙恨恨的道,“这等十恶不赦的狗-奸贼,千秋不易的孽障,我非亲手杀他不可!” “是该杀!” 黄鼎亦瞪眼愤慨道,“若我双腿没有残废,尚有战斗之力,定陪你同去报仇雪恨,唉……” “黄兄的这份情义,不轻,老弟我心领了。” 秋金正色道,“等我手刃宰阳以后,还有第二件事情要做,和我背上的这幅纹绣有关。” “此鸟,名唤‘迦楼叶翅鸟’,代表英雄无畏和生而自由,是西方天罗国前朝的镇国神兽。” 秋金猛灌了一大口天狼酒,“我爹,姓秋名舆,乃是天罗国前朝护国大将军,二十四年前,叶神机谋权篡位,害死了天罗前朝国君,我爹誓死不降,最终光荣殉国……” 凌真闻得此言,瞳孔颤了一下。 恍然间明白过来了一些事情。 为何秋金先前对叶一燃说,自己与那天罗国君叶神机有血海深仇。 为何秋金分明于中原地带长大成人,却生就了一副西域胡人的容貌。 很多事情都已解释得通了。 一切的因由所在,皆是此处。 第二百三十八章 悲声 说到这儿,天罗前朝将军之子秋金的眼眶渐渐泛红,有些难以为继,说不太下去。 凌真共情能力不算弱,此时也不太好受了。 原来秋兄的内心深处,也有这么一道难以愈合,始终流着脓血的暗疮。 彪形大汉黄鼎见他这等难受,耐心拍了拍秋金的肩膀,加油鼓劲儿道:“秋老弟,令尊是位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是那迦楼叶翅鸟的化身。” 秋金提起几分气力,深吸了几口气,眼中迸发出亢奋神情,震声道:“我的第二件大事,便是重回西域天罗,诛杀仇寇叶神机,为我爹秋舆报仇!” 抬起酒坛,仰头一饮而尽。 凌真明白秋金此行的诸多目的,同仇敌忾,仰头饮尽一坛酒。 誓要与好友同生共死! 黄鼎亦饮了口酒,咂咂嘴巴,“秋老弟,你既什么都不瞒我,那我这做哥哥的,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了,你瞧瞧这个——” 其貌与中原人大异的他,同样扭过身子,让秋金看向了自己的后背。 凌真瞪目观瞧。 黄鼎的背上,赫然纹着有一个青郁郁的狼头,呲牙咧嘴。 模样甚是狰狞恐怖栩栩如生。 “我们狼嚣国靠近冰山,万里疆界多草原,自古以‘狼’为尊,平民不可在身上刺绣与狼有关的图案,此乃铁律。” 黄鼎沉声慢慢的说道,“我背上这个狼头,是我当年被册封为‘北院大王’时,聘请了国内最好的纹绣师傅给我做的。” 秋金一惊,挑起双眉道:“北院大王?!” 黄鼎点了点头,肃声道:“我本姓‘皇甫’,有着狼嚣国百年贵族的血统,后来逃亡至了中原后,才改姓黄的。” “逃亡?怎么会……” 秋金皱眉费解道。 “十二年前,我因与政事令高邈关系不合,被诬陷谋逆,单于昏聩,听信高邈的谗言后,治下我的死罪,群臣纷纷上书进谏,替我求得了一条性命,最终,我被废去了双足,从堂堂北院大王贬作了一介修为全丧的庶民。” 黄鼎神色凝重的诉说,“被贬谪后,我自知于北方生活已不再安全,便打算去中原避难,在举家逃亡的路上,我那刚出生的女儿不幸患疟疾死了,她娘亲承受不住打击,趁我睡着时上吊自尽了……” “你女儿?” 秋金奇道,“小君她不是还活着吗?” 黄鼎面露微笑,轻轻摇了摇头。 接下来,这位曾为一院大王,北方草原出身的雄魁男子,言语缓缓道出了真相。 ———— 黄鼎仰头饮了一口天狼酒,润了润嗓子,继续诉说着曾经那些往事:“我将妻子和女儿的骨灰,撒在雁灵关的峡谷内,然后独身一人,于风雪夜里,孤孤单单入了龙蜀国境内。” 听到这儿,秋金不禁想起了大堂西墙上挂的那张《狼王北望图》,心下一阵感慨,不由得轻叹一气。 凌真自然也清楚了那幅巨画背后的含义,无限唏嘘。 “大雁尚能北归,我却再也回不去故乡了。” 黄鼎眼神里充斥着浓得化不开的哀愁,他沉声道,“来到中原后,我曾有过投效龙蜀朝廷的念头,但我毕竟出生北方草原,要我带兵去残杀自己的族人,这如何能做到?在我此生最茫然的时候,是秋老弟你,给我指了条明路。” “哦?怎么说?” 秋金被带起了不小的兴致,忍不住匆忙发问。 “听闻中原地界有座黄山,号称归来无须看岳的‘天下第一奇山’,那时的我,正好也改姓为‘黄’,百无聊赖,便有意去登山览景,一遣心中烦闷之情。” 黄鼎悠然自得的道,“在黄山上,我见有豪强霸凌弱小,便出手干预,我双腿残废,几无当年鼎盛时期战力的三成,靠着两根铁拐,拼死抵御着几十人的进攻,在我独力难支,即将战死之际,得蒙秋老弟你仗义出手相助,击退了众敌。” 凌真靠坐在浴池温泉的边沿,心下思量道:“这未免太巧了些,锦绣王朝南部,也有一座以黄为名的大山……”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秋金摆了摆手,咧开嘴笑着道,“倒是黄兄你啊,以拐对敌,姿态之悍勇,实在令人佩服!这也是当时我非要拉着黄兄拜把子的原因了。” “秋老弟,你这话太过抬举我了呀!” 昔年北院大王的黄鼎情绪激动起来,“你不嫌我落魄孤苦,也不在乎我是个来自北国的异族蛮人,愿意与我喝下结义酒,义结金兰,拜为生死兄弟,你可知我心里有多感激?那时我便认定了,这辈子在中原就只一个兄弟,那就是你秋金,秋老弟!” 秋金郑重其事的端起了酒坛,朗声道:“黄兄啊,你我都是顶天立地的男儿,这些矫情的话就别多说了,都在酒里了,喝!” “喝!” 两坛相碰,有不少酒水洒落至泉中。 两名义士抬头痛饮。 凌真看着这一幕,瞧得是心头热血翻涌。 这位青袍年轻人暗自感叹:“这才是真正意气相交、别无他图的兄弟呐!” “你可还记得那日晚上?咱们都喝多了,你摸着我的狐皮大袄,说我衣服好穿,厚实且保暖,不妨去做毛皮生意。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第二天分别后,我就跑去了辽东一带,靠着为数不多的一点资产,倒卖兽皮。” 黄鼎面带欣喜之色的说道,“干了五六年,我混成了辽东一带的毛皮大户,靠做生意攒下来万贯家财,这辈子都吃喝不愁了!” 秋金恍然大悟,不禁在他身上砸了一拳,喜不自胜的笑道:“好哇,合着你是靠这个发家致富的啊!” 身躯魁岸结实的北方汉子黄鼎亦笑道:“可不是嘛,那会儿我的钱已多得花不完了,便从皮毛行业全身而退,带着我的宝贝女儿去了潼州,在紫金山上修建了这座望北山庄。” “女儿?” 秋金迷惑的问了一嘴。 黄鼎点点头,满脸尽是幸福、甜蜜的笑容,“我在辽东一带干了半年左右,有一户穷苦人家的父母突然找到了我,说他们生的孩子太多了,问我肯不肯领养一个,我见他们抱来的是个两三岁的小女孩,那脸蛋,又粉又嫩的,很是可爱,不由得想起了自己那不幸早夭的女儿,便将其收养下来了,取名为‘识君’。都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我希望我女儿她日后嫁人,能擦亮眼睛,莫要识人不明,爱错了郎君。” “识君,黄识君……就是那个黄衣服的小姑娘?” 秋金似乎彻底明白了过来。 黄鼎点头道:“正是,这十一年来,我都把她当男孩子来养,不是亲生,却胜过亲生,唉,我就是太过溺爱她了,才给她惯出了这一身的臭毛病……” 蓦地里,“嘭”的一声大响,木棚的门被一脚踢了开来。 门外,赫然站了一名手握尖刀的黄衣小姑娘。 除了黄鼎收养了十余年的女儿黄识君,却还有谁? “小君,你拿着刀做什么?!” 黄鼎厉声喝道,“此乃我与朋友的洗浴之地,也是你这丫头能来的吗?快把门关上!” 原来黄识君仍对秋金适才羞辱自己的事情耿耿于怀,便准备趁他沐浴之际,用尖刀结果其性命。 怎料,刚来到木棚门口,将父亲黄鼎的话全部听了进去,意外得知自己并非亲生的这一残酷事实。 只见少女此时此刻,两眼通红,浑身抖个不停,她悲哀无穷的颤声道:“爹,这是假的,对吗?快告诉我这是假的,快点!” 第二百三十九章 护犊 “小君,对不起……” 黄鼎尝试着出言劝慰。 “别说对不起,快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黄识君却是不断重复着此句言语。 黄鼎满怀柔情和愧疚,看着自己的爱女,叹了口气,沉沉的说道:“小君,原谅我一直瞒着你,爹只是不愿你心里有什么负担……” “爹?你根本不是我爹!” 立在温泉木棚门口处的黄识君凄声叫道,“你,你为什么要瞒我那么久?!我的亲生爹娘现在在哪里?我要去找他们!” “这么多年过去了,只怕是再也找不到了……” 黄鼎嗓音低沉道。 “我不管,我要去辽东找他们!” 黄识君冲着本名皇甫鼎的黄鼎吼道,“你这个大骗子,我再也不要见你了!” 说着猛力将尖刀往温泉里一掷,溅起大量水花,少女已转身匆匆跑了出去,脚步着实不慢。 凌真望着少女远离的背影,摇头叹气,道了一句:“真是造孽啊。” “小君,你快回来!” 不论黄鼎如何嘶声呼喊,黄识君便是连头都不肯回一下。 “这……这可如何是好?” 黄鼎满脸焦虑的说道,“小君她,她不认我这个爹爹了!” 黄鼎堂堂九尺男儿,曾是狼嚣国一人之下的北院大王,征战沙场的万人敌,哪怕被挑断脚筋时,也没有吭出一声,无愧铁血硬汉的称号。 然而此刻,由于养女离去,这条铮铮铁汉,惶恐不安得好像一个未经人-事的无助孩子。 秋金呵了一口气,伸出手拍了拍义兄的肩膀,镇定且淡然的道:“黄兄,你在这儿等着,我这就去把你的宝贝女儿给追回来!” “秋老弟,我女儿她岁数还小,你别太……” 黄鼎恐其乱来,忍不住出言提醒。 秋金笑了几声,开慰而言道:“放心吧,我这人一向最有分寸了。” 凌真却是忍不住笑了。 你秋金。 有分寸? 这个词儿跟你有半毛钱的关系? 言语完毕,那个自称最有分寸的黄发男子,用毛巾将身子稍微擦了几遍,快速披上衣服,一个掠身,从木棚门口追了出去。 凌真唯恐这秋老哥又一个不受控制,失了分寸,故也紧跟着站起来擦身穿衣,要去那边添个帮手。 秋金靠着“听音辨位”的本事,知悉了少女黄识君的位置,施展起无上大天龙术中的神行诀,很快便追了上去。 秋金纵身一跃,翻至那名黄衣小姑娘的面前,拦路而站,巍然不动。 “你……你要干什么?!” 黄识君见到这个焦发煞星追来,有些害怕的叫道。 “这话该我问你才对吧。” 秋金眯着眼冷冷的说道,“你,要去干什么?” “我要去找我爹娘!” 黄识君深吸一口气,然后梗着脖子道。 秋金轻呵了一声,反问道:“你爹娘?你爹娘早在十一年前就不要你了,你去找谁啊?” 黄识君微微发愣,呆立于原地,不知该说些什么。 凌真这时候已然追赶上来。 他看见秋金凑近少女,伸手搭在了黄识君的肩膀上,轻轻捏了几下。 “你干嘛?!” 被秋金搭了肩的黄识君,下意识后撤几步,一脸敌意的尖声叫道。 秋金用目光死死盯着她的衣服,“你身上穿的,是云州最上乘的绸子吧,天下四大名锦,以云锦为首,自古便有‘一寸云锦一寸金’的说法。试问这件面料昂贵的衣服,是谁买给你的?” “当然是我……” 黄识君本欲回答“是我爹买给我的”,但又想起了黄鼎并非自己的亲生父亲,便将刚到嘴边的这个“爹”字给憋了回去。 秋金继续指着她腰间悬挂着的玉佩,问道:“这一块翡翠牌子,是谁买给你?” 黄识君蹙眉,闭口不言。 秋金又缓缓蹲下身子,盯着她的那一对小巧玲珑的鞋子,沉声问道:“你脚上的这双绣花鞋,是谁买给你的?” “你到底要说什么?” 黄识君颦着眉头道。 黄识君不知。 凌真却是已经知道了。 凌真笑眯着眼睛。 未曾想到秋兄还有这一套说教的本事嘛。 可很快凌真就意识到,秋金还是那个秋金。 那个能动手解决,就绝不吵吵的秋金。 秋金接着道:“你这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富贵日子,又是谁给你的?” 不待黄识君答话,黄发男子暴然动起手来,“啪”的给了她一记十分生脆的耳光。 当即把这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扇在了地上。 见秋老哥下如此重手,饶是凌真都有些震惊。 黄识君身子发软,兀自趴在地上,捂着高高肿起的左脸,泫然欲泣,红着眼睛望向那个黄头发的大恶人。 秋金猛然之间提高了嗓音,高声喝道:“若是没有你爹,你在十一年前就成孤儿了,早他-妈饿死,或冻死了,哪还有半分福气好享?你这身在福中不知福的贱东西,活着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冤孽!你爹疼你、爱你,把你当成掌上明珠,老子却与你非亲非故,可断然不会惯着你!” 说着,秋金又狠狠在她的大腿上踢了一脚,黄识君只觉挨踢之处如同被烈火灼烧一般,疼得整个身子都颤了起来。 “给你长长记性!” 秋金用堪称恐怖的凶霸口气怒喝道,又飞起一脚,踢在了小姑娘黄识君的臀-部。 “哎哎,秋兄啊,差不多行了,她毕竟还是个孩子。” 这回轮到他凌真充当和事佬了。 凌真是真怕姓秋的把少女打出个三长两短啊。 吃了两腿外加一个巴掌,黄识君听了凌真的言辞后,再也忍受不住,悲从中来。 少女心情痛苦绝伦,“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哭有什么用?贱-货,哭我便不打你了?” 秋金吐字清晰的冷笑道,“反正你已不认黄鼎作爹了,这世上还有谁能护着你?我今日就让你知道知道,没有你爹,你什么都不是!” 抬起一脚,作势又要踩下去。 “住手!” 一记暴喝从远处传来,伴随着铁拐拄地之声,一名北人面相的披貂汉子急匆匆赶到了这边。 “秋老弟……你这是做什么?!” 黄鼎看到女儿倒在地上的狼狈模样,心疼得无以复加,颤声叫道。 凌真心里道一句“谢天谢地”,多谢你黄庄主总算是来了。 秋金则是全无所谓的态度,面无表情的道:“黄兄,你别拦着我,我今日非得好好教训一下她不可。” “爹,救救我!” 黄识君像条野狗似的爬了过去,抱住瘸腿巨汉黄鼎的大腿,嘶声哭喊道,要多凄惨有多凄惨。 “呦,这会儿知道叫爹了?你刚才不是说他是个大骗子,再也不要见他了嘛?!” 秋金屈膝蹲了下来,对着那个临时抱佛脚的少女黄识君道:“怎么,现在自己有难了,知道要抱爹的大腿了?我告诉你,晚了!今儿谁拦也不好使!” 握紧拳头,作势便要砸下去。 这一拳若当真结结实实打中了,哪怕是不谙世事的黄识君都知道,自己必然凶多吉少。 凌真甚至都做好了出手去拦的准备。 “秋老弟!” 黄鼎言语极具威严的大叫道,“小君是我的女儿,还轮不到你来教训她!” “黄兄,你女儿都不认你了,你还护着她做什么?” 秋金停下了动作,冷言冷语的道。 “她可以不认我作爹,但我不能不认她这个女儿!” 黄鼎坚声回应。 “爹!” 黄识君自打出生以来,第一次觉得自己那名身负残疾,终日需要拄拐的老父亲,是尘世间最可靠、最勇敢的人。 黄鼎目光如炬的瞪视着秋金,厉声大喝道:“你若再敢动我女儿一根手指头,休怪我翻脸不认人!” 凌真暗笑。 这约莫就是所谓的“护犊子”了吧。 第二百四十章 行家 “我若偏要动呢?” 言语甫毕,秋金冷哼出声,倏然间踢出了右腿,直向黄鼎头部的太阳要穴击去。 这名望北山庄的庄主虽已年近半百,又已封刀退隐多年。 但他毕竟曾是百战不死的狼嚣国将军,兼北院大王,尚具备最起码的对敌能力。 加之秋金这一腿,出得十分笨拙,起始的先兆甚是明显,莫说黄庄主,便是稍微有些实战经验的人,都能轻松预判并做出反应。 凌真心知肚明。 这一式腿招,是在故意演戏,亦或者可以说是“人情世故”的某种体现。 黄鼎上半身后靠,其脖子猛地一仰,霎时,一条鞭子般的长腿自其眼前刮了过去,未中首脑要害。 秋金的这腿不仅预兆奇大,连收招的动作都是缓慢至极,全似一个练武未久,手脚不协调的愚鲁孩子。 黄鼎眼疾手快,趁其右脚尚悬在半空,用一根铁拐大力敲打在了他左脚的脚踝之处。 “咚!” 有铁器撞击骨头的脆声发出。 秋金痛苦的惨叫一声,顿时失去平衡,重重摔在了地上。 “错了,我错了!大哥,我的黄大哥呀,求你别再打了!” 秋金一边揉着左脚的脚踝处,一边大声讨饶,面部表情狰狞且苦楚难当,仿佛当真疼得无以复加。 凌真摸了摸下巴。 我啥时候也能这么会演就好了。 黄鼎就这样居高临下地看着那黄发男子,喝道:“姓秋的,我拿你当兄弟,你却三番两次欺辱我女儿,这是什么道理?!” 秋金双手合十,无比虔诚的宛若佛教徒,低头恳求道:“黄兄啊,是老弟太过放肆了,看在咱俩昔日的情份上,你就放了我这一次吧!” 黄鼎用鼻子出了一口粗气,“你是我的义弟,我本不愿与你动手,看在你今日诚心认错的份上,我便饶了你罢。” 秋金从地上一骨碌爬了起来,掸掉屁股上沾的那些尘土,向老大哥黄鼎深深鞠了一礼,抱拳道:“多谢黄兄恕罪!” “这次我已饶了你,若还有下次……” 黄鼎肃然出言,“非打断你的腿不可!” “黄兄放心,我日后绝不敢再碰令爱一根汗毛,路上见到她,先给她磕两个响头!” 秋金装作认错态度诚恳的模样,走至黄鼎的身侧,嘴巴附在老兄弟的耳边。 他用只有两人才能听闻的音量,压着调门低声道:“黄兄,这下子,你可欠我一个老大的人情了。” 黄鼎用女儿断然听不到的声音说道:“多谢秋老弟了,此等恩情,黄某终身不忘。” 秋金转而走向了远处,大声挥手作别,“兄长多多保重身体,咱们后会有期!” 凌真随在其身后。 辞别义兄黄鼎,秋金牵着那匹枣栗色大马,趁着天还没黑,离开了望北山庄,与叶一燃、凌真二人,一块儿往山下赶去。 ———— 夕阳西下,紫金山那座位于山顶的庄园门口,昔年叱咤北国的皇甫鼎独自站立。 举目远望北面方向,胸中想着自己那位意气相投,足可托付生死的义弟秋金。 庄主黄鼎拄着铁制双拐,心头默默生出了一句感慨万千的由衷话语,亦或者说仅仅是一十四字脍炙人口的着名诗句。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 嬴春白眉一挑,陡然发问:“话说青龙剑仙啊,你为何不给你那万纶万大哥重塑一具崭新肉身?就那样让他以金光长城的形态,孤独寂寞的活了这么些年,你小子,本心真过意得去?不觉得愧对了那一位桃花结义,昔年让你替他看一看江湖的兄长?” 魏颉也未多想,如实而答,直截了当回应道:“嬴老爷子有所不知,若是没有万大哥以身化作元神长城,划分出大禹、天烛两国的万里南北界线,莫说几十年,即便是短短几年,整片北国的草原地界,都将被南国侵吞殆尽!届时,游牧民族不下千万男女气数不复,极地生灵涂炭,而为了争抢旷阔无垠的疆域地盘,中原儿郎也注定会手足相残,战争绝难休止……换言之,万兄他是在以己之自由,来换取成千上万百姓的太平安宁啊!” “这么说来,你小子,倒是为了让你那万大哥能做成这一桩英雄壮举,才故意不去帮他脱困的?” 黑瘦老人挑着雪白双眉发问道。 青衫中年人郑重点头,“正是,此乃万古不易之伟业!万大哥与我恩重如山,若非如此,我又岂能不帮他得个解脱自在?就连老爷子你……” 言语到了这儿,魏颉脸色微微一变,及时止语,不再说下去了。 早猜出了这青衫客言下之意的虎皮老者嬴春,冷冷的抽了抽嘴角,语态淡然,“你难不成,真当于人间重活一世,是什么天大的快活事儿?寻常修士滋养体魄,积攒灵气,苦求长生得道,目的是羽化登仙,可老夫我呢?本就是天庭仙人转世,又过够了天下无敌的日子,早已没了那求真超凡,肉身成圣的愿景,孤孤单单,鳏夫一个,总觉着多活了那么些年,也并无甚么趣味可言呐。反而是负担多过于潇洒,凡尘琐事重过于快活恣意!” 魏颉无语凝噎半晌,口中蹦出来一句话:“要不晚辈给老前辈找个媳妇儿?” 嬴春看了眼那袭中年青衫,面色不惊不喜的说道:“行,你把你老婆嫁给我就行。” 魏颉瞪眼大惊,险些下巴脱臼,下意识的往四周扫了一圈,然后急忙摆手道:“不行不行,苏姐姐又非什么可随意交换的物件,哪儿能说改嫁就改嫁的?老前辈您这要求也太……太过了些吧。” “急了,你小子急了。” 嬴春边笑边调侃道,“瞧你这副耙耳朵的废物样子,老夫与你逗乐呢,谁要苏姑娘真改嫁?她就算愿意,我还不愿意娶个生过孩子的女人呢!” 魏颉笑意苦涩,心中真真切切是汗颜不已。 万幸苏羽白当下并不在这儿啊。 否则按她那脾气,非得拔剑出来朝着嬴老爷子的脑门上砍上几下不可…… “我这辈子就这样了,用不着再娶妻了,真没意思。” 嬴春晃了晃脑袋,缄口片刻,接着悠然道:“但是人活着,总得做些死人办不到的事情。” 魏颉抓住此等机会,一阵恭维,搓着手欠身道:“前辈金玉良言,字字珠玑。” 嬴春眯起眼笑道:“金个屁呦。” ———— 墨陵城。 数百年前,中原地界的历史上,曾有过三个国家并立的一段时期,史称“三足鼎立”。 其中坐镇东南方的国家叫做“大吴”,而这座墨陵,正是那大吴国曾经的都城。 此地,属东南临海,福荫广阔,风水与人互养,自古以来便有“江南佳丽地,墨陵帝王州”的美誉,乃诸多游子旅客魂牵梦萦之所。 城中市集。 那条笔直的街道之上,秋、叶二人前后乘于紫雷后背。 凌真并排单人单骑,白马青袍。 街边俱是店铺或是摊贩,吆喝声此起彼伏,一派祥和。 “红毛怪,你身上这香气,当真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 秋金闲来无事便随意问了一句。 这股香气,那日在小溪竹桥之上,其实凌真也有颇为清晰的嗅到。 初入鼻息,便觉心旷神怡。 只是近段时日相处下来,习惯成了自然,也便无甚感觉了。 “不然呢?” 叶一燃向来喜欢用这样的反问语句,“难道你以为我背着你偷偷涂胭脂了不成?” 秋金笑着摇了摇头,凑近至红发女子的后脖颈处,低着嗓子道:“此言差矣,这天底下无一款胭脂比得过你身上的味道。” 叶一燃轻哼了一下,故作不以为意的道:“你闻过很多胭脂的味道?就敢说这样的话……” 她虽对秋金的这番调笑言语表示不屑,但其嘴角,仍不受控制的微微翘起了一丝弧度。 凌真哈哈笑道:“叶姑娘此言谬矣,我秋兄,生平闻惯了脂粉气,早已称得上是这一道的行家里手了。” 第二百四十一章 俊美 秋金对此并不反驳,甚至挺直了腰杆,自信而言:“小生不才,曾出入过中原各地的风月场所,千金难求一色的花魁也见过不少,讲真的,她们身上的那种胭脂味儿,与你相比,实在差远了。” 叶一燃听这厮竟将自己与那些人人可夫的风尘女子相提并论,立时便喜悦全无,恼怒起来,“还有脸说呢,这是什么光荣的事情吗?!” “我遍闻中原胭脂的事迹自是没什么光荣的。” 秋金色眯眯的道,“但你凭借着与生俱来的体香,力压天下群芳,这事儿啊,绝对光荣!” 叶一燃习惯性翻了个白眼,简单的回应道:“这份光荣,我宁可不要。” “你不要?这事可由不得你。” 秋金有些感慨的道,“我此生见过的女子,绝大多数都是些粗陋不堪的俗物,叫人一眼生厌,第二眼便心烦,三眼过后,直欲呕吐,偶尔有那么几个稍微出挑些的,过了一晚也便索然无味了……” 凌真暗道:“其实我也有同感。” 当然,这句心里话他没说出口。 “你又在胡说些什么?!” 叶一燃蹙着眉头叫道,显然对他的这番话颇为不满,心头火起。 “急什么啊,你听我把话说完。” 秋金说道,“我姓秋的,活到目前为止,几近三十载光阴,一共就遇到过三个与众不同,叫人眼前一亮的女子。第一个是至尊剑宫现任宗主王赤霞的宝贝女儿王玉儿,第二个则是冷氏剑宗的二当家月湖仙子冷桃,第三个嘛……” “你要说我么?” 叶一燃问道。 秋金点了点头,“嗯,你确实与其他的女子有些不同。” “怎么个不同法?” “这我也说不太清楚。” 秋金若有所思的道,“当初在老翁的竹庐外,我第一次见到你身子的时候,便有种异样的感觉了,不知怎的就很想要上去抱住你……” 叶一燃听了这话,小脸一红,当即微嗔道:“呸,真不要脸!又在这儿说混账话了。” “当我凑近你,闻到你体香的时候,脑子突然变得糊涂了,第一反应,居然是觉得这味道好熟悉,一定在哪里闻到过,可究竟在哪里闻过,却是怎么也回想不起来了。” 秋金有些无奈的道,“但我一想起你爹叶神机是我的杀父仇人,便只好强逼着自己清醒一些,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唉,咱俩之间若无那等血海难平的世仇,多半是能够成为……成为好朋友的。” “我才不要和你这种人成为好朋友!” 叶一燃愤愤的道,“有道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若和你这天下第一混蛋做了朋友,那我岂不是也成混蛋了?” 凌真认可。 确实像我这样的大混蛋,才能和秋老哥比较玩得来。 秋金觉得此女着实有些可爱,一个没忍住,仰头放声大笑起来,惹得路人纷纷侧目,如看痴呆疯子。 一阵大笑过后,秋金侧目看向了青袍骑白马的俊公子凌真,发问一嘴道:“凌老弟怎么说啊?” “什么怎么说?” 凌真偏头问道。 “你可曾有过觉着一见倾心的女子么?” 秋金笑着追问。 凌真突然听到这一提问,兀自沉思半晌,将心绪深挖了小半天,得出一个结论:“不曾。” 秋金大奇,“不应该啊,当真哪怕一次都不曾有过?” 凌真再度回忆了一遍生平遇到过的所有女子,发现果真是连半个都未曾出现过。 青袍客便表情正式的又回答道:“不瞒秋兄,实在是没有过。” 秋金点点头,然后自顾自嘀咕了一句:“可惜,有点儿可惜了。” 叶一燃感到有趣,便冲着青袍年轻人凌真说道:“你以后会遇到的。我看书上都这么写的,男子若生平从未爱过哪怕一人,那么,当他真正遇到一生所爱的时候,便会彻底沦陷,深深为之痴迷若狂,情难自拔!” 凌真对此本来丝毫不信,但冷不丁想起了那位姓鱼的痴情老前辈,便摇头笑道:“为了女人而发狂……可能会有吧,但我现在全然不知究竟何等姿容的女子,能让我爱她爱到那般地步。也不知道那会是一种怎样的感受和体验。” 秋金手捏马缰,直视着前方路面,口中笑呵呵的道:“也不一定非得是那种绝色到了夸张地步的女子,也有可能仅是个普普通通的寻常女子,亦或者容貌平平,但其他方面颇有惊艳之处,再或者她与你共同历经了死生,成了那种患难见真情的笃实鸳鸯……总之啊,爱这种东西玄妙得紧,任你学问再大,知识再渊博,也是万万说之不清的。” 凌真深以为然。 想来那剑神鱼幽琮,曾经不也是书院有望成就圣贤的读书人?勤学苦读多年,念过的文章总该够多了吧? 结果呢? 不还是爱姚樱爱得无可自拔,钟情一个人,然后一辈子就这么搭了进去? 男女情爱一事,是世间最锋利,杀力最为豪强的剑刃,可斩一切有情之人。 不管你修为几何,一旦堕入了情网,陷入爱河,总归也是挣不脱、逃不掉的。 秋金又道:“至于感受和体验嘛,因人而异吧,也看对谁了。若是你饱受爱而不得之苦,那便如同……普通人生嚼黄连一般吧,会日日夜夜都如同在苦海里翻腾似的,太煎熬,惨呐!” 凌真听了这话后,愈发坚定的认为,自己今生今世,都绝对不能对任何一个女子产生此等情感。 万万不可! 三人闲聊半天,又在街上骑行了一会儿,叶一燃忽然指着某个方位欣喜的叫道:“秋大叔,那边有人在卖烤鸭,香得紧,我想吃。” 秋金听得叶一燃这么称呼自己,没好气的回了句:“屁你吃不吃?也蛮香的。” 凌真则先是笑了笑,然后鼻子猛地闻到了一股浓郁而诱人的肉香,不由得口中生津,便顺着叶一燃手指的那个方向看去。 只见路边一旁,停了一辆专卖熟食的推车,车头挂着一块木牌,写有“墨陵烤鸭”四字。 凌真策马靠近,双腿抬起然后一个跃腾,轻松翻身下马,脚触地面,牵着缰绳走了上去,来到那辆推车之前,招呼一下,对着那名推车的小贩道:“你们这烤鸭怎么卖?” 这会儿秋金也已骑着枣栗大马近前。 小贩抬头看了眼面前这名青袍公子哥,又看向马鞍之上那顶着焦黄头发的男人,还有那个红发垂腰的白袍女子,见他们这三人发色有异,模样更是远异于普通男女,心下登时一阵发怵。 哪儿来的神仙老爷和天庭仙子? 这相貌,再怎么俊俏、绝美,也总该有个限度才是吧。 第二百四十二章 纨绔 摊主惶恐的使劲儿陪着笑脸,对着那一袭青袍低三下气道:“爷,您是要切片儿,还是整只吃?” 凌真笑道:“切片吧,整只怎么吃,难不成要我抱着啃?非得吃得满脸油不可。” “您要多少?” 小贩又问道。 凌真思虑片刻,瞧那推车的台面上铺了不少已经切好的鸭肉,指着这些现成的肉片道:“你这台子上的,我全要了!” 从衣兜里直截了当的掏出来一块不小的银锭,估摸着肯定够了,笑呵呵的扔了过去,“银子不用找了,烤鸭给我拿三个袋子装。” 小贩双手捧着银锭,颇为激动,今个儿总算赚大发了,忙用夹子将台面上的烤鸭片全都夹到三个纸袋里,恭恭敬敬递给了凌真,“爷,您拿好。” 青袍年轻人接过以后,给了秋金和叶一燃各一袋,自己拿着另一袋,看着袋中淋满酱料的鸭肉,凌真食欲大增,忙用签子戳起了一块,往嘴里送去。 鸭片刚一入口,甜酸的红卤顷刻充盈整个口腔,轻轻一咬,油汁流淌齿舌,再嚼了几下,只觉皮酥肉嫩,极是细腻爽滑。 凌真边吃边点头,称赞道:“鲜甜味美,肥而不腻,好吃!” 秋金亦点头道:“多年前,我早听过墨陵烤鸭的名头,今日一吃,果然名不虚传!” 叶一燃只顾着往口中塞着鸭肉,竟是连加以点评都给忘记了,吃得那叫投入,那叫一个津津有味。 小贩得了这许多银子,至少两三个月都用不着出摊了,浑身舒坦,又听他们如此盛赞,心情愈发的快活,美滋滋道:“小的祖上,便是做这墨陵烤鸭的,手艺传至小的这一辈,已是第二十三代了……” 就在此时,有一阵极不和谐的哀求之声,带着浓烈哭意传了过来:“翡爷,求您大发慈悲,放了我媳妇儿吧!” 翡爷? 凌真止住了食用鸭肉,撇撇嘴,挑着眉,扭过头望去。 想一探究竟,那边发生了些什么? 还有,那被唤作“翡爷”之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三人朝着声音传来之处看去,只见远处站有一名头戴束发银冠,身穿金纹大红皮袄的年轻公子。 凌真和马背上的秋金内力不俗,俱是修为高深之辈,视力自然远远超于常人。 轻易便望见了前头那名公子的胸口,还挂了一块足有半个拳头大小的碧绿色翡翠,剔透晶莹,品相超凡。 ———— 嬴春心思一动,眯眼问道:“魏颉,可还记得那一袋子帝王绿翡翠?” 魏颉脑海里飞速翻找一遍记忆后,尴尬的应道:“记得,当然记得。” 那一年,那两根羊角小辫,那一件葱绿色衣衫。 魏颉此生不忘。 或是可说此生“难”忘! 嬴春点点头,“记得便好……什么时候把钱还我?” 魏颉挑眉“啊”了一声,“还什么钱?” “装傻还是真傻?” 嬴春口气不佳的道,“那袋子翡翠,是老夫给我那关门弟子倩丫头的过路盘缠,你这小子倒好,用得真叫一个起劲,准你用了?” 魏颉露出一丝苦笑,“小萝卜答应让我用的……” “好个青衫落拓、软饭硬吃的风流公子。” 嬴春面色冷冰冰调侃,“那会儿出门,穿得是挺人模狗样的哈,谁能想到,那时候你魏大公子,穷得还要花女人钱,连身上那件碧青色的绸子,都是让女娃娃给你掏腰包买下来的!” 魏颉默然不语。 因为黑瘦老者所言,句句属实。 那年的自己。 实实在在就只是一个什么都需依仗女人的“小白脸”。 ———— 红袄公子的右手搂着一名身材臃肿的妇人,后头跟着十余个身穿炫彩长裙的女子,锦团花簇,琳琅满目,场景甚是鲜艳。 戴冠公子的身前,此时此刻,跪着一名穿布衣的年轻男子,正自哭天抢地的叫喊:“翡爷,我媳妇儿就快要临盆了,您就放了她吧,我们全家都会感激您的!” 那名头戴银冠的红袄公子呸了一下,高声道:“真是笑话!本公子稀罕你的感激?我告诉你,你媳妇儿我今日还就要定了,小爷我这辈子阅女无数,却还没玩过大肚婆娘,想换一换口味,尝尝鲜!” 叶一燃远远听见那名公子的话,心下一阵恶心,几欲作呕,沉声对秋金道:“想不到这世上还有比你更混蛋的人。” 秋金沉着嗓子道:“那不是混蛋,是畜-牲。” 卖鸭小贩见他如此口无遮拦,胸中惶恐无限,连忙劝道:“爷,小点声,那人可骂不得!” “为何骂不得?” 站在摊子边上的凌真紧紧锁着眉头问道。 小贩战战兢兢的往四周看了几眼,凑近上去,靠在凌真的耳边,尽量轻声细语的道:“那位公子,可是石家老太爷的长房长孙,号称‘墨陵小霸王’——石翡!” “石家?” 凌真道,“那是个很厉害的家族吗?” “石家您都没听过?那可是潼州石王陆金四大家族之首!” 小贩仿佛震惊于此名青袍客的孤陋寡闻,“整个潼州,都是吴王周蕲的封地,而那石家的老太爷又和吴王交情不浅,有这层关系在,谁还敢对石家有半分不敬?且正因为有他们石家在,这墨陵城,又被人唤作‘石头城’!” 本就是王侯世家子出身的凌真深谙其中门道,便呵呵一笑,“和藩王有交情的家族,那确乎是有这般横行霸道的资本。” “还有顺口溜呢,我都会背的,‘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来搬墨陵石。丰年好大的雪,石家珍珠如土金如铁’,你瞧瞧,这得多阔呀……” 小贩神秘兮兮的道:“而且啊,除了身份尊贵,那个石家的小霸王,更是天上神仙转世!” “神仙?” 凌真突然被激起了兴致。 “是啊,神仙!” 小贩继续道,“在我们墨陵城,这可是家喻户晓的事儿啊,说书先生都说了,‘此子衔翡翠而生,天命不凡’,您想想,哪有凡人刚一出世便口含一块翡翠的?那必然是天上的星宿仙人投胎转世啊!” 这会儿马背上的黄发男子秋金开口了,“嘴里叼了块翡翠的神仙,我倒还真没听说过。” 小贩听了秋金这话,瘪了瘪嘴,暗地里腹诽道:“是个没见识的家伙,真够井底之蛙、孤陋寡闻的。” 那卖鸭的摊主不去理会秋金,接着向凌真讲述那名石家公子的事迹:“这个小少爷啊,生而福泽无边,深受老太爷喜爱,得名‘石翡’。刚出生还没多久,便集家族万千宠爱于一身,稍微长大一些,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这位墨陵城里的头号纨绔,今年才二十岁,自号‘倚红偎翠公子’,又号‘躺金卧银小霸王’,石家,乃至整个墨陵城,除了那位只手遮天的老太爷,没人镇得住他!” 凌真想着那石姓小少爷被一群彩裙女子簇拥围绕的画面,暗道:“好一个倚红偎翠、躺金卧银的纨绔公子。” 第二百四十三章 庸才 这时,秋金忍不住笑道:“他的那两个绰号确实好听,其实,我也有个六字绰号,与之相比,实在差得远了。” 叶一燃本想问一句是什么绰号,但旋即想了起来。 天下第一混蛋。 好一个六字绰号、鼎鼎大名。 “这小霸王属实不一般,还擅长一门‘御女’的厉害本事。” 小贩高高竖起拇指,“爷,您瞧见石翡身后的那十二个女人了吗?那是他明媒正娶的十二位夫人,全是武林世家的闺女,各个修为不俗,战力高绝,人称‘墨陵十二钗’。” “呦,娶十二个,能忙活得过来么?” 凌真笑呵呵的道了此言。 那鸭肉摊子的小贩眉开眼笑,表情猥琐的低声道:“能啊,要不说那位公子哥是神仙下凡呢,据说他一晚上,便能‘鏖战’八九个女人……” 秋金闻言,发出“啧啧”两声,说了句:“佩服。” 叶一燃则冲天翻了个白眼,不屑一顾,这算个屁的本事? “可不嘛,天下哪个男人不佩服这本事?” 那小贩笑道,“石少爷曾言,‘恨不能尽天下之美女,供我片时之趣性也’,这等慷慨气度,当真是风流无限啊!” 秋金默然片刻,摇了摇头,道:“此乃皮肉之滥-淫,算不得真风流。” 凌真点了点头,颇为赞同的道:“秋兄所言有理。” 叶一燃道:“姓秋的你总算说了一句人话。” 小贩愣了愣,有些不知所措。 这什么跟什么呀? 此时,从远处传来一阵临近崩溃的哭喊声:“翡爷,求求您别打他了,真的求您了!” 哭喊者。 正是那个怀有身孕,且即将临盆的有夫之妇。 “你再求我也没用,小爷我今日非打死他不可!” 石翡张狂十足,对着地上的那名男子拳打脚踢,“这杂-种生了张好贱嘴,居然敢骂我……我爹、我爷爷都没骂过我!” “翡爷,求您开恩呐!” 那身材臃肿的妇人跪在地上恳求道,“我丈夫身子骨本来就不好,真的要被您给活活打死了!” 小贩远远见到这一幕,低眉叹了口气,“这人忒也胆大包天了,居然连石翡都敢骂,这不是自个儿寻死么?” 出乎小贩意料。 很快,一个更加“胆大包天”十倍的事情,就那么发生了。 青袍加身的年轻人皱眉看了一会儿不远处,将装着剩余鸭肉的纸袋轻轻搁放在了桌上,肃声道:“有条狗实在碍眼,我去处理一下。” 只见凌真身影一闪,脚步绝快,已掠至了那个墨陵城小少爷石翡的面前。 那个面如傅粉,穿有红色袄子的石家公子,猝然间被这名不速之客吓了一跳,当即停下了拳脚,瞪着眼珠子,用手指戳着那青袍客的鼻子大喝道:“你是什么人?!” “我也说不清我是个什么人……但相对你这种禽兽般的恶人而言。” 凌真道,“本公子是个好人。” 石翡自幼娇生惯养,周围的人都将他视若神明般尊崇敬畏,如今弱冠之年的他,何时听过这等羞辱之词,顷刻暴怒道:“你找死!” 提起拳头便向凌真的面门砸了过来。 青袍年轻人偏头避过这一拳,左手钳住石翡的手腕,右手顺势挥出,赏了这个墨陵小霸王一记清脆的耳光,猛推一把,令其栽倒在了众女的怀里。 “走吧,这里交给我好了。” 凌真头也不回,对那名即将临盆的可怜妇女说道。 “多谢大侠,多谢!” 有孕在身的女人低头道了句谢,从地上勉力爬起,拉着自己那受伤不轻的丈夫匆匆逃开了。 若是无凌真此番出手。 女人会被玷-污。 而那个女人的丈夫,也注定会被活活打死,当街毙命,这是毫无疑问之事。 毕竟死在了那名石家少爷拳下的可怜人并不在少数。 石家,可光天化日之下在街头杀人! 石翡吃了青袍客这一结结实实的巴掌,三颗牙被打落,嘴里全是鲜血,用手紧紧捂着左脸,杀猪似的怒吼道:“都他-娘给我上!” 小少爷身后的“墨陵十二钗”,此刻听从夫君的号令,飞身上前,内六人外六人,将那一袭洒脱青袍团团围了起来。 “居然要女人来保护。” 凌真满脸鄙薄的道,“天底下男人似你这般无能的,只怕是头一个了! 口中鲜血横流的石翡哪管的了那么多,厉声叫道:“谁今个儿打死这厮,我晚上便陪谁!” 十二名彩裙女子皆赤手空拳,同仇敌忾,一拥而上。 凌真连抽出佩剑的动作都懒得去做,仅靠着自身肉躯强度,以及那件衬着兵家软甲的斩蛟法袍,硬扛众人围殴,岿然立定。 这群衣带飘飘,宛若七彩虹云的女子,拳腿功夫固然凌厉,却也半分伤不得凌真。 一群蚍蜉,妄想撼动铁树! 只守不攻的扛了一会儿,凌真听到秋金传过来的声音:“凌兄,我那一套诛妖,还有灭魔的拳脚功夫,你已经学会了吧,且使上一使,我想让红毛怪瞧瞧实战中那门功夫的运用!” 闻得此言后,凌真应了一句“没问题”,笑眯着眼睛,对那所谓的十二钗说道:“众位姑娘,小生得罪了。” 六钗配合默契,同时踢出一脚,六腿一点,精准无误。 青袍客身子骤然下潜,六腿尽皆扑空。 凌真刚一躲开,迅猛出招,立时朝左右递送两拳,二女膝盖处受创,有骨骼裂开的声音响起,俱已软倒在了地上。 此为“诛妖”。 两拳得手,青袍年轻人顺势往后靠去,双臂支撑着地面,腰部陡然发力,又向前方踢出了两腿。 二钗来不及反应,胸口膻中穴挨踢,气息顿时一窒,嘴中喷出甚多鲜血,仰天摔了下去。 此为“灭魔”。 凌真脖子猛然一缩,避开了身后两名彩裙女递出的拳头,伸手握住她们胳膊,轻轻一拉,二女一齐朝前扑倒。 那袭青袍趁势挥出了两记手刀,脖颈要害被砸,两女当场昏厥。 墨陵十二钗,仅余下六钗。 “还剩一半。” 凌真咧开嘴笑道,他看准时机,待三女出拳之际,左手拄地,右腿横扫而出。 先后击中了她们的腰腹和肋侧,三钗被当场扫倒在地,紧捂着肚子,表情相当痛苦,几不欲生。 “最后三个,给老子受好咯!” 凌真瞪着眼睛大叫道。 只见他起初匍匐在地,作青蛙之状,霎时,跃身而起,擒住了一钗的大腿,抱着她往猛然一侧倒去。 两人重量叠加,撞在另一名女子的身上。 三人倒地之后,凌真猝然压将上去,双手攥紧,“邦邦”补了两拳,毫不怜香惜玉。 下巴本就十分脆弱,一旦受到重击,岂有不晕之理? 只剩下最后一钗。 那彩裙女子见凌真仍趴在两女的身上,急忙把握机会,一脚提起,朝其后背脊梁处踏了下去。 青袍客在地上滚了一圈,这一脚刚好踩空。 避开这一踏后,凌真左腿似弹簧般飞出,击在了最后一名彩裙女子的膝盖关节之上。 “咔嚓!” 骨头碎裂之声异常清脆。 最后一钗右腿断折,发出惨叫,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然后就此因剧痛而昏厥过去。 “一群庸才之辈,焉敢在此耀武扬威?!” 那袭青袍的口中飘落此言。 第二百四十四章 灵体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 凌真仅出不到两成的功力。 墨陵十二钗,晕的晕,伤的伤,残的残。 “红毛怪,可看清楚了么?” 仍坐在骏马后背处的秋金出言问道。 “嗯。” 叶一燃点了点头,“看清楚了一点儿,但没全看清,他动作实在太快了些。” “用不着死记的,使我这一套拳脚,若拘泥于定式,便落了下乘。” 秋金淡淡的道,“一招一式唯有应敌而变,伺机而动,方可发挥出最大的威力,懂了吗?” 叶一燃嘻笑着道了句:“懂了懂了,多谢秋大叔指点!” 秋金也学着她的样翻了个白眼,旋即,猛地震动马缰,冲东边大喊一声:“翡爷,跑那么快干嘛,等等我呀! 原来适才那小少爷石翡见势不妙,十二钗难敌那名青袍客,早早便脚底抹油,朝东面逃去了。 紫雷乃大宛名马,脚力异常之强悍,不多时便追上了那个墨陵城里的小霸王。 那一刻,秋金从马背跃至地面,一把揪住其后领,像提一条狗似的将石翡提了起来。 “红毛怪,你说说,怎么处置这只小王八?” 秋金笑吟吟的问道。 叶一燃想了想,“他不是自称阅女无数嘛,那就把他的‘那个’给废了吧。” 秋金笑道:“咱们真是心有灵犀啊,我也是这么想的!” 石翡一听这个黄发男子说要废掉自己,吓得三条腿全软了,六神无主的哀求道:“只要你肯放了我,多少银子我都……” 秋金没耐心听他把话说完,右手一扬,将其抛在了地上,看准其两腿之间的部位,重重踩了下去。 石翡惨呼一声,即刻便已两眼翻白,痛得昏死了过去。 秋金俯视着地上的石翡,笑道:“你不是说,恨不能尽天下之美女供你片时之趣性吗?你也不用再恨了,反正从今日起,你是连片刻的趣性都不会再有了!” 青袍年轻人凌真已然掠身至此,看了看倒下地上那个石家少爷石翡,略带不满的抬起头,皱眉对着秋金道:“我说秋老哥啊,我种树你摘果,这合适吗?这厮,不应该任由我来处置的嘛?” 秋金面带愧疚,陪笑了几下,缓缓道:“抱歉哈凌老弟,兄弟我一个没忍住,太着急了些,这回,就当我欠你个人情好了……” 凌真刚想说些什么。 蓦地里,石翡胸口的那块翡翠吊坠,绽放出了异常耀眼的光芒。 随着光芒熄灭。 那名原本已经昏迷了的墨陵小霸王,不可思议的一个鲤鱼打挺,竟从地上站了起来。 双目圆睁,一对招子,尽皆呈现出了诡异而骇人的莹绿色! 那些绿光直直射向了秋金。 “什么玩意?!” 秋金瞪着眼睛大叫一声,往后退开了一步。 凌真一样被骇了一跳。 石翡昏而复醒,两眼散发出碧莹莹的光泽,如野兽般狂吼了一声,朝前猛冲了过来。 秋金见石翡直直击出左拳,及时偏头躲避。 谁想这一拳实乃虚晃,本意是指上打下,在划出了一道近乎完美的弧线后,向秋金右侧肋骨处砸去。 “好拳!” 秋金不禁称赞一句,面露喜色。 具备“洞察虚明”本事的他,早已看清了这一变招,见这个石家小少爷竟能打出如此高妙的拳来,不由得兴致大增。 想学学自己的凌老弟,用肉体硬扛,以“品尝”一下此拳的威力。 于是秋金腹部筋肉紧绷,身子迎着拳头贴了过去。 霎时间,石翡的左拳结结实实捶在了秋金右肋,发出一记闷沉响声。 显然,力度渗透得十分彻底! “啊!” 叶一燃旁观者迷,不似凌真一般知其是故意受拳,但见秋金肋部结实中招,失声惊叫了出来。 秋金浑然不以真气御体,仅靠筋肉和骨骼硬吃下了这一拳,凶猛的拳罡灌入五脏六腑之中,腹内,顷刻间翻江倒海,几欲呕吐。 “想不到这家伙居然有这等天赐神力,当真是小看他了!” 青袍客凌真暗惊道,“难怪传言称其是仙人转世……” 石翡一拳得手,立时乘胜追击,左拳收起的同时,对准秋金的左肋,用力顶出了右膝。 这一次,秋金不再轻敌,上半身微微一躬,免去肋部重创,顺势轰出一掌,打向了石翡胸口的膻中要害。 秋金的本愿是让石翡侧身避开,或是后撤几步,两人一旦拉开距离,他便有了缓冲的时机,大可令腹内的不适之感完全消失。 岂料这个眼放绿光的家伙,居然不闪不避,用前胸硬生生接下一掌,随后,右拳凛然勾出,直袭秋金的下巴。 “有点意思!” 秋金脖子往后一仰,拳罡自下颌堪堪擦过,其风凛冽。 正欲出拳再战,忽听得“噗”的一声,石翡喷出一大口鲜血,身子一阵踉跄,往后连退了数步。 秋金断不肯放过如此良机,欺身上前,伸手按住墨陵小霸王的那颗天灵盖,以其脑袋为支撑点,翻身至其身后,在石翡颈部的根骨要穴处,轻轻劈下了一掌。 一击,要废去整条修士的根骨! 凌真啧啧赞叹道:“这一招,够巧妙够狠辣!” 中了此掌后,石翡脸朝大地,再度重重摔了下去。 秋金抹净了脸上沾的血渍,盯着趴在地上的那位石家小少爷,“你小子可以,比我想得厉害多了,就凭这一点,我今日饶你不死!但为了防止你日后再去祸害别人,我只好将你的根骨废去了……” 正说着,忽见石翡的身子猛地抽动了一下,接着又翻了个身,将趴姿改为了躺姿。 他双目紧闭,石家少爷满脸尽是血污,泥泞不堪。 片刻后,石翡胸口的那块翡翠吊坠再度闪耀起来。 有一团亮眼绿影,倏然自吊坠中飞出! 绿影来到秋金的面前,开始不断地变大,竟逐渐幻化出了一个清晰的形状。 凌真忍不住张开了嘴巴。 叶一燃则瞪着秀目,大感匪夷所思,指着那团绿影叫道:“人,那是个人!” 只见一个皮肤通透无比,冒着绚丽绿光的“怪人”,正自低头欠身而站,向秋金行着拱手之礼。 秋金看着眼前这个好似由一块巨大翡翠雕成的家伙,嘴角抽动,试探性问道:“你是?” 那怪人抬起头来,露出了一张五官模糊的面孔,用温润和雅的嗓音答道:“在下原是忠山上的一块翡翠,曾得殷商纣王提携,获赐些许的‘人族气数’,在下靠着那份气数,在山中修行千余载,终于炼就灵体,有了投胎为人的机会。二十年前,墨陵城石家夫人有孕,在下保留神识,以灵体之身投入胎中,从此与其子共享命运……” 凌真恍然大悟。 难怪百姓们说那石家小儿是某神灵下凡,原来并非都是以讹传讹的谣言。 第二百四十五章 扮猪 “难怪那个石翡刚出生便口含了一块翡翠,原来便是你啊。” 秋金笑道。 怪人点了点头,“那块先天翡翠正是在下的灵力本体。” “投了这么个富贵公子的胎,二十年来没少享福吧?” 秋金笑眯眯的调侃道。 怪人摇了摇头,恨声道:“在下悔之甚矣!” 秋金不太理解了,奇道:“何悔之有?” 怪人叹气道:“在下本想,既出生于城内体面人家,总该德才兼备、知书达礼才是……怎料此子不修,从落地的第一天起,整个家族便对其百般娇纵,从不加以管束,稍微长成一些后,便终日玩耍虚度光阴,或胡吃海喝,或弄鹰斗犬,或仗势欺人,总归是干不出半件正事。” 秋金哈哈一笑,仰着头道:“你不觉得这样的日子还挺逍遥快活的吗?” “在下苦修千年,可不是为了当个不成器的纨绔子弟的。” 怪人正声道,“这二十年来,在下曾无数次试图脱胎而出,却总以失败告终,只因在下的灵体,已与此子的本命元神相互缠结,只要其元神稳定,在下便无法自由行动,永世也不得脱身……” 凌真点点头。 他已然明白为何这个怪人今朝能够脱困了。 秋金“哦”了一声,“我懂了,适才我踩碎石翡的下-体,致其昏迷,那一刻他的元神发生震荡,你的灵体便没了束缚,便可随意行动了,是吗?” “是……” 怪人应了一声。 “是你个头啊!” 秋金挑着眉头骂道,“我虽是无心,却总也算是帮了你,你不报答也就罢了,却反过来打我,这是什么道理?!” “是在下失礼了,万望恕罪!” 怪人再次拱手道,“在下适才动手,原因有三。其一,在下二十年来第一次重归自由身,狂喜之余,有些难以自制……” 秋金阴沉着脸,呛声道:“那我现在也有点难以自制,打你一顿行不行?” 凌真心道:“秋兄的小孩子天性又犯了。” 怪人愣了愣,“这个……” 秋金皱眉催促道:“别这个那个了,接着说。” 怪人道了声“是”,又道:“其二,在下希望能够彻底摆脱那副凡胎俗体,还需一借阁下之手,毁灭宿主的元神。” 秋金“嗯”了一下,淡淡而言:“适才我废掉了石翡的根骨,他元神彻底寂灭,你便出来了。” 怪人应声道:“不错,阁下适才若痛下杀手,在下虽同样可以脱身,但这具灵体多半也要受到损伤。” “第三个原因呢?” 秋金简单问道。 此刻,那个浑身绿得发光,但讲起话来却文绉绉的怪人,一下子跪倒在地,正色朗声道:“在下愿从此追随阁下,与阁下同生共死!” 凌真和叶一燃均吃惊不小。 “啊?!” 秋金眉头一扬,“你要跟我?为什么啊?” “原因还是有三。” 怪人正声道,“其一,阁下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可谓英风侠烈、正气凛然,在下心生钦服仰慕之意;其二,在下通过刚才的一番交手,已知阁下的修为着实高深莫测,无疑便是那传说中的‘绝世高手’,若能跟随此等高手,在下终身无憾……” 凌真心下不爽,暗道:“这些词儿分明应该是用来形容我的嘛。” 秋金听他这般称颂自己,美滋滋的甚是受用,摆了摆手,笑道:“哪里哪里,谬赞了,其实我也没有那么好……第三呢?第三是什么?” “第三便是在下想要报答阁下的解救之恩,若无阁下仗义出手,在下只怕此生都要暗无天日了!” 怪人跪下来磕头道,“以上三条,俱是在下的肺腑之言,还请阁下开恩,收了在下吧!” 秋金沉吟不语,暗自思量:“虽不清楚他说的是真是假,至少这个绿油油的家伙蛮能打的,嘴皮子也算利索,若肯依附于我,以后和人打架多个帮手,无聊时多个陪我聊天的人,倒也是件好事……” 想到这儿,上前将其扶了起来,微笑道:“跟我可以,不过事先说好啊,我这人脾气不小,仇家不少,动不动就要与人厮杀,你到时候可别后悔啊。” 怪人听他肯收自己,大喜道:“岂有后悔之理?在下能伴随阁下四处征战,幸何如之!” “你老是自称‘在下在下’的……” 秋金微笑道,“我总不能叫你‘在下’吧,你有名字么?” “这……没有。” 那怪人尴尬的说道。 “那我给你起一个。” 秋金低头稍微想了想,转过头,“凌老弟,你读的书比我多,帮忙想一个呗。” 凌真稍加思考,提议道:“那家伙既是翡翠修成人形,不如就叫‘翡人’吧。” 秋金在心中默念了几遍这个名字,觉着不错,便开口道:“以后,你就叫做翡人。” “多谢赐名!” 翡人第三次拱手道,“翡人愿永生永世效忠阁下!” “你瞧你,全身上下绿得晃眼睛,我带着你呀,净吓唬人了……” 秋金指了指自己脖子上挂着的那枚沈簟赠送的“离恨锁”,缓缓的说道:“此物,与南海一座仙岛上的灵气相通,想必对你日后的修行颇有好处,你能不能待到这里面去?” “遵命!” 话音刚落,翡人再度化作一团绿影,以极快的速度飞入了那把离恨锁之中。 那枚白色小锁的表面,顿时浮现出了一层薄薄的绿色,那是翡人灵力外显的效果。 秋金捏着锁头摇了几下,提高嗓门,大声问道:“翡人,在里头可待得惯?” 锁中并无人回话。 秋金正自疑惑,又拍了拍那枚小锁,忽有一阵空灵而清越的声音传入了脑中:“此处恍如人间仙境,实乃修行之圣地也!” “住得惯就好。” 秋金轻描淡写的道,“以后你就都一直待在里面了,不用我给你准备饭食吧?” 那阵悠扬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不必不必,在下本是山间玉石,从来便无须用饭饮水,光吸收草木灵气即可” 秋金咧嘴笑了笑,转而对那红发碧眼的西域公主道:“翡人刚才跟我说,他用不着吃饭也能活,你再看看你,一天天吃那么多!” 叶一燃正欲说“要你管”,又有一记暴喝声,似惊雷乍响,自不远处扫荡而来。 “尔等贼人,快快束手就擒!” 叶一燃被这饱含怒意的吼声吓了一跳,抬头望去,但见二十几名腰佩官刀的衙门捕役,正骑马朝这边匆匆赶来。 一众捕役皆穿着威严十足的黑蓝色公服,胸口印有斗大的一个“捕”字。 唯独排在队伍最末的一人,胸口并无字样,公服呈浅红色,与杜鹃花的颜色类似。 着实显得不伦不类。 为首的捕头体格不弱,生有一副格外洪亮的嗓门,他用聋子也能听得见的声音大喊道:“大胆贼人,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尔等竟敢当街行凶,还不快束手就擒!” 叶一燃嘀咕道:“好一个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凌真把手搁放在剑柄上,冷笑着低语了一声,“投胎算你选对了时候。” 秋金耳尖目明,他早在那群捕役还没来的时候,便已那石家小少爷的身子远远扔在了一旁。 眼下,黄发男子秋金又靠着精湛演技,装作十分惶恐的模样,将腰间的金剑与后背的黑剑,通通搁置在地上,紧张的冲着叶一燃道:“红毛怪,你怎得一点眼力价儿都没有,没瞧见官爷来了?还不快从马上滚下来啊!” 叶一燃撇了撇嘴,无可奈何的心道:“姓秋的混蛋又要玩扮猪吃老虎了,哼,就这几个官兵,我都有办法收拾,若换成他来,只怕挥挥手就全灭了,又有什么好怕的?” 第二百四十六章 残废 这位来自天罗国的白袍公主,如今坐拥东方白檀的“威仰体魄”,修为晋升至了八品重甲境大圆满,身子相较先前,已轻快、敏捷了不少,再不复笨重。 只见其抱着白狐小啾啾,自枣栗色大马的背上一跃而下,红发飘飘。 纯白色的裙摆微微扬起,便似那天宫下凡的瑶池仙子一般。 就那么站定在了青袍年轻人凌真的身边。 秋金双手抱拳,对着为首的捕头行了一礼,一脸忧愁的说道:“官老爷,我们可都是知法守法的良民,平日里连杀只鸡都得闭着眼睛,你就算再借一百个胆子,我们也不敢当街行凶啊!” 长着一副的大嗓门捕头,见这个黄头发的家伙胆子如此之小,心下颇为疑惑,暗道:“适才巡逻的时候,明明接到举报说这里有人行凶来着,娘的,难不成是在故意消遣老子?” 正自满头雾水,忽听到后头的捕役颤声叫道:“刘捕头,你,你快看那边,那人……好像是石家的小少爷!” 姓刘的捕头顺着其手指的方向看去,这一看,眼珠子差点没掉下来。 那边的地上,此时正四仰八叉,仰面躺着一个身穿金纹大红皮袄的家伙。 整座墨陵城里爱这么穿,并且敢这么穿的,就只有石家的那位混世小霸王石翡了。 “我咧个乖乖哟!” 刘捕头头发不住的发麻,忙不迭翻身下马,火急火燎的跑上前去仔细查看。 在确认了那人正是石翡后,他颤巍巍伸出右手去探其鼻息,发现那名石家贵公子已然断气,立时连天价叫苦:“我滴个亲娘嘞,咋被我碰到这种事了呀!” 适才石翡胸口处中了秋金的一掌后,便已命悬一线,随后,其根骨又遭损毁,元神寂灭,失了翡人的那份灵体护佑,最后的一丝气息也吊不住了,就此一命呜呼。 那个向来以敲诈勒索百姓为毕生乐趣的刘捕头,当下正跪在石翡的尸身旁边,痛哭流涕,哀声大喊道:“翡爷,您别死啊,您倒是把眼睛睁开啊!” 石家乃潼州四大家族之首,在墨陵可谓权势熏天,尤其是那位石家的老太爷。 地位尊贵到就连墨陵城知府大人见了,都得低下头去恭恭敬敬地道一声“见过石老爷”。 而那个绰号“墨陵小霸王”的石翡,身为石老太爷最疼爱的长房、长孙,更是享尽了包庇与宠爱。 石老太爷曾言。 谁敢伤他孙儿一根头发,他定叫那人全家都过上猪狗一样的日子! 如今,爱孙不幸惨死街头,杀人凶手的下场自是无需多说,石太爷一旦雷霆震怒起来,岂肯杀一两个就善罢甘休? 多半要追究一连串人的责任,到时查到了今日的捕役巡逻队,他刘捕头作为巡逻队的队长,首当其冲便要被治一个“渎职”之罪,前程断个干净事小,进了大狱里头,就连能否活命都还要另说! 刘捕头在石翡身旁哭坟似的嚎了半天,“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抹了把眼泪,拔出腰间的官家佩刀,转身冲秋金咬牙切齿的怒吼:“快说,是哪个杀千刀的害了石家少爷?!” 秋金连连摇头,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官爷,我们自西域而来,途径此地,并未看见有人行凶……” 此时,有两名未被凌真打昏过去的彩裙女子,从远处挣扎着竭力爬了过来,其中一人指认道:“是他,他就是杀人凶手!” 另一人跟着叫道:“对,就是这厮打死了我们的夫君!” 秋金见自己被当场戳穿,无法再演将下去,心情不佳,骂道:“呸,两个臭贱-货!” 凌真看着秋兄笑道:“这下不好玩咯。” 秋金无奈的摇摇头,顷刻飞出两脚,就此踢晕了两名彩裙女。 刘捕头幡然醒悟,终于明白眼前之人,正是害死了石翡的罪魁祸首,登时勃然大怒。 他用生平最高的嗓音吼道:“好你个王八犊子,老子他-妈的砍死你!” 提着长刀,大步冲杀了过来。 秋金随意便躲开第一刀,轻描淡写的勾出了一拳。 刘捕头只觉腹部好似被一个百来斤重的巨锤砸中,匪夷所思的冲击力瞬间袭遍了整个身体! 意识,飘至九霄云外。 秋金将拳头在衣服擦了几下,神情冷淡的说道:“喂,那边的,傻愣着干嘛?一起上吧!” 剩余的捕役们见平日里威风八面的头儿,竟被这个体格并不如何健壮的“西域人”一拳击败,无人再敢轻易上前。 “有马,还有刀,却没胆子。” 秋金一脸鄙视,看着那群噤若寒蝉的捕役骂道,“你们呀,真是一群无用的饭桶、垃圾、臭虫……” 他正自顾自的痛快骂着,排在队伍最后面那个穿着浅红色公服的家伙策马而出,大义凛然的朗声叫道:“狂徒,今日我定要让你伏法!” “好,这才‘像’个男人嘛。” 浅浅笑过一下后,秋金迎着骏马的前奔之势冲了上去,先是偏头避开第一刀,而后看准时机踹出了一脚,当场将马踢翻。 又腾空迈出几步,搂住那名红衣捕役的腰,将其从马背上轻轻抱了下来。 “不错不错,勇气可佳,奖励亲嘴儿一个。” 秋金说完,便肆无忌惮的在那人的嘴唇上吻了一口。 叶一燃有些抓狂,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尖声叫道:“姓秋的,你什么时候有龙阳之好了?!咦——恶心死我了!” 凌真则是仰着头哈哈大笑起来。 秋金不去理会那个红发公主,对着脖子上那块绿色的离恨锁道:“翡人翡人,快出来,有活干了!” 语毕,一道绿光从那枚锁中极速飞出,落至地面,幻化成了一个人的形状。 “不知阁下有何事要在下效劳?” 翡人弯腰低头,十分恭谦有礼的问道。 秋金依旧单臂搂着那个红衣捕役,另一只手随意一指,轻飘飘的道:“你去把骑在马上的那群家伙给打一顿,也用不着打死,打到站不起来,完全失去行动能力就好。你懂我的意思吧,残废即可,无须杀人。” 第二百四十七章 志向 “这……” 翡人带着些许迷惑的问道,“不知他们犯了何事?为何要将他们打成那样?” 秋金想了想,装出严肃的样子,郑重其事的说道:“原因有三。其一,助纣为虐;其二,为虎作伥;其三,给恶人当狗腿子。这三个理由够你去打他们一顿了吗?” 翡人被如此轻而易举的策动,点头“嗯”了一声,道了句:“足够了。” 然后以迅雷般的神异速度,猛地冲了上去。 排在前头的几名捕役先觉眼前绿光一闪,后颈被一记刚猛手刀劈中,顷刻昏倒。 几人被手刀砍伤脖子,几人被拳头砸烂胸口,几人被膝盖顶中腹部,几人被腿脚踢碎裆-部…… 眨眼功夫,二十几名捕役尽数被击落下马,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凌真将这一幕尽收眼底,搓了搓手,心下感慨:“这绿里吧唧的东西,还他娘-的好用啊!” “干得好啊,翡人!” 秋金高声赞道,“想不到你办起事来这么利索,了不起!” 翡人收手后,站定下来,欠身道:“阁下谬赞了。” “那就回锁里继续修炼吧,再接再励,早日更上一层楼,我相当看好你!” “是!” 听从秋金安排,翡人应了一声,再度化成绿光,飞入离恨锁之中。 秋金发现自己搂着的那个红衣捕役正在微微发抖,笑着问道:“抖什么?害怕了?” “我……我不怕!” “呵,强装镇定。” 秋金不屑的道,“不过你作为一介女流,能有这等胆色,也还算不错了。” “什么?!” 红衣捕役瞪眼惊道,“我,我不是……” 凌真微微一笑,“又一个黄识君。” “还不承认呢,我早看出你是女扮男装的了。” 秋金淡淡道,“我这对眼睛,看别的东西都有可能出错,唯独在看女人这件事上,这辈子都没出过错!” 得意洋洋一笑,秋金转而对叶一燃道:“放心吧,我秋金永远不会去喜欢男人的。” 叶一燃把头偏到一边,不去看这个秋姓混蛋,气鼓鼓的说道:“哼,你就是去喜欢街边的一条狗,都和我没半毛钱干系!” 秋金干笑几声,接着向那个女扮男装的捕役问道:“喂,女人,你叫什么?” “我……我不说!” 那个小捕役咬着牙坚持道。 “不说是吧,那我可剥你的衣服了。” 秋金阴恻恻的道。 红衣女捕大惊失色,连忙道:“我说我说,我……我叫钟清。” 凌真笑呵呵道:“这一招,看来对付任何女人都挺好使。” 叶一燃想起那日在翁仲文的竹庐里,这个姓秋的混蛋也曾用此“剥衣服”的话威胁过自己,心下暗恨道:“这个该死的浪荡子,我早晚有一天要杀了他!” “钟清,好名字!” 秋金点头赞道,“捕快这行当,酷爱向百姓敛财和仗势欺人,自古以来最是乌烟瘴气,没几个人当得起这个‘清’字。” 黄发男子低头想了一会儿,忽道:“这样,我传一式刀法,招式名便叫做‘一见钟清’。” 红衣女捕登时明眸大启,一脸不可思议,死死注视着秋金,小心翼翼的问道:“你……你要传我刀法?” 秋金点了点头,微笑道:“嗯,不过你别多想啊,我可不愿当你的便宜师父,我不过,是瞧你的刀法太烂了,想稍微帮你一下而已。” 凑至钟清耳旁,秋金将刀式的心法口诀一个字一个字说了出来。 “这招‘一见钟清’,出自一部无名的刀谱秘籍,是我师父的,我学来已有十余年了,却一次也没用过,今日传给你吧。” 秋金温声道,“把你手里的刀给我,我再送你一样东西。” 钟清犹豫了一会儿,索性把心一横,慢慢的将手里官刀递给了秋金。 秋金接过刀,走开几步,对准红衣女捕的前胸挥出了一刀。 刀刃并未加身。 有磅礴刀意轰然而出。 “啊呀!” 钟清顿觉胸口的气机如同海水涨潮,霎时间澎湃无比,忍不住叫了出来。 秋金看着她双手捂胸的俏模样,抽抽鼻子,笑道:“我与我那半路改道的师父不一样,毕生都在练剑,摸刀的时日少得可怜,意气台内仅存有这些刀意,已毫无保留,全输入你的体内了。” “我想不通……你为什么要帮我?” 钟清费解万分,盯着秋金的眼睛细声问道。 秋金上半身凑过去,贴近了她的脸,呵出一口暖气,吹拂于女子的脸蛋上头,轻声说道:“我讨厌欠别人的,你刚才让我亲了一口,这便算是报酬了。” 凌真双手抱着胳膊,心道:“真会啊,我的秋老哥。” 钟清立时红霞铺面,咬着牙,沉默不语,似羞还怒。 秋金把刀塞回了她的怀里,转过身子,朗声道:“我不想知道你一个女的为什么要干捕役,我只知道,你是个好捕役,配得上你手里的刀。” 钟清握刀的右手微微颤抖,后槽牙也咬得愈发用力了。 秋金不去理会此女,悠然自得走向了另一边。 凌真迈步近前。 那袭青袍站在了钟情的身前,微微低头,沉声道:“我也传你一式剑招好了,招式名为,叫做‘青衫见我’!不是青山绿水的那个青山,而是青色衣衫的那个‘青衫’。我曾有幸认识一位世人称其剑神,素来喜穿青衫的老前辈,终有一日,我的剑道造诣要胜过那位青衫老剑神,我要让他——” “来见我!” 最后三个字出口,凌真骤然拔出红陌长剑握在手中。 朝着钟清身子左侧的空阔位置,倾力前刺。 这一剑递出。 仿的,是那日在平湖镇,秋金以白虹剑气震碎山峦峰首的那一剑。 事实上,那一剑的名字也是凌真本人起出来的。 我见青山多妩媚,料想青山见我亦如是。 可能未来还有很多年,凌真都注定要遥遥仰视那一位鱼姓老剑神。 如凡人举目望苍天。 但或许,当真有那么一日。 久见青山妩媚万千,久望剑神无敌姿态。 青山见我妩媚,青衫剑神来见我之风流! 凌真一剑“青衫见我”,直接让一线之上,将近小半座城池的全部建筑被轰成了碎块齑粉。 房屋高楼悉数倒塌,沙尘满天纷飞。 尘嚣里,青袍年轻人目光尤为坚定而焕发神采。 ———— 光明洞内,黑纱罩目的诸葛结庐此刻欣慰点头,笑意满面。 这位曾将鱼幽琮打得坠入大海之中的殇岛岛主,一边点着头一边眯眼而笑,“有志向。” 曾败在了剑神手里的嬴春,也同样笑眯眯的道:“好小子,好个‘青衫见我’,我喜欢。” 第二百四十八章 伐金 刀意,一见钟清。 剑意,青衫见我。 那一名在捕快行当里摸爬滚打了多年,却从来不被看重的小小女流之辈。 一日之内,刀剑双意暴涨! 秋金这会儿功夫,用了几步走至石翡的尸身旁,低头笑道:“我本来是不想杀你,怎料,你这般的不经打,才挨一掌,直接就咽气了……唉,既然你已成了死人,那便借脑袋一用吧!” 说着朝那具死尸递出了左掌,一缕碧绿色的剑气“尸骨三千”自掌心飞出。 石翡瞬间尸首分离。 秋金弯下腰,一把提起了墨陵小霸王的头,对骑于马背上的叶一燃喊道:“红毛怪,走吧,咱们去送颗人头!” 这天,有人在墨陵城地位最高、权势最大的石家的府邸门口,摆放了一颗血淋淋的男子头颅。 除了此头外,地上还写有“天下第一混蛋秋金今日送狗头回家”十五个血字。 字字皆如磨盘般大小。 举城为之震惊! 那个曾与王朝藩王有过交情,连知府大人见了都要低头问安的石家老太爷,因所受打击过大,突发了脑中风,当晚便不治身亡。 潼州四大家族之首的石家,从此再不复往日的辉煌。 ———— 潼州,雄都郡。 黄粱城郊外的一片散沙林。 时值秋末冬初,林中黄叶铺地,凉风刺骨。 有数百号人同赴一宴。 宴会上,众人烹牛宰羊,痛饮黄龙美酒。 龙蜀王朝开国皇帝周铭,麾下,有过一员骁勇善战的岳姓虎将。 此人曾统帅三军,接连攻陷了狼嚣国一十四座大城,功勋卓着。 那岳将军在阵前摆下过豪言,发誓定要带兵直捣草原腹地,杀破黄龙府,从此天下便多了一个豪情满怀的成语——“直捣黄龙”。 也因此而多了一种宴用名酒,其名亦作“黄龙”。 黄龙最初由岳将军亲自酿造,经普通黄酒改良而成,口感醇厚无比,色、香、味俱是上佳,制作的配方公布不久,便火速风靡中原。 自古盛宴,少不了酒水。 黄龙酒举世闻名后,凡有征战聚义之事,无不饮用此酒,为的自是求个诸事顺遂,能够如岳家军一般直捣黄龙。 今日这场盛大宴会的东道主,姓邬名禾。 乃是那黄粱城邬家的掌事老爷。 邬家,在潼州的地位虽远不及石王陆金四大家族。 却无疑也算得上是个名声在外的富贵人家。 邬老爷为了今日之会,不惜斥下重资,在黄粱城的郊外,置备了千余坛上品黄龙酒,以供前来赴宴的武林豪杰享用。 数以百计的奇人异士啸聚于这片散沙林,只为商讨一件事。 那就是——如何杀死一个叫秋金的男人! 趁众人酒酣意兴之际,邬禾双手捧着一只酒碗,走上了事先搭建好的高台,面西而立,对着台下的群豪朗声道:“诸君,且容邬某在这里说上两句。” 东道主既已发话,吵嚷声渐渐平息了下来,都给足了邬老爷面子。 “诸位今日能应邀来赴这场‘伐金大会’,邬某实在荣幸之至!别的客套话也不多说了,此会既名‘伐金’,所议之事自是如何讨伐那个该死的‘天下第一混蛋’秋金!” 邬禾振声道,“此獠生性阴毒,行事手段极是恶劣……” 顿了顿,这位邬姓老爷沉声道:“在下有一爱子,名邬种,曾因言语不合,而惨遭此獠毒手,全身筋骨被毁,沦为了衣食不能自理的废人,至今已卧床十年有余了。十年前邬某便立下了毒誓,总有一日,要让那恶獠死无全尸,以报我爱子之大仇!各位既然今番前来赴宴,想必都与那秋贼有仇,不妨借着酒劲,一吐为快,反正今后大伙定当戮力同心,联手共讨仇敌!” 台下一名脸上布满了烧伤痕迹,面容丑怪异常的汉子叫道:“邬老爷,既如此,那洒家便先来说说。洒家十年前曾是一个山寨的头目,手下管着几十号人,每天喝酒吃肉,日子过得也还算滋润,直到姓秋的那厮到来……那日,洒家带着几个弟兄下山剪径,去的时候还好好的,回山时,寨子里的人已被姓秋的屠了个干净,我红了眼睛,带着几个兄弟上去拼命,奈何修为不够,全然不是姓秋的敌手,其他几人运气差点,被割掉了脑袋。洒家命硬些,胸口虽被斩了一剑,却是未死……” 说罢,汉子大力扯开了衣衫,露出前胸上的一道狰狞剑疤,瞧着异常触目惊心。 “姓秋的杀完人,便放了把火将寨子烧了,洒家的脸虽因此被烧烂,却终于靠着装死躲过了一劫。” 丑怪汉子咬牙恨声道,“那场大火后,天地间便只剩洒家一人了。后来,我拼命苦修,又招揽了更多的手下,发誓定要擒住那个姓秋的狗贼,剥他的皮,食他的肉,以祭奠那些死去的弟兄们!” 又有一名女人站了出来,此女的身材臃肿无比,远远望去,如同一颗硕大的圆球。 球形女人扯着公鸭嗓叫道:“都竖起你们的耳朵听好,轮到老娘来说了。你们别看老娘现在胖成这样,要放十年前,老娘可美得跟朵花似的,追我的男人都够排十条街了!可老娘专情,偏偏就爱师哥一人,我师哥实在俊俏得要命,什么潘安、宋玉啊,和我师哥一比,那都是丑八怪!我们两人之间定有婚约,差一点儿就能拜堂成亲了,直到那日,遇上了那个天杀的秋金……我师哥这人别的都好,就是气量小,他见那姓秋的竟在容貌上胜了自己一筹,心下招恼,便提出要比试一场,最后,我师哥不仅输了比试,那张俊脸也被剑气割伤了,加之姓秋的言语实在刻薄,他受不住屈辱,横刀自尽了。” 说着,女人的眼角不由得垂下泪来,接着道:“我为了给师哥报仇,后来又去找姓秋的比试了三场,可惜全输了。再后来,江湖上传出了姓秋的葬身昆仑山的消息,这意味着,老娘此生都没法手刃杀夫仇人了,故而这十年来,我终日暴饮暴食,一天吃八顿,这才把自己吃成了这副样子。而今,听闻姓秋的没死,老娘那个高兴呦,这几个月来练功勤快了不少,已经甩掉十几斤肉啦!” 又有一名个头极矮的侏儒尖声高叫道:“奶奶的,我也要说!老子虽生来便是个不盈四尺的侏儒,却也曾有过希望变成一个正常人。差不多十一年前,老子运气好,意外得了一本功法宝典,上面记载了治疗这矮骨病的法子,只需抓足九十九个未经过人事的少女,收集她们初-夜时流出来的血,熬出来一大锅‘处-女汤’,于半夜子时服下,第二天便能像竹子一样不断窜高!老子辛辛苦苦啊,本已抓满九十九个少女了,怎料好端端的计划,竟秋金那个操-蛋的龟儿子,给搅黄了……” 侏儒一想起此事,懊恼得一阵跺脚,场面有些滑稽,“那些少女都被老子灌好了药,本来打算当天晚上便全给她们开-苞的,可还没到晚上,姓秋的便杀了出来,他拿剑抵在我脖子上,说只要交出解药,便可活命,可恶,我打不过他呀,只好交出了解药,结果那个杂-种出尔反尔,竟把老子的卵-蛋给摘去了……老子现如今,虽已是天残帮的帮主,但这辈子,终究还是算毁了。若当真能被我逮住那个姓秋的,看我不把他下面的那两个东西割下来泡酒喝!” 第二百四十九章 痛快 一个山贼出身的丑汉,一个少说几百斤的肉球,一个被阉了的侏儒,这三人分享完自己往昔的惨痛经历,群豪见他们这般坦诚,便也再不拘束,通通将自己和秋金的旧仇抖了出来。 起初,大伙儿讲的都还在情理之中,愈到后面,故事情节愈是光怪陆离、天马行空。 但也很好理解。 毕竟那个姓秋名金的大混蛋,生平最爱与人结仇,别人是四海之内皆兄弟,他是五湖之中尽是仇家。 蓦地里,一个颇为童稚的声音没来由响了起来。 因为嗓音十分细嫩,故而显得尤其清晰,一下子传入大伙儿的耳中,“秋金那个王八蛋,有一次上厕所忘了带纸,问我借,我不借,他便把我打了一顿!” 众人听了这句童言童语,起初先是一愣,随后,无不捧腹大笑。 顺着发声的方位望去,只见酒宴的西南角处,立有体格迥异的三人。 一高,一矮,一肥胖。 一女,两男。 这三人,皆穿着西域特色的华彩暖裘,厚实异常。 无一例外的用深色面纱遮住半张脸,仅露出了一双眼睛。 脑袋顶上,严严实实缠裹了几圈毛布,已看不见半根头发。 群豪瞧他们三者模样特异,与中原人士迥异,显是自西域而来,心下暗道:“呦,还有异族人来参加这场伐金大会呢,姓秋的那厮当真是仇人满天下呀!” 那名个子矮小,瞧着岁数不大的西域孩童,穿有一件极为宽松、阔大的衣裳,他仰着脑袋,用十分稚嫩的声音问道:“娘,他们为什么笑我?” 身材偏高的西域女子“咯咯”一笑,低头道:“孩子,当然是因为你又蠢又傻咯,你若不蠢不傻,他们笑你做什么?” 西域孩童冲那女子翻了个白眼。 身躯庞大,若小山一座的肥胖西域男人,摸了摸自己那外腆出来的肚子,未有什么言语。 西域女子已然笑得两眼眯起,她拍了拍孩子的头后,向四周朗声道:“我家孩子生而痴呆,今年岁数明明已不小了,智力却尤似一个五岁的可怜小儿,一向便口无遮拦,让大家伙儿看笑话了!” 西域孩童“哼”了一声,有些不满的叫道:“我若是五岁,那你顶多六岁!” 肥胖若小山的西域男子笑呵呵的说道:“孩儿,不可对你娘无礼。” 西域女子被儿子这般公然冲撞,却并不生气,眼中的那份笑意更盛一筹了。 孩童一时语塞,憋了好一会儿,开口道了一句:“爹,娘在外面偷男人被我看到了。” 一听此言,群豪们皆竖起了耳朵。 那名眼珠呈碧绿色的西域女子,立时用升调“嗯”了一下,挑眉叫道:“你这死孩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讲什么鬼屁呢?!” 西域孩童“咦”了一声,迈开小短腿,快步来了那肥胖汉子的身后,躲在父亲身子后头,确保自己的安全以后,孩子尖声大叫:“爹爹,你看到了,娘心虚了,恼羞成怒了!她就是偷了男人,我没说错!” 身材不俗的西域女子气急败坏,冲奔过来,绕到男人的身后,抬手猛地一拍儿子的脑袋,提着嗓门骂道:“你这痴儿,又犯病了是不是?!” 头顶挨了母亲一打的孩童,抱着自己的脑袋,呜呜丫丫的嚎啕大哭起来,边哭边叫道:“我娘打人了,我娘这臭婊-子打人了!我娘这出来卖不要钱的婊-子,别的啥也不会,就会打人和偷男人!” 在场的一众豪杰面面相觑,都觉得甚有意思,今日算看了一出好戏。 想不到这个西域小娃娃,竟能如此不孝,胆大包天至斯,将自己的亲娘骂作是“婊-子”。 那个浑身包裹严密,而难见真容的西域女子,显是被这话气得不轻,被自家儿子害得当众下不来台,火冒三丈,抬起胳膊就要继续打人。 肥胖若山的西域男子动作很快,一把握住了女人的纤细手腕,劝慰道:“差不多行了昂,打过一下也就罢了。” 那西域女人此时一肚子火气没处撒野,但又挣不开这胖男子的手,猛力抬脚在地上一跺,狠狠的哼了一声出来。 西域孩童自认讨了个便宜,喜滋滋的道一句:“谢谢爹爹~” 双目碧绿的女人“呸”了一口,骂了句:“你这杂-种。” 那孩子脸皮极厚,双手扯了扯自己的眼皮,仰着头反唇相讥,“我不是你生的?我要是杂-种,那你又是个什么?” “孩儿你够了,给你娘稍微留几分面子吧。” 西域胖汉有些听不下去的劝道。 西域孩童心不甘情不愿的“哦”了一声,不再言语。 然后,便听得那来自西域的胖大汉子深吸一口气,高声冲着周围道:“姓秋的罪孽滔天,与我们在场的每个人都有着不共戴天之仇,今日,大伙儿齐聚在此,不妨大胆设想一下,倘若真的生擒了那厮,该当如何处置呢?” 此言一出,群情变得异常振奋,有人激动道:“还能如何处置?自然是一刀杀了,为天下除去一大祸害!” 又有人补充道:“一刀杀了,岂非太便宜他了?依我看,应当将那恶厮扔进一口油锅里,活活煮成烂泥喂狗!” 还有人嚷道:“煮人能煮多久?就算用小火慢慢来,顶天几个时辰也就完事了,要换成我,便给他来个千刀剐!第一天割一百刀,第二天二百刀,第三天三百刀,第四天四百刀,割足一千刀才让他死,哪能让他死得那么爽快?!” 有人嗓音高亢,“就算照你的说法来办,最多撑个四天也便死了,还是太短!要我说,应当剥光了他的衣裳,将其吊在雁灵关的城墙上,任凭兀鹰啄食其血肉,每隔七天放下来一次,往其肚子里灌点食儿,免得他饿死,照这法子来办,说不定坚持一个多月,人还没咽气呢!” “要让一个人活着受尽折磨,我倒有更好的主意。” 另有一人得意的叫道,“首先也是剥掉他的衣服,只不过不是吊到城墙上,而是关进猪圈里去!为了防止他逃跑,我们可先将其双手双脚都给砍了,然后用刀割掉其舌头,用针刺聋其耳朵,用烟熏瞎其眼睛……” “这不是‘人彘’吗?” 有人打断道。 那个人嘿嘿一笑,继续道:“确实便是人彘,但换成别人来做,受刑者多半过几天便死了,还不如凌迟死得慢些呢!我不一样,我曾将仇家的满门十七口都做成了人彘,其中最短的活了大半个月,最长的,嘿,直到今儿还住在我家的猪棚里呢!那个姓秋的,身子骨够硬实,与常人有云泥之别,我若能将他做成人彘,敢打保票,能养他到老死!” 有人讥讽道:“你小子倒好心,怎么给仇人养老?” 那位“人彘专家”拍了拍胸脯,志得意满道:“你若肯被做成一头人彘待在我家猪圈里,我自然也会给你养老送终!” “去你的,老子才不肯呢!” “不肯你说个屁啊!” 那人道,“待我将那姓秋的做成人彘,大伙儿尽可来我家做客,届时我让姓秋的,表演一个生吃自己拉出来的屎,给大家助助兴!” “好主意,到时候我贡献两坨热乎的出来,给秋金喂得饱饱的!” “你就宠着他吧,还喂饱,记得给他灌点儿汤汤水水,免得咽不下去,尿黄的先来!” 众人聊得可谓热火朝天,人人意兴高昂,仿佛那个姓秋的混蛋已然落败遭擒,跪在地上任人宰割了一般。 痛快痛快! 第二百五十章 复仇 家境阔绰的东道主邬禾,独自站在高台之上,听着台下群雄的讨论,心道:“这网还未撒、鱼还未捕,竟已在考虑如何烹饪了……这不分明是本末倒置么?” 于是这位姓邬的男人震声道:“各位,那秋姓贼子如今仍逍遥法外,我们应当先商议讨贼的大计,至于生擒贼子后该如何处理,到那个时候再议也无妨!” 这一番话,如同临头泼下来的一盆冷水,浇灭了众人的兴致。 大伙儿激烈讨论的嗓音也渐渐平息了下来。 待台下重归安静,邬禾握着拳在嘴边咳嗽了一下,接着道:“十年前,秋姓狗贼没能成功开天,自昆仑雪山一路逃至了江南道,像个缩头乌龟似的躲起来了整整十年。数月前,秋贼宣布重出江湖,有道是狗改不了吃屎,那贼子复出后干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洗劫了江南道首富徐大元的宅子,还恬不知耻的留下了‘偷盗者乃天下第一混蛋秋金’十二个血字。之后,他又在泓州香菱城,与桃花派剑风打了一场……” 听到这儿,台下有不少人都变了脸色,心中生出不小的迷茫与恐惧。 那姓秋的既是能和剑风一战的神仙人物,又岂是自己有办法对付得了的? 邬禾心思缜密,料到会有人因此而打退堂鼓,脸上故意挤出了满满的笑意,“那一战,秋贼惨败于剑风的剑下,不仅身中一百道风流剑气,还丢掉了大天龙体魄,修为暴跌,已然不足为惧啦!” 台下众豪杰听得秋金受此重创,都似吃了一颗定心丸,无不振臂欢呼,狂喜不已。 果真恶人有恶报,天理昭昭,从来不爽! “那贼人,最近还犯下的一场大案,想必各位已经听说了吧?墨陵城石家公子石翡,不幸为此贼所害,身首异处,死状惨不忍睹,石家的那位老太爷也因此被活活气死……” 邬禾仰着脖子道,“如今整个潼州关隘森严,且到处都贴满了秋贼的悬赏令,料想那厮是没法活着逃出潼州了!” 有人听他这般说,暗揣道:“姓秋的既已惹上了官家,自会有人收拾他,那咱们还聚在这里做什么?等着坐享其成,岂不美哉?” 同样想到了有人会有此等想法的邬禾,正声道:“但秋贼是我们共同的敌人,他若身死官兵之手,或是断首于菜市,那我们的仇,又该找谁去报?时至今日,大事已迫在眉睫,还望大伙儿能够多出些力气,抢在官府前头擒住那厮,到时候邬某定将一掷千金,摆下比今日还要盛大的宴席,办个真正的‘伐金大会’,以犒劳诸位英雄!” 说着邬禾高高举起手中的酒碗,大声喊道:“直捣黄龙君莫懈,同仇敌忾灭秋贼!” 台下群豪一齐振声道:“同仇敌忾灭秋贼!” 饮尽杯中黄龙酒,摔碗,好不痛快。 哐啷之声渐息。 突然,一个雄浑而深厚的嗓音乍响于天地间,人人听得极其真切——“就凭你们这群一无是处的废物,也配与秋金为敌?!” ———— 听了这般狂妄且放肆的言语,人堆里顿时炸开了锅。 群豪无不破口大骂,痛斥着那个胡言乱语,却不敢显出真身的狂徒。 邬禾怒目圆睁,挺胸立于高台,厉声喝问道:“是何人在此装神弄鬼?还不快快现身!” 那个声音再度响了起来:“一群苟活于地上的蝼蚁,居然妄想联手打败鲲鹏,真是天大的笑话!” 蓦然间,有鹰隼鸣啸之声,似利剑般划破长空。 霎时,飞箭似衔尾流星,自苍穹而落。 箭雨如碧涛吞日。 以浩然之势,尽数泼洒在了众人的头顶! 台上的邬禾瞬间被射成了一只刺猬,倒在血泊中。 台下数百号人当场毙命于箭下,仅剩几十人重伤未死。 惨叫、哀嚎声不绝于耳。 此刻台上台下,唯有那三名“西域人”的脸上全无惶恐之色。 西域女子双手负后,竟是不闪不避,任凭箭雨砸落在自己的身上,始终毫发无损。 西域孩童则一下子跃上了那西域胖大汉的肩上,高举着一面金光熠熠的巨型盾牌,护住自己和“父亲”。 羽箭撞在盾牌之上,有金属铿锵声不断。 箭雨止歇时,散沙林里早已尸横遍地,血流成河。 那“西域”三人却是安然无恙。 啸声连贯,展翅若黑云遮天。 数百只体型庞大、毛色棕黄的雄鹰,以稳健威武之姿飞落至地面。 三人,被一众猛禽死死的围在了垓心。 每一只巨鹰的后背上,均站着一员黑衣蒙面的男子,个个身负雕翎箭筒,手握虎筋弦弓,目光似冷电,锐利有神。 排在鹰群最前方的,是一头浑身青黑色的庞然大鹰。 鹰隼铁背之上,肃然立有一对男女。 男子的体型甚是高大,头戴镶玉虎皮毡帽,内穿洁白窄袖衬衣,外套鲜红色纹金裕袢,扎着条方形织锦腰带,容貌不怒自威,有虎狼之像。 肩膀上还斜挂了一个四四方方的龙檀木剑匣,匣盖上,刻着苍劲有力的两个大字——“昆仑”。 女子则相对偏瘦,头顶嵌珠羊皮小花帽,一身绣彩丝绸连衣裙,兼备红绿蓝紫等浓郁色调,极为艳丽。 容颜清秀而不俗气,戴有一对精美银制耳环,梳着两根长辫,直垂腰间。 负剑匣的男子伸出一手,居高临下指向了那名身材矮小、衣衫宽大的西域“孩童”,男人用粗犷豪迈的嗓音喊道:“秋金,男儿自当一诺千金重,十二年前我曾说过,终有一日要让你败在我的手上,今时今日,我凌厉,来找你复仇了!” 被衣物包裹,不见容颜的西域女子,此时,着急忙慌的连连摆手,高抬脑袋,对那鹰背上负着剑匣的男子道:“哎呀,你搞错了,他是我儿子,怎会是那个姓秋的天下第一混蛋?” 那个姓凌,单名一个“厉”字的男人放声大笑,冲着下方问道:“秋金,你什么时候多了这么年轻的一个妈?” 第二百五十一章 算账 那名惫懒、顽皮的西域孩童,此时尴尬的笑了笑,指了指身边的那个女人,厚着面皮道:“干的,这是我认的干妈。” 西域女子似乎乐得这一身份,应声道:“我生不出孩子,这才认了他做我的干儿子。” “干妈。” “干儿子!” 孩童与女子相互这般称呼着。 “你们两个给我在这儿说相声呢?” 凌厉着实有些心烦,“秋金,如今我已修炼至了二品玄门境,万物的虚实明暗皆可轻易洞察,你还有必要再装下去吗?你骗鬼呢?!” 西域孩童叹了口气,抬头对身旁的西域女子说道:“唉,干妈,这下咱们可没得玩咯。” 他的“干妈”笑了笑,说道:“不玩了最好,这头套,戴着怪难受的,一个脑袋足有两个重,我早就想摘了!” 女子将缠在头顶上的几圈厚重毛布全拿了下来,一头瀑布也似的柔顺红发,当即倾泻而出。 她又将面纱扯下,现出了一张皮肤白皙透亮,五官精致绝伦的面孔。 脸上,镶嵌着两颗清澈如泓的眼眸。 眼中,泛着翡翠宝石般的碧绿光泽。 西域孩童嘻嘻一笑,对着鹰背上的凌厉拱手一揖,“老兄,先别着急开打哈,容我稍微恢复一下……” 说着,他也动手将脑袋上戴的那顶笨重头套撸了下来,露出一头枯黄如秋叶的鬈曲长发。 那孩子全身上下发生了巨颤,有“嘎啦嘎啦”的骨骼撞击之声发出,生脆至极。 不多时,那个原本身高不满五尺的孩童,竟已脱胎成了一名足足八尺有余的成年男子。 满头黄发的男子,慢慢摘下了脸上的布条,双手背在身后,抬头微微一笑,温声道:“姓凌的老兄,好久不见啊。” 红发碧眼的绝美女子,正是天罗国公主叶一燃。 而这名满头黄发的长身男子,无疑,便是今日这场散沙林大会的唯一讨伐对象,号称“天下第一混蛋”的秋金。 伐金盛会于此地召开的目的,就是要杀了他。 最后那一名胖大肥硕,肚腹高高耸起的“西域”男子,把身上遮掩的所有衣服通通卸了下来。 那些臃肿到足有百余斤的伪装之物,已悉数落下。 最里头隐藏着的,绝非胖子。 当他最后一步,撕扯开了那张肉实的假人面皮后。 一个身材匀称、挺拔,五官超流拔俗的年轻青袍客。 赫然出现在了此处。 现身后,那青袍客咧开嘴笑道:“憋死我了。” 立,如临风玉树。 笑,若朗月入怀。 这名腰间别着樱色长剑,袍袖宽松的青袍年轻人,一人一笑,即有仙人下凡之姿,不可谓不风流。 除了谪落此座天下的“天外客”凌真外,却还能是谁? 前一段日子,秋金在墨陵城当街打死小霸王石翡,将那石家老太爷活活气毙后,封地为潼州的吴王周蕲尤为震怒。 一州藩王在墨陵周围几座城池的关隘处都添了重兵,并四处张贴通缉令,出十万两白银悬赏秋金、凌真和叶一燃三者的人头。 为了远离官兵,躲开不必要的麻烦,三人做了一定程度的乔装改扮。 秋、叶二人将自己那颜色独异的头发彻底包裹了起来。 凌真也专门请裁缝店的匠人,为己缝制了两套西域风格的多彩暖裘。 秋金乃是天罗国前朝护国将军秋舆之子,叶一燃更是天罗当朝国君叶神机的女儿。 两人都有着与生俱来的西域人身份,血统纯正,穿上西域特色的华丽服饰后,竟无半分违和之感。 至于凌真。 不过就是多添了一张改头换面的“人皮”而已。 兜里银钱足够,什么样子的面皮买不回来? 行至雄都郡,三人意外得知了黄粱城有富户邬禾,要在郊外举办一场“伐金大会”。 秋金素来玩性极重,一听有如此盛会,立时提出要去瞧瞧热闹。 他先花了几十两银子,将枣栗马紫雷与白狐小啾啾寄存在了城里,随后,施展一门奇功“缩骨术”,将自己的身材缩成了一个孩童的大小。 最终和凌真、叶一燃,以“三口之家”的关系,前来了这一片散沙林赴宴。 秋金原本是打算吃饱喝足,将林中的所有人痛揍一顿后就离开的,未成想变故突如其来。 还没轮到自己和凌老弟动手,便有无数支羽箭从天而落,数百号人尽皆遇难。 一群乌合之众,一团散沙,死得就那么快之极矣。 凌厉立于青黑色巨鹰的后背,俯视着地上的那名黄发男子,口气恶劣的叫道:“谁跟你套近乎?秋金,你可还记得十二年前的那一战?!” 秋金故作迷茫的挠了挠头发,嬉笑道:“记得自然还是记得的,不过相隔太久,已记得不太真切了。” “记得不太真切?哼,那我便来帮你回忆回忆!” 凌厉用鼻子沉重的出了口气,恨声道:“十二年前,你擅闯两极山肝胆峰的地界,在我岳丈严羌的六十寿宴上肆意闹了一番,打伤包括我凌厉在内的神鹰众高手五十余人,临走时还抢走了我岳丈最心爱的那匹西域大宛马‘紫雷’……这一笔账,今日该来算一算了!” 青袍客凌真听了此言,心下恍然道:“原来秋老哥的那匹紫雷马是这么得来的。” “你这么一说,我便全想起来了。” 秋金欠身拱手道,“那会儿年轻气盛,不守规矩,实在是不懂事,还请凌兄代我向严盟主赔罪。” 凌厉嗓音若奔雷,他扬起眉头,厉声怒喝道:“我岳丈他早在两年前便仙逝了!” 秋金双眉一皱,心里咯噔一下,“这样啊,那当真是可惜。” 凌厉猛然扯高了嗓音,大叫道:“西北神鹰众第五任盟主凌厉,今日奉前盟主严羌之遗命,亲临此地,誓要诛杀恶贼秋金,为前任盟主报仇雪恨!” 数百名立在鹰背上的黑衣蒙面人齐声喊道:“诛杀恶贼秋金,为前任盟主报仇雪恨!” 那个被戴上“恶贼”二字前缀的黄发男子,微微摇头,叹息复叹息。 这笔账,不太好算得清了。 第二百五十二章 肝胆 叶一燃忍不住在秋金的胳膊上戳了一下,细声问道:“秋大叔,怎么哪儿都有你的仇人?” 秋金轻叹一下,说道:“那时候的我才不到十七岁,刚踏上江湖没多久,听说神鹰众盟主新得了一匹来自西域的大宛名马,便想偷过来给自己当坐骑,谁想被人给发现了,不得已才动了手,从偷变成了硬抢……” 一旁的凌真把手负在身后,笑吟吟道:“我算是知道为什么秋兄你能有那么多的仇家了。” 秋金自嘲了一句“算我活该”,转而仰着脖子高声道:“凌厉兄弟,今日之事,乃是姓秋的与你们神鹰众之间的私怨,能否不要波及我身边的这位姑娘?” 凌真暗自庆幸。 好在这个“请求”里没有包括自己,秋老哥还拿自己当个朋友。 能出上力的朋友。 鹰背上的凌厉“呵”了一声,冷冰冰的道:“行啊,只要你愿意不用剑也不用护盾,什么都不用,硬扛下神鹰众的‘万箭归宗’,我便可以答应不杀这个女人。” 青袍年轻人顿时一扬眉头。 万箭归宗? 虽并不知此为何物,但一听这名字,便知绝非什么容易应对的家伙事儿啊! 秋金却是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拍拍胸脯,正色道:“嗯,老哥你刚才说的没错,男儿当一诺千金重,既如此,来吧。” 叶一燃自然有些惊讶,睁大碧绿眼眸,匆忙叫道:“我有威仰体魄护身,应该不会有事的,你不用……” “放心,我体内有足够的真气,肉躯强度也决计不弱,还不至于被箭射死。” 秋金微笑道,“多谢红毛怪的关心!” 叶一燃撅了下嘴巴,轻哼一声,赌气道:“谁关心你了?他刚才说得清楚,只有你硬扛下来,才会不杀我,你若是被乱箭活活射死,我还不是要跟你一块儿死?” 秋金挑起单边眉,笑道:“和我一块儿死,难道不好么?” 叶一燃啐了一口,“鬼才要和你一块儿死!搞得跟殉情似的……” 青袍客的神色十分肃穆,沉吟不语,在思量秋兄此举到底是何意? 若不如此,貌似也行? 凌真觉得只有两个解释,一是秋金自负托大,二就是他秋金认为身边有好兄弟在,便万事无忧。 后者,显然更合凌真的期许。 肩挂剑匣的凌厉,见秋金竟同意了自己的要求,提前做足功课的他,有些狐疑,心下暗道:“这家伙不是已将无上大天龙体魄送人了么?怎得还有如此魄力……不管了,先射了再说!” 遂将右手高举过头顶,嗓音似雷霆,喝道:“神鹰众,搭箭!” 数百名黑衣人一块儿行动,同时从足足装有一千支雕翎箭的箭筒中取出一箭,搭在了虎筋弦弓之上。 蓄势待发。 凌厉一声令下,“射!” 箭雨如蝗群袭掠田野,毫不留情泼洒在了秋金一人的身上。 只因过分精准,连凌真都大感意外。 竟然当真能只针对一人而不伤及旁者分毫?! 诡异的是,成百支羽箭,皆在秋金身躯周围三寸之处戛然而止,接着便似被卸掉劲力一般落在了地上。 “挥霍膻中府海内的真气,铸就一堵无形有质的‘真气墙’,彻底覆盖全身……” 以青黑巨鹰为坐骑的凌厉心道,“如此不懂得节制,我倒想看看你到底能撑多久!” 箭雨连射不停,并无半分顿歇。 秋金亦无半分调息的机会。 真气要运转一遍大周天,需贯通所有的窍穴,流经全身脉络,方可成功,这本就是件十分复杂的事情。 运转途中,若有规律的去调匀气息,膻中穴内的真气,便会如山间溪流一般绵延不绝。 这也就是那些高手,能够连续大战三日三夜的原因。 而秋金,身负世间顶级的吐纳功法,无上大天龙术里的那一门“调息诀”,则更是非比寻常。 只要能进行换气,便可借黄天厚土为熔炉,化日月精华为丹药,令自己体内的真气生生不息,极大增强续战的能力。 但此刻,羽箭自四面八方而来,无规律,更无止休。 秋金虽有“入海诀”凝成的气墙作御,表面看来好似游刃有余,不会出现任何的损伤。 但实际情况却是。 大周天内的气流正以日行千里的速度,往外疯狂奔涌着,真气的消耗量已甚是恐怖! 一旦真气枯耗殆尽,墙壁瞬间消失,届时秋金的命运,将会和那群糊里糊涂便惨死于箭雨之下的可怜虫无异。 这一点,青袍年轻人凌真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兀自踌躇着思索应该如何相助好友。 他当然也知道,秋金断然不会轻易接受自己的相助! 毕竟适才说过了,要“一人扛之”。 而上空俯瞰地面的凌厉,当下看着这一幕,握紧拳头,暗自默默的祈祷道:“苍天呐,保佑就这样射死了他罢!” 两盏茶的功夫后。 共计三十万支,专门为了对付秋金而打造,威力强横至极,连甲胄都能轻易透穿的“神鹰雕翎箭”,已尽数射完。 秋金一人,伫立于箭矢堆成的小山之中,浑身虽已被汗水浸透,却仍是毫发无伤! 叶一燃拍手欢呼道:“秋大叔,好样的!” 青袍客欢脱大叫,“秋兄,有你的啊!” 凌厉牙关绞紧,脸色铁青,他暗恨道:“居然真被他硬扛下来了,整整三十万支箭啊,难道都射不死这个王八蛋?!” 秋金依旧双手背在身后,迈着大步,以相对悠闲的姿态,从箭山中走了出来,抻了个懒腰,抬起头说道:“出了这一身的汗,真舒服啊!凌兄,遥想三足鼎立时期,大魏国的曹公曾以十万支箭作为礼物,赠送给了大蜀国的诸葛军师,今日凌兄所予之箭,远远超过十万,其慷慨大方的气度,自然也远胜过当年的曹公了,哈哈!” 凌厉听过“草船借箭”的典故,知道那十万支箭,乃是诸葛军师用奇谋妙计从曹公手里骗来的,与“慷慨大方”无任何干系,姓秋的这般说,分明是有意在嘲弄自己,心底升起怒火,咬牙切齿道:“既然用箭射不死你,那我便亲手宰了你!” 凌厉沉着脸,将牛皮作带、龙檀木作壳的方型剑匣从后背取下,按动机扩,缓缓将之打了开来。 剑匣开窍,有璀璨之光绽出。 一圈涟漪荡漾在匣口,如宝莲生辉,殊为不凡。 两柄极为精美的红色长剑,一左一右躺于匣中。 左剑剑柄,刻有一个“肝”字。 右剑剑柄,刻有一个“胆”字。 此为肝胆双剑! “霜儿,你帮我拿着。” 凌厉将盖子上刻有“昆仑”二字的剑匣,放心的递给了身旁站着的那名清秀女子,自己则从匣中取出了那两柄长剑。 双手握剑。 一肝,一胆。 倏然间,意气直冲云霄,可撼昆仑山! 第二百五十三章 破竹 有猩红血气,似毒蛇般萦绕于剑刃之上,醒目异常。 秋金擦了一下额头的汗水,从腰间拔出那柄至尊剑宫五十年最强铸剑开天门,故作轻飘的对着叶一燃道:“红毛怪,你躲得远一些,看着我打就好,今日这一战结束后,我欠下的债,就又还掉一点了!” 他又对着青袍年轻人凌真道:“凌老弟,不到关键时刻,你用不着出手救我。” 凌真肃穆而言:“对面之人也具备着二品玄门境的修为,秋兄,要当心呐!” 秋金笑容和煦,“我心里有数。” 叶一燃则低声道:“大叔,我可还想着亲手杀了你呢,休要那么早就死了。” 秋金伸出一只手,生平第一次摸了摸红发公主的脑袋,笑着温言道:“放心,我还有几件大事没做呢,哪儿舍得死啊?” 叶一燃身为天罗国公主,亦是这辈子头一遭被除了父亲以外的男人摸头,奶油般脸颊上泛起一阵红晕,小声问道:“你不是有两把剑的吗?双剑在手,更稳妥一些吧。” 秋金摇摇头,淡然道:“另外的那把剑有点名头,这个时候用,不合适。” 凌真心里揣测。 那一柄金锋长剑,名为“不惭世上英”,乃天下十大神剑之首。 此剑之名含有“不惭”二字,秋兄想必是为自己当年所造之孽感到惭愧,而不愿使用那柄剑的吧。 不管出于何种原因,秋金此刻,手里唯有一柄开天门。 秋金转过身子,背对着凌真和叶一燃,左手猛地一挥。 霎时,青色的奇经八剑、紫色的正经十二剑,以及碧绿色的小剑“尸骨三千”,尽数自其体内的灵枢剑匣中飞出。 共二十一柄千里取人头的夺命飞剑,如同忠实而虔诚的奴婢一般,悬停于秋金身体的周围。 手腕弯曲,左掌往前一送,有金色光芒自掌心骤然而生。 很快凝成了一面通体金闪闪的巨型盾牌,亦作悬停之态。 此物正是天下十大神剑之一的“金锭”所化。 上方半空,凌厉左手握肝剑,右手握胆剑。 双剑刃身之上皆缠绕有赤蛇一般的血色剑芒,气焰炽盛无匹。 秋金左手拿金盾,右手持黑剑,周身围绕着青、紫、绿三种颜色的灵枢剑气,霸气外露,不可一世。 针尖对麦芒。 大战一触即发。 “肝剑去,胆剑留!” 凌厉暴喝一声,率先发难。 左手刚一松开,肝剑顷刻疾射而去。 划过一道淡红色的弧线,直奔秋金眉间。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秋金竟如同自杀似的将手中金盾举过头顶,完全舍弃了中门的防御! 眼看大难当头,血剑立时便要透脑而入,叶一燃大惊失色,“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青袍客凌真的表情并无变化,似乎早有预料。 秋金举盾过头顶的同时,那柄绕有赤蛇剑芒的长剑,也跟着改变了行进的轨迹。 飞掠至高空,再以流星坠地般的气势瞬间掷落。 斫在那块由神剑金锭化成的盾牌之上,发出了一记颇为骇人的响动。 如合抱之木撞击青铜大钟。 鹰背上站立着的凌厉用力跺了一下脚,咬着牙道了句:“该死!” 那只黑青色的巨鹰被主人这么一踩,疼得发出了一声长鸣。 此座人间,凡修行之辈,一但修为超过三品,便可洞察对手的底细,甚至预知敌人要出的招式,及时做出应对之策。 适才神鹰众盟主凌厉的那一剑,攻人面门是假,偷袭天灵盖才是真。 秋金提前看清长剑的走势,在剑径改变前的一刹那,将盾牌罩在了头顶。 金锭本就是神剑,又得佛门大金刚印加持,其坚硬程度,天下罕有,自然能阻挡肝剑的下坠之力。 而凌厉若能预判出秋金的行动,趁其中门大开时,令肝剑长驱直入,仅一下便可结果掉仇人的性命。 可惜至极的白白错失一大良机,叫他如何能不懊恼得跺脚? 叶一燃见秋金并未被一剑贯穿脑袋,不禁长舒了一口气。 凌真大声鼓励道:“加油秋兄,看好你!” “肝剑回,胆剑去!” 那位神鹰众的凌盟主又喝一声,双脚踏离鹰背,自上而下,纵身冲向了地面。 那柄和金盾发生了激烈碰撞的肝剑,听从敕令,急急飞回凌厉手中。 另一柄胆剑则脱手而出,朝秋金奔袭而去。 “阻!” 金锭重返剑气形态,归入了灵枢剑匣之中,秋金左手捻动剑诀,周身二十一柄飞剑以极其灵动的姿态,一齐飘掠至了前方。 飞剑,固然能杀人于千里之外,但若论近战拼杀,其威力自然远不及同等级的其他兵刃。 更何况,胆剑之上附有一条猩红色的剑芒! 血者,杀气也。 那柄刻有“胆”字的长剑,杀气直熏云天。 江湖上素有“西北神鹰,东南至尊”的说法,神鹰众雄踞在凉州两极山肝胆峰,是西北一带至高无上的武林霸主。 其宗门地位,与东南沿海的至尊剑宫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二十四年前,叶神机发动兵变,一举成为了西域天罗国的国君,自那以后,天罗与龙蜀两国的交界之地便战乱频发。 而凉州,作为西北第一大州,也跟着动荡了起来。 神鹰众第四任盟主严羌,与凉州幽王周苛交情深厚,主动请缨出战,率兵与天罗国的军队开展了一次又一次的血战。 凌厉双亲皆不幸死在西域人的铁骑之下,为了报父母的大仇,年仅十六岁的他,主动加入了神鹰众。 因勇力过人,二十岁便被提拔为了“冲冠营”的副将,二十二岁晋升为主将。 每有大战,必身先士卒,冲在队伍的最前头,披最重的甲,杀最多的敌人。 又过了三年刀口添血的日子,二十五岁的凌厉,被严羌收作义子,职位也升为了神鹰众骑兵总头领。 二十六岁时,与严羌的独生女严霜相恋。 二十七岁,二人喜结连理。 三十八岁,严羌病逝,他奉其遗命,接管三军,成为了神鹰众第五任盟主。 今年凌厉四十不惑,自其加入神鹰众的第一天算起,这个如今在西北一带权势地位仅次于幽王的男人,已过了整整二十四年的戎武生涯。 十六岁从军杀人,白天杀,晚上敌人突袭,爬起来继续杀,没粮食吃了,割敌人的肉来吃,没水喝了,便饮敌人的血! 以山峰为名的“肝胆”二剑,经神鹰众前四任盟主之手,其中所蕴藏的剑意早已极为雄厚。 而两剑的第五任主人,有着比前四任加在一块儿还要多的“杀气”。 剑意虽然十分珍贵,却总也有许多办法来温养。 但若想要增强杀气,那就唯有靠人血来堆积这一条路了。 凌厉人如其名,从军二十四载,杀敌伤贼,不下百万。 百万名甲士的鲜血,铸就了他这一身的滔天杀气! 这样的人,用那样的剑。 岂有不所向披靡的道理? 胆剑掠空而至,直逼秋金首脑,有破竹之势。 第二百五十四章 精准 二十柄飞剑依靠“阻字诀”,汇聚成了一股庞然巨力,和胆剑砰然相撞在一起。 一剑之利,与二十剑交锋。 二十剑,竟被压得连连后退。 赤蟒,即剑刃上所附着的那条血蛇剑芒,正是凌厉将“剑意”与“杀气”两者完美融合后的产物。 亦可说是,此“蟒”,乃专门用来复仇的产物! 粗如手腕的赤色大蟒,一柄柄的挑开了飞剑,一寸寸往前压近。 秋金额头汗水直冒,眼中神采却未有减弱,不得已喊了一声“散”,二十柄飞剑霎那间尽数散开,有霜天真气瞬时自其掌心喷出,寒气凛冽。 赤蟒发疯似的搅动着这股世间一等一的阴寒之气,胆剑递进的速度大大减慢了。 与此同时,碧绿色的小飞剑“尸骨三千”,破空而掠。 朝着那名神鹰众第五任盟主袭了过去。 西北汉子凌厉身在半空中,真力流转,轻轻拨开了那柄颇为细小的飞剑。 只因他所施的劲道太过巧妙,在旁人看来,与那信手拈来的随意一挥也没甚区别。 “肝去,胆回!” 凌厉嗓音若山魁,再喝一声,胆剑当即停止与霜天真气的较劲,朝主人飞了回去。 那柄已吃过一次瘪的肝剑,再度激射而出。 只不过这一次,肝剑并未向前,而是沿着笔直的轨迹飞向天空,穿入了厚厚的云层之中,疏忽不见。 叶一燃仰着脖颈去望,心下疑惑:“这人莫不是傻了?怎得把一柄剑给扔了……” 青袍年轻人凌真却是想明白了此人此举的用意,心神沉浸,头脑飞速思考着对策。 西方地区顶级势力的盟主凌厉,双手紧紧握住胆剑的剑柄,集毕生之力,向昔日仇敌秋金劈出了一剑。 秋金单手握着开天门,挡下了凌厉的这全力一击。 胆剑,对上开天门。 便如同两大宗派,西北神鹰众对上了东南至尊剑宫一般。 “怎么……明明没有碰到?!” 叶一燃瞪大了眼睛,失声惊叫道。 胆剑与开天门,两柄皆是举世难觅的神剑,无不有着凝如实质的厚重剑意。 一旦对上,便能够做到真正意义上的隔空相较。 刃身虽未至,剑意已凛秋。 秋金右手右脚在前,左手左脚在后,整个人摆作一个“大”字。 右手持开天门,与胆剑抗衡。 左手重现金锭盾牌,护在了自己的身后。 “嗡——” 撞钟声再响,那柄被抛至空中的肝剑返回地面,以更加强猛的力道,又一次撞在了金盾之上。 一肝一胆,将秋金夹在了中间。 二十柄飞剑向前袭去,迫使神鹰众的凌盟主往后方疾退。 蓦然间,凌厉觉察后脑勺有一阵冰凉之感,慌忙缩起了脖子。 一道剑气擦头皮而过! 凌厉戴着的镶玉虎皮毡帽,被一道碧绿色剑气顶了下去,大量发丝跟同帽子掉落在地。 凌盟主饱经风云变幻的战场,感知危机的能力本就不俗,而今又有了二品玄门境的修为,五感的灵敏程度更是远远超于常人。 饶是如此。 他适才也险些命丧在了那柄袖珍飞剑之下! 尸骨三千,原名“羽蛇”,以诡谲着称于世,与金锭一样,也是天下十大神剑之一。 天下十大神剑,各有各的“神”处,金锭靠着固若金汤的防御力闻名天下。 而羽蛇,则以其精于暗杀的隐蔽性令世人胆寒,号称凶兵。 秋金当年在昆仑山巅惨遭敌人暗算,一方面的原因自是疏忽大意。 而另一方面,还是因为羽蛇极其擅长隐藏气息,可叫人防不胜防。 这才会一下子便戮进秋金的后背脊梁骨中。 凌厉只差一点就被那柄已改名为“尸骨三千”的羽蛇剑洞穿了脑袋,惊出一身冷汗,立刻大叫一声:“肝回!” 肝剑倏然便飞回了他的手中。 左肝,右胆,双手里各握一剑。 剑意丝毫未减,凌厉挥舞着双剑向前杀去。 秋金令金锭化成了一缕剑气的形状,左手捻动剑诀,喝道:“诛!” 奇经八剑、正经十二剑,还有尸骨三千以及金锭,二十二道灵气超绝的飞剑,在“诛字诀”的命令下,伴随盈天的杀气,朝着凌厉狂袭而去。 两股杀气顷刻间冲撞在了一起,气息四处奔涌,如潮水般浩浩汤汤。 叶一燃虽远在一旁观战,却仍觉自己的脸被大风刮得生疼,鼻子几乎透不过气来。 青袍客凌真暗自分析道:“不知我的两柄本命剑,有无这等霸道的杀力……” 秋金施展无上大天龙术里的“破兵诀”,目的在于大幅提升剑招的破敌之能。 然后。 他使出了意气剑法“十年剑”中的第四式。 秋金猝然大喝,“此剑名为‘天上玉’!” 黄发男子手持神剑开天门,霎时挥落一剑,剑机磅礴,其色雪白。 那团由肝、胆双剑组成的巨大杀意,便如丝织锦缎一般,瞬间被割裂开了一道口子。 有锐不可当的剑气和剑意,汹涌钻入了那道口子里。 凌厉心神猛地一震,大吃一惊,忙用膻中府海内的真气护住前胸,身子疾往后方撤去。 “哐”的一声,二十二柄飞剑被肝胆剑震得四散而开。 凌厉胸前的衣物却也被鲜血染得通红。 作为妻子的严霜独自站于鹰背之上,看着丈夫眼下那披头散发,身负重伤的模样,心疼得无以复加,恨不得自己上去替他受了。 叶一燃见秋金这一剑得手,高兴地叫道:“秋大叔,打得好!” 秋金摆了摆手,冲着远处喊道:“一般一般,也没有那么好。” 青袍年轻人没说些什么,只是高高竖了一个大拇指。 秋金笑而应之。 凌厉中了一式意气剑招,胸口处受创,内息已然紊乱至极,站在原地喘了半天的粗气,胸中暗道:“我原以为这家伙扛下了神鹰众的万箭归宗后,体内的真气已所剩无几……是我太过低估他了!” 事实上,凌厉的这一判断并无差错,十分精准。 那个姓秋的黄发男子,的的确确是在竭泽而渔、饮鸩止渴! 第二百五十五章 信件 秋金硬扛了泼天箭雨达两盏茶的时间,府海内的真气确已流失大半,纵有顶级吐纳功法“调息诀”,也断然不可能恢复得如此迅速。 他适才所使的“破兵诀”,乃专门用来破解敌人兵器,强化杀力的功法。 若与精妙的剑招相结合,则更是锦上添花。 天龙四诀,若以需耗费的真气来排,此诀当论第一。 至于十年剑之一的“天上玉”,这一与秋金本人根骨之名相同的招式,蕴藉着极多的剑修意气。 在危机时刻递出,自然也要损耗海量的精气神,甚至是不少的阳寿。 秋金之所以能够做到如此慨然无畏,敢于去竭泽而渔,在真气存量并不多的情况下用出此诀,使出此剑,是因为他还有底牌。 两张。 一张是好兄弟凌真,还有一张,就挂在他的脖子上。 秋金一脸笑意,看着对面那气喘如牛,却仍强撑精神的凌厉,挑眉道:“怎样,可服气了么?” 凌厉凌盟主暗自思量道:“他的那柄绿色小剑颇为诡异,委实难防得紧,而今我又受了这么重的伤,若不速战速决,岂还有半分赢面?” 想到这儿,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血痰,凌厉暴声喝道:“服什么?我这还没输呢,咱们接着打!” 秋金见他还不肯认输,低头对着挂在脖子上的那块离恨锁说了一句:“拜托了。” 翡人,也是他的底牌之一。 离恨锁与南海天上人间岛的灵气相通连,其中别有一番天地。 秋金每日都会花上几个时辰元神出窍,进入锁中的那方小天地,和那个浑身发绿的家伙一同修炼。 二人的关系日渐密切,秋金提出以无上大天龙术的功法作为交换,要翡人献出每日修行成果的一半。 一旦遇到强敌,还要翡人无条件的将自身灵力贡献出来。 面对这般不平等、不公平的“霸王条款”,那个身体通透,脑子更通透的家伙,想也不想便答应了下来。 从此,秋金不仅每日修行的时间得以减半,还多了一个会动的“灵力存储罐”,可在有需要的时候随意调遣。 此时的翡人,正躺在那座岛上的一条溪流旁边睡觉,忽听到秋金的那句“拜托了”,弹腿一下站了起来,朗声应道:“阁下稍等片刻,在下马上就好!” 说完立时化身成一道绿光散向四面八方,和整座“小天上人间岛”融为了一体。 这样一来,秋金便能够以“岛”为媒介,随心所欲使用本属于翡人的灵力。 “好好好,谢了啊,翡兄。” 秋金笑道,“放心,我会尽量省一点的,绝不多用……” “铮!” “铮!” 蓦地里,有两记琴弦崩断之声发出。 震耳欲聋到了夸张的地步。 凌厉手中刃身上盘着的那两条猩红巨蟒,化作两道极长的血色剑气,骤然间向秋金笔直射去。 速度之快,实在匪夷所思! “什么?!” 秋金倍感震惊,他想不到凌厉的剑,竟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变得如此骇人。 由于尚未彻底连通翡人的灵力。 飞剑二十二根本挡不下来。 那股霜天真气,同样也挡不下来。 刚猛无俦的双剑,轻松将两道防线尽数击溃。 青袍年轻人凌真意识到,终于轮到自己出手了! 青影急急掠身上前,挺剑相迎,红陌上头再次缠裹了火神和引雷两条本命飞剑,气机鼎盛,色泽无限耀眼。 两道恐怖血气,杀意无穷大。 直接就那样轰在了凌真手中的那柄长剑之上。 凌真双手持剑,两臂上青筋根根凸起,猛地大喝一声,倾尽全力抬起胳膊,终于将肝胆双剑挡了开来。 两条赤色大蟒冲天而去,血气经久不散,天幕通红一片。 秋金长舒一口气,朝着那名救了自己的青袍客致谢道:“多谢凌老弟搭救之恩了!” 凌真摆摆手,笑道:“见外了秋老哥。” 那名立于鹰背,身穿绣彩连衣裙的清瘦女子,看向自己的丈夫凌厉,看了一下便不忍再看。 此刻的她,闭上眼睛,沉沉叹了口气,“七弦祭神……唉,你到底还是用出来了。” 秋金凝视着前方之人,忍不住出言问道:“凌厉老哥啊,你这是什么招式?威力竟能如此恐怖?” “这两剑,一剑名‘翘勇’,一剑名‘豪纵’,俱是为你而准备的。” 凌厉的两眼中,皆渗出了浓稠至极的黑红色血液,恐怖十足,他嘴角高高上扬,狞声笑道:“接下来的这两剑,一剑名‘吸海’,一剑名‘垂虹’,威力尤在刚才的那两剑之上,你就好好受下吧!” “铮!” “铮!” 言语甫毕,又有两记断弦声在四周炸响。 两柄粗大无比的绕蟒血剑,自云霄俯冲而落。 恍若两根通天红柱从神界下坠人间。 “好家伙。” 凌真暗叫一声,心中生出一丝悚然意味,年轻人下盘骤然发力,迎着双剑猛冲上去,笔直拔高。 但听“轰”的一声巨响,那青袍客已被重重压回地面。 整个人如同秧苗一般栽入了厚实的泥土之中。 两根杀气沸腾的猩红血柱仍在不断下沉,似那将那一袭青袍彻底碾压至死。 此时的神鹰众盟主,两手抽筋般疯狂捻动着剑诀,满头长发胡乱飘扬好似风中柳条,浑如怪人。 胸口血迹斑斑。 眼中流出了两道黑血,淌满凌厉的大半张脸。 模样已甚为可怖! “呀啊——” 深陷压迫之中的凌真仰天长啸,魄力十足,将膻中穴-内的本命真气巨量逼出。 秋金急切的喝出一声“兄弟我来助你”,把持那柄至尊剑宫五十年来最强铸剑开天门,驱策体内真意,全力递剑。 那股子由凌真和秋金两位剑修不遗余力出剑所凝聚而成的“剑气”,成功吞没了猩红赤蟒的杀气。 血柱也跟着消散殆尽。 两柄黯然失色的肝胆剑,重新飞回了神鹰众第五任盟主凌厉的手中。 一袭始终紧握红陌剑的青袍客,从土坑里挣扎着爬了出来,双臂又酥又麻,颤抖不止。 即便用了些许翡人的灵气,秋金仍是大感疲惫,几欲脱力。 至于那大汉凌厉,此刻,他的双耳中血如泉涌,脸色异常惨白,全无人状。 “霜儿!” 神鹰众领袖凌厉高叫道,“我在昆仑剑匣的夹层里放了一封书信,是留给你的,记得打开看。” 严霜不敢怠慢,连忙打开手中的龙檀木剑匣,翻找起了信件。 第二百五十六章 严阵 “铮!” “铮!” 两记断弦声响后,肝胆双剑的锋刃之上,迸射出了耀人眼目的赤色光芒。 “还来?!” 秋金震惊万分,不由瞪大了眼睛。 青袍客凌真当下的状态,比之秋兄要好上一些,却也是真真切切的感到了脊背生凉。 凌厉嗓音无比沙哑,用类似笼中困兽般的声音竭力吼道:“秋金,你给我……去死——” “死”字拖得极长,余音未落,两股粗壮无比的血蛇剑气猝然而发。 散沙林中无数片枯黄落叶,登时荡起三尺之高! 秋金横握黑刃开天门,尽力格挡下了其中一股声势浩大的血色剑气。 连退十余丈后,勉强刹住了脚步。 凌真持剑红陌,上头的火神和引雷双剑气机翻涌,不住的有神意倾泻而出,华彩绝伦。 两极山有双峰。 名“肝胆”。 秋金只觉自己正用手里的一柄长剑,在与一整座两极大山较力! 凌真表情呲牙咧嘴,任谁看了都能知悉,他已用足全数气力,不留分毫。 秋、凌二人在此胶着之际,严霜已从剑匣夹层中取出了那封信,信上写有自己夫君的嘱托:“霜儿,你知道的,七弦祭神大法乃天下禁术,是以性命和元神为祭品,换取强大的力量。若我第五剑‘吼西风’和第六剑‘天骄种’用完,还是没能击败秋金,那我将使出最后一剑‘死生大同’,第七根命弦一旦断裂,我必死无疑!我在神鹰众亲信甚多,他们都会诚心辅佐你的,我死后,大事就交给你了。成亲如今一十三载,你懂我心意,先走一步,勿怪……” 当下,整座小天上人间岛都在巨颤,身处其中的翡人惶恐不已,忍不住叫道:“阁下,我快要撑不住了!” “撑不住也给我撑!” 秋金扯着嗓子喊道,“今日要么赢,要么死!” 凌真怒声大喝:“我们不会死,我们……会赢!” ———— 翡人还是块山间玉石的时候,曾听一名路经忠山的赶考书生,讲述过部分儒家经典。 听后受益良多,将其言论奉为圭臬,暗自立下志愿。 他日若能塑就人形,定要修身、齐家、治国,然后平天下! 万事不遂人愿,好不容易修成了灵体,却错误的投胎到了石家夫人的胎中,与那个纨绔子弟石翡绑定了元神。 从此身不修、家不齐,治国无门路,天下难平,二十年间郁郁而不得志。 再后来,宿主石翡的元神被秋金打灭,翡人终于重获自由,“他”念及秋金的恩情,主动进入了离恨锁,在那一方小型天地之中开始修炼。 又得秋金传授那套功法无上大天龙术,心中更是感激不尽,答应了那个欺负冤大头一样的霸王条款。 同意将自己每日修行成果的一半贡献出来,并无条件担任起了“灵力存储罐”的职位。 既是恩人的请求,又丝毫不违背仁义道德,又有何理由不欣然答允? 滴水恩,当以涌泉报之。 这便是翡人的想法。 此时恩人遭逢强大的对手,需借助灵力以御敌,于是翡人主动将自己修炼千年得来的灵体神力,与那座“小天上人间岛”融合在了一起。 如此一来,秋金即可借着那枚通灵宝物离恨锁,尽情吸收其灵力为己所用。 慷慨大方,豪侠仗义。 秋金喜欢和这样的人交朋友,因为和这样的人交朋友,便用不着假惺惺的讲什么客气了。 便宜嘛,本来就是用来占的。 更何况如今,实已到了危急存亡的关头! 秋金适才在凌真的助力下,耗干膻中府海内剩余的所有真气,方才将肝胆双剑上的杀气与剑意尽数剿灭。 当下若无灵力为继,他恐怕便注定要万劫不复、死无全尸了。 第五剑“吼西风”,第六剑“天骄种”。 这是神鹰众盟主凌厉目前为止最强的两招! 当然,在这两招之上,还有一剑“死生大同”,但有所不同,那是凌厉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会使出的一剑。 此生的最后一剑。 此时此刻,肝胆双剑之上,两条血气巨蟒已粗如大树。 剑柄处,极长的赤红芒尾肆意挥甩,若天魔狂舞。 黑剑开天门之上,亦有碧莹的绿光似山间溪水般流泻而出,显然那是翡人的灵气。 青袍年轻人亦竭力阻挡那道猩红光柱,后槽牙都要近乎咬碎,大量青筋暴凸,额头、脖子还有胳膊之上皆是。 红陌剑上,有一火一雷两股气机持续萦绕,剑气如同沸腾一般,绚烂无边,华丽鼎盛。 肝、胆双剑那阵滔天般的杀意浪潮,早已席卷整片散沙林,红发白袍的西域公主叶一燃需要拼尽全力,方才能够勉强站稳。 否则便要被吹刮至别的地方。 在这飞沙走石,四周晦暗无明的环境里。 那一抹绿色,以及凌真本命剑气的光彩,显得格外亮眼。 “翡人!” 秋金大声嚷道,“再坚持一下,这股力道正在减弱,我们就快要撑下来了!” 又冲那袭青袍客叫道:“凌老弟,你说的没错,咱们一定能赢!” 翡人继续承受着灵力飞速流失所带来的虚脱感。 凌真心境绝佳,眼下倾力持剑,在此咬着牙硬撑,坚信今番获胜的会是己方。 离恨锁中的那一方小天地,因与翡人的灵体合而为一,同样也受到了剧烈的影响。 整座“岛”地动山摇! 凌真周身气府的状态亦复如是。 不知过去了多久,蓦然间,两股山峰一般沉重的压力消失了。 风止,尘埃落地。 黄粱城郊外的这片散沙林,恢复了昔日的模样。 秋金长长吁了一口气,脸色满是欣慰的神色,低头对着那块绿锁道:“翡人,我们扛下来了!” “在下刚才真的以为要不行了。” 处在灵锁之中的翡人回应道,“万幸,能够扛下来,实乃万幸!” 青袍年轻人凌真立在原地,深深喘气,一遍又一遍,显然适才运劲过度,真气损耗过巨,此刻整个人极不轻松。 凌真清楚明白的知道,如若没有身上那件法袍斩蛟,以及自己过去三年里,于战神归墟内特训出来的肉躯体魄。 今日,十有八九要货真价实,饱受一次形销骨立的垂死之苦了。 听得“扑通”一声,那位神鹰众的第五任盟主从上空摔落,瘫倒在了地上。 头发散乱好似野人一般。 面孔苍白,全无血色。 眼睛、耳朵、鼻子,六孔俱在往外流淌着粘稠的黑血。 两臂无力低垂着,手里却仍紧握着那两柄神鹰众的传代之物,肝剑和胆剑。 “凌郎!” 青黑巨鹰背上的严霜见丈夫摔落在地,失声而叫。 “别……别过来……” 凌厉从喉咙缝里缓缓吐出了这几个字,“我还……没……没输……” 秋金看着他人不人、鬼不鬼的凄惨样子,咂了咂嘴巴,皱着眉头道:“凌老兄啊,你都这样了,怎么还不肯认输?” 凌厉的嘴角竟露出了一抹笑意,他用十分瘆人的嗓音说道:“我凌厉……还有最后一剑……秋金……给我受死吧……” 秋金登时悚然一惊,不可思议的大叫道:“你还有?!” 凌厉勉力抬起了自己的双臂,将两柄肝胆剑并在了一起,肝与胆,严丝合缝,异常之贴合。 “这最后一剑……名为‘死生大同’。” 凌厉沉声道,“出剑后……我死……你输!” 秋金忙低下头去,对着离恨锁说道:“翡人,还要再坚持一下。” “嗯。” 翡人心下盘算,“我体内所剩的灵力也不多了,不知道能不能撑得下来。唉,罢了,大不了到时候灵体破碎,再从头开始修炼便是!” 秋金与翡人,一人一灵。 凌真一袭青袍,双臂持剑。 皆严阵以待。 第二百五十七章 进步 肝胆剑的剑尖,已对准了秋、凌二人。 若弦上之箭,蓄势待发。 就在凌厉准备将最后一根命弦崩断的时候,一个凄厉绝伦的声音骤然响了起来:“凌郎,求你不要死,求你了!你不想这个孩子一生下来就没父亲吧?!” 喊话之人,正是神鹰众第四任盟主严羌的独生女——严霜。 尚未出剑的凌厉猛地一愣,抬起头望向高处,问道:“什么……” 严霜从鹰背上一跃而下,彩裙飘扬,转眼已来到了凌厉的身旁。 抵达地面后,她一把抱住了自己的丈夫,瞧着凌厉此时的惨淡光景,不由得悲从中来。 严霜大声哭道:“凌郎,我肚子里已有了你的骨肉,求求你,就算是为了这个孩子,不要再打了!” 凌厉的身子开始微微颤抖,心气儿急堕,持剑的双臂垂了下去,“霜儿,你……” “我知道的,我知道你这十二年来付出了多大的努力,我知道你有多想要打赢秋金。” 严霜凄声道,“但是,还有机会的啊,只要你还活着,就还有赢的机会,你若死在了这里,就什么都没有了!” “可是……你爹的仇……” 凌厉垂着脑袋轻声道。 “两年前,我爹是因为信任你,才将盟主的位子传给你的!你若就这么死了,神鹰众群龙无首,必成一团散沙,你觉得,你对得起我爹爹他老人家吗?!” 严霜跪在地上,双手搭住了凌厉的双肩,直视着丈夫,喊道:“我嫁给你十三年,你就这样撇我而去,你对得起我吗?!” “霜儿,我……” 凌厉缓缓抬头,眼中含悲,看着自己的妻子。 “你若是死了,我肚里的孩子生下来便没了亲爹,你对得起这个孩子吗?!” 听了爱妻的这句话,霎时间,凌厉想起来了自己的身世。 他十六岁丧父丧母,二十五岁得严羌收作义子,二十六岁与严霜相识相恋,二十七岁成婚。 三十八岁,继任为神鹰众第五任盟主。 这二十余来,受这对严姓父女的恩惠实在太多了。 家。 凌厉今日能够有家,与他们的恩惠是分不开的。 既有大恩,自当报之。 凌厉今已年过四十,是不惑的年纪,岂会不知自己一旦身死,神鹰众和自己的“家”,将会同时失去顶梁柱? 若非被“复仇”的执念彻底蒙蔽了头脑,他绝不可能做出这等鲁莽的举动! 凌厉如同一头双目昏聩的老羊,在幽暗的歧路之上肆意狂奔,不管不顾。 而严霜的这一番呵斥,便似一盏引路的明灯,将这头亡命般的老羊,重新牵回了正轨。 凌厉注视着自己的爱妻,嘴唇颤动,低声道:“是啊,只要不死,总还有机会的……” “对啊,凌郎,你想明白啦!” 严霜喜极而叫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胜败乃兵家常事,这些话,你以前打仗的时候不是一直挂在嘴边的吗?输了又怎样,下次赢回来不就好了吗?” 凌厉点了点头,“嗯”了一声,“是我刚才太过鲁莽了,险些铸成大错!对不起,霜儿。” “凌郎,你不用跟我道歉的。” 严霜伸出双臂将他搂进怀里,柔声道:“你是我这辈子见过最上进、最要强的男人,神鹰众不能没有你,我不能没有你,我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更不能没有你。” “霜儿,谢谢你。” 这是这个从不矫情的西北汉子凌厉,生平第一次对爱妻严霜说出这三个字。 他谢完妻子,抬头对老仇人秋金道:“秋金,今日这一战,我又输给你了啊。” 秋金不置可否,而是笑着拍了拍手,高声直言道:“翡人,你出来一下,给我的这位凌大哥认识认识。” 语毕,一团绿影从离恨锁中飞了出来。 速度极快的化成了一个浑身冒着绿光的家伙。 那“人”向凌厉躬身作揖,十分懂得礼数,朗声道:“在下翡人,上非下羽的翡,正人君子的人。” “翡人,我还是第一次听有人用‘正人君子’来报自己的名讳。” 秋金哈哈大笑,“凌老哥,我的这位绿油油的朋友,乃山间翡翠修炼千年而成的灵体之身,平时,就住在我脖子上的这块锁里,刚才我就是靠着他的灵力,还有我这位与你是‘本家’的凌老弟在旁助阵,才把你的那两剑勉强挡了下来。” 青袍客亦行了个标准的抱拳礼,“在下凌真,见过凌盟主。” 秋金爽朗而笑,继续对着凌厉道:“此番,我厚着脸皮以三对一,实在大大的不公平,所以说这一战,算凌兄你赢了吧!” 神鹰众盟主凌厉摇了摇头,自嘲道:“秋金,你看我都狼狈成什么样了?你再看看你,全身上下连半点看得出来的伤都没有,这一战,我若说我赢了,恐怕没人会信……” 秋金想了一会儿,微笑道:“那就不算你赢,也不算我赢,便算是平局,咱们再约个三战,如此可好?” 凌厉嘴角浮现笑意,立马道了一个“好”字,振声道:“我凌厉一战负,二战平,待到三战时,定要亲手击败你秋金!” 这会儿,红发碧眼着白袍的叶一燃,脚步匆匆的奔了过来,站到秋金身边,将面前的黄发男子上下看了一通,确定其身体基本无恙后,似乎松了口气。 凌真已归剑入鞘。 对此,那一袭青袍看在眼里,却只是笑而不语。 秋金被叶一燃这一通好瞧后,挑着眉,有些不耐烦的道:“你看猴儿呢看那么仔细?你秋哥哥我好着呢,毛都没……也就少了几根毛而已。” 叶一燃凝视着这个姓秋的家伙,嘴唇微颤,欲语还休。 秋金到底异常聪慧,立时明白过来,胸中澄明,弯着腰,凑近过去笑道:“怎么的?红毛怪,你这是担心我了?害怕我受了要紧的伤,性命不久……” 不得这个惫懒汉子把话讲完,叶一燃在秋金的肚子上猛凿了一拳,捶完以后仍气鼓鼓的道:“呸呸,谁担心你这个王八蛋了?!我是想确认一下你还能不能打了。若是不能打了,我便可以趁你病,要你命,不费吹灰之力的杀了你!这叫‘有便宜不占是傻子’。” 因真气内力枯竭,而身子异常亏空、虚弱的秋金,挨完这一拳,咳嗽了几声,一边揉着自己的肚子,一边喃喃低语:“不能把这红毛怪喂得太饱,力气怎的涨得越来越快了……” 凌真在边上笑着说道:“叶姑娘这进步,着实不小呐。” 第二百五十八章 斩首 魏颉不知从何处变出来了一壶精酿小酒,刚饮没几口,便被嬴春要了过去,咕嘟咕嘟的喝掉了一大半。 心疼酒水的魏颉叹息着重新拿回酒壶,双手握着,细细的抿了一嘴,咂咂几下舌头,只觉回味无穷。 魏颉低眉道:“唉,苏姐姐连喝酒太多都要说我,有时候真心觉着烦,还是在外面自在,没人管,想干什么都行。” 几大口清酒入腹,嬴姓老人的心情,似乎变好了不少,嬴春笑呵呵的眯着眼睛,用手指了指那一名惧内的青龙剑仙,“老夫还巴不得有个媳妇儿能管管我呢,你这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东西!” 魏颉又是浅喝一口,然后说道:“这散沙林里的一战,倒是有点儿东西了,看得还算过瘾。我说老爷子,别的那些清汤寡水,很是无聊的事儿,咱能别放出来了吗?没意思呐,就算看了也没啥用处,不爱看。” 嬴春冷冷的抽笑几声,训斥道:“观道观道,既要观大道,也要观小道,你碧清散人活了这么些年,难道连这个最浅显的道理都不懂吗?非得看那些生死须臾,片刻便要决出你死我活的打斗,看不得其他能够见微知着、管中窥豹的人性细节?后者,才是真正有价值的东西!” 魏颉扯扯嘴角,“嬴前辈,不是这么一回事儿,这道理我也懂,主要是……这大半夜的想看点儿刺激的,否则忒容易犯困了。” 嬴春眯了眯眼睛,转而向那位人族大帝诸葛结庐询问道:“校长怎么说?是否觉得这进度可以加快一些,或者省略掉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 诸葛结庐面带微笑,点点头,“其实我倒是无所谓的,毕竟都在这光明洞里枯坐了一千年,再多的光阴,都已熬过来了,观道的进度或快、或慢,于我并没什么大的干系。但既然魏小友都发话了,所谓来者是客,嬴导师你作为咱们东道主这边的人,也便依了他的吧。” 黑瘦枯槁的老者瘪瘪嘴,“嗯”了一声,摆了摆手,洒然道:“也罢,校长既已这么说了,那我就……如此这般。” 只见,那一座霜刃归墟内的时间流速再度加快。 处在其中的那些人可能并不会有所察觉。 不见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但若是站在归墟的外面,探头往里观看,则会有那某种意义上的“风驰电掣”之感。 甚至很容易就发出感慨。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 或者,有些看似遥不可期的事情,转瞬即至。 ———— 燕王周荻瞠目结舌,一下子拍案而起,冲着眼前之人怒喝道:“你再说一遍?!” 那个负责顺天城普天大醮的黄袍老天师,此刻战战兢兢,惶恐的不敢抬头直视藩王眼睛,嗓音低得难以听清,“禀王爷,贫道绝无虚言,三千六百座醮位的供奉香火,被……被窃取了至少三分之一!” 坐镇澄州的老藩王周荻气得双目发直,半晌,从口腔里缓缓逼出一句话:“这世上,竟当真有人敢从神的碗里分一杯羹……” ———— “太清干得漂亮啊!” 封地徽州的宁王周荥连连拍手叫好,“那个老道人,没辜负本王的厚望啊,还真有些本事……嗯?你说什么?” 前来禀报的那名下属官员,此时嘴唇微动,低着脑袋沉声道:“回王爷,据确切消息,那寿德观观主太清如今已经身死,现在,是一个叫涵虚的道士在执掌道观。” ———— 徽州寿德观祖师堂内,悬挂起了一幅崭新画像。 那副挂像,极不合规矩的被摆至了仅次于三清祖师的位置! 此要求的提出者,任性妄为,将所有存在反对意见的教徒皆逐出了山头。 其中,竟还包括着他的数位同门嫡系师弟。 画像之中绘的,是那寿德观前任观主——太清。 ———— 恶来山。 山内,有“石海”、“冰风”两座灵气盎然的洞窟秘境。 传闻石海洞内佛蕴绵长,冰风洞里道气横流,机缘丰沛。 俱是人间不可多得的修行宝地! 后来两处神秘洞穴,被某位不知名的儒家大能,施展圣贤手段,用绝天地通般的“浩然气”给完全封印了起来。 莫说洞口,就连通往两处秘境的山路,都成了宛若迷宫一样崎岖蜿蜒,不可入不可寻的“绝径”。 世人,纵使有心探幽进洞,却往往只能是寻个昏天黑地,至死都无路问津,登山无门。 这日,一个面相极其凶恶,仿佛厉鬼,手握一柄紫红色桃木剑的魁梧道士,抵达了恶来山。 凭借那股蒸腾鼎沸的白色浓雾,仗剑开山。 成功摧散浩然气,破开隐匿多年的两处封印,找到石海、冰风两座秘境洞窟,入主其中,开始修行。 采天地之灵,纳万物之气。 “采灵纳气”是为修行的根本要旨之一。 古书记载,道祖行至函谷关时曾有紫气东来。 那一位身躯壮硕的丑恶道人,在花费三日,尽取了冰风洞内的道家灵蕴,随后独自踏步至另一座佛门气数丰盈的石海洞之时。 其满身上下,萦绕着大红大紫色彩的真气,神圣而耀眼,能弹指震灭一切,捻杀有灵众生! 一如当年太上老君骑牛过关。 ———— 寿德观观主涵虚闭关不足七日,便即顺利出关。 石海、冰风双窟,洞内灵蕴气数点滴不剩。 出关的当天。 道人涵虚与那一名仅剩左臂,再无神剑金锭傍身的彪形巨僧。 展开了类似“佛道”两家之间的厮杀。 ———— “要不是……呼呼,要不是我没了佛门金身……你这妖道断然伤我不得!” 左手握有斩首长刀的司徒诸相单膝跪地,以手中刀作为支撑拄地,气喘吁吁,呼吸异常不畅。 模样瞧起来甚是狼狈不堪。 对面的道人,身材魁硕若兽,披穿玄门最高品级长袍。 通体各处,皆遍覆那一股被他起名为“太上玄魄”的紫红色真气。 状若天仙神人的涵虚,倒持桃木剑,巍然立在那胖大和尚身前。 涵虚眼神轻蔑,俯视着那一个受了严重内伤,而连站立起身之余力都已不复了的司徒诸相。 道士嗤笑着说道:“千佛寺的不动方丈,算是你师父吧?你可知道,我曾与你师父他老人家打过一次,那老和尚从始至终都未伤我分毫!那次不行,换成现如今的我再去与他一战,结果也会是一样,有无威仰体魄,差别不大。” 司徒诸相只当他在放狗屁,兀自尝试调息,默默运转着周天内力。 苦求致胜之法,压根并没去思索这丑道人的言下意味。 涵虚似乎感到不快,撇撇嘴,瞪大眼珠子,厉声道:“和尚,没听懂我的话吗?!我的意思是,如今我的这份道门太上玄魄,已然可与那东方白檀的威仰体魄相媲美,我,寿德观涵虚,已是不亚于东方白檀这样的英雄人物了!” 司徒诸相高足一丈,即便是单膝跪在地上,犹然十分高大。 他一下下的摇着头,冷笑道:“呵,你这贼妖道,体魄再强,道法再高,终究也只是个不入流的妖人罢了,还敢妄称‘英雄’……就你也配?” 言语间,恢复了足够气力的司徒诸相,独臂提刀,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 猛地往地上啐了一口血水。 司徒诸相眼神里,满满尽是凶恶和杀意。 涵虚稍微仰着头,眯起眼,瞧着这位几乎从未守过什么佛门戒律,本是山贼土匪出身的虬髯和尚。 一身太玄紫气的道士,咧开了嘴,笑道:“还能站起来?看来倒也不算是太废物。” 司徒诸相嗓门骤然暴涨,声贯若雷,气势如虹,冲着前头的持剑道人怒喝:“狗-贼,给老子拿命来!” 高举斩首刀。 一刀全力劈下。 斩向了涵虚的首级天灵盖。 第二百五十九章 叩头 司徒诸相死了。 就这么可怜兮兮的没了性命。 致命伤,是眉心处的一点猩红。 那柄裹挟有云梦诀真气的桃木长剑,剑尖锋锐无匹。 顷刻,便已贯穿了司徒诸相的首脑。 一剑刺透整颗头颅。 使之性命眨眼荡然无存! 被江湖人冠以“剑佛”之称,兵刃之下葬送了不知多少冤魂的雄髯巨僧。 就这样惨淡的死在了寿德观新任观主的手里。 看着地面上那具司徒诸相的胖大尸身,一身肌肉发达并不逊色前者的涵虚快意而笑。 然后像模像样,竖起了单掌在前胸。 涵虚摇头晃脑,学着寺庙里那些僧人的腔调,悠然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接着,觉得不太对味,又愤愤然的骂道:“去你-奶奶的阿弥陀佛!你司徒诸相被老子一剑戮死,你那什么阿弥陀佛怎的不来救你?可笑不?” 骂完后这才总算心满意足、心旷神怡,已具备“上三品境界”的道人涵虚,手掐法脉道诀,冯虚御风,就此返回了自家道观所在的山门。 魁梧道士,好不潇洒。 ———— 与外界的风光景致出奇的相同,霜刃归墟内,竟然也有一条长达万里的滚滚黄河! 入冬时分将近,部分河带已有结冰的迹象。 云飘过天际,罕有暖阳融融。 一袭青色长袍,一位黄发男子。 两名剑修,似乎是提前约好了要共同递剑。 前者所出炽热火剑,焰光冲天。 后者剑诀暖意勃然,四季如春。 黄河,一整条长达万里以上的黄河流水,再不剩半分冰霜! 顶着一头黄发的秋金,满面欣然神色,朗声叫道:“凌老弟,剑气纵横三万里,光耀人间大地,咱们的这联合一剑,就叫——‘天上天下四海五湖共迎春’!” 穿有青色法袍斩蛟的凌真,从纳戒中取出一壶美酒杏花村,豪情万丈的痛饮数口。 将酒壶遥遥抛入了秋兄的手中,青袍年轻人纵声而言:“袖里乾坤大,壶中日月升,秋老哥,但饮无妨!” ———— 肩披白虎皮的嬴春接过魏颉的小壶,喝了一口。 黑瘦老人摸着自己那干瘪无肉的腹部,一边摸一边喃喃感慨道:“年轻真是好啊,那份蓬勃朝气,老夫羡慕不来的……” ———— 夜幕沉沉,寒风阵阵,周遭连半个行人的影子也无,异常空寂安宁。 不知不觉的,凌真已在此座人间待了快三个月了。 “做正人君子真是件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非得逼着自己做不愿意做的事情。” 秋金叹道,“这个时候,我本应醉躺在温柔乡里才对,哪儿用得着在这大街上喝西北风?” “那是你的觉悟还不够高!” 叶一燃语气不悦的道,“等你什么时候觉得不苦了,你就是真的君子了。” 与两人同行的青袍年轻人凌真摇摇头,笑着说道:“也苦的,君子难道就不觉苦了吗?” ———— 秋金对于凌老弟此言甚是赞同,“就是,受苦受冻,箪食瓢饮,然后还不觉得苦?这哪儿是甚君子,分明是圣人了嘛!我要是真能做到,红毛怪,你以后也别喊我什么秋大叔了,直接就喊我‘秋圣人’,或者‘秋子’……” 叶一燃不屑一顾,“等你真做到了再说吧。” ———— 嬴春兴致不低,转头看向了那袭青衫,笑眯眯的问了一嘴:“你觉得‘嬴子’这一称呼,如何?” 魏颉忽想起嬴老爷子昔日的神号“白帝”白佥,笑了几声,点头道:“比‘白子’好听。” ———— 这一夜。 在凌真的提议下,三人当真来到了那座有着“天下第一”之称的孔家文庙。 ———— 孔庙。 经过凿秦淮河而成的泮池,一处高大的牌坊立在了前头。 六柱三门,顶端挂有一块坊额,写着横平竖直的四个浓墨大字——“天下文枢”。 此时正是深夜,通道被木栅栏封闭了起来。 凌真独自在前开路,身后是秋、叶二人。 青袍客随便挥出了几记拳罡,将几排栅栏尽数打烂,道路重新变得畅通无阻。 走进牌坊,便是孔庙广场。 广场东西两侧皆立有石柱,秋金目力极佳,周围夜色虽重,却也看清了刻在上面的字。 乃是“文臣武官至此下马”。 “我虽既非文臣也非武官,但我爹乃一介沙场武将,且这里毕竟是祭祀圣人的庙宇,我若驱马直入,终究有所亵渎……” 想到这儿,天罗国前朝将军之后秋金,翻身从马背跃下,将大宛名马紫雷拴在柱子上,和叶一燃一同改为步行。 凌真自然也翻身触地,将坐骑白马拴在了此处。 穿过庙前广场,三人终于来了孔庙主殿。 大成殿。 迈过门槛,进入了巍峨大殿的内部。 凌真掌心一团本命心火,作为引路照明之用,三个人一点点往大成殿里头走去。 殿内正中立有一块牌位,上书“大成至圣先师孔子之神位”。 大殿正北处,摆有一座三四丈高的铜像,塑的正是那位万圣师表,孔子。 圣人的铜像旁,还配有十二座二三丈高的汉白玉像,雕的自然乃是孔门最有名的十二位贤能弟子。 绕过牌位,来到铜像的前面,三人先后跪在蒲团之上,恭敬十足,给圣人塑像磕满了三个头。 行完礼后,秋金胸口的那块离恨锁,不受控制的蓦然冒起绿光。 翡人自己主动从锁中飞了出来。 “你不在锁里头好好修炼,跑出来做什么?” 秋金挑眉问道。 翡人躬身作揖,将自己曾在忠山听一名赶考书生讲述儒家经典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并坚声道:“在下生平最大理想,无外乎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生平最敬仰之人,莫过于儒家至圣孔子!今日有幸入得圣人庙宇,若闭而不出,岂非大不敬也?” 秋金听罢,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想不到,你还有这等不俗的志向啊。” 翡人“嗯”了一声,“既见圣人,在下需行三叩九拜之礼。” 说着便跪至蒲团,对那孔圣人的铜像磕起了头。 第二百六十章 传承 正当“他”满怀虔诚,用力叩首的时候。 那尊高达三四丈的巨型铜像,竟绽放起了极为耀眼的光辉! 整座大殿,尽被映照得无比亮堂,远胜过凌真适才用以照明的那团掌心火。 算上翡人,一共四个人,俱是大吃一惊。 在四对眼睛的注视下,一个全身沐浴着淡淡金光的男子,从铜像中走了出来。 以十分稳健的姿态,就这样来到了四人的面前。 那名男子个头高大,肩膀极为宽厚,脖子前伸,有些略微驼背。 上身长而下身短。 双臂自然垂落,超过了膝盖。 五官则由于光线的缘故,模糊不清,无法看得真切。 衣冠,皆十分正式。 男子站至蒲团前,对着跪在地上的那名浑身通透的家伙,轻轻挥动了一下手臂。 宽大的衣袖若清风般拂过头顶。 翡人顿觉眼前一片茫然,天地仿佛都在这一刻化为了无物。 霎时间,他的眼前出现了异常清晰的景象。 杏坛授业解惑,树下,有三千学生垂首恭听。 先生痛骂爱徒白日睡觉,朽木不可雕也。 与一众弟子抵制新政变法,鸣鼓而攻。 谓季氏八佾舞于庭,是可忍,孰不可忍? 述而不作,信而好古,窃自比于百岁老彭。 闻武城传弦歌之声,满心欢喜与欣慰,笑称“割鸡焉用牛刀”? 曾终日不食不寐以思,始知唯有学之方可。 毕生宽容真诚,心怀善念,躬自厚而薄责于人。 坚守道德,宁愿受穷,视不义之财如黄土浮云。 学而不厌且诲人不倦,三人行,则必有我师焉。 讲究操守重视品行,问心无愧不忧不恐。 尚中庸,过犹不及,文质彬彬然后君子。 遇匡人半路围堵,以己为罪替人开脱。 被楚狂以凤歌嘲弄,欲与交谈而不可得。 因心爱大弟子不幸早世,仰头嚎啕,曰“天丧予”。 知苛政猛于山间虎,穷尽一生推行仁政。 东奔西顾四处传教,呜呼,惶惶然如丧家之犬。 道之不行已知之矣,愿他日乘桴浮于海。 林林种种,翡人被震撼得无以复加。 这时,一个温顺谦和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尔可愿入我门来?” 翡人亲眼见到仰慕已久的文圣孔子,激动得浑身颤抖,语无伦次道:“我我……在……在下……愿意拜入先生的门下!” “哈哈,好啊,哈哈哈!” 孔子纵情大笑起来。 秋金双目瞪圆,仰视着眼前的这位衣冠整齐,全身都沐在金光里的男子,言语罕见的恭谦,问道:“老先生当真是千年前那位儒家创始人?” “称不上‘创始’二字,我不过是稍尽绵薄之力,传扬周公的礼法罢了。” “晚辈无意冒犯,只是……” 秋金肃然道,“据史书记载,先生早在一千年前便已仙逝了!” 孔夫子再度放声而笑,“不错,我的肉身,确已在千载之前被人打碎,而今,旦凭一缕元神残魄苟活于人间。” “不知是何人害了先生?” 秋金沉着嗓子问道。 夫子沉吟半晌,答曰:“害我者,乃是墨、法、兵、阴阳四教圣人。” 吞吐清晰,字字如雷贯耳。 儒圣缓缓道:“只因我的几名得意弟子皆先我而去,四教圣人趁我尚未定立传人,集合四家修为,联手将我的肉身摧毁殆尽,为的是瓜分我儒家的‘气数’……我的肉身虽遭彻毁,但所幸保住了部分的元神残魄,气数并未损失太多。” “居然有这样的事?!” 秋金无不愤慨的说道,“亏他们还敢自称‘圣人’呢,这不分明就是强盗嘛!” “四教圣人的‘分赃’图谋破灭后,四人,俱一心想要控制并占有我的元神,以独享儒家正气。我肉身已丧,再无丝毫还手之力,为了不被他们发现,我只好独自守着这莫大的气数,在天地间东躲西藏,便如一条丧家之犬……” 翡人一直跪在地上,听到这儿,再也忍耐不住,狠狠用拳头捶击了一下青石地面,压低嗓音骂了句:“可恶!” 满身金光的儒家文圣继续道:“我躲到超过一百年的时候,墨家首先放弃了对我的追杀;三百年时,兵家也不再找我的麻烦了;到了约莫六百年的时候,法家也停止找寻我的藏身之地。四教之中,只剩下精通异术的阴阳家的后人,笃定我的元神尚留在人间,不愿就此善罢甘休,时至今日,仍在不断察查我的所在……” “欺人太甚!” 秋金怒道,“一千年了,还不松嘴,属王八的吧!” 孔夫子轻叹了一口气,“一千年来,四教代代相传,薪火旺盛,唯我儒教,出的就只有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究其根源,全在于我。” 这位受到天下所有读书人供奉的至圣师表,忽然提高嗓音,震声道:“儒家的独有气数,又被称作‘浩然正气’,而我一人,便占尽了世间九成浩然气!我孔丘,愧对天下的读书人啊!” 翡人连连摆手,十分急切的道:“先生,您千万别这么说,若非有您坚守,儒家的正气早被别的教给抢去了!” 儒家至圣默然看着地上的翡人,忽道:“我,已经快守不住啦!” 言语中,透露出一股说不出的疲惫之感。 “怎,怎么会……” 翡人不敢置信的颤声道。 “我尽享一教气数,得以长留天地之间,苟延不灭。但即便如此,一千年也差不多就是极限了。这世上又有几人能活千年之久?” 孔丘叹道,“如今我的元神一天比一天虚弱,不仅随时都有寂灭的可能,连隐匿气机的能力,也变得越来越差了。一旦被阴阳家的后人发现了我的踪迹,他们必然火速赶来,不把儒家正气全数侵吞誓不罢休!唉,我本已做好了自主消散元神的打算,将气数散入天下,虽也难免为人掠夺,但总好过被阴阳一家全抢去了……直到你的出现,事态竟又有了转变。” 圣人抬起了那只泛着微弱金光的手,指向跪在蒲团上的翡人。 翡人大惊,“什……什么?” 儒教孔圣语态温和,“你乃千年灵石修成的体魄,本就心境和融,莹彻无瑕,后因受儒学影响,立下了宏大的志愿,今日又愿入我门来。试问这天底下,可还有比你更适合传承我儒家气数的人?” 翡人一时之间差点没反应过来。 曾让天地人间皆充塞浩然气的至圣先师,微微弯腰,对着跪在前方的翡翠灵体说道:“你是我儒教千年以来,最佳的传道人!” 第二百六十一章 绝了 翡人恍然,得知自己被孔圣人选中为“传道人”,向来自卑的他哪里肯依,立时把头晃得好似拨浪鼓,摇着手道:“在下不行的,真不行!在下连一本书都没有正经读完过,腹中几无半点才学、半分墨水,长相也没有半个读书人的样子……怎有资格担起如此重任?!” 孔圣人仰头笑了起来,“没有读过书又何妨?肚子里没有墨水又如何?不碍事的,只要你有心向学,就算从今日开始读书,也还来得及。” “先生,在下……” 翡人还想再说些什么。 “莫要多言了!” 夫子肃声打断道,“你既已拜入了我的门下,为何不自称‘学生’?还这般违拗偏执,不肯遵从我的心意?” 翡人即刻噤声,额头死死抵在了蒲团之上。 儒家千古第一圣,将自己的双臂同时往下一震。 衣袂鼓荡,有浓浓的金色粉状物从两个阔大的袖口中倾泄而出。 恰如瀑布一般。 尽数散落在了翡人的身上。 翡人那具原本通透发绿的躯体,很快,被金粉彻底裹挟,整个人逐渐漂浮了起来。 待粉末朝四周飘开,一个崭新的身体,从半空缓缓落地。 翡人全身仍呈翡翠般的碧绿色,只是衣着和容貌已与往日大不相同。 戴高冠,穿长衫,系博带。 身材高挑闲雅,容颜清秀俊美。 恍若从画中走出来的人物! 凌真见其竟变成了这等出尘的模样,心里暗赞:“好家伙,满分的儒生气质啊!” 秋金更是毫无保留的称赞道:“够帅,我说翡人啊,你这可真够帅的了!” “这,这……” 翡人整张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震惊万分的看着自己身上的衣物。 “如你所愿,现如今的你,真正‘像’个读书人了。” 孔子朗声道,“我已将自身蕴存千年的气数,都转入了你的体内,而今你已坐拥天下九成的浩然气了!” 翡人双膝一软,“扑通”一下再度跪倒在地,磕头道:“在下,不,学生谢过先生!” “终于啊,一千年了,终于可以歇了……” 大成殿内,铜像之前,孔子高大的身体开始一点点暗淡了下去。 “先生!” 翡人惶恐的叫了起来,“先生你,你不要……” “我已无气数傍身,元神残魄再也支撑不住了。” 孔子的嗓音越来越低。 “先生……” 翡人哽咽着道,“学生才刚刚拜入师门,还没和先生说多少话,先生怎么就要,就要……” “去读书吧,我想要说的话,都在书里面了。” 声音已淡得近乎无法看见了。 “会的,学生一定会好好读书的!” 翡人垂泪道。 “好,孺子可教也。” 那位享誉天下,被世人尊称为“儒家圣人”的教书先生,在元神顷刻便要消散之际,胸中并无遗憾。 他用极其畅快而欣慰的语气,留下了三个字的遗言:“仁,存矣。” 亲眼看着先生的身体,伴随这三个字烟消云散。 儒生模样的翡人,哭倒在地。 良久,秋金迈步上去,屈膝蹲了下来,拍了拍翡人的肩膀,“你现在是全天下最厉害的儒家门生了,振作起来吧,别对不起你这满腔的浩然正气!” 翡人哭声渐歇,“在下把体内的正气分给阁下一半吧。” “啊?为什……哦,因为和我的约定是吗?” 秋金摆了摆手,“这东西又不是你自己修炼出来的,是别人白白送给你的,约定里,可没说别人送你的东西也要分我一半啊,你就自个儿好好留着吧。这可是你先生守护了一千年的东西,你若如此轻易就将之转送给别人,他老人家多半是要生气的。” 翡人“嗯”了一声,那张俊秀的脸上,显出了极为坚毅的神色,“在下绝不能辜负了先生的期望!” 秋金微微一笑,“你已有了天下九成的儒家浩然气,感觉如何?” 翡人面露喜色,“极好。” “怎么个好法?” 秋金眯眼问道。 “嗯……仿佛天地就在我胸中。” “这么夸张?” 秋金显然不太相信这个描述。 “并不夸张。” 翡人正色道,“在下甚至能感知到世间其余浩然气的所在。” “剩下那一成?在哪里?” 秋金问道。 翡人闭着眼睛感应了一会儿,睁开眼睛,欣然道:“苍天之下,人烟遍及之地,皆有儒家气数。” 秋金抚掌而笑,赞声道:“好生了不起啊!” “阁下可否等我片刻,在下有点事情想去做。” 蓦然间,翡人身子飞掠出殿门,接着轻轻一纵,来到了大成殿的屋脊之上。 ———— 夜色下,这名从未读完过一本书的儒家子弟,站在屋顶上,竭力大喊了一声:“书来!” 声震寰宇。 天地可闻。 那一夜的秦淮城,有无数本被绿光萦绕起来的儒家典籍,浩浩汤汤飞向了那座专门供奉夫子的孔氏文庙。 天空如若罩了一张绚烂无边的绿幕。 景象之壮观,千古罕见! 城中的百姓纷纷跪拜,只道是儒教圣人显灵。 ———— 千年灵石翡人,凭借孔圣人所馈赠,天下九成儒家的浩然正气,在大成殿屋脊之上,喊出了一声霸气无比的“书来”。 一举成就“儒圣第二”境界。 ———— 翡人将秦淮城内,数以千计的儒家典籍,通通被搬运至殿内。 整座孔氏文庙被辉煌的绿光所充盈。 叶一燃从那一声“书来”后,就一直处在一种极为震惊的状态,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 凌真则心里想着,翡人若是剑修就好了,能直接帮助自己开天,省了不知多少事情。 秋金抬头看向了那一团浮在半空中,包裹着无数书籍的巨大绿光,摇了摇头,啧啧两声,感叹道:“儒家这浩然气,忒也霸道了……喂,翡人,你搞这么多书干嘛?” 书生模样的翡人微微一笑,“先生临终前托付了重任,在下自当勤勉苦读,以告慰先生的在天之灵。” “你有这份心意,固然是好事。” 秋金道,“但你就不能一本一本的读嘛,一次搞来了这么多书,要怎么拿?” “阁下无须担心,在下自有办法。” 翡人挥动手臂,那一团比人还要大出好几倍的绿色光球,蓦然间朝着秋金飞了过去。 “啊?!” 秋金低头看去,只见绿光的体积不断缩小,以极快的速度,缩入了自己胸口的离恨锁之中。 “这样就可以了。” 翡人笑吟吟的道,“锁中天地辽阔,放再多的书都没问题。” 秋金给他鼓了鼓掌,表示自己十分佩服,“牛,真牛。你怎么不把这座大成殿都搬到锁里面去?这样每天还能拜一拜圣人的塑像。” 翡人愣了片刻,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随即道:“对啊,我试试。” “喂,我开玩笑的!” 秋金睁大眼睛,连忙叫道。 翡人开始运起了体内无比丰沛的浩然正气。 很快,整座大成殿都被绿光包围了起来。 “烦请阁下到外头待上一会儿。” 翡人躬身道。 秋金实在无奈,拉上了叶一燃的手,和青袍年轻人凌真,一块儿从殿门口走了出去。 刚出去没走几步。 绿光盈天! 大殿的体积开始极速缩小,最后也跟着入了离恨锁里。 广场之上,顿时变得空空荡荡。 叶一燃眼神发呆。 秋金则一个劲儿拼命鼓着掌。 凌真咂咂嘴,说道:“绝,太他娘-的绝了!” 第二百六十二章 面子 魏颉眨了眨眼,似乎有些发懵。 这是啥? 什么鬼东西? 这是……“儒圣”孟钰孟颍川? 没等魏颉发问,白虎皮老者先行一步侧目而笑,老人淡淡说道:“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过了一会儿,嬴春又道:“同样是青衫,即使弃文多年,某人还是比某人更多书卷气啊!” 魏颉有些不平,“老爷子你这话就太扯了点儿吧,老鱼跟土匪似的,比我更像读书人?” 嬴春摸了摸下巴,改口说道:“换个说法……‘儒家浩然气’,嗯,这个说法比较准确!一身当仁不让的浩然正气,某人,差某人多矣,即使某人字讳便是‘正气’,仍然差了意思。” 青衫中年人魏颉刚欲辩驳。 嬴春面上带肃穆正色,打断了那袭青衫尚未开口的话语,“某人若想要自证,请将来某一日用实际行动来说话!” ———— 店老板怔怔然看着站在自己身旁的黄发男子,不敢置信,“你,你当真能……” 秋金摆了摆手,一脸松快的道:“不是我,是他,这位叶公子会帮你报仇雪恨的。” 指了指身边那位青袍年轻人,兴致勃勃的介绍道:“老板,这一位凌公子,是我极为要好的朋友,神功盖世,剑术通天,对付区区一伙儿邪派妖人,那自当是是信手拈来!” 那袭青袍正襟危坐,面带微笑,却是不置可否。 人活着,还是要讲一点点谦逊的。 凌真知道自己又非秋金那等“天下第一混蛋。” 秋金见老兄弟没有言语,着急的又问道:“老弟,凌老弟,咋不说话了?能对付得了不?” 凌真挺着腰杆,淡淡然轻飘一笑,似乎对于此事毫不在意,点头应了一句:“对付这等邪徒,我还是有办法的。” “来,凌公子,空口无凭嘛,给老板露一手!” “啥?” 凌真被自己那秋大哥拉至了一旁那棵枯树的边上, 推至那株枯木的旁边,拉起她的右手贴在了树干上。 倏然便有四条雪白的气机小鱼,自那剔骨剥筋戒之中钻出。 锋锐白气异常凌厉,瞬间将那一段树干切成了数截。 店老板请客惊异万分,恍如见着了天神尊者一般,战战兢兢,连忙跪倒在地上,朝着那位青袍客磕头:“大侠好神功,实是仙人下界,求,求……大侠替我做主啊!” 那袭青袍无动于衷。 秋金拍了拍凌真的肩膀,压低嗓音道:“就接下吧,权当为己攒些阴德了。” 凌真犹豫着不肯答应。 这会儿,叶一燃已然主动上前,将那个跪在地上的老板搀扶了起来,“那个姓郁的作恶多端,我们杀他乃是替天行道,你就不必多礼了。” 凌真心下冷言冷语道:“您叶大公主来龙蜀国以后,难不成就不作恶多端了?这时候开始讲究一个替天行道了,先前干什么去了?” 那店老板激动而泣,哽咽着道:“你若真能帮我女儿报了这仇,我,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报答才好了!” “老板,你不是请我们白吃了一顿酒肉吗?这就已足够了。” 秋金笑眯眯的对李掌柜道,“要不要,我们把那个绰号‘幽冥棍’的家伙,从山上生擒下来,然后交给你处置?” 李穆眼中淌下滚烫热泪来,身子不住发抖,颤声道:“若真能如此,我……我愿意下半辈子给大侠当牛做马!” 凌真此时暗自摇微微摇头。 得,这下子是真推脱不了的。 与秋金性子有异,对于此等狗拿耗子之事并不如何热衷的凌真,眼下既见无从推却,便只得应了下来,横竖高低也得掏些便宜话不是? 秋金则哈哈大笑,对那店家掌柜的说道:“不必不必,我们江湖侠义辈,向来不求人回报的,对吧,叶大侠。” 叶一燃心道:“你也能算得上是什么‘江湖侠义辈’?” 转念一想,自己貌似也决计算不上就是了。 但这红发碧眼的西域公主,嘴上仍说道:“是啊,你还做你的酒铺老板,我们不用你来做牛做马的。” “太谢谢了,太谢谢了……” 李掌柜低头一个劲儿感谢道。 “别干说了,把好酒好肉都拿出来吧。” 秋金洒脱笑道,“吃饱了肚子,才有力气上山杀贼啊!” “是是,我这就去准备。” 老板匆匆忙忙往厨房走去,决定把店中所有酒肉给拿出来贡献三位大侠。 “这就对了嘛。” 秋金开怀大笑。 凌真心道:“这还差不多。” 酒足饭饱后,三人离开了酒铺,策马往山上赶去。 临近傍晚,天边已略有暮色。 纵马赶路,于那一座名为“方寸”的大山中穿行。 “为报一饭之恩,主动上山讨伐贼寇。” 秋金一脸闲适,“凌老弟,咱们现在干的这事儿,可算得上是‘游侠本色’了吧。” 青袍骑白马的凌真,他笑意淡漠,简单回了一句:“当然。” 叶一燃用鼻子不屑的“呸”了一下,“我们本就打算翻过这座山,一旦遇到前来寻衅之人,你姓秋的,断不会手下留情,还有甚好说的?白吃了李老板一顿酒肉,还自称什么‘游侠本色’,若论厚颜的功夫,你秋大叔当属世间第一!” “喂喂,红毛怪,你这嘴巴里怎么一句好话都没有?” 秋金十分不爽的叫道,“我这好歹也算是在干好事,你不夸我也就罢了,为何还要骂我?” “叮铃铃——” 正说着,忽有一阵轻灵的声音陡然传来。 原是马脚不慎绊到了一根离地不高的丝线,丝线上绑着的几个铃铛同时响起,声不绝耳。 不多时,七名神情凶狠的汉子,大模大样的从草丛里跳了出来。 个个手中都持有明晃晃的锋利大砍刀。 为首的一人举着那柄大刀,怒瞪双眼,喝道:“哪儿来的小贼,敢擅闯我们噬魂寨的地界,这是赶着去投胎了?!” 其身后的一人,突然异常亢奋的大声叫了起来:“马,好马啊!” 七人闻言,一齐看向那匹枣栗色的高头大马。 仅一看,这眼睛立马便拔不出来了。 “爷们活了三十年,还是头一次见着这么俊的马呐!” “这马要是拉到黑市去,少说能卖个四五千两!” “不止不止,依我看,至少能卖八千两!” “发了,哈哈,这下咱们哥几个儿发了!” 一伙人是七嘴八舌,聊得甚为激烈,欢欣鼓舞至极。 骑于紫雷后背处的秋金,低头凑近对叶一燃轻声道:“红毛怪,还好你扮作了男人的模样,否则,他们估计就该讨论怎么把你抓去当压寨夫人了。” 叶一燃朝后方狠狠白了一眼,嗔道:“我看啊,他们该讨论一下怎么把你抓去当奴才,让天下第一混蛋当寨中奴仆,挺有面子不是?” 秋金呵呵一笑,未再言语。 第二百六十三章 全灭 青袍客凌真,双手握着白马马缰。 年轻人仰着下巴,对那一伙持刀的山中贼人叫道:“喂,你们几个,谁是‘幽冥棍’郁狐悲?” 为首的那名汉子挑着眉头,脸上怒相尽显无疑,愤然骂道:“你这小娃娃,敢直呼我们老大的名讳,找死啊?!” 青袍年轻人凌真嗤之以鼻,万分鄙视的骂道:“什么狗玩意儿,你们的那个老大是皇帝吗?连直呼名讳都不行?” “兄弟们,上!” 为首的汉子厉声施发号令,“宰了这三个人,马就是我们的了!” 山中匪徒们听从指令,呈前三后四的阵势,向着前头猛力杀了过来。 “实战的机会来了,七个狗杂-种,留一个就行。” 秋金有点儿兴奋的说道。 语罢,那袭青袍尚未动身前掠,叶一燃被秋金仅用一掌给推了出去。 “啊!” 红发飘扬的西域公主这才刚反应过来,身子已稳稳站在了七名匪徒的前面。 三柄大刀劈风而落,直奔其脑袋砸了下来, 由于速度太快,叶一燃虽有威仰体魄护身,却也下意识的抬手在额头处挡了一下。 听得几声脆响,三柄刀的刀刃尽皆粉碎,铁片散落一地。 凌真啧啧道:“这体魄倒是坚实得紧。” “别闭眼睛,把我之前教你的拳脚功夫都用出来!” 马背之上的秋金高声喊道。 叶一燃听了这话,提起一脚,结结实实蹬在了中间一人的脸上,猛地将其踹飞了出去。 巨大的冲击力,令那家伙身后的一人也被撞得当场昏厥。 一腿击败两个邪派贼人! 叶一燃接着朝左右两侧递出了双拳。 两名失却兵器的山贼胸腔中拳,嘴巴一甜,呕出一口鲜血,神魂飘散,软倒在了地上。 “继续继续!” 秋金喜滋滋的拍手道,“再干掉两个就行了。” 三名匪徒持刀冲了上来,脚步决计不慢,气势断然不弱。 叶一燃已适应了这种作战状态,微一侧身,轻松躲了开来,两只手顺势往前一甩。 顷刻间便将其中两人的脑袋拍了个稀碎。 七人,只剩一人。 今日这一战,是天罗国公主叶一燃,此生第一次尝试亲手取人性命。 叶一燃看着地上两具血肉模糊的尸体,脸色着实有些惊恐无状。 她生平头一遭切身的体会到,原来人命是那么不值钱的东西。 一个活生生的人,原来杀起来。 会是如此的容易! 秋金也已跟着掠下了马背,来到叶一燃的身旁,黄发男子双手负后,赞赏道:“不错,毕竟是初次实战,这样已经算很不错了,可圈可点,再接再厉!” 秋金面容淡漠,又对着仅剩的那名已然吓傻的汉子道:“留你一条狗命,是因为我们不认识去寨子的路,所以,想活命的话,就乖乖带路吧。” 凌真和秋、叶二人,在汉子的带领下,来到了位于山顶处的方寸山本部。 遥望着前头不远处的寨子,秋金对领路的汉子道:“行了,你滚吧,这条命算是被你挣下来了。” “多谢大爷,多谢大爷!” 汉子像条狗似的逃下了山。 秋金坐于叶一燃身后,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脸凑上去,笑问道:“公主殿下,准备好杀个痛快了?” “都杀了?” 叶一燃怔怔的问道。 “嗯,都……” 秋金想了想说道,“不,姓郁的别杀,要活捉。” “我试试吧。” 叶一燃踟蹰着道。 “对自己要有信心!” 秋金温言道,“来,把帽子和面纱取了,狐狸也给我来抱。” 待叶一燃将累赘都除去后,秋金在她的背上拍了一下,朗声鼓劲道:“该露脸的时候,就不要藏着掖着了,把你有的本事全都使出来吧!” “好。” 叶一燃正色应道,从马背上纵身跃下,朝着前方飞速奔了过去。 “驾!” 秋金骑着紫雷紧随其后。 凌真也策马上前。 ———— 这一日,有三人硬闯入方寸山噬魂寨的本部地盘。 为首的一名女子。 一头鲜艳大红色的齐腰长发,有沉鱼落雁之姿、闭月羞花之貌。 身着雪白袍子,浑然不似人间俗物。 身后跟着两骑。 一名头裹毛布,脸罩深色面纱的男子,坐骑枣栗大马。 其左手里,搂着一只毛皮纯白的狐狸。 右手,则握有一柄漆黑如墨的长剑。 另有一袭真气流溢全身的青色法袍。 年轻人跨-骑白马,飘荡间出剑不止。 那柄樱粉锋刃之上浸透赤血,猩红夺目。 白袍女子真正全无傍身武器,赤手空拳。 与寨子里的持械者们拼杀搏斗。 恰如饿虎扑入了羔羊的群中,所到处哀嚎四起。 大量兵刃砰然碎裂,大量人头滚滚而落。 白袍红发的女子一边野蛮杀人,一边用肉身抵挡着众人的围攻。 刀剑无效。 枪矛亦无效。 连泼天的羽箭飞雨,都无法对其造成一丝一毫的损伤。 这等身躯坚硬程度,已非常人。 恍如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 身后的黄发男子,则肆意挥舞着手中的漆黑利刃。 将一个个试图逃跑的家伙,以此毫不留情的杀害。 白马背上的青袍年轻人出剑更是狠辣、无情。 凌锐剑气似长蛇吐信,饶你逃跑速度再快,也断无半分生存下来的可能。 两人,便如为虎作伥的小鬼。 一座以”噬魂”为名,可谓春秋鼎盛的邪派大寨。 仅仅不到一柱香的时间。 躺下了数百具尸体。 遍地都是碎肉与人头。 真正意义上的灭顶之灾、无妄之灾! 叶一燃在前面冲锋,秋金和凌真负责殿后。 三者很快便杀入了噬魂寨的中心大堂。 叶一燃一脚踢开堂门,屋内的一众汉子,皆在划拳饮酒,痛快吃肉。 西首的虎皮大椅上,此时正四仰八叉,躺着个穿有大紫狐裘的长发汉子。 不出意外。 正是噬魂寨之主——“幽冥棍”郁狐悲。 那狐裘男子,见有不速之客闯入,蹭的一下便从位子上暴然站起,抄起那根浑黑长棍握在手里,喝问道:“什么人?!” 凌真和秋金一字未出。 叶一燃轻轻口吐四个字:“杀你之人。” ———— 半壶酒的功夫。 一屋子的人,除了噬魂寨寨主以外,无一人能够幸存。 全灭! 第二百六十四章 毒液 那个由于擅长棍法,而意外得了个“幽冥棍”绰号的郁狐悲,见自己的一众得力干将全部战死后,果断放弃挣扎。 扔掉了手中的那根黑龙棍,以十分娴熟的动作跪了下来,磕头如捣蒜。 郁狐悲边磕边求饶道:“小人与三位大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求大侠宽宏大量,饶了小人的一条狗命吧!寨中颇有些金银财宝,大侠尽管拿去便是……” 忽想起眼前的这个杀人如麻的红发恶魔,到底也是个女流之辈,连忙又在后头加了几句:“首饰,漂亮首饰也有很多的,都是官家人用的,品相极佳,好东西啊!” 青袍年轻人凌真冷笑一下,“你傻啊,把你杀了,那些金银首饰不也全归我们了?” 秋金笑道:“姓郁的,我们这次上山呢,主要就是来捉你这个王八蛋的,杀你那些手下,不过是顺便为之罢了,想活?难。” 郁狐悲一听这话,顿时便心灰意冷,知道自己今个儿多半是没甚活头的了。 叶一燃厉声质问道:“你可还记得那名被你强娶为妻的良家姑娘李稼?” 郁狐悲连连摆手,高声辩解道:“天可怜见,那个姑娘我没杀,真没杀!我娶了她还不到一年,见她实在念家得紧,就放她走了!” 叶一燃“呸”的一声,将一大口唾沫精准啐在了郁狐悲的脸上,怒骂道:“好你个恶贼,分明已将人家好端端的姑娘祸害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居然还有脸在这儿狡辩!我实话告诉你吧,李稼已经上吊自尽了,我们受了她爹李穆的嘱托,特地上山来捉你这恶人!” “李穆出了多少银子?!我出他的双倍,不,三倍!” 郁狐悲带着哭腔喊道。 秋金嘿嘿一笑,“不多,一顿酒肉而已。” 凌真补充道:“准确来说是两顿。” “什么?!” 郁狐悲简直不敢相信,区区不值钱的酒肉,竟然就能雇佣这三名世间罕有的高手来帮自己报仇杀人。 秋金摸了摸怀里的白狐小啾啾,手感不错,笑着道:“红……不,叶公子,去把那个不男不女的家伙打昏,听他讲话,我还不如去陪条狗聊会儿天。” 叶一燃“嗯”了一下,向着跪在地上的长发男子郁狐悲走去。 “慢!大侠,容我再说一事!” 噬魂寨寨主忙不迭急叫道。 “有屁快放!” 叶一燃不耐烦道。 “这方寸山上有一处极为隐蔽的处所,只有我一人知之。” 郁狐悲大声言道,“在那里,有一口神泉,泉中的水异常清澈,且甘甜无比,饮之心旷神怡、飘飘若仙,比美酒还要好喝无数倍。小人有一心愿,想临死前想再喝一口,万求大侠能够成全!” 叶一燃蹙了蹙眉,转头向秋金问道:“怎么说?” 秋金“呵”了一声,不假思索的道:“既是临死前的愿望,便就依了他罢!” “我也想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泉,能产出这等神奇的水。” 凌真淡淡的说道。 郁狐悲大喜,磕头道:“多谢大侠成全!三位大侠跟着小人过来便是了。” 三人在郁狐悲的领路下,出了大堂,行走不多时,来到了一个十分隐秘偏僻的山洞。 在阴暗潮湿的山洞里,弯弯绕绕的走了一会儿,前头出现光亮。 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 有“哗啦哗啦”的水流声传来。 一条壮丽的瀑布从崖壁上垂落,水流汇成了一眼清泉。 泉水极为澄澈,甚至能看见泉底的卵石,与那些自由自在的小鱼儿。 “这便是你说的那口‘神泉’?” 秋金问道。 郁狐悲点头道:“正是,此泉之水极为甜美,大侠也可以尝尝!” “好,我尝尝。” 秋金从马上跃了下来,站在泉水的旁边,正准备俯身舀水来喝,忽转而问道:“郁大寨主怎么不喝?” “这……” 郁狐悲的脸上立时露出了尴尬的神色,“这等好东西,自当让大侠先来品尝。” 秋金随意笑了笑,上前直接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别客气,你也过来,咱们一起喝!” 一把将郁狐悲的那颗脑袋,往泉水里摁了进去。 “喝,使劲儿喝啊!” 秋金瞪眼大叫道。 凌真瞧着眼前这一幕,心下笑道:“活了该啊。” “咕嘟咕嘟……” 此时,郁狐悲一整个儿脑袋都浸在水里,喘不上气来,双手拼了命胡乱扑腾。 蓦然间,一个硕大无伦的蛇头,毫无征兆的从瀑布中猛冲了出来。 巨蛇张开血盆大口,两根足有人手臂般粗细的尖牙,顷刻射出两股深黑色的液体,朝着郁狐悲这边泼洒了过来。 秋金反应力极强,忙运出灵枢剑匣中的神剑金锭。 化作盾牌的形状。 挡住了那一股显然十分致命的毒液。 一条浑身五彩斑斓的巨蟒,从位于瀑布后方的洞穴中钻了出来。 它一击未中,自然心有不甘,左右晃动着那个粗壮至极的恐怖身子。 嘴里吐着赤色信子,发出“嘶嘶”的响声。 “我懂了,你让我喝泉水是假,想让我为这条毒蛇所害才是真。” 秋金摸着郁狐悲的脑袋冷笑道,“你这家伙,花花肠子还挺多的!” “大侠,我……我没……” 郁狐悲垂死挣扎似的言语道。 “没你个头!” 秋金不给他辩解的机会,一记手刀狠狠劈昏了这个狡猾的大光头,转而对坐在马背上的叶一燃喊道:“红毛怪,我吸引毒蛇的注意,你来干掉它!” 叶一燃悚然惊道:“那条蛇太大了,一口就能吞了我,我不敢……” “这都不敢?!” 秋金喝道,“你将来是要亲手杀掉我的,怎么现在连条蛇都不敢杀?我难道连一条蛇都比不过吗?!” 叶一燃听了这话,登时涨了不少勇气,嘴唇微动,道了句:“那我试试吧。” 白袍公主飞身跳下马背,将白狐放在了地上,弯下腰,揉着狐狸的脑袋道:“小啾啾,你在这里不要乱跑哦,我很快就回来。” 七彩巨蟒再度喷出了一大口纯黑的毒液。 只是这一次的目标,换成了正在抚摸白狐的叶一燃。 “喂,小心点!” 秋金手持光盾,死死护在了叶一燃的身前,“我想办法把蛇头引向西边,你看准时机从东边偷袭,务必要做到一击得手!” 黄发男子施展无上大天龙术,以神行诀凌空迈起步伐,动作异常轻灵迅捷,令人有眼花缭乱之感。 那条彩蟒,毕竟是成精的灵兽,反应倒也极其迅速,獠牙外展,一下又一下向秋金喷射着毒液。 毒性腐蚀性绝强! 若非金锭本就是天下十大神剑之一,后又得佛门金印加持,强度举世无双。 多半早已被腐蚀得什么都不剩了。 第二百六十五章 阴阳 经过一番纠缠,秋金成功将蛇头引至了西首。 与此同时,叶一燃也已抵达了东首的位置。 “上!” 秋金暴喝一声。 叶一燃霎时掠向了庞然巨蛇的后颈位置,双手猛然坠下。 蛇头被硬生生按得落在了泉水之中,溅起数尺高的水花。 “漂亮!” 秋金大叫道,“这才有个八品重甲境大圆满该有的样子嘛!” 巨蛇尚欲起身,要将那赤发公主叶一燃顶翻。 结果被青袍客凌真猛然递出了一剑。 剑气横切而过,直接削下了整颗大蟒头颅! 没有了头的蛇身仍挂在瀑布上,有一根较为细长的古怪物事,顺着猩红血液,从巨蛇的断颈处滑了下来,“扑通”一声,掉在了水里。 秋金迷惑,走上前去,将物事从泉中捞了出来,立时双目瞪得溜圆。 那原是一柄比人还要长的宝剑,经泉水冲洗干净后,泛出亮蓝色的光泽,十分精美。 “甘泉!” 秋金张着嘴巴惊喜道,“是天下十大神剑之一的甘泉剑!居然会在这条蛇的肚子里……” 叶一燃跃至地面后,抱着白狐走了过来,看了一会儿那柄名为甘泉的神剑,费解的问道:“这剑怎么这么长?跟一杆矛似的。” “据江湖传闻,此剑的前任主人叫作丁鹤,绰号‘擎天柱’,身高远远超过了一丈。那么高的人,用那么长的剑,也不足为奇。” 秋金得意洋洋的道,“不过,这柄剑现在已经归我了。” 叶一燃亦笑道:“这蛇明明是凌真出剑斩杀的,掉出来的宝贝却让你拿去了,合理么?” 秋金将甘泉剑横着负在了背上,“若非有我帮你吸引目标,你早被毒液给泼中了,凌老弟估计也没法精准出剑,功劳大头在我,拿点战利品怎么了?” 转头向凌真说道:“老弟,你应该不介意吧?” 凌真面无表情,“我说我介意,你信吗?” 作为天下第一混蛋的秋金厚着脸连连摆手,说“不信不信”,然后又看向了倒在地上的那个噬魂寨寨主,笑道:“这一趟方寸山之行,还真是划算,生擒了个贼人不说,还得了柄绝世神剑。” “我们还要再下山一次吗?把这姓郁的交由李老板来处置。” 叶一燃问道。 “用不着那么麻烦。” 秋金笑着叫道,“翡人,有活干了!” 语毕,一团绿光从锁中飞出,一名衣冠楚楚的儒生,就这样站在了秋金的面前。 “阁下有何要事?尽管吩咐在下便是。” 翡人欠身道。 秋金往地上一指,“喏,就那个长头发的狐裘汉子,你帮我把他运到山脚下,拜托啦。” 翡人点头道了句“是”,随即用儒家浩然气,将已然昏厥了的“幽冥棍”郁狐悲运下了方寸山。 “临走前我已跟李老板说过了,让他在山脚下等着,我们不用去管了。” 秋金微笑着道,“如此,这一回‘游侠’,当得算是很彻底了!叶女侠,凌大侠,咱们三个接着赶路去吧。” ———— 意难平。 魏颉想起了一人,立时就有些无法忍耐的意难平。 那日在七寸山吞象寨。 自己与被唤作“小霜儿”的许灵霜,也是如此这般血洗了整座山寨。 并自称“灵杰双侠”的。 往事历历在目,故交却已不再。 这叫人如何能不蓦生愁绪? “还犯困吗?” 嬴春笑呵呵的发出一问。 魏颉摇摇头,语意里带着淡淡苦涩,“不困了,半点不困了,多谢嬴老前辈提神。” ———— 骊山。 魔派幻彩神教四大天王,今日悉数到此。 皆是来为那昔日死在了秋金手上的教主邓砂复仇。 四大邪教魔头。 紫烟楼楼主丁画眉。 白凤楼楼主柯天正。 金叶楼楼主鲁石。 青丹楼楼主蔡一泓。 四者,俱是四品凝真境的强者。 联合围杀秋金、凌真,还有西域公主叶一燃! ———— “虐菜,总是那么无趣啊……” 看着画面里的那一幕“屠杀”,魏颉悠然感慨道。 嬴春只是笑笑,看了一会儿后,道:“那就再快一些吧。” ———— 凌真轻易击败了邓砂爱徒鲁石。 秋金护住叶一燃,出剑杀死柯天正,抬手诛灭蔡一泓。 丁画眉自知不敌青袍客凌真,主动愿意交出身子,只求能活命。 ———— 山巅处。 西域叶姓公主,偶遇了一位并不持剑,但满身皆是剑气的风雅男子。 男人袍袖倏忽一荡,蓦然震出了一大股剑道罡气,气浪不可思议的以绝快速度,凝成了一堵厚厚的墙壁。 竟是直接将秋金和凌真二人堵在了“墙外”! 在红发公主惊恐的目光中,宽衣大袖的神秘男子靠近叶一燃,只见他从袖子里缓缓掏出了一颗珠子。 此珠之上,焕发有五种全然不同的神异色彩,如梦似幻,男人微笑着说道:“这是五色骊珠,其中蕴藉着这一座骊山的全部灵力,以及……” 男人自顾自呵呵一笑,继续道:“以及某种你无法想象的好东西!拿着吧,算是我送给你的见面礼。” 叶一燃迟疑着伸手接过骊珠,试探性的小声询问:“前辈是何人?” 衣袍袖口极大,一身剑意极浓的男人眯着眼睛,意态闲适的开口道:“我姓白名逍,东海蓬莱岛逍遥城的那个‘逍’,绰号‘剑酒’。” 此刻,凌真与秋金合力斩开了那一堵真气墙壁。 两名剑修破墙而入后,刚好听到那名男子慢悠悠的说出了那一句:“逍遥城城主‘剑君’白川,是我的亲哥哥。” ———— 炼化那颗五色骊山宝珠之后,叶一燃的修为底蕴大涨! 就此迈入七品驱兽境。 ———— 豪富城。 八卦塔内。 “贼娘养的……朱荀那个该死的王八蛋,亏老子还拿他当朋友!” 秋金气急败坏的怒声大喝。 叶一燃怀抱白狐,夹在秋、凌二者之间,冷冷的说道:“你给朋友两肋插刀,想不到朋友背地里给你插上两刀吧?” 凌真眼神冷厉,沉声道:“少贫嘴了,这座阴阳阵……很不简单!” 第二百六十六章 崩碎 潼州,豪富城。 西风萧瑟,阵阵凛冽,天地间正值初冬时节。 这种日子里,气候总是一日寒过一日,一阵风刮过,冷意彻骨生凉,浑身都要打一个激灵。 城中。 那一座以“八卦”命名,作为当地名胜之地的高塔之上,不知为何,今日挤满了人群。 颇为奇怪的是,塔顶的众人,无一不是男子,且个个身患残疾。 歪眉斜眼者有之,皮肤溃烂者有之,耳聋哑巴者有之,断手断脚者有之……竟无一个身体康健之人! 这是淮南道里颇有名气的一个帮派团伙,唤作“天残帮”。 该帮帮主,是一名身材极矮的侏儒,曾因干坏事,而被某人割去了两颗卵-蛋, 侏儒人创立天残帮后,定立下一个死规矩。 那便是凡想入会者,身上或多或少必须有点残疾,否则概不收入。 只因该帮派在淮南一带的势力很大,一旦加入得蒙包庇,好处多多,是以不少人为了能够加入这个帮派,主动毁伤身体。 不可谓不疯狂! 今日,如此多的天残帮帮众聚在此处,所图之事定然非同小可。 一个少了颗眼珠,面相一看便是极恶之徒的汉子,在寒风中被吹得性子有些按耐不住,哼出一气,自言自语的低声骂了句:“畜-生,怎的还不来……” 他身旁一个半边脸都烂掉了的男子,主动献殷勤的凑近道:“费老大,咱们都在这儿等了一个时辰了,姓钱的那家伙还没来,要我说,他多半是被费老大你给吓破了胆,不敢来此了,哈哈!” 另一个鼻子被人剜去了的男子,连忙附和道:“是啊,费老大你武功卓越,天下谁人不知?那姓钱的,就算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来跟费老大争这个帮主之位啊!” 独眼汉子听完一通马屁,显然十分受用,双臂环抱,高高架着,仰头大笑道:“不错不错,说得好!论声望,钱吉那小子自是不如我,论起武功,他的那招‘爆杀裂虎手’,其火候尚未到家,怎能敌得要过我的‘绝命碎龙爪’?这样一无是处的家伙,也配来和我一争帮主?” “就是!” 烂掉半张脸的男子谄媚奉承道,“小的在这里提前恭喜费老大夺得帮主之位!” 周遭的一众残废男子,皆高叫道:“恭喜费老大夺得帮主之位!” “好,你们都是我费骖的好兄弟。” 姓费的汉子道,“咱们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一起让天残帮变得更加壮大,一举成为武林第一大帮派!” 这名仅有一只眼睛的大汉,姓费名骖,是天残帮碎龙分舵的舵主。 在帮中与那裂虎分舵的舵主钱吉地位相当,几乎不分伯仲。 费、钱二人天生脾气迥异,素来水火不容,已到了一见面就吵,一吵就要动手的地步。 上个月,帮主王肆前往参加“伐金大会”,商议如何诛杀贼子秋金,结果却是一去不回。 后有人去了黄粱城郊外的散沙林里一看,才知,原来那王帮主已凄惨的被乱箭给射死了! 如此一来,偌大一个天残帮群龙无首,真正形同一团散沙,现今,急需推举一位新的帮主出来。 地位仅在王帮主之下,帮中地位最高的两人,莫过于费骖和钱吉。 今日费骖特意选在这座八卦塔的顶端挑起约战,为的,正是和那同为分舵主的钱吉一争天残帮帮主之位。 若是钱吉胆小如鼠,没来应战,那他费骖,自然便是当之无愧的总帮主了。 若是钱吉那厮有胆子来赴宴,那便好好打上一场,靠各自的拳头来分出高下,决出雌雄! 众人又在凉嗖嗖的风中聒噪了半天,又有一大伙儿人,顺着台阶,走至八卦塔顶。 那一群新来之人的领袖,是个没了一只耳朵的瘦汉。 其身后,跟着约莫四五十人的样子,个个手里抄着家伙事儿。 一派今日,非得在这儿拼命的架势。 那一只耳的细瘦汉子,自然就是应邀前来此地,来争抢帮助之位的天残帮裂虎分舵舵主——钱吉。 钱吉冲着前头那个“独眼龙”高声笑道:“姓费的,想不到我会故意迟来吧?在这儿塔顶,喝凉风喝得可舒坦?够不够饱?” 独目汉子费骖咬了咬牙,脸色十分难看,心下发狠道:“这厮当真可恶,原是故意来迟一步……看我一会儿怎么取了你的狗命!” 费骖怒目而视,冲着钱吉吼道:“姓钱的,你今个儿莫非是含了一口狗屎才出门是,不然嘴巴怎得如此之臭?!” “你他-娘的说什么?!” 钱吉同样怒道,“我出门时嘴里确实含了点东西,不过不是狗屎,而是你奶奶还有你妈妈的骨-灰!” 费骖本就脾气火爆,哪儿受得了如此辱骂,旋即怒气攻心,喝道:“姓钱的,奔着投胎,还是着急去给你爷爷、你亲爹上坟去?” 钱吉狠狠“呸”了一口,眼中充斥愤恨,骂道:“姓费的,我就问你一句,这帮主的位子,你让是不让?你若是肯让,乖乖投入我的麾下,我今日可以留你一条性命。若是不让,哼,我定让你死无全尸!” 费骖哈哈大笑,好似听了个天大的笑话,“就凭你小子,也想让我死无全尸?我告诉你,今日这八卦塔顶,便是你小子的殒命之地!” “这么说,就是没得商量咯?” 钱吉冷言冷语道,“那好,咱们谁拳头硬,谁来当这个帮主!” 二人互相凝视着对方的眼睛,火药味儿充盈于八卦塔的至高处。 这场注定要死人的帮主争夺之战,一触即发。 就在费骖准备大喊“动手”的时候,惊人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独耳汉子钱吉的脖颈处,赫然渗出一条血线。 接着。 钱吉一颗人头,直接从颈部滑了下来! 脑袋滚落,身子亦就此摔倒在地。 塔顶顿时一片哗然。 此时,上空一阵响动声传落。 有十一名血衣飘拂的女子,自相对塔顶的更高处接连落下。 下落速度并不快,与其说是“落下”,倒不如说是这十一人自半空之中“飘落”。 若是眯眼去看。 便如同十一片猩红花瓣,按顺序从天而落。 其中的一名血衣女子,待她脚尖彻底触地后,用那尖尖的嗓音高声喊道:“十二血花令,悉数到此!” ———— 塔内,阴阳阵之中。 凌真为秋金结结实实扛下了一柄作为“阵眼”之一的飞刀。 那柄不知为何杀力奇绝的长刀,戮中青袍年轻人靠近心脏三寸的位置。 若无那件法袍斩蛟。 凌真自知,心窍脏器这等要害处中了此刀,筋骨重创。 恐有性命之虞! 秋金表情凝重的蓦然暴喝一声,旋即,真正倾力出手。 破开了同为阵眼的另一柄飞剑。 刀,离了剑。 阴阳不调。 此座大阵开始不断出现崩碎的迹象! 第二百六十七章 惶恐 独眼龙费骖怎么也想不到,和自己明争暗斗了那多年的对头钱吉。 竟会被那么轻易的割掉了脑袋,倒在地上变成一具尸体。 为何会死得如此草率? 姓钱的,就算要杀,也该由我来亲手取走你的性命才对吧? 就在费骖心神恍惚之际,十一名蒙着脸的女子,长发飘然,衣袂随风扬起。 从高处一个接一个跃了下来,稳稳来到塔顶之上。 此十一人,虽不见相貌长得如何,但肉眼可见,身材方面俱是绝妙。 饶是血衣绸缎颇为宽松,她们的身体,仍能勾勒出异常诱惑的线条。 在场不止一人如此幻想。 这样妖娆的美女,就算是让我死在她身上,也属实心甘情愿啊! 众人心神摇曳,偷偷胡思乱想了一阵。 眼前着从裂虎分舵的人群中,又缓步走出来了一名赤衣蒙脸的女子。 此女的身段曲线,犹要胜过其余十一人。 那件赤血大衣之上,双肩处绣有几片小小的粉色花瓣。 耳垂之上,挂了两枚晶蓝色的嵌金珠缀,对于此女的整体气质而言,无异于锦上添花。 那名女子在众人错愕的眼神中缓缓走出,当着钱吉手下的面,从那具无头尸身上踩了过去。 其作态之嚣张跋扈,实在超乎寻常。 显然,她已在人堆里藏匿身形多时了,一直未被发现不说,还给了她随时随地能动手,轻易取走钱舵主性命的机会。 这一点,光是想想,便使人由衷毛骨悚然,心生害怕之意! 那名随手取了钱吉性命的女子,摘掉了脸上的面纱。 此举,令在场所有男子尽皆为了虎躯一震。 并非因为这女人的容貌有多美、多惊艳。 而是因为。 在面纱之下,那张脸全无半分血色,如同抹了极厚脂粉一般。 惨白。 字面意思上白得瘆人。 而更加瘆人的,是她的那一对眼珠。 无有任何的眼白,紫得发黑,黑得好似要渗出血来! 呈现惨白肤色的瘦削面孔,再搭配镶嵌于脸上的那两颗黑葡萄似的珠子……如此外貌,哪儿还是什么阳间活人? 分明就是厉鬼啊! 随着这个女“人”扯掉面纱,其余十一名血衣女,也跟着纷纷取下了遮在面上的纱布。 果不其然,她们一个个的无一例外,均是这等匪夷所思的夸张容貌。 恰似敷了厚厚白霜一样的惨淡脸色,双目浓黑发紫,紫中带黑。 整体散发出的气场,与那山中飘零无依的冤魂别无二致! 适才对众女身材尚且心存邪念的家伙。 此时此刻,几乎都恨不得一巴掌扇死刚刚的那个自己。 那么超绝的身体。 怎生就配上了如此……诡异的一张脸?! 最先摘下了面纱的女子,发出一连串阴森的笑声,旋即,对着其余十一名阳气极少而阴气极重的女子道:“姐妹们,与这些男人报一下咱们的名号!” 十一“人”陆续以针芒般的尖锐嗓音自报大号: “穿庭树!” “照船红!” “蛾眉正!” “蒙日月!” “九微火!” “笑床空!” “莫开帘!” “西风起!” “楼上云!” “进洞房!” “山春色!” 待这十一号半人半鬼的女子都报完了名号,那名肩头绣着粉花的长发女“人”,也喊出了自己名字:“都给我听好了,我,女子鬼修,十二血花令之首——玉柳斜!” “血花令”这个团队称号并未听过,但“鬼修”这一名头,于在场的众人而言,却是耳熟能详的存在。 纵使再孤陋寡闻之人,多多少少也曾听过“它们”的传说。 所谓鬼道修士,不是阳间活物,乃是那些境界高强的修道之士死后,魂魄未归阴间地下。 出于某些原因,顺利依附在了阳间之人身上,从而诞生出的一种……东西。 对。 用“东西”一词来形容,毫不为过,十分贴切。 它们,已不算是什么“人”。 简直是恐怖二字的代名词。 乃世上极其危险、极其可怕的一种东西。 寻常的幽灵小鬼战力低微,无足轻重,即便有幸没去九幽泉都,飘在尘世间,最多也只能在坟头乱葬岗上吓吓人而已。 而鬼修不一样。 以“鬼”这一字打头,名字里带“修”,便高低似鬼神般有不俗的修为在身。 不仅能唬人,还能凭借修行来的手段和神通杀人,或是活吃人肉,痛饮人血来强化本体的煞性! 凡是世上鬼修,皆是生而天谴般的产物。 人人发指,人人得而诛之! 费骖同样早闻鬼修一物之凶煞,造孽重之极矣,他也清楚的知道,眼前这名血衣“女鬼”,有着多么蛮横的战力。 深谙“冤家宜解不宜结”这个道理的碎龙分舵舵主,强稳心神,朝着血花令之首的那位女子拱手行了一大礼,万分恭敬道:“小的费骖,拜见玉柳斜玉娘娘,不知娘娘今朝大驾至此,所为何事?若是有何事能用得上小人,那就算让小人下油锅上刀山,小人在所不辞!” 披头散发,猩红长衣近乎垂地的玉柳斜,冷冷的“哼”了一声。 显然将那独目汉子的话当成了狗屁。 鬼修玉柳斜仰着她的尖下巴,用鼻孔对着那个低头躬身的费骖,用十分轻蔑的语气问道:“你们是天残帮的人对吧?” 独眼龙费骖连连点头,谄笑着说道:“正是,小的乃是天残帮碎龙分舵的舵主。” 有着通体浓郁阴煞之气的玉柳斜猛一拍手,那张血色全无的脸上露出喜色,咧开长满了漆黑牙齿的嘴巴,如此模样。 堪称彻彻底底的符合了“女鬼”的定义。 玉柳斜十分快活的叫道:“妙极了,看来,我一开始没动手是对的,这下子可一网打尽了!” 费骖顿时脸色大变,额头渗出汗珠,小心翼翼的低声问道:“玉娘娘,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个名号为“穿庭树”的女子鬼修嘻嘻一笑,笑的同时,口中似乎有部分血液淌出,她无不嘲讽似的叫道:“蠢材,这都还听不懂啊?我们大姐的意思就是,今天你们一个都别想逃了,全都得死在这里!” 此话一出,八卦塔顶登时乱成了一团。 人人惶恐至极。 第二百六十八章 煞性 独目大汉费骖,磨了磨后槽牙,眼神中透出深刻的敌意,使劲儿平稳下激荡的心湖湖水。 他沉着嗓子,问道:“我们与娘娘有何过往怨仇,非要赶尽杀绝不可?!” 血衣女鬼玉柳斜撇撇嘴,再次冷哼了一下,不屑的道:“本来是没有什么冤仇的,像你们这种不值钱的杂碎,就算跪在地上求我杀你们,我都不一定会同意。要怪,就怪地上的这个家伙吧,是他连累了你们!” 说着,玉柳斜指了指地上那具钱吉的无头尸体。 “这嘴巴忒犯-贱的家伙,骂了一个不该骂的人……嘿,运气够差的,这个人,正好和我有点关系。” 玉柳斜轻飘飘的道,“我本来,是打算当场就要了他性命的。不过,我偷听到他要来这里赴约,争夺什么天残帮帮主的位子,便和姐妹们跟着过来了,为的就是将你们这天残帮啊,一、锅、端、了!” 最后四个字说得极慢,满满的全是嘲弄戏耍的意味。 费骖心中说不出的愤怒,站在原地,喘了几口粗气,沉着嗓子问道:“不知他骂了何人?那人与你又是何种关系?” 玉柳斜用那一对瘆人的紫黑色眼眸,盯着费骖看了一会儿,轻叹一下后,低声说道:“反正你们也快要死了,告诉你们也无妨,那人姓秋,单名一个金字。与我的关系嘛……嗯,朋友,老朋友了!” 费骖两眼溜圆,咬着牙,兀自嘀咕了一句:“又他-娘的是秋金!” 原来那天残帮的帮主王肆尚未在散沙林枉死前,在费骖和钱吉两名舵主之间,对前者,也就是费骖更为器重。 若王肆不死,天残帮也不至于为了一个帮主的位子搞得自相残杀。 等帮主退位后,费骖即可名正言顺成为新一任的帮主。 届时,不仅没有人会说闲话,连一个弟兄都不会死。 岂料王帮主因为去参加讨伐秋金的大会,而遭人活活射死。 天残帮变成了一团散沙不说,费骖若再想成为帮主,则必须要与裂虎分舵的舵主钱吉打上一场。 若是打赢还好,最多死掉一些兄弟。 若打输了,便要白白赔上一条性命。 而如今,更是倒足八辈子的血-霉,惹上了这一群连人肉、人血都能吞进肚的女子鬼修。 钱吉被瞬杀。 他费骖多半也要惨死,真真正正万事休矣! “喂,独眼龙,我听到你刚才说了句‘他-娘的’,你胆子不小嘛,敢当着我的面说秋金坏话!” 玉柳斜柳眉倒竖,声音颇为严厉的说道。 费骖到底还是个有血性的男儿,他深知,今日不管反不反抗都难逃一死,多反抗一点,说不定就能多有一分胜算,索性便嚷道:“是啊,我就骂那个乌龟儿子王八蛋了,你个臭小娘,却待怎样?” 血衣女鬼玉柳斜听他居然如此放肆无礼,立时便恼羞成怒,抬脚用力往地上一跺,歇斯底里的尖声叫道:“姐妹们,杀!” 十一名以“血花”为名的女子鬼修同时出手,赤衣齐齐鼓舞大震,此处之阴气,因而攀至了鼎盛的状态。 她们朝着碎龙分舵众人冲过去的时候。 杀意。 若风暴般的,顷刻席卷了整片塔顶。 十一“人”皆已开杀,玉柳斜身为十二血花令的领头人物,自要起到带头作用。 她以一己之力。 开始独自对付原本由钱吉带领的裂虎分舵四十余名弟子。 那位姓钱名吉的分舵主已死,死的方式为“尸首分离”,接下来,理所应当,该轮到那些钱吉麾下的帮派门徒了。 血影飘动,鬼魅无形。 玉柳斜双爪如倒勾,身姿片刻不定,好似秃鹫鹰隼在疯狂捕杀猎物。 倏然间即有颗颗大好人头滚落在地! 玉柳斜看似未使用任何兵器,唯有两手作普普通通的钩爪模样。 但其身子所经之处,人死却是速度绝快。 头颅落地之声清晰可闻,一颗接一颗。 砰砰作响,颇为生脆。 光是听了此音,或是飞速瞄上一眼,便觉令人心生骇然,头皮发麻。 场面实在是诡异无状到了极点。 简直难以用语言描述其惨烈! 这一位宛若罗刹,形同修罗的女子鬼物,其实并非在素手杀人。 而是使用了一种强韧至极,叫做“寸金”的宝贝丝线。 那种纤细金丝奇罕绝伦,十分锐利坚韧,出自皇宫府库内,乃绝品的珍藏之物,堪称可遇而不可求。 既名“寸金”,顾名思义,便是取了“一寸寸金一寸金”的说法,可见其价值连城,寻常修士连做梦都无从奢望,更别提能够拥有了。 一代境界不俗的鬼道修士,玉柳斜本事何其之大,手段何其之厉害? 入宫廷院落,如过家中回廊。 任你御林军严防死守,我自笑你戒备尚疏,随意擅闯禁地,似入无人之境! 她将那些从国库之中偷盗而出,细到几乎肉眼难辨的寸金线,通通缠绕于两手之上,作为杀伐所用的隐匿器物。 加以后天刻苦修炼,到达熟能生巧,乃至炉火纯青的地步。 玉柳斜作为死后仍能活于阳间的阴冥鬼物,身形固然飘盈,本就极度的灵敏、逸动。 故此,包括今番塔顶厮杀在内的一场场战事,断人颈骨,割掉头颅,便好似那探囊取物一般轻松惬意,无半分难度可言! 根本用不着一个眨眼的功夫。 一个活生生的人,即会变作一具脑袋搬了家的可怜尸体。 十二血花令的“大姐”肆意割取人头之际,其余十一名嗜好人血的赤衣女鬼,同样也不落下风。 彻底肆无忌惮,虐杀着一众身患残疾的帮众弟子。 “杀人夺命”一事于她们而言,仿佛比常人吃饭饮水还要来得简单。 穿庭树、照船红、蛾眉正三女,轻功高绝,使用飞镖暗器,嗖嗖声划破长空,杀人于措手不及。 莫开帘、笑床空、蒙日月、九微火四女,生前为魔道领域颇有名望的剑客,最用长剑杀人,势如破竹,见血封喉。 西风起极其擅长拳脚功夫,硬桥硬马,出拳出腿不留余地,肉搏之战有若神明附体。 楼上云、进洞房二女,身法若魅影,惯用短匕首为杀敌利器,一旦被其近身,性命无疑顷刻而休止。 山春色单手舞鞭,血袂翩翩,姿态极为华丽,鞭首骤然下落处,人人颅骨碎裂,脑浆四溅,一大片的红白铺塔顶。 众幽灵女鬼手段残酷血腥,纵情屠戮,视人命如草芥。 杀了没多久,百余人的这一伙儿天残帮众,已死掉大半。 尸横遍地。 那名独眼的费骖费老大,在混乱中被穿庭树一镖穿入了脑袋,当场毙命身亡! 剩下的十几二十人,理所应当的全然没了战意,纷纷拔腿狂奔,四散而逃。 妄想着能从楼梯处逃离此处,挣得性命。 “追!” 血花令女子鬼修的领袖玉柳斜叫道,“一个都不要放过!” 上方塔顶处,不断有活人凄惨死去,暴毙而亡。 以甚为悲哀的姿态,葬身于那群血衣女鬼之手。 好端端一个威震淮南道的江湖帮派,竟是不多时便要濒临全灭。 在世间彻底烟消云散。 ———— 叶一燃浑身发颤,没来由的打了个哆嗦,出于寒意而用力抱紧了怀中的那条白狐。 凌真眯了眯眼睛,按住剑柄。 这一袭青袍,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东西。 秋金表情肃然且带着些许的迷惑之色,他沉声说道:“不对劲,这一股煞性之气……实在浓得厉害啊!” 第二百六十九章 包围 有一名身穿黄绶锦袍,背上挂有羊脂玉精雕长棍的年轻公子,骑乘一匹高大白马,缓缓走向了那座巍然巨塔。 好一位人间极罕,天上更是难觅的出尘美男! 此位锦袍公子与生俱来,有着一张美到令人窒息的面孔。 长发柔顺,作油亮墨色。 脸部轮廓精致,似有匠人细心刀刻雕琢,生就了常人纵然投胎百回,都难以企及的英俊五官。 白皙皮肤,若昆仑纯洁雪莲。 长长睫毛弯出醉人的风情弧度,眼眸清澈,胜过太行山水,隐隐散发出琉璃宝石般的光泽。 背脊笔直,如挺秀白杨。 体格高颀,姿态洒脱不羁。 真可用“锦袍美少年,黄绶一神仙”这一诗句来加以形容! ———— 龙蜀王朝中央政廷所在的一国之都。 唤作“扶霄城”。 城中坐拥几十万羽林禁军,禁军之上总共有十名演武教头。 分别指导士兵骑射、刀枪、棍棒、布阵、守城等等攻守技巧。 这十大教头之上,还有一名官居极品。 号称“龙蜀朝廷第一武将”的总教头。 姓王,名天禄。 而有一号男儿,同是武官之首,其在朝野中的声名威望,丝毫不逊色于王天禄半分,甚至犹有胜之。 此人姓氏古怪,名字也颇不同寻常,姓“烈”。 单名一个“柔”字。 这个姓名里含有“柔”之一字眼的年轻公子,天生就长了一副迷死人不偿命的好皮囊。 烈家小儿烈柔。 先是年纪轻轻便被朝廷刑部尚书赏识,后自主行卷成功,得到了皇帝周蘶亲自接见。 那时的烈柔,尚未二十岁弱冠,先帝仅仅是看了他一眼,就忍不住赐珍藏御酒与之同喝。 席间,万岁爷赞词不断,一通褒义夸奖。 江南道有才女,仅是有见之一面,即彻夜不能寐眠,写下一首流传甚广的诗歌《白玉谁家郎》,诗曰:“公子只应画中见,定非尘土世间人。” 烈柔每行至一处地方,行踪消息总是传得极快,往往还没停留多久时光,便有不计其数的妙龄少女,发疯了似的追拥过来。 这位烈姓公子生性凉薄,对女色等事物不甚感兴趣。 但考虑到若直接让那群“红颜祸水”滚蛋,那未免太过傲慢、刻薄,白白伤了她们那颗爱慕自己的心。 无可奈何,只好顺其自然。 骑马靠近塔底位置,抬头举目,生就了一副绝世容颜的俊美公子,意态闲适慵懒,望着那座八卦塔的顶部最高处。 听着上方传落至其耳朵里的阵阵惨叫声,笑道:“这便可算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了吧。” ———— 烈柔精通用兵之道,天下皆知。 作为与那位人称“龙蜀中枢朝廷第一大将”的王天禄齐名,被尊奉为国都扶霄城两大顶梁柱之一的人物。 烈柔可谓是放眼整座天下,或者说历朝历代之中沙场“儒将”的代名词了。 曾拒绝披覆甲胄,简着一袭白袍便率军出征,一时风头无二,惹来非议不断。 之后,又在短短半月的光景里,轻易平定了东瀛倭寇和南方蛮夷的入境侵扰,一战成名。 世人尽知其用兵如神,白袍作战,风流无双。 龙蜀王朝西有天罗,北有狼嚣国。 而迄今为止,西南边境大面积的疆土,几乎都是他烈柔一人,带着军队打下来的。 功勋如此卓着,官职地位自然是崇高至极。 手握虎符兵权分量之重,仅次于各路封地藩王! 身份多元。 烈柔又兼“英武司”群捕之首,以及“金鸾卫”总头目。 处理朝野上下,以及市井坊间的种种大小事宜,皆可得心应手。 若存谋反意,当心隔墙耳。 莫言无人知,举头有烈柔。 其义父聂文殊,乃当朝宰相,文官里的第一人。 而他烈柔,是和王天禄地位齐平的武官榜首。 如此关系背景、朝中地位,外加那份二品玄门境巅峰的战力……也能理解传言所说。 那汉王宰阳,在衮州虎视眈眈扶霄城,称帝之心路人皆知。 若有一人,真有希望亲手灭了那个姓宰的乱臣贼子,守护龙蜀国都,以及天子的龙位安稳。 那个人,甚至绝不会是据说有勇无谋,但拳头极硬的王天禄,更不会是其他什么庸碌的无名之辈。 只会是他烈柔。 能创下千古第一大功之人,保不准就是那千古第一美男! 负有一根精雕玉-棍,但其本人通身气质,更像是一尊“玉人”的锦袍男子,此刻微微蹙眉。 骑于马鞍之上,快速扭头看了一眼,便不再去看,摇摇头。 烈柔一脸无奈,低声自言自语:“这就追上来了吗?烦呐……” 马的后面,脚步急匆匆的追来了一众妙龄少女。 人数决计不少。 那群犯了花痴病的可笑少女,边跑边叫道:“美爷,让我们好好看看你的脸吧!” ———— 魏颉自是心知肚明。 这嬴老爷子,又在归墟里造了个“聂柔”出来了。 会玩,是真心会玩啊! 嬴春转过头,打量了魏颉一通,笑问道:“你魏剑仙年轻那会儿,可有这般盛世的美貌?” 如今已然是中年男子的魏颉,用两根手指捻起鬓角的霜发,慢慢揉搓着,暗自腹诽一句:“我年轻那会儿长啥样你没见过?” 青衫中年人开始不自禁的微笑,嘴上说道:“至少不差太多。” 嬴春听了此言,想出一个诙谐幽默的说法,白虎皮老人边笑边道:“以后有空去寻个摊子,别的不卖,就卖‘脸’,反正你这脸皮,忒厚!” ———— 锦袍公子只顾着自己骑马,全然不去理会那群思-春到了疯魔状态的花季少女。 烈柔昔日出征时,有个癖好,喜欢带着面具杀敌。 世人称其为“玉面美将军”。 后面这个称号少了“玉面”二字。 再后来,连“将军”二字的后缀都没了。 直接就变成了“美爷”。 玉面长棍俏公子,仙落人间烈美爷。 倏然间,背负玉-棍的烈柔下盘发力,纵身上行,脚步虚空登高。 远离坐骑白马的同时,也甩掉了那一群全无用处的脂粉红颜。 他孤身一人抵达塔顶。 ———— 螳螂捕蝉。 血花令屠杀天残帮众。 烈柔今番到此,则是为“黄雀在后”。 ———— 烈柔,及时祭出了蕴藏在自己体内的法宝——“阴阳通玄镜”。 顷刻间,一面耀眼夺目的彩色光镜,赫然出现了他的身后。 若圆日陡现人间! ———— 一身黄绶锦袍的玉人烈柔,在半空中悬停下来。 他将那根名为“雕栏”的羊脂白玉长棍,高高举过了头顶。 两条彩蟒一般的华丽光条,从其身后的那面镜中蓦然蹿出,缠绕在了烈柔手中玉-棍之上,白玉焕发出七色光彩。 “射!” 玉柳斜嘶声大声叫道。 穿庭树、照船红、蛾眉正三女听从指令,猝然往上空挥出了十几支形状修长的淬毒飞镖。 暗器自下而上飞去,声势逼人。 谁知烈柔的双足虚空往下一压,顿时产生一股莫大的气浪,竟将那十几支毒镖尽数压得返了回来! 有“咻咻”的裂空之声,飞镖反而朝着站在地上的血花令射了过去。 众血衣女鬼大惊,急忙撤步闪避,这才堪堪躲开了这一无妄之灾。 少数几支刺入了天残帮帮众的尸体之中,剧毒腐蚀血肉,发出“嘶嘶”之声,如同火焰在灼烧。 江湖人称“美爷”的俊气男子,双手握着缠绕有彩光的白玉长棍,锦袍微飘。 恍若谪仙人一般上空缓缓落下,来到了十二名货真价值的女鬼中间。 烈柔一人在此,十二“人”便逃无可逃。 俨然已被死死“包围”! ———— 成功破阵后,意识到塔顶有特殊状况的秋、凌二人,火速踏步台阶,赶往上方。 “你们两个跑慢一点儿啊,我跟不上!” 抱着白狐小啾啾的叶一燃,在后头拼了命的叫道,脚步尽力加快。 第二百七十章 恁多 烈柔以手中彩棍敌对十二女子鬼修,只守不攻,一招未出。 血花令中唯一一名精于用软鞭的高手,山春色以绝世轻功,凌空跃至了烈柔的头顶,高高在上。 长蛇般的软鞭骤然一落,以迅雷之势,砸向了那个轻敌自大的持棍公子。 通玄镜上的彩色亮光乍然暴涨,异常夺人眼目。 烈柔第一次出手了! ———— 烈柔抬起一脚,将那个被摔得七荤八素的山春色远远踢到了一边。 玉柳斜见状,跺了一下脚,气急败坏的尖声叫道:“春城花雨千万针!” 号令一出,穿庭树、照船红、蛾眉正三女一齐纵身高高跃起,似三团血色红影。 她们掷出数目极为恐怖的金针,朝着中心泼洒而去。 蓦然间,那面彩光通玄镜变得极度巨大,宛若罩子一般,将烈柔整个人护在了里面。 无数的金针都被挡在了外面! 就在众“人”震惊之际,彩色大罩化成三条手臂粗细的条状物,袭向了位于半空中的那三个鬼修。 穿、照、蛾三人心生浓烈惧意,自然反应不及。 霎时,即被一圈圈捆绑住了身体,牢不可断。 “嘣”的一下,三名女鬼狠狠的被砸到了地上,再无什么作战能力。 ———— 烈柔临风直立,眼眸微眯,朝周围淡然环视了一遍,微笑道:“还行,也算有点本事,可惜,修为不到家,对付我还差得太多了……” ———— 西风起摆了个强攻的拳架,硬桥硬马,意图从正面疾冲而去。 楼上云和进洞房二“人”,则紧握匕首,从左右两侧,向烈柔杀去。 就在此时,三名女子鬼修的头脑同时“嗡”了一下。 随即,她们的本命元神,也跟着发生了剧烈颤动,几欲昏厥。 饶是如此眩晕痛苦,西风起仍是拼死递出了一拳。 烈柔身子往左侧一闪,避开了西风起的这一拳,左肘往旁边一掣,立时将进洞房撞得飞了出去。 “美爷”抬起双臂,雕栏玉-棍随之上扬,动作幅度夸张,但却压根避无可避,就这样在楼上云和西风起的脖子要害处,先后砸了下去。 后者,瞬间软倒在地。 只剩一个了。 浑身上下皆被雪白气雾笼罩起来的玉柳斜,从后背突袭,将一大捆寸金丝线裹在了烈柔的颈部。 全力往后一扯,依旧无用! 那面阴阳通玄镜化成一个发光的彩环,护在了宿主的喉头要害,令那捆足可削金断铁的丝线,半分都无法陷入。 烈柔冷笑一下,顺势将手中棍子往身后一戮,撞钟般击打在了玉柳斜的躯体之上。 玉柳斜双目瞪大,她周身的那些雪雾,登时飘散了一层,颜色很明显变淡了。 “你这女鬼,居然能防得住阴阳通玄镜的镇魂之力……” 烈柔略感讶异,忽然,他见到玉柳斜耳朵上的晶蓝色珠缀只剩下了一个,笑道:“原来如此,用鲛液稳定住了元神么?那就再来一次罢!” “可恶!” 玉柳斜又觉头脑一阵眩晕,恍恍然难以站稳,她只得将另一个鲛珠坠也摘下,放入口中咬碎。 用里头的鲛神液,再次稳住了自己的本命元神。 趁其饮液之际,烈柔语态温和的说道:“朝三、暮四,出来吧!” 一白一黑两柄小巧玲珑的飞剑,倏然从其袖中钻了出来,刺入雪雾之中。 “唔!” 玉柳斜忍不住呻吟了出来。 雾气又消散一分,已淡得几不可见了。 “水龙、火凤,你们也出来!” 烈柔继续道。 又有一蓝一红两柄飞剑蹿出。 鬼修玉柳斜再受两剑,周身的雪雾,被尽数震散! 玉柳斜身子一踉跄,险些失足跌倒在地。 “好了,这下你的‘君身三重雪’全被我给破掉了。” 烈柔缓步走上前去,“阴邪鬼煞之属,最适宜抓去密炼符箓,只要擒了你,我便……” “便”字勉强出口,一柄碧绿色的细小飞剑朝他偷袭了过来。 “什么?!” 烈柔一惊,忙用玉-棍雕栏挡住了那柄来势绝快的极细飞剑。 ———— 三人,自楼梯口而出。 来到了八卦塔顶。 ———— 青袍年轻人凌真心生感慨。 这位锦袍公子,有着宛若女子般的阴柔之美。 简直比自己在红粉镇里见到的那个美男施秦,还要俊秀得多啊! ———— 男人满头鬈发,尽呈枯黄焦色,面容清俊,笑容和煦。 秋金看着那个连站立都很是吃力的玉柳斜,笑吟吟的道:“虽然你以前说过,让我少管你的闲事,但咱们毕竟是老朋友了,今日这闲事,我实在没法子忍着不管啊!” 烈柔初次见到那张在悬赏令上看过了好几次的脸,微微一怔,道:“你就是惹怒了吴王的重犯秋金?有点手段,我当你肯定已经死在了阴阳阵里了,坤刀,乾剑,居然这都杀不掉你。” 秋金一扬眉,骂骂咧咧的道:“原来就是你小子策反朱荀,密谋陷害的我啊!我说那朱老儿怎的会让我来这八卦塔……” 黄发男子看向了那名青袍客,高声而言:“凌老弟,咱们联手,一块儿宰了这个姓烈的花花公子?” 对适才深陷阵中那份危机感犹存余悸的凌真,抖擞肩膀,表情亢奋,点头作为回应,“求之不得。” 烈柔看着眼前的两名通缉要犯,心里说不出的反感,冷冷的向秋金发问道:“那一柄绿色的飞剑,可是你的?” 秋金眯眼笑着,右手一摊,那团碧绿色的剑气,瞬时便飞回了他的掌心,理所应当的说道:“是啊,怎么了?只许你有飞剑,不许我有?” 那个江湖人称“美爷”的俊美公子,故作不屑的用鼻子出了一口气,“御使飞剑的法门可不易学,想不到你居然也会……啊?!” 烈柔瞪圆了他那对足以令天下女子沉沦的明眸,嘴巴大张,满脸都写满了“不可思议”四个字。 只因,他看见那名黄发男子竟接二连三的从掌心运出飞剑。 或青,或紫,或蓝,或绿,或黄。 数目极其惊人! 甚至就连另一名青袍年轻人,此刻,也有两柄飞剑自其眉心处掠出,悬停于他的身侧。 不仅仅是飞剑,还是极为难得的体内飞剑?! 而且不止一把……恁多?! 第二百七十一章 斜劈 烈柔生性十分自负,平日里很少与人闲谈,只因自认天赋异禀的他,觉得除了自己以外的其他人,皆是庸碌之辈。 与庸人说话,纯属浪费时间,空耗光阴。 十六岁的烈柔,仅仅花了半年时间,便成功令那面阴阳通玄镜认主,将其藏至自己的体内。 从此“镜随心动”,可不耗费半点真气就使用法宝杀人。 十九岁,从敌寇手中抢得了两柄飞剑,一名朝三,一名暮四。 过了两个月,便可轻松御使那两柄飞剑。 二十岁弱冠,从悬崖底部意外再获两柄飞剑。 一名“水龙”。 一名“火凤”。 也是在那一年,年纪轻轻的他,靠着卓越的功绩以及超群的武力,荣升为“英武司”群捕的最高领袖。 从此天下办事能力最强的那一批名捕,尽归其调遣。 再后来,甚至还被烈柔晋升为了“金鸾卫”的总头目,拥有了不亚于公侯的实权兵马。 本就因容貌奇俊,被誉为“天下第一美男”,征伐沙场。 烈柔更是被世人冠上了“美将军”的绰号。 骑乘白马,纵身江湖,总有无数爱慕者追随。 春风得意马蹄疾。 年不过三十,拥有了数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财富和地位。 如今的他,本该无忧无虑,甚至无欲无求才是。 但其实。 在烈柔的心里,一直存有一块心病。 他想要温养出真正属于自己,具备神通力的“体内飞剑”,成为某本古书上写的那种“剑修”。 却始终无法窥得门径。 那本书上还曾写过,世间有一种堪称无双的功法,叫作“灵枢剑诀”。 不仅能将自己的奇经八脉与正经十二脉,悉数炼成本命剑。 还可吸收别人剑上的剑意,化其为体内剑气,蕴藏于所谓“灵枢剑匣”之中。 而且,随着宿主自身剑道真意的提升,剑匣内的飞剑也会跟着变强。 稳步攀升境界,大道可期。 对这种功法心生无限向往,于烈柔而言,毫不夸张的说。 只要能练成灵枢剑诀,他宁可一辈子都不碰女人一下! 然而此时,这位享受尽了世人追捧的“美爷”,亲眼看见自己的梦想,在别人的身上实现了。 ———— 八卦塔顶。 锦袍公子烈柔心神恍惚,刹那间有些看不清眼前的事物。 很快,多年来的军事素养令他又恢复了清醒。 外貌依旧是那么的英姿飒然。 只是眼神改变了。 他那双原本清澈透亮,时刻散发着自信光彩的眼睛。 此刻,变得异常混浊。 眼神里,满满的全是妒意。 凭什么这等好事没有轮到他的头上?! 若非有违风度,他真想用手指着苍天,将那瞎了眼的老天爷狠狠痛骂上一顿,以抒发胸中的闷气。 ———— 烈柔不语,独自默然许久后,自顾自冷笑了起来,笑声逐渐变响,竟转为了哈哈大笑。 状若妖魔般疯癫。 秋金看着眼前这个好似患了失心疯的家伙,骂道:“我说,你们这些吃公家饭的,是不是脑子多少都沾点不正常啊?” 烈柔当然没有疯,他之所以会猛然大笑,只因他庆幸自己运气太好,在此处遇到这个姓秋的家伙。 此人,既然会使灵枢剑诀,自己只要将其擒获,再用英武司,或者金鸾卫里连鬼神都扛不住的严刑拷打,逼他将那套剑诀的修炼法门交出来不就好了? 烈柔已打定了主意。 一旦这名黄发男子将剑诀吐露出来,自己立时便痛下杀手。 这家伙一死。 自己岂不就是这个世上唯一一个会此功法的人了? 玩女人能算得了什么风流? 能够随心所欲操纵体内飞剑,挥手间,便可千里之外取人头颅,那才是真的风流啊! 至于那个穿青色袍子的年轻人。 呵呵,你不是剑修么? 那我烈柔今朝便崩了你的窍穴,打碎你的本命剑,叫你生不如死! ———— 烈柔把持着那根有七彩斑斓光柱缠绕的棍子,再也熬不住性子,率先发难,大喊出声:“朝三、暮四、水龙、火凤,都给我上!” 一黑一白,一蓝一红。 四柄早已被主人驯养得十分听话的飞剑,在这一声号令之下,离开烈柔袖中,划破空气,疾向秋金和凌真掠去。 其势异常凶悍! ———— 那柄从方寸山彩蟒腹中掉出来的神剑甘泉,也已被秋金炼成了一柄飞剑。 此时亮蓝色的剑气,猝然暴涨至一丈有余,形如长矛。 顺利格挡开了水火二剑。 “打架的时候叫出来会显得帅一点吗?那我也试试。” 秋金笑了笑,也学着烈柔的样子大叫道:“都他娘-的给我上!” 凌真也暴声大喊道:“火神,引雷,愣着干啥,上哇,快给我上!” ———— 甘泉、金锭,缠斗水龙火凤。 火神、引雷,抵御朝三暮四。 包括奇经八剑和正经十二剑,以及“尸骨三千”在内的飞剑二十一,共抗阴阳通玄镜。 秋金的剑。 凌真的剑。 两大剑修之剑,合力对上了烈柔的棍。 兵戈相击之声,响彻整片八卦塔顶,直震寰宇。 硬碰硬。 不相上下! ———— 激斗持续几盏茶的功夫后,出现了转折。 烈柔终于片刻间隙,使出了法宝通玄镜的“镇魂”功能。 “这下你们完蛋了!” 烈柔心下万分得意。 岂料,秋金和凌真这二人,竟丝毫没有受到镇魂之力的影响。 一招一式依旧稳扎稳打,并无半分眩晕作态。 “这……这怎么可能?为什么镇魂对他们两个没有用?!” 烈柔不会知道。 眼前这名顶着黄头发的男子,曾在不用任何镇定药物的情况下,承受住了开骨取刃的痛苦。 还曾摒弃体魄,仅凭肉身便扛下了一百道剑风的风流剑气。 阴阳通玄镜惑人心神的能力,无疑极强,但对于元神异常稳定的秋金而言。 不过是毛毛细雨罢了。 而那位青袍客凌真,同样有着强度堪称登峰造极的“心境”。 那一份心灵境界的坚韧水准,可都是在那座“亿剑之境”里死了又生,生了又死。 一次次用“性命”磨出来的啊! ———— 刹那,秋金将那块巨大的金锭盾牌往上空一抛。 中门大开! “哈,你这不是自己找死?” 烈柔见状狂喜,御动朝三、暮四两柄飞剑,直直向前方刺去。 有霜寒凝重之气,蓦然从秋金的左掌中喷出,似冰龙出海。 顷刻间便滞住了朝、暮双剑。 烈柔登时惊出一身冷汗,只因他感知到一缕金黄色的剑气,在此时此刻,死死瞄准了自己的天灵盖! 就在锦袍公子举起玉-棍雕栏,竭力格挡“金锭”的时候。 穿着青色长袍的“谪仙人”凌真,倾力而为。 青袍年轻人对着二品玄门境巅峰修士烈柔的身体,重重斩下了一剑。 自右上至左下的一记斜劈。 此剑入肉颇深! 第二百七十二章 抢劫 中剑后,本来极有希望跻身一品至尊境的烈柔,其体魄遭创甚重。 鲜血很快浸透了那件材质十分名贵,天子所赠的黄绶锦袍。 烈姓美男子站立不稳,脚步踉跄着“扑通”一下摔倒在了地上。 凌真及时抢步上前,将手中红陌剑架在了“美爷”的脖子处。 “你,服了么?” 青袍客右手握剑,居高临下的问道。 烈柔收起法宝彩镜,以及四柄飞剑,抬头凝视着那名战胜了自己的青袍年轻人,他心有不甘道:“我都已经输了,你问我服不服,还有何意义?想不到,我烈柔堂堂八尺男儿,今日葬身在了这座八卦塔顶……” “不不不,你说错了。” 凌真笑着纠正道,“搞清楚一点,你不是死在塔顶,你分明是死在了我的剑下。” 烈柔眼神狠厉,梗着脖子怒斥道:“多废些什么话?活脱像个娘们儿,快快动手便是!” “好,那我可送你上路了啊。” 凌真正欲落剑杀人。 就在红陌的剑锋马上要碰到烈柔颈部要害之时,秋金大喝了一声“且慢”。 凌真立即停止动作。 秋金靠近后弯着腰说道,“姓烈的,这样,你留下点东西,我让我凌老弟留你一命,怎么样?” “你要什么?” 烈柔问道。 “你那面会发光的镜子挺不错,我要了。” 秋金笑嘻嘻的说道,“给是不给啊?” 烈柔再度祭出那面散发着彩光的圆镜,令其变化成巴掌大小,递给秋金,说道:“这法宝唤作‘阴阳通玄镜’,甚是通灵,已认主多年,你就算拿去也不一定能……你?!” 只见秋金仅将左手手掌,轻轻放在镜面上,彩光镜霎时便已飞入了他的体内。 烈柔再一次目瞪口呆。 那种令人只觉匪夷所思的“震惊”,是天才见到了比自己更天才的天才的时候,才会有的独到情感。 法宝通玄镜。 遇到了更适合自己的主人。 “你,属实厉害。” 烈柔低声说了一句,一共五个字,简简单单。 秋金同样简单的点了点头,“巧了,我,也这么认为。” ———— 烈柔离开后,黄发男子迈步走向了那名血衣女鬼。 来到血花令之首玉柳斜的身前,秋金坏坏的歪嘴一笑,“玉姐姐,多年未见了啊,今儿我若不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你当下,早被人给捉走了。是不是得好好谢谢我?” 女鬼玉柳斜哼了一声,笑着道:“我从来不会说什么‘谢’字,今日就算我欠你一个天大的人情好了。” “那也行,记得下次见着我态度好点。” 秋金也眯眼笑道,“毕竟我现在是你的债主了。” “你凑近点,我有话要说。” 听了玉柳斜这句话,秋金也未加以防备,只当她要讲什么悄悄话,便稍微凑得近了一些。 怎料这一刻,那女子鬼修猛地挺起上半身,在秋金的左边脸颊处,重重亲了一口。 有“啵”一声清脆之响发出。 “哎呀,天,我的眼睛啊……” 瞧见这一幕的青袍客凌真,差点没吐出来,忙不迭把头转至了一旁。 赤衣长发,面如涂粉,双眸黑紫,牙似刷漆……被如此体貌的女“人”亲吻面部。 这,这也忒恶心了点儿罢! 还没等被这丑怖女鬼亲了一口的秋金,作出如何剧烈的反应。 红发碧眼的白袍公主已然近前。 叶一燃拍着手,乐不可支的笑道:“绝配,实在绝配!秋大叔啊,你与这位玉姐姐,两人如此般配,可谓天作之合,依我看,择日不如撞日,就在这儿洞房一场如何?” 秋金闻言,恼得那叫一个呲牙咧嘴,“呸”了一声,冲着那个西域叶姓公主吼道:“我宁可跟你爹叶神机原地洞房!” 凌真扭过头,露出快活的表情,喜笑连连的叫道:“哈哈,秋兄你暴露了,你果真是有些断袖之癖的!” 秋金或许被气昏了头,有了点儿怒不可遏的意思,竟开始口不择言,朝着那名青袍客大声道:“凌老弟你也悠着点,当心我半夜爬上你的床,和你也来一场洞房!” 那个化名“玉柳斜”,此时仍坐在地上的血衣鬼修,看了看叶一燃,又看了看凌真,再看了看老朋友秋金。 她一脸的茫然,心道:“这活人,到底是比我们鬼要会玩啊……” ———— 天寒地冻,空中有飘雪纷纷落至人间。 南山脚下,停有一辆牛车。 车子体型不小,满满装的都是烧好了的漆黑木炭,炭上,铺盖着一大张脏布,以防雪水浸湿。 一名苍颜老者,站在牛车旁边,他的脚边,匍匐有一条同样上了岁数的黄皮老狗。 老人个头很高,身穿一件十分单薄的棕黄色马褂。 高的同时也极瘦,仿佛骨架上只挂了一层皱巴巴、惨兮兮的薄皮。 肤色黝黑,似铁。 满头白发,似雪 老人的眼神无比黯淡。 若用一个四字词语来形容他的眼神,再没有比“目如死灰”更贴切的了。 黑肤白发的老者独自一人,动也不动,静静立于凌冽的寒风之中,如同一根插在了泥土里的晾衣杆子。 边上,只有一头老牛,和一条老狗。 人,牛,狗。 皆已步入暮年。 也不知他站了多久。 有两骑朝这边翩翩行来。 马背上,是两名皮肤滑嫩、面白无须的黄衣男子。 他们纵马来到卖炭老者的面前。 “够斤两了么?” 其中一名黄衣男子指着那一车炭问道。 老者微微点头,面无表情,他用极为沙哑的嗓音回应道:“一千斤,够了。” “好。” 两名男子应了一句,离开马背,一人靠近老者,另一人走向了那辆牛车。 前者手持文书,朗声道:“我二人奉吴王敕令,前来买炭……” 老者摆摆手,语气平静如水,似乎无意多听些什么,只是淡然说道:“无需多言,拿去便是。” 另一名黄衣男子口中没甚言辞,动作不紧不慢,将带来的那条绸缎系在了那头老牛的角上。 半匹红纱一丈绫,系向牛角充炭直。 接着,又将那辆载有千余斤煤炭的车子,拴在了马的后面。 拿文书的男子伸出手,笑着拍了拍老者的肩膀,“老倌,挺好啊,下次买炭还找你。” 说完便再一次的翻身跃上马背,牵着炭车往北而去。 还没行几步。 “咚”的一声,黄衣男子被人一记手刀劈昏,从马背上摔了下去。 另一名男子悚然大惊,忙扭头看去。 只见后方,站着三人。 一个黄发男子,一个红发女子。 还有一名青袍年轻人。 “就这么几块破布,换那么一大车的炭,能够吗?你觉得你们这事儿办的,跟抢劫有甚区别?” 黄发男子厉声喝问道。 第二百七十三章 忒狂 “什……什么人?!” 黄衣男子问出这句话后,立时瞪大了眼睛,想起了通缉悬赏令之上的那一张熟悉面孔,骇得牙关打结。 他震惊的颤声说道:“秋……你是秋金!” 秋金浅浅的点了点头,“认识就好,车留下,人滚。” 那人挣得了一条性命,无异于绝处逢生,慌里慌张,将昏倒的另一个同伴抬上马背。 二人同骑一马走了,再不敢回头。 秋金牵上那匹拉有炭车的马,来到了老者的面前,“老大爷,炭我给你要回来了。” 这一刻,那名形销骨立的卖炭老翁,身子猛地一抖。 老人的眼神之中,骤然绽放出了异常亢奋的光彩。 他没有去看自己的那一辆压根不值钱的牛车,而是指着秋金腰间的那柄金色佩剑,一脸震撼的大声问道:“你这把剑,可是叫作‘不惭世上英’?” 秋金深感惊讶,本以为这只是一个受到官家欺压的可怜老人,怎料,老者一眼便认出了自己的随身佩剑,并轻易叫出了剑的名字。 “老人家,你……你怎么知道这把剑的名字?” 秋金不可思议的发问道。 那个皮肤黑似铁的老翁将马褂敞了开来,露出他那骨瘦嶙峋,不见半分筋肉的干瘪胸膛。 胸口处。 竟赫然有一处约莫半个拳头大小的剑疤。 一看便知是极深的贯穿伤! 凌真瞪目而观。 这人受了如此大伤,还能不死?! 老者依旧什么夸张的表情,云淡风轻,指着胸口那一圆形疤痕,“这个,就是被你的那柄剑刺出来的。” 此时秋金的心里,升起了一个念头。 这名卖炭的黑瘦老人,绝不像外表那样不堪、羸弱。 相反,他必定是个极强的高手。 甚至搞不好,还能再多加一个“极强”。 凌真也有同样的猜想。 还未等秋金出言询问,老者先开口道:“你的剑,是从哪儿来的?” 这时,叶一燃一手搂抱白狐,一手拉着那匹白马的缰绳,骑乘枣栗色大宛名马紫雷,朝着这边赶了过来。 “哦?你还有同伴啊,那别在这儿站着聊了,怪冷的。” 身穿一件单薄马褂的老者道,“走,去我住的地方坐坐。” ———— 南山。 山间某处破败的草屋。 屋内陈设极为简陋,可谓家徒四壁。 老者与秋、叶,以及凌真三人,一同坐在那张积了不少灰尘的矮小木桌旁。 “原来如此。” 老人垂首道,“独孤十三退隐后,将佩剑赠予了你的师父,后来你师父又将那柄剑给了你。” 秋金点了点头,“对,这柄剑,是我师父端木龙骨此生最珍爱的宝贝了。” 老者“嗯”了一下,“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秋金报上了自己的姓名,也跟着问道:“不知老人家怎么称呼?” 老者却是答非所问,“把你的剑给我看看。” 秋金艺高人胆大,加之还有好兄弟凌真在旁边,故而并不以为怵。 大大方方将自己腰间的神剑递了上去。 枯瘦老者一下又一下摸着那柄名为“不惭世上英”的金色长剑,神色无限感慨,低声说了一句:“我叫孟九。” “孟……啊?!” 秋金猛然间便大吃一惊,“您,您是昔年那位和‘剑圣’独孤十三齐名的……号称‘剑神’的孟九?” 听到这儿。 凌真内心觉着,这“天下”与“天上”的相同点,确乎是不少。 在天外的那个世界里,同样也有一位人族剑圣和人族剑神。 前者姓嬴名春。 后者,则叫鱼幽琮。 “你都说了,是‘昔年’了。” 老者微微一笑,“剑神,已不在这个江湖太多太多年了……” 秋金摇着头说道:“真想不到啊,老前辈您竟然还活在人世!” “活不活着都无所谓了。” 老者神色淡漠,“你瞧我现在这副模样,可还有半分‘剑神’的风采么?” “前辈,您为何会沦……” 秋金试探性的小声问道。 “想知道啊,把酒给我喝一点。” 孟姓老人眯眼说道。 秋金忙将自己随身携带的酒壶递了上去。 孟九打开壶盖,闻了闻,脸上露出罕见的笑容,“这酒,凑合。” 拿至嘴边喝了一大口。 “自我输给独孤十三的那日算起,已过去多少年了?我自己都快要忘记了啊……” 孟九揉着自己胸口处那个永不会褪去的剑疤,无不感慨的说道。 “看来那个‘剑圣败剑神’的传说是真的。” 秋金心下暗道,“孟老爷子多半就是因为输给独孤十三,这才会自暴自弃,变成了今天的模样……” 凌真则是如此想着。 “天内”与“天外”的差异之处,由此体现。 在外界。 是剑神鱼幽琮击败了剑圣嬴春。 而在这里。 却正好相反。 是剑圣独孤十三战胜了剑神孟九。 孟九抬起他那颗满是雪白发丝的脑袋,注视着秋金的眼睛,说出了一句令人难以置信的言语:“其实那一战赢的人,本该是我。” “啊?!” 秋金闻言,很明显吃了一惊。 “虽然你可能不信,但那个时候,我真的,就差一点儿,只差了一点点,就将独孤十三给杀了……” 孟九又往嘴里灌了一口酒,“小子,再跟你说一件江湖上无人知道的事情吧,其实,我是天道神明下凡,也就是所谓的‘谪仙’。” 这样的话,若出自他人之口,秋金定会当成疯言疯语一笑置之。 但不知怎得,此番话从眼前这个肤黑如铁的老头嘴里说出来,就有一种莫名的真实感。 令人不得不信服。 秋金也是此时才突然发现。 这位比自己个子还高,有如竹篙一般细瘦的白发老者,长得好像……一柄剑! 一样的修长。 一样的坚硬。 一样的锋锐。 他,孟九。 仿佛是一柄无鞘利剑的化身! 秋金快速看了一眼坐在边上的凌真。 言下之意很显然是。 凌老弟,这位孟前辈,与你莫非是从同一个世界来的? 都是谪仙? 青袍客凌真听闻此言,顿时来了精神,此刻竖起耳朵,把脑子凑近一些。 唯恐错漏了哪怕一个字。 孟姓老者接下去说道:“我原是天庭帝尊麾下九大剑侍之首,‘九’为极数,故此,我给自己的那柄佩剑取名为‘无极’。论剑意,天上天下,无一柄剑能与我的无极抗衡;论杀力,天上天下,无一名仙人能与我孟九并肩!” 秋金咽了口唾沫,暗道了一句:“我滴个乖乖,这也忒狂了。” 第二百七十四章 豪言 孟九的音调骤然低了下去,言语间突然出现一个转折,“我原本一直都是这么想的,直到我遇到了独孤十三。” 秋金恭敬且细致的听着老人口述往事。 “那一日,我从天帝口中得知,人间出了一名‘逆运之人’,叫作独孤十三,刚迈入一品之境,便成功与整座江湖合道,仅凭一己之力,逆乱了天下的武道运势。” 孟九道,“只因那人尚未触犯天道的威严,是以,天帝对其并没有如何在意。但身为剑侍之首的我,却主动站了出来,认定此人在凡间都这等狂妄,他日若飞升成仙,必然无法无天,扰乱三界纪律!我立功心切,写下一纸‘神令状’,主动请缨下凡,不将那逆运之人彻底诛灭,誓不重归天庭!” 浅浅的抿了一口酒,老人接着道:“来到人间后,我拿着一柄无极剑,见高手杀高手,逢强者诛强者,很快便有了一个‘剑神’的名号,也遇到了一个小姑娘,那是一个……连只鸡都不敢杀的女子。” 剑神忽然噎住,两眼直勾勾的发愣,一个字也不说了。 “前辈,你怎么了?” 秋金伸手在黑瘦老人的面前晃了几下。 孟九那对深凹的眼眶红了,肃然道:“因为她,我动了凡心,第一次知道了爱一个人是什么感受。” “她叫什么名字?” 秋金问道。 “沈诗怡。” 老人孟九回答,“不是十一,是‘诗怡’,诗词的诗,心旷神怡的怡。” 这一位昔日为天道神明的老者叹了口气,继续道:“我对她情根深种,她却对我流水无情,只因她早已心有所属,她爱的那个人,正是独孤十三!” 西域公主叶一燃听了这话,轻轻的“啊”了一声,用玉手掩住了自己的嘴巴,作惊讶状。 “很巧对吗?世事,就是如此巧合的,我下凡要杀的,是独孤十三,我所爱之人钟情的男人,也是独孤十三,二者是同一个人。” 孟九猛地灌了一大口酒,“事情变得简单了,只要我杀死独孤十三,重返天庭后,求月老将红绳绑在我和沈诗怡的手腕上,再点一张‘仙凡恋’的鸳鸯谱,一桩美好姻缘便算是成了。” 叶一燃微微屈眉,腹诽道:“还能这样来的?” 秋金则心道:“不愧是月老,果真是有一手的!” 凌真暗道:“可惜外头的地界,没什么月老一说,不然姑娘可太容易上手了。” “做好打算后,我兴致昂扬的找上了当时被世人称为‘剑圣’的独孤十三,提出要和他战上一场。” 剑神孟九神情振奋,“那一场大战,是我此生打得最酣畅、最痛快的一次,我见识到了凡人的骨气,知道了原来凡间,也有人能够拥有那么强的剑道意气,天下的‘人’,并不比天上的‘仙’来得弱小……” 秋金心里赞了一句:“独孤前辈当真无愧于‘剑道圣人’的名号!” “我与独孤十三战了七日七夜,最终,还是我的意气更胜一筹。” 孟九沉声道,“就在我的无极剑即将刺透他喉咙的时候,我听到在一旁观战的沈诗怡叫了一句‘不要’。那一刻,我犹豫了,仅是一刹那,我失去了杀死独孤十三最好的机会,紧接着,我的胸口被一剑贯穿了……” 老人低头看向了横在桌上的那柄“不惭世上英”。 此时,秋金终于理解了剑神适才那一句“赢的人本该是我”背后的含义。 凌真摇摇头。 表示对于这一种为了所谓的“爱情”,连大道性命都不要的行为很是不解。 天大地大……难道不是命比天地都大? “输掉以后,我的任务失败,再没了重回天庭的机会,沈诗怡也跟着独孤十三走了。我心如死灰,便跑来这座南山隐居了起来,终日里伐薪烧炭,一待,就是这些年。” 卖炭翁已然喝干了一壶酒,咂了咂嘴,“这酒滋味其实挺好。” 孟九咧嘴而笑,满脸顿时布满褶子,他又道:“正如我当年预言的一样,独孤十三那家伙后来果真变得无法无天,竟把天门都给打开了,从仙界硬抢了无数机缘送入人间……喂,小子,你可知,他开天后为何要宣布退隐吗?” 秋金摇了摇头。 “一个人若不飞升,在这凡间待得再久,也就是个‘地仙’罢了,修为再高,也高不过天。但独孤十三一剑破开了那重‘天门险关’后,便可突破一品至尊境的瓶颈限制,跨入了从未有人能达到过的‘超品’之境!” 孟九仰着头说道,“破境后,从天门踏步而过,必会为天道所不容,遭受浩荡天威的镇压!若能扛下来,即可寿与天齐、三界无敌……若没能扛下来,那便须乖乖身死道消,连一根头发丝都不会剩下!为了沈诗怡,独孤十三不愿去冒此险,开了天门后主动退隐江湖,心甘情愿做个凡人,只当鸳鸯,不当仙了。” 凌真脸色异常凝重,低头沉思。 照老人这些话的意思,难不成,自己就算真的以超然般的杀力,顺利斩开了天,也不一定就能过得去那一扇“门”。 因为,极有可能被天威碾压而死? 而接下来,黑瘦枯槁的孟九口出了一句话。 这句话,震得凌真和秋金二人,都差点从凳子上摔将下来。 “今日,我也试着开一次天门吧。” 剑神微笑着说道。 ———— 青袍客凌真瞠目结舌,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秋金更是像只蛤蟆似的张大了嘴巴,声音有些发颤,只感匪夷所思的道:“老前辈,你……” 孟九浅笑一下,霎时间,老人的浑身上下,皆散发出了异常惊人可怖的剑意。 凌真感到呼吸极其不畅,被这股霸道无匹的剑意,震慑得几乎透不过气来。 叶一燃瞬间毛骨悚然,呆呆的一旁噤若寒蝉。 秋金此时无比清楚,眼前的这位枯槁老人,绝对并不是在开玩笑。 他是认真的! “孟……不,剑神前辈,您为何要去开天门?” “因为我想赢独孤十三一次。” 孟九淡然道,“我已独自隐居多年,本来是打算就这样活到阳寿彻底耗尽的那一天的。但今日,见到这柄故人的‘不惭世上英’后,我那颗原本如同死灰一般的剑心复燃了,我想起过去的一切,想起我曾是天上最强的剑道神明,曾为诛杀逆运之人而主动下凡,曾深爱过一个名叫沈诗怡的女子……既然心火重燃,便再也没办法苟且下去,在山中当个命不久矣的卖炭翁了。我需要做点什么,既然独孤十三开过天,那我不妨也去开一次好了!” 拿起酒壶,发现已经喝空了,老人笑着摇了摇头,“我呢,要比那个复姓独孤的胆小鬼多走一步,我不仅要剑开天门,还要在天机运势最为旺盛的那座扶霄皇城开天,要在天道的眼皮子底下迈入超品境界!我要向沈诗怡证明,我孟九,不比他的男人差!” 如此豪言,可惜没酒了。 第二百七十五章 像狗 “一剑开天,必然会耗费甚多的修为,而我又待在天道的眼皮底下,多半是扛不住镇压的……” 面如生铁的老者露出一口白牙,“但那又如何?不过就是一死罢了!我孟九,像只乌龟似的在这南山里住到了今天,连这等屈辱苟且的活法都不怕,还会怕什么死?” 秋金曾因开天失败而剑心蒙尘,在江南道乡下的茅屋里待了十年,方才令剑心再复澄明,有了“出关”的心气儿。 而如今。 这名隐居多年,剑心早已如灰的卖炭老翁,仅仅看了一眼昔年宿敌的唯一佩剑,便令剑心死灰复燃了。 剑神,重回人间! 孟九面带笑意,看着满头黄发,身为神剑主人的男子,问道:“你怕死吗?” 秋金摇摇头,却又点了点头,直言道:“回前辈,我不怕战而身死,只怕……死得有所不值。” 孟九站立起身,走过去,拍了拍黄发男子的肩膀,“古人云,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在秋金和凌真的注目礼下,老人往屋外走去,行至门口时高声说道:“我若死在这间茅草屋里,便是轻于鸿毛;若死在天道重重碾压之下,那便是重于泰山!” 凌、秋,还有西域公主叶一燃,三人匆匆追了出去。 三者来到草屋门口时,高瘦老者已化成一缕耀眼的璀璨剑光,直奔北方而去。 这位天帝麾下最强的剑侍,天上、天下剑意最盛的“剑神”,将自己的本名元神与佩剑融为了一体。 孟九即是无极。 无极亦是孟九。 ———— 这一日,一个绰号“剑道神明”的老者,抱着求死之心,孤身来到了龙蜀王朝的国都扶霄城。 有扶龙修士,数百人。 有江湖武夫,数千人。 有羽林禁军,数万人。 上万强者倾巢而出,皆拦不住那位锐若长剑的老人。 皇宫大殿前,与烈柔齐名的“扶霄第一护城将军”王天禄。 在那座“保皇大阵”的精气加持下,勉强阻住了老人的那一股前冲之势。 身穿棕黄色马褂的黑瘦老者,止步不前,巍然立于广场之上。 老人无有言语。 顷刻,一柄辉煌无比的巨型光剑,出现了在天地之间。 剑意鼎盛,将保皇大阵内完全可视作至尊境强者的王天禄。 压得丝毫抬不起头来。 此刻,一个属于老者的洪亮声音,顿时响彻云霄:“今日我孟九,再开一次天门!” 不止是扶霄城,亦不止是一座中原龙蜀王朝,而是整片天下的男女老少。 人人皆闻此言,人人俱惊——孟九要开天?! 巨剑劈落,苍穹又裂开了一道数万里的沟壑,无数璀璨的金光洒落人间。 那些悉为天道的机缘。 继轩辕黄帝、太公姜尚,以及独孤十三之后。 人间有剑神孟九,第四次开天! 老者遥遥望着西边的天空,满面春风,笑得几乎快要合不拢嘴了。 他无限快意且快哉的朗声道:“独孤十三,我不输你啦!” 孟九又望向了南方,喃喃道:“姓秋的小子,你请我喝了壶酒,我赠你一份机缘。” 孟九将自身所获的那份天门气数转入秋金体内后,迈出了一步。 一步。 即入“超然”的境界。 老人要过天门! 有数以万计的仙界神明站于天门之上,俯瞰着那位黑瘦老者,众神厉声呵斥:“尔怎可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孟九,你这是自寻死路!” “胆大包天!” “速速散尽修为,否则性命顷刻而休!” 孟姓剑神的嘴角高高上扬,手指苍天,语气轻蔑道:“你们这群无能又无为的神仙,就算活了万万年,焉能敌我一剑?如今,我已天上天下全无敌,你们更是连我的一根脚趾头都比不过了,区区命如蝼蚁一般贱的家伙,还敢在此饶舌?” 这是凡间之人,第一次将仙人比作蝼蚁。 包括天庭帝尊在内的诸天众神,无不雷霆震怒。 一个嗓音挟着不容置疑的口气,高声道:“最后给你一个机会,放弃,即可活命!” 孟九嗤之以鼻,唾骂道:“天帝,我既已身临天门处,安有在此放弃的道理?” 老人语罢。 天道碾压滚滚而至。 一只代表了仙界至高威严,由海量天机凝聚而成的金色巨掌,从天门探出。 泄愤般重重拍打在孟九的身上。 一柄无极剑,扛御无极天道。 整座扶霄皇城都被一股玄妙至极的金光笼罩了起来。 罩内,众生安然无恙。 除了那个狂妄到视仙人为蝼蚁的年迈老者孟九。 无极剑消失不见。 老者被金掌轰碎了整副身躯,元神与魂魄尽皆灰飞烟灭,尸骨不复! 人间再无“剑神”。 ———— 天际之上,雷霆阵阵。 被尊为众仙主宰,拥有着无上神力的那一号“神明”,在那只金掌落下之后,用世上凡人尽可听闻的声音警告道:“谁人再敢僭越天道,妄想以如此逆行跨过天门,孟九之死,就是你们的前车之鉴!” ———— 南山茅草屋的门口处。 叶一燃望着头顶苍穹裂缝里,弥漫出的那些绚烂金光,眼神之中熠熠生辉,那份“威仰体魄”,开始幻化出浓郁气机。 若青龙般的本命真气,在西域公主的体内欢快游曳。 叶一燃的修为,隐隐有了突破至“六品体炉境”的迹象! 秋金在消受那份剑神馈赠的天机福缘之后,恢复无上大天龙体魄,鬈发变直,其色又重回漆黑。 调息、入海、神行、破兵四大秋金的得意法诀,皆至圆满之境,底蕴即巅! 秋、叶二人俱是一派欣然神情,他们举目望天,双目放光。 而眼下。 只有那名青袍年轻人,与其他两人的状态大异。 这会儿的凌真,屈膝蹲了下来,双手死死抱住自己的脑袋,深埋脑袋,丝毫不见表情。 屋门外。 那一条孟九生前养的黄皮老狗,慢悠悠走至凌真脚跟旁,舔了舔。 然后颓废的趴倒下来,好似没有软得骨头一样。 于是,这条老黄狗,再算上心性大跌的那袭青袍。 这里便有了两条再没了精气神撑着的……老狗。 第二百七十六章 赔罪 魏颉心生不忍,带着些许怪罪的意思,皱眉说道:“老爷子,嬴老爷子!你这会不会太过残忍了些啊?如此手腕,难道就不怕害得他道心崩碎,彻底没了剑修的那份神意?” 原本在凌真先前的“猜想”里。 只要用剑破开了天门,再跨门而入,便可重新返回原本的那个世界。 既是谪仙人,那么理应飞升。 可现如今。 凌姓年轻人仿佛知道了一个残酷至极,但又不得不去接受的真相——就算你当真用剑斩开天门,并跻身至了“超一品”的境界。 依旧过不得天门,回不得家乡。 且只要妄图越界,胆敢触犯那位天尊的无上神威。 那么下场,就注定会像“剑神”孟九孟前辈一样。 死得那么悄无声息,那么莫名其妙! 嬴春的两条胳膊高高架起,哼出一气,“这小子的心境底子扎得够稳,老夫猜他能迈得过这个‘心坎’,不至于因此而坏了剑心……若是迈不过去,大不了就让他当第二个秋金,也找个屋头把自己在里面关上十年!反正在霜刃归墟内的时间流速,我可以随意去调。” 魏颉冷眼看着那个肩披白虎皮的老家伙,暗骂道:“这老顽童,现实里打不过鱼幽琮,倒是在归墟境里把瘾给过足了。谁不知道剑圣是你,剑神一称,则另有其人?这都不是隐喻了,都明摆着的了,也不怕诸葛大帝在旁边看笑话!” 那句——“最后给你一个机会,放弃,即可活命!” 还有那句——“谁人再敢僭越天道,妄想以如此逆行跨过天门,孟九之死,就是你们的前车之鉴!” 两句,代表了天帝神威的话语,其实全都是出自嬴春一人之口。 只不过他用内力故意改换了一种不同于公鸭嗓的音色罢了。 绰号“剑神”的孟九,还有人族的那一位剑道神明鱼幽琮。 后者,曾一剑便削掉了嬴春的两条小腿。 前者,过天门而不得,被嬴春幻化出的那一只金光大掌活活拍死,肉身连同魂魄、元神,全数化作齑粉! 嬴春此举的目的有二。 其一很简单,正如魏颉所思所想的那样,单纯的过过瘾头,装会儿天庭主宰,随手杀个剑神来出一出气。 其二,是意图由此来震慑下那个姓凌名真的青袍年轻人,测试一下这名出身不凡的凌家小儿,在面对重大精神打击的时候,会不会就此一蹶不振,颓废到底。 用剑斩开天门,便想着能出来? 哪儿有那么容易的便宜事? 世俗之事尚且多艰。 遑论是神仙中人的“天上事”? 想上天?尽管来。 想过门而入?那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 那座山间的草屋门口,已是满头黝黑长发的秋金,走了上去,同样双膝蹲下,与那一袭青袍并肩。 一模一样保持着蹲姿的秋金,一条胳膊搂住凌真的肩膀,笑容灿烂,“有甚好担心的?大不了,届时我陪你一块儿被拍死,反正到了下面,还有孟前辈给咱们带路……哦对,孟老爷子多半连能够转世的魂魄都没了。这样正好,是生是死总归不过‘一下’的事情,更加不用害怕了!” 蹲着的青袍客凌真缓缓抬起头来,神情十分肃穆,挑着眉头道:“秋兄,我可没有害怕啊!我只是觉得有些难以接受,我一直以为只要天门被打开,那就一切万事大吉。可谁能想到,就算开了门,引落万丈金光至凡间,也无用处,想要离开这里,还需,还需……” “还需斩了那些天界神明?” 秋金侧目看着那袭年轻青袍,“哈哈,还说你没在怕,不过是一些只会装腔作势的‘小神’而已,你就被吓得站都站不直了?” 凌真被这么一激,瞬间发力,重新站立起身。 再无刚才那种类似垂亡老狗般的萎靡之态,年轻人大声道:“胡说!我哪里站不直了?!” 秋金也跟着站起,平视面前之人,笑意玩味。 凌真嘴唇稍微动了动,沉着嗓音道:“怕确定不怕,只是迷茫,我不知究竟应该做点什么……” 秋金用力重重一拍凌真的肩膀,“提一提心气儿,休要做了十年的我啊!凌老弟,这有啥好迷茫的?事儿就是这么个事儿,开天呢,我是肯定要开的,可现在咱们知道了,光是开了天还不够,还要对付一下那群飘在门里头的神仙。既如此,那么等到时候天门大开、仙人云集之际,我陪你一同‘斩神’,不就行了?” “斩神?!” 凌真双目瞪大,眼神却是越变越坚毅,越来越亢奋激动,再没什么迷惘、失落之色。 秋金点头,震声说道:“没错!我秋金这人最讲义气,朋友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不管是人还是神,既然胆敢对你凌老弟出手,那我岂有视而不见的道理?必然是帮你,或者说与你一并出剑,人挡杀人,神挡……那自当是要屠神、斩仙!” “好一个屠神斩仙!” 凌真此时神采飞扬的大叫道,“秋老哥,够义气!有你与我并肩作战,还恐什么神佛,什么仙人?” 青袍年轻人的高昂嗓音响彻了整座南山,“就算被天道碾压至渣都不剩半分,我也要以剑开天,也一定尝试着跨过那扇天门,成与不成,皆是我的命数,总之,我凌家,就没有不战先怯的孬种!” 贼老天,唬我? 横竖也不过就是一“死”而已,那老子还怕个屁?! 死就死! 死前,不论怎样也让你们瞧瞧本公子的剑术杀力如何! 斩不斩得了神,灭不灭得了仙! ———— 嬴春一遍遍抚动着下颌处的雪白银须,神色欣慰,自言自语道:“凌璞生了个挺不错的儿子啊……” ———— 被剑神孟九的离世所刺激,秋金一路上,疯了似的跑去给十余个宗门赔罪。 每个宗门里,曾经,皆有十年前死在了昆仑山顶的修士。 因相助秋金开天,而命丧在了雪山之巅。 追本溯源,人死十年。 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而秋金每每主动登门赔罪,都只说一句:“我秋金送命来了!” 可由于已经恢复了那份大天龙体魄的缘故,这姓秋的家伙,不管如何遭受众人发疯般痛下杀手、肆无忌惮的“群殴”,始终都能保证不伤也不死。 一场宗门内的围杀往往会持续数个时辰之久,结束后,人人累得精疲力尽,手软脚麻。 而秋金那厮,还是毫发无损,全然无恙,甚至犹能笑呵呵的立在人堆之中。 光是看他一眼,就觉着这恶贼着实可恨至极,巴不得生食其肉! 再后来,就再没那个门派,愿意开门来迎接那个天下第一混蛋了。 都说秋金是人间天字一号“大混蛋”了,还能被区区一扇小门困住? 绝无这个可能! 既然你们不欢迎我,那大不了我就……踹门! 当最后一个借过人给秋金的宗字头山门老祖,万般无奈,将那个“丧门星”给请出自家山头之后。 秋金顿觉浑身松快,再无任何负担,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三千恩仇。 已近乎清完。 差不多可以说是“无债一身轻”的他,立马拉着凌真去了山脚下一间酒肆内开怀畅饮。 酒席间,秋金越喝越是自在,搂着青袍年轻人的脖子,醉醺醺的发问道:“老弟,你说这主动上门去找人家赔罪……天底下,可还有比我认错态度更好,更有诚意的人吗?” 凌真也喝多了,脸颊发红,连连摆着手道:“没有没有,决计是没有了!不能够啊,你想想,这世上欠债的,见了债主,是耗子见着猫,躲还来不及呢,怎敢自个儿送上门去?秋老哥你的诚意,还有你那一个自认有错的态度,实在天地良心、日月可鉴!” 第二百七十七章 煊赫 潼州,白狮郡。 第一名城,大梁。 今日午时有暖阳升起,风虽寒,阳光晒在身上,仍十分舒适与惬意。 周围也是一派祥和的景致,行人川流不息,热热闹闹。 秋金蓦然勒停了马,神情肃穆,他往街道的北面看去。 “怎么了?干嘛突然停下来?” 叶一燃不解的发问道。 骑着白马的青袍年轻人凌真,阴着脸,眸中有锐气。 青袍客轻声吐出了五个字:“有大敌来了。” 片刻后,视野可及的范围内,一群人从远处走了过来。 为首的是一名身穿锦绣华服的年轻公子,容貌颇为平庸,绝不出奇。 只是神色却极为倨傲,堪称不可一世。 公子的胯-下坐骑,毫不寻常。 竟是一头毛色雪白,躯干十分庞大的巨型雄狮! 白狮行走之间,仰首阔步,威风凛凛,体态霸道无伦。 骑狮公子的身后,跟了差不多二十来号人。 分成三拨,彼此隔了一定距离。 第一拨共有十六人,俱身穿相同颜色的朴素长袍。 排在最前头的是个中年人,身材最高最瘦,头戴一顶银色小冠。 嘴唇上蓄有两条极长的八字胡。 眼神颇为阴鸷,气宇不凡。 第二拨则是三名男子。 一人体态臃肿,脸型圆胖,身上共挂有六柄剑。 一人作道士打扮,身后背着一柄比他这个人还要大出许多的巨剑。 一人身穿粗布麻衣,衣着简陋,但腰间所佩之剑却是五颜六色,华彩异常。 第三拨有五人。 一人是个秃顶,雄髯好似钢针一般。 一人体格异常魁梧,形体比身旁两个人加一起还要来得大。 一人身材甚是矮小,个子还不到旁边壮汉的一半,身后背了一根长长的鱼竿。 一人的两只手由精铁打造,肩头停了一只毛色浑黑的精悍鹰隼。 一人身穿艳红色的袍子,皮肤黑如漆刷,披头散发,不修边幅。 共计二十四人。 就这样紧紧跟随在雪白雄狮的后头,不敢超前,也不愿掉队。 街头的行人见那一群“异人”过来,个个惊慌失措,吓得纷纷四散而逃。 沿街商贩也都如同耗子见到老猫一般,都自觉的乖乖躲了起来。 原本热闹的大街上,顷刻之间变得空空荡荡,再无寻常百姓。 忽有一阵瘆人的寒风刮过。 云遮日,天空再无暖阳。 唯有大敌当前! ———— “来者何人?” 凌真拧着眉头叫道,“好端端的为何把路给堵住了?!” 那名骑着巨兽白狮的年轻公子,此时仰头大笑,一脸的高傲自负,他转而朝着身后道:“杜饮白,你告诉他,本世子是何许人也?” 头戴银冠的中年人高声介绍道:“我们世子殿下,乃潼州吴王的独子,堂堂皇室贵胄,姓周,单名一个‘杰’字!” 凌真闻言,不由得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 “世子”……这个称呼,自己已有好几个月没听着了啊。 有一点点想念了。 “喂,长耳朵了吗?” 周杰翘着下巴,趾高气昂的道,“见到本世子,还不速速下跪!” 秋金哈哈干笑一声,语气十分恭敬,口中逐字说道:“我、跪、你、妈、了、个、批。” 凌真“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简单的嘴-臭。 往往能带来极致的享受! 吴王世子登时一怔。 这个生来二十几年,从没被人骂过一个字的贵族子弟,今日第一次遭人这般辱骂。 一时之间,竟然难以反应过来。 “没听见吗?聋子?那我再说一次好了。” 秋金又将那句话重复了一遍。 这一遍语调格外缓慢,嘲讽侮辱的意味愈发浓烈。 这下,世子周杰彻底回过了神,明白自己以及自己的娘亲都被骂了,着实被气得够呛,他咬着牙,冲前头大喝道:“姓秋的,你真是狗胆包天啊,连本世子都敢骂?!” “骂的就是你这个狗生出来的世子,狗爹和狗-娘,生养出了个狗世子!” 秋金这话一出,算是把周杰的爹娘都给骂全了。 “好啊,你个混账东西……你是真不怕转世投胎啊!” 周杰气得已然七窍生烟。 “别废话了狗世子,你带了那么一大帮家伙过来,不就是专门来杀人的么?连你爹我都不放在眼里,你算个什么玩意儿?要上就快点上,别耽误我功夫……” 言罢,秋金自顾自的低下头,对着脖子上那一块离恨锁沉声道:“翡人,出来干活了。” 绿影闪动,一名浑身透绿发光的高大书生,就这样凭空站在了此处地面之上。 秋金朝对面遥遥一指,“喏”了一声,“那儿有十几个专门练气的家伙,你对付起来应该比较容易。” 那个蓄着八字胡的中年男子一见到翡人,猛吃一惊,如临大敌般的颤声叫道:“儒……儒圣?!” 骑白狮的周杰眉头一皱,扭过头问道:“什么儒圣?” 杜饮白用手指着翡人,向自家主子解释道:“世子殿下,就是那个冒绿光的家伙。他……他的身上,有莫大的儒家气数,显然已经到了‘圣人’的境界!” “呦,那个绿里吧唧的东西还是圣人呢?” 周杰语带讥讽的笑道,“不过,你不也是圣人吗?法家圣人见到儒家圣人,至于这么震惊?” “法圣”杜饮白肃然回应道:“世子有所不知,儒家气数迄今为止已衰弱了千年,如今忽然冒出了这么个圣人,在下实在无法不震惊啊。” “他很厉害么?” 周杰瘪瘪嘴,轻飘飘的淡然问道。 杜饮白摇了摇头,坦言道:“在下也不清楚,但从其全身散发出的气息来看,恐怕……极强。” “别强不强的了,我就问你,你能不能打得过他?” 周杰有些不耐烦的道。 “在下不知……但在下必然会竭力而为。” 杜饮白低三下气的说道。 周杰不屑的用鼻子哼了一声,“亏你还带个圣人的头衔,这点敌我实力都看不明白,真是废物!” 杜饮白神色尴尬。 按理说,身为一名专门练气的修士,察觉敌人气机的能力,本应甚是灵敏。 他也正是靠着这一点,推断出了秋金那厮已至大梁城,才提议小王爷带着一群人来围杀此贼的。 但杜饮白面对儒生模样的翡人,心生惶恐惧意。 竟无论如何都推断不出其体内蕴含的实力,究竟是高,还是低…… 这时,法圣的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莫非那个浑身外散绿光的家伙,气数之猛,已经高强到连自己都勘测不出来的程度了?! 但杜饮白很快便否定了这个夸张的想法,自我安慰道:“别杞人忧天了,这世上,怎会有连我面对面都察觉不出来的气数?不存在,不存在的!” 杜饮白作为法家创始者的后人,对自身能力颇具自信,断不允许自己相信世上还有那样的事情。 ———— 遭围杀者,共四人。 一人鼻梁挺拔,墨绿衣裳,手握金刃不惭世上英。 一人碧眼赤发,纯白绸缎,威仰体魄周身蕴青龙。 一人头戴高冠,穿着长衫,占尽天下九成浩然气。 一人风流俊彦,青色法袍,把持有一柄樱红长剑。 看着那四名容貌超群,恍若神仙中人的男女,周杰心生强烈妒意,用力一挥右手,大声喊道:“所有人一起上,前头的那四个,一个喘气儿的都不要留下!” 随着吴王世子一声令下,二十四名强者一拥而上。 他们皆知一事。 那就是只要杀了前方那几个一等一的“反贼”。 毫无疑问。 必然可以烜赫大梁城! 第二百七十八章 纳罕 十六名穿朴素长袍的法家门生,在门主杜饮白的带领下,冲向了当今世上的儒家第一圣翡人。 三名杀气腾腾的持剑男子,向着曾有“剑圣第二”名号的秋金掠去。 五名体态不一的武者,如豺狼似的朝天罗国公主叶一燃,以及青袍年轻人凌真扑了过去。 四个人,对三拨强者。 ———— 杜饮白的先祖杜子勤,不仅是法家的创始者,更是当年打碎孔子肉身的四名圣人之一。 杜子勤寿终正寝后,他的子嗣香火传承,到杜饮白这里,已是第三百八十代了。 随着历史变迁,法家越来越不受帝王的垂青,再难复往日的辉煌。 法家传人也逐渐放弃了对孔圣元神的追杀。 大约在四百年前,天下已无一名探寻儒圣踪迹的法家弟子了。 杜饮白身为法家至圣的嫡系后代,对先祖当年所做之事自然知悉。 但因当今天下,儒家浩然气匮乏,儒者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 是以他对传说中的“孔圣遗魂”,并不如何在意。 然而今日,也不知是何等机缘使然,竟让他在这儿遇到儒家“真圣”。 一人,独占莫大的儒家气数,浩然无匹。 法家修士杜饮白面对儒圣翡人,便如同老饕面对一块肥得流油的肉块儿。 实在垂涎三尺! 如今,龙蜀王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法家理论再无施展的空间,杜饮白之所以自甘堕落,在吴王府当一条供人使唤的狗。 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复兴法家,令中原大地遍布法学。 为了心中的那份终极理想,他忍下一时的屈辱,在吴王包庇之下刻苦修炼。 一日不歇,一时不歇,一刻不歇。 只要能够变强,这名法家圣人什么都愿意做! 而此时,一份巨大的机缘,如馅饼一般从天而降。 只要能够杀了眼前这个绿油油的家伙,吸走其身上的儒家正气,化入法家修为之中。 杜饮白笃定,自己的境界必然会一日千里! 如同饕餮般的练气士杜饮白,周身衣物飘忽震荡,体内气息瞬间转过无数个大周天。 顷刻间,双掌前推,一股磅礴气浪轰向了儒生模样的翡人。 翡人虽拥有天下九成浩然正气,但从未学习过任何战斗的技巧,强猛的气浪席卷而来,身子一晃,险些跌倒。 见自己一击就有如斯效果,法圣杜饮白大喜过望,嘴角扬起,暗道:“这小子重心上飘,脚步虚浮,显然修为低下,空有一身至阳至刚的浩然气,却丝毫不会运用,真是暴殄天物啊!” 杜饮白忽想起法家先人的话,脸上笑意更浓,“老祖宗说他们儒学,都是不中用的‘浮学’,今日一看,果然不假。” 翡人勉强在罡风中站稳了脚跟,看准站在前头的几名法学弟子,两手猛地往前一推。 有儒家浩然气倾泄而出。 长有一对八字胡的杜饮白,瞬间变了脸色,虽竭力抵抗正气,却也免不了连连后退。 其余的弟子们,更是被“正气”逼得倒着跑了起来。 还有六名不中用的弟子直接就被吹飞了出去。 此刻的杜姓法家圣人才意识到。 儒家浩然气,半分也小觑不得! ———— 秋金抓住那名肥胖男子的一处破绽,一剑递出,轻易洞穿了他的咽喉要害。 那人的喉咙被穿竟尔不死,及时回击了一剑。 若非秋金反应敏捷,已然遭其反杀。 肥胖男子的那张脸,在这时候开始了扭曲变形,诡异莫测。 脸的轮廓变成了长方形,皮肤变得光滑,两眼变得炯炯有神。 咧着一张大嘴。 朝秋金这边不住的诡异邪笑着! 秋金暗自揣度:“既然这家伙有好几条命,那刚才的一下,分明就是某种‘以命换命’的招式……”。 ———— “这家伙的剑意,变强了?!” 秋金暗自一惊。 定睛一瞥,当他看到齐权的身上,只剩五柄剑的时候,内心暗道:“这厮多半是练了一门古怪的功法,共有六条性命、六张脸,和六柄剑相互勾连,死去了一条命,或者少一张脸的同时,也会废掉一柄剑,与此同时,其余剑的剑意将会变得更强……” 他正想着,麻衣男子刘观海挥动手中的那柄五彩斑斓的长剑。 一道白色的虹气从剑尖蹿出。 如同一根长鞭似的迅猛袭来。 秋金纵身一跃。 堪堪避开了这一鞭。 就在这时,右手持巨剑的道人松枯,从兜里掏出了十几张黄澄澄的玄门符箓,往上空一撒。 道号“松枯”的道士,快速念动口诀。 符箓张张如获敕令般疾速飘掠。 最终尽数贴在了秋金的身上。 “禁!” 随着道人的一记大喝,十几张写满了咒语的符箓,如同重重枷锁一般禁锢住了秋金的身体。 刘观海看准时机,又发出了一条鞭状长虹。 此条虹气呈现幻彩之色,将秋金的身子牢牢缠裹了起来。 姓齐的“怪胎”状若疯癫,狂笑着踏步而奔,手握长剑冲了上来。 气势端的是霸气不俗! 就在危难之际,受困于“彩虹”之中的秋金长啸一声,猛然发力。 成功挣脱了符箓和虹鞭的禁锢。 再得自由身。 ———— 叶一燃如今,已是六品体炉境的修士,加之犹有青袍客凌真在旁护着。 自当胸中浑无惧意,岿然不动。 前头,是五个体格差异显着的习武之人。 五名皆出身吴王府的高手,齐齐冲杀向那了那名红发白袍的西域公主。 在双方还有一丈距离的时候,那个头颇为矮小的男子,率先用鱼竿猛地挥甩,向叶一燃发起了攻势。 白袍公主偏头躲过这一照着天灵盖袭来的强攻。 没想到的是。 这一击她分明已然躲过,后脑勺处还是被敲钟似的重重撞了一下。 原来那根鱼竿的顶端,绑有吊钩与丝线,可随主人的心意拐弯。 令敌手防不胜防。 叶一燃脑后中招,暗自心惊道:“亏得我有威仰体魄,否则中了这一下,多半性命难保!” 对面最先出手的那个家伙,此刻十分纳罕。 丝毫不理解。 这一下……为何没将这名红发姑娘的脑袋打裂? 第二百七十九章 放肆 冲在五者最前之人,是那个身穿红袍的黑炭汉子。 那汉子的双手异常灵巧,出拳迅捷至极,叶一燃的诛妖拳法毕竟还不甚熟捻。 过招之后,亦或是说仅仅一个照面,后者便一掌被打中了胸口。 叶一燃只觉自己胸口中掌处,宛若火烧炭烤一般的疼痛。 连体魄似乎都已用处不大。 又有一只毛色纯黑的大鹰飞至了她的头顶,对着那颗碧绿如翡翠的眼睛狠狠啄了下去。 另外那个体格魁梧到匪夷所思程度的巨汉,将身子一展,衣服瞬间被撑破。 他的腋下,居然还长有两条粗壮如女人腰肢的手臂! 四臂人行动快若奔雷,如泰山压顶般将叶一燃的身子钳住。 巨汉声音憨憨的说道:“我把她抓住了,随便给你们打!” 矮汉子见状,嬉笑一声,用鱼竿一下又一下抽打着叶一燃的脑袋。 每一次均势大力沉,毫不留情,如同寺庙里的老和尚在敲击木鱼。 双手由精铁打造的男子,奋力击打着叶一燃的腹部,他饲养的那只黑鹰,正拼命朝叶一燃的眼睛猛啄。 红衣黑炭人则用烙铁般滚烫的手掌,结结实实拍打在叶一燃的胸口。 贵为一国公主的叶一燃,哪儿受过这等耻辱与折磨? 苦不堪言的她。 直痛得眼泪都落了下来。 秃头雄髯的汉子哈哈大笑,朗声叫道:“都快些闪开,我给你们表演一个‘剥龙筋’!” 铁手男和火炭男好像对那个秃子的本事十分认可,竟都乖乖的让了开来。 雄髯汉子一脸狞笑,就这样飞奔了上去。 此时,那个巨人一般的憨傻壮汉骤然大叫了起来:“痛,痛痛,好痛啊!” 只见他那四条筋肉结实的手臂,这一刻,已尽皆掉落在地。 不出所料,正是凌真以剑气所斩。 红发碧眼的西域公主因此而挣脱束缚,又复战斗之能。 ———— 青袍客悍然杀贼。 先是四臂齐断的巨汉,这会儿功夫已然人头落地,庞大身躯倒在了血泊当中。 而后连眼睛都未眨一下,凌真将那个扬言要“剥龙筋”之人的整条脊柱,都从其身子里抽了出来。 沾满猩红人血的右手里,捏着一森然的白骨脊柱。 场面骇然。 青袍年轻人冷笑一下,将那条人骨远远抛开,接着。 凌真声嘶力竭,冲剩余几人吼道:“其他几个,速速上来给小爷送死!” ———— 儒圣翡人已被十名法家修士团团包围。 以一人之儒家气数,抵御一座巍峨的法家气阵。 头戴银冠的法圣杜饮白喝令道:“片刻也不能停,务必要碾死这个家伙!” 天下有无数修士,“练气士”作为其中之一,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只不过是他们从不练兵器和拳脚,仅一门心思的练气罢了。 真正特殊的群体。 是儒释道墨法兵六教的练气士。 只因六教练气士,能得天独厚地的享受六教特有气数,化气数为己身的修为。 修为精进的六教中人,甚至可以实现许多其他同境界的修士,决计无法做到的事情。 比如光明恒久、金刚不坏、驻颜长生等等。 而一教的“圣人”,得创教者机缘传承,更是能近水楼台先得月,占得一教中最多的气数。 儒、释、道、墨、兵、法,六大圣人极具侵吞天地气数的能力,一教信徒越多,香火越旺盛,该教圣人的修为境界便会越强。 儒家创始人孔子,又称“至圣先师”,原本就享有天地之间最多的气数。 后不幸遭到墨法兵三教,以及阴阳家圣人的联合围攻,肉身破灭,凭着元神残魄延命千年。 一人占尽天下九成的浩然正气。 直接导致了儒家后世,无人可依靠一教之气数来增强修为。 那些本可以逍遥人间的儒家“练气士”,个个都成了只会捧经诵读的书生。 法家经过历史长河的冲刷后,从起初的兴旺发达,沦落为现今无人问津的局面。 法家创始人杜子勤的后代杜饮白,虽贵为一教之圣,却也享受不到多少值钱的气数,修不成什么通天大道。 命运坎坷的十名法家练气士,联手组成的气数大阵。 仅坚持了小半盏茶的功夫,便被独占天下九成儒家气的翡人给攻破了。 浩然正气一扫而过。 如同腰斩般穿过了十名法家修士的身体。 九名修为本就不高的法家弟子,当场吐血不止。 法家圣人杜饮白则猛得咳嗽了半天,才勉强稳住了气机。 “呼,呼呼!” 法圣杜饮白喘了几口粗气,盯着那个浑身散发着莹绿色光芒的儒圣,怒斥道:“你们儒家,不是向来都最讲究‘仁’了吗?滥杀无辜好人,这可算不得‘仁’!我的这几名弟子已经打不动了,你且饶了他们,我来与你一对一单打独斗,如何?” 翡人想了想,觉着此言有理,点头说道:“可以是可以,只是在下没办法很好的控制力量,只怕还是要波及令徒……” 杜饮白摇了摇手,貌似作风正派的道:“无妨的,我大可以制造出一个‘结界’,我们在结界里面打,这样就不会波及到他们了。” “好,就照你说的来吧。” 翡人欣然答允。 浑不知自己已堕入计中。 杜饮白对着自己的一众弟子道:“你们都退下,我要与这位儒圣一对一决战,你们站在这儿太碍事了!” 那些或多或少都受了损伤的法家修士们,依从师父之言,皆退了开来。 杜饮白双手往外一摊,有白色的气浪往四面八方散去。 很快便形成了一个四四方方呈矩形的雪白罩子。 罩子底部有一扇敞开了的大门。 “儒圣先请。” 杜饮白伸手说道。 翡人心灵纯净,秉性耿直憨厚,不觉这是一个摆明了的陷阱,大大方方走入了罩内。 待其进入巨型气罩,“啪”的一声,罩门被关了起来。 杜饮白癫笑起来,声音说不出的邪恶奸诈,“我的这一招,唤作‘请君入瓮’!哈哈,什么儒圣,分明就是个傻子!哈哈哈,大傻子!” 矩形的罩子愈缩愈小。 杜饮白的笑声也愈来愈放肆了。 第二百八十章 重逢 那个身具换脸重生异术的齐权,又死了一次。 被绿色小飞剑“尸骨三千”,倏然间洞穿了整个脑袋。 齐权这一次的面部轮廓,变得细长了起来,胖瘦适中,给人一种匀称的感觉。 秋金左手盾,右手剑。 与身穿制式袍子的道人松枯斩开激战。 松枯右手挥动足有一百多斤的巨剑,与那柄金色神剑“不惭世上英”较劲,左手不断朝前发射着符箓。 金符、木符、水符、火符、土符、雷符、电符、禁锢符,乃至剧毒符…… 一切道教符纸,尽被那面有佛门金刚印加持过的大盾“金锭”挡了下来。 刘观海身前彩光舞动,用一剑,尽力抵御秋金的二十二柄飞剑。 猝然间,有芒气耀眼。 齐权刺出了一剑。 这是报废了两柄剑后的第三柄剑,剑芒直袭秋金的首脑,锐不可挡! 秋金靠着大天龙体魄硬扛此招,心念一动。 其身后,顿时出现了一面浑圆的炫彩大镜。 从烈柔那儿得来的法宝——阴阳通玄镜。 一条条彩蟒般的粗壮光条,势气刚烈,接连不断的砸向换上了第三张脸的齐权。 一截截彩条被利刃斩断,掉落在地上化为虚无。 秋金金锋舞动,剑招凌厉,意图尽快击败那个有着标准道士打扮的松枯,杀之而后快。 此时,秋金的余光瞥见了一道长虹。 一道由千条细小白虹汇聚而成的壮丽长虹。 蔚为壮观,窜天而起! 麻衣人刘观海在二十二柄飞剑的追逐下,顺着宽阔长虹直冲苍天。 巨虹如瀑布一般坠将下来。 虹中之人,也跟着“虹瀑”极速坠落,一剑笔直而下。 刘观海,要以此等杀力鼎盛的手段,用剑彻底贯穿秋金的身体! ———— 五已去二,只剩其三。 叶、凌这边,因两敌之死,已是狼藉一片,不堪入目的血迹与残肢断骸遍地都有! 那个身穿大红袍子,肤如黑炭的男人,练有一门唤作“火炭手”的功法。 顾名思义,此法一旦练成,可用肉手制造出如同火炭般炙热的温度。 一拳一掌皆能打出强劲威力。 但此时,他那两只堪比火炭的手,被割断了。 凌真用剑切下那人的两只手后,叶一燃及时飞出了一腿。 将那个准备惨叫却还没来得及惨叫的家伙,踢出了约莫两丈开外。 五名强者,已去三留二。 这个“三”,全是由凌真所杀。 ———— 那比侏儒高不了多少的矮汉子大叫一声,从鱼竿的尾部摘下了一枚黑色小球。 向着那名红发白袍的西域公主用力掷了过去。 天罗国公主叶一燃毕竟年少,尚且经验不足,还以为这是什么厉害的暗器,面露讶异。 下意识的忙用手挡住了面门。 “嘭!” 那颗黑球在叶一燃面前炸裂,一团黑色烟雾,瞬间将她整个人笼罩了起来。 矮汉子挥动鱼竿,韧性极强的丝线,很快便将叶一燃粽子似的捆了起来。 “上!” 矮子从鱼竿中抽出了一根冰锥模样的武器,向叶一燃踏步冲杀。 装着一副铁手的汉子,和他饲养的那头黑鹰,一同奔了上去。 凌真驾驭本命通灵物“月涌”,帮叶一燃切断那些丝线。 然后,青袍年轻人双手死死握住剑柄,正打算递送杀招,争取一击斩却前方那两个敌手的性命。 有一名扎着好几个小辫子的纤瘦女子,赫然现身于此,嗓音甜美但坚毅十足。 她大义凛然的叫道:“侠客赵缦缦,来此诛讨恶贼!” 铁手饲鹰之人,还有那个持着鱼竿的矮小汉子,两人齐刷刷止步。 看向了这名突然到场的不速之客。 凌真心下顿感一阵迷茫。 这女人口中的“恶贼”,说得是谁? 自己,还是秋金? ———— 自称“侠客”的赵姓女子,左手握有沉重无比的流星锤,右手里持有一根短柄金槌。 不可谓不英姿飒爽! 同时具备英气与柔气的女子,看着重获自由的西域公主叶一燃,眼神里善意不浅的出言问道:“你还能打吗?” 叶一燃尝试着舒展了几下筋骨,面带自信神色,点了点头,笑眯眯的道:“对,我还可以打的。” 赵缦缦也跟着笑了笑,抬起下巴,道:“那好,咱们联手把他们都打死吧!” ———— 齐权、松枯道人、刘观海。 此为吴王麾下最强的三大战力! 俱是有着三品洞虚境巅峰、半步玄门境水准的修士,配合默契,即可算作是两个不弱的二品强者。 要知道,哪怕是现如今的秋金。 也仅仅只是一名二品玄门境的剑修而已! 齐权被废掉两条命后,换上了一张面相匀称的脸,以及一柄剑意惊人的剑。 道士松枯的符箓储备仍然十分充足,那柄巨剑也同样有着摧枯拉朽的威力。 刘观海在通天的雪色剑虹之中自由穿行,一边躲避着飞剑,一边伺机偷袭。 松枯的玄铁重剑刚被“破兵诀”荡开,刘观海便顺着虹气,从天空俯冲而下,将秋金的节奏彻底打乱。 齐权的剑愈来愈猛,无数条彩蟒被斩落在地。 阴阳通玄境的光芒摇摇欲坠,如夕阳西下,法宝颓态尽显。 此刻的秋金,分心若去对付齐权,纵然能挡得住松枯的符箓与重剑,也难承受住刘观海从天而降的攻势。 注定要有体魄的严重损耗。 若尽力去宰掉松枯或是刘观海,先不论能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干掉其中之一。 那一面珍贵的法宝通玄镜,必然是要毁于齐权之手了。 就在秋金焦头烂额,兀自寻思对策之际。 有一柄长刀的刀锋,蓦然从齐权的嘴中穿了出来。 一击入魂,当场夺命! 不仅是秋金,松枯与刘观海都大吃了一惊。 齐权再死一回,现出第四张面相。 此面相轮廓奇小,满是弯弯曲曲的褶皱,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十分哀怨。 “胡,胡缨……是你!你怎么在这儿?!” 秋金激动的大叫起来。 齐权的身后,不知何时,已站了一名身材高大的壮年男子。 男子嘴唇上蓄有短髭,量不多,但密。 额头系有一条赤色的武缨,容貌俊雅,神色坦坦荡荡。 他的左右手皆握有锋锐长刀,右手中的刀刃口,沾了人血。 系缨男子正是用得此刀,结果掉了齐权第三条性命,透脑而入,自嘴部贯出,一击顷刻毙命。 姓胡名缨的男人,眯起眼睛,笑着对秋金道:“现在还不到叙旧情的时候,等把这三个家伙了结了再说!” “好,到时候咱们边喝酒边说个痛快!” 秋金爽朗大笑道。 与挚友重逢,天地间一大快事! 第二百八十一章 人玉 法圣杜饮白手段卑劣,设下一重诡计,将心性纯净的儒圣翡人,顺利骗进了由法家气数凝成的巨大罩中。 气罩不断缩小,不多时便缩成一个巴掌大小的“盒子”。 杜饮白笑得癫狂发痴,表情狰狞丑陋,他手捧关有翡人的气盒,把几名法家弟子都呼唤上前。 “看到这个小盒子了么?这里头啊,可装有莫大的儒家浩然气!” 杜饮白万分得意的道,“只要我吸收了这份气数,我们法家的复兴便指日可待了!哈哈,哈哈!” 杜姓法圣将脸凑近手中的小盒,无不嘲讽的说道:“你们儒家,不是号称‘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吗?可笑至极!现在,你这个儒圣被关在了盒中,你有再多的浩然正气又有什么用?你还快哉的起来……” 刹那间。 有两股绿色的气浪,毫无征兆的从盒中激射而出。 登时射盲了杜饮白的双眼! “啊——” 法家圣人用力捂着两只眼睛,疯狂惨叫起来。 那个小盒子顷刻烟消云散,一团绿影重新出现在了地面。 身负天下九成浩然气的儒圣翡人,再次衣冠齐整的站在众人的面前。 “儒家正气存于天地之间,岂是如此小的一个盒子能困得住的?” 翡人言语甫毕,轻轻推出一掌。 气浪陡然便将瞎了双眼的杜饮白轰得倒飞了出去。 书生模样的翡人,淡淡然朝四周看了一圈,微笑道:“你们身上的气数,我收了。” 语罢,每一名法家练气士的头顶处,皆都有绿光飘过。 包括法家圣人杜饮白。 ———— 这一日,天下九成的法家气数尽归儒家。 那名碌碌半生,只为法家理念能够在中原大地普及的“法圣”,在失去所有的气数后,彻底放弃了希望,一掌将自己的心脉打断,呕血三升而亡。 从此,中原再无法家。 随着杜饮白的咽气,叶一燃这边也分出了胜负。 ———— 侠女赵缦缦先是用流星锤,狠狠一抡,将那只颇为碍事的黑鹰砸成了肉泥。 随后,便与那名双手由精铁铸就的汉子展开战斗。 叶一燃毕竟身负威仰体魄,气府窍穴内温养有青龙一条。 故而虽受创不小,却也很快调整好了状态。 孤身敌对那个握着鱼竿的矮小男子。 二对二。 青袍年轻人在旁袖手观战,并未有所行动。 理由很简单,因为没必要。 巾帼不让须眉。 凌真心里十分清楚,有这二位英雄气概、战力不俗的女流在此,还需要自己什么事儿? 压根就无需出手! ———— 以一双铁质假手为武器的汉子,咆哮着要为心爱的鹰隼复仇,势要杀了那名英武女子。 结果堪堪一个照面的功夫,即被赵缦缦用手中金槌砸了整颗头颅。 骨骼炸裂,脑浆红白四溅! 那双铁手甚至连抵挡一下的余地都无,汉子瞬间毙命。 蕴含强劲内力真气的鱼钩,终归无法破开叶一燃的体魄。 那个“矮冬瓜”不多时便被欺身近前,惨遭西域公主素手开膛。 矮小男人的腹中肠子,与胸腔内的各种脏器,尽皆流淌下来。 铺满了地面,画面血腥! 男子在剧痛中死去,下场极其悲哀。 至此,五名武道强者全灭。 ———— 最后是秋金这边。 变脸人齐权在失去了第三张脸和第三柄剑后,修为一路狂跌。 他的前三张脸,分别是富、贵、寿三种面相。 其中属“寿相”的生命力最强,对应“寿剑”的剑意也无疑最高。 过了顶峰,即要走下坡路! 最宝贵的寿相,被胡缨一刀破开。 之后,便只剩下贫贱、孤苦和衰夭三个相。 且一个比一个弱小,一个比一个没用了。 再也不足为惧。 待贫贱和孤苦两个惨淡“弱相”被斩杀后,只剩下一条命、一柄剑的齐权为了苟活,忙不迭像条狗似的,匆匆逃跑。 秋、胡二人也不愿再去理会那个废物,饶他去了。 胡缨意气浩荡如黄河之水。 一刀递出,当场震开了道士松枯的符箓。 再用一刀,彻底劈碎了那柄玄铁巨剑。 再一下到底。 直接将松枯的人头砍成了两瓣! 可怜一代道门高真,死前几无还手之力。 秋金的性子十分张扬狂放,作战时正好相反,向来是愈冷静才愈强。 既有胡缨负责对付松枯,他终于心无旁骛,于关键时刻,戮出一记强猛横绝的剑罡。 一剑成功撕裂了那条直通天际的长虹! 趁麻衣男子刘观海从高空跌落的那一刻,再补一剑,将其斩成上下两截。 三大顶级高手,一逃,两死! ———— 贵为世子殿下的小王爷周杰,本打算在吴王不知道的情况下,将通缉犯秋金的人头带回家邀功,以讨父亲欢心。 听从“法圣”杜饮白的建议,策动了王府内压箱底的几大顶尖强者。 倾巢而出,于城中堵杀反贼。 奈何偷鸡不成蚀把米。 不仅没能宰掉姓秋的家伙,反倒落了个府内高手近乎全灭的悲惨结局。 眼见有一个算一个的高手皆已身死,周杰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趁人不注意,赶忙脚底抹油。 骑着那头毛色雪白的巨狮往回发狠奔去。 “想逃?想都别想!” 侠女赵缦缦大喝一声,将手中的流星锤猛地掷了出去。 “咔”的一声脆响。 铁锤登时撞断了巨狮的右腿腿骨。 由于疼痛太过剧烈,巨型白狮红着眼狂啸起来,身子不住摇晃。 不多时已将背上的小王爷给掼了下来。 周杰从狮背上狼狈摔落的时候,下意识用手撑了一下地面,冲击力瞬时将其右臂压得反折。 森森然的白骨从皮肉中刺了出来,很是骇人。 那头白毛畜-牲明明已断了一腿,却还是不知好歹,竟大吼着掉转过头,朝赵缦缦这边扑杀过去。 誓要报一腿之仇。 英气满脸的赵缦缦冷哼一声,掠上前去,挥动手中的沉重金槌,“咣当”一下正中白狮头颅。 当场将那头畜-牲的天灵盖捶成了七八瓣。 叶一燃见吴王世子周杰跌伤,那一头瞧着吓人的坐骑白狮也被活活捶死,胸中大感痛快,拍手叫好。 赵缦缦扭头看向满身满脸皆有血污的红发公主,微微一笑,赞了句:“你也打得不错!” 叶一燃瞧见这名侠女的笑容,只觉浑身都变得暖洋洋了起来,眼神发愣,心下感慨:“她笑起来可真好看呀。” ———— 秋金与使用双刀的胡缨联手,斩杀了道士松枯和麻衣男子刘观海,只觉全身皆畅快无比。 让绿色灵体模样的翡人重回离恨锁之后,秋金朗声道:“爽,打得真叫一个爽啊!” 说着拿出了别在腰间的酒壶,往嘴里大灌一口。 继而抛给那名头系武缨的佩刀汉子。 胡缨一把接过酒壶,仰头豪饮,喝了几口后说道:“秋金,你还是和十年前一样,没变。” 秋金笑了笑,“你变了。” 胡缨不解,“我变了什么?” “变强了啊!” 秋金笑道,“刀意,你的刀意远比十年前来得更强了。” 胡缨爽朗的哈哈一笑,在秋金肩头捣了一拳。 遥想当年,两位挚友初次相逢,便一见如故。 二人见第一面的时候,胡缨先行自报名姓。 那年的胡缨,自称是“古月胡,绞丝婴”。 而那时候的秋金,未及弱冠,撇着嘴想了想,没好口气的回道:“你这家伙,欺负我识字不多是吧?我是禾火秋,嗯……人玉金!” 胡缨直至今日,都觉得有点好笑。 人加一个“玉”。 念“金”? 第二百八十二章 欲望 秋金拿回酒壶,又喝了一口,轻描淡写的随意问道:“最近几年,巽灵君的身体可还好吧?” 谁知胡缨一听这话。 脸色立时变了。 他不再言语,而是直接牙关紧咬,连腮帮子都鼓了起来。 若一头被激怒的野兽。 秋金见其脸色不对,微微皱眉,试探性问道:“怎么了这是?” 此刻,胡缨眼神中已然满是怒意,甚至连五官都变得狰狞起来,他攥紧一颗拳头,沉声道:“我们的主公,被人掳走了……” “什么?!” 秋金瞪目惊道,“谁干的?” 这时,西域公主叶一燃拖着那名如同死狗一般的藩王世子,和侠女赵缦缦,还有青袍客凌真。 三人外加一“狗”,四者一起从不远处走了过来。 “是吴钩。” 天生气质酷似英武男儿的赵缦缦走近以后,她嗓音低沉的说道,“我们的主公被吴钩给掳走了。” 秋金愈加吃惊,快速眨眼,只觉匪夷所思,颤问道:“吴钩……他不是你们的袍泽兄弟吗?!” “以前是,但现在不是了!” 胡缨咬牙切齿道,“那孽-畜不仅参与掳走了主公,还歹毒出手,将阻拦他的赵白马捅成重伤,白马兄命悬一线,幸亏草药效力灵验……差一点,只差一点,我那赵兄弟就救不回来了。” 赵缦缦眼神十分坚毅,字字铿锵,“这厮背叛主公在先,重伤我哥在后,我赵缦缦若不手刃此贼,誓不为人!” “他……他为何要这么做?” 秋金眉头紧锁着问道。 胡缨摇了摇头,“我们只知,姓吴的狗东西跑去投靠了凤凰池的老供奉,我猜,将主公掳去这件事,也是老供奉的主意。” “老供奉?” 秋金大惑不解。 “我也是听白马兄说的,那日我与缦缦出门在外,吴钩那混账引狼入室,带着老供奉入了主公的房间,白马兄誓死保护主公,和老供奉展开了大战,却惨遭吴钩从背后偷袭,险些就这样死在了那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手上!” 秋金听了胡缨这番话,不由得义愤填膺,睁大眼睛正色道:“他们现在在哪里?” 赵缦缦狠狠朝地上周杰的胸口踏了一脚,踩得后者哀嚎连连,“就在这大梁城的吴王府里,吴王周蕲对那个该死的老供奉青眼有加,斥巨资,给她修了一座人工池塘,唤作‘凤凰池’,我们的主公应该就在那里!” 秋金闻言,则往周杰的脸上啐了一口唾沫,骂道:“狗东西,你家倒是真阔绰呀!” 那吴王世子适才不慎摔断了一条胳膊,眼下白骨外露,满头大汗,疼得几欲昏死。 因有凌真的青龙真气入体,虽量极少极少,却也免去了彻底晕厥。 只能醒着。 就这么硬扛着此般钻心似的痛楚! 此时受制于人,从来嚣张跋扈惯了的周杰,战战兢兢,连动都不敢多动一下,唯恐性命难保。 秋金看了一眼好兄弟凌真,还有那个如今境界修为已不算太弱的叶一燃,态度激昂,震声道:“走,咱们这儿就去那座什么狗-屁凤凰池,诛杀老供奉,解救巽灵君!” 青袍年轻人凌真屈膝蹲下,看向那个痛得死去活来的小王爷周杰,拍了拍他的脸,微笑着说道:“世子殿下,麻烦您带个路,我们要去你家大闹一番了。” ———— 大梁城,吴王府。 凤凰池池底。 一间灯火辉煌,装饰精美的屋子里头,摆有一张巨大的檀木椅子。 椅上披了张由无数种奇珍异兽毛皮织就的厚毡。 有一名身穿红罗长裙,满头长发若霜雪的女子,姿态悠闲,就那么侧躺在毡上。 她的身旁是一名两鬓斑白的中年男子。 男子身上,穿有一件金黄色的锦绣长袍。 袍上,竟织有一条威风霸气的五爪金龙! 白发女子的年龄显然也不小了,皮肤可见明显的皱纹,涂了很厚的胭脂都无法掩盖。 五官却是精美异常。 尤其是那两颗浑圆的大眼睛,宛若深海里的黑珍珠一般。 她目不稍瞬,凝视着身边那位无法无天到连龙袍都敢穿的中年男子,抿了红纸的樱唇微微上翘。 眼神之中,满满尽是似水般的柔情爱意。 白发女子凑近上去,伸出一根细滑的手指,在那个中年男子的胸口位置,慢慢画起了圆圈。 轻柔而妩媚。 叫人情迷。 而身穿龙袍的男子此刻却是正襟危坐,神情极为肃穆,丝毫也不为所动。 “魏郎,这么严肃做什么?” 红裙女子俏皮问道,“穿了我给你做的衣服,很不快活自在?” 那名姓魏的男子扭过头去,沉着嗓子道:“将琴,我现在已经不是皇帝了,穿这身衣服,不合规矩……” “可你明明已经穿了呀。” 女子咯咯的胡乱笑了起来,花枝乱颤。 男子匆忙又把头扭了回去,不再去看那个令他糟心的家伙。 白发女子凑得更近了,她的那张敷了脂粉的白脸,几乎要和男子贴到一起。 吹气可闻的距离。 女子伸出一臂,轻轻搂住了男子的肩膀,娇声道:“魏郎,这天底下再也没有人比我更懂你的心意了,你嘴上说着什么‘不合规矩’,其实心里头还是欢喜的,只因……你还想要当皇帝!” “将琴!” 男子瞪着眼珠厉声喝道,“这等诛心的话,你莫要再说了!” 白发女子浅浅的笑了笑,“魏郎,你在害怕什么?这间屋子,修在池塘底下,不论说什么话,上面的人都是不会听见的。更何况,你已穿上了龙袍,这已经是大逆不道了,还怕别人说你?大丈夫敢做,却不敢当?” 男子身体微颤,一时之间彻底语塞,“我……” “魏郎,我知道你在害怕什么。” 女子眉眼弯弯笑着道,“你害怕的,是你自己的内心,那一颗蠢蠢欲动,想要复国的‘野心’,对吗?” 说着,她用手,在男子的心口处肆无忌惮的摸了一把。 世间任何欲望,皆无异于一柄锐不可当的双刃剑。 伤人也伤己! 第二百八十三章 笛音 “你……” 魏姓男子表情痛苦扭曲,“算我求你,求求你……别再说了!” 女子呵呵一笑,“别怕,魏郎,这儿没别人,你大可以敞开心扉,把心里的想法都说出来。” “没有,我什么想法都没有,我不想复国,也不想当皇帝!” 男子摇着脑袋说道。 女子脸色一沉,骤然间提高嗓音,改换了一种口气,“被天下人耻笑了将近二十年,你魏阙,真就连半分骨气都不剩了吗?!” 男子瞠目结舌,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 “你可知,我为何不给你下迷情蛊,不让你变成我的傀儡?只因我想让你当我的男人,而不是奴隶或者仆人!” 女子愤愤不平的喝道,“我的男人,可以一时不得志,但不能终生都毫无作为!当年龙蜀大军兵临城下,你魏阙手捧玉玺,领着满朝文武百官出城投降,大梁国因你而覆灭,天下无人不笑你是个懦夫!龙蜀周皇帝赏你做了个巽灵城的郡王,你在郡王的安乐椅上舒舒服服坐了二十年,你当真就不思旧国了吗?!” 被揭开了旧伤疤的大梁国旧主魏阙,兀自沉默半晌,低头说道:“我再思念旧国又有何用?大梁,已经亡了……” “不,还没有!” 将琴高声道,“至少你还活着,只要你这条龙的血脉还在,大梁就还没有真的灭亡!走,我现在带你去个地方!” 白发女子拉起了魏阙的手,往外头快步走去。 “我们去哪儿?” “跟着我走便是。” 二人顺着池底的通道一路往上,不多时,已来到了位于凤凰池中央的一个亭子。 将琴拍了拍手,其音朗健,蓦然放声叫道:“出来吧!” 话音刚落,只见一条通身青黑,长有一对彩翼的矫健巨龙,从池水中冲飞了出来。 声势异常雄壮! 魏阙真正目瞪口呆。 一脸呆滞的看着那头在水中肆意翻腾,溅起无数波澜的庞然巨兽。 “这是我专门给你魏阙养的一条应龙。” 将琴微笑道,“有了龙气,复国就指日可待了。” 这名满头白发的女子,一把抱住了站在身旁的魏阙,柔声说道:“魏郎,我想让你做我的皇帝,你可愿意么?” ———— 巽灵君…… 巽风宫历来虔诚尊奉东方神明“青帝”灵威仰。 另外那位巽灵君,还姓魏…… 魏颉瞥过去瞅了嬴老爷子一眼,略显尴尬,咽了口唾沫。 没等这名青衫中年人出言说些什么,嬴春呵呵笑着道:“看个乐子,心照不宣即可,这种事啊,就算是你媳妇儿苏姑娘在场,也决计是说不了你什么的。” 魏颉刚想点头,怎料白虎皮老者接下去的一句话,再度语出惊人。 嬴春捋了一把胡须,神态怡然,淡淡的道:“这叫‘意-淫’。” 魏颉一时无言以对。 嬴春笑眯起眼睛,忽然扭头问了句:“想不想位及天子,当一国之君,魏郎?” 魏颉被最后那一声“魏郎”给吓得不轻,只觉毛骨悚然,连连摆手,“不当了,我连个神木藩王都当不下去,还当个屁的国君?” 嬴春哈哈的笑了起来,十分快哉。 ———— 凌真还有秋、叶,以及胡缨和赵缦缦五个人,在小王爷周杰的领路之下,一路顺遂。 成功进入了大梁城吴王的府邸中。 刚从大门进入府内,青袍客凌真便出言威胁道:“世子殿下,现在你的命就拴在我们手上,我劝你最好别耍什么花头。否则,我保证会让你死得非常难看!” 最后那“非常”二字,吐字极重,足可见其分量。 “是是是,不耍花头,绝不!” 周杰如同小鸡啄米似的,匆匆点起了头。 藩王世子的身份何等尊贵,行于府间,自无半个人拦路,可谓畅通至极。 五人很快便来到了那座吴王斥下巨资修建的人工池塘。 凤凰池。 冬日灿烂,水光旖旎。 池面十分平静。 “这他-娘的是什么地方?那个老供奉在哪儿呢?!” 秋金一把揪住吴王世子的衣领质问道。 周杰被拽得透不过气来,勉强开口道:“就……就是这儿,在……在池水下面。” 秋金皱着眉,忍不住质疑道:“你说老供奉在池水下面?咋地,那老东西是只鳖啊,还能住水里的?” “水下有……有屋子能……能住人。” 听了周杰这话,秋金撒开了那只钳子似的手,吴家小王爷连忙大口大口的呼吸了起来。 “建在水下的屋子,入口在哪里?” 凌真肃然问道。 周杰伸手往西一指,“那边有个盖子,掀开来就可以进去了。” 朝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秋金果真在杂草堆中,隐隐约约瞧见了有个大铁盖,便笑道:“呵,还真有!那个老供奉也是有趣,放着地上的房子不住,偏偏要待在地底下,莫不是属耗子的?” “老供奉说了,她练的功法甚是隐秘,乃不传之法,不能让外人瞧见半点儿,所以让我爹派人专门在池子底下建了个地方,供她安心修炼。” 周杰如实解释道。 “要不说有钱就是好使呢,想修个什么东西说一声就行了。” 秋金戳了戳那个红发碧眼着白袍的西域公主,“喂,你以前当公主的时候,也似这般阔绰过么?” 叶一燃翻了个白眼,嘟着嘴巴说道:“我可不是败家子,才不至于如此挥霍呢!” 周杰心下惊奇,暗道:“这女的还是公主?不对,那小皇帝周渊明明没有女儿或是妹妹的啊……” 没来由。 凌真想起了自家的那座藩属宅邸。 中州“天神山庄”,乃神元藩王凌璞,也就是凌真亲爹的封地王府所在。 府内,坐拥有锦绣王朝十大奇观之二的通天月桂和海上天宫。 青袍年轻人心知。 若要论起“阔绰”二字,那还真就没什么地方能比得上自己家了! 别人是“金窝银窝都不如自家的草窝”。 凌真的家,随意某个犄角旮旯里扣块地砖,搞不好都要比金子银子还来得珍贵。 五人往西边走去。 离那个铁盖还有差不多几丈远的时候。 天空中,传来了一阵极其嘈杂的鸣笛声。 随着笛子声刺耳。 蓦然间,那个大铁盖打了开来,不计其数的持械男子,从盖中鱼贯而出。 个个身披甲胄,喊杀声震天。 彻底覆盖住了那阵笛音! 第二百八十四章 蛊虫 “你小子,胆儿挺肥啊,居然敢阴我们?!” 秋金怒道。 周杰骇得脸色煞白,慌忙辩解道:“这些凤凰池的守卫是老供奉设下的,与我无关呐!” 秋金“哼”了一声,用指力封住小王爷周身的穴道,接着,对身边的胡、赵、叶三人,还有好兄弟凌真说道:“先把那些碍眼的家伙通通杀个干净,我们再去救巽灵君!” 四人齐声道了句“好”。 “今个儿不用留存半分手段,大开杀戒了!” 秋金高声叫道。 五人,朝前疾掠而去。 前头是一大群从盖中奔出的精锐甲士,所持的武器不尽相同。 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闲棍槊棒,鞭锏锤抓……更具许多奇门兵器。 凡所应有,无所不有! 也不知是出于何种原因,一众甲士皆勇猛异常。 个个大吼大嚷,如同饥残野兽。 人人只进不退,当真视死如归。 有的被秋金削掉手臂,双腿仍猛击不停。 有的被凌真斩裂骨骼,拖残肢持续作战。 有的被胡缨割断大腿,臂膀仍挥动不止。 有的被赵缦缦打碎脏腑,口吐鲜血仍奋战不息。 有的被叶一燃捶烂身躯,倒在地上仍叫骂不休。 从铁盖里出来的甲士愈来愈多,池畔,很快便拥挤了数百号人。 来人的速度很快。 死人的速度亦不慢! ———— 历史上曾出过一位李姓诗仙,他那首脍炙人口的名篇《侠客行》中,曾有一句——“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此句意思浅显,即形容侠客的剑术高强,十步之内便可杀死一人,行逾千里,无人可以阻挡。 而此刻,秋、凌、胡、赵、叶五名男女,皆有不低的修为在身。 杀起人来,恰同砍瓜切菜一般。 莫说十步杀一人,纵是在短短五步之内,都可轻易结果掉一名鲜活的生命。 ———— 不多时,湖畔上的甲士已死去了大半! 然而,剩下的百余人,仿佛瞎了一般,看不见同伴惨死时的模样,依然疯狂无比,向四人发动着极为猛烈的攻势。 死亡的人数不断攀升。 一众猛士仍旧舍生忘死,令人不得不心生敬畏。 又过了半柱香的功夫,数百人死尽。 凤凰池池畔堆尸如山,血流成河。 五人也终于停了下来。 秋金长长“呼”了一口气,叹道:“这群人好生骁勇!” 凌真震散剑刃上的斑斑血迹,眼神冰冷,似在想着什么。 胡缨同样由衷感慨道:“是啊,当真是悍不畏死!” 赵缦缦双手虎口处有些发麻,沉声道:“这些家伙是没有痛觉的吗?都这么猛……” 叶一燃忽然激动的叫了起来:“你们快看那边!” 众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了过去。 只见一名赭袍男子,手持霜雪长枪,胯-下银鞍白马,朝着这边疾驰而来。 胡缨目眦尽裂,斥道:“吴钩,你这厮还有脸主动前来!” 赵缦缦亦大喝道:“我要杀了你给我哥报仇!” ———— 胡缨,赵缦缦。 吴钩,霜雪明。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昔年亲如手足的袍泽兄弟,今时今日,刀枪相向! ———— 胡缨手中两柄大刀虎啸生风,猎猎作响。 赵缦缦铁锤、金槌狂挥乱舞,力沉千钧。 吴钩一杆霜雪长枪恍若蛟龙,势不可挡。 战况进入了相持不下的阶段。 ———— 叶一燃用力推了推站在一旁观战的秋金,“喂,咱们不上去帮忙?” 秋金注视着三人的大战,神色严肃,只是摇了摇头,“此乃他们之间的私事,我们不方便插手……” 青袍客凌真莫名的低声说道:“有些奇怪啊。” “什么奇怪?” 叶一燃迷惑道。 “那个吴钩,从他刚才骑马过来开始,我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凌真锁着眉道,“你没发现?他的行动模式,和那群被我们杀掉了的甲士几乎一模一样,全然不像是个有意识的人,倒像是……被人牵着线的木偶!” 叶一燃打了个寒战,有汗毛倒竖之感,小心翼翼的问道:“你的意思是,吴钩他被人给控制了?” 凌真点了点头,“很有可能,这样就能解释得通,他为何会对袍泽兄弟出手了。” ———— 此时,三人的战况发生了改变。 那匹银鞍白马的一条腿,被胡缨出刀砍断了。 随着一记惨痛的马嘶,身穿赭袍的吴钩,手持霜雪枪从马背猛然跃了下来。 一人一枪,死战胡、赵。 其姿态之诡谲,与那群猛士几乎如出一辙。 ———— 又战了一百多个回合。 没了坐骑的吴钩,身上受了三四处或深或浅的刀伤,但他的枪,却丝毫没有因此而慢下来。 ———— 将近两百个回合的时候,吴钩的后背结结实实中了一锤。 当即吐了一口鲜血出来。 就在赵缦缦准备继续进攻之际,吴钩将长枪的尾部对着二人一甩。 有紫红色的粉末状颗粒,霎时从枪尾喷出! 胡缨反应及时,用双刀将颗粒震了开去。 而赵缦缦却因太急于杀敌,导致防守出现疏漏,不慎吸入了部分紫红颗粒。 “缦缦!” 胡缨急切大叫道。 赵缦缦那纤瘦的身躯,此刻极不自然的扭动起来,“缨哥儿,我……我控制不了我自己了!” 她那对十分好看的明亮双瞳,蓦然间失去了神采,那张原本充满英气的面容变得狰狞可怖,呲牙咧嘴,整个人如同魔怔了一般。 赵缦缦咆哮一声,竟是抡起流星锤,向同伴胡缨砸了过去。 胡缨大吃一惊,急忙举刀格挡,高声喊道:“缦缦,是我啊,你的缨哥儿啊!” 赵缦缦充耳不闻,依旧对胡缨发动着猛攻。 同样两眼无神的吴钩,挑起霜雪长枪,向胡缨疾刺而来。 俨然又是二对一的局面。 只是这一次,那个被敌对之人,从吴钩变成了胡缨。 “别打了缦缦,求你快停手!” 胡缨无论如何都不肯向赵缦缦出手,只守不攻,局面一下子变得极为被动。 就在胡缨顷刻就要被吴钩的长枪刺中时。 秋金出手了。 ———— 秋金手持黑剑开天门,一下便荡开了那柄霜雪长枪,救昔日挚友胡缨于水火之中。 一袭青袍凛然而至。 凌真一脚踢飞那颗朝自己砸来的流星铁锤,掠到了赵缦缦的身后。 左手手掌迅猛推出。 “啪”的一下正中赵缦缦后背背心处,开始尽力输送青龙真气。 青袍客将已经得到真气疗愈的赵缦缦,推入刀客胡缨的怀中后,纵身跃起,再猛然踏下一足。 砰然作响,一袭青色长袍踩着那竿霜雪长枪,欺身来到吴钩头顶,单掌罩其天灵盖。 青袍年轻人凌真又一次不遗余力的输气救人。 赵缦缦在胡缨的怀里渐渐停止了挣扎,吴钩的两眼中,也慢慢恢复了正常人的神色。 “果然和我猜的一样,是蛊虫之毒在作祟!” 凌真咧嘴笑道,“青龙真气不仅能快速疗愈伤口,犹且天克一切毒虫药物,你们,已经没事了!” 第二百八十五章 偷袭 “缦缦,你没事吧!” 胡缨十分急切的发问道。 赵缦缦缓过神来,发现胡缨正抱着自己,小脸忽然有些发红,低头羞赧道:“缨哥儿,对不起,刚才我实在没办法控制自己……” 胡缨语意温柔,“别说了缦缦,你刚才是因为身中蛊毒,才会敌我不分的,别自责了。” 这时,身穿赭衣的吴钩抛掉了手中长枪,一下子跪倒在地上,悲痛欲绝,凄声道:“我不慎中了那个老贼婆的‘迷情蛊’,沦为了她的杀人工具,不仅害了赵白马赵大哥,还累得主公被人掳走……我不是人,我不是人啊!” 吴钩“啪啪”的扇起了自己耳光,声音甚是响亮,每一记皆势大力沉。 胡缨松开怀中的赵缦缦,走上前去,单膝跪地的同时,将两柄长刀放在了地上。 紧紧握住吴钩自扇耳光的双手,胡缨正色道:“吴兄,你所行之事皆非出自本愿,也不必太过内疚了。天幸白马兄性命无虞,眼下救出身陷虎穴龙潭的主公才是耽误之急,快些振作起来吧!” 一把将满脸泪痕的吴钩从地上搀扶了起来。 秋金在一旁附和道:“胡缨说得对,与其在这里哭哭啼啼,不如快些把巽灵君从老供奉的手里救出来。” 赵缦缦中过一次迷情蛊,知悉此物有何等威力,心里便谅解了吴钩先前的那些行径,缓缓道:“既然你并非是有意叛敌,那我也不怨你了,等我们把主公救出后,你跟我们一起回巽灵城,去给我哥好好道个歉!” 吴钩见赵缦缦肯原谅自己,大喜过望,连声答应了下来。 秋金走向那个全身穴道都被封住的小王爷周杰,像拎小鸡似的,将其拎了起来,厉声问道:“喂,老供奉当真就在这个池底?你若胆敢撒谎,我叫你溺死于池中!” 周杰适才亲眼目睹他们五人,将几百名中了迷情蛊而战力剧增的甲士屠戮殆尽,胆子险些没被骇破,现如今哪还敢说半句假话? “千真万确,那个老供奉,就待在凤凰池的池底!” 周杰大声说道。 “入口呢?” 秋金再问。 “从铁盖那儿就能下去,直通池底,老供奉怕有人擅闯,这才设了那么多人看守入口的。” 周杰继续信誓旦旦的说道。 “姑且信你一次。” 秋金言罢,用手提着贵为吴王世子的周杰,扭头说道:“走,咱们进凤凰池救人去!” 从入口处走了下去。 通过一段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隧道,前头渐渐亮堂了起来。 两边的墙壁上开始出现火把,没走多久,出现了三个岔路。 “走哪一边?” 排在最前头的秋金皱眉道。 “最右边那个。” 周杰说道,“左边那个通往的是那群甲士的住处,中间那个哪儿也去不了,里头布满了各种陷阱,专门用以害人……” 青袍客凌真冷冷的“哼”了一声,“你爹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嘛!” 小王爷赔笑道:“这都是老供奉的主意,我爹就出负责出银子。” 走入第三个岔道。 这条岔道歪歪扭扭,基本上没走几步就要拐一个弯。 走了大概半盏茶的功夫,前头隐约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是老贼婆的声音!主公应该就在里面了!” 吴钩压低嗓音,咬着牙说道。 此时的他,已然恨不得立时便要冲杀进去。 青袍年轻人凌真伸出一手,阻拦道:“慢,姑且先听听里面在说些什么。” 众人侧耳过去,听得那个凤凰池老供奉叫道:“我的男人,可以一时不得志,但不能终生都毫无作为!当年龙蜀大军兵临城下,你魏阙手捧玉玺,领着满朝文武百官出城投降,大梁国因你而覆灭,天下无人不笑你是个懦夫!龙蜀周皇帝赏你做了个巽灵城的郡王,你在郡王的安乐椅上舒舒服服坐了二十年,你当真就不思旧国了吗?!” 这一番话说出口,身为巽灵君部下的胡、赵、吴三人,个个都变了脸色,低头沉默不语。 又听魏阙低声道:“我再思念旧国又有何用?大梁,已经亡了……” “不,还没有!” 老供奉高声道,“至少你还活着,只要你这条龙的血脉还在,大梁就还没有真的灭亡!走,我现在带你去个地方!” 脚步声渐渐变轻,二人竟是走远了。 “我们快追!” 打头阵的秋金叫道。 几人很快冲入了那间灯火通明的池底大屋,屋内,已是空空荡荡的光景。 西墙上,赫然有一个打开了的小门。 “他们往这边走了!” 凌真眼力尖,立时发现了这一出口。 进入那扇西墙小门。 众人一路狂奔,不多时,前头出现了明媚而刺眼的光亮。 忽听得那名为将琴的老供奉拍了拍手,大叫一声:“出来吧!” 紧接着,外头传来了一阵洪亮的龙吟之声,极为震撼! 叶一燃有些害怕,小声问道:“那是什么?” 秋金淡淡一笑,“管他是什么?再厉害的怪物,我一剑斩之!” 凌真亦笑道:“一剑不够,那就两剑。” 就在大伙儿即将要上去的时候,吴钩提议道:“主公身陷敌手,我们若冒然而上,恐怕不妥,不如我先装作尚未恢复神志,给那个老贼婆来个偷袭。若是得手了,那自然最好,没能得手,也可给你们争取到救人的机会!” 听此提议,其余的几人一致点头称妙。 凤凰池,池心亭。 那披有红罗大裙的白发老供奉,说完了那句“想让你做我的皇帝”的她,此刻,正紧紧抱着那名身穿金黄龙袍的中年男人,片时也不愿松开。 两鬓斑白的巽灵城郡王,被抱得有些喘不过气来,缓声道:“将琴,难为你了。” 脸色皱纹不少的老供奉心中万分甜蜜,感觉当下是她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忙道:“不难为,只要是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 此时,一名手持霜雪长枪,身穿赭色长袍的男子,脚步匆匆的赶上了池心亭。 老供奉极其不情愿的松开了怀里的魏阙,冲那个唐突来此的男子大声责问道:“你不好好在外面看门,跑上来做什么?” 吴钩两眼无神,一个字一个字的艰难说道:“外、面、有、敌、人、来、了。” 将琴吃了一惊,往旁边一看,猛然便瞪大了眼睛。 只见远处,池畔的草地上已然堆满了死尸,尽是那些披甲战士。 “怎么会?!” 就在将琴对池边惨景感到震惊的时候,吴钩并无征兆,陡然间刺出了一枪。 第二百八十六章 钉杀 凤凰池老供奉偏开脑袋,霜枪擦过,几根白发掉落。 蓦然间,一个身影以快到不可思议的速度掠上了池心亭,一把将身穿龙袍的巽灵君抱走了。 那是施展了神行诀的秋金。 “休走!” 老供奉大喝一声,疾冲上去试图阻拦,却因吴钩的再度一枪,错过了最好时机。 秋金将魏阙救下后,吩咐叶一燃道:“你站在这里看人,我和凌老弟一块儿去对付那条黑龙!” 胡缨、赵缦缦一同杀上池心亭。 秋、凌二人皆拔剑出鞘,快步而奔,意气冲霄。 身穿大红罗裙的白发老供奉,真正恼羞成怒,她冲着那头在池中不断翻滚的庞然巨兽猛喊一声:“求凤,来!” 一柄被丝丝缕缕淡金涟漪,持续围绕着的橙色长剑,倏然从应龙的口中飞了出来。 老人将琴接过了那柄位列天下十大神剑之一的稀世兵刃。 一人一剑,对上了巽灵君麾下最强的三人——胡缨、赵缦缦、吴钩。 而秋金和凌真,两人脚踩池水,形体灵动无伦,直接冲向了那条全身覆盖着黑青色麟甲,长有一对炫彩大翼的应龙。 刹那间,凤凰池中央那座规模不小的池心亭里,赫然现出了一只体长数丈的金色凤鸟! ———— “死!” 吴钩暴喝一声,他曾因那柄名为“求凤”的剑而吃过大亏,不待巨凤飞落,疾速朝着老供奉冲了过去。 双手紧握那杆霜雪长枪,尽力一刺。 将琴白发扬起,红裙飘飘,以十分优雅的姿势躲开了这一枪。 赵缦缦甩动臂膀,流星锤猝然而发。 那颗疾如流星的铁球,只堪堪从老供奉的面前擦过。 将琴微一仰头,躲开了赵缦缦的这一招突袭,用力挥动那柄天下第二的神剑求凤。 有空灵的凤鸣声传遍整座水池。 体型庞大的“金凤”,朝着赵缦缦俯冲而去,气势无比浩荡! “当心!” 胡缨大叫一声,冲至了赵缦缦的身前。 巽灵君门下虽有武人八百、食客三千,但其中真正能被称作“死士”的,仅有四人。 四名死士按照年龄来排,分别是赵白马、吴钩、胡缨以及赵缦缦。 胡缨和赵缦缦幼年时即相识,这对两小无猜的青梅竹马,其实早对彼此产生了男女间的情愫,只是一直没有将那层窗户纸捅破罢了。 魏阙遭贼人掳走,赵白马也被捅成重伤,身为仅存的死士,胡、赵二人自然要去营救主公,为大哥报仇。 出门前,胡缨曾让卧于榻上的赵白马好好养伤,发誓自己定会不遗余力地将主公追回。 赵白马那会儿气息微弱,低声言道:“此番敌人非比寻常,缦缦……就交给你了。” 胡缨本就对赵缦缦颇有情意,又承蒙大哥衷心托付,今番焉能不舍命相护? 头系武缨的高大男子,紧握手中双刀,挡下了那头金光灿灿的巨型凤鸟。 “铮——” 凤喙重重砸于刀锋,发出金属撞击之声。 “缨哥儿!” 赵缦缦嘶声急叫道。 胡缨被压得几乎直不起腰来,但一想到自己身后的赵缦缦,不知从何处生出了一股力量,狂啸一声,双刀蓦地一扬,将巨凤震了开去。 “我们一起上,务必要宰了那个老贼婆!” 吴钩竭力大喊道。 三人同时冲向了手持神剑的凤凰池老供奉。 池心亭,有三人敌一凤。 ———— 两道身影,急急掠向了那头浑身青黑的巨兽应龙。 秋金心念疾动。 祭出法宝阴阳通玄镜。 一束束彩色光条,倏然从镜面中钻出,捆绑住了应龙那颗比一个人还要大出许多的狰狞龙头。 龙首拼命乱甩,企图挣脱开彩条异常结实的束缚。 凌真乘此良机欺身上前。 把持红陌,倾力递出一剑。 大部分剑身都戮进了那层厚重的黑青色龙鳞甲之中! 巨兽自然疼痛异常,猛地发出了一声骇人长啸。 身躯雄健的应龙,发疯般扑腾着它的那对炫彩大翅,离开了凤凰池,直冲天际。 秋金双手紧握神剑不惭世上英,跟随巨龙,脚步如踩梯云纵,飞腾至九霄层云。 一袭青袍,紧随其后。 ———— 池上。 白发老供奉手持着求凤剑,抵御胡、吴、赵三人的激烈围攻。 一只全身金光闪烁的巨型凤鸟,以轻盈曼妙的姿态,不断绕着池心的亭子盘旋,悠鸣不止,音若笛笙。 三名巽灵君死士的配合,堪称极为默契。 枪过之处,锤来。 槌经之所,刀至。 只见亭子正中,一团红白色的影子疾速闪动,令人眼花缭乱、头昏脑胀。 由于兵刃撞击的频率实在太快,铿锵声竟似连成一条毫不间断的绵延长线。 三人,夹击凤凰池老供奉。 ———— 赵缦缦生而具备神力,打娘胎落地没几天,便将一头斑斓花豹活活撕成了两瓣。 左手流星锤,加上右手金槌,足有不下一百八十斤的份量,在她一介女流使来,却全然如同无物一般。 吴钩今年三十而立,乃大梁国境内枪术高手吴闳的独子,幼年时纨绔放荡,不愿习武,十三岁时父亲死于仇人围杀,为报父仇开始习枪。 曾于弱冠之年,手持一杆“霜雪明”,孤身闯入仇寇巢穴,屠尽敌人门派共计二百四十余人。 胡缨原是一名修剑的大材,十四岁时便练出了一颗纯粹的“剑心”,后得某个十分特殊的机缘,意气台内被某位绝世高人灌入了大量刀意,剑心彻底湮灭,从此改为练刀。 今年二十八岁的他,已持刀一十四年。 这三人一旦配合,纵是玄门境圆满的强者,亦可杀! ———— 那名身形如同鬼魅,穿有一袭红裙的白发老供奉,胸口处中了一记枪招。 “好,刺中了!” 吴钩激动的大叫道。 蓦然间,有灿烂的白光从老供奉胸口那个窟窿里绽了出来。 披头散发的将琴阴沉一笑,手中橙色长剑划过一条弧线。 金色巨凤蓦然发出怒鸣,甩动那条极长的瑰丽尾羽,夹杂着劲风朝三人席卷而来! “退!” 胡缨眼见不对,立时大喝一声。 三人虽同时跃开了池心亭,却仍被罡风吹得脸颊生疼。 老供奉仍不摇不晃的立于亭中。 胸口被白光裹挟,不见半分鲜血! “你们这三个小东西才有几年道行?就敢来太岁奶奶头上动土!” 将琴奸笑道,“我的人,神仙来了都抢不走!” 那个“人”,指的当然就是巽灵君魏阙。 ———— 天空之上。 那一条受了伤的青黑色应龙,飞入九天云层当中。 龙吟声,响彻苍穹。 却有十二根碗口粗的彩条,紧紧缠绕着龙头。 秋金左手里握着缰绳般的彩色光条,右手猛地一戳,“噗”的一声,将金剑不惭世上英,刺入了厚厚的龙鳞中。 拔出沾满龙血的长剑。 刚抽出,便又是一剑。 一剑戮进了巨兽的头颅。 青袍年轻人凌真同样猛然递剑,红陌的利刃,彻底贯透了应龙的下颌。 ———— 不惭世上英? 不饶世上龙! 秋金继续疯狂以剑戮杀应龙。 凌真出剑的力道亦是毫不逊色,每每抽剑出鳞甲,总有鲜血狂飙。 青黑巨龙的那一对大型彩翼,扑腾速度也愈来愈慢了。 摇摇欲坠。 “我辈修士意峥嵘——” 秋金朗声念道,“二十三剑可诛龙!” 霎时,蕴藏于秋金灵枢剑匣内,二十三柄或长或短或粗或细的彩色飞剑,尽数钉入了那颗硕大无伦的龙头之中! 巨龙,惨遭钉杀。 从天空坠落。 第二百八十七章 半步 池心亭。 红裙白发的老供奉又身受两刀。 但极为诡异的是,受伤处全无鲜血,仅有白光从其中透了出来。 此时,三名死士的想法皆是——这个老东西是不死之身吗?! 鸣声不息的金色凤鸟,在亭子周围盘旋,随时可对三人发起致命的奇袭。 “啊!” 赵缦缦发出一声惨呼,失足跌倒在地。 原是她的那颗流星铁锤,被将琴弹回,反而砸中了自己的肩头。 “缦缦!” 胡缨大急。 他深知此时摔倒意味着什么。 听得“锵”的一声,吴钩用手中的霜雪明,奋力挡下了那头金光巨凤的突击。 “吴兄……” 胡缨正欲开口致谢。 “咱们是袍泽,说了‘谢’字,就远了。” 吴钩肃然打断道,“我们接着对付老贼婆!” “好!” 赵缦缦也勉力从地面爬了起来。 “真是几个不自量力的东西……” 凤凰池老供奉正嘀咕着,骤然间,她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这,这怎么可能?!” 将琴抬头望天,瞳孔放大,颤声说道,“应龙……死了?!” ———— 一条鲤鱼,需有五百年修为方可化为虺龙。 一条虺龙,需有五百年修为方可化为蛟龙。 一条蛟龙,需有五百年修为方可化为应龙。 那条惨遭钉杀的应龙,原是一条鲤鱼苦修了一千五百年方才炼化而成的形态。 将琴为了自己的心上人能够恢复旧国,不遗余力,去找寻世间存有的蛟龙之属,以增加魏阙的“龙气”。 皇天不负有心人,在花了十几年时间后,终于被她找到了这条应龙。 然而。 此时此刻,那条足有千余年修为的庞然巨兽,竟就这么死了?! 正当凤凰池老供奉处于震惊的状态中时,巽灵君麾下的三名死士,再度冲了上来。 将琴一边用手中的神剑求凤御敌,一边自言自语道:“龙没了,魏郎还怎么当皇帝……不行,龙绝对不能死……绝对!” 只见老供奉的嘴巴里,迸发出了极为耀眼的光芒,一团白色的物事从其口中飞出。 冲破池心亭,直奔云霄。 那条身中大量剑伤,脑袋里钉了足足二十三柄飞剑,正在不断下坠的亡龙,全身瞬间被白光包裹了起来。 “应龙死,天龙生!” 将琴撕心裂肺的大喝道,“我赠你昆仑山灵气,快快下来助我!” ———— 白发老供奉曾因某种机缘,得了一块极品神玉,她将花了几年功夫,将整座昆仑山的灵气都搬入了神玉之中。 适才,她之所以能够受致命伤而不死,正是因为靠着此玉,快速治愈了自己伤口的缘故。 此时的将琴,为了令死去的那条应龙能够重生,主动舍弃了自己体内的昆仑宝玉。 同时面对巽灵君部下三大死士的她,在失去“杀而不死”的能力后,处境已是万分凶险! ———— 空中。 千年应龙得到昆仑玉后,全身青黑色的龙鳞,尽皆变作纯白。 那对绚丽多彩的大翼不复存在,原本狰狞丑怖的龙首,不可思议的变得威严了起来。 两颗硕大眼珠,也呈现出神圣闪耀的金色。 那头吸收了莫大的灵气,而顺利化身为“天龙”的巨兽,很快挣脱了十二条彩条的束缚,将骑在自己背上的秋金狠狠甩了下去。 听到主人呼唤,天龙俯冲而下,直奔那座凤凰池的池心亭。 “翡人!” 秋金一边下落一边大叫道,“帮我抑制住那条龙的气数,快!” 有绿影从离恨锁中飞出,快速围绕在了天龙的身体之上。 以儒家浩然正气,遏制世间最霸道的龙气。 秋金喝了一声,朝着那头浑身白鳞的神异巨龙挥出了一剑。 此乃“十年剑法”中的第五剑,名为“黄河之水”。 一剑,斩落了天龙的龙首! 昆仑玉碎。 天龙气数四处飘散。 ———— 与此同时,池心亭内的高大男子胡缨,朝着眼前的敌人劈出了一刀。 此为胡缨生平意气最是鼎盛的一刀,其名叫做“堂上酡”。 一刀酡颜裂,直接劈开了将琴的胸膛! 金凤哀鸣。 白发供奉血流满地。 ———— “翡人,那些‘龙气’现在没了主人,很快便要消散于天地间了,实在是可惜啊!” 秋金放声叫道,“你能试着把龙气再聚拢起来么?” “我试试!” 翡人说着,开始用浩然正气收束起那些无家可归,正在四处逃亡的气数。 “成了!” 儒圣大喜道。 “好,全都给我!” 某个厚颜至极的天下第一混蛋如此说道。 脸皮之厚,以至于连凌真一时之间甚至都有些不忍去听。 ———— 这一日,昆仑神玉破碎,无上天龙身死。 秋金尽收天龙气数以及昆仑山的海量灵气。 踏过那道高高的门槛。 突破了玄门瓶颈。 时隔十年,重回巅峰。 体内诞生元婴,秋金再入“一品至尊境”! ———— 尸首分离的巨兽从天而落,坠在凤凰池中,激起水浪数丈。 没了昆仑玉护身的白发老供奉将琴,遭胡缨一刀“堂上酡”劈开胸腔,伤重致命。 手中橙色长剑脱落,那只体型庞大的金色凤鸟又回到了剑中。 龙死,凤归。 池面再复往日的平静。 ———— 秋金左手拿有一颗散发着淡淡金光的球状物。 来到亭后,他走至站在通道里的白袍公主身前,微笑道:“来,张嘴。” “这是什么啊?” 红发碧眼的西域公主蹙眉问道。 “问那么多干嘛?让你张,就乖乖的给我张开。” 秋金轻描淡写的说道。 叶一燃无奈,只得张开了她的那张樱桃般的小嘴。 秋金将那颗光球送入她的口中,待其完全咽下去后,笑着道:“这是我刚才从龙的肚子里抠出来的……” “什么?!” 叶一燃不等他说完,瞪大秀目,急得嚷了起来:“我就知道你没安什么好心!” 秋金撇了撇嘴,“咚”的一声敲了西域公主一记板栗,怒道:“什么叫没按好心?土鳖,这可是好东西,唤作‘龙珠’!对了,凌老弟外头的那个世界里,管这个叫‘龙丹’,其实是一种东西,大差不差,总之,一条龙体内最宝贵的就是这个了!” 叶一燃揉了揉脑袋,“但还是很恶心啊,从肚子里掏出来……” “猪大肠里还装过屎呢,你不是照样吃?” 秋金翻了个白眼,“我之前送了一注青狐山山间的灵气给你,可还记得吗?” 叶一燃点了点头。 “这颗龙珠,远比那注灵气有用多了,一下子就能帮你省掉不知多少的修行时间!” 秋金说道,“眼下,你膻中府海里的那一座‘体内鼎-炉’,有了可供淬炼的龙珠,修出一颗属于你自己的本命宝丹,已指日可待了。” 见面前的天罗国皇室公主面带茫然之色,秋金轻叹一口,换了一个更加直白的说法,解释道:“这也就是说,如今的你啊,已有体炉境巅峰,半步五品筑丹境的修为了!” 叶一燃只差半步,即可踏足“筑丹”一境。 而今朝,有幸重回一品至尊境的秋金,则真切的觉得,自己也仅仅只差半步,便可斩开那扇天门! 第二百八十八章 共死 “魏郎,我就要死了,你能来看看我吗?” 将琴的嗓音无限凄绝。 巽灵君听了这阵呼唤声,身子一抖,沿着台阶,匆匆赶了上去。 “主公!” 三名死士异口同声叫道。 魏阙应了一声,然后这位人称“巽灵君”的男人,缓缓走向了那名跪在地上的白发老供奉。 老供奉将琴脑袋低垂,口中不断溢血,前胸的那处致命刀伤,更是血流如泉。 红裙浸透,满地狼藉。 “将琴,我来了。” 魏阙低声说道。 白发女子勉强抬起了头,看向自己的心上人,“魏郎,对不起,龙没了……” “是啊,龙没了,但那不是好事么?我本来,就已不愿再当什么皇帝了。” 魏阙说着,将身上的那件金黄龙袍脱了下来,朝池水猛地扔了过去。 秋金眼疾手更快,飞身过去,接住即将落水的龙袍,一下子披在了自己的身上,竟是颇为合身得体,他笑呵呵的道:“巽灵君,你不愿当皇帝也别糟蹋好东西嘛,给我穿了吧!” 将琴见魏阙毫不迟疑,直接扔掉了那件自己亲手为他绣的袍子,声音止不住发抖的说道:“你,你……为何……” “你想问我,为何不愿当皇帝是吗?” 魏阙沉声道,“因为,会死很多人的。古人云‘一将功成万骨枯’,而君王龙椅下埋葬的尸骨,又何止万具?倘若因我一人野心,要害那么多本该过着太平日子的人白白送命,那我,宁可永远不当皇帝!” 此言一出,三名死士无不动容,就连站在旁边的秋金、叶一燃,以及青袍年轻人凌真,都不由得心生敬仰之情。 “这便是当年……你主动开城门投降的原因吗?” 将琴颤声问道。 魏阙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其实那日,我麾下尚有两万精兵,我若狠下心拼掉那两万人,未尝没有希望突出重围。但我若真这么做了,那两万精兵,以及城中的那六万名百姓,必然全无生路!我一人活,却要让那么多人去死……我不愿意,死都不愿意!于是我打开了城门,手捧一国玉玺,向龙蜀大军主动投降。” 凌真心下赞道:“好个爱民如子的仁义君主。” 这一位两鬓霜白的中年男子垂泪道:“乐不思梁也好,天下第一懦夫也罢,再多的骂名、臭名我都认了!大梁已经亡国二十年了,中原已被龙蜀王朝一统二十年了,此时我再起烽火还有何意义?复国了,如何?没能复国,又如何?受苦受难的,还不都是天下的黎明百姓吗?” 其实并未读过几本书的秋金,此时,却也能喃喃自语的说出那一句:“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啊……” “纵观历史上那些借着复国名义,挑起一场场战争的家伙,他们中有几人考虑到了百姓的安危?什么民族大义,什么国家安危,都是些幌子罢了!明明是他们自己想要称王称帝,想要名颂千古,为何要找一个那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为何要用天下百姓的尸骨,来给自己铺陈前路?!” 巽灵君情绪激动道,“兴,亦或是亡,苦的都是百姓!当年我皇兄不顾大臣反对,在病榻之上将帝位禅让给我的时候,曾说过,无论谁当皇帝都没关系,只要能够善待百姓,他就是国家的好皇帝!我魏阙,乃亡国之君,此生已注定算不得是好皇帝了,如今我若再挑起战争,那我就真的太对不起中原的百姓了!” 语毕,池心亭陷入死寂。 忽然间,那个白发老供奉笑了起来,边笑边道:“魏郎,你这一番话说出口,我整整二十年来的努力,便好似笑话一样了啊!” 她胸口处鲜血仍在涓涓流淌,身子却笑得颤了起来,“那年盛夏,我率领凤凰宗八十名弟子,赶赴景星山讨伐仇人。到山顶的时候才发现,那伙儿该死的山贼,已被朝廷的军队杀光了,军队的头目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年轻人……后来我才知道,那个年轻人,竟是皇上的亲弟弟!” “又过了几年,皇帝驾崩了,由于没有太子,那个年轻人顺理成章的当上了皇帝。他刚登基没多久,就对大梁国境内所有的侠义门派,都加以了封赏,我的那座凤凰宗更是被列入了‘大梁十大派’之一。” 将琴脸色惨白,笑容却甚是灿烂,“那一日,十大派掌门应邀赶赴了大梁国都城,在皇宫的宴席上,他给九大派的掌门都敬了一杯酒,唯独不来敬我。待其余九人离去后,我质问皇帝,为何这般不给我面子?他笑着说,想要和我单独喝上一杯。那日在御书房,我与大梁的九五至尊喝了个痛快,酩酊大醉的他,拉着我手,看着我的眼睛,将自己满腔的雄心壮志都吐露了出来,而我也夸下海口,要让凤凰宗成为整个中原最强大的门派……” 叶一燃心道:“好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 “可我们最后,谁也没能实现自己的承诺。” 白发老供奉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七年后,龙蜀国举大军来袭,他却不战而降,沦为了受天下人嘲笑的懦夫!而我,则带着凤凰宗最强的数百名弟子去暗杀龙蜀皇帝……暗杀没能成功,数百名弟子尽数丧生,只有我勉强苟全了一条性命。” “那之后,我因练功过度,头发变成了全白的颜色,还差一点便要走火入魔,全身爆裂而死了……接下来将近二十年的时间里,我一共做了三件大事。第一件,是将整座昆仑山的灵气蕴藏在了一块玉石之中;第二件是得到了天下十大神剑之一的求凤;第三件,擒获并驯服了一条应龙。龙凤兼备后,我将那个已经成为龙蜀国郡王的‘他’抓了回来。我给他穿上了我一针一针绣出来的龙袍,谁能想到……我的那个他,居然已不愿意再当皇帝了!” 听到这儿,魏阙忍不住沉沉叹了口气,低声说了句:“将琴,我对不起你。” 凤凰池老供奉抬起头,看着巽灵君的脸,面容平静得如同池水,“魏郎,现在说这些已经太晚了,我临死前只有一个愿望,你可以主动抱抱我吗?” 魏阙想也不想的走了过去,单膝跪地,轻轻抱住那名血人一般女子,将琴亦伸出双臂搂住了他。 “魏郎,我修炼有一门唤作‘补天诀’的功法,你可知,那门神功的最终奥义是什么吗?” 将琴忽然阴恻恻道。 “啊?” 魏阙一愣。 霎时间,只见白发老供奉的整个身体,都散发出了异常耀眼的白光。 “补天诀的最终奥义,只有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叫作‘崩’,那是皇帝死去时能用的字……” 将琴大声道,“既然没法助你成君,与你共享繁荣盛世,那我就与你死在一起好了!” 第二百八十九章 极致 魏阙大惊,使劲想要逃离她的怀抱,却怎么也挣脱不了。 白光愈来愈亮,已然笼罩住了整座池心亭。 正当魏阙近乎绝望的时候,他的身子和将琴分开了。 是吴钩! “快带着主公离开这儿!” 吴钩震声大喊,他将巽灵君推向了胡缨和赵缦缦,自己则猛地扑倒了那名凤凰池老供奉。 除了吴钩以外的几人,近乎在同一时刻,远离了那座被白光充盈的亭子。 “嘣——” 整座池心亭。 被炸成了齑粉。 ———— 胡缨和赵缦缦二人,将主公魏阙安全送至岸边后,一同游向已无亭子的池心。 就在他们即将游至爆炸位置的时候,有刺耳的凤鸣声蓦然响起。 一头全身金光璀璨的巨型凤鸟,从嚣烟中飞了出来! 双爪紧紧握着那柄没有鞘身的神剑“求凤”。 巨鸟扑扇而来。 胡、赵二人为了游得更快,将护身的兵器都放在了岸上,眼看就要有一场飞来横祸。 危机关头,秋金踏水疾冲向了池心。 挥出迅猛一剑。 “不惭世上英”连天龙都可斩杀,何况凤乎? 金凤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莫大威压,急忙带着那柄橙色长剑往上空飞去。 秋金看准时机,纵身一跃,右手抓住了求凤剑。 “给老子撒开!” 秋金高声喝道,左手前伸,二十三柄钉死了应龙的飞剑,再度蹿出窍穴,尽数扎在了那一头金色巨兽的身上。 半空中,有凤鸟哀鸣。 大凤实在痛得厉害,松开了那对爪子。 秋金神剑在手,喝道:“休走,不想死就滚回剑里去!” 巨型金凤迫于威胁,只得掉转过头,飞回了那柄橙色的长剑之中。 不惭,世上英杰出我辈。 羽蛇,现已改名“尸骨三千”。 金锭,佛门金印,不损不坏。 甘泉,刃身长如矛,可破万军。 求凤,内蕴金色凤鸟一只。 天下十大神剑。 秋金一人,坐拥半数! ———— 胡缨和赵缦缦来到凤凰池中心,此时那里除了废墟一片外,连半点人的影子都没了。 经历一番寻找之后,彻底失望。 赵缦缦生性要强,这会儿功夫却也忍不住号啕痛哭起来。 胡缨铁打般的男子汉,也不禁垂下了眼泪,“吴兄,下辈子,我们还做袍泽!” 胡、赵二人重新游回了岸边。 “主公,吴钩他……他已经牺牲了。” 胡缨低着头说道。 姓魏名阙,两鬓霜白的中年男人点了点头。 “主公,吴钩他并没有投敌叛变,他是因为……” 赵缦缦试图帮已经死去的吴钩说话。 “中了迷情蛊,我知道的。” 巽灵君道,“你们是好样的,吴钩他,更是好样的!我魏阙的身边有你们,是我几世修来的福分!” 胡、赵二人肃然而立。 ———— 青袍客凌真眯起眼眸,冷声说道:“呵呵,又有一群找死的家伙来了!” 有马蹄震天。 恍若雷声。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乌泱泱一大群持战刀,乘白马,身披赤色甲胄的骑兵,从远处疾冲而来。 为首一人朝众人喊道:“斫云赤龙骑在此,贼人还不快束手就擒!” 斫云赤龙骑,翻山如过夷。 三年前,龙蜀王朝先帝周蘶驾崩归天,年仅二十岁的太子周渊继承大统。 新帝登基后,在几名肱骨大臣的建议下,对一众藩王采取了不同程度的削弱措施。 先是巧设诡计,将湘王周茂骗至了国都扶霄,再派杀手将其暗害,对外则谎称湘王乃死于宫殿失火。 周茂被杀后,荆州重新收归朝廷。 又通过伪造证据,以“异谋”之罪,抓捕齐王周藉,念其于国有功,免除死罪,将其分配至了西南烟瘴之地。 周藉流放后,禹州收归中央大统。 封异姓功臣宰阳为衮州汉王,王府定于开阳城,此举所图有二。 一来是为了加固中原北方的门户,防止狼嚣国的游牧民族南下。 二来为了制约坐拥西北凉州的幽王周苛,以王镇王。 去年八月,吴王顺应削藩,主动交还了虎符,将潼州大梁城内的几千名兵将尽数归与朝廷,天子周渊龙颜大悦,慨然赐下金银无数。 至此扶霄以南,仅剩宁、燕二大手握重兵的藩王。 朝廷为了防止双王联手,不断在暗中挑拨离间,导致燕王周荻和宁王周荥的关系江河日下。 两王明争暗斗,如一鹬一蚌。 皇帝则坐山观虎,望图渔翁得利。 就在多方势力相互制衡的时候,有一人,在偷偷谋划着自己的大计。 那人,便是那位主动交出了兵权的吴王周蕲。 湘、齐两名藩王先后倒台,这让吴王意识到,新帝周渊为了巩固自己的皇位,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为了及时保全自己,周蕲不是没想过攀附兵力雄强的宁王或是燕王。 但他若真与其中一王结盟,那另一王定然不会饶过他,宁、燕二王势均力敌,一旦开战,这个缺兵少马的吴王,就要变成炮灰了。 为了让天子对自己放松警惕,周蕲只好装成一副胸无大志的样子。 他先是将自己手上不到一万人的兵马,都归入了朝廷的军队,之后又铺张浪费、穷奢极欲,在王府的后山脚下修建了一座人工池塘。 修建凤凰池的目的有三。 第一,可令朝廷认定自己绝无反意,只愿在府里舒舒服服当个王爷。 第二,给府内最强之人白发老供奉提供一个修行之处,以及饲养应龙的场所。 第三,通过大兴土木,遮掩住后山里面的机密行动——练兵。 周蕲并非自甘平凡之人,他为了实现自己的野心与抱负,在后山偷偷藏匿了一支八百人的精锐骑兵。 何为精锐? 每一名入选的兵卒。 身高皆不能低于九尺。 开弓俱不得少于十石。 所骑雪白战马,名“斫云”。 所披亮红铠甲,名“赤龙”。 翻山越岭如履平地。 涉川渡河轻而易举。 剽悍无双,骁勇盖世! 他日宁、燕二王开战,不论胜者是哪一方,都必然会受到中央朝廷的严酷镇压,届时那方胜者骑虎难下,定将一路北上,直指扶霄城。 吴王甘愿冒着被皇帝视作谋逆的巨大风险,也要培养这支足可“以一当十”的强猛骑军。 为的,就是那一日到来的时候,自己的这支秘密军队,可助宁王或是燕王一臂之力。 若大事成功,周蕲自是头等元勋功臣,富贵享之不尽。 若没能成功,他亦可置身事外,与逆贼撇清干系。 今日,这支吴王向来最宝贝、最看重的骑军倾巢而出。 从后山,杀至了凤凰池池畔。 平地之上,骑军最强,乃至可称无敌。 而斫云赤龙骑,则可称作是无敌中的无敌。 是骑兵军队中当之无愧的“极致”! 第二百九十章 关系 这支本应睥睨天下的藩王骑军,此刻却只面对了五名敌人。 八百精锐战士以及八百匹雄健战马,对上五人。 后者理应毫无胜算才是。 但要知道,那四人的修为境界是何等之高?! 叶一燃,六品体炉境大圆满,半步五品筑丹境。 赵缦缦,三品洞虚境巅峰。 胡缨,二品玄门境小圆满。 凌真,二品玄门境大圆满。 秋金,一品至尊境。 这还没算上待在离恨锁里的那个绿油油的“儒圣”。 要灭掉这五人需多少兵力?不清楚。 但至少,仅凭这八百骑兵是没有办法实现的。 “翡人,快将巽灵君带到锁中天地,暂且避上一避!” 秋金叫道。 言出,一团绿影顷刻将魏阙笼罩了起来,飞入那块离恨锁之中。 秋金赤手空拳掠身而上,以极快速度,来到了那名打头骑兵的面前。 为首的那个家伙,显然被结结实实的吓了一跳,慌忙挥刀一砍,秋金侧身躲开,一掌贴在了那匹毛色雪白的战马“斫云”之上。 霎时间,至寒的霜天真气倾泻而出,将马和人都冻成了一坨冰块。 众骑兵见本事最高强的头领被当场冻毙,无人不骇得变了脸色。 秋金甩开左手,祭出二十三柄飞剑,心念微动,那面阴阳通玄镜也出现在了身后。 他拔出腰间的黑剑开天门,右手握着新得到的那柄橙剑求凤,猛地大喊一声:“杀!” 五人一齐出手,朝着那群骑白马、穿赤甲的魁梧战士们冲杀而去。 ———— 仅仅不到一柱香的功夫。 八百骑兵,战死半数以上。 凤凰池池畔,又倒下了几百具覆甲死尸。 只剩两百多名战意匮乏的兵卒,犹在苦苦作战。 “我知吴王对你们有恩,愿为主子报恩的,就留下来接着打,想多吃几十年饭的,就逃命去好了!” 秋金高叫道,“只要是主动离开此处之人,我们不追穷寇,饶恕他们的性命!” 听了这一番话,原本就不愿再战的斫云赤龙骑,纷纷四散而散。 胡缨和赵缦缦等翡人将巽灵君从锁中送出来后,带着主公先行一步离开了此地。 秋金、叶一燃,以及青袍客凌真,他们三个则来到了王府内的主殿。 雄霸堂。 在此间大堂,见到了那名在潼州身份最为尊崇的男人。 吴王周蕲。 身穿藩王蟒袍的周蕲,只觉震撼万分,一脸悚然的看着突然至此的那三人。 冷汗直冒,已知逃跑无用的吴家老爷,坐在位子上,惊声问道:“怎么会……你们……本王的斫云赤龙骑呢?!” “死了一大半,剩下的跑了。” 秋金语气颇为平静。 周蕲浑身颤抖,似乎要抓住救命稻草般的扯着嗓子叫道:“法圣杜饮白何在?!” “别叫了,那家伙也死了。” 凌真笑吟吟的道。 “什么……” 周蕲又尽力大叫道,“我府内的高手呢?李大海,齐权,松枯,你们快快出来保护本王!” 秋金眯眼道:“那些家伙都被你儿子带出来对付我了,至于下场嘛,自然是全死了。” 周蕲骇得险些从椅上跌落,嗓音不住的发颤:“那……那我儿周杰呢?” “他啊,也死了,被炸死的。” 凌真掏了掏耳朵,缓步走到了吴王的身前,周蕲面对眼前这个宛若鬼神一般可怖的俊彦公子,竟是害怕得连一个字都讲不出口了。 青袍年轻人面带微笑道:“真是巧,吴老爷,现在你也该去死了。” 是日,潼州大梁城吴王府。 死人多过活人。 被杀了个穿! ———— 龙蜀国境内,中原现存五大藩王之一的吴王周蕲,被割去了那颗尊贵至极的头颅。 秋金身穿龙袍,手里提着那颗死不瞑目的人头,像踢皮球似的一脚踢远。 周蕲的脑袋砸在墙壁上,“嘭”的一声,变成了一个肉饼似的样子。 瞧了瞧那具摔倒在地上的无头死尸,以及那颗已然不成形状了的藩王头颅,红发如同瀑布一般的西域公主发出“啧啧”两声,抱着肩膀笑道:“唉,这吴王还真可怜,儿子没了也就罢了,自己的命也没能保住……” “可怜个屁!” 秋金用力啐了一口,“把我的通缉令画得比我本人丑那么多也就罢了,居然才肯出十万两悬赏我的人头,我的脑袋才值这么点银子?看不起谁呢!” 想到这儿,心中又愤愤起来,走向那颗掉在地上的饼状脑袋,一脚踏落,踩了个稀巴烂,秋金怒骂:“什么屁的藩王,你的人头连一文钱都不值,喂狗啊,狗都嫌恶心!” 叶一燃了摇头,随意看了几眼雄霸堂内的陈设,忽然惊喜道:“哇,快看那边,好漂亮的剑啊!” 青袍客凌真扭头看了过去,只见北面的大桌子上,确实摆放了一柄精美的长剑。 那剑长约四尺,剑鞘饰以蟠螭彩绣,剑柄配有双龙云纹,通体成红、金两色,奢华精致,尽显王者气概! 凌真靠得近些,便先行走了上前去,一把拿过那柄有螭龙纹饰的红金长剑,拔出一点剑刃,端看了片刻,只觉此剑锐利至极,绝非凡品。 至于其他门道,却是没有发现。 秋金站在凌真的身边,拿过了那一柄带鞘利刃,看了一小会儿,猛然惊讶的叫了出来:“居然是那柄‘破曹剑’!” “破曹?” 叶一燃满头雾水的问道。 秋金点了点头,解释道:“遥想当年,大吴国的皇帝曾手握此剑,将桌案一劈为二,发誓定要击败魏国,赤壁之战的时候,吴蜀两国联手,大破曹公,此剑,也因此而得名为‘破曹剑’……” 说着,秋金便将剑刃从鞘中完全拔出,轻轻挥落。 那张摆剑的桌子,一瞬间便被劈了开来,且截面极是光滑。 青袍年轻人见状,啧啧称奇。 “好剑!” 秋金由衷赞道,“恁好的东西,放在这吴王府里,真是太浪费了……来,送给你了!” 他将宝剑归入鞘中,递给了站在一旁的叶一燃。 白袍红发的天罗国公主接过破曹剑,面带笑意,道:“这么大方啊,说给我就给我。” 秋金也笑了笑,淡然说道:“天下十大神剑,我一人就占了一半,还有一柄至尊剑宫五十年的最强铸剑,这柄破曹虽好,我却也看不上。” 叶一燃笑着翻了个白眼,将宝剑别在了自己的腰间,“以后等我境界高了,就拿这把剑来杀你,到时候你可别后悔!” 秋金哈哈一笑,“我这人向来是言出如山、唾沫成钉的,说好给你白杀一次就给你白杀一次,岂会有出尔反尔的道理?只不过……” 秋金弯起食指,在那天罗公主的鼻梁上刮了一下,笑道:“你秋哥哥我已是一品至尊境的剑修了,你还要练多久,才能用这剑来杀我啊?” 叶一燃嘟起小嘴,哼了一声,梗起脖子,很是倔强的道:“你既是剑修,那我最后用剑杀了你,你也算死得其所了。至于什么时候来杀你,这你别管,该你秋大叔死的时候,想逃都逃不掉!认命好了。” “好,一言为定,我等着你拿这柄破曹剑来杀我的那一天!” 秋金自信且爽朗的说道。 凌真看了看身边的这一对男女,有些无奈,捏了捏自己的睛明穴,暗叹一声,“这两人到底算是什么关系啊?” 第二百九十一章 活该 潼州边境。 钟永城。 众所周知,潼州有石、王、陆、金四大家族,其中石家因为有和藩王周蕲的一层关系,得以位列四大家族之首。 就在上个月,石家老太爷突发中风而死,石家为了争夺财产,闹了个天翻地覆,家族成团之间大打出手,为了钱,当真是六亲不认了。 石家变作一团糟后,原本一直排在石家后头的王家,一举成为了潼州势力最大的家族。 王家的族长,同样也有一个长房长孙,名为“绣成”,寓意自是“锦绣前程”。 此子天资甚高,刚出生没几天就会说话,两个月不到学会走路,两岁时能够流利背诵各种诗词,五岁就能自己作赋,七岁便可写出颇为精彩的文章。 有此神童,实乃家族之幸! 今年王绣成九岁,本来还没到可以考秀才的年纪,但王家背景雄厚、势力不小,经过一番上下打点,总算是走了条后门。 少年绣成果然争气,考官所问题目无不对答如流,一篇锦绣文章更是惊为天人,轻松通过三轮测试,顺利进学。 就此王绣成便成为了钟永城年纪最小的官学秀才。 城中大街上,出现了一幕怪象。 一辆华彩的大车之上坐有两人,一名穿有青色锦袍的瘦弱男孩,以及一名皮肤滑腻如脂,身材却异常壮实的绿袄女子。 车辆的后头插了两面旗子,一面上头绣着“钟永第一神童”六个金色大字,另一面上头则写着“儒家圣人转世”六字。 而拉着这辆大车的,并非是脚力雄健的骏马。 而是八个肌肉发达的赤膀男子! 每一名男子的后背上都用墨水写了一个字,八个字连在一起就是——“学富五车,才高八斗”。 冬季寒风刺骨,八名魁梧男子勉力在街上爬行,他们的身上除了捆绑着的麻绳外,再无一件衣物,无不被冻得浑身瑟瑟发抖。 “都爬得快一点啊!” 车辆上坐着的那名青袍孩童大声叫道,“慢慢吞吞的,还不如我走得快呢,养你有何用?” 男孩从身旁绿袄女子的手中,接过一根长鞭,用力挥动,在每个人的身上都抽了一下。 八名男子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声,前进的速度勉强算是快了起来。 在八人的牵引下,车辆来到了一处颇为热闹的场所。 绿袄女子嗓音甚是粗犷,冲着人堆喊道:“我家公子来了,还不快快闪开!” 众人纷纷让道退避。 车辆缓缓行过。 前头,是一名头发花白的年迈老汉,左手握着一根笛子,右手牵着一根长绳,绳子的另一头,则拴着一只黑毛白面的猿猴。 “喂,那边的老头,听说你这猴子会跳舞?” 绿袄女子叫道,“快点表演一个,我们家公子想看!” 老汉连忙点了点头,恭敬的道了句“是”,拿起笛子吹了起来。 那只白面猿猴跟着悠扬的旋律跳了起来。 姿态活灵活现,便如同一名水平高超的舞者,在此处展现技艺一般。 一曲吹完,猿猴也跟着停了下来。 “好!” 青袍男孩连连鼓掌道,“跳得好啊!这小猴真有本事!” 老汉听得赞赏,甚是高兴,咧开了嘴说道:“不是跟公子吹,我养的这猴儿啊,可跳三千小曲、八百大曲,能耐可大着哩!” 男孩嘻嘻一笑,“这么厉害啊,那你把这只猴子给我了吧。” 那名常年在街头讨生活的年迈老汉愣了愣,勉强挤出了一个尴尬的笑脸,“公子,你……你这是在开玩笑吧。” 身穿青色锦袍的富家小公子眉头皱起,“什么开玩笑?我从来不开玩笑的,我看你这小猴子本事不小,便想要了,带回去养着,闲来无事看它跳跳舞,怎的到了你这儿就成开玩笑了?” 头发花白的老汉佝偻着身子,哀声道:“公子,这猴儿是我吃饭的家伙儿,实在是不能给啊……” 青袍男孩哼了一声,“什么吃饭的家伙儿?不就一只猴子嘛,我出钱买便是了。” 说着少年掏了掏衣兜,发现身上并未带钱,转而向身边的绿袄女子问道:“郁垒姐姐,你出门时可有带银子么?” 那名叫“郁垒”的女子随意摇了摇头,“走得匆忙,没带。” 男孩冲那名弯着腰的老汉道:“我现在身上暂时没钱,这样吧,你先把这小猴儿给我,然后随我回家拿银子。” “这……” 老汉有些迟疑,正在犹豫该不该跟他回去。 蓦然间,身穿一件绿色棉袄的健硕女子从车上飞了下来。 身形轻盈恰如燕子凌空。 老汉一脸惊恐,抬头看着那名比他高了足足一头多的绿袄女子。 魁梧女子居高临下,俯视着那名衣着粗陋的老汉,眼中尽是轻蔑的神色,“糟老头,我们家公子难得有一回雅兴,全让你给扫了!一只破猴子罢了,能值几个钱?” 女人从头顶取下了一根簪子,递了上去,“喏,这根银簪也值不少银子,买你一只猴儿足够了!” “不……” 老汉不肯伸手去接那根银簪,死死攥着手里的绳子,一丝一毫也不愿松开。 绿袄女子显然动了真火,两根眉毛竖了起来,面容好似怒目金刚,令人见之胆寒。 “你个老犟驴,油米不进!” 绿袄女子怒喝道,“你今日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 她一把拿住了那根拴着小猴的绳子,后撤一步,随即用力一拽,立时将那名老汉拉了出去。 灰白头发的老人家摔得很重,面部着地,牙磕掉了两粒,鼻中、口中皆鲜血长流。 双手却仍握着那根绳子。 绿袄女子冷笑一声,走上前去,将手中的银簪刺入了老汉的掌中。 “啊——” 老汉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 第二下。 老汉的左右手皆被刺出了一个血窟窿,终于忍受不住,颤巍巍松开了紧握绳子的手。 魁岸若小山的女子踢出一脚,将满脸满手都是鲜血的老汉踹翻,弯腰捡起了那根牵猴的绳子,“你刚才若乖乖把簪子收下,不就没那么多事了吗?说到底,还是你个老犊子自讨苦吃!活了大该!” 第二百九十二章 转世 老汉不仅丢掉了饲养多年,赖以生存的小猴,还当众受到这等羞辱与折磨,自尊心的打击实在太大。 竟当着围观群众的面,跪在地上嚎啕了起来,哭得好似一个新生的婴儿。 老人边哭,边拿脑袋捶着地面,“咚咚”声甚是清脆。 “有人当街抢东西!你们都看到了吧,帮忙拦一拦啊!” 老者哭得满脸尽是泪水,“天理呢?王法呢?为什么没有人来管一管啊?!” 围观众人,偶有几个心生怜悯之情而摇头叹息,但大多数人都抱着看戏的心态,认定老汉这遭遇分明是自找的。 身为外地人的卖艺老汉显然不知道,眼前的这一男一女是何许人也。 绿袄女子姓张名郁垒,绰号“张门神”,是潼州雷洪派的掌门,坐拥祖传法宝“白玉金刚镯”,加上一身横练硬气功,杀敌能力之猛,实已到了骇人的地步。 而那个被张郁垒唤作“我家公子”的青袍男孩,姓王名绣成,乃是潼州王家族长的长房长孙,年仅九岁便进学成为秀才,人称“钟永城第一神童”、“儒家圣人转世”。 面对如此势力,老汉却还这般不知进退,委实不识好歹,吃不了兜着走也是理所当然的了。 张郁垒牵着那只黑毛白面的小猴走回车旁,对车上的那名青袍孩童说道:“公子,那个糟老头忒也不识抬举,我便小小的惩戒了一下。” 王绣成一把抱过那只擅长跳舞的小猴儿,欢喜的说道:“郁垒姐姐干得对!这老头我也看他不爽得紧,就该让他吃些苦头!” 少年抚摸着怀里的白面小猴,“走吧,郁垒姐姐,我们回家去。” 张郁垒点了点头,跃上车子的后座,冲着那八个光膀子的结实男子叫道:“你们都耳聋了吗?没听见公子说要回家了?还不点快走!” 那八名身后写有墨水字的男子听了这话,连忙像狗似的在地上爬了起来,拉动车辆徐徐而行。 那名老汉依旧在原地哭天抢地,他虽有心去追回自己的猴子,无奈适才那一下摔得实在不轻,根本已经站不起来了。 就在众人以为事情结束了的时候,有两骑突兀出现,拦住了王绣成和张郁垒的去路。 ———— 那男子,居然穿了一件绣着五爪金龙的金黄色龙袍! “秋金!是秋金啊!” 人群中很快便有人认出了这名龙袍男子的身份。 在王朝内,除天子外的任何人,若胆敢身穿龙袍,那无疑便是犯了“大不敬”的死罪。 但显然,眼前这名男子全然不在乎这个。 只因他已是龙蜀国内头号贼子,杀害了一国藩王的滔天巨寇! 潼州的男女老幼,俱归吴王周蕲管辖,而周蕲正是惨死在了眼前这名龙袍男子的手中。 对于潼州人而言,“秋金”这个名字,并不比地府阎君的份量来得要轻! 在得知拦路者,正是那巨贼秋金后,再无一名百姓有胆在旁边围观,尽皆蜂拥而散。 不多时,钟永城的这条大街,变得空荡且安静。 那名老汉虽是从外地而来,却听说过秋金的鼎鼎大名,知道此人的手段有多么恐怖。 若非老人此时摔在地上疼得厉害,无法站起,多半也要跟着那些百姓一块儿逃跑了。 ———— 西北风呼啸。 街头一片肃杀。 王绣成毕竟年纪尚小,心里头甚是害怕,紧紧抱住了坐在自己身旁的那名绿袄女子。 体格异常魁硕的张郁垒,死死盯着眼前之人,她毕竟身为雷洪派的掌门,拥有最起码的胆识和魄力,到底还不至于落荒而逃。 “喂,男人婆,他们都跑了,你怎么不跑啊?” 秋金挑着眉头高声道。 张郁垒一愣,旋即,她明白了那声“男人婆”是在说自己。 姓张,以门神“郁垒”为名字的魁梧女子,生来嗓音十分粗犷,加之后天练习硬气功,导致体格比一般男子都要大出许多,故而向来最忌讳别人唤自己为“男人婆”。 此为大忌讳也! 张郁垒眼神中登时现出怒意,毫不客气的道:“我们本就素不相识,我又何必要跑?若无甚要事,还请让路!” “我若是不让,你当如何?” 青袍年轻人凌真往前迈出一步,挺身立在前头,眯眼说道:“打一场?” 白袍公主叶一燃走了上去,一边走一边笑着拦道:“不用你出手,我来就好。” ———— 张郁垒握紧两颗砂锅大的拳头,拳面之上,瞬间覆盖了一层如同油脂般细腻的光泽。 叶一燃离开紫雷马背的同时,张郁垒也从车座上跃起。 白袍,对绿袄! ———— 钟永城中第一神童王绣成亲眼看见,平日自己最为崇拜的郁垒姐姐,被人打得口吐血水,狼狈不堪。 硬气功,完全挡不住诛妖拳法和灭魔腿法! “啊——” 那个身形甚大的张郁垒,被那名白袍女子一脚踹飞,像条死狗似的摔在了尘埃里。 气功被破,五脏六腑皆受到重创,鲜血狂喷不止。 叶一燃身姿异常轻快,急急飞掠而至,来到那名趴在地上吐血的魁梧女子面前,一脚将其踢昏了过去。 弯下腰去,将雷洪派掌门手腕上的那对白玉镯子取下,戴在了自己的两只手上,用力一握,光泽立时包裹住了双拳,拳锋互碰,发出“铮”的一声清响。 叶一燃微微一笑,自言自语道:“我就说怎么这么疼呢,果然是这对镯子的缘故……” 秋金走向那个已被吓傻了的青袍孩童,先拔出剑,割断那几条捆人粗绳,放走了那八名充当马力的赤膀男子。 接着,秋金低头叫道:“翡人,出来看你的转世了!” 一个碧绿色的身影,霎时出现在了车辆的前头。 是一名身穿儒士薄衫,浑身晶莹通透的修长男子。 王绣成嘴巴大张,惊得眼珠子差点从眼眶里掉出来,被吓得当场尿了裤子。 年仅九岁的他,瞪大眼睛,看着那名浑身碧绿色的高大儒士。 满脸的震惊与不可思议! 秋金走到翡人身旁,与之并排而站,拍了拍他的肩膀,随手一指,笑道:“看到车后面的那面旗子了吗?写得明明白白的——‘儒家圣人转世’,你这还没死呢,就连转世都有了!你说有不有趣?哈哈!” 青袍年轻人凌真也不禁莞尔。 第二百九十三章 天伦 儒圣翡人淡淡一笑,“此小儿身负不少的儒家气数,加之天资聪颖,倒也对得起‘神童’这一名号。” “还有这事儿呢?那你们儒家的气数倒也是真不挑食,选了这么一号主人。别看这孩子岁数小,心肠可歹毒着呢!把人当牲-口使唤,光天化日之下,抢了那老伯的猴子,这哪儿是什么神童啊,分明就是个流氓恶霸嘛!” 秋金随手指了指那个跪在地上的年迈老汉,“你自己去看看吧。” 翡人看到了那边的老者,眼皮一颤,急忙纵身上前,关切的询问道:“老人家,你不要紧吧?” 老汉见到了全身碧绿,浑然不像常人的翡人,与少年的反应差不太多,同样惊得说不出话来。 翡人将手掌贴在了老汉的后背,为其灌输起儒家的浩然正气,气机入体,老汉顿觉整个身子都变得暖洋洋了起来。 过不多时,鼻子和嘴巴里的血止住了,手掌上的穿刺伤也逐渐开始愈合。 凌真观察着眼前的这一幕,心道:“这浩然气,倒是与我那青龙真气有些类似……哦是了,鱼剑神年轻那会儿不就是读书人嘛,与儒教本就是一脉相承的。” 那老汉挣扎了半天,总算重新站了起来,朝翡人深深鞠了一躬,情绪激动的道:“多谢神仙救命之恩!” 儒圣翡人哈哈一笑,摆了摆手,“我可不是什么神仙,顶多能算是一介读书人。” 翡人走向那名坐在车上的青袍男孩,沉着嗓子道:“尔不配享我儒家气数!” 王绣成悚然一惊,顷刻间只觉脑中一片空白,一下子便昏厥了过去。 少年失去意识后,握绳子的手一松,那只黑毛白面的小猴重获自由,朝着叶一燃的方向跑了过去。 只见其猛地一跃,竟将叶一燃腰间的那柄破曹剑给抽了出去,双手把持,用力往前一戮。 叶一燃身负威仰体魄,对锐器的抵御力极强,自然是没能让小猴伤及分毫。 “你这小破猴儿,成精了是吗?连我都敢刺?” 叶一燃伸手一把将那只白面猿猴擒住,从其手中抢回了宝剑。 “叫你刺我,叫你刺我!” 叶一燃把破曹剑归入鞘中后,一下又一下拍打着小猴的屁股,小猴儿吃痛,嗷嗷直叫。 凌真冷不丁想起了那两只被镇压在须弥山大佛底下多年,已真正成了精、得了道的金毛老猿。 白面的叫谢天,赤面的叫谢地。 谢地已被端木鼎化出的那尊巨佛法相当场击杀,尸骨无存。 而另一头白脸金毛的老猿谢天,那次却被它一个“筋斗云”给逃走了,如今,也不知那孽-畜是生是死,有无继续祸害人间? 凌真思绪飘远之际,秋金笑着走了过去,从那名红发碧眼的西域公主手中,抱过了白面黑毛的小猴,“行了行了,你也真出息,跟一只猴子置什么气?” 叶一燃嘟着嘴巴,愤慨的抱怨道:“它刚才拿剑刺我来着……” 秋金不加以理睬,抱着那只白面小猴,走向那名年迈的老汉,“老伯,猴子还给你,以后就别再来潼州了,去别的地方讨生活吧!” 老汉接过了自己赖以谋生多年的小猴,连声道谢,语气诚挚万分,就差没跪下磕头了。 秋金又看了看那辆车子上昏过去了的王绣成,问道:“翡人,你怎么他了?” 儒圣肃声道:“此子行伤天害理之事,不配做我儒家的门生,我已将其体内的浩然正气尽数收回了。” 秋金拍了拍手,对此举甚是满意,赞道:“不错不错,这才有个儒家圣人的样子嘛!” ———— 在未来的几年里。 失去了儒家气数的王绣成,再也读不进去一本书,再也写不出一首诗或是一篇文章了。 钟永城里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神童,就此泯然众人矣! 而那个得了不少浩然气的老汉,竟在花甲之年捧起了书本,头悬梁锥刺股,刻苦钻研先贤文章典籍,很快便顺利进学。 而后更是考中了进士,大喜之际不慎被痰迷了心窍,在街头发疯般的狂奔狂喊。 最后被一名屠户当街狠狠扇了一巴掌,方才清醒过来。 ———— 凌真用脚踩烂了一个汉子的整只右掌,语气冰冷的道:“你想死,还是想活?” 身穿斑斓猎豹毛皮的汉子,浑身微微颤抖,痛苦绝伦的道:“活……小的自然是想活!” “想活是吧,那我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 青袍年轻人问道,“你刚才口中说的那个‘洞主’,是什么人?” “是我们的老大……这山顶上鸳鸯洞的洞主。” “哦,叫什么呀?” “黄……黄郊河。” 右手被踩得残废了的汉子道,“绰号‘云雨大圣’,又号‘颠鸾倒-凤真君’。” 青袍客凌真扯着嘴角,笑骂道:“起出这样的名字来,真他娘-的是个人才!” ———— 抵达姜神山顶,果见一个巨大的洞窟,窟内,想必便是那黄郊河的老巢了。 山门之上挂着一块匾额,上书“鸳鸯洞”三个醒目大字。 “鸳鸯洞,共赴云雨时,颠鸾倒-凤……” 凌真冷笑道,“这一个好耍子的去处,莫非,是打算在此地开个青楼不成?” ———— 鸳鸯洞内部中轴对称,俨然是如同皇宫一般的格局。 洞内的墙壁上,插了数不胜数的火把,灿烂而辉煌。 左右立有大量持棒男子,个个儿身披豹皮衣裳,威风霸气。 穿过摊有红地毯的漫长过道,尽头处,有一张铺着白老虎皮的巨型大椅。 上面躺着一人。 那人身穿深紫色道袍,脖子挂有一串杏红色的佛珠,道佛兼备。 黄发、黄眉、黄眼、黄须,一张脸呈现靛青色,五官狰狞丑怪,叫人害怕。 显然,此人便是这座鸳鸯洞的洞主,号称“云雨大圣”,又号“颠鸾倒-凤真君”的黄郊河。 他的身旁围坐着六名年轻女子,尽皆衣着暴露,香-艳至极。 左边三人给洞主捶腿捏足,右边三人往洞主的口中,一次次送着酒水与水果。 真可谓天伦之乐! 第二百九十四章 恶报 一个雄浑霸道的嗓音,从门口骤然响起:“贼人,快些过来受死!” 言罢,门外飞奔进来一人。 入门之人长得剑眉星目,容颜颇具威势。 肤色洁白且滑腻,尤其是那颗剃度后的脑袋,堪称锃光瓦亮。 斜披一件浅黄色的粗制僧衣,一条筋肉虬结的胳膊外露出来,臂上刺有精美的纹绣,是一只青色羽翼的大鸟。 右手里,紧握着一根长约一丈的浑黑铁棍,整个人就那么巍然而立。 好似一座白玉罗汉,一尊了不得的怒目金刚! “哪儿来的贼秃,胆敢擅闯我鸳鸯洞?!” 黄郊河瞪视着那个闯入了自家地盘的和尚,怒斥道。 黄衣僧人“哼”了一声,朗声道:“贫僧法号缘空,俗名邢焦!” 黄郊河听说过这个如今已然改投佛门的魔道巨擘,不由吃了一惊,忙道:“你就是缘空和尚?!那……那你师父也来了?” 法号缘空的邢焦啐了一口,喝骂道:“对付尔等狗贼,还用不着我师父他老人家出手!” 话音刚落,白玉大汉手持漆黑铁棍,猛地掠了上去。 黄郊河同样顷刻动身,那一根竖在白虎椅子旁边,足有百来斤份量的狼牙巨棒,瞬间被他抄起,朝着前头猛冲而去。 一人黄衣玉面貌若金刚,一人紫袍焦发形似恶鬼。 一人手握浑铁长棍,一人把持狼牙巨-棒。 一人原是邪教教头,一人现是魔窟洞主。 一人号称青臂天尊,一人自封云雨大圣。 一人一丈之内无人不可杀,一人一榻之上无女不可耍。 一人皈依佛门偿旧债,一人占山为王造新孽。 好一场激烈无伦的厮杀,鸳鸯洞内充斥着“哐里哐啷”的声响,极是刺激震撼! 二人的打斗风格颇为类似,皆擅长大开大合的强攻,加之他们都有佛门大金刚印护身,打起来,当真是肆无忌惮,全没任何章法可言。 百余个回合不分胜负。 在一旁观战的鸳鸯洞部下们,虽也想上前助阵,却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唯恐一上去,便被棍棒的劲风扫中,当场暴毙身亡。 ———— 又是两百个回合。 黄郊河失去了耐心,故意卖了个破绽,那黄衣僧人缘空看准机会,倾力一棍挥落。 蓦地里,一根金绳似游鱼般从云雨大圣的袖中飞出,霎时便将曾经的魔道强者邢焦给捆了结实。 “什么东西?!” 不论缘空如何用力,就是无法挣开金绳的束缚。 “这是也你师父的法宝之一,叫做‘缚龙绳’。” 黄郊河笑道,“此物颇有神通,连天龙都能缚住,你就休要白费力气了。” 见洞主大获全胜,一众小喽喽无不欢呼雀跃。 就在黄郊河准备一棒子结果缘空性命的时候,一个年迈的嗓音从洞门外徐徐传来。 “阿弥陀佛!” ———— 千佛寺方丈。 不动禅师。 一个身穿大红袈裟的瘦小老僧,竖单掌在胸前,微微闭目,缓步走入了门内。 黄郊河两颗眼珠子瞪得溜圆,不假思索的纵身跃起,一个猛子便往地面跳去。 他当初正是靠着此等“土遁”之术,才成功从千佛寺里偷得了那三件宝贝,并成功全身而退的。 不动禅师只是弯下腰去,将手掌轻轻贴在了地面之上。 有佛气迅速铺满整座大殿! 黄郊河那颗长满了杂乱黄毛的脑袋,砰然砸在坚硬至极的地上,发出“咚”的一响,好似棒槌敲击木鱼的声音。 鸳鸯洞洞主捂着额头站了起来,手指着那名矮小瘦弱的老僧,怒不可遏的大喝道:“贼和尚,给条生路行不行啊?!” 不动禅师淡淡的笑了笑,温声道:“明明是你窃了我的东西在先,怎得反说我是‘贼’?” 云雨大圣咬了咬牙,一跺脚,本着豁出去了的态度,叫道:“老子今日和你拼了!” 拾起地上的那根巨型狼牙棒,朝着那名老僧尽力挥舞了过去。 悠悠扬扬的撞钟声,在姜神山顶回荡。 不动禅师双手合十,低眉念诵着佛经。 一动不动。 那位被世人尊称作“活佛”的千佛寺方丈,一下又一下承受着云雨大圣强猛的棒击。 撞钟般的响声,持续大约半柱香的功夫,不动禅师停止了念经,慢悠悠的问道:“打够了么?” 黄郊河并不作理会,依旧发了疯似的,用手中的狼牙棒,肆意殴打着那名比自己矮了足足一个头多的瘦小老僧。 不动禅师轻叹一声。 老僧动了一步。 并不是后退,而是往前方迈了一步。 食、中两只并拢并递出,戳在了颠鸾倒-凤真君的额头之上。 那名手持铁棒的紫袍大汉,顷刻便倒飞出去! 重重摔在了那张铺有白老虎皮的大椅之上,强劲的冲击力,当场将椅子压了个粉碎。 黄郊河金身被破,肉体受创十分严重,“噗”的一下,喷了一大口血出来。 不动禅师先是口中默念咒语,那个将秋金和叶一燃困住了的“压龙钵盂”,倏然打开,秋、叶二人得以从钵中走出。 金色钵盂变成了正常体积,一下子便飞回了主人不动禅师的手中。 老僧又走向了被捆得动弹不得的徒弟缘空,伸手一扯,那条金闪闪的缚龙绳,顿时也松了开来。 “叫你轻薄我,去死吧你!” 叶一燃犹记恨适才折辱之仇,手中提着那柄破曹剑,就要去砍黄郊河的人头。 不动禅师矮小的身影急掠上前,一把握住了那柄削铁如泥的宝剑,低声说了句:“姑娘,且饶了他吧。” 说着将那串杏红色的佛珠,从黄郊河的脖子上摘了下来。 至此,压龙钵盂、缚龙绳、定心珠,三件佛门法宝皆物归原主。 “大师,这恶贼实在伤天害理,不能就这么饶了他!” 红发白袍的西域公主胸中不平,跺着脚道。 “生死皆有定数,黄郊河作恶太多,自会有人去杀他的。” 不动禅师缓声道。 听了这话,黄郊河不管不顾,挣扎着勉力站了起来,全然顾不得自己的伤势。 鸳鸯洞洞主慌不择路,往外头大踏步跑去了。 门外,立有一袭青袍。 ———— 一个照面过后,自封“大圣”的黄郊河被凌真出剑斩杀。 死于自家老巢的门外。 恶有恶报! 第二百九十五章 可望 秋金承蒙不动禅师出手搭救,得脱樊笼,走上前去躬身道:“多谢大师,晚辈甚感大德!” 身穿大红袈裟的矮小老僧,微笑着说道:“秋施主,你我之间的缘分乃命中注定,老衲身无别物,今日赠你四句偈言,可愿意听么?” 秋金来了兴致,立时垂首道:“晚辈洗耳恭听!” 不动禅师点了点头,缓缓道:“火起而焦,叶落而败;遇岛则输,劈川则开。” 四句谶语,共计一十六个字,可谓玄而又玄,内含莫大深意。 秋金自知得了好处,抱拳行礼,“多谢大师赠言,晚辈定当谨记!” “好,老衲这就告辞了,他日有缘再见。” 不动禅师招了招手,“缘空,我们该回去了。” 本名邢焦的黄衣僧人应了一声,提着那根浑黑铁棒,跟随师父下山去了。 秋金低头思考着那四句偈语的含义,忽然腰眼处被人狠狠捣了一拳,转过身去,只见那名红发碧眼的西域公主,此刻正一脸怒意的看着自己。 “你怎么还打人呢?!” 秋金不满的叫道。 “打的就是你!居然害得我被压了这么久……” 叶一燃气鼓鼓道,“快说,以后还玩不玩扮猪吃老虎了?!” 秋金思量了一会儿,笑嘻嘻的道:“玩肯定还是要玩的,就是需谨慎一些了,以免再遇到今日这样的事情。” “姓秋的,你!” 叶一燃见他死不悔改,抬起手便又要去打。 秋金提前预判到了她的动作,轻松躲开,跑向那张已被压塌掉了的大椅,拿起椅上铺的白老虎皮,用手指揉捏了几下,脸色满面,赞道:“真是好皮毛,近来日子冷了,下山找个裁缝师傅做件暖裘倒也不错!” ———— 下了山后,秋金披上了一张品相绝佳,十分厚实保暖的白虎皮裘。 这形象。 让凌真很难不去想到某个人。 某位以双剑为足、黑瘦若铁,连凌家大姐凌凤歌都要喊一声“师父”的嬴姓老前辈。 然后青袍年轻人面对秋金时,由衷的赞了一句:“肩披虎皮,大道可期!” ——— 一个白发苍然的枯槁老者,微微偏头。 老人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那件白老虎皮,笑眯眯点头道:“小子,路走宽了!” ———— 龙蜀王朝内部的道教派系甚多,可谓鱼龙混杂、驳乱不清。 但若论其中势力最为雄大,足以担起“道教正统”四个字的,非正一派莫属。 正一派原名盟威道,供奉太上老君神位,创教者姓张名棱,字道临,号五斗米真人。 张真人年近百岁时,在云锦山偶得了上古时期轩辕黄帝遗留下来的一本《九鼎丹法》,真人依靠书中所传的秘法,成功炼制出了传说中的“龙虎大丹”。 那日,云锦山上方天空,铺满了呈龙虎形状的绚烂烟霞。 修为大涨的张棱,以一人之力挑起了开宗立派的大旗。 他先将云锦山,改名为“丹霞山”,而后倾尽家财,在山顶修建了一座巍峨道场,命名为“龙虎宫”。 尊道家始祖李耳为镇教神明,奉《道德经》为至高经典,“盟威道”由此诞生。 未来几年里,张道长广收天下门徒,弘扬明威善治的文化,首创“棱井”技术,传授百姓熬盐之法。 用符水、咒术等神通,令多地解除瘟疫,救下了上万条性命,世人无不深感恩泽,皆虔诚的尊称其为“道家圣人”。 之后为了顺应帝王旨意,张道临将盟威道改名为了“正一派”,取“正大一统”之意。 在周氏皇室的大力扶持下,正一派生源广进,高过了其他一切旁门左道,很快便成为了当之无愧的中原第一道家门派。 ———— 丹霞山龙虎宫。 平气大殿内。 那张只有掌教才有资格坐的琉璃宝座前,立着一名穿着黄紫道袍的老迈长者。 长者足足九尺有余,十分魁梧,浓眉大眼,须发皆白。 一脸温和与慈祥的神色,他低头看着地面。 其肩膀上,趴着两条手臂长短的小龙。 一条浑身呈苍青色,一条周身红蓝相间。 穿有黄紫道袍的长者。 正是当今“道圣”——张棱。 而那两条小龙,一条是上古四圣兽之首青龙的后代,另一条,则是钟山之神烛龙的后代。 张棱的身前跪着一人。 此人颜容威严,神情颇为肃穆,是五斗米真人的长子,张昊。 “爹,您若就此飞升而去,正一派便再无领袖了!” 张昊开口道,“求您看在天下道统的份上,留在龙虎宫吧!” 张道临微笑着捋动长须,摇了摇头,“你爹我活了一百二十二岁,这辈子不知操了多少原本不该操的心,也该退休好好享福了!” “爹,您若是想退休,待在这儿不也是一样……” 张昊仍在试图挽留父亲。 张棱转眼就变了脸色,抬起手,赏了儿子一记结实的板栗,大声斥责道:“我若待在这儿,你们三天两头有什么事儿便来找,我还退个屁的休啊!” 顿了顿,接着道:“况且天界何其逍遥,岂能与人间相提并论?你爹我修行一生,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跻身仙箓,登天成圣吗?” 张昊知其此番是铁了心要走了,低声说道:“爹,您既然执意要升天,那孩儿也无力阻拦……不知您临走前还有何吩咐?” “有的。” 五斗米真人微微一笑,一只手搭住了左肩上的小青龙,令一只手按住了右肩上的小烛龙。 室内光辉闪耀,如同日月。 青龙与烛龙,皆化作一团光影飞离了丹霞山。 “我已将自己三分之二的气数,散入了那两条小龙的体内了,它们也因此获得了化入人身的机会。” 张棱正色道,“日后,若有一名青发金瞳的少年来到龙虎宫,你务必要收他为徒,并将毕生技艺毫无保留传授与他,记得了么?” 张昊拱手道:“孩儿谨记!” 张道临“嗯”了一声,双手举过头顶,掌心朝上。 又有一股莫大的气浪骤然激荡而出! “我已将最后的一份气数散去,赠予了天下修道之人。” 张棱颇为欣慰的说道,“来,乖儿子,爹最后送你点好东西!” 张真人念动口诀,蓦然间,两张焕发奇异光彩的纸符,从那只宽衣大袖中飞了出来。 “这两张符箓,一张名‘辟邪’,一张名‘驱鬼’,你且好好存着,他日必有大用!” 张昊听了父亲这话,恭敬万分的接过了符纸,应道:“多谢爹!” 张真人拍了拍长子的肩膀,最后嘱咐了一句:“有空多练练雷法,差五雷宫的陆絮多矣。” 然后不等儿子言语半句,张棱便迈开步子来到了殿门外,举目远眺,欢畅无限的大喊:“总算解脱了!白川,告辞,贫道先行一步登天!” 话音刚落,有紫气东来。 平气大殿上空,光华曜日。 老道士轻轻一纵,跃到了那一团浓重的紫气之上,霞举而飞升。 这一日,天界多了一位主掌雷部的神明,号“雷声应元普化天尊”。 ———— “凌老弟,你还会这道门术法掌心雷啊?!” 秋金有些惊喜的问道。 雷电共五条,分五色,杂糅成为一团,噼啪作响。 蕴于青袍客的手掌之中,煞是夺目绚烂。 凌真点了点头,微笑道:“这是‘五雷正法’,我的一位姐夫传给我的,倒也有几分杀力。只不过,我又非道士,加上如今还有了那把本命剑‘引雷’,所以这五雷诀已基本不用,偶尔使一使,权当游戏,消磨闲暇时光……” 年轻人抬着头,望向了天穹处。 乌云密布,有雷声轰鸣,似要有暴雨倾盆,浇透人间。 凌真不再说话了。 眼神里,带着一丝丝的落寞与孤寂。 天外的那个“世界”,仿佛距离自己越来越遥远了。 就像世俗凡人与云幕之中的那些闪电。 可望,但不可及。 第二百九十六章 拜师 清晨,虫鸣鸟叫的林间小路,有一人在独自行走。 那是长了张娃娃脸的单薄少年,他身着一件普普通通的青色衣衫,虽然普通,但毫不破陋,衣服上头也无半个补丁。 这个少年模样长得十分奇特。 满头白发如瀑,生就了一对不同颜色的“异瞳”。 左眼,呈赤红色,若眸中蕴含烈火。 右眼晶蓝,好似一颗价值连城的剔透宝石。 如此相貌奇特的青衫少年,姓莫,名等闲。 其父莫空杯乃是夜郎城云月镖局的总镖头。 据传,少年母亲是于五十岁时有的身孕,怀胎了足足三十个月,方才将胎儿诞下,差点死在产房,很不容易。 莫空杯给新生的这个儿子取名作“等闲”,再加上那一个“莫”的父辈姓氏,寓意“少年白头莫等闲”,可见对之期望不低。 这名生来就长满了雪白头发,与一对异色眼瞳的孩子,今朝青衫一人行于林间,是在往家中走去。 昨夜,他瞒着父母通了个宵,跑去深山里与一大群野猪睡觉。 只是枕在野猪的皮毛之上,舒舒服服睡了个觉,仅此而已。 也不知为何,连他自己都说不上来。 那就是,少年莫等闲天然的对一切兽类有好感,莫名亲近。 且那些茹毛饮血的山中野兽,对于这个白发异瞳的孩子,也无什么禽兽特有的“恶意”。 即便莫等闲再如何胆大包天的去靠近,去接触,那些兽类也决计不会伤害他,更不会将其视作一顿“盘中餐”! “回去以后,该怎么跟爹爹讲呢,他分明不让我离那些野猪太近的,说是会有危险……” 莫等闲心中思索着回家后的应对之策,“有了,我就跟爹说,我在山间迷路了,兜兜转转了一整晚,现在才走出来,这样的理由,应该能有用吧。” 想了一下,白发少年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自言自语道:“就算爹不信,我娘也肯定会信的,娘亲最好了,永远站在我这边……其实,爹爹也很好,只是爹爹有时候要打我,如果不打人的话,爹爹也是全天下顶好的人!” 有着一红一蓝双色瞳仁的白发少年莫等闲,抬起了那颗满头霜雪的小脑袋,望向东方那一轮旭日。 日头并不刺眼,很是暖和,冬日可爱。 他咧开嘴,笑了。 心中怀着纯净的幸福与美好。 青衫少年郎嘴里哼着小曲,继续大踏步往家赶去。 ———— 这个时候的莫等闲不会知道。 等回到家中后,他将看到一场怎样惨烈的人间悲剧! ———— 昨夜里,整座云月镖局,上下三百多条人命,尽数死绝。 真正意义上的“灭门”! 缺桐剑派龚天,盯上了莫空杯的那柄心爱佩剑“青蝇”。 山贼头目牛濯,曾被镖局里的一个镖师砍掉了一条胳膊,此番前来报仇。 康乐镖局韩鹏涛,作为同行,必是冤家,同时他还是迫切的想要得到莫家的那一本《点璧剑法》。 三人率领上千部众,一夜之间,血洗了云月镖局。 莫空杯的独子莫等闲,因没有在家的缘故,侥幸躲过了一劫。 ———— 少年返回家中时,看到的光景,是镖局外的旗杆子倒了,门被踹开了。 门内门外,满是横七竖八堆着的死人。 待他走进去后,赫然望见最醒目的位置,用血书写着四个大字:“满门皆死。” 莫等闲不言也不语,一路如同行尸走肉般行走着。 当他看到父亲和母亲的尸体后,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崩溃大哭,跪在已经彻底死去了的双亲旁,哭得撼天动地。 字面意思上的“撼天动地”! 因为这个莫姓少年,在疯了一般嘶声恸哭的过程中,整个人开始发生极为剧烈的形变。 红、蓝双色血液,自少年的两颗眼珠子里面流淌而出。 越流越多。 直至将他的整副身子彻底覆盖。 莫等闲的年少身躯,以惊人的势头和堪称恐怖的增长速度,在不断的拉长再拉长! 四肢变作钩爪,人头化为龙首。 最终。 少年不再是少年。 而变成了一条通身红蓝相间,有着雪色长毛的庞然巨龙! “莫等闲”猛然甩开龙尾,几乎是下意识的便掌握了腾云驾雾之法。 直奔云霄。 长啸声响彻天际。 ———— 有个云游至此的道门真君,腰佩神武剑,头系逍遥巾,身着紫天衣,悬挂摄祟铃,脚踩踏云履。 道士自号“天雷真人”,姓陆名絮,是青云山五雷宫的掌教。 瞧面容不过只有四十岁上下的陆真人,在听到了那一阵龙吟之声后,急忙御气动身前往查看。 当陆絮看清了那头巨龙的真面目后,他轻轻捻动胡须,心中思量道:“曾听张昊跟我说起过,张真人登天之前,曾用自身约莫三分之二的道门气数,助青龙与烛龙的两条后代,得以化人为生……这莫非就是那钟山之神,烛九阴?!” ———— 丹霞山龙虎宫。 张棱张真人羽化飞升后,继任为新一代宫主的张昊,这一刻,也不顾自己此时在与弟子们讲解《易经》,头也不回的匆匆奔出了大殿。 于门口处眺望山脚。 张昊感慨万千,神色颇为复杂,他喃喃道:“你终于来了啊……青龙!” 山脚处。 一个青发金瞳的白衣少年,为了给自己那生患重病的青梅竹马,求上一颗能续命的丹药,开始徒步登山。 ———— “天雷真人”陆絮笑意温和,伸出手,揉了揉那个细瘦少年的脑袋,说道:“你刚才差点把我给吃了,你知道么?” 青衫白发的少年莫等闲,此刻懵懵懂懂,仿佛做了好一场噩梦,仍是心有余悸。 这位陆姓道人,术法玄通,仅用袍袖在少年的头顶轻轻一挥,便散去了莫等闲心中的诸多忧愁烦恼。 独留清净在身。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陆絮看着重新露出了笑容的青衫少年郎,缓缓道:“贫道来自青云山五雷宫,如今张真人羽化,我勉强可算得上是天下道统的第一人。你若是肯拜我为师,那么贫道……” 还没等眼前这名紫衣道士把话说完,耐不住性子的莫等闲,已经匆忙跪了下来,磕头拜师。 陆絮看着那个在给自己行叩拜之礼的少年,再度笑而捋须,欣慰的说道:“从今日起,你的道号,就叫——‘九阴’!” ———— 平气大殿的殿门外,白衣青发,生就一对金色眼瞳的少年满脸震惊,极度的不可思议。 继而,那份惊讶转化为了狂喜。 欣喜若狂! 只因他从那位姓张的道门大真人口中得知。 那种能够救人性命的宝贝丹药,在龙虎宫里多的是,要多少,就有多少。 自己青梅竹马的命,这回算是有救了! 宫主张昊装出了一派沉稳、老练的宗师气度,双手负后,用力咳嗽了一声,嗓音低沉而缓慢的说道:“想要灵丹,须先拜师。” 听了这八个字后,那白衣少年先是愣了会儿神,紧接着好像明白了什么,立马双膝跪倒,甚是虔诚的叩首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张昊笑眯眯的受用着这份叩拜礼数,待礼成后,他将那双目炫金的少年人扶了起来,悠然道:“你既已入了玄门,那为师送你个道号吧,就叫太昊……不行不行,这与为师的名字冲了。那就叫你‘青苍’吧,青帝的青,苍龙的苍!” ———— 深夜里,皎洁月色下,某处不知名的山崖口。 秋、凌二人并排而坐。 赏月,饮酒。 秋金忽然扭过头,好奇的开口问道:“哎凌老弟,话说,你有没有师父的?” 凌真闻言,开始沉吟。 自己此生确无哪怕一次货真价实的“拜师”经历啊。 第二百九十七章 断肉 崖畔,青袍年轻人默然无言,他正在细细的思索着。 许白绫于己亦师亦友。 但她更多的,还是陪伴了自己许久岁月的好朋友,或者说是“知心大姐姐”。 山庄的那群神将们,见着自己,哪一次不是恭恭敬敬的喊“少爷”?太过卑躬屈膝,故而也决计算不上。 鱼幽琮鱼老剑神,确实教了自己很多有用的东西,但鱼前辈曾明确表示过,莫说嘴上,就算是心里,自己都万万不能将其当做“师父”。 爹爹凌璞,或者娘亲姚樱,还有八位姐姐……那可都是亲人啊,断然算不得什么师父。 于是在经历了一通记忆回溯后,凌真摇摇头,坦诚的实话实说,“没有,一个能被称之为‘师父’的人都没有。” 身穿白虎皮裘的秋金,自顾自喝了一口辣嗓子的烧刀白酒,“啧啧”了几下,咧开嘴,露出欢快笑容,说道:“你这不行啊,好歹得拜个师父吧,不然逢年过节的,连登门送礼的人都没有。” 凌真觉得这个说法倒也还挺有意思,猜这姓秋的多半又喝大了,便笑着点了点头作为回应。 过了一会儿,似乎是感到无聊,凌真问道:“秋兄,你之前,总跟我提起你那位师父端木龙骨,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秋金想了想,笑意更浓,然后大着舌头说道:“有机会,嗝……有机会带你去见一见我师父他老人家。” 凌真随意挥了挥手,散去那一股秋金酒嗝打出来的味道,有点熏人眼睛呐! 月色之下,有个快要三十而立的男人抬头望着天边月,没多久,他又把头低了下去。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人。 秋金压着嗓子,没来由的蹦出来了几句话,“凌老弟,有些人,现在还没法见。还是,得等到杀了宰阳那恶贼以后再去见。比如我师父!” ———— 青衫中年人魏颉掐指一算,下意识抬起头望了一下上方,虽是一片漆黑,但他还是提醒了一句:“嬴老爷子,天快亮了。” 嬴春轻飘淡然的吐了个“哦”字出来,低头看了一会儿归墟境内的场景,“那就再加快一些好了。” ———— 雪山绝巅。 剑气盖压风雪。 那一套意气剑招“十年剑”中的第六剑。 其名不过两个字,简简单单,无任何花里胡哨的粉饰前缀。 就叫——“师父”! 一剑急急横掠。 那块足有千丈高的“望夫石”直接砰然炸开。 那个赤发绿衣,五爪如鹰钩的刘菜菜,甚至连发出一声临终哀嚎都做不到。 顷刻间元神爆裂,身躯碎成了一丝丝的肉泥。 死的不能再死! ———— 山中,云岩窟。 叶一燃内心深处挣扎不断,半蹲在地,紧紧抱着自己的脑袋。 与那蛊事魔女刘菜菜一战之后,她体内被秋金种下的灵犀蛊,已被那只有着霸王虫之称的“天南蚕蛊”彻底吞吃。 这也就意味着。 如今的自己,是完全意义上的“自由身”。 不管去到何处,那个姓秋的大混蛋决计都管不了了! 走…… 还是不走? 这一份巨大的纠结,令这名来自天罗皇城的西域公主,迷茫得近乎快要发疯。 ———— 西天见佛崖。 青袍客凌真偶遇了白衣白剑,自称“诗酒剑仙”的元恩。 玉袍长剑堪风流。 元恩、凌真,皆自诩为人间谪仙。 两人一见如故,把酒言欢。 ———— 元恩所酿之酒名为“惨将别”,是一种专门令修士大醉酩酊的酒液。 亦可理解为是某种“剧毒”! 看着饮后醉得丧失了行动力的那个青袍年轻人,元恩摇摇头,服下一颗解酒药,暗自调息后,冷笑道:“还是有点嫩,小子,下辈子投胎须长点记性。” ———— 刺透了元恩心窍后,秋金抽剑出“窍”,带出一连串的血花,满地猩红。 白衣被鲜血浸透的元恩,死死摁住胸中的那处致命伤,眼中尽是不甘与绝望,摇摇晃晃勉力撑了一会儿,道出一句“你大爷”。 然后彻底脱力倒了下去,就此气绝。 秋金弯下腰,捡起了元恩掉落在地的那柄名为“孤鹤”的红白长剑,在手中端看了片刻后,发出啧啧的声音,“什么孤鹤一飞上西天?什么西天极乐见佛陀?你这等卑劣小人,也敢在这儿装神弄鬼?我呸!” 又补了一剑,给那“诗酒剑仙”元恩来了个身首分离。 秋金咬着牙,恨恨的道:“敢给我好兄弟投毒?当老子真他娘-的提不起剑啦?!” ———— 十大神剑得其六。 不惭世上英,本名“羽蛇”的尸骨三千,金锭,甘泉,求凤,孤鹤。 ———— 亡命泉。 晋丘死后,以其本命元神炼制出来的那一尊黄金铠甲巨人。 现已被秋金劈斩至粉碎。 因亲手“杀死”了自己往年的故交友人,秋金有些神情恍惚,呆滞在原地。 身临绝险之地,周遭危机四伏,仅是片刻的怠疏松懈,也注定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四面墙壁,皆有精雕而成的龙头塑像,不下百个之多。 一刹那,巨龙的口中纷纷吐出了赤色烈火。 此火,绝不一般。 乃传说中犹比三昧更烈,杀力更猛的“九昧真火”! 秋金咆哮出声,若兽困笼中。 通身被这阵“真火”灼烧,此时此刻,莫说什么术法神通,饶是那份无上大天龙体魄,也已不再管甚大的用处了。 令人感到灼心般剧痛的那一股赤焰,仿佛有胜过一切的恐怖魔力,只能用肉体本能的去硬扛,其他再无办法。 没过多久时间,秋金那整副赤着膀子的身体,被烧得皮开肉绽,宛若人形焦炭…… 火起而焦! 此为“应谶”。 ———— 凌真两柄本命剑齐出。 火神,引雷。 先后击毙了白银和青铜两大“剑皇”,得到一白一青两副极品甲胄。 将两副宝甲收入了纳戒后,凌真心里美滋滋的盘算着。 若有朝一日,自己真能从这个鬼地方出去。 定要那这两件好宝贝,作为礼物赠送给两位功劳不小的护庄神将——“酒神将”计都,还有“肉神将”罗睺。 忽然想起了罗睺那高高腆出的肚子,凌真摸摸下巴,心道:“到时候会不会穿不进去那副青铜甲?” 转念一想,便即坦然的想出了对策。 大不了让罗睺稍微减减肥嘛。 等那胖子把身材瘦得匀称一些,再穿不就好了? 瘦不下来怎么办? 那就断他的肉,三天不吃肉,管保他瘦! 第二百九十八章 洪流 “挺住……青苍,你挺住啊!” 龙虎宫新晋宫主,兼如今中原正一派道统之首的张昊。 此刻怀中满是淋漓鲜血。 并非自己的,而是属于他心爱徒弟的。 那个青龙化形而成的年少孩子,青苍。 青苍颓软无力的倒在张昊怀中,嗓音低微,气若游丝道:“师父,弟子修行不济……” 正一派道首张昊心急如焚,不断往爱徒的体内灌输着本命真气,尽量稳住颤抖的嗓音,口中安慰道:“没关系的,青苍。不是你修行不到家,而是……而是那个剑灵派的宁老畜-生,手段过分歹毒了!” 一代道门旁支的最高领袖,曾有资格被张昊喊一声“前辈”的老真人。 居然会不要脸到对一个少年人悍然出手? 且一个弹指,便直接打废了金瞳少年青苍的那条修道根骨,重重伤及内脏气府…… 这等百无禁忌,真正毫无底线可言的恶贼。 若不杀之给爱徒报仇,灭其性命为人间除去这一祸害。 张昊自己都觉得说不过去! ———— 中原除了正一派这一“主脉”之外,犹有一条道门的旁支,叫做“剑灵派”。 其实,早在几十年前,那条所谓的“分支”、“左道旁门”。 才是货真价实的“正宗”! 只因到后面,正一派在张真人的主持之下,过于深入民心,再加上有朝廷官府的大力扶持,这才一步步走至了正大一统的鼎盛地位。 正一派历来推崇炼气、炼丹,精进各路道法神通。 而剑灵派则与之有所不同,对于丹道,乃至符箓一事均嗤之以鼻。 常年主修剑术和剑道,苦研剑技,近乎不信外物,唯信手中剑。 差不多二十年前,剑灵派那位道号“淮阴”的创教老天君,在与作为晚辈的正一派张棱坐而论道之时,因说不赢对方,一个道心不稳,口吐鲜血足足三升,当场昏厥。 醒转过来并返回了自家山头本部后,本可以长生久视的天君淮阴子,在过去不到短短半年,便即凄惨死去。 咽了气后,剑灵派祖师淮阴仍是难以闭眼,不管弟子们如何斗胆为师尊合目,皆无济于事! 那对眼皮好似被胶水牢牢焊住了一般,坚固异常。 后来,还是淮阴的那个开山大弟子宁阳,站在灵枢旁,用山峰人人可闻的嗓音,放声高喊:“终有一日我宁阳,要代表剑灵派,彻底踏破丹霞山龙虎宫,为恩师复仇雪耻!” 此言出口之后,已然去世了的淮阴子,这才得以缓缓闭上双眼。 死而瞑目,魂归天外。 ———— 论辈分,一位甚至可与那张真人平起平坐的道教大修士。 今日率领不下五百之数,有着剑道传承和不俗杀力的精英弟子。 以雄霸势头,携弟子们冲山而入,见人便即出剑杀人,毫不留半分的余地。 以那位宁姓老道士为首的众人,一路浩浩荡荡。 直奔位于丹霞山顶峰处的那一座“道门圣地”龙虎宫! ———— 剑灵派开宗老祖淮阴座下首席大弟子,“青蛇真君”宁阳。 此番前来丹霞山,要问道,且问剑龙虎宫。 此战事一过。 “剑灵”和“正一”两大中原的道门派系,只能有其中一个留存! 五百名执剑在手的道门修士,聚首于山巅,个个儿视死如归,同仇敌忾。 老真人宁阳落剑平气大殿。 青色剑罡呼啸。 有摧枯拉朽之神威。 瞬时便将殿顶铺就的那些琉璃瓦震碎了无数。 今朝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 道号“青蛇真君”的宁阳,右手握持锋锐利刃,左手负于背后掐着剑诀,凌空悬停,居高临下。 这一位来自剑灵派祖师堂的年老道士,此刻,其脸上不见丝毫表情。 即使踏步了至尊境后,仍在山中隐忍闭关多年,时至今日方才出关的宁阳宁真人。 一身雪白玄门长袍,宽大衣袂随风飘摇不止。 袍上,有彩霞遮掩、云卷云舒的玄妙气象。 仙人风采尽显无疑。 并非因其内力外散之故。 仅仅是因为,他身披着的那件名为“彩云”的道家法袍,品质太高,道袍本身就自带了这等神异。 所披法袍,固然绝俗超凡。 但要更上一层的,是这位青蛇真君手中把持着的那柄佩剑! 刃身银亮锐极,剑尖处有一点醒目的青色芒光,瘆人且骇人。 此剑,名“清净”。 乃天下十大神剑之一! ———— 青云山五雷宫掌教陆絮,道号“五雷真人”,今日他带着自己的关门弟子,道号“九阴”的莫等闲。 与有心上山访道的秋金、凌真、叶一燃三人,一同踏步龙虎宫。 去找同为道门魁首的龙虎宫宫主张昊。 ———— 张昊盘腿坐在地上,用甚深道法内力,不惜损耗本元精气神,为其根骨尽废的徒弟青苍续命,一时之间,在旁抽不开身。 ———— 宁阳以一敌二。 秋金和陆絮。 丹霞山上方天幕处,景象诡谲,气机紊乱不堪。 此为这三人决战之故! ———— 一袭青色长袍,施展五雷秘法,威严浩荡,杀意滂湃。 凌真召唤本命剑“引雷”,化用飞剑神通力,砸落金、木、水、火、土五色法印。 青袍客以仙人般的手笔,降下天、地、风、雨、神五重天雷。 大量前来山顶寻衅的剑灵派道门修士,亡命丧生在了雷霆之下。 被当场击毙,尸骨沦为了焦炭! ———— 白玉金刚镯焕发异彩,叶一燃攥紧双拳。 拳面之上,顷刻便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羊脂光泽,美观且实用。 这位红发碧眼的西域公主,骑着“九阴”所幻化的那一条庞然烛龙,腾空上行,直入九霄。 于天幕之下的云中,与一名道袍素洁的中年女冠展开厮杀。 ———— 发生在龙虎宫外白玉广场上的这一战。 是为中原旁支道脉,与正统正一派之间的“生死决斗”。 两者,于此时此地,必定要分出一个“真伪”。 结局就是真者生,伪者死。 ——— 五雷杀力滚滚。 落雷。 即要有人顷刻遭诛。 那袭青袍真正恍若神明。 凌真身临空中,嗓音传至了山顶的那处战场:“弃剑投降者,我凌真可饶他不死!” ———— 女冠道号“白素”,乃是剑灵派真君宁阳的师妹。 淮阴子生前唯一收下来的一名女徒弟。 白素本体,其实是一条长达数丈的青色巨蟒。 她是后天通过某种秘术,自行修炼出的这一具人形。 这条青蟒,自“成人”的那一日算起,至今已有半个甲子的岁月了。 悠然半生已过,女冠白素如今的修为底蕴不俗。 虽非人类,境界却也可视作是一位拥有“五品筑丹境“的强者。 ———— 天官赐福,地官赦罪,水官解厄。 三官大帝听我敕令,诛! 五星四灵二十八宿,灭! 紫衣缥缈的五雷真人陆絮,握着一柄黄檀木拂尘,口出如此法诀,要以“三官大帝”、“五星四灵”以及“二十八宿”,足足三股绝强神通,联合镇杀青蛇真君。 秋金身披白虎皮裘,手持双剑,黑刃开天门,金锋不惭世上英,左右手各持一剑。 正经十二剑,加奇经八剑,合二十柄灵枢飞剑,另有五柄天下扬名,如今已被炼化并温养在了体内剑匣之中的的“神剑”。 尸骨三千,金锭,甘泉,求凤,孤鹤。 五剑再加二十剑,共二十五条杀机鼎沸、富蕴剑气的“洪流”。 一并袭向了那一个姓宁的道门大剑仙! 第二百九十九章 障眼 青蟒女冠白素,未能扛住罡气入体的侵扰,性命休止。 被白袍公主叶一燃当场出拳捶杀。 巨蟒现出了真身。 “白素”体内那一颗蛇心宝丹,亦被剖腹取出。 尸体自高处坠向地面。 下坠过程中,蟒蛇死去后的那一副残蜕,被化作烛龙之形的九阴吞吃殆尽,丝毫不剩。 ———— 蛇丹入腹,叶一燃面露笑意,她咧开了嘴,自言自语道:“要在今年过完之前,跻身四品凝真境才行。” ———— 宁阳身着“彩云”袍,手拿“清净”剑。 硬扛秋、陆二人围攻。 宁姓老道人此刻,俨然一副天穹之下,甚至可直接说是“天下”……无敌的姿态! 道家底蕴强横绝伦,玄妙无比。 通体剑意疯狂流淌不息。 袍上,兵刃上,皆有浓至了顶点的道蕴和剑机。 仿佛是在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讲述着八个字。 “青蛇真君,天下无敌”! ———— 面对陆絮和秋金的联手围杀。 真君宁阳仰着头,猖狂大笑,浑然无有一丝一毫的惧色。 尽显一代道门老宗师、老神仙应有的风范。 头顶上方有雷鸣电闪,持续轰隆作响。 可这雷声再大。 也万万大不过宁阳以内劲摧发而出的那阵“嗓音”。 青蛇真君单手执长剑,岿然凭空直立,风度翩翩人间无。 他冲着在场的所有修士,放声大叫道:“谁来杀我宁阳?谁敢杀我宁阳?谁能杀我宁阳?!” ———— 一名青袍年轻人笔直冲掠向了高空,口中仅仅吐出一句话,“我来杀你!” ———— 凌真用出一根百珠大师曾经赠予自己的“鎏金香”。 以漫天佛气,来镇压青蛇真君的无边道蕴。 然后竭力斩出了一剑。 剑裂宁阳护身法袍“彩云”。 ———— 心念蓦然疾动。 张昊也没有半分“肉疼”,直接敕御出了那两张父亲飞升之前送的幻彩符箓。 辟邪。 驱鬼。 仍盘坐于地上的那位龙虎宫当代宫主,抬头看着彩符双双飞天,划出两道夺目流萤的绚烂画面。 张昊低沉着嗓音,说道:“我敢杀你。” ———— 道蕴丧失极多,法袍破裂,肉身遭飞剑切割,中了陆絮陆真人的天罚五雷。 再被辟邪、驱鬼两张符箓,封住了周身一半以上的气府窍穴…… 老真人宁阳的眼神不再坚定。 他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名为“死亡”的莫大恐怖! ———— 肩头披有白虎皮暖裘的秋金,此刻满身上下,皆充斥着陆絮给的玄奥气数,道机绵长。 在那颗五雷宫镇宫之宝“卧龙珠”的加持下。 剑出,即如怒龙奔腾。 看准时刻一击倾力递出。 尽诛老道士那具肉躯真身。 就连宁阳的本命元神,都被彻底湮灭,荡然无存! 剑斩青蛇真君。 天地清明。 ———— 秋金接住了那一把即将坠落人间的神剑“清净”,微微一笑,然后轻描淡写的说道:“我能杀你宁阳。” 稍微想了一下,又沉声补充道:“这老妖道,居然和那个姓宰的老魔头一样,名字里都带个‘阳’字,不杀你杀谁?欠杀!” ———— 天下十大神剑。 七入一人之手。 ———— 凌真想起了昔日在红粉镇里的那一场“刺杀”。 被暗杀之人,是自己。 暗杀者。 是那位与独孤剑冯山白齐名,绰号“青檀剑侠”的尚正气。 巧了。 那个早已被就地正法了的剑道侠客尚正气,他的那柄本命剑,也叫“青蛇”。 ———— “叶……叶姑娘,留步!” 下山路口处,道家真人陆絮在默默重复念诵了好几遍后,方才鼓起勇气,大声喊出一言。 拦住了正欲离开丹霞山的白袍叶一燃。 红发碧眼的西域公主陡然闻言,立时止步,扭过头,看到喊住自己之人,是秋金的好友陆絮陆道长。 她心生迷惑之意,歪了歪脑袋,发问道:“道长是有什么事情吗?” 紫衣披身,手捏拂尘一柄的五雷宫陆道人,顿时僵在原地,似乎很不好意思。 整个人的状态显然是有些不大对劲。 或者可说是“很不对劲”! 只是干站着,陪着笑脸,说不出话来。 秋金迈步走近后,陆絮愈发尴尬难言了。 “陆道长这是怎么了?” 叶一燃凑至秋金的耳边,低声问了一句。 秋金同样不解,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而今已有不惑岁数的紫衣大真人陆絮,憋得脸都快要红了! 这一位早已算得上是名扬四海、威震八方,号“五雷真人”的青云山道门仙君。 此刻,低着那颗系有逍遥巾的脑袋,不敢去直视叶一燃那对宛若翡翠般的碧绿眼眸。 他胆怯得好似一个初次迈出家门的年幼孩童,懦弱、稚嫩到了惹人心疼的程度! 陆絮如同犯了错事一般,把头深深低垂,先是用细不可闻的音量碎碎念了几句。 然后,极缓极慢的抬起脑袋,得以看着面前的那名西域女子,看着女子那一对绝美的碧色眸子。 陆真人咬咬牙,豁出去似的吐露了心声,“叶姑娘,不知为何,贫道不敢看你的眼睛,总觉得……” 在叶一燃讶异的目光中,陆絮吞咽下了一口唾沫,继续说道:“总觉得咱们先前见过,而且决计不止见过一次,不是那种一面之缘,而是,而是……” 叶一燃微微蹙着眉头,困惑之中还带着些许的……不悦? “五雷真人”陆絮的脸色不由得发红,又在原地憋了好半天,这才异常勉强的道:“而是那种,那种……见过一次便即动情,此生再难忘却的一眼万年!” ——— 大地素裹银妆,雪厚三尺,正是大寒时节。 龙蜀王朝,绝世城。 城中的某处祠堂。 宰阳一身与天子龙袍颜色相冲的明黄法衣,头戴一顶碧玉冠冕。 碧冠镶金缀玉,光泽醒目且华丽。 与那件明亮色彩的黄衣搭配,真可谓相得益彰! 屋内,在给其父宰黄的牌位上香之后,宰阳屈膝坐在了靠近西首的一方蒲团上面,闭上眼眸,一个人静静吐纳,安然打坐。 这一座表面上,仅仅只是宰家祖籍所在地的绝世城。 其实,是个故意不想惹来他人非议的“障眼法”。 第三百章 哀鸣 在此座绝世城里,需要让宰阳那等魔道中人,都主动去掩人耳目的,没有别的东西。 正是这一间供奉了他全部祖辈灵牌的隐秘屋子! 这屋子,是一处风水绝佳的闭关之所。 身处屋内,可隔绝外界的一切嘈杂干扰,能够潜下心来,去闷着头不断砥砺修行。 在此处能修出些什么? 内功? 心经口诀? 各类神通术法? 或者其他什么杀伐手段? 皆不是。 每年的这个时候,大寒,宰阳都会将自己关在这间屋子里头,心无旁骛的只做一件事。 那就是一点点吸取蚕食,直至彻底榨干掉自己先祖们的香火之气! 宰氏列祖列宗在上。 你们既然都已是群没甚用处的死人了,人死不能复生。 所以,那点儿历经数百年供养而得来的“气数”,就让晚辈通通拿去吧! 这等行径,固然伤天害理、大逆不道至极。 但宰阳这一号人物,从来都是这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性格,偏执且极端,做起事来,全无半分顾忌可言。 只要能提升修为底蕴,强化稳固自身的境界。 不论什么事情,他宰阳都能干得出来! 当初,宰阳为了得到那座位于开阳城中心地带的道家法场,于午夜时分悍然出手,毫不留情,击毙了曾对自己有过解惑之恩的灵蒲真人。 为了得到如今头上戴着的那顶名唤“粹然”的碧色宝冠,趁着桃花派掌门与妻子月下花前之际,突然袭杀而出,斩断了剑风的一条胳膊。 为了保证自己的江湖地位不被撼动,当然也是为了一雪前耻,派唯一亲传弟子冯铸,去昆仑雪山偷袭了昔日的大仇人秋金,害得三千名修士身死,皆因经脉寸断而亡…… 这些年,宰阳恶事做尽,坏事做绝,往往不会给自己和别人留任何的后路。 凡事,只要做了,就一定做到极致,否则不如不做! 这便是宰阳推崇的人生信条。 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 而今的他,已非“将”,而是权柄在握,势力熏天的重镇藩王! 宰阳从一个身居底层,并无什么显赫背景的习武修士,一路上摸爬滚打,到现如今,成了被天子册封的衮州“汉王”。 一步步走到今天,鬼知道这位宰姓王爷的手上,到底沾了多少人血? 若少,或是不足够多,还没多到吓人的程度。 那世人也决计不会说出,宁可触怒逍遥城剑君白川,也别惹了那位镇守一州之地的汉王宰阳这种话了! 衮州当阳城汉王。 王朝内部唯一的异姓王,麾下兵马雄壮。 不管从哪一个方面,宰阳都看不起那个才二十刚出头岁数的小皇帝周渊。 周渊算个什么不值钱的东西?! 不过就是仗着有先帝周蘶的血脉而已,其余本事,还有什么能拿得出手? 简直笑话一样的人。 我宰阳才是真命天子,我宰阳才是龙蜀王朝称帝的不二人选! 汉王造反之心,路人皆知。 只不过,眼下所谓的时机尚未成熟,宰阳在等一个良机的到来。 一个能让他从区区藩属王爷,一举成就皇帝尊位的天赐良机。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冲天香阵透扶霄,满城尽带黄金甲! ———— 宰阳吐尽一口蕴含先祖气数的香火,平息心情,然后一个健步冲至了密室祠堂的门口。 拉开门,用五指钩爪钳住了那个侍卫的咽喉,厉声质问道:“不是早已经吩咐过,今日谁也别来打扰我的吗?!敢影响本王闭关修炼,你可知这是死十次也不嫌多的大罪?” 那个壮着胆子前来报信的士兵,被宰阳单手提得两脚离地,脖颈处剧烈疼痛不说,连呼吸都变得艰难了起来。 显是不多时便要窒息而亡,被活活掐死。 “唉,算了。” 宰阳轻叹一声,松开了那只铁钳似的大手,“既然胆敢犯如此大的风险来此禀报,看来事情应该不小,你说吧。” 那个侥幸存活下来的兵卒,摔在地上后,连连咳嗽,挣扎着又重新爬起,欠身立在汉王宰阳的面前,俯首抱拳并朗声道:“禀王爷,冯,冯将军他……他死了!” 宰阳顿时目瞪口呆。 听得那个小兵继续说道:“有修士施展术法,引下熊熊烈火和天雷,摧毁了将近半段的城墙,两位副城主被……被那名修士当场斩杀!” 宰阳已不再单单是震惊。 更多的,而是震怒! 王朝唯一的异姓藩王猛然攥住了那士兵的肩膀,目瞪溜圆,嗓音里饱含着愤恨的叫道:“快带本王过去,快!” ———— “姓秋的,十年前我既然能杀你一次,那么十年后,我照样也能再杀你一次!” 单手握持一杆鎏金大戟,披覆宝甲的冯铸,以尽显其高傲狂放作态的腔调高声道。 此刻的秋金,那张白虎皮裘随风飘摆。 他没有出剑,甚至连开口言语半句都未有,只是默然。 眼神里有一股浓郁到顶点的……阴寒之气,亦或者可直接的形容为“戾气”! 注视着前头的那名持戟汉子,秋金满眼、满身皆是戾气,仇恨和杀戮的意味实在过分鼎盛。 以至于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十年前那次昆仑开天,有三千修士陪伴秋金去实现壮举。 可那三千人,都死了,全部都死在了雪山之巅。 要不是那个姓冯名铸的孽-障,在秋金全力出剑斩开天门之时,抓住时机暗下毒手。 将宰阳的那一条神剑“羽蛇”,戳刺进了秋金后背脊梁骨里,那么开天仪式多半就不会失败。 足足三千名修士,也就不会因经脉寸断,死得那般凄惨可悲了! 一切的罪魁祸首。 既是宰阳,当然,也是眼前之人。 绝世城城主,“金蛇大将军”冯铸。 作为宰阳唯一亲传徒弟的冯铸冯大将军,暗运真气。 蓦然震荡其右臂,力道的传导流畅无比,迅速传至了那杆鎏金外观的华美大戟之上。 霎时,长戟发出颤鸣声响,似在呜咽,似在默默抽泣。 令人心生不胜悲意。 好一个“戟之哀鸣”! 第三百零一章 优势 秋金知道。 冯铸行此举,震戟而鸣,主要目的是示威。 次要目的也很简单。 他要嘲讽一下面前那个秋姓的家伙。 “要哭了吗?姓秋的,是不是一想到自己被天下人骂了十年,在乌龟壳里躲了十年,就难受、痛苦得想要哭出声来了?哈哈!” 金蛇大将军冯铸振声大笑道,“没事儿,反正你一会儿就被活活打死,所以再苦,也苦到头了。” 向来都很喜欢说话的秋金,当下居然仍是一声不吭。 眼神愈发冷冽,目光里的那份杀意和戾气,也越来越强了。 这位姓冯的绝世城一城之主,笑声接连不断,张扬跋扈的继续说道:“秋金啊秋金,我甚至在想,一会儿要不要留你一口气,让你死在我师父他老人家的手上……当年,我师父胸口中了你一剑,垂危濒死,然后被我从万寿山巅给救走后,他差不多有半年时间,整天把自己闷在屋子里头,也不跟人言语,茶不思,饭不想,一看就是受得打击不轻!那可是心境上的折损,若非后来我用羽蛇帮他老人家报了仇,我师父如今还真就不一定能有那么高的境界……” “境界高,是多高?” 秋金终于说话了,也仅仅只有这一个问句而已。 冯铸咧着嘴角,挺胸昂首,笑容放肆的大声道:“一品至尊境巅峰,不出意外的话,那位逍遥城的白川白城主,也是这个境界!” 秋金缓缓点了点头,沉声道:“巅峰造诣的至尊境,嗯,这才有点被宰杀的价值……” 眯了眯眼眸,秋金的脸上浮现一抹笑意,“小畜-生和老畜-生,呵,小的先死,老的再死,我祝你们死后一块儿堕畜-生道,再入轮回。下辈子当猪也好,当狗也罢,总之,别再当人了!” 冯铸愣了片刻,接着爆发出一阵癫狂大笑,学师父平时的样子,随口说了句“啰嗦”。 然后,面带怒容的大将军冯铸,吸了口气,喝出一声:“你给我死去!” 旋即,他身形如虹,通体裹挟磅礴气机,把持巨戟,朝着秋金冲杀而去。 秋金单手握着神剑不惭世上英,同样身影疾闪,直直与那位姓冯的金蛇大将军对撞了过去。 剑戟互杀! ———— 城头处,青袍年轻人凌真敕出“火神”本命剑,身处那尊火灵骑士的巍峨法相当中。 威风八面,宛若修士阳神外显。 御令“引雷”剑,从天幕处拉拽雷霆下界。 惊雷挟烈火,绚丽夺目。 其势镇杀人间。 被击毙当场的兵卒数不胜数,墙头横尸遍地,真正惨不忍睹! 两位负责守护城池,拥有玄门境小圆满的顶尖高手。 一人,被火神法相的烈焰巨刃劈碎了身躯。 另一人,惨遭雷光电气所化的锋锐长剑,一击贯穿头颅。 两大副城主皆命丧剑下! 半段城墙轰然坍塌,沦为了一片废墟。 ———— “你就这点儿本事?姓秋的,你太让我失望了!” 战甲覆身的持戟将军冯铸放声叫道,“我决定了,不劳烦我师父他老人家了,你秋金的命,就让我取走好了!” 言语间,有一柄金黄宝剑带着神异光彩,自上而下,从天而落。 锐不可当的长剑剑尖,直戮秋金头顶天灵盖! 秋金及时察觉到了这一剑的汹汹来势,脑袋猛地一偏。 侧身避开,并未被此剑击坠烂掉整颗脑袋。 散发神圣之光的金黄长剑,一击不成,便立时改换了行动轨迹,以绝快速度,飞掠至金蛇大将军冯铸的手中。 踏步一品至尊境已三年有余的绝世城冯城主。 右手持大戟。 左手里,紧紧握着那一柄长剑。 冯铸抬臂,高扬手中剑,笑道:“此剑名为‘麦浪’,天下十大神剑之一,今日我冯铸,要以这把剑斩下你秋金的头颅!” 秋金微微一笑,淡然且镇定的道:“给我送剑来了是吧?哈哈,多谢冯兄,赠双剑之恩,秋某人定当谨记……” 冯铸不再搭话,哼了一声,猝然之间,他凭借着盖世膂力,倾力荡出了一式剑招。 招式其名“摧金”,乃这位宰阳爱徒生平最得意的剑术招式。 此招最初,正是为那个不知生死与否的秋金而开发的。 姓秋的若死了,那万事大吉。 若是还活着,必然要前来复仇。 那么届时,便用这一式绝顶杀伐的剑招“摧金”,摧烂那厮的身体,断送秋金的性命! 此刻,那股足可摧开一座巍峨金山的剑道气浪,若麦田里翻腾的麦穗一般,势不可挡,浩浩荡荡掠向了前方。 秋金蓦然拔出开天门,双手各持一柄神剑,交错呈“十”字状。 硬生生格挡下了冯铸引以为傲的此记强攻。 ———— 天地有一线。 一线之上,有一剑。 剑气碧绿清莹,如泓水。 莹绿色的细小飞剑,在天地间以极其缓慢而稳定的速度行进着。 因为太慢太慢,所以隐蔽异常,纵使是境界高绝的修行之人,亦难以捕捉其行迹,发现不了它的行踪。 该飞剑,最善千里外取人头颅,其神通主旨,唯有一件事。 暗杀! ———— 凌真从城墙处离开,纵身于空中飞掠,抵达了好兄弟秋金的这一方战场。 刚一来到这边,凌真便颇为惊讶的看到。 秋金的手中。 赫然提着一颗犹在滴血的人头! 一品金蛇大将军冯铸的那颗宝贵首级,被本名“羽蛇”的尸骨三千剑瞬间切下,尸首分离异处。 十年前,冯铸用这把剑毁了开天仪式,让秋金道心崩碎,连跌数境,一连十年不得走出茅屋,被天下人唾骂为当世第一懦夫。 十年后,绝世城中,秋金用这把已被他炼化为了灵枢剑匣窍中飞剑的“尸骨三千”,割掉了冯铸的脑袋,是为真正意义上的复仇! 为自己,也为那死在了昆仑雪山的三千名修士。 ———— 突然,凌真眉头一扬,他骤然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杀机,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五感通灵的青袍年轻人,此时面色凛然,压低嗓音,凑近过去沉声提醒道:“秋兄,那个老魔头……来了!” 披有白虎皮暖裘,身后背负着那一柄新入手的神剑“麦浪”,秋金将冯铸的那颗人头高高抛起,然后随意斩出几剑,将之切成了碎块。 左手黑剑开天门,右手金剑不惭世上英。 双剑在手,天下我有。 秋金胸中吐出一口浊气,又深吸了一口气,猝然间,爆发出了如同雷霆霹雳般的狂吼。 他大喝道:“宰阳,快些给老子滚过来受死!” ———— 明黄法衣,粹然碧冠。 一位赤手空拳,并无任何武器傍身的白发老人,浮空而静止。 立在天地间,立在凌真和秋金的面前。 双方相距不足十丈,老人的那一股雄浑气焰,却已足足覆盖了方圆数百丈的距离。 换言之,即便不在衮州当阳城的道场里,此方地界的“天时”和“地利”莫大优势,也都在老人的身上! 第三百零二章 屏障 “老杂-毛,多年未见了,你老人家还活着呢?” 披着一件白虎皮暖裘的秋金冷呵出声,“你这衣裳看着不错嘛,够黄够惹眼的!让我想起了你那个当年被我师父宰了的亲爹,宰黄。” 头戴碧绿冠冕的黄衣老人,眸中怒意鼎盛,却故意压低声线,气沉丹田,缓缓的说道:“那一年,万寿山巅,正逆侠骨剑……秋金,那一剑之仇,今日我总算是能报了!” 秋金嗤笑了一声,语意里,竟是不见丝毫情绪起伏,超然洒脱,淡淡的道:“万寿山的那一战,我承认是我不好,放你逃了。如今,救了你性命的那半个亲儿子冯铸,已经让我杀了,没人会再跑来救你了!这座绝世城,便是你这老魔头的葬身之所,认命吧。” 黄衣白发绿冠的老人,其嗓音十分浑厚,极富一代枭雄应有的气概和魄力,他仰起脑袋,震声大笑起来,边笑边说道:“放狠话谁不会啊?街边小儿都能来上两句。可事实就是,今日死于这绝世城里的人,不会是我宰阳,而一定是你秋金!” 秋金嘴角勾起,冬日寒风吹过他的鬓角,黑发飘忽不止,风流潇洒。 白虎皮裘加身,两手皆有剑在握的秋姓剑修,冷笑道:“你差点死了的那一战,开打之前,貌似你个老东西也是这么说的吧。最后呢?要不是有姓冯的相救,你最后肯定连个囫囵尸首都没有了……” 这会儿,青袍客凌真忍不住插话道:“秋老哥,用不着跟那姓宰的魔头多说什么废话,咱们一块儿出剑便是。只要斩了宰阳,那么你最大的血仇,就算是报了!” ———— 形如长矛的甘泉剑,其破军之势并无实效,被弹指震开。 另一个方位,道门神剑“清净”似青蛇一条,剑罡色泽清澈,若世间最干净、纯洁之物。 长剑眨眼便已灵动掠来。 袭杀向那宰姓老魔头的右侧太阳穴,要一击戮穿老人头颅。 宰阳猛然挥出左掌,瞪着眼,嗓音暴喝,尽力拍向了那条“青蛇”。 清净剑所带的那股玄门青气,抵抗不住这一发掌击,旋即四散而开,刃身之上已荡然一空,气机不复,天边弥漫清光! 弹开甘泉,震散清净。 只见那黄衣老人凌空抬脚,重重踏将下去。 何等势大力沉、分量异常之重的一脚……仿佛连山岳巨川都能为之塌陷! 踩下了那柄来势汹汹的神剑“孤鹤”后。 老人的身影一飞冲天,直奔万丈云霄。 宰阳双拳之中,挟着无穷无尽的霸道罡气,杀意流淌。 砰砰两记猛攻,从前方袭来的求凤与金锭双剑,一齐被其击飞了出去,无一战之力。 两柄神剑被打飞的同时,隐蔽性极强的“尸骨三千”,如适才顷刻便斩首了冯铸一般,缓速近前。 自宰阳的头颅后方悄然而至! 这一最善暗杀的幽绿之剑,这次未能成功杀人。 最后一刻,宰阳及时回过脑袋,伸出大手就那么猛地一抓,当即,便“擒”住了那一条诡谲莫测,好似幽魂般的绿色飞剑。 老人嘿嘿一笑,两指捏着这柄体型最为袖珍的小剑,心意大动,尝试御使这柄昔日为己所用的“羽蛇”。 无奈,没能如他所愿。 在秋金脊柱内待足十年,如今已改名唤作尸骨三千的羽蛇剑,再也不是宰阳能够驾驭的了。 头戴碧冠的黄衣老人脸色难看起来,闷沉的“哼”了一气,掌心开始用力,试图直接将此剑握个稀碎! 青袍客凌真及时一剑斩击而来,以“胜天诀”里的一式强招,掠出一道璀璨剑虹。 其力巨大,声威超凡,结结实实的正中宰阳手腕。 那宰姓老人颇为吃痛,表情十分狰狞的呲着牙齿,不得已松开握剑之手,神剑尸骨三千如蒙大赦,重回自由身。 此刻,有二十缕剑气戮至黄衣老者的后背,是秋金灵枢剑匣内的正经十二剑和奇经八剑! 背心处一阵刺痛,那件法衣出现了明显的破溃。 宰阳立时怒吼出声,貌似疼痛不小。 老人稍加调匀气息,平稳心神,再度提着拳头冲锋上前。 秋金勾了勾嘴角,把黑、剑两柄佩剑均放回鞘中,脚踩神行诀,竟是不闪不避,再不以飞剑拉开距离,毅然决然的掠杀而上,直面宰阳。 黄衣老人与剑修秋金。 两大一品止境强者,于穹顶天幕之下的云雾里。 互相纯以肉体搏杀! ———— 凌真再度递剑。 老人那件明黄法衣的两条袖子,因此道剑光而彻底破碎。 但。 似乎无什么影响,大魔头宰阳仍是不管不顾,在超近的距离内,与那个姓秋的天下第一混蛋进行着搏命厮杀!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宰阳面目扭曲,呲牙咧嘴,五官满是浓浓的戾色。 他内心如此盘算。 先用拳脚打死秋金这个早该死了的小王八蛋,再去要了那个穿青色袍子的小娃娃的命。 两个纯是活腻歪了的兔崽子,今番你们都要死。 区别。 无非就是一个先死,一个稍稍死得晚些! ———— 并非势均力敌。 秋金分明已是如假包换的一品至尊境修士,且拥有无上大天龙体魄,还用“入海诀”卸去了一部分来自敌手的拳脚杀力。 凭借着诛妖拳法和灭魔腿法,与那黄衣白发的老人展开搏杀,贴身近战之时,却连半分便宜没能占到。 只能不断往后退去,一派难以招架的恶劣态势! 此等不利的局面,主动放弃以剑应敌的秋金已尽显狼狈。 实在无异于是自讨苦吃。 “秋兄!” 见秋金膻中穴的要害处被一拳狠狠打中,凌真急切大叫了出来。 暗用调息诀稳住疯狂翻涌的气府内力,秋金嘴边不住的淌血,却依旧有底气面露笑意。 他一边竭尽全力,与那个黄衣飘甩、白发乱扬的宰姓老魔头肉搏,一边用堪称诡异绝伦的笑声说着:“这一剑,可名‘七星归一’。” 宰阳听闻此言,悚然大惊。 戴着碧冠的黄衣老者匆忙收束拳意,准备撤身偏移,无奈,已是晚了一步。 那面造化绝俗的阴阳通玄镜中,不下二十条韧性十足,粗如手臂的彩色光条骤然蹿出。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刹那间,死死缠绕住了宰阳的四肢。 老魔头奋力挣扎之际,一股有着毁天灭地般超神威势的“杀流”,急急涌向了宰阳后背! 尸骨三千,金锭,甘泉,求凤,孤鹤,清净。 还有秋金消耗莫大心神,凭借自身“天上玉”的根骨禀赋,临阵淬炼并化为窍内剑的——麦浪! 一共七柄飞剑,合七道剑气极光。 七缕剑光合而为一,恰同星辰归拢,一剑即是七剑。 七星耀眼,剑戮魔头! 四肢暂时被彩条缚住了的黄衣老人,这一刻,真真切切心神大动。 后背处明黄色法衣布料,已被剑气侵搅得破烂不堪,皮肉开始渗出淋漓鲜血。 那一股劲风盛极的绝顶杀流,仍在不断加压,往肉躯体魄的更深处戮去,似要斫断脊梁,直接将那个黄衣老人的肉体完全贯穿! 蓦然间,魔头宰阳如雄狮般狂吼出声,挣开了二十余条通玄镜彩条的困厄。 双手在胸前掐起法诀。 诀出而法生,那顶精致玲珑的冠冕“粹然”,此刻神性大发,宝光大作。 眨眼的功夫,老人通身上下,已尽被呈碧绿琉璃色彩的神圣之气所笼罩。 形如绿色屏障,将那一位权高位重,武道领域更是高无可高的衮州汉王,彻彻底底保护在了其中。 第三百零三章 惨烈 有了碧绿色的神力气机护体,处于贴身屏障内的宰阳,得以扛下了那一道“七星合一”的剑道杀流。 护住自身脊梁不断,大道无碍,能继续作战。 “来啊,有本事的就来杀我!” 披着的那件明黄法衣已有多处碎裂,对体魄的护持大幅减弱,但这并不影响法衣主人宰阳的那一份自负与孤傲。 宰阳大声言语之时。 他通过源源不断的气府内力,一阵又一阵的往外界散发着威压。 强化着自己在这一方城中天地,除去“人和”以外的三才优势。 汉王宰阳,舍剑用拳,魔道大成。 一代枭雄,邪镇古今,力克诸英。 万千强者,四海八荒,难敌其威。 何以喻之?不是凡人,唯有天神! 于绝世城中坐拥天时、地利的这名黄衣老者,俨然是一副天上天下全无敌的姿态,高高在上,头顶大日,眼中再无一个活人,“除我宰阳,再无其他人,能当得起‘至尊境第一高手’的头衔。你秋金不行,逍遥城城主白川不行,纵然是那个剑圣独孤十三亲临此地,也还是不行!白川被世人称作‘剑君’,呵呵,依我看,这头衔名不符实,应当让给我,我才是这一座江湖当之无愧的真正君王!” 穿着白虎皮暖裘的秋金,抹去嘴角血渍,怒瞪着那名一身碧绿真气的白发老人,沉声骂道:“真是个好不要脸的老贼……” 青袍客凌真同样愤然唾骂道:“你这条老狗,净会放狗-屁!独孤前辈开天后,跨过天门险关,境界早已超过一品,还用得着与你争个屁的至尊境第一?!而且你他娘-的,手里头连把剑都没有,还说什么想要剑君的头衔?你也配?你君你娘个狗腿子!” 宰阳被如此侮辱谩骂,忍不住挑起眉头,眯眼看向了那一袭青袍,语气冰冷的道:“小子,你就这么想先去死吗?” 红陌剑牢牢握在手中。 凌真丝毫无惧,神色坚毅。 面对上方天空那位比自己高出了整整一境的老魔头,青袍年轻人放声高叫道:“我辈剑修大好头颅就在颈上,想要,尽管来取便是!皱一皱眉头,我凌真,跟你姓!” 宰阳正欲动身,去结果掉那一个着实悍不畏死的青袍公子的性命。 此时,一个十分清越悠扬的男子嗓音,自下方地面传至了空中,他由衷夸赞道:“好样的,剑修有此胆识和魄力,方能不负手中剑!” 秋金立时把目光投向了声音的方向,异常亢奋的冲着下面叫道:“剑兄,你看了我写给你的信,果真来此给我助阵啦!” ———— 绝世城积雪厚重的街道之上,一位满身神仙风采的男子,独自一人站立着。 身旁无半名弟子簇拥。 男人身披紫红貂皮,独剩一条胳膊,一头顺滑直发竟是呈樱花般的粉色,与其腰间所佩之剑色彩趋同。 雪地樱红,白中血色。 煞是夺目惹眼! 一身赤樱般血红,皮肤却白如纯净玉石的男子,正是江南桃花派的宗门之主。 秋金的结义兄长,剑风。 因收到信件,而得知了今日绝世城一战的剑风,独臂的那一只手缓缓按住佩剑剑柄。 他仰起头,朝天幕之下的空中高喊道:“脸皮别那么厚了,我此番前来,只是为了杀宰阳以报当年之仇,和你秋金关系不大,别给自个儿脸上贴金!” 秋金闻言,一个劲儿打着哈哈,笑道:“好好好,剑兄啊,我嫂子呢?嫂子她咋没跟你一块儿过来?” 剑风呵呵一笑,“颜儿现在有了身孕,不方便出门,我也没把消息告诉她。” 秋金登时大喜过望,情绪激动的道:“真的啊!这可太好了,你们老剑家有后了,嘿,估计多亏我送嫂子的那一份大天龙体魄,要是……” “言语够了没有?!” 宰阳极度不耐烦的厉声打断道,“话可真多,等到了黄泉路上,你们再慢慢叙旧也不迟!” 说到这儿,黄衣老人忽然紧紧皱起了眉头。 只因,他莫名想起了那个同样话很多,生平最喜欢跟自己邀功请赏的徒弟冯铸。 宰阳唯一的嫡传弟子冯铸已经死了。 连那颗人头,都被砍成了一块一块。 这从今往后,便再也没有一个家伙,每天不胜其烦的在老人身边碎碎念了。 想到这儿的时候,王朝内唯一的异姓藩王低垂眉眼。 其面相之中的戾气,竟是稍减了几分。 宰阳下意识念叨了句平时说惯的“啰嗦”,嘴唇微颤,心生感慨,自言自语道:“今后再也听不到那样啰嗦烦人的话了啊……” ———— 一十八柄由鲜艳桃花聚拢而成的樱色长剑,剑意沛然,剑气森森。 就那样围绕列阵在了黄衣老人的身侧。 将其团团困在垓心,不得进退! 此为剑风最强神通技艺。 那一门桃花神剑术里的“飞琼阵”,又名“桃花飞琼十八剑”。 每一剑,都会对被在其中之人身上的某一处要害,展开无比迅猛且霸道的攻势。 剑机能够透体而入,直达内部最深处,无视一切护身体魄,有破甲之能。 好似战场上,负责长驱直入敌军腹地的一支支凿阵铁骑! 那十八柄锋锐桃花剑,组成一座飞花琼霄阵法。 杀力强悍至极。 一品至尊境以下面对此阵,无任何反抗之能,十有九死。 其余的那一个兴许侥幸不死,但也注定要沦为一个连走路都吃力的废人! 至于一品之上的修士,或许没法直接将其阵斩。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 那就是即便有至尊境的修为,一旦被困入飞琼阵里,想要破阵离开,也必定要付出一定的大道损耗作为代价,谁也逃不掉! ———— “宰阳,我的这一座飞琼桃花剑阵,本就是为了杀掉你这魔头而发明的,时至今日,终于能实现当初的目的了……” 独剩一条手臂的樱发剑修震声大喊,“我那顶粹然冠,你已戴了十几年了吧?而今,它不再属于你了!” ———— 一瞬间,那一顶戴在老人头上很多很多年的碧绿冠冕,砰然炸裂了开来,碎成齑粉。 宰阳的那颗脑袋被冲击影响,当场出现巨颤,目眩头晕。 有强烈的地动天摇之感。 与此同时,那股碧色神力所凝成的屏障消失不见。 凌真和秋金两位剑修,把握这一宝贵时机,同时出剑。 剑气重创宰阳肉身! ———— 明黄法衣再也不复存在,布片凋敝零落,四散飘开。 头顶冠冕已无的老人,其身体已是遍体鳞伤,血肉模糊不清。 真正惨烈无伦。 第三百零四章 三宝 儒家门生翡人,一气浩然无匹,仁存千古。 道教真君陆絮,天雷法诀绵长,清净自然。 佛门禅师不动,经文神意高妙,金刚难坏。 儒、道、佛三大宗派至尊,齐聚绝世城。 “儒圣”翡人坐镇中央,正气天地杂然赋流形,下为河岳,上为日星,沛乎塞苍冥,浩然气数流淌四野。 道教“五雷真人”陆絮浮空于东面城头打坐,有紫色气运东方而来,道可道,非常道,请神降真,雷霆下诏。 千佛寺不动禅师,在西面城墙之上结跏趺坐,缓缓拨动佛珠,口中念诵各种经藏典籍,化出一粒粒金色文字。 他们三人,于此地出手之目的,唯有一个。 那就是助阵讨魔! ———— 翡人,青云山五雷宫的陆道长,还有千里迢迢赶来此处的不动大师,三教圣人各自施展本命术法神通。 湮灭属于魔头宰阳的海量气数,并剥夺掉了宰姓老魔的一切优势。 天地人三才,皆已在此时荡然无存! 油尽灯枯,莫过于此。 ———— 凌真从纳戒之中,取出一张山水画卷。 正是二十岁生日那天,作为舅舅的“万里神箭手”哲柳赠予他的礼物——“五韵阵型图”。 南海天上人间岛的岛主沈簟,通过秋金脖子戴着的那一块袖珍小锁,释放出了自身通天道法。 八卦乾坤离恨天,此生绝情逍遥仙。 十个彩焕莹彻的大字,自锁中飞出,一瞬,变得巨如楼房屋舍,巍然可怖。 十个庞然大字,兜头而坠下。 似一条天边巨大彩虹崩塌,直落宰阳之身! 没了冠冕和法衣的魔头宰阳,顷刻间,即被压得直直摔入了那一张凌真拿出来的山水画卷。 ———— 五韵秘境里,阵型千变万化,诡谲莫测。 伤势极其严重的宰阳,发疯一般的寻常“生门”,四处破坏,狠力出拳。 一次次轰砸着阵法之型,一遍遍试错并纠正去路,妄图逃离此处令他近乎崩溃的卷中世界! 好不容易寻到了破阵所在的那一扇门,宰阳欣喜若狂的奔向大门。 门口,赫然有一人现身。 现于门处之人,着一袭青袍。 ———— “小杂-种,把路让开,否则……” 宰阳嗓音衰弱的威胁道,“否则本王拧下你的脑袋!” 看着前头那个伤重到了极点,白须尽被鲜血浸透染红的“可怜”老人。 凌真摇摇头,扯着嘴角说道:“说我拧本公子的脑袋,你好歹装个张牙舞爪的样子出来吧?吓唬小孩子啊?” ———— 胸中膻中气府的关键要害,被凌真手持红陌一剑贯穿,伤及了大道根本。 此时此刻的宰阳,性命垂危已若风中残烛! 但这位一生机关算尽,有着至尊境巅峰修为的魔道大佬,即便是在这种惨烈的情况下,还是不甘认命,不愿认输。 毕竟早在万寿山巅,他宰阳就已经尝过到前胸被锋利剑刃穿透而过的滋味了。 那会儿的自己,没有死,活到了今天。 那么今时今日,自己也一定不会死! 命里有时终须有。 宰阳之道心,异常的稳固顽强,他发自内心如此坚定的想着。 他宰阳,命数使然。 定然有朝一日能成为皇帝的真命天子、九五之尊! ———— 从画卷里踉踉跄跄的跑出来后,宰阳单手掐动法诀,竭力御气,想要乘风离开绝世城,逃出一片生天。 一道粉色剑气袭来,那个一心逃亡的老魔头没能避开。 被此剑气当场斫断了一条右臂! 递出此剑者。 桃花派掌门剑风。 以剑偿剑,以臂还臂,两清! ———— 一只手撑住身体,断了一臂的宰阳,拼尽全力从地上挣扎而起,摇摇晃晃,重新保持了站立姿势。 朝北面一步步走着。 像条濒死的老狗一样走着。 宰阳一路过去,凡是老人经过之处,街道上必染猩红,断臂处固然血如泉涌。 但这,并不妨碍这个野心勃勃的衮州汉王狼狈出逃。 当断臂老人行至一处地方,亲眼看到徒弟冯铸那一具无头的披甲尸体的时候,宰阳站定下来,眼眶里泛起泪光,目中通红。 但也仅仅只是看了一眼,老人并无言语,继续拖着那副残废的身体。 一点点的,好似蜗牛爬一般的“走”了起来。 ———— 宰阳一边走,一边祈祷着。 希望别再有人出现在他的面前。 希望自己能够就这么走出这座城池。 希望能一如当年那样,在受了致命伤后依旧可以存活下来…… 希望,破灭了。 因为一个人的到来,所有的希望都没了。 秋金来了。 ———— 仅余一条胳膊的老人,颤巍巍跪了下来,语意悲凉,不断哀声恳求着,希望秋金能饶自己一条性命。 穿有一件白虎皮裘衣的秋金,摇着头叹息道:“我只恨当初,在万寿山为何没切切实实的杀了你,害得那三千名修士,皆因我一己之疏而死……这么多年过去,那些人的亡魂不得沉冤昭雪,我秋金,罪孽何其之深?今日若再放过你一次,那我就真的可以去死了。你宰阳不是向来最信奉‘弱肉强食’的铁律法则吗?既然我没死,那么今朝的该死之人,就是你了。” 性命垂亡的老魔头犹在求饶,不到最后一刻,宰阳断然不会轻易放弃生存下去的机会。 哪怕是眼下,十成里,差不多有十一成要死的绝地处境。 秋金仰面望天,缓缓闭上了眼睛。 遥想当年,初出茅庐。 一十九岁,意气风发。 独步武林,纵横江湖。 正逆侠骨,戮杀魔头。 那一年,于万寿山巅,秋金与友人联手布阵,迈步一品至尊境。 这一日,绝世城内,已重回至尊境的秋金,为友人来此复仇。 秋金重新睁开了眼睛,淡淡然说道:“有些人,纵死犹闻侠骨香,比如独孤十三;有些人,则注定要遗臭万年,被后世子孙鄙视唾骂,比如你宰阳。” 说完这话后,秋金握着那柄唯一没被他炼化作体内飞剑的金剑“不惭世上英”,轻轻割掉了老人的头颅 衮州汉王宰阳,就此身死。 秋金手刃与己有血海大仇的老贼人宰阳后,蓦然冲着天际大喊出声,“宰黄和宰阳那对父子,那两个为祸天下的魔头,而今都已被咱们师徒斩杀了!师父,十年了,徒儿这就过来看你!” ———— “吾妻花颜能够怀上孩子,还得亏了你……所以那五百条人命的血债,就算了吧。” “剑兄,你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嫂子给怎么了呢,有歧义啊!” “……秋金你这嘴巴要是痒的话,我不介意给你来上几剑。” “尽管来剑兄,我现在已经恢复无上大天龙体魄了,扛揍得很,挨上几剑应该问题不大!” “哦?你确定么?” “算了算了,我跟剑兄你逗乐呢,别当真,切莫当真啊!” “你把我讲得心痒痒了,想出剑了,怎么办?” “哎呀,别呀我的剑老哥,收!都要当爹的人了,有些脾气,能收就尽量收一收吧,容易吓着孩子。” “你秋金都三十岁的人了,还能算是孩子?” “没呢还,二十九,才二十九岁而已,算个‘半大孩子’吧。” “脸皮厚得似个顽童,唉,说不过你,我走了。” “哎走好走好,剑兄,下次有机会我来你们桃花派找你喝酒哈!” “记得自己带酒。” “得嘞!” ———— “叶姑娘……咱们又见面了,贫道甚是想念呐!” “你好,陆道长,好久不见,道长保重身体……再见。” ———— “翡人,帮我去谢谢沈岛主哈,有劳她了。” “阁下为何自己不去?” “整一座离恨锁内的小天上人间岛,如今都是你翡人一个人的了,你说说看,这去拜谢海岛‘正主’的活计,理应谁来做?” “此言有理,在下这就去办。” “对咯!” ———— “大师,这是……那三件黄郊河盗至鸳鸯洞的佛门重宝?!” “是啊,此三宝,今日便都送给凌施主了,还请收好。” “不不,这……不动大师,这不可啊!在我又非出家之人,这等贵重的佛门宝贝,为何要送我?” “缘起性空,一切因缘生灭,缘法到来,万事皆可水到渠成。施主有一桩命中注定的‘福缘’,至于该福报何时降临,凌施主就莫要多问了,且先受着这三样东西,总有一日,会用得上的。” “那……晚辈凌真,恭敬不如从命,在此谢过不动大师了!” 第三百零五章 开门 江南道某处修建于溪水旁的竹屋内。 一个颇具仙家气度的老道人,在得知了“汉王”宰阳已死的消息后,激动不已,不住的捶打胸口,似乎想要让气变得顺一些,否则真容易因此而窒息。 道号“剑秋”的翁仲文一边使劲捶胸,一边热泪盈眶的喃喃道:“不愧是你,秋金,真不愧是你啊……” ———— 衮州汉王藩属封地。 开阳城。 一个体格雄健壮硕的面恶道士,入了城中,立在大街上四处张望,神采飞扬,眼神里满是亢奋之光。 道人摸着下巴,自言自语道:“恁多的‘无主’气数……该从哪儿开始吸比较好呢?” ———— 魔头宰阳死后,那些留存于道场开阳城里的残余气数,被涵虚一人全占。 尽吸入腹中。 宛如饕餮化身一般的寿德观观主涵虚,于开阳城中,跻身二品玄门境大圆满! ———— “师父,师父……您老人家原来已经仙逝了啊!” 秋金嚎啕大哭,满脸已尽是泪水痕迹。 那场绝世城里的惨烈战事结束以后,他手提宰阳那颗项上人头,带着凌真和叶一燃二人,去了鬼哭山神嚎洞找师父。 有道是“物是人非事事休”,当他抵达山洞的时候,没见到活着的端木龙骨。 只见到了一副师父的枯骨! 那具森森白骨之上,无一丝一毫的血肉可言,整个“人”保持着盘腿打坐的端正姿势,风吹不倒。 身上的衣物并没褪下,披覆在根根白骨上头,从此具尸体的腐坏程度可知,端木龙骨确已死去不少的年份了。 秋金悲痛万分。 他跪倒下来,然后趴在师父骸骨的脚边,像个孩子似的痛哭不止,泪水洒地。 毕竟,自己已有足足十年没来此处看望过师父了,发生这样“徒欲养而师不在”的可悲事情,也实属情理之中。 能理解,但他很难接受! 凌真在一旁看着,心中莫名升起一股恐怖之意。 会不会等自己离开这座天下,到了外头,看到的,也是这么一副惨淡光景? 亲人、朋友们早已先后离去,徒留自己一人活在人间……那该有多么的令人悲哀啊! 想想都让人觉得生不如死。 不知哭了多久,秋金缓缓从地上站起,也不去伸手擦拭泪痕,转过身子,看向了那名青袍客,泪眼娑摩的说道:“凌老弟,你先前不是问我,我师父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凌真正色点头,面对着秋金洗耳恭听。 秋金抽了抽鼻子,嗓音里带着哭意的道:“我师父复姓端木,名龙骨,是一位人间不多见的豪士,因胡须茂盛,常以浓髯视人而被称作‘大髯端木’。他本是练刀出身,年轻时快意江湖,纵情于山水之行,行诸般侠义之事,刀下,葬送过无数邪道妖人和魔派凶徒,更是有不下双手之数的贪官污吏,死在了我师父的手上。他曾言,若是天子昏聩,他手中刀未尝不利,大可取而代之,成为历史上战力最高的一代君王……当然,也只是说说而已,没有当真那般去做。” 凌真听得十分入神,目不转睛。 “那一年,仅凭一己之力,屠灭了一整座用活人炼丹的宗门,我师父从山上走下来的时候,遇到了正欲上山的独孤十三。那是我师父端木龙骨,与剑圣前辈的第一次相遇。独孤十三对这个蓄着浓郁大髯,酷爱行侠游历的江湖晚辈,可谓喜爱有加!两人性情极是相投,初次见面,颇具任侠风骨的独孤十三,便即主动赠剑‘不惭世上英’……” 秋金低头看了一眼腰间悬佩的金色长剑,“有了这柄天下十大神剑之一的不惭世上英,我师父算是得了部分来自剑圣的剑道传承,于是弃刀练剑。费心费力苦修七年,终于在鬼哭山神嚎洞内,练成了体蕴二十把飞剑的‘灵枢剑诀’和实战效力极强的‘无上大天龙术’两门绝世神功。出关后,师父便自称‘鬼哭山神嚎洞洞主’,顺利杀掉了他当年的第一大仇人宰黄,也就是宰阳的亲爹。” “但由于是半路出家,师父他对剑道的领悟一直不够,突破不到凌驾于至尊境之上的那一重超品境界,开不得天,始终学不了其偶像独孤十三的那份圣人手笔。后来,师父在游历天下时,收下了一个有着奇高禀赋的孩童作为弟子……” 说到这儿时,秋金破涕为笑,脸上犹沾泪痕的他,边笑边道:“那个孩子,当然就是我。我作为西疆天罗国前朝将军秋舆之子,国变后,为了活命,被老仆春满楼带到了中原,靠着沿街卖贡枣为生,还没遇到我师父之前,年及五岁,我便已有了九品固本境的修为,可说是生而入品。因根骨不同寻常,为品级至高无上的‘天上玉’,不论什么功法,我皆是一点即通,一学即会,一会即透,一透即精。师父说我,心湖之水七彩焕然,窍蕴多宝玲珑气息,乃世所无双的大天才……” 这些言语,换成其他人来说,凌真都有可能暗讽一句“厚脸皮”,然后对其真实性存疑,并不会如何信以为真。 但不知为何,从眼前这个穿着白虎皮暖裘的男人口中讲出,就让人无丝毫的怀疑,就仿佛他所说的,字字都只是在“陈述”一个天经地义的事实一般。 就好似是“天在上、地在下”之类天经地义的事情。 根本就用不着去想是真还是假,因为必然是真的! 凌真继续听着。 秋金继续阐述着往昔所历之事,“拜入端木龙骨的门下后,我于这座神嚎洞内刻苦修行,七岁入八品重甲境,八岁入七品驱兽境,九岁入六品体炉境,十岁入五品筑丹境,十二岁入四品凝真境,十四岁入三品洞虚境,十六岁入二品玄门境,十七岁,正式艺成下山。出了鬼哭山神嚎洞,师父把那一柄天下第一的神剑‘不惭世上英’转送给了我。临别前,师父的赠言唯有一句……” 摸了摸腰间金剑的剑柄,秋金沉声道:“莫要辜负手中的剑。师父他说完这句话后,便将我送下了鬼哭山,下山后,我和老春,也就是我的贴身仆从春满楼,两个人一块儿踏入了江湖。因为已有了二品玄门境巅峰的战力,一旦遇险,往往都是我随手击毙敌人,老春他就站在旁边傻乐,咧嘴拍手,一个劲儿夸我……呵,他读的书比我还少,夸人一共就会那么几句,颠来倒去,听的人耳朵都要生出老茧。那会儿的我,一度认为有他没他一个样,有时还要分心保护他,麻烦得紧,算个不大不小的累赘吧!所以有很多事儿,能不带着老春就故意不带着,一个人走江湖的日子,其实也不少。” 秋金低着头说道,“直到后来,我被宰阳的徒弟冯铸从背后偷袭,以至于开天失败,昏死在了雪山之巅,多亏有老春冒着风险,驮着我,飞奔下了昆仑山。那些死去修士的家眷,或者武道同门,为了杀我报仇,不顾一切的发疯般追赶上来,老春的两条腿,也是在那个时候,被人砍成残废的。要不是我在危急关头勉强清醒过来,尽力击退了来犯之敌,我跟废掉了双脚的老春,恐怕早已被双双杀害了……” 凌真表情十分凝重,不吭一声的聆听着这些陈年往事。 秋金喟然长叹,却是不再哭泣,“我对不起的人很多很多,其中有我的师父端木龙骨,也有亦仆亦友的老春,还有……对,还有一人的仇我没报。” 他扭过头看向叶一燃,闷声闷气的道了一句话,“你可以走了,我放你回我。” 莫说红发碧眼的白袍公主,纵是事不关己的“旁人”凌真,都在这一刻大感讶异。 秋金无视叶一燃那几乎震惊的面部表情,偏离视线,沉默半晌后,缓慢的开口道:“下次见面,我允许你杀我。然后,如果你没成功杀掉我……那我便要亲手宰了你爹叶神机,为我父亲秋舆复仇。” ———— 安葬师尊端木龙骨的尸骸后,秋金最后与叶一燃过了一夜。 是日夜里,梦中。 拥有一整座江湖的秋金,抛弃了自己的一切,变得一无所有,身边再不剩哪怕一个人。 还是在那场梦里。 天边的云层,打开了一扇门。 门外是些什么,对秋金而言根本无关紧要。 他满心满意只有一件事。 他,要开门! 第三百零六章 有妻 北疆边塞。 雁灵关。 此地,是中原龙蜀王朝和草原狼嚣国的分界线。 关隘塞口处人来人往。 今日,有一男一女在此分别。 ———— 叶一燃低着脑袋细声说道:“其实,我体内的灵犀蛊,已经被刘菜菜的那只天南蚕蛊给吃了……” 秋金笑意不浅,伸出手,揉了揉西域公主那一颗长满红头发的脑袋,“我早就知道了,只是故意没挑明而已。既已无灵犀蛊控制自由,你却仍不愿悄然离开,没有主动出走,是因为……你有点喜欢我,对吗?” 叶一燃猛地抬起头,涨红着脸,瞪大那一双碧绿眼眸,正打算出言反驳。 下一刻,她那副生来带着体香的柔软娇躯,被秋金张开双臂,一把拥入了温暖的怀抱之中。 西域公主心跳怦然加速,面红耳赤到了极点,手脚发软,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来。 怀里拥着白袍公主的秋金,嗓音温醇,柔声道:“我的心意与你一般无二,否则,你觉得我有什么必要,留着仇人的女儿不杀呢?” 松开胳膊,秋金双手轻轻捧起了叶一燃的脑袋,在后者额前,满怀温情的吻了一下。 赤发碧眼的叶姓公主,此刻满脸滚烫,呼吸也变得炙热起来,注视着那个穿有白虎皮暖裘的男人的眼睛。 秋金有着纯正的西域血统,鼻梁颇高,双眸为深蓝色。 极美。 “你眼睛真好看啊……” 秋金忽然笑眯眯的感慨道。 叶一燃心摇神驰,眨了眨碧绿双瞳,也不知是怎么的,下意识脱口而出,“你的眼睛也好漂亮,我……” 她本欲说“我喜欢”,可最后的那两个字,却在即将出口的那一刻,及时刹住了。 “我什么?” 秋金微笑着问道。 “没什么。” 叶一燃红着脸,微微嘟嘴,强装出一派镇静自若的模样,但任谁都能瞧得出她当下的情绪起伏之大。 如此趣味十足的反差,愈发显得她可爱动人! 秋金单臂搂着叶一燃的腰肢,直视她的眼睛,说道:“其他的话不多说了,我接下去要和凌老弟一起出关去狼嚣国,那匹枣栗色的大宛马,就送给你了。紫雷它本就是从西域过来的,如此这般,也算是让它得以荣归故里了……你还有什么话要跟我说的吗?” 叶一燃憋了半天,压着嗓音吐出了一小段心声,她故作憎恶仇恨的样子,狠狠咬牙道:“秋大叔,你最好就这么死在了狼嚣国,否则,我一定会亲手杀掉你的,死在我的手上,你会很惨很惨!” 秋金捏了捏叶氏公主的嫩滑脸蛋儿,也装得十分轻描淡写,点头应道:“好的红毛怪,回了天罗国以后呢,那些我不在的日子里,你也须勤勉修行,别浪费了那唯一一次杀我的机会。” “知道了,滚吧!你快点滚远一些,我不想再见到你!” “其实……我倒是挺想再多看看你的,因为下次见面,就没法再像现在这样了。” ———— 白虎皮裘。 青色长袍。 秋金和凌真二位剑修,乘风御剑,一并顶着漫天大雪,往北方而去。 ———— 一个孤孤单单的女子身影,怀抱雪白小狐,骑着那匹枣栗色大马,直奔西面。 ———— 魏颉脸色凝重,显是触景生情,在怀念某个姓许的故人。 嬴春善于察言观色,便笑道:“瞧出来你看得难受了,老夫又何尝不难受呢?唉,一瞅着这个红头发的小姑娘,总是要想起我的思燃,她们简直一模一样,性格,还有脾气,都很像。” 魏颉心中不悦,皱眉道:“那老前辈你还……” 明知看了心里头会难受,还非得整这么一出。 好像多看两眼,那个被您刺死的北方圣洁仙子就能活过来一样。 您老人家这确定不是在犯-贱?! 当然这些心里话。 魏颉并没有说出口就是了。 否则,某位白虎皮黑瘦老者,铁定要跟自己往死里问剑一场。 嬴春摇头叹息道:“这等情情爱爱的东西,于大道补益甚小,看多了反而要心神难安,不看了,跳过一些吧……直接告诉你真相好了。” 魏颉转过头看向了嬴老爷子。 肤黑若铁的老人淡然道:“其实叶一燃并非天罗国国君叶神机的亲生女儿,而是一个生来便背负了整个国家气运的‘天选之子’。因身负莫大国运的缘故,极易惹来天怒神憎,一旦被她跻身了上三品之境,就要引来所谓的天雷劫难。不同于道教的五雷正法,那一重‘雷劫’,不仅能将一个人当场劈死,还要直接影响到西域天罗的国祚安稳!叶一燃被雷劈死事小,天罗国江山不稳事大,叶神机为了自己的社稷版图,将年幼时尚不记事的叶一燃收作女儿后,还请练气士强行封印住了少女的根骨,使得叶一燃此生的修为境界,最高也仅能止步于四品凝真境……” 魏颉面露恍然神色。 嬴春顿了顿,接着道:“若是一直保持着低微的境界,因身体的修为底蕴过分浅薄,承受不住那份与生俱来的福缘,就像一栋无顶梁柱支撑,年久失修的屋子,注定无法长时间住人,她叶一燃,也同样注定早亡,横竖都活不过二十岁!叶神机已经打好了算盘,等到弱冠之年的女儿叶一燃被气数反扑而死,他就能顺理成章以父亲的身份,接管那一份滔天国运!届时,莫说什么西域的共主,纵是灭了龙蜀王朝和狼嚣国,成为那大一统的‘天下共主’,也不是痴人梦呓的幻想了。” 诸葛结庐听后,瘪了瘪嘴,点评道:“这个叶神机,颇有几分了不得的狼子野心呐!” 魏颉听得心情沉重起来,皱紧眉头问道:“那么……秋金何时去天罗国救人?” 嬴春随意晃了晃脑袋,悠哉笑道:“不急,在去西域之前,还需先去一趟北国境内。” 白虎皮老人用略显玩味的眼神看着魏颉,“对了,魏大剑仙,想当初,你体内连一颗无上剑丹都还没炼出来,便敢在风雪夜里,孤身一人踏往北方天烛国,着实有些魄力啊,何况这都能不死,运气也属上佳了!” 魏颉拱手道:“嬴前辈谬赞,那会儿我正好与小霜儿分手,心情甚是压抑,又迫切的想要去天烛那边找小萝卜,这才会甘冒天大的风险,独自北上。” 黑瘦枯槁的老人摸摸下巴,“小霜儿、小萝卜,呵呵,你小子的女人啊,是真多!怎么的,咋不给你媳妇儿苏姑娘,也起个‘小’字辈儿的绰号?比如……小白羽之类的?” “这没必要吧,我觉得还是‘苏姐姐’这个称呼最好听,朗朗上口,早都叫得习惯了。” 魏颉微笑着道,“她倒是一口一个‘小颉’的喊了我这么多年,应该是要一直喊下去了。” 嬴春神情怅然若失,捋须长叹,道:“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第三百零七章 两军 北地。 狼嚣国。 戟州城中心地带,大王府。 “吾乃天狼族南院大王,你这等中原来的贱-种,也敢来杀我?!” 复姓赫连的黑脸汉子震声喝道,“邱天,本王座下第一剑修邱天何在?我命你速速现身,来此诛杀贼寇!” 直面那位比自己高了大半个头的赫连利鲁,青袍客凌真眯眼而笑,双手负在身后,抬头挺胸,一副“你接着喊,我就笑笑不说话”的架子,很是自信从容。 南院大王赫连利鲁撕心裂肺,喊得嗓子发哑,却到底也没唤来半个人影。 就在这位赫连大王满腹狐疑,心生迷茫之时,另一个人的出现,令他一瞬间近乎肝胆碎裂! 一个披着白老虎皮裘的男子,迈着悠然闲适的步伐,走入了屋内。 男人的手里提着一颗刚割下来的新鲜头颅。 那正是邱天的脑袋!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赫连利鲁神情激动的叫道,“邱天他拿走了半座狼嚣国的剑道气运,剑术之高,惊为天人,如今分明已经跻身了半步至尊境,你怎可能……” “啥,半步至尊境?” 凌真当即噗呲一下,忍不住乐出了声。 秋金更是哈哈大笑了起来,“意思就是连一品境界都还不到咯?呸,就这还有脸夸嘴呢?!适才连我的全力一剑都扛不下来!对了,不妨再告诉你一件事,龙蜀国衮州汉王宰阳,一品至尊境巅峰,不才,正是鄙人所杀。” 随手把人头朝着前方一掷。 那颗脑袋在半空划出一道优美曲线,砰的一下,在赫连利鲁身后的那一面墙壁之上炸裂开来。 若一朵血肉花朵顷刻间绽放! 秋金淡然道:“赫连利鲁,是你把脖子伸过来让我砍呢?还是我把剑伸过去砍了你的脖子呢?自己选一个吧。” 凌真笑呵呵的补充道:“我这边也有一把剑,够快,抹起脖子来最是利索,故而你有四个选项了,请大王自便。” 整张脸黝黑发紫的北国大汉,情绪暴怒起来,贵为狼嚣国南院之王的他,戾色喝道:“天狼族的男儿,从来都可杀不可辱,你们的选项,我一个都不选,要选,就选自我了断!” 话音刚落,赫连利鲁匆匆调转身子,面朝墙壁,低下头,闭着眼睛,气灌双足之中。 “喝啊——” 大汉猛然爆发力道,脚步如飞,整个人就这样直直前冲而去。 听得又是一声震撼的“砰”响。 狼嚣国南域疆土的大王赫连,其整颗脑袋和邱天的一般无二,就那么彻底碎裂了开来。 红白浆液糊在了墙上,画面着实惨烈! 瞧着赫连利鲁的死状,凌真啧啧了两声,由衷道了一句:“倒也无愧是南院大王。” ———— 半夜三更,单于遁逃。 前方有一人截杀。 青袍年轻人以剑气扫荡而过,轻易切断了狼嚣国北院单于高邈的一只左脚。 高邈狼狈摔倒在地,哀嚎不已,惨叫声震天。 随即,又有人赶来。 那个白虎皮裘加身的持剑男子,同样扫出一记攻势,斩断高邈的右脚。 几乎疼得快要昏死过去的高邈,被男人揪住头发,给像一只草鸡似的给提了起来。 秋金单手提着那个从前的北国政事令,凑近之后冷笑道:“可曾记得黄……哦,是皇甫鼎,还记得这个名字么?我叫秋金,是皇甫鼎在中原结交的朋友,唯一的朋友。” 高邈心如死灰。 自己上辈子造的什么冤孽呀! 原来那句“不是不报时辰未到”的俗语,并非什么断然不会应验的空话。 自知坏事做尽的高邈,自认恶果自食,今天怎么着也该轮到自己去死了! 秋金冷着脸,也不与之多言语什么,没必要,也没甚意思。 便索性手中剑刃一抹而过,结果了这个狼嚣国北院单于大王的性命。 费尽了机关手段,好不容易才当上了草原“单于”的高邈,死时没有闭眼,双目瞪圆,仿佛在诉说着内心的不甘与懊悔。 ———— 紫金山,南峰。 望北山庄。 看到门外那个造型精美的黄色礼盒后,再不女扮男装的少女黄识君,兴致勃勃的拿起盒子,直接就打了开来,一探究竟。 可当她看到盒中所装的那个“东西”后,立时便吓得魂不附体,失声大叫。 双手颤抖着把盒子,以及盒中之物都扔到了地上。 庄主之女黄识君骇得快要哭出声来,转过身,匆忙跑进庄子里头,她一边跑,一边用浓浓的哭腔叫喊道:“爹,爹你快来看啊!有人送了一颗人头过来,那颗人头的眼睛还睁得老大了,吓死个人了!” ———— 因幽王烽火戏诸侯,失却了西北门户,叶神机决意抓住此等良机。 率大军入塞。 ———— 汉王宰阳一死,衮州成了一片无主之地。 燕王周荻,在和宁王周荥的较量中胜出,并获取了吴王周蕲的绝大部分军镇势力。 周荥遭生擒,被当众活活绞死,尸体于城头曝晒了七天七夜。 周荻占领衮州,剑指扶霄城。 ———— 靖难之变,燕王进京。 ———— 不到二十五岁的周渊,抱着心爱的皇后宠妃,从城头的最高处一跃而下,是为殉情。 ———— 周荻成为新一任天子。 ———— 扶霄城第一武将王天禄,打开了西面城门,主动带兵叛变,宣誓投诚于燕王周荻。 ———— 王天禄被新帝册封为了“征西大元帅”。 王元帅受天子之命,掌虎符,领三十万重兵。 一路往西,征伐天罗! ———— 两国大军即将开战。 来自寿德观的年轻妖道涵虚,蛊惑了西域共主叶神机,使得位于龙蜀国西疆边境处的白马寺不幸沦陷。 成为了这场“国战”最初的献祭品。 白马寺内的所有僧侣,共计一千两百余号人,皆被天罗国骑兵强行用武力掳走。 要在两军阵前,或者说当着龙蜀国朝廷大军的面。 将全部僧人通通斩首示众! ———— 玉凰大平原之上。 龙蜀、天罗两国不下六十万雄壮兵力,屯于此地,正面交锋。 ———— 一千两百多名僧人,被麻绳捆缚住身体,跪成一排,头朝东面。 这群在白马寺里吃斋念佛的出家人,今日,在这片玉凰平原之上,他们都要被斩下头颅。 目的就只是为了向中原龙蜀国示威,展现西域天罗国人的血悍之气! ———— 众僧即将人头落地。 一个颇为矮小的老僧,满身沐浴金色光芒,前来救人。 千佛寺方丈,不动禅师。 ———— 一尊高达千丈的金身法相,巍然立于天地间。 法相呼吸之间,即有朵朵炫金之色的“莲花”自高空落下,佛光普照大地。 全数白马寺僧侣,尽被神圣光芒所笼罩,得以幸免于难。 ———— 随着立于那条陆地蛟龙首级处的叶神机,以西域共主的身份,发出了一道不亚于圣旨的号令。 天罗国铁骑大军,浩浩荡荡冲杀向东,马蹄声若奔雷。 龙蜀王朝的覆甲军队,在王天禄王大元帅的带领指挥下,往西征伐而去。 两军,正式开战! 第三百零八章 其势 乱战。 一个披穿白虎皮暖裘的剑修,冲入了军队厮杀的阵型之中。 宛若一杆长矛似的,撕开了一切阻碍在他身前的障碍。 剑修势如破竹,人挡杀人,直直奔向目标。 蛟龙头颅之上站着的那个“西域共主”叶神机! 今朝不管怎样,此人,他都杀定了。 ———— 又有一袭青袍冲锋入阵,剑气纵横平原之上。 好一个风流无双谪仙人! ———— 掠至蛟龙之前,就在秋金即将出剑击毙叶神机的那一刻。 一个身影骤然从人群里蹿出。 是一名手里握有长剑,赤发碧眼的少女。 叶神机之女,天罗国皇室公主。 叶一燃! ———— “红毛怪,你……” 秋金面露讶异之色。 他震惊于眼前这名女子容貌的改变。 不是一般的震惊,是极其震惊! 叶一燃双目已浓如涂漆,黑得不见一丝眼白,呲牙咧嘴,状若疯魔一般。 这名发起疯来恰同厉鬼的赤发女子,手中所持利刃,剑身呈诡异的青紫之色。 凡被剑气波及之处,乾坤颠倒,阴阳紊乱。 寻常修士十有八九要因此而道心大动,神魂为之倾覆! 此剑名“混沌”。 天下十大神剑之一,天罗镇国国宝。 而今,这柄神剑被握在了公主叶一燃的手里。 叶姓公主要以此剑,来斩杀贼人秋金。 ———— 白马寺僧众里,有个生来便“无尘无垢”,不具任何色受想行识,真正五蕴皆空的小沙弥。 这名小和尚在不动禅师的气数加持下,唤醒了深植于记忆底层的那些东西。 蓦然间,他挣脱掉束缚身体的麻绳,从跪姿站了起来。 一笑,迈出了两步。 挥手间,全身金光大绽。 小僧入罗汉境界。 再一呼复一吸,僧人已成菩萨。 一声“阿弥陀佛”,言出法随,化身无上佛陀,既得正果! 几十万大军,在此时此刻竟是人人寸步难行,宛如木鸡一般。 身负佛门超大气数的小沙弥,原是西方佛祖座下弟子中的“迦叶”。 本就是西域天罗国迦楼叶翅鸟的守护神。 如今,玉凰平原,有佛陀金身归位! ———— 已无自主意识的叶一燃,仿佛化身成了一个毫无感情的杀戮工具。 赤发黑瞳的公主,状若杀人不眨眼的凶煞疯魔,把持神剑混沌,高高跃起,一剑落下。 这一剑,结结实实正中秋金天灵要害“百会穴”! 叶落而败? 看来又要应谶了。 秋金整副身躯就那么不受控制的笔直下坠。 砰的一声,被剑气压迫的嵌入了地底深处。 站立在陆地蛟龙脑袋之上的“西域共主”,只当那个穿着件白虎皮暖裘的剑修此番必死,或者说已经干脆利索的死了,当即便喜不自胜。 叶神机连连鼓掌,咧嘴狂笑,忍不住大叫道:“一燃,我的好女儿,爹爹平日里没白疼你啊!” ———— 头颅窍穴内插着利刃混沌,秋金仍是在最后一刹那,伸手攥住了叶一燃的手腕。 入海诀。 无上大天龙术四门法诀之一。 此诀既然可以吸功,那么反过来,理所当然的也可以“散功”。 靠着自身体魄扛下此剑后,秋金散出了半数的本命元神。 受赠之人,就是那个倾力落剑,差点当真将他杀死了的叶一燃。 ———— 身子不断往地下坠去。 只要头颅被神剑所透穿,无上大天龙体魄遭破,那么一瞬间的时候,自己就要暴毙而亡。 即使是在此等危急关头,秋金依旧选择贡献半成元神给叶一燃,只为了后者能够恢复清醒,不再为叶神机所控制,沦为杀人的器物。 “天灵盖都被你刺穿了,老子却还想着出手救你……今日这场架,我秋金属实败得彻彻底底啊!” ———— 当迦楼叶翅鸟化身的那尊金身佛陀降临人间之时,玉凰大平原上的所有士卒骑兵,皆齐刷刷的止住了作战冲动。 呆若木鸡,人人静立于原地。 兵戈、杀伐、胜负、死生…… 仿佛在这一刻,场地之上一切纷争,都悄然静止,连时间都为之凝固。 ———— 天下寂静,身材矮小的年迈老僧不动禅师,骤然间口中发声。 如若极乐世界的真佛降音、菩萨传语。 禅师此时所出之言,唯有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凌施主,你的福缘到了!” ———— 三件佛门至宝灵威大作,光照四野。 缚龙绳、压龙钵盂、定心珠,“三宝”倏忽间掠出纳戒。 同时浮空而起,危乎高哉。 抬起头,可见云幕之下,三团金光恍若三轮璀璨大日! ———— 凌真剩余的那两根鎏金香,顺着那一根作为连接之物的百珠大师馈赠的“多宝净琉璃杵”,一步便即抵达了最上方的天空。 流光溢彩的佛气机蕴,融入那三团至宝所化的光芒之中。 金光愈发鼎盛。 高空三宝,佛性盎然,竟是直接以匪夷所思般的无上神力,开始汲取两座国度几十万战场兵卒的气数! 天罗,龙蜀。 两国,不下六十万雄兵。 莫大兵戈之气,先是进入了三件佛门宝器,随后通过那根多宝净琉璃杵,尽入一人身! ———— 玉凰大平原。 青袍年轻人凌真,凭借着近乎无穷的兵家气数,修为暴涨。 突破了玄门境瓶颈。 跻身一品至尊境! ———— 迦叶满身金光渐退,佛陀重归西方极乐世界。 两军,重新开战。 ———— 真气内力如泥牛入海,来自秋金的半数本命元神入体。 叶一燃眸中乌黑逐渐消失,双眼恢复了碧绿之色。 ———— “秋……秋金。” 叶一燃直面着那个穿有白虎皮裘的仗剑男子,颤声说道,“大事不妙了……” 破天荒头一遭被她以本名如此称呼的秋金,挑着眉头,疑惑的问道:“你不是已经清醒过来了吗?怎么不妙了?” 叶一燃眼神里带着浓浓的恐惧,脸色发白道:“我背负天罗举国的气运,被神明所憎恶,故而一旦跻身了三品洞虚境,便要引来雷劫……刚才我,我貌似……破境了!” ———— 雷声于天穹处轰鸣大震。 每一声惊雷,俱可令处在地表之人心神出现巨颤,感到震撼万分。 一缕缕连俗子都肉眼清晰可见的雷电“蛟龙”,在云海中肆意翻腾,张牙舞爪。 就好似其中任何一条雷蛟落下,都能轻而易举、随随便便的摧毁掉一整座巍峨山峰! 山岳尚且不敌,遑论人乎? 其势,真真正正恐怖到了绝点。 第三百零九章 收官 举头望着天幕处,那一道道尚未落下的“怒雷”,那一条陆地蛟龙头顶之上站立着的西域共主叶神机,目光中流露出极度的悲哀和绝望。 他低声自言自语道:“我的军队,我的国运,我的江山社稷……” ———— “我算出来了,贫道知道自己的前世了!” 一个癫狂的男子嗓音,骤然在此处沙场之上响起,几乎人人皆可听闻入耳,“叶姑娘,上辈子是贫道对你不住,这辈子,我用命来补偿你!” ———— 就在秋金已做好了以剑抵御天雷的时候,一名紫衣缥缈的仙家道士,脚踩神武剑,手掐道门法诀。 飞速来了秋、叶二人的头顶上方。 这一位当世道教地位超然的顶尖人物,在将五雷宫宫主的位子,传给了本名莫等闲的关门弟子九阴之后。 疾速御剑飞离青云山,直达玉凰平原。 道号五雷真人的陆絮,以耗费三十年阳寿作为代价,从一种名为“天机盘”的法宝里,窥探到了一切。 原来。 自己前世姓陆名压,曾因正邪两立之故,亲手用斩仙飞刀杀死了挚爱的狐妖妲己。 上一世杀掉了的爱人。 这一世,陆絮就算是死,也定要救下妲己转世的叶一燃! “秋金,你的前世命数,我已经帮你翻出来了,就在这块盘中,大梦一场,得窥天机后,能否真正恢复人皇格调,就要看你自己的了!至于贫道……” 陆絮往下方扔掷一块物件后,嗓音十分激昂且振奋的叫道,“今日便要以五雷扛天雷!” ———— 天劫浩荡,兜头而落。 紫衣真人陆絮紧握神武宝剑,敕令五雷正法。 借助磅礴剑气,斩出了五重激雷。 要以这些雷剑之气。 力扛足可令一国气运动荡,山河支离破碎的无上“雷劫”! ———— 后世史书记载。 玉凰大平原之上,曾有道门真君以雷法扛御天雷。 直至身死道消,擎剑之手始终不曾弯折。 ———— 天机盘中,秋金幻梦一场。 他真真切切的看到了自己的“上一世”。 上辈子的自己,帝号为“纣”,是大商之王。 纣王! 因在祭祀的时候,写诗亵渎了女娲娘娘,被女娲派去“轩辕坟三妖”以祸国败商,最终亡了天下。 前世的秋金,执轩辕剑,享人族气运,可令天道圣人流血,有“九九人皇至尊格调”,与昊天上帝平起平坐。 曾言——“人族有商,何惧神哉?人族之商,万古第一!” 鹿野封神一战,败于武王,格调被斩却,从此没了气数。 商朝覆灭,一世英名殇毁。 纣王携美娟于摘星楼之上跳火自焚。 ———— 秋金忆前世。 恢复修为。 得以本元重归,再享人族气运,得“人皇格调”,入一品至尊境大圆满! ———— “五雷真人”陆絮的身体,已彻底被雷劫轰成了齑粉,连同那柄神武剑一块儿灰飞烟灭,荡然无存。 但那雷光的天劫威势,也因此而大幅减小! 身负宏大国家气运的叶一燃,得以抽离开身,靠着秋金半数的元神格调,忆起了自己的前世身份妲己。 随后,她将全部国运,转入了一条九尾白狐的体内。 那是叶一燃从青狐山那个时候开始,便一直养着的狐妖“小啾啾”。 此举。 救了自己的同时,也救了天罗国。 辽阔至极的平原之上,一条白狐通体长达千百丈,顶天立地。 并非什么狐妖法相,而是此巨兽货真价实的真身! 也就是此这一日起,西域天罗的镇国神兽,除迦楼叶翅鸟外。 还多了一只九尾白狐。 ———— 叶神机御令蛟龙为己殿后,旋即独自后撤,夺路而奔,要逃离此方诡谲战场。 ———— 三品洞虚境大修士叶一燃,把持破曹匕首。 擒龙,且屠龙。 吞服陆地蛟龙的那一颗龙丹后,修为再涨,入洞虚小圆满之境。 ———— 从叶一燃的手里拿过了那柄神剑“混沌”。 一袭白虎皮裘,施展“十年剑法”之第七剑——昆仑。 去留肝胆两昆仑,我自拔剑笑问天。 众将莫逆,所向披靡,沙场白影,追杀而近。 万军丛中诛贼王。 剑斩天罗国一国之君。 叶神机惨死于混沌剑下! ———— 为父秋舆报了血仇。 天下十大神剑,秋金一人独占其九。 ———— 凌真跻身一品境界后,真正意气风发,杀人如割草,剑气横流若陆地龙卷。 在浩荡大军之中,创出自己的一式意气剑招。 其名为“万全身出百万军”,兵家气焰尤为鼎盛! 一袭青袍,风流盖世,红陌在手,人间剑仙。 不到半个时辰,那位青袍“谪仙人”从初入一品,踏步至尊小圆满之境,举世震惊。 ———— 叶神机被斩。 天罗国众兵将,改投前朝大将军独子秋金的麾下。 中原“征西大元帅”王天禄鸣金收兵,主动率军撤退。 ———— “大师,你之前与我说过的‘火起而焦,叶落而败’那八个字,都已经应验了,至于最后八个字,‘遇岛而输,劈川而开’,是什么意思?能告诉我吗?” 消耗太多太多的佛门真气,以至于彻底油尽灯枯的不动禅师。 此刻,老僧人躺在秋金怀里,笑眯起眼睛,摇了摇头,轻声呼出一声佛号,然后缓缓闭目。 当秋金再想问些什么的时候,愕然发现,千佛寺的住持老僧不动,已圆寂当场。 再也一动不动了。 ———— 秋金作为前朝将军后裔,众望所归的成为了西域天罗国新任国君。 登基后,立叶一燃为皇后。 封凌真为开国头等功勋,号“青王”,藩属领地辽阔且肥沃,万里疆土与君共享。 “新帝”秋金,和同样是中原龙蜀国新天子的周荻,签订结友条约。 两国互不进犯,相安无事,天下太平。 ———— 中原。 紫微星极光大盛,合魔头命里有劫,该当遭诛。 众英豪开办“天蓬大会”,江湖不下百个宗家门派,联合组织成了一支浩荡大军。 该联盟的主旨,乃讨伐世间第一魔道剑派。 冷氏剑宗! ———— 魏颉很明白。 此战,就好比是当年,自己所经历的那场“江湖收官一役”。 天下侠义道群雄聚集,联袂征讨阎梦坐镇的羊脂山剑神宗! 如此说来的话。 这个发生在霜刃归墟里的故事,也就快要“收官”了。 第三百一十章 白帝 瑶池山,夜行岭。 有百鬼肆虐。 众人杀破剑宗的那座“千女散花护山阵法”,直奔位于山顶的广寒大殿。 ———— 自封“月宫尊者”的剑宗宗主冷卿,死于其心上人“潜龙士”吴康之手,一剑戮透胸膛。 杀人后。 自知必死的吴康亦跳崖自尽,尸骨难觅。 “月湖仙子”冷桃临时继任一宗之主,率门派全体修士出战。 拼死应敌,保卫广寒殿。 ———— 瑶池山顶。 秋金为守护冷卿的妹妹冷桃,直面天下群豪,在众人铺天盖地的谩骂声中,递出了十年剑里的第八式——“我是混蛋”! 三座,每一座皆有三百六十人组成的大阵,被秋金的这一剑,瞬间击溃。 以一当千,一剑破千,毫不在话下。 只因这一式剑招的摧阵杀力实在太大,故而理所当然,需要消耗的本命意气,自然也大之极矣。 甚至连寿命都要出现一定程度的折损,避无可避! 幸而有一袭青袍在旁,始终尽力护持秋金。 使得后者能够全无后顾之忧的递出此剑。 凌真笑道:“我是护法。” ———— 秋金一剑克敌一千零八十后,咧嘴歪头,笑得眉眼弯弯,春风得意。 如今分明已是西域天罗国君王的他,此刻却状若孩童,厚颜无耻到了极点的嬉笑道:“我是混蛋,天下第一混蛋!” 凌真笑吟吟的点评道:“初心不改,秋老哥,你确实浑得厉害。” ———— 来到了冷氏剑宗新宗主冷桃的面前。 看着蓝袍女子那副眉含翠羽、眼似清波的绝美容颜。 秋金嗓音无限温柔,说道:“离之前的那个约定,还差一点,但我已经等不及了,我……要娶你!” ———— 至尊剑宫。 王青虹之子王琣,自封“残玉剑豪”,手握青釭和赤霄两把宝剑。 号令剑宫全体成员,莫敢不从。 王琣的计划,或者说是“野心”,极大,极其豪迈。 他要带着至尊剑宫的一众剑道修士们,从东南,一路杀至西北。 直到灭了两极山肝胆峰上的那一伙儿“神鹰众”,亲自枭首凌厉,威震千古! 在出发之前,他要先将剑宫内部的一切隐患,彻底排除干净。 王赤霞之子王佩,手握十年铸剑“谪仙”,挡在了自家亲妹妹王玉儿的面前。 “要杀我妹,须从我王佩的尸体上踏过去!” 身后就是那名水灵灵的粉裙女子,小剑侯王佩冲着残玉剑豪震声喝道。 王琣眯起眼,冷笑数声,骂道:“找死也算你赶上了时候……” 话音刚落,有一个震怒的嗓音接踵而至,从高空传了下来,“这句话原封不动还给你,找死,算你找对时候了!” 有剑光。 陡然从天而落。 ———— 王琣死后,秋金拨开挡在前头的王佩,走至了那名穿有粉色裙摆的女子面前。 把佩剑归入鞘内,秋金搂住了王玉儿的杨柳小腰,奏至脸贴脸的距离后,温声道:“见到你后,仿佛有一股清泉流淌至我的心间……玉儿,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依旧让我那么的心动。玉儿,我的小玉儿,你愿意跟我回天罗吗?” 王佩的亲妹妹王玉儿毫不犹豫,立时就快速点起头来,叫道:“我愿意的,当然愿意啊!秋哥哥,你带我回去……是要娶我吗?” 秋金十分郑重的点头道:“没错,等回了天罗以后,我会让老春给我们两个当证婚人,我娶你!” 有一件事,秋金并没有告诉天性淳朴善良,一颗剑心若粉雕玉琢的王玉儿。 那就是,其实王玉儿的“上一世”,和叶一燃、冷桃一样。 都是女娲娘娘派来祸害商朝气运的“轩辕坟三妖”之一。 叶一燃前世是九尾狐狸精。 冷桃前世是九头雉鸡精。 而王玉儿前世,则是玉石琵琶精。 若无这三头妖物,大商,兴许就不会亡那么快了。 但秋金全不在乎。 上辈子即使亡了国都不在乎。 这辈子,当然也不在乎。 我的女人,败我江山,毁我社稷,又有何妨? 随便她们折腾! ———— 东海,蓬莱岛孤悬海外。 字面意义上的“孤悬”。 那是一座能够浮空于天的巨大岛屿。 岛上有座城池,名唤“逍遥”。 金光璀璨,乃是一座耗费了大量黄金筑造的巍峨雄城。 城主白川,亦是蓬莱一岛之主,以逍遥之姿坐镇此处多年。 白城主身材十分高挑,手脚四肢尤为粗壮,肤白若凝脂。 眉眼含威,目光精烁。 虽姓氏为“白”,皮肤极白,却从来都甚是喜穿一件黑色大衣。 那件黑衣,并非什么寻常之物,其名“凝夜”。 衣上,凝聚了海量浓郁如水的剑意,堪称恐怖。 仿佛只要穿着这一条黑衣,不论是谁,都能被称之为剑修。 白川当然是拥有一柄窍内飞剑的剑修,而除了本命剑外,他还有坐拥一件名为“一剑破万刃”的神器。 传闻,此物是能够与剑圣的“不惭世上英”相媲美的绝世神剑。 白川到底是何许人也? 没谁知道他师从何人,从哪儿学来的拳法和剑术,修道之路又是如何走至的今日。 过往种种身世,皆是云遮雾绕、神秘至极。 说不上他是侠义道英雄,还是邪派魔道的歹人,非正,亦非邪。 若是要简单评价白川,那么只要八个字即可——“从无败绩,逍遥真仙!” 压根就不是什么与世为敌,却仍能保持无敌那等事情。 而是已然无敌到了全然不屑与天下为敌的程度。 白川极少离开逍遥城,只是坐镇一岛,便会有各路的高手豪强,主动登门拜访。 有句话叫做。 公认白川拳头最硬,剑术顶天。 而这一份“公认”,就是这么来的。 比如那时候已经在魔道领域杀出了一片天的宰阳,跑去和白川问拳,无果。 再比如一剑震神州的桃花派掌门剑风,说是去讨教剑术,其实就是直接问剑了一场,还是无果。 无果何解? 就是“没赢”的意思。 仿佛白川与谁交手,都不会刻意去追求一个“赢”字。 不管你用何种武器,是哪门哪派的修道之人,所使的杀伐手段有多么霸道强横……这位白大城主,好像开了天眼一般,知道自己此生决计不会输掉。 故而,他能够对任何人都格外的宽容! 那份逍遥姿态,恰恰正好是道门真人所追求的洒脱清净。 白川唯一一次有记可查的“离岛”,是去找张棱张真人共议飞升之法。 后来不知结果如何。 只知道那次,白川手握一剑破万刃,头顶处,便是彩彻区明的天幕穹顶。 他随手数剑,即搅得丹霞山龙虎宫上头的天穹风云大变,天时显出异象。 原本有一龙一虎,两份彩霞图案浮空的云雾天空,因白川的递剑,出现了不可思议的变化。 巨虎吞龙! 而且那只虎,通身无半分彩色,只是纯白洁净的白云。 好一头雪色白虎! 所以。 白川在那之后,又被世人看做是“白帝”降真人间的化身。 第三百一十一章 战神 说起独孤十三。 人们会自然而然想起他独自开天的剑圣之举。 而提及白川。 人们只会想到他那份逍遥不羁的随性态度和真仙风范。 “白川不会输。” 这五个字,几乎就可以替换成“天不会塌下来”一样。 金科玉律,板上钉钉! 曾有至尊境修士来到东海,以性命要挟那位逍遥城城主,企图让白川当第二个独孤剑圣,再开一次天门。 无人知悉白川究竟说了什么。 只知道那一位耗尽半生才跻身一品之境的大修士,从蓬莱岛回来以后就成了可怜的疯子,连自家媳妇儿都不认识了。 差不多过去半旬光阴,那人就自废毕生功力修为,然后抹脖子自尽了。 那以后,再没人会说什么“想让白川去开天”这种话了。 没人会说。 也没人敢说。 白川就是白川,一代连天子都不屑去做的真正的剑道君王。 不会心甘情愿的当什么“第二”,哪怕是剑圣第二都不行! 白川只能是第一位“剑君”,且人间只此一位。 至于剑君会否飞升成神,这一桩不小的江湖悬案,也随着龙虎宫张真人的举霞登天,告一段落了。 很显然。 不屑当第二个独孤十三的白川,也注定不会是第二个道门圣人张道临。 白川不会飞升。 他只会待在人间。 所以,现在天底下,恐怕当真无一人知道,那位力震寰宇,风流天下知的逍遥岛主,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了。 如同白帝转世身的白川,会一直这么风流下去。 不同于豪侠剑风的“风流”,桃花派剑风一个拖着副独臂残躯之人,再风流还能风流到哪里去? 逍遥城城主之风流,内核本质的最关键点在于两个字。 不败! 像曾经,某个好事之人搞了一块硕大的金题招牌,上书“无败”二个人头大小的楷字,托人送至了东海蓬莱岛。 结果那块匾额当天就被送了回去,那人不信邪,第二次再送。 翌日,匾额又被送回。 只是这一次,那一块巨型招牌,是以碎块的形式被运回来的。 意思在明显不过。 只要再送,下次,人同此牌! 可以说他白城确确实实是风流无双,拳剑双绝。 但你要是到处宣扬白川的无敌和无败,有损剑君之清誉,那么你多半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剑君”白川极少离开海岛是没错。 但他还有徒弟。 甚至,他那个亲弟弟,绰号“剑酒”的白逍,本就是一品至尊境的剑修,剑道造诣登峰造极,看谁不顺眼就是一剑。 白逍常以人血佐酒,颇有魔派枭雄的风采。 昔年人送外号“剑圣第二”的秋金,原本打算在去昆仑山开天之前,跑去蓬莱岛问剑一次的。 一来想着砥砺剑道,打磨心境。 二来看一看那个从不自称无敌,但从来都被江湖人视作无敌的“剑君”,到底有多么强悍。 但最后也还是选择了没去。 一来人手凑够了三千。 二来,是怕自己好不容易摸到的一品大圆满的境界门槛,功亏一篑,被白城主打得跌境。 虽然那次开天失败,秋金确实在一日之内便跌了三境,从一品至尊跌至四品凝真。 但那是后话了。 武林若当真是一片枝繁叶茂的丛林。 那么白川,就是这片林中最高大挺拔的一棵参天巨树! ———— “玉泉啊,你在我这岛上,闭关已有十年了吧?” 黑衣中年人模样的白川淡然问出了一句。 “是的,师父!弟子潜心钻研诡道与剑道,耗去整十年的光阴,已将虚实之道彻底融会贯通,也算不负使命。” 一个身躯修长,脸庞极其消瘦的儒衫男子抱拳弯腰道。 那位逍遥城白城主点了点头,表情可见几分欣慰。 看着面前这个即便弓腰欠身,却依旧比自己还高出一些的男子,“剑君”白川缓缓说道:“那好,玉泉你如今是何修为境界了?” 身穿一件青色儒衫,名为“玉泉”的男人此刻恭敬有礼,面带微笑,神色自信的道:“至尊境大圆满。” 白川仰着头,哈哈一笑,语意松快的道:“如此说来,根本不需要为师出山,光是你这个当徒弟的,就足够称霸武林了啊!” 没等儒衫男子说话,白川眼神里蓦然闪过了一丝锐气,这位有着“剑道君王”之称的中年男人,脸色阴沉下来,压低嗓音,道:“我花费不下八年时间,于暗中栽培出了四个初入一品至尊境的徒弟,他们没有名字,代号分别是妖、魔、鬼、怪。这四个人,不出意外的话,当下,应该已在龙蜀国境内大肆杀戮了。你此番出关后,须耐心等到他们四个真正恶名远扬,世上人人得而诛之的时候,再行出剑杀之。” 白川微微抬起下巴,注视着身前儒衫男人那张有些嶙峋的瘦脸,伸出一只宽厚大手,随意拍了拍徒儿的肩膀,语重心长道:“等宰掉了你的这四位师弟,你淮玉泉,就是中原当之无愧的第一大豪杰了!届时,你可以成立一个武林联盟,自己当盟主,广邀当世雄才加入,号令天下,谁敢不从,便即一剑斩之……” 姓淮名玉泉,身材异常高瘦的青衫男子,此时笑眯起眼睛,仿佛那份微笑是与生俱来的一样,他爽朗的说道:“师父,您的心意我都懂,等到了那个时候,您老人家,便可以轻而易举的将整座龙蜀王朝的江湖气运收入囊中,不费吹灰之力。” 那名虽姓“白”,却从来都是一派黑衣装束的中年人摇了摇头,呵呵了两声,快活笑道:“不够,断然不够。不止是龙蜀国,还有西域天罗,还有北地狼嚣……还有其他所有地方的江湖气运,我全都要!正所谓‘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江湖’,这天底下所有人的气数,到了最后,都会是我白川的,一份也逃不掉!” “其中,也包括我的吗?” 淮玉泉笑容里掺杂着些许的苦涩,“师父您可以直白些说真话,即使最后结局注定,徒儿也决计不会有半句怨言,定然还是会尽心尽力的为师父办事。” 白川顿时放声而笑,这位剑道君王一边笑一边回应道:“放心,不会算上你。除你之外,除了你淮玉泉这个我白川唯一的爱徒之外,其他人,都难逃被我榨干气数,沦为垫脚石的下场!” 依旧保持着面部笑意的青衫淮姓男子,想了一下,满腹好奇的沉声问道:“师父,徒儿冒昧问一嘴,您老人家要那么多的气数……是想做些什么?” “想做什么?当然是肉身成圣,与天齐寿。” 白川毫无半分遮掩,十分坦然的直言道,“我曾从某本书里翻到过,在这‘天上’,有人能以纯粹的肉躯体魄,扛过岁月流水的不断冲刷,寿元,长达上千年之久!为师猜想,只要顺利跻身凌驾于一品之上的‘那个’境界,拒不飞升上界,乖乖待在人间,那么,我的寿命,会不会也能有那般长久?” 白城主越说越是激动,神态无比亢奋,说到后面已近乎疯狂,“况且,退一步说,就算实现不得以凡人的肉体超然入圣,那大不了我就尝试着跨过天门险关,成为真正的仙人!到那时,我剑君白川,哪儿还是什么不值钱的白帝转世化身?呵,我就是白虎帝君,我就是敕镇西方,执掌天下杀伐的无上战神!” 第三百一十二章 为止 淮玉泉心生震撼,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劲儿来,面对着身前的黑衣中年人,他连忙抱起拳,恭敬道:“徒儿在此祝师父早日破境,早日成神,早日天上天下全无敌……” ———— “老爷子,这个白川,就是你的阳神分身吧?” 魏颉冷不丁出言问道。 嬴秋挑眉笑道:“看出来了?” 魏颉扶额道:“我好歹是谪仙归墟的老天爷,又非傻子,这都如此明示了,岂能看不出来?” 嬴春轻嗤一声,悠然的如实道:“这白川,就是老夫用一缕阳神,以及一星点儿剑光所炼化成的人物,川之一字,稍微翻转一下就成了‘三’,也暗示我白佥三世为人。直白一点说好了,这座霜刃归墟的秘境里,真正意义上存在的三个人,活着的人,便只有凌真,老夫的‘阴神’化身秋金,还有那‘阳神’白川……” 接下来,嬴春说出来的话,令魏颉再度吃了一惊。 “约莫再过一旬时间吧,当然是归墟境内的时间,凌、秋、白这三人,只能有两个活着,甚至更少,只剩下一个!” 听了老爷子这话,魏颉瞪着眼睛道:“那,那要是凌真不慎死在了归墟里该怎么办?!” “那就由老夫亲自跑一趟天神山庄,请凌璞过来,给他儿子收尸。” ———— 剑妖。 剑魔。 剑鬼。 剑怪。 四大诡道剑修,横空出世,肆虐中原武林。 他们以至尊境的剑道修为,视人命如草芥,造下了莫大杀孽。 四个剑修,随意屠戮无辜百姓,当地官府以重兵围剿,则死伤更重,堆尸如山! ———— 四人,出道的第五日。 四名以“妖魔鬼怪”作为代号称谓,拥有一品境界的剑道修士。 俱被一袭青袍悄然诛杀。 据传闻称,那个一力克五敌,剑术之高可灭至尊的“青袍人”。 姓凌。 ———— 第七日。 千山鸟绝湖。 某位读书人模样,着一身青色儒衫,始终保持微笑表情的修长男子。 在此湖,约战那一袭青袍。 湖水之上,青袍客凌真若蜻蜓点水般,保持着单脚站立的飒然姿势。 直面前方那一个身份神秘的青衫剑修。 “在下凌真,不知,阁下与我有何恩怨纠葛,非要在此处分出一个生死?” 面对青袍年轻人的发问,主动约在此湖决斗的儒衫男子,笑得愈发灿烂,咧开嘴,露出满口白牙,他一个字一个字的道:“我叫淮玉泉,杀你,不用理由。” ———— 淮玉泉青衫仗剑。 手中两柄极锐长锋。 幽蓝色的“鬼魁”和深紫色的“寇魔”。 儒士青衫,有浩荡真气若瀑布般倾泻而出,充斥天地间。 ———— 远山绿意万重。 湖面惊起千层浪。 一品战一品。 一品杀一品! 血战过程之中,有“儒圣”前来助阵。 ———— 翡人以文采之气,压胜了淮玉泉儒衫所化的那一方“浩然天地”。 后者优势得到削弱。 那件法衣,已然再无神力,就只是一件普普通通,儒家的青色衣衫而已。 凌真倾力作战。 青袍客以胜天诀的顶级剑术,力敌那一袭手持双刃,瘦若嶙峋病鬼的儒衫剑修。 ———— 真则假之,虚则实之。 淮玉泉深谙“真假虚实”的玄奥大道,心意骤闪,道法已成。 顷刻,一尊同样持有双剑的虚像分身,自其体内一分而出,加入了厮杀。 ———— 剑修本命剑。 “怪力”、“乱神”。 两柄裹挟着莫大神通的长剑,被淮玉泉那一具分身握在了手里。 左右手各持一剑,于湖上激斗那一袭青袍客。 虚像的杀力,竟是不逊于本体半分! ———— 从后背靠近心窍半掌的位置,陡然刺入,“乱神”剑破开斩蛟法袍的防护。 大幅搅乱了剑修凌真的本元。 已然疼得冷汗淋漓的青袍年轻人,此时咬紧牙关,却犹在暗自庆幸着。 若是这一下,直接插到心脏里,那可不仅仅只有本命元神被重创那么简单了! 然而下一刻。 凌真整个人全身绷直,惊得神魂皆颤。 一柄“怪力”剑,以风雷劲霸到言语难以描述的无上威势。 压根无可避免似的,朝着那名青袍客脖子处猛然斩了下去。 要一剑削掉年轻人的头颅! ———— “凌真!” ———— 年轻人的心湖内,蓦然响起了一声大喊。 全不知是何人在大声呐喊,只是被人叫出名字后,心神激荡的凌真,在即将脖颈被剑刃斩断,人头落湖的一刹那。 被指点迷津。 如有神助般祭出了本命剑“火神”。 火光一闪而逝。 淮玉泉假象的那条握剑手臂,在此刻,被剑气堪堪切掉,落至湖水之中。 凌真背转过身,用含糊不清的口音,喃喃道了一句:“生亦何欢,死亦何苦,形在江海之上……” 紧接着,年轻人便以雷霆鼎盛的气机,用第二柄本命剑“引雷”,摧毁了淮玉泉的那具虚像。 青衫气机当场被雷意盎然的剑气所震碎,彻底不复存在! ———— 一个温其如玉的嗓音,再次于心湖之中响起:“这么快便摸清了虚实之道精髓所在,了不起。凌真,快用我传授予你的那一式‘水龙吟’,莫要忍耐,放肆出剑便是!” ———— 凌真应了一声“好的前辈”,随即,年轻剑修右手紧握红陌,递出意气剑招水龙吟。 千山鸟绝湖里的万斤湖水,在这一瞬息,化作一剑,直直掠去。 水态明澈的巨型长剑,若蛟龙般呼啸而过,眨眼间,已击破了淮玉泉的实体真身! 西方浮云裂。 前方再无那一袭仗剑青衫。 ———— “魏大剑仙,你算是在给这小子开小灶吗?” 嬴春神色玩味的笑道。 魏颉撇了撇嘴,毫不忌讳的坦言道:“对啊,开点小灶怎么了?有些晚辈,就值得我们这些当长辈的稍微偏心一点的。” 嬴春轻声一笑,道:“就这么怕这个姓凌的小子死了?” 魏颉点点头,沉声道:“这个名叫凌真的年轻人,和我很像……所以我觉得,帮他,就好像是在帮我自己一样。” ———— 这一日。 千山鸟绝湖。 青袍年轻人在一场惨烈激战之中,明悟了虚实结合的“两极”之道,超脱生死后,境界得以攀升。 修为已达一品至尊境大圆满! ———— 第八日清晨。 在得知了某些情况后,披穿白老虎裘的秋金,与一名满身剑气浓如实体的男子,一同率意赶赴东海。 锋刃直指蓬莱岛。 问剑逍遥城城主白川。 ———— 凌真由于在和淮玉泉一战的过程中,被那柄乱神剑伤及了本命元神,体魄大幅受损。 故而待在了那座赤炼归墟里,静心修养,未有与之一并赶赴东海蓬莱岛。 ———— 发生在蓬莱岛上的那一场战斗。 乃是天下第一混蛋秋金,与白川的弟弟白逍联手。 向那位剑道君王挑起问剑。 打得可谓惊天动地! ———— 那个绰号“剑酒”的白逍,原来早将自身绝大部分的元神,都蕴藏在了那颗赠予叶一燃的五色骊珠当中。 目的就是以西域天罗一国之弘大气运,为己温养意气台内的剑意,并强化本元,稳固神魂。 此举,固然厚颜无耻得能与秋金相提并论,但却也无疑能算得上是一记堪称天才的妙手了。 以这门手段,打磨出了一柄天下难逢敌手的“心剑”。 希冀着能给自己的本家兄长白川,以致命一击。 ———— “川哥,要是江湖上再没了英雄风骨,再没了豪侠意气,那么这酒,可就不好喝了……” “诚然,我是你拉扯着长大的,你也说过,只要逍遥城还在一天,就有我白逍一天的容身之地……但我委实不愿做你的帮凶啊!思来想去,比起手足情谊,还是这一座江湖于我而言更加重要。” “今日我纵死,也定要拦你!” ———— 那柄被剑酒白逍取名为“无敌”的五彩心剑,笔直朝前戮去。 在白逍的竭力施压下,不断摧破逍遥城城主白川的护体罡气。 直到最终,成功在白城主的那件黑衣之上,刺戮出了一个颇为硕大的窟窿。 洞内,触目惊心,血肉模糊! 能将堂堂剑君白川伤至此等惨烈状况,实在无愧剑名里的“无敌”二字。 但也到此为止了。 第三百一十三章 无助 聚拢了白逍全部本命剑气的无敌心剑,确实结结实实的破开了白川的体魄。 令那件名为“凝夜”的黑色法衣品级大大下降,剑意流散甚多。 但终归,无法一举奠定胜局。 没能彻底毁伤白城主前胸处的心窍要害。 着实受了一定伤势的白川,抹去嘴角的那一丝猩红。 这位衣黑如漆,肤色却若莹白玉石的“剑君”,居然在硬扛了弟弟白逍的这一剑后,满身意气犹然雄震。 威压之巨大,仿佛是一座是绝对不可撼动的巍峨川岳! 他抬起那条粗壮至极的胳膊,张开手掌,猛地一掌拍向了身前之人。 白逍躲避不及,左侧太阳穴被此掌猝然砸中,当场口中鲜血狂喷。 一个踉跄,差点连手中心剑都要拿之不稳。 紧接着,作为哥哥的白川又是一拳轰出,不留分毫余地,直接了当的打碎了白逍的膻中气府。 披有一件白虎皮裘的秋金,左右手分别握着黑剑开天门和金剑不惭世上英,同时御出了八柄已炼化为匣内之物的神剑。 冲杀而来,要营救自己的“盟友”。 作黑衣中年人模样的白川,嗓音里带着怒意,若虎豹开腔、龙象发威。 他用类似呵斥的口气,蓦然间喊出一声:“去!” 白城主身后,那一柄始终浮空而停的无鞘长剑,以惊人至极的速度和威势,掠向秋金。 ———— 在挨了兄长的第三拳过后,肉躯体魄临近崩溃状态的“剑酒”白逍,仍在极其勉强的挥剑递招。 尝试对眼前的那名黑衣男人造成伤害。 自然已全无效益可言。 不亚于蚍蜉撼树。 白逍双手握剑,口中一边鲜血狂涌不止,一边瞪着眼睛厉声暴喝道:“川哥,莫要再一意孤行了!你再这样继续下去,惹得天怒人怨,又岂能有什么好的下场?!” 以帝王君主般的威严姿态,坐镇东海蓬莱岛长达几十年的白川,冷声道了一句:“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给我说教了?” 说完,第四拳递出。 一下子便锤烂了弟弟白逍两只手的手腕。 五彩焕然的无敌心剑,就此掉落下去。 第五拳。 剑酒白逍下颚部位遭受白川的一记右手勾拳,罡气震裂骨骼,声音响脆,叫人毛骨悚然! 看着亲弟弟白逍躺在地上那副奄奄一息的样子,身材高挑的黑衣中年人迈步靠近,面带鄙视神色,低垂眉眼,沉声说道:“竖子不足与谋。” 骤然间,一脚抬起并重重踩踏而下。 白逍的整颗脑袋在这一瞬砰然碎裂,脑浆迸发,性命顷刻休止。 “这世上挡我之人,都该死!” 残忍的将自家弟弟一脚踩死后,白川面无表情,语气冷冰冰的说了这句话。 ———— “白川,看老子今日劈了你这座逍遥城!” 秋金的嗓音嘹亮异常。 八柄掠出灵枢剑匣的神异飞剑,困厄住了白川的佩剑。 那柄同为天下十大神剑之一,与不惭世上英齐名的“一剑破万刃”。 白虎皮裘随着周遭罡风而猎猎作响,秋金临风而立,执剑开天门,使出了十年剑里的第九剑。 这一式剑招,名六字,叫做“打条红鲤下酒”。 杀力犹胜第八剑“我是混蛋”。 递出此剑的代价不小,其反噬,比先前八式剑招都要来得剧烈。 但秋金无丝毫在乎。 反噬? 尽管来好了!老子怕甚?! 即便胸口出现爆炸般的激痛,甚至还有一大团“血花”自膻中穴-内喷出。 秋金依旧我行我素。 他咬牙切齿的斩出了这一剑。 黑剑落下。 耗费成吨黄金修建而成的东海逍遥城,被竖着一分为二! ———— “遇岛则输。” 谶语应验。 命数使然。 ———— 蓬莱岛上空。 中年男人那件蕴藉海量剑意的黑衣“凝夜”,除去胸口处,其余位置也出现了显着的破溃。 作为岛主的白川,虽已不遗余力用双臂奋力格挡,其肉躯体魄,仍被这一式名叫“打条红鲤下酒”的意气剑招所重伤。 以至于整座建在浮空海岛上的黄金雄城,皆被剑气余韵劈作了左右两半。 秋金准备乘胜追击之时。 有一个面相凶恶的魁梧道士,猝然现身,并以手里那一把桃木剑,刺中了秋金的后腰,伤及脊柱。 一如当年在昆仑雪山,宰阳的弟子冯铸于背后偷袭一般。 时隔十年。 秋金再一次被人狠狠的“戳”了脊梁骨! ———— “你这该死的家伙……是从哪里来的?谁允许你擅自插手我与他人之间的战斗了?!” 剑君白川满脸怒容的大喝道。 作为一代威慑世间的剑道君王,他白川,自负且骄傲。 那份“骄傲”,比天大。 故而断不容许有人轻易玷污了一份骄傲! 那个突然而至的面恶道士,行了个道门稽首礼,带着些许歉意的说道:“我乃寿德观观主涵虚,与那姓秋的,有一桩血仇,故……” “够了!” 显是怒气炽烈到了极点的白川,不耐烦的打断道,“不管你是谁,也不论你是因何前来的此处,你现在,给我去死吧!” 闻得此言,涵虚登时大惊失色,忙不迭以那一股紫色的“太上玄魄”自护身躯。 奈何白川剑术顶天,实在太过无敌,任你什么体魄,都难扛御得住。 那股强横浓稠的紫色玄魄,被瞬间斩得四处溃散,毫无用处。 如今有了一品至尊境修为的道门强者涵虚。 被当场斩成一具尸体! ———— 一道绿色身影,及时飞出离恨锁。 救下伤重垂危而往下方坠落的秋金,离开了这座已经死掉两个一品高手的东海蓬莱岛。 岛主白川一击便杀掉了至尊境道门修士涵虚之后,举目遥遥望着那一团绿影逃离的方向,并未加以追赶。 逍遥城白城主呼出一口浊气,运转大周天的真力以疗愈身体,心绪渐渐平和下来。 白川又恢复了往日的精悍,表情冷酷。 有真命天子、九五之尊般的不怒自威。 这位名副其实,拳头和剑道均强得令人发指的武林剑君,面对西方,自言自语,轻声开口道:“既然我此番确乎胜之不武,便放你去吧。” 即使周围并无一人,城府极深的白川,有一句心里话也没有说出来。 那就是。 下一次见面,定叫你秋金死无全尸! ———— 深夜。 天罗皇室寝宫内。 病榻之上,脸色发黄,决计算不得健康的秋金,嘴唇颤个不停。 他用力死死攥紧一个年轻人的青色衣领。 其身边,是昔日的贴身老仆春满楼,以及三位皇家夫人。 白袍叶一燃。 蓝衣冷桃。 还有粉裙王玉儿。 这位曾经的天下第一混蛋,如今西域万里疆土的霸业共主。 此时此刻,秋金双目通红,使劲儿憋着不让泪水落下,他整个人哆哆嗦嗦的说道:“凌真,凌老弟,我的兄弟,我求你一件事,你务必要答应我……” 两腿残废,从来都被唤作“老春”的年迈仆人,见天子如此激动,忍不住凑近去道:“陛下还需好好休养才是啊!” 坐拥天罗国大片藩属领地,被秋金封作了“青王”的凌真,并不介意衣领被攥住,只是被这阵仗搞得有些惶恐。 年轻人蹙着眉,迷惑的发问道:“秋兄何故这般求我……发生什么事了?” 秋金不去理会老春的言语,目光片刻不移,就那么直直看着青袍加身的好兄弟凌真。 天罗国国君忽然抽了抽鼻子,终于,有清泪从他的眼眶中落下,流淌至脸颊。 这个姓秋名金,往日里连身死都浑然无所惧哉的男人,眼下,无助的颤声道:“求你……求你救一救这座江湖!” 第三百一十四章 并存 “那白川,竟……竟是这等丧心病狂之人?!” 凌真目光错愕,听了秋金适才所说的事情后,震惊得无以复加。 大床之上侧躺着的秋金,其眼角处的泪水,已被细心的王玉儿用绸质丝巾擦去,情绪稍稍有所缓和。 他点头说道:“而今的逍遥城里,已有不下一万人的元神被囚禁,昔年,我开天失败,也才不过害死了三千个人……况且,这一万之数,仅仅只是一个开始,要是不去阻止白川,将来只会有更多的修行之人,沦为那个疯子砥砺自身修为,精进大道的垫脚石。而到了那个时候,受害者可就不止一万了,兴许会是十万,也可能是百万,甚至是千万!不单单是龙蜀国的江湖,西域天罗,北方的狼嚣国,乃至这一整座天下,不计其数的修士,都变成他白川肉身成圣的祭品,谁也逃不掉……” 秋金嗓音哽咽,又欲垂泪哭泣,是冷桃张开胳膊轻轻搂住了他,使其不至于再度泪洒床榻。 见丈夫有些难以为继,冷桃帮忙继续道:“天下英雄无数,届时,人人都将为他白川折腰,不会再有豪杰意气,再无侠义道的风骨,那样的江湖,还能被称之为江湖吗?再也不行了。” 穿着件粉色小裙的王玉儿,这会儿也开口道:“当年那个西域的吟游诗人,曾因有那五个练气士的存在,而在回国后写下了‘中原江湖,武道为王;侠骨难觅,遍地流氓’这样的句子,白川要当真成了比那五名顶尖修士还要霸道的‘独-夫’,武林,难道能再出一个比独孤剑圣厉害得多的人吗?” 此时,赤发碧眼的天罗皇后叶一燃,双手捧出了一个精美绝伦的黄金剑匣,呈打开的状态。 匣中,横着摆放有一柄锐利万分、光可照人的无鞘剑。 凌真看着匣子里装的这柄无鞘长剑,略显讶异,睁大眼睛问道:“这是?” 叶一燃微笑着道:“此为轩辕剑,乃是至尊剑宫将那柄谪仙剑融掉了以后,专门打造出来的神兵!剑中富含谪仙灵气,以及世间英杰雄才们的豪气,可谓万古无双之剑。” 轩辕剑? 据凌真所知。 在这一方天下,上古岁月的蛮荒时代里。 人族第一位开天之人黄帝,正是用的一把名为“轩辕”的剑,才成功诛杀了九黎族首领蚩尤。 千年后,轩辕剑再现人间?! 一战遭败,以极度狼狈、落魄的状态打输后,被翡人从东海蓬莱给救了回来的秋金,缓缓说道:“我会用灵枢剑诀,帮凌老弟你把此剑炼化作具备仙家神通的飞剑。包括那不惭世上英在内,一共十剑,十柄神剑皆可随你敕令,上阵杀敌……请你,帮我斩了白川!” ———— 逍遥城城主白川。 白衣白肤,高挑粗壮。 剑道之王,君临天下。 即使唯一的门徒,和唯一的弟弟都已死去,这位世称“剑君”的中年男人,依旧不改心中所愿。 执着,执念。 白川到死都要一意孤行,自始至终贯彻四个字。 唯吾独尊! 在尽吸包括白逍、涵虚在内,足足上万名修士的本命元神后,一身白衣的他,立于那座浮空海岛的城池最高处,俯瞰人间。 金色的巍峨雄城,乃至一整座壮阔的风流江湖,如今,都被他一人踩在脚下。 而今已脱下那件破碎了的黑色法衣,改穿白衣的白城主,笑声狂放至极,边笑边震声大喊道:“哈哈,哈哈!半步超品之境,妙哉,我白川,马上要肉身成圣,成为天下第一位陆地仙人了!” 嗓音雄浑,内力传递而出,震得海水掀起层层巨浪。 每一道浪潮,似乎都要预示着一件事。 白川,即将与天同寿,以纯粹肉身体魄。 成就“天人”的境界! ———— 秘境之外的世界。 光明洞内。 魏颉微微蹙眉,忽然问出了一句话:“这个白川,如果从归墟里出来的话,该是什么境界?” 嬴春想也不想的随意答道:“这个‘白君’,好歹是老夫用一缕阳神塑造出来的剑修,目前的境界,大抵是四阶丹元境的极致水平,半步五阶开光。要杀一些寻常的开光境修士,肯定不在话下,如果运气足够好,被他宰掉某几个体魄不坚的渡劫境,也不是没可能……要是不小心对上了七阶无极境的修士,那就万事皆休,必输无疑,即便是要逃,多半也须付出点儿不小的代价才行。” 魏颉点点头,“这样的是吧,那我心里有点数了。” ———— 第十日。 即将天明,东方鱼肚白之际。 有青袍剑修,手中仗剑。 前来东海蓬莱岛,问剑白君。 ———— 白衣中年人白川拉着脸,眯起那一对精烁双眸,目中凶光暴涨。 似乎是意识到了前来此地寻衅的这个年轻人并不一般,身负的战力非同小可,绝非等闲之辈。 身后悬浮有神兵“一剑破万刃”的男人,决意认真来对待此场问剑,便用低沉的嗓音回应了六个字。 字字浑厚有力。 “剑君白川,接剑!” ———— 不惭世上英。 先后经过了剑圣独孤十三,大髯刀客端木龙骨,以及秋金这三人之手。 可谓天下第一神剑。 尸骨三千。 原是魔头宰阳的佩剑,本名“羽蛇”,最善刺杀暗害敌手,隐蔽性极高,凶刃也。 细小,速度绝快,飞剑取人首级不过眨眼之间。 金锭。 佛光普照,金芒耀眼。 其中蕴含了释门金刚不坏的深湛法力,防御力登峰造极。 可化作一面盾牌,护剑主周全。 甘泉。 长度可与一杆破阵长矛相媲美。 于战场作战,或是与敌拉开足够的距离,此剑可势如破竹。 求凤。 内藏一头体型尤为庞大的金色凤鸟。 巨凤振翅,罡风阵阵,可令普通修士饱受形销骨立之苦。 孤鹤。 通体纯白,玉袍长剑最是风流。 具仙人意气之剑。 孤云野鹤,一剑直指南天门。 清净。 “青蛇真君”宁阳心爱的道门圣剑,蕴力绵长,杀力超绝。 清气风云起,净心荡日月。 麦浪。 宰阳弟子冯铸之物,剑罡能接连不断的扫荡而出,若麦田里金色浪潮滚滚。 被此剑摧残之人,将无任何喘息机会,直至死去的那一刻。 混沌。 天罗国宝,价值不可估量。 能翻覆一片区域内的乾坤气象,甚至连修行者的元阴、元阳皆能使其颠倒,阴阳难调。 轩辕。 以上古时期黄帝斩蚩尤所用的兵器命名。 倾注了东南至尊剑宫全体成员的莫大心血,熔炼掉一柄“谪仙”在内,珍贵异常。 乃灵气与豪气并存,万古无双之锋刃。 第三百一十五章 崩裂 那一座唤作“蓬莱”的东海浮空巨岛上方。 云幕下。 青袍鼓荡,猎猎作响。 一名年轻公子,着青色法袍,单手握持粉红长锋,悬停于半空。 其身侧。 有共计一十柄锐不可当的神异飞剑,陪伴在左右前后。 佩剑。 红陌。 助阵飞剑。 不惭世上英,尸骨三千,金锭,甘泉,求凤,孤鹤,清净,麦浪,混沌,轩辕。 ———— 凌真单手执红陌剑,青袍风流,身侧十大神剑。 年轻剑修于蓬莱岛之上,直面雄震江湖的白衣剑君,神色肃穆,眼神坚定。 无言无语。 亦无惧。 ———— 白川快速的冷哼一声,扯了扯嘴角,语意里带着讥讽的说道:“不知为何,总觉得只要杀了你,我就是真正的天下无敌了……” 青袍客嘴角稍微一勾,淡然道:“蛮巧,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这会儿,年轻人心里在想着一个人。 凌真心生趣味,暗道:“要是我那诙谐幽默的秋老哥在这儿的话,他多半会说——‘你爹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天下第一大混蛋,已经输了。 输给人间的剑道之君。 无妨。 就由我这个来自天上的谪仙人,来扳回一城! ———— 天罗皇宫。 作为一国天子的秋金,在经过三人同意后,以那一门无上大天龙术里的“入海诀”,吸纳三位爱妻的全部修为底蕴,点滴不留。 凭借着大天龙体魄和青龙真气,彻底恢复了伤势。 拿上黑剑开天门,秋金大踏步离开屋子前,在叶一燃、冷桃和王玉儿三女的额头之上,都深情的亲吻了一下。 希望这一吻,不要是“永别”。 然后。 秋金再一次御风奔向了东海。 老子脸皮厚,输了一次又何妨? 歇一天,接着来砍你! ———— 那一轮宛若“鱼肚白”的朝阳,徐徐自东方升起。 白川雪白大衣,坐西面东。 仿佛西方白虎帝君降真凡间。 东面,凌真那件青色法袍,在初晨的阳光辉映之下,锦绣纹理纤毫毕现,华美异常。 青,白。 年轻人与中年剑修。 刹那间,前者御十剑,手里执一剑,挟青龙奔腾般的绝顶气势。 孤身一人,便引出浩荡无上之雄威。 凌真杀向了那一袭中年人模样的白衣修士。 蓬莱上空。 青袍,杀白衣! ———— 剑君白川的本命剑只有一把。 名“法象”。 顾名思义,白川的飞剑神通是能够凭空塑造出一尊顶天立地的法相。 实现“法天象地”! 法相高达数千丈,其色纯白,巍巍然不知几千丈之巨,似乎要硬生生撑破这片天地。 如此通天绝地的神异手笔,白川无愧是拥有半步超品境界的剑修。 真正的绝巅强者。 拳术之强并不比剑法弱上多少的白川,以一颗颗山峰般的可怖巨拳,肆无忌惮,疯狂捶打着渺小宛若一粒芥子的青袍年轻人。 雄罡四处散开,弥漫天际之间。 这等杀伐,仿佛是在拿一座泰山来碾压一只蝼蚁! ———— 魏颉看着这一幕,腹中莫名道出一句:“殊不知,蝼蚁也能有摧山之力。” ———— 挨了数拳后,体内气机开始震荡翻涌的凌真,心意凝聚,及时敕出了本命火神剑。 顷刻,年轻人已身处于火灵骑士的那一具烈焰躯体之中,大幅强化体魄,御伤能力也在短时间内得以迅速攀升。 青袍客手中那柄红陌剑上头,本命剑引雷有机蕴缠绕。 细长电蛟持续滚走,催生出不计其数的雷霆之气,根根粗若擎天光柱。 轰砸向了白川的那尊千丈纯白法相。 一条条惊雷激荡而出。 声势无与伦比,画面绚烂,璀璨夺目。 ———— 白川法相那一只庞然若山岳的巨手,蓦然焕发出浓金之光,亮得人睁不开眼。 变拳为掌。 掌中蕴剑气。 一掌落下,便等同于是至尊境圆满剑修的倾力一剑。 坠向了那具比法相一根大拇指还要小的“烈火骑士”。 ———— 金光巨掌即将兜头砸落。 凌真已做好了竭力抵御的准备。 有一道剑虹,横向掠至了此处高空,其速极快极快。 这一剑着实力沉无比,直接便轰得金掌偏移了原先轨迹,未有伤中凌真分毫。 递剑之人,当然没有别人。 正是时隔一日后,重新来到了这座蓬莱岛的秋金! 二访东海。 问剑,梅开二度。 ———— 嬴春的嗓音有如公鸭一般,目光投于这一处波诡云卷的战场,老人沉着声音,悠然道:“你们三个,皆是最巅峰,只看……谁更高一筹了。” 山峰比高。 高者,存。 低者,亡。 至于存亡与否,究竟哪一座峰更高,只在这一战之后方能揭晓。 ———— 晨光之辉照耀人间。 那轮升起于东方的大日之下。 两名剑修,联合而攻,敌战那一尊顶天立地的纯白法相。 ———— 秋金握住黑刃“开天门”,依靠前世作为商朝纣王,而拥有的那一份“九九人皇格调”,化用海量的人族气运,骤然递剑。 剑气之霸道威势,煌煌然不亚于日头高照。 端的是至尊无匹! ———— 剑术胜天诀。 旨在以人力胜天。 恰似小小蚍蜉,推倒铁树! ———— 在承受了凌真不遗余力的几十式胜天剑诀,外加秋金裹挟无穷人族之气的剑招后。 白川的“法象”,已有了摇摇欲坠的伪劣态势。 ———— 十柄神剑,聚成一线。 那日在绝世城,不过“七剑”合成一剑,便将至尊境巅峰修士宰阳的后背,摧伤得一塌糊涂。 这一回,不再只有七柄剑。 而是十剑合一! 不仅仅是这十剑,还有秋金灵枢剑匣内的正经十二剑和奇经八剑。 共计二十把灵枢剑,挟着秋金的本命意气和本元真力,与十大神剑融合成的那一剑汇合,彻底拢作一体。 瞬间的功夫,一条极度炫彩的剑气巨柱,冲天而起。 戮在了那尊本就有了明显破碎迹象的法相之上。 “轰”的一声惊天动地般的大响过后,白川的巍峨法相崩裂开来。 雪白剑气充斥满整片天空! 第三百一十六章 春风 丧失本命剑的白衣中年人白川,满脸血迹,手中紧紧握着那柄“一剑破万刃”。 这位梦想破灭,恐怕这辈子再也没机会成为“陆地仙人”的白城主,准备舍命一搏。 要仅凭一人,先后斩杀两人。 因为就在刚刚,本命剑“法象”碎掉的一瞬。 白川真真切切的在耳畔听到了一个声音。 那个公鸭嗓音对他说。 你乃老天爷之阳神,命中注定是天下共主。 这天下,只能有一个“共主”,不会是别人,只会是你白川! 公鸭嗓老人于其耳边阐述的这些言语,令伤势颇重的白川,又重提了信心。 白城主顿时变得亢奋且激昂,笃定自己今朝必然能够取胜。 剑道君王的威严不容他人质疑。 我白川,为天选之子。 是命中注定要成就肉身圣人的存在。 我会输? 笑话! ———— “剑君”白川将意气台内尚存的全数剑意,通通化入了佩剑之中。 看准那一袭青袍。 白衣中年人猛地大喝一声,天幕乍响,那袭青袍被骤然一斩而二。 “凌老弟!” 见凌真被斩,秋金瞪得眼珠子快要掉落,紧张万分的叫了出来。 白川心头大乐。 只当是除去了一个令人极度焦头烂额的劲敌,剑君咧嘴笑着,心里暗道一声:“好了,成了!” 内心狂喜的同时。 白川并未意识到一件事。 那就是,他适才出剑斩却的,其实并非什么实体,而是凌真以剑气聚拢而出一具“虚像”。 此法,当然是学自那个已被斩杀在了千山鸟绝湖的白川弟子。 虚实结合的儒衫剑修淮玉泉。 所谓兵者,诡道也。 玉凰平原之上,吸取了几十万士兵气数的凌真,已算得上一位手段诡谲到了极点的兵家圣人! 虚实巧妙切换,同时骗过了剑君和秋金。 凌真之真身,此时已抵达了白川身后约莫十丈的距离。 锦绣王朝的神元藩王凌璞,曾送给过自己儿子一枚全名“战场武神”的墟镯。 镯内的归墟秘境里,是一片了无生趣,堪称惨淡绝伦的沙场。 那片沙场之上,除了数以亿计的怨鬼亡魂外,还矗立有一座玲珑外观的巨型宝塔。 往日的守孝岁月里,凌真就待在塔内,仅凭肉身,死扛那些鬼魂的攻势,以此来精进体魄。 现如今。 他打算用那座塔,来困住那一个被誉为剑道君王的白衣中年人! ———— 头顶上方位置,有巨塔轰然下落。 误以为已将凌真斩死了的白川,根本来不及闪避,刚一仰头去望,整副白衣身躯,即被彻彻底底困在了其中。 玲珑塔内。 白川疯了似的不断出剑,要破开此座囚笼。 当他全力用“一剑破万刃”劈砍着宝塔内部的时候,塔外,准确来说是外头的更高处。 响起了来自秋金的喊声,“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 二十个字。 合一首诗。 道尽了这个秋姓男人的“平生志”。 没等剑君白川从震惊中缓过来,紧接着,又有一个年轻公子的嗓音响彻云霄。 “我有一剑,剑可通天。心有不平,请君示看!” ———— 嬴春捋过雪白长须,眯眼而笑。 魏颉亦作微笑的欣慰姿态。 ———— 天下。 天幕之下。 不管是龙蜀王朝还是天罗还是狼嚣,亦或是其他任何地方。 凡是长了耳朵的。 皆在这一刻,听得无比真切,字字清晰入耳! 那是属于一个年轻公子哥的振奋之声。 极其自负,极其狂妄,极其嚣张,极其的……意气风发。 “此方天地人间,红尘万物,亿兆生灵,皆须知悉一事,我凌真——天下无敌!” 我。 凌。 真。 天。 下。 无。 敌! 我凌真天下无敌! 年轻公子又重复了一遍最后的那七个字。 以确保人人都能听见,且牢记终生,死也不忘。 罩住了白川的那座玲珑塔,倏忽间消失不见,被重新吸回了凌真手腕处的战神墟镯当中。 白衣中年人,仗剑飞掠,试图远离此地。 青袍年轻人,双手握红陌,剑光直落。 那一位姓白名川的剑道君王,瞬息间已肝胆欲裂。 有两股杀机。 几乎不分先后顺序,朝着自己袭来! 凌真的通天一剑,斩中了白川的腰身。 那一根属于白川之精气神所在,修士最为坚实稳固的脊柱,被当场斫断,砰然碎开。 还有一剑。 这一剑,源于那个问出了“谁有不平事”的秋姓剑修。 江南茅草屋十年闭关期间,秋金拂去了剑心沾染的尘埃,心境澄明,自悟出一套“十年剑法”。 每一剑俱是极为罕见,用之即无的意气剑招。 第一剑,入塞。 父亲秋舆死后,孩童时代的秋金被迫离开天罗,进入塞口边境,来到了中原龙蜀王朝的土地。 第二剑,四海为家。 背井离乡的那段岁月里,秋金四海为家,天地做床被。 第三剑,花开时节春满楼。 辛苦度日,只图一个温饱,艰难维持生计,每天陪伴在秋金身边的,唯有老仆春满楼一人。 第四剑,天上玉。 修行之人皆有一条根骨,而秋金的根骨,品级之高,被端木龙骨评价为极品中的极品,为“天上玉”。 第五剑,黄河之水。 练剑还没几年,秋金便可凭靠着手中三尺气概,震退浩浩荡荡的黄河之水。 第六剑,师父。 习武已成,剑术造诣基本攀至顶点,犹不及弱冠的少年秋金,辞别师父,仗剑走天涯。 第七剑,昆仑。 一十九岁的秋金,扬言能当第二个独孤十三,再行剑圣之举。 结果就是白白葬送了三千条修士的性命,昏厥过去后,被老春背负着下了昆仑山。 第八剑,我是混蛋。 一失足成千古恨,因开天失败被世人唾弃,咒骂为千古第一混蛋。 剑圣是英雄,我“小剑圣”秋金算个什么东西?我是混蛋。 第九剑,打条红鲤下酒。 开创这一式的前天,正好老春嘴馋,说是好长一段时间没碰荤腥,秋金便跑去边上的河里钓鱼。 那天运气极佳,被他意外打了一条十分肥大的红色鲤鱼,前所未有的收获。 提着红鲤回家后,与老仆春满楼坐在一块儿美美的吃了一顿,以鱼肉佐酒,一老一少喝得痛快…… 前九式已尽数使出。 第十式名为“人间无敌”。 第八剑“我是混蛋”已经需要有人在旁边护法,方可无所损耗的顺利递出。 第九剑“打条红鲤下酒”,更是要在胸前直接炸出一大团血花,才能斩得出来。 至于这十年剑法里的最后一剑。 本就是为了此生,真能开一次天而准备的。 代价之大,已近乎是要让人崩坏周身的经脉,来换取那一份“人间无敌”的崇高杀力! 换成别人,当然会有所顾虑和忌惮。 但他是秋金。 既然是秋金,就断然不会顾得上那么多,百无禁忌。 手握漆黑利刃,披着一件白老虎皮裘的秋金,已然七孔流血。 面部狰狞且猩红。 但当下,他的内心却快意无比,似……“春风”拂面! 当然,他不会知道。 在天之外的那个世界,某位白虎皮老人。 名字里,带个“春”字。 第三百一十七章 离开霜刃归墟 秋金索性闭上了有鲜血渗出的双眼。 他在追忆往昔。 曾经有一位复姓独孤的剑道圣人,在昆仑雪山剑开天门,为人间带来了无限机缘福报。 曾经有一个江湖人称“剑圣第二”的狂悖小子,效仿独孤十三,失败后落了个十年不敢出门的下场。 十年前,秋金没能成功开天。 十年后,秋金重提心气,要试着再开一次天! 这次,没有了三千修士的护持和真力援助,只有他一个人。 没有也好,省得老子分心。 第十式意气剑招递出,人间无敌的一剑斩出,霜刃示君。 不动禅师曾有过四字谶语,曰“劈川则开”。 大师到底是大师,算得真准。 “剑君”白川那具本就断了脊梁骨的肉躯,顷刻即被此剑摧得支离破碎! 莫说什么真身。 纵是白川的那份元神与阴阳魂魄,都随着这一剑湮灭得干干净净,不复存矣。 那座本就有一线裂缝,说是“黄金巨殿”也丝毫不为过的逍遥城,被当场轰碎。 城池不再浮空,碎块悉数掉落至海中。 劈死了白川,并令逍遥城坠海。 这仅仅是此剑的目的之一。 秋金还有一个目的。 那就是“开门”! 和十年前在昆仑山开天的自己一模一样,这一回,还是在清晨,连时间都那么的巧合。 秋金握着递出了这一剑最大的功臣,那柄黑剑“开天门”。 闭关十载的他,几乎快要鼓出肺腑里的气力,嘶声大喝道:“天门,开!” 十年,三千六百多个日日夜夜。 熬过来了,一切都已经熬过来了。 这一剑斩出之后。 天幕层云被剑气劈裂出一条万里沟壑。 壑内,万缕神圣无极的金光齐齐洒落。 如同兆亿朵金色花瓣于人间绽放。 莫大的气运。 不计其数的机缘。 如雨直落! ———— 平湖镇。 少年林狗子指着天上的万丈金光,激动万分的胡乱叫道:“爷爷,爷爷你快些出门来看啊!天……天门又被打开了!” ———— 桃花派本部。 一个独臂樱发的貂服男子,气态风流洒脱,他与腹部高高隆起的爱妻相互依偎着,恩爱且甜蜜。 腹内胎儿月份已经很大的花颜,笑意款款,轻抚了一下肚子,看向丈夫并温柔的说道:“卿,幸亏那日在香菱城里,你没杀了他。” 姓剑名风的男人,抿着嘴浅浅一笑,顿了一会儿,他在金色天光的沐浴下,故作潇洒,装出放松坦然的模样,道出了一句:“毕竟,是我剑风的结义兄弟。” ———— 至尊剑宫。 如今已是宗门之主的“小剑侯”王佩,抬头望着天边的金光,笑得合不拢嘴,喃喃自语道:“玉儿,你肯定也看到了!你嫁了个说到做到的好男人……” ———— 天罗皇城。 宫廷内。 叶一燃、冷桃和王玉儿,三女抱在一起,皆是止不住的热泪翻涌,哭个不停,显然因高兴和感动到了顶点。 ———— 同在皇宫内。 拄着拐杖来到了屋外,年老衰弱的春满楼也忍不住落下泪来,边泣边道:“陛下,不……” 老人忽然换了个早年间已经叫惯的称呼,“老奴还是想喊你一声‘少爷’。少爷啊,这么些年,我是做梦也想不到,竟然还能在进棺材之前,看到少爷你实现心中的抱负,不枉了,我春满楼,这辈子不枉了啊!” ———— 秋金以剑宫五十年最强铸剑开天门,使出了“人间无敌”的第十剑。 强撑着七窍流血的极大痛楚。 在蓬莱岛上空,一剑开天。 迈入凌驾于一品至尊之上的那个境界。 成为了当之无愧,再也不会是名不副实的“剑圣第二”! 与其一同跨过了天门险关,成就“超品”之境的。 还有出剑彻底斩断白川脊柱,给予了剑道君王以致命伤的凌真。 青袍年轻人与秋金联合斩杀白川开天。 仙界福缘海量入人间。 ———— 天门辉煌。 有无数的神道仙人立在门后怒斥。 翻来覆去却也无非就是一些“大逆不道”、“速速退去”之类的言论,听着并无新意。 凌真只觉得甚是可笑。 年轻人不耐烦的嘀咕了句“真聒噪”,然后便斩出了一剑。 天门顿时裂开一道大缝! 烦人至极的那些“仙人”,俱被青袍谪仙人的这一剑所杀。 仙蜕,即仙人死后的遗蜕,一具具飘落下来。 继剑神孟九以后,人间第五次开天者,秋金。 而第六次开天之人,为凌真。 五、六两次“开天”,仅仅差了几句话的光景。 皆已有了超品境界的秋金和凌真二人。 两名人族的剑修,直面神明。 那个最后守在仙界大门处的唯一一神。 “吾乃诸神共主,万能无极玉皇究天大上帝!” 那尊自称玉帝的神明如此说道,“尔等区区凡夫俗子,一介肉身,居然也敢忤逆天道?” 白老虎皮裘衣,秋金狠狠“呸”一口,冲着天上骂道:“什么究天大上帝?滚蛋,老子请你吃唾沫!” 一袭青色法袍,可斩蛟龙。 年轻人扬起了下巴,朗声叫道:“天神山庄凌真,今日,问剑于天!” ———— 十柄神剑所化的飞剑尽数毁弃,成了不堪用的齑粉。 但十剑被毁掉之前所带来的那一股杀力,令那尊“玉帝”的金身出现了晃动。 人间第七次开天。 是凌真和秋金在同一刻出剑! 两位人族剑修,以凡人的身份问剑于天。 神主道行就此湮灭。 “玉皇大帝”的金色法身彻底崩碎。 什么神? 什么仙? 不过泥塑木雕的神仙罢了! 人族有剑,一剑荡九洲。 可屠神,灭仙。 斩尽世间一切高高在上之物。 ———— “秋兄,你不跟我一块儿出去吗?” “不了不了,凌老弟,你去吧,你老哥我尚有妻室,实在割舍不下,万一去了就回不来了呢?” “那好,秋兄你多多保重,老弟我这就走了。他日有机会还能重回这座天下,一定过来看你!” “就这么说定了,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言语间,青袍年轻人凌真与秋金作别。 独自从那扇“门”内离开,纵身而去。 ———— 皇宫大院内。 春满楼的两条腿,被绑上了两柄剑。 一柄是白川的佩剑“一剑破万刃”,另一柄是黑剑“开天门”。 只是这柄开天门,如今已被天罗国国君秋金改了个名字。 其实,也就只是在前头添了“剑仙”两个字而已。 剑仙开天门。 瘦得几乎没什么肉的老人,左脚一剑破万刃,右脚剑仙开天门。 两只脚,剑的名字一共有十个字,有一点点绕口。 以剑为足,锋尖朝下,可着力的点极小,故需要有人扶着才能勉强站稳。 春满楼自从残废后已久不练武,此时他那两条腿,有些不由自主的打摆子,哆嗦个不停。 “老春,站稳些啊,你这样怎么学我的这门剑法?” 身穿天子龙袍的秋金眉头皱起,略带些许不快的说道。 那个被称作“老春”的干瘦老人,咽了下口水,十分无奈道:“陛下,这……这东西,非得学不可吗?” 秋金肃然道:“当然了!朕之前不是答应过你了,要教你即使没有腿也能用的剑法。作为天子,理应一言九鼎,说过的话怎可以不做到?” 瞧着春满楼那副不情不愿,不肯好好学的样子,秋金握拳头在嘴边用力咳嗽了一声,摆出一脸严肃表情,“老春,不论你学会我的这一门‘将进酒’需要多久,只有你学会了,才可以喝酒,一年学不会,便一年不能喝,若十年学不会,就十年也都不能喝,知道了吗?” 春满楼欲哭无泪,满脸苦涩,哀声道:“少……不,陛下啊,看来老奴到死都喝不上酒了呀!” “少废话了,有着功夫不如多学多练,说不定一两个月就会了。” “老奴可不是陛下这样的天才,哪儿能这么快就学会啊?” “还想不想喝酒了,想喝酒,就给我好好练这将进酒。” “好好,陛下,老奴尽力去练便是了。” “这还差不多……朕去找皇后玩去了,你在这里好好练,莫偷懒。” 秋金忽然回过了头,“对了,一燃如今已有了身孕,朕长子的名字已经想好了。” “叫什么?” “秋叶,一叶知秋的那个‘秋叶’。” ———— 外面的天。 已经很亮很亮了。 太阳高高照,日头挂三杆。 ———— 在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里畅游着,前头,突然出现了一丝光亮。 凌真顿时大喜。 手脚并用,朝着那一缕象征着自由的“曙光”奋力游去…… ———— 离前方的光明越来越近。 年轻人几欲失声而哭。 终于。 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 观道就此结束。 光明洞内,诸葛结庐再一次用神通手段,幻化出一只雪白真气大手。 将某人从霜刃归墟内一把抓出。 并用快到无法想象的速度,把那个年轻人又重新放回了殇学院三七零一寝的床榻之上。 整个动作真正是一气呵成,叫人压根就不会有任何的反应! 因为不存在反应过来的时间。 魏颉抚掌感叹,“虽然在这归墟里炼出的超一品境界,无法带到外头来,但修为底蕴和实战经验什么的,必然能有所提升。如今,凌真他应该能以三阶凭虚巅峰的境界,战胜五阶开光境的修士了,至于仅仅高出一境的四阶丹元,对他来说,肯定是不够看的……” 嬴春没去理会青衫中年人的话,自顾自的开了口:“且让我来总结一下此次观道。” 面对诸葛大帝时,再不自称“老夫”的黑瘦老人摇头晃脑,扯着那副公鸭嗓子说道:“初见秋日何事悲画扇,此意负尽狂号十五载,逢人痛饮无曾碍刮肠,交朋结友但入风尘里,金樽清酒定须尽欢愉,红妆缦绾梳匀上青楼,碧波荡漾山空雨亦奇,耿耿不寐虔诚盼卿时,凭君传语封侯万骨枯,死生契阔携子久成双,纤云鹊桥佳期归路长,血海大仇岂能共戴天,莫愁北境雁荡雪纷纷,水起帘幕烟寒翡翠来,黄沙会盟伏波亲讨伐,少年侠情一诺千金重,浩然正气沛乎塞苍冥,邪魔神鬼诸祟难觅踪,纵横逍遥拔剑冲霄去,万事易平雄心吞宇宙,幸甚今世含香奉至尊,命中各自东西南北流,伦常五蕴造化照仙都,单于月黑轻骑夜遁逃,称王拜将功名尘与土,聚散欢苦别离皆虚妄,烈酒在喉胸肺犹滚烫,寒星高悬我血荐轩辕,举头三尺霜刃未曾试……校长,如何?” 最后那“如何”两个字,学院金牌导师嬴春,说得可谓是中气十足,颇为铿锵有力。 白发白须白鹤氅的人族大帝,脸上洋溢着欣喜的笑容,由衷称赞道:“何其精彩,妙不可言啊!” 刹那间,有灿然无匹的金气。 自诸葛结庐用来遮眼的纯黑纱布里透射而出。 瞬息,正如万丈深渊般的盲山光明洞。 其底部,已煌煌然亮如白昼! 出九成力便战胜了鱼幽琮的人族大帝诸葛,自是毫无疑问、毋庸置疑的“剑修”出身。 昔年的诸葛,于千年之前的那场惨烈战事中出力极多。 斩却天魔族无数暴虐凶徒。 一剑劈出,曾重创过天魔大帝的脖颈。 其本命剑有二,皆蕴于诸葛结庐的眼中。 一名“追光”。 一名“求明”。 二剑之名合在一起便是“追求光明”。 剑修诸葛,双目无光。 却孜孜不倦的追求着光明,连着一座画地为牢长达千年的盲山洞窟,都被他以“光明”二字起作了前缀。 光明洞里,浑浑噩噩。 千年无有光明。 而此番归墟观道,这位人族千古一帝的诸葛结庐,似乎有幸看到了许久未见的“光”。 如同深夜里一盏点燃起的明灯,可亮人心,光耀千古! 那一束光,是某个青袍年轻人的模样。 ———— 榻上,已经离开了霜刃归墟,重获自由的凌真,睁开双眼,胳膊肘支撑着身子,就这样慢慢坐了起来。 头脑昏沉至极,且疼得厉害。 这会儿刚醒转的他,仍有些迷迷糊糊。 视线逐渐清晰后,凌真看到靠近大床的那张木桌旁边,坐着一人。 是三七零一的寝室长。 殇学院副校长杨劼之子,杨豪杰。 第三百一十八章 青龙昂首 凌真头痛欲裂,他醒过来后,第一时间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边。 发现那柄雪白色的极乐剑,此刻,正斜放在床边,而那把母亲的红陌剑,则安安稳稳的放在自己的右手边。 既然红陌剑从纳戒中出来,那么……说明自己所经历的,并非幻觉,而是真实? 记忆里,自己还清楚的记得,那一场传奇经历。 逍遥城一战,力战剑君白川,一战取胜后天下无敌,因此心境大涨,豪气丛生。 年轻人望了望窗外,日上三竿了。 这会儿的凌真,试探性向杨豪杰询问:“杨少,我睡了多久?几天还是几个月?” 杨豪杰上来就说道:“爹,你喝酒喝迷糊了?昨晚咱们哥几个不还在纵情楼的包厢里快活呢吗?” 凌真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 爹? 这是哪门子称呼? 杨劼,杨副校能同意? 忽然,凌真发现了杨豪杰脖子上的红色印记,一个接一个。 显然是被人用嘴巴嘬出来的。 再配合那个家伙此时的萎靡神态…… 凌真心神一动,顿时猜出了七七八八。 “杨少,你是忍不住破了身吧?” 杨豪杰面对凌真此问,只得点点头,“是,我没忍住,酒后乱了性,跟沈佳懿那啥了……之前约定的,我愿赌服输,已经喊过你一声爹了。” 杨少说着摇了摇头,自言自语:“可惜了齐姑娘了……” 凌真对此也并以为然。 毕竟,像秋金秋老哥那般风流、下流的男人都见识过了,这点男人都懂的小事儿,也不用多说什么。 凌真发现自己坐着的那张床是用钢板加固过的,挑眉道:“这是阿星的床?” 杨豪杰点点头:“没错,你昨晚喝得断片了,是潘少最先驮着你回了寝室,随便给你放这床上了。至于阿星嘛,太沉了他,直接给他扔在‘扛他妈’里了,哈哈。” 好一个纵情楼的太上忘情包厢。 忘不忘情不知道,反正对于凌真而言,在哪里喝过一次酒后,之后发生的事情,便都忘了个干净。 自己昨晚,莫非真是做了一场梦? 可红陌剑分明已经拿出纳戒了啊…… “对了,不单是我和沈佳懿,昨天晚上,颜心尧也在一块儿了。是颜姑娘跟潘少表的白,挺好的。” 凌真也喃喃重复了一遍挺好的。 他也管不着这些情情爱爱的,自己这会儿正迷糊呢,脑子里在想事情,没工夫去扯这些。 满眼血丝的杨豪杰仍在自言自语,“唉,其实吧,我还是觉得如意姑娘更好些,只不过沈佳懿忒能闹,说我要是不对她负责,就告到我爹那里去,我这人也知道的,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就怕我爹一人……” 突然,三七零一室的门被推开,一个人火急火燎的冲了进来。 是一个体格小巧玲珑,长着对精灵耳朵的黑衫男生。 正是凌真的室友之一,万卉洲百花族精灵潘剑。 被称呼为潘少的男生一入屋内,立时着急万分的叫了起来,“不好了,你们快来帮忙,阿飞和人在烟波亭那边快要打起来了,要不是有阿星拉着,怕是,怕是真要出人命了!” ———— 殇学院针对学生的第一条铁律。 那就是,学生之间绝对不可寻衅斗殴。 而近日,那一条海岛烟波江之上那一座烟波亭,有两个通天岛学子,将学院律法视若无物,当成了狗屁。 一个是当真丝毫也不介意。 另一个,则是被逼得太狠,忍无可忍,便不想再忍了! ———— 三七零一寝成员之一,喜欢穿白色束身衣的剑修高飞,今朝非要与一个人决出高下不可。 若不是有同为室友的季星尘拼了命拉着,只怕,高飞早已拔出“展翅”剑,递剑杀人了。 ———— 事情的起因,非常简单。 就只是一些口角上的纷争而已。 之所以会演变成这等需要“决斗”的恶劣情况,完全是因为高飞的“底线”被触碰了。 身世。 这一股埋藏在骨子里的自卑,是阿飞最不容许他人践踏的东西。 阿飞这一生,无父无母,常年醉心于剑,痴情于剑,身世二字对于其而言,是最碰不得的“逆鳞”。 偏偏今日在学院食堂。 就有人,用刻薄尖酸的话语,狠狠戳中了阿飞的逆鳞。 仿佛是心窝子被人插了一把刀,戳心窝子的疼! 对方名叫白云霁,是霜寒洲千金王朝奇绝剑宗的大少爷。 起因就是,这位冰幽族的剑修少爷,用餐之时,与朋友闲聊。 说这殇学院里鱼龙混杂,有些人天生就是“龙”,有些人,恐怕一辈子都没指望越过龙门,只能在池塘里待一辈子,那便是他们的宿命。 龙和鱼。 老虎,和地沟里的老鼠。 还拿一个人来举例。 被举例之人就是高飞。 白云霁出言傲慢至极,居高临下说了许多恶劣的言语,无一不再强调着自我的优越感。 说那个连爹娘都没的孤儿,一有空闲时间就跑去鲲湖里练剑,孤僻得要死。 这种人,活该没朋友,活该这辈子当个怪胎。 就像那条鲲,永远都化不了鹏! 他高飞一介废柴,此生也注定没法“展翅高飞”,出不了头的,不存在鲤鱼跃龙门的机会。 毕竟,出身这种东西,投胎那会儿都已经定死了的,谁也没法后天弥补…… 那些着实辱人太深的话,句句不落的被不远处坐着吃饭的高飞听入了耳中。 是可忍孰不可忍? 于是彻底被激怒了的白衣剑修高飞,当场就把桌子给掀了,骂骂咧咧与那白云霁宣战,地点就定在烟波亭。 时间就是现在,即刻! 兴许那番话本就是故意说给阿飞听的,又或者仅仅只是个意外。 不管怎样,白云霁都毫不介意。 有些话,说了就说了。 有些人,惹了就惹了。 无所谓! 谁让他高飞身世苍白,背后没有任何靠山呢? 一个孤苦伶仃之人,有什么好值得怕的? 白云霁欣然应战。 ———— 通天岛上,那条烟波江上,那一座写有“烟波江上使人愁”诗句的凉亭上面。 立有两人。 两人在此约战。 ———— 高飞一件普普通通的束身白衣,加之其相貌丑陋,愈发显得难看。 而对面亭上站着的公子哥,则风度翩翩至极。 一条白底绣金的锦绣袍子,异常华美。 缀满钻石的腰带之上,系着一柄翡翠色宝剑,光是看一眼,便知此剑价值不菲。 不仅穿衣气派程度远胜高飞,白云霁还有着阿飞可望而不可及的英俊容貌。 脸庞白皙,棱角分明,眉若弦月,唇如花瓣。 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飘洒而落,整体气质可谓魅力十足。 也难怪学院里爱慕白公子的女生不在少数。 和其貌不扬的高飞形成了极度鲜明之对比。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这么一比。 亭上立着的两个人。 一个仿佛高高在天。 一个就只能无可奈何的匍匐于泥泞之中。 白云霁一双含情眼眸眯起,他笑意不浅,却是并未拔剑出鞘。 满身独属于冰幽族人与生俱来的那股淡蓝气机,显得其通体冰冷而孤傲。 这位在学院里身份是学生会主席的白云霁,眼中流露轻蔑无限的目光,缓缓道:“姓高的,我境界比你高,所以公平起见,你先出招比较好。你全力,我随意。” 此言一出,周围,也就是烟波江两岸的学子们,其中就有不少女生,因过分崇拜而爆发出了称赞之声。 都在纷纷夸赞白“主席”足够讲武德,有英雄气度,实在风流过甚! 白云霁对此习以为常,不以为意的嘴角够了几下。 一生都没被女子如此褒奖过的高飞,此刻忍耐不住,正欲出剑动手。 他的一名室友赶至此地。 是个不知有多少斤分量的红袍大胖子。 正是神龙洲出身,赤龙一脉的季星尘。 阿星一把抱住阿飞。 用他那肥胖臃肿到了极点的身子,将好室友高飞死死擒在怀里,季星尘大叫道:“阿飞,你冷静点,这等事情可是学院的头等大忌,犯不得的啊!” 阿飞正在犹豫。 结果白云霁接下去的一番话,直接将高飞心头的怒火彻底点燃。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阿飞此时的怒火,可烧穿天幕! 原是那个学生会的白云霁白主席,说道:“有一种狗啊,只有被人用绳子拴着的时候才胆子最大,一旦这绳子丢了,那么这狗,就不敢再乱蹦跶了。” 此言,显然就是在挑明了讥讽高飞。 高飞红着眼睛,使劲儿要挣脱季星尘的束缚,一边努力动身,一边吼道:“阿星你别拦着我,这姓白的狗东西欺人太甚!原本这厮在杨少卸任后立马上任,用学生会主席的身份,各自耀武扬威,结党营私,我就已经看他很不爽了。今日他又这般侮辱于我,我要还不递几剑砍砍他,这一口气憋着,心里难受,非给我憋出毛病来!” 高飞的右手,紧紧攥着佩剑展翅,眼神充斥着仇恨与愤怒。 那是一种极度憎恶的目光。 好像要将那个姓白的冰幽族剑修给活吃了一样! ———— “凌少潘少,你们快些赶去烟波亭阻止他们开打,我这就去找我爹……” 杨豪杰激动叫道,“不一定赶得及,所以你们务必要拖住阿飞,剑修于心气儿最烈之时出剑,剑气最盛,杀力也会最猛,这是我爹之前说过的。一旦阿飞出了剑,那恐怕真的要不死不休了!” ———— 学院的绝大部分学生不知一件事。 杨豪杰作为阿飞的室友兼好友,则对于那件事很是清楚。 那就是,阿飞的本命剑展翅杀力和攻速并不算快,但只要作为剑主的高飞笃定了杀心,且做好“换命”准备的话。 那么那一柄飞剑展翅,即会犹如鲲鹏震展大翅一般,在极短极快的时间里,杀力暴涨,变得极善取人性命! 而代价就是,在那么短暂的一瞬提升飞剑品级,类似饮鸩止渴。 阿飞自己的心力也会像竭泽而渔般飞速干涸。 如果在心意彻底耗尽前敌人不死,则阿飞必死。 要么,心神枯槁而亡。 要么,在意气衰弱之际身死于敌人之手。 也就是说。 今日的高飞,只要决心和白云霁拼个你死我活。 那么结局基本注定。 不管姓白的冰幽族剑修会不会死。 高飞的展翅本命剑都一定会毁弃。 高飞本人十有八九要命丧黄泉! ———— 一路飞速掠向烟波亭。 黑衫男生潘剑心情万分沉重,内心一遍遍祈祷高飞切莫动手。 “阿飞啊阿飞,用性命换去一生仅有一次的鲲鹏展翅,这当真值得吗?不值当的啊!” ———— 面对被季星尘拉住的高飞,白云霁表现出一派有恃无恐的态度。 甚至还在用“狗”来对阿飞加以嘲讽,火上浇油,唯恐天下不乱。 如此自负,源于实力。 杨豪杰出海去往瀚蓝洲的那段时间里,顺利成为学生会主席的白云霁,在学院里放飞自我了挺久。 暗地里拉帮结派的勾搭了不少“小团体”,从而通过自己培养的势力,确认并成功将一个事实传播至学院的每一处地方。 那个事实就算,他白云霁,是数座大洲,第四境的最强者。 “丹元境无敌手”这一称号颇为响亮。 很好理解,即不管你是任何一洲的任何一个种族,只要你是五阶开光境以下的修士,那就一定不会是白云霁的对手。 拥有着四阶丹元境巅峰的白云霁,丝毫不觉得那个姓高名飞的人族四阶剑修,有可能战胜得了自己。 别说高飞一人。 就算那个穿着红色袍子的大胖子,还有那个百花族的黑衫矮子,甚至连副校长杨劼的儿子杨豪杰也算上。 四个人对自己一个人。 三七零一的四人,也不会是自己的对手……貌似他们寝室如今多了个叫凌真的新生,是女学霸凌凤歌的亲弟弟来着,入学考试成绩出奇的好。 又怎么样了? 那个姓凌的才刚入学第一天,他敢第一天就闹事? 白云霁对此表示不信。 他不信凌真有这种魄力和胆识。 就算有。 也无妨! 凌凤歌的弟弟又能怎么样?境界差距摆在那里呢。 他凌真不过是个区区三阶凭虚境的修士而已,连四阶都没有的废物,能奈我何? 对于学员新生凌真。 白云霁对他的看法和高飞没什么过大的区别,同样都是没放在眼里。 他白云霁作为千金王朝奇绝剑宗未来板上钉钉的继承人,向来都是这么一副眼高于顶的心态和做派。 ———— “我说姓高的,我就算被开除了,回了霜寒洲千金国,照样还能继承奇绝剑宗,你呢?你要是因为和我打了一架而被开除了,你还有什么?” 白云霁依旧不依不饶的道,“你这么一个没父母没师父的可怜虫,不就只能靠着一个‘殇学院天才学子’的身份,勉强来撑一撑门面吗?你当真敢和我白云霁作对?退一万步说,你就不怕日后,被我这个学院的学生会主席针对,天天给你小鞋穿?” 白云霁说话的嗓门越来越大,边笑边道:“而且我还搞到了情报,你的那柄本命剑,也就是和你佩剑同名的‘展翅’,那剑只要一存了杀人的心,威力变大的同时,对于剑修本体的伤害也极大,高飞啊,你就不怕还没杀得了我,先把自己给耗死了吗?那可就真沦为一桩笑谈了!不如你现在跟我跪下来磕几个头,说不定本主席心情一好,就放了你这一次,哈哈,向我这位将来奇绝剑宗的掌门人求饶你不亏的。” 此刻,季星尘脱了力,再也控制不住怀里的白衣剑修。 高飞挣脱阿星的束缚后,怒吼一声,顷刻已祭出了剑修本命剑。 就在阿飞即将将展翅剑的杀招悉数递出之际。 一道青影闪至。 同为三七零一“殇岛五虎”之一的凌真,使用从秋金那里偷学来的神行诀,比潘剑快上了一步,率先赶到了烟波江的烟波亭之上,拦在了那名白衣剑修身前。 凌真肃然面对着高飞。“阿飞,大道性命可远要比一时逞强来得珍贵啊……” 高飞暂时收住了出剑下死手的冲动,直面那袭青袍,“凌少,你把路让开,今日那白云霁将我当众折辱至此,若不亲眼看着此人付出应有的代价,那我的剑心,恐怕要十年都蒙上灰尘,再难澄明了!” 一听到这最后的一句话,凌真自然而然的想到了因开天失败而在乡下躲起来十年的秋金。 确乎,对于剑修而言,那一颗“剑心”是否明亮,极其关健。 就在凌真也有些动摇,在犹豫要不要任由阿飞出剑的时候。 烟波亭另一处位置站着的白云霁又开口发话了,他说道:“呦,这不是新入学的凌大天才嘛,怎么不把你姐姐喊过来帮忙,有凌凤歌在的话,也许我真的会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也说不定。” 凌真转过身,冷笑道:“我家中姐姐太多了,要请的话可请不过来,况且,对付你这种人,根本用不着我大姐出马,本公子一人足矣。” 白云霁扯扯嘴角,“你娘姚樱挺能生的嘛,但为何偏偏就你一个儿子?难不成凌璞他生不出儿子,所以生完八个女儿后,又随意去领养了一个干的儿子……” “住口!作甚要提我娘亲?!” 凌真厉声打断道。 白云霁哈哈大笑起来,“你娘分明都已经过世了,有什么不能说的吗?姚樱当年被逐出姚家的皇室族谱,为了嫁给你爹,闹得满城风雨,连自家亲弟弟姚泓都出手了……一场闹剧,人尽皆知,千金举国上下都知道姚家的长公主,脑子里搭错了一根筋,千里迢迢跑去瀚蓝洲,嫁了一个连剑修都不是的沙场莽夫。哈,真不知姚樱,也就是你娘怎么想的,难道不知道对于冰幽族而言,非剑修那可是废物中的废物,下九流里的下九流吗?甘愿舍弃一生荣华富贵,去那么远的地方,跟一个人族的粗鄙之辈过一辈子,这路啊,真是走得窄了啊!” 凌真此刻的目光,竟是变得与高飞别无二致,语气异常冰冷的道:“你说完了吗?如果说完的话,那我和阿飞就都要出剑了。” 白云霁愣住了。 此时已经赶到了的潘剑,以及早已在烟波亭上的季星尘,两人双双吃了一惊。 奇绝剑宗少宗主白云霁旋即哈哈笑了起来,“你当真敢对我出剑?你须知,奇绝剑宗宗主,也就是我爹白煞,可与千金王朝第一藩属雄地撼元城的城主南宫撼天是好友,今朝你若与人联手伤了我,那我爹,还有……” “狗嘴可以闭起来了。” 凌真用极度不耐烦的口气道,“莫说你的奇绝剑宗,就算是你所谓的那座‘靠山’撼元城,对本公子而言,也全然不值一提!” 蓦然间,青袍年轻人嗓音提升不知多少倍。 有可能是想起了号称“天下第一混蛋”的秋老哥的缘故。 此刻的青袍客,微微扬起下巴,双目之中斗志勃发,厉声大叫:“杀奇绝剑宗白云霁者,瀚蓝洲锦绣王朝天神山庄,凌真!” ———— 霜寒洲千金王朝。 奇绝剑宗本部。 宗主白承煞右眼皮跳个不停,他看向了大堂北面那一盏儿子白云霁的“命灯”。 竟是一瞬间变得火光微弱,几不可见。 白承煞心惊不已,惶恐的奔至灯前,幸而灯火犹剩极小的一点儿留存。 只要命灯的火光不尽灭,那么“灯主”的命就不会彻底灭亡。 灯熄人死,灯存人活。 开始不遗余力为此灯延续命火的白承煞,心里不住哀怨道:“我的儿啊,求你在外面少惹是生非一些吧……当爹爹的又不是什么大道圆满的无极剑仙,能护得了你几回?” 见灯火越来越微茫。 白承煞心急如焚,匆匆抱着那盏儿子的命灯,掠出屋子,直奔远处飞去了。 情不得已的凶险关头,唯有去恳求一人帮忙了。 千金国撼元城城主。 那位号称一双阴阳手,可令乾坤变的南宫撼天。 ———— 通天岛光明洞内。 两鬓已有白发的青衫大剑仙魏颉猛一挑眉,已经察觉到什么的他,转过头,面色肃然里带着些许喜悦。 魏颉向殇学院的校长诸葛结庐说道:“这岛上,有青龙昂首!” 第三百一十九章 竖子 一袭青袍,心性坚若磐石,把持神剑极乐,剑上道气流淌不息。 那是年轻人融合大玄通观和桃花宫两大道脉真气后得到的产物,神力非凡。 烟波亭上,杀意不弱,两大剑修于此厮斗,一较高下。 一方是初入殇学院的天神山庄大少爷凌真。 一方,则是作为学生会主席的奇绝剑宗少宗主,白云霁。 双方皆是贵胄,皆是人上之人! 不下百号学子,在烟波江畔聚集,举目眺望,纷纷围观此战。 ———— 凌真一拳“诛妖”,击向白云霁的小腹,后者被迫后撤数步,凌空而退。 青袍客仗剑欺身,靠近后再补了一发“灭魔”腿法,直袭白云霁的右侧肋骨,大有一扫而过的威风气势。 其速绝快,宛若奔雷。 白云霁尽力格挡之际,青袍年轻人凌真一剑抹过,堪堪削掉了剑宗白少爷的额前刘海。 白云霁登时脊背发凉。 这一下但凡自己躲得稍慢一些,恐怕连天灵盖都要被斩掉了。 不由得冷汗直冒,胆战心惊! ———— 一剑递出,气机冲天勃发。 此剑名为“青衫见我”。 凌真曾有一言。 豪情万丈。 欲让剑神鱼幽琮来见我之剑术! 此剑过后,哪怕倾力相挡,拥有四阶丹元境巅峰境界的白云霁,仍是口中渗出鲜血,模样着实狼狈。 观看此场战斗的学院众人们,纷纷鼓掌喝彩,为此剑招所折服,所惊叹,所艳羡。 同样在观战的白衣剑修高飞更是心中十分感慨:“这一剑,非仙人不能为也!” ———— 青袍客意气风发,用“霜天诀”冰封住了白云霁的右手手腕,旋即,将神行诀与入海诀完美融合。 凌真在与那白姓剑修互换一剑的过程中,使得后者剑招杀力锐减,且出剑速度远不及自己,不亚于慢如龟速一般! 白云霁自觉力道流失的这一刻,他目眦尽裂。 一道仿佛“金克木”一般压制住自身招式的剑术,若浩荡瀑布般倾泻而来。 胜天诀! ———— 奇绝剑宗的开宗老祖乃兵家修士,苦心孤诣所追求的,是在战场上的生存与杀敌。 而鱼老剑神的胜天诀,只单纯的讲究一个我剑之前千军俯首、万军辟易的王霸气焰。 故而理所当然,剑宗那套“波诡剑法”会被胜天诀所压胜克制。 一个顶天了是“将军”。 一个,则注定是天子或者皇帝,高下立判。 前者面对后者,节节颓败,必然要落个大输特输的下场。 ———— 白云霁那柄翡翠长剑,被凌真以意气剑招“水龙吟”打落至江水之中。 ———— 冰幽族出身的剑修白云霁,祭出其本命剑“长命”。 此剑神通诡异,可汲取或可说巧取豪夺他人身上的寿元,为己所用。 ———— 那袭青袍通身有火焰和雷电萦绕,恍若神明。 再加上那件斩蛟法袍,“长命”剑压根破不开凌真的体魄,在外头无奈徘徊,难以榨取到丝毫的寿元入体。 ———— 白云霁作为拥有两个剑窍的剑修,他的第二柄本命剑名唤“鬼诞”。 神通力来无影去无踪,速度绝快,甚至还可以召唤出一尊鬼影傀儡,随意操控敌人。 面对此剑。 凌真的脑海里回忆起了某个人。 某个曾经被自己亲切称呼为“李二哥”的男人。 天神山庄昔日神将之一,“天雷星”李蒺藜。 李蒺藜的那柄本命剑“诡电”,同样的,也是如此这般诡谲莫测,阴险狡诈,让人平白生出毛骨悚然之感。 ———— 白云霁的本命剑“鬼诞”被凌真拘押扣留。 包括那只小小的鬼影傀儡。 都被一并关入那一座“亿剑之境”当中。 那个鬼头鬼脑的小小人儿,实在不讨喜得很,也就该在剑境里生生死死的多吃些苦头才好。 ———— “白云霁,你记住一件事——” 凌真用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大喝,“如果未来有一天,有一个人胆敢自称是‘丹元境史上最强’,那么那个人,一定是顺利破境至四阶以后的我!” 全场震惊。 人人悚然且惶恐。 什么? 凌真还仅仅只是一个三阶凭虚境的修士? 不过区区三阶的修士。 能将四阶巅峰的剑修杀成那副惨烈的模样? 这种事情,当真是有可能发生的吗?! ———— 烟波江烟波亭上。 剑修凌真跃过一境的差距,大败敌手。 青袍意气,风头无二。 高飞心头羡慕,暗道:“这等人与我做了室友,我高飞,真是三生有幸!” ———— 趁着白云霁口中鲜血狂喷,高飞手持展翅剑,猛然递出一剑,不遗余力。 此为高飞自创那门云腾剑法里最强一式,名“鲲吟”。 当场将白云霁那柄暂时不受控制的本命剑“长命”斩断,一分为二,剑气大丧! ———— 白云霁七孔内血流不止。 其状,真可谓“惨烈”,不得不说叫人触目惊心。 ———— 就在凌真即将落下斩杀白川的那一式“开天”之剑,那位出身勋贵的白少爷,马上便要身死当场的时候。 有人御剑赶来。 来者黄衣缀玉,脚踩飞剑,与之一块儿赶至烟波江上的。 还有一名左右腰间均有长剑的龙袍男子。 身穿墨色龙服的中年男人,下巴处蓄着三尺长须,如此标志性的外观,任谁都能一眼便识别出他的身份。 诸葛大帝的大弟子。 学院副校长,杨劼。 而那名与父亲并肩而来的黄衣公子,正是其独子,三七零一的寝室长,前任学生会主席杨豪杰。 “副校来了啊,这下没好戏看了。” “杨副校来得也太不是时候了,晚一点来嘛,这边打得正激烈呢……” “都怪杨豪杰,管那么多作甚?看那姓白的被暴打,不是挺过瘾的吗?哎,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来了也好,要是再不来,白云霁怕是真要被那凌凤歌的弟弟给杀了,姓白的那厮确实畜生,却也罪不至死吧。” 一众围观学子纷纷议论,言语不断。 ———— 由于副校长杨劼和好兄弟杨豪杰到来的缘故,凌真及时收了手。 那最后多半要毁去白云霁大道性命的一剑,也就勉强没有落下。 那一剑,连半步陆地天人的“剑君”白川都能杀,宰掉区区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白云霁,又有何难? 副校杨劼救下险些落水,此刻早已昏厥过去的白云霁,暗中查看其伤势。 发现此人的经脉损伤异常严重,气府临近崩溃,两处本命剑窍空空如也,竟是一柄本命剑都没有了。 杨劼脸色难看,肃穆的眼神扫视了凌真和高飞。 然后杨劼对着那两个“罪魁祸首”,沉着嗓子道:“年轻人心高气盛也能理解,但你们两个,这下手……也太狠一点儿了吧。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道理,须要知道!” 未等凌真言语,白衣高飞抢白道:“是那个白云霁先嘴里喷-粪的,杨副校,您是不知道他说出来的话有多难听!换成任何人,只要还是个男的,就一定忍不了的……” “忍不了出手惩戒一下也就罢了,你们都把他打成了一个废人,这就有点太过分了!” 杨劼抱着此时已无任何意识的白云霁,皱着眉头说道。 这会儿凌真开口说话了。 青袍年轻人义正言辞的朗声道:“一人做事一人当,若是白云霁的长辈不服,要来给他报仇,让他们尽管来,我凌真在这里候着。不单单是我一人,一整座锦绣王朝天神山庄都在此候着!” 凌家从来不惧任何人,管你什么背景。 来便是了。 杨劼凝视着这个口出豪言的青袍公子,良久后摇头叹息,“唉,年轻,还是太年轻了些……你,还有高飞,你们两个就等着吃处分吧。” 父亲如此言语,作为杨劼之子的杨豪杰却偷偷从后头,在杨副校看不见的角度,给凌真竖了一个大拇指,似乎在说:“干得真不错,不愧是我杨豪杰亲自选的室友,够魄力!” ———— 光明洞里,三个人围在一起看戏。 魏颉,嬴春。 还有可以随时察看海岛各种状况的校长诸葛结庐。 嬴春点评道:“这个凌家小儿,下手确实挺重,若不是有校长的大弟子出马,那一剑斩将下去,恐怕白云霁便要复刻那白川的死法了……两人一个下场,且都姓白,挺巧。” 魏颉微微一笑,点头道:“一场归墟秘境的修行,凌真的实战水准还真是进步良多啊!这等人才,经历的苦难越多,成长的速度就越快。” 诸葛结庐笑眯眯的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凌家有子名真,可堪大用,萧先生果真没有欺我!” 嬴春和魏颉都很是迷惑。 萧先生? 这是何许人也? ———— 殇学院开办以来。 又一个崭新的记录诞生了。 开学第一天,凌真不仅旷了课,还吃了一个处分。 而且还是只有触犯铁律才会有的“特大严重处分”! 只要下次再犯什么事,直接就是开除,再无任何斡旋的余地。 一战大败丹元境巅峰剑修白云霁,凌真凭此光辉战绩,背上了一个特大严重处分。 其肖像画,被张贴于学院食堂的门口,不管谁去吃饭,都能一眼看到其那张脸。 与之一样吃了严重处分,还被张贴了肖像以作警示作用的,还有两人。 高飞和白云霁。 醒目位置,三张人物画像并排贴着,瞧着很是“气派”,张扬十足。 对此。 学院里向来因脾气太臭而着名的导师老儒士曹屏,唯有两个字的评价——“竖子!” 第三百二十章 拿命扛 众目睽睽之下,长命剑被斩废,鬼诞剑被夺走并拘押,佩剑翡翠直接落入了江水。 大败一场,修为暴丧,两柄本命剑皆无…… 遭受如此奇耻大辱,白云霁自觉再无颜待在学院里,便主动提出离校。 奇绝剑宗的少宗主辍学,离开殇岛后,学院食堂门口张贴着画像的,就只剩下凌真和高飞这一对难兄难弟了。 ———— 一连三天,齐如意都独自窝在女寝里头不出来,据说连续哭了两天一夜,很是可怜。 哭泣的理由,自然是因为某个姓杨的王八蛋。 ———— 从某些方面上看来。 凌真觉得杨少和秋金很像。 杨豪杰虽不是什么“天下第一混蛋”,但却也与秋老哥颇为相像,都是那种很容易就欠下风流债、桃花孽的人。 有些命数啊,逃不脱,也躲不掉的。 ———— 不出一个月,沈佳懿和杨豪杰便分手了。 说是腻了,不好玩了,所以两人就和平的分开了,相安无事。 ———— 情场有些失忆,这“官场”可就能得意了。 白云霁离岛没多久,差不多就是杨少和前女友分手的这段日子。 姓杨的,靠着那些从瀚蓝洲带来的宝贝,外加本就积累着的“人气”,通过票选,成功再度成为了殇学院的学生会主席。 用杨豪杰自己的话来说就是。 那些自己辛辛苦苦从瀚蓝大陆带回来那么些个物件,实在是没白送,这人缘、这口碑,攒得足够多,划算得很呐! ———— 潘剑和新女友颜心尧倒是还在一起。 杨少从来谈恋爱都谈不久。 而潘、颜二人,则是自从那日在太上忘情包厢里确定恋爱关系后,感情一日赛过一日,越来越亲昵热络,整日两个人几乎都不与彼此分开,看得人好生羡慕。 阿星不止一次的表示,自己若能遇到一个像颜姑娘那么好的妹子,一定好好待她,爱她如同爱生命! 结果每每被杨豪杰调侃,您老人家还是先减减肥吧,省得还没爱多久呢,给人家姑娘活活压死了,多吓人。 凌真当时在嗑瓜子,噗呲一下笑出了声,瓜子仁从鼻孔里喷了出来。 ———— 潘剑偶尔会抱怨。 说这通天岛确实极大,可学院里能供男女约会的场所实在少得可怜,都找不到几处能月下花前的地方。 这岛,有点儿……死气沉沉的。 来学院多年的季星尘对此深以为然,点头认可道:“我也这么觉得,总觉得吧,这海岛的暮气太重了一些,少了点活力,一天天过去太沉闷太无聊了。要不是偶尔还能去‘扛他妈’放松一下,我可在这儿待不住,早回神龙洲去了。” 高飞对此无感,表示自己在哪儿都一个样。 至少在这岛上,不至于你修炼的时候被人打扰,也无什么山泽野修来取你性命,可安心度日。 自幼过惯了风餐露宿日子的高飞,会有此等感慨,也是情理之中。 而凌真这一回没有参与讨论,怔怔出神,似有所思考感悟。 ———— 今天。 一位活了不下千年的大佬,以阴神之姿,造访通天岛。 ———— 一个瘦弱到左右脸颊凹陷的棕衣老人,身后背负一柄与其身高趋同的长剑。 剑鞘顶部似有金水气机流淌,十分绚丽,引人注目。 黄衣公子杨豪杰正与室友季星尘结伴,打算去找父亲杨劼说些事情。 路上正好就撞到了这名棕衣老人。 字面意思上的“撞”。 老者孤身一人,不知出于何种目的,上了这座浮空天际的巨岛。 一上到,就被一个满身着玉,瞧起来颇为俗气的年轻公子给撞了。 因御风速度过快而撞到了人的杨豪杰,丝毫没觉得自己撞到的是个“人”。 准确来说,给他的感觉其实是……一堵墙。 一堵高达几万丈的钢铁巨墙! 不甚撞了人的杨豪杰连连致歉,态度诚恳。 那个挨了撞击却是纹丝未动的老人,眯眼看着杨豪杰,肃声道:“哪儿来的莽撞小子……” 刚说完这句话,老人看向了在一旁呆立着的红衣大胖子季星尘,棕衣老者的表情稍微和蔼一些,缓缓道:“还是我们大龙族瞧着顺心一点儿……” 阿星迷惑,问道:“我们?老前辈难道也是大龙族人?” 此时,那老人道出一言:“来个能打的看看?去那座瀚蓝洲逛了挺久,一个剑术够高的也没碰着,天神山庄那个庄主凌璞的拳头确实够硬,他要是会用剑就好了……嗯?” 老人神情亢奋顿时起来。 蓦然便拔出了背后的那柄长剑,一剑斩将而出,其势之猛,似乎要前头的一切事物都劈成两半! 扛下此剑的,是一袭青衫。 “呦,果然够看。” 老人心情大好,“没碰上鱼幽琮确实运气差了些,但这人也穿青衣衫,剑术也够好,嗯,就你了!” 语罢,老人再度出剑。 ———— 老人与魏颉交手数个回合之后,其脸部,赫然出现了五六片焕发着神芒的黄色龙鳞图案。 如此看来,他确乎是神龙洲的大龙族无疑了。 “好小子,这剑道造诣属实是让人痛快啊!” 棕衣老者对魏颉很是欣赏,“我叫朔阳,本来是叫烁阳的,闪烁的‘烁’,前段日子去了瀚蓝洲锦绣王朝,见到了一个叫‘阳朔’的地方,那风景,当真是美丽甲天下啊!一去就爱上了,待了差不多三个月,连名字也改了,把烁阳,改成了‘朔阳’。” 还没等青衫中年人魏颉自报名姓,那个体重不知是三百斤还是四百斤的大胖子季星尘,忍不住靠近过来,直接行了个叩拜大礼,高声叫道:“晚辈季星尘拜见龙族大帝!” ———— 棕衣老人朔阳的真实身份,正是神龙洲的镇洲大帝,十大天龙之首,黄龙一脉的领头人物。 “晚辈老家的那件寝屋内,北墙上,挂着两幅画像。一副是我赤龙这一脉的老祖华崇,还有一副,挂的就是全体大龙族的领袖您了,画里一条金黄龙鳞的祖龙……那副画像上的两颗龙目逼真极了,如同一对红色玛瑙,对,和大帝您的眼珠颜色一模一样啊!” 阿星激动无比道,“听闻挂大帝您的神像,家中便能得天龙之力护佑,这事儿可是真的么?!” 黄龙之祖朔阳属实有些心烦,对于这个自己的同族晚辈,好感度锐减,没甚好语气的随口回了句:“假的,都是他们在胡扯罢了。” 得知悬挂朔阳肖像并无神力加持的阿星,顿时神情失落。 合着自己先前的殷切期盼都是错的,皆是虚妄而已。 此地,除了青衫剑仙魏颉外。 这会儿又有两人赶来。 是副校杨劼和金牌导师嬴春。 杨副校一来便厉声呵斥,“何人在此肆意妄为?” 嬴春同样也面色阴沉,看着就心情不好。 一见杨、嬴二人至此,朔阳喜上眉梢,啧啧道:“又来两个大道境的剑修?太妙了,这通天岛名不虚传,真是剑仙如云啊,我爱这里,哈哈!” 大龙族领袖朔阳准备一人,向魏颉、杨劼和嬴春三人递剑。 一挑三,好好过一把瘾头。 怎料此事,一个神圣且威严的嗓音自其心湖内响起,唯其一人能听到,“老阳啊,你是想把我这座殇学院给拆了?手如此之痒,真想找人斗剑一场的话,那不妨找我诸葛结庐当对手吧。” 朔阳脸色一变。 棕衣老人不自禁吐了吐舌,喃喃道:“算了,谁人不知你诸葛的剑厉害,当年战场上,我不小心被你的剑气波及,到现在背上都还有疤呢!” 心湖里的那个声音爽朗大笑起来,边笑边道:“老阳你不是号称八百柄飞剑都破不开你的皮吗?怎会被我的剑气伤到的?” 真身是一条万丈祖龙的朔阳,闻言,呸了一声,压着嗓音骂道:“还有脸说呢,你诸葛的剑,能和寻常飞剑相提并论?那场战事,你跟疯了似的出剑不停,拦都拦不住的那种,我身子太长,没躲开去,这不就被你给误伤了?一千年了,医药费也没见你赔给我啊?!” 那个只在心湖里响彻的声音,再一次笑吟吟的响起:“来来,快来盲山光明洞,咱们这对老朋友、老战友,好好坐着叙叙旧,聊会儿天!” 朔阳板着脸,哼出一气,然后转而冲着杨劼和嬴春二人说道:“不打了,没心情了,带我去见你们诸葛大帝。” ———— “千年过去,你老阳,这替人分忧的毛病还是没改啊。” 洞内。 一名披穿仙鹤白**氅的雪发老人微笑道,“那一战我分明说了自己一个人就行,你偏要跟过来,说要给我压阵……结果不小心被我的剑气波及到,且还反过来找我要医疗费,你啊你,这是让人又爱又恨又想笑。” 棕衣老人朔阳无所谓的抽了抽鼻子,环视四周后,说道:“你这光明洞,跟我那座龙窟倒是真像,咋的,过分崇拜于我,故而连用以封印剑阵的地方都要模仿?诸葛啊诸葛,能不能有点儿新意啊你?” 诸葛结庐对此没有否认,一笑置之,“好好好,是我学的你,不是你反过来学的我。” “什么话这是?本来就是你学我,抄袭了还不让说?天底下有这样的道理?!” 朔阳语气戏谑的开着玩笑,“别以为你诸葛结庐剑术够高,就可以为所欲为,你阳哥我可不怕你!” 顿了顿,这名脸颊凹陷的棕衣老者又笑呵呵的道:“那处战场,若不是有我帮你压制了苏锋,你诸葛难保不被那‘青毡仙人’斩掉一副阴神或者阳神!那么莽的打法,一味只知道递剑屠魔,连身家性命都不顾了,这不分明就是在发痴,在犯蠢?” 被朔阳如此言语教训了的诸葛结庐,脸上的表情依旧风轻云淡,慢慢点头说道:“好,我的‘阳哥’,你说的一点儿都没错,只是……这一回,我诸葛当真用不着帮手。换言之,不用你们大龙族相助,单凭我们人族,准确来说,是单凭我们人族的通天岛,就足以扛得下来。” 黄龙老祖朔阳,一双宛若玛瑙的红目,立时瞪得溜圆,他一刻也没犹豫,震声喝道:“整整一座焦土大洲的天魔族啊,你们这小小一岛,能扛得住?拿什么去扛啊?!” 鹤氅白发,缠着黑纱的人族大帝,此刻低垂眉“眼”,未去直视昔日老友的眼睛,用十分轻松而无半分压力的语气,吐出了三个字,“拿命扛。” 第三百二十一章 殇学院八大导师 逐渐的。 凭借着惊人的天资禀赋,凌真开始慢慢适应学院八大导师的教学模式。 追求三教合一之境的费芯,光头,穿紫红道袍,腰佩玉牌“当仁不让”。 其性格温纯敦厚,待人接物满怀善意,且十分有耐性。 通过自己的方式,找寻学生们心境上的不足之处,用全然不同的法子,帮每一个人补全心神境界的“残缺”,宛如一个极为难得的缝补匠人。 因守孝期间在剑境内的生死砥砺,凌真之心境,可谓坚若磐石。 多次被费芯当众表扬称赞,作为学生之楷模,应当为大伙儿所学习。 唯有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修士磨练心境也是一样的道理。 兴许,正是因为被赞扬过了挺多次,凌真对这个被校长冠以“琉璃心”之称谓的费老师格外有好感。 当然,喜欢费芯的学生断然不止凌真一个人。 殇岛八杰里,据统计,最受欢迎的老师,就是费芯费老师。 不论男女,一想起温纯如玉的费老师,心头总是暖洋洋的。 那一颗佛子光头,仿佛是他内心的真实写照,干净无暇,纯净而不存在任何烦恼。 凌真曾去问过费老师,会否因为有仙豪拦路在前,而无法凭着三教合一这一条路跻身大道境而心生怨怼? 费芯很是洒脱的道:“我只庆幸不是我比仙豪更早一步踏入的此道。” 言下之意显然就是。 大道之争要决生死,自己比仙豪晚一步,那大不了此生不如此大道。 要是好死不死的比仙豪早一点儿三教合一,那怕是那位人族仙术最强的道门大天君,早已找上门来了。 不入止境也无妨免了一场生死搏杀,保全了身家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凌真也未与之说明,其实仙豪是自己的“四姐夫”这件事。 只是笑着对费芯表示。 据他对那天君仙豪的了解,就算真的是费老师先行三教合一,他仙豪,多半也不会如何出手陷害的。 一代瀚蓝洲顶级玄门天君,手段光明磊落,断不行卑劣龌龊之事。 为了自身大道前程而毁人性命这种事儿,仙豪十有八九不会做的。 费芯不以为然。 只觉得日后若有机会亲自见到仙豪,定要与之好生聊聊,必然受益良多。 金典峰金老师常年布衣敞怀示人,颇有不拘一格的侠士之风。 那份与女子而言,着实有些难以接受的“粗犷豪迈”,人尽皆之。 凌真作为锦绣武神凌璞之子,在战神归墟内强化自身体魄极多,因而在金老师的课上,亦能够如鱼得水,非常轻松。 那些足可令普通学生叫苦不迭的体魄训练,于凌真而言,轻松而写意,不过就是洒洒水而已。 身兼金刚法印和迦楼罗体魄的金典峰,对于凌真的肉身强度颇为满意,加之这个年轻人性子奔放,很对其胃口。 往往下了课,这一对老师和学生,就会找个地儿一块儿喝酒,聊些荤腥段子,说说过去玩过的女人。 有次金典峰喝得挺醉,脸红得与其发色有几分相像,酩酊之际,盛情邀请作为学院学生的凌真,将来,一定带着自己去锦绣王朝的中州逛一次青楼。 一次就行,银子不是问题,姑娘漂亮就好。 届时定叫你知道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持久,何为佛门欢喜禅,金刚不倒大罗汉! 凌真当时扶着烂醉的金典峰回了导师们的专属寝屋。 这一路上,金老师吐了两回,第一回吐在凌真的袍子上头。 第二回凌真学机灵了,一看那赤发大汉要呕,立马松开手,把金典峰往边上一掼,任由其摔在路旁。 无妨的,金老师身子骨硬实至极,乃学院八导师之最,不亚于佛教里的金身罗汉。 区区这点儿小摔小砸,根本不伤大雅。 甚至因为喝多的缘故,连感觉都没有。 来自星辰洲的圣光族导师苍天,披一件藏青色大袍。 是所有导师里平日最少言寡语的,十分喜欢沉默,作沉吟之态。 大部分时候,这个曾经灭掉过几座小国的拳脚武夫,只会单纯的给一种班级的学生们,演示近战搏杀功法的动作,一遍又一遍,不多解释,只求一个眼熟于心,熟能生巧。 毕竟殇学院里的每一个学生,都是不同程度的“天才”,且像这种拳脚武学,主打的就只是攻杀克敌而已。 没甚深层次的内涵。 看多了,自然而然也就会了。 会了以后通过足够多的实战训练,慢慢就都磨出来了。 学生们基本可以接受这种学习模式,接受不了的是少数中的少数。 苍天不去管那极少的一批人,爱学不学。 天神山庄少爷凌真,因“先天极悟之体”的原因,学得更是神速。 几乎只要苍天使一遍,凌真便能够学会十之八九,了然于胸,胸有成竹。 当然,每次一到实战,凌真还是没法靠着新学来的近身功法,在导师苍天的身上讨到一丝一毫的便宜。 即使苍天不爱讲话,一天到晚绷着个脸,好似有人欠了他钱似的。 但凌真对于上他的课程,用心程度还是比较高的,全神贯注。 原因两个,一是想打赢三七零二寝那个姓张的,亲手教训那家伙一顿。 二来,当然就是等着那一场迟早会到来的“十年之约”。 等着那个石破天惊山山主之子东方即白。 不论是“看”,还是“打”,都非常认真努力。 这让素来被唤作“武痴”的苍天有些惊喜。 由于从不与人课外闲聊,而没什么学生缘的苍天,其课上,贯来也没几个能一门心思专注练拳的学生。 凌真是一个难得的意外。 论拳脚造诣和近战水准底蕴,确实是玄袍年轻人张怍要显着胜过凌真。 但在上课的时候,用功付出的程度,要凌真强于张怍不少。 至少在苍天看来,如此差异化的努力,定然导致凌真的拳脚功夫进步速度更快,比武学天才张怍还快。 凌真为了能课后多学些东西,还厚着脸皮,带着好吃好喝的去找苍天“开小灶”,想着能来点课后补习。 最后均被苍天回绝了。 理由是,要是人人都学你,那我就没休闲放松的时间了。 苍天的原话。 相比给你们这些学生指点功夫,我还是更喜欢多遛一会儿我的“枭”。 所谓的枭,是苍天养的一只雪白赤目的鹰隼。 东宫仇的各类术法神通不可谓不稀奇古怪、造化玄通。 凌真一直都蛮羡慕自己的三姐、四姐和五姐,觉得她们三个,分别有端木鼎、仙豪和陆敕那样仙法盖世的师父,能够日日夜夜的加以指导,自己却没有。 如今入了通天岛殇学院,那个遗憾,总算被弥补了。 东宫老师表面看起来是个甚凶,不好说话的人。 但与之接触认识一段时间后,大部分人都会发现。 其实他是个极好、极温柔的人,甚至某种程度上,还能与费芯费老师相提并论。 正如他穿的那件法袍,外观乍一看就是春纯纯的黑色,实则富蕴流彩真气,若一道道彩虹。 东宫仇的性格也是如此。 外冷,但内热。 凶巴巴的外表下,是一个真挚且热忱的心。 哪儿是什么一团漆黑?分明幻彩多姿,美不胜收! 只要有哪一个学生,对于课上所教授的秘术法门不甚理解,或者压根就没听懂。 课后,与那个最烦有人占据他自由时间的苍天不同,东宫仇总是会耐心重新辅导一遍,直到完全教会为止。 凌真对此的评价是。 这才是一个好老师该有的样子啊。 锐驰,大家都被要求喊他“密斯特锐驰”,根据锐驰老师亲口所说。 在他们天使族的领地里,男人在名字之前加上“密斯特”三个字,是一定意义上的敬称。 与男的不一样,对女的敬称则需加一个“密斯”,少一个“特”。 学生们对于这等异族人的奇特习惯不甚了解,但既然导师锐驰都这么要求,那咱们就照着如此喊便是了。 密斯特锐驰衣着总是极其雍容富贵,缀满各式奇珍异宝。 除去俗套的衣装外表。 而其长相,更是极为清奇。 金头发,碧眼睛,鼻梁高耸若悬崖,感觉苍蝇上去能摔死。 下巴上的金色胡须呈鬈曲状,极度浓密,似一团金色灌木丛。 与他外貌相比,那种半生不熟的说话方式,更加叫人难以适应。 就好像是每一个字都不在对的音节上面,每一句话都要“变调”。 对此,密斯特锐驰的解释是,混沌洲有一洲通用的语言,那种独特雅言与其他洲颇为迥异,以致于出现这等说话有点儿费劲的情况。 语言勉强能通。 你们能听懂我要表达的意思就好,其他的,用不着过分在意。 这个曾经有希望跻身八阶止境,却因为被同样有着“断袖之癖”的心爱男子坑害,而跌至七阶无极境小圆满的锐驰。 是学院里不可多得的阵法大师,对于排兵布阵有着惊为天人的领悟和造化。 凌真自诩父辈兵家出身,从小到大也算见过不少法阵。 可却屡次三番,在密斯特锐驰的课上,被其召出的一座座阵法所震撼,心摇神驰,心神往之。 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是自己浅薄,有井蛙之嫌了。 由于知道密斯特锐驰不好女色,一个身高接近九尺的金发大汉,偏偏喜好男人。 所以凌真课下会尽量减少与锐驰老师的接触。 免得生出些尴尬的事情,那可就不妙至极了。 相比故意不去熟悉的密斯特锐驰,水刑水老师是凌真想认识却不可得的人。 理由无外乎就是因为水刑实在是太受欢迎了。 单方面受到男学生们的喜欢。 南瓜一样硕大的胸脯,细若杨柳的腰肢。 一双狐媚勾人的眼眸。 肤色洁白,却喜穿黑绸,黑色显得其肤愈发白皙,吹弹可破。 如此美貌,如此身材,也难怪学院的一众男学生们会对其那般的趋之若鹜。 出身霜寒洲冰幽族的剑修水刑,曾经是霜寒大陆北方地界一个名为“女尊”的国家的帝王。 毕竟是曾当过一国女帝的人,那股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傲然气魄,更是为其添加了不知多少魅力,足可叫男人神魂颠倒! 凌真课下想着能找到水老师的目的,当然与其他男同学们不一样。 绝非好色,绝不是想着与水刑来一场刺激的不伦师生恋。 那可与禽兽无异两人。 仅仅是想能多请教些问题。 学院导师皆分工明确,水刑主教炼气心法和御物的手段。 凌真诚心觉得,在炼气技巧的指导方面,赤炼归墟之主许白绫远不及水老师,差得挺远。 自己当年在归墟里闭关修行时,如有水刑在旁指点一二,兴许自己可以少走一些弯路。 诚然凌真也丝毫没觉得于自己有恩的许姐姐如何的不好。 只是比较之下,显得没那么好了而已。 对于许白绫,凌真依旧且永远都会是心存感激的。 只是而今的自己,身在殇学院里,多了个更加精通炼气的导师水刑,年轻人自然是想着能多学点儿有价值的东西的。 况且,凌真拥有的身外法宝甚多,多得不能再多。 若是能大幅提升御物的手段,或许与人搏杀之际,胜率就能有实质性的飞跃。 无奈,那一大群精力旺盛而无处发泄的学院男学生们,早将水刑的课余时间给占满了,根本轮不到真正求学心切的凌真。 听说。 水老师有个小小的癖好,最爱用鞭子抽人,抽得越狠越有快感? 而那群男生,还上赶着去给水老师抽? 这不纯纯犯贱吗? 凌真早年也的确挨过许白绫的几下鞭子,但那是实战演练的时候,疼的厉害,一点儿也不好玩。 那些男生,到底是咋个想的? 水刑水老师的那点儿“小爱好”,未免有些过分得叫人难以理解了。 如果说水刑是学院最受男同学们喜欢的女老师。 那么衣裳胜雪,肤色白得出奇,宛如一尊雪白玉人的慎白玉,就是殇岛学院里最被姑娘们爱得死去活来的男老师了。 凌真也不得不承认。 慎老师确实足够英俊帅气,其翩翩风度,犹在红粉镇第一美男施秦之上。 比之东方即白,可能是年岁稍长了一些的缘故,略逊一筹,不多,只有“一筹”而已。 或者还可以这么说。 慎白玉之容貌气度,在凌真眼中,能被视作是一个年长版的东方即白。 如果慎老师再年轻十来岁,差不多就是一个并不出身于武运圣地石破天惊山的东方即白。 有着如同羊脂美玉皮肤的慎白玉,时常会被某些厚脸皮的女学生,公然“揩油”。 借着学习的名义,实则是偷偷摸慎老师一把。 有时候是手,有时候是腰,还有时候直接就是脸。 由于其性子温良,人如其貌,故也从不会对此有何异议,从不在课上职责批评。 哪怕一次发火翻脸都不曾有过。 那些女生便愈发的变本加厉,肆无忌惮。 甚至还有过几回,当着其余很多同班学生的面,邀请慎白玉去女寝一坐。 至于去了女寝以后“做”点儿什么……懂的都懂,无需多言。 最后慎白玉没接受也没拒绝,恍若没听到如此“色诱”的言语,依旧继续着自己的授课。 凌真最初从杨豪杰那儿听来这些事情的时候,略微有一些讶异。 但很快,他又彻底明白,理解了慎老师为何能够那般云淡风轻、坐怀不乱。 这位姓慎,名“白玉”,潇洒不羁的绝美男子,曾经因被瀚蓝洲西南一整座国度的女子爱慕,而不得不离国出走,流亡海外。 被一国上万,甚至十几万女子喜欢、追求过的男人,对于殇学院里区区几百号女流的“倾慕”,必然不以为意,看得很淡,不值一提。 对于这一点,杨豪杰觉得慎老师有点太清高,有傲慢、自视过高的嫌疑,美人们主动投怀送抱,欣然受之即可,何必这般……不理也不睬? 女生们也是有自尊的,屡次三番,总也容易伤心。 与杨少想法不同,凌真倒是还挺认可慎老师的你这种做法。 面对铺天盖地而来的喜欢,可能“不作为”就是最好的作为吧。 就像慎白玉教授给学生们的课程内容,团队协作,不同学生针对性的学习不同的东西。 其主旨核心无非就算要“与人为善”与“众生平等”这两点。 作为学生,只有心中秉持着善意,才能与同学与伙伴们建立好合作关系。 作为老师,唯有真诚对待每一个学子,无有分别心,眼中见众生平等,方可真正贯彻好所谓的“因材施教”。 至于整座学院里,唯一的一个文化课老师,白发苍苍,衣着总是素雅整洁的曹屏曹跃进。 不管凌真是怎么看待他的,至少曾将凌真比作“竖子”的曹老师本人,对这个入学新生的好感度几乎已快成负数。 那日同出身于大濮国勤学书院的鱼幽琮,带着晚辈凌真来到的殇岛,刚一见面,鱼剑神差点一剑劈了海岛。 这是素来记仇的曹屏对凌真第一印象较差的原因。 之后的新生入学测验,轮到最后压轴的“笔试”,凌真直接弃卷不答,这让曹屏对这个青袍年轻人的观感愈差,颇为不喜。 而开学第一天的第一堂课,凌真一上午都没来。 像这种居然敢旷开学第一课的学生,曹屏这辈子都还是头一遭见! 绰号“踩书人”的曹跃进,本就是学院里公认脾气最臭的一号人物。 虽自诩为“儒家文化的集大成者”,穿衣打扮也颇有圣贤君子的做派,但实际上,骂起人来跟街头泼妇差别不大。 最常用的武器,是手里的圣贤书。 一下下将书砸在愚钝学生的头上,原本的儒士得体的气度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叫人害怕的草莽气。 学院曾流传过一句话,“没被老曹用书砸过的,不管读书人。” 如此性子暴烈,与费芯彻底形成对比,走了另一个极端的曹屏,生平最看重“规矩”一事,最是恪守成规,竭力推崇儒教的尊卑有序,讲究一个“礼数为天下先”,极其厌恶不守规矩的顽徒。 这也难怪他会对从来视规范教条如无物的凌真,那般不喜厌恶的原因。 曹屏有多讨厌凌真,他就有多喜欢一样也是新生的张怍。 为何喜欢? 当然是因为在新生测验的笔试部分,张怍以其惊世才华,创作出的那一首诗。 因那首诗故,曹屏不仅给张怍文化课九十九分的史上最好成绩。 还在开学第一天,便将那个玄袍年轻人任命为班长。 其他老师不管,但只要是曹屏的课,那张怍就拥有绝高的权利,能代替老师做很多的事情。 班长,一班之长,地位仅次于老师的存在。 尽管如此差别对待,尽管喜欢拿书敲人,尽管脾气出了名的又硬又臭…… 杨劼杨副校曾亲口承认过,要是殇岛没了曹老,不出半年,准乱套。 曹屏之于学院,宛若“规矩”一词的实体化身,十分重要。 或言之,有他曹屏,才有规矩。 学院之大,大几百号学子,尽是各地的天之骄子、习武奇才,大部分学生自幼便听惯了身边人的吹捧和恭维。 他们难免自视极高,也难免眼高于顶,觉得自己生来便是主角,其他人不过就是自己生命里衬托花红的绿叶,不值一提。 在学院还没有那位儒士风范的老人到来之前。 没有曹跃进之前的殇岛,一众学子,即便有杨劼勉力“镇压”,依旧不懂得何为守规守矩,何为礼节教条。 那种类似群龙无首般的状况,皆随着一个臭脾气老头儿的到来,而大有好转。 恃才傲物之辈,脑袋上多挨几下书本敲打,也就懂得什么叫做尊重了。 只知道拳头硬就是天下无敌的莽夫,认认真真读过并理解几本圣贤书后,也便不再仗势欺人,觉得拳头就是一切。 要读书,人不读书即是野人。 修士不读书,即是与野修无异的旁门左道。 曹屏能文能武,平日里教授的课程却清一色都是“文化类”的,无有打打杀杀,唯有知识的普及和礼节的辅导。 仿佛是要以此来训诫众海岛学子,天下武人、世间修士,除了打杀一事之外,犹有“头脑”甚是重要。 江湖,是人情世故的江湖。 蠢货不配活着。 而那些高傲自负的蠢货,则注定会死得更快、更早! 因为有曹屏。 从学院毕业的每一个人,都至少不会是头脑空空的庸碌之辈。 可能做不到德才兼备,但都理所当然的文武双全。 文能提笔定邦,武能尽诛敌寇。 南海通天岛殇学院。 八位坐拥无极境修为的导师,人人专业至极。 费芯,金典峰,苍天,东宫仇,密斯特锐驰,水刑,慎白玉,曹屏。 心境底蕴,肉躯体魄的强度,拳脚近战功夫,远程仙家术法与各类神通,阵法,炼气和御物,团队合作,文化认知普及。 八师,八大人杰。 国,不可一日无君。 学院不可一日无师。 人族,不可无通天岛。 殇学院不可无这八位导师。 第三百二十二章 嬴春的剑道 在适应了学院的日常生活后,凌真每日过得倒也怡然自得。 日日皆有进步,收获不可谓不多。 毕竟海岛学院里的八位导师,俱是大道之路上不可多得的领路人。 昔年赤炼归墟之主许白绫于凌真而言,已经算是相当不错的修行导师。 而与那八大海岛人杰一比,差得属实是有些远。 不说天壤之别吧,那也确乎有点大人和小孩之间的差距了。 一天天的过去,清汤寡水的修习日子里,并无几分刺激,这等生活对于曾经饱受刺客暗杀之苦的凌真而言,倒也安宁喜乐。 无半个刺客来此。 至少用不着每天出门担心被人一记飞剑取头颅。 而与秋金秋老哥的那一段“回忆”,的的确确快意非凡,但讲实话,凌真实在是不愿再去经历一遍了。 还是外面舒服,真的。 在学院里待了三个月,有一点让凌真较为苦恼,那就是很难见到自家大姐。 也就是那个殇岛的女学霸,成绩始终能排在第一位置,身材长相亦可称作学院之最的凌凤歌。 作为凌真的本家大姐,她几乎从来都不会和其他的同学一块儿上课,特立独行,是众学子里的唯一一个例外。 学霸凌凤歌一门心思跟随有着“剑圣”之称的金牌导师嬴春修行练剑,往往好几个月连脸都不会露一下。 大有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架子,孤傲得很。 为此,凌真有一些小抱怨。 当然只是在心里埋怨几句,断不敢也不会当面说些什么。 姚樱离世后,目前山庄凌家,不算武夫凌桀骜,境界最高的“剑修”,就是凌凤歌了。 凌真怎么说也是排在最末的凌家九子,深知大姐沉淫剑道等高,勤恳至极,便也不想多去叨扰,任由凌凤歌神龙难见其首。 你练你的,弟弟我日子过得其实也挺快活,丝毫无有寂寞之感! ———— 一个令人大感悲伤的消息。 学院每半个月开放一次的中心闹市,就是那个最为繁华的娱乐之所“扛他妈”,宣布闭市三个月。 理由是那个负责管辖此处地界的那个古怪老头酆璧,要去其他洲进一批货。 没了酒水喝,没了唱歌跳舞的“撒野”之地,这等不亚于晴天霹雳的事件,令一众酷爱逛扛他妈的殇岛学子感到绝望。 消息一出不到两日,以凌真、杨豪杰为首的一批人,拉起了横幅,前去中心闹市的入口处闹事。 横幅的内容也没啥新意。 无非就是一些类似“不开闹市,我要去世”,“扛他妈一关,再也无心修行”这些话,有些滑稽,却也句句发自肺腑,直抒胸臆。 ———— 由三七零一寝最先发起的游行示威运用,持续了不到半天。 即为杨豪杰的父亲,学院副校长杨劼一人镇压了下来。 如同一颗石头掷入大海,未能掀起什么有价值的风浪。 长达三月的“闭市”依旧存在。 这也就意味着,学院的每一个学生,都要有足足一季度的时间,没有地方发泄情绪,痛痛快快喝酒放肆了! 呜呼哀哉。 当晚,杨豪杰和季星尘,两个体型差距极大,身材迥异的室友,抱在一起痛哭。 潘剑索性跑去阳台唱起了歌,以抒发内心的不甘之情。 高飞对此无感,开不开对他的影响并不大,只觉得杨、季两人的嚎哭声有点聒噪,便主动离开寝室,带着剑出去加练了。 凌真独自坐在床上,背靠墙壁,神态凝重,若有所思的样子。 ———— “扛他妈”封闭起来的第二个月。 凌真有了一款自己独特的发明。 那是一种奇幻无比的饮品,尤其适合修行之人服用。 那款仙家饮品的制作方法简易。 将几十颗凌真研制出黄色的特殊小豆,研磨成粉,融入清水之中。 不多时,水即会变得呈现出深棕的颜色。 喷香扑鼻,浅浅喝上一口,满口尽是香醇且不会发腻的味道。 饮下一杯后,整个人神清气爽,头脑眼光皆变明亮许多,接下去纵使终日苦修也不会有半分疲惫之感。 足可保证一名修士当日练功的最佳状态,即便受了某些伤势,也无妨,此物,甚至连疾病疼痛都能够稍加缓解,神异绝伦。 在一番思量后,凌真决定给这种饮料取名“美事”。 寓意自然是喝了此饮,整日心想事成,美不胜收! 不开娱乐场所又有何妨? 不能唱歌跳舞,亦无所谓。 老子有美事。 喝了一杯冰镇的“美事”,修行再苦,也如同无所事事! ———— 季星尘差点也吃个处分。 幸亏白衣剑修高飞拼命去拉着,这才没让阿星闯下祸来,并未与学生斗殴决战。 起因是那个红袍大胖子,嘴巴又有些犯-贱,公开喊了一个叫车宝珠的圆脸姑娘的外号。 车车车。 这个姓车的胖丫头,是个性格腼腆的小结巴,说话磕磕绊绊的,因其曾在自我介绍的时候,连续说了好几个“车”,以致于多了个车车车的外号。 对此绰号,车宝珠本人自然不甚喜欢。 女孩子家家的,被人唤作“车车车”,这么个既不好听,寓意也没甚意思的外号,换成谁能喜欢得了? 但又因车宝珠性子怯懦、胆小的缘故,别人如此喊,她也实属无奈,只能默然接受。 车宝珠能受得了,她亲哥哥可受不了。 车匣。 车宝珠的本家兄长,当年自我介绍的时候,自称是战车的“车”,神剑剑匣的那个“匣”。 车家兄妹里的哥哥车匣,性子十分爆裂,臭脾气,仿佛得了那曹屏曹老古板的真传似的,跟谁都关系极差,看谁都不顺眼。 曾因在课上向某个同班同学倾力递剑,而吃了个不小的处分,事后一年安分没有犯错,这才勉强得以撤掉那个大过。 从没半个朋友,唯独和自己的亲妹妹车宝珠最亲,父母早亡的缘故,一对兄妹相依为命多年,车匣真正把妹妹车宝珠当成是自己最宝贝的那一颗“掌上明珠”,爱得不行。 对外宣称,谁敢再喊她妹妹一声“车车车”,被他车匣听到了的话,一定亲手撕烂那人的嘴。 兴许是同样身世悲惨的原因,高飞其实对车匣的印象并不算坏。 今天这等事情,即便是同处一寝,阿飞还是觉得季星尘有错在先。 白衣高飞不断帮着阿星向车匣道歉。 再加上有潘剑和杨豪杰两个负责拉着火冒三丈的车匣。 这一场由一句外号引发的风波,这才被平息下来,没出现和上次烟波亭一模一样的“流血事件”。 ———— 这天晚上,三七零一寝。 “殇岛五虎”都出奇的精神。 有可能是下午喝多了凌少特调的“美事”。 也有可能是聊到了感兴趣的话题。 总之,五人一个都没睡,也没人想睡。 穿了件宽松睡袍的大胖子阿星,一边扣着脚,一边说自己想谈一场自由且浪漫的恋爱。 还说自己早年间在神龙洲那个国度当太子的时候,父皇三天两头的让他去与邻国的公主联姻。 他不喜欢那样,那个同为大龙族的公主,奇丑无比,即便是自认长相一般的季星尘,都直言不讳的表示,丑得叫人咽不下饭。 阿星探出脑袋看着躺在上铺的高飞,笑呵呵的道:“就跟阿飞扮成女人的样子差不多吧。” 高飞听了这话,笑了几声,然后把自己的陶瓷水杯从高处扔了下来。 没砸中阿星,陶瓷杯在地上砸了粉碎,声音清脆。 潘剑在拿簸箕和扫帚清理地面的时候,忍不住吐槽了一句:“阿星你能不能别把鼻屎抹在床沿边上啊,太恶心了!” 季星尘那厮闻言,只是一个劲儿傻乐,边笑边一脸猥琐的道:“我想自由一些,去追一追能让我真正心动的姑娘……对了,上次跟咱们一块儿去纵情楼唱歌的那个魏姑娘我瞧着就不错,丁笑寒也好看,你们说我选哪一个比较好?” 杨豪杰“噗呲”一下笑出了声,如实说道:“没做梦了哈阿星,我问过了,她们两个都没看上你!” 阿星很是吃瘪,嘟着嘴,没好气道:“我咋这么不相信你的话嘞?不行,下次我得专门去找她们聊聊……” 高飞冷不丁笑道:“求求你别去了,省得给那两个姑娘吓得半夜做噩梦。” 季星尘反唇相讥,“她们看了你阿飞都不做噩梦,看了我会做?” 这时,在拖地的潘剑一惊,连忙冲着上头大喊:“阿飞,你给我停手,要再往地上摔什么东西,我可不帮你收拾烂摊子了!” 由于潘少此言出口,阿飞这才勉为其难的饶了季星尘一次。 杨少忽然对着下铺的凌真说道:“凌少,我上回,与那魏茗水闲聊,她说对你挺有好感的么,要不要发展发展?” 凌真迷惑,挑眉问道:“谁啊那是?魏什么?” 杨豪杰啧了一下,“这么快就忘了,魏茗水啊,就是之前与我们一同在包厢里唱歌喝酒的那个姑娘,很瘦的,有些骨感美的那个……” 凌真点点头,“这样啊,我想起来了。怎的,让我跟她发展什么啊?” 杨豪杰扶额感慨道:“凌少你装傻还是真傻啊?当然是谈恋爱啦,你来学院也这么长时间了,总该试一试这校园恋爱的滋味吧?” 凌真装疯卖傻的笑道:“不好意思,没兴趣,也知道怎么了,这几个月来,对女人一点儿兴趣都提不起来啊。” 杨豪杰无奈的说道:“你是不是被阿飞传染了啊?这般清心寡欲的……凌少你可别哪儿天告诉我你喜欢男人啊,那我可不敢和你再做兄弟了。” 对面同在上铺的高飞发出了一声“呸”。 凌真同样也乐呵呵的打赏了杨少两个字,“滚蛋!” 季星尘笑得厉害,莫名的说道:“哈哈,我想起来了,我赤龙一脉的老祖宗华崇最是好说话了,哪儿我回了神龙洲,就去找老祖,求他赐我一桩姻缘,信华崇准没错,老祖万岁万岁万万岁!” 杨少调侃道:“好勒,本老祖见你虔诚,决意赏赐给你一个五百斤以上的大胖丫头,必须娶她过门啊,这是老祖的恩赐,你可推拖不起!” 想到确实有这种可能性,阿星再度像个憋了的气球一样,再不言语了。 ———— 三个月的“闭市”总算过去,殇学院中心最繁华的地界,重获生机,人人欢欣鼓舞。 杨豪杰得知消息后,激动的跑去给了那个怪老头酆璧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显是高兴过了头。 潘剑笑着表示,你一个有女朋友的人,还去逛扛他妈,不怕沈姑娘吃醋啊? 杨豪杰却轻描淡写的说道:“你说沈佳懿啊?我老早就跟她分手了,怎可能还谈着?” 潘少啧啧几声,感慨道:“这么短啊,看来又是一桩不值钱的露水姻缘。” 杨豪杰挑眉道:“你呢,你和颜心尧处得咋样了,还在一块儿不?” 潘少不假思索的道:“当然,我可是认真在谈着,你当我和你一样水性杨花啊?” 杨豪杰笑得眯起眼睛,“怎么说啊,那啥了没?和颜姑娘。” 潘剑脸色尴尬,扭捏着道:“还没有,我和尧尧目前的关系还很清白,一直没突破到那一步。” 杨少当场便笑得不行,“这都半年了哎,还没那啥呢?潘少你行不行啊到底,怎么跟处男阿飞一个德行了你?” 潘剑瘪瘪嘴,无奈道:“我也不想的嘛,是尧尧非说还不到那时候,要我继续等着……唉,有时候真心觉得快要忍不了了。” 杨少哈哈大笑,拍着好兄弟肩膀,道:“无妨的潘少,你再稍微忍一忍,要是那颜姑娘还不给你,你就直接跟她断了,哥们再给你找一个就好了。” 潘剑眼前一亮,“此话当真?” 杨豪杰拍着胸脯,自信满满的道:“千真万确,如假包换的那种!” ———— 转眼凌真已在殇学院里待了半年光阴。 半年一学期,本学期的期末考试很快到来。 虽然不讨曹老师的喜欢,但奈何凌真的文科成绩属实不错,曹屏也只能捏着鼻子给他打了几个六十及格。 勉强算他通过本学期的考核。 至于其他的几个导师,对凌真的印象都还不算差,也都给予了通过。 杨少和潘少两人,是学院里的“尖子生”,自然也顺利过了测验。 三七零一寝没能考过的只有两个人。 阿星和阿飞。 不论是季星尘还是高飞,他们这对难兄难弟都偏科严重,有几门成绩优秀,深得老师喜欢。 有几门却是差之极矣,连混个六十分都做不到。 于是只能趁着假期额外补习,准备来年补考。 ———— 假日松散,每天过得安生自在,毫无压力科研。 这天午后时分,暖阳照在窗口,潘剑在晾衣服的阳台边打理着他精心栽培的花草。 杨少习惯性趴在窗沿边,举目望向对面的女生寝室,希冀着能看到一些“新奇”的好东西。 午后安宁祥和。 突然,三七零一寝的大门被推开,两个人急匆匆推门而去。 正是白衣剑修高飞和大胖子季星尘。 杨少转过头看了一眼他们,问道:“你们不是在烟波江上准备补考吗?咋回来了?” 潘剑也停下了手头的活计,发问道:“还这般急色匆匆的……发生啥大事的不成?” 高飞使劲儿平复下呼吸,激动道:“大事儿,的确是了不得的大事儿啊!” 杨豪杰笑道:“难不成是你高飞找到女朋友了?那确实是破天荒头一遭了。” 潘剑也跟着乐了,“若真如此,那我可得把上次从密斯特锐驰那儿买的那瓶香槟给开了,好好庆祝一番。” 高飞连连摆手,“不是的,不是我找对象了啊,但这事儿啊,也值得你开香槟了。” 杨豪杰微微皱眉,“卖什么关子啊,到底出啥事儿了?听你阿飞讲话忒费劲,阿星,你讲讲,是有什么好事儿发生了吗?” 体重高达数百斤的季星尘点着脑袋,满面笑意,朗声道:“是大好事儿,天大的好事儿……凌少他,如今被那嬴导师,收作二弟子了!” ———— 暑假期间,凌真于鲲湖北面盲山某处地界练剑。 忽有一袭白老虎皮从天而降。 老人黑瘦若镔铁,白发白须,以双剑为足。 这位在殇岛有着金牌导师美誉,平日里课程一节难求的老者。 姓嬴,名春。 是曾引领一个江湖时代的武林守林人,一代剑道圣人。 是学院里地位仅次于正负校长的王牌导师。 同时还是凌家那位大姐,学院第一女学霸凌凤歌的师父。 还没等凌真如何反应过来,绰号“剑圣”的黑瘦老人,捋着长须缓缓开口:“凌家小儿,老夫今生并无子女,但求一双徒弟能凑个‘好’字。你大姐固然生而开窍,是极为难得的练剑奇才,但诚然,她凌凤歌的天资,远不及你凌真……老夫在此问你,也只会问你这一次。你,可愿拜我为师,传承我嬴春的剑道?” 第三百二十三章 女子剑道魁首 青袍年轻人灵犀所致,心头大动,立时放声开腔道:“晚辈愿传承嬴老的剑道!” ———— 一贯都十分好事的杨豪杰,在得知凌真成了嬴导师二弟子后,喜气云腾,跑去请相熟的一个擅长绘画的姑娘,帮着绘了一幅嬴春老师的全身像。 然后将那幅画像挂在寝室里最醒目显眼的位置。 从此三七零一寝的大门几乎终日开着。 只要有其他寝的同学走过,稍微瞥一眼,即能瞧见挂在屋内的那幅嬴春真人像,想看不到都十分困难。 仿佛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三七零一的凌少,被金牌导师嬴春收作了弟子,非得弄得人尽皆知不可。 ———— 自那一日开始,经过了仪式庄重的“拜师”后。 收下年轻人三叩九拜大礼的嬴春,正式成为了凌家大少爷凌真的师父。 而凌真,则顺理成章的成为了嬴剑圣继凌凤歌之后第二个徒弟。 ———— 拜师后,师徒间的第一课。 接剑! ———— 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凌真总算接下了嬴春分离极小一部分阴神,递出来的三道剑气。 接下这三剑后,凌真终于可以正式接受殇学院金牌导师的指导了。 这可是万千修行之人梦寐以求的剑圣传承,能学到哪怕一丁点儿,都注定裨益终生! 凌真没理由不去用心消受,格外珍惜。 ———— 这天傍晚,嬴春点明凌真御敕飞剑时候用了多余气力。 只要彻底消除掉这一部分“多余”,递出飞剑杀人的速度就会更快。 凌真抱拳朗声而言:“多谢师父提点!” 嬴春欣慰一笑,接着,白虎皮老人一把捏住凌真的左侧肩膀。 那个青袍年轻人只觉顷刻便身不由己,被师父嬴春带着往上空飞去。 ———— 一大团白金色气机,如陨石流行般坠向了大濮王朝的国都。 某个黑瘦枯槁的老者,不由分说,莫名其妙的对着城池递出了一剑。 一名长发及踵的高挑女子,在巨城即将被剑气劈成两半之际,猝然现身。 硬接下了嬴老剑圣的这一剑。 拥有着独一无二超绝气场的女子,脸部带着怒意,却努力强压着气恼之意,厉声冲着更高处喝道:“嬴春,你脑袋让驴给踢了么?!好端端跑来这儿……” 没等该女子把话说完。 嬴春递出了第二剑。 这一剑,令这名衣着朴素,但气质绝俗的女人一口气往后倒退了数百丈。 凡被她身外罡气触碰到的建筑,悉数在此刻化作了齑粉! 女人骤然御出海量符箓,张张富蕴真气无限,神通不凡。 靠着这一阵“符海”,她堪堪止住了倒退的趋势。 长发触及脚踝的女子,在稳住身形后,快速从纳戒中取出几颗幻彩小丹,送入口中,以助调匀气息。 举头望向高处,女子眼中锐气无比,锋芒毕露。 就好似整个人就如同一柄无鞘的利刃。 这等人之气场,与剑吻合的场面。 凌真曾在如今已经被天道镇压而死的猛九身上看到过。 当下。 年轻人被那女流的锋锐目光所“刺”,大有不寒而栗的感觉,不禁打了个寒颤,刚想说些什么。 嬴春提前开口,是那副标志性的公鸭嗓子,“凌家小儿,躲在老夫的身后,这女人要祭出本命剑了……” 凌真闻言一惊,竭力纵身而掠。 刚躲至嬴春的身后,眼前便已是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 青袍年轻人心中清楚。 这等白光,来自的并非大日,而是……剑光! ———— 大濮国宰相之妻,人族十大高手里有着“杀神”之名的唯一女流。 蓝霜使出了封印许久的剑修本命剑。 这位瀚蓝洲水灵根属性的最强者,其本命剑竟呈现出宛若日光般的璀璨金色。 飞剑之上,匪夷所思的蕴含了其他极多东西。 儒家浩然气有之,道门玄机有之,佛门金刚法力有之。 有拳罡,有刀罡,当然还有剑罡。 不管应不应有,总之蓝霜本命剑之上,拥有世间近乎一切杀伐之力,恰若“杀伐”一事的实体化身。 平素里倒也性子温和,能算半个贤妻良母的蓝霜,今日在莫名其妙吃了嬴春两剑后,彻底翻了脸。 好脾气荡然无存,连面部的神情都变得狰狞起来,怒意熏天。 杀意之盛,自不用多说,浓郁得足可令凌真这等水平的修士都大感心慌! 来自大道境的一剑袭来。 天地间此刻已只剩光明。 神圣万丈,金芒夺目。 可这似乎足以劈开万物的杀伐一剑,居然都不足以让嬴剑圣亲自动手! 只见那袭白虎皮之前,蓦然间演化出一尊与老人等高的金色完整法相,与人形无异,不过相貌模糊,看不真切。 法相双手把持一剑,剑上同样白光绚烂,若神明手持信物。 在蓝霜递出的剑气即将斩中那尊法相之时,周遭空气一瞬间化作飞剑亿万柄,朝着同一个方向极速掠去。 与战场之上数百万的浩荡大军冲杀一般无二,皆是猛不可言,强霸穿天! 数不清究竟有多少把的飞剑,直接令蓝霜的那一发剑气出现了片刻的“凝滞”。 紧接着,黑瘦老人的头顶上方,眨眼的功夫便诞生出了一具更加庞大的法相。 几百丈之高的巍峨法相,其周身金光愈发浓烈,好似内部融入数颗明日一般。 璀璨到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地步。 年轻人仰着头,望向那一尊高悬天幕的巨型“神像”,凌真猛地想到了什么…… 这不分明就是那日,自己与秋兄开天后,亲眼看到的那一位自称“诸神共主”的天道神明吗?! 为何嬴春能召唤出那尊名为“万能无极玉皇究天大上帝”的神明法相? 这一刻,凌真耳畔真真切切的听到。 嬴春借用那尊神明巨像之口,冲着十大高手里唯一的那一个女子说道:“蓝霜,来试着逆一逆我这天道!” 凌真记得。 离开那处幻境世界之前,那位“玉帝”曾用无上神威般的语气,说过一句。 “尔等区区凡夫俗子,一介肉身,居然也敢忤逆天道?” 青袍年轻人瞪大了双眼。 只因此时,蓝霜斩出全力一剑。 而嬴春那尊法相,满身爆发出极度凶恶强猛的气机。 那股霸道罡气,裹着无与伦比的一剑,急急掠杀而去,直袭那个姓蓝名霜的女子杀神。 杀神一剑,与剑圣一剑。 双方出十成力道,两剑互相碰撞。 其声之响,大濮王朝国都人人皆听得真切,堪称震耳欲聋。 若天崩,如地裂。 就似此番撞击过后,这片寰宇都要为之裂开了一样! 足可令一座皇城地裂天崩的巨响结束后。 烟雾里,通体被一种神异气团包裹着的蓝霜,其口中已然兜之不住,鲜血往嘴角唇边涌出,触目惊心。 一个麻衣持刀的女子纵向高处,来到了蓝霜的身边,泫然欲泣,嗓音哽咽道:“娘,你,你没事吧……” 任凭血如泉涌而不去擦拭,更是连口服丹药给自己疗伤的心情都已欠奉,蓝霜下意识的吐纳呼吸,一呼一吸皆十分均匀。 眼神里,却是一片化不开的死灰。 落寞而令人悲伤。 蓝霜散去了一身的性灵之气,凝目看向了来者。 此刻和女儿宋念真一样,匆匆抵达高空的男人,正是大濮国宰相,蓝霜的丈夫宋尧。 衣着富贵奢华,体格略有几分肥胖的男人,上去轻轻抱住了受伤不轻的蓝霜,好言开慰道:“没事儿没事儿,那个姓嬴的已经走了,我看着他离开的这里。” 那件素雅布衣已被血液浸红,蓝霜被揉在丈夫宋尧的怀里,闭着双眼,一声不吭。 这个纵使泰山崩于前都能做到面不改色的绝代女流,此时此刻的状态,就如一名受了欺负而躲在心爱男子怀中的少女,凄楚而惹人怜爱。 宋尧轻抚着爱妻的顺滑长发,一下又一下,温柔无限,爱意更是无限。 其女宋念真将佩刀归鞘后,凑近过去,提出了心中疑问,“娘,那个嬴春为何要跑来……跑来闹这么一出,然后就走了?” 一国丞相宋尧摇头叹息,“傻姑娘,人走了还不好么?你难道还盼着姓嬴的在这儿继续出剑不成?” 宋念真有些窘迫,“没有啊,我只是心疼娘亲……” 内伤颇重的蓝霜,连说话的声音都不再洪亮,缓缓的开口道:“十几年前吧,那会儿你还很小,为娘我,向嬴春问剑过整整三次……而今,他来此地朝我递出了三剑,想来是要让前尘往事一笔勾销的意思吧。” 宋念真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顿了顿,忽然又问道:“那……娘,当年的三场问剑,你赢了几场?” 号称人族最强炼丹师的蓝霜,此时从丈夫宋尧的怀抱里出来,取出了好几粒用以修复体魄、滋养肉身的丹丸,吃到腹中后自行调息运气,充分吸收药力和灵性。 又耗费数张炼气符,为己温养窍穴内力。 过了一小会儿后,伤势基本无碍的蓝霜,一脸黯然的回答了女儿的问题,“三场,我都输了。” ———— 在瀚蓝洲剑道领域有着“圣人”之称的嬴春,在带着凌真御风返回通天岛的路上,心情不错。 空中凭虚而行,白虎皮披肩的黑瘦老者悠然说道:“其实,那蓝霜的剑道水准并不算低,大致与那个霜寒洲冰幽族的剑修岑霞飞齐平吧,两人都是各自种族的女子剑道魁首。谁说女子不如男的……这天底下,有几名男子,论剑道,能比得过她们两人?” 第三百二十四章 一墙之隔 嬴春的授业模式与鱼幽琮大不相同。 想来也很好理解。 一个是货真价实的“师父”,自然要手把手的来教。 另一个嘛,充其量就是个修行路上的导师而已,与殇岛上八位导师区别其实不大。 大濮王朝国都的那一战,嬴春向着人族女子剑道第一人,素被世人唤作“杀神”的蓝霜递出了三剑。 三剑,与过去的那三场问剑相互抵消。 蓝霜作为术法通灵的大道境剑修,险些被嬴春的三剑伤及了道行根本,足可见老剑圣的剑道杀力有多么巨大! ———— 重返学院后,金牌导师嬴春先是简单与二弟子凌真复盘了一下那场战斗的过程。 然后,老人向着青袍年轻人解释起了自己的本命剑。 嬴春共有四柄本命剑。 其名分别唤作白帝、锐金、圣王和凶神。 四剑皆神通非凡,而与女子杀神蓝霜的一战之中,嬴剑圣毫无保留,四剑齐出。 “白帝”剑,这一柄以嬴春前前世神号为名的本命剑,能够幻化出一具和人形等高的实体法相,类似剑灵的存在,也可理解为某种意义上的“阳神身外身”。 说到这里的时候,嬴春向凌真点破了一件事。 “对了,你在霜刃归墟内对战的那位‘剑君’白川,其实不过就是这柄白帝剑剑尖处的一粒芒光,与老夫的一缕阳神结合凝聚后的产物罢了。” 在听了师父这番话后,凌真顿时惊得哑口无言。 “什,什么?” 青袍年轻人瞪大双眼,“归墟,白川,还有阳神……师父你在说什么啊?!” 嬴春微微一笑,直截了当的点明真相,“秋金是老夫一缕阴神所化,白川则是用我一缕阳神炼出的人,你所待过的那方‘天地’,乃是一座归墟秘境,其名唤作‘示君霜刃归墟’……” 黑瘦老人言语间,抬起了一条腿。 以剑为足的嬴春,其膝盖关节处,环着一枚白底黑纹的镯子,隐隐外散华美之光。 凌真瞪视着此镯,一脸的难以置信,他颤声道:“大半年时间,我就一直被关在师父你的这枚墟镯里?” 嬴春笑眯眯的点点头,“不错,只不过归墟内的时间流速与外界不同,可由老夫随意调控,故而你在镯内世界里待了那么久,到了外头,却是连一天都还没到。” 凌真这下子全都懂了,真正意义上的恍然大悟。 难怪自己那会儿仅剩的一点记忆,就只有在纵情楼里饮酒唱歌。 迷迷糊糊醒来,人就已经在一座与外界全然不同的崭新天地里了……原来这一切,都是嬴春的手笔! 自己待过的那个天之下的“世界”,并非什么虚拟的幻境,而是真实的归墟之境。 知悉这些事情后,凌真试探性问出了心中疑惑,“那么师父,你又为何要将我拉入此座归墟之中?” 说这话时,作为二弟子的凌真态度恭谨,唯恐一个不小心惹毛了师父,再一次被强行带进镯中。 内外时间流速不同,纵使自己在里头成了个头发和师父一样白的老人,到了外头,也还是青年…… 嬴春咳嗽了一下,正色道:“一来嘛,想让你这个凤歌的亲弟弟有一个历练修行的机会,二来,是老夫首次分别用阴神、阳神塑造出的‘人’,需要通过一场场战事来证明其强度,三来,就是我与诸葛校长还想着以此来观道一场。” 凌真得知校长也有参与后,双目睁大,匆忙问道:“观道?何为观道?” 嬴春瞥了一眼这个充满好奇心的年轻弟子,随意的道:“现如今你境界太低,知不知道都什么用场。你只需要明白,那一回的归墟游历,于你而言百利而无一害,与我,与校长而言,也都有所得,是大好事,这样就可以了。” 顿了顿,嬴春忽然笑道:“你小子属实不赖,值得让人高看一眼,你可知,那场历练的最坏结果,是什么吗?” 凌真摇头表示不知。 嬴春轻嗤一声,慢悠悠的道:“那就是秋金身死,白川开天而出,肉身成圣,而你凌真受不住巨大打击,沦为一个道心失守的废物,行尸走肉般在归墟境里庸碌一生……” 凌真顿感毛骨悚然。 年轻人暗自庆幸。 还好还好,秋兄和我都还没死。 而那个姓白名川,霜刃归墟境内野心最是勃大的“剑君”,如今已经死得透透的了。 凌真兀自后怕了一阵,又不禁发问道:“师父,照你刚才的意思,如果秋金和白川二人能离开霜刃归墟的话,那他们可以各是个人,以独立的意志存活在这个世上?” 嬴春点点头,轻飘飘的道:“确实可以,他们虽是老夫用元神炼制而出,但却都是‘真人’,与归墟内其他的人不同,一点儿都不‘假’!你凌真有多真,秋金和白川就有多真。” ———— 接下去的时间里,嬴春又向凌真解析了其另外剩余的三柄本命剑。 除去白帝之外,嬴春还有三大窍内飞剑。 “锐金”剑,可令一方天地内,骤生亿万锋锐剑气,袭杀敌人。 宛若金戈荡寇鏖兵,万军碾杀蝼蚁。 “圣王”剑,能汲取历朝历代圣明君王所蕴含的皇帝灵气,充分化为己用,一人即一国,手中持法器,器内藏国运。 激战女子剑修蓝霜的那一战,等人高的那具法相,手里握持着的器物,正是此柄圣王剑。 “凶神”剑,短时间内敕令一尊凶煞至极,身兼无上神威的法相,可助剑主杀人,暴虐绝伦。 如今的凌真已然知悉。 霜刃归墟内的剑神孟九,正是被此剑所成之“神像”镇杀。 所谓的玉皇大帝,也便是这一尊无上凶神,是嬴春剑道杀力的极致体现。 ———— 在向年轻二弟子介绍完自身的四柄本命剑后,嬴春又给凌真提及了那一套名为“霜刃无极”的剑术。 对于这门剑术,凌真并不陌生。 那日在红粉镇,青檀剑侠尚正气,就是用的那一门将霜刃无极加以修改后的剑术“青锋乱刃”,对天神山庄大少爷凌真,展开倾力攻势。 尚姓剑侠那份磅礴杀意,至今凌真犹记忆深刻! 在得知了曾受过自己指点几招的尚正气,早已死于凌真之手后,嬴春神色如常,只是些微扯动嘴角,淡淡道:“凌家小儿,如今,暂且先不用老夫亲自给你授招……就让凤歌给你喂一段时间的剑,等你什么时候将这门霜刃无极,练得跟胜天诀一样纯熟了,再来找我给你喂剑。” ———— “姐,姐姐,我的好大姐啊……” 凌真极为难得的开始讨饶,“收着点儿力吧,真疼,不是假的疼!” 遭学院第一女学霸,也就是自家大姐凌凤歌亲自喂剑。 周身各大气府窍穴,尽被凌锐无匹的“霜刃剑气”侵蚀,若大堤受虫溃,苦不堪言。 容貌和身段皆属人间绝罕的凌凤歌,稍稍收剑,蹙眉问道:“你不是说你那座‘剑境’里生生死死了不下百万次吗?怎的与我对练,一次都还没死,就受不了成这副德行了?” 遍体鳞伤的青袍年轻人面容尴尬,苦笑道:“大姐,亿剑之境里我死的仅元神而已,况且也不过是假死,转瞬即会恢复如初……我现在被你剑气摧残着的,可是货真价实的肉身啊!” 凌凤歌沉默片刻,开腔道:“知道了,我稍微收个一两成的力度就是了。本以为你能打赢四阶丹元境巅峰的白云霁,体魄肯定足够坚韧了,唉,还是有几分高看你了!我出力变小的话,那你进步的速度也会跟着变慢,这一点,可清楚?” 凌真重重点头,咧嘴笑道:“细水长流哈大姐,与其我遭不住你的狂轰滥炸,早早就放弃,不如慢一些。反正我现在和你一样,也拜入老剑圣的门下了,那门霜刃无极的剑法,早些晚些都是要练到炉火纯青境界的,不着急,所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凌真正说着,红纱舞动,凌凤歌已然挺剑上前。 听得这名姿容绝美的凌家长女,在递剑的同时,震声叫道:“对练的时候尽量少喊我大姐,多加个‘师’字,喊我‘大师姐’!” 青袍年轻人凌真一边竭力抵御着凌凤歌的出剑,一边笑着应道:“好嘞大师姐,二师弟在这儿谢过师姐喂剑之恩!” ———— 自从开始了和凌凤歌之间的“师门对练”,几乎每晚练完回寝后,凌真的身上都有新鲜伤口。 除用极品草药外服,各种天材地宝内服,以及使用青龙真气疗伤外。 凌真还习惯性的睡前喝一杯加热后的醇香“美事”。 虽然有时候喝了以后会失眠。 但诚然如此一来,不至于半夜被伤患之处刺激得疼醒过来。 ———— 高飞见凌少每日坚持练剑如此之艰辛,深受其正面影响,愈发笃定了自己破境的决心。 好室友凌真这般卖命的苦修,我也绝不能懈怠才是。 有了这一信念,高飞也常常午夜加练,直到满身疲惫得站立不稳方才停止。 用费芯费老师的话来说。 阿飞如今的修为底蕴,距离五阶开光境,仅剩一墙之隔。 只要推开那堵“墙”,让外头的明媚日光照射在屋内。 一片华明之时,即入第五境。 第三百二十五章 剑痴 凌真将本命剑引雷演化出的那一个“雷电婴孩”,与那柄被拘押在剑境中的“鬼诞”充分融合。 借助白云霁本命剑的灵力,使得那一小小的雷气元婴,品质更上一层楼。 不可思议化作了一个满身充斥磅礴雷气于鬼祟邪气的“小童”。 作为剑主的年轻剑修凌真,将此命名为“天雷鬼童”。 鬼童平素蕴于窍内,作战时出击速度奇快,来去无影,行踪叵测,亦可如雷霆电风般摧杀万物。 对此,嬴春的评价是——“这样一来,引雷剑便是你小子身上杀力最猛之物,须小心莫要毁伤剑锋,务必勤加打磨淬炼,不可懈怠。” 凌真自然肯听师父的话,之后的日子里,几乎每天都要花一定的时间,来提升引雷剑的锋锐程度,强化鬼气雷童战斗时的杀力。 不可谓不勤勉。 ———— 殇学院两大导师,约战于海岛西面那座天地山的禁忌峰之上。 峰上伫立双方。 赤发袒怀,雄魁粗犷的一方,乃学院最好美酒、美色之人,坐拥“迦楼罗体魄”和金刚法印的金典峰。 披穿藏青色大袍,肩头立有一头雪白鹰隼的高大男子,自是一代拳脚宗师,来自星辰洲的圣光族武夫苍天。 金典峰与苍天。 在此纯以近战功夫比拼,切磋武道造化,一较高下。 差不多整所学院的学生们都来天地山禁忌峰观战。 像这等两名导师之间大打出手的精彩戏码,可属实是极为难得,不能不看! 副校长杨劼也在人群之中。 一是同样前来观瞧,二来,防止金、苍二人打得太过头,出手失了分寸。 只是“切磋”而已,并非决斗,无须分出生死。 过了,就没必要了。 ———— 绰号“武痴”的圣光族苍天,眯起锐利的眼眸,此刻其神态,便与之肩头那只白羽大枭一般无二。 双拳之上萦绕着不计其数的金色电气,璀璨非凡。 苍天乃昔日星辰洲那一“苍穹神拳帮”的领袖,虽后来主动辞去了帮主一职,但其所开创的武道拳法,仍是对后世裨益极深。 其巅峰拳技名为“宇宙”。 无限的空间唤作“宇”,无限的时间即为“宙”。 苍天左拳为宇,其力无穷大。 右拳为宙,其速无穷快。 宇拳结合宙拳,双拳合一,宇宙无敌! 今朝他受邀来此禁忌峰,与金典峰开战,并非是有任何的私仇或者恩怨。 仅仅是金老师主动要求,希望星辰洲曾经的顶级武道宗师,能帮他“喂拳”一次。 一人享有两大极强体魄的金典峰,被誉为殇岛大帝之下肉身最硬者。 可肉躯体魄再强,作战时的强度仍是要看拳技够不够高,杀敌能力够不够猛。 于是,自认拳脚近战功夫不及苍天的金典峰,单方面的掀起了这一场“对战”。 目的,自是渴求用苍天的拳,来增强自身迦楼罗和金刚法印双重体魄的扛伤之能,顺带着强化一下捉对厮杀,近距离搏斗的实力。 虽然与金老师关系称不上多好,但由于先前喝过金典峰递上来的一壶酒,苍天在思量再三后,终于还是应城了下来,答应帮之喂一次拳。 地点,就选在苍天平日里修行的那座天地山禁忌峰上头。 那座巨峰极高且狭,两侧尽是万丈深渊。 搏斗对战的双方舍弃内力,不适用任何本命真气,仅以拳脚相攻。 一个稍不留神,因再不能御气凌空之故,随时都会摔跌而亡,落入谷中化作尸体。 岛上,再无一处地界能比此峰更适合武斗较量了! 金典峰欣然答允,同意与苍天在禁忌峰之巅“以武会友”,双方打他妈个天昏地暗,地裂天崩。 连整座天地山都被打崩了,哪不分明就是再正宗不过的“地裂天崩”了嘛! ———— 校内众学子皆去了天地山,观看两位导师之间的战斗。 唯有三个学生没去。 第一女学霸凌凤歌。 还有凌真和张怍。 凌真在与自家大师姐“实战”,通过不断的剑争,增强那一门霜刃无极剑法的熟练度。 而张怍,作为学院校长的二弟子,则在盲山光明洞内,“享受”着来自诸葛大帝的喂招。 不管是凌真还是张怍,当下的状态,都不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吃苦”能够形容得了的。 也多亏了这两名修士的心境足够坚若磐石。 换做其他人,莫说日日坚持,纵是似这般练上一天,就多道心失衡,崩溃得主动选择放弃了! 成大事者,超世之才不过其次,如劲松般坚韧不拔之志方是首要。 能否真的成就大业,现在说还为时过早。 但至少,凌、张二人都非受不得苦累煎熬的庸俗之辈。 众学子当中,恐也只有他们两个能抵得住被凌凤歌的剑气侵蚀,被诸葛校长一成力的拳招轰击这等苦头了。 能吃得下来,熬得住。 才有机会和资格去谈那一个“以后”。 没有眼前苦,断无将来福。 ———— 赤发大汉金典峰双手抱住苍天两个肩膀,竭力使出一发“头槌”。 额头重重砸在了苍天的鼻梁之上。 那头名叫“枭”的雪白巨鹰,见主人鼻血长流,不禁发出一记厉啸。 其鸣声响彻天地。 ———— 凌真固然拼了命的去低沉身子,躲避那一记横抹。 凌凤歌递出剑气的余波,依旧将青袍年轻人脑袋顶上的大量秀发削下,青丝四处散乱。 ———— 苍天猛然勾出一拳。 即将不用丝毫真气内力,仅凭宙拳的拳罡,即轰得金典峰胸膛大震。 饶是金刚法印刀枪不入,迦楼罗体魄化解巨力,排除了极大的一部分杀伤。 那股子绝俗盖世的拳法罡气,透入躯体内部后,还是对金典峰的肉躯造成了不小的伤害。 这一拳,绝对不轻。 不说六七成,保底也有五成力! 金典峰只觉自己的身体在这一刻成了一鼎废弃多年的大钟。 而苍天的一拳,就是一根钢铁巨槌,骤然砸击那顶废钟一般。 痛得人倒吸一口凉气! 金典峰嘴角可见猩红。 至此,两位学院导师的脸上,都已挂了彩。 观战的学生们以哗然不已。 人堆里的杨副校始终皱着眉头,生怕两个人打得上头,连何为“收手”都给忘记了,那可大事不妙。 金典峰的双重体魄,金刚法印与迦楼罗体魄,两两叠加,厚重万分。 可视作是“盾”。 一面坚实到无以复加,天王老子来了也破不开的无上神盾。 而苍天的双拳,一宇一宙,不管速度还是威力都登峰造极,则无疑是两颗沉重到不亚于山岳般分量的巨锤,有神明之力蕴藉其中。 金、苍两大无极境的顶峰强者,于此开战。 等同于是拿着“神槌”,去猛力砸击“神盾”。 皆属神之造化。 岂可儿戏,怎能小看?! ———— 光明洞内,玄袍年轻人张怍不知第几千次倒在诸葛结庐的拳下。 又是不知第几千次从地上挣扎着爬起。 浑身浴血,颤颤巍巍的站立着。 即便年轻人模样狼狈不堪,其内核的那份胆色和魄力,仍旧未改,一丝不变。 看着前方一身鲜血的二弟子张怍,大帝诸葛结庐微笑着点头赞许:“即使伤成这样,且每一式都不能落到实处,却仍能保持着那等丰沛的拳意,实在难得啊!” 张怍深呼吸一口气,调匀内力后,面露笑意,咧开那张满是血液的嘴巴,说道:“身可败,拳不可退,身败则死,拳退,则生不如死!” ———— 凌真体力已彻底耗尽。 最后接下了大姐凌凤歌一剑,旋即,两眼翻白,整个人如同坍塌楼房般轰然倒了下去。 青袍客于血地昏厥了过去。 ———— 苍天和金典峰之间的搏斗,在不多时即要分出胜负的时候,被诸葛校长的大弟子杨劼出手终止。 以平局宣告结束。 确乎让人看得不够过瘾,但实在不得不如此为之。 只因在杨劼动身之前。 整座禁忌峰上空的天时都已扭曲,日月紊乱,乾坤不复正常。 而那等匪夷所思的异象,仅仅是因为苍、金两名武夫之间,压根没用任何真气的那一场武斗而已。 很难想象。 若是他们两个“怪物”,放开了手脚于此疯狂厮杀,奔着取走对方性命的态度去战斗,这片天地会变成何等惨况。 先不说周围地界,保底能打得一整座天地山被夷为平地! ———— 张怍骨软筋麻,身子因极其剧烈的疼痛,而失去了行动能力。 就那样猛地倒在了诸葛校长的面前。 见二弟子力竭倒地,诸葛结庐表情复杂,既有怜悯心疼,也有骄傲欣慰。 后者的含量应该要多过前者。 一直立在边上看着这场“师徒喂招”的青衫中年人魏颉,此时,缓步走上前去,弯下腰,用自身的本命青龙真气,来为那个玄袍年轻人疗愈伤患之处。 不多时,青龙大剑仙魏颉直起腰来,看向了白发白须,穿着白鹤氅的人族大帝诸葛结庐,魏剑仙有些于心不忍的道:“这样的训练,会否有些……忒不近人情了些?大帝或许可以试着再留手几分,说不定会好一点儿。” 双目皆被黑纱缠裹起来的诸葛校长听了此言,沉默片刻后,慢慢的开口道:“黑厦里的那些天魔,它们会通人情吗?天魔出征,扫荡各大洲之时,它们会留手吗?” 这问题一出,魏颉咽了一口唾沫,神色凝重起来。 又低头看了一眼还处于昏迷状态的张怍,魏姓中年人喃喃道:“除了我辈老人,未来,天下还要靠你们啊……” ———— 白衣剑修高飞练剑归来,抵达演武场,准备背着意识几乎全丧的室友凌真回寝休养。 走之前,他看着素来以姿容绝美、剑术绝高而闻名学院的凌凤歌,直面殇岛第一美女,他面色肃然的说道:“凌学霸,我有一事先求。” 红纱披身,出尘无限,比剑仙看起来还要更加“剑仙”的凌凤歌,此刻挺着胸膛,微微昂首。 作倒持长剑的英武之姿,凌凤歌淡然道:“有何事但说无妨。” 高飞默然了一会儿,似乎不太有勇气把内心想法说出口。 凌凤歌忽然面露淡淡的微笑,开了一个玩笑,道:“如果是想要跟我表白的话,劝你还是直接走人比较妥当!否则,我这手里的剑,可不太好收回去了。” 高飞也惨然一笑,总算鼓足信念,朗声直言道:“我如今快要突破丹元境的瓶颈了,等我什么跻身了五阶开光境……到时候,凌学霸你能接受我问剑一场吗?” 红纱剑修凌凤歌略微一怔,接着,她放声而笑,边爽朗笑着,边点头道:“当然可以,你有胆子以五阶的修为问剑六阶渡劫境的剑修,那我这个被问剑者,又有何不敢以六境之姿来接剑?尽管来,我凌凤歌随时恭候。” ———— 回寝的路上,被驮在后背处的青袍年轻人凌真,闭着眼睛,迷迷糊糊的开了口:“阿飞,我刚刚好像听到……你向我大姐宣战了?” 背着一人行走着的白衣高飞,自信而笑,得意洋洋的道:“是的,我等这一天等很久了,总算被我把话说出口了!” 高飞冲着身后笑问道:“你还醒着啊,我当你早昏死过去了。” 满身皆是鲜血和伤口的凌真,苦笑着回应道:“确实昏过去了一会儿,但好在已经基本适应那等疼痛,加之体内的那些青龙真气,故而稍稍恢复了一点儿意识,隐约能听到你说的话……真行啊你,别人都想着怎么泡我大姐,想和我大姐当道侣,你高飞倒好,整天琢磨着怎么与她问剑,唉,不愧是我们殇学院出了名的‘剑痴’,有种!” 第三百二十六章 太神了 先天极悟之体的凌真,没过多少时光,便已基本适应了大师姐凌凤歌的喂剑。 那一门霜刃无极的剑法,其熟练度也已够高。 才出狼窝又入虎穴。 本以为可以变得轻松一些,殊不知,愈发残酷艰辛的训练再等着他。 从这日开始,给青袍客喂剑之人换了。 从师姐兼本家大姐的凌凤歌,换成了师父嬴春。 于是,凌真就过上了白天在学院教室里上“正课”,晚上去教学楼后面的演武场。 享受来自金牌导师嬴剑圣的“补课”。 ———— 三七零一的五名室友,平日里关系自然不赖,却也偶然会爆发一定的争吵。 都是有些血性的年轻修士,骨子里都带傲气,一个不小心擦出火花。 这阵仗,就注定小不了。 高飞因为杨少的滥情,辜负了齐如意齐姑娘的一片真心,而着实气恼不过,颇为不爽的开口诘问。 这天晚上在熄灯之后,杨豪杰和阿飞两个同样睡上铺的人,爆发了一场极为激烈的争吵,险些都要动手。 睡在高飞下铺的季星尘实在听不下去,上去劝架,无果,一个不小心反倒被杨、高二人联合对喷了。 阿星恼羞成怒,大喝道:“都别再吵了行不行?要真那么想打架,那就跟我打一架好了,我现出赤龙真身,把这小破寝给挤烂,到时候咱们谁也别想睡觉了!” 还真别说,这些话属实管用。 季星尘如此一番言语过后,杨少和阿飞两人当真还就不吵了,乖乖消停睡觉。 ———— “杨少,我真心受不了了……” 潘剑与寝室长杨豪杰大吐苦水,“这么长时间了,我和尧尧都在一起这么久了,她还是不愿意让我碰她,这谁受得了嘛!” 杨豪杰这会儿在喝凌少调制的“美事”饮料,喝了一口后,笑眯眯道:“不让你碰的意思是……不肯给你身子?” 潘剑点点头,“可不是嘛,其他都没事,唯独这一点不行,怎么求都不管用,怎么好说歹说都听不进去!我遭不住了,我想分手了。” 杨豪杰咂咂嘴,感慨道:“想不到我们殇岛五虎里唯一的一个纯情少年,也走到这一步来了。那好,你这就去帮你找新的……” “先别!” 潘少忽然开口打断道,“我和颜心尧好歹也谈了大半年了,说分就分我自己都有些舍不得。再多给我一个月时间,如果一个月后我和她还是啥关系也没能发生,就直接提分手好了!” ———— 学院有史以来仅次于学霸凌凤歌,成绩排名第二优秀的张怍。 今天在下了课准备回寝的时候,张姓年轻人被一个女孩子堵住了去路。 那是有一个圆脸,略有点肥嘟嘟的女生,叫车宝珠。 其兄长叫车匣,是校内出了名的一大恶霸。 如果说差点将白云霁击毙于烟波江之上的凌真,是殇岛第一疯狂的学生。 那么车匣。 其疯癫暴虐的那种脾气,便可轻松排入第二。 张怍这人虽然没有朋友,却也不至于过分孤陋寡闻,自然认得这个绰号“车车车”的车匣妹妹车宝珠,便停下了脚步,发问道:“车姑娘有什么事儿吗?” 胖乎乎的车宝珠面露害羞之色,沉默半晌后,从指间纳戒中取出了一大捧的鲜艳玫瑰,递了过去,努力克制内心的紧张情绪,挤出一个盛大灿烂的笑脸,边笑边道:“张怍,我喜欢你!你……能不能做我的男朋友?” 素爱穿玄色长袍的年轻公子张怍,登时睁大双目,挑眉道:“啊?你开玩笑呢吧?” 车宝珠立时变得慌张起来,脸色大变,一手捧花,一手连连摆动,否认道:“没有,不是的,我怎么会是开玩笑呢?我,我真的很喜欢你,我……” 正当车宝珠窘迫到语无伦之际,张怍凑近了上去,也没接过那束花,只是摸了摸圆脸女子的小脑袋,微笑着用温柔的语气道:“感谢你的喜欢,但我发过誓,跻身止境之前是不会谈恋爱的。所以,请你以后别再跟我讲话了,像刚才的这种话更是一个字都别说,算我求你了。” ———— 三七零一寝。 杨豪杰笑着与室友们分享趣闻,“哎兄弟们,你们知道不,那个车车车跑去跟张怍表白了,结果当场就被拒了。那小胖妞回去以后,直接趴在哥哥车匣的怀里是嚎啕大哭啊,哭得那叫一个惨呦……我估摸着,依照车匣那脾气,这会儿应该在琢磨怎么砍死张怍那家伙了。” 季星尘一口往嘴巴里塞了个面包,没嚼几下便即吞咽下去,咧开嘴笑道:“那敢情好哇,最好是张怍和车匣杀个天昏地暗,直至同归于尽,那学院里可就直接少了两个碍眼的家伙了。” 潘剑摇摇头,“我听说,车匣本来当时就要去砍死张怍的,只是被他妹妹给拦住了,没去成。我猜,是车车车舍不得自己的哥哥,和心爱的男子起冲突吧。” 躺在阿星上铺的高飞,叹息了一口气,喃喃道:“你说这车宝珠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上张怍那个性格怪癖的家伙?这不分明是自己找罪受么……” 杨少调侃道:“咋地,阿飞你觉得自己没姑娘倒追,心里嫉妒,所以气不过了?” 高飞狠狠朝着杨豪杰那边啐了一口,骂骂咧咧道:“女人与我而言,一颗铜钱也不值,不是不想,是压根就不需要!” 凌真这会儿忍不住开口笑道:“这就是你快三十了还是处男的原因?” 高飞怔了怔,旋即破罐子破摔似的提高嗓门,怒喝道:“处男怎么了?这在道门修炼法诀里叫做‘压金匮’,元阳不泄,方可出剑锐不可当,一旦阴阳结合,必然有损道行……说了也白说,你们肯定听不懂。总之,我和那个张怍差不多,他不是说不入止境前不谈爱的嘛,那我高飞也定个目标,十年内跻身不了六阶渡劫境,便这辈子都不碰女人。” ———— 夜深时分。 校长诸葛结庐阴神出窍,与大弟子杨劼于烟波亭内饮酒闲谈。 杨劼对月仰望,笑道:“学院的学生人数最近破六百了,又多了不少充满活力的年轻人了啊。” 呈现雪白阴神姿态的诸葛结庐,倚靠在亭子的一根柱子上,眺望远处的江面,忽然笑吟吟的道:“话说,你杨劼刚拜我为师那会儿,也还是个志得意满、意气风发的年轻人呢,这一晃这么些年,你儿子杨豪杰都到能成亲生子的岁数了。” 杨劼眯着眼睛,饮了一小口酒,“可不是嘛,岁月不饶人,我也决计算不得年轻了……对了师父,你偶尔也会怀念当初,也就是你年轻那会儿吗?” 诸葛结庐看向了自己开山大弟子,哈哈一笑,坦然道:“那是自然,谁人不会忆及往昔?遥想千载之前,我也还只有不到二十岁而已,正是最自信且自负的时候……” 那年,诸葛十八,武道底蕴已然登顶,仅凭拳脚就打遍一洲无敌手。 在瀚蓝洲没了对手后,年轻才不过弱冠之龄的诸葛结庐便去了别洲地界。 于星辰、霜寒等大洲内,见到了许多擅长持剑杀人的上古豪强,因对之心神向往,当即转而跑去研习剑道。 不到三十岁,炼出“追光”和“求明”两柄本命剑,实现了所谓的剑术超神、拳剑双绝,真正做到“天下无敌”! 其余各大洲的顶级大佬,为争夺无敌头衔,陆续前来瀚蓝洲,主动向诸葛结庐发起挑战。 结果无一例外,皆狼狈而归,无人不败。 诸葛无敌之名号响彻世间,被誉为除天魔大帝外的第一修士。 后来魔主元夏率焦土洲群魔肆虐天下,已然是人族大帝的诸葛结庐领衔出战,护卫瀚蓝大陆。 最终元夏身死,肉躯惨遭裂尸,一分为六,由各族大帝以“剑阵”封印镇压,至今千年。 作为人族千古一帝的诸葛结庐,被后世子孙供养敬奉,尊为瀚蓝洲当之无愧的最高领袖。 可,唯有他自己知道。 那场血战之中,饶是人族至强者的诸葛结庐,也有不下数次险些命丧战场。 若非有那些悍然赴死的兄弟们,他诸葛,恐怕早就把命丢在当年了。 朱川,赵瓦罡,周辽,温勘,崔峥嵘,阎寿,万相才,褚双心,邵鹏,尹飞尘,易星阑,宗忧天。 十二英豪,为了人族,为了兄弟诸葛。 这十二位“先贤”,皆已陨落在了战场之上。 另外还有三人。 两大伟人。 剑修和拳师。 杨漆雕,姚霜。 分别是杨劼先祖,和千金王朝姚氏一脉的老祖宗。 前者,剑术高出天外。 后者,号称一洲拳法之魁。 还剩一位直至今日,仍会让诸葛结庐半夜做梦梦到的人。 端木陀云。 抗魔一役里,人族战陨地位最高者,半步九境,修为战力仅次于诸葛大帝的巅峰存在。 如今瀚蓝洲十人之一的端木鼎,就是端木陀云千年后的嫡系子孙。 昔年,正是他端木陀云替诸葛扛下了那来魔主元夏的致命一剑。 即便当场即身死道消,端木陀云的尸骨,不曾以背示敌,始终正面而立。 似乎要以自身骨气,撑起天地间人族的尊严! 亭中,神情略显怅然的诸葛结庐,莫名的感慨了一句:“想我的那些兄弟们了。” 杨劼喝干了一壶酒,咽了下口水,忍不住问道:“师父,有件事,我很久前就想问了……我儿豪杰,此生有无可能跻身八阶大道境?” 诸葛结庐思量片刻后,淡然道:“有无大道境的可能,这个问题,我不能给你准确的回答,但如果仅凭杨豪杰自己,不能,至少是登天之难……但因他爹是你杨劼,那么就有可能。” 身穿墨色龙袍的长须中年人听了师父这话后,脸色变得肃穆,沉吟不语。 诸葛结庐微微笑了一下,继续缓声道:“三七零一寝,除去凌真外的其余四人,按照我的判断,各自所对应的修为顶点,分别是大道、无极、渡劫和开光,你儿豪杰,是凌真外,最有希望入大道境的那一个。” 杨劼这会儿才勉强挤出了些许笑容,不禁感叹道:“师父你实在有些偏袒凌真了吧,那年轻人的天赋当真就如此之高,能被单独划出一档来?” 诸葛结庐抿了一口酒水,露出笑意,道:“怎么,你这是眼红嫉妒了?哈哈,你杨劼既是我这校长的大弟子,同时又是学院的副校长,那凌真,不过是金牌导师的二弟子而已,这有什么好让你嫉妒的?” 杨劼面带一丝窘迫,当即矢口否认道:“没有啊师父,我没有嫉妒……” 诸葛结庐笑着打断了大弟子的言语,缓缓说道:“真要说起修行资质,千年以来,这天底下真正的第一号大天才,唯有鱼幽琮一人而已。单论禀赋天资,鱼幽琮一人一档,如果说他是天才,那么其余拥有着绝顶造化的修士,充其量也只能算是‘次一等’的天才!因为人间有鱼幽琮,就连像凌真这样的练武奇才,也仅能屈居第二档了。” 对此等言论,杨劼深表赞同,点了点头,低声道:“确实如此,之前嬴导师也这么说过,他说这世上只有两种天才,一种是鱼幽琮,另一种则是其他所有人。儒士出身,后天自学剑道,不到十年便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摇身一变成了无敌于世的止境剑修,同时拥有六柄本命剑,一场问剑,逼得师父你使出九成力去应对……鱼幽琮,实在太神了!” 第三百二十七章 种因得果 而今的嬴春二弟子凌真,不仅已熟练掌握了剑圣的那门顶尖剑术“霜刃无极”,将之练得与胜天诀的纯属度近乎趋同,一般无二。 还在大师姐和师父的联合帮助下,自行演化出了一式自带兵家气数,全新的意气剑招。 融合大量通天月桂的灵气,使得剑式杀力锐增,可一剑破万法。 递出此剑时,年轻人满身上下皆萦绕莹白色华美月光,如披霓裳。 故而凌真将招式之名,取作“月裳行”。 在与那门青龙剑仙魏颉所授的水龙吟相互结合,两式压箱底的意气之术,巧妙叠加,精益求精。 作战之时。先出月裳行,再递水龙吟,一上一下的两股罡气汹涌而出,任你是四阶丹元境巅峰的修士,也注定是扛御不住。 只要凌真动了杀心,对手则必要为这两式意气杀招所湮灭大道性命。 纵是两招过后犹然不死,还有两剑重叠后的一剑等着对手,紧随其后,毫无喘息之机,亦无任何逃亡遁走的可能,必死无疑! 其名,就唤作“月裳水龙斩”。 而这一式月裳水龙斩,又能非常灵动的与剑神鱼幽琮的胜天诀搭配使用,上下全无破绽后,连阴阳之道都能实现所谓的天衣无缝。 一日一月,一阴柔诡谲,已阳刚霸气。 威力无穷大! ———— 在练出月裳水龙斩后的某一日,在鲲湖里与室友高飞对练之时,凌真不甚递出了此剑。 但见一条裹挟月辉圣光的“水龙”激荡而出,直直斩向了那名白衣剑修。 即使在最后关头凌真有所受力,那一剑,仍是将高飞伤得挺重。 亏得有青龙真气疗愈伤口,倒也不至于影响第二日的学院课程。 对此凌真心里有几分愧疚,连连致歉不停。 高飞却大度的笑言无妨,甚至还表示,是自己修行不济,境界底蕴练得丝毫不够扎实,且杀力不足的同时,肉躯体魄还仅仅弱成这副样子。 姓高名飞的白衣剑修笑道:“看来下次得找金典峰老师额外补补课,想法子多打熬打熬体魄了。” 高飞自言自语了一阵,忽然笑看向了室友凌真,说道:“对了凌少,你上次做的那种棕黄色的饮料,再请我喝一回吧,滋味是真心不错,苦中带着回甘,醇香绕舌,喝了一杯就想喝第二杯,尤其是像现在这种身子有伤痛的情况下,能喝一杯‘美事’,当真可算是一件美事!” 青袍年轻人大感喜悦。 因室友高飞的这一番话,凌真的脑袋里,蓦然之间萌生了一个想法。 既然大伙儿都爱喝我研制出来的美事饮料。 那我何不开一家售卖美事的店铺? 如此一来,不仅能让更多的人喝到此物,还能结交更多朋友,而且……可以挣钱。 一举三得,岂不美哉? ———— 今天有点儿奇怪。 水刑和慎白玉两名学院导师,同时请假一日,一个也没来上课。 由八杰之首,兼学院教导处主任的费芯,一人带代劳了两位老师的四节课,不可谓不辛苦,实在敬业。 ———— “什么?此事当真么?!” 在从杨豪杰那儿得来小道消息后,凌真吃惊万分,瞪大了双眼。 高飞已然出门练剑,而同在寝室里的潘剑和季星尘二人,此时同样的面露无比震惊的表情。 据杨少所说。 水、慎两大导师,之所以今日没来上课,是因为他们两个于数天之前,在纵情楼老板管辖的某处酒铺内,喝得酩酊烂醉。 酒后,失了神志的慎白玉,居然迷迷糊糊,与一样也心神不稳、醉态尽显的水刑发生了关系。 二人一番胡天胡地后,就在这一日,水刑老师意外发现自己有了身孕,暗结珠胎。 至于这孩子,当然就是慎白玉的了! 如此劲爆的消息,令三七零一寝的几人皆神情亢奋。 杨豪杰依旧自得的悠然道:“你们就放心吧,我杨少啥时候给你们传过假消息?水老师怀孕后,说要慎老师对她负责,而慎白玉那家伙却很是不负责任,执意说要水老师去把孩子给堕了……哎,现在这事儿,连我爹他老人家都知道了,貌似是密斯特锐驰去副校长那儿举报的他俩。” 凌真凑近上去,问道:“那杨副校怎么说的?” 杨豪杰开始模仿父亲的严肃口气,面露正容的说道:“我爹是这么说的。‘有本事你们就闹到诸葛校长那边去,就说你们两个喝了点儿破酒,连脸都不要了,搞出了个孩子……’” 凌真顿时仰着头,放肆大笑起来。 潘剑和季星尘也跟着开怀而笑,十分雀跃。 杨豪杰继续摇头晃脑的道:“我爹给了慎老师两个选择,一是直接去接我爹一剑,接下以后,这事儿我爹便不管了,姓慎的负不负责都行,留去自由。另一个选择嘛,就是让慎白玉娶了水刑水姑娘,哈哈!” 凌真咧着嘴,乐得不行,“这可便宜那慎白玉了。” ———— 学院中心娱乐地带。 某间阴暗小屋内。 肤白如凝脂,素来又爱一身着白的学院导师慎白玉,找到了此地的负责人。 那个姓酆名璧的兵家老头。 干瘪至极,皮肤倒是保养得挺白,身穿一件单薄黑马褂的酆璧,大咧咧靠在竹椅上抽着旱烟,却是连斜眼看一下慎白玉的心情都欠奉。 慎白玉坐在一旁的小板凳上,犹豫半晌后,掏出一壶酒水来,喝了一口解解闷,然后开腔言语道:“老酆啊,咱们也挺多年朋友的了,你帮我想想,这杨副校给我的两个选择,到底选哪一个比较好?” 性子从来都十分古怪的酆璧,终于偏过头,看向了那个堪称玉树临风的白衣男子,冷声说道:“还选择?你真觉得自己能扛得下杨劼的一剑不死?” 慎白玉苦笑道:“我当然没那么自信……只是料想,杨副校应该不至于因为这点儿就直接出剑砍死我吧?” 酆璧用鼻子哼出一气,白色烟雾顿时被气息一荡,四散而飘。 作为学院中心娱乐之地最高负责人的酆老头儿,依旧用冷冰冰的语气道:“不会砍死你?我看不见得。你可知那杨劼的一些过往曾经?” 慎白玉好奇的问道:“杨副校的曾经?愿闻其详。” 酆璧又抽了口旱烟,缓缓道:“杨劼曾是瀚蓝洲某国的太子爷,他的那两柄佩剑,一曰‘倾国’,一曰‘倾城’,俱是昔年他心上人的珍爱之物,算不得什么神兵,却是极有纪念意义。后来,那个酷爱持双剑游历江湖的女子,被另一名男子辜负,受了严重的情伤,生不如死,为缓解心中痛楚,这才嫁给了自己并不爱,但好歹也苦苦追求了自己多年的太子杨劼……” 慎白玉瞪大双眸,一脸匪夷所思。 酆璧咳嗽了一下,“这等老黄历,你听了也就罢了,切不可与其他人言语半句!否则,你酆老哥我的项上人头不保。” 慎白玉立时点头,“老酆这你大可放心。” 脾气十分怪异,从来都喜怒无常的酆璧,此刻微笑着点点头,又道:“因为心中无爱,即便贵为一国储君,杨劼与那名女子之间的婚姻到底也没能长久。那女子在诞下了一个男婴以后,还是动了轻生的念头,趁着丈夫出门,于宫廷内自缢身亡,徒留下两柄佩剑,倾国和倾城,还有一具冰冷的尸体……爱妻死后,杨劼除了笃定要将儿子杨豪杰抚养成人之外,还给自己立下了一个誓言,就是此生定要斩尽天下负心人。” 说到这儿,酆璧再度转过头,凝视着慎白玉,“明白了吧,你要是当真不肯对水姑娘负责,那么第一个饶不过你的人,就是杨劼杨副校!他说的选择,让你接他一剑,那一剑,十有八九会是全力,是生是死,你自己可掂量好咯。” 慎白玉在了解此等往事后,面色异常凝重,本就白皙的脸庞,此刻愈发不见血色。 身为学院第一美男子的他,吞咽了一口唾沫,然后许久沉默不言。 见好友不再言语,干瘪老头酆璧耸了耸肩膀,仍躺在大椅上悠哉唆着那杆烟枪,屋子里头云雾缭绕。 二人良久无言。 ———— “小水,我……我想好了。” 总算鼓起勇气了的慎白玉,找到了一身黑色绸缎的水刑。 姓慎的男人正色而言,“孩子生下来吧,我养他,你我也会负责的,咱们挑个良辰吉日,把亲事给定下来吧,怎么样?” 水刑闻言,面无表情的道:“不怎么样。” 慎白玉一愣,迷惑道:“啊?小水你不是……” 水刑冷呵出声,然后口出一言,直接如同一大盆凉水浇在了慎白玉的头上。 只听得水刑语气不带一丝热度的说道:“我已经把孩子给堕了,你不用娶我了,已经太晚了。” 慎白玉如同木雕一般呆立在原地,半晌难言一字。 水刑头也不回的走了,边走边道:“副校长那边我会去说明的。我知道,你压根不是真心想娶我过门,只是害怕被杨劼一剑斩成两段罢了。你不用怕,我肚里的孩子已经死了,所以,你也就不用死了。” 寒夜里,水刑走得极缓,脸颊不知不觉已浸湿泪水。 慎白玉独自一人在原地吹了数个时辰的冷风。 他其实很想冲上去抱住她,可他没有那么做。 他知她恨他。 他也恨他自己。 男女情爱之事剪不断理还乱,本就极烦,他慎白玉当年若非为了彻底远离红尘,也不至于乘坐一叶扁舟孤身离开瀚蓝洲,于南海中漂流。 而如果没有那次漂流,他也必然不会遇到在海中宛如浮尸一般的水刑…… 一切似乎都已天定。 这段缘分,究竟是良缘,还是孽债? 慎白玉不知道。 水刑自己也不清楚。 当事人都这般云遮雾绕,旁观者自然更是迷惑,只当是一个风流故事去听了。 后续结局就是。 杨劼在水刑的好言央求下,忍住了没有出剑,慎白玉的一条性命算是保了下来。 而那一家纵情楼老板开的分店酒铺,则惨遭歇业关张,再无酒水售卖了。 ———— 季星尘跑去女寝楼下,守株待兔似的“逮”住了魏茗水和丁笑寒两个姑娘。 只问了一事,那就是——“你们两个有没有喜欢过我?” 如此莽撞无礼的询问,结果显而易见。 魏茗水脾气稍好一些,只不过是吐了几个脏字儿,当众骂了阿星一顿。 至于那位丁笑寒丁姑娘,性子稍稍烈了那么一点儿,直接就狠狠甩了季星尘一记大耳光子。 抽得阿星脸上肥肉红肿一大片,愈发高耸如猪头,惨不忍睹。 这一等人间悲剧发生后,季星尘的自信心受到了极大打击。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连课都心情去上,就把自己关在寝室里,整天吃了睡睡了吃,将三七零一寝搞得与猪圈差别不大。 后来,还是凌真主动过去开导,费了好大的一番功夫,这才将这个红袍大胖子劝得重新振作起来,不再那般颓废自弃,活得与一头猪没甚区别。 ———— 今日的文化课。 针对慎白玉和水刑两人的事件,以及季星尘无故旷课数日这一违纪行为。 曹屏曹老师在其课上,专门进行了分析和点名批评。 并对着教室内的一众学子们,说了一个于曹跃进个人而言,都深有体会的“道理”。 曹屏拿自己举例。 年轻那会儿仗着有修为在身,眼界极高,看不起同为勤学书院读书人的王宗。 谁能想到未来的某一天,曾经那个弱不禁风,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王宗,会变成举世难觅对手的鱼幽琮鱼大剑神? 自己于当年种下的“因”,在多年后有了果报。 那天在通天岛之下、南海之上,若不是有杨副校和金牌导师嬴春联袂出剑,另外还有诸葛校长的及时赶到。 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有一定的概率,那就是包括曹屏在内的殇岛八师,悉数要命丧在鱼幽琮的剑下,殒身茫茫大海之中! 讲完了自己的例子后,穿着件素雅儒衣的白发老人曹屏,微叹一声,淡淡的对着教室内所有人道:“所谓‘种因得果,因果不空’,于业里修身,方可自度度人,你今日的选择,必会影响到你将来很长一段时间的人生……” 这会儿,忽有学生不讲规矩的扯开嗓子,道:“曹老师,因果之说不是佛家语么,可你是儒教的读书人啊?” 曹屏当即一挑两条白眉,哼了一声,勉强止住了拿书本砸人的冲动,待到彻底心平气顺,姓曹的儒衣老人这才开口道:“知识不分教派,能使人明悟的,就是好道理。” 这时,凌真忍不住说道:“曹老师啊,你刚才与我们强调种因得果,那你平时老喜欢拿书本砸我们,这算不算种了恶因,将来会不会受到恶果?” 此言入后,曹跃进顷刻发怒,随手抄起旁边课桌上的一本书,朝着那个青袍年轻人猛地掷去。 幸亏凌真眼尖,且早有防备,侧身躲开,未被老曹的书给砸中。 扔出一本书后,曹屏深吸一口气,使劲儿恢复了不怒自威的稳健姿态,然后眯眼看向那名青袍客。 曾经有个“踩书人”绰号的曹屏曹老古板,对着凌真慢慢的说道:“种因得果一说确乎如此,今日的我打了你们,将来的你们因心中不平,自然也有可能前来报复,但……很可惜,这份因果,终究是会断的!至于为何有因而无果,这一点,等以后你们就都知道了。” 第三百二十八章 此生必做之事 光明洞内,下了课便即抵达此地的凌真,面对学院校长兼人族大帝的诸葛结庐,道出了自己的心中想法。 诸葛结庐听完后,笑吟吟的道:“你这是想自己当老板啊?” 凌真十分郑重的点了点头,无半分嬉皮笑脸的态度,“是的校长,那家害得慎老师和水老师喝得烂醉的酒铺,如今已经闭店歇业了,而我平日里课业的完成度都很高,不知能否将那家店的管理权交给我?想用课余时间干点副业。” 诸葛结庐笑容玩味的说道:“倒也不是不行,只不过,我若答应让你开店的话,你能为学院带来什么正面的好处?” 凌真自信一笑。 年轻人挺胸抬头回应道:“那自然是有的。我研发的那种名为‘美事’的饮品,对于修行之人而言,会像酒水之于金典峰金老师一样,必不可少,故而有绝对的销售价值,定是有赚无愧!” 诸葛结庐略作思量后,开口道:“这样好了,我先前与张怍也是那么说的。本学期,你和张怍两人,谁能拿到除凌凤歌以外的‘年级第一’,谁就可以从我这里拿到一个实现愿望的机会,只要不违反道义伦常,不与大道砥砺的循序渐进相悖,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什么心愿我都可以帮你们实现,你看,这样能接受吗?” 凌真早与那冰幽族的天才公子张怍较上了劲,暗中将之作为了自己某条道路上的“假想敌”,这等机会实在求之不得,当即接受了下来。 青袍年轻人当着诸葛校长的面,拍着胸脯朗声道:“校长放心,今年的期末考核,我一定会赢过张怍……只求校长到时候莫要偏袒自己的二弟子才好。” 诸葛结庐微微一愣,旋即面露出一阵笑意,点头道:“这是自然,身为校长,从来一视同仁,绝无偏心的可能。” ———— 临近期末,凌真和张怍二人都开始了各自的“突击特训”。 用杨豪杰的评语就是。 这俩疯子,这是要把自己活活练死的节奏啊! ———— 凌、张二人,各有修行侧重。 一个目标是完善自身的薄弱环节。 一个则发誓要练出属于自己的必杀技。 ———— 时间飞逝,转眼已至期末考试的这一天。 八大导师的八门科目都已经考完,学生们人人满身轻松。 唯独两个家伙,犹有一战等着彼此。 只听得副校长杨劼的嗓音在天空中骤响:“传校长的话,让凌真和张怍两人,都去西面的那座‘镇魔黑塔’之上,切磋技艺,一较高下!” 所谓镇魔黑塔,共有两座,是上个月最新在通天岛上搭建起来的巍峨建筑。 海岛东面一座,西面也有一座。 据说这巨型黑塔,是模仿焦土洲天魔大帝魂魄被镇压的那一座“黑厦”而造。 更加骇人听闻,有些令人不敢置信的是。 传言,那座天魔族中央大地上的黑厦,高不知几千几万丈,犹比学院东西两大镇魔塔叠加在一块儿还要高得多得多。 直入云天,刺破苍穹。 ———— 通天岛屿之上,西面镇魔黑塔。 此塔通体漆黑,造型堪称诡异绝伦,与寻常市井坊间能见到那种“塔”全然不同,构造说不出来的奇怪。 就仿佛是要与人间任何建筑风格都区分开来一般。 塔高近千丈,顶部迫天穹。 相隔极远的距离,都能这座黑塔所带来的那股“压迫感”所影响。 若是普通人立在巍峨巨塔底部,尝试举头去望塔尖,必然徒劳无功,一眼瞧不见尽头。 只会被黑色镇魔塔的恐怖威压,震慑得神志惶恐,胆战心惊到腿肚子打颤! 今日这座千丈巨塔的最高处,一左一右,两名年轻人相对而站,就那么立在塔顶的平地之上,遥遥对视彼此。 分别穿着青、玄两种颜色长袍的年轻人,正是殇学院目前两大名声响亮到了极点的学生。 “天骄”中的两位绝世天骄。 凌真,张怍。 ———— 凌、张两名年轻公子,在学院一众已经完成了期末考核的学生,以及校长诸葛结庐和副校杨劼的注视下,开始这一场武斗较量。 ———— 镇魔塔上风云乱舞。 两大天才皆战意昂扬。 ———— 张怍除了连绵不绝的鼎盛拳招,其换拳为掌后,刹那间,双掌之上即有黄、蓝两色真气陡然生发,瞧着极度不可思议。 “此为天地玄黄二气,左掌天玄,可令天机时运尽入我手,右掌地黄,能叫大地裨利归我所有,天时地利我都要胜你一筹……” 张怍一边倾力递招,一边震声大喝,“凌真,好好消受我的这门必杀技!” 承受两股罡气的凶猛攻势,凌真再也按捺不住冲动,同时祭出了火神、引雷两柄窍内本命剑。 以剑修的身份,应战来自霜寒洲的冰幽族天才拳师张怍。 那袭青袍蓦然高声道:“多谢你张老弟如此重视与我的这一战,凌某若再留手,怕是有失礼数了啊,哈哈!” ———— 在不远处隔空观战的杨劼,面带一丝凝重,匆忙扭过头问道:“师父,这……这真的妥当么?” 分明只是阴神,造型外貌等等却是分外的清晰。 黑纱缠裹双目,一身雪白仙鹤大氅的诸葛结庐,微笑着捋动下巴处的白须,坦然道:“尽管放心你师弟的体魄,那可是为师我一拳拳给他打熬出来的。” ———— 一场斗战结束。 以阴神出窍之姿离开光明洞的诸葛校长,亲自介入比武,将青袍、玄袍两个杀红了眼的年轻人彼此分开。 立在高耸黑塔的最顶端,左右两边分别是凌真和张怍。 殇岛岛主诸葛结庐同时将凌、张二人的一条手臂举高,高过了头顶。 然后,诸葛校长用能让下方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的声音,欢欣言语道:“今日的这一战,双方互为赢家。凌真在剑道上高出一分,张怍则在武道上更强一筹,故都可算取得了胜利!都能从我这免费领取到一个‘心愿’。” 顿了顿,这位身材比凌真和张怍都要来得高大的白发老校长,又用愈发洪亮的嗓门,大声道:“还有一个好消息。自今日起,学院中心市集不再是半个月一开,而是每七日,一三五开放半天,第七日全天开放!” 大帝此言一出,黑塔下方的欢呼声瞬时鼎沸。 每一个学生都激动无比,心情异常雀跃,他们尽皆放声高喊道:“校长万岁!” ———— 与张怍于镇魔黑塔上一战过后,凌真得到了在“扛他妈”里开店当老板的资格。 而张怍向师父诸葛提出的那个心愿,很简单,那就是得到允许,在通天海岛某处足够僻静的地界,开挖一座人工湖。 与湖边生活,能让自己得以安心修行,不受其他学生们的干扰。 诸葛结庐对此,二话不说便即点头答应了下来。 ———— 这天的文化课程,似乎有些沉重。 素有老古板之称的曹屏,今日脸色相比平日里的状态,要更加不近半分人情。 “那座位于焦土洲中央地带的天魔黑厦,远比你们想象中要来得巨大,真正峻极于天,恐怕我们这一整座的通天岛,都勉强只能及得上那黑厦的……三分之一大小吧。” 底下的学生们立时议论纷纷,都觉得实在有些不可思议。 不过是区区一栋以“厦”为名的巨型建筑罢了,再大,也该有个限度才对啊。 怎可能相当于足足三个浮空殇岛那么大? 那也忒夸张了些。 而接下来曹老师的一番话,更加让不少人觉得是在涨他族志气,灭自己威风了。 “先前一直没与你们好好提起过,今天就由我来告诉你们,焦土洲的本土天魔族,其战力究竟有多高吧。” 曹屏缓声肃然道,“与人族、冰幽族、百花族、大龙族、天使族,甚至圣光族都有所不同,天魔族是最不可用常理来看待的种族,极强,强得不能再强!尤其是在作战厮杀的方面,它们是真正意义上的‘杀神’,仿佛是专门为杀而生的一般,杀生的天才。” “一头血统纯正的天魔,其战力,能视作是其他种族二到三名同境界的修士。而天魔族中那些最顶尖的强者,与异族同境修士之间的差距,只会更大!达到七阶无极境的天魔被唤作‘魔星’,而跻身了八阶大道境的,则被称为‘魔尊’……有一个恐怖的事实,别说一洲之地为数不多的魔尊统兵亲征,纵是一支由数位魔星率领的百万魔族大军,都有不小的可能性,直接覆灭一洲的山水土地,令该大陆之上的一切生灵,尽数沦为天魔族的口中食粮,修行登高的肥料!” 在座的学子们,俱是大受震撼,哑然难言,面容呆滞。 穿着件素雅儒士衣裳的老人,此刻吁了口气,稍微让自己放松了些许,接着,老曹继续道:“幸亏天魔族不够团结,内部冲突不断,常年存在‘内讧’的情况,无意义的族群牺牲不在少数,伤亡颇重,于它们而言,这是一大软肋。千年前的那场巅峰战役,魔族领袖元夏之所以会兵败,且惨遭尸分六块,恐怕就是因其麾下的魔尊们心中怀有鬼胎,各自另有算计的缘故吧。” 曹老古板这会儿神色略显黯然,慢慢摇了摇头,叹息道:“若是昔年群魔同仇敌忾、众志成城,一洲地界全数天魔皆凝作铁板一块,那么其余六大洲六大种族,最终获胜的概率必然锐减,甚至……落得个六洲尽丧,魔并天下的结局。” 曹屏说着说着,低下头,压沉嗓音,道:“何为天魔族人?那恐怕,是世间拳头最硬,杀力最猛,行事最不用讲道理的那批存在了吧……” 百花族精灵潘剑闻言,摇头感慨道:“这天魔,也忒厉害了点,惹不起惹不起啊。” 坐在潘剑旁边位子上的青袍年轻人,当下神情十分严肃,双目之中却有炯然光彩,他轻声自言自语道:“惹不得是吧?总有一日,我凌真偏要惹惹看!” 马踏焦土,力克群魔。 扫平黑厦,尽诛仇族。 此事,如今已被凌真暗自列入了“此生必做之事”里面。 排名虽并不靠前,但只要他凌真还有一天喘气儿,就必定会亲身去做。 能不能当真做成,这不好说。 但无论如何,要尽力做到极致! 第三百二十九章 酒后吐真言 字跃进的老曹,此刻又是一语惊人。 此言一出,屋内的在场学生们,皆被震撼得是头皮发麻。 这个绰号踩书人的曹跃进,缓缓道:“曾经的天魔领袖元夏,即魔族里最强的那头老畜生,死后,其肉身被一斩为六,而我们这座人族通天岛,内部阵法封印着的,正是那一颗魔主元夏的头颅!” 听闻这等匪夷所思的内幕后,饶是见多识广的年轻人凌真,都极感讶异,瞪大双眼,作吃惊之态,更遑论其他学生了。 儒士风采的老学究曹屏,微眯眼眸,淡淡的道:“盲山,由我们诸葛校长坐镇的光明洞内,之所以会有那般丰沛鼎盛的剑气,就是因为那里,便是海岛剑阵的‘阵眼’所在,大阵之下,或说我们的诸葛校长脚下,压胜着的,乃昔年天下第一凶魔元夏的脑袋。” ———— 接下去的时间,曹屏将班上的学生们分作了两拨。 男生一拨,女生一拨。 分别前往了殇岛上设立的那两座“镇魔塔”修行。 男女学生们,尽在教导主任费芯的指示下,于东、西两面处的巍峨巨塔之上,砥砺道心,强化心神境界的底蕴。 魔塔仿造的是焦土洲的中心建筑黑厦,于除天魔族外的其余修士而言,有着天然的恐怖威压,难以详细言说的那种。 在镇魔塔上练剑,练拳,哪怕盘腿打坐也好,必然裨益不浅,造化不俗。 ———— 为期两个月的暑假总算是来了。 筹备着独自开店的凌真,牺牲假期的闲暇时间,到处宣传自己那一款名为“美事”的饮品。 促销口号也挺简单。 即是逢人便说,修习功法、大道登高之路何其辛酸艰苦? 练功之前或练功后,喝了我的这款饮料,便会觉得生活愉悦、身心皆怡,再也不会觉得日子过得有多苦恼。 名副其实。 当真是一件天大的美事! 为了提高销量,凌真还尝试着在饮品内加入些许的冰块,以促进口感变得更佳。 美事加冰,即是“冰美事”。 那家店铺试营业前几天,暑期放假闲来无事的殇岛同学们,就纷纷前来凌真的店里凑热闹。 除了普通的冰美事外,卖得最好的,当属所谓的“金杯美事”,冰凉口感,沁人心脾,奢华享受,超大杯的容量。 如果慢一点儿喝的话,一个下午的时光都可以直接打发了,实在美滋滋。 考虑到不同人有不同的口味,凌真还颇具开创性的发明了一些新的美事。 比如像什么巧克力美事、香草美事、黄油美事、奶酪美事、丝绒美事、椰青美事、西瓜美事、草莓美事、葡萄美事等等。 只有人想不到,没有凌真调配不出来的美事。 这等风味的饮品,对于生而喜甜的百花族精灵潘剑而言,太过深得己心,故而,潘少几乎每天都会来店里买上一北。 偶尔,潘剑会带着女朋友颜心尧一块儿过来,还帮着对象买上一杯,那就是一下子有了两杯以上的销量。 兴许是到底与尧尧有了“鱼-水之欢”,潘剑和颜心尧之间的感情愈发笃实,堪称如胶似漆,常常在店里抱在一起亲热,叫店主凌真看了都有点而心烦,很想赶人。 店内的饮料价格着实昂贵,说是天价也不为过。 按照殇学院通行的灵砖货币,需要花费一万两黄金,才能从那个姓酆名璧的怪老头儿手里换来一块“金砖”。 而凌真兜售的金杯美事,一杯就卖半块金砖! 即便那杯量大得惊人,却也决计是值不得那么多钱的。 亏得学院里的绝大部分学生,都是不差钱的主,视金银如粪土,对于喜爱之物,从来都不在乎价格几何。 本就靠着榆钱魔蜕口吐元宝,而坐拥了几十座金山银山的凌真凌老板,靠着开店,光是短短几天,就又狠赚了一大笔。 在学院里卖东西,赚钱未免忒容易了些! 当然,也有人是喝不起的。 唯一的一张“免费卡”,日喝一杯美事不用钱的卡片,凌真将之赠送给了室友兼好兄弟的剑修高飞。 高飞身世孤苦,是海岛学院内最是穷到叮当响的那一个,也只有他,对于几千两一杯的美事,无法负担得起。 凌真虽然拿“咱哥俩曾经一起上过校园处分榜”的由头,赠出了那张卡,但如此一来,高飞喝美事的次数却是锐减。 差不多只是偶尔来一次,也专门挑夜晚快打烊的时候来,匆匆喝完一杯又匆匆离去。 凌真知阿飞是个有自尊的汉子,便也不多说什么,递上一杯冰美事,道出一句“兄弟练了一天辛苦了”,便不再过多言语。 ———— 张怍将自行挖出的那一座岛上大湖,取名作“冰镇清凉湖”。 据说湖名参考了那位青龙魏剑仙的意见。 魏颉表示,还记得自己年轻那会儿,在道门福地长公主山的心凉湖边上,曾当过一个可有可无的“守湖人”。 身如微贱的蝼蚁,却仍有冲天之志,那时候便想让世人都知道,这座人间,还有个年轻人叫做魏颉。 张怍显然被魏大剑仙的往事所触动,依照魏颉的建议,将自己辛辛苦苦打造出的闭关修行之地,取了个“冰镇清凉湖”的名字。 ———— 试营业半个月,见凌真店里生意属实红红火火,杨豪杰腆着个脸跑来说要赞助一二,这样等年底分红的时候,自己眼馋,也想着能捞上一笔。 凌真当即同意,但条件是杨豪杰要动用自己那个“副校长儿子”的身份,拉动杨劼杨副校,扩大店面的宣传力度。 杨豪杰欣然答允。 ———— “啥?爹,你这不是要我死吗?!” 杨豪杰听了亲爹的话后,一脸的生无可恋表情,绝望万分。 只因副校杨劼虽已答应帮凌真的店铺做宣传,但要求自己的这个儿子,禁-欲半年时间,即六个月的时日里,不能碰一下女人! 为了能参与店铺的经营,加入这一笔注定能赚大钱的买卖,杨豪杰一咬牙,接受了父亲的要求。 ———— 这天,在店内站着的凌真,惊奇的看着有了大变化的杨豪杰。 青袍年轻人快速眨眼,然后噗呲一声笑了出来,一边乐个不停,一边拍着那名黄衣公子的肩膀,道:“杨少啊,你头发呢?怎么变得跟费老师一样,一根毛都不剩了?哈哈,不行了,我要笑死了,哈哈!” 杨豪杰表情正式的道:“从即日起,我杨豪杰要断绝一切情欲,远离红尘,算半个佛门出家人,贫僧的法号就叫……断欲!” ———— 如此壮士断腕般的决心,着实令凌真有些感动,当场答应了杨豪杰的“入伙”。 有了副校长的鼎力推荐与宣传,来店里的客人理所应当的愈发络绎不绝,门庭若市。 在差不多试营业一个月后,这家凌真开在“扛他妈”里的美事专卖店,正式营业了。 店铺的名字也已经起好,连门前的匾额都已高高悬挂。 就三个字,店名“一厢人”。 此名,谐音“异乡人”三字。 因海岛上人人尽是异乡之人的缘故。 且由于店铺面积不大,其实就是一个小小的包厢,常位置坐满,一屋之内全是人,故称“一厢人”。 这名儿确乎也算不得多么响亮中听。 但在凌真看来,总比杨豪杰鬼头鬼脑起出来的那一个“真豪杰”破名儿要好听太多了。 什么真豪杰……不就是把凌真和杨豪杰两个人的名字硬凑在一块儿嘛?简直俗透了! 换成凌真自己是客人,看到这烂俗的店名,就全无想迈步进去的冲动。 知道的,明白我这儿是卖美事的。 不知道的,多半还以为这破店,是卖啥刀枪剑戟之类兵器的铁匠铺呢,还真豪杰…… ———— 因为有了杨副校长的那条“人脉”,就连学院里的各位导师们,也都亲自上门来喝美事饮料,喝过后都盛赞凌真了不起,竟能发明出如此绝妙的饮品! 当然,独独有一个老师没来。 自是那个从来都对凌真没甚好感的曹屏曹跃进。 ———— 这日,曾经因输给了杨劼,而心甘情愿留在学院里当老师的东宫仇,主动邀请杨副校前去“一厢人”里喝美事。 漆黑法袍之上流光溢彩,摇摇晃晃抵达凌真店铺后,东宫仇随意找位置坐了下来,将自己那一根紫水晶法杖斜倚在桌边。 然后跟凌店主要了三个柠檬,两个柑橘,还有一小撮食盐,自行调配出了一杯饮料。 当着同坐一桌的杨劼的面,东宫仇仰头,将那杯必然奇酸无比的“特调”,一口气喝进了肚子里。 在八大导师里以擅长远程术法和仙门神通出名的东宫仇,因满嘴酸涩而表情扭曲,瞧着很是滑稽。 杨劼有些不忍,稍稍凑近问了一句:“没事吧?” 这会儿的东宫仇勉强缓了过来,摆了摆手,接着搭上了杨劼的肩膀,把脸凑近过去,用类似悄悄话的语气道:“杨副校,从今日起,咱们过往的种种一笔勾销,我对你已再无半分仇怨,拿你当自个儿的兄弟来看待……” 墨色龙袍加身的长须副校杨劼,笑呵呵的点着头,悠然道:“东宫老弟啊,我杨劼,可早就把你当自己亲兄弟对待了啊!” 东宫仇笑逐颜开,似乎刚才那一杯美事的酸苦味道尽数消散。 他一下下拍着杨劼的后背,喜不自胜的朗声道:“好,好哇!不愧是学院地位仅次于诸葛校长的男人,够气魄够豪杰,配做我东宫仇的亲兄弟!” 杨劼哈哈一笑,调侃道:“你最近是不是与那金典峰待得久了,性子都被他给带过去了?” 东宫仇一脸疑惑,“对啊,我刚才还与金老师喝了一轮来着呢,杨副校你是咋知道的?” 杨劼抚须而笑,连连点头道:“难怪……那我,便算你是酒后吐真言好了。” 第三百三十章 雅人难入大俗之地 东宫仇与副校杨劼握手言和,此事很快传开,在学院成就了一桩美谈。 而凌真那家一厢人的美事店铺里,也因此而推出了一款新的特别饮品,叫做“一杯泯恩仇”。 材料,就是普通美事,再加入三个柠檬,两个柑橘,还有一小撮食盐。 以半价对外销售。 第一个得以试喝的“幸运儿”,是凌真的同寝室友季星尘。 可怜的阿星,嘴馋,猛地喝完一大口“一杯泯恩仇”后,嘴巴酸得直哆嗦,跑去水龙头那边漱口了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一个劲儿的抱怨道:“凌少,你怎能这样?我拿你当兄弟,你给我投毒!好狠的心呐你……” 凌真大笑一阵,低声道了句“没品位”,然后转身离去。 ———— 在殇学院里的日子属实轻松惬意,无忧也无虑,十分舒适没压力。 店里的生意越来越好,可谓日进斗金。 不多时,凌真凌老板就当上了甩手掌柜,用不着每天自己看店那么辛苦了。 于是年轻人便又开始折腾,拓展起了新业务。 征得了正副校长的同意后,凌真在殇岛中心地带,开办起一系列的娱乐场所。 先是美事分店,只是虽也售卖饮料,但所卖之物与美事有些不同。 往寻常美事内,倒入牛乳和清茶,通过适度的比例,调制出一款崭新的饮品。 虽然新店的名字也叫一厢人,但兜售之物,其名却有所改变。 喝了那种全新的美事饮料,浑身充斥精力无限,纵是再沉重的镔铁器物,亦可随意拿起再放下,短时间内化身力大无穷之士。 凌真给这种新饮料取了个“拿铁”的名字。 有点儿俗,只是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更好的替代品了。 两家“一厢人”,一家售卖美事,一家则以“拿铁”作为主营项目,皆十分赚钱。 在室友阿星的帮助下,凌真还成功捣鼓出了一款小吃,即是某种形状类似逢年过节时的腊肠。 但口感偏软,肉味浓郁,一咬下去唇口留香的东西。 只因这种红肠刚被凌真研发出来的时候,不小心掉了一截到楼下,正好就被那条宿管大爷王何安养的黄狗给吞了。 那条黄皮老犬吃了那烤肠后,舒坦得当场趴在了地上。 凌真只当那狗是吃错东西昏倒过去,凑近去扒拉几下后才发现,是睡着了! 一条黄狗趴在街上睡得怡然自得,如同大热天时候,午后时分的淋漓酣睡。 由此,凌真将那款新品小吃,取名为“热狗”。 高飞尤其喜爱吃这种美食,常常连食堂都不去,就坐在寝室里,拿着两片面包,将热狗夹在中间,大口大口的吃着。 潘剑调侃,觉得这样的吃法能有滋味? 高飞却表示滋味无穷矣,如此既有面包又有热狗的食物,可使人头脑、心灵明智、灵魂明智,实在好吃得紧。 素来具备头脑的凌真,一下子又发现了商机所在。 他将两瓣面包里多加入一片生菜,挤入番茄和沙拉酱,以及一根现烤出来的热狗。 根据高飞那三个“明智”的说法,将此物命名为“三明智”。 在两间店铺内同时售卖,价格约莫是一杯半的普通美事,或者拿铁。 对于此等新品美食,校内八大导师之一,来自混沌洲的密斯特锐驰,盛赞有加,觉得真正味美至极,连连夸奖凌真果真天才! “一厢人”有了分店,两家店的生意都颇为红火,大有蒸蒸日上、欣欣向荣的势头,拦都拦不住的那种。 第三家店铺,凌真决意不再售卖美事或拿铁,而改卖烟酒。 与那种可以随意喝酒抽旱烟的铺子不同,凌真所开的这家烟酒铺,没有座位,只能来店里买,但不能在店里喝酒抽烟。 再一次摒除掉杨豪杰那个“真豪杰”的店名建议。 凌真将这家新开的烟酒铺,取名四个大字——“迎春商铺”! 因为师父嬴春酷爱喝酒,偶尔也会去和那个娱乐场所总负责人酆璧一块儿坐着抽烟。 故凌真就借用了一下师父的名字。 当然不是生搬硬套的那种借,肯定有所改动。 嬴春,改成了“迎春”……这改动,多大啊。 迎春商铺的主顾们,罕有女生,几乎清一色是些喜好饮酒、抽烟的男学生。 男老师也有,比如金典峰、苍天,还有慎白玉慎老师也常来光顾。 记忆里,八师之首的费芯也曾来过一次,买了包名为“荷花”的清香型卷烟,花了两块金色灵砖。 此烟是凌真托酆璧酆老头儿,专门去瀚蓝洲南方地界买来的。 产地之名,叫做“荷塘小榭”,因烟草极具芳香,且原材料里就包含一定量的荷花花瓣,故烟名就被定作了“荷花”。 至于酒,天神山庄护庄神将里有一位绰号“酒中醉仙”的计都,作为庄园大少爷的凌真,又岂会缺少运酒来岛上的渠道? 多多益善,想要多少箱价值连城的醇酒佳酿都能办得到! 酒价定得还低,大概仅仅只有纵情楼天价酒水的三分之一左右,物美价廉,深受一众好酒之人的青睐。 迎春商铺开业不到三个月,折腾惯了的凌家大少爷,又在“扛他妈”里开辟出一个能够放纵情怀,让人真正解压放松的地界。 一个最适合年轻男女社交娱乐的场所。 其名“舞池”。 凌家八女凌潇潇曾有一枚墟镯,内藏酒池肉林。 而凌真,现今在海岛学院里开办的这个“舞池”,和酒池肉林的效用差不多,都主打一个放纵享受,可让人在内快意舞蹈,随心所欲。 在承包下了一整栋三层的楼房后,凌真在一楼,售卖迎春商铺的酒水,有位置可坐。 因卖的,全是度数极高的烈酒,饮入口中不多时即要东倒西歪,头晕脑胀,直至彻底失去记忆。 只要敢逞英雄气概,一口气喝过量的酒水,必然落一个当场断片的结果。 所以一楼店面,名字就叫“失忆吧”。 你不是能喝吗? 你不是海量吗? 来来来,喝完以后看你还能不能站得这般稳健。 几大壶喝空,管你什么英雄好汉,都给我乖乖失忆吧! 二层和三层皆是“舞池”所在,可供客人随意摇摆舞蹈。 只是二三两层播放的音乐有所不同。 因为靠近一层的“失忆吧”,不宜过分吵闹,所放的音乐往往柔和且凄美,令人潸然泪下。 往往有些容易落泪的女学生,在喝了点儿酒后,会一边跳着舞,一边当着舞伴的面,嚎啕大哭,即使意图在外人面前收敛一些,犹然啜泣不已,楚楚可怜。 所以第二层的舞池,又被唤作“哭池”。 与二层不一样,三层的音乐普遍欢快洒脱,叫人心神亢奋,在舞动身姿的同时,面带灿烂笑容,娱乐性极高。 很多因考试失利,或是恋爱不顺的男男女女,都会选择来此舞上几曲,以欢声笑语来压抑住心中的阴霾。 故三层的舞池,自然而然就有了个“笑池”的名字。 一栋楼,分三层。 一层失忆吧卖酒水。 二层哭池,三层笑池。 据凌真亲口所说,整栋楼之名就叫“嗨楼”。 根据密斯特锐驰的科普,在天使族聚居的混沌洲,那边,与人间见面之时,不管熟不熟,都要先喊一声“嗨喽”。 而“嗨”在天使族的一洲雅言里面,又有快乐高兴的延伸意思。 所以此地取名做“嗨楼”,实在是不能够更加贴切了! ———— 生意越做越大,凌真俨然成为了殇学院里的第一“土财主”。 除了那些老师外,其余学生,只要见到凌真,都很少会有不喊一句“凌老板”的。 其中带着一定的戏谑调侃意味。 但更多的,还是真情实意的想称呼凌真为“老板”。 还有个流传度不低的说法。 那就是。 到了“一厢人”,先花半块金砖,喝上一杯冰镇美事,神清气爽。 吃一个热气腾腾,夹着现烤热狗的“三明智”,垫完肚子觉得不过瘾就再来一个,反正不贵。 等吃个半饱,就去另一家店买杯“拿铁”,暖暖胃,消化一下。 吃喝满足后,再来迎春商铺买一包香气醉人的“荷花”烟,等抽完烟,饮上一口“失忆吧”的忘忧酒水。 酒过三巡,去嗨楼的第二、第三层,体验哭池和笑池两大全然不同的感受。 与心爱的姑娘或者公子,到“舞池”里头纵情跳上一曲,直到天完全黑透,抱着彼此,去住宿之地歇息……人生快意,莫过于斯! ———— 蹦迪跳舞,喝酒快活, 扛他妈里的生活,总是让人流连忘返。 一旦醉了便要尽忘前仇,什么也不管不顾了。 比方说,这天,慎白玉和水刑两个欢喜冤家,又喝大了,搂着彼此的肩膀,站在嗨楼三层的舞池中央,一同朗声大叫:“今晚全场消费我来买单!” 两个人,甚至在醉意浓烈之际,对于“谁来买单”这一问题,还爆发了不小的冲突,险些便要大打出手。 幸亏有杨豪杰拼了命去阻拦,这才说好。 两人各分摊一半,也算是都由你们来买单了。 凌真得知此事后,笑得合不拢嘴,十分感慨,觉得慎老师和水老师两个,等酒醒以后多半是要悔青肚肠的。 再比如说,财大气粗如导师锐驰,这天心情好,在神志清醒的情况下,就表示要承包笑池的全部消费。 等喝了酒,意识变得模糊起来,当即叫嚷着,说今个儿一整栋嗨楼的消费,一到三层,通通由他密斯特锐驰来承担。 没事儿,他不差钱! 凌真那会儿就在楼里,对此十分钦佩,点头赞许:“不愧是密斯特锐驰,真是‘锐驰’!” 在混沌洲,天使族雅言之中。 锐驰,即是富有之意。 既然以此为名,足可见锐驰有多么的锐驰。 这种名字,若换成人族之名,差不多就是李大富,张有钱之类的俗名。 有点儿土里土气,着实难登大雅之堂。 就像凌真心里也很清楚。 像自家开办的这座嗨楼,独有与自己一样是小年轻的男女同学们会来经常关顾。 但像诸葛校长,或是自家那孤僻自负的老师父嬴春,就断然不会前来,哪怕娱乐一回也绝不会有。 还是那个道理。 俗人难登大雅之堂。 同理的,雅人也难入大俗之地啊。 第三百三十一章 来者是敌,不善至极 “扛他妈”的店铺生意越来越好,一日阔过一日的凌老板,并未因为开店而荒废了修行进度,仍是十分勤恳用功。 如今的青袍年轻人凌真,已然可以在不分生死的较量中,单以剑道术法,与自家那拥有六阶渡劫境修为的大姐凌凤歌相媲美了。 以三阶凭虚巅峰的修为,抗衡渡劫境剑修,实在当得起“前无古人”一说。 鱼老爷子指点的“压境”一法,诚乎非同小可。 ———— 高飞在跻身第五境,且彻底稳固了这一境界后,在征得了杨副校长和嬴老的同意后,向嬴春大弟子凌凤歌发起了问剑。 只是寻常问剑,不决出个生死存亡,仅拼剑术高低。 故而双方提前说好,出剑可以,但不能取人性命,招式要留有余地。 由嬴春这个当师父的在一旁看着,作为裁判和公证人,凌凤歌自觉不会递出过分凌厉的杀招,应该不会死人。 应该。 ———— 一战过后。 高飞自创的那一套“云腾剑法”扬名殇岛。 人尽皆知,那位从来只穿白衣的剑修高飞,绝非等闲之辈! 明明隔着一境的差距,高飞竟能逼着凌凤歌祭出那柄本命剑作战,实在手段不小,令人震惊。 用杨豪杰的话来说就是。 高飞无愧是三七零一“殇岛五虎”里的境界最高者。 ———— 寝室内,高飞与其他四名室友一同复盘那场问剑。 高飞亲口所说。 战事过半之时,凌凤歌周身蓦然绽放华美且瑰丽的虹光。 紧接着,便即有一股难以描述清楚的强横罡气,席卷而来。 来势之猛,就仿佛是一整座鼎盛王朝内的全部剑道修士,联袂出战,递剑只针对自己一人! 听了高飞的言语后,凌真坐在自己的床铺位子上,笑着说道:“阿飞,你用词不太准确,不该用‘仿佛’二字的,因为那并非虚假,而是货真价实。我大姐的本命剑其名‘锦绣’,是我娘昔年将一小块锦绣王朝的天子玉玺残块,融入了大姐那个先天本命剑窍后的结果,换言之,‘锦绣’剑内,的的确确存在着海量王朝气运!应对那等丰沛的国运,那般锐不可当的剑气,犹能落败得不甚狼狈……阿飞,这一战,血赚,输得一点儿都不亏。” 高飞低头看了眼胸口,苦笑道:“凌少你别安慰我了,心窍要害处中了凌学霸的一剑,要不是有那位绰号‘青龙剑仙’的魏前辈及时相救,我现在恐怕侥幸不死,多半也要沦为一个废人,还谈何不甚狼狈?分明是狼狈至极。” 凌真从位子上站起,走至高飞的身边。 看着坐于桌旁的白衣剑修,青袍年轻人伸手拍了拍前者的肩膀,耐心鼓励道:“输又有什么大不了的?修行之路何其漫长,世上谁人能一直赢下去?我师父嬴春,输给过鱼幽琮,而那位鱼老剑神,又曾经输给了咱们的诸葛校长……你瞧瞧,饶是那等无敌的剑圣和剑神,都有技不如人而败北的经历,你不过输一次而已,有甚好气馁的?是男子汉大丈夫就给老子振作一点,争取早日破至六境,以渡劫境之姿再度问剑我大姐,一举获胜,把丢掉的场子全给找回来!” 潘剑曾在瀚蓝大陆锦绣国的红粉镇,亲眼目睹凌真不到三百回合,便被那高大的白衣公子击败,打得趴在地上,死活站不起来。 此刻,潘剑也凑过来说道:“是啊,阿飞,输给凌学霸不是什么抬不起的事儿,正好相反,你应该感到光荣才对。那可是凌凤歌啊,生来就有体内剑窍,窍内蕴飞剑,和咱们凌少一样,能被嬴导师主动收作弟子的人!这种修士,若不是在这座通天岛上,换成其他地方,恐怕连遇见都很不容易的。” 红袍大胖子季星尘,这时也跟着笑言道:“可不嘛,凌凤歌哎,那哪儿是啥普通人呐?美成那样,分明就算天上的仙人了!仙人练了剑,扛过了五境破六境的那场‘天劫’,便是实打实的剑仙。败于那般美貌的女子剑仙之手,闻了石榴裙,却有幸不用石榴裙下身死,多幸福,你应该背地里偷着乐才对!” 而今已是五阶开光境的剑修高飞,被室友们的言语所打动,内心有些感慨,可惜不善表达,仅仅开口随意的道一句:“我倒也没想那么多,当时就只是一味的尽力出剑而已。” 杨豪杰最是没有正形,歪嘴邪笑道:“阿飞啊,我可看着了,凌学霸最后一剑刺穿你心口的时候,那表情,啧啧,尤为惶恐,甚至还有点儿莫名的心疼呢!你说,她该不会是对你有意思吧?毕竟敢于向学院史上成绩最优者问剑之人,可就只你高飞一个……” 凌真听到这儿,忍不住狠狠呸了一下,唾沫砸在杨豪杰脚边不远处。 那黄衣缀玉的公子哥却也不恼,依旧嬉皮笑脸的对着高飞道:“可怜的阿飞,貌似我们的凌少不愿你做他的大姐夫呦。” 高飞摇摇头,冷声冲着杨少言语道:“我要是有钱的话,就去扛他妈里开家医馆,专收你这种脑壳儿不太正常的家伙,普通几个疗程都不够,得长期服药,药量但凡不猛一些,还真治不了你杨豪杰那颗脑袋……” 凌真站在一旁,拍手笑道:“想不到阿飞跻身开光境以后,不仅剑道水准大幅攀升,连着嘴巴功夫都有如此显着的长进,不错,真不错!” ———— 这天午后闲得无聊,凌真在寝室里与阿星、潘少以及杨少三人一块儿搓麻将。 小赌怡情,也就几十两纹银一把而已。 这点碎银子,对于如今坐拥金山银山的“大财主”凌真而言,完全都算不得是钱。 杨豪杰是昔日贵为储君的副校长杨劼唯一一子。 潘少是万卉洲麻槐国首富潘至善的亲生儿子,父亲去世后,家族产业自然尽归其所有。 大胖子季星尘同样有着皇室血脉,是神龙洲一座大国的太子,当然也有着不拿钱当钱的资本。 无人不知,三七零一寝唯有一个穷光蛋。 那就是孤儿出身的高飞。 四人玩牌玩得正热闹,忽然,房门打开,那个唯一的穷光蛋推门而入。 高飞神色匆匆,一进来便大叫道:“出事儿了兄弟们!凌少,你快去你的‘嗨楼’那边看看吧,这回,真是大事不妙了!” ———— 嗨楼上方天幕之下。 满身奢奢侈华贵服饰的锐驰,扇动其背部的天使族白色羽翅,悬停高空。 空中,密斯特锐驰所在之处,茫茫然似有星辰环绕。 无穷无尽的圣光璀璨,光辉闪烁不止。 那是锐驰亲自布下的一重阵法。 大阵之名叫做“银河天玄阵”,阵内群星倏忽凝聚成足足二十八尊法相。 二十八相皆有百丈高度,合二十八星宿,星君敕令银河,天地生玄通,妙不可言! 其实在这座银河天玄阵完成之前,于此空中,混沌洲天使族阵法大修士锐驰,就已经布下了一座巨型法阵,阵力之超绝,可瞬间湮灭渡劫境修士的道行,或是诛杀一些底蕴不够坚实的无极境修士。 然而,那座锐驰引以为傲的“二十四节气之阵”,不过是在承受了来自下方的一剑后,当即被破,阵力如烟云般飘散,再不凝聚。 也正因如此,锐驰再不得已使出了自己最强的杀手锏,于此生出一方灿若银河的巍峨神灵之阵。 二十八星辰法相,巍巍乎君临于天,要镇杀下方的那一个……不速之客! ———— 三七零一寝的五人,均已赶来了嗨楼所在的地方。 五人皆被上方辉煌无极的群星巨像所震撼,心摇神驰。 而其中来自神龙洲的胖子季星尘,此刻则猛地惊声大叫了一声,眼神里满是悚然和不可思议。 只因阿星所见。 被密斯特锐驰所布阵法针对者,竟是那位神龙洲白龙一脉的巅峰至强者。 一洲十大天龙里面,地位和剑道杀力仅次于龙族大帝的白栾! 季星尘嗓音颤抖着自言自语:“白,白栾,竟然会是那‘剑岛’的岛主白栾……为何白栾会来这里?!” 此事件的起因,在乎复仇二字。 遭到复仇者,是学院导师之一的东宫仇。 而前来殇学院复仇之人,却是一名女子。 ———— 午间用过餐后,东宫仇几乎是硬拽着与自家关系还算不错的曹屏,来嗨楼一层的“失忆吧”买酒喝。 由于对凌真这个学生有些怨言,所以这是曹老古板第一次光顾此地。 要不是与东宫仇有点儿不浅的交情,平日里相处得很是投缘,且今日说好了不用自己掏腰包,那依旧老曹的臭脾气,那肯定是不会前来的。 兴致勃勃的东宫仇,费了不小气力,总算将曹屏拉来了专门兜售酒水的“失忆吧”。 东宫仇与副校杨劼一笑泯恩仇,二者彻底成为那种不亚于手足兄弟的朋友后,就经常来此饮酒,关系日渐变得更好。 吧台边,大咧咧坐着的东宫仇,唆了一口从迎春商铺那儿买来的“荷花”烟,笑看向同坐在前台边上的儒衣老人曹屏。 一手端着酒杯,一手双指夹烟的东宫仇开口道:“如何呀老曹?这‘天神一梦’酒,可对你的口味?” 穿着素雅,像个标准书院读书人的曹屏,又低头抿了一口杯中酒,然后盯着杯子许久,喃喃道:“这个姓凌的小子,倒也真有点本事,居然能被他搞来这么好喝的酒水……” 东宫仇不禁大笑起来,边笑边道:“据我所知,这款名为天神一梦的酒,来自瀚蓝洲锦绣王朝的天神山庄,是那山庄一个叫计都的人酿造出来的,那计都酿酒的本领堪称一绝,素有‘酒中醉仙’之称……” 就在此时,上空一个女流的尖利嗓音骤然传落。 那显然是来此寻衅的女子,用满怀愤恨的声音大喝道:“东宫仇,快些提着脑袋出来见我!” 曹屏猛然间从座位上站起。 脸色大变的东宫仇,一把握住斜倚在边上那根法杖,同样快速起身往楼外行去。 冲出大门时,东宫仇铁青着脸,沉声对老曹说道:“千万要小心,来者是敌,且此人今番注定不善至极!” 第三百三十二章 距离 不速之客已然抵达通天岛。 竟是一名手中仗剑,约莫三十多岁的女子! 该女子浮空停于高处,飘然不动,当她看到从嗨楼里奔出的东宫仇和曹屏后,柳叶眉陡然一扬,满脸怒气,激声冲着下方大喝道:“东宫仇,十四年未见了,今日总算轮到我来向你复仇了!” 一件黑色长袍之上,流光溢彩,若彩虹般华明无限,手持一根法杖的东宫仇,与那名与己同为殇岛学院导师的儒衣老人,一同向着高处掠去,速度不慢。 毫不畏惧,正面应敌。 ———— “东宫仇,当年你分明说过喜欢我,怎的到底还是抢了那颗本该属于我的‘明王珠’?昔日的你,为了能够破境,手段何其下作卑劣?居然忍心将一个与自己有过口头婚约的女子,封印在那座星辰洲的‘洲中海’内足足八年之久?你,你这厮可算是个人吗?!” 持剑在手,满身意气鼎盛的女子怒声叫道,“你可知我拿暗无天日的海底牢笼里待着的那八年,有多么煎熬无助,日日夜夜不得解脱,有多么的痛苦?” 法袍焕发彩光的东宫仇试图解释什么,“灵芝姑娘,我承认,十四年前我为了那颗珠子而动手害你,确实是我的不对!那会儿我破开六境的瓶颈在即,只要有了那颗明王珠,我就能顺利拥有七阶无极境的修为,就能亲手为爹娘复仇,所以这才……” 名叫灵芝的女子嗓音蓦然提高,几乎是用尖叫的语气道:“白哥哥,你快出来!” 同样身处高空的东宫仇和曹屏,两大无极境的修士,在这一刻,都猛地悚然一惊,心神慌张。 只因他们二人,感到了一股强横到足可令人窒息的威压,一瞬间在此方天地间出现,毫无征兆可言! 只见一名白衣白发的魁梧老者,转瞬之间便现身在了那仗剑女修的身旁,因其速度过快,就如同是凭空诞生的一般,堪称匪夷所思。 那魁梧老人身披黑白两色的阴阳法衣,衣袖极其宽大,仿佛能装得下日月、乾坤在袖中。 脖子上挂着一串鲜艳如血的珠串项链,颗颗皆有核桃,晶莹剔透,散发不可思议的神光,好似每一颗珠子内部皆蕴藏大天地! 最让人感到震撼的,是那名赤手空拳,并无任何武器傍身的白衣老人。 双脚脚踝处,甚至还戴着显然十分沉重的黄金镣铐,不知作何用途。 目光炯炯,双眼当众有着骇人之威严的老者,与那名被东宫仇唤作“灵芝”的女子并肩而立,也不言语半句,两只脚均被枷锁困住的老人只是肃然直视着东宫仇和曹屏,丝毫目不转睛。 手中把持着利刃一柄的女子,在该老人现身后,脸上得意神色毫不保留的展现而出,嘴角勾起。 她竟是伸出了另一条纤纤手臂,柔情蜜意的搂住了那老人的肩头,身子与之贴靠并拢,似情侣一样亲密。 似乎是在明明白白的表达着一件事。 那一位白衣白发,岁数决计不小的严肃老人,正是其口中所称呼的“白哥哥”! 被那老者的气场所震慑的东宫仇,说话语气有些变低,不再那般中气十足,沉声冲着那女子问道:“这人是?” 那女子哈哈一笑,保持着搂紧老人的姿态动作,洋洋自得的开口解释道:“我的这位道侣啊,道场位于那座神龙洲最大湖泊的中央,人称‘剑岛岛主’!白哥哥另一重身份,是一洲地界里身份最为尊崇的‘十大天龙’之一……” 此时,白衣老者沙哑开腔言语,淡淡道:“大龙族剑修白栾,今朝来此取尔性命。” 顿了顿,手里并无佩剑在握的老人又补充了一句:“叫东宫仇是吧,你最好休要心存侥幸,这世上,只要是我白栾想杀之人,就没有能活得下来的。普天之下,人人可杀。” 堪称厚颜至极,将老者娇滴滴唤作“白哥哥”的女人,眯着眼眸,瞧向脸色大变的东宫仇,持剑女子笑吟吟叫道:“我的白哥哥在神龙洲剑道领域,素有‘神明惩戒世间凡俗之锋’的称号,听听,多响亮多霸气!我作为他的道侣兼唯一的女弟子,可也跟着沾光不少……东宫仇,今日我雪灵芝既然有胆子来此寻仇,那自然是已做好了准备,纵然没白哥哥在旁,单凭我无极境巅峰的杀力,也足以取你性命了,乖乖受死吧!” ———— 察觉到有强敌入侵,锐驰立时赶赴此处,施展开阵法神通,以二十四缕真气,布下一座“二十四节气之阵”。 只为了能将那魁梧的白发老人困在阵中! ———— 有着极高束缚力的二十四节气法阵,被老人仅凭一剑便即攻破。 白衣老者手拿一柄气态长剑,剑刃之上,有着浓稠若水的金色气机流泻而出。 可谓绝俗盖世,气派至巅,杀意巍巍然不可阻挡! 姓白,名栾,出身神龙洲剑岛的大龙族剑修,咧开了嘴巴,眼神里的阴沉之气却是更加浓烈,煞气腾腾。 老人依旧哑着嗓子笑道:“白龙在此,区区阵法,还不是弹指即破?” ———— 雪灵芝递剑伤及东宫仇。 曹屏正欲支援,刹那间,整副身躯,被一股强到难以形容的“神力”影响。 作为儒士读书人,曹屏胸腔内的浩然正气,被此神异之气压迫,居然难以及时催生。 就好像是一下子便被人封印住了膻中气府,内力滞涩不出,彻底淤堵! 魁梧白发的老剑修白栾,冷声着调侃了一句:“你们儒家的读书之人,都是这般的气力绵软,与孩童无异?如此废物,也妄想对付我白栾的道侣?真是可笑绝伦,荒谬啊,荒谬!” 心神大骇的儒衣老人曹屏,表情狰狞起来,他在竭尽全力,试图挣脱那股力道的控制,以去救助伤口鲜血直涌的“同志”东宫仇。 上方,有星辰之光辉要四方,天幕之下玄气弥漫。 那是学院导师之一的密斯特锐驰,用出了他那真正的最强杀手锏。 银河天玄阵! ———— 紫色道袍,佛门剃度,腰佩当仁不让玉牌的教导主任费芯费老师,以电掣风驰般的神速,顷刻御剑而来。 白衣黑绸,两大恩仇兼有的学院导师,慎白玉和水刑,两人联袂赶至。 与受了伤的东宫仇,呈合攻之势,围杀前来通天海岛复仇的雪灵芝。 ———— 随着体魄无双的金典峰,和拳法登峰造极的武夫苍天,这两名导师的参战,曹屏成功摆脱了威压困厄,重获自由。 ———— 天空,已被银河光芒照耀得绚烂万分。 二十八尊璀璨星辰凝聚而成的巨大法相,合围一人,将白衣白发的剑修白栾,镇压于阵法的最中间。 借助法阵灵力通天,费芯与曹屏,还有金典峰和苍天,四大被誉为“人杰”的学院导师,联合作战,尽力抵抗那一个分明被大阵压胜极多的白发老剑修。 包括最高处操控银河天玄阵在内的锐驰,白栾凭一己之力敌战五人,不落任何下风。 好似被包围剿杀之人不是他白栾。 而是锐驰、费芯、曹屏、金典峰还有苍天五人一样! ———— 东宫仇即便负伤,仍是不遗余力挥舞紫水晶法杖,运用一系列巅峰术法,对付着曾与自己有过一桩大仇的雪灵芝。 一旁犹有慎白玉和水刑两位导师相助,鼎力而战。 故而东宫仇这边倒也不致存在太多劣态,激斗依然持续。 另一边。 那场“五对一”的战事,此时此刻,却有了那骇然无匹,简直令人难以想象的“兵败如山倒”! ———— 昔年勤学书院最高战力的曹屏,护体之浩然气被一扫而空,瞬息间荡然无存。 一身素雅儒衣的老曹,在其余几位导师的惊呼声中,口中呕血不止,摇摇晃晃,曹屏拼了性命也要保持浮空在天的姿态。 纵使浑身剧痛至极,内心坚定的曹跃进,还是咬着牙硬扛,暗中发誓绝不能那般轻易放弃! 赤发敞怀的巨汉金典峰拥有迦楼罗和佛门金印两大体魄,本该肉躯具备极高极强的韧性才对。 连他金典峰本人都没能料到,自己的双重体魄,在面对白栾那阵阵剑机的侵绞时,会变得那般不堪且脆弱。 不多时,向来自负肉身远胜金铁的金典峰,已然遍体鳞伤。 与没了浩然正气的老曹状态差不太多,都只是在硬撑罢了。 穿有藏青色大袍的苍天,曾有一个旧绰号,唤作“拳胆”,因其厮杀之际胆色冲霄之故而得。 作为早年间苍穹神拳帮的帮主,苍天具备着绝强的近战之能,搏命时招式杀力更是猛烈无双。 拳力拳风拳罡……乃至周身拳意,从不肯有半分输人。 宇宙拳法,全仰仗那一身“我拳高人间百丈”的气魄和胆色而出名。 眨眼间,苍天已与那白发老人拉近至了不到一丈的距离。 性命须臾的“距离”。苍天满腔孤勇,独独冲锋在前。 他知道,自己但凡稍不留心,必定要身死道消,惨然丧生于白栾的剑下! 白栾面对悍然缩近距离,几乎脸贴脸朝己递拳的苍天。 握着柄金色长剑,既是神龙洲白龙一脉的老祖,同时又以“白”为姓的白衣老剑修,终于忍不住啧啧称奇:“倒是有几分好胆……” 第三百三十三章 白帝战白龙 “拳胆”苍天,孤身冲掠在前,于五大导师之前,与那白栾距离最近。 自然,也离死亡最近。 白栾笑眯眯的随意横抹一剑,剑气削向那袭藏青色大袍加身的圣光族武夫。 瞬间。 苍天不受控制的神魂皆颤,一身胆识也被威压逼迫,节节败退。 生死只在片刻之间! ———— 教导主任费芯以本命之剑的全力一击,为苍天赢得一线生机。 若无这一救人的一剑,苍天多半已经当场毙命,身死道消! 毕竟连金典峰那般坚强的体魄,如今都已被伤成了那副德行…… ———— 白栾本命剑之名,十分响亮,叫做“绝世”。 白衣、白发的大龙族剑修老者,手握一剑绝世,光华神圣非凡,猛然间斩落了一剑。 “开!” 那魁梧老人一嗓吼出。 二十八尊神通叠加的星辰法相,直接就被劈了开来! 仅剩残余的一些星光气机流散,得以“苟延残喘”。 被此击重创而气府大震的锐驰,当即,口中血如泉涌,狼狈到了极点。 无极境巅峰的剑修费芯,倾力前递一剑,甚至连那白衣老者的“护体罡气”都没能戳破,徒劳无功。 费老师手中本命剑的锋利剑尖,与那件阴阳双色的珍稀法袍,有着一段肉眼可见的差距,半寸都迫近不得。 ———— 金典峰胸中金印被剑气斩裂,如同一鼎巨钟被铁锤敲烂一般。 赤发大汉金典峰最先失去意识,从高处笔直坠落。 曹屏这会儿也丧失了全部精气神,紧跟着往下方坠去。 金、曹二人,分别被凌真和潘剑出手救下,不致摔得伤上加伤。 大龙族剑修白栾,挥手间即湮灭了剩余那些璀璨星光。 压箱底的二十八星宿皆被击破,银河天玄之气已荡然无存,元神重伤的锐驰,也朝着人间大地直直坠去。 被黄衣公子杨豪杰及时接住。 ———— 费芯和苍天,难敌白栾尚未使出全力的剑招,皆已是浑身浴血,其状惨烈。 二人,先后中了那白发老人的一拳和一腿。 费芯的本命剑被此拳打飞出去不知多少丈距离,膻中穴的位置为罡气入侵,防不胜防。 若一支铁骑大军被冲锋凿开,再无血战的能力,戚戚然溃不成军。 苍天奋勇近前,试图驰援费芯。 奈何白栾一腿已至。 白发老剑修那条腿被黄金镣铐困住,这腿的速度其实压根算不得多快。 可那个极其擅长拳脚功夫,一生与人作战无数的苍天,硬是无法躲开。 面对此招,只能硬扛。 那件藏青色法袍被腿罡震出显着缺口,力道瞬时轰入了五脏六腑之中! 苍天经脉断损甚多,身子不禁一软,再不能御空,从高处落下之际,有幸为那季星尘一把抱住。 撑到最后一个的。 是学院的教导主任费芯。 费芯全身上下的窍穴,皆有淋漓鲜血渗出,七孔尽是猩红,面目可怖。 但他还是竭力用双手握住三剑合一的本命剑,咬牙切齿,瞪视着前方那个擅闯通天岛的“大敌”。 来自异域的老剑修白栾点头赞许道:“底蕴倒也够看,若能跻身大道境,便有希望让我白栾使出全力……可惜,只不过是个无极境的剑修,再巅峰也没甚大的用场,所以,死去吧。” 言语一毕,转瞬,白栾本命剑神通力已然暴涨。 此剑可禁绝世间一切法,剑斩当今一切人。 绝除眼前之凶寇,我剑递出,即是当世无敌! 白栾做好了打算,要对眼前这能让自己稍微高看一眼的费芯痛下杀手。 以剑修的身份对剑修,下死手以杀之,便是所谓的“尊重”。 费芯两眼被血液糊住,几乎看不清前方有何事物,唯见神光大亮,金芒充斥着视野所能及之处。 身材魁梧雄壮,霸道非凡的老人白栾,已想好了用哪一式剑招,来取走那披着道家紫袍的剑修的性命。 佛门修为不弱,却并不认为自己去世后能往生极乐的费芯,横剑在前,眼神毅然。 他笃定此番必死,便彻底不再有任何惶恐之意。 费芯满脸怒容,愤然大叫道:“殇学院费芯,身死无妨,尽管出剑便是!” 白栾咧嘴呵呵一笑,口吐四字,“送你归西。” 凌真此刻心头大紧。 一直以来深受费老师器重的白衣剑修高飞,决意豁出一条性命,也要去拦上一拦,至少也要让费芯晚死片刻! 可高飞还未动身,其肩膀便被人从后面搭住了。 那是一只枯槁而苍老的手。 回首一看。 站在后头的,是一位黑瘦若铁的白虎皮老者。 以双剑为足的高瘦老人笑言:“可还没到你高飞去死的时候呢。” 骤然间,白发老剑修白栾往底下望去,其目光,变得郑重且肃穆。 这时,伴随着那道白栾的“视线”投落。 有一个公鸭叫唤般难听的嗓音,从下方传到了高空。 天地间人人可闻,震耳欲聋,恍若大救星降临凡尘。 “无论何人,敢在殇岛胡作非为,须先问过我嬴春的剑答不答应!” ———— 白衣白发,身躯十分魁梧壮硕的白栾,握有那柄化用为了佩剑的“绝世”,锋刃焕发金色芒气,气机流淌不息。 他所敌对之人,是人族的剑道圣人。 手里无剑,但以双足为利刃的白虎皮老人,一剑劈出,剑气直袭那神龙洲的“剑岛之主”。 姓白名栾的白衣老人,身上那件阴阳法袍,陡然产生异变。 有一股黑白两色的真气疯狂涌出,为白栾抵挡了大部分的剑道杀气。 却是无论如何都没法彻底扛下。 声势惊人的一剑过后,嬴春气定神闲,仿佛不曾出招。 白栾那张老脸之上,露出了几分明显的蛟龙之相! 牙齿变尖,一对锐利眼眸之中,赫然竖起了尖尖的“枣瞳”,与猫眼相似。 ———— 下方,嗨楼门口。 人山人海,再不只有“殇岛五虎”,而是汇聚了整座学院的全部学生。 他们皆来观战,纷纷来此看戏! 红纱女剑修凌凤歌,同样也匆匆赶来,她站在了青袍年轻人,即自己亲弟弟的身边。 ———— 扛下嬴春一剑后,白栾主动崩开用以压制修为的黄金脚链,做好了全力以赴的准备,厉声大叫道:“人族剑修,名不虚传!” 嬴春面无表情,冷冷哼出了“畜生”二字,这位殇学院的金牌导师,蓦然间,大声冲着下方喊道:“凌家小儿,且看老夫的这一门剑术,比之鱼幽琮的胜天诀如何?” “为师的这一套剑法,其名唤作——将进酒!” 这句言语一出,嬴春与自身“白帝”剑幻化出的那具类似阳神身外身的法相,彻底融为一体。 法相悬空,危乎高哉! 肩披白虎皮的无腿老人,将那门“霜刃无极”剑术拔高了一层,此剑法,要与那剑神的胜天诀试比高。 剑法之名“将进酒”! 青袍年轻人竭尽目光,不遗余力眺望着高处。 但见老剑圣的本命剑“锐金”,化出了无数绚烂无边的兵戈剑气。 杀伐气势鼎盛,茫茫然若浩荡甲骑大军,持续切割着白栾的那件黑白法袍。 剑气切阴阳,剑光斩造化! 嬴春法相通身焕发白虎帝君的无上圣光,那尊等人高的法相并无兵器在握,仅仅空拳赤手。 而那柄“圣王”剑,此时一分为二,与嬴老剑圣作为双足的两柄利刃完美结合,彼此密不可分。 双剑。 一名霜刃把示君,一名青锋剑无极。 两柄神通盖世,名字共计十个字的长剑,被千秋万载圣明君王的灵气所裹挟覆盖,彻底笼罩,变得愈发锐不可当,神明辟易! ———— 通天岛上空。 战场相隔不远处,一位青衫剑仙神态怡然,望着前头的战况。 这位来自谪仙归墟的魏姓仙人,嘴角一勾,忍不住笑着自言自语,感慨道:“好一场白帝战白龙。” 第三百三十四章 无敌的代名词 嬴春前前世,主杀伐战争,乃五行属金,五色白,剑道杀力高出天外,真正无敌宇内的白帝白佥。 其座下“金德星官”之转世身,就是谪仙归墟内第一诗仙谢心然。 被誉为“诗篇压千古”的谢心然,曾写有一诗,唯有老人一人知之。 那是专门为剑魔嬴秋所写的诗篇。 诗名就叫《将进酒》。 ———— 底下,嬴春大弟子凌凤歌分离出一尊阴神和阳神出来。 当着学院众人的面,“本体”开始纵情高歌。 阴神吹奏那支碧绿玉笛,阳神弹奏古筝曲调。 美妙动听至极! 所唱歌曲,乃是那首《将进酒》改编而成。 袅袅音声在此处地界回荡。 绝美女子的歌声。 笛子之声。 琴声。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 每一句“和”着笛音和琴音唱出的歌词,便是嬴春递出的一式剑法。 剑剑斩向那白栾。 ————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江湖谪仙归墟所在那枚墟镯里,被作为人间老天爷的魏颉,以玄通秘术,搁放在了万里黄河之上、九天云端之下。 故可称是“天上来”。 黄河水往东而奔,入东海再不复还。 嬴春正式展开这门剑术“将进酒”,此为第一剑。 ————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曾经浪荡江湖的游侠剑客,转瞬已满头白发,徒留感慨万千。 前一世,曾游历人间几十载的嬴春,第二剑倏然斩出。 ————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遥想当年,斜倚栏杆之时,也有满楼红袖飘摇,若早知韶光易逝,那会儿便应当珍惜才是啊! 得意,便该饮酒尽欢。 于是乎,白虎皮老者第三剑就此激荡而出。 ————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不论是嬴秋还是嬴春,皆是生而无敌的习剑巨材。 剑术通天,岂能无用武之地? 挥金如土,最终也会还复而来。 嬴春第四剑杀意更盛,威震上空苍穹。 ————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大宴之时,酒水牛羊肉管够,自当痛痛快快饮上三百杯! 第五剑出,天幕以下便唯有剑光璀璨。 ———— 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 第六剑过后,白栾的阴阳法袍彻底碎得不堪大用。 ————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凌凤歌的绝妙歌喉,引得学院学子们如痴如醉。 歌声里,空中。 那袭白虎皮第七剑已然递出。 ————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第八剑出,白栾接连后退,其作战之劣势,已然明显得一目了然。 ————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嬴秋嗜酒如命,曾日日买醉,酩酊街头。 而这一世自封“武林守林人”,作为剑道圣人的嬴春,同样也爱酒。 第九剑,直接使得白栾脖子上那串血色珠子完全崩碎,颗颗炸裂开来。 没了那些本命珠串,白姓剑修便再也不能与自家道场,即那座神龙洲“剑岛”勾通灵气。 气机有了显着的枯竭迹象! ———— 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虐。 大禹王朝曾有西北藩王陈氏,设宴请宾客入家中欢聚,其中,也包括了曾经的太子嬴秋。 这第十剑,声势过分雄大,连天地都为之变色,乾坤为之震颤! 而白栾此时此刻,不得已显出了龙族真身,强化肉躯体魄,以扛御老剑圣的出剑。 一条庞然无比的白色巨龙,于高处肆意扭动身躯,十分震撼。 ———— 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第十一剑。 重创那条巨型白龙的庞然身躯,龙血飙出体外,场面极其血腥。 仅这一剑,便将那白栾的护体阴神斩杀,伤至了骨髓,危及魂魄! ————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第十二剑。 最后,且杀力最大的一剑。 白栾阳神直接崩溃,伤得无以复加。 这条满身是血的白龙,为求活命,果断舍掉了道侣兼爱人的雪灵芝,匆匆逃遁而走。 这一刻,一个神圣且威严的声音在海岛上空骤响。 “来了这里,胡乱大闹一通,便想走?哪儿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所有人都知道。 说话之人,是这座通天岛的岛主,殇学院正校长诸葛结庐! 仍保持着白龙真身的白栾,心如死灰,用近乎祈求的语气解释道:“我此行只为给弟子雪灵芝复仇,与他人无关,是他们硬要打上来的……” 来自大帝的声音再度传落人间大地。 “那好,我出手也只针对你白栾一人……不,你不是人,只是畜生而已!” 副校长杨劼此时在下方空地上,耗费莫大真气,为受了伤的几位学院导师疗愈伤口。 杨副校举目望天,心生感慨,喃喃道:“听闻师父千年之前在拳法登顶后,曾一人仗剑天下,有过‘令天下剑道绝路’的说法存世,这世上那么多的剑修,又有几个能敌他诸葛一剑?” 连天赋千古第一的鱼幽琮都沦为其手下败将的诸葛大帝,真实的脾气,并不算好,甚至可说是“极差”。 就连那个向来以脾气差而着名的星辰洲圣光族大帝冢皇,都对之十分忌惮。 年轻时候的诸葛,人尽皆知一事。 那就是他的眼睛里,容不得半点沙子! 人族通天海岛本就浮于天际。 在最接近天幕的位置,一尊人形的雪白法相巍然而现。 那是校长诸葛结庐显化出的阳神身外身! 其色白如鹅毛的法相,手中,不知何时又有了一柄同样纯白胜雪的长剑。 诸葛结庐蓦然间一言吼出,声震天幕,“张怍,来看真正的剑术!” 一个玄袍年轻人此刻使劲儿瞪大双眼,去看师父即将落下的剑法。 一剑斩下,那头白龙当场被剑气切开了身躯。 雪灵芝见状,撕心裂肺的大哭了起来。 却已是回天无力。 诸葛结庐的阳神法相剑斩白栾肉身后,另一只巨手往尸体内部一掏,将那一颗内蕴剑修本命剑和全部大龙族灵力的“龙丹”给挖了出来,攥在手心。 看了眼已经彻底死透的白龙尸体,诸葛结庐冷声言道:“你们龙族的大帝朔阳见了我,都要礼敬三分,你算个什么东西?区区一条长虫,焉敢在我这通天岛上撒野?就算找死,也须寻个好地方才是!” 东宫仇挥动那根紫水晶法杖,烟雾裹挟劲力兜头而落,砸中雪灵芝的天灵盖,后者脑壳粉碎,顷刻便已没了性命。 一桩长达十四年的“恩怨”,随着雪灵芝的身死,就此了结。 慎白玉全然不顾自己的伤势,抱着伤重的黑绸女修水刑往下方赶去。 东宫仇则还是停留在上空,没有挪动身子,他望着更高处的雪白“神像”,眼神炽热,心中怀有无限的向往与憧憬。 一柄长剑,光明万丈。 人族大帝本命剑有二,分别名“追光”和“求明”,追求光明之剑,可斩开一切! 眼见诸葛法相剑斩白栾的画面,白虎皮老人嬴春点点头,由衷评价道:“论剑术,连鱼幽琮都不是我们校长的对手,一条来自异域的白龙,自己上赶着投胎,可怨不得别人……” 杨劼跟着说道:“诸葛坐镇南海通天岛,就是当之无愧千年来‘无敌’的代名词,不掺一滴水分。” 第三百三十五章 绝顶风流 于凌真看来,师父嬴春的那一门“将进酒”,剑术高明程度,实已不逊色于玉玺山白龙雪瀑内鱼幽琮传授给自己的那一门胜天诀。 而张怍,在观看了师父诸葛结庐的那一剑后,心中意气大涨,似乎有本命开窍的迹象。 来自霜寒大陆的冰幽族修士张怍。 至今,并无一个本命剑窍,无一柄本命剑。 ———— 那场大战后,被威压波及,凌真的那栋“嗨楼”被震塌了将近一半,只能重新修建,斥资注定不会小。 为表歉意,自知一切皆因自己而起的东宫仇,给青袍年轻人凌真单独传授了一门仙家遁法。 此法不归五行之属,与阴阳造化均不相同,其名三个字,颇为古怪,叫做“夭夭术”。 是东宫仇只有在面对打不过,但逃得掉的敌人时,才会用的术法。 名字来源,自是“逃之夭夭”的说法。 也正是因为不够光明正大,故而几乎从不使用,他也曾发誓,这辈子绝……大概率是不会再用了。 教完凌真这门“逃命”神通后,东宫仇便一个人跑去盲山光明洞里,向诸葛校长负荆请罪去了。 那场牵连了学院八大导师的一战,实在后果不小。 费芯的本命剑险些断折。 金典峰的那份佛门金印品质大减。 苍天拳意亏空甚多,好在心境没什么严重的影响。 锐驰损失了两座宝贝阵法,元神伤势不轻。 慎白玉筋骨断了不下十根,差点成为残废。 水刑更是伤得差一点点就要跌境至六阶渡劫,多亏了有青龙剑仙魏颉的及时救治,这才堪堪保住了无极境的修为。 曹屏惨遭白栾剑机残伤经络,气府窍穴直接毁坏了六座,比水刑的状况好不了太多。 唯一值得庆幸的一件好事。 那就是大龙族剑修白栾的那柄本命剑,被彻底剥离出来后,由校长灌注入了副校杨劼的本命剑“轮回”之中。 有了绝世剑神力在内,杨副校本命剑的品级大幅提升。 且具备了一些曾经没有的神通力,收益颇丰,是最大的赢家。 ———— 凌真通过数日的修炼,成功将秋金的那门神行诀术法,与东宫老师的夭夭术结合。 自行演化出了一套武学,专为战场撤退逃亡而生,效果奇好。 凌真为此功法取名为“神行夭夭术”。 ———— 这一日,人族十大高手之一的道门大天君仙豪,带着道侣凌星垂,抵达南海上空,登门造访通天岛。 仙豪一来,岛上的那些女学生们几乎快疯了。 本以为慎白玉慎老师便是人间美男之极致的她们,而今,亲眼见识到了真正飘逸胜过天仙的天君仙豪。 方才知道自己过往有多么鼠目寸光、眼界狭隘! 身穿一件鲜红颜色的八卦赤天衣,此件法衣,乃堆砌了海量天材地宝后炼制而出,品级无疑绝高。 纵使不被道门“神仙”仙豪披穿在身,犹可硬扛无极境强者的倾力数击,而丝毫无有损伤。 道号仙豪的俊美道士,生就一双丹凤眼,双眉入鬓颈修颧露,姿容之好堪称绝顶,高无可高。 气质英姿缥缈,极具出尘超拔之道骨仙风,与红尘人物大不相同。 身长八尺二寸,赤衣披身,一条华阳巾并不裹在头上,而是系在脖子上。 传闻。 这位瀚蓝洲玄门群豪领袖的俊美道人,只要头系华阳巾,便是人间真无敌! ———— 来到海岛上后,仙豪与凌真闲聊几句后,直接前往光明洞内,去找诸葛结庐,要询问一件,或者不止一件事情。 最先提问的,是仙豪迫切的想要知道,自己有无修炼出本命剑,成为一名剑修的可能。 “修道至今,从不曾飞剑取人头,实属遗憾啊!” 诸葛结庐听闻了此困惑后,表示自己并非什么正统的道门修士,故而,对此问无法做出确切的答复。 校长只是微笑着说道:“对于玄门修行一事,个人认为,要点不在于‘炼’出何物,而是‘悟’出何物,想要悟出些有用之物,唯有‘聚精会神’四个字,对提升感悟力最有帮助。” 仙豪盘腿屈膝,与人族诸葛大帝对坐,听后,苦笑着感慨道:“这‘会神’倒是无碍,可这‘聚精’,实在做不到了,大帝你也知道的,我有道侣。” 诸葛结庐立时仰头大笑,“无妨的,仙豪道友之道心,于天心契合,造化通天,心境真正粹然若无暇美玉,何愁不能汇聚精神?” 被一语道破天机后,仙豪变得亢奋起来,脸上浮现笑意,他快意直言道:“不瞒大帝,我原是以‘三教合一’的大道跻身的止境,现如今,因为将三分之一的道门气数转赠给了我那好友陆敕,故而……” 红袍大天君仙豪笑逐颜开的继续道:“其实贫道,已经隐约找到了成为剑修的门路,所谓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以部分道力,换取剑道方面的杀力,这买卖可以做。” 诸葛结庐点了点头,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缓缓开口道:“既如此,那我不妨将一事告知仙豪道友吧,道友啊,此事,你一人知晓即可,莫要告诉第三个人。” 仙豪神情肃穆,自是洗耳恭听。 诸葛结庐直视着那位俊美绝伦的道人,慢悠悠的口吐一句话:“那陆敕,本是我一缕元神分身显化而生的产物。” 与陆敕常年交好的道人仙豪,陡然间被此言震撼得无以复加,张大嘴巴,一时间难以言语。 诸葛结庐微微然轻声一叹,“我的肉身作为封印元夏头颅的剑阵阵眼,在此洞内枯坐千年,阴神阳神终归还是自由的,可随意使用,我以阴神为‘魂’,以阳神为‘魄’,这些年来,共有六大外显分身在人间飘荡,六个分身,合‘儒释道墨法兵’。儒之分身,是瀚蓝洲北方大虞国国师苏澄;佛门分身,是西方大濮国伽蓝寺方丈千手的弟子霍狄;墨家的分身,是某处地下机关城的城主;法家分身是西南地界的一名江湖刀客;兵家,则是殇学院中心娱乐场地的最高负责人酆璧。至于道门的那一个分身,正是曾经的桃花宫宫主,原本被誉为最有可能跻身一洲十大高手之列的陆敕。” 仙豪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他暗施法诀,使劲儿让自己心湖之水不至于过分激荡,靠近一些试探性问道:“那……那些分身,他们本人知道此事么?” 诸葛结庐摇头道:“当然不知,唯有我将阴神和阳神塑造的‘魂魄’通通收回之时,他们六人才会恍然大悟,知道一切真相。” 仙豪沉声又问:“等魂魄被回收,他们……又会怎么样?” 诸葛结庐眯眼笑着,淡淡道:“修为尽丧,运气好的话,勉强还能稍微保留一点点修为。” 这些话入耳,仙豪猛然站立起身,瞪着眼睛,激动大叫道:“什么?没了修为的话,那岂不是直接变成一介凡人了?!” 诸葛结庐示意天君仙豪坐下,淡然道:“我辈修了仙术,入了玄门,就觉得自己不是凡夫俗子了?你我皆是人族修士,怎得能摆脱一个‘凡’字?” 不知怎的,仙豪近乎身不由己的坐了下去,强忍怒意,用带着质问的口气道:“大帝如此作为?到底是为了什么?!” 诸葛结庐默然无言。 他举头,“看”向了高处。 从洞底“望”天,不见丝毫光明,唯有漆黑一片。 遑论诸葛结庐还一直用黑色纱布将自己双眼遮挡起来。 理所当然,什么都是看不到的。 看不清诸葛结庐的表情,只听得他喃喃自语道:“看不到啊,原本是一点儿希望都看不到,现如今,貌似,有了那么一点点的可能性。” 仙豪满头雾水,愈发觉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蹙眉发问:“恕贫道愚钝,不解大帝言下之意。” 诸葛结庐低下头,这回改成了垂首“看”地。 保持着这个姿势的诸葛大帝,长叹了一口气,声音低微道:“千年在即,这阵法,快要撑不住了啊……” ———— 又是一年期末测验。 青袍年轻人凌真的总成绩头一回超过了自家大姐凌凤歌。 破天荒头一遭,排了个第一。 仙豪的道侣凌星垂十分得意,拍着九弟的肩膀,说道:“我的这个弟弟啊,就擅长厚积薄发,这不,你四姐我一来,立马就考出了个学院第一的好成绩来了,不错不错,再接再厉!” ———— “大帝,我还有一事要问。” 仙豪沉着嗓子道,“那卢通玄卢鬼王,有无可能炼出一柄本命剑?” 诸葛结庐不假思索道:“十有八九,炼不出的概率比炼出的概率要低很多。” 仙豪神色凝重,沉默片刻后开口道:“差不多半个月前,我曾去过一趟丰都鬼城,在那魔头的老巢上空落下了一张本命符,以那场释门大符催生佛家金刚之气无数,意图凭此来镇压鬼王之煞气……竟是全然无用,且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就有一股莫名的雄浑剑气,自下方激射而出,顷刻,就将那些佛门气数冲溃殆尽。不出预料的话,那个姓卢的,其背后,恐有实力极强的高人扶持!” “极强”二字,仙豪特意加重了口气,是为强调。 仙豪直视着身穿一件仙鹤大氅的诸葛结庐,俊美道人肃然道:“那鬼王炼出本命剑的概率,若与我相比的话,孰高孰低?” 诸葛结庐面对此问,一脸松快之色,作为殇学院校长的白发老人,咧开嘴,笑道:“你听不听实话?实话就是我也说不好,假话就是你更高一筹。” 仙豪笑容十分苦涩,道:“大帝你这……” 诸葛结庐摆摆手,“莫慌,静候下文即可,为此我已经算过不止一卦了。” 仙豪当即便来了兴致,挑着眉,问道:“敢问卦象几何?” 诸葛结庐摇头晃脑道:“大雪将至,雪上加霜,要相信那一缕青光。” 仙豪眉头打结,不解问道:“青光是指?” 诸葛结庐仰着头笑道:“天机不可泄露!” ———— 盲山南面的那座鲲湖之上,仙豪传授了白衣剑修高飞一式“续命法”。 此术法,类似在心门内点燃一盏本命延-生灯。 ———— 在仙豪的帮助下,锐驰终于又研制出了一座阵法。 融合混沌洲天使族二十六个独特字母,以及天地、乾坤二元阵力,加入仙豪的道门真气后,大阵即成。 可总慑天下,威震万法。 密斯特锐驰欠身拜谢仙豪后,将此阵,命名为“天君降魔阵”! ———— 道侣凌星垂与自家九弟切磋拳脚的时候,仙豪主动赠予了凌真一张隐匿至极的绿色符箓,要求温养在窍穴之中。 并表示,此符唤作“幽泉”,名字由来是那句“别有幽泉暗恨生”。 幽泉符生暗恨。 关键时刻能保命。 ———— 学院八师之首的费芯,不愿错过此等良机,前来向仙豪“问道”。 要探求自己跻身大道境的契机,亦或者能说是寻求一种“可能性”。 ———— 一场比拼大道与术法的问道结束,费芯输得惨烈。 甚至直到最后一刻,仙豪仅用拳法便将费芯击败当场。 所用拳法,名为“开山拳”。 据说是学自那石破天惊山山主之子东方即白。 自觉此生破境无望的费芯,想着向仙豪求一颗砥砺修行的“仙丹”。 奈何,仙豪却说自己已不练丹久矣,连自己那鼎炼丹炉都已经送人了。 至于不再炼丹的原因,讲来惭愧。 因为比那一洲炼术第一人的蓝霜差了太多,自觉无甚颜面。 也幸亏那姓蓝的女子在阵法推演和实战中符箓的应用方面,不及自己。 否则,多半仙豪就要活得过分憋屈了。 被一个涉及多条大道的女人压上一头,实在忒难受了些! ———— 蓦然间,天君仙豪大袖一挥,不可思议的划出了一片璀璨星河。 直接将他自己,以及学院八杰之首的费芯,给拉拽进了其中。 此方银河,乃仙豪炼化了不计其数的天机时运后,方才诞生出来的产物,可算一方独一无二的仙家道场。 在星河道场里,费芯仰头望见一座高悬头顶的巨型宫殿,立时瞠目结舌。 殿门外,厚重的白云之上有桃花朵朵盛开。 牌匾上则写有十分醒目的四字,“大玄通观”! 素有天君一称的仙豪,笑着解释道:“我那座玄通观而今已被搬迁至了此处,那些桃花,是贫道托我那挚友陆敕所栽种,属实增色不少啊。” 费芯始终保持着举目而望的姿势,显是被震撼到了说不出话的程度。 所谓“天君”,即是天下道门之君。 他仙豪,有如此神通玄妙的道行手段,实在无愧为道门大天君。 费芯用类似自言自语的说话方式道:“仙豪前辈如何能得此等造化神通……” 本无意得到什么答案。 怎料,披穿鲜红道袍的仙豪,忽然转过了头,笑望向顶着一颗光头的紫袍剑修费芯,悠哉道:“我本名吕仝,自幼读书过目不忘,五岁不到便可出口成章,据我娘亲所说,诞我之时,天边彩霞盈彻,须臾霞光赤烈如血,再转瞬,又变作一片纯白……” 费芯竖起耳朵听着,不愿错过哪怕一个字。 仙豪接着道:“我年少时头生三花聚顶异象,被教书先生评价为有‘道骨’,便弃书不念,不过十岁便独自一人,跑去庐山某洞穴内自学道教方术和炼药制丹之法,苦历三载光阴,终究不成。” “十四岁去到丹顶山,拜师北极尊者,一心求道。师尊后来赶赴蓬莱岛,与那南洋仙翁结伴隐居,多年不曾归山,师弟们皆要奉我为新一任道门领袖,一番纠结权衡之后,我到底还是没有答应,拒绝担任丹顶派的掌教宗师,舍掉了那一个本有希望收入囊中的‘吕祖’头衔。” “弱冠之年途经黄河,意外进入谪仙归墟,于归墟境内,拜了那位逍遥真君诸葛长怀为师,获赠三清无为法阵。” “曾与魔教五拜老祖彭簇在山巅斗法,不胜。再获意气相投的照雪剑仙风流传授剑术‘桃花无情诀’,可惜,始终也炼不出一颗本命剑丹,无缘此道。” “随诸葛长怀,也就是后来的魔宗折腰山共主修行了五年后,我离开了那处秘境归墟。在南山之上,出剑碎裂山崖,随手击杀掉一头花斑豹子的时候,与一名在山间采摘灵草而不慎跌落谷底的女子邂逅,便将之收作了门下弟子,她就是后来贫道的山上道侣,凌星垂。” “北海三潭大会,群英毕至,会上,与桃花宫宫主陆敕结交,与彼此成为今生挚友。我将那门剑仙风流的桃花无情诀教给了陆敕,后来陆宫主凭借此术,自创了一套名唤‘七十二桃木钉之后再无来世’的法诀,既可说是道门仙术,又可称作是某种剑道的神通,因在杀力方面犹有精进,故亦可将之视为一门全新的攻伐之术,一种登峰造极的剑法。” 言语间,那位红袍大天君的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柄细长的桃木剑。 仙豪手持桃木剑,勾起嘴角,笑言一句“费道友看好”,旋即,动身掠至相对更高处。 于无尽虚空与星辰萦绕的环境之中,一代道门大天君开始独自演示剑法。 所使武学,自是那套最完整,最为本真的桃花无情诀,此乃“照雪剑仙”生平精深至巅的剑道之术。 头顶锃亮一片,身披道门紫袍,腰悬儒家玉佩的费芯,一生都在追求三教合一的境界,却始终不得初窥大道,至高也仅能抵达无极境巅峰的水准,此生无望破开瓶颈。 而眼前那位鲜红长袍飘摇,出剑不止的俊美道士,却是在早已有了三教气运加身之后,又转而开始研习剑术,企图破而后立,从另外的登天之路上搏出一条“大道”。 如此道心,如此道士,天下当真绝无仅有。 手里有剑,蛟龙亦可瞬斩,又岂能做不到“一剑破万法”? 身为剑修的费芯,此刻默默观看仙豪一人持木剑舞弄身姿的动作,招招皆惊为天人。 满眼,尽是艳羡与崇拜的神情。 费芯是剑道修士,而仙豪仅仅只是一个玄门道士。 可为何在费芯看来,仙豪的剑术,要胜他远矣? 学院八大导师里境界最强、剑道造诣最高的费芯费老师,当下目不转睛,望着那一位身处银河虚空之地,持续舞剑,如同瓷人般绝美的红袍道士。 费芯微微摇了摇头,无不感叹,默默道出一句:“道门天君,当真……绝顶风流。” 第三百三十六章 一人入四境,一人遭问剑 凌真在师父的帮助下,征得了正、副两位校长的同意,专门在某处山崖的壁垒处,开出了一面“墙”。 其位置,就在先前凌凤歌刻下碧诗一首的地方。 凌真将那座山取名“诗情山”,而那处山崖墙壁,则被他取了个“画意墙”的名字。 山和墙,连在一起就是“诗情画意”。 该山墙唯有一个用途,就是刻字。 墙上第一个刻字者,是凌真的师父嬴春。 老剑圣以剑气刻下了一句诗,“世人总归簪上雪,人生聊寄瓮头春。” 第二个,是兴致勃勃的杨豪杰。 杨少只是手持佩剑“英雄”,在墙壁之上刻了简简单单八个字,“天纵之才,唯我豪杰。” 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杨豪杰那柄最新炼化出来的本命剑之名,唤作“天纵”。 仙豪在学院里待了约莫一旬时光,闲来无事,便第三个刻字。 在山崖的墙面之上留下了一段话,“此生从无一朝纵身入险境,扶大鹏兮直上琼天步青云。” 其道侣凌凤歌也出剑留下了第四句,“天长地久,凡间有情人长长久久,白首不分离。” ———— 一旬不过十天,第十一天,红袍大天君仙豪便骑乘雪白鸾鸟,与其山上恩爱道侣凌星垂,一并离开了通天岛殇学院。 飘然乘云气,天人须仰观。 青袍年轻人凌真仰头目送,心生感慨。 这等超然风采,仙豪道长真仙人也。 人间不可无一,却是决计也不会再有第二个了。 “四姐,你和四姐夫好好的,一定要幸福啊!” ———— 一番权衡后,凌真开放了在“诗情山画意墙”上面刻东西的权利。 只不过不是白刻,要花钱才行。 在凌真旗下任何店铺呢,消费满五十块金色灵砖,即有在墙上刻字的资格。 想刻什么都行,若是有兴致,把一本书刻在上面,也随你。 短短数月,除了嬴春、杨豪杰、仙豪和凌星垂所刻的四句话外,又陆陆续续多了一些字刻。 五个字,“苍穹神拳帮”。 是苍天某次喝多以后,追忆往昔的那一帮派而刻就。 “谁说女子不如男。” 为杨豪杰前女友沈佳懿所刻。 “白云离地千丈,我剑气高万丈,腾空而起,破云飞升。” 白衣剑修高飞手持佩剑展翅刻下了这些字。 是凌真送给高飞三十而立之年的礼物。 当然用不着阿飞掏一分钱,同样的,凌真也不用。 “徐康,你要娶我。” 这一句是匿名写的,不知何人刻就。 “季星尘求你别骚扰我。” 这句,貌似是女寝的丁笑寒写的,因为在食堂被阿星纠缠了好几次,无可奈何,愤然刻下了这一句话。 “男寝三七零一的五个男人,脑子都不太正常。” 当然也是匿名的。 如果被凌真知道是谁写的,多半要好生去“问候”一下那人的。 “云朵像,可惜吃起来滋味不行。” 这是季星尘写的话。 这胖子,之前化出了赤龙真身,飞到天上去发疯似的大嚼云朵,可惜屁的滋味也没尝出来。 “伸手可揽明月。” “练剑容易,泡妞难如登天。” “可笑今朝我形单影只。” “周青霞是我心尖儿上的女子,谁也不许碰她。” “我爷爷的剑术略胜嬴春。” “什么美事?苦得堪比中药。” “东西凭什么卖那么贵?” “同意,把人当傻子坑。” “车车车的脸蛋咋跟月饼一般圆?” “上头这句是谁写的,有种的给老子站出来,我车匣砍不死你。” “寝室能否重新装修一番?简直住不得人。” “爱尧尧一万年。” ———— 今日慎白玉的课上,慎老师负责扮演了一个擅长攻城略地的“暴君”,自称天王大帝,要以一人之力敌对一国。 而班上的全体学生,则要联合起来,守护城池不被攻破。 只要超过一炷香的时间不被慎白玉“破城”,就算是学生们的胜利。 ———— 通过慎老师的这一场战争模拟,凌真对问剑一整座国家,有了一定的概念。 ———— 因考过一次年级第一的缘故,两年后的如今,曹屏对于凌真的印象有了明显转变,一点点往好的那方面转变。 虽然还是没啥笑脸,但也总算能与之说上话了。 凌真从那位人称“曹老古板”的儒衣老者口中,了解了不少关于那座冰幽族聚居的霜寒大陆的信息,获益匪浅。 ———— 五年之约的期限已至。 但是圣光族十大星君之一的“刀圣”关璧,并没有如约现身,全然不知身在何处。 未能与之开战。 被“爽约”了的哲柳,其内心,竟是有了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似乎心情不算多差,有如释重负之感。 闲来无事,便与其唯一女弟子关心,即关璧的那个女儿一块儿南下寻“岛”。 五年过去,曾经樱裙少女已经长大,虽还没有二十岁,但已经有了二阶红尘境巅峰的战力修为,颇为不俗。 一师一徒,今日抵达通天岛。 ———— 见过舅舅后,作为干外甥的姚樱之子凌真,询问起那场而今已经来临了的“五年约战”。 万里神箭手哲柳轻声一叹,表示自己也很是迷惑。 按理来说,关璧有着山河缩地成寸的神通,天地间无处不可去,转瞬可奔赴至海角天涯,没理由会迟到才对…… 只有两种解释,要么是刀圣关璧已经身死。 要么,是那个姓关的被某人拘押了起来,再不能施展缩地山河的手段,故而没能前来赴战。 也只能继续等着了。 约定好的战事,一方不来,另一方只有恒久等待。 ———— 一个不大不小的消息,在学院内部传开。 传播度很高,几乎只要不是像车匣这种没有朋友的人,就一定会有所耳闻。 那就是。 那个已经不住在三七零二寝很长时间的张怍,在冰镇清凉湖里闭关了整整五个月后。 出关,即破境。 如今已经是实打实的丹元境修士了! 学院里,一人破开凭虚境瓶颈,跻身四阶丹元。 另一人,那个与校长二弟子张怍名声不分高低的青袍年轻人,未有破境。 而是迎来了一场只针对他的“公开问剑”。 遭问剑之人,自是金牌导师嬴春的二弟子凌真。 而主动登岛,且当着大伙儿的面,挑起问剑之人。 复姓轩辕,名太平。 第三百三十七章 用命来试一试 当众挑事,主动问剑凌真之人。 是千里迢迢,从八百里火焰山至此,专程赶来通天岛的轩辕太平。 那个轩辕剑炉之主轩辕殷的独生女。 五年时光过去。 拥有天然火神之体的奇女子轩辕太平,其身段体态,抽条发育得很是不错,再不是铁板一块的“太平公主”了。 一入海岛,手持那柄父亲的“盘古”神斧,轩辕太平轻而易举便击败了刚炼出本命剑的魏茗水。 将那柄由费芯取名为“江河”的魏茗水本命剑,斩得损失了半成灵力以上。 大江、大河皆入我之胸怀,此剑名号,本是为了致敬那位性灵皆入我怀的女子神人蓝霜。 但魏茗水只是魏茗水,并非大濮王朝的那一位“杀神”蓝霜。 天才女修轩辕太平,在秒杀了本命剑大损的魏茗水后,正好与那哲柳的女弟子关心撞了个满怀。 二者之间,顷刻即爆发冲突,直接开战! 分明高出一境,已是三阶凭虚境的轩辕太平,与那犹然尚未破境的关心打成了平手,一时间难分高下。 轩辕与关心。 两名年轻女子修士,在岛上激斗之际,有一袭青袍手握极乐神剑,仗剑而至。 只听得年轻公子口中朗声道:“轩辕太平,休要与人再作纠缠,我凌真,来此接受你的问剑!” ———— 一场于轩辕太平而言,睽达五年之久的问剑,宣告结束。 轩辕家的独生女,所炼化的窍内飞剑,其名为“走水”,与那份火神体魄相辅相成,可催生出大量火属性灵根的强力武技。 可惜。 此于凌真而言,与小孩子过家家无异。 青袍年轻人显出磅礴大气象,法相雄壮,火灵骑士神威盖世。 巍峨烈火巨刃,当头斩下,全然无视“走水”剑,直取轩辕太平的那颗脑袋。 火神可烹杀一切生灵,当然也包括区区一名女修! 被雄威震慑,整个人肝胆欲裂,全没料到凌真五年里进步会如此之大的轩辕太平,双膝一软。 当着围观众人的面,跪在了凌真那一尊火灵法相之前。 弃械投降,主动认输。 ———— 盲山光明洞内,导师费芯将这场问剑的情况向校长禀明。 诸葛校长对此点评道:“关心,和那复姓轩辕的姑娘,她们二人,修行天赋都是一流水平,只要假以时日去苦练,将来必成大器。” 费芯想了想,问道:“那凌真?” 诸葛结庐笑道:“他和我那二弟子张怍一样,都是人间超一流的高度,仅次于鱼幽琮的那一档。凌、张二人,只要他们活着,未来,毫无疑问都会是八阶大道境,剑道和武道都登至巅峰的存在。” 费芯犹豫片刻后,又忍不住的问道:“会起大道之争吗?” 人族大帝诸葛结庐笑容和蔼,道:“有可能,但可能性不大。” 费芯松了一口气。 诸葛结庐自言自语道:“这座人间,继鱼幽琮、蓝霜这等天才之后,看来注定能被那些年轻的一辈,带来更加恢弘的气象了。” ———— 在输给凌真后,靠着父亲轩辕殷的巨量投资,轩辕太平得以成功“考”入殇学院。 考试分数颇高,入学测验的成绩之佳,自诸葛创校以来,轩辕太平能够排入前十。 如果笔试分数能再高一些,说不定还有希望进入前五。 而更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才刚入学没几天的轩辕太平,居然成功被她拜入了剑修水刑的门下。 成了水老师唯一一名嫡传弟子! 此事,知晓内幕的凌真不以为意,觉得实属情理之中。 轩辕殷用一件价值极高的绝品法袍,为自家女儿换来了这个投师的机会。 只是凌真略有些不解,学院那么多导师,为何偏偏是水刑? 但稍加思量便即明白。 是了。 水刑老师最精于火属性的灵根功法,与轩辕太平最是契合。 那般名师,再加上那一等顶级的天才学生,必定大道可期。 ———— 张怍不负众望,似乎理所当然般开出了自己的本命剑。 作为冰幽族人,作为来自霜寒洲那种剑修遍地走地界的修士。 若是开不出本命剑,仿佛才算更加稀罕的事情。 在吸收了诸葛结庐阳神斩杀白栾时的少部分剑意,张怍的体内剑窍,一开就是两个! 一拥有本命剑,就是两把,确实无愧“大天才”之名。 ———— 盲山。 山间某处开阔地带。 张怍主动“邀请”凌真与自己“切磋”一场。 说是邀请,说是仅不过切磋。 其实双方谁也没客气。 两人的师父,诸葛结庐和嬴春都不在身边,无人加以指点,唯有两人,四柄本命剑。 凌真的本命剑有二,火神和引雷。 而张怍本命剑同样有两把,一柄叫做“神荼”,一柄名唤“郁垒”。 可召唤出极多的神灵法相作战。 之所以说是极多,是因“神相”的数目可以不断叠加翻倍,无有具体上限。 比如说,一开始就只有一尊而已,但随着战事的推进,就会慢慢变成两尊,四尊,八尊,十六尊,三十二尊…… 故而与张怍敌战,必须速战速决,时间拖得越久,越是不利! ———— 两名年轻剑修,于盲山之中激战。 剑力交至,罡气纵横。 这是凌、张二人,第一次以飞剑作为决斗的工具。 玄袍年轻人张怍的拳脚功夫更胜凌真一筹,双掌中蕴有黄蓝真气,汹涌无限。 掌力作剑气,出剑亦可算是某种意义上的递掌。 这等诡异的剑掌交替,饶是见识不浅的凌真都感到棘手。 自知在境界上略输一些的青袍年轻人,不遗余力递出一式式剑招。 胜天诀,霜刃无极,将进酒……每一剑都堪称精妙绝伦,世间罕见。 而张怍在使用各类武技抵挡剑招的同时,驾驭着自己的两柄飞剑,不停切割天地,分裂出越来越多的神灵金身加入战斗。 凌真身处火灵骑士的巨大法相之中,与同样被金身法相包裹着的张怍持续作战,递剑、递拳从无片刻停歇。 山间火光四起,怒雷滚滚,金芒辉耀,可谓神圣非常。 其声势之巨,甚至已然搅乱了一部分的天时地利。 至于“人和”。 则是这两个拥有本命剑的年轻人,一玄一青平分秋色,伯仲之间。 ———— 盲山一场好战。 最终的那个“胜负”,随着副校长杨劼,即张怍大师兄的介入而未能分出。 战斗过后。 凌真诚心实意,请张怍去了自己开的那家“失忆吧”,当着张姓玄袍年轻人的面,仰头喝下了一杯“一笑泯恩仇”。 酒过三巡,两人勾搭着彼此的肩膀,言笑不断,再无半分芥蒂。 真正把前尘一笑置之,彻底泯除。 兴许是喝大了的缘故,性格向来沉稳的张怍,极其难得的话多了起来。 他看着身边坐着的青袍年轻人,慢慢的道:“凌真,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的朋友了,在这殇学院里能交到朋友,也算是不亏,来,敬你一杯。” 凌真与之碰杯,笑容满脸,“我凌真朋友不少,多一个不多,但像你张怍这般……把我往死里打的朋友,还真是少得可怜,几乎没有过。” 张怍微微一笑,然后顿了顿,又道:“我最多在学院里待到明年四月份,之后我便要走了。” 凌真挑眉,“走哪儿去啊?” 张怍如实道:“回霜寒洲的那座‘剑都’,虽然不太喜欢那里,但那儿终归也还是我家,有些家中事宜,尚且需要我这个剑都少城主去做。” 凌真感到十分新奇,忙道:“这么说的话,剑都城主昭魁是你父亲?” 曾经从老古板曹屏曹老师那里,凌真大致搞清楚了霜寒大陆的势力分布。 一洲地界,撇开那一座位于南海里的剑教本部碧幽宫外。 大陆之上,北有“灵山”,南有“剑都”。 坐镇灵山的,是冰幽族大帝昭然。 而那位剑都的一城之主,姓昭名魁,乃昭然的嫡系后代。 这般说来,那张怍同样也有着冰幽族大帝一脉的血统了。 听得张怍缓缓说道:“没错,我本名‘昭怍’,剑都之主昭魁是我爹,但我恨他,就因那个一意孤行,只知行霸道之事的独裁者,我妹妹昭雪被逼死了,我娘也因此而自尽了……昭魁害得我妹和我娘亲离世,我不仅不想认他作爹,我连姓都不想与他相同!他给我起名昭怍,我偏偏要改姓张,这世上从没有一个姓昭的剑都少城主,只有我张怍!” 凌真听了这些化后,沉默半晌,忽然抬头正视着张怍,说道:“你来自霜寒大陆,肯定知道那座千金王朝的国姓是什么吧?” 张怍略有些迷惑,“是姚……怎么了?” 凌真饮了一口烈酒,“那日烟波亭上,我险些宰掉那个白云霁,只因其言语无礼,辱及了我的母亲。我娘叫做姚樱,曾是千金王朝的皇室公主,因与我爹凌璞私奔的缘故,被逐出了姚氏族谱,且离开霜寒洲之前,还被他的弟弟姚泓打废了一个本命剑窍。正因为体内留有暗伤,我娘,已于五年前离开人世了。” 张怍闻言神色黯然,只是伸出手,拍了拍青袍年轻人的肩膀,以示鼓励。 可这接下去,凌真口出的那句言语,令其惊得差点没拿稳手中的酒杯。 只听得那青袍客大义凛然道:“所以,我有一桩心愿,替我娘亲复仇,去你们霜寒洲的千金王朝国都问剑一场,让我娘的骨灰能够进入姚家祖山。” 张怍吃惊万分,瞪着双眼道:“你没喝多吧凌真?千金王朝乃整片霜寒大陆第一鼎盛的国家,号称剑修如云,武夫如林,有像公祖若云那等……” 没等玄袍年轻人把话说完,凌真正色打断道:“我是认真的,绝无半分酒醉说胡话的可能。管他千金王朝国力多么强盛,该问剑的地方,总是要去问剑!我爹武神凌璞,喜欢我娘亲那么多年的剑神鱼幽琮,还有我舅舅哲柳……因为我娘生前的叮嘱,而此生不能踏入霜寒洲半步。他们是他们,我和他们不一样,我娘可从没要求过我不能去霜寒洲,而既然去了我娘的故乡,又岂能不去复仇?娘亲的临终遗愿很简单,就是想要死后能进姚氏的祖坟,这个心愿,我作为她儿子,又怎能不去帮着完成?” 说得情绪激动起来,凌真一口气喝干了杯中辛辣的酒水,继续高声言道:“千金王朝的国都,是叫做朝天城吧?我凌真练了十几二十年的剑,自当去朝天城好好问一次剑,至于问剑后能不能活着,娘亲的骨灰能否进去祖山安葬……这些事我全不去考虑,因为想再多也没用,徒增烦恼,减我意气罢了。既然是必须要去做的事情,那纵使豁出一条命那也无妨,只要问心无愧,就算最终也没能成事,死在了城里,那也是我凌真的命数使然,怨不得任何人,我也不会有半分懊悔!” 张怍良久没有言语,过了许久后,他肃然道:“要不要我帮你做点什么?” 凌真并未回答此问。 那一名眼神熠熠的青袍年轻人坐在自己位子上,腰杆挺得笔直,自言自语道:“试一试,这次,用命来试一试……” 第三百三十八章 小古板 从来尽心尽责的教导主任费芯,今日,为凌真进行一场细致的战事推演。 通过某种实战加卜卦的方式,印证了某一“计划”施展的可行性。 ———— 有个自称龙髯客的矮小道士,来到通天岛上后,第一时间进入学院中心的娱乐场所。 而那时候。 凌真正在与几名关系要好的同学一块儿唱歌跳舞,饮酒作乐。 用密斯特锐驰的说法,这种聚会的形式,在混沌洲天使族里,被叫做“开趴踢”。 以庆祝即将到来的“新年”。 过了今日,就是凌真待在学院里的第三年了。 那场“趴踢”进行到中途,矮得如同三寸丁一般的道人闯入会场。 他自报道号,曰“龙髯客”,然后笑容热切,向那名青袍年轻人问好:“凌少爷啊,贫道与令尊,早年间是好友,萍水相逢一场,有过一桩不值一提的香火情。早闻少爷一代人杰,今日一见,果真是仪表堂堂、俊气非凡……” 那道人一进入会场便即将凌真好一通夸赞,给人一种极其卑躬屈膝的“下作”之感,惹得年轻人们都比较厌烦。 那自称龙髯客的道士一步步走近。 当他终于与凌真面对面的时候,道人脸上浮现出诡异至极的笑容,堆满扭曲的褶皱,若一张假覆于面孔之上的人皮。 龙髯客微微弯腰,这一动作使得他愈显矮小,近乎只有凌真身高的一半。 那个古怪道人,此刻低着脑袋,死死压沉嗓音,缓慢的言语:“东方青玄派,是当年凌璞带兵攻破的第一个武林宗字头山门,贫道不才,正是曾经青玄派的宗门掌门……” 言语之间,凌真浑身悚然一震。 匆忙往后方撤去。 已然为时过晚。 刹那间,矮小道士龙髯客的整副身子砰然炸开,血肉飞溅,声势惊人! 炸裂开来的鲜血肉块之中,有一股极其劲猛的杀力喷薄而出,朝着四面八方扫荡过去。 除了那股杀力,犹有一柄漆黑长剑,自道士的那颗头颅内射出。 笔直戮向了那袭青袍。 剑尖锐不可当,直直刺向凌真的面门处! 凌凤歌就在距离九弟不远的位置,却是已然来不及递剑阻拦。 仅仅只能祭出窍内本命剑“锦绣”,试图将那柄黑色利刃的前掠轨迹打偏,以挽救弟弟的性命。 唯一在场的学院导师金典峰,奋力冲刺而前,去擒抱那股“杀机”。 八师之一的赤发巨汉金典峰,以自身体魄,硬生生为其余几名学生,挡下了那一股足可叫人神魂崩溃的恐怖爆炸。 杀力,已尽被金老师一人消弭! 可即使如此,从爆炸中飞出的长剑,还是未被阻滞分毫。 飞剑速度太快,杀力太高,与被刺杀之人距离太近太近。 以致于学霸凌凤歌的锦绣剑根本追赶不及,青袍年轻人纵使有所反应,亦是躲避不及。 凌真心头大恨。 为何自己没有提前做好准备? 在南海通天殇学院这个“安乐窝”里待得太久,连防患于未然这一基本要旨,都给忘记了么? 自己身份与他人有异,最是容易遭到歹徒刺杀,这件事,自己怎的就偏偏给抛之脑后去了? 该死。 实在活该受死。 眼前锋锐黑剑即将透穿凌真的脑袋! 凌家少爷此番似乎必死无疑……一张碧绿色的道门符纸,倏然间自年轻人体内某处窍穴内掠出。 是仙豪所赠,别有暗恨生的那张“幽泉符”! 道气呈莹绿之色,绚烂无比,笼罩住那柄飞剑,止住了漆黑利刃的迅猛袭杀。 此时此刻。 凌真大汗淋漓,心头甚是后怕。 他知道,若无此张道符护身,自己眼下,多半已是一个头脑被飞剑贯穿的死人了! 福大命大。 多谢四姐夫仙豪的救命之恩,多谢了。 ———— 相距通天海岛,尚有数百丈之远的某处。 浮空悬停的一名黑袍年轻人,此子双手飞速掐诀,在认真算着点什么。 这个五官十分寻常,但眼神里满是阴鸷之气的年轻人,叹了一口气,停止了捻诀的种种动作。 静止下来后,男子望着那座浮天海岛的方向,喃喃道:“浪费我一张极品傀儡符才控制的家伙,竟会如此不堪用场,好歹弄死几个人吧……唉,算了,反正意义不大。” 黑袍客转身御风远走。 走之前,不忘将空中自己来过的“痕迹”彻底抹去干净,点滴不留。 如此这般作为后,便是神仙也不知他来过这里了。 ———— 风波平息。 今年跨年仪式上,被化名龙髯客的道人,以“自爆”的形式刺杀,险些当场身亡,靠着仙豪馈赠的幽泉符这才留存一条性命的青袍客凌真,胸中感到惶恐后怕之余。 有些意识到。 自己在岛上待着的这些日子,有些过分安逸了。 这样下去可当真不行。 ———— 凌真从东宫老师那边学到了极多的炼制符箓法门,配合之前陆敕道长赠予自己的一些桃花宫炼符之术。 年轻人自诩,已然是一名堂堂正正的符箓炼师。 这年岛上红红火火过新年,张灯结彩,爆竹声不绝于耳。 立于嗨楼的最高点,凌真一人放声,朝着天幕大叫道:“从今往后,我凌真的道号,就叫做‘天神’!” 天神山庄凌真,道号名为天神。 为此,曹屏曹老古板做出了四个字的评语。 返璞归真。 这个四字评价,令作为学生、晚辈的凌真,心中倍感受用。 ———— 这一天的晚间,凌真在自己开的那家“失忆吧”里喝得微醺,心情颇为自在。 独自从酒吧出来后,迎面撞见的一袭黑绸。 温香软玉。 前方之人正是学院八大导师里唯一的女子,轩辕太平的师父——水刑。 见到是水老师后,凌真有礼貌的道了一声好,然后便继续走路。 还没走出几步,便即被水刑给喊住了。 青袍年轻人扭过头,迷惑发问道:“怎么了?水老师有别的事情么?” 说到这里时,凌真猛地瞪大了眼珠。 只因夜色里,无人的拐角处。 他清清楚楚看见,身穿黑色绸缎的水刑水老师,将自己衣领尽量往下拉扯,露出了领口下那雪白一大片的皮肤。 任何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面对此刻眼前这一幕,都一定会有所心动,甚至血脉偾张,无以自控! 凌真只觉有些心惊。 不禁连连往后方退了几步。 前胸处肤如凝脂,身段婀娜的水刑,竟是也跟了过来,上前走出数步。 与年轻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了。 听着水刑那愈发急促的呼吸声,凌真用力咽了一下口水,伸出一手挡在前头,大声道:“水老师,我非什么道德君子,没那等圣人般的自控力,所以你,你可休要再过来了!请,请你自重一些……” ———— 深夜。 黑幕笼罩四方。 一棵参天大树的底下,凌真与黑绸女剑修水刑并肩而坐。 “哎呀,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我说水老师啊,这事儿你直接与我挑明即可,何必要整刚才那一出呢?” 凌真实属无奈道,“也亏得前段日子我跟着费老师修了几天的佛门禅定,否则还真不一定能把持得住。” 水刑深深低垂着脑袋,脸上的红晕尚未彻底散去。 原来,就在刚才。 她向自己的学生凌真,提出了一个很是过分的要求。 该请求,过分到让水刑觉得需要用到“美人计”的手段,才有可能让凌真切实去办。 凌真继续悠然道:“会死的吧,水老师……若此事容易做成,百无禁忌,恐怕你也不至于会想用身子来求我去做了吧?” 水刑沉声开口道:“不是会死,是有可能会死。那可是足足三十年的国运,顷刻被摧毁的话,必会带来极其强劲的反扑力道,如逃之不及,容易命丧当场……” 女子剑修水刑,原是霜寒洲极北之地“女尊国”的一国女皇。 在那座以凡俗女子为尊的国度里,享受十几年的至尊地位,是万人之上的“女帝”。 直到后来被自己的亲妹妹水兰窃国,不得已投海自尽,如果不是刚巧被海上乘扁舟的慎白玉所救,水刑估计早就葬身在茫茫大海之中了。 侥幸存活后,多年来,其实水刑一直都立志复仇。 她将一块残剩不多王国气数的血色玉玺,彻底炼化为法宝,持续温养,使之内部蕴含了数目极度惊人的磅礴真气。 此玺一砸之下,那股爆破巨力,浑不亚于八阶大道境顶级强者的倾力一击。 若能有人手持这枚血色玉玺,来到女尊国的皇城上空,把“血玺”砸将而下,那么按照水刑的个人判断,至少能令女尊一国国运倒退二十至三十年。 而那个“投玺之人”,自然也极有可能被血色玉玺炸裂时的力道,以及女尊国气运倒退时的反扑之力摧伤,甚至直接身死当场,性命荡然无存! 此事,便是水刑的那一个请求。 凌真缓缓伸出了一条手臂,轻轻搭在黑绸女修的肩头,语气和煦道:“水老师啊,你不用担心,你既已知道我问剑千金王朝的计划,那么就应该明白,此去霜寒洲,我压根没想过能活着回来。既然铁了心要去赴死,那还有甚好怕的?你求我办的那事儿,我这个当学生的,答应了。” 水刑猛然抬起头,一双秋水明眸里积满了泪水,颤声道:“你,当真?” 凌真果断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微笑着道:“凌真凌真,我名中带‘真’,说的话,答应过的事,岂还能有假?” 水刑只觉胸口温暖,满腔升起一股温柔的暖流,破涕为笑,一头栽入了凌真的怀里,一遍遍诉说着自己的感谢。 青袍年轻人动作轻柔,就那样抱着学院导师里最被男学生喜欢的女老师水刑,笑道:“水老师,差不多行了哈,大晚上的,孤男寡女的,要是被谁不小心看到,那可就不太妙了。” 水刑声音细微,似乎有娇羞之意,她幽幽道出了一句:“那我去开个房?” 凌真一惊,忙不迭松开胳膊,噌的一下站了起来,他瞪着眼,叫道:“水老师你要再这样,我可就不帮你了!” 水刑瞧着那袭年纪轻轻的青袍,掩嘴笑个不停,边笑边道:“从前怎么没看出来,你凌真会是这么一个正人君子。” 凌真咳嗽了一声,笑意苦涩,回应道:“你是传道受业的老师,我呢,是上你课的学生……有学生睡老师的吗?!这人活着,总该守些伦常礼法才是!” 水刑稍稍一愣,从凌真这番言语里,莫名看出了几分曹屏的影子来,便即笑得愈发大声,语态娇腻的道:“你个小古板,倒是蛮喜欢讲规矩的嘛……” 第三百三十九章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自家山庄内为亡母守孝三年,殇学院里生活两年半后,而今,已经有二十五岁的凌真。 在学院里待够整整五个学期的今天,以“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状态,成功破境。 辛辛苦苦压境多年,凌真的炼气境界,终于到达了四阶丹元境。 一入丹元境,体内便生出金丹和元婴,即是“小圆满”。 且这也还是年轻人试图压境的结果。 足可见凌真第三境的底蕴有多么雄厚稳固,实在惊为天人! 对于凌真的境界。 其师父嬴春如此评价。 “面对六阶渡劫境的敌人,只要不是那种皮糙至极,底蕴积攒异常深厚的老怪物,基本都能战而胜之,胜而杀之。” ———— 跻身丹元小圆满后,凌真为庆祝自己破开了三阶瓶颈,“大老板”凌真慷慨解囊,广邀学院里的每一个同学,一块儿欢聚在娱乐场所“扛他妈”里的某家酒楼,尽管吃喝受用,敞开肚皮喝酒吃肉。 楼内座无虚席,甚至连外头空地上都摆满了座椅,各类山珍海味陆续供应,随意取用。 今番在此大伙儿的一切消费,均由凌少买单! ———— 张怍已在四月份的时候便以离去,重回霜寒故土,所以没能参与此次聚餐。 凌真并不觉得遗憾。 下次一定还有重逢的机会。 “剑都”是吧? 朋友,等着我来找你。 ———— 众人饮酒寻欢,一场真正意义上的盛宴,在此进行着。 凌真却跑去跟酒楼老板把账大致算了一下,给了一笔天文数字后,便转身独自走了。 各项事宜都已经安排妥当。 一整栋的嗨楼交给了潘剑打理,两家售卖美事和拿铁的小店,给了季星尘。 迎春商铺的生意,则悉数交由杨豪杰来负责,赚多赚少无所谓,因为凌真一个子儿的钱都不要。 至于高飞,钟情于练剑,没太多的时间看账,因那一面诗情山的画意墙总要有人来管,故凌真将此“大任”交给了殇岛五虎里境界最高的阿飞。 任务很简单。 防止有人在墙上乱涂乱画即可。 想刻字,想在画意墙的上头写点儿东西? 可以,花钱即可。 与三七零一寝的四名好兄弟喝了一顿“送行酒”。 殇岛五虎皆是有血性的男儿,酒桌上,却是人人眼含泪光,不是矫情,而是重义。 “兄弟们,我走了哈,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各位多多保重!” “好嘞,你也务必要保重啊!” “千万别死在异乡了,凌少。” “阿星说得对,凌少,你小子给我死一个试试看!” “杨少你说甚醉话,凌少可不会死,打死……也不会死。” “等成事以后,就回学院来看看我们吧……” ———— 与室友们分别后,凌真又去与师父嬴春和大师姐凌凤歌作别。 临别之际,嬴春赠送了自己二弟子一颗“白虎真元”,蕴于其膻中府海内,关键时刻此真元能替凌真挡下一次致命伤。 老剑圣没有告知凌真的是,那份转嫁过来的致命伤害,会悉数被昔年神号“白虎帝君”的嬴春吸去。 这等小事,说不说都无太大干系。 嬴春乃一代大道境剑修,底蕴够高,自信与弟子凌真的修为境界相差甚多,扛一次于凌家小儿而言“致命”的伤,应该问题不小,不足挂齿。 若非本命元神只有一个,这白虎真元,嬴春兴许能送出十颗八颗的,不带一丝心疼那种。 凌凤歌送了自己九弟一支心爱的碧绿色玉笛,笛内,有一位境界战力不算多高,但能够源源不断供应海岛天地灵气给凌真的“剑灵”。 剑灵之名,叫做“青瞳”。 名副其实满身皮肤,皆青色如玉石。 少年模样,绿头发,穿白衣,一对眼眸明亮如翡翠。 收下师父、师姐的赠礼后,凌真还去了一趟盲山光明洞。 洞内,与校长表明了自己离开的意向后,诸葛结庐没有多说些什么,只是同样送出一份礼物。 凌真原本以为只有一份,后来才意识到,还有第二份礼物。 ———— 出了光明洞后,凌真犹然紧握着大帝赠予自己的那只小小锦囊。 那是一只上头绣着五爪真龙的金色锦囊,分量异常之轻,叫人无论如何都猜不出里面装的到底是何物。 显然,诸葛结庐也不愿提前告知,只与凌真言语,让他在处理完了霜寒洲的事情,“大功告成”之后再将此囊打开。 里头装着令你意想不到的事物,决计是样派得上用场的好东西。 既然校长这般有意卖关子,凌真也不便多去询问什么,欠身告谢离去,从深渊般的巨坑里重回了地面。 在洞口处还没走几步路。 蓦然之间,天空中传来了一阵堪称匪夷所思的巨大鸣响。 不同于往日凌真听到过的任何响声。 自有一种……逍遥无拘束的自由气息,凭借那阵“巨鸣”的响起,充塞天地间。 那是什么东西在叫? 凌真心神微震,紧接着下意识抬起了头。 只因上空天幕似乎被什么东西给遮挡了起来。 此物之巨大庞然,竟是连阳光都能挡住。 那一头活物,身躯不知有多少丈宽,修长无比,满身长着金黄色的羽毛。 扇动翅膀。 其翼若垂天之云。 剑修高飞常年在鲲湖里修行加练,曾自悟过一式剑招,为之命名为“鲲吟”。 然则巨鲲从无一日发出过吟声,唯有成功化而为鸟,方能声震苍穹。 神话中有大鱼名鲲,千年不飞不鸣。 传闻巨鲲化鹏后,可一飞冲天,一鸣惊人。 今时今日。 鲲湖里已然空无一物。 那头巨型老鲲,今番终于化作了大鹏。 直飞上青天,其鸣,响人间! ———— 大帝的嗓音从光明洞内传出:“鲲鹏振翅,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凌真,这头魔蜕大鹏鸟,就是你此行的坐骑!去吧,人族之殇岛,永远等着你回来。” ———— 那头作为诸葛校长第二份礼物的“金翅大鹏鸟”,此时,十分温驯的从高处飞落了人间大地。 作弯腰状,似乎在请求新主人纵身而上。 凌真点头笑言一句“此异兽实是通人性”,心情极佳,正欲跃上大鹏的后背。 此时,一个穿有棕色衣裳的少女,脚步匆匆,赶至了此处。 见此人到来,凌真心生迷惑之感,开口问道:“同学你找我有事?” 那少女神情古怪,在原地扭捏了下半天,总算憋出了一句话来——“凌真我喜欢你!” 凌真深感讶异。 可还没等年轻人说些什么,那少女已然继续开口:“我知道你,可你连我叫什么都不知道……但没关系的,这并不影响我喜欢你。” 凌真顿时哭笑不得。 这丫头,莫不是个傻子? 鼻梁不矮,五官颇为立体的少女,这会儿鼓起勇气,直视着自己的心上人,她冲那袭青袍说道:“我叫李栗,来自瀚蓝洲北国大虞,我知道,你肯定不会喜欢我,可我又是那么喜欢你,喜欢到连续一个月做梦都是你……为了摆脱那份让人痛苦的喜欢,我给你写了一首歌,听说你要走了,我想走之前把这歌唱给你听,等我唱完,等你听完,我便再也不要喜欢你了,我会主动退学,回家乡大虞国那边去。” 凌真淡淡一笑,“姑娘……李姑娘,你是如何得知我要走的?” 李栗毫不犹豫,想也不想就说道:“是杨豪杰告诉我的。” 凌真咂咂嘴,扶额道:“那个嘴巴没把门的家伙。” 李栗有点不悦起来,嘟嘴皱眉,气鼓鼓的道:“怎么,你连听我唱一首的耐心都没有吗?” 凌真扯了扯嘴角,摇头道:“怎么会呢,李姑娘尽管唱便是,你是这岛上最后一个送我的人了,这首歌,我一定好好把它听完。” 李栗当即笑了起来,眉目秀丽,她笑嘻嘻的说道:“好哦,这首《真心记》我写得很用心,希望你能喜欢。不奢求你能喜欢我这个人,喜欢曲子就好了。” 还真别说。 这名来自瀚蓝洲北国的少女,笑起来的模样还真蛮好看的。 凌真心里如此想着,只见那李姓少女从怀里取出了一支胡笳,紧接着,有一阵白色气雾瞬时出窍,竟是直接凭空诞生出了一具等人高的女子阴神来! 凌真吃了一惊,睁大眼睛道:“阴神出窍?你是……开光境的修士?” 李栗摇着脑袋,解释道:“当然不是。这只是我靠本命剑‘分神’分裂出的一个‘我’罢了,与五境的阴神、阳神并不相同。你别管这些了,还要不要听我唱歌了?!” 凌真心下暗道。 这姑娘的本命剑神通力,与自己那柄“火神”剑有几分相似,便咧开嘴笑着道:“听,要听的,姑娘请唱。” 李栗随口道了句这还差不多。 接着,她将那根木制长笛状的胡笳,递给了另一个“自己”。 分神而出的李栗,猛地深吸一口气,开始缓缓吹响了那根胡笳。 作为本体的李栗,则也随着音乐,独自唱起了她为凌真谱写的歌曲。 胡笳音色圆润且深沉。 少女的歌喉柔和,而又极具北方的民族唱腔特色。 十分动听、悦耳。 “天降雨,春霖知你意。 前路漫漫,霜洲寒冬凛冽,切记多添衣。 簌簌秋风起,晚来晴空万里。 尘扬鬓,沙漠黄土落日,愁绪漫天际。 杨柳依依,与君今别离。 山头无月色,痴人烂柯已千载,可怜女,梦中语噫。 日日闲行,声声凄切,烟波亭独立。 花落知多少,今宵我共你。 从此再难记起卿,曲终人散,怆然而去……” 耳中听着棕衣少女那感染力十足的吟唱之声,凌真如痴如醉,神情变得有了些许的恍惚,胸中不知怎的,生出了无限的感慨……和沧桑之情。 不单是李栗一人。 还有诸葛校长,师父嬴春,大姐凌凤歌,三七零一的室友,以及学院里其他的导师和同学们。 凌真于内心掂量着分量,自觉他们与自己的那份“情谊”,重达一万万斤! 这座浮于天际长达千年的南海岛屿。 这座从来不乏天之骄子的修道学院。 与青袍年轻人而言,意义之重,同样也有万万斤…… 可是,可是。 终究还是要挥手而别的。 正如与“殇岛五虎”其余四人别离时,凌真说的那样。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总要奔赴天涯。 总要换种活法。 或者死法,也行。 ———— 作为感谢,凌真用尽可能真诚的语气,向那李姓北国少女欠身道:“姑娘极美,见之忘俗,所谱曲调更是惊艳,让人听后不知肉味……在下何德何能被姑娘喜欢一场?此后你我多半难以再见,凌某人衷心祝福,愿姑娘得遇良人,长相厮守到白头,恩爱一生。” 少女李栗本想着说些硬气的话,好显得自己足够骄傲,足够坚强。 可到底还是被凌真的这一番话所打动,热泪自眼角淌落,她声音颤抖着道:“来世若有缘,再续今生情分!告辞了。” 语罢,棕衣少女发狠般转身离去,头也不回,快步而奔。 尽己所能,离那名风流倜傥到令她魂牵梦萦的青袍公子远些,再远些。 可恶。 为何离得越远,泪水越是止不住的在流? ———— 李栗走后,凌真不再着急跃上鹏背。 望着李姓少女远走的位置,良久,没有挪开视线。 长长舒出一气。 如释重负?亦或者可说是放弃了某些东西后的释然。 年轻人忽然间作揖拱手,向着北方稽首一拜。 那是瀚蓝大陆锦绣王朝中州天神山庄的方向。 是凌真的故乡所在。 “爹,是孩儿不孝,这番东去异洲,十中有九死,然则并无所惧,但寻一个快意,求个‘问心无愧’。” “娘,若我身亡,第一时间便来黄泉找你。” “此去一别,山高路远,人在天涯,切勿挂念。” ———— 身后背负着以“孝”为名的金锋剑匣,那袭青袍临走前,最后看了一眼那座通天海岛,然后便转过了身子。 脚下踩着那头振翅而飞的云中金鹏,凌真远离殇学院,孤身前往东方。 海面苍茫,天地辽阔。 唯有一鹏鸟,与一个“异乡人”。 曾有古书上写过一句“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 这等冬日堪堪过去的“倒春寒”时节里,南海上空寒风阵阵,吹得人满面萧瑟。 这一去,也不知壮士还能否再复还? 无妨,无碍。 既是“壮士”,缟素酬吾乡,刀剑决死生! 青袍客与金翅大鹏,一人一鹏相作伴,跨海,入霜寒洲。 (第二卷“人族之殇”,完。) (下一卷的故事,将以剧情节点的形式呈现。) 第三百四十章 【以下为本卷全部剧情节点】 -极北冰原,初步踏足这片霜寒洲的凌真,手持雪白极乐剑,以火神之力诛杀两头口吐人言的护国凶兽——极品冰霜巨龙。 -抵达至女尊国都上空,投下一颗水刑老师给的血色玉玺,内含磅礴杀力,堪比大道境修士的倾力一击。 -两股无上国运气数相互间冲撞,有毁天灭地之威,恐遭波及,凌真乘金翅大鹏鸟飞天而去,却意外穿破云端,来到了昭圣帝君之道场,那座封印了元夏左臂的空中圣地——“灵山”。 -该岛通体如大块的翡翠玉石雕琢而成,浮空仙山之上,冰幽族大帝昭然的开山大弟子,道门第一金仙姜子玉于闭关之时被昭魁出手偷袭,命脉断绝,心窍崩碎,临终前托付凌真以大任,请其代为“封神”,以在将来那场巨大劫难降临之时,保护霜寒大陆不致尽皆沦丧,冰幽族不会落至灭种的下场。 -在与独坐莲花台,身处茫茫彩光霞瑞之中的“圣君”昭然有过一番面谈后,凌真了解到剑阵不稳的残酷事实,在个人恩怨与天下大义间选择了后者,摒弃复仇的念头,扛下了拯救一洲苍生的重担,主动入道教玄门,自封道号“天神真君”。 -携着敕令山河正神之用的那件至高法宝——即姜子玉和碧幽宫无敌教主一同炼制而出的“封元书”,凌真决意去往千金国朝天城面圣,以助千金天子姚寿开启封神仪式。 -骑着一头背生银色大翅的白毛巨虎,通身穿有漆黑衣裳,须发修长,气场堪称阴霸十足的“剑都之主”昭魁,在灵山脚下偶遇凌真,企图杀人并抢夺那一本已被存放入通天卷轴内的封元书。 -凌真靠师父嬴春临别前赠送的那颗白虎真元,得以存活,而那个悍然朝自己晚辈出手的大道境修士昭魁,则被嬴春跨洲递剑,一剑倾力斩下头颅,凭借一门“断头秘法”,从剑都赶来灵山的昭魁昭城主侥幸未死,没彻底陨落嬴春剑下,只是大道受损颇为严重。 -一个以巨型丹顶白鹤为坐骑,金发白袍,风流无双,擅长使用三尖两刃枪的青年俊彦,姓杨名戟,道号“清源妙人”,他作为昭圣帝君的关门弟子,匆匆掠出了山门,守护在“天神真君”凌真的身边,与之一同前往千金王朝。 -凌真与那名杨姓的金发剑修交谈对话,得知了杨戟身为无极境巅峰的剑修,其一直苦苦寻求的“大道”,与他逝去多年的母亲有关,就因其母亲张氏之死至今蹊跷,令杨戟那一份本该无瑕的道心有一粒“尘埃”,始终难以破境入八阶。 -同样也身负着母仇的人族修士凌真,与杨戟结为作异姓兄弟,后者更是在结拜后做好了为凌真赴汤蹈火、百死不悔的打算。 -挨了嬴春一剑后,阴神动荡,阳神损坏大半的昭魁,孤身上灵山,找到自己的先祖昭然,想要讨一个说法,结果被冰幽族大帝挥手逐退,一巴掌打飞出了北天灵山。 -恨极姜子玉和灵山大帝昭然,险些被嬴春直接砍死了的“剑都之主”昭魁,暗自发誓,与那姓凌的不共戴天。 -大约三年前,人皇冢内有九尾白狐刚从睡梦中苏醒,便被从瀚蓝洲逃至此处的人族魔女楼雪绒出剑斩杀。 -白骨剑宗宗主楼元阳之女楼雪绒,使用本命剑“网罗”的神通力,将九尾白狐的灵气尽数收归己用,以弥补以那场白骨滩之战亏损的修为。 -楼雪绒夺舍狐妖元气内力,为自身重塑了一具阴神和阳神后,与剑教教主裘败的妻子“天女剑仙”岑霞飞,在冢内初逢。 -楼雪绒在一洲女子剑道魁首岑霞飞的帮助下,成功恢复到七阶无极境底层的修为,作为报答,楼姓魔女同意以身入局,用“美人计”去祸害姚氏江山,杀人诛心,毁掉一整座千金王朝。 -在南海碧幽宫四位长老之一金锋圣母的大弟子,一品官员,千金国兵部司令兼行军头号参谋黄木文的引荐下,昭然圣君二代弟子里最后一人杨戟,成功带着自称“凌真人”的凌真,进入了那座位于朝天城中线位置上的纯白大殿——天王殿。 -殿内,凌真十分放肆,公然点破了楼雪绒的魔教妖女身份,剑修杨戟更是用“去假存真”的手段,令楼雪绒现出了妖狐本相,姚氏家主、千金天子姚寿勃然大怒,下令侍卫们立时将凌杨二人诛杀当场。 -得皇室赐姓为姚,化名姚李,实际身份是楼十三死后尸体炼化而成的一具“白骨剑侍”,出手突袭,被无极境巅峰的道门剑修杨戟以本命剑拦下。 -凌真索性不再遮掩,扯掉了那张伪装成一名老道人的年迈面皮,当众自报身世,将自己的外公姚寿大骂一通,然后施展那门“神行夭夭术”,冲向龙椅,以本命引雷剑,召唤融合白云霁“鬼诞剑”之神通力的天雷鬼童,袭杀姚寿身边的那个魔女楼雪绒。 -借助圣君昭然临别所赠的豹皮小袋,凌真躲过一劫,扛下了无极境楼雪绒的一式剑道杀招。 -令楼雪绒气府震荡,一时之间无法再度出剑的凌真,与那一位顺利打退了本名楼十三,现已是尸骨侍卫姚李的金发俊彦杨戟,凌真和杨戟两人于天王殿中大闹一通,不仅令皇帝姚寿颜面扫地,还一口气重伤了两名藩王质子,随后,拐走了一个早就想逃离朝政的刑部肱骨大臣元丹,凌、杨两名剑修顺利出逃。 -“西王”姬杀的儿子姬张,以及千金皇帝姚寿的长子姚焦,二人一并骑着条紫色飞天虺蛇,出城追杀两名贼子。 -怀揣着法宝封元卷轴,再不愿辅佐昏庸无道的外公姚寿,凌真在半途中,一脚踢昏了前来夺宝的姬张,又用火神剑的心焰之火,将姚焦烤成了一个“炭人”,姚家大太子的整副身体,皆被灼烧得黑如焦炭,彻底面无全非。 -于鬼魅作祟的一处仙家山门“八卦宗”,效仿昔年嬴剑圣在红粉镇湮灭万千女鬼的神迹,凌真仅凭两剑,便将那幽冥鬼镇之主李濡染击杀,荡尽山头所有鬼物,救下了差点沦为邪祟傀儡的八卦宗宗主何太极,结识了一个不幸被牵连入此事件之中的细瘦少女纪小小,在纪姓少女的请求下,凌真答应其与己结伴同行。 -沽塘城东迁湖太守李晋之子,素有“魔童”称号的少年天才李吒,先是用穿天箭和造极弓,在泰凤山之巅射杀了玄铁娘娘座下的紫云童子,后又因根骨实在过分超绝,被道号“玄铁”,剑教四大长老之一的王笙青眼相中,收作了门内弟子。 -顽石洞里,玄铁娘娘王笙对自己这个年岁最小的弟子倾囊相授,十分偏爱,奈何魔童李吒在发现王笙竟用活人来炼制丹药后,趁着玄铁娘娘外出,去与那个前来为逝去恩师金锋圣母复仇的黄木文厮杀之际,作为玄铁娘娘弟子的李姓小魔童,一口气将早年裘败赠予弟子王笙的三样极品法器,以九条陆地蛟龙骨骼打造而成的那一杆“龙尖枪”、又名“镇魔绸缎”的阴阳混沌绫,还有用十八昧真火淬炼出的“赤烈天地轮”,通通据为己有,借此三宝之神威,火烧顽石洞,杀光玄铁娘娘门下的全部弟子,一众李吒同门,皆殒命于少年魔童之手。 -同一日,莫名丢了三件心头至宝,洞府被烈火烧毁,门徒被杀戮殆尽的“玄铁”王笙,二度驾雾腾云,造访沽塘城,继上回为徒弟紫云童子出头,再一次问罪东迁湖李家。 -因和金锋圣母大弟子黄木文交手而伤了精气的王笙,孤身前来治罪沽塘,而此时,魔童李吒的好友杨戟,和人族剑修凌真两个,正好就待在城中李府内,与剑教教主座下四弟子之一的王笙,正面交锋,凌真、杨戟还有三宝齐聚一人之身的李吒,三者共战大道境女子剑修玄铁。 -玄铁娘娘化出一尊紫气缥缈的巍峨法相,手持本命剑所凝成的剑气法宝“瑶琴”,以第二柄本命剑“天灾”之神通力,使得天落无数陨石,颗颗皆硕大如斗,要以此砸毁东迁湖方圆千里,灭掉沽塘城。 -杨戟的武器三尖两刃枪被飞剑戮毁,手持凌真及时相赠的那杆神物“一心枪”,与魔童李吒联手,挡下了那一股浩荡天灾,不令沽塘百姓葬身于万计陨石之下。 -青龙剑仙魏颉于暗中递出了一剑,仅用三成力,顺利斩灭了王笙第一柄本命剑“瑶琴”。 -“玄铁娘娘”王笙自知今番大事不妙,立时舍掉一颗本命法宝“圣彩石”,类似某种意义上的大道自毁,直接跌境至七阶初品,在一声惊天爆炸里,仅剩一柄本命天灾剑的王笙,侥幸出逃,远离了沽塘城上空。 -魏颉察觉到某个青衣人的存在,被质问身份的青衣中年人自称姓“萧”,并放声称——“天下太平,萧某人便天下无敌。” -本欲出剑一探虚实的魏颉,终归还是未有动手,只因那萧姓青衣人亲口所说,他之所图,很是简单,仅是想要写一本“书”出来。 -因极乐剑被王笙打出一个缺口,凌真意图修补神兵,需要龙宫里的宝贝“禹神珍珑铁”,便与杨戟和李吒二人一块儿前往了北海龙宫,去那座水晶宝殿内“借”宝。 -李吒持龙尖枪,轻易杀死了宫殿内除龙王外的第一大将,一头巨鲸炼成人形的“夜叉神剑”张银,杨戟击败了北海龙王敖天的独子敖笛,李吒先把濒死的蛟龙敖笛剥了皮,再将其体内一整条龙筋抽出,当做腰带。 -因那个分明只是条“白蛟”,却自称龙王的敖天不在宫内,而是出门去陆地搜刮童男童女之故,凌真非常顺利便取得了那一块龙宫至宝“禹神珍珑铁”,修补了自己的佩剑极乐,使之品级更上一层楼。 -真身是一头白皮老蛟,曾贵为千金国帝师公祖若云坐骑的“龙王”敖天,回宫后见到儿子敖笛惨死的模样后,雷霆震怒,果断消耗两张绝顶品级的仙门符箓,以“通天”、“绝地”二符,在极短时间内,从西海、东海两地,均调令了巨量分舵兵马,亲率一支水族大军,杀至沽塘东迁湖,势要报仇。 -曾为公祖若云胯-下坐骑的老蛟敖天,邀请了公祖若云嫡传大弟子,道号“甘霖”、“仙水道君”的剑修施泽,与自己共同讨伐沽塘城。 -曾被裘败亲自邀请加入碧幽宫剑教本部,极大概率能成为与金锋圣母、玄铁娘娘齐名的“第五大长老”,但最终还是因为不忘师恩而婉拒了裘教主的“仙水道君”施泽,拥有极高的剑道天赋,不到四十岁,便已是大道境剑修,那柄本命剑“惊涛”更是被无敌教主裘败评价为“水属性顶级造化”,作为国师公祖若云生平最得意弟子的他,地位要远在师父曾经那一头坐骑,名为敖天的白皮老蛟之上。 -除去龙王敖天带来的那支水族军队,光是一个施泽,即让凌真、杨戟和李吒三人难以匹敌,情况十分危旦,仿佛已然身处于万事皆休的处境之中。 -万幸有纪小小的父亲,霜寒洲冰幽族十大剑修之一的“酒尊”纪一庚出手,一个酒糟鼻的矮小老者,由于和公祖若云曾有一桩死仇,故而对于公祖大弟子施泽,纪一庚毫不手下留情,直接祭出那柄原名神龙,品级跌落后改名为“蛟龙”的本命剑,一剑出,即令那个炼化白云水气作飞剑,宛若无敌化身的施泽当场暴毙,身死剑下。 -眼见被施泽敕令出的那尊道法涛涛的“仙水法相”,全然扛不住蛟龙剑的袭击,瞬间破碎,大道消亡一空,心头惶恐到了极点的白色老蛟敖天当即显出蛟龙真身,妄图逃离此处,眨眼的功夫,便被纪一庚的本命剑“蛟龙”杀害,白蛟尸体被收入了壶中,那个坐拥“酒后逍遥之道”,有“酒中尊者”之称的酒糟鼻老人纪一庚,以蛟尸佐酒,来滋养他的“乾坤胃”。 -昔日的某位剑道豪强,现如今景宁观的观主,一个姓吴名敌的糟老头子,来到沽塘城李府,与酒友纪一庚汇合。 -从这个目标活到一百五十岁的老观主口中,凌真得知了剑教的创教老祖师裘败,到底有多么无敌,强得多么不讲道理。 -本名“吴败”的无敌教主裘败,是景宁观老观主吴敌有着血缘关系的亲弟弟,如今作这副邋遢模样的吴敌,因弟弟吴败早年间突破八阶大道境时的剑道气象太过强盛,骇人至极,一个不小心没守住自己的道心,元神崩溃,一跌就是三境,而那会儿便已真正无敌天下了的吴败,也就是后来的南海碧幽宫宫主、剑教教主裘败,在将亲哥哥吴敌的道心骇破,境界吓掉了以后,不再愿意跟废物哥哥一样姓吴,而改姓作“裘”,把自己的名字从吴败改成了“裘败”,此中含义,自然是那——“纵横世间全无敌手,我手中有剑,但求一败”。 -凌真带上那个已然辞官不做了的刑部大臣元丹,与杨戟、李吒一同走后,碧清散人魏颉来到李府大院,对着酒糟鼻纪一庚,和那名邋遢道人吴敌表示,自己要在此见证下某个年轻人的手段高低,顺便瞧瞧那个叫裘败的无敌教主是不是真的那么无敌。 -九九山归一洞洞主,因多年之前败给裘败,且被抢走了山上道侣岑霞飞,而心灰意冷,主动退出冰幽族十大剑修之列的“燃灯神人”独孤九,看中了生而体蕴元婴、金丹的修道大才元丹,将之收作了关门弟子。 -凌真与独孤九门下大弟子,霜寒洲十大剑修之一,未来的九九山山主令狐鱼肠达成了约定,只要能打赢裘败,或者能为其恩师独孤九出了当年的那一口恶气,腰悬佩剑“秋霜”,本命剑与自身名字都唤作“鱼肠”的令狐鱼肠愿意陪同凌真问剑千金王朝,向朝天城递剑。 -凌杨李一行三人,不急不缓赶路,终于抵达北国虎城,因舍不得耗费国运气数,又不敢与强大的千金国姚氏为敌,“北王”孙拜虎拒绝了开榜封神一事,且出言不逊,傲慢非常,朝会大殿之上,恼羞成怒的凌真唾骂孙拜虎懦弱无能,忍不住出手杀人的青袍年轻人,先是将一个初入渡劫境的侍从沈叶集拧下了头颅,旋即又当着一众士卒大臣的面,废去了北国虎城之主孙拜虎的修行根骨,令之沦为连站立都十分吃力的废人。 -愈发笃定要推翻霜寒洲千金王朝的凌真,心里明白,“灭金”的最大阻力,就是那个复姓公祖,名若云的儒家剑修,于是便同意了一名男子鬼修槐林的提议,与之结伴赶赴风流岛,突袭南下归国途中,在岛上驻军休歇的公祖若云。 -在下界鬼国练剑成痴,将一座阴冥鬼域的道场都彻底斩碎,成功返回阳间的槐林,以鬼修崇高之力,唤出冥界数以万计的鬼兵鬼将,涌至阳湖里的那一座“风流岛”,并暗地里设下陷阱,突击并宰杀掉了公祖若云的二弟子袁焕天,集结兵力针对公祖三弟子,也就是那个曾经残杀了槐林心爱女子的剑客“阿黄”。 -风流岛大战,森然鬼气弥漫天际间,姓黄的那一名貌美剑客,其本命剑“孤月”已经毁烂,腹部更是被鬼修槐林戮穿,脏器稀碎,勉强只剩下半口气,而鬼界第一人槐林则未能如愿复仇,惨遭骑乘着一条墨色老蛟的白袍儒将公祖若云,用武器赤金法鞭一下打烂了全数魂魄,于阳湖、于阳间彻彻底底消散身形。 -一代战神,英姿伟岸,玉面短髯,儒家风范,白眉白须雪白长袍,手持一对金铁赤鞭的公祖若云,面对凌真、杨戟,还有李吒这三大高手的围攻,丝毫无有苦战的意味,相反极其轻松写意,一招一式尽显风流。 -凌真几乎全部珍藏了多年的法宝,都已被复姓公祖的千金国白袍元帅持双鞭砸烂,心疼无比,最让人绝望的是,那个公祖若云此刻也仅仅只是外散气机出现了些许的紊乱,仅此而已,不亚于毫发无伤,宛若擎天柱般绝难倒下,真正如云中神龙,高不可攀。 -在青龙魏剑仙的鼎力相助之下,凌真化用一张压箱底的极品“缩山符”,凭此道门大符缩地山河,与杨、李二人勉强逃离阳湖风流岛,挣得性命,不致丧生于公祖若云那两根法力冲天的硬质金鞭之下。 -魏颉孤身一人上岛,为三个晚辈“殿后”,于岛上激战儒教大将公祖若云,最终双方未有分出胜负,临走前,青衫中年剑仙面对公祖若云,淡淡然留下了几句话:“我有个大伯父和你一样也爱穿白袍,也是位玉面风流,甚是潇洒飘逸的儒将。可惜,他当年为了救一个姓嬴的废材公主,死在了敌人专门为他设计的大阵之中……” -一团公祖若云本命元神炼出的彩色祥云,裹挟着巨大杀力,一路追赶皆有伤在身的凌、杨、李三人,穷追不舍,一直杀至了某条名为“龙须”的河边,一个散仙出身,正在河边浣纱洗衣的女剑修,陡然递剑,将那团彩气云朵斩至了虚无。 -那名眉目如黛,其姿容美得令人陶醉的浣纱女,叫做慕青,是独孤九大弟子令狐鱼肠的此生挚爱,奈何流水有意落花无情,慕青对令狐鱼肠丝毫没有感觉,一心一意只喜欢着与自己同为冰幽族十大剑修之一的“画圣”丹清,甚至这个剑术仅次于岑霞飞的冰幽族第一女子野修,本名其实叫做穆青,因过分爱慕丹青而改穆为“慕”,改名慕青,而丹青本人,则因不喜欢这名为自己改名的女子野修、道门散仙,同样也自改名讳,从丹青的旧名,改成了“丹清”,在青字前面加了三点水的偏旁,表示与追求者慕青无有关系。 -在知悉了丹清、慕青和令狐鱼肠三者之间那段“单方面虐恋”的情况下,凌真先于龙须河畔,复刻昔年溪水旁以一敌二的那场战事,以两柄本命剑的合流攻势,一击便诛杀掉了某个道号“风嚣”,善使一手斩神飞刀的肥道人,在给慕青帮忙,击毙了那个姓陆名压,胆大包天敢泄露出“慕剑仙”那点儿小秘密的道人后,凌真语出惊人,表示自己有办法让丹清能爱上慕青,方式说来简单,只要征得圣君昭然的同意,允许有着“画圣”之称的丹清,在北方那座高悬于天的翡翠灵山上作画,并将全部劝说大帝认同的功劳都堆到慕青一人的头上,那想必,丹清纵使再铁石心肠,也一定会对自己的追求者慕青生出好感。 -慕青闻言欣然答应,笑得合不拢嘴,表示只要真能促成此事,哪怕能让丹清对自己多出那么一丢丢的“喜欢”,她慕青,都肯接受凌真的那个条件——与之一块儿问剑千金王朝,助阵推翻姚氏皇权。 -由于女儿黄氏,即千金国皇帝姚寿的那个原配夫人尚在朝天城内,故而与孙拜虎地位对等,同为四大藩属王侯的“东王”黄渚丁,同样不肯公开忤逆姚寿,举起反对千金王朝的大旗,凌真见劝解并没任何成效,无奈,只得重新北上返回灵山,去找冰幽族大帝昭然寻求办法,顺便提一下让丹清“作画灵山”的那个请求。 -一个堪堪三阶凭虚境的苍老男子,面如土色,眼神晦暗,一个人飞升至此,手持一柄大斧,劈砍如同翠绿玉石般的灵山,其身份正是杨戟父亲的男人名叫杨恪心,他要为自己妻子张云华报昔年的“灭教之仇”。 -杨恪心已被灵山上的一众剑修出力斩碎心脉,死前,他告诉了赶来灵山的儿子杨戟一件事——当年蟾仙教教主,即杨戟之母张云华,正是为那灵山元墟宫宫主昭然所杀,说完杨恪心便即毙命。 -昭然的关门弟子杨戟因父母双亡,叛出了师门,与圣君彻底反目。 -与大帝昭然简单说明情况,恳求能得到让丹清在灵山绘画的口头允许,昭圣帝君由于弟子杨戟的叛离,而当下心绪难安,这会儿沉稳道心,飞速掐指一算,瞬间变了脸色,大帝表示,丹清当下的处境恐怕不太妙了。 -因曾经心爱的某幅与大道休戚相关的山川河流图被裘败斩毁,且那座“妙笔生花归墟”内的画圣门徒皆是死于无敌教主的剑气绞杀之下,故而丹清发过誓,定有一日要去找姓裘的报此大仇,相隔多年时光,复仇之日终于到了。 -背负着师门大仇的令狐鱼肠,与自己的心上人慕青,以及“情敌”丹清,三人联袂抵达了霜寒洲以南的大海,来到剑教总舵“碧幽宫”的上方天空,同心协力向无敌教主裘败问剑。 -除这三大剑修外,因师兄余灼和师弟方糖都死在了裘教主手上,而多年来一直筹划问剑碧幽宫的郁溯,也前后脚的跟随令狐鱼肠、丹清和野修慕青,仗剑抵达南海之中的那座剑教本部所在大岛,要为师兄、师弟报那两份至死难忘的血仇。 -此番问剑,共有四位八阶大道境的冰幽族剑修,无一例外皆是十大剑修榜单有名的顶尖强者,分别为九九山归一洞洞主独孤九座下大弟子令狐鱼肠,坐拥一洲山水画卷而被公认为“妙笔圣手”的丹清,霜寒洲史上最强女子野修兼剑道头号散仙的慕青,还有临时加入此处战阵,能够操控一方天地光阴流速的道士郁溯。 -四名止境剑修,四位拥有各自不同大道的剑仙,联合于此问剑碧幽宫,只敌斗血战一人,围杀剑教开宗祖师——“无敌教主”裘败。 -白发满头,白肤白髯,瓜子脸形,极瘦削,皮上褶皱着实不少,面部容貌除了白和瘦两个特点外,无显着特征,就是个既白且瘦的老者面貌,身上,萦绕有两根飘忽不定的雪白绫带,若一左一右两条白蛇。 -骨瘦如柴的裘姓老人,单手持长剑,剑名“玄武”,此为裘败仅有一柄的本命剑,该剑攻守兼备,相比较杀力,甚至其在防御方面的加持还要更强一些,这位举世无敌,大帝以下实现了独孤求败的裘老教主,之所以会有诨号是“一洲龟壳最硬的老乌龟”,正是因有此柄可令剑主在极擅杀人的同时,又极其难以被人所杀的玄武剑。 -坐落南海里的那座大型岛屿之上,碧幽宫正殿上空天幕处,满身为雪白剑气所笼罩的裘败,浑然无惧敌手合围之攻势,把持玄武,递出一式式浓如黑墨的剑罡杀招,阵阵黑白气机交织纵横,光耀整片穹顶,以一敌四,不落下风。 -今朝这场鏖斗大战,拼杀剑力,诚然是裘败此生迄今为止的巅峰一役,霜洲十大剑修几近半数在场,四剑仙与其为敌,裘教主却能依旧无敌,四止境修士倾力合攻,裘败仍是难求一败,剑气剑罡天威浩荡,“无敌教主”尽展无敌之雄风。 -碧幽宫剑教副教主,裘败道侣岑霞飞在旁助阵护法,除金锋圣母和玄铁娘娘外的两名裘败弟子,即教内剩余的两位宗门长老,一个面白无须的太监,名“多宝仙人”,和一个佛门金身的僧人,号“望川和尚”,由于他们都只是无极境巅峰的修士,故而,无从参与此斗,心有余力而力不足,只能站在宫殿下的地面,遥遥仰望高空的大战,什么忙都帮不上。 -凌真和李吒二人,匆匆赶至了南海的这座岛屿,李吒因只有七境无极,尚没止境的修为,根本连靠近碧幽宫五百丈以内的距离都很难做到,而凌真,则在得到灵山圣君昭然附身的“阴神”后,境界暂时飙升至半步九阶,仅凭一己之力,便平息了上空那场除去岑霞飞外的“五人之战”,冰幽族十大剑修不下半数的榜单成员,无一人身死。 -因有山上道侣,大剑仙岑霞飞的护持,白瘦老人裘败还是无败,凌真从这位剑教老教主的口中,得知了当年真正杀害杨戟母亲张云华之人,其实是剑都的城主昭魁,而非杨戟恩师,灵山大帝昭然。 -令狐鱼肠那柄佩剑“秋霜”在今日一战中折断,打算去瀚蓝洲找人族第一铸剑师轩辕殷重铸一把剑,为感谢凌真此番出手,虽未切实击败无敌教主,但却也实实在在出了一口胸中积郁多年的浊气,独孤九大弟子令狐鱼肠答应未来某一天,陪凌真去问剑千金国,随叫随到,拍胸脯保证好一切后,复姓令狐的剑修,便即纵身离开了碧幽宫所在的海中岛屿。 -丹清得知自己居然可以在灵山之上作画后,大喜,只觉生平一大志向得以完成,同意了慕青对自己的追求,丹、慕两大剑仙,皆愿意报答凌真之恩,去千金国出一次剑。 -止境道门仙师郁溯,凭此一战,得到了裘败那两条蕴含灵蛇神通的本命白绫,打算上坟的时候烧给师兄余灼和师弟方糖,作为今日报答,精通道教开窍法门的他,将凌真带入了那一座“回光归墟”。 -归墟内,凌真一个人游历足足八百年光阴,且隐约看到了千年之前的某些画面,比如那场着名战役,诸葛结庐剑碎焦土洲仅次于黑厦的高大建筑“秦王殿”,一剑直接令大半座大秦王朝的山河崩碎,实在霸气万分,令人心神激荡。 -出了归墟,凌真已隐隐有第三个本命剑窍开辟的趋势,且因通过此番昭然大帝的阴神“借道”,年轻人的境界底蕴,达到了四阶丹元境巅峰大圆满,因故意压着不破境的缘故,距离五阶开光犹有一丝丝的差距。 -少年魔童李吒也进入了郁溯的归墟内,在漫长的时光中勤恳砥砺修行。 -凌真接受了郁溯的宝贵建议,来到霜寒大陆的那一片神霄山脉,找那个号称“符剑第一人”的娄王孙。 -在风流岛之上和公祖若云打了一场后的魏颉,造访南海碧幽宫,当着裘败仙家道侣岑霞飞的面,与剑教无敌教主问了一剑,仅此一剑而已,问完后,魏颉即飘然而去,来也洒脱,去也洒脱。 -娄王孙新收一员小弟子黄龙,此子,乃是无敌教主裘败座下三代弟子之首黄木文的儿子,心情甚悦的神霄山脉诸峰共主娄王孙,趁着酒意,与凌真讲起了自己的往事。 -与嗜酒如命的“酒尊”纪一庚差不太多,娄王孙昔日心爱道侣昭怜,即剑都昭魁昭城主的亲姐姐,因大道相悖起了冲突,而不幸死于公祖若云的手上,所以,不单只有纪一庚一人心中有仇,对于公祖若云那厮,娄王孙同样此生必杀之。 -神霄山脉素有“灵气丰沛可通神,一座山头一剑仙”的说法,在符剑顶级高手娄王孙的帮助下,凌真在一座名唤“孤雁峰”的山头,成功开辟出第三个本命剑窍,继火神、引雷之后,拥有了第三柄剑修本命剑。 -新的本命剑,被凌真命名“九转”,此剑神通力可将阴神、阳神,或者火灵骑士的法相一分为九,每尊法相所使武器各不相同,分别是刀枪剑戟斧钺钩叉,以及赤手空拳唯有拳脚,八加一得九,作战时本命剑九转可分化出九具真灵法相,便等同于拥有八条“假命”,和一条“真命”,八假一真,与强敌厮杀的生存概率大大提升,效用颇高。 -从郁溯的回光归墟内出关后,少年李吒又得了娄王孙的指点与培养,顺利将肉身化作莲藕,以白藕塑造全新的身躯,五行圆满,跻身至八阶大道境。 -沽塘城李晋李太守之子李吒,绰号魔童,生来便兼三千六百具杀相,阴气之重,几乎不亚于鬼物邪祟之属,而今身子彻底炼化白藕,算是抹除了那些不利修行的阴煞之气,通过娄王孙的符剑秘法,把三千六百具杀相分作五行性灵,大道便与“五灵杀相”契合一致,体内共有金木水火土五尊通灵法相,剑道杀力提高幅度之巨,和先前的无极境简直判若云泥,又因换了副崭新莲藕之身,肉体强度也跟着提升不少。 -十大剑修排行榜地位仅低于昭然的裘败,与其山上道侣岑霞飞,离开碧幽宫,从海岛来到陆地,在大陆南部的那座雄城“剑都”,找到了昭魁昭大城主,后者在得知无敌教主差点落败在暂借圣君道法的凌真之手后,惊得哑口无言,心中不由得惶恐起来,而裘败对此则表示,自己曾已有幸见到过了那样“可怕”的剑光。 -剑教老教主裘败在剑都城主昭魁的面前,亲口承认,自己这些年始终不曾踏步瀚蓝洲的原因,就是因为那一日,自己曾在东海某处涯畔,见识过鱼幽琮向天递剑所掠出的剑道光焰,在看过那道剑光后,自封“无敌教主”,一生扬言外界无人能赐他一败的裘败,选择调头返回本土霜寒洲,并没有继续登岸入瀚蓝,因为他心里明白,那会儿只要去问剑涯畔的那一袭握剑青衫,所得的不是什么“败北”,而绝大概率会是“身死”,求败而不可得的裘败裘教主,只是渴求被人击败时的那份淋漓快感,并不是削尖个脑袋,上赶着自送性命,求败,并非求死。 -裘败的原话——“那天我在东海之滨,远远目睹神人在地,剑光冲天……见过那一剑后,即使世人再如何讥讽、嘲笑我那碧幽宫是‘逃避幽琮之宫’,我也断然不会再多加反驳了,因为那就是事实,碧幽,‘避幽’,唯有避着那瀚蓝洲的人族剑神鱼幽琮,我裘败,才能只求败而不求死。” -此次裘败携道侣,前来剑都,是为找昭魁为他的妻子岑霞飞“护道”一程,岑霞飞因那场四大剑仙的联袂复仇,外加某个中年青衫客的突兀一剑,心境多多少少受到了一些不好的影响,故此,打算去瀚蓝洲找那大濮国女子杀神蓝霜问剑,提一提心气儿,顺带着验证下自身实力的高低,裘败因“剑神”鱼幽琮的缘故,已发过誓今生不踏步瀚蓝大陆,所以这一趟西去瀚蓝,需要昭魁昭城主来出力陪同了。 -虽很不情愿,但惧于无敌教主的超绝雄威,无奈,只能答应下来,裘败笑着表示,昭魁此去后,剑都暂时由他老裘来代为坐镇,不会有任何差池,昭城主只得拱手致谢,然后御剑而掠,与“天女剑仙”岑霞飞一同向瀚蓝洲大濮王朝进发。 -大濮国皇城京师的那处宰相府邸内,来自锦绣王朝天神山庄的凌璞,正在与蓝霜的丈夫宋尧对坐饮酒,两个在不同国家身居高位的好友,把臂言欢,好不快活。 -岑霞飞初至此地,尚未切实落下哪怕一剑,出招便已被锦绣武神凌璞的拳罡打断。 -昭魁尝试和蓝霜斗法,结果未过百个回合便即落败,输得凄惨,勉强留下来一命,得以匆匆远逃。 -一场风波平息,岑霞飞被凌璞用拳头打得道心失守,差点就要跌境,而昭魁则在重伤濒死,御风返回霜寒洲的过程中,被得知真相的圣君关门弟子杨戟半路截杀。 -杀死恶贼昭魁,为母张氏报仇后,杨戟的心境再无半点瑕疵,成功破境,修为终至八阶,且是一人同时兼具两条“大道”,一条是道心如莹莹白玉,不可丝毫有瑕之道,另一条,则是所谓的“斩”道,剑修凛然出剑,可斩尽天下不平之事。 -目的达成的无敌教主裘败,兵不血刃,便轻易除掉了昭城主,正式在原本由昭魁坐镇的剑都“称帝”,自号“剑都帝王”,将碧幽宫剑教的本部,从南海,迁至了霜寒大陆南端的“剑都”,封昭魁之子张怍为一方诸侯,把曾经碧幽宫的海岛地盘当做封地赏给了张怍,允其在岛上修行剑道,藩号为“海上无双将”。 -大弟子施泽和二弟子袁焕天都已先后死去,帝师公祖若云与他那修为近乎全丧了的废人三弟子阿黄,带领北征大军重回千金国都,班师回朝。 -修行根骨被凌真毁烂,需拄拐才能行走的“北王”孙拜虎,姚家皇后黄氏的父亲“东王”黄渚丁,另外还有“西王”姬杀和“南王”何冲羽,四大藩属王侯,东南西北四位异国侯爵,被天子唤至了千金王朝的朝天城中,觐见姚氏家主姚寿。 -在楼雪绒的暗示和公祖若云的默许下,天子姚寿决意在天王殿内,上演一处“子杀父”的精彩好戏,凭此,将四大王侯手上的实权尽数收回,以彻底稳固千金国朝廷的中央集权。 -黄渚丁在得知女儿黄氏已被开膛破肚杀死后,当众绝望自杀,本就站立不稳的孙拜虎,被其子孙酬勤一剑穿胸而死,何冲羽亲手杀掉了自己的儿子何湘云,姬杀闭目待死,被烈火烧得毁容后,重新换了一副紫肤皮囊的姚家太子姚焦从人群中走出,表示那日姬杀之子姬张曾救过自己,希望今番父皇能饶恕他们父子一次,姚寿同意了。 -楼雪绒成为三宫六院之主,为讨新皇后“楼妃”的欢喜,姚寿征用二十余万男丁,修建揽星台,其子姚焦觉得此事不妥,擅自下令停工,且派人毁掉了近一半的高楼建筑,此举触怒了姚家之主姚寿,将长子姚焦视作叛逆之反贼,打算将其处死,然后立拥有大道境修为的次子姚泓为储君。 -姬张惨遭手段血腥残忍的魔女楼雪绒,活生生榨干了全部体内元阳之气,姬杀独子死后整个人被剁成了馅饼,喂给牢内受拘的“西王”姬杀吃下,父食子,惨案天下闻。 -凌真与已是止境大道的杨戟和李吒联手,及时来到处刑台,用一门好友张怍传给自己的“断头回生法”,救下了已遭斩首的姚焦。 -痛失爱子的姬杀,装成发了疯的痴傻模样,在朝天城中央大街之上游行示众。 -李吒从街上救走了状若疯癫的姬杀,带其重回西面的那座藩属王国,杨戟则带着断头重续的姚焦,回了北天圣地灵山。 -儿子姬张死后,西国之王姬杀正式宣布造反,无论如何都定要灭了千金王朝,推翻姚氏暴政。 -姚寿派了举国第一将帅公祖若云领兵出征,与四名魔蜕大将一路往西征伐,以剿灭反贼姬杀。 -在新任储君,即姚寿次子姚泓的提议下,千金王朝皇室单方面宣布并实施了对域内“首藩”,即撼元城的削藩制度。 -南宫家家主,千金国撼元城一城之主的南宫撼天,被污蔑有谋反之心,且栽赃其与那姬杀暗中勾结,意图颠覆朝政,王朝第一武夫,同时又是下一任天子的储君姚泓亲自出马,来到城中,拳杀无极境巅峰修为的南宫撼天,那一堵墙高百仞的撼元城城墙,被姚泓的拳风尽数震塌,轰然倒下。 -南宫撼天临死前,竭力开启祖传的护城阵法,送女儿南宫冰凝安全逃离了撼元城。 -在某位萧姓青衣人的指引下,凌真于神明山南峰,不再压境,而是冒着巨大风险,强行打开了境界桎梏,从丹元巅峰直接突破至五阶开光境小圆满。 -天光大盛,已境后的凌真,倾力递出了十剑,类似霜刃归墟内诛杀神主玉帝的“十剑合一”,剑意充沛天地间,剑气强横无敌,不仅成功杀掉了那个姚泓嫡传弟子,七境剑武并修强者,被派至此地追杀南宫冰凝的“金甲神将”闻人众,而且还当着南宫家大小姐的面,一鼓作气将整座神明山都夷为了平地。 -与凌真早已没有了婚约的南宫冰凝,心下感动,作为此番救命之恩的报答,她把自家至宝,那一座“天龙八部大阵”送给了自己曾经的未婚夫凌真。 -霜寒洲西方,“姬”姓大国正在不断崛起,其势十分疯狂,一路东战皆势如破竹,拦西王大军者,必死。 -同仇敌忾的纪一庚和娄王孙两大止境剑仙,两位老牌的大道境剑修,二二而分,轻易便在战场上杀掉了那四头名为“魔家将”的人形之态巨型魔蜕,公祖若云的征西大军失去了一大主力。 -“冰幽族符剑第一人”娄王孙找到九九山归一洞洞主独孤九,跟其要到了一缕至关重要的“杀生剑气”,把此剑气,与“酒尊”纪一庚精心研发,融入天干地支诸般仙门术法的大阵相结合,强强联手,在麒麟山百仙岭之上,布下了一座“十死无生绝杀阵”,静候一人的到来。 -率军来到此山,在得知这山名唤“麒麟山”后,公祖若云蓦然想起了年幼时跟随先生读书,后为报效国家而投戎参军,别离私塾之前,曾得那教书先生一句预言——“若云此生不能逢麒麟,一遇麒麟则性命休矣。” -即使心知此番进山凶多吉少,毕生大道只追求“虽千万人吾往矣”的白袍儒将公祖若云,还是慨然赶赴山头,左右手把持一根赤金法鞭,硬质金鞭上有真气雄浑,堪称浩然无匹,骑着那条体态矫健的墨色蛟龙入了阵中。 -杨戟、李吒两位大道境修士,负责于乾、坤两极处压阵,同时不遗余力,递出一式式止境强招,以报那日在阳湖风流岛上的杀伤之仇。 -在灵山昭圣帝君法力加持下,已然化作三头六臂之身的姚焦,扛下布置此阵必然会产生的那道“天雷之劫”,消除雷劫所带来的不良影响,以确保法阵的全部滚滚杀力,尽落于一人的头上。 -周身上下,一道道磅礴金色气机若蛟龙奔掠,冰幽族十大剑修榜单排名极其靠前,仅次于无敌教主裘败的帝王之师公祖若云,其本命剑,大名共四个字,曰“正气凛然”,即使身处注定能将其杀死在内的那座“十死无生绝杀阵”之中,公祖若云一身浩荡儒家正气,无有一丝一毫的溃散,千金有公祖,千秋尚凛然。 -阵法内最后一式杀伐攻势的递送者,并非是冰幽族修士,身穿一件十分亮眼的粉色道袍,其人,乃是靠仙豪“散道”而恢复了境界的瀚蓝洲大真人陆敕,只见陆真人口出敕令,言出法随,瞬时,便有一尊法天象地般巍峨的“雷祖应元法相”被召唤而出,雷祖神力无穷,千万道不同色彩的雷霆光柱轰砸入大阵之中,真真正正是“十死无生”,公祖若云三魂七魄皆被彻底湮灭,荡然无存,死后也再不会有任何转世重生的可能。 -随着千金王朝举国最高战力,白袍大元帅公祖若云的阵亡,姚氏政权大势尽去,被西王姬杀带兵覆灭已成定局。 -凌真助明君开榜封神,以道门法器“封元卷轴”敕封了一十八位山河正神,以在将来的某一天,守护霜寒洲不为魔族尽数侵吞。 -十八位“霜洲守护神”分别为裘败、岑霞飞、多宝仙人、望川和尚、独孤九、元丹、杨戟、李吒、令狐鱼肠、慕青、丹清、郁溯、纪一庚、娄王孙、姚焦、张怍、陆敕,还有开启封神者,凌真本人也在其列。 -至此,灵山冰幽族大帝昭然的嘱托已正式完成,功莫大焉。 -问罪千金国,落剑朝天城。 -拥有三柄本命剑的五阶开光境修士凌真,与五位八阶大道境的冰幽族剑修,联袂杀至千金国都朝天城,一场问剑且问罪的战事,就此展开。 -满头金发如瀑布垂落,眉心处枣红印记一枚,可开天眼,着雪白道袍,倒持绝厉一心长枪,“清源妙人”杨戟,好不风流潇洒。 -通体肤色皆莹白如玉,两条藕臂似羊脂凝肌,穿赤黄宝缎修身衣,握龙尖枪,踩天地轮,萦裹镇魔绸锻,小小魔童,李吒是也。 -令狐鱼肠、丹清、慕青,这三个原本虐恋情深的止境大剑仙,继那次碧幽宫围杀裘败之后,再度联起手来,共同问剑朝天城。 -除五个战力顶天的大道境外,另有两名无极境巅峰剑修,剑教教主座下两大长老,多宝仙人和望川和尚,负责控制杀力绝强的那一攻城阵法——“天龙八部阵”,以求此阵之威,能真正发挥到最大,压胜部分千金国国都气运。 -霜寒洲十大剑修之一,和公祖若云并称为千金王朝“双壁”的姚寿次子姚泓,这位拳剑齐修的八阶大道境绝巅强者,因被岑霞飞悄无声息的一剑洞穿背心,而跌落一境,其窍内本命剑“开天”更是品级大衰,肉身体魄强度锐减,于天王殿外,对上了要硬闯大殿的那一名凌姓青袍客,按辈分,此人算是他姚泓的外甥。 -得了张怍慷慨馈赠半数碧幽宫“旧址”的剑道意气,凌真只觉此生从未如此战意昂扬,胸中热血激荡澎湃,直面前方那个昔年打废了自己母亲一个“嫁衣”剑窍,害得姚樱体质孱弱而没能活过六十岁的罪魁祸首,一袭青袍,把持神锋,率意前冲,杀向殿门,以剑对敌,为母报仇。 -姚泓那一柄由阳神身外身紧握着的“开天”本命剑,不曾斩开天幕,便即被赶将上来的杨戟和李吒合力拘住,彻底失去自由。 -凌真挺身仗剑而战,与精于拳脚功夫的姚泓之阴神厮杀,这名姚姓武夫生平共自创拳法四十套,其中“浮生”一式速度最快,“裂地”一式杀力最强,姚泓左手浮生拳,右手则使开裂地拳,全力敌战那袭年轻青袍。 -姚泓的肉体真身,被不慎困在了丹清的妙笔生花归墟内,令狐鱼肠送入妙花归墟里的一道剑气,将姚寿右臂顷刻切断,鲜血狂涌不止。 -奋力试图逃出此处困顿之地的姚寿,这一刻,浑身各处气府窍穴,皆被野修第一人慕青以秘法“海灌之术”,疯狂灌注入了数不胜数的灵性气机,只因灵气数量太多太多,姚泓根本无从消受,整个身子便鼓胀得好似气球一般,模样颇为滑稽,再加上其右臂已断的缘故,再难递出任何拳法招式,绝无脱困的可能。 -青袍年轻人凌真以本命“九转剑”,唤出九尊法相,同时递招,杀向被困在正中央的姚泓阴神。 -千金国姚氏皇城内,某座隐秘大屋之中,属于姚泓的那一盏原本极亮、极辉煌的“长命灯”,不过几个呼吸间的功夫,就已出现了油尽灯枯的迹象。 -阴神阳神尽被消灭,肉身气府,每一处重要窍穴都被摧残毁掉,仅剩一条左臂的姚泓被丹清从归墟内释放出来,像条狗一样重重摔在地上,残废垂亡的姚泓挣扎着起身,颤巍巍迈着踉跄的脚步,往出城的方向跑去,结果,前头一名蓝纱女子拦路而站,正是南宫撼天之女南宫冰凝,此女眼神里充满了愤恨,也无言语,只是握着长剑“霜龙”,拼了性命般发狠斩出几百剑,将自己的杀父仇人姚泓砍成了一堆人形不复的烂肉。 -化名为姚李的“白骨剑侍”楼十三,遭多宝仙人和望川和尚的术法围攻,不多时便彻底死去,倒在地上成了一摊不堪一用的“碎骨”。 -皇城国运尽毁,手下全数投降了的天子姚寿,这会儿找不见皇后楼雪绒的身影,绝望之余,一个人来到那座揽星楼的最高处,纵身一跳,即将坠楼亡故,临死前的千金国皇帝姚寿眼中有走马灯闪过,竟是被他“见到”了千年前姚家一脉的老祖姚霜,那位曾经为全体人族向天魔递剑出拳的冰幽族武夫姚霜,将自己千年后这个姓姚名寿的昏聩晚辈狠狠痛骂了一顿,在挨完祖宗一通骂后,凌真的外公、姚樱之父姚寿坠至楼底,脑壳砰然碎裂而亡,死得凄惨。 -凌真前往了祖山,于姚氏祖坟内掘坟,安葬了母亲的骨灰,另外,还将那一副内藏红陌剑的金锋“孝匣”也埋入了此地,做完这件事后,凌真打开诸葛校长之前送给自己的那一个绣着五爪金龙的锦囊。 -全然不顾天子死活,贪图活命的楼妃楼雪绒,不知不觉已被她逃至祖山之上,陡然间看见了那个死一万次都不嫌多的青袍客,一想起自己今日如此落魄、狼狈,皆要拜此人所赐,楼姓魔女心生狂怒,咬牙切齿,冲杀上去便要将凌真活活手撕,却是在即将靠近之时,蓦然被那只小小锦囊内绽放出的金光晃瞎了眼睛,倏忽间,一座庞然若川岳的金色雷池,浮现于天,然后笔直坠了下来,直接将那个出身锦绣王朝白骨剑宗的魔女楼雪绒镇杀当场,尸骨无存,魂飞魄散,是极为彻底的那种死法。 -凌真从那个金色锦囊之中又取出了一张纸,上头写着人族大帝诸葛结庐的一些话,大致意思是——此座阵法,名为“满堂花醉”,因觉其二弟子张怍写的那首诗属实不错,便借来用了,该阵,连大道境修士的攻伐都能扛御下来,最适合将之摆在祖山上头,以保护凌真母亲姚樱的骨灰全然不被歹人破坏,于黄泉之下,凌母能够真正安歇。 -凌真葬母后,这一名青袍加身,腰佩雪剑的年轻人,在姚氏祖坟的入口山门处,用神锋极乐,刻下了两句诗——“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修士终于恩仇报,可教日月换新天!” -姚家千金王朝宣告覆灭后,姬杀改旧国名千金为“幽金”,自封“幽武王”,封凌真为十八位山河正神之首,号“一洲真神”。 -幽金王朝的姬氏天子,成为了新一代的霜寒洲山下共主,即除灵山昭然大帝和剑都裘败裘教主这等顶尖山上修士外,举洲之地的世俗百姓,悉听从其号令,尊奉姬杀为“圣天子”,圣帝君临一座天下。 -此洲诸事皆毕,一身轻松、快活的青袍客凌真,骑乘那一头魔蜕金翅大鹏鸟,离开了这片冰幽族聚居,名为“霜寒”的大陆,志得意满,重返家乡。 (第三卷:霜寒天下,完。) 第三百四十一章 【以下为本卷全部剧情节点】 -封神仪式结束,十八位护洲正神归位,千金王朝改名为“幽金王朝”,国姓由姚,变作“姬”,凌真从霜寒洲归还家乡。 -昔日红粉镇,那些被嬴春两剑尽数诛杀的“粉红骷髅”,全都是由一名紫衫女鬼独立培养而出,那女子鬼修叫做木雨君,绰号“紫薇枭”,曾是锦绣国青鸾魔君座下紫、白、金、青四大护法之一,修为境界远在教主的大弟子“金刚雕”任刑之上,因战力奇绝,又爱慕青鸾多年,故一直被当成是魔君的姘头相好,但实际上,她与魔教之主青鸾之间始终清白,唯有苦苦单恋,今日,于某处洞窟内闭关许多年的女鬼木雨君出关,手提佩剑“情乱”,一袭紫色长衫,以天下鬼物魁首的身份,杀至青灵山青灵寺,短短半盏茶的功夫,手刃不下八十名寺庙僧侣,凄苦悲哀之泣声响彻苍穹,她,要给青鸾魔君报当年的血仇。 -青灵山心禁峰之上,“紫薇枭”木雨君与那白面大和尚“清流”大战一场,木雨君不知此僧人正是青鸾的转世身,故而招招痛下杀手,而清流和尚却只是一味的退让,败态显露。 -领悟了佛门生灭之道的端木鼎,从金佛归墟内走出,手掐一道法诀,一柄金光璀璨的气态长剑勃然生发,直接便切断了那个紫衫鬼物的“生机线”,佛陀杀生屠魔,木雨君魂魄消散天地间。 -昔年百珠大师尚未来到瀚蓝大陆,大龙族真名犹叫“鎏鼎”,还是神龙洲十大天龙之一的时候,曾有“狂士”一称,以张狂、自负着称于世,素来行霹雳手段,做率性之事,只不过后来潜心参悟佛理,这才歇却了狂心,女鬼木雨君被彻底消灭后,青灵寺住持百珠大师,传授了端木鼎一门水准极高的巅峰术法,佛气充盈宇内,此术可令一丈见方内,生灵皈依,万族叩首,是真正狂放到极点的神通之术。 -端木鼎主动放弃儒家和道家两派宗教的真气,一心皈依我佛,于如来殿内虔诚三叩首,由百珠大师为那副少年皮囊剃度。 -当年还未曾受戒,并不愿彻底遁入空门的端木鼎,以某具体魄最为强韧的肉身躯壳,向鱼幽琮发起过挑战,妄图素手折断大禹剑,结果遭剑神斩杀了一次,身躯毁弃,除那次“自作孽”外,端木鼎后来又因各种或大或小的原因,接连换过三次崭新皮囊,皆是绝高品级,一个是村落里看似穷酸的教书先生,一个是街头算卦,故意弄神装鬼的半瞎子,一个是逍遥山林,腰间悬佩铁剑的醉翁,最初的身体早在很多年前就没了,而那副绶紫小和尚的肉躯皮囊,随着年岁递增,闭关叩道之故,如今已成了个头发渐渐变长的少年人,经由青灵寺方丈剃度并留下戒疤后,端木鼎求大师赐下法号,百珠大师却表示无须多此一举,你就是你,名号之类皆是虚妄。 -大濮国鬼教老巢,教主卢通玄正式尝试冲开窍穴瓶颈,即将破关而出,忽有一名披穿浓紫绸缎长袍的女子,前来此座丰都鬼域之城,身份正是锦绣女子武神的凌桀骜,这回亲自登门,造访这一片瀚蓝洲西部着名的幽冥之所,是为了向那卢姓鬼王问拳一场,以夺下“人族十大高手”的那一席宝座,为今日这一战,凌桀骜已足足筹备了六七年之久,不可谓不殚精竭虑。 -一个化名夏远的黑袍公子,陡然间现身并出手,施以十分歹毒的偷袭,当初凌桀骜去青灵山找清流和尚,试图夺取佛门气运,就是得了这个夏远的授意,此番鬼域丰都一战,是凌桀骜第二次被此名黑袍客所坑害了。 -决然是名剑道修士的黑袍年轻人,其口中原话如此——“我夏远这名字,起得可有水平吧?既然夏已远,秋已过,那么……冬至!” -幸有某位萧姓青衣人所赠的一座符箓阵法作掩护,身负重伤的紫绸女子凌桀骜这才得以保全境界,匆匆逃离无异于绝死之地的鬼教巢穴,留下了一命。 -凌桀骜败北逃亡以后,翌日,两位来自青灵寺的僧人,一老和一少,百珠大师和端木鼎联袂抵达鬼城地界,却是终归也没能拦阻鬼王炼出一柄本命剑。 -二僧合力出手,虽多多少少伤到了鬼王卢通玄,但因那名叫夏远的黑袍客突兀出击,递拳且递剑,在天时地利皆全的情况下,于幽冥鬼气的磅礴助力下,将百珠大师前胸的膻中府海轰了个稀烂,就连刀圣关璧的猛力一击都没让化出黑龙真身的百珠流血,而夏远的一招,居然能直接打烂大师的膻中穴,足可见其攻伐杀力有多么雄劲强横、不可思议。 -端木鼎召唤阳神,以抵御鬼王的本命剑,结果阳神顷刻被斩,又用一具阴神作为代价,拖住受了伤的卢通玄片刻,催生佛教真气万万千,短暂桎梏住黑袍客夏远的行动,趁着这来之不易的宝贵机会,阴神、阳神皆已全无的端木鼎,带着性命垂危的百珠大师逃离了此地。 -石破天惊山山主东方修武的七十大寿,天下武夫、海量山门弟子齐聚雪山之巅,纷纷送上了贺礼,姓萧名念北的青衣人携一具亲自打造,专门模仿凌璞而生的“人造分身”,上了石破天惊山,将之赠予山主东方修武以精进心境、强化武道,不料遭到严厉拒绝,向来敬重凌庄主的东方修武,不肯以“假的凌璞”来作为砥砺修为的磨刀石,表示就算打,也要打真的。 -礼物被拒后,萧念北在雪山最高峰,出剑斩开天门,从云层之上引落一具具通过几百张“神明灵宝符”打造出的金铠天兵,大量神将御马从天而降,以此辉耀华美的场面,来为东方山主贺寿,同时也增加一部分石破天惊山的武运,除这份大礼外,萧念北还送出了一件鎏金外观的华美袍子,据其所言,此袍之名,为“金翠”,扛伤效果绝强,不亚于一座王朝雄城的护城之力,品级犹在天神山庄庄主凌璞那件藩王法袍“草莽”之上,此物东方修武虽同意收下,却并未上身,而是当着青衣人的面,将金翠袍转送给了自己的女儿东方纳兰。 -连吃两次瘪,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的萧念北,临走前送了山主夫人,即东方修武的爱妻纳兰洁白一枚“混元盘金锁”,祝福二老情谊永固,能够顺顺利利白头到老,纳兰洁白笑纳了金锁,目送萧先生离去。 -山主大寿,唯一没收到礼物的东方即白,东方修武之子,其实早在前段日子,就从某个黑袍年轻人的手上,得来了一具极其逼真的仿生傀儡,此事除黑袍客和东方即白外,几乎再无第三个人知晓,只因那具通体发黑透紫的诡异“傀儡”,仿造的,是东方即白父亲东方修武。 -剑神、杀神,鱼幽琮和蓝霜两人的关系其实挺好,是那种彼此间知根知底的朋友,两人都曾是感情方面的“失意人”,知道对方的一些前尘往事,鱼幽琮对姚樱的单恋情深早已不是什么秘密,而蓝霜和鬼教教主卢通玄之间的那点儿“过去”,却唯有极少数的一点点人知道,昔年,初入江湖的蓝霜第一个爱上的男人其实并非如今的丈夫宋尧,而是那会儿女扮男装,同样也还很是年轻的卢通玄,虽内心将自己视作是男人,但归根到底,卢通玄也还是货真价实的女儿身,遥想当年在得知了这个真相后,蓝霜悲痛欲绝,差点就要寻死,还是被鱼幽琮好言给劝了回来,后来的某年某日,鱼幽琮境界受损,又不小心遭遇了一场从未有过的凶险围杀,差点就要出现不可逆的伤势,有性命之虞,幸亏及时服下了异性好友蓝霜的一枚极品丹药,这才彻底稳固住了剑道修为,故而蓝、鱼二人,于对方而言都可算是有某种意义上的“救命之恩”。 -此番鱼幽琮前来大濮国,一来是为重游自己的故乡,二来就是专程找蓝霜喝酒的,一杀神一剑神,两人在宰相府内闲聊了一会儿后,去了而今暂无魏颉坐镇的那一座“天下”——谪仙归墟。 -鱼幽琮拉着宰相宋尧与蓝霜共同的女儿宋念真,去到江湖谪仙归墟内,见到了两大曾经的刀法豪强,但当下早已没了半点儿修为的关樱和古道,鱼老剑神传授了擅长用刀的宋念真一门意气剑诀,可融入一切刀法之中,演示完一遍后,鱼幽琮笑着出言,让那姓关名樱的女人赐名,曾经一身修为尚在的关樱,作为关昭关老五的女儿,性格极其狂放恣意,立志以刀入陆地尘仙,成就天下武林第一人的身份,后败给了活埋谷第四任谷主凌烟箐,全身内力真气皆被那凌姓女子剑仙用“注鼎神通”吸干,修为全无,再也提不起刀了,和同样无半分境界底蕴的“刀神”古道结合至今,远离江湖纷争,这对夫妻间关系和睦且恩爱,很少吵架,脸上已有许多褶皱,再不复当年姣好面容的关樱,稍加思考后,将那一式剑招取名为“有情人终成眷属”,鱼幽琮对此名十分满意。 -立在一旁的蓝霜闻言,自言自语:“愿这世间有心上人的男子,都能迎娶喜欢的姑娘过门,愿天下痴情一片的女子,都能嫁给心爱的儿郎为妻……” -听了母亲的低声喃喃,宋念真忽然有些想念一个人,一个只在很多年见过的少年郎,也不知那个与自己一样名字都有个“真”字的少年,那个吃蛋糕的时候喜欢把奶油抹到身边人脸上的顽皮小儿,如今过得怎么样了? -奔四的年纪,却仍没嫁人的蓝霜之女宋念真,此刻蓦然大惊,脸色一变,只因其眼前,瞬时出现了一幅匪夷所思的“异象”,那是读书人王宗和女剑仙姚樱的拜堂典礼,在这幅画面之中,那一场张灯结彩、红红火火的婚礼进行过程中,大院的正门之外,孤零零离着个高壮魁梧,披穿一件金绿袍子的年轻男子,这名魁壮至极、霸气绝伦的男人,兀自紧紧攥着拳头,咬牙切齿,眼眶通红,一派悲痛欲绝的神情,他口中念叨:“王宗,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你抢走了我的樱儿,我凌璞此生与你不共戴天!” -异象终结,幻象也终归无法变成现实,那袭青衫老者,这会儿笑意融融,面色红润,也不知是喝多的缘故,还是由于胸中太过怡然畅快,竟是直接仰头后倒在地上,头枕隔壁,望着谪仙归墟内的天幕苍穹,绰号剑神的鱼幽琮喃喃自语:“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 -那座通天堡,又名“诛神台”,内有降龙飞剑八柄,皆是为天神山庄准备,锦绣皇帝凌珙的长子凌冕开始掌权后,打算厉行削藩,以雷霆手段持续打压神元藩王,这天,九鼎山之上,已能御风而立的三境大修士凌冕,神采飞扬,他朗声在山顶大叫道:“迟早扫荡中州,踏破整座天神山庄,灭了你凌璞全家!等着吧你,早些晚些的事儿罢了,强藩不除,将来我的龙椅可坐不安稳。” -凌家二女凌桀骜从鬼教本部侥幸逃生后,疗伤整整三个月方才彻底痊愈,在那场被黑袍客偷袭了的恐怖战事过后,凌桀骜意识到有无一方“修行道场”的重要性,便笃定了心思,要去隔壁西面那座万卉洲,得到百花族大帝花语嫣,和一洲“副帝”叶一檀的认可,在万卉大陆灵气最丰盛,地位最高、最“神圣”的那个地方,开辟洞府,自创一座宗门,成为万卉洲百花族的武林盟主、江湖共主,对于这一豪气干云的壮志,凌真给二姐提供了钱财和精神支持,由于凌桀骜是个与爹爹差不多的,有着草莽性子的彪悍女流,起名一事很不擅长,比曾经的“少女”凌潇潇还要不如,从来连自悟出来的那些拳招都不曾起过哪怕半个名字,便向九弟寻求建议,凌真不过随口提了一嘴,瞎起一名,立时便被凌桀骜采纳收用,宗门之名就起作“真武门”,所谓“真武”,即是真真正正的人间武道之神。 -分明是不愿掺和此事,奈何自家二姐的这拳头实在太硬,脾气又是出了名的既臭且坏,凌真在除了钱财的物质援助之外,被迫,跟随一门心思开宗立派的凌桀骜,一同往西而去,此生首度入万卉洲。 -凌真对万卉大陆群居的百花族认知不算太多,却也不少,先前在殇学院三七零一寝里,曾与出身于百花族的“精灵”潘剑聊过一些东西,知道了百花族男女有别,男的百花族人叫“精灵”,女的百花族人叫“仙子”,皆是生来便长得十分漂亮、水灵,个个儿都是如潘剑这般的……尤物,不管男女,精灵仙子们均身后长着一对透明的薄翅,普遍不擅长近战搏杀的技巧,强悍武夫数目颇为稀少,剑术造诣一般,不及霜寒洲冰幽族人那般易开剑窍,但他们对仙家术法,和各类在瀚蓝洲人族看来算得上“旁门左道”的神通手段,生来便拥有绝高的领悟能力,人人是天生的修道之才。 -那群酷爱饮用水粉花蜜露水,嗜吃各种甜食糕点的百花族,他们的一洲至高领袖,有着群仙之祖称号的那一位“百花族大帝”,姓花名语嫣,在六大洲六位大帝里战力公认垫底,也正因此,那一处封印元夏右臂的剑阵,除她仙子大帝花语嫣外,另外还有一位负责稳固阵法的“副帝”,精灵大帝叶一檀,二者缺一不可。 -花语嫣和叶一檀,一花一叶,衣服颜色也是一红一绿,一个生得绝美,一个长得极俊,花氏和叶氏两家虽已缔结千年友谊,但后代子嗣却从未有过通婚,据说是因为花、叶两位老祖,表面看似关系十分和谐,但实际上,却有着不为人知的矛盾,暗流涌动。 -已活了千年的叶一檀,向花语嫣表示,自己一见倾心,爱上了人族的女子武夫凌桀骜,希望大帝能允许那名凌姓女人,在万卉洲中央的“花仙福地”开创宗门,花语嫣先是将老不害臊的叶一檀破口大骂了一顿,然后在叶姓副帝以死相逼的“恳求”之下,答应了此事,但前提条件是需先让凌桀骜征得万卉洲各大“古城”城主的一致同意,唯有六城皆无异议,开宗之事才能落实。 -千年前,叶一檀和他的师姐花语嫣共同的那位师尊,凭一己之力建立了六座护洲大城,每一城均占了万卉洲将近六分之一的土地,后来花、叶二人的恩师在战场牺牲,死在了天魔族领袖元夏嫡传大弟子苏锋的剑下,由花姓仙子和叶姓精灵两位半步九境强者来统镇一洲土地,分作正、副两帝,同守阵法,而那六城的总体地位可谓是极高,总的加一块儿,“话语权”仅次于一洲大帝花语嫣,而犹要高过“副帝”叶一檀。 -六大古城,香神城城主雨安,翠霜城城主冰海凝,彩灯城城主花椒,宓熙城城主丁曦,长缨城城主任金屏,还有百战城城主黄沙。 -在得知只要争取到六位城主的“认同”,于花仙福地内开辟仙家洞府,创立宗门一事就能如此容易便实现后,凌真深感惊讶,而当这名年轻人从二姐的口中得知,那百花族的精灵副帝叶一檀居然倾心于凌桀骜后,愈发惊异万分,从来嘴皮子功夫不赖的凌真,此时甚至连一句两句的评价都说不出来了,凌桀骜却是神色淡然,全无所谓的样子,她只是简单对自家九弟道了一句话,干脆利索十六个字——“分头行动,奔赴六城,听话最好,不听就打。” -香神古城城头,有百花族男子修士独立,束发,高约九尺,一袭赤色大袍宽松无比,袍尾脱垂在地,这位英姿飒爽,面部五官棱角分明的男人,名叫红杨,他自废四个本命剑窍,耗尽毕生意气,融成一柄狭长佩刀,曰“斩尽芳华”,以求手刃对自己不忠的妻子绿柳,然而,当红杨前往那座傲风山寻仇之时,却被那奸夫,即傲风山山山主司徒骄然,联合百花族十大仙灵之一的冰海凝击败,输得很惨,且受了一顿极其惨无人道的羞辱,绝望之下,红杨再无活下去的指望,心如死灰立于城头,抽出了那柄“斩尽芳华”,打算就此拔刀抹颈,自我了断,这一刻,一个双目失明的女修,与一袭青袍匆匆飞掠上了城头,那名白绫遮眼的女修叫做雨安,绰号“天泣剑仙”,是香神古城的城主,生就一副十分清冷的容颜,双眉如柳叶,皮肤似美玉,衣裳若白雪,仿佛不沾染丝毫红尘因果,腰间佩剑无鞘,利刃通体血色,散发淡淡腥气,这位雪衣,佩血剑的目盲女城主,与一个青袍年轻人共上城头,为阻止好友红杨自刎,雨安放声大叫:“红杨!你不记得了吗?我也曾输给过那个冰海凝,我的两颗眼睛,就是被那翠霜古城的冰城主给刺瞎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那日她主动登门启衅,先戮瞎了我眼,后用残酷手段一点点剥离了我的阴神和阳神,甚至差一点便要废了我的本命剑,用的借口更是荒唐可笑至极,仅仅是说我的一个弟子半夜跑去了翠霜城,意图暗害于她……我被冰海凝那厮如此欺辱过,我都还好端端活在这个世上,没去寻死觅活的,你红杨,又有何理由不活下去?!” -凌真初访香神城,将自己来此的用意跟城主雨安讲明白后,尚未得到准确答复,立时便有士兵匆忙来报,说是有人站在城头上准备自刎,当赶至了城墙上头后,雨安才看到,那人正是自己迄今为止关系最好的朋友红杨。 -劝说无果,在大喊了一声“要死一起死”后,目盲女修雨安融合整座香神古城的气运,入佩剑之中,一柄“滂沱”剑,已具备可杀大道境修士的神威,这位姓雨的女城主,决意和好友红杨一并复仇,同生共死。 -雨安把手按在滂沱剑的剑柄之上,眼神决然,“红杨,此为意气之争,你且千万记得,我与你之间并无爱情可言,但我……愿意为此而死!” -红杨目光里充满了感激,已不愿自尽于此的他,朗声道:“好,雨安,我也一直把你当兄弟看到,不是一般的兄弟,而是……生死之交!既是兄弟,理应同甘共苦,此去,若能得报血仇那最好,若再败一次,我定会死,你愿与我同死那也无妨。总之,这番恩情,如有性命苟且,我红杨这辈子定当竭诚以还,若不幸身死,下辈子,我一定好好报答你!” -听了红杨、雨安两名百花族修士间的慷慨对话,凌真心生敬佩,实在没想到,万卉洲也不乏此等极其具有侠客魄力、豪杰风范之人,便答应陪同作战,共同前去问剑冰海凝,不论生死,且去。 -雨安、红杨还有青袍客凌真,三者抵达那一座东临大海,有瞬移阵法“玄冰台”的傲风山,手持本命滂沱剑,双目被白绫缠裹着的雨安,挥剑轻易斩杀了那一头护山的魔蜕“焚火猩”,红杨原配道侣绿柳及其奸夫司徒骄然,自知不是那三人对手,当即开启了玄冰台上的翠霜阵,那位姓冰名海凝的翠霜城城主,以阵法作为连接点,转瞬,便已至傲风山,一身真气若凝冰般酷寒,脚踩肉眼可见的阵阵罡风,一名大道境仙子踏着虚空,挺胸而立,只见她体态轻盈,气质冷冽如霜,双眸带有睥睨众生的狂狷傲气,俨然是一派唯我独尊、目中无人的架势,无愧为一洲山河十大“仙灵”之一,万卉洲仙子精灵何止亿万,她冰海凝是大洲万千修士里可排入前十的存在,有着充分的“傲慢资本”,完全可以这么傲,因能杀她之人,屈指可数。 -山巅血战,罡气风卷云涌,女剑修雨安持滂沱剑,红杨则紧握斩尽芳华,这一对男女剑修,顶级战力的精灵仙子,拼尽十成力,却是全然不敌那个叫做冰海凝的一洲仙灵大能,很快,雨、红二者已近乎濒死,性命垂危。 -曾被冰海凝戳瞎双眼,剥去阴神、阳神的雨安,这一战中,佩剑兼其剑修本命剑的“滂沱”,彻底毁坏,灵气尽丧,而同样是冰海凝手下败将的红杨,与好友雨安并肩作战的过程中,他那件类似最后杀手锏的本命法宝“万丈红”,也已在冰海凝的攻势下崩碎成渣,不复效用,因与本命气府相同,万丈红一碎,红杨就连持续作战的能力都已几乎快要没了。 -见雨安没了佩剑,性命岌岌可危,红杨双手握住狭刀斩尽芳华,不顾伤势,纵身拦在香神城女城主雨安之前,直面前方杀意冲霄的翠霜城城主冰海凝,分明已严重伤及大道根本,七窍流血,面目狰狞可怖的红杨,此刻猛然间竭力大喝一声:“来,先杀我!” -凌真施展神行夭夭术,擒住了那个背叛红杨的狗女人绿柳,未成想,那居然只是司徒骄然用幻术凭空捏造出的一具仙法“虚像”,真正的绿柳、司徒骄然那一对狗男女,这会儿正躲在那百花族十大仙灵之一的冰海凝身后百丈位置,十分安全被“靠山”保护着,可以有恃无恐。 -青袍客凌真从雨安和红杨这二人的身上,看到了百花族的风骨和豪气,自觉作为人族剑修,断不能输给他们,便发誓,今日无论如何都定要掩护雨、红两大修士离开傲风山,凌真一咬牙,使出了本命剑“九转”能发挥的最大神威,顷刻天地间已浮现九尊天神法相,宛若一座神明笼罩的牢笼,浑身颤抖不止,浑如筛糠一般的剑修凌真,先以火神、引雷两柄本命剑,发动一式式竭尽全力的强袭,干扰那位翠霜城冰城主的注意力,再用九尊法相暂时困住冰海凝飞剑引来的那股海浪冲击,那一瞬,青袍年轻人凌真做好必死的打算,他要用崩碎体内剑心所带来的绝强冲击,引发第三柄本命剑的“死亡一转”,九转剑所化的九尊天神般的巍峨法相,会因剑主剑心的崩溃而同时炸裂,等同于九剑合一的大道杀力,借此来或多或少影响到冰海凝飞剑的锋锐程度,哪怕只能消磨掉丝毫剑尖,也定能为雨安和红杨争取到一线宝贵的逃生机会,这一战的结果,也不至于输得太过憋屈,与其像个窝囊废一样被杀,还不如像豪杰壮士一般的慷慨赴死。 -就在年轻人凌真浑身浴血,其体内那颗本命剑心即将碎裂,与九转剑同赴一死的前一刹那,有一袭青衫极快掠近,风驰电掣般制止住了青袍年轻人的大道自毁,这位及时出手救下凌真性命,并以青龙真气为之疗愈伤势,护住凌姓晚辈那颗剑心不碎的青衫剑仙,号“碧清散人”。 -此次,被青龙剑仙魏颉带来这里的,还有一名白衣飘飘的年轻女子,赶至此方天幕处的凌家八女凌潇潇,以七境无极最巅峰的姿态,力战万卉洲水道气运之王冰海凝。 -魏颉以青霜剑洞穿冰海凝的小腹,斩碎其整条根骨,并以飞剑紫电击碎了那一座能助翠霜城城主出逃撤退的玄冰台。 -已是重伤加身的冰海凝,企图逃回自己的那座古城道场,却震惊发现,连通翠霜城和傲风山的阵法已被毁掉,不敌无极境巅峰剑修凌潇潇,顷刻,冰海凝那颗项上头颅已被凌姓白衣女修的本命“水神”剑割下,身死当场,那具无头尸体从高处笔直坠落,几十年道行彻底溃散无主。 -此战告捷,凌家八女大获全胜,冰海凝暴毙后,凌潇潇尽取了那份已经“无主”的真气修为,在傲风山上空天幕之下,凭借这条原本属于翠霜城城主的水运大道,顺利冲开七境瓶颈,跻身八阶止境,曾在内心观想瀚蓝洲五湖四海以图破境但失败的凌潇潇,今时今日,她靠着万卉大陆的湖海气运,坐拥了一整条“水道”,已是占据绝高地利优势的大道境剑修。 -穿着宽大赤袍的百花族精灵修士红杨,满腔尽是复仇的怒火,疯狂提刀前冲,其速无比惊人,一下子便用手中的狭刀“斩尽芳华”,将背叛了自己的道侣绿柳一斩为二,而傲风山山主司徒骄然,则被青袍客凌真用火、雷两柄本命剑钉杀在上空,死得十分迅速,僵硬的尸体同样坠落大地。 -看着因青龙真气而恢复了部分精力,但依旧脸色苍白的目盲仙子雨安,红杨心中满是感激之情,他一把搂住了香神城女城主雨安的脖子,后者脸色微变,刚想说一句“男女授受不亲”的时候,听得红杨亢奋大声道:“雨安,谢字说了就远了,所以我不说,我想说的是,你和我,我们……永远都是好兄弟,一辈子的好朋友!” -冰海凝死于傲风山后,红杨代替姓冰的接管了翠霜城内的大小事务,至此,翠霜和雨安的香神城,两座古城,都接受了凌家姐弟于花仙福地建立宗门一事,答应得极其痛快爽利,无丝毫拖泥带水,凌真对此点评道:“一代女中豪杰雨安,还有壮士红杨,两人都是值得托付生死的‘义人’!” -一袭紫绸,法袍“姹紫”,孤身入宓熙。 -宓熙城城主丁曦,其此生挚友,姓苗,名洛,道号“心印”,人称“法印祖师”、“通灵老太君”,苗洛作为宓熙城一城守护神,坐拥青龙、玄武、朱雀、白虎四大灵印,一代符箓高手,兼举国第一铸器师,剑修的本命剑名“万化”,能够催化数以万计的攻伐法宝同时作战,与其一人对敌,仿佛是在面对一支由大量修士组成的军队,生还概率微乎其微,如入死地。 -高空决斗开启,道号心印的苗洛术法层出无穷,各种各样的通灵法宝一股脑儿抛出,仙家真气若一场滂沱大雨般落向了地面,浩浩荡荡,其场面,极为震撼人心,有名一身紫色绸缎法袍的女子武夫,面朝那场惊世骇俗的“法宝大雨”,对战此阵杀力堪称无穷大的洪流攻势,凌桀骜仅以双拳撼之,鼎盛无伦的拳罡震慑天地,雄震万里山河。 -最终,老太君苗洛已再无一件法宝留存,本命剑万化灵气空耗殆尽,使出了浑身上下全部手段,仍是不能真正有效伤及那袭紫绸的体魄,堂堂宓熙城第一高手、护国神人,十分惨烈的被击毙于拳下,死时,纵使耗光了每一张珍藏的符箓,依旧没能给自己保住一具完整尸体。 -凌桀骜赤手空拳打败了万卉洲十大仙灵之一的苗洛,甚至还堂而皇之抢走了国库内的一柄长剑和一口宝刀,说是刀剑齐全,以此来作为将来自己开宗时的镇派之宝。 -老友被当众击杀,死得悲惨且壮烈,宓熙城城主丁曦慑于那袭紫绸的严威,不得以率举城千万百姓,尽归降于人族武夫凌桀骜,待那个穿紫色绸缎的“丧门神”御风离去,看着苗洛碎成数块了的那副可怜尸体,城主丁曦长长哀叹,胸中悲伤且痛苦难当,却也丝毫无有胆子敢骂出口些什么,唯恐被那姓凌的紫绸魔头折而复返,听入耳中,丁曦仅是用细若蚊蝇的嗓音感慨一句:“这还算是个女人吗……” -花椒,素爱穿彩衣,乃彩灯城一城之主,本命剑唤作“霓裳”,百花族大道境仙子剑修,大帝花语嫣的嫡系后代,她不仅有个妹妹叫花丹丹,还有个爱慕多年,而始终不得的“心上人”,是万卉洲十大仙灵之一的飞魄,此子本名叶满天,为副帝叶一檀的后代,和剑都昭魁之子张怍差不多,都因和长辈关系不佳导致自己改名,其名飞魄的由来,自是那一个“魂飞魄散”的成语,叶氏子孙叶满天,拥有七魂六魄十三柄作为身外法宝的飞剑,却非剑修,为此事飞魄深感苦恼,发过誓在炼出本命剑之前,绝不踏出闭关地半步,更不会涉及儿女情长,接受彩灯城花椒的追求。 -这天,曾下过不知多少次盲山光明洞的剑修凌真,顶着“圣人河”里川流不息的无数道剑气,克服了重重苦难,前往至叶满天,也就是飞魄的那一方修行道场——圣人河尽头的那座“法旨岛”。 -用上了一门从冰幽族张怍那里学来的独到开窍之法,青袍客凌真帮助在岛上闭关多年的飞魄开了剑窍,成功有了本命剑的飞魄,将飞剑取名为“十三”,七魂加六魄即是十三魂魄。 -花椒的亲妹妹花丹丹,本命剑“长空”,是无极境巅峰的百花族剑修,前段日子被改头换面化名“李东山”的人族修士李蒺藜蛊惑,鬼迷心窍,想将自己亲姐姐花椒从彩灯城城主的位子上推下,并取而代之。 -李蒺藜的魂魄,借助本命剑之神通力,从瀚蓝洲锦绣王朝逃至万卉大陆,寄宿在了一个彩灯城城主府内老管家的体内,窃占了他人肉身,东山再起,故化名“李东山”,他成功教唆花丹丹重伤了城主花椒,且将元凶祸首的污名栽赃给了圣人河法旨岛岛主飞魄,自己则把责任摘了个一干二净,坐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听信了妹妹和“李管家”的谗言后,花椒果真与那本名叶满天的飞魄撕破了脸,原本之间有“情”的两人,彻底反目成仇,眼看一场厮杀就要上演,一切都在按照李东山的计划进行着。 -因为察觉到了飞剑“诡电”的熟悉气象,凌真识破了李东山的真实身份,正是昔日天神山庄神将“天雷星”李蒺藜,挑明真相后,凌真与新炼出本命剑的飞魄联手,将试图逃走的奸贼李蒺藜一举杀死,花丹丹哀求姐姐饶自己一命,结果被花椒祭出本命剑霓裳瞬间诛灭,死得干脆。 -凌真当了一回牵红线的月老,顺利撮合花椒与飞魄的那一桩“好事”,成就了千年来花氏和叶氏之间的第一庄婚姻,一座彩灯城,处处张灯结彩,花椒和叶满天结为了正式夫妻,又多了一座古城愿意投诚于真武门,凌真也因此事而扬名万卉洲。 -忘川河,有高大修士披蓑,腰佩长剑长刀,小小一叶孤舟之上,刀剑兼修的绝情宗宗主曹源,力克三个魔教妖人,误以为岸边的青袍客凌真是等着自己的第四人,双方一战之后不打不相识,因意气相投,于忘川河边结拜,随后一同去往了万卉洲长缨城境内,某处名为“灵缘洞”的仙门秘境,于洞中斩碎不下万颗“仙缘珠”,吸入大量弥足珍贵的洞内灵气和仙家运势,凌、曹二人皆跻身了各自境界的最圆满之态,一个五境巅峰,一个则已是半步无极境。 -离开灵缘洞时,有魔道中人拦路而站,扬言要夺宝并杀人,来者名叫蒋尊,任金屏唯一嫡传,是百花族里为数不多的武道修士,生而有金刚神力附体,刀枪不入,而后练就了佛门不坏身,更加是神鬼难敌,作为八阶大道境强者,号称一洲之内,绝罕有人能破得开他蒋尊的体魄。 -凌真因曾是殇学院导师金典峰的学生,故而很清楚应如何才能以最快速度破开“佛门金身”,与刀剑齐出的绝情宗宗主曹源联手,围攻那个自封“金甲无敌一洲”的蒋尊,跃境杀敌,成功杀破了那一份“门神体魄”,将那手持着问天双锤的蒋尊伤至濒死状态。 -弟子蒋尊性命危旦之际,其恩师抵达了此处,那位长缨城的至高城主,本命剑“虹光”的任金屏,骑乘一头魔蜕多彩凤凰匆匆赶来,救下了与废人无异的蒋尊,这时,一袭在暗中观察久矣的紫绸,突兀现身,气势瞬间攀至巅峰,杀意盎然,紫绸武夫掠向了庞然彩凤后背上的任金屏,准备将其徒手杀死于此,然后顺利成章接管失去城主的长缨城。 -女武神凌桀骜因过分托大,不慎被困入了任金屏的那枚“天外飞仙墟镯”之中,身陷天仙归墟。 -一张“千里相见”符,使得翡翠湖芙蓉岛岛主宦玉晨,顷刻间,从长缨城东面那座湖中岛,来到这一处战场,宦岛主以秘术召唤出一尊名“石将军”,与山岳等高的超巨型魔蜕,御此尊巨岳魔蜕,以山川临头般的势气阵仗,猛攻曹源一人,每一拳都仿佛一座巍峨巨山从天而降,堪称雄威盖世,场面惊人。 -自芙蓉岛来到灵缘洞口的宦玉晨,使出一件压箱底的极品法宝“武林镜”,以一重镜内幻境,赠了年轻人凌真一场终生不忘的“春宵美梦”——一个姓俞,名“忘颜”的神龙洲大龙族女子修士,她美得出奇,面莹如白玉,眸清似泉水,容色惊艳而不可方物,令人不敢逼视,身形苗条飘逸,曼妙多姿,纤腰盈盈不及一握,同时兼具英气豪态与华贵端庄之美,无有丝毫泥尘之气,此女原是已被困在这面武林镜中多年,因待得时间太久,有着绝代风华的她,甚至都忘却了自己其实是身处幻象之境,而非真实,在那片武林幻境里,头脑异常聪颖,一贯足智多谋、计策频出的天才女修俞忘颜,依靠其“北国第一女将军”的身份,一遍遍兵不血刃,让中原武林六大门派相互残杀,而活到最后的一个门派,则被她亲自带兵剿灭,等这件事做完后,六大派的人又都会重新活过来,而记忆错乱了的俞忘颜,遗忘一切后,又会再次用诸般计谋开始挑拨离间,将六个门派的人杀个精光,反反复复,无有尽头,沉浸其中,乐此不疲。 -顺着那张能叫人“千里来相见”的顶级符箓,竟是又有三人,在出乎了任金屏预料的情况下,沿符力的助推轨迹,来到此地,一生追求“三生万物”的问心观观主,一介道门修士靳心主,及其仙家道侣,擅长通灵术的澹台如凡,二者均是被百花族十大仙灵之一的狂心派领袖周笑萍追杀至此,穷途末路的靳观主哀声向长缨城城主求助,但求能拦住那个发了疯、铁了心要出剑取人性命的周姓女魔头。 -事件起因,说来很是滑稽,只因这日,以剑心狂悖着称的剑道魔头周笑萍,找到问心观观主,想以道教神通来问一问自己的“本心”,谁也没料到,那个窍内本命剑名“抚掌”,生平最喜欢旁若无人仰头大笑的周笑萍,在观内的镜花水月里,万分惊愕的发现,自己内心深处,居然想要去当个在青楼里放荡不羁的头牌花魁,整天和不同的男人睡觉,这等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内心独白陡然暴露,被老观主看到后周笑萍大怒,自是要杀人灭口,以全名声,故她仗剑远行,一路追杀观主靳心主和观主夫人澹台如凡至此。 -武林镜内,万安佛塔顶部,塔内的六大派高手已快要悉数死绝,凌真一把捉住了俞忘颜那只白嫩好似透明一般的细腕,与之面对面注视,盯住俞姓女修那一双纯洁而黑白分明的眼眸,青袍年轻人面色郑重,他对着俞忘颜肃然道:“俞姑娘,你需知一事,在此滥杀再多的武林修士都毫无意义,我们要尽力想办法离开这里!” -外头的上空,道门大修士靳心主,和通灵秘法登峰造极的澹台如凡,此对道侣,合力开启了一座“心境”,要将那名止境剑修周笑萍心里最深处埋藏着的心魔引诱出来,而那狂心派的女子领袖周笑萍,见到这里还有那长缨城城主任金屏和翡翠湖芙蓉岛岛主宦玉晨在场,再无保留,直接祭出了剑修本命剑抚掌,并以最快的速度从其纤细手腕之上,摘下了那枚“浪荡满溢墟镯”,以灵气神通不凡的“浪漫归墟”,对抗那一重足可乱人心神的“心境”,对心扛心,以境对境。 -宦玉晨的法宝武林镜,问心观观主夫妇的“心境”,还有周笑萍的浪漫归墟,三座凌驾万千阵法的幻象境地,在此,不可思议的结合了起来,以致于身处武林幻境之中的凌真和俞忘颜,仿佛醉酒一般,眼花缭乱,见到了无比夸张的一幕幕场景,此间乱象横生,已毫无规律可言——幻境里,佛门高僧们忽然都不再念佛,破了斋戒,大口吃肉喝酒,一个个开始寒窗苦读,头悬梁锥刺股,考取功名后,无一例外都入朝为官,苦修清净的道士们将自家道观付之一炬,砸烂了三清祖师堂,手提兵刃下山去烧杀抢掠,凡入眼之人皆要沦为刀剑下的亡魂,皇宫朝堂之上所有官员都发疯般冲上龙椅,将那个惊慌失措的天子从椅上猛然拽下,开始撕扯皇帝的那件龙袍,哪怕仅能扯到小小一块,那些个大臣都会喜不自胜,如获至宝,待瓜分完那金黄龙服后,官员们纷纷冲出大殿,高举手中的碎片,蹦蹦跳跳跑到街上,结果正好撞见了那群下山来抢劫杀人的道士,不知为何,个个官员的身上都蓦然焕发出佛门金气,变得无惧兵戈加身,不坏不死,一拳一脚与道士们奋力厮杀,很快那些道士便都被打死,而那些佛气满身的官员,忽然间都学会了无上道法,尽皆腾云驾雾,冲着上方穹霄飞升而去,皇宫大殿内那个没了龙袍的天子,大哭一场后同样也举霞飞天,成了天宫里的皇帝,群臣朝拜,当议事完毕退朝后,皇帝走出宫殿,赫然看到天上飘来飘去的女仙,全变成了人间道士的模样,不知是道还是仙的那群家伙,手里握着一件件仙家重宝,大喊大叫,红着眼睛向皇帝杀来,而这会儿那些不知是仙还是僧的大臣,站在远处,一会儿口中念诵经文,阿弥陀佛,放下屠刀,一会儿倒背儒家经典,仁义道德,之乎者也,等到皇帝被残忍杀死后,仙子便都成了新的皇帝,为了争抢天庭地盘,她们开始自相残杀,你杀我,我再杀你,和尚们还站在远处睁大眼睛看着,口中轻轻背诵四书五经,儒家门生袖手旁观,还是不断默念阿弥陀佛…… -在无尽无穷的乱象里,深深困顿于幻境的凌真和俞忘颜,头脑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却是在醒而复醉的循环里,见证了彼此内心最底层的那一份“真心”,或者说修士的本来之心、原本之心,双方一言不发,却是先彼此相拥,随后,这一男一女,开始亲吻对方,从柔缓、温和,慢慢变得激烈,直到后来,再不满足于拥吻,男女褪去身上衣,不着片褛直视对方,俏目星眸,眼中脉脉含情,鱼共水交融,天地间阴阳和合,一阵翻云覆雨之大造化…… -凭借三重玄妙幻境叠加,年轻人在境内,又一次“开窍”,第四个本命剑窍于武林镜中诞生,凌真想起自己曾经在明镜城里被六姐夫张一一坑害的往事,一番思量后,青袍年轻人将继火神、引雷、九转之后的这第四柄,能够印证修士本心,可将敌人随意拉入幻象之中,或是破开幻境束缚的本命剑,取名为“明镜”,胸怀镜面勤拂拭,天放光明惹尘埃,今朝真心印真心,阴霾尽散明镜开。 -外界,距离无极境只有一线之隔的曹源,左右手分持一刀一剑,全力击溃了那头双拳硕大如峰的“石将军”,使那尊如山岳般的巍峨魔蜕轰然倒下。 -凌桀骜在万卉洲副帝一缕出窍阴神的助力下,成功从“天外飞仙归墟”内金蝉脱壳,出来后,凌桀骜沉着脸,随意递送数拳,击碎长缨城城主那柄飞剑“虹光”,极快打杀了那只魔蜕多彩凤凰,掠身来到任金屏任城主的身后,那袭紫绸掐住其后脖颈,真气骤然间倒灌而入,如大潮拍岸般震裂经络窍穴无数,只见那凌桀骜五指如钩,厉声大喝一记,就此,将手爪戮进任金屏体内后,握住脊梁骨,猛力往外那么一扯,当即便将任金屏整根脊柱都给完整抽了出来,拳罡一吐,炸碎任城主的全部脏腑,使之彻底死透。 -以此等凶暴手段虐杀敌人,其实并非凌桀骜爱做之事,仅是因刚才被困在天仙归墟内,吃了太多莫名其妙的苦头,委实气恼不过,需要发泄出来,这才让那姓任的,死得不痛快了些,那场归墟境内“噩梦”般的经历,她光是回忆一下就觉得头大得紧——一个个原本好看的仙子,一会儿变成喊打喊杀的道士,一会儿又变成诵经礼佛的和尚,一会儿又成了满嘴都是酸腐文章的读书人,偶尔几次还会变成了一个个身穿龙袍的皇帝,时而老迈,时而年少,时而男时而女,阴魂不散,无论怎么杀都杀不完,刚杀了一大片,紧跟着就又来一大片……如果没有百花族精灵大帝叶一檀以阴神借出那‘一剑’,恐怕凌桀骜这会儿功夫犹有可能依旧受困,在里头苦不堪言,饱受折磨。 -半步渡劫境的凌真,靠自身第四柄本命剑“明镜”,心如明镜台,不再惹尘埃,彻底解除幻境困厄,抱着重新穿上了整洁衣物的大龙族女子俞忘颜,从那一面“武林镜”之中一掠而出,再见生天,男女二人重新沐浴在阳光之下。 -先杀任金屏,再杀没了法宝武林镜的芙蓉岛岛主宦玉泉,此刻的凌桀骜,面上、袍上皆染大量鲜血,她却是不意用真气震散,任由那些血腥之气萦绕周身,其状狰狞而恐怖十足,端的是个煞星女魔神,在征取到副帝叶一檀的允许后,那袭紫绸猛吸一大口气,真力如雄罡吐出,霎时,只听得天地间有人族武夫放声,举城皆闻,人人心惊肉跳,凡有耳者,俱可听得此言——“任金屏已死,自今日起,长缨城便是我真武门的地盘,凡城中百姓,无论男女,不管老少,皆须听我真武门门主凌桀骜号令,谁人有胆不从,便死!” -问心观观主靳心主及其夫人澹台如凡,两名道教高手,皆被周笑萍以本命剑“抚掌”斩杀,双双暴亡于此,道蕴流逝殆尽,出剑杀掉那一对来自问心观的夫妻后,位列万卉洲十大仙灵之一的剑仙周笑萍,在亲眼目睹叶一檀以阴神形态现身救人,外加那个紫绸女子暴起杀人,得副帝应允后放声天地的画面后,止境大剑修周笑萍自知眼下情况,顺之则昌逆之则亡,便迅速收起飞剑,她习惯性抚掌大笑,弯弯眉眼,表情谄媚,言语里全无狂傲,反而有了几分娇态之意,恭谨道:“在下周笑萍,我麾下那一支‘狂心派’修士,不下三千人之多,从此听凭真武门调遣,唯令是从!” -美艳可倾国的大龙族年轻女修俞忘颜,即使已离开了武林镜的幻境,其神情,犹然恍惚,蓦然心绪一转,冷不丁想起了适才于“镜”中发生的那场阴阳交融,此生初次“天地和合”,一张容光无限好的俏脸顿时羞得绯红,如有朝霞扑面,玉脸之上晕红流霞的她,害羞至极,本欲就此独自掠风离去,但经过了一番内心犹豫挣扎后,在走之前,终于还是鼓足勇气回过头,看向了那个同样心思动摇、六神无主的凌姓青袍客,凌真快速眨眼,好容易才得以凝视不远处俞忘颜那张娇嫩如蜜,甚是妍丽的白皙脸庞,相隔一定距离,龙族俞姓女修兀自红着面孔,愈发显得好看万分,她的嗓音清脆动听,十分悦耳,就那样冲着凌真这边高声道:“我回神龙洲了,你别跟着我,最好当没见过我……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两人真有缘分,下次还能再见面的话,就,就结为山上道侣好了!” -宦玉晨座下原头号弟子,开光境大圆满修士,绰号“芙蓉剑”的邓芙,在师父被杀后,主动弃暗投明,脱离了翡翠湖芙蓉岛,拜入真武门门下,因根骨勉强称得上“绝佳”二字,被门主凌桀骜收为了开山大弟子,赠予其宝刀一口。 -香神、翠霜、彩灯、宓熙,还有长缨,五大古城,皆同意了真武门将圣地花仙福地作为本部道场之事,无一例外,五城百姓尽数臣服,悉将真武门视作天下第一宗门,尊奉真武门门主凌桀骜为“万卉洲武林盟主”,与百花族十大仙灵的原始榜单不同,山下市井坊间,另出现了一个“江湖修士排行榜”,武林盟主凌桀骜排在榜首,第二是绝情宗宗主曹源,第三则是真武门副门主,凌桀骜的亲弟弟凌真。 -万卉大陆最后的那一座古城,其名“百战”,该城,乃六大古城里,面积公认的魁首,其大小,有锦绣王朝整体疆土的半成以上——即单论面积,一座百战城,堪比大半座锦绣国。 -百战城城主之名十分响亮而霸气,叫做黄沙,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敌军誓不还的“黄沙”,一介兵家修士出身,武夫,曾是山上草寇,相貌十分剽悍,体格魁岸若棕熊,独有一眼,最喜欢别人喊他“黄好汉”,而非什么黄城主,最恨的称呼是被骂作“独眼龙”,八阶止境的百花族修士,十大仙灵之一,窍内的本命剑只一把,但有四字,以黄沙早年间所待的那座土匪宗门来命名,不甚好听,叫做“水泊梁山”。 -锦绣国神元藩王凌璞,这段日子玩心大起,在自己那两个“女婿”,仙豪和陆敕两位道门神仙的协助下,悄然夺舍了百战城城主,尽数湮灭黄城主的元神魂魄,使其变成空有一具人形的躯壳,内在,已经换成了凌大藩王的出窍阴神,也就是说,现今的黄沙,已不在是原来的黄沙,而成了瀚蓝洲锦绣国的武神凌璞。 -一袭扎眼的紫色绸缎,天下武林群豪至尊,那位当之无愧的武林盟主,今日,与九弟同行,初踏百战城,一入这座万卉洲首屈一指的雄城,某个走路不长眼,且消息实在太不灵通的女土匪,在某一条街上,迎面撞到了凌桀骜身边的凌真,自称“啸棒”,说什么自己生怕最爱广首面首的那个丰满女匪扈大娘,试图将青袍年轻人加入自己的山寨,当“压寨夫君”,也是命里该有一劫,那扈大娘的下场十分凄惨,被坏了心情的紫绸女武夫弹指点杀,整颗人头当街爆裂开来,红白脑浆四溅,糊在地上,触目惊心。 -将大道境修士黄沙夺舍后,山庄老爷凌璞邀请了石破天惊山山主东方修武,及其子东方即白来百战城中观战。 -凌璞的原话是——“东方兄,东方贤侄,且来看看我那二女儿凌桀骜的拳法,到底有多高,有几分像他老爹我!” -万卉洲大帝以下,天字一号宗门势力“真武门”,门主凌桀骜,山门首席供奉兼护法长老,两个职位一人担之的“副门主”凌真,这日,门主和副门主,联袂杀至百战城,与城中第一兵家强者,那一名独目雄魁,体若巨熊般胖大的城主黄沙于正面交锋开战,一较高下。 -山庄老爷凌璞自瀚蓝洲出窍至万卉大陆的“阴神”,借着黄沙的那副躯壳,像个老顽童似的,一个劲儿大声嚷道:“黄好汉在此,不怕死的速速与我豪战八百回合!” -以“水泊梁山”剑催生出的那座虚幻剑气大山之上,峰峦最高耸处,控制着黄沙肉躯的凌璞阴神,在躯壳即将崩碎的最后,以其四字本命剑的全部剑气,外加凌老爷自己的拳罡,凝出了一座巍然无极的巨型阵法,“死前”的黄沙口中,大声叫出一句:“有请武林盟主破阵!” -百战城城主黄沙死在凌桀骜拳下还没过去几时,大帝花语嫣终究还是没忍住,一气之下分离出阴神,远赴雄城百战,副帝叶一檀没能拦住,同时因要镇守剑阵,叶副帝再不能出阵半步,无法去阻止花语嫣行动。 -城内,凌璞的阴神和已然知道真相了的凌桀骜,一对父女,破天荒头一遭并肩作战,花语嫣同时敌对两人,一剑对双武,这场绝巅战役,以半座百战城被轰砸打烂成废墟收场,凌老爷阴神被大帝花语嫣的剑招斩碎,凌桀骜则临阵悟道,趁着父亲的阴神尚未完全消散之际,快速思考一番后,那一袭紫绸朗声叫道:“爹,我这一门肉体强度的精进之法,就叫‘小天神体魄’好了!” -凌真和东方即白时隔多年,再战了一场,这次双方并没分出胜负,因为没到时候,两人都未出全力,堪堪点到为止,他们彼此约好,在“十年之约”真正到来的那一天,定倾力出拳,必要不负十年来的磨砺武道、勤勉修行。 -如同凌璞一人即是一国的兵马,凌桀骜一人,即是一座江湖的豪强,东方修武评价这个凌家二小姐——“真正人如其名,如此这般桀骜,又具备这般桀骜的资本的实力,凌家有女桀骜,武神凌璞算是后继有人了啊!” -万卉洲六大护洲古城,香神翠霜彩灯宓熙长缨百战,俱已归顺真武门,凌家姐弟心意达成,愿望实现,如愿在花仙福地内开辟一方洞府,建立了一座以“真武”为名的宗门道场,真武门祖师堂挂像,人物所绘形象十分立体,除凌桀骜和凌真外,还有凌家家主,武神凌璞的画像悬挂,且所挂位置,要在正副两位门主更高处。 -身在那片福地花海,于万朵花卉之中穿行而过,自由自在,香气使人陶醉且快意,好个百花族的无上圣地,修行中人的梦想道场。 -张欣品和金涛二人组成了一支“反凌联盟”,准备等实力足够壮大,便去带队攻打花仙福地的真武门本部,结果,联盟刚成立没多久,因一人的到来,组织之名被迫改成了“失忆联盟”—— 【这一段是很早前就写好的: 做梦也想不到正主会亲临此地的张贾,此时此刻,他双目瞪圆,整个人已近乎是肝胆欲裂,崩溃当场的状态,就差没尿裤了! 只因眼前这位陡然现身在此,青色袍袖飘荡不止,风流气度堪称神仙下凡的高挑男子,不是别人。 正是万卉洲天下武林盟主凌桀骜的本家亲弟弟。 真武门副门主兼首席供奉、护法的凌真! 那个扬言要在三个月内取走凌家大少爷性命,本名“张欣品”的张贾,当下浑身肌肉颤抖到了极点,以至于紧张惶恐到连话都说不出来半句。 他只是用耗子看猫般的胆怯眼神,战战兢兢,仰视着立在栏杆之上的那位年轻青袍客。 凌真微弯腰身,双脚仍牢牢扎根在栏上,稳若泰山,年轻人面露和蔼笑意,歪过头,一掌张开作贴耳状,装出一派浑然不知的迷茫神情,语气玩味的笑着问道:“听说,你在找我?” 反凌联盟的二把手金涛,是个极善见风使舵之徒,当下心思极速转动,猛然之间踹出了一脚,正中联盟首领张贾的腿弯,砰的一下,使得后者当即便屈膝跪倒在地。 这名适才对着众人高声言语,说什么“凌贼不死,百花难开”的秃顶汉子金涛,也紧跟着跪在了凌真的面前。 连亲爹去世时都不曾如此激动的金涛,眼下,竭尽全力展现出哀痛忏悔之色,一边磕头一边大叫道:“饶命,凌大剑仙饶命啊!我等受了张欣品这贼厮的蛊惑,生出大逆不道的反叛之心,实在是活该天诛,但求凌剑仙能恩赐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我们这一干人等,皆愿归顺真武门统领,听凭调遣,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断不敢有半分谋逆的想法了!” 同样折膝跪地,面朝凌真的张贾,情绪起伏太大,以至于变得全然呆若木鸡,似块僵硬雕塑一般,一味听着联盟副手金涛的这些哀求之语,悉数默认。 从天边掠至了此处的凌真一振双袖,哼出一口气,悠哉缓声道:“这认错的态度倒是蛮诚恳的嘛,只是……我怎么知道你们不会有下次?这次被你们搞了个反凌联盟,下回是不是要再弄出来个反真联盟了?” 再无半点儿豪情壮志,一心求活的金涛稍加思虑,咬咬牙,他震声道:“凌剑仙放心,绝然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言罢,金涛“唰”的一下,抽出了腰间那柄祖传的怒海长刀,未等反凌联盟的总头目张贾有所反应,倾出浩荡真气,一刀尽力劈砍而下。 刀过即人头落。 原名张欣品,为了与凌家之子为敌,而特意化名作“贾”的高瘦剑客,连拔剑御敌都没来得及,就已是尸首分家,凄惨绝伦的下场,身死在了凌真身前,满地血泊。 独立栏杆宛若神人临凡的青袍客凌真,瞧着那具无头死尸,较为满意的点点头,“这还不错,有血性,够资格入我真武门。待我明日找到二姐,跟她知会一声,届时,便算你们入门好了。” 在二盟主的带领下,以金涛为首的数百号人一齐叩首谢恩,用雷阵般的架势,放声高喊道:“誓死忠于真武门!誓死忠于凌剑仙!誓死忠于真武门!誓死忠于凌剑仙……” 凌真哈哈一笑,居高临下冷哼着嘲讽道:“刚刚分明还在商议反我之事,现在,却又都说要誓死忠诚于我了,呵呵,真有趣,依我之见呐,你们这群家伙不如改个组织名儿……忘性既然这么大,这么容易就不记得前脚刚说的话,不妨,就改名叫作‘失忆联盟’吧。” 那群被取了新组织名的江湖草莽们,集体愣了一下,接着,不下五百号人又用吃奶的气力大喊出声:“失忆联盟五百众,愿终身效忠凌大剑仙,若有半分逆心,天诛地灭,不得好死!”】 (第四卷“万卉丛中过,完。) 第三百四十二章 【以下为本卷全部剧情节点】 -万卉洲武林修士排行榜第三人,仅次于凌桀骜和曹源的青袍客凌真,靠着一系列举措和手段,巩固自身江湖地位,在一洲之地过了一段安生日子,这天,青袍年轻人意外得知一个噩耗,倍感震惊——即是那瀚蓝洲佛门第一人百珠大师已于青灵寺内圆寂的消息,凌家姐弟立时动身,重返瀚蓝大陆,作为真武门门主的凌桀骜,如今有了自己的宗门道场,在花仙福地内砥砺修行,又得副帝叶一檀的术法加持,境界底蕴的攀升着实不小,在了解到百珠大师是因在鬼城内被打烂了膻中穴,而不幸早逝这一情报后,那日被夏远坑害,若无萧念北所赠法阵,多半十有八九也会命丧于鬼教巢穴的凌桀骜,这次,决意复仇卢鬼王和那个该杀至极的黑袍客,等战胜了姓卢的鬼教教主,凌桀骜深知,届时人族十大高手的宝座,定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脸型瘦而尖,肤色白而嫩,赤发独眼,黑铠厚重无比,披风血色而宽大,体态威仪而凛然,有堪称雄风万丈之霸气姿态,有可谓吞吐千秋之不世豪情,鬼教教主,丰都幽冥之地至高霸主,有万鬼之王称号的卢通玄,手握那柄自己闭关修炼所得的本命剑“诛天”,在黑袍年轻人夏远的剑气辅助之下,倾力朝着某一方向递送出了一剑,竖切大濮国,以此剑——释尽胸中多年来积郁之气。 -数年前,佛门千手大师和道门天时张道麟双双毙命,两大佛门、道门强者的修为尽入一位魔道巨擘之手,皆被卢通玄取走,至于千手大师和张天师二人毕生苦修的“大道”,则被某位女子杀神一人所继承,蓝霜通过川流归海的神通手段,令世间一切性灵皆入我怀,一人同时揽上了三条大道,分别是百川入我怀、雷霆万法还有金刚剑道,当年尚未嫁人的蓝霜,最初踏步江湖,深深爱上之人是那一年扮作了男儿身,实际上压根是个女人的卢通玄,这些年,分明是女流之辈,体内阳气却要多过阴气的卢鬼王,苦心修习诸多阴毒术法,付出了极多的努力,很是不易,而蓝霜在那年得知心爱“男人”原来竟是女儿身后,心灰意冷,嫁给了那会儿正疯狂追求自己的大濮国宰相宋尧,与之结为夫妻,或许,若卢通玄是个货真价实的铁血男儿,而非是如今这副阴阳不调、半男半女的德行,说不定,与蓝霜成婚之人,就是他卢鬼王了,杀神与鬼王结合,整座西域大濮国,乃至一整片瀚蓝洲的格局,恐怕都会发生极大的变化,极有可能是无异于翻天覆地的巨变 -无愧“杀神”之名的女子神人蓝霜,展现惊天实力,御气化出磅礴内力,以力扛剑,挡下了鬼王出关后所递出的一道仿佛注定要切开整座大濮王朝的剑光。 -已是个浓髯头陀的霍狄,其模样与早年间西域年轻喇嘛的形象大异,穿着的那件红色披肩僧袍,色泽已不再鲜红,而偏黑发暗,有点点的污垢堆积,目光暗淡,两眼空洞,几乎已不剩几分神智,胡须茂密杂乱且邋遢,浑浑噩噩,俨然是一具行尸走肉般的存在,此时状态浑噩异常,腰间佩有长剑一柄的霍狄,单手竖在胸前,另一手不断转动经幡,口中默念着师父千手当年教给自己的佛经,一遍又一遍,就好像走路念经转幡这几件事,就已是他活着的全部行为,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天地何其之小,眼神里渺茫无光,如僵尸般行走人间的霍狄,与昔日全真山重伤过自己的“独孤剑”冯山白再度相逢,冯山白将而今已出落得亭亭玉立,是个标准大美人的小桃子护在自己身后,直面那个目中无物,好似痴呆了一样的红袍喇嘛,真实身份是千手大师霍辛私生子的霍狄,在并无多少意识的情况下,破开独孤剑的杀招,随手将修为勉强停留在无极境地板的冯山白打飞,然后独自离去,只留下受了内伤的北天大侠冯山白和一脸惊愕神情的小桃子。 -普莲山伽蓝寺如今已经成了座杂草丛生的空寺,再无半个僧侣,普莲山已没半分佛门气象可言,发长须密,满身邋里邋遢,比之街边乞丐也干净不了多少的霍狄,来到那片伽蓝寺遗址,从山脚开始,往山上一步一磕头,就这么一下下磕着台阶上了山门,此为西域喇嘛自古以来的“朝圣”,霍辛之子霍狄往年间,有个不常用,不为人知的法号,名头远不及“剑道佛陀”来得响亮,叫做“空心”,现如今的剑道佛陀霍狄,与之法号已然心心相印,真正做到心空一切,目中再无一物,两眼空空,头脑里唯剩一个念头——那就是手刃卢鬼王,为亦师亦父的千手大师报仇,天地唯此事,断不可忘。 -隆冬时节,大雪纷飞,日光昏暗,“鬼王”卢通玄与黑袍客夏远制定好了如何吞灭大濮国,乃至征伐瀚蓝洲的完整计划,同时拥有千手大师和张道麟两位止境强者的修为,寻常八阶大道境,绝不会是卢鬼王的对手,自鬼城出关,已是剑道修士的卢通玄,凭着邪派本命剑“诛天”,一道剑光杀力之盛,若无蓝霜阻拦,便可一举竖着切开大濮国的万里江山,鬼王手中有剑,即等同于是一个投身于魔道的剑圣嬴春,再加上夏远为其炼制而出,融入了一整颗幽冥丹才诞成的那道法印“赛黄泉”,使得防御力也攀升至登峰造极的境界,其战力,便要再多算上一个魔道版的东方修武,一剑一武,卢通玄已可独步天下,了无敌手。 -凌真,凌桀骜,霍狄,端木鼎,凌桃花,清流和尚,哲柳,陆敕,凌挽髻,共计九人,皆至那座大峰辉雪之上,掀起了一场绝俗无伦的大战,共同讨伐正处于巅峰状态的魔道大能卢通玄。 -瀚蓝洲道门领域第一人仙豪,因在闭关炼化本命剑之故,并未前来参战。 -把持诛天剑的卢鬼王,被诸位高手联合围剿,在黑袍客夏远的辅佐下,共抗九人,法印赛黄泉高悬于天,雪峰万丈高的穹顶之上,有一道道天魔崇邪印,鬼气森然,幽蒙无限,笼罩整座巨峰辉雪,卢姓魔道剑修的战力已飙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此生之绝巅。 -魔印“赛黄泉”不知被何种阵法打压,竟一时之间出现了大道紊乱的迹象,紧接着,有一名长发及踵的高挑女子,如神灵若天仙般抵达辉雪峰之上——第十人,来此“雪上加霜”的杀神蓝霜。 -雪峰顶部,雪上再加了一层厚厚的寒霜,夏远和赤发黑铠的独目鬼王,被迫共战十人,一刹那,某变故再临,半步六境修为的青袍年轻人凌真,凭靠父亲凌璞馈赠的神力,再融合苍天的“宇宙”和秋金的“诛妖”两大拳法,外加那场回光归墟里八百年回溯,见识到的冰幽族千年前顶级武夫姚霜的一拳,凌姓年轻人轰出了一式拳招,此道杀伐拳罡威势之雄,出乎意料的强劲,有一道“青光”划破人间,鬼王还未来得及惊讶,凌桀骜同样也倾力递出一拳,此招是这位女武神第一次给自己的拳法起名,这一式以天神山庄青袍客的形象为灵感,命名为“神青”,但见两道神力非凡的拳法罡气,竟直接掠过卢通玄的身侧,以超乎想象的速度,出乎意料砸中了那名叫夏远的黑袍年轻人,夏姓黑袍客的一副肉身当即崩碎,自高处坠下。 -没了剑修黑袍客的助阵,鬼王只得以一敌十,最终,雪山最巅峰处,惨遭围杀、群殴的鬼王,被彻彻底底“共战”于山上,卢通玄元神寂灭,魂魄同样消散无存。 -此战,除令卢通玄身死,还令“夏远”的那副年轻皮囊被毁,魔主嫡系后代金阴的那份神魂,以其本命剑“夺舍”的神通力,及时抢占了鬼王尚未毁烂的身体,迅速宿于其中后,“金阴”借卢鬼王之身离开了此处乱战,逃之夭夭。 -雪峰一役后,将幽冥丰都鬼城以剑戮成了平地后,重提心气的女子杀神蓝霜,再提手中利刃,赶赴至南海通天岛,之前已败过了三遭的她,今日,再度问剑人族剑圣嬴春,而那个人族十大高手排名第七的端木鼎,在领悟佛门生灭之道后,此番与蓝霜结伴,同去殇岛,问道且问剑学院金牌导师嬴春,岛上,这会儿功夫,正好有那位石破天惊山的山主东方修武做客,于是,从位复姓东方的山主也加入了三者的战斗。 -殇学院上空,一场“四人豪战”过后,瀚蓝洲十大高手的排名并无改变,第四嬴春,第五东方修武,第六蓝霜,第七端木鼎,四者的座次排位依旧未改,一成不变。 -重回了一趟殇岛学院后,凌真得了诸葛校长指派的一个任务,护送一个法号“零一”的少年僧人,安全去往神龙洲黄龙大帝朔阳坐镇的龙窟,完成青灵寺方丈百珠的遗愿——传经颂法神龙洲,让普度众生的“佛运”,福泽大龙族子孙后代,绵延万载不朽。 -带着那个由诸葛结庐炼化一整张白栾的龙皮,耗费极多心血和气数才制成的通灵小和尚“零一”,青袍年轻人凌真携海量瀚蓝洲佛门典籍,以及青灵寺密藏经书,与之结伴,入了神龙大陆域内。 -因有赤龙一脉修士季星尘临别前给的手绘地图,沿途,并未出现任何差池,绝无迷路的可能,很是顺遂便来到了一腹地,在靠近“龙窟”的某一处山清水秀的地界,凌真意外与一人,准确来说是一名白龙族女子修士重逢,他再次见到了容颜之美,足可叫人见之忘俗的俞忘颜,他们二人,一男一女,曾在万卉洲芙蓉岛岛主宦玉晨的“武林镜”内有过一场怦然心动,乃至覆雨翻云的欢愉,此次二度见面,心动之情愈发强烈,一见面便即动情相爱,履行之前的“约定”,凌、俞二人开始热恋,在龙窟那位龙族至高大帝朔阳的见证下,这对“有情人”,与彼此结为山上道侣,大道与共。 -曾不理解“情侣”二字分量的凌真,在有了道侣俞忘颜后,方才明白了一事,即身边、心头,有个深切爱着的人,实是件弥足珍贵、难得至极的事情,青袍年轻人在征得大帝准许后,开始于神龙洲各地传经颂道,弘扬瀚蓝洲青灵寺的佛法,期间,他与道侣俞忘颜在一块高足三千余丈的“三生石”之上,刻下了海誓山盟,皆对天起誓,不管是谁有违此盟,必遭万劫临头。 -“忘情湖之主”向春生,此人算是俞忘颜的一个表哥,是个昔年曾为了心爱女子自废窍穴,而沦为一介凡人的前大龙族剑道修士,他给凌真以及自己表妹俞忘颜,这一对年轻道侣献上了自己祝福——愿世间有情之人俱能今生恩爱至白头,天崩地裂彼此不离不弃。 -再入龙窟,在那一座封印了天魔之主元夏的左腿,曾有万龙埋骨的深渊巨窟内,凌真道侣俞忘颜作为白龙一脉的剑修,向龙族领袖朔阳禀告了一件事——黄龙大帝朔阳座下头号大弟子,神龙洲大龙族拳术最高,近身搏杀能力最强者“倒乾”,那厮仗着一双拳头可颠倒乾坤、翻覆阴阳,于不止一座山下王朝内称雄称霸,视百姓们皆如脚下蝼蚁,随意打杀,众国度俱因其肆意妄为而饱受苦难,正处在水深火热的苦痛折磨之中,且据某些小道情报可知,分明是黄龙一脉的拳法高手倒乾,已有向黑龙一脉领袖“漆皮”倒戈的迹象,龙族女修俞忘颜在龙窟最深处好言相求,恳请黄龙大帝能够出手令倒乾伏法,怎料朔阳对此态度模糊,甚至到了后来,因俞忘颜的出言不逊,心情着实不佳的朔阳直接就说出“随他去”这样的话,摆明了就是不打算对自己大弟子倒乾的恶行和种种罪孽加以干涉和约束,放任其为所欲为,对此,当着大龙族千年大帝,黄龙朔阳的面,青袍客凌真满脸愤慨,肃然朗声道出一言,唯有九字——“那好,你不作为,我作为!” -白龙和黑龙这两条龙脉之间,存在着长达几十载的恩怨,内斗持续不断,之前,俞忘颜就是为了能够强化自己父亲,白龙一脉第二强者俞封心的那一座“大放光明归墟”的底蕴强度,这才会千里迢迢跑去万卉洲想要偷走宦玉晨那面“武林镜”,才会惨兮兮被一困就是数年之久,而自从“剑岛岛主”,那位姓白名栾的白龙一脉巅峰强者在殇岛殒命后,俞忘颜的父亲俞封心,就顺理成章的从白龙一脉第二,变成了第一,担负起了“举洲白龙之首”的大任,统领白龙一脉全体修士,对抗漆皮麾下的黑龙一脉强者,肩头责任可谓万分重大。 -阎酆山修罗谷内,凌真主动向神龙洲拳法第二高手武胥问拳,在表明了自己的来意后,曾有一个得意弟子兀竹死于倒乾拳下的修罗谷谷主武胥,欣然同意了用自己的拳头来砥砺眼前这名青袍年轻人的体魄,一番“喂拳”且问拳后,凌真挨足了神龙洲十大天龙之一的武胥整整五拳,且在其第六拳递出一半的时候,年轻人也递出了一剑,算是扛下了来自大道境修士武胥的“五个半”拳头,由此精进体魄,甚至在走之前,凌真还得了武胥因欣赏后辈而馈赠出的约莫半成阎酆山武运,无异传承修罗谷谷主一部分“武道”,造化属实匪浅,凌真受用终生,有大道裨益。 -继白栾身死通天岛后,成为了白龙一脉至高领袖的俞封心,在某场对峙战役中,不慎落入圈套,被漆皮一击命中了心窍要害,顷刻重伤,若非有手下近百名修士及时入阵营救,恐怕俞封心便要直接将性命丢在战场,葬在黑龙领袖漆皮的手上了。 -想起先前那个三七零一的室友,红袍大胖子季星尘说过的话,大龙族脾气最好,最好讲话的,是那位赤龙一脉的老祖华崇,当年轻人终于找到赤龙老祖华崇后,神龙洲十大天龙之一华姓老祖,却表示,他本就与黑龙一脉关系不算融洽,可以出剑,但前提是凌真能够提着漆皮部下第一巫蛊大师“巫赞”的脑袋过来,只要黑龙一脉仅次于漆皮,那个最难对付的巫赞死了,那么他华崇,就可堂而皇之带着赤龙一脉与全体黑龙开战。 -俞忘颜在照顾因伤重而卧床调息的父亲俞封心,凌真独自一人出战,遇到了位身穿金色袈裟的大龙族僧人“鎏光”,其本名天光,是一洲之地为数不多的佛门僧侣,因拜读了青灵寺密藏典籍,对本名鎏鼎的百珠大师心生万般崇敬和仰慕,便化天为鎏,改名为“鎏光”,佛门高僧鎏光将全部道行,皆附体在了小和尚零一的身上,唤出本命剑“异彩”,于战场大放异彩,助凌真成功熬过了那座“千巫万蛊大毒阵”,茫茫金灿佛光普照大地,最后,在凌真一剑抹去了阵师巫赞的头颅后,鎏光大师重新从小僧“零一”的体内掠出,以自身大道性命,拖延住了匆匆赶来杀人的黑龙领袖漆皮,用死去作为代价,成功掩护青袍客凌真和小和尚零一逃出生天,被漆皮杀死之前,鎏光唯有八字遗言——“我心皈依,菩提树下。” -黑龙一脉第二难缠的巫赞死去,见到其头颅后,赤龙领袖华崇同意向黑龙一脉宣战。 -已投诚于漆皮的朔阳座下大弟子,黄龙一脉第二绝巅强者,神龙洲排名第一的拳法高手倒乾,与那袭杀掉了巫赞的青袍客狭路相逢,风神峡谷里,被逼入绝境的凌真,尝试着自己强行撕开五境的修为瓶颈,破境“渡劫”,再靠那柄引雷本命剑,引下跻身渡劫境时的那一重天劫,化出了一座杀力足可毁天灭地的“天雷大池”,要与那黄龙倒乾同归于尽,就算没能做到共死,也要重创其大道根本。 -已死在殇岛的岛主白栾,有个亲妹妹名叫白合,作为白龙一脉的修士,白合用一柄本命剑的剑意和全部剑岛的灵气入局,大幅强化了凌真那座天劫雷池的杀力,以确保倒乾绝无撤退离去的可能,俞忘颜则在青龙剑仙魏颉的帮助下,绑架了青龙一脉领袖禄威的妻子咪咪和女儿嘻嘻,借此逼迫十大天龙之一的青龙老祖出手,禄威以四字本命剑“大威天龙”,叠加天雷,将那黄龙一脉顶级武夫倒乾彻底诛杀。 -魏颉用紫电剑的神力,消弭了大型雷池对凌真的摧残,使得那名青袍年轻人不仅未有葬身于天劫杀戮之下,反而顺利冲破五境桎梏,正式于风神峡谷内,踏步至了六阶渡劫境。 -漆皮在天魔族金阴的助力下,吞吃了数条本族高境界黑龙,修为大涨,一举跻身大道境巅峰,本命双剑,昏天黑地,道行之雄,一洲无敌,朔阳以下,他黑龙漆皮,就是最强的存在。 -赤龙一脉的老祖华崇向黑龙一脉大本营递剑,出师不利,试图逃跑时,被一个身覆黑色重铠,满头长发猩红之色的独目剑修拦截,此人正是夺舍了卢通玄的金阴,到神龙洲后已再不用那个化名“夏远”的天魔金阴,与漆皮联手,将华崇当场杀死,黑龙一脉领袖漆皮夺其赤龙龙丹并吞服下肚,金阴则用本命“夺舍”剑的神通术法,尽吸华崇本命剑“四季”的四股截然不同的真气,点滴也不浪费。 -老祖已死,漆皮率军轻易攻陷赤龙一脉的全部领地,随后,浩浩荡荡的黑龙大军,朝着白龙一脉的地盘杀去,白龙首领俞封心的女儿俞忘颜,火速去请求青龙领袖禄威再次出剑以应敌,但遭到了拒绝,只因上次被迫击杀倒乾的那一役,青龙禄威的妻女咪咪和嘻嘻所受惊吓属实不轻,故而这回禄威不愿再来驰援白龙一脉,并表示只要自己保持中立,始终和黄龙大帝朔阳统一立场,那么想来漆皮也不会为难自己,结果刚说完那些话,堂堂青龙一脉的领袖禄威,便被那青袍年轻人狠狠训斥了一通,凌真怒气冲冲,指着禄威的鼻子,毫不留情的大声道:“你这个青龙老祖,怎会如此鼠目寸光?!你可知,一旦白龙一脉的领土沦陷,那么白、赤、黑三地,半数以上的神龙洲地界就都是他漆皮的了,有个词儿叫‘唇亡齿寒’你难道没听过?!还说什么不会为难你,大道至上,最讲究的就是一个锱铢必较,那漆皮的性格你难道不清楚?那厮是何等的野心滔天,手段何等歹毒酷烈,为达目的从来不顾一切,你居然还指望在争权夺霸的战役里,他能独独放过你禄威?别做梦了!实话告诉你,漆皮如今已是八阶大道境巅峰的龙族剑修了,等到他更上一层楼,拥有和大帝平等的半步九境修为,不仅是你,就连坐镇龙窟的黄龙朔阳,都难逃劫难,一样要死在他漆皮的剑下!” -父亲俞封心的心窍伤势未愈,还在闭关休养,俞忘颜与其爱人凌真,作为全体白龙一脉修士的两大领袖,以及被成功劝说,同意领队出战的青龙一脉老祖禄威,并肩作战,共抗黑龙,绝不能让漆皮的野心真正得以实现,断不能让整片神龙大陆,被那条鳞皮如同刷漆般的黑龙彻底吞并独占,沦为“一言堂”。 -两军对垒,青龙、白龙两大龙脉联手,敌战势力最为雄壮强悍的黑龙一脉的修士军队,阵前,除凌真及其道侣俞忘颜两人外,那一位青龙老祖禄威挺身立在大军最前方,但见其貌英俊疏朗,气场威风八面,化成人形时黑发如瀑布垂落,雄髯茂盛若丛,目光精烁而含点点星光,最喜穿一件碧青色战袍,袍上绣着山川河流,十分奢华炫美,腰系一条金缕带,悬有帝王绿翡翠玉牌,佩剑长六尺,极具霸气之外观,其名“炎皇”,本命剑则有四字,名“大威天龙”,对面阵营,同样立于大军之前,有位龙族修士,只见那家伙有着一头微卷长发,五官嶙峋凹凸似病鬼,脸色十分黯淡无光,有尘土般的晦气颜色,体格则偏瘦削,若是单看其外貌身材,便给人一种弱不禁风,很容易打倒的病态之感,如身患苦疾顽疴而多年难愈,穿了一条浅灰色打底的宽松长袍,灰袍的材质瞧着同样不甚昂贵,无几分价值,纹理普通,能看见许多血色的斑斓在上头,星星点点,如一朵朵血红小花于袍上绽放,这一个体穿灰袍染血斑,面黄肌瘦,好似大病初愈般的修士,即是全体黑龙一脉的至强者,黑龙领袖漆皮。 -有一人陡然从阵中奔出,黑铠赤发,披风高高扬起,仿佛一位久经沙场的兵家武将,魔道气场已尽露无疑,正是那占据鬼王卢通玄肉身之后的金阴,姓金的魔头一剑倾斜斩去,剑气重重撞飞了禄威的本命剑“大威天龙”,灰袍修士漆皮趁此良机,拨开了禄威的那柄佩剑炎皇,直接将身穿碧青战袍的雄武大龙捅了个对穿,被彻底贯穿身体后,青龙禄威无有幻化真身的机会,把持炎皇的那只手眨眼间,已被漆皮的本命剑“昏天”割断,掉落在地,而禄威本命剑大威天龙,则被漆皮的另一柄本命剑“黑地”斩成了两段,佩剑和本命剑皆丧的禄威,此刻被一柄长剑困住,被贯透的身躯如遭死死钉固,连逃命都成了一种奢望,身处卢鬼王那具皮囊内的金阴,自上而下,一刹那暴起杀人,推出磅礴掌罡,轰至了青龙老祖的头顶天灵,后者当即脑壳碎裂,大道崩殂。 -以二对一,极速杀死了禄威后,魔头金阴于阵中,炼化了那颗青龙龙丹,以自身鼎盛魔气为辅,大幅强化黑龙漆皮本命“昏天”和“黑地”两柄剑的杀力,尽取禄威剑道意气和修为内力后,乱军丛中,面色蜡黄且枯瘦的灰袍修士漆皮,成功迈入了半步九阶的门槛。 -黄龙大帝朔阳再也无法作壁上观,果断分离出一具阴神,飞速赶来此处战场,大帝率意落剑,要趁漆皮半步第九境的修为尚未彻底稳定之际,用最猛的杀招将其硬生生打得跌境,阵中黑气弥散,“鬼王”之姿的金阴与如今战力大大提升了的黑龙漆皮,二者联合共战大龙族的大帝黄龙朔阳。 -青龙老祖禄威亡命之后,有“青龙剑仙”入阵,剑气从天落,直陷死地里。 -魏颉一次次倾力出剑,黑龙漆皮和天魔金阴两大顶级强者皆已有伤在身,然而,那灰袍穿在身的黑龙漆皮到底已是半步九境的剑修,一剑得手,斩得那“碧清散人”元神大颤,这是魏颉自觉醒了前世记忆,成就天庭真仙后第一次受到如此重创,口中流血的青衫剑仙恍惚片刻,抓住此时机的漆皮,再度前递杀招,黄龙大帝朔阳奋力为那袭青衫扛御下此剑,紧接着,黄龙大帝便被金阴的飞剑戮中头颅,朔阳阴神如一栋大厦般摇摇欲坠,魏颉发疯般狠厉递送了一式惊人剑术,耗费极多气府内力和意气台的剑意,凭此招,伤及了漆皮的大道,因剧痛而失了心神的黑龙首领,似乎寻错了报仇雪恨的方向,所斩的对象位置竟出现偏移,魏颉轻松避开此招后,骤然双目圆瞪,心中顿时焦急万状,只因那漆皮在大龙族的根本道行受损后,盲目斩出的那道剑气,居然已直直朝着青袍年轻人凌真掠了过去,眼看着一剑过后,青袍客必死无疑,青衫大剑仙魏颉却因自身伤势过重,且要提防着赤发独目的金阴而无法旁顾……大难临头,避无可避,就在漆皮的那股杀力洪流即将轰至凌真身上之时,此攻势,被一名猝然上前的大龙族女修一人挡了下来,挡在凌真身前者,正是其道侣俞忘颜,周身有火神、引雷、九转、明镜四柄本命剑作御的青袍年轻人,眼睁睁看着自己那连一件法袍都没穿的爱人,为自己硬扛下了这一致命杀招,甚至连因过分震惊,以致于连悲伤都慢了半拍,凌真亲眼目睹此情此景,片刻呆若木鸡,他的面前,他的道侣,猛然挨了漆皮此剑无上杀力的女修俞忘颜,其血肉、骨骼、经络、剑心、元神乃至魂魄,全都在一瞬之间就已消失殆尽,皆是为那股剑气洪流所摧残至无,过分强大的一式杀招,攻至其身,便等同于是一块秤砣从高处坠在地上,将一只小虫顷刻压死,而俞忘颜的死法,其实还要比此更为凄惨一些,小虫为秤砣压毙好歹能留下尸体,这一刻的俞姓大龙族女子修士,死得彻彻底底,连半缕残魂都未能保存,就那么凭空蒸发般的在凌真面前没了一切。 -漆皮那一剑的杀气余威,原本犹能对凌真造成巨大伤势,但因一个突然现身此处的佛门大师,及时出手救人,凌真并无任何损伤,被那位大师安全无恙的带离了这一处战场,且因有大师“护道”,刚死了道侣的凌真不致落个当场心境崩塌的结局。 -阵内,黄龙大帝朔阳甘愿舍了自身那具阴神不要,也定要拼掉金阴,本就被魏颉剑气击碎了护身黑铠的金阴,其那副原本属于卢通玄的鬼王皮囊,此刻已被选择自爆阴神的朔阳彻底炸烂,不复完整,重新跌回了八阶大道境后的黑龙领袖漆皮,两柄本命剑都已丧失,一柄“昏天”被朔阳阴神自爆前击毁,另一柄“黑地”则遭魏颉青霜剑所化出的“青色长龙”斩断,双剑皆无,没了本命剑,且大道跌境的漆皮,于金阴而言便已失去利用价值,青龙剑仙魏颉强忍伤及元神的大伤,竭力试图剑斩那个状态已岌岌可危的黑龙领袖,却不料被金阴抢先一步将漆皮夺舍,与那日辉雪峰之上的那场战役结局如出一辙,损失掉鬼王皮囊的金阴魂魄,再度以本命剑的神通,强行占据黑龙漆皮的身体,寄宿体内,并将“原主人”的三魂六魄全数消灭干净,把一整具“崭新”皮囊据为己有,如此一来重获了肉身的金阴,虽仍无法作战,但至少能不顾一切逃离此地,“碧清散人”魏颉毕竟已结结实实伤了大道,同样也筋疲力竭、气府亏空,没能追赶上那厮,就这么让夺了漆皮躯壳的金阴溜之大吉,很快便在空中没了踪影。 -“靖难之变”,再也无法忍受削藩的凌家铁骑,一路发兵,剑指天子城,凌珙死后顺位登基的“新帝”凌冕,指派重兵平定乱贼,尽诛叛逆谋反的那一支强藩军队。 -攻伐大战持续数月之久,战事过程中,天神山庄护庄神将,“水星”戴狩、“太阳”佃旻、“火星”登大荒,三人,先后死于战火之中,为山庄为凌家为老爷而死,既忠且义。 -将“极元藩王”凌云峰一家杀光后,气数有所长进的明镜城城主张一一,已从渡劫境跻身入了七境无极,一个落魄的冰幽族女子大剑仙王笙,道号“玄铁娘娘”,她在逃至瀚蓝洲后,投奔了差不多已与神元藩王地位并齐的张一一,可在某次闭关疗伤的半途,被姓张的悍然偷袭,当场暴毙,王笙死于闭关之地后,其本命剑“天灾”被张一一获得,炼化为了本命法宝之一。 -“大藩王”张一一张城主,为了逼迫凌璞交出虎符兵权,束手就擒,将自己的妻子,也就是凌老爷六女儿凌有君绑在城头,扬言凌家若不肯投降,便将凌有君活活烧死,就在城下的凌璞凌老爷和城头上的张一一双方僵持不下之时,一个矮壮而结实的独臂汉子,悄无声息掠至了城墙之上,眼见此人猝然出现,城主张一一悚然大惊,立时祭出飞剑“天灾”,要将之诛杀于城头。 -一番战斗过后,明镜城城主张一一被徐圭用拳上的“天上火”重伤,而山庄三星神将之一的“地火星”徐圭,在中了张一一天灾剑屠戮后,选择自碎金丹,将肉身、体魄通通炸个稀烂,与姓张的无极境修士共赴黄泉,本命金丹砰然碎裂,肉身即将要彻毁的前一刻,忠心耿耿的徐圭低声喃喃了一句:“老爷,徐圭下辈子还跟你……” -于火堆之中目睹了丈夫张一一被自爆金丹的徐圭活活炸死,双方同归于尽,有着“皇后美梦”的凌有君,其梦想,随着那一声“砰”彻底消亡,再无圆梦的可能。 -藩王头衔,屈居人后,“武神”一称,却是实实在在眼上无人,论起拳法搏杀,什么剑神鱼幽琮,什么剑圣嬴春,通通都不够看,于凌璞而言,都可以双手灭杀,以拳戮之,天神山庄庄主凌璞,八阶止境武夫,其大道根本就在“战争”二字,天下大乱之时,我凌璞举世无敌之日,靖难一役,锦绣国山河动荡、天地巨变,而此战中的凌老爷,其战力,就是真真正正的最巅峰,面对袭杀向自己的那“降龙八剑”,一身金底绿纹法袍“草莽”的凌璞,尽显英雄豪迈之气,双拳齐出,罡气已席卷四面八方数千里地界,八柄凝聚了海量杀力和国运的飞剑,瞬间被拳罡击中,彻彻底底化作了齑粉,而那个企图乘着那头魔蜕白禄离开九鼎山上方天幕的“小皇帝”凌冕,逃亡未及,下场与诛神台的八剑所差不大,俱是在刹那间,便惨遭凌璞的拳风雄罡打中了身子,可怜刚称帝还没多久的凌冕,作为侄子的他,被自己亲伯父以拳罡当场震杀,全尸都没能留下,就此驾崩。 -全程在远处观望着此战的东方修武,那一位石破天惊山的山主于空中独立了良久,神色复杂,最后实在忍不住叹息一声,自言自语:“这气魄,这拳罡,好个锦绣……不,好个瀚蓝大陆当之无愧的武道神明!凌璞,你赢了,我当年输给你,输得不冤。” -凌珙之子凌冕于九鼎山高空崩于拳下后,本是神元藩王的庄主老爷凌璞,登基称帝,黄袍加身,就此当上了锦绣王朝的新一代天子,改昔日藩王王号为新的年号,靖难之变的这一年,史称——“神元元年”。 -老爷当上了皇帝,本该好生享福的“酒神将”计都,却向那锦绣国的新天子凌璞递交了辞呈,离开皇城去到一处风水不错的宝地,计都独自一人,在好兄弟“肉神将”罗睺的那座坟上,放了一枚朱红酒葫芦,那是他计都最心爱的法宝“洞天”壶,现在,此宝已归他罗睺了,给战死的故友做完了此事后,并未饮酒的计都,脚步有些虚浮,摇摇晃晃离去,隐退红尘,远离了世俗纷争。 -战争已然结束,天神山庄内三星九曜十二神将,苍穹、天雷、地火、金、木、水、火、土、太阴、太阳、酒、肉,十二人已堪堪只剩下四人,分别是“土星”牧镐、“金星”瑄赫、“木星”刘猛,还有“太阴”墨心然。 -自己的父亲成了王朝的皇帝,作为“新晋太子”的凌真,本该是天地间第一快活之人才对,可由于山上道侣、心爱女子的不幸逝去,胸中悲哀痛苦积累到了一定程度,即使通过许多术法来压稳道心,刚跻身渡劫境没太久的凌真,到底还是因身上的煞性和戾气太重,而遇到了所谓的“心魔”,凌真的心魔不是别人,正是满身沾染猩红鲜血,淋漓不尽,面目已然全非,双目如黑渊般深邃,口中不断重复着“我死得好惨”的俞忘颜,凌真死去的道侣,以心魔的形态,在年轻凌姓修士的心湖内重新出现,此“魔”,仿佛要通过这一方式,让凌真整片心湖,都变作血海苦水,使之道心彻底失衡,心境跌得一塌糊涂。 -凝望着心爱女子深渊一般的眼眸,凌真越陷越深,仿佛至死都难以自拔…… (第五卷“凝望深渊”,完。) 第三百四十三章 【本卷部分剧情节点1】 -那日在战场上出手救人者,是百珠大师昔年,尚未前往瀚蓝洲,本名犹唤“鎏鼎”之时收下的开山大弟子,法号“玄脏”,白龙一脉的佛门修士,被师父鎏鼎要求而故意没去瀚蓝大陆,被漆皮打伤心窍后首次出关的俞封心,使用那枚“大放光明墟镯”的境内灵气,与玄脏法师的金刚气运结合,强强联手,助身处心湖幻象中的凌真对抗心魔之侵蚀,不至于当真道心崩溃,沦为残废。 -直面心湖内的那一个“心魔”,看着那个满身血淋淋的“俞忘颜”,青袍年轻人挤出了一个艰难而又苦涩的笑容,先是勉力将其抱住,亲吻一下,随后出剑,将那个并非真实的“俞忘颜”斩杀,尽除心魔。 -那座“大明归墟”内,六境剑修凌真心境大放光明,加之犹有佛蕴金刚气息加持,渡劫境修为彻底稳固,再无跌境的可能。 -别离了道侣的父亲,即那个白龙一脉首领俞封心后,凌真在某座无名陋庙内,跪着听了玄脏法师讲了三天三夜的佛法,以此来洗涤狂心,缓解失去挚爱的那份痛苦与折磨,大师说法诵经三日后便即孤身离开,而青袍客凌真则自称行者,带着法号“零一”的小和尚,一路往西徒步而行,沿途流传佛法,将自己所知所想所悟,尽数广播于神龙洲各处。 -在大洲的最西部,某处不可名状的“天漏”之地,零一原地坐化,不知为何,便成了金身罗汉,一尊法号自封为“如去”的巍然大佛高坐于大雷音寺内,金光熠熠,手作莲花状,盘腿,结跏趺之态,零一在如去的那阵金色佛气晕染之下已然“成佛”,成了所谓的“佛”后,已不再是小和尚的零一,出于好心,要拉凌真与自己同登极乐世界,凌真却想起了玄脏法师与自己所说的那些佛理,不向外求,出言回绝,未曾想,直接惹恼了那位佛陀如去,雷音寺内那尊大佛如去正准备一巴掌拍死凌真之时,那只高高抬起的手,蓦然止住,怎样都落不下去,如去脸上逐渐露出惊恐和震撼的表情,接着竟是语带哭腔,大声叫道:“我错了,我是假的!我并不是什么真佛,我是鬼迷心窍了的假佛,饶了我,阿弥陀佛,饶我……” -凌真耳中,渐渐已听不到假佛如去的声音了,年轻人的眼前,则以匪夷所思,堪称极其诡异的形式,先后闪过了六种不同颜色的世界,六世界共分六色,每种颜色均代表了一大教派——青“儒”、黑“道”、金“佛”、紫“墨”、黄“法”、赤“兵”,儒释道墨法兵,六教六大迥然不同的世界,当凌真试着与金色世界的那尊佛陀对话的时候,一瞬间,便已重返了现实,原本青袍年轻人身处的那座“大雷音寺”,现已完全消失,空荡无一物,胸中迷惘,满头雾水不知所以然的凌真,忽然福泽心灵,一个猛然转头,看到那个已经没了“金身”的小和尚零一,正在傻兮兮朝自己笑着,“行者”凌真自言自语:“明心见性,转身是佛,回首便入极乐净土。” -百珠大师当年的大弟子“玄脏”,一人抵达黄龙大帝镇守的龙窟,这位大龙族白龙一脉的佛门修士,慨然以道行殉难,用全数修为乃至身家性命,为损耗了一半本命龙丹的大帝朔阳,临时修补并塑造出了一具可用的“阴神”,重新稳住镇压一部分元夏肉身,以及封印整片焦土大陆的剑道阵法。 -虽得以保住剑阵,但由于黄龙朔阳到底是丢了一具本命阴神,龙丹不全的缘故,纵使玄脏法师以性命和大道来护阵,那一座封印焦土洲亿万天魔的“屏障”,终归还是出现了极小的一丝丝缝隙,这让元夏后代金阴,得以释放出一缕属于大道境天魔修士的元神魂魄。 -有这个运道,十分幸运能提前脱离封印的止境天魔,其名“飞星”,虽仅有一魂一魄重得了自由,但只要能找到寄宿的躯壳,进入一具好的肉身之中,此魔的战力,依旧绝高,强得难以用言语形容,面对那缕“细小”的魂魄,如今再不叫做夏远,拥有那一副黑龙漆皮的丑陋皮囊,灰袍带血斑,体格枯瘦病态的金阴,此刻放声而笑,他一边大笑一边道:“飞星老哥,睡了千载光阴,这身手可还一如当年?等有了肉身可以操控以后,什么都不用管,尽管放开了手脚厮杀便是!这天下,这人间,这世上的苍生,现如今,已是我们天魔族最好的‘泄愤’工具了!” -登基称帝,凌璞入主天子国都,凌家长子凌真便顺理成章继承整座山庄,成了天神山庄庄主后,凌真将算是国破家亡的南宫冰凝带至了庄内那棵千人难围的“通天月桂”之上,允许其炼化月桂灵气以精进修为,然后又去了趟万卉洲的真武门本部,在花仙福地找二姐凌桀骜简单切磋了一番,当然是点到为止,相差足足两个境界,若是凌桀骜用全力,凌真怕是一百个回合都撑不下来,便要身死于二姐的拳头下面。 -之后在离开万卉洲前,凌真又意外见到了已经顺利出关,成为了剑修的“四姐夫”仙豪,道号仙豪,本名吕仝的红袍大天君,在得知了那场发生在神龙洲某处战场上的惨剧后,慷慨赠予凌真一张品级极高的保命符箓,可在关键时刻救其一命,至于如何相救,仙豪故意卖了个关子,没说。 -元夏嫡系后代金阴,趁着黄龙大帝朔阳阴神出现问题的机会,打开焦土洲上空封印的一“丝”缝隙,让十八头焦土大陆魔尊之一的飞星,以本命魂魄的形态离开了阵内,昔年真身为天魔金刚的飞星,夺舍并附体在一头“白面老猿”的身上,此凶兽金猿,名叫谢天,它曾与弟弟谢地一块儿吃掉过的金刚魔蜕,本就是飞星最初那具肉身战死后所化,如今金毛猿猴谢天被飞星本尊的魂魄强占身躯,也算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青袍共青衫,凌真特意拉上鱼幽琮鱼老前辈,与之一同再入神龙洲,故地重游,去了那一处黑龙领袖漆皮出剑杀人,俞忘颜身死道消的战场,凌真给已故道侣上坟供香的时候,和立在一旁的青衫老剑神闲谈,言语苦涩,说不尽的悲伤,哀然意态毕现无疑,“鱼前辈啊,从前的我,不知何为痴心一片,也不甚理解老前辈你为何能喜欢我娘喜欢那么多年,现在好了,我和前辈你一样,也有个想爱却再也爱不到的人了,原本此生不知愁,最怕万一见温柔,这句子,说得半点儿都没错。对了,鱼老前辈,要不要陪我去那块‘三生石’看看?那里有我和忘颜之前一起刻下的海誓山盟……” -顷刻已是地动山摇,青袍年轻人言语之间,有一阵浩荡无匹的大型“龙潮”,朝着此处战场旧址奔袭而来,凌真曾在瀚蓝洲靠近南海之滨的泥牛山,见识过一场“兽潮”,但似今日这般不计其数的巨型大龙族真身,以潮水拍岸般的阵仗汹涌而来,却也是生平头一遭见到,且从前闻所未闻,青衫剑神鱼幽琮手握大禹剑,正准备出剑杀龙之时,可见群龙大潮的最前头,那条血色巨龙的头颅上,立着一只身穿赤金色法袍的金毛老猿,那头白面金毛的精悍猿猴,身上那股气势之雄盛、霸道,即便相隔颇多的距离,依旧能让人清晰无比的感知到,鱼幽琮眼神蓦然焕发光彩,握剑的手猛一用力,通身剑意几乎凝如实质,老剑神咧嘴笑道:“好,原来这就是大道境的天魔!” -无数头庞然真龙在此处疯狂蹿掠,掀起尘土喧天,场面奇乱,声势奇大,一心与那头金猿较量作战的鱼幽琮,竟是出乎意料,未能察觉到某人的偷袭,被一股漆黑剑气骤然削掉了左肩上的一大块肉,顿时鲜血外涌,淋漓异常,青袍年轻人大吃一惊,只因凌真赫然看见,突袭敌手,伤中鱼剑神的那个阴毒“小人”,一身灰袍之上有点点梅花血斑,面色枯黄瘦削好似病鬼一般,正是已然夺舍了黑龙漆皮的天魔金阴。 -金阴一人与鱼幽琮捉对厮杀,占据了金猿谢天皮囊的魔尊飞星,以天劫临头般的强霸拳罡,要将那凌姓年轻青袍客当场碾杀,令之化作血肉一摊,那阵看似必死的拳力雄罡之下,凌真及时用出那张名为“天神唤真符”的道门极品符箓,在符上写下了仙豪的俗家本名“吕仝”二字,顷刻,一位披穿着鲜红法袍的道教大天君,从符气所化的瞬移阵法内掠出,正是亲临此地的凌真四姐夫仙豪,一出阵中,红袍天君立时召出自身那一柄辛辛苦苦,费尽诸般心血,舍掉许许多多乱七八糟的“道”后,才勉强炼化而成的本命剑,剑名“吕祖”,以此剑之锋芒,救下凌真性命的同时,力克那头金毛金袍的猿猴飞星。 -拥有八阶大道境修为的魔尊飞星,分明已被“吕祖”剑斩去了一臂,却仍是愈战愈勇,每次出拳的力度相较前一拳,居然犹然不断递增,那位手持雪白浮尘,道袍气韵持续流转的天君仙豪,一边御动飞剑杀戮此头白面金猿,一边以“请神降真”的道家秘术,凭空唤出了三尊杀神蓝霜的通灵元神显化,三具“杀神外显法相”,再加那柄仙蕴鼎盛、杀机冲霄的吕祖本命剑,一以贯之,真正伤及了飞星的魂魄。 -此时仙豪头系华阳巾,以纯阳、洞宾、丹鼎、妙道、八仙、福佑,共计六张与己大道相契合的珍贵符箓,短暂禁锢住了那头“金毛老猿”的身躯,这位人称“六合飞邀,仙中之豪”的道门大天君,一袭赤袍宽袖不住飘摇,姿容极美恍如玉人的他,这一刻,其声震天,仿佛一瞬间便传遍了千万里河山,直入一人耳中,仙豪所言唯有六个字,借助六符之灵威,送至某位白虎皮老者的耳畔,那是一句——“有请剑圣出剑!” -与先前遥遥一剑割下昭魁头颅的时候相仿,身处殇岛的“剑圣”嬴春,相距不止千万里,借出了一剑,跨洲剑气掠至此处,直接戮烂了那件赤金色法袍,洞穿“金猿”飞星那具肉体的胸膛,将之胸口气府彻底轰碎,处在垂死状态的天魔飞星,不可奈何,只得舍了那副白面老猿的破碎身躯,元神的残余魂魄打算就此逃离这里,未及远去,飞星的魂魄便已被凌真以四柄本命剑当场戮杀,彻彻底底消散于空中,完全死透,见“盟友”魔尊飞星已被彻杀,身处黑龙漆皮肉体内的金阴,知道此战大势去矣,为了不死在鱼幽琮剑下,不得已竭力奔命,总算被他再一次出逃。 -通天岛巨变,殇学院再无“十杰”,包括副校杨劼和金牌导师嬴春在内的十人,外加出窍的诸葛结庐阴神,十一人共赴南海以南的那一座焦土洲,一炷香,需要拖延一炷香的时间,这一点时间里,焦土大陆上方封印处的那一条缝,法阵最薄弱之地,会因剑道阵法不稳的缘故,大幅开裂,不计其数的本土天魔族人会从其中蜂拥而出,故而必须有人去“补漏”,用性命去填补此道大缝,堵住群魔外出,撑够一炷香,用道行修行的底蕴作为“补天缺”的材料,等到大阵封印重新坚固,缝隙再度闭合以后才算结束,自通天岛殇学院而来的十一人,在魔域大洲的最高处天空,云幕之下,用命来堵那个“洞”,以此扞卫正道,扼杀天魔。 -一炷香过去,阵法重新变得坚不可摧,焦土洲天幕处的封印已再一次无有缝隙,而至此赴战者,除诸葛校长的出窍阴神外,其余十人,有“殇岛十杰”之美称的那十位大修士,皆已阵亡,悉数死尽。 -瀚蓝洲人族剑圣嬴春,作为学院的金牌导师,凌凤歌和凌真共同的师父,死前无半句遗言,直到其四柄本命剑彻底毁烂,肉身崩溃,作为“刃足”的双剑齐断,大道性命也已然不复之时,这位三世为人的黑瘦老者笑着闭上了双眼,只见他神情释然,一切前尘过往俱已成云烟,肩披白虎皮的无腿老人,仿佛一条久旱无水的鱼儿在池中死去,再不用挣扎,终于得了解脱。 -在学院里最受男女学生尊敬、爱戴的导师费芯,那一柄三教合一的本命之剑,随着剑主大道性命的湮灭,已再无任何的灵性可言,费老师身亡时胸中犹存挂念,对那些殇学院的学子们有些不舍,唯有一念留下,便是愿来世还能再教他们。 -曾经的那位苍穹神拳帮帮主苍天,学院拳术造诣巅峰之人,圣光族武道强者,临终前,一口武夫真力依旧未堕,猛然间震散残剩罡气,以劲风最后击杀了数百头天魔,宛如血花绽放,快意而逝,风采卓然。 -大汉金典峰一腔淋漓热血,与其满头赤发色泽一致,猩红而醒目,不断递拳出招,终至体魄尽碎,浑身爆裂而亡,死时的壮烈英姿没输给苍天半成。 -学院副校长杨劼,诸葛结庐座下大弟子,心知必死,将本命剑“轮回”转嫁入诸葛阴神后,左右手握佩剑倾国与倾城,一袭墨色龙袍的杨副校振声大叫道:“我儿豪杰就交给师父你了,如那臭小子将来能跻身大道境,让他别忘了清明节多给我烧些纸钱!” -东宫仇满身彩气萦绕,持续挥舞着手中那一根法杖,出招不停,此刻他蓦然大喊:“怎的你死在我前头了?不行不行,好兄弟,你且等我!” -来自混沌洲的天使族修士锐驰,衣着雍容富贵,扇动那对白色羽翼,若一只巨型白羽大鸟,翼碎人亡前,他怪腔怪调的厉声喝出了一句:“兀那天魔族的孽畜,妈这法克尔——” -白衣翩翩的公子哥慎白玉,油尽灯枯之际,朝那个穿有黑色绸缎的女子剑修看了一眼,低声道:“下辈子……” -同样也已性命危旦,即将暴毙于上空天幕处的黑绸女修水刑,鬼使神差的回望了一眼,一模一样的话,她说道:“嗯,下辈子……” -昔年大濮王朝勤学书院“踩书人”曹屏,那件儒士衣衫已经破烂不堪,浩然正气濒临溃散,已是大半个身子进了鬼门关的儒衫老人曹跃进,一脸凛然神色,毕生勤读天下典籍的他,全然不顾口中血涌如瀑,道:“书上的道理虽大也小,而书外的道理,却是虽小也大,今朝虽有千万‘魔’,吾往矣,既已当仁便不让,此番过后,心中再无愧疚,来世还为人族赴死。” 第三百四十四章 【本卷部分剧情节点2】 -“十杰”无一存活,八大导师个个战死,那一巨大噩耗传至殇学院后,没了老师的全体学子人人哀痛万分,心中悲伤无限,阵阵哭声遍传整座通天岛,杨豪杰得知他的父亲杨劼杨副校竟也已殒命在了魔域上空后,眼红如痴,悲怒交加,意图仗剑离岛,孤身杀去焦土魔窟为父报仇,幸有嬴春大弟子凌凤歌先行一步将之及时抱住,再加上有其室友凌真甩的那一巴掌,以及一番将心比心的“劝说”,这才成功把那个仿佛发了疯似的杨姓黄衣公子拦住,不至于让他当真跑去焦土大陆送死,白白将性命丢在那里。 -锦绣王朝的皇宫殿内,已是太子储君的凌真,在大内国库里,意外翻出了一柄剑,该剑锋刃通体明如镜面,有隐隐白金色光亮外散,即使被一块厚厚的黑布包裹着,那些刃上“白光”依旧能从布内持续透发而出,甚是不可思议,在这柄白光之刃的旁边,同样被裹在黑布之中的,还被凌真发现了一块十分单薄的羊皮纸,纸上,用墨水所写那些文字,并不算多,只有寥寥草草的几句话,字迹已不甚清晰,显得模糊泛黄,但还是可以完全看懂,只见开头的一句是“大天使之剑乃混沌洲开天神锋”,最后一句话则是——“光明之光譬如大日,会湮灭一切暗黑之暗,吾乃凌烨,我在天堂等你。” -混沌洲的天使族,和万卉洲百花族一样,生而会飞,只是他们身后的翅膀皆带有羽毛,属羽翼,纯白颜色,十分炫美精致,该大洲有一门独特的“语言”,与其余大洲有所不同,被称之外“外语”,即与内门之语有所区分,在天使族人的族群当中,最高荣誉就是成为所谓的“骑士”,进入骑士团,混沌洲第一骑士团名为“天主骑士团”,骑士长为天使族的大帝泰伦斯,此位天使大帝身形高而瘦削,两颊无肉,除身上那件天主骑士团团长的甲胄外,并无头盔,脑袋上箍着一圈荆棘装饰物,其剑修本命剑“但丁”,御出此剑时会现出一尊手握圣经的诗人法相,口中每念出一句经文上的“圣人言语”,便有一道锐利飞剑倏然掠出,杀力强悍,大帝泰伦斯的武器是世间最大的一柄佩剑,其长度达九百九十九丈,剑名“神曲”,形状有些类似一个超巨型的“十字架”,泰伦斯旗下共有七大骑士团,每个团的骑士长,俱是“天使族十大骑士”之一,分别为“傲慢骑士团”团长布莱克、“嫉妒骑士团”团长亚伯拉罕、“愤怒骑士团”团长奥斯丁、“懒惰骑士团”团长塞西莉亚、“贪婪骑士团”团长阿瑟、“暴食骑士团”团长罗兰特,还有“色欲骑士团”团长格雷,除这七人外,另外位列十大骑士的还有三位天使族修士,绰号“吟游诗人”的乔治,他的那柄本命剑与大帝泰伦斯的“但丁”最为相似,有异曲同工之妙,混沌洲黑暗一派的“最强骑士”——战神西蒙,还有那位真正一洲的海域之王,有着“海王”称号的尤利塞斯。 -六阶渡劫圆满之境的剑修凌真,带着爷爷凌烨的那柄“大天使之剑”,一生首次踏进混沌洲的领地,这座大洲陆少而海多,海洋面积胜过陆地面积,因大地被大洋分裂,国与国之间往往相隔不少水路,若是无修为在身的普通人,需要乘船方可去其他国度,光靠走陆路是行不通的。 -有一个虔诚信仰教皇的国家,名“珞马帝国”,地处焚帝冈,一名姿容艳美,衣着十分富态华贵的帝国公主,即将被教会的皇,一个叫路德的“神权主司官”作为贡品,献祭给一头黑色巨龙当作口粮,帝国国王不忍见爱女被黑龙吃掉,却也对堂堂教皇的决策无有改变的权力,毕竟在珞马,神权高过王权,皇帝不如教皇来得高高在上,该国国王独自坐在寝屋内,看着一门预言书上的文字,默默念着,内心祈祷着女儿此次牺牲能死得不那么痛苦,只听得国王垂首看着书页,喃喃低语:“在青色的月光之下,圣骑士终会降临于此,拯救王国于危亡,他会给混沌的大洲带来光明……” -月色下,有青色剑光一斩而落,一头渡劫境巅峰的黑龙,其名“杰克”,是傲慢骑士团团长布莱克的坐骑,在扬言一句“我谅你也不敢杀我”之后,便即被那名青袍年轻人当着教皇路德的面落剑斩杀,黑龙杰克尸体断作两截,死得十分惨烈,而被绑在巨型十字架上的那名公主,则因此而幸免于难,不用葬身龙腹。 -杰克死后,凌真把那条巨龙的龙皮和龙丹一一取下,用仙豪的老君炼丹炉加以炼化,再额外融合国王作为感谢而馈赠的一件珞马帝国国宝,宝冠“圣月光”,此举,使得年轻人那件内衬兵家软甲的法袍“斩蛟”,品级大大提升,且外观,从青色变成了黑色,拥有了此件法袍的凌真,将这一黑色长袍改了个名字,不再叫做斩蛟,而是改名为了“屠龙”,黑袍屠龙,剑斩杰克。 -珞马帝国的公主有个偶像,对之崇拜至极,是天使族中最像泰伦斯的那一位“吟唱骑士”乔治,此位骑士,拥有一柄本命剑“歌者”,那尊被他召唤而出的法相,可以一边吟唱歌曲一边以剑杀敌,甚是潇洒风流、举世皆知。 -坐骑黑龙杰克死后,与布莱克同为黑暗一派骑士的“暴食骑士”罗兰特,亲自抵达了珞马帝国,兴师问罪,眼看一座大国即将灭亡,举国修士不敌一人,凌真的那柄大天使之剑,竟是唤醒了公主的前世记忆,原来那名体态丰腴的年轻公主,其前世,是大天使之剑的原主人,人称“圣母”的玛利亚,剑的本名,也叫作“天使圣母”,身穿黑袍屠龙的凌真,在“玛利亚”的助力下,手持得到了圣母光辉大幅强化威力的大天使之剑,成功伤到暴食骑士团团长罗兰特,天边彩霞弥漫,一位披穿黑紫色燕尾服,胸口绣着一朵艳红小花,嘴唇上蓄有小胡子,满头卷毛呈深棕色的骑士,骑乘一头飞天白马,赶来了珞马帝国的都城,来者正是“吟唱骑士”乔治,其坐骑,也就是那匹生就了一对粉色翅膀的冲天白马,名叫“罗西南迪”,他感应到圣母天使的神圣之气,果断赶赴入城,前来支援,骑着粉翼白马的骑士乔治,祭出本命剑歌者,口中吟唱之声不绝于耳的巍峨法相,就那么凭虚立在了高空,与那个虽无本命剑,但同时坐拥足足十二柄“圣剑”的罗兰特决斗,战事后,本就被凌真“天使一剑”伤中的暴食骑士罗兰特,败给了使出一门“道压奇幻诀”的吟唱骑士乔治,惨遭杀害。 -一头来自地底深处熔岩火窟的高大巨人,在沉睡千年后,因凌真的那一剑而得以苏醒,不仅那头赤发独目的魁梧巨人来到地面上后主动诚服,分明以惊人手段击杀了暴食骑士的吟游诗人乔治,也在一战得胜后,匆匆单膝跪倒在了凌真的面前,低垂头颅,行单手贴胸之礼,朗声道:“‘光明大骑士’金,是全体光明一派骑士的信仰,是不亚于太阳一般的存在,今日你既然能拥有这一柄金的大天使之剑,那你就一定是当年那位光明大骑士的传人,在下乔治,拜见二代光明骑士!” -在了解到原来“光明大骑士”金,其人族本名叫做凌烨,是这名身穿黑袍的凌姓青年的祖父,乔治更加激动,表示自己要即刻便将那门“道压奇幻诀”传授给凌真,只因此功法,正是多年之前,来到混沌洲后化名为“金”的凌烨传给乔治的神通,盛情难却,凌真只得答应学习此诀。 -从罗兰特手中得到十二把圣剑的黑袍剑修凌真,因从前跟学院导师之一的密斯特锐驰学过的缘故,配上其卓越的语言天赋,已经能够实现和本土天使族人沟通毫无障碍,他从乔治的口中得知,天使族每名修士都有一个“本名”,由二十六个“字母”排列组合,混乱生成,只要在阵前将修士的本名用“道压奇幻诀”的方式完整口诵一遍,便能在气运上大大将之打压一头,令其作战气焰陡然暴涨,形成某种类似道行压胜的态势,注定极其占优,如同猫克鼠、狗克猫,凌真在吟唱骑士的帮助下,在身上“烙印”下了那二十六个字母,过程异常痛苦,那是一种凌真从未感受过的疼痛,但终归还是挺住了。 -暴食骑士罗兰特死在珞马帝王后,得知情报的“贪婪骑士长”阿瑟,一个潜伏在黑暗一派骑士团内部的八阶大道境天族“骑士”,男生女相,美姿仪,生而便具备一层护体的“雷神体魄”,他在顺利支开了亚伯拉罕和布莱克之后,准备发动刺杀,解决掉“黑暗战神”西蒙,结果,可怜的阿瑟未能得手,出乎意料被一个猝然出现的灰袍修士递剑中伤了背心,那层雷神体魄也顷刻间已损伤大半,体内脏腑破裂甚多,而那名突袭伤人的歹毒修士,只见其一身灰色长袍之上,有点点斑斓“血梅”,面黄肌瘦十分病态羸弱的模样,西蒙见状,同样瞬时出手,毫不容情的将那个叛徒阿瑟彻底击杀,混沌洲再无贪婪骑士团团长。 -身份,正是夺舍了黑龙漆皮人形肉躯的金阴,以灰袍染血斑的魔头形象示人,在与黑暗骑士长西蒙一同杀向纽岳山前,提前准备好了一座天雷阵法,是一座由三重无上雷劫聚拢,并叠加而成的大阵,其名十分霸气,叫做“刑场”,又名“断头台”。 -一个白肤男子与黑肤女子结合的后裔,“色欲骑士长”格雷,在基洛城释放一大片熊熊火海牢笼,将那一批原本隶属于光明一派,因时局动荡而见风使舵,转投向西蒙一派的骑士活活烧死,烈焰吞没基洛城,叛逆者尽被格雷一人诛杀。 -西蒙作为诅咒类术法的顶级高手,绰号“邪神”,习惯性手握一根魔杖,穿漆黑斗篷,披风与魔杖、斗篷的颜色相同,尽是纯黑而无有花纹,其人身后的那对天使族羽翼呈与生俱来的黑色,且后背犹有一团幽蓝的诡异火焰,此焰,乃西蒙所炼出来的“撒旦之火”,这位黑暗一派的骑士领袖,有战神的美誉,因性格暴虐,极擅长以诡谲秘术和诅咒之法来害人,故被混沌洲天使族人视作是恶魔的人间化身,有言出法随的神通,是堪称魔道尊者般的可怕存在,西蒙麾下目前两大骑士,“嫉妒骑士团团长”亚伯拉罕,和“傲慢骑士团团长”布莱克,两名骑士,皆有八阶大道的境界,其中亚伯拉罕的那一把佩剑“格拉姆”,是公认仅次于大帝之锋“神曲”的天使族境内第二神剑,而布莱克则是拥有三个剑窍,三柄本命剑,是曾经的“七大罪”之首,西蒙及其所率领的黑暗一派骑士,还有亚伯拉罕、布莱克那两支骑士团的强大兵力,与天魔金阴一并联合,集结人手,要去天主骑士团的圣地,合重兵之军力,灭掉天使族大帝泰伦斯。 -“懒惰骑士长”塞西莉亚是奥斯丁的道侣,她所占有的神戒数目是一洲之最,且每一枚的品级都极好,其那柄佩剑唤作“玫瑰”,坐骑是一匹叫做“罗斯”的粉色白翼的大马,这匹飞天粉马,与乔治的罗西南迪是一对儿,将整座基洛城焚烧殆尽了的“色欲骑士长”格雷,窍内飞剑之名就叫做“焚海”,他与塞西莉亚立场一致,都属于“光明骑士一派”,听从光明一派骑士最高领袖,继“金”之后的“愤怒骑士长”奥斯丁调遣指派。 -圣地纽岳山,一场惊世骇俗的巅峰大战,亚伯拉罕第一个身死于“天主骑士长”泰伦斯的“神曲”剑下,如同山岳般兜头砸落的超级巨剑,直接便将“嫉妒骑士长”杀至肉身无存的地步,自知不敌而临阵出逃的“傲慢骑士长”布莱克,则被西蒙利用金阴的夺舍剑,彻底吸干了修为,沦为一具干尸,凭此,西蒙跻身大道境圆满的境界,而这一刻,光明一派的领袖奥斯丁,在防御飞剑“容器”崩坏的情况,全然不顾安危,以自身另一柄本命剑“守则”,攻伐黑暗战神西蒙,那位“愤怒骑士长”以一条命,硬生生在阵中打掉了西蒙的境界“圆满”,奥斯丁死前,手中仍紧紧握着昔年挚友凌烨赠予自己的那枚“光明勋章”,“懒惰骑士长”奥西莉亚因了奥斯丁殉情而死,崩碎自身大道,趁着金阴出剑斩杀“色欲骑士长”格雷之际,伤及了那个如同瘦病鬼一般的天魔的体魄,大半成“歌者”剑的剑意已被耗光,吟唱骑士乔治用半条命的代价,重伤金阴的神魂,大帝泰伦斯以本命“但丁”剑,在乔治的配合辅助下,强行稳固住了那一座封印元夏右腿的剑阵,双双负伤了的金阴和黑暗骑士西蒙,大事未成,不得已一块儿逃离了纽岳山。 -黑暗和光明两大派系的骑士开战的时候,青袍剑修凌真,携十二柄圣剑,手握大天使之剑“圣母”,与被其邀请来的自家八姐凌潇潇,黑袍白衣,一对姐弟,去了混沌洲茫茫海洋里的那座海王宫殿——“亚特兰蒂斯”。 -“海王”尤利塞斯的亲生女儿罗婕,中了萧念北下的“迷情蛊”,不受自控的疯狂爱上了突兀入殿来的那一名黑袍剑修,战时,慷慨为凌真挡招,死在了父亲尤利塞斯的那件本命神器三叉戟“波塞冬”的贯穿之下,萧姓青衣人的悍然袭杀,元气耗尽的海王,终于未敌白衣女剑仙凌潇潇,身死于自己的道场亚特兰蒂斯之中,凌家八女凌潇潇借此战的大道裨益,巨量提升了气数,修为高涨,底蕴精进,靠着尤利塞斯的那些“水运”,成就了大道境巅峰的剑修实力,而凌真则因又有一女死在自己身前,想起了曾在神龙洲某处战场上同样为己挡伤而亡的俞忘颜,心魔如洪水般再度复活并卷土重来,幸有一袭白衣剑仙在旁护道,助九弟二度“斩心魔”,凭此一役,穿有黑色法袍屠龙的剑修凌真,在海底大殿内,开出第五个本命剑窍,因梅开二度的那个心魔,代表了人心中至阴至暗之物,故凌真将因此而开出的那第五柄本命剑,命名为“暗黑”,一人拥五剑,火神引雷九转明镜暗黑。 -黑白之争,正邪势不两立,纽岳山展开的那一场巅峰血战,堂堂“愤怒骑士长”奥斯丁,其道侣“懒惰骑士长”塞西莉亚,还有“色欲骑士长”格雷,均已阵亡,而坐镇圣地大山的“天主骑士长”泰伦斯,因身为一洲大帝需要镇守剑阵无从脱身的缘故,只剩半条性命,实则与废人并无大异的“吟游诗人”乔治,推举凌真作为新一任光明一派的领袖,满身纹刻二十六个道压字母表,扛起大任,被泰伦斯封为“圣光大骑士”的凌真,集结了混沌洲全部光明一派的修士,开创“太阳英雄团”,以英雄团团长的身份,正式向黑暗一派的西蒙宣战,要为大帝和逝去的光明骑士们复仇,扫尽黑暗。 -歌者剑的剑意已然悉数散出,主动舍弃了性命不要的“吟唱骑士”乔治,将全部自身意志化作一股“意气”,再加上大帝泰伦斯巨型神曲剑的那些锋芒之气,两重灵力同时加持,促使剑修凌真在一处名为“天堂”的混沌洲秘境里顺利破境,从六境最巅峰,一步跨过大门槛,成为了七阶无极境的剑道修士,且一入七境即是“大圆满”,可杀大道境剑修,天堂有黑袍剑修,看着爷爷凌烨的那一缕“残魂”,凌真把持天使圣剑,沐浴万丈阳光,乃大洲全体光明骑士顶梁柱,太阳英雄团团长的他,满面尽是笑容,像极了当年化名为“金”的凌烨,用乔治溘然长逝前的那句自言自语来加以描述就是——“仿佛昔年光明骑士金重生于世,光耀天穹,令明者皆明,举洲辉煌!” -一如昔年和八姐共赴南海之畔白骨滩讨魔,这一日,黑袍剑修凌真和白衣剑仙凌潇潇,带着那一支浩浩荡荡的太阳英雄团,杀至了西蒙的老巢“地狱城”,城中一番激烈决战,凌真用乔治所授的道压奇幻诀,片刻压胜敌手,然后毅然决然,以一具珍贵的阳神身外身作代价,舍弃部分来之不易的道行修为,誓死拼杀,豁出性命般磨掉了西蒙附加诅咒的那柄邪神本命剑“魔鬼”,面对再不是剑修的天使族止境强者西蒙,来自瀚蓝洲的凌姓黑袍剑修,手持祖父凌烨的那一柄大天使之剑,一剑倾力劈出,直接斩得那“黑暗战神”西蒙神魂崩裂,胸中骨骼碎成块状,口中呕血数升,惨不忍睹。 -大量经络断绝,体内气府窍穴皆已动荡不堪,因难以战胜大道境圆满的凌潇潇,且被某个暗中行动的该死的青衣人“阴”了一把,伤势委实颇重的天魔族金阴,不得已将自己辛苦所得的那些天使族骑士气运尽皆散出,大幅提高天幕处的那三重雷劫,祭出了其本命剑,再以此“刑场”阵法,夺舍已然被大天使剑伤及魂魄根本的西蒙,有着“邪神”之称谓的黑暗骑士西蒙,被其头顶上空那些不断落下来的雷霆轰得元神尽毁,在“性命”即将消散,自知一身皮囊马上便要不保的西蒙,满腹不甘,悲苦难言,黑天使出身的魔鬼西蒙,一代枭雄战神,死之前的那些临终话语十分凄凉,他哀然道:“曾经听说过瀚蓝大陆的一句古言——‘呜呼,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在做嫁衣裳’……” -身后有阵阵幽蓝火焰,漆黑色斗篷,握持黑暗法杖一根,又夺得了“新”皮囊的金阴,飞快扇动着那一对黑**翼,再度逃走,离开地狱城,凌真怒喝了一声,愤然出手,却是没能阻止其出逃,一道光明剑气骤然间斩碎高空三重无上雷劫,名为“断头台”的杀伐巨阵,因此剑而彻底湮灭,荡然无存,作为光明一派骑士的至高领袖,太阳英雄团团长的黑袍剑修凌真,一剑令天幕云层尽开,剑仙破天门,圣光洒人间,混沌大陆再不混沌,天复清地复明,万丈辉金耀古今。 第三百四十五章 【本卷部分剧情节点3】 -古来圣贤多寂寞,一洲豪杰皆死尽,如今再不是昔年那个“板上钉钉”的白衣小丫头,而成了止境圆满修士的凌潇潇,曾依靠傲风山击败翠霜城城主冰海凝的那一战,化取万卉洲水道气运入了大道境,而这一位白衣若真仙,翩然美无边的凌家八女,今番大战过后,剑碎地狱城,成功与混沌洲全部“海运之道”相契合,地域范围更为辽阔,气运数目更加雄厚,道行底蕴更上一层楼,以莫大神通,凭借曾经从天君仙豪那里学来的一些术法手段,凌潇潇将天神山庄里的那一座“海上天宫”,整体从瀚蓝洲搬迁至了混沌大陆的亚特兰蒂斯,顺理成章代替“海王”尤利塞斯,成了天使族新一届的海上气运之王,自封“亚特兰蒂斯圣主”,称霸一洲海域,混沌洲本土陆地外,凡有海洋之处,白衣剑修凌潇潇就是所谓无敌的代名词,宛如“水神”的化身。 -凌凤歌踏步人族十大高手之列,已是货真价实的大道境剑修,独自去了万卉洲的花仙福地,和二妹凌桀骜提出了“邀战”,在花语嫣和叶一檀正副两位百花族大帝的护阵之下,两人彼此间开打,以半座大洲作为战场,上空有春雷大响,天罡阵阵,红纱紫绸,剑仙武夫的战斗,十大高手候补之一的黄衣公子杨豪杰在极远处观看二人的此场较量,说是姐妹的切磋,实际上每一剑每一拳的分量都属实不轻,杨豪杰瞧着着实有些汗颜,内心暗自感慨道:“此战对等地位,差不多就相当于是嬴老爷子和那位武神凌璞开战了吧?” -约莫四分之一山河地界,都已留下了凌家长女和二女打斗过的痕迹,实在是惊为天人到了极点,此战结果,因某对都姓凌的“父子”介入,未有决出真正的胜负,只是作为大姐的凌凤歌,其本命剑锦绣的剑尖,被凌桀骜所出的拳风罡气,磨损了肉眼几不可见的一个小角,锐利程度大幅下降,这一点细节,唯有经历这场“剑争武斗”的亲姐妹本人知道,心知肚明。 -与最西面混沌洲的位置走了极端,位于最东面的那座星辰洲,中央地带有极大一片“洲中海”,那片星辰海的面积,大概相当于三个瀚蓝洲,海中岛屿林立,皆有丰沛且充实的灵气和机缘,每座海岛都是修士们争相占据,彼此掠夺侵占的“宝地”,可谓是群雄割据,各大宗门的势力划分不停,切割岛屿归属,战事纷纷,血流冲突日日夜夜无有暂歇,今日你杀你不死,明夜我定要你性命,于利益方面,出身星辰海的修士与“野修”无异,人人心里都极有计较,就算谈不上什么“锱铢必较”,却也近乎都十分在意个体所得和宗派整体的收益,吃不得半点亏,丢不得半分面子,毫不夸张的说,一个稍微命长些的岛上修行中人,家里或宗门内用来“记仇”的本子,必然都厚得能砸死个人,可随意拿着当武器使用。 -本名金芒,后得冢皇赐了一个“璨”字的一位顶尖大修士,已觊觎圣光族大帝的位置多年,在经历这些年的辛苦谋划后,他金璨,终于成功策反了与自己同为“星辰洲十大星君”的冢虎,与己共谋大业,若能成事,则同分天下,立不世之功,奠千载之帝业。 -冢家一脉史上天赋最高的修士,千年来,无论近战搏杀还是剑术神通,绰号“天王君”冢虎都有着当之无愧的绝顶造诣,冢皇所有后辈子孙里无人能出其右,且个个儿都望尘莫及,视若天神转世。 -星辰海之上不下万座岛屿,万余海岛中,有“最强”之称,灵气机缘最丰富的,当属一座名为“璀璨”的大岛,而金璨正是那璀璨岛的岛主,此人,乃一洲圣光族最精通炼气手段者,禀赋绝高,天资纵横,传闻其当年用了短短八年光阴,便从二阶辟谷期,一举证得了大道,连跨六境,被誉为星辰洲大帝冢皇以下的第一人,金璨除了炼气术法超绝,举世无双,他还是位擅长各类杀伐阵法的超一流“阵师”,昔日战亡于其大阵内的修士,其量之巨,实已不可计数。 -被璀璨岛岛主策反了的冢虎,以及岛主金璨本人,两位圣光族盖世强者,亲赴雷云岛之上的“雷火玄云大殿”,去找那位姓姜名卓蒙的雷云岛岛主,希望其也能加入反叛大军之中,怎料刚入大殿,便赫然看到了两颗高高悬挂起来的人头,无半分元神魂魄残剩,其余肉身也全都被打烂,消磨殆尽,早早在此地痛下杀手之人,现已不在殿内久矣,那厮仅仅在这里留下了两颗头颅,其中一颗头颅,冢虎认得是那岛主姜卓蒙的,至于另外一颗的身份,他就全然不认得了,一旁同样甚是震惊的金璨,一脸肃穆紧张,他压低嗓音,慢慢沉声道:“另一颗,是姜卓蒙本家兄长姜斛的。” -一场厮杀过后,雷火玄云大殿之中,雷云岛岛主姜卓蒙作为兵家修士,耗费二十年打造出的那一百零八具“兵王傀儡”,尽被某个黑袍修士的五柄本命剑击毁打烂,一个瀚蓝洲人族的无极境巅峰剑修,在天时地利人和皆不在自己这边的恶劣条件下,仍是成功反杀了一个圣光族的止境修士,跨一境杀敌的剑修,先杀姜卓蒙,随后追上了那个试图从殿门口出逃的焦发男子姜斛,黑袍剑修单手从后头掐住姜斛的脖子,令之双脚离地,就这么被提了起来,满眼尽是愤恨意味的剑修,咬着牙,狠狠唾骂道:“狗贼,你当年对我七姐凌易水施以那般暴行之事,可曾想到会有今天?!” -把姜家兄弟的肉身和神魂全部毁烂,徒在殿内留了两颗姜卓蒙和姜斛的人头后,凌真意外在岛上某处死牢内,遇到了一个独臂老者,竟然是被拘押在此多年不得脱困的圣光族“刀圣”关璧,以德报怨,解救了曾经在青灵山上差点砍死自己的关老刀圣后,凌真得了一部分关璧的刀法意气,并顺利将一整座雷云岛的海岛灵气汲取一空,化为己用,借此拥有了半步八阶止境的修为,距离大道境只堪堪剩下“一步之遥”。 -在某座以“精卫”为名的岛屿之上,凌真认识了一个坐骑是头极品凶兽“太岁”的玄衣少女,模样精巧,甚为好看俏丽,少女名叫玄卿卿,其师父是这座精卫岛的岛主,但因为不肯归顺金璨,而遭了毒手,且死法是被一寸寸碾成了肉末,为给恩师复仇,玄卿卿顶着天大的风险,冒死偷了一件璀璨岛上的护岛法器“神农架”,在得知雷云岛岛主姜卓蒙已死在眼前这名黑袍剑修的手上后,师父已命丧敌人之手的少女玄卿卿,十分慷慨的将神农架赠予了凌真,只求“凌大哥哥”能帮忙报仇,把此宝融入老君炼丹炉炼化,以增幅神剑极乐的锋芒程度,在离开精卫岛之前,凌真微微躬腰,语态温和,与那玄衣少女道:“卿卿,你名字真好听,长得也这般漂亮,所以一定要努力活着,你师父他在天上肯定也希望你能过得好……至于他老人家的仇,等着,我凌真,报定了!” -星辰海里不下百座灵气岛屿,沦为那一场“鏖战”的牺牲品,被不幸波及,直接岛碎人亡,接二连三沉入大海,漫天星辰自下方望去颗颗硕大如斗,却是被海面上的出剑之人,以剑气击碎,杀招威势之横绝足可“沉岛碎星”,令星辰海地利天时皆大乱,所谓地裂天崩,也不过如斯,共有四位强者在海上展开决战,一位是如今已取得了三分之二海岛岛主投靠,势头正旺,运道正兴的“野心家”金璨,还有一位则是与之结盟,被世人冠以“天王君”称号的冢家千年第一天才冢虎,至于另外两人,一个年纪瞧着还不到三十岁的黑袍剑修,手握雪白锋刃,剑上神机流转不息,另一个则是位穿着黄金甲胄的魁梧大汉,肤色黝黑,体格雄壮,双手把持一根长柄的萱花巨斧,与那黑袍剑修并肩作战,极是英悍无双,出招只图杀伤敌人,有万夫不当之勇、千军难易之威。 -星辰海一番大战,交战双方,金璨和冢虎,两大排名靠前的圣光族星君,二者所敌战之人,一袭黑色法袍,一位金铠神将,黑袍剑修自是半步八境的凌真,而那名英勇无匹,几近疯狂,厮杀起来一门心思唯有豪斗的大汉,其实是萧念北用徒弟灵威元仅剩的那一点点魂魄所制造出的“假人”,其名“萧天元”,战力与萧念北本人趋同,都是不掺一丝水分的大道境,这具与昔年山庄神将之首“苍穹星”灵威元外貌几乎一模一样的金甲大汉,在身体即将被金璨剑气搅碎之时,给不远处奋力作战的黑袍剑修留了一句话:“少爷,威元走了,你要活着,好好活着!” -大天才冢虎被其先祖,圣光大帝冢皇分离出的那一尊阴神,出剑当场斩杀,算是向来以臭脾气闻名的圣光族大帝冢皇,在此“清理门户”,剑斩叛逆后生,不讲半分香火之情,而金璨,则结结实实中了某个突然现身海面的“青衫中年人”两剑,肉身和神魂俱已处在崩溃的边缘,最后被黑袍剑修凌真一剑斩落,本名金芒的顶尖修士,其身体和元神魂魄皆已彻底消亡,死得不能再死,一日之内,毙命的圣光族修士冢虎和金璨,按照一洲地界的老惯例,化作了两道“圣光”于海面飞升上天,成了天幕星辰里的两抹转瞬即逝的流萤。 -金璨彻底死去后,星辰海璀璨岛之上那一大片“沧海桑田”里的无数株五彩仙灵芝,尽被那名黑袍剑修服下,吃了个干干净净,半株也无留存,不仅是岛上的那些仙株灵芝,一整座名唤璀璨的大岛,皆被一人所炼化,成了某一个剑修独有的“本命道场”,炼岛之人正是已经没了瓶颈,突破至八阶大道境的凌真,炼化璀璨岛,便类似他自家二姐凌桀骜坐镇万卉洲的花仙福地,所谓“道场”即是大道凝练之场,于修士而言,裨益极高,而凌真的那条通天大道,在那个朝金璨递出了两剑的青衫魏剑仙的护持下,踏上得十分稳妥,并无任何风险,便已跻身止境,凌真所合之道心,与那具在海上自称“萧天元”,形貌却摆明是灵威元的金甲傀儡的那句遗言有所相关契合——“你要活着,好好活着”,凌真的止境大道,由此而出,简简单单唯有二字,“求活”。 -凌真入八阶止境后,在四姐夫仙豪各类玄妙道法的辅佐之下,再度塑造出了一尊那日在地狱城决斗西蒙时损失掉的“阳神身外身”,从此,阴神、阳神补齐,阴阳兼备,不至于阴盛而阳衰,免去了一份将来走火入魔的可能性。 -银河岛岛主宿参的那一片“星河”里,被困入了星辉长河归墟内的凌真,暂借了大天君仙豪那一身堪称造化无穷的道教修为,于此战中,直入八阶巅峰,一人敌斗三大止境强者,三者,一名“尚霄”,云升岛岛主,本命剑“破云千万里”,一剑的杀力可达万里之外,此范围内无人不可杀,另一个圣光族的大道境剑修名“凰图罡”,乃凤翔岛岛主,有双飞剑在窍,一柄曰“天罡”,一柄曰“地煞”,坐骑是一头通体蓝色羽毛的魔蜕毕方鸟,第三个便是这“星河归墟”之主宿参,不是剑修没有本命剑,但只要身处这座归墟境内,目力所及的每一颗光辉星辰,皆可化作一缕剑气,以此神力诛杀敌人,逃无可逃,唯有一死。 -三人皆已被凌真所斩,其中云升岛岛主尚霄死于凌真那具崭新阳神之手,凤翔岛岛主凰图罡则是在天罡、地煞两柄飞剑,尽被凌真本命剑“暗黑”吞没后,遭“明镜”剑强行拉入了一重“境内之境”,惨死于心魔反噬,相当于是自己杀了自己,而银河岛岛主宿参的那座宝贝归墟,没能撑住凌真“九转”剑所幻化出的那尊大型法相,骤然爆裂开来,无数已成飞剑的星辰未能伤那名黑袍剑修半分,从星河归墟内解脱之后,凌真唤出阴神,令其两手握住雪白极乐剑柄,顷刻劈斩而下,蕴藉着无边杀力和无上道法的一剑,瞬时便将那宿参击毙,似扑火飞蝇,死得无声无息,从始至终,凌真的本体都未有半分位移,如作壁上观,持游戏心态,一盏茶不到的功夫,已杀尚霄、凰图罡、宿参三位大道境修士,三道圣光族死后的“流光”冲天入云霄,凌真之名,真正响彻星辰洲。 -同洲另一处大战之地,犹有另一场“三对一”的激烈围攻,结局,与凌真的这场并无多大出入,皆是“单方面虐杀”,与猎户狩猎山中精怪、飞禽走兽无异,轻易取胜的那个“被围杀之人”,准确而言并非是什么“人”,而是一头天魔。 -济苍,星辰海中心,释玄岛岛主,佛、道两脉的传奇人物,唯独对儒家一脉的修为极其厌恶排斥,曾言“浩然气虚而不实,毫无价值”,虽如此,他却也是海中万计岛屿之主里,为数不多肯主动救济弱者,帮扶平民的存在,拥有护身之用的那份“莲花体魄”,和一柄作为攻伐法宝的道门三山浮尘,跻身大道境已有十年之久。 -慎学,浩然岛岛主,儒家子弟出身,精通排兵布阵之法,尤为擅长凭少敌多、以弱胜强的战事,一件视若性命般的本命法宝叫做“谨言”,是其恩师当年所赠的一本修行秘法,书中所有文字皆已被这位慎姓岛主炼化,以自己大道相连接,密不可分,作为一洲知名度极高的儒统宗师,剑修,本命剑名“慎独”,君子慎独不欺暗室,其另有一方通灵法印,印上刻有此八字,虽与那释玄岛岛主济苍关系很差,但今日还是破天荒与之站在了同一战线上,共克敌凶。 -乌缘臻,机关岛岛主,身高一丈,膀阔十围,肌肉雄壮,体格尤为彪悍,曾是兵家出身,甚至与那位雷云岛岛主姜卓蒙一同参加过战役,只是后来自觉不适合沙场,便主动舍弃了旧派道行,改投墨家门下,如今八阶止境的乌缘臻,已是响当当的圣光族“墨家巨子”,算是十分成功的破而后立,孤身坐镇一座“淋漓尽致归墟”,原本,那座“淋尽归墟”是颇为适用于战场之上的法宝,只因后来被此人炼大为小,以此归墟秘境来提升个体某一方面的修为,不断强化打磨至巅峰造诣,剑指最高楼,一切只求“极致”,故而这位机关岛墨家岛主,他的大道境异常稳固,各方面均无弱项可言,在“星辰洲十大星君”里稳坐一席之地,绝难撼动。 -释玄岛代表了道家和佛家的济苍,浩然岛代表了儒家的慎学,机关岛代表了墨家的乌缘臻,儒释道墨,举洲地界,四教第一人,四大止境“星君”齐聚,只为合力围剿一个魔头。 -金阴,本名“金全”,千载之前魔主元夏的嫡系子孙,乃昔年焦土大陆秦王朝的开国皇帝,一国境内坐拥了近千万头天魔,若非被某个复姓诸葛的人族剑修毁掉了大半座王朝疆界,金阴身负的那一份“国运”只会更多,这位目前焦土洲外唯一一头天魔,千载光阴前,曾以儒教浩然气扛下了十八重天雷,入渡劫境,再以佛门观想里的绝六根之术,破开瓶颈跻身七境无极,最后再以道教的三清归一法,聚拢道心,外加一条主旨在于“啖尽天下”的本命大道,踏步八阶止境修为,可算是某种意义上史上第一位的“三教合一大修士”,按此辈分,连仙豪都要喊其一声前辈,在耗费本土数百万头魔族修士的性命,从焦土洲上空天幕的封印“钻”出,阴神获得了自由身后,胸中满怀抱负,笃定要为魔族出关铺平道路,其内心想法,便如同对弈之前企图先手落下几手黑子,入瀚蓝洲后,魂魄有了寄宿躯壳的金阴,先以化名为“夏远”的黑袍年轻人之形象示人,因皮囊肉身毁坏于辉雪峰,后续,只有阴神的金阴又连续夺舍了三位巅峰强者,分别是鬼王卢通玄、黑龙领袖漆皮,还有黑暗战神西蒙,至今他那副外观体貌,已基本稳定下来——手握魔杖,身穿黑斗篷、黑披风,后背有幽蓝色“撒旦”火焰,至于那背部的那一对黑色天使宽大羽翼,可随时隐藏和展露,完全凭心而来,十分自由。 -星辰海偏南部的位置,三星岛玉龙峰上,济苍、慎学、乌缘臻三位圣光族“星君”,不幸陷入金阴精心布置的那一座“心乡天罚阵”内,一座法阵有着毁天灭地般的神威,令整片三星岛所在的海域之水,皆成了猩红血色,极度瘆人凶骇,偌大的玉龙山峰不知何时,已化作了满是尸体堆积,骸骨如林的恐怖之所,字面意义上的“尸山血海”——这是金阴心湖内部之天地,其“心境”的对外显化,以所谓道心化阵,以心湖外显作为阵力,心中杀意有多强,大阵的杀力便有多高,此法神通,纵是圣光族超一流阵师金璨都无法做到,决计难以实现这等杀伐手段,连望其项背都异常困难,而对于遭天罚大阵持续困厄的那三人来说,此时此刻的煎熬程度,实已夸张得超出了想象,阵内的三大止境修士,当下,不亚于是在承受一场无比震撼且生不如死的“大道碾压”,须亲身经历一种犹要惨过剥皮割肉数倍的“酷刑”,忍受自身道行逐步溃散,消融入阵中,点点滴滴丝丝缕缕,难以控制回天乏力,比钝刀抹脖子还痛苦得多得多,心乡天罚阵里苦苦“受刑”的济苍、慎学、乌缘臻三人,其境界被迫跌了一半,丢掉的那一半,尽归金阴一人所有,顺着那根魔杖入了那个黑色“斗篷客”的体内,于是就好似堪堪剩下可怜兮兮的“一个半”大道境修士,修为底蕴涨幅喜人的天魔金阴,唤出三件身外法宝,是两柄一红一白之色的细小飞剑,分别唤作“鲸吞”和“饮虹”,和一柄宽刃飞刀,刀名“蠹鱼”,并非蕴于剑修本命窍内的那两柄剑,红的飞剑“鲸吞”戮去杀那释玄岛岛主济苍,白的“饮虹”剑则袭向了那位浩然岛岛主慎学,那一柄刃身较宽的长刀“蠹鱼”,以飞快速度,直直朝机关岛岛主乌缘臻猛掠,眨眼间,三者全死,他们的肉身体魄以及元神已悉数湮灭,散于金阴“心境”所化的那座大阵之内,混沌洲地狱城一役夺了西蒙皮囊的金阴,此刻笑声奇响,身临高空的他,那阵狂笑震起了下方无数血色海水,大浪涛涛,汹涌澎湃,重回千年前八阶最圆满境界的金阴,边笑边得意大叫道:“你们三个一生所修之大道,已尽入我手,用西蒙那家伙死前的话来说就是,这就叫白白为他人做了嫁衣裳,辛勤劳苦,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哈哈……” -十余年来,锦绣国武林邪派必杀榜第一人的“巴蜀斩龙狂”周云烟始终未曾伏法受擒,常年高举榜首而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他,今日,持剑欲入天子城,打算进京刺杀已是皇帝陛下的“原天神山庄庄主”凌璞,亲手屠杀了这一条天底下最大的“真龙”,手刃造反并**的万古第一贼人,一举扬名人间,流芳百世。 -老剑圣鱼幽琮打开玉玺山白龙雪瀑的禁制,将前世为洞庭湖白龙剑窟老祖宗龙蠡,这一世为白龙剑门门主的“剑狂”龙阖从瀑布后方的洞窟内释放了出来,还他自由,曾经败于老剑圣嬴春之手的剑道狂人龙阖,身材高大庞然,健硕无比,着浓黑长袍,袍上绣白龙一条,满头白发胜雪,双眉斜飞,目若含刀,鼻似鹰钩,面相堪称霸气十足,颇具王者风范,白发黑袍的龙姓老人,在锦绣王朝的皇城国都内,使用他那一双先天具备的“至尊眼”,随意便看会了周云烟那一门靠斩杀无数头蛟龙之属方才领悟出来的屠龙技,全然无有苦战,老人便已用那柄“倚天”本命剑,轻松切下了巴蜀斩龙狂的那一颗头颅,杀掉了邪派榜首的周云烟后,龙阖并未及时归剑入“窍”中,而是有些惆怅,在雪瀑之后的“囚牢”内一待就是这么多年,回忆起来,唯一有点乐子的,就是那一段陪那个凌姓年轻人练剑的时光了,刚从剑神的瀑布禁地里出来没多久的“剑狂”龙阖,望着天,愣愣出神,没来由自言自语道:“空有屠龙技,这天底下,可还有当真值得被我斩杀之‘龙’?我龙阖两世为人,活也活得有点儿腻了,不知此生还能否与真正的强敌酣畅淋漓战上一场……” -转眼已过了十年,三十而立的年纪,凌真即将迎来那一场十年前便约定好的“比武”,始料未及的是,重返瀚蓝大陆的黑袍剑修凌真,得到最新消息,一洲地界的新一代魔道第一人,以喜好残忍杀戮而闻名,位列瀚蓝洲十大高手之一,仿佛是昔年鬼教卢鬼王重生于世,无数山下百姓遭其毒手,莫名身亡,凡夫俗子的性命在其眼里,比之草芥还要不如,瀚蓝洲北面大地尽成了他一人的“私域”,凡踏步北方者,皆被视作是在与那人公开启衅,下场都一定是暴毙惨死,因行径过分跋扈恶劣、唯我独尊,那一位人称“武神”的锦绣天子凌璞,甚至都已经准备好了要率军亲征,往北进发去攻打“那人”,而叫凌真感到万分震惊的是,那个惹得自己父亲都要忍不住出兵对付的新晋天下第一大魔头,某一邪道魔宗的宗门领袖,不是别人,正是与自己在红粉镇初次见面,曾经的“对手”——石破天惊山山主之子东方即白。 -天下武运出东方,一山之莫大气运,可与数座王朝相抗衡,那一座如日中天,而今已成了“魔道巨擘”东方即白私人道场的巍峨雪山,山巅,离天最近处,黑袍对白衣,正派对邪道,凌真正视着远处那个人浮空而立,与己相距不近的“白衣大魔头”、“一洲魔派头号枭雄”,现如今,也已有了三十岁年纪的“武神”后裔凌真,此刻面容肃然,眼神阴沉而无光泽,似是失望到了极点,他看着对面那个有些陌生的东方即白,不禁叹出一口气,用腹中内力将言语遥遥送了出去,不致被漫天风雪挡住了自己的声音,凌璞之子凌真肃声道:“东方兄,你为何会如此丧心病狂?!若非有那件金翠法袍和那一枚混元金锁,莫说已经死去的东方伯父,就连你妹妹东方纳兰和你娘纳兰洁白都要死在你的拳下了!东方兄啊东方兄,你是魔怔了还是怎的……” -因金阴相赠的那一具东方修武的仿真傀儡,其内部,暗藏有一缕能够操控人元神的“心魔粒子”,修士一旦被此粒心魔上身,欲望越大,身上的魔气就越重,越难以摆脱控制,这也就是东方即白会遁入魔道,发疯般活活打死自己的父亲,并将东方修武的“刑天体魄”转入自己体内的原因,一切的一切,罪魁祸首都只是金阴,奈何事实的真相,凌真不知,而那位现已是石破天惊山新一代山主,瀚蓝洲十大高手之一,魔道领域巅峰强者的东方即白,已然全不在乎,复姓东方的他,目标纯粹而颇为简单,就是不断杀人掠地,强占资源,扩充势力范围,让自己开创的那一个魔道门派“石破天惊宗”,成为一洲大地的统治者,他东方即白,能够就此成为整片瀚蓝洲的“大洲共主”,自封石破天惊宗宗主的魔头东方,一身磅礴武运依旧纯粹无垢,如其衣衫那般纯净若雪,一尘不染,只是这位对外打出口号“日出东方,唯我无敌”的雪山新山主、东方宗主,其人的那对眼眸,已不见半点白色,目中无眼白,俨然漆黑一片,白衣飘然若雪花,双瞳黑漆浸墨,真无愧是当世天下的头号大魔头,魔宗宗主东方即白。 -当蓦然间从“故人”双目之中察觉到一丝熟悉的魔气后,黑袍剑修凌真两眼一瞪,立时大声道:“东方兄,你与我说实话,你到底认不认识一个叫金阴的人?!或者……夏远?” -却是无有与之闲聊交谈的雅兴,一袭武道气运浓郁熏天的白衣魔头,目色漆黑,十大高手之一的东方即白,眨眼间的光景,便已缩地成寸,来到凌真面前,拉至了近身搏杀的距离,双方,都朝着彼此递出了第一拳,一场十年之约的“问拳”,就此拉开序幕。 -雪山巅峰,黑白分明,魔宗邪主,正道剑修,既决武学,也拼大道,十年约战,今赴全力。 -一方拳高于天,粹然至臻,一方天神下凡,拳意凛然,单论“拳法”,今日这场发生于石破天惊山最高处的大战,胜者并非凌真,而是真正做好了在拳术造诣方面无敌、无败的东方即白,那一位令瀚蓝洲北方大地闻其名便丧胆的魔头——东方。 -自古正邪不两立,为了压制并扼杀魔宗宗主的那份滔天野心,不让更多的无辜之人受害,拯救北方百姓于水火,此战不管怎样都务必要取胜的黑袍剑修,在喊出了那句“此番问拳我已败北”之后,下一刻,凌真先后将五柄窍内飞剑祭出,火神第一,引雷第二,九转第三,再明镜,后暗黑,凌姓剑修以本命剑之神通力,攻杀那袭曾让自己心生无限钦佩,十年前就觉得人间罕有如此风流无敌的白衣武夫,衣如雪,眸似漆,姓东方,号无敌,威风八面,拳罡震天,一身白衣风流,一生武运昌隆。 -因有“刑天体魄”护身的缘故,即使肉躯神魂皆被重创,白衣浸透猩红,面部七窍皆有鲜血狂涌的东方即白,这会让仍是未有垂死的迹象,保持着最初那一份凶猛至巅的出拳势气,丝毫不肯收力半分,山峰最高巅处这一番剑修和武夫的厮杀,最终以魔头东方即白拒绝了凌真留其一命的“好意”,选择崩断心脉,当着黑袍剑修的面“自我了断”正式结束,砰的一声,似有春雷凭空炸响,冬季雪峰之巅,白雪纷飞的茫茫天幕下,这一瞬,绽放出了一团极美的“血红烟花”,那是山主东方整个人炸成碎片时所带来的盛景,人族十大高手又少了一个空缺,此战获胜后,那个空的“位子”由一人坐了上去,继凌璞、凌桀骜、凌凤歌之后,凌家第四位登榜有名之人,凌氏九子,凌真。 -这天,一个几十年从来都只穿青色衣裳的男人,独自一人走在那座大雪磅礴的高山脚下,本名“石破天惊”的连绵大山,随着魔宗宗主东方即白的身死,山之名也被改成了“落日山”,山下,有一片占地近百里的竹林之海,青衣人形单影只,一个人缓缓走在林中,随处可见大片竹海不堪负重,被厚厚积雪压得倒伏,给人一种“垂头丧气”的感觉,脚穿布鞋的萧姓青衣人,在竹林之间穿行,却是目中光彩不减,仿佛这风饕雪虐、满目皆白的光景,并不会对其视线有任何影响,只管往前走便是,总能有路可走,要是路被堵上了怎么办?那就斩出一条新路来,剑修练剑为的什么?为的就是“开路”。 -穿梭在洁白一片的林海里,青衣人的衣裳也已成雪色,他故意不用丝毫真气加以震散,就让自己渐渐变成了一个不断朝着前方行走的“白”衣人,若自高处俯瞰下去,看待此人,便会如同是一颗小小的雪白“棋子”,姓萧名念北,一生最擅长后手执白的男人,忽然想起了当年,故土宝霖国破之时,天上,也下着如这般仿佛永远不会有尽头的大雪,他身负厚重积雪,仍是坦然且坦率的负重前行,且脚步好像愈发迅捷,身形貌似越来越快的青衣男子,在向前“奔跑”的途中,嘴巴里用细不可闻的声音,兀自嘀咕着一些言语,含糊不清,“这场雪,注定会很大很大,大到足可压弯六座大洲的脊梁,六大种族各有多少修行之辈?而那些修士里,又能有几根够看的硬竹?骨头再硬,被啃上那么几下,也便软了。最坏的结果,怕是这天下都要受不住厚雪的分量,倒上那么一到了……” -千年期限已至,分别镇压魔主元夏六分之一肉身残躯的各洲“剑阵”,不多时,即要彻底崩坏,六位与阵法契合道心的各种族大帝,俱已命不久矣,最南面的那片焦土大陆,数以亿万计的天魔族人,尽皆蠢蠢欲动,魔域腹地的“黑厦”上方空中,穹顶处的那一层已固千载,于大洲本土天魔而言,无疑是可憎、可恨至极的封印,很快便要消失,如被大剑仙斩开云幕般荡然无存,天下,大厦将倾,“浩劫”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