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代逆袭,锦鲤娇娇带全家奔小康》 第001章 回到小时候 “都给老娘滚!死鬼老头子又没有留下钱给我,我凭什么养你们这些拖油瓶?” 一通高声的谩骂,将昏睡中的田苗秀惊醒。 这是…… 继祖母田老太的声音? “妈,我们可没有让你养啊。我昨天还给了你三十斤大米……,以前发了工资每月都有钱孝敬您……”一个中年妇人的声音,急忙辩解,语气委屈。 田苗秀赫然睁开双眼,母亲刘腊梅? 她们…… 不是死了很多了年吗? 莫非,她真的快不行了,弥留时产生了幻觉? “你们工作丢了,这往后还有钱拿来?全家六口人赖在我这儿不走,不是想将来白吃白住要我养?”田老太尖声冷笑。 刘腊梅的声音急忙又说,“妈嫁来时,房子已经在了,这是长发亲妈和他爸的房子……,我们怎么不能住了?我们有手有脚,不会要妈养。” 田老太“呸”了一声,“我跟长发爸也是领过证的,长发爸死了,房子就是我的了!你们现在就给我滚,马上!” “妈,苗秀发高烧了,她大姐找医生去了,先让她看好病吧,这外头还下着大雨呢……” “不行,她死在这里怎么办?新华明天还怎么订婚?滚滚滚,现在就滚——” “妈,她只是发烧,不是大病……,我求你了,我们不会一直住着不走,等雨停了我们就去找房子……” 吵架声,渐渐地变成了打斗声。 乒乒乓乓,响个没完没了。 声音从破旧不隔音的正屋,传到没有窗子的厢房后间。 喋喋不休的喝骂声,时高时低的哭声,令田苗秀烦躁不安。 她猛地坐起身来。 这时,她又惊讶地发现,她的手脚变小了许多。 而且,她睡在一间破旧屋子的竹床上。 门的反面,贴着年代感十足的明星挂历纸,上面写着1990年。 屋中所有的摆设,也全是三十多年前的老物件。 她刚才明明在医院里等手术来着……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给我滚!别病死在我屋里!” 一声咣当的推门声,伴随着喝骂声,两个女人一前一后闯进了屋里。 个子高大腰身滚圆的老妇,两眼冒着凶光,挥着胳膊朝田苗秀这里冲来。 紧跟着走进来的中年女人,神色慌张拼了命地拉着老妇。 “妈,苗秀在发高烧,我们走,只留下她住一晚行不行?我们找了住处就接她走。” 田苗秀惊愕地睁大双眼。 这是…… 继祖母田老太,和母亲刘腊梅? 母亲的头发还没有花白,脸上没有皱纹! 田苗秀看着年轻许多的母亲,眼泪马上夺眶而出。 “不行,一起滚!”田老太将瘦小的田苗秀拖下床来,用力甩到地上。 田苗秀的脑袋撞到了桌子腿,疼得她眼前发黑。 疼痛感告诉她,这不是幻觉! 这是现实! 她回到了小时候! 父母和大哥大姐被毛巾厂开除的那天,是1990年的7月5日。 她十二岁,刚刚小学毕业。 那一天发生的事情,全都透着诡异。 先是一大早,继祖母忽然找到县毛巾厂的家属宿舍,说要给大姐说门亲事。 父母没同意,母亲跟继祖母吵了起来。 上午过半时,父母和大哥大姐被厂里莫名开除。 他们全家被厂里保卫科赶出了家属宿舍。 因为下了雨,又一时找不到地方住,全家带着行李,来到毛巾厂附近的继祖母家借宿。 中午,明天就要高考的二哥田国梁,冲进厂里跟人打架,被抓走关进了号子里。 父母和大哥四处奔波找人救二哥。 二哥没有救出来,当晚,大姐又出事了。 才二十岁的她,坚决要嫁给毛巾厂一个四十五岁的光棍老男人。 全家问她原因时,她低着头,只幽幽地说了一句,“常干事有办法救出国梁。” 谁知,那个常干事是个骗子! 骗得大姐嫁过去后,却一直没有救出二哥。 大姐为二哥的事情,跟常干事时常争吵。 二十三岁那年,她被常干事一拳打死。 大哥为了替大姐出头,跟常干事大打出手。 两人从楼上摔下来,同归于尽。 二哥最终被关了十五年。 父亲觉得愧对子女,忧郁成疾,五年后就病去了。 急于想赚收入的母亲,在父亲去后的第二年,被人骗去做生意。 没想到陷入高利贷旋涡,绝望之下吞了药…… “妈,你不能这样啊,妈,我求你了!苗秀也是你孙女啊!你这样会摔死她的!”刘腊梅大哭着扑过去抱起田苗秀。 “给我滚开!” 啪—— 紧接着,是刘腊梅的惨叫声。 缓过气来的田苗秀再次睁开眼来,正看到刘腊梅捂着出了血的嘴角,红着眼问田老太,“妈,你为什么这么狠心?我们只想住几天而已,不会一直赖在这里……” 田苗秀像被电了一样,跳起来抄起桌上的红双喜牌搪瓷大水杯,对着田老太的脑袋就是狠狠地一砸。 “你敢打我妈,我锤死你!” 当年,要不是田老太骗母亲借高利贷做传销,还将债主引到家里逼迫母亲,母亲也不会绝望得吞药片…… 想起以前的事情,田苗秀愤怒得身子直打颤。 她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意外受重伤的她,明明躺在2023年的病床上等手术,听到有人歇斯底里地喊“我不管她伤势重不重,我只要她活”,只一个迷糊间,她就回到了小时候。 前一世,她的人生,在不停地送走亲人中度过。 老天是不是怜悯她? 让她这一世和家人好好过完一生? 不管什么原因,她绝不让以前的不幸,再次发生! 她转身摸着母亲刘腊梅的脸,激动又心疼问道,“妈,疼不疼?” 刘腊梅惊骇地看着田苗秀,“苗秀,你……打奶奶?” “她不是我奶奶!她也不配我喊她奶奶!”田苗秀冷冷瞪向田老太。 田老太的头被砸疼了,正头晕目眩地揉着,听到这句话,气得她撸了袖子又要来打田苗秀。 刘腊梅慌忙去拦,“妈,苗秀烧糊涂了,她不是故意的。” “瞧瞧你生了个什么东西,居然敢打长辈?滚滚滚——”田老太打不着田苗秀,伸手锤打着刘腊梅。 田苗秀瞥见桌下的热水瓶,拔开塞子,眸光森然举向田老太。 第002章 放开我妈,不然我砸碎你的脑袋 “放开我妈,不然我砸碎你的脑袋!” 热水瓶里,装着满满的一瓶开水,瓶口正腾腾冒着热气。 这是刘腊梅刚刚装进去的。 砸不死也会被烫个半死! 田老太吓得脸色大变,放开刘腊梅,拔腿跑出了屋子。 一边跑,嘴里一边喋喋不休地叫骂着。 什么走路遭雷劈,喝水被呛死,断子绝孙不得好死。 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田苗秀怒火中烧,抱起热水瓶要冲过去。 刘腊梅拦住了她。 “苗秀,这是刚灌的开水,快放下,当心烫着了。”刘腊梅抢过田苗秀手里的热水瓶,小心放回原处。 其实,她除了担心女儿烫着,更担心女儿惹着继婆婆,会吃大亏。 继婆婆田老太,个子一米七,体重一百六七十斤,长得腰圆膀粗力气大。 而她们母女俩的体重加起来,还不及继婆婆的身量重。 她们合力也打不过,刚才就输过。 田苗秀拉着刘腊梅的胳膊,目光坚定,“妈,我们走!离开这里!” 刘腊梅心疼地摸着田苗秀的额头,一脸的为难。 “苗秀,你在发烧啊,咱们在厂里的宿舍被收回了,外头又在下大雨,这一时半会儿的,咱们找不到地方住。” “车到山前必有路,总会遇到生机!我的烧还好,头已经不疼了,不影响走路。”田苗秀说得斩钉截铁。 她咬着唇,紧紧抓着母亲刘腊梅,生怕刘腊梅不同意。 如果一切按着前世的进程发展,中午的时候,田老太的厨房会忽然起火。 她非说是母亲做饭时粗心点着的。 实际上呢,母亲那会儿并没有进厨房。 但田老太不讲理,拉着母亲厮打谩骂,要母亲赔钱。 并威胁说,不赔钱就报警。 还找来不少邻居对母亲说教。 母亲百口莫辩,不想太生事端,同意了赔钱。 田老太开口要价一千块。 一千块啊! 在九零年,足够盖一间华丽的大厨房了。 从那件事情起,田老太发现父母都是软弱的人,叫赔一千就爽快地赔了一千,一点都没有打折让步。 本来一直嫌弃他们全家的田老太,大约觉得父母好拿捏,又同意了他们一家住下。 但只腾了一间屋,给他们家六口人住。 母亲刘腊梅带着她和大姐睡竹床上,父亲田长发带着大哥二哥在地上打地铺。 好在是夏天,睡觉不需要什么铺盖。 一块床单一张凉席就是床。 中间挂一块旧床单,挡着男女两方彼此的隐私。 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田老太开始对她家敲骨吸髓。 大姐被常干事骗婚,没有救出二哥。 田老太说她的小儿子田新华有门路,认识不少有本事的人,有办法救出二哥。 于是,田老太和田新华,总以找关系要花钱为由,不停地找父亲和母亲要钱。 父母和大哥被厂里辞退后,在城里找不到好的谋生之路,只能靠早出晚归给人做零工赚收入。 三个人一个月的收入,合起来也赚不了二百块。 而当年,全国平均工资已到了160多块。 除掉全家的生活费,每月最多只能拿出一百块来给田新华找门路。 如此少的钱,当然不能满足田新华救人的要求。 于是,父母开始借钱。 用他们半辈子攒的好人品借钱。 只是可惜,他们到死,也没有还清。 除了一部分高利贷,借的都是亲戚朋友的钱。 虽然新时代不必父母债子女还,可她不想欠那些普通人家的血汗钱。 在家人们全走后,她接替他们还了十五年,才还清所有欠款。 想到过去,田苗秀的心口,一阵窒息的痛。 刘腊梅心疼生病的田苗秀,不想这会儿搬走。 可跟田老太都闹到这个份上了,住着也没有意思。 她纠结了会儿,还是点了点头,叹了一声,“好,我们先收拾下,一会儿你爸爸他们回来了,我们马上离开。” 说收拾,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 被厂里开除后,一家子打包了行李,来田老太这里借住。 田老太得知他们全家被开除撵出厂,一直没有同意他们住下,在不停地跟刘腊梅讨价还价,所以这些行李还没有打开。 全堆在屋角。 需要收拾的,只有热水瓶及杯子,还有一个给田苗秀洗脸的搪瓷脸盆,和一块毛巾。 田苗秀和母亲刘腊梅,蚂蚁搬家一样,将八个行李包一点点搬出了田老太的院子。 看着母女俩忙得满头大汗,田老太慢悠悠地摇着扇子盯着她们忙活,丝毫没有帮忙的意思。 口里不是骂着,就是念叨着不要多搬了东西。 扬言说,她少了东西会报警。 一直将田苗秀和刘腊梅撵出院门,田老太才停了谩骂。 砰的一声,将门无情地关了。 夏季的雨水如瓢泼。 刘腊梅将脸盆盖在田苗秀的头顶,当雨伞挡雨。 她的头顶上,只顶着一块毛巾。 母女俩在田老太的院门外,贴墙而站。 屋檐只有半尺宽,根本挡不了雨。 雨水肆虐,很快就将两人的衣裳全淋湿了。 至于那些装衣物的行李包,更是没眼看。 刘腊梅摇摇头,叹了一声。 她看着糟糕的天色,皱着眉头,“苗秀,你在这儿守着行李,我去找找你爸爸他们,咱们早点离开这里。” 田长发将生病的小女儿田苗秀和妻子刘腊梅,安排在继母田老太这里,并打发大女儿去找医生拿药。 他则带着大儿子去了厂里,处理后续的交接事务。 父子俩去了一个多小时了,还没有回来。 刘腊梅担心,厂里会为难他们。 另外,她想去借把伞来给女儿田苗秀用。 田苗秀本想说,妈妈你尽管去,她会看好行李。 但这时,她们身后的院子里,忽然传来田老太的高声呼救声。 “了不得啦,失火啦,啊呀,天杀的啊,谁放火烧我屋子啊,会不得好死啊——” 田苗秀睁大双眼,回头望去。 果然,田老太的厨房还是着火了。 刘腊梅退后两步,踮起脚仰头望去,只见田老太家后院的方向,腾起滚滚浓烟。 “那是你奶奶家的厨房位置,那屋里还堆着柴火和蜂窝煤呢,这烧起来还了得!”刘腊梅跺着脚,“得去灭火啊,我去看看。” 田苗秀拉着她,“妈,奶奶又没有喊你去,你不必这么积极。” 第003章 她不求到咱们跟前来,不要管 刘腊梅十分焦急,“这是咱家的老宅,虽然给你继奶奶住着,但咱们不能不管。” 田老爷子的嫡妻病逝五年后,续娶了田老太。 两人成婚时,儿子田长发已满二十岁,但还没有对象。 第二年,在田老太的安排下,田长发娶了同厂的女工刘腊梅。 因为田老太张罗过儿子田长发的婚事,憨厚的田老爷子,对田老太十分的感激。 田老爷子临终前,要田长发刘腊梅两口子,搬去厂里家属宿舍,将独门独院的老房子,让给田老太和她带来的几个儿女们住。 田长发和刘腊梅虽然心中有怨言,但不想让田老爷子走得不踏实,还是勉强同意了。 田苗秀道,“妈,那又怎样?你忘记了刚才奶奶打你的事了?她打过你,你还这么积极去帮忙,她可不会感谢你的帮忙,她只会说你怕了她,主动去讨好。” 田老太的为人,十分的古怪,主动对她好,她说是巴结她。 一点都不领情。 再说了,若干年后,这条小巷和附近的毛巾厂,全归了一个人所有。 田家的老屋,会被田老太的孙子们败掉,卖给了那个人。 而那个人,是她不想见的人。 前世的她一直到死,也没有再踏步这里。 这所院子的好与坏,她根本左右不了。 “她怎么说我,随她说,但房子烧没了,你爸会怪我的。”刘腊梅焦急得跺脚。 田苗秀又说,“火势大的话,她会开门喊人帮忙灭火,但她现在没开院门喊人,只有她自己在抱怨,说明火不大,她自己灭得了。” 事实上,前世的时候,田老太的厨房烧得并不厉害。 只有两捆柴火烧了一半,墙壁熏黑了一些。 灶台和屋顶,全都完好。 因为田老太堆柴火的地方在漏雨,阴雨连绵半个月,淋得大半的柴火都是湿的。 所以烟很大,却没见有火苗腾起。 刘腊梅皱起眉头,“这……真的不要管么?” “她不求到咱们跟前来,不要管!”田苗秀紧紧拉着刘腊梅的胳膊。 两人正争辩时,身侧的院门忽然从里打开了。 一脸黑灰蓬头垢面的田老太,怒气冲冲挥着胳膊朝田苗秀和刘腊梅冲来。 “你们两个狼心狗肺的,我家着火了,我喊那么大的声音,你们都没听见么?都不去帮忙的?” 刘腊梅慌忙将女儿护在身后,伸着胳膊去拦田老太,“妈,院门……院门关着,我们进不去啊。” 田苗秀扬唇冷笑,瞧瞧,左右都是田老太有理,她们没有理! 撵她们走时,撵得那么无情。 现在反倒说她们不主动去帮忙! 那你刚才关门关得那么积极做什么? 该! “咳咳咳……”田老太咳了几声,揉了把熏红的眼,指着后院,“现在门开了,你们快去灭火!” 刘腊梅也没有想太多,应了声,“诶……”抬步就往院里走。 但田苗秀又拉住了刘腊梅,“妈,你一个人怎么灭得了火?我在这儿看行李,你快去喊人来帮忙!” 只有刘腊梅一人去了后院,田老太指不定会怎么冤枉刘腊梅。 她可不敢保证田老太的为人,会说什么公道的话,做公道的事情。 田老太倒也没有反对,“那还不快去喊人?马上,快去!” 她说完,又跑进院里去了。 刘腊梅皱起眉头,“苗秀,这……这会儿上哪儿喊人去?都在上班呢,我一个人进后院看看吧?” 倒不是刘腊梅不想去找人,她只是怕被人笑话。 被厂里开除了,她现在羞于见人。 这条巷子里住着的,不是毛巾厂的职工,就是职工家属。 “总有几个人在家的,妈,刘二叔不是请假在家修水管吗?找他来帮帮忙,人多力量大。”田苗秀指了指前方隔了五六户的一座小院。 现在虽然是上班时间,但一些住户中,还是有老人和放假的孩子在家的,偶尔也会见到几个休息或倒班的职工。 刘腊梅犹豫着,“你刘二叔好不容易请假回家……,这不得耽误他的事情?” “刘二叔只离开一会儿,也没什么要紧啊。”田苗秀催促着,“妈再犹豫下去,奶奶的屋子就得烧没了。” 要不是因为这房子是父亲的出生之地,怕父亲怪她漠不关心,田苗秀才懒得去管起不起火。 刘腊梅看着后院方向越来越厉害的浓烟,她咬了咬牙,硬着头皮,往刘二贵家走去。 正在厨房修水管的刘二贵,早就看到了田老太家冒烟了,但他没理会。 见远房堂姐刘腊梅找来帮忙了,他才放下手上的工具,对自家媳妇说,要去田家看看。 刘二婶在卧房躺着养胎,不知是起火的事情,还打发了初中的大儿子跟着去,“那去吧,早去早回。” 刘腊梅带着刘二贵父子,往田老太家走来。 走到院门口,刘二贵看到田苗秀顶着脸盆站在屋檐下,肩膀往下全是湿的,脚边上还堆着一堆行李,料想是田老太将她们母女撵出来了。 “下这么大的雨,你就这么站着?”他摇摇头,将自己的雨伞给了田苗秀,“苗秀,这伞给你挡雨。” “谢谢刘二叔。”田苗秀笑微微点头,又喊了声刘二贵的儿子“建国哥”。 前世她家接连遭遇不幸,得亏这远房的堂舅和堂表哥,帮她处理了家里的所有白事。 如何停灵,何处安葬,她一个未嫁的女子,全然不懂。 全是这父子俩跑前跑后,帮她张罗得体体面面。 想到他们帮的是这些忙,田苗秀笑着笑着,笑不出来了。 刘腊梅看着淋雨的女儿,满脸愧疚。 但她眼下也不知怎么办才好。 家中仅有的两把雨伞,一把给了二儿子拿去上学,一把给了大女儿去买药。 她哪会想到,继婆婆会无情地撵她们母女出门,连借把伞的时间也不给她? “多谢刘二兄弟了。”刘腊梅不好意思叹了声。 “腊梅姐,我进厂还是你带我去的,这份大恩我还没还呢,区区一把伞,谢什么谢的?”刘二贵摆摆手,喊着儿子刘建国往院中走去,“快去瞧瞧火势,可别烧厉害了。” 第004章 前世的他! 刘腊梅叮嘱田苗秀不要乱跑,也匆匆进了院子。 有两个在家的街坊,看到刘二贵父子俩来了,这才跟着一起来看热闹。 他们跟田苗秀想的一样,不想跟田老太单独面对。 田苗秀认出了那两位,他们都是毛巾厂退休的工人,早年还和田老爷子在一个工作组待过。 “秦爷爷,罗爷爷,你们来得正好,帮我看下行李,我去看看里头是怎么回事,好大的烟啊,这是哪里烧着了?”田苗秀喊着两人。 “你看你的行李吧,不要去起火的地方,我们去看看。”两人收了雨伞,进了院中。 两个老汉怎会让一个小姑娘去救火?他们站着看热闹的? 他们虽然六十岁了,但力气还是有的,可比十二岁的田苗秀力气大。 等大家都进了院里,田苗秀也没有站在原地干守着。 她将八包行李,一点点拖进院里放好,用雨伞挡着,关了院门后,飞奔去了后院的厨房看情况。 她要搞清楚,前世的厨房失火,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田老太陷害母亲,还是其他人搞的鬼?田老太栽赃到母亲的头上? 火烧得确实小,田苗秀赶到的时候,大家已将柴火上的火扑灭了。 厨房里,淌了一地的水。 四周散着柴火没有燃烧尽的呛鼻烟气味。 田老太正指着刘腊梅怒气冲冲地说着什么。 但和前世截然不同的是,这一世的邻居们,没有一人站田老太那边,全帮母亲在说话。 “腊梅不是在院子外面吗?这里起火,跟她有什么关系?”秦老汉不满说道。 “我说老田家的,你说话得讲理啊。”罗老汉也摇摇头。 田老太看着烧得漆黑一团,狼藉不堪的厨房,想挽回点损失。 她耍着赖皮嚷道,“她进厨房烧过开水后才走,那火星没收拾干净,烧着了可不是什么稀奇。” 两个退休老汉,被说得愣住了。 刘二贵看不惯田老太跋扈的样子,拉着刘腊梅问,“腊梅姐,你是几时烧的开水?” “九点半的时候,那会儿巷子里的广播正在播放早间半点新闻,我记得清清楚楚。”刘腊梅忙说道。 她心中着慌起来,真是她不小心没弄干净火星引燃的? 按田老太的性子,这得叫她赔钱啊! 可现在家里哪还有钱啊! 刘二贵看向手腕上的旧机械表,摇着头,“现在是十一点五十了,什么火星子两个多小时还没有熄?” 田老太冷哼,“怎么没有?晚上烧了饭,煨个红苕在灶堂的灰烬里,第二天早上红苕熟了,那灶堂的火星子还是热的呢。瞧瞧,几个小时都没有熄。她烧水是两个小时前,灶里的火星八成到现在也没有熄。我看啊,是她故意将火星子弄到外面来,烧我家的厨房。因为我没让她住我家,她怀恨在心呢。这事不能这么算了,得赔我损失费。” 她指着刘腊梅,怒声骂起来。 刘腊梅看着灶堂,一头雾水,“我离开的时候,灶堂里的柴火明明都烧干净了,这里也没有掉落柴火啊,现在这灶堂里,居然还有柴火……,咦,里头还有红苕,也不是我放的啊。” “不是你是谁?这一上午,只有你进了厨房。”田老太揪着刘腊梅不放手。 “妈,红苕不是我放的,我从厂里来,什么吃的也没有带啊,苗秀喊饿,我只倒了杯白开水给她,要是有红苕,我就煮红苕片给她吃了,怎会叫她饿着?”刘腊梅一脸的委屈。 刘二贵父子和前来帮忙的秦老汉罗老汉,一起去劝架,都说相信刘红梅的为人。 “田家婶子,你们这屋里,只有你和腊梅姐在家?其他人呢?”刘二贵想到一件事,忙问道。 “我家那几个都忙别的事情去了,不在家。”田老太瞪了眼刘腊梅,“只有长发婆娘和他家的小丫头在。” “不,还有保国和卫国在,还有邻居孙奶奶的孙子也在。”田苗秀抓着一人,走进了屋里,又回头喊着身后的,“你们不进来吗?你们可是一起的,刚才在厨房烧火烤红苕的是不是你们?” 大家往厨房门外看去。 只见三个脸上糊了不少黑灰的男娃,正你看我,我看你。 然后,推开田苗秀一起转身就跑。 但没跑几步,就被一人堵住了去路。 “你们掉了红苕,我给捡到了。”一个初中生年纪的瘦高个男生,打着雨伞站在后院门口。 他穿着白衬衣黑裤子,军绿色球鞋,面容清秀,眼眸中透着不符合年纪的老成。 他将手里提着的一个装了五六个红苕的网兜,往三个男娃跟前递了递。 “你们刚才跑得快,这兜红苕掉在这后院门口了。”男生朝田苗秀看了一眼,将红苕丢在三个男娃面前。 田苗秀听到熟悉的声音,如遭雷击。 她寻声望去,呆在当地。 周烁然? 她居然提前了六年见到他! 等等,他在这里出现,他住在这条街上吗? 想到过去,田苗秀心中五味杂陈。 前世的她,一直躲避着他。 他却一直执着地寻着她。 “这……这是怎么回事?哪来的红苕?”田老太看着自家的两个孙子,又看向邻居家的小孙子,一脸疑惑。 “保国哥哥要吃烤红苕,问我要的,这是我奶奶昨天从乡下带来的,带了好大一筐呢,我给了十个红苕给保国哥哥和卫国哥哥。”五岁的胖脸小男娃,睁着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愣愣说道。 “然后,你们三个一起在保国家的厨房里烤红苕?”听出重点的田苗秀扬唇冷笑,抓着那孩子的胳膊。 她发现,几个大人的脸色,全都变了,一起盯着田老太的两个孙子。 小孩子不会说谎话,况且,这还是邻居孙老太家的孙子。 和田老太家住得最近的一户人家,家中姓孙。孙老太的男人在世的时候,曾是毛巾厂的厂长。 孙家儿孙们现在虽然不是厂里的职工,却在其他单位任职。 比如,孙老太的大儿子,在隔壁县当派出所的一把手。 孙家人,可不是田老太能惹得起的。 田老太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第005章 跟田老太谈条件 “我没有烤,奶奶说,小孩子不能玩火,是保国哥哥点的柴火,卫国哥哥往灶里放的红苕,我在一旁看着,我没有拿柴火。”孙家五岁胖脸男娃,摇摇头又补充说。 秦老汉指指田老太,“我说田家的,你这俩孙子也忒大胆了些,玩火!幸好今天我们都在家,帮忙将火灭了,要是我们都不在家,你大媳妇腊梅一家也不在这儿住的话,这屋里烧起来,可不止烧一两捆柴火了,这几间老屋,会全被烧掉。不,这条巷子所有人家都会跟着倒霉!” 罗老汉也说,“谁说不是啊,田家的,你得好好管管你这两个孙子,放火还不承认,不帮忙灭火不说,还只管跑开,一点责任心都没有。” 退休的两个老汉,曾经的职务都比田老汉田老太高。 他们一起说教起田老太,田老太一句也不敢反驳。 她脸色讪讪的,“小孩子,不懂事,是该管教,是该管教。” 口里说着管教,手却不伸一巴掌,连狠话也没有说。 田老太的两个孙子,丝毫不知自己闯了祸,满脸的桀骜不驯。 前来帮忙的刘二贵和秦老汉罗老汉,纷纷摇头。 田苗秀眸光微缩,轻轻勾起唇角。 这二人被宠得无法无天,将来会给田老太闯下很大很大的祸害。 火灭了,刘腊梅见没她什么事了,拉着田苗秀的手转身就走。 田苗秀却站在原地,“等会儿,妈,还有事情没有说完。” 刘腊梅想不起还有什么事,“苗秀,还有什么事?” “咱们这么辛苦的跑来灭火,奶奶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吗?一点感谢费都没有吗?”田苗秀看着田老太,冷冷说道。 一向抠门的田老太,马上炸了毛。 “什么,自家人帮忙还要感谢费的?你属算盘的?算得这么精?”田老太气得要跳脚。 田长发家一向胆小话少的小女儿,怎么忽然变得这么牙尖嘴利起来了? 真是邪门了! 刚才敢打她,现在还敢敲诈她! 要不是有外人在,她真想一巴掌打死在地。 感谢费? 一毛都没有! 刘腊梅见田老太发怒了,担心她打田苗秀,拉了拉女儿的胳膊,“苗秀,行李呢?你不看行李,跑来做什么?行李被人搬走了怎么办?快去看行李。” “我把行李搬到院里来了,关了院门,丢不了的。”田苗秀不肯走,又望向田老太,“奶奶,求我们帮忙时,你说是一家人不该要报酬,可我们家只想在奶奶这里住两三天,你死活不答应,这又当我们是一家人了吗?” 退休的两个老汉,一起朝田老太看来,“他们就住两天,都不让住的?田家的,你这么做,可是不讲理!” “他们被厂里清退了,没地方住,田婶,两三天都不让住的?你这不像话嘛。”刘二贵也说。 “新华明天定婚,家里人多太乱。”田老太嘟哝着。 “人多好帮忙嘛,别家订婚都要人多,你家怎么还嫌人多的?”退休的秦老汉摇摇头。 “是嘛,人多还显人情周到。”另一个退休的罗老汉也说。 但田老太一直吱唔着找理由。 什么女方喜欢清静,又说什么女方家也会来客人,得预备空屋子给女方的客人,家里的房子不够住。 田苗秀明白,田老太是不会让她们家住下的。 再说了,前世的田老太害得她家破人亡,这一世,她只想跟田老太保持距离。 她要的好处,可不是要住下,而是别的。 “我们不住这里,只希望奶奶让新华小叔开车送我们一程就好。”田苗秀说。 田老太对外宣称,小儿子田新华给一个私企老板当司机,一个月有500块工资。 要知道,毛巾厂现在的厂长,也才600块的月工资。 但其实呢,那个田新华是个无业游民,根本就没有工作! 秦老汉赞同说,“我看可行,田家的,腊梅帮你家灭了火,你总该表示下吧?我看啊,苗秀说的对,你叫新华开车过来,帮他们送送行李吧。” 另一个罗老汉也赞同田苗秀的法子。 刘腊梅正发愁,不知怎么运走八包行李,哪怕自家男人和儿女们全回来了,这下雨的天气里,也不好搬运。 小女儿的主意,确实不错。 刘腊梅便说,“妈,我不要什么好处费,就让新华开车送我们一程吧,我们有了地方住,妈这里也好安心地给新华安排订婚的事情不是吗?” 田老太犹豫起来。 她的小儿子田新华,根本就没有给什么私企老板开车! 给那私企老板开车的,是小儿子的一个朋友。 他借来车开了一天,假说自己是司机,才相了门好亲。 田苗秀见田老太不肯答应,又说,“放火烧屋,可不是小罪,奶奶,保国和卫国的事,你不想让更多人知道吧?” “他们是孩子,能有什么罪?”田老太怒了。 “孩子没罪,大人有罪,监护人没看好孩子,得替孩子受罚。”田苗秀挑了下眉。 田老太先是一吓,又怒道,“田苗秀,我是你奶奶,保国和卫国都是你弟弟,你就这么胳膊肘子朝外拐,要揭发他们?他们有事,你有什么好处?” “奶奶帮忙叫辆车来吧,咱们是一家人,不是吗?”田苗秀微笑,“我们家离开了,保国和卫国的事,我也管不着了。” 这是赤果果的威胁了! 田老太听懂了田苗秀的话中话,气得脑仁疼,一口气提不上来,显些晕倒。 “妈,苗秀也不是故意为难你,我们只想要辆车搬走行李。”刘腊梅护着田苗秀,也说道。 她想开了,再怎么讨好表现好,这个继婆婆还是不当她是一家人。 还是离开这里吧。 秦老汉和罗老汉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作和事佬,“好了好了,都别吵了,田家的,你就找新华说说,帮他们找辆车吧,亲戚还帮下忙呢,何况你们本就是一家人?” “奶奶不答应,是不是小叔的开车工作丢了,没办法开车帮我们?”田苗秀依旧笑微微的。 只要田老太不想黄了明天小儿子的订婚,就一定会想法找车来。 第006章 和周烁然的过往 田老太吓得脸色变了。 她担心田苗秀搞出什么名堂来,影响小儿子田新华明天的订婚,只好咬了咬牙,硬着头皮作了妥协。 “不就是找车嘛,能有什么大难的?新华一会儿回来,我跟他说一声。” “好啊,奶奶说话算话,今天的事情,也请秦爷爷和罗爷爷还有刘二叔建国哥做个见证。”田苗秀向大家点头。 大家都说没问题。 把个田老太气得,脸色又黑了一成。 田苗秀转身又看向周烁然,想说还有他作证时,发现周烁然已经离开了。 田苗秀望向半开的后院门口,怅然若失。 后院外面,是一条只有一米宽,没什么人行走的小巷。 那里静悄悄的,什么声音也没有。 两方将事情说好,秦老汉和罗老汉一起离开了田老太家。 刘二贵离开时,问刘腊梅需不需要帮忙搬行李。 刘腊梅的面子今天全丢光了,她可不想再麻烦别人,婉拒了。 田苗秀和刘腊梅,去了前院看行李。 后院中,田老太开始教训两个孙子。 但两个孙子都是被她宠大的,她说一句,两人能回怼十句。 田老太气得不停地揉太阳穴。 “保国哥,卫国哥,去我家玩吧?”孙老太的胖脸孙子孙大庆,朝两个男娃招招手。 三个不到十岁,根本不知刚才犯了大错的男娃,嘻嘻哈哈一起跑走了。 气得田老太站在后院中,锤胸干骂。 田苗秀和刘腊梅来到前院门这儿,院门外,有放学回家的中学生,边走边在说笑。 田苗秀忽然想起,这时候是二哥放学的时间。 前世,成绩年年全年级第一的二哥,明明有着美好的未来,却在高考前一天遭遇不幸。 他去厂里找母亲,没多久,传来他打人消息。 最终,他被关了十五年。 将一个阳光开朗的高中生,关成了一个沉闷不语的中年男人。 从不喝酒的他,出狱后开始酗酒。 三个月后,他死于酒精中毒。 想到二哥前世的遭遇,田苗秀心中痛得慌,“妈,二哥是不是还不知道我们搬来了这里?” 刘腊梅点头,“他六点半就去了学校,我们是八点多搬来的。” 田苗秀又说道,“妈,我去二哥的学校接二哥,不然他又跑去厂里了。” 这一世,不管天塌地陷,她也要拦着二哥去厂里! 刘腊梅摇摇头,拉住了她,“外头还在下雨,你又在病中,别去,我去吧。” “我刚才走动了会儿,发了汗,头已经不疼了。妈,还是让我去吧。”田苗秀熟悉实验中学的路线,刘腊梅没怎么去学校,不一定找得到田国梁。 况且,她的头确实没有刚才那么疼了。 “苗秀,还是我去……” “妈,还是我去吧。” 母女俩正争执着,门外这时忽然传来敲门声。 “妈,小妹?” 田苗秀和刘腊梅对视一眼,均是一脸的疑惑。 田国梁? 刘腊梅打开了院门。 田国梁收了雨伞,进了院里,“妈,小妹,你们真的在这儿啊?” 田苗秀看着瘦高个大的男生,激动得直掉泪。 “二哥!”她哽咽着喊道。 田国梁宠溺地摸摸田苗秀的头,温声说道,“苗秀,你一早在发烧来着?还有没有烧?” “没有了,好多了,不信你摸摸看。”田苗秀拿过田国梁带着温度的手,摸着自己的额头。 前一世,最后一个离开她的家人,就是二哥。 摸着他渐渐冰冷的手,她哭得几度昏死过去。 而此时眼前的二哥,瘦长的大手掌,是那么的温暖。 没有经历重大打击的他,眼神是那么的清澈,笑容是那么的阳光。 这才是她想要的二哥! 田国梁果然去摸田苗秀的额头,咦了一声,哈哈哈笑着说,“一早你的额头还是烫的,我还担心你呢,现在不烫了,太好了。” “只有一点发烧,可能是昨晚没有盖被子着了点凉,我喝了开水运动了会儿就好了。能有什么要紧的?要你担心?”田苗秀撒娇微笑。 “瞎说,你是我妹妹,我唯一的妹妹,我哪能不担心的?”田国梁捏了下田苗秀的小鼻子。 二哥,你也是我唯一的二哥,最好的二哥。 田苗秀心里说。 “国梁,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刘腊梅一脸疑惑,接过小儿子的雨伞。 “哦,有个住在这附近的男生跟我说的,我就没有去厂里,直接来了这里。”田国梁踢了踢军绿色球鞋上的湿泥。 “男生?哪个男生?”田苗秀疑惑问。 田国梁指了指院外,“就是他啊。” 田苗秀顺着他指的方向,朝院外看去。 正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进了对面的院中。 那是…… 周烁然? 他住对面? 她记得,前世的时候,她和家人在继祖母家里住了一个多月时间,大姐和常干事闪婚后,他们一家还是被继祖母赶走了。 那一个多月是夏天时分,为了给家里贴补家用,她跟着街道上同年纪的孩子们去卖冰棍,每天走街窜巷的叫卖,并没有见到周烁然。 她第一次见到周烁然时,是在她高中毕业打暑假工时。 她在茶吧做服务员,他去那里吃茶。 后来,他天天去那里吃茶,还时不时的包场。 为此,茶吧的老板对她十分的讨好,频频加工资叫她不要离职。 不过,后来她攒了大学的学费后,还是离开了那里。 第二次见面时,她参加大学的一场辩论赛,他是对方队的队长。 年年参加辩论赛,从没有输过的周烁然,那一次输给了她所在的队。 刘腊梅也认出了周烁然,惊讶道,“这不是刚才捡了保国卫国红苕的那个?” 又看到男生走进了对面的院中,她的脸色渐渐变了,匆匆将院门关上。 田国梁发现她脸色不对劲,忙问道,“妈,怎么啦?” “你们知不知道,刚才那男生是谁家的孩子?”刘腊梅眉尖皱起,一脸愁苦。 田苗秀回想起过去,第一次听到周烁然提到他的家人时,她的脸色,并不比刘腊梅的好看。 第007章 二哥,我相信你一定考得好! “不知道,妈,有什么不对吗?”田苗秀漫不经心随口问道。 其实,她心中五味陈杂,乱得很。 这一世,她会不会还像前世那样,跟周烁然有太多的剪不断理还乱的纠葛? 刘腊梅说着周烁然的家世,“他是毛巾厂退休胡老书记的外孙,难怪刚才看到他时,我总觉得在哪儿见过他。我见过他爸爸两次,他和他爸爸长得很像。听说,他爸爸在帝都一个重要的部门工作,妈妈在省城一个银行上班。他姑姑姑父都是记者,在国外出差。” 刘腊梅想起自己刚进厂那天,人事科干事请假,是周烁然的外公胡老书记亲自给登记的。 当看到她写下身份证上的地址时,胡老书记笑着说,他的老家也是那里。 这让她很高兴。 没想到上班第一天就遇到了一个老乡,还是个厂领导。 胡老书记还鼓励她好好干,将来评个优秀员工,给他这个登记人长长脸。 后来她和田长发结婚,胡老书记主动当了证婚人。 平时在工作中,胡老书记对她和田长发也十分关照。 可胡老书记退休才一年,她和田长发就被厂里开除了。 刚才周烁然还见到她狼狈不堪的样子,回家一定会对胡老书记说吧? 这以后见到胡老书记,她这脸往哪搁? 刘腊梅想到这里,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愁苦。 “豁,这小子来头不小啊,都是住一条街上的,以前怎么没有见过他?”田国梁依旧踢着脚上的湿泥。 “这是他外公家,他在省城的学校上学,大约是来过暑假的吧。”刘腊梅抖了抖雨伞上的雨水,叹着说,“咱们和他家的地位相差太多了,你们和他玩不到一起的,少跟他来往吧。” 田苗秀想到过去,也赞成刘腊梅的做法。 她听话地回道,“晓得了,妈。” 但年少气盛的田国梁不以为然,“不就是有几个在单位上班的长辈嘛,长辈们厉害,又不是他厉害。将来说不定,我还比他强呢。” 刘腊梅想说,你再厉害也厉害不过周烁然! 那是官三代! 你田国梁却是工人三代! 不,现在连工人也不是了,是无业游民的儿子! 但想到明天是小儿子的高考日,刘腊梅还是鼓励他,“等你高考考完了再说。” “嘿嘿,我一定考得好,放心吧,妈。”田国梁拍了下胸口,模仿电视上兵哥哥们向首长敬礼的样子,向刘腊梅和田苗秀敬着礼,“妈,小妹,你们拭目以待吧!我保证完成考试任务!” 他调皮的样子,将刘腊梅和田苗秀都逗笑了。 田苗秀抱着他的胳膊,“二哥,我相信你一定考得好!” 田国梁笑嘻嘻捏了捏田苗秀的小鼻子,“二哥不会让小妹失望的!” 但很快,他收了脸上的笑容,指着院门边一堆行李,疑惑问,“妈,这堆行李是怎么回事?这怎么像咱家的包啊。啊,这个热水瓶也是咱家的。” 刘腊梅的脸色,刷地变白了。 她不知怎么跟小儿子说这件事才好。 全家被赶出厂的时候,上学离家早的小儿子还不知情。 她频频向小女儿打着眼神,示意田苗秀不要乱说话,还悄悄捏了把田苗秀的胳膊。 田苗秀心领神会,朝田国梁微微一笑,“二哥,我们搬家呢。” “搬家?在厂里的家属宿舍住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搬?哪天搬不好,偏今天搬?瞧瞧这雨下得!从早上到中午,就没有停过。”田国梁看着天井处滴答不停的雨,皱起了眉头。 刘腊梅眼神躲闪,吱吱唔唔着说,“咱们厂里的家属宿舍漏雨了,床都淋湿了,这天又在下雨,不能修屋顶,厂里叫我们自己找地方住,我和你爸便将行李搬来你继奶奶这里来了。” “那怎么一直站在这儿?将东西往里搬啊?”田国梁提起一个包裹,“妈,小妹,东西搬哪儿?” 刘腊梅慌忙按住田国梁,拿回包裹,“国梁,搬家的事情,你别管,你还要上学呢,妈这里有两块钱,你去街上找个面馆吃午饭吧,下午放学也不用回来,这下大雨的,来回走也不方便。” 但田国梁说,“妈,我们明天高考,老师说下午不用上学了,要我们在家休息着,养精蓄锐明天好应考。” 刘腊梅为难了,小儿子在家,事情一定会全被他知道。 田苗秀看懂了刘腊梅的心思,说道,“妈,二哥也不是小孩子,有什么事,都对他说吧,让他心里有准备,总比听到街上的人瞎说为好。” 这街上住着的,大多是毛巾厂的职工。 田国梁和街上的孩子们大多认识,他每天穿过厂街去上学,不可能听不到消息。 况且,他们还在田老太家里,田老太看到田国梁,可不会隐瞒家里的事情,只会说更难听的嘲讽。 与其被人挑拨,让田国梁听了生气,还不如家里直接说开。 刘腊梅赫然看向田苗秀,犹豫起来,“苗秀?” 田国梁看看刘腊梅,又看向田苗秀,“妈,小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们吱吱唔唔瞒着什么啊?” “爸妈和大哥大姐都被厂里开除了。”田苗秀说。 田国梁马上炸了,瞪大双眼,“什么?怎么四个人一起开除?因为什么?” 因为什么? 从前世到现在,她也没有真正的查清楚。 厂里说父亲和大哥弄坏了切割机,但她知道,那一定不是真相,因为大哥和父亲都说没有弄坏,父子俩说到那件事情时,都急哭了。 可厂里没有一个人相信他们。 那件事,彻底成了悬案。 田苗秀看向刘腊梅,“妈?” 刘腊梅也说不清楚,愁苦着脸,“就是……你爸爸和大哥没有看好机器。” 田国梁惊讶了,“爸爸和大哥都是老工人了,怎么会弄坏机器?我找厂里人问问!” 他转身就走,要去开院门。 田苗秀吓得飞快拉着他,“二哥,别去厂里!” “不行,我一定得去问问看!就算爸爸和大哥弄坏了机器,要开除也只是开除他们,凭什么开掉妈和大姐?”年少气盛的田国梁,说什么也要去厂里看看。 第008章 我带她进去,有事我担着 “去什么去的?不烧中饭了吗?”田老太从后院走来,大着嗓门朝他们嚷道。 田国梁语气敷衍喊了声,“奶奶。” “你懂什么呀?那厂里是随便什么人能去的?你当是菜市场呢!”田老太冷笑。 虽然她骂得难听,但也是事实。 田苗秀拉了拉田国梁的袖子,“二哥,你别去了。” “你奶奶说的对,不是厂里的职工,进去厂里会受批的。”刘腊梅也说。 “这件事情就这么算了?”田国梁不服气。 “你爸爸和你大哥,难道不比你懂?你还是操心明天的考试吧,他们会安排好事情的。”刘腊梅又说。 “二哥,你明天还要考试,你得休息好,养好精神。实在闲得慌,就看看书,别管其他事情了,你又不是神仙,你逞什么能的?”田苗秀将田国梁往回推。 一番劝说,田国梁也想通了。 他看看她们,点了点头,“我听你们的。” 田老太朝母子几个挥手,“新华一会儿就回来了,快去烧饭!想要他开车送你们,中午多烧几个菜。” 反正一家子也是要吃饭的,刘腊梅没说什么,“知道了,妈。” 田苗秀担心冲动的田国梁思想转不过弯来,又会跑去厂里,拉着他跟着刘腊梅一起去了后院的厨房。 厨房中刚才起了火,烧得一团黑。 田老太清扫了一半,越想越气,干脆丢开扫把跑来找刘腊梅。 刘腊梅来到厨房,看到柴火散了一地,地上的积水也没有清除,乱得不像话。 田老太叉着腰,站在厨房的门口指挥母子几个,“我腰疼,你们做好饭了叫我。” 说完,她就走出去了。 刘腊梅卷了袖子,开始清理厨房。 一家子还要在这儿吃顿饭,既然要借厨房,她便什么也没有说。 田国梁看着乱糟糟的厨房,直皱眉头,“这厨房里刚才进了贼子吗?怎么这么乱?” 刘腊梅朝厨房门那儿看去一眼,叹了口气,一副不想说的表情。 田苗秀拉过田国梁,小声说了几句。 田国梁瞪大双眼,“呵!好家伙!”然后,又朝田苗秀竖起大拇指,笑着点头,“小妹,好样的!” 他心里暗忖,家中这个不怎么说话的斯文小妹,居然敢算计一把继祖母,太让他刮目相看了! 田国梁虽然桀骜不驯,有着青春期的叛逆,但只要答应了做事情,就不会反悔捣乱。 田苗秀见他认真帮着母亲刘腊梅清理厨房,她便说道,“妈,我去找找大姐吧,让她去厂里催一催爸爸和大哥他们回来吃饭,咱们下午好早点搬走。” 大姐田秀英出门拿药,过了一个多小时还没有回来,田苗秀担心她出事。 刘腊梅说,“让你二哥去,你早上还发烧呢,别出门。” 田苗秀哪敢让田国梁出门? 她撒娇说,“妈就欺负我叫我打扫,这些柴火棍这么重,我可搬不动,我还是跑跑腿喊大姐回来吧。我早就没发烧了,我跑得可快呢。” 这倒把刘腊梅说住了。 她心疼这个小女儿,好笑又好气,“瞎说,妈怎会欺负你?去吧去吧,拿着你二哥的雨伞去。” 田国梁倔强着说,“我要是不打扫厨房,又该说我欺负小妹了,妈,我不去,叫小妹去找大姐吧。” “哎,我马上回来。”田苗秀朝二人挥挥手,跑出了厨房。 她在前院那儿找到田国梁的雨伞,开了院门,往毛巾厂跑去。 毛巾厂门口一侧,有个诊所。 是厂里的厂医开的,也给外面的人看病。 田苗秀跑到诊所前,朝里张望着。 里面有十来个人在看病,有的坐着椅上挂吊水,有的在等开药,在问诊。 没看到大姐田秀英。 田苗秀收了雨伞,走进诊所,问那个正在给人量体温的胖大夫,“高医生,看到我大姐了吗?” 高医生五十来岁,当了厂医三十多年。 田苗秀跟高医生的大孙子是同班同学,高医生对田苗秀一家人,更是熟悉。 高医生抬头,看到了田苗秀,他和蔼说,“一个多小时前倒是找过我,拿了几包退烧药。不过,厂里有人找她,她又进厂里去了。” “谁找她?” “好像跟她一个车间的,个子挺胖的一个姑娘。” 田苗秀眯起双眸,大姐一个多小时前进了厂里没有出来,难道,还在厂里? 都被辞退了,又有什么事情找? 田苗秀想到前世,大姐闪婚常干事,最后凄惨而亡。 在大姐死后,她听到母亲哭大姐时,说过一些事情。 说常干事早就盯上了大姐,才会在二哥出事时,借机对大姐骗婚。 常干事…… 田苗秀心中不安起来,转身又往毛巾厂门口跑去。 但厂门口的保卫拦住了她,不让进。 “你爸妈哥姐都被开除了,你有什么资格进去?滚滚滚——” 五大三粗的两个保卫,一左一右,将田苗秀拎小鸡一样拎起来。 田苗秀以为,她会被人扔到路上时,只听身后有人大声说,“放开她!” 是变声期的男生嗓音。 田苗秀回头,只见周烁然打着一把黑雨伞,一脸冷峻站在厂门口。 见田苗秀朝他看来,他的目光在田苗秀的脸上停了好几秒,才缓缓挪开,目光清冷望着那两个保卫又说,“她犯了什么事?你们要这样抓她?” 两个保卫收起脸上凶狠的表情,一脸狗腿地笑着,“是烁然啊,哎,烁然,你不知道啊,这个小丫头要闯进厂里去,她一家子手脚不干净,被厂里开除了。常干事有交待,凡是开除出厂的,包括家属,一律不准入厂!” “我带她进去,有事我担着!你们放开她。”周烁然又看了眼田苗秀。 田苗秀很惊讶,周烁然为什么要帮她? 按说,周烁然还不认识她才是。 两个保卫互相看一眼,笑着点头,“行行行,不过,你得签个字作个担保。” “没问题,本子拿来,我来签字。” 在田苗秀的惊讶中,周烁然毫不犹豫地在登记册上写了自己的名字,和进厂的理由。 他抓起田苗秀的手,带着她往厂里走,“跟我进去。” 第009章 这一世,他还会和前世一样,要和她纠缠不休吗? 少年男生的手,十分的温暖。 一如当年。 手指明明瘦如枯竹,却力大如钳。 田苗秀的小手被他紧紧攥着,有一丝微疼。 她看着眼前这个高她一头的男生,心中纷乱如麻。 “你……你拉我的手做什么?你……你是谁啊?我都不认得你。”她用力抽回手, 周烁然忽然停了脚步,转过身来。 田苗秀没刹住脚,撞上了他单薄但结实的胸膛。 她飞快退后两步。 “我叫周烁然,早上在你奶奶家,我们见过面,我外公家在你奶奶家对门。”周烁然望着她。 一直望进她的眸光里,眼神一瞬不瞬,浮着一些忧色。 明明是小小的少年,田苗秀还是受不了他直视的目光。 她低下头,装着去查看球鞋上的湿泥,“谢谢你带我进来,我已经进厂里了我自己会走,你不用拉手。” 说话间,她的脸色渐渐变得绯红。 周烁然望着她的脸,唇角微微扬了扬,“好。” “我找常干事问些事情,我去那边了。”田苗秀朝他点了下头,转了方向,大步往前跑。 周烁然马上跟了上前,“我跟你一起去。” 他个高腿长,很快就追上了田苗秀。 田苗秀回头看他一眼,微微叹了一声。 这一世,他还会和前世一样,要和她纠缠不休吗? 常干事是保卫科的领导。 所以他的办公室,离着厂门口很近。 是三间独立的屋子。 一间接待室,一间会议室,一间才是常干事的专门办公室。 按着前世的记忆,田苗秀直奔常干事的办公室。 窗子半开着,但里面空无一人。 她又跑向接待室和会议室,还是没有看到任何人。 没看到大姐田秀英,田苗秀心中不仅不高兴,反而更加慌了起来。 她担心,常干事会将大姐带去别的地方。 田苗秀一刻也没有耽搁,转身又跑向别处。 周烁然一直跟在她身后。 她转身跑,他也跟着跑。 “你要找谁?” “找我大姐,她进厂里一个多小时了,还没有出去,我担心她遇到麻烦了。”田苗秀说完,又后悔了。 为什么要跟周烁然说这些呢? 前世她家的事情,一直是她的一个心病。 也是她和周烁然之间解不开的结。 “你跟我来!”周烁然拉着田苗秀的手,又往回跑。 田苗秀愣了愣,用力去挣脱。 但没有用,周烁然将她的手拽得很紧。 “你要带我去哪儿?”田苗秀轻轻吐了口气,妥协了。 拉手就拉手吧,前世又不是没有拉过。 “找人问问!”周烁然回头看她一眼,微微勾起唇角。 田苗秀,“……” 原来,周烁然带她来的是厂门口。 “她的大姐,你们见过吗?”周烁然指了指田苗秀,问两个保卫。 两个保卫,你看我,我看你,一起摇头,“没啊,没看到。” 田苗秀不相信,“你们在这儿一直守着,怎么会看不到?她同车间的王巧巧带她进了厂里,你们会看不到?” 两个保卫摊手,“那你该问王巧巧啊,问我们做什么?” “她不是厂里的员工,你让她随便进来?”田苗秀眯起双眼。 两个保卫被问得愣了愣。 其中一个不服气撇唇,“她偷跑进厂里来,我还没找她记过呢,你还敢问我们?” “我爸爸下月会回来,专门负责本县的安保人员训练,优秀的会有提干机会。”周烁然冷不丁地说了一句。 各厂各机关单位的安保人员,全是上面统一安排下来的退伍转业人员。 因为职务重要,上面每年都会安排专职人员,给各单位的安保人员进行训练和考核。 周烁然的父亲,去年来过一次毛巾厂。 两个保卫的眼神马上亮了。 “王巧巧带田秀英去那边了,你们上那边找。”一人指了个方向。 “仓库?”田苗秀认出了地址。 “是成品仓库,你们别说是我们说的。”另一人小声说。 田苗秀脸色微变,转身就跑。 前世,大姐本是缝制车间的女工,和常干事成婚后,她被安排在成品仓库上班。 听到仓库二字,田苗秀心中更是慌了起来。 是不是常干事在跟大姐淡条件? 下过雨,地上滑溜溜的。 要不是周烁然紧紧抓着她的手,她可能会摔几次狗啃泥。 虽然田苗秀急惶惶的,但周烁然并没有说什么,在她不小心摔倒时,周烁然拉她一把,又带着她往前跑。 雨一直在下,厂里的院中,没有人行走。 两人顺利来到了成品仓库。 田苗秀连雨伞都不收了,匆匆丢开到一旁,开始在几间仓库屋子前寻找起来。 一路走过去,全都上了锁。 而且,四周静悄悄的,没有听到声响。 大姐会在这儿吗? 田苗秀不甘心就此走开,寻找完仓库,又去了仓库一旁堆放杂物的一间屋子。 果然不出她所料,她听到屋里有人在说话。 “秀英,我说了这么多了,你怎么一句都没有听进去?只要你嫁给我,你工作上的事情,就没有问题,我找关系将你安排到这仓库上班怎么样?这可比在车间上班舒服多了,加班时间也少,工资还一样拿。”一个男人的声音说。 “常干事你不必说了,我对你没有感觉。”这是田秀英的声音! 田苗秀激动起来。 大姐果然在这儿! 她正要喊大姐,只听里面传来打斗声。 “放开我,你放开——” “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今天非办了你不可!” 田苗秀的脑袋,嗡了一下。 她抬脚就要踹门。 周烁然将她一把拉开,自己踹门走进去了。 田苗秀马上跟了上前。 屋子里,常干事正对田秀英动手动脚。 田苗秀的怒火直冲脑门。 她操起一张椅子,正要砸过去。 周烁然比她动作更快,挥拳已经揍上了常干事的脑袋。 背着门的常干事,被身后这一记黑拳,揍得马上倒了地,人事不醒。 田秀英惊魂未定,愣愣看着跑进来的田苗秀和周烁然,哆嗦得话都说不清了,“你们……打……打死……他……死了……吗?” 第010章 幸好她来的及时! “大姐,你没事吧?”田苗秀扑过去,抱着田秀英,心疼得直掉泪。 田秀英的头发虽然凌乱不堪,但衣裳完好。 大姐,她的大姐! 幸好她来的及时! 万一她晚来一步…… 田苗秀不敢往下想了。 田秀英大喘着气,惊魂未定,“小妹,我……我我我……我还好,你们……你们来得正好,他……他……” 田秀英看向地上的一堆肥肉,又气又羞,浑身直发颤。 “还没有死,晕过去了。要不要再打他一顿?”周烁然伸手探了探常干事的鼻息,抬头问姐妹俩。 田苗秀睁大双眼,“……” 田秀英呆住,“……” “你会替我们保密吗?”田苗秀望向周烁然。 周烁然看她一眼,转身在屋里寻找起来。 最后,他找到一个麻袋,罩在常干事的头上,又寻了绳子,将常干事反手捆起来。 做好这些后,周烁然什么都没有说,走到外面去了。 还反手关了门。 田英秀一脸疑惑,“苗秀……,他……什么意思?” 田苗秀心中微叹。 周烁然的脾气,还是跟前世一样啊。 不爱讲话。 但,行事果断。 “他在帮我们。”田苗秀扶起田秀英,指着地上昏死过去的常干事,“这人欺负你,你甘心忍着委屈吗?大姐?” 想到刚才受的羞辱,一向老实的田秀英,也气得红了脸。 她哆嗦着摇头,“不能!” 田苗秀握紧田秀英的手,鼓励着她,“那就将你的怨气发泄出来,打他一顿!” “万一……万一打死了怎么办?”田秀英又胆怯了。 “就咱们俩的力气,打不死的!大姐如果不打他一顿,不让他长长记性,他下回一定还会欺负大姐。大姐才二十岁,就甘愿被他这个和咱爸一样年纪的老男人欺负?你不恶心吗?” 她这个大姐啊,前世就是因为性子太软,才被常干事拿捏住了,被骗了婚。 这一世,她要帮大姐转转性子! 田秀英的怒火被挑起。 她气得眼角红了,泪吧嗒吧嗒直往下掉,咬了咬牙,用力踢向常干事。 “叫你欺负我,叫你欺负我!我踢死你!你不是人,你是个畜生,流氓!”田秀英一边踢,一边哭。 田苗秀想到前世,因为大姐被常干事打死,连累得大哥跟着常干事同归于尽。 父亲和母亲在巨大打击下,一晚白了半头发。 田苗秀不由得怒火中烧,捡了凳子往常干事的身上猛砸。 姐妹合力下手,没几下,常干事就被打醒了。 “谁打老子?啊,疼死了——”常干事发现自己被捆着,身上脑袋上一直被猛砸,心头又怒又慌。 “田家两姐妹!”田苗秀抬脚,朝他的脑袋狠狠一踢。 常干事疼得惨叫一声,破口大骂起来,“臭女表子,你敢打老子?老子要你好看!” “我先要你好看!你敢欺负我姐姐,我打不死你!”田苗秀又狠狠踹去一脚。 常干事疼得惨叫哼哼,口里骂着,“你们等着,老子要报警,老子要你们好看!” 田苗秀冷笑,“你去报警吧,这里只有我们姐妹俩,谁看到我们打你了?啊,对了,你要是报警,派出所同志一定会问你为什么挨打,我们可会实话实说!你调戏女同志耍流氓!罪责好像不低呢,想死吗?想死尽管报警去!看人家是相信你还是相信我们!” 田苗秀并没有威吓,说的可是实话。 这时候涉及作风问题,罚得可是相当严的。 常干事显然被吓着了,麻袋里只有哼哼的惨叫声,再不敢骂了。 外头,周烁然的声音说,“我要回家吃午饭了,你们不走吗?” 田秀英愣愣回了句,“哦,你先回吧。” 田苗秀听出,周烁然的话中有话。 这好像是提醒她们,有人往这边来了。 “姐,咱们也走吧,妈还等着我们回家吃饭呢。”田苗秀帮田秀英整了整衣裳和头发,拉着她往外走。 到了外面,田苗秀果然看到,前方有两个工人,打着雨伞往这边走来。 “跟我来!”周烁然朝两姐妹俩点了点头,带着她们绕过这间库房,往另一排厂房走去。 七绕八绕的,最后,她们发现,周烁然带着她们走到厂房的小侧门这里来了。 这里是厂房的生活区通道,送蔬菜运出垃圾,专走这条小侧门。 守门的老伯,显然跟周烁然很熟悉,他喊着周烁然的名字,“烁然来厂里玩啊。” 周烁然点了点头,喊了声“陈伯”,带着田苗秀和田秀英轻松走出了厂侧门。 走到外面,田秀英才敢喘了口气,“苗秀,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你的烧好些了吗?” 她摸了摸田苗秀的额头。 田苗秀微微一笑,“我早就不发烧了,妈叫我喊你回家吃饭,我问高医生,才知道你进了厂里。” 她还想问田秀英其他事情,但看到周烁然在,她又将话吞了下去。 周烁然往她脸上看去一眼,抖了抖雨伞,“我回家了,先走了。” 少年男生撑开雨伞,走进了雨雾了。 田秀英看得出,今天的事情,得亏了这位男生。她朝周烁然的背影喊,“多谢你啊。” 周烁然摆了摆手,没有回头,走远了。 田秀英看着走远的周烁然,咦了一声,“苗秀,这男生是谁啊?看起来好陌生,听口音,不像是咱们县城人呢,像是外县的。” “我也是刚认识他的,只知道他外公住奶奶家对门,他在省城读书。”田苗秀说。 至于其他,她不想多说。 田秀英恍然,“怪不得……” “大姐,别人的事情先不说,先说说你,你怎么进厂里去了?你不是帮我买药去了吗?你怎么在仓库里?”田苗秀想搞清楚这件事情。 前世的大姐,一定是受了欺负,才死死咬着一些事情不松口,才甘愿嫁给常干事。 这一世,她不能让大姐的事情变成糊涂帐。 她得一笔一笔清算清楚! 她家的人,要想改变前世的命运,得从大姐这里理清楚! 田秀英的脸色变了,吱唔着,不肯说。 第011章 真好,一家人全都在。 “大姐!你快说啊,你别藏着掖着!”田苗秀着急起来。 田秀英咬着唇,“苗秀,刚才的事情,你别跟爸妈说,你再找找刚才那个男生,跟他说,也别对我们家里人说。” “大姐是想让事情一直瞒下去?”田苗秀摇摇头,“大姐,你不能这样啊,你什么都忍着,什么都不说,将来出了事……” “我们将常干事打了一顿,他再不敢了。”田秀英涩然微笑。 田苗秀看着她,“大姐,我刚才到高医生那儿找你,高医生说,是王巧巧带你进的厂里,她是不是受常干事的指使找的你?” 田秀英表情纠结,急得跺脚,“哎呀,小妹,你别问了。” “然后,王巧巧假说找你有事,将你引到仓库去,其实呢,是常干事在那里等着你,常干事以前也骚扰过你,是不是?大姐?”田苗秀抓着田秀英的手,再次问道。 田秀英睁大双眼,看着自家才十二岁的小妹,“小妹,你……谁跟你说的这些?” 田苗秀轻哼,“我猜的,别看我年纪小,我可什么都懂。” 田秀英叹了声,“小妹,你猜到就猜到吧,别对爸妈乱说,他们又该担心了。咱们家已经这样了,我不想让他们再忧心。其实,我怀疑是常干事故意针对咱们家,他……” 她咬了咬唇,红着眼,说不下去了。 田苗秀眯着眼,“大姐是说,爸爸和大哥,根本就没有弄坏机器,是被诬陷的是不是?是常干事搞的鬼?” “我只是猜测,但我没有证据。”田秀英抓着田苗秀的手,“小妹,你别对爸妈和大哥说,也不能对你二哥说,咱们斗不过常干事的。” 田苗秀明白了。 原来,所有的事情,都是常干事搞的鬼。 “好,我不说,我们先回家。”田苗秀点了点头。 常干事么,来日方长! . 姐妹俩离开仓库后,那两个撑伞的工人,才走到仓库前。 他们只是路过的,听到仓库里有什么奇怪的声音,一起好奇走过去看。 发现一间杂物间的门半开着,有个人被套了麻袋捆在地上。 看那身材和衣服,好像是保卫科的常干事。 “常干事,是你么?” “快放开我,快点!”常干事听到有人来了,急得又踢又蹬。 两个工人走过去,慌忙给他松了捆绳,拿开了麻袋。 “妈的,老子要她们好看!”常干事吐了口血水。 ——牙被打歪了一颗,满嘴都是血。 两个工人看到他这样子,一起吸了口凉气,“常干事,你这是……谁干的?” 只见常干事鼻青脸肿,嘴巴破了皮,一颗大门牙歪着,满口是血。 常干事正想说是田家姐妹干的,又想到田苗秀走时说的话,他恨恨地将怒火咽下。 “别提了,跟几个毛孩子玩捉迷藏,他们跑了,把老子一个人丢在这里,不小心摔了跤。哎呦,疼死了……” 两个工人你看我,我看你,心说厂里虽然也有家属住着,但按常干事的脾气,可不是个喜欢跟小孩子玩的人啊? 但他们只是普通的工人,虽然心里嘀咕,却不敢多问。 常干事又想到一件事,“你们俩,帮我将田长发和田国栋叫来这里。他们刚才来厂里了,应该还在保卫科办公室那里,我有事情问他们。” 两个工人将常干事扶起来,又一起去找田长发和田国栋。 但没有找着。 见过田家父子的人说,他们被胡老书记的外孙周烁然喊走了。 周烁然是什么人? 那可是厂里任何人都不敢惹的。 两个工人只好回到仓库杂物间来,如此回话。 常干事刚才挨打后,听到了一个男孩的声音,好像就是胡老书记的外孙周烁然! 啊这…… 常干事咬牙拍着大腿。 坏了,胡老书记家的外孙,他可得罪不起! 今天算是阴沟里翻了船,自认倒霉了! . 田苗秀和田秀英姐妹俩,从毛巾厂侧门,往厂大门口走来时,遇到了田长发和田国栋。 “爸,大哥!”田苗秀激动地朝他们跑去。 田秀英刚才受了委屈,看到爸爸和大哥,眼睛一下又红了,也跟着妹妹跑。 “我刚才遇到了个男生,说你们在这儿,苗秀,秀英,你们怎么在厂后门这儿?”田长发看着两个女儿,一脸疑惑。 “小妹,你发烧了,不在家休息,怎么跑外面来了?”田国栋也问。 田秀英担心田苗秀会说刚才的事情,悄悄捏了田苗秀一把。 田苗秀微微一笑,“爸,大哥,我的烧已经好了,妈在做饭,叫我找你们回家吃饭。” 田长发看了看天,“哦,这都中午了,回家吧。” 一家子转道往回走。 田长发见小女儿的裤腿大半是湿的,将她背了起来。 “苗秀,爸爸来背你走。” “好啊,我最喜欢爸爸背了。” 父女俩一起笑了起来。 田苗秀靠在田长发的厚背上,心中感叹。 真好,一家人全都在。 田秀英走在最后,见小妹没有说刚才的事情,她心中长长松了口气。 田苗秀担心父子俩被厂里再次刁难,想知道厂里的事情,便问道,“爸爸,你们来厂里做什么?” 田长发怎会跟未成年的小女儿说工作上的事情? 他一向是报喜不报忧,和蔼一笑,“啊,厂里来了两个新工人,要我们回去跟他们说一些注意的事情。” “爸爸,你和大哥没有弄坏机器,是吧?是常干事冤枉你们了,是吧?”田苗秀又说。 田长发神色黯然下来,“苗秀,大人的事情,你不懂,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我猜就是。”田苗秀冷笑,“我刚才在厂门口,听到有人这么说。” 其实,是她编的。 老实憨厚的田长发,被小女儿问得愣住了。 后面,田秀英拉了拉田国栋的袖子,朝他眨了下眼。 田国栋会意,便说道,“小妹,现在厂里不景气,要裁掉一些老工人,咱家的人太多,工资又高,厂里才会这样安排,不是你想的那样。” 田苗秀回头,望向大哥田国栋,“是这样吗?大哥?” 她的家人,还是一如既往的保护着她,让她过个糊涂的快乐人啊。 第012章 不能随便拉女生的胳膊和手,你们老师没说过? “当然是啊,这工作上的事情,不是说你认真干,就会被认同,……总之,复杂得很,你长大了就知道了。现在你还小,专心读书吧,大人的事情你不用管。”田国栋拍拍田苗秀的肩头。 田苗秀没再问了。 是的,她现在才十二岁,他们不会告诉她真相的。 往回走的路上,他们又说了些天气的事情。 田秀英见妹妹没说刚才的事,心中的石块落了地。 父子几个,回到田老太家。 院子门开着,田国梁站在门口,跟一个打伞的男生在聊天。 田苗秀认出,打伞的是周烁然。 “爸,大哥大姐,小妹,你们可算是回来了,妈做好饭了,正等着你们吃饭呢。”田国梁高兴地朝大家招手。 周烁然朝田家人中的田苗秀看去一眼,什么也没有说,转身走进了对面的胡老书记家。 田国梁见他走了,大声喊着,“周烁然,有空咱俩来下下棋,我才不会输给你。” 田苗秀从田长发的背上溜下来,朝田国梁跑过去,“二哥,你们刚才在聊什么?” 周烁然怎么会跟田国梁聊起来的? “哦,也没聊什么,他走来问我们家里可有象棋,我说没有。我问他可会下棋,他说会。我就不服啊,我可是汉县象棋高中组冠军,他再会下还能超过我去?那小子,嘿嘿,初生牛犊不怕虎,说要跟我挑战。挑战就挑战,who怕who?”田国梁抬着下巴,鄙视地撇了下唇。 田长发和田国栋,走进了院里。 田国梁马上跟了过去,说着明天的考试事情。 田苗秀要跟上前去听,田秀英拉着她,“小妹,你等会儿。” “什么事?大姐?”田苗秀又走回来。 “你去找找刚才那个周烁然,提醒他别说我在厂里的事情。”田秀英咬了咬唇,小声说。 田苗秀不想找周烁然! 但经不住田秀英的再三请求,她只好说,“好吧,大姐,我去找找他,不过,咱妈好像不让我们跟他来往,你也别说我找他说过话了。” 田秀英拉着她的手,勾了勾手指头,“好,咱们约定。” 田苗秀深吸了口气,走到了对门胡老书记家门口。 院门半开着,里面很安静。 她没有走进去,而是站在院门外,敲着门,“周烁然?周——” “你找我?”周烁然从门后走出来,漆黑深邃的眼眸,直视着田苗秀的脸。 田苗秀吓了一大跳,他怎么就站在门后? 看着她慌乱惊吓的脸,周烁然不禁莞尔。 他唇角轻轻勾起,表情促狭,“有事吗?” 田苗秀没敢跟他直视,回头朝田秀英那里看了眼,小声说,“刚才毛巾厂仓库的事,你别对任何人讲。” 周烁然认真点头,“好。” “谢谢啦。”田苗秀说完,转身就跑。 “等会儿。”周烁然拉住她。 田苗秀回头,发现胳膊被拽住了。 她沉下脸来,“周烁然,你是男生,不能随便拉女生的胳膊和手,你们老师没说过?” 她觉得有必要跟周烁然好好讲讲男女有别。 “哦,对不起。”周烁然飞快松开手,他轻咳一声掩饰着尴尬,“你小学毕业了吧?” “嗯。”田苗秀漫不经心回答,“你问这做什么?” “你打算报考哪所中学?”周烁然看着她的脸。 田苗秀歪着头,想着家里的事情,“到时候看我家搬到哪里吧,这不是我能决定的,得看我爸妈的安排。” 她说完,看了眼周烁然,跑回去了。 对门的田秀英朝周烁然礼貌地笑了笑,拉着田苗秀走进了院门。 很快,院门关了。 周烁然站在原地,一瞬不瞬看着那院门,怅然所失。 . 田苗秀和田秀英来到后院厨房。 厨房中,热闹一片。 田老太的大儿子田胜华两口子下班回来了,他们的两个下午闯了祸的儿子田保国田卫国正围着他们要零花钱。 明天要订婚的小儿子田新华也回来了。 一家人坐了一桌。 田长发带着两个儿子,正在安装一张折叠小桌子。 显然,那张比椅子面大不了多少的小桌子,是他们一家用的。 刘腊梅顾不上擦额头的汗,忙着端菜端饭。 田秀英和田苗秀姐妹俩,快步走过去帮忙。 看到大碗的菜端到大桌上,小桌只有两小碗蔬菜,田老太才没有说什么,端了碗招呼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和两个孙子吃饭。 田长发刘腊梅他们一家,挤在小桌旁吃着。 凳子是不够的,除了田苗秀有张洗衣用的矮脚小凳子坐,他们一家其他人不是蹲着,就是站着。 明天的准新新郎官田新华,梳着大背头,穿一身条纹藏蓝色西装,打扮时髦。 他放下碗,扭头看向田国栋田国梁哥俩,“国栋国梁,我明天订婚,记得一早来给我帮忙招呼客人,你们反正也没有什么事,闲着也是闲着。” 没工作的田国栋,应了声,“好的,小叔。” 田国梁不喜欢这个流里流气的继小叔,他冷冷回了句,“我没空,我明天高考。” 田新华呀了一声,“国梁明天高考啊?你那成绩,考得上大学吗?” 这话说得! 田国梁的脸色更加冷下来,低着头,闷声拔着碗里的饭。 田新华却不放过他,仍旧笑着调侃,“我说,国梁啊,你要是考不上,跟我去做生意怎么样?” 田国梁被问烦了,“我一定考得上大学!” 田新华又笑了,“国梁,你还不知道吧,现在就算你大学毕业了,也得从基层做起,这头三年的工资,顶多也就三四百块,还不如我这个开车的高呢,要是跟我去做生意,一年就能让你买上夏利车!咱这条街,也没有几个开车的吧?” 田国梁的神色,微微变样,扒拉着米饭没有再吃,低着头,略有所思。 田国栋和田秀英,只低头吃饭,没理会他说的话。 田长发想说什么,被刘腊梅拉了拉。 田苗秀心中冷笑,对一个明天要高考的人,说这些话,这分明是扰乱军心! “小叔,我们家下午要搬走,奶奶说你会开车送我们,小叔的车呢?”田苗秀故意问。 田新华这个假司机,一下子变了脸色,“啊这……” 第013章 帮二哥复习,预测高考作文 “怎么啦,小叔?有什么为难吗?你怎么脸色变了?老板没让你开车了,你借不到车?”田苗秀故意追问。 这个田新华,根本就没有给什么老板开车! 别看他穿得洋里洋气,那身西服和皮鞋,指不定向谁借的。 订了婚扯了证,骗来新娘子后,就会还回去! “你这孩子,吃饭就吃饭,哪来那么多的话?就不怕咬了舌头?”田老太不满地瞪了眼田苗秀,给小儿子田新华解围。 刘腊梅担心小女儿顶撞田老太会吃亏,也悄悄拿胳膊撞了下田苗秀,提醒她少说两句。 田新华被田苗秀问得心里不痛快,不说话了,低头吃饭。 田苗秀的目的是让他闭嘴,不要干扰田国梁明天的考试。 田新华闭了嘴,她也就不说了。 田老太大媳妇精明的目光朝这边扫了扫,专心低头夹菜。 两桌人,再没有说话,闷声吃完了饭。 刘腊梅和田长发洗碗。 田秀英和田国栋整理桌椅。 田国梁要去帮忙,田苗秀拉住他,给他打气。 “二哥,你快复习下,明天要考试呢,争取考上大学。肚里有文化,走遍天下也不怕。有文化的人,这行干不了,干那行,选择的门路多。真想做生意,大学毕业再去做会做得更好。你想想啊,你是文化人,能知道怎样利用少的钱赚大的钱。但文化少的人可算不来帐啊,看不懂合同还会被骗。” 接着,她说了史玉柱的故事。 史玉柱,研究生毕业,脑白金的创始人,但第一桶金是卖软件赚的。 从全身家当不到四千块开始,两个月就赚了一百万,那年,史玉柱才27岁,事情轰动全国。 而那一年,是1990年的前一年。 一个普通学生,靠着自己学的知识,一步步走向福布斯榜。 是当年万千莘莘学子们十分敬仰的创业天才。 田国梁也是这么想的,赞成多读书。 当田新华到他面前炫耀收入,再看到家里是这样的情况,他心中烦躁起来。 听田苗秀提到自己的偶像,田国梁的眼神一下子亮了。 刚才的烦躁和颓败一扫而光。 他又恢复了当初的自信心,“嗯,我也是这样想的,我会好好考试的。” 田苗秀笑眯眯的,“好,你快去复习。” “咦,小妹,你从哪里听来的大道理?连史玉柱都知道?”田国梁一脸疑惑。 “那报纸上不是写着嘛,前几天我在同学家看到的。”田苗秀撒了个谎。 “难怪呢。”田国梁笑了起来,“我说你怎么忽然像大人一样说话了,嘿嘿,原来是跟着报纸学的。” “我能跟着报纸学大人说话,二哥你呢?多学点知识,能当大人物呢。”田苗秀鼓励他。 “好,听小妹的,好好考试,将来做大人物。”田国梁哈哈哈笑起来。 田苗秀帮田国梁整理好书册,又跑到客厅来找田老太,“奶奶,小叔找车去了吗?” 田老太烦得很,“知道知道,催魂一样!” 她刚将小儿子打发走,这就来催了? 唉,也不知能不能借到车,万一借不到,明天还怎订婚哟? “那就好,我们家人多,都挤在这儿也不好看不是?”田苗秀故意说。 田老太气得朝田苗秀翻了个白眼,走开了。 田苗秀回到厨房。 刘腊梅和田长发,一边洗碗,一边小声地商议着搬往哪里才好。 是租间屋子,还是找朋友接济,两人一直没有决定好。 田秀英和田国栋,没敢打扰,去了前院看行李。 田国梁捧着书本,坐在厨房一角专心看着。 田苗秀在他身旁的一捆柴火上坐下,陪着他。 见他复习语文,田苗秀便说道,“二哥,你们老师有没有说,作文的出题范围?” 高考作文,押中了类型,语文分就不会低。 田国梁信心满满,“我们老师说,今年有亚运会,有‘神州第一路’沈大高速开通,有浦东开发,过几天还有长征二号发射,可能会围着这四件事来命题,写咱们国家的发展。我已经各写了一篇作文,还请老师修改过,小妹就不用担心啦。” 每年的高考命题,也差不多是围着当年的大事件来,但有时候也是例外。 只能说,一半一半。 “二哥,可我怎么觉得,今年不会有这样的作文题啊。”田苗秀翻着田国梁搜罗来的一堆作文读物,指着一篇说,“比如,可能会出幻想未来类的考题呢?” 当年汉县的作文考题是,《2058年的太空》。 她之所以过了这么多年还记得,是因为田国梁错过了高考,她替他惋惜。 后来拿到卷子后,她每天都翻着看着,幻想着假如田国梁顺利高考了,会过上怎样幸福的日子。 到她上高中后,她又将那些卷子反复的写着背着,替田国梁完成未完成的心愿。 因此到如今,她还能记下大部分的题目。 当年吃饱饭都难,不少家庭连电视都没有,更买不起科幻读物,让学生们凭空幻想未来的太空,十分的困难。 很多学生的作文都丢了分。 田国梁挑眉,“不会出这么变态的作文吧,这不是为难人嘛。” 田苗秀拍拍书本,“难说啊,二哥,凡事都有例外啊,做好准备总不会错。” 被田苗秀一说,田国梁便多看了几眼那个命题作文。 看过之后,他来了兴趣,拿了笔,试着写了出来,遇到想像不出来的地方,他马上去查书册。 田苗秀又翻着田国梁的其他书,有意往当年的高考试题上引导他复习。 “哟,好忙啊,明天一定能考上大学吧?哈哈哈……,要是考不上,你这么努力不是白忙活了?”田新华的手指上,挂着把小车钥匙,得意洋洋走进了厨房。 田苗秀淡淡扬眉,田新华又来调侃田国梁,这是借到车了? 田国梁的少年血气被挑起,冷笑道,“小叔,咱们打个赌吧,要是我考上了大学……。” “要是你没考上,你送我一千块?”喜欢赌的田新华,喜得搓起了手。 第014章 不会可以学 田国梁一愣。 但很快,他爽快地点头答应,“好,一言为定。” 田苗秀悄悄拉了下田国梁的袖子,“二哥……” 这个田新华明显是故意的。 她希望田国梁考上大学,但也怕万一…… 田国梁朝田苗秀点了点头,信心十足说,“小妹,我不怕!我一定会考好!” 田新华笑了起来,瘦尖的老鼠脸笑成了狡猾的狐狸脸。 “是嘛,这就对了!这才是我田新华的侄子,敢赌!”田新华哈哈哈大笑着,“不过,咱们得写张字条,免得忘记了。” 田新华喜滋滋地搓手,从田国梁的作业本上撕了页空白纸,写了起来。 字写得歪歪扭扭的,但好在能认清写的是什么。 写完后,他追着田国梁签字。 田国梁看他一眼,提笔写了自己的名字和日期,“小叔,该你了。” “那是当然,我还等着你输一千块呢。”田新华嘿嘿笑着,也写了自己的名字和日期。 田苗秀暗忖,前世,刘腊梅被田老太田新华骗去一千块,这一世,是不是该她反过来向田老太母子要钱了? 既然二哥决定打赌,她会帮二哥考上大学! “二哥,字条拿好,这可是证据!”田苗秀拿起字条,塞到田国梁手里。 田新华笑呵呵拿了自己的那一份。 这边说得热闹,惊动了那边商议事情的田长发刘腊梅两口子。 刘腊梅抬头望来,“你们在说什么?国梁,你怎么不复习了啦?” “哦,小叔要我帮忙写张条,已经写好了,我这就复习去。”田国梁没敢让父母知道他和田新华打赌的事情。 刘腊梅只是随口问问,就将事情抛开了。 她现在烦得很,不知搬到哪里住才好。 她娘家是外县人,这里没有亲戚。 找朋友?朋友笑话她呢? 田长发也想不到找谁帮忙,只低着头,叹着气。家家都不富裕,家家的房子都窄小。 田新华信心满满觉得自己会赌赢,吹着口哨走向刘腊梅田长发那里,“大哥,大嫂,我把车开来了,你们准备搬哪儿啊?下午我还有事呢,你们快点啊。” 其实呢,是他借车的时间不能借长,晚点时间他朋友的老板还要用车。 他这车,借的是朋友的。今天借了还回去,明天才好再借出来去接他的未婚妻。 “我们先商议下,新华,你再等等。”田长发皱了下眉头。 “大哥,等不了,我老板下午还要坐车出去呢,这车又不是我的,是我老板的!他会问起的。”田新华又催着他们。 刘腊梅和田长发,被催得更着急了。 “新华,再等等,就半小时,我们这就商议好了。”刘腊梅祈求说。 田新华抓了抓后脑勺,“对了,我有个朋友的老屋空着,他说一直想租出去来着,你们不如搬那儿去?” “在哪儿?”田长发问。 “就在县城里,发电厂那块,不过离老街有点远,屋子和我们这屋一样大,一个月八十块钱。” “八十块?”刘腊梅犹豫了。 她的工资一个月二百四十,算中等收入了,八十块就去了三分之一了。 “八十块不贵呢,有三间屋子诶,还有前后院子,那院子比我们这院子还大,挺划算的。”田新华又说,“你们嫌贵?那地儿还有不少人打听呢,我听说大哥大嫂在找住处,我叫朋友先不要答应别人,我说你们可能会租下来,他原先还要价一百块呢,是我给砍到八十的,你们可要感谢我。” 刘腊梅拿不定主意,问田长发,“国栋爸,你说呢?” 田长发捏了捏瘪瘪的荷包,“国栋妈,那就……租下吧……” “就这么说好了啊,这就走吧。”田新华高兴地搓手,“我把车调个头,你们快来搬行李。” 田新华去前院了。 刘腊梅叹着气,“有些贵呢,国栋爸,八十块一月,太贵了。” “不租下来,咱们现在上哪儿住去?一大家子呢,外头还下雨……,先租着吧,等安顿下来,再找便宜点的地方住。”田长发也嫌贵。 但眼下着急寻地方,他也一时找不到什么合适的。 田国梁见大人们忧愁起来,不敢吵闹,忙捧了书本,认真去看书。 田苗秀回想前世,他们一家子,在田老太这里住了一个月后,也是由田新华安排着在外租了房子住。 他们一家没有了工厂的工作,只能靠打零工维持生计。 过了两年后,又赶上全国下岗潮,县城的零工,全被泼辣彪悍的下岗男人女人们抢走了。 根本就轮不到老实憨厚的田长发刘腊梅两口子。 他们活了半辈子,只会在厂里做流水工,不懂任何的手艺,在县城里生活,几乎举步维艰。 后来父亲田长发病故,家里连丧葬费都出不起,还是刘二贵借了一些给家里,才安排得体面。 如今重活一世,虽然眼下父母不会生病,大姐二哥不会出事,但一大家子在县城没有生计,日子也会过得艰难。 田苗秀想到这里,便说道,“爸,妈,咱们老家的房子还在吧?我记得,那是栋两层的楼房呢。” 印象中,那房子到了2023年,还屹立不倒。 刘腊梅苦笑起来,“苗秀,那房子在乡下啊,咱们住在乡下,工作在城里,这来回奔波的……” “咱们在城里没有工作,妈!咱们全家失业了。”田苗秀纠正。 “可是,回到那儿,咱们能干什么?”刘腊梅看了眼同样不会任何技能的田长发,更加愁苦起来。 田苗秀想说,你们不回村,两年后这个毛巾厂也会裁员三分之二! 那时候去找生计,汤渣都抢不到了。 “回村承包田,承包鱼塘!”田苗秀说。 田长发眼神一亮,拍了下大腿,“苗秀的话对啊,咱们老房子附近,有三块大水塘,回村后我找村长问问去。” 刘腊梅不想去,“国栋爸,咱们都是商品粮户口,能承包得到水塘和田吗?再说了,我们也不会养鱼和种田啊。” 田苗秀又说,“爸,妈,不会可以学,在村里,吃住开销少,咱们只需管二哥的学费就可,要是在城里,找不到工作,住房子还要钱,那才是日子艰难。” 第015章 群嘲 兜里如今只剩下七八百块的刘腊梅和田长发,只想到在城里找事做,没有想到在城里住时,一大家子会有巨大的开销。 听小女儿田苗秀一提醒,两人更加忧愁了,不想回村也不行了。 其实,田家老宅离县城并不远,只有不到二十里路,骑自行车一天也能赶几个来回。 刘腊梅叹着气,“那就先回村吧,到时再回城找事情做。” 在复习的田国梁也说,“二十里也不远,我向同学借辆自行车熬过这三天。” 事情商议好,田长发说,“我去跟新华说一声,国栋妈,你去跟妈打声招呼,我们这就搬走。” “我也去帮忙。”田国梁匆匆关上书本。 田苗秀在一旁帮他收书。 . 田老太得知继子田长发一家,要搬去乡下的田家老宅,直接瞪大了双眼。 她满脸鄙夷地撇唇,“也行啊,住那里不花钱。吃的水,烧的柴,全是不要钱的,你们现在这样子,能省就省点吧。” 田新华想从租房子里得到点好处,他的那个朋友,房子租一年也才600块,他要价八十块一月,能多收好几百中介费。 可眼下田长发一家要去乡下,好处得不到了,他于是百般劝阻,“你们可是城里人,堂堂商品粮户口,你们去了乡下,一分地也分不到,你们去喝西北风?还不如留在县城里,跟着我跑跑生意,来些快钱。” “新华,我们现在钱不够,离生意本还差得远呢。”田长发摇摇头。 “我们还得给国梁准备学费,没钱做生意。”刘腊梅也说。 田新华一心想拉他们入伙做水变油的生意,又劝说,“考上大学,万一找不到工作,不是浪费学费钱?你们呀,难怪一直穷,这笔简单账也算不清。” 田苗秀心说,你们一家子不吸她家的血,她家早十年前就是万元户了。 也不至于到了九十年代,全家资产加起来连半个万元也没有。 如今到好,连房子也没有了。 住到乡下去,还省得被田新华田老太吸血要钱。 田苗秀冷声说,“人各有志,小叔你怎能这么说?小叔一直不赞成我二哥考大学,莫不是想让自己赢?你这么做可不对啊,这属于干扰比赛,是犯规哟,我们不比了。” 田新华好不容易逮到一个冤大头跟他打赌,哪会轻易放人? 他马上笑嘻嘻赔笑说,“行行行,我不说了。” 刘腊梅听不懂他们的话,“什么比赛?” 田新华干干一笑,“大嫂,我们说笑话闹着玩呢。” 田苗秀也说,“是啊,妈,我们在玩。” 刘腊梅摇摇头,“别玩了,快点搬东西吧,回到村里还得收拾屋子。” 他们只在每年过年祭祖时,回去打扫一下那老屋。 二十年没住人了,也不知老屋还能不能住。 刘腊梅心里叹了声。 田新华开的是一辆白色金杯高级商务车,在这个时代,这种车的档次不亚于夏利和桑塔纳。 是领导们和私企老板们接待客人的御用车,能坐九个人。 里面座椅豪华,空间够大。 正好挤得下田苗秀一家和八包行李。 因为下过雨,路上泥泞不堪。 那些行李搬来搬去的,沾了不少泥水。 但刘腊梅细心,拿了块旧干布,将每个行李都擦了擦,还放了块干净的麻袋,叫大家上车后将鞋子脱下来放在麻袋上。 尽管这样,田新华还是像老妈子一样唠叨着,“别弄脏了车,我们老板会怪罪我的。” 实际上呢,老板们才不会关注这些,每月会给洗车费,田新华是担心他朋友说他。 田苗秀淡淡说,“小叔明天订婚,要接小婶婶的家人来吃饭,他们家,可不会管什么弄不弄脏车吧?” 田新华被说得头疼起来。 确实,他这个继兄家的人,他还能说一说,明天未婚妻的家人来弄脏车,他可不敢说一句话! 想到明天还得骗过未婚妻的家人,他心情不好了,马上闭了嘴,没再唠叨田苗秀一家。 田新华的车,在小巷中停了快一个小时了,引得不少街坊的孩子们前来观看。 这时候,能开上车的,除了领导,就是十分有钱的人。 田新华对外说,他在给老板开车,月工资不低。 街坊们又知道他明天要订婚,不少人趁着雨停了,走来和他打招呼,满脸都是羡慕的表情。 站在前院门外的田老太,脸上的表情是相当的得意。 “新华老板是个大方人,听说新华大哥工作没了,要搬家,马上让他将车开来,又听说他明天订婚,还准许他将车开到外县他对象家接客人呢。”田老太炫耀着小儿子的本事。 街坊们更加羡慕田老太了。 “幸好新华能借到车,不然长发一家可怎么搬行李?”有人站在车旁看田苗秀一家整理行李。 有人又说,“苗秀妈,你们这是搬到哪里啊?” 一家人被开除了,刘腊梅想低调处理,没想到田老太的大嗓门,嚷得人尽皆知了。 被街坊追问,刘腊梅讪讪着说,“搬到老家去。” “啊,你们老家不是在城外的乡下吗?你们回乡下住去?” “是啊,是啊,村里的老房子又大又宽敞,搬去住多好。”田老太在一旁附和。 “腊梅,你们一家可是商品粮啊,怎么跟乡下人住一起?你这是越活越回去了?”又一个街坊说。 刘腊梅想挖个地洞将自己埋起来,羞得扭过头去。 他的几个儿女,除了田苗秀一点都不在乎外,也全都缩着脖子。 偏偏田老太有意羞辱他们,拉着田新华说话。 于是,这车一直不开,停在巷子里供街坊们围观。 田长发和刘腊梅催了好几声,田老太翻了个白眼说,“慌什么的?这车开得快,包管天黑前送你们到乡下,我跟我儿子交待事情也催的?” 把刘腊梅说得不知怎么接话了。 田苗秀看出田老太的小伎俩,说道,“小叔有个姓罗的朋友也是开车的吧?他好像也开的是金杯车吧?小叔,是你的金杯车大,还是他的金杯车大?” 田新华心里咯噔了下,田苗秀这个死丫头怎么知道罗尖头的? 她不会跑去问罗尖头吧? 他开的就是罗尖头的车! “妈,我还有事,得早去早回。”他摇上车窗,将车开走了。 第016章 回村 田老太还想拉着田新华说几句话,好让街坊们看看田苗秀一家的丧气脸,狼狈样。 可她话还没说几句,小儿子将车开走了。 气得田老太直撇唇。 “田长发一家也真是的,新华那车开得可快了,二十里路,几分钟就到了,至于这么慌吗?我这话还没有说完呢,就跟催魂似的。” 几个街坊有心想巴结有车的田新华,车开走了,也不肯散去,拉着田老太说着奉承话。 田老太心中有气啊,就说田长发的各种不好。 话才说了几句,她抬头时,不经意看到,对门胡老书记的外孙周烁然,不知几时坐在门口,架着个画板,画着什么。 画几笔,朝她这儿瞄几眼。 田老太走过去笑着问,“这不是老书记外孙烁然吗?你画什么啊?” “画你们,老师布置了作业,要求画一副市井群像图。”周烁然淡淡看一眼田老太,又开始拿笔在画板上嚓嚓嚓画起来。 田老太笑着对街坊说道,“胡老书记会教孩子,瞧瞧烁然,才十来岁啊,还就会画画呢。哎呀,真了不起……” 她走到周烁然跟前,打算拍几句马屁。 但她看到画的内容后,脸色一下了变了,瞪一眼周烁然,想骂不敢骂。 愤愤然扭身跑进了自家院里,将院门砰的一声关了。 十几个街坊们,你看我,我看你,心中好奇,也一起走到周烁然这边来看画画的内容。 “啊这……”几个人辛苦地忍着笑。 原来,画上画的是这些街坊们聊天的场景。 田老太是主角,正张着夸张的大嘴巴,一手指天,一手指地,趾高气扬说着话。 她的周围,是一群表情憨厚听故事状的男女老少。 强烈的表情对比,衬得田老太像个表演的小丑。 周烁然画的是漫画的形式,将田老太的表情,画得相当的夸张搞笑。 有些人笑点低,直接捧着肚子笑弯了腰。 田老太藏在自家院门后,从门缝里往外看,气着那些嘲笑自己的街坊,也怪着周烁然将她画得太难看。 可她只敢在心里骂,在心里抱怨。 她可不敢惹周烁然,更不敢骂一群街坊。 …… 田苗秀一家,坐着田新华的车,离开县城,颠簸了十来里路,回到田家乡下老宅所在的红旗大队。 红旗大队以前不叫这个名,叫田家桥村。 早年间有个田姓地主在村头修了座十米长的石桥,村子因此得名田家桥村,五十年代改成了红旗大队。 金杯车从公路的一个路口拐上石桥,穿过三里来长的村路,进了村里。 平原地区的村子,路上走来一个人,老远都看得到。 何况是一辆华丽的金杯商务车? 几年都看不到一辆车的穷村子,今日忽然来了辆豪车,一下子沸腾了。 因为雨天地湿不方便下地劳作而闲在家的村人们,纷纷走到路旁来看热闹。 田新华爱显摆。 开车时,他故意将驾驶座旁的车窗玻璃全摇下了,露出他打扮时髦的半个身子。 进了村后,他的车又开得慢,跟自行车的速度一样。 有认得他的熟人很快就认出了他,“咦,这不是田五爹家的三小子吗?” 田老太带着前夫的儿女改嫁给田老爷子后,回过几次老宅,因此,村里一些年纪大的人还认得田老太的儿女们。 田新华甩了下打了摩丝的大背头,笑着道,“啊,是啊是啊,送我大哥他们回来。” “你大哥?长发?” “是啊,他们一家回老宅来住。”田新华挥挥手,将车往前开去。 几个村人目送车子离去后,疑惑地聊起来。 “五爹大儿子不是在县城毛巾厂上班吗?怎么回村里来住了?” “是啊,这年不年节不节的,长发怎么忽然回村了?” 人们好奇着,跟着金杯车往田家老宅走去。 田苗秀他们一家子走下车时,有一二十人围过来看热闹。 有夸田新华的金杯车漂亮的,有问田新华在哪发财的。 得知田新华在给一个私人老板开车,有好几百一月的工资时,人们纷纷夸起了田新华能干。 说他小学没有毕业,就能赚几百一月了,了不起。 “是啊是啊,读啥大学哟,可别到时候不如我这个小学没毕业的。”田新华说着话,拿眼频频看向田长发的儿女们,还特别瞪了眼明天要高考的田国梁。 大家于是又朝田长发一家看来。 “长发,你们今日怎么回来了?咦,行李也搬来了?”有人问田长发。 田长发刘腊梅两口子,恨不得挖个地洞将自己藏起来。 哪好意思回答村人的问话? 他们讪讪笑了笑,一起转过身去,招呼儿女们将行李搬到老宅的门口。 他们不说话,但田新华关不住嘴,一五十一全往外抖。 “哦,我大哥大嫂他们一家被厂里开除了,工作没了也没地儿住了,就回老宅了。”田新华摇摇头,“你们说这叫什么事啊,唉。” 这年头,有份城里的工作,是件相当体面的事情。 因为在村里的田地间刨食收入少,辛苦不说,一年只能混个温饱,遇到天灾,吃饱都成问题。 而在城里工作,收入稳定,还不会晒太阳,没有寒风吹,不会被雨淋,周末还有休息日工资还会照拿,日子不要太爽。 但田长发一家居然被厂里开除了! 围观的村人们,全都惊讶得直吸凉气。 村人们做梦都想要一份城里的体面工作,田长发一家子居然弄丢了! “长发,你们是怎么啦,怎会被厂里开掉?”有年长的人,教训起田长发来,“好好的工作也弄丢,你们太没用了!” “你们可是商品粮户口啊,村里没有你们的地,你们回来有什么用?吃草吃土?”另一个和田长发差不多年纪的人,看一眼田苗秀他们四兄妹,摇摇头叹息起来,“这还有娃要养,你们呀你们,唉……” 几个人轮番说,将田长发和刘腊梅说得越发难堪。 田国栋田国梁哥俩和田秀英三人,年纪要大一些,也跟着脸色发窘,不想跟村人搭话。 田苗秀却无所谓地说,“回村一样讨生活,大爹大伯们不必担心我们一家。” “就这村里,还能讨到生活?”刚才那个年长的老汉,哈哈哈讽笑起来,“我活了六十来岁了,从解放到现在,就没看到在村里发起财来的人!” 第017章 空间,鱼塘 其他一些人,有些跟着起哄发笑,有些真心替田长发一家担忧。 几个年长的阿婆,则拉着刘腊梅问起了起居生活问题。 刘腊梅眼下哪有什么好想法? 不到走投无路,她怎会回村里来? 被人“体贴”地追问,她只想快点跑掉。 她脸色讪讪,一句话也不想多说,取了钥匙开了老宅屋门,逃也似的跑屋里去了。 看到四处布着蜘蛛网的屋子,和破旧得歪倒的桌椅,还有因为漏雨而湿哒哒的地,刘腊梅委屈得眼角都红了。 几个儿女们站在她身后,看到屋子的情况,也是直吸凉气。 但父母们心情不好,他们也不敢抱怨。 田长发见门开了,马上招呼儿女们搬东西。 围观的村里人,虽然起哄看热闹的多,但也会帮忙。 一边说教他们,一边帮着搬东西。 不消田苗秀田秀英两个女孩子动手,几个大男人,三下五除二将行李全搬进去了。 田新华见人已送到,可以向老娘田老太交差了。 他站在老宅的大门口朝里喊道,“大哥,大嫂,我回城了,明早还要接艳萍一家来吃饭,我先回去安排去了。” 在屋里整理行李的田长发,听到他喊,又走了出来,“辛苦你了新华,那你早些回去吧。” “大哥,我还是那句话,你在这村里是发不了财的,没钱用了尽管来找我,虽然咱俩不是一个爹妈生的,但我妈改嫁给你爸,我也改了姓田,咱们就是亲兄弟了。做弟弟的,不会看着哥哥吃苦不管的。”田新华伸手搭着田长发的肩头,语重心长又说着生意的事情。 田长发是个老实人,憨厚地点头,“新华,有你这份心,我心里很欣慰,等我安顿好,到时回去再找你。” “一言为定啊。”田新华笑着点头。 田苗秀担心自家憨厚的老爸被田新华骗,走来说道,“小叔,你不是还要回城安排事情吗?这天也不早了吧?还有,你老板不办事不用车了吗?怎么一直在这儿磨叽的?” 说到车,田新华的脸色马上变了。 “啊,对对对,我老板那儿还有事情,我得回了。”他再不敢啰嗦了,头也不回地爬上了车,一踩油门,跑得跟火箭一样窜走了。 围观的村人们没有走,依旧站在田长发家老宅的门口,看田长发一家收拾屋子。 有几个社牛,还走进屋里去,硬拉着田长发和刘腊梅说话。 问东问西的,把两口子问得恨不得逃走。 “爹爹,婆婆,伯伯们,你们是不是来帮忙的?我替我爸妈多谢你们相助。”田苗秀走过去,朝那几个脸皮厚的老头老太们鞠了一躬。 他们这些人,哪里是帮忙的? 是来看笑话的。 他们在村里过的日子穷惨,没想到,原先高高在上的商品粮一家,啪叽一下掉泥坑里。 惨得比他们还惨。 他们想看看别人的惨状,好慰藉自己苦闷的心。 不过,被田苗秀追着问,他们不好意思再呆下去了,纷纷说家里还有事地里还有活儿要做,三三两两走了。 等他们离开,田苗秀不客气地关了门。 村里人家,大白天是不关正屋门的。 田苗秀关了门,他们越发议论嘲笑起来,纷纷说田长发家因为落魄而羞愧了。 他们的心情也越发好起来。 一个说要回家喂猪,一个说要回家喂鸡,陆续散去了。 反正住在村里,有的是笑话看。 而关了门后,田长发一家的神情,这才轻松一些。 刘腊梅早就想关上大门将人撵走,可她是主妇,是大人,不好当面赶人,还得亏了年纪小的小女儿机灵。 反正小女儿才十二岁,她做的事是孩子气,大人们好意思跟个孩子计较? 刘腊梅喊着田长发和女儿们,“天也不早了,咱们简单收拾下,先把床整理好,再把厨房清理好,明天再把这屋里的地面清理下,等天晴好,国栋和秀英跟我到镇上去找些零工做。国栋爸,你去找找大队长和书记,问下谁家有多的田转包,得包些田地来种,不能坐吃山空。” 当家的一向是刘腊梅,田长发不怎么管事,“嗯,就这么办吧。” 一家之长吩咐好事情,大家就开始忙开了。 刘腊梅和田长发去了厨房。 田国栋和田国梁两个男青年,整理他们和父母的屋子。 田苗秀跟着姐姐田秀英,整理姐妹俩的房间。 老宅原是村里田地主的屋子,四十年代的混乱中,田地主一家躲乱世跑走再没回来,握说一家子跑南洋去了。 屋子空了下来,后来成了村里的队屋,平时开个会用用。 后来村里盖了新的队屋,这栋有着六间屋的两层小旧楼,给了军烈后代田苗秀的爷爷。 再后来,田老爷子进厂当工人去了,这老屋就空了下来。 屋子是田地主炫富盖的,用的全是上好的青砖。 过了近百年了,房梁一点都没有歪斜,除了屋顶的瓦片被老鼠拱得歪斜而漏雨外。 但今天是没有时间修屋子了,只能凑合住下。 因为曾是队屋,每间屋都有一些破旧的家具留下。 田苗秀寻了些断瓦片垫在桌脚床脚,勉强能派一派用场。 收拾好卧房,田苗秀站在靠北的窗子口,朝外望去。 老宅的北面,有片干得看得到塘底的浅水塘。 里面零星长了一些野藕,更多的是芦苇和水葫芦草。 田苗秀心中闪过一个想法,朝坐在床上发呆的田秀英说,“姐,我到外面水塘那里看看。” 田秀英由一个城里姑娘变成了乡下姑娘,心中正烦闷,不想多说话,她只轻轻嗯了一声。 田苗秀理解她的想法,没有去打搅,飞快跑下楼,推门来到后门外十来米远的水塘边。 水塘如此浅,遍布杂草,显然,还没有被人承包。 如果她将水塘挖深,种些莲藕和鱼苗的话…… 想到鱼,眼前的浅水塘里,果真游来了鱼。 而且,她想到什么鱼,这浅水塘里,就会出现什么鱼。 田苗秀惊讶得睁大双眼。 这就是……传说中的神奇空间? 而她,有个空间鱼塘? 第018章 好多鱼 田苗秀卷了袖子,瞄准一条鱼逮到手里。 鱼儿好肥,约莫有三斤来重的样子。 活蹦乱跳的鱼,扬起尾巴甩了她一脸的水。 她都快抱不住了。 “爸,妈,大哥大姐,二哥,快来看,我抓到了什么?”田苗秀双手抓着那条大肥鲤鱼,欢笑地朝家跑去。 一家人正在愁苦不堪,听到她的欢笑声,心头的阴霾扫了几分,一起跑出了后门。 “苗秀,什么事啊?啊这……鱼?”刘腊梅担心小女儿,跑得最快,看到田苗秀手里的大鲤鱼,她又惊又喜,“哪来的?” 刘腊梅接过小女儿手里的鲤鱼,又喊着自家男人田长发快去找个东西装着。 “妈,我去拿桶来。”田国梁快乐地跑回屋里,找了个老宅中的旧木桶来,将鱼儿装在里面。 大家看着鱼,纷纷问田苗秀从哪抓来的。 田苗秀指着自家屋后两三亩地大的浅水塘说,“就那儿,我洗手的时候看到的,我就捉起来了,好肥的鱼啊,咱们晚饭就吃鱼吧。” 刘腊梅刚才就在操心晚饭吃什么。 他们带了点米来,但没有菜。 去村里买,指不定人家会怎么盘问她工作是怎么丢的,怎么全家都丢了工作。 她该怎么回答? 上头有人挑刺找他们全家麻烦,将他们全开除了,她人弱言轻有什么办法? 幸好小女儿捉了条肥鱼,这晚饭的菜有了,不必去村里看人脸色买菜了。 “我去把鱼杀洗干净,咱们晚上吃红烧鲤鱼。”刘腊梅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微笑。 她进屋从行李堆里找到了菜刀,接过小儿子的水桶,去浅水塘边杀鱼去了。 其他人,则兴奋地围着浅水塘看是否还有鱼。 “呀,这儿还有条鱼。”田国梁激动了,“爸,大哥,大姐,看,那儿还有条大鲤鱼!” “国梁,我也看到了一条,是条黑鱼。”田国栋也眼神放亮。 “啊,这儿还有一条草鱼!”田国梁也说。 哥俩兴奋地卷了袖子,跃跃欲试要去水里捉鱼,但被田长发拉住了。 “这塘里有这么多的鱼,会不会是别人养的啊?”老实憨厚的田长发,皱起了眉头。 田秀英不懂鱼塘,也慌了起来,“小妹捉了条鱼,妈已经去杀洗了,被人知道了会不会要我们赔啊?” 田苗秀却微微笑道,“爸,姐,这是块野塘,没人管的,谁捉到鱼算谁的。” 地处长江边的汉县遍地是水塘,各村的屋前屋后,也随处可见水塘。 几乎每个村小队,都有五六或七八处水塘。 小的水塘三四亩,大的十来亩也有。 改开后,勤劳的村人们承包了田地和深水塘,但浅水塘特别是长满了芦苇和蒿草的浅水塘,无人问津。 这种浅水塘,深挖后挖掉芦苇和其他荒草,才适合养鱼或是种莲藕。 但代价十分大。 反正村里遍地是水塘,何苦要这个野塘? 再说了,这么浅,连续干上几个月就露出了塘底,承包了风险大太。 田国栋和田国梁想去捉鱼,也纷纷说是野塘。 “还是别捉了,一会儿我去问问队长,看这鱼塘是谁家的,免得被人说闲话。”田长发看着儿女们,叮嘱大家不要再去捉鱼。 “知道了,爸。” 下过雨,浅水塘的水太浑浊,塘中的水最深处才一尺,洗鱼是没法洗的。 刘腊梅将鱼鳞鱼肠清理后,提着旧水桶,走到较远些的地方去洗。 这时候,是下午四点多钟,有不少主妇们端着剥好的菜去水塘边清洗。 村里人为节省电费,大多烧饭早,在天黑前吃好饭早早上床休息。 她们看到刘腊梅,马上围了过去。 “这不是田五爹家大媳妇腊梅吗?来村里住啊。” “你家吃什么菜啊?” “人家从县城来的,怎会跟咱们一样吃萝卜白菜的?当然是鱼和肉啊。” 几个人说着酸话。 待走近些时,发现刘腊梅果然在洗鱼。 还是一条三斤来重的大鲤鱼! 一起睁大双眼,“啊,好肥的鱼!” 几个妇人一起嫉妒起她来。 刘腊梅脸色讪讪,表情不自然,“啊,是啊是啊。” 她匆匆洗了鱼,提了水桶,离开了水塘边的埠头往家走去。 身后,那几个妇人们仍在议论,那声调高的好像就怕她听不见似的。 “一家子全被厂里开除了,这是得罪人了吧?” “指不定干了什么好事呗!” “一个个长得细皮嫩肉的,回到村里能干什么活?过不了三五年,怕是得全饿死!” “就是!被开除了还不知省点,居然吃那么肥的鱼!那鱼卖掉能换好几斤大米呢!” “不会当家的妇人,一家子跟着吃苦。” “可怜那四个没结婚的儿女跟着她受罪!” 刘腊梅听着那些话,气得浑身发颤。 她不是个会吵架的人,再说对方有四个人,她一人怕是吵不过,再说了,一回村就跟人吵架,将来家里人还怎么在村里生活? 刘腊梅忍着怒火,踩着村中泥泞的村路回了家。 看到家人们坐在堂屋的旧椅子上说说笑笑着,刘腊梅吐了口气,将心中的不快压在心里,进了厨房。 田苗秀看到了,跟着跑进厨房,“妈,我来帮忙。” 小女儿如此懂事,刘腊梅心说,她饿死自己也不会饿着儿女们,“好,苗秀来生火。” 刘腊梅微笑。 大女儿田秀英,也跟着进了厨房。 厨房中的灶台虽然是旧的,但却没有一丝损坏,架上他们从县城带来的铁锅,就是一个好厨房了。 另外,厨房中还有一张旧桌子,早被刘腊梅刷洗干净了,可以当饭桌。 田苗秀烧灶,田秀英拿出旧电饭锅洗米蒸饭。 刘腊梅掌勺。 就在母女三人一起做饭时,去找小队长问鱼塘的田长发回来了。 田苗秀马上跑上前,“爸,小队长怎么说?咱家后面的水塘是野塘吧?” 田长发点头,“嗯,队长说这块地方本就不是水塘,是块洼地,下大雨才有水,这几天连续的暴雨,将洼地淹了些水,才看起来像块塘。” 田苗秀早猜到会是野塘,她笑着说,“那就太好了,咱们将这块地方挖一挖,承包了养鱼卖吧。” 第019章 第一笔鱼生意,陪二哥田国梁去考试 田长发摇摇头,“苗秀,这块塘太浅了,挖起来只怕不容易。” 田国栋叹了声,也说造价太大,“依我看,还不如包块深水塘。” “今年过了一半了,哪有深水塘可包?村里人包塘都在年底的时候包好了。”田长发又说。 “一个月挖不好,就挖两个月,等我考完试,我来挖塘,我就不信挖不好!”田国梁撸了撸袖子,拍拍田苗秀的肩头,哈哈哈笑着说,“挖个鱼塘养鱼给小妹天天吃鱼。” 田苗秀好笑,她建议挖塘,可不是为了自己吃鱼。 在厨房的刘腊梅,烧好了饭,走来喊大家去吃饭,听大家聊起鱼塘,她说道,“咱们也不会养鱼啊,到时浪费了时间,还赚不到钱,一家子怎么活?” 赚不到钱的话,万一被村里人嘲笑她养不活儿女当不好家,她的脸往哪搁? 刘腊梅不想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她丢了城里的工作,跑来村里的老房子住,已经成了村人的笑柄,她不想再被人嘲笑了。 田苗秀理解刘腊梅的难处,便说道,“妈,咱们家的人多,先分工做事吧。妈和爸承包点地来种种,空闲时管管鱼塘。大哥和大姐到镇上找找零工做,我和二哥放假也能来帮忙家里。那块浅水塘,几时有空就几时挖呗,也不着急一次性挖完,挖多少利用多少。咱们可以先种些莲藕,等水塘挖大了,再养鱼。” 大家听着田苗秀分析,都觉得有道理。 田国梁惊讶地看着田苗秀,“苗秀,这你也懂啊?” “是啊,苗秀,你怎么懂这么多?”田秀英发现,自家小妹居然比她这个做姐姐的还懂。 让她又意外,又难为情。 回到村里来,看到泥泞不堪的路,看到满处飞的蝇虫,看到发霉斑驳的屋墙和漏雨的屋顶破旧透风雨的窗子,她心里烦躁得很,对未来惶恐不安。 没想到,自家这个城里生城里长,才十二岁的小妹,居然遇事不慌,还将大家的未来都想好了。 她还有什么理由怨天怨地呢? “我听班上的男同学们说的,他们有不少老家在村里的。”田苗秀撒着谎说。 可不能让人知道,她是重生的。 说是听来的,总不会叫人怀疑。 果然,她这么说,大家没有起疑心。 田长发说,“苗秀的主意不错,先这么办吧。” 有了解决困境的法子,大家吃晚饭时,心情轻松不少。 田国梁一直夸着鱼好吃,又说,“那浅水塘里还有好几条鱼,得赶紧捉了来。让其他人捉去了,明天没鱼吃了。” 他匆匆扒拉完饭,放下碗就往后门外跑。 田苗秀也吃好了,快步跟了过去。 她拉住田国梁,压低着声音提醒,“二哥你小点声,当心喊得别人听见了!这可是片野塘!” 村里的野塘野水沟,是没有主的。 谁都可以去挖泥鳅挖藕捉鱼儿。 田国梁会心一笑,“嘿嘿,是呢是呢,咱们小点声。” 田国栋放下碗,也跟了过来,“你们小心点,这天快黑了,光线不好,可别滑水里了。” 他提了水桶,跟着弟弟和小妹,来到水塘边。 “唉,爸刚才不让我们捉,这么久了,也不知鱼儿还在不在……”田国梁站在水塘边,借着傍晚六点钟昏暗的光线,伸着脖子往水草里寻找着。 雨天比晴天黑得早,黄昏的光线也更暗。 “二哥,那儿,快,捉住那条!”田苗秀伸手指了个地方。 其实啊,是她想到鱼儿,鱼儿就出现了。 田国梁夸着她,“小妹眼力真好,这么暗都看得清,嘿嘿,看我怎么逮鱼儿!” 他脱了鞋子,卷了裤管和袖子,轻手轻脚往水里踩去。 水塘很浅,只够鱼儿勉强地游。 田国梁又快又准,没费什么力气将鱼儿逮到了。 “是条肥草鱼!有六七斤重了吧!”田国梁高兴地扔到了岸上。 鱼儿在草地上跳了几跳。 田国栋马上捡起来,丢进事先装了半桶水的旧木桶里。 “国梁你上来,当心划伤了脚,水里可能会有螺蛳,你明天还要考试呢,还是我来吧。”大哥田国栋已经脱了鞋袜,朝弟弟田国梁招着手。 田苗秀也说,“二哥,你上来吧,让大哥也捉一捉鱼儿。” “好,换你吧。”田国梁爬到了岸上。 在田苗秀“好视力”的指引下,田国栋捉了十来条大小不一的鱼儿。 小水桶装不下,田国梁往家里来回跑了三趟,把鱼儿倒入一个旧水缸里养着。 兄妹三人,快乐地回了家。 田长发看到他们的收获,惊讶道,“想不到那块浅水塘里,居然有这么多的鱼。” “是啊,村里人平时没有发现么?”刘腊梅也说。 田苗秀猜到他们会问,说道,“这几天下大雨,将藏在水草里的鱼儿赶出了水面,才便宜咱们捉到了,我学过一篇课文,说雨天水里氧气少,水浑浊,鱼儿会出水透气。” 反正家里人没人知道她学的是什么课文,她就瞎编咯。 田长发恍然,“啊,我想起我小时候,一到夏天下过大雨后,苗秀爷爷就带着我,背着鱼网去村里的各处野水沟野水塘网鱼,一天下来,也有小半桶。什么黄鳝泥鳅鳊鱼,各种各样都有。” “现在天气热,咱们也没有冰箱,这么多的鱼儿,也吃不完啊,这样养着,也活不了多久吧?”刘腊梅看着一缸的鱼,发起了愁。 田苗秀想到一个主意,“我们明早拿到县城去卖掉吧,十来条鱼,能卖好几十块呢。” 这时候的物价便宜,鱼儿卖不了多少钱,但是其他物价也相对的便宜。 田长发说,“明早国梁去考试,我送国梁去县城时,正好带上鱼去卖掉。” 田苗秀担心田国梁的高考,也说要跟着去,“爸,我也要去。” 田长发摸摸她的头,“卖鱼得四五点起床,你起得来吗?” “当然,我晚上早点睡,就起得早。”田苗秀点头。 不管有多困难,她也要亲自陪着二哥高考。 第020章 鱼儿鱼儿快到我跟前来 经不住田苗秀的撒娇请求,田长发只好同意了,“好好好,带你去吧,你反正在家也闲着,带你去市场看看。” 明早要早起,刘腊梅催着大家去休息,“我去烧洗澡水,你们快去准备换洗衣裳,早洗早睡。” 田秀英跟着她去了厨房,“妈,我来帮忙。” 田苗秀找了换洗衣裳后,又跑到田国梁的房间,问他高考准备得怎样了。 “该带的东西全都带了,放心吧,小妹,二哥一定考得好。”田国梁拍着胸口,信心十足地下着保证。 不过,田苗秀还是不放心,有意引着田国梁往她说的考题上复习。 想了想,虽然田家老宅离县城不算远,不到二十里路,走三里来路村路上了公路,就有去县城的班车。 从田家老宅子到县城的实验中学,抓紧时间赶路,只要一个小时时间。 但对于一个考生来说,来回奔波属实辛苦。 田苗秀跟田国梁商议,“二哥,不如,明天咱们去了县城后,不回了吧?等考完了回家。” 田国梁皱起眉头,“那我住哪儿?” “住旅馆去。”田苗秀说。 “啊?那得多贵?爸妈都没工作了,这不是又花费钱么?”田国梁摇摇头。 “这可是你一辈子的大事啊,花这点钱不算什么,再说了,又不会花爸妈的钱,不是有那些鱼吗?卖掉鱼,三天的住宿费不是有了吗?” 田国梁没有住过旅馆,“万一不够呢?住旅馆的费用不低吧?” 田苗秀说,“二哥,我在县城的时候留意过,小旅馆不贵的,一晚上才十块钱。” 田国梁还是有些犹豫,不肯去住。 田苗秀又说,“等你考完了,咱们再多捉些鱼儿去卖,这钱不是回来了?你想想啊,你这样来回奔波,万一迟到了,不就浪费这三年的辛苦了?复读再去考试,花费得更多。还有,咱们跟小叔的打赌,可不能输了!” 一番提醒,田国梁觉得田苗秀说得有道理。 “苗秀,你说的对,那我收拾收拾去,明天到县城里住下来。”田国梁想通了,马上收拾起了自己的衣物和书册。 田苗秀在一旁帮忙他整理。 厨房里,刘腊梅烧好了洗澡水,喊着大家打水洗浴。 今天大家都忙碌累了,洗浴后,早早睡下了。 田长发拿出了一只旧闹钟,上了发条,定好明早四点的起床时间。 刘腊梅睡不着,一边摇着把旧蒲扇赶蚊子,一边跟田长发说着将来的安排。 “当家的,你说,苗秀说的鱼塘,真有那么赚钱吗?”当了半辈子工人的刘腊梅,对于养鱼种田能赚钱,一直表示怀疑。 要真赚钱,怎么人人都想当工人?都不想呆在村里? 田长发眼下想不出什么好的营生,“先试试吧,这不一时找不到事情做么?总不能坐吃山空。咱们手头的钱又不多。” 说到手头上的钱,刘腊梅妥协了。 全家只有几百块了,有什么赚钱法子先做着吧。 唉。 . 第二天一早,不等闹钟响,刘腊梅和田长发两口子先起了床。 田长发去查看昨晚孩子们捉的鱼儿。 刘腊梅进了厨房,给一家子熬粥做早饭。 如今在乡下比不了在城里,一天的三顿饭,全得自己做。 而城里的早上,大家很少在家做早饭。 城里的各街巷中,会有各种早点卖。 毛巾厂门口,一家挨一家的早点店中,有炸油条的,有汤包,有各种汤面,有油炸面窝窝,有锅盔,有豆花和煎糍粑,有桂花丸子蛋酒,还有外头裹着白芝麻的欢喜坨,还有现熬煮的腾着热气的豆浆。 四毛钱一碗洒了小葱花的包面,加一根一毛钱的油条,能吃撑。 想着往常吃的早点,刘腊梅叹了口气,卷了袖子烧灶煮粥。 菜是没有的,因为那些肥大的鱼儿得留着去卖,一家子只能吃盐水粥了。 田苗秀怕睡过了,只睡了个囫囵觉。 下楼后,她看到母亲刘腊梅在厨房忙碌。 田苗秀没有惊动刘腊梅,悄悄去了后门外的浅水塘边。 夏天的大早上,浅水塘里有不少蛤蟆在“酷啊酷啊”叫着。 “鱼儿鱼儿快到我跟前来。”田苗秀蹲在水边,小声朝水草里喊着。 一群手指粗的溪鱼,果然游到了她的面前。 借着后门处射来的微弱灯光,田苗秀将那十几条小溪鱼全都捉到了岸上,摘了块野荷叶装了,跑回了厨房。 “妈,看,好多小鱼儿。” 刘腊梅将粥煮好了,正往每个碗里装,她回过头来,惊讶问,“哪来的鱼?” “浅水塘那儿捉的。”田苗秀笑眯眯的,“这小鱼儿太少怕是不好卖,妈,烧熟了做菜吧。” 正愁没有菜的刘腊梅,看到小鱼儿,马上笑着点头,“好好,这些鱼儿正好烧一碗。” 她找了个簸箕,将小鱼儿装起来。 见田苗秀的鞋子上沾了些湿泥,刘腊梅沉着脸说,“这会儿天还没有亮,当心塘边的草里有蛇,下回别去了。” 田苗秀笑着点头,“知道了妈。” “快去刷牙,再喊哥哥姐姐们来吃早饭。” “好嘞。” 刘腊梅将鱼儿洗净,烧了一碗油煎溪鱼。 田苗秀跑回堂屋,喊着大家吃早饭。 借着厨房旧电灯的微光,一家子匆匆吃了粥。 田长发担心田国梁迟到,头一个吃完早饭。 然后,收拾着要卖的鱼。 他将那些要卖的鱼儿,装在两个盛了水的木桶里养着,为了防鱼儿跳出来,还在上面盖了一些青草,又催着田苗秀和田国梁,“你们俩快点,还要去赶车呢!” “来啦!” 兄妹俩各背了书包,跟上了田长发的脚步。 田苗秀打开刘腊梅给她的旧手电筒,走在前面给大家照路。 今早停了雨,微湿的天气,特别凉爽,是个适合高考的日子。 三里来路,很快就走完了,父子几个赶到通往县城的公路上时,才五点半。 去县城才十来里路,而高考第一场是八点开考,时间完全够。 田苗秀他们等了几分钟,有一辆中巴车开来了。 但是,司机看到田长发挑的水桶时,说什么也不让他上车。 第021章 吆喝生意 “你们不是第一次坐车吧?不知道车上的规矩?担子不能上,人可以上!”司机朝田长发傲慢地挑眉。 田苗秀认出了这个人。 这人原是毛巾厂的,因为会开车,被调去县长途汽车运输队开车去了。 没想到,今天坐到了他开的车。 说来,这人又是老同事,又是老街坊。 都这层关系了,还对他们为难? 田国梁不认得这人,少年烈脾气马上来了,嚷起来,“怎么不能上了?这车上又没几个人。” 因为是第一班车,这时候天又没有亮,又是夏天的淡季,车上只有两个乘客。 “不能上就是不能上,我是司机我说了算。”司机不耐烦地拍着喇叭,“走不走?不走下去,别影响我拉其他客人。” 说着,司机还按了下自动车门。 售票的胖中年女人,也跟着嚷,“赶时间了,不走就下去!” 田长发也认出了司机,“这不是老黄吗?巧了,今天坐到你的车了,原来你跑这条路线啊?” 司机老黄已经知道了田长发一家被开除了,所以才这么嚷嚷。 “换个人开车,也是一样的规矩,田长发,你走不走啊?别耽误我跑车。”司机不耐烦了。 田长发跟司机讲情,司机偏不理会。 田国梁又激动了,要上前理论。 “二哥,我去说。”田苗秀回头,从田长发的水桶里捞了条肥鲫鱼捧着,走到司机旁,丢进驾驶座旁一个洗车的铁桶里,“司机大伯,您帮个忙吧,我家在卖鱼,下回再给您带条更肥的。” 她早瞧出来了,这人现在狗眼看人低呢,故意刁难他们想捞点好处。 为了不耽误二哥的考试时间,她且忍了。 这条鲫鱼有一斤多重,在铁桶里欢腾地乱跳。 得人好处,司机的脸色缓和下来,朝田苗秀摆摆手,“行行行,你们快点,一会儿到了前面一个村子,有不少人要坐车,你们这水桶得放好了,别影响别人坐车。” 田苗秀笑着点头,“好嘞,晓得了。”她回头朝田长发和田国梁喊道,“爸,二哥,你们上来吧!” 田国梁先上了车,放下背包后,又来帮田长发提水桶。 为了不影响他人,他们将水桶拎到了最后面。 田长发虽然憨厚,但上了车后,向司机递了支烟,“老黄,多谢了。” 司机老黄轻哼一声,一边开车,一边跟田发长聊天,“我说田长发,你们家是怎么搞的,怎么全被厂里开除了?” 车上还坐着两个中年男人,听到他们聊天,全都朝田长发看来,眼神惊讶中带着鄙夷。 把田长发看得越发脸色窘迫。 但那司机的优越感上来了,越说越起劲。 田长发田国梁和田苗秀,全都沉下脸来。 但眼下是人家的地盘,他们担心被赶下车,只得忍着。 田长发摸出一个磨得起了毛的旧皮夹,数了四块五毛的零钱,买了三张去县城的票坐到了最后面,这才摆脱了司机的盘问。 田苗秀将脸贴在玻璃上,看向车外。 1990年的县城公路上,汽车极少,一大早的,更是少之又少。 中巴汽车跑了差不多十分钟了,愣是没有遇到另一辆车。 一大早,汽车开得快。 天蒙蒙亮时,中巴汽车到了县城的车站。 那个司机老黄,还不忘向田长发秀优越,“田长发,回去的时候也坐我的车啊!” 田长发窘着脸摆摆手,说了声“好说”,和儿子田国梁一起,将两只大水桶拎了下车。 田苗秀抱着田国梁的行李,跟在他们后面。 看着破旧但热闹的车站路,田苗秀努力回忆着方位。 田长发见女儿发懵的表情,指了个方向,“苗秀,咱们走那边,那边有个集市,过了集市就是实验中学了。” “哦。”田苗秀马上跟了上前。 田国梁接过她的背包,“小妹,我来背。” “好,二哥。”田苗秀笑眯眯的,拉着田国梁跟着田长发的身后走。 拐了一条街,他们到了一处市场。 菜市场从半夜就开始忙碌,这会儿天亮了,更是热闹得很。 到处都是人挤人。 问价钱的,吆喝生意的。 田长发带着儿女,寻了处早点铺,买了三碗包面和三根油条。 田苗秀看着物价,心说真便宜,三个人的早点才花了一块八毛。 不过想想也是,这时候的全国月平均工资,也就一百六七十块! 平摊到每一天,日收入还不到六块钱。 吃好早饭,田长发坚持要先送田国梁去学校,再来卖鱼。 “爸,学校离这儿不远,我自己会走!”田国梁背上书包,要自己一个人去学校。 “二哥,鱼儿又不是蔬菜放久了会焉,这鱼儿在水里养着呢,能放半天,我们的事情不急,倒是你,我们得将你送进校门才放心。”田苗秀也坚持要送,“我还想看看二哥的学校呢,将来我也考上二哥的高中。” 对田国梁的高考,她不想出一点意外。 田国梁笑着道,“好好好,小妹要去看的话,这就走吧。” 往学校走的时候,田苗秀又有意和田国梁说起了作文和古言题。 田国梁的记记力极好,田苗秀一提起,田国梁几乎会背出来了。 田长发挑着水桶,带着田苗秀,一直将田国梁送进了学校门,他们才折返回菜市场。 这个时候,是早上七点多钟了。 市场中的人,比刚才来时更多。 从没有卖过鱼,当了半辈子工人的田发长,看到别人讨价还价,他心里直发怵。 田苗秀看出他的窘迫,拉着他走到一处空档,“爸,担子放这儿吧。” 还不等田长发将水桶放稳当,田苗秀已经开始吆喝了,“走过路过的爹爹婆婆伯伯叔叔嬢嬢们,来看看我家的鱼儿啊,全是野生没有吃饲料的哦,都是今天一大早捉的哦,便宜卖哦。” 她声音清脆,一连串的声音吆喝,马上吸引了不少人走过来观看。 田长发很惊讶,他家这个小女儿,居然还会招揽生意? “小姑娘,这黑鱼怎么卖呀?”很快,有个退休干部模样的老人,提着篮子走到他们的面前,指着水桶里的鱼儿问道。 第022章 巧卖鱼 田长发拿出一杆从老宅带来的旧秤,整理着秤盘说,“哦,六块一斤。” 退休老人看到那杆秤,嫌弃得直皱眉头,“这秤旧成这样了,能准吗?”说着,就想离去。 田长发整着秤砣,着急起来,“我这秤很准的,用了几十年了,没出过错。” “都几十年了,还能准?不买不买,最烦拿旧秤缺斤短两坑人的。” 退休老人头也不回转身就走。 几个围观看鱼的人,也跟着说秤太旧,可能不准。 这时候的秤都是手提杆秤,确实有不少不准的。 田长发着急地跟人辩解,“秤是准的,不会少斤两。” 但他是头次来这个市场做生意,面孔陌生,没人理他。 田苗秀想到一件事,将鱼儿捉起来拎了拎,喊着刚才那个退休老人,“提篮子的大爹,您等等,这条鱼有十斤重,要是少了重量,我们算半价。” 退休老人回过头来,又看向那条大黑鱼,“你确定有十斤重?” “那市场门口不是有公平秤吗?咱们可以去那里过过秤。”田苗秀指着管理处的岗亭说。 为了监督市场中摊贩的短斤缺两现象,每个菜市场都有监督岗,岗亭前摆着两架精准的秤。 有些是盘秤,后来是更加精准的电子秤。 不放心买的菜是不是精准,可以在这里免费秤一秤,发现缺少斤两的,可以到监督岗亭投诉摊贩。 但田长发他们是临时来卖鱼的流动摊贩,哪怕有监督,不熟悉他们秤的也不敢买,担心他们骗了人就跑,投诉都找不到人 田长发见女儿说得十分肯定,担心她闹孩子气,“苗秀?” “爸,我事先称过了,错不了。”田苗秀笑眯眯的。 其实呢,是她天生有一种特殊的本事。 不管什么东西被她拿一拿,她都能感知物品的重量,误差只在半两左右。 听她这样说,田长发放心了,也喊着那个退休老人,“叔,您不相信的话,咱们到前方过过秤吧。” 退休老人回过头来,“当然要过秤了,重量准,我不光买这条,我还要买这条鲤鱼。” “这条鲤鱼三斤多一两,给您算三斤吧。”田苗秀抓了下鲤鱼,又说。 “好,小姑娘说话爽快,长大了一定是个能干的生意人。”退休老人点了点头,“走,复秤去,重量没错我马上买了。” “好嘞。”田苗秀捉了两条鱼,放在退休老人的提篮里。 她接过篮子,走到前方十来步远的地方去复秤。 围观的几个人,也跟着去看。 田苗秀将两条鱼儿分别放在盘秤上。 重量比她刚才说的还要稍重半两。 退休老人朝田苗秀竖起大拇指,“不错不错,一点都不错,好,这两条鱼我买了!” “我们按着市场的价格来,黑鱼六块一斤,鲤鱼两块一斤,两条鱼收您六十六块。”田苗秀算着价格。 这时候物价便宜,三十年后的野生大黑鱼,能卖到二三元十一斤。 鲤鱼也会贵上五六倍。 但地处长江边的汉县,遍地是河流湖泊,一到夏天雨水泛滥沟沟河河里全是水时,鱼儿随处可捉,价格会比冬天的鱼便宜。 夏天发大洪水灌了塘时,一些常见的白鲢鱼甚至只卖到几毛一斤。 今天两条鱼就卖了几十块,田苗秀已经相当的满意了。 二哥住旅馆的钱就有了。 退休老人几乎天天来买菜,鸡鸭鱼肉菜蛋奶是什么价格,他了如指掌,“嗯,斤两不错价格也还行,你以后还有活鱼在这儿卖,我再来买。” 他高兴地付了钱,提着篮子走了。 “大爹慢走。”田苗秀拿着六十六块钱,笑眯眯朝田长发跑去,“爸,钱收好。” 她将钱塞到田长发的手里。 田长发感慨万分,他一个在厂里呆了半辈子的工人,根本不知外面如何营生,以为会寸步难行时,没想到头天卖鱼就有了收获。 还得亏机灵的小女儿啊。 “诶,好样的,苗秀。”田长发拍拍田苗秀的肩头。 围观的人,见他们的斤两准确,价格也公道,也纷纷围过来说要买鱼。 田苗秀向他们秀着自己的拿手绝活,“你们随便抓条鱼,我说多少斤,就是多少斤,少了算半价卖给你们,比如刚才那位大爹买走的两条鱼,就是我的手惦念出来的重量。” 大家见她年纪小,说得信心十足,只当是孩子气说的玩笑话。 有人随手指了一条鲢鱼,“这条。” “四斤二两。”田苗秀捞起鱼儿,走到公平秤那儿过重量,果然一两不差。 这下子,大家越发来劲了,纷纷嚷着要她过秤。 田苗秀故意卖关子,“那不行,如果斤两没差,你们可要买哟,不能这么戏耍我小姑娘。” 反正也是要买鱼的,大家都笑着说,“好说好说,你说的斤两不差,价格公道,我就买。” “好嘞,大家看我的啊。”田苗秀卷了袖子,按着大家指的鱼,一一拿去过秤。 结果,全都如她所说的,重量一两不差。 “叔叔伯伯们不能欺负我小孩啊,说好了斤两不差就得买走的。”田苗秀故意提醒说。 大家笑了起来,怎会戏耍她个孩子?“当然当然,快算价钱,小姑娘。” 一众人纷纷嚷着。 田苗秀招呼客人,田长发将事先准备好的茅草绳子拿出来,系在鱼嘴上,方便顾客拿回家。 上午才过半时,他们的鱼儿就卖完了。 两只水桶里,不仅有贵的黑鱼,还有便宜些的鲤鱼草鱼鳊鱼和鲢鱼。 十来条鱼,一共卖了一百二十块钱。 田长发惊讶了,这快赶上他原先在毛巾厂的半个月工资了。 “爸,怎样?离开工厂,咱们也不会饿死是吧?”田苗秀盯着田长发手里的票子,笑眯眯问。 田长发抽走大的票子,将二十来块零钱塞到田苗秀的手里,“拿着,想买点什么就买点什么。” 田苗秀笑着道,“爸,太多了,我会瞎花的。” “女孩家的,手里哪能没钱?悄悄藏起来,别跟你二哥大哥说,也别跟大姐说。”田长发压低声音,小声提醒。 田苗秀笑了,“是,爸。” 第023章 押中了考题 就在父女俩收摊准备离开时,有人拦住了他们。 “卖鱼啊?卫生费交了吗?” 这是两个长得一脸凶相的男人,胳膊上带着红袖箍。 上面写着“卫生管理”四个字。 田长发从没有做过生意,没有摆过摊,不知市场的规矩。 他看看自己的左右,“我们只卖鱼,没有杀鱼,没有弄出垃圾来,不用交卫生费吧?” “你们来这里站一站,就会带来泥土,就会给市场制造垃圾,怎么不该交卫生费?”其中一个高个子的男人,拉着田长发凶狠狠嚷道。 另一个人则笑了笑,“不交的话,我们可要报警哦。” “交交交,我们交,多少钱?”田苗秀走到田长发的面前,问着两个卫生管理员。 “十块钱一天。”小个子的那个,已经从口袋里摸了个小本子来,开始做着记录,“身份证号码,姓什么叫什么?报上名来,好开票给你们。” 田长发惊讶了,“十块?这……这有点贵吧。” 田苗秀也吸了口气,三十年后的卫生费,也没有十块一天。 也才五十块一个月! 如果临时摆摊,是两块一天。 现在就收十块一天,这明显是在乱收费! “其他人也是十块一天吗?”田苗秀看了看左右。 他们的身侧,有提篮子卖鸡蛋的,有卖肥皂衣架鞋刷樟脑丸等日杂的,有卖时鲜蔬菜和水果的,都是些移动摊位。 “买卖不同,收费不同,十块十块,快点,我们还要去别处收!”小个子的那个,抢了一只水桶,“不给的话,这水桶就没收了。” 现在家里穷得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半用,掉一只水桶,意味着得花十几块去订做一只。 田长发急了,冲过去抢,“你们不能拿我东西!” “要水桶就快点给钱!”小个子的那个又嚷着。 田长发固执,不肯给,却又要水桶。 眼看要打起来,田苗秀只好拿出田长发给她的零花钱,“十块就十块,我们出!” 好汉不吃眼前亏。 眼下他们哪里斗得过这些人? 反正今天也赚了一百多了,出十块就十块吧。 “还是小姑娘识时务。”大个子的男人,呵呵一笑,伸手去接钱。 但这时,有人抢过那十块,塞到了田苗秀的手里,“不用给!” 那小个子正要发火,看到来人,他愣了愣,马上一脸堆笑,“啊,是你啊?是是是,不用给不用给。” “周烁然?”田苗秀也认出了他。 怎么会在这儿又遇到周烁然? 周烁然看一眼田苗秀,又朝那两个男人喝道,“把桶还给田伯,轻点放,弄坏了你们得赔。” “是是,轻点放。”小个子男人赔着笑,将水桶轻轻放回地上。 两人朝周烁然摆摆手,要离去,“周兄弟,我们别处忙去,你们聊啊。” 周烁然喊住他们,“等会儿,我还有话说。” 两人又转身回来,“是是,周兄弟你说。” “他们的卫生费下回也不必收。”周烁然指了指田长发和田苗秀。 “他们是周兄弟的熟人,我们当然不收了。”两人又一起笑着说。 “行吧,你们忙去吧。”周烁然朝他们挥手。 一高一矮两个大男人,恭恭敬敬朝周烁然点点头,转道去了别处。 这一幕,将田长发和周围几个临时摆摊的人,惊得睁大双眼,全都愣愣看着周烁然。 只有田苗秀,神色平静。 因为这一切,她在前世的时候,见得太多太多了。 周烁然见大家奇怪地看着他,他主动说着情况,“他们两个昨天醉酒骑摩托车,连人带车翻水塘里了,我路过的时候救了他们,他们记着我的救命大恩,非要跟我认兄弟。” 大家恍然,原来是这样。 想想也是啊,一个学生怎会跟两个混混一样的成年人是兄弟?玩不到一处啊。 几个小摊贩,马上朝周烁然竖起大拇指,夸他舍己救人是个小英雄。 “烁然?你也来市场啊?买菜吗?”田长发认出了周烁然,笑着打招呼,看看两个空着的桶,他歉意说,“真是不巧,我这鱼卖完了,啊,改天我送两条给你外公。” “你们现在卖鱼?”周烁然看一眼田苗秀,又看向田长发。 “老家附近的水塘捉的,临时起意卖的鱼。”田长发摇摇头,“不是常久的事。” “要是你们天天都有鱼的话,可以送往毛巾厂的食堂去,反正他们也要吃鱼的。”周烁然说着他的建议。 田长发刚被毛巾厂开除,哪好意思再回去? 一个堂堂的铁饭碗工人,沦落到了摆摊卖鱼。 回厂里去推销鱼,他丢不起那个脸。 “是啊是啊,可我们只是临时捉的鱼,没有那么多鱼呢。”田长发摇摇头说。 周烁然道,“等以后你们的鱼儿多了,就往毛巾厂送吧。” 田苗秀不想跟周烁然有太多的交集,拉着田长发的胳膊说,“爸,咱们得走了,一会儿二哥快放学了。” “对对对,接你二哥去,他快考完了吧?”田长发也说。 其实呢,他怕周烁然又提毛巾厂的事情。 父女俩收拾了水桶,匆匆离开了。 看着田苗秀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周烁然才离开了这里。 . 田苗秀和田长发,穿过市场,来到实验中学的校门前等候田国梁。 没等几分钟,有几个学生从学校里大步走出来。 这些走在最前面的学生,脸上全洋溢着微笑,可见都考得不错。 其中有一人是田国梁。 田苗秀看到他,马上招手大声喊着,“二哥,这儿!” 田国梁几乎是百米冲刺般跑到田苗秀面前,一把将她抱起扛在肩头,来了个举高高,“小妹,你太厉害了!” 田长发见他一脸兴奋,也跟着笑,“国梁,快放下妹妹,别摔着她。” “爸,你知道吗?小妹是神仙哦,她叫我复习的题目,居然全是卷子上面的!她让我提前写的作文,也是考卷上的,我几乎是默写了一遍卷子!”田国梁按耐不住兴奋地搓手,压低着声音说。 “嘘——”田苗秀做了个禁声的手势,“低调,二哥,成绩没出来前,咱们得低调!” 田国梁忍着笑,捏了捏她的鼻子,“嘿嘿,是,低调!” 第024章 不算白来 上午只考语文一门科目,午饭后再考其他。 离下午开考的时间还早,田长发便说,“今天你们小叔订婚,咱们来了县城,就去贺喜吧。” 田苗秀不喜欢田老太一家,“爸,咱们过去贺喜,他们不一定会让咱们进门。” “瞎说,这可是办喜事,不会不喜欢的。”田长发固执着说,他看了看左右,朝一个供销社走去,“咱们买些礼物去。” 田苗秀无法,只好由他,一会儿被田老太嫌弃了,会让他长长记性的。 人啊,只有在吃了亏时,才知道走错了路。 事先提醒,是不会听的。 田国梁的卷子做得好,心情正好着,去哪里无所谓,他拉着田苗秀说着考试的事情。 “小妹你知道吗?那篇作文啊,跟你说的一模一样,我看到题目都惊呆了,你说你怎么这么会猜啊?一猜就准。”田国梁走在田长发身后,兴奋地小声说道。 田苗秀抿唇而笑,“因为我是锦鲤啊。” “什么鲤?”田国梁愣愣地眨了眨眼。 田苗秀笑了,这是三十年后的词,他怎会懂?“哦,就是福运娃娃的意思啦。” 田国梁哈哈一笑,“是啊,我家小妹就是我家的福娃娃,哈哈哈。” 田长发在路边一家供销社里买了一瓶洋河大曲的酒,花了二十六块。 想到田新华和他未婚妻都是时髦人,又买了两盒稀罕物巧克力。 另外,还买了两瓶比较贵的荔枝罐头,一共花了四十六块。 这相当于他原先工资的五分之一。 他带着儿子和女儿,走街窜巷,来到了田家在县城的老宅。 宅子门大开着,屋檐下挂着一对红灯笼,门前的地上散了一地的红色鞭炮屑。 几个十岁左右的孩子们,围在门口停着的一辆金杯商务车旁,嘻嘻哈哈地玩耍着。 田家老宅正屋里,传来不少笑语声。 田长发带着儿女走进了院中,他将水桶担子放在院门内,朝正屋走去。 正屋中的四方大饭桌,摆在正中间。平时没有客人时,桌子是靠墙摆放的。 今天的桌上,还铺上了过年才用的蓝底小白花的桌布,桌上摆了装有花生瓜子桂圆和各色糖果的果盘。 另外,桌上还有两瓶茅台酒和两条中华烟。 几个说着外县口音的男女们,坐在桌旁抽烟吃瓜子闲聊着。 田长发进了屋,笑着朝大家点头,“大家稀客啊。”又朝一身笔挺西装梳着大背头的田新华笑着说,“新华,恭喜恭喜。” 说完,他将儿子女儿手里拎的东西放在另一张条案桌上。 田新华闻到田长发身上的鱼腥味,又看到他卷起的裤腿管,和送来的礼物,眉头狠狠皱起,敷衍地笑了笑,“大哥来了?我妈有事要跟你说呢,她在厨房。” 田长发不知是撵他,还憨厚地笑了笑,“哦,那我先去厨房看看。” 他向左右的客人说了声失陪,去了后院厨房。 田国梁自己寻了凳子坐下,又拉着田苗秀坐。 田苗秀不放心田长发,说道,“二哥,我去后院看看。” 田国梁从书包里拿了本书来看,随口应了声,“去吧去吧。” 田苗秀没在后院看到田长发,但听到厨房传来说话声。 她轻手轻脚走到厨房门口,竖耳去听。 “妈,我手头上没有那么多的钱。”田长发叹了口气。 “又不是不还你,你发什么愁的?”田老太冷声道。 “五千块……这有点多。” “你们两口子上了二十几年班,五千块也没有存下来?”田老太不满的声音又说。 “妈,家里孩子多,开销大,再说平时我们也给了您钱……” “那才几个钱?我不要吃饭啦?怎么跟你借点钱哪来那么多的废话的?我说了,我只是借,不是向你要,等新华的生意做大了,会带着你们一家子发财的,别说五千块了,将来五万块也是随便你赚的。” “可我现在手头上真没有钱。”田长发叹着气。 “去借一点吧,等新华的亲事定下来,我马上还你。”田老太说。 “奶奶,我们家没钱!我们也没有理由借给你钱!”田苗秀走进了厨房,大声说。 田老太气得脸都青了,“你嚷那么大声做什么?” 这死妮子,嚷得客人知道了,那还了得? “奶奶,你不想让我说话,我就走咯。”田苗秀拉着田长发转身就走,“爸,二哥的考试时间提前了,咱们得走了。” “啊?提前了?”田长发听信了,跟着田苗秀走。 进了正屋,田苗秀二话不说,将刚才买的酒和点心果子提了就走。 人家撵他们,干嘛还送来? 田长发沉下脸来,“苗秀?” 田苗秀不理会,一直提到田国梁面前,一股脑塞到田国梁手里,“二哥,咱们走吧。” 田国梁抬头,看到田老太黑沉着脸从后院走来,料想是又闹得不愉快了。 他也不问什么,将书本塞在书包里,提了东西就走。 在一众客人疑惑的注视中,田长发被田苗秀推出了田老太的院子。 田长发沉着脸,“苗秀,你这是做什么?” 刚才在正屋中,当着客人的面,他不好说女儿。 田苗秀冷声说道,“爸,人家不欢迎我们,你还没有看出来?咱们家日子都这样了,奶奶好意思找咱们借钱?” 田长发对田老太向自己借钱的事,也表示不满。 但他太老实,不会跟人吵架,也不会辩解,只会生闷气。 小女儿的做法,虽然叫他惊骇,但却让他正好下了个台阶。 不必再借钱给继母。 “算了,拿出来了就拿出来了吧。”田长发转身就走,“先去吃饭吧,一会儿国梁还要考试呢。” 田苗秀回头看了眼田老太家,轻轻勾了下唇角。 昨天是刘腊梅认清了田老太的嘴脸,今天是田长发。 虽然受了点气,但不算白来。 父子三个,往回走。 田长发看着买的酒和点心,心疼得直摇头。 他不喝酒,退掉酒好了。 至于五块多一盒的巧克力,和四块多一瓶的罐头,虽然吃着心疼,但总比酒买回去摆放为好。 都给孩子们吃吧。 经过刚才那家供销社时,田长发拿着买的东西进了店中,“同志,这酒我想退掉。” 营业员看到有人退货,脸色马上不好看了。 第025章 想到一个好的生意路子 田长发见老板变了脸色,又忙说,“哦,点心不退,点心我给孩子们吃,只退酒。” 田苗秀挤到柜台边,看看田长发,又看了眼售货营业员,心说田长发这样退货,人家会退才怪。 这时候供销社的员工,大多是吃公家饭拿铁饭碗的,服务意识相当弱。 “不退不退,我做了二十几年售货员了,从没有货离柜还退的理,都像你这样,我还怎么工作?”胖胖的女售货冷笑一声。 田长发着急了,“可是这酒……” 田国梁也说,“东西又没有坏,怎么不能退了?女同志,你工作太死板了。” 田苗秀摆摆手,指了指货架上的几样商品,“阿姨,我们不是退货,是换货,酒和点心换成别的商品。我爸买的东西,亲戚们不爱吃,亲戚家孩子多,女人多,老人多,他们想要些实用的。我们换些别的行不行?比如,这个,还有那个,这些也要,哦,还要这些。” 她指着麦乳精和红糖说。 刘腊梅身子不好,吃点麦乳精补补。 红糖是家里的必须品,平时做个汤圆吃个甜汤都用得着,家里女人多,每月特别的日子里,也用得上。 另外,她还挑了些牙膏肥皂和食盐,还有驱蚊花露水。 见柜台角落还堆着鸡蛋,田苗秀又要了二十个鸡蛋。 这些更是生活必须品。 反正也是要买的,来了县城不如多买些回去。 她说的东西很多,女售货员的脸色才缓和下来。 “我先看看东西的包装……” 女售货员捧着酒瓶子和罐头瓶子左看看右看看,又查看了巧克力有没有碎掉,确认都没有坏后,才放回了柜台处,又拿出田苗秀点的货,扒拉着算盘算起帐来。 最后,算出的价钱还比刚才还多了十五块钱。 女售货员的神情,这才完全舒缓下来。 田长发松了口气,递了十五块钱过去。 “下回不能这么换啊,幸好我这会儿不忙,要是忙起来,我可没有时间换。”女售货员收了钱,给自己找台阶下。 田长发赔笑道,“那是当然的。” 田苗秀将货物,一件件放回田长发的水桶里。 三人走出了商店铺子。 田国梁朝田苗秀竖起大拇指,“小妹,你太能说了,那个售货员居然同意你退货,她对我就好凶。” 田苗秀笑着道,“才不是我会说,是我让那女售货员又多卖了几笔商品,不然的话,她哪肯退啊。她们供销社,没赚到钱就是亏。咱们将东西全退了,她一分销售额没做,还白忙一场,不得生气?” 田国梁恍然,“原来是这样啊。”他拍拍田苗秀的小脑袋,“小妹长大了,一定是个能干的生意人。” 说到做生意,田苗秀想到一个主意。 她朝田长发追了过去,“爸,咱们到刚才的市场那儿租个铺子吧,卖些鱼或是别的东西,让大哥或大姐看管,爸和妈在村里管着鱼塘。” 这时候,有集体经济下的供销社存在,也容许个体店铺经营。 从没有租过商铺的田长发,皱着眉摇摇头,“租金贵不说,万一亏了呢?再说了,咱们的鱼塘影子还没有呢,到时再说吧。” “是啊,小妹,先将鱼塘弄起来再说吧。”田国梁也说,“咱们昨天运气好,逮了几条鱼,可这运气哪有天天好的?那野塘的鱼,迟早会被捉完,还是先弄好鱼塘吧。” 田苗秀想到的是,她想要多少鱼,就有多少鱼。 鱼塘不鱼塘的,她一点都不担心。 但她没法跟家人说这件事。 田长发和田国梁的担忧,也不是没有道理。 不过,昨天田长发还对鱼塘没有信心呢,今天肯松口,也是让步。 大家还饿着肚子,田长发找了个小饭馆,带着儿子女儿去吃饭。 他点了一条红烧鳊鱼,一盘炒冬瓜,一碗西红柿蛋汤。 因为是中午的吃饭时间,小饭馆的六张桌子,全都坐满了人。 不少桌子上面都没有菜,大家都在等。 在等菜上来时,田国梁拿出书本来看。 田长发则被隔壁桌一个同样等菜的老汉,拉着聊起天来。 田苗秀借口要去上厕所,向田国梁说了声,跑去了饭馆的后堂。 她来看饭馆的养鱼池。 只见厨房一旁的几个玻璃池子里,养着鲫鱼草鱼鳊鱼鲤鱼等普通鱼。 天气热,鱼儿处在半死不死的状态。 田苗秀看了眼那些鱼儿,又回到了桌旁。 田长发没和刚才的老汉聊天了,在看田国梁练习数学计算题。 “爸,我有个主意。”田苗秀坐到桌旁,小声说着自己的想法,“咱们将来,还可以将这些饭馆的鱼承包起来,用优惠的价格供应,这条街有五家小饭馆,每天需要的鱼数量可不少。除这里之外,县城的其他地方,还有不少饭馆,只要咱们能固定十家送货,也是不小的生意。一家一天哪怕吃十条鱼,十家便是百条,一条赚两块,一天也是两百块了。” 田国梁两眼放亮,“啊,小妹,这个主意好呢。” 田长发却又犹豫起来,“苗秀,这么多的鱼,可怎么运来?” “买车啊。”田苗秀说。 这下子,连田国梁也摇头了,“小妹,咱们哪里买得起啊,卖了全家也买不起。” 按现在全家的条件,确实买不起。 田苗秀看着为难的父子俩,只好放下这个话题。 不过,这个生意路子,她且先记在心里。 田国梁又接着捧起书本看,田苗秀还是和昨天那样,有意跟他说可能考到的题目。 田国梁早已将题目刷烂,现在翻书本,纯属打发等菜的无聊时间。 田苗秀说起时,他为了哄妹妹,田苗秀翻到哪页,他就看哪页。 吃了饭,田苗秀跟着田长发送田国梁去学校。 下午没什么事,他们和其他家长一起,蹲在学校前的阴凉处等着。 有人认出了田长发。 “这不是一车间管切割机的田长发么?来送小儿子考试啊?”那人穿着白衬衫,黑西裤,一副城里的打扮。 反观田长发,为了衣裳耐脏,他今日穿着一件灰色的衬衣,灰色的裤子,加上晒了大半天的太阳,捉了半天的鱼,头发乱蓬蓬的,全身散着酸臭味。 像个穷苦的农民一样。 在这个以城里人为荣的年代,田长发的打扮,无疑是不受人待见的。 连田长发也觉得难为情。 他尴尬地点头笑了笑,“啊,是罗卫川啊,也送孩子来考试啊?” 打扮白净斯文的罗卫川,是半成品车间的。 他背着手,有意站在一个花坛沿上,显得比田长发更高一些,像领导模样淡淡点头。 “是啊,他爷爷给找好了大学,只等他毕业后去读呢。对了,田长发,你离开厂子后,在哪儿高就啊?” 田长发的脸色,一下子变了,窘着脸,不知怎么接话。 第026章 没考好不要紧,将来会罩着你家国梁 田苗秀走过去解围,“我爸爸现在做鱼生意。” 那个中年男人罗卫川听后,大笑了起来,“呀,了不起哦,做生意啊,发了大财吧。” 看似夸赞的话,其实是满满的揶揄和嘲讽。 田长发脸色讪讪,“刚开始做,没赚多少。” “谦虚,一定发了财不肯说实话,怕我找你请客?”罗卫川又笑。 田长发的脸色,更加不好看了,想走开,但对方一直拉着他说话。 田苗秀看一眼实验中学的大门,说道,“罗叔叔,罗爷爷给罗哥哥找了什么大学啊?” 若是大学也能找关系随便进,何必来这个小县城考试? 她记得,这个罗卫川的老父亲,只是个省里退休的街道小干部而已,还达不到有能力让孙子保送大学的本事。 罗卫川马上显摆起来,“哦,是江城大学。” 那更是吹了。 这可是在全国都排得上号的大学。 田苗秀微微一笑不说了。 等着将来看罗家的笑话好了。 但罗卫川来了兴致,向田苗秀夸起了他儿子。 说他儿子如何如何成绩好。 还说江城大学的校长见过他儿了,说他儿子是可塑之才。 还要田苗秀向他儿子学习,将来也考江城大学。 田苗秀眨着大眼睛,听着他吹,时不时的捧几句场。 把个罗卫川夸得越发得意起来。 田长发看一眼女儿,心中松了口气,走到一旁蹲着休息去了。 他心中暗想,幸好有个会说话的女儿啊,替他解了围。 聊着天,不知不觉中,实验中学响起了下课铃声。 很快,就有考生从校门走出来。 第一个出来的是田国梁。 他满面春风,朝田苗秀和田长发边跑边挥手,“小妹,爸,我考完了!” 他的身后,紧跟着一个白胖胖的男生。 但男生的表情就相反了,哭丧着脸,揉着双眼。 跟田苗秀淡笑风声的中年男人罗卫川,马上不笑了,慌了神快步朝那白胖男生走过去,“儿子,怎么啦?” “我……呜呜呜……,我把准考证掉厕所了……老师没让我进教室……”白胖男生哭得一脸委屈。 中年男人罗卫川,白净的脸,气得腾起了黑云,扬了手巴掌就朝儿子的脸上扇去,“你个废物,上个厕所都能掉准考证的?” 白胖男生更委屈,嚎啕大哭起来。 田苗秀跑过去拉着他,“罗叔叔,罗爷爷不是给罗哥哥找到学校了吗?考坏一门也没有关系吧?” 罗卫川不想多说话,窘着脸,拉着儿子匆匆走了。 偏偏田苗秀不放过他,朝他背影喊,“罗叔叔,没关系的,不要太难过,罗爷爷有办法让罗哥哥进江城大学。” 罗卫川更生气了,加快了脚步,打儿子也打得更凶了。 田国梁一头雾水,“苗秀,你在说什么啊?没考好还能进江城大学?谁说的?” “刚才罗叔叔吹牛呢,说自己有本事让他儿子进江城大学,还故意嘲讽咱爸丢了工作,那我也故意气他哦。”田苗秀歪着头笑起来。 “调皮,不过气得好,哈哈哈。”田国梁考得好,心情好,自家妹妹聪明怼人,他更高兴了。 “考完了?走吧,找地方休息去。”田长发也高兴呢。 虽然他工作没了,但儿子比别人儿子有出息啊。 自己再厉害,后代是废物有什么用?家势还是会衰败。 只有后代有本事,这家势才会绵延往下传。 今天卖了一百多块,刚才买东西花了一半,剩余的钱,完全够住旅馆。 田长发带着儿子女儿,在学校附近找了间小旅馆。 一间双人床是十块钱一天,一间单间只有一张床的是六块五一天。 他们租房间时,老板娘看到田国梁背着书包,怀里抱着高三的复习资料,笑着说,“我这旅馆里,还住着三个考生呢,也是家长带着开房间的。” 田长发问,“他们也是乡下来的?担心迟到了就住下的?” 老板娘笑道,“有一个是脚崴了,走不了远路,只好租间离学校近的,上学方便。还有一家是邻居在盖房子,叮叮咚咚敲得吵,来这住图清静。还有一家是本县城的,但他家自行车坏了,走路又远,只好住旅馆来,免得迟到。反正只住三天嘛,考完就回家,能花多少钱的?” 老板娘会做生意,瞧出田长发数着钱时的窘迫神情,又发现他打扮朴素,还挑着桶,显然是不舍得住的,故意这样安慰说。 她这样一说,田长发心中觉得,为了考试花钱住旅馆也是值得的,还有人相陪嘛。 老实人的性格便是这样,不想当出头的那个,喜欢随大众。 旅馆老板娘给了田长发两把钥匙。 他带着儿女,来到楼上的小房间前。 房间很小,放下床和桌子,再没有空的地方。 但好在干净,也安静。 田苗秀拉着田国梁复习明天考试的内容。 田长发到外面买了饭进来,安排大家吃晚饭。 就这样,他们在旅馆里住下来。 很快,三天的考试考完了。 每场考试下来,田国梁都要夸一番田苗秀,夸她猜题猜得对。 田苗秀忍着笑,小声说,“二哥,咱们得低调,等结果出来,咱们再来炫耀复习复得好。” 田国梁嘿嘿一笑,“没错,听你的。” 考完的这天下午,田长发带着田苗秀和田国梁,赶最后一班车,回了家。 田家村子老宅的门口,站了好几个人在聊天。 有的端着大头碗在吃饭,有的在织毛衣,还有几个抽烟的汉子,几个抱娃的妇人。 大家围着刘腊梅说说笑笑的。 看到田长发带着高考的二儿子田国梁回来了,有人马上笑道,“呀,咱们村的高考状元回来了。” “瞎说,明明是咱们县的状元回来了。”又一人笑着说。 话里话外满是揶揄。 田国梁冷着脸,没理大家,拉着田苗秀走进了堂屋。 他这副样子,让人以为没考好不想说话。 有个人走来,拉住老实的田长发说,“长发,国梁没考好不要紧,我家小子这次考得不错,他老师说他百分百能考上江城大学,将来一定会罩着国梁的,咱们都姓田嘛。” 第027章 巧记撵人 这人是同小队的,也姓田,叫田祥发,和田长发同辈。 自家儿子在镇中学的成绩,一直冒尖,是老师跟前的宠儿。 也是本村本小队中,顶聪明的一个孩子。 家里的奖状贴了半墙。 这人每每提到自己的儿子,总格外的自豪,和人说话时,言语中处处显出优越感来。 而田长发,为人老实。 被人欺负了,他不会也不敢反抗,只会蹲在地上生闷气。 是村人口中“三棍子也打不出屁来”的人。 被继母抢走了房子,被工厂开除撵回老家,只知老实受着,不敢反抗,纯纯无用之人一个。 如此无用之人,儿女们估计也不大聪明吧。 大家听说田长发带小儿子高考去了,纷纷走来看热闹打听考试的情况,其实是想看田长发家落魄的笑话。 平时刘腊梅总将大门关着,他们看不到笑话,但今天田长发回来了,刘腊梅总不会还关门吧。 看看,这不开门了么? 刘腊梅看出村人的八卦心理,心中有气,却无可奈何。 她走来喊自家男人,“国栋爸,累了吧,进屋歇去吧。” 村人们看到田长发担着的水桶里,装着不少日用百杂。 心说他家穷成这样了,还敢买这么多的东西回来? 天啦,脑子有病吧,还敢买四十块一罐的麦乳精? “长发,你们家不愧是城里来的人啊,生活就是跟咱乡下人不一样,买这么大一罐的麦乳精冲水喝啊。”那个自持儿子最聪明的田氏族人田祥发,看着田长发桶中的商品,啧啧了两声说道。 那表情,那语气,满满的揶揄嘲讽。 田长发窘着脸,“是啊是啊”敷衍两句,再没说什么,走过去了。 “哎,长发啊,瞧瞧你,买了这么多的东西回来,你们家现在回村了,是不是有更好的发财路子啊?”又一人说。 但另一人却对田长发说教起来,“长发啊,你工作丢了,怎么还敢买这么多的贵东西?你还当自己是吃皇粮的城里人呢?要精打细算过日子啊!” 这位说话的是小队长,也姓田,但比田长发长一辈。 几个人围着田长发说东说西,田长发进不了屋,窘着脸僵在当地,不知怎么办才好。 刘腊梅硬拉田长发走,又被人拦住了。 “这些人真可恶!”先进了堂屋的田国梁扔下书包,甩着膀子要去给田长发解围。 田国栋和田秀英一起拦着他,“算了,队里人就那样,你跟他们计较什么?计较得完?” 田苗秀走了出去,“我去!” 她童言无忌,想说就说。 “爸,进屋吧。”田苗秀拉着田长发就走。 “苗秀,你这丫头别添乱了,我们跟你爸说话呢。”那个自持儿子厉害的田祥发,反将田苗秀推开,不让田长发进屋去。 田苗秀挑眉,“祥发叔子,我听县城的人说,现在填高考自愿改了革,不是以前那种填法了,填错了错过了大学录取,等于白考,大国哥有没有说过?” 她胡说八道一通,能骗过队里人就行。 田大国,就是这位田祥发的儿子,在本镇的中学上学,属于成绩较好的一个。 田祥发一直呆在村里,县里学校的事情,当然不知道了。 他最担心儿子高考的事,马上紧张起来,“他没有说啊,怎么个改革啊?苗秀你快跟叔子说说。” “我也说不好,我是听县实验中学的几个老师和同学说的,我二哥也要重新填一填呢,祥发叔子,你快找找大国哥,叫他去问下自愿的事。”田苗秀说得一本正经。 田祥发心中慌了起来,哪里还敢拉着田长发说话? 他背着手,转身大步回了家,喊自家婆娘找大儿子去了。 本小队的队长田得旺,一直认为田祥发的儿子将来是田氏一族中,最有出息的那个,一直巴结着田祥发。田祥发离开了,他也跟着看情况去了。 这两人一走,田长发松了口气,挑着担子回了屋。 刘腊梅看一眼小女儿,会心一笑,拉着田苗秀也回了堂屋。 村民们见田长发一家全回去了,最会说话的田祥发和队长也走了,没了聊天的带头人,干站在这儿也没意思,也三三两两陆续离去。 田长发家的屋子前,恢复了平静。 但屋里,可就不平静了。 田长发追着小女儿问,“苗秀,国梁的志愿改了什么革?怎么要重填?” 田国梁也听信了,也扭头来问,“小妹,填志愿要改革的事,我怎么不知道?今天考试我遇到同班同学,没人说起过啊。” 田国栋和田秀英,也走过来听情况。 田苗秀噗嗤一声笑了,“我骗祥发叔子的,谁叫他一直唠叨个不停的?爸想进屋都不让进,真是的。挺大个爷们,怎么长了张老婆婆的嘴,我不想个计策撵走他,怕是他会说到天亮去。” 刘腊梅恍然,笑了起来。 她捏了捏田苗秀的脸,“可不许在外人面前这么说祥发叔子,都是一个小队的,这样说人不好。” 田苗秀歪着头,“他不说我,我就不说他。” 田国梁也哈哈哈笑起来,“田苗秀同学,你个小机灵鬼!” 田苗秀跑向田长发担回的水桶,“好了,不说别人了,快来看看我们买了什么回来。”她将一罐子麦乳精塞到刘腊梅的手里,“给妈买的。” 又拿出一块玫瑰花香味的香皂,和一瓶驱蚊花露水给田秀英,“这是大姐的。” 还有什么毛巾牙刷,男式香皂,则塞到了田国栋的手里,“大哥和二哥的。” 刘腊梅早看到了买的东西。 她刚要叹气说买得贵来着,女儿将麦乳精塞到她手里了。 她只好说,“苗秀,你和秀英喝吧,妈不喝,妈不爱喝这个。” 田秀英也说,“苗秀,你喝吧,姐也不爱喝。” 田苗秀知道,她们是在谦让。 以前他们家工作没丢的时候,麦乳精虽然贵,但家里一年也会买上几罐,全家都喝过。 按现在的条件,是不允许家里时常买了。 不过,她相信她有能力,让全家过上以前那种衣食无忧的日子。 “妈,大姐,你们别谦让了,咱们还和以前那样过日子,该吃吃,该喝喝。”田苗秀笑眯眯道。 刘腊梅皱眉,“苗秀,咱家现在的收入,不能像以前那样生活啊。” 田苗秀抿唇一笑,“妈,你要有信心啊,你先问问爸爸今天的收入吧!” 第028章 在生存面前,面子值几个钱? 刘腊梅一脸疑惑,问田长发,“国栋爸,你们今天卖鱼卖了多少钱?” 孩子爸才回家,一堆人就围过来七说八说的,她忘记了问卖鱼的收入。 “一百二十块。”田长发说,脸上是久违的微笑。 刘腊梅睁大双眼,一脸吃惊,“这么多?这才十几条鱼嘛。” “妈,有条黑鱼的价格贵,卖了六十块,其他的鱼便宜,全部加起来有一百二十块。”田苗秀说着今天的收获,“不过,后来为了让二哥考试轻松点,我们住了旅馆,又花掉了一些,不过妈放心,我们再捉些鱼去卖,又马上赚回来了。” 田国栋朝他们看来,也惊讶说,“这收入可以嘛,爸,咱们就卖鱼吧,把屋后的水塘挖一挖,多养些鱼来。” 田秀英性格胆小,不敢跟生人讲话,她问田苗秀,“小妹,卖鱼的时候,有人刁难你们吗?” 她不反对家里卖鱼,但害怕自己去卖鱼。 田苗秀笑着摇摇头,“没有,姐,下回咱俩一起卖鱼吧?” 自家这个大姐,是个社恐,只喜欢在工厂流水线上安静工作,不敢在外面抛头露面与人打交道。 但现在,工厂的工作丢了,得面对现实了。 不改变自己去适应社会,是没法好好生存的。 田秀英勉强露了个微笑,“好。” 刘腊梅得知今日收入不低,心情才轻松了些,喊着大家将东西摆好,她去了厨房做晚饭。 田秀英帮着整理了下物品,也去了厨房。 田家乡下的老宅,厨房就在正屋的旁边,屋子只有前院,没有后院。 推开后门就是荒地,再远些就是浅水塘。 家里不是大富大贵之家,田国栋为了让弟弟妹妹们多读书,他只参加了毕业统考,没有参加高考。 他很期待弟弟田国梁的考试成绩,问起了田国梁今日的高考情况。 哥俩坐在一张长条凳子,聊起天来。 田长发时不时地发表下想法。 田苗秀听了会儿,也去了厨房。 刘腊梅在洗米,见田苗秀走来,笑着道,“你们买了鸡蛋回来,就吃鸡蛋羹吧?没有汤菜,饭又干干的,会吃不下,鸡蛋羹就正好。” “还有什么菜啊?”田苗秀在厨房里寻找着。 但,什么也没有找着。 刘腊梅一脸愧疚,“没有了,我们这几天吃的是豆腐乳拌饭,那还是从县城带来的半瓶,早上就已经吃完了。幸好你们买了鸡蛋回来,不然这晚饭的菜都不知道怎么办。” “怎么不到小队里买点菜啊?”田苗秀问。 刘腊梅看一眼往灶里塞柴火的大女儿田秀英,微微叹了声,没说话。 田秀英见母亲一脸为难,就说了出来,“小妹,你还不知道咱这小队里人多难缠吧?给钱他们也不卖。” “他们故意刁难?”田苗秀眯了下眼。 田秀英抿了下唇,没说话,但那表情已经说明了。 “我去买。”田苗秀转身,往厨房外走。 “苗秀,回来!”刘腊梅走过去,将田苗秀拉回来。 “妈,怎么啦?”田苗秀皱眉。 刘腊梅叹了声,“队里人不会卖的,你何苦去找不自在?” 田苗秀却俏皮微笑,“妈,我自有办法买到菜。” “你怎么买?”刘腊梅将田苗秀拽回厨房,“算了,将就些吧。我在后院已经洒了些种子,过些日子就有菜吃了。” 田苗秀说道,“长得最快的上海青,也得等一个多月才有吃的。妈,可我现在就想吃青菜。你们是大人,他们刁难你们,你们难堪不好与人争吵。可我是小孩啊,他们敢为难我的话,我就说他们小气量,居然为难我一个小孩,看他们好意思。” 她摆摆手,从屋角提了个旧菜篮子跑出去了。 刘腊梅和田秀英到村里买菜,没买着,反被队里的人说三道四。 她不在现场,但能猜出几分原因。 无非是人们阴阳怪气着,说些嘲讽的话。 什么你家不吃城里的肉了?瞧上我们乡下的破烂青菜啦? 哎呀,我们穷人家哪有什么菜啊,全换了钱啦,巴拉巴拉。 看似在自嘲,其实在嘲讽她家的人从高贵的城里人,变成了穷苦卑微的乡下人。 不,还不如他们乡下人呢。 乡下人虽然穷着,但至少有田地。 而他们家因为是商品粮户口,是分不到半分田地的。 刘腊梅和田秀英被小队里的人嘲笑了,要面子,不敢去买菜。 但在生存面前,面子能值几个钱? 田苗秀的兜里,揣着田长发给的二十几块钱,去了离老宅最近的一户人家。 这家离田家老宅只有百来步远,也是姓田,小队里的人们喊他家的老太太为七婆。 田苗秀走上一个小土坡,看着冒着炊烟的厨房喊,“七婆!” 从厨房走出来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手里捏着锅铲,身上系着围裙。 这是七婆的儿媳妇。 “哟,这不是……苗秀吗?有事啊?”妇人瘦尖脸,一双眼在田苗秀的脸上转了转,又转到了田苗秀的身上,再从上打量到脚,然后,轻轻勾了下唇角,露了抹鄙夷。 田苗秀明白这妇人为什么这么笑了。 因为她穿的是一双沾了泥的旧球鞋,而这妇人身后站着的和她一样年纪的小女孩,穿的是一双新球鞋。 是嘛,她一个城里姑娘,居然比一个乡里姑娘穿得还破旧,怎不被鄙视呢? 田苗秀没理会这母女俩的嘲讽微笑,她微微一笑,说道,“哦,是桂芬婶子啊,我还以为七婆在烧饭,是这样的,我想到婶子家买点青菜。” 说着,她从兜里摸了一把零钱出来,又晃了晃手里的旧菜篮子。 桂芬婶子笑了起来,“哎呀,苗秀啊,我家那样的菜,你们家是看不上眼的吧,我刚才全喂猪了。” 言外之意,你要买的话,我从猪口里夺一点给你? “婶子家吃什么菜啊?”田苗秀没接她的话,进了厨房去看锅子里。 “我妈在煮南瓜。”桂芬婶子的女儿田香芹,发现田苗秀穿得比自己差,心中的优越感来了,马上跟了上前,还有意踩了下田苗秀的脚。 田苗秀装着不知情,转身时反踢了她一脚。 将田香芹粉红的球鞋后跟处,踢了个黑泥印。 她的鞋子反正是破旧的,随便怎么踩。 但这姑娘的新鞋子,只怕不经踩哟。 果然,田香芹的脸色一下子变了,气得红了眼角。 第029章 帮忙 田香芹张了张嘴,咬着牙要开骂。 田苗秀先说起来,“香芹,你别跟我太近啊,你都踩到我的脚了,鞋子也被你踩脏了。” 说着,她将脚抬了抬,给田香芹看。 从脚尖到脚背,好大一个黑脚印。 田香芹被她一吼,将想骂的话给吓忘记了。 桂芬婶子跟着进了厨房,拉开田苗秀,“哎呀,就踩了下脚嘛,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们乡里人天天在泥地里走着,哪天不要踩个几回的?” 言外之意,你们城里人真计较。 反正自己也踩了田香芹了,田苗秀就不说什么了。 她指着锅子里的南瓜汤说,“桂芬婶子,我刚看到咱小队长得旺爹家的猪也在吃南瓜,你们和他家猪吃的一样啊?” 这桂芬婶子刚才嘲讽她想吃猪吃过的菜,她原话送回哦。 乡下穷,猪的食物,不是猪草,就是地里收的吃不完的菜,另外加些南瓜红薯煮一煮。 有条件的人家,加些细米高粱碎米一起煮。 而这些,人也在吃。 但放在一起说,就是骂人话了。 桂芬婶子被说得一噎,不知怎么接话了。 她敢说小队长的猪吗? 她不敢啊。 “你这孩子,究竟要不要买菜了?”桂芬婶子推了推田苗秀,“不买我去烧饭了啊,跟你这闲孩子扯闲话,我锅子里都快煮干了。” “买啊,桂芬婶子家吃什么,我就买什么。”田苗秀笑眯眯的。 桂芬婶子想说,猪也是吃这样的。 但又一想,她不是骂自己吗? 她家也是吃这些啊。 桂芬婶子朝田苗秀翻了个白眼,喊着自己女儿,“香芹,你带苗秀去后院摘些菜来,一会儿给我看看摘了多少好算钱。” 田香芹不情不愿应了声,“知道了,妈。” 田苗秀跟着田香芹,来到后院。 这里种了几畦绿油油的菜。 改开后,乡里农户们实行单干,多劳多得。 公家的地交了提留后,不够吃的,农户们开始整些自留地来种。 屋前屋后,但凡有桌子大一块地,也会种上菜。 桂芬婶子家的菜,有四季斗,有江豆,有南瓜冬瓜丝瓜黄瓜,还有些竹叶菜。 叶子菜好吃,但价钱贵。 冬瓜和南瓜便宜,价钱低不说,吃了比吃青菜耐饱。 而且容易存放。 田苗秀要了一个南瓜和一个冬瓜,另外,还买了些四季豆和江豆,这两种菜,也较青菜易放。 现在是四季豆和江豆上市的季节,比青菜还要便宜。 而地里现摘的菜,更比城里市场的便宜一半。 一毛钱一斤的冬瓜,九分钱一斤的南瓜,三毛一斤的江豆,四毛一斤的四季豆,六毛一斤的西红柿。 田苗秀花了六块钱,买了一大篮子,冬瓜和南瓜装不下,她左右手各抱了一个。 但这样的话,篮子就没法提了。 田苗秀眸光微转,望向田香芹,“香芹,帮我拿下篮子,送我回家吧,我拿不下了。” 田香芹翻白眼,“凭什么?我凭什么帮你拿?” “想吃麦乳精吗?拿杯子到我家来我舀一勺给你。我刚从县城回来买了一大罐子呢。”田苗秀笑微微诱惑。 麦乳精,对这时期的城里孩子来说,像现代一世的人吃牛排一样,不是天天吃的东西,但很常见。 可对于这时代的乡里孩子来说,这可是奢侈品。 相当于普通收入者吃澳洲大龙虾。 只能偶尔吃一吃,自掏腰包吃一次能肉疼很久的那种,是向往却不敢奢求的存在。 田香芹只在前年生病时,吃过一次。 而且买的还是那种小袋子包装的,一块一小袋,加开水能冲一杯。 病了三天喝了三天,病好后,再没有喝过。 现在她听到麦乳精这三个字,能条件反射的流口水,吸一吸鼻子,仿似吸到了麦乳精的香气。 田香芹咽了口水,“我要一大勺!” “用白瓷调羹舀一勺,行吧?”田苗秀勾了下唇角。 这种调羹是喝汤的,比一般的不锈钢勺子要大。 “成交!”田香芹转身跑进了屋里,抓了个搪瓷大水杯在手里,又一把提起田苗秀的篮子,“走走走,走快点,我还要回来吃饭呢。” 她先一步往田苗秀家跑去。 田苗秀左手抱着冬瓜,右手抱着南瓜,跟了上去,“来了!” 两个小姑娘一前一后,跑到了田苗秀家老宅门口。 坐在屋里聊天的田长发,马上走出来,“苗秀,这菜是哪来的?” “到我家买的,长发伯,快接下,好重啊。”田香芹将篮子递了过去。 田国梁和田国栋走到外面来,接过田苗秀手里的冬瓜南瓜。 “大哥,二哥,拿到厨房吧,妈做饭说没菜,我买了些来,这些够咱们家吃好几天了。”田苗秀笑道。 田国栋这几天在家,知道家里没有菜吃。 去附近农户家买,反被他们奚落一顿,他没好意思再去买。 没想到,他家十二岁的小妹,一下子买了这么多回来。 田国栋好一阵难为情。 想说几句什么,但田苗秀已经拉着邻居家的小姑娘跑进屋去了。 买回来的东西,全堆在刘腊梅和田长发的卧房里。 田苗秀拉着田香芹进了房间。 田香芹看到柜子上面堆着的吃的,眼睛都睁滚圆了。 大家都说田苗秀家穷得快饿肚子了,可这也不像啊。 瞧瞧,居然有八百多克一罐子的麦乳精! 还有好多罐头和红糖! 啊,还有她一直想吃却吃不到的威化饼干! 天啦,田苗秀家还有大白兔奶糖。 田香芹看得直流口水。 田苗秀将她艳羡的神情看在眼里,拿了一颗大白兔奶糖塞到她的手里,“拿着,我给你舀麦乳精。” 田苗秀打开罐子的盖子,取了调羹舀了满满一勺子,倒在田香芹的杯子里,“够多的吧,堆得高高的呢。” 田香芹抱着杯子吸了口气,连谢谢也不说了,转身就往家跑。 她一口气跑到家里,“妈,开水呢?我要喝麦乳精!” 桂芬婶子正往碗里装南瓜汤,听着她的声音白了一眼,“你做梦呢,家里哪有钱买麦乳精?” “苗秀给了我一勺子,不用买。”田香芹大声道。 她等不及,倒了一些凉开水到杯子里,捧着杯子大口喝起来。 第030章 商议租鱼塘 喝完了不解馋,田香芹又倒了一些凉开水在杯子里,拿勺子搅拌了又搅拌,洗刷了洗刷。 凉白开里只有麦乳精的香气,没有甜味。 她仍然喝了个痛快。 “妈,麦乳精好好喝。”田香芹捧着杯子,贪婪地舔着杯子沿。 恨不得将残留的香气舔下来。 桂芬婶子冷笑一声,“香芹,咱不学他们家,工作丢了,村里又没有田,却还过着少爷小姐的日子,有钱买点米不好?居然买麦乳精!那能吃饱肚子?咱们乡里人,也没几个把麦乳精当饭吃的,喝白水吃糙米饭不是一样过日子?就他们城里人精贵矫情!” 田香芹捧着杯子,闻着杯中残留的麦乳精香气,又说,“妈,苗秀家不仅有麦乳精,还有好多大白兔奶糖!还有荔枝罐头,还有威化饼干。” 这些东西,她只在过年时才有机会吃上一点点。 而麦乳精这种特别贵的,只在生病时才有机会吃。 桂芬婶子更笑了,“等着吧,过不了多久,他们把手头上的钱吃完了,就得向队里人讨饭了!我跟你说啊,香芹,少跟田苗秀玩,她没钱了一定会找你要吃的,你不许白给!” 田香芹是个听话的孩子,点了点头,“知道了,妈。” . 光有蔬菜口味太单一,田苗秀又来到屋后的浅水塘边,打开空间捉了两条半斤重的鲫鱼。 刘腊梅见她捉了鱼回来,少不了又对她一顿埋怨,“苗秀,浅水塘那儿野草太深了,当心有蛇啊,不是跟你说了吗?少去那儿。” “妈,我们明天挖浅水塘吧,把野草全割了,就没有蛇了。”田苗秀说着早已想好的计划。 鱼的行情这么好,刘腊梅也赞成捉鱼去卖,她笑着道,“好,明天一早,大家都去整理那块水塘。” 晚饭有鱼,有冬瓜汤,有蒸鸡蛋羹。 一家子在破旧的老宅里,吃了第一顿还算丰盛的晚饭。 刚吃完饭,刘腊梅正点煤油灯照明时,拉着田长发夸自己儿子的队里人田祥发来了。 田祥发一走进正屋门,就朝田苗秀冷着脸问,“苗秀侄女,你说那个改填自愿的事,我跑去问大国的老师,他说没有改啊,你咋说改了呢?” 家里人都已知道田苗秀刚才在胡说八道,只为了撵走啰嗦的田祥发。 刘腊梅和田长发一起来解围。 “啊,有说吗?”两人一起装糊涂。 “有啊,你们刚才又不是没有听见,害我赶到镇上找了大国老师问,大国老师说没这回事,这不是害我白跑一趟吗?”田祥发直瞪眼。 “苗秀,你有说吗?”刘腊梅拉了拉田苗秀的胳膊。 田苗秀眨着眼,“我说是说了,可我是听县里实验中学的学生说的,我也不大清楚究竟怎么回事。要不,我叫二哥去县里找老师和同学问问看?” 田国梁假装朝田苗秀生气道,“田苗秀同学,你个小学生毕业生,居然管起我们高中毕业生的事来了,你知道填志愿是怎么回事吗?听风就是雨的。”说完又朝田祥发笑着道,“祥发叔你别生气,我骂过我妹妹了。” 田祥发刚才在镇上找了儿子的老师,又被老师夸了一番,说他儿子的成绩一定不会考得差,说有可能会被省重点大学江城大学录取。 他心情好,就没有说田苗秀了,又开始显摆自家儿子起来,“我说国梁啊,有空来我家玩啊,大国说过几天去江城大学看看,你没什么事的话,陪他走走?要不了几块钱车费呢。” 田国梁无可无不可,“好呢,祥发叔,到时喊我一声吧。” “那就说好了啊。”田祥发挥挥手,回去了。 看着他走远,田国梁咦了一声,“大国的成绩这么好吗?江城大学不好考啊。” 田苗秀回想着过去,后来父母没了后,她回过这里。 她见过田大国一次,田大国开着拖拉机,在田间地头帮人拉稻谷赚收入。 如果他考上了大学,不该还在村里呆着才是。 . 次日一早,在田苗秀的提醒下,田长发去找小队长田得旺,说深挖浅水塘做鱼塘的事。 她担心田长发不会说话,拉着田国梁跟着一起去听。 田国梁考完试一身轻松,做什么事都起劲,马上乐呵呵地同意了。 今天又是一个阴雨连绵的天气。 下地是没法下地的,除草不适合。打农药等于白打。松土也不合适。下种子的话,种子会被雨水冲走。 于是,大多数的农户都呆在家里没有外出。 勤快的男人会编一些篓子簸箕草鞋凉席等,好去换钱,或是修修补补家里的旧家具。 而勤快的女人们则在抽空织毛衣,或踩缝纫机,给家里人做衣裳鞋子。 懒惰的已经围桌开始搓麻将了。 小队长田得旺是个勤快人,正忙着编草鞋。 见田长发走来,他马上停了手里的活儿,招呼自家小孙子搬椅子给客人坐。 田长发道了谢,坐下了,说了自己的来意。 田得旺皱了下眉头,说道,“长发啊,那块野塘你要是挖出来养鱼,得交承包费啊。” 田长发知道这一行情,马上点头,“得旺叔,当然会给的,这承包费会给多少?” 田得旺捏着小胡子尖,“咱们村其他几处鱼塘,包一年都是200块一亩,你说的那块塘……” “得旺爹,那块野塘是片浅水塘,我们家承包下来,还得深挖才能用,这挖下来十天半月都挖不好,这段日子你不能算承包日期啊。”田苗秀马上提醒。 田长发看一眼小女儿,赞许地点头。 田得旺微微笑道,“长发啊,你家这小闺女好生机灵啊,行吧,承包日期就往后延两个月怎么样?” 田长发同意了,“也行。” “还有一点。”田国梁想到一件事,说道,“我们家费力将鱼塘挖好了,可不能只让我们家只租一年,最少的话……”他看向田长发,“爸,咱们要租几年?” “爸,咱们租十年吧!”田苗秀说道。 不租久一点,不是便宜其他人了?替别人挖一场? 田长发点头,“好,就十年吧。” 但田得旺反对说,“十年可有点久啊,队里一般租三年就得重新转租,除非没人租了才能接着租。” 第031章 一家子从祖宗开始就没有一个正常的! 六田苗秀已猜到,小队长田得旺会一视同仁对待她家。 可鱼塘是她家挖的,能和其他成熟鱼塘一样对待? “得旺爹,那块浅水塘是我家挖的,我们辛苦挖出来,可不能只让我们租三年。”田苗秀忙说道。 “这可是队里的集体财产,不是我一人说了算啊。”田得旺摊手。 “得旺叔,三年有点短,这样的话,我们租了得亏啊。”田长发摇摇头。 “我记得,怎么租是可以投票的,要是队里大多数人都同意我们租十年,我们就租下来。”田苗秀想到一个主意。 她相信,那片烂浅水塘,一定再没人要。 这个田得旺这么说,只是怕队里人到时候找理由怪他而已。 田国梁站起身来,“那片野塘挖开后,也不知能不能养活鱼,万一白忙了呢?十年不让租,那就不租了,爸,我们到别的小队找野塘去挖来做鱼塘。” “哎呀,我只是说说看法,你们不要这么急嘛。”田得旺见他们不租了,反而先着急了。 毕竟,租片鱼塘,队里多份收入,年底了好分钱。 他们去了别的小队租,钱不是归别的队里了? 那块野塘放在那儿百十年了,也没人包下来,能利用起来也是好的。 “今天天气不好,大家都在家,得旺爹,您将人请来吧,开个会,大家同意我们租十年,我们就签下合同来。”田苗秀说。 “行行行,我这就喊人去。”他拍拍袖子上的草屑,指指田苗秀对田长发笑道,“长发啊,你家这个小闺女,可太精明了,一点都不像你们两口子,像她太奶奶呢。” 田长发憨憨笑了笑,“小孩子而已,得旺叔可别太夸奖,一夸她就骄傲了。” 田得旺让田长发父子几个在他家等着,他打了雨伞,在小队里走了一圈,喊着每家来一个人到他家开会。 小队里有三十户人家,大家听到喊声后,陆陆续续搬了小凳子往田得旺家走来。 “什么事啊?得旺?”有年长的老汉问他。 “商议包鱼塘的事情。”田得旺说。 “咱队里还有鱼塘?”那老汉问。 “长发家说要挖一块鱼塘来承包。”田得旺说。 挖一块鱼塘?承包? 大家听到是田长发家又闹了新闻,比往常来开会走得更勤快。 实在是,田长发一家的举止,太过于另类了。 田长发的奶奶大家闺秀不当,散尽家财跑到北边打袁大头去了,在当时属于另类。 田长发老爸也同样不走寻常路,不当村里干部,非要跑城里当工人。 好么,田长发更另类了,现在是工人吃香,但田长发一家子居然丢了工厂的工作,跑来乡里要挖鱼塘来承包!! 一家子从祖宗开始,就没有一个正常的! 队里人边走边说田长发一家的过往笑话,进了小队长田得旺家的院门。 因为田得旺是小队长,要时常给队里的人开个会,所以他家的院子格外大些,还在院里搭建了木屋棚子,方便坐下更多的人。 全队除田长发家还有三十户人家,每家只来一个人就可以了。 但因为在下雨,乡里人爱惜电费,又没有多少人家有电视,娱乐活动除了打麻将,就是坐在一起闲聊。 小队里开会,那无疑是最适合聊天的地方。 于是,不少家里来了两口子,或是带了娃来,有的干脆来了全家。 近百人挤在田得旺的院子里,大家呼朋唤友喊姨喊叔的,热闹得跟市场一样。 田得旺说了田长发的要求,问大家可有什么想法。 “同意的话就举个手,一家只需一个人举手啊,别都举起来,我数数人数,少数服从多数。”田得旺站在自家大门前的台阶上,朝开会的男女老少们喊道。 大家嘻嘻哈哈议论起来,说田长发疯了。 那块又臭又浅的水塘,一年十二个月有八个月是干的,得挖多久才能成鱼塘? 还有的说,那块鱼塘里只长蚂蟥和蚯蚓,可不会长鱼。 反正大家都嘲笑田长发没眼光,城里人懂啥子鱼塘哟,还是正经到城里上班去吧,乡里不适合他这个大聪明。 田长发被大家说得面色讪讪,窘着脸不说话。 田国梁气得朝大家翻白眼。 田苗秀按着脾气烈的田国梁,认真点起了举手的人数,“得旺爹,有二十九人举手。” “我我我,还有我,我刚才给孙子挠痒去了,苗秀啊,我也举手了,你把我算在内啊。”一个老婆婆举了手,站起来说。 田苗秀点头,“得旺爹,有三十人举手。” 田得旺惊讶了,全都举手了嘛。 “全票通过!那块塘由田长发家开挖后,给他家租十年,租金和队里其他塘一样,二百块一亩,那片塘是三亩半,算七百块一年。没问题的话我写合同了啊,你们一会儿写个名字或是按个手印,到年底就等着分钱吧。” “行啊,得旺啊,你就写合同吧。”几个年长的说。 其他人也纷纷跟着说。 七百块,小队里一家一年只分二十来块钱。 不过,小队中另外还有五块鱼塘,加起来的话,一家一年也能分一百多块钱。 对于这个时代来说,一百多块钱,能让一个普通的家庭,过一个富裕的年了。 队里人等着看田长发家的笑话,所以,合同签得很快。 合同一式三份。 一份给大队存档,一份给田长发,一份放在小队长田得旺手里。 拿了合同后,就是交钱了。 但这时候,田长发哪有七百块钱交? 总不能将全家的钱都交租金吧?得留下一半生活吧? 好在田得旺并不是难说话,“行吧,你们先交一半,过一个月再交另一半吧。” 田长发同意了。 承包了鱼塘,田长发又问小队长田得旺,村里是否有人想转租农田。 田得旺摇摇头,“没有,现在实行单干,各家各户都嫌田地少呢,哪还有田啊?没有没有。” 田长发失望了,只好作罢。 回了家,刘腊梅和田国栋田秀英,马上问起租鱼塘的情况。 “没租到田,水塘租了十年,年租金七百块。”田长发说,“我给了一半的承包租金,下个月再给另一半。” 刘腊梅马上愁苦起来,“咱们全家就这点钱了,你这么快就答应下月另给一半?要是下月赚不来这三百来块呢?咱们吃什么啊?菜和米全都要买,那也要花钱。” 第032章 主动帮忙 田长发忙解释说,“国栋妈,你别急嘛,咱们还可以继续捉些野鱼去卖,那天不是捉了十几条鱼嘛,卖了一百二十块呢。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不可能赚不来三百五十块。” 刘腊梅叹气,“那天运气好罢了,可哪有回回都运气好的?我刚才带着国栋和秀英在浅水塘那儿割荒草,一条鱼都没有看到。我看啊,那塘里就十几条野鱼吧,八成已经被捉光了。” 田苗秀笑着说,“妈,那浅水塘的范围那么大,三亩半呢,你全都看过了?” 她心里说,刘腊梅当然找不到鱼了,因为那天捉的十来条鱼,是她空间里藏着的。 而旁人从浅水塘里是找不到鱼的。 刘腊梅摇摇头,“那倒没有。” “是嘛,我们再往别处看看,一边挖鱼塘,一边再找找鱼儿。”田苗秀笑着说,“船到桥头自然直,妈,你别着急。” “就是,船到桥头自然直,妈,别整天愁苦着脸,发愁也解决不了问题,还不如开开心心地过日子。”一向开朗乐观的田国梁,也笑着道。 反正合同已经签了,租金也给了一半了,还能怎么着? 反悔的话,付的一半租金也收不回来了。 更是亏。 刘腊梅想到这里,只好说,“行吧,从现在起,大家都行动起来吧,田租不到了,咱们就靠这片鱼塘吧。” 吃了中饭后,一家子就忙开了。 但是,挖鱼塘得要铁锹。 家里没有这样的工具,确切的说,没有任何农具。 不得已,田长发只好厚着脸皮去借。 他知道队里人会嘲笑他,就去找小队长田得旺借。 田得旺还指望田长发家的鱼塘搞起来呢,就爽快地借了。 队里的鱼塘,每年给承包租金外,还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到了年底的时候,承包户网走大鱼后,漏网的小鱼小虾泥鳅那些,因为太小卖不上好价钱会弃之不要。 这个时候,就是全小队各家最快乐的日子。 各家各户都会拿了盆拿了网子,到塘里去寻找着漏掉的小鱼。 等于说,承包户吃肉,全队跟着喝点汤。 小队长田得旺将两把铁锹递给田长发,笑着道,“等你鱼塘养起来了,年底我提了水桶去捡鱼吃。” 田长发憨厚地笑了笑,“好说好说,得旺叔。” 拿着铁锹回到家,田长发给家里人进行分工。 他和大儿子田国栋挖塘泥,小儿子付责将塘泥运走。 刘腊梅带着两个女儿割荒草。 一家子在后院那儿干得热火朝天,引得不少邻居们前来看热闹。 老实些的人夸着田长发勤劳,说他勤劳必有好报,水塘挖一挖,多多少少会有些鱼儿来。 喜欢说酸话的,比如卖给田苗秀菜的桂芬婶子,则笑着对刘腊梅说,“腊梅嫂子,往后你家的鱼塘卖发了财,也带着我家一起赚钱啊,咱们可是邻居啊。” 刘腊梅讪讪着敷衍着说,“财路八字还没有一撇呢,等我家发财,你怕是要等很久哦。” 桂芬婶子笑着道,“腊梅嫂子别谦虚了,你们家可都是城里的文化人,养几条鱼,还不是简单的事情?” 刘腊梅和田长发都上过初中。 这时代,在城里,初中算不上有文化的人。但在刚过扫盲及格线的乡下,他们算是比较有文化的那一类。 又都长得白净斯文。 若是在城里,他们的长相是再普通不过的。 但在乡下,白白净净穿着齐整的做事,会被笑作没有做事的样子,是秀才干活假意劳动。 但长得白净,不是他们的错的啊。 刘腊梅被说得脸色难看,“这养鱼,可跟厂里做工不一样。” “再怎么不一样,懂学问的人还不是看一眼就会的?”桂芬婶子笑。 “听说桂芬婶子家要盖房子了是吧?按祥贵叔做木工的收入,盖的房子比我家这老宅还要高吧?”田苗秀走过来,笑眯眯岔开话题。 提到自家盖房子的事情,桂芬婶子马上不笑了,心中腾起了怒火。 因为,她男人田祥贵将盖房子的钱,赌输了大半! 打牌时还跟人打架,将胳膊弄骨折了。 最近半个月都没有做事,天天闲在家里跟她吵架。 提到不痛快的事,桂芬婶子不说话了,拉了女儿田香芹就走,“回家帮我挽毛线去。” “妈,我已经挽了三团毛线了,够你织一星期了,我不回去,我要看苗秀家挖塘泥。”田香芹蹲在田苗秀身旁,不肯走。 她的鞋子已经刷干净了,她想跟田苗秀比鞋子。 因为田苗秀今天,穿的还是旧鞋子。 桂芬婶子不好当众骂女儿,只得生着闷气,一个人回了家。 少了呱噪的桂芬婶子,田苗秀他们又安心忙碌起来。 浅水塘边的荒草,大多是齐人高的茅草。 田苗秀搂了一大捆,靠在屋后的墙壁上摆放着。 晾干了就是好烧的柴火。 田香芹屁颠屁颠地跟着田苗秀跑,田苗秀走哪儿,她跟到哪儿,像个影子一样。 田苗秀从她的眼神里,看出了一丝祈求,故意问她,“香芹,你跟着我跑什么?当心我踩脏你的鞋子啊。” 田香芹咬了咬唇,指着田苗秀怀里的茅草说,“我帮你拿吧,咱们俩一起拿,速度快一些,你看,你大姐和你妈那儿又割了好多了。” 田苗秀微微笑道,“别吧,我怎好意思叫你帮忙?” “我真心想帮你的,又不要你付工钱,你别这样啊,咱俩交朋友吧。”田香芹笑了笑。 “咱们是邻居,又都是一样大的,认识了就是朋友啊。”田苗秀抱着草放在墙边靠着。 田香芹跟过去说,“好朋友就互相帮忙啊,是吧?” 田苗秀看着她,“行吧,不过,我没有报酬给你哦。” “不要报酬,我要是口渴的话,你冲杯麦乳精给我喝就行了。”田香芹窘着脸,声音小小地说。 看,说出目的来了。 田苗秀一个人做事,确实有点手忙手乱,既然这姑娘想干活,就让她做吧。 “好吧,到时别喊累啊。”田苗秀看她一眼,往浅水塘边走来。 “不累不累,我平时也经常帮我妈做事的。”田香芹见田苗秀同意了,高兴地跟着田苗秀跑。 第033章 有年轻姑娘找田国栋 大家正忙着时,有个七八岁的孩子跑到浅水塘边来,“国栋哥哥,有人找你。” 这是附近一户人家的孩子。 现在是放暑假时间,满村满队随处可见闲跑的孩子们。 田苗秀家在挖塘泥,除了两三个闲汉子闲妇人在看,还有五六个大小不一的男娃女娃们蹲在水塘边瞧热闹。 田国栋掀了一铁锹泥,抬起袖子抹了下额头的汗水,“谁找我啊?” “她!”孩子指了指身后,一个娉婷走来的白色连衣裙姑娘。 姑娘年纪在二十岁左右,丹凤眼,眉毛模仿电视明星那样,画得细细的。 她个子苗条,梳着一对垂到胸前的麻花辫子,头上戴着缝了蕾丝边的浅蓝色草帽。 她的脚上穿着一双白色的高跟皮鞋。 但走在下过雨的松软的乡村路上,白鞋子的周围,糊了一圈黑灰的湿泥。 并且,她的肉色长丝袜和身后的裙摆上,也溅上了不少黑泥点。 姑娘大约走了不少路,脸色热得红扑扑的。 衬着她白皙的皮肤,像抹了胭脂一样好看。 但,她的神情却是相当窘迫的,还带着一丝不耐烦。 围观的农户们,见一个打扮好看的城里姑娘来了,眼睛齐刷刷看过去。 田国栋看到她走来,眉眼马上舒展开来,马上丢开铁锹,从水塘里爬到了岸边上。 “雪娇!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田国栋走了两步,发现手上还糊着泥,他憨厚一笑,就着水塘里的浑水洗了洗手,又拿手在后背上擦了擦。 神情激动又慌乱,却满脸欢喜。 冯雪娇的柳叶细眉不耐烦地挑了挑,看了眼田国栋粘了泥的光脚,转身就走,“你跟我来,我有话跟你说。” “诶,就来了。”田国栋笑着跟上前。 围观的乡民们,纷纷笑着问田国栋,“国栋啊,那是谁啊?” 有妇人笑着说,“八成是国栋的对象。是吧,国栋?” “瞧瞧国栋笑得合不拢嘴,一定是的。”另一个妇人笑着说。 田国栋回头朝他们腼腆笑了笑,没说是,也没说不是,跟着冯雪娇去了屋前远离人群的地方。 浅水塘那儿,刘腊梅咦了一声,“国栋几时认识了个姑娘?还找到乡下来了?” “哎呀,管他几时认识的,来客人了,你就别傻忙了,快去烧茶水去。”田长发朝刘腊梅挥挥手。 刘腊梅笑起来,“要你提醒?我不知道的?我这不好奇嘛。” 她丢开镰刀,喊着田苗秀跟她一起进屋去烧开水。 田苗秀看到冯雪娇,回想起过去。 记忆中,这个冯雪娇并没有和田国栋在一起,田国栋一直单身到死。 在家里人被毛巾厂辞退后,冯雪娇确实找过一次田国栋,不过,那时候是找到田老太那里。 冯雪娇和田国栋说了一些话就走了,再没有出现过。 工作丢了,本就少言寡语的田国栋,被冯雪娇找过后,变得更加的沉默了。 明明不会抽烟的他,学会了抽烟。 很多时候,他会呆呆坐在大门口,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 田苗秀跟着刘腊梅去了厨房。 站在厨房的窗口,她能看到前方路旁的大树下,站着的冯雪娇和田国栋。 两人隔着一米来远,说着什么。 一直是冯雪娇说,田国栋听。 渐渐的,田国栋脸上的笑容不见了,摆着手急忙说着什么。 他向冯雪娇伸过手去,但冯雪娇却后退了几步,忽然转身就走。 田国栋大步朝冯雪娇追去,大声喊,“雪娇!你等会儿!你听我说!” 冯雪娇却跑了起来,最后,坐上了前方一辆停在路边的雅马哈摩托车。 骑摩托车的,是个穿花衬衣戴蛤蟆墨镜,烫了头发的时髦年轻男人。 他的嘴里斜斜叼着一只烟,朝田国栋挥了挥手,脚下猛踩油门,载着冯雪娇潇洒离开了。 田苗秀的好眼力,清晰地看到,摩托车开出几米后,冯雪娇的手,搂上了那个男人的腰。 “妈,不用烧茶了,人走了。”田苗秀朝厨房外走去。 “啊,这就走了啊?”刘腊梅起身看向窗外。 可不是么,没看到刚才那姑娘,只看到大儿子一个人呆呆站在路旁的树下。 刘腊梅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吹熄了火柴,丢下手里正要引燃的柴火,走出厨房朝大儿子走去。 田苗秀先一步走到田国栋的面前,将他往屋里拽,“大哥,人各有志,不必强求,她命里没你,你命里也没有她。你值得更好的姑娘。” “怎么回事呢?国栋?”刘腊梅走过来,拉了拉田国栋的手,关切地问。 田国栋没说话,低着头,走进了屋里,一声不响地坐下了。 “哎呀,儿子,你快说啊,刚才那姑娘跟你说什么了?她是谁?你们是什么关系?”刘腊梅见田国梁低着头,一副心事沉沉的样子,不免焦急起来。 “毛巾厂隔壁,百货商场鞋子柜台的冯雪娇,我们……处过几个月,她刚才来跟我告别,说要去省城了,叫我不要……再记着她。”田国栋说到最后,声音哽咽起来。 刘腊梅微微愣了愣,在田国栋身边的小凳子上坐下来,软声安慰着,“谁年轻时没几个分手对象的?没什么大不了的,她叫你忘记她,那就忘记呗,天下好姑娘多的是,改天妈给你找个更好的姑娘。” “是啊,大哥,我也帮你找个更好的姑娘做我大嫂嫂。”田苗秀也说。 田国栋抬起头来,轻轻拍了下田苗秀的头,轻笑一声,“你个小孩子懂什么的?忙你自己的事去,大哥的事要你操心的?” 田苗秀见他笑了笑,虽然笑得很勉强,但语气轻松了些,知道他已开始调节自己的心情,便又说道,“我十二岁了,我懂,我们六年级的语文老师跟数学老师就在处对象,语文老师还帮数学老师改作业呢,我看到好几回了。” “你在学校里都学了些什么?一边玩去!”田国栋又伸手来拍田苗秀的头。 田苗秀调皮的勾着唇角,跑开了,去了屋后接着忙。 这一世,家里其他人都没有麻烦缠身,她相信,大家一定能帮田国栋走过失恋的难关。 第034章 周烁然来了 堂屋里,只有刘腊梅和田国栋。 刘腊梅担心大儿子想不开,又开始安慰他。 “国栋,那姑娘和你不般配,我看出来了,就算你们处对象成功了,将来也不会幸福的,她主动提出来,对你和她都好。”刘腊梅说。 田国栋虽然心里难过。 但为了不让家人担心,他还是打起精神说,“妈,我又不是小孩子,我只是有点失落而已,并没有钻牛角尖的想不开,你不必担心我。” 刘腊梅拍拍大儿子的肩头,“你这样想,妈就放心了,人啊,往前看,往多处看,不要老是盯在一处。就比如咱们工作虽然丢了,但这不又找到承包鱼塘的路子了?人生中通往幸福的路,不止一条!” “我懂了,妈。”田国栋站起身来,微微一笑,“我接着去忙了。” “嗯,去吧,我给你们烧点凉茶。”刘腊梅朝大儿子摆摆手,进了厨房。 田国栋深吸一口气,又回到了浅水塘边。 刚才那些邻居们,在田国栋离开后,悄悄跟了过去,站在远远的地方看到了田国栋和冯雪娇说话。 冯雪娇走后,他们又马上回到浅水塘边来。 见田国栋回来了,有人故意问他,“国栋,刚才那个好看的姑娘,怎么就走了?你不留下来吃饭的?” “是啊,国栋,怎么不留对象住下啊。”又一人笑着问。 田苗秀睇了眼围着田国栋问的邻居们,沉下脸来。 这些人故意给田国栋添堵吧? 田国栋的脸色,马上难看起来,眉头紧锁,一副欲言又止不知怎么说话的样子。 田苗秀看他一眼,冷着脸对大家说,“那姑娘怎会是我哥的对象?人家跟着男朋友来的,你们可别瞎说啊。她是毛巾厂隔壁百货商场的一个售货员,来咱们这儿找人的,因为认识我大哥,才来问我大哥,问清楚了就走了。为什么还要留她吃饭?我哥跟人家又不熟,就算我们留人家,人家男朋友答应吗?” 田国栋感激地看一眼小妹妹,也跟着说,“对,她是来向我打听人的,可不是什么对象,你们可别乱说,人家姑娘听到会不高兴的。” 邻居们没有听到田国栋和冯雪娇说了什么,只看到两人站在一处说了会儿话。 况且,确实有辆摩托车带着姑娘离开了。 田国栋不承认,还冷了脸,他们也就不说了。 “哦哦,是这样啊。”大家讪讪笑了笑,将事情撇开了。 田国栋捡了铁锹,又溜下塘里去挖塘泥。 田国梁走过去,悄声问他,“大哥,刚才那姑娘,真的只是路过的?” 田国栋横了他一眼,“读书的学生,老操心大人的事情做什么?” 田国梁黑着脸,在水里踩了他大哥一脚,“大哥,我成年了,刚办了身份证,我是学生可我也是大人。” “是,学生大人,了不起,快干活!”田国栋回踩了他一脚。 田国梁不甘示弱又踩回去。 田国栋不放过他,也踩回去。 田苗秀看着他俩闹,忍不住好笑。 但,她心中是欣慰的。 哥俩能没心没肺的打打闹闹,说明他们心里没有阴霾。 田香芹依旧跟在田苗秀身后,屁颠屁颠地跑,忙前忙后地帮着搬运田秀英割的杂草。 一直忙到傍晚时分,田苗秀送了她两颗大白兔奶糖,和一勺子麦乳精。 田香芹捧着大杯子,小口小口享受地喝着,“苗秀,你家明天还割荒草吗?我早点来帮忙。” 田苗秀心说,你是想帮忙割草吗?你分明是想吃她家的麦乳精! “不割了,我们只割我家后门这一块的,远些的地方不割。” “为什么呀,为什么不全割了?”田香芹喝了口一兑了麦乳精的凉白开,咂着嘴又问。 田苗秀睇她一眼,“我家后门长了荒草,不方便我们去看鱼塘,其他的地方又没有路行走,长不长草的,有什么关系?” 鱼塘的周围,有野草适合鱼儿生存休息。 她家后门这块地,割去荒草整理出来,将来做饮用水的埠头。 至于别处,管他有无荒草。 田香芹哦了一声,“好吧,那你家以后要人帮忙时,记得喊我啊,放暑假了,我天天在家的。” 田苗秀来到乡下,也没有玩伴,这姑娘离她家最近,虽然有小心眼,但还算能接受。 “行啊,没问题。”她点了点头。 . 田苗秀家第一天挖塘泥时,邻居们好奇,不少人跑来看热闹。 但第二天,就没什么人来了,只有几个人路过时看了眼,就离开了。 倒是闲得没事干的几个孩子们,还蹲在塘边边看边玩。 田香芹没来,被她妈喊去割猪草去了。 田苗秀提着篮子,在浅水塘边捡野鸡蛋,“顺道”再捡些小鱼儿。 昨天从荒草里飞出去几只野鸡,她就猜到里头有野鸡蛋,果不其然,她捡了三颗野鸡蛋。 另外呢,她借着空间,取了小鱼儿放在水里,捞进了篮子里。 这样一来,午饭就多了两样菜了。 吃不起肉,她能让家人天天吃上鱼。 田苗秀正往篮子里装小鱼,听到小队长在远处喊着,“长发,腊梅,你们来下!” 她抬起头来,看到小队长带着个城里学生模样的男孩子,站在她家屋旁招手喊着。 田苗秀愣了愣。 那是……周烁然? 周烁然背着书包,手里拎着一个行李袋,正朝她望来。 他怎么来乡下来了? 田长发和刘腊梅抬头,也认出了周烁然。 两人疑惑地互相看一眼,从浅水塘走出来,洗了手上的泥,朝小队长田得旺走去。 田苗秀想了想,也跟着走了过去。 “什么事啊?得旺叔?”田长发看了眼周烁然,微笑着问。 “哦,介绍下,他叫周烁然,是省城的学生,来咱队里借住,写……写什么生的,这是他们学校的介绍信,我瞧着,你家的房子最多,能腾出一间来给他住,你放心,他会出伙食费的,一个月二百块,怎么样?”田得旺指了指周烁然,从兜里拿了封信递给田长发。 周烁然的目光从田苗秀的脸上挪开,向田长发和刘腊梅鞠躬行了个礼,“田伯伯田伯母好,烁然给你们添麻烦了。” 田长发和刘腊梅,听得一愣一愣的。 周烁然要来他们家住? 这位三代都是干部的富家子,怎么就瞧上了他们家的破房子? 第035章 有必要跑这么远来? 田长发匆匆看了遍介绍信后,皱起了眉尖。 他将小队长田得旺拉到远一点的地方,小声说,“得旺叔,虽然我家屋子多,但屋子里常年没人住,到处都破破旧旧的。窗户连玻璃也没有,屋外荒草又多,没准晚上还有蛇和老鼠爬屋里去,这……这让他住我家,合适吗?” “合适合适!他自己带了蚊帐来,你们给安排张床就可以了。”田得旺又说。 田长发揉了把发胀的头,“得旺叔,你知道他爷爷和爸爸妈妈是谁吗?” 小队长居然敢随便接应个人,究竟是怎么想的。 田得旺点头,“知道啊,他爷爷是县毛巾厂退休的老书记,他爸爸是帝都机要部门的干部,他妈妈在省城的农行上班。” 田长发惊讶了,“得旺叔,你全知道啊?那还往咱队里领?” 这不是自找麻烦? 不,给他添麻烦。 他家穷成这样了,哪里接待得起城里干部家庭的孩子? 田得旺看一眼前方的周烁然,语重心长又说道,“长发啊,你怎么实心眼呢?你把这孩子招待好了,他们家会感激你的,少不了给你的好处。” “我招待不好,我家目前的状况,只能招待叫花子。”田长发说什么也不同意,“得旺叔,要不,你将这孩子接回家去住吧,你家的屋子也不少嘛。” 田得旺沉下脸来,“田长发,这是大队里安排下来的工作,你不同意也得同意。实话告诉你,他家里还特意打电话到大队书记那里,说他是来体验农村生活的,把他招待得像贵人,他家还不答应呢。我家屋子比你家好,让他住下,他家里人知道了,怪我怎么办?” 田长发更惊讶了,“让他体验乡下生活?这有什么好体验的?” “人家父母是干部,自然跟咱们养育孩子的法子不同,你就别问那么多了。你家吃什么,就让他吃什么,过完这个暑假他就回去了。一个暑假两个月,给你四百块的伙食费,你还有得赚,你居然还嫌弃了?”田得旺冷嗤了声。 既然拒绝不了,田长发只好说,“那行吧,让他住下吧。” “那就这样说好了啊。”田得旺从兜里搜了几张票子出来,拍到田长发的手里,“这是他两个月的伙食费。” 田长发硬着头皮收下了。 两人走回到老宅大门那里。 田得旺拍拍周烁然的肩头,“周烁然,我跟这位田伯伯说好了,你就安心住下吧。有什么事不懂的,可以问他,也可以到我家找我。” “好的,田队长。”周烁然礼貌地点了下头。 田得旺又跟刘腊梅交代了几句周烁然生活上的事,就回去了。 刘腊梅看着周烁然,心中直叹气,但面上仍然温和微笑着。 “进来坐吧,周烁然。”她伸过手,来接周烁然的行李。 周烁然却拒绝了,“伯母,我自己拿吧。” 他提着行李包,大步往屋里走。 一直没说话的田苗秀捏了捏衣角,也跟着进了屋。 刘腊梅悄悄拉了下田长发,小声问,“你就不会拒绝掉?” 田长发摇摇头,“拒绝不了,刚才得旺叔说了,这是他家里硬性安排下来的,非要住咱们小队里,说咱们家屋子多。” “得旺叔家的屋子也不少嘛。” “是啊,我刚才也这样说,可得旺叔说,周烁然的家里人不让他住好的环境,说要他下来体验农村的艰苦生活。”田长发摊手,“得旺叔这样说了,你叫我怎么说?” 刘腊梅听得一愣,“这是个什么情况?还有叫孩子来吃苦的家长?” “是嘛,我刚才也这样问,可得旺叔说,人家是干部,自然跟咱们普通人的想法不一样。”他从口袋里摸出了刚才的四百块,塞到刘腊梅的手里,“这是周烁然这两个月的伙食费,给你了。” 给的钱不少,毛巾厂刚收进的新工人,月工资也才一百块。 周烁然的伙食费,都有二百块一月了! 刘腊梅看向屋中的小客人,忽然头疼了。 给的也太多了,她该怎么招待? 真让人家吃苦体验生活? 田苗秀跟着周烁然进了正屋,没什么好脸色的看着这个不速之客。 “周烁然,说吧,你来我们这儿的真正目的。”田苗秀打量着他的打扮。 嗯,球鞋,棒球帽,还带着画板。 确实像来乡下写生的。 但,他有必要跑这么远来写生吗? 汉县是农业县,走出县城街道,随处可见农田农舍。 根本不需要跑这么远来,住她家破旧的屋子。 周烁然看着她气鼓鼓的脸,轻轻勾了下唇角,眉眼含笑说,“我的美术老师介绍我来的,他表叔是你们大队的大队书记。” 田苗秀听得一怔,是这样吗? 大队书记的表侄子,是省城的老师? 没听说啊。 看来,她有必要去打听下了。 “原来是这样啊。”田苗秀淡淡应了声,“不过,我家老房子很破旧,你要是吃不了苦,就说出来,我们早些送你回去。” 周烁然打量着屋子,“我觉得还行啊,这屋子带些欧式风格,是我喜欢的类型,对了,我住哪儿?” 田苗秀无语了,就这破旧的样子,他还喜欢? 房子是早些年一个地主,请了城里的工匠盖的,屋顶窗户和栏杆确实是仿欧式的。 可这房子比她爷爷年纪都老。 墙上石灰脱落了,门是破的,窗户只有木头架子,早就没有玻璃了。 屋顶还漏雨。 “不知道,得问我妈。”田苗秀朝门外喊着,“妈,收拾间屋子吧,周烁然问他住哪间。” 不要住她隔壁就行。 “来了。”刘腊梅叹了口气,往正屋走来。 老宅是两层建筑,楼下楼上一样的格局。 都是一间堂屋左右各一间侧屋。 楼下的两间侧屋,分别住着田长发两口子和田国梁田国栋哥俩。 楼上三间屋,一间屋里住着田苗秀姐妹俩,另一间空着,中间的堂屋堆着些杂物。 周烁然是外姓男孩子,不适合让他住楼上。 刘腊梅便让田国栋田国梁哥俩搬到了楼上一间侧屋,将楼下的西侧屋让给了周烁然。 虽然是哥俩住的屋子,但仍是寒酸破旧的。 刘腊梅担心委屈了周烁然,马上找干净的枕头和盖的毛毯替换。 在浅水塘边忙碌的田国梁,好奇周烁然怎么来了,他洗了把手,回到正屋。 见小妹田苗秀皱着眉头在看周烁然,他朝田苗秀走了过去。 第036章 我在酒馆里定了菜 “小妹,你怎么苦着一张脸?”田国梁看一眼前方,跟着自家老妈看房间的周烁然,小声问田苗秀,“你不喜欢那个周烁然?” 田苗秀把周烁然来的目的,说给了田国梁听。 她皱了下眉尖,“二哥,一个陌生人住进家里,合适吗?” 田国梁摇摇头,“不合适。那,我们赶走他?” 田苗秀叹道,“队里安排他住我们家的,怎么赶?强行赶人家走,也不礼貌。” 田国梁眼珠一转,笑了笑,“我有主意。” “什么主意?你可别打人家啊?”田苗秀忙拉着田国梁。 虽然,她这一世不想跟周烁然有太多的交集,但也不希望他受欺负。 自家这个二哥,可是个调皮的人。 周烁然的年纪比二哥小,两人真打起来,周烁然没准会吃亏。 田国梁轻嗤,“你平时不是挺聪明的嘛,怎么这会儿糊涂了?我干嘛要打他?不打他,也有别的法子撵走他?” “什么法子?”田苗秀忙问。 田国梁调皮一笑,指了指破破旧旧的老房子,“咱们这屋子这么破,那个城里富家少爷会住得习惯?只要不是特别对待,让他享受这朴实无华的农村生活,他一准会跑,嘿嘿嘿嘿。” 田苗秀说,“可他们家的目的,就是让他来感受农村生活的,他有心理准备,你的法子没有用。” 田国梁嗤了一声,“他家里人,怎可能真的让他感受农村生活?八成是他城里呆腻了,跑乡下玩新鲜的来了。真让他吃咱们家里的菜,跟咱们一样生活,我敢打赌,他三天就会受不了,不需我撵,他自己就先跑走了。” 田苗秀摇摇头,“人家给了四百块的生活费,你真让人家吃粗茶淡饭?” “呵,他家不是说,让他来体验农村生活吗?咱们就照做啊,那四百块只是住宿费,不是饭钱,没给饭钱,当然不能特别招待了。”田国梁说得振振有词。 田苗秀回想起前世。 她为了躲周烁然,不停地换工作地方。 有一次,她悄悄去了偏远山区支教。 在那里一呆就是三年。 三年后的一天,她去镇上开奖励大会时,竟意外地发现,受奖的人中,有周烁然。 有人跟他说,周烁然是去扶贫的,在本镇一个穷村里住了三年了。 去的时间,只比她晚一周! 而那个村子,就在她支教村子的隔壁! 周烁然受奖励的原因,是因为给她工作的学校捐了不少款,重修了漏雨的教室! 前世的他,有着极强的隐忍性格,这一世,他也是吗? 如果是,二哥的法子对他来说,根本就没有什么作用。 田苗秀暗暗呼了口气,低叹一声,“二哥,就这样吧。” 只要这一世她和周烁然保持距离,应该不会卷入他的生活。 “我跟妈说一声,免得她将那小子当少爷供着,他住舒服了不走了,可就麻烦了,我们这么忙,哪有时间天天陪少爷玩?。”田国梁朝田苗秀挥挥手,朝刘腊梅走去。 刘腊梅在一楼西侧屋,给周烁然挂蚊帐。 这屋原本没有蚊帐,但周烁然带了一顶来,刘腊梅找了竹竿,将蚊帐挂上了。 田国梁走进屋去,朝正在整理行李的周烁然看一眼,将刘腊梅往屋外拉,“妈,有事找。” “我正忙着呢,你等会儿。”刘腊梅横了小儿子一眼。 “我就说几句话。”田国梁将刘腊梅拉到东侧屋旁的厨房。 刘腊梅挥开他的手,沉着脸,“快说,我忙着呢。” 田国梁走到厨房门口,往西侧屋那儿看一眼,发现周烁然仍在屋里,他转身来,小声对刘腊梅说,“妈,别对那周烁然好!比如挂蚊帐这活,让他自己来!他有手有脚的,又不是三岁小儿,妈不必亲自帮忙。” 刘腊梅可不敢得罪这个干部家的孩子。 况且,周烁然的外公胡老书记,还是她和田长发的证婚人。 她在毛巾厂上班时,胡老书记还曾关照过她。 于情于礼,她得记着人家的恩情。 刘腊梅沉着脸,斥着田国梁,“那怎么行?人家父母给了四百块伙食费呢,哪能让他受委屈的?” 田国梁不以为然,“可是得旺爹说,没让妈特别对待啊,他是来体验生活的,不是来享福的。” “不就是换盖毯换枕头挂蚊帐嘛,能有什么优待?”刘腊梅觉得小儿子太过于计较。 田国梁又说,“妈,他住得舒服了,不走了呢?这不是影响咱们家生活吗?他只给了四百,又不是给四千!我们这么忙,他一会儿要妈洗个床单,一会儿要妈做个吃的,洗个衣服,妈你忙得过来吗?” 刘腊梅没想到这些。 听到小儿子分析,她直接愣住了。 “不会吧,胡老书记家教很严格的,怎会教出个不讲道理的外孙?” 田国梁说,“妈,他是省城人!胡老书记只是他外公,平时管教他的是他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们,不是他外公!他的家教好与坏,跟胡老书记可没有关系的!” 刘腊梅又被说愣了,“那能怎么办?我和你爸已经答应了小队长留他住下,他就住两个月而已,时间到了就会回去。” “今年暑假两个月,明年再来呢?”田国梁冷哼。 刘腊梅,“……”她没想到这里,那怎么办? 田国梁见刘腊梅吓住了,嘿嘿一笑,“妈,咱们不要特别对待他,您怎么对我们,就怎么对他吧,他受不了这乡下的苦,自然会早点回去。” 刘腊梅想了想,或许,这样可以早些送走周烁然? 。 很快,就到了吃午饭的时间。 按着大家私下商议好的,刘腊梅没有特别款待周烁然。 今天的午饭菜是油煎溪鱼,野韭菜炒野鸡蛋,清煮冬瓜汤。 和平日吃的一样。 田家六口人加周烁然一共是七个人,吃三碗菜,着实有点寒酸。 刘腊梅不好意思起来,很想再去炒几个菜,或是去村里买些鸡鸭来。 但一向外向的小儿子,已经拉着周烁然坐到桌旁了,“周烁然,咱们乡下比不了你们城里啊,没有市场买菜,都是地里有什么吃什么。” 周烁然看着三小碗菜,点了点头,“菜确实有点少呢。” “等你写完了生,早日回了城,就能吃上好吃的菜了,今天么,将就下吧?”田国梁将筷子放在他的面前。 周烁然道,“不过没关系,我已经安排人送菜来了。”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摩托车的声音,有人高喊,“周烁然,你点的菜送到了!来接一下!” 周烁然站起身来,“哦,我忘记了说,我在镇上的好客来酒馆定了餐,每天早上七点会送早点,中午十二点送午饭菜,下午五点半送晚饭菜,今天会有八个菜送来,我拿不下,大家一起去帮下忙吧?” 田苗秀和其他人,“……” 第037章 带菜下乡体验生活 周烁然拉了下发愣的田苗秀,“一起去吧?” 田苗秀回过神来,“啊?好吧。” 周烁然当先往外走去。 田家人你看我,我看你,脸上的表情全都写着:带菜下乡体验生活?他们白操心了? 大家表情不自然,一起走出厨房。 摩托车的后座上,放着个大泡沫箱子。 骑车人双手扶着龙头,回头看了眼后座,“你们小心些拿,里头还有汤菜。” 刘腊梅走过去,打开箱子的盖子,发现里面放着几个盖得严实的透明塑料餐盒。 餐盒包装得极好,一点汤汁都没有洒出来。 她伸手去摸,还是烫的。 刘腊梅小心地取出一个个餐盒,大家一人端一点,端进了厨房。 八样菜,有红烧鲳鱼,珍珠米肉丸,糖醋排骨,爆炒嫩肝,鱼丸汤,白切鸡,腊鸭笋干汤,还有一碗红烧虾。 周烁然指着菜,“不知道大家喜欢吃什么菜,我按着他们餐馆里现有的,随便点了些,大家趁热吃吧?” 田家人:这是随便点的吗?这分明是将过年菜搬来了好吧? 田苗秀看到一碗碗菜摆上来时,直接愣住了。 这些菜,全是她爱吃的。 而且,这八样菜,是她前世和周烁然认识后,过的第一个年的年夜菜。 是巧合吗? 还是…… 这怎么可能呢? 田苗秀看向周烁然,周烁然的脸上,依如当年她初初见到他时一样,只有年轻人的纯真和率性,并没有后期的忧郁和清冷。 她想多了吧? 加上原先刘腊梅炒的三个菜,桌上有十一个菜了。 七个人吃十一碗菜,不可谓不丰盛。 田家人看到周烁然点的菜,表情尴尬,不敢下筷子。 周烁然看看这个,又看向那个,“你们不喜欢吃这些菜?那我再叫他们送些别的过来吧?” 田家人全吓住了。 这败家小子! 有这么败家的吗? 刘腊梅吓得慌忙摆手,“不不不不,很好很好,都是我们平时喜欢的。我们是想说,本该我们招待你的,怎好意思让你买了菜来?” 周烁然微微一笑,“没关系,我来伯伯伯母家,已经很打扰了,送些菜来,算是赔礼。你们平日里也忙,哪有时间做菜饭?反正我闲着,就交给我来安排好了。” 他率先拿起筷子,招呼大家,“大家吃吧,一会儿冷了不好吃了,就浪费了。” “就是,浪费了你得心疼钱了,大家吃吧,不吃周烁然得心疼钱了。”一向厚脸皮的田国梁,马上夹起菜来,吃得一点都不客气。 田苗秀看了眼周烁然,见他没看自己,拿了勺子舀了颗白胖胖的鱼丸放在碗里,小口吃起来。 这种像汤圆一样白糯q弹的鲩鱼丸子,是汉县的特产。 做法看似简单,但将鱼丸做得q弹且鱼肉不散,相当讲究技巧。 刘腊梅十分擅长做这种鱼丸。 前世,刘腊梅去世后,她学着做这种鱼丸,却怎么也做不成功。 周烁然知道她爱吃这种鱼丸,从不下厨的他,为她破例下厨学起了做鱼丸。 仅用了半天,浪费了三条鱼,他就学会了。 而一般饭馆的厨师们,得学几个星期,有人甚至一辈子都学不会。 “你们喜欢吃鲩鱼丸吗?”周烁然忽然问。 田苗秀抬头,看他一眼,没说话。 多话的田国梁抢先回答,“当然啊!全是鱼肉而且没刺,谁不爱?” 刘腊梅摇摇头,“鲩鱼丸做法太费时了,好吃也不能天天吃。得用刀将鱼肉一点点刮下来,两三个小时只能做一碗鱼丸。” 周烁然说道,“反正我挺闲的,我来做吧。” 田家人,除了田苗秀,全都看他,“你做?”这富家少爷又玩什么花样? “是啊,这是体验生活的一部分,田伯母,你教我做吧?”周烁然朝刘腊梅望来,“我学会了,我天天做给你们吃。” 刘腊梅看着一桌子菜,吃人嘴短啊,只得答应,“啊,好哪。” 田国梁悄悄翻了个白眼,觉得更有必要撵走周烁然了。 真想学做鱼丸,跑镇上找饭馆的厨子学,不是更省事?跑村里学纯属给他们家添麻烦。 吃罢午饭,刘腊梅洗碗时,周烁然提了条鱼,果然来找刘腊梅请教做鱼丸了。 刘腊梅哭笑不得,“好好,等我将碗洗好了,一会儿来教你。” 在厨房帮着一起洗碗的田秀英,看了眼周烁然,悄悄走出了厨房,来找田苗秀。 “小妹,你说那个周烁然,怎么就忽然跑来咱家来了?”她担心,周烁然会说出那天在厂里的事情。 “我也不知道。”田苗秀摇摇头。 “小妹,得想个法子让他快点走。”田秀英现在,很怕看到周烁然。 她害怕周烁然说出那天的事情,父母知道后会担心的。 “大姐,你也希望周烁然快点走啊?”田国梁走过来,伸着脖子,小声问两人。 田秀英吓了一大跳,“当然,咱们家这种情况,哪好意思留下人家?” 田国梁摸下巴,“我还有个主意!一定会让他知难而退。” 田苗秀皱着眉尖,“二哥,我可要提醒你啊,不得欺负人家。” “怎么会?”田国梁嘿嘿一笑,“瞧我的。” 他跑到厨房,拉过正在看刘腊梅做鱼丸的周烁然,“周烁然,有件重要的事情,差点忘记了跟你说。” 周烁然跟着他走,“嗯,田二哥你说吧。” 田国梁瞪眼,“……”谁是你二哥?“你还是叫我名字吧,咱们也不是那么熟吧?你姓周,我姓田,咱俩辈分排不到一块啊。” “这不是礼节喊法吗?比我年纪大的,我都这样喊,叫名字的话,反而是不礼貌的,比如,我喊你父母是田伯伯田伯母,我喊你就是田二哥,有问题吗?”周烁然说道。 田国梁挑眉,他怎么被一个小他三岁的小子给问倒了? 他可是实验中学的高才生! “那个,行吧行吧,随你吧。”田国梁挥挥手,“我跟你说另一件重要的事情,十分的重要,如果这件事情不办好,你就没有办法在我家住下去了。” 嗯,这个办法一定能撵走这小子! 第038章 周烁然又要做什么? 周烁然问,“什么事?田二哥?” 田国梁一副为难的样子,“是这样的,我家不是在挖屋后的浅水塘吗?我们家决定将那片塘挖出来做鱼塘。” 周烁然点头,“嗯,我知道这件事,田伯伯跟我说了。” 田国梁又说,“可你知道这其中的真相吗?” 周烁然挑眉,“什么真相?” 田国梁重重叹一声,愁苦着脸又说,“我父母大哥大姐的工作丢了,全家就指望那块鱼塘生活了。如果我们的鱼塘没有赚到钱,我们全家就得到别处去讨生活了,所以我们现在没有时间照顾你,我们得起早抹黑的挖塘泥,这就是真相。” 周烁然看着田国梁,“田二哥是说,希望我加入你们家一起挖塘泥?” 田国梁心说,你这小子好生聪明啊! 他很喜欢。 “那怎么好意思要你帮忙?你没挖过塘泥吧?”田国梁直摆手。 周烁然点头,“说的没错,我没有挖过塘泥。” 田国梁,“……” 这小子,这是顺着他的台阶下了? 这是又不想帮忙了? “田二哥,我先离开一会儿。”周烁然朝田国梁挥挥手,往队里的小路上走去。 田国梁喊着他,“周烁然,你去哪儿?” “我马上回来。”周烁然走得头也不回。 田国梁冷哼,“就知道这小子是个吃不了苦的富家少爷,行吧,知道乡下日子不好过,那就早些走吧!” 田苗秀走过来,看到周烁然离开了,她疑惑地问田国梁,“二哥,你刚才跟他说什么了?他去哪儿了?” “我哪知道?我跟他说,叫他帮忙我家挖塘泥,然后他就跑走了。呵呵呵——,这是怕吃苦躲开了吧。也行吧,知道会吃苦,过不了几天就会走了。”田国梁笑了笑,“别理他了,我们忙自己的去。” 田国梁去了屋后,接着挖塘泥。 田秀英也帮忙去了。 田苗秀想了想,悄悄去追周烁然。 想看看他究竟要做什么。 周烁然走得很快。 田苗秀几乎用跑的速度才跟上。 最后,她发现,周烁然走进了小队长田得旺家。 周烁然能忍受环境的艰苦,但让他亲自挖塘泥,他一定吃不消。 这是去跟田得旺求救? 算了,他知难而退,早些回去也好。 田苗秀看一眼小队长家大门,悄悄离开,往回走。 快到家的时候,她遇到了割猪草回来的桂芬婶子和田香芹。 桂芬婶子笑得比以往还要热情,“苗秀,你家来客人了啊。” “哦,是的。”田苗秀漫不经心,随口应道。 “他是城里人吧?”桂芬婶子往田苗秀家门口看了看,又笑着问。 “嗯,他是省城人,来这里画画写生的。”田苗秀答。 “呀,他会画画呀,我家香芹也喜欢画画。”桂芬婶子推了推女儿田香芹,“香芹,一会儿拿上图画本,到苗秀家来玩,跟着苗秀家的客人学画画。” 田香芹嘟囔着嘴,“妈,我不……”想画。 桂芬婶子不等她说完,扬手打去一巴掌,“你这孩子怎么不爱学习的?快回去拿图画本去!” 田香芹忍着委屈,“知道了,妈。” 田苗秀无可无不可,“香芹想来就来吧。” “好好好,那就这样说好了啊。”桂芬婶子喜滋滋地提着装猪草的篮子,拉着女儿回了家。 田香芹一进屋就抱怨着,“妈,我不想画画,你打我做什么?” 她画得不好看,美术老师说她画的牛四不像。 她天生就没有美术细胞嘛。 桂芬婶子丢下提篮,将女儿往屋里推,“快去洗把脸,换件好看的衣裳穿着,拿着图画本去苗秀家。” 田香芹不解地问,“妈,我去苗秀家,干嘛要换衣裳?” 她今天穿的衣裳,和苗秀的差不多嘛,又不比苗秀丑,干嘛要换? 桂芬婶子气得冷笑,伸手戳了下女儿的额头,“你个笨丫头,苗秀家的客人,可是省城来的,跟省城的人交朋友,将来有好处。” “有什么好处?我又不到省城读书。”田香芹撇唇。 桂芬婶子看到女儿的憨样,更生气了。 她压低声音说,“苗秀家的客人,是男生!” “对啊,我知道啊,那又怎样啊?”田香芹觉得妈妈今天特别古怪,说的话前言不搭后语。 她听不懂。 “哎呀,你要气死我了!”桂芬婶子拧了下女儿的耳朵,“总之,你一定要跟苗秀家的客人交朋友,你现在不去省城读书,将来呢?将来去省城办事呢?认识省城的人有好处。” 田香芹被说烦了,“知道了,妈。”先答应下来吧。 桂芬婶子催着女儿洗了脸和手,帮她找了件粉色的连衣裙和新鞋子,将女儿推出了家门。 田香芹叹了口气,捧着学校发的没有用完的图画本,拿了只铅笔,去了田苗秀家。 田苗秀正在厨房,看刘腊梅做鱼丸。 周烁然提了条鱼回来,刚要学做鱼丸,听了田国梁说的一番话后,出门去了。 大夏天的,家里没有冰箱,杀掉的鱼不能久放。 刘腊梅只好自己做鱼丸。 她将鱼皮去掉后,用刀一点点地刮着鱼肉。 田香芹走进厨房来,“苗秀,你家客人呢?” 田苗秀回头,发现田香芹换了身衣裳,还洗了脸,重新梳了头。 小姑娘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不在家,出门去了,还没有回来。”田苗秀说。 但是,她的话刚落,就听厨房外传来周烁然的说话声,“田伯伯,田伯母,田二哥!” “怎么啦?”刘腊梅往窗外看去,咦了一声,“这孩子,带这么多人来做什么?” 她清理了手上的鱼肉,走到厨房外。 田苗秀和田香芹,跟着走了出去。 在堂屋喝水的田国梁,听到屋外的声音,也走来看。 “这是……,周烁然,你带这些人来做什么?”田国梁指着周烁然身后跟着的一二十人,好奇问道。 这些全是队里的人。 大家伙不是提着铁锹,便是挑着装杂物用的簸箕担子。 有的还穿着齐腰的长统雨鞋。 “田二哥刚才说,要我帮忙挖塘泥,可我不会挖。我想着,鱼塘的事情不能耽误,便找了些人过来帮忙。”周烁然指了指跟来的人。 刘腊梅惊得睁大双眼,“啊这,我们出不起人工费啊。” “我出。”周烁然说。 第039章 周烁然居然已是万元户! 前来玩的田香芹数着人数,“哇,请了二十个人呢,这得花不少钱吧?” “啊这,烁然啊,这出了不少钱吧?”刘腊梅也问。 “一个人一天十块钱,请了二十个人,二百块工钱,我已经交到小队长手里了,他们干完活会去领钱。” 田国梁,“……” 田苗秀,“……” 刘腊梅,“……” 三个人一起惊得睁大双眼。 “都是一个小队的,我们互相都认识,周烁然你不必操心我们了,我们会按着你说的干完活的。”这些人笑着摆摆手,往田苗秀家屋后走去。 九零年,队里的农户们,忙碌一年扣除提留开支,一年到头,结余不了几百块。 毛巾厂的工人们,每天早起晚归工作十二个小时,也才一二百块的工资。 周烁然开十块钱一天的工钱,价钱属实高。 大家伙的工作热情十分的高昂。 “周烁然,你出了工钱?”田国梁更吃惊了。 田苗秀也不知说什么才好,“周烁然,你这样乱花钱,你父母知道的话……” “我卖了几副画,手头上有些钱,不需向父母要钱。”周烁然又说。 田苗秀恍然。 她想起前世,周烁然的特长是绘画。 进入大学后,他因为有绘画天赋,主修了设计。 曾竞标过国外的广告图设计,获得过大奖。 并开办了设计公司。 还没有毕业,他已实现了财富自由。 “卖了多少?”田国梁打量着周烁然,心说千万别是个太打击他的数字。 “五千八。”周烁然说。 田国梁吸了口凉气,“几副画就卖了五千八?” 好小子! 他自愧不如了! 不行,他得想法超过这小子! 不然太丢脸了! “是一副画,五千八,我卖了四副。”周烁然又说。 田国梁,“……”还让不让人活了? 十五岁的小子居然已是万人户! 啊不,双万元户! 太特么不公平了! “行啊,你接着画吧,我忙我的去了。”被打击到的田国梁,灰着脸,去了屋后。 他得让这块鱼塘,早点变现。 当不了双万元,至少要当个万元户! “我……我也忙去了,你自便吧。”田苗秀朝周烁然摆摆手,也往屋后走去。 她知道,她家二哥一定受打击了。 前世的周烁然,就是个天才少年,再活一世,他也不会太差。 但她相信,她家的二哥,这一世也该活得灿烂才是。 她要帮二哥。 周烁然看着田苗秀的背影,说道,“田苗秀,你要不要看我画画?” “不要!”田苗秀没回头。 她没那么闲。 田香芹笑眯眯走过去,“你叫周烁然?巧了,我也喜欢画画,你教我画画吧?” 周烁然往她的图画本上瞧了一眼,淡淡说道,“你先回去练习练习素描再说。” 说完,他走进屋里去了。 田香芹看着手里的图画本,封面上画着一座房子图,是她画的。 虽然墙壁有点歪,但却是她最好的一副画了。 “好的,不过周烁然,我要练习多久啊?”田香芹走进堂屋去问。 周烁然没理她,将卧房门关了。 田香芹看了眼自己的图画本,耸了耸肩头,回了家。 桂芬婶子看到她回来,疑惑问道,“你怎么就回来了?没跟苗秀家客人学画画?” 田香芹叹了声,摇摇头,“他叫我回家练习素描再去找他。” 桂芬婶子高兴地笑了,“啊,这不算坏事,那你快练习去啊,练习个几遍再去请教也是一样的。” “好啦,我去画画了。”田香芹虽然不喜欢画画,但她发现,画画就不用做家务不用割猪草了。 太好了。 田香芹认真地画了一遍又一遍房子。 桂芬婶子坐在屋前,洗着衣裳,听到田苗秀家方向,传来不少人的说话声。 她咦了一声。 “田苗秀家怎么回事?怎么有那么多的人啊?” 坐在屋里画画的田香芹,伸着脖子看向外面回道,“妈,苗秀家的客人请了不少人帮忙挖塘泥。对了,工钱还是苗秀家客人周烁然出的。” “什么?”桂芬婶子嫉妒了。 听着说话声,请的人不少呢。 一天五块钱的话,十个人一天就是五十了。 桂芬婶子想了想,丢下衣裳,跑到田苗秀家屋后来看情况。 看到忙碌的人们,她惊讶了。 不止十人! 有……她数了数,居然请了二十人! 让她更惊讶的是,她听到那些人在说,干一天的活,有十块呢! 田苗秀家的塘有三亩多,这怕是要挖上个把月吧。 一个人一个月就能赚三百块了! 桂芬婶子激动了。 嫉妒完田苗秀家,她心中想到一个赚钱的事情,转身飞奔往家跑。 “香芹爸,香芹爸,哎呀你别睡了,快起来!”桂芬婶子跑进卧房,将她男人推了推。 她男人赌博跟人打架,打折了胳膊。 但休息了半个月了,基本已经好了。 可就是不愿意干活,说是干活赚不了几个钱,何苦去地里辛苦? 还不如在家睡大觉,养好精神去赚大钱。 “吵什么?睡个觉也不让睡的?死婆娘,老子锤死你!”桂芬婶子的男人田祥贵,翻了个身,抬脚就去踹桂芬婶子。 桂芬婶子没躲得及时,肚子上被踹了一脚。 气得她哭着骂,“老娘找到一个发财的事情要告诉你,你还踹我?我……我不活了!” 她身子一扭,坐到地上拍地哭了起来。 原来是有发财的事情。 田祥贵的脾气好了一些,将她从地上拉起来,“那你不早说?行了行了,一天天的,要死要活烦不烦的?说吧,什么发财的事情?” 桂芬婶子抹了眼泪,指了指田苗秀家方向,“长发家在挖塘泥,那个城里的客人请人帮忙挖,开价十块钱一天,咱队里有二十人都去帮忙了,你也去吧。十块钱一天呢,能买好几斤肉了。你挖两天,就能买双新皮鞋了。” 田祥贵是个不爱干活的人,马上冷笑起来,“什么?你叫老子去干苦力?不去不去!要去你去!” 桂芬婶子气得跺脚,“这不做那不做的,活该家里穷!我这几天身上来了不能下水不能干重活,不然早去了。” 田祥贵虽然不想去,但他想到另一个赚钱的活儿。 他摸摸下巴,阴阴笑了笑,往田苗秀家走去。 第040章 前世的他,也这么热情吗? 桂芬婶子见他往田苗秀家方向走,以为他听进去了她的话。 她追过去说,“你去帮忙的话,得自己带家伙什,带把铁锹去吧?” “我先去看看,你忙你的去,衣裳洗了吗?少管老子的闲事!”田祥贵踩着拖鞋,踢踏着走了。 桂芬婶子看到,田祥贵走到田苗秀家屋后水塘那儿去了,这才没追了,返回来接着洗衣。 田祥贵来到浅水塘跟前,有人看到他,招了招手,“祥贵啊,一起来挖塘泥啊!” 田祥贵抬了下左胳膊,“胳膊还没有好,不得劲,你们挖吧。” 他寻了个干净的地方蹲着,从包里摸了只烟点着了,慢悠悠地抽着。 田祥贵是队里有名的懒汉。 苦力活是不屑于干的。 喜欢赌博,幻想发大财。 但手气不好,输多赢少。 虽然只生有一个女儿,虽然他婆娘桂芬婶子勤劳。 养猪养鸡种田做小工,忙里忙外的。 但因为他好赌,家里哪怕攒了十块钱,也会全拿去赌。 没钱他就扛家里粮食捉了鸡鸭去赌。 所以他家是本小队最穷的一户。 桂芬婶子气得闹了好几回上吊。 他依旧死性不改。 刚才大家喊他去帮忙,不过是客气话。 因为大家心知,他是不会干苦力的。 田祥贵指了指田长发一家挖出的一个坑,笑着道,“这有多深啊?” 田长发不怎么在村里长住,不熟悉田祥贵的品性,老实回道,“哦,鱼塘得深挖,中间挖两米深,这边沿是一米半,你说的这个坑是边沿的,有一米半深了。” 田祥贵笑道,“我个子才一米六五,我要是掉下去了,正好淹到嘴巴吧?这踩到淤泥里,往下再陷一陷的,我就没命了啊,是吧,长发哥。” 田长发也笑了笑,“祥贵,所有鱼塘都不浅的,你别往这附近走啊。” “我也不想走啊,万一我走夜路不小心掉下去了呢?”田祥贵摇摇头。 田长发被问得愣住了。 “祥贵叔,我们会在路口拦上栅栏的,哪怕天黑,你也不会走到鱼塘这边来的。”田苗秀看他一眼,说道。 这片浅水塘的对面是一片深水塘,是队里另一户的承包鱼塘,中间有条一米宽的小路拦着,小路上长满了荒草,从没有人打此过。 另一面是长了不少杂草的茂密的荒树林,也没人经过。 再一面是一户人家的围墙,那家的墙内种了些果树,为了防孩子们偷果子,所以建了院墙。 还有一面是田苗秀家的后门外。 但从浅水塘到后门那里,还有几十米距离,田苗秀家的门前又是村路,人们从村路上饶过田苗秀家的屋子,可以走到浅水塘这里。 田苗秀说的法子是,在她家屋子的两旁竖起栅栏就可以拦着路人去浅水塘。 “哦哦,那敢情好。”田祥贵哈哈哈笑了笑。 大家接着忙,再没人理会田祥贵无聊似的闲话。 田祥贵蹲在塘边没意思,抽完一只烟后,就回去了。 他闲逛回了家。 桂芬婶子忙问他,“你去长发家看了吧?我没有骗你吧?十块钱一天的工钱呢。” 田祥贵根本没问工钱的事。 他听烦了,“你烦不烦的?老是十块钱,十块钱!老子想到的赚钱法子,一次就能赚一千块!” 桂芬婶子听多了他的吹牛话,翻了个白眼,“你先赚来十块钱,再赚你的一千块,我才相信!” “我吃多了撑着去赚那十块钱?”他拍拍袖子,背着手往屋里走,“从现在起,你少烦我!我明天就会将那一千块赚回来!” 桂芬婶子回头看一眼屋里,又翻了个白眼,低声冷笑,“你要是明天能赚来一千块,老娘把这盆洗衣水喝了!” 。 转眼间,就到傍晚了。 天黑不方便做事。 再说这又是在水塘边,会有危险。 田长发朝大家挥挥手,喊道,“辛苦大家了,今天就到这儿吧。” “不辛苦不辛苦。” “这不是应该的嘛。” “长发,我们明天还来帮忙吧?” 大家伙纷纷说。 这钱可是周烁然出的。 田长发哪敢应答他们的问话? “哦,不……”他正要说不必了。 周烁然从堂屋走出来,向大家说道,“你们回去时到小队长家去领钱吧。明天想来的,直接来田伯伯家报道。由国栋哥哥登记,早上七点来,超过七点不收人啊。中午天热休息三小时,傍晚回去时到国栋哥哥手里领钱,还和今天一样,十块钱一天,直到这片塘挖好为止。” 现在是七月,地处长江边的汉县,正是不太忙的时候。 除了家里种大片西瓜的忙一些以外,种各种菜的农户都不太忙。 江豆黄瓜茄子四季豆番茄葫瓜等,不必每天去摘。 水稻田隔一天去看下水就好。 天天大太阳的晒着,棉花地里除一次草能管好几天。 农药也不必天天打。 这时节等于半闲状态。 现在有十块钱一天的临时工做,没有一人不同意。 大家都说“好说,我们明天七点前准时来,早上凉快,早来早做事”。 还有人说,“周烁然啊,我再找个人来帮忙行不行啊?” 这是有财一起发了,想找亲朋一起来发财。 周烁然点头,“只要这塘边还站得下人,你们尽管带人来。” 这片塘有三亩多地,加上田长发家的人,干活的才二十几人,再来这么多人,也完全够站。 有周烁然这句话,大家都说明天会带人来。 当然了,也有少数几个说明天家里有事情,没空来,过两天再来。 周烁然很爽快地同意了,“我这儿是做一天工结算一天的钱,你们想来就来,有事不来了,都没有问题。” 工钱现结,价钱还高。 大家都对田家这个城里客人周烁然印象极好。 人们说说笑笑着,三三两两离去。 看着周烁然有条不紊的安排,田苗秀惊讶地睁大双眼。 前世她认识周烁然时,已经高中毕业了。 那时,他是大三的学生。 她没见过他的少年时。 前一世,他少年时也是这么热心帮助人?也十分善于安排事情吗? 第041章 鬼鬼祟祟的人 抓了周烁然又请了人来帮忙,这一天的花费就是好几百块。 抵得上队里农户之家一年的结余了。 这叫田长发和刘腊梅两口子很过意不去。 全家还私下里排斥周烁然呢,希望他快点回城去,没想到周烁然帮了家里大忙。 刘腊梅心中很是愧疚。 不好意思再撵周烁然走了。 田秀英也不好意思说周烁然了,皱起了眉头。 刘腊梅甚至喊着小儿子田国梁,去买西瓜和冰汽水来。 田国梁心里也叹气,拿人手软了,这还怎么撵人? 周烁然今天请了人来,人多力量大,已经将浅水塘挖了一人深,五六个桌面大小的水坑。 “知道了,妈。”田国梁洗了把手,快快乐乐地跑走了。 田苗秀看了眼周烁然,抓了个提篮跟着田国梁走,“我也去,二哥,你一个人拿不下的。” “那你走快点!”田国梁朝田苗秀招招手。 “烁然啊,你又请了人帮忙挖塘泥,我们不知该怎么感谢才好。”刘腊梅不好意思说道。 田长发也说,“这又叫你破费了。” 周烁然却说,“田伯伯,田伯母,我来你们家借住,看到你们有困难,怎好意思不帮的?你们不必纠结这些钱的问题,真要感谢的话,让我多住些日子吧?几天前我报了省青少年金秋绘画比赛,主题是劳动的人民。我是特意来乡下寻素材的,你们家挖塘泥的情景,正好是我的绘画素材,我该感谢你们提供了灵感才是,你们不必特意感谢我。” 刘腊梅和田长发,还有田国栋田秀英,不大懂画展的事情。 但见周烁然说得十分的严肃有理,他们倒不好说什么了。 “那,那行啊,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吧,反正我们家屋子也多的,你可以随便住。”田长发爽快说道。 “画画的事,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你尽管说。”刘腊梅也说。 “好的,田伯伯,田伯母。”周烁然浅浅笑道。 . 小队中有户人家专业种西瓜卖。 田国梁带着田苗秀,去那家买了两个大西瓜。 刘腊梅叫他买西瓜,没说买多少个。 但他想着,家里人多,还是买两个吧。 再说了,家里还住着个财主呢。 得人好处,不给点吃的好处堵堵周财主的嘴,不得被说小气? 一只西瓜七八斤重。 田国梁抱一个倒是轻轻松松,但抱两个也没办法抱了。 倒不是重,而是,西瓜滚圆圆的,没法拿。 万一掉地上去了,啪叽一下,就得碎成渣渣。 田苗秀见他左右为难,好笑地摇摇头。 她向那卖西瓜的农户说,“大爹家可有旧蛇皮袋子?借我哥装下西瓜。” 卖西瓜的老汉笑着道,“有有有,借什么借的?你们只管拿去装。”他拿了蛇皮袋出来,将两个西瓜装好,帮田国梁扛肩头上去,笑着拍拍田国梁的胳膊,“你还不及你妹妹聪明呢,哪有用手拿两个西瓜的。” 田国梁被说不如田苗秀,一点都不生气。 他嘿嘿一笑,“大爹,我妹妹本来就比我聪明啊。” 兄妹俩快快乐乐离开瓜棚,又去买汽水。 田苗秀站在队里代销店门前的旧冰箱旁,打量着里头的汽水瓶子。 这时候,可口可乐和雪碧还没有攻击乡下。 乡下代销店里,卖的最多的是玻璃瓶装的北冰洋汽水。 有普通薄荷味白汽水和橙子汽水。 五毛钱一瓶。 对于这时代的人来说,价钱属于较贵的那种。 人们解渴,最多只吃一毛一只的冰棍。 一些会讲价的嬢嬢们,会跟人砍价到二毛钱买三只冰棍。 “多少钱一瓶汽水?”田国梁站在冰柜前,指着里头的汽水。 “五毛五毛,天天都是这个价。”代销店的老板说。 县城和镇上的百货供销社,还在走国营,乡下的代销店从改开后,已经被私人们占去了。 “三块钱买七瓶,怎么样?好喝的话,我们明天再来买。”田国梁跟老板讲价。 田苗秀挑眉,心说她家读死书的二哥,好会讲价。 “行行行,薄利多销吧。”老板点头,“要哪种味道的?” “橙汁的。” “好嘞!” 田苗秀将七瓶汽水,小心地装在带来的菜篮子里。 她要提着时,田国梁横了她一眼,“本来就长的不高,再提重物,越发不长个了,当心长成个矮冬瓜,吃饭爬不上桌。” 田苗秀气笑了,“我不就比你矮吗?我怎么就成矮冬瓜了。” 帮忙就帮忙吧,真是的,干嘛损她? 田苗秀嘴里气着田国梁,但心里却是暖暖的。 有二哥真好,尽管,他会贬损她。 “难说。”田国梁接过田苗秀手里的提篮,将肩头的西瓜袋子挪了挪,“走吧走吧,天都黑了。” “来了!”田苗秀跟着腿长的田国梁,一路小跑着往家走。 快走到家门口的时候,田苗秀看到水塘那儿,有个黑影子在晃来晃去的。 “二哥,那儿有个人!”田苗秀小声说,拉了拉田国梁的袖子,指着浅水塘那儿,“这天都黑了,那水塘边能有什么?那人在做什么?” 低着头,找着什么的样子。 鱼塘还没有挖起来,根本没有鱼。 塘里也没有野茭白没有野菱角。 鬼鬼祟祟的样子,太奇怪了。 田国梁眯了下眼,也小声说,“走,前去看看。” 兄妹二人,没有马上回家,而是转道往浅水塘那走去。 到了近前,他们借着浅淡的月光,看出那是今天到浅水塘边聊过天的田祥贵。 田香芹家那个好吃懒做烂赌成性的老爸。 “他是不是想搞破坏?”田苗秀小声说。 白天的时候,田祥贵在浅水塘那儿说了些奇怪的话,他问田长发那个坑是不是能淹过他的头。 他为什么那么问? “苗秀,那里坑坑洼洼的,当心踩水里了,我去看看,你不要去。”田国梁将蛇皮袋子和提篮放在一棵树旁,轻手轻脚往前走。 田苗秀也跟了上前,“我也去。” “你别去,你个儿矮,万一掉水里了,可不得了。”田国梁将田苗秀往回推了一把。 这话让田苗秀眸光一亮,万一掉水里了…… 莫非那个田祥贵,想掉水里去? 他要跳水? 一个赌鬼跳水,可能吗? 田苗秀心中越发好奇了。 第042章 掉进了周烁然话中的圈套 “二哥!”田苗秀拉了拉田国梁的胳膊,“那是香芹爸爸!” “我认出来了!”田国梁冷哼。 “他可能想跳水!”田苗秀又小声说。 “跳水?他为什么要跳水?”田国梁听不懂了,疑惑问道。 “谁知道呢?我听说,香芹爸爸是个好吃懒做烂赌成性的人,他可能是想搞什么名堂,从咱家弄点好处?”田苗秀说。 财大气粗的周烁然,在这里闹的动静太大。 引来正常人发财,也会引来小人动歪心思。 “哼,那我越发要看个清楚明白了!跑咱家塘里来跳水,是想干什么?”田国梁朝田苗秀摆摆手,“小妹,你要跟着的话,得跟紧点,别跟丢了!天黑看不清路,很危险的。” 田苗秀笑眯眯应道,“好,二哥。” 兄妹二人弯着腰,利用树木的遮挡,悄悄往前走去。 就在这时,在塘边看来看去的田祥贵,忽然跳入塘里。 他扑通着大声叫嚷着,“救命啊,来人啊,救命啊!” “呀,是祥贵叔啊,祥贵叔你怎么掉水坑里了?”塘边的杂树林里,有人大声喊道。 “快救我,我快……咳咳,我快淹死了!”田祥贵大声嚷道。 “好好好,我想办法救你。”那个人说。 “田伯伯,田伯母,人在这儿!”只听周烁然的声音,在另一个方向忽然说道。 紧接着,一雪亮的手电灯光照来。 水塘中的田祥贵被照得睁不开眼,手不停地划着水。 那个喊“祥贵叔”的人,将棍子伸入水中,努力救着田祥贵。 手电灯的光近了,周烁然田国栋田长发和刘腊梅,一起从一处方向跑到塘边来。 这忽然来的一幕,将田苗秀和田国梁看懵了。 “二哥,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走,看看去!” 两人来到了塘边。 田祥贵已经被救起来了。 他一身淤泥,头发上脸上也糊了不少。 “我说长发,你这坑挖得太深了,我就知道会出问题,看看,我这不掉水里了嘛,哎哟……我这左胳膊好疼啊,这胳膊前几天折过,昨天刚好点,这跌一下怕是变严重了。长发,你得赔我损失费。”田祥贵走到田长发的面前,指着自己耷拉下垂的左胳膊。 “长发叔,祥贵叔的胳膊一定废了,你可不能不管!”那个救了田祥贵的人也说。 “这边是怎么回事啊?你们都不睡觉的?在吵什么?明天不上工了?”小队长田得旺的声音,从前方远处传来。 他的手里,提着挡风的马灯。 田祥贵听到他的声音,马上哭诉起来,“得旺叔,你来得正好,你快评评理吧。” 田苗秀眯了下眼,好个恶人先高状! 田国梁冷笑,“脸皮真厚,自己往水里跳,还敢要赔偿?” “爸,妈!他是自己跳进去的!凭什么要我们赔!”田国梁走过去,大声说。 “我们看到了。”田苗秀也说。 “胡说,我吃多了撑的往里跳?我个子矮,跳进去不怕淹死?这塘可是养鱼的,你们挖得又深,我又不是傻子我往里跳?”田祥贵抚着自己的胳膊,一脸的委屈,“明明是你们家的水塘没有围起来,害得我掉下去了,反而诬陷我。得旺叔,你得评评理啊!” 田祥贵说得委屈极了。 田得旺听糊涂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祥贵,你说你大晚上的,没事上这儿来做什么?这周围好几个水塘,黑灯瞎火的,看又看不清的。” “我……我尿急,走路边撒尿,撒完就往回走啊,哪晓得我方向走错了,又看不清,就掉水塘里了。得旺叔,他们该拦住水塘才是,我就不会掉下来了嘛。幸好有五子拉我一把,不然你们明天就该吃我的席了,可怜我家孩子还没有成年,差点就成了孤儿。” 他一边说着,一边哭着,别提有多委屈了。 田苗秀听得直皱眉头。 田国梁大声嚷着,“你在胡说!” 田长发这时说道,“祥贵,你在撒谎!咱们两家是邻居,你怎么能这么害我?” “是啊,咱们是邻居,可你在害我啊,塘挖得这么深做什么?我差点被淹死了!”田祥贵又狡辩道。 “这村里的塘,哪家不是挖得深的?你要撒尿站路边撒就行,大晚上也没人看到你,你为什么要走到塘边来?你是成年人,得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连老实的田国栋,也看不下去了。 “我我我……我……总之我这胳膊废了,你们不赔,我到派出所告你们去!”田祥贵跺了下脚,往地上一坐,耍起赖来。 “田祥贵,乡里乡亲的,你这是做什么?”田得旺看不下去了。 “得旺爹队长,我说句公道话吧,要不,就让长发叔赔点他的损失费吧?大家别闹厉害了,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救起田祥贵的人,笑着做和事佬。 “田伯伯,咱们还是报警吧,我这照相机里可拍得清清楚楚,有人偷了我的东西慌不择路逃跑,掉水里了。”周烁然看向田祥贵,不紧不慢开口说道。 田祥贵从地上跳起来,“我没有偷东西!喂,你可别诬陷我啊!” 周烁然说,“我看到有人偷了我的东西,往水里跳去,大家伙可以在刚才那个坑里捞一捞,如果捞到一个装着梅花牌机械表的盒子,就说明刚才掉下水里的人是小偷。” 田长发也说,“刚才烁然说有人从他的屋里跑出去了,还说少了东西,我们才一起追出来的,才追到这里,就听到有人掉水里了。祥贵?刚才从烁然屋里跑出去的人是你?” “呀,刚才跳这坑里的,不是只有祥贵叔吗?祥贵叔?除你之外,刚才再没有别人跳水坑了吧?”田国梁发现了反转的时机,马上笑着问。 “啊?祥贵,你偷了周烁然的东西?你你你……你怎能这么做?你叫我说什么才好?”田得旺气得跺脚。 几个人轮番说田祥贵。 田祥贵又急又气,语无伦次起来,“不是,我没有偷,你们瞎说。啊,五子可以做证……,他看到我掉水里的。我没有去长发家,更没有去周烁然的房间。” 他只是悄悄跳下水坑,想敲一笔田长发家的钱,怎么就成了小偷了? 谁诬陷他啊? 气死他了! 周烁然从怀里摸出几张照片来,递向田祥贵,“我的一次成相照相机,可拍得清清楚楚,小偷偷了东西掉进了水坑里。祥贵叔,这是你吧?” 田祥贵傻眼了,那照片上的黑影子,确实拿了个盒子。 可这……,不是他啊! 要说自己掉进水里了吧,这不是自认是小偷? 田祥贵发现,只要承认,就掉进了周烁然话中的圈套里。 第043章 不能忍! “这这……这是你以前拍的吧?”田祥贵不服气地直瞪眼。 周烁然冷声道,“这是刚刚拍的,你看这上面的日期,时间,正是几分钟前!相机有自动生成时间的功能!几时拍的,就是几时发生的事情!那人跑的时候,我飞快按了快门!时间就在不久前!” 他拍了拍肩头挂着的小相机。 田苗秀微微挑眉,周烁然居然想到用相机拍证据! 这做法,像是算准了有事情发生似的! 田祥贵不懂照相,但看那照片的角上,确实写着今天的日期和刚才的时间,他心里又慌又气。 他想诬陷田长发家,没想到反被田长发家的客人诬陷了。 “不是我,我我我……我没有偷东西!”田祥贵大声嚷道。 “田队长,为了不冤枉人,不如请人找下塘底吧,那个盒子可不小,找到东西,就能说明真相了。”周烁然也不跟田祥贵争辩了,朝田得旺点了下头。 田得旺也想搞清楚事情的真相。 刚才他在家纳凉呢,有个小孩说这里有人掉塘里了,他就走来看。 没想到,真遇到了。 田祥贵这人是个无赖,田得旺想借机教训下他,同意了周烁然的建议。 再说了,他可不敢得罪周烁然! “对对对,找下塘底,有那个盒子就能说明问题。”田得旺点头,“五子,你下去找下吧。” 那个救了田祥贵的人,不情不愿地应道,“好呢,得旺队长。” “我也去找,我可不放心别人找。”田国梁撸了袖子,脱了鞋子,就往塘边走,“周烁然,你指个方位来,东西被人丢在哪里了?” 他看出来了,那个五子是田祥贵的人。 东西掉在水里,对方说没有找到,不是没证据了? “田二哥,看照片的位置,应该在这里。”周烁然用手电筒在水里照了照。 “好,我找上来!”田国梁在水里慢慢地走着,拿脚感应着。 没一会儿,他高兴地喊起来,“找到了,我踩到了一个硬疙瘩!” 他捏着鼻子,潜入水里,将东西摸了上来。 “呀,真的是个盒子!”田苗秀惊讶说。 但她心中却是疑惑的。 刚才她和田国梁跟着田祥贵来到水塘边,没看到田祥贵往水里丢东西啊。 这塘里怎么有个东西? 是周烁然冤枉了田祥贵,还是…… 周烁然的安排? 田苗秀看向周烁然,周烁然这时,也恰好朝她看来。 田苗秀飞快偏过头去。 算了,按前世周烁然的脾气,他确实会这样安排。 腹黑,狡猾,城府深! “那正是我装手表的盒子,田二哥,你打开看下,里头可有一枚手表?”周烁然将手电灯的光,照向田国梁手里的盒子上面。 “嗯,我来看看。”田国梁将盒子浸入水里冲了冲,洗掉上面的淤泥后,轻轻打开来看,他惊讶道,“没错,里头确实有枚手表!” “还好还好,手表还在!”周烁然一副松了口气的表情。 这下子,换作田祥贵不轻松了,“喂,我我我我,这盒子的事情,我不知道啊,你们别问我,我什么也不知道!” 田国梁爬上岸来,将盒子递给周烁然。 他冷笑了声,“祥贵叔,刚才周烁然拍到了小偷跳水塘里,你又正好跳水塘里,你说小偷不是你,又是谁啊?看,这证据还有呢。” 哈哈哈,他算是看明白了。 田祥贵想讹诈他家,没想到被周烁然这个腹黑小子给算计了! 也算一物降一物吧。 他且站在一旁看热闹。 田祥贵现在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喊自己掉塘里的是他,现在有人抓刚刚掉塘里的人。 他要是承认了自己刚掉下塘,这不是主动承认是小偷么? 不行不行,不能承认。 “得旺叔,你是看着我长大的,我在队里住了三十五年了,可没干过一件偷窃的事情啊!”田祥贵急得要哭了,拉着小队长田得旺哭诉起来。 他说的倒是真的,虽然烂赌,倒是没有偷过东西。 当然了,如果将偷他媳妇桂芬的不算在内的话。 田得旺嫌弃地推开他,“你站好,我原谅你有什么用?得问周烁然。”他摇摇头,又朝周烁然陪笑说道,“烁然啊,你看这……,东西找回了,大家又都是一个队里的,这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闹得太过了不好吧?” 周烁然看一眼田祥贵,说道,“得旺队长,您还是问问田伯伯家吧,我只是借住在这儿的,万一我原谅这人了,我走了之后,他又来找田伯伯家麻烦呢?” 田得旺说道,“对对对,你说的对,长发,你说呢?”他看向田长发。 田长发叹了声,“行吧。” “不行,得叫他写个保证书!下回再来,我们得将今天的事情一并算在内!”田国梁冷声道。 “还要写保证?”田祥贵不干了。 “这里有照片,如果我送到派出所,这件事可说不清哦。”周烁然淡淡说道。 看到照片,田祥贵不敢再说了。 今天没有证人给他做证,真到了派出所,吃亏的可是他。 算了,算了,自认倒霉吧。 “我写了保证书,你们不得再找我麻烦,这照片也给我毁掉!”田祥贵冷冷说。 “好好,行行。”田长发同意了。 “那就说好了,我来做个见证吧。”小队长田得旺看了看两方人。 两方人都没有意见了。 大家走到田长发家正屋门前,由田国梁写了保证书,双方签字按了手印。 一式三份。 田得旺收了一份塞怀里去了,拍拍一脸沮丧的田祥贵,“行了行了,回家去吧,你说你,在家休息不好,大晚上的瞎逛什么呢?” 田祥贵看了看那些照片,气得撕了个稀碎。 想扬在田长发家大门口,但他又想了想,还是捏手里了。 可不能丢在这里,不是给人家留证据吗? 他捏着照片碎片,沮丧地回了家。 得,一千块没有敲诈到。 还将刚好的胳膊扭了下,他这是倒的什么霉? 田家那个城里小客人,怎么那么厉害的? 气死他了! 要不,去打一顿那小子? 田祥贵咬了咬牙,恨恨地发誓,找机会一定打一顿周烁然! 。 田苗秀看到田祥贵走后,将周烁然拉到一旁,小声问他,“今天晚上的事情,是不是你安排的?” 太像他前世的做法了。 周烁然看着她,眸光幽沉,“那个田祥贵是个泼皮,他想敲诈你家,你能忍的?田苗秀,做人不能光行善,有时候就应该狠一些!” 第044章 暗恋大哥的姑娘 田苗秀想到前世,受尽的那些苦楚和委屈。 她轻轻勾了下唇角,冷笑道,“我没有行善,你不出现,我和二哥也会教训他一顿,我们看到他走到塘边,也看到他跳了下去。他白天说了些古怪的话,我就猜到他一定会搞事情。” 周烁然听她说着自己的想法,眉眼渐渐柔和起来,“不错。” 说完,就走开了。 田苗秀愣了下,话还没有说完呢,这就走了? “等下,周烁然,还有件事情,要问你。”田苗秀追了过去。 周烁然停了脚步,转过身来。 田苗秀跑得急,又差点撞到他了。 她直接沉下脸来,“你别走那么快,也别转身那么急!” 这个毛病,也跟前世一样! 周烁然看着她气呼呼的脸,不禁莞尔,“嗯,好吧,下回不了。对了,你想问什么?” “那个照片是怎么回事?我明明看到田祥贵空着手跳下水塘去了,可你拍的照片上面,他怎么拿着东西?”田苗秀想了很久,也没有想到是怎么回事。 若是几十年后的数码照片,p图做假很容易做到。 现在的话,冲洗的照片也可以做假,但一次成相的照片,根本做不了假。 “因为那些照片,是我事先就调好色做好了。”周烁然轻轻勾唇,“正如你说的那样,田祥贵这人不务正业,又在白天时说了那些话,我料到他会来搞破坏,所以事先做了个局。再说这队里的人,又没人懂冲洗相片和一次成相照片区别。嗯,田伯伯和田伯母还有田大哥田大姐,都知道。” 他的表情,浮着些小得意。 田苗秀听完他的自诉,一点都不惊讶。 论算计人,他前世就没有输过任何人。 她这么问,纯属想弄清楚照片是怎么回事。 周烁然想算计人,有的是法子。 他是天才少年。 “原来是这样。”田苗秀挑了下眉,表示知道了,“不过,那田祥贵是个泼皮,你得当心他报复你,你在村里没有朋友,一个人出门时小心点。” 周烁然一瞬不瞬看着田苗秀的脸,“田苗秀,这里有人欺负我,你会不会帮忙?” 田苗秀想说,你前世怕过谁? 需要她保护? 但现在,他还是个少年,也许,他需要她保护吧。 “当然会,我家收了你的四百块,拿人手软啊!”田苗秀点了点头,走开了。 她说得相当的轻描淡写。 但周烁然还是很高兴,“田苗秀你要说话算话!” . 田祥贵一身淤泥回了家。 少不了被桂芬婶子一顿责备,“你成天瞎逛逛的,这又是掉到哪个茅坑里了?一身都是丑泥水?”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心情正不好的田祥贵,气得扬手朝桂芬婶子的脸上扇去一巴掌。 “老子要你管!” 桂芬婶子被打懵了,她哭着骂道,“老娘忙里忙外操持家里,还被你打,我不活了!” “不活就去死!那塘里又没有盖子,你想死现在就去死!”田祥贵又伸手锤了桂芬婶子几下。 桂芬婶子气得扭身就走,跑出了屋子。 田祥贵翻了个白眼,找水洗澡去了。 桂芬婶子抹黑走到水塘边。 想到伤心事,气得她想跳水塘。 但又一想,凭什么是她死,而不是家里那个烂赌鬼还打人的男人去死? 她咬了咬牙,又扭身回了家,将睡得迷糊的女儿田香芹拽起来,“走,跟妈回外婆家去!” 田香芹打着哈欠,“妈,这天都黑了,看不清路呢。” “打个手电灯走路,现在就走!”桂芬婶子催着女儿快点。 连夜,她带着女儿回了娘家。 让家里那个烂赌鬼一个人过去吧! . 一场风波过后,田苗秀家又恢复了安宁。 大家坐在堂屋里,吃着西瓜喝着汽水聊着天。 田长发是个老实人,对周烁然算计田祥贵这件事,虽然没反对,但也不赞成。 “都是一个队里的,天天见面的。大家下回见到祥贵叔,别说今晚的事。”田长发看着大家说。 田国栋和田秀英嗯了一声。 田苗秀没说话,田祥贵不惹她,她是不会说的。 田国梁吸了口汽水,说道,“爸就是老实,跟他那种无赖,有什么好道理可讲?咱们对他客气,他还以为咱家人怕他呢!” 田苗秀也说,“爸,我们家多年不在队里住,队里人看我们的眼光,跟看外乡人一样,带着排斥。二哥说的对,做人不能太老实。下回有人到咱们塘边晃悠,直接说他想偷鱼!看他下回还敢不敢来!” 刘腊梅皱眉,“这……真的好吗?” 田苗秀点头,“妈,就该这么做,妈要是觉得我说的不对,明天可以去看看其他承包户,那几家可彪悍得很。” 任何地方都不乏嫉富之人,有些心胸狭窄的,看到别人比自己有钱就是罪。 专门针对队里的承包户,什么偷鱼偷菜太常见了。 叫他们承包,那些人又不肯吃苦。 承包户不彪悍,怕是白忙一年。 刘腊梅点头,“我明天去看看其他家怎么在看鱼塘。” 。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 按照前天说好的规矩,前来帮忙的人,果然不到七点就来了。 田国栋拿了本田苗秀的旧作业本和圆珠笔,坐在屋后的树荫下登记起来。 今天来了有二十三人。 登记后,不消田国栋安排,大家各自忙开了。 队里虽然有田祥贵那样的懒惰泼皮,但大多数的人都善良勤劳。 七点整,周烁然在镇上早餐店订的早点,准时送到了。 送早点的,是个骑三轮车的年轻姑娘。 她穿着白底粉红小花的确良衬衣,黑裤子。 微笑时,脸上会出现两个小酒窝。 和人说话时,双眼皮大眼睛里,闪着精明和泼辣。 田苗秀认出了她。 暗恋过大哥田国栋的姑娘,王燕呢。 前世的一天,这姑娘拿了把旧雨伞还到家里来,说是几天前田国栋借她用的。 后来,王燕呢又以别的借口来找过几次田国栋,田国栋不是躲起来,就是找理由有事忙拒绝见她。 再之后,王燕呢再没出现过。 第045章 她还没有对象! 王燕妮来找大哥的时候,要是大哥不在家,她不会安静地等,而是会帮着做些事情。 比如帮忙扫地,帮忙刘腊梅一起腌咸菜,还帮田长发修过雨伞。 是个能干勤劳的姑娘。 只可惜,前世她家发生了太多无奈的事情,让大哥错过了王燕妮。 田苗秀想起那年,大哥大姐一起出事后,她和父母一起懵了。 刘腊梅又惊又吓,当场就倒地不醒。 两天后才醒来。 悲痛中的田长发,要跑派出所汇报情况,要跑殡仪馆打听丧葬事宜,要找墓地,忙前忙后根本无暇照顾刘腊梅和家里。 虽然有刘腊梅的远房堂弟刘二贵,帮忙田长发处理丧事,但另外一些事比如家中来了吊丧客人,刚读完初三的她,根本不知怎么招待。 好一阵手忙脚乱。 还是王燕妮,红着眼睛帮她烧水倒茶迎客送客,又帮忙照顾病倒的刘腊梅。 大哥去了一个多月后,她说要去南方打工,就再没有出现过。 田苗秀记得,前世第一次见到王燕妮的时候,是在县城,他们家租住的房子那儿。 这一世,随着二哥没有出事,许多事情都改变了。 王燕妮和大哥也提前见了面。 真好。 “王燕妮!”田苗秀主动打着招呼。 王燕妮将三轮自行车停稳,回头看向田苗秀。 “小团团,你认得我啊?”王燕妮微微一笑,露两个深深的小酒窝。 小团团,是汉县这边喊小女孩的爱称。 前世的王燕妮,也是这样喊她。 田苗秀微笑着点头,“我听到有人喊你啊。” 她指了指刚刚走过去的一个路人。 那个路人拦着王燕妮的三轮车,和王燕妮说了几句话后,王燕妮才来到她家门前。 王燕妮回头看了眼走过去的那个人,笑了笑,“哦,那个大爹啊,经常到我家店里吃早点。” 她将三轮车后座上的保温泡沫箱子打开,揭开盖着的白色棉纱布,朝田苗秀笑着招手,“快去拿盆来装包子。” 田苗秀往泡沫箱里看去,里头有包子,有花卷,有馒头,全都冒着热气。 王燕妮又打开另一个泡沫箱,田苗秀看到里面有一大锅桂花味米酒,还有几根油条。 不等田苗秀跑到厨房,刘腊梅已经端着一个剩稀饭用的搪瓷盆来了。 “姑娘早啊,辛苦了。”刘腊梅将盆递过去。 王燕妮拿了个铁夹子,麻利地夹着包子馒头花卷,百忙中她回头笑了笑,“嗨,你们家付了一个月的钱,照顾我家生意,我送来是应该的,不辛苦不辛苦。” 田苗秀眸光转了转,转身跑向屋后,将忙着监督大家做事的田国栋往屋前拽,“大哥,快去帮忙!” “帮什么忙?”田国栋被田苗秀拽着跑,好笑着问,“你慢点跑,当心摔跤了!” 田苗秀心想,她摔跤没关系。 但跑慢了,田国栋你媳妇就没有了! 田苗秀一口气将田国栋拽到大门外,很好,王燕妮还没有走。 送了她家的早点后,王燕妮在向其他村民售卖包子。 “本来一毛钱一个的,看您买的多,四个包子收您三毛钱吧。”她拿了夹子,将一个个大白包子,往一个婆婆端来的簸箕里装。 几个小孩子,两眼放亮,眼着那些包子。 不等婆婆给钱,孩子们一人抢一个拿起来就吃。 王燕妮一边笑着收着婆婆给的钱,一边朝孩子们笑着道,“慢点吃,别噎着了!” 田国栋看看周围,“小妹,你拉我来,帮什么忙?” 呃…… 田苗秀一时没想到,怎么骗田国栋。 正在她发愁时,她听到王燕妮在跟一个买包子的人说着自己的店铺地址,“镇上菜市场对门的王记包子铺。” 田苗秀灵机一动,拉着田国栋走过去,“大哥,王燕妮天天在街上,一定知道市场里有没有空摊位租,咱们租间卖鱼,县城的租位贵,镇上会便宜许多,而且也近,随时可以运鱼过去。” 王燕妮看着他俩,惊讶道,“呀,你们想卖鱼啊。” 田苗秀点头,笑着道,“嗯,我家有鱼塘。” 田国栋一时没反应过来,听到田苗秀刚才的话,他沉声道,“小妹,现在租摊位还早,得下半年我们塘里的鱼养起来再租吧。” “秋冬是黄金季,那时候租一定贵,现在夏天是所有摊位的淡季,再说了,咱们家鱼塘没鱼,到别处捕些来啊,大哥你别愁鱼,你问问王燕妮怎么租铺子。”说完,她转身跑厨房看刘腊梅分早点去了。 刘腊梅将王燕妮那锅桂花米酒连锅带米酒全端来了,正忙着往碗里分米酒呢。 她听到田苗秀在外头说什么租摊位的事,便说道,“苗秀,好好的,租什么摊位?” 田苗秀看了眼屋外,小声对刘腊梅说,“妈,你不觉得,那个送包子的姑娘,和大哥很般配吗?” 刘腊梅一愣,般配? 姑娘看起来二十岁左右的样子,大儿子今年二十三岁,年纪确实差不多。 姑娘个子一米六以上,大儿子有一米七五,两人身高差不多。 姑娘长相清秀,她大儿子也不丑。 姑娘快言快语,好像正好配她家这个闷葫芦的大儿子? 可是…… 人家姑娘万一有对象呢? “你瞎拉什么配对?小孩子家家的,不去操心学习,倒操心大人的事情来了。”刘腊梅沉着脸,横了眼小女儿,“你瞎参和,万一人家姑娘有对象呢?” “她还没对象!我刚才悄悄问了。”田苗秀笑眯眯地说着谎话。 要真有对象,她将田国栋拉到王燕妮跟前时,王燕妮也不会直直盯着田国栋看啊。 倒是她家大哥,老实又胆小,只敢看人家的三轮车。 唉。 刘腊梅停了舀米酒,睁大双眼,“当真?” “人家姑娘犯不着说谎话吧?”田苗秀指了指厨房外。 刘腊梅从窗户处往外看去。 可不是么,送包子的大眼睛姑娘,正笑微微看着她家大儿子说着话。 有对象的姑娘,可不敢这么跟别的男人说笑。 刘腊梅将舀子塞到田苗秀的手里,“来,你接着舀米酒,妈跟那姑娘说说话去。” 她拍拍围裙,笑着走出了厨房。 第046章 刚才那姑娘怎么样? 田国栋被妹妹田苗秀推到外面来,要他跟一个年轻姑娘问摊位价格,他根本不想问! 自家小妹真是多事。 现在这时候,问摊位是不是太早了? “对了,我叫王燕妮,你叫什么?”王燕妮又做了一笔生意后,笑微微问田国栋。 她打量着田国栋,唇角一直噙着微笑。 看似大胆,眼眸中却浮着一丝羞赧。 “田国栋。那个,我妹妹年纪小,不懂事,我们家还不想租摊位,你……你接着忙吧,我也忙去了。”田国栋窘迫地捏了捏衣角,扭身就走。 但被走来的刘腊梅拉住了。 “摊位的事,你爸和我商议好几回了,我们早就要租了!就算现在不租,打听好价格,过些日子租,也不至于到用时慌乱。”刘腊梅将田国栋拽回来,又笑着问王燕妮,“你叫燕妮啊?名字真好听呢,街上市场里的摊位,多少钱一月啊?” 王燕妮笑着道,“嬢嬢,不是按月租的,是按年收。现在是淡季,镇上菜场里还有一些空摊位,但不是好地段,位置很偏。你们家要是想长年做生意的话,我帮你们打听打听,看谁家有转租的。” “怎么转租?”刘腊梅问。 “有些占有好地段摊位的不想做生意了,可他的租金要到明年二月才到期,如果他将铺子转给别人,别人将剩余的租金退给他,接替他使用摊位,这就是转租。”王燕妮详细地介绍。 刘腊梅没有做过生意,但怎么转租铺子或摊位,也是知道一些的。 但她想听王燕妮介绍。 “哦,原来是这样,燕妮啊,你知道的真多,比我家这大儿子知道的还多。唉,他以前在厂里上班,这些事情不大懂呢,这租摊位有什么要注意的不?燕妮啊,你跟我大儿子说说吧,我还要去安排家里人吃早饭呢。”刘腊梅笑着指了指厨房,不等田国栋答话,她转身进了厨房。 厨房里,田苗秀已经将米酒全剩到碗里了。 正在洗装过米酒的锅子。 这只深桶铝锅,是王燕妮带来的,得洗干净还过去,显得礼貌。 刘腊梅卷了袖子,将田苗秀手里的锅子接过来洗。 “妈,怎样?你觉得王燕妮怎样?”田苗秀看了眼屋外,小声问。 刘腊梅叹气,“姑娘是好姑娘,但你大哥那样子……”她耸耸肩,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真是个闷葫芦!对人家姑娘冷冷淡淡的。” 田苗秀微微一笑,“妈,你怎么这么急的?大哥一向是慢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刘腊梅摇摇头,“他二十三了,我能不急吗?” 田苗秀又笑道,“要是两人有缘分,哪怕等两辈子,他们也会在一起。” “是呢,这话对。”刘腊梅点头,但她很快回过神来,沉着脸瞪了眼田苗秀,“你这孩子,从哪听来的缘分?两辈子?” “你跟爸聊天的时候。”田苗秀抿唇一笑,跑出去了。 刘腊梅站在原地,歪着头想,她有说过这样的话吗? 哎呀,可不能再当着小女儿的面说这些话了。 王燕妮很热情地,跟田国栋说了些镇上租摊位的事情。 田国栋想逃走,但他老妈安排的任务,又不得不听。 好在刘腊梅没有一直让他难堪,从厨房走出来,将洗好的锅子放回王燕妮的三轮自行车后座上。 锅子里,还有半个西瓜。 这是昨天田国梁买的,吃了一个,刘腊梅将另一个切了一半,给了王燕妮。 “这天也不早了,就不留你再聊天了。”刘腊梅朝王燕妮挥挥手。 王燕妮惊得忙摆手,去端那半个西瓜,“嬢嬢,这可不兴拿啊。” 刘腊梅按着她的手,不让她送回,“不过是西瓜,又不是金子。再说了,这往后,你还要天天往我家送早点呢,算我巴结你的,希望你送的包子,天天都好吃。” 王燕妮见拒绝不掉,只好收下。 她笑着说,“那铺子是我大伯家开的,大伯的包子铺在镇上开了两年多了,他以前是农场食堂的,做了三十年的包子,他的包子,买过的都说好吃。” 刘腊梅笑道,“好好,改天我上街看看你家铺子去。” “欢迎欢迎。”王燕妮挥挥手,将三轮车转了个方向,看了眼田国栋后,踩着车走了,“包子啊,卖包子啊,一毛钱一个包子啊!” 她清脆的嗓音,响在乡音的林荫道上。 “妈,你做什么?怎么非要拉着我跟人家说话?”田国栋憨厚老实,但不笨,一眼瞧出自家小妹和老妈的小打算。 刘腊梅沉下脸来,“做什么做什么?帮你相对象,刚才那姑娘怎么样?” “不怎么样。”田国栋闷着头往屋里走。 刘腊梅追了过去,捏了把田国栋的胳膊,“什么?勤劳,聪明,长得好看,性格也好,叫不怎么样?” 田国栋停了脚步,皱着眉头,回头看向刘腊梅,“妈,我不是你说的这个意思,我是说,她很好,可是……和我没有关系啊?” 刘腊梅瞪他一眼,“那你就说,这种性格的姑娘,愿不愿相处?愿意的话,妈找人给你说媒去。” “我现在还不想成亲。”田国栋抓了抓头发。 刘腊梅看着田国栋,“你还在想那天来的那个姑娘?” 田国栋心虚,“啊,不是。” 刘腊梅冷笑,“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以前不是这样,现在却经常坐着发呆,昨天还向人要了只烟抽!” 田国栋只是一时没有缓过情绪而已,他不是只会活在过去的人。 “妈,咱们家现在这么忙,家里到处又破破烂烂的,你说我相得上人家吗?万一不成功,以后还要天天见面的,这不是尴尬吗?”田国栋说的是实话。 冯雪娇带着一个打扮时髦,还骑着雅马哈摩托车的男人来跟他分手,不就是嫌弃他变穷了吗? 万一这个也嫌弃他,他何必自找没趣? 田国栋说完,不等刘腊梅说话,去了屋后接着忙。 田苗秀从厨房走来,看一眼走远的大哥,小声对刘腊梅说,“妈,大哥这是不自信呢。” 第047章 跟周烁然学英语 刘腊梅打量了下屋子,微微叹了声,“咱们家这样子,确实有点难看啊。” 看来,得更加抓紧时间赚钱了。 要不然,大儿子的婚事就更加拖延了。 见刘腊梅又愁苦着脸,田苗秀知道,她又操心钱的事情了。 等鱼塘产生收入,时间太久。 全家都等不起。 “妈,咱们到附近的野塘里找找,看有没有鱼吧,能卖一点钱是一点钱吧,将这家慢慢的布置起来。”田苗秀说道,“把大姐也叫上吧,咱们三人一起去找鱼。” 前几天忙着安排挖塘的事情,家里人没有时间跟她出门捉鱼。 现在挖塘的事情安排好了,饭也不用做,她和刘腊梅还有大姐田秀英都闲了下来。 刘腊梅却又皱起眉头,“苗秀,我不会捉鱼啊。” “我会啊,我知道哪些地方有鱼,妈和大姐帮忙担回来就行了。”田苗秀说。 刘腊梅想了想,“好,一会儿咱们三人一起去。” 反正闲在家里,能捞点收入是点收入吧。 . 在大家吃早点时,刘腊梅将想法说给田长发听。 田长发没反对。 周烁然说道,“我也去。” 田苗秀瞥他一眼,“我们去捉鱼!” 他捣什么乱呢? “我去写生。”周烁然指了指大门口摆放的画架子,“快比赛了,时间紧,我得多画些。” 吃人嘴短,刘腊梅不好意思反对,“行啊,烁然你一起去吧。” 吃罢早饭后,田长发找出水桶给刘腊梅担着。 田秀英拿着一根绑了小鱼网的竹竿,方便舀鱼。 田苗秀则提着篮子。 顺道,她去采些莲蓬来。 收拾好,刘腊梅带着两个女儿和周烁然出发了。 附近唯一的野塘,被他们家承包了。 另外的野沟野塘,得在村大队外的野地里找。 田秀英看一眼周烁然,离得远远的,拉了拉田苗秀的胳膊,小声说,“小妹,周烁然没有说厂里的事情吧?” 田苗秀摇摇头,“反正没跟我说。” 田秀英叹了声,“小妹,我觉得吧,你还是跟周烁然处好关系吧,这对咱们来说有利。” 风向标又变了? 田苗秀眨了下眼,“为什么?大姐?” “你和他年纪差不多大,有共同的话说,和他聊天时,可以打听他有没有说我的事情。”田秀英咬了咬唇。 田苗秀回头看了眼走在后面的周烁然,也小声说,“大姐,周烁然不会说的,我提醒他了。” 周烁然不是个喜欢讲小话的人! 要不是田秀英总叫她提醒周烁然,她压根不会跟周烁然说那天厂里的事情。 “真的吗?我还是不放心,哎呀,小妹啊,你就帮帮大姐嘛,千万别跟他闹矛盾啊,千万千万别吵架,一定要和他交朋友,多聊天。”田秀英急得叹气。 田苗秀头疼,她不想跟周烁然做朋友啊。 可又怕大姐总担心,还是硬着头皮说,“好的,大姐。” “千万记住啊。” “知道知道!” 田苗秀的敷衍回答,显然不能让田秀英满意。 她朝走在最后的周烁然看一眼,说道,“周烁然,你的英语成绩很好吧?” 周烁然微微一怔,看一眼田苗秀后,点了点头,“还行吧,一直是满分。” “满分还叫‘还行’?”田秀英笑了,“对了,我妹妹一句英语也不会说,我担心她上了初中会跟不上,咱们又搬到乡下来了,这里买不到英语的学习资料,你有空的话,教教我妹妹呗。” 田苗秀,“……” 田秀英啊田秀英,至于这么担心吗?周烁然没有长妇人嘴,不会说的! 周烁然又看了眼田苗秀,微笑道,“好,苗秀想学的话,我现在就可以教她。” 田秀英笑道,“太好了,你要是教会她,等你回城的时候,我送些鱼给你带回去。” 田苗秀黑着脸,大姐,人家家里不缺鱼! 周烁然仍然很爽快地道,“好。”他紧走了两步,走到田苗秀身边来,“田苗秀,现在就来教你吧,一天学五个单词,一年后你就能阅读普通的英文读物了。” 刘腊梅不好得罪这个送了她家人情的城里孩子,见周烁然很高兴愿意教学,也说道,“苗秀,你快说谢谢啊。” 田苗秀妥协,“谢谢你啊,周烁然。” 她前世的成绩,虽然比不上周烁然,但她的英语成绩,从上初一一直到大学毕业,也是拔尖的那一类。 “好,咱们现在学26个字母,你跟我念,abc——” 田苗秀头疼,跟着念,“abc——” 一边走,一边念着学着,很快,他们就走出了红旗大队所在的村子。 红旗大队的南面,是一片开阔的田地。 民房和田地之间,隔着条几数宽的小河。 宽的地方,有十来米,窄的地方只有三四米宽。 这条小河是附近几个村大队的泄洪渠。 小河南面连着从镇前经过的一条江,另一头连着十来里远的一个湖。 因为是泄洪蓄水湖,虽然小河绵延经过五六个村大队,但没让任何承包成鱼塘。 水清处,有不少孩子们会在里头游泳嬉戏。 混浊的浅水处,则是捞鱼捉虾挖野藕挖野茭白,采野菱角的好去处。 河边树荫处,有几个半大小子,在放牛,或是在钓鱼。 田苗秀指了处树荫,“咱们到那边休息会儿,我来看看哪里有鱼,咱们好去捉。” 树上的知了,正热闹的叫着。 刘腊梅和田秀英走得又累又热,先一步走了过去。 “来,喝口水,休息会儿吧。”刘腊梅放下水桶,取出里头装了凉白开的水壶,和两只干净的碗。 她拿了一只,递向周烁然。 周烁然走得衣裳都汗湿了,居然没有喊累,属实奇怪。 “谢谢田伯母。”周烁然放下画架,去接碗。 这时,一只鞋子飞过来,将那碗砸飞了。 碗掉在草地上,滚到水里去了。 田苗秀飞快回头,发现是认得的人。 她冷冷问道,“祥贵叔?你这是干什么?” 周烁然将田苗秀拉到身旁,眸光森然盯着田祥贵,“你想打架?” “没错,老子就想打你!妈的,老子婆娘不见了,都是你害的!”田祥贵挥着胳膊,朝周烁然揍来。 第048章 大收获 田苗秀惊呼起来,“周烁然,当心!” 刘腊梅吓了一跳,跑过去拉田祥贵,“祥贵你干什么?你怎么打孩子?” 田秀英也慌了。 万一周烁然被打,一定会怪她家没护好。 周烁然生气后,肯定会说出那天厂里的事情。 老实的她,着急之下,也脱了鞋子往田祥贵的头上招呼过去。 一片混乱中,周烁然反而不慌不忙。 他拉过田祥贵的衣领,抬脚狠狠踹去。 只听扑通一声,田祥贵掉进了小河里,摔了个落汤鸡。 周烁然站在岸上,看着在水里扑通划水的田祥贵,冷笑了声,“真是可笑,你婆娘不见了,你找我做什么?” 田苗秀也说,“祥贵叔,他一个十五岁的学生,还能拐走你三十五岁的婆娘?这话说出来,就不怕队里人笑话你?” “哈哈哈,我已经在笑了。”有个放牛的老汉,牵着牛儿走来,站在岸边瞧着大家,笑了起来。 另外,河对面是条通往别村大队的村路,路上有几个骑自行车的汉子,发现这边打得热闹,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也停步在看。 那边几个放牛钓鱼摸虾的孩了们,发现有人掉水里了,也往这边跑来。 田祥贵又羞又怒,从半腰深的小河里爬到岸边上。 他撸了袖子,又朝周烁然冲去。 “周烁然,小心!”刘腊梅和田秀英惊呼起来。 周烁然仍旧不慌,他正要出手,只见田苗秀捡了地上的一根长棍子,朝田祥贵捅去。 扑通—— 田祥贵又掉水里了。 “老子……老子要你们好看!”一连两次被两个小屁孩撵进水里,还是当着不少大人的面,这叫田祥贵的脸上很是挂不住。 恼怒之下,他抓了水里的塘泥,往田苗秀的身上砸去。 周烁然眼疾手快,将田苗秀拉开了。 那坨塘泥,砸到了一个蹲在岸边看热闹的男娃身上。 男娃马上跳了起来,抓了岸上的泥巴块往水里砸。 他一砸,其他几个跟过来看热闹的男娃们,也纷纷捡了泥巴块来砸田祥贵。 孩子们玩得十分欢快。 七八个孩子斗田祥贵,田祥贵根本招架不住,抱着头转身往对岸跑。 孩子们拍手大笑,“哈哈哈哈哈哈,打不过我们吧?来吧,再来啊。” 田祥贵游泳到了对岸,几个骑自行车路过的男人,看着他又是一顿哄笑。 “呸——,等着瞧,老子迟早还会收拾你们!”田祥贵回头,朝那几个砸他的男娃们吐了口口水,又警告地指了指周烁然,恨恨着转身走了。 “这个赌鬼祥,怎么跟孩子过不去?”放牛的老汉摇摇头,赶着牛离开了。 几个孩子们说笑了会儿,也离开了,接着去捉鱼摸虾。 刘腊梅往周烁然身上看了看,关切问道,“烁然,刚才没打到你吧?” 周烁然微微一笑,“没有,我机灵着呢,我躲开了。” 刘腊梅拍拍他的肩头,安慰他,“你别怕,他再敢欺负你,我叫你田伯伯和田大哥田二哥去打跑他。” 一向怕事胆小的刘腊梅,居然说了这番狠话,让周烁然很意外。 “我不怕他,田伯母别担心。”周烁然微微蹙眉,“倒是你们,得小心他报复。” “我们家人多,不怕的,周烁然。”刘腊梅又安慰他。 “祥贵叔说,他婆娘不见了,他婆娘不是桂芬婶子吗?桂芬婶子不见了?”田秀英惊讶地咦了一声。 “他好赌,桂芬婶子估计气跑了,他心情不好找人撒气呢,咱们别管他,接着找鱼吧。”田苗秀指了指那边的几个小娃,“看,他们钓到鱼了,说明这附近有野鱼。” 大家抛开田祥贵的事情,接着忙起来。 周烁然将画架支在一处阴凉处,开始画画。 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田苗秀。 嚓擦嚓—— 寥寥几笔,速写人物图的轮廓就画好了。 接着,他慢慢地精修起来。 刘腊梅放好水桶,往水草里看去,“也没有看到鱼啊。” 田秀英在另一处寻找着,“妈,找鱼要有耐心!” 田苗秀提着竹篮,专挑水草茂盛的地方寻找。 她卷了袖子,将手伸进水里,拔了两根藕带后,从空间里拿了鱼放在水里,“大姐,快,网子拿来!” 田秀英听到她紧张压低的声音,兴奋地跑过去,“苗秀,有鱼吗?” “嘘,小点声!”田苗秀看她一眼。 “好好好,我不说话。”田秀英期待地将网兜递过去。 田苗秀拿着网兜,飞快伸向水草里。 只见扑通的水声响起后,网兜里已经多了条大草鱼。 田秀英又惊又喜,“果然有鱼!” 两姐妹合力将网兜从水里拖出来。 刘腊梅看到鱼,心情也大好,“给我吧!” 她接过网兜,将鱼放在事先装了水的桶里,怕鱼跳出来,又扯了把水草盖着。 “妈在这儿看着鱼,我和姐姐去别处再看看。”田苗秀提着网兜,指了指另一个方向。 不能在一个地方抓鱼,不然会被怀疑的。 有田秀英陪着,刘腊梅放心地点头,“去吧去吧,小心些,不要去深水的地方。” “知道了,妈。”田苗秀挥挥手,和田秀英去了另一处水草茂盛的地方。 和刚才一样,避开田秀英后,田苗秀又网了两条鱼。 另外,她也会让田秀英看到鱼。 姐妹俩沿着小河走了两里路,返回的时候,提篮里装了七八条大小不一,品种各样的鱼了。 而刘腊梅那里,在田苗秀悄悄的安排下,也捉了两条鲫鱼。 当然了,她不敢捉也不会捉。 还得亏周烁然帮了忙。 看到收获,刘腊梅很高兴,“晚点时分再来,再捉一些,明天就可以拿去卖了。” 于是,大家往回走。 从村小队的路上走过时,有几人好奇地往他们桶里看。 “咦,哪里捉的鱼啊,不少呢。” “刚前头河里捉的。”刘腊梅指了指小河的方向。 附近的村民都去捉鱼,大家见怪不怪。 但捉到六七斤的大草鱼,十斤的黑鱼,还是少见的。 “这黑鱼好大!” “你们家吃得完吗?这大夏天的?” 田苗秀发现,拦着他们的水桶看的,是五个中年男人。 而且,他们的打扮,和种地的汉子们不一样。 第049章 一笔大生意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这几位中年男人,应该是镇上来的干部。 而且,对她的鱼起了兴趣。 “当然吃不完了,我们捉了鱼,是打算去卖的。”田苗秀微笑道。 然后,她开始介绍捉的鱼。 桶里有鲫鱼,有鲤鱼,有黑鱼,有鲩鱼,还有鳊鱼。 所有的鱼儿,全都是活的。 “啊,是的,我们确实打算卖掉,你们要买鱼吗?”刘腊梅也发现他们对鱼感兴趣了。 其中一个戴眼镜的男人,对另一个年纪最长的男人说,“陈干事,您刚才不是说,不知送什么东西到黄老家吗?不如送些鱼吧,黄老不喜欢那些花里胡哨的营养品,送鱼给他老人家,他一定会收的。” 黄老? 田苗秀想起前世,听说的一个本村大队老人。 老人姓黄,年轻时走过草地,爬过雪山。 老人无儿无女,一个人孤苦住在村里。 好在村大队和镇上单位的人,不时前来看望他。 她前世的时候,也跟着同事去拜访过。 老人牙不好,不吃肉只吃鱼。 “几位伯伯说的是七小队的黄爹爹吧?他最爱吃鱼了。”田苗秀笑眯眯说。 “对,正是他,小姑娘,他可是英雄啊,是咱们镇上的光荣!”另一个微胖的男人,笑着点头。 “我见过他,他说话大嗓门。”田苗秀笑着道。 “这几条鱼,我们全要了!你们跟我们走吧,挑到黄老家里。”陈干事说。 “价钱要算好,黄老要是喜欢,下回还买你家的鱼。”戴眼镜的男人,看起来是秘书,提醒着田苗秀他们。 “嗯,那当然了,送给英雄,我们不敢卖贵。”田苗秀笑着说。 她报了几种鱼的价钱。 几个男人都表示,价格还合理。 贵的黑鱼,田苗秀只收了五块一斤,比在县城卖的便宜一块。 其他的也全都略有便宜。 刘腊梅在附近的村户中借了秤来,将鱼一条条称了。 十条鱼,卖了九十块钱。 戴眼镜的男人,拿钱夹子抽出票子付了钱。 刘腊梅收着钱,暗暗惊讶,这就卖掉了鱼? 他们跟着这几个中年男人,将鱼送到了黄老家。 黄老看到鱼,拄着拐杖笑着说,“这么多的鱼送来,我可有口福了哦。” 那个陈干事笑着说,“听说您喜欢吃鱼,我是沿路找卖鱼的,可巧了,遇到母子几个刚捉了鱼在卖,看,全是活的。” 黄老很高兴,“好好好,辛苦你们了。” 刘腊梅和田秀英在屋中找了个大木盆,将几条鱼一条条捉出来,连鱼带水倒在盆里。 在刘腊梅田秀英忙着放鱼,周烁然去观察那个陈干事说话时,田苗秀走向眼镜男,小声说,“叔叔,我家刚承包了片大鱼塘,鱼儿又大又便宜,叔叔要吃鱼的话,我们可以送货到家。” 眼镜男人负责付钱,显然,是这些人中身份最低的一位,可能只是小秘书。 管单位里吃饭买菜这等小事,找秘书最合适。 眼镜男人扶了扶眼镜,“按今天的价格?” 田苗秀开的价格,比镇上菜市场的还要便宜。 尤其是当地人喜欢的野生大黑鱼,直接便宜了一块。 “可以啊,没问题的。”田苗秀说。 “我们只能月结哦,送到单位里,不会给现金的,小姑娘,这件事,你得跟你妈妈商议下,你这小孩子做不了主吧?”眼镜男人善意提醒。 单位都是月结,很少有现金结算。 田苗秀点头,“好,我找我妈妈说一声。” 她走过去,拉了下刘腊梅的袖子,说了刚才眼镜男人的要求。 刘腊梅眨眨眼,月结? 这还赚什么钱? 家里正缺钱呢。 她正要摇头,田苗秀捏了下她的手,“妈,这是大生意!快同意!” 从他们的聊天中,她听出来了,这是镇办公室的几个干部。 吃国家饭的。 跟他们的食堂做生意,那是稳赚! “这……苗秀,得回家跟你爸商议下。”刘腊梅没经过这种事,不敢同意。 “来不及了,这会儿不同意,他们就走了。”田苗秀小声说。 刘腊梅犹犹豫豫的,不肯答应。 周烁然走过,也小声说道,“田伯母,机关单位的食堂,单子大,除了垫付下现金,基本不会亏本,他们的需求量,相当于在市场上租摊位了。” 刘腊梅看着两个十来岁的孩子,惊讶地眨了眨眼,“你们怎么什么都知道?” 周烁然微怔,没答话。 田苗秀说,“妈,我打听来的!” 周烁然也跟着说,“县毛巾厂的食堂,也是这样跟鱼贩们做生意的。” 刘腊梅想了想,要不,先送着? 她走到那个眼镜男人面前,“您好,送鱼月结的事情,我们同意了,没问题。” 眼镜男点头,从兜里摸了个小本子和一只笔。 他在纸上写了几行字后,撕下来给刘腊梅,“嗯,那就这样说好了,你们后天送一百条三斤以上的鲩鱼,到镇办事处的食堂找我,记得早点送!” 刘腊梅接过纸条。 田苗秀凑过去看,纸条上面写着“刘华明”三个字。 周烁然小声对田苗秀说,“后天镇上举办关爱老人活动,请本镇全部七十岁以上的老人到镇上免费听戏,并安排午饭。” 田苗秀看他一眼,原来如此。 看来,她今天临时起意找的客户,找对了。 但,一百条鲩鱼的单子,将刘腊梅吓着了。 她们到处找鱼,找的全是些杂品种鱼,上哪儿凑齐一百条鲩鱼? 她在犹豫时,田苗秀替她说,“没问题,叔叔。” 刘腊梅想说什么,田苗秀已向大家挥挥手,拉着刘腊梅往屋外走。 田秀英挑着空水桶,跟了过来,“妈,小妹,你们怎么走那么快?” 周烁然看了眼那几个干部,也跟着离开了。 走出黄老家几十步远,田苗秀才说,“妈,这是大生意,有钱赚呢,妈干嘛不要想?” “咱们上哪儿找一百条鲩鱼给他们啊?你这孩子,怎么不让我说的?”刘腊梅急得跺脚,“我回去跟他们说说,这生意我们做不了。” “妈,咱们家没有鱼,可是别的承包户有啊,咱们借点鱼来不就是了?”田苗秀笑道。 不,她可以从空间中取。 第50章 为了回头生意 刘腊梅眨着眼,“苗秀你是说,咱们从别的承包户手里买来鱼,再送去给镇上单位的食堂?苗秀,这没赚钱嘛,还浪费时间。” 田秀英歪着头算了会儿帐,也说,“苗秀,这么做不仅没赚到钱,还亏了呢。你想想啊,咱们是借来的鱼,但得出钱买,可卖出去却不能马上收回钱来,咱们哪有那么多的钱,垫付买鱼的钱?总不能去借吧。” “这生意不划算,不能做。”刘腊梅摇头。 母女俩都在为难,但田苗秀却表情平静。 周烁然望向田苗秀,眸光惊讶,等着她如何回答。 田苗秀微微一笑,一点都不着急,“妈,大姐,做生意不能光想着赚钱啊,还得巩固好关系好。这回少赚点,下回呢?咱们图的是下回生意啊。” “下回?下回万一再赚不到钱……”刘腊梅叹气,“你大哥老大不小了,得抓紧时间给他攒钱娶媳妇,还有你二哥的学费……” 田秀英也说,“是啊,苗秀,咱们不能冒险。” 田苗秀又说道,“妈,大姐,你们听我说完嘛,我们收一百条鱼,但不一定按着刚才的价钱给其他承包户啊,咱们可以少给点,赚点差价。他们不需要去出摊,就能赚笔收入,他们一定乐意跟我们合作的。” 刘腊梅还是表示怀疑,“他们乐意吗?少赚那么多?” “有种生意叫薄利多销!他们卖的是批发价,零售价虽然高,但他们得浪费不少时间。”田苗秀又说。 刘腊梅当了半辈子车间工人,从没接触过做生意,也不知道什么薄利多销,什么零售。 “先回家跟你爸爸和大哥他们商议下吧。”刘腊梅说道。 田秀英偏头,惊讶地看向田苗秀,“小妹,你居然懂的比我多呢。” 周烁然看向田苗秀时,眸光中也浮着惊讶。 田苗秀轻哼,得意地扬了扬眉,“因为,我在学校也做过生意。” 刘腊梅回头,瞪了眼田苗秀,“苗秀,在学校不好好读书,怎么做起生意来了?” 田苗秀笑道,“妈,我说的做生意,是指咱们学校方面的。比如,我帮同学解决不会的题目,解一题一毛钱。解两题,送一题,这叫薄利多销。班上不少同学都找我解题,我的生意在年级中最好,我每天都有钱吃包子。” 听着她说着自己的得意过往,周烁然不禁莞尔。 田秀英笑了,摸摸她的小脑袋,“我说呢,你怎么总是有钱,我要给你零花钱,你总不缺钱,原来还会赚钱啦。” 刘腊梅忍不住也笑了笑。 但她还是担心这笔承受不了的生意,“咱们走快点,得赶快跟你们爸爸商议下。” 她现在太想快点赚钱了。 大儿子失恋了,再不安排下婚事,她担心大儿子想不开。 再说了,家里也确实要改变下环境,破破旧旧的住着,未免叫人笑话。 大家加快脚步,回了家。 镇上的酒馆,正好将午餐送到了,田苗秀去接午餐。 刘腊梅带着田苗秀,去了后院,找田长发。 到了正午,正是天气最热的时候。 帮忙的人,全都回去了。 田长发和两个儿子,坐在屋后的树荫下乘凉,说着家常。 “他爸,有事跟你商议下。”刘腊梅放下水桶担子,连汗水都没来得及擦,快步走了过去。 “妈,什么事啊?走得这么急?”田国栋拿了把扇子,给刘腊梅扇起风来。 刘腊梅说起刚才卖鱼的事情,“这是笔大生意,可我们没这么多的鱼啊,苗秀说,找其他承包户借,国栋爸,你说这法子可行?” “妈,这办法好吧,先和买主搞好关系,不愁下回生意啊,等咱们家的鱼塘正式有了鱼,这就是长期的主顾啊。”田国梁拍了下大腿说。 这几天中午休息时,他会溜到村小队的代销店看电视。 电视上的新闻中,说过这种生意法子。 田国栋也说,“爸爸,做生意,讲究的是关系。都喜欢找熟悉的买主,一来二回的熟起来了,就成了固定买主了。” 刘腊梅叹道,“我懂这个道理,在路上时,我和秀英也商议过了,可是,咱们没有这么多的鱼啊,去借,借得到吗?” 承包村小队其他几块鱼塘的承包户,知道他们家挖鱼塘也要养鱼,可没少来说酸话。 刘腊梅又是个不爱和攀交情的人,在人情事故方面,她一向胆小。 叫她去借鱼,她心里直打退堂鼓。 田长发想了想,说道,“我先去借借看吧,咱们能借多少是多少吧。这个村小队借不到,就走远点去当买主买一些回来,不愁买不到鱼。” “妈,就按爸说的这么办吧。”田苗秀一点都不着急。 “妈,这是咱们第一笔大生意,不该想着赚多赚少,只要不亏本,只要他们下回还来买鱼,就是收获,做的就是长期买卖。”田国梁说着自己看了电视后的感想。 刘腊梅看看父子几个,点了点头,“好吧,先这么办吧。” “田伯伯,田伯母,你们别发愁,我刚才问了悦客饭店送午餐来的服务员,他说认得一个隔壁镇的承包户,家里有十来亩的鱼塘,到了后天,我直接叫他运来一百条吧,就说是咱们送的,先把这笔生意稳住再说。”这时,周烁然走来,向大家说道。 “烁然,怎么好又麻烦你呢?我们这边已经想好了办法了。”田长发摆摆手说。 “是啊,烁然,我们想到好办法了。”又让周烁然帮忙的话,刘腊梅更会内心不安的。 毕竟,欠的人情太多了。 田国栋和田国梁,也纷纷说他们已经想好了办法。 周烁然听他们这么说,没有特意勉强,说道,“也行,田伯伯和田伯母先安排着,我那边也叫人准备着,咱们两手准备。” 只有田苗秀,歪着头看天。 她要等天黑,再去找些鱼来。 . 吃过午饭后,田长发带着田国栋和田国梁,去村里的其他承包户家借鱼。 果然如刘腊梅猜到的那样,父子几个一开口跟人说要买三十条五斤以上的大鲩鱼,那个承包户揶揄地笑了笑。 “长发老哥,你们家不是有鱼塘吗?怎么还到我家买?我家的鱼儿,才半斤重。” 第51章 被歧视了 看把,它“哟,长发哥,你们家二小子,马上就是大学生了,你们全家都是商品粮户口,也瞧得上我们这乡下人的鱼啊?”承包户的婆娘,吃着西瓜,往一边吐了口籽。 夫妻俩说说笑笑,就是不说给鱼的事情。 田国梁气得脸色都黑了,“我们来买鱼!你们卖不卖鱼嘛?你们家五亩地的鱼塘,不可能没有一条五斤重的吧?” “还真没有。”承包户笑了笑,抠着脚指头,一脸的揶揄。 他婆娘又吐了口籽,狂吃了几口西瓜,“我们乡下人的鱼,得留着过年卖,这时候不能卖,你们别处找找吧。” “爸,咱们走!”田国梁冷冷看了眼那两口子,拉着田长发就走。 田长发不肯走,从兜里摸了包香烟出来,抽了只递给那承包户,“帮个忙吧。” 因为在毛巾厂上班,得注意消防安全,他从不抽烟,但来了乡下,发现不少人都是靠烟交流感情。 他也买了烟放在身上。 但他还是不抽,只发给别人。 那承包户不接,“我不抽烟,也帮不了忙,长发哥,你找找别家买吧。” 说完,他穿上拖鞋,进屋去了。 田国栋拉回田长发,“爸,咱们走吧。” 田长发灰着脸,嘴唇紧抿,将烟塞回包装盒又揣进兜里,背着手,转身离开了。 父子三人走后,那承包户走了出来,看向三人走远的背影,冷笑了声,“买三十条鱼,这可不是自己吃,一定是别人到他家买,他的鱼塘还没有鱼,就到我这儿买?哼,我凭什么帮他做成生意?城里人不当,跑乡下抢我生意?看把他能的!” 他婆娘扔掉西瓜皮,“娃他爸,他们没买到咱们的,一定还会去别家,你快骑车去别家提醒下,别让他们帮了这城里一家!” “对对对,你提醒的是!”承包户飞快走进屋里,推出自行车来,双脚一蹬,赶在田长发的面前,来到另一户承包户家。 “三叔,当年咱们村小队的人,想到毛巾厂上班,长发爸连面都不见咱们的,咱们干嘛帮他做生意?反正我没给鱼,你要是给了,咱们往后可别论叔侄啊,我不认你个叔了!”承包户冷着脸摆手。 田长发所住的村小队,大多数人家都姓田。 往前追溯两百年,是一个老祖宗。 除了在四十年代带全家逃到南洋,再没有回来的田地主,本村小队中,就数田长发的爷爷最有出息。 当了毛巾厂的工人。 据说,后来还当过小组长。 但是,田长发的爷爷,没有帮一个同族人进厂上班。 因此,田长发一家回老宅居住,没几人欢迎他们家回来。 得知田长发要做鱼的生意,其他几个承包户本来只想看笑话,没想到,来了个城里有钱家的小少爷,帮他们挖塘泥,这回,更是来了生意。 这叫他们不能忍了。 再忍下去,田长发那一家,又得发达了,又得瞧不起他们乡下人了。 “你小子真是多操心,我才不会给长发鱼,我到县城找了长发他爸十来回,连面都没见着,害得我浪费了不少车费。我帮他做生意?想屁吃呢!你忙你的去,哦不,从快去通知其他家,都不准给我卖鱼,谁卖我晚上找谁去!”这个承包户,是村小队几个承包户中辈分最高,年纪最大的一个。 他敢说,也敢做。 年轻的承包户笑着道,“有三叔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这就去通知其他几家。” 承包户又骑车去了别家。 他将老承包户田三叔的话,说给另几位听。 大家都说,不会卖鱼给田长发。 “叫他们也吃吃咱乡下人的苦,看他们还怎么骄傲,鱼生意是这么好做的?本来咱们几家的生意就不太好,再来他一个,得,生意更差了。” “谁说不是嘛。” 几个承包户觉得,镇上买鱼的人数早已固定了,多一个来卖鱼,就会抢走他们曾经的客人。 他们怎会帮田长发做生意? 。 田长发父子三人,来到了田三叔家。 田三叔想起,他曾经被田长发的父亲拒绝安排县城的工作,现在看到田长发父子几个就生气。 “没鱼!上别家去买!” 撵得十分的绝情。 田长发只得又去往别家。 同样,另外几家,都不卖给他们鱼。 “奇怪了,怎么全都不卖?一个个说话的口气,还全都一样,像是商议好的。”田国梁疑惑地皱了下眉头。 “爸,咱们一口气买三十条鲩鱼,还全要五斤以上的,他们可能怀疑咱们是送往别处的生意,这是嫉妒呢。”田国栋从第一家承包户出来时,就猜到了。 虽然被拒绝,田长发倒也没有太生气。 他看了眼两个儿子,说道,“算了算了,都是同家族的,他们可能有他们的难处,咱们去隔壁村小队看看吧。” 离下午开工还早,父子三个,又往隔壁村小队走来。 红旗大队有十个村小组,一二村小队全姓田。 三四五队姓王,六七队姓陈。 九十队中,有姓李的,姓尹的,姓罗的。 田长发父子三人,来到的是三小队。 虽然是同个村大队,但不同姓氏的村小队住户,不怎么来往。 哪怕是只隔着几户人家,平时的红白喜事,也不会来往。 当然了,关系好的,住得近的,两个姓氏的住户也会有走动。 异姓氏之间没什么走动,所以也就没什么怨恨和嫉妒。 田长发向王姓的承包户说了买鱼的事情,这家承包户很爽快地答应了。 “我不知道能捉多少,大鱼得年底才有,现在能捉多少是多少吧?” 田长发很高兴,“好好好,多谢了。” 最后,这家承包户只捉了十条鱼。 虽然少,但田长发还是很满意。 晚上再去找找其他几家,凑一凑,准能凑齐一百条。 父子三人将十条鱼带回来,养在挖好的水塘里。 又用水草盖着挡阴凉。 田苗秀看到他们放了鱼进去,又悄悄送了十条鱼,混在里面。 . 晚上收工吃完晚饭后,田发长又要带田国栋和田国梁去买鱼。 田苗秀拉着田国梁,“二哥,让爸爸带大哥去吧!咱们捉鱼去。” 她得趁着晚上光线不好时,好好地捉齐剩下的几十条鱼。 第52章 打输了听我的 田国梁眸光一亮,“诶,对啊,不一定要大家都去,咱们也可以去野塘里找找鱼,说不定,能找到几十条鱼呢。” 田苗秀心说,找几十条杂七杂八的鱼倒是可能,找齐一样大小的同品种鱼,那是绝无可能! 不过,她有办法。 “对啊,一颗红心两手准备,才是解决事情的最好办法。”田苗秀笑眯眯说道。 田长发挑着水桶,带着田国栋出门后,田国梁找了手电筒,去小队长家借了一对大水桶来。 他带田苗秀出门捉鱼,刘腊梅不放心他,“大晚上的,可别将妹妹丢了,我和秀英跟你们一起去,咱们人多力量大。” 白天的时候,她带着女儿们出门一趟,就找了好几条鱼,心中顿时来了信心。 她听说,晚上才适合捉鱼。 只是晚上蚊虫多,又看不清路,很多人吃不了苦,才不愿意去发这个小财。 但她家现在穷得只剩几堵墙了,管不了什么蚊虫了。 能发财,别说去草里,上天都愿意了。 “对对,人多力量大。”田苗秀依旧提了她的竹篮子,方便一会儿装鱼。 周烁然正要跟着去时,他看到路上有个黑影子,悄悄去了田苗家的屋后。 身影有些熟悉。 他眸光微缩,就没有跟着田苗秀和家人出门,说要呆在家里画画。 大家和他打了声招呼,出发了。 等他们走远,周烁然悄悄去了屋后。 七月中旬的月儿,十分的明亮。 周烁然认出了那个人。 正是白天跟他打架的田祥贵。 田苗秀家的赌鬼邻居。 田祥贵轻手轻脚,往水塘边走去。 入夜,四处都静悄悄的。 只有虫儿和青蛙在鸣叫。 田祥贵站在水塘边,往左右看看,吐了口口水,“呸!长发真是能耐啊,从哪里搞了这么多的鱼?便宜老子了!” 他卷了卷袖子,正要去捞田长发藏在水草下的几十条鲩鱼,冷不防被人从后面偷袭了。 扑通—— 他的后背被人踹了一脚。 田祥贵摔了个狗啃泥,险些掉进刚挖的水塘里。 “你不是说,你从不偷东西吗?这回可被我逮到了!要不要我请派出所的叔叔们,来跟你说说啊?”周烁然抬脚踩在田祥贵的后背上。 田祥贵听出周烁然的声音,气得破口大骂,“臭小子!又是你!白天有人帮忙你,老子落你手里算你走运!现在搞偷袭,算什么好汉?” 周烁然挑眉,“哦?你是说,跟我光明正大的打一架,才算是公平?” “那是当然!是男子汉就摆开了架势斗一场!”田祥贵咬牙说道。 他虽然个子不高,不到一米七,可他块头不小。 姓周的黄毛小子比他高,却长得跟细麻杆似的。 他轻轻一捏,就能捏断这小子的胳膊! 周烁然笑了笑,“好啊,那就单挑!不过,你要是输了呢?” “输了老子听你的!要是你输了,你小子得赔我的钱!老子差点被你吓死,你得赔我点……精神损失……神经损失费。” 他搞不清楚人们口里说的是“精神损失费”,还是“神经损失费”,反正,他得从这小了的手里得到点赔偿。 “好,就这么说好了。”周烁然抬了脚,放开他。 田祥贵从地上跳起来,吐掉了口里啃的泥沙,看了眼周烁然细瘦细瘦的身材,冷哼一声,指着一处空地说,“来来来,这里来。” 周烁然神情淡然,将手电筒的开关打开,靠在树旁当电灯照明,走向了田祥贵指定的地方。 不等周烁然停步观察,田祥贵忽然伸拳头朝他的面门袭来。 周烁然冷笑,“找死!” 他轻轻侧身让开,伸手一拽,将田祥贵甩在地上。 虽然地上是松软的草地,但这甩的力度可不小。 田祥贵重重摔倒在地,疼得他惨叫一声。 周烁然丝毫不给他喘息的机会,走过去挥拳就揍。 打得田祥贵好一阵鬼哭狼嚎。 “别打了,疼死我了,别打了,我输了,我我我……我输了!”田祥贵哭着求饶。 他心中叫苦,他明明力气不小,怎么就打不过一个半大小子呢? “你刚才可说了啊,输了的话就听我的!”周烁然又在他背上来了一拳。 田祥贵疼得吸了口凉气,“行行行,听你的。” 一个小屁孩子,还能有什么鬼点子耍他不成? “那好,从现在起,长发伯伯家的鱼塘由你看护着,如果他们家说少了一条鱼,我不光打掉你的牙,还要将你送到派出所去吃牢饭!”周烁然将田祥贵从地上提起来。 田祥贵傻眼了,好阴险的小子! “不同意是不是?那就上派出所吧。” “同意同意!”田祥贵吐了口气,“喂,周烁然,我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时看着吧,我得吃饭睡觉上茅房吧?万一这时候丢了鱼,你可不能怪我。” “你只需看晚上,白天不需要你看,大白天的,也没人敢偷鱼!”周烁然说道。 这还差不多。 田祥贵叹了口气,“行吧行吧。” “快去看守鱼塘,苗秀一会儿回来查看!少了鱼我可要算在你的头上。” “知道知道。”田祥贵揉着被打疼的胳膊,走到鱼塘边蹲着去了。 水塘边水草多,蚊子特多,咬得他不停地跺脚骂娘。 周烁然冷嗤一声,进了屋画画去了。 。 田苗秀和田国梁刘腊梅田秀英,又来到他们白天来到的小河边。 晚上的河边,也有其他人在打着手电筒捕鱼。 田苗秀他们,找了处水草多没有人占地的地方,开始寻找起来。 那几个人都是常年捕鱼的,见田苗秀他们只站在岸边上往水草里看,不是像他们穿着长到腰身的雨靴站在水里,纷纷冷笑了声。 一个个斯斯文文的,那能捕到鱼吗? 田苗秀听到他们的冷哈哈声,没理会儿,而是小声喊着田国梁,“二哥,拿网子过来,我看到鱼了!” 田国梁兴冲冲跑过去,“在哪儿?” “这里,有两条呢!” 田国梁顺着田苗秀指的方向,飞快下网,只听哗啦一声响,两条肥鲩鱼被网住了。 几个捕鱼的嫉妒了。 他们来了一个小时了,一条鱼都没有捕到,这几个只站在岸边上看的小孩和妇女们,来了几分钟就捉到鱼了? 不行,他们得将那块地方抢过来。 第053章 运气就是好! “那边的!谁叫你们在那儿捉鱼的!” 有三个汉子,提了空鱼篓子,往田苗秀他们这边走来。 田国梁不服气,“这块地是野塘,我们怎么不能捉鱼了?” “凡事有先来后到好吧,这块地方我们哥几个捉了几年鱼了,是我们的地盘,你们要捉鱼,退开一里地去!” 田国梁还要反对,刘腊梅担心他吃亏,拉了下田国梁的胳膊,抢先说道,“好好好,我们换个地方。” “妈,你太老实了!”田国梁反对说。 “哥,换地方就换地方,捕鱼就得不停地换地方,哪有所有野鱼全在一个地方的?”田苗秀也说。 田秀英看着三个渐渐走近的大个子汉子,心里害怕,拉了田苗秀就往后退,“妈,国梁,咱们走吧。” “诶,走走,咱们换个地方去。”刘腊梅又拉了把田国梁。 “行吧,走就走。”田国梁瞪了眼三个汉子,挑着水桶,跟着大家离开了这里。 等他们走远后,三个汉子马上将田苗秀捉鱼的地方包围起来。 像篦头发一样,将那块地篦了个来回。 但,他们一条鱼也没有捉到。 “怪事了,刚才那几个小娃子怎么就捉到了鱼?”有人不甘心地说。 “再找找,我就不信找不到一条鱼。” 于是,三人又开始找。 他们将范围扩大了一圈,来回篦了三回。 别说大鲩鱼,连条小鱼儿也没有捞到。 “晦气,走了走了,换个地方去。”浪费了时间不说,一条鱼也没有捉到。 有一人不耐烦了,当先走开了。 另一人说,“可能就只有那两条鱼吧,被那几个小娃好运气捉走了。” “妈的,老子怎么没有这么好的运气?” 三人一通抱怨。 田苗秀拿着手电筒,带着大家走到一里多外的地方接着找鱼。 田国梁冷哼,“刚才那个地方多好,一下子就捉了两条鱼,咱们干嘛要离开?那么好的地方,白白便宜了他们。” 田苗秀笑微微道,“那里可不一定还有鱼哦,这是条野河,同一个地方,同一个时间,鱼是越捉越少的,又不是家养的鱼塘,有着成堆的鱼在那儿。” 刚才她离开时候,将刚才那处地方的鱼,也收走了。 她发现,她不光可以从空间拿鱼出来,还能收走面前的鱼。 除非她离开后,那里马上有鱼游过去。 但事实上,这种可能极小。 “嗯,说的也是,我只是气不过才不想走。刚才那三个人把我们赶走,要是没有捉到一条鱼,那可就好笑了,哈哈哈。”田国梁调皮地笑起来。 “好了好了,算了,接着找鱼吧,天不早了。”刘腊梅拿着捡的棍子,在草里扒拉起来。 “咦,这儿有鱼吧?”田秀英指着一处草丛说,“我听到响声了。” “在哪儿在哪儿?”田国梁提了鱼网兜,高兴地跑过去。 他顺着田秀英指的方向,飞快下手网下去。 果不其然,一条鲩鱼和一条小鲫鱼被网起来了。 “哈哈哈,不错不错,咱们运气真好,再找再找!”田国梁喜滋滋地,将两条鱼丢进放了水的水桶里。 一直忙到半夜,月儿挂到当中时,他们才离开河边,往家走。 两只水桶里,已经装了二十来条草鱼,几条小鲫鱼,还有两条花鲢。 他们说说笑笑往回走。 三个汉子还在河里捞鱼,当然了,一条柳叶儿鱼也没有捞到。 正郁闷着要不要回去时,他们看到田苗秀一家子开心地说着收获。 三人对视一眼,一起从河里爬上岸来,提了捕鱼工具往田苗秀他们来的地方跑去。 田国梁听到声响,回头去看,笑着说,“看!那三个人到我们捉鱼的地方去了,这是没捉到鱼吧?那篓子里都是空的呢!轻飘飘地晃着,哈哈哈。” “该,谁叫他们欺负我们的?鱼儿也不帮他们!”田苗秀也笑起来,“他们跑过去,也不可能捞到鱼!” 如田苗秀说的那样,那三个汉子一直捞到天亮,也没有找到一条鱼。 . 田苗秀他们回到家时,田长发和田国梁已经先一步回来了。 他们又借到了二十条鱼。 看到田国梁挑着两桶鱼回来,田长发和田国栋很惊讶,“你们这是从哪里找的鱼?” “就村大队前面的那条野河啊,晚上的鱼儿很多呢。”田国梁很兴奋。 “二哥,你小点声,别嚷得过路人听到了,你忘记了刚才咱们在河边的遭遇?”田苗秀马上提醒他。 田国梁笑着压低了声音,“嘿嘿,对对对,咱们得低调,不能告诉任何人哦!” 周烁然从自己屋里走出来。 田国梁恰好看到他,马上沉了脸色,“周烁然,我家在外面捕了鱼的事情,你不能告诉任何人。” 周烁然轻轻勾唇,“当然不会,田二哥家发了财,我就能住舒服的屋子了。” “没错,我要是赚了钱,我会先买几台电风扇回来。”田国梁抓了扇子,飞快地扇着风,但是,还是一点风也没有。 这几天雨过天晴后,天气炎热得厉害。 周烁然看他一眼,又看了眼同样拿扇子狂扇风的田苗秀,微微蹙起了眉尖。 “那条野河,怎么会有这么多大鲩鱼啊?”田长发看着水桶,一脸疑惑。 田国梁摇头,“我不知道,反正我们运气好呗,刚才还遇到其他几个捉鱼的,他们可没咱们这样的运气呢,嘿嘿。” 田秀英也跟着说,可能是运气好。 田苗秀笑着说,“爸,你忘记了?前几天不是下了那么久的大雨么?八成是上游的水塘漫塘了,鱼儿顺着升高的水位跑那条河里去了。” 田长发哦了一声,“是哦,有这种可能。” 接着,他还说了他小时候因为发大水,在路上也捡到大鱼的事情。 大雨下得急,鱼塘的水漫延了,沟沟河河全是水,有的地方还将路也淹没了。 鱼儿顺着水四处游走,走到路上捡到从水塘跑出的鱼,可太平常了。 听田长发说小时候遇到发大水随手捡鱼的事,再看大家晚上从野河里捉的二十来条大鲩鱼,就一点也不稀奇了。 第54章 他为什么这么执着问她上哪所中学? 一家子正说着鱼的事情,后门外,被打得老实的田祥贵拍着门大声说,“周烁然,我要离开一会儿,肚子饿了,回家煮点吃的再来。” “给你半小时时间,吃完马上回来!”周烁然朝后门那里大声说。 “知道知道。”田祥贵应道。 听着他脚步声走远后,田家人疑惑地看向周烁然。 “烁然,怎么回事?祥贵叔怎么听你的?”田国梁好奇问。 “他在我们家屋后做什么?”刘腊梅走去,开了后院门。 后院外,一片漆黑,什么也没有。 周烁然轻轻扬唇,“哦,我打了他一顿,他就听我话了。” 田家人,“……” “他又惹你了?他可真欠揍。”田国梁冷嗤,“不过,揍得好,这人真烦!” “他刚才想偷你们家的鱼,被我发现了,我便揍了他一顿,他说再不敢偷了,还承诺如果屋后鱼塘的鱼少了一条,就算在他的头上。”周烁然又说。 田家人全都惊讶地看向周烁然。 田苗秀挑起了眉尖。 这果然又像他前世的做风。 他亲自出手揍的人,必不会有好下场。 周烁然说得云淡风轻,刘腊梅和田长发却担心起来。 两人都说,“烁然啊,再有这样的事情,等我们回来再说,万一他有同伴呢?你就吃大亏了。你今天取巧赢了,下回呢?再别鲁莽了。” 田秀英害怕他被打,怪他们家保护不好,会说出她在厂里的事情,也跟着说,“是啊是啊,你得等我们回来。” 说着,还推了把田苗秀,“我妹妹也是这样想的。” 田苗秀,“……”她姐姐怎么这么爱将她推出来说? 周烁然看一眼田苗秀,含笑应道,“好,我听你们的。” . 田长发带着两个儿子,将今天捉的鱼和买的鱼,全都放在屋后的水塘里养着。 为了防人偷鱼,田长发还特意用树枝挡着,做了记号。 刚做好这些,田祥贵来了。 “长发哥,你们在忙啊。”他搓着两只手,讨好地笑着。 田长发回头,发现他穿着长袖子长裤子,脖子上还围着毛巾。 田国梁笑了声,“呀,祥贵叔,你怎么这副打扮?要去北极?” 田祥贵窘着脸,废话,当他想这么打扮吗? 还不是蚊子咬的? 这水塘边的蚊子,多得快将他抬走了。 “防蚊子。”田祥贵没好气地说道。 “那个……,啊,烁然说你帮我家看鱼塘?你忙去吧。”田长发不想跟这个不讨人喜欢的邻居多说话,摆摆手,往家走去。 田国栋也没说话,跟着回去了。 田国梁走了两步,回头朝田祥贵嘿嘿一笑,“祥贵叔,我们刚将鱼儿数了数,你不会偷偷拿走一条去吃吧?” 田祥贵脸色一变。 他哪敢? 周烁然会打死他的。 “开玩笑呢,我怎么会偷鱼呢?我回家刚吃了一大锅面条。” 田国梁笑了笑,“那就好,那就好。”也回去了。 田祥贵搓了搓手背上被咬的蚊子包,呸了一声,骂骂咧咧地回到自己的岗位蹲着去了。 . 明天就是交货时间。 第二天一早,田家人仍和昨天那样安排。 白天时,田长发和田国栋在屋后忙挖塘。 田苗秀带着田国梁和刘腊梅还有田苗秀,依旧去河里捉鱼。 闲着的周烁然,仍然背着画板,跟着他们去捉鱼。 从早上忙到晚上,一家人齐心合力之下,凑齐了一百条三斤以上的鲩鱼。 除了田长发买的四十条,其他六十条,全是田苗秀带着大家到各处的野塘野河里捉的。 对于,怎么捉到鱼,田长发的记忆只停在小时候。 刘腊梅虽然在村里长大,但她是女子,没什么记忆。 田国梁和田国栋是在县城长大,到了乡下,才见识什么是捉鱼。 田苗秀从空间拿出鱼来,放在水里再捞上来,他们都没有发现端倪。 只有周烁然在看到田苗秀时不时找到鱼时,微微蹙起眉尖来,但他没有问什么。 . 鱼凑齐了,接下来,得找车运到镇上。 就在田长发打算向小队长田得旺再借板车时,有辆小货车停到了田长发家的门口。 引得不少孩子们,纷纷跑来看热闹。 “谁家的车啊?怎么停在我家门口?我家怎么出行啊?”田国梁走过去,朝司机喊道。 司机推开车门,拿着纸条打量着左右,问田国梁,“这是田长发家?” 田国梁一脸疑惑,“是啊,田长发是我爸的名字,你有什么事吗?” “哦,有位叫周烁然的租了车,叫我来接他去镇上买东西,请问他在哪儿?”司机小哥,礼貌地朝田国梁点头微笑。 田国梁惊讶了,周烁然可真有钱! 走路脚会疼吗? “周烁然,有人找!”他走进屋,朝周烁然的屋门大声喊道。 周烁然整了整棒球帽子,朝田国梁微笑着点头,“田二哥,这车挺宽敞的,你们跟我一起坐车吧?就不必再去借板车了。” 田国梁眯了下眼,拍拍他的肩头,“租车费出了吗?” “嗯,十块钱的租车费,我昨天就出了。”周烁然点了点头。 “够朋友,下回下棋你找我啊,我再输你几回!”田国梁朝他挥挥手,往屋后跑去,“爸,有车了,不用借板车了!” 田苗秀从楼上走下来,看到小货车,她皱了皱眉尖,朝周烁然走去,“周烁然!” “嗯,有事吗?田苗秀。”周烁然浅浅含笑看着她。 女孩子气鼓鼓的脸,让人总想揉一把。 “你上街买什么?”她敢打赌,他根本没有东西可买!他在讨好她家里人,想在这里多住一些日子。 周烁然低头,指着自己的鞋子,“买凉鞋,袜子,毛巾,还有内裤,这些东西,我不好找人代劳。” 田苗秀,“……”说得好像有理,“是吗?” 她看他一眼,转身走开。 “等会儿!”周烁然拉着她。 田苗秀回头,黑着脸看他,“周烁然,不能拉拉扯扯!” 周烁然飞快收手,“田苗秀,你打算报哪所小学?” “没想好。”田苗秀说的是真话。 周烁然一瞬不瞬看着她,“我去看了下红旗村大队的小学,那所学校的教室很不好,离你家也远,你别去读那所。” 第55章 相亲去 他为什么这么执着问她上哪所中学? “这件事情,得问我父母,我决定不了。”说完,她就走开了。 她不想去县城读初中,她只想在乡下的学校呆着。 周烁然看着她走远的背影,略有所思。 . 周烁然租了辆车,喊着田家人一起坐车去镇上。 虽然田苗秀不大想坐他的车,田长发和刘腊梅也觉得难为情的,不想一直麻烦他。 但周烁然却有他的说法,“你们如果借板车拉鱼去镇上,这一来一回时间久,大太阳暴晒之下,鱼儿可能会热死。” 这可是十分严重的问题。 田长发和刘腊梅吓住了,只好同意坐他的车。 田苗秀心说,她才不怕鱼儿会热死,她可以将鱼儿收在她的空间里,到了地方再拿出来。 但现在,显然不是她显摆的时间。 会引起人的怀疑。 因为才上午九点,就已经热得让人淌汗了。 装鱼儿的,不是盆,就是桶。 家里的不够用,他们从小队长田得旺家借了不少来。 小货车上摆上盆和桶,还有不少空余的地方。 田长发拿了个装了记帐本的包,爬上了货车后面。 田国栋要去搬运鱼,也上了货车。 他本不想去,要去监工大家挖塘泥。 但刘腊梅想带他去做身好的衣裳,再相相王家姑娘。 守在家里的,就成了田国梁和田秀英。 田苗秀在长个子,也要做衣裳了,刘腊梅带上了她。 田家人全都坐上了车,司机喊着周烁然一起坐驾驶室。 周烁然看到田苗秀坐在货车的后面,他也爬了上去,“就这儿挺好的,出发吧,先去镇上大院那儿。” “好嘞,你们坐好啊,我开车了!”司机踩了下油门,将车开了出去。 村小队又来了车,引来不少人前来看热闹。 发现是从田家开出去的,大家并没有羡慕。 “嗨,不是田家的车,是那个田家城里客人的,人家城里孩子嫌走路热,才租了车来!” “田家不过是沾点光罢了,有本事,他家去买车来!” “怕是板车也买不起吧,穷成那样了!” “他们不是有鱼塘吗?过不了多久会发财吧?” “等鱼长大,也得等明年!” . 从田苗秀家到镇上,有五里路远,走路得走四十分钟。 但是坐货车的话,十分钟不到就到了。 车停在镇委大院的门口,田长发和刘腊梅,拿着那天刘干事写的条,递给守门的大爹看。 大爹点了点头,“哦,刘干事跟我说过,你们把车开进来吧,走那边啊,那边直接去食堂。” 守门大爹开了铁院门,指了个方向。 田长发道了谢,领着货车到了食堂前。 刘干事正站在食堂前,跟几个厨师打扮的人说着什么。 见田苗秀家的鱼到了,他笑着说,“正说着鱼怎么还不送来呢,你们就送来了。” “一百条三斤以上的鲩鱼,刘干事,你叫人给称称吧?”田长发指了指货车。 “我先看看鱼,天气热,鱼没问题吧?”刘干事走到货车后座那,去查看鱼。 “没问题,全是活的呢。”田苗秀说。 有她在,鱼儿不可能有问题。 刘干事看到欢快游水的鱼儿,很高兴,“不错不错,全是活的。” 他喊着人前来称鱼。 一百条鱼,一共是四百八十斤。 田苗秀和田长发在来的路上已商议好,给他们便宜五毛一斤的价格。 市价是两块一斤,他们只收一块五。 这一车鱼,就是七百来块钱了。 扣掉他们借的四十条鱼,也能赚不少钱。 听到刘干事报着价钱,田长发和刘腊梅激动得眼睛都红了。 刘干事写了条,写了付款时间,“我们这儿都是月结,因为会计要做帐,你们到月底三十一号的下午,来这里拿钱吧。” 到月底,还不到一个月时间,也才半个多月。 比预想的时间还要提前。 田长发和刘腊梅连说谢谢。 刘干事笑着道,“这次是要办一个活动,所以要的鱼多一些,往后没有这么多鱼,只要几条十条的,你们还送不送?是不是还是这个价?” 田长发还在犹豫,田苗秀抢先说,“送送,我们将来会在市场摆摊,骑个车就过来了。” 刘腊梅小声说,“苗秀,咱们家没有自行车啊?” “妈,一会儿去买辆车来。”田苗秀说。 买车? 得二三百呢。 刘腊梅犹豫了。 买了车,还怎么给家里买日用品? 离开镇委大院,刘腊梅看一眼大儿子,对周烁然笑着道,“烁然啊,你不是要去买东西吗?你先去买吧,我们去办点事情,一会儿再去找你。” 周烁然说道,“好的,田伯母你们先去忙吧,我去买东西了。” 他坐上货车,让车先开走了。 田长发这时问,“国栋妈,还有什么事情要办啊?” 刘腊梅叹气,自家男人哟,就一根直肠子哟,上了街要办的事情可多了。 “先买点包子吃,我饿了。”刘腊梅没好气横了眼田长发。 “这才不到十点,你就饿了?”田长发表示不理解。 田苗秀看出刘腊梅的心思,揉了揉肚子,“爸,我饿了,我要吃包子。” 田长发笑着道,“好好好,买包子去。” 刘腊梅好笑又好气,“你就心疼女儿,不心疼我了?” “妈,我心疼你,咱们多买些包子。”田国栋笑着帮刘腊梅整了下草帽。 “还是国栋好。”刘腊梅看着高大的大儿子,心说一定要将他相出去。 . 走了几分钟路,田苗秀他们一家人来到王记包子铺。 早点铺子做的是早上生意,再加上现在时间不早了,没人买包子。 包子铺前冷清清的。 刘腊梅看了眼招牌,朝铺子里喊着,“燕妮?燕妮在家吗?” “哎,我在家呢?”王燕妮清脆的声音应道,风风火火从后堂喊到铺子前面来。 发现是田家人,她看了眼田国栋后,羞赧着朝刘腊梅点头,“是田嬢嬢啊,你们上街了?” “是啊,上街呢,我想买点包子,你们家还有包子吗?”刘腊梅打量着王燕妮,笑着问。 王燕妮身上系着围裙,手上沾了不少面粉,想必正在后堂和面。 第56章 婆媳眼光真好 “没有包子了,夏天收摊位早,要是冬天,这个时候还有包子,夏天不到九点基本卖完了。”王燕妮歉意说。 刘腊梅并没有失望。 她的本意也并不是来买包子。 “哦,没有了啦,也没有关系的,我路过这里,看到你们家的包子铺开着,就想顺道买一些,没有就算了。”刘腊梅笑着摆摆手。 她想了想又问,“对了,燕妮啊,你知道哪里有做衣裳的裁缝吗?我想给家里人做衣裳,我们不怎么上街,不熟悉街上的情况。” 王燕妮看了眼和田长发说话的田国梁,拿手在围裙上擦了擦面粉灰,笑着说,“我知道在哪,我也要上街去买东西,刘嬢嬢你等会儿,我们一起去,我洗把手来,你等我会儿。” 她又风风火火跑后堂去了。 没几分钟后,收拾清爽换了身衣裳的王燕妮,腼腆微笑走出来,“刘嬢嬢,咱们走吧。” 刘腊梅打量着她的身量,满意地点头微笑,“真是麻烦你了啊。” “不麻烦不麻烦,都说了我也要去买东西的嘛。”王燕妮微笑。 田苗秀有意和王燕妮让了个位置。 让她和田国栋走在一排。 “燕妮姐,你上街买什么啊?” 王燕妮往家里送了几回早点,一回生二回熟的,田苗秀和她熟悉起来,喊她燕妮姐,王燕妮没反对。 “买些毛线,趁着闲时,织几件毛衣。”王燕妮笑道。 刘腊梅夸着她勤快能干,说自家大女儿和王燕妮差不多大,就不会织毛衣。 王燕妮腼腆微笑,“其实,我也还在学,也不大会……” “她还不乐意学呢,对了,燕妮啊,明天送早点到我家后,教我家秀英也学织毛衣吧?我过会儿也买点毛线回去。”刘腊梅笑道。 王燕妮悄悄看了眼走在一侧的田国栋,“嗯,好的,刘嬢嬢。” 说着笑着,大家走到了正街上。 家里要买什么东西,一向是刘腊梅安排。 两个老爷们田长发和田国栋,只是负责搬运的。 没他们什么事,他们便坐在街头一处阴凉处歇脚。 刘腊梅带着田苗秀,跟着王燕妮走进了街头的一家毛线铺子。 卖东西是个年迈的婆婆。 她见王燕妮和刘腊梅说得热情,又看到田苗秀只喊王燕妮为燕妮姐,不直接喊大姐二姐,笑着说,“你们婆媳眼光真好,我儿媳妇铺子里的毛线,全是昨天刚进的货,都是新货呢。” 王燕妮的脸色,一下子绯红一片,“婆婆,我还没有嫁人呢,这是……熟人,您家儿媳认得我,我是菜场对门王记包子铺的侄女。” 老婆婆一怔,没一会儿笑了起来,“你们看起来关系挺好的,我还以为……哈哈哈,我婆子眼花咯,看不清人了,别怪我别怪我。” “年纪大了,眼花了,我们不怪你。”刘腊梅笑着摆摆手。 王燕妮心中轻轻吐了口气。 心说还好田国栋没跟来,不然的话,她都不好意思再面对田家人了。 “燕妮姐,我穿这个颜色好不好看?”田苗秀指着柜台上,一团橘红色的毛线说问。 她有意岔开话题,帮王燕妮解围。 王燕妮正尴尬呢,听田苗秀问,拿起毛线在田苗秀身上比对起来,“好看,你皮肤白,适合穿亮色的。” “那就称两斤吧。”刘腊梅笑道。 买好毛线,她们走出铺子来找田长发和田国栋。 因为刚才那婆婆的玩笑话,王燕妮再不敢看田国栋了,一直扭头看别处。 田苗秀发现她的拘谨,拉着她说别的话题。 毛线铺子的对门,是一家裁缝店。 刘腊梅这回没有刻意喊王燕妮陪同,而是让田苗秀陪王燕妮说话,她带着田国栋和田长发进了裁缝店。 给田国栋量了身衣裳后,刘腊梅按着自己的身材,也量了身衣裳。 这身是给田苗秀的,不是她的。 田苗秀比她矮半头,但正是长个儿的时候,所以按着她的尺寸量。 说好了拿衣裳的时间,刘腊梅给了定金,拿了收据,带着田长发田国栋离开了裁缝铺。 铺子外面,王燕妮和一个中年妇人在说话。 那妇人似乎在教训她。 王燕妮脸色拘谨,在辩解什么。 田苗秀也在帮忙说话。 “燕妮啊,这是怎么啦?”刘腊梅走过去,笑着解围问道。 “哦,刘嬢嬢啊,没什么事,我伯娘问我怎么在街上,我说来买毛线。”王燕妮歉意微笑,“我得回去了,刘嬢嬢。” 王燕妮看一眼田国栋,朝刘腊梅和田苗秀挥挥跟着那妇人离开了。 “那些是什么人?不是街上的吧?”妇人问。 “他们是红旗村大队的,家里养鱼。” “养鱼的?一年能收几个钱?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少跟村里人打交道!你是要嫁街上的人!” “伯娘,别说了!” “哪说错了?”妇人回头朝田苗秀一家看了一眼,故意拔高音量。 刘腊梅听到这话,气得脸色都变了。 可她能辩解什么? 没错,她现在确实是个穷养鱼的。 “妈,别生气了!那人爱说讲她说去!”田苗秀拉了拉刘腊梅的胳膊。 刘腊梅回头看了眼神情淡淡和田长发说话的大儿子,重重叹了一声,“苗秀,你知道妈在生气什么。” “妈,你要相信燕妮姐,她不是个没眼光的人!”田苗秀又小声说。 前世的时候,王燕妮遇到的田国栋更加落魄贫穷,她却不离不弃的跟着。 这一世的田国栋,是积极向上的,前程是光明的,她相信王燕妮和田国栋一定有结果。 “算了,先回家吧。”刘腊梅沮丧地转身就走。 田苗秀却又说,“妈,咱们还得去买样重要的东西,别的可以不买,这件东西一定要买!” 屋子可以再旧几天凑合着住,但买卖工具一天都不能将就。 “买什么?”刘腊梅问。 “三轮自行车,像燕妮姐那样的!”田苗秀说,“买不起货车,咱们买自行车吧,这可比手拉板车快,而且放的东西也多,去街上又快也省力。” 第57章 你是王燕妮什么人啊? 刘腊梅捏了捏荷包,为难起来,“有些贵呢,他爸,真要买吗?” 田长发已将养鱼卖鱼当成了长期的职业,他倒不在乎贵不贵的,只要不是吃吃喝喝的瞎花钱,只要是实用的,再贵他也会买。 “买吧。”田长发没反对。 “可咱们家的墙壁还没有粉刷,屋子还是破旧的。”刘腊梅操心田国栋的婚事,她觉得,房子太丑,才让大儿子的对象吓跑了。 跑了一个,可不能再跑一个。 她会受不了的。 “没粉刷也能住人嘛,先将就吧。”田长发说。 “妈,好好的,怎么忽然提粉刷屋子的事了?旧就旧点嘛,又不是过年过节的,至于花那冤枉钱吗?”田国栋也说。 “我跟你们讲不清。”刘腊梅将头扭过,不想说话了。 田苗秀猜得到刘腊梅的想法,说道,“妈,有了三轮车,咱们来镇上卖鱼方便,来钱快,别说粉刷屋子,再盖间大房子,钱也不会成问题。” 小女儿惯会哄人,刘腊梅笑了起来。 “好好,先买三轮车吧。”省得再去借,刘腊梅同意了。 虽说今早坐的是周烁然租的货车来的集市上,但周烁然回家去了呢? 他们还得自己想办法解决车的问题。 商议好,田长发问了几个街上的摊贩,来到卖三轮车的地方。 小镇边上,有条能过渡船的大河,还有省道。 因此,这处集镇十分的热闹。 镇上卖什么的都有。 电视机,音响,衣服鞋袜,日用百杂,还有一家有五个营业员的大百货国营商场。 卖三轮自行车的铺子,就开在百货商场隔壁。 刘腊梅一家子进了铺子,来挑三轮车。 三轮车有大小号之分。 大号的车,三百八十块一辆。 小号的三轮车,只能放四个水桶的,只要三百块。 不管是哪种型号的,价钱都不便宜。 卖车的老板和老板娘,一直催着田苗秀一家。 “你们挑好了没有?快点快点,我们要打烊了!” “我儿子要去相亲,今天要早点收摊。” 刘腊梅看了眼老板家的憨胖儿子,心里叹气。 有钱就是好啊。 长得又黑又胖看起来还不大聪明,只会蹲在地上傻笑的儿子,也有人相亲,她家长得高大好看还是高中生的儿子,却没有人相。 好不容易处了个对象,还嫌弃她家穷,分手了。 刘腊梅心里不是滋味。 “爸,妈,快点啊,去晚了王伯伯不高兴了,不要我相亲了,我就吃不到他家的包子了。” “儿子别担心,王伯伯会同意的,一定会让你天天吃上包子的。”老板娘安慰着儿子。 “哦哦,太好了。”小黑胖子拍笑欢笑。 “喂,你们挑好了没有啊?真是的,没钱就别买了,别耽误我家去相亲。”老板这回没催,却站在一旁阴阳怪气。 “妈,我们不买了。”田苗秀拉开刘腊梅走出铺子。 “怎么又不买了?”刘腊梅疑惑道。 “妈,我怀疑这家儿子要去和王燕妮相亲。”田苗秀瞄了眼那个黑胖小子,小声说。 刘腊梅瞪眼,“什么?” “妈,小声点!”田苗秀说了自己的猜测,“这条街上,只有一条王记包子铺,包子铺老板正好是燕妮姐的大伯,刚才燕妮姐的伯娘,又说要将燕妮姐嫁一个街上的人。” 刘腊梅朝车铺老板的儿子瞥去,嫁这个? 二十好几的人,却蹲地上玩蚂蚁的? “不买了不买了。”刘腊梅气呼呼的,喊着田长发和田国栋,“走走走,不买了!” 抢她儿子的媳妇,还帮这家做生意? 她不傻! 田长发和田国栋追了上去,“怎么又不买了?” “买不起!”刘腊梅没好气说。 事实上,田苗秀跟她说,还有一家卖三轮自行车的。 干嘛不去另一家买? 气死这家嫌弃她家穷的。 “买不起看什么看?穷酸乡巴佬!”车铺老板朝田苗秀一家冷嗤一声,关了铺子门。 走出一段路后,刘腊梅推了推大儿子田国栋,“国栋,你快去找找王燕妮!跟她说,她家要将她嫁给刚才那车铺家的傻儿子!” 田长发和田国栋惊讶了,一起问道,“这是真的?” “那小胖子刚才嘀咕的话,你们没听见?他说,给他相亲的对象是姓王的卖包子的侄女,这街上有几个姓王还卖包子,家中还有未嫁侄女的?”刘腊梅没好气道,“你们就没听见他在说话?” 父子俩在认真看车,倒是听到那小胖子在嘀咕,却没听清在嘀咕什么。 “王燕妮可是个好姑娘,怎能嫁那个傻子?”田长发摇摇头,“这不是害她?” 田国栋皱起眉头,没说话。 “哎呀,还愣着做什么?国栋,快去通知王燕妮啊,可别让她被家人骗了!你和她成不了,也不能看着她受害啊?”刘腊梅急得跺脚。 “小妹跟我一起去!”田国栋拉着田苗秀,大步往前走。 “哎,你拉你妹妹去做什么?你妹妹还有事呢?”刘腊梅又将田苗秀拉回来。 “哥,我……我肚子疼,我要去茅房,你自己去吧。”田苗秀假装肚子疼。 这个大哥啊,找王燕妮带上她这个电灯炮做什么? “那我去了。”田国栋硬着头皮,往王燕妮大伯家的包子铺跑去。 王燕妮每回送包子来,都找他说话。 他看得出,王燕妮有点喜欢他。 可他……还是算了吧,他现在这样子,哪里配得上王燕妮? 家里太穷了。 屋子是破的,全家没有工作,还没有田,吃一棵菜,全都得买。 虽然有鱼塘,但也不知道能不能够全家的开支。 要不是因为这件事情紧急,他是不会去找王燕妮的。 田国栋个高腿长,一路小跑,到了王燕妮家的包子铺。 但,铺子门关着。 田国栋跑上前,用力拍着门,“王燕妮?王燕妮在家吗?” 隔壁面条馆的老板娘,正在洗碗,她探头过来说,“找燕妮啊?她不在啊,她相亲去了。” “去哪相亲了?”田国栋忙问。 老板娘打量着他,见他神情焦急,笑了起来,“你是王燕妮什么人啊?” 第58章 我有对象,我不相亲! 田国栋被问得愣住了。 窘着脸,不知怎么回答。 想了会儿,他才说,“我有急事找,老板娘,她去哪儿了?” 老板娘见他这样子,越发笑了,“你绕到她家铺子后面,她跟她大伯家住铺子后的一座房子里,不过啊,她家今天有媒人来说亲。你这大小伙,又不是她相亲对象,找她做什么?” “是别的事情,……她往我家送了几天包子,我来对帐。”田国栋想到另一件事情,解释起来。 王记包子铺往外送货,送到村大队售卖,全是王燕妮在忙。 这个隔壁老板娘也知道这些,便没再取笑田国栋,往一旁指了个方向,“你往这边走,从这巷子走过去就看到了,她家后门口,也放了个牌子,写着‘王记包子铺’。” “多谢老板娘。”田国栋按着老板娘的指路,找到了王记包铺的后门处。 恰好,王燕妮从屋里走出来。 看到他,她愣了愣。 “王燕妮。”田国栋拘谨地捏了捏衣裳边,“你……你过来下,有事找你。” 王燕妮直直看了他一会儿,咬了咬唇。 忽然跑上前,将田国栋一把拽住拉进了屋里。 “大伯,伯娘,我有对象,我不相亲!”王燕妮将田国栋推面前来。 田国栋回过神来时,发现屋里的几个人,全都直愣愣看着他。 他正要解释,王燕妮捏了捏他的手心,凑到他耳边小声说,“帮我,不然我今天就得嫁人了,我会恨你一辈子!” 田国栋,“……”他扭头看向王燕妮。 发现王燕妮的眼圈红了,满脸委屈看着他。 她知道自己要相亲给谁了? “燕妮,你干什么?他是谁?”王燕妮的大伯,怒得拍起了桌子。 “我对象啊。”王燕妮往田国栋身边靠近了些,大声说。 “你几时谈的对象?他是哪里人?”王燕妮的大伯看了眼田国栋,发现他打扮寒酸,鄙夷地挑了下眉。 “红旗大队的!我送包子的那家!”王燕妮看了眼田国栋,又说。 “村大队的?你怎么找个村大队的?红旗大队是咱们镇最穷的村大队,你脑子有病呢?看上那里的人?”王燕妮的大伯又拍了下桌子,站起身来,“我不同意!” “对,不能同意!”王燕妮的伯娘,从楼上走下来,冷冷睇了眼田国栋,“穷卖鱼的,也想娶咱们燕妮?也不照照镜子!” 田国栋根本没想过娶王燕妮,但被人骂穷卖鱼的,他冷笑了声,“王大伯,我是卖鱼的,可我不会永远的穷!” 王燕妮大伯呵呵一声,朝田国栋嫌弃地挥挥手,“行啊,等你发财了再说吧,不过我家燕妮可等不起,你走吧!” “走吧走吧,我家燕妮要嫁的是镇上的商品粮户口,可不是什么村队里卖鱼的。”王燕妮的伯娘,朝田国栋走过来,推了他一把。 “我家也是商品粮!”田国栋冷冷说道。 这下子,王燕妮的大伯更笑了,“商品粮?商品粮在村队里卖鱼?可别笑死我们了!” “你们可以笑我,但别将王燕妮嫁一个卖车铺子家的傻儿子!”说完,田国栋转身大步走出了屋子。 王燕妮正要追过去,听清他后面说的话,回头冷冷看着自己大伯和伯娘,“他说的是真的?那车铺的儿子是傻子?” “他胡说!人家父母开那么大的商铺,儿子怎么可能是傻子?”王燕妮伯娘慌忙摆手。 “是啊,人家儿子一直在县城工作,这几天相亲才回来,傻子还能在县城工作的?他在胡说八道!”另一个中年妇女,说笑着说。 这是请来的媒人。 王燕妮抿了抿唇,“相亲的事情,再说吧,我得搞清楚这件事!” 说完,她跑了出去。 “王燕妮,你给我回来!”她伯娘追了过去,将王燕妮抓回来,“你往哪儿跑呢?” 她一个人拉不住,又喊着另外的人,“过来帮忙,别让她跑了!” 屋里的媒人和王燕妮的几个堂兄弟姐妹们,合伙将王燕妮拽回了屋里。 王燕妮冷笑起来,“伯娘,我不嫁傻子!我有对象!” “你说的那个对象,我们不同意!”王燕妮大伯怒道。 “那么穷,你嫁去吃苦?你傻不傻?”王燕妮伯娘冷笑。 “那就叫我嫁傻子?”王燕妮哭了起来,“伯娘好狠的心啊!” 王燕妮伯娘脸色变了,扬手打了她一巴掌,“我狠心?你父母不要你,两个人离婚后各自跑得无影无踪!不是我们家将你养大,你还能活到二十岁?你早死十几年了!” “伯娘说话太难听,我是奶奶养大的,前年我才来伯娘家,我天天起早抹黑给伯娘家做包子卖包子,两年了,我一分钱的工资都没有拿,我对得起伯娘这两年的养育之恩!” “你还犟嘴了?你有本事了?那小子说要你,你就以为自己有将来了?我呸,蠢货一个!”王燕妮伯娘骂着骂着,又扬起了手巴掌。 但这一巴掌,她没有打下去。 有人抓住了她的胳膊。 “再打人我报警了!”听到屋里的打闹声和哭声,田国栋心下不安,不放心王燕妮,又走了回来。 虽然他没想过和王燕妮处对象,但看不下去一家子欺负一个姑娘家。 “我们家的事情,关你什么事?”王燕妮的大伯,走来推田国栋。 田国栋抓着王燕妮的手,转身就往外跑,“走!打你还不走,你是不是傻?” 王燕妮刚才还在委屈,看到田国栋回来了带她走,眼泪一下子流出来。 她哭着跟着跑。 “死丫头,你往哪儿跑?给我回来!”王燕妮的伯娘回过神来,发现人不见了,跺着脚,大步往外追。 王燕妮不嫁那傻子,她儿子的工作就没着落。 傻子的舅舅在县城毛巾厂当三把手,承诺亲事成了就安排工作! 众人一起往外追。 但镇上的屋子,建得跟村小队的屋子大抵差不多,也是东一间西一间的,没个章法。 小巷子如蛛网一样,错综复杂。 几个人追出屋子,发现田国栋和王燕妮早跑得没影子了。 “好小子,敢拐走我家燕妮?快报警啊!”王燕妮的大伯跺起脚来! “我去派出所!”有人推出了屋中的自行车,往派出所去了。 第59章 王燕妮大伯家看到这阵势,全都傻眼了。 田国栋带着王燕妮,走街过巷,一路小跑。 这时,有人喊着他们,“国栋大哥,你们跑什么?” 田国栋回头,只见周烁然抱着一叠画纸,站在一家文具店的铺子前。 “是烁然啊。”田国栋走了过去。 王燕妮朝周烁然微微一笑,也跟了上前,“周烁然。” 周烁然发现两人神情慌张,忙问道,“出什么事了?” 田国栋看了眼王燕妮,“烁然,你帮忙照看下王燕妮,我去找找我爸妈他们,对了,看到王记包子铺的人,你带着王燕妮藏一下。” 周烁然疑惑问道,“究竟怎么回事?” 田国栋叹了声,“是……” “在那儿呢!他们在那儿!”街铺对面,有人大声喊道。 王燕妮听到声音,吓得脸色大变,飞快藏到田国栋身后。 一伙人怒气冲冲跑了过来。 周烁然挪了下脚,走到田国栋和王燕妮面前挡着。 “小伢,这不关你的事,你让开!”王燕妮大伯,伸手来推周烁然。 周烁然反手一抓,将王燕妮大伯的手腕抓住了,冷笑道,“我是小伢,你就能动手?” 王燕妮大伯愣住了。 这小孩子的手劲,怎么这么大? “这是怎么啦?你们吵什么?”田长发的声音,在大家身后说道。 田长发带着刘腊梅和田苗秀,一起往这里走来。 田苗秀发现,和周烁然对诗的一伙人神色不善,心中疑惑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 周烁然这才松了手,“田伯伯,田伯母。”他又看了眼田苗秀,说道,“这些人追着田大哥和燕妮姐要动手,我给拦着了。” “小子,不知道真相你别乱说!是你身后这小子想拐走我侄女,我追了上来,什么叫我为难他们?再胡说我可连你一起告了啊,我们已经报警了!”王燕妮的大伯,指着田国栋冷笑一声。 田苗秀又看到,王燕妮神情惊惶站在田国栋身后,心下已了然。 这是闹开了? 王燕妮一家居然追了上来? 听到报警二字,王燕妮吓得脸色变了,“大伯,这是我的事情,不关田家人的事,有事你找我!” “行啊,我们就是来找你的,你跟我们回去!”王燕妮的伯娘,走过去拽王燕妮。 王燕妮闪身让开,又往田国栋的身后藏,“回去可以,我不嫁那车铺的儿子!” “不嫁也得嫁!你父母不在,你的事情我们说了算!”王燕妮的大伯冷笑道。 “我说,你这就不对了,哪有强迫孩子出嫁的?再说了,你知道那车铺家的儿子是怎样的人吗?你这不是将侄女往火坑里推吗?”刘腊梅看不下去了,摇了摇头。 她走到王燕妮的面前,挡着不让人抓走。 王燕妮红着眼睛,哽咽地喊了声,“刘嬢嬢……” 田苗秀回想起前世,原来王燕妮执着于等田国栋,还有这层原因。 家里在强迫她出嫁,嫁的还是个傻子。 可惜田国栋没有等到王燕妮。 也不知前世的王燕妮,结局怎样,田苗秀心中微微叹了声,也走到王燕妮的面前挡着。 王燕妮的大伯冷笑起来,“好哇,你们都来管闲事是吧?行啊,一会儿一起算帐!”他回头朝身后的人喊,“去派出所看看,人来了没有!” “来了来了!爸,派出所的同志们来了!”前方王家的人,骑着自行车飞奔跑来。 他们的身后,跟着两个同样骑自行车的派出所同志。 王燕妮的大伯,揉着眼睛干嚎起来,“民警同志你们好,大热天的辛苦你们了,你们给我们家评评理啊,这人要拐出我侄女!大白天的,将我侄女从家带走,你们快将他抓起来,拐卖妇妇要判几年来着?” 来了几个派出所民警,两方人还吵得热闹。 什么拐卖妇女,什么判几年的。 听起来新闻十分的劲爆。 大中午的炎热天气,热得人本来要昏昏欲睡,见这边争吵得厉害,行路的人,街边商铺的人,纷纷围过来看热闹。 小镇不大,只有一条几百米的正街。 这街上的人,几乎都到王记包子铺买过包子,大多都认得王燕妮一家。 九十年代的人,民风保守,强迫婚姻,拐卖妇女,十里八乡下十年都不会出一个这样的新闻。 人们将这里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派出所同志停好自行车,提着公文包走进了人群,“退开一些,别吵了别吵了,大热天的,你们都心平气和说说话,谁先说?” “我说我说,是这样的……,这人想拐走我侄女,这人是同伙!”王燕妮大伯指着田国栋和周烁然说。 两个派出所同志看了眼田国栋,又一起看向周烁然。 “啊?周……周烁然?”其中一个年纪大些的派出所同志,看到周烁然时,又惊又喜,“你来沿河镇玩啊?几时来的?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啊?” “陈伯伯好。”周烁然微笑,“陈伯伯工作忙,不敢打搅陈伯伯。” “对了,你住哪儿?什么时候来的?”陈同志亲昵地拍拍周烁然的肩头。 “我住这位田伯伯家,我外公住在他县城老宅的对门,不过,现在住在他家在红旗大队的宅子里。”周烁然指了指田长发微笑道。 “哦,原来是住你外公邻居家,我说你怎么不来找我,哈哈哈,你外公安排的事情,自然是不会错的。”陈同志笑着道。 王燕妮大伯家,看到这阵势,全都傻眼了。 人家有熟人? 这还怎么处理问题? 周烁然看了眼王燕妮的大伯,说道,“对了,陈伯伯,咱们不聊其他,你快处理公事吧,他们还等着呢。” 陈同志点头,“对对对,先处理公事。”他转身看向王燕妮大伯一家,指着周烁然和田国栋说,“你们刚才说,周烁然和这位……拐卖妇女?具体的情况,再说一遍,当时是什么时间,他是怎么去你家的,详细说一说吧!” 陈同志身边的年轻同志,看看周烁然,又看了眼王燕妮大伯一家,轻轻勾了下唇,取了公文包中的笔和本子来。 神情纠结的王家人,“……” 第60章 她谁也不跟,她跟我走! “我说!”王燕妮红着眼睛,走到两位民警同志的面前来,“我来说!” 她指着自己大伯和大伯娘,“他们要将我嫁给一个傻子!我不同意,我说我有对象,我伯娘就打了我一巴掌,我还是不同意,他们说不同意也得同意,还要打我时,我对象来了。他带我走,是不想我被打死,不是什么拐卖!” 王燕妮说完,还指了指自己的左脸。 围观的人,纷纷朝她的脸上看去。 王燕妮的左脸红了一片,上面有个明显的大手掌印。 看热闹的人,全都惊讶地唏嘘,纷纷指责王家人。 王家人的脸色,渐渐难看起来。 “强迫他人结婚还打人?王汉生,这就是你不对了啊!”陈民警朝王燕妮的大伯王汉生望来,神情严肃。 “我我我……我们也是为她好,她父母不要她跑走了,她奶奶前年又没了,我们不安排她的婚事,她一个人将来怎么过日子?”王汉生一脸委屈。 “那也要她同意啊,哪能强迫的?”陈民警严厉批评。 “陈民警同志啊,您也是有成年儿女的人啊,您该知道,这姑娘家的耳根子最软,别人哄一哄就跟着跑,是个男人就跟着跑,哪里看得清男人的好坏?吃亏了还不是跑家里来哭诉?难道让我眼睁睁看着她被人骗吗?”他瞪着田国栋,那表情分明在说,这人才是骗子! “大伯,他没你说的那样坏!”王燕妮不满地说道。 “知人知面不知心!他们一家是村大队的,还是最穷的红旗大队,你可是住在镇上的人!”王汉生冷笑。 “那他也比傻子强!我宁可死,也不嫁傻子!”王燕妮掩面嚎啕大哭。 “他们家有钱,你这辈子吃喝不愁了!再说了,你看到他傻了?面都没见着,就跟着别的男人跑,你还有脸哭了?”王汉生冷笑道。 “喂,我说,你一口一句跟着男人跑,他们不就是从你家包子铺走到这里来了吗?跑哪儿了?你还是她大伯呢,说话怎么这么难听?你叫她一个姑娘将来怎么做人?”刘腊梅看不下去了。 “难道不是?手拉手在大街上跑,真是丢人现眼!”王燕妮的伯娘,也尖声冷笑。 “哪里拉手了?你这么瞎说,这是诬陷罪啊!这里还有民警同志!”田苗秀也走出来冷声说。 “没错,这确实是诬陷罪!”陈民警点头。 “诬陷罪要判多少年?”周烁然问。 “多则十年,少则三年。”陈民警说道。 王汉生两口子吓着了,“这这这……,陈同志啊,这都是误会,不是他们说的那样!” “不是哪样?”陈民警冷声问。 “我就是想问……”王汉生咬了咬牙,狠下心来说,“王燕妮要是不听我们的安排呢,那她就自己走吧,反正啊,我们管了她的事情还落得一身埋怨,何苦找不痛快?” 他婆娘急了,“孩他爸?” “爸,不能让她嫁村队里!”王汉生的儿子也急得嚷道。 王汉生朝他婆娘和儿子眨了眨眼,“别吵!” 他婆娘愣了下,明白他的意思了,也跟着说,“对啊,她要跟别的男人跑,那就让她跑吧,我们也不管了,女大留不住,她怎么样就怎么样嘛,我们又不是她亲生父母,何苦做事讨人嫌呢?” 王汉生儿子还想说话,被王汉生拉住了。 他的想法是,行啊,跑啊,没有娘家的女人将来吃苦了还不是得跑回来? 到那时候,可就由不得王燕妮了。 陈民警再次严厉说,“自由恋爱怎么成了跟人跑?王汉生你们两口子的话可不对啊,现在提倡婚姻自由,家长不得强行干涉!违者犯法!” “王燕妮,你现在是跟我们回去,还是跟这人走?”王汉生的婆娘,指了指田国栋,冷声问道。 街上围观的人,纷纷在小声议论。 有说王燕妮不该任性的,有说自由恋爱的。 有人虽然赞成自由恋爱,却不赞成王燕妮看上一个村大队的穷家庭。 “她谁也不跟,她跟我走!”刘腊梅上前,一把拽过王燕妮。 “我妈会收留她。”田苗秀拉着王燕妮,也说。 王燕妮的眼眶又红了,滚下泪来。 “别哭,燕妮姐,要坚强!”田苗秀捏了捏她的手心。 王燕妮吸了口气,朝田苗秀微微一笑,“你说的对,要坚强。” “王燕妮,你的意思呢?”陈民警看向王燕妮问道,“我们尊重你的选择。” “我不回去,我……到刘嬢嬢家去。”王燕妮看一眼刘腊梅说。 “行吧行吧,将来有得你后悔的!”王汉生摆摆手,转身就走。 她婆娘不甘心,可理不在她这一方,气得只好跟着走。 “爸,妈,这就走了?”他们儿子追了上去。 “王汉生,回来!签下字!”陈民警接过同事做的笔录,喊道。 王汉生只得又回来。 “当事三方全都签字,省得你们将来还吵!”陈民警朝王燕妮和田国栋刘腊梅招招手,“你们都来签字。” 王汉生不情不愿签了字。 王燕妮抹了眼泪,也签了字。 田国栋看一眼哭得委屈的王燕妮,皱了下眉头,也签了字。 接着是同意收留王燕妮的刘腊梅签字。 “这可是法律依据,再吵架闹事,一律进号子蹲着去!”陈民警将笔录给几方人看。 王汉生一家不服气也只能忍了,低着头,灰溜溜走了。 陈民警看着围观的人群,“事情处理好了,大家都散了啊,大热天的,你们站在街上晒太阳不热么?” 他一发话,没人敢不听,大家纷纷散去。 决定跟大伯一家断绝关系,王燕妮说,要回奶奶家收拾行李。 担心王燕妮一个人收拾不过来,田苗秀和刘腊梅陪着她一同去往住处。 得知周烁然外公的邻居田长发要买三轮自行车,陈民警马上热情的介绍,“我认识另一家车铺的老板,我带你们去,让他给你们挑辆结实的。” 有熟人介绍,那是再好不过,田长发很高兴,“那太感激你了,陈民警同志。” 第61章 周烁然给全家送电扇 陈民警笑着道,“嗨,举手之劳,小事情。” 田长发带着周烁然田国栋,跟着陈民警到了另一家卖三轮自行车的铺子。 铺子老板看到陈民警来了,马上笑着相迎,“欢迎欢迎。” “介绍位朋友给你,他要买三轮车,你给挑辆结实点的。”陈民警说。 车铺老板很热情,笑着介绍自己的三轮车,“大号的三百七十一辆,小号的三百一十一辆。” 田长发和田国栋对视一眼,心说这个车铺的三轮自行车,比刚才那家的便宜十块钱! 难怪那家态度不好,原来是奸商! “爸,咱们买大号的还是买小号的?”田国栋看中了大号的。 田长发说,“买大号的吧,买了小号的万一将来不够装东西呢?宁可买大一些的。” 他兜里正好还有四百块钱,足够买大号的车。 车铺老板笑着说,“不少人都是这么说的,家里做个生意的,都是买大号的,好多装些东西,小号只适合坐个孩子,带个人,装不了多少货。” “你给挑辆好点的。”田长发的目光,在一众大号的三轮车中扫视起来。 “放心吧,大哥,我家的车都是品牌货,省城来的,质量全是一顶一的!”车铺老板,挑了一辆,“这辆怎么样?” 田国栋推出三轮自行车,在车铺门口试着骑了一段路,“不错,爸,挺省力的。” 田长发点头,“好,就这辆了。” 因为有陈民警相陪,车铺的老板不仅给挑了辆好车,还送了些随车的小工具。 比如几个螺丝钉和几个垫片,还有一把扳手。 田长发很爽快给了钱。 帮好忙后,陈民警和周烁然聊了会儿,就回去了。 田长发拍了拍车,喊着周烁然,“烁然,来,上来坐,我骑车带你们去街口,苗秀她们应该在街口等着了。” 有了这辆车,他可以载着大家回家,不必走路了。 周烁然微微一笑,“不了,田伯伯,我还要去买些东西,你们先到街口,我一会儿就到。” 他挥挥手,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田长发点头,“也行,我们等你啊。” 田长发带着田国栋,骑车来到了街口。 田苗秀眼尖,当先看到了田长发和田国栋,她飞快跑过去,“爸,买了车?” “嗯,得亏了刚才那位陈民警,他介绍我们到另一家买的,还比前一家便宜十块钱呢。”田长发笑道。 这时候的十块钱,可不便宜。 中学一学期的学费,还不到十块钱。 田苗秀朝田国栋走去,拉了拉他的袖子,“燕妮姐的行李打包好了,你帮忙搬到爸的车上吧?” 王燕妮不好意思再麻烦田家人,提着两包行李吃力地走来,“我提得动,我来我来。” 口里说着提得动,走路却一歪一扭的。 田国栋走过去,二话不说,接过她的行李,放在了三轮车上。 王燕妮,“……”她窘着脸,说了声“谢谢”。 声音小小的。 刘腊梅笑着道,“谢什么谢的,倒显得见外了。” 田国栋想到刁蛮的王家人,看了眼王燕妮,问道,“妈,小妹,王家人没难你们吧?” 刘腊梅冷笑了声,“那倒没有,只说了些酸话。” 田苗秀冷哼,“哪里只是酸话,就差没动手,骂得相当难听。” 当然了,她全骂了回去。 王家人要动手,她马上搬出了刚才那位陈民警,王家人吓着了,才没有为难她们。 想到刚才回去搬行李,害得田苗秀和刘腊梅差点跟王家人打了起来,王燕妮很是愧疚,“我给你们添麻烦了。” 刘腊梅笑着摆摆手,“哪里话?没有没有,我觉得你跟我们挺投缘的,我们愿意帮你。” 田苗秀也笑着说,“是呢,我妈说的对。” 王燕妮悄悄看了眼田国栋,低下头去,装着整理袖子。 “嚯,难怪要跟着这家人跑了,了不起的人家啊,有新三轮自行车呢!呵呵呵!”有人在他们身后,嘲讽地冷笑起来。 田苗秀回头,发现说话的是王燕妮的堂哥。 刚才搬运行李时,她和刘腊梅差点跟他动手了。 王燕妮看他一眼,没理他,将头扭过去。 但王燕妮堂哥却越说越高兴,“王燕妮,眼光放高点,要找就找有四个轮子的人家,比如,开这种车的……” “滴滴滴——”他指的那辆四轮货车,朝他不停地按着喇叭,司机还将头从车窗里伸出来,朝他大声喊,“让路让路,怎么站在马路中间说话的?” “诶,好嘞好嘞。”王家堂哥歉意地笑着,让开了。 那四轮货车停在王燕妮和田家人面前。 一个学生模样的男生,从副驾驶走下来,“大家都在啊,我买了些东西,货车会送到村队里去,你们上车吧?” “好好好,我和苗秀燕妮坐车,他爸,你也坐车吧?三轮车让国梁骑,他力气大。”刘腊梅拉着田苗秀和王燕妮坐上了货车。 田长发也跟着坐了上去。 田国栋骑着三轮自行车,先一步离开了。 周烁然和司机坐上车后,四轮车在王家堂哥的面前,扬长而去。 “那家居然真的有车?”王家堂哥抓了抓头发,“一个村队卖鱼的?还买得起车?呵呵,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哼,王燕妮,你会后悔的!” 货运车后座上摆着不少东西,除了来时的一些装鱼的水桶和盆以外,还多了些纸箱。 纸箱上面画着风扇。 田苗秀疑惑地拍拍纸箱,向副驾驶位的周烁然问道,“周烁然,这纸箱里是什么?” “风扇啊!上面不画着吗?”周烁然回了下头。 田苗秀眨了下眼,“六个风扇?谁的?” “我给家里买的!”周烁然说。 “你买这么多?”田苗秀不知怎么说他了。 这败家少爷! “我觉得没有,家里四间卧房加一间吃饭的厨房,加一处堂屋,六处地方需要风扇。”周烁然说。 这下子,连刘腊梅也震惊了,“烁然啊,那堂屋和厨房里,不需要风扇,可以从卧房里搬出来,临时用一下。” “风扇搬运次数过多,会搬坏。”周烁然解释。 刘腊梅,“……” 得人好处这么多,还怎么好意思不让人家一直住着? 哎,拿人手软啊。 田苗秀看出刘腊梅的为难,她暗暗叹气,不行,得好好说说周烁然,再这么下去,她全家要被周烁然收服了。 第62章 龙配龙,凤配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田苗秀一家回到村小队,又引起了轰动。 一是,周烁然居然买了六台电风扇回来,赶得上街上铺子里的存货了。 二是,田家买了辆崭新的三轮自行车。 这时候,家家条件都不好,家里有辆普通的二八大杠自行车,就已是高配置。 田家居然买了更贵的三轮自行车! 普通二八大杠自行车只要二百多,三轮自行车要三四百! 这是赚了大钱? 田家没种地,吃的菜还靠买,鱼塘还在挖,哪来的钱啊? “长发,三轮车不错啊,多少钱买的?”那个不肯借鱼的田三叔,看了眼三轮车,羡慕地问道。 “三百七十块。”田长发说。 “长发,你家有钱啊,能买这么贵的车了?”田三叔又笑了笑。 他可不相信田长发赚了钱,八成是向这个城里小娃借的! “也没什么钱,就……这几天孩子们到处捞鱼,今早往镇上卖了一车鱼,赚了点钱,才敢买三轮车。”老实憨厚的田长发,说了实话。 虽说卖鱼钱要到月底才能结,但不管怎么说,也是赚的不是? 田三叔惊讶了,“捞的鱼?一车?” “对啊,这不,装了几个大桶大盆呢。”田长发指着货车上的空盆和空桶又说。 “在哪捞的鱼?”田三叔又问,心里直冒嫉妒的酸水。 “就咱们村大队前面的那条河里啊。”田长发说。 田三叔不说话了,那条河里确实有些野鱼,但也没有几盆几桶吧? 田长发家在那里捞了几十条,真的假的? 田三叔看看田长发,这田长发老实男人不像是说假话的。 他眯着眼,背着手走了。 真有鱼的话,他也去捞一捞。 在后院忙着的田国梁和田秀英,看到前院这么热闹,也跟了过来。 周烁然喊着他,“田二哥,你组装能力强,帮忙装下风扇吧?” 他拍了拍堆在地上的几个风扇纸箱。 田国梁看着一堆箱子,惊讶问,“六台风扇?谁家的?” “我给家里买的,这天气越来越热了,没有风扇晚上怎么睡?”周烁然微笑。 田国梁睁大双眼,“你买的?”行行行,果然是富家少爷,有钱任性! “我可跟你说啊,用过了退回去,人家店里不收的。”田国梁撕开一个纸箱,开始查看风扇的零件。 周烁然微笑道,“不退,就放在这里吧,我明年来这里,还能用得着,是吧,田二哥。” 田国梁吸了口凉气,“你明年还来?” “你不欢迎我来吗?我喜欢画乡村风景画,我不来村里,我上哪儿画去?”周烁然说得一本正经。 田国梁抓了抓头皮,“那个,今年还没过完呢,明年再说。” 奇怪了,这城里富家少爷,怎么就这么爱住他家? 看着这一地的风扇,田国梁一句拒绝的话都不好意思说了。 不光是他,田家其他人也是如此。 田长发和田国栋,也跟着加入组装风扇的行列。 总不能,周烁然送了风扇,还让人家组装吧? 刘腊梅喊过田秀英,叫她带王燕妮到二楼卧房去。 田秀英性子腼腆,看到王燕妮带着行李来,没多问。 但邻居们就问了,“咦,腊梅嫂子,这不是天天往你们家送包子的,镇上王记包子铺家的姑娘吗?这怎么还带了行李来?她现在住你家?” 村队离镇上也不远,镇上的事情,迟早会传到这里来。 与其让王记包子铺的人胡说八道,抹黑王燕妮,不如先说开。 刘腊梅说,“哦,她家有点事情,她大伯嫌弃她呢,我见她可怜,带她来家里住住。” 田苗秀见邻居们一副想深追的表情,又说道,“这是派出所的陈民警安排的,我家姑娘多,她住这儿方便。” 乡下派出所的办事人员,只有几个人。 大家平时去办个证件,开个证明的,彼此也都熟悉。 提到不少人都认识的老办事员陈民警,邻居们这才没有说什么了,“哦,原来是这样啊。” 大家看了会儿组装风扇,三三两两离开了。 当然了,背后的闲话少不了。 “王记包子铺的姑娘,好像喜欢田长发的大儿子。每回送包子来,总找田国栋说话。”有人说。 “王家姑娘不错啊,配得上长发大儿子,勤快长相也好。”又一个人说。 先一个说话的翻了个白眼,冷笑了声,“那又怎样?那是个没妈没爸的姑娘!她大伯家对她也不好,天天叫她做事,还不给钱她花,长发家找这样的姑娘给大儿子,这是怎么想的?” “怎么想的?呵呵,老话说,龙配龙,凤配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长发家穷成了这样,谁家姑娘愿意嫁去?也就只能找这样的咯!”有人走来,挤进聊天的人群。 大家听这人这么说,恍然大悟。 然后,一起笑了起来。 这些人笑的声音很大,说一声笑一声,再回头看一眼田长发家那里。 这一幕,正好被刘腊梅看到。 她的脸色马上难堪起来。 田苗秀将她拉进屋,“妈,理他们做什么?有些人就是闲的,咱们没钱被笑,咱们有钱了也被笑,你计较得过来?” “我听到他们说燕妮……”刘腊梅看了眼楼上,小声说,“小队里有人欺负燕妮的话,你得帮着点说话。” 田苗秀微微一笑,“知道了,妈。” 记忆中,王燕妮可不是个柔弱的人。 谁欺负谁,可不一定呢。 担心大女儿田秀英安排得不够好,刘腊梅亲自上二楼来查看王燕妮的床铺。 田苗秀也跟着来看。 王燕妮看到刘腊梅来了,马上走过去,“刘嬢嬢。” “妈,床整理好了,燕妮姐单独一个铺。”田秀英拍了拍靠南面窗的小床。 小床是木板铺的,不到一米五,但床上的床单枕套全是刚洗过的。 靠北面的一米五的稍大的床,是田苗秀和田秀英的合铺。 “我们刚从县城搬回来没几天,家里家具不够多,你先委屈几天,等月底我们结了卖鱼的钱,就给你们姐几个打新床。”刘腊梅看着木板床,歉意说道。 王燕妮摆手,“不不,挺好的,不必打新床了,我在大伯家,也是睡的木板床,长这么大,我还没有睡过床呢,孃孃不必刻意再做床。” 真会体谅人啊,刘腊梅越发喜欢她了。 第63章 担心 “也不算刻意打新床,家里有钱了,全家都换新床,你的旧床摆在这儿,不是叫我们难堪吗?”刘腊梅笑道。 “是啊,燕妮姐,你来了我们家,就是我们家一份子,吃的用的,会和我们一样,别不好意思。”田苗秀拉着王燕妮的手笑道。 王燕妮更加难为情了。 她只是送了几回包子而已,没想到,这家人对她这么好。 唉,要是田国栋对她也这样好,就好了。 田苗秀看出她的腼腆,拉着她的手往房外走,“走,咱们下去看看我家鱼塘去。” “好。”王燕妮微微笑。 . 王燕妮来了家里后,不好意思白吃白住。 她抢着做事。 刘腊梅做的事情,她全都抢着做了。 而且,还将田秀英和田苗秀做的洒扫活,也一并抢了做。 她做事手脚麻利,三两下就洗好了衣,扫好了地。 刘腊梅和田秀英是工厂女工,叫她们做缝纫毛巾的活儿,她们做得十分熟练,但做家务,她们并不擅长。 田秀英看到她风风火火的忙里忙外,不禁看呆了。 刘腊梅夸着她,“燕妮啊,你一个人做了我们三个的事呢,我们要忙一天才做好,你半天就做完了,你太厉害了。” 王燕妮不好意思笑道,“都是平时做过的,算不得什么。” 有王燕妮帮忙,刘腊梅和田苗秀还有田秀英的空闲时间多了,她们决定,晚上再去捉些鱼来。 明早骑了三轮自行车去街上卖鱼去。 王燕妮忙好了手头上的活儿,笑着说要跟着去,“我们一起去吧,我小时候也捉过鱼。” 刘腊梅心疼她忙了半天活,“你休息下吧,早点睡,晚上就不要去了,明天再带你去。” 王燕妮笑着说,“我骑三轮车带你们去,咱们早去早回。” 刘腊梅笑道,“我会骑车,不要你帮忙。” 她喊着田秀英快推三轮车出来。 但田秀英却急得说道,“妈,我推不好,你来看看这车是不是坏了?” “怎么会坏了?中午你哥骑回来时还好好的呢。”刘腊梅走过去看。 她扶着车把手,往前推,发现三轮自行车果然不听使唤,摇摇晃晃跟喝了酒的醉汉似的。 田苗秀跟过来看,“妈,三轮自行车和二轮自行车的力道不一样,不是一样的出力方向。” “不都是往前吗?怎么不一样?”刘腊梅看着车,一头雾水,“苗秀,你喊你大哥来看看。” “好呢,妈。”田苗秀往后院跑去。 王燕妮走过来,看看三轮车,各部位都查看了下,“看起来没坏啊?我来试试。” 她将三轮自行前往前推了下,又坐上去试着往前蹬了几下,“很好啊,看,一点都没有问题。” 刘腊梅疑惑了,“奇怪了,我和秀英怎么骑不好?” 田国栋从屋后走来,听到刘腊梅这么说,说道,“妈,三轮自行车和二轮的骑法不一样,因为有三个轮子,力道方向不一样。” 他指着王燕妮的手法,“这样骑就对了。” 刘腊梅笑道,“看来,咱们还真得带燕妮一起去捉鱼了。” 王燕妮听到田国栋夸她,羞赧地微微笑了笑,下了车来。 田国栋看了王燕妮一眼,心中暗暗惊讶。 这姑娘一来家里,就忙得没停过。 晚上了不休息,还要去捉鱼? “大哥,一起去吧?”田苗秀发现田国栋在看王燕妮,拉了下田国栋的胳膊。 田国栋不好意思跟王燕妮一起走,但不放心家里人,还是说道,“好,一起去。” 王燕妮的唇角,轻轻扬起,将三轮车骑到了路上,喊着大家都上车。 刘腊梅和田秀英,还有田苗秀,快快乐乐坐上了三轮车。 田国梁没好意思叫王燕妮骑车带他,他接过三轮车手扶,“我来吧,你们都坐后面去。” 王燕妮看他一眼,轻轻点关头,“好。” 周烁然每天跟着田苗秀去捉鱼,今天晚上本来也想去,但他被田国梁和田长发拉住了。 “来来来,我今晚有空,咱们来杀几局。”田国梁将他按在椅上,坐在田长发的对面,“听说你棋技厉害,我们爷俩向你讨教讨教。” 得了周烁然不少好处,总得给人点回报,比如,陪玩。 周烁然皱着眉头,看着他俩,他需要他们陪玩吗? 不,他不需要。 但,他不掉。 父子俩太难缠了。 “好,多谢田伯伯和田二哥陪我下棋。”周烁然淡淡微笑。 “哈哈哈,哪里哪里,你帮了不少忙,我们陪你玩,这不是应该的吗?这叫还人情。”田国梁拍着他的肩头,哈哈一笑。 周烁然心说,谁稀罕你这点人情?你让我出门去玩,就是最大的人情。 不能去玩的周烁然,在棋盘上杀得威风凛凛。 田长发三场平一输二。 田国梁三场全输。 父子俩,“……” 周烁然推开棋子站起身来,“你们都下不过我,不玩了,我看田大哥他们捉鱼去。” 他找出手电筒,跑出屋去了。 “周烁然,你认得路吗?”田国梁喊着他。 “认得认得。”周烁然跑远了。 . 晚上,田苗秀又是大收获。 带着大家捉了二十来大黄鲩鱼。 刘腊梅惊喜道,“太好了,可以还掉借的鱼。” 说完,她轻轻拍了下大女儿田秀英。 田秀英眨眨眼,回过神来,惊呼一声,“咦,燕妮姐呢?苗秀呢?” “这俩孩子跑哪去了?”刘腊梅急得跺脚,“国栋,老大,快找找他们俩个,大晚上的,可别走迷路了。” 田国栋站在三轮自行车旁,整理着鱼儿,听到喊声,他忙问,“她们不是跟你们一起的吗?怎么不见了?” 田秀英急得跺脚,“都怪我,忘记换手电筒的电池了,她们手里的电池可能是用完了。” “国栋,你快找找他们去。”刘腊梅将自己的一只小些的手电筒,递给田国栋,“快回头找找去。” 田国栋接过手电筒,往回跑,“燕妮,苗秀!” 他刚走没多远,周烁然跑来了,焦急问道,“苗秀怎么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