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仙》 第一章:少年 东海,佘山郡,山中一眼清泉旁 缓慢流动的溪水轻轻拍打着岩石,日光下澈,潺潺溪流中不时可以看到几条白鱼在其中一闪而过。它们欢快地摆动着身姿,享受着早晨阳光的照耀。 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盘坐在岸边的一块巨大鹅卵石上,手扶一根长棍,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水中。他干净纯真的脸庞此刻充斥着紧张和跃跃欲试,就像是初次独自狩猎的幼狼正在观察猎物,寻觅着最佳的扑咬时机。 仔细一看,那似乎不是棍子,而是一根粗制滥造的钓鱼竿。几根临时取来的蛛丝和野草,加上从家里顺手摸出来的一根长棍,少年就组装了一副渔具出来。随手逮来几只小虫,他便迫不及待地开始了垂钓。 突然,纹丝不动的木棍轻轻晃动了一下,几乎很难察觉。少年眼疾手快,一把拉住木棍,猛地一拽。伴随着他惊喜的欢呼声,一条三两大小的小白鱼飞出水面,砸在了石头上。 少年小心地捧起那条还在挣扎的白鱼,轻轻抚摸着它身上的细鳞,喃喃道:“我不吃你,走吧。”言罢,他随手一甩,将那白鱼又扔回了溪水当中。 突然,一股强大的威压在空中出现,猛地落在了少年身后。他面色一僵,讪讪地收回高举的双臂,乖乖地转过头,不敢和身后那抹倩影对视。 “姐......”少年可怜兮兮地喊道,尽可能地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站在他身后的身着素裙的秀丽女子微微蹙眉,最终只能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伸手敲了他的脑袋一下,没好气道:“就知道你不会好好跟着梁叔去参加选拨,不老实赶路,却跑来这儿钓鱼。弟啊,你年纪也不小了,应该让我们省点心了才是。” “啊,但这里的鱼儿很多欸......”少年捂着头,看着姐姐不是很和善的表情,识趣地转移了话题,试探问道:“姐,现在用跑的也赶不上辰时的选拔仪式了,要不......我过五年再来?” “想得美。我载你一程,最后那点距离你自己跑着过去,也好避避嫌,省着别人说闲话。”女子上前两步,一把把亲弟弟夹在腋下,心中默念御风诀,而后腾空而起,直直飞向这座山的另一面。佘山其实并不高,最多百丈,纵横也不过十几里,转瞬间就能翻过。 “欸,欸!我的鱼竿,我的鱼竿!”被挟持的少年望着逐渐变小直至消失的小泉,心中悲痛不已。闻言,女子的耐心见了底,额头青筋暴起。 “零凌,给我认真点!”女子低声怒吼道,姣好的容颜也被自家傻不愣登的幼弟气得微微抽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家子修士,各个都有出息,却出了这么个傻里傻气的三弟。 好在今天是紫阳宗五年一度的择徒选拔,终于可以把这臭弟弟抓进山门,让别的同门师兄弟不省心去了。女子想到这里,心情终于转好了一些。名为零凌的少年则赌气地环抱双臂,眼神幽怨,一副被登徒子欺辱了的良家少女模样。 ...... 零凌,东海本地人,零家三个孩子中排行老三。零父和零母早年也曾拜入名门,但零父因意外留了隐疾,终身修为无法再进一步。于是,他中年携夫人脱离师门,加入五域商行,脱修为商。造化弄人,他竟在机缘巧合下发了财,成为十里八乡首屈一指的富豪。又因为零父为人乐善好施,时不时无偿接济邻里,一来二去,本地人都知道了佘山郡这一带有了个活菩萨零家。 零父和夫人虽然此生再无缘修行之途,但还是盼着自己家的三个孩子能完成他们的夙愿。大女儿很争气,在东海学院以当年成绩第一的身份毕业,现为炎朝翰林院学士;二女儿则在修行一途上极有天赋,年纪轻轻就修到了合体境界,在东海名门紫阳宗担任长老职务。 本来,一家子肯定都会有光明的未来,但可能是不好好做避孕措施导致触怒了天意,三弟的出生给这个阳光美满的家庭蒙上了一层阴影。 自降世以来,熊孩子零家三少就整了不少狠活。还是个垂髫小儿的时候,就偷偷往老师桌子里放羊粪球,在自己被抽个半死的同时被开除出了学堂;十一二岁时,别的小孩都在向往修仙脱凡、寻觅长生的时候,他却提前过上了老人的生活,每天就抱着鱼竿蹲坐在池塘旁边,等待着有鱼咬他那并没有挂饵食的鱼钩...... 这么多年了,父母想尽办法让零凌做点正事,但每次尝试的结果无一例外,只有失败。最后在零父的强行要求下,他才不情不愿地答应了参加紫阳宗新徒选拔。然而,即使是在选拔的当天,零凌也不忘钓鱼大计,趁陪行管家梁叔不注意,一溜烟跑没影了。要不是二姐留了一个心眼,特地在选拔开始前赶来看了几眼,不然还真让他给逃了。 在空中,零凌望着下方缩小的民房和田野,满脸的不服气。二姐看他这副焉了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就这么讨厌修行呢?” “修行哪有钓鱼有意思,打打杀杀的,一点都不清静。”零凌撇着嘴,随口答道。二姐忍不住了,又敲了他一下,这才继续道:“其实也不是,修行讲究锻炼己身,延年益寿,从心所欲。如果寻得长生,完成心愿,即使没有高深修为,也不枉修士们一生求道。” “长生有什么好,每天过着苦兮兮的日子,还不如死了一了百了,万事皆休!”零凌振振有词地说道,年轻的脸庞透露出一股沧桑的气质。二姐瞪了他一眼,威胁道:“要是再说这丧气话,我立马让你万事皆休。” “哦,那不说了。对了,姐,你难道笃定我一定会被选上吗?你看我这小胳膊小腿,怎么都不是修行的料子啊。”零凌立刻乖巧地点了点头,思考了片刻后提出了反问。二姐望着前方万里晴空,心情好了很多。 “当然。零家人肯定都有好灵根,不修行都是浪费。”肯定完零凌的话,二姐还补充了一句:“就算出了岔子,没有人要你,我也会把你带到我门下,给你个扫地的位置,让你有口饭吃。” “算了吧,我没想过当养猪的——你怎么谋杀亲弟啊啊啊啊!!!!”零凌嘴贱了一句,然后发现原本夹着自己的二姐松开了手,急速的失重感让他忍不住鬼哭狼嚎了起来。几秒后,他落到了一片池塘里,喊叫声变成了呛水的闷哼声。 “放心,我特地压到了摔不死你的高度,多喝水,对身体好。”二姐悬在空中,望着还在水里扑腾的弟弟冷笑道。随即,她调整方向,加速御风驶去。在身影完全消失前,她逐渐飘渺的传音也进入了零凌的脑中:“待会好好表现,别丢脸,不然我揍你。” “二小姐一路小心!”早就在池塘边恭候多时的梁管家对二姐的背影大声喊道,然后趟入水中,熟练地把自家少爷拖了出来,用毛巾把他擦干。 零凌瘫坐在地上,一边擦着水一边对着二姐离去的方向大声咒骂。这时,梁管家适时提醒道:“少爷,二小姐她听不到的。还有,我们再不走可就真迟到了......” “唉,我知道了,走吧。哼,以后一定要把场子找回来......”零凌从地上一跃而起,气哼哼地跟着梁管家走回大路上。走了不到两刻,前面带路的梁管家突然停住了。低头看地的零凌反应不及,一个趔趄撞到了他的背上。 “怎么不走了——天哪。”零凌正想要无理取闹时,抬头也看见了天上的一幕,同样愣在了原地。 远处,若隐若现的建筑物好似立于云上,仙气缭绕,巍然不动。修筑在山顶与山腰的建筑物泛着紫色的光芒,如同宏伟巨人身上的紫晶挂坠。那肯定是法力的效果,但能做到这种效果的,无疑都是绝顶高手、修为惊人之辈。 山脚下,无数长辈提携自家孩子赶来参加选拔。人数之多,竟排起了长队。那些与零凌年纪相仿的少年们神情各异,或紧张,或激动,或平淡,或跃跃欲试,各有各的精彩。当然,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全都朝气蓬勃。 “少爷,我们到了。您应该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光景吧?”梁管家看着零凌出神的样子,内心有些欣慰。在零家当了几十年管家,只有这个孩子最让他担心会不会走上歪路。看到少爷神往的模样,他觉得老爷终于可以安心了。 “紫阳宗......一定能钓很多鱼吧。”零凌喃喃道。他将眼前景象尽收眼底,牢牢铭记在心。这股从未见过的景象让他内心某处先前十几年没有动静的地方颤动了一下,他的心态突然变化了。。 现在,修仙的在他心中的地位急速上升,转眼间就可以和钓鱼相媲美了。他的内心也跃跃欲试了起来,就像是刚刚出生的婴儿,无师自通地就会大声哭泣一样。 未来会很精彩啊。十六岁的零凌站在紫阳宗前的土地上,内心感叹道。 第二章:紫阳宗 紫阳宗,东海一流宗门。传说门派创始人名讳紫阳真君,飞升仙界后留下的大弟子创立了宗门,为了表达对师傅厚恩的感激之情,特地取了这个名字。 这方大陆中,大地被大江大河与名山天险划分为截然不同的五块,共称为“五域”,分别为:东海、南疆、西荒、北原、中州。舍此之外,东海之外还有一些岛洲独立建国,各自孕育着不同的文化。五域地形截然不同,导致了每地风土人情亦然不同,修行道路千奇百怪。 但在数千数万年以前,五域中最为古早的一批修士各自拉帮结派,形成了最早的宗门。这些宗门经历了时海沉淀,各自争斗、绞杀,最终导致五域中各自出了一个影响力极大的宗门或势力,成为了当地的一流宗门。人间不知多少门派势力,但只有五个最为出名与强大。 东海紫阳宗,南疆青云观,西荒万佛寺,北原天剑阁,这是四域的最强宗门。中州没有能和另外四域媲美的宗门,但是名义上统一了南、东、北、中四域的炎朝国都就在此处,皇城也就成了第五个一流宗门。四域乐于承认一个统一皇朝的统治——反正不用交钱,还能享受一定特权,何乐而不为。 至于另外一域,西荒诸国并立,但统治家族背后或多或少都有西荒各个宗门的影子,其中以万佛寺影响力最大。 紫阳宗作为东海一流宗门,其实力与威望毋庸置疑,所以到了今天五年一度的新徒选拔,想要把孩子送进这里的人家摩肩接踵,一眼望去人山人海。维持秩序的弟子和管事忙得不可开交,想要有片刻的休息时间也很困难。 梁管家定了定神,把身上的挂包放到零凌身上,提醒道:“少爷,我力气大,把人家都挤开。您先去报名,晚了可就报不上了。到时候您可就得自己打理啦。”零凌下意识地想说一些“与世无争不用着急”的鬼话,但刚刚受到的震撼已经让他的心态产生了变化,没有再对除了钓鱼以外的一切事情产生过分厌恶。鬼使神差下,他点了点头,跟上了已经开始挤人的梁管家。 “十八岁以上的!十四岁以下的!不用来了!我们宗门不收!”一个身穿淡蓝外袍的弟子举着一个扩音器,大声地喊道。不少家长和年轻人听了这句话,叹了口气,扭头离开了。零凌看准机会,趁着梁管家挤开最后一个人的空挡,冲到了负责报名的管事身前。 他摸出一张通用货币——一块灵石,递给了那管事,充作报名费。管事头也不抬,随手接过灵石,扔到一旁的一个竹筐里,然后询问道:“姓名,年龄?” “零凌,明天刚好满十六岁。” “籍贯?” “佘山郡。” “拿好表,去那边挑一队排队测灵根属性,下一个。” “谢谢。” 零凌点头称谢后,又马不停蹄地跑向另一处长队的队尾,这才松了口气,转头望向人群。梁管家踮起脚,对零凌伸出一根大拇指,表扬他做得很好。 测试灵根是每个宗门选拔徒弟的必经之路,因为灵根关系到未来修士的修炼方向和速度,意义重大。紫阳宗对于报名者灵根资质要求属于中上档次。从等级最高的特级灵根到最低的丁极灵根,他们需要乙级灵根方可入门。 “丙级炎灵根,不符合,下一个——丁级水灵根,不符合,下一个——乙级土灵根?好,去那边等着,待会会有人带你们去择徒广场,会有对的上眼的长老带你走的。如果没有,那就自求多福吧。” 平坦的平地上有着好几支队伍,而队伍的尽头矗立着一块巨大的五行石,上面篆刻着五格空槽。当被测试者把手放到石头上,每达到一定资质的灵根就能点亮对应数量的空槽,而点亮空槽的颜色也对应了灵根主人所属的灵根种类。 虽然名字叫做五行石,但其实所有种类的灵根都能检测出来。几个弟子站在五行石旁边,时而点头,时而摇头,时而叫来同门带走一批符合标准的报名者。被选中者喜极而泣不在少数,未被选中者抱头痛哭也不罕见。 零凌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五行石,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虽然不久前二姐拍着自己贫瘠的胸脯表示绝对没问题,但他还是止不住得心慌,担忧自己会不会选不上,真的要被叫去当扫地僧。他这人闲不下来,即使不钓鱼也要干些事情,清闲的扫地工作会让他生不如死。 慌乱与不知不觉中,零凌已经被压到了排头。显然每年像他一样犹犹豫豫的报名者不在少数,站在旁边引导的弟子没有任何怒意,只是好言安慰道:“直接把手放上去就好了,放平常心,每个人都是这样过来的。” 零凌咬了咬牙,心一横,重重地把右手拍在那块五行石上。伴随着石头的微微颤抖,藏青色的光芒点亮了空槽,并且格数节节上升—— “四个格,甲等!还是少见的雷灵根!这位师弟,你先去那里好好休息一下,我这就叫人接你去择徒广场!”站在旁边的弟子惊喜地喊道,连忙跑去找人。周围的人群引发了一阵骚动,不少人的目光聚集到零凌的身上,包含羡慕的同时,也有一些愤愤不平。 在这些报名者看不到的地方,数十个提前就到了的长老隐去了身形,站在空中俯视着报名者。一些资质优秀的报名者同样吸引了他们的目光,也引发了一阵窃窃私语。更有甚者,已经离开了这里,提前跑到择徒广场,想要抢在别的长老之前选到好弟子。 站在其中的二姐眼神欣慰,满意地点了点头,原本因为紧张而攥紧的手也松了开来。她松了口气,可以对父母有个交代了。 “小师妹......很在乎这个孩子?”一个壮年样貌的风雅男人穿着黑袍,站在二姐身后,若有若无地用神识传音问道。他剑眉星眸,仪表堂堂,气度不凡,一举一动之间尽显老成稳重。 二姐心情很好,也用神识笑着答道:“掌门师兄慧眼如炬。那个是舍弟,今天来参加宗门的择徒仪式。” “那很好啊,你们姐弟俩也能有个照应。不过到时候选徒弟可不能舞弊,得靠你和师兄弟们各显神通才行。”掌门点了点头,认真提醒道。 “我不打算选他啦,让师兄师姐们操心去吧。”二姐摇了摇头,笑道。突然,她想起了什么,又用神识试探道:“掌门师兄不打算选他吗?甲等灵根不多见的,还是罕见的雷灵根。” “不,我昨天找龙师弟算了一卦,说我今天能抢到资质更好的,你弟弟在我这反而没法大展拳脚。”掌门说罢,眼里透露出一股隐晦的兴奋与迫不及待。这就是有个会算卦的师弟的好处了,连收到什么样的弟子都能算个大概。 “资质更好的?海螺吹的呜呜响,特等资质几十年难出一个,我宗上一个是二师兄,龙师弟估计又算错了。”二姐撇了撇嘴,只把这话当笑话听。掌门也不生气,笑了笑,拍了拍她的肩膀,随即继续观看测试灵根的现场。 再看了片刻,二姐按耐不住,又问道:“说起二师兄,他今年还是不来收弟子吗?”掌门泰然自若的气质终于有了一丝瑕疵,透露出他的无奈:“师弟一直躲着不肯露面,其实一直在用神识探查着这里。按照他的说法,只有等到有缘的弟子出现了才肯收徒。” “二师兄天赋绝绝,才情傲人,修为可能比掌门师兄还要高上几分,为什么就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呢?和我那弟弟倒是有点像。”二姐踌躇了片刻,挤出了能想到的最好的形容词。掌门摇了摇头,叹道:“他百年前有一场变故,自那以后便一蹶不振,不再担任职务......” “不说这个了,你看,我等的徒弟来了。”掌门突然望向某条长队的首端,淡笑道。也是围绕着那条队伍,人群爆发出惊人的呼喊声,络绎不绝: “特等水灵根!天呐,这是个大天才!” “这小子是谁?年龄多大?家中可有婚配?” “好像才十七岁!真是少年俊才!” “真好,我要把我闺女嫁给他!” “噫,你家那长得跟秤砣一样的闺女怎么配得上这少年?高攀不起!” 在人群的议论声中,东方裕愣愣得看着五格齐耀的五行石,感到不可思议。他只是最为平常的农夫之子,连来这里测试的路费和报名费都是村里的亲戚凑的。原本只是想凑凑运气,看看能不能有缘踏入修仙途。不曾想运气极佳,竟拿了资质排名的头筹。 “特等灵根?特地灵根?我是特等灵根!哈哈哈!”东方裕逐渐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他笑中带泪,喜于不枉父母临行前的嘱托,成功拜入师门。 掌门看着他的喜极而泣的样子,忍不住点了点头,欣慰道:“这弟子归我了。天赋上佳,日后必然闻名天下。” 不远处,已经在择徒广场站着的零凌望着这里的一幕,内心有些发酸。他才刚刚得意了自己的资质没一会,就出现了个比他灵根还优秀的报名者。他的身边那几个同样灵根甲等的报名者同样惊诧,表情各异,或羡或嫉。 这时,几个长老搓着手走了过来,为首的一个白须老人笑道:“别看了,你们也不差!日后必有一番作为!现在,你们报一报自己的灵根和家世吧,方便我们这些老头子选弟子。记住,要诚信!” 零凌左顾右盼,没有在这些长老里面看到二姐,内心更加郁闷。在场的报名者依次报了灵根和家世,然后就顺利得被对的上眼的长老收去当弟子了。轮到他时,他有些心不在焉,随口道:“我叫零凌,佘山郡人,甲等雷灵根。” “噫?佘山人?姓零?你和零巧长老什么关系?”一个白发长老有些惊讶地问道。零凌点了点头,答道:“零巧是我二姐。” “好啊,零家出了这么多天才,真是好啊。”白发长老点了点头,表情意味深长。随即,他又问道:“那你自己呢?你有什么爱好没有?” “爱好?钓鱼!我最喜欢钓鱼了!”零凌毫不犹豫地答道,然后,他有些惊讶地看见那些长老露出震惊之色,并且齐齐后退了几步,就像是见了鬼一样。 “原来你弟弟喜欢钓鱼?”掌门也注意到了这里的动静,有些意外地问道。二姐,也就是零巧,点了点头,不解道:“舍弟确实很喜欢钓鱼,这有什么问题吗?怎么师兄们都这么怕的样子?” “因为啊,你二师兄有个规矩。想要成为他的弟子,必须喜欢钓鱼,不然资质再好也没用——”掌门解释道一半,突然面色一凝,伸出手,指了指空中某道正在急速砸向择徒广场的银光,叹道:“不用解释了,二师弟已经来了。”。 只见一道身影从天而降,重重地砸到零凌身前,甚至把地砖压出了一个浅坑。一个白袍银发青年站在坑中,气宇轩昂,意气风发。他拔出腰间的那把长剑,直指空中隐藏了身形的掌门,大笑道:“这是我的弟子了,有人有意见吗?” “我徐子夜看上的弟子,谁也夺不走!” 第三章:师父 掌门看着自家师弟无法无天的样子,面色铁青。想了片刻,他终究没有责怪什么,对青年点了点头,没有计较先前他拿剑指着自己的嚣张模样。 徐子夜见他没有什么反应,便随手把剑一掷,那剑便消失在了空中。很显然,这是高深境界的特权之一,虚空取物。 那白发长老见到青年,面色大变,惊讶地问道:“徐师兄?你......您终于决定收徒了?” 自称徐子夜的青年皱了皱眉,有些不悦地点了点头:“司马师弟,我记得掌门师兄承诺过的,我有可以直接挑走一个徒弟的权力,你不会比我先得老年痴呆吧?” 白发长老连忙摇头否认,随即有些迟疑地问道:“自然是记得的,不过,师兄您为什么一定要挑走这孩子呢?就因为他喜欢钓鱼?我很早之前就好奇您择徒标准这么......古怪的原因了。” 徐子夜抓住还在懵圈当中的零凌的肩膀,笑道:“因为我乐意!司马师弟,我知道你执法堂缺一个雷修弟子。放心,我不会让你吃亏的,过段时间我请你吃饭,你随便点,我买单。” 白发长老很想问为什么一顿饭抵得上一个有大用的天才弟子,但考虑到双方辈分和实力的差距有那么点大,于是放弃了追问的念头,拱手行礼道:“那就恭喜徐师兄收到心仪的弟子了......不过那边有个特等资质的弟子,您难得有收徒的雅兴,不去把他也招了吗?” “我对水道研究不深,招他入我门下只会耽误他。而且,我就算想争也争不过掌门师兄。”徐子夜又指了指空中。这时,空中的掌门显现出身形,朗声回应道:“师弟,如果你想要,收了便是,不看用在意我。” “吹吧,你脸上黑得都要出墨了。再这样下去,零师妹都要移情别恋咯,记得多多保养哈。”徐子夜撇了撇嘴,毫不掩饰地调侃着已经羞红了脸的零巧和同样面色微红的掌门。零巧也显出身影,对徐子夜翩翩一礼:“拜见徐师兄。” “哈哈,好好好,结婚的时候记得给我发请帖,我一定给你们包个大红包!先行一步,告辞!”徐子夜哈哈大笑,脚下生出一片腾云,把零凌放到云上就驾云飞走了。掌门尴尬地轻咳一声,认真地对身旁脸已经红得和苹果一样的零巧解释道:“你很久没见徐师弟,不熟悉他插科打诨、疯疯癫癫的样子,勿要记恨他。我替他给你道歉。” 零巧点了点头,轻声乖巧道:“嗯,我知道的,徐师兄是个......很洒脱的人。” 围观的长老们交换着眼神,都看到了对方眼里藏着的一丝笑意。关于掌门和零长老关系的讨论,早已是同辈紫阳宗修士们熟知的话题。 云上,徐子夜一边驾云,一边分神打量着自己刚抓来的弟子,越看越喜欢。这时,零凌才如梦初醒,连忙按照二姐对自己的吩咐和曾经读过的书里讲的一样,就要向徐子夜行大礼。 徐子夜连忙扶住他,用灵力强行让他跪不下来,笑着解释道:“不用跪,我这里规矩就是这样,说几句话就算入门了。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零凌稳住身形,转而恭敬地拱手行礼,面色认真道:“弟子零凌,拜见师尊。”徐子夜听着零凌的敬语,内心洋洋得意,面色和善道:“好,不愧是零师妹的幼弟,真懂规矩。我叫徐子夜,江湖诨号无极子,平日里叫我师父就好了。以后在外面受了欺负,报我的外号。只要不是把别的宗门灭门了,保准好使!” 听了他的话,零凌有些惊讶,忍不住问道:“师父,您怎么知道零巧是我二姐的?” “你姐自己说的,掌门师兄一问就竹筒倒豆子一样全说出来了,啧啧啧。他们两个,可真是天作地和,良女配佳人啊——”徐子夜砸吧砸吧嘴,兴致昂扬,似乎迫不及待想要告诉自己新收弟子他姐姐的八卦,一副深谙自己师兄和师妹绯闻的样子。 他敢说,零凌可不敢听,怕被二姐灭口,连忙想要捂住耳朵。徐子夜看到他的窘迫模样,明白了他的处境艰难,善解人意地率先转移话题,和颜悦色地问道:“好徒儿,你为什么要拜师紫阳宗呢?大胆说,我不会揍你的。” “嗯,啊......我说我是被二姐强行逼着来报名的,您相信吗?”零凌踌躇了片刻,还是忐忑不安地说出了实情。闻言,徐子夜一愣,却没有生气,反而欣慰地点了点头,笑道:“是个诚实的好孩子。不错,每次都有很多孩子都是被逼着来报名的。我不会怪他们,更不会怪他们的长辈。为人父母,哪有不想要自己孩子有出息的?” 看到徐子夜真的不生气,零凌胆子大了起来,鼓起勇气,小心地问道:“师父,能介绍一下我宗的情况吗?弟子还不了解。” 徐子夜看着那些修筑山间的房舍,心情很好,随意开口道:“当然可以。紫阳宗传承历经四千三百二十六年,到我这一辈已经是第五十九代。你刚刚看到的那个黑衣服的,就是第五十九代掌门,我师兄。” “紫阳宗占地广大,共有四十五个分峰和九个主峰。每一个分峰对应一个长老,我就是其中一个,所以我也叫洪阳峰长老;九主峰对应七堂和传经阁,以及宗主峰,因为这九个地方最为重要,所以都是主峰。” “七堂分别是炼器堂、执法堂、灵兽堂、药植堂、商易堂、斩妖堂和丹堂,除了执法堂,应该都是你以后要经常去的地方;传经阁是换取和上交功夫的地方,这个倒是不用经常去,那里的功夫哪有我的好啊。” “新入门和练气期的弟子每月有十块灵石的补贴,月初去商易堂领。筑基期弟子则是二十块灵石,金丹期翻倍,以此类推;宗门任务在斩妖堂接取和提交,会有灵石或者别的什么奖励,还是很不错的。也有特殊情况,比如宗门大比或者指派任务,也都有很丰厚的奖励。” “还有什么不懂的吗?直接问就行。”徐子夜滔滔不绝完毕,看着零凌认真掏出纸笔记录的样子,满意地问道。零凌迟疑了片刻,问道:“为什么以后不要经常去执法堂呢?” “因为那里是处理犯了宗规的弟子长老的地方,你以后犯事被抓了就得送去那里受刑,懂了吧?这是宗规,拿回去好好读一下。里面有我的笔记,都是我找出来能钻空子的条文,你记得不要声张。” 徐子夜凭空变出一本不薄的书,塞到了零凌怀里。从他泰然自若甚至有些得意的表情中可以看出,他去执法堂的次数可能比书里的条文还多。 零凌捧着书,把它塞到了衣服里。这时,徐子夜打了个响指,笑道:“到了!你以后就住这了!下云!” 腾云散去,徐子夜和零凌落到了一处山峰之巅上。这山布置得极为朴素,在群山之中并不显眼。从山顶的几间木屋到山脚也不需要走很久,一炷香的时间就到底了。最大的木屋上挂着一副牌匾,上面刻着几个字,正是“洪阳峰”。 屋舍旁边,有一处广阔的湖泊,占了山顶一大半的位置。那是徐子夜几十年前开辟的湖泊,专门用来钓鱼。零凌目光火热地盯着平静的水面,搓了搓手,忍不住想要现场造根鱼竿然后甩两杆子。 这时,徐子夜幽幽道:“想知道为什么我招你入门吗?乖徒儿?” 零凌茫然地摇了摇头,徐子夜便继续道:“你喜欢钓鱼,说明你心性极静,这对修炼我的功法很有益处。除此之外,我的功法是在钓鱼的时候悟出来的,手法与甩杆收线动作极为相似。为此,我给这门功法起了个好名字,叫《不空诀》。每当我钓鱼,我的剑术就会精进;每当我练剑,我的渔术就会更好。” “不空诀,即为,绝对不会空军。这是我浸淫渔道上百年得出的真意,能领悟的人寥寥无几。百年来,你是第一个在被问及爱好的时候说自己喜欢钓鱼的弟子。”徐子夜眼神忽明忽暗,阴晴不定。零凌有些不适应,从刚刚认识的这段时间里,这是徐子夜第一次这么正经。 他伸出手,抚摸着零凌的头顶,微笑道:“既然喜欢钓鱼,看到能明白‘空军’二字的含义,你就是我的机缘,就是我注定的弟子。” “《不空诀》?弟子愚钝,还请师父明示这是什么流派的功法?”零凌有些震撼,咀嚼了徐子夜的话片刻之后才追问道。徐子夜点了点头,哈哈大笑道:“这是剑法!为师修行一百五十载才得出的剑法!” “以渔术为剑法,以剑法哺渔术,这就是不空诀!剑法不空,鱼获不空!”徐子夜喝道,从虚空中抽出一把长剑,双手握住。他目不斜视地盯着那湖面,动作如同一名资深钓客抓着鱼竿,似乎下一秒就会甩竿入水。 “分!”他大喝道,带着惊人威压的一剑劈出。洁白无瑕的剑光自剑尖暴射而出,落入湖中。一声轰鸣响起,整个湖面被斩为两半,溅起的湖水探出水面,在空中聚拢为水柱,打中湖边的几棵柳树,如恶蛟出水。 零凌知道,这是徐子夜在展示剑法。作为长老,他的剑绝不可能只有这些威力,只是为了防止不小心把这座山峰削去一半。纵使如此,那些附着在岩石树木上的剑痕幽光也宣告了这一剑的不俗。几滴水滴砸到零凌的手上,让他的手背感到一丝生疼。 看着零凌呆滞的模样,徐子夜笑了笑,又伸手用手上老茧蹭了蹭他的俊脸。他将长剑塞回虚空之中,双手背负身后,收敛了气息,一副高人模样。。 “这就是剑法!天剑阁现在的那些个小子拍马也追不上的剑法!”徐子夜淡定地说出很不得了的话。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五域州!”他轻笑道,意气风发,与二百年前踏入修仙途时一模一样。 第四章:聚气入体 看了徐子夜的剑技,零凌心悦诚服。他眼神热切地看着师父,期待地问道:“师父,我什么时候才能修炼《不空诀》呢?” “想得美,还早的很呢!练剑的基础是炼体,炼体的基础是引气。倘若一开始就修行剑法,那也只是空中阁楼,出去展示只会贻笑大方。”徐子夜摇了摇头,击碎了零凌的幻想。他又伸手进入虚空掏了掏,取出一本其貌不扬的灰皮小书,丢到零凌手中。 零凌仔细一看,这书的封皮上用金箔烫了几个字,合起来叫做《引气诀》。他抬起头,不解地看着徐子夜,等待着师父的解释。 徐子夜指了指这本书,又指了指空气,笑道:“徒儿,我们修士修炼决离不开一种叫灵气的东西。灵气这种东西很是飘渺,凡人根本察觉不到。作为修士,与凡人最大的区别,便是能感受操控灵气。上古时期,凡人想要成为修士,必须要寻到外力才能强行突破,过程十分困难。然而,就在五域宗门初建时,几位人族先祖打破了这一局面。” “我人族先祖雄才伟略,开辟功法《引气诀》,使得天下修士可以自行突破桎梏,引动灵气,踏入仙途。”徐子夜说这话时,满脸敬畏,真情实意。 “作为甲等雷灵根的上好资质,你只要按照书上这几页的步骤来,必然能在这几日突破到练气期。加油,为师很看好你,有什么事叫两声就好了,我听得到。”言罢,徐子夜袖子一挥,转身离去。 零凌一怔,下意识问道:“师父,您是要干什么去?”徐子夜身形一滞,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尖,答道:“钓鱼。” “哦,您老慢慢钓,我突破到练气期就去找您。”零凌点了点头,但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又问道:“那,您能做到钓鱼不空军吗?” “乖徒儿,为师再教你一个道理,不该问的别问。”徐子夜面色阴沉,头也不回地走了。望着师父的背影走到湖边然后一闪,消失在原地,零凌耸了耸肩,盘腿而坐,翻开书籍专心阅读了起来。很快,他的注意力就全数被吸引了,一时间眼里只有书上略显潦草的绘画。 “精神集中,吐纳自由。气入丹田,凝聚成型。经脉通畅,运经破关......”零凌望着那些抽象的简笔画和整齐排列的小子,内心默默地背诵下了内容。一炷香后,他翻完了前九页,将书摆到了一边就开始闭眼纳气。 零凌盘坐在石面上,腰背挺直,如菩萨坐莲。他双臂向上张开,拉伸着体内经脉,感受着天地间一股“气”缓缓注入了体内。现在将近正午时分,阳气极盛。天空中的白云宁静祥和,但零凌仿佛隐约间听到了蕴藏在其中的雷电咆哮怒吼的巨响。 一些来自雷电的颗粒跟着“气”一起进入了体内。那是雷元,只有雷灵根所有者才能感受到的物质,是一切雷修功法的基石。顿时,零凌的身体有些麻麻的感觉,还有些酸爽。 零凌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这种妙不可言的感觉,丝毫不敢大意,整个人如同雕塑一般静止在原地。他欣喜地感受到越来越多的“气”进入自己的体内,堵塞着自己经脉的壁膜正在被游走在身体里的“气”冲撞开。随着更多的壁膜消失,零凌感觉整个人有一股说不上来的快意,仿佛像是被清水洗涤了身子一样。 湖水推击着岸边,将水液送上礁石。徐子夜坐在湖的另一边的一块巨石上,手握着一根精品鱼竿,安静地钓着鱼。他一边感受着鱼线上挂着的饵食的动静,一边用神识观察着零凌的情况。 看到零凌认真尝试并且步骤正确,他满意地抽回了神识。就在这时,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咬住了自己挂的鱼饵,内心大喜,忍不住有了一种“今天能把钓桶全装满”的幻觉。 水面下的那条小鱼一直用自己的鼻子试探着鱼饵。见一直没有动静,它便放下了心,大胆地一口咬了上去!就在徐子夜想要收杆的时候,突然,一条更大的凶鱼从旁边的水植里暴射而出,猛游到小鱼身边,一口把它和鱼饵全部咬走,然后作势要跑。 见此情形,徐子夜大怒,当即把鱼竿丢到一边,随手从空中抽出一把短剑就跳了下去。片刻之后,他左手短剑串着那条大鱼,浑身是水地爬了上来,嘟囔着今天晚上要吃全鱼宴。 徐子夜重新坐在原地,把睡得很安稳的鱼和短剑一起放回了虚空里,又拿起了钓鱼竿,准备继续自己的钓鱼大业。这时,他突然想起自己身子还湿着,便随口吟了几句法决,一团雾气便出现在他身后,释放出强风把身上的水吹干。 徐子夜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甩杆钓鱼。一时间,洪阳峰安静下来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做,又不互相打扰,这不是很好么? 时间过得很快,待到零凌终于意犹未尽地结束打坐之后,天上火辣辣的太阳已经变成了柔和皎洁的银月。月光照映在湖水上,伴随着晚风吹动,平静的湖面顿时变得波光粼粼,如同星海落入湖中。 零凌感觉惬意极了。他站起身,然后低下头,扫视着自己的身体。原本干净的衣服已经牢牢地吸在了皮肤上,汗水和污垢淌满了整具身体,被风吹后感觉背后阵阵发凉。 零凌环视一周,发现四下无人,便赶紧脱个赤条条,跳到水中畅游了一番。上了岸后他赶忙擦干衣服,从行李里找出一套衣服穿上。就在他换完衣服、想要呼唤师父的时候,却听见徐子夜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不用叫了,你脱完衣服的时候我就在这。小子发育得不错,小小年纪就如此天赋异禀,以后一定能讨到好老婆。”徐子夜看着僵在原地的零凌,打趣道。 零凌毕竟还是个十六岁的少年,闻言耳根微红。他担心自己师父有什么特殊癖好,连忙把衣服穿穿整齐。把能遮住的皮肤都遮住后,他才转过身,拱手行礼:“拜见师父。” “嗯,不错,只花了六个时辰就破了练气膜,很不错。”徐子夜走上前,启用神识,仔细观察着零凌的丹田位置。看到那团时不时迸发出雷丝的真气,徐子夜满意地点了点头,笑道:“现在你已经成为修士了,感觉怎么样?” “唔,很舒服,呼吸也畅快了很多。”零凌仔细思考了一会,给出了回答。突然,他想到了什么,抬头望向夜空,问道:“师父,今天是几号了?” “九月一号丑时,距离你拜师已经过去六个时辰了,怎么了?”徐子夜用好奇的眼神注视着他,回答道。零凌有些感慨,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喃喃道:“今天我就十六岁了......” “嗯?今天是你生辰?那祝你生辰吉乐,这练气一层的高深修为就当成我给你的奖励了。”徐子夜拍了拍零凌湿漉漉的鸡窝头,用真气烘干了他的头发。 “早些睡吧,你就睡在那间最小的屋子里。三个时辰以后我叫你起来,教你功法。”徐子夜转过身,作势要走。零凌连忙叫住他,忐忑又有些兴奋地问道:“师父,能讲讲今天练什么吗?” “告诉你也无妨,记好了:从今天开始,你每天早上起床以后要上山下山来回跑十次,必须在三个时辰里跑完,否则我拿藤条抽你屁股;吃完中饭以后,我教你一套拳法,你每天练上一个时辰,争取把身体练好;接下来,我要你练习挥杆动作,需要挥五千下,练完了才能吃饭。饭后,你打坐吐纳两个半时辰,提升修为;最后半个时辰,你想干嘛干嘛,但这三个月只能待在峰上,不能出去。” “加油吧,少年郎,我们这一辈都是这么过来的。”徐子夜笑吟吟道,拍了拍面色发白的零凌。零凌吞了吞口水,涩声问道:“师父,我真的不会被练死吗?” “想练死哪那么容易!你是甲等灵根,天生体质强大,你那些乙等灵根的师叔都扛住了你没理由不行!”师父义正言辞地说道,面色毫不作伪。零凌咬了咬牙,愤愤道:“是!” “嗯,没有怎么抱怨,很好。你感觉吃点饭喝点水,然后睡觉去。我出去一趟,见几个人。我走了。”徐子夜点了点头,脚下突然出现一道真气化作的灵剑,猛地就飞了出去。零凌看呆了,直到师父化作流星消失在视野里,这才反应过来。 “果然载我的时候减速了......”零凌一边自言自语道,一边迅速从梁管家准备的行李里掏出两个馒头塞进嘴里,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六个时辰没吃东西,他饿的前胸贴后背。 吃完之后,零凌感觉嘴巴有点干,就拿行李里的杯子去湖里打了一杯水。他抱着最后一顿的心态,也不管会不会有什么病菌,拿起杯子就咕嘟咕嘟地灌了下去。 吃饱喝足后,他马不停蹄地抓上包裹,冲向师父说的那间最小的木屋。推开破损的小门,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副干净整洁却又一贫如洗的房间。一张床靠墙摆放,旁边放着张桌子,上面摆放着一根烧了一半的蜡烛。 这就是日后新家的全部家具了。零凌对于师父极其简略的生活方式没有什么意见,把包裹甩到桌子上就扑向了那张小床。没一会,轻微的酣睡就从屋子里传了出来。六个时辰的吐纳耗光了少年的体力和精神,他还需要尽快休息,为今天早上的修行做准备。 ...... 星辰和月亮发出柔和的银光,照亮了徐子夜前进的路。他驾着飞剑,赶往某座山峰。飞了几分钟,确定没有什么人围观后,徐子夜停下了真气的注入,悬浮在空中。 他头也不回地站在剑上,露出了玩味的笑容:“哪位一直跟着我?修为没有我高还搞跟踪,快出来吧!” 话音刚落,一抹倩影出现在徐子夜身后,对他行了一礼。徐子夜面色微惊,转过身,也回了一礼。 “原来是零师妹。你咋啦?大半夜不睡觉跟着我干什么?被掌门师兄欺负了?需要我帮你揍他?”徐子夜看着那在月光下亭亭玉立的美人,双手抱胸,出言打趣道。零巧轻咳一声,尴尬道:“师兄说笑了。” “哈哈,不开玩笑了。现在跟着我,是因为弟弟的事情吧?”徐子夜摸了摸下巴,一副毫不意外的样子。见零巧点了点头,他又笑道:“放心吧,我会好好教导他的。我从师父那学了多少东西,他就能学到多少。” “舍弟从小性子比较跳脱,经常会说一些匪夷所思的怪话。劳烦师兄多多费心,他其实是个很好的孩子,本性善良......”零巧正欲说些好话,却见徐子夜摆了摆手,制止了自己。 “放心放心,相处了几个时辰,我很喜欢我这徒儿。他很诚实,虽然看着不着调,但眼里有股不服输的劲,平日里应该很倔、有不少鬼点子吧?”他笑道。零巧点了点头,也露出了微笑:“师兄明鉴。” “好了,时候不早了,快去睡觉吧。你一个女孩家,晚睡长黑眼圈,我那师兄眼高于顶,可就嫌弃你咯。走了走了,给你弟弄点东西,再会。”徐子夜甩甩手,驾着飞剑又离开了。 零巧看着他潇洒的背影,摇了摇头,暗自叹道:“师徒两人还真是一模一样,掌门师兄果然没说错。”随即,她又想起徐子夜的告诫,面色微红,连忙打定主意,飞向自己所属的那座山峰。。 倒不是担心掌门师兄嫌弃,只是害怕长黑眼圈而已。 嗯,只是怕黑眼圈而已。 第五章: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好徒儿,起床跑步了!” 被强行从睡梦中叫醒的零凌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就发现自己已经被丢出了木屋。他跌坐在地上,愣愣地看着徐子夜精神抖擞地站在自己面前,丝毫没有半点困倦的样子。 师父一挥长袖,仙气飘飘,笑道:“没有忘了昨天答应我的吧?三个时辰以内没跑完,我拿藤条抽你屁股。”说罢,他伸手探入虚空,抽出一根土黄藤条。似乎他又觉得不过瘾,便招了招手,卷起湖中的几粒水珠滴到藤条上,还煞有介事地晃了晃它。 望着徐子夜耀武扬威的样子,零凌龇了龇牙,小声抱怨道:“明明都睡得晚,为什么你就这么精神?这也是强者特权?” “好徒儿,说什么呢。”“没啥,祝您身体健康呢。”话虽如此,零凌还是乖乖转过身,开始往山下跑去。毕竟路总是要走的,已经拜了师,那就只能一往无前了。修行嘛,总是很累的。 望着徒弟的背影逐渐减小,直至消失,徐子夜满意地微微颔首。他又在空中随手抓了几下,掏出一些还带着露水的新鲜食材和老旧得像是文物一样的厨具,摊在一块岸边巨石上。随后,他手指一点,一颗柳树被剑气完全斩断。枝条和树干分成小段,整齐地排在一边。 “已经几十年没做过菜了,第一步干什么来着......哦,先洗菜。”他心念一动,几枚蔬菜便腾空而起,转而落入湖中。几秒后,徐子夜手指轻弹,那几株蔬菜便被抽了回来,洗得干干净净。 这是他辟谷后为数不多做饭的时候。自元婴以后,修士便可不用吃饭,只靠真气运转就能维持身体机能。要不是新收了个徒弟,他大概是不会再做饭的了。 徐子夜心情不错,一边哼着来自北原的小曲,一边打了个响指,指尖就升起一簇火焰。心神一动,那团火焰就被放大、膨胀,落在一截木条上熊熊燃烧。树皮被烧的噼啪作响,最终湮为黑尘。 ...... 零凌气喘吁吁地瘫坐在山腰,眼神涣散地看着山顶。这已经是他第五次上山了,他的双腿终于支撑不住,在被一块石头绊倒后就再也起不来了。他抚摸着地上的尘土,内心痛苦不堪。 这未免也太累了,远超他的想象。即使早有心理准备,他也没料到十圈这个第一目标都这么难实现。虽然已经是练气士,但丹田也因为劳累而不住地发疼,压得他倒吸凉气,气息不稳。 这时,徐子夜的声音从山顶遥遥传来,只听得他大笑道:“好徒儿,受不了了罢?哈哈,没关系的,还有一个半时辰。没跑完也没关系,脱下裤子让我抽两下就行了!” 听到最后一句,零凌吓得立马强行站了起来,继续用打摆子的腿向山顶跑去。一想到蘸水的藤条抽打在自己娇嫩的小屁股上,他就后背拔凉,呼吸急促。 比起劳累,似乎还是屁股皮开肉绽更可怕。零凌咬着牙,死命往前走,就算累的双手颤抖也要保住自己的屁股。终于,在他心境逐渐趋于麻木的时候,他终于跑完了十圈。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他鼻子一酸,差点就要热泪盈眶。 零凌趴到地面上,把脸埋在泥土里,第一次感觉到活着真好。这时,徐子夜站到他的背后,笑吟吟地抽出了藤条。 “乖徒儿,跑完了吧?很好,只迟了一炷香的时间。来,把裤子脱了吧,我要打你屁股了。”他笑得很阳光,但零凌觉得这是索命阴差的狞笑。他感觉自己像是个罪孽深重的恶人,而阴差要用刑具狠狠地折磨自己。 “师父,能别打吗......”零凌勉强扶着一根木棍站了起来,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家师父。他还是个少年,清明的深棕瞳孔似乎要滴出眼泪来。他轻咬嘴唇,被灰尘弄脏的脸上透露出一股隐隐约约的委屈。 看到这一幕,徐子夜也确实心软了。他点了点头,笑道:“那少打两下吧,来,快脱裤子。” “......” 零凌内心无比后悔昨天踏入修仙途,为了钓鱼和耍酷以至于被逼的打屁股。他只能在心里发誓以后修为高了一定也要把师父吊起来打屁股,然后转过身,脱下了自己的裤子。 望着零凌那两瓣白净圆润的屁股,徐子夜啧啧称奇,感叹现在的少年保养得真好之类的云云。随即,他狞笑着举起藤条,照着右边那瓣圆臀抽了下去。 “啊!”零凌惨叫出声,双手紧紧握着木棍才没让自己倒下去。那可是蘸了水的藤条,抽一下仿佛能让人神魂俱灭,疼得六神无主。感受着屁股的楚痛,听着藤条抽在自己身上发出的清脆声响,从小就没怎么挨过打的零凌控制不住自己,泪水夺眶而出。 看着他委屈巴巴的样子,徐子夜摇了摇头,有些嫌弃地皱起了眉,一反常态地低喝道:“挨几下打算什么,男人不能哭!拿着,这是药膏,涂好了来吃饭!”说完,他转过身,把一盒荧绿色药膏向后抛去,稳稳当当地落到零凌手中。 零凌颤颤巍巍地取出药膏,反手握住,轻轻涂抹在自己屁股上。鲜血淋漓的伤口沾了那药膏,情况登时好转了许多,但却又带来了极大的痛苦。零凌又没有忍住,凄惨的哀嚎声把靠近岸边的鱼儿全数吓走了。 徐子夜坐在摆放了几道小菜和米饭的桌子旁边,一边等着徒弟一边摆弄着一把钓鱼竿。片刻之后,他看到零凌一语不发地走到桌子边,便恢复了先前嬉皮笑脸的样子,笑道:“直接坐下来就好了,不用担心伤口。怎么,这副吃了委屈的女娃娃模样,不服我呐?” 零凌没有回答,而是沉默地坐了下来,端起碗,细细地扒着里面的白饭。看到他赌气的样子,徐子夜也不以为忤,只是眼神变得有些朦胧了起来,用略带怀念的语气调侃道:“生了气也和女娃一样,长得也很白净,生的好皮囊哟。不过,在我们这一辈,可就不会因为长得好看就在练功的时候手下留情了。你小子这才哪到哪,根本比不上我以前练的。” “我刚拜师的时候,你师公打得比我狠多了。那抽的不是藤条,是钢管啊!我们最初三个师兄弟最早拜师,吃的苦头也最多,钢管都被打断了好几根。” 说到这里,徐子夜的表情明显变得得意了起来,笑道:“不过我后来修为高了,就偷袭了老头子,把他吊起来打了一顿屁股。你小子如果以后有出息了,也可以试试这么干。” “别光吃饭和菜,多吃点肉,壮身子。我也是这么过来的,知道你很苦,你想的是什么。但是,徒儿,如果连这点困难都坚持不住,那还修个鸟的仙!早日滚回家最好了!” 徐子夜的脸色严肃了起来,认真地盯着零凌:“修行之路,最重要的一环之一,便是永远都要战胜欲望,切不可被它控制!就像钓鱼一样,如果一时心切,忍不了这些磨难,那可就耽误了你最后的渔获哩!” “弟子明白了......师父,您能讲讲师公的事情吗?”零凌也知道师父说的都是真理,便没有再装刺头,乖乖吃饭的同时忍不住提问。 徐子夜望着秋风吹动柳树枝条,眼神略带伤感,叹道:“我师父名叫洪文,叫他洪文真人就行了。你倒是和他一样,心好得很。不过,你现在找不到他了,他已经不在了。” “啊,对不起......”零凌立刻道歉,神色后悔。徐子夜眼神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摸了摸鼻头,打趣道:“他还没死呢。他以无上剑技劈开了九天雷劫,飞升成仙了。” “欸,师父,那你为什么不飞升啊?”零凌又好奇的问道。徐子夜沉吟片刻,摇了摇头,笑道:“还不是时候。你吃完走两步,消消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你才走了第一步呢。” “哦哦,好。”零凌三下五除二扒拉完了饭,乖乖地开始绕着湖边散步。虽然师父刚刚抽了自己屁股一顿,但毕竟人应该还是很好的...... 应该。 走了一圈以后,徐子夜拉住了他,面色严肃道:“好了,我现在要教你拳法了。” “徒儿,你知道为什么我一个剑修和你一个未来的剑修,需要学习拳法吗?”他问道。零凌思考了片刻,略迟疑问道:“好看?” 徐子夜敲了一下他的脑壳,轻笑道:“当然不是。我先前说过,练剑的基础是炼体,炼体的基础是练拳。如果拳都练不好,那就连剑都举不起来,拿都拿不稳。” “练拳不仅可以强健体魄,更可以在特殊情况下对敌制胜。”徐子夜幽幽道。零凌摇了摇头,有些不信地问道:“我举着鱼竿走都没问题,鱼竿和剑差不多重吧?” “欸,这就不对了。你先前用的都是木头杆子,剑是用铁打的,怎么是一样的呢?来,你试试。”说罢,徐子夜从虚空抓出一把长剑递给零凌。零凌接过来的一瞬间就没有拿稳,直接脱手掉到了地上。 看到这一幕,徐子夜哈哈大笑,笑道:“你看吧,你连这三斤剑都举不起来,这还怎么砍人?” 零凌面色有些红,反驳道:“那是因为我没有练过!如果我一直有练习举剑,那它就不会掉了。” 徐子夜又摇了摇头,反问道:“怎么能和天剑阁的那些憨憨想的一样!如果有一天,你的剑被人打掉了。你如果只练剑,是不是只能挨打了?别想着剑能永远握在手里,总有人能做到轻易打飞你的剑。” “练剑不是单纯的练剑,它是有基础的!基础,便是炼体练拳了。”徐子夜认真道。 零凌咀嚼着他的话,陷入了思考。徐子夜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所以,我现在要教你拳法了。你是不知道,为师就算没了剑,那也是纵横人间的决定高手。像那沧拳宗的掌门,只比拳他就比不过我,更别提剑法了。” 沧拳宗是东海有名的体修宗门,他们的体术名震五域,拳法的简化版本甚至连普通百姓都有练习。零凌点了点头,虚心地问道:“那,师父,您要教我什么拳法呢?” 徐子夜面色严肃,搓了搓手,认真道:“这叫无极拳!乃是为师一百七十年前根据紫阳拳、沧拳、五行拳以及扶桑拳法组合改良而成!等我教了你,那你就是天下第二个会这拳的人了!” 言罢,他向后跃出几步,落到一片空地上。他摆出架势,身形压低,左掌下压,右拳上提,蓄势如蛰伏恶虎。双腿开立,马步下伏,稳如巍峨雄山。猛然间,他突然动了,右拳横击,一拳打得空气暴响、衣袖横飞。 这一击引动了所有。徐子夜有条不紊地使起了拳法,势大力沉,拳势刚猛,拳脚破空声络绎不绝。这拳法不止是拳击,掌、肩、指、膝、腿无所不用。他好像把全身能够打人的地方全都调动了起来了,整套拳法极为严密,破绽难寻。 一套拳打完,看得零凌目瞪口呆,等徐子夜走到面前才反应过来。他咽了咽口水,面带期许地问道:“师父,我也能练成这样的拳吗?” “不,我只会教你单独拆开的招式,怎么组合是你的事情。”徐子夜有些得意,整个人都变得有些轻飘飘了。。 零凌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问道:“那您是怎么开创出这套拳法的?” 徐子夜眼眸黯淡了一瞬,随即恢复了正常,笑道:“以前钓鱼的时候有人和我抢钓位,我怕用剑会伤了那人性命,于是就创出拳法来,这样方便留手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