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路余烬》 001 金灯 冬至这天,是神灯节,全名:万里江山神灯节。 龙岩山顶,新建起了一座三丈多高的青石祭坛,祭坛顶上供奉着一盏纯金打造的八宝莲花灯。 神灯从八天前被“请”到这里,一直燃烧着,随着祭拜的人数增加,火焰越烧越旺。 冬日天短,长夜漫漫,方圆百里之内的百姓都能在黑暗中看到这盏灯,跳动的灯火悬在漆黑的夜幕之上,能让人们在凄冷的冬夜里心头凭添几分光明和暖意。 “天灾降,黑夜长,五浊恶火焚家乡,父母骨肉全焦烂,儿女化灰俱飞扬……” 祭坛前面有莲台法座,五名身穿红袍的金灯上师端坐在上面,引领下方的数千信众齐声唱诵这首《末日金灯接引救赎歌》,“断舍离,脱业绳,干干净净拜金灯。心灯亮,放光明,末日好得大飞升!” 接引歌总共七十二句,反复唱诵八遍方结束,首座上师宣布:“申时已到,向光明献祭!” 祭品是三十六只羊,它们浑身雪白,没有一根杂毛,都是未长恒齿的小羊羔。 梁兴扬此时就是这些羊羔的一员! 从舒州到沐州,再到这渠州,他一共杀了四十多个金灯上师,可这一次他失算了。 他本是地球上的一个小道士,学了一肚皮的道藏,满脑子的丹经,在秦岭无名山洞中修炼天地人三元丹法,顺利练成元婴,飞升之后,没有到达传说中的仙界,而是投生到这个世界里来了。 在地球上修炼,所有的功法都修不出超自然的神通法力,哪怕炼成元婴也只有自己知道,想要施展个法术给别人是万万不能,各种丹符效验都只存在于身心之中,直到脱体飞升都仿佛只是他一个人的幻觉。 而在这个世界中修炼则迥然不同! 修成小周天,使百病不生,精力充沛,力大无穷。 修成大周天,可天人合一,采天地之灵气,得日月之精华。 如今他已经修炼至“混元周天”之境,周身精气神三宝胶结成片,混沌成团,可进入胎息状态,一睡百日,只要勤加修炼,用不了多久就能彻底完成筑基,开始安炉立鼎,收铅擒汞,采药炼丹。 炼成内丹便是真正的仙人了,虽然只是太乙散数,也可至少得寿五百年! 这世界里修炼丹鼎法快速又易成,符箓法却不灵,这里没有地球上的各路神仙,天上的星象也完全不同,没有北斗七星,没有二十八星宿,连月亮都有两个。 因此诸如北斗法、天蓬法、灵官法、玉皇法等等全部失效,召请六丁六甲、关圣帝君、二郎小圣、哪吒五营等各种法术也都丝毫不起作用。 在这里能用的,要么是修炼调动自身元气的,要么是修炼调动天地灵气的。 梁兴扬归纳自己过去所学,总共有三大类:一者是丹鼎派天元、地元、人元相结合的三元丹道;一者是吕祖传下来的一部纯阳剑经;还有一套天心雷法,由于这里没有雷神可以召请助力,现在还无法修炼,得等到完成筑基以后才能施展。 他曾经有幸在终南山石洞里得到一部吕祖剑经,上面载有炼剑之法,取金银铜铁铅按量置于炉中,以八石分拣添加烧炼,炼成五金丹砂,再经过一系列方法合成一颗剑丸。每日子午卯酉四个时辰以自身真炁抽取剑丸中的五金精气,糅合天罡地煞,用日月真火烹炼停当再收入肺窍之中。 剑经上记载,要将玻璃球大的金属剑丸全部吸收殆尽需要十年之久,再把十年间收在体内的一缕缕剑气合炼成一口纯阳飞剑,平时隐藏在体内,用时外放,可于百步之外斩人首级。 他上辈子在终南山炼剑,辛辛苦苦搞了十年,金属剑丸只减少了不足十分之一。后来投生到这个世界再炼,只用了一年时间,方合了四时八节七十二候的周天之数,剑丸就完全消失了,顺顺利利将剑炼成! 他这一世出生在南方的梁州,大名梁天宝,去年才七岁,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偷偷从家里逃跑出来,孤身北上,直到黄庭江畔将仙剑炼成,返回来仗剑连挑金灯教十七处分坛,斩杀金灯上师四十余人,犹如砍瓜切菜一般,无一败绩! 金灯教的传法上师所持灯盏通常有三种,即三宝灯、五宝灯、七宝灯。 上师们等级不同,执掌的法灯不同,传教区域也有区别,三宝上师执掌一乡,五宝上师执掌一县,七宝上师执掌一州。 梁兴扬过去杀的大部分都是三宝上师和五宝上师,只有两位管理舒州和沐州的七宝上师。 今天这祭坛上供奉的是更高级的八宝灯,端坐的五位全部都是七宝上师! 他遥遥感知到那八宝灯的与众不同,过去的那些灯跟这盏相比,如同烛火比之烈日。他觉得这些邪教头子们有秘密勾当,不惜以身犯险,充作被拐的小孩子,被金灯力士抓住,带到上师面前,将一块羊皮按在他的脑门上,念了段咒语,羊皮就不断生长顺着他的皮肤蔓延包没全身,他的身体也随之变化成了一只小小的羔羊,金灯力士给他拴上绳子,带来龙岩山准备当作牺牲献祭神灯。 他先前在别处也被金灯上师变成羊羔,以他的功力,随时可以恢复人身,只是这次却不能,给他施法的金灯上师法力高强,他努力一宿都未能返本还原,虽有松动,可还需一段时间才能脱离羊皮禁锢,而现在,金灯力士已经牵着他走上法坛。 除了他,另外三十五只羔羊也是用小孩子变的! 八名金灯力士抓起尖刀,往上面淋水,准备动手杀羊。 梁兴扬望着举起来的尖刀,准备调动体内的仙剑绞碎羊皮,强行破法。 仙剑平时养在肺窍之内,与人神气相合,共同成长,若是身体中毒受伤,动念之间,剑气就能游走全身,一切伤毒病灶可于弹指间全被击穿绞散,这羊皮也不例外,只是邪法高明,羊皮与他的皮肤生在一起,用剑突破,羊皮邪咒固然可解,他本身的肌肤也会支离破碎,面目全非,不过事态紧急,也顾不得了! 002 剑客 就在梁兴扬默运玄功,要将剑气破体而出的时候,忽然下方人群里面跳出四个人来。 “住手!”四人都一跃数丈,显然轻功了得,四个人,四把剑,最长的三十岁出头,最小的不过十七八,身着劲装,英气勃勃。 “你们是什么人?打断我们的祭灯仪式意欲何为啊?”首座上的七宝上师发问。 最年幼的那位剑客冷笑反问:“你们来渠州传教,不会连渠阳四剑都没听说过吧?” 首座上师听了这个名字,点头微笑:“我听说过,渠阳四剑都是了不起的江湖豪侠,霹雳剑袁钟毅,内力深厚,出剑有风雷之声;长虹剑赵正廷轻功最好,能在夜里刺死飞行的蚊虫;阴阳剑薛桂聪,剑法刚柔并济,令人防不胜防;飞花剑柳永镌,出剑速度最快,剑法最高,让人眼花缭乱!本教久慕渠阳四剑的名声,一直无暇拜访,今日四侠到访实乃幸事。想必四侠也是心慕本教,特来赶来参拜金灯的了。” 柳永镌年轻气盛:“谁会来拜你这邪教!” 老大袁钟毅沉声说:“我们接到有人举报,说你们用活人祭祀!” 首座上师微微错愕:“本教用的牺牲祭品都是白羊羔,哪里有用活人祭祀呢?” “别装了!”柳永镌大声说,“这些羊羔都是你们用造畜邪术,以活着的童男童女变出来的!” 首座上师面色不变:“造畜之法我听说过,是下流的旁门左道之术,我们金灯教的宗旨是正大光明,普度众生,神光照亮三界,消灭一切困苦。本教的信徒全都是正信、正解、正知、正觉,用来祭祀的都是货真价实的羔羊。那造畜邪法把人变成牲畜以后不能见水,不管是身上淋到还是喝进肚子里都会立即恢复人形,你们若不信,用水一试便知。” 坐在他旁边的副座上师生就两条扫把般地寿眉,这时眉毛一挑,几乎甩起来:“羔羊是祭祀金灯的圣洁之物,焉能让不相干的人轻易接触?什么渠阳四剑,敢来金灯教闹事,直接打入火焚地狱便了!” “你们少在这里一唱一搭装腔作势!”柳永镌拿出一个布包,“造畜术很多江湖术士都在用,手段深浅不一,有的用水可以复原,有的非得朱砂不可,带我用朱砂试试,若不能复原,就信你们几分!” 看到他打开布包,取出朱砂,五位金灯上师的脸色都变了:“羔羊圣洁,用清水也还罢了,用其他的东西就是对光明的亵渎,你们敢玷污圣物,今天恐怕下不了这龙岩山!” “我就用朱砂试试,若是真的羔羊,回头十倍赔偿给你们!”柳永镌提着布包往羔羊走去。 羔羊旁边站着金灯力士,见他走过来,凝眉怒喝:“不许无礼!”挥掌拍向柳永镌的脸。 柳永镌知道这些力士个个都是武功高手,不敢怠慢,气运丹田凝于右臂出掌迎上去。 “啪!”两人对了一掌,金灯力士身子微微晃动,仍然站在原地。 柳永镌翻身卸力,跃回两丈之外,暗道还是低估了金灯力士的武功水平,这厮掌力强过自己不止一筹,单凭拳脚难以取胜,反手把背上的宝剑抽了出来,指向敌人。 “任何人,敢亵渎金灯,都是在自寻死路!”副座上师双手结成“神火印”,祭坛上那盏金灯生出感应,“啪”地一声爆起灯花,分出四朵火苗,飘悠悠地自坛顶飞落,速度看似十分缓慢,却在眨眼之间就到了渠阳四剑的面前。 “果然是会邪法的妖人!”老大袁钟毅内力最深,向来信奉只要自己拥有一身正气,任何邪法都伤害不了自己,他运足真气灌注右手,以劈空掌力去打火苗。 他真气外放能够劈碎两丈外的青砖,可是此时一掌劈出,却无法震灭那孱弱的火苗,拇指大的灯火熔穿了他的雄浑真气,粘到他的手掌心,烧得皮肉滋滋作响。 袁钟毅是个硬汉,立即以手掌猛拍地面,砰砰砰,连续拍出许多掌印,要把火打灭。 老二赵正廷轻功最好,闯荡江湖多年,凭借独门绝技“清风拂柳”躲避了几百次暗器名家打出的各种暗器,这时候身子快速左摇右摆,摇曳之中带着潇洒的美感。 可是那火苗也随着他的身形左右摇摆,宛如附骨之蛆,很快烧在脸上,他双手捂脸,倒地惨叫。 老三薛桂聪跟老四柳永镌功力较弱,两人用宝剑去刺火苗,灌注真气的宝剑带着“嗤”地破风声刺在火苗上,火苗没有被刺散,反而是两口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宝剑像是被大火焚烧的蜡烛,迅速熔成铁水。 两人急忙丢掉剑柄,火苗从剑柄上飘向他们的手,烧上他们的身体。 薛桂聪满脸惊骇,使出轻功往山下逃跑,柳永镌速度慢了些,被火苗烧到袖子上。 梁兴扬先前见他们这样正气凛然地直挑金灯教法坛,以为他们必然有一番对治的手段,至此发现他们只是凡俗武林中的江湖侠客,并不会半点法术,对上金灯上师只能是一边倒的屠杀! 他纵身发力从羊堆里蹿出来,如同一发炮弹般狠狠砸在前方金灯力士的后背上。 金灯力士都是身材魁梧的肌肉壮汉,练就深厚的内外功夫,刀枪不入或许还没达到,可挨上几铁棍的重击也只当是在搔痒,此时被小羊羔两个稚嫩的蹄子撞击在背后,立遭重击,剧痛难忍,心肺仿佛在腔子里瞬间炸裂,身子不受控制地抢摔出去,扑倒在柳永镌身上。 他们上半身都不穿衣服,赤裸的胸膛压着柳永镌的胳膊,那金灯神火如同有灵性的生物,感应到了生人气息,立即舍弃了被烧焦的衣袖,跳上了更加新鲜可口的皮肉,黏在金灯力士胸膛上剧烈燃烧。 “啊——救命!上师救我!”金灯力士想要翻滚挣扎,拍打火焰,可方才被撞的那一下竟让他岔了气,双手僵硬,不能动弹,只能杀猪一样地嚎叫。 他是喊了两声,胸膛上的火焰迅速腐蚀烧出一个拳头大的肉坑,露出里面的胸骨。 003 飞剑 首座上师在法台上招了招手,火焰离开金灯力士的身体,飞过去悬浮在他的指尖上空。 另外三朵还在烧着,袁钟毅的手掌成了一个火把,赵正廷的脑袋烧成一个火球,逃跑的薛桂聪被火焰追到黏在后背上,惨叫着顺山坡往下翻滚。 柳永镌把压在身上不能动的金灯力士推开,梁兴扬跳过去,口吐人言:“快把朱砂给我!” 柳永镌震惊于小羊为什么能开口讲人语,按照常理,被施了造畜术变成动物的人身体从内到外都变化了,只能发出动物的叫声,无法再说人话。 不过现在很显然不是关注这个事情的时候,他赶紧抓起地上的朱砂布袋捧向小羊,小羊低头把脑袋顶向袋口,朱砂黏在额头的白毛上,“呼啦”一下燃烧起来。 柳永镌吓得惊呼,正要想办法救火,小羊却往后退:“这火跟那火不同,不用管我!” 他任由那火焰从头部迅速蔓延全身,烧成一个大火球。 这火来得快去得也快,不过三五秒的功夫,火焰燃烧殆尽,小羊羔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个八九岁大的小孩,长得虎头虎脑,个子矮小,气势却很足,向祭坛上喝道:“金灯教的妖人,快点把他们身上的邪火收回去!”然后又跟柳永镌说,“把你的外套给我穿!” 他刚从羊变成人,身上光溜溜的什么都没有,柳永镌把外面的长衫脱下来给他。 梁兴扬穿上柳永镌的长衫,大半截都拖在地上,他让金灯上师收回灯上火焰,知道对方不会那么容易听自己的话,所以只给上师们三秒左右的考虑时间,等他把衣服穿好,对方还没有作出反应,便将手扬起,掐着指诀指向那位首座上师,放出了纯阳仙剑! 耀眼的光芒迸射而出,仿佛黑夜里的一道闪电,瞬息间掠过首座上师的头颈然后射上夜空。 龙岩山顶在刹那之间被照得雪亮,又迅速黯淡,众人在迅速恢复黑暗的过程中看到首座上师的脑袋从脖子上掉了下来,带着喷间的鲜血滚落到地面,接着,仍然保持着盘腿结印姿势的无头尸体向前栽倒! “飞剑!”金灯上师们异口同声地惊呼。 这天底下会飞剑的人不算很多,但也绝不是凤毛麟角,可是能把飞剑事前收入身体,使用时快若闪电让人连半点反应时间都没有的只存在于传说之中,那首座上师猝不及防,一身法术未及施展就被枭首! 因对方人多,梁兴扬上来先杀了一个人,不给对方反应的时间,继续手掐剑诀,操纵剑光盘旋回来,横着扫向剩余四位上师。 末座的上师急忙双手结起“莲花印”,递向迎面飞来的剑光。 一朵金光闪耀的莲花从他指诀间绽放盛开,比车轮还在,护在他的身前。 精白耀眼的剑光飞来,倏地变扫为刺,狠狠扎进莲花心里,停顿了不到十分之一秒,白光爆闪,再次将山顶照亮,金光莲花随之破碎,一道“闪电”划过,这位上师的脑袋也跟身体奋力,滚落台下! 剩下三位金灯上师脸上露出惊骇的申请,同时伸出右手,结“莲花印”,合力放出一朵更大的金光莲花,这一次飞剑被阻挡在莲花前面,没能再将其刺穿斩碎。 “快,召唤神火烧死他!” 三位上师左手同时结“神火印”指向坛顶的金灯,那灯又“啪”地爆开,飞下来十二朵火苗,蜂拥而至将剑光裹住,他们要先把这令人胆寒的飞剑烧成铁水,再去烧死那个男孩。 梁兴扬掐诀御剑,使那仙剑第三次绽放出大量白芒,左劈右砍、上点下戳,于刹那之间连续攻出九次,火苗被剑锋掠过,立即消散熄灭,化作缕缕流萤飞散。 三位金灯上师脸都白了,全身如同坠入冰窖之中! 在他们心中,头顶上那盏金灯凝聚了近百万信徒的愿力,能焚烧世间万物,对方飞剑虽然厉害,可只要沾上一点火苗,必定被烧成铁水,如今反被仙剑打灭,三人心中都涌起了惊恐和绝望。 他们折了心气,那朵合力凝成的金光莲花不再如先前那般明亮稳定,梁兴扬再次变换剑诀,将一口真气隔空喷出去,催得那剑光芒骤然暴长到十几丈长,极快速地左甩右划,仿佛两道闪电长鞭在同一时间狠狠地抽在三位金灯上师的身上。 龙岩山顶第三次被光明照亮,比前面两次更强,数千信徒们都不得不用手遮住眼睛。 等光亮恢复正常以后,三位金灯上师脑袋全都搬了家,只剩无头尸体并排在法坛上坐着! 五位金灯上师,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全被斩杀! 梁兴扬飞身迈步,跨出十几丈远,脚踏在虚空之中如同踩着实地,借力向上跃起,轻飘飘地迈上祭坛的最顶端,伸手抓住那盏纯金的八宝莲花灯。他左手捏了个神火印指向下方,轻轻摇晃三次,那三朵燃烧在袁钟毅、赵正廷、薛桂聪身上的火苗都被收了回来,重新融入灯里。 下方参与拜灯仪式的信徒们都傻了,呆愣在原地,不知道是该立即逃跑,还是义无反顾地冲上去守护金灯,跟邪恶的魔鬼决一死战。 金灯上师都死了,金灯力士们也纷纷抱头鼠窜,一个个连滚带爬逃进附近的丛林,那些普通信众见状也都做鸟兽散,惊惶呼喊着逃下山去。 梁兴扬拿着金灯从祭坛上飞跃而下,来查看渠阳四剑的情况。 老大袁钟毅手掌被烧,他及时壮士断腕,挥剑斩下自己的整条右臂,火苗又被及时收走,没有再往他身上烧,才保住了性命。 老二被烧到了脑袋,老三被烧到后背,两人半个身子都焦了,已经没法再救活。 只剩下老四柳永镌是个全乎人,搀扶着袁钟毅过来。 袁钟毅深深鞠了一躬:“感谢小真人救命之恩!请问尊姓大名?” “我姓梁,叫梁天宝,道号兴扬。”梁兴扬看着袁钟毅肩膀上断裂处的白骨血肉,深感可惜,“我要是能再早一点出手,你这条手臂或许就能保住了。” 柳永镌双眼含泪,带着抱怨和不满反问:“那你为什么就不早点出手呢?你明明会飞剑,弹指间就能杀死那五个妖人,却偏偏扮成羔羊躲起来,等我们要被火烧死了才显露真人,跳出来人前显圣,救我们于危难之间!你这可真是……” “四弟!”袁钟毅打断柳永镌的话,“无论如何,是兴扬小真人救了我们,不可恩将仇报!” 被人埋怨,梁兴扬也不生气:“这几个妖师十分厉害,是我轻敌了。” 004 山神 袁钟毅犹豫着问:“真人是剑仙,敢问……可是白阳派的?” “不是。” “那是九龙宫的?” “也不是,我……无门无派,自学成才。” 袁钟毅深深吸了口气,语带激动:“我从小练剑,在江湖上也闯出了些许的名声,被人称作剑侠。只是练的都是凡俗武夫的剑法,仅能在凡流中铲奸除恶,不能斩妖伏魔。如今北旱南涝,灾荒四起,妖魔重生,我欲仗剑扫荡群邪,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只可惜有心无力!我去过白阳山拜师,他们嫌我年纪大了,不肯收我。后来又去九龙山,在茫茫大山之中苦寻半年也没能找到九龙宫,还差点被一只吞云吐雾的异兽给生吞了。” 他“噗通”一声双膝跪倒,极为诚恳地说:“请真人收我为徒,教我剑术,若能遂了御剑飞天之愿,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恳求仙人悲悯!”说完,他单手撑地,弯下腰,“砰砰砰”用力磕头。 面对袁钟毅的诚恳求拜,梁兴扬将手向上虚托,一股沛然的无形力量将其强行托着站起来。 “以你的行事作为,教你剑术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我这门道法乃玄门正宗,修炼之初有个门槛,说难不难,说易不易,等闲人不容易迈过去呢。” 袁钟毅听说有门,赶紧说:“有什么要求,真人尽管提出来!不管不管有多么苦难艰险,哪怕是上刀山下油锅,我也定然把它办好!” “没那么夸张,没那么夸张,并非是我要考验你,是你自身的障碍。”梁兴扬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转向那些小羊羔,“这些羔羊都是金灯教妖人从各州县里拐来的小孩子,咱们先把他们复原了,想办法送回各自的家里去。” 他捡起地上的朱砂袋子,用手指头撵了红色的朱砂粉末,挨个弹到小羊身上。 羊毛沾上朱砂,咝咝冒烟,燃烧起来,待火焰燃尽,小羊都变成了七八岁大的小孩子。 总共十七个男孩,十八个女孩,都受到了惊吓,连哭都不会了,满头满脸的黑灰,傻傻地或蹲或站,问什么也不知道回答。 袁钟毅让柳永镌下山骑快马回去叫人,雇了二十辆马车来,把这些孩子先运回渠阳城里。 他问梁兴扬:“道长是骑马还是坐车?” “你们不用管我,三天之后,我到渠阳城里去找你,到时候看你能不能入得了我这玄门险途吧!” 梁兴扬说完,双手掐诀,一口真气喷出,先前隐在身体里面的精白剑光重新出现,暴涨起来将他全身包没,“嗖”地一下拔地而起,钻入夜空,瞬息不见。 袁钟毅看的又是羡慕又是激动,左拳用力攥紧,暗暗发誓:三日之后,自己一定要通过试炼,拜得仙师,学到这御剑飞天的本领! 梁兴扬御剑飞离龙岩山,向西南飞出三百余里,来到一处更加偏僻的荒山,山梁上有一处荒废的山神庙,他当日来到渠州,就在这里落脚的。 庙里漆黑一片,梁兴扬取出那盏八宝莲花灯,弹指迸出真气将其点燃。 这灯能够随心感应,想让它变亮它就猛烈燃烧,大放光明,想让它黯淡,心念一动,火苗立刻转弱。 梁兴扬将供桌上的灰尘拂去,盘腿坐在上面,凝神打量这盏金灯。 八宝莲花灯,由黄金铸成,高八寸八分,上面镶嵌了红宝石、黑曜石、祖母绿、白刚石、黄宝石、日光石、月光石,还有一颗魔眼石。 前面七种梁兴扬在别的灯上都见过,这颗魔眼石尚是首次见着,他过去在梁州家里时,曾在书中读到过,传说天上有三眼神,额头当中有竖眼,神寿千岁,死后这颗眼睛坠落人间,就成了神眼石,被巫者拿去做法,可观察时空,方圆千里之内飞花落叶如同掌上观纹,前后百年之中大小事情尽能了如指掌。 还有一种魔眼石,来自深藏地下的一种三眼怪蛇,名叫玄秋,死后身体腐烂,只剩这颗眼睛在泥土中化为宝石,也有类似神眼石的功效,而且还有另一种蛊惑人心的能力。 书中说,魔眼石跟神眼石极像,只有透光看时,神眼石中间的瞳孔是竖着的,外面散发一圈淡淡的金润,魔眼石里面瞳孔是横着长的,外面裹着一圈淡淡的红光。 他仔细观察那颗灯上的宝石,瞳仁外面是一圈红光,而且内敛而不发散,确确实实是魔眼石,看得久了,竟然让他感到一阵阵地恍惚,仿佛要堕入某个幻境当中去。 他把灯置于面前,盘膝掐诀,闭目运功,将元神凝炼,心神外用,一神守内,一神游外,带着真元精气注入到灯中,探查其中的奥秘。 时间缓缓流逝,荒山野岭,万籁俱寂,只有金灯上的火焰静静地燃烧。 突然,那靠墙坐立的山神像忽然动了起来,木胎泥塑的雕像,无声无息地睁开双目,瞪着两个掉漆的怪眼瞪着桌上的男孩,又看了看金灯,僵硬的手臂缓缓举起,悄悄从梁兴扬脑袋伸去,十根手指迅速伸长,指尖长出尖锐的鬼爪,他的脖子也在静默中不断长长,拉伸到一米多长,脑袋像吹气的气球一样迅速变得比车轮还大,嘴巴张开,露出满口尖利的獠牙…… 这座山神庙梁兴扬先前也来住过,并没有什么灵异事件发生,这次由于有那盏金灯在,把沉睡许久的山神给唤醒了! 八宝莲花灯,金灯教内原有两盏,这是新铸成的第三盏,在神灯节以前,梁州周边各地方的上师把自己搜集到的信徒愿力全都转移到这盏灯里,已经蕴藏了接近百万之多 愿力是一切鬼神都视作性命攸关的东西,寻常讲鬼神需要香火,香火只是表面,承载的就是愿力。 人类修仙,靠的是体内的精气神三宝,阴灵修神,靠的是众生的愿力,愿力越多他们就会变得越强。 装载大量愿力的金灯置于供桌之上,旁边还有一个纯阳仙体的童男,两个凑在一起,形同向山神上供,昏睡多年的山神被“美味”馋醒,睁眼一瞧,下意识地就想流口水,不问缘由,张牙舞爪就要“享用”! 005 伥鬼 梁兴扬正以神气连通试探金灯,猛然间心生警觉,体内仙剑自然发动。 昏暗的荒山古庙瞬间被照得雪亮! “咔嚓!”本就破旧不堪的神像脖颈被剑锋隔断,狰狞怒目的神像头颅滚落到地上。 山神是阴灵,有形无质,昔年受了不少香火,挨了一剑,神像掉头,本体却没有被直接斩杀。他从神像里飞出,庙中刮起让人遍体生寒的阴风,窗扇瓦片“啪啦啦”震响。 梁兴扬眉头微蹙,左手抓起金灯,右手结起“神火印”。 他跟金灯教打过许多年交道,还跟母亲拜过金灯,参加过各种仪式,对金灯教极为熟悉,这半年来又杀了许多金灯上师,得到《金灯神光普照十方经》,上面有“金灯九印”,他都了然于胸。 随着他印诀所指,灯上“啪”地一下,爆出八朵火苗,它们飞向山神。 山神感受到这火苗能够融化他的魂体,让他灰飞烟灭,宛如见到天敌般地骇然,化作一股阴风上下飞窜,那八朵灯火却更加灵巧,结成阵势聚散之间将他困住。 “真人饶命!真人饶命!”山神被灯火约束,可活动的范围越来越小,感觉自己要蒸发掉了,类似于人类面对死亡时的惊悚感,吓得连声求饶。 梁兴扬用灯火把他困住,火苗悬浮,围而不攻:“你这山精恶鬼,竟然想吃掉我,留着你也是害人!” “真人容秉!”山神跪伏在地,向上叩头,“我并非恶鬼,而是这猎王山的山神!” “山神?”梁兴扬转头又看了看那断头神像,“这庙已经荒废很久,你是哪里的游魂野鬼,跑来附身在神像上面想要冒充山神骗供养,还敢在我面前装神?” “千真万确!千真万确!”山神赶忙解释,“这猎王山中原本有三十多个村子,我便是那村中的猎户,大名石猇。我生前长得高大,气力过人,曾经手撕花豹,救下婴儿,还猎杀了一条为祸乡里的的三眼地龙。等我死后,乡亲们就为我建了这座山神庙,把我当成守卫乡里的神邸祭拜。受了数年香火,得了三千愿力,我去地府找到铁崖判官,被正式册封,方才名正言顺。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偏生那年白虎坳那边出了个虎妖,专爱食人,我与之斗法,仅能将其驱离。那虎妖不能进入猎王山范围,就守在外面,等这里的人出去便将其害了,骨肉吞啖饱腹,精气吸收修炼,魂魄收在身边,令其化作伥鬼,变化了回来勾人出去。 那些伥鬼得虎妖精气庇佑化形,不怕太阳,出去时或是交易买卖,或是游方求学,或是探亲访友,回来以后备言外面如何如何美好:要么说府城里繁华富贵,在路边乞讨都能讨来三间瓦房;要么说赚钱极易,在客栈刷盘洗碗,两年可得纹银千两;要么说那里的官员爱民如子,富商慈善捐躯,俱都怜贫惜老,宛如天外乐土。人被骗出去,在路上就让虎妖拦住吃了,死后灵魂再变成伥鬼回来骗剩下的人!” “你就眼看着不能阻止吗?”梁兴扬问。 山神石猇愁容满脸:“那些伥鬼骗的都是自己的父母、兄弟、姐妹、叔伯,及要好的至交,俗话说疏不间亲,世人皆听骗不听劝,我如何能阻止得了呢?我擒捉伥鬼要打杀了,村人集体跑来,威胁要砸了我的庙宇,断了我香火。我便施法不令他们出山,他们也会剜门盗洞,想尽一切办法出去。 那些被骗的人到了外面被虎妖吃了,再变成伥鬼回来,不但对自己的遭遇全盘掩盖,还添油加醋,加倍卖力说外面好,繁荣富贵,鄙视山里简陋穷苦,这样跟前面伥鬼的言语得了验证,越发让人深信!短短数年之间,活人越来越少,伥鬼越来越多,我受的香火少了,法力也随之下降,渐渐地斗不过那虎妖了。 直到有一天,那虎妖又来挑衅,我斗法不胜,那虎妖硬闯进来,把剩下各村里的老幼病残全部吃个干净!人都没了,我的香火断了,一天比一天衰弱,直到最后乡民愿力凝成的神体近乎彻底消散,我虽然还能附在这神像上,却也成了荒山古庙中的孤魂野鬼,只好自我封印,陷入沉睡,好保存形体。 直到方才小真人在供桌上燃灯修法,将我惊动,我还以为是哪个大户人家送来的牺牲供养,一者沉睡多年,有些神志不清,二者饥饿太久,昏不择食,不小心冒犯了小真人,绝非出自本心!以上所言,句句属实,还请小真人能够宽恕原谅!” 梁兴扬听完这个故事,一时间也唏嘘不已,那些乡民自己愚蠢,算是自取灭亡,这个山神到也不能说倒霉,乡民信他,他能驱逐虎妖,保护乡民,乡民不信他,他有心无力,从根本上失去了存在的价值。 “罢了。”梁兴扬晃了晃金灯,把所有的火苗都招回来,“你方才要吃我的事,就此揭过,我不再追究。只是依你所说,那虎妖如今在何处?” 石猇想了想:“那虎妖原本出自东北方向一百二十里外的白虎坳,他的巢穴在那里,只是我已经沉睡了不知多少年头,他如今还在不在那里就叫不得准了。” 梁兴扬说:“我去那白虎坳看看,若是虎妖还在,就顺势想法将他除了,免得他再害人。” 他跳下供桌往外走,石猇犹豫了下,从后面跟上:“我跟那虎妖斗了多年,知道一些他的长处弱点,真人可将我带上,或可略尽绵薄之力。” 梁兴扬上下打量他几眼,他不确定那虎妖有多凶多猛,自己能否斗得过,多个知道对方底细的帮手倒也不错:“那你在前面带路。” 石猇说:“我受了地府冥符铁册封神,被约束在这猎王山不能自行离开,非得真人带我一起不可。” 梁兴扬就撩起衣袖,让他进入到自己的袖子里,然后再御剑升空,直射东北,赶奔白虎坳! 006 虎妖 白虎坳在猎王山的东北方向,是个锅底形的大洼地,里面草木茂盛,却是一片死寂,连一丝些微的虫子活动声音也没有,置身于边沿上,就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肃杀之气。 梁兴扬降落到白虎岭上向下探望。 山神石猇激动起来,用手一指:“那里就是虎妖的洞穴!”抢先飞了下去。 梁兴扬紧随其后,来到半山坡上的一个巨大的石洞中。 洞里面铺着厚厚的骸骨,年深日久,踩在脚下,喀吧吧碎裂之声不绝于耳。大部分是人类的骨头,也有鸟兽的,其中几个骨骼看着就很大,不像是普通动物的,应该也是妖兽一类。 洞窟尽头,卧着一只老虎,从头至尾少说也得有三四丈长,粗大的尾巴斜甩在石壁上支着。 石猇一头扑到老虎身上,随即化作一股阴风卷着宽大的虎皮飞起,露出下面粗壮的骨架。 这只虎已经死了好多年了,身体其他器官都烂没了,只剩下一张虎皮和一副骨架! 梁兴扬悄悄松了口气,又在洞内外仔细搜寻。 诺大的山坳里,只有到处可见的森森骨骸,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生物,连鬼也不见一只。老虎本是山君,虎妖的煞气极重,虽然已经死了多年,仍然没有任何有灵性之物敢靠近这里。 死了也好,省得自己动手! 梁兴扬回到洞穴里,石猇还裹着整张虎皮飘在空中,看上去很是落寞。 “你喜欢这张虎皮?” 石猇叹了口气:“这虎与当年与我斗了不下百次,不止斗法,还斗智斗勇。来时路上,我还猜他如今已经修炼到了何种地步,真人仙剑能否令其伏诛,没想到竟然只剩下一骨一皮了!” 虎妖丧命多年,唯有骨皮不腐,那皮毛厚实沉重,用手抹着手感极佳,普通的水火皆不能损坏。 “这虎皮你就拿着吧,日后做个披风披在身上,嗯,做个虎皮裙也好。”梁兴扬找了块大岩石,用飞剑削平整了跳上去,“你还是回你的庙里去吧,我要在这里修炼三日。” 这里连只老鼠、蚂蚁都没有,一片死寂,极其肃静,正好静修。 石猇裹着虎皮在洞内飞了几圈,又回来,跪伏于地:“猎王山已经没有人了,我身上的香火愿力已经散尽,先前挨了真人一剑,又打落许多道行,已经成了孤魂野鬼。这样回去苦熬岁月,过不得甲子轮回就要被罡风吹散,消融在地煞之中。我受着那山神冥符铁册约束,拘在猎王山地界,跑也不得跑,只能等死。我甘愿做真人座前护法神,平时伺候真人饮食居住,若遇到有人侵扰,我虽然道行浅薄,等闲恶灵妖魅倒也尽能应对,恳请真人将我收下,日后行走天下,必然会有许多便利!” 梁兴扬知道他是看中了莲花灯中的百万愿力,想要留在自己身边。 道家本有封神养鬼之法,养一个鬼,悉心培养,将来再封作神将,不止平时会有许多便利,与人斗法也能凭添助力,若能养炼成黄巾力士,甚至可以移山填海。 像石猇这样曾经做过山神的,若是得了灯中百万愿力,立刻就可成为天神级别的神将! “既然你愿意,那便在我身边护法吧,将来我若有成就,你也自然有益。” 正教收护法神跟魔道不同,魔道要对方发誓效忠,用法术禁制对方元神,强令服役,更类似奴隶。 正经道教的护法神,都是自愿跟随的,双方的关系更类似老师跟学生,没有强制的约束力,护法神一旦觉得修行人德行不断,道行有缺,或者反悔了,可以随时离开。 梁兴扬知道对方更看重的是灯中愿力,若是相处一段时间,相互都觉得对方不错,石猇愿意久留,他想办法把愿力分批授予也并非不可。 石猇伏地再拜,梁兴扬看着他身上裹着的虎皮:“你把虎皮拿来,我给你做个披风。” 他拿过虎皮,就在灯下,先取虎毛揉捻成线,再将剑气凝炼成针,把整张虎皮切开,在上面绣了一些符箓。这虎皮是虎妖的皮毛,多年过去,只剩下它和虎骨没有腐烂,里面凝聚了大量的妖气,被梁兴扬以自身精气调动出来聚成阵势,再敛领收边,制成一个大披风。 石猇可以把身材变得极大,双脚踩踏地上的白骨,头顶着上方的石顶,白色的虎皮披风称在身后,真跟传说中的天神相差不远,他十分欢喜,背着披风抛出去转了几圈,回来再次拜谢。 他得了披风,觉得手上空着,就又奔向虎骨,要取下虎牙做武器。 虎骨十分坚硬,虎牙更难取下,他又掰又咬,弄得满洞阴风,虎牙纹丝不动。 梁兴扬让他闪开,放出飞剑去斩在牙根上,叮当有声,连斩了七八剑才令其落地。 两颗虎牙都有一尺多长,极坚硬,梁兴扬拿着它们随手戳旁边的石壁,比铁凿还要锋利,三五下就凿落许多碎石。 石猇得了虎皮披风和这对虎牙,终于心满意足,自己到外面去采集太阴精华进行祭炼。 梁兴扬在洞中修炼三日,从洞中出来:“我要到渠阳去,然后回梁州,你要跟我一起吗?” 石猇收起两根虎牙:“既然说好了要在师父座前做护法,自然师父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只是白天阳光对我有害,师父的纯阳剑气我也经受不得,不若师父把我收到那莲花灯里,我可以在灯中修炼。” 梁兴扬哈哈一笑:“金灯教中,传法上师成百上千,每人手里都有一盏灯,每盏灯里都凝聚了信徒的愿力,你以为,随便哪个孤鬼扑过去就能把愿力吸收成神吗?那样的话,金灯教岂不成了这大夏朝最大的冤种?我倒是可以送你进去,只是你能受得了真火炼魂之苦吗?” 石猇讪笑:“那……师父告诉我要去往何处,等晚上我再赶过去。” “也好。”梁兴扬并不是特别需要护法神,他想的是,对方愿意跟着他,他就以真心好好待对方,对方不愿意跟着他,那也不必强求。 告诉了石猇自己要去的地方以后,梁兴扬唤出仙剑,化作精白光芒将自己裹住,“嗖”地一下,离地而起,直奔渠阳城飞去! 007 性命 山南水北为阳,渠阳城就在渠江的北岸,作为渠州的治所,水陆两路都在这里交汇,是黄庭江以南最大的交通枢纽,因此十分繁华,街道上车水马龙,摩肩接踵。 袁钟毅是个富二代,祖上就很有钱,历代有人在朝里做官,到他这酷爱习武,从小到大拜的名师不下百人,练就一身的本领。 本来他被父亲斥为不务正业,骂他结交匪类,谁知道世道变了,北方连年荒旱,南方大雨滂沱,无数灾民背井离乡,滋生了大量的流氓盗匪。袁钟毅作为武林中赫赫有名的大侠,不但保护宗族不受侵害,还能出息增产,让袁家势力越来越大,父亲长辈们也就认可了他的作为。 梁兴扬径直来到袁家大宅,门房看他一个八九岁的小孩子,身上穿了件大人衣衫,齐腰撕掉还有些拖地,腰里系了根麻绳,虽然长得白白净净,两个眼睛炯炯有神,不像乞丐之流,也不能让他随便进门,抓了十个铜板打发他。 “我要找霹雳剑袁钟毅,我跟他约好的,今天来找他,烦请通报一声,就说梁兴扬到了。” 门房有些不耐烦:“我们家大爷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见的,你有拜帖吗?” “你要拜帖?那我可没有。” “没有就赶紧上别处玩去!不是给你这些铜板了吗?拿去买个糖心烧饼啃。” 梁兴扬不跟他争执,转回身,仰头左右望了望。 在袁府大墙里面有很多青竹,有人的手腕粗,高达三五丈,枝叶茂密,清脆可爱。 梁兴扬抬手放出飞剑,门房只觉得眼前一亮,晃得失焦,急忙揉了揉眼睛,看见梁兴扬走到墙边,那里有一截被削断的竹子落下来。 梁兴扬捡起一节竹筒递过来:“你把这个给袁钟毅看,就说有个小孩找他,他就会亲自出来接我了。” 门房把竹筒接过去,本想说你吹牛,仔细一看,把话吞回肚子里。 那竹筒能有一尺多长,下面削得齐整,上面削出八瓣莲花状,每个花瓣上有一个小指粗的窟窿。 门房看了看自家墙里的竹子,再看看手里的竹筒,嘟囔几句:“难道是变戏法的?” 在袁家看大门,他也算是见多识广,不管是州府里的大官,各地的文人雅士,还是江湖草莽,风尘异侠他都见过,心里虽然怀疑,还是让梁兴扬稍等,转身进去通报。 袁钟毅失去一条胳膊,家里人严令他不许再出门,他老妈甚至让他金盆洗手。 当初从龙岩山回来,他立即让人腾出来一个院落,命下人打扫干净,桌椅杯盘的用具全都精心换过,还用香料连熏了三天。 今天早上起来,他就不断站在院子里手搭凉棚,四处张望,等得是心急如焚,听门房说外面有个小孩找他,又有那八宝莲花灯状的竹筒,他知道是梁兴扬来了,激动得直往外跑。 到了门外,见了梁兴扬,他直接一躬到地:“仙师您来了!快往里面请!” 梁兴扬笑了笑,迈步进院,袁钟毅一边走一边解释:“我以为您会直接御剑飞来,落在院子里,这几天朝思夜盼,竟忘了跟门房交代!” “无妨!无妨!”梁兴扬并不在意,把手里得铜板递还给袁钟毅,“你那门房不错,还给了我两文钱教我买糖心烧饼。” 袁钟毅红着脸把铜钱接过去,连声道歉。 进了房中,袁钟毅请梁兴扬上座,率先交代:“总共七十一个小孩子,都是周边郊县的,我已经全部派人用专车送回他们家里去了。” “嗯,很好。” 袁钟毅又说:“我已经让厨房准备了上等的酒席,不知仙师是吃荤还是吃素?” “我什么都不吃。”梁兴扬早已经绝了口腹之欲,平日只吃山里的坚果,“你上次说要拜我为师,学习仙法剑术,你现在还是这意思吗?是否已经改变了主意?” “没有!”袁钟毅说完,立即双膝跪倒,“我……” “你先起来!听我把话说完。”梁兴扬伸手一拂,以无形的真气把他托起来,“我这一门道术讲求性命双修,性为炼己,命为筑基,炼己筑基全都圆满了才能修炼内丹。丹法一途:百日筑基易圆满,一生炼己难完全。有的人,很容易就炼己成功,有的人,一辈子也领悟不了,因此有这么个门槛。” 袁钟毅听得不甚明白,挺起胸膛:“仙师只说如何做,我拼却性命,也能做得!” “这个不需要拼命,就算拼了命,也未必能成。”梁兴扬解释,“炼己有三个步骤,遣欲,澄寂,玄光。要想遣欲,得从收心开始,我先传你收心之法。须记得,人能常清静,天地悉皆归,夫人神好清,而心扰之,人心好静,而欲牵之。常能遣其欲,而心自静;澄其心,而神自清……” 他把一部短短的《太上老君说常清静经》传授给袁钟毅,先教他全文背诵,再逐字逐句地讲解经文意思,再落实到具体如何修法。 经文不长,他很快全部教完,告诉袁钟毅:“你或躺或坐都可以,找个最舒服的姿势,把心收回身体里,什么也不想,也不能昏昏欲睡犯迷糊,就那么保持清醒,静静地待着,只要能保持一炷香的时间,就算是有修仙的潜质,我便立即收你做徒弟!” 袁钟毅刚开始觉得这事很简单,依言盘膝上床,闭目静坐。 闭上眼睛之后,过了会,他就觉得:这休闲也不难嘛,我过去扎马步炼气,比这可艰苦多了,一炷香的时间很快就过去,我马上就能学习剑术了! 梁兴扬感觉到他气息有变化,不再似先前那般清净,就用手指轻敲下来桌面。 袁钟毅警觉,赶紧收心:这位小真人真的厉害,我心里一动他立刻就能知道,他说他无门无派,不是白阳派的,也不是九龙宫的,不知道天底下还有哪个…… 梁兴扬又轻敲桌面,打断他的胡思乱想。 袁钟毅暗道惭愧:好容易得到的仙缘,我一定得抓住,不然小真人走了,日后不知道得猴年马月,才能再遇到一位剑仙,到时候自己年纪更大,还少了一条手臂,人家更不会收我…… 008 收心 人心好动,仿若猿猴,上下翻腾,变化多端,一瞬万里,普通人往往被心牵着走,陷入到心内的各种遐想幻境之中,这个过程,就在消耗精气,劳损元神。 玄门正宗的功夫,先要将自心降住,不让它跑,不让它变,所谓“锁心猿”是修行路上的第一关卡,也是由凡夫迈入仙路的门槛,能卖进去,就正式踏入仙途,卖不过去,不管怎么鼓捣都是凡夫俗子。 能成功收心的,万人中也未必能寻得一个,天赋和努力缺一不可,拥有这个天赋又肯努力,人品还好的就更是难觅难寻。 梁兴扬去年孤身离乡,一路流浪,路过渠阳的时候,曾经在袁家的粥铺里领过施粥,听说过渠阳四剑的所作所为,若真能收心入门,算得上是万里挑一的合适人选,可以先收做记名弟子,传些道法,在观察试炼几年,确实不错,再正式收他入门。 只是袁钟毅始终不能完全收心,每每下定决心,要澄心净念,什么也不想,坚持不了半分钟,必定要起心动念,压下一个念头又起另一个念头,千头万绪此起彼伏,相互勾连缠绕,无头无绪。 梁兴扬用手指敲桌,越来越频繁,滴滴答答,跟发电报似的。 袁钟毅越着急越不能收心,越不能收心越着急,他从小练武,内力深厚,到最后体内真气紊乱,在经脉里乱冲乱撞,满脸憋得胀红,几乎走火入魔。 梁兴扬跳上床榻,在他后辈“大枢穴”拍了一巴掌。 袁钟毅睁开眼睛,眼睛里全是血丝,转头看向梁兴扬:“真人……我一定可以的……” “你先别着急,我准备在你家住上三天,这三天里,你尽可努力,一旦成了,我便传你丹法。” 袁钟毅这才长出了口气,他现在浑身血脉沸腾,脸红的跟喝过酒似的,头围血管啪啪直跳,没办法再继续下去,下了床榻,派人进来服侍。 梁兴扬拒绝了丫鬟伺候:“我只吃些坚果,再加上茶水便可,别的都不必麻烦。” 袁钟毅很快让人弄了许多板栗,用大瓷海装着,给他备在桌上。 等人都离开,梁兴扬关上房门,开始自己的修炼。 他的功法要性命双修,炼己筑基两条路:炼己心法从“收心”开始,经遣欲、澄寂、玄光三重境界达到圆满;筑基功法从“炼气”开始,经开关、展窍、周天三重境界臻于完善。待炼己筑基全部完成以后,才能往下修炼,开始安炉、立鼎、产药,最后炼丹。 他两世为人,上辈子已经完成炼己,心性上的东西不必重练,肉身是新得的,得从头开始炼气筑基。 周天境又分为小周天、大周天、混元周天三层功夫,他如今混元周天也堪堪圆满,卧在榻上,似睡非睡,似醒非醒,精气神三宝打成一片,在体内形成一团混沌,体内一世界,体外为太空,修行人于大道之中,如同婴孩在母亲体内,相互连通,息息相依…… 渐渐地,呼吸没有了,脉搏也没有了,息住脉停之后,进入了更深层次的天人合一之境! 他一“睡”三天,到了第三日正午,心头一动,自然醒转。 室内多了一个家伙,正是石猇,他是三日前的晚上赶过来的,见识过梁兴扬体内纯阳仙剑的厉害,不敢靠近,就在旁边默默地守护,努力尽责地做好一个护法神的本职工作。 梁兴扬出门找到袁钟毅,袁钟毅披头散发,两眼通红,沮丧至极:“真人这个门槛,还真是太高,我无能!无福!没法拜入真人门下了!” 他连着努力了三天两夜,始终没办法完成收心,进入到梁兴扬说的那个状态之中,越努力,心反而越闹腾,越收不得他越生烦恼,如此形成恶性循环,心意又勾动体内练武修出的真气,心越乱气越乱,好几次到了走火入魔的边缘。 到今天早上,听到鸡叫声,他望着天上的鱼肚白,心中升起丝丝地埋怨:莫非他不愿意教我,故意用这个来搪塞?不然的话,收心如此之难,是个正常人都绝不可能做得到! 梁兴扬看他的样子,心中惋惜,倒也不出意料之外:“你也不必这样沮丧消极,很多人修了一辈子,都达不到一刻的心中清静,你以后可以继续用心在意,等真能做到了,我还会收你为徒。况且就算你不入我的门下,对你修武纳气也是好的,只是不能强求。” 他要来笔墨,在纸上刷刷点点写下一个药方,递过去:“这是我改进的玉环丹,有几味药梁州那边有,渠州这里不知道有没有。你炼成以后,每个月服下一颗,用心修炼,有易筋洗髓之效,可内壮五脏,外壮筋骨,蓄养真气,增进功力,至多一年以后,就能让你的内力增长一倍。” 袁钟毅已经是江南地区武林中的顶尖人物,一手劈空掌天下扬名,以内力深厚著称。 凡人练武,到他这个境界基本上就到顶了,他今年三十出头,哪怕修炼到死,内力也不可能提升一倍。要是别人跟他说这种话,他非得拍对方一巴掌让对方试试自己的掌力不可,可这话由修仙的梁兴扬口中说出来,他就不能不信,又是惊奇,又是欢喜,又带着许多惭愧:“这……这……这不好……” “不是白给你的。”梁兴扬说,“你给我准备一辆马车,一匹好马,一套从里到外的衣裤鞋帽,要看上去像是富贵人家的公子那种装束,再给我二十两银子,要分成两锭,十两一锭。” 这玉环丹若真有他说的这种功效,不说是价值连城,至少也是价值千金! 袁钟毅赶紧去派人去准备,他家自己就有许多辆马车,叫人挑了一辆最好的赶过来,又亲自选了匹高头大马,用红布封了一盘金子送过来:“真人是要往何处去?府上年轻的马夫有三十六人,都是会做事的。”他纳闷梁兴扬明明有仙剑可以飞为啥要用马车。 “我要回梁州,马夫就不用了,有人给我赶车。”梁兴扬把衣服换上,是套月白色的螭纹小衫,外面是朱砂色半臂氅衣,脚上穿一双麂皮小靴子,因为年幼,没有带发冠,戴了一顶黑纱圆遮帽。 他不要金子,只要两枚银锭,跟袁钟毅告别,坐进车里,让石猇赶车。 石猇早变化成了一个魁梧的壮汉,充作车夫,那马看见他惊惧之极,浑身发抖,只听他轻轻喝了一声,不必扬鞭,便四蹄迈开,拉着车向外狂奔。 009 回家 梁州在渠州的南边,山地多,丘陵更多,河汊纵横交错,水网密集。 石猇赶着马车出了渠阳城,顺着官道一路南下,越走越不好走,道路高低起伏,颠簸不止,可梁兴扬偏偏就端坐在马车里,不肯御剑飞行。 他要去找他的母亲,看看能不能把她接走。 他在地球上脱体飞升以后,跑来这个世界,出生在梁州府的梁维贤家里。 梁家祖上九代为官为宦,积累下巨万家私,梁维贤是两榜进士,一路顺风顺水做到户部郎中。 梁兴扬出生在这样的家庭里,从小锦衣玉食,过着比周边小国的王子还要奢华的生活。 怎奈在他五岁那年,梁维贤调任哲州知府,在路上遭遇强盗,客死他乡。 他母亲孙寄瑶笃信金灯教,认定丈夫是过去享受太多,耗干净了福报才丧命惨死,又认定可怕的末世即将到来,非得把所有家产全部捐出去才能免灾得福,于是在短短半年时间里,把家里的田产、地产、商铺、庄园、茶山等几代人攒下来的产业全部捐给了金灯教! 梁家的族长粱维纲见状赶紧带人去找知府,把其中的田地和商铺给要回来,结果没过几个月,孙寄瑶又都给捐出去了,这次更狠,把梁家五进的大宅子也给捐了,正如《末日金灯接引救赎歌》里面唱的:“断舍离,脱业绳,干干净净拜金灯。” 粱维纲再去找知府打官司,这回知府两口子也都皈依了金灯教,判了梁家讹诈勒索,顾及他梁家族长的颜面,没有动刑,把他带去的两个侄子各赏了四十大板,打个半死,扔了出来! 孙寄瑶按照教义捐了全部的家产,把自己全部献给光明,接受金灯教安排她的余生。 娘两个跟着金灯上师离开梁州府城,到了百余里外的小青山安置,所有捐了身家的人都被安排到了这里,自己建造木屋,自己种菜自己吃,名为:远离是非,净化心灵! 孙寄瑶捐的家产够多,又是孤儿寡母的,金灯教没让她自己动手盖房子,而是直接选了个四十多岁的老光棍让她嫁过去。 她没有半句怨言,这是上师的安排,必定是通往光明之路,即便这条路上出现了些许的坎坷,也是自己天性里所承载的原罪所招,只要潜心修持,最终的归宿必定是充满光明大爱的极乐世界! 老光棍的名字叫苏真昌,绰号“老猖”,住在一个破破烂烂,到处垃圾的小院里,长了颗又秃又爱冒油的脑袋,说起话来嗓音嘶哑,脾气极为不好。 他原来是梁州城的流氓,成天游手好闲,金灯教一来,他就入了教,被树立成典型优待,连这种人入了教都能得好,别人就更愿意加入了。 自从孙寄瑶进门,老猖就让她干活,前面的院子要打扫干净,后面的园子要开荒种菜,除了一日三餐,洗衣扫尘,还要养鸡养鸭给他做下酒菜。这厮嗜酒如命,又好吃懒做,让孙寄瑶去山里采山货背到城里去卖钱,买酒回来给他喝,喝得足魇了倒头呼呼大睡,不然的话抡拳便打,抬脚便踹。 梁兴扬是孙寄瑶带来的,自然从小跟着母亲干活,老猖稍不顺心,就要揍他泄愤,他一忍再忍,终于在去年夏天跑出家门,向北流浪,直到黄庭江边上将仙剑炼成,如今折返归乡,要接母亲离开,那老猖若敢阻拦,就一剑斩了,以报这些年所受折磨之仇! 事实上,他对能否成功接走母亲心里没底,孙寄瑶深信金灯教,被洗脑洗得十分彻底,老猖是上师指给她的,那必然是对的。 按照教义,都是她过去在梁府里享福受用太多,如今的遭遇无论是辛劳困苦,还是被打得头破血流都是在还债,被作践得越狠,揍得越重,对她修行越有益处,相当于加速还债。 上师说了,等她把所有的“欠债”都还完,老猖必然幡然醒悟,跟她做个和和美美的夫妻,两个人同时消完恶业,携手并肩,一切走向光明! 因此老猖不管怎么虐待她,毒打她,她都没有半句怨言,暴揍她的亲生儿子,她还反而高兴,不断地给梁兴扬讲法鼓气,说这是在为他消业,这是好事,每挨一次打,身体就干净了一点,挨打得越凶,干净得越彻底,等将来业都消完,灵魂就彻底干净,如同琉璃般璀璨纯净,然后飞升到充满光明的极乐世界。 当然,在被揍还债的过程当中要努力让自己不被打死,如果被打死了,证明“欠债”太多,这辈子没有还完,下辈子要变成猪狗牛马,沉沦为畜生,需要金灯上师接引,再死上一次才能重新做人,然后继续“还债”。所以金灯信徒不能自杀,被打得再狠再惨也得努力地活着! 梁兴扬早就定好主意,如果母亲受不得折磨,愿意跟他走,他就带母亲离开,到北边去,不管是找个城镇落脚,还是在大山里弄个洞府,他都办得到,赡养母亲,令其颐养天年都不成问题。 如果他母亲不同意,继续沉迷金灯教,非得在这里消业还债,他也不会强行带她走,他会先把金灯教灭了,来个釜底抽薪!虽然金灯教内高手如云,但能杀多少就杀多少,让她坚信智慧无边无所不能的那些上师们,也用性命来“还债”,然后再问她的意向! 马车没有进梁州府城,而是绕道城西,直奔小青山。 小青山,气候湿润,植被茂密,一年四季都是薄雾笼罩,草木青翠,确实很适合“净化心灵”。 梁兴扬走的时候,山坡上只有百十来户人家,时隔一年,现在已经有七八百户,从坡上一直蔓延到河边,房子都是最简易的木头房,俱是金灯上师给划定的前院后园格局。 马车上了山坡,停到了一个小院门口。 梁兴扬跳下车板,看向院子里,心头顿时一紧。 院子很破旧,西边的篱笆墙塌了一块,爬满带刺的葛藤,茂密的蒿草塞满了整个小院,有的涨到了两米多高,开着一串串细碎紫花,迎风摇摆,唯有一条被人踩出来的小路,从大门口通到房屋门前。 010 弟弟 梁兴扬迈着沉重又快速的步伐走进大门,穿过院落,推开破烂的木门走进室内。 房子主体都是用木头搭建的,总共三间,他先奔入老猖和母亲住的东屋,没有人,再转向西屋。 西屋的地上有个用锁链锁着的小男孩,那是孙寄瑶跟老猖生的儿子,没有大名,只有个小名叫菜根。 菜根是孙寄瑶嫁过来以后第二年生的孩子,还不满三周岁,长得脑袋挺大,身子小小的,身上没有穿衣服,被一根铁链锁着左脚踝,像小狗一样在地上爬着玩。 看到有人进来,菜根跪坐起身,瞪着一双大眼睛看梁兴扬,看了又看,嘴巴张了张:“哥……哥哥。” 菜根自从生下来就是梁兴扬在带,老猖自然是不管的,孙寄瑶要做家务,还要弄山货去城里卖了给老猖买酒买肉,照看孩子的活落在梁兴扬的身上,这孩子冒出来的第一句话也是“哥哥”。 菜根浑身脏兮兮的,还有大小便粘在身上,他努力地站起来,摇晃着大脑袋扑向梁兴扬。 梁兴扬把他扶住:“你怎么被锁在这里?咱娘呢?” “娘?”菜根努力地想了想,“娘被爹打……睡在这里,第二天,硬了,冷了……死了!” 梁兴扬感觉到心脏一紧,攥紧了拳头,孙寄瑶,他在这个世界里的生身母亲,那个十月怀胎把他生下来,又愚蠢至极的女人,终于还是死了! 其实他早就预想过,孙寄瑶会被老猖打死,可是他不管怎么劝,孙寄瑶都不为所动,反而更加努力地干活,从早忙到晚,一边哼唱着那“末日金灯接引救赎歌”一边美滋滋地劳作,期待能够早日“还完债”,然后好跟老猖和解,一家人和和美美,做“大飞升”,手拉手奔向光明! 孙寄瑶不止一次被老猖打吐血,打咳血,打到肋骨骨折,锁骨骨折,却依旧半点怨言,也不请郎中吃药,只是躺在床上虔诚无比地背诵那《消业还债因果三世经》。 她倒下了,老猖就会要梁兴扬把她该干的活干了,不顺心就连他一起打,而她,从来不阻拦,只会在那里满脸平和安详地念经! 梁兴扬是实在受不了了,才一个人跑了出去,如今才不过一年多的时间,她就被打死了。 他可以想见,在临死之前,母亲一定是心怀不甘的,一定在努力地挣扎,想要再挣回一口气,再多活些年,不为别的,只因为这种死法按照金灯教的教义来讲下辈子要变畜生的,债没有还完,下下辈子被金灯上师接引回来,还要继续还债! 她,只不过是个心中向往光明的愚蠢女人。 只可惜,到死也还是没能见到光明。 梁兴扬让石猇去厨房烧了一锅热水,用仙剑把菜根脚上的铁环斩碎,先给他洗了个澡。 他去柜子里找出菜根的小衣服,都是脏的。 这些小衣服,是他和母亲一起给菜根做的,从小到大,有五六套,如今只剩下一套,还是沾着屎尿的,被扔在墙角。 梁兴扬索性不管是谁的衣服,找到干净的,用剪刀裁开,麻利地穿针引线,给菜根做衣服。 他做得不慌不忙,不紧不慢。 他并不着急走,他要等老猖回来,把那个恶棍的脑袋砍了再走。 石猇按照他的吩咐,用剁碎的菜叶子和小米煮了一锅粥,用勺子喂给菜根吃。 梁兴扬的针线活做得很麻利,不到两个时辰就做好了一件小衣服,一条小裤子,给菜根穿上,然后就坐到椅子上面打坐,不再动弹,也不再说话。 菜根过去也见过哥哥这样,他已经习惯了自己玩,就在床上摆弄一个脏兮兮的小布老虎。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太阳渐渐落山,天黑了,老猖还是没有回来。 梁兴扬决定不等了,站起身问菜根:“哥哥要走了,你是要留下来跟着爹爹,还是跟哥哥一起走?” 菜根看着他咧嘴笑,张开双手要抱抱:“跟着哥哥!跟着哥哥!” 梁兴扬长长吐出一口气:“不管你跟不跟我走,我都会再回来,杀了你爹爹。” “杀了爹爹!”菜根笑着用力拍打面前的布老虎,“杀了爹爹!” 这孩子从小营养不良,大脑发育还不怎么完全,梁兴扬也没打算让他做决定,不管菜根怎么回答,他都会把他带走。横竖他都要杀了老猖,剩下这孩子自己活不下来。 区别在于,要是菜根说愿意跟着哥哥,他会把他带在身边,亲自抚养他,要是说要跟着爹爹,他就找一户人家,把他送过去给人家当儿子。 梁兴扬找了个毯子把菜根包起来,让石猇抱着来到室外,天地间一片漆黑,老猖还是没有回来。 “走了!”他腾空飞起,这次没有御剑,而是御风,修入大周天以后就能跟天地自然之气产生感应,进入浑圆周天境界以后,便能如鱼在水,御气腾空,只是速度很慢,相当于西游记中菩提祖师说的“爬云”,而且受风向风力影响很大,好处是没有剑光,无声无息,不容易被人发现。 他带着石猇离开小青山,回到了梁洲府城,找到城南一家大宅院。 这是梁家的祖宅,宗祠什么的都在这里,他在空中找到族长粱维纲所在的院子,等人少了以后,降落到院子里,抬手敲门。 “谁啊?”粱维纲在里面问。 “小侄天宝,求见伯父。” 房门很快被打开,丫鬟出来,看见是他,愣了愣,又望了望石猇:“老爷让你们进去。” 粱维纲今年四十多岁,他是梁维贤的堂兄,看梁兴扬的眼神中,关切里透着意外:“天宝啊,你跟着你娘在小青山,现在过得怎么样?听说她很久都没来城里卖山货了。” 他以为这个族侄过得很苦,没想到竟然长得白白净净的,身上穿的衣衫也是极昂贵的料子。 “我娘已经死了!”梁兴扬说得面无表情。 粱维纲闻言叹了口气:“半年前她来城里卖栗子,有人看见她脸上淤青,门牙都掉了,挑着扁担走路,不出十丈就得捂着腰缓一缓,后来就再也没往城里来了。听说金灯教徒不允许收尸,全要火葬,她的骨灰你收了吗?有一样咱们得先说好,你想把她埋在哪都无所谓,在外面给她买一块也行,钱我可以出,只是不许进梁家的祖坟!” 011 宗族 按照金灯教的律条,人死之后全要火葬,骨灰洒在山野之间,梁兴扬轻轻摇了摇头:“骨灰我没有收,也收不到,我这次来是有件事想求伯父帮忙。” “你不用求,你总还是我们老梁家的人。”粱维纲抬手虚按,“当初你娘带你去小青山,我就让你大哥把你接过来,后来听说她改嫁,我又派人去接过你,是你孝顺,不愿意离开。现在她没了,你就还回来咱们老梁家来,不管怎么着,伯父总不会差你一口饭吃。” “不是,不是这个事。”梁兴扬指了指石猇怀里的菜根,“这是我同母异父的弟弟,我要把他留在这里几天,嗯,等到立春之后,我就来把他接走。” “这是你娘跟她后嫁的那个男人的孩子?”得到肯定的答复以后,粱维纲看菜根的眼神充满了讨厌,“天宝,你要知道,你是老梁家的人,伯父供你吃,供你穿都是理所当然的,可这孩子,跟我们老梁家一点关系都没有,我……” “伯父!”梁兴扬说,“他只是在这里住几天,立春之后我就回来接他。他……毕竟是跟我一个娘生的,而且他从小就是我照顾大的,我不能不管他。” “你说你立春之后把他接走?你能接到哪里去?带着他去街上要饭吗?再说了,他爹呢?他爹也死了?怎么不管呢?”粱维纲很是不满。 梁兴扬沉默了片刻:“伯父,我有些话不好跟你明说,其实我在去年的夏天就从小青山跑出来了,一路北上,直到黄庭江边上,今天才刚返回来,我也是才知道娘已经不在了。” “你……是老猖那个畜生虐待你?那你还管他的崽子!”粱维纲一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语气,重重地一拍桌子,随后口气又软下来,“你一个小孩子,怎么往北边跑?不来找伯父呢?” “我捡到了一部修仙秘籍,已经炼成了飞剑。”梁兴扬还是决定说出来,“不瞒伯父说,我已经杀了几十个金灯上师,这次回来就是找金灯教报仇的。我担心他们人多势众,我万一斗不过他们,恐怕连累你们,才特地换了身装束,乘坐马车回的小青山,我打算先把我娘接出来,没想到她已经不在了。” 粱维纲“腾”地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梁兴扬面前打量他:“你说你修炼仙法,炼成了飞剑?” “是。” “你在这里给我展示一下!” 梁兴扬对着灯火隔空虚抓,那火苗就从灯笼里面飞出来,到了他的手上,悬在指尖上方继续燃烧。 粱维纲见了这一幕,点了点头:“现在梁洲城里,几乎人人都信金灯教,只剩下我们五大姓的人还不肯信,那些妖师就弄了许多妖兽在我们的田里作恶,毁坏庄稼,不让我们耕种,你能不能把它们除了?” 梁洲城内,除了五大家之外,差不多所有人都皈依了金灯教。 先是穷人皈依,穷人本来一无所有,把“全部家产”捐了也没太大的舍不得。 随后金灯教把这些穷人组织起来,扰乱市集,打砸商铺,抢烧工坊,堵塞官道,闹得人心惶惶。 知府已经全家入教,若有人来告,便将原告罗织入狱,放纵打砸的被告,抢夺原告家产,这样越发纵容了这些教徒,开始日夜横行,当街放火,无法无天。 等闹了一段时间以后,金灯教再让这些人去攻击那些有家业的人,独在人家门外面,日夜吵嚷,往院里丢石子、抛大粪,若有人出来,不问男女老幼,落单了便殴打。 五大家有钱势人脉,一面连名派人去离元总督府告状,一面花钱高价聘请武师来做保镖。 其中的白家聘请到一位修士,是东边薪樗山白石洞的严仙师,他炼就八支神箭,放出去百步之内能发能收,杀起人来都是一箭穿喉,例无虚发,就在不久前,一口气射杀了十七个试图在夜晚翻墙入内要抢劫的狂热黑衣教徒,连金灯力士也打不过他。 从上个月开始,无大家在城外的天地之间出现妖兽,有一间房那么大的青蛙,有三丈多高的黑熊,还有脸盆那么粗的巨蟒,一个个吞云吐雾在他们的田地里作乱。 因是冬耕时节,五大家各自纠集了两三百人的队伍出城去剿灭妖兽,也想震慑住那些黑衣狂徒,怎奈妖兽一个比一个凶猛,五大家请的高手们都损失惨重,那位神箭仙人严梦生严道人放飞剑出去射猪熊,箭锋根本不能破防,还差点被熊掌拍成肉泥,狼狈地铩羽而归。 “那些妖兽在哪里?我去看看。” 粱维纲唤来管家,画了大致的山河地图,梁兴扬拿着图辨认出方位:“我试试吧,应该问题不大!” 他带着石猇一起御风出城,先到了东北十里处的香溪地、 寻了一阵,果然在一株树下睡着一头大黑熊,真有三四丈那么高,仿佛一座肉山,一间房都塞不进去,浑身黑毛根根倒竖,熊掌比他靠着的树干都粗! 那熊正在树下哼哼唧唧地酣睡,石猇跃跃欲试:“师父,我去会会他!” “不必!”梁兴扬手掐剑诀向下一指,天地间立时打了一道亮闪。 精白剑光一闪即逝,黑熊硕大的头颅跟尸体分离,腔子里的血哗哗往外喷流,顺着斜坡流到溪水中。 石猇宛如见到了什么美味,垂涎欲滴:“师父,这熊妖至少有百年以上的道行,又经人用药以秘法养炼过,气血极其浓郁,是再好不过的牺牲,就赏了我吧!” 梁兴扬点点头:“我先去杀其它妖兽,你吃完跟上来。” 他这次不再御风,直接御剑,一道电光耀闪向南,瞬息不见。 石猇扑到熊妖尸体上,把嘴巴裂开,长得比车轮还大,对准熊妖的腔子用力一吸,先把气血吸食一空,再伸出利爪,探进腔子里,挖出心肝送到嘴里,咯吱吱地咀嚼…… 梁兴扬按照地图上标注的在城东河畔找到盘在树上睡觉的蟒妖,那树高达十数丈,枝干粗壮,车轮粗的蟒妖身体从上到下,从东到西,满满地坠在树冠里。 012 复活 梁兴扬放出飞剑,瞬息之间,掣电般连闪七下,蟒妖的身体被斩成了八截,跟盘着的树枝一起摔落下来,重重地砸在地上。 梁兴扬掉头再转向城南南,斩杀了一只比牛还大的狗妖,一只能喷剧毒烟雾的蛤蟆。 忽然一直巨大的贼鹰从东方飞来,双翅张开,翼展少说得有十几丈。 妖兽接连被杀,负责驯养的金灯力士被惊动,查看之后赶紧禀报驻地的金灯上师。 纯阳仙剑标志的厉闪剑光被看到,金灯上师们急忙相互传灯示警,放出了这只最厉害的妖兽。 贼鹰一双爪子比车轮还大,张开来直抓向梁兴扬,梁兴扬伸手放出仙剑,只见一道比先前更加耀眼的亮光划破夜空,贼鹰原本脖子伸得老长,要来捉人,正好被仙剑一砍两段! 天地之间重新恢复漆黑寂静,地图上标注的妖兽全部斩杀完毕,梁兴扬又御风飞回城里。 他告诉粱维纲:“我在北边杀了四十九名金灯上师,如今他们知道我来梁州寻他们晦气了,可是并不知道我就是梁家人,你千万不要说出去,以免立即引来破家之祸。” 粱维纲还不太敢相信,五大家千余名高手出去灭杀妖兽,连一个都没伤着,反倒折损了近百名江湖好手,梁兴扬从出去到回来,前后不足一个时辰,就全都杀死了? 梁兴扬看出他的难以置信,但是也不想过多解释:“我要在这里等到立春,春日祭的时候,我要再去杀人,能把金灯教在梁州的高层全部斩尽杀绝最好,即便不能也要给它们以重创!在这之前,不要暴露我的存在,菜根就先养在府里,立春以后,不管能不能成功,我都带他走。” 他虽然年纪只有八岁,可是他向来表现得成熟稳重,四五岁大的时候,就能跑过来向粱维纲求援,还帮着想办法要回被母亲捐出去的家产,如今展示了仙人的手段,说得又这样郑重,粱维纲也不知该说什么,劝慰的话阻在嘴边,最终又吞回了肚里,只说了声:“好!” 这时候距离立春还有八九天,马上要先过年。 这几年的年景越来越不好,今年更是眼见着乱起来,作为族长,这个时候有很多事情要忙,府里的保镖得拿出银子予以奖赏,还要开宗祠祭拜祖先,还得查账盘货、排查内奸…… 梁兴扬跟他要了三十六块羊皮,剪成巴掌大,用红线在上面绣出符箓。 他过去在地球上修炼的符箓绝大部分都已经失效,这些符箓用的来自《金灯神光普照十方经》。 梁兴扬从小跟着母亲加入金灯教,虽然不信,对金灯教的经藏都了如指掌。 金灯教流传于世的有三经一赞,“一赞”是《大光明无限美好赞美诗歌总集》,收录了四百多首赞美诗歌,那首“末日金灯接引救赎歌”排在第一篇。 “三经”是三部宣讲教义、教规、教法的经书,孙寄瑶常念的那部《消业还债因果三世经》就属于专讲教义的,排在三经之首。 除了这三本,梁兴扬这一年多来又得了两部经书,一部《金灯光照脱胎换体经》是给金灯力士修炼的,里面有十二路护教神功,是凡俗武学境界的武功秘籍。 另一部《金灯神光普照十方经》是给金灯上师修炼的法术秘籍,上面记载着“金灯九印”。 梁兴扬前生熟读道家经藏,修炼的是玄门正宗,性命双修,根基打得极牢,比金灯教的这些“采光纳气”的旁门修法更加殊胜,绕开这些,直接把金灯九印拿来使用,威力比那些金灯上师更大,也正是由于这样,他才能够使用那盏八宝莲花灯,这些符印在这世界里都能应用,先前给石猇缝制虎皮披风的时候,就在上面绣了光明印。 《十方经》的末三章记载了江湖上各种左道法术,造畜术就是其中之一,梁兴扬亲身体会过变羊的滋味,早都了然于胸,缝制起羊皮来也是轻松。 过年期间,他一直躲在粱维纲的书房里修炼,除了一个丫鬟和管家之外,再无人知晓。 城外祸害五家田地的妖兽一夜之间尽数被斩,金灯教初步判定是北方那个死对头干的,只是这次妖兽被杀之后,血肉全被吸光,心肝都被吃完,只剩下断头的干尸,看上去更像是吃人的恶鬼所为。 不过不管怎么样,这事都跟五大家脱离不了干系! 根据金灯教的教规,金灯上师只负责传法和护教,不会向普通的凡人出手,以彰显神光普照,恩泽众生,无分无别之教义,所以斗争五大家族的责任还是落在那些普通的信徒身上。 金灯上师负责策划,金灯力士负责指挥,信徒们被组织起来,呼喊着来攻打五家的宅院,日夜不停,他们疯狂拆了五家附近的房屋,用房梁做冲城锤来撞击五家的大门,被院里面的护院用弓弩暗器打退,于是又做了抛石机,将一块块燃烧的油罐,一颗颗脸盆大的岩石,一包包熬煮过的大粪,抛射到五家院内。 战斗持续升级,没日没夜地闹了十几日,进攻方损失惨重,于是退回来砌墙,不单把道路封死,更依靠沿街的房屋查缺堵孔,把五家院落包围在里面。 梁兴扬始终待在自己的房间里,一步也没有走出去过,直等过了新年,来到立春。 金灯教的节日很多,冬至是光明诞生的那一天,叫做神灯节,立春是光明普照大地,万物得到温暖开始复苏,“起死回生”的日子,因此叫做复活节。 这一天,梁州境内所有的金灯上师都要赶到大青山,带领最虔诚的信众举行拜灯仪式,祈祷下辈子可以投生到那个充满光明和温暖的极乐世界,不用在这五浊恶世中继续受苦。 梁兴扬在前一天晚上来找梁为纲告别,这时候外面的战况也到了白热化的阶段,金等教徒们想要尽快攻下五大家族的祖宅,用这个战果去大青山祭祀拜灯。 五家中的刘家和王家已经先后被攻陷,两家里的青壮男丁,总共两百七十六口,脑袋全被砍下来,用抛石机抛到剩余三家的院子里。 013 造畜 梁家也已经死了不少人,院墙多处被疯狂的教徒们用巨木撞榻,粱维纲的长子、次子都已战死,长孙梁岿文今年才十五岁,手持长剑指挥战斗,在最大的豁口处打退了外面一波接一波的进攻。 “伯父,我要去了。” 十数日间,粱维纲头发花白,苍老了许多:“天宝儿,你真的有把握吗?我可是听说,大青山今年举行的春日复活祭比往年都更加盛大,又从南面来了许多金灯上师,他们可是个个都会妖法。前儿个传来消息,白家的那位炼就飞箭的严仙师,用飞箭刺杀一位在城中主持的金灯上师,那上师伸手一指,放出一朵金光莲花把飞箭托住,然后再用手一指,严仙师的脑袋就掉了下来!” “金灯教的上师,我也杀了不少,有厉害的,也有平庸的,到时候我会随机应变,若是斗不过我会逃跑的。”梁兴扬嘱咐道,“如果后天一早您听不到我的消息,金灯教的妖徒也没有撤,那我不是死了就是逃了,这梁洲城必然是好不了了,您得赶紧想办法杀出去,离开这里往北方去,以金灯教目前的发展速度,整个江南地区都不会安全,梁家得到江北去安家落户才能立足。” 交代完以后,梁兴扬和石猇御风而去,借着夜色掩护悄悄离开梁家。 他们飞到小青山,再次来到老猖的家里。 木屋里没点灯,老猖合衣倒在东屋的床上,喝得烂醉如泥,鼾声如雷,酒屁满屋。 梁兴扬让石猇站到床上,把老猖拎过来。 老猖兀自睡得死沉,如同被一个人皮口袋般坠在石猇的爪子下面,无知无觉。 梁兴扬让石猇揪起老猖的头发,仰起脸,他取了块事先炼好的羊皮,按在老猖的脑门上,左手掐诀,嘴里面快速念诵一百二十四字的咒语。 那块羊皮迅速在老猖身上蔓延开来,覆盖了脑袋,眼耳口鼻处都露出来,只是变了模样,耳朵变成羊耳,瞳孔变成横向,人头变成羊头,人身变做羊身,当羊皮盖满老猖的整个身体时,他完全变成了一只羊,头生两个小角,手脚变成蹄子。 人变成动物之后,形体跟着发生变化,造畜术造出来的动物年纪大小跟被变的人无关,由使用的材料来决定,梁兴扬的羊皮来自未长恒齿的小羊,按在老猖身上变出来的也就是未长恒齿的羊羔。 他让石猇拎着醉羊,出门飞往大青山。 大青山在小青山的南面,更高更大,是金灯教在梁州的高坛所在,所有的大型祭祀都在这里举行,山上有庙,最位高权重的上师们平时也在这里修行。 两山相距不到三十里,御风而行,很快飞到。 梁兴扬曾经跟母亲来过大青山参加各类祭祀,虽然一年多过去,有了许多发展变化,可主要的功能区域都没有变,他轻车熟路地在里面穿梭行走。 他们绕到后山“羊圈”,这里有四个大木屋,里面装着准备祭司的羔羊。 梁兴扬先找到一个落单的金灯力士,金灯力士都是金灯上师的亲传弟子,出自狂热信徒,由金灯上师挑选,通常是最年轻力壮又很会做事的,金灯上师传授他们《换体经》,教他们里面的十二路护教神功,将他们培养成为厉害的打手。 每一个金灯力士都对金灯教绝对忠诚,对金灯上师更是忠诚加倍,金灯上师的洗脚水、大小便在他们眼中都是极为神圣的,哪怕让他们当中吃掉,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跪下张口。 金灯上师负责传法护教,不对凡人出手,金灯力士就没有这个限制,梁城五大家从各地请来的江湖好汉,才十几天就被金灯力士们杀得死伤惨重,他们教内灭门抄家,追杀拐绑,所有的脏事都由他们来做。 梁兴扬隐藏在木楼的阴影里,对着金灯力士隔空使出大光明指。 《换体经》上面记录了十二路护教神功,光明指排行第一,分作大小两部,小光明指是点穴功夫,大光明指可以隔空点穴,再往上修炼,到《十方经》中,就是金灯九印中最厉害的光明印。 梁兴扬修炼自家的玄门仙法,炼己筑基,已至混元周天境界,相当于金灯上师修炼《十方经》至近乎圆满的水平,他的功法质量比《十方经》高出许多倍,先炼成了光明印,再返回来修炼大小光明指,很容易地就将其炼成。 那金灯力士负责看守“羊圈”,被隔空点了穴道,身子一僵,手脚不听使唤,向下缓缓软倒。 石猇从木墙里面走出来,抓着他的脖子,跟抓小鸡一样拎到梁兴扬面前。 梁兴扬又取了一块羊皮,贴在金灯力士的脑门上,念咒做法。那金灯力士大张着嘴,想要呼喊,只是气脉被封,气不够用,嘴巴张得老大,发不出半点声音。 羊皮沿着金灯力士的皮肤迅速蔓延,最终将他全身覆盖包裹,变成了一只小羊。 那金灯力士变羊之后被封的气脉也没有解除,无法动弹,无法喊叫,四肢酸软瘫在地上。 梁兴扬把它给先前老猖变成的醉羊放在一起,再跟石猇配合去捉下一个。 梁兴扬总共准备了三十六块羊皮,放到了三十五个金灯力士,看“羊圈”的都给撂倒了,还有添油的、看灯的、站岗的、轮休的……每人都赏了一张羊皮,变成可可爱爱的小羊羔,加上醉羊老猖,都送到“羊圈”大屋里面去,把里面原有的小羊弄出来。 小羊们都被喂了药,安稳地睡着,梁兴扬解了他们脖子上的铜锁,让石猇抱到外面,再把那些金灯力士和老猖拎进去,原样锁上。 三十六只小羊,睡得呼呼的,梁兴扬让石猇鼓起阵风把他们卷起来,送到梁府里去,并给粱维纲带话:“只要再坚持一夜,明天就能见分晓。” 做完这些事,他找了个隐秘的地方,默默修炼用功。 梁州是金灯教传教的重地,金灯力士总共有两百多人,一部分在各府县维持秩序,一部分在梁洲城里攻打负隅顽抗的三大家族,剩下的都在大青山上,“羊圈”位于后山,比较隐秘,因此等他们发现少人,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014 圣母 金灯力士少了二三十个,后山的更近乎集体失踪,管人事的金灯上师听完一阵头大。 由于上师身份尊贵,每个金灯上师都能随意命令任何一个金灯力士做事,梁州府那边又在交战,人事调换繁忙,又不断有金灯力士被五大家族聘请来的江湖大侠击杀,这位管事上师短时间内也难以搞清楚这些人出了什么状况,索性暂且按下:“今天圣母要来亲自主持拜灯仪式,至关重要,别的都是小事!” 他又去前山抓壮丁似地找了十几个金灯力士来看管“羊圈”,只要羊还在,祭祀能够进行下去,失踪些金灯力士无关痛痒。 拜灯仪式从上午卯时开始,金灯早在头一天晚上子时安放在祭坛顶上,又是一盏八宝莲花灯,从子时开始,光明越来越强,到第二天正午烧到最旺。 酉时仪式正式开始,总共十二位七宝金灯大法师分成两排对坐,下面跪满虔诚的信徒。 先由首席上师宣讲教义,带领大家唱“末日金灯接引救赎歌”,唱完以后同时施法,在中央凝成一朵朵车轮大的金光莲花,这些莲花从祭坛上面开始,一朵挨着一朵,形成“天桥”,迅速绽放千百朵,一端在祭坛上,一端向上连接到漆黑的夜空中。 首席上师高声喊道:“请金灯圣母!” 一个身穿白色纱衣的美貌女子从夜幕之中出现,她手持净瓶,光洁的赤足踩踏金光莲花,凌空跃步,在那一朵朵的莲花轻点乍起,飘逸腾翔,宛如天女临凡! 金灯圣母降落在祭坛前面最大的石质莲花宝座上,她年约二十出头,体态丰满,肌肤白嫩,纱衣照身,金色的光芒从她浑身毛孔之中散出,在身体周围形成一圈光润。 按照《消业还债因果三世经》上记载,金灯圣母是最接近光明的存在,侍奉金灯教主,协助教主,以博爱慈悲将光明撒向整个世界,造福所有向往光明的众生。 信徒们纷纷跪拜扣手,看着金光里的“女神”,许多信徒忍不住鼻子发酸,泪流满面,他们有的体会到人生的苦难,有的想起了自己做的罪恶,有的感受到了光明和温暖,或是恐惧,或是悔恨,或是感动,比赛似地用力磕头,不用力不足以表明自己的诚心! 首座上师开声,带领大家唱起了《圣母赞歌》:“圣母圣母,金光普渡,照亮我身,庄严净土……圣母圣母,万物之母,至洁至爱,众生怙主……” 随着信徒们越来越大声地唱诵,祭台上的灯光越来越强,越来越亮,照得山顶亮如白昼。 信徒们一边哭着一边唱,他们闭上双眼,抬头面对金灯,感受着灯光透过眼皮带来的光明,仿佛整个世界都明亮起来,黑暗被照散,邪恶被摧毁,痛苦被消灭…… 场面越来越庄严,越来越圣洁! 唱完圣母赞,那金灯圣母开口说话,引用了几句教义,夸赞大家放弃黑暗,投奔光明:“你们是三界之中最幸福的人,末世即将到来,黑暗像毒药沸汤,灌入你们的口鼻,淹没你们的身体,烹煮你们的灵魂……三界众生,皆得不到救赎,唯有你们,因为心存光明,必将得接引到充满光明的极乐国度……” 接下来,是正式的拜灯仪式,金灯力士们从“羊圈”里面牵出三十六只浑身雪白的羔羊。 今天的羔羊跟过去祭祀时候的情况不同,一个个咩咩叫个不停,踢腿摇头,很不配合。 有人提出质疑,管事的金灯上师却主动替这事解释遮掩:“牧羊的力士被调去梁城对付那些亵渎光明的罪人了,现在这些是从别处调来的,对这套流程不熟,也不能怪罪他们。” 如今圣母降临,大家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羊羔还在,能顺利祭祀拜灯即可,无须节外生枝。 羔羊被带到祭台上,由四名金灯力士动手,挨个抓过来,用尖刀刺入心脏,将血放干净,再开膛破肚,取出内脏。先砍下羊头挂在台上的两根光明柱上,再剥去羊皮,由金灯上师宣布奖赏给过去一年中对教内最有功劳的信徒,最后把羊肉放到四口大锅里面熬煮。 那些羊都吓得瑟瑟发抖,他们拼命挣扎,叫嚷不停。 两旁端坐的七宝上师们皱起眉头,按照流程,这些小羊从两天前开始禁食,只喂清水,到仪式的前一天中午以后连水也不给,过去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不过没有人说话,最上面的金灯圣母跏趺而坐,周身金光,双眼闭合,仿佛什么也没看见,他不开口,别人更不敢随便讲话。 三十六只羊全部屠宰完毕,羊肉放在大锅里煮熟,由力士捞出来切成小块,分给信徒们吃。 虔诚的信徒们深信吃了这些肉能够强筋壮骨,益寿延年,能治百病解百毒,双膝跪在地上,举起两手将从家里带来的大碗擎在头顶,等力士过来赐肉。 梁兴扬藏在北侧的密林之中,等所有的羊都被杀死了以后才动手,目标就是那闭目打坐的金灯圣母。 纯阳仙剑光芒划破夜空,比祭坛顶上的神灯更亮! 金灯圣母骤然睁眼,身上衣袖飞出,如灵蛇般迎向剑光。 她身上穿的这套纱衣是件宝物,两个袖子名为流辉水袖,能够变长,展开来可以罩住数亩大的地方,能缠绕锁拿敌人的法宝,抵挡暗器、毒蛊、邪烟、飞砂等各类攻击,还能直接擒捉封印恶煞、厉鬼。 水袖飞出,在空中舞成螺旋状,把剑光罩在里面,骤然向内锁紧,要把飞剑缠住。 然而梁兴扬的纯阳仙剑非凡铁可比,他掐诀凌空一指,渡了一口真元过去,剑上精芒爆闪,白芒如锋,将裹绕上来的纱衣水袖切割成一片片的碎纱! 剑势不停,继续刺向金灯圣母,金灯圣母见水袖被毁,秀美皱起,结莲花印,凭空生出一朵巨大的金光莲花,将仙剑托住,她看向梁兴扬立足的地方喝问:“什么人?” 015 神油 梁兴扬见金灯圣母法力比那些上师们强得多,不跟他纠缠,隔空掐诀,操纵仙剑调转,剑光拐了个方向,只一下就把旁边看热闹的首席上师脑袋给斩了下来,首席上师旁边的几位上师急忙施法放出莲花阻拦,仙剑却又一弹,如同闪电折射,将对面坐的两位金灯上师脖颈齐齐斩断! 金灯圣母见了这一手剑法,已经知道他就是这段时间一直在跟金灯教作对的那个小孩:“你果然来了,我已经等你多时!”伸手召唤,祭坛顶上的那盏八宝莲花金灯飞落下来,她持灯施法,手腕轻颤,爆出八点火苗,排成一个圆圈,极速飞向梁兴扬。 梁兴扬左手也拿出从龙岩山得到的那盏八宝莲花灯,掐着光明印,用这灯迎向那八朵火苗。 灯上光润张开,释放出一个光圈,将飞来的火苗全部圈在里面,然后向内收缩,回到灯焰里。 金灯圣母吃了一惊:“你竟然会我圣教中的法术!”随即笑道,“不过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一看就是偷学的,今天叫你自作自受!” 她掐诀念咒,梁兴扬手上的灯火随之绽放,迸发出一个金色光球,将他反罩在里面。 梁兴扬修炼金灯五经,里面的法术都能轻松炼成,自认为比那些金灯上师们更强,这些日子参悟八宝莲花灯也有些心得,想要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用这灯去对付金灯教的人,哪知这金灯圣母对这法宝的操控水平远远超出了《十方经》的范畴,使出了貌似以光明印为基础的封禁法术,爆起一团金光把他禁锢在里面,霎时间如同被封印在冰块里面,周身经络全被镇压封印! 金灯圣母放出右手的流辉水袖,飞去把梁兴扬缠住,扯回来,摔到祭坛前面。 “砰!”梁兴扬跌落在石板上,丝毫动弹不得。 金灯圣母将他那盏八宝金灯收了,拿在手里看了看:“果然,你把渠州的八宝灯夺走,使本教少诞生一位圣母!简直是罪大恶极!” 一位金灯上师说:“此人犯了五逆重罪,应该用拙火烧死!” 下面的信徒因梁兴扬冒犯了圣母,杀死了好几位上师,齐声高喊:“烧死他!烧死他!” 金灯圣母挥了挥手,使场面安静下来:“本教宗旨是光明普照,驱尽黑暗,我为光明圣母,更是自幼吃素,从未有过杀生。不过他也实在可恨,不能轻饶,就把他带到神油堡去,吊在神灯之上,一点一点炙出精气,充作灯油,偿还罪业罢!” 神油堡是金灯教炼制灯油之所,金灯燃烧需要消耗灯油,教徒们用上好的羔羊熬制出来的,名叫清净油,供奉给总教,金灯圣母用的八宝灯,教主用的九华灯用的都是这种油。 另有一种拙火油,是用金灯教的仇敌以及犯了教规信徒身上的精神气血熬炼出来的。 两名身材高大的金灯力士把梁兴扬带到后山神油堡,手足反绑,都用铁链牢牢锁住,倒吊在二楼的顶棚上,下方置一个铜盆,盆里面有一盏铜制的莲花灯,静静地炙烤。 这灯看似不旺不躁,仿佛一口气就能吹灭,实际上火力能从五官七窍侵入人身,攻伐人的五脏之气,烤得人经脉沸腾,五内俱焚,精气被逼得藏于油脂中从头部沁出,滴淌落入盆中,当这拙火油聚得多了,莲花灯盏会慢悠悠地飘起来。待油积攒满盆,人成了干尸,一身精神气血都化入其中,成了灯油。 按照金灯教的教义,这样罪人虽然死后混入地狱,但一身精气化作灯油献给光明,当灯油燃尽以后就能得到解脱,从地狱里面上升到天堂,在充满光明的极乐世界中自动燃起一盏明灯,自动获得光明法身,相当于得了大的解脱,因此是极为仁慈地惩罚方式。 梁兴扬默运玄功破解那光明禁法,又调动仙剑在体内游走,那纯阳仙剑本质是一股西方太白庚金剑气,跟随意念行动,意到剑到,悄然穿破身体里面的一道道金光凝成的枷锁,将经脉重新疏通,那两名金灯力士离开不久,他便将封印破解,剑气迸出,将紧锁住手脚的精钢铁链斩成数块。 “呛呛”连声,他一个翻身,轻巧地落在铜盆边上。 梁兴扬先下楼,下面有四个熬炼灯油的教徒,还有两个看守神油堡大门的金灯力士,全部用大光明指点了死穴杀死,然后转身又返回来。 在二楼的另一个房间里还吊着一个人。 一个十七八岁的白衣少年,面目十分英俊,只是情况很狼狈,也如梁兴扬先前一样被反绑倒吊,人昏沉沉的,浑身油汗,下方的铜盆里面已经积了亮晶晶的一洼油。 梁兴扬将铜盆踢开,用剑气斩断铁链把人放下来,再凝剑作针,把仙剑凝成发丝一样细,快速在少年胸腹头脸上的穴道上刺了刺。 少年睁开眼睛,狠狠吸了几大口气,有了些精神:“你救了我?” “我姓梁,名叫天宝,道号兴扬。”梁兴扬先做自我介绍,他看出来少年精气凝炼,也是练气之士,“道友如何称呼?也是被那金灯圣母抓来的么?” “我叫白君宁,白阳派千树真人座下弟子,多谢道友相救。”他看梁兴扬年纪虽小,可神识内敛,精气勃勃,满身的朝气,又救了自己,不敢小看,双手掐了个修行人之间通用的礼诀,“敢问道友,是何门何派?尊师上下如何称呼?” 梁兴扬看不懂他的礼诀,没有按照规矩还礼:“我无门无派,也没有师父。” 白君宁很是纳闷,但也不好再深问:“两湖大侠邱怀义到白阳山求救,说金灯教以邪法害人,他插手之后被金灯教报复,满门老小八十多口都死在金灯力士手上,只带着两个徒弟狼狈逃走。因当年我去梁湖、鹰潭采药,得他款待,虽然不能将他引入仙门,也成了很好的朋友。 本门中的长老都很忙,不愿意管这件事,我便跟他出来找金灯教理论。那些金灯妖师都十分擅长诡辩,好说不行,就动起手来。十分惭愧,我败在那位首座上师手上,连飞剑也被收去,然后就给押到这里,吊在梁上用灯炙烤,迷迷糊糊,也不知道过了几天几夜了!” “你的飞剑被他们收走了?”梁兴扬心想,飞剑本质是一股炁,如何能被人收走?好生不解。 “是!”白君宁愁眉苦脸,用袖子抹了把油汗,“我那口碎玉剑是师父帮我亲手炼成的,养炼了五六年方才炼成,已经通灵,如今也不知道被那些妖师带到了哪里。” 炼了五六年?梁兴扬说:“既然已经通灵,你试着召唤一下,看能不能把它招回来。” 白君宁咬牙抿唇,手掐剑诀,凝神感应,很快睁眼:“我感受到了碎玉剑,只是我现在精气涣散,心中神炽火旺,招不来它。” 016 再战 白君宁现在的状态就像是个过度劳累,体力透支的人,别说下地干活,连站起来都很艰难。 “不怕!”梁兴扬两手结神火印,指向地上铜盆里的油灯,那灯火焰急剧燃烧,火苗窜起三尺多,盆里面积的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数秒之后便全被吸入灯火之中。 “道友张口!”梁兴扬将火苗从油灯里飞出来,缩成一朵白炽火焰,悬停在他的指尖上方。 白君宁很是吃惊:“你你你……你是那金灯教……” 梁兴扬趁他张口说话,屈指轻弹,将火苗弹入嘴里:“快点运功消化!这是你自身的精气!” 白君宁口中含着火焰,并没有感受到灼烧疼痛,而是一股热量瞬间充满颅腔,让他精神为之一振。 先前他被炙烤逼出去的精气以灯油的形式保存滴入盆中,按照正常情况下,这些灯油会被贡献给金灯上师,上师们添油燃灯,对着金灯拜祭修炼,就能获得里面的精气,增长自身的法力。 梁兴扬用同样的方法,把灯油里的精气抽取出来,送还给白君宁。 白君宁反应过来以后,立即盘膝运功,将这些精气导入丹田,运功消化,过了片刻睁开眼睛,瞳孔里面已经有了许多神彩! 白君宁被法灯炙烤,精气流失化作灯油,梁兴扬炼化灯油抽取精气再还给他,过程中流失了许多,可总算还回来十之二三。 他有了气力,从地上一跃而起,深吸了口气,两手掐诀,凝神召唤自己的飞剑。 过了片刻,有一口宝剑突然从门外面飞射进来,到了白君宁面前,随着白君宁手指所向飞旋运转,如子恋母一般,上下绕了两圈,最后回到白君宁受伤。 白君宁抓住剑柄,高兴得直咧嘴:“我的宝贝!还好没有被封印,也是金灯教的妖师不识货,要是给我封印了,我就招不回来了!” 梁兴扬在旁边看着,那碎玉剑长有两尺六分,剑身锋利,在微弱的灯光照耀下,剑尖处闪耀着刺眼的寒芒,剑柄是带着裂痕的碎玉拼成,那些裂痕组合在一起,内涵阴阳两仪之玄机。 这剑跟自己的可不一样啊! 梁兴扬的纯阳仙剑没有实体,采炼五金之精,糅合天地罡煞,以乾坤为鼎炉,日月为水炭,自身神识为火候,精气为大药,以类似道家修炼内丹的方法,一点点抽取金气炼成仙剑,平时收入肺窍之中,名虽为剑,实则本质是一股纯阳之炁,可以随着心念神识变换成各种形状。 “这就是你的碎玉剑?”梁兴扬指着宝剑问。 “是啊!”白君宁失剑复得,万分欢喜,用手指抚摸剑脊,“我这口碎玉剑已经通灵,虽然比不得本门炽阳、花雨、真棘等几口千年古剑,却也是真正的仙剑了,等闲妖魔都经不住它一下砍的!” 梁兴扬很是好奇他们是怎么炼剑御剑的,不过这是人家白阳派的独门功法,他不好随意询问,准备等以后熟悉了,再看看能不能交流双方的炼剑心得。 “拜灯仪式还在进行,我要再去一次,看看能不能宰了那金灯圣母,你跟不跟我一起去?” 这次失手被擒,梁兴扬心中不服,他对八宝金灯的掌控力不如对方,猝不及防之下才吃了大亏,他衡量那金灯圣母的功力,自己凭借一口仙剑,并不会弱了对方。 白君宁是被金灯上师捉住的,根本没见到过金灯圣母,听梁兴扬描述自己被擒经过,心中打起退堂鼓,他连金灯上师都打不过,更别说那个更加厉害不知多少倍的金灯圣母了。 不过梁兴扬今年才九岁大,在这么个小孩子面前说自己不敢,他实在拉不下来脸。 梁兴扬看出他的难处,善解人意地说:“你被那魔火烧了不少时候,精气涣散,神血亏损,仙剑又失而复得,说不定被他们做了什么手脚,你在这里尽快修炼恢复,我先去跟他们再战一场!” 白君宁还有些不好意思,努力想用什么托词才能挽回点面子,梁兴扬早飞身从二楼的窗户一跃飞出,他赶到窗口,见梁兴扬小小的身子凌空踏虚,御着清风,飘然而去,顷刻间消失在夜幕之下。 白君宁看得大感震撼,御风之法他也修炼过,不过只能短暂地在空中悬停,行走起来速度比老牛还慢,像梁兴扬这样如鱼儿在水中,逍遥游动,别说是他,就连他几位师兄也做不到! 梁兴扬御风离开神油堡,悄悄重新回到山顶,拜灯仪式还在进行,八宝莲花金灯在祭坛的最高处,蹿起三丈多高的火苗,熊熊燃烧,已经到了白炽状态,精白的亮光将其前面的广场照的纤毫毕现。 金灯圣母坐在灯光下面,全身绽放出金色的光润,圣洁无比,正在讲那部《消灾还债因果三世经》,给信众们讲修善去恶因果报应的道理,教大家心向光明,远离黑暗,时刻保持住一颗弃暗投明之心,努力还债消业,将来携手并肩,一起奔向无限光明的极乐世界。 她讲到精彩处,周身大放光明,天上降落下朵朵金花,地面上涌现出车轮大的金莲,金灯上师们齐声称颂,信徒们虔诚忏悔,痛哭流涕,连连叩首。 梁兴阳在黑暗中降落,悄悄混进信徒堆里,趁着众人正如痴如醉,猛然间起身放出纯阳仙剑。 闪电般的剑光在明亮的灯光中耀闪乍现,瞬间将右边几位金灯上师枭首,如割麦子般削掉好几个大好头颅,伴随着众人的惊呼,剑光向左一划,又将对面的两位上师拦腰斩断。 “放肆!”金灯圣母柳眉倒竖,手掐大光明印,绽放出有如实质的金光形成碗状从天而降,将梁兴扬和身边的十几位信徒扣在里面。 这又是方才的光明禁术,那金光照在人身上如同铜墙铁壁一般,瞬间凝固把人封禁在里面,梁兴扬先前就是被此法禁固,只是这次与先前不同,梁兴扬手掐剑诀,把大量真气注入到仙剑之中,那剑上光芒爆涨,金光凝成的封印罩子在急剧增强的剑锋面前迅速支离破碎,图崩瓦解。 “刷!刷!刷!”电光左闪右劈,瞬时间连出三剑,又是声东击西,把左面法坛上残存的几位金灯上师连同右面法坛上的一位全部砍成两截。 这下法坛上参与祭祀的所有金灯上师全被斩杀干净,光芒聚集,凝成一柄三丈多长的巨剑,直取法坛高处端坐的金灯圣母! “混账!”金灯圣母怒不可遏,双手结印,激发祭坛顶上的金灯爆出八点火苗快速飘向梁兴扬,紧跟着再次爆响,又爆出八朵,八朵之后再生八朵,灯火连续炸裂,总共生出八八六十四朵火焰,蜂拥而去。 017 法身 梁兴扬双腿并立,头顶天,足踏地,全身百节贯通,勾连天罡地煞,调动胸中五气,催动仙剑。 纯阳仙剑在瞬息之间分化成八道,各自化作耀眼的光圈,每个剑圈缠住一朵金灯火花,只一旋转,便将一朵火花消灭,八道剑圈在他的真气催动之下,电轮飙转,疾速飞向金灯圣母。 金灯圣母不敢置信地看着神焰火花在旋转的电光之中迅速灰飞烟灭,脸上满是震惊,这可是八宝莲花灯!仅次于本教最强圣物镇教神器九窍玲珑灯,内里蕴含百万信众的香火愿力,发出来的神火无物不燃,如今却奈何不了眼前这个小孩子发出来的剑气! 仙剑飞行神速,刹那间到了金灯圣母近前,金灯圣母不敢再犹豫,拼着违反教规,先左手掐指向头上一挑,挽着秀发的金钗飞出去,化作一道金光迎向纯阳剑光,将头发披散开来,然后双手结光明印,口念密咒,祭坛顶上的八宝金灯脱离顶台飞起,降落在她双手之间,金灯底座正好被光明印稳稳托住。 金灯教有很多金灯圣女,被养在教主身边,当一盏八宝金灯积攒到百万功德以后,金灯教主就会从圣女之中挑选一名最优秀的,把她变成金灯圣母,让她去执掌一盏八宝灯。 目前教中已经有两位圣母,本来在渠州还要诞生第三位圣母,却被梁兴扬斩杀上师将金灯夺走。 金灯圣母只是八宝金灯的执掌者,负责凭灯吸收信众的香火愿力,除了固定留下的百万愿力之外,超出的部分都要定期回去交给教主凝练法身。 按照教规,灯中每一份愿力都属于教主,任何人都不可以吸收分毫! 只是今天这位金灯圣母面对梁兴扬的纯阳仙剑已经无计可施,她所有的法术、法宝都抵挡不了! 她过去也领教过白阳派,甚至是九龙宫弟子使用的各种剑煞,威力强大、剑势玄妙的也不在少数,可是从来没有一口仙剑有梁兴扬这样的威力。 她修炼的是金灯教中最高级别的《大光明法身成就经》,这部经书不在五经一赞之列,是教主、圣母、圣女、圣子才能观看修炼的无上秘籍! 大量黏稠的金色光润从金灯圣母的内心深处迸发出来,金光如有实质,像狂风一样向周围喷发释放,将她的净白纱衣鼓荡飘摇,满头秀发向上飞扬。 自她顶上窜起一道金光,升起三四丈高,光芒绽放,里面生出一尊金光凝成的神像。 那是一个庄严肃穆的女神,高达百丈,生就千手千眼,在背后枝枝桠桠张开,宛如普照光轮。 其中最前面的两只手,一只手掐着梁兴扬没见过的法印,竖在胸前,另一只手托着一只金光闪烁的净瓶,她自上而下,宛如俯视大地的神邸,大小青山都成了土丘,一切芸芸众生都是蝼蚁。 梁兴扬才用仙剑绞碎了金灯圣母金钗,仰头见了这女神,也倒吸了口凉气! 这女神自然便是金灯圣母凝就的法身,梁兴扬在“金灯五经”中看到过关于金灯圣母的记载,说她们成就光明法身,化身千亿,只要有金灯的地方就会有她们的存在。 他前翻跟金灯圣母交手被擒,之所以不服,是因为他见识了圣母的实力以后认为经书里都是在吹牛,他有自信,以金灯圣母的实力,哪怕遁出元神,修炼出什么花样,自己也有能力将其一剑斩杀。 他不知道金灯圣母所修的功法另有一番神妙,竟能从灯中瞬息间抽取了百万信徒的愿力,化入自己的法身之中,成就了藐视众生的金光女神! “女神”将手里的净瓶倒转过来,对准要逃跑的梁兴扬,瓶口里面喷射出如水般的金光,落将下来,好似瀑布飞泻,把梁兴扬连人带剑裹住,向后倒卷,吞吐之间,将人收入到金光净瓶之中去了。 金灯圣母将人拿住,收了法身,金光散去,本体仍然坐在金光里。 梁兴扬被扔在地上,身上缠绕着一道道的金光锁链,横七竖八禁锢住,无法动弹。 信众们齐声高呼:“圣母法力无边!” 他们跪拜在地,连连磕头欢呼,如潮水般呼喊,要将梁兴扬凌迟处死! 这些红着眼睛的信徒,无比地激动愤恨:“这人是恶魔!杀了我们的上师!亵渎我们的圣灵!还妄图伤害圣母,抢夺金灯,罪不容诛!一定要把他千刀万剐,打入火焚地狱!” 千万名来朝拜的信徒们齐声附和:“剐了他!剐了他!” 金灯圣母也气得够呛,她也恨不能把梁兴扬活死了,瞪着躺在地上的男孩,她脑海里闪现出诸如“腰斩”“凌迟”“点天灯”等十几种惨了的死法。 只是她的身份不允许她表现出任何“愤怒”“记恨”之类的负面情绪,她是圣母,圣母的人设就是“博爱”,就是“宽仁”,按照经书上说的,要原谅一切敌人,当心中产生一丝一毫的愤怒,那么心内就不再光明,就有了黑暗和污浊。 金灯教如此教导信徒,她做为比上师更高层级,相当于教主代言人的光明使者,只能传播光明,不能杀人,甚至都不能表现出一点讨厌的情绪……除非实在忍不住。 她坐在那里,心里面思忖如何处置梁兴扬,下面信徒的呼声越来越大,有个别资格老的金灯力士要带头冲上来,把梁兴扬撕碎。 金灯圣母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宛如入了定境,对周围的一切都不闻不问。 金灯力士们就是专门干脏活的,见圣母闭眼,知道是默许处置梁兴扬。 两位比较年长的力士带头走上来,提起梁兴扬:“圣母慈悲,不肯多造杀戮,现在应该已经进入光明定境,驱散恶魔带来的污秽,使光明重新圆满,令神灯重新归位。这小崽子实在可恨,杀了我们那么多上师,今天一定不能再饶过他!我拼着受教规惩罚,先宰了小狗的狗头,不然等圣母出定,安置好神灯,必定还要慈悲赦免他!” 他的提议得到了大家伙的赞同和支持,齐声喊着要力士赶紧动手。 这位金灯力士是教中好手,已经将《换体经》上面所载的十二路护教神功全部炼成,若以武功论,说是独步江湖也不为过,至多明年,按照资历业绩就能升为金灯上师修炼《十方经》了。 他让一名弟子拎着梁兴扬,亲自拿过自己随身多年的一口断水宝刀,运足内力,抡起来对着梁兴扬的脖子狠狠砍下去! 刀刃闪着寒光,切在梁兴扬细嫩的脖颈上。 “咔嚓”一声轻响,宝刀断成两截,锋利的刀头掉下去,扎在抓人的金灯力士脚背上,刀尖靠着自身重量穿透脚面,在脚底透出来,又刺进了岩石地面一寸有余! “啊!”金灯力士一声惨叫,扔下梁兴扬,踉跄后退。 拿刀金灯力士也愣住了,看梁兴扬瘫软在地上一动不动,他伸手过去摸了摸梁兴扬的后颈,皮肤上面连一道白印也没出现。 018 玉霄 梁兴扬在金灯力士快刀斩下来的时候,暗自调动剑气循着体内的经脉连续冲破十二道金光封印,已经将主要经脉打通,再将剑锋暗暗伏在后颈肌肤之下,那刀斩下来时正好砍在剑刃上面,自然一击而断。 这力士不服,又换了两口宝刀,三口宝剑,全是他们在江湖上搜集来的神兵利器,砍在梁兴扬脖子以后,无一例外,全部断成两截! 众人大吃一惊,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这时候,金灯圣母忽然睁开眼睛:“这小子修炼过九龙宫的人剑合一法门,人既是剑,剑既是人,全身上下都能释放出剑气,九龙宫弟子仗此渡劫,自称是万邪不侵。” 金灯力士问:“那应该怎么办啊?难不成要把他就这么放了不成?” “无妨!”金灯圣母微微一笑,取出九枚金针,“拿去封住他身上九处关窍,再斩就可以了!” 金灯圣母叫金灯力士将八根金针刺入梁兴扬前胸后背主要的气穴之内,诸如前胸“膻中”、小腹“神阙”、后腰“命门”、头顶“百汇”、脑后“玉枕”等,最后一根从前额刺入了泥丸宫中! 这样一来,精气神三者全被钉住,有再大的本领也施展不出来,如同废人,只能任人宰割。 金灯力士依法将针全部刺入梁兴扬的身体,然后又命两人将梁兴扬提起来,一个抱身子,一个抓头发,把脖子抻长了,他抡起钢刀,大喝一声,奋力斩下。 就在他的刀落下将近一半,距离梁兴扬的脖子还有两尺多高的距离时候,梁兴扬身上猛然间爆发出耀眼的光芒,纯阳仙剑现在他体内巡经过穴,将九根金针全部斩断,逼迫着倒射出来,直飚射到抓他的力士脸上,仙剑同时迸出,先向上斜着撩去,把砍下来的刀砍断,再顺势一抹,斩下刽子手的人头,再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绕回来,在梁兴扬前后跳跃,闪了一闪,抓着他的两名金灯力士全被腰斩当场! 金灯圣母惊怒交加,差点从法座上蹦起来:“你——” 梁兴扬潇洒地一笑:“今天先把你的脑袋暂存在你的身上,等以后我再来斩下你的狗头!” 金灯圣母气得周身金光猛涨,又要放出法身,梁兴扬早御剑升空,合身化作一道精亮的白芒,划破夜空,电射西北,一晃不见。 他先御剑向西北飞出近千里远,收了飞剑,再用御风之法折向东南赶往梁州。 到了梁洲城,由于金灯教重要人物都在大青山举行祭祀,城里的攻势缓和下来。 梁府院墙塌了好几个大豁口,许多梁家人战死负伤,随处可见断折的残肢,大量地面被血染红。 梁兴扬悄悄找到粱维纲,才一日未见,粱维纲苍老了许多,梁家子弟大量战死,他一直没合眼,看到梁兴扬,他用手一把拽住:“天宝!你一定要帮帮梁家!” “不行!”梁兴扬摇头,“我刚才从大青山回来,那里的金灯上师被我斩了不少,可是我斗不过他们的金灯圣母。我一旦出手,那个金灯圣母必然找来,对梁家来说更是灭顶之灾,因此绝不能让他们知道我是梁家人。大伯,这梁州是住不得了,你赶紧让诸位叔叔哥哥们收拾家用细软,举家离开这里。” “连你也斗不过他们吗?”粱维纲大失所望,“我们家作为人皇后裔,被封在这里,以梁为姓,世世代代都在耕读生息,举家逃难,又能到哪里去?” “一直往北走,保险点最好度过黄庭江到中原地区去。” “那你呢?你不跟我们一起吗?” “我若在,梁家就走不了了,我要找个地方潜心修炼,尽快结丹,待我炼成内丹,便能斩了金灯圣母的元神法身,到时候再去找她一雪今日之耻,再灭尽金灯教!” 粱维纲作为家主还是很有决断能力的,他立即把家中的骨干找来,让他们各房收拾金银细软,只要方便携带的轻装上路,等二十四房梁家人都整理好了,再通知家人院工,还有雇佣来的江湖侠客,言明梁家要离开,他们可以自己选择是否跟随,愿意的自不必讲,不愿意的也给钱财遣散。 梁兴扬先把那个同母异父的弟弟菜根背在身上,又找到从大青山上解救出来的三十六只小羊,石猇不知道哪里去了,梁兴扬也不去找,自己使出御风之法,掀起一阵狂风,把这些小羊打着旋吹卷起来,升上夜空,直奔西北。 他施展法力,御风而行,小羊们以他为中心环绕乱飞,离开梁州府进入了玉霄山地界。 玉霄山,长达一万两千余里,南麓直到南海之滨,北支延伸到黄庭江畔,呈现半月形,山势连绵起伏,里面有许许多多的断崖深涧,万丈以上的高峰就有十二座,里面有许多亘古以来人迹罕至的原始丛林。 金灯教的总坛再岭南地区,正在向东、北方向不断发展势力,梁家人往北跑,他只能往西走,一头扎进了茫茫大山之中。 御风的速度远远没办法跟御剑相比,到了第二天上午,他才刚刚进入了玉霄山的边缘地带。 收了狂风,三十六只小羊都瘫软在地上,他们都还是小孩子,金灯教选来祭祀的牺牲,都是八岁的男孩和七岁的女孩。梁兴扬寻思如果现在给他们解了“造畜”邪法,恢复人身,势必又哭又闹,人小腿短,又没法走路,因此没有给他们解法还原,飞去寻了些水果,送到他们的嘴边给他们吃。 菜根年纪太小,又傻乎乎的,吃不了水果,梁兴扬就把果子捏碎,攥出果汁给他喝,再喂他吃果渣。 小家伙很喜欢这个“游戏”,仰着头,张开嘴巴,很认真地接住哥哥指缝里面留下来的每一滴果汁,再抱着哥哥的手把被捏碎的果渣也都舔食干净。 吃完以后,梁兴扬在树下盘膝打坐修炼,等到了晚上,再鼓起狂风带着这些小羊继续赶路。 连续行了一个多月,他们进入了玉霄山的深处,这里的树比车轮还粗,百余米高,林间生长着各种藤蔓、灌木、蕨类植物,密密麻麻,遮天蔽日,气候又潮又湿,期间生活着许许多多的毒蛇怪蟒、巨蚊恶蝇,又有成群的蝙蝠、长着獠牙的大鼠、全身漆黑如墨的鳄鱼,以及许许多多不知名的生物。 梁兴扬有仙剑护身,自然不惧这些,可是随行的三十七个小孩子是极大地累赘,他只要稍不注意,就有被猛兽抓走吃掉的危险,他每次去搜集食物的时候都提心吊胆,不敢走远。 他感觉自己像是保护唐僧的孙悟空,并且比孙悟空更加悲催,人家只保护一个唐僧,还有八戒跟沙僧做帮手,他只有一个人,却要保护三十七个唐僧。 019 千鹤 梁兴扬没有把这些孩子留给梁家照顾,他们毕竟跟梁家没有丝毫关系,梁家举家逃难,已经很艰难了,自己不能再给他们添麻烦。 他要把他们带到西边的永宁州去,坤元六州在一个巨大的高原上,气候温暖,草木旺盛,到了那里,再想办法把他们托付给合适的人家。 又行了大半个月,他已经走到了玉霄山的西面,这日他找到一个山坡缓地,先检查周边没有毒蛇猛兽,让孩子们待在原地不要走动,自己去寻找吃的。 他乘风而起刚要走,飞离地面不足十丈,忽然空中响起一声鹤啸,紧跟着一声断喝霹雳般震彻群山:“妖童!敢用邪法拐带人口!” 一股强大的意念将梁兴扬牢牢锁定,梁兴扬感觉到头皮一紧,浑身汗毛都倒竖起来,震喝声中,一道白色剑光随之从云层之上飞斩下来,要将他纵向剖成两半! 梁兴扬感受到对方的强大,来不及仰头往云中观望,心念一动,先将纯阳仙剑放出,化作一道闪电迎了上去,跟飞下来的白色剑光一碰,“咔嚓”一声雷响,对方飞剑表面的白色精芒如同玻璃般支离破碎,露出飞剑本体。 对方咦了一声,随机又发出怒哼,剑上白色光气再度凝聚,跟纯阳剑绞在一起。 梁兴扬感受到双手捏着的剑诀十分沉重,每一次撞击都像是在手腕上挂了千斤重物,这证明对方的道行法力远比自己高,飞剑上附着的真气远超过自己! 双剑交缠,白色仙剑一劈一刺,一砍一划招式十分流畅凌厉,很显然在御剑方面也远比自己熟练,而且更有章法。 梁兴扬唯一比对方强的,就是纯阳仙剑与自己心息相依,动念之间,仙剑指哪打哪,比对方更加灵活,虽然没有什么固定的剑招,但更加的随心所欲,看似没有章法,但每一下都能恰到好处,而且他的真气更加凝练纯粹,硬拼并不落下风。 双方斗了一盏茶的功夫,对方连续御剑抢攻,都被纯阳仙剑挡了回去,并且趁势反击,将对方藏身的云团斩下一角。 那人从云层里面飞出来,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道士,穿着白纱大氅,三缕长髯,仙风道骨,胯下骑着一只大仙鹤,打着螺旋盘旋而下。 双方攻势稍缓,那道人厉声喝道:“你是九龙宫的弟子,因何修习邪法,造畜害人?” 梁兴扬解释说:“道友误会了,这些小孩子都是我从金灯教手里救出来的,金灯邪教利用造畜之法将小孩子变成羔羊,屠宰祭祀金灯,我在大青山费了不少力气才把他们救出来。” “一派胡言!大青山距离这里有多远?隔着玉霄山脊,期间山峰涧壑何止千万?你带着他们一路如何行来?又是要把他们带到哪里去?” “我用御风之法带他们过来,玉霄山以东已经尽成金灯教的势力范围,我要带他们翻阅玉霄山到永宁州去。”梁兴扬说到这里反客为主,“你又是何人?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我?” 道人板着脸在鹤上说:“我乃白阳派千鹤,你又是谁?跟九龙真人如何称呼?” “我叫梁天宝,道号兴扬,一介散修,并非是九龙宫弟子,也不认得九龙真人。” “一介散修?”千鹤道长很是诧异,“黄庭江以南各门各派、各路散修我都认得,你这修炼剑气的法门除了九龙宫再无一人会使,你说你是散修,那你师父是哪一位?” “我没有师父。”梁兴扬摇头,“算是自学成才。” “胡说八道!”千鹤道长不相信他这样一个小孩子能够自己悟出这样高明的剑术,只当他不愿意说,因看他剑光正而不邪,也听说了金灯教的一些作为,便问,“你为什么不给他们解了邪术?还让他们继续以羔羊之身跟在你身边?” 梁兴扬就把自己的顾虑说了:“他们若是恢复人身,爬不能爬,走不能走,又吵闹奔走,我怕约束不住,不如依旧作为羊身,四足踏地,行走省力,也好管理。我准备到了永宁州再让他们恢复人身。” “哼!”千鹤道长在天上突然扬手洒出来一片乳白色的光芒,好似皎洁的月光向下倾洒在山坡上。 三十六只小羊沐浴在仙光之下,身上的羊毛羊皮纷纷汽化蒸腾消失,一个个恢复了本来的面目,俱是七八岁的男孩女孩,他们做羊久了,有点不太习惯站立,都傻愣愣地四肢着地跪趴着,连话也不太会说。 梁兴扬心想对方是名门正派,又如此大义凛然,便正好顺水推舟:“他们是我在梁州坛大青山救回来的,他们的父母大部分都是狂信的教徒,把自己的儿女奉献出来,祭祀金灯,我没法把他们送还回去,不然他们迟早还要遭殃。我年少力弱,照顾不了他们太多,道长法力高强,又有一副慈悲心肠,怜悯孤苦弱小,不如就由道长将他们带回白阳山抚养长大吧。” 他是实在不想带着这些小孩,但是又不能把他们扔下,不得不带着翻山越岭,若是有白阳派的正派剑仙愿意接手,他巴不得推出去。 那千鹤道人听了面色一紧,轻咳了声:“我还有要事在身,哪里管得了这许多小孩子?你既然救下了他们,就好好把他们带去永宁州,找到好人家把他们托付过去,切不可半途而废,或是心生歹意,把他们留在这乱山荒野之中,让他们葬身虎狼之口。” 他说完这些,沉吟了十几秒,从怀中取出一件团棉花似的东西,从当空抛下来:“这是我前不久刚炼成的法宝,名为灵雾障,就赏给你吧!” 梁兴扬把那团“棉花”托在手里,是一团乳白色的东西,聚结成团,不管怎么揉搓都不会飘散。 他不愿意白要人家的东西,却听千鹤道人讲述这法宝的用法:“这宝贝展开来能够罩住亩许大小方圆地界,任何狼虫虎豹都不能侵入,还能抵御各种毒蛊瘴气。本来是给我座下的弟子炼来护身的,就先给你吧,你去找食物的时候,可以用它把这些孩子护住,以免遭了禽兽毒吻!” 020 大鸟 梁兴扬听千鹤道长说出灵雾障的用途,就没把东西再抛回去,这种法宝确实是他目前最需要的,能够用它把这几十个小孩子保护起来,不受毒蛇猛兽的威胁,下次他就能走得更远些寻找食物。 “我替他们谢过道长!”梁兴扬向天拱手致谢。 千鹤道长又看了看那些小孩子,厉声警告:“给你法宝是让你更好地照顾他们,过些日子等我办完事情会再来找你,若是发现他们当中哪怕有一个损折,我也绝不饶你!” 他说完伸手轻拍仙鹤脑袋,那鹤拍打双翅,疾速飞向西方,很快消失在天边。 梁兴扬两世修行,心性早就磨练出来的,并不在乎对方说什么,他施法祭炼那灵雾障,按照千鹤道长说的法诀,很快祭炼成功。 灵雾障是白阳派很著名的法宝,以仙法搜集清晨时候山谷中的雾气练成,搜集的雾气越多威力越大,每个弟子入门之后,度过练气期,进入筑基期以后,要做的第一件事是炼剑,第二件事就是炼这灵雾障,二者一攻一守,修炼斗法,外出采药都有大用。 随着真气注入,灵雾障翻腾涌动迅速扩散,在山坡上罩住亩许大小的地界,在雾气之内,浓雾弥漫,伸手不见五指,而且雾气经过祭炼之后产生胶质特性,能够粘黏阻挡一切侵入的外来物体。 “确实是一件很不错的法宝。”梁兴扬通过千鹤道长说的用法推算出这东西的祭炼手法,那几个操控的法诀就有收敛雾气的功效,琢磨着再研究研究,让他凭空再炼制出来一团肯定不行,但搜集雾气持续注入增强其威力体积应该还是可以办得到的。 羊和人是有区别的,羊羔和人类的幼崽区别更大。 小羊羔四条腿走路,哪怕很孱弱,也可以走得很稳,不容易摔跤,摔倒了也容易起来,人类幼崽用两条腿走路,哪怕七八岁了,走在荆棘丛生的密林之中也是跌跌撞撞。 最让人头疼的是,小羊羔只会咩咩地叫,而人类幼崽是嗷嗷地嚎,声音又高又尖,在山头上嚎传得远,在山谷里嚎震得响。 三十六个小孩子,嗷嗷地哭着要回家,要找爹和娘,一个哭带着大家一起哭,到后面胆子越来越大,比着赛地越嚎越大声。 梁兴扬心如磐石,打雷也震不到他,被此起彼伏的哭嚎声包围也不觉得烦躁。 这些孩子这些孩子跟在渠州的那些孩子不同,渠州那边金灯教的势力还没能掌控全盘,各地的知府、县令,以及世家、游侠们,还有大量不认可金灯教的力量存在,金灯教不敢让教徒直接贡献儿女做牺牲进行拜灯仪式。 梁州已经彻底被金灯教驯化,绝大多数人都被洗脑,而且洗得十分干净纯粹,为了证明信徒们的虔诚,金灯上师们让信徒贡献出儿女,这样更能“断舍离,脱业绳,干干净净拜金灯。”,讲的是儿女先一步奔向光明,不必继续在世上受苦,比他们更早得道,将来在光明世界修成正果,还能“倒驾慈航”返回来接引救护他们,这对儿女来说也是好事。 所以渠州那边的孩子都是金灯力士们或抢或拐去的,可以送回家里,让他们跟父母团聚,梁州的这些却不行,他们是被父母亲手送给金灯教的,虽然不知道会变成羊被吃掉,但在他们的印象中,是要接受祭祀,魂归光明的,把他们送回去,会被视为“弃明投暗”,罪名堪比叛教,大概率都要被父母送到祭坛下面烧死以证清白。 不过这些话跟这些小孩子们是讲不明白的。 梁兴扬抬头望天,今天的天气还挺不错,天空蔚蓝如洗,飘着几朵洁白的云。 菜根没有哭,他在地上爬,用树棍挑着两只五彩斑斓的毛毛虫送到梁兴扬面前:“哥哥,烤了吃!烤了吃!我要吃!” “这玩意不能吃。”梁兴扬夺过树棍,扔得远远地,“不要随便抓着里的虫子,小心有毒。你饿了啊?哥给你打鸟吃!” 他飞进树林里,抓了两只山鸡,用涧水洗剥干净,回来用火烤了。 小孩子精气充足,啼哭起来没完没了,越哄哭得越厉害,但如果没人理会,又有别的事情吸引注意力,则能很快止住哭声,梁兴扬深谙此道,小时候菜根也经常哭。 这些“小羊羔”们自从被父母献给金灯教就一直在吃草,跟了梁兴扬之后才有水果吃,现在嗅到了烤鸡肉的香气,都馋得肚子咕咕叫,一个个都先后止住了哭声,往火堆这里聚集过来。 梁兴扬烤好肉以后,先撕了一个鸡翅给菜根,剩下的撕碎了分给其他的孩子。 两只鸡,不够三十六个孩子分的,只有十一个有得到肉,吃得狼吞虎咽,梁兴扬告诉他们:“以后你们乖乖的听话,就有肉吃,要是只会哭,就得饿肚子。” 没吃到鸡肉的那些孩子们听了,有几个委屈得扁了嘴巴又要哭,还有的把别人啃完扔到地上的鸡骨头捡起来咬,梁兴扬只当作没看见。 等到晚上梁兴扬弄回来一只山狼,烤了分肉,这次没有小孩子再乱哭乱闹了,都乖乖地排着队伍过来领肉吃,一只狼没有吃完,每个孩子都吃得很饱。 他带着这些孩子翻山越岭继续往西走,大部分时候都是夜里御风带着他们离地飞行,正经用脚走路的时候并不多。 这天来到一条河边,他捉了一条树蚺蛇给孩子们烤来吃,看那蚺胆又大又好,就想再找几味草药配成丹丸,给这些孩子吃了,能够增长气力,强筋壮骨,还能助长胆力。 他让几个顶用的孩子看着火堆,自己进入林子里寻找方才看到过的草药,忽然天上飞来一只贼鹰,那鹰双翅展开有两丈多宽,翎羽黑褐色,十分整齐,嘴巴倒钩锋锐,眼神凌厉放光,最奇特的是,它胸前额外长了一只怪爪,总共三只爪子仿佛用黄金铸成的一样。 这鹰看出来梁兴扬不好惹,站在远处的山崖上一动不动,一双锐目闪烁着寒光,紧紧地盯着这边,耐心地等梁兴扬进了林子,它才终于张开翅膀,如一支离弦的离间从半空中俯冲下来,到了河岸边上,张开利爪,抓起两个孩子腾空飞起。 “好大的鸟!”梁兴扬要采的草药距离河岸边上不远,先前抓蚺的时候看到过,因此没有撑开灵雾障,他在林中见到苍鹰飞来,直扑向河边,惊觉不好,急忙抬脚御气而起,越过高耸的树冠,那鹰已经用双爪各抓了一个孩子重新飞起来,两个男孩子被鹰爪抠入背心,疼得哇哇大哭。 021 鬼道 梁兴扬手掐剑诀放出飞剑,一道电光射到苍鹰身后,那鹰一直在小心翼翼地提防梁兴扬,见电光飞来,急忙扑扇翅膀把身子一转,要用胸前的那只五指利爪将飞剑抓住。 “孽畜!”梁兴扬两手剑诀向前虚点,剑光如灵蛇般倒卷回来,鹰爪没能抓住“闪电”,精芒扫过,贼鹰脖颈被斩成两截! 鹰头被斩断,无头身子继续挣扎扑扇,成了“没头的苍蝇”乱撞下来。 梁兴扬又用剑把怪鹰身子劈开,将其彻底杀死,再用御风之法将两个孩子接住,安稳落回地面。 他飞过来查看小孩脊背上的伤势,那鹰爪十分锋利,不仅抠进肉里,连脊柱也差点折断,他赶紧取出草药给两个小孩敷上,让他们趴着。 正在忙活,山那边又飞来一个身材细长的高瘦道人,身穿黑布道袍,头上挽着黑檀发簪,一缕长须垂在胸前,手里拿着一把拂尘,满脸怒容,周身裹在一团黑惨惨的阴风之中飞来。 梁兴扬眼神透亮,看出来这道人是炼了五个厉鬼,利用她们化作阴风托着自己飞行。 道人落地,散了阴风,五个女鬼在身后并排站立,道人迈步上前,怒气汹汹:“你是从哪里来的小狗杂种!敢杀害道爷我山中豢养的神鹰!” 梁兴扬冷眼看着他:“你是什么人?” “好叫你知道!我乃夜光峰天珠洞五鬼道人高疏槐是也!你今天杀了我的神鹰,我要你偿命!”道人看向河滩上的小孩子们,目光之中露出贪婪之色,将拂尘甩动,释放出大量的黑烟,他背后的五鬼也同时动作,张开双臂向前包围。 高疏槐放出来的黑烟是他利用尸气和地煞混合祭炼而成,里面掺杂了让人四肢无力并产生幻觉的毒药,黑蒙蒙的想是极细密的烟尘,又有种很特别的粘性,聚散之间被五个女鬼伸手扯开,如同朦胧的黑纱,结成一个阵势将梁兴扬围在当中。 高疏槐第二次挥舞拂尘,女鬼同时张口,从喉咙里发出刺人耳膜的尖叫,阵内黑烟滚滚翻腾。 女鬼凄厉的嗓音仿佛五根又尖又长的铁针,贯入耳朵扎透人的大脑,不远处三十七个小孩子全部被震得晕倒,梁兴扬也恍惚了一下,暗道一声:“厉害!”。 他已经完成炼己,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心神常年不动不摇,这时候却仍受到影响,可见邪法之强。 他急忙定心凝神放出飞剑,精白剑光穿透黑烟,直取前方的高疏槐。 高疏槐冷笑一声,甩动拂尘,万千拂尘丝疾速猛涨,将纯阳仙剑缠住。 他这拂尘柄用阴沉木制成,上有五鬼符篆,拂尘丝用的材料是千年厉鬼的头发,以秘法炼制,火烧不坏,刀砍不损,上面附着厉鬼的千年怨气和浓郁的阴煞,等闲修行人若是不知破法被他缠住,立即手足酸软无法抗衡,再被细丝刺进眼耳口鼻等七窍之中,可直接贯脑击杀,并强行扯出元神魂魄! 密密麻麻的发丝缠住亮白的剑身向内收束勒紧,高疏槐要像往常一样强夺敌人的法宝。 梁兴扬看出他这拂尘上煞气凝重,非同小可,连忙喷出一口真气,剑诀隔空虚点,那仙剑爆发神彩,刹那间将周围的一切照成雪白。 千万根黑丝在剑光上面寸寸断裂,继而散做黑色的烟尘。 高疏槐呆愣愣地看着自己随身多年的法宝被毁掉,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拂尘会如此不堪一击,白阳派的剑仙他也领教过,虽然没有取胜,但也没有吃亏。 他瞪大双眼,看着梁兴扬:“你是……九……” 话没有说完,他的脖子已经被割断成两截。 人头落地,尸身仰倒! 梁兴扬将仙剑招回去,左右各划了一道,那五个女鬼还想逃跑,被“闪电”追上,拦腰划过,纷纷尖叫着被砍成两截,继而散成阴风黑煞,漫空飘散。 这鬼道士放出来的黑烟有毒,不能让它们就这样在地面散开,梁兴扬施法鼓起龙卷狂风,把黑烟卷住直送到天上去,令其随罡风化去。 他正忙着,那无头尸体上忽然悄无声息地钻出一个尺许高的小人,正是高疏槐的元神,这妖道舍弃了自己的无头躯壳,急速往东北方向飞去。 梁兴扬发现的时候,高疏槐已经去得远了,他随手抛出灵雾障,化作亩许大的一片浓雾落在河滩上,告诉那些小孩子们:“都躲在里面!我回来之前不许出来!”说话之间仙剑光芒已经将他身体裹住,化作一道闪电紧追高疏槐而去。 他的纯阳仙剑能斩妖除魔,亦能斩修行人的元神魂魄,厉鬼自然也不在话下,以为高疏槐被枭首,魂魄必定跟着一起消散,没想到这道士竟然能够保持元神不灭,称自己不注意的时候溜走。 元神飞遁速度极快,仿佛只是一道虚影,在空中没有任何阻力,顷刻间便到了百里之外。 梁兴扬紧追不舍,远远看到一座山峰,高疏槐的元神在半山腰一闪不见。 夜光峰,本身被南方更高更大的飞霄峰完全挡住,终年看不见太阳,又处于玉霄山脉的阴脉虬结之处,周遭有数十个孔穴,下方连通地肺,阴风煞气四季不停喷涌而出,使得方圆千余里之内气温与别处不同,连绵起伏的大山之上全被冰雪覆盖,夜光峰上半截更是个纯粹的巨大冰川! 这山上又有一种明光玉,混在沙石冰雪之间,光芒有强有弱,通过折射以后,使得整座山峰都是明亮的,夜晚时候,更是晶莹剔透,璀璨放光,因此唤作夜光峰。 梁兴扬追到半山腰,寻到一座坚冰洞府,门框周围有冰雕成的五鬼像,三丈多高,张牙舞爪,狰狞中偷着几分可爱,上面有“天珠洞”三个大字。 洞门是整块寒冰厚板,内部涌动着乳白色的雾气,表面雕刻着密密麻麻的符篆,梁兴扬不管三七二十一,放出飞剑去,连环几剑,把洞门砍得支离破碎,大小冰块满地乱滚! 022 四首 高疏槐狼狈地逃回洞府,飘着晃过前洞来到后洞。 这天珠洞并非他一人所居,还有一位四首道人韩秋风,是他的师兄,年纪比他大,看上去比他小,宛如不足三十的青年,皮肤光滑红润,身上穿了件用金线绣满符篆的红色肚兜,外面披着朦胧的纱衣,正在榻上盘膝而坐,闭目修炼。 高疏槐扑进后洞,大叫:“师兄救我!” 韩秋风睁开眼,看见师弟只剩下了元神很是吃惊:“你怎地……” 高疏槐打断他:“我被人枭首毁了肉身,无奈遁出元神逃回来,没时间说得更多,敌人已经追过来,师兄快快准备迎敌!” 韩秋风将眉头一挑,扬起右手,悬挂在墙壁上的拂尘自动飞到他手里,不用高疏槐再多解释,他已经感知到洞门被人打破,敌人已经进了洞府。 他将拂尘左右挥舞两下:“剑气?你是从哪里惹了九龙宫的晚辈来?” 高疏槐愁眉苦脸:“我事前不知道他是九龙宫的,我那鹰儿被他杀了……” 他话未说完,韩秋风怒喝一声:“不好!”将拂尘急甩出一团黑烟将自己裹住,带黑烟散去,他也整个人消失隐去,“毋庸多说,待我先将他擒下再论!” 却说梁兴扬进入了天珠洞中,见这洞是从巨型冰川里面凿出来的,上下四面皆晶莹剔透,宛如进了水晶房,地面铺了厚厚的地毯,左右墙壁上有浮雕装饰,悬挂着八面长幡,又有罗汉床、五斗橱等家具。 韩秋风先前挥舞那两下拂尘,使得教下的地毯里面涌起浓浓的黑雾,雾气之中又生出密密麻麻的女人头发,宛如进入了盘丝洞,乌丝乱涌,从梁兴扬的脚踝向上缠绕生长,顷刻间将他淹没。 梁兴扬立即放出纯阳仙剑,精白的剑光迸发,厉鬼发丝寸寸断裂,爆散成一股股的黑灰,这些黑灰自上而下,源源不断地飘落,空气中隐隐传来女人哭嚎的尖叫声。 梁兴扬心定神凝,不为恐怖的幻象所迷,先用飞剑把教下的地毯绞成碎片,这地毯是用童男童女的头发编织而成,再用邪法祭炼,里面附着了许多恶鬼,被绞散以后,恶鬼都跑了出来,它们漂浮在空中,遨游在黑色的灰烬里,张牙舞爪,择人而噬。 梁兴扬催动纯阳仙剑扫荡过去,一切阴邪之物纷纷灰飞烟灭。 “混账!”阴沉木的床榻上黑烟涌现,多了一个人,正是韩秋风,“九龙宫虽然厉害,我们太阴教却也不惧!看你根骨不错,正好用来炼制我那泥犁幡!” 梁兴扬见这妖道比先前的高疏槐法力更高,不敢怠慢,连喷真气,把纯阳仙剑催动的电闪光耀,上下翻飞,将整个床榻罩住猛攻。 韩秋风挥舞拂尘抵挡,拂尘丝不断生长,厉鬼头发却在剑光之下接连断裂散逸,很快就左支右绌,被剑光逼到身前三尺之内,仙剑的锋芒随着亮光在面前不停晃过,让他浑身的汗毛跟着炸起。 “妖道受死!”梁兴扬鼓荡精气,发出全神一剑,刺穿层层黑丝到了韩秋风眼前,继而电光一闪,将其脖颈砍成两截! 韩秋风被一剑枭首,脖颈处没有飙血,身子没有倒下,脑袋也没有滚落,依旧挥舞拂尘,从榻上涌起一团黑气将他全身包裹,然后凭空消失。 下一刻,洞内所有的幡幢都飘摇起来,阴风骤起,透人骨髓,满室黑烟弥散,鬼影幢幢。 梁兴扬将飞剑招回来护身,突然从右前方显出一人,身穿红肚兜,披着朦胧轻纱,正是韩秋风,手里拿着一把黑铁剑,大骂:“小畜生,今天必将你碎尸万段!”说着仗剑杀来。 梁兴扬放出飞剑杀去,韩秋风手持铁剑招架劈砍,他那剑也是件厉害的法器,黑黝黝的不知用什么炼成,剑脊上布满图腾符箓,涌出粘稠的黑雾缠绕剑身,与纯阳仙剑对劈十几下竟然未被斩断。 这时候,左前方的黑雾中又杀来一人,也是一模一样的韩秋风,手里拿着一杆短枪,通体铁铸,符箓雕刻,黑煞缠绕,奋力刺来:“小狗受死!” 梁兴扬急忙召回飞剑架住铁枪,背后又有两个韩秋风双双杀到,一个持刀,一个持戟。 四个韩秋风把梁兴扬围在当中,四般兵器围着他劈砍攒刺不休。 梁兴扬心有定数,并不慌乱,稳稳站在中央,手掐剑诀,将纯阳仙剑驾驭得好似游龙,环身飞舞,招架对方的兵器,由于他的飞剑速快极快,瞻之在前,忽焉在后,电光闪耀之际,仿佛组成了一张剑网把他护在里面,不管敌人的兵器从哪个方向刺过来都会被拦住,磕碰时候,爆起大量的火星电芒! “叮叮当当”兵器不停撞击,室内又有黑雾涌起,鬼啸连声。 黑雾配合鬼啸,能够震慑人的心神,让人产生幻觉,是太阴教常用的手段。 梁兴扬心神不动不摇,不管什么东西,只要凑到近前都一剑砍过去,要么劈散,要么崩开。 双方都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梁兴扬连喷真气,越战越勇,纯阳仙剑上光芒越来越盛,相反那四个韩秋风武器上的黑气越来越薄,终于“咔嚓”一声,那柄黑铁剑最先断裂,碎成了十几块废铁,紧跟着另一把黑铁妖刀也断成两截! “中!”梁兴扬手掐剑诀指向持剑的韩秋风,纯阳仙剑顺势电射过去,一剑枭首,这个韩秋风身体散成一股黑烟,只剩下一颗头颅,正要飞走,纯阳剑倒转回来将其圈住,一眨眼的功夫便裂成两半,落到地上,是个两半的白骨骷髅头。 韩秋风四个化身死了一个,剩下三个更加不是梁兴扬的对手,被他仗剑陆续斩杀,本体都是白骨骷髅,当最后一个被剖开坠落的时候,内洞中传来一声惨叫。 梁兴扬快步赶到内洞,韩秋风的无头身子倒在地上,脑袋滚落一旁,血浆喷溅,满床猩红。 “这妖道法术有点神妙。”梁兴扬用飞剑把他的身体砍成十七八块,脑袋也劈成两半,确定已经魂飞魄散,再无复生的可能,又寻找高疏槐的神魂,在偏洞里面遇到了一个女孩。 023 鼎炉 一个女孩,仰面躺在一张玉石床上,那是整块的暖玉制成的床板,洁白如雪,雕刻着各种云纹鬼篆,蒸腾着丝丝热气。 女孩身上盖着一层朦胧纱被,下面穿着一个大红肚兜,跟韩秋风身上穿的相似,只是金线符篆略有不同。她一动不动,嘴唇紧抿,圆睁的双眼看向顶棚,在寒冰棚顶上镶嵌着一块脸盆大的铜镜,她就那么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连眼珠都不动弹一下,宛如一个任性雕塑。 梁兴扬抓过她的手腕把了把脉,确定人还活着,辨认出是中了邪法禁制,略研究了下,绕到床头,两手在一起结了个小光明印。 空气里的光线向他两手之间聚集,越聚月亮,最后凭空凝成一团亮光,他双手举起,亮光飞去打在顶棚上的镜子,瞬息间,整个洞室都被白芒充满,刺得人眼睛都无法睁开。 “咔嚓。”一声轻响,紧跟着“咔嚓咔嚓”连续不断,那面铜镜四分五裂坠落下来。 女孩身子一颤,邪法解除,可以动弹了。 大约是被禁锢太久的缘故,她先是动了动手指,又动了动胳膊,努力呼吸几下,猛然间从玉床上弹起来,蹿到玉床的另一边,身子扭转,摆了个怪蟒翻身的攻击姿势,一手抓着被子格挡护胸,一只手劈掌向前,惊疑不定地看着室内的情况。 见是一个八九岁大的小孩,她微微吃惊,又左右看看,脆生生地问:“你是什么人?” 梁兴扬反问:“你又是什么人?跟这里的妖道是什么关系?” “妖道?”女孩上下打量他,“我是被妖道抓来的。” 梁兴扬点点头,转过身看向另一边:“我叫梁天宝,道号兴扬,来这里斩了两个妖道,你可知道他们都叫什么名字?” “两个妖道都被你斩了?”女孩不敢置信,“你是怎么斩得?” “一个五鬼道人高疏槐,被我在外面的河滩边上斩了首级,元神逃回这里,我追过来,又斩了一个。” 女孩将信将疑,裹着纱被跳下玉床,到外面看到妖道的断头尸身,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泪水止不住地涌出来:“这妖道!这妖道!终于死了!” 她到前洞找到半截黑刀,拿回来对着道士的尸体狠狠地挥砍,可以看得出来,她是练过武功的,脚步轻盈,手腕有力,下刀又快又狠,边砍边骂:“你这狗贼也有今天!我砍死你个王八蛋!让你死无全尸!下十八层地狱去!不得好死的狗贼!” 梁兴扬在旁边静静地看着,等她发泄完了,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女孩提着血淋淋的刀,有些不好意思地抹了把脸:“我叫薛灵枫,谢谢你救了我。” 梁兴扬点点头:“你知道这里还有其他的妖人么?我除恶务尽,先将他们全部斩了,以免他们再害别人,然后再送你离开这里。” “没有了。”薛灵枫说,“这天珠洞里一共就住着两个妖道,一个是四首道人韩秋风,一个是五鬼道人高疏槐,原本还有两个被他们抓来的小姐姐,已经都被他们害死了。” 原来两个妖道是师兄弟,都出自太阴教,两人“太阴缠阳大法”,专门祸害刚刚成年的女孩,用她们的身体充当鼎炉,用她们的精气神炼丹,再采补到自己身体里,谓之“服食大药”。 被他们采补之后,充当鼎炉的女孩全身精气萎缩,灯枯油尽,迅速脱发掉齿衰老颓丧,活不过几日就会一命归天,他们再把女孩的尸身和魂魄冰封,投入到后山的地穴之中,施法将这些冤死之人的怨气和地煞结合,收集起来祭炼法宝。 薛灵枫说:“我父亲本是坤元六州的巡抚,因永宁总兵造反,谷昌那边也断了归路,兵败逃进山里。叛贼有白骨邪教支持,两个白骨妖人追杀我们,我父亲和几位叔叔都惨死在白骨丧门箭之下,幸而在紧急关头有一位路过的剑仙道姑出手将妖徒斩杀,救下了我。 我恳求道姑收我为徒,那道姑用手指向这边,说她另有极要紧的事得去办,此地有一处仙缘让我来碰碰运气,若能得到,受益不浅,然后就在这里等待,她办完事了就回来接我回山修道。哪知道……哪知道我费了千辛万苦之力,好容易到了这里,爬上了雪山,就遇到了那两个妖道!” 妖道用活人做鼎炉,得先给人养起来,内服各种补益的丹药,每个三日还要进行至少两次药浴,韩秋风看出薛灵枫根骨资质比过去所用的那些都强过百倍,知道是难得一遇的良材美质,越发用心,把积攒了多年的珍贵药材都拿出来炼了三炉丹药给薛灵枫内服外用,本定的是四日后正式开始,不想今天歹命,被高疏槐招了梁兴扬这个煞星来,先送了自己的性命。 薛灵枫虽然尚未受到什么实质性的屈辱,可一个女孩子家,被人当作提线木偶一般摆弄来摆弄去,全身都被看光,早已经气得不行,暗自咬碎银牙,发誓要把两个妖道碎尸万段,因此得知要到死后仍然拿了断刀把妖道砍成稀巴烂! 梁兴扬寻思:“那道姑八成跟这两个妖道是一伙。” “不是的。”薛灵枫摇头否认,“那道姑没跟我说自己叫什么,我被抓的时候跟两个妖道提过,他们说白阳派最近有大动作,派中长老纷纷出动,也不知道在做什么。猜测那个道姑是白阳派中的‘万劫不复’尚琼华,说她睚眦必报,又凶又狠,不管是谁惹上她都要被追杀,不死不休,偏又道行奇高,手中一口千年古剑真棘,纵横天下,所向披靡,谁得罪了便要‘万劫不复’,因此得了这么个绰号。 但他们只是猜测,也不能确定到底是不是尚仙姑,又说我是什么百年难得一见的好……好鼎炉,失之可惜,先用好药供养着我,若是尚仙姑提前找来,他们就说请我来做客,总之没有亏待我,不至于结下死仇。若是我已经不在了,他们便到西边去投奔他们的师父,到了太阴圣地就不用怕了,尚仙姑再凶再恶也不是太阴教主的对手。” 024 天珠 薛灵枫找到自己的衣物穿上,把那件红肚兜和半透明的纱被换下来,放在床上用断刀乱劈乱砍。 肚兜是四首道人韩秋风炼制的法宝,一阴一阳,穿在身上火焰无法近身,掉进水里也不会溺亡,梁兴扬看出来是件宝贝,但是见薛灵枫咬牙切齿的样子就没有说出来,任由她将其砍成稀烂,最后扔在同样稀烂的韩秋风尸身上。 梁兴扬搜索洞室,找到许多炼制幡幢邪法的材料,还有不少淫邪药物,并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 “我要回去了,河滩上还有许多小孩子需要照看,我不能离开太久,你跟我去吗?” 薛灵枫很是吃惊,在他眼里,梁兴扬也是个小孩子,竟然还有很多更小的孩子等着他照顾? 她想到梁兴扬是剑仙,心里面犹豫,要不要提出来拜师?她父亲命丧白骨教妖徒之手,她势必要报仇的,而要报仇的指望必然得先学道术。 梁兴扬虽然小,可是能接连诛杀两个妖道,只要能学道剑术拜他为师也没什么。 或许,自己更应该等待那位“万劫不复”尚仙姑呢? 她还不能确定自己遇到的道姑到底是不是尚仙姑,尚仙姑的身份是两个妖道猜的。 如果道姑真的是正派剑仙,又怎么会指点自己来到这里落入妖道之手呢?若非梁兴扬意外赶到,自己的青白就要被玷污,性命也不保了。 她不想就这么跟梁兴扬分开:“指点我来路的那位仙姑说让我来这里寻找仙缘,我到这里就被妖道捉住,他们肯定不是‘仙缘’,仙姑所言必定另有所指,我们不如再看看吧。” 梁兴扬也有些好奇,所谓的仙缘到底是什么:“可是这里我已经搜寻遍了。” “再找找看。”薛灵枫拿着断刀挨个房间搜索,试着敲击墙壁,找了一会,没有任何发现,心中急躁起来,敲击力度越来越大,最后变成挥刀乱劈。 韩秋风的四件武器都是用千年寒铁炼制而成,极为锋利,刀虽然断裂,折了锐气,依旧能削铁如泥。 大夏朝八大巡抚都是文武双全之士,要坐满两任知府加两任总兵才能胜任,薛灵枫从小练武,手劲不小,被抓住这些天又被韩秋风日日灌给各种大补丹药,体内真气充沛,挥刀时候呼呼挂风,砍得坚冰墙壁喀喀碎裂,冰屑乱飞。 大块的冰受到重击,很容易放射状开裂,她连走三间屋子,把家具床榻全都砍烂,满地碎冰。 这里承载着她的噩梦,恐怖而又污秽,她一想起来过去这些天的遭遇就觉得恶心,因此下手毫不怜惜,破坏性地乱砍乱劈。 突然,在她一刀劈出之后,内洞的后墙“哗啦啦”整面坍塌,里面又露出一个新的房间。 “哎呀!真的有仙缘!”薛灵枫大声招呼梁兴扬。 梁兴扬找到一本《太阴秘传》,正在翻看研究,听到她的呼喊立即赶过来。 新的洞室里面有个法台,台上坐着个白须白眉的枯瘦老者,瘦得皮包骨那种,显得须发特别长,把大部分的脸都给盖住,道袍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一柄螺旋冰锥深深地钉在他的胸口处。 很显然,老人已经死去多时了。 老人的两个手里,各抓着一枚鸡蛋大的珠子,表面雕刻着密密麻麻的符篆。 “这应该就是尚仙姑说的仙缘了吧?”薛灵枫很开心,她在老人前方的地面上找到一块布帛,看颜色质地是从老人身穿的袍子上撕下来的,上面有用血写成的字迹。 “这是天珠老人。”薛灵枫拿着衣服朗读上面的文字,“余得道千年,不期为孽徒所害,神灭之前留此遗书。后来人到此者一男一女,年纪虽幼,根骨天成,当受我遗馈,替我报仇。墙壁上我昔年所栽寒冰玉实当好结果,食之可脱胎换骨,增长功力,抵得数十年寒暑苦功。来人先食玉实,再分别取我手上两件宝珠,男得玄阳,女得玄阴,依法祭炼,成功以后可将我尸体焚化,凭此二宝出去寻找靖焚、采音二孽徒杀之,务必令其形神俱灭,方可解我千古遗恨!” 这个天珠老人被两个徒弟害了,让后来人替他报仇,酬劳是墙壁上的寒冰玉实和两枚宝珠。 薛灵枫读罢老人遗言,将布帛放下,跪在天珠老人前面叩拜,虔诚地祝祷一番。 梁兴扬没有跟她一起跪拜祝祷,他感觉哪里不对,那是种心头直接预警式的本能,类似于冥冥中的元神感应,于是凝神仔细觉察。 薛灵枫祝谢完毕,去天珠老人手里把两颗宝珠取出来,双珠一寒一热,她把寒的自己留下,把热的塞到梁兴扬手里:“天珠老前辈让我们拿了法宝,然后去杀死两个恶徒帮他报仇。” 梁兴扬接过那颗玄阳宝珠,握在掌心,稍稍注入真气,珠子里面就迸发出炽热的能量,热量顺着手掌经络涌遍全身,让他感觉自己整个人瞬间升华了! 这确实是件很了不得的宝贝,其玄妙深不可测,非得找个地方静下心来花费一番心血才能参悟明白。 薛灵枫这时又去墙上摘了寒冰玉实,那东西扎根在墙壁冰缝里,藤如灵蛇,枝叶全都透明,宛若用极纯净的水晶雕刻成的工艺品。 总共有六枚果实,荔枝大小,表皮软软的,里面仿佛盛装着一股清水,晶莹剔透。 薛灵枫递给梁兴扬三个,自己拿了三个,才送到嘴里面,咂到果汁,大声夸赞:“好吃!” 果实的清甜味道充满整个洞室,确实让人神清气爽,口水直流。 不过就算这样,梁兴扬也没有吃,他把自己的三枚收进荷包里。 “你怎么不吃?这果子美味得紧呢,吃完以后精神抖擞,仿佛有使不完的劲。”薛灵枫连着吃了两枚,又拿过那片写着血书的布,“咱们按照老前辈吩咐的开始祭炼这宝贝吧,我没修炼过任何仙法,只有些凡间侠客们内功基础,也不知道成不成。” 梁兴扬看过血书,领悟了上面所写的炼宝手法,让薛灵枫跟自己盘膝相对而坐,教她调匀呼吸,气沉丹田,双手掐诀擎着玄阴珠在小腹前面,他也同样擎着玄阳珠,然后吐纳真气,开始祭炼。 如果单是薛灵枫,她肯定是练不了这玄阴珠,梁兴扬跟她对练,他将真气注入到玄阳珠里,玄阳珠跟玄阴珠发生感应,再释放到薛灵枫体内,薛灵枫再调动体内的精气返还回来注入玄阴珠里,再通过玄阳珠回到梁兴扬身上,双方相隔六尺远,却很快做到了心息相依,精气连成一片,恰似水乳交融…… 025 阴阳双身 天珠老人给的炼宝方法十分神奇,梁兴扬跟薛灵枫凭借两颗宝珠阴阳相吸,遥相感应,竟然臻于化境,两人都仿佛没有了形体,只剩下元神合为一体,存在于天地之间…… 那两颗宝珠也都起了反应,玄阳珠内喷薄出大量炽热的能量,宛如一颗初生的太阳,悬在梁兴扬元神的上空,玄阴珠也化作一轮银盘,好似十五的月亮,挂在薛灵枫那边的天空。 就在这“日月合璧”之时,梁兴扬猛然心中示警,大叫不好:“快!快点停下来!” 他心念稍动,纯阳仙剑立即布满全身护体,与此同时,“月亮”和“太阳”里面,各自出现了一张人脸,白发白须,正是那天珠老人,只是面色红润,目光炯炯有神,跟平台上那干尸形象完全不同。 天珠老人一出现,纯阳仙剑便生反应,由梁兴扬下意识的心意驱使,化作一道闪电,狠狠刺在那轮“太阳”上面,随着一声怒吼,炸起满世界的熊熊烈火! 梁兴扬身子一震,脱离了练功状态,睁开眼睛,自己还在地上盘腿坐着,天珠老人的干尸在石台上坐着,对面,薛灵枫睁开眼睛,眼神与方才却完全不同,梁兴扬看出不好,身子向后平移数丈,脊背撞到后方的坚冰石壁上。 薛灵枫“嘿嘿”一笑:“你这娃娃倒也警觉!不过也没关系,今天这‘阴阳双身’我肯定是能炼成了!”她举起手里的玄阴珠,那珠子爆发出皎洁的白光,白光之中蕴含着极寒的冻气,扑面而来。 梁兴扬几乎被瞬间冻僵,他右手掐诀利用剑气护身,寒气很快侵透剑气,他冻得上下牙齿咔咔地撞击,连运三口真气,还是感觉面皮要被冻僵。 他左手握着那么玄阳珠,有了上次被金灯圣母利用八宝金灯一招擒拿的经验,他不敢再用对方的东西,可此时他别无选择,玄阴珠发出来的酷寒不是他能抵挡得了的,只能将真气注入玄阳珠,从里面涌出汩汩的暖意,顷刻间顺着经脉游走全身,让他好受了些。 “你,到底是什么人?”梁兴扬咬着牙问。 “嘿嘿,你还不知道吗?我就是天珠老人啊,三百年啊!我等了三百年,终于等来了你们两个仙根玉质的小朋友,孽徒的禁制也已经堪堪失效,我的‘阴阳双身’一朝练成,便再也不死不灭!” 这天珠老人元神上了薛灵枫的身,大声说着,连续不断催动那玄阴珠,爆发出来的寒意如潮水般一波接一波,一浪接一浪,梁兴扬不得不咬紧牙关,加大力度催动那颗玄阳珠。 这天珠老人当年被两个徒弟暗害毁了肉身,却没有彻底消亡,元神附在尸身上面,又挨过了这三百年。那两个徒弟离开时留下的封印渐渐失效,他也终于等来了复活的契机。 梁兴扬又问:“你既然能够前知,算到我们两个回来这里,就没算到我这个变数,你的阴阳双身终将无法炼成吗?” 天珠老人继续加大力量狂催寒气:“天机难测,谁能够真正前知一切?我也不过只能够推算个大概,我知道最近这两年是我的脱困之机。你们两个来了以后,我撕下衣襟,在上面留下字迹……与其说我能前知,不如说能算计!”他语气里透着对自己聪明的得意,“今天‘阴阳双身’一定能够练成!” 他虽然说了不少话,可手上的力道没有半分减弱,持续不断地催发那颗玄阴珠。 空气越来越冷,梁兴扬浑身凉透,若非手里握着的玄阳珠源源不断输送热量过来,他早已经被冻得血凝髓僵。他知道再继续下去,自己很快就要丧命,最惨的是被这天珠老人夺了身体,修炼那阴阳双身,甚至元神魂魄也逃不掉,还要被他磋磨。 他心性锻炼多年,虽然身处绝地,却一点都不慌,敏锐地分析天珠老人的弱点。 这老家伙有什么弱点?梁兴扬放出纯阳仙剑。 一道电光闪过,伴随着天珠老人的一声怒骂,那具干尸被一剑枭首! 天珠老人被徒弟杀死之后,元神一直附在自己的身体上,虽然这具肉身遭到破坏,可他生前法力太高,以元神守着肉身,肉身生机就没有完全断绝,而靠着这点生机又反过来温养他的元神。 说白了,他的肉身蕴含着大量的精气,他用元神将其封存,在之后的三百年间持续缓缓释放出来,保证他的元神不灭。 在他的计划当中,等炼成了“阴阳双身”之后,还要将自己的本体复活,炼成“本尊”,到时候三相合一,才能做到真正的不死不灭。 如今本体被斩,若是被赶出薛灵枫的身体,他就无处可依,成为游魂野鬼,早晚要消散在天地之间,而且即便最后降服了梁兴扬炼成“阴阳双身”也不够圆满,留下可以为人所乘的破绽。 在他的怒喝声中,梁兴扬操控仙剑回环往复,刹那间连划数剑,把天珠老人的身体砍成十七八块,干硬的尸块散落在床上。 天珠老人大怒:“小子!我要把你的元神打入寒冰地狱,要你永世不得超生!” 在这老头暴怒之下,梁兴扬又有了个新的发现,天珠老人的攻势没有再持续增加,按理说肉身被毁,这老头应该竭尽所能把梁兴扬干掉,可是玄阴珠释放出来的寒光和冻气跟刚才差不多。 这就证明,现在这种程度的攻击已经到了这老儿的极限。 想想也是,天珠老人被杀死以后,一直附在自己的尸体上,勉强苟活了三百年,尸体已经成了干尸,精气养分已经耗光,如果梁兴扬他们不来,再过些年,他就要自己消散掉了,哪怕他生前再如何强大,如今极度虚弱,能够发挥出来的威力也有限。 不过就算是这有限的能力,也让梁兴扬逐渐经受不住,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愿意用飞剑去砍薛灵枫,那样的话未必能杀得死天珠老人,却必定要砍死薛灵枫。 他靠着墙角,勉强盘腿坐下,双手结光明印,将那枚玄阳珠置于六指之上,不断地将真气注入其中。 026 天玄老人 玄阳珠和玄阴珠都是天珠老人生前用的法宝,三百年间,宝物得不到主人的真气温养,反而不断被主人抽走能量温养元神,威力已经大不如前,跟主人之间的联系也弱了许多。 薛灵枫按照天珠老人说的方式去祭炼玄阴珠,被天珠老人夺舍附体,他抽取薛灵枫体内的精气去操纵玄阴珠,对玄阳珠的操控力道就不足了,此时宝珠在梁兴扬手里,他无法夺回来,只能不断催动玄阴珠释放寒光玄气,要将其冻毙! 梁兴扬用光明印催动那玄阳珠,正好对了玄阳珠的品性,那珠子内部核心被激活,绽放出大量的光和热,撑起来球形的金色光润,将迎面涌来的寒光玄气挡住。 天珠老人见了大吃一惊:“不可能的!这天玄双珠都是前古奇珍,你至多输入真气得他返还一些离火余热,怎能让它放光?” 他试着想要让玄阳珠飞回来,努力三次都无济于事,只能继续调动薛灵枫的全身的精气催动玄阴珠,要将玄阳珠彻底压倒。 两人斗法,阴阳激荡,到底还是天珠老人更强,寒光冻气充满整个洞室,而金光火气被压缩到墙角。 阵阵寒意再度侵来,梁兴扬禁受不住,放出飞剑斩过去,天珠老人执定那颗玄阴珠上下翻飞,将他的飞剑托住,梁兴扬连续变换剑势,越打越急,飞剑不断被玄阴珠释放出来的寒气推开,如同一道霹雳闪电在室内劈划刺砍,上下左右的坚冰墙壁遭了殃,出现一道道裂痕,持续片刻以后,还会整片崩塌。 梁兴扬左手结印托着玄阳珠,右手掐诀操控纯阳剑,跟天珠老人斗法,两人都竭尽所能,梁兴扬虽然落入极大的下风,可不管天珠老人如何努力,他始终能够屹立不倒。 两人正斗得激烈,他们脚下的冰面突然“哗啦”巨响,向下塌陷,崩落的幅度并非一张两丈,而是现出一个无底坑道,梁兴扬见有了生路,立即御剑裹住自己向下飞坠。 原来当年天珠老人开辟天珠洞的时候,这里地脉虬结,阴中生阳,有一眼温泉,他把温泉引到洞中,即成了一处极佳的景致,又能将坤地中的正阳之气引入洞府,住于修炼。 自洞府建成至今已有五百余年,星移斗转,地气消长,温泉已经消失,水路通道还在,玄阳珠散发出来的光热融化了一部分冰层,再被纯阳仙剑反复劈砍,终于不堪重负塌陷下去。 梁兴扬御剑飞速下沉,很快来到蜿蜒的地峡,这里有地下水系的通路,还有从地肺传输上来的气道,相互连同,错综复杂,再往下还有奔流的地下河。 梁兴扬降到地下河里,剑势一转,顺着一道地峡急速遁走。 天珠老人从后面紧追而至:“小娃娃,你要逃到哪里去?”将手上玄阴珠挥了挥,寒光爆闪,冻气喷薄,下方奔流的河水立即冻结,坚冰迅速往上下游蔓延开来,并且爬满岩石峭壁,他的身子裹在一团寒光里面,锁定梁兴扬的方向,“嗖”地一下火速追去。 梁兴扬顺着地下水峡乱飞乱窜,仗着仙剑锋利,钻土裂石无往不利,也不必特地顺着水流寻找出口,只想尽快甩开天珠老人,不问路径,只是埋头疾飞。 他剑遁神速,左拐右晃,片刻之间也不知飞过了多少道路,前方水势忽然急剧向上拔高,被某种神秘力量吸摄着向上走,而且越收越窄,到后面只有脸盆大的洞穴,剑光顺着水流向前激射,起伏转了几个拐角,接连越过数道咽喉关隘,猛然间眼前豁然一开,来到了一个极大的空间里。 这是一件巨大的洞窟,靠北墙有个水潭,水潭上面十数米高有个石雕的龙首,水从龙嘴里喷吐出来,形成一个小瀑布,倾泻到下方的潭中。 梁兴扬感觉到潭中充满杀机,顺着水流出来以后,不等降落立即弹射开去落在水潭边上。 转身望向潭中,水极清澈,潭底黑黝黝的,隐约可见一青一白两条蛟龙在缓缓游动。 周围的石壁嵌着三十六幅玉雕壁画,都是用整块的明光玉雕刻以后嵌入墙里,盈盈放光,照得满洞通明,即不刺眼,亮度又足够,看书写字不成问题。 一张玉塌靠墙放着,上面盘膝坐着一个白须白发的老人,已经没了气机,却是面色红润,栩栩如生。 老人面前几案上有一个玉匣,匣子上面放着一封书信,写着“有缘人亲启”五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梁兴扬把信打开,写信的人叫做天玄老人:“余得道千年,自幼幕仙,苦苦求索,得天之幸,拜入先师玄穹真人门下……师弟天珠狼子野心,乘我修炼关要处突施毒手,门下七个弟子,二十七个孙辈也尽遭屠戮,哀哉痛哉…… 五百年后,有缘人到此,可依法修炼匣中《玄穹真经》,资质佳者,三甲子可以凝就金丹,将书中第三卷上所载法术全部炼成以后,再深入潭中,取得玄天双剑,出关杀了天珠恶贼替我报仇雪恨,务必令其形神俱灭,方可解我千古遗恨!” 拿着书信,看着下面的玉匣,梁兴扬有点不敢触碰,此情此景,跟方才天珠老人那套陷阱何其相似! 先前是自己足够警觉,才没有被天珠老人夺了躯壳魂舍,有很大的运气成分,这回同样的药方摆在面前,谁知道天玄老人是不是也跟那天珠老人一路货色?要是被用样的局绊倒两次,自己就不能仅仅一个傻缺足以形容了。 不过就算他打开玉匣也没有用,匣子里面是仙法秘籍,按照天玄老人所说,得修炼三甲子,也就是一百八十年才能炼成金丹,再去水潭中拿到玄天双剑,然后才能去找天珠老人报仇,或许他不知道天珠老人也被弟子害死,如今法力不足生前万分之一,可还是远水不解近渴。 梁兴扬小心翼翼地探查一番,确定没有危险才拿过玉匣,打开之后,里面果有一部《玄穹真经》,直接翻到炼剑篇,寻找收剑之法。 刚看了个大概,突然潭上一声水响,天珠老人也从龙口瀑布中飞纵出来,落地之后,四处张望,脸上由震惊转为狂喜:“这是……这是玄穹洞!飞霄峰玄穹洞!我进来了!我进来了!” 他豁然转向天玄老人的遗体,激动地迈步走过来,梁兴扬赶紧向旁边闪开,天珠老人对他视若无睹,直到天玄老人遗体面前,直直地看着:“老东西,我费了两百年功夫,想尽了办法要进来,后来终于推算出一些门路,快要成功之时为孽徒所害,又耽搁了这许久……” 027 玄阳宝珠 天珠老人和天玄老人是师兄弟,昔年同在玄穹真人门下学道,后来两人在此地发现了古仙人遗留下来的洞府,并得到了玄天双剑和玄天双珠,俱是前古奇珍。 天珠老人提出来,每人各得一珠一剑,天玄老人却不同意,说宝物成双,分拆以后威力降低太多,要独得双剑,把双珠给了天珠老人,天珠老人于是怀恨在心。 师兄弟把这里以先师的道号命名为玄穹洞,在这里隐居修炼。 有一天,天珠老人趁着师兄元婴出窍外出神游的时候突施辣手,将其杀死,又把平时对自己就不慎尊敬的七个师侄以及侄孙们全部斩尽杀绝! 天玄老人归来之后,肉身已死,以元婴之躯跟师弟陷入苦战,拼却性命将师弟逐走,将仙府关闭封印。他的元婴被玄阳真火灼伤,肉身又已经没了生机,勉强又挨了数年,还是彻底神消魂灭。 天珠老人被双剑合璧逼出洞外,一直想要再冲进来,只是仙府内有古仙人留下的禁制阵法,他使劲了浑身解数也未能如愿,便去后面的夜光峰上开辟了天珠洞,就近推算破禁方法。 前面进不来,他又想从后面顺着地脉水系遁进来,只是后面水系也有禁法,天玄老人把双剑置于潭水之中,使得金水相生,威力更大,他连续闯了三次差点被困在其中斩成数截。 天珠老人又经过一番呕心沥血的推算,终于想出一个方法,就是在地下另辟水峡,转移水源,从根源上断绝金水相生,于是引了温泉进入天珠洞,要一点一点泄掉天玄洞的水禁根本。 最终他其实是成功了的,只要他能多活几十年,就能进来了,怎奈人算不如天算,三百年前他被自己的两个徒弟联手偷袭,虽然靠着双珠将人赶走,却又被两人施法封禁在天珠洞的冰室之中。 又过了好些年,四首道人韩秋风跟五鬼道人高疏槐找到了天珠洞,住了进来,这两人精通鬼道法术,天珠老人只剩下元神,若是落入二人之手,必要被捉去当作材料炼成法宝,因此躲在后洞始终不敢出声,直到梁兴扬跟薛灵枫来了,天珠老人重夺了一具肉身,才有了翻盘的本钱! “玄天双珠是我的!玄天双剑也是我的!等我修成阴阳双身,使得日月双悬,双剑合璧,天下还有谁是我的对手?”天珠老人兴奋得几乎癫狂,忽然向梁兴扬把手一伸,“将玄阳宝珠交出来!” 梁兴扬望了望左手握着的宝珠,问:“我若将玄阳珠还给你,你能否放过我?” 天珠老人嘿嘿地笑:“当然!” “好吧,希望你能说话算话。”梁兴扬万般无奈地递还宝珠。 他个子矮,手斜向上举起,天珠老人掐诀召唤,玄阳珠在梁兴扬掌心颤了颤,没能飞起来。 天珠老人不满地哼了声,走过来伸手拿珠,就在他的手搭在玄阳珠上的刹那,梁兴扬的纯阳仙剑从口中飞出,电光闪耀,直射向天珠老人的脖颈咽喉。 天珠老人仿佛早就预料到了这一手,大量寒气在他面前汇聚,千亿颗极细的冰晶迅速凝结,它们出现在仙剑的剑锋周围,并且在眨眼之间急剧增加。 纯阳仙剑刺在玄气团中,先是仿佛刺入胶质之中,速度陡降,梁兴扬第二次注入真气,使得剑锋发亮放光,再次发力向前,却只前进了不到一寸,距离天珠老人的咽喉还有半尺远! 梁兴扬似乎也早就预料到了对方会挡住自己的仙剑,因此同时右手使出大光明指,指力隔空点出,戳向天珠老人胸腹之间的穴道。 嗤嗤声响,一道道指印戳在身上,这身体是薛灵枫的,天珠老人的元神只不过附在其中,还未经过养炼,形神之间交融甚弱,薛灵枫胸腹之间数道大穴全被点中,若是普通练武之人的点穴手法也还罢了,大光明指蕴含光明能量,专能克制一切冤魂邪祟,若是寻常厉鬼附体,只一指就能将其逼出来,梁兴扬在瞬息之间连点十三道大穴。 天珠老人感觉到身体僵硬,被点到的地方如被火烧,对他元神进行灼烤,让他十分难受。 而就在梁兴扬右手点穴的同时,左手也用光明印催动那颗玄阳珠,他把全身的真气全部灌注到珠子里面,宝珠大放光明,宛如正午时候的烈日骄阳,整个洞府被瞬间照亮,热浪也将空间完全充满,梁兴扬举着珠子怼向对方的脸。 天珠老人“浸泡”在光热之中,宛如置身滚沸的油锅被热油烹炸。 “啊——”天珠老人发出一声不敢得怒吼,被已经成了光人的薛灵枫身体给排斥出来! 终于出来了! 梁兴扬左手擎着玄阳珠向前逼迫,天珠老人感觉自己的魂体要熔化蒸发了,他下意识地把双臂遮在脸前向后退去,连退数丈,后面就是潭边。 此时玄阳珠发出来的光热充满整个洞穴,他宛如一只被烈日暴晒的厉鬼,无处躲藏! 他急忙掐诀施法召唤玄阴珠,玄阴珠在薛灵枫的手里,受到催动,只颤抖了两下,没有飞起来。 天珠老人元神守尸三百载,精元几乎丧尽,先前之所以能够使用玄阴珠是因为占据了薛灵枫的身体,可以调动她体内的精气,如今离开了薛灵枫的身体,再无精气可用,那玄阴珠就不听他使唤了。 他唤不来玄阴珠,魂体在玄阳珠的光热“浸泡”之下,堪堪消融,万般无奈之下,转身跳进寒潭,钻进了潭水之中。 天珠老人知道玄天双剑就在潭中,也知道这金水相生的禁法就是用来对付他的,他是万般不想下来的,只是不下来就要被太阳神焰烘烤得魂飞魄散,下来了还有一线生机! 他元神一入潭中,禁制立被触动,虽然过去了五百多年,禁制威力已经大不如前,可双剑已经通灵,自动吸收水脉地气,比之当年越发地凌厉,双剑一青一白好似游龙般双向夹击“猎物”,将半潭清水映照得光怪陆离。 天珠老人立即使出本门的炼剑手诀跟双剑发生感应,要将双剑收取,这玄天双剑比双珠更加厉害,若能收得了,杀人只要一念之间! 028 玄穹仙府 潭中双剑是天玄老人专门留下来阻止天珠老人从后门侵入的,自他坐化以后,两百年间里,天珠老人数次试图从水道、地脉,甚至还想直接攻破岩石土层硬闯进来,都被双剑逼退,有几次还差点被金水相生禁法困住,几乎被双剑绞死。 如今他失去了肉身,精气丧尽,只剩下衰败的元神,当年收不了双剑,到了这步田地就更不行了。他期待的是三百年过去,上面的禁制已经失效,这潭中阵法威力也会减弱,他或许可以收剑反击。 然而其他处的禁制虽然失效,潭中阵法却威力依旧,他才一下来,双剑一左一右双双“游”至,剑上各自射出一道剑虹,青白两道光芒交叉射穿了天珠老人的魂体,只这一下,天珠老人连叫也未叫出声来便被剑虹绞成碎片,彻底魂消魄散! 梁兴扬走到潭边往下看,满眼都是波动的清白光气,最深处隐约可见两条“龙形生物”缓缓游动。 金水禁制渐渐归于平静,天珠老人显然是已经死透了。 他转回身查看薛灵枫,她被天珠老人元神夺舍附体,抽取她的精神元气施展法术,催动那枚玄阴珠,如今已经筋疲力尽,好在天珠老人要用她的身体修炼“阴阳双身”,并没有造成什么破坏性的伤害。 不多时,薛灵枫幽幽醒转,艰难地坐起身,被附体之后的事情,她并非全然无知,可也不是全都能记得,记忆很模糊,宛如隔世的感觉,梁兴扬把经过讲了一遍,她就全都知晓:“你又救了我一命!” 梁兴扬笑笑,指了指墙上的三十六幅白玉浮雕壁画:“我正在研究怎么打开这里的门户。” 菜根他们还在河滩上,虽然有灵雾障罩着,难免有调皮的跑出去,发生意外,而且他离开时间也很久了,得尽快赶回去。 他在《玄穹真经》上找到了关于这些浮雕壁画的信息,壁画是天玄老人留下的,内含许多奥妙,其中之一就是开启仙府大门的开关。 秘籍上载有“玄穹天罡三十六诀”,每一诀对应一幅壁画,梁兴扬将三十六诀全部记在心中,放下秘籍,手掐灵诀注入真气,再对准一幅壁画射出去。 壁画由整块的明光玉雕刻而成,本就放光,受到灵诀催动立即大放光明,然后整体向外凸出,余下三十五块玉版壁画也是如此,相继放光突出,当最后一块玉版出来以后,前方紧闭的洞穴大门终于轰隆隆震动着左右分开! 这仙府的门户极大,洞口有十几米高,人站在洞口显得十分渺小,外面上方是蔚蓝的天空,下方是翻滚的云海,夕阳的光芒从西侧斜射过来,将云海染成橘黄。 这里是飞霄峰顶,玉霄山脉北半段的最高峰! 梁兴扬让薛灵枫在洞中休息,他御剑向下投入云海,返回之前遇到三爪贼鹰的河滩,收了灵雾障,把孩子们叫到一起点数,好在一个不缺,于是又鼓起狂风把孩子们都卷起来,返还飞霄峰。 先把人送回来,他又下山,捉了两头野鹿,在涧水里洗剥干净,用火烤得了带回玄穹洞。 薛灵枫看他本身就是个小孩子,还要照顾这么多年纪差不多大的小孩,都惊呆了,梁兴扬一边把肉分给大家吃一边大致讲述了这些孩子的来历,薛灵枫听完愤恨不已:“这些邪教的人都该死!坤元六州本来好好的,都是那些可恨的白骨教徒蛊惑人们造反!等我将来学成剑术,回去必要把他们全部斩尽杀绝!” 两个人都是深受邪教之害,梁兴扬的母亲被邪教洗脑,坑家败业,最后凄惨而死,薛灵枫的父母双亲,家人亲属全部死于白骨教教徒之手,他父亲作为巡抚,更是活活被火烧死。 薛灵枫一边吃着鹿肉一边憧憬未来:“将来我若能真的拜入那位尚仙姑的门下,入了白阳派学习剑术,成就以后,咱们两人联手,把这两个邪教都灭了!到时候我也炼一口飞剑,也能跟你并肩作战,不会像这次一样,丝毫帮不上忙,连吃饭饮水都要你来操持。” 她自觉欠梁兴扬太多,年纪又打了好几岁,吃完烤肉,主动收拾垃圾,帮忙照看那些孩子们洗手洗脸,尽可能多做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 第二日,梁兴扬开始教孩子们道法。 他要带这些小孩子去永宁州,是想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如今有了这处仙府,已经可以立足存身了,就不再着急赶路。 他先把《清静经》教孩子们背了,逐字逐句地讲解其中的意涵,教他们收心遣欲,其中菜根傻乎乎的,话都说不明白,自然是学不会了,薛灵枫作为“旁听生”学的极为认真,她对于仙法是如饥似渴,梁兴扬说的每句话每个字她都努力地印在脑子里,然后就开始实践,竟然只用了半天功夫就进入了状态! 这让梁兴扬很是意外,她身负血海深仇,通常情况下,对于仇恨必然念念不忘,静下来以后,脑子里会自然地浮现出父母惨死,艰苦逃亡,以及炼成仙法以后回去杀进仇人,快意报复的景象,可是她竟然能够将这些全部安置,径入清静自然之境,一者悟性高,能够领悟经文深意,二者根骨好,可以很容易地进入领悟得境地,就从这一点,足以称赞一句修道奇才了! 薛灵枫被他夸奖以后,还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我从小跟我爹在军营里长大,也读书写字,教我的军官和先生没少夸我,我过去也很得意,觉得自己文武双全,便是京城里的那些公主也不配跟我相提并论。直到灾难降临,我才发现,过去那些都是蜗牛壳上的雕花手艺,中看不中用。” 她看着梁兴扬,犹豫着说:“我寻思,如果尚仙姑不来,或者那个道姑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当初故意指引我去妖道那里自投罗网……我就想拜入你的门下算了!我虽然年纪比你大,可你道术高强,是仙人一流,我愿意给你磕头拜师……” 梁兴扬苦笑着赶紧摆手:“不行不行,我是男的,你是女的,男女生理构造不同,修炼起来下手方法全然不同,据说是男人炼精伏白虎,女人炼血斩赤龙,我只会男人的修法,不会女人的修法。” 薛灵枫听完大失所望,看梁兴扬的神情不像是故意推脱,只能叹气。 梁兴扬见状又安慰她:“我这一门仙法讲求性命双修,命功虽然男女有别,性功却是两者共通,我可以教你炼己的功夫,将来你不管修炼那一门功法都有益处。” 此时的薛灵枫还不太能够理解性命的区别,不过她是有法即学,不禁每天跟梁兴扬练习收心遣欲之法,还把那部《玄穹真经》拿过去不断翻看。 《玄穹真经》里面就没有修心炼性的功夫,从炼气开始,经筑基、紫府,烧炼金丹,再去孕丹成婴,一路直修过去,另有许多配套的法术,以及炼丹、炼剑之法。 029 玄天双剑 玄天双剑和玄天双珠都是前古奇珍,古仙人遗宝,威力巨大,妙用无穷。也正因为这样,已经通灵的双剑潜在潭底难以收取,谁下去谁死,梁兴扬用意识稍稍触探,引发仙剑反击,差点伤了元神。 他在通读《玄穹真经》之后,仔细研究了半日,最终定下一套取剑方案:先炼珠,再取剑! 玄阴珠早被薛灵枫炼过,互相通了神气,也正是这样,才被天珠老人乘虚而入,轻易夺舍。 梁兴扬跟薛灵枫按照秘籍上的功法,各自祭炼宝珠,梁兴扬自不必说,根基扎得极稳,薛灵枫根骨悟性俱是上承,从小修炼内功的底子,落到韩秋风手里以后,被内服外用大补了半个多月,后面又吃了三枚寒冰玉石,精气已经超过许多入门良久的修行人,得到悉心指点之后,进境飞快。 凭借这些基础,短短百日功夫,她就成功完成了练气期的修炼,进入了筑基期,除了修炼玄穹神功,梁兴扬又教给她《清静经》《坐忘经》《谷神经》,她也是性命双修,练出真元,先将那颗玄阴珠炼得运用如意,再跟梁兴扬一起取剑。 为了收取双剑,梁兴扬策划良久,这百十天来,解析秘籍上的炼剑之法,制订了解决之道。 他跟薛灵枫盘膝相对坐在潭边,一东一西,玄天双剑,一雌一雄,法象乾天坤地,应在太阳、太阴,他在东方,东方属木应在少阳,薛灵枫在西方,西方属金,应在少阴,由他先施法,放出纯阳仙剑进入池中,去撩拨勾动双剑。 纯阳剑化作一道闪电射入水下,才一入水立即触发禁制,下方青剑抬头,射出一道剑虹,只一下,纯阳仙剑就断成了两截,耀眼的闪电从中央裂开! “不愧是前古奇珍,果然厉害!”梁兴扬心中惊叹,不过这也是在他事先的预料之内,他目前还没有彻底完成筑基,纯阳仙剑品阶较低,斗不过这种千古神剑也属于正常。 纯阳剑本体是一股剑炁,与主人精气相连,随着不断使用和主人的成长而成长,这下被斩断,虽然折了许多锐气,可并没有废掉,动念之间,分化成两口,继续向下攻去。 玄天双剑再次双双射出青白剑虹,纯阳剑二次被斩断,成了四截!梁兴扬再喷吐真气,掐诀令其变成四口飞剑,盘旋着再度向下。 双剑终于被彻底激怒,他们犹如神龙出洞般从黑压压的潭底游了出来,追着纯阳剑要把它彻底消灭! 纯阳剑每段一次都要损折锐气,短得次数多了,会越来越钝,最后反过来影响道心,梁兴扬赶忙操控飞剑离开。 他这飞剑进来容易,想要出去时候,潭中禁制依然发动,水面上宛如有一层透明的薄膜,纯阳仙剑飞起来时,整个水面被揪起来,剑锋顶着窜起三丈多高,依旧被水面兜住无法离开,下方涌起一颗颗龙眼大的气泡,尽是仙法形成的癸水神雷,少说也有千余颗,这下要被炸到,梁兴扬辛苦炼成的纯阳仙剑,非得彻底烟消云散不可! 梁兴扬找准时机,在水面被“揪起来”的刹那间祭起了玄阳宝珠。 宝珠飞到水潭上空,放出浓郁的金光和酷热,那是南方离火之精生发出来的太阳神焰,真火一出,水面那层“薄膜”立被融化,水中的癸水神雷也在神焰的烧灼之下支离破碎,化作大量水汽白雾向上蒸腾。 纯阳仙剑脱困而出,被梁兴扬收回体内,潭中的禁制阵法受到攻击,立即开始酝酿更大规模的反击,大量的气泡咕嘟嘟从下面涌上来,整个水潭都仿佛沸腾了,那玄天双剑更是不依不饶,率先飞出水潭,要对着梁兴扬飞来,双剑并行,要给他来个剑虹枭首! 梁兴扬举起事先准备好的古木剑符,催动起来,喷出一道青色光柱,向前将青剑罩住。 与此同时,潭水那边的薛灵枫手里也拿着一枚铁制的剑符,喷出一道白色光柱,将白剑罩住,再催动那没玄阴珠,喷洒出大量皎洁的白光撒入池中,宛如十五的月光,每洒出一层,水面就消停一些,宝珠轮转,白光撒盐一般层层落下,即将喷发的潭水迅速回落,水中的气泡也重新融入水中消失…… 玄天双剑感觉到不好,金木剑符是《玄穹真经》中留下来专门用来收剑的,只是他们感觉到执符的人道行太差,法力太低,根本不配使用它们,因此不服,后方潭水禁制被安抚回落,金水要被割裂,双剑立即掉头,想要退回到水中。 梁兴扬跟薛灵枫同时催动玄天双珠,拦住它们的去路,一个放出太阳神焰,一个放出月华神光,以他二人的功力,靠双珠本来抵挡不住双剑,因双剑同时受剑符克制,才堪堪挡住,双剑回不到潭中,在空中乱飞,两人执符施法,拼命收剑,只是宛如用细绳拽了两只在狂风中乱舞乱撞的大风筝,非但无法收到手,还随时有断线的危险。 梁兴扬都感觉自己有些控制不住剑符,他偷眼看向薛灵枫,见她双臂不住颤抖,满脸通红,身体摇摇欲倒,兀自紧咬牙关,使出了浑身力气,暗自赞其坚强,心知再继续下去,肯定要功亏一篑,双剑已经通灵,若是重新回到潭中还好,以后再想办法收取,若是直接破山飞走,那可就天大地大任其远游,日后基本上没有再遇到的机会了。 《玄穹真经》上的手段都用尽了,本来天玄老人没有预料到他们能够拥有玄天双珠,设计的方法更为复杂,前提是收剑的人已经修成金丹。 梁兴扬都还没有结丹,以他目前的水平,除非是天玄老人再世也难收取。 好在梁兴扬还有《纯阳剑经》。 吕祖的《纯阳剑经》炼剑手段跟这世界里的完全不同,可以说是两个路子,这世界上无论是《玄穹真经》所载,还是白阳派的修法,都是要先找到一把上好的宝剑,进行一番诸如刻符印箓药洗烹炼之后,再对着宝剑吞吸吐纳,与之神气相连,日夜祭炼温养,相互之间产生感应。 通常用这种方法炼成的飞剑都无法收入体内,只能放在剑鞘或者剑匣中随身带着,除非到了金丹级别,再花费极大的苦功对飞剑进行“炼形炼质”,至少反复三次以上,才能将其与丹气相合,收入体内。 030 纯阳炼剑 吕祖《纯阳剑经》上的炼剑方法,并不需要找一把实剑,先炼剑丸,再吸收剑气到体内,最后在体内将这些剑气合炼成仙剑。 纯阳炼剑,从无形到有形,玄穹炼剑,从有形道无形,各有优缺点,说不好哪个更高明,到最后也是殊途同归。只是纯阳剑道入门的门槛比较高,需要炼己成功,绝大多数人都过不了这一关,而一旦成功,无形剑气在身体里面随心而动,用来护身应劫,万邪难侵。 梁兴扬再次放出纯阳飞剑,那玄天青阳剑想要再度发威将其斩断,怎奈被剑符拘束,又有玄阳珠镇压,震颤着未能成功,纯阳剑却骤然散做一团乳白色的剑气,飞过去包裹在玄天剑表面。 梁兴扬盘膝坐在地上,掐着剑诀连喷真气,用出了纯阳炼剑法门! 要祭炼纯阳仙剑,先要采集五金八石,匹配停当,收入鼎炉,炼成一颗五金剑丸,再从剑丸上面抽取剑气,再把剑气合成剑体。这玄天宝剑是古仙人花费无数心里练得现成仙剑,比剑丸还要干净纯粹,用料为西方太乙金精,内涵庚辛二气,又被古仙人以自身精气养炼,还丹点化……梁兴扬拿它当成剑丸,直接从它身上抽取剑气。 若是寻常时候,他断不能成功,还要被玄天宝剑斩成十七八截。 可是这时,玄天宝剑被剑符、玄珠控住,只能小幅度地挣扎,梁兴扬使出纯阳炼剑之法,先把仙剑飞去散成纯阳剑气将玄天宝剑罩住,再设法汲取精华,开始的时候,玄天宝剑奋力挣扎,剑上虹光闪耀,青芒耀眼,先要冲过来砍死梁兴扬,无法如愿之后,又要破空飞去,梁兴扬把全部的真气都发出来,灌注到纯阳剑气之中,再通过剑气向外强行抽取精华…… 双方僵持了顿饭工夫,纯阳剑气终于抽出来一股纯正的太白金精元气,这可比梁兴扬当初用的五金精英强得太多,乳白色的剑气立时变得浓郁了许多,玄天宝剑的青光却黯淡了不少。 梁兴扬继续施法,过了会,又抽取出来一股元气,另一边的薛灵枫却坚持不住了。 她那把玄天月华剑感受到同伴遇到危险,不断要冲过来支援,薛灵枫只学了三个月的道,刚刚迈入筑基期,把全部的真气都拿出来催动剑符跟玄阴珠,拼死将仙剑留住,到了这会,仙剑不断发威,她却已经筋疲力竭,体力透支,可还是咬紧牙关,拼命支持,因事前梁兴扬说过,双剑凌厉,两人必须配合默契,一人制住一把,不然的话,双剑合璧,势不可挡,两人都要被斩成碎块。 梁兴扬也注意到她现在的情况,自己那把玄天青阳剑已经折了锐气,便把纯阳仙剑召唤回来,按照《玄穹真经》上介绍的收剑之法,持符掐诀,连吐真气,将剑逐渐收到面前,用手抓住,再咬破指尖,弹了三点血在剑脊上,左手连续掐诀,接连在剑脊上点了九下,那剑放才驯服,在他手上安稳下来。 有了这把剑在手,就能挡住另一把,玄天月华剑刺过来时,他持剑抵挡,双剑相碰,叮当做声,双剑震颤,发出龙吟之响。 梁兴扬大声指点薛灵枫快些收剑,薛灵枫强撑着打点起精神操纵剑符,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有惊无险地将白剑也给收了。 薛灵枫几乎瘫软在地上,可是眼睛里是有光的,她从小习武,爱好宝马神兵,攥着玄天宝剑,越看越爱:“有了它,以后我就能斩尽白骨教的妖人了!” 梁兴扬也很开心,不过跟薛灵枫开心的点不一样。 玄天青阳剑确实是柄盖世神兵,可跟他的炼剑理念不同,纯阳剑道是由内而为,由无形向有形,仙剑初始就跟自己元气相融,随着自己功力的提升,仙剑也跟着成长,越来越强,剑锋越磨越利,最后几乎成为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不论体内体外,动念既至,千变万化,随心所欲。 青阳剑再强,也还是外物,就算将来将其炼形炼质,从无形化有形收入体内,也不如纯阳仙剑那般好用。而梁兴扬开心的点是,他可以把青阳剑当成一枚剑丸那样,抽取剑气,增强纯阳剑。 接下来的日子,薛灵枫用玄穹剑诀祭炼那口玄天月华剑,对着仙剑吐纳用神,使自身真气逐渐与剑产生连接,最后心息相依,气脉相连。梁兴扬则用纯阳剑诀,放出飞剑把青阳剑裹住,不断抽取剑气。 与他们一起的,还有三十七个孩子,梁兴扬也教授他们收心遣欲之法。 这些小孩子,摆脱了刚被救出来时候的惊慌无助,跟梁兴扬混熟了,开始“赛脸”。 他们性情不一,有的胆小懦弱,被说几句就哭了;有的顽皮难驯,甚至趴在地上打滚撒泼,让梁兴扬砍死他们;有的自作聪明,故意跟薛灵枫献殷勤,姐姐长姐姐短,试图孤立梁兴扬;还有的认准了梁兴扬是绑架他们的坏人,夜夜祈祷金灯教的上师们能来救他们脱离苦海…… 梁兴扬逼着他们背下《清静经》,再详加讲解,最终能够学明白的,只有五个人,梁兴扬单独传授他们五个《坐忘经》,他们虽然能够流利地背诵,也能说出经文意思,可是坐不到,一个个跟活猴似的,坐一会就想动,即使身体不动,也在胡思乱想,妄念纷飞,要么就昏昏欲睡。 最终,梁兴扬判定,只有两个能够达到标准,余下的都不是可以修仙的材料。 两个合格的,其中一个就是菜根。 菜根从小被梁兴扬照顾,心中最相信亲近的人,不是那个没人性的爹和信教信傻了的娘,而是梁兴扬这个哥哥。梁兴扬也不能总带着他,小时候也教过他一些坐忘之法,他不懂,但是哥哥说的每句话,他都会努力去做,他渴望在哥哥面前做个乖孩子,可以让哥哥多跟自己亲近,多陪陪自己。 因此他也算是有点底子,心思性情又极专一,因此是所有孩子里面修炼得最好的。 心性修炼这事,是真的看人,有的人一辈子也做不到,有的人一念之间就做到了。 梁兴扬把寒冰玉实给他吃了一颗,菜根得气也快,前后总共用了将近半年的时间,也通过了练气期,进入了开关展窍的筑基阶段。 薛灵枫很可怜菜根,平时特别照顾他,每天把他抱在怀里喂他吃饭,给他洗手洗脚,如同亲姐姐一般,还提到他的名字:“菜根也满三周岁了,总菜根菜根地叫,让外人听见了,没有来地轻贱他,得给他起个正经的大名了。” 031 万劫不复尚琼华 梁兴扬说:“菜根这个名字还是我给他起的,我们那曾经有位还初道人,写了本书叫《菜根谭》,我很喜欢看,就管他叫菜根了。” “哦?那这位定然是位道法高强的仙人了,《菜根谭》竟是修仙真经。”薛灵枫惭愧地说,“是我鲁莽了,以仙人经书名字做名,再好不过,自是无人敢轻贱。” 梁兴扬笑着摇头:“没有,那位还初道人毫无法力,只是一位民间的智者,写的书也不是什么修真秘籍,是他搜集来的许多箴言警语。” “哦?我真的好奇,是什么箴言警语能得到天宝你这么高的赞扬。” 梁兴扬便背了一句:“拨开世上尘氛,胸中自无火炎冰兢;消却心中鄙吝,眼前时有月到风来。” “嗯……有点意思。”薛灵枫咂摸着,问,“还有吗?” “纷扰固溺志之场,而枯寂亦槁心之地。故当栖心元默,以宁吾真体。亦当适志恬愉,以养吾圆机。” “这个好啊。”薛灵枫赞道,“确是动静结合,遂行阴阳之道。” 梁兴扬又念了几句,薛灵枫接连带点头夸赞,她是文武双全,用心记忆之下,梁兴扬说了一遍,她便能复述,品评了一阵,又说回起名字上来:“虽如此,我还是觉得菜根该有个大名。” 梁兴扬点头:“想必你已经想好了吗,快说说看。” “她以后是随你姓?还是随你们母亲姓?” “他是我弟弟,自然是随我姓。” “嗯,那他的名字也要从你这里来,你叫天宝,古语有云‘物华天宝,人杰地灵’,你叫天宝,他该当叫人杰,只是他日后必定要跟你修仙的,人中豪杰,格局低了,地灵、地宝又不像话,不如就叫灵宝吧。大名梁灵宝,小名还叫菜根。” “很好。”梁兴扬逗着弟弟,“以后你就叫灵宝了,还不快谢谢你灵枫姐姐。” 小孩子翻着大眼睛看了一眼薛灵枫,又转回来,继续玩手里的一块石头,一言不发。 他只跟梁兴扬说话,极少跟别人交流,哪怕有什么需求而哥哥又不在,他也硬憋着,决不向其他人求助,更别说致谢了,连一个字都不想说。 薛灵枫摸他的头,欢喜地笑道:“菜根没有反对,嗯,灵宝没有反对,那就这么定了!” 除了菜根灵宝,还有一个叫李棠的,也勉强做到了收心和炼气,而他之所以能做到,除了天分和悟性,还因为他是个虔诚的金灯教信徒。 他跟随父母信奉金灯教,幼小的心里中充满了对光明的向往,把金灯三经一赞奉为圭臬,真正地按照经中所说的去实修实干。 金灯教在信徒中广为流传的三经主要讲教义教法,也有一些修行功法,比如观想金灯存在于心口,烛照全身,自内而外,状若琉璃,久而久之,遇到任何烦恼不快、幻想噩梦等等,只要一念之间,心头发光发火,烧遍全身,就能去除一切暗黑梦魇。 有了这个底子,他再修炼《清静经》和《坐忘经》就能很快澄净心神,达到了入门要求,梁兴扬才单独教他炼气扎根的功夫。 他们这一群小孩子在玄穹洞中常住下来,每天想修炼的就跟着修炼,不愿意的梁兴扬也不强求,只要不打扰别人,可以随便玩去。 这日,梁兴扬正在炼剑,忽然外面飞来一道火红色的剑光,速度奇快,自西向东直射过来,在山头上方画了个大弧线,最后飞降到洞口。 剑光散去,现出一个道姑,看上去三十多岁年纪,身穿白底红线绣成凤纹的大氅仙衣,头带三叉朝阳冠,眼角眉梢斜飞入鬓,手持拂尘,二目如电,周身带着极不好惹的气质大步流星走进洞来。 “师父!”薛灵枫见了,惊喜交加,快步过去跪下磕头,这就是当初救了她,并指点她来寻找仙缘的那个道姑,正是白阳派的长老,绰号万劫不复的尚琼华。 尚琼华当初并没有真正收下薛灵枫,不过对她极是喜爱,已经打定主意办完事情就回来收她入门,看她修真非但已经入门,还已经完成炼气,进入了筑基阶段,脸上露出笑容:“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不但找到了这座天玄老人的洞府,还仅靠自学就已经入了仙门!” 薛灵枫赶忙说:“这并非是我优秀,全靠天宝指点之功。” 她给尚琼华介绍梁兴扬,尚琼华眼神挑剔地看向梁兴扬,带着三分不满,在她心中,薛灵枫的仙根玉质,也只有白阳派的功法才配得上这样的良才美质,入门扎根时候最为重要,若是被旁门左道的人引入歧途,筑歪了地基,可是会影响日后成就的。 “你……也是修行中人?你是何门何派?师父是谁?修炼的是什么功法?” 梁兴扬看她是正派剑仙,又是薛灵枫的师父,便态度平和一一作答,又把《清静经》和《坐忘经》说了,尚琼华听完以后眼中露出惊讶之色,点点头,嘱咐薛灵枫:“倒也不算旁门左道,只是你须要记得,只修性,不修命,万劫阴灵难入圣。你修这些,是有益无害,却也算不得真功夫,罢了,等回山以后我再仔细给你讲解。” 薛灵枫夹在中间很是尴尬,前些日子,她曾经提起过,要梁兴扬跟他拜师,一起进入白阳派修道,梁兴扬却不愿意,他自有天元、地元、人元三元丹法,未来还有天心雷法可以修行,不需要再去学别人的,拜师之后,若是跟自己所修的道路不同,反而相互妨碍。 他所缺的,是这个世界上的各种应用法术,如今已经得了不少,前有金灯教的《普照经》,后又得到了《玄穹真经》,若能都修炼成功,已经足以趋吉避凶,护身避劫了。 薛灵枫讲述自己被梁兴扬两次救命的经过,尚琼华听完又把眉梢挑起:“太阴教的四首、五鬼两个贱奴才!听了我的名号还敢打你的注意,真的是该千刀万剐!就这么死了真的是便宜他们了!不过,我明明指的是这座飞霄峰,你怎么跑去夜光峰了?” “啊?”薛灵枫愣了,“您指的就是夜光峰啊,说的也是那里……” 032 剑炼废了 尚琼华当初斩了追杀薛灵枫的白骨教徒,指点方向让她来寻找仙缘,确实指的是飞霄峰,只是由于角度的缘故,飞霄峰跟夜光峰都在这个方向。 这种人迹罕至的山峰名字只在少数人中流传,在不同人群之中还有不同的教法,下面又没有刻着山名的界碑,因此尚琼华并没有说山峰名字,只做了些“山峰在云层之上”的描述,让她看到就上山。 在薛灵枫心中,既然是让自己来寻找仙缘,那肯定是座仙山,上半截冰雪覆盖晶莹剔透,还能在天暗时候放光的夜光峰很明显更符合仙山的形象,因此在最先看到夜光峰之后,先入为主地把那里当成是寻找仙缘之地,结果误入天珠洞,落入两个妖道之手。 不过若非如此,她也到不了这飞霄峰上的玄穹洞了,当年天玄老人弥留之际逼走天珠老人,再施法将洞门封闭,五百年来,知道这里的大有人在,有不少想来寻仙缘的,只是没有一个能够打开洞门进来,因为天玄老人的设计,洞门封闭之后,只能从后面水道进来,这就没有任何人能够知晓了。 尚琼华让薛灵枫来碰碰运气,薛灵枫错上了夜光峰,却是歪打正着,最终得到了这段仙缘。 薛灵枫把自己的玄天月华剑和玄阴珠给尚琼华看,尚琼华又问另外一剑一珠,当得知在梁兴扬手里更是不满:“双剑双珠都是合璧之后才能发挥出完全的威力,这样分拆,全都落了下乘!”她让梁兴扬把珠剑拿出来,“你们两个,一人得剑,一人得珠,才是两相得益。” 梁兴扬就把玄天青阳剑和玄阳珠都拿出来:“你们挑吧,挑剩下的给我。” 尚琼华看着那剑,眼珠子都瞪圆了,用手指着,指尖都打颤了:“这是天玄老人留下来的仙剑??” 原本玄天双剑,青阳月华,俱是一般长短,锋利光芒皆不分上下,如今月华剑神彩依旧,青阳剑却大变了模样,不但原有的青光全部丧失,连剑体也短了三分之一还多,成了把短剑! 尚琼华拿起青阳剑,随手挥了两下,剑上也还能舞出剑虹,只是光芒远不如过去强盛,仅有寸许宽,丈许长。她再照样挥舞月华剑,霎时间白光耀眼,照满仙府,剑虹又巴长宽,三四丈长! “这剑怎么变成这个鬼样子了?!”尚琼华嗓音都哑了,几乎是嘶吼出来。 梁兴扬看她这个样子,嘴角微扬,简单地三言两语,把自己的炼剑路数说了。 尚琼华两手握剑,一长一短,左看右看,怒火猛涨,几乎抓狂,恨不能当场把眼前这个臭小孩砍成十七八块!真的是屁都不懂的熊孩子,把好好的前古神兵给搞成这个样子! 她恨恨地把月华剑还给薛灵枫,把青阳剑摔在地上:“暴殄天物!暴殄天物!你知不知道,这玄天双剑是前古奇珍?连我的真棘神剑与之相比也要略逊一筹,本门以剑术闻名于天下,也只有白阳神剑能够与之媲美,而白阳剑只有一口,玄天剑若是能够合璧,白阳神剑也要避其锋芒!这样的绝世神兵,就被你给毁了!玄天双剑,再也不能合璧!你们九龙宫的人就都是这样自傲自大!练什么狗屁剑气,既然能自炼剑气,又何必来糟蹋这绝世神剑!” 她脾气本来就不好,这会发起怒来,洞内一片肃杀,那些小孩子都跟鹌鹑一样,小心翼翼地堆在墙角,只有梁灵宝,看到这个女人凶自家哥哥,十分不满,走到哥哥身前将其护主,昂起头,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十分严肃地看着尚琼华。 一个九岁大的梁兴扬就让尚琼华咬牙切齿,这会又来了个更小的,看上去更熊,尚琼华气得要死。 “灵枫!我们走!”尚琼华大声说。 “师父?”尚琼华来得突然,又这样急着要走,一切都没来得及准备,甚至没有告别的时间,她看着梁兴扬,还有那些小孩子,忍不住央求,“师父,天宝修炼也很有天赋的,根骨比我更好,他不是九龙宫的弟子,是自学的,还有灵宝也很好,要不把他们也带回白阳派……” “他说他不是九龙宫的?”尚琼华质问薛灵枫,得到准确的答复之后,又把梁兴扬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次,“你的炼剑手法分明就是九龙宫的,欺负我徒弟不懂?我看你不像是个真正的小孩子,倒像是某个老怪物夺舍来的,八成就是九龙宫的老东西!看你救过我弟子两次的份上,我也不管你有什么图谋,只是日后真的要做出对我徒弟不利的事情,须教你知道我这‘万劫不复’四字凶号的分量!” 她说完,拉着薛灵枫就往外走。 梁兴扬紧跟了几步:“你们要剑还是要珠啊?” 尚琼华走到洞口,听他这么问,想起那被炼废了的玄天青阳剑,气得又想砍人,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千责万骂最后到嘴边只剩下一声要喷出火来的“哼”,她将袍袖一卷,周身涌出红色的剑光,裹住自己和薛灵枫,向前冲破涌起的云海,瞬息不见! “火气这么大,还修仙呢,真配不上这么高的法力!”梁兴扬吐槽了句,把青阳剑捡起来,看着偌大的洞窟,突然感觉有些空落落的,他觉得这种感觉不好,这是心性上有了缺陷,不够圆满,索性把大门关闭,进了内洞室闭关修炼。 玄穹仙府的大门一旦关闭,只有修炼过《玄穹真经》的人才能打开,在里面修炼相当地安静踏实。 不过这种清静不是什么人都喜欢的,只有修心炼己有一定成就的人才能享受这种清福,普通人只会感觉闹心,这里除了他和灵宝,还有三十多个普通孩子,总共就那么大的地方,他们互相聊天、打闹、追逐,做各种他们能想到的游戏,充满了活泼的童趣,叽叽喳喳,好像几百只鸟在吵! 洞门不能总关,梁兴扬每隔三日要出去觅食,还要处理他们的排泄物,久而久之,他也腻了。 这些孩子都不是修仙的材料,强拘着他们在这里,跟坐牢似的,自以为是在养着他们保护他们,他们却认为自己是在绑架!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孩子们的不满与日俱增,渐渐地积攒成了怨气,甚至有几个起刺的在编排,说梁兴扬就是金灯教中说的黑暗魔鬼化身,从光明之中抢走他们的羔羊,奴役他们,把他们养大,将来再吃掉他们,越来越多的小孩子深信不疑。 梁兴扬跟他们说过金灯教把小孩变羊,然后祭祀吃掉的事,他们也都是经历过被变成羊的,只是仍然不能完全分辨其中的好坏。 有不止一个孩子认为,他们被上师变成羔羊,是献给光明的,跟那些祭祀宰杀的羔羊不是一类,金灯上师光明仁慈,只用动物宰杀祭祀,祭祀完了给信徒们食用,而他们虽然也变成羊,是充当祥瑞的,类似于吉祥物一样的存在,通过上师法力加持,可以直接投入光明,进入极乐世界的! 他们在被送去变成羊的前一天晚上,父母们还跟他们约定,等他们以羊身进入极乐世界,燃灯成神,拥有了光明法身之后,再回来接引自己,现在却全被梁兴扬这个魔鬼的化身给搅合了,而梁兴扬这个魔鬼才是真正要吃掉他们的人。 他们通过脑补,自动给金灯教的教义和作为打上了补丁,做出了完美的解释…… 033 白骨神魔 神驰飞霄心收日升日落,身在玄穹坐忘云卷云舒! 转眼之间,梁兴扬从到玄穹洞以来已经一年有余,那把玄天青阳剑,被他分按四时八节七十二候,每日子午卯酉四正时,行遍周天火候,彻底祭炼消失,完全被吸收炼化到纯阳仙剑之中。 他自身的道行,也筑基圆满,筑基修命,炼己修性,炼己筑基全部完成,开始进入结丹期。 《玄穹真经》上面没有炼己修性的内容,从最初的炼气开始,经筑基期进入紫府期。 双方修法不同,丹道的结丹期分为三个阶段,安炉、立鼎、产药。 炉者为偃月炉,在下丹田,肚脐向后连线的中点虚空处,前、后、左、右各有四窍,下面以心神起火,上面以肺鼓动送风,每一息都直入炉中,风火齐动,将炉温热逐渐炼成。 到了这个阶段,法力比先前有了质的飞跃,纯阳仙剑也不再藏于肺窍,而是下降到炉中,借着炉火时时锻炼温阳,剑气越发锋利,与人的神气也更能相融。 修到此处,他决定下山了。 实在是洞里的熊孩子们越发地无法无天,在这高山古洞之中,再也待不下去了! 诚然,梁兴扬可以有一百种方法教训他们,惩罚他们,让他们乖乖听话,但是梁兴扬不打算那么做,他们都不是修仙的材料,入不了仙门,不适合修仙,强扭的瓜不甜,梁兴扬准备按照原来的计划,把他们送到永宁州去寻找人家收养。 灵宝如今筑基也有了些功底,可以帮他寻找材料,祭炼纯阳仙剑了。 这一日,梁兴扬封锁了洞府,带着这些孩子们下了飞霄峰,向西飞行。 如今他道力高涨,修炼《玄穹真经》颇有成就,不再鼓荡狂风吹着三十多个孩子赶路,而是直接用起了玄穹遁法。这么遁法是天玄老人的师父玄穹真人所创,以天道丈量地道,按照九天缠度给大地打格,然后再借助金木水火土五行之力,上应日月六星神光加持前行,法力越高,飞行越快,神妙非常。 梁兴扬只把袍袖一挥,平地升起一片淡淡的苍蓝色遁光,将自己和孩子们全都托起,直接破空而去,速度虽然没法跟御剑相比,可比驾风御气方便得多了。 他飞过起伏不平的山峦河涧,看准了某处峡谷风水地貌不错,便降落下去,寻找五金八石。 五金者,黄金、白银、赤铜、青铅、黑铁。八石者,朱砂、雄黄、雌黄、硫磺、云母、空青、戎盐、硝石,都是矿物,成色品相上各有差别。 梁兴扬在山谷里找到了材料,采集之后,就地起炉,进行初步的烧炼,数日之后,又在另一处山谷里面寻找…… 那三十六个孩子,都已经十岁大,一年当中,梁兴扬多给他们吃肉食,又学了些炼气的功夫,有的身量快速拔高,比梁兴扬高出一个头,身体壮实,手脚轻健,被憋在山洞里一年多,这时候都成了出了笼子的鸟,满山疯跑,有好几个都差点被野兽给吃了。 刚开始处于大山深处,林间除了蛇虫就是禽兽,后来慢慢到了边缘,山野之间开始有了人群居住的城寨,这些孩子们时隔多年,总算又见到外人,都乐疯了,全跑去在寨子外面探看,有的混进去跟寨子里面的人接触交流。他们实在不愿意跟着梁兴扬了,更想回到有人烟的社会中去,看什么都新奇,每天能吃点正经的饭菜,吃了一年多的烤肉跟野果,现在一个饽饽面团,一碗酱菜,对于他们来说都是无比的美味。 梁兴扬并不阻拦,把愿意留下的孩子托付给寨子里,正好自己减轻了好些负担。 当他采够了五金八石,终于走出大山的时候,所有的孩子都走光了,他身边只剩下了四岁大的弟弟梁灵宝。梁兴扬感觉一身轻松,终于把这些孩子都托付出去了。五金八石现在都已经采到,接下来还要弄些现成的工具和材料,需要到大城市里去购买。 他跟山人打听得知,这里是玉屏州地界,已经在永宁州的北部。 玉屏州,名字来源于北面有一座玉屏山,山峰笔直陡峭,好像一座屏风,挡住坤元六州跟北方的联系,峰下有一个人皇时期开凿出来的隧道,方便百姓南北通行,隧道口处有个关卡,名为玉屏关,牢牢扼守住进出坤地的北向咽喉。 玉屏城就在玉屏峰下,向南五十多里远的地方,自古以来,商旅从此通行交汇,人口密集,是坤地最大最繁华的地方,如今,这座城池正在被围攻。 攻城的一方有三四万人,都披着白色的粗麻斗篷,头上束着黑带,手里拿着长矛,呼号着向前冲锋。他们的首领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身材高大,面容英俊,白色斗篷里面是黑色的铁甲,胯下骑着一匹黑水喷云兽,手里拿着一杆长柄大锤。 他那锤十分特殊,一根黑铁柄长度过丈,顶端是密密麻麻二十八个白骨骷髅聚在一起攒成的,这些骷髅都是“活的”,颅腔之内红光闪烁,嘴巴不断开合。 此时,这个男人单手举起这怪异的长柄锤指向天空,在那里有一位身高数十丈的巨大的白骨! 那魔头站在浓浓的黑色烟雾之中,全身只有骨骼,没有一丝丝毫血肉,总共有三个脑袋,六条手臂,每个手里各拿着一件武器,有一口白骨剑,一把白骨刀,一条白骨杵,一根白骨锥,最上面两只手分别拿着一张白骨弓和六支白骨箭。 梁兴扬看得清楚,这魔头也属于法身一类,与当日金灯圣母所释放出来的法身相同,以自身元神为基础再凝聚无数人的愿力修成。 守城一方也有高人,挡住这魔头的是玉屏城的城隍。 大夏朝几乎每个重要城池都有城隍,多是古时候的忠臣良将受封而成,官员组织百姓按照年月举行祭祀,得了香火愿力加持以后,城隍也由鬼成神,得到越多愿力法力越强。 这玉屏城的城隍是一名文官,也有几十丈高,穿着前朝的官袍,左手拿着个酒葫芦,右手拿着柄折扇,扇出一股股蓝色的阴火,瀑布似地向对方倾泻。 034 白骨弓 梁兴扬是迟早要回去找金灯教报仇的,他所修练的功法里面都没有关于法身的修持,因此站在山上,用心观看双方征战。 那白骨所凝聚的愿力显然更多,长得比城隍高了至少五六丈,而且更壮更大,身体更加凝练真实,仿佛是真正的骨骼塑成,抖开六条手臂,拿着各种武器不断地暴打城隍。 城隍身子比对方矮小单薄,连身体的凝炼程度也比对方差些,相对比较虚,身子下下半身裹在一团浓烈的蓝色烟火之中,不停地喝酒喷火,挥舞折扇。 自己这一方的护城神落了下风,城门楼上正在施法的玉屏知府披头散发,左手持令牌,右手持木剑,踏罡步斗,不断施法给城隍以加持,在他前面条案上,摆放着三足铜炉,炉中插满了信香。 在他身旁,坤元总督、玉屏总兵,以及城中的府丞、都尉等都忙活着指挥全城的士兵百姓排摆香案,虔心祈祷,给城隍愿力加持,让他能够打赢。 香火持续不断地燃烧,烟气袅袅,承载着全城人的愿力向上输送给城隍,城隍不断地发威,在空中怒骂:“斩不尽的乱贼草寇!该当剥皮揎草,碾烂成泥!”说着喝了一口酒,狂喷出瀑布般的蓝色火焰,迎头浇灌在白骨身上,烧得白骨浑身着火。 这魔头混不顾身上挂着的火焰,摇动六条手臂,将白骨剑刺向城隍腹部,白骨刀劈向城隍头部,白骨杵砸向面门,白骨锥直刺心窝,城隍挥舞折扇拼命抵挡,白骨后面两条手臂拿着弓箭,一边猛打城隍一边把白骨箭搭在弓上,妙的目标不是对面的城隍,而是下面的城门楼。 “嗖!”白骨箭托着碧绿色的磷火在空中斜向下方射出,城门楼上的人有棚顶隔着,根本没有看见,等白骨箭洞穿了顶棚再想躲避为时已晚。 的感知基准,这一记“盲狙”正好射中主持施法的玉屏知府,三米多长的白骨箭从他胸口射入,后腰射出,生生贯穿钉在青砖地面上! 按照夏律,每个城池的城隍只有手持令牌的知府才能召唤指挥,知府死了,府丞顶上,城门上乱成一团,大声叫道:“快找府丞来!” 话音未落,又是一支箭落下,这回把玉屏总兵给射死了! 坤元总督吓得赶紧从城门楼上跑下来,由士兵保护着顺着城墙快速逃走。 城门楼上,知府和总兵都死了,顶棚被两箭射穿塌了半边,钻头瓦块伴随着大量的烟尘砸落,香炉也给打翻了,那府丞正在下面指挥民众,远远看见,根本不敢来接手,反而想办法隐蔽。 百姓们的愿力是城隍实力的根基,官员们都抱头鼠窜,百姓们也都人心惶惶,愿力立刻弱了下去,那城隍眼看着开始萎靡,原先喝一口酒能喷出十几丈远的火焰,距离越来越短,用折扇招架对方的四件武器也开始相形见绌,被打的连连后退。 白骨压着城隍打,很快就欺到了城门上空,一只脚踩下去,整个城门楼瞬间坍塌! 城外的白骨军们亢奋起来,纷纷举起武器,嗷嗷呐喊着往前冲,骑在喷云兽上的那位将军挥舞着长柄白骨骷髅锤大声说:“玉屏城就要被攻破,大家准备随我杀进去!还是按照老规矩,所有的粮食和金银归公,女人和其他财物谁抢到就是谁的!” 数万白骨教徒被刺激的嗷嗷大叫,一个个红着眼珠往前涌来,如同潮水般欺到城下,城墙上的守军已经丧了士气,他们在数十丈高的面前肝胆俱裂,早都跑下城墙逃命去了,白骨教徒们开始施法,一个个脚下聚起翻滚的黑云,平地起飞,翻阅城墙,那些不会飞的,也想办法去攻击城门。 梁兴扬站在附近的山头上,准备静下心里好好看看这场大战,好为以后跟金灯教斗法积攒下经验,他看出来神弱魔强,可没想到城隍会败得这样快,后方得慌乱导致信阳崩塌,城隍就仿佛一个泄了气的皮球,身形缩小,还变淡了许多,原本还能跟白骨打得有来有回,转眼之间就败下阵来,他越败下方城中民众的愿力越弱,愿力越弱他越萎靡,最终形成了一泻千里的局面…… 梁兴扬生平最恨邪教,自然不会坐视不理,他右手掐着剑诀指向白骨,纯阳仙剑立时化作白光飞射出去。融入了玄天青阳剑之后,这把仙剑已经长到了三丈多长,飞在空中,望之仿佛在闪电之中隐藏着一条银白光龙,刹那之间,划破天空,照得下方整个玉屏城都亮了下。 “当!”白骨刀剑交叉,将纯阳剑架住,剑势后劲不衰,向前冲撞,将他逼得退了半步,左脚离开了城门楼。 下方征战的双方都被惊呆了,纷纷往这边望过来。 梁兴扬掐诀御剑,仙剑光芒暴涨,劈刺削砍,顷刻间连环九剑,用的是玄穹九天剑诀! 吕祖的《纯阳剑经》上面没有具体御剑的剑招,讲求的是剑随意动,随心所欲,想怎么使就怎么使。天玄老人留下来的《玄穹真经》中却载有好几路剑术,其中最厉害的就是这玄穹九天剑诀,剑势大开大合,如电闪雷鸣,仿佛九天发威,降下浩劫,总共有只有九招,梁兴扬今天第一次使用,只用了这一招,爆闪的白光炸散而逝之后,那白骨中间的脑袋竟给砍了下来。 这下引得城里城外齐声惊呼,谁都不敢相信这个结果,都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白骨的本体是修行者的元神,脑袋被砍掉一个,下方的青年将军也受创不轻,脸色变得越发惨白,他用白骨长锤向山上一指,锤头上二十八颗骷髅头同时转头面向梁兴扬,张口喷出黑烟,总共二十八股黑烟,笔直地射向梁兴扬所在的山峰。 梁兴扬右手掐诀将仙剑召唤回来,左手把弟弟灵宝抱起,剑光飞来将其裹住,离地飞起,黑烟才喷射到一半路程,他已经飞到了玉屏城的上空,凌空悬浮,仙剑环身,高声喊道:“城中的父老乡亲们不要怕,这类魔鬼,你越怕他他就越猖狂,看我仙剑降魔!”指诀所向,再次放出飞剑。 有了先前的教训,白骨这次四臂齐摇,刀剑杵锥齐动,挡住玄穹九天剑诀的第二式。 “叮叮当当……”白骨邪兵瞬息间跟纯阳仙剑对拼了几百下,爆起大片的碧绿色磷火,向下洒落,如同节日里的礼炮烟火,碧雨纷飞。 035 黑云压城 梁兴扬的出现,让玉屏城中绝望的人们重新燃起希望,濒临崩溃的士气重新凝聚起来,大家都仰头观望,看见那一口白龙似地剑光围绕着白骨飞砍劈削,逼得白骨离开城墙,连连倒退,都激动万分。擂鼓的重新抡锤,摇旗的接着举旗,那府丞赶忙组织手下官员,让他们传令各处,组织百姓们不要分心,继续祈祷,就说自己请了白阳山的剑仙来救,必能赶走城外的白骨贼! 那白骨被逼得退离城墙三十余丈,连声怒吼,刀剑杵锥四件邪兵抵挡不住仙剑的攻击,最后面两条手臂又举起白骨弓,搭上三支白骨箭,对着梁兴扬连珠发射。 梁兴扬指诀一晃,仙剑划出三个圆圈,将白骨箭圈在里面,“喀吧吧”绞成粉碎,箭里面的磷火大股地喷涌出来,如潮水一般。 白骨用得这些兵器并非法身自带,都是另行炼制的,六枝白骨箭俱用人的脊骨粉末凝塑而成,内藏千万邪法祭炼过的阴磷,平时单凭骨剑本身就能将敌人射杀,六支箭能发能收,反复使用,从未动用过里面的磷火,这次被纯阳剑绞碎,磷火都喷出来,成了数亩大小的一片碧绿色火云,宛如一个不断翻涌的湖泊悬在空中,接连不断有脸盆大的、车轮大的火团落下来,草木土石遇上了全被烧成飞灰! 那喷云兽上的青年将军见状号令手下退出火云笼罩范围,已经攻上城墙的那些白骨法师也都召回,跟他合力施法,共同把手里的白骨法器举向天空,每个白骨法师手里都由一根法杖,杖端皆有骷髅,有的是一个骷髅,有的是两个骷髅,数量不等,施法以后,每个骷髅都张开口,喷出黏稠的黑烟,在天上聚积,形成漆黑如墨的黑色云海,漂浮在距离地面十几丈高的位置,罩向玉屏城。 梁兴扬看出这些黑烟的厉害,不敢令其近身,更不能让它把整个玉屏城罩住,便将玄阳珠祭起。 宝珠升空,放出万道光芒,宛如在天上又升起来而一个太阳! 阳光普照,其中含有南明离火,正是一切阴邪恶法的克星,那黑云在光芒之下,先是被“熔”出一个窟窿,白骨将军还吆喝着要大家齐心协力,利用黑云把玄阳珠淹没,黑云鼓荡着欺压上来,然后纷纷汽化消失,这黑云终究压不住太阳! 片刻之间,满天黑云全被照散,只剩下丝丝黑烟残缕,被白骨法师们收回去。 白骨将军分神之际,那白骨也受到影响,被纯阳仙剑“唰唰唰唰唰唰”把六根手臂全都削掉! “吼!”白骨左右两个脑袋拧过来,全部对向梁兴扬,同时发出怒吼。 这声音,宛如成千上万来自地狱的恶鬼,他们有的被活活饿死,有的被人砍死,有的被切碎了烹煮吃掉,每一个都饱受千万年的折磨,骨碎、肉烂,碾入泥中,再生出来,再被碾碎……至少几万恶鬼,都积攒了无穷无尽的愤怒,发出虽死不甘的咆哮! 梁兴扬首当其冲,被这些咆哮震慑到,连元神都微微动摇,急忙收回仙剑抵挡声波。 一声长啸之后,并没有继续进攻,而是摇晃着身体,从躯干上处又重新生出六条手臂,他是元神化现,哪怕身子断成两截也能重新长好,只是也要耗损大量的元气。 城中百姓们重新凝结愿力,城隍又精神焕发,虽不如最开始那般,也可以与再战,他拿着酒葫芦和折扇,飞来站在梁兴扬右侧。 白骨新生的手臂掌心向下,先前坠落尘埃的六般邪兵重新升空飞回到他的手里,前面四只手持刀剑杵锥摆出防御的架势,后面两只手也把弓箭搭上,但是并没有继续进攻。 下方的青年将军看出来梁兴扬很厉害,有他跟城隍联手,白骨绝斗不过,再打下去必要吃亏,于是下令撤军,三四万白袍教徒悄无声息,默默地开始后撤,白骨依旧悬在空中给他们断后,过了大约顿饭工夫,队伍已经走远,那巨大的白骨也在远处山峦之间凭空消失。 梁兴扬初来乍到,不清楚具体情况,没有选择追击,城里面的守官们也没有追击的意思,见白骨教徒门撤了,就恭送城隍回到城隍庙中,继续享受香火供养。 梁兴扬降落到城里,一大群官员围过来:“某代全城百姓谢过仙童救护之恩!敢问仙童道号如何称呼?是白阳派哪一位仙师的弟子?” “我叫梁天宝,道号兴扬,并非是白阳派的人,至今无门无派。” 他其实想说自己是钟吕派的,或者少阳派的,因为地球上丹道,无论南宗北宗,东宗西宗,追根朔源都可以追到吕祖身上,因共同奉吕洞宾为祖师,吕洞宾的师父是钟离权,所以通称为钟吕派,而钟离权的道统又来自于东华紫府少阳帝君王玄甫,因此说是少阳派也没差。 可是他的三元丹法有一部分来源于文始派,源头是东周时期文始真人尹喜,师从老子所得,这一派叫做文始派,跟少阳派脉络不同。 而他的天心雷法虽然经过白玉蟾改良,但又来自神霄派,追溯源头在上清派。 他不管说自己是哪个门派都会有失偏颇,因此只能说自己无门无派。 官员们很是吃惊,不过倒也没有因此就小看了他,很是热情地把他请进府里,设宴款待。 按照大夏朝的管制,天下九星分野,化作九元,中元为直隶,周边八元设立总督一人、巡抚一人。总督常设,总揽军政大权,巡抚不常设,而且经常轮换变动,具体管什么要看上任时皇帝给什么,皇帝让他管军务他就管军务,让他管民政他就管民政。 坤元巡抚薛定岚,也就是薛灵枫的父亲,就是皇帝派来协助总督处理白骨之乱的,结果全家老小被乱民杀死,只有薛灵枫逃了出去。 玉屏知府,掌管玉屏州的民政,方才被白骨箭射死。 玉屏总兵,掌管玉屏州和北面玉屏关的军政,也被白骨箭射死了。 因此在宴席上作陪的是坤元总督白浪起,玉屏府丞肖万龄,谷昌总兵陆文飚,以及其他的都尉、府卫等官员。玉屏城由于处在交通要道上,周围又有些平原,十分富有,席面整治得极为丰盛,甚至还有歌姬奏乐,美人伴舞,诸位大人们都看得津津有味。 036 坤元总督 梁兴扬已经完成炼己筑基,精气神充盈,正所谓“精满不思淫,气满不思食,神满不思睡”,面对油盐烹饪出来的各种美食,本能觉得腻得慌,席间只捡了几片水果吃,他也不饮酒,只看顾着灵宝,要他小心鱼刺,陪着这些大人们坐到半夜才散。 他之所以肯在这里浪费时间,因为他要求这些人帮自己办点事。 灵宝已经进入筑基期,可以开始炼剑了,梁兴扬主要的五金八石准备的差不多,还需要一些工具和辅助材料,自己一样一样去搜集太费时费力,就想借助这些官员们的势力去做。 总督白浪起听完就笑了:“些许物事,不值一提!” 府丞肖万龄接口:“我向来协助知府大人处理民政,这些琐碎事情不劳白大人费心,我找人就给小真人办了!”说完摆手唤过一个人,就让他把梁兴扬要的东西都记下。 白浪起却很坚持:“张知府刚刚过世,城中万民无主,混乱成麻,政务千头万绪,全要靠肖大人劳神处理,像小真人这事就由我找人去办吧!”他说完也唤来一个人。 梁兴扬左右看看,肖万龄笑着挥了挥手,让自己的人退下,梁兴扬就把自己所需之物说了。 第二天上午,白浪起就把东西都凑齐了,亲自带人给梁兴扬送来。 梁兴扬有些意外,知府死了,总兵死了,白骨教的人虽然暂时撤走,随时都有可能再打过来,他这位总督大人竟然一点也不忙,还亲自来给他送东西。 白浪起进门以后,先让梁兴扬清点所需的物品,又坐下寒暄了几句,问这宅子住的习不习惯。 梁兴扬知道他来肯定有事,便开门见山地询问。 白浪起沉吟了下,忽然面露哀愁:“实不相瞒,我这次来,是想请小真人出手,去对付那白骨妖孽。如今坤元六州尽数糜烂,一位巡抚,四位总兵,六个知府,以及各州县大大小小的官员全都死在白骨教妖徒之手,苍生受苦,万民涂炭啊!” 梁兴扬点点头:“我生平最恨邪教,就算总督不说,我遇到了也不会坐视不理。” “哦?”白浪起喜上眉梢,“那可真是太好了!这一年来,官军连战连败,损兵折将,说出来不怕小真人笑话,我殚精竭力,数次组织兵马与白骨贼厮杀,也曾斩杀了十几个教首,可这些乱贼就似那路边的杂草,杀了一批,没多久又起来一批,直似无穷无尽,两个月前在饿鬼坡迷魂关那里一场战,我三十岁的长子战死,一家老小,连没满月的孙儿都被白骨妖用骷髅生生嚼食了!” 想起大儿子一家惨死的清净,这位才五十多岁就已经头发全白的总督,忍不住老泪纵横,嚎哭不止。 看来这白骨教比金灯教更加凶恶! 梁兴扬劝慰:“白总督请放心,斩妖除邪,我义不容辞,明日我就去会会那白骨将军,争取找到他们的驻地,看能不能将他们的首脑尽数斩了。” “啊……也不必如此急迫。”白浪起心想这小孩看着年纪不大,性子倒是很急,赶忙擦了擦泪水,“小真人法力高超,斩杀白骨逆贼自然是手到擒来……” “也不是。”梁兴扬摇头,“我也没那么厉害,如果正面对敌,那白骨将军放出法身,我也只能略占上风,如果他再大量增加愿力加持,我就不是对手了。不过我不跟他打阵地战,仙剑神速,声东击西,我可以用些手段,就算杀不了他,也能多斩杀他的手下,能否成全功,还要几分运气。” 白浪起盘算了下:“白骨教妖徒甚多,小真人单人独剑恐怕也有几分危险,不若我派出一支兵马跟小真人一起去,争取夺回迷魂关,把白骨贼赶下猛鬼坡,这样玉屏城南面就有了保障,咱们有了纵深腾挪之地,再看情况夺回永宁、谷昌二州。” 梁兴扬自觉不懂军事:“一切都依总督所言,不知道能派多少兵马?” 白浪起说:“现在有一万多人,我再从城中征两万,凑成三万,如此进能收复失地,退可把守关隘。少则五日,多则半月,还请小真人耐心等待。” 梁兴扬点头应允:“那正好,趁这几日,我把剑丸炼成。” 得到了他的承诺,白浪起踏着轻快的脚步走了。 梁兴扬把他送来的东西摆布开来,在院子里夯砌火炉,上安大鼎,将各种材料先进行反复精炼,再严格称重,准备炼剑。 他一边做一边给灵宝讲解,这个弟弟很有修道的天赋,心思纯正专一,能静能动,又极乖巧听话,认真好学,梁兴扬也爱教他。 忙到下午,院门外又来了客人,是府丞肖万龄和谷昌总兵陆文飚。 梁兴扬将两人请进房中,询问来意,两人一说,梁兴扬愣住了。 原来,两人是想求梁兴扬帮忙,去北面镇守玉屏关的。 “这白骨教最先发源于西北的乾元三州,后来成了事,成了举火燎原之势!如今我家座师岳麓先生被皇上封为左都督,执尚方宝剑,领天兵十万,以乾兑五州之地,布下混元气一阵,将白骨教百万妖徒困于其中,直待消灭。已经传令各处,让我们守住个个关隘,不能放他们跑了。 根据五州阵图来看,咱们北面的玉屏关就是一处极要紧的所在,若是白骨贼以那里为突破口,穿过玉屏山进入坤元地,混元一气阵就泄了气势,白骨贼至少要续五十年气运。因此恳请小真人帮助陆总兵去把守玉门关,若是白骨贼来,千万挡住,等日后灭了白骨之乱,必定记小真人一大功!” 梁兴扬有点懵,搞不清楚状况:“上午白总督来,让我帮忙去打南面的迷魂关。” 肖万龄跟陆文飚对视,眼神里一副“我早料到是如此”的神情。 “白浪起是有私心的!”肖万龄给梁兴扬解释,“他是坤元总督,如今六州丢了五州半,只剩下玉屏城还在,日后追究起来,他逃不过一个斩首弃市的下场,唯有在战事结束之前,尽可能地夺回失地,才能保住身家性命!” 陆文飚说:“如今整个坤元地,只有我手里还有一万多能战之士,守城都还勉强,若是出去跟白骨贼野战,必败无疑!我已经跟万龄兄定好,必是要去守玉屏关不可,不然一旦北面的白骨贼攻破关隘,大量涌进来,就算他夺回了迷魂关,也照样还是要一败涂地,玉屏城也必不能保!” 037 老妪摸尸 到底是往北去帮助把守玉屏关,还是向南帮忙去打迷魂关,梁兴扬拿不定主意,他觉得肖万龄二人说的更有道理,玉屏关一旦失守,大量的白骨妖贼如潮水般涌进来,玉屏州保不住,拿下迷魂关也没有意义。可是他不愿意只听信一面之词,并且已经先答应白浪起了,因此他决定再听听白浪起的说法。 送走了肖万龄和陆文飚,他又来找白浪起,把两人的意思讲了。 白浪起听完气得跳脚:“这两个狗贼才有私心!岳龙攀得了皇上信任,赐了尚方宝剑,率领十大总兵,各一万道兵,再加上各地府县人马总共不下百万,布下混元一气阵要尽灭白骨妖贼。肖万龄和陆文飚跟他都是一党,生怕出了纰漏,才非要去玉屏关不可! 小真人你可知道,现在玉屏州能战之兵只有陆文飚那一万人,若是都被带去把守玉屏关,那白骨贼卷土重来,再来打玉屏城,他能来救吗?他必不能来!到时候玉屏城被妖贼打破,百姓俱落入贼手,把所有罪责都推到我的身上,而他们只要配合岳龙攀围剿了背面的白骨贼主力,非但无罪,反而有功!” 梁兴扬听完用手直拍额头,心说你们这些当官的太会玩了,我想回山里! 他两世修道,心思单纯,哪里想过这些弯弯绕。 可是现在问题摆在眼前,要么站在白总督这边,南下去打迷魂关,要么站在肖府丞和陆总兵那边,北上去守玉屏关。 不管做出怎样的选择,都会得罪另外一方。 他提出来:“我先去帮你们打下迷魂关,然后再去守玉屏关,反正这会背面的白骨贼又没来。” 白浪起听完皱着眉头说:“我是没有问题,只要小真人愿意帮忙,守住玉屏州,保护百姓们平安,我就千恩万谢了,就只怕姓陆的不肯呢。” 梁兴扬又来找陆文飚,把自己的提议说了,陆文飚也皱着眉头说:“我也不反对,那就这样,我先率领本部去守玉屏关,小真人帮着总督大人去打下迷魂关以后再来帮我们,这样两头都能兼顾到。” 梁兴扬再跟白浪起说,白浪起又气的跳脚:“现在整个坤元六州的正规军就是他手底下那一万多人,他都带去了玉屏关,我要靠新招的民兵青壮去跟白骨妖徒拼吗?” 梁兴扬觉得真的好烦! 这帮当官的有话不说在明面上,遮遮掩掩,云山雾罩,竟给人挖坑!而且嘴上口口声声都是为了百姓,为了国家,实际上都是为了自己的身价利益在算计! 被这样搞了一通,他已经炼己完成的心境也掀起了些许涟漪,差点就动起了肝火! 他摆了摆手:“算了,你们爱怎么弄就怎么弄,想去哪个关就去哪个关,我管不了,也不想管。我自做我的,先去南边看看,最好是能把那白骨将军杀了,余下的首脑能宰几个就宰几个。” 两边见他这样不按“套路”出牌,也都急了,极力劝说让他协助自己,像这种动不动就甩手撂挑子的,在官场上是最不能见容的,领导极度讨厌。 梁兴扬打定主意不掺合他们之间的党争,炼了两道传灯符分别送给白浪起和陆文飚:“需要我的时候,譬如白骨攻城,或是北面的白骨贼扣关,就将符烧了,我自会立即赶过来。” 他又在玉屏城中住了十余日,将剑丸炼出来,又缝制了一个小荷包系上绳子给灵宝挂在胸前,教他每日子午卯酉四正时施法炼剑。 在这期间,白浪起又来了几次,大骂镜党误国:“我已经得到消息,白骨贼内部大乱,自相残杀,当初造反的永宁总兵邱一人夺了迷魂关,断了白骨贼主力的归路,要独霸五州之地,如今双方正在饿鬼坡大打出手,咱们若是能够出兵去,趁着他们两败俱伤之际必能将其尽数剿灭,上报国家,下救黎民……可惜可恨!陆文飚那个畜生……” 通过这几天的打听,梁兴扬也大致搞明白目前大夏朝堂上的格局,主要分为两派,一派是朝中的清流学士,以“明镜高悬”“明鉴是非”为主旨,随身携带一面铜镜,被称为镜派,那位岳麓先生岳龙攀,以及府丞肖万龄,还有被他拉拢的谷昌总兵陆文飚都属于这派,前任的玉屏知府也是,薛灵枫的父亲薛定岚也是,主流人物都是朝中的文官。 另一派以皇帝身边的卫官为主,大多是皇帝的近臣,由于有皇帝的支持,这些年发展迅速,御史院已经全是他们的人,又往各地派总督,拉拢军官。 由于这一派号称“针砭时弊”“为帝督军”,以针为代表物事,被称为针派。针派的老大,身兼大内天玺总管、羽林卫提督等多个官职,拥有一套“天芒神针”,据说厉害无比,专能刺杀各种元神法身,多年来,使得无数试图扰乱京城的妖魔鬼怪魂飞魄散,又掌握天牢地狱,跟阴间的判官鬼王都有交情,朝中大臣们提起他都为之胆寒。 坤元总督白浪起就是针派的人,针派在地方根基不深,他被派来西南,经营数年,好容易勾搭到两个州的总兵,战乱一起,都被白骨教点了天灯。 梁兴扬可不想掺合他们之间的争斗:“他们乱起来正好,我单人独剑去,目标小,神不知鬼不觉,于乱军之中就把他们的首脑斩了,您也少费手脚。” 他把灵宝留在玉屏城中,托付给白浪起和肖万龄他们照看,然后独自离开玉屏城。 向南行了百余里,连续见到几座空城,都是玉屏州下辖的县城,早都空无一人,有的城墙坍塌,有的被火焚过,经过乱军过境,全都是打砸稀烂,满眼狼藉。 在一座桥山县城外面,梁兴扬看到了一个老妇人,骨瘦如材,皮肤又黑又干,紧紧地勒在骨骼上,牙齿都没有了,佝偻着身子,穿了件残破不堪的布片衣衫,胳膊腿都在外面露着。 县城外面在数日前经历过过一场厮杀,城门外面最为惨烈,许许多多的尸体横七竖八地铺在地上,鲜血把泥土都染红了。 这老妇人颤颤巍巍地在尸体中间,一个一个地摸索,她的手像是干枯的树枝,动作很缓慢,也很仔细,期待着从尸体身上摸到一些东西。 梁兴扬出身富裕,离元九州物产丰饶,虽然也有穷人,可也是繁华景象,西来之后,先遇到的那些山寨比较贫苦,可靠着打猎种植,也能过的很好,玉屏城原本就是富裕之地,没有经过战火蹂躏,大街上面有菜色之人不少,但也没有艰难成这样的! 他落下遁光,到了老妇身后:“老奶奶,你这是在做什么呢?” 老妇被吓了一哆嗦,转回身看到是个孩子,长得白白净净的,才放下心,用漏风的嘴说:“我饿得厉害,出来找些能吃的东西。” 038 食人大鼠 梁兴扬问老妇如今住在何处,家里还有什么人,老妇浊泪滴淌:“我家原是谷昌州的,前年老伴服徭役修铜炉,被砖砸死了。白骨军闹起来,三个儿子被拉去守城,全都死在城墙上。城破了,白骨军进来,把三个儿媳妇连带四个小孙儿孙女都给抓走了。 我本来也充作‘健妇营’,给军爷们做饭,从谷昌一路到这里,实在走不动了,别说走,我爬也爬不动了,就被丢下。我没有饭吃,在林子里吃了几个月的野菜、树叶,实在受不了,这里前几天有两军打仗,这几天都没有动静,也没人来收尸,我就过来捡点东西,看能不能找到吃的。” 梁兴扬看着老妇黑铁般的皮骨,再看铺得满地的尸体,心中不忍,叹了口气,从腰间解下一个瓷瓶,倒出两颗药丸:“奶奶你把这个吃了吧,可以暂时充饥。” 他这辟谷丹是用山中百年以上的黄精、茯苓、人参、松子等经过反复蒸晒炒制,磨成粉再用白蜜炼成,喷香扑鼻,老太太佝偻着腰背,伸出两个黑瘦的手把药丸捧过去,哭着连连点头鞠躬:“谢谢小公子!小公子是好人呐!小公子长命百岁!” 梁兴扬东西望了望,看到漫天的煞气都往县城里面聚集,跟老妇人说:“奶奶你先在这里稍等一会,我进城去看看,然后送你去北面的玉屏城,到了那里你就饿不着了。” 老太太牙都掉光了,把药丸塞进嘴里含着:“小公子快去快回去。” 他们置身之处就是县城的北大门,梁兴扬脚下踩着风,快步进入县城里面。 这座城也经历过洗劫,所有值钱的,能吃的全都被带走了,人也都被白骨贼挟裹抓走,为了让那些人断了逃跑回乡的年头,贼人放火把城也给烧了,遍地残垣,满城黑灰! 他看到一股股的煞气都聚向长街尽头,他使出玄穹遁法,脚下离地半尺,一步迈到目光所及之处。 一个大牌坊下面,竖着一根白麻妖幡,用长长的竹竿挑着,有三丈多高,幡面是比被面还大的白色麻布,上面用血画出各种怪异的符号,顶上立着个骷髅,那骷髅也是“活”的,仿佛幡就是他的身体,不断地扭头张口,将从战场上飞过来的煞气吸入口中。 这一看就是白骨妖徒们搞些邪门法宝,梁兴扬放出仙剑,电光一闪即收,骷髅,连同下面的麻幡被纵向劈成两半,只剩下一根泛黄的竹竿还戳在原处。 幡被毁掉,周围的阴灵死煞也不往这里聚集了,这时太阳已经落山,天光还未消尽,阴煞一散,天又显得明亮了些。 梁兴扬又左右望了望,再没有什么阴邪的迹象,便转身回来,要把那老妇送回玉屏城。 回到城门口,老妇不见了,地上出现了许许多多的大老鼠。 这些老鼠,每个都有枕头那么大,不算尾巴,身子长度都在半米左右,又肥又大,又凶又狠,个个眼露凶光,密密麻麻,少说也有几千个,正伏在尸体之间啃食血肉! 梁兴扬瞬间拳头就硬了,他仔细寻找,很快看到了方才老妇穿的那件破烂衣服,进而看到老妇枯瘦的尸体,脑袋破碎,手脚都没了,剩下一个躯干,四五只老鼠围着啃食,一只钻在里面啃咬内脏。 梁兴扬愤怒地想要骂街,可是他不会,唯有“畜生”两个字要脱口而出,又在喉咙里哽住,这些老鼠本来就是畜生,连畜生也不如! 他一挥手,仙剑如同一张铁犁划出,在里面犁出一米多深的沟缝,所过之处,所有的老鼠都被砍碎。 其实不用他出手,那些老鼠不止吃死尸,更喜欢吃活物,他这样一个十岁大的孩子站在这里,在老鼠的视觉和嗅觉之中那是又香又嫩,早已经从前后左右大量欺过来。 梁兴扬先砍死正在啃食老妇尸体的老鼠,随后反手一划,剑光在面前画出一个大大的长弧,把前方逼近的三十多只剖成两半。 他的纯阳仙剑本就极为锋利,融合了玄天青阳剑之后更强过原来百倍,看这些老鼠,比砍瓜切菜还容易,他剑诀所指,剑光耀闪,前后左右,满是跳跃的电光,那些老鼠纷纷支离破碎,残尸伴随着鲜血四处抛撒飞迸。 不过几分钟的功夫,砍死了至少几千只老鼠,剩下的终于害怕了,意识到这个又香又嫩的小家伙不是食物,而是比山里的独角吹蚺更加恐怖的存在,于是纷纷掉头逃跑。 梁兴扬动了火气,本能凌空踏步,追杀这些老鼠。 他虽然生气,却也没有昏了头脑,这些老鼠要是四散蹿走,分别钻进山林地洞里面,他也不可能把它们全部杀光,只能杀掉跑得慢的那部分。 可他很快发现,这些老鼠没有分散跑,而是宛如有组织地聚在一起,窜蹦跳跃,尽往西南方向飞奔。 梁兴扬意识到,这些老鼠必定有个老窝,大概率还有个鼠王鼠后在,那就更好,自己跟着他们找到老窝,想办法把它们连窝端了,尽数灭绝,免得再出来害人! 他将仙剑收起来,只用遁法,迈步踏在距离地面两三尺的高度,居高临下跟着这些老鼠,看它们到底会跑向哪里。 他原以为老鼠会往山里跑,老鼠们去跑向一个开阔地,目的地并非是个老鼠洞,而是个人类营地。 准确来说,是个军营,白骨贼驻扎的营地! 当初在玉屏城外看到的那支白骨军,都有统一的白麻布披风,黑色的皮甲,军容整齐。如今这支却寒酸得很,总数有三千多人,有盔甲在侧的不过四五百,半数青壮,剩下的就是老人、妇女、孩子,这些人负责生火做饭。 这时候夜幕降临,火已经生起来,锅灶里烧的热水,白气蒸腾。 在做饭的这片区域,有好多的大铁笼子,笼子里面养着许许多多的大老鼠,跟方才吃人的那些毛色品相都一模一样。 有些笼子空着,前面坐着两个白骨法师,拿着带有骷髅头的白骨法杖,正在互相议论:“鼠儿们明明没有吃饱,怎么都跑回来了?” 039 鼠王李正浩 白骨军内部有好多股势力,有大有小,带头的都称作白骨将军,上次带队攻打玉屏城的白骨将军名叫安中宇,手下有两百多白骨法师和一万多正规的白袍黑甲白骨军,是坤元地最大的一股。 梁兴扬这次遇到的,总共有三千多人,正规军仅四五百,为首的白骨将军名为李正浩。 这李正浩算是后起之秀,年纪不到三十,祖传训兽的手艺,从山里抓捕飞禽野兽进行培育繁殖,驯养成宠物或畜力向外发卖。 他从小对别的动物不感兴趣,唯独喜欢老鼠,驯出来的老鼠能够替他打探消息,撕咬攻击,还能充当粮食,补充肉食。 乱起之后,他加入了白骨军,结合白骨教的法术,训练了一大批老鼠,战斗时让他们协同攻击敌人,平时也能当军粮,充当荤肉改善伙食,给士兵增长气力,别的白骨军队伍都很少能够吃到肉,他这里天天都能吃到。老鼠繁殖能力惊人,特别能生,又是杂食性动物,草根树皮,昆虫水产,腐肉烂骨,全都能吃,每当有地方经过厮杀以后,李正浩就把老鼠放出去,到战场上去吃人肉。 老鼠长得肥肥的,吃起来才干劲,李正浩为此发明了整套六十六盘的老鼠宴,在这缺衣少食的乱世之中,堪称绝世美味,吃过的人都说好,也因为这个,他得了个“鼠王”的绰号。 今天晚上,李正浩就让人准备了全套的老鼠宴,其中有几道需要跟其他动物相配,譬如“金鼠做窝”,要用别的动物脑袋当作老鼠窝,再用两只大鼠的脑袋,加上一窝又软又嫩的小鼠凑成一盆。再或者“灵鼠吹笙”,用五只老鼠,配上其他动物的骨头,凑成吹笙状。 今天李正浩用来配制老鼠宴的是一个人,一个少年,长得白白净净,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出身,被两个彪形大汉拉到一辆板车上,两手两脚都被绑住躺在车板上,头部低于脚部,这样方便放血。 屠夫拿出一根麻绳,把少年的嘴勒上,在横竖几道跟绑西瓜似地弄成个网兜把少年的头颅完全绑在里面,左手拉扯,迫使少年仰头把脖子拉长,露出动脉,右手蘸着凉水在上面拍打几下,再拿过横叼在嘴里的刀,就准备下手割喉放血! 梁兴扬就在附近潜伏着,捉住了个负责做菜的厨师,拖到暗处逼问信息,那厨师是个中年汉子,过去种地做农活的,被梁兴扬点了穴道,瘫在地上,气憋在肋下,想要大声喊也喊不出,只能像说悄悄话似地用力说出他所知道的一切。 梁兴扬问完话要把他杀了,厨师努力哀求:“我也不想早饭做贼,可是我没办法啊,他们来了,把我家一把火烧了,逼着我们一家老小跟他们一起走。我从来没杀过人啊,我就给他们做饭了,杀过老鼠。孩啊,冤有头债有主,你爹娘是不是也被他们害死了?你去找他们报仇啊,你看我家老幺还在那边呢,我要是死了,她就没有爹了,他一个女娃子,以后也没法活了……”说着说着,就流下泪来。 梁兴扬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在一辆装水的马车旁边果然有个七八岁大的小女孩,扎着两个辫子,蹲在地上熟练地剥老鼠皮。 他没有杀掉厨师,径直走开:“待会你就能动了,不要吵嚷,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转过两个马车,他就看到了举起尖刀准备杀人放血的屠夫,想也不想,抬手使出大光明指。 “嗤嗤”两声轻微的破风声响过,屠夫举着刀,眼睛瞪得大大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的同伴过来问:“老屠,你等什么?快动手啊。”伸手一扒拉,屠夫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这几个人吓了一跳,赶忙过来查看,梁兴扬指力隔空点来,这几个人的头部胸背等要害死穴被点中,纷纷毙命倒地,至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梁兴扬从阴影里走出来,抓住车上的少年拎下马车,把捆绑的麻绳扯断。 少年本来闭目待死,没想到绝处逢生,睁开眼睛,发现是个孩子救了自己,要杀自己的那几个人都倒在地上,死生不知。 他脸色惨白,气息紊乱,眼神里充满了无可奈何的恐惧:“你是什么人?” “我姓梁,叫梁天宝,你又是什么人?” 少年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我姓夏,叫夏存旭。” 他说出自己的名字,然后看梁兴扬的反应,梁兴扬没什么特殊的反应:“嗯,你先躲在这,我要去宰了那白骨将军,然后带你走。” 夏存旭看他年纪不大,满脸严肃地要去杀掉这支白骨军的头领,下意识地把他袖子拽住:“你要干什么?你要杀了那白骨将军?你家大人呢?让他们来。” “我家没有大人,就我一个,嗯,还有给弟弟但是来不了,你别管了,老实等在这里。” 梁兴扬又要动身,夏存旭死死把他袖子拽住:“你知不知道那白骨将军有多厉害?他已经凝成了法身,炼有十二枚鼠牙锥……” 梁兴扬定住脚步,返回身:“那你给我好好说说,他到底有多厉害。” 夏存旭说:“那白骨将军叫李正浩,是个反复无常、惟利是图的卑鄙小人!他当年得罪了人,被几个流氓当街殴打,差点被活活打死,我爹爹路过救了他,看他有驯兽的本事,就留在府里寻养宠物。后来白骨贼闹起来,他率先跑去投贼,前不久带着大股的贼人杀回来,打下县城,闯进我们家,把我们一家老少两百多口人全都给杀了……” 回想起破家时候,父母兄弟,叔嫂子侄,一个个至亲骨肉惨死在乱贼之手的画面,夏存旭忍不住热泪盈眶,哽咽着说不下去。 “你家能有两百多口人呢?那也肯定是个大户人家。” “我父亲是玉屏郡王!”少年挺直了腰板。 “嗯。” 夏存旭看他不当回事,又解释道:“我家是皇室血脉,我父亲是先皇的堂弟,也正因为这样,那李正浩说要用我做老鼠宴。因前几日他养的老鼠不肥,又因为贼人内部火拼,就让我多活了这些日,今天就要用我做跟那些老鼠做席面,犒赏手下,明天要去饿鬼坡参战。” 040 剑斩白骨魔 李正浩是个面色苍白的青年人,自从入了白骨教成为白骨将军以后,鼠肉吃得多,有些发福,脸蛋上的肉变厚,显得眼睛比原来小了不少,却越发地有神。 他斜躺在一张铺着虎皮的大宝椅上,头枕在一个美女的腿上,左腿耷拉着,右腿搭在另一个美女的腿上,两个美女一个斟酒喂到他嘴里,一个给他捏腿按脚。 宝椅后面,插着一面幽魂白骨幡,一根长柄白骨锤,上面的骷髅都是活的,颅腔之内红光闪闪,缓缓转动,嘴巴不断开合,仿佛在瞭望什么,又似乎在倾听什么,更像是在诉说什么。 在他前方,有一张桌子,上面已经白了许多碗碟,在不远处有一堆篝火,围着篝火坐着十几个军中的头领,都是很厉害的白骨法师,跟李正浩议论着:“将军,安中宇和邱一人都来信让我们去加入他,我们到底帮哪一边?” 李正浩枕着美女的大腿,斜着眼睛看着说话的人:“你们说,安中宇和邱一人谁能笑到最好?” 白骨法师说:“安中宇势大,威望极高,只是在玉屏城,他的白骨刚刚受挫,邱一人本是永宁总兵,手下兵强马壮,这次又是守方,我看还是邱一人的胜算更大。” 另一位白骨法师说:“不见得!安中宇去过北方,觐见过教主,被认作义子,得教主秘法嫡传,肯定有翻盘的本事,不然前路不通,后路被断,他也不会去硬打迷魂关。我看他的胜算更大些。” 李正浩枕着美人大腿,脸的角度是斜向上的,这时候往下撅脖子是脸的视线向下,瞥了这些白骨法师一眼:“安中宇是教主的义子,白骨修炼成了真魔境界,我是比不了,那邱一人原是一州总兵,手下本就兵强马壮,又有一面兽仙镜,他们二虎相争,我们何必去参与。 北面岳麓老贼布下混元一气阵,率领十万道兵入乾,先在子午道咱们已经败了,百万大军分崩离析,教主也被捉到京城去要凌迟处死,如今是圣女率领残部在兑元二州与之周旋,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要从玉屏山隧道过来,到时候必打玉屏关。 安中宇前番把咱们都聚在一起去打玉屏城,也是为了北上跟圣女汇合,他跟邱一人不管谁胜谁败,最后都还是要去打玉屏城。咱们不必去掺合浑水,在玉屏城西北方向有做黛山,咱们就去那里,让鼠儿掘出三百林子洞,咱们在洞中等候,到时候看双方形势再做打算。” 白骨法身们听了,纷纷恭维:“将军高见!这番格局比我们又大了许多。属下佩服!佩服啊!” 李正浩也觉得自己这个主意很不错,得意洋洋,就着美女递过来的酒杯喝了一大口:“去后厨那边问问,怎么这鼠王宴还不开始?” 话音方落,有人跌跌撞撞扑过来跪在地上:“将军!不好了!方才将军派去宰杀夏家小子的两人都死在了马车旁,浑身上下看不出一点伤痕,那夏家的小狗已经不知哪里去了!” “什么?”李正浩腾地从大宝椅上坐起来,“那小子被我用黑眚丝缠住元神,闭住真气,怎么能够逃脱的?”他指派两位白骨法师,“你们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两位法师站起来,刚答应了一声,空中忽然迸射起一道闪电,众人眼前都亮起利闪,两位白骨法师尚未转身,已被纯阳仙剑斩断脖颈,两颗人头本随着喷洒的鲜血向前飞出,他们努力想要转会脑袋,断掉的脖子无法发力,凭借惯性转过头来,却再也看不到任何东西! 梁兴扬指定纯阳仙剑略过两位白骨法师的脖子,继续斩向李正浩。 李正浩反应极快,立即掐诀,身子化作一股黑烟,凭空隐去,飞剑斩在烟气里,落在空处。 围绕篝火坐着的白骨法师们纷纷吆喝着站起来,手里举着白骨法杖,慌忙向梁兴扬施法攻击。 他们都参加了前些日的攻打玉屏城之战,亲眼见识过梁兴扬用飞剑斩掉安中宇六条手臂将之逼退,如今再见到耀眼的剑光,都吓得心惊胆寒,有的从法杖顶端的骷髅中喷出黑烟,有的吐出碧火,有的发射白骨针,有的放出鬼磷砂……黑色的烟和绿色的火绞在一起,向梁兴扬所在之处涌过来。 梁兴扬手掐剑诀,操控飞剑在烟火之中穿梭,剑刃锋芒,敌人的法宝只要碰上,立即被绞成粉碎,每一道电光闪耀,必有一个白骨法师脑袋被砍下来,剑似游龙,电光乱跳,顷刻之间,十数名白骨法师身首异处,剩下的看着同伴接连倒下,不敢再战,转身逃跑。 “不许走!”在白骨幡的顶端挑这个大骷髅头,骷髅眼眶嘴巴里涌出极浓的黑烟,向上聚在一起,李正浩在黑烟中现身,悬空漂浮,大声制止手下逃跑,“他只有一个人!大家一起宰了他!” 李正浩先扬手发射出三支白骨阴风箭,箭长三尺,内装黑眚煞气和磷阴鬼火,发射之后前半截白惨惨后半截碧莹莹,对准梁兴扬射过来,继而在空中盘腿虚坐,将头一晃,放出了他练的白骨。 梁兴扬将剑光缠住三支白骨箭,将其绞成粉碎,涌出大量的黑烟碧火,然后便看到一尊魔头出现。 李正浩的白骨只凝聚了万余愿力,尚未成为“真魔”,只是“幻魔”阶段,有形无质,身高二十余丈,生就三只眼,眼中迸射出猩红的魔光,两只手里各拿一根短柄三股叉,居高临下,双叉并举,一起扎向地面上的梁兴扬。 梁兴扬反手一剑斩过去,精白电光划过夜空,这白骨被拦腰斩成两截! 他原本的纯阳仙剑就很厉害,吸收融合了玄天青阳剑之后,更加锋利。 仙剑外面最先是附着剑煞,更高阶的凝成剑罡,最强的是附着剑虹。 玄天剑原本就有剑虹,被纯阳仙剑融合以后,由于梁兴扬的道行只有结丹期,剑虹未能出现,但其本体性质不但未失,经过纯阳炼剑反而越发精纯,前番在玉屏城,连安中宇凝聚数十万信徒愿力炼成的真魔都能斩断手臂,这万把愿力所成的幻魔更不济事,一剑划过,当场腰斩,再左右斜向打了个大叉,这魔头直接被大卸八块,散成一团红光。 “噗!”凌空坐在幡上的李正浩,在黑烟之中吐了口血,这白骨的本质还是他自己的元神,白骨被仙剑斩碎,他也受了重伤,大脑剧痛,心中绞疼,浑身气血都沸腾了不受控制地奔走,有了要走火入魔的征兆。 041 九龙都天大法 李正浩的法身被梁兴扬飞剑斩碎,虽然没有完全消灭,可这一下也崩塌了无数的信仰,斩碎了许多的愿力,至少损失了三分之一! 飞剑继续飞来斩他首级,李正浩长啸一声:“大家随我杀敌!”摇晃手里的长柄白骨锤。 长柄白骨锤是白骨将军的武器,锤头是用许多骷髅聚在一起攒成的,像安中宇那种修成真魔法身的白骨大将军,锤头骷髅二十一个起步,到四十九个最高。 只修成幻魔法身的小将军,锤头骷髅最少七个,最多二十个,七个以下是白骨法师。 李正浩的锤上有十二个骷髅,他把锤一晃,锤头上的骷髅都飞下来,涨到车轮那么大,呜呜嚎叫着扑向梁兴扬。俗话说将为军之胆,其他的白骨法师见状也都纷纷定住神,稳住阵脚,摇晃法杖,杖端的骷髅纷纷飞下来,攻向梁兴扬。 这些骷髅有近百个,从四面八方向中央合围,每个骷髅都喷吐黑烟碧火,烟火连成一个圆圈,迅速收紧,要把梁兴扬淹没在其中。 梁兴扬右手掐诀御剑,剑光闪耀如电,前后左右,八方跳跃,剑锋划过骷髅,发出“咯吱吱”的声音,骨骼碎裂,破碎的骨渣被碧火灼烧,化作灿烂的绿色烟花,四处迸溅。 他左手结神火印,指向篝火,火堆里面的火焰宛如被浇上了几大桶的烈油,剧烈燃烧,一条火龙从中生成,张牙舞爪钻出来。这火焰巨龙有车轮那么粗,十几丈长,蜿蜒升空,一条才脱离火堆,紧跟着又有一条出现,然后第三条、第四条接连不断。 《玄穹真经》中有九龙都天大法,需要金丹期的真人才能使用,梁兴扬由于有炼己的功夫,神炁合一,法力远远超过同境界的其他行修者,使用这门仙法虽然也很勉强,但借助外力还是能用得出来。 九条火龙在人们头顶上空盘旋,照得营地亮如白昼,黑烟碧火全都被强行驱散。 白骨法师们接连咬破舌尖,喷吐精血,强催骷髅,才两三分钟的功夫,都差点把苦胆喷出来,仍不济事,骷髅接二连三彻底碎裂,化作骨头渣子散落尘埃。 梁兴扬右手剑诀背在身后,左手法诀指向前方:“妖魔受死!” 九条火龙顺着他法诀所指方向呼号飞去,李正浩吓得魂飞魄散,急忙把锤柄一晃,先把十二个骷髅收回去,接着身子向后仰倒,自黑烟中掉在地上,直接摔进地里,消失不见! 原来他练就一门土遁神法,遇土即入,顷刻之间远遁他方。 火龙飞过,把他的大宝椅和白骨幡撞成大火把飞出去,在空中解体四散,人却不见。 梁兴扬对敌经验毕竟有限,一时间未看出李正浩到哪里去了,还以为他又用了什么隐身挪移的法术要伺机偷袭还击,便将九龙召唤回去,环绕周身飞舞护体,再加上纯阳仙剑,先将围攻自己的白骨法师又击杀了十几个,剩下的都抱头鼠窜,被他龙、剑追击,又干掉了五个。 首脑骨干要么被杀,要么逃跑,剩下的白骨乱军也都作鸟兽散,全都呼号着逃进黑夜里不知去向。 火焰熄灭,营地重新回归黑暗,篝火堆里唯有点点余烬。 人已经跑光了,只剩下夏存旭,他来到梁兴扬身边:“您是仙人?您是剑仙!”他的语气中充满了激动,“我……我……” 梁兴扬听出来他的结巴不是因为激动而是顾虑:“你想说什么?” “我想拜您为师,跟您修炼仙法。”夏存旭很真诚地说,他忽然觉得,这样低头跟梁兴扬说话很不尊重,就跪下左腿,降低视线,“可是根据大夏律法,各地的藩王都不可以修仙。” “如果修仙,会怎么样?” “革除爵位,收回封地,甚至……甚至,剔除宗谱。” “那也没什么。”梁兴扬说,“我看你根骨还好,元气也充足,过去练过武吧?” “练过!小时候有一位仙人来我们家跟我父王交谈,我想拜他为师,被父王告诫皇族不能修仙,只能退而求其次习武,父王给我从全国各地请来最好的武林高手教我武功。我的武功练得还可以,师父们都夸奖我,不过在这些白骨法师们面前没什么用,我只被他们用那杖上骷髅迎面喷了口毒烟就晕倒了,现在丹田里也还空荡荡,真气运转不灵。” 梁兴扬说:“我是想收个徒弟的,只是我这么功法有个门槛,绝大多数人都迈不过去,你如果愿意的话,可以试试。至于你说的皇族不能修仙,其实也没什么,你家的封地已经被白骨贼占领,家人都没了,只剩下你自己,你还在乎什么王位吗?如果你还想做你的小王爷,我可以把你送去玉屏城交给白浪起,如果你不在乎了,倒可以试试。” “我想试试!”夏存旭这话前半截说的底气不足,后半截说的却很坚定。 梁兴扬先把让他把手伸出来给他把脉,查到他身体里面很多经络淤塞,道了声“无妨”,从荷包里取出一颗丹药给他,他在玉霄山里面住了一年多,炼了不少药,《玄穹真经》里面有许多仙丹的丹方,可惜现在他道行不够,法力不足,也没有合适的炉鼎练不出成,只炼了些下品的,但驱除夏存旭体内的鬼烟邪毒还是绰绰有余。 夏存旭吃完丹药,感觉自幼苦练多年的真气又回来了,行走动作时手足又充满了力气。 梁兴扬让他坐好,教他收心入静,把《清静经》给他讲了一遍。 现在不是真正的收徒传功,只是看看他的心态怎么样,能不能很容易地收心,并不需要太久。 夏存旭作为玉屏王子,从小接受良好的教育,武术是兴趣爱好,正经功课是先贤经典,又有琴棋书画陶冶情操,练就极好的涵养。 先贤经典也重修心,教人“养气”,讲求止欲正心:止而后能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心正而后方能修身,身修而后能齐家,家齐以后方能治国,国治以后能平天下! 这修心的功夫,夏存旭在孩提时候就被父亲玉屏王谆谆教导,心性早与普通人家的孩子不同,这回得《清静经》以后,学了收心遣欲之关窍,很容易地就进入到一心不乱,心静神凝的境界。 梁兴扬暗赞:“很好,看他说话做事,就能知道,他心神澄净通透,能静得下来,是适合我这门道法修炼的好苗子!若是可以的话,就收他做个开山大弟子,只是还要考验考验……” 042 星璇锥 徒择师,师亦择徒,徒弟想找个好师父不容易,师父要找个合适的徒弟更是千难万难。 尤其是开山大弟子,至关重要,又叫顶门大弟子,遇事可以代表师父出头,后面代替师父教授师弟,将来师父不在了,大弟子还可以代师收徒…… 可以说,大师哥的能力品格,关系着门派未来的兴衰成败,至关重要! 梁兴扬把能否收心当作修仙的门槛,买进来以后,考验才刚刚开始。 他把《清静经》传给夏存旭,又教了他炼气功夫,到了第二天早上,准备带他离开这里到迷魂关去。 夏存旭说:“我想回家一趟,恳请师父准许。一者父母等至亲尸骸未收,我须得回去安葬。二者我家里有一件仙家法宝,得去取来。” 梁兴扬点点头:“不错,应该回去让你他们入土为安。” 两人回到桥山县城,这里是玉屏王的封地,按照大夏朝历法,他们一家子子孙孙,永远不可以走出桥山县管辖范围之外,除非有皇帝的特批,出去一次,哪怕到州城,也得去京城请圣旨。 县城被白骨军洗劫,又被放火焚烧,满城狼藉。 夏存旭回到王府,看着黑黢黢的断壁残垣,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涌:“父王!母后!” 他跌跌撞撞进去寻找,边找边喊,边喊边哭。 梁兴扬踏步升空,从高处鸟瞰整个县城,心情也很沉重,前一次他进城斩妖幡,心情还不是这样的,大约上次事不关己,唯有同情,这一次通过夏存旭跟这里有了间接的羁绊,开始有了共情。 落下来时,夏存旭已经找到了父母的尸体,从井里打了水,给父母擦拭身体,又去箱柜里找到干净的衣服给他们换上,过程当中,泪流不止,呜呜地哭个不停,梁兴扬听得心里也有些难受。 夏存旭先给父母的尸身处理好,再去处理其他人的,叔伯长辈、兄弟姐妹,最后是下人,丫鬟仆人,有意口算一口,全都弄到院里,齐整地摆开,总共六十七口,还有好些尸体没找到,大概率是跑离这里,愿意加入白骨军被裹挟走了,也有可能被烧烂成灰了。 夏存旭给亡者磕头,又写了篇文采飞扬且真情流露的祭文,哭着念完烧了。 “师父,我们家的祖坟在城外北山,距离这三十里,我想……” “我帮你。”梁兴扬颔首说。 “不是,不是,不敢劳烦师父,我只想请师父宽限我一些时间,我自己来就行。” 梁兴扬指了指将要落山的太阳:“等你把这六十七口都安葬了,十天半个月都不够用,你先把你父母背到后山去,剩下的交给我。” 夏存旭就去先背起父亲老玉屏王到了后山,他虽然只有十六岁,身材还很纤细,又连经磨难,可到底是从小练武,筋骨强健,更有内练真气,背着尸体走山路倒也还算轻快。 梁兴扬驾驭遁光在天上看着,等他到了坟地,发现这里到处坑洼,已经被白骨军给掘了,进入墓室一看,棺材都被打破,尸骨都被扯出来扔在外面,夏存旭差点当场晕过去。 他哭着搜检骸骨,重新整理棺椁,再去把父母尸身背过来,放到偏室里面,再痛哭磕头。 这个墓,安葬了他爷爷,他父母,他的兄弟姐妹,还得放他叔叔身子,堂兄堂弟。 剩下的这些事故,梁兴扬没用夏存旭去背,而是使出玄穹遁法,把尸体直接带到山上,让他背入墓中安葬,再施法御土,重新封闭掩埋。 既然已经管了,索性好人做到底。 梁兴扬鼓起一阵款风,把县城内外所有的尸体都给卷起来,吹到北山,用一把火烧了,再施法弄开几个大坑,把骨灰弄进去全部掩埋。 做完这一切,已经是第三天了,夏存旭悲伤过度,不止眼睛通红,嗓子嘶哑,走路都摇摇晃晃,期间数度发热,若非有丹药顶着,早就倒下了。 他把梁兴扬带回王府,在花园假山后面找到一个暗门,进入地下密室。 “我父王其实也很想修仙,只是受制于律法,不能如愿,他却很喜欢结交有道行的仙人,在我五岁那年父王结交了一位剑仙,唤作微阳真人,据说是我父王救了他一命,他很感激我父王,送给我父王一件仙家法宝,说是若我们家一直没有人修仙,那就当作是一件玩物,给我父王当作摆件赏玩,若是有人要修仙,只需焚香祷告,将法宝祭在空中,那东西自会飞去找他,他就来收徒弟。” “哦?那你为什么还拜我为师?” “我……我小时候有一次偷偷试过,那东西虽然放光飞在空中,却并不往别处去,过得片刻又落回来……”夏存旭解释说,“如今我拜了您为师,自然是跟那微阳真人无缘了,只是那毕竟是件仙家法宝,如今要跟您远走,说不定以后都不会再回来了,总要把它带走,免得遗弃在这废墟之中,使宝物蒙尘。” 在密室的长条桌案上,有个弹幕雕花的置物架,架上横放着一根冰锥。 冰锤长约一尺,桂圆粗细,仿佛水晶雕成,上有螺旋纹路,刻着符箓,离着老远就感觉到寒气铺面。 一看到这玩意,梁兴扬立即脱口而出:“星璇锥!” 他快步走到桌案前把冰锥拿起来仔细打量,又从荷包乾坤袋里取出来另一根,两个长得一模一样! 原来这法宝在《玄穹真经》的炼器卷中有介绍,需要用千年寒晶铁炼制,全程不用一点火气,以八种金属打磨,上面镇有九天符箓,是玄穹真人所发明的法宝。 梁兴扬手里这根,是从天珠老人身上得来的,天珠老人被靖焚、采音两个弟子联手杀死,星璇锥插进天珠老人的心口,当时连元神都给一起钉住,若非天珠老人神通广大,当时就给治死了! 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到另一根,看来那位微阳真人必是靖焚或者采音的传人,而且是极其看重得宠的,不然这种仙家法宝不会传到他的手里。 夏存旭见他拿着冰锥沉吟不语,走过来问:“师父,这件宝贝叫星璇锥么?” “嗯。”梁兴扬点点头,笑道,“这下到也不能算外人,等以后遇见了正主我也有话说。” 他把自己那根冰锥重新收好,把另一根交给夏存旭:“这宝贝不错,你拿着吧,嗯,你根骨资质都很不错,只是我要收徒弟可是十分严格的,你要想得到我的真传,须得替我办好三件事情。” 夏存旭深深吸了口气,脸都涨红了:“只要师父肯收下我,让我做什么都行!” 043 迷魂关 猛鬼坡,是坤地极有名的古战场。 上古时期,北面的玉屏隧道还未开凿,坤地几乎是个独立封闭的地区,总共有几百个小国家,在崇山峻岭之间驯兽养蛊,互相杀伐。 猛鬼坡南面连接盛产金银的永宁州和富饶产量的谷昌州,北面是可以作为战略纵深的玉屏盆地,久为兵家必争之地,几千年来,这里经历了无数次血腥残酷的战争,泥土里面都掺杂着血肉,随处可见或陈旧或新鲜的白骨,大白天密林之中时常响起鬼啸。 迷魂关修建在猛鬼坡上,如今安中宇跟邱一人的战斗已经结束,邱一人败退撤回永宁州,安中宇夺了关卡,目前在关中安歇。 梁兴扬给夏存旭的考验就是:混进迷魂关内,去把安中宇的脑袋带出来。 这基本就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安中宇是修炼成真魔法身的白骨大将军,自身实力就超级高,身边还有许多白骨小将军和白骨法师,夏存旭丝毫不会法术,去了只能送死。 不过,对于凡人来说,得道成仙也基本等同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没有明师,没有仙法,自不必说,就算有了师承传授,绝大多数人也不能按部就班行到最后,如同飞跃龙门的鲤鱼,几千万条,最终也未必有一条成功,很可能是全部失败的。 要想成仙,必须要有面对和解决不可能完成任务的勇气和智慧! 夏存旭有些迟疑:“师父,您会在暗中保护我的对吗?” “我是会保护你,但是说实话,我跟那个安中宇一对一公平斗法,大概率也只能略省他一筹,要说必能将其斩杀,绝无可能,因此主要还是要靠你自己。”梁兴扬绷着小脸,十分严肃地说,“你要想好怎么做,尽可能地保全自己,就算落入他们手里,也要想办法拖延时间,不然我可能来不及。” 夏存旭默默点头:“我会努力的!” 两人在大榕树下分手,夏存旭独自一个人走上饿鬼坡。 此时的夏存旭的内心是忐忑的,他毕竟还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年,从小娇生惯养,锦衣玉食,虽然教他武功的师父都是凡俗武林中的绝顶高手,从内功到轻功,拳脚器械全都臻于上乘,可从未与人生死相搏,基本上没有什么战斗经验。 望着前方若隐若现的关口,他感到自己很渺小,像一只蚂蚁在仰望苍穹,无比地无助。 猛鬼坡上常年煞气腾腾,正午的太阳挂在天上,地上的人却感受不到它的热量,就那么白花花地,仿佛一件好看的摆件,光也很黯淡,照不散这里千古冤魂的怨气。 安中宇夺了迷魂关以后,因忌惮当日飞剑斩他白骨手臂的剑仙男孩,索性把部队都带到关南,他领着首脑住在关上,数万手下在南面扎营。 他这样布置,若是玉屏关白浪起派人来打,他可以依托关墙防守抵御,若是邱一人率兵卷土从来,他就带人背靠关墙与之决战。 夏存旭寻思自己要杀安中宇首先得进关,进关不能在白天,于是弄了点饮食清水,吃饱喝足以后找到一株树上倒头睡觉,修养精神。 猛鬼坡这里地气中含着煞气升空而起,遮天蔽日,白天太阳感觉不到热量,晚上的星星也全都隐去,连一颗也看不着,唯有月光,比别处更加皎洁,白得发亮,干净透彻,如水波般倾洒大地,将整座迷魂关镀上了一层银色。 夏存旭从树上跳下,来到关前,仰头观望,关墙漆黑如同铁铸,高达十余丈,差不多是后世十几层楼的高度。他深吸了口气,先下沉丹田,再提入胸腔,进而灌注顶门,内外合一,运起轻功向上飞纵,一下跳起将近三丈高,身子“啪”贴在墙上。 关墙久经战乱,遭受妖兽的攻击捶打,虽然屡次得到修缮,表面还是坑坑洼洼,并非镜子一样平整,夏存旭用手指抠在一处坑洼处,借力再次拔高接近两丈,他的身体在空中转向,由原来的面对关墙变成背对关墙,再次跟烧饼似地贴在墙上。 这回他的脊背挺的笔直,掌心生出吸力按住墙面,脚跟踩着坑洼处,第三次发力向上,又拔高了一丈多,再次变成面向关墙。 到了这里,这连环三式的“仙人挂画”已经是强弩之末,他早把星璇锥拿在手里戳入墙体。 星璇锥锋利无比,便真是铜墙铁壁,也能如豆腐般轻松戳进去,插进这种石墙敲入生息,直入半尺。 抓着冰冷的星璇锥,他胸口剧烈起伏,过度紧张让他出了好些汗,心脏怦怦地跳。 他距离地面已经有接近六丈,换算下来,差不多是十六七米,向上还有十几米的距离,可谓是上不着天,下不着地,要是从这里掉下去,他必要被摔成全身骨折,成为肉饼! 他努力调匀呼吸,平息心态,缓了会,再次提气借力向上拔升…… 中途休息了三次,他终于来到关墙垛口下面。 垛口上有人值夜看守,关墙有三里多长,每隔一段距离有个法台,台上坐着一名白骨法师,周围有十名白骨士兵。 白骨法师挥舞法杖,放出一团团车轮大的碧绿鬼火,飘荡在垛口之间,又有许多鬼魅,在反复游荡。 利用鬼值夜守城比人效果更好,而鬼火也比滚木擂石厉害多了! 夏存旭抓着星璇锥吊挂在垛口下方,仰头望着上面绿油油的鬼火光芒,全身冰冷,心中涌起绝望。 就在他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一道耀眼的闪电划破夜空,自北向南,将漆黑的夜幕撕裂成两半,直到关墙上空,耀眼的白芒左右散开,里面现出一个男孩,虚悬于月光之下,周身袍袖被夜风吹拂,鼓荡飘摇,正是自己新拜的师父,他用稚嫩却有稳重的清亮声音高声说:“安中宇,我们师徒来取你的首级了!” 关上关下的人全被震动,他们纷纷从营帐中跑出来,仰头看着精白光芒中的人,心头被震撼所覆盖,紧跟着便是遭受挑衅的愤怒,数万人嘈杂地鼓噪起来。 044 骷髅海 梁兴扬并不是让夏存旭来白白送死,不可能非得让他拿命去拼一个绝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因此,他要给夏存旭创造机会。 他吸引了所有敌人的注意力,连来回巡逻的游魂恶鬼都往他这边集中,夏存旭找到空隙翻上了关墙。 安中宇提着长柄白骨捶出现在关墙上,他仰头瞭望,眼神里面露出愤怒的光芒。 两天前,这座迷魂关还属于邱一人,他费了极大的力气才赶跑了邱一人,夺得关卡,在这过程当中损耗了大量的元气,手下的士兵也伤亡不小,如今还没有完全恢复,梁兴扬就找来了。 他双目之中迸射出半尺长红色魔光,目力穿透重重迷雾,看到数十里之外的森林旷野,确定没有玉屏城的军队跟着,只有梁兴扬一人,稍稍放心。 他用长柄锤指向空中的男孩:“你到底是什么人?是白阳派的?还是九龙宫的?” “我姓梁,叫梁天宝,生平最恨邪教,见了邪教徒必要杀之!”梁兴扬手指向天,亮白的剑气喷涌而出,在他上方形成了一柄十几丈长的超级巨剑,光芒比天上的月亮还要耀眼,“妖孽受死!” 巨剑从天上劈落,直似要把整个迷魂关给从中剖开! 安中宇把长柄锤晃动,上面二十八个白骨骷髅旋转飞起,膨胀到车轮大小,升空将巨剑接住。 他已经炼成真魔法身,功力与李正浩有天壤之别,那些骷髅质地宛如玉石,润泽细腻,喷出来的黑烟粘稠浓厚,碧火宛如液体,扬汤般撒向半空,三个骷髅正面接住纯阳巨剑,头骨上各被劈出一条裂缝,三个骷髅翻滚着转向另一边,其他的骷髅接住剑锋。 纯阳剑能够将李正浩的骷髅砍掉渣,对上安中宇的这些却不能速胜。 锤柄落下,安中宇接在手里,挥舞着操控骷髅一拥而上,扑向梁兴扬,梁兴扬御剑飞天,电光闪耀,宛如一条雷神之鞭,不断把欺近的骷髅抽飞出去! 安中宇手下还有许多股势力,每股势力都有一个白骨将军,麾下都带着一群白骨法师。 “大家一起出手,看他能承受住多少骷髅!” 这些人把骷髅都放出来,少说也有千余枚,都有车轮般大,旋转飞舞,排布成骷髅海,顷刻间黑烟结成乌云,将空中布满,里面是一团团的碧绿鬼火,骷髅在其中载沉载浮,嗷嗷嚎叫。 梁兴扬手掐剑诀,凌空虚立,上下前后左右全是一道道闪电般的剑光,剑光交织成网,将他护在里面,黑云碧火欺近便被绞散,骷髅靠近,挨上一剑,如受电击,道行差的当场被劈成碎骨,道行强的也被瞬间“抽”出千百丈之外! 纯阳仙剑与自己同时成长,仙剑的品性与修行者本身的性格意志相统一,性格软弱的人,炼出来的仙剑也会软弱无力,性格脆弱的人,炼出来的剑也易折断,炼剑也是在炼己,仙剑在对敌的过程之中不断磨练,愈挫愈锋,性格也会同时变得坚韧锋利。 这是纯阳剑经的精髓所在:剑心同体,剑即是心,心即是剑! 梁兴扬有心磨练自己的剑心,并不使别的手段,只用一口仙剑上下翻飞,对抗关墙上十几位白骨将军和至少五十个白骨法师的攻击。 仙剑接连不断地劈砍在欺过来的骷髅上面,这些骷髅喷出来的黑烟,能够污染元气,腐蚀法宝,磷阴鬼火更是能够熔金断铁,侵害元神,让人产生幻觉。 纯阳仙剑在黑烟之中横行,在碧火之中穿梭,心神不动不要,精气凝而不散,仙剑不染不浊,往来纵横,砍的骨屑纷飞,魔光喷溅! 双方斗了片刻,又有白骨将军发射白骨箭,一支支白骨阴风箭带着哨声从关墙上升空嗖嗖嗖,接二连三的白骨箭托着绿色的焰尾射向梁兴扬,但是它们也无法突破纯阳仙剑的剑圈,被绞碎以后,发生剧烈爆炸,喷涌出大量的磷阴鬼火,碧绿色的火焰连成一片火海,把天上的月亮都给染成绿油油的。 因当日梁兴扬斩掉了安中宇白骨六条手臂,如今又是这般勇猛,白骨教的人都绷紧了神经,全力施法:有的摇晃铃铛,要隔空摄走梁兴扬的元神;有的拿着骷髅借物诅咒,用刀隔空诅咒劈刺梁兴扬的脑袋;有的发出许多牛毛细针,隐藏在碧火黑烟之中飞刺过去;有的放出剧毒魔网,把周围空间封住…… 他们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梁兴扬身上,不提防夏存旭悄悄摸上关墙。 有成团的磷阴鬼火迎面欺过来,夏存旭全身被照成碧色,相距尚有两三米,就觉得寒气逼人,阴煞侵入皮肤肌肉,灌满全身,从头到脚,从外到内,仿佛瞬间凉透! 他抓着星璇锥,对着火焰刺过去。 锥剑刺入碧火,宛如扎破了一个气球,那火球瞬间崩散,化作大片的绿色火星炸裂飞坠。 夏存旭用袖子遮脸,使出轻功向后飞纵数丈之外,还是被几点火星把衣袖烧出许多窟窿,手背上沾了点,皮肤肌肉立即化成白色的灰烬粉末,烧出两个黄豆粒大的肉坑,剧烈疼痛在下一秒袭来,同时还有那让人骨髓凝结的阴寒。 他连打了两个寒颤,急忙运转自小修炼的内功,将真气布满全身抵御外邪才好受了点。 稳定了心神,他沿着垛口的阴影往关墙中间走,他看到了那个身材高大,身披黑袍的青年,手里拿着最长的锤柄,根据梁兴扬的描述,那必是自己此行的目标安中宇! 行了一段路,遇到了一名白骨法师,正在施法操控骷髅,他使出轻功悄悄绕到身后,用星璇锥刺穿了他的心窝,同时点中其穴道令其无法叫出声来。 夏存旭把人拖到暗处,换上了他的服装,拿起了他的白骨法杖。 那白骨法杖顶端挑着三个骷髅,瞬息间全部调转过来,对向他,嘴巴不断开合,呜呜地低吼,看那架势,竟似要随时脱离杖身,飞过来撕咬。 夏存旭害怕极了,握着星璇锥,低声喝道:“你们想死吗?信不信我戳死你们!” 那些骷髅之所以没有飞过来啃咬他,就因为感受到了星璇锥的恐怖,它们低头,用空洞的燕窝看着锋芒毕露的星璇锥,极不情愿地上下点头。 “转过去!以后我就是你们的主人!” 三个骷髅相会对视,然后“嗖”地一下,旋转一百八十度,把后脑勺对向夏存旭。 “呼!”夏存旭长长吐出一口气,他左手握着星璇锥藏在袍子里,右手端着骷髅法杖,装作施法对抗远处云端的梁兴扬,悄悄地往安中宇那里移动。 045 斩首 夏存旭披着法师白袍,战战兢兢,顺着关墙的阴影往中心移动,幸好梁兴扬足够强大,把所有白骨妖徒们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并没有注意到他。 安中宇出现在他的视线之中,安中宇身材很高,比普通人高出一头还多,身穿黑叶阴符甲,头带鬼王漆骨盔,手持长柄骷髅锤,两道红光从眼睛里迸射,一团团碧火自口中喷出! 当初白骨军攻打桥山县,夏存旭也曾到城墙上帮助守城,亲眼看到过这位白骨大将军,亲身经历过的破城惨状,宛如炼狱般地景象重又在眼前浮现,耳边又响起了骷髅的咆哮和百姓们的惨嚎。 最疼爱自己的父王和母后,自己最尊敬的几位老师,还有从小照顾自己的丫鬟、奶娘,跟着自己的小厮……全都死在了这群白骨贼之手! 他遍体阴冷,如同置身于寒冰地狱中,可愤怒的火焰从内心深处喷涌出来,燃遍全身,让他周身的鲜血都在沸腾燃烧。 很显然,现在不是动手的最好时机,就算他能杀掉安中宇,可周边那么多的白骨将军和白骨法师,他也很难逃掉,可是心底有种冥冥中的力量推动他往前迈步:必须杀了这个魔头!哪怕当场死在这里,也要给父母报仇!给王府里的所有人,给整个桥山县的百姓们报仇! 他悄然站在安中宇身后,站在高大厚重的阴影里,鼓足全身勇气缓缓取出星璇锥刺向安中宇的后心。 安中宇身上的铠甲覆盖着寸许长的铁叶,以千年寒铁打磨而成,上面刻有上古符咒,刀砍斧剁,火烧雷劈,都不能损其分毫。 夏存旭若使用别的武器,便是世所罕见的神兵利器也难成功,而星璇锥却是仙家法宝,锋利无可匹敌,锥尖基本没有受到什么阻挡就刺穿了层层铁叶,捅进了安中宇的后心。 安中宇感觉到剧痛的时候还很疑惑,他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义父赐给自己的这身甲胄竟然成了纸糊的,半分阻止不了对方利器! 星璇锥不止能够刺伤人的肉体,更能钉住对方的元神,安中宇的本命当时被纯阳仙剑斩掉六条手臂,后来在跟邱一人的大战中又损折了不少元气,如今猝不及防之下被星璇锥钉住,竟然无法反抗。 夏存旭右手执锥钉入安中宇后心,左手取出匕首,运起内劲横着一划,削断了安中宇的脖子,伸手抓住滚落的人头,拔出铁锥,赶忙向来路上逃跑。 关墙上的白骨军将们的注意力都在梁兴扬身上,安中宇被杀,只有周围的几个护卫看见,事发突然,他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迟疑了几秒钟,方才大声怒喝:“有刺客!他杀了将军!” 夏存旭已经逃到两张之外,他施展轻功,奋力飞纵,背后绿火黑烟,并三个骷髅同时飞到,他持星璇锥反手划去,戳散了两股如蟒蛇般的黑烟和五团碧火,又闪电般点在骷髅眉心处,骷髅倒飞回去,他借力再度跃出数丈远。 越来越多的白骨军将反应过来,黑烟缭绕,碧火翻腾,四面围拢,其中更有数十个骷髅张嘴来啃。 夏存旭前路已断,索性扑向关墙,运气长啸:“师父!我杀了安中宇了!” 他大声喊完,大量烟火骷髅祈祷近前,星璇锥抵挡不过,又有白骨阴风箭的哨声响起,他索性纵身一跃,翻下关墙! 他没有任何法术,从三十多米高的关墙上以自由落体姿态向下砸落,越坠越快,这样直接掉下去必死无疑,他以星璇锥戳入墙壁,想要止住下坠,咔嚓一声,下坠的力道太大,把他右臂拉扯脱臼,同时白骨箭刺入他的肩膀。 夏存旭惨叫一声,继续向下跌落,突然空中一道“闪电”破开云海般的碧火黑烟,以极快的速度来到他的身侧,正是梁兴扬的飞剑,剑光舒卷开来将人裹住,连同扎在墙上的星璇锥,再“嗖”地一下,急速收缩回了云海之中,略停顿了两三秒钟,电光再次暴闪,洞穿了浓重的黑云,这次方向是正北,瞬息之间射入北天,消失不见! 梁兴扬带着夏存旭回到玉屏城,降落在白浪起给他安排的院子里。 夏存旭不止右臂脱臼,肩膀上中了两枚白骨箭,伤口没有流血,皮肉被鬼火灼烧,成了白色的灰烬,腐蚀出两个拳头大的肉坑,可以看到里面的骨头都被烧黑了,他全身麻痹,无法动弹,额头滚烫,说话都有些犯糊涂,对着梁兴扬喊爸爸,管迎出来的梁灵宝叫儿子。 梁灵宝很是不满:“这是谁?” “我新收的徒弟,你的大侄子。”夏存旭左手还死死抓着安中宇的人头,手指麻木,筋肉自然收缩不听使唤,梁兴扬给扯下来,交给梁灵宝,“你先看着它,这东西还没死透,拿张符镇住。” 他把先把夏存旭肩膀接上,脱掉外衫放到床上,再赶紧倒水取药,内服外敷,他在玉霄山中采了不少好药,按照《玄穹真经》的丹方陪了几种灵丹,虽然受限于道行法力,炼不出活死人肉白骨的仙丹,可对治夏存旭目前的伤还是不在话下。 夏存旭服了药以后沉沉睡去,不到两个时辰醒过来,开始发热呕吐说胡话,梁兴扬又给他服了另外两种灵药,直闹到东方发白,才又令其入睡。 白浪起听说梁兴扬回来,亲自过来询问走了这些日有什么成果。 梁兴扬用手一指:“安中宇的人头,我给取回来了。” 白浪起看向里屋,只见桌上放着个大白瓷盘,盘子里摆着一颗脑袋,额头上贴着一张符箓。 这是梁灵宝给安置的,他坐在旁边的凳子上,翻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白浪起和梁兴扬,好奇他们要这脑袋干什么。 看见这颗人头,白浪起先是不敢相信,走到近处仔细打量,确定了就是当日率众攻打玉屏城的白骨贼首领的脑袋,忍不住喜上眉梢,以拳击掌:“好!好啊!两小真人这下为朝廷立下了大功!也解救了坤元六州无数苍生!” 046 九头雉鸡针 白浪起提出来要安中宇的人头,安中宇是凝聚数十万信徒愿力的白骨大将军,能得到他的脑袋,绝对是大功一件,作为坤元总督,六州之地丢了五州半,就算朝中有人也保不住他,至少也是罢官流放,如今有了这颗首级,他再找人运作运作,说不定还能保住官位。 安中宇一死,白骨军内部必然更乱,他再努力向南,扫荡各股贼人,收复六州,到那时候非但无罪,反而有功,官途上还能更进一步! 这颗人头是夏存旭拿回来的,梁兴扬也没什么用:“你若想要尽可拿去,只是这妖人已经炼成法身,别有一番神通变化,还未完全死透,我还没有来得及仔细研究,你若要拿走须得小心……” 白浪起笑着摆手:“无妨!我自幼饱读圣贤书,也炼就中和正气,承蒙圣上错爱,授以总督印绶,得龙气护持,炼就这套九头雉鸡飞针。” 他拿出一个玉瓶,从中飞出九道针影,主题是橙红色,表面闪耀着七彩光芒,分别刺入安中宇人头的太阳、眉心、玉枕等要害,最后一根刺入泥丸宫,钉住元神。 朝中主官得朝廷册封时候,都能得到一部分龙气,官位越大,所得龙气越厚,可选择载体导入,立成一件厉害的法宝。 梁兴扬见那飞针果然是很玄妙的宝贝,白浪起是正二品的一元总督,封疆大吏,所得龙气极厚,凝缩在九根飞针之上,锋芒极盛,飞舞转折之际,针尖短时间对着自己,立即觉得眉心刺痛,全身汗毛炸起,有种元神被利器钉住的感觉。 “如此便好。”梁兴扬答应下来。 白浪起派人把人头带回去,用上好的木匣封住,准备加急送回去京城去。 得了人头,他又请梁兴扬帮忙:“我已经征集了三万新兵,请小真人带领他们再去迷魂关,将那里夺下来……若小真人能仗剑扫荡群魔,夺回六州之地,我必上表圣上,奉您在太极殿内有一尊席位!” 梁兴扬摇了摇头:“我不在意那些,南面危机已经暂时解除,我还是不放心北边,得先去北边看看。贼军都会妖法,各个奋不顾身,视死如归,新兵上了战场全是白白送死,你这段时间可以再努力训练装备他们,若是北边无事,我就回来帮你去打迷魂关。” 白浪起见他已经定了主意,就笑笑:“也好!听说北边局势一片大好,岳龙攀在宝瓶口大破贼军,把百万白骨贼打得分崩离析,估计没什么贼能到南边来了,你去看看,权当游玩了。” 等他走后,梁兴扬去找府丞肖万龄,提出来要去玉屏关,肖万龄便指给他路径:“陆总兵已经在那边了,北边战事风云变化,不能放松半点。” 玉屏山在玉屏城北五十多里的地方,山下有古仙人施展神通钻出来的隧道,贯穿全山,总长十八里,玉屏关建在隧道的南口处,与别处的关口不同,别的关口追求更高更大,这玉屏关守在洞口处,追求的是厚实,上设十二道闸门,有铁栅门,有千斤闸,有滚刀门,有火坑门……说实在的,若是白骨贼没有炼成法身,以凡人血肉之躯攻关,绝无分毫破关的可能! 谷昌总兵陆文飚见梁兴扬来相助守关也很高兴:“岳麓先生已经挤破了贼军主力,据说酋首白骨邪姬已经被抓,如今百万贼军分崩离析,各部各自为战,说不好就会有那股贼人来打玉屏关,小真人能在这里坐镇,贼人便是再强也不怕了!” 玉屏关上地方狭小,下方营地里驻扎了万余士兵,纷乱吵嚷,梁兴扬就又回玉屏城住,城关之间不过五十于里,真有紧急情况,他御剑飞天,瞬息即至。 夏存旭有了灵丹疗养,身体很快痊愈,经过这番考验,梁兴扬正式收他入门。 顶门大弟子敬茶拜师,要送礼物,梁兴扬把从天珠老人那里得来的星璇锥赐给夏存旭,又把当日白阳派千鹤真人给的灵雾障也交给夏存旭护身。 星璇锥极度难练,以梁兴扬目前结丹期的道行法力便有现成的材料也炼不成,这锥互相之间并不成套,一根也是使,两根也是用,并无加成。 梁兴扬根据所学的道法,琢磨出来一个方法,将双锥分按“壬水”“癸水”祭炼,再辅以“辛金”煞气,吸摄诸天星辰之力,炼成一对,阴阳成套,相辅相成,可以合璧使用,炼成以后威力倍增! 那灵雾障梁兴扬也另有炼法教给夏存旭,《玄穹真经》中有类似法宝的修炼方法,采集风霜雨露纳入其中,改名唤作灵霄障。 夏存旭多年期盼终于得偿所愿,每天争分夺秒地练功,他也是文武双全,练武养气,底子比薛灵枫更好,因此进境也是很快。 梁兴扬带着他和弟弟灵宝在这小院中修炼,每人都有自己的功课,梁灵宝每日子午卯酉四正时对着剑丸吐纳采炼剑气,梁兴扬则要忙着加固丹炉。 他在下丹田安立偃月炉,虽然是虚指,可功夫却要实实在在,除了下方自海底生火,上方自肺盖鼓风,还要开四窍,“炉膛”在肚脐向内与后腰连线中心的虚空处,前后左右各有一窍,每一处都要注入大量真气,分按八卦进行夯筑,每开一窍,功力都会成倍增长! 梁兴扬本来以为,很快就要再度投入战斗,可没想到在玉屏城一住就是两个多月。 南面的安中宇死了以后,手下分裂成十几股大小势力,跟先前被打残了的邱一人部相互火拼,打得天翻地覆,乱七八糟,短时间内都无力再犯玉屏城。 北面也是战报连连,白骨邪姬确定被生擒活捉,麾下渠帅三人,大小白骨将军二十八位全被斩杀,百万大军土崩瓦解,只有小股乱军逃进深山老林,无法再出来作乱。 玉屏关这里,始终没有白骨贼来犯。 这日,白浪起来找梁兴扬,笑呵呵地:“小真人,还得劳烦你往京城去一趟!” 047 三殿 白浪起要请梁兴扬去京城:“那白骨邪姬被捕,要押往京城凌迟处死,白骨贼虽然已经分崩离析,可仍有旧部未能完全剿灭,沿路上怕是要生事端。” 因坤地沦陷,他目前的地位很悬,往好了发展,可以继续做总督,整饬军队,扫荡白骨余孽,恢复六州,非但无罪,反而能赚到一笔功劳。若是往坏了发展,就要被捉拿下狱,押赴京城问罪,换别人来做总督,捡后面的功劳。 是好是坏,只在皇帝一念之间,而这次平叛,镜党大占上风,他所在的针党势弱,极有可能要往坏的方向发展。 安中宇的人头,他已经派人快马加鞭送往京城表功,准备再写一封折子,大书特书梁兴扬斩杀安中宇的重要性,并且把梁兴扬推荐到京城去,再请那边的人运作,抬高梁兴扬,变相地抬高自己,以期能够保住官位,甚至再从中得些益处。 梁兴扬对去京城却没什么兴趣:“我这次出山到这里,是为了帮我弟弟寻找材料炼剑,如今已经办成,我要带他们回山里去。” 白浪起笑着说:“我已经向总管大人推荐您,入太极殿,日后有了供奉,于你修行必然更有益处。” “入太极殿于我有什么益处?” 白浪起愣了下,随即解释:“文华殿、武英殿、太极殿,三点大学士,是本朝最高荣誉,文人入文华殿,武将入武英殿,仙者入太极殿,位列超品,得圣上随时召见,咨以世事。至于益处嘛……离罗真人你知道吧?不知道?你不知道?当年新皇登基,离罗真人立了大功,得入太极殿,皇上将浮黎山赐给他作为道场,又从国库中出金百万为其修建洞阳宫。 还有白阳派的白阳真人,你知道吧?嗯,还有九龙派的九龙真人,全都得太祖册封,在太极殿得享供奉,得赐白阳山、九龙山,得金百万修建宫殿,再广收门徒,方有了如今名门大派的气象!你想想,你若是也能入住太极殿,也能得一座仙山作为道场,大开山门,不出百年,也成为一派祖师,得万民景仰,跟白阳、九龙、离罗等仙人比肩齐名!” 梁兴扬至此方知道,原来这些名门大派都是有朝廷册封的,不过这种事情对他吸引力不是很大,他已经有了玄穹仙府作为栖身修真之用,虽然简陋了些,不够富丽堂皇,但他也不追求那些,不过白浪起所言,其中有一点比较吸引他。 “你是说,我若入了太极殿,就有机会见到皇上了?” “当然!三大殿的大学士,都是学识渊博之人,皇上见了都客客气气的,向你们咨询请教,每年都会有供养,四海八荒的美玉宝石,金银七宝,五金八石,北海的寒铁,南海的虹珠,东海的龙骨,西海的星砂,应有尽有!你再炼药炼丹,无须自己入山去采,自然有专门的人供上!” 梁兴扬想了想:“这些也还罢了,如今在离元九州之地也有个邪教,名为金灯教,我久欲除之,如果我能见到皇上,跟他讲明金灯之害,能否借助官府的力量将其铲除?是否可行呢?” “太可行了!”白浪起一拍桌子,“如今白骨之乱才刚扑灭,满朝上下最痛恨邪教,若真有金灯邪教,必然绝无姑息!” “离元九州的总兵、知府等大小官员,都身心金灯教,李元总督尚不知情,可地方呈告文书送去几十封,全都石沉大海,没有半点回信,必然也差不多是入了教的,此事非得京城的高层方能解决。” 梁州也有总兵,可是金灯教攻打各大家族的时候,官兵一个也不见人影。 梁州也有城隍,而城隍只有知府能够召请,当时也未出现。 有人去告,官方以金灯教法师并未出动唯有,不肯召请城隍,最后竟然判了五大家族为富不仁,百姓饱受压迫,奋起反抗,为庶民之怒,要各大家族躬身自省。 金灯教和白骨教,虽然都是邪教,行事作风却是完全不同的两种风格。 如果能够得到皇帝的支持,要灭掉金灯教应该难,即便见不到皇帝,在京城里面见些六部长官,把这事情反映上去,白骨教造反刚刚平定,正是敏感的时期,说不定真有机会让朝廷出手,自己再跟着官兵南下,将金灯教彻底斩尽断根,还离元九州一片朗朗天空! 梁兴扬决定到京城去看看,送走了白浪起,他跟夏存旭和梁灵宝说:“我要往京城去一趟,你们就留在这里等我回来……” 话刚起了个头,梁灵宝就慌了:“我要跟着哥哥!你去哪我就跟你去哪。” 梁兴扬已经做出决定,白骨邪姬是白骨教的第二代教主,如今还有不少余部没有被剿灭,押送往京城的路上,势必危险万分,不说别的,单是安中宇那种炼就真魔法身的白骨大将军,单打独斗不是自己的对手,可若是来上两个,自己必败无疑,来上三个,就要凶多吉少,非得跑路不可,自己有仙剑护身,不惧风雷,可夏存旭跟梁灵宝不行,夏存旭只是个普通的武者,梁灵宝仙剑未成,在危急时刻,自己很难顾得上他们,因此只能把他们留在这里。 梁灵宝见哥哥不肯带着自己,眼泪立刻大滴大滴往下掉:“哥!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他从一出生就由梁兴扬照顾,途中梁兴扬离开一年多,在那段时间里,唯一还能照顾他的母亲去世,他独自面对那个恶魔一样的父亲,不但吃不饱穿不暖,经常挨饿,还总是挨打,有好几次差点被老猖用酒坛砸死,直到梁兴扬再次出现,带着他从梁州穿山越岭来到玉屏,这段日子宛如身在天堂,让他依恋沉溺。 梁兴扬把他抱在怀里,亲他的额头安慰他:“哥哥不会不要你,哥哥要出去办事,你要听话,跟着阿旭待在这。”他又扭头跟夏存旭说,“白骨教已经被打残,覆灭在即,不管是南面的还是北面的都不太可能来攻打玉屏州,就算来了也打不进来,你们在这里是安全的,等灵宝炼成飞剑,或者你修入小周天境界,可以飞天,就回飞霄峰玄穹仙府去,在那里闭关修炼,我办完事就回来。” 他拿起毛笔,写了一部分修法,装订成册,交给夏存旭保管,让他带着梁灵宝修炼,再分别嘱咐两人:“灵宝,你虽然是师叔,但遇事要听阿旭的,不可以任性顽皮,你好好修炼,等你练到大周天境,我就回来了。阿旭,我不在的时候,你们要尽量低调,不可以在人前轻易显露道法,我给你的法宝更不许随便拿出来示人,就在这个院子里用心修炼,小成以后去飞霄峰,仙府开启的方法我已经写在书里了,凡事不要出头,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048 四灵地刑柜 梁兴扬安顿好梁灵宝和夏存旭,给他们两人各一张传灯符,嘱咐若有危险直接烧掉,自己就会立即赶回来,他御剑速度极快,千山万水也能旦夕即至。 然后他离开玉屏城,御剑升空,翻阅重重山脉,进入到兑元地的简阳州地界,辨明方向,顺着三条大江斜向东北,一直来到平顶山。 这山不高,上面很平整,此时已经聚集了许多人。 他的剑光很特别,闪电般自南而来,众人纷纷侧目,待剑光落地散开,现出一个十来岁的男孩,不禁愕然,纷纷揣测:这是哪个门派的弟子,竟然有如此高的剑术? 一个身材至少极为高大的青年板着脸走过来:“你就是白浪起说的那个梁天宝吧?我是简东成,羽林卫捧日旗掌旗使,负责这次押送。” 由于白骨邪姬关系重大,这次京城羽林卫派了一位掌旗使来,率领一旗人马,也就是三千人。另外,地方派出冕宁州总兵瞿以狙,率领五千人护送。 除此之外,还有白阳派、洞阳派、五行宗、神箓宗四大派的弟子。 白阳派带队的是千浪、千树、千鹤三位道长,还有十几名弟子,上次在梁州大青山金灯教祭坛遇到的那个白君宁也在其中。 白君宁主动过来打招呼,他是发自内心地欢喜:“梁道友!没想到你也来了!” 看到他,梁兴扬也很意外:“你竟然在这里?” 这次平定白骨教乱贼,白阳派出动十多位长老,千树道人也在其中,白君宁作为他的弟子自然也跟过来了,白君宁很热情地给他引见自己的师父师伯师叔,还有一众师兄弟们。 他上回从大青山回到师门以后,每每提及这件事,都要赞叹梁兴扬小小年纪,竟然练到那么精纯的法力,还说连大师兄都没办法与之相比,这引得师兄弟们很是不忿,这次见到真人,自然存了比较之心,一个个看过来的眼神里面都充满了挑剔。 那千鹤道人也认出来梁兴扬,板着脸:“那些孩子,你都安顿好了么?” 梁兴扬点头:“已经安顿好了。” 千鹤道人没有再继续追问,转而跟两位师兄说:“这就是我上次在玉霄山中遇到的那个小孩,带着三十多个据说是从金灯教解救出来的孩子。” 梁兴扬反问:“道长事后可去梁州访查了么?金灯教确是邪教无疑,贵派白道友想必也说过他们的所作所为,我跟他们交过手,白阳派若要除去他们,不会费太大的力气。” 千树道人捋了捋胡须:“那金灯教策动民乱,打砸抢烧,确是邪路,可各地州府官员并未呈报,也没有定位邪教,我们也不好随便出手。” 梁兴扬正要再说,远处有人高声传令启程。 一辆大铁车,车轮直径超过三米,上面拉着个大铁柜,足以装得下一头大象,铁柜六面密不透风,全都焊死,表面有龙凤鹤鹿等神兽,并许许多多的降魔符文,都是生铸在上面。 拉车的是十二只八叉火云鹿,那鹿肩高过丈,顶上的角左右撑开,仿佛两颗铁铸的矮树,周身皮毛坚硬,毛色泛红,宛如天边的火烧云。 随着一声唿哨,十二头鹿同时发力,拽动大铁车向前驶去,速度竟然不满。 简东成骑着一只獠牙猛虎,率领三千羽林卫簇拥在铁车周围,冕宁总兵瞿以狙率领五千人在前方开路。余下四派仙人与之通行,这些人有的骑鹤,有的骑鹿,有的御剑,各有各的走法。 白阳派是剑仙门派,初入门时寻找一口宝剑,与之感应通灵,这时候,尚未经过炼形炼质,飞剑虽然通灵,却还不能收回体内,平时要么背在身后,要么挎在腰间,御剑时候,剑也无法化作剑气与人合一,而是托在脚下,载人飞行…… 千鹤道人骑着自己的仙鹤,千浪和千树乘坐在一张绿云仙席上,余下二十二名弟子都踩着飞剑飞行,离地不过数丈,速度不过飞鸟。 其他各派也都差不多,长老们通常骑乘坐骑,小辈们就踩着自己的法宝,有御板的,有御刀的,有御铃铛的,有御金盆的…… 梁兴扬这次真的是大开眼界,自从到这个世界里来,总算见识到这个世界修真者的普遍水平。 他什么也不御,就那么凌空虚悬,被风气托住推着走,偶尔迈两步,袍袖飞扬,如鱼在水。 白君宁激动地向同门显摆:“看到没有?看到没有!梁道友御风之法能练到这种地步!” 他有个师弟不服气:“我也能!” 白君宁说:“你是可以,我也能行,但是绊绊磕磕,如同爬云,速度不快,亦不能如此潇洒。” 梁兴扬心思不在他么身上,他这次来的主要目的是押送白骨邪姬进京,因此一直在打量那辆刑车。 很显然,刑车是特制的,专门用来关押禁锢各种妖魔的,集合愿力过万可修成幻魔法身,如李正浩,超过十万可得真魔法身,如安中宇,超过百万可得法身,这白骨邪姬就是这般。 当初那金灯圣母是抽取灯中百万愿力,成就法身,只不过她是事发仓促,没有经过修炼,可即便如此,梁兴扬自忖以现在的功力也斗不过。 这白骨邪姬是真真正正修成法身的人,白骨教第二代教主,白骨教徒遍布乾三、兑二、坤六等十余州之地,到处都是他们的信徒,所承载的愿力何止百万! 怪不得要用这种特制的大铁柜押送,想必里面也是精钢符铐锁住手脚,神针法钉钉住元神魂魄了。 这个铁柜没到晚间子夜的时候,就会突然剧烈抖动,柜子表面电光缭绕,里面喀喇喇剧烈爆炸,又隐隐可以听见女子尖叫之声。 梁兴扬庆幸自己没有带夏存旭跟梁灵宝来,从来到这世界以来,他还是头一次感受到恐怖,上次被金灯圣母捉住都没有这种感觉。 不管是被白骨邪姬跑出来,还是她的余党来救她,势必都将是一场恶战! 049 天下剑 梁兴扬对于白阳派是很不满甚至有些瞧不起的:你自家弟子被人家吊起来用灯烤人油,要不是遇到自己,就被烤成人干了,就这样,还不敢去找金灯教报仇,于公,不配称作“名门正派”四字,于私,更是瞻前顾后,一副脓包样! 白阳派,包括其他三派的人也都不愿意跟他接触,原因比较多样: 有的是嫉妒他一个小毛孩子炼就那样高明的剑术,明明只有紫府期,却炼成了金丹期才能做到的人剑合一,着实让人意难平; 有的是单纯觉得这孩子老气横秋,性情孤僻,小孩就该有个小孩样,跟长辈说话没半点后辈的自觉,太过高傲自满,目中无人; 还有的是因为白浪起,白浪起是针派的,针派是皇帝近臣,仗着皇帝的势迫害大臣,为非作歹,手段残忍,凶狠暴虐,毫无道德底线,为人所不齿。 这次平定白骨之乱,岳麓先生居首功,镜派大出风头,日后在朝堂之上也会占据上风,梁兴扬是针派的白浪起推荐来的,也被认作是针派,因此很多自觉站队的人也都不愿意搭理他。 整个押送队伍,只有白君宁,从未把他当作小孩子看,而是很崇拜地把他当作仙道前辈,反把自己当做后生晚辈,很虚心地向梁兴扬请教剑术,还跑前跑后地伺候着。 梁兴扬觉得这孩子不错,也想看看白阳派的剑术,就将一丝剑气注入一根树枝当中,驾驭起来跟他斗剑,两人各自站在一棵树上,相距十数丈隔空斗剑。 “你先出招。”梁兴扬将树枝横在胸前。 “得罪了!”白君宁双手掐诀,背上的碎玉剑“呛啷”一声飞出剑鞘,时隔多日,这口剑表面上裹着的乳白色剑气更浓了些,他看着梁兴扬使用的树枝,“天宝,我的碎玉剑削铁如泥,你真的要用这根树枝来跟我斗剑吗?” 梁兴扬早就见识过他的碎玉剑:“你尽管用剑刺过来,如果能伤到我,算你有本事。” 白君宁听了这话,心里也有点不服气,掐诀一指,碎玉剑“嗖”地飞去,并没有直刺胸膛,而是斜着撩向梁兴扬右上方。 梁兴扬剑诀所向,树枝迎着飞去,与碎玉剑相碰,非但没有断,反而发出金铁交鸣之声,反向一转,把碎玉剑压迫向下,然后急速飞向白君宁。 白君宁急忙掐诀要召回碎玉剑拦架,可是已经来不及,那根树枝比离线的箭矢还快,瞬息之间就到了他的面前,凌空悬住,凝而不发。 只要梁兴扬愿意,这根树枝可以轻易在白君宁身上或者头上射出一个窟窿! 白君宁愣了下,再急把真气灌注到指诀之中,催动碎玉剑表面白气涌动,极速飞回,那根树枝却轻飘飘地飞起,旋转着刺向白君宁左肩,白君宁急忙翻身躲闪,树枝乘势绕到他身后。 这时碎玉剑在白君宁身前,树枝在他的身后,碎玉剑无法拦截,被树枝点在后腰上,白君宁身子一抖,真气竟然行得岔了,一跤从树上跌落下来。 “哎哟!”白君宁慌神惊叫,身子坠落,无处借力,脑子里更是一片空白,连敛气御风都忘记了,眼看就要在地上摔个四脚朝天,忽然那根树枝又飞到他的身后,轻轻一挑,他借力站直身体,旋转着轻飘飘落地,这才没有当众出丑。 这番交手,让梁兴扬大失所望:名门正派的嫡传弟子,竟是这般水平!他知道白君宁比自己差,却没想到差了这么多! 旁边驻足观望的四派仙人脸上表情都很精彩,其余三派幸灾乐祸,白阳派的人都涨红了脸。 “小子欺人太甚!”好几名白阳派年轻弟子忍不住要上来教训梁兴扬。 “都别动!”大师兄秦君临低声制止,声音很低,比耳语大不了多少,却清楚地响在每个师弟的耳朵地,极具威严,众人都不敢动,齐刷刷地把目光望向他。 “你们都不是他的对手。我去!”秦君临骑乘一只黑玉鹄,这时从鹄背上站起来,凌空迈步,来到白君宁方才站立的那棵大树上,傲然跟梁兴扬说道,“君宁入门不久,不是道友的对手,就由我来领教道友的剑术吧!”说着两手掐诀,背后仙剑迸射飞起。 他用的名叫天下剑,是一把古剑,由昔年人皇所造,内里有一道九天龙气,得历代主人精心养炼,流传万年,已然精纯之至,是白阳派最著名的十大仙剑之一。 天下剑一出,立时引得风云变色,罡风涌起,石走沙飞,大量云气逆着罡风向这里汇聚。 那剑涨到十几丈长,剑上附着的罡煞剑气上冲霄汉。 秦君临右臂高举,剑诀执定剑心,衣袍和长发都在风中飘摇:“你那一缕剑气当不得天下剑一击,拿出你真正的飞剑吧!” 作为君字辈的大师兄,秦君临已经是紫府后期,眼看就要结成金丹的道行,只是为了结成更高品阶的内丹,才在这境界耽延了许多时日,拿着天下剑,他的实力更要超过许多千字辈的师叔。 看到这般气象,梁兴扬也兴奋起来,这才是大派剑仙的模样,他放出了自己的纯阳仙剑,一道十几丈长,精白耀眼的龙形剑光出现在他面前。 秦君临傲然说道:“上次是白阳派先出手,这一次就请你先出手吧!” 白君宁在众目睽睽之下输给一个外人,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白阳派的面子摔得稀碎,梁兴扬和白君宁以为的交流切磋,在他们这些人眼中性质是不同的。 作为大师兄,白阳派掉的面子,他必须得捡回来! 押送车队一直在前进,而且速度不慢,梁兴扬和白君宁跑到边上切磋,本来只有一些附近的小辈停下来观看,这回两人仙剑齐出,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许多人往这里瞭望,连各派的老一辈都停下来看。 “好!”梁兴扬也不推让,心念一动,剑诀所指,纯阳剑化作一道龙形霹雳射向秦君临。 秦君临没想到他的飞剑如此之快,真的堪比闪电,急忙御剑向下,天下剑未能如预算中做那开天辟地一击,而是剑柄向下,宽厚的剑身挡在面前。 “叮!”闪电射在剑身上,发出一声尖锐的爆鸣,炸起大片的火星,更不停歇分毫,剑势右转,仿佛闪电拐弯,反抽秦君临的后脑。 050 白骨裂天箭 梁兴扬的仙剑是由内而外,先有炁,再有质,再成形,与自身精气融为一体,与未来的金丹一同成就,随心所动,念至即至,可以说,纯阳仙剑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他可以靠着心念去操控,想怎样就怎样,心念到哪里,剑就到哪里,因此速度奇快无比,堪比雷霆闪电。 未来等他修炼出元婴,纯阳仙剑更能随心所化,心里想要什么样,它就变成什么样,千变万化,妙用无穷,也正因为这样,他才毫不犹豫地将玄天青阳剑炼化,融入了纯阳仙剑之中。 白阳派炼剑的路子,是先寻找一口有形的宝剑,不断温养祭炼,是先有形,再炼质,最后炼化成炁收入体内,说起来是殊途同归,可到底比不上从一开始就与自己通道共生的纯阳仙剑。 秦君临的天下剑目前还未能收入体内,更是外物,运转起来决比不上纯阳剑的灵动。 只见纯阳仙剑化作耀眼的闪电,环绕在秦君临身前噼啪乱闪,前后扭曲跳跃,于刹那之间接连发出数百次攻击,与天下剑相碰之后,炸起灿烂的星火,直把秦君临掩在里面,成了火树银花一般! 秦君临自幼被引渡上山,在这口天下剑上苦炼多年,过去以他紫府期的修为,催动利用天下剑的雄浑无匹,对敌时一剑砍过去,对方就万难抵挡,如今梁兴扬乏力不比他差,飞剑品质亦不逊色,速度又快过他许多倍,自开战以后,他一剑也未能劈出去,只能被动招架,无法还击半招。 不过他到底是名门大派的弟子,辨明敌我双方的长短优劣之后,立即定下应对方案,以拙破巧,巨剑前挡后拉,看上去很笨拙,可利用天下剑宽阔的剑身和上面附着的剑罡,每次都能恰到好处地将劈过来的“闪电”挡住。 梁兴扬自从炼成仙剑以来,还是头一次遇到这样厉害的高手,这秦君临实力,已经超过了金丹期的千鹤了,他也愿意磨炼自己的剑锋,精进自己的剑术,抖擞精神,一味抢攻,剑势如同狂雷暴雨般倾泻过去,那秦君临虽然处于劣势,却始终屹立不倒。 两人斗了大约一顿饭的功夫,梁兴扬正要使用玄穹九天剑诀一试,突然间自西方晴空之上飞来三道碧绿火光,他立即收剑环身,转头瞭望。 只见那是三根白骨箭,前端大约丈许长的箭身,后面拖着长长的碧绿焰尾,少说也得有几十丈长,仿佛天外彗星一般,以极快的速度靠近。 “大家小心,这是白骨贼的裂天箭!”神箓宗一位长老脚踏金眼神雕迅速升空,手持量天尺向上一挥,天上凭空出现三道巨大的金光符箓,仿佛巨大的帘幕自苍穹垂下,正拦在白骨裂天箭的来路上。 远处飞来的白骨箭射在符箓上,发出巨大的爆鸣炸裂开来,符箓破碎,白骨箭内也涌出大团的碧绿火焰,伴随着刺耳的哨声,火焰之中又发射出大量的小箭,每支大箭里面各有九九八十一支小箭,总共是两百四十三支,尾部喷射碧火,加速向下方的队伍排空乱射! 五行宗的长老早放出一张五色神网悬在众人上空,两百多支小箭全射在上面,发生剧烈爆炸。 “轰隆隆……”每支小箭都炸成一团假山大的绿火,相互连在一起,上面三支大箭爆出来的火云也压落下来,共同化作一片横宽各有将近五里的火海,翻涌着,燃烧着。 洞阳派的长老这时候手持拂尘,甩出一大片火星,打到碧火之中,发出“噼噼啪啪”密如爆豆般的炸鸣,而每一点爆炸,就消灭了一大片的碧火。 碧火是阴火,要破阴火不能用水,需用阳火,这长老打出去的正是阳火,两相抵消,一起化去,他不挺挥舞拂尘,那碧绿火海也如积雪消融般迅速消失。 等所有碧火都被扫除,重现蔚蓝晴空之后,群仙聚在一起商议。 神箓宗的申长老最先发言:“贼人在向我们示威!只用三支裂天箭,没有后续,这是告诉我们,他们随时可能出来救白骨邪姬。” 洞阳派的简长老阴阴地笑:“本来就已经料定这次不会太平,这些余孽若真能来那是正好,一并消灭了,省得以后还要挨个山沟里面去把他们抠出来!” 梁兴扬跟白君宁打听关于白骨裂天箭的事,白君宁小声告诉他:“白骨裂天箭,能从三五百里之外发射,速度比声音还快,它飞行时候会带着极为刺耳的哨声,可是由于速度快,反把声音落在后面,等它爆炸了,声音才随后赶到,一支箭就能炸碎一座山峰!” 那五行宗的连长老托着掌上的五色光气,慢吞吞地说:“我这五行地网快不行了,再挨几支裂天箭非得破碎不可,下次再来,你们看谁挡着?”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当作没听见。 裂天箭爆炸力道太大,释放出来的磷阴鬼火太多,能够将其完全挡住的法宝可不多,就算能挡住,最后也必然会受到损伤,谁有这种法宝不心疼呢。 简长老把眼一番,转向白阳派的千浪三人:“贵派的灵雾障,世人都久闻大名,自从我们会师以来还从没见识过,不如下次贼军再发邪箭,就由贵派来承接吧!” 千浪三人面露为难,灵雾障不比五行地网,五行宗的地网是用五行精英凝练成丝编织而成,五行相生相克达成稳定的平衡,十分坚韧。 灵雾障本质是一团雾气,被法术吸摄聚在一起,能聚能散,可遇上雷火一类就要吃亏,很容易被炸散消灭,像方才那么强的攻势,灵雾障势必要消耗极多。 可是眼下人家三派都出力,白阳派也不能推脱,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白骨贼发射了三支白骨裂天箭之后再也没有动静,因在数百里之外,就算追过去,对方想必也早已经跑路了,众人议定:“继续前进,跟进车队,不要中了对方的调虎离山之计!” 051 魔出黄庭江 刑车队伍从兑元盆地离开,翻越崇山峻岭,穿过峡谷大川,一路向东,押送人员分成三波,轮流休息,日夜不停,每到一州,就有当地的总兵领兵来协助。 白骨教的骚扰也没有停息过,三天两头发射过来几只裂天箭,本人都在三五百里之外,打一枪换一个地方,让人无法追踪。 这日行至黄庭江畔,沿着江岸行走,这地方叫做风箱峡,两岸山峰立陡石崖,高耸千丈,江水也在这里收紧,变得汹流激荡,宛如一条怒龙,不停地翻腾咆哮。 其时天光已经黯淡下来,简东成派人传话:“前面八十里处就是风箱口,出了那里进入铭州地界就开始一马平川了,咱们已经派人去铭州请人接应,知道大家一路行来幸苦了,等到了铭州好好休息两日。” 简东成亲自来找四派修士商议:“这里地势太过险要,万一贼人要劫刑车必然在左右上方埋伏,还请几位仙人能够高飞升空,在左右天上保驾护航。” 四派商议后作出决定,神箓宗和五行宗仍然跟着车队,洞阳派在北面山上飞,白阳派在南面山上飞。 梁兴扬没有跟着白阳派一起升空,这四大派都受到过大夏朝的册封,给土地给资源,自己连个编外人员都不是,没必要那么出力,因此他仍然跟在队伍在下面走。 越往前走,两侧的山崖越狭窄,江水比逼迫起来,使得岸边可以行走的地方也变得纤细,最窄的地方只有三四丈可共同性,八千多人摆布成了一字长蛇阵。 简东成派两千五百人先过去,在风箱口接应,另外两千五百人在后面殿后,不要都挤在一起。 外面已经是傍晚,夕阳西下,烘出了半壁苍穹的火烧云。 而风箱峡里面,已经提前进入黑暗,有的地方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 梁兴扬跟着队伍行走在阴影里,感觉一阵阵的不好,可具体如何不好,又说不上来。 就在他心气躁动之时,忽然天上传来啸声,是白阳、洞阳两派的人在传声示警。 啸声未歇,长峡上方就爆出了如海水般翻腾的碧绿色火焰,山谷里的一切瞬间都变得绿油油的。 又是白骨裂天箭! 这次与先前不同,过去都是要么三支,要么五支,打完就走,这次却是接二连三,一支接一支发射不停,白骨箭被上面两派的仙人拦截打爆,炸裂成大量的磷阴鬼火向下倾泄,宛如瀑布一般,顺着山崖浇灌下来,所过之处,土石崩裂,草木化灰! “不好!”神箓宗长老摇动量天尺,在山壁上放出一道道数十丈高的金光符箓,把那些火焰瀑布挡住,可是仅仅是能够挡住,无法将其消灭,碧火越积越多,超过符箓承受的范围,再次向下流淌。 五行宗的连长老不得不又将五行地网祭出,之所以说是不得不,是因为这件宝贝久经磨难,已经千疮百孔,他已经不止一次说过,以后不再使用,可是白阳派的灵雾障不争气,事实上,灵雾障比他的五行地网更加细密,封堵鬼火效果更好,可是损耗太大,每用一次都有大量雾气被鬼火灼烧蒸散,千浪、千树、千鹤三个人的灵雾障在先前的战斗中都已经消耗殆尽。 五行地网升空,迫使鬼火选在大家头顶,然后再用阳火将其消灭。 往日都是同样的流程,今天却异常艰辛,因为鬼火的量实在太大了,几乎化作一条长河,塞在风箱峡里面,绵延至少三十里。 五行宗十多名修士同时放出阳火,将其大量消灭,可对于其整体来看,仍然是杯水车薪。 梁兴扬仰头看这些鬼火,正要取出玄阳宝珠一试,忽然心生警觉,急忙回身时,那江水下方似乎爆发了千万斤的炸药,轰隆一声,大量江水射向天空,从江里面钻出来一只两首八臂的白骨! 这下半截身子在江水里,露出胸腹以上的部分,把条手臂向路旁小道上挥扫,守在刑车边上的羽林卫便被垃圾般击飞出去,他们骨断筋折,口喷鲜血,以及其奇怪的姿势滚得到处都是。 简东成发现从水里冒出来,也吃了一惊,大声叫道:“大家不要慌!随我杀贼!” 他从腰间取出来二十四根紫气神针,扬手化作一片紫毫飞射出去,射向的眼睛。 那似乎知道他这紫气神针的厉害,右边的脑袋张口一吸,将所有的飞针全部吸入肚子里。 他这些飞针是采东方少阳紫气凝炼而成,最能破邪诛魔,是各种妖魔鬼怪的克星,那魔头为了救人,不惜受伤将飞针吸入,强行将其暂时镇压,他的目标是刑车,把条手臂奋力拍击挥打,把刑车附近的羽林卫打飞,有不少羽林卫狠狠撞在刑车上面,大铁柜表面上立即涌现大量的蓝火电光,随着一声声的惨叫,撞在上面的人迅速化为一句句的白骨。 神箓宗的陆长老挥舞量天尺,放出一道道金光符箓贴在身上,要将其封印,那嗷嗷发出震耳欲聋的魔啸,抡拳出掌,把符箓击散。 梁兴扬也放出纯阳仙剑,漆黑的峡谷里面打了一道亮闪,瞬息间变得雪亮,纤毫毕现。 白骨大声咆哮,他的腰被仙剑斩断,下半截身子滚在水里,上半截扒在岸边的岩石上。 谁都没有想到,梁兴扬的仙剑竟然这般厉害! 梁兴扬御剑要来一整套的大九天剑诀,看能不能把这大卸八块,忽然北面的石壁轰然炸裂,碎石乱喷,里面又跳出来一个,只有一个脑袋,四条手臂,可是手里都拿着法宝,前面两个手臂持一刀一剑,后面两个手拿着一锤一凿,扑到刑车前面,刀剑乱砍,将碍事的羽林卫砍成稀烂,再把白骨凿抵在刑车上,抡锤猛凿。 那刑车十分诡异,只要受到触碰,就会涌现电光,冒出蓝火,将人烧成一副焦黑骨架。 这凿子碰上,也有电光蓝火涌现,缭绕全身,强忍着痛苦,嗷嗷叫着,抡锤猛击。 “砰!砰!砰!”白骨锤一下加一下砸在刑车上,每一下都炸起大片的蓝绿火星。 “不能让他破了刑柜!”简东成大吼一声,举起长刀,奋力劈出数十道天罡刀锋,呈半月形砍在身上,打下一片片的骨头渣子。 白骨不管不顾,继续抡锤猛凿。 除了这两个魔头,江水里面更涌现出去一颗颗车轮大的白骨骷髅,他们转动着,咆哮着,破水而出,峡谷南北的出口方向,又飞来许许多多的白骨,都是幻魔法身级别,宛如地狱里面飞来的死神,不停收割阻拦他在他们道路上的鲜活生命。 052 柜中邪姬 白骨被几十件道家法宝击中,发出凄厉的嚎叫,魔音在狭仄的谷地里激荡回环,震得人大脑充血,浑身不受控地颤抖。 随着魔啸声响,江水中的那一枚枚的白骨骷髅竟然开始长出躯干四肢,长成完整的人类骸骨,他们宛如地狱中的恶鬼,从翻腾的江水里面爬出来,张着口,对着岸上的人大声惨嚎,这叫声充满了愤怒和悲伤,近乎于绝望,让人听得心头发寒。 梁兴扬知道刑车才是最主要的,白骨邪姬据说已经凝练成法身,比真魔法身更强一等,要是让她从地刑柜里面出来,事情可就大条了! 他纵剑去砍凿车的四臂,先前被他腰斩的八臂已经将下半身接上,呼号着飞扑过来,八条手臂向中央合拢,要把他抓,魔头每只手都比一间房子还大,梁兴扬十岁孩童的身体,在魔爪阴影之下,宛如一捏即死的小奶猫。 他身剑合一,化作一道闪电腾空飞去,反手御剑斩向八臂,一击斩掉他两条手臂,大声悲号,对着空中的人喷出大股的魔火。 一人一魔争斗之间,那四壁用白骨凿把地刑柜上的龙凤鹿鹤四大灵兽的眼睛都给凿下来了,灵兽的脑袋凹陷进去,里面迸出蓝色的火星。 这魔头此时身体已经被羽林卫的霹雳箭射中几百支,几乎全身都被炸碎过一次,又都重新涨回来,神箓宗的六名弟子联手不下神符天雷阵,总共八道金光符箓将他圈住,引发天雷,魔头凶悍狂喷魔焰。 魔火是赤红色的,如血一般,喷出去被金光符箓挡住,并未伤到布阵的神箓宗弟子,那人方才松了口气,却不知被魔火的热量隔着神符透过来,迎面一烤,顿觉面红耳赤,口干舌燥,全身血液沸腾,竟然看到火焰之中有一个赤身美女,对着他搔首弄姿。 这人乍见这般情景,情不自禁往美人身下看去,神魂便在此时不自不觉离了身体,被隔着金光符箓隔空摄去。 四只魔爪各抓住一道元神,继而怒吼一声,握成拳头凌空捣去。 “砰砰砰砰!”四道符箓全被震散。 将四人肉身也给吸摄过来,令其元神归位。 四人清醒过来,发现已经落入魔爪之中,慌忙施法挣扎,已是无法逃脱,被跳到地刑柜顶上,将他们分别按在四面。 地刑柜里面涌出蓝火电流,四人痛快地哀嚎,在嚎叫声中,迅速融化成了脓血,血水淋满柜身。 伴随着又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地刑柜内部一声巨响,四壁上的铁板支离破碎,炸得残破的铁片四处飞溅! 梁兴扬听见巨响,看到地刑柜被打开,知道要不好,赶忙舍了新被消掉四条手臂的魔头转回来飞到铁车上空,先一剑斩向车上的魔头,魔头用四条魔爪生生将纯阳仙剑攥住,依旧跪坐在铁轨上方,大声吼道:“教主!教主!” 铁柜四壁虽然破碎,可里面竟然还有三十六根胳膊粗的立柱栅栏,构成一个大铁笼,里面坐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女孩,身上穿着一件破破烂烂,宛如被火烧过千疮百孔的袍子,头发披散着,手脚都用精钢符铐铐住,在栅栏边上跪坐着。 “这是白骨邪姬?”梁兴扬看着铁笼里面的女孩,真的小小的一只,这铁笼里面的容积要超过一间房,小孩蜷缩在里面,形成鲜明的对比。 女孩仰着头,流着泪,轻声说:“张叔叔,白叔叔,你们快走吧,不要管我……” 她说的话音很轻,那却听得清楚,他伏在车顶,用四条手臂死死抓住不断下压的纯阳仙剑,带着央求地大声嘶吼:“大小姐,快点想办法跟我们走!” 这时候那冕宁总兵瞿以狙火速杀来,他用宝镜放出一只四牙金睛虎的精魄,作为正四品的总兵官,他在得到朝廷任免的时候,也得到一部分龙气加持,他是镜派,就用这面宝镜承载了龙气,那虎体长十数丈,双目金光闪闪,好似两盏明灯,嘴里有四根尖利的獠牙,先是一声咆哮,奋力跃起,咬住的脖子,利爪抠入他的身体,奋力撕扯。 另一边,简东成也带着手下放出大量的爆裂神箭,共百余支钉入的身体,然后同时爆炸! 便是凝聚了数十万信仰原理的真魔法身也经受不住这三方的同时攻击,这魔头的身体瞬间支离破碎,继而散做漫天红光! “张叔叔!”车里面的女孩扑到铁笼边上,双手扶着炸烂,泪流满面,“张叔叔,你们走吧!不成的……大夏朝气数未尽,我们也是无可奈何……” 空中的红光翻涌,再度聚集,凝成法身,只是身形比原来小了不少。 落在石壁上,双足尖爪紧紧抠紧石壁里,大声嘶吼:“无可奈何也不能引颈受戮!天要亡我们,我们要与天争一争!” 他发狂一样,再度扑过来,先迎上那只金晶獠牙猛虎,相互纠缠滚到地面上,摆着虎嘴连声怒吼,最后一使劲,把虎嘴生生撕裂。 不过他马上就有被纯阳仙剑拦腰斩断成了两截! 魔头半截身子在地上爬,不甘心地仰头看着空中的梁兴扬。 梁兴扬迎着他极度怨毒的目光,朗声说道:“邪魔外道,快快受死!”手上灵诀变换,使出了那玄穹大九天剑诀。 这魔头是白骨教中的护法,本来法力极高,因前翻对战岳龙攀的屡屡受挫,折了许多愿力,已经是被打落道行,这回又接连受挫,先前更被直接绞散法体,重新聚敛成形以后,实力已经大不如前,不足全盛时期的两层,梁兴扬九天剑诀一使出来,他立刻被耀眼的白光包没。 “张叔叔!”笼子里的女孩大声呼喊,她把一只手从栅栏里面伸出来,才越过栅栏的空隙,笼子里爆闪出蓝色的火焰,火焰之中,生发出乾坤一气神雷,对着她狂劈乱炸。 女孩尖叫着在雷霆之中抱头翻滚,却依然努力地呼喊:“张叔叔!白叔叔,你们快走!忘了我吧!你们再选出来一位教主……不要再管我了……快走啊!” 053 白骨赞歌 奔涌翻腾的黄庭江水中,原本涌现出来的骷髅头,继而长出躯干四肢,变成了骷髅人,他们的脑袋都有车轮那么大,身躯却很瘦小,口里面吐着黑烟,颅腔内发出悲怒的嘶嚎,手脚并用往岸上攀爬,跟全副武装的羽林卫还有冕宁州的官兵厮杀。 铁笼里面女孩的啜泣和呻吟声音并没有超出正常人的程度,可是就连远在十几里外的骷髅人也都清楚地听到,他们感受到教主的悲伤和痛苦,瞬时间涌起浓浓如潮水般的绝望。 他们的下巴颤抖着开合,对着女孩的方向,低沉地呼唤:“教主……带我们回家……教主……不要抛弃……回家……” 成千上万的骷髅同时发出这种声音,很快音调频率都趋于统一,并且渐渐地从呼唤改为有节奏地颂唱:“森森白骨,为我本然;铮铮白骨,不服于天……” “白骨弃于道,饿狗磨牙尖;白骨曝于野,风霜透魂寒;白骨填沟壑,车轮碾回还;白骨碎如雪,入土归自然……” 他们所唱诵的跟金灯教的《末日金灯接引救赎歌》有些类似,可听起来感觉却截然相反,金灯教的诗歌,像是在虚幻出一个末日,令人们感到恐惧,威吓人们投入他们麾下。 而白骨教的这些歌谣,似乎唱诵的人真的处在末日世界里面,再大声呼唤还幸存的人们加入他们。 论感染力,白骨教的诗歌更强了百倍不止,让人脑海里面自然浮现出种种种种凄凉景象,心中不可抑制地涌起无限的悲伤。 笼中的女孩忍受着雷霆锻体的痛苦双膝跪着,两手在胸前结印,流着泪祝祷,待唱完了两首诗歌,她哽咽地祈求:“你们走吧!都走吧!这是教主的命令!忘了我……你们还会有新的教主诞生,你们要记得团结,不要再内斗……你们要对弱小保有一分悲悯,你们本来就是天底下最弱小,最卑微的人,饱受‘大人’们的欺凌,怎么能再去欺负更弱小的……” 这一幕感染了不少人,不少羽林卫和官兵动作都缓和下来,连梁兴扬也没有再全力攻击。 “大家不要被妖女的魔法魅惑了!”简东成运足内力,大声长啸,宛如龙吟般在这峡谷里面回环激荡,震得人耳朵嗡嗡地响,“这是白骨邪姬,白骨教的大魔头,最会蛊惑人心!兄弟们!杀敌立功的时候到了,随我斩杀这些魔头,等回到京城,一起向总管大人请功!” 他说着连挥三刀,劈出三道刀罡,全部站在前方胳膊的同一个部位,将其手臂斩断。 这时候,上方的五行地网终于承受不住暴虐翻腾的碧绿火海,一道道光丝被熔断,整个网刚开始只是开了几个口子,神箓宗的人急忙放出一道道金光符箓将破口不住,只是这回破口越来越多,上方的鬼火形成大大小小的瀑布向下倾泄,转瞬之间,就成了天空崩裂,银河飞泻的架势! “不好了!鬼火抵挡不住了!” 五行宗和神箓宗的人聚在一起,利用护身法宝抱团保命,对上面的两派破口大骂:“白阳派和洞阳派的人在做什么!让这些鬼火越积越多!” 神箓宗的长老不断挥舞量天尺,放出一道道金光符箓,前后左右上下都有,拼成一个六角的金光盒子阻挡汹涌的鬼火:“至少一百枚以上的裂天箭!骨贼这次把最后的家底都拿出来了!” 碧焰如海,先前是悬在众人头顶上的一盆“水”,如今盆破碎了,大量的鬼火直接砸下来。 骷髅和魔头们在碧火之中,如鱼得水,非但不会被烧伤,损耗的元气还能得到补充,被砍伤破碎的肢体也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愈合,甚至许多身体被击碎的魔头,也纷纷在火焰中“复活重生”! 可有血有肉的人类士兵就惨了,这鬼火只要一滴粘在皮肤上就能熔出鸡蛋大的肉窟窿,拳头大小的一团碧火就能把一个人烧成白灰。 虽然战士们身上穿着镔铁符甲,能够有效地阻挡邪魔手段,羽林卫的装备还要更好一些,可也架不住如此大量的鬼火灼烧,直接泡在火焰里面,数息之间就会化为劫灰,有的战士在齐膝的火海里面奔跑,跑着跑着,两条腿就成了骨骼,再顺着惯性跌在火中,哀嚎数声便尸骨无存! “邪魔外道!”梁兴扬虽然觉得女孩祈祷的场面有点让人心疼,可想起母亲受金灯教蛊惑,捐出所有家产以后还饱受折磨丢了性命,梁州多少人被金灯教害的家破人亡,坤元六州遍地尸骸,甚至还有鼠王李正浩那种恶魔的存在,他立刻清醒了大脑,硬气了心肠,祭出了玄阳宝珠。 魔头们在狂飘乱洒,四处溢淌的碧火中狂欢,人类则奔跑哭嚎,惊魂丧胆,四处逃命。 直到宝珠出现,宛如一颗快速升空的太阳,其本体只有鸡蛋大小,外面放出的光润红彤彤的,有脸盆大,迎着碧火上升到十数丈高的地方,宝珠转动,释放出一道道的炽热的光润。 玄阳宝珠本体是南明离火精英,放出来的内圈是太阳真火,外圈是太阳神焰,比五行宗他们放出来的阳火力度更强大千百倍! 这宝贝正是一切阴邪之物的克星,它转动着将道道神焰抛洒四方,那漫天飘飞的碧绿鬼火与之一触立即烟消云散,宝珠只转了几圈,就将盖满众人头顶的火云熔穿,形成巨大的窟窿,并且还在不断扩大。 所有的魔物仰头看着这件法宝,就像是阴邪恶鬼看到了太阳,都充满惊骇和绝望! “快点杀了他,不能让继续……”那八臂咆哮着从岸边飞扑向梁兴扬,要将他撕成碎片。 梁兴扬伸手一指,纯阳仙剑直接使出玄穹大九天剑诀,仙剑化作一片光幕,里面包含着三十六道剑罡将其罩住,瞬间将其逼退,仙剑再反射回来,将从后方扑至的四臂斜肩斩成两半,他手上剑诀轻颤,仙剑上下前后,晃眼之间砍过十几剑,将这魔头大卸八块,斩成碎片! 笼中女孩手扶着栅栏铁柱,全身被蓝火裹住,强忍着雷劈电涌的痛苦,大声说:“你们快走!快走!这是教主的命令!你们再不走,我就自散法身,震碎肉身,自绝于此!” 听她说要自杀,群魔都惊了一下:“不可!万万不可!” 这时候玄阳宝珠越来越亮,撒出去的光圈范围越来越大,将整个峡谷照亮,所有被它照见的鬼火尽都快速烟消云散,魔头们苦涩地望着天上的宝珠,终于作出撤离的决定,他们发出阵阵魔音通知同伴,纷纷跳进滔滔江水之中。 054 骨气长存 魔军退散,官军押着刑车继续启程,越往前走水势越高涨,岸边的石道最窄处只有不足一丈,刑车得有大半在水里,众多练气士帮忙施法托举车轮,由于拉车的火云鹿都被抓死,后面的形成靠人力拉纤,数千名军士前拉后推,终于走出了阴暗的峡谷,得以重见天日。 出了风箱口就到了铭州地界,中原五州之一,原本是富庶之地,只是今年的雨水太多,下个不停,数条大江大河闹蛟发水,遍地汪洋。 官道很多路段被水冲过,到处都是淤泥,铁车轮陷入尺许深,好在官军又弄来六头金角白牛拉车,才能继续行进。 峡谷一战,梁兴扬驱散剑斩,最后时刻驱散漫天鬼火,无论是修行者还是官兵,没有人再敢有半分小觑,甚至还颇多示好和拉拢,简东成还命人给他弄了头四牙金睛虎给他骑乘。 他骑在虎上,行在刑车旁边,看着周围雾气昭昭的旷野,再看看铁笼里的女孩。 自从出了峡谷以后,女孩就安静地在里面坐着,动也不动,宛如一座雕像。 梁兴扬观察她许多日,这天终于忍不住开口:“你真就是白骨邪姬?” 女孩转头看了看他:“我姓颜,我叫颜渥丹。” “你到底是不是白骨邪姬?”梁兴扬追问。 女孩转回头看向正前方,沉默了片刻方说:“他们确实也管我叫白骨邪姬。” “你是白骨教的教主。”这次梁兴扬用的肯定句。 颜渥丹说:“我爹爹被官府抓了,押赴京城处死,叔叔们就奉我为第二代教主。” “你们白骨教里,有没有一个叫李正浩的?” 颜渥丹笑着低下头:“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他号称鼠王,擅长驯养老鼠,他养出来的老鼠能有这么大。”梁兴扬骑在虎上比划了下,“他平时让老鼠吃人,吃尸体,再把老鼠吃了充当军粮,还把活人跟老鼠配在一起做全鼠宴。你说,这样的人,是不是你们白骨教的弟子?” “或许吧,很多起来反抗朝廷的人,都说是我们白骨教的,不过我们没有养老鼠的教法。” 梁兴扬见她一句话就撇清了自己跟李正浩之间的关系,就又问:“安中宇你总知道吧?据说,他可是你父亲,上一代白骨教教主的义子呢。” “我爹爹总共有五六十个义子,具体多少个他也记不清楚,但真正带在身边教养过的只有八个,里面并没有姓安的。” 梁兴扬沉默了,他的目光看向路边,一片浑浊的烂泥坑,边上卧着两具中度腐烂的尸体,从衣着上看是父女两个人,女儿的身量很瘦小,都仰面躺着,看不出本来的面目,脸上跟手上都露出白色的骨骼:“你作为白骨教教主,你手下人做的所有罪恶,你都要一体承担。” 颜渥丹自嘲地笑了声,低着头说:“我这不是承担了吗?” “还不够。”梁兴扬声音低沉,“你们白骨教席卷三元十一州将近八百个县,你知道你们害死了多少人吗?我从坤元六州过来,那里,整个县整个县变成空城,人大部分都死光了!” 颜渥丹再次扭头看过来:“你怎么知道,他们都是因为遇到了白骨教才死的,而不是快要死了才加入的白骨教?如果所有这些人的死都要算在白骨教头上,那他们呢?是谁害死他们的?” 她的手指向路边水坑里倒毙的父女尸骸:“大夏朝廷每年害死多少人?比我们白骨教多得多了!他大夏朝的皇帝要承担多少罪?” 梁兴扬又望向两具骸骨,仔细看了看:“他们是死于瘟疫,不是朝廷害的。” “他们在大夏朝的治下死于瘟疫,西北的那些人也在大夏朝的治下活不下去,所不同的是,这两位死在水坑里腐烂生蛆,而西北的那些人,选择加入白骨教,他们把希望寄托在我父亲身上,后来,又寄托在了我的身上。” “他们希望有朝一日生活在你们父女治下可以不用死,可以活在极乐天堂里面是吗?可是他们最后还是要死,变成毫无人性的魔鬼骷髅,依旧在喊你教主。” “我确实辜负了他们。”颜渥丹的眼圈泛红,热泪盈满,不再跟梁兴扬争辩,而是眼含热泪,扬头望田,“人的本质,就是一副白骨,死了以后,皮肉内脏很快腐烂,唯有一身骨头还能留存好久。人活着,有一身骨气,死了,骨气不消。 我们被那些贪官污吏,那些‘大人’们欺压伏地,他们喝我们的血,吃我们的肉,可是他们敲不断我们的脊梁!我们也剥掉他们的皮,吃掉它们的肉,让他们也坦荡荡地只剩下一副白骨!爹爹死了,我也会死,可是白骨的本质不变,骨气还在,终究还是会有新的教主诞生,终究能够推翻这罪孽深重的王朝!” 梁兴扬本不想跟这“白骨邪姬”说话,可是她看上去实在跟传说中的魔教教主不相匹配,一想到这样一个小女孩要被押赴到京城千刀万剐,梁兴扬就于心不忍,所以他问出了这些话,得到对方给出的答复,他非但没能气顺,反而心里更加堵的慌了。 越往前走,尸体越多,大多都腐烂的不成样子,有的被飞鸟啄食,有的被饿狗撕扯,看不到一句完整的,基本上都是染了瘟疫死的。 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这里前不久刚刚发过洪灾,又出现了瘟疫。 连行了小半个月,来到一处金水县,城外泥泞不堪,又有许许多多用树枝和蒿草搭建的窝棚,在窝棚和淤泥之间,横七竖八倒着满地的尸体,少说也得有近千具,官兵过去查看,并无一个活人。 原来,这里遭了瘟疫,城里的县令派人把得了病的人全都逐出城外,任其自生自灭,每天都有推出来的人,全都死在外面,他们过来的是西门,南门那边更多,白阳派的弟子御剑过去看过,说是堆积如山! 县城里面人烟稀少,静悄悄的宛如鬼域,白阳派得人飞进去递交了文书,县令才开了城门,县令本人没有出现,只有两个兵,脸上蒙着布,心惊胆战地把城门大开,看过来的眼神如同在看瘟疫。 055 尸山 金水县,城内分为南北两区,北面是富人区,住着达官显贵,深宅大院,南面是穷人区,存在大量的低矮土房,泥泞肮脏,到处散发着恶臭。 队伍从西门进程,主干道两侧还好,有临街的商铺,向南越过两条街就可以看到破烂景象。 县令白秋风在家里躲瘟疫,不敢出来,拍了两个小吏开门迎接,小吏全副武装,用衣服把自己的裹得紧紧的,看着进城队伍的眼神如同再看瘟神。 白秋风抗疫的方法就是,紧闭城门,坚壁清野,发现谁感染了瘟疫,就把人丢出城外去。 按照大夏律,军队不能进城,羽林卫和冕宁州的官兵只能在城外安营扎寨,为首的人才能进城。 简东成去见白秋风,白秋风躲在三道院,跟他隔着两道门说话,中间站着两个下人帮忙传音。 简东成气得不行,却也无可奈何,他是羽林卫的捧日旗的总旗,瞿以狙是冕宁州的总兵,一个京城武官一个外省武官,都管不到白县令这个文官头上,只能拿出文书请起帮忙。 白秋风愿意帮忙:“城西那边就有好几间大宅子,都空着,你们看哪个好住进去便是!至于城隍嘛,您们自去取牺牲拜庙,如有贼军来犯,我自然请他迎敌。” 他仍派先前的那两个小吏过来,带着大家到城西的宅院安置。 这里原本住着许多中等富裕的人家,都已经死绝了,院里空荡荡,阵阵带着霉味的阴气扑面而来。 自风箱峡一战之后,梁兴扬受到尊重,简东成问他:“小真人是想要一个单独的小院,还是想要跟其他门派住一个大院?” 梁兴扬当然想要自己住个小院了,好处是不用跟人接触,生出是非,坏处是没有人服侍。 他也不需要人服侍,自己动手,利用剑气将灰尘泥巴等垃圾都搜刮处理,再用玄阳珠放出真火烘烤房间,很快就弄得干净清爽。 队伍要在这金水县里休息一段时间,梁兴扬忧心瘟疫,出来在街上逮到个匆匆赶路的青年问:“这里本就闹瘟疫,外面又有那么多的尸体,不得赶紧组织人将其搜集焚烧了么?” 青年低头打量他,看这小孩身上干净,穿着不凡,就说:“你是今天跟着那伙官兵来的吧?尸体大多是染疫而死,即便不是,死了以后也有疫气,谁敢去碰?只能凭老天去收了!” “县令不管吗?他不应该派人吗?” 青年呵呵冷笑:“县令躲在他家里,早在几个月前就停止办公了,衙门除了几个必要的小吏,余者都令放假在家,谁来管?” 梁兴扬摆了摆手让他离开,尸体不能就任其在淤泥里沤着,不然会引发更大并且持续的疫情。 他来到城外,隔空将一具具尸体从烂泥坑里拖出来,堆在一起,忙到天黑,收集了四百五十六具尸体,堆成一座小小的尸山,取出玄阳珠,放出太阳神焰进行焚烧。 尸体大多腐烂不堪,生出蛆虫,又湿又臭,凡火自然是烧不得的,太阳神焰飙射过去,散开来将整座尸山包裹住,持续不断地焚烧,先将水分烤干,再进行焚化。 金水县城的夜,静的吓人,周遭近百里之内,一片死寂,只有这座尸山,火光冲天,在城北照得旷野通明。附近有不少窝棚,里面蜷缩着上还有呼吸的染疫者,他们静静地看着尸火,表情麻木,安静如鸡。 直烧到半夜,梁兴扬才把整座尸山焚烧完毕,转身看了看黑暗里的窝棚,他叹息一声,回城里休息。 第二日,他又出来搜集尸体进行焚烧,上午烧东门,下午烧南门,入夜以后烧西门。 四门外的尸体都烧完,他又去窝棚区立即检查,很多燃疫者被送出来,缺医少药,很快就死在窝棚里,有的窝棚被后来者占据,前有者的尸体被拖出去扔掉,有的就烂在窝棚里面,他干脆放出真火,连窝棚一起焚化。 很多窝棚里面还有幸存者,大多奄奄一息,离死不远了。 梁兴扬给他们把脉看病,这些人大多上吐下泻,高烧不退,他乾坤袋里有些丹药,管用的只有两瓶,很快就发完了,剩下的都不能对症,很多仙丹凡人都吃不了,别说这些虚不受补的病人,就算是健康的人吃了,也有可能承受不住,有几种更是必须得筑基完成以后才能吃,未能筑基,吃了就死。 他根据病症,开出药方,城门紧闭,这些染疫者进不去,他飞进城里找药店,结果家家都关门! 原来,早在疫情爆发之初,城里所有的郎中就都被有权有钱的人请去了,直接养在家里,钱多权重的,最多在家里养四个郎中,打个喷嚏也可以专家会诊,即便差些的也可以几家共用一个郎中。 至于药房里的药,早就被买空了,除了治疗腹泻的几位主药,余下治疗肺病的、热病的、寒症的、妇科病的、儿科病的……有钱人都论斤买走,有几家干脆单独收拾出来几间房子用来装药。 别说县城里面,就连方圆十里八乡,村镇上有点名气的郎中以及药物,都被搬到北城富人家里的去了,南城的穷人,只能硬抗等死! 梁兴扬感到气很不顺,自从过了风箱峡,他经常出现这种心气发堵的情况。 没有药,他就治不了病,他去简东成,问他能不能想办法弄些药出来,简东成直摇头:“我是京官,管不了这里的事,万一生出什么事端,给了白骨贼可乘之机就不好了。再说,不止这里闹瘟疫,整个铭州都在闹瘟疫,中州那边也有小半部分,我们管不了,反倒是要留着精力防着咱们的人感染,有人情也得用在刀刃上,咱们的任务是把白骨邪姬押送到京城,不能节外生枝,因小失大!” 梁兴扬又去找白阳派的三千道人:“你们名门正派,肯定有药。” 千树跟千鹤都闷着不吭声,千浪道人轻咳了声:“我们的丹药都是采用名贵灵药,经过百般心血炼成,能对治瘟疫的数量不多,就算全拿出来,也救不了几个人。” “能救一个是一个啊!”梁兴扬有些愤怒地喊。 “我们的药,昨天给了县令、县丞他们一部分,剩下的还要给简总旗跟瞿总兵留着备用。”秦君临在旁边说,“没有办法,不然的话,早就拿出去救人了。” 056 万骨归心大法 梁兴扬弄不到药,便决定自己进山里去采。 他御剑神速,周遭方圆千里之内都是他的采药范围,过程当中他也看到了,不只是金水县,几乎所看到的每个县城都是差不多的情况,许多村子里人都死绝了! 还有更多的骸骨被扔在路边,曝尸于荒野之上,堆填于坑洼之中,被鸦鹫啄食,被豺狗撕扯。 道家修行,玄门正宗最后的成就,需要“道上有功,人间有行”,合起来才是道行。 梁兴扬独自一个人在山河之间才来药物,亲手炮制,熬成药汤给城内外染疫的人喝。 几日过后,大家都知道金水县来了一位小神仙,年才十岁,免费给众人看病施药,大家都称呼他为天宝童子,城里的人都跑来梁兴扬居住的小院子里来求药。 梁兴扬只有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他日夜不停地看诊,连城里的伤患都看不完,城外的就又顾不上了,于是他宣布,自己每日只用半天时间看诊,剩下半天时间出去采药,并从人群里面挑选出来一些人,教他们帮助自己炮制药物,前前后后,总共找出二十多人,都住在他的院子里,蒸晒熬煮。 他自己本人只看重症,轻症的是在顾不过来,只能教一些呼吸吐纳,调养心性的法子,教他们回家里去自己与病魔作斗争。 他的力量毕竟有限,虽然有医有药,很多重症患者得不到照顾,依旧大量死去,城外的窝棚里每天都有人死去,城里面也有,不过由于县令规定,有人染疫,活着时候就要赶出城外,若是死在家里,全家都要赶出去,于是有人得了,家里人也隐瞒不报,许多人家里都有尸体,腐烂发臭。 尸体是传染源,也是瘟疫的培养皿,必须得把尸体处理掉。 外面露天的尸体,他已经带着愿意跟随他的人弄到一起放火烧掉了,可是那些直接死在家里,或者被家人藏匿的尸体,他就没有办法了。 思来想去,他忽然脑中灵机一闪,琢磨出一个主意,直接来找到颜渥丹:“你肯定有让尸体自己从家里走出来的法子!” 颜渥丹看着他,立即明白了他心中所想:“你想要搜罗全城的尸体然后焚烧掉么?” 梁兴扬很是吃惊:“你怎么知道我要做什么?” 颜渥丹淡淡一笑,隔着铁栅栏看向天空:“这里疫气如此浓郁,必定死了许多人,而因疫病而死的人,尸体还会产生新的疫气,要整治瘟疫,先得处理掉那些尸体。” “你知道怎么对治瘟疫?是了,你肯定也知道怎么制造瘟疫。”梁兴扬后半句出口就有些后悔。 颜渥丹脸上却是露出怒意:“我在西北经历过大小二十三场瘟疫!有热病,有温病,有寒病,有湿病!我娘亲就是死于瘟疫之中,我怎么会制造瘟疫?”说着她低下头,悲伤地说,“我确实知道怎么制造瘟疫,但我不会那么做的。我可以告诉你如何让那些尸体自己从家里走出来,甚至从土里爬出来,但是你真的要那么做么?我这门功夫,邪乎得很呢,你若修炼了,恐怕正道那些人以后不能容你。” “他们算什么正道!”一说起正道那些人,梁兴扬就来气,他这些天点灯熬油想尽办法救人,那四大正派的人始终冷眼旁观,不闻不问,甚至还有人在背后笑话他,说风凉话,“我才不管他们说什么,我现在只想把事情解决了。” 颜渥丹笑了,她感觉很有趣:“你这个满身正气的小道士竟然要修炼我白骨教的功法,你可要想好了,这一下恐怕要成为你一生的污点。” “污点没有人命重要,我不在乎这些。” 颜渥丹歪着头看他:“我见过许多道家仙人,法力道行高过你的也有不少,他们都是道行越高,说话做事就越冷漠,一般到了金丹后期就视万民为蝼蚁了,久在深山古洞闭关,一坐数十年,逐渐沦为木石一般,还从未见过你这样的道士。” “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其神凝,使物不疵疠而年谷熟。”梁兴扬引用了一段《庄子》的原文反驳,“真正的得道高人,德配天地,自然同于大通,合于大道,使万物和谐,消弭灾祸。神合于道,而道生万物,是与万物混同,并生一体!那些泯灭人性,修的心若铁石的,是渐远于道而非得道!” 颜渥丹看着他,嗤嗤地笑:“你不用给我解释这么多,我也听不懂,我只是劝你,我的功夫在正教看来都是邪门法术,你若练了恐将来于你有害。” 梁兴扬叹了口气,他这些话虽然是给颜渥丹说的,实际上更想去说给四大派那些人听,不过他知道那些人听不进去,说了也是白说。 “我自有道,百无禁忌,你只管教我,我领你的情。” “我也不需要你领我的情……”颜渥丹有些落寞地说着,就隔着栅栏,把一门法术详细地说给梁兴扬听,“这门法术唤作‘万骨归心大法’,以自身骨气合于心气,修炼到大乘,可以操纵千尸万骨,一切尸骨都可以作为自己的化身来用。” 梁兴扬用心记忆,最后很诚心地说:“谢了,当日在风箱峡我阻挡了来救你的手下,你还传我功法。你可以提一个要求,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可以尽量给你办到。” 颜渥丹似乎想起了什么,轻轻摇头:“不必了,如果我在外面,我也会行法为那些死去的人收敛骸骨的,这是我们的教规,真正的白骨教徒,不会让尸骸曝露荒野,我从小就跟我爹爹做这些事,你若心存感激,就当是替我做这些事吧。” “可是你毕竟教了我一门法术。” 颜渥丹落寞地笑:“我是可以肯定,就算我把本门的《白骨真经》拿去送给那些正教仙人们,人家也不会多看一眼的,还会破口大骂,立即出手将其毁去。你堂堂正教真人,能够不嫌弃我这邪魔法术,不耻下问,虚心好学,我已经倍感荣幸了。” 057 从天而降的剑法 梁兴扬把搜集到的骸骨分成六堆,取大量的头发,拌以鲜血和油脂,以及八种骨粉,搅拌均匀以后摆布成六合阵势,宛如一个六芒星。 尸堆之间摆放灯盏,每堆十二盏,以应地支,勾动地煞。 他坐在中央,两手结白骨印,凝神静气,默念白骨本真咒。 咒语的意思很简单,就是说人的本质不在皮肉,而是骨骼,白骨本洁,洁生洁死,骨气长存! 随着他法力催动,原本寂静的夜气氛迅速紧张起来,周围开始陷入死寂,连风声都没有了,仿佛大雷雨即将到来的前兆,越来越闷。 三遍咒毕,梁兴扬法诀变换,开始将自身精气凝成无形的白骨掌印拍向四方,一道道掌印拍进尸堆里面,前面几掌还好,渐渐地,尸堆前面的灯盏开始变色,从橙黄色变成淡绿色,再由浅绿转为深绿。 地底阴煞之气被勾动,齐往尸堆里面聚集,梁兴扬修炼玄门正宗,真气雄厚,不输旁门中的金丹真人,阴气来时,起初是涓涓细流,转眼间便成江河一般,洪峰也似地涌来,灌注在尸堆里面。 总共三百六十掌,将七十二地煞白骨印行了五遍,刚开始出掌极快,越到后面越慢,到最末一遍时候,要相隔数秒才缓缓拍出一掌,掌力却越发雄浑,直接凝成绿色的掌印盖进尸堆。 咒、印全部完毕,梁兴扬站起来,踏地煞法步,将十根手指全部在口中咬破,把鲜血掸向四周,同时再念白骨重生咒。 他的血洒向天空,七十二盏灯盏上的绿色火焰“呼啦”窜起两三米高,紧跟着六座尸堆上也燃起了绿火,火焰从尸体的缝隙中透出来,薄薄的一层将所有尸体裹住,渐渐地颜色由浅转深,火焰也越烧越旺。 很快,六座尸堆变成六座火山,大片旷野都被映得绿油油的。 梁兴扬静静地站在火堆中间,从头到脚都被照成碧绿色,宛如一个翡翠雕像,一动不动,唯有垂下的双手指尖处,偶尔有血液滴落,洒在他脚下的泥土里。 随着火焰越烧越旺,尸体的衣衫皮肉纷纷化作灰烬,只剩下骨架。再过一会,骨骼上残存的血肉全消失,骨头变得精白如玉,越烧越细密。 梁兴扬取了一副少女的骨骼和一副少男的骨骼,都是新死的,将他们的骨头攒在一起,两个脊骨并拢,肋骨左右撑开,再把事先准备好的黄绸布铺好,以指尖鲜血在上面画符,再将骨骼安置在上面,胸腔里面一个骷髅,顶上一个骷髅,以肋骨做幡面,长骨做流苏,一气呵成,将白骨幽魂幡做好。 他将幡撞上长柄,持在手里,开始缓缓摇晃,右手掐诀,口中念咒。 那幡上的骷髅很快“活”了过来,刚开始还很不熟练,它缓缓地开合下巴,左右扭动,随着梁兴扬手指处,它张开口,对着一座尸骨火山奋力一吸,那山上的绿火便汇成一股,被它吸入口中。 绿火被吸走,骨山便崩塌了,原本如玉质般的骨骼瞬间破碎化作白色的骨灰。 一座尸山,最少也有近百具尸体,前后不过一顿饭的功夫,只剩下一地白灰,散在泥土里。 梁兴扬持幡接二连三吸了四座骨山上的鬼火,正要收第五座,忽然天边极速飞来三道剑光,其中一道光芒最强,速度最快,瞬息间到了上空,响起爆喝:“白骨妖贼,敢在这中原地区修炼邪法!” 随后一道剑光从天而降,飞斩梁兴扬。 梁兴扬如今也有些见识,看出来人是白阳派的,这一招从天而降的剑法他已经领教过好几次了,便放出自己的纯阳仙剑迎上去,将其阻在半空:“来的可是白阳派的朋友?我并非是白骨教的人,在此行法另有因由,且容细说。” 那人本拟这一剑能将这个用活人尸骨修炼邪法的妖童斩杀,没想到对方也练就飞剑,而且剑光正而不邪,而且矫矫如龙,气势磅礴,心头惊诧,转而又判定梁兴扬必然是个堕入魔道的正教弟子,便想先将他擒拿捉住,再详细问话,若真没有做过什么大恶,就将其飞剑收缴,令其师长来取。 他看出梁兴扬的飞剑是九龙宫一脉,九龙宫也从修炼剑气开始,说是什么由内而外,是剑道正宗,与白阳派相互看不上眼,已历千年,这次遇到堕落的九龙宫弟子,正好捉住,臊一臊对家的面皮。 他鼓动体内的金丹,释放出大量的法力,将那口仙剑催动的精芒暴涨,强行向下压着纯阳剑落去,直逼向梁兴扬本人。 梁兴扬单手掐诀御剑,见对方非但没有收剑,反而更加进逼,便又再解释:“我乃梁天宝,与白阳派好几位都是朋友……” “你已经沦落魔道,我白阳派弟子岂能再与你为伍?快快速手就擒,通知你家师长来领人,不然再斗下去,飞剑无眼,小心怀了你的性命!” 梁兴扬听了这话不禁心头火起,他是不容易生气的人,也是这些看着遍地尸骸,心气不顺,这会又被对方一再相逼,便难忍怒气,不再多说半个字,手上剑诀真气灌注,纯阳剑上光芒变得刺眼起来。 “喀喀喀……”两柄仙剑绞在一起,噼啪有声,精芒连爆,光落如雨。 对方是金丹期,刚刚在山中结丹不久,正是才上一层楼,抬眼望天底,意气风发的时候,梁兴扬是结丹期,纯阳结丹三重境中的第一重安炉之境,境界上比对方差了一个层级,三个等级,不过法力上却不输于对方,腹中偃月炉内真炁氤氲,源源不绝,注入到纯阳仙剑里面,即便是单纯的纯阳剑,在炉中日夜养炼,也足以与对方抗衡,再吸收了玄天青阳剑这口前古神兵之后,品质虽然受他自身境界所限,未到炉火纯青,可也已经不属于当世神兵。 双剑并绞,只斗了片刻之间,来人的剑光便开始黯淡,这人大吃一惊,心中又不服气,急忙取出一件法宝,是个葫芦,打开以后,里面咕嘟嘟喷涌出大量的雾气。 这是他在灵雾障的基础上炼制出来的法宝——乾坤尘雾网,里面添加了极细的微尘,尘与雾相合,水土相锁,凝结成丝,交织成网,一放出来遮天蔽日,一大片五色浓雾落下去将梁兴扬罩在里面,滚滚的雾气将四面锁定,阻绝空气,里面更有一层层的大网向内收紧,要将梁兴扬擒住! 058 千钟道人 那乾坤尘雾网是大团浓浓的雾气包裹着许多层的尘网,全部展开,能罩住十里方圆,尘网只有一层,若拿来困住一个人,尘网能有千余层,其网极细极韧,既有庚金的锋利又有戊土的沉重,一旦被其网住,层层罗网全身勒紧,便再也无力挣扎,只能任由宰割,性命尽在主人一念之间,一个不好,罗网内收,全身都被勒成无数骨肉碎块,连元神也逃不掉! 梁兴扬一被浓雾罩住,感受到罗网,立即心生警觉,动念之间,纯阳仙剑便即飞回。 若是寻常手法炼的飞剑,因有实体,回来时必被重重罗网隔住,纯阳仙剑聚则成形,散着为炁,从罗网眼里透入回到梁兴扬体内,再二次迸发出来,人剑合一化作一道十几丈长的精芒巨剑拔地而起。 天地之间,被耀眼的剑光割裂,那千重罗网也在电火时光中被一举劈开,继而支离破碎,崩散成漫天尘雾,梁兴扬恨这厮欺人太甚,巨剑直射,当胸刺去! 来人辛苦几十年养炼的法宝被一朝毁去,心里又疼又恨,忍不住咬牙切齿:“魔崽子!今天贫道非宰了你不可!”手掐剑诀,跟梁兴扬斗剑。 这一次,梁兴扬含怒出手,剑如游龙,双剑绞在一起,“喀喀”数声,一阵钢筋断裂的声响,对方的飞剑噼啪破碎,断成十数截,伴随着大量火星向下跌落。 “哎哟!”这人飞剑被毁,顿觉头皮发麻,这才意识到危险,急忙掐诀念咒,变化了一个幻影分身留在原地,自己借着遁光火速离开。 梁兴扬玄门正宗,不受幻象影响,左手挥舞那幽冥白骨幡,骷髅喷出一股碧火将扑过来的幻象分身焚烧消灭,右手指挥纯阳仙剑随后直追真身而去。 剑速何其之快,那人立被追上,遁光如同肥皂泡般破灭,电光一闪即收,他只觉得头上一凉,“妈呀”一声,双手捂着头顶从空中坠向地面,直跌了个四脚落地,满嘴啃土,这也是梁兴扬未动杀心,只用仙剑削掉了他的发髻和一层头皮,不然他此刻已经身首异处了! 两人斗剑,在很短的时间就分出胜负,那人坠地以后,他那两个同伴还没有飞到近前,而金水县城里却飞出来十几道剑光,为首的正是白阳派的千浪、千树、千鹤三人。 梁兴扬在城外修炼邪法,这些正教中人自然都看到了,简东成和瞿以狙他们也看到了,但是谁都没管。一者梁兴扬这些天到处奔波采药,救治染疫伤患,他们虽然袖手旁观,可到底还是有些理亏心虚,不愿意跟梁兴扬见面。二者当日在风箱峡他们都见识过梁兴扬的厉害,不说那一手出神入化的剑术,还有最后拿出来的那颗宝珠,竟然轻轻松松扫荡灭尽那么如海如潮的鬼火。 这些日他们都在私底下讨论猜测梁兴扬的师门到底是哪一家,这一身以紫府初期的境界水平就拥有堪比金丹期雄厚法力的仙法,绝不可能是从石头缝里凭空蹦出来,必然会有师承。 他们掰着手指头数来数去,最后还是认定,他就是九龙派的,虽然梁兴扬自己不承认,炼剑手法上也有差异,但大体上还是相同的路数。 九龙派比较隐没,不跟其他门派来往,弟子也少,神神秘秘的,国家有什么大事小情,也不见他们的弟子出现,连皇帝的圣旨也不怎么管用。 因着这层关系,梁兴扬修炼邪法,他们绝大多数人都是幸灾乐祸,正教弟子堕入魔道,这是九龙宫的笑话,而他与反贼扯上关系,将来到了京城,功劳上面也无法与众人争竞了。 后来见着有人来跟梁兴扬斗法,远远望见,是白阳派的御剑手段,千浪等人坐不住了,赶忙飞出来查看,就这片刻之间,梁兴扬已经取得了胜利。 “梁道友住手!是自己人!”千浪一身蓝布道袍,剑光最快,率先飞到近前,拦在梁兴扬和那人之间,若是梁兴扬再次出手,他能出剑拦住。 千树和千鹤飞到地上去把那人搀扶起来,口称师弟师兄。 梁兴扬在天上,问千浪:“那人谁啊?说是你们白阳派的,一上来就出剑要杀我,我都说是朋友了,他还不肯住手,竟是非要取我性命不可!” 千浪面带尴尬:“那是本门师弟千钟,他不认得道友……” 那千钟道人看年纪不过三十多岁,在地上指着空中叫嚷道:“那魔崽子毁了我的法宝,坏了我的飞剑!他修炼白骨道的魔法,你们就在旁边坐视不理吗?!” 千鹤脾气暴躁,也极度看不惯梁兴扬修炼魔道法术,闷在旁边不吭声,千树给他解释梁兴扬的事情,让他稍安勿躁,解释了没两声,千钟声音又大起来:“咱们白阳派这么多人在这里,难道就任由这么一个乳臭未干的魔崽子在这里耀武扬威吗?” 千树好说歹说才把他劝住,问他来这里做什么,千钟说:“前几日接到圣旨,说是北方又闹起了连山教,杀官造反,据成割据,艮元八州已经占了三州,朝廷派兵去剿,连连损兵折将,已经死了一个总督、两个巡抚,十四个总兵!掌教师伯让我先去探探情况,路过这里,看到那魔崽子在修炼邪法,哼!”他斜眼望天,眼睛里充满了愤恨和怨毒。 对于剑仙来说,仙剑重过一切,被梁兴扬毁掉的那个是他从入门起在师父的帮助之下炼成的,随后的四十多年时间里一直在辛苦修炼,今天一朝被毁,他怎能不恨?恨不能把梁兴扬戳骨扬灰! 千树想要带他来跟梁兴扬和解,见了他这眼神知道已经绝无可能,只得罢了,转而请他进城,千钟没了飞剑,要在赶路也不方便,只能先跟师兄们先进城去。 千浪见千树没能劝他来跟梁兴扬和解,自转向城里去了,知道劝和已不可能,便跟梁兴扬告辞,带着弟子们也都回城里去了。 白阳派的人来得快走的也快,转眼之间干干净净,夜空之下,又只剩下了梁兴扬一个人。 梁兴扬知道今日结了仇敌,却并半分后悔,他修玄门丹剑,凡是讲求理直气壮,理直而气壮,剑气才能百折不挠,无坚不摧,若是心虚气弱,剑锋便要受损。 今日是对方无理在先,他没有一剑斩了对方,便问心无愧! 就在他拿着幽冥白骨幡也要打道回府的时候,那千钟道人的两个同伴才堪堪飞到。 059 再见故人 跟千钟道人同来的两人飞行速度很慢,一看便知是初学御剑的。 梁兴扬没有躲,也没有主动出手,就那么拿着骷髅长幡,静静地站在原地等着。 两人到了近前,借着剑光和幡上碧火双方都看清楚了对方的真容,竟然都认识! 其中一个少了条右胳膊的独臂青年,便是昔日渠阳四剑中的老大,霹雳剑袁钟毅,另一个自然是他的结拜兄弟,飞花剑柳永镌。 两人虽然炼就飞剑,可还不能身剑合一,是踩在剑上面飞行,靠御气之法在外面凝成一层气罩把自己护在里面并且保持平衡,飞行速度太慢,直到这里时候才赶到地方。 他们见识也很有限,隔着老远,见到黑暗里剑光乱闪,碧火冲天,后来又大量飞向城里,没有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到了这里见到梁兴扬,还很高兴。 袁钟毅过来行礼:“梁真人!我们又见面了!” 梁兴扬看着他掐诀操控飞剑自动还入背后的剑鞘之中,很是意外:“你们这是拜师了?” “是!我们已经拜入白阳派千钟真人门下,学道已经一年有余,真没想到,在这里又见到小真人了!” “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你去过白阳山求道,可是他们不收你,这次怎么肯收下你了?” 袁钟毅感恩地笑:“这还多亏了您传授给我的《清静经》,自您走后,我很灰心,消沉了数日,后面却又很不服气,就有按照您教我的方法收心遣欲,渐渐地就能静下来了,将过去所学武功融会贯通,突破了许多要走火入魔的关口,又吃了您的玉环丹,功力也大为长进。 后来遇到恩师,他老人家修成金丹真人,正是开山收徒,说我虽是凡俗无人,已经有入道之基,便先收我做记名弟子,传我一些功夫,我修炼得都很快,师父一喜欢,就正式收我入门,做了开山大弟子,我又把《清静经》教给四弟,将他引荐入门。” “原来是这么回事。”梁兴扬点点头,心中了然。 玄门正宗,讲求性命双修,人的心态处于不同状态的时候,身体内部的状态也会跟着不同,比较明显的是血压心跳内分泌等等,都受心境影响,更深层次的,气血运化,阴阳转变,穴窍开合,经络通畅与否都与之大有关联。修真到越高层次,对心念的观察和掌控越细微,到最后每个念头都要完全自主,生灭有心,不能信马由缰,所谓“锁心猿,收意马”便是此端。 袁钟毅能够收心遣欲,原来只有外景,这回有了内景,自然由凡转仙,有了入门的基础,后面不管修炼他的武功内力,还是白阳派的炼气功法,全都事半功倍。 袁钟毅十分感念当初梁兴扬的传经恩德,虽无师徒之名,他自认已有师徒之实,心里把梁兴扬当作半个师父:“如今我得恩师赐名,唤作袁君毅,四弟本叫做柳永镌,因叫柳君镌太绕口,便叫做柳君永。入门以后,恩师对我俩寄予厚望,帮我们各自炼了一口宝剑……” 梁兴扬有点尴尬,他刚刚把人家师父给揍了,毁了人家师父的法宝,还绞碎了人家师父的飞剑,现在相说又觉得没啥意思。 袁钟毅忠厚,那柳永镌却不同,当年梁兴扬没有及时出手救下他的二哥、三哥,他便心存怨怼,后来梁兴扬不肯收他们为徒,让他更填了许多腹诽。 这回他落在后面没有看明白千钟道人跟梁兴扬斗剑的场面,可先前三人剑光连在一处,共同飞过来,突然千钟道人大骂邪魔,然后加速驶离,很显然是这里有邪魔外道,而梁兴扬手里拿着白骨森森的长幡,很显然,这个邪魔就是他了! 柳永镌在心里面已经把情况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只是不明白师父为什么不在这里,先前从城里出来,又离开的那些道剑光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便问:“梁真人看到我们师父了么?” 梁兴扬用手一指:“他已经进城去了,城里还有多位你们白阳派的剑仙,你们可以去跟他们汇合。” 袁钟毅听说还有其他白阳派的同门在,欢喜起来,邀请梁兴扬也一起去。 梁兴扬摇头:“你们去吧,我还要再在这里待一会。” 袁钟毅看着梁兴扬,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梁兴扬奇怪:“你有什么话就直说,炼剑之人,不要这么瞻前顾后。” 袁钟毅语重心长地说:“我是想着,小真人您根基悟性,都远远胜过我们,您说过您没有师门,全靠自修自学,我寻思白阳派乃名门大派,仙山福地,占地数千里,功法、剑术,俱都闻名于天下。不如……不如……您也跟我们一起加入白阳派吧?我们恩师宅心仁厚,又是刚刚修成金丹出关,意欲有一番作为,若您愿意拜师,他一定会收下您的,我们必然不敢在您之前,您带艺投师,我们认您做为这一支的大师兄,到时候咱们师徒合力,发扬光大……” 梁兴扬听完,一阵无语,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很显然,袁钟毅对他是抱有深深的善意的,他作为富家阔少出身,虽说从小习武,混迹江湖,到底并非那种靠自食其力摸爬滚打的老油条,拜入仙门之后,对于修行者境界上的眼光看法又很幼稚,竟然还惦记着让梁兴扬也拜入他老师门下。 柳永镌就很会看人脸色,不断打量梁兴扬手里的幽冥白骨幡,知道这东西是白阳派所不能容的,便阻止师兄说下去:“咱们还是先进城拜见恩师,然后再做别的吧。” 梁兴扬也说:“多谢你的好意,只是我一向独来独往,无拘无束惯了,不想再入门拜师,受人管着,千钟道长方才出了点事,气得不轻,你们快去劝劝他吧。” 两人听说千钟道人生气,也紧张起来,跟梁兴扬告别,约定好明日再见,就匆忙忙进城去了。 望着两人又把飞剑放出来,御气腾空踩在上面,缓缓飞入漆黑的城里,突然忍不住笑了下,然后淡淡地说:“希望你看到明天的我,还能保持住这份善念。” 060 森森白骨听我召唤 白天阳气盛,夜晚阴气重,那万骨归心大法在夜晚用的时候效果最佳,梁兴扬却偏偏选择在第二日白天施法,就在上午辰时,太阳红通通的升起来直奔中天的时候,他拿着那骇人的幽冥白骨幡走向金水县内最宽阔的广场上,就在衙门前面。 他今年方才十岁,个子刚过一米多,小小的一只,手里拿的幡杆长过丈,也就是超过三米,鸡蛋粗的一根老珠,最顶上挑着一根骷髅,下面是用两人肋骨撑开摆布成的幡面,胸腔里面还有一个骷髅,鲜血书就符箓的白色麻布随风晃动,下脚上坠着人手臂和腿骨,行走起来,相互撞击,喀喀作响。 这么个一看就邪恶无比的东西,被他一只左手稳稳攥住往前走,道路两旁的百姓们都隔着窗户缝往外看,嘴里面都犯嘀咕:“这天宝童子是在做什么?前几天还好好地给大家发药看病,今天怎么弄那么个骷髅架子?看着怪吓人的。” 这些天一直在他院子里帮着炮制药物的那些人也都不敢置信,想问又不敢问,都在后面小心跟着。 到了衙门门口的宽敞地,梁兴扬停下来,望了望天空,万里无云,一碧如洗,正适合行法! 他深深吸了口气,开始舞动长幡,掐诀念咒。 这幡和万骨归心大法都十分地邪性,幡晃了一晃,阴风乍起,晃了两晃,飞沙走石,晃了三晃,黑煞聚集,继而越来越浓,阴风呼啸,卷积着黑霾阴云罩住晴空,整个县城里面宛如进入了黑沙世界! 全城的人都被惊动,可没有人出来制止。县里的官员因他是跟着押送队伍一起来的,他们管不着地方,地方也管不着他们。他是坤元总督白浪起推荐来的,白浪起是针派,简东成也是针派的,简东成把他当作自己人,也不会深管。镜派的瞿以狙是兑元冕宁州的总兵,也管不着他。 四大仙门也都选择作壁上观,因风箱峡一战,都发现这个小孩没有师门,剑术却高得出奇,着实不是易与的,神秘又厉害,都希望别人去试探,自己决不做出头鸟。 那千钟道人气到跳脚:“那小子公然在这里修炼白骨教的魔法!分明就是个反贼!跟那些造反的白骨贼是一伙!这是在呼朋引伴,要里应外合,招白骨教的人来劫刑车!” 千浪道人摇头苦笑,千树道人装聋作哑,千鹤道人闷头不语。他们三个没有动作,小辈们也即便有情绪也不敢说什么,说了也没有用。 外面风开始渐渐停了,阴云依旧浓厚,静静地压在人们头顶,阴气越来越浓,让人肝胆俱寒。 随着梁兴扬的咒语,各个角落里的尸体,开始颤抖,他们如同是受到使命召唤的士兵,从死亡中“苏醒”,努力地支撑起残破的身躯,有的还停在床上,有的被藏在床下,有的被塞在缸里,有的被埋入土中,他们努力要重新站起来…… 尸体的家人们都吓坏了,手足生寒,呆立在墙角不敢动弹。 有胆大的想把尸体重新按倒,只是这些尸体都变得力大无穷,而且没有痛觉,挣脱一切桎梏,执着地走出家门,汇聚在大大小小的道路上,走向衙门前面的广场。 梁兴扬手里的白骨幡骷髅早已经“活”了过来,他摇着头,东看西看,颅腔内红光闪闪,眼窝里碧火翻腾,从口中散溢出一缕缕的黑烟。 骷髅的嘴巴不停开合,它也在念咒,实际上,是它在召唤这些尸体,召唤自己的同类! 一具具尸体走出或有人或无人的宅院,汇聚在大大小小的道路上,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的高度腐烂,肠子都拖在外面,有的少了手脚,在地上一点点地爬动…… 任由风吹雨打,任由火焚雷劈,只要骨头还在,便能负重前行! 越靠近广场,尸体汇聚越多,熙熙攘攘,宛如活人的集市,一起奔向梁兴扬。 梁兴扬手持白骨幡,站在那里,看着这些活腐烂或破碎的尸体,从他们的身上,还能感受到他们临死之前的不甘,感受到他们垂死挣命的愤怒! 破旧的房屋,潮湿的床铺,泥泞的街道…… 卧病在床疯狂咳血的妇人……高烧摇晃努力挣命的老人……上吐下泻失禁抽搐的孩子…… 大量阴暗的画面或完整或破碎地涌进梁兴扬的脑海,无数的负面情绪如潮水般灌进他的心田! 万骨归心大法,行法人须得跟那些白骨感同身受,共情共性,同心同愿,才能够召唤他们。 一个个怨念,一点点恨意,一滴滴血泪,一段段绝望,一阵阵的悲痛……宛如自己曾经发生的过往,每一件都感同身受! 所有的尸体都聚在广场,不再移动。 看着面前高高矮矮,破破烂烂的尸体,梁兴扬心生无限悲悯,仰望那一碧如洗的蓝天,哽咽着喃喃念道:“骨志森森,如木如林;骨意如刀,如切如斩;骨气如火,如炙如焚……骨碎成粉,填我沟壕;骨散成灰,养我沃土……骨意凝真,聚我残魂!骨气长存,护我儿孙!” 念叨后面,眼泪终于忍不住奔涌而出,所有的尸体也跟着他一起发声,从喉咙里面涌出低吼,有的宛如破风箱,有的像是锯木头,有的只能沙沙耳语,频率腔调却出奇地一致。他们附和着梁兴扬咒语声调,像是生前受尽苦难,死后更多折磨,而在这一刻,终于寻到了他们心中的依靠。 “骨气长存!骨气长存!”梁兴扬挥舞白骨幡,这些尸体自行扎堆,靠拢在一起坐好。 碧绿的火焰从幡上骷髅口中喷洒而出,将天地染上深绿色的油彩,落在这些尸体身上,将他们包起来继续燃烧。 尸体感觉不到疼痛,身披绿火,跟着梁兴扬继续念那白骨赞歌,虽然发生困难,却依旧隐约可以听得明白:“骨意凝真,聚我残魂……骨气长存,护我儿孙……” 在这沙哑的唱诵中,几千具尸体身上皮肉脏器等迅速化作飞灰,成了一具具精白如玉的骨骼,宛如一件件的工艺品,没有丝毫污浊沾染。 绿火继续焚烧,再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骨骼也纷纷破碎解体,化作极细的劫灰微尘…… 061 氤氲紫气 梁兴扬之所以选择在白天施法而不是夜晚,一方面是担心被大家误会成白骨贼偷袭,本来都是惊弓之鸟,突然看见城里出现鬼火阴煞,千尸上街,非得立即炸庙不可,说不定还得让县令召唤出城隍,局面失控就不好了。另一面,梁兴扬也想让城里的人看看,让官员们看,好好反思一下自己过去的作为,琢磨一下,是否能够无愧于心。也让百姓们看看,未来到底应该怎么做。 当然,效果并不是很好,他把尸体都焚烧干净之后,城内各方面依旧安静如鸡,什么反应都没有,老百姓也是一样,大家都仿佛没有看见那日黑云压城,碧火焚尸的场景。 押运队伍不可能永远停留在这,修正数日之后,再度启程。 梁兴扬骑在虎上,举着个骇人无比的幽冥白骨幡招摇过市,引得同行的人每每目光扫过都直皱眉。 对于大家背地里的议论,梁兴扬并不在乎,他在途中没看到尸体就放出碧火将其焚烧,在焚烧尸骨这方面,磷阴鬼火比阳火好用多了,这火如水不灭,哪怕再潮湿腐败的尸体,也能很快烧化成灰,不像用阳火,得先将其烤干水份才能焚烧,最后烧得骨碎肉焦,满地黑灰,鬼火烧完是白灰。 如果尸体太多,他就使用万骨归心大法,将让尸体自己爬起来,聚在一起再烧,押运队伍自然不可能停下来等他,但他行走速度快,耽搁半日也能很快追上。 这日铭州总兵黄世冲率兵来接,后面的路由他负责保驾护航,瞿以狙做好交接手续,领人回转兑元冕宁州去。 这里已经是中元地界,王朝的核心地带,前翻风箱峡一场大战,白骨教也损失惨重,到了这里大概率已经没有可能再来组织大规模的劫车行动,只能小打小闹。 黄世冲带来五千人马,看上去都面黄肌瘦,多有菜色,梁兴扬听人家私底下议论,黄世冲号称“咸菜总兵”,以俭朴节约著称,自己每日只吃咸菜度日,衣服上长打着补丁,他的手下有样学样,层层加码,最后导致士兵每餐都吃不饱,常年见不着肉。 这年头军饷本就不充裕,带兵的虚报克扣等都是常态,他每年还能剩下将近一半的饷银,拿去交给皇帝,充入内帑,只说为国节省开支。 他不属于镜党也不输于针党,人人都不待见他,唯独皇帝把他看作是能臣干将,屡次下旨褒奖,号召大家都向他学习。 黄世冲护着车队进了铭州府城,这里也在闹瘟疫,不过由于疫情开始时,知府陈为庭就把州内各地的名医都弄来府城,又从各县搜刮了近百车的药材,保证了府城的供应,使得这里的疫情并不特别严重。 不过这也导致,大量的百姓从周边的郊县乡村往府城聚集,他们在城里没有住处,很多人也交不起进城费,只能待在外面,在城南、城北、城西、城东,各形成了一片聚集地,比寻常乡镇市集还热闹。 梁兴扬手里始终拿着那杆幽冥白骨幡,引得百姓们纷纷侧目,出城迎接的官员也都很诧异不解。 简东成解释说:“那是梁小真人剿灭白骨贼所得到的战利品,要拿到京城去领赏的。” 众人恍然,纷纷赞叹:“梁小真人真的是法力高强,令人叹为观止,不但能够剑斩妖魔,如同砍瓜切菜,还夺了贼首的法器,说一句神通广大,绝不为过!” 梁兴扬不想理会这群马屁精,他看府城周围没有什么尸体,简东成又对他示好,便把那杆长幡收进了腰间锦囊乾坤袋中。 知府陈为庭今年才二十多岁,他老爹是镜派中的清流大佬,却说从小饱读诗书,才华横溢,得许多人联名举荐,皇帝特批,破格提拔,才年纪轻轻便做到了四品之府,掌管一州民政。 这陈为庭很会做事,当晚摆下宴席,请众人吃酒。 席间,陈知府叫来许多美女陪坐,自简东成以降,每个人都配了一个,弄了一把小凳挨在旁边,伺候客人夹菜喂酒。 众人早都已经见怪不怪,简东成得了两个,左拥右抱。四大仙门的人也都很习以为常,如千浪、千树、千鹤等人,任由女子服侍夹菜倒酒,只是没有上下其手罢了。 白君宁等几个小辈少年是第一次经历这种场面,一个个弄得面红耳赤,有两个手忙脚乱,岔了气,把饭都喷了出来。 梁兴扬年纪太小,陈知府很贴心的问他:“小真人是想要个像他们这种年纪大些的姐姐伺候,还是想要个跟你年纪差不多的小妹妹陪着?听说小真人仙剑无敌,令白骨贼闻风丧胆,不若姐姐妹妹一起来伺候?” 那咸菜总兵黄世冲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搂着怀里的女孩子问:“陈老弟你这里的女孩子真精致啊,难为你如何使人调教出来的,又多又好。” 陈为庭带着三分得意淡淡一笑:“如今这种灾荒年,有的是卖儿卖女的,本来嘛,我也不想这么着。只是我们为官一方,就要造福一方之民,我们自幼苦读圣贤之书,上体圣心,下泽万民,看不得他们在水深火热之中,只能出钱将他们买下,养在府里,好吃好喝的供应着。黄总兵如果喜欢,回头我送黄总兵几个。” 黄世聪哈哈一笑:“那感情好,我就厚着脸皮让陈老弟破费了!” 梁兴扬看着这两个不要脸的东西在这里说着没羞没臊的话,恨不能用手指头把他们一下一个戳瘫痪成植物人。 他拒绝继续坐在这里:“戌时到了,我要回去修炼,饭就不吃了,我已经可以辟谷。”说完抬腿就走,使得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回到给他安排的房间,关好门窗,梁兴扬在罗汉床上打坐练功。 他仍然处于结丹期的第一个境界“安炉”,丹炉已经安置成功,这段时间都在送风点火,使得炉内温度上升,将过去在筑基期时侯凝练的精气在炉中反复精炼,形成氤氲紫气,再将紫气不断培厚,浓郁起来,便是将来的炼丹之基。 如今紫气之中融入了剑气,纯阳仙剑就在其中,受日夜温养祭炼。纯阳剑道讲求心即剑,剑即丹,丹即心,三位一体。 随着氤氲紫气越来越厚,向上蒸腾,熏蒸滋养四肢百骸,五脏六腑,上冲大脑植入泥丸,得了此气,元神便可出窍。 梁星阳早就可以元神出窍,阴神外游,只是未证纯阳,随意离开身体,无益有害,今天他却想出去走走,看看这铭州府看似繁华安静的表面之下,是否也有其他州县那样的森森白骨。 062 城隍林非凡 梁兴扬当年修成元婴从地球飞升到这个世界,因地球上灵气稀薄,非但什么神通法力都没修出来,元婴也未能完全长成,阴重阳弱,甚至连隔阴之迷都未能彻底免除,直到两三岁上大脑发育开了才逐渐恢复前世的记忆。 丹经有云,仙者纯阳,鬼者纯阴,人者阴阳参半,指的是元神而言,元神纯阳即是仙之阳神,元神纯阴即是鬼,修炼过过程当中,所谓炼气化神,即用采炼来的先天纯阳之气去点化元神,使元神阴气消散,阳气增长,直至纯阳。 但要采先天一炁,需从身体上下手,至于身体,即从鼎炉上入门,丹经拿月相做比:上弦时,身生一分阳气,下弦时,神退一分阴气,最后形成一个满月,完全的纯阳无阴。 完全的阴神出窍,看到的都是幻象,而又不能自主,只能随波逐流,许多鬼类在一个地方发呆发愣好几十年,或者修行人阴神出游,遇到有孕妇生产,稀里糊涂去投胎,实则确是猪圈,成了小猪。 阳气越盛,愈加清明,愈不会被幻想所迷。 梁兴扬现在自然还做不到纯阳无阴,但有氤氲紫气护着元神,仍可一直保持清醒,随时可以归窍还身,也正因为这样,他才敢以这种方式出游探看。 铭州南部和西部才刚发过大水,又有瘟疫席卷过来,也死了很多人,只是不断有周边郊县的难民过来填充,总人口不减反多,但大家整体的生活质量是下降的,到了夜里,便都熄灯,全城死寂,只有极少数几个地方还有灯火。 其中,城隍庙内就是灯火通明。 铭州府的城隍名叫林非凡,原是黄庭江中的水贼,打家劫舍,抢夺了许多金银珠宝,在当地十分有名,死后子孙洗白先人,请人编书立传,把他包装成一位专门替天行道的大侠,在江边上给他修建“飞帆庙”,并会出钱打通朝廷上的关节,予以册封。 他原是江边鱼腹县的城隍,前些年子孙使力,被擢升到府城来作城隍。 林非凡死的时候年纪不大,三十出头,穿一身绿袍,头戴鹦鹉冠,手里拿着一根六点半的长棍,塑像被子孙花重金雕刻的威武霸气,英俊非凡,附着在这神像上年长日久,常受香火,得父老乡亲们的愿力加持,渐渐改变了生前萎缩凶横的盗匪模样,变得俊美起来。 此时的城隍庙内,摆着一张八仙桌,林非凡坐在主位,左右两侧各有一副碗筷,座位上空着无人,在他对面,坐着个虎头壮汉。 这壮汉身量十分雄壮,身高要站起来,少说也得有三米多,长手长脚,指甲锋锐,一个大虎头,带着些人类的眉眼,脸上、手上、腿上,尽是猛虎斑纹,一双晃眼珠,溜圆铮亮! 两个家伙对坐饮酒,倒在碗里,殷红如血。 只听那虎妖端着酒杯说:“林老哥!我跟你说,我已经活了快五百年,我比你年纪大的多了,但是我愿意叫你一声老哥,因为啥知道不?” 林非凡从盘中夹起一片炒肝,慢慢细嚼:“因为我是人,你是虎。” “对了!”虎妖十分羡慕地说,“你们人类修炼,下生两三年就能开悟,快的数年之间就能有所成就!我,最初只是山里的一只白虎,浑浑噩噩,一天只知道捕食和晒太阳,直到那天,我吃了人,嗯,我先前也吃人,但那天吃的比较特殊,他生前修炼过道术,死后魂魄不散,跟着我,跟我说话,慢慢地我就开窍了,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我就开始继续吃更多的人,把他们死了以后的魂魄都养起来带在身边,我为了修炼,我吃了超过一千个人,我才终于明白天地阴阳之变,我才真正进入修炼的大道!” 他用锋利的指甲指向林非凡:“哪像你,生前都没修炼过,死了以后,子孙争气,给你修庙立传,找人拿香火来供奉你,你就从鬼成神,如今做得一府城隍,真真是令人羡慕。” 林非凡始终是一张笑脸,把面前的盘子推向他:“人是万物之灵,真正的好东西,你多吃些,说不定明日还能变得更聪明些。” “哈哈哈。”虎妖大笑,也夹了一片油呛心头肉,“我已经很聪明了,我把那么多人都玩弄于鼓掌之中,其实人肉很不好吃,只是你调料用得足,做得好。” 在靠墙的条案上放着一盏形制古朴的油灯,灯下面压着四本经书,林非凡用手指着说:“你要我加入金灯教倒也不是不行,只是我这人生前死后都只认钱不认理,你只要给我足够多的好处,让我加入茅厕教都可以,你要是就凭一张嘴,什么教也不用多说,没戏。” 虎妖放下叉子,缓缓点头:“林老哥说的对啊,我当初是怎么加入金灯教的?就是因为他们给的好处足够!”他张口吐出一个黑黝黝的令牌,举在手里,表面上黑气缭绕,“知道这是什么吗?地府里铁崖判官的铁崖令!” 听到这个名字,林非凡变了脸色,赶忙伸出手去,要把令牌接过来,虎妖却把手缩了回去。 林非凡眼睛盯着铁崖令,眼睛里闪烁着贪婪的光芒:“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哈哈哈。”虎妖又把铁崖令吞回肚子里,“当年我还在山里吃人的时候,附近有座猎王山,山里有好多个村子,我要进去吃个痛快,怎奈那里有山神守护,我与那山神斗了数次都无可奈何,反而被那山神用箭射伤。后来我就更加卖力地养炼伥鬼,让那些死掉的村民回去骗他们的亲戚朋友出来,一个骗十个,十个骗一百个,不出几年功夫,村里的人就都被骗出来入了我的肚子,那山神断了香火,法力每况愈下,最后一次斗法,也被我给撕碎吃掉。后来我吃光了所有的人,霸占了山神庙,那山神是有地府册封的,我通过他的冥符贴册进入地府,见到了铁崖判官,我每年给他送上供奉,关系已经是相当要好。” 林非凡问:“你给铁崖判官送什么供奉?” “这个问得好!”虎妖夸赞道,“铁崖判官喜欢吃童男童女,尤其是修炼过的仙门弟子,我前两年遇到过一个根骨极佳的小孩,就想擒了他献给铁崖判官,怎奈那小子炼就剑气,我近身不得,后来遇到了金灯教的圣母,想跟她一起把那小孩捉住,那小子却十分狡猾,又给他逃了!” 063 铁崖令 梁兴扬以元神出游,坐在城隍庙的顶上,从天窗里面看里面两个家伙谈话。 很显然,那个虎妖就是当初梁兴扬在猎王山收得那个护法石猇。 道家收护法,并非是以法术禁制,强行逼迫服役,都是对方心慕道德,主动跟随。 这虎妖当初是看上了八宝莲花灯中的百万愿力,不过那些愿力不是给他的,是金灯教教徒给金灯教教主的,金灯圣母也只能暂时借用,他想要直接吸收,实是痴心妄想,只是当时他并不知道,直到后来遇到了金灯圣母,果断抛弃了梁兴扬,皈依金灯教,做了金灯教的护法神。 梁兴扬那时候对神道修行也并未深知,打算是以真心对真心,不管对方是什么打算,只以诚相待,还给对方做了一件虎皮披风。 他也是没想到,这厮并非是猎王山的山神,而是那只虎妖,原来的山神已经被他给吃了! 如今金灯教已经遍布江南各州,正想办法往江北发展,虎妖这次来铭州活动,要先把城隍吸收入教。 铁崖令,是铁崖判官的令牌,拿着可以通行阴阳两界,进入到地府里面去见到铁崖判官。 所有的城隍都是世间帝王所封,集当地民众的香火愿力而成神,铁崖判官却是阴间的幽冥帝王所封,本来人死为鬼,该入阴间,归冥帝管辖,可成了人间神明,就可以乘万民所愿而留在人间。 城隍不归冥帝管辖,却也想跟那边搞好关系:一者哪天人间神明做不下去了,可以进入阴间,依托人脉找个靠山。二者有了阴间的路子,也可以在阴阳两界之间捞些好处。 因此这铁崖令对城隍林非凡来说,确实是件很了不得的宝物。 林非凡心切眼急,问:“只要我皈依了金灯教,那铁崖令就归我?” 虎妖笑着大嚼嘴里的东西,又猛喝了一大碗酒,红色的液体顺着嘴角下巴直流:“您皈依金灯教我倒是能得些奖赏,可终归,是教里占大头,我还想要些自己的好处。” “你想要什么好处?” 虎妖看了看左右摆放的碗筷:“那两位还没来,要不等他们来了我一起说?” “你还是先给我交个底吧。” “好!”虎妖往前探身,“我活了将近五百岁,想尽了一切办法,最终还是抵不过寿命终老,肉身腐朽,阳寿用尽,从妖变成了鬼。鬼也有寿命,至多五百岁,也要消散灭亡。我原想入神道,得香火愿力加持,可是那东西又不牢靠,一旦愿力消失,神体消亡,一样要死掉。所以呢,我想去投生救舍,我要做人!我已经在阴间那边打好关系了,就想着能在这铭州府转生。” 林非凡眼带错愕,上下打量他:“你怎么不在江南转生?” 虎妖打了个哈哈,含糊说道:“我问过圣母,与教义不符,只能在江北转生。” 林非凡思索着:“我帮助你转世,你把铁崖令给我?” “就是这样。”虎妖肯定地说。 “这个容易,你先把铁崖令给我吧。”林非凡伸手。 虎妖笑道:“林兄若肯答应,那真是太好不过了!”他又把那铁崖令吐出来,交递过去。 林非凡拿着令牌掂量着上下观看,又问:“如何用法?” 虎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个……就恕我不能立刻告知了,得我转世之后,才可如实相告。” 林非凡很是不满,“当啷”一声把令牌丢在桌上:“你就算今天去转生,等妇人十月怀胎把你生下来,你再牙牙学语,破了隔阴之迷,明白事了,也得七八年以后。” 虎妖说:“我已经得铁崖判官赐了一株转轮草,吃下草珠,就可以没有隔阴之迷……” “不行!你现在就得说!”林非凡忽然横眉立目,周身涌起黑色的腾腾恶煞,“你若不答应,我就不助你转世,这令牌也不还给你!” 虎妖赶忙说:“您是一府城隍,不能不讲道理……” 林非凡冷笑着上下打量他:“在这铭州府,我就是道理!识相的,乖乖把用法说出来,我留你一命,在这庙里给我作个座前护法,我若出门时,给我充当坐骑!不然的话,嘿嘿,五百年道行的虎妖魂魄,吃了可是大补呢!” 虎妖“腾”地站起来,向后倒退几步:“我可是金灯教的护法神!如你所说,我也有五百年的道行,真斗起来,我也不惧你,至少来个鱼死网破。” 林非凡嘿嘿冷笑不止,随着他的冷笑,庙内刮起阵阵阴风,窗户门扇自动闭合,连上面的天窗都“啪啦”一声盖上,他将整个城隍庙用阴煞之气封锁住:“你以为,你还逃得了吗?” 他伸出黑气缭绕的右手,掌心黑气涌动,自动出现了那根六点半的长棍,用棍一指虎妖:“似你这等妖孽,我打杀了也不知有多少!” 虎妖瞪着他,眼睛里充满了愤怒和恐惧:“你……你……你……好吧!”他妥协了,“不过你得答应我,我说出用法以后,你得放我离开,不然我就算是死也不会说的。” “不,你会的,现在你落在我手里,我让你生你就生,我让你死你就死,我可以把你的灵魂撕成两半,封印在我庙门前的桃符对联里面,让你给我看门护院!”林非凡晃动长棍,“说罢,是想给我当坐骑,还是想被撕成两半做门神?” 虎妖无奈:“好吧,我可以当你的坐骑,不过以后,你要善待我。” 他把铁崖令的用法说了出来,林非凡迫不及待地拿起令牌,如法注入法力,掐诀念咒,他本要当场开辟出通往阴间的道路,哪知道那令牌内忽然生出极大的吸力,里面仿佛藏着一个能够吞噬一切的无尽深渊,把他全身摄住,强行往里面拉扯。 林非凡大吃一惊,转头看向虎妖:“你……你……”他的身体被吸拉得扭曲变形,仿佛一团被揉烂了的橡皮泥,话已经说不利索了。 虎妖哈哈大笑:“你以为我会怕你?虽然你号称拥有百万以上的香火愿力,可惜这是铁崖判官亲手炼制的铁崖令,专吸一切鬼神魂体,连我用它的时候也要小心翼翼的,你啊,还是乖乖进去吧!” 他说完窜过来,抡起巴掌狠狠抽在林非凡的身上,直接把他给打进了令牌里面。 064 碧目神针 城隍庙里面发生的事情梁兴扬都看在眼底,他并没有出手而是选择继续在房顶上静静地等待,他想知道那另外两副碗筷等的到底是谁。 这个虎妖果然是狡猾多端,前面耍了一系列的花招,骗的林非凡入了他的圈套,被吸入令牌之中。 虎妖收了林非凡,又把令牌吞回肚子里,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等待。 又过了好半天,院外面又有两人走进来,一个头发花白,走路依旧虎虎生风,正是铭州总兵黄世冲,另一个年纪轻轻就踱着官步,是明州知府陈为庭。 两人走进庙门,虎妖笑呵呵地向前迎接:“二位怎么来的这么晚?” 陈为庭径直走到桌前坐下,不耐烦地说:“陪着京城来的简大少爷和诸位仙人们喝酒。” 咸菜总兵黄世冲左右望了望,尤其看了看那城隍神像,笑呵呵地问:“城隍爷呢?” 虎妖笑着晃了晃手里的令牌:“在这里了!” 黄世冲翘起大拇指:“虎爷出手,果然不同凡响,竟能把这老鬼一手收了!” 林非凡是府城隍,跟玉屏州那个城隍平级,铭州人口又是玉屏州的好几倍,虽然县城也多,县城隍要大量分润,可总的来说,他身上所承载的香火愿力远远超过玉屏州的那个城隍,真正打起来,他们三个也不是林非凡的对手。 虎妖面带得意之色:“主要是有铁崖判官赐下的这枚令牌厉害,转收一切隐身恶鬼,连修行人的元神也是照拿不误,我又假装演了演,他便不再起疑,也是他自己愚蠢!” 两人一妖落座,黄世冲起身依次斟酒:“虎爷是大功臣,您多喝些。” 虎妖跟两人共饮了一大碗,问陈为庭:“我只是有一事不明,还请知府大人为我解惑。我听说陈知府您跟林城隍感情极好,以兄弟相称,这次怎地拿出这铁崖令给我,要我收了他?” 陈为庭年纪轻,肤色白,喝完酒之后脸色更白,在灯光之下,显得清俊阴狠:“告诉你也无妨,反正日后也会知道。我们陈家看中了铭州这块风水宝地,准备今年下半年,就把祖坟迁过来。” 虎妖听到这里,立即点头:“了解!了解!哈哈,喝酒!喝酒!” 这虎妖当年就吃了不少人,收了无数伥鬼,早就对各种人情世故了然于胸,陈为庭把话说到这里,已经不比再往下说,他已知道,陈家把祖坟迁过来,就是想把自己家里的先人供养成神,再令其做成城隍! 陈为庭连喝两杯血酒,净白的脸上涌起红润,“咣当”一声把酒杯顿在桌上:“他林非凡算什么东西?一介水贼草寇,也配跟我称兄道弟?腌臜东西,死不足惜!你把他带回去,炼成伥鬼,教他做你的奴隶,只是不要让他知道有我和老黄参与其中,免得他深含怨气,变作凶神。再配合我们演两出戏,让百姓们认为他不灵,无法保护大家,消了对他的愿力。还有,铁崖令须得尽快还回来,我还有别的用处。” “是,知府大人尽管放心,这些事我肯定能够办好,只是金灯教和朝廷接洽的事,还请费心呢。” “这都好说……”陈为庭正说着,忽然抬起头望向顶棚,厉声喝道,“什么人!”扬手打出一道碧光,那光芒长约三尺三寸,宛如碧玉雕成的一根细棍,晃眼间向上洞穿了瓦片,目标自然是外面的梁兴扬。 梁兴扬没想到这厮竟然有如此能耐,鬼神之体感应最灵,别说呼吸心跳,连一点能量的波动也能察觉,若论法力之高,自然是先前的城隍林非凡最强,梁兴扬为了避免被他发现,尽可能使自己心如止水,哪怕发现虎妖就是当年的石猇心念也没有半点波动起伏,他将元神合于天地,同于大通,宛如成了天地自然的一部分,先前的林非凡都没有发现,虎妖和黄世冲也没有任何察觉,却被这小子感应到了! 陈为庭是镜派子弟,此时却打出一根飞针,那针十分邪性,不但带有剧毒,更能自动感应锁定目标,直刺向梁兴扬的元神。 梁兴扬心念一动,身子乘风而起,宛如一根在狂风中断了线的风筝,瞬息间直飘上云霄。 然而碧光将他死死锁定,紧紧跟随在他前方不足三尺距离,而且越飞越近! 梁兴扬扬手放出剑气。 这也体现出纯阳仙剑的好来,由于此剑又名丹剑,亦称心剑,心、丹、剑,三位一体,宛如一气化三清,又本质齐一,向外可斩妖诛鬼,向内可灭种种邪魔幻象,即可护身,使万邪难害,亦能守心,使烦恼不生。他阴神出游,此时是元神状态,依旧可以随心所欲调动剑气。如果这个时候有人去侵害他的躯壳肉身,他的身体上照样有剑气护体。 如果是外炼仙剑,这时候就需要召唤过来,便是速度再快也来不及,而且护神就要舍身,护身就护不了元神,这边是身外之物的局限。 梁兴扬放出剑气,与那碧光对上,呛然有声,针势轻巧,瞬息间连刺数十下,剑气涌现,全部接住,叮当之声急速乱响! 城隍庙中的陈为庭也很诧异,他的碧目神针是天玺大总管亲赐,是从魔龙的眼睛里炼出来的,一旦发出,便如附骨之蛆,不将敌人射中绝不罢休,而且任何遁法伪装之术都不管用,又快又狠,极难抵挡。 梁兴扬也看出来这针离开,身子越飘越远,那针还不罢休,紧追不放。 城隍庙中,黄世冲到外面仰头看天,只能在夜幕之上,隐约见到一点点白绿星芒,不努力都看不到,再回来看向陈为庭,再看看虎妖:“那是个什么家伙?在这里偷听多久了?” 虎妖沉声说:“不管是什么家伙,都不能让他活着离开,我去助知府大人一臂之力!” 城隍是皇帝册封的,在大夏朝干掉城隍,与杀官无异,而且更加麻烦,如果他害了林非凡的事情被传扬出去,对他来说后患无穷。 这妖精去架上取了那盏八宝莲花灯,身子一晃便飞上天空。 他原是老虎通灵,修炼成妖,后来寿命终了,肉身衰败死亡,灵魂不散,成了妖鬼,此时并无肉身,腾空起飞,速度极快。 梁兴扬要的就是让他来追,见他飞来,立即掉头加速离开,虎妖紧追不放,双方连同那根碧目神针,在极端的时间内就到了城外数十里的林子里。 065 八门阵 梁兴扬降落在树林当中,忽左忽右,飘忽不定,在黑暗里闪转腾挪。那根碧目神针始终紧紧,跟谁来他的面前紧追不舍,洞穿了一根又一根的大树,碧光闪耀,木屑飞溅。 他在快速腾挪之中,暗暗将八道剑气隐藏在八棵树干之中,开始结丹“安炉”之后,纯阳仙剑在丹炉之中久经养炼,剑气越发凝实,可以在分化之后暂时安住于某处,凝而不散,停留一盏茶的时间。 八道剑气分藏于八根树干,按照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布成了一座八门金锁阵,此阵脱胎于奇门遁甲,勾连天罡地煞,仙道有仙道的用法,人道有人道的用法,以梁兴扬现在的功力短时间内布成一个简化版本的剑阵并不为难。 剑阵布置成功之后梁兴扬依旧在跟那根碧目神针游斗,虎妖飞来,看到了梁兴扬在林子里面被碧目神针逼得左躲右闪,连连倒退,便鼓起一阵阴风冲了进去,跟碧目神针前后拦截,压缩他的活动空间。 梁兴扬腹背受敌,却没有慌乱,他两手掐诀将预先埋伏的八门金锁阵发动起来,八道剑气从树干里面迸发出来,耀眼的精光之中,相互交织结成阵势,梁兴扬身子向后轻轻飘去,飞到了阵外。 “叮叮当当”碧目神针,紧追着梁兴扬不放,被两道剑气架住,碧光连续刺出数百下,全被剑气挡住,那虎妖一度狡猾,,见梁兴扬竟然在这里布下了埋伏,而自己已经进入了埋伏圈,想到的不是跟碧目神针一起去向梁兴扬拼命,而是掉头就跑,妄图从剑气的空隙之中溜走。 梁兴扬这阵法叫八门金锁,他又根据《玄穹真经》上所载的阵法禁制进行改进,八门一成水泼不进,蚊蝇难出,便是一个跳蚤想要跳出来,也会被剑气瞬间绞成粉碎。 两道剑气,将虎妖的去路拦住,虎妖见剑气来的凛冽,眼前精光爆闪,面上已经割得生疼,慌忙的张口喷出一对虎牙锥将剑气抵住。 这对虎牙锥是他自己昔日的肉身所生牙齿,当初还是梁兴扬用纯阳剑从他的骨架上面砍下来的,被他练成一对弯锥,用来格挡剑气,上面不断炸起大片的火星。 梁兴扬在火星之中现身,板着脸问:“孽畜,你还认得我吗?” 虎妖只知道有一个魂体先前偷听然后逃跑他就追出来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会是梁兴扬,这会儿看得清楚,顿时吓了一跳,虎牙锥弱了气势,被剑气逼得连连后退,又重新到了剑阵中央。 当初在猎王山的山神庙上,初次相见的时候,他就想一口把良心羊给吞了,然而实在是斗不过,梁兴扬的那口纯阳仙剑,正是一切妖魔邪祟的克星,他们这种阴魂之体最是忌惮不过,说实在话,他对梁星阳是有那么一点心理阴影的。 不过他很快就发现梁兴扬也是阴神之体,没有肉身,所用的剑气也并非昔日所见的纯阳仙剑那样阳气逼人,他以为梁兴扬也已经死了,现在变成了游魂野鬼,不知用什么仙道秘法保证自己神魂不散,虽然还能驾驭得了纯阳仙剑,可是也已经比当初逊色。 这样一想他心中的忌惮惧怕之意立即散了九成,他两手各拿一只虎牙锥,向梁兴扬需点一下:“你小子这是遭了什么烂了?连肉身都混没了。” 梁兴扬淡淡一笑:“如今,连师父也不叫了?” 回想起当年,主动要求在梁兴扬座下做护法神的那段日子,虎妖又是尴尬又是愤恨,转而恼羞成怒:“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也配让我给你护法?当年不过是看待哪八宝莲花中的百万愿力之上,暂时与你逢场作戏罢了。如今我已经修成光明法身,你小子若想活命,就来我的座下服役,我让你做个伥鬼的首领。若不知好歹,今天我就把你撕碎了,吃进肚子里去!” 梁兴扬知道自己的剑气,只能保存一盏茶的时间,过了时效之后就会自动消散,于是也不跟他再多费口舌,直接放出了纯阳仙剑的本体。 梁兴扬当年是筑基期后期周天境中的“混元周天”水平,如今是结丹前期“安炉”的水平,体内的真气有了质的变化,法力更不能同日而语,随着他的道行提高,纯阳仙剑也跟着升级。 主人的法力提高是量变,纯阳仙剑也变得更加凝炼坚韧,更加锋利,也是量变。主人的境界提升是质变,纯阳仙剑也跟着产生质变,剑体表面已经凝成有如实质的煞气,而且可以分化出剑气。 这剑本身就变得非常厉害,其间又化入了玄天青阳剑那一口玄天 一口普通的宝剑经过温养祭炼变成飞剑,在过程当中,会吸收主人的真气凝成剑气。 随着进一步修炼它会在表面凝成剑煞,剑不出鞘,煞气就能令百兽震服。虫豸不敢鸣音。 再进一步,剑体表面会凝出剑罡,可以斩山裂地,能凝成剑罡的飞剑,就足以作为传世名剑了。 最厉害的是修出剑虹,仙剑化虹,可以吸收调动天地之间的能量,千变万化,威力无穷无尽。 玄天青阳剑就是一口已经可以化虹的仙剑,被吸收融入纯阳仙剑之后,虽然碍于梁兴扬的道行不能直接让纯阳仙剑炼出出剑虹,但其本质并未丧失。 此时的纯阳仙剑本体还是纯阳一炁,以五金之精化合西方太白精气成形,所谓散则成炁,成的就是先天纯阳一炁,聚则成形,成的就是西方太白金精塑造的形体,这是此剑本体。 剑体外面,先是一层剑虹,虽然极薄,却并不弱,十分凝炼,有如实质。 剑虹外面是剑罡,剑罡外面是剑煞,剑煞外面是剑气,一层比一层厚,宛如火焰的层次。 先前只是分化出去的剑气,比之当年的纯阳剑水平还要逊色一筹,可如今仙剑本体出现,整片树林,天地之间的气氛立即肃杀起来,林中立即陷入死寂,连那不停向外撞击的碧目神针,动作都有些迟缓下来。 066 虎妖求饶 当看到梁兴扬亮出全新的纯阳仙剑之后,虎妖傻眼了。 通常来说魂体比肉身更加敏感,甚至鬼神都能够天生拥有许多人类需要修炼之后才能拥有的感应神通,这虎妖现在就感觉到了深深的恐惧,他盯着梁兴扬指尖上悬浮的剑光,如同见到桃木剑的厉鬼,以及遇找神符的狐妖,不可抑制地在瑟瑟发抖。 梁兴扬手掐剑诀指定仙剑,朗声说道:“你这妖孽!当初骗我,还假意说要做我的护法神,我当时知道你并不是真心,亦看出你并不是像你说的那样正派,知道你有所隐瞒,只是想着以道法感化,让你回善入道。只可惜你枉费了我当初的一番苦心,如今这条路是自己选的,你害人无数,今日一定要死在我的剑下!”他说完这些话,伸手指向虎妖,纯阳仙剑精芒爆发,向前激射。 虎妖见到仙剑飞来,慌忙将两根虎牙锥交叉挡在身前。 “喀!”一声脆响,抱起了大量的火花,,两根虎牙锥,同时折断成了四截! 他身子向后飘飞,落在数丈之外,双膝跪倒,向梁兴扬磕头求饶:“师父饶命!” 纯阳仙剑停顿在虎妖的脑门前面,凌厉的剑气将他的整个脑袋切成两半不过它是阴神之体,又有许多年的道行,剑气收敛之后,他的脑袋又像是被压开的气球一样,还原成最初的模样。 虎妖心惊胆战,跪在地上大声哀求:“师父!小畜知错了!小畜真的知道错了!求求你饶过小畜吧,您是得到的真人,我是您养的一只畜生,求求您不要跟我一般见识,饶我一条性命,我活了五百多年,我不想死,求求您……” 梁兴扬没想到这虎妖竟然如此脓包,这样卑贱地哀求自己饶他一命,不过他随即想到这妖孽诡计多端,说说出来的谎话连篇成套,还是斩杀了以除后患,不然留这他也是人间的一大祸害。 想到这里他就准备催动仙剑,将其彻底斩杀,那虎牙看他作势就要动手,急忙大声说:“我有地府铁崖判官的铁崖令牌,我愿意将它献给师父恳请能够换我一条性命!” 梁兴扬冷笑一声:“我又不修鬼道,我要那铁崖令有什么用处?” 虎妖说:“有用的有用的,通过这块令牌可以沟通阴阳两界,您不想去阴间看一看吗?” 梁兴扬摇头:“不想。” “阴间景象与阳间完全不同,那里有一些东西,也是阳间没有的……” “我不稀罕!就算我想要,也可以先杀了你,再夺过来!”用来布阵的剑气只能够维持一盏茶的时间,梁兴扬知道这虎妖十分狡猾,不想让他跑掉,准备就在阵内将他杀掉。 仙剑精光再次闪起,虎妖大声喊道:“我可以帮你对付金灯教!真的!我知道金灯教很多事情!” 纯阳仙剑再一次停顿住,梁兴扬问:“你知道金灯教什么事情?” “我去过金灯教的总坛,见到过金灯教的教主和三位圣母,你肯定恨死了金灯教吧?我深知金灯教的底细,可以帮助你将他们一网打尽!” 如果虎羊说出其他的条件来,梁兴扬还不在乎,可要是能够对付金灯教,梁兴扬倒是觉得可以暂时饶过这妖精一命。 “你先把铁崖令交出来!” “好!好!”虎妖赶忙张口把黑幽幽的令牌吐出来,双手举过头顶,随后又在梁兴扬的要求下扔到剑阵的外面。 梁兴扬变换剑诀,仙剑回扫,掠过地面,将令牌卷起飞到他的手中。 “你是不是想要用对付城隍的手段来对付我呀?”梁兴扬问。 “啊!不敢不敢!小畜不敢!” “就算你敢也没有用。”梁兴扬先前亲眼见到他用这面令牌收了强大的城隍林非凡,他自己现在也是阴神魂体,令牌能收得了城隍,自然也就能收得了他。不过他有纯阳仙剑护体,用剑气托着令牌悬浮在手中,仙剑的本质是先天纯阳一炁,能隔绝掉令牌的阴气,就算是虎妖像故伎重施他也不怕。 “你也不要再叫我师父,你不是我的徒弟也不再是我的护法神,你是我的俘虏,先进这里面呆着吧!”梁兴扬招手去了一片树叶,抽出九丝剑气,凝成小九天神符按在上面,然后卷成一个筒对向虎妖。 虎妖知道一旦进去之后就成了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由梁兴扬宰割,可是他没有办法,如果不听梁兴扬的,现在就要被纯阳仙剑宰割掉,只能硬着头皮飞进了那树叶卷筒里面。 梁清扬收了虎妖,又看了眼在剑阵里面四处乱撞的碧目神针,看出来是一件很厉害的法宝,有心把它也收了,只是他看出上面有帝王龙气,根据《玄穹真经》记载,这样的法宝他收了也用不了,因没有帝王意志册封任命,一个不好还要遭到反噬,只得放弃。 他转身飞入到漆黑的天幕之中,融入浓浓的夜色,消失不见,下一刻,他元神归位,恢复到了自己的身体里仍然坐在床榻上,左手托着剑气包裹的令牌,右手拿着树叶符卷。 他先把令牌放在一边,从乾坤袋里取出一个小葫芦,把树叶里面的虎妖瞬间葫芦里。 然后他再回来看那令牌,黑幽幽的令牌,不知道是用什么金属制成,看样子不像是阳间之物,从最深处向外散逸森森的寒意,并不是隆冬那样能冻掉人手指的严寒,而是直接透入骨髓,让人直打哆嗦的阴冷。梁兴扬小心的注入法力,将神念与仙剑合而为一,再一点点的向内窥探,可以清晰的感觉到在令牌的内部仿佛是一个深渊,是一个风口,里面源源不断的向外散发的那种恐怖的阴寒,甚至他还能够感觉到风中隐隐有恶鬼哭嚎的声音。 他担心会弄出大的动静惊动别人,便决定等离开了这里以后再研究,便先将其用玄穹禁法封印装入乾坤袋中,然后再次盘膝入定,进入深层次的修炼之中。 却说那陈为庭和黄世冲,待在城隍庙中,本以为凭借碧目神针和虎妖加在一起,肯定能很快将偷听者捉拿回去,哪知道过了片刻,碧目神针自己飞回来,虎妖不见了踪迹。 “虎爷能去哪呢?”黄世冲从屋里走到院里,望着西北方向的夜空,待会又走进来,“那偷听我们的到底会是什么来路?” “如今城里有简东成他们一伙,四大派的仙人都在,八成就是他们了。” “要是他们可不好办了!”黄世冲焦急地说道,“你能知道是哪个门派的人不?” 陈为庭拿着碧目神针在灯火下面,缓缓转动,仔细看着上面被劈看出来的凹痕,清俊的脸旁显得有些狰狞:“应该就是白阳派了。” 067 阴阳倒吊 陈为庭第二天下午来找白阳派,提出来陈家要跟白阳派结亲:“我有一个堂妹,如今年方二八,从小他就向往仙道,立下志愿,非得找一个仙侠少年不肯出嫁。贵派乃名门正派,昔年帮着太祖皇爷打过江山的,因此想在贵派当中挑选一位英雄少年,喜结连理,还望勿要推却。” 他之所以下午来而不是天一亮就来,是想看看白阳派要做什么。 白阳派是名门大派,他们陈家再强也不可能把白阳派给灭了,白阳派整个上午都没有动静,他认为是白阳派在等他上门谈条件,就选择下午来说要联姻。 白阳派的人都被搞蒙了,虽然修行之人不禁婚嫁,可在筑基期的时候要积累精气,不能随意泄露,他们要么在练气期结婚生子,要么到了金丹期选择道侣合籍双修,极少有在筑基期找伴侣的。 白阳派来的二十多人中,千浪、千树、千鹤,都是金丹期,要找伴侣也会找个有法律的坤道女修,不然要是找个凡间女子,会被人说不正经,有老牛吃嫩草,或者玩弄凡俗女子之嫌,而其他弟子都是筑基期的,陈家要提亲,也得去白阳山,或者到京城的白阳观找驻观主持,不该来跟他们说。 千浪便找借口推辞,陈为庭察言观色,以为他们是嫌诚意不够,便说:“我那个堂妹,容貌女工都是极好的,是我叔叔家里的掌上明珠,疼爱有加,一旦亲事定下,将来嫁妆必是不能少的。”顿了顿,他又说,“我那个叔叔家里在东北有个玉矿,虽然规模不大,却能产好玉,每年都能出产上等灵玉百余斤。” 这下,千浪三人都听出意思来,这厮是在上赶着讨好白阳派,三人相互对视一眼,都觉得既然是讨好,那么不管愿意与否都不能把话说死,好为将来有余地回还,讨价还价:“陈家既然有此心,我们自然是千万个愿意,不过陈家乃京城望族,朝堂显贵,如果我们就在这里应下来,显得太不重视,我立即就飞剑传书给我掌教师尊,请他定夺,若师尊应允,我们立即让京城的师兄带上礼物去陈府提亲!” 他说完,当着陈为庭的面放出飞剑,给他师父传书送去。 陈为庭要的是他们的一个态度,也是想摸清楚他们要做什么:是义正言辞地揭穿?还是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不加参与?亦或是准备藉由此事,大大地敲一笔竹杠? 如今可以确定,白阳派是不打算揭穿他,这让他悄悄松了口气,至少不会是要拼个鱼死网破了。 至于后面两个到底如何还无法确定,陈为庭心中稍安,告辞出来,也着手联系他父亲讲明此事。 另一边梁兴扬也来找颜渥丹,跟她打听关于铁崖判官,以及铁崖令牌的事。 颜渥丹有那么点不满的小情绪:“你怎么知道我会知道这些?” 梁兴扬不惯着她的脾气:“你们白骨教修炼的法门,跟尸体、死亡、阴魂之类的大有干系。” “好吧,那你先让我看看你那铁崖令。” 梁兴扬拿着令牌,隔着栅栏让她看。 颜渥丹笑了:“你是怕我把令牌抢过来吗?” “我是怕你用它穿梭阴阳两界,跑到阴间去。” “我跑到阴间去不好吗?难道你希望我被押赴京城,千刀万剐吗?”颜渥丹眼神里闪烁几分希望。 “我……”梁兴扬不好说希望,也不能说不希望,迟疑了下,“我只是负责帮忙护送押运的。” 颜渥丹神情落寞,目光垂到地上:“那我凭什么帮你?” 梁兴扬点点头:“你不愿意就算了。” 他转身就走,颜渥丹出生把他叫住:“哎,我又没说不帮,我只是问问原因嘛。” 梁兴扬站住,却没有转身回来:“我也觉得,不太好继续欠你的人情,我……还是去找别人问吧,天下之大,总能有人知道。” “知道判官令牌的人可不多。” “那我就问鬼。” “见过判官令牌的鬼也不多啊。” 梁兴扬没有继续说话,继续往外面走。 “哎!你别走啊,算了算了,算我求你,我特别想告诉你关于判官令牌的事,你就可怜可怜我,回来听我说说吧,求求你了。” 梁兴扬确实不想欠他人情,向外走,可是听她这么求,又觉得自己有点太矫情,就转回身,再次来到刑车旁边:“你说吧,就当我又欠你一个人情,将来……如果可以的话,我可以在帮你做一件事。” 颜渥丹笑着伸出两根手指:“两个了,我帮你数着,看你走到京城的时候,最后会欠我几件事情。”她怕梁兴扬生气再走,立即又说,“算了算了,都是开玩笑的,我已经是将死之人了,要你的人情也没有用,你又不肯劫刑车救我,我也没有别的要你做的事。” 梁兴扬没有回答,静静地等着她说正事。 颜渥丹轻叹了口气:“其实吧,我是去过阴间的,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爹带我去的。你说怕我通过这铁崖令逃往阴间,其实是不可能的,且不说我身上这转心锁已经锁住了我的元神,我想要元神出窍都不能,就算可以,也只是元神逃到阴间,我们的肉身是到不了阴间的。一切有形有质的东西,都无法过去,比如仙家的法宝,仙剑,嗯……” 她目光落在梁兴扬身上,忽然想起当日在风箱峡那场激战的场面:“你那口仙剑说不定能过去哎,你那个是已经炼形炼质过的,嗯,不知道,还是得试过才能知晓,反正白阳派那些人的飞剑是都无法过去的。而且阴间,是倒立着的。” 她伸出左手,水平端着,用另一只手演示:“我这只手相当于阴阳两界的分界线,上面是阳间,人是头上脚下站立。而阴间的那些鬼神,则是脚下头上站立的,神奇吧?在我们看来,他们是倒立着飘在界顶,而在他们看来,我们也是倒立着飘在界顶。” 听到最后一段,梁兴扬有些诧异:听上去感觉想是地球,地球这一边是头上脚下,看地球另一边的人就是头下脚上倒吊着。 068 皇城龙气 《仙路余烬》068 皇城龙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69 老乡 梁兴扬在大街上溜达,京城毕竟比别处不同,左右两侧俱是店铺,商品琳琅满目,街上还有许多小商贩,卖药糖的,卖冰饮的,卖荷包的,卖木偶的,还有敲鼓唱戏的,打把势卖艺的,吆喝之声嘈杂震天,行人摩肩接踵,挥汗如雨。 梁兴扬在一处卖艺的圈子外面驻足,这是一老两小父子三人搭班,旁边摆着兵器架子,父亲胡须花白,在旁边吆喝着讨赏,让儿子们练,先让小儿子刷了一套花枪,再让大儿子练了套剑法。 “小老儿从江南过来的,祖籍梁州府薪樗县人……” 梁兴扬远远地听他口音亲切,又听他说祖籍是梁州府的,就停下脚步。 “实不相瞒,我们家在老家原本也是站着房躺着地,还出过仙人,祖传的功夫,枪法、刀法、剑法,都还寻常,我们家最擅长的是打十二支追魂夺命镖!诸位今天来着了,这门功夫可不容易见着,先让两个孩子给大家练一练,热热场子,待会由小老儿亲自给大家演示我们家的祖传绝活,追魂夺命镖……” 那小儿子的枪法也就平平常常,看上去虎虎生风,刷得跟风车相似,实际上战斗力有限,他哥哥的追魂夺命剑却是不错,前刺后戳,跃点扑刺,矫健如飞,剑光闪闪。 一套剑法练完,老头端着帽子讨赏,众人往帽子里扔铜板,一文钱两文钱,扔了二三十枚。 到了梁兴扬这里,他个子矮,老头见他穿着不像寻常人家的孩子,气质更是不凡,没有小瞧他,弯腰也把帽子递了下,梁兴扬取出刚去药铺里换来的一锭银子,正十两放在老头帽子里。 这下把大伙全都震惊了,谁也没想到,会有人出手这么阔绰,京城之地,卧虎藏龙,练家子太多了,这老头的两个儿子练的虽然还不错,可也没有到了惊艳的程度,心想这又是哪户人家的败家子,随手赏钱充大方,这老头要是把银子收了,待会人家大人不愿意,非闹起来不可,都等着看好戏。 那老头是老江湖,也想到了这一层,他把腰弯下,显得客气谦卑,没有半点居高临下的意思:“谢小公子赏银!小公子如此聪慧仁义,必定长命百岁,富贵平安,将来参加考试,必定能得个状元!不知道哪位是小公子的家人,容小老儿当面感谢。”他往梁兴扬身旁看,都不像是跟梁兴扬一起的。 梁兴扬摆手:“你不用找别人,这银子并不是白给你,我要问你几句话。” 老头把点头:“小公子请讲,小老儿洗耳恭听。” 梁兴扬问:“你说你是从梁州府白石县过来的,那梁州府五大家你可知道是哪五家?” 老头回答:“梁州府五大家,梁王刘白张,这当地谁都知道的。” “那你知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怎么样了?”老头一愣,脸上表情露出痛苦和无奈的神情,“都没了,当年……梁州起了民乱,说是五大家族为富不仁,鱼肉乡里,穷苦百姓揭竿而起……刘家和王家先被攻陷,满门上下全被斩尽杀绝。后来剩下三家又坚持了几天,开始往外逃,过程中白家也被乱民杀光,张家和梁家逃往北面,有不少人被抓回来,当家点了天灯,梁家的家主粱维纲,就吊在城门楼下面,被烧成一截黑炭……” 梁兴扬感觉心里堵得慌,金灯教要完全掌控江南地,不皈依的一个也跑不掉,他当初让梁家赶紧突围逃命,按照金灯教的教规,他不出现,梁家里面没有修行者,都是凡人,金灯上师和金灯圣母就不会出手,可就算这样,他们也都保不下性命。 记忆中,粱维纲那位大伯还是很照顾他的,当年他母亲第一次把家里的东西捐出去,就是粱维纲帮着他去官府把家产要回来的,第二次连知府也入了金灯教,粱维纲就没法子了,跟其他家族联名写信去给离元总督告状,结果应该也是不了了之,说不定那离元总督也已经皈依了金灯教! 这狗日的邪教!我总有一天要把你们连根铲除,斩尽杀绝! 梁兴扬心中怒火生气,腹中“偃月炉”中的纯阳仙剑感受到主人的意志,开始颤鸣,随时准备发动,飞出去杀人。 老头察言观色,试探地问:“小公子是梁州五大家的人?” 梁兴扬摆了摆手,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你是梁州五大家的人?”这个声音,不是老头发出的,而是来自旁边的一个男孩。 梁兴扬一看,那男孩比他大不了几岁,也就十二三岁的样子,长得白白净净,穿着富丽华贵,水蚕丝的绸缎衣衫,洁白得一尘不染,头带金冠,腰扎玉带,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十分精致帅气,看眉眼之间,有几分眼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他正琢磨着要如何铲除金灯教,不愿意跟人说废话,没有搭理那个男孩,继续走路。 男孩却紧走几步,拉他胳膊:“你是不是五大家的人啊?你们家族真的为富不仁,鱼肉乡里吗?” 梁兴扬想揍这小子:“是,怎么了?我就是梁州五大家的,你待怎样?” 男孩轻轻摇头叹气:“可怜啊,你们家族的人做坏事,却让你也受了连累。” 梁兴扬听他话里没有责怪的意思,反而有几分怜悯,感到很奇怪:“我们家为富不仁,鱼肉乡里,你不是应该鄙视我么?” 男孩却说:“你还那么小,又能懂得什么呢?别说你做不出什么恶事,就算真的做了,那也是你家大人的过错,不能算在你的头上。现在他们坏事做尽,闹得家破人亡,自己死不足惜,却让你小小年纪就流落街头……” 这是什么奇怪的脑回路?听上去到还像是有几分道理,梁兴扬把对男孩打扰自己的怨气平复:“你看我这个样子,像是流落街头的吗?” 男孩上下打量他:“梁州为离元九州里面有名的富裕地方,每年都出许多贡品来京城呢,你们那的栗子最好吃,还有茶叶,云峰、雾峰、霭峰,三峰茶最妙,冠绝天下!” 梁兴扬他们家原本就有一个茶山,出产全天下最好的雾峰茶,梁州给京城进贡就取自他们家。 想起雾峰茶,他又想起这一世的父亲,梁维贤,是一个十分英俊,和蔼,儒雅,有爱的青年,小时候经常抱着他,让他坐在自己腿上,一个字一个字地教他读书,给他解释每句话的意思。 男孩见他沉默,继续说:“你作为梁州五大家的人,竟然穿灰柞蚕丝的衣服,唯有束发的玉环是块好玉,别的都是寻常人家的东西,还不是落魄了吗?” 070 鬼面玉兰树 梁兴扬心里想着事,本不想跟不相干的人多浪费时间,正要终止对话独自离开,那男孩忽然望向远处变了脸色,伸手拉住梁兴扬手腕:“快走!” 男孩的手劲不小,而且还带着强大的内劲,这一拉,便是一根鸡蛋粗的硬木也给拉断了,可梁兴扬是何许人也?修仙之人,丹田里面的氤氲紫气比他们修炼凡夫武功炼出来的真气强一万倍!他稳稳地钉在原地,连手臂都没有晃一下。 男孩一拉之下没有拉动,先愣了下,再看向远处,焦急地再次法力:“快跟我走!” 梁兴扬这下生气了好奇心,想看看他到底有什么事,就没有再抗拒,而是迈步跟着对方走。 那男孩步伐敏捷,每一步迈出去都极有章法,很显然轻功不弱,拉着梁兴扬的手腕先是在人群中左转右闪,后面穿过街区又拐进小巷,练穿八条巷弄拐进一个死胡同,右手把梁兴扬抱住,紧紧缩在墙角,左手拿着一道灵符,轻轻一晃,两人便隐去了身形。 梁兴扬感应到,有四个人从附近略过,两个在巷子里面走,两个在墙头房顶上走,身法极快,可以说是武林中的顶级高手。 又过了片刻,男孩又拉起梁兴扬开溜,为了防止追兵返回来找,他直接带着梁兴扬翻墙穿过好几家庭院,直至把追兵彻底甩丢,才终于长长松了口气。 梁兴扬问他:“你到底是什么人?那些追你的又是做什么的?” “你不要多问,只要知道我姓夏就行了,那些都是针党的爪牙!”男孩跑得太急,又有些惊慌,忍不住有些气喘,上细打量梁兴扬,“没想到啊,你的内功轻功竟然比我还好,你练什么武功?是家传的么?还是你爹给你请的师父?你师父是谁?” “我的功夫是与生俱来的,你的功夫又是谁教的?你姓夏,那你是皇族?针党的人为什么抓你?” “我总共有十六位师父,具体都是谁就不说了,单说有一位北天刀王,你知道是谁吧?在里面排行第四。至于针党为什么要抓我嘛……”男孩圆溜溜的眼睛又从头到脚把梁兴扬打量了数遍,“因为我抓到了张天玺要谋朝篡位的证据!” 他连着说了两个重量级的名字,以为会把梁兴扬镇住,哪知梁兴扬满脸懵:“北天刀王是谁我不知道啊,不过不管他是谁,反正没什么要紧,那张天玺又是谁?” 这回轮到男孩懵了:“你不知道张天玺是谁?” “不知道啊,他很有名吗?” 男孩仔细观察,再三确定他不是故意装蒜,才说:“张天玺就是当今的大内总管,替皇帝保存传国玉玺的,还是御林卫总都督。” “哦,我知道了,他是针派的首领,听说他有一套天芒神针很厉害。” “天芒神针厉害还在其次,关键是……”男孩犹豫了下才说,“关键是他要谋朝篡位。” 梁兴扬听完感觉好笑:“你姓夏,到底叫夏什么呢?你就算有什么证据,也得告诉你的家大人,你一个小孩子出来追查什么呢?” 男孩听完直皱眉:“我……叫元钧。” “援军?你这名字好,不管遇到什么危急时刻都会有援军来。” “不是那个援军!是盛世开元的元,雷霆万钧的钧。”男孩夏元钧很不喜欢被人拿名字开玩笑,“我爹爹碍于身份,不好管这些事,我就主动查,已经掌握了确切的证据,今天晚上,我要去一个地方,见一个人,看你的武功也不错,敢不敢跟我一起去?如果帮我把这事办成了,回头我带你回府见我爹,请他给江南那边传句话,关照关照你的家族。” 关照家族的事梁兴扬不需要别人帮忙,他已经准备好,如果对付金灯教的事情再没有头绪,他就回江南去,再去扫荡金灯教的每一处法坛。如今他的实力今非昔比,再对上金灯圣母,就算不能取胜也能从容撤退,足以自保了,找到梁家人,帮他们寻觅一处可以安身的地界不成问题。 只是夏元钧的提议让他有了别样的想法,很显然夏元钧是皇族,他父亲必定身世显赫,如果可以通过他们见到皇帝那就最好不过了,就算不能,那把金灯教的事情跟他父亲说了,说不定也能有用。 他刚要答应下来,忽然察觉周围有异状。 原来,夏元钧带着他慌不择路,翻墙进了一家极大的府邸,这里类似于后花园,面积不小,到处假山堆叠,藤萝垂挂,又栽了许许多多的鬼面玉兰树。 他先前心思都放在夏元钧身上,没有太在意周围的环境,以为是寻常人家,这时候忽然地面上涌起阵阵烟雾,假山开始移动,一丛丛的花草树木也在移动。 鬼面玉兰树树枝晶莹剔透,如同美玉,花瓣洁白,大如手掌,上面偏有黑色纹理,形成人脸,有的是诡笑,有的大笑,有的是委屈,有的是撇嘴,总之,各种各样的表情,若有风吹或是摇动,满树的人脸一起颤抖,让人头皮发麻。 此时这些玉兰树在移动的过程当中,满树人脸都“活”了过来,耳中更似有许许多多的人声,有笑声,有哭声,有嚎叫,有低语,忽远忽近,飘飘悠悠,让人心摇神驰。 原来这里还是个阵法! “不好!”夏元钧惊呼一声,又把梁兴扬的手腕抓住,拿过先前那么玉符轻轻晃动,先把身形隐去,然后拉着他躲避移动过来的玉兰树。 他本想试着带梁兴扬出去,可是那些树和假山仿佛共同组成一件精密的仪器,转动之间,路径随时改变,逼迫着他们俩越来越偏离院墙,而向中央深入。 “你别怕,我们现在陷入了一个仙人的阵法之中,看样子是迷阵而不是杀阵,这户人家在京城里有这么大的宅院,绝不会是无名之辈,待会看看,如果不是针党的,我报出名号,他们还要送我们出门,如果是针党的,我就报另一个人的名号,你不要拆穿我,只要默默跟着就行,不要说话。” 在他心中,梁兴扬年纪比他小,家室更远不如他,又是落魄流浪进京,没见过什么世面,忍不住要恐慌害怕,他把人稀里糊涂地带来,不能出什么差错,不然日后就要心亏难安了。 071 六欲道人 在花园假山环绕的中间地带,有座六角凉亭,亭子里有石桌,桌上摆着茶水点心,两个人正坐在桌旁进行十分友好地交谈。 其中一位是个身材富态的中年人,头发已经花白,穿着甚是华丽,说起话来四平八稳,一股官腔。 在他对面坐着一个黑瘦道人,头带猛鬼抬头冠,身披游魂飞纱袍,手持拂尘,腰板坐得笔直。 中年人笑着轻拍桌上的一个木匣对道人表示感谢:“有了这个东西,就可以搬到岳龙攀,若能成功,六欲真人当为首功,不枉了万里迢迢从江南急赶过来。” 那六欲道人说:“功劳什么的还在其次,我只要我该得的。” “那是自然!答应你的东西,分毫也不会少,你放心,这么大的功劳,大总管绝不会亏待你的。” 六欲道人淡淡地点点头,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口,问:“我就是好奇,那岳麓先生刚刚剿平了白骨叛贼,先在子午道擒白骨神君,后在宝瓶口擒白骨邪姬,名满天下,声势冲天,就凭这么个东西,真的就能够搬得倒他?那样的话,岂不是天下人心动荡,哪个能服?” 中年人哈哈笑道:“真人是世外之人,不懂得朝堂上的事,白骨逆贼虽然势大,不过是流寇泛滥,宛如蝗灾,再凶再恶,也成不了气候。而岳龙攀牵扯到这件事里来,确实要动摇国本的,只要呈到御前,重则将他满门抄斩,轻的也得流放三千里!” 岳龙攀就是岳麓先生,刚刚平定了白骨匪患,这俩人竟然在这里算计要搬到他。 梁兴扬对岳龙攀没什么感情,他只是看那六欲道人有点眼熟,正凝神细看,夏元钧欺过来,嘴巴在他耳边,以极小的声音说:“这个男人叫倪焕文,是张天玺的走狗,他们在这里密谋暗害岳麓先生。你在这假山后面瞪着,我去想办法把那东西偷过来!” 梁兴扬心想这小子可真大胆,那六欲道人很明显是个修行者,而且梁兴扬已经想起来了,那个六欲道人的打扮风格,分明就是太阴教的。而倪焕文作为当朝官员,身上也有龙气在身,既然属于张天玺的针党,身上必然有飞针一类。 夏元钧只是凡夫武者,体内没有半点真元,单凭一枚遁形玉符就想去在老虎嘴里拔牙,真的是胆大包天,他这遁形符只能隐身,并不能掩盖气息声音等,以自己的功力,在视线所及的范围之外就能清楚地感知到他,他现在去偷东西,必被抓住无疑。 不过梁兴扬并没有阻拦,这小孩身为皇族,平时相比被保护得太好,让他遭遇些挫折也对他有好处。 再说夏元钧,仗着遁形符走出假山群,往中心地带走去,那倪焕文跟六欲道人相谈甚欢,越说越融洽,六欲道人原本脸上淡淡的,这会也不断露出笑容。 夏元钧悄悄靠近,走一步歇一歇,再走一步再缓一缓,逐渐走到凉亭边上。 梁兴扬在远处看得皱眉,心想即便夏元钧内功不弱,能够敛气凝息,可在修行人面前也耍不了什么戏法,武功再高,那也是凡人,跟修行人对自身,对自然的感知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 四首、五鬼、六欲,这道士排行第六,想必实力比当初遇到的两个家伙更弱…… 他正揣测,那六欲道人忽然跟倪焕文说:“倪大人,你府上小公子如今年纪多大?” 倪焕文愣了下,不明白他为什么问这个:“我只有两个儿子,大儿子三十多,在户部当差,小儿子二十多,在兵部当差。” 六欲道人又问:“那孙儿呢?” 倪焕文有些不高兴:“只有四个孙女,至今尚无长孙,请了许多高人来解也没个章法,怎么?真人看出什么来,有秘法能让我家香火旺盛起来吗?” 六欲道人点点头,猛然间一甩拂尘:“那这人又是谁?” 拂尘甩出,放出六股黑烟,飞到亭外将夏元钧罩住,再往回一代,夏元钧站在黑烟里,手足不能再动弹分毫,连张口说话,眼珠转动下都不能,捏在掌心的遁形玉符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夺走。 六欲道人将玉符拿在手里,看了眼:“是神箓宗的遁形符,倪大人,你看看这孩子你认得么?” 倪焕文还真认得夏元钧,他升起阵法,跟六欲道人在这里密谈,以为万无一失,不想有两个孩子混进来,他这阵法布置得十分神妙,若单是夏元钧,就算有遁形符也会被发现,因为有了梁兴扬,以玄穹遁法敛去两人所有信息,阵法并未生出任何反应,只是正常地缓缓运转,他并未发现有人进来。 乍见到有第三人在,倪焕文吃了一吓,随即认出来是夏元钧,更是瞬间吓出一身冷汗,遍体如浆的那种,满脑门都是汗珠! 六欲道人看他神情不对:“这孩子到底是谁?是你府上的么?” 倪焕文声音发颤:“他是明王世子!” 六欲道人听完心头也是一颤,明王是当今天子的弟弟,封地在江南明州,因皇帝舍不得弟弟就藩,就给留在了京城,地位极尊极贵。 梁兴扬也听说过明王,他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出手将夏元钧救下,也是想知道他的身份到底是谁,听说他是明王的儿子,心中一宽,说不定靠着夏元钧可以见到皇帝,就算见不到,见到了明王,把金灯教的事情说了,也能有用,毕竟那可是跟皇帝的亲弟弟,血缘关系最近的亲王。 倪焕文道破了夏元钧的身份以后,跟六欲道人大眼对小眼。 他们在这密谋对付岳龙攀,一旦传扬出去,天玺大总管也保不住他们,甚至会认为他们太过废物,跟他们切割干净,更狠的,还有可能主动杀他们灭口! 这事绝对不能传扬出去,如果换个人,直接杀了就是,可偏偏是明王世子…… 两人都是心狠手辣之辈,目光对碰了几下之后,都坚定起来,明王世子又如何?只要不被人知道就好了!只要无人得知,便是太子来了,杀了也没什么太大的干系! 倪焕文抬头望着空中涌动的薄薄的雾霭说:“我这阵法是钦天监的名家所布置,一旦开启内外隔绝,里面发生点什么事,外面也不会有人知道。他必然是阵法开启之前就进来的。” 六欲道人点头:“那就好了!”他站起来,走到夏元钧面前,绕着他转了两圈,把他从头到脚仔仔细细看了个遍,然后说,“本来可以让你魂飞魄散的,不过你这身精气根骨极佳,我有两位师兄为人所害,我自从修成鬼丹出关之后要给他们报仇,特地炼了本门最厉害的三宝之一太阴童子葫芦,已经杀了九百九十九个童子,唯独最后这个主神不好挑,从江南到中元历时半年都没找到合适的,今天你是有福了。” 他说话之前,翻转手腕,掌心已经多了个巴掌大的白玉葫芦。 072 太阴童子葫芦 六欲道人是太阴教主的徒弟,属于教内护法,排在四首、五鬼之后,不过他的天分却极高,道行法力还要超过前面几位师兄,只因为年纪小,入门晚,才排在这里。 如今他修成一颗太阴鬼丹,已经成就散仙位业,金丹一成,元神不灭,哪怕肉身被毁了,也可以随意夺舍重生,又炼就几件厉害的法宝,出关以后,得知两位师兄被人杀死,立志报仇,曾去夜光峰天珠洞搜查过,只得出二人是死于正教众人之手,怀疑是白阳派。 太阴葫芦是太阴六宝之一,极难练成,先要找寻一种很特殊魂玉,在每个月阴气最浓的时候,以秘法打开阴阳两界,将从阴间来的煞气去洗炼魂玉,把玉石洗炼七七四十九次之后,造成葫芦形,内用太阴六箓,外用太阴八符,再施法将其送入阴间。 这时候的魂玉已经能够进入阴间了,修行者再有人护法的情况下,元神出去,乘坐葫芦进入阴间,找到冥泉,再用水洗炼,同时附以人类的精魂鲜血进行祭炼。 六欲道人这个是太阴童子葫芦,残忍杀害了九百九十九个八岁大的男童,以邪恶秘法取其周身精气血液注入葫芦之中,带入阴间去祭炼,最终,在阴间将这葫芦炼成! 葫芦并不是纯白,而是淡灰,外面玉质晶莹剔透,里面仿佛有涌动的雾气。 六欲道人把葫芦一拿出来,立即到处阴风阵阵,透体生寒,连天地间的光芒都黯淡了几分。 他把葫芦对准夏元钧的脑门,右手掐诀施法,口念密咒,正要把夏元钧的魂魄摄走,猛然间心头警醒,急忙握住拂尘向后一甩,生出六道黑气,如毒蛇怪蟒般倒卷回去,正好绞住飞来的纯阳仙剑。 梁兴扬本拟一剑斩了这个妖人,再擒住倪焕文,六欲道人是山野妖道,杀了也就杀了,倪焕文是朝廷大员,身上还隐藏着陷害岳麓先生的秘密,得活捉了交给夏元钧他爹去处理。 当初梁兴扬是筑基后期的周天境,跟紫府中期的四首道人实力差不多,如今道行大进,又是骤然出手,料想定能将六欲道人一剑斩了,没想到这妖道法力远比四首道人高得多,拂尘挥出,六道黑气竟将纯阳仙剑层层缠绕,严实绞住。 “什么人?!”六欲道人豁然转身。 “你家小爷爷!”梁兴扬手掐剑诀,凭空虚点,催得那剑光芒爆闪,如同一阵裂帛之声,六道黑烟被剑光绞散,继而直捣黄龙,刺向道人咽喉。 六欲道人冷哼一声,将手里的太阴童子葫芦对准了纯阳仙剑,催动法宝,里面便有一股阴气喷射出来,迎着纯阳仙剑,剑锋光芒与之一触立即黯淡下来。 原来,这东西是在阴间冥界炼成的宝物,属于至阴之物,专能克制一切阳性法宝,纯阳仙剑本事一股纯阳真炁,一遇到它立即阴阳相吸,被它摄住,随后强行向后拉扯,往葫芦里面收去。 梁兴扬大吃一惊,没想到对方能拿出这样的法宝来,竟似自己仙剑的克星,掐着剑诀的手腕如被无形的声索帮助强行向前拖拽,他连喷真气,依旧无法阻止,使得仙剑急速缩小,如同一条小鱼被收紧葫芦里面去了! 如果换一个人,这口剑也就白送给对方了。 梁兴扬修炼的纯阳剑道,心即剑,剑即心,心若气馁,剑锋便挫,心若凌厉,剑锋更锐! 他这个时候,牢记剑经百字诀,不但没有惊慌失措,反而立即镇定下来,排除一切负面情绪,心如止水,心一定下来,剑即定下来,虽然入了葫芦,却没有失去感应,随后心神、丹炁、仙剑三者隔着空间合而为一,成了混元之态,那剑在葫芦里面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光彩和能量! 太阴童子葫芦本是不透明的,从外面看透明的玉质里面是浓浓的灰白雾气,这时候强烈的光芒从内部迸发,整个葫芦瞬间成了个高瓦数的大灯泡,晃得人眼睛刺痛。 六欲道人还未反应过来,凌厉的剑气已经穿破葫芦,他拿着葫芦的左手剧痛难忍,惊觉不好,急忙神念一动,使出太阴鬼遁,瞬息间整个人变作虚无,向后方平移出十几丈远,到了亭子外面,再看左手已经被齐腕斩断,鲜血直流。 那枚被他花费了十几年心血,耗尽苦功才将要炼成的太阴葫芦,在一团精白光芒之中支离破碎,里面被他封印折磨的九百九十九个童子阴魂嚎叫着四散逃窜。 六欲道人的心头在滴血! 想对比而言,他心中的痛远远胜过断手之痛! “小畜生!”他大声怒骂,拂尘再次挥舞起来,大量的拂尘丝仿佛女鬼的头发——他这拂尘丝就是用千年厉鬼的头发制成的,这时候疯狂生长,以铺满天地之势,近乎要结成一个结界把梁兴扬包裹进去。 梁兴扬心气通透,仙剑一往无前,电光闪耀,射进漫天漆黑的拂尘丝中,将其绞得寸寸断裂,化作灰烟。六欲道人脚踏鬼步,拂尘东挥西甩,“砰砰砰”遍地爆炸,涌现出一团团的磷阴鬼火。 梁兴扬毫不畏惧地跳入鬼火阵中,他修炼万骨归心大法,也能操控鬼火,有心要用来以毒攻毒,又担心人家太阴教是研究这类鬼火的行家,自己莫要班门弄斧,跟当日拿着八宝莲花灯被金灯圣母擒住那般反受其害,于是使出玄穹遁法,在碧火之中穿行,同时使出玄穹九天剑诀,制造出九道耀眼的光剑布成阵势将六欲道人罩在里面。 这剑诀一使出来,六欲道人立即抵挡不住,拂尘丝被光剑大量隔断,他全身裹在一团绿火黑烟之中,像老鼠一样借着火阵逃窜,一边奋力抵挡,一边大声呼喊:“倪大人!这小子也听到了我们的谈话,还不赶紧跟我一起灭了他,以绝后患!” 那倪焕文见六欲道人竟然被一个男孩打得如此狼狈,也赶紧取出一套鬼魇玉兰针。 这针总共五根,每根针发出时是一道白线,伴随着若有若无的嘶嚎,能够让人产生幻觉。 若是寻常飞针碰上纯阳仙剑必定一绞既碎,他这针中有龙气注入,正二品的文官,龙气相当浓郁,每根针看上去极细,实则重如山岳,纯阳仙剑每次与之接触,虽能将其崩开,剑光却也为之一暗。 梁兴扬先前见识过的各地知府、总兵都是正四品,官员最高的坤元总督白浪起也是正二品,还是针派,不过梁兴扬没见过他的针,如今对上倪焕文的这飞针,方知道龙气的厉害! 073 太阴鬼丹 皇帝的龙气,来自于天下万民的信愿,越是四海承平,万众归心,皇帝的龙气越强。 官员的龙气,主要来自于国家整体意志的赐予,官员们身上承担着皇帝、同僚、百姓们的愿力,官职越高,权力越大,承载的愿力越强。 因此这龙气非同小可,本质乃是万民意志,是人之道的最巅峰! 梁兴扬用仙法修行出来的先天纯阳之炁,是随行自然的天之道,虽然天道更高,可梁兴扬毕竟还是人,尚未合于大道,单凭自身修炼的功力,难以对抗龙气。 亏得纯阳仙剑中融合了那柄玄天青阳剑,加上他意志坚定,心念精纯,剑针相击,叮当乱响,乍起大量星光火雨,把五枚飞针崩飞出去,阻拦在三丈之外。 这样一来,那六欲道人唤过劲,把右手断裂的手腕塞进嘴里,喝了一大口自己的鲜血,又揪了自己一绺头发送进口中,就着血水嚼烂,然后混合腹中真气,奋力喷吐出来,右手拂尘不断挥舞,脚踏鬼步,口中念念有词,叽里咕噜,急促飞快。 随着他法力施展,先前四分五裂在地上的太阴葫芦,一片片碎片竟然又开始放光,闪烁着灰白色的暗光,化作点点流萤,飞到空中,重新组合在一起…… 梁兴扬看到这般景象也很吃惊,心道这太阴教邪法还是有些水平的,破碎的法宝竟然还能再次拼接复原,他要掉过仙剑去将葫芦二次斩碎,六欲道人满口鲜血,大声吼道:“倪大人快拦住他,不然我们都得死无葬身之地!” 倪焕文也拼了老命,浑身大汗,集中精神,操纵那鬼魇玉兰针,对着梁兴扬乱动猛攻,拿针化作五道白线,嗖嗖嗖嗖,接连不断射向梁兴扬,被纯阳仙剑抵住,打得星火乱飘。 梁兴扬取出玄阳宝珠时,那太阴葫芦已经在空中复原,六欲道人甩动拂尘,脚下涌起一团黑烟碧火将自己护住,空中的葫芦调转方向,葫芦口对准梁兴扬。 有了前面的教训,他不敢再用葫芦收梁兴扬的飞剑,改吸为吐,自内而外喷出一股灰蒙蒙的阴气。 梁兴扬对这葫芦也很忌惮,先前仙剑竟然几乎被它摄走,他觉得再跟两人这样缠斗,万一出现点什么意外,便有可能败北,于是将飞剑收回来,剑光将自己裹住,身剑合一化作一道剑光离地飞起,刺向太阴葫芦。如果他先前使这招,六欲道人必将十分欢喜地用葫芦把他连人带剑都给收了,可是有了前面一番较量,双方都很清楚,如果他真那么做,梁兴扬不但不会被困在葫芦里,反而会爆发出比先前更加强大的能量将他的葫芦斩碎! 剑光迎上阴气,径直剖了过去,六欲道人急忙掐诀收葫芦,甩拂尘,放出大量黑风碧火,同时大喊:“倪大人,快出手!” 倪焕文的鬼魇玉兰针打在剑光上面,并不能破开防御,梁兴扬身在剑中,要把葫芦斩碎,吓得六欲道人急忙收葫芦,他乘机将玄阳宝珠祭出去。 六欲道人断了一只手,只剩下右手拿拂尘,又要施展法术,又要控制葫芦,再要躲避玄阳珠,被弄了个措手不及,他放出去的阴风碧火遇到玄阳珠,便似阴霾遇到焦阳,瞬息间崩解消散,继而宝珠将人锁定,当头砸去。 六欲道人再用拂尘去挡,万千女鬼发丝疯狂生长,妄图将宝珠裹住封印,怎奈这是前古奇珍,古仙人花费三甲子苦功采太阳真火祭炼而成,女鬼发丝粘在上面,立即冒出剧烈的浓烟,继而燃烧化灰。 玄阳宝珠洞穿了厚密的拂尘丝,砸在六欲道人的头上! 六欲道人一声惨叫,全身都燃烧起来,被一团熊熊烈火裹住。 他顾不得身上被烈火焚烧的剧痛,拼命施法想要逃离,太阴鬼遁却又被太阳神焰克制,遁光刚撑起来就融化消散。只见一大团火焰不断飞起,离地却不满便掉下来。 六欲道人疯狂嚎叫,顶着浑身火焰到处乱飞乱跳,不过数息之际,肉身便被焚毁。 他将元神附在内丹之中,他用太阴秘法修炼出的太阴鬼丹亦被太阳真火克制,耗费了大量元气才穿破火焰的包裹,激射出去。 梁兴扬这时候厉声喝道:“你要往哪里走!” 他身子悬在空中,右手御剑抵住不断攻来的鬼魇玉兰针,左手掐诀,操纵玄阳宝珠,宝珠轻转,释放出大量的火焰,一股股的太阳神焰连载一处,化作火烧云似的火幕,六面合围,将空间封住,然后他又用玄阳宝珠去砸六欲道人的鬼丹。 此时六欲道人已经失了肉身,元神附在内丹之中,再被玄阳宝珠砸一下,非得丹碎魂灭不可,他发出一声人类临死之前恐惧到极点的凄厉嚎叫,操控鬼丹掉头逃跑,可是上下四面都被朦胧火幕封禁,他已经无路可逃,此时唯一能够躲藏的,只有那枚太阴葫芦,他没有时间犹豫,嗖地一下,钻了进去,还自己把操控盖子把葫芦盖上! 梁兴扬要的就是这个,他任由葫芦暂时留在地上,玄阳宝珠悬在葫芦上面,轻轻转动,以防止六欲道人出来,然后专心御剑收拾那倪焕文。 一对一,倪焕文就不是他的对手,纯阳仙剑光芒吞吐,勇往直前,五根鬼魇玉兰针抵挡不住。 官员修得是浩然正气,上无愧于天,对得起皇恩浩荡,下无愧于地,对得起万民托付,心定、气宁,才能更好地使用身上所承载的愿力。 倪焕文亲眼看到倪焕文被打爆,自己操纵飞针竭尽所能也无法伤到梁兴扬分毫,知道自己绝不是这个小孩的对手,已经丧了胆气,这时仙剑距离他越来越近,他无力阻止,越发胆寒。 他越害怕,心气不足,飞针的力量越弱,而飞针越弱,越无法抵挡仙剑,让他颓势越明显,他就越害怕,这样形成了螺旋下降,心态瞬间崩盘,他转身撒腿逃跑,早被纯阳剑光拦住。 梁兴扬将剑形成一个光圈把他困在里面,喝道:“别走!给我在这呆着!” 剑光耀眼,带着寒意扑面而来,让倪焕文浑身汗毛直竖,满头冷汗,哆哆嗦嗦站在原地不敢动弹:“我是朝廷命官,你们……你们不能杀我!” 074 明王 梁兴扬用剑圈住了倪焕文,先收了他的五根鬼魇玉兰针,再把夏元钧救下,破了他身上的禁锢。 夏元钧被六欲道人用鬼道秘法禁制,从头到脚不能动弹分毫,眼珠都无法转动,却仍能看能听,只周身环绕着一层朦胧的黑气,让他看不真切,听不分明,但外面发生了什么,他大体能够明白。 梁兴扬原本在他眼里是个从南方过来的落魄子弟,突然摇身一变,竟然成了会法术的仙人,还当场打杀了一个邪教妖人,制服了一个二品高官! 重新恢复行动能力,他看着梁兴扬,眼里又是震惊,又是羡慕。 “你别干看我。”梁兴扬问他,“他怎么办?” 夏元钧先去石桌上,拿过倪焕文交给六欲道人的檀木匣子。 倪焕文看见这一幕,无奈而又绝望地长叹一声,闭上眼睛。 “把他抓住!咱们带他回去禀报我父王。” 梁兴扬伸手一指隔空点出,倪焕文昏迷过去,他们如今还在阵中,这阵虽是迷阵,实则并非为了困人,倪焕文请人布置此阵,就是为了在里面研究些秘密事情,不被外界打扰,一旦开启,外面无法进来,操纵的枢纽实在内部,梁兴扬研究了一番找到关窍,将阵法开出一条缝隙,跟夏元钧出来。 梁兴扬身子比夏元钧还矮小,可拎着倪焕文跟拎个包一样,轻飘飘的,使出玄穹九天遁法,直接缩地成寸,按照夏元钧所指方向,直达明王府内院。 他这玄穹遁法十分神妙,可明王府中也有高人,他们才一现身,立即便有四名红衣青年跟着一名白发老人从天而降,四名青年手持雁翎宝刀分立四角,白发老人手持拂尘,满面红光。 他们以为有人侵入王府,惊怒交加,王府本有阵法护佑,除了走正门,基本上无人能够进来,这时竟被人以秘法直接遁入,急忙过来拿人,待看清楚是夏元钧,吃了一惊,连忙问是在呢么回事。 夏元钧是王府的小主人,自然无须过多解释,直接带着梁兴扬去找他的父亲。 明王夏存昊,当年皇上的亲弟弟,如今年纪不满三十,长得还很年轻,却带着七老八十的稳重。 夏元钧捧着木盒回来,交给他爹,把方才的经过说了一遍。 明王很沉稳,面上表情没有太大的变化,仿佛在听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半分没有亲儿子刚刚经历过一次生死波折的意思。 他静静地等夏元钧说完,把木盒拿过去,取出里面的东西,看的时候也是面无表情,看完以后把东西放到一边:“好了,这事我知道了。你回院子里休息吧,吃些东西,去看看羽符。” “羽符?他怎么了?”羽符是跟着他的小厮,听到父亲提到羽符,他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他看护王子不利,被打了五百藤鞭,关在柴房里。” “啊?”夏元钧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父王!是我执意要走的,所有的错都是我……” “错的当然是你!”夏存昊语气稍稍加重,“不过你是王子,不能打你只能打他,他这是待你受过。” 夏元钧赶紧说:“念在他伺候孩儿这几年的功劳……” “不念着他的功劳直接就打死了!再有下次,他必要被打死的。”夏存昊挥手让夏元钧下去。 夏元钧又说:“那梁兴扬还等在外面……” 夏存昊再次打断他的话:“那些都不用你管了,你只回你自己院里,禁足一个月,再不许出来!不然的话,你身边的人全部打死!” 夏元钧无法,只能挂着眼泪退出来。 梁兴扬看他扁着小嘴,十分伤心委屈,问是怎么了。 夏元钧轻轻摇头,正要说什么,那白发老人说:“小王爷,请吧。王爷让你先去吃饭。”夏元钧无奈,抹着眼泪走出院子去了。 接着,夏存旭派人请梁兴扬进去。 梁兴扬眉头微蹙,迈步进入殿中,夏存昊面带微笑,站在多宝阁前面等待:“你就是救了钧儿一命的两小真人?他说你比他年纪小我还不十分深信,没想到竟是真的,快请坐。” 梁兴扬一看,这位王爷态度很好嘛,怎么就把夏元钧弄得那样委屈。 他坐上椅子,夏存昊又命人奉上香茶,连着夸赞了梁兴扬几句,问姓名道号,又问门派道场,最后又用手指那匣子:“里面的东西你可看了?” 梁兴扬说:“我行仙道,不管朝堂上的事,倪焕文跟六欲妖道说那是扳倒岳麓先生的证据,具体是什么,我没看,也不感兴趣。” 夏存昊点点头,又问:“你觉得岳麓先生如何?” “我从没见过岳麓先生,也不知道他具体是怎样的人,只知道他刚刚组织人马平定了白骨教乱军。” 夏存昊再度点头,然后就岔开话题,跟他说些家常话,问他祖籍在哪里,梁兴扬说自己来自梁州,顺便就把金灯教的事情说了,夏存昊面露吃惊之色:“金灯教在江南竟然泛滥若思?京城这里竟然毫不知情,每月传过来的都说是五谷丰登,民生富足。若真如你所说,那些个地方官八成都入了邪教!” 梁兴扬看他这个反应,觉得有门:“王爷,金灯教是十足的邪教,甚至比白骨教更加可恶,白骨教的危害在明面上,只要集中力量,还能将他们除掉,可金灯教悄然腐蚀各层官员,再利用地方官的权势谋取利益,调动百姓自相残杀,如今江南遍地都是他们的教徒,表面上虽然未反,实则已经变了本质!” 夏存昊深以为然:“这事……唉!”他突然又叹了口气。 梁兴扬问是怎么回事,在他看来,一位亲王,说话力量已经足够,甚至灭掉一个地方上的邪教,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夏存昊却犹豫着,简短地说了原因:“你年纪小,又出世修仙,可能不知,按照大夏律法,皇子成年就要外出就藩,我因皇兄破格允许,才在京城里住到如今。可藩王不许干政,我地位虽尊,却不能逾矩半分,这事情……” 梁兴扬心生不满:“难道这事情就这么算了?连您也管不了?” “我管不了,但有人管得了。”夏存旭让下人去取来一枚玉佩,交给梁兴扬,“你这次救了钧儿,我是万分感谢,我成婚多年,就这么一个儿子,偏他年纪小,心气却高,总想着要为大夏江山做点什么,三天两头往外跑,今天是最凶险的一次,多亏了遇见了小真人你,才保下他一命。这玉佩是东海龙魂玉,由神箓宗含章真人亲手祭炼,带在身上最能养人,就送给小真人……你莫要推辞,明日你就带着这枚玉佩去刑部说这件事。” “我找谁说?” “找谁说都行,谁愿意听,你就跟谁说。” 075 豪宅 梁兴扬来到刑部衙门,他先前去过吏部和礼部,都在大门口就被轰出来。 这次刑部衙门的护卫也要轰他,可是当看到他腰间悬挂的龙魂玉佩,当场就变了脸色,笑着脸,弯着腰,把他往大门里面请:“小公子?敢问您怎么称呼?” 梁兴扬报上名号,被请进了刑部衙门,到了房中,奉上茶果点心,然后才问他要找谁。 “找你们这里官最大,说话管用的!” 这里管最大的就是刑部尚书了,这人赶紧去禀报。 尚书正在逗一直六翅红嘴鹦鹉,听说了以后微微皱起眉头:“你看清楚了?哪却是是明王佩?” “千真万确!我在这里当差也有十几年了,这眼界也算开阔,那玉佩质地是东海龙魂玉,雕刻的是五爪天螭,里面蕴含一股龙气,必是明王佩无疑!” 尚书点点头:“此子能带着明王佩,跟明王必定关系匪浅,不过这样更应该避嫌,他又是个小孩子,我若亲自去见,太不像话……” 梁兴扬等了会,来了一个黑袍官员,不是尚书,是刑部左侍郎,属于这部里的二把手。 这位侍郎黑袍黑须,自称姓葛,十分庄重严肃,态度却十分和蔼,先扫了几眼梁兴扬腰间的玉佩,确认了以后,更加可亲,丝毫不问梁兴扬的背景,更不打听他跟明王有什么关系,直接问要做什么事。 梁兴扬就把关于金灯教的事情给说了,葛侍郎听完恨得用力一拍桌子:“西方白骨贼刚灭,南方又有了如此邪教!这还了得!这还了得!” 他气愤不已,告诉梁兴扬:“你放心先回去,我这就派专人去南方调查此事,一旦确认属实,必定严查严办,决不姑息!” 这位是副部级高官,他这样表态,事情差不多就要成了,梁兴扬很高兴:“那就拜托葛大人了,金灯教连江南的官员都腐化吸收了,再继续下去,一旦竖起反旗,不会比白骨教差。” “你放心!”葛侍郎保证,“我这就请尚书大人往吏部、户部、礼部、兵部发书协查,连地方民兵大小官员一并调查,非得割除了这个烂疮不可!” “这样最好!我就住在南城的泰盛客栈,若是有了消息,麻烦派人通知我一下。” “一定!一定!” 离开了刑部衙门,梁兴扬感觉心头放松了不少,只要有朝廷介入,金灯教蹦跶不了几天,自己对付金灯教,连续挑人家的分坛,闹了一年多,最后败在金等圣母手上,虽然杀了不少邪师,可金灯教转眼间就能发展出来,别说伤筋动骨,充其量就算是点皮肉伤。 而朝廷出手就不一样了,可以调兵,调人,找修行者协助,实在不行,就如岳麓先生那样,率领十万道兵,以两州之地布下超级阵势,百万白骨邪兵顷刻间灰飞烟灭! 想到这里,梁兴扬有点向往,那种以天地为棋盘,以山川河流,万兵万民为棋子,围剿邪魔,涤荡乾坤的感觉,只要在心中想一想,就觉得胸扩心开,仿佛元神涨到千百丈高,鸟瞰大地,一切都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他愉悦地回到客栈等待消息,也没有再清修,客栈里面人气混杂,不利于静心修炼,他就出去逛街游玩,连吃带喝,虽然街上小吃不一定好吃,有的还很难吃,但他也要尝尝,看到底是什么味道,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 连着过了小半个月,刑部的消息没等来,明王府派人来了。 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自称叫芒符:“我是世子身边的小伴,这次奉了王爷之命,来给小真人送点东西,同时也带了世子的嘱托。” 他拿出一个雕龙木匣,从里面拿出两叠纸,分别是房契和地契。 原来,倪焕文被冠以勾连邪教,意图暗害朝廷命官的罪名处死,家中男丁全部流放西北,女眷进入教坊司做了官妓。他那座大宅子被明王托人要过来,给了梁兴扬,半是奖励,半是感谢。 奖励是公家的,奖他抓了倪焕文,不过明王不愿意他暴露出来被针党报复,就给压下了,另用别的方法处理,把他给摘出来。感谢是私人的,谢他救了夏元钧,明王请他有空了再去王府做客。 芒符原是神箓宗的弟子,跟师兄羽符一起在王府里面陪着夏元钧读书识字,在身边伺候。 他拿出一道玉符,轻轻一挥,洒出一片水光,光芒里面显出一间书房,正对着一个书桌,夏元钧在桌后面写字,往这边看来,跟梁兴扬隔空相见,立即放下笔,走到近前,欢喜道:“天宝!” 梁兴扬感觉这符法术比较神奇,玄穹真经里面也有“环中缩影,万里窥真”的手段,不过那要花费许多功夫炼制一枚法宝,然后才能这样隔空相见,芒符手里的东西很明显没到那样高级的地步,竟然也能轻松实现,可见神箓宗还是有点东西的。 夏元钧告诉梁兴扬:“我被父王禁足,一个月内,连我这院子也不能走出,就算以后解除禁令,也不能再轻易出府。父王真的下了狠心,上次羽符差点被活活打死,到现在伤还没全好,我不能再出去了。” 接着,他又兴高采烈地说:“倪焕文被处死了!他是张天玺的干儿子,这次相当于打断了老狗一条腿!这次可算是有功了,羽符的打没有白挨。” 最后他恭喜梁兴扬有了府邸,说以后找机会,恳请父亲批准,到梁兴扬府上做客。 这小子也是憋坏了,叽哩哇啦不停地说,最后在那边羽符的催促下,才不得不切断了联系。 芒符这边也收了法:“王爷说小真人刚从南边过来,对于这京城里的事情不太了解,让我就留在真人身边帮忙打点,暂时充当个管家,等过些日子一切都正常了再回王府里去。” 梁兴扬不禁暗叹,这位明王做事还挺贴心的,把什么都考虑好了。 他从客栈退了房,跟着芒符来到倪焕文的府邸,总共是五进的大宅子,头进前院,二进厅院,三进堂院,四进内院,五进花园,没有东西跨院,方正齐整,虽然经过抄家,金银细软一概不见,可上好的实木家具都还留着,稍微值班点东西就可以直接住进来。 梁兴扬感慨地走在自己的大宅子里,他没想在京城安家,他还想回南方去…… 不过想想,南方已经没有家了,就算夺回梁家老宅,那也是个伤心地,他不想回去,把流落在外的梁家子弟找到,接来京城住也不错。梁大伯毕竟帮了自己不少,虽是出世之人,也得有世内的打算,不能让梁家子孙流落在外,任人欺凌。 076 穿行阴阳界 梁兴扬住进了倪焕文的大宅子,芒符留在这里充当管家的角色,拿出钱来去买丫鬟佣人,先把五进的大院好好打扫清理干净,再根据梁兴扬的意见,重新装修布置,把总共二十三个佣人分派职务,定了章程,每人各司其职,全部都安排得妥妥当当,期间花的钱都是从明王府支来的,最后还在账上留了一千三百多两银子,留作日常花销。 这么多繁琐的事都被他做了,梁兴扬打心底里是很感谢芒符,感谢明王府的。 他住在第三进堂院,把第四进的内院改装,铸造了一座八卦炉,日后用来炼丹炼宝。 后花园有阵法防护,梁兴扬仔细研究了一番,将阵法进行改进,这阵法本质来讲是个土木仙阵,梁兴扬命人去卖了四十九口精钢宝剑回来,放入八卦炉中以仙法祭炼一番,依照大衍次序安入阵中,虽然受限于质地,对付不了真正的高手,可金木土三行齐备,不仅限于迷困,更有了杀阵特质。 梁兴扬也静下心来检点自己身上的宝贝。 纯阳仙剑和玄阳宝珠自不必说,新得的明王佩也是件好宝贝,龙魂玉本身产自深海,得龙血浇灌,龙息熏蒸,生有灵质,若得龙死后以后,魂魄入于其中,更是难得的珍品。 这枚明王佩中有一条还未成年的蛟魂,不成气候,但经过神箓宗名家雕琢祭炼,带在身上有清心宁神,养精保血的功效,可以延年益寿。当然这个功效对凡人来说很是难得,对于修行者来说没什么大用,梁兴扬之所以认为它是个好宝贝,是可以用《玄穹真经》上的共法将他祭炼成一件法宝。 然后是铁崖令,这枚令牌是可以打开阴阳两界之门的钥匙,根据颜渥丹的说法,阴间那边秩序也是混乱的,如同黑暗丛林,弱肉强食,梁兴扬却很想过去看看。 作为玄门弟子,能够沟通两界,甚至三界,一直是心所期盼,驾驭鬼神,出入阴阳,每个人修道之初都会有所向往,他从地球上“飞升”到这里,没有到过天堂,也没有下过地狱,说起来,也不过是“屎窝挪尿窝”,始终都在人间厮混,他本不想如此刻薄,可这个世界,除了能够将法力修成,说是人间都勉强,简直就是地狱! 他思忖半日,最终作出决定:就打开门以后过去看看,如果纯阳仙剑能够跟随,他就在那边走走,如果纯阳仙剑带不过去就立即回来,等以后修成金丹以后再进。 他先跟府上的人交代好,然后进入后苑将阵法开启,这里原先是个亭子,如今改建成三层八角的高台,他上了台顶,盘膝坐好,双手结白骨归心印,托着那枚铁崖令,凝神定志,快速进入状态。 那枚铁崖令开始喷涌出一片如水般的乌光,形成了一个圆形的漩涡,梁兴扬元神已经离开身体,进入漩涡,下一刻,他出现在了一片黑蒙蒙的世界里,而且是头下脚上地漂浮着。 这里宛如傍晚太阳落山以后的光景,近处还能看清楚物事,远了就开始模糊,更远处高低起伏的山脉就只有轮廓了。 他转为头上脚下,站在黑色的泥地里,凝神感应,纯阳仙剑竟然如在外面元神出窍一样,呛然有声,念头一动,乳白色的剑气涨满全身,附在魂体表面,将全身从头到脚护在里面。 仙剑在身,便可心定神宁,百无禁忌! 除了纯阳仙剑,铁崖令也还在手里。 他四处打量周围的世界,看到远处有座黑沉沉的山岗,上面恍恍惚惚有人影晃动,他便往那里飞去。 山上有座城寨,寨子上有数百蓬头鬼,身上都没有衣服,一个个饿的眼睛发蓝,细脖子,大肚子,远远感应到梁兴扬身上的阳气,顿时都来了精神,嗷嗷叫着锁定了目标,然后蜂拥而至。 魂体之间,不需要精确的言语沟通,直接可以感应对方的情绪意图,这些蓬头鬼仿佛饿极了的野兽般,瞪着眼睛,张牙舞爪,争先恐后地扑向梁兴扬。 梁兴扬不急不忙,伸手一指,指尖迸发出乳白色的剑气,猛涨十数丈横扫过去,只一下,就把至少二十个蓬头鬼拦腰斩成两截! 剩下的鬼见了这一幕,全都肝胆俱裂,哇哇叫着往回跑,他们跑来的速度有多快,这会逃回去的速度就有多快,口中呼嚎着:“大王!大王!快来救命啊!”撕心裂肺,听得人心烦气躁。 “什么人赶来我飞帆岗挑衅!”一个巨大的身影从岗上窜起,瞬息间来到近前,他的身子高达十数丈,头带乌纱帽,身穿鹦鹉袍,手里拿着一根超长的六点半棍。 “林非凡?!”梁兴扬脱口而出,原来这位大王,就是那日被虎妖暗算的铭州城的城隍林非凡。 当日林非凡被虎妖打入铁崖令中,跑来了这阴间世界,他是一州城隍,承载百万愿力,实力强大,一根六点半棍打得一众要欺负他的小鬼心服口服,于是收做手下,就在这山岗上修建城寨,他原来在飞帆庙,就把这里起名叫做飞帆岗,城寨同名。 这阴间世界万分地贫瘠荒凉,一望无尽的大地上,什么建筑都没有,也不长草,也没有树,更没有吃的,连水都没有,到处奔走流浪着饿鬼。 城寨建立得很不顺利,他让蓬头鬼们去挖土凿石,垒砌城墙房屋,想要重新弄成阳间的飞帆庙那样,只是资源实在匮乏,搞了好久,才只弄起四道矮墙,勉强封个院落。 这日他正在心中闷气,逼迫小鬼干活,忽然听见外面乱嚷,说是来了敌人,杀了他的小鬼,立即抡起长棍飞了出来,看见梁兴扬便是一愣,认出来并非鬼类,而是阳间修行人的元神,料定是神游至此,那一身阳气让他口水直流:“你是如何认得我的?” 梁兴扬说:“你是铭州的城隍,被虎妖暗算,跑到这里来,你是回不去了么?” “你连这也知道?”林非凡居高临下看着他,小小的一只,却神气凝炼,对于自己即美味可口更是大补之物,心想甭管别的,先将他抓住,撕下一条胳膊来吃了,然后再问其他的,双手抡起数十丈的长棍,大吼一声,狠狠往梁兴扬砸下来。 梁兴扬还想跟他说几句话,见这恶鬼竟然如此无礼,也有些生气,扬手放出纯阳仙剑。 剑与棍碰上,阴阳二气相冲,立即炸起耀眼的白色星芒伴随着溃散的黑色云气。 “好家伙!”林非凡很是心惊,暗道这小子真个厉害,莫非已经修成了金丹?转念间又发狠,伸出长长的舌头,沿着嘴唇鼻子快速舔过一周,“金丹更好!吸了他的丹气,我也能做个真正的鬼王!” 077 破庙城隍 林非凡身高体大,宛如一座小山,抡起长棍挥出万千棍影,向下猛敲。 从梁兴扬的视角,宛如站在一片黑白色的水墨画里,周围是密密麻麻的黑色竹林,长达十几丈的巨竹排山倒海般压下来,还未打到,已经让人透不过气,他手掐剑诀,放出纯阳仙剑,电光如龙,精芒耀眼,张牙舞爪将竹影撕碎! 两人斗法,剑棍相继,炸起大片的火星光雨和重重黑云,杀得惊天动地。 若论本来的法力,林非凡得铭州两三百万民众的香火愿力,自然是更加强大了,哪怕是当初的金灯圣母也没办法跟他相比。 只是这大半年来,铭州大闹水灾瘟疫,死了好些人,而自他被虎妖弄来这里,陈为庭对外宣布城隍失踪,寻了罪过把他的后人全部处死,再伐山破庙,拆了飞帆庙,打烂了城隍像,另行塑造了新的神像,带领百姓祭拜。 这导致了林非凡身上的愿力持续减少,每日不停,让他也如泄了气的皮球,体内的力量持续消失,实力早就不如当初。 他发现了这点,心中又惊又惧,就在这里捉小鬼吃,补充体力,后来觉得这么做无异于杀鸡取卵,涸泽而渔,等把这片地方的小鬼吃完了,再去别地方吃,就要跟那里的鬼王起争执,于是让小鬼们认他做大王,为他修成建庙,以后成为他的信徒来膜拜供奉他。 梁兴扬如今已经修入结丹期,下丹田“偃月炉”内紫青日益浓厚,法力日深,纯阳仙剑中又融入了玄天青阳剑这等前古神兵,实力也早已今非昔比,一上来就使出玄穹大九天剑诀,很快扭转颓势,仙剑衍化出六十四道剑芒,如同一顶耀眼的华盖,压在林非凡头上打。 林非凡越斗越是心惊,深恨虎妖:若还是铭州城隍,何至于衰弱如此! 梁兴扬也是暗自惋惜,如在阳间,自己用玄阳宝珠,叫这鬼烟消云散! 剑气纯阳,惊雷掣电舞龙蛇;棍凝恶煞,敲碎天地震乾坤。 两人斗了一顿饭的功夫,胜负未分,林非凡心急火燎,仰天长啸,发出恶鬼长嚎,召唤山岗上的小鬼,那些鬼蓬头垢面,早在山上看的胆战心惊,对林非凡怕得要死,听见大王召唤,不敢不从,一个个多多哆嗦,拿着刀枪棍棒,拖拖拉拉从山岗上下来,林非凡一再催促,这些鬼方成扇子面包围靠近。 梁兴扬因是阳间人,还未修成纯阳无漏的天仙,所谓仙者纯阳,鬼者纯阴,人是阴阳参半,由人修成仙,就是要进阳退阴,把自己修成纯阳,如今他原神在这里久了,要阳退阴尽,阳气受损。若是正常情况,元神与剑气合二为一,还可阻止,激烈斗法之下,就无法维持阳气消散。 那些蓬头鬼聚拢过来,虽不算什么,可毕竟数量多,单是一个林非凡,再斗一会,梁兴扬也要败阵,这几百个小鬼若是一拥而上,虽然伤不了自己,也要弄个手忙脚乱。 他见群鬼靠近,急运剑迫开林非凡的长棍,再用手一指,剑气横扫出去,又腰斩了十几个蓬头鬼,然后人家合一,快速向后拉开距离,到了数里之外,朗声说道:“林非凡!我这就回去,到铭州,捣毁你的道场,灭了你的香火,等过些日子再来跟你斗一场!” 林非凡听完心里一寒,他在阳间的香火已经够惨了,每天都大量消失,他的法力也每况愈下,就算梁兴扬回去什么也不做,过些日子再来,他也打不过了,如果梁兴扬跑去再加把力,把他的香火彻底灭绝,他弄不好就要失了愿力身体,沦为普通的恶鬼。 眼见梁兴扬通过铁崖令打开阴阳界门准备还阳,他赶紧出生阻拦:“且慢!道友且慢!慢!留步啊!听我一言!听我一言!” 梁兴扬见他果然害怕了,手上稍停:“你有什么话说?” 林非凡收起长棍,把身量缩小,变得跟梁兴扬十岁小孩的身量一样高大,努力挤出笑容,缓缓靠近:“嘿嘿,道友啊,我们算是不打不相识……” “少说废话!” “额……那个……”林非凡生前是水匪,死后做城隍,也算是黑白两道都走过,眼珠转了转,很快想到了法子,“我在阴间,你在阳间,不若我们握手言和,联手干出一番事业来……” 梁兴扬冷笑:“我跟你能干出什么事业来?” 林非凡说:“这阴间虽然荒芜贫瘠,草木不生,但是有些东西却是阳间所没有的,比如这里有魙霾,只要收一缕纳入法宝之中,立成极厉害的宝物!还有怨水,阴晶,息壤……而阳间那边的食物、清水、香火……都是我们这边极度需要的!如果我们能够相互交换,肯定能够兴旺发达的!” 梁兴扬并不深信:“你怎么不想着自己回到阳间去?” 林非凡哀叹:“我在阳间的庙已经被人毁了,现在回去,破我庙的人绝不会放过我,等我神体崩解,只剩下鬼神之后就难捱了,没有补充,很快就要消散在天地之间,不若在阴间可以长存。” 梁兴扬说:“你讲的那些,对我都没什么用处……” “怎么会没有用处呢?”林非凡急了,“我认识一位太阴教的道长,多次以法力到阴间来搜寻物资,只是他不似你这般手里有判官令牌,只是用法力强行穿梭,十分艰难,更不能常留,能够携带的东西也很有限,不过就算这样,他也得了好些实惠。” “你认得太阴教的人?是哪一位?” “是太阴十二煞中的二爷,二心真人,道友也跟太阴教相识吗?” “嗯,我认得四首、五鬼、六欲三人。”梁兴扬很平静地说,肚子里默默补足,前两个都被我杀了,后一个打杀了肉身,元神和金丹被收在葫芦里。 林非凡听完很高兴:“既然这样,那就都是朋友了!道友,只要你能从阳间给我带些东西来。” “可是你说的那些,我都不需要啊。” “那是你不知道阴间的好……阴间比阳间更大了无数倍,有许许多多的好东西。”林非凡生怕梁兴扬就此走了再也不来,紧急思索,“我们这里还有魂兽!那边的山上,就有一群魇兽,我要将它们抓来充当坐骑,西边湮葬林中还有双生鸟,我可以抓几只来送给道友当作宠物。” “这里的魂体如何能带回阳间?” “当然能!有的是方法,我就知道不止一种!怨水,阴晶,息壤都可以,实在不行,我教你在阳间炼制一件法宝,把魂体带过去温养便是。” 078 阴阳交换 梁兴扬本不想跟林非凡做什么交易,只是他想起来六欲道人了。 六欲道人的元神和内丹还在葫芦里收着,那厮毕竟是个散仙,不能总关着,不然等他缓过劲来,必能自己破禁而出,带在身边形同带着个随时可能爆发的炸弹。 放了他也不行,生死大仇已经结下,一旦放了,日后六欲道人必来找他寻仇。 要把他彻底消灭,令其形神俱灭也不容易,修成金丹,得五百岁寿命,元神依托金丹,近乎“不死不灭”,非得用许多心血布置阵法,启动八卦炉,耗费时日才能将其炼化,彻底灰飞烟灭。 思来想去,梁兴扬决定将那太阴葫芦作为他的归宿,将它们合炼成一件法宝! 六欲道人杀人无数,戕害许多无辜幼童,这样做倒也不算亏待了他。 《玄穹真经》上面没有类似的的功法,他自己的《三元丹经》《纯阳剑经》《五雷正法》自然也没有,《金灯神光普照十方经》有炼魂法,不过是用灯,不能用葫芦,剩下的就是从颜渥丹那里学来的“万骨归心大法”中有类似的手段,但也不是葫芦,而是骷髅。 梁兴扬需要根据已有的功法储备,根据太阴葫芦的特点,自创出来一种祭炼方法。 而要祭炼这种葫芦,在阴间很显然更合适,说不定就有需要用到林非凡帮忙的地方。 于是她就没把话说死,问林非凡想要什么。 林非凡见他变了话风,十分欣喜:“阴间贫瘠,遍地饥荒,连一粒米,一滴水,一片纸也没有,道友随便从阳间带点什么过来都好。” “阳间的东西,带不过来……” 林非凡笑道:“有法子的!有法子的!你有铁崖令,能带过来的东西更多。” 阳间偏向物质性,阴间偏向精神性,通常情况下,阳间的东西带不到阴间,除非“气化”,各种“气”可以带过来,譬如要是玄天青阳剑就带不过来,可是纯阳仙剑就能带过来。 而阴间的东西也带到阳间,绝大多数东西,被太阳一照,被罡风一吹便即消散,宛如幻梦。 林非凡先说了阴阳两界的特质,然后告诉梁兴扬怎样把东西带过来,梁兴扬听过之后,感觉跟自己过去在地球上所知道的各种道家通三界的仪轨有相似之处。 他上辈子主修丹鼎派的内丹法门,符箓派的五雷正法等也有修持,一个人常年待在终南山的山洞里,专心炼法,不过二十多岁就炼成元婴,飞升到这个世界里来,虽说元婴修来修去只有自己知道,什么神通也没有,而飞升过来,又更像是转世投生,甚至有了两三岁的隔阴之迷,可到底记住了一肚皮的道长,符箓派的那些法门只是没有效果,不能用,可他还都是记得的。 通过铁崖令,回到阳间自己的大宅子里面,他从台子上下来,这里本是个花园,他随手摘了一朵鬼面玉兰花,注入真气,凝炼精神,左手掐诀,使用炼气之法,指尖执定花朵,片刻之后,从花上抽取出一股精气,而那花随之枯萎。 他右手拿着铁崖令,再次进入阴间,林非凡期盼地看着他:“道友,怎么样?” 梁兴扬左手还掐着法诀,只见上面涌起一缕精气,散开之后,凝成一朵娇艳的兰花。 见了这花,林非凡兴奋地跺脚,那些蓬头小鬼也都手舞足蹈地欢呼:“花!花!有花了!” 梁兴扬手腕轻颤,兰花旋转飘离,飞向了林非凡。 林非凡将花接住,把鼻子凑过去,用力一嗅,那花就又化作一缕精气被他吸进肚子里。 “好!好啊!”就像是一个饿了许久的人,突然吃到一口美味香甜的水果,林非凡浑身舒坦,过了会才睁开眼睛,热切地问梁兴扬,“道友还有吗?” “东西我有的是,关键得看你拿什么来交换。”梁兴扬才不会白白给这个家伙“上供”。 “有的!有的!”林非凡左右看了看,“我这就去给你抓一只魇兽来!” 他说完化作一股黑烟飞向远方,瞬息间没入了黑沉沉的迷茫天幕之中,过了片刻,他飞回来,手里抓着一只想是马的生物。 准确来说,所谓的魂兽,就是动物的精魂,这魇兽外形像是一匹高头大马,浑身长满黑色的长毛,黑里透红,鬃毛和尾巴更是赤红色,周身散发着黏稠的黑色烟气,四蹄下面烟气是红色的,仿佛四团在燃烧的火焰,托着他的蹄子,这东西可以在半空中漂浮飞行。 林非凡身材变得很大,一只手掐着魇兽,如同拎着个小玩偶,那魇兽疯狂扭动挣扎,蹄子乱蹬,都无可奈何,一直被拎到梁兴扬近前。 林非凡把魇兽按在地上,用手像撸猫一样地撸着,问梁兴扬:“怎么样?” 梁兴扬看那魇兽,一双黑漆漆的眼睛里似乎有火焰在燃烧,四目相对,梁兴扬立刻“懵”了一下,心神一动,纯阳仙剑差点直接飞出去斩了马头! 好家伙,这东西能操控人的意志,甚至制造幻觉。 梁兴扬想了想,问:“这个东西已经成年了,不好养,你给我弄个小崽来。” 林非凡气不打一处来,哼唧着,龇起牙,把魇兽拎起来,狠狠摔向地面。 他吃过魇兽,吃完以后浑身不舒服,连续好久无精打采,只想睡觉,睡着了还要做噩梦,不能吃,又懒得再拎回去,就想直接摔死,当然魇兽是魂体,还会飞,直接摔肯定摔不死,他还要再踏上几脚,踩它个稀巴烂才能泄出胸中怨气。 魇兽摔在地上,虽然没有摔死,这毕竟是阴间世界,还是砸了个七荤八素,一声长嘶,挣扎刚要站起来,林非凡巨人般的大脚就踩了下来。 梁兴扬看那魇兽就要被一脚踩扁,急忙使出玄穹擒拿之法,隔空虚抓,那魇兽被无形的力量抓住向后拉出数十米远,林非凡一脚踩在地上,生生踏出好大一个足印。 梁兴扬沉声说:“你再给我使脸色看吗?” 林非凡恨不能直接撕了这小孩,只是一来没有那个实力,二来还要指望这小孩带吃食香火过来,只能硬生生又挤出几分皮笑:“哪里哪里!咱们是合作的朋友,我怎么能给朋友脸色看?这东西不好吃,道友不要,那就没什么用,只能踩死拉倒。道友莫急,我这就去再给你抓个小崽子过来!” 他说着又要飞起,梁兴扬出声制止:“算了!就这只吧,我看着还不错。你等着,我先试试看能不能把它带过去,如果成功了,就给你带东西过来。” 079 阴间炼宝 梁兴扬带着魇兽回到阳间,魇兽是阴神魂体,被阳光一晒就要魂飞魄散,唯有通过法宝护住他的元神才能让它在阳间生存。 梁兴扬先弄了几张符摆成阵势,让它呆在里面,魇兽缩成一只拳头大的小马,萎顿缩成一团。 暂时先这样,回头在研究给它弄窝。 梁兴扬折了一枝玉兰花,大约有二十多朵,摄了精气,返回阴间送给林非凡。 林非凡以为他至少能弄一树花来,结果只有枝,心里恨得牙痒痒,却也只好接受。 两人暂时完成了第一笔交易,梁兴扬告诉他:“你这里太穷了,什么都没有,赶紧多弄点我能看得上眼的东西,过几天我会带着饮食清水过来。”说完也不跟林非凡废话,直接离开。 他要把太阴葫芦和六欲道人合炼成一件法宝,这很不容易,太阴葫芦是用太阴教秘法炼成的,他得先研究葫芦本质,再从自己会的功法里面,钻研出一套章法。 除了六欲道人,他还有一个虎妖,这厮最是可恶,撒谎成性,又阴又坏,梁兴扬决定把他也炼成一件法宝。研究了数日,终于找到一套可行的方法,他先做了一番准备,然后又来到阴间。 林非凡望眼欲穿,见他来了,赶紧从山岗上飞下来。 梁兴扬说:“我要祭炼两件法宝,需要找个风水宝地,你带着他们,给我筑一座三层八角的高台。” 林非凡见他把自己当作下人使唤,万分不满:“你不能这样……” 梁兴扬手腕一翻,掌心上方精气凝结,出现了九个摞在一起的馒头。 林非凡的灵魂深处,宛如又嗅到了记忆中那浓浓的麦香味道,他自从被虎妖弄过来之后,一直没有再吃到任何人间美味,只偶尔撕掉一只又干又硬,又苦又涩的蓬头小鬼打打牙祭,如今骤然见到雪白的馒头,他饿得灵魂都在悸动! 小鬼们这辈子都没看到过馒头,这会宛如望着什么稀世珍宝,不断地吧嗒嘴,如果不是林非凡镇着,他们早就一拥而上来疯抢了。 梁兴扬将馒头丢给林非凡,掌心在一转,出现一团拳头大的水球,便是人间最普通的清水,他屈指连弹,水滴抛撒,飞落如雨,蓬头鬼们欢呼雀跃着,张大嘴巴阳天接雨:“甘露!甘露!好香甜的甘露!黑山大王那边的黑水河跟这比简直就是尿汤!” 梁兴扬把水都弹完,还有好多小鬼趴在地上,伸出尺许长的舌头在地上舔舐泥土,吸收里面的水汽。 他淡淡地说:“你们拿不出我要的东西,还不愿给我干活吗?若是这样,我便到别出去,看看黑山那边有没有愿意给我干活的。” “我愿意!愿意!我们愿意!”蓬头鬼们齐声呼喊,都簇拥到梁兴扬身边,“只要能喝到甘露,您让我做什么都行,要是能吃到前面那吃的,就更好了。” “去搭台子!”梁兴扬让他们去干活,然后看向林非凡。 林非凡轻咳了声:“这些活计让他们干就好了,我做监工,看着他们,要是敢偷奸耍滑……” “你也去干!”梁兴扬已经了解到这鬼心恶意狠,与他只是利益上的交换,无须任何留情,因此毫不客气,“干活的才有,不干活就没有,后面我还会带香火过来,你法力高强,比他们干的更好,得到的也能更多。你若想要就干,不然就滚蛋,要想干扰我,就休怪我无情了!” 林非凡气得不行,可是他的法力每时每刻都在流失,神体日渐虚弱,若能把梁兴扬这个修行人的神魂吃了,他不但能接续,还能增强法力,他奈何不了梁兴扬,就只能期盼着从梁兴扬这里得些吃食,好维持自己的法力性命,无奈之下,只得也去干活。 林非凡法力高强,使出天地法相,变得小山一样高,两手变作遮天鬼爪,往地里面一抓,就抛出好大的土石,比最大号的抓钩机还要管用百倍。 梁兴扬指挥他和群鬼,开山取石,裂地取土,从阳间弄来的水和泥,这可把群鬼心疼坏了,这些可是他们喝都喝不到的“甘露”啊! 台子搭好,三层八角,立在旷野上,梁兴扬在从阳间带过二十四面长幡。 幡不像花、水那般容易携带,不过也有办法,他在阳间燃起一堆阳火,再在阴间燃起一堆绿色的阴火,施法将两堆火勾连纠缠,结成阴阳对子,在阳间这边将幡一面面投进去,再到阴间,把幡从阴火里面一面面取出来。 原本黄色缎面的幡,到了这边也成了灰白色,二十四面幡,按照方位分别立在四周。 梁兴扬布下阵势,让林非凡和蓬头鬼们远离:“不许进入幡阵的范围之内,否则被我飞剑斩了莫要喊冤。若有别人来打扰,你们给我拦住,不许影响我炼宝。再一个,待会不管看到什么都不许大声喧哗,或是出手干扰,不然飞剑斩之!” 群鬼悚然,林非凡也退到外面,默默地磨牙。 梁兴扬做到了台上,决定先小试牛刀,没有上来就动用太阴葫芦,而是先伸手往台下火堆里面一直,碧绿火焰“呼啦”飞腾窜起,里面飞出一面骨骼做成的长幡,正是那面幽冥白骨幡! 白骨幡飞出来,插在台上,这法宝是在阳间炼的,当时练的时候,费了不少力气采炼阴气煞气,凝结磷阴鬼火,练成之后也不能放在阳光底下暴晒,得好好保存,不然威力就要减弱,长年累月,就要变成一堆骨头渣子。 如今到了阴间世界,正是如鱼得水,到处都是浓浓的阴气煞气,不用梁兴扬催动,骨头上面的骷髅就自动活了过来,嘴巴不断开合,颅腔内红光闪烁,直吐黑烟。 梁兴扬先对着这幡接连打出一道道的灵诀,喷吐精气,将其祭炼一番,使得幡上的骨头迅速变得凝炼,如同被盘过的文物,不在麻麻癞癞,开始显露玉质。 接着,他取出虎妖,接着一道法印打入白骨幡中。 虎妖进入幡里,立即挣扎起来,形成数丈高的身躯,虎头熊腰,口生獠牙,奋力咆哮。 外面的林非凡看见了,顿时眼睛都瞪圆了:“这不是把我弄进来的那个小畜生吗?!” 080 玄阴聚兽幡 林非凡扑到阵法边缘,瞪大眼睛看里面的虎妖。 虎妖被梁兴扬捉住,这些日子禁锢在灵符之中,憋气又窝火,刚被放出来还想着豁出全部的力量跟梁兴阳拼一把,即使拼不过也要想办法逃走。 只是他刚刚咆哮了一声,就看到了阵外又高又大的林非凡,顿时吓得身子一抖,第二声咆哮声势极速减弱,变成了一声“猫叫”。 他怎么也想象不到林非凡竟然和梁星阳两个搅在了一起,这两个冤家对头,他连一个也打不过,如今两人联手,自己只能任被揉圆搓扁,但求天命了! 梁兴扬不管他怎么想,屈指连弹,发射出数十点绿色的星火,幡上的骷髅张开嘴巴将星火吸进去,随即无风自动,自下而上燃烧期大团的绿火。 这是直接煅烧灵魂的磷阴鬼火,虎妖在火焰之中痛苦的挣扎咆哮,只是他的下半身被禁锢在幡上,根本无法逃走。他的身体鱿鱼痛苦和愤怒齐聚的增大变成小山般,外面全被碧绿火焰裹住,熊熊燃烧,烧成一座绿色的云块。 过了片刻,等他这里的火焰烧得稳定,梁兴扬又向篝火堆里招手,绿火猛炸,赐其中又飞出第二面白骨幽魂幡。 这是梁兴扬这几天搜集城外的尸体在自家花园里面炼成的,将这幡跟前一面并排插在台上,梁兴扬取出那只魇兽,加了道灵诀,射出印光,将魇兽打在幡上。 魇兽也是灵魂体,本质跟虎妖一样,而且他也是有思维有智慧的生物,梁星阳跟他沟通:“我要带你到另外一个世界去,你必须只有这面幡才能够在那个世界里生活,你听我的指挥可以免受炼魂之苦,将来我成道时,必定也给你一个正果。” 魇兽也不是什么善茬,他们虽然长得像马,但与马的脾性完全不同,不但会啃食吃掉其他的灵魂,而且会让对方活着被他一点一点啃掉身体最后才完全死亡,他们会吸收掉对方临死前饱受折磨的负面情绪,用来制作噩梦。 不过他已经先被林非凡折磨得丧胆,又被梁兴扬抓来抓去,虽然万般不愿,可也无可奈何,只能长鸣几声,期间试着想要让梁兴扬陷入噩梦,然而梁兴扬心神不动不摇,休说陷入梦境,连一点负面情绪也未受他感染。 两个灵魂被炼在白骨幽魂幡上,梁兴扬结合了好几派的法术将其炼成了全新的两件法宝,威力比原来大了好多倍。 因上面有一个虎妖灵魂,一个魇兽灵魂作为主元神,同时用了玄穹真经上面的禁制法术,和白骨教,太阴教的部分内容跟物事,梁兴扬给其命名为玄阴聚兽幡。 两幡炼成之后,虎妖和魇兽都拥有了碧绿色的火焰凝成的身躯,他们失去了一部分的记忆,放弃了任何一个抵抗的念头,完全信服的臣服于幡的主人。 前两件法宝很顺利的成功,梁兴扬有了信心,又取出太阴葫芦置于面前,两手掐诀,使得周围二十四面长幡同时摇摆,幡面上的朱砂符箓烁烁放光,一道道红光浮影飞下来飘到葫芦上面,天上外壁立刻向里面渗入。 葫芦受了这些符光开始放出红色的光芒,符光越来越多,好像漫空飘着红色的雪花,葫芦上的红光越来越强,好像雪夜里烧丝的炉火,越来越红,越来越亮。 终于里面的六欲道人受不了,“嗖”地蹿了出来,伴随着一道黑烟飞到数米高的空中。 他想要逃跑,忍耐空中和四方,早就被梁兴扬布下重重禁制,他仿佛一直钻入了玻璃的苍蝇,四处乱撞一番。 他是修成金丹的散仙,本身实力很强,只是当初被太阳真火焚烧了肉身,化作飞灰,损折了好些元气,现在只剩下元神附着在内丹上面,被困在阵法之中,不管飞向哪里,都会有大量的红色符光迎头洒来贴在他的身上。 六欲道人的身体被染得越来越红,受到葫芦的影响也就越来越大,最后被强行吸射着,又回到了葫芦口的上方。 梁兴阳手诀一指,放出五根鬼面玉兰针,五道白线儿飞去,六欲道人骂骂咧咧奋力抵挡。 鬼面玉兰针是倪焕文的法宝,虽然到了梁星阳手里,由于他不是朝廷的官员,里面的二品龙气已经消散,可倪焕文是针党中的栋梁级人物,为了炼制这套飞针,也是下了不少血本儿,就算没有龙气也是一套很好的法宝,不然的话,当日早就被梁兴扬的纯阳仙剑给绞碎成渣了。 神针飞至,六欲道人连施法术,身形不断变化,一会儿变得十几丈高,一会儿变得比蚊子还小,那鬼面玉兰珍也是随着它一样变化,他变大时针也变得如同五根巨棍,他变小时针也小得细若蚊须。 最终又遇到人,被五根飞针刺穿了身体,犹如一只被定住的苍蝇,再也无法飞腾变化了,凭空悬浮在葫芦口上三尺高的地方。 梁兴扬从葫芦里面喷,吐出绿色的火焰,绿火里面又夹杂着红色的符光,烧得六欲道人吱哇乱叫,嚎的撕心裂肺,比刚才的虎妖凄惨多了。 林非凡始终在阵外往里面看,见到这般情景,暗暗啧舌:“这小子看着满脸天真浪漫,显得很单纯,手段竟然这样狠辣!我抓住这种妖魂恶鬼,通常也就是直接撕掉吃了,尤其那个六欲道人,竟然练成了金丹,若能吃了可是大补之物,比吃的梁兴扬还要补。” 他转念又想:“没想到啊,没想到。太阴教的六欲道人竟然落到这步天地,大约半年多前,听说四首道人和五鬼道人死于非命。方才这小子说他认识这三个货,既然是这种认识的法,说不定那四首和五鬼也遭了这小子的毒手。” 梁兴扬把那六欲道人炼了能有小半日功夫,终于妥当,也磨掉了他一些记忆令其完全臣服:“你没有了身体,以后这葫芦就是你的身体,五根鬼面玉兰针就是你的武器,须得听我号令不得违抗!” 081 白骨尸骸 梁兴扬炼成了两样法宝:两根玄阴聚兽幡,一个太阴六欲葫芦。 这两件法宝都是邪门的东西,等闲不能拿出来使用。 除了这两件宝物,他又制作了一阴一阳两盏灯,阴火灯留给林非凡,阳火灯自己带回阳间,告诉林非凡,以后要是有好东西了,就用这灯通知他,他带东西过去交换。 回到府中,他打开阵法,从后花园出来,算算时间,已经过去月余。 问管家,刑部那边始终没有动静,却另有一个人来找,自称是梁兴扬的故人。 梁兴扬还猜想是哪个,等出来一看,不认识,是个肤色苍白的高瘦汉子,脸上带着很不好惹的煞气,梁兴扬一出来,他就上下打量,眼神里面的神情很复杂。 梁兴扬问:“你是谁?来找我有什么事?” 男人说:“我有很要紧的事,不能让第三人知道,否则于你于我,都是灭顶之灾。” 梁兴扬也不怕他突施暗算,就让下人们都出去。 关上了房门,男人又凝神侧耳倾听一番,确定附近没有人,这才从袖子里掏出一样东西来。 是个巴掌大的小棺材,做得十分精致,木料纹理细腻,上面雕刻着十数幅恶魔浮雕。 “这是……” “这是我们圣女教主的骨骸!” 原来,在梁兴扬闭关的这些天,颜渥丹已经被押赴菜市口杀了,跟她爹同样的地方,同样的死法。 她死了以后,白骨教徒把她的尸骸盗出来,经过白骨教秘法精炼,如今成了一举玉质的白骨骷髅。 男人自然是白骨教的,棺材里面装着的,就是颜渥丹的尸骨! 梁兴扬打开棺材盖子,里面是一副骷髅,骨质精英细腻,宛如美誉雕刻而成。 男人说:“圣女临死之前交代,让把她的尸骨交给你,说她跟你有过约定,你会处理好她的尸骨。” 梁兴扬想起那个颜容姣好,很爱哭也很笑的女孩,脑海里又浮现出那个独自蜷缩在数米高大铁笼里面的小小身影,心里面不是滋味,合上棺材盖,点头道:“是的,她是跟我有过约定。” 男人看着梁兴扬,想问什么,却什么都没有问。 梁兴扬看着男人,也想问些东西,最后也什么都没有问。 他们本就不是一路人,很多话不好问,也不能问,只办好自己的事就好了。 男人站起来告辞,梁兴扬也没有送。 颜渥丹生前请他把自己的尸骸跟他父亲白骨神君的尸骸葬在一起,他答应了,如今颜渥丹自己的骸骨她自己让人送过来,还有他父亲的,得想办法弄到。 白骨神君据说法力通天,十分厉害,当初要不是误走子午道也不会钻进岳麓先生的阵法埋伏被擒住,他死之后,白骨教的声势开始走下坡路,教徒们对于教主的神通伟大产生怀疑,信愿大幅减少,导致颜渥丹法身实力远不如她爹,最终在宝瓶口一场大战,也被捉住。 得先知道白骨神君的尸骸在哪里,不过不能直接去问,会引人怀疑。 他从家里出来,到大街上转悠,先要搞清楚白骨神君是被谁斩的,又是哪个部门负责处理后事。 颜渥丹被杀刚过去不就,大街上、茶馆里,到处都有谈论他们的。 梁兴扬在最热闹的街市上溜达了半日,又得到了另一个惊人的消息:岳麓先生被罢官下狱了! 岳麓先生是天下读书人的偶像,圣贤一般,镜派的栋梁级人物,刚刚平定了白骨之乱,这么大的功臣,前阵子刚刚晋封的官衔全被罢免,一撸到底,还被投进了大牢问罪,这让太多的人不能接受。 各地的官员发海量的奏章到京城,又有太学生到皇城前面请愿,还有好多好多的老百姓写万民信请官员转交给皇上,要求释放岳麓先生,不能让为大夏朝流血的功臣寒心,甚至军队道兵都有了异动! 白骨邪姬被杀,与岳麓先生下狱,两家事情本身就有关联,相对比来说,后者比前者影响更大。 他到刑部打听严查金灯教的事,刑部官吏一个个义愤填膺,说上官们都在研究如何救出岳麓先生,天大地大,这件事情最大,别的事情都得往后放一放。 梁兴扬无法,觉得靠官府整治金灯教不能有太大的指望,还得自己来,等把白骨神君的尸骸找到,他就回南方去,一方面找失散的梁家子弟,一方面找金灯教报仇,能杀几个就杀几个! 他很快打探到刑杀白骨神君的刽子手,也找到了他们的衙门,就在附近找了家客栈住下来,等到了半夜,取出魇兽的那杆玄阴聚兽幡,把魇兽放出来。 幡上骷髅张口,喷出黑气,魇兽裹着浑身碧火自烟中现身,梁兴扬晃动长幡,掐诀施法,魇兽迈开四蹄,踏着翻腾的黑烟钻进地里而走。 它是魂体,成了幡上主神以后可以隐身,令普通人无法看到,为了避免被修行人看到,梁兴扬先令他钻进地里,从地下奔到刽子手家的下面,再钻出来,直跑进刽子手的脑子里。 刽子手立即进入了梦魇之中,成年的魇兽灵魂中储存了大量的负面情绪,黑暗的记忆碎片,进入梦境之后,可以根据对方心中的恐惧编织出最恐怖的噩梦。 刽子手多年杀人,看似比普通人胆大,可是他也怕恶鬼索命,他们每次杀人之前都要进行一番仪式,默默祷告的,中心思想就是强调,杀人并非自己所愿,实在是对方触犯了王法,他们是奉命动手,死鬼若要报仇,就去找朝廷,不要找他们。 类似于很多屠夫杀猪杀牛的时候,都要念叨几句:“猪啊猪啊你别怪,你是盘中一道菜,他们不吃我不宰,你找他们去讨债。” 刽子手最怕的,其实就是恶鬼讨债索命,大部分的凡人要被杀的时候,都会吓得大小便失禁,那种软弱的,他们自然不怕,甚至变成鬼再来,他也敢再捅几刀,最怕的是那种穷凶极恶的,死前兀自凶蛮,大吼大叫,扬言报复,发愿做狠的,会给他们留下极深的阴影。 此时,就有大量这种恐怖的凶灵恶鬼把刽子手围住,向他索命,掐他的脖子,抠他的眼睛,拽他的四肢,割他的肚皮,啃他的心肝,扯他的肠子…… 刽子手当场吓得尿了床,意识仍然在噩梦中醒不过来,张大嘴巴,想要哭喊救命,可是不管怎么用力,偏偏嗓子里仿佛塞了棉花,一点声音也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一个恶鬼突然开口说话:“是不是你杀了白骨神君?” 刽子手吓得浑身发颤,哆嗦着点头,喉咙里面竟能发声了:“是白骨教的好汉吗?不是我杀的……我没办法啊,我吃这口饭的,是朝廷!是朝廷!您找朝廷去讨债!” 恶鬼又问:“你把白骨神君杀死之后,把他的尸体弄到哪里去了?” 082 借眼睛一用 刽子手只管行刑杀人,正常情况,杀完的人有专门的部门处理,比如砍掉脑袋的,有人负责给缝合,然后给家属领回去。白骨神君比较特殊,是反贼,朝廷的钦犯,又是千刀万剐死掉的,尸骨最后又被朝廷给收走了,具体什么结局,刽子手也不确定。 他只是在茶余饭后之中听到一个传言,说是白骨神君煞性集中,被处理之后运到天牢里去了。 大夏朝京城有两个牢狱,一座天牢,在城池西北,又叫北狱,关押犯罪的官员大臣,都是各种大官,官职小了都不配进到这里。还有一座地牢,在京城西南,也叫南狱,用来管平民百姓,也必须得是大案要案中的主犯,白骨神君和颜渥丹,被押到京城以后,都被关在地牢里。 根据传言所说,那白骨神君骨头极硬,刀砍不坏,斧剁不折,火烧石磨,全都不管用,说是煞气极重,被北狱镇抚使看中,带回去说是要挂在天牢之中,利用白骨煞气震慑那些又臭又硬的官员。 刽子手不能确认这个消息是真是假,毕竟只是传说。 梁兴扬收回魇兽,琢磨接下来要如何去做。 他想过去求明王,以亲王之尊,要一副囚徒死后的骨架应该也就是一句话的事,不过天牢归大内管,也就是针派,地牢归刑部官,也就是镜派,明王父子明显是站在镜党这边,对针党十分不屑讨厌,甚至深恨,让他开口去跟针派要东西,基本上不可能。 况且,要是让明王起疑,认为他跟白骨教有什么纠葛,也不好。 他在京城能够求助的也就是明王了,不找他,就只能自己想办法。 天牢是关押官员大臣的地方,很多官员都修养浩然正气,身上又有百姓的愿力加持,并非是普通人,看守必然十分严谨,密不透风,戒备森严,自己要去捞白骨,可得想个万全之策。 要去天牢拿东西,首先得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 梁兴扬检点自己所学,要在不进入天牢,就看到里面情况的方法,屈指可数。 《玄穹真经》上面有“环中缩影,万里窥真”之法,需要借助一枚玉环,练成之后,万里之内,一切天地气象都可从环中视得,如同掌上观纹,只是太过高级,那是修成元婴之后才能修炼的功法,梁兴扬现在的境界差的太远。 他在收服六欲道人之后,从其口中拷问出部分《太阴真经》,跟万骨归心大法结合,倒是可以操纵一个狱卒,通过他的眼睛进去看。 这个法子可以一试! 第二天,梁兴扬在天牢附近找到一家客栈住下,独自在房中施法。 他找了张桌子,将两面玄阴聚兽幡缩成一尺多高立在桌角,又用稻草编了个小人,取一根红线,两头穿针,先把一头针隔着灵符从草人头顶扎进去,再拿起另一根针,左手托着一面做过法的铜镜,将窗户打开一条缝隙,隔着窗户往外照,逮到一个狱卒,调整角度,待其身影出现在镜子里,便施法尼庵针对着镜子里插进去,钢针刺入铜镜,扎入镜中狱卒的脑袋。 如此,便摄了那狱卒的真形,回来放在桌上,开始做法,连喷三口真气,草人直立起来,迈开双腿,一步一步走到镜子中央,接着双腿弯曲,盘腿坐在镜面上,两只手也在胸前对接合拢,如掐诀状。 梁兴扬盘腿坐在床上,两手在胸前结印,闭上双眼,口念密咒,那两面玄阴聚兽幡无风自摇,幡上肋骨左右张开,腹腔里的骷髅张口喷出黑烟,缕缕烟气飞来,被草人仰头接住,吸入身体里,很快,镜子里面便有了黑色的烟雾,涌动之际,显出了天牢内的景象。 梁兴扬双眼闭合,却如做梦一般,可以看到另一重景象。 他如今是借用狱卒的眼睛视物,狱卒能看到什么,他就能看到什么。 狱卒进入天牢的院子,先在前面点卯,领了当日的腰牌,往后面走,穿过一条巷子,再来到一个院里,对上腰牌,交换,再向下走,进入到地下室,这里才是真正关押犯人的地方。 不过这个狱卒并没有继续往里面走,就在外面跟其他几个狱卒聊天。 梁兴扬等了好久,狱卒也没有更进一步走向牢房,就是在外面喋喋不休地说话,梁兴扬再度变换法诀,喷吐真气,这回借用狱卒的耳朵,听他们对话。 很快,他就听到了有用的东西,白骨神君的骸骨并没有在牢房里面,不过不在他这里,他这是丙字号房,白骨神君的骸骨被拿去挂在甲字号房里面,镇压那些官员的气运。 梁兴扬想知道甲字号房在哪里,他再次施法,将意志侵入狱卒的意识,控制他站起来,往外面走,他的同伴问了几声,他没有回话,梁兴扬还无法控制他说话,只是随便摆摆手,他的同伴以为他要去厕所,也没有阻拦。 梁兴扬操控狱卒出来,现在院子里面四处看看,再退到巷子里,搞清楚了路径,甲乙丙丁这些牢房,各占用一个院子,院里是狱卒们办公的地方,真正的牢房都在地下。 每个院子关押的犯人等级不同,狱卒也都不是一伙,梁兴扬控制这个狱卒在甲字号房院外看了看,并没有进入,他想要认清楚里面狱卒的面孔,以后再控制一个,进到里面去看,突然见到房檐下两个人正在下棋,一个穿着狱卒的服饰,一个穿着典狱长的官袍,突然那典狱长转过头来,隔着狱卒的眼睛跟梁兴扬四目相对,募地大喝一声:“何方妖人,赶来窥探天牢!” 这人开口的同时,伸出左手向前虚抓,四面房檐上悬挂着透明的羊角灯,灯中火焰隔空飞到他的指尖上,总共汇成五点火苗,直往狱卒脸上飞过来。 梁兴扬急忙收了功法,意识从狱卒身上脱离,回到客栈里面。 紧随着他的意识回收,对方的火焰也跟着过来,“呼啦”一声,稻草人剧烈燃烧。 若但是草人烧着也还罢了,梁兴扬看到那草人竟然在火焰里从原来盘腿的姿势站了起来,镜子里面的景象也发生了变化,很显然,对方也精通类似的法术,正在通过那狱卒进行追根溯源。 梁兴扬两手掐诀,向前一指,两面玄阴聚兽幡同时摇摆,顶上的骷髅各自喷出一团绿色的火焰,这磷阴鬼火落下来合在一处将草人包裹住。 梁兴扬左手掐诀,右手化作巴掌,狠狠拍落,竟然直接将草人拍进了镜子里! 083 光明法身 那典狱长快步来到大门口,左手抓着还迷糊着的狱卒,右手掐了个印诀,蜷起中指和无名指,将食指按在狱卒的额头上,拇指和小指按在他的眼睛上,正要追踪溯源,将施法人的元神摄过来,猛然间狱卒张开嘴巴,从口中喷出一大团碧绿的磷阴鬼火鬼火! 典狱长被绿火扑面,急忙丢下狱卒,向后飞跃数丈之外,两手连挥,将扑过来的鬼火打灭。 等他在过去查看昏晕倒地的狱卒,已经断了跟施法人之间的联系。 旁边的狱卒都过来:“张大人!张大人,发生什么事了?” 典狱长说:“有妖人做法,借用他来窥探天牢。” 众人问:“什么妖人如此大胆,敢行妖法窥探北狱!” “应该是白骨教的逆贼余孽!”典狱长蹲在地上抓住晕倒狱卒的手腕,扣住脉搏,右手掐指点中眉心,过了片刻站起身,“已经知道妖人在哪儿了,我们立刻去捉!” 他们很快找到梁兴扬做法的客栈房间,梁兴扬早就走了,房间里空无一人,桌子上放着一盏油灯,灯上有一个烧着黑漆漆的草人。 “果然是白骨教的逆贼。”典狱长绕着桌子转了两圈儿,然后才小心翼翼的先拿起草人,仔细观察上面被烧了一半的符,又把那盏灯拿起来,交给手下一并带回天牢。 他跟客栈的人打听,刚才是谁住在这里,店小二告诉他,是个四十多岁,长着落腮胡子的糙汉,典狱长在心中猜测:“到底是白骨教中的谁呢?听这长相,应该是白骨老贼的义子净蚀。他这么做又是要干什么?天字号牢房……糟了,赶快回去!” 此时的梁兴扬已经在对面的客栈二楼的客房,他猜想到了对方能够找来,更会跟店小二打听是谁住的,就用玄阴聚兽幡的魇兽制造了一些假象,使那小二出现了幻觉。 房间里的灯和稻草人是他故意留下的,连院长带着搜查到的东西急匆匆回到天牢,先问手下自己走后有没有什么异状,得到答复没有,他还不放心,有亲自下到牢里去查看了一番。 天牢里面关着岳麓先生岳龙攀,是他将白骨神君和白骨圣女先后生前活捉,押赴京城千刀万剐的,白骨教的人肯定恨毒了他,典狱长十分笃定的判断,白骨教的逆贼必然是冲着岳麓先生来的,要杀掉他给两任教主报仇。 岳麓先生是天下读书人共同认可的精神导师,圣贤一般的英雄人物,针党这次将他抓起来本来就担负着满天下的骂名,海浪潮涌一般,连皇帝都被骂做昏君,甚至有的读书人连清君侧都喊出来了,如果岳麓先生真的被杀死在大牢里,别说他,没有也不用说张天玺,连皇帝都得下罪己诏。 见到岳麓先生无恙,好好地待在牢房里面闭目静坐,四平八稳,气若凝渊,仿佛天底下任何事情都不能撼动他心境分毫,典狱长这才长长松了口气,他跟上级请示,说有白骨贼意图进入天牢刺杀岳麓先生,请求支援,他的上级又给调来好几位羽林卫中的高手,轮班在岳麓先生的牢房前面看守。 却说梁兴扬,等一切都平静下来之后,第二次隔空施法。 这一次,他在桌上拜了一盏铜制油灯,双手结光明印,对着金灯输入真元。 那盏被典狱长带回去的灯,就摆在天牢里面,这典狱长原来在西北剿匪,跟白骨教的人斗法多次,很是熟悉白骨教的手段,立了功劳以后,托着针党上官的关照,掉来这里看守天牢。 他认出来那稻草人是白骨教借尸代骨的手段,因此把注意力都放在草人上面,一回来就用灵符镇住,封印在木匣之中,准备等静下心来好好研究研究,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以追捕施法人。 然而这次,梁兴扬使了个巧劲,稻草人只是个幌子,那盏油灯才是他借力的地方。 梁兴扬不再用白骨教的手段,而是使用上了金灯教的功夫,双灯光明隔空连接,很快,那灯火焰芯里面,就出现了个芝麻粒大的小人,正是梁兴扬隔空借火,心注意凝,元神显现成就的光明法身! 他站在火焰里,四处观望:“原来天牢里面是这个样子。” 这里是天牢外面的大堂,又称作天堂,戒备森严,值班的守卫和狱卒都在这里办公,再往里面,共有三个门户,后面连接通道,各有牢房若干。 梁兴扬要找的那具白骨神君的骨架,赫然就被吊在进来门户上方,双臂张开,两腿并拢,摆出一个大大的十字,全身上下缠着胳膊粗的铁链,手脚脖颈处,也都用带着符文的精钢锁住。 隔着十几丈远,梁兴扬都能够感受到这骸骨里面所释放出来的浓重煞气! 这牢堂里面有二十多个人,其中不乏高手,这些番子修法与仙道不同,俱是从武入道,优中选优,然后再转入神道,每个人当官以后,得龙气加持,厉害的一拳就能击碎修行人的元神。 梁兴扬暗自琢磨,要想把骸骨弄走,必须得把这些人调走,要把他们调走,就得制造一场混乱。 这,倒也不难! 天牢里面点了很多灯盏,有放在桌上的纱灯,有吊在顶棚上的宫灯,也有插在满天红上的蜡烛。 灯和灯之间,光明互联,融为一体,他以玄门正宗之心法使用大光明印,元神法身就从一盏灯飞到另一盏灯上去,最妙的是,他元神借灯光显化,聚可成人形,散则未灯光,在此灯上消散,再从另一盏灯上出现,行动起来无声无息,无影无形,牢房里面的人全都没有察觉。 他寻思,要制造动乱,不能在外面制造,外面人多,如果典狱长有定力,完全可以让看守狱卒各安其类,守护牢房,进来一个杀一个,再让外面的人从容救火,火光一起,自然有更多的人来救。 因此,他决定在牢房里面弄些事情,天牢不想地牢,这里关押的都是朝中大臣,甚至有一品大员,其中不乏桃李满天下的,有的是犯了重罪,有的只是被对头弹劾,进来住几天,被皇帝申斥一顿,出去还能继续做官,不管怎么样,他觉得,天牢的衙役们,不会允许这么多官员都因为一场意外就都被烧死在牢房里面。 084 九龙传人 梁兴扬趁着狱卒轮换,门户打开的时候,顺着灯光进入了牢房内部,这里也有灯,有灯他就能在光中隐现飞遁。 他先四处走了一遍观察了这里的情况,在最里面的牢房中,见到了一个人,年月四十多岁,穿着囚衣,在木板上坐得一丝不苟,腰板挺直,正在闭目养神。 这人一看就与众不同,虽然是一介囚徒,可那周身的气势,比外面的典狱长更胜许多。 这是天牢甲号牢房,关押的都是朝中大臣,每个人都很有气势,这人却更加地鹤立鸡群。 梁兴扬正在猜测他是否就是那传说中的岳麓先生,从外面走过来一个年轻的狱卒,看上去也就十七八岁,脸上稚嫩未退,相貌甚是英俊,看似漫不经心,来到牢房门前,开口说话:“岳先生。” 他是正常说话,声音却凝而不散,音波出了他口,直接送到监牢中目标的耳朵里,梁兴扬之所以能听见,一者他心静如水,稍有涟漪,便有感应。 正常人心念粗,很多细微的东西都感觉不到,修行者反观内心,每个念头都清清楚楚,能够觉知到许多普通人感知不到的东西。 梁兴扬性命双修,心如止水,更似明镜,此时元神就在旁边墙壁的灯盏之内,因此能够听到。 牢房里的那人,果然便是岳麓先生岳龙攀,他睁开眼,往外面看了一眼,又再度闭上,嘴角微动,轻声问:“你是何人?”他把声音压得极低,凝成一条线送回去。 那狱卒脸上露出激动的神情:“岳先生!我是小武,武符征啊!” 岳龙攀沉吟了下:“我……” 狱卒急道:“当年仓州大旱,民不聊生,我父亲加入了黄沙军……后来黄沙之乱被您平定,我那一年已经十三岁,按照大夏率,男子十三岁造反要与成人同罪,十二岁便可免死,您在簿上给我少算了一岁,让我得以免死,还给我起名叫做符征。” 岳龙攀回忆起了些印象:“是有这么回事,我当时让你跟我回家去,到江南给你寻一户人家。” 武符征说:“我当时恨您打败了黄沙大将军,不过您惩治贪官,追回了朝廷的赈灾款,还杀了害死我爹的屠行功,心里虽然感激,却另有一份清高,不想受您恩惠。我离开仓州以后,一路乞讨,在黄庭江畔遇到了仙人收我为徒,带入山中,学道十载。这次下山,我听说您平定西北的英明,特地来京城来感谢您,却没想到您被奸人所害,身陷囹圄,我特地设法混进来,岳大人,我是专门来营救您的。” 岳龙攀眼皮不睁,脸上也没有太多的表情:“当年你父亲死于反贼内乱,屠行功跟你父亲是结拜兄弟,他不杀了你父亲,我也会抓他,并非为了给你报仇。另外对于你,是因天灾人祸,民生多艰,我不忍见无辜稚子徒遭横祸,我不止给你改了岁数,总共有三千多个孩子,你不必专门谢我。至于要救我出去?更是可笑!这里是北狱天牢,你有何能,救我出去?” 武符征急切想证明自己:“当年我在黄汀江畔遇到的师父是九龙宫的掌门九龙真人!我学艺十年,已经炼成了五行剑气,这些狱卒守卫,在我眼中都是土鸡瓦狗一般,您放心跟我走,我带你离开,他们不阻拦便罢,若是阻拦,我尽数杀了!” “胡闹!”岳龙攀轻声斥责,“你师父授你仙法是让你来劫天牢的?再说,我是被皇上下旨关到这里的,要我出去,必须得有皇上圣旨不可,否则的话,就算是牢门大开,无人看管,我也绝不会走!” 武符征懵了,他不太明白,为什么岳龙攀不走,明明他对大夏朝有大功,非但没有得到应有的奖赏还被罢官下狱!这是天大的委屈,换成谁都不可能心无怨言,自己来救他,他为什么不走? “岳先生!”武符征急道,“您不必担心皇帝秋后算账,出了这里,我先带你回九龙宫,再去接了你的一家老小,全部到九龙宫去,张天玺那奸贼就算有天大的势力,也绝不敢派人去九龙宫抓人。” 岳龙攀决绝地说:“你走吧,我是不会跟你私离此地的。” “先生!我可是打听到,张天玺和他的爪牙铁了心要往您身上泼脏水,已经进宫向皇上请旨要对您用刑了!这朝廷如此昏暗,您还对它忠心作甚!他们已经屈打成招了许多大臣,必要把这事办成铁案,非要害死您不可啊!” 在灯火里的梁兴扬对武符征很感兴趣,他被许多人误认为是九龙派的,就连白阳派的大佬万劫不复尚琼华也这么认为,听说这一派也是以修炼剑气著称,这武符征自称炼成了无形剑气,他很想见识见识。 他跟武符征的看法差不多,朝堂昏暗,皇帝无道,把天下弄得这么乱七八糟,你还这么忠心保他做什么?于是就想添把火,有了武符征分担压力,自己也更好做事。 就在武符征力劝岳龙攀的时候,牢房里面的灯盏,无论是棚上吊着的,还是墙上挂着的,全都开始猛烈燃烧起来,就像是突然浇上了许多汽油,呼啦啦火苗高涨。 “砰!砰!砰!”灯火炸裂,宛如礼炮,爆出的火星散在空中,化成大大小小的火鸟,有麻雀,有燕子,有喜鹊,有斑鸠,总共十几种,大的有拳头大,小的不过鸡蛋大,随着火苗不断爆炸,越来越多的火鸟从中诞生,他们扑扇翅膀在牢房里面乱飞。 这天牢里面是真正的“铜墙铁壁”,墙是用寒铁砖焊成的,上面布满密密麻麻的符文,便是剑仙的仙剑砍上,也就是一道白印,火烧不熔,雷劈不化,一切妖魔鬼怪都无法穿透。 梁兴扬为了放火,隔空借用了玄阳宝珠里面的太阳神焰,那一只火鸟,俱是南明离火之精所化,撞到墙上,寒铁墙也迅速熔化,飞到栏杆上,栏杆很快成了铁汁,落在锁链上,很快熔断……再过一会,火鸟们落在铁水里面洗澡,把铁水也给点燃了,铁水铜汁跟油脂一样烧起,牢房内温度急剧增加,其他的易燃的更不必说,全部烧起来! 典狱长大声吆喝着,将外面的门关闭,不许任何人随意进出,又招呼剩下的人赶紧冲进牢房,一部分人把犯人都弄到牢堂里去,剩下的施法灭火:“这火来得蹊跷,必然是白骨教的妖人在制造混乱!大家小心火中魔性,注意擒拿妖人!” 他一面分派,一面飞步赶向里面,他始终认定白骨教的人是要来找岳龙攀报仇,急忙赶过来保护。 085 修坟 混入了太阳神焰的烈火在牢房里面燃烧,这火焰水泼不灭,风扇不息,连铜墙铁壁也能熔化! 成百上千的火鸟到处乱飞乱窜,把火焰引向每一个角落,这些火鸟不伤人,只负责纵火。 梁兴扬更在火焰中现身,显得不是自己十岁孩童的模样,法身显化,是观想出来的,那些未经过修心炼己的,从修行之处观想自己的法身,或是三头六臂,或是两头八臂,不管怎么样,从始至终,法身都是不会再有变化的,至多后期再长出几条手臂,手上再多拿几个武器。 梁兴扬完成炼己,心性宁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从而千变万化,随心变化。 借着火光显现出一个接一个人影,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更多的是金灯教上师的模样。 那典狱长手里拿着个怨气灯笼,释放出绿幽幽黑沉沉的阴煞灭火,将火鸟一只只收入到灯笼里面消灭掉,他的阴煞与太阳真火正好相克,每灭掉一只火鸟,灯笼内的阴火都要损耗许多元气,正心疼得不行,忽然前方火光之中显出一方莲台,莲花层层绽放,上面坐着个一丈多高的金灯上师。 上师跏趺而坐,周身火焰熊熊,手掐神火印,向着典狱长凝眉肃目,大声喝道:“小小番役,见了本上师,因何不跪?冲撞光明圣火,该当被打入大火狱!” 说完,凝成一直丈许高的火焰大手,对着典狱长直拍过去。 典狱长大怒,右手取出锁魂钩,扬手祭出,化作一道暗绿色的钩影直飞出去,一举将火焰手掌击穿,继而从那上师胸膛剖进去,将其打散成一团烈火。 一个上师虽灭,周围的火光之中,又显出许许多多的上师,一尊尊此起彼伏,俱都坐火焰莲台,宝相庄严,怒斥诅咒典狱长。 典狱长气得不行,又取出一套飞针,针钩并用,将火焰上师接连击散! 他大步流星往牢房最里面走,沿途将火灭掉,迎面正遇着一个年轻的狱卒背着个犯人往外走,他能做到典狱长,不止是上官的提拔,脑子活,眼力好,一眼认出来是岳龙攀,大声喝止:“站住!你要把岳麓先生带到哪里去?” 背着岳龙攀的年轻狱卒正是武符征,狭路相逢被撞破,也不解释,扬手伸出五根手指,每个指尖迸射出一道彩色剑气,青红黄白黑,凝成五柄飞剑,直往典狱长刺去! 典狱长大吃一惊,急忙用飞钩和飞针抵挡,剑气与之相交,噼噼啪啪,炸起万点彩色火星。 此时的梁兴扬已经到了外面牢堂,他在这里也放出火来,将桌椅书柜全部点燃,烧别的是假,真正的用意是用火焰去烧墙上缠着白骨的精钢锁链。 狱卒和守卫这时候乱成一团,都在忙着抢救犯人,谁也没注意缠吊着白骨的锁链迅速熔化,最终整具骨架从上面往下坠落,梁兴扬在火焰之中现身,这次是金灯圣母的模样,脚踏莲台,手持净瓶,将白骨抓住,托在右掌心。 有护卫看见,大声喝止,手持钢刀过来劈砍:“你是什么妖魔鬼怪!” 梁兴扬将左手的净瓶举起向下倾泄:“我乃金灯叫圣母!快快跪拜皈依,我带你投奔光明,否则将你打入地狱!” “净瓶”里面喷出大量的火焰,那护卫钢刀与之一触立即化作铁水,吓得干净扔了刀柄,抱头鼠窜。 梁兴扬哈哈一笑,抓着白骨神君的骨架,身子急速缩小,最后全身都缩进最开始被典狱长带回来的那盏灯焰里,一闪不见,而那灯则“砰”地一声炸裂成许多碎片,宛如一团礼炮,在飞迸散落的过程中,迅速燃烧成灰。 梁兴扬将白骨神君的骸骨带回府中,在后花园里,开启了阵法。 仔细观察这具骨骼,果然坚愈金刚,净白如玉,沉甸甸比黄金还重,不禁感叹,难道这就是修炼骨气的成就么?自己只学了万骨归心大法,不知道白骨教其他功夫如何修法。 此时,他对白骨教的功法生出了几分好奇。 想到万骨归心大法,他又把颜渥丹的骨骼从小棺材里拿出来,摆在旁边,骨骼很小,不如大的硬,却玉质更加明显,表面一层晶莹剔透。 他忽然冒出一个想法,如果用这两幅尸骨修炼万骨归心大法,甚至炼成玄阴聚兽幡,肯定会有无穷威力……当然,他不会那么做。 他答应的颜渥丹,要把父女二人尸骨找到,葬在一起,现在都到手了,得考虑弄到哪里安葬了。 按理说,父女两个都是西北人,应该弄回西北老家去安葬,可一来万里迢迢,他不想再往西北跑一趟,再说那边数次遭遇旱灾蝗灾,瘟疫刀兵,人都已经死得差不多,听颜渥丹说,她的家乡连树皮都啃光了,方圆千里,都是干燥的黄土,连一根杂草都没有! 最关键的,梁兴扬不愿意有人再动什么心思,祸害他们的骨骸,官府有可能追查,万分掘墓,白骨教自己也有可能把骨骼弄走搞什么仪式祭炼法宝。 总体来说,梁兴扬对颜渥丹印象不错,小女孩只想死了以后跟父亲安静地呆在一起,就不要让她再被打扰了。最终,梁兴扬想到了一个极好的安葬地方——阴间! 人死之后,在阴间安息,那是最合理不过,而且官府和白骨教的人也找不到。 他用铁崖令开启阴阳门户,到了阴间以后,寻找到一块风水宝地,其实就是个小山包,这里没有东南西北,也看不到几条河流,而且都是光秃秃的,都算不上风水宝地,只能勉强找个形似的。 梁兴扬找到林非凡,用一桶水为代价,让他带着他手下的蓬头鬼在山包上修一座坟。 林非凡这段时间带着手下的小鬼四处探索,方圆一千两三百里之内,全都是荒芜的废土,直到一千五百里外,方有一个黑山鬼市,他这块地方之所以能被他占领,就是因为太荒了,啥都没有。 这厮饿的眼睛发蓝,见梁兴扬找他修坟,心里面暗暗嘀咕:到底是什么人能让他来这里修坟? 梁兴扬看出他的心思:“我要修建一座太阴地宫,将来在这里修炼法宝,外面就是一座坟的样式,你最好不要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念想,不然我的仙剑可以斩透阴阳两界,既能在这里将你斩了,也能在外面断你的香火!” 当日林非凡跟梁兴扬斗法,打成了平手,其实是林非凡占了上风,当然要是到阳间打,梁兴扬有肉身,再加上玄阳宝珠,自然能够揍得他满地找牙。 经过这许多时日,林非凡身上的香火愿力大幅度衰减,越来越少,法力流失,神体又弱了不少,再斗一次,他必败无疑,为了得到梁兴扬带过来的“甘露”续命,维持神体,他只能捏着头皮全部答应。 086 封城 梁兴扬指使林非凡干活,先在山包上面打洞,向内挖掘。 蓬头小鬼们身体羼弱,做这种力气活效率太差,梁兴扬指定让林非凡动手。 林非凡本来只在一旁监工,这回虽然一万个不情愿,也不得不亲自下场,将身体变到三丈多高,将两个手变作比车轮还大的鬼爪,向内剖挖,先掏出一个山洞到里面再挖出房间。 梁兴扬叫他向下深挖三十三丈,在这里修建了一座地下墓穴,用岩石制成外椁,把颜渥丹的那个棺材放在里面。 那个棺材是件宝贝,用南海阴沉木做的,可以变大变小,小的时候能缩成拇指头一般,梁兴扬将其放大了,嵌在椁内,父女两人的骸骨安放在里面,再塞满玉兰花。 安放好了之后,封棺盖椁,再将墓室封闭。 回到地面,梁兴扬又弄了八间石室。 当日梁兴扬在夜光峰天珠洞杀了四首道人,找到过一本《太阴秘传》。 太阴教教主总共有十二个徒弟,号称太阴十二煞,传功授法的时候都是口传心授,并没有教科书式的秘籍传下,唯一一部祖传的《太阴真经》在教主手里不可能随便交给弟子,每个徒弟所学都不完全相同,各自记忆,有的人完全记在心里,不着于文字,唯有四首道人做了笔录,便是《太阴秘传》。 这部道书实是四首道人的修炼笔记,更像是个备忘录,还有不少四首道人修炼中自己琢磨出来的功法,可是缺失大量基础的部分,并不能直接用作修炼。 梁兴扬自从修炼万骨归心大法之后就把这书拿出来时长翻看,后来能够进入阴间,研究得更加用心,已经参悟出来不少东西。 他让蓬头鬼去阴气最重的地方取土,回来用鬼火焚烧成为粉末,经过风吹分离,只去最上面的一层粉末,再从阳间带来糯米朱砂等物,熬汤搅拌,再烧制成砖,定型时候,在上面刻画太阴鬼箓。 太阴鬼箓总共有四十九道,砖也就做成了四十九种,按照特定的方位砌成墙壁,总共八间石室,外面七间,组成北斗七星形状,里面一间,位于北极星位,七显一隐,构成阵势。 这世界没有北斗七星,梁兴扬将太阴教秘法跟北斗法结合布成阵势,别有一番神奇的威力。 洞口外面也用砖砌成很齐整壮观的门脸,进入之后,直接通到天权殿,类似于待客的厅堂,右侧入勺,分别是天玑、天璇、天枢三殿,左侧入柄,依次是玉衡、开阳、瑶光三殿…… 梁兴扬原本只想修个坟的,最后忍不住盖了一座洞府,他是修行人,虽然有仙剑护身,元神也不能在这里停留太长时间,弄个洞府也不会真的在这里修行,不过是修行日久,钻研了许多道书,心中已有沟壑,一时技痒,就给建成了。 洞府修建十分顺利,梁兴扬十分满意,他把洞府封闭以后,给了林非凡和蓬头鬼们总共两桶清水,一袋大约二十斤重的时新瓜果,一篮子鲜花,还有百根线香。 林非凡万分不满,可还是捏着鼻子认了,有就比没有强! 完成了颜渥丹的嘱托,梁兴扬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他寻思,金灯教的事情朝廷是指望不上了,只能自己亲自动手,原本他是打算修成内丹之后,有了胜过金灯圣母的把握以后再去,如今融合了玄天青阳剑,又有了玄阳宝珠这等前古奇珍,已经不需要再等了,大伯粱维纲惨死,剩下的两家族人四处流散,存亡未知,他得尽快去将他们找到安置了才行。 他把府上二十多个下人都叫过来,挨个嘱咐了一遍,说自己要出趟远门,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让他们好生看家。 管家告诉他:“现在城内解严,要出城门得有羽林卫开具的路引,姓名籍贯,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全都得报备清楚。” 原来,那位武符征还是把岳龙攀给救走了,典狱长被乱刃分尸,还有许多狱卒守卫,好些被砍成碎块,活下来的也大多断手断脚,据他们描述,劫狱的人用五种颜色的仙剑,旋转激射,势不可挡! 天牢被劫,典狱长被杀,一时举国震动,皇上都气着了,给了大总管张天玺尚方宝剑,让他严查,务必将侵犯捉拿归案。 张天玺锁城严查,连京城的城隍都给请出来了,京城的城隍,身上凝聚千万愿力,如同天神一般,便是金丹期的修士也当不得他随手一击! 目前所拿到的线索主要有两条,一条是金灯教,一条是剑仙,金灯教在南方,根据官员反馈,都说是个劝人向善的正教。剑仙的话,最大的嫌疑就是白阳派,白阳观观主赶紧亲自出面解释,通过狱卒的描述指出,这是九龙派一脉的剑术,并非是白阳派。 九龙派属于隐宗,当年大夏朝定鼎之时,九龙真人曾经出手帮助过太祖皇帝,后来就隐入山林,太祖登基时候,派来个弟子赠与一颗龙珠,再也没有出现过。 九龙山山势极险,内有迷踪仙阵,别说普通人,就算是修炼有成的仙人想要进去也千难万难。 大夏朝官方钦定的三宗六派,九龙宗是最神秘的一个,大家连九龙宫具体修建在哪里,有多少弟子,九龙真人是否还在世,全都无法得知。 张天玺派人出城,兵分两路,一路去九龙山寻找九龙宫的人,询问情况,一路去江南找金灯教的人,勒令金灯教主进京。另外将京城封锁,非有羽林卫颁发的文书不得出入,四处严查,追踪钦犯。 这样一来,就走不了,梁兴扬到外面望气,果然见着天象已变,一股股地气向上,与天穹相接,隐隐地,有强大的威严充斥其中,宛如可以主宰一切的天神般,笼罩整座京城。 这城隍可了不得,当日那让自己吃亏的金灯圣母再来十个也是白给,不够人家一顿吃的。 来时候好好的,回不去了! 梁兴扬也没啥办法,只能继续回来安心住下。 好在有这么一座大宅子,还有二十多个下人伺候,比住在客栈里舒服多了。 却说皇城之内,羽林卫总部,张天玺手里拿着一张名单,上面写着的都是镜党大臣的人名,密密麻麻,总共有一百零八个,有的上面划着红圈,有的打着勾。 张天玺问手下二十多位指挥使和掌旗使:“这上面的人已经搜查过了半数,一点收获都没有么?” 众人都低着头,闷不做声。 张天玺不耐地把纸轻拍在桌面上:“这次我们的压力很大,连皇上也被一起子奸邪小人腹诽诟病,城不能一直封着,多封一天,镜党那边就有更多的话说,你们得尽快把人给我找出来,就算是挖地三尺,也在所不惜!” 幕僚满脸苦涩:“这事牵涉到九龙派和金灯教,那劳什子金灯教远在江南,九龙派又常年隐伏,咱们全都一无所知,实在是无从查起,只能象篦子篦头一样,严筛细查。” “我知道一个九龙派的传人!”捧日旗掌旗使简东成忽然说道。 087 大刑伺候 简东成说的人正是梁兴扬,他跟大家简单地讲诉了认识梁兴扬的过程:“那孩子年纪只有十岁,剑术却极为神奇高明,连白骨贼的大也不敢直撄其锋,只是性情古怪,我数次言语试探想要拉拢,他都没有回应。他还跟那白骨邪姬多有来往,在铭州修炼白骨教的邪法……” 旁边有其他指挥使说:“可见这小子对朝廷心怀不满,或是对那白骨妖女产生了同情,这次天牢内纵火,岳龙攀被劫走,白骨神君的骸骨也失踪了,多半就是他做的!” 梁兴扬待在家里,正觉得心血来潮,神思难静,忽然有羽林卫的人找上门,带头的指挥使,进门以后就盯着梁兴扬,眼神里面好像是有钉子:“梁小真人是吧?你的事发了!跟我们走一趟吧。” 梁兴扬纳闷:“我什么事发了?” 指挥使皮笑肉不笑:“甭问,也不必解释什么,等到了北狱大牢,有你解释的。” 梁兴扬觉得自己只是拿了白骨神君的骸骨,岳龙攀跟他毫无干系,而两副骸骨都被自己送到阴间去深埋地下,量他们谁也找不到,心中并不慌乱,只是被这样对待很不爽,一言不发跟着卢戌出来。 那指挥使见他绷着脸,毫无慌张之色,心中暗暗称异,有城隍守城,量他也逃不掉,就没上枷锁,摆手叫过手下:“好好搜查,一寸地方也不许漏掉!” 他把梁兴扬带走,同时让手下抄家,梁兴扬很不爽,这也就是家中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不然的话岂不是都得被这帮人搬走? 很快,到了北狱衙门,审问梁兴扬的不是张天玺,而是都指挥使卢戌,三十多岁年纪,身材高大,穿着锦袍官服,十分地威严,上来便问梁兴扬跟白骨教是什么关系,梁兴扬如实回答,卢戌又问他为何修炼白骨教的妖法,梁兴扬也说了地方官不肯救灾,他要收捡骸骨,以止瘟疫。 卢戌面色稍缓,再问他这些天都做过什么,梁兴扬继续说自己去刑部告发金灯教的事。 “刑部的侍郎怎么会出来接待你……”卢戌眼睛忽然落到他腰间所悬玉佩上,猛然间脸色一变,厉声喝道,“你跟明王是什么关系?” “我跟明王没什么关系,因我要告发金灯教,先去了吏部和礼部,都没人理我,明王才给了我这枚玉佩,让我去刑部再告。” “明王因何会见你?” “我认得明王世子……” “你是如何认得的明王世子?” 梁兴扬立即知道他要问什么,不慌不忙地说:“那天明王世子出来在大街上看有人练武卖艺,卖艺的是我的梁州老乡,我们俩都在看,聊了几句,就认得了,又说起梁州的事,他很感兴趣,就成了朋友。” “混账!”卢戌怒道,“如果单单是这样,倪焕文的宅子怎么会落到你的手里?” 原来,那倪焕文也是针党,当初倪焕文通过六欲道人拿到了可以扳倒岳龙攀的证据,被梁兴扬跟夏元钧撞见,斩了六欲道人,活捉了倪焕文,将人和证据都交给了明王。后来明王为了保护梁兴扬,只字没有提到他,只是事后把倪焕文的宅子给了他。 针党为了搬到岳龙攀,找了十几样证据,虽然少了一样最重要的,很是勉强,但也发动弹劾,所有的精力都用在这上面,没来得及追查倪焕文的事,如今得知梁兴扬得了倪焕文的宅子,又带着明王的龙魂佩,顿时大起疑心。 梁兴扬知道他们都是针党的,故意没有说出入府斗法的事,可北狱官员办案,并不需要十分的证据,对待普通人,更是只靠猜想推测就能把案坐实,想怎么断就怎么断! 卢戌大声喝道:“来啊,给他绑上缚妖索,带上囚魔枷,用绞心链穿了琵琶骨,定魂针钉了泥丸宫,押到水火牢中,吊在狼牙车下,准备大刑伺候!” 卧了个槽的! 梁兴扬在心里忍不住爆粗口,他之所以愿意来配合调查,是认为对方绝不会找到自己偷拿白骨神君骸骨的证据,而且他们要抓的是救走岳龙攀的人,那是武符征做的,跟他没关系,因此哪怕对方抄他的家,他也皱着眉头忍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帮混账二话不说就要给自己用刑,那一连串的刑具听上去就很残忍恐怖,他是绝不可能束手就擒的,你要大刑伺候我,我便给你们来个大开杀戒,我还正想用我的纯阳仙剑会会你们那大总管的天芒神针呢!当即就要放出仙剑,将这北狱打穿,那个武符征都能从这里带个人出去,自己没有累赘,杀出去应该也能做到,只是要对上那天上的城隍,却也顾不得了。 就在他凝神定志,准备先斩了两个过来抓他胳膊的牢卫,再杀卢戌的时候,卢戌旁边的幕僚摆手,示意牢卫先退下,用扇子挡着嘴,嘴唇微动,将声音凝成一线送到卢戌的耳朵里。 他门这种谈话,别人听不到,梁兴扬是能听到的。 那幕僚告诉卢戌:“此事牵扯到明王,不可妄动,岳龙攀失踪,镜党的人紧咬住是我们把他害了,说我们污蔑造谣,将人下狱在前,又自己做景,将岳龙攀害了在后。满朝文武煽动民意,一起向皇上施压,这就已经够让大总管烦心的了,如果再把明王牵扯进来,只会让大总管更加心烦。” 卢戌不满:“这小子就有可能是劫走岳龙攀的人啊。” 幕僚说:“根据当时现场的狱卒说,救走岳龙攀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绝不会是这么个小小孩童,再说他一再否认自己是九龙派的,简东成描述,他的见光是白色,如同一道闪电,与那人的五色剑光也迥然不同,此皆是疑点。咱们现在要做的最重要之事,是找到劫走岳龙攀的人,将其抓捕归案,再找回岳龙攀给皇上,给天下一个交代,其他的都留着日后再说。” 卢戌沉吟片刻,点头:“你说的不错!这个时候,确实不宜节外生枝。” 他改口道:“先将此子押入丁字号牢房,待日后再审!” 088 杀了皇帝 北狱天牢丁字号牢房,申号房内。 梁兴扬坐在木板床上,双手带着寒铁囚魔枷。 寒铁的密度比铁大,更有一股寒气,普通人贴上就要打个寒颤,枷锁上面布满符文,能够封禁人的法力,让一切妖魔鬼怪的神通都无法施展。 天牢房间按照天干排序,甲木乙木关押的是比较体面的重臣,如岳麓先生先前就关在甲字号房。 丙火丁火,庚金辛金,是专门用刑的地方,丁字号十二个房间里面,是一个都是伤员,一个个或躺或卧,皮开肉绽,呻吟连声,哎呦哎呦的,此起彼伏。 在旁边的酉字号房里,躺着个年轻人,受刑极重,腰部以下的肉都被打烂了,前胸后背也被烙铁烫上了好多“奸”“贼”“邪”等字样,浑身是血,趴在那里,身子不住地发抖。 梁兴扬看他实在难受,便从指尖射出一股真元注入到对方百会穴。 青年得了这股真元,一股暖流从头到脚沐浴全身,霎时间精神一震,疼痛减轻了不少,他艰难地抬起头,看了看梁兴扬,眼睛里露出惊讶之色,虚弱地问:“你是朝中哪位官员家的孩子?这么小也被抓进来,张天玺老贼简直丧心病狂!你怎么带着囚魔枷还能调动真气?” 梁兴扬轻轻抬了抬手腕:“这东西只能锁住旁门左道,对我没用。” 那人奇道:“你修炼的是什么功夫?竟然说囚魔枷没用。” 梁兴扬反问:“你不知道,在询问别人叫什么名字之前,需要自报家门吗?不然会显得很没礼貌。” 那人愣了下,又笑了:“小朋友说的是,我名高文韬。” “我叫梁天宝。” “我修炼的是星落宗秘法。” “我修炼的是少阳派神功。” “少阳派?跟白阳派是什么关系?” “星落宗?跟神箓宗是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 “……” “……” 尴尬的气氛持续了十几秒钟,高文韬又笑了:“你这小孩很有趣,我想问你是因为什么来到这里的,你肯定得先问我是不是?那好,我告诉你,我是想要杀了皇帝,才被他们抓进来的。” “杀皇帝?”梁兴扬错愕,这厮竟然敢把这种事用如此平淡的语气说出来,“你为什么要杀皇帝?” “现在,轮到你告诉我,你是因为什么被抓来这里的了。” 梁兴扬就把自己进来的遭遇简单说了:“他们说是我救走了岳麓先生。” “张天玺这个老王八!带着手底下一群鹰犬,坏事做尽,终究一个个都不得好死!”高文韬饱含怒意,说得咬牙切齿,“我要杀皇帝,也正是因为这个。如今的皇帝昏庸失德,宠信佞臣,惑乱朝纲,使得天下民不聊生!白骨贼造反,已经历时七年,断断续续,旋反旋叛,愈演愈烈,至去年席卷乾、兑、坤三元十六州之地!眼看就要打来中州了!多亏了天降伟人,岳麓先生出手消灭叛军,保住江山社稷,这昏君竟然将他罢官下狱!原本我们准备清君侧,如今看来,这君本就是混的,没了张天玺还会有李天玺,没有李天玺还会有赵天玺!非得把他杀了,再重新换上一个皇帝来,方能拯救这大夏苍生!” 他一边说一边看梁兴扬的反应,梁兴扬却没什么反应,只是有点震惊,他也觉得这天下被这个皇帝治理得很不好,他们要换皇帝,那就换吧。 梁兴扬问:“你要杀皇帝,比白骨教那些人罪过都大,怎么不直接杀了你,还留着你活到现在?” 白骨神君父女扯旗造反,还仅仅是反对皇帝,反对大夏王朝,这家伙要直接刺杀皇帝了,至少也得是个凌迟,当然,他现在被揍得也很惨,屁股大腿都被打烂了,双脚都能看到骨头。 高文韬说:“那是因为我是星落十二神将之一,他们想要从我口中找到其他星落宗的人,你听说过星落宗没有?”梁兴扬摇头,他便讲起星落宗的事。 原来这星落宗跟梁兴扬过去知道的神箓宗,五行宗不同,根据高文韬说的,星落宗是上古人皇所留,人皇担心子孙后代昏庸无道,不能治理好国家,反而会坑害万民,就编写了一部《星落真经》,传给了自己的小儿子星落,让他监督自己的后代帝王,若是出了祸乱天下的暴君,就出来将其干掉,另辅明君,改朝换代。当年人皇分封百姓诸国,全是他的子孙,不管哪个姓氏得了天下,都还是他的子孙血脉。 高文韬带着得意地说:“我们星落宗在历史上多次主持改朝换代,包括本朝太祖在内,能得天下,也是得了我们的大力帮助。只是每次改朝换代之后,我们就要立即归隐,否则便要找到新君的全力剿杀。如今又到了王朝末世,现在的皇帝夏存旸实在不配做人君,我们就要出山将他宰了,另立新君!” 梁兴扬有些吃惊:“你们要改朝换代了?你们选定的新君是谁?” 高文韬摇摇头:“新君人选是宗主选定的,别人都不可能知道,我们要做的是先杀了如今的昏君!” “你们可真牛!”梁兴扬在心里给对方竖起大拇指,竟然主导改朝换代,这组织可够厉害的。 高文韬又问他从哪里来,梁兴扬便也说了,将自己出生在梁州,受金灯教所害,家破人亡,独自入山修仙,后来又遇到了白浪起请托,押白骨邪姬进京等等。 高文韬一直默默地听着,忽然间来了一句:“你父亲是不是叫梁维贤?” 梁兴扬愣了下:“你怎么知道?” “梁维贤,就是江南梁州府人,做到户部郎中,调任哲州知府,半路上遇着盗匪,连同行的人全部被人杀死,是也不是?” 梁兴扬点头:“是这样的。” 高文韬听完,眼光旁边的角落,沉默片刻,说:“你爹也是我们星落宗的人,杀死他的并非是普通盗匪,而是张天玺的爪牙。” 梁兴扬撇了撇嘴,摆明了不信:“我虽然心思单纯,不愿意劳精费神去揣摩很复杂的事情,可并不代表我缺心眼。” 高文韬轻轻叹了口气:“你父亲说他有个儿子,自幼聪慧伶俐,三四岁就能熟读各类经典,五岁时自己写了名言警句集,叫做《菜根谭》。” 089 七钉贯顶 菜根谭是梁兴扬小时候努力练字读书时候随手写的,他虽然是曾经修成“元婴期”飞升,可在地球上的时候什么神通法术都没修出来,到了这里也有了隔阴之迷,直到两岁多,大脑发育完全,才开始渐渐回忆起上辈子的事情。 那时候他一面回忆过去,一面努力接受这个世界的事情,主动要求识字读书,他父亲经常抱着他坐在自己的腿上,教他识字。 他的记忆力很好,基本上认过一遍就能记住,他父亲又教他写,大手攥着他的小手,写这个世界里的字,誊抄经典,他也很快掌握。 菜根谭是他练字的时候随手写的,只是一些纸页,他父亲看得好,问他是从哪里看来的,他自然只能说忘了,极个别几句说是自己有感而发,他父亲就收集起来,装订成册,问过他名字之后,亲笔在书页上提了“菜根谭”三个字。 关于这部书,这个名字,这世界上的人知道的极少,高文韬能够知道,就算说的话有假的,可必然跟梁维贤很熟悉。 梁兴扬便问他关于梁维贤遇害的前因后果。 高文韬叹息着说:“这大夏皇朝早在十几年前新皇刚登基的时候就已经显露出败象,先皇痴迷修仙。历朝历代的皇帝都有人修仙,可除了上古时的人皇之外,更无一个能够修成的,甚至不能长生,反而短命,都后来就都说仙法与龙气相冲。先皇不信邪,找了各派长老进宫炼丹,助他修行,把朝政扔在一边,已经是天灾人祸不断……新皇登基以后,我们宗主还盼着他能够扭转大局,却连年每况愈下…… 你们梁家一直是有我们星落宗的传人,你爷爷,你太爷爷,你祖太爷爷……都是,你父亲自然也是,如果不出意外,他会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你也得是。我们宗主并非要改朝换代,只是想从夏氏子孙里面挑一个,换一位上去做皇帝,毕竟改朝换代,天下动荡,百姓们得死掉一半以上,换个皇帝就简单多了。地方不会动乱,只要朝堂上清洗一批就完了。” 梁兴扬很好奇:“我父亲在星落宗里具体是做什么的?” “你现在还不是我们宗门的人,不能告诉你。我们星落宗行人间帝王废立之事,最为历代帝王所忌惮,不管是被我们废掉的旧帝,还是扶保上的新君。每个新君没登基之前都对我们百依百顺,言听计从,一旦坐上了龙椅,立即翻脸,动用全国的力量要将我们斩除干净,所以我们做事都很隐秘。” “你跟我说这些,不怕我去告诉别人?” 高文韬忽然笑了:“以我的身份,现在咬谁谁死,你信不信,我只要跟他们说了你父亲的情况,江南所有姓梁的都要遭殃,说全部死绝是有些夸张,可十个杀死九个,朝廷是能干得出来的。” 梁兴扬对于废立皇帝,改朝换代都没什么兴趣,他原本只有两个目的,第一是扫平金灯教,第二是回玉霄山玄穹洞去隐居修炼。如今又多了一个,就是找到当年害死父亲的仇人,为父报仇! 高文韬告诉他:“害死你父亲的是羽林卫鞭尸太保赵遗祥,这个人很是丧心病狂,喜欢把人用鞭子活活抽死,过程当中将人身上的皮肉一块一块抽下来,死了以后还不放过,再继续把尸体抽得稀烂。” 梁兴扬想起来,父亲遇害之后,梁家曾经派人去哲州把灵柩请回来安葬,结果最后只用衣冠冢下葬,如果是死在那个什么鞭尸太保手里,就能对得上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高文韬每天都被抓出去上刑,被揍的惨不忍睹,最后竟然往他脑袋里钉钉子。 连着定了几根,他开始神志不清疯狂的大喊大叫,大吵大骂,一会儿骂皇帝无道,一会儿骂张天玺该死。 这天他又被定了一根钉子,浑身血肉模糊,瘫在地上,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小声跟梁兴阳说:“我脑袋里已经钉了六根钉子,明天钉入第七根,我必死无疑。我知道你对星落宗不感兴趣,可我始终把你当成是我星落宗的传人。大夏朝气数将尽,我虽然死了,可星落宗还在。 只要星落宗在,则家可亡,国可亡,天下不可亡。星落宗若是没了,则不止亡家亡国,更要亡了天下!人皇子孙,中原道统,尽数为蛮夷摧残殆尽,将从此断绝!你现在不明白我的话,没有关系。 将来你从这里出去,可到城南胭脂大街平步青云楼找一个叫老药的人,他会告诉你你父亲被害死的具体细节,还有你的仇人具体资料。真如你父亲所说,你是一个很好的孩子,如果我们宗主见到你,肯定会很喜欢。” 梁兴扬一直不十分相信他的话,可是多日下来,也有了几分情感,看到他现在开始留遗言,心里很不舒服:“你星落宗的人呢?你们不是有十二神将吗?你们连杀皇帝改朝换代这种事儿都能做。他们干嘛不来救你?” 高文韬解脱般的轻笑:“星落宗从来都是隐匿于江湖之中,历朝历代皆被朝廷打压,每一位皇帝都恨不能将我们斩草除根,张天玺他们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等着我们的人出现,不能为了我一个把整个星罗宗都搭进去。我已经活够了,我已经是废人了,活着对于我来说相当于在地狱里受苦,相反,死了以后的世界,即便是无知无觉对于我来说也是天堂了。” 他自己已经没有了求生意志,梁星阳也只能无奈叹息,等到了第二日,他又被拉出去上刑,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望着隔壁空荡荡的牢房,梁兴扬心里很烦躁,他在犹豫要不要越狱离开这里,如果要越狱得用什么方法更好。 就在他拟定了初步的越狱计划,准备再补充一些细节,就开始实施的时候,卢戌又派人把他带了出去,问他:“你说你跟九龙派没有关系,可是你的剑术又跟九龙派那么的相似,我要你为我们演练剑术,帮助我们找到对付九龙剑诀的方法。” 090 示剑 京城外面,周边各府县,接连有人死在九龙派的仙剑之下。 作案的人都是使用五色剑气杀人,不知道是否为救走岳龙攀之人,如果是,代表人家已经出城,不再京城里了,如果不是,代表九龙派又有其他人出手,再给朝廷下马威。 被害的都是羽林卫的千户、百户等,针党派出高手全力追捕,这几天又死了一位太保,一位掌旗使。 简东成出主意:“那梁兴扬极力否认自己是九龙派的,正常的修行者不会不认自己的师门,想必是真的,不过他的剑术跟九龙派极为相似,不如让他来为我们展示那门剑术,或许可以从中找出弱点。” 九龙派太神秘了,山门具体在哪,有多少人,修炼的功法有什么特色,全都无人知道,只知道是修炼剑气的,如果有个人能为他们演示一番,自然是大大有益。 于是他们把梁兴扬从大牢里提出来,卢戌做了主位,声色俱厉道:“把你的剑术,从炼法到应用,全部讲出来,一丝一毫的细节也不得隐瞒!” 梁兴扬站在堂屋中间,手上带着囚魔枷,左面看看,右面看看:“你们这里有个鞭尸太保赵遗祥是不是?有没有在这里?” 右边有位男人问:“你找赵指挥使做什么?” 梁兴扬淡淡地说:“你们不是想看我的飞剑吗?我单独演示你们看不出好来,把他找来,我跟他对练,这门剑术的奥妙之处就一目了然了。” 这些番子最擅长察言观色,抓差办案,都看出来梁兴扬别有深意,只是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互相之间交换了眼神,最后落到了卢戌身上。 卢戌大骂:“混账!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不然的话,先把你吊在勒头环上打一百蛟鞭!” 梁兴扬不跟他争辩,只说:“我的仙剑已经很久没有出手,出手就要见血,那赵遗祥不来,你们哪个来试试,也行。” 另一个男人问道:“你现在带着囚魔枷,还能发动剑气么?” 梁兴扬看着他:“你可以来试试。” 他说得轻描淡写,环顾四周,众人竟然没有一个应声的。 一方面是武符征从天牢救人,这是自从天牢建成之后就没有发生过的事,甲号房已经彻底毁了,他们把太阳真火也算到了武符征的头上,查看了案发现场之后,都十分心惊,再加上最近这几起大案,都对神秘莫测的九龙派产生了几分惧怕。 另一方面,简东成详细描述了当初在风箱峡,梁兴扬对战白骨的清净,白骨是数十万教徒信愿加持所致,简东成那蕴含龙气的紫气神针都被张口吞进去。 对付这种魔怪,要么也派出集合万民愿力加持的城隍去对抗,要么就得多名仙家合力布置阵法,梁兴扬竟然单人独剑对砍两个白骨,这也让他们叹为观止。 其实简东成是想拉拢梁兴扬的,到了京城以后,准备让人去调查梁兴扬的家族底细,结果正赶上两党激烈斗争,事情一件接一件,就把这茬给忘了。 牢堂中短暂的寂静让人感到尴尬,卢戌有些恼羞成怒,在他看来,梁兴扬不过十岁年纪,就算打娘胎里出来就开始修炼,又能有多少法力?如何能跟龙气加持的国法神器抗衡?简东成说的话,在他看来必有夸大成分在内。 最重要的是,梁兴扬带着囚魔枷,这东西只要带在身上,立刻将真形锁住,一身真气都无法运转,他这天牢里面,捉拿过多少厉害的人物,只要戴上枷锁,便成为普通的凡人一样,是打是罚,随意蹂躏。 卢戌大声喝道:“将这小子给我带到天刑室去,吊起来,先打五百蛟鞭,看他还服不服气!” 两名侍卫答应着过来抓梁兴扬的胳膊,手刚刚触碰到梁兴扬的衣衫,眼前电光爆闪。 简东成见识过这闪电一样的剑光,大声叫道:“不好!”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快速后退到墙边,双手一分,一套神针裹着紫气悬浮在面前护身。 与此同时,那两名侍卫齐声惨叫,踉跄后撤,四只手,已经齐腕而断! 梁兴扬将双手一抖,寒铁囚魔枷裂成四块,坠落在地。 “当啷”脆响,震得众人心底一阵抽搐! 这些人全都面色惨白,放出飞针,做出防御姿态。 卢戌更是惊怒交集,用手指着梁兴扬:“你敢造反吗?” “是你们欺人太甚!”梁兴扬背负双手,环顾四周,“那鞭尸太保赵怡翔到底是哪一个?站出来!” 这些番子个个都是狠角色,至少每个人都有一百种手段把人折磨得不想活下去,只想立即死掉而不能,每个人手上都有无数笔血债,要是没有简东成,他们也不至于被梁兴扬吓住,主要是简东成那个样子让他们都觉得梁兴扬是个比他们更加凶狠的吃人怪物。 很快,这些人都愤怒起来,心想我们这么多人,还怕你一个小孩子? 卢戌最先放出一套三枚黄色飞针,大声喝骂:“小子敢在北狱里杀人,真的是活的腻歪了!” 其他三位指挥使,两位掌旗使也都把飞针放出来,总共有二十多根,紫的红的,黄的白的,各种色彩,各种形态,有的细若游丝,有的宛如长钉,有的蛇形蜿蜒,有的绽放刺芒,每一根针上都附着着皇权所赋予的龙气! 梁兴扬的纯阳仙剑环身划了一道大弧线,将这二十多根飞针接住,叮当乱响,爆起大片的彩色光雨,仙剑竟然被震得向后退缩尺余,他心中暗道:皇权龙气还是不可小觑。 他的剑术从来就不是硬拼硬砍,而是避实就虚,刚柔并济,两手掐诀,仙剑收回来贴在身上,合身化作一道电光,左面一划,右面一闪,两根合抱粗的堂柱便给砍断。 堂柱是岩石砌成,被仙剑划过,虽有缝隙,却依然立在那里,梁兴扬剑势极快,瞬息之间只在剑光一闪之间,砍出数剑,堂柱还原样耸立,实则已经被砍成了七八段,梁兴扬身剑合一,在剑光之中出掌打出神火印,“砰砰”两声,两根石柱如同被炸弹炸开,裹着火焰的大小石块四处飞迸,上面的大梁随之哗啦啦向下塌落! “你们不是要看我的飞剑么?就给你们看个清楚好了!” 091 焰中仙 梁兴扬已经明白,这帮人作威作福惯了,根本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动不动就要打要杀,对人用酷刑折磨,以恐怖手段逼人毫无底线地服从,自己再忍让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道理讲不清,他就决定用仙剑来跟这些人说话,说他们能听得懂的话! 一旦出手,便不再容情,他身剑合一向上穿透顶棚,这里是地下,上面是办公大堂,他一跃从地面透出,在这里办公的牢头和侍卫们都吓了一跳,还没等搞清楚状况,剑光一闪,又从另外一个地方钻下去。 重新回到地下,剑光散开,梁兴扬落在卢戌面前的桌子上,左手掐着剑诀,指定仙剑,挡住随后追来的二十多根飞针,叮当乱撞,剑光闪耀,他的左手微微颤抖,右手安住卢戌的肩头:“我的乾坤袋呢?” 前些日被押进牢房的时候,他的乾坤袋被搜走了,他的一身吃用和法宝都在袋子里。 他的乾坤袋是得自天玄老人,袋子里面有一间房大的空间,天玄老人的习惯,并不随身携带很多东西,又经过了五百年,里面绝大多数东西都糟朽毁坏了。 不过袋子本身是件很不错的法宝,刀砍不坏,火焚不损,袋子口有玄穹无尽结,非得精修《玄穹真经》才能打开,他现在要走,必要拿回自己的东西。 卢戌被他小手搭在肩膀上,如同压了万钧重担,更有一股炽热沉重,如同沸腾的水银般的能量从肩井穴灌注全身,使得全身脏腑如被火焚,四肢酸重,无法站立,丝毫反抗不得,便要瘫倒,又黏在梁兴扬的手上,想是被拎着。 他知道这个男孩只要发劲就能震死自己,无力反抗,只能面前抬手从腰上解自己的乾坤袋:“在在在这里面……”由于太过煎熬,说话都不利索了。 梁兴扬接过荷包,屈指撑开袋口,自己的袋子正在里面,反系在腕上,看着卢戌,百般讨厌:“你这厮,不是个好人!得给你个教训!” 他屈指伸到卢戌面前,在他额头上弹了个脑瓜崩。 卢戌刚瘫坐在椅子上,还没喘匀一口气,“咯嘣”一声,手指弹在脑袋上,他身子一震,脑壳开裂,双眼爆突,脑袋歪向一边,直接死了! 梁兴扬看他这样不禁弹,微微愣了下,转过身来,全神御剑,抵挡不断射过来的飞针,朗声喝道:“我这剑怎么样?你们看够了么?你们当中到底有没有赵遗祥?如果有,请站出来,我给他展示一下我更厉害的九天剑法,如果没有,我可要走了!” 他是牢里的犯人,又杀了一位指挥使,四位狱卒,如果让他就这么跑了,北狱衙门可就把脸给丢大发了,余下的指挥使、掌旗使,同时发力,除了飞针,还有各自的飞钩、飞爪、宝尺、铁链,一股脑飞来,跟那些飞针一起要把梁兴扬淹没。 梁兴扬连喷真气,将那仙剑催得光芒万道,照得室内处处精亮雪白,只听得“噼啪!”“喀吧!”之声不绝于耳,那些钩、爪、尺、链,全都纷纷被剑锋绞碎,成了许多铁渣,化作缤纷光雨四处飞溅! 他们是羽林卫的指挥使、掌旗使,全国各地的好东西都先到这里,用得要么是万年寒铁,要么是太白金精,全是许多修行者终其一生也见不到的好东西。 然而,梁兴扬的飞剑与众不同,其本质是先天纯阳一炁,不拘于后天之物,又融合了玄天青阳剑作为剑锋,这些法宝遇上之后,皆经受不住,僵持片刻便纷纷粉碎,唯独那些飞针,因为内含龙气加持,方才能够抗住剑锋。 梁兴扬毁掉了他们的法宝,再次人剑合一,化作一道耀眼的闪电,东面一闪,剑锋在刹那之间划向三个人的面门,三人急忙用飞针抵挡,双眼被剑光刺得还未恢复,纯阳仙剑已经声东击西,如一条长鞭甩向对面,这次只有简东成一直夹着小心,飞针使得并不离体太远,及时召唤回来护身,另外两位指挥使针没有剑快,落在外门,被仙剑拦腰甩过,当场腰斩成了四截! 这时候门口又有许多番子手持武器涌进来,有人拿着符网,大喊抓人。 那符网是用天蚕丝织成,每个结上都有一道灵符,专门用来捕捉要么鬼怪,一旦被网住,连魂体阴神都逃脱不了。 梁兴扬仗着仙剑锋利,一头扎进去,剑光一绞,连那网,以及跟前的人,全被斩成碎块,鲜血狂喷,骨肉乱飞,仙剑并不走楼梯,直接射进地里,在底下行了数里远,再钻出地面。 他感受到上方的煌煌威势,知道是京城的城隍以法力封城,硬闯过去,胜少败多,又被对方从上向下看着,宛如卫星照顶,时间久了必成釜底游鱼。 他将仙剑收起,使出遁法,将身形隐去,并在巷弄间急速飞行。 玄穹九天遁法,更适合在天上飞遁,长距离赶路,而在地面上短距离闪转腾挪并非其长,况且天上有城隍盯着,四面八方都有追兵,不能一飞冲天,得更善于隐藏。 他的隐身法也不能长久瞒住城隍法眼,羽林卫还会请其他各派仙门弟子协助,他以极快的速度行到数里之外,途中利用各种带棚的障碍物遮掩,前方遇到一座大宅院,就飞了进去。 这是一个跨院,有间房里点着灯,他直奔而去,推门进屋。 屋里面有个十来岁大的男孩正拿着毛笔在写字,十分苦恼,抓耳挠腮,见他进来吃了一吓:“你是谁呀?”他倒是没有害怕,而是好奇,猜想梁兴扬是个某个下人家的孩子。 梁兴扬走进房中,跟他说:“我是灯里的神仙。” 男孩笑了:“我才不信呢,你爹爹是谁?他怎么允许你来找我玩的?” 梁兴扬伸手虚抓,灯上的火焰就飞过来,被他拢在掌心。 男孩看完,又惊又喜:“你是变戏法的吧?” 梁兴扬把火焰放回去:“我是焰中仙,现在被坏人追杀,他们要把我抓回去,我要在你这里避避。” “没问题啊!什么坏人要追杀你?你告诉我,我去找我爹,把他们都抓到大牢里去!” “不行,那些权力很大,比你爹官还大,你一旦说出去,不但我要被抓走,连你爹的官也做不成。” 男孩撇了撇嘴,很不服气,梁兴扬担心外面城隍或者修行者施法追查,就先纵身一跃,合身投入到灯火之中,在灯心里生出一朵莲台,他坐在莲台上,连人带莲花总共也就小米粒大。 他在灯中向男孩挥手:“看到了么?” 男孩傻傻地点头:“看到了。” “看到了就去把门关上,我给你说说我的事情。” 092 冷月葬花针 梁兴扬置身于灯芯之中,让男孩去把房门关上,然后回来说话。 这男孩被父母逼着读书,正不耐烦,突然来了梁兴扬这“焰中仙”,十分好奇,又觉得可爱:“小乖乖,你莫要怕,我不会告诉那些坏人把你抓走的,我爹爹是大将军,没人敢来这里抓你。” 梁兴扬没想到这小家伙竟然还挺有保护欲:“你莫要这样称呼我,我比你年纪大的多了。” “你年纪再大,也只有这么小的一丁点。”男孩用手指尖比划着,“你刚才进来的时候,看着也不大,再说了,你现在不是要靠我保护你么?” 现在是白天,周围没有人家点灯,就他这屋里,因为读书烦闷,闲着玩火,把桌上的灯点亮,梁兴扬才循着灯光进来藏身。 梁兴扬不管别的,问他叫什么。 男孩姓罗,叫罗洄,他父亲罗中奇做过宁州总兵,如今却是没有官身,赋闲在家,不过在罗洄心里,他父亲依旧是个统帅千军万马斩杀敌寇的大将军。 他从小跟他父亲练武,已经打下了很扎实的底子,不过对梁兴扬这样的“焰中仙”还是很好奇:“前年我爹给我从东北捉了一只白狐回来,是一只挺好的小狐狸,雪白雪白的,没有一根杂毛,我可喜欢了,用手指挠他脖子,他就嘤嘤地叫。爹爹说那是天狐崽子,让我好好养着,每天给它晒太阳,晒月光,等长大了就能变成美人,给我当小妾。 后来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外面阴云密布,狂风大作,我这窗户突然开了,飞进来一个这么高的女人,说是小嘤嘤的娘,把小嘤嘤给带走了。我阻止不了,哭了好久,我爹说那老狐狸已经修成真正的天狐,我们家的门神和房脊上的引雷针都对她不起作用,还骂我,说不过是个狐狸崽子,走了就走了,想要让我以后练好本领再去抓。我约莫着等我练好武功当上将军,还得好多年,天幸有了你来……” 这是要把自己当宠物养了,梁兴扬说:“你可千万不要跟任何人说我在这,连你爹也不许说,不然我现在就走了。” “不要啊,你别走,我不说就是。”罗洄凑到灯前,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仔细地往灯芯里面看,“你也是天狐吗?竟然也不怕我们家的门神和引雷针。” 我用得玄穹遁法,从西边直接翻墙进来,你们家的门神在南面,隔着好几层院子,感知不到我的存在,那引雷辟邪针就更对我不起作用了。 梁兴扬正要说话,外面忽然乌云压顶,仿佛打翻了墨汁,天地全黑,呼呼的风声之中有许多人吵嚷着迅速由远而近,他立即将身影凝成一线,只让罗洄听到:“追杀我的人来了,你不要随便跟我说话,你再点几盏灯,像往常一样读书写字,就当我不存在。” 罗洄赶紧依照他说的去做,忽然门外有人敲门:“少爷,老爷让我来瞧瞧你。” “知道啦,我要读书,你不要进来了。”罗洄解释,“是跟我的小厮。” 他又点上了两盏灯,总共三盏,都摆在书桌上。 梁兴扬看着太突兀,让他把其中一盏摆到架子上,罗洄个子小,身法却好,轻轻跃起,把灯放到多宝阁镂空的架子上面,稳稳落下:“这回行了吧。” 梁兴扬说:“行了,你不要乱动乱说话,过来在书桌边上读书写字,莫要惹人起疑。” 罗洄皱着眉头来到桌前:“我最讨厌读书了!这些我都看过就忘,我爹偏要让我都背下来。” 梁兴扬站在灯芯里,借着灯火往下看,竟然不是经典体,而是数学题,讲诉行军打仗,多少兵配多少粮,多少辅兵服务多少正兵,征调多少征夫徭役,耗费多少饷银等等。 这东西对他来说是小菜一碟,都不用如何心算,看一遍题干就能随口说出答案。 罗洄没想到自己挠破头皮也解决不了的“盖世难题”竟然能被他轻松解决,欢喜得手舞足蹈:“太好了!太好了!以后我爹考我,我就把你带着……” 外面的吵嚷声越来越大,东西南北,都在呼喝。 梁兴扬干掉了三位四品指挥使,比前面武符征杀得还多,死在武符征手上的人虽然多,可都是普通狱卒,只有一个典狱长,跟梁兴扬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了,立刻成了京城第一大案! 羽林卫的高手,凡是在京城的几乎全部出动,四处搜查。 他们联系城隍,请他帮忙,很快锁定了城南的一片区域,这里有两三百户人家,有官有民,羽林卫将其四面围定,拿着各种法器,大量的神弓毒弩被架在四周,五行宗、洞阳派的仙人也出来助战,放出法宝,封闭天空地面,着实使得一个苍蝇也飞不出去! 圈定范围之后,羽林卫出动大量人手,开始一家一户地搜查,这里面虽然也有几户大官,可跟张天玺,跟这件事比起来都不算什么,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止。 过不多时,罗府也被羽林卫找上门,按照要求,每个房间都要搜查。 为首的羽林卫指挥使正是十三太保中的冷月太保赵文冲,手里提着一盏琉璃灯,向周围散发冷光。 冷光呈淡蓝色,如水波纹般贴着地面向周围荡漾开来,还能沿着桌面、廊柱等物体表面不断蔓延,爬上天花板,最后将所有空间全部扫过,一切隐身法被这光一照,立即现形,就算遁在地下也有感应。 赵文冲面目冷峻,一言不发,拎着灯笼一个屋子一个屋子地扫过,最后来到罗洄的房间。 冷光在房间地板、墙壁、顶棚上蔓延,也爬上桌面,沿着烛台向上淹没火苗。 他这光是一种阴火冷光,凡火都是阳性,与之一触,立即熄灭,唯独梁兴扬所在的这盏灯,若是熄灭,梁兴扬便无法存身,立即现出原形,若是他施法抵抗不令熄灭,就要被人家看出异常。 他左右为难,稍一迟疑,冷光蔓延,将火苗包没,却没有熄灭,那赵文冲见到异常,急忙过来看,也是他盛行谨慎,将自己的冷月葬花针纳入指尖,刚到桌前,从灯芯处迸射出一道闪电,他惊叫一声,紧急后退,冷月针早护在面前。 “叮当”数声脆响,他面前爆起大量银色光雨,飞针全被震飞,梁兴扬飞剑被阻了一阻,二次发力,刺向赵文冲脖颈,赵文冲袖中又飞出一口晶莹剔透的冰锥。 一看到这锥,梁兴扬顿时愣了下,因这锥并非普通的法宝,而是星璇锥!扎死天珠老人的那种! 他仔细看了眼赵文冲,料定他跟天珠老人的弟子必有关系,不过也只是稍稍错愕,伸手一指,仙剑飞去,斜抹赵文冲的脖颈,赵文冲已经跳到门口,召唤飞针护体,将剑锋隔开,梁兴扬长剑反撩,把那盏琉璃灯斩裂成两截,然后身剑合一,化作一道闪电穿破窗户飞向外面,将漆黑的乌云划破裂成两半! 093 大闹玉京城 梁兴扬飞到外面,立即陷入了众多官兵的围殴! 上方早布好了五行天罗,下方升起五行地网,俱是用五行精英凝炼而成,按照金木水火土五行生克之法编织成网,每个网眼都是五角行,五个边分属五行,一旦张开,凡是五行之物落入其中必备吸住,无论水火风雷,打在上面立即消散,什么法宝法术皆不能逃脱。 如果是单纯的玄天青阳剑,虽然仗着仙剑本身的锋利,依旧能够破网而出,但梁兴扬毕竟只有结丹期,功力不够,法力不足,无法发挥出仙剑最大的威力,仙剑属金,仍然落入五行之列,必然也会被网住。 梁兴扬的纯阳仙剑却与众不同,心即是剑,剑即是心,丹剑一体,先前那寒铁囚魔枷便是由于这个缘故对他不起作用,因囚魔枷只能囚住有形之体,囚不住无形之心。 如今剑心合一,返还先天一炁,不落后天五行之属,天罗地网上的五行禁法便奈何不了他,人剑合一之后,化作一道数十丈长的闪电,又似一条游龙,先是毫无阻碍地从天罗的网眼钻出去,瞬息间到了西边,迎面遇到数十名羽林卫,手持刀剑钩尺,他仗剑横扫过去,甩出十几丈长的剑芒,将这些羽林卫连人带武器全部斩成两三百短,他乘势飞走! “不要让他跑了!”洞阳派的仙人甩动拂尘,放出万点火星,汇成一股洪流,蜂拥向梁兴扬卷去。 梁兴扬不想跟他们拼命,因天上有城隍,他贴着地面在巷子胡同里面疾飞,那些火星从后面极速追赶,沾上两旁的建筑立即发生爆炸,噼啪声中,炸得石碎土崩,墙倒房塌,接着燃起熊熊大火。 五行宗的人通过土遁之法两面包抄,先是从地下升起一面土墙拦在梁兴扬前面,被他纵剑穿透,紧跟着又接连二连三升起十五道土墙,墙壁之内土气凝结,迅速形成真土雷珠,受到攻击立即主动炸裂,轰隆隆不断爆炸,周围的房屋墙壁先后崩倒! 梁兴扬剑光受阻,向天上拔高,五行宗的人大声喝道:“小贼还不束手就擒!” 十几只火焰凝成的大手,每一只都有一丈多高,烈焰熊熊,往梁兴扬身上拍过来,同时洞阳派发出的万点火星如同星云一般四面席卷,更有羽林卫放出了“诛魔连弩”,几百支箭如同飞蝗般从黑暗中射来! 梁兴扬不敢升得太高,又不愿意落到地面上使得无辜百姓跟着遭殃,想要御剑分别化解如此多的攻击是绝无可能,他索性在空中双手掐诀,连喷真气,将仙剑收回身体,将自身精、气、神、形与仙剑合一,人就是剑,剑就是人,任由那千般攻击打在自己身上。 先是那十几只火焰巨掌拍在他的身上,轰轰轰,将人炸成一个大火球,梁兴扬人在火球里面,岿然不动,接着又被万点火星打在身上,噼啪聚爆,烈火焚烧,这回把他烧成一个巨大的光球,再然后是那三四百支连环飞射到的诛魔弩箭。 这火焰照得小半个玉京城都亮了,所有人都站在远处看着,心道这小子必要被百箭穿身,烧成飞灰。 然而,梁兴扬很快就从火光里面重新出现,如同是太阳之神拨开火焰,从太阳里面走出来,非但没有受一点伤,连身上的衣服都完好无损! 他的身体表面浮着一层剑虹,剑虹外面是一层剑罡,剑罡外面是一层剑煞,剑煞外面是厚厚的剑气! 洞阳派和五行宗放出的火焰虽然厉害,却只能在剑气外面焚烧,无法透到剑煞层,至于那几百支诛魔连弩也尽数被罡煞绞碎,成了废铁渣在火焰中燃烧了! 所有见到这一幕的人都惊呆了:九龙派隐传千年,果然强到不可思议! 梁兴扬又御剑往东飞,五行宗的长老怒喝道:“妖童哪里跑!布五行阵!” 五行宗小一辈最杰出的五个弟子出来联手布阵,各自拿着一件法宝,一人持树枝,一人端玉盂,一人托玉圭,一人拿金刀,一人擎油灯,同时施法,放出五色光芒,先解成一道五彩屏障,将天地之间映照得光怪陆离。 梁兴扬不知这阵法的深浅,不敢轻易冒险,剑光一转,掉头赶奔西方。 西边的洞阳派长老指挥弟子结阵迎敌,洞阳派下面分作四门,分别是天音门、天奕门、天书门,天画门。先是天奕门的弟子飞上来,祭起一块棋盘,磁铁制成的棋盘,飞到空中极速变大,同时释放出浓郁的元磁真气,若是纯粹的五金飞剑,必要先被吸在棋盘上面。 梁兴扬的纯阳仙剑内含纯阳先天一炁,不落五金之属,剑并未失控,被那棋盘上的禁法吸摄,双脚落在棋盘表面,只见周围经纬纵横,涌起大量浓浓烟雾,雾气之中生出万千金戈铁马杀伐之声。 先是一枚黑棋,如同山岳般当头砸落,梁兴扬运剑将其斩成两半,紧跟着又有一枚白棋,梁兴扬再次将其斩碎,心想围棋子不知道有多少,不能任由他砸自己,于是暴吐真气,将那仙剑催得猛涨十几丈长,裂地斩天般向下奋力劈落。 “咔嚓!”一声脆响,已经涨到数亩方圆的一张大棋盘被从中砍裂! 那天奕门掌门见自己在师父的帮助下苦炼数十年的法宝被毁,又是心疼又是急怒,还想再去法宝报仇,梁兴扬早身剑合一斩过来,由于来势太快,他措手不及,被拦腰斩成两截,亏得他已经修成内丹,急忙将元神附着在内丹之上火速逃走。 另一边,天画门掌门展开一幅画卷,也是急速变大,将梁兴扬凭空一卷,收入画中。 他这画也是师父离罗真人帮助炼成,内含乾坤,能够生发无穷幻境,他曾经跟人斗法,用这法宝直接收了对方三位金丹期的真人,落入其中,被困在幻境里,自相残杀,几乎身死道消,最后全都奄奄一息了,他才将其放出,令对方心服口服,跪地拜师。 然而,梁兴扬最不怕的就是幻境,性命双修,心气合一,打成一团混元炁,丝毫不受环境影响,他刚把画卷卷起来,剑光就从画轴里面裂体而出,剑光倒卷,只一下,将他斜肩拢背斩成两截! 洞阳派的人见了,全都惊骇不已,洞阳长老挥动拂尘,又放出满天星,与前一次不同,这次每个星光里面都生发出万道毫芒,光芒如同有实质的飞针,密密麻麻,满空飞射。 天书门掌门祭出龙凤笔,凌空一点,当头射落,天音门掌门也伸手虚抓,虚空里生出七根琴弦。 094 皇帝的叹息 天书门掌门的龙凤笔悬在空中,先写了个“禁”字,落将下来,宛如无形的罗网,将周围的空间封死,使得亩许大的范围之内,一切物体的运动都迟滞下来,如同坠入了胶水之中,梁兴扬剑光也被压制,速度也慢了下来。 天音门掌门的音波同时送到,洞阳四门中,以天音门为首,掌门实力最高,已经修到金丹后期多年,这时候全力拨动那七韶定音琴,一道道无形的音波接二连三撞击在梁兴扬身上,空气扭曲,叮当有声,震得剑气罡煞剧烈震动。 梁兴扬长啸一声,剑气猛涨,先将被“禁”住的空间如切果冻般切开,再剑气反转,击打音波,于高低音的空气中先向升空,那龙凤笔刚刚又写出来一个凌厉的“杀”字,纯阳剑如龙行般旋转着缠绕过去,耀眼的剑光猛地爆发,整只龙凤笔连同那个字被绞成数块! “好厉害的妖童!”洞阳派大长老再挥拂尘,喝令四门弟子同时动手,十数名弟子拨琴,十数名弟子祭起棋盘,十数名弟子祭起神笔写字,十数名弟子祭出画卷,漫天打来。 梁兴扬招架不住,只能再次使出人剑合一,连人带剑化作一道龙形闪电,硬接大量的音波在身上炸开,前后左右,全是棋盘拦路,黑白子乱飞,无数个“禁”“杀”“斩”“灭”等光字飞来,他心里憋着一口气,强行向攻击最密集的地方冲去,一口气斩裂了七面变得数亩大的棋盘,刺散了二十多个光字,撕碎了九张卷过来的画卷! 不过他也被接连不断的攻击炸得全身剧震,宛如一辆失控的快车,左右乱摇,斜着栽向地面,众人的攻击尾随而至,音波所到之处,房倒屋塌,棋子落下,更把地面砸出一个个大坑。 梁兴扬有些狼狈地往南边逃走,正遇到羽林卫迎上来,张起十三架天罗地网,一层抓不住他就数层叠加,更有大量的“诛魔连弩”“灭妖火炮”“煞鬼火雷”,混合着十几位指挥使、掌旗使的成套飞针,漫天价狂打过来。 梁兴扬强行往前硬闯,被那些密集的攻击如冰雹般打过来,到底功力不足,虽然未曾受伤,可也被炸得在天上七翻八滚,无法穿透重围,待返回身来,东面的五行宗和西面的洞阳派群仙都涌过来,将他围在核心,猛攻不已。 梁兴扬仗着仙剑护身,风雷不坏,也是发了狠性,他上辈子就常在山中修真养性,锁心猿,收意马,心如明镜,念如止水,极少生气,今日彻地动了无名之火,大开杀戒,在众人围攻之下,剑光东射西甩,南钻北刺,声东击西,指南打北,顷刻间连杀数十人,不仅洞阳派和五行宗的弟子不断被他斩首断腰,又杀了两名指挥使,一位掌旗使,撕裂了七面天罗,八张地网,斩碎了五十多名羽林卫中的高手! 他自己虽然也不断遭受攻击,可任凭这些人用什么手段,弩箭雷火,飞到金叉,寒冰飞砂,至多将他打得失控飞撞出去,都不能伤他半分,那些禁法幻境,也起不到丝毫作用。 这一番好杀,翻翻滚滚斗了一个多时辰,众人不断增兵,还是拿不下梁兴扬。 城中的人胆子大的都跑出来看仙人斗法,皇城之内,身穿龙袍的皇帝站在玉阶之上,遥遥看着天上光怪陆离的雷火光云,微微叹息。 他的年纪也不很大,皮肤白皙,气质柔弱,眼睛里的光彩随着天上斗法而晦明幻灭:“我看那人手段正而不邪,并非妖魔之属,听说他才十岁大么?” 站在他旁边的张天玺恭声说:“他虽然年纪小,却长了满身反骨,从北狱里面杀了一名指挥使硬闯出来,藐视朝廷……” 皇帝打断了他的话:“他才十岁,又是个世外遂行仙道的,你们把他抓到北狱里去做什么呢?” “他跟上次岳龙攀被劫走大有干系。” “嗯,岳麓先生。”皇帝点点头,忽然又轻声叹息,“唉,岳龙攀,可惜了。” 张天玺久伴在皇上身边,最擅长揣摩皇帝的心思,他看出来皇帝起了“爱才”之心,便说道:“陛下若真觉得他尚能悔改,有可恕之情,不若派人前去招安……” 皇帝摇头:“他闯出北狱,杀了那么多人,绝无可恕,不然的话,朝廷的威严何在?” “是,只是此子法术诡异,一时难以就擒,要不,还是请城隍出手?” 皇帝没有接话,又过了会,忽然说:“他也姓梁?又来自江南梁州府,跟粱维贤是什么关系?” 张天玺心头一惊,知道皇帝精明,不敢欺瞒:“他正是粱维贤的儿子。” “果然,粱维贤当初离京外放时曾经秘密给朕上了一分奏折,你知道上面写的什么吗?” 张天玺浑身汗出如浆,那份奏折他看过,是说张天玺蒙蔽圣听,结党营私,让皇帝处置张天玺一党,天下方能长治久安,由于是官员给皇帝的密折,论理他是不能看的。 他若说自己看过,不合规矩,若说没看过,恐怕糊弄不过去。 果然,皇帝接着说:“你肯定是看过了,不然你也不会杀了他。” 张天玺立即变了脸色,吓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皇上恕罪!皇上,老臣……” 皇帝再次摆手,岔开话头,眼睛看着远方,眸子里露出深深的无奈,带着万分的惋惜说:“没想到,梁维贤竟然生的这样一个儿子,可惜了。” 张天玺不敢起来,在地上跪着,很快额头上便沁出冷汗,后被都被汗湿了。 又看了一会,皇帝长叹一声,转身往大殿里面走:“去请城隍吧,朕累了,这京城,这天下,已经够乱了,不要再更乱了。” 直到皇帝走回殿内,张天玺才从地上站起,抹了把头上的汗,定了定神,赶紧往大门外面去传旨。 再说那城隍,是前朝的一位武将,当时太祖统一天下,十成已得九成,连皇帝都死了,首都都被拿下来,城隍保护着前朝太子逃到城西皇觉岭,誓死不降,鏖战多日,连斩大夏十余员大将,最后被乱箭射杀,死后依旧拄着铁枪,带着满身利箭立而不倒。 本朝太祖感其忠义,下旨厚葬,后来连年亲自到皇觉岭祭拜,终于说动他,来做玉京城的城隍。 这玉京城隍是天下总城隍,身上积攒千万的香火愿力,要想调动他必须得请得圣旨,先前皇帝已经下了一道圣旨,让他封城,守住天空,如今又来了一道圣旨,让他出手对付梁兴扬。 095 地下水阵 梁兴扬被众人团团围住,厮杀不停,至少挨了几百下的攻击,仗着人剑合一,不伤分毫,一时之间却也冲不出去。他更担心的,是城隍,越往后面拖,他的新越往下沉,有种大难即将临头的压迫感。 终于,城隍出手了! 城隍声音滚滚如雷:“你们都散开,看我擒他!” 一只山岳般的巨大手掌,少说也有十几亩地大,由煞气凝结,如同一片乌云般从天而降,黑沉沉的,直接将梁兴扬连人带剑抓在掌心里。 如果是当初在江南时候的梁兴扬,这下必要被抓住禁锢,亏得他在玄穹仙府修炼了一年多,不但道行增长,仙剑品质也与先前不同。 城隍大手将他抓住,阴煞之气强行内缩渗透,腐蚀人的经络气血,封禁丹田,梁兴扬玄门正宗,不惧阴气腐蚀,仙剑发作,电光爆发,将那攥起来的巨大拳头劈成两半,炸散成一团浓浓的黑烟煞气! 众人见城隍出手,必然能够将人擒住,万没想到,梁兴扬还能破禁而出,都震骇当场。 城隍自己也没有想到,暗道大夏朝国运这些年连走下坡路,自己实力对比强盛时期确实有所下降,可也不至于连这样一个小小的修士也擒捉不住,在他看来,梁兴扬只是仙剑厉害,不知道是怎么炼出来的,本身功力有限,于是回庙中取了生前所用的一根长柄铜锤。 他那锤用紫磨白铜打造而成,杆长八尺,锤头是个大瓜,生前仗着此锤冲锋陷阵,所向披靡,死后得太祖皇帝册封,连年阴煞滋养,香火愿力加持,里面又灌注了龙气,可变大变小,抡起来全力一击,便是一座山峰也能砸得粉碎! 这凶神二次飞到空中,吆喝着让围攻的众人退散,将长柄大锤变得山岳般向下砸落,这一下,宛如天外陨石撞击地面,梁兴扬人剑合一化成的闪电被锤砸中,黑夜中只见到电光向上一闪,加速射向地面,然后消失不见。 城隍持锤在天上向下观望,双目中精芒四射:“别让他跑了!在那里了!”说罢一锤砸落,将地面上砸出一个直径十几丈的深坑! 梁兴扬知道自己斗不过城隍,方才那一下硬拼已经伤了元气,他全力一击都无法撼动大锤分毫,只能想办法逃走。 地下有多层的五行地网,都被他仗剑穿破割烂,又不断往下沉落,很快又到了地基层。 这玉京城的地基是太祖皇帝请各路仙真联合建造,引八方土气汇合中央,又盘踞着大夏龙气,虽然如今龙气微弱,可也坚愈精钢,刀砍斧剁,也不会出现一道白印,梁兴扬仗着仙剑全力穿行,倒是能够将其破开,只是耗费真气极多,速度又慢,只能贴着这层地基横向移动。 他在地下穿行,上面有一层厚厚的土层,土层上面是大量的各种房屋建筑,那城隍虽然能感知到他的所在方位,却也不能如掌上观纹那般清晰。 梁兴扬也没个头绪,仗剑正行间,忽然看到前方有个房屋。 这是个地下室,在地下至少三十丈,全用岩石垒砌,面积不小,宛如一个地宫,从旁边引了道地下河的水过来环绕在房屋外面,构成阵法,一者防御外来者从地下入侵,二者遮蔽气息隐藏踪迹。 梁兴扬略看了看,认出水阵关窍,要想破是破不得的,不过可以仗着纯阳仙剑硬闯,他人剑合一钻进河里,周围的暗流纷纷涌过来,制造出幻境,要将他禁制住,他不受幻境影响,利用仙剑将水流一条条割裂,越过水层,再强行钻透石壁,进入了石室内部。 石室内部呈八角形,周围是两三丈高的书架,上面摆放着许许多多的书册。 正中央有张大桌子,上面笔墨纸砚俱全,最关键的是,这室内燃着十几盏宫灯。 梁兴扬正要看看这些书,感知到楼梯口处有人下来,急忙合身投入到一盏灯中。 下来的是个白发白须的老头,看打扮气质,像是个看大门打更的下人,佝偻着身子,四处查看,因梁兴扬进来时触动了水阵禁制将他惊动。 老头很快找到了墙壁上的窟窿,比脸盆小,比汤碗大,是集锋利的利刃钻出来的,外面的水受阵法束缚没有涌进来。 他确定有人进来了,警惕地注视着四周,四处查看了一番,并没有见到半个人影,定了定神,又从腰中乾坤袋里取出一枚巴掌大的铜镜,这是专门破出隐身法的宝贝,他用镜子四处照去,把每个角落都找了一遍,还是没有发现人。 老头面上露出焦虑的神情,对着镜子喷出一口真气,镜子里面光芒闪烁,很快出现了一个女子的影像:“神主,有人进来了,但不知道他用的什么隐身法,我找不到他。” 女子说:“外面官府的人都来到咱们这片地方,还有城隍,如果有人进来,八成就是方才那个被围剿抓捕的小孩,那小子剑术很神奇,正而不邪,能在这么快的时间内突破咱们的水阵也是能耐,不管看不得到,你只管以礼相待,等我应付完外面的官府盘查再亲自下去见他。” 老头收起镜子,又四处望了望:“客人不必紧张,我们并非仇敌,你放心呆在这里,官府的人绝找不到这里。”空荡荡的房间里,没有丝毫回应。 老头心里发愁,这里,存放着他们大量的机密文书,一旦被发现,必定要面临官府的全面围剿,阵仗比今天这场还得更大! 他不敢离开,怕来人出来翻阅架子上的书,也怕他任意毁掉,可是他又不知道来人藏在哪里,在做什么,或许利用什么高明的隐身法,现在就在看书了。 想到这,他坐不住,拿着镜子四处走到,妄图找到这个不速之客。 他心里纳闷,这地室已经存在数百年,外面不由幻阵,便是精擅地遁的仙家下来也绝不会发现,今天这个人是怎么看到,又怎么穿过外面的水阵禁制跑进来的呢? 梁兴扬任他怎么说都不作任何反应,自从这一世开始修真,他头一次如此疲累,先前被围殴斗剑还好,后面跟城隍大锤那一下对轰,让他损耗了不少元气,这会蜷缩在灯芯里的莲台宝座上,沉沉睡去…… 096 活人修神 梁兴扬待在灯芯火焰里面睡着,上面可乱翻天了。 城隍追着追着人没了,官府派人来问,他也叫不准,于是又划定了个范围,天罗地网,强弓硬弩,四面围定,又派五行宗精擅土遁的修士进入地下寻找,上面则挨家挨户,挨个房间搜寻。 五行宗内分五门,厚土门掌门亲自带着最得意的几个弟子遁入地下搜查,只是泥土毕竟与水不同,可感知的范围极小,地下蕴含龙气,越往底下渗入龙气浓度越高,他们的遁光被龙气强行挤压,只能入地十余丈,再往下就承受不住,要被龙气压爆。 京城里面有不少户人家有地下室的,这家做的也精巧,地下室分成上下两部分,上面部分在地下十五丈之内,有许多房间,用来装金银珠宝,装陈年老酒,以及各种私密物资,外面也有阵法防护。下半部分则引入更厉害的阵法之中,外用迷阵、幻阵,厚土门的人无法潜入太深,根本发现不了,只找到上面的部分,主人家领他们进去细细地搜查一遍,自然是一无所获。 一番搜索下来,天已经大亮,找不到梁兴扬,羽林卫把划定的区域之内牢牢封锁,又找了一遍,等下午到晚上之间,再搜一遍,始终找不到人。 “他是在这片区域消失的!必然跟那几家有地下室的有关联!”羽林卫罗列出七家有地下室的,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又反反复复搜查了十几遍,只是不见梁兴扬的身影。 张天玺求助于城隍,城隍捋着胡须说:“那小子剑光极强,当时潜入地下甚深,不过那里龙气太盛,我也到不了那么深,说不定下面还有什么我们不能知道的所在,也有可能元气耗尽,被龙气禁锢深埋,无法逃脱,永远葬在下面,也说不定。” 羽林卫没招了,又搜了几天,外面传来消息,九龙派的人又出手了,斩杀了羽林卫在外的一位指挥使,张天玺气得连摔了几个杯子。 单说梁兴扬,在灯芯火焰中休息好了,知道有人隔空窥视,他也不出来,就在里面住了下来。 他拿出从卢戌手上得来的乾坤袋,他从天玄老人得来的乾坤袋就在里面。 天玄老人的乾坤袋造型很古朴,是天青色的,用银线绣着淡淡的云纹,袋口的绳子是白色的,里面有一间房大。天玄老人留下的东西过了五百年基本上都化成灰烬了,如今装着梁兴扬后搜集的各种物品。 卢戌的乾坤袋造型很华丽,是火红色的,正面绣着喜鹊登枝,背面绣着马上封侯,边缘黑线收口,攒着一十八颗黑珍珠,里面空间有一张单人床大,装了不少的东西,有大堆的金银珠宝,还有一些文书、官印,一把极锋利的短剑,以及其他的日常应用之物。 他拿过那些文书查看,有跟其他官员往来的书信,梁兴扬对官场上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搞不懂,唯有一封信上写的东西,梁兴扬看懂了。 这封信是给桐州知府的,大致的意思,是让他赶紧想办法把当地的城隍干掉,不管用什么方法,都不能让他继续再做城隍,然后想办法,把城隍神像换成张天玺的。告诉桐州知府,如今朝堂上暗潮汹涌,说不定哪日就要发生极大的变局,让他一定要抓进,江南各州显已经有八十多处完成,中元其他三州也都已经更换完毕,就差桐州。最后还语带威胁,说一个月之内,如果桐州知府还做不好,就要换成别人去做。 梁兴扬看完很是吃惊,给活人立像祭拜,是很犯忌讳的事,正常的人,是承载不了那么多的愿力的,譬如一个孩子,被家里的家长殷殷期盼,出人头地,就那么几个亲人的愿力都承受不住,甚至做出自残的事,这样被成千上万的人愿力加持,元神会接收到海量的各种信息。 道家阴阳是相对而不是绝对的,在某个时候,身体属阳而外显,心神属阴而内敛,换一个情况,身体属阴而重浊,元神属阳而轻灵。 丹道修持,要努力使身生阳气而神退阴气,久而久之,炼金阴渣而得纯阳。 他这神道修持,重浊的身体反而是元神的负担和累赘,将元神困在浊窍中不得自由,由会生出种种酸麻胀重,香美舒爽等各种感觉浸染陷溺元神,这个时候,成千上万的香火愿力灌注进来,绝大多数人都得变成疯子,或是抑郁自闭,或是癫狂奔走,或是胡言乱语…… 当然,如果心境修炼到梁兴扬这种境界水平,完成炼己,也就不怕了,身精神气也是清阳的,性命双修,神形合一,身体不但不是元神的负担,反而是保护和营养,他修炼万骨归心大法的时候,也接收了大量的负面情绪,可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就是这个缘故。 张天玺竟然让八十多个地方的知府把他的塑像摆入城隍庙,充当城隍接受万民祭拜,承受那么多的香火愿力,梁兴扬自忖也有些难以负荷! 这老东西疯了?竟然要活着成神?简直不可能,除非性命双修,还得到达金丹境界以后,方能确保无虞,否则只能是自取灭亡! 这家伙莫非是要谋朝篡位? 不过现在皇帝也不怎么样,把天下搞成现在这种德行!他要谋就去谋吧,横竖和我无关…… 梁兴扬把这些收起来,也不着急出去,就在灯芯火焰之中修炼起来。 那个老头日日都来,小心地用各种方法搜寻室内的每一个角落,只是找不着人。 后来,又来了个青衣美女,穿着风情万种的衣衫,搂着肩膀和锁骨,下来以后喊话:“小弟弟,我知道你还在这里,你现身吧,咱们好好谈谈。” 梁兴扬充耳不闻。 美女又说:“你总藏着也不是事,我已经命人准备好了美酒佳肴,咱们边喝边聊?” 梁兴扬一声不吭。 美女再劝:“你放心吧,那些官差都已经走了,姐姐历来最讨厌官府的人,绝不会把你的行踪告诉他们的。我要说早就说了,直接把他们引到这里来搜查不就完了?他们肯定有办法让你现身的吧?” 梁兴扬安静如鸡。 097 青六娘 梁兴扬累了,是的,心累。 身体累,只需要休息一夜也就恢复了,可心累,他就不想动了。 于是,不管那青衣女子如何呼唤,好说歹说,他都没有半点反应,就那么待在灯芯里,心定神凝,回光返照,照见下丹田的“丹炉”之中,神入炁中,合成一体,打成一片,混混沌沌,杳杳冥冥,恍恍惚惚,无知无欲,连时间和空间的概念也没有了…… 那炉中被他心火神光照耀,内部氤氲紫气越来越多,自先天道体之中盗取的先天纯阳之炁越来越厚,海中生金,炉内产药,愈培愈厚,逐渐由量变生发质变,由静生动,阴中返阳,终于一时一阳来复,自尾闾循督脉上升,直入脑中泥丸宫中。 以炁化身,前半截是以神炼炁,炁生阳气,如今是以炁化神,神退阴气,终于从“安炉”境进入到“立鼎”之境,炉在下丹田,炼炁,鼎在上丹田,炼神,至此又上升了一重境界! 过去在地球上,他也经过这个境界,可只是比原来更精神了些,外在表现什么都没有。 如今在这方世界重修,使得神识比原来更强许多倍,五感更加敏锐,由于神气相合的程度增加,一呼一吸间,全身的精神气血都跟着如潮汐般涨落起伏。 下丹田藏炁,主法力,上丹田藏神,主神通。 原本《玄穹真经》上许多修不成的法术,这次都解锁可修,那五雷法也可试着修炼。 五雷正法,又叫天心正法,天心雷法,需要以自心和天心,以元神配天地,凝聚阴阳二气,磨擦生雷,当然这只是最简单笼统的说法,实际上还有内五行、外五行相配合,体内鼎炉与外在天地互相感应,左眼应日,右眼应月等功夫。 最主要的就是需要“存天理,灭人欲。”,这个被后世诟病了多年的话,在修炼中反而是至理名言,人欲不灭,天心不显,人心不死,元神不神! 梁兴扬前面在筑基的同时炼己,不断调整打磨心态,就是为了此时能够上合天心,以配天地。 当然,他现在的功力也还是有限,只能初试雷法,连小成也谈不上,非得等到炼成金丹,不能完全将这雷法炼成。 这日,他正在灯中修炼雷法,体内肝木藏魂,肺金藏魄,脾土藏意,心火藏神,肾水藏精,这胸中攒簇一处,朝于中宫,化生雷霆之气于体内游走,将身体经络反复灼烧锻打,祛除杂质,消灭阴邪。 道家有太阴炼形之法,有太素炼形之法,他这却是五雷炼形之法,随着每一次锻炼,身体都能得到一次洗涤锤炼,神越炼越精,形越炼越纯,刚开始的时候,各处有酸麻胀重,针刺刀割之感,随着阴浊散尽,体向阳清,各种不舒服的感觉越来越弱,到最后就像是泡温泉一样舒服。 他正练得美美的,享受其中,那青衣女子又来了:“道友,你要是再不出来,我们就要搬家了!这书架上的书,我都搬完了,就剩下这几盏灯给你照明,这又过去一个多月,你还不出来,我们也不好判断你是敌是友,只能彻底搬走了。” 梁兴扬听她说要彻底搬走,想必这几盏灯也要收了,那自己可就没有藏身之处了。 女子望着空洞洞的石室,幽幽地说:“我上次说过,我们已经知道你姓梁,叫梁天宝,祖籍江南离元梁州府,你父亲叫梁维贤,咱们不是敌人,我跟你父亲认识,从他那里论,你还得叫我一声青姨。” 梁兴扬不想认这个姨。 女子又叹息了一声:“好吧,今天我来是想告诉你,原来的皇帝已经死了,新皇登基,大赦天下,张天玺一党正在被清算,没人在追究你,你已经无罪了,可以出来了,咱们好好谈谈。这个地方我们经营了几百年,实在不想就这么放弃,不过你要实在不出来,那我也没办法了。” 她说完又等了会,还是没有动静,无奈地转身往外走。 忽然,她背后火光明亮起来,她募地转身,发现梁兴扬站在桌子前面,身上火气正在散去。 “你总算是出来了!”女人仔细观察他和他后面的灯火,“你是藏在灯里面吗?这是什么法术?难怪这几个月来我们想尽了办法都找不到你。” 听说皇帝死了,梁兴扬第一反应就想到了高文韬所说的星落宗,现身问:“皇帝是怎么死的?” “病死的,都这么说。”女子一副毫不在乎的口吻,“谁知道呢?不过听说皇帝身体一直不好,这些年一直在吃丹药养身,前些天在御花园游玩,太液池中突然出现好些厉鬼,把皇帝给拽到水里去了,被护卫们救出来以后一病不起,每过半个月就死了。” 皇宫大内怎么会有厉鬼?这到底是不是星落宗动的手? 梁兴扬不能判断:“然后太子登基,就大赦天下了吗?” “没有太子,先皇没有儿女,连一个都没有,他临终前把皇弟明王传进宫里,传了圣旨,让明王接替他继皇帝位,还说张天玺是个大大的忠臣,虽有小亏,但大体无碍,只有他是真心为了大厦的长治久安,让他和张天玺君臣和睦,共同治理好大夏朝。”女子带着三分嘲讽,“当然这是张天玺一党说的,应该是自吹自擂,先皇刚闭上眼睛,明王刚刚登基,就开始清算张天玺一党,如今张天玺已经被罢官拘禁,说是要送他去给先皇陪葬。” 明王当了皇上?梁兴扬又想起当初在王府里面见过的那位夏存昊。 还有夏元钧,他老爹当了皇帝,他岂不是就是太子了? “如今新皇大赦天下的圣旨已经颁布,对你的通缉也取消了,你可以随便出去了。”女子蛾眉微蹙,“你小子把我这地宫捅了个窟窿,还在我这里躲了好几个月,你得补偿我,我青六娘从来不做赔本的买卖,更从来没有被男人占过一丝一毫的便宜,就算你现在还小,也不行!” 梁兴扬问:“你叫青六娘?你这到底是个什么所在?说说你的条件,看我能不能满足?” 青六娘嘴角挂起淡淡的笑,风韵万种的那种,伸手要来捏梁兴扬的脸,被躲过之后也不生气:“我这里,自然就是京城大名鼎鼎的平步青云楼了,你现在这么小,当然满足不了我,不过你青姨我有的是时间,可以把这笔账暂且记下,等你长大了再来满足我。” 098 平步青云楼 平步青云楼! 当初在北狱丁字号大牢里,高文韬曾经让梁兴扬出来以后,来平步青云楼找一个叫老药的人。 他看着青六娘,试探地问:“你是星落宗的?”再左右打量那些已经空掉的书架,“原先那些文书,都是你们准备杀掉皇帝的证据?皇帝是你们杀死的?” 青六娘面不改色:“你这孩子,说什么呢?梦话么?这些……是你爹告诉你的?” “不是,我爹在我五岁那年就死了,这些是前不久一个叫高文韬的人告诉我的。” “高文韬?你是在哪里见到他的?” “在北狱牢房里。”梁兴扬问,“他说他是星落宗的,还让我来平步青云楼找人,你先告诉我,你是不是星落宗的。” “他连星落宗的事也告诉你了?”青六娘一改先前风情万种的样子,脸色转为凝重,盯着梁兴扬沉吟片刻,点头,“不错,我们就是星落宗的,他吸收你如了他的官字门了?” “他让我来找一个叫老药的人,说老药可以告诉我,我爹遇害的具体情况。”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走吧,青姨请你吃饭,咱们边吃边聊。”青六娘看他脸上摆着拒绝,就说,“你父亲也是我们星落宗的,不算外人。” 他这地下室有好几层,没有楼梯,筒道里充满着遮蔽人目力的黑雾,青六娘带头飞起,梁兴扬跟在后面,上到了第六层,这里空间大了不少,装修得像是个正常住人的地方,地上铺着地板,多宝阁上摆着玩物,还有挂毯、香炉等物。 青六娘让人送来一桌酒菜,送菜的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青六娘伸出葱管般地素指:“他就是你要找的老药,当初你父亲去哲州上任,就是他派人护送的。” 原来,星落宗内部宗主之下分作十二门,总共十二个门主,号称星落十二神将,高文韬是官字门的门主,所有混进朝中当官的都归他管。 本来星落宗是跟镜党联手斗针党,结果在不知怎地突然走漏了风声,官字门内许多当官的成员都暴露遭到清洗,梁维贤就是其中之一,最后连高文韬这位门主也被抓到天牢里去折磨致死。 “我怀疑,是镜党的透漏的消息。”青六娘端起壶给梁兴扬斟酒,被梁兴扬伸手止住,她笑了笑,给自己斟满,“镜党里面,都是些老奸巨猾的家伙,难相与的很。” “你们跟镜党合作?你们是要杀掉皇帝改朝换代,竟然去跟镜党合作?镜党也是要换皇帝吗?” “当然!先皇宠信张天玺,偏重针党,镜党努力多次都无法让先皇回心转意,只能想办法将他换掉,如今的明王就是镜党群臣努力扶持上去的。” 梁兴扬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问:“那你们把自家的底都告诉镜党了?” “怎么可能。”青六娘苦笑,“我们又不傻,是高文韬,他太天真了,那么容易相信人,宗主让他去做官字门的门主,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他的真诚打动了不少人,可也葬送了许多兄弟的性命。” “他是官字门的,你又是哪一门的?也是门主吗?” 青六娘习惯性地用眼睛挑逗地看他:“你猜?”随即想到,这不过是个十岁大的小鬼,也觉得自己无聊,就直接说出来,“你青姨我是优字门的,门主呢,正是我。” “你叫青六娘,那有没有五娘,四娘,三娘,二娘,大娘?”梁兴扬想起太阴教的那几个道士,好奇地问,“他们排在你前面,怎么不是门主呢?” “当然有,原来他们是门主的,不过都死了。”青六娘带着几分伤感,干下一杯酒。 平步青云楼,分为平步楼和青云楼两座,所谓优字门,是优伶的优,男优女优,歌妓舞妓,服务客人,平步楼接待平民,青云楼接待达官显贵。 这种风月场所开遍全国各地,连塞外都有,构建庞大的网络,优字门专职搜集情报,掌握各地大人的秘密,汇聚成册,交到总部整理存档,以备后用。 青六娘很想把梁兴扬吸收进入星落宗,但当然不是入她的优字门,而是加入老药的墨字门。 墨子门,专司刺杀,老药如今年轻帅哥的模样是他的本来面目,他在外面是以一白发老朽的模样示人的,他能把自己的心跳眼神、精神气血随意调整成各种状态,筋骨皮肉,都能变化。 他当场给梁兴扬展示,骨骼噼噼啪啪地响,不断拉伸,在短短数息之际,长高了至少二十厘米,骨架也变的更大,脸上线条硬朗,肌肉坟起,成了个胡子拉碴的肌肉男,浓眉怒目,满脸横肉! 更厉害的是,他从呼吸到气场,都成了个完全不会法术的普通壮汉。 紧跟着,老药骨骼又开始响起来,这次身量不断缩小,从原来的宽肩细腰变成窄肩宽臀,刚刚长出来的胡子自然脱落,头发开始疯狂生长,顷刻间,又成了个身材娇小的长发美女。 而他体内的真气运行,竟然浓重强烈,气场全开,给梁兴扬带来了极强的压迫感。 金丹期!这家伙竟然模拟出了金丹期的状态! 这下让梁兴扬也动容了。 老药恢复成本来面目,跟梁兴扬说:“怎么样?要不要加入我们?我带你去带见我们门主,他已经是金丹期的修为,可以变成猛虎饿狼等动物。” 梁兴扬对他这门法术确实很喜欢,不过他可不愿意尊崇别人的命令,去做一个刺客。 仙道,追求的不侍外物,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于无穷,是为逍遥。 “星落宗我就不加入了,感谢你们告知关于我父亲的事,我自去寻那鞭尸太保给他报仇。” 青六娘想拉拢他:“不加入也没关系,不管怎么样,咱们都还是一家人,以后有什么困难,尽管来这里找青姨,青姨能做的,只要不违反宗规,都会竭尽所能地帮你。” “以后你们有什么需要,也可以来找我,我能做的,也会尽量帮你们。” 青六娘哈哈地笑:“恐怕用不了多久就有可能向你求助了,毕竟新皇登基,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我们,嗯,他先要对付针党,然后第二个要对付的才是我们。” 099 皇城难进 阳光明媚,万里无云,梁兴扬走在京城的大街上。 气氛比数月前他逛街的时候显得肃杀,逛街游玩的明显少了,很多店铺也用木板封了门窗,不少府宅的大门上贴了封条。 不时地有一对对的官兵押着犯人经过,有的押着一两个,有的押着三四个,还有押着许许多多,男女老幼,拉家带口,全都用枷枷了,用锁锁了,哭哭啼啼地赶路。 换天了,皇帝换了,万恶的针党被斩草除根,彻底清算。 张天玺被送去先皇墓中活埋在里面,新皇收走了九龙帝印,罢了他的官职,又让人砸了他在全国城隍庙中的塑像,他失去了一切,比普通人还不如,一夜间白了头发,天芒神针也黯淡无光,只能束手就缚。 他手下的指挥使、掌旗使,全部遭到更换,撤职的撤职,下狱的下狱,有不少在外地办事见机得早的,提前跑了,剩下的全都没得到好,过去权势越大,跳的越凶,这时候越惨。 明王认定针党是搞乱这个国家的罪魁祸首,这些年冷眼看着针党的所作所为,积聚了无穷的怨念,这时候全部爆发出来。 梁兴扬回到自己的家,大门上还贴着符箓封条,不过已经失效,他挥手间令其化作飞灰。 进入院中,很多地方都已经长草,当初抄家,被弄得乱七八糟,有的家具都被搬到院子里来,还有不少被砸烂的,瓶瓶罐罐,被褥枕头,都抛到地上…… 按照他的本意,更想会玉霄山飞霄峰玄穹洞去清修,这套宅子不要也罢! 只是梁家人失散在外,他得去把他们找回来,弄到京城里,这里可以当作一个家。 况且如今明王做了皇帝,过去没办法搞倒金灯教,现在应该可以了,跟朝廷配合去南方浇灭金灯教,再把梁家人找回来,做完这些事再回山清修是最好。 于是,他又到大街上去找人牙子。 由于有大量原本大富大贵的人家被抄家,少部人被发配流放,剩下的一部分女的被送进教坊司,也有不少被青六娘买去,剩下的都流入“人才市场”售卖。 梁兴扬很快就又买了二十个看上去老实的年轻小伙子,回来让他们打扫院落,清洁房间,分配了职司,制订了章程,又从乾坤袋里拿出两百两银子放在账上,让他们支取日常之用。 这些人都出自“犯官”家里,都是吃过见过的,眼皮子不会很浅,见梁兴扬虽然年纪小,却是身怀法术的仙人,知道挥挥手就能让自己脑袋搬家,都不敢糊弄,得了差事,小心翼翼地把事情做好。 把家里的事情处理好,梁兴扬出来找皇帝说金灯教的事。 然而,他并不能进得去皇宫,甚至人家都不肯给他通报,就算是官员,也得品级足够大,才有机会给皇上递折子,然后等皇上什么时候有功夫才召见,任何人,都不能相见就见。 梁兴扬又提出来见夏元钧,结果也是一样,太子也没人给通报,只能等对方召见。 他把龙魂佩拿出来,问对方:“认得这个吧?” 看门的侍卫冷笑:“就算有龙魂佩又怎么样?有龙魂佩的人多了,皇上也不能每个人都见!” 熟话说宰相门前三品官,他这皇宫门前的侍卫,自然更加不凡。 梁兴扬无语,恨不能把龙魂佩摔倒对方脸上,让他给皇帝送回去,不过转念一想,这并非是夏存昊父子的态度,不能武断地就怪在人家的头上。 他忍住了直接闯进去的冲动,掉头又赶去明王府,他想从王府里面找几个认识自己的人,尤其是那个芒符,要能找到他肯定就能见到夏元钧了。 只是,夏元钧成了太子,芒符也跟着进宫去做了大班,明王府原来的人都跟着鸡犬升天,现在是一群下人在这里打扫卫生和看房子。 无奈之下,梁兴扬又跑去了刑部。 当初夏存昊还是明王的时候让他来,如今夏存昊是皇帝了,他就再来试试。 刑部内,侍郎还是那个侍郎,热情还是一如既往地热情:“上次您来说过之后,我们就已经派专人去江南调查过了,不管是我们派去的专员,还是地方总督、总兵、知府上来的折子,全都说一切正常,金灯教是导人向善的正教,并无问题。” 梁兴扬急道:“他们都皈依了金灯教!离元各州都出现暴动……” “您稍安勿躁,听我说完。”侍郎亲自给梁兴扬斟了茶请他喝,“你说的问题我也让人问了,说是地方豪强为富不仁,盘剥百姓,几乎引发民变,若非地方官大力安民,已经酿成如西北那般一样的祸事了!至今无人造反,还多亏了金灯教的劝化之功。” 梁兴扬气不打一处来,他握着龙魂佩:“你给皇帝上一封奏折,我也联名在上面,咱们一起到金銮殿上去,当着皇上的面去讲!” 侍郎打了个哈哈:“朝廷自然有朝廷的法度,实不相瞒啊,梁小真人,皇上现在烦恼的事太多,根本顾不上江南。” “皇上有什么烦恼事?” “针党势力太大,盘根错节,从中央到地方,要彻底清洗干净,还不引发大的乱子,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这是第一宗难事。”侍郎说着又伸出第二根手指头,“就在昨天得到的消息,北方的连山教势大,咱们派出去的三十万大军被打得土崩瓦解,死伤无数,连山教妖徒已经要过万泉关了!” “啊?连山教那样厉害?比白骨教还厉害?” “厉害多了!唉。”侍郎叹了口气,“他们各有各的厉害之处,而且我听说,西北的白骨教又有死灰复燃的迹象。你说说,跟这两处相比,金灯教又不扯旗造反,还帮着朝廷稳定地方,劝人向善,朝廷哪有精力先去管他呢?” 从刑部出来,梁兴扬想了一路,还是觉得金灯教的危害并不赐予白骨教和连山教,后两者害在明处,虽然猛烈,到底有迹可循,金灯教害在根部,虽然眼前不显,可长此以往,将腐蚀根本,坏了大夏的根基,最后爆发,必将山摇地动,房倒屋塌! 他没有回家,而是又回到了皇城外,望着高大的紫禁城,他决定想办法进去,让皇帝认识到金灯教的真正危害! 100 面圣 月朗星稀,万家灯火。 梁兴扬从阴影走向光明,趁着提着灯笼的人不注意,合身进入了灯火之中…… 盘龙殿内,灯火通明,新登基的夏存昊在处理奏折。 此时夜已深了,连外面值班的侍卫都有的在打瞌睡。 夏存昊看着还剩下厚厚的一摞,烦躁地放下笔,搓了搓脸。 在做王爷的时候,他从外面看着这座紫禁城,觉得先皇兄做得不好,昏庸无能,被张天玺欺骗,把国家弄得一团糟,要是自己坐在这个位置上,肯定能够很容易将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好,使得国泰民安,四海升平,开创一个盛世! 如今真正做了皇帝,他才发现,这皇帝不是那么好做的。 张天玺的余党太多,很多叛逃在外,有的出海跑向藩国,有的入山做了强盗,这也还罢了,发了通缉令,他们也不能再回来作乱,难就难在,很多针党的人跟镜党那边纠缠不清,有的是师徒座师,有的相互联姻,有的是同一门派,有的是结义兄弟,总之错综复杂,一查就是一串,一办就是一窝,牵连极广,并不是单纯拿笔一划,杀了就完事,每一家每一户,甚至每个人都得仔细斟酌,判定适用的刑罚。 另外东北大败,连山教已经彻底占据了艮元八州,又在乘胜追击,猛打万泉关,那里一旦失守,连山教就要长驱直入,杀入中原腹地了。他得再找一个可靠之人去助手万泉关,这个人得有能力,可以守得住关卡,打得过连山,得有威望,能够震慑得住那些骄兵悍将,更得可靠。 本来岳麓先生是最合适的人选,可是现在西北白骨教死灰复燃,又开始渐渐成了遍地开花之象,还得用岳麓先生去剿匪…… 同时,还有许多地方遭了灾,需要朝廷拨银子。 然而国库空虚,早就在寅吃卯粮,根本拿不出银子来,抄针党的家抄出来的银子虽然不少,可是给了东北、西北两处做军饷还不够,哪里又有钱来救灾? 他正发愁,忽然前方桌案上的灯盏光芒越来越亮,火苗向上窜起一米多高。 夏存昊万般惊讶,急忙站起身往后退,口中大喊:“来人!护驾!” 梁兴扬本想现身跟他谈谈,没想到夏存昊因为占了镜党,跟针党为敌,没少被张天玺针对,也是过得如履薄冰,战战兢兢,尤其是他哥哥刚死的时候,权力交接,张天玺还掌握着大权,他与张天玺虚以委蛇,生怕哪天被张天玺干掉,更是谨慎万分,说是惊弓之鸟也不为过,这时见了异象,立即教人。 梁兴扬见他喊人,立即从火光里走出来,站在龙书案上,伸手一指,仙剑飞出,化作一个剑圈将皇帝围上,圈在里面。 那仙剑锋芒利刃,剑光闪烁,逼得皇帝浑身汗毛直竖,连护驾也不敢喊了。 外面值班的侍卫冲进来,还有一个手持拂尘的老头,大声喊:“有刺客!” “不许过来!”梁兴扬伸手指定剑光将皇帝圈定,“都出去!” 众侍卫见他把皇帝当作了人质,都投鼠忌器,可也不敢出去。 皇帝认出来是梁兴扬,十分吃惊:“你……怎么会是你?你要杀朕?” “我没有要杀你,就是想跟你说点事,你让他们都出去,把门关上。” 皇帝犹豫了下,摆手让侍卫们都出去,将大门关上:“你到底要做什么?” 梁兴扬把仙剑收了,跟皇上说:“我刚才进来的时候,用的就是金灯教的手段,我要让你看看,金灯教的危害到底有多大,他们要杀你,必定比我还要神不知鬼不觉,能让你死得不明不白。” 他想的是,说一千道一万,都不如让皇帝亲身感受到近在咫尺的危险来得触动更大! 皇帝见他将剑收了,吊到嗓子眼的心才稍稍放下,压着怒火沉声问:“你想让我怎么做呢?” 梁兴扬说:“你下圣旨啊,跟我去江南,把金灯教连根铲除!” “不行。”皇帝直接拒绝。 “为什么?”梁兴扬不解,他感觉现在的皇帝跟当初的明王判若两人。 “官家做事,要有证据!要能服众!你说金灯教是邪教,坑害千家万户,可是朝廷调查出来的结果,都说金灯教劝人向善,广受百姓盛赞!”他去旁边的架子上找出一份文书,丢在桌案上,“我已经派人问过刑部了,还让江南离元、巽元两位总督上折子,都说金灯教绝非邪教,甚至若非金灯教导人向善,这几年,就要爆发几十处民乱。我也问了你们梁家之事,反倒是你们这些土豪地主,重利盘剥,欺压百姓。” 梁兴扬拿起来随便翻看了几页,扔会桌上:“你有没有想过,他们在欺骗你?他们已经是一伙的……” “那就不更不能动金灯教!”皇帝直视站在桌子上的梁兴扬,“我如今刚刚登基,天下不稳,东北连山教、西北白骨教,都在作乱!就在前不久,三十万大军灰飞烟灭!如果像你所说的,总督、巡抚、知府、知县,全都皈依了金灯教,沆瀣一气来骗朕,如果我派人去查,如果查不出来什么还好些,如果万一查出点什么,他们狗急跳墙,东南的巽元四州,南方的离元九州全部叛乱,这天下如何收拾!” 梁兴扬愣住了,他不懂政治,不懂国事,虽然道德经上有很多圣人如何治理国家的内容,可他从来没有去真正思考过,如何去经营好一个国家,皇帝说的这些,听着好像很有道理,他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可他也坚定地认为,决不能任由金灯教就这么发展下去。 “那金灯教怎么办?就这样放着,不管了吗?” 皇上背负双手,面向满墙的文书,久久不语。 侍卫在外面叫:“皇上?” “我没事,待会叫你们再进来!”皇帝回应了声,转回身跟梁兴扬说,“这事朝廷解决不了,就算要解决,至少也得两年之后,朝堂上稳定下来才行。不过……你或许可以用你的方法去解决。” “我的方法?” “当初你不是说过,你曾经挑了金灯教许多处分坛吗?你可以继续去挑。单你一个人不行,你可以成立一个门派,需要什么资源,只要国库里有的,我都可以给你。如果你能灭了金灯教,我加你为国师,请你入太极殿供奉!” 梁兴扬震惊了,没想到皇帝能想出这么个让他虽不满意,却也能接受的方案:“你刚才说,官家办案,要讲证据,要能够服众,你没有金灯教造反的证据,不能办他吗?” 皇帝轻声一笑:“这个金灯教,让朕的两省总督、巡抚,十三州官员交口称赞,必是邪教无异!即使现在未露犯意,朝廷也绝不能容它继续发展,教化万民,导人向善,这是朝廷要做的,不应该由他们一群祭祀巫棍来管!” 101 天心派 皇帝明明说要讲证据,朝廷不能出手直接去办金灯教,后面却又话锋一转,要大力支持梁兴扬,让他去搞金灯教,这一来一回的反转,让梁兴扬认识到了政治的深度和高度,有种想要拍大腿的冲动! 他很快接受了皇帝的这个提议,横竖他都要找金灯教报仇的,有朝廷的支持总比没有好。 皇帝问他要什么,他想了想,自己修炼,好像也不需要什么,玄门正宗修行,不需要借助外力。 于是他就问皇帝:“你能给我什么?” 皇帝凝神想了想:“五行宗有一处药园,名叫龙涎谷,恰好在玉霄山中,还有一处火铜矿,就都封给你吧,另外有什么需要用的,你去找太子身边的芒符,让他解决。” 他说完,提起笔刷刷点点写了一道手谕,唤外面的侍卫进来,让给东宫芒符送去。 在先前的朝堂争斗当中,仙门也有站队,神箓宗无疑是站在明王这边的,白阳派站镜党,铭州陈家要跟白阳派联姻,因他有镜党清流子弟的身份才成,不过也受了些牵连,为皇帝所不喜。 洞阳派是先帝一手扶植的,新皇也是不喜,而五行宗则是站队针党,新皇怎么看怎么讨厌,因仙门是“世外”之人,不能明着清算,就用这种方式进行打压。 这手笔倒也算是大方! 梁兴扬告别皇帝,离开皇宫,等他走后,那手持拂尘的老头进来问:“此子实有刺王杀驾之嫌!” 皇帝冷着脸:“他若要刺王杀驾,我此刻焉有命在!” 老头赶紧告罪:“微臣护驾不周,还请陛下降罪责罚。” 皇帝摆了摆手:“你想想办法吧,以后不要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老头又问:“可他确实惊扰了圣驾……” “退下吧,朕要静一静。” …… 梁兴扬回到家里,第二天,芒符就来找他,给他说了后续。 首先,他要去户部更改户籍,他本是梁州人,官宦子弟,是“民籍”,如今要转为“仙籍”。 仙籍可以四处云游,无须路引,可以不交赋税,不服徭役,饿急了还可以到各地驿站讨一碗饭吃。不过仙籍不可以参加科举考试,不能入朝为官,也不能在人间经商置产。 接着,他要递交一份文书,申请创建一个门派。 梁兴扬回顾自己毕生所学,主要修的是内丹法,正阳、少阳、纯阳,几位祖师爷的名号他都不敢叫,最终填了个“天心派”。 事实上他的雷法并非是纯粹的天心雷,因传承过程当中,符箓三山合一,丹鼎南北合流,期间符箓丹鼎两派也不断交互融合,比如内丹南宗历代祖师就有不少修炼过神霄雷。 不过当下用这个比其他的都好些。 门派驻地,他填的是玉霄山飞霄峰玄穹动,那户部官员得芒符托付,把飞霄峰周围河道山谷,沟沟坎坎,总共方圆千余里之内,全部划为天心派驻地,后面那夜光峰自然也在其中。 五行宗的药园龙涎谷在另一座紫霄峰范围之内,紫霄峰跟飞霄峰之间隔着一座太霄峰。 那户部官员找出几本书,噼里啪啦一通翻找,发现太霄峰上面还有一座天剑门,显示已经两年没有进京朝拜进贡,直接大笔一挥,把紫霄峰、太霄峰也都划给天心派,还把天剑门划归到天心派下面,成了天心派的下属支派! 火铜矿在渠州境内,有个小山包,叫红石山,直接也都划到天心派名下。 手续都搞完以后,还要再等审批,又过了差不多一个月,户部派人来,让梁兴扬去取了三枚印章。 一枚白玉大印,是天心派的印章,一枚碧玉小印,管着龙涎谷,一枚赤铜小印,管着红石山,都是出自神箓宗之手,上面有密密麻麻的符箓暗纹,内里蕴含着龙气。 拿到印章之后,梁兴扬就可以启程上路了,临走之前,他又跟夏元钧见了一面。 夏元钧很舍不得他,跟他说了不少话,还送给了它一副自己亲手画的“大闹玉京图”给他,正是当日他被围攻时候的场景,画中大面积的阴云,却不是一团黑,而是颇有层次感,许许多多的敌人在阴云之中,上下远近,或明或暗,一个个人物都隐约可见。一道龙形闪电在黑云之中,宛如神龙脑海般,仿佛随时要从话里面窜出来,让人一看心神便为之一惊。 他的两个大伴都是神箓宗的杰出少年,琴棋书画自然是样样精通,这画画得颇有神韵。 梁兴扬很喜欢,珍而重之地收了,约定以后再往北方来,一定来京城看他。 把事情都处理的差不多了,梁兴扬动身离开京城。 一晃之间,他从玉屏州来京城,已经过了快一年了,眼看着北方寒冬将近,南方也开始下起冻雨。 他先回西南玉屏州,找自己的弟弟和徒弟。 到了玉屏州,找到白浪起。 对于白浪起忽悠他去京城这件事,他是心存不满的,不过走了这一趟,也说不上是福是祸,如今他要看看自己的弟弟和徒弟过得怎么样,如果不好,就新账老账一起算,给这老东西一点颜色看看。 当然,他如今是国家在册的“仙人”,不能动不动就用飞剑斩人首级,白浪起是针党,如今针党遭到清算,他也是战战兢兢,若非西南白骨贼军还乱着,皇帝早把他拿下了,梁兴扬要是这个时候给他随便上点眼药,就够他喝一壶的。 不知不觉间,梁兴扬已经开始学会用“红尘”手段来解决“红尘之事”了…… 时隔不到一年,白浪起比原来老了不只十岁,头发都已经全白,看到梁兴扬,他很热情地请他到室内,整治了一大桌酒席款待。 这一次,他没有半分把梁兴扬当小孩子糊弄的意思,完全把他当作大人,当作朝中重臣来看。 他虽然地处偏远,可消息灵通,梁兴扬大闹玉京城,先后斩了五位指挥使的事他已经知道,也知道他深受皇帝看重。 梁兴扬早已经能够辟谷,并不像吃饭,开门见山地问自己的弟弟和徒弟。 白浪起说:“都好着呢!都好着呢!我让人在城外山上,专门修了一座道观给他们叔侄清修,也准备送给小真人你,还等着你回来起名提字好上匾额呢!” 102 天雷剑阵 白浪起给梁兴扬准备的道观,原本是某个富户的大宅,处处可以看得出来,他匆匆买过来,进行简单地改造后的痕迹。 虽然不怎么好,到底还是用心了,只是时间太紧,他也来不及真的去修建一座道观。 梁兴扬决定放过这厮,找过梁灵宝和夏存旭。 隔了大半年没见,灵宝比原来更加沉默了,只是始终抓着梁兴扬的袖子,攥得紧紧的,一言不发。 夏存旭过来磕头,梁兴扬用眼睛一看,便知道他这么长时间没有荒废,一直在努力精进,真气养得极厚,已经过了筑基期的前三重“开关”境界,修入了中三重“展窍”之境,这个速度已经很可以了。 他拒绝了白浪起的百般挽留,道观也没有要,连一宿也没有再住,施展遁法带着两人直接离开。 离开玉屏州向东飞遁,很快进入茫茫大山,他想起当初从梁州带回来的那些小孩子都留在这些山城里,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不过他没有选择下去看,径直奔向飞霄峰。 他如今功力大进,遁法速度也增加了不少,虽然带着两个人,当天夜里也赶回了玄穹仙府。 施法打开洞门,燃起闭上长明灯,夏存旭看着壁上的浮雕画,感觉一切都很新奇。 他从小就梦想着能够修仙,碍于皇族不能修仙的组训,只能修炼凡俗武功以解心痒,如今他终于梦想成真了,眼睛始终亮晶晶的。 玄穹仙府很简陋,说是仙府,只有一大四小五个洞窟,里面也没有什么家具用品,只有两张床榻,原本有点东西,也在五百年时间里腐朽成灰了。 梁兴扬带着夏存旭把洞府重新收拾了一遍,四间洞室,一个用来做丹房,另外三间做卧室,正好一人一间。定下住所,他把夏元钧送给他的那幅“大闹玉京图”挂在自己寝洞的墙壁上,然后出来考察两人功课,都有不小的进步,夏存旭进境很快,灵宝竟然也丝毫不慢,比夏存旭更快,修入了大周天之境。 筑基期总共九重境界,前三重开三关,中三重展九窍,后三重运周天。 周天境分为小周天、大周天、混元周天。 梁灵宝心思单纯,没有什么杂念,玩个毛毛虫也能万分专注,很容易就能进入“恍恍惚惚,杳杳冥冥”的境界,大周天,可以将全身毛孔打开,汲取天地灵气,洗涤四肢百骸,人在道中,渐渐有“如鱼在水”般地感觉,即感受到大道的存在。 他那粒剑丸也已经少了大半,等明年完全纳入体内,就能如梁兴扬当初那般炼成飞剑了。 从这日起开始,梁兴扬认真教两人道法,一面是筑基功夫,一面是炼己功夫,性命双修。 当然,作为“天心派”的掌门,他还要考虑如何将自己的门派发展壮大,好去扫平金灯教。 玄门正宗的功夫,无法大规模普及,因为绝大多数人第一道门槛就过不了,只是一旦迈过门槛,就能几块且速,而且没有丝毫走火入魔的风险。 我要不要只传命功,不传性功,在短时间之内制造出一批高手呢? 梁兴扬一边摇头一边想:这个属实不好,祖师爷有训,滥收徒弟,尤其是心性不好的徒弟,将来必遭其拖累,徒弟越多,能力越大,受累越深,受害越大,还是得宁缺毋滥…… 过了两日,他叫夏存旭和梁灵宝在家里修炼,他独自御剑出门,去皇帝给他的两处“产业”看看。 他首先来到南面的龙涎谷,这山谷藏在空幽秀丽的群山之中,呈东南往西北走向,长达五十多里,内有灵泉形成的瀑布,清水积成小湖,景色极美。 只是五行宗在这里经营百余年,如今皇帝收走,给了别人,他们气不过,早把谷内的各种灵药全都连根刨起,带回宗门去了,那些不能带走的灵树,也都用利刃拦腰斩断,全部毁掉,许多千年灵木都遭了毒手,梁兴扬拿着碧玉印章打开阵法进来看到这一幕,也只是无声叹气。 倒也没有太多愤怒,只是心疼。 他目前只有一个人,也照管不到这里,仍施法把这里封闭。 他要再去渠州看看铜矿,遁法腾空,才刚起身,忽听得一声恫吓,四周的山岭峭壁之上,忽然现出十二个人来,每人都指定一柄飞剑,齐声喊道:“天雷剑阵!” 十二柄宝剑,表面上全都缠绕着闪电弧光,从四面八方飞来,电光交织成网,剑光亦交织成网,电光相互感应,扭曲乱蹦,噼啪急响,结成的网更大,但是很混乱,剑光直来直去,剑气纵横,结成的网宛如棋盘,横平竖直,两张网着落下来,电网在上,剑网速度更快,直要把梁兴扬乱剑穿身,绞成碎块! 梁兴扬吃了一惊,脚下悬空,站在原地未动,右手掐诀放出纯阳仙剑,环身化作一个剑圈,将射来的飞剑全部挡住,急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来攻击我?” 敌人当中的一个女子站在悬崖上说道:“要杀的就是你这个小贼!” 十二个人连喷真气,剑光耀眼,环绕着他叮叮当当,不停地上劈下砍,前戳后刺。 梁兴扬动了怒气,双手变幻剑诀,催动纯阳仙剑游龙般环绕着他上下飞转,剑气之中生发出一股粘性,实则是一股柔性,以柔克刚,以虚就实,与对方的飞剑相互之间并不触碰,连叮当之声也没有了,却将敌人飞剑带着一起逆时针旋转。 那些人急忙掐诀施法,要操控飞剑掉头转向,却似现在漩涡里,根本抽不出来。 梁兴扬将十二柄剑全部吸摄,环身飞绕三周,过程当中,纯阳仙剑将所有飞剑一圈圈缠绕全部绞在里面,随着他一声轻喝,喀吧吧连声脆响,这十二柄飞剑全被绞碎成渣! 对方辛苦炼成的飞剑竟然在短短十几秒之内就给全部毁了,剑网既散,电网也自然消失,那些人手诀上一空,都感觉岔了气,或是胸口,或是小腹,难受至极。 他们绝没想象的到,自己摆出了本门最厉害的天雷剑阵,竟然被人家一招破去,连飞剑都毁了。 “不好!快逃!”又是那个女子,手里拿出一枚剑符,掐诀晃动,合身化作一道剑光破空飞去。 其他十一个也都纷纷催动剑符要飞走。 “哪里走!”梁兴扬右手掐诀虚空连点,纯阳仙剑化作一道闪电,东闪西抽,噼啪属下,敲碎了四道剑光,里面的人直掉下来,摔在山坡上,跌了个七荤八素,之后一溜往下滚,在草木丛中滚得仿佛压地葫芦,等稳住身形站起来时,都把头脸手臂划出许多血痕,狼狈非常。 103 水长老 那四个人跌在地上,还想逃跑,早被梁兴扬施法禁住,从头到脚无法动弹,保持原来的姿势定在原地,连眼珠也无法转动一下。 梁兴扬挥袖之间,将他们都扔在一起,方借了法术。 四人吓得面如土色,看着眼前的小孩,怎么也想不到,竟然会如此厉害! 梁兴扬不喜欢仰头看人,跳上一块大石头,板着脸问:“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跟我有过什么仇怨?为什么要对我下毒手?说!不说的话,我就把你们都切零碎,扔到河里去喂王八!”他屈指一弹,剑气迸射,四柱合抱粗的参天巨木拦腰折断,喀喇喇倒落下来,树枝树叶溅得到处都是。 其中有个人胆子小,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求饶:“我们是太霄峰天剑门的,我姓叶,叫叶高驰,因五行宗的水长老来说京城那边改天换地,先皇为奸人所害……说这龙涎谷的药园被你给霸占了,让我们在这里布下剑阵,说是杀了您,这药园以后就归我们天剑门了。” “你可知道,那药园里面,草药都被掘断根了?” “啊?不知道啊,水长老说里面有许多千年灵药,都是世之珍品……” 当初大闹玉京城,梁兴扬斩杀了至少五十名五行宗的弟子,人家恨他也实属正常,梁兴扬问:“那曲长老如今在哪里?” 叶高驰说:“还在太霄峰上等我们的消息。” “带我去!”梁兴扬命令道。 叶高驰面露为难之色。 “怎么?你不愿意么?我要去宰了他,既然你不不愿意,那我就先宰了你!你以为没有你们带路,我就找不到太霄峰是吧?” “不是不是!”叶高驰急忙双手齐摇,“五行宗的人向来都趾高气昂,不拿正眼看我们,还逼迫我们做他们五行宗的下院,我们也讨厌他,只是……我们的飞剑刚才被您毁了,剑符也废了,飞不了了。” 这四个人都是筑基期,天剑门所有的功夫都在一口剑上,这会没了飞剑和剑符,只能靠两条腿走路。 梁兴扬把左袖拂动,抛洒出大片的遁光,将四人连同自己全部托住,拔地而起,升到空中,问明方向,直奔太霄峰飞去,风驰电掣般,不多时便来到峰前。 太霄峰没有北面的飞霄峰高,但是更加粗壮,山势雄浑,宛如一位帝王,端坐于群山之间,山上草木青翠,气候宜人,占地面积更大,动植物更多,鹿鸣莺歌,雀飞雉走,风景秀丽。 天剑门的驻地在太霄峰的半山腰上,用大块的白玉石修建了一座城堡,名为天剑堡,通体雪白,衬着绿树彩卉,霎时干净漂亮。 此时的天剑堡大门紧闭,里面静悄悄的。 梁兴扬不准备走大门,直接往城里面飞,叶高驰出声阻拦:“不可,这里有护山剑阵……” 他说的话慢,梁兴扬飞遁太快,得他提醒时,遁光已经到了城墙上放,城内白光闪动,自城墙上“嗖嗖嗖”飞射出来许许多多的剑光,这些并非是飞剑实体,而是纯由庚金剑气凝结,比真正的神兵利器还要锋利,接连不断,往梁兴扬身上射来。 梁兴扬放出纯阳仙剑,将这些剑气接住,龙形剑光旋转绞动,宛如神龙闹海般将剑气绞碎。 不过剑气仿佛无穷无尽,越射越多,与此同时,头顶上方传来轰隆隆的雷鸣之声。 叶高驰和三个深知这护山剑阵的厉害,脸色煞白,带着哀求说:“快退回去吧!受得不得的!” 梁兴扬却不肯,很显然,那五行宗的水长老就在里面,如果自己破不了这剑阵,只能在外面无能狂怒,岂不是白白惹人耻笑? 他寻思这剑气从地脉而生,布置得十分巧妙,以土生金,源源不断,自己能绞碎一百道,能绞碎一千道,人家还有一万道、十万道、百万道!而人力终究有时而穷,不可力抗。 他把玄阳宝珠取出来,祭在空中,他如今修入“立鼎”境界,道行高了,能够发挥出这宝贝更大的威力,一出手便如焦阳高升,遍洒真火,一片片光润化作太阳神焰四下喷溅。 操控阵法的人也看出厉害,急忙将调转所有的剑气都射向玄阳宝珠,想要将其绞碎。 梁兴扬看出对方意图,哈哈一笑,将一口道家氤氲紫气藉由法诀发送出去,宝珠立即又明亮了几分,洒出更加浓郁的太阳光润,犹如扬汤泼雪,大量的剑气飞到近处,尚有丈许距离便纷纷融化。 梁兴扬左手指定宝珠悬在头顶,看着飞剑源源不断地飞上来,再于顷刻之间全部消散,右手掐诀御剑向内硬闯:“五行宗的水贼在哪里?不要藏头露尾,出来,咱们好好说道说道!” 他知道自己杀了五行宗许多人,但还是想做最后一点努力,毕竟当初是五行宗帮着官府围剿他,他被迫反击,以公论,他现在已经没有罪名在身,与当初不同,以私论,他是被迫防守反击,如果能够把话说开,化解了这番恩怨是最好,当然,他也知道这个希望不大,只是想要做到仁至义尽,问心无愧。 然而对方并不想跟他说话,这水长老当初是参与了那场大战的,亲眼见到梁兴扬杀了她许多同门师兄弟,还有弟子徒众死在梁兴扬的剑仙,她永远也忘不了,那一道闪电划过夜空,几十个人被腰斩成断的画面。她知道梁兴扬厉害,刀枪难伤,风雷难坏,自己虽然在前不久新炼成了内丹,也未必是其对手,当晚就有好几位金丹高手在场,也没能伤到梁兴扬分毫。 她唯一能够取胜的希望,一者是这剑阵,二者是自己花费无数心血,前不久才新得到的一件法宝弱水葫芦,此时见着剑阵被梁兴扬克制,便怒骂着从城内飞出来,右手向前虚抓,凭空凝结成一个水波大手,自上而下,要把梁兴扬四人连同那玄阳宝珠全部抓在手里,同时左手托着个葫芦,自葫芦中窜起一股水汽,飞到空中化作一条滔滔河流,顷刻间布满天空,旋转着将梁兴扬困在其中。 104 弱水葫芦 梁兴扬被滔天泼来的洪流卷在里面,四面的水合围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上方的玄阳宝珠乃前古奇珍,随着梁兴扬渡入的一口真元,极速狂飙,旋转飞射出大量的太阳真火,将水蒸发,形成浓浓的蒸汽向上沸腾,成了个巨大的蘑菇云。 不过水势浩大,玄阳宝珠无法将所有水瞬间蒸干,更有万千道剑气从水气里面飞射进来,梁兴扬急忙运剑抵住,只是那遁光被漩涡吸住,迅速黯淡然后崩解! 如果梁兴扬只有一个人,只需要身剑合一便能飞走,别人被这水涡困住,必被强行吸入旋转打磨,绞碎成渣,却伤不得梁兴扬分毫。 要命的是他还带着四个累赘,他若走了,这四个人必要陷在水里殒命当场,看那水长老的架势,丝毫没有顾忌这四个天剑门弟子的性命,决心要将他们全杀了! 梁兴扬急忙从乾坤袋中取出他不怎么愿意用的玄阴聚兽幡,两面邪幡飞到空中一左一右将他们护住,幡上根根肋骨左右张开,上面一颗人头张口喷出一股绿火,将漫天旋转的水浪映得绿油油的,火焰之中分别现出一个虎妖,一个魇兽。 腔子里肋骨中间的那个骷髅发出嘿嘿冷笑,从口中喷出大量的黑烟,将冲到面前的水流排开! 这两样一看就穷凶极恶的法宝亮出来,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梁兴扬身后的那四个天剑门弟子原以为梁兴扬是个类似白阳派那种名门大派的剑仙,只要自己肯求饶,乖巧一些,就能保住性命,一看到这两样东西,差点吓尿了,这可比传说中的边山四恶更恶啊! 对面那个水长老认出来这是白骨教的东西,顿时皱起眉头,厉声喝道:“小贼!你果然跟白骨教有关,当日天牢之中,白骨神君的骸骨就是你盗走的吧?可恨当日不曾将你捉拿……” 梁兴扬不管他说什么,告诉叶高驰四人:“老实待在幡下,千万不许离开!”说完便身剑合一,化作一道闪电飞了出去。 这两杆幡悬在空中,放出来的黑烟连成一片,形成老大一团黑云。 四个人站在黑云里,见梁兴扬走了,便商量着要逃跑。 在他们看来,是梁兴扬毁了他们的飞剑,俘虏了他们,而水长老才是他们的自己人,如今双方斗法,他们自然要赶紧逃跑回归本队。 叶高驰法力不弱,胆子却小,看着下方有十几丈的高度,两腿发软,不敢跳:“我的御气功夫不好,你们带我一把,咱们手拉手一起往下跳。” 那三个人却嫌他累赘:“这里距离地面颇高,凡人轻功再好,跳下去也必成肉饼,我们虽然筑基炼气,可也有极限,这样跳下去若能不受损伤也是勉强,如何还能带你?咱们就是生死有命,不然留在这里,要么被那小贼斩首,要么被炼成那样的邪门法宝。” 叶高驰只是不敢,有个大高个绕到他身后:“你跳不跳?你不跳,我帮你跳!” 他抬起一脚踹在也高驰屁股上,叶高驰吓得“妈呀”一声,双手乱挥,没有向下掉,而是往前踉跄,他下意识地就奔向一面玄阴聚兽幡,用手紧紧抓住飘舞的一根流苏腿骨,再不敢松手。 幡上骷髅正自得意地喷火吐烟,忽然被他拽住,两颗骷髅都低下来看他。 那三个人见到骷髅垂首瞧人,都吓得脊背发凉,头发直竖,纷纷跑开往下飞跳。 他们却不知,是两杆魔幡吐出来的碧火黑烟将水阵排开,他们才能活到现在,如今自己跑出黑烟,纵身投入激流之中,那水是采自东北两海交界处的弱水,经过秘法祭炼,钢铁掉进去也能快速溶解,连点铁渣也不会剩下,三人跳入水中,立即被水流卷走。 叶高驰隔着朦胧的黑烟,听到三人发出凄厉的惨叫,只叫得半声便戛然而止,宛如被人掐住了脖子,身体在清澈无比的水流中迅速远去,还未离开视线就如同入了废水中的冰块般融化消失,吓得瑟瑟发抖。 这时候,他又想起三人方才看向自己时候大变的眼神,急忙抬头往上看,正望见两个骷髅看稀罕物似地往下窍,骷髅颅腔内红光闪闪,口中溢出缕缕黑烟,朵朵碧火,顿时感觉心脏猛地一抽,两眼翻白,登时昏死过去! 两个骷髅感觉很无辜,很纳闷,上面的低头,下面的仰头,互相看了看,不再管这个倒霉蛋…… 再说梁兴扬,飞出去找那水长老单挑,知道对方的水阵结合剑阵,金水相生很厉害,上方始终隐隐有雷霆之声,似乎还有一重阵法,随时可能劈下来,玄阴聚兽幡无法支持太长时间,必须得速战速决。 那水长老看见闪电从自己的水阵里面飞出来,吓得肝胆俱裂! 当初在玉京城的那晚,梁兴扬的剑光堪称索命闪电,飞到哪里,哪里就有大量的人被杀死,各种防御手段都不管用,攻击手段也伤不得对方分毫,到后来他们还有洞阳派的人都近乎绝望了,要回山去请自家老祖出来,亲自擒拿这个妖童。 她错估了自己弱水葫芦的威力,以为水阵封禁,再用剑阵击杀,金水相生,助长双方的威力,再想办法让天剑门的那些人引发上方的雷阵,即是不能把这妖童一举轰成劫灰,也必定能令其元气大伤。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身剑合一的梁兴扬竟然能够纵剑轻松斩透纠缠起来,更胜铜墙铁壁的弱水,直接杀到面前,急忙掐诀施法,召唤一股水流护身,纯阳仙剑早化作一道剑光划过,将其拦腰斩成两截! 这位水长老肉身两段,元神附在内丹上,火速逃离。 梁兴扬飞剑去斩,虽将其内丹剖开,因丹的本质还是炁,并未寻常人理解的一粒金疙瘩,这一剑虽然令其元气大伤,神魂受损,却未能将其击杀,水长老元神与丹气融合一体,化作一点火星,迎风晃了晃,瞬息间直入云天,消失不见。 梁兴扬若要硬追凭借剑光神速也能赶上,只是水长老一死,那漫天的水阵失去了控制,哗啦啦四溢飞溅,洒在下放的白玉台阶上,直冒白烟,亏得垒砌石阶的玉砖都用神符炼过,坚硬如铁,受到攻击,自然涌现一片白光,未受损失,可时间久了也要被腐蚀溶解。 梁兴扬从尸体上夺过葫芦,用先天一炁施展控水真诀,将漫天的弱水收回葫芦当中。 105 太霄雷城 梁兴扬收了漫天弱水,再回来看叶高驰,发现他已经晕倒了。 他将两面魔幡和葫芦一起收起来,把叶高驰唤醒,叶高驰看到他,吓得小脸煞白。 “你那么害怕我做什么?要不是我,你早被那水长老杀了,他们三个呢?” 叶高驰说了方才所见到的,梁兴扬点点头:“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随他们去吧。” 他这话说得不止先前那三个人,还有天剑门其他的那些。 原来这天剑堡建在半山腰,太霄峰顶上还有一座白银铸造的小城,名为太霄雷城,上接九霄云气,平时下雨打雷的时候,能够接雷引雷,满城火星,蔚为壮观,将雷霆能量储存起来,等发动的时候,下方剑阵,上方雷阵,同时发动,十分厉害。 今天因水长老是外人,天剑门跑回来的八个弟子只有筑基期,水平太差,合力施法,费了半天劲,也没能把阵法催动起来,只打了几个干雷,不然的话,梁兴扬虽有仙剑护身,不至于受伤,也要损耗不少元气,叶高驰更是必定要粉身碎骨不可! 天剑堡里,已经没有了别人,水长老战败逃走,天剑门的那八个也跟着赶紧跑了,诺大的城堡里面,只剩下了梁兴扬跟叶高驰两个人。 这天剑堡修得美轮美奂,不是白玉就是白银,各种花纹雕饰,到处宫殿楼阁。 梁兴扬在最豪华的天剑宫中,最大的白玉蟠龙大宝椅上坐了,摆手让叶高驰过来。 叶高驰还不知道他要如何处置自己,水长老死了,两截尸体在前面广场上摔得稀烂,师兄师姐们也不知道都哪里去了,他战战兢兢地到了近前,被梁兴扬注视着,吓得两腿一软,又跪下来。 梁兴扬只是再想从哪里开始盘问,没想到这小子骨头这么软:“我问你,你这天剑门都有什么人啊?” “有我,还有师兄和师姐们,七师兄、八师兄、十一师兄方才跳到那水里就不见了,别人我也不知。” “你们师父呢?怎么都是小辈,唯一的大人还是五行宗的?” “我们师父两年前就没了。” “他是怎么没的?” “我也不知道,听说是在结丹的时候突然走火入魔,然后就没了。” “结丹的时候还能走火入魔么?就算走火入魔至多炼丹不成废了大药,损耗精气,好好修养,下次再采再炼就是了,也不至于死吧?” 叶高驰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是两年前入门的,拜师不久,师父就结丹失败,死掉了:“听师兄说,结丹、孕婴时候十分凶险,历代祖师,十个有九个都死在了结丹的时候,而所有祖师,都死在了孕育元婴的时候,具体的我也不懂。” 梁兴扬猜测他们的修真功法必定有缺陷,可叶高驰道行不深,也只是筑基中期,刚刚摸到小周天境的门槛前,对天剑门的功法所知不到一成,梁兴扬问他要天剑门的修真秘籍,他只道:“师父闭关的雷城里面可能有,不过我们都没见到过。” 太霄雷城,在太霄峰顶,外面是横宽三里,高达三丈三尺的城墙,里面是一座很恢弘的宫殿,城墙和宫殿,全部都是用纯银铸成,最妙的是,它并非一个整体,而是先用白银浇筑成砖瓦,刻画上对应的符印,再用其垒建堆砌,是以银砖银瓦银窗扇,银椽银檩银台阶,主体建筑都是这般,里面的家什用具就有其他的材料,温泉玉的床榻,阴沉木的桌椅,药王金的香炉等等。 方才天剑门的八名弟子在院子里操纵殿顶的九条龙喷吐雷珠,发动雷阵,未能成功,宫殿是门窗紧闭,他们也没法进去。 叶高驰的师父,就在殿内闭关,已经两年不出,期间经历六次“天雷炼殿”,基本上不可能活了。 梁兴扬生起了兴趣,研究如何才能够打开殿门。 他才一施法,殿顶上的九条银龙都活了过来,纷纷转向,将龙口对准他,一道道闪电在龙的身上盘旋爆发,噼噼啪啪,火星四溅,一团团碗口大的闪电光球顺着前坡的银瓦往下滚落,在前檐形成“雨帘”,落在地上,立即炸成大片的火花崩散开来。 有点意思,这银瓦竟然不吸电。 梁兴扬停止施法,他转向左边,那九条龙头也跟着转向左边,他闪到右边,九条龙跟着看向右边。 这是把我给锁定了啊。 他再细查这阵法的构造,确定是上接天气,下接地气,罡煞相摩,生出阳雷阴霆,要破阵得先断了它的根源,上绝于天,下绝于地。 他循着地脉向下,又回到天剑堡,找到了一座“剑寰宫”。 这座宫殿前半部分在外面,形制古朴雄伟,后半部分在山体里面,进入后一直往里走,就会来到一个巨大的洞窟里,洞窟下方是一个正圆形的小湖泊,水质清澈,没有一点杂质,当然,也没有任何生物在里面,上面构建成天球穹顶模样,用明珠镶嵌成满天星斗的样式。 “就是这里了!”梁兴扬取出太阴六欲葫芦,放出六欲道人,命令他封住湖面,切断向上升腾的地气。再回到太霄雷城,将两面魔幡祭起,两杆玄阴聚兽幡,分别悬在东西两侧,令虎妖和魇兽放出黑云碧火,蔓延开来,化作一团黑煞火云,把整个雷城遮住,以绝天气。 上下隔断,来了个釜底抽薪,梁兴扬再施法破阵,那九条龙喷出一团团车轮大的雷珠,都被梁兴扬用仙剑引向周围的天空炸开,轰隆隆,群山回响。 过了一顿饭的功夫,九条银龙哑火了。 实际上,太阴六欲葫芦和玄阴聚兽幡并不足以彻底隔绝天气地气,若是有人主持阵法,反而会强行抽动罡煞摩擦,将三件宝物全部击穿,劈成齑粉,毕竟雷霆正是一切阴邪魔器的克星,全因无人主持发动,靠着阵法自发地运行反击,才被梁兴扬釜底抽薪,断绝了根源。 没有了雷霆能量,那巨大的纯银雕龙殿门也没了强大的吸力,被梁兴扬挥手之间轻轻推开。 106 心死神不活 纯银的大殿之内,有一个白玉云床,上面背对着大门坐着个人,身穿长空飘雪的月白色长衫,满头银发,用盘龙银冠束起。 梁兴扬走过去,绕到那人前面观看,是个很英俊的年轻人,两道剑眉,双目紧闭,一动不动。 这人已经没有了呼吸,也没有了心跳,脉搏自然也没有了。 旁边有一本蓝绸封面的书,绣着「天剑秘籍」四个大字,气势凌厉,隐隐带着杀伐之气。 这书正翻到「结丹」一卷,梁兴扬拿起来翻看。 这《天剑秘籍》比《玄穹真经》更厚,仿佛是一本大辞典,上面分作十卷,有讲修炼的,从炼气开始,经筑基、结丹,到金丹凝成,再孕育元婴全都齐备。 也有讲炼剑的,大篇幅地介绍天南海北各种可以炼剑的材料,单是金属就一千多种,还有灵木、玉石等等。还有使剑的剑诀,竟然有三十六套之多,每套都有好多招,每一招如何练习,如何应用,无不备载。 余下的,还有炼丹、遁法、剑符、剑阵等等,简直就是个大百科全书! 相对而言,《玄穹真经》就太简明扼要了,可以说是惜墨如金,除了主要的修炼功法,炼剑法诀以及一些法术之外,就没有别的了。 两本书最高都只能修到元婴,《天剑秘籍》更偏重低等级的部分,炼气、筑基两个层次事无巨细,什么都有。《玄穹真经》更偏向高等级的部分,对于金丹、元婴等部分写得更加详细,前面炼气筑基的部分往往一笔带过。 在梁兴扬看来,《玄穹真经》是有缺陷的,他自己的三元丹法,除了有「炼己」的部分,在金丹之后,还有「还丹」的功夫。 准确来说,前面结成的所谓内丹,并不是真正的金丹,三元丹法中,金丹是最后的成就,金者万劫不坏,丹者长生不死,不过到了这里,也就入乡随俗,一并称呼。 因为有「还丹」的功夫,方能更好地孕育元婴,元婴长成而得阳神,阳神脱体,喻为金蝉脱壳,留下遗蜕,遗蜕跟尸体不一样,而神方能聚则成形,散则成炁。 他翻看《天剑秘籍》,很快便大略明白这功法的缺陷,比《玄穹真经》更多,再仔细观察云床上的青年道士,发现他并非已经身死,而是进入了极深的定境之中。 道家修炼,讲求人心灭,天心现,识神丧,元神显,所谓心死神活是也。 这个人息住脉停,胎息到了极致,没了心跳脉搏,心死了,神却没活过来,卡在这这么个半死不活的境界里面,想进一步,元神不显,想退回来,心识已泯,最要命的是他的意识已经没有了,寸念不生,连想要活过来的意识也没有。 如果没有人管他,天长日久,身体的精气耗尽,也就彻底死了。 如果这时候有人用手推他,或者努力把他唤醒,他从极静中骤然感受到吵闹,神魂必然大受震荡,轻则精神失常,疯癫痴傻,严重的直接魂飞魄散,变成植物人。 梁兴扬看着他,说:「你也是命好,遇到了我,换成旁人,绝对救不活你!」 他跳上云床,蹲在那人面前,左手掐了法诀,右手骈指点中那人的眉心,凝神用气,将一股精气注入进去,直透入到泥丸宫中,打开通路以后,再把元神送出,以神唤神。 神识方面的交流,千言万语也只在一念之间,只一刹那,对方身子轻颤,重新有了心跳脉搏。 梁兴扬收法,跳回地上,静静地看着。 那人眼皮跳了跳,睁开眼睛,眸子里精芒流转,先看左右房中的情况,目光在已经熄灭的长明灯上停顿了数秒,再落到梁兴扬身上。 他的记忆最初还停留在闭关开始那天,心神泯灭之后,什么意识都没有,连「我」的 意识也没有,直接「死机」了,直到方才看到泥丸宫中飞进来一个小人,在他脑袋上一拍,他才重新有了意识。 「是你救了我。」他用的肯定句。 梁兴扬微笑着点点头:「对呀,若不是我啊,你就定在那里,直到精气耗尽,身朽魂散了。」 男人定了定神,起身下地,给梁兴扬深鞠一躬:「多谢道友,贫道玄锷,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我名梁天宝,道号兴扬。」 「梁道友。」玄锷彬彬有礼,「这里是本门闭关的场所,家什简陋,道友可随我移步山下的天剑堡详谈。」 客随主便,梁兴扬跟他走出来,头顶上方还是绿油油的,被滚滚黑云遮住。 玄锷吃了一惊:「哪里来的妖人,用邪法遮我太霄峰!」他伸手掐诀,就要做法。 「慢着!慢着!」梁兴扬赶紧让他停手,自己扬手一招,两杆玄阴聚兽幡收来,还入乾坤袋中,「这是我的法宝,方才为了破禁进门,不得已而为之。」 玄锷满脸懵,再次打量梁兴扬,从头到脚,满满玄门正气,并无半分邪质,可方才那等邪恶的法宝,让他看了都有些心惊胆战,实在无法想象,那东西竟是眼前这个看似天真烂漫的男孩弄出来的。ap. 不过梁兴扬救了他,他也没有再说什么,梁兴扬要是有恶意,方才随便挥挥手,就能要了他的命,还能把他的精气元神抽出来连成邪恶法宝…… 到了大门口,叶高驰见了他,满脸的不敢相信,用力揉了揉眼睛,小跑过来磕头:「师父!师父,您还活着!太好了!呜呜……师兄师姐们都跑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的师兄师姐们跑哪去了?他们现在人呢?算了,你先起来,咱们到下面去说。」他跟梁兴扬说,「道友,容我卖弄。」 得梁兴扬点头许可,他挥动袍袖,放出一道银光将三人裹住,极速向下飞去。 他用的也是剑符的手段,不过比叶高驰他们可高级多了。 到了下方的天剑堡中,发现空无一人,玄锷得知自己闭关已经有两年了,也是惊讶唏嘘,他的感受,自己闭关,就是眼睛一闭一睁的功夫,不想外面已经过了两年多。 梁兴扬隔空施法,把太阴六欲葫芦召唤飞回手中,两人分宾主落座,叶高驰站着,先把自玄锷闭关之后这两年多发生的事讲了一遍,然后又讲了水长老到来做了什么,他们去伏击梁兴扬,再被反杀回来,以及方才斗法的情形都说出来。 玄锷听得直皱眉,原来他还有个师弟玄锋,天剑门有个仇家,乃是鼎鼎大名边山四恶中的幽斋老祖,修炼一身邪法,十分厉害,过去被他们师父压着打,自从他师父坐化以后,得合兄弟二人合力,再加上天剑堡的防御阵法才能勉强将其逐走。 玄锷闭关之后不久,玄锋就遭了幽斋老祖的毒手,两人的徒弟也死了不少。 因五行宗早就来要天剑门成为五行宗下面的支派,于是天剑门弟子去向五行宗求救,五行宗出面去跟幽斋老祖讲,幽斋老祖有所忌惮,才没有继续赶尽杀绝,最后剩下十二个门人。 「那幽斋老妖欺人太甚。」玄锷这话说得很平静,语气里难掩深深的怒意,及至后面听到水长老要他们去伏击梁兴扬,又说,「五行宗也不是好东西!利用你们几个……若非梁道友手下留情,你们早都被他杀光了,这祖师爷留下来的基业,终要归了他五行宗!」 他再次起身,带着叶高驰一起郑重地向梁兴扬表示感谢,然后犹豫片刻,脸颊突然涨红,很不好意思地向梁兴扬询问:「道友能否告诉我,你是如何把我唤醒的?」 「很简单啊。」梁兴扬把方才的方法给玄锷说了。 玄锷听完,满脸 的难以置信:「那怎么可能呢?」 他们天剑门两道大坎,一道是要结成内丹的时候,被称为「初丹劫」,一道是孕育元婴的时候,被称为「新婴劫」。 玄锷这一辈有七个师兄弟,五个都已经死在初丹劫,他师父那辈有九个人,号称天剑九老,六个死在初丹劫,三个死在新婴劫。甚至,天剑门传承八百余年,只有两位祖师成功修成元婴,成为可以长生不死的地仙,可最后也死在了五百年大劫之下。 他们过去也试过由旁人唤醒,有的成了痴呆乜傻,有的当场就死了,没有一例原样活过来,甚至还会重创去唤醒的人,因此才定下了规矩,不再唤醒,就任由修行人自己努力,凭天由命。 梁兴扬教他的方法,他们也有祖师试验过,根本不行,元神进入对方泥丸宫,只一惊动,对方立即元神涣散,魂魄飞扬,只空余一个肉身躯壳。 梁兴扬说:「我看了你们的《天剑秘籍》,里面没有炼己的功夫。一者,元神出窍之后,看到的都是诸天幻境,无法破假见真,到了对方元神里,以盲导盲,都是在幻境里,相互交错。二者,对心神的控制不够精微细腻,神识用功,轻重缓急,诸天火候,都在一念之间,力度大了小了都不行,非得恰到好处,存乎于一心不可。」 玄锷脱口而出:「何为炼己?」 梁兴扬便给他解释了炼己功夫的意涵,玄锷听得大受启发,等梁兴扬说完,他又要问如何炼己,话到嘴边忽然又止住,知道这等玄妙的功法必然是每个门派的不传之秘,人家救了自己的性命,又给自己点拨了这么多,已经是仁至尽义,再往下问具体的下手功夫,就有点得寸进尺,太不要脸了。 可是不问,他心里又痒痒的,蠢蠢欲动,他们天剑门传承这么多年,许许多多的祖师都倒在这一步了,要是有了修法可以补足,天剑门就可以多出许多金丹高手,就算比不上白阳派这等千年大派,至少能够力压边山群邪,威震江南! 他这里憋得难受,梁兴扬又继续说往下说:「你们不止结丹时候有缺陷,孕育元婴的时候缺陷更大,没有还丹之法,孕育元婴必定九死一生。」 「什么?还丹之法?」玄锷感觉自己的呼吸都不顺畅了,「新婴劫你也有办法过去?」 梁兴扬点头:「正是,即便过不去,至多损耗一些精气,用不了一年又能修回来,重新再过便是。」 玄锷看着梁兴扬,如同在看着某种稀世珍宝。 他犹豫,犹豫,再犹豫,好容易把心里升起来的冲动压下去,转而让叶高驰取些吃食来待客,其实他也实在是饿得狠了,毕竟心死神不活,硬坐了两年多,全身精气已经消耗了大半。 叶高驰赶紧跑出去,不多时弄了四个菜,两壶酒。 玄锷说:「道友,且尝尝我们独门酿造的太霄仙酿,第三祖师所创,用峰顶雷城里的千年蟠龙仙桃酿成,喝了有助于涤荡体内阴渣,助长元气。」 在席间,他问起梁兴扬的来历,梁兴扬也说了,讲自己父亲做官死在任上,母亲笃信邪教,自己七岁逃出家门,八岁炼成仙剑等等。 玄锷听完心里放下不少,尤其是听到梁兴扬讲诉在黄庭江边上,遭遇灾民,满地饿殍,跟白骨邪姬颜渥丹学习万骨归心大法替灾民收尸。 他这才搞清楚,为何梁兴扬本人看着至真至纯,却拥有那样邪恶的法宝。 他感叹道:「我听师父说,邪魔两道的法宝最能影响人的心智,很多人贪图邪道法术易修速成,又极其阴毒厉害,总想着自己能够不会受其影响,只用其利,不受其害,实则潜移默化,不知不觉之中沉溺其中,已经被染得心黑神黯而不自知,告诫我们决不许碰的。也只有您这样的人,才能真正修炼这些邪法而不被 沾染丝毫,真真让人钦佩。」 听完梁兴扬的故事,他也已酒足饭饱,告罪到别室,洗了澡,换了身天青色绣着白龙的衣衫,发冠也换了新的,回来到梁兴扬面前,鼓足了勇气,问如果天剑门并入天心派,他能不能得到传授「炼己」功夫。 天剑门的功法有缺陷,历代传人都在努力想办法补足,玄锷修炼的已经是集合了前面所有先辈心血智慧的结晶,可还是不行,若没有梁兴扬来,他就要一直坐到死了。 前面五行宗来,要天剑门归入五行宗,成为外五门之一,他就在跟五行宗谈判,要求五行宗提供平安度过初丹劫的功法,哪怕把成功率提升一成也好,五行宗却只愿意在物资上予以扶持,功法则不愿意,双方就僵持住,前前后后直谈了五次都没成功。 梁兴扬虽然年纪小,却是他的救命恩人,又有解决门派千古难题的手段,本人则是朝廷正是册封的天心派掌门,自己的太霄峰也成了人家的驻地,天剑门在大夏朝的法律上,已经成了天心派的支派,这件事他也不必亲自去认证,就看五行宗毁了龙涎谷便可知一斑。 梁兴扬却道:「天剑门并入天心派倒好,只是传法还是要有师徒之名,方好传承大道。」 天剑门并入天心派已经是既定事实,玄锷拿这个出来交换,相当于空手套白狼。 他看玄锷很是不错,天底下能够「心死」之人,万中无一。 人都把自己的主观意识当作是「我」,心所谓心死神活,死是主观意识泯灭,相当于将「我」灭杀,这个过程千年万难,十万个人里面,也挑不出一个来,玄锷能够做到「心死」已经很不容易了,只需要加以点拨教导,就能修炼他玄门正宗的功法。 而且玄锷气质儒雅,他清晰地感受到玄锷的心气不寒不燥,外和内刚,既有韧性又知道变通,颇通纯阳仙剑的剑性,正适合炼剑。 玄锷听他说要收自己做徒弟才肯传法,心里面犹豫了下,若不答应,他也是梁兴扬的下属,除非他不认朝廷的册封,梁兴扬若是跑到京城去告他造反,再拉一帮人来围剿,天剑门目前的状态,大猫小猫两三只的,便有覆灭之忧,连五行宗也帮不了他。 最关键的,这很可能是天剑门千年来补足功法的唯一机会,一旦错过,以后可能就再也没有了,至少他这辈子很难了,他还没能修成金丹,不过三甲子寿命,然后也会老死腐朽…… 其实他刚才洗澡的时候,已经想过自己拜师的可能,虽然梁兴扬年纪小,可好歹是一派掌门,达者为师,倒也不是不可。 「我若拜您为师,自然会谨守弟子的本分,只是带艺投师,希望您莫要有所偏见,跟你其他的弟子都是一样的,将来也能传我‘还丹之法。」 梁兴扬点头:「那是自然。」 玄锷说:「那我准备准备,三日后正式拜师,您还找些同道来观礼么?」 「没有。」梁兴扬摆手,「我没什么同道,也不讲那些排场,你要愿意,现在拜师就行。」 玄锷却觉得太草率了,坚持要等到三日之后,他特地亲自去把后面一座鼎剑阁收拾出来给梁兴扬住:「这是先师在世时候住的,以后就专门作为您的住所吧。」 「你把你原来老师的院子给我住?」 玄锷叹了口气:「先师在世时,最大的愿望就是把本门功法补足,可以出几个证得元婴,长生不死的地仙,可惜……我永远也忘不了师父最后上雷城闭关时候的眼神,如今您来了,正遂了先师平生之愿。」 梁兴扬不再客气,住进了鼎剑阁,他没有在这里连等三天,而是回到飞霄峰玄穹洞,把梁灵宝和夏存旭也接过来了,江湖同道不找,自家人还是得凑在一起认认亲的。 听说哥哥又要收徒弟,还附带一个徒孙,梁灵宝很不开心,翻着白眼看玄锷和叶高驰,满满的敌意。 玄锷感到莫名其妙,心说这小师叔干嘛这么恨我?我也没得罪过他啊。 转眼间到了三日之后,在天剑宫,玄锷正式给梁兴扬敬茶磕头,认了师父,又拜梁灵宝,叫做师叔,再拜夏存旭,称为大师兄。叶高驰跟在后面,叫师爷,师叔祖,还有大师伯。 吃过拜师宴,在阳光明媚的下午,梁兴扬在天剑宫第一次正式传法,把收心炼己之法逐字逐句地讲给几个门人听,收心与炼气对应,炼己与筑基对应,筑基有三重九层的功夫,炼己也有,筑基是开关、展窍、周天,炼己是定性、凝神、回光。 他过去传人,譬如从金灯教救回来的三十六个小孩,教的都是收心的功夫,后面的没有传过,教梁灵宝和夏存旭也没有像今天这样细致过。 玄锷听前面还觉得没什么,不就是摄心一处,凝神定志么,越到后面,越觉得极有道理。 炼心这种事,道理很容易理解,窗户纸捅破了,后面最难的是实修实练,从自己每一个念头下手。 梁兴扬连讲数日,讲这炼己的功夫一次性讲完,教大家分别实践:「炼心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而是要时时打磨,久而久之,养成习性,不需要强制自己,自然而然心静如水,功夫就练出来了。」 别人也还罢了,那玄锷听完以后,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竟是直接顿悟了,回到自己的宫中修炼,一连七日没有出来,叶高驰担心,请梁兴扬进去看,梁兴扬进去一瞧,顿时乐了:「你师父这是要结丹了!」 玄锷距离修成金丹只差最后那半步,因人心难死,哪怕不断告诫自己,心不可动,也还是自己告诉自己,自己在先,还是不死。 天剑门为了达到心死之境,观想用仙剑斩自己的元神,于虚空之中,把自己斩成十七八段,要用意剑自,把自己彻底消灭。玄锷更狠,观想之中,把自己切烂剁碎,凌迟斩杀,反反复复千万次,最后形成条件反射,心念一动,意剑便来杀自己。 这从这套法门被第十代祖师创出来,天剑门的人一旦进入心死神不活的境界,也没有人敢把元神遁入其中唤醒,若是唤醒了对方的意剑来斩自己,反受重创。 梁兴扬对心念神识的操控细致入微,并未触动他的意剑,轻巧地将他唤醒,这也是让他大受震撼愿意拜师的原因,在他看来,梁兴扬的道法不仅仅是技高一筹,而是高出至少一个层次! 七日之后,玄锷出关,整个人的气质神采比之先前又有了质的变化,万分激动:「师父!我修成金丹了!我终于修成了……」 他卡在结丹前面有十多年之久,想着厚积薄发,一举破关,结果坐了两年死关。 「炼己」的功夫果然有用,天剑门传承八百余年,丧生了几百位前辈祖师的初丹劫,终于有办法过去了! 108 钩吻道人 梁兴扬救下了梁岿武,又去把另一个杆子上吊着的女孩救下。 梁岿武自己把木箭从自己腿里面拔出来,弄了根木棍当拐棍,拄着跑去道士的尸体身边,把他腰间一个百宝囊解下来,又拿了阴沉黑木弓,以及道人四个弟子拿着的法刀法剑、铃铛令牌,再爬上祭坛顶上,取下一柄黑黝黝,杀气缠绕的铁剑。 女孩子身上没有受伤,束缚的铁链绳索断了之后站起来,给梁兴扬鞠躬施礼:「多谢小真人搭救,您是梁二郎的小叔叔?不止上下如何称呼?」 「我道号兴扬。」 梁岿武这时候拄着棍子抢过来:「小叔叔你不用搭理她,她也不是什么好人!」 女孩脸色一红,啐了一口:「你又是什么好人了!」 梁岿武把脖子一挺:「我小叔叔是正派剑仙,弹指间便能斩妖伏魔,像你和你师父那种,我小叔叔挥手便全都砍了,就像那麻半风一样!」 女孩发怒,想要说几句狠的,又忌惮地看了看梁兴扬,只得说道:「我家在小豐山万鬼谷,就在东南,距离此处不远,恩公日后若有空了,过去坐坐,小女子必有厚报。」说完一跺脚,掐了个法诀,平地升起一团黑烟,托着她「嗖」地一下,往东南方飞过去了。 梁兴扬听两人话风觉得不对劲,就问梁岿武。 梁岿武说:「她叫壶仙姑,是太阴鬼母的弟子,最是小肚鸡肠,睚眦必报,又心狠手毒。因为杀了麻半风的儿子,麻半风恨死了她,即便得罪太阴鬼母也要把她捉来,烧了天灯,祭炼飞剑。」 「太阴鬼母……」梁兴扬听完皱起眉头,「她跟太阴教有什么关系?」 「她就是太阴教主的老婆啊,听说当年跟太阴教主反目,跑来这里开山立柜,仿照着太阴教主的大豐山在这里设立了小豐山。小叔叔啊,您早早得道,怎么还不知道呢?」 梁兴扬看着他:「那你又是如何知道的呢?你也学了道法吧?而且也是旁门左道,跟谁学的?」 「我师父……小叔叔,您从哪里来啊?怎么恰好路过这里?」 「不要转移话题。」梁兴扬直视他,问,「你真气浑厚,已生真元,很显然已经修了法术,只是驳杂不纯,内涵极重的阴邪煞气,很显然入了跟这麻半风相近的旁门左道,说吧,你师父是谁?你修炼的,又是什么法术。」 梁岿武有些紧张,退后两步,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小叔叔,您不会……不会要杀了我吧?」 梁兴扬一愣:「我杀你干嘛?嗯,我不杀你,我只是问你师父是谁。你如果实在不愿意说,那就算了,我……我本来是听说大伯身死,出来找你们,将梁家子弟聚在一起,重兴宗祠。」 梁岿武这才松了口气:「我师父叫乌头道人,在那边的万度山庄里。」 「你被这麻半风捉住,你师父不来救你么?」 「我师父……他不管我们死活的,只要我们按月上交足够的药回去,余下的,一概不管。」 「还有这么教徒弟的?那你不交又会如何?」 「他给我们都服下了腐魂丹,每个月都要服用一次解药,不然的话,就会七窍流血,全身骨头发黑腐烂而死,我亲眼看到过有人死……可惨了。」 「我瞧瞧。」梁兴扬抓过他的手把了把脉,他也没有专门学过衣,都是自己摸索,因内丹取像于外丹,三元丹中,天元炼神,以天地为烘炉,日月为水炭,寄于宇宙时空之中修炼,乃是无上仙法。人元丹便是外丹,以自身为鼎炉,心肾为水火,盗采先天一炁为药物。而地元丹,便是大地所产,以铜铁为鼎炉,铅汞为药物,炼成的外在丹药。 梁岿武充满信心地问:「您能帮我解毒吧?」 「不能。」梁兴扬摇头,「不过我可以去帮你跟那乌头道人要解药。」 「啊?他不会给的。」 「不给我就斩了他。」 「不行!」梁岿武说,「他那万毒山庄,什么东西都带毒,又设有万毒大阵。他为人狠毒,得罪了许多仇家,这一年多有不少人来寻仇,也有像您这样的剑仙,可最后都被毒死了。」 「他毒不到我。」梁兴扬对自己的丹剑很有自信,「梁家其他人在哪你知道吗?」 「我只和我哥在一起,他在那边的市镇上当教书先生。」 梁兴扬四处看了看,这是个葫芦形的山谷,除了法台还有不少木屋,里面有人探头探脑。 梁岿武说:「他们都是麻半风的手下,不过没什么道法,不过麻半风有个老婆,也会法术,先前我还看到他了,不知道这会藏在哪里。」 「不用管他们了,走吧,我先跟你去把解药要了,然后再去见岿文。」 梁岿武还是有些不放心,梁兴扬抓着他的胳膊,使出玄穹九天遁法,直接拔地而起,到了天上,让梁岿武指明方向,直飞向万毒山庄。 顷刻间过了数百道岭崖川涧,前方望见一座黑漆漆的山崖,宛如一只乌鸦的脑袋,上面长满一种开着黑色花朵的植物,花大如盆,叠瓣散开,中央是猩红的花蕊,扁平状,又滑腻厚实,宛如人的舌头,指向天空,看上去甚是诡异。 梁兴扬在山庄前面降落,庄外道路两旁有人在照料花田,见了他都很好奇地看过来。 「小武!你回来了?」山庄大门上有门楼,横着建有可以走人的廊道,一个看大门的少年俯下身问梁岿武,「你不是刚交完这个月的药么?怎么又回来了?这个小孩是谁?你的腿怎么伤了?」 梁兴扬仰头看那活泼少年,穿着黑色麻衣,一双大眼睛,很有灵气,就是嘴看着有点碎。 梁岿武说:「这是我小叔叔,我……」 梁兴扬打断他的话,跟那少年说:「麻烦你进去通报一下,就说天心派掌门梁兴扬前来拜访。」 少年瞪大眼睛打量他,又看向梁岿武。 梁岿武很心虚,壮着胆子鼓起勇气:「你就这样进去通报就好了。」看書菈 那少年不敢置信:「你是在外面吃了熊心,咽了豹子胆吗?带这么个小孩来,说是什么掌门,就让我进去通报?你是不知道师父的脾气么?」 梁兴扬抬手一挥,精芒迸出,在少年面前凝成一口光芒四射的仙剑:「你把我这纯阳仙剑拿进去给你师父看,他若是识货,自然会见我。」 少年被剑光照耀得眼睛都睁不开,用力揉了揉,等适应了之后,才小心翼翼地抓住剑柄,才一晃动,便有凛冽的剑芒四下飞射,激得他满脸汗毛直竖,头皮发麻,不敢怠慢,赶紧拿了剑往庄内飞奔,他行得到快,直接从门楼上跃下,一纵十丈,不等落地,脚下生出一团黑烟将他托住,就这样凌空奔跑进去。 「这孩子不错,在这里可惜了。」梁兴扬问,「他叫什么名?」 「他叫石楠,很聪明,很得师父的宠爱,人也很好,我们有人要被师父惩罚,他都会给我们求情,有药未采够,眼看就要逾期毒发,他也会帮着弄一些药想法补足,日后再让人还回去便好,也不收利息。」 正说着,梁兴扬忽然笑道:「那乌头到人倒还知道好歹,没有蠢到要强收我的仙剑。」 他说完把手一招,从山庄内部飞回来一道精芒,正是先前被石楠拿走的纯阳仙剑。 紧跟着,石楠又凌空飞步跑来,看梁兴扬的眼神里面充满了不可思议,以极其恭敬的晚辈礼相见:「我师父说请梁真人到虎门堂相见。」 那乌头道 人是识货的,什么天心派的他没听说过,可那纯阳仙剑明显形质双全可以收入体内的,按照他的想法,来人要么是九龙宫的,九龙宫修炼剑气,从无形到有形,能够这般纯粹并外露现行的,至少是金丹期的真人,而且还得是金丹中后期的高手。要么就是白阳派的,白阳派能把仙剑从有形练到无形,那道行也差不多。即是散仙,又有一口绝世神兵,这种人都是极不好惹的。 冲着这身修为和这口仙剑,他决定给了对方这个面子。 梁兴扬带着梁岿武进入虎门堂见着乌头道人,那道人身材黑瘦,也不甚高,皮肤黝黑如铁包裹在身上,看上去三分不像人,七分好像鬼。 乌头道人看梁兴扬,第一反应就看出来他不是散仙修为,没有炼成金丹,还在结丹期,不过却又跟寻常结丹期修士大不相同,心中无比诧异。 梁兴扬不想跟这种人寒暄,来时梁岿武也一再提醒,说乌头道人全身都带有剧毒,用毒的手段更是出神入化,让他千万小心,他便也不落座,站在当屋,开门见山地表明来意。 乌头道人听完,脸色更黑了几分,心想你又没有修成散仙,我不过给你几分颜面,你还敢蹬鼻子上脸。他低着头,端着手里满是茶垢的紫砂茶杯,小口地呷着:「万毒山庄有万毒山庄的规矩,他是你的侄儿也好,是你的父亲也好,那是你们俗家的关系,他已经入了山庄,磕头拜师,那便生是万毒山庄的人,死是万毒山庄的鬼,若要背师叛教,必要被投入虿盆,受万蛇噬心之刑的。」 梁兴扬听完叹了口气:「我这个人心思比较直,从来都懒得去揣摩人心,不懂得绕弯子,有什么话就直说,遇到了事也直办。你的意思是,只要万毒山庄在一天,他就终身不可脱离,是也不是?」 「正是这么回事。」乌头道人把茶杯放到旁边的桌上,抬起眼皮看向梁兴扬。 梁兴扬点点头:「那,我就只能来个釜底抽薪,只要万毒山庄不在了,他也就自由了。」 他说完掌心便有剑光迸出,纯阳仙剑再次出现,依旧是精芒四射,电光闪耀,虚悬在他掌心上方,问:「你觉得我这个法子好不好?」 乌头道人无论如何也理解不了,这样一个结丹期的小毛孩子,到底有什么倚仗敢来万毒山庄撒野,自己可是正在结丹,马上就要结成万毒金丹的,距离金丹散仙只差半步!最关键的是,这万毒山庄之内布用重重阵法,空气中都能含有剧毒,便是散仙到了这里,自己也能将其困住,慢慢毒死! 可是看梁兴扬那样子,又不像是虚张声势。 乌头道人正要下定决定,放出万毒化血神刀跟梁兴扬拼一把,忽然虎门堂中想起另一个年轻人的声音:「二位快快住手,不可伤了和气!」 听了这话,乌头道人就没有动,梁兴扬也没有抢先发动进攻。 很快,门外闪进来一个身穿白衣的年轻人,长得面白如玉,衣冠胜雪,手里拿着把折扇,乍一看,是个英俊无比的翩翩公子。 梁兴扬不知道他是谁,来人用手一指乌头道人:「这是我师兄,我是他师弟,道号钩吻。」 乌头道人看到他,面带惊喜,眼神里有又几丝嫉妒:「师弟,你已经修成万毒金丹了?」 「正是!」钩吻道人点头,「闭关三月,靠着灵药之助,终于将金丹修成了!」 「好!好啊!」乌头道人用手一指梁兴扬,「这小子说要把我这万毒山庄灭了,我正要试试我的万毒化血神刀的刀锋还在不在,你为何让我住手?」 钩吻道人笑着说:「你道这位小道友是谁?他就是当初大闹玉京城,斩杀数百位大内高手的梁兴扬梁小真人!」 乌头道人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 钩吻 道人说:「当初太阴教的二爷从京城回来,到万毒石窟找我炼药,他当时在亲眼见到了那场大战,说是叹为观止,张天玺派出那么多的高手,非但拿不住梁道友,还被斩杀了几百人,连五行宗和洞阳派都被杀猪宰羊死地斩了许多,总共折了两个门主,十二长老!」 乌头道人听了这话,将紧绷的气场缓和下来,又端起紫砂茶杯。 钩吻道人小的热情洋溢,跟梁兴扬抱拳:「我们当时听说了道友的神威,恨不能得一见,今日道友上门做客,真的是让寒舍蓬荜生辉!」 梁兴扬可不受他的马屁,质问:「我大侄子的解药,你们给是不给?」 「这个吧……我们倒是想给,却有一桩难处……」 109 万毒门主 钩吻道人说:「我师兄给药童们吃的腐魂丹解药有两种,一种叫做保魂散,只能压制毒性一个月,时间一过,又要发作。而要想彻底除根,必须要用到噬心丹,可是噬心丹年初时候被人借走了。」 梁兴扬轻轻摇头:「我不管那些,你也不必告诉我是谁借走的。现在的情况是,我侄儿被你们下了毒,我带他来找你们解毒,你们就说,给解还是不给解?」 一句话,让室内的空气温度陡然下降了一大截。 乌头道人手捧紫砂茶杯,嘿嘿冷笑了两声,仿佛在嘲笑这小孩不知天高地厚。 钩吻道人也没想到他这样不给面子,干笑着自解尴尬:「道友你听我说,没有噬心丹,我们实在是解不得腐仙丹的毒,就算十分想解也无能为力啊,那噬心丹被幽斋老祖看上……」 「你们自己去找幽斋老祖要回来,给我侄儿解了,不然毒是你们下的,你们总能想到解法。」 「那幽斋老祖是边山四恶之一,三百年的道行,我们如何是对手……」 「你们怕幽斋老怪,就不怕我么?」 钩吻道人未及说话,乌头道人突然怒喝一声:「小子欺人太甚!」 他将茶杯晃动,里面的茶水形成漩涡,如喷泉般直射出来,飞到空中,形成一股急速旋转的水流,宛如一条脸盆粗的怪蚺,口部便是漩涡,生出强大的吸力,对着梁兴扬当头落下,要把他吸入其中。 梁兴扬屈指一弹,无形的剑气凭空划过,「水蚺」被从中剖开成了两半,乌头道人这时轻轻咳了一声,那些水似乎受到了震荡,立即雾化,成了一团黑云,直要把梁兴扬和梁岿武都裹进去。 「师兄……」钩吻知道他师兄这万毒神功的厉害,能够把任何液体变成毒雾,敌人只要给一点沾身,或是吸入肺中,便要中毒,肉身腐烂,神魂颠倒,他想要请师兄手下留情,不要做成死仇,梁兴扬当初在京城可是在几百位高手的围攻之下活了下来,谁知道他有什么压箱底的手段,万一只杀死了梁岿武却没伤到梁兴扬,立时便要结成死仇。 而同时,他也特别想亲眼看一看,梁兴扬到底有什么本事,打算用什么方法来应对师兄的毒雾,所以这一声叫得很犹豫。 梁兴扬也想到雾中有毒,伸手掐诀向旁一指,桌上的酒杯飞起来,他凌空划了道玄穹符印,轻轻一拍,那杯口便生出无穷吸力,如同长鲸吸水般,把飞来的毒雾全部吸入到杯子里,重新还原成大半杯茶。 「你这用毒的手段不够干脆,看我的!」梁兴扬话音未落,杯子里面就长出一根晶莹剔透的宝剑,是他用自身剑气化合了毒茶而成,长愈两尺,宛如冰铸,外面裹着一层锋芒的剑气,离开杯子之后,「嗖」地一下,直射向乌头道人。 乌头道人没想到他竟然有这般手段,而且来势汹汹,急忙从袖中飞出万毒化血神刀,一道尺许长的乌光迎上「冰剑」,对刺旋转,黑烟卷着白气纠缠在一起,「叮叮当当」连声脆响。 这万毒化血神刀是乌头道人从筑基时候就用心修炼的武器,他这一门以毒为食,通过炼气之后,有了基础,进入筑基期就开始服食各种剧毒,他们不止外用毒物,更把身体的经脉气血都用毒染透,将自己炼成一个「毒人」,等到结丹时候,用着一身剧毒气血凝炼成一颗剧毒内丹! 刀身用北海万年寒铁锻造而成,再以各种剧毒之物浸泡,以自身心血夜夜祭炼,凡人见血即死,甚至不见血,只刀在面前一过,也要立即晕倒昏死过去。 梁兴扬单凭一道剑气斗之不过,很快便「噼啪」炸开,剑气混合着毒茶再次迸溅飞射,那乌头道人下了毒手,指定毒刀极速射向梁兴扬的咽喉。 梁兴扬左手袍袖一挥,又把那茶杯托起,收聚漫天 飞迸的毒茶,右手驾驭纯阳仙剑,向前迎住化血神刀,刀剑相交,掐死一条光龙缠住一条黑鳄,两相交接,顷刻之间,万毒刀就落了下风。 乌头道人心中发狠,一面连喷真气催动飞刀抵抗,一面操纵阵法,房中立即卷起黑惨惨的剧毒阴风,分作八股,黑风中各有一直毒灵,似人似怪,齐往梁兴扬身上扑去。 若梁兴扬只是一个人,只需要身剑合一便可轻易离开,只是有了梁岿武在身侧,不敢让毒煞沾身半点,乌头道人不知好歹,他已经动了杀心,左手掐诀隔空一挑,乾坤袋中飞出一个葫芦,口里喷出一股涓涓细流,到了外面迎风长大,先是散逸出朦胧雾气,将那些毒雾挡住,其中又分出八股水流,如同丝绸飘带般飞去,将那些毒灵缠住。 这是从水长老那里得来的弱水葫芦,梁兴扬在山上收徒的这几天,用玄穹仙法重新祭炼过,已经可堪使用,他用弱水纠缠毒物,将自己跟梁岿武严密护住,同时连喷真气,催动那口纯阳仙剑不断向前,万毒神刀抵挡不住,连连后退,转眼间退到乌头道人面前。 剑光飞射,所有乱甩,乌头道人漆黑的面皮被照得雪亮,冰寒的剑光迎面扑来,让他头皮发麻,慌忙间连人带椅子向后飞退,在腰间百宝囊中取出十三根鬼门毒针,向梁兴扬打来,被纯阳剑气向上一甩隔空拦截,剑光一绞,立成齑粉。 乌头道人急忙又去了六支毒箭射向梁兴阳,又被闪电般的剑光绞住,一柄剑压着一刀六剑,叮叮当当,火星四溅,不过十数秒功夫,六支毒箭也纷纷断裂坠落于地。 乌头道人气得胡子直蹦,一面用飞刀在身前拼命抵挡护身,一面掐诀操控那八只毒灵跟弱水相抗,口中大喊:「师弟,你还不赶快出手,跟我一起宰了这小崽子!」 「好,我这就宰了你!」钩吻道人放出一柄黑色的飞钩,出手无声无息,速度却是奇快无比,目标不是梁兴扬,也不是纯阳仙剑,而是乌头道人! 乌钩飞出,乌头道人措手不及,张大嘴巴,声音没等发出来脖子就被斩断,至死眼睛都瞪得大大的。 梁兴扬傻眼了,他怎么也想不到,钩吻道人会突然出手杀了他自己的师兄。 钩吻看着师兄乌头道人的无头尸体喷血倒在地上,招手领飞钩锁住万毒化血神刀回来收起,转而向梁兴扬抱拳行礼:「梁道友!我师兄事歹毒,不知好歹,还望不要见怪。」他把折扇打开,左右扇了扇,便令这里的万毒阵法回归平静,满屋的毒煞都散去了。 梁兴扬收回飞剑,手里托着弱水葫芦,问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钩吻长长叹了口气:「我只是想保住万毒门。」 「你想保住万毒门那还杀了你师兄?」 「我师兄得罪了幽斋老祖,那老妖前一次来,几乎将万毒山庄夷为平地,因中了毒才暂且退去,不过也抢走了本门的镇山之宝噬心丹。等他将噬心丹研究明白,再次来时,就可以不惧怕这里的毒岚,到时候本门必定要覆灭。」 梁兴扬更是不解,心说既然是这样,你不得更加努力跟你师兄一起联手对付那幽斋老祖吗? 钩吻很是埋怨地看着地上的乌头道人尸体:「从拜师那天,他就到处惹祸,每次师父都把他扔到万蛇窟,如果不是我去给他送药,他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至今还不知悔改,又往死里得罪您,这种人来执掌万毒门,必然早晚将师父传下来的基业付之一炬!」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从今天开始,我便是万毒门的门主,我跟他不同,我知道梁道友得皇上红笔特批,册封为天心派掌教,得紫霄、太霄、飞霄三座神峰作为驻地,又有天剑门作为支派别院。梁真人,如蒙不弃,我们万毒门也愿意加入天心派,与天剑门一般!」说完再次鞠躬,抱拳 行礼。 却说这钩吻原本就与他师兄不和,因他资质悟性都好,明明入门比乌头道人晚了三十多年,道行却越追越快,师父教授的法术,乌头道人得苦苦参悟,钩吻却能一学即会,一悟即通,因此乌头道人明里暗里,一直在打压他。 钩吻知道师兄心狠手毒,甚至怀疑师父最后走火,体内毒质失去控制,反噬心神,就是师兄做的手脚,后来几位师兄弟相继去世,他也认为是乌头道人的手笔。 当然,他们师兄弟之间互相下毒也是常态,死了也就死了,他一面小心防备,一面伏低做小,逆来顺受,还用毒药压制着自己的修为,努力苟着,直到最近这两年将鸩吻钩炼成,有了自保的手段,才开始突飞猛进,显露出实力来。 等到幽斋老祖来万毒山庄将乌头道人大的元气大伤,他才安心跑去闭关突破,有惊无险地炼成金丹。 今天就算梁兴扬不来,他也要宰了乌头道人,夺了掌门之位! 梁兴扬听他一番讲诉,倒也合情合理,只不过都是他的一面之词,未可轻信,况且他天心派是玄门正宗,下面绝不可能弄个万毒门出来。 他跟钩吻说:「你跟你师兄之间有什么恩怨我不管,我只要把我这侄儿身上的毒解了。」 钩吻见他油盐不进,沉默了片刻,又说:「您的父亲是梁维贤吧?您是星落宗官字门的传人。梁真人,您放心,我是绝不会对外宣扬这事的。我呢,一直对星落宗憧憬向往,只恨一直找不到他们的,不得其门而入,您不能让我加入天心派,那能不能引荐我加入星落宗?」 梁兴扬摇头:「我不是星落宗的人,也不能引荐你加入,不过看你知道的事情不少,不至于找不到星落宗的人,你要加入,自去寻他们便是。」 钩吻还不死心:「我已经替真人杀了我这冒犯您的师兄,您不至于一点情面也不讲吧?」 「你杀你师兄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没让你杀?」 「啊,好吧。」钩吻点点头,直起腰,「既然这样,师兄已经死了,您既然看不起我们万毒门,我也不虚留你们了。」 梁兴扬说:「我是来要解药的。」 钩吻去把乌头道人的百宝囊拿过来,从里面翻出一个瓷瓶:「这里面是保魂散,每月服一次。」 梁兴扬没有用手接瓷瓶,而是用那弱水葫芦轻轻一吸,把瓷瓶吸进去:「我要彻底解毒的办法。」 「没有,噬心丹确实被幽斋老祖拿走了,不拿回来,便是我师父复活,也解不了腐仙丹的毒。」 梁兴扬把那保魂散收起来,然后跟钩吻说:「我不信。」 钩吻冷笑:「不信又如何?你想杀我吗?我已经炼成万毒金丹,还有鸩吻钩,你那仙剑虽然厉害,却伤不得我。您要知道,就算我师父当年都没有炼成金丹,这山庄里的万毒大阵由我施展起来,便是幽斋老怪也攻不进来,您觉得,如果真动起手来,我会怕你?就算我留不住你,还有你身边这位小朋友,他的命你不要了么?」 梁兴扬是从梁岿武口中听说了关于乌头道人和万度山庄的情况,自忖可以对付得了,可没想到凭空冒出来一个修成金丹的钩吻,如果真打起来,他没有十足的把握保护梁岿武平安离开。 他沉吟了下,忽然笑了:「你想要带领万毒门加入我天心派?倒也不是不行,不过天剑门主玄锷,人家也已经修成金丹散仙,可是拜了我做师父才得入门的。我给你一个通路,拜我为师,我让你入门。」 他以为修成金丹便有三分仙质,虽然只是太乙散数,却毕竟脱离了凡人,买入了仙道的门槛,这种人都是有些仙骨傲气的,像玄锷那种伸手自己的大恩的人也还罢了,换做别的散仙,绝不可能拜比自己道行差的人为 师。 不成想,那钩吻听完这话,立即双膝跪倒,向上抱拳:「师父在上!弟子钩吻敬拜!」 梁兴扬反倒吓了一跳:「你你你……你真的肯拜师?」 「为什么不肯呢?」钩吻反问的理所当然。 「你拜我为师,所为何来?」梁兴扬不把这个问题搞清楚,心里不踏实。 「首先,师父您的天心派是朝廷册封,新皇等级,单单特别册封了您一个,可以堪比先皇册封离罗真人!当年离罗真人收罗许多散仙,成就了浩大的洞阳派,万毒门入得天心派,未来前途不可限量!其次,本门眼前有个大对头,就是那幽斋老妖,我一个人万万不是他对手,等他参透噬心丹,这万毒大阵也没用了。我听说天剑门跟他也是死仇,日后咱们可以联合一处,一起对抗这老妖!」 听他说的这两点,确实合理,不过梁兴扬心里还是不踏实,总觉得他另有所图,只是眼前再问,也肯定问不出什么来,只能等以后再说。 好在如他所说,自己收了天剑门,日后必然要跟幽斋老妖对上,索性再添一笔恩怨也没什么大不了。 梁兴扬让他把万毒山庄里的人都集中到一起,总共有三百多,在院子里跪了黑压压一片,叫他在光天化日之下,正式向自己拜师,并且宣布率领万毒门加入天心派。 钩吻依言照做了,梁兴扬又跟他要万毒门的修炼秘籍,钩吻也毫不犹豫地取出一部万毒真经献出来。 110 五毒仙剑 拿到了《万毒真经》,梁兴扬打开一看,不禁喜上眉梢。 与他预想的一样,这部书类似于《天剑秘籍》,是一部医药方面的百科全书! 书中介绍了万余种药材,自古是药三分毒,毒药不分家,要炼毒用毒,必须得深明药理,任何药都可以当作毒药用,用得巧妙,人参也能杀人。 梁兴扬上辈子学道,主修内丹,并未系统学过医药,外丹也只是自己摸索实践,炼出来的丹药他也不敢吃,只在山中服食些人参、茯苓、黄精等补精益气的。 到了这个世界,他也看过一些医书,凭借内炼内观,自学脉理,可也仅限于此,这个世界里有许许多多地球上所没有的药物,其中有不少灵药仙草都长在人迹罕至之处,凡俗医术不能备载,许多都只是写个传说中的名字。 这《万毒真经》就不同了,连北海底生长的万年紫芝兰性状归经都写得极为详细。 万毒门借毒练功,本质上是以外丹助长内丹,也是内外结合的丹鼎派修法,只不过梁兴扬更重内丹,外丹是辅助,内丹功候走在外丹前面,甚至干脆不用外丹,万毒门是外丹走在内丹前面,靠各种药物不断地刺激和补充体内精气生发,毒性越大,药性就越大! 有了这部《万毒真经》,梁兴扬就能把自己外丹的短板补足,将来内外双修,必得非凡成就! 他跟钩吻说:「我天心派乃玄门正宗,以内为主,以外为辅,仙途坦荡,既稳且速。你这个实则已经走入了旁门左道之中,以外毒浸体,极易损伤根本,等我将来有了功夫,想办法将其补足,再传给你们。」 钩吻已经修成金丹,对此倒并不十分在乎:「师父说的是,我代万毒门上下谢过师父。」 「万毒门……」梁兴扬说,「这个名字不好,不像是个正经仙门,以后就改做药王门好了。」 「一切都依师父的。」钩吻躬身点头应声,又向跪得满院的弟子说,「以后我们不叫万毒门,改叫药王门了!你们须得记得,不许叫错了。」 众弟子齐声恢复答应:「药王门弟子参见门主!参见宗主!」 梁兴扬又问明了乌头道人过去给这些弟子们安排的工作:「不要那么多毒物,尤其那几种最阴毒危险的,都不要采了,我重新开些药名,你让他们去采。」 他要过纸笔,重新写了五种药,交给钩吻,让他传给药童。 做完这些事,梁兴扬又把那石楠叫过来,石楠一直很好奇,很崇拜地偷看他,听见唤自己,赶忙过来磕头:「宗主。」 梁兴扬问了他几句话,有关于生活的,也有关于种植草药的,石楠十分机灵聪慧,对答得俱都干脆妥当:「很好!你挑二十个跟你一样机灵懂事的人来,我有用处。」 石楠人缘颇好,很快就找好二十个少年,都聚到近处,梁兴扬说:「我有一处山中药谷,名为龙涎谷,里面有灵泉灵壤,正缺人搭理,你愿意去吗?」 石楠点头:「我愿意!只是……」 梁兴扬说:「你有什么顾虑尽管说出来,哪怕不愿意去也没关系。」 石楠乖巧地磕头道:「宗主有所分差遣,弟子自然是极愿意的,只是我师父……那乌头道人为了禁止我远走,给我服了三倍量的腐仙丹,每十日就要服用一次解药。那龙涎谷我听说过,是五行宗的产药圣地,在紫霄峰那边,距离这里极远,十日功夫,就要往返取药,恐怕……时间都折腾在路上了。」 钩吻这时在旁边说:「要想彻底解除腐仙丹的毒,非得将噬心丹拿回来。师父,噬心丹是本门镇教至宝,传承了三代,可以化解百毒,若是被那幽斋老祖参悟明白,以他的实力,随时都可能杀过来,将我们斩尽杀绝!咱们得早想对策,趁他还 没炼成,先把东西拿回来。」 梁兴扬点点头:「幽斋老祖这事,确实得解决了,你先给我说明白,万毒门跟他结的到底是什么仇?」 「死仇。」钩吻直截了当地说,「当年他看上了我师祖的女儿,上门提亲,我师祖不许,他就将人摄取,强逼就范,我师祖上门去救,两次斗法被他打成重伤,回来不久就毒火攻心去世。后来我们知道,那位姑姑已经被幽斋老妖折磨蹂躏致死,灵魂还被封印在一幅画中,我师父就把老妖的五个儿子抓过来,抽了魂魄,炼成五毒怨灵,再收入剑中,化入师祖传下来的五毒仙剑之中。」 他十分聪明,听梁兴扬问就知道是啥意思:「我们和老妖的仇恨比天剑门跟他的更深,化解不了,必须要拼个你死我活!」 「确实是这么回事。」既然两个门下都跟幽斋老妖有仇,再加上噬心丹的问题,这就非处理不可了。 梁兴扬对他说的五毒仙剑很感兴趣:「方才看那乌头用的是飞刀,你用的是飞钩,怎么不见用剑?」 钩吻解释:「五毒仙剑是师祖所炼,用的是上古时便存在地肺中的一块阴铁,蕴含剧毒恶煞,非有金丹修为不能靠近,不然便要被腐蚀经络肉身,而魂魄又被吸摄困在躯壳之中,成为一具妖尸,人不能御剑,反而成了剑的奴隶。我师父将五毒怨灵化入其中,威力更大,就算是我现在也不敢去碰,非得等拿回噬心丹,才能去祭炼。」 「原来是这样。」这就更加勾起梁兴扬的好奇心,很想见识见识这绝世凶剑,不过那是人家的传承至宝,他也不好一再要去瞧,「此事既然要对付幽斋老妖,就得把天剑门也带上,正好我手头上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你先把药王门这里的事料理好,然后咱们一起去太霄峰找玄锷。」 梁兴扬现在要做的,是找到其他的梁家子弟,看他们都在哪里,做些什么。 梁岿武说,当初梁家人从梁州府逃出来,一路北上,路上遭遇金灯武士的袭击,如梁兴扬所料那般,金灯上师没有出手,金灯圣母也没有出现,金灯武士都是凡俗中的武功高手,虽然也都个顶个地厉害,到底有限,没能将梁家人赶尽杀绝。 梁家人损失惨重,后来走散了,分成三支,一支往东边哲州那边去了,一支一直向北,度过黄庭江往中州去了,梁岿武他们这一支逃到渠州,因梁岿文病倒,又被金灯武士搜捕,他们就跑进了边山地区。 渠边地带,沟汊纵横,里面住着许许多多的牛鬼蛇神,金灯武士们进来抓人,反复几次,失踪了二十七个人,后面就不再来了。 梁家人也死了不少,有被瘴气毒死的,又被毒虫咬死的,也有被妖邪捉去的,最后只剩下梁岿文、梁岿武兄弟,还有两人的武术教师。 为了能在边山立足,梁岿武主动找上万毒门,做了采药童子,直至如今。 梁兴扬带着梁岿武来到黄沙寨。 黄沙寨的寨主姓黄,是个很有本事的人,他的寨子出于山区和平原的交界处,把山里的东西弄外外面去贩卖,再把城里的东西弄进山里,两头赚钱。 梁岿文被寨主留在这里,教自己小儿子读书写字。 看到梁兴扬,梁岿文万分意外,赶忙过来行礼:「侄儿见过叔叔。」 让到屋里,相互讲述了两边发生的经过,梁兴扬问他日后的打算:「你们若是愿意随我入山修道,我就带你们会太霄峰,若是想要入朝为官,或是经商务农,我都给你们本钱。」 梁岿武抢先说:「我是要跟小叔叔修道的,我要炼剑!」说着还比划了几下。 梁岿文:「天下如此,凤隐龙潜之世,我也愿意随阿叔入山修行。」 见他愿意,梁兴扬就准备带他们走,那教头严午已经在山寨 中娶妻成家,生下一子一女,自然不能抛妻弃子进山修行,梁兴扬给他留下两大块金砖,以答谢他对梁家的恩情,在梁岿文去跟寨主辞职的时候,他又笔墨,写了一门功法,是练气期的功夫,修炼不但能够大幅度增长内力,还能延年益寿,身轻体健。 梁岿文把自己的东西整理好回来,梁兴扬施展遁法,先带着他们飞回万毒山庄里,接了石楠等人,连同钩吻一起,再飞回太霄峰天剑堡。 玄锷过去没听说过钩吻,却听说过万毒门和乌头道人,知道不是什么好人,见梁兴扬收了万毒门改做药王门,还让他的人去管龙涎谷,心里面不怎么愿意,可是没有表示出来。 梁兴扬两人以师兄弟身份相见。 玄锷是天剑门门主,金丹修为,钩吻是药王门门主,也是金丹修为。 梁兴扬又让梁岿文和梁岿武兄弟在众人的见证之下,正式拜师入门。 众人入座,左边首座是梁灵宝,然后是大师兄夏存旭,接着是梁岿文和梁岿武兄弟。 右边首座是玄锷,然后是钩吻,玄锷的弟子叶高驰不在山上,钩吻没有弟子,不然都站在他们身后。 天心派草创,望着这些门徒,梁兴扬心里感觉还不错:「咱们要研究出一个对策去应对幽斋老妖。」 幽斋老祖,边山四恶之一,三百多年的道行,所居住的冷魂渊深不见底,据说下面直接通到阴间,幽斋老祖就住在下面的幽宫里。 幽斋老祖最厉害的是一柄九幽神剑,据说是从阴间炼成的宝物,玄锷曾经领教过,至今仍然心有余悸:「那剑一出手,立即风云变色,周围方圆三十里之内的阴魂力魄都会被强行吸摄过来,我的金碧双剑哪怕何必依旧敌他不过,那时候我还是结丹期,如今我修成金丹……还是没有把握。」 「这么厉害?」梁兴扬也感到吃惊,「要是这样的话,我们得好好准备一番。」 要对付这等妖邪老怪,不能不全力以赴,因为一旦失败就极有可能是全军覆没,连元神也保不住! 梁兴扬先后翻开《天剑秘籍》跟《万毒真经》,将两人炼剑之法进行补足。 先是玄锷,梁兴扬教他采炼五金精英之气,收入丹田,再向外对接金碧双剑。 玄锷舍不得将失传仙剑炼化吸收,梁兴扬便教他将丹气与双剑相合相融,虽然做不到梁兴扬的纯阳仙剑那般心剑一体,却也比天剑门原有的御剑手段更加灵活如意。 梁兴扬又叫钩吻去看他的五毒仙剑,钩吻觉得不行:「那剑蕴含剧毒,又有五毒怨灵,没有噬心丹,没办法抵抗他对肉身还有灵魂的腐蚀。」 梁兴扬不信邪,非得让他领自己去瞧瞧。 五毒仙剑藏在万毒窟里,万毒窟在万毒山庄北面的一处山涧里,这里草木茂密,涨满各种好看的剧毒花草还有菌类,枝叶之间,潜藏着许许多多的剧毒虫豸,静静地注视着闯入的人。 钩吻已经修成万毒金丹,那颗内丹是用无量毒物养炼出来的,比这些毒物都更加毒,因此不惧。 梁兴扬人即是剑,剑即是人,气场全开,整个人就好比一口锋芒毕露的仙剑,一切生物离着老远就纷纷躲避,逃回洞穴蛰伏起来。 两人顺利进入了万毒窟,洞窟在底下很深的地方,五眼泉水从峭壁上流下来,形成一个小型的瀑布,在瀑布水帘之上,五口黑黝黝的宝剑斜插在石壁里,这水流过毒剑,汇聚到下方的水潭之中。 钩吻介绍:「这五眼毒泉,一眼能让人目盲,一眼能让人耳聋,余下三眼可让人失去味觉、嗅觉和触觉,不必沾身,只要待在这里时间稍长,吸了水汽,便要致盲。」 梁兴扬也感受到扑面而来的不适,不过他周身都有剑气护体,并不 会受到伤害。 「确实是五柄极厉害的仙剑!不过,我倒想试试!」在来之前,他已经看过《万毒真经》,练会了这一门的收剑之法,如今喷出一口最纯粹的道家真元,两手掐万毒诀,先射出一道无形的能量到最左边的那口剑上,才一接触,便恍惚见着一个蛤蟆身体,长着人的脑袋的精光扑面而来,直冲他的元神! 梁兴扬双目之中迸出精芒,丹田里纯阳仙剑锵然作响,将这精怪逼住,飞退回剑里,再一施法,那剑已经脱离石壁,收他掌控飞到面前。 收了这第一口,剩下的也都如法炮制,每收一口剑时,便有一直怨灵扑向他的泥丸宫,要夺占他的肉身,亏得他有仙剑护体,才将其一一压伏,不然以他结丹期的修为,哪怕是玄门正宗,丹气浑厚,也抵不住五口剑反噬,必要被五魔夺取身体,成为剑的傀儡! 111 冷魂四凶 梁兴扬将五口毒剑全部收摄,在面前往复飞舞,剑上黑煞弥漫,一波波寒潮般扑面而来,让人浑身汗毛直竖,头皮发麻! 钩吻连打了几个寒颤,退了两步:「这剑没有金丹期修为动不得!」 他是从入道开始就服食大量的毒物,丹气血脉都经过毒质反复淬炼,又已经炼成万毒金丹,可面对这五毒仙剑还是没有把握,不敢靠前。 在他看来,梁兴扬虽然真元纯粹浑厚,可毕竟只有结丹期,绝对免疫不了毒剑的反噬,就算一时可以不受影响,时间长了,也要被毒质侵入,身心俱丧!. 梁兴扬笔直地站在煞气风暴中央,手掐灵诀,目光坚定,心定这神凝,神凝则气住,心剑合一,万邪不侵,那五毒仙剑不管是毒质还是怨灵都无法侵入他分毫。 他向钩吻说道:「用我教你的方法,凝神定志,准备接剑!」 钩吻大吃一惊:「什么?」你不但自己耍剑,还要我也来接剑,这不是赶鸭子上架么,他大声说,「你不知道这剑的厉害,除了剑本身的毒质,那五毒怨灵更加厉害……」 「没用的东西!」梁兴扬怒斥,「你心性如此软弱,如何能够得我纯阳剑术的精髓?毒质能损肉身,我不勉强,你分明已经炼成了万毒金丹,这剑的毒并不能伤你分毫。」 「可是还有五毒怨灵……」 「你怕了他们,心气便沮,心沮则神驰,神驰则气散,气散剑锋便挫!」五毒剑绕着梁兴扬上下飞舞,带起来的阴煞将他衣袍鼓荡,啪啪作响,「我先前教给你的练剑之道你都忘记了么?心气如剑,心即是剑,剑即是心!接剑!不然我现在就把你逐出师门,再用这五口毒剑斩了你,把你的元神魂魄摄来,拆分了炼在剑上,与五毒怨灵熔炼在一处!」 钩吻被他说得又羞又气,他虽然认了梁兴扬做师父,可并不认为他真能胜过自己,不过是想借着梁兴扬的势,躲过幽斋老妖这场劫数,夺回本门至宝噬心丹,顺便再能弄些资源那是更好,当然,他也看出来梁兴扬的剑术与众不同,确实颇有独到之处,但他并未真心想修纯阳剑道,他自认与纯阳剑道脾性相悖,无法炼成,也不想去炼,他只想继续往毒上下功夫。 可是梁兴扬这番话说得直戳他内心最脆弱的地方,而且语带威胁,偏又那样的正气凛然,让他无法辩驳,只得一咬牙,硬着头皮,双手掐诀,刚把丹气调动起来,梁兴扬就把一口剑送了过来,他将丹气送过去,将剑接住,猛然间一个蝎身人手的黑影直扑进他的泥丸宫中…… 以他的修为,腹中万毒金丹的特性,五毒仙剑的毒性并不能腐蚀他的肉身,而五毒怨灵却能直接攻击他的元神,他没有经过炼己,定心凝神的功夫不够,怨灵一进来,立即跟他的元神纠缠在一起,他心一慌,脑海里面生发出无穷无尽的幻象。 梁兴扬这时候左手掐诀制住剩余四口毒剑,请迈步跨过来,抬起手掌拍在他的头顶上。 钩吻陷入幻境,看到无穷无尽,全是蝎首人身的怨灵将他包围,个个都把尾巴毒针刺入他的身体当中,他无力抵挡,被万针刺体,痛不欲生,惨叫着,感觉到自己的真元生命正在快速流失。 在这时候,他的身体失了主宰,外面的毒质向内腐蚀,他感觉自己完了,这么多年的辛苦修炼,彻底付之一炬,他就的元神要被毒灵吞噬,成为行尸走肉,成为剑的奴隶…… 他愤怒,他无奈,他恨梁兴扬…… 突然,他的意识当中出现了一个白色小人,正是梁兴扬,他的元神此时也是个小人,比梁兴扬还小。 梁兴扬欺到他面前,元神之间的意念都是不需要通过语言直接感同身受的:「你要恨我,等会再恨!先定心凝神,把我先前叫你的心法运作起来!」 钩吻「全身」被无数把毒蝎尾钩刺穿挑在空中,痛苦难当,哪里还能静的下心。 梁兴扬便教他背诵先前的口诀:「人之有患,在我有身,若我无身,更有何患……你现在的身体,是你真正的身体么?你感受到的痛苦,又岂是真正的痛苦?你看这些蝎子,就伤不得我……夫人神好清,而心扰之;人心好静,而欲牵之。常能遣其欲,而心自静;澄其心,而神自清;自然六欲不生,三毒消灭……内观其心,心无其心;外观其形,形无其形……」 那些穷凶极恶的蝎灵,宛如看不到梁兴扬般,只是不断地攻击钩吻,他们把钩子刺穿钩吻的四肢,刺入他的躯干,挑起他的下巴,勾住他的舌头。 钩吻痛苦道:「师父救我……你那么厉害,干嘛不救我……」 梁兴扬说:「你还不明白吧?我如果起心动念,去招惹这些蝎子,蝎子就能看到我,来蛰伤我,我便也落入了这幻境之中。我救不得你,你只能自救。你要晓得,今天这一场磨难,一者你过去不曾炼心,欲念又重,手段有毒,做下不少恶事,心受熏染,自行堕落。二者你自己心气不足,韧性不够,不能如剑般斩尽烦恼,灭尽毒丝,先怕了这剑,这毒,自然不能跳脱陷坑……」 钩吻也是十分聪明之人,幻境这个东西厉害之处在于,陷入其中的人不知道它是幻境,认假为真,一旦知道是幻境,立刻便能觉醒,怕的是,这个场景刚灭,下个场景又生。 以钩吻的智慧神通,只要梁兴扬进来点醒,纠正几次,他自己就能有所明悟,给他一些时间,便可脱离幻境。梁兴扬这般在旁边现场指点,掰皮说馅,又偶尔当头棒喝,他就更加快速破假见真,很快便稳定了住了心神,那些尾钩对他造成的痛苦就减少了几分。 把他在蝎子中间盘膝坐好,凝神运功,很快,蝎子们开始虚化,最后被生生逼出体外! 梁兴扬早在蝎子之前便一闪不见。 钩吻睁眼,见到那口蝎灵剑在面前静静地悬浮,已经是被驯服。 他看向梁兴扬,还未来得及道谢,便听见:「接着,继续!」 第二柄剑又飞过来,他赶紧施法接住,这一次,又有个蛤蟆身体人脑袋的毒灵冲入泥丸宫中,先前的蝎灵也卷土重来,有了先前的经验,他立即定心凝神,小心应对,花了大约一顿饭的功夫,破出了幻境,将两个毒灵逼出体外,不等他缓口气,梁兴扬又把第三口飞剑送过来。 钩吻是金丹期的修士,丹田之内,万毒金丹一转,散发出来的精气真元就能让他迅速恢复体力,倒也不会气竭力尽,只是要辛苦一些。 接连五口飞剑,梁兴扬毫不停歇地依次送过来,每次增加一个毒灵,花费的时间超过先前的两三倍之多,越到后面越难,最后一次,钩吻一个元神面对五个毒灵,足足耗了一日一夜功夫才成功将其全部逼出体外,做完之后,以他金丹之修为,还是弄得浑身大汗,跟刚洗过热水澡似的,全身都湿透了! 他的精神也很萎靡,身体不累,精神累,笑着跟梁兴扬致谢拜服,如果说先前他弄那么大的阵仗拜梁兴扬为师,更多地是看中利益,现在,则是彻底地心悦诚服,真心地认作恩师了。 梁兴扬助他将五毒仙剑收了,定下日子,先回太霄峰天剑堡。 要去对付幽斋老祖,都要做好最充足的准备,钩吻回了趟万毒山庄,搜集了大量的毒物,又把自己过去的应用之物拿了不少,也到天剑堡来,梁兴扬单独给他弄了个院子修炼。 玄锷和钩吻都是刚刚修成金丹,境界还需要稳固,两人得了梁兴扬指点,改进了原来的炼剑之法,将各自的仙剑重新祭炼温养,力争能够发挥出更大的威力,使用时更加遂心顺意,如臂使指。 梁兴扬也 检点自己的飞剑法宝,除了纯阳仙剑,他最厉害的法宝就是玄阳宝珠,另外就是新得的弱水葫芦,还有两件邪门法门玄阴聚兽幡跟太阴六欲葫芦。 他把弱水葫芦用仙法重新祭炼,增加了不少变化。 除了他们三个,梁灵宝也将纯阳仙剑炼成,从他合成剑丸开始炼剑至今,已经过了整年,将全部五金剑丸吸收干净,于体内将一口仙剑炼成,梁灵宝提出来:「我也要跟着哥哥去。」 梁兴扬寻思,这一趟虽然凶险,纯阳仙剑一旦练成,身剑合一,便万邪难侵,若不让他去,恐伤折锐气,若是在幽斋老祖那里受些挫折,还能打磨剑锋便答应了。 夏存旭见了,也提出来要跟着,梁兴扬便教他跟梁灵宝一起,互相照应,不可冒进。 玄锷知道以后担忧地说:「那幽斋老祖十分厉害,小师叔和大师兄还未达结丹期,恐怕……」 梁兴扬说:「我比他们还小的时候,已经跑出家门了,一个人在外流浪时候,仙剑还未炼成。总要出去经历风雨,这次虽然险恶,可修行途中,又有哪一处不险恶呢?」 修行炼心,并非找个僻静地方枯坐经年就能炼了,「真常须应物,应物要不迷」,真常应物而不迷,方是炼心,真常不应物,应物即沉迷,那就是个凡夫! 遇到事情不能躲,不能回避,否则心气自沮,便损剑锋。 听梁兴扬这么说,玄锷心中感叹了一番,没有再劝。 夏存旭很兴奋,梁灵宝眼睛里也有了光,他能够跟哥哥并肩作战,可以帮哥哥分忧,而不仅仅是个需要哥哥照顾的废物累赘了!他默默地把小拳头攥得紧紧地,决定这次一定让哥哥见识到自己的厉害! 五个人准备多时,正准备制定去冷魂渊的计划,忽然有万毒山庄的弟子赶来天剑堡,跪在地上哭诉:「万毒山庄完了!全都被毁了!」 原来,就在今天上午,幽斋老祖派出自己座下的四大弟子,同时赶到万毒山庄,破了万毒大阵,将整座山庄彻底毁灭,一切生物,无论飞潜动植全部死绝! 这名弟子是他们专门放出来给钩吻送信的。 梁兴扬看向钩吻:「我不是让你把万毒山庄料理好吗?若是幽斋老祖亲至也还罢了,怎么连他的弟子也抵挡不住?」 万毒山庄的弟子哭着说:「那冷魂四凶都已经修成金丹,成了散仙!拿着本门至宝噬心丹,轻而易举破了万毒大阵闯进来,我们都抵挡不过呜呜……」 梁兴扬点点头:「咱们在进步,人家也在进步,弟子都修成了散仙,祭炼噬心丹的速度也远比咱们实现预料的要快,这幽斋老祖果然厉害。」 「他原来就有好几个金丹弟子。」玄锷在一旁插话,「只是都被杀了,这四个是后培养的。」 「被谁杀的?」 「大弟子死在九龙宫的仙剑之下,到底是得罪了九龙宫哪位高人遭的毒手,现在也没人知道。二弟子和三弟子死在白阳派万劫不复尚琼华的剑下。四弟子、五弟子、六弟子,都死在了太阴鬼母的床上。」说起幽斋老祖的事,玄锷如数家珍。 「啥?」梁兴扬惊奇问道,「太阴鬼母?他给太阴教主戴绿帽子?太阴教主不管她吗?」 「太阴鬼母就是跟太阴教主闹了矛盾才跑来这里开山立柜,搞出小豐山,据说她所修秘法十分奇特,每次都跟许多男人交和,然后一胎能生出数十个胎儿,大多数胎儿出生即死,但也会有不少活下来的,被称为鬼子,如今小豐山的五百鬼子全都是太阴鬼母所生,幽斋老祖的三个徒弟都是被太阴鬼母吸得精尽人亡而死,也为三人生了好些鬼子儿子。」 「那要这么说,太阴鬼母跟幽斋老祖算是有仇了?」 「他们……不 好说。」钩吻从旁接口,「幽斋老祖生性残暴,杀起人来不分敌我,他的七弟子、八弟子、九弟子、十弟子都是被他自己杀掉的,据说老妖活生生地拧断了他的脖子,吸了他们的满腔热血,又把他们的元神抽出来封印在画里。 据说他的三个弟子死在太阴鬼母之手以后,他觉得落了面子,也很愤怒,跑去跟太阴鬼母报仇,两人斗了两日两夜不分胜负,后来不知怎地,也跑到太阴鬼母床上去了,只是没有被鬼母吸死。以他们两个秉性,若说好在一起绝不可能,若说是敌人也不像。」 梁兴扬让地上跪着的弟子起来,他本想把幽斋老祖除了以后,再好好拆分安置万毒山庄的弟子,拿回噬心丹,将他们体内的毒都解除,愿意留下的,调合用的正式纳入天剑门和药王门,不适合修行的,可以照顾草药,不想留下的,给予丹药金银送其下山回家。 他听钩吻说万毒大阵是可以挡住幽斋老祖的,老妖要炼成噬心丹至少得等三个月之后,没想到这老妖提前将噬心丹炼成,把万毒山庄给毁了,通过盘问得知了钩吻已经拜入天心派,于是留下这么个活口派来下战书,说让他们准备好,那冷魂四凶马上就要来灭掉天剑门! 「这倒也有几分益处。」梁兴扬分析,「咱们去冷魂渊,还要小心他们的埋伏,他们来天剑堡,却是咱们得地利,先试试这四凶的斤两,通过他们看老妖的本事!」 112 噬心丹 幽斋老祖十大弟子先后死掉了之后,好多年都没有再收徒弟,冷魂四凶是他偶然在路上遇到的四胞胎兄弟,当时还在襁褓之中,被难民遗弃在路边,幽斋老祖觉得有趣,将他们待会冷魂渊,喂他们四脚蝰龙的血把他们抚养长大。 四兄弟长得一模一样,并称为四凶,行事狠辣,着实凶狠,动辄灭人满门,边山地区大名鼎鼎,能止小儿夜啼,原本他们的道行法力是不如玄锷、玄锋兄弟的,亦斗不过乌头、钩吻,因玄锷闭关两年,玄锋身死,如今乌头也死了。 这四人得幽斋老祖带他们去阴间修炼,法力大增,一举结成四颗阴煞内丹,成为金丹期的左道散仙,又得幽斋老祖传授万毒门的噬心丹,再次出世,要将过去的冤家对头全部剿灭,扫荡干净! 梁兴扬担心四人先去龙涎谷杀人,就把石楠他们都叫回来,固守天剑堡。 刚刚进入下午的未时,天忽然黑了下来,先是迷蒙的黯淡,太阳失去了光辉,天空中弥漫着黑色煞气,刚开始宛如薄纱,越来越厚,顿饭的功夫就结成了阴云,将太霄峰整个盖住,除了上方的雷城,全部没入漆黑的云海之中,半山腰上的天剑堡,宛如进入了黑暗世界,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这是幽斋老祖的小九幽遁法,来人宛如置身于无尽虚空之中,让人无法锁定他们的位置。」 「在哪里了!」钩吻的话刚说完,梁兴扬就在重重禁法加持的迷雾之中感知到了敌人。 对方灭了他新收的药王山庄满门,他也不打算跟对方先礼后兵,伸手一指,纯阳仙剑便化作一道闪电射入了翻滚的黑煞之中! 这煞气乃幽斋老祖亲手祭炼,本身是件法宝,不但聚而不散,还能随顺主人的心意发生各种变化,罩住敌人,可向内收缩,将人挤碎压扁,也能把敌人的飞剑飞刀,神砂宝珠等各种法宝禁锢,强行收走,功效跟白阳派的灵雾障差不多,威力又更加阴毒狠辣,单纯困住敌人,也能制造幻象,令人陷溺其中。 纯阳仙剑一出,对方立即施法,使得附近的煞气纷纷滚动收敛,瞬息之间生成了八道禁制,要把仙剑困住禁锢,强行收取,然而就在这一刹那间,八道禁制被闪电般的剑光一举洞穿,直射到施法人面前。 这人正是四凶中的老二白魅凶,他穿着一身白衣,骨骼纤细,关节突出,肤色惨白,看不到一点血色,连嘴唇都是白的,一双眼睛又大又黑,凶芒毕露,见煞气裹不住纯阳剑,便从袖中飞出一根铁尺,黑黝黝地,缠绕着粘稠的雾气,对上纯阳仙剑。 两相一碰,立即「啪」地一声,炸起好大的火星,仙剑知道遇到了对头,闪电形状的电光前头稍退数丈,宛如灵蛇昂首,铁尺缠绕的煞气瞬间消失一空,露出尺上密密麻麻的符文。 双方稍顿半秒,继而再度交击,搅在一处。 这两件武器,一个是先天纯阳之炁糅合丹气点化的纯阳神兵,一个是阴间纯阴寒碧精铁糅合丹气炼成的纯阴法宝。阴阳相克,寒热对垒。剑似闪电,行龙蛇跃空之象;尺如山岳,作以拙破巧之法。剑劈尺上,涌起百团黑雾;尺砸剑身,炸起万点白星。 叮叮当当,两人隔空斗法,梁兴扬站在城墙之上,手掐剑诀,不住催动仙剑向前抢攻,那白魅凶连喷黑气,想要用尺把剑逼迫离开自己三丈之外,他枯瘦的脸色越发惨白,圆球般地眼睛里,闪耀着异样的电光石火,嘴巴里面嘟嘟囔囔,低声念诵着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咒语。 梁兴扬跟钩吻说:「你来用五毒仙剑去战这厮!」说完手上剑诀转手斜指向上,纯阳仙剑化作闪电,又射向彼处,喀喇一声雷响,电光闪耀,炸开了一大片的黑煞,那里又显现出一个身穿青袍的男人,这是四凶中的老四青蚨凶,慌忙放出一对飞钩将纯阳仙剑接住。 钩吻此时心中佩服死了梁兴扬,对面的四凶都是金丹期修为,他跟玄锷也是金丹期修为,四凶行法隐蔽,他和玄锷都感应不到,还在努力感知时,梁兴扬已经准确地锁定了千丈之外的敌人。 他也不犹豫,扬手放出新炼好的五毒仙剑,五道黑光带着凄厉的呼啸飞去,他每柄剑里面都有一个五毒怨灵。五毒剑祭炼之初,就要寻到成精的五毒妖怪,摄了精魄,炼在剑中,他师父为了对付幽斋老祖,把老妖的五个儿子捉来,夺了元神,分别跟五毒精魄做了融合,强行炼在一起,成了拥有五毒身子,人类脑袋的缝合怪。这五毒怨灵十分厉害,金丹期的修士都极难防住他们的侵扰。 五剑一处,五灵奇啸,声势比方才的纯阳仙剑更大,那白魅凶瞬间感觉到有种可怕的生物要骤然从虚空中蹦出来,把他一口吞噬掉的感觉,浑身汗毛都炸起来了,急忙狂喷元气,催动那杆铁尺向前抵住。 他的尺子虽然厉害,终究只有一个,钩吻他师父花费无数心血苦炼五毒仙剑为的是对付幽斋老祖的,五口一套,按照五行生克之变,结成剑阵,直罩过来,钩吻靠万毒淬炼的内丹也比他腹中的内丹更加霸道,蕴含法力更多,尺剑只稍作接触,他就发现抵挡不住,当然这里还有个原因,就是他的铁尺,在先前跟梁兴扬的拼斗之中,被纯阳仙剑砍出好些豁口,掉了渣,威力弱了不小。 白魅凶看出厉害,尖啸一声,身子直挺挺地向后飞退,左右两侧的黑雾不断向中央涌来,要把五毒仙剑禁锢。钩吻喝道:「五毒一出,必啖人魂,你今天就算是逃到天涯海角,它们也必将你分尸!」 白魅凶未能拉开距离,却在他后退的过程之中,上方突然落下一个黑衣人,皮肤黝黑,双目发红,是四凶中的老三黑柩凶,手里执定一枚红彤彤的丹丸,看上去光芒并不强烈,却让钩吻瞳孔极度收缩:「噬心丹!」他认出来,这丹丸正是万毒门传承三代的镇教至宝噬心丹,此宝正是一切毒物的克星,自然也是五毒仙剑的克星,此物一出现,五毒仙剑的气焰就直线下降,五毒怨灵也宛如遇到了天敌般萎靡退缩。 梁兴扬唤玄锷:「你去对付他们!」 玄锷应声祭出金碧双剑,金枢、碧落,两道十数丈长的剑光并行爆发,化作两道长虹直取黑白双凶,这两口仙剑可不怕噬心丹,直刺过去,剑锋所向,噬心丹也不得不避其锋芒。 梁兴扬叫钩吻:「你来对付这个青衣妖人!」 面对自家祖传的宝物,钩吻还是想自己拿回来的,怎奈一身功法宝贝全被噬心丹克制,只能调转五毒仙剑,去斩向青蚨凶。 梁兴扬收了纯阳仙剑,突然身剑合一,全身化作一道耀眼的闪电从城墙上飞起,直射天顶,瞬息间洞穿了厚厚的漆黑云层,来到太霄峰顶。 峰顶就是雷城,纯银铸就的雷城之上,正悬空站着一个黄衣妖人,一动不动,两个又大又圆又突出的眼珠,闪烁着黑黄色的光芒。 奉命在这里主持雷城的叶高驰站在院里的祭坛上,也是一动不动,两个眼睛直勾勾地跟妖人相对。 这妖人,便是四凶中的老大黄豗凶,他要破雷城,已经堪堪隔空摄了叶高驰的魂魄。 叶高驰只有筑基期,发来太差,虽然有九龙雷阵守护,妖人不能直接进城,却能隔空施法,他根本无力抵挡。 梁兴扬一剑飞闪,剖开百余丈的云层,横斩妖人躯干! 黄豗凶因叶高驰有雷城九龙守护,他只要稍一靠近,就要被九龙攻击,只能站在千丈之外施法摄魂。本以为可以如探囊取物般轻松成功,哪知道叶高驰这段世家修炼玄门正宗的九层炼心之法,心智与旁的同境界修行者不同,上来主持雷城时,身上又带着梁兴扬给他的一道剑气护身,因此顽抗了许久,看似摇摇欲坠 ,每次元神要立体的时候,叶高驰体内都有剑气震动,干扰他的法术,才耽搁了这么长时间。 这时仙剑拦腰扫来,黄豗凶只能无奈停止摄魂之法,右手抖出,飞出五枚黑黝黝的珠子,这又是来自阴间的法宝,迎着纯阳仙剑飞去,如同雨打芭蕉,叮当乱响,光雨乱喷。 梁兴扬御剑狂攻,使出玄穹九天剑诀,舞出漫天神剑光影,那黄豗凶抵挡不住,眼中闪烁出惊讶之色,把左手一挥,又放出五枚珠子,总共十个珠子上下飞舞,把劈面而来的剑光全部挡住,却也被梁兴扬压着自上而下,打得沉入下方的滚滚黑云之中。 黄豗凶眼睛里露出暴怒的光芒,他可是金丹散仙,如今斗不过一个结丹期的小毛孩子,这让他措手不及,又愤恨无比,突然把嘴一张,下巴宛如被巨力扯下,嘴角咧到后脑勺,满口黑黄色的尖牙,嘴巴里面喷出一股黑烟,烟中涌现出密密麻麻的黑色毒蚊。 这是他前不久跟南疆禁龙婆处交换来的一窝蛊蚊,这蚊子不惧罡风吹拂,不惧烈焰焚烧,身体裹着杀气,放出来迷迷蒙蒙,宛如一片黑色云雾,一旦将人围上,便是散仙也要被其吸干精血而死! 毒蚊飞来,梁兴扬御剑去绞杀,他的纯阳仙剑随心所欲,念到剑刀,本可御敌,只是这毒蚊数量太多,又分化到周围,上下前后左右到处都是,一起往中央围攻,梁兴扬还未修证散仙,单凭仙剑抵挡不了,虽说身剑合一,蚊虫也难伤他,到底狼狈。 他合身化作一道剑光向高空上升起,黄豗凶指使毒虫在下方紧紧追赶,梁兴扬早从乾坤袋中将玄阳宝珠取出来,祭在空中! 这珠子一放出来,立刻化作一轮烈日当空朗照,轮转之际,绽放出大量的光热,一片片云絮状的太阳神焰向下抛洒。 那写蛊蚊首当其冲,被大片的太阳神焰当头罩落,立即如同鼓烘炉而燎猪毛,滋啦啦声响,顷刻间全部化作焦愁的白烟! 梁兴扬指定玄阳宝珠,向下坠露云层里,不断地喷吐真元,催得宝珠快速转动,释放万道神光,那些黑煞阴云遇到太阳真火,立时如同雪遇沸汤,纷纷融化消失。 最初,玄阳宝珠在黑云中央熔出一个窟窿,窟窿迅速变大,从中央向四方,不过转瞬之间,笼罩在太霄峰上方圆百里之巨的阴煞黑云全部被扫荡一空。 四凶来时,幽斋老祖赐下这件法宝,先前先用噬心丹破了万毒大阵,再把这宝贝展开将全山罩住,不过片刻之间,所有人生物都化作灰烬,魂魄如同入了网的游鱼,干净利落地全被捉走。 这回他们还想依葫芦画瓢再来一次,却遇上了玄阳宝珠这件克星,四凶连收都来不及便毁为一旦! 就在这期间,青蚨凶斗不过钩吻,那对飞钩被五毒仙剑绞断,又被斩断了一条手臂,惨叫着裹在一团黑烟之中飞遁逃走,钩吻再去帮助玄锷,黑白二凶两个被玄锷一人压着打,再来一个钩吻,知道绝对敌不过,便也要逃走,然而玄锷和钩吻两人总共七八剑,将四面封死,二凶稍一犹豫,又被斩断了一条腿,那黑柩凶强忍剧痛,将噬心丹祭出去,作势要利用玄锷的双剑将其毁去。 玄锷知道那是钩吻的师传至宝,剑锋稍敛,钩吻再去收取,二凶乘机借着黑柩凶断腿处甩出去的鲜血,化作两道血光遁走。 三个弟弟都走了,老大黄豗凶本要拿出师父所传的凶神恶煞图一试,见玄锷和钩吻双双杀到,便没有施展,用十枚珠子断后,身子宛如一个僵尸,直挺挺地凭空飞去,速度比前面三个弟弟更快,射入天际之间,转眼不见。 梁兴扬下来跟玄锷、钩吻两人汇合:「这幽斋老祖一脉虽是旁门左道,却又着实有些独到之处,远非普通左道修士可比,这边山四恶都是这种水平的么?」 钩吻拿回了师传至 宝噬心丹,十分高兴:「边山四恶之间也打过,幽斋老祖跟太阴鬼母道行法力差不多,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113 烈阳丹 冷魂渊,在一个林木茂密,阴森晦暗的山谷里,深渊洞口很大,下面黑沉沉的深不见底,时时有阴风从下面喷吐出来,化作黑色的风柱直冲云霄。 谷地里,有不少木屋,里面住着的也都是幽斋老祖的徒子徒孙,道法普遍都很浅薄,负责日常物资的供养,他们没有资格进入冷魂渊。 梁兴扬带着四人赶到的时候,这里正在布阵,一具具童男童女的尸体,都被卸掉了四肢,插在木桩上,摆布出一个阵势,草地中,泥土里,树干上,都抛洒了冒着热气的鲜血。 这些徒众们赤着脚,拿着法杖,叽里咕噜念着咒语,边走边念,边念便跳。 随着阵法趋于完成,越来越多的煞气被从地下勾引上来,注入到这些尸体当中。 梁兴扬见状,跟其他四人说:「我要下去看看情况,钩吻你听你师父说起过,也跟我一起。」 他让玄锷带着梁灵宝和夏存旭两个小的在地面上,把这些教徒全都杀光,然后再下去接应。 《玄穹真经》中有潜行隐身之法,他跟钩吻从林中穿行进入,悄悄潜向深渊,忽然听见教徒们大声叫嚷鼓噪,纷纷挥杖施法。 原来是玄锷他们触动了阵法,被敌人发现,霎时间天昏地暗,石走沙飞,黑色的煞气平地涌起,如浪潮般翻涌,明明是朗朗乾坤,转眼间陷入夜的黑暗。 黑风之中,那些尸体一个个从木桩上飞起来,两个眼睛闪烁着恐怖的红光,嘴巴咧到最大,面容狰狞,发出凄厉的尖叫! 玄锷担心两个小的受伤,第一时间放出金碧双剑,两道十几丈长的剑光交叉向前,将黑风浪潮迎头剖开,扑过来的厉鬼也都斩碎绞散。 夏存旭放出星璇锥,梁灵宝放出纯阳剑,两人是初生牛犊,都要奋勇向前,斩杀风中的阴尸。 闹出这般大的阵仗,深渊里面「嗖嗖嗖」接二连三窜起二十多股黑烟,这是幽斋老祖的嫡传徒众,以四凶之后的八名弟子为首,还有十几名徒孙。八大弟子都是结丹期,法力不弱,其中有四人都是结丹后期,也是快要修成金丹的高手,各祭法宝,出来大战。 钩吻看向梁兴扬,等他示下,梁兴扬略微观察了下,低声传音:「有玄锷在,让他们历练下也好,咱们直接去找那幽斋老妖!」 他一挥袖子,带着钩吻跳下深渊。 这冷魂渊下方深不见底,不断向上涌出彻骨的阴风。 两人看着下方无尽的漆黑,忽然间都觉得心里没底。 梁兴扬看向周围的峭壁,在立陡峭壁之上,有很多凹进去的廊道和洞窟,有的密集处宛如蜂窝,有的只有一两个洞口。 他跟钩吻说:「咱们这样直接下去目标太明显,我这隐身法能够瞒得住旁人,未必能够瞒得住幽斋老妖,咱们到那边看看,能不能走着下去。」 钩吻自然是赞成的,两人便飞到峭壁上,从一个洞口钻了进去。 这些洞穴,大多是幽斋老祖弟子们的洞府,由于地底阴风厉害,越往下降,越需要高的法力,因此上面的洞窟普遍都是资潜弟子,越往下的洞穴,主人也就越强大。 洞穴有的相互连通,有的就是单独一穴,里面有的装修奢华,用玉石垒砌,香木铺地,也有的连形都不修,坑坑洼洼,仿佛是个野兽刨出来的栖身之所。 两人沿着洞窟向下,钩吻又提出来:「师父您的隐身法比我神妙,不如由我大张旗鼓地正面冲下去,我在明处,您在暗处,看到时候能不能杀那老妖一个措手不及。」 这深渊越往下走,身上越冷,心中越悬,仿佛黑暗没有尽头,幽斋老妖仿佛是个无比巨大的怪兽,张开嘴巴在面等着他们落下去。 梁兴扬想了想,点头:「也好, 你有五毒仙剑在手,也能让他忌惮三分。」 于是两人分开,钩吻祭出五毒仙剑,化作五道乌光,环身飞绕将他裹在里面,向下飞坠,同时口中放生长啸:「幽斋老妖!万毒门的钩吻来找你报仇了!」 梁兴扬使用隐身法贴着峭壁从后面紧紧跟随。 两人一直往下飞了一顿饭的功夫,还没有到达底部,这冷魂渊仿佛根本没有底部,他们如同进入了回环往复的空间隧道,永远也没办法走到尽头。 梁兴扬很快就发现,他先前来到过的一个洞窟,钻进去,里面正是一张床,上面被褥零乱,墙壁上燃着火把,木桌上摆着两个装满鲜血的罐子。 他方才经过这里,连罐子的摆放,在桌子上淋出来的血迹都一模一样。 为了验证心中所想,他用剑气斩下了桌子一角,还在断裂处刻了个五瓣梅花印记。 出来以后,钩吻已经向下飞了老远,黑色的剑光称在黑色的背景里,已经微不可见,他赶紧追过去。 过了好一会,他又看到了相同的洞口,进去一看,里面缺角的桌子上刻着梅花印记。 这老怪还真有些手段! 按照《玄穹真经》来讲,此必是颠倒五行,挪移乾坤之法,自己若已经修成金丹倒也能够修炼,如今限于道行所限,还无法触碰到这个高度。 出洞再看,已经失去了钩吻的踪影。 他又返回洞中,心想外面被老妖施了法,循环往复,里面未必也施了法,就算施法,也难以连地脉一起改变,他放出纯阳仙剑,从地面打开一个窟窿,左手掐诀分辨地气,寻找土行循理,先捋顺上下通气的地脉,再沿着地脉继续向下。 果然地中有峡,峡中通气流水,他顺势而行,直入地下三千余丈,来到了一个比较大的洞窟,洞窟又连着通道,他一路前行往里走。 这里好多洞窟相互勾连,有桌椅床榻出现,证明是有人居住的,再行一段路,又出现了丹炉。 丹炉温热,梁兴扬嗅了嗅,认定丹已成熟,就将盖子揭了,里面一颗龙眼大的丹丸,白白胖胖,宛如玉质,香气沁人心脾,只闻到味道,就让人口水忍不住疯狂分泌,肚子里也咕噜噜地响。 这是什么丹药?梁兴扬连吞口水,把丹拿在面前,看了又看,嗅了又嗅,感觉不像是什么邪门有毒的东西,没忍住伸出舌尖舔了舔,只一下,便有一股香甜顺着舌头流进口腔,向下透入丹田,引得腹中偃月炉内紫气如同潮涌,向上直贯泥丸,进入了上丹田的「金鼎」之内,使得元神为之一爽! 虽然不知道这丹药叫什么,又是用什么东西炼出来的,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东西绝对是个对于结丹极其有利的好东西! 梁兴扬又舔了几口,越发确定,索性直接把丹丸扔进嘴里吞了下去,然后立即找个隐秘的地方盘膝打坐。他如今是结丹期的「立鼎」境界,鼎炉齐全,这时候炉火升起,鼎符闪耀,上下交攻,乾坤鼎倒悬,神奇交感,直接开始炼起丹来! 按理讲,他是不应该在这里修炼的,只是这丹药的效果之强超乎他的想象,竟然触动鼎炉自然发动,有了境界突破之象。 他在这里打坐修炼,正到了龙虎相交,水火既济之时,忽然外面窜进来两个人,一穿黄一穿白,正是先前围攻天剑堡不成,后来逃走的黄豗凶跟白魅凶。 白魅凶在最前面,一道白影子飘到丹炉前面,伸手去抓炉盖。 黄豗凶紧随其后,如影随形到了旁边,用手按住了白魅凶的手背,低声喝道:「你疯了!这是师父的烈阳丹!」 「我没有疯!」白魅凶情绪十分激动,如受伤的野兽般低吼,「我就是要吃了这颗丹药!」 他说着,抓着炉盖 的手又要发力把盖子揭起来,黄豗凶用力按住:「你可知道,为了这颗丹药,师父用了多少宝贝去浮黎山才换来丹种,又用了一甲子的苦功才将它炼成!我们还没出生,这丹就再炼了!你要把它吃了,不怕被师父挫骨扬灰么?」 「挫骨扬灰跟摄神炼魂比起来,哪个更可怕些?」白魅凶突然泪水双涌,流了满面,「大哥,我们从小到大,只要是师父吩咐下来的事,我们无不办得妥妥当当!什么时候出过一点纰漏?这次就因为没能拿下天剑堡,师父就怪罪……」 他哽咽了下,黄豗凶低声说:「你先把手松开,此事还要从长计议,无论如何我们也不能背叛师父。」 「他杀了三弟和四弟,你就一点都反应都没有吗?」白魅凶的声音拉高,「老三老四他们一个断了胳膊,一个断了大腿,回来之后他不但没有半点勉励宽慰,反而嫌弃我们无能,把老三老四的元神摄走,打入了天罡地煞图中!大哥啊,我们将来的归宿,是不是也是那张画里!」 黄豗凶无可反驳,幽斋老祖嫌他们兄弟办事不利,尤其受伤的两个兄弟,更是被骂作废物,直接掐死,摄走魂魄,打入了一张画卷里面,这让他也接受不了。 「可是……师父毕竟对我们恩重如山,若没有他老人家,我们从小时候一出生,就要死了,根本活不到现在,更修不成仙法……」 「可是我们也报恩了啊!我们这几十年来,我们为他做得还不够吗?」 两兄弟争执,白魅凶一定要吃了炉中的丹药,黄豗凶坚决不许,忽然洞中传来「嘿嘿」两声冷笑。 「什么人?!」二凶都吓了一跳,急忙转身往声音来处查看。 只见另一个洞口处,飘然走来一个少女,身穿白衣,长发飘摇,用彩色头绳系了八股拇指粗的在表面,余下都自然披在肩上,面如傅粉,怀里抱着个玉石琵琶,眼神清冷,双脚不用迈步,自然划过来。 毫无疑问,这是个女鬼! 白魅凶看着她,怔了又怔:「你,你,你……你是墙上……」 「我是闹阳花!」 黄豗凶说:「你是,挂在墙上的那幅仙子闹阳图中的……」 「不错!」女鬼闹阳花声音冷冰冰的,触碰到墙壁仿佛能掉下冰渣子,「你们两个废物,连同胞兄弟被人害死了,都不敢报仇!」 「你说什么?」黄豗凶恼怒,目露凶光。 闹阳花瞥了他一样,把头撞向别处,正好看向梁兴扬这边,梁兴扬若非心境坚凝,在炼丹时候,被她看着一眼,就要立即走火入魔! 闹阳花目光并未在梁兴扬身上停留,而是很自然地转向别处:「那老妖害了你们的同胞兄弟,用九幽邪法残忍地祭炼折磨他们的魂魄,然后化入画中,你们知道这个过程当中有多么地残忍吗?跟炼魂相比,千刀万剐要舒服一万倍!我当年被老妖用这法折磨,封印在了画里,我恨死了他!我的父亲为了给我报仇,连续两次来到这里与之斗剑,我的师兄捉了老妖的五个儿子去,也用炼魂之法化入剑中。你们呢?可叹你们那两个兄弟,竟然有你们两个废物哥哥,被人那般折磨致死,最后连个敢于为他们报仇的都没有!」 「谁说没有!」白魅凶暴跳起来,他们兄弟是四胞胎,从小到大从未分开,吃住修炼全在一起,虽然对外人残忍歹毒,对自己兄弟却感情深重。 白魅凶一者要给兄弟报仇,二者也是兔死狐悲,预见到自己将来万一办事不利,或者成了残疾,也要被幽斋老祖摄魂锻魄,纳入画中,那天罡地煞图还有两个位置,他有种预感,就是给他和大哥留的! 因此他今天豁出一切,要吞了幽斋老祖苦炼一甲子的烈阳丹,然后再跑掉…… 黄豗凶却对幽斋老 祖怕到了骨子里:「不行!我们斗不过师父,就算我们兄弟四人都在,每人吃下一颗烈阳丹,也不够师父一只手拍的,我们……」 「不错!」他话未说完,从洞穴远处传来滚滚回音,宛如九幽地狱中的鬼王,「还算为师没有白白看重你,你们四个当中,也就你有点见识。」 听了这个声音,两人一鬼全都变了脸色,白魅凶用力去揭炉盖,黄豗凶还在阻挡:「咱们……咱们……还不至于……」 「晚了!现在就算咱们不反,这老妖也绝不会让我们活下去!」白魅凶使劲全身力气把炉盖一举揭开,伸手要去抓出灵丹来吃,哪只却看到丹室里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他看向黄豗凶,黄豗凶瞬息间脑子闪过了无数念头,怀疑兄弟提前来把丹药吃了,有怀疑是女鬼拿去吃了,可兄弟一直跟自己在一起,绝无可能来偷丹,女鬼闹阳花又绝不可能触碰那至刚至阳的仙丹,别的师弟们道行都不够,一者经受不住冷魂疆风,二者闯不过师父在前面布下的迷阵…… 那么最终的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师父知道他们要来盗丹,提前将丹药取走,只看着他们「现形」! 瞬息间,一股凉意从脚底板直升到天灵盖。 114 金丹之境 听到幽斋老祖的声音,洞中的三人全都变了脸色,黄豗凶还在犹豫,闹阳花一拨琵琶,厉声喝道:「今天有外敌来犯,又逢老妖练功走火,正是气数最弱,该当覆灭之际!你们再不团结起来,想法拼出个活路,结局必然与你那两个兄弟一样,饱受炼魂之苦被封印在画中!」 「正是……」白魅凶祭出铁尺,转向洞口,「大哥,我们……」 他话未说完,黄豗凶的十方地煞珠就狠狠打在他的身上,噼噼啪啪,每颗珠子都在他身上爆起一个碗口大的血洞,他身子被打得如同一捆稻草般飞跌出去,在空中时转回身,满眼不可置信地看向兄长。 黄豗凶满脸残忍,大声说:「你们混账!若没有师父,我们岂能活到今日?从一出生就死了!我们的命都是师父给的!哪怕师父让偶我们去死,我们也要毫不犹豫,焉能兴起半点反叛之心?」 白魅凶看着他,仿佛第一天见到,再要说话,才吐出「哥哥」两个字,便一口鲜血狂喷出来。 黄豗凶转向闹阳花:「你不过是我师父捉来的俘虏,摆在墙上的一副画卷,一件玩物,焉敢撺掇我们兄弟背叛恩师?赶紧回到你该去的地方,不然休怪我不留情面!」 「哈哈哈……」远处传来幽斋老祖的笑声,「好徒儿,难为你还有些良心,念着师父的好!向阳花不用你管,她元神被禁在画上,兴不起什么风浪。现在,你把你弟弟杀了,摄了他的元神到我洞中来,我教你如何把人的魂魄炼入画中,就便把这幅天罡地煞图也赐予你。」 黄豗凶听说要他把弟弟亲手杀了,炼魂制宝,满脸为难。 白魅凶躺在地上,看着他,恨恨地说:「你杀了我吧!把我的魂魄拿去给他炼宝吧!」 黄豗凶看着自己的亲弟弟,攥紧了拳头,向外紧走几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师父!请您发发慈悲,念在二弟年幼无知的份上……」 幽斋老祖打断他:「年幼无知地要偷我的仙丹,杀掉我吗?」 「不是的!」黄豗凶替白魅凶解释,「他是见您杀了三弟和四弟……」 「所以怀恨在心对吗?」 「没有!没有!他不敢恨您,只是难免兔死狐悲……」 「那你呢?你的兔子兄弟死了,你这只小狐狸,有没有悲呢?」 「我……」黄豗凶被幽斋老祖问住,一时之间无法回答。 幽斋老祖不耐烦:「你若还愿意做我的徒弟,现在就杀了他,带他的魂魄来见我,不然的话,与他一样当作背师叛教处理!」 「我……」黄豗凶无法,站起身,看着白魅凶。 白魅凶看着他,兄弟两个四目相对,白魅凶眼里满是愤恨的决绝:「你动手吧!」 黄豗凶不忍心,可是幽斋老祖又催促了一句:「三息之间,你不杀了他,我就杀了你了!」 「啊!」黄豗凶被逼得急了,大吼一声,再次打出十方地煞珠,白魅凶头脸胸腹四肢同一时间被打中,「砰砰砰砰」爆起大团的血雾,整个身子如同触电般剧烈抽搐抖动,然后便挺在地上,没了气息。 「很好!很好!」幽斋老祖连赞了两声,「现在把他的神魂收了,带来见我!」 黄豗凶招手把白魅凶的魂魄收入袖中,转身离开去找幽斋老祖。 他前脚刚走,那白魅凶的尸体上突然又「砰」地一声炸开,胸腔爆裂,从腔子里喷出一股血气,血气翻涌着,凝成一个暗红色血淋淋的人影。 血影身材高大,超过两米,周身裹着浓浓的煞气,让人望而生畏。 闹阳花宛如遇到了世界上最恐怖的东西,她的身体在颤抖,她已经没有了身体,只剩下魂魄,可还是忍不住地瑟瑟发抖,她努力 地鼓气勇气,把自己这些年积攒的所有恨意都鼓荡在胸口,化作厉鬼怨气,掀起来的阴风把她头发吹得飘散开来,双眼变红流血,直面对方,紧紧抱着怀里的琵琶,寸步不退:「老妖!你欺我辱我多年!今日你我之间,必有一个要形神俱灭……」 血影突然伸长手臂,血红色的胳膊瞬间拉长,血淋淋的魔爪抓住闹阳花的脖子。 闹阳花是个女鬼,被那血手攥住,脖子在掌中被压迫得比擀面杖还细,她用手一拍琵琶,「呛」地一声,琵琶弦飞起来,缠住血手,迅速收紧,将血手累断。 脖子上的魔爪散成血气飘散,她飘然向旁躲开,手挥琵琶,播出几个音符。 「呛呛呛呛……」铿锵有力地声音,释放出强烈的音波攻向血影,打在他的身上,噼噼啪啪,剧烈爆炸,血影正要重新生长出新的手,被这一轮急音声波密集炸在躯体上,立时把他这利用滴血化形之法临时凝成的身躯给炸成粉碎。 血影碎裂,成了一团血雾,兀自翻腾不休,还要重新复原,闹阳花弹奏不停,琵琶声急响不断,血雾始终无法再重新凝成人形,募地向下降落,「嗖」地钻回地上白魅凶的尸体里。 向阳花面露惊恐之色,急忙用更快的速度挥弦,要把尸体一并炸碎,那尸体却突然睁眼,面露诡笑,两手结了个印诀,宛如一个黑洞,形成看不见的漩涡,向阳花弹奏出来的所有音波攻势全部被他吸到两手中间,却没有消失,而是在其中跳跃酝酿。 白魅凶两手之间吸收了足够多的音波,骤然反射出去,向阳花被相当于自己十几倍的声波攻击打在身上,从头到脚,噼啪乱炸,瞬息间炸成缕缕灰烟,她手里的那具玉石琵琶跌落在地,发出一声脆响。 白魅凶再伸手虚抓,向阳花重新出现,已经是萎靡无比,奄奄一息,她艰难地说:「你杀了我吧!」 「你不过是我的一个玩物,我教你琴棋书画,还特地炼了这白玉琵琶给你,不过是让你变得更好玩而已。」白魅凶语调洋溢着淡淡的笑意,「你不管怎么样,也飞不出我的手掌心,无论是跳,是吵,是骂,是哭,都只是让我觉得更好玩而已。我怎么会轻易毁了自己辛苦制成的玩物呢?我先把你送回图画中去,等料理好那些来犯的小***,再来跟你玩。」 梁兴扬在角落里隐身修炼,那枚烈阳丹已经被他炼化,下丹田的「炉」和上丹田的「鼎」全都已经齐备,受此丹力催发,自发地开始「产药」。 这枚烈阳丹的威力实在太大了,是幽斋老祖花费血本换来丹种,又添加许多灵药,花费六十年心血才炼成的仙丹,是他准备将来孕育元婴时候吃的。 他这丹室深处冷魂渊下极阴之地,炉中用的是太阳真火,非得在这极阴之地取阴尽阳生所成真阳才能炼成,也就必须得是这个洞窟这个位置。 此地只有他嫡传的几个弟子还有闹阳花可以进来,而闹阳花是鬼身,只要靠近就要灰飞烟灭,他这一脉法术全被太阳真火克制,原来他的弟子也无法靠近,强行揭开盖子必要被真火烧成飞灰。本身功法又跟烈阳丹相克,除了他之外,别的弟子吃了大概率立时便死,即使不死,也要被打落道行,法力全失,成为凡人,只有万中无一的可能阴阳相济,法力大增。 偏今日凑巧,六十年之期将尽,丹药已成,炉火渐渐熄灭降温,闹阳花也能走进些,又遇梁兴扬这个修炼正经道家纯阳丹法的,即不怕太阳真火,吃了药效又极其补益。 幽斋老祖因前些日强修功法,导致走火坐僵,下半身无法动弹,本拟赐下噬心丹,让四个徒弟去灭了仇敌,却只灭了万毒门,之后大败而归,还断了一条胳膊一条大腿。 这老怪有些动物的本能,隐隐感觉到劫数降临,心烦气躁,更是生性残暴,直接把两个 徒弟给杀了,魂魄化入画卷之中。 白魅凶知道服下烈阳丹于自己有害,可还是要赌那万分之一,他感觉师父自从半身不遂之后越来越喜怒无常,他想吃下烈阳丹保命,再看看能不能找机会干掉幽斋老祖给弟弟们报仇! 他觉得自己已经修成金丹,吃下烈阳丹未必就会如幽斋老祖说的那样公里散尽,生不如死,他认为那是幽斋老祖骗他的,这丹药他嗅到过从香炉里面散逸出来的香气,是那么样的沁人心脾,让人神凝气壮,连他的内丹也跟着颤抖渴求。 那必然是定好的东西,吃了大概率能增长功力,甚至直接成就元婴,修证永生不死的地仙位业! 他不顾大哥的反对,强行来盗丹,结果死在了亲哥哥的法宝之下。 梁兴扬修得纯阳丹法,这烈阳丹对他正是大补之物,炼化之后功力猛增,法力如潮水般充斥全身,本来安炉立鼎之后,炉中产药,需要日累月积,如今却在短短一盏茶的功夫内就将炉涨满! 大药积满,起火炼丹,鼓风添水,金木相并,龙虎相合,顷刻间生发黄芽白雪,移炉换鼎,倒返天河,竟然从结丹中期直接跨过了结丹后期,在这里开始结丹! 若梁兴扬前世没有修炼过,元神不够坚韧,心神不够澄清,此时必然要卡在内丹凝结之前,甚至压制不住药力,还有可能走火入魔,发火***而死。 他前世修成元婴,以元婴「飞升」跑到这个世界里来,虽然什么法力都没修出来,可境界是够了的,道家性命双修,实际上,类似于前世修性,今生修命,因着这般,神炁相合,混沌之间,竟然迅速凝结成丹,一颗明晃晃,金灿灿的丹丸在丹鼎之间反复流转,最后被他收入下丹田! 他来冷魂渊除妖,万没想到,竟然在这极阴之地,将一颗纯阳金丹炼成,全身骨头节噼啪作响,宛如易筋锻骨,手脚之间充满了无尽的气力。 他这一响,那分神附身于白魅凶的幽斋老祖发现了,本来以他的隐身法是瞒不住这老怪的,因老怪走火坐僵,真身并未前来,又有黄豗凶、白魅凶、闹阳花的一通吵闹,老怪分心,他又坐在角落里,因此没有察觉,这时候听见骨骼爆响,又感到一股纯阳之气爆发喷薄,满洞皆是异香,心中惊异万分,急忙看时,见到一个小孩从地上站起来,喝了一声:「老怪受死!」伸手指出,一道闪电划过,这老怪未及反应便给拦腰斩成两段! 梁兴扬斩了白魅凶的尸体,见腔子里一点血光散空遁走,也没有立即追赶,而是先救下向阳花:「道友先前就已经看到我,却替我隐瞒,没有告诉老怪,梁兴扬着实感谢!」 向阳花惊讶地看着他,她见识不凡,喃喃说道:「你,你,你在那里,修成金丹了?」 梁兴扬点头:「正是。」 向阳花说:「我先前在那边墙壁的画中看到你偷吃烈阳丹,本想阻止,因你身上纯阳真气旺盛,我也不敢靠近,又觉得应对了烈阳丹的药性,最差也能增加许多法力,不至于打落道行,没想到,你竟然直接修成金丹!可喜可贺。」 她被幽斋老祖捉来,封印在内洞一张画里,名字叫做「仙子闹阳图」,是个穿着白衣的女子,站在山丘之上,百花之间,望着天上白惨惨的太阳,一边拨动琵琶一边落泪。 她方才吃了攻击,受伤不浅,这时抱起地上的琵琶飞回到画中:「道友能否给我一些阳气?」 梁兴扬便向画中渡入了一股阳气,寻常厉鬼都想吸食活人阳气以补魂体,梁兴扬的阳气远胜普通男人千百倍,只一缕飘入画中,那画的画风立刻就变了,虽然线条颜色都与先前相同,可整体的感觉不同,太阳变得暖洋洋的,花草树木也都有了生气。 两人简单地对话几句,向阳花正是钩吻师祖的女儿,钩 吻师父的小师妹,抡起来钩吻得叫她姑姑。 梁兴扬没有隐瞒,告诉他钩吻已经拜了自己为师,万毒门加入天心派改名叫做药王门。 向阳花并不关心这些,听说父亲和大师兄都已经死了,她感到悲痛万分,她知道父亲来救过自己两次,大师兄把幽斋老祖的五个儿子捉去炼五毒仙剑她也知道,但两人的具体死因时间等,她一概不知,听梁兴扬说了,不禁又泪流满面,再要问更多的,梁兴扬也不知道。 「钩吻就在外面,也不知道这会有没有突破冷魂渊乾坤颠倒的阵法,咱们先破了这里,等出去汇合了他,你再当面问他便是。」 向阳花抹去泪水,告诉梁兴扬:「我知道老怪的寝洞在哪里,我带你去!」 115 幽斋老祖 梁兴扬拿着卷轴,卷轴里的闹阳花给他指路。 两人没有立即赶去找幽斋老祖,而是先到外面汇合钩吻。 钩吻被困在五行颠倒的阵法之中,不停地向下飞,永远也飞不到尽头。他心中也已经起疑,停下来时,上不着天,下不着地,上下全是黑漆漆一个大圆,四面八方,伸手不见五指。 他又横着飞,飞了一阵,彻底失去了上下左右的观感认知,只觉得是在太空里,周围都是无尽的黑暗,不知道哪里是上,哪里是下,想要横着找周边的峭壁,也是寻之不见。 他彻底被困在黑暗之中,因幽斋老祖走火坐僵,修炼温养躯体,没有来得及腾出手来管他,他又飞了好一阵,正似个没头苍蝇般地乱窜,忽然前方有了一道光,一道剑光,闪电般划破无尽长夜,到了他面前,正是一口龙形仙剑,剑上传来梁兴扬的声音:「你跟随剑光速来见我!」 钩吻赶忙身剑合一,跟在纯阳仙剑后面往前飞,只片刻之间就到了一处洞窟里,看到梁兴扬,钩吻暗道惭愧,这阵法终究困不住自己这个新拜的小师父,枉自己多年来以聪明灵敏自居,道行法力又超过对方,却仍然陷入敌人阵法之中。 紧跟着,他发现梁兴扬气质与先前迥然不同,竟似已经结成金丹! 然而他来不及发问,就有看到了梁兴扬旁边站着的女鬼,稍加辨认,心里怦怦地跳:「敢问,您可是花先姑么?」 闹阳花有点意外:「你认得我?」她被幽斋老祖捉走的时候,钩吻还未入门,两人并未见过面。 钩吻赶忙跪下磕头:「师祖留下姑姑的画像,我师父在世时,时长望之叹息,教导我们,有朝一日一定要接姑姑回家。」 闹阳花幽幽哽咽:「师哥啊……」 两人姑侄相认,简单地聊了几句,钩吻犹豫地说:「为了保住恩师道统,也为了救姑姑托灾,我另认了师父,如今万毒门归于天心派教下,名字也改成了药王门。」 「你做得很好!」闹阳花义正言辞地说,「梁真人乃玄门正宗,道家真仙一流的人物,能拜在他的门下,得他教诲,是你的福气!」 闹阳花不傻,她如今沦落到画中玩物的地步,有时在这个节骨眼上,因为门派名分的事闹起来,梁兴扬一剑斩了她,她都没处说理去,再说了,她跟钩吻名义上是同门姑侄,今天却是首次见面,她也没有丝毫把握,钩吻会站在她这一边。 如今万毒门已经没了,钩吻也转投梁兴扬门下,她就算反对也无济于事。况且她被幽斋老祖折磨了百余年,眼看脱困在即,她只求顺利离开,那就比什么都强,别的都是镜花水月,虚名而已! 钩吻听她这么说,也松了口气,毕竟她是门中长辈,自己私自拜师倒门,实际上是很犯忌讳的,如今有了师门长辈支持背书,就理所当然了。 梁兴扬说:「如今路径虚实都已经探查明白,花道友深知这里的事,幽斋老祖走火坐僵,咱们先不去找他,上去跟玄锷他们汇合,杀光他的徒众,再一起下来找他决战!」 三人又向上飞,这阵法困不住梁兴扬,由他带头,钩吻驾驭五毒仙剑在后面紧紧跟随。看書菈 还未等到达地面,玄锷他们已经下来了,连同梁灵宝和夏存旭,幽斋老祖在外面的那些弟子已经全部被他们杀干净。 双方合兵一处,再全力向下。 再说那幽斋老祖的幽宫之中,四壁上燃着火把,他盘膝坐在冒着寒气的石床之上,手里拿着一张图,黄豗凶跪在石床边上。 幽斋老祖打开图卷,里面影影绰绰画了许许多多的人影,他用手摩挲,一个个看过去,一边看,最里面一边念叨着名字:「这个是你大师兄,那时候……这个是你二师兄,想当年 ……」 念叨了一会,又长长地叹息:「我本来想好好地培养你们兄弟四个,只是你们也太不争气,噬心丹给你们,你们保护不住,被敌人抢了回去。现在烈阳丹也被人偷了,你说,要为师如何是啊?」 黄豗凶跪在地上,如打寒战般瑟瑟发抖,好似筛糠,上下牙齿都打颤了:「师父……是徒儿们做得不好,我下次肯定努力……」 「没有下次啦。」幽斋老祖说,「这次来的那个小孩,浑身纯阳正气,世所罕见,所用的仙剑,又极为特殊,不是白阳派的,也不像九龙宫的,真个奇怪。」 黄豗凶说:「我这就去将他杀了,拿着他的人头来,将功折罪,献于恩师座前。」 「你斗不过他。」幽斋老祖惋惜地说。 黄豗凶越发害怕,幽斋老祖口风里一再把他说的没有用,他感觉到大难临头,幽斋老祖随时都可能向他出手,他努力地诠释自己的用处:「我好歹已经是金丹期的修士,我可以为您做很多事,师父,外面的敌人,我至少可以帮你对付两个……」 「我培养你们,也没想让你们帮我去对付敌人,敌人,只有自己亲自解决了,斩下他的头颅,摄取他的魂魄,禁锢于画卷之间,每日看着他,如养鸟养虫般,这才是乐趣。我养你们只是让你们给我做一些我懒得做的杂事。至于金丹期……你是不是觉得我也是金丹期,并不比你高明多少啊?」 「没有!」黄豗凶赶紧摇头。 他深知,金丹中期跟金丹前期的差距,比结丹期跟筑基期还要大!金丹后期跟金丹中期的差距,比金丹前期和练气期的差距还要大! 很多人一辈子都修不成金丹,一旦修成,脱胎换骨,寿命增加到五百年,就算一百岁时候修成金丹,在接下来的四百年中,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也修不出元婴,因而同样是金丹期的散仙,前后可能相差三四百年的法力,幽斋老祖有三百年道行,正是金丹后期的修为,要捏死黄豗凶这种刚刚修成金丹的修士,就跟他捏死一只蚂蚁差不多简单。 「师父神通广大,法力无边,便是白阳派、五行宗内那些修成元婴的地仙也不是师父的敌手……」 幽斋老祖叹了口气:「地仙……也要看是谁,白阳派中的尚琼华,我就不是她的对手。」 他沉默了,黄豗凶不弄出丝毫响动,跪在那里,全身都僵硬了。 忽然,幽斋老祖又说:「他们马上就要来了,咱也准备起来吧。」 黄豗凶惊惶道:「如何……如何准备?师父您尽管说,徒儿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不需要你准备,我来就好。」他伸手往黄豗凶头顶抓去。 黄豗凶心头猛跳,急忙把身子往后弹出去躲闪,他知道幽斋老祖心狠手辣,一旦出手,自己再说什么都没有用,唯有以死相拼,方能求得一线生机。 他双手扬起,把最得意的十方地煞珠打出去,又从袖中飞出在外面偷偷祭炼的三阴戮魂针,然后也不敢看有什么结果,使出遁法,身子裹在一道黑煞之中往门外冲去。 幽斋老祖嘿地一声冷笑,扬手把打向自己的珠、针都收入袖中,再幻化出来一只大手,看上去只是个黑黝黝的手爪阴影,凭空一捞,黄豗凶外面的遁光煞气便烟消云散,紧跟着从黄豗凶身上一抓而过。 「噗通!」黄豗凶的尸体种种摔在地上。 幽斋老祖抓了黄豗凶的神魂,投入到手里的画卷之中,抓着画端详:「这里面有我的徒弟,有我的儿子,也有我的仇人,整整一百零八个,一百多年,终于炼成了!」 他双手把画往前平推,画卷飞去贴在墙壁上,里面现出一个个人影,他轻声说了句「圳儿」,画中变现出一个白衣散发的少年,双手如爪, 在一个法坛上面修炼法术。接着他又唤了声「蚨儿」,先前那个青蚨凶就在其中显现,驾驭两口飞钩,在林子里与许多恶鬼凶灵缠斗。 「啧啧,不错!不错!」幽斋老祖宛如一个画家,端详自己最满意的作品,看罢多时,他伸手一招,那画又飞回到他的手里,轻轻抖开,张口对着画上一吹,吹起浓浓的黑色煞气,宛如狂风吹拂,潮涌般疯狂爆发,迅速填满洞窟,并沿着通道向外涌去。 梁兴扬他们下来之后,洞窟里面黑沉沉的,目力不能及远,阴影里面,隐隐传来阵阵鬼哭神嚎。 闹阳花惊惧:「那老怪能够进入阴间,这恐怕是他招来的鬼兵。」 梁兴扬说:「不怕,目前这些都只是幻象,管他是魔是鬼,来了只管飞剑斩之!」 他们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幽斋老祖的寝洞,看见了坐在石床上的人。 幽斋老祖身材高大,容貌约莫四五十岁,浓眉大眼,看上去敦厚方正,满脸的正直,若是在外面见到,任谁也不会觉得,这是一位丧心病狂,杀人如麻的邪道老祖。 幽斋老祖正在作画,在他前方的墙壁上,横向排开一张巨大的画纸,地上黄豗凶的尸体胸膛裂开,热气腾腾的鲜血被他的法力摄取,飞到画纸上面,点点滴滴绽放开来,化作一朵朵的梅花。 梁兴扬他们进来,幽斋老祖打量了他几眼,问:「你觉得我这幅幽山抱梅图怎么样?」 梁兴扬看了几眼,摇头道:「我不懂画。」 幽斋老祖微微颔首:「你不懂也好,你也不需要懂,待会你上去了,可以好好享受山幽梅香,懂了反而会滋生许多烦恼。」 他如此镇定,仿佛来的不是他的敌人,而是他的客人。 闹阳花愤怒悲痛,厉声说道:「老贼!今天是你的死期!最后到那画上去的必然是你自己!」 梁兴扬以为幽斋老祖听完必然会很生气,或者反唇相讥,不想幽斋老祖神情依然平静,又凭添了几分落寞:「若能真个上去,倒也不错,只可惜山便在,梅也不在。」 他忽然转头问闹阳花:「你知道当年我为什么要把你抓来吗?」 「你丧心病狂!」 幽斋老祖语重心长地说:「其实当年我的法力并不比你父亲高多少,不过我宁可受伤也要把你抓过来,是因为你很像一个人,我几乎以为你就是她的转世投生,我拼着中了剧毒,生机丧尽,全身僵硬成为僵尸也要把你抓过来,留在身边。可惜,你终究不是她,连做她的影子,替代品也不配,只配待在画里。」 钩吻听他提起师祖,又想起了师父,悲愤骂道:「老怪,你可还认得这五口剑吗?这就是我师祖所炼,今日我就用它们替我师祖、师父报仇!」 他祭起毒剑化作五道乌光飞向幽斋老祖,幽斋老祖在床上端坐,右手扬起,放出五枚方才从黄豗凶那收取的十方地煞珠,这珠子本就是他亲手所炼赐给黄豗凶用的,如今五枚珠子都涨到碗口大小,也是黑色,表面上环绕着缕缕黑煞分别迎上一口毒剑,宛如宝珠戏龙,上下翻飞。 玄锷也爆喝着祭出金碧双剑:「老怪,我要你替我师伯和师兄弟们偿命!」 幽斋老祖又放出剩下的四枚地煞珠,将金碧双剑挡住,随后问梁兴扬:「你为何不出手呢?」 梁兴扬深吸了口气:「正有此意呢!」他也放出了纯阳仙剑,一道闪电直射向幽斋老祖的面门,随即在距离他丈许之外被最后一枚地煞珠挡住。 若论仙剑的威势力道,当以金碧双剑最强,若论凌厉歹毒,自然得属五毒仙剑。 可梁兴扬的纯阳仙剑使起来随心所欲,心到剑到,想哪打哪,剑势被地煞珠挡住,随即回环,闪电绕弯,从旁边划出电弧 劈向幽斋老祖的后脑勺,幽斋老祖心头一紧,地煞珠再转过去将其挡住,而纯阳仙剑已经再次转向,这次绕向上方劈向幽斋老祖的头顶。 在点火时光之间,梁兴扬总共刺出一十九剑,前面几剑幽斋老祖还能用地煞珠挡住,后面几剑已来不及,他又把三阴戮魂针放出,才勉强应付下来,再斗几个回合,三针一珠也抵挡不住,而另外九颗珠子也抵不住钩吻、玄锷两人,同时梁灵宝也放出新炼成纯阳仙剑拦腰斩来,夏存旭祭出一对星璇锥,射向他的胸口,闹阳花也拨动琵琶发动音攻。 「噼啪」声响,幽斋老祖招架不住,被九口剑横竖斜胡乱砍在身上,双锥更是从前胸一穿而过! 然而所有的攻击在幽斋老祖身上都是一划而过,幽斋老祖的身体,就如同一片投影,并无真实存在。 梁兴扬站在床上,收剑护身:「这老怪手段果然厉害,连我都没看出假来!」 夏存旭担忧地问:「那他如今在哪呢?」 话音方落,墙壁上的幽山抱梅图中传来声音:「你们几个小辈的剑术不错,可来这图中与我一战么?」 大家顺着声音望去,只见图中一座山峰顶上多了个小人,穿着墨绿色的衣衫,手里拿着把黑漆漆的宝剑,正在反复擦拭探看:「我这口九幽神剑,也有许多年没有动用过了。」 众人的目光全都落在了梁兴扬身上,任谁都知道,这时候进去与幽斋老怪斗剑,必然是最不利的。 116 纯阴仙剑 幽斋老祖在画中挑衅,玄锷和钩吻等都觉得不能上钩,梁兴扬却表示不服。 他先跟玄锷使出传音的功夫,嘴巴动了动,声音只有玄锷能够听见,交代了几句,再把钩吻叫过来,用同样的方法说话。钩吻听完面上一惊,接过梁兴扬递过去的卷轴,说了句:「您千万要小心!」 梁兴扬盘膝坐在幽斋老祖的石床上,唤过玄锷:「你跟灵宝给我护法!」 他说完,便遁出元神,化作一道白光飞向画中。 梁灵宝满脸紧张,跳到床上,护在哥哥身边,眼睛则看向墙壁上的画卷。 梁兴扬元神出窍飞入画中,在山岭之上落下,是个乳白色光气凝成的小人,站在幽斋老祖的前面。 幽斋老祖先见他敢于进入画中,心中欢喜。 他过去跟白阳派和九龙宫的人都打过交道,按照他的想法,天下剑道无非也就这两种路子,如果是白阳派的那种,仙剑肯定带不进来,只有九龙派那种,才能气随神走,把仙剑带入画中。 可是,剑气凝炼而成的仙剑,通常都没有现成的飞剑厉害,可以这么说,金丹中期,百年修为是个槛,在这之前,九龙派的飞剑都斗不过白阳派的飞剑,通常一斩剑气就断,虽然可以再涨回来,到底会损折剑气,只有过了金丹中期,还得有百年以上的修为,九龙派凝练的剑气才能跟白阳派养炼的飞剑拼一拼。 他把梁兴扬御剑的手段看作跟九龙派一路,便激他入画斗剑,如今梁兴扬果然进来,他便将事先藏于画中的九幽神剑祭起。 此剑一出,天地变色,所有的光线都仿佛被吸入剑中,外面的人看画面里变作浓黑一团。 紧接着,他们又看到了划破黑暗的一道闪电,那是梁兴扬的纯阳仙剑。 九幽神剑制造出来的黑暗,浓郁绵密,无边无尽,整个画卷如被墨水重染,除了黑什么也没有。 纯阳仙剑所形成的闪电,却似电蛇雷龙一般,接二连三将黑暗劈得支离破碎,虽然每次都是一闪即逝,却始终生机勃勃,此起彼伏,电光闪耀不休。 玄锷等人都焦急地看着,每次电光耀闪,他们都跟着松了口气,电光消失,他们再把心提到嗓子眼。 钩吻却悄悄冲夏存旭摆手,示意他跟自己来,两人离开寝洞,由于他手里拿着仙子闹阳图的卷轴,女鬼闹阳花也跟着一起飘出来。 到了外面,钩吻也用传音的手段问闹阳花这寝宫内部的格局:「老怪元神在画里面,真身必然留在外面,你快带我找过去,我用剑斩了他的肉身!」 闹阳花原本还在为梁兴扬担心,听了之后精神一振:「对啊!这是个好办法。只是,我常年在画中,不能离开此画十丈之地,这幽宫之内,我走过的地方也甚少,只是听他们说起过,也只能试着找找看。」 幽宫并不是很复杂,道路很少,三人搜寻了一番,最终钩吻发现了一段墙壁,用五毒仙剑轻轻一斩,没能看到石屑纷飞,反而涌出大量的黑烟。 「这后面有东西!」他再用五毒仙剑斩去,只是涌起一团团的黑烟,将剑锋挡住。 他让夏存旭拿着卷轴带着向阳花走远点,然后将五口仙剑合璧一处,化作一道怪蟒似地乌光,狠狠向前刺去,随着五毒怨灵的齐声嘶嚎,一举将阵势刺破,把后面的石壁洞穿。 仙剑左右挥洒,石壁支离破碎,露出后面另一个洞窟。 再往里面走,果然找到了幽斋老祖的真身,他坐在一个圆形的石台上面,石台周围有一圈黑水池,里面水色如墨,飘荡着一缕缕黑色煞气。 「果然在这里了!」钩吻祭出五毒仙剑飞去,要把幽斋老祖的肉身斩成十七八块。 那幽斋老祖忽然睁开双眼 ,双目中闪烁着黝黑的光芒,嘴角勾出一抹得意的笑容,双手掐诀左右一分,便凭空生出五团拳头大的火星,聚散之间飞去,每一朵都迎上一道飞剑。 他这火星,竟然是黑色,不散发任何光芒,反而将周围的光都吸进去,看上去就是不停跳动的黑乎乎的五团东西,五毒仙剑刺过去,剑中的五毒怨灵立即发出凄厉的惨叫,钩吻掐诀御剑,连喷真气,将仙剑催动到极致,然而不管他如何变招,黑焰比剑更加灵动,始终挡在剑锋前面,稍一接触,剑外面的剧毒剑罡、剧毒剑煞、剧毒剑气全部融化吸收,接触稍长,剑锋就要受损! 钩吻知道幽斋老祖很强,可五毒仙剑是他师祖炼制,他师父又炼成了五毒怨灵化入其中,就算不能一剑将幽斋老祖斩了,也必能大占上风,更何况幽斋老祖走火入魔,下半身不能移动…… 可现在,他分明就落入了下风! 五毒仙剑被那五团黑焰克制,无法突破向前,五毒怨灵被黑焰灼烧的十分难受,已经开始畏惧不前。 夏存旭见状,趁着两人斗法,悄悄绕到幽斋老祖后面,祭出了星璇锥。 星璇锥是极厉害的法宝,当年天珠老人的两个徒弟就是用这宝贝杀了他,夏存旭得了双锥,一直努力祭炼,一出手便化作两道寒气直射向幽斋老祖的后心。 幽斋老祖没把他一个筑基期的小修士放在眼里,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一手捏死的。 可这时候,他万万没想到,这个筑基期的小修士手里竟然有这样厉害的法宝,双锥来得极快,等他发觉厉害,再要施法抵挡已经来不及了! 也是他三百年修行,见多识广,法力又高,危急时刻舍弃了肉身,将元神遁出体外,没有被星璇锥将元神一举钉住,可身体却被双锥打了两个窟窿,从后被透入,前胸透出,双锥过后,上面的冰寒煞气在他的身体上急速蔓延开来,转瞬之间,成了一具冰坨冻肉。 幽斋老祖大怒,在上方咆哮着伸出一只手,向下抓来,立时有五道阴影从夏存旭四面八方向中央聚拢闭合,要把他的元神魂魄一举抓走。 钩吻大叫:「师兄小心!」急忙将五毒仙剑合璧一处,拼尽全力斩向幽斋老祖,意图围魏救赵,逼迫幽斋老祖收手。 五毒合璧,幽斋老祖确实不敢以元神之身硬抗,身子轻轻一飘,随风化去,而抓向夏存旭的五道阴影却没有停下来,夏存旭不知道这鬼手的厉害,但也不敢有丝毫掉以轻心,星璇锥穿透幽斋老祖肉身之后立即被他召唤回来,双锥环身飞绕,宛如冰灯舞动,寒光四射,双锥不禁能破有形之物,锥尖能定元神,更能破一切罡、煞、气等,瞬息间便将五道黑影全部划散。 幽斋老祖看出这小子法力低微,不过仗着一双法宝逞能,便用黑焰继续抵住五毒剑,将身材变得大大的,巨人一般,两只巨大的手掌向中央收拢,掌心之间,盛出大量的黑烟。 夏存旭被黑烟笼罩,四面八方尽是浓黑,黑暗里,影影绰绰,有许许多多的鬼魂精怪,或哭或笑,要扑上来,只是忌惮星璇双锥,只是隔着哭嚎,发出摄魂邪音。 这是幽斋老祖的「掌中鬼国黑风幻梦大法」,只要被他一双手拢住,里面便生成了个鬼魂遍地的世界,如同是到了阴间鬼国一般,根据目标心中的负面情绪,变现出各种各样的幻境,令对方沉溺其中,不知不觉魂魄离开身体,飘到恶鬼中间还不自知。 若是换做别人,哪怕是金丹期的修士也很难对抗他这法术,夏存旭却是梁兴扬「万里挑一」的徒弟,本身的根骨资质,悟性心性都是上上等的,他自己家破人亡,更知道努力上进,修炼得十分认真勤恳,虽然还未完成炼己,可心性早已经磨练得颇有功夫,这时候手掐灵诀驾驭双锥护身,口中默诵梁兴扬传授的经书,宁心定 志,不怕不慌,不急不怒,任凭那些恶鬼如何变化,如何作为,心神都丝毫不受牵引。 他这里僵持了三五分钟,钩吻望向他这里,见一团漆黑,什么也看不到,生怕他出事,虽然论资排字夏存旭是大师兄,可跟他相比,还是个刚入道小孩子,梁兴扬把他托付给自己照顾,万一出了什么事,事后可不好交代,于是拼尽全力,再次将五毒仙剑合璧一处硬冲过来,一句劈开黑暗,露出里面的夏存旭:「大师兄,你怎么样?」 夏存旭摇摇头:「我没事!刚才只是被困住了,出去来。咱们一起杀这老妖!」 幽斋老祖已经怒吼掀起阵阵黑色浪潮,浪潮表面浮动着一层黑色的火焰,排山倒海般涌过来。 「不好!」钩吻盘膝坐地,左手掐诀,右手竖在胸前,五毒仙剑嗖嗖嗖倒飞回来,落在地上拍成梅花分瓣式地一个剑圈将他和夏存旭护在里面,五剑同震共鸣,嗡嗡作响,里面的无毒元灵齐声嘶嚎,下一秒,黑色焰潮将他们彻底淹没…… 钩吻脸色红透,身体骤然前倾,「哇」地一声喷出一口鲜血。 「师弟!」夏存旭喊得还不是很习惯,赶紧过来搂住他的肩膀。 钩吻强行咽回第二次涌到喉咙的热血,英俊的脸上变得扭曲,很显然在忍受着极大的压力和痛苦,过了片刻,才紧咬牙关,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乾坤袋里有丹药,你拿出来喂我服下。」 夏存旭赶紧如法照做,找到丹药,取出来塞进钩吻的嘴里,看着周围俱是如潮水般的黑焰,心有余悸地说:「多亏方才一进门就请姑姑回到画中,不然被这火烧一下恐怕就要魂飞魄散了。」 钩吻担忧的却是另一件事:「我们都判断老怪肉身藏起来养身,元神遁在画中跟师父斗剑,如今看来确实错了,老怪的元神和肉身都在这里,那画里的那个又是谁?莫非还有一位跟老怪差不多道行的高手在场?那会是谁?难道是太阴鬼母?」 夏存旭听完也急起来:「若是这样,师父岂不是已经陷入了危险?我们要赶紧通知师父。」 「没办法。」钩吻艰难地摇头,「我们冲不出去……」话音未落,又喷出一口热血。 外面的幽斋老祖也很急,咬牙切齿,不断催动黑焰浪潮,一浪接一浪拍打在五毒剑圈上,他要赶紧把这剑阵拍碎,把里面的人处理掉,再去收拾那个可恶的小子。 此时的梁兴扬在画中也陷入了僵局,纯阳仙剑跟九幽神剑搅在一起。 九幽神剑黑黝黝的一口,上面有鬼王符文,恶鬼吞口,十分凶恶。 纯阳仙剑却十分灵动,化作一道龙形白光,紧紧缠绕在黑剑外面,死死咬住不肯放松。 双剑焦灼,剩下的就只能比拼法力了。 论理,梁兴扬的法力是远远不如幽斋老祖的,可是他此时却并没有陷入败势,反而还占据了几分上风:「幽斋老怪,你是不是没想到我的纯阳仙剑竟然会这样厉害?」 幽斋老祖狠狠地说:「你的飞剑确实很特殊,既能够如九龙派剑气那样把剑随元神一起带进来,还能够发挥出不逊色白阳派仙剑那样的威力,我确实是小瞧你了。」 「嘿嘿。」梁兴扬咧嘴一笑,「你这旁门左道,若是弄些世俗中的阴谋诡计来糊弄我,我十有八九还真的入你的套。可是你偏偏自以为法力高过我,竟然在道书上跟我弄鬼,你是不知道我玄门正宗的阴阳之辨,阳中之阴是为真阴,阴中之阳是为真阳,阳进阴退,抽坎填离,方是后天返还先天以成大道。」 幽斋老祖冷哼一声:「你到底要说什么?」 梁兴扬卖起了关子:「我只用嘴说,以你的智慧必然理解不了,我直接做给你看便是了!」 幽斋老祖心里奇怪, 也没看出他有什么变化,双剑还是如先前一般纠缠僵持了……等过了会,他突然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那口九幽神剑内的纯阴之气,竟然在被强行吸走! 原来,梁兴扬竟然使其了纯阳剑经上的炼剑之法,强行炼化九幽神剑! 他当年把玄天青阳剑给炼化了,融入了自身剑气之中,如今又用同样的方法炼化九幽神剑。 道家讲纯阳,是指元神祛除阴质,显化纯阳,所谓先天纯阳之炁,纯阳是用来修饰先天,是指身内后天的水火坎离二卦,完全返还先天的天地乾坤二卦,先天与后天相比,先天为阳,后天为阴,后天之中是心火肾水,配坎离二卦,离火为阳,坎水为阴,抽坎填离之后,便为先天的天地乾坤二卦,这两卦相对,乾天为阳,离火为阴。 梁兴扬用纯阳剑经上的手段来炼化纯阴仙剑,与先前的纯阳仙剑比,阴者属阴,阳者属阳,若与其他相比,二者都是先天之炁点化的纯阳仙剑。 那幽斋老祖刚发现这点的时候还不敢相信,连喷真气,催动那九幽神剑向前进攻,却不能冲破闪电光龙的缠绕,想要把它收回来,又被抱得死死的,不管怎样挣扎都纹丝不动,而九幽神剑中的纯阴之气则如洪水开闸般向对方流去。 「怎么会这样!你……你这小子……我要杀了你!」幽斋老祖大声咆哮,九幽神剑距离震动。 117 丹火噬心 梁兴扬先前看这幽山抱梅图中的幽斋老祖就有问题,猜测这并非是幽斋老祖的元神,仅仅是九幽神剑。于是他让钩吻去寻找幽斋老祖的肉身,自己则进入途中斗剑。 在他向来,如果幽斋老祖的元神和九幽神剑都在这里,他元神与纯阳仙剑合为一体,即使斗不过,也是说走就走,立即离开画卷,跟玄锷一起斗这老妖,他甚至做好准备,一个不好就跟玄锷或是用剑,或是放火,里应外合把这图给毁了。 而另一边,钩吻找到幽斋老祖的躯壳,自可轻易将其毁掉,没了肉身的幽斋老祖失却根本,等钩吻再回来,三人合力,必能将幽斋老祖斩于剑下。 反过来,如果幽斋老祖元神不在画中,他就先把这里收拾了,再去帮助钩吻。 幽斋老祖的打算正是第二种,他将元神和肉身都在别处修炼温养,只留下九幽神剑和一口气在图画里面,在他想来,只有人的元神能够进入画中,梁兴扬自持所炼剑气,十有八九会进去跟他斗剑,他就可以仗着九幽神剑将其斩杀,即使他们都不受激,不肯进去,他也有办法把他么都收进去! 然而他并不知道纯阳仙剑的奥妙,聚则成形,散则成炁,不但跟着主人元神入画,还能熔炼别的宝剑,如果他元神在这里,自可将梁兴扬逼退,可他留在这里的只有一口气,底牌已经被梁兴扬看穿,九幽神剑无法挣脱,也没办法阻止被炼化。 梁兴扬当初炼化玄天青阳剑的时候还是筑基后期的浑圆周天境界,如今已经是金丹境界,法力道行都远非昔日可比,当初用了百日之功才把玄天青阳剑的灵性全部摄走炼化。 今日再用此法,只用了一盏茶的功夫,九幽神剑就开始溃不成军,整张图上的黑暗开始退去,重新显露出群山抱梅的画面,再过一会,连山上的小人都清晰可见,幽斋老祖的那口气完全耗尽,只剩下一把剑颤悠悠地被白色仙气包裹,已经完全放弃了抵抗。 幽斋老祖还想着九幽神剑能够在画中斩了梁兴扬,再收回来好大杀四方,刚开始觉察不对,自己留下那口气被纯阳仙剑斩了,不过并没有断了联系,那剑必定被他养炼了许多年,只是不能与梁兴扬当面对答,随时感知那边的情况,他还想赶紧灭掉钩吻和夏存旭,在飞过去跟剑汇合。 他全力施为,黑色焰海一浪接着一浪拍击五毒剑阵,剑圈里面的钩吻全力抵挡,接连喷了四五口血,看似摇摇欲坠,只是始终不倒,又有夏存旭在旁边照顾,幽斋老祖试着几次借助法宝之力要攻破剑圈,或是隔空摄走夏存旭的元神,全都以失败告终。 五毒仙剑太过厉害,他接连拿出四件法宝,全被剑阵绞成粉碎,夏存旭又能凝神定心,他使劲手段也没办法把他元神摄来。 又僵持了会,他感觉到跟九幽神剑之间的联系越来越弱,心中大骇,在他看来,只要再努努力就能震死钩吻,可钩吻摇摇欲坠,就是不死。 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幽斋老祖长啸一声,撇下钩吻,飞去原来的寝宫。 玄锷听见他的啸声,立即警觉起来,眼见一团黑雾里面裹着个高大的身影从洞口涌现飞来,急忙掐诀催动双剑,金枢、碧落,呛然而出,化作两道光虹,直绞过去! 幽斋老祖用黑焰挡住,这一番由于先前光景不同。 五毒仙剑虽然也很锋利,但威力侧重在剧毒和附着的五毒魔灵上,被黑烟克制,触碰到以后,剑上附着的剧毒不能建功,剑罡、剑煞、剑气全被融化,五毒元灵也惧怕黑焰,不敢向前,因此落入下风。 金碧双剑也是千古神兵,虽然不如玄天双剑,可也炼出了剑虹,若与五毒仙剑相斗,以二抵五,双方不分上下,现在对上黑焰,却不受克制,剑虹激荡,拳头大的黑烟噼啪炸开,散做米粒大小, 漫天飞迸,剑虹也炸射成金碧二色的光雨,照亮满屋。 梁灵宝也御剑从侧面杀来,幽斋老祖看他也是筑基期,没当回事,调了一朵黑焰去要把他烧灼成灰,哪知道梁灵宝炼就的纯阳仙剑不惧邪污,劈在黑焰之上,竟能将黑焰剖成两半! 幽斋老祖十分吃惊,在伸手一指,操控数十朵米粒大的黑焰飞去把梁灵宝围在中央,一发往中央簇拥靠拢,要将他焚烧杀死,梁灵宝身剑合一,化作一道耀眼的白芒,从数十朵黑焰中硬冲出来! 这时候,钩吻和夏存旭也双双赶到,钩吻受了重伤,但他知道幽斋老祖厉害,生怕玄锷和梁灵宝抵挡不住,连吞了小半瓶丹药,强撑着赶过来,夏存旭发出星璇双锥,戮力猛攻。 幽斋老祖仗着黑焰与四人周旋,数次发力,竟然都不能取胜,连续数次施法要收取九幽神剑,也未能成功,那剑与他的联系越来越微弱,心中大急,又要冲向石床,把梁兴扬躯壳毁了,玄锷全力护佑,梁灵宝更跟个发疯的小豹子一样,人剑合一,拼死冲刺,他冲了两回未能得逞,大声咆哮,催动那幅幽山抱梅图,图中的山峰怪石纷纷活了过来,变作一个个巨大的石人,走过去围殴梁兴扬。 梁兴扬既不受幻象所陷,又有纯阳仙剑护体,伸手虚指,剑气纵横,蛛网式的闪电在画中蔓延暂放,将所有的石头人都炸成粉碎,化作浓稠的烟雾。 幽斋老祖再次咆哮,伸手一招,墙上的画飞下来卷成一个卷轴落到他的手里。 「不好!」玄锷几声大叫,金币双剑合璧化作耀眼的虹光破开层层黑焰浪潮斩过去。 幽斋老祖拿了卷轴掉头往外面飞去,几人从后面紧紧追赶:「不能让他把师父带走!」 黑气涌动,又飞回了他的藏身之所,他的肉身被星璇锥钉出两个窟窿,又被寒气冻住,这会盘腿坐在石床上,他将元神重新投入到躯体之内。 幽斋老祖有个极厉害的拼命手段,鼓荡全身真元,将肉身炸成粉碎,释放出来千万道化血魔光,敌人只要沾到一点,也会全身融化成为血水,金丹期也要受重伤,境界以下的更是必死无疑。 当年幽斋老祖就是用这一手,将钩吻的师祖打成重伤,虽然没死,可也压制不住体内积攒的毒质,导致走火入魔,毒火攻心而死。 他这一招神奇之处还不止是威力强大,而是肉身炸碎之后,还能收回来,碎骨烂肉聚在一起拼成人形,外用灵药,内用心法,修炼九九八十一日,便能恢复原状,付出的代价不过虚弱个一年半载。 他的肉身已经断了生机,不如就此解体将敌人尽数化为脓血,日后再复原便是! 这老怪把元神重新归窍,就要施展这解体大法,猛然间心口剧痛,宛如被一万把小刀子狠狠地割着,更似有炽热的火焰汹涌释放,全身真气都不受控制,那解体大法竟然施展不出。 他大吃一惊,猛然间反应过来:「噬心丹!」就在这短短三五秒钟,一股浓黑的丹火自内向外喷涌焚烧,从他前胸后背的血窟窿里,还有眼睛、鼻子、嘴巴、耳朵里面同时涌出,如液体般滴淌。 不可能!不可能! 怎么会这样! 他再要将元神出窍离开,元神魂魄也被噬心丹摄住,向内收敛,竟无法离体。 原来,钩吻听师父说起过当年师祖临终时的情形,知道这老怪有这一手压箱底的功夫,方才离开时就想到老怪狗急跳墙,必然还会再使这招,就把噬心丹藏在幽斋老祖的肉身里面,幽斋老祖急于杀敌,没有仔细查看,进来之后发现不对劲已经为时已晚。 钩吻两手快速结印,大声说:「师祖!师父!徒儿今天为你们报仇了!」 他将一口真气喷出去,噬心丹疯狂发作,将幽斋 老祖那颗修炼了三百年的内丹给强行吞噬吸收,里面的毒质跟幽斋老祖用邪门功法炼出来的丹毒丹火疯狂爆发,自内而外,化作浓黑的火焰,把幽斋老祖烧成一个大火团。幽斋老祖元神无法离开,肉身又早已经断绝生机,连挣扎也无法做到,只在火中惨叫大骂,不过也仅限于此了,他骂过一阵,终究被自己的丹火反噬***,烧得形神俱灭,全身化作一片灰烬。 钩吻扬手将噬心丹招回来,吞入腹中。 众人见消灭了幽斋老祖,都长长出了口气,再打开那幅幽山抱梅图,梁兴扬从中飞出,手里还提着那把黑黝黝的九幽神剑,这幅图还没有炼完成,并不能困住他,如果钩吻他们打不过幽斋老祖,他就直接斩破画卷强行出来了。 梁兴扬元神归位,回来与众人汇合。 幽斋老祖和他的徒众,全部都被斩杀殆尽,诺大的冷魂渊除了他们再没有别人。 他们又搜查了一遍,把能带走的都带走,能焚烧的放火焚烧,最后只剩下一些石床石桌等,弃之不管,梁兴扬施展玄穹九天遁法,带着大家一起回到天剑堡。 这一次有惊无险地斩杀了幽斋老祖,杀掉了天剑门和万毒门的大仇人,玄锷和钩吻算是彻底归心。 钩吻噬心丹吞噬了幽斋老祖的内丹,得到了他的黑焰,回头好生祭炼温养,噬心丹的威力至少能够提升一倍,甚至更多。他受伤不轻,一回来就回自己的住处修炼去了。 那幅仙子闹阳图梁兴扬也让他带去,毕竟是闹阳花是他的师门前辈,梁兴扬问闹阳花,以后有什么打算,他可以把闹阳花从图中解救出来。 闹阳花却摇头:「我就算从画中出来,也还需要别的容器养魂,不是葫芦就是罐子,还不如这画明亮。若说寻个人身夺舍,我又厌弃别人的身子,只请宗主帮我解了画对我的约束,让我能够修炼鬼体,我还仍旧住在画里罢。」 梁兴扬就设法把画对她的约束解除,原来她不能离开画十丈之地,元神被禁制住,也无法修炼,这回都自由了,只是仍然把画当家,平时住在里面。 钩吻把她带回去,特地挑了间房悬挂起来,每日着叶高驰以香火祭拜。 玄锷得了不少可以炼剑的材料,寒铁、玄铁、赤铜、阴晶等都有不少,准备给弟子们炼剑。 梁兴扬的收获是最大的,首先是那柄九幽神剑,这剑是从阴间搜集的材料,又在阴间炼制而成,也不知道幽斋老祖用的什么方法将其带来阳间,玄锷的金枢碧落双剑合璧也不是对手,即使不用法术催动,随便仍在某个山涧、树林里,用不了多久,周围二三十里之内的生物,无论飞潜动植全部慢慢凋零乃至死绝,最后所有的阴魂戾魄也会被吸摄过来,各路厉鬼都要被剑锋绞碎,灵魂碎片再被吸入剑中…… 梁兴扬将这剑炼化了,与原来的纯阳仙剑凑成一对,威力可凭添数倍! 还有就是那幅幽山抱梅图。 这幅图的本质其实还是天罡地煞图,幽斋老祖收了一百零八个金丹期修士的元神纳入其中,注入了大量罡煞之气,但是还没有完全炼成。 天罡地煞,本没有形体,随心衍化,显示出各种主人想要的画面,它就相当于一张白纸,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幽斋老祖就在此基础上,又画了一副幽山抱梅图。 这幅画所蕴含的能量潜力都是巨大的,只是幽斋老祖所用的手法太过邪门,梁兴扬能够看出来他祭炼的路子,可是并不知晓具体的炼法,他要好好参悟一番,用别的手法重新祭炼,若能练成,必定会是一件极厉害的宝贝! 接下来的日子,天剑堡内静悄悄的,每个人都闷头苦炼,要么练功,要么炼宝。 梁兴扬主要就是炼那九幽神剑,他将剑上的灵性元气全部吸收炼化 ,配合上原有从玄天青阳剑炼化而来的合炼成一套。双剑都是聚则成形,散则成炁,分开是两口,合在一起便是一口,不似别的飞剑,还要合璧,他这合在一处,比别人合璧威力还要更大。 双剑一纯阳,一纯阴,皆是先天卦相,合在一起,化作太极之象,梁兴扬为之命名为太乙阴阳剑! 118 金灯普照 梁兴扬灭了幽斋老祖,平了边山一恶,这消息很快传开,震惊了正邪两道许多人。 边山地区都在相互打听,传说着新出了个天心派,把原来的天剑门和万毒门都给收编了,又说天心派的掌门姓梁,曾经大闹过玉京城,几百位高手联合起来都没能伤他分毫,而最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那时候他还只是结丹期! 所有人都对天心派和梁兴扬很好奇。 梁兴扬却安定下来,安心待在山上修炼。 他刚刚修成金丹,证得了散仙位业,虽是太乙散数,未入真流,算不得真仙,可到底也可勉强算作是仙,跟普天下的凡人们有着本质的区别。得寿五百载,若能度过后面的天劫,他还能继续活下去。看書菈 除了修炼,他把门派内的人事也做了安排。 他把龙涎谷的药园交给药王门打理,叫钩吻带着门徒到紫霄峰去开辟一处新的洞府。 《万毒真经》是这世界的药物大百科全书,对于各种药物都有着全面深刻的理解,梁兴扬让钩吻把龙涎谷里面的草药一一分别,登录在册,能救活的重新好好栽培,不能活的,就把根刨出来,再去别处采栽移植到谷中,又亲自列了十三个方子,教他们重点培养上面的药物。 另外那座火铜矿,梁兴扬把它交给天剑门打理。 火铜矿原来也是五行宗的,位于边山跟渠州交界的丘陵地带,这里东面是凡人居住的乡村集市,西边是边山一众牛鬼蛇神盘踞之所。 五行宗离开后故意没有封锁,还放出风去说自己已经撤回了,不久之后就有边山里面的修士跑去霸占,相互之间因为争抢还大打出手,人脑子打出狗脑子,已经六易其主。 本来占据的妖道已经打定主意,绝不肯归还,他们占了就是他们的了,梁兴扬要收回势必还要有一场大战,结果梁兴扬干掉了幽斋老祖,这些人都傻眼了,赶忙灰溜溜地连夜逃跑,从那之后再也没有人来矿上,别说霸占,连偷矿的人也没有,玄锷轻松地将这里收回。 玄锷最喜欢炼剑,得了火铜矿,喜出望外,连日泡在矿上,又去渠州府招收弟子和工匠,力争在最短的时间内开工取矿,他已经画出图纸,准备熬炼火铜之精炼制几把厉害的飞剑。 梁兴扬把新开辟出来的紫霄峰药王洞给药王门,太霄峰天剑堡仍然给天剑门,天心派本宗弟子回飞霄峰玄穹洞修炼。 三座山峰中,飞霄峰最高最细,宛如一柄长锥拔地而起,插入天顶,玄穹洞更在云层之上。 紫霄峰最矮,不过占地最大,东北、西南各有两座辅峰,一为紫气峰,一为西华峰,山中丛林密布,鸟兽成群,生长着各种奇葩异卉,珍稀禽兽,其中有个虬龙洞,里面就有虬龙出没,这里也是玉霄山的核心区域,各类毒虫妖兽也不少,亘古以来,人迹罕至,梁兴扬当初也是从旁边绕过去的,没有从这里横穿。 太霄峰介于二者之间,山顶的雷城在云层中,山势雄浑,地气在这里汇聚最盛,上接天罡,下接地煞,天气地气在此交泰。 紫霄峰气候更像夏季,花树满眼,温暖宜人,最适合养精炼气;太霄峰则是秋季,天高云淡,一派肃杀,最适合养气炼神;飞霄峰上接苍穹,俯视大地,最适合炼神还道。 梁兴扬给自己定下的目标,是把自己所学的经典都整理出来,共同编成一个系统,丰富自身所学,也传授弟子,支撑起一个仙门。 不过这是个长期的目标,眼前他还有一件小事和一件大事要做,小事是继续寻找梁家散失在其他地方的人,有需要救护的,予以救护,有需要帮助的,给予帮助。 大事就是金灯教! 梁兴扬永远也忘不了这桩大仇,这个邪教还得自己家破人亡,自 己生身母亲受尽屈辱折磨而死,自己的家族也分崩离析,子弟四散。这邪教不仅害了他,害了梁家,也害了更多千千万万的百姓,祸乱天下,罪恶罄竹难书,于国于民,于公于私,都要将其彻底铲除不可! 当年梁兴扬离开梁州,打算就是炼成金丹之后,再回去找其报仇,如今不但炼成了金丹,更炼成了绝世仙剑,足以扫荡妖邪,一雪当年被金灯圣母两次擒捉之耻! 他盘算了一番,决定先办大事,在办大事的途中,把小事也给一起办了。 他算计着日子,嘱咐梁灵宝,带着三个师侄在洞中好生修炼,然后悄悄离开。 梁兴扬换了身装束,打扮成了个普通农家的小孩,混入渠州地界,切换成最底层的百姓视角来观察金灯教如今的状况。 当年金灯教的势力刚刚发展到渠州,很多地方不稳,有许多反对他们的势力,被梁兴扬斩杀掉大量金灯上师之后,势力更是一度萎缩,几乎退回梁州。 如今金灯教已经把反对他们的人大多摆平,有的用教义教化,令其皈依;有的用金钱土地进行收买;有的出动金灯武士和金灯上师,直接干掉! 梁兴扬从边山外缘一路行至渠州府城附近,只见家家门前悬挂金黄色的小灯笼,这东西是金灯教新进发明出来的,上有金灯符印,根据符印数量多少分出不同的等级,最便宜的一等明灯,就要十两银子,两道符印的二等明灯,要三十两银子,三等明灯要九十两,以此类推。 百姓们深信这灯能够驱逐邪魔,保护家宅安康,还能为家人积福养身……挂在家里,一切妖魔邪俗不敢靠近,一切水火刀兵等灾难全都避开,一切各种飞来的横祸家人悉皆不受,能祛除瘟疫,让老人长寿,让小孩聪明,让男人体力好,让女人变贤惠……常看金灯,对眼睛好,常拜金灯,对身体好…… 挂着明灯的人家,会被人羡慕,请不起明灯的人家,就去别人家门口拜别人的明灯,刚开始有人吝啬,生怕被穷人吸走了福气,把人赶走,还想把灯拿到屋里藏起来。 金灯上师教育,要学会把福气让给别人,自己就能有双倍福气,施舍出去的福气越多,积累的福气也就越多,后来大家就都把金灯挂到大门外,让路人随便拜。 从而衍生出来,许多人捐出全部家产,然后靠着要饭外出行脚磕长头。 他们见灯就拜,五体投地,一个村子,一个镇子地拜过去,号称行脚三千里,拜灯过万,身轻体健,拜过十万,身成金塔,拜过百万,白日飞天! 梁兴扬沿途之上,看到许多破衣烂衫的信徒,都一步一个头,在村镇巷弄之间穿梭,无比虔诚地拜那一盏又一盏的明灯,号称能够净化自己的身体,升华自己的灵魂,越拜越清醒,越拜越明白,思想上智慧大增,身体也得到洗涤,拜到最后,就能飞升进入光明无量的极乐世界。 梁兴扬忧心忡忡,他感觉这些人都跟他母亲一样,没救了,无可救药……而金灯教的力量就来自于这些信徒,昔日那金灯圣母法力有限,可凭借百万信徒的愿力,立可成拥有天神般的法力! 他还打听到,如今渠州地区也有了一位金灯圣母长期驻守,麾下三百多位金灯上师,千余位金灯力士,还有不少旁门左道的修士也皈依了金灯教,其中甚至有好几位金丹期的修士……这不是打听到的,是他根据人们的描述推断出来的。 要把这么多人全部干掉可不容易。 对付这等邪教,还是要诛其首脑,就像朝廷把白骨教主和白骨邪姬生擒活捉,全部千刀万剐了一样,教主都死了,他所宣传的各种神通法力都成了泡影,信徒们不再相信,自然气焰就都没有了。 梁兴扬一路盘算,跟着人流走向渠阳城。 当年,他曾 经来过这里,找到渠阳四剑中的袁钟毅,若是袁钟毅没有拜入白阳派他还可以再去做客,如今袁钟毅拜入别派,也就罢了。 眼看距离渠阳城还有二三里,前方看到一支队伍,很是奇特。 队伍里有四个人,身穿红衣,骑着高头大马,俱是金灯武士的打扮,另有十二个,都是官差。 中央簇拥着一辆囚车,是个站笼,里面关押着个身穿白衣,鲜血淋漓的年轻男子,披头散发,十分狼狈,身子在铁笼里面,脑袋和双手都被铐在上面。 梁兴扬就凑过去问:「这押的是什么人啊?」 有好事者就给他讲:「这有金灯武士押运,必然是诋毁侮蔑圣教的魔鬼妖人!」 旁人有人附和:「这半年来经常有不知死活的贱种与圣教为敌,说圣教的坏话,迟早遭报应烂嘴丫!像这种人,都得被拉到菜市口,割了舌头,把削尖的木棍从他屁股穿进去,从嘴里透出来,暴晒三天三夜,再打入地狱,让他知道厉害!」 既然是与金灯教为敌的,那可不能不管。 梁兴扬就要出手,把囚车里的人救下,他刚要施法,忽然从西南方向飞来两道剑光,是两口高速飞行的仙剑,剑上站着两个人,来得极快,在众人惊呼声中落在队伍前面。 梁兴扬一眼就认出来,一个是袁钟毅,一个是柳永镌! 当年的渠阳四剑,袁钟毅被废了一条胳膊,如今再见,竟然双臂齐全,梁兴扬仔细观察,袁钟毅的胳膊是真正的人手,料想是把别的人胳膊摘下来装在自己身上了,《万毒真经》上面记载有这种灵药,不过原料中有几味极其难得,中土大地上根本没有,得到海外去获取。 袁钟毅双手抱拳,自报家门,那负责押运的官差头子跟他认识,毕竟袁钟毅在梁州太有名了,黑白两道没有不认识他的。 袁钟毅指着车里的人说:「一位江湖上的老前辈给我送信,让我看在他面上,千万赶来救命。安洛羿算是我的后辈,还请你们卖我这个面子,把人放了。」 那官差满脸为难,转向身后的金灯武士:「您不知道,他杀了圣教的武士,盗走了本教的灵灯,还做了许多罪大恶极的事,这个不是我不给你面子,这个……唉,我不管,你只问这几位金灯武士吧。」 袁钟毅又过来,向上双手抱拳:「白阳派袁钟毅、柳永镌,见过几位武士大哥。」 他们站在地上,那金灯武士骑在马上,见状把嘴一撇,头转向一边,都不拿正眼看他。 柳永镌心中恼怒,就要发作,袁钟毅把他拦下,又把先前的话说了一遍,恳请金灯武士们看在他们俩,看在白阳派的面上,把人放了,态度十分谦卑。 那马上的金灯武士冷笑,居高临下用手一指:「袁钟毅!我知道你,当年你们渠阳四剑大闹龙岩山,被我们上师用神火烧死了两个,还烧毁了你一条胳膊,怎么现在接上了?我告诉你,这个人亵渎神灯,我们必要处死的!你在我们金灯教眼里,算什么东西?别说是你,就算是你那白阳派,又算是个什么东西?」 柳永镌大怒:「我看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他抢不过来,挥手一掌拍过去,正中那金灯武士座下的马头上,那马吸溜一声,脑浆迸裂,倒地而死! 金灯武士功夫甚好,身子腾空向后飞跃,没有坠跌丢丑,双手一分摆出来个神火大手印的驾驶,怒声喝道:「好啊,你们也要与我们金灯教为敌?真的是活得腻了!」 他身后有一位同伴从袖中取出一盏金灯,左手托起,右手掐诀一点,灯火自燃,接着对着金灯念了几句什么,那灯便呼啦一下猛窜起来,里面现出一位金灯上师的影像。 这一位上师,道行可比梁兴扬当年遇到的那几位高得多了。 由于梁兴扬昔日那场大闹,导致金灯教损失惨重,金灯圣母违背教规吸收了灯中愿力,回去向教主请罪,金灯教主非但没有怪罪她,反而下令,以后收上来的香火愿力,地方的传法上师得两层,金灯圣母得三层,只需要将一半上交给教主便可以,因此这些金灯上师全都得了愿力加持,炼成许多神通。 如今被请来的这位,是渠州四大上师之一,将元神在灯中显圣,火光凝聚,高达三长出头,盘腿坐在火焰里面,凭空虚悬,宛如一尊大佛,周围的百姓见了,连同那些官兵全都跪下磕头,齐声高呼上师保佑,那上师当场又得了许多加强版愿力,身子越发凝炼,像真的法身一样。 金灯上师居高临下,朗声喝问:「你们两人,打死我们金灯教的光明神驹,意欲何为啊?」 119 剑侠 金灯上师「口出狂言」让柳永镌很是不忿:「你不要太猖狂!我们白阳派乃是仙门大派,难道就不如你们金灯教了?不过是我们师长吩咐,不要轻易跟你们冲突,不然的话,渠州焉能有你们的立足之地?」 那金灯上师也被这话气着了:「你们白阳派再大还能大过朝廷么?我们金灯教教众遍布江南各个州府,连总督大人都皈依圣母,是我们的教徒!实话告诉你们,白阳派在我们金灯教面前,就没什么面子,你们今天打死了我们的马,就要赔!而且得加倍赔偿!」 柳永镌正要反口还击,老成持重的袁钟毅将他制止,好声跟对方讲:「上师也不必动怒,打死你们的马,我们肯定会陪,毕竟哪个最大也大不过公理。不过这车里的人……」 「这马是皈依了光明,得圣母赐福得光明神驹,将来跟我们一起往极乐世界去的!现在被你们打死了,你们罪孽深重!」 袁钟毅也有些不耐烦:「您只管说,需要多少钱便是。」 金灯上师说:「光明神驹,本是无价神兽,看在你们是白阳弟子的份上,算你们便宜些,一千玉币一匹,加倍之后,是两千玉币,拿钱来!」 「两千玉币?」柳永镌气得剑眉竖起,就要开骂。 袁钟毅又赶紧把他拦住,跟金灯上师讨价还价。 梁兴扬知道他们说的玉币是江南新兴的一种玉钱,用产自海外的无量明光玉制成,名为光明玉币,用的道家仙法,上按诸天符箓,本身就是一件法器,可以驱邪避鬼,此币十分珍稀,目前只在各大门派跟上流世家中流通,每一枚玉币可换百两黄金! 两千玉币,就是二十万两黄金,这简直跟抢钱一样了。 袁钟毅作为白阳派弟子,手里也没有那么多的玉币,通过不断近乎忍气吞声地讲价,最后定在一千五百玉币上,两人从乾坤袋里总共凑出八百多枚,剩下的给金灯上师打了个欠条。 柳永镌气得眼睛都要瞪出火来,好几次要放出背后的飞剑斩了对方,都被袁钟毅狠力劝住。 袁钟毅是想通过谈判解决的,他拿出一枚珠子:「这是产自南海的螭龙珠,我师父新近赐给我的,自带避水功能,可以用来炼制仙丹,也能炼成法宝,我想用它交换囚车里那位朋友,不知如何?」 「大哥!」柳永镌再也忍不了,「这可是师父给您的啊!你……」 「住口。」袁钟毅示意他不要说话,静待金灯上师的答复。 他自入门之后,跟随千钟道人学道,这两年把飞剑练得遂心如意,他师父又给了他这可螭龙珠,教他炼制法宝,他自己也很舍不得。不过派人送信托他救人的那人原是江湖上的老前辈,曾经救过他的命,人在江湖,当以义气为先,他就算配上宝珠,也要先把人救出来。 然而,金灯上师瞟了一眼珠子,眼白往上一翻:「不过是颗百年份的螭龙珠,又是什么了不得的宝贝了?我们金灯教富甲天下!什么宝贝没有?这破烂你自己拿回去,赶紧把剩下的玉币赔来是正经!」 袁钟毅没有办法,柳永镌被羞辱,满脸涨红,抓着袁钟毅的手臂,小声说:「大哥,这你还能忍?你能忍,我的剑不能忍!」 袁钟毅强压着胸中的愤懑:「师祖曾经传令,让我们不要跟金灯教发生冲突你忘了?杀了他容易,救人也不难,可……」 他们俩传音入密,被那金灯上师听得清清楚楚,哈哈大笑:「你们两个不知死活的东西,还杀我容易?就你们两个筑基期的修为,刚刚修至大周天,能够沟通天地元气的水平,还敢跟我面前大放厥词?本座挥挥手,你们两个,连同那城中的钟家、柳家,所有人都给你们烧成骨灰!」 家人会被报复,这也是袁钟毅一再隐忍的原因之一 ,他看出来这金灯上师能够元神借灯显圣,必然是结丹期的修为,远高过自己,虽然仙剑是师父亲传助练,真斗起来未必落败,可一旦吃亏,就给师门丢人,师门还不能替他找回场子,城中的家族也要受到波及。 他将气流凝成一条细线送入柳永镌耳朵里,说两句大话,没想到都被金灯上师听得明白。 听金灯上师拿家人威胁,柳永镌大怒:「你敢!」 那上师抬脸望天:「你可以试试,看我敢不敢。」 双方剑拔弩张,互相怒目而视,最终袁钟毅摆手说道:「算了,我们走!」 「大哥!」柳永镌还不想拉倒。 「走!」袁钟毅最后又往站笼里面看了一眼,那是个披头散发的年轻人,面容还有些稚嫩,看过来的目光中带着嘲讽。 他本来想跟那人说几句什么,见了这样的目光,心中惭愧,转回头不再说话,掐诀施法,背后仙剑锵然出鞘,悬在面前,他腾空迈步上了仙剑,率先飞走。柳永镌也召唤出飞剑随后离开,两道剑光飞上蓝天,很快消失不见。 等他们都走了,金灯上师撇着嘴,得意的笑着:「哼,什么东西,也敢跑来跟我金灯教讨人情!」 他嘱咐了四名金灯力士几句,让他们赶紧把人押到城里,然后就在火焰里消失了。 金灯力士吆喝着,让队伍继续上路,忽然间从东南巽地方向凭空吹来一阵大风! 梁兴扬没想到袁钟毅跟柳永镌两个那般没用,丝毫没有当年闯上龙岩山行侠仗义的风采,打死人家一匹马,陪了大量的钱,还打了欠条,竟然还拿出法宝来换? 两人走后,他便施法,召唤来一阵狂风,这风极大,瞬息间吹得天地昏暗,平地飞沙走石,人都站立不稳,马长嘶,人遮面,都转过身去背对着风头。 那金灯武士手里的金灯还没有收起来,刚刚熄灭,这回「呼啦」一下又窜起来,五丈多高的火苗,比先前金灯上师出现时候还要高大,里面显出一尊真身,先前金灯上师出现,只是一片光影,可以清楚地看出来是虚幻的,这次显现出来的,极度凝炼,仿佛用纯金铸成的一个人像,长着三头六臂,金光闪闪,普照十方,在黑风之中显得无比庄严。 周围的人见了,纷纷叩拜磕头:「金灯又显灵了!金灯又显灵了!」 金灯力士们没见过这尊神,骇然问道:「您……您您您是哪路神……」 那神回话:「我乃金灯圣……祖!」他本来想说金灯圣子,忽然想到,人家叫金灯圣母,自己叫金灯圣子,这不是明白主动送便宜去给人家占么?于是改口叫做金灯圣祖。 「金灯圣祖?」这些人都没表示没有听说过,纷纷看向资格最老的那位金灯武士,「您在那本经书上看到过金灯圣祖?」 那人在风中把头摇得仿佛是个拨浪鼓:「我也是头一次听说。」 金光灯神突然说:「这个小子我有用处,就先带他走了!」说完伸手往下一抓,喀喇一声,囚车支离破碎,随后把里面的人一把捞起,往天上一抛,跟丢一枚石子般,直抛到云层上面,很快没了踪影。 金灯武士们急得要阻止已来不及,再要跟那「金灯圣祖」分辨,金光依然散去,灯火一闪,旋即熄灭。光散了,火灭了,风停了,一切归于平静,只剩下被打碎的囚车,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却说那车中的囚犯,被狂风吹拂着直上云霄,在天上直飞出老远,翻翻滚滚,也不知过了多少里路,才飘飘悠悠向下降落,最后轻飘飘落在一片树林里。 这人撑地站起来,四处张望,很快从林子外面行来一人,正是梁兴扬。 两人互相打量,这人问:「是你救了我吗?」 梁兴扬点头。 这人看梁兴扬年纪小,不太相信他能有这般厉害的仙法,不过除了梁兴扬也没有别人来了,便磕头拜谢:「多谢仙人救我性命,中州安洛羿拜谢恩人!」说完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 梁兴扬看着人一副狂傲不羁的气质,却这般有礼,感到有些意外,让他起来:「我姓梁,道号兴扬,你是怎么回事?如何跟金灯教结仇又被他们捉了?给我说说。」 他一副好奇宝宝想要听故事的样子,安洛羿认真地给他讲述自己的经过。 原来,这人祖籍中元中州,也就是玉京城所在的那个直隶地区,祖上做过朝中的大官,从他爷爷那辈开始不再入朝为官,开始经商,同时练武,从圣贤书中悟得养心炼气之法,再四处搜集来许多武功秘籍,自修自炼,融会贯通,竟然闯出了一套武林神功,经过他父亲和几个叔伯习练完善,越发厉害,安乐山庄渐渐天下扬名,中原武林中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到了安洛羿这一辈,只有他一个男孩,又是老来得子,前面一大堆姐姐和堂姐,千倾地一棵苗,难免被长辈们溺爱,三年前,长辈们先后病故,他一个人更是放浪形骸,无法无天,整天要出门闯荡,谁劝也不听,先还在中州周边地区行侠仗义,抱打不平,活动范围逐渐扩大,越走越远,今天听说了南方金灯教泛滥成灾,害人不浅,就跑来南方,单人独剑要铲除邪教。 他做的事比当年的梁兴扬更放肆,除了斩杀金灯武士,刺杀金灯上师,还在许多教徒众目睽睽之下,脱下裤子往金灯里面撒尿。 金灯教的人恨死了他,出动两位金灯上师,率领八名武功最厉害的金灯武士追杀千里,还被他反杀了三名金灯武士,刺瞎了金灯上师的一只眼珠,才将他擒获,要押回渠州成,公开除以极刑,折磨虐死。 安洛羿说得很轻松,语气俏皮愉悦,说到开心得意处,还用手比划还原当时的情况。 梁兴扬听得有趣:「你不怕被他们捉住,点天灯么?」 安洛羿说:「人生在世,哪有不死的?不过有的人能名留青史,受万人景仰,任谁提起来,都挑起大拇指称赞一句,有的人死了,被人唾骂,千年之后还要啐上两口。我从小锦衣玉食,已经吃和享受够了,就算现在死了也不亏,我要做我想做的,喜欢做的事。我想做的就是成为一代大侠!」 梁兴扬觉得这人挺有意思:「那你接下来要怎么做?」 「我还要去渠州,我家传的宝剑被他们夺去了,我得取回来。」 「渠州有大量的金灯上师在,还有金灯圣母,他们都会法术,你敢去?」 「他们也就是会一些妖法,不是真功夫!」安洛羿说,「我上次带了黑狗血,泼在一个金灯上师的脸上,刺瞎了他一只眼,可见他们的法术也没什么,多是看着吓唬人。至于什么金灯圣母,听说长得貌美如花,若不被我撞见还罢了,若碰上我,哼哼,我把她掳回家去做老婆!」 他从小被家里人保护的太好,虽然去过几次玉京城,也没见过仙人斗法。 他前翻被擒,因金灯上师用得不是祭坛上的八宝灯,而是是自带的三宝灯,威力远不如当年烧死「渠阳二剑」的那盏凝聚了百万愿力的八宝莲花灯,他以为金灯上师们用得更多的是幻术,迄今为止,见识到最强的法术,还是梁兴扬掀起来的这阵狂风,把他吹出这么老远。 「很好!那你这回要再去渠州,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安洛羿听完也挺高兴:「那太好了,你会法术,你除了召唤一阵狂风还会什么法术?」 「我会的可多着了!」梁兴扬从乾坤袋里取出一柄宝剑。 这剑剑鞘是用整块的寒晶琉璃打磨而成,是半透明的,表面雕 刻着许多枝条鸟雀,里面的剑通体用火铜铸就,剑体火气缭绕,透过外面蓝黄涌动的琉璃,显得流光溢彩,好不惊艳! 「你也会使剑?」安洛羿是爱剑之人,连声称赞,「好剑!好剑!」 梁兴扬把剑递过去:「这是我徒弟炼制的,名为‘铜雀,可以借给你,拿着去斩金灯教妖徒的狗头,等你拿回了你的家传古剑,再还给我。」 安洛羿将剑接过去,轻轻拉出来,一道火气随之涌出,热浪扑面,逼得他连退好几步,握着剑柄,炽热而不灼人,股股暖流顺着掌心流入手臂,让他全身血液都跟着沸腾,他用力运转真气注入其中,宝剑上便火气大放,宛如一根火把,随手挥舞,火焰剑锋轻松甩出三五米远! 他握着这剑,惊呆了:「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剑?难道传说中的仙剑是真的?」 他又问梁兴扬:「你会使剑吗?你说这剑是你徒弟铸造的,他住在哪里?姓甚名谁?这样的铸剑大师,我一定得登门拜访才行。」 120 金灯圣祖 又是一年的冬至,龙岩山顶,青石祭坛之上,早就燃起了一盏纯金打造的八宝莲花灯! 神火从八天前一直烧到现在,冬日天短,长夜漫漫,灯火在夜空之下越烧月亮,火苗越来越高,信徒们不管在哪里,都对着灯火跪拜祝祷,心中默默吟唱「末日金灯结印救赎歌」: 「天灾降,黑夜长,五浊恶火焚家乡,父母骨肉全焦烂,儿女化灰俱飞扬……」 龙岩山周围的百姓越聚越多,比三年前更多了许多倍,铺天连地,在黑夜中扶老携幼从四面八方赶过来,有提着灯笼的,有打着火把的。 「知府大人到!」渠州知府最先来了,身边还带着师爷、县丞、通判等大小官吏,乘坐轿子到山下,改为下轿步行,一路在百姓的簇拥之中拾级而上。 他还没有走上山顶,离元总兵,离元巡抚,离元总督,这三位总管离元九州军政大权的***也都来了,大官来了,小官自然也少不了,骑马的骑马,坐轿的坐轿,都止于山下,然后步行向上。 百姓们之间欢呼着,雀跃着,连这些大老爷们也都信奉金灯教,这让他们五行之中增加了许多亲近感,有好几位胆子大的,当场就喊这些***为老哥。 按照金等教教义,光明普照,众生平等,没有高低上下之分,人人都是兄弟姐妹。 ***们被人这样称呼很不习惯,不过还是微笑着点头示意。 山顶上,二十八名金灯上师一字排开,坐在法座之上,见到***们也不睁眼,继续打坐,***们也没能捞到个座位,跟着百姓们站在一起,等上师开眼,也都一同跪拜。 今天是光明诞生的神灯节,上师们先带领大家齐声唱诵末日结印救赎歌,仿佛吟诵八次,然后高声喝道:「恭请圣母驾临!」 那八宝金灯正上方的夜空之中,忽然绽放出一点光明,光明迅速扩大,如同湖水般荡漾在天际之间,身穿纱衣,裹着金光的金灯圣母从云层中飘然而下,降落在上师们正中央的莲台宝座之上。 众信徒们全都跪倒,都激动地大声说:「恭迎圣母!恭迎圣母!」 他们宛如看到了自己的母亲一样,甚至比自己的生身母亲还要亲,根据教义介绍,光明圣母自光明中诞生,最是能够驱散黑暗,给幼小孤苦的众生以温暖和光明,普照无量,不分贵贱,伟大仁慈……许多人都激动得莫名鼻酸,热泪盈眶,不停地以头顿地,砰砰作响:「圣母!圣母!我们伟大的圣母!」 过了好一阵,大家才又重新安静下来,首座上师带头唱「圣母赞歌」:「圣母圣母,金光普渡,照亮我身,庄严净土……圣母圣母,万物之母,至洁至爱,众生怙主……」 唱完之后,金灯圣母又开始讲法,讲金灯三经,听得众人又是惭悔己过,痛哭流涕。 讲完了经,要开始献上羔羊祭品。 忽然有人朗声说:「你们只知道拜圣母,却不知道拜圣祖,实在可惜!」 这声音底气十足,朗朗传来,轻松地送到山头每个人的耳朵里。 众人循着声音源头望去,见到一个英挺俊朗的白衣少侠,背背宝剑,原本站在人堆里,这时候脚尖一点地,轻飘飘越到一株大树上面,倚着树干坐下。 有人认出他来:「你是安洛羿!」 众人一片哗然,安洛羿亵渎金灯,被金灯教的人通缉,几乎成了全民公敌,如果他当日被押进渠州城,非得被百姓们当街撕碎咬烂了不可。 人们纷纷大骂:「你怎么还敢到龙岩山来!大家撕了他!」说着齐往树下涌。 安洛羿靠着树干坐在树枝上,耷拉着一条腿晃啊晃,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我怎么不敢来了?我也皈依了金灯教,我也是金灯教的信徒啊 !」 他说话时运起内力,轻轻松松盖住了众人的喧哗,大家清楚地听到这段话,都愣住了:这小子皈依金灯教了?这不可能啊!他杀了好几位金灯武士,还往金灯里撒尿! 有许多人喊:「你个狗***也配皈依金灯教?本教岂是你能入的……」 「我怎么就不能皈依金灯教了?本教《消业还债因果三世经》第一卷光明普照品说的,金光普照,不分贵贱。众生由光明而生,是以视光明为父母,皆有在黑暗中心向光明之本性!哪怕有人犯下五逆重罪,十恶不赦,做下天大的恶事,只要一念回转,弃暗投明,金灯已久不计过往,涤其肉身,照其灵魂。 我就算过去做下了许多荒唐事,可只要我心想光明,嗯,心想光明是我的本性,我现在只不过是回归本性而已。你们!哪个人敢说自己没有做过错事?你们也做过错事,但金灯慈悲,只要一心回转,发露忏悔,立即就能沐浴光明,得大飞升!」 安洛羿侃侃而谈,还引用光明三经之首里面的经文,把众人都给说傻了,按照教义来讲,安洛羿说的确实没错,就是这样,哪怕他犯下了再大的罪过,只要肯回头,立刻就能得解脱,金灯教的威能,就是这么神奇,就是这么不可思议! 可要说安洛羿就这么成了光明的孩子,成了他们的兄弟,这又着实让他们不能接受! 众人都把目光看向祭坛,金灯圣母盘坐垂目,宛如未闻,那首座上师开口发问:「你既然说你皈依了金灯教,那我问你,是哪一位做的你的接引上师?」 按照教义,信徒要皈依入教,必须得有一位上师接引,不然的话,就是邪道,就是假冒金灯的外道。 众人听完纷纷点头,又转过来看向安洛羿:对啊,不能你说你皈依你就皈依了,你得有接引上师啊。 安洛羿面带得色:「我的接引上师可比你们强得多了!我的上师就是金灯圣祖!」 「胡说八道!」人群里面再次轰然嚷起,「我们有金灯教主,金灯圣母,金灯上师,金灯力士,什么时候有过金灯圣祖?」 首座上师点点头:「你果然拜的是冒充我们的邪师!孩子,金灯普照,并无分别,你迷途知返,为时未晚,如果真的心想光明,可以到我座前,我做你的接引上师,为你灌顶传功,接引你入我教门。」 众人有的不忿:「他做了那么多的恶事,凭什么还能拜师入教!」 有人则大受感动:「不愧是大慈大悲的金灯上师,竟然连这种人也想着挽救。」 安洛羿却说:「你们哪里知道!金灯圣祖是本教第一主神,位阶还在教主和圣母之上。」 「胡说八道!经书上根本没有写过。」 「你们才看过几本经书?不过是三经一赞,如力士再加一部《换体经》,如上师再加一部《十方经》,我有一部《金灯亿万照彻宇宙通天彻地无上圣祖真经》,专门讲金灯圣祖的事迹!每有一个太阳便是一方世界,每个世界里面有一位教主普照众生,而一千个世界为一个小千世界,一千个小千世界为一个中千世界,一千个中千世界为一个大千世界,三千个大千世界才有一个圣祖出世!」 他人长得俊,声音也好听,穿一身白衫大晚上的站在树上,背后背着的琉璃剑鞘流光溢彩,把他衬得更加神采奕奕,光华照人,夸夸其谈之下,还真有不少人听进去了,随着发问:「那圣祖之下,得有个十百千……好多个教主了?」 首座上师听得郁闷,知道仪式不能让他搅乱,便要施展光明印将其擒下。 忽然有人问安洛羿:「今天是神灯节,你既然把那圣祖说的那样厉害,何不请他降临,与圣母相见,可辨别你是胡吹大气,还是真有其事,若是真的,圣祖圣母齐聚一堂, 咱们也算是皆大欢喜。」 「这有何难!我今天来就是要召请圣祖的。」 首座上师听他说要召唤圣祖,也想看看他能召唤出个什么玩意来。 他听人禀报,说那天渠阳城外囚车被劫的时候,就自灯里生出来一个金身法相的人,自称是金灯圣祖,只是当场的金灯力士见识有限,不知道是个什么来路,是妖是魔是人是鬼都不知道。今天他要让这人再召唤出来,亲眼看看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竟然敢冒充金灯叫的神明! 他压着没有出手,安洛羿已经在树枝上站了起来,双足轻飘飘的踩在树的横枝上,左手一番掌心多了一盏宝如意莲花灯。 「八宝灯!」众人惊呼,八宝灯在金灯教中十分珍贵,目前只有五盏,分别掌握在五位圣母手里,「他怎么会有八宝灯的?」 有细心之人发问:「你不是说那金灯圣祖比教主还要高出许多吗?为什么会用圣母才用的八宝灯?要知道连教主都用九宝灯呢。」 安洛羿瞥了他一眼:「你是不是傻?这灯是圣祖用的么?教主用九宝灯不错,可圣祖还需要用灯么?圣祖本身就是光明的化身,哪里还需要用灯?这灯是我用的,我作为圣祖的弟子,亲赐在人间行走,特赐此灯以为明证。按照教里的规矩论,我其实跟圣母是一个级别的,只比教主略低。」 他说这话的时候,金灯圣母给身旁的两位上师传音:「灯是假的,不必在意。」 八宝灯突然出现,金灯上师们都慌了,听了这话才吃下定心丸,心中暗赞,圣母不愧是圣母,始终闭着眼睛也能感受到灯是假的。 首座上师说:「你快点召唤你那圣祖来吧,我看看他到底是哪路蟊神!」 安洛羿很不满地瞥了他一眼:「你说话要注意一点,虽然圣祖老人家他心包太虚,大慈大悲,不会跟你一般见识,但是圣祖他身边可是有好多的歌,诸天都是他老人家的座前护法,他们可有许多暴脾气的,要是听见你污蔑圣祖,非得把你砍城十万八千块而不可!」 众人催促:「快点召唤吧!」 「是召请不是召唤!」安洛羿一本正经地纠正。 「是是是,召请召请,你快点召请吧。」 安洛羿左手托灯,轻轻一晃,便燃烧起来,右手结了个手印,口中念念有词。 「大光明印!他结的是大光明印!」教徒们都认出来了,这是首座上师经常结的手印。 有人解释:「他肯定是偷学的。」 金灯圣母不用睁眼,就能够感受得到,她背后祭坛顶上那盏八宝莲花灯,本身就是件极厉害的法宝,又承载了百万愿力,在那里宛如一个白炽火球熊熊燃烧,而安洛羿手里那盏灯,就是个平凡之物,并没有任何奇异之象,因此确定是假的。 实际上她已经有点不耐烦了,觉得首座上师应该早就把安洛羿解决了,不能影响今天的祭祀。 安洛羿掐诀念咒,在那里摇晃金灯,首座上师认定是假的,心想等他晃一会就出手将其擒下,回头变了绵羊,扔到锅里面去煮了让教徒们分食。 他正想着,忽然人群们「唔」了一声,全都往天上看,他也跟着抬头,顿时也吓了一跳。 只见到祭坛的正上方,漆黑的夜空之上,出现了个亮点,在短短数息之间,亮点变成火球,火球变成圆盆,圆盆继续放大,大量的光云向四周飘散,将黑暗驱散,将夜空照亮…… 很快那里就如同多了一颗正午的太阳,释放出来的光云结成一大片的云霞,宛如一个巨大发光的琉璃伞盖,罩在人们头顶,整个龙首山区全被照亮! 所有人都惊呆了,这分明比方才金灯圣母出场时候更加让人震撼! 安 洛羿大声笑着说:「你们看,是圣祖的光明更大,还是圣母的光明更大?」 毫无疑问,是圣祖的光明更大,众人如同沐浴在正午的阳光之中,大量的光和热铺面洒下,让他们身心安泰,全身温暖,隔着眼皮都能感受到无限光明。 「圣祖!圣祖!」有人带头跪下,「恭迎圣祖!恭迎圣祖!」 其他人也跟着稀里哗啦往下跪,转眼之间,山上山下所有二三十万的信徒全部跪倒,虔诚的信徒沐浴在强烈的光热之中,纷纷感动得痛哭流涕:「圣祖慈悲!圣祖怜悯!圣祖接引我飞升光明!」 ap. 121 愿力注入玄阳珠 梁兴扬没有修炼过金灯教中最高级别的《大光明法身成就经》,他也没有大量愿力加持,没法制造让自己元神放光,达到照亮天地的地步,不过他有法宝,玄阳宝珠,以南明离火之精凝炼而成,内有太阳真核,可发太阳真火,经过祭炼之后,便能放出大量的太阳神焰,无物不焚! 如今他已经是金丹期,日日祭炼温养,能发挥出宝珠更大的威力。 玄阳宝珠悬在空中宛如一颗正午时候的骄阳,散发出来的光和热将冬至的黑暗驱散,便像是将漆黑的天幕融化出一个巨大的窟窿,太阳真火和太阳神焰所形成的一圈圈的光云,笼罩数百里方圆,外面扩散出去的光环光润更大,几乎小半个渠州府都被照亮! 这可比方才更圣母出现的时候所散发出来的光明更强更烈,对应的安洛羿所说的,圣祖的法力更强于圣母。信徒们不会分辨真假,只看谁的光强,照耀范围更大,谁就是真的,谁就更厉害。 大量的信徒虔诚叩拜,激动的程度比方才面对圣母时候更强百倍,许多人把眼泪鼻涕都流出来,不可抑制,以头顿地,「砰砰砰」,狂磕响头,磕到出血。 几十万人同时虔诚的祷告叩首,大量的愿力,全部加持到了玄阳宝珠上面,使得宝珠威力在很短的时间里提升了好多倍!光芒继续向周围扩大,那太阳真火,就像是正在喷发的火山一样像远处狂飙乱射。 这倒是梁兴扬事先没有预料到的,他本能地觉得这不是个好事,因为他要修仙道而非神道,仙道讲求自由逍遥,无拘无束。 而神道受了众生的牵引拖累,互相挂念,彼处有感,此处有应。 神的大部分的能量不是来自于自己,而是来源于信众,哪天信众们都消失了,或是死掉了,或者是不再相信改变信仰了,那么从此而来的愿力神通也会随之消失,烟消云尽。 仙人虽然也讲求道上有功,而人间有行,但那主要是为了磨练自己,在红尘之中修炼性命,并非是为了受人的香火拜祭,愿力加持。看書菈 绝大多数的仙人在人间行道的时候都会隐姓埋名,轻易不肯透露出自己的本来姓名,而且基本上都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帮助一个人做一件好事,便立即离开,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不会互相牵肠挂肚,任由被帮助的人忘记自己,自己忘了曾经帮助的这个人,两不相碍。 只有修神道的才会处处留名,甚至在一个地方持续行道多年,被当地人视作保护神,为其扬名,修建寺庙,以香火供奉。 当然在道家里面,仙道神道分得并不是很清楚,很多地仙飞升之后,到了天上都受了职司,有了神职以后做一些工作。也有不少仙人在人间留名,或有意或无意,被信众们得知,为其立庙传颂供养千年。 梁兴扬暂时还没有修神道的想法,他一直是一个出世的心态,无论是前世在秦岭潜修还是今生投身到梁家,他也一直想往山里躲,只是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受了羁绊,尘缘难了,屡次出山。他今天受了这些信众的愿力,便要担负,拯救这些信众的责任,不然的话,按照道家绿意招天谴! 不过他这属于借名,是信众们把他认作了金灯圣祖,他如果日后想解除这份羁绊,只要让自己的身份露馅,让信众们知道它是假的不再信他也就完了。 眼前的情况是,这这些信众们四五十万的愿力灌注到玄阳宝珠里面,催动得这件前古奇珍不可抑制的疯狂爆发,向周围狂喷太阳真火,最远处的外层太阳神焰飙射到两三百里之外! 梁兴扬金丹初期的修为竟然差点儿没有控制得住,如果他真的没有控制住这件失控的宝珠,被其降落人间,势必会造成一大片地区的生物灭绝,所有的飞潜动植花草树木都要被焚成灰烬。 下方龙岩 山的这些人,除了金登圣母之外所有人都会被烧死,这些虔诚的信徒们靠愿力激发出来的太阳真火,把自己烧成飞灰,也算是求仁得仁,投身光明了! 梁兴扬拼尽全力将玄阳宝珠重新稳妥驾驭,再看下方,祭坛上面那盏八宝莲花灯,光焰竟然缩小了。原来的火苗蹿起来好几丈高,这会儿缩小了一大半儿。 他差点乐出声来:果然是民意如流水,如今到我家。看你这金灯圣母少了愿力加持还能有几斤几两! 金灯圣母也感受到了背后神灯光焰减弱,身上的愿力加持急剧散去,不禁心中又急又怒。 信徒们看到她的灯弱了,而天上的光明是那样的强大,越发相信天上的圣祖是真的,圣祖是强的,圣祖一出来,圣母就黯淡无光,于是更加把愿力都转向给梁兴扬,导致强者愈强,弱者愈弱,天上的玄阳宝珠源源不断的接受到更多的愿力加持,而山顶祭坛上的莲花灯光焰则持续减弱。 金灯圣母心中大骇,知道不能再任由事情发展下去! 她带着怒气给首座上师传音,让他赶紧动手,把树上的那个小子干掉! 作为圣母,她要在人前保持形象,圣母,顾名思义,就是要充满爱,爱所有人,都像爱自己的孩子一样,甚至比爱自己的孩子爱得还要更深,因此她不能在公众面前出售杀人。 其实传法上师也不能轻易杀人,杀人的活都是交给金灯力士去做的,只有被会法术的敌人欺负到家门口,传法上师才会出手护教。 如今安洛羿表现出来的,很显然是不会法术的,只是不知从哪里搞来盏灯,金灯上师能否出手在两可之间,关键是金灯上师也被天上的场面震慑住了,他也在怀疑:这到底是不是真的金灯圣祖? 得到金灯圣母的命令,金灯上师不敢怠慢,单手掐了个神火印,凝聚出个两三丈高的巨大手掌,纯由火焰凝成,对着书上的安洛羿抓过去。 安洛羿手捧金灯,正在讲诉着金灯圣祖的传说,实则一直小心提防着祭坛这边,见到火焰大手隔空抓来,急忙举起右手,他的手里抓着一枚剑符,注入真气,才一举起,背后琉璃剑鞘中的铜雀仙剑立即「呛然」蹦出,悬在空中,随着剑符所指方向,化作一道火光迎着火焰大手飞去。 火剑刺在火手掌心,两相顿住,火焰举手五指抓拢,要把火剑抓住,火剑轻轻旋了个圈,自上向下,将火手劈成两半,散作一团巨大的火焰,引得众人连声惊呼。 安洛羿没有修炼过道法,不过他家传武功却有不少养气修身的根底,天剑门为了增强新入门弟子御剑的能力,以及施展高等级的法术,炼制剑符,赐给弟子。 在没剑的时候可以当作剑来时,依靠剑符能够放出剑气,还能仗之施展剑遁,当初在龙涎谷外,天剑门的那些弟子在飞剑被梁兴扬毁了之后,就是靠着剑符施展遁法飞天逃走。 安洛羿本不会御剑术,可仗着剑符就能够施展出来御剑的效果,他人极为聪明,内力又厚,梁兴扬指点之后,便能靠剑符隔空御剑,施展一些简单的剑术。 那首座上师是结丹中期的修为,比梁兴扬吃烈阳仙丹之前修为还要高,以神火印凝成的大手本来也非安洛羿这种初学乍练的能够对抗,又因那铜雀剑实在厉害,天剑门历史悠久,有八百多年传承,每一代都以炼剑著称,玄锷是金丹期的炼剑大师,又从梁兴扬那里学到了玄门正宗的纯阳剑术,补全了心炼这一块,第一批出路的铜雀剑凝聚了他无数心血,竟已隐隐有了灵性,因此才能将神火印一举击破。 首座上师还以为自己眼花了,他看得清楚,安洛羿明明不是修行中人,虽然武功很高,但派出四个金灯力士也能将其擒下,过去跟金灯教做对,都是靠着机敏狡诈逃生,真斗起来,并不值得金灯 上师出手。 可他竟然会御剑!还破了自己的神火印! 首座上师鼓气真气,二次出手,这次捏的是莲花印,在安洛羿脚下生出一朵直径三四米大的火焰炼火,烈焰熊熊,千瓣齐卷,向上升起,要把安洛羿裹在里面。 安洛羿使出轻功,脚下在树枝上轻轻一点,借力向上高高跃起,在空中宛如一只灵活的燕子。 首座上师操纵火焰莲花向上包裹,又在上空凝出一直火焰大手往下拍落,这下上下夹杀,料安洛羿必定无法逃脱。 哪知安洛羿竟然准确地操控铜雀剑飞回来,他脚尖点在剑脊上,借力斜着横飞出去,火焰大手和火焰莲花只把铜雀剑拍在里面,随着仙剑轮转,将神火印和莲花印全都绞碎,成了一团假山般大的火焰。 安洛羿双脚落地,身法极快,瞬息间闯入人群之中,他没有攻击那些普通心中,而是扑向一位金灯武士,使出家传劈空掌力,在数尺之外便神掌拍出,无形掌力凌空击向金灯武士的胸口。 那名金灯武士也是为武功高手,见状也凝聚真气,使了一记「烈焰神掌」,掌力炽热,能把铜铁熔化,对着安洛羿拍了回去。 「砰!」两人掌力对撞,安洛羿的劈空掌力被拍散。 金灯武士心头方才升起几分得意:都说安洛羿这小子难缠,教中许多兄弟都折在他手上,连某位上师都被刺瞎了一只眼睛,那是他没有遇上我!遭遇上我,我早就把他生擒活捉,押在坛前活剐了! 他凝聚掌力,要施展「烈火焚天十三式」连环出招把安洛羿捉住,他掌力拍出去,安洛羿也出掌还击,双方眼看要第二次对掌,忽然安洛羿如同一道精灵般扭身一闪,「嗖」地一下,蹿向左侧,攻向他身旁另一位金灯武士,而安洛羿背后一道火光飞来,正是先前在天上飞的铜雀剑! 这位金灯武士急忙凝气双手,掌力可抓碎钢铁,融金成水,要来抓住铜雀剑,然而铜雀剑是仙剑,天剑门掌门玄锷用天雷锤一锤一锤打出来的,他一双肉手哪里抓的住,只见火光一闪,他的双手两个半拉手掌便给隔断,紧跟着火光穿透他的胸膛,从背后射出,然后立即转向左侧。 他左边那位金灯武士倒霉催的也在跟安洛羿比拼掌力,一瞬间的功夫,自己的同伴便给火光穿身,他「哎呀」一声,正要扭头看看怎么样了,铜雀剑画了个大弧,从他背后削过来,只一下,便把他一颗大好头颅给砍了下来! 他脑袋没了,真气发泄,被安洛羿掌力排山倒海打过来,无头尸身如同一个大沙包向后飞撞出去,越过人群,抛向祭坛上的金灯上师们。 梁兴扬在天上看见安洛羿仗着一枚剑符,单人独剑,闯进金灯武士的人群里,声东击西,指南打北,顷刻间连毙十几个,还接连破解金灯上师的法术攻击,不禁越看越是喜欢,直道有自己当年的遗风,嗯,自己还活着,不能叫遗风,反正就是跟自己一样的打法。 他不耐杀凡人,金灯圣母又没有动,他就也没有出手,就在天上看着。 安洛羿本身武功就很高,在场最厉害的四位完成炼体的金灯武士也就跟他在伯仲之间,剩下的那些,很多都禁不住他的连环杀招,手上更有了铜雀仙剑,恰如虎入羊群,杀起这帮金灯武士如同砍瓜切菜一般,那把铜雀剑也被他玩明白了,时而招回来拿在手里,使出家传剑法,「唰唰唰」剑势连绵不绝,几剑就砍死一个,时而撒手,挥掌向前,仙剑自动在天上回环劈砍挑刺同时攻向敌人。 金灯武士平时很少使用武器,他们武功已经够高,有几位空手就能融化敌人的刀剑,还能使出隔空杀人的掌力或者指力,徒手杀人也就是一瞬之间,用武器也属多余,如今见抵挡不住,纷纷取来刀剑兵器来围攻安洛羿,然而结果往往是被安洛羿 连人带剑砍成两截! 「你们都退后!让我来收拾他!」首座上师手里托着五宝金灯,右手掐神火印,自灯上放出十二朵火苗,打着旋飞出去,宛如狂风中的落叶卷向下方的安洛羿。 安洛羿眼疾手快,挥剑砍下这些火焰,噼啪连爆,火苗炸成大片的光雨,缤纷撒落,好不漂亮! 十二朵火苗没能将安洛羿烧死,首座上师紧皱眉头,还要再使别法,惹恼了倒数第二位上的一位上师,他大吼一声:「让我来!」从祭坛上飞身跳下来,将袍袖一挥,生出强大的风力,把金灯武士和其他信众们全都远远推开,清场以后只留下安洛羿一人。 这位上师伸手一招,祭坛后面飞来一根莲花骨朵的长柄铜锤,拿在手里,咬牙切齿地向安洛羿说道:「你这小子,屡次与本教为敌,实在是罪该万死!」 安洛羿朗声说:「我是替圣祖传播福音,普照众生!」他用手指了指天上的火焰光云,「你见了真神还不叩拜,守着小光明而不认大光明,才该被打入黑暗地狱,受千年眼瞎耳聋之报应!」 那上师气得直接爆了问候人家母亲的粗口,将长柄铜锤举起,对着安洛羿当头砸落,安洛羿看出他功力比自己身后太多,铜锤也更沉重,不敢硬接,向后撤步躲开。 上师一锤砸空,将锤柄转动,那锤头原本是个还未盛开的莲花骨朵,这时候骤然绽放,成了比车轮还大的一朵金莲花,花心里面是个莲蓬,上有九孔,同时向前喷出烈焰! 九股火焰扑面喷来,安洛羿急忙挥剑劈砍,向后再退,哪知九股火焰突然不再笔直,竟直接弯了,变成了毒蛇一般,左右分散,封锁安洛羿躲避逃跑的方向。 122 万剑归宗 这位金灯上师的莲花锤竟然暗藏变化,莲蓬孔里喷出九条火蛇,上下飞舞,咬向安洛羿。 安洛羿持符御剑,上下翻飞,仗着仙剑厉害,旋剑斩蛇,将九条火蛇全部斩断,散做团团火气。 金灯上师骂骂咧咧抢步跳过来,抡锤乱打,与剑相碰,叮当连响,莲蓬里面接连不断喷射出一团团的火焰,四处乱炸,安洛羿抖擞精神,使出家传武艺,运剑迎敌,虽然接连倒退,可剑法严谨,内里绵长,那上师不断抢功,只是战他不倒! 金灯圣母心中恼怒,安洛羿搞了个金灯圣祖跑来跟他们争夺金灯教正统,他如果不能快速收拾掉对方,重新掌控局面,就会失去人心,信仰崩塌,更甚洪水,过去这些年苦心经营积攒下来的财富,可能一瞬之间就全部化为乌有。 她直接给首座上师传音,让他赶紧出手! 首座上师看出来安洛羿本身并没有什么法力,虽然武艺高强,但也还是个凡人,只是手上那柄仙剑厉害,双手结大光明印,他所执掌的那盏五宝莲花灯悬在两手中间,随他施法,地腾空飞去,在空中花瓣盛开,化作一只车轮大的黄金莲花,光焰飞腾,倒扣过来,悬在安洛羿头顶,对准铜雀剑,将剑隔空摄住,安洛羿急忙将内力注入剑符与之相抗。 如果他练得是纯阳仙剑,决计不会被人收走,即便修炼身外法剑,若能练到身剑合一也能避免被抢,他现在一点法力也不会,全靠这一枚剑符御剑,联系太弱,那铜雀剑「嗖」地一下,被凭空收走,在天上越缩越小,最后缩到一根火柴般大,被收到了灯芯里面,悬在灯焰之中,滴溜溜转动不休。 安洛羿失了仙剑,面对如狼似虎的金灯上师遍地挡不住,立即施展轻功要逃走,金灯上师却又放出九条火蛇,将他前后左右四面八方全部封住。 那金灯上师恶狠狠地喝道:「小兔崽子,你还想往哪里走!」抢不过来,抡起铜锤当头砸落。 安洛羿眼看就要毙命在铜锤之下,忽然安洛羿脚下金光绽放,竟然出现了一座金光凝就的莲台宝座,比那用纯金铸就的更加真实。 莲瓣盛开,瓣尖上发射出层层金光将安洛羿护住,火蛇撞在上面,不能前进分毫,铜锤砸上,也如同撞上铜墙铁壁,「咚」地一声,炸点涟漪,使得铜锤反弹回去,金灯上师倒退数步,浑身气血翻涌,几乎压制不住,满脸的不敢相信。 再看安洛羿,那莲花中心的莲蓬化作莲台,给他立足,孔中喷出光气形成光柱将他罩住,已经成了一个金人。随后,莲台升起,离地飞升,安洛羿悄悄松口气,知道这是梁兴扬事先说的「在紧急关头我自会救你」,他知道自己安全了,便盘膝坐在莲台上,口中唱诵:「断舍离,脱业绳,干干净净拜金灯。心灯亮,放光明,末日好得大飞升!」 他这样乘坐莲台,金光护体,离地升空,岂不就是「末日金灯接引救赎歌」中所描绘的么? 一时间数十万信徒全都再次跪下,激动得热泪盈眶,齐声高呼:「心灯亮!放光明!末日好的大飞升!末日好的大飞升!末日好的大飞升!」 数十万人齐声高喊,声音形成波浪,如同潮水般震彻天地。 金灯圣母再也无法容忍,睁开眼睛,将袍袖一抖,使出光明水袖,长袖宛如金光凝就,细如薄纱,涌动如水,无限延长,极速飞上天去,要将安洛羿卷住抓回来。 梁兴扬岂能让她得逞! 玄阳宝珠上刷下一片太阳神焰凝成的光云,落将下来,与水袖一碰,立即引燃,那水袖已经延长数十丈,距离安洛羿还有三五丈远,这时烧着,宛如一根通天大火把。 金灯圣母惊怒交加,她只看出天上的奇景是有人借助法宝制造而成,以为只是光影一类,虽然知道有火,却没 想到竟真如太阳一般,随便刷下一片光云就能烧掉自己的流云水袖,她们金灯圣母的水袖都是特殊炼制的法宝,能卷敌人的飞剑,能收敌人的飞针,能灭敌人发出的水火。 金灯圣母意识到敌人的强大超出了先前所估,料想用别的手段也都无用,直接使出了最厉害的绝招,将手一扬,八宝莲花灯飞到手里,接着持灯施法,遁出元神,放出法身,再把灯中功德取出,如流水般自下而上倾泄,注入法身之中……看書菈 金灯圣母显出自己的元神法身,化作一个金光女神,高达百丈,生就四头八臂,每个头上都有三只眼,八只手上都拿着法宝,金灯、璎珞、宝珠、经书、金弓、火箭、权杖,周身金光凝就,烛照天地! 这女神八臂撑开,口念密咒,先将火箭搭在金弓上,对着天上极高处射出一道金光烈焰神箭。 梁兴扬见金灯圣母出手,便也不再隐藏,他等了三年,就等着要一雪昔日两次被擒之耻,那金光烈焰箭射上来,他直接用玄阳宝珠释放出太阳真火将其熔了,然后也遁出了自己的元神。 他也修炼过金灯教的秘籍,只是没有修炼到圣母才能修炼的那本,不过基础都打牢了,知道金灯教法术的脉络和原理,剩下的用其他法门补足,他所修持的《三元丹经》有形神俱妙之法,《玄穹真经》有炼神之法,《天剑秘籍》有神剑合一之法,《万毒真经》有修炼万毒元灵之法,其中形神俱妙之法最高,他会了最高的,剩下都融会贯通。 这时候,他将元神遁出,初时只是持续高的小人,在下降过程当中不断吸纳周围的真火,玄阳宝珠里面如瀑布般倾泻出大量的太阳真火,全被他纳入元神法体之中,转眼之间,也凝成了一个身高百丈的生就十条手臂的金光巨人。 两人的法身都一样高达百丈,相对比而言,金灯圣母由于有百万愿力加持,身体更加凝练,宛如纯金铸造,金光环绕,而且头和手臂更多,身上装饰也多,显得更加华丽。 梁兴扬不喜欢有三个头,也不愿弄太多手臂,跟树枝丫似的,绊绊磕磕,头不在多,一个就灵,手不在多,十个就行,他的身体没有那么多的愿力加持,靠着自己金丹初期的法力,本来也不足以凝聚这么高大的法身,不过他有玄阳宝珠这件前古奇珍,愿力不够,真火来凑,身体里面积聚了大量的太阳真火,宛如火神降世,从头到脚,烈焰熊熊,他脚下距离地面还有三十多丈高,下方的人已经被烤的受不了。 梁兴扬每个手里都拿着一盏金灯,每盏都是「十宝金灯」,个头更大,上面向前的宝物更多,全都染着太阳神焰,烧得比对面更旺,下方信徒被炙烤得面皮发疼,纷纷往山下退去,边腿便议论圣祖怎么跟圣母打起来了,有那大聪明给一本正经地解释:「还是圣祖厉害,他老人家巡游诸天万界,总也不回家,圣母都不认得了……你们看他这法身,像不像一簇灯芯?他老人家本身就是天地之间的一朵神焰真火!」 旁边的人听了纷纷点头:「兄台言之有理!」 「哪里哪里,大家都是圣母的孩子……呃,圣祖的孙子?反正都是兄弟姐妹,不必客气。」 信徒们看着天上两人斗法,眼睛里都映照着火焰光芒:「只希望他们不要伤了和气,尽快和解相认,咱们还得过节呢,今天可是神灯节,大家都要拜灯的啊。」 「这圣祖就是宇宙之灯,在那呢,咱们这就拜啊。」 「对对对,这就拜!梁州那帮人总瞧不起咱们,说咱们这的圣母资历浅,这回咱们有圣祖了,比教主还高级!以后再见到了,也让他们羡慕羡慕。」 金灯圣母见到梁兴扬也使出了元神法身,天地法相,心中吃惊,更是大急,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这么个高手,就说是本教圣祖跑来占便宜,作为渠州传教圣母 ,非得用最快的时间将其拿下,以防信徒变心! 她将八条手臂同时摇晃:金灯中飞射出千百点火苗,宛如流星火雨般向前飞射;璎珞光芒绽放,弯曲如龙,恰似柳枝向前飞卷;经书展卷,里面密密麻麻的密咒文字,漫天飞舞;金弓张开,火箭上弦,搭上了连环如珠;宝珠旋转,放出无量金光,权杖飞天,裂空飞打…… 这一波爆发式的攻击,便是一座铁铸的山也要被瞬间打成灰渣! 梁兴扬也是十臂齐动:一只手掐莲花印,在脚下显出一个巨大的莲台托足悬空,又有一朵朵莲花环身飞绕护体,抵挡对方的经文攻击;一只手掐心灯印,在头顶上方凝成一盏盏的金灯,炼成光云,托住打下来的宝珠和权杖;一只手掐神火印,现出一只只火焰大手,去抓漫天飞舞的火箭和璎珞…… 下方的信徒们都看得呆住了:「金灯九印!金灯九印啊!那是心灯印!那是神火印!那是光明印!」 梁兴扬的元神法身有百余丈高,也就是三百多米,身量足够大,山下离得远也能看到,清清楚楚见着梁兴扬用的就是本教中最神秘——对于普通信徒们最神秘,经常看到金灯武士和金灯上师用的法印,再度沸腾起来:「果然是本教圣祖!圣祖万岁!圣祖……最后那个是什么印我咋不认识呢?」 信徒们跪在地上,互相议论,都不知道梁兴扬最后那只手用的是什么印。 「圣祖法力神通不可思议,必然是我们所不认识的,或许连圣母都认不得呢!」 这次他们没有猜错,金灯圣母果然不认得,也有些纳闷…… 其实,梁兴扬第十只手掐的是天剑门的万剑归宗诀,跟金灯九印最主要的光明印并列捏在胸口。 这万剑诀是天剑门中最厉害的剑诀,掐住之后,注入法力,便自左手的光明之中诞生出无穷无量的光剑,刚飞出时只是一道金光,宛如夏天草窠里的蚊子,密密麻麻,蜂拥往出飞,离远之后又被神火印注入太阳真火,变成了一柄柄数丈长短的火焰巨剑,随着剑诀所指方向,所有的火焰巨剑剑尖都对准了对面的金灯圣母,然后便如海洋中超级大的鱼群,汹涌而去! 金灯圣母见状也吓了一跳,赶忙施法放出一道光墙阻挡,但是很快就被剑雨切碎崩溃。 她急忙又掐诀施法,将手里那本圣经祭起,在空中展开,化作一道通天彻地的墙,上面密密麻麻的密咒文字都活动起来,恰似天上的繁星,一颗颗,亮晶晶,闪烁着接住剑雨。 梁兴扬腹内有金丹镇于丹田,源源不断的法力供应上来,上方又有玄阳宝珠倾泄太阳真火,那光剑也是无穷无尽,数量喝止亿万! 每一口剑,射在经书上,都能刺碎一枚字符,字符接连不断地破碎散失,后面的光剑就刺穿书页,扎在上面,那剑上有太阳神焰,火焰缭绕,刚开始还有金光压制,后面射穿的火剑越来越多,金光渐渐压制不住,烈火连在一起,越烧越旺。 终于,整部圣经彻底燃烧成火墙,继而化作飞灰! 金灯圣母大惊失色,不及再去攻击,把所有法宝都收回来护身。 火剑飞来,她用火苗抵挡不住,唯有璎珞狂舞,方能将火剑大量击碎,又有宝珠环身乱飞,持弓执箭,以及权杖,上下乱打。 可这样一来,她就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 梁兴扬的火剑被消灭了还能再生,他用光明印和万剑诀搭配,法力不竭,光剑不断,生出来以后,再用神火印注入玄阳宝珠的玄阳真火,动念之间就能生出成百上千。 源源不断地火剑疯狂地对着金灯圣母倾泻过去,金灯圣母被「浇灌」之下颓势已显,她知道再斗下去,自己必败无疑,为今之计,最好的办法就是赶紧退走,可是他不能退,如果她退了 ,就意味着圣祖是真的,而且圣母不如圣祖,会有大量信徒的信阳崩塌,去信圣祖…… 她的元神化作百丈法身在天身上斗法,同时分心控制下方的肉身,将右手食指伸入口中忍痛咬破,凌空画了一道血符,面露阴狠急色,眼睛里面金光闪闪,口里念诵召唤密咒:「金灯长明,照彻阴阳,圣母有召,本地城隍,速速降临,听我号令,不得有误!」 念完以后伸出素手将血光凝成的符印一掌拍碎,散做道道血光飞射道周围的天地之间。 123 渠阳城隍 今当圣母竟然召唤衢州的城隍前来助战! 渠州的城隍是个文官,坐在一顶十丈多高的轿子里面,由八个青面獠牙,身高力壮的鬼差抬着,凌空踏步,快速飞来,初见时只有一点阴影,转眼间便到了龙岩山顶。 轿帘掀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位青袍先生,手持折扇,腰悬玉剑,才出轿门,身量便猛的拔高,达到百余丈,与天上的金灯圣母和梁兴扬化现的金灯圣祖法身一般大小。 这城隍走到金东圣面前,躬身行礼:「属下参见金灯圣母,愿圣母万寿无疆!」 还无疆个屁!金灯圣母心中暗骂,对城隍喝道:「还不快,与我一起将这个亵渎金灯的妖道斩了!」 城隍见状不敢怠慢,展开折扇,信手一挥便凭空升起万丈阴风,吹拂日月,席卷乾坤,里面有数百道地煞阴气所形成的黑色风柱,耸立在天地之间,宛如一排恐怖的栅栏,成扇子面,向梁兴扬包围过去。 渠州府地处江南要冲之地,北面靠着黄庭江,境内一条渠江贯穿南北,一直连到梁湖、鹰潭,巽元的哲州等地,水运发达,商旅繁盛,十分富饶。 人口极多,老百姓也有钱,城隍庙的香火自然也极其旺盛。 本来这城隍日子过得好好的,等金灯教一来,一切都变了,老百姓们不在相信城隍能够保护自己了,都去拜金灯,庙里的香火是一天不如一天,越来越冷清,如今已经是门可罗雀了。 如今,连渠州知府,乃至于离元的总督、巡抚、总兵等都皈依了金灯教,他想要上告也是无门,索性也一起拜入了金灯教,多了一重金灯护法的身份。 他本是大夏朝中排名靠前的城隍,香火鼎盛,愿力深厚,如今连续三年雪崩似地递减,法力已经大不如前,身量拔高到百丈之后,显得虚化的厉害,远不如金灯圣母跟梁兴扬的金灯圣祖法身凝炼真实。 他扇出来的这阴风,若是拿去对付别人,自然是极厉害的,甚至可以轻松抵挡千军万马,可遇上了梁兴扬,而且是拥有玄阳宝珠的梁兴扬,那就正好遇上了克星,阴风狂吹,未到近前,就被太阳神焰烘烤消散,那一根根的黑煞风柱,看似接天连地,气势惊人,也是禁不住真火一燎! 他在这里奋力挥动着山,口吹阴气,扇生邪风,不停地施法,宛如一个铁匠铺里狂拉风箱的铁匠,忙得挺欢,实则扇出去的阴风恶煞在距离圣祖法身还有数千米的地方就消散于无形。 金灯圣母被源源不断的金光火剑攻击,如同疾风暴雨般,六臂齐摇,还是抵挡不住,见他又如此不中用,气得咬牙切齿,圣母的慈爱庄严也不要,劈口大骂:「你这没有用的阴鬼!还不快点把你所堪用的手段都拿出来,今日若不能擒杀此妖道,回头必将禀明教主,将你打入黑暗地狱!」 城隍赶忙又把腰间的玉剑取出来,祭在空中。 他这玉剑乃是古物,说起来也算是前古至宝,出手便化作一道白光,飞斩向梁兴扬的手臂。 梁兴扬一只手向前虚推,凭空生出一朵莲花将剑托住,城隍施法催剑,那剑放光发力,斩下来两片莲瓣,飘飘悠悠向下飞落,很快散做片片金芒。 而莲花之上,又重新长出来两片花瓣,旋转之际,大放光彩! 又斗了一阵,金灯圣母被一柄火剑穿透了肩膀,天上的元神法身肩膀被穿透,很快就会长好,不过下面的金灯圣母本人眉头皱紧,这种对灵魂的伤害,与肉身不同,伤个一次两次,动念之间便能复原,可伤的多了,神魂受损,就容易出现幻觉,甚至魂魄离体,走火***,非药石所能医治。 又斗了一盏茶的功夫,金灯圣母身上又接连被火剑刺伤,转头看向城隍,竟然还在那里御剑砍莲花,挥扇扇阴风,顿时气不打一出来:「再 不奋力死战,我现在就把你生撕了!」 城隍十分委屈,他本是鬼神,受了香火而有神体,所有的法力都来源于满城百姓的愿力,如今愿力都被分走,他的法力大幅度缩水,那愿力都被金灯教收去了,他又有什么法?不过圣母催促,他也只能再加倍努力地喷气御剑,狂挥折扇…… 终于,金灯圣母抵挡不住,被火剑攻破了防御圈,八条手臂相继被斩断切割,紧跟着无量光剑蜂拥而至,围着她在瞬息之间转了几百圈,宛如一个巨大的绞肉机,把她这个身高百丈,宛如纯金铸成的女神连头到脚给绞成粉碎! 金灯圣母元神法身被打烂,散成一绿金光,急速降落,重新收回到肉身体内。 「金灯圣祖」拥有百丈身躯,居高临下俯视大地,跪拜在地上的芸芸众生都成了蝼蚁一般。 金灯圣母元神归窍,已然受了重创,直到今日必定对敌不过,向所有的金灯法师发号施令:「给我一起出手,护教诛魔!」 总共三十二位金灯上师同时出手,将自己的武器法宝祭在空中,有刀有剑,有棍有尺,有长柄莲花锤,有三眼毒龙锥,纷纷升空。 「金灯圣祖」在空中掐着神火印,向下一指,所有的这些法宝全都燃烧起来,他们这些凡物如何能够禁受得住太阳神焰的焚烧,顷刻间全部融化蒸腾,消失在天地之间! 「你们这些魔子魔孙!假借我的名义,亵渎金灯,污浊圣火!今日我必将你们打入火狱,让你们受三千年烈火煅魂之苦!」金灯圣祖宝相庄严,一开口,声音滚滚如雷。 金灯圣母想要金灯上师们替她稍作抵挡,她好逃跑,这时候已经手持金灯凌空飞走。 金灯圣祖凝出一只火焰大手凭空捞去,一把将逃跑的金灯圣母抓在掌心里。 他这手是纯由太阳真火凝聚而成,金灯圣母被抓在掌心里,上下左右全是烈焰,烧得皮肉剧痛,急忙施法,晃动手里的八宝金灯,放出莲台宝座护在身下,又结成一片金光罩在上方,将太阳神焰逼开。 梁兴扬不给她拖延的机会,太乙阴阳剑化作一道闪电,在烈火巨手之中一闪即逝,金灯圣母,连同上方的光罩和下方的金莲宝座瞬息间被劈成两半!. 金灯圣母惨叫一声,将两半元神拼在一起,还要逃跑,被巨手化成的火焰向中央合围,烧得厉声惨叫,宛如阴风里的厉鬼。 听了她建立的惨叫之声,下方的信众又再哗然,金灯圣母在他们信众,始终是至高无上的,宝相庄严的,母仪天下的……如今却像是女鬼一般,尖叫之声,让人听了头皮发麻,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梁兴扬没让惨叫声持续太久,就把她的残魂收入了她所执掌的那盏八宝莲花灯中。 这盏灯,正是当年梁兴扬所拿到的那盏。 当初金灯教还只有两位圣母,要发展第三位,先在渠州拜灯,积攒百万愿力,正要凭借此宝,册封第三位圣母,灯就被梁兴扬给抢了,不但破坏了当时的神灯节,还斩杀了五位在此主持的传法上师。 后来梁兴扬拿着灯回到渠州,被当时在渠州主持复活节的圣母擒住,将灯夺回,又重新送来渠州,终于诞生了这位新的圣母。 时隔三年,又是冬至夜,又是神灯节,梁兴扬再次大闹龙岩山,破坏了神灯节,直接把圣母都给斩杀了,又将这盏灯拿到手里! 他一手拿住了这盏八宝莲花灯,将其倒转,灯中的火焰如同烛泪般地地洒落,化作漫天萤火虫样的火苗,落到龙岩山顶,每朵火苗都锁定一位金灯上师。 那些上师们急忙施法阻拦:有的凭空凝出一朵金光莲花,莲花立被烧穿;有的释放金光屏障阻挡,屏障被烧裂;有的放出金环飞铙等法宝去阻挡,所有法宝全被融化…… 三十多位金灯上师抱头鼠窜,各使法术逃命,火苗纷纷锁定,紧紧跟随,飘到身上,灼的皮焦肉烂,一个大活人,不过数息之间便被烧成灰烬。 那城隍看到这一幕,都吓傻了! 他转身就要逃走,结果回头看见,自己的八个鬼差手下,已经抬着轿子火速飞奔而走,眼看着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中,没了踪影。 没有轿子他也能走!这城隍合身化作一股阴风向渠阳城内逃去。 「你要往哪里去!」空中的金灯圣祖一声恫吓,在城隍正前方凭空显出一朵巨大的金光莲花,「我乃金灯圣祖,你过去拜得都是假神,如今我巡天归来,你须得拜我。」 城隍虽然来得晚,实则圣祖圣母先前斗法弄出来的动静太大,梁兴扬用玄阳珠在天上显出金色光云的时候,他就在渠阳城里观看,鬼神都是有些神通的,他虽然远在渠阳城,却对龙岩山上所发生的事情经过一清二楚。他本来是拜金灯圣母的,如今变成了圣祖,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反正都是金灯教的,我拜谁不是拜呢? 于是他转回身,对着圣祖法身一揖到地:「属下拜见金灯圣祖,愿圣祖万寿无疆!」 梁兴扬便让回来,侍立于座前,下方四十多万信众亲眼见到了圣祖大显神威,降服冒名顶替的妖魔,全都深信了这位圣祖才是真的!先前安洛羿所说的那些话,全都是真的!于是再度跪拜,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唱诵祷告之声:「儿子(女儿)拜见圣祖……望圣祖怜悯……保佑我……解救我们……脱离苦难……远离黑暗……永驻极乐……享受无量光……」 金灯圣祖便降临到龙岩山上方,座下是千叶金莲,头上是大量的金光瑞彩,更顶上则是玄阳宝珠所形成的万顷太阳真火凝就的神焰火云。 他手里拿着那盏八宝莲花灯,城隍随侍在侧,宝相庄严,又用一朵莲台,将安洛羿放下去,让他坐上首席上师的位置:「我巡游诸天万界,如今方到此处,以慧眼观之,见着有妖魔冒我的名在此蛊惑众生,属实可恶,于是出手降魔,以正法破邪法。日后,我还要巡游他方,不过我将留下三部真经,以破出妖魔所传五部伪法,尔等当虔诚细听。」 信徒们全都跪在地上,磕头拜谢:「拜谢圣祖天父,大慈大悲,怜悯于我。」 梁兴扬开口讲经,他研究金灯教的五经一赞多年,旨在找到破法,也修炼了一部分的内容,对金灯教的教义教规全都烂熟于心,如今以金灯教的经法为蓝本,参照所学的其他经文加以改动,留下九分原有的,只在剩下一分最紧要的地方进行修改,跟原来的比较起来,听上去都似是而非,如果信原来的,必定认为他这个是伪经,可现在信徒们都信他的,自然认为原来的那些是伪经。 梁兴扬口若悬河,讲了两个多时辰,也就是四个小时还多,天上自有法力凝结的金花多多飘落,地面上也涌起金光莲花:「此为圣祖三真经中的一部,剩余两部,我日后会传给圣子,连同十宝金灯一起,他日后便是我在人间的化身,圣祖为法身,圣子为报身,加上金灯为化身,三位一体,尔等要喜受奉行。」 梁兴扬斩了金灯圣母,杀光了所有的金灯上师,目的就算达成,他又俯下身,伸出金光手臂去抚摸安洛羿的头顶,指定安洛羿为圣子,众信徒听了经文,看着天上金花如雪飘落,山野树丛等处,一朵朵金莲盛开,全都感动得泪流满面,虔诚叩首,拜谢圣祖,拜谢圣子,拜谢金灯。 梁兴扬在信徒们的拜谢声中,百丈金身直渗入天上光云最明亮的核心区域,接着宛若星河般地光云开始收缩,原本方圆百里之内都照得跟白天似的,这时候迅速黯淡下来,等到光云消失,最后一点亮光也没有了,天地之间又恢复了子夜应有的黑暗与宁静。 那城隍见「圣祖」走了,立即脚底抹油,在黑暗中化作一股阴风火速跑回城隍庙。 安洛羿跑到祭坛上,把铜雀剑捡回来,金灯上师们的五宝灯三宝灯都被太阳真火烧毁了,这剑是用太阳真火锻炼而成,因此没有烧坏,现出原形,跌在祭坛上,安洛羿将其捡起还鞘。 「圣子!圣子!」渠阳知府过来,要他别抛弃信众就此离开,又邀请他去渠阳城里做客。 大夏朝的官员都是读圣贤书,也修心练气的,很多人的心性法力还很高,譬如岳麓先生岳龙攀。 只是他们也都偏向神道一图,与仙道不同,若被皇帝罢官收印,没了龙气和愿力加持,就比普通人高明不了多少,不过心性定力智慧还都在,并非如普通百姓那般容易被邪教蛊惑。 124 光明玉币 梁兴扬从飞霄峰上出来的时候,并没有想过要冒充金灯圣祖,这个想法是他救下安洛羿的时候才突然冒出来的。他一说出来,安洛羿就表示赞成,两人都觉得这个很好玩,经过龙岩山这次实践,更认为这个方法管用,对付金灯教,要比仗着仙剑一路杀过去更好。 而梁兴扬又马上想到:我为什么不能双管齐下呢?一边用金灯圣祖从他们内部爆破,一边仗着仙剑从外部排头砍去,使得内外交攻,必然能灭掉这个害人的邪教! 原本他是跟安洛羿承诺,把龙岩山这事办完就安洛羿为徒,然后师徒两个一起仗剑往南杀去,金灯教的法坛见一个挑一,金灯上师和金灯圣母,见一个宰一个。 可是在跟金灯圣母斗法的过程当中,他改变了主意,于是临场发挥讲了一部经书,并且指定安洛羿为金光圣子,作为他在人间传道的使者。 从龙岩山走了之后,梁兴扬就提前离开,到了他们约定的一处山上,等着安洛羿来找他。 只是安洛羿却被渠州城的大小官员给围住了。 能做到大夏朝的官员,尤其是知府以上的大官,都是从小苦读圣贤书,明理知事,常年修心养气的。. 他们可不像普通老百姓那么容易忽悠,老百姓对于金灯教的东西是真的相信,相当于被洗脑了的,而且洗的十分彻底,可这些官员们却不是这样,他们心里明镜儿似的,只一听金灯教的经文教义,就知道这教是个什么玩意儿,但还是呼朋引伴,拉帮结伙,义无反顾的加入了金灯教,所谓的并非是什么末日飞升,极乐世界,而是利益! 同为教友,下级官员就可以跟上级官员攀上关系,上级官员也可以借此来笼络自己所需要的下层官员,按照金灯教的教义,他们互相以兄弟相称,平时可以借着金灯教的法事相互走动,金灯教为他们提供了抱团扎堆,结党营私的作用。 其次,当官的跟老百姓也是同一个教派,有些不方便用律法去做的事儿就可以用教法去做,用来鼓动人心,维持统治都是相当有意义的。 譬如知府老爷是金灯教里的高级神官,那他需要老百姓出苦力捐粮食的时候就可以用教义来解释,让他们拿出手里的财物捐给大家,以修福报,老百姓们都欢喜奉行。 过去看到青天大老爷,跪地磕头都是心存敬畏,现在在磕头,不但敬畏之心增加了十倍以上,又多了一层亲切之感,毕竟将来是可以跟着青天大老爷一起飞升极乐世界的呀,别说一些身外财物了,哪怕让他们付出自己的生命,那也是义不容辞,因为他们坚信,这辈子为了金灯教牺牲掉了生命,就能够立即飞奔光明,进入充满无量光的极乐世界。 本来维系这些利益的,是金灯圣母和那些金灯上师,如今都被杀死了,这帮人便又围上安洛羿,请他到渠阳府城,安洛羿因跟梁兴扬有约,众多官员却不肯放他走,便定下了三日之后去城中赴会。 安洛羿背着宝剑来到预定地点找到梁兴扬的时候,梁兴扬正在把玩大盏八宝莲花灯。 他解下宝剑,屈膝跪倒:「弟子幸不辱命!您果然是真正的仙人,弟子恳请您收我为徒!」 梁兴扬哈哈一笑,他也觉得安洛羿不错,就算安洛羿不说,他也会问上一句,看他愿不愿意拜师。 他挥手把安洛羿托扶起来,给他讲了自己的来历:「我是天心派的掌门,门下有五个徒弟,你入门以后便排在第六。这柄铜雀剑你也不用归还,就赐给你用,我再传你炼剑之法。」 安洛羿大喜,正式磕头认了师父,梁兴扬一挥袖子,带着他挪移而去,离开这里,直飞到一座深山盆地之中,正是当年的白虎坳! 猛虎虽死威犹在,隔了三年,这里依旧没有任何生物敢来,连个虫子也不往这里爬 。 虎妖的骸骨依旧伏在洞中,梁兴扬又上了他大石头上,把八宝莲花灯摆在旁边照明,借着灯光,把炼己筑基之法教给安洛羿,又传了他炼剑之法。 安洛羿十分聪明,又有深厚的武功底子,很快就能理解梁兴扬所教的,立即开始实践。 梁兴扬坐在石头上,开始研究那盏莲花灯。 灯是八宝灯,这是圣母用的,往上还有教主用的九宝灯,梁兴扬自称圣祖,执十宝灯,先前给安洛羿拿去见人的是个假货,这个八宝灯却是真的,里面也有将近百万的愿力。 他对灯进行改造,在外壁上找到合适的地方,先镶嵌上一块玄锷用来铸剑的精炼铜晶,这东西本就是火属性的,一块巴掌大的火铜矿拿在手里,跟暖炉一样,经过提炼,纯度九成以上的火铜,那就烫手了,可以在上面烙饼,铜晶是火铜精炼之后,又填入其他物质升华再凝结出来的晶体,呈浓浓的琥珀色,吸收了太阳真火之后,越发厉害,梁兴扬按照炼宝方法在上面刻画符篆,镶嵌在上面,才一贴合,便使得灯中光焰浓了几分。 将灯拿在手里端详一阵,他又取出一块夜光峰的特产明光玉,也镶嵌上,光焰就又亮了几分。 这样灯上镶嵌了十样宝物,便可成为十宝灯了,就算是金灯教中的低阶上师、武士也看不出破绽。 经过一昼夜功夫,他看安洛羿修炼的不错,又把他叫到面前,跟他说教他做金灯圣子的事。 安洛羿感觉这是挺好玩,一口答应:「只是我不会金灯教的教义,您先前在龙岩山顶上讲的那部经我也没能全记下来,遗漏甚多,恐怕要在人前露馅。」 梁兴扬从乾坤袋中取出纸笔,交个他,自己闭上眼睛,默默地想,开口说道:「如是我闻……」 如是我闻,是地球上的佛教经文开篇之语,表示这部经是我听佛说的,不是我自己瞎编的。 「你以后告诉信徒,就说凡是金灯圣祖亲传真经,都有‘如是我闻四字,若没有便是伪经。」 梁兴扬开始造经! 首先,他编了一部《金灯神光消灾解厄赐福经》,大体的就是当时在龙岩山顶以圣祖法身讲的,但是内容要更多一些,是个普通老百姓看的,在经文中反复说,普通人,哪怕大字不识,只要家里又这本经,能够虔诚叩拜,十方饿鬼都不敢加害,若能诵持修炼,便可消灾解厄,得圣祖赐福。 第二部是《金灯圣光普照诸天经》,里面有修炼法门,囊括了金灯九印,还有一些梁兴扬改进的东西,在造经的同时,他也把金灯九印等一一给安洛羿讲解传授。 第三部就是安洛羿信口胡扯的《金灯亿万照彻宇宙通天彻地无上圣祖真经》,这部经书很短,只有前面一个提纲,还有一百零八页的目录:「若有人问,你就说,这部经书被圣祖藏在虚空之中,若全部书写成文字,可以塞满整个世界。因此只传目录,其他的全部心授,只有最虔诚的信徒才有机会得到圣祖的青睐,在定境之中,或者在梦境之中,得圣祖亲传。 当然,这些都是幌子,梁兴扬并非真个要借壳上市,经营邪教,他是要借此打击金灯本教。 所以他在所创造的经文里面,最主要的目的,就是强调自己是真经,对方的是伪经,信了他们的伪经教法,不但不能飞升极乐世界,还要落入火焚地狱,把一切质疑金灯圣祖的,都打成邪神。 梁兴扬把经书和八宝莲花灯都传给安洛羿:「短短三个日夜,填鸭式地教了你这么多东西,亏你聪明,虽然不十分理解,也都能够记得,以后慢慢消化吧。」 三日时光转瞬即逝,梁兴扬把当初在京城里,从指挥使卢戌手里抢来的那个乾坤袋给了安洛羿,让把他带在身上把东西 都装进去。 随后,梁兴扬乔装打扮一番,跟在安洛羿身边,扮作安洛羿的随侍童子,一起赶来渠阳城。 渠阳城中的官员们都等急了,一大早都聚在知府衙门,饱饮茶水,议论圣子回不回来,什么时候来。 梁兴扬施法,变出一朵金光莲台,载着两人从天而降,附近的百姓、公人们看见,立即跪下磕头,高呼:「圣子来了!拜见圣子!」 他们落下的地点,不是知府衙门,而是金灯教在这里的传教之所——金灯教院。 渠阳城有钱,捐得资产自然就多,这里的金灯教院修建得十分宏伟壮观,占地一百五十多亩,原本是许多富户的宅院,被全部打通,整整占了五条街,全部用高墙围起来,里面修建亭台楼阁,大量的建筑群,主建筑是一座金碧辉煌的大灯塔,总共分为八层,最顶上的塔尖是一大块琉璃,里面燃着许多盏灯烛,夜晚时候,琉璃上流光溢彩,耸立在夜空之下,全城都能看见! 自那日金灯圣母和金灯上师都被杀光,剩下的金灯武士大部分都逃跑了,只剩下六人,见识了圣祖的威神,发愿抛弃伪法,投奔正法,痛改前非,要投入到圣祖这一派。 安洛羿那日匆匆离开,他们回到教院,将法袍脱了,光着上身,批发赤足,每日不吃饭,只在塔中拜灯,等待圣祖重新降临。 今日圣子来了,六人赶紧出来,跪爬膝行到安洛羿面前,五体投地,行叩拜大礼,一个个哽咽着忏悔自己过去的罪过,祈求圣子原谅。 安洛羿认出来,其中有两个参与过抓捕自己,都是武功好手。 他也没有「公报私仇」,对着六人依次摸头「摩顶」,说几句经文里面的话,然后快步走进塔内的大殿之中,取出十宝金灯,坐上莲花座,正式宣布,赦免了六人罪行:「过去种种,皆是黑暗魔气作祟,障碍者你们的眼睛,蒙蔽你们的心神,并非出自你们本心之过。如今我来了,用金灯烧尽纠缠你们的魔气,点亮你们的心田,用圣光洗涤你们的灵魂……过去种种,皆已过去……你们将来一定要守正向明,不可再被黑暗遮盖,为魔气浸染。」 六人痛哭流涕,用力磕头:「我们必然用性命守护圣子,守护正法!」 安洛羿便提升六人为传法上师,让他们分管金灯教在渠阳城中的各处产业,六人大喜,发自内心地感激圣子,发誓要为圣子鞠躬尽瘁,肝脑涂地。 他这里正忙活着,外面有做义工积福的信徒来禀报,说众多官员们求见,安洛羿便让请进来。 来的是渠州成,乃至离元九州都有头有脸的人物,除了总督、巡抚、总兵、知府、府丞、府尉等,还有不少致命的士绅老爷,总共有三十多人,全部都进来。 今天官员们最关心的,最急于跟他讨论解决的,是资产转移的问题。 不是金灯教原来的资产转到安洛羿名下,而是另一桩玉币的生意。 安洛羿对这事丝毫不知,看梁兴扬,梁兴扬也不知道。 来之前梁兴扬预料到金灯教给这些官员有勾结,十有八九是分赃的问题,可具体是什么他也不知道,这回又听说提起玉币,他又没见过玉币…… 好在安洛羿反应很快,面上做出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实际上确实啥都不知道,巧妙地对答,从中探寻有用的信息,竟然是有来有往,丝毫不露破绽。 原来,在最近的这一两年间,江南地区新型起了一种玉币,采用的原料是产自外海的无量光明玉,这东西内地没有,夜光峰的明光玉与之相比,差距不小。 这种玉币已经在「上流社会」流传开,各大世家、仙门、教派,如今正在往民间发展,而这个过程当中,就需要金灯教出力。 这种玉币虽 然名义上,还是一种仙家的装饰品,一种时髦的东西,但私底下,他们是当作货币在推广的,对于朝廷来说,本质相当于私铸钱币,是极其犯忌的事情,各地官员不好明着向老百姓推广,更不愿意粘这个锅,万一将来有点什么变故,他们都能在第一时间推得一干二净。 而金灯教有着庞大的民众基础,双方合作,这推广的任务就落在金灯教身上。 这种玉虽然能发光,可是朦胧的水光,论亮度远不及玉霄山夜光峰明光玉那种清冽的月光,可金灯教偏偏给它起了个无量光明玉的名字,还说这是从极乐世界来的,带在身上,就有功德,就能积福,供奉在家里,形同光明在家中常驻,更为殊胜! 信徒们砸锅卖铁也要买一枚在家里供着。 玉币刚出来时候是奢侈品,很贵很贵,后来流通渐多,开始贬值,现在是一枚玉币兑换百两黄金,最初时候,可是万两黄金! 金灯教吸收南方梁州的教训,不再让信徒直接全部捐光家产,而是换了这种方式,从最富有的信徒开始收割,逐渐割到底层。 这些官员最看重的是,不管金灯教谁在这里当家主事,甚至是不是金灯教也没关系,但只要能够拢住这些百姓,能够继续让百姓们愿意持有流通玉币,任何人都可以是他们的合作对象! 125 神道 安洛羿以金灯圣子的身份入主渠阳城,接收了原来金灯教在这里的全部资产。 接着,他派人去渠州下属的各县传书,令他们弃「伪法」,奉「正法」,到改弦易辙,到渠阳城来朝拜圣子,半月之内若还是不到的话,就以背叛光明论,擒住了点天灯烧死,送入火焚地狱! 各县的传法上师早听说了龙岩山发生的事,有的直接逃跑到别的州去,留下来的,都表示愿意归顺圣子,单人不敢来,结群组队一起来渠阳城。 安洛羿也没有为难他们,大度地接受了他们的皈依,只是举行了一番洗礼仪式,又把《金灯神光消灾解厄赐福经》和《金灯圣光普照诸天经》两部经书传给他们,前者是个普通老百姓们看的,后者是给金灯武士、金灯上师们看的,内含修炼之法,这些上师们见圣子没有怪罪,一颗心才放下来。 梁兴扬在渠阳城中静待多日,心想着金灯教一定会反击,却始终没有等来动静。 他心中不解,又过了些日才打听到原因。 原来这金灯教最初并非中土所有,本在西方有个光明教,又有拜火教,又有圣光教,又有主神教,极乐教等等,相互之间,据说最初都是一支,后来分裂散叶,也有说是最初有近万支教派,互相吞并整合才剩下这么几家。 总之,金灯教最初是从外面传过来的,整合到了一起,又结合中土本有的思想搞起来这么个教派。 金等教的势力现在差不多已经统一了整个江南地区,离元九州,巽元四州,还有震元地在江南的三个州,总共十六个州,都是金灯教的势力范围。只是他发展太快,金灯圣母才发展出来五个,新进让梁兴扬灭了一个,还剩下四个,按照他们的设计,每个州都要有一位圣母坐阵的。 而最近海外海盗盛行,各个教派的势力也发展到东方来,跟金灯教有所接触,双方利益没谈妥,对方把金灯教视作是自己的分支下属,有的还认为金灯教是曲解自己的教义,是恶魔异端,双方在海上大打出手,金灯教虽然没吃多大亏,可也没占到便宜。 因着这个原因,金灯教暂时无暇北顾,来收拾渠州的这位「圣祖」,不但没有功夫来,反而派人通过离元总督传话,说是可以跟他们谈判。 离元总督和巡抚等***们都乐见其成:「你们同位金灯一脉,有什么说不开的,非得打打杀杀呢?圣祖、圣母,皆是一家,在一起相亲相爱,一起发财,一起普度众生,把光明带给全世界,岂不是好?」 安洛羿不敢做主,私底下请示梁兴扬。 「跟他谈!」梁兴扬考虑了一番,作出决定。 金灯教把自己的利益跟江南地区的各大世家,各个门派,各路***……所有的地方派系都绑定在一起,在某些方面,出于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状态,若是自己仗着仙剑一路杀过去,势必会引起这些利益集团群起而攻之。 「能通过谈判要过来利益,削弱对手,就不需要动用仙剑。」 他跟安洛羿商量了一下,反复推演,做出面对各种局面的策略。 最终,由总督府牵线,双方在渠州南面的飞虎山进行谈判。 金灯教的主要目的就是双方停战,安洛羿他们不要再继续南扩或者东扩,他们支持安洛羿他们向北扩。金灯教已经准备向江北发展,害了不少人过去传教,建立祭坛据点,现在也愿意作为好处交给安洛羿,以作为双方霸占的条件。 总督巡抚们也都是这个意思,从旁边不断劝和,要双方和气生财,以天下众生和平为念。 安洛羿随即提出了自己这一方的条件:「你们说的并非是长治久安之法,只是眼前苟且之道。」 他提出,要两边长时间和平相处,非得从教义上下手 不可,即双方在教义上互相承认对方。 梁兴扬让安洛羿要求金灯教承认金灯圣祖的存在,他们也承认金灯教主的存在,双方再共同出一部经书,把双方的世界观弥合。 金灯教自然不可能承认! 就像上部座佛教不会承认大乘佛教,犹太教不会承认基督教一样,你的东西都是根据我的东西编出来的,你的经书都是对我的经书二次创作的同人文,在他们眼里,金灯圣祖这一套,就相当于附佛外道,就相当于妄称上帝儿子的耶稣,以及二儿子的洪秀全! 他们不承认,安洛羿就不同意停战:「那我正好请圣祖再次降临,将圣光福音传遍整个江南!」 金灯教来谈判的圣母恨得牙根痒痒,她看得清楚,面前这个小子不过是刚刚开始修炼的,自己一只手就可以把他捏死,只是他召唤来的那个金灯圣祖厉害,也不知道到底怎么样,据当日在常看到的人描述,实力之强,本教圣母都不是对手,要对付他非得教主亲自出手不可,只是南边海上来的那些人也难缠…… 官员们是希望双方和谈的,安洛羿把皮球踢回去,他们就又去劝那金灯圣母,要她接收安洛羿的条件:「大家和气生财嘛,你们反正都是金灯教,本来就是一体的,教主圣祖,一起保佑我大夏朝国泰民安。」 金灯圣母非常想把几个官员的脑盖揭开,大声告诉他们:「圣祖跟教主是不同的!教主是真的,什么狗屁圣祖是假的!冒充的!要被烧死的!」 这么大的事,圣母也做不了主,只得暂时中止谈判,又紧急联系金灯教主。 金灯教主也正在跟光明教的神使谈判,对方想要登陆,金灯教主不让,双方打打谈谈,正不可开交,得到传信之后,只思考了两秒钟,就让金灯圣母同意安洛羿的要求。 如今金灯教只有一位教主,四个圣母,金灯上师和金灯武士虽然成千上万,可在他们这种级别的斗法之中,根本不济事。 而对面的神使有一百多个! 普通神使比金灯圣母差些,大神使联起手来,自己抵挡也有些吃力。 如果这时候,那金灯圣祖一路南下攻城略地,自己完全没法抵抗,圣母派去一个死一个,自己若去对付金灯圣祖,南面就要被这些神使干掉。 金灯教主是个枭雄,知道该分出利益的时候,就要分出来一些,不能什么都要自己独吞。 转过天来,继续谈判,金灯圣母同意两派融合。 这让梁兴扬感到不可思议,他以为这个条件足够苛刻,金灯教主绝对不可能同意的,因为这相当在挖金灯教的墙角,再刨他的根! 可是对方竟然答应了,梁兴扬跟安洛羿商量,觉得他们是因为南方压力太大,不得不使出来的拖字诀,准备等南面的事解决了再来集中力量对付自己,于是,他让安洛羿要求规定时间,尽快由双方共同完成一部经书的编纂。 结果对方的态度又让他大跌眼镜,安洛羿开出来的时间是三个月编完,对方的圣母竟然要半个月就编完,看那态度和驾驶,仿佛比他们更急。 梁兴扬一时之间猜不到他们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不过这样做他也不吃亏,就让安洛羿答应下来。 双方这次谈判圆满成功,总督和巡抚们也都弹冠相庆,皆大欢喜。 谈判之后,休息三天,然后就开始编纂经书,还都是原班人马,这边是梁兴扬跟安洛羿,对面是那位负责谈判的圣母带队,还有十几名传灯上师。 这种事情可不能马虎,都得字斟句酌,首先在第一句上就出现了分歧。 安洛羿要求以「如是我闻」作为开头,他已经跟教徒们说了,有这四个字的才是真经,这是圣祖亲口承诺的印记和约定,那边却 不同意,必须要以「金灯」作为开头。看書菈 双方僵住,都不肯退让,安洛羿就说:「你们要不愿意,那就不谈了,散了吧!」 他掀桌子要走人,对方圣母把他拦下,赶忙又联系金灯教主,得到的也是可以。 于是就以「如是我闻」开头,对方后面就没怎么再争竞,基本上安洛羿说什么,他们就答应什么。 最终,真的只用了半个月时间,就把一部《金灯无量光明经》给编纂出来! 这部经书里面没有修炼内容,就是讲金灯圣祖如何巡游万界,金灯教主如何在此世界诞生,大致规定,圣祖是诸天万界的最高神,虽然至高无上,但是不直接管事,每个世界都有一个教主,靠着教主管事。 又规定了金灯圣母是教主的妻子,金灯圣子是教主跟圣母的儿子,是圣祖指定的下一任教主人选。 金灯教住承认了圣祖的至高无上,承认自己比圣祖矮一头,以后的神灯节、复活节,都要祭祀金灯圣祖,换来了圣子父亲的身份。 其实金灯教原来就有圣子,还有圣女,对外宣称的就是:圣子是教主的儿子,圣女是未来的圣母。 双方都不能太过修改已有的教义,只能在框架之外弥合打补丁。 经书编纂完成,双方各自誊抄,日后传播给信徒。 这场谈判终于结束。 梁兴扬跟安洛羿回到渠阳城,揣摩对方的用意,判断对方肯定是事态紧急,只是想稳住自己,专心对付南面的西方神使。 安洛羿拿着《金灯无量光明经》随手翻着:「那师父,我们还要继续南下吗?总不能就这样干等着,让对方处理好南面的事再回过头来对付我们吧?」 「当然不能干等着!」梁兴扬抓过经书,「有了这个,咱们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个个地方传教,宣扬圣祖的无上地位,贬低教主只是一界之神,咱们要把愿力更多地抢过来!」 两人拿出地图做出规划,把手里的资产调出一部分,在各地修建「圣祖殿」,规定,凡是金灯教教法所在之处,都要有单独的圣祖殿,里面供奉用手十条手臂的圣祖金身。 而原来的教主神像旁边,要有圣子,也就是安洛羿的神像,要在右侧,比左侧的圣母更高半级。 先在渠州境内的各县开始动工,以后再扩展到其他周边各州。 梁兴扬可不想当邪教教主,他是知道金灯教主、金灯圣母的实力,主要来源于信徒的愿力加持,龙岩山之所以能够顺利地大获全胜,主要原因也是因为他抽取了金灯圣母的愿力,不然还要多费一番手脚。 他要通过这种方法,分掉对方的愿力,自己这边多一分,对方就少一分,时间长了,此消彼长,到最后,那金灯教主虚弱到一定程度,自己一拳就能把他打死! 他在城中以逸待劳,自从冬至神灯节之后,圣祖的威名传播出去,就有大量的愿力隔空而来。 他在入定修练的时候,不需要再调和坎离,九转金丹,元神自然而然地获得一股股的能量,宛如海纳百川,大量看不着的愿力注入到他的元神之中,等到谈判之后,开始修建圣祖庙的同时,再将新的经书传播出去,愿力加持过来的量更是爆炸式增长! 原本,他需要将丹气与元神相合,反复以先天纯阳之炁点化元神,七返九还……还丹之后,再生出元婴,再把元婴一点点养大…… 那时候在将元神遁出体外,就不再只是一股阴神虚灵,而是宛如真人一样,有了实质。 现在则不需要了,大量的愿力加持过来,他的元神迅速成长,直接就开始实质化! 这就是神道! 区别于仙道完全用自力,神道多用他力! 根本不需要怎么修炼,只需要把信徒经营好,坐在家里就可以「数钱」,睡一觉起来以后,又有几万愿力注入,直接升级! 当然神道也有许多隐忧,其中之一是信徒改变信仰,愿力减弱,直到消失。 一旦那样的话,就会直接打回原形,最初是什么样,还是会变成什么样。 从神坛跌落以后,人还是人,鬼还是鬼! 另外还有一个隐忧,便是随着愿力一起来的,还有数不清的人类杂念,他们有祈求保佑赐福自己的,有祈求保佑亲人朋友的,也有请求诅咒杀死敌人的,还有求他让自家丢的牛赶紧回家的,有求姻缘的,有求钱财的,有求子嗣的,有求功名的……无边无际,各种碎片意识如洪水一般灌注到脑海之中。 若非梁兴扬两世为人,着意炼心,若非他现在已经进入了金丹期,此时非得被这么多的意念折磨得幻视幻听,疯癫入魔不可! 这神道修起来,真的有够酸爽! 只是倚仗他力,毕竟不是真正的逍遥。 等把金灯教灭了,我就自己砸了所有的圣祖庙,还归仙道! 126 连山绕京师 神道修炼最大的好处,就是不需要按部就班地一步步修行,只要有人信奉,愿力凭空而来,立即就能获得海量的法力! 就好像一个人,领着每个月五千块钱的月薪,自己创业之后,突然之间账户里面打进来一个亿!宛如开挂的人生,不需要再努力修持,从人成神,一步到位! 梁兴扬凭空获得了大量的法力,而且每日还在不断增加,他原本要苦修苦练,调心练气,经过好一番细微修持之后才能驾驭的雷法,这会直接就有了。 亏得他如今已经炼成了金丹,不然的话,便似小孩舞巨斧,一个不好就要引雷***。 他在渠阳城金灯教院宝塔最高层,盘膝而坐,手掐雷诀,只是心念微动,身体里面气血沸腾,天上也跟着有感应,罡煞相磨,雷霆隐隐。 「呜……轰隆隆……」滚滚雷云汇聚在渠阳城上空,并没有大量聚集,只是一片片铅灰色的云层相互交叠,里面偶尔划过一道闪电,响起连串的闷雷。 过了良久,雷云散去,梁兴扬睁开眼睛。 这种感觉是真的爽,真的便是家中有矿,坐在炕上就有巨款涌入,可以任着性子随便花销。 只是他也感受到了其中的隐忧,他的丹法雷法剑法一脉相承,都是要人心死而存天心,天心显而大道成,他用愿力催动雷法,并不需要天心显现,完全是大力出奇迹,威力虽然强大,可终究驳杂不存,里面夹杂着无量信徒的意志,使出来的也不叫天心正法。 他沉吟半晌,将这雷法曲折变通,唤作「圣祖雷法」。 他心里面对这雷法是抵触的,知道并非道法自然,还是要将心神沉静下来,心如明镜,回光反照,要清净无瑕,方是本来面目。 他把教中事务安排个大的方向,剩下的都交给安洛羿去办。 安洛羿也真个聪明能干,他自己也觉得很有意思,干劲十足,把个圣子做得津津有味,将万般教务管理得井井有条,最难得的是,自身的修行还没落下,用最快的速度熟悉了金灯九印,亦每日练剑不辍。 却说这天,先前负责谈判的金灯圣母又来了,大张旗鼓,从梁州出来就打开仪仗,坐着莲花辇车,上有圣光华盖,下有璎珞垂挂,一路行来,把目的向信众们诉说:「海外邪教要来入侵中土,金灯教主率众迎敌,寡不敌众,特地来请金灯圣子南下,召请圣祖襄助一起对抗外敌!」 这个理由光明正大,教徒们也觉得,圣子应该去帮忙,很多人都兴奋地传说:「教主和圣祖果然是一家,先前的传闻都是假的!教主本来就神通广大,圣祖更是法力无边,两位联手,海外邪教必定如秋风扫落叶一般被杀得抱头鼠窜!」 金灯圣母坐得辇车可以行得飞快,偏偏缓缓而进,让舆论发酵。 消息传到渠州,安洛羿赶紧来请教梁兴扬。 「南边的局面已经到了这等田地了吗?」梁兴扬听完颇为吃惊,「难怪他们谈判的时候那样软弱,什么都答应,还催我们快点完成新经编纂,原来是要借我们的力去对付海外邪教。」 安洛羿担忧道:「那咱们是去还是不去呢?」 「去肯定是不能去的。」梁兴扬这次出山,主要目的就是要消灭掉金灯教,这时候他要被灭了,自己怎么可能去救援呢,「只是他们前面都铺垫好了,如今这样大张旗鼓地来请,要不去得找个适当的说辞。」 两人研究了一番,想来想去,也没有想到合适的理由。 圣子不能生病受伤,不然「神性」就没有了,会「掉粉」,要找别的借口离开也还是不行,什么理由也没有对抗海外邪教大,他们现在跑路,肯定要被教徒们唾弃,还是得「掉粉」。 「实在不行,我就去南边看看, 听说那些神使都没有肉身,由蛮夷祭祀召唤而来,依我看来,也不过是有信仰加持的鬼类,我倒想试试他们到底有多高的道行!若能人前显圣,还能吸收更多的信徒,况且金灯教该杀,海外邪教也不能容他们随意踏上中土。」 梁兴扬提前预备南下,转过天来,他又得到了一个消息:连山教入寇京师! 就在上个月,连山教绕过万泉关,长途迂回绕了个大圈,从北面坎源山小路突进,攻破了福陵关走云栈道直接杀入中原腹地,并且直取京师腹地。 皇上在京城里坐着,敌人直接绕过大门,直接出现在院里,眼看着就要进房门了。 他急忙召集满朝文武,开始阻止玉京保卫战,又传旨令各地总兵进京勤王。 江南这边也接到了勤王圣旨,结果只派了两个总兵,总共不到三万人,慢慢悠地往北走,余下的依旧歌舞升平,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梁兴扬知道这个消息之后万分震惊,南方的邪教还没有除掉,北方的邪教又翻天了! 他赶紧把安洛羿找来,当天下午,安洛羿就召集所有的传法上师,说京师遭陷,自己要进京勤王。 这些上师和力士们还以为要带上自己一起去,都面有难色,更是不解。 在他们看来,京城里的皇帝死活跟他们有什么关系?说句不好听的,皇帝没了,他们还能更好地传教,招收更多的信徒,只要他们有百姓支持,就算是改朝换代,也一样有他们金灯教的立足之地,天下乱起来,他们可以随便选择一路诸侯扶持,新朝为了稳定民心,还要更加依仗他们,正是大捞好处的时候,弄好了还能让新朝皇帝皈依金灯教,直接成了国教,那才更妙呢! 安洛羿也看出来他们的意思,他本来也没想带他们去,只要他们安心看好家:「我此去京城,看看龙气兴衰,以为本教做长远打算。」 这些传法上师们听到这个理由,十分认可:「圣子高瞻远瞩,吾等不及远甚!」 交代完了,梁兴扬就施展遁法,带着安洛羿离开渠阳城,飞过黄庭江,赶奔玉京城。 他没有御剑飞行,虽然御剑更快,可带人不方便,而且剑光在夜空里太过醒目,还是遁法更加低调。 从渠阳到玉京,路途遥远,期间隔着千山万水,两人从傍晚出发,直到第二日凌晨才到达京城。 梁兴扬目力极佳,可以从天上看到下面的情况,到了京城近郊之后,看到下方的大地之上,满目疮痍,一个村子一个镇子地被毁灭,房屋倒塌,余烟袅袅,到处被烧过的残垣断壁,随处可见百姓的尸体,有的被烧焦在废墟里,有的被砍断在旷野中,有的被踏烂在大地上……距离京城越紧,这种情况越严重,简直比遭了天灾还要恐怖! 他们在城南没有遇到连山教的贼军,可是京城上空全面戒严,城墙上架设着金光闪烁的符弩,城楼上的雷塔也不断闪光,御林军和城隍庙的鬼差手里拿着武器四处巡视。 二人不能直飞入城,只能等到天亮,在等待的这会功夫,梁兴扬绕着玉京城转了一圈,发现京郊各县乃至于乡镇,全部都遭到了灭顶之灾! 基本上看不到几个活人,不止人都没了,男人老人小孩被杀,女人跟财物都被抢走,连家里养的牛马鸡鸭,也都被劫掠的一干二净,毛都不剩! 等天亮了以后,城门开启,梁兴扬带着安洛羿被验明身份以后进城,他直奔皇宫大门,得到回复,说皇上很忙,这会正在接待文武大臣,而且都排了好长的队。 他以「天心派掌门」的身份登了记,然后带安洛羿回家等待,就是他在京城里的那个大宅子。 他本以为皇上会几天之后才能见他,毕竟前面拍的人太多了,可没想到,下午皇帝就 派人来传信,让他立即进宫见驾。 时隔一年多,梁兴扬又见到了皇帝夏存昊,他满脸的疲惫之态,靠在椅子上,正在喝一碗粥,也不知道是什么熬得,香气特殊。 「你能赶回来,算是有些赤诚之心的。」 梁兴扬说:「我在江南,昨天上午知道的消息,今天早上回来的。」 他回来是憋着一股劲,要会一会传说中的连山五神,到底有多大能耐,竟然就能打到京师来,听说甚至还有某名门大派中的元婴修士都被打杀陨落,他刚刚得了许多愿力,炼成圣祖神雷,正好试试。 「你知道的太晚了!贼兵前儿就走了,今天早上北边传报,说已经过了福陵关,快要出坎源山了。」 梁兴扬就要把自己为了对付金灯教这段时间的作为给皇上说说,皇上却不感兴趣;「金灯教既然已经委托给你了,你就放手去干,你家深受金灯教所害,又别有赤子之心未泯,我是放心的。」 他轻轻点着头,放下粥碗,拿出一样东西,轻轻隔空送过来:「你看看这东西,你认得么?」 梁兴扬拿过来一看:「这我知道,这个叫光明玉币,在江南很盛行的!」 他这话才一说完,皇帝眉毛竖起,面露怒容:「真的在江南很盛行么?人人都用?」 「也不是人人都用,这东西一枚可以换百两黄金,普通百姓用不起,都是世家大族、各大门派,有钱有势的人在用。不过这东西是要贬值的,现在只能换八十多两黄金了。」 「果然!」皇帝脸色发白,闭上眼睛,长长叹了口气,语带哽咽,「果然!果然……」 梁兴扬不解,便问是什么缘故。 皇帝又沉默了片刻,才开口说:「江南实力盘根错节,各家联手,铸造了这光明玉币,代替本朝所用的金银铜钱。这些年,从江南收上来的税越来越少!江南本是鱼米之乡,稻谷一年三熟,可税却收不上来。西北剿灭白骨贼要用钱,东北剿灭连山贼还要用钱,国库空虚,只能加饷,我明明算计着,百姓虽然艰难,也可勉强度日,可偏偏百姓们全都坑家败业,饥寒交迫,死于郊野!」 梁兴扬直到这时候,才隐隐意识到,这玉币的厉害:「这玉币……国家不能废止吗?」 皇帝无力地摇头,眼神空虚,面露苦涩:「你还记不记得,当年你跟太子误入了倪焕文的府邸,从他和六欲道人手中抢到了一件物证,能够搬到岳龙攀的物证?」 梁兴扬点点头。 「你确实没有看盒子里的东西,当时那里面装着的,就是这种玉币。」 「难道岳麓先生也参与其中了?」 「他参与没参与不好说,也没什甚所谓,关键他是镜党的带头人,而镜党就是在搞这玉币的主要力量!」皇帝唉声叹气,「当年先皇兄临终前一再交代,说张天玺不足道也,要除掉只需一念之间,可为了大夏朝廷的社稷,千万要留着他……我那时候,唉,我当初一直认为针党是扰乱朝纲的罪魁祸首,张天玺更是灾祸之源,只要除掉了张天玺,扫干净了针党,就能让朝野之间一片清宁。」 还有些话他压在心里没有说,他做王爷的时候,看着先皇兄宠信张天玺,让他一手遮天,大兴牢狱,折磨群臣,心中很是不忿,觉得哥哥是昏了头脑,被小人蒙蔽,甚至觉得哥哥水平很差,根本不够格当一个皇帝,等他一上台就让张天玺去给哥哥陪葬,活埋在先帝陵寝之中,心里隐隐有些快意:既然你们君臣相得,那么要好,就一起去阴间作伴吧! 结果万没想到,针党没有了,镜党一天天地露出自己的獠牙,而他根本没有半点方法……满朝上下都是镜党的人,他只能看着镜党内部,东南派在斗争西北派,他使尽帝王心术,想要从中间 取个平衡,都极度艰难,那些人一个个都精得跟鬼似的…… 江南收不上来税,西北还里通外国,把大夏朝的各种资源偷偷运过坎源山卖给连山教。 皇帝恨不能自己提把宝剑,去把满朝大臣排头砍去,全都给宰了! 两人都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气氛陷入了尴尬。 皇帝看着他:「你还太小,不然我给你封个官,到江南去……可惜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今年才十一岁吧?不行,怎么也得十六岁成年才好。」 梁兴扬问:「要不,我到东北去看看?」 「不行!」皇帝一口否决,「连山五神,当日就在城墙外面,朕都亲眼见到了,绝非个人所能抵挡。你别不服气,当日洞阳派的离罗真人,神箓宗的含章真人,总共五位元婴高手,再加上京城里的十万道兵一起出战,依然落得个一败涂地!你一个小孩子,能有多大道行?你……去看看太子吧,他很想念你,然后就还回江南去,按照你说的,先把金灯教灭了,等再过几年,你长大些,我再封你个官,替朕做些事。」 127 仇人见面 梁兴扬从皇宫里出来,心里很不舒服。 听说五位元婴期的高手和十万道兵都被连山五神打败,他是很震惊的。 离罗真人,入选太极殿供奉真仙,洞阳派的掌门人,含章真人,也是一样,神箓宗的掌门人,他们是元婴期,可都不是普通的元婴期,难道都斗不过那连山五神? 他觉得有点不可意思,也有点不服气,很想去东北艮元地区跟那五神斗上一斗。 回到自家的大宅,他没有立即带安洛羿离开,而是选择在京城里转了转。 从民间角度打听关于这场战事,跟皇帝说的,有点不一样,是四大派掌门跟京师城隍联手打败了连山五神,将其驱逐出境,虽然伤亡惨重,可还是取得了胜利。 事都是一个事,说法角度有所不同。 或许被敌人攻到京师城下,耀武扬威,自己只能闭关自守,无可奈何,已经是一败涂地了吧。 他从皇宫里面又带出来一幅画,是太子夏元钧送给他的,名为《连山绕京图》,上面画的就是这场玉京保卫战,那连山五神的样子依稀可见,俱都高如山岳,周身白光黑气,看上去也是元神法身一类,却并非人类,而是五种动物,一只仙鹤,一只马鹿,一只紫貂,一只老虎,一只黑熊。 人为众生之长,就这么五个东西,能有那么厉害?无非也是愿力加持罢了,艮元苦寒之地,八州之民加起来也没有中元五州多,凭什么就能杀到京城? 梁兴扬虽然不服,可也没有任着性子,就要去艮元跟连山五神较量一番,南边还有个金灯教没解决呢,连山教只能排在后面。虽然他这段时间获得了大量的愿力,可总不及自己的修炼,可能转瞬之间就全部消失了……还是得自己修成元婴,那才是真的! 京师这里虽然已经没事了,他却没有立即赶回渠州,他要静下心来好好考虑下一步该怎么做,金灯教跟江南各家搞出来的光明玉币已经动摇了大夏的根基,朝廷收不上来税,军队就发不足饷,灾民就没法赈济,西北白骨教死灰复燃,越来越强,东北连山教直接入寇,在中原最繁华的精华地代劫掠一番扬长而去,两处都打得不可开交。 一定得尽快剿灭金灯教!这个邪教真的是祸国殃民! 只是无量光明玉币并非是金灯教所独持,背后还有江南无数世家、门派,甚至还有许多仙门在里面,自己即便干掉了金灯教,还真能仗着仙剑排头杀去,哪个不服一概飞剑斩其首级么?就算真的斩了,能真正解决问题么? 梁兴扬满怀心事,走着走着,前方迎面走来一群人,看打扮是修行人,看服饰是五行宗锐金门的。 他跟五行宗已经结下不可化解的生死大仇,如今在大街上狭路相逢,有那么几秒钟的犹豫。 就在他的犹豫的时候,五行宗的人看见了他,用手指着他,相互交头接耳地议论。 梁兴扬继续迈步往前走,宛如没有看出来他们是仇人,只当时普通的陌生人。 对方却没打算就这么放过他,为首的一个出声阻拦:「喂!你就是当年那个大闹京城的梁天宝么?我在本门法镜里面看见过你!给小爷站住了!」 梁兴扬看这些人,总共八人,都带有佩剑,要么悬在腰间,要么背在身后,看其神气修为,为首的两个是结丹前期,剩下六个都是筑基期大周天境的,年纪都不甚大。 他停住脚步:「你们想怎么样?」 一句话反把对方给问住了,是啊,他们想怎么样? 梁兴扬被五行宗定为宗门死敌,同时也定性为极危险的人物,要求金丹中期以下修为的人,如果单人遇见,立即逃跑,不要靠近,更不能接触,金丹中后期的,也要小心…… 同时, 梁兴扬如今有了官方身份,似乎很得皇帝看重,亲封了天心派掌门,还从五行宗分了矿产给他。一朝天子一朝臣,五行宗跟着针党站错了队,不被新皇所喜,宗门产业不但被天心派分走,还被神箓宗,甚至洞阳派分走了不少。这种情况下,五行宗也不敢找梁兴扬报仇,不然一旦皇帝一怒之下把五行宗定为非法邪派,其他宗门教派全都要一拥而上,将其瓜分。 可是五行宗的弟子都深恨梁兴扬,如今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有个年轻气盛的少年就忍不住,手掐剑诀,轻声喝道:「出鞘!」 他背后的剑鞘中,飞剑「呛」地一声飞出剑鞘,悬在他头顶对准了梁兴扬。 「锦鸿,不可!」为首的一个青年比较老成持重,出手阻止。 「有什么不可的?钟显、钟祈两位师叔可都是死在他的手上!哼,我这口玉龙剑可是师父亲赐,专门用来斩杀这等敌人的,看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刀枪不入!」 他说完将剑诀指向梁兴扬,那柄飞剑也化作一道丈许长的玉龙光芒,直往梁兴扬头上射去。 梁兴扬使出玄穹补天手,掌上生光,迎着「龙头」抓去,将剑尖捏在手里。 那剑颇具灵性,剑身如灵蛇般左右挣扎,光芒连闪,锦鸿见状连喷真气,连脸都涨红了,想要催动那剑挣脱反击,却无可奈何。 梁兴扬打量手中的飞剑,点头道:「确实是口好剑,只是你的法力太差了。」 他把手一挥,将剑丢回去:「你们几个还不足以找我报仇,我不愿意以大欺小,你们不要自取其辱,赶紧走吧,想报仇,让你们的师长来。」 他说完没有继续往前走,而是拐了个弯,往南面的胡同里走,反正他今天只是出来随便转转,也没有固定的目标,他如今是朝廷册封的天心派掌门,不好更不愿在大街上跟这种后生晚辈们起纠缠不清。 哪知他想走,那锦鸿却不知好歹,竟然掐诀御剑,使那口玉龙剑在空中画了一个大圈,陡然加速射向梁兴扬的后颈,准备将他一剑枭首。 那为首的师兄道号叫做锦楼,也没想到师弟能做出这种事来,失声叫道:「哎你快躲……」玉龙剑光遁神速,他才喊出两个字,剑芒已经掠到梁兴扬的后脑勺。 梁兴扬虽然往胡同里走,却没有疏于防备,感受到身后气机变化,回首转身,又把剑尖给抓住了。 那锦楼刚要说话,猛然间眼前人影一花,左边脸上就挨了一巴掌。 「啪!啪!啪!」三声清脆的耳光响在当街,两个结丹初期的师兄,脸上各挨了一记,打得脸颊红肿,印着五个指印。 梁兴扬重新站回原地,面前躺着一个人,正是锦鸿,已经被禁在那里,双手紧贴两边大腿,直挺挺地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梁兴扬的手里,抓着三把宝剑,一口是锦鸿的,另外那两口几人看着眼熟,两位师兄转手往背后一摸,剑鞘都空了:「哎呦,那是我的青叶……我的蓝风……」 梁兴扬两只手拿着三把宝剑,一口一口打量:「都是好剑,名门大派,果然底蕴丰厚,随便一个筑基期的弟子都有这样的好剑,只可惜太不知好歹,得给你们点教训让你们知道厉害。」说着便要动手。 「前辈!」另一个结丹初期的师兄名叫锦轩,双手交接,躬身施礼,「前辈且慢,容我一言!」 梁兴扬看着他:「你想说什么呀?」 锦轩深吸了口气:「本门向来恩怨分明,方才前辈收了锦鸿师弟的飞剑,已经是手下留情,他确实不知好歹,此事虽说是他个人行为,却也是我们这两个师兄没有为他树立个好的榜样,平时教领无方,前辈这三巴掌,教训得合情合理……」 他这话说得后面的师弟们都涨红了脸, 有的感到羞愧,有的感到羞耻,更多的心里带着愤怒,五行宗立教千年,什么时候受到过这样的委屈!可师兄为了救回锦鸿,竟然说了这样自削面皮的话,太过卑微! 梁兴扬听他这么说,也把手上的动作停下来:「你想怎么样?」 锦轩也是满脸通红,眼睛看向梁兴扬的脚下,硬着头皮说:「我在这里,代锦鸿师弟向您道歉。我看出来了,您虽然与本门是仇敌,却也是位道德真人,年纪比我们都小,可道力精进,千年难得一出,是位前辈真仙,说不定就是带有宿慧的古仙人再来,必然不会跟我们这群毛头小子一般见识……」 梁兴扬本来要把脚下的锦鸿废了的,听了锦轩这话,哈哈大笑:「你倒有趣,大丈夫能屈能伸,能说出这番话,也算难得,罢了,人就还给你们!」 他一抬脚,把锦鸿踢着横飞回去,锦轩和锦楼赶紧将他接住,放下来让他站起来,锦鸿却依旧双手贴着大腿直挺挺地站立,连眼珠也不转一下。 梁兴扬把宝剑丢回去两口:「他中了我的禁制手法,你们可以把他带回去,让你们的师长化解,不然的话要三日夜之后,自然解除。作为对他的惩罚,这玉龙剑,就归我了。」 他说完转身要走,锦轩赶忙又出声叫住:「前辈!」 梁兴扬皱眉,昂起下巴,仰起脸看他:「你还有什么话说?」 锦轩说:「前辈,实不相瞒,我们……唉,我跟您说了,您可千万不能告诉别人,这是官府的机密任务。我们接到消息,在北面的白羊口,有食尸的狼妖作祟,我们刚刚接了官府的令牌要去斩妖的,您禁了七师弟……听说那群狼妖十分残忍,是从坎源山跑过来的,还望前辈以苍生为念,饶了七师弟吧!」 他说完来个大鞠躬,衣襟都耷拉到地面。 梁兴扬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见他这样,就要把剑换回去,转念之间又把手收住:「你说着话,莫不是在骗我?」 「没有!没有!」锦轩说,「我们五行宗弟子,好歹也是名门正派,不会用这种事情扯谎,连山贼过境,屠杀了我们好些百姓,从这里向北,到坎源山,数千里地,百姓们死伤无数,十不存一,到处都是枉死的冤魂,白骨遍地,就把各种牛鬼蛇神都引出来了,不止有妖精,还有许多旁门左道的妖人,听说有个穿心道人,就在西面的五回山上立下了门派,已经收拢了百余妖人,我们几大宗门全都死伤惨重,一时之间也没法去剿除他,只能看着他做大。」 「还有这等事。」梁兴扬打了个响指,锦鸿身子一颤,恢复了行动能力,他向锦鸿说,「你方才要杀我,搁我过去的脾气必要将你一剑斩了的,你给我跪下磕个头,认个错,我把剑还给你。」 锦鸿红着眼睛瞪着他:「士可杀不可辱!你要杀便杀,要我认错,绝无可能!」他在人前现了这么大的眼,又是生气又是羞耻,到底年纪不大,激动之烈,眼泪不争气地涌了出来。 锦楼在旁边厉声说:「前辈哪里有辱你?分明是你自己先偷袭他老人家,用如此卑鄙的手段,才是侮辱了我们五行宗的门楣!大丈夫行事,须得光明磊落!你有错在先,就要认错!若不然,这次去白羊口除妖也不用你了,我自禀明师父,说你不配做五行宗的弟子,请他将你飞剑收回逐出师门……」 「凭什么啊!」锦鸿再也忍不住,大声哭起来,用袖子抹着眼泪,哽咽着质问,「凭什么你们那么向着他?他是本门的仇人啊!他杀了我们那么多师叔、师兄,我杀他有什么不对?」 「啪!」锦楼在他另一边脸上也抽了一巴掌,「谁教给你的规矩,跟师兄当街咆哮!」 锦鸿委屈万分,抽泣着看向锦轩。 锦轩向来是老好人,对待师弟爱护有加,这会却点 头:「重楼师兄说得对,你不对。」 锦鸿呜呜痛哭,想要转身救走,这帮人太欺负人了! 可他又能走到哪去?回去找师父?师父多半也会向着师兄,逃到别出去?还能真的背弃好不容易才求进去的仙门不成? 犹豫片刻,他抽抽搭搭来到梁兴扬面前,噗通一声跪下,咕咚一声磕了个头:「我错了,请前辈见谅……呜呜……」说完以后,再也忍不住痛哭起来。 他们这么一来,梁兴扬也觉得有点没意思,随手把玉龙剑丢在地上:「算了算了,唉。」 转身往回走,心里却想着,那锦楼和锦轩还真是了不得,原以为名门大派出身的弟子,都是眼高于顶,目中无人的蠢蛋,没想到这样能屈能伸,心思口才,临机应变,全都一流,挤兑得自己放了对方的人,还还了对方的剑。 128 五鬼神雷 京师以北,原本沃野千里,遍地良田,人烟稠密,阡陌相连。 如今是满目疮痍,比京南更恐怖,到处都是死人,破碎的尸体,暗红的鲜血,铺盖在地表之上! 千里无鸡鸣,沿路堆残尸! 梁兴扬在天上飞过,看得心里一阵阵地难受:这连山教都是畜生变得么?怎地如此残忍! 跟连山教相比,白骨教和金灯教仿佛也不是那么可恶了…… 飞着飞着,他心中又升起了去艮元会一会连山五神的想法。 他这次出来,是听了五行宗那些个少年交谈,说有个妖人穿心道人,在五回山立下门头,聚拢了好些旁门左道,妖邪鬼魅,正在北方的大地上趁火打劫,利用百姓们的尸体和残魂修炼邪法。 在先前的京师保卫战之中,神箓宗、洞阳派、五行宗、白阳派的高手都死伤惨重,有不少金丹期的散仙陨落,掌教真人都受了重伤,弟子们死的更多,一时无力铲除这样的妖邪,梁兴扬就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自己得朝廷册封,拿了那么多好处,不能干吃饭不干活。 他把安洛羿留在家中好生修炼,自己单人独剑出了北郊,直飞两千余里,到了凇州地境,再往北飞,便要进入坎元地了。 五回山就在凇州西面,总共有五座山搅在一起,从天上看,恰似五条龙相互缠绕,打成了死结,主峰五老峰就在死结的正中央。 如果是比较顺畅的五龙戏珠,那便是很好的风水格局,偏生打成死结,地势极乱极险,到处都是陡峭的断崖和深不见底的沟壑。 北方的山势跟南方不同,南方的山再高再大,披满绿翠,总能显示出几分温柔灵慧,北方的山多见***的岩石峭壁,质朴雄浑,若是遇到五老峰这种,好几面都是干巴巴的立陡崖壁,宛如刀削出来的,望着就让人心惊胆颤。 梁兴扬在天上观望,见着一处处深涧山梁等地,有大量的黑云遮掩,绿火涌动,显然有人修炼邪法。 他径直奔着一处山头飞去,那座山不矮,却很小,被周围的山势拥挤,宛如半截拇指突兀地立着,上面被一大片黑云罩住。 梁兴扬在天上施展《玄穹真经》上所载排云之法,他已经是金丹期的散仙,虽然未入真流却已有些仙体,原本很多无法实战的法术全都「解锁」可用,两手掐诀左右一分,那黑云便从中裂开一条缝隙,继而分成两半左右散开,宛如两块饼,一奔东北,一向西南。 西方果然立着祭坛,摆着大大小小总共四十九杆黑幡,每个幡下面都竖立着木桩,装上绑着一个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全部都已经歪着身子,没有了气息。 祭坛上面单独有两杆最大的幡,幡下也有两根桩子,上面帮着一男一女两个十五六岁的孩子,坛前又七元法阵,七个道士排成阵势,每人手里都举着一面小幡。 坛上还有一个道士,黑面长须,手里拿着把黑气缭绕的邪剑。 这帮人正在施法炼宝,正吞吐黑云,摄魂夺魄,猛然间上方如伞盖般的黑云没了,重见蓝天白云,都很纳闷,纷纷抬头观望。 梁兴扬身量小,悬在高空,不容易看见,坛下的道士们还在瞪大眼睛观风望气,寻找元婴,祭坛上的那长须道人已经见到了他,大声喝问:「哪位道友驱我法云,扰我炼宝?」 梁兴扬看着那些被绑在木桩上已死的人,正暗恨这般人的残忍,觉得用仙剑将他们一下斩了实在是便宜他们,忽然听他这样发问,没有几分愤怒,仿佛当作是一场误会。 转念一想,猜测那五行宗的少年们说穿心道人收拢了好些旁门左道,都聚在这五回山沟壑之间,他大约把自己也当作是同类了? 顿时冒出个想法:合该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让 你们也都受一受炼魂之苦。 他从乾坤袋中把太阴六欲葫芦给拿了出来,变作巴掌大小,用一根红绳系着,提在手里把玩着,从天上飞降下来,就要落到坛前去。 那道人急声说:「道友不可落入我的阵中!还请止步!」 梁兴扬停在他门上方,手指头夹着绳子,随手转动,那葫芦一转起来,立即生出股股无形的阴煞寒罡,那拇指峰面积不大,这会温度迅速下降。 他开口说话:「我偏要下来看看你们在做什么。」 道人大惊,急忙说:「道友且住!你是来参加穿心老祖所举办的鉴宝大会的吧?」 嗯?鉴宝大会?梁兴扬心中好奇,面上却做出肯定的样子:「我错,我正是来赴会的!你怎么知道?」 道人明显松了口气:「若是这五回山上常住的同道们,哪个不认得我黑雪道人?道友你不认得我,必然是从外面来的了,这时候来五回山的,都是要去五老峰赴会的。」 梁兴扬「嗯」了一声,不动声色:「我只沿路听说有这么回事,正要问问,那穿心老道搞这鉴宝大会,要鉴什么宝?所为的又到底是什么?」 黑雪道人露出一丝堤防:「敢问道友,您如何称呼?」他看梁兴扬轻轻松松就破掉了他在上方聚拢的黑煞云,从天而降,手里那个葫芦轻轻摇转,就能另漫天生凉,他在下面站着,感觉到寒气一片一片拍下来,明明快要入夏,却仿佛到了深秋,知道是件厉害的法宝,因此未敢小瞧。 「我名……追魂童子!」 「哦,原来是追魂道友,久仰大名!」黑雪道人说,「老祖新炼成了一件法宝《万鬼朝圣图》,一时兴起,特地请普天下的同道都带着自己的宝贝来举办大会,要鉴的自然是那幅图和群仙所带来的镇洞之宝了,您这不也带着自己的得意法宝来了?」 「原来是这样。」梁兴扬点点头,把葫芦托在手里,得意地抚摸了几下,又用手往下面木桩上的那些小孩子一指,「你这也是在炼宝准备拿去品鉴呢?」 黑雪道人面带些许得色,嘴上却谦虚道:「哪里哪里,我这七绝神幡若真炼成了,当可不输于道友手上的葫芦,可如今还差了不少火候,不足以拿去献丑。」 梁兴扬生怕杀错了人,又问:「说起来,我这宝贝也是差了些火候,还需要几道生魂,你台上那对小姊弟看着就挺好,不若让给我如何?」 黑雪道人面色一僵,心想你这小孩怎么这么没深沉呢,张嘴就要东西,我认识你么?我跟你很熟么?他沉吟了下:「实不相瞒,这两个小孩是我千挑万选出来的,根骨一流,魂魄稳定,乃是炼器的佳品。我这七绝神幡也只剩下两个魂魄就可完成了,实在不能割爱。道友需要生魂,那东边的大地上,蛮兵刚刚过境,到处都是新死之人,像这样的孩子也有不少,以道友的神通法力,若去了,肯定唾手可得。」 「嗯,也是。」梁兴扬点点头,「让我自己去找是不可能了,这两个小孩子你又不肯割爱,那我也只能从你这几个弟子身上抽几道生魂来凑数了!」 那黑雪道人听前面感觉还可,听到后面脸色大变:「你要干什么……」 见着梁兴扬已经把hld转过来,这道人大怒:「休要猖狂!」将黑煞宝剑一晃,法坛旁边的坛子里先喷出一股黑气,黑气之中,有个恶鬼凶神! 黑雪道人虽然已经炼成金丹,修成散仙,可向来生性谨慎,养着坛神,炼宝之前先祭坛神。 那坛神本是个穷凶极恶的老鬼,得他法术祭拜,精血饲养,从他刚入道开始到现在,已经受了六十多年的香火,成长为极厉害的凶神。 坛神自黑烟中生出,身高涨到十数丈,满头刺发,黑面獠牙,两只鬼爪宛如巨大 的鸟爪,最里面喷吐黑烟,瞪着一双猩红的眼睛,咆哮着往梁兴扬扑过来。 梁兴扬从葫芦里面喷出一股水流。 他有好几个葫芦,最厉害的两件,一个是得自六欲道人的太阴六欲葫芦,一个是得自五行宗水长老的弱水葫芦。他即不精通太阴教的道法,御水方面也无法跟偏重一门的五行宗黑水门相比,于是将两个葫芦用自己的方法合炼成一件,因此才有这般的威力。 合炼之后,仍名六欲葫芦,里面倾泄出来的弱水与寒煞结合,又阴又冷,从葫芦口飞出来之后化作一条白色的水线,随着梁兴扬手指方向,迎着坛神飞去,围着坛神的脖子旋转缠绕,坛神用利爪抓住水线发力撕扯,又哪里能扯动分毫! 转眼之间,水线绕着坛神的脖子缠绕了几百圈,越缠越紧,越勒越细,最后十几丈高的坛神,顶着个假山大的脑袋,脖子却比擀面杖还细,摇摇晃晃,手抓脚蹬。 坛神不需要呼吸,被勒住脖子也不会窒息而亡,却也十分难受。 梁兴扬如同钓鱼一般将他吊在半空,又分出七根水线,向下飞去卷向坛前的七名道人。 那七人都是黑雪道人的徒弟,年纪最长的已经五十多岁,结丹中期的修为,最差的也有接近四十岁,结丹初期,见状纷纷掐诀施法,各取法宝就要施为,猛然间觉得寒气扑面而来,那白线未到之时,先倾泄一股极寒的冻气,七人全身一凛,急忙放出法宝,与白线一碰,便纷纷坠落于地。 弱水本身就是极厉害的东西,跟太阴煞气融合成太阴弱水之后越发变得恐怖了,七人的法宝抵挡不住,法术更是一穿既透。 「你们快撤!」黑雪道人看出不好,急忙将手里的一枚令牌祭起,飞在空中打向梁兴扬,同时仗剑做法,催动那四十九面黑幡。 不过这样也没能挽救他徒弟们的性命,太阴弱水缠住七人脖子,将其瞬间冻成冰雕,紧跟着向上提起,七颗冻得比石头还硬的人头滚落下地,七条灵魂被白线缠住拉扯,向上收回葫芦里。 至于那令牌威力竟然不弱,自前端对着梁兴扬劈出一道碧绿色的霹雳! 「好厉害的五鬼神雷!」梁兴扬在《万毒真经》上面看到过介绍,说这种雷法,需要先将活人魂魄纳入掌中,发动时将阴煞鬼火与魂魄打磨生出绿色的雷霆,专能击伤人的元神,有时候明明离着很远,没有被击中,隔空感应,还是能将人元神震伤。 《万毒真经》对此雷法只有介绍,说是南疆炼毒蛊之人的克星,蛊虫魂魄孱弱,一雷击出,甭管是否击中,可影响到的范围之内,所有的蛊虫全会被震死。 书中还介绍,单凭一道魂魄所发之雷就已经十分强大,最厉害的是,能够用五个人的魂魄匹配五行,攅簇一处发出,这真正的五鬼神雷,威力更强的不可思议! 如今这令牌所发出的,正是最厉害的五鬼神雷,一道绿色霹雳,将半个天空和整个山顶都给映照呈绿色,声音倒是不大,可绿光一起,就让人头皮发麻,元神生发感应,三魂七魄都跟着一起动荡起来。 梁兴扬右手五根小手指快速变换,掐了个诀印,口吐真气,那七股水线立即散开,化作一片透明的屏障,阻拦在他前面。 五鬼神雷劈在太阴弱水屏障之上,那屏障横宽各有数十丈,薄薄一层,瞬息间被照成了绿色。 那七条水线原本抓了七个魂魄飞上来,因五鬼神雷来的太快,不及将他们收入葫芦里,太阴弱水便化作屏障,他们七个也没能跑掉,都陷在屏障里面,宛如被压在薄薄的塑料薄膜里面,成了「卡片」,从三维成了二维,他们在一个平面里面努力挣扎,还想逃跑,这时候五鬼神雷劈了下来! 五鬼神雷,专伤人元神,七个人虽然都已经是结丹期, 若是肉身尚在,只要不是毫无防备之下被当面劈个正着,顶多元神受损,养个一年半载还能恢复,这会已经是没了肉身的游魂,哪里经得住这阴雷的轰击,只一声轻响,绿光闪耀,七人全部在瞬息之间魂飞魄散! 这七个人,跟着黑雪道人作恶多端,为黑雪道人杀人摄魂,修炼法宝,为了炼成这枚万魂五鬼令,他们杀了无数的人,摄了无数的魂,如今终于也死在五鬼令下,也算是应有之得! 黑雪道人见自己七个徒弟全部身死魂丧,气得几乎怒火攻心,为了培养这七个徒弟他可是下了许多心血,用之办事,服侍伺候,无不得心应手,今天却被梁兴扬一朝都给杀了,忍不住磨牙:「小狗崽子,我今天必要用七绝神阵将你炼化成灰!」 129 黑山二老 黑雪道人也是早已修成金丹的散仙,七绝神幡是他最厉害的法宝,布成七绝大阵,总共四十九面长幡,同时招摇,放出大量的黑色煞气,腾空而起,结成黑云,如潮水般将梁兴扬淹没在其中! 梁兴扬想要借遁法而走,这黑云内却自生禁制,他身上一紧,被无形的力道拉扯禁锢,紧跟着黑煞之中生出看不见摸不着,却让人心火跟着一起灼烧起来的无行煞火。 梁兴扬用太阴弱水变成一个球形圆罩,肥皂泡一般把自己护在里面,隔着这层防护被那无行煞火一烤,亦觉得口干舌燥,百脉焚烧。 「有点厉害啊这东西!」 这时候那万魂五鬼令又连珠炮般发出五鬼神雷来,打得「肥皂泡」控制不住,上下翻滚。 梁兴扬凝神定制,掐诀指向葫芦口,从里面又飞出四十九道白色水丝,向外无限延长,每根水丝都锁定一面七绝神幡,飞去将其缠绕,就要将其连根拔起。 黑雪道人冷笑:「小畜生痴心妄想!」仗剑做法,每面幡上都涌现出大量的无行煞火,将水线撑开,用力烘烤,将其烤散。 黑雪道人不断催动阵法,把梁兴扬困住,利用无行煞火将其淹没,猛力焚烧。 心中暗自可惜:这小鬼头若是再晚来半个时辰,我这神幡就全部炼成了,不过顷刻间就能将其炼化成为飞灰,如今却有两面主幡未能成功,少了好些威力。 他在这里惋惜,梁兴扬见六欲葫芦不能取胜,又祭出两面玄阴聚兽幡! 两面白骨幡,四个骷髅头,张大嘴巴喷出大量的碧绿鬼火,狂喷乱涌之际,其中又化生出两只异兽,一只是十数丈长的猛虎,獠牙自口中支出,另一只是马形状的梦魇怪兽,两只异兽都由鬼火凝成身体,咆哮着将无行煞火冲开一条口子,如波浪般左右裂开。 「白骨教!」黑雪道人失声叫出,急忙以剑指令,催动空中那面令牌对着两只异兽发出五鬼神雷。 五鬼神雷能够灭杀一切魂体,正是玄阴聚兽幡这类法宝的克星,梁兴扬早防着这手,用太阴弱水结成屏障,为两只异兽阻挡雷击。 「吼!」虎妖咆哮,魇兽扬蹄,双双从天上扑向黑雪道人。 黑雪道人急忙化一股黑气升空飞起,两个异兽扑倒祭坛上,整个祭坛上立被绿火覆盖,上面的香炉蜡烛,令旗短幡全都剧烈燃烧起来。 黑雪道人在天上,驾驭遁光,见两头凶兽厉害,扬手将令牌召唤回来,拿在左手,咬破舌尖,喷出心血,仗剑先指苍穹,接受天罡,再指九幽,汲取地煞,将剑令合一,准备等凶兽扑来便放大招。 然而梁兴扬看出来他那五雷鬼令厉害,并未让两只凶兽硬扑,而是调转回头,闯进了七绝阵中,各自扑上一面七绝神幡,那幡便熊熊燃烧起来,烧成两大团绿火。 「哎呀!」黑雪道人见自己辛苦许多年炼成的镇洞之宝就要被凭空毁去,急怒交加,胡子都撅起来了,将剑令相合,左手举令,右手仗剑,剑尖所指之处,迸射出一道绿色霹雳。 「咔嚓」一声轻响,目标对准的是左边的虎妖,虎妖烧了两道长幡,正要去烧第三道,五鬼神雷劈落,半空中被太阴弱水挡了一下,在炸在身上,登时发出一声大猫般地呜咽,身体直接被劈散! 梁兴扬摇晃玄阴聚兽幡,将虎妖残魂聚拢,在火焰中重生,气焰萎靡,虚弱了不少,委屈地向梁兴扬发出一声低吼。 梁兴扬没有让他再出去,而是将葫芦里的太阴弱水大量放出来,在空中化作一条长河,滔滔水势,快速凝成一个身高十几丈的巨大人形,正是六欲道人!ap. 六欲道人成了太阴弱水的「水神」,手里拿着一根水凝成的拂尘,亮晶晶地往空中一甩,便生发出千万条白色 「水线」,宛如蛛网般密密麻麻向黑雪道人缠绕过去。 黑雪道人第二道雷本要劈向魇兽,这时急忙调转过来,劈向六欲道人,绿色雷霆劈在「蛛网」最稠密的地方,炸断了许多,只是「水线」源源不断,立即重新生成,从四面八方将黑雪道人困在里面。 黑雪道人大急,在心里把梁兴扬「小狗***」骂了无数遍,只要半个时辰!只要梁兴扬晚来半个时辰,他剩下两面主幡炼成,布成阵势,放出来的无行煞火,可以将这些水线轻松炼化,可现在就是不行,剩下的幡被魇兽冲突反复跑了几周,全部烧成一根根绿色的大火炬。 他在天上肉疼不已,又被漫天水线困住,如同蚕茧般包裹过来,知道今日败局已定,必然斗不过对方,便用令剑发雷,「凿」穿重重「蛛丝」罗网,全身裹在一团黑烟之中,就要火速逃跑。 梁兴扬右手掐诀将魇兽收回幡中,左手托着葫芦,葫芦上方是「水神」六欲道人:「黑雪老道,你要往里跑?」伸手一指,六欲道人拂尘之中飞射出五根鬼魇玉兰针。 这套飞针是倪焕文所有,发出时是五根白线,隐在漫天密密麻麻的白色水线中,让人防不胜防,黑雪道人耳边只听见一阵若有若无的嘶嚎,身后腰背上已经中了。 鬼魇玉兰针在倪焕文手里时候内部注有龙气,发动起来,细如牛毛,重如山岳,梁兴扬不是朝廷官员,没有皇帝龙气加持,他又用别的仙法重炼,比原来更加锋利坚韧,又增强了原本令人产生幻觉的能力,那黑雪道人中针之后,并无什么感觉,跟被蚊子叮了一下似的。 按说以他金丹期的修为,就算再轻微也能觉察,只是飞针入体,从耳边那一声「嘶嚎」之后就开始幻视幻听,虽然仅仅数秒之间就警觉,还复清醒,可以为自己已经逃出罗网,飞到了百里之外,也就是一愣神的功夫,清醒过来以后发现,自己还呆在原地,而四面八方的水线已经密密麻麻包成了一个巨大的蚕茧。再也无路可破! 梁兴扬淡淡一笑:「你还能怎么样呢?你就是我来五回山杀掉的第一个妖道!」 话音刚落,那巨大的「蚕茧」就轰然爆开,千万根水线寸寸而断。 梁兴扬早就预料到这个结果,金丹修为的散仙,做困兽之斗,总还能爆发出远超寻常的力道。 水线的本质是水,是太阴弱水,水线爆裂,散成漫天细密的水珠,里面黑雪道人披头散发,七孔流血,他这一下,也是透支了生命,元气大损。 梁兴扬伸手一指,漫天水珠向内收缩,形成了个硕大的水球,黑雪道人拼了老命,以及精血为引,燃烧元气将「蚕茧」炸开,正要立即逃跑,就又被封在水球之中。 哪怕是普通的弱水也能销魂化骨,梁兴扬祭炼后的这太阴弱水更加厉害,黑雪道人没有对治的护身法宝,又是元气大伤的状态,在水球里面挣扎了几下,便将肉身化去,死于无形! 梁兴扬晃动葫芦将太阴弱水全部收回其中,再轻挥袍袖,将漫天阴霾恶煞扫荡一空。 他降落在被焚毁的法坛前面,方才虎妖魇兽落下来时虽然火势极大,将法坛焚烧成灰,可鬼火乃是阴火,梁兴扬有意庇佑,一丝一毫也未烧到左右两个木桩,上面绑着的那对少年男女并未受伤。 他挥了挥手,捆绑两人的绳索寸寸断裂。 两个孩子都吓傻了,那个男孩心惊肉跳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那女孩却还有几分镇定,得了自由之后,跪下感谢梁兴扬救命之恩,并恳求能够拜梁兴扬为师:「我名白慕灵,松州府人氏,自祖父……被流放岭南,余下家人全都死于连山贼寇之首,我本也被他们抓住,后来又被这妖道买来……呜呜……」 梁兴扬便问他父亲是谁,犯了什么罪,结果一问才知道,这女 孩的爷爷名为白浪起,正是原来的坤元总督,封疆大吏,整个大夏朝总督也才八个,正经的***,富贵人家的小姐。 只因白浪起是张天玺一党,张天玺倒台之后,他虽然努力挣扎,想尽办法立些功劳,讨好新帝,还是被人弹劾,好歹保住了性命,罢了官职,流浪岭南。 竟然是故人的孙女,梁兴扬不管什么针党镜党,好歹有过当年的情面,自己进京之后,白浪起照顾夏存旭和梁灵宝两个也算用心,他不能不管。 黑雪道人要用人生魂炼宝,这两个孩子是千挑万选,花了许多玉币从连山教祭祀手里买来的,根骨资质都很好,元神稳固,精气充足,只是那个男孩呆了些,见女孩磕头求救,也跟着跪着哭泣。 他哈哈一笑:「你们两个小家伙,知道我是什么人就敢要拜我为师?我乃江南追魂童子玉明光,我可不是什么好人,之所以杀了黑雪道人,既不是为了好心救你们,也不是因他惹到我,完全是我看他很不顺眼,也便顺手杀了。」 白慕灵满脸坚定地磕头:「我不管仙师是什么人,旁人是好是坏于我有什么干系?好人也没有救到我。仙师是好是坏与他们又有什么关系?仙师便是他们口中的恶人,救了我,那也是天大的好人!」 梁兴扬点点头:「你既然如此说,倒也有趣,只是你须知道,一旦入我门中,便终生不可在叛教倒门,我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若敢违逆,我可绝不饶你。」 白慕灵郑重地举手发誓:「恩师救我性命,形同再造父母,我若敢违背恩师,如同忤逆生身父母,必然不得好死,天人共灭!」 「好吧,那我就暂且收下你们俩为记名弟子,服侍在我身旁,品你们一段时间,若是好的,将来便收做弟子,若是不好,就打杀了,摄来魂魄,收入幡上炼成法宝!」 经过询问,那个男孩叫周泓铄,父亲正是原来的凇州知府,凇州城破,他父亲死于城头之上,他被连山教掳为奴隶,要用来祭祀五神,被黑雪道人通过关系给买过来。 梁兴扬待两人磕完头,正式拜了师父,他忽然仰头看向右侧的天空:「哪位道友在那里窥探?再不现身,我可要动用我的宝葫芦招待了。」 他话说完,凭空出现了两个老头,都穿着黑色道袍,都是秃顶,光明铮亮,两侧和后脑却长满白发,看上去面容长相打扮全都一般无二,左边那老头笑道:「道友莫要生气,我们兄弟两个是看到你方才在这里斗法,收拾了黑雪小道士,心存钦佩,特地过来一饱眼福的。」 梁兴扬飞上来与两人相见,这两个老头果然是双胞胎兄弟,并称黑山二老,一名雕仙,一名鸦仙,黑山是坎源山的支脉,在万泉关附近,两人都是金丹中期的修为,都有一百多年的道行,在北地十分出名,许多乡人都奉他们为神,供奉了许多香火。 梁兴扬自称有三甲子的道行,擅长炼制仙丹神药,多年前在玉霄山寻到一株成了人形的肉芝,炼成一颗神丹,服用之后返老还童,成了童子模样。 两个老头并不怀疑这个,才十二岁就修成金丹的,他们岁数加一起有三百多年,也没听说过!像梁兴扬这样的散仙,要么是返老还童,要么是元神夺舍。 黑山二老也是来参加穿心道人鉴宝大会的,看到梁兴扬跟黑雪道人斗法,就施展法术,隐去身形在旁边观看,很是诧异竟被梁兴扬看破,对梁兴扬十分好奇,两个老头满脸和气,十分健谈,梁兴扬有意从他们口中探听有用的消息,双方一时间相谈甚欢。 他们三个在天上说话,下面的白慕灵跟周泓铄仰头望着,那周泓铄把嘴巴凑到白慕灵耳边,用极小的声音说:「师姐,这个师父先前跟那黑道人可说过,法宝缺少两个生魂,看上了我们俩,要把我们捉去摄魂炼宝呢,我们…… 怎么能拜他……」 白慕灵小声说:「不拜他为师,就要真的被他摄去生魂炼宝了,那黑雪道人那样凶恶都不是他的对手,可见他更凶狠多了,咱们拜他为师,还有几分保住性命的可能,若不然,现在咱们就是一具尸体了!」 周泓铄心里难受,眼泪汪汪地:「那咱们怎么办啊?想办法逃跑吧?」 「逃跑也是死路一条,现在京师北方都被连山贼祸害了,咱们的家都没有了,况且我们也逃不远,被带来时我仔细看过来,这山四面都是立陡石崖,只能像他们那样飞来飞去地上下,而且听那黑雪道人说话的意思,这五回山周围全是和他们一样的邪魔外道,不管落到谁的手里都是死路一条。」 周泓铄哽咽着,声音都发颤了:「那……我们可怎么办呀。」 白慕灵拉着他的手安慰他:「希望这位师父能……不求他真把我们当徒弟,只当个佣人奴仆也好,只要能活下去,若是能再学几手法术就更好了。我跟我爷爷学过相面,看他不像那种特别坏透的人,尚还有几分人性,应该不会杀我们,还能在这要魔窟里护我们周全……」 两个孩子的话,天上的梁兴扬听得一清二楚,黑山二老也听得十分真切。 梁兴扬就像是没听见,黑山老二也笑***地提也不提。 130 鸿福道人 黑山二老来参加鉴宝大会,到了这里看到梁兴扬跟黑雪道人斗法,见梁兴扬法宝颇有几分神奇独到之处,隐身法又被看破,便有意结交,邀请他一同前往五老峰赴会。 梁兴扬正有些担心自己这个不速之客贸然上门,会引起敌人怀疑,才跟黑雪道人大打出手,用的还都是邪道的手段,若能跟黑山二***同赴会,那便相当于有此二人「背书」,就不那么打眼突出了。 他欣然答应:「我那两个小徒弟也要带着。」 黑山二老笑着点头:「那是自然。」 梁兴扬落回地面,跟白慕灵、周泓铄说:「我要去赴穿心道人的鉴宝大会,你们俩是毫无法力的浊体凡夫,本无资格赴此群仙盛会,我又不能把你们扔在这里,带你们去确实要给我老人家丢人。」 他取出两杆玄阴聚兽幡,分给两人:「你们举着这幡,跟在我身后,这两件法宝非比寻常,你们但有所求,可以向幡祈祷,危急时刻自有妙用。」 他说完一挥袍袖,两杆幡同时摇动,生出一团黑云,托着三人重新升空。 梁兴扬之所以这样做,一来是担心那穿心洞中妖邪汇聚,待会动起手来恐怕照顾不到两人,给他们两杆幡以自保,二来自己所所学玄门正道的功夫很多,旁门邪道的很少,若用遁法恐瞒不过黑山二老,便用两幡做法,放出阴煞黑云,乘云而行。 黑山二老看着玄阴聚兽幡眼睛一亮,挑起大拇指:「白骨教幽魂白骨幡的底子,是好宝贝。」 梁兴扬也不谦虚,露出邪邪的得意之色,邀请二老上了黑云,一起飞向五老峰。 五老峰位于五回乱山正中间,十分突兀地耸立着,上面几乎挨着云层,下面全是立陡石崖,东面稍微有个坡,也只猿猴可攀,凡人难渡,其他三面俱是断崖,以西侧最险。 穿心洞在半山腰偏上的部位,洞口前面有个伸出来的岩石平台,是穿心道人施展法术从海外移来的一块玉璧,平着硬***岩石之中,玉璧雪白,上面还飘荡着淡淡的烟雾,颇有些仙意盎然。 五人落在平台上,有穿着红衣的青年迎上来,自称是穿心道人的弟子,在此迎宾。 听黑山二老报了名号,这些人明显认作是贵客,对于「追魂童子玉明光」虽然闻所未闻,可竟然能够跟黑山二老同辈论交,结伴而行,也自然不敢怠慢,十分热情请他们进洞。 洞窟里面甚大,已经来了不少客人,男女老少都有,正厅里就有二十多人,其他各洞里还有,以梁兴扬看来,全都是旁门左道之流。 而从这些人的眼中看来,梁兴扬这么个白白净净的小孩子,能跟黑山二老一起来,就知道绝不简单,身后跟着两个稍大些的小孩子,手里各举着一面白骨幡,那幡面是麻布和人的肋骨组成,上面红色的符箓看着血乎拉的,肋骨半开半合,肚子里面一个骷髅,颅腔内碧火闪烁,顶上一个骷髅,颅腔内血光隐隐,当有人看它们的时候,这些骷髅还能扭头看过来,四目相对,或是咧嘴怪笑,或是呜呜低吼,看的人神驰目眩,心惊肉跳,都赶紧把头扭向一边。 很快,此间地主穿心道人就迎了出来。 穿心道人外貌看上去四十多岁,穿着大红道袍,双目之中红光缭绕,三缕长髯,有些邪气,又有些仙风道骨,说话声音底气十足:「三位道友能来赴会,我这穿心洞真的是蓬荜生辉!快,里边请,我给你们介绍几位同道至交。」 进入内洞,这里比前厅更大,宛如一个巨大的宫殿,石桌石椅,香炉茶壶,一应俱全。看書菈 给他们介绍的总共只有两个人:「这一位,是金砂大漠象牙山城金象尊者。」 这人却似一个莽汉,胳膊比梁兴扬腰都粗,身高至少超过两米,顶着个大光头 ,穿了件厚厚的兽皮黄袍,脖子上带着鸡蛋大的象牙念珠,眼睛里金光四射。 「第二位,是东海囚龙岛温香城销魂圣母。」 这女人徐娘半老,穿着肉隐肉现的白纱衣裳,打扮得婀娜多姿,看着就不像正经女人。 「还有一位,是红河谷五福教教主鸿福真人,也是我的师兄,如今还未到。」 这内洞空间大,人却少,很显然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黑山二老是他们邀请的贵客,自不必说,梁兴扬确实不速之客,「追魂童子」更是草鞋没号,野鸡没名,不值一提。 不过他手里的六欲葫芦还有外面两个孩子举着的白骨幡都是很厉害的法宝,又听黑山二老说他挥手之间就杀掉了黑雪道人,论实力倒也可以进来跟他们平起平坐。 黑山二老跟那销魂圣母十分熟悉,销魂圣母说:「自从去年清明一别,二位再也没有到岛上去玩了,可是上次招待有什么不周到,让二位道友见怪了呢?」 二老中的弟弟鸦仙说道:「哪里能够呢?你们家春桃翠菊二位姑娘,可是让我念念不忘呢。我们兄弟是在山中炼一件法宝,一直闭关不出,直到新近接到穿心道友的请帖,正好法宝炼成,才重新出来。」 销魂圣母咯咯地笑:「没想到春桃翠菊两个小妮子,功夫平平,竟然也能得到二位道友青睐,可惜这次她们没有来,随我飞辇过来的只有架前八个女儿。」 梁兴扬看他们相互叙旧,也不插话,默默地把玩手里的六欲葫芦,静静地听着。 那金象尊者忽然开口问他:「小友跟白骨教是什么关系?」 这话一说,销魂圣母跟黑山二老也不唠了,全都转过头来看他。 梁兴扬说:「我跟白骨邪姬有些交情,怎么?尊者跟白骨教有仇么?」 金象尊者面无表情:「你可知道白骨邪姬闺名叫做什么?」 梁兴扬用手抚摸着葫芦底:「女孩子的闺名,岂能随便在别人口中肆意谈论?我只能说,她的名字里有一个丹字。」 金象尊者沉默片刻:「昔日我从西方来,欲出大漠,直入中原传教,遇上了颜还真夫妇,斗法时我败在了幽冥白骨箭阵之下。回山之后,这些年苦练了一件法宝,待要重新找他较量,他却早已经死在了岳龙攀手里。却是让人遗憾。」 这还真是有仇,梁兴扬上下打量他,估摸着他也必然是个邪教头子,不管他跟白骨教有没有仇,待会撕破脸,闹得小爷性起,也一并斩了! 事实上,洞内坐着的这几位,虽然单个都不如幽斋老祖,可也仅仅稍逊一筹,当初幽斋老祖又是走火入魔的状态,他们几个联起手来可比当时的幽斋老祖更强更凶。 梁兴扬却自持人剑合一,万邪不侵,即便不胜,他们也伤不到自己分毫。 他心里面正在盘算如何大开杀戒,灭了这一窝旁门左道,忽然外面有弟子通传:「大老爷来了!」 声音放落,外面走进来一个中年道人,头带珊瑚冠,身穿大红袍,上面用红线绣着许多符箓,奇特的是每道符箓都是由五只蝙蝠形状组成的,稍稍多看,便觉神驰魂荡,那些蝙蝠要飞出来,拍打翅膀飞进自己的脑子里。 穿心道人起身给大家介绍,这一位便是他那位师兄,五福教主鸿福道人。 鸿福道人说:「我来时在路上看到几个正教中的小崽子,顺手杀了几个,看着两个年纪却好,养的也不错,正好捉来给大家下酒。」 他正说着,外面弟子拎进来两个人来,俱是未满二十的少年,被扔在地上,一动不动,很显然被邪法禁制住了,由于被抓着腰带提进来,都是脸朝下趴着。 鸿福道人伸手抓住一人背心,「嘶嘶」两下,将衣衫扯开 ,露出光洁的脊背,用手揪着肉拍了拍:「就这么大的孩子,肉质最好,既嫩又有嚼劲,名门正派的弟子,血里面蕴含精气充足,滋味也美。」 梁兴扬认得这两人的服饰,一个是五行宗的,一个是白阳派的。 他正瞧着那五行宗的少年背影眼熟,等被翻转过来,确实见过,就在前不久,这人正是那个被逼着当街给他下跪磕头的锦鸿! 锦鸿眼珠还能转动,看见是他,也是一惊。 鸿福道人敏锐地捕捉到他眼神的变化,顺着他的目光看到梁兴扬:「这位道友却是面生呢。」 穿心道人从旁边给介绍了一番。 鸿福道人从上到下反复打量他:「我看你比地上这俩更像是正教教出来的弟子。」 梁兴扬邪邪地笑着,极其自然地摇着手里的葫芦:「我确实有打算,在玉霄山开辟一个追魂派,做个名门正派的掌门。」 黑山老人中的鸦仙也笑着说:「外面那两个白骨幡,就是他的。」 鸿福道人点点头:「白骨教的人确实不会是名门正派。只是,你们两个认得么?」 梁兴扬也点头承认:「这个小子是五行宗的,名叫锦鸿,自持是名门正派的弟子,扬言要斩尽天下所有邪魔,真真是狂妄,我正好要炼制第三面玄阴聚兽幡,就要摄了他的生魂,抽了他的脊骨,因他门中几位长老赶到,想要以多欺少,我才饶过他一命。不过,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追魂童子是邪派的了?我老人家想正就正,想邪就邪,普天之下,哪个能管的了我?」 鸿福道人笑笑,俯身用手在锦鸿头顶上拍了一巴掌,解除了禁制,用手一指梁兴扬:「你认得他么?」 锦鸿被他拍的身子一抖,恢复了行动能力,他立即蜷缩着坐起来,狼狈地躲向一旁,他看也不看梁兴扬一眼:「我自幼学剑,当年入门时恩师问我志愿,我就说过,要修成剑仙,斩尽天下邪魔,还一个朗朗乾坤!他不过是我要斩掉的一个邪魔罢了!还有你们!」 群邪欢笑,宛如在听一个小孩子发愿要拯救世界:「那我们现在就在这里,你还被我们捉到,这里个个都是邪魔,你打算怎么办呢?」 锦鸿背心衣衫破碎,靠墙站着:「我虽然杀不了你们,我师父,师祖他们,总能把你们斩尽杀绝!」 他说完,用手掐诀,反点自己的眉心。 这下他不是要攻击人,他们这种剑仙,由外而内的,一旦飞剑失去,本领也就去了大半,先前有飞剑的时候都不是鸿福道人一招之敌,如今更不济事,他不想被这群邪魔像牲畜一样屠杀,就准备自杀。 鸿福道人却只伸手一指,就又把他重新禁住,令他手指距离眉心尚有半寸的地方生生定住。 他挥手叫来穿心道人的弟子:「去把我上次来时用的餐具拿来。」 那名弟子转身离开,工夫不大回来,端着个玉匣,鸿福道人接过来打开,里面有金刀玉刀,金尊金碗,他把手一挥,一张石桌便给平抑过来,左手抓起锦鸿,打横放在桌上,只把头露在桌沿外面,揪住头发,扯过脑袋,把白皙的脖颈露出来:「这种名门正派的小娃娃血最好喝,咱们先每人来上一杯。」 他让人用一个绿玉斗接着,拿过一把玉刀,就要割开锦鸿的颈动脉。 梁兴扬在袖中掐住剑诀,就准备出手。 突然外面一声长啸,紧跟着有人连声惨叫。 「怎么回事?」众人都从座位上站起来,这时候门口出现了一男一女两个少年,那男的手里拿着一个圆球,劈手往洞内一丢,落在地上,「啪」地一声炸开。 这东西里面是浓浓的墨汁一样的烟气,乃是从地肺之中采炼的万年黑眚之气,短短数秒之际,就充满整 个洞穴,最能遮蔽人的目力。 就在黑烟还未完全散开的同时,那个女孩怒斥着放出飞剑,那是如月光流水般的剑光,飞斩向鸿福道人,这时候黑烟涌起,鸿福道人那里红影一闪,随即听到两声惨叫,是在旁边拿着绿玉斗和端着金盆的两名穿心道人的弟子。 「是白阳派的小狗!」穿心道人大声说道。 金象尊者更是发出一声雷响般的怒吼:「白阳派的小崽子,竟然敢来这里送死!」扬手抛出脖子上的那串象牙念珠。 131 紫磨金身 浓墨般的黑眚之气将洞窟贮满,哪怕目力再强,四面望去也是漆黑一片。 一道月色般地银色剑光在黑暗中爆闪而过,宛如一条银龙。 看着这剑光,梁兴扬已经确定来的人是谁了! 对方剑光涨到十几丈长,横批斜扫,直似要把这洞里的人全部杀光,梁兴扬也开始动手,放出太乙阴阳剑向前划去,那金象尊者正放出他那一百零八个象牙念珠,把对方的飞剑困住,他看出这剑是前古奇珍,心生贪念,想要凭着深厚的功力强行抢夺。 他哪能想得到,这时候会有人从背后偷袭,即便偷袭,以他修炼的紫磨金身,金刚不坏的法体,寻常仙剑法宝难伤分毫,也是不惧。 只是,他遇到了梁兴扬,用的还是更厉害的太乙阴阳剑。 阴阳合机之后,剑光不似原先那样闪电一般,刺人眼睛,如今见光已经暗淡下来,白中有黑,黑中有白,又不是灰,看上去很不起眼,威力却比原来大了一倍不止。 无声无息,剑锋横着撩过,金象尊者的护身金光和紫磨金身跟豆腐一般,没有发挥半点阻挡的作用,一颗硕大的光头跟腔子分离! 「大家不要慌!」那穿心道人发出一声尖啸,随后想起呼呼风声,不过数息之间,满空的黑眚之气已经全被收走,全被黑山二老中的雕仙长鲸吸水般收到手上的一个玉匣里面。 室内重新恢复光明,原本捉到的两个俘虏,五行宗的锦鸿跟另外一个白阳派的少年,都不见了,来救人的自然也跑了,鸿福道人也不在。 只剩下梁兴扬坐在原位,手里端着茶杯;销魂圣母也坐在自己的椅子上,笑眯眯地。 穿心道人皱着眉头,脸色十分不好,向黑山二老致谢:「多亏了雕老及时出手收走了这黑心弹,不然我们差点就阴沟里翻船了。」 雕仙把玉匣收入袖中,鸦仙奇怪地问:「这黑心弹是坎源山北水脏洞洞主混世天魔的东西,怎么会落在正教小狗手里?」 穿心道人微微摇头:「这就不得而知了,哼,若是普通的黑眚煞气也不至于让我们弄到如此手忙脚乱,可恨那两个小狗!下次遇见,一定要将其碎尸万段!」 他方才放出自己的镇洞之宝穿心钉,虽然在黑暗之中,他也有能力将目标锁定,一击而杀,谁知对方身上似乎带着什么厉害的护身法宝,竟然将钉反弹回来,他再要出手时侯,对方已经跑了。 这事说起来丢人,他也不愿意当众讲出来,只能暗暗憋着一股劲。 「师兄方才追出去了……」 穿心道人还没说完,那金象尊者说话了。 金象尊者脑袋被梁兴扬斩了下来,腔子里却不流血,脑袋也没有滚落在地,而是又飞回去,接在自己的腔子上:「方才有飞剑从我后方飞来,将我头颅斩下!」 他说着把脑袋转过来,直接拧了一百八十度,对着梁兴扬。 梁兴扬面不改色地点点头:「那个白阳派的小丫头用剑确实有些神出鬼没,突然从黑暗中刺出来,几乎要给我扎个对穿,被我施法挡住,正要强夺,它一击即收,又没入前方的黑暗之中,竟是斩下了尊者的脑袋吗?白阳派千年剑仙,真是名不虚传啊。」 「哼!」金象尊者的脑袋「唰」地一下,又转了回去,「那剑是前古奇珍!我修道三百余年,所见过的神兵仙器也有许多,却从未见过有一柄胜过它的,不然的话,寻常兵器,如何能伤得了我的金身!」 他对自己的紫磨金身很是自负,认为即便梁兴扬想要偷袭,也绝不会身负那样一口绝世神剑,因此信了梁兴扬的话:「只是有一样你没说对,那小丫头的剑虽然厉害,却已经被我的万象念珠镇住,斩我头颅的必定是另外那个男孩另外放出来偷 袭的,那剑是一对!是一对啊!」 想起那样的仙剑,竟然同时有两柄,心中贪心又炽盛起来。 销魂圣母看他的样子滑稽,咯咯地笑:「尊者你这脑袋还能用得么?不会转着转着就掉下来么?」 穿心道人也说:「我这里有些灵药,只是……却没有能把断头再接上的功效。」ap. 金象尊者颇为自傲地冷笑:「我这紫磨金身玄妙无比,只需喝些甘露圣水,静修七个日夜,便能复合如初。广乾!广坤!将我的金钵净瓶拿来!」 他有八个徒弟,分别交广乾,广坤,广离,广坎,广震,广巽,广兑,广艮,跟随他出门的时候,每个人手里都捧着一件法器。 广乾是他的大弟子,手里捧着钵盂,盛装九天甘露,广坤是他的二弟子,手里拿着净瓶,里面盛着九地圣水,两人都四五十岁年纪,不似他完全光头,还有几缕黑发,闻声赶紧捧着法器跑进来。 他的头自动飞起来,将圣水涂抹在断裂处,再把头落下来合上,拿过金钵,捧起来喝一口甘露。想到那柄能切破自己紫磨金身的仙剑,他的心潮又不可抑制地涌动起来。 鸦仙竖起大拇指,连声称赞:「道友神通,真真是不可思议。」 销魂圣母笑着打趣:「您这紫磨金身果然厉害,只是我那里名为销金窟,专能消磨男人,不知道你这不坏金身到了我那里又会如何?」 金象尊者冷笑地瞥了她一眼:「本座又不是垃圾堆,什么破烂货都要!本座只收***。」 销魂圣母咯咯地连声笑着,笑声中已经有了冷酷之意。 这时候外面飞进来一道红影,落地散开现出人身,正是鸿福道人。 穿心道人问:「师兄,你可追上他们了?」 鸿福道人板着脸:「那两个小家伙剑光太快。」 穿心道人不敢相信:「连你也追不上么?」 鸿福道人冷哼一声:「我看到了花雨剑。」 「万籁俱寂葛琼安?」穿心道人、黑山二老、销魂圣母全都转为严肃。 葛琼安是白阳派中的长老,跟尚琼华是一个辈分的,尚琼华道号万劫不复,这葛琼安是万籁俱寂,手上花雨剑也是千年古剑,厉害非常。 他方才紧追那对少年飞出去,那两个小的剑遁也真快,瞬息间便到了三百多里之外,看看追上,忽然对面山峰上飞射下来万千道缤纷花雨,鸿福道人认出来是葛琼安的花雨剑,未敢追击,赶忙撤回来。 穿心道人说:「那葛琼安如今也应该修成地仙了吧?听说他多年闭关,如今出来又到了这里……莫不是受了朝廷请托,要来剿杀我们?」 几人面面相觑,脸上神情惊疑不定。 梁兴扬心中暗暗鄙视:不过就是个修成元婴的地仙,人家还没露面就把你们给吓成这样!不就是元婴么,好像谁没修成过似的…… 他转着手里的葫芦:「不就是个地仙么?他再厉害,还能捅破天去?咱们这里这么多高手,一拥而上,总能把他给灭了!」 这几个妖道魔头听了这话,唯有穿心道人干笑几声,脸上神情都没有半分轻松。 梁兴扬不忿:「什么狗屁万籁俱寂!我追魂童子却不怕他,我这就去把他的元神摄来,装在我这个葫芦里,回来给大家下酒!」 他说完骂骂咧咧地往外走,几个人都觉得他不知道天高地厚,白阳派是千年大派,这种门派挑选弟子都是万中选一,根骨资质俱要上乘,又有大量的资源丹药砸下去,出来的剑仙都比同等修为的别派仙人更强。那尚琼华、葛琼安,就比旁门中的元婴地仙厉害得多,他一个金丹初期的人,也敢去挑战人家?那不是寿星老吃砒霜,嫌自己命长么? 若真斗起来,他们这几位全家在一起,能够击败拿着花雨剑的葛琼安就算天助万幸,要想将其击杀,仍做不到。 只是他们谁都没有劝,没有阻拦,就那么看着他走出来。 「这位追魂童子到底是什么来路?」几人把目光看向黑山二老。 黑山二老苦笑:「我们跟他也是才认识的,前面已经说过,就在东南那边的拇指峰上,对他的了解并不比各位多多少。」 「无妨!」穿心道人拿出一枚白骨环,「我这穿心环能够隔空观影,且看他那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他张口将一道真气喷出去,白骨环中显现出外面的光影,正对着梁兴扬,只见他带着两个举着白骨幡的弟子出门,将袍袖一挥,放出一团黑云托在脚下,风驰电掣地飞往南方去了。 「他还真去了!」 再说梁兴扬,架着黑云往南飞,他这云铺开之后有数亩大小,如潮水般涌动,漆黑如墨,后面白慕灵和周泓铄各举着一面恐怖如斯的白骨妖幡,四个骷髅口喷碧火,结成一圈将他们护住,抵御罡风。 这阵仗一摆出来,远在百里之外就能看见,一般的流氓都得吓尿。 他飞的速度极快,星驰电掣,顷刻间飞过三百里,前方堪堪见到一座高山,山上果然有人怒喝:「又有妖人来了!」 另一个底气十足的少年声音说:「你们不用出手,让我来对付他!」 随后天上就放出了大量的花雨…… 这剑光十分特殊,竟似节日里的烟花一般,自峰顶向下抛洒,宛如火树银花。 梁兴扬看出厉害,直接放出了自己的纯阳仙剑,化作白色的龙形剑光,龙身里面,隐隐偷着青芒,如同青龙出海般向上升起,直取峰顶目标,对方「咦」了一声,漫天花雨骤然收缩,全部聚拢接连不断地敲打在「青龙」身上,叮叮当当,大的火星弹开,再炸成小的火星,便似烟花连环爆散,越炸越多,火星顷刻间衍生出数万颗之多! 「果然厉害!」梁兴扬心中赞叹,剑是好剑,不亏千古神兵之名,剑术也极为巧妙。 他朗声传音过去:「天心派掌门人梁天宝,见过白阳派诸位道友,我与贵派……」 他话未说完,对方就有女声说话:「是天宝!是天宝!师兄快住手,是自己人!自己人!」 对方很不情愿地收了漫天花雨,梁兴扬也收了黑云碧火,拂袖之间用剑光带着两个徒弟飞到山峰顶上,迎面冲过来一个白衣少女,正是当年在飞霄峰玄穹洞被尚琼华带走的薛灵枫! 「天宝!」薛灵枫过来两只手放在梁兴扬肩膀上,上下打量他,「数年未见,你都长高了!」 梁兴扬也看着她笑:「你也长成大姑娘了。」 薛灵枫万分高兴,拉着他过来给大家介绍:「这就是我常常跟你们说的天宝!」 他们那边,总共是四个人,一个五行宗的锦鸿,一个方才跟锦鸿一起被抓的曲君升,一个跟她一起进洞救人的赵君侯,还有一个方才用花雨剑的青年千珏。 梁兴扬有点诧异:「穿心道人他们都猜,用花雨剑的人是万籁俱寂葛琼安。」 白阳派的几个人面色一凝,薛灵枫小声说:「万师叔已经不在了,花雨剑传给师兄了。」 原来,那葛琼安当年从散仙冲击地仙位业,孕丹成婴,结果未能成功,走火入魔,全身化灰而死,魂飞魄散,什么也没有留下。 千珏是葛琼安的小徒弟,根骨资质悟性却是万里挑一的好,年纪轻轻就已经修成金丹,掌教真人做主,将花雨剑给他执掌。 方才鸿福道人追过来时,他放出花雨剑,让鸿福道人误以为葛琼安修成地仙重新出世,给吓回去了。 这 千珏有个师兄,叫千钟,袁钟毅和柳永镌就是拜的千钟为师,当初梁兴扬在金京路上,为了给灾民守尸,从颜渥丹那里得了法术,在旷野中祭炼玄阴聚兽幡,恰逢千钟道人路过,双方斗法,千钟道人的飞剑被梁兴扬给毁了。 千珏是千钟的亲师弟,都师承万籁俱寂葛琼安,他跟梁兴扬没加过面,却早就有这重梁子,又见薛灵枫跟梁兴扬在一起说话,十分亲近,更加恼火,沉声喝道:「梁天宝!你可还记得白阳派千钟道人么?」 132 女仙灵枫 梁兴扬看着千珏,静静地想了想:「嗯,记得他。」 千珏瞪着他,眼眶发红,突然伸手指过来:「当初就是你!弄坏了我师兄的飞剑,才让他……才让他在东北死在了那帮野人邪神手里!」 梁兴扬眉头微蹙,无惧地直视看回去:「当初我好好的没招惹他,他突然过来向我出手,我一再忍让,他还步步紧逼,我只是绞碎了他的飞剑。一者他不知好歹,二来他自取其辱,若非看在千浪、千树、千鹤三位道长面上,他当时再胡搅蛮缠,我就一剑斩了他!」 「你!好狂的口气!」千珏又要放出飞剑。 「且慢!」薛灵枫拦在两人之间,背对梁兴扬,虎着脸看向千珏,只问一句,「你要作甚?」 「我……」千珏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话,「我要给我师兄报仇!」 薛灵枫瞪着他:「五老峰的那些妖邪,你还杀不杀了?」 「当然也要杀!」说起这个,千珏用手绕过薛灵枫指向梁兴扬,「他跟那些妖邪是一伙的!你不怕他在背后偷袭你……」 「天宝不会跟妖邪是一伙的。」 「刚才君侯、君升都看到了,他就是在五老峰穿心洞里,跟那些妖邪坐在一起,而且你看他方才来时弄得那漫天的邪云!」千珏说到这里,越发警惕起来,伸手过来拉薛灵枫,「你快过来!」 薛灵枫抬手把他挥开,依旧挡着他。 千珏真的急了:「师妹!现在不是置气的时候,你当年遇到他的时候,他可能还是好的,如今你们已经三年未见,他已经入了邪途,堕进魔道……」 薛灵枫冷笑:「天宝所修,乃玄门正宗,我是深知的,那些邪魔法术在他的玄门正法面前根本不值得一提,他又不傻,会舍了自己的珍宝去捡瓦砾?就算他修了些许左道小术,也必然只是练着玩玩。你们师兄弟一个个大惊小怪的,只见其表,不见其里,看见左道法术就喊打喊杀,才是少见多怪呢!」 「你!」千珏一张俊脸涨得通红,他心里喜欢薛灵枫这个师妹,喜欢她的灵秀聪敏,喜欢她好爽仗义的性格,平时薛灵枫说他他不但不生气,反而觉得有点小甜蜜,只是如今听他当着念叨了三年的梁兴扬面前说自己已经逝去的师兄,心里着实不爽,「你为了一个外人,说我师兄?」 「我只说理,再说天宝跟我也不是外人,你莫要夹七夹八,纠缠不清!」薛灵枫转回身,手指着梁兴扬跟千珏说,「你是我同门师兄,他是我过命的至交,我从中公评,你们结仇皆由你师兄不分青红皂白而起,况且杀你师兄是连山教的黑皮老贼,可不是天宝。你若要给你师兄报仇, 只管去艮岳九宫连环山,八宝勾霞洞去杀了真凶,我就敬你几分!你若一定要找天宝报仇,我也不拦你,只是不能误了今天的大事,咱们先将穿心洞那一窝妖邪铲除干净,然后你们另行约定时间、地点,我做公人,你们斗剑,分胜负也罢,决生死也可,我绝对两不相帮,如此才是御剑飞仙之辈的行事作风。」 薛灵枫性格向来这么强势,一者她理直气壮,凡是都不亏心,二者她师父蛮横,又十分护短,对她这个小徒弟可以说是到了溺爱的程度,千珏被她说得哑口无言,恨恨地运了半天气,最后苦笑出来:「依你,我们就先剿灭了穿心洞这些妖邪,再另行约定地点斗剑论输赢,哪个输了,就任由胜者处置!」 薛灵枫白了他一眼,没有再说话,拉着梁兴扬往远处走,到了悬崖边上,才欢喜地小声说:「天宝!没想到在这能遇到你!」 梁兴扬也很高兴,当初他跟薛灵枫在玄穹洞那段日子,确是十分难忘,两个人一起照顾那么多孩子,有的顽皮,叽叽喳喳,疯跑疯颠,有的胆小,呜呜哇哇,一碰就哭,期间发生了好些故事。 「所以我一看到是你,就找了个理由跑出来了!」 薛灵枫问:「你怎么混到他们那堆里面去了?方才来时那黑云碧火,确实有些邪道宗世的气势。」 梁兴扬哈哈一笑,把自己来的经过简单地讲了一遍。 薛灵枫为他高兴:「三年不见,你竟然成了一派宗主了?天心派,嗯,这个名字好。我还想你一个人在外面孤苦伶仃,无帮无扶,想求师父师叔们把你也收入门,到时候咱们就能在一起了。可他们听了你的事迹,都不答应,说你自有道法,炼剑的路子与白阳派正好相反,带艺投师,会两相妨碍,后来也就只能罢了。我问过我师父,他们说你炼剑的手段跟九龙宫很像,但又十分不同……」 她自从当年被尚琼华带着从玄穹洞回到白阳山修道,三年来一直挂念着梁兴扬。 在她的心中,梁兴扬为人质朴,心思单纯,又仁义有爱,虽然年纪小,算是她的弟弟,说话举止,反而更加成熟些,像是她的哥哥。 她当时跟梁兴扬学了收心遣欲,炼己修心之法,算是在入门之前打好了性功基础,这正是白阳派所欠缺的,性功打好基础,再修命功,事半功倍,再加上她本身资质极高,被尚琼华评为仙根玉骨,因此修行境界飞快,才三年时间,就修到了结丹中期,当然这其中也有尚琼华拿着白阳派的资源,为她易筋洗髓,脱胎换骨的助力,但这速度也远远超过同门派中的其他人。 两人三年未见,你一句一句,说得十分开心,聊起来就没完没了。 千珏在远处看着,心中醋意大生,又恨又气,他不断告诉自己:「那就是个小孩子,没必要吃醋……我是名门大派的弟子,一言一行都代表着白阳派,不能失礼,更不能失态……可是真的好气啊,过去没见面的时候,灵风师妹就提起这小子,天宝长天宝短,还求掌门师伯收他加入白阳派!真的是……她都没跟我那样笑过!师妹心里根本没有我……是了,她对们中每个师兄弟都一样,也不单单对我好……」 他在这里,心中纠结着,板着脸,浑身向外散发冷气。 赵君侯跟曲君升两个小辈见了,互相对视一眼,不断往旁边退去,离他越来越远。 梁兴扬跟薛灵枫又说笑了会,看了看天:「咱们还是回去吧,再说下去,你那师兄该杀人了。」 薛灵枫呵呵一笑:「他就爱那样,我也管不了,我只做好我自己就完了。」 两人并肩走回来,梁兴扬叫过自己的两个弟子:「过来磕头。」 白慕灵和周泓铄过来给薛灵枫跪下行礼。 薛灵枫撇了撇嘴:「当初是哪个告诉我的,说男女身体构造不同,自己只会男人的修法,不会女人的修法,因此万万不能收下我的?」 「我说的呀。」梁兴扬笑着点头,「不过她被妖道捉了,当时又有黑山二老在天上窥伺,我也不得不做些表面的事以作遮掩。」 他说的轻快,那白慕灵十分聪明,听他话里的意思,竟然要把先前拜师的事情不做数。 如果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旁门妖道也就罢了,可看他跟这些正派剑仙们的交谈,尤其薛灵枫替他辩护,更是让她知道良梁兴扬是个很厉害的正派剑仙。 她急忙转而跪向梁兴扬:「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 「哈哈。」梁兴扬笑着摆手打断她的话,「我才多大,可不能这么类比。实话告诉你吧,我确实不能收女弟子,所以这不就赶紧带你过来,想给你找个女师父。」 这话一说,薛灵枫和白慕灵都明白是什么意思了,白慕灵赶紧给薛灵枫磕头。 在白慕灵的眼中,薛灵枫实在是太英姿飒爽了,说话做事,包括先前仗剑闯入妖窟救人 ,在外洞时,仙剑横扫过来,三四个穷凶极恶,正研究怎么吃人的妖人就被拦腰斩断成了好几截。也幸亏她跟周泓铄站在墙角,手上又有两根玄阴聚兽幡,剑虹扫过来的时候,被两杆幡挡了一下,才没有丢掉小命。 不过薛灵枫完全符合她心目中的女剑仙的形象,因此赶紧请求拜师。 薛灵枫却赶紧退步摇手:「不行!不行!」 「怎么不行?她根骨资质什么的都很好的,你要相信我的眼光。」 「我不是说这个。」薛灵枫解释,「我还没有修成金丹,按照本门规矩,没有资格收徒弟,就算修成了金丹以后,要收徒也得先禀明恩师,得到许可之后才行。」 「那也简单,你把她带回白阳山去,把事情说了,她也是好人家的儿女,被妖道捉住,被咱们救了,你师父要是看她好,收她做你师妹也不错啊。」 「这倒也行。」薛灵枫点点头,她听了白慕灵的事迹,也很可怜她,她自己当年也是被妖道捉住,若非遇到梁兴扬,下场也定然无比惨烈,同病相怜之下,决定这里事了之后,带白慕灵回白阳山。 千珏在旁边很不耐烦,提出来:「天已经不早了,难道我们要等到天黑以后再去穿心洞么?」 「晚上去也行,现在去也可。」梁兴扬说,「我们先把各自知道的情况相互交换一下。」 他孤人一人深入敌巢,了解洞内的情况,可对每个人的信息,却不如白阳派多,他每报出来一个人名,千珏就能如数家珍地说出该人的来历资料。 「鸿福道人,哼,这个妖道,他那红河谷据说上古仙魔大战,血流成河,当年他和穿心道人的师父也确实在河畔得到了一部秘籍,修成一身邪法!所谓五福教,实则是蝙蝠的蝠,吸血练功,十分残忍。炼就血影化身,能化成五个血蝙蝠影子,当年曾经被尚师伯斩了四个分身,只剩下一个逃跑,后来过不多年,又重新修炼复原,必须得将他五个血影蝙蝠全部消灭才行,目前只有我的花雨剑能够做到。」 「金象尊者,本是两百年前大漠里的沙匪,后来无意中进入了一座地宫,得到秘籍,炼成法术。他的功夫倒也不邪,只是并非玄门正宗罢了,紫磨金身,只有我的花雨剑和师妹的月华剑能够破防。」 薛灵枫插口:「天宝的纯阳剑应该也能。」 千珏冷笑:「尚师伯说过,若是青阳剑还在,自然能斩那秃驴,可惜他暴殄天物,将好好的一口前古神兵给炼废了,那金象尊者的紫磨金身号称刀枪不入,万劫不坏,岂是剑气能够伤得的?便是九龙宫的人,也只九龙真人一个,或许能够斩伤那贼秃的。」 薛灵枫又白了他一眼,懒得跟他争辩,看向梁兴扬的眼神里却充满了「我相信你,你的纯阳仙剑肯定能斩了那贼秃」的意思,梁兴扬微笑颔首,表示认可。 千珏又说那销魂圣母:「那是修行人当中极有名的老鸨子,在海外有个能在大海上漂浮的囚龙岛,养了一大批妖邪魔女,专能拿捏男人,也败坏了不少正教中人……」说到这里,他顿住了,没有继续讲下去,转而说起黑山二老,「这两个老东西跟连山教关系十分密切!连山贼刚刚入寇北返,这两个老贼向在关外,极少踏足中土,这个时候过来,必定没什么好事。」 薛灵枫说:「管他们有没有好事,咱们只管一股脑都杀了便是!」 千珏说:「他们比咱们道行都高,都是修炼了两三百年的老妖精,我凭借花雨剑能对付一个。你有玄天月华剑,也能对付一个,剩下他们几个,可还不够一个老妖杀的。」 薛灵枫不理他,只留给他一个后脑勺,转向梁兴扬:「我师父说青阳月华,玄天双剑是前古神兵,威力极大,单拿出来一口,也不次于她的真棘,只比本门镇教神剑 白阳稍差,若是能够双剑合璧,连白阳剑也难以匹敌。那青阳剑被你炼化吸收了灵气,化入了你的纯阳剑气之中,我曾经问过我师父,说这样的话,还能不能双剑合璧,她说不能,因月华外用,仍是实体,青阳内收,已散为气,已经再无合璧的可能,我再问问你,玄天双剑还能不能合璧?」 133 双剑合璧 听了薛灵枫的发问,梁兴扬笑眯眯地说:「当然可以!道者非炁,散而成炁,聚则成形,有无穷造化之功,以有源而御无穷!我当年炼化玄天青阳剑,抽其性而纳其本,本性即在,形则无碍。」 他右手剑指向上,纯阳仙剑在他指尖涌现,一道青芒直喷苍穹,瞬息间形成一柄十几丈长的光剑。 薛灵枫见状大喜:「不错!当年的青阳剑就是这个样子!」 千珏看得直运气:「这不可能!尚师叔明明说那剑已经被炼废了!你这是用剑气拟化出来的,并非真正的青阳剑,不可能再合璧了!」 梁兴扬将剑收了,只跟薛灵枫说:「我看过九龙宫的剑术,与你们白阳派正好相反,你们重外而轻内,九龙派重内而轻外,却都不似我这般,内外齐备,丹剑合一,讲求个形神俱妙!我告诉你一件事,咱们俩不仅仅玄天双剑能够合璧,玄天双珠也能合璧使用,威力更大!」 「那就好!到时候咱们双剑、双珠合璧,足以对付那几个妖人了!」 梁兴扬跟薛灵枫、千珏三人一起制定大破五老峰的策略。 他们的硬实力跟五老峰群邪相比起来还是差了许多,这些人中,只有梁兴扬跟千珏是金丹初期,赵君侯是结丹后期,薛灵枫是结丹中期,曲君升和锦鸿是筑基后期。如果不是他们根骨悟性俱超常人,所用的飞剑法宝皆绝世神兵,如穿心、鸿福、金象这些人,随便出来一个,就能把他们全都灭了。 梁兴扬准备自己仍然以「追魂童子」的身份混进去,双方一边在明,一边在暗,相互配合,先骤然出手斩他两三个老妖,后面的仗就好打了。 「实不相瞒,我带着他们俩刚刚离开五老峰往这里来时,就元神感应,知道他们在暗中施法隔空窥探。」梁兴扬说,「我利用法术制造幻象,让他们看我跟你们斗法的假象,正好可以将计就计,回去……」 千珏在旁边冷嘲热讽:「我们是玄门正宗,行得正,走的端,只管仗手中仙剑,一展平生所学,斩妖伏魔,何必要这般鬼鬼祟祟的……」 梁兴扬忍不住说:「那鸿福道人分化元神,炼就五个血蝙蝠的化身,你不会真以为你能对付得了他?方才他不过是看到了花雨剑,误以为你师父到了,才暂时退走的。」 「你怎么知道我斩不了他?」千珏不满,「本门剑术的奥妙,岂是你一个旁门里的野修所能肖想的?还有花雨神剑的神威,方才只显露出来十不足一,若非灵枫师妹拦着,你以为我破不了你的妖法?」 梁兴扬不想理他,转而看向薛灵枫。 薛灵枫也不赞成梁兴扬的办法,她父亲曾经是坤元巡抚,仅次于总督的封疆大吏,又是皇上特派的大员,虽然总督是正二品,巡抚是从二品,但有些钦差的意思在里面,她算是***子弟,妥妥的大小姐,又心慕任侠,行事作风就喜欢直来直去。 因此在这件事上,她反而更赞同千珏的方案。 千珏听了,嘴角上扬,得意地笑着看向梁兴扬。 梁兴扬也乐了:「那也行,就按照你们的法子来,咱们直接用仙剑排头杀过去便是,正好我也不耐烦使用这邪道的手段。我把幻象解除,让他们看看这里的实景吧。」 他将袍袖一挥,穿心洞里那边,原本从穿心环里看到梁兴扬跟百余位白阳派的弟子斗法,一百多道剑光漫天飞射,交织成网,他则鼓动滔天的黑云,夹杂大量的碧绿鬼火,斗得天翻地覆,好不壮观。 几个人便看边相互交谈,一面对「追魂童子」的实力进行评估,对他的来历进行猜测,另一方面也猜这座山峰上到底来了多少白阳派的人,难不成是大举赶来进攻了? 他们边看边谈,正揪心地热闹着,忽然环中景象翻转变了模样 ,成了蓝天草地,几个少年男女相互聊天,梁兴扬目光从环里望过来,正好跟穿心道人看了个四目相对。 梁兴扬右手掐着法诀,笑呵呵地对着指尖喷了口真气,随后指尖上就迸发出耀眼的闪电光球。 「不好!」穿心道人急忙收法,要切断双方的联系,只是他那环上已经爬满了细密的电芒,一丝丝闪电光弧缠绕在其中,又有一颗耀眼的电球从里面隔空飞出来。 穿心道人双手掐诀,连喷真气,向那环上输送过去。 「啪!」电光从拳头大爆成了脸盆大,穿心环被炸成粉碎! 「哎呀!」穿心疼不已,这是他穿心六宝之一,能够隔空看人,五百里之内,天上地下,纤毫毕现,如同掌上观纹,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功能,说是奥妙无穷也不为过,神奇无比,竟然这样被人毁了,可把他给心疼坏了,「小狗毁我法宝!我跟他势不两立!」 梁兴扬隔空破了他的法术,跟千珏还有薛灵枫说:「咱们这就过去吧?是只我们三个人?还是带他们三个小的也一起过去?」 「都去都去!」薛灵枫说,「白阳弟子,岂是贪生怕死之辈?」 她转头看了看自己的两个师侄,赵君侯,结丹后期,境界比她还高,必然要去的。 可曲君升还是筑基期,飞剑又丢了,去了也是累赘,还有锦鸿,以及白慕灵跟周泓铄。 「君侯跟我去,君升,你跟五行宗的锦鸿道友,带着他们两个小的留在这里。」 曲君升和锦鸿方才被捉去,如鸡如狗一般任人宰割,也胆寒害怕了,闻声点头答应。 最终,梁兴扬,薛灵枫,千珏,赵君侯,总共四个人重新动身杀回五老峰。 御剑飞行赶路千珏也还要卖弄争胜,将那花雨剑身剑合一之后,飞行时宛如节日里的礼炮,虽然没有爆炸之声,却是花雨乱喷,甚是好看,悬在空中等薛灵枫一起。 梁兴扬有心气他,放出纯阳仙剑,变作十丈多长的青芒巨剑,跟薛灵枫说:「你把剑也放出来,咱俩试试双剑合璧,省得待会不够熟练。」 「好!」薛灵枫放出了月华剑。 青阳剑虽然化入纯阳仙剑之中,灵性仍在,遇到月华剑,自动相互吸引,青芒白芒自相贴合。 梁兴扬跟薛灵枫并肩站立,手掐灵诀,喝了声:「起!」 合璧之后的玄天双剑长度陡然涨到三十多丈,接近百米,青白融合,宛如一道光柱,将两人合身卷在一起,拔地破空而去,「嗖」地一下,瞬息间就到了百里之外! 千珏见状气得拳头都硬了,赶紧驾驭花雨剑从后追去,却哪里能够追的上,前面两人早就没影了。 梁兴扬跟薛灵枫并肩飞行,外面和身体之间充满剑气,剑气外面是剑煞,剑煞外面是剑罡,剑罡外面是剑虹,百米长的青白光芒化作惊天长虹,顷刻间飞回了五老峰。 望着越来越近的五老峰,两个人谁都不想停下来,见对方不想停,没有「刹车」的意思,也都受到了鼓励,都掐诀加了把劲,把剑芒催得猛涨三倍,直奔着五老峰的顶尖飞去。 到了近处之后,直刺进去,坚硬的岩石宛如豆腐一般,到了山体内部,剑芒横着一甩,画了个大大的弧线,将十来丈高的山顶给生生削了下来! 剑光落在被削平的山顶上遁住,双剑解除了合璧状态,梁兴扬飞身向前,双手掐诀用真气将那快巨大的岩石山顶托住,接着飞身向下坠落,如同掠食的老鹰般,直到洞门前面,把这块大岩石直接砸下去:「里面的妖邪快快出来受死!」 穿心洞的前面是块巨大的平板玉石,穿心道人从外面取来的,硬***峭壁之中形成可以站人的平台,这时被这块大石狠狠砸在上面 ,那些穿心道人的弟子们不过会些炼气、筑基期的左道邪法,如何能够阻挡得住,只来得及抱头鼠窜逃入洞中,这巨石砸落,「喀吧」一声,将那块玉石砸的四分五裂,顺着山壁陡坡翻翻滚滚向山脚下坠落。 穿心道人等人赶来洞口,看到梁兴扬之后,气得肺都要炸了:「好小子!追魂小儿!你方才来时,我以礼相待,如何现在砸坏我的洞门?我与你无冤无仇……」 梁兴扬哈哈大笑:「好叫你这妖道知道,我本姓梁,大名梁天宝是也!乃是天心派的掌门人,这次北上,就是听说这里出了一伙妖人,要来把你们尽数剿除消灭。因单凭虚名不足为证,怕杀错了好人,特地以追魂童子之号混进来探听查证,如今已经可以确定,你们皆是吃人肉喝人血的恶魔,像你们这种,就不该存在阳间,我特地来送你们去阴间过活!」 穿心道人气得不轻,他旁边的鸿福道人看向梁兴扬的阳光却是红光连闪,在他眼中,梁兴扬就是个不得多得的人间美味,精气充盈,血气足满,元神凝炼,若能捉来,连喝带吃,最后连元神也能摄来炼宝,用来炼制一个血影,以后遇到危机时刻,正好可以用来代替自己应劫,相当于多了一条性命! 他也不跟别人打招呼,直接合身从洞中飞起,周身笼罩着血影,双臂张开,红光四射,宛如蝙蝠的大翅膀,直扑向梁兴扬。 梁兴扬正要动手,山顶上传来一声娇喝:「妖孽受死!」 薛灵枫伸手向下一指,玄天月华剑光芒四射,宛如一条狭窄的瀑布飞流直下,剑气宛如凝练的月光向下倾泄将周围群山映得一片清凉。 群邪看到这唯美的一幕,都感到头皮发麻,知道厉害,唯有那金象尊者,他就特别喜欢飞剑,早就相中了这口月华剑,想要夺过来据为己有,见状又把脖子上的象牙念珠放出去,一百零八枚念珠每一颗都化作拳头大,金光闪闪的珠子,连成一个圆圈,半路将月华剑截住,月华剑宛如刺入了一个巨大的黄金圆盘里面,下降的去势被强行阻止。 她连喷真气,那剑上银芒爆闪,可下降的越来越慢,终于停止。 薛灵枫的道行法力跟金象尊者相差的实在太远了,那套象牙念珠又是象牙山的镇山之宝,月华剑再厉害也难逃禁锢。 不过她先前来救人时候,曾经跟这念珠较量过一次,知道厉害,这时候便要另取师传法宝。 梁兴扬这时候已经放出了纯阳仙剑,人剑合一向上飞去,半途中大声说道:「双剑合璧!」 青白双剑相互贴合,宛如磁铁相吸,「啪」地一下,瞬息间贴在一处,两人同时掐诀注入真元催动神剑,合璧之后的光剑光芒暴涨,自上而下,最前方的剑虹直弹到山腰处。 金象尊者那念珠再厉害也扛不住玄天双剑的合璧一击,可以禁锢一切的「黄金圆盘」瞬息间土崩瓦解,一百零八颗象牙念珠颗颗爆炸粉碎! 梁兴扬剑诀向下一点,巨剑往目瞪口呆并且气急败坏的金象尊者身上一扫,自头自胯切成两半! 薛灵枫则将剑诀向旁一撩,将合身扑上来,见到金盘破碎之后转身要先行避开的鸿福道人拦腰砍断! 梁兴扬想的是:我先前砍了你的脑袋,你还能自己接回来,我这会把你劈成两个「半人」,心肝脾肺啥的都切开了,看你还能不能自己合拢。 薛灵枫想的是:这个吸血老妖十分可恶,先前要吸锦鸿和君升,这会又要吸天宝,他过去也肯定吸了好些人,断不能留! 然而两人都低估了这两位邪道老妖的手段。 先是那金象尊者,身子被纵向劈成两半,那颗脑袋先前跟身体分家,这会还没长上,又被竖着劈开,成了两个半瓢,然而却仍然不死,血液不留,相互拼在一起,鼻子和嘴 巴都左右两分,说起话来有些不同步,依旧双手合拢结印,嗓子里已经发不出声音,胸腔也已经漏气,却依旧能以神魂为基发出狮子吼:「你们简直是找死!我要把你们碾成肉酱!」 另一边的鸿福老妖法术更加神奇,明明被双剑合璧拦腰斩断,却是「啪」地一声,宛如斩破了一个肥皂泡,爆起一团血光。 接着,他很快从血光里面飞出来,只是脸色也很不好。 他共炼有五个血蝠化身,已经牺牲了一个! 134 日月双悬照亮乾坤 玄天双剑的合璧之威,震惊了所有在场看到这一幕的人! 也包括匆匆赶来的千珏:「这怎么可能呢!尚师伯明明说,阳剑已经被那小子炼废,此子自作聪明,涸泽而渔,杀鸡取卵,白白毁了一把上古神兵,所摄取的剑气不足原有的十分之一,日后唯有雌剑逞威,雄剑凋零,再也没有合璧之日了!怎么他还能……他还能合璧呢!」 赵君侯,落在他后面,相距数十里远,摇摇看到这一幕,也看傻了眼了:「这就是玄天双剑合璧的威力么?据说比本门白阳神剑还要厉害,也确实得有如此威风……」 鸿福道人面露狰狞,双手如爪,连挥数下,挥舞出漫天血红色的爪影,再将身子一晃,凭空消失,化作四个朦胧的血蝙蝠振翅飞起,直上云霄。 下方的金象尊者双手结印,放出大片的金光,这是他炼的神通,可以指地成钢,所发金光有如实质,可以凝成一座山岳,自下而上,往天上的两人砸过去。 然而,他这神通对付别人还行,在合璧之后的玄天双剑面前,就跟纸糊的一样,随着梁兴扬跟薛灵枫并肩掐诀,向下一指,青白巨剑再次发威,将金光跟金象尊者又斩了个对穿。 这次两人又想到了一出去,一件一件地砍,金象尊者总能把自己再拼回来,这次两人将剑虹倒卷回来,剑罡、剑煞、剑气一起爆发,一举将金象尊者整个身体绞成粉碎。 「砰!」金象尊者爆成一大团血肉。 两人本以为这厮这回总该死了,哪知道那些碎骨烂肉依旧被他法力摄着,重新黏合凑在一起,成立个血淋淋的人形,只是非但五官模糊,连头脸四肢都拼得乱七八糟,成了血肉渣子合成的,连眼耳口鼻都没了,依旧从胸腔里面发出咆哮:「我今天必然让你们两个小崽子不得好死!」 他讲话说完,双臂张开,全身解体,散成无数块血肉,这些血肉再化成一道道的红光向天上射去。 两人在要用剑光将其绞杀,猛然间梁兴扬觉察不妙,反手把剑抽回来,反而向上撩去,「啵」地一声,宛如在虚空中斩碎了什么东西,爆出大片的红光,宛如泼洒出来的红色墨水,在两人头顶上空大量蔓延,而这时候下面金象尊者化成的数百道血光也飞了上来。 上面是鸿福道人,下面是金象尊者,梁兴扬一口纯阳仙剑将鸿福道人无形的偷袭尽数接住,不管红影从哪个方向飞过来,都被剑光迫回,鸿福道人又施展隔空吸鲜血啖精气的邪法,梁兴扬心如止水,元神凝炼,一身精血不动不摇,他接连努力,丝毫也吸不动。 下方薛灵枫单凭仙剑却抵挡不住金象尊者,她只有结丹中期,金象尊者却是金丹中期,整整差了三个境界,而结丹与否又有着仙凡之别,质的差距,虽然玄天月华剑厉害,可她还不能发挥出其全部的威力。 薛灵枫见红光如山,涌动如海,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玄天月华剑四面劈砍,虽然能将红光劈裂,却是抽刀断水一般,随过随合,眼见红光越来越近,她取出自己的玄阴宝珠,那珠子宛如一轮圆月,旋转之际,向四周喷洒出清凉的银色月芒。 月光盈满,将周围涌上来的红光强行撑开,不令上前。 只见潮水般的红光里面,显出许许多多的人影,有男人,有女人,有老人,有孩子,他们奔跑着,嚎叫着,从四面八方宛如扒在玻璃墙壁上,对着薛灵枫大吼大叫,大哭大笑,密密麻麻,成千上万。 而在他们之后,是金光闪闪的金象尊者,他的身体像是由黄金铸成的巨大神像,在人群之中,伸出手掌,拍出金色的掌印,狠狠地拍过来。 这厮的法力极高,那金色巨掌直拍进月光当中,嵌入丈许,印出深深的掌印。 那些人影,都是被他捉去的冤魂,人人心怀 怨气,都是厉鬼凶灵一类,不需要接触到,只要听到他们的声音,就会被勾动神魂,这是直接对灵魂上的攻击。 薛灵枫从梁兴扬那里学去了炼己之法,元神内敛,毫不动摇,只是法力到底跟金象尊者相差太远,玄阴宝珠所发出来的月光就像是个巨大的面团,金象尊者分身化现,有四个金身,从四面接连出掌,一掌接一掌不停地拍打,揉面一般,使得月光越来越小。 薛灵枫右手掐诀御剑,左手掐诀执定玄阴宝珠,料定再这样下去迟早支持不住,便跟梁兴扬说:「咱们两个再双剑合璧杀出去!」 梁兴扬笑道:「不必那么麻烦!」 他祭出了玄阳宝珠,那珠子变作篮球大小直往上升,旋转之际喷出太阳真火,生发太阳神焰。 玄天双珠本来阴阳相等,威力不相上下,双珠分开,两人各自祭炼,梁兴扬道行法力都要胜过薛灵枫许多,去年冬至夜在龙岩山上与金灯圣母斗法时候又吸收了三十多万的信徒愿力,是以阳已远远胜阴,玄阴宝珠在下方释放出来的白色光霞,直径只有百丈大小,玄阳宝珠在上方所发火云直径足以超过万丈! 那鸿福道人也是倒霉,一身邪法在梁兴扬面前全都不管用,先前由于轻敌,被双剑合璧斩破了一个化身,几乎打落道行,这时以隔空吸血啖魂之法要把梁兴扬的精神气血全部摄走,又遇到突然冒出的太阳神焰,宛如鼓烘炉以燎猪毛,他以精血所化的那漫天红影,顷刻间全被烧光,若非他跑得快,也要陷在里面,即便不死也要元气大伤。 梁兴扬笑着跟薛灵枫说:「咱们将双珠合璧……」 薛灵枫未及答话,听到远处有人一声惨叫,她吃了一惊:「是千珏师兄!」 在他们两个大战金象尊者跟鸿福道人之际,千珏和赵君侯先后赶到,千珏看着两人双剑合璧杀得两个老妖不敢直撄其锋,十分不爽。 他们两个正看着,黑山二老突然出手,一左一右夹击过来,两人急忙放出飞剑抵挡,下方又有销魂圣母搔首弄姿,放出大量甜腻腻的香味,那是用处子体香加上大量的银药炼成,两个年轻小伙子虽然没有交过女朋友,可一嗅之下也是心神震荡,血脉喷张。 千珏俊脸通红,破口大骂,全力催动那柄花雨剑打出去,冷不防头顶上方又突然来了穿心道人,放出穿心锁,先将赵君侯凭空拿了,再来捉拿千珏。 千珏也是金丹期的散仙,不过他只是金丹初期,面对四个今当中期的老家伙,无论是战斗经验还是法力上都远远不及,若是对上一个,仗着花雨剑还能有一两分胜算,对上两个,也有些自保的余地,可同时对上四个,又是这般声东击西,指下打上,一时间措手不及,待要身剑合一强行冲出去,早被穿心锁划过一道红影射入胸膛,将心神牢牢锁住。 「我跟你拼了!」千珏不想在薛灵枫面前丢人,他可是师兄,又有失传花雨神剑在手,本是带着薛灵枫出来接应师侄小辈的,如今人家薛灵枫打得有声有色,大占上风,他先被人捉住,这简直比直接杀了他更加难受! 他咬破舌尖,喷出精血,狂催花雨神剑,打算拼命。 穿心道人轻轻扯动穿心锁,千珏立即觉得心肝脾肺都要被强行扯出体外,疼得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惨叫,这穿心锁十分厉害,不止锁拿肉身五脏,更因神藏于心,魂藏于肝,魄藏于肺,精藏于肾,意藏于脾,胸中五气全被锁住,一切神通法力都施展不出,连要元神出窍,把肉身丢弃都不能。 四个妖邪联手,先将千珏跟赵君侯捉了,再来合力围攻梁兴扬跟薛灵枫。 梁兴扬急声说:「双剑合璧!」 「好!」两人都是右手掐剑诀,同时变换指向前方,玄天双剑骤然贴合,化作一柄数十丈长的青白精芒巨 剑将他们两个裹在里面,宛如一道长虹,一举洞穿了金象尊者在四面合围过来铜墙铁壁般的紫磨金光,直向那四个妖人飞射过去。 黑山二老「嘿」了一声,知道双剑厉害,左右分开,各奔东西。 销魂圣母则「咯」地笑着,身子向下飞坠避让。 唯独穿心道人,将手一扬,将千珏跟赵君侯全部高高吊起,挡在剑锋的来路上。 双剑合璧数度极快,瞬息间剑锋到了两人近前,自然不能将他们两个也给切死,梁兴扬跟薛灵枫不必说话,自然将双剑分开,青阳剑向左,月华剑向右,拐了个大圆弧,绕过两人,继续射向穿心道人。 梁兴扬救过赵君侯,薛灵枫救下千珏,穿心道人也不敢直撄剑锋,身子向上高高飞起,同时双手拉扯收拢穿心锁。 他那穿心锁,只是一股淡淡的红光,用剑去砍,并没有实物,什么都砍不到,可对方随手一拉,被「穿心」的两个人就剧痛难忍。 赵君侯倒在梁兴扬臂弯里痛苦地嚎叫,梁兴扬立即用玄穹封禁之法,啪啪啪,接连打入五道真元封印赵君侯的五脏以起到保护的作用。 赵君侯的痛苦大减,另一边薛灵枫却没有这般的手段,千珏疼的浑身肌肤都变红了,汗出如浆:「让我死了吧!」他挣脱薛灵枫的扶抱,身子没有向下方坠落,反而被穿心锁的力量强行拉扯着,如同一条被鱼钩吊起的鱼,急速向上升去。 这时候,黑山二老又从两侧欺上来,雕老手里拿出一根雕头手杖,从雕嘴里面喷射出一道道的紫黑色烟气,一喷数十丈远,烟气里面藏着许许多多的精魂戾魄,呜呜嚎叫着往人身上扑。 鸦老则取出一个葫芦,从里面喷出一团团黑紫烟火,火焰里面有大量的鸟类,乌鸦、麻雀、游隼、鸿鹄,都是烟火组成,扑扇翅膀,汹涌而至。 后面金象尊者所化成的四个紫磨金光凝成的身子,高达数丈,宛如天神般,带着无数冤魂戾魄杀来。 下方的销魂圣母又放出那股甜腻腻的香雾,一股股,一团团,向上蒸腾,把整个天都蒸香了。 天上的穿心道人,将这次为鉴宝大会炼成的万鬼朝圣图展开,瞬息间将天遮住,方圆三百里之内,从白昼转为黑夜,黑暗里面,有无数恶鬼凶灵蜂拥而出。 在刹那之间,让人有一种错觉,就是头顶上方才是下方,而脚下反倒是上方。 阴间跟阳间相反,双方脚都踩在阴阳两界之间的间隔上,互相看对方是倒立的。 这万鬼朝圣图就有这种效果,一经展开,阴阳倒转,上方有了吸力,把所有的生物都往图上吸。 这几位金丹期的妖邪同时出手,立时便让五老峰地区化作鬼域,前后熟悉之间,便伸手不见五指。 到这时候,薛灵枫也有点慌了,主要是千珏师兄被抓,她救不了他,便问梁兴扬:「怎么办?再双剑合璧杀出去,回京城请我师叔来吧!」 「咱们再试试双珠合璧!」 两人将仙剑招回来,青白两条龙形剑光环绕周身,上下飞腾护身,任何恶鬼、猛禽的戾魄冲到近处就要被剑虹绞散,都在数十丈之外张牙舞爪,嚎叫着不敢上前,余下黑烟紫焰,金光血芒,只要靠近就会被剑光绞碎。 两人右手御剑,左手各自指定一颗宝珠,喷吐真元。 玄阳宝珠自东方升起,喷射出大量的太阳真火,玄阴宝珠飞往西天,喷薄出大量的太阴月华。 穿心道人那万鬼朝圣图一展开,整个世界就都陷入了黑暗之中,这时候双珠升起,恰似日月双悬,驱散黑暗,照亮乾坤! 黑烟紫火,恶鬼精魄,被阳火克制,不敢被太阳真火沾身,吓得纷纷往西边跑。 他们的主人 们各自施法强行拘魂催促,他们也不敢往东边来。 西边的太阴月华,最是受他们这些阴魂之类喜欢,平时他们修炼,也是白天沉睡,晚上出来晒月光,采集月亮精华,恐怖的太阳真火能把他们直接烤化,而清凉的月华神光照在身上,却让他无比舒服受用。 135 扫荡群魔 漆黑的鬼域被一「日」,一「月」照亮,满空飘飞的恶鬼怨灵们惧怕太阳真火,都一窝蜂地涌向西方的月华神辉中去,在这里不但不觉得痛苦,反而十分舒服畅快,他们在皎洁的月华中飘舞飞翔,欢呼嚎叫,贪婪地吸收着从宝珠里面的喷洒出来的「月亮精华」。 有几个厉害的恶鬼,将身量变大,长到十几张高,伸出鬼爪,变得遮天般大,去强行抓去玄阴宝珠。 薛灵枫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她连喷真气,想要用月光去阻止恶鬼,却都无法迟滞他们在其中穿行。 梁兴扬见她忙乱惊慌,有要把玄阴宝珠收回来的意思,伸出手去,教她几个法诀:「这样!」 薛灵枫如法施为,梁兴扬轻喝一声:「日月合璧!」 日者太阳,阳中有真阴,是为三足金乌。 月者太阴,阴中有真阳,是为寒宫玉兔。 薛灵枫法力不够,道行、境界都差了不少,更是初学此法,难免手忙脚乱,梁兴扬将她的手抓住,掌心紧扣,真气相融,再伸手一指:「疾!」 玄阴宝珠里面越发迸出皎洁月光,外面却多了一层黑色的圆圈,自光芒之中,又生出更明亮耀眼的光华,同时开始旋转,渐渐生出吸力,伸出鬼爪挣钱宝珠的几个恶鬼已经抓到近前,忽然迎面喷来一股白色的光芒,初时还是同样的清凉,入体之后,从头至脚,宛如圣水「洗涤」一般,将身躯净化。 作为恶鬼,他的鬼神里面充满了腐败、霉烂、横死、疾病、痛苦、怨恨、烦恼……等一十八种恶煞,与阴煞结合,共同成就了他的鬼体。 这时候真阳月光洒落,从他们头上「灌顶」而入,直到双足,将全身洗涤干净,种种霉运恶煞,阴煞凶罡,全被洗涤干净,他们变得透明洁净,又闪闪发光……宛如得了月光重塑身体。 他们被这个情形弄得呆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接着,他们被「嗖」地一下,收进玄阴宝珠外面那圈黑暗里面去了。 梁兴扬法力持续输出,剩下的那些恶鬼怨灵,有的只是残魂,纷纷被月光照射洗涤净化,然后收走。 天上操控「万鬼朝圣图」的穿心道人急忙施法,令恶鬼们远离月光,只是恶鬼门已经离不开了,他们月光强行摄住,方才还仅仅是光芒,他如游鱼般可以在里面自由活动,这里时候却如同胶质,一举一动都十分困难,近乎被封印在里面,一堆接一堆地被洗涤干净,再一片接一片地被收走。 穿心道人又将穿心锁祭起,一道暗红色的光影隐藏在黑暗中从天而降,直射向梁兴扬胸口。 梁兴扬不躲不闪,任由穿心锁挤在心口,他虽未躲闪,却早已经将人剑合一。 太乙阴阳剑合者为一,分者为二,玄天青阳剑分化出来跟玄天月华剑合璧,九幽诛神剑还在身体里面,与心、丹、气、神合为一体,人即是剑,心亦是剑,丹亦是剑,那穿心锁到了他胸口,想要锁拿胸中五气,禁制元神,却如同落到剑上,根本无法进入身体。 梁兴扬也发现了,这穿心锁虽是法宝,却又有一股无行咒怨之力,并非有形的仙剑所能斩断,便伸手一指,自玄阳宝珠里面生出几点黑子,黑子中喷射出黑色的火焰,凌空喷到穿心锁上,掐死烈焰焚麻,只一下便将其烧断焚毁。 「哎呀!」穿心道人急忙施法收宝,他这法宝放出去锁住一个人以后,可以留下一道虚影继续锁住目标,本体却能够分化出来,再去锁拿别人,先前锁住了千珏和赵君侯,又分化出来本体锁梁兴扬,这时本体被太阳真火焚化,那分化出来的两道也随之破灭崩散。 赵君侯心口不疼了,那边千珏也好了,他佝偻着身子猛捶了几下胸口,从乾坤袋中去除了 一个瓷瓶,捏碎着,将里面的丹丸总共十几个全部塞进口中,转过头,两眼通红,热泪盈眶,神情十分复杂地看了梁兴扬一眼,两手掐诀,隔空御剑。 他那花雨剑已通灵性,他被抓住之后,花雨剑自动环绕着他飞转护身,被穿心道人将剑收去,施法封闭,他若还在结丹期,这剑还真收不回来,他已经炼成金丹,修出仙气,张口喷吐,掐诀收剑,那剑被穿心道人背在身后,穿心道人也是真的爱这飞剑,想着尽快消灭了这几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正教小辈,再回洞去祭炼这口前古神兵,炼成之后,仗之纵横天下,不但能在邪道之中称雄,也不必再惧怕正教的那些人了,便是遇到元婴期的地仙高手也能斗上一斗! 他对自己的封禁法术十分有信心,做梦也想象不出,白阳派的炼剑手法竟然如此神奇,虽在封禁之下,骤然间光芒大涨,仙剑表面的封印噼啪炸开,他反应过来,还未来得及施展神通,那剑上就迸射出大量的火星,紧跟着剑芒暴长,当空一转,便将他齐胸切成两半! 梁兴扬敏锐地感知到周边的黑暗封印气息陡降,知道是破阵的好时机,叫上薛灵枫,再次将双剑合璧,化作数十丈长的青白巨剑,锋芒向上,直指苍穹,两人手指向前,并肩催剑穿空旋转着急速上升。ap. 长剑刺入黑暗,凭空一划,将穿心道人那幅用来遮天的《万鬼朝圣图》划出一道长长的豁口,外面是蔚蓝的天空,阳光照射进来,梁兴扬喷吐出一口真元,天上的太阳受到玄阳宝珠牵引,更大浓度飙射处太阳真火,玄阳宝珠也有大量的神焰向外狂喷,二火内外夹攻,那被砍破了的万鬼朝圣图立被真火烧着! 梁兴扬和薛灵枫持珠仗剑,破了穿心道人的万鬼大阵,扫荡阴氛邪魅,使五老峰地区重回朗朗乾坤。 那千珏放出一声长长的龙吟般地啸声,人剑合一,发疯一般扑向穿心道人。 穿心道人肉身被毁,向下坠落,他元神与金丹化合了飞向远处,反手祭出来一根暗红色的穿心锥,千珏催动仙剑,放出漫天花雨,每一点火花都是一股剑气凝结,始终保持在三千六百颗之数,随灭随生,源源不绝,化作飞火流星般打向穿心道人。 穿心道人两件镇山之宝穿心环、穿心锁,还有最厉害的万鬼朝圣图全被梁兴扬毁掉,又没了肉身,法力大损,长着一柄穿心锥勉强抵挡片刻,锥便损了锋芒,上面附着的符文阵法有破碎解体的征兆! 就在千珏跟穿心道人疯狂对拼的时候,梁兴扬跟薛灵枫双剑合璧左右冲杀,在五老峰前面横扫竖劈,那剑本体是直的,所散发出来的剑气、剑罡、剑煞、剑虹却是可以拐弯的,数十丈长的一道青白色剑虹,宛如神龙闹海一般狂劈乱砍,敌方妖人,不管是法宝还是法术,飞刀飞叉、宝珠金轮,只要碰上,无不当着披靡。 黑山二老见状,放出自己耗费无数心血炼成的落魂黑沙,放出来遮天蔽日,一粒粒尘沙都裹着黑烟,不但可以污染对方的飞剑法宝,还能迷惑对方的元神,污浊浸染对方的肉身气血,哪怕用法宝防住,时间长了也会觉得神魂荡漾,真气阻塞迟滞。 可玄天双剑合璧之后从破天般的黑煞中飞射过去,锁定雕老,剑光一闪,已到了面前,雕老急忙挥舞手掌,划一道紫光而走,还是被斩掉了一条掐诀的左手! 那金象尊者怒吼着跟鸿福道人又冲过来,招呼大家一起施法,放出大量的黑烟、红光、金光,还有血刀、黑木针、销魂锁……遇上玄天剑虹,接二连三全被斩断绞碎,噼啪乱响,光芒四散。 金象尊者不是这些人中最弱的,可他身体被劈成了好多块,成了一滩碎肉,最厉害的几件法宝又被毁掉,实力比起别人已经大为不及,梁兴扬招呼薛灵枫用剑虹将他圈起来,金象尊者还要还要施法脱身,早被剑虹向内收紧,绞 成一滩细碎的血肉。 其元神仍然不能消灭,还要逃走,梁兴扬祭出六欲葫芦,放出一股水流将其卷住,然后倒卷收回葫芦里面去了。 收了金象尊者,仗剑再战,这次瞄准了那销魂圣母。 销魂圣母十分讨厌,她先前使用了各种法术,都是直接攻击灵魂的,梁兴扬自然毫发无伤,薛灵枫却有些血热心燥,她见有效,虽然未能将薛灵枫灵魂直接摄走,却能起些作用,于是又施展那万仙合和大法,梁兴扬恨她下作,用神念将他锁定,催动玄天双剑追着她杀。 销魂圣母在剑锋之下接连毁了五件厉害的法宝,连镇洞之宝都废掉了,被剑虹急追,吓得发出尖厉的叫声,急忙绕着五老峰逃跑,剑虹从后面紧追不舍,宛如神龙盘山,销魂圣母赶紧钻进了穿心洞中,梁兴扬跟薛灵枫也御剑追了进去。 穿心洞里面还有好些几个老妖的门徒弟子,以及来参加鉴宝大会的宾客,他们也都被双剑的威力骇住,又因师父未曾让他们出战,就索性当作缩头乌龟呆在洞中不敢出去,这会销魂圣母蹿进来,玄天双剑紧随其后,梁兴扬知道这些妖人没什么好饼,只把剑虹稍稍左右撩甩,如同收割麦子般,把这些人纷纷拦腰斩断,连破六重石壁,斩杀了二十多人。 销魂圣母施法遁入岩石,准备穿山而走,只是她没有开山的工具,才进入数十丈就被双剑从后面追上,剑虹缠身只一绞,变断成了许多截。 没有了肉身的累赘,她元神附在内丹之上飞行速度反而快了,蹿出石壁,从后山钻了出去,直飞上蓝天,大声求饶:「我与道友无冤无仇,道友何必苦苦相逼!」 都到了这一步,梁兴扬又怎肯手软,纵剑赶上,又将元神绞碎。 销魂圣母发出凄惨的叫声,震彻山谷,到底法力高强,与众不同,元神虽碎却不死,再次聚拢凝成人形,还要逃跑,梁兴扬早把六欲葫芦祭在空中,里面的太阴弱水一吐一吸间,将她也收了进去。 如果说先前那些斗法让众人胆寒,这一亩就彻底让五老峰这些妖邪们集体崩溃,众人各施法术,抱头鼠窜,黑山二老化作一道黑烟,晃眼间已经飞到了天边,鸿福道人更是早已不知去向。 梁兴扬跟薛灵枫解除了合璧状态,朗声笑道:「剩下的这些,不需要再双剑合璧了。」 薛灵枫大声应赞:「今日仗剑斩妖除魔,杀他个痛快!」说完率先身剑合一飞下去,逮找一个逃跑的妖道斜肩向背斩成两截。 梁兴扬也随后飞落,他神法更快,飘忽如电,瞬息间便能挪移出数十里远,追上一个妖道,伸手一指,仙剑飞去,只一下便令其身首分离。 两人又杀了三十多人,不知五老峰空了,整个五回山,所有在这沟沟坎坎里盘踞修行的妖邪,全部跑得一干二净! 千珏跟穿心道人还在斗,他已经用漫天火花布成一片星河,把穿心道人困在里面,穿心道人若要硬闯,元神就要被炽热的剑气烤化,他的另外几件法宝也被千珏给毁了,还仗着法术负隅顽抗。 薛灵枫见状仗剑要去帮忙,梁兴扬拦住了他:「你现在过去,你师兄的剑阵露出破绽,那妖道很有可能从中逃跑,还是让我来吧!」 他又把六欲葫芦祭起,飞到剑阵上空,葫芦口对着下面隔空一吸,就把穿心道人元神摄住,穿心道人还要施法逃跑,梁兴扬让千珏收剑:「放心吧,他跑不掉了。」 千珏收了花雨剑,葫芦里喷出太阴弱水将穿心道人卷住,也收进里面去了。 他们几个小辈,最大的不满二十五岁,两个金丹初期,一个结丹后期,一个结丹中期,今天干翻了好几个金丹中期,荡平剿灭了整个五回山的妖邪,战绩不可为不强。 白阳派这种门派,弟子都是 千挑万选的,又有大量的丹药资源灌注,所用的仙剑法宝也都是人间极品,向来都是「越级打怪」,因此千珏非但没有半分高兴,反而感觉到深深的耻辱。 他看向梁兴扬的眼神有些复杂,他知道今天要是没有梁兴扬,自己就是这群妖道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由宰割,平心而论,梁兴扬是他的救命恩人,可是,面对这个救命恩人,感谢的话,他说不出口! 他抿着嘴唇,再三看了梁兴扬几眼,心中纠结着,犹豫着。 梁兴扬看过来,他立即把目光闪开,扭头看向别处。 「等将来有机会,我也救你一命,还给你就是了!」千珏在心里默默地想着,将道谢的话吞回肚里。 136 仙道神道 梁兴扬和薛灵枫杀散了群邪,又进入穿心洞内搜检一番,人都跑光了,他取出玄阳宝珠放出玄阳真火,把洞内的东西都给烧成灰烬。 回去接白慕灵和周泓铄,又遇着锦鸿的几位师兄弟们,就是先前在京师城里见过的锦楼、锦轩等人,他们奉了师命出来帮助官府的人,清理妖邪,正忙活着,锦鸿丢了,大家聚在一起找了半天,只是不见人影,直到看到锦鸿发出的传音信号才匆匆赶来。 锦鸿已经把经过给几人说了,锦轩跟锦楼听说对手是穿心、鸿福、金象、黑山等这些妖邪大佬,没敢过来添乱,就留在原地。 看到梁兴扬和薛灵枫四人回来,锦轩和锦楼代表五行宗向白阳派和梁兴扬表示诚挚的感谢,谢谢他们救了自己的师弟。 锦鸿还是转不过弯来,梗着脖子,方才锦轩就给他说过,让他给梁兴扬道谢,他却不肯:「这次是白阳派的薛姑姑跟赵师兄救得我,那小子虽然也出了力,可他也杀过我们那么多人呢!咱们五行宗跟他不共戴天!要我谢他,誓死不能!实在不行,我就把这条命还给他好了!」 锦轩拗不过他,只得罢了。 梁兴扬也不图他的感谢,他这次来五回山,就是一时兴起,是他自己想要斩杀这窝妖邪,有没有锦轩,甚至有没有薛灵枫都关系不大。 五行宗、白阳派,加上梁兴扬这天心派掌门,三方一起回转京师。 人家两个大门派在京师都有道观的,有长老级别的人常驻在这里,薛灵枫邀请梁兴扬去白阳观做客,梁兴扬给拒绝了,虽然当初大闹玉京城的时候,围攻他的主力是五行宗跟洞阳派,他跟白阳派没有结下什么深仇大怨,但有千钟的事,总还是揭不过去,不速之客上门,两看相厌,也没什么意思。 于是大家各回各家,梁兴扬把自家的地址留给了薛灵枫,让她得空了去玩。 站在京城的大街上,梁兴扬问周泓铄:「我再给你一个可以选择的机会,你是官宦子弟,见识过人间繁华,从小锦衣玉食,吃饭睡觉都有一群丫鬟伺候,进山修道,这些可就都没有了,甚至有些时候还要断绝口食之欲。你如果愿意继续跟着我,我就把你收入门下,传你道术。你若不愿,我给你一百两金子,你可以去找你家里的族亲故旧,或是再考功名,或是如何,从此咱们相忘于江湖。」 仙缘在这世上并不罕见,尤其是朝中大官,不但自己修炼浩然正气,也经常跟各大门派的道士打交道,官宦子弟要出家修道的途径并不很难。 周泓铄「噗通」一声跪下:「我已经家破人亡,所有的亲族都没有了,就算有些远支,人家也不认得我,就此去寄人篱下,也讨人厌。我已经见识到仙师法力神通,愿意受这旷世仙缘,恳请仙师不弃,带我回山,能得习仙法,便吃许多苦累,也是快活的。」 梁兴扬点点头,让他起来,带他回到自己的大宅子,介绍给安洛羿认识,并当着安洛羿的面的,让周泓铄正是敬茶拜师。 周泓铄从小娇生惯养,一夕之间遭逢大变,被连山教的人抓去,又被卖给黑雪道人,目睹了一连串的各种人间惨事,他性格原本就有些腼腆,如今更是沉默寡言,梁兴扬让安洛羿带他,安洛羿是山庄少主,家里超级有钱,性格开朗活泼,虽说做了「金灯圣子」,可还是游侠性子,带着周泓铄,师弟长师弟短地叫着,不但耐心地教他功法剑术,还亲自下厨,给他做家乡美食哄他开心,兄弟俩相处的十分融洽。. 梁兴扬自去后花园的仙阵之中修炼,随着时间的推移,信仰金灯圣祖的人越来越多,当他静下心来,凝神静气的时候,就能感觉到漫天的各种神念细碎地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贫女张王氏,恳求圣祖帮我治好我家小三子的病吧……」 「信女陈秀娥,如今年岁已长,恳请圣祖赐我如意郎君……」 「小子曾阿牛,恳求圣祖保佑我的爹娘,在阴间过得幸福,能够托梦给我……」 这些念头说起来多,若是进入普通人的脑子里,非得让人记忆错乱,精神爆炸不可,可梁兴扬心如明镜,回光返照,再多的念头都自动「映照」在镜子上,灵犀心转,一念即通。 通过这些信徒们的祈愿,梁兴扬的知道南方的信息:上次负责谈判的金灯圣母已经到了渠州府,要求见圣子,说是海外来的神使太多太凶,要圣子去支援,必要时候召请圣祖降临! 梁兴扬对那些海外光明教的神使有些好奇,竟然把金灯教打得哭爹喊娘,不但容忍自己占据了渠州府,还腆着脸来想自己求救,这也太丢人掉价了。 他原以为,金灯教只是想暂时稳住自己,等收拾了光明神使,然后再腾出手来对付自己,没想到过竟然还能来向他求援。 梁兴扬本是打算灭掉金灯教的,哪里会去救援,巴不得金灯教早点被那光明教灭了! 说起来,金灯教的教义中,就有光明教的部分,还有拜火教的,金刚教的……简直是个大杂烩,创出这派教法的金灯教主也真的是个人才。想来不管什么光明教、拜火教、金刚教,还是啥啥的,大约也都跟金灯教一路货色,且先让他们互相拼死拼活,等最后剩下一方,梁兴扬再去收拾残局! 他安心在京城住下,每天教导两个徒弟功法,亦自己修炼,空闲出来就出去,要么找薛灵枫逛街,要么进宫去跟夏元钧玩。 作为太子,夏元钧虽然年幼,已经开始接受帝王教育了,皇帝经常派人把朝政另行誊抄,送来给太子,让他分析该如何处理,并让太傅老师写出指点意见再给皇帝送回去。 目前最重要的就是江南各大世家私自铸造玉钱的事,连山教刚刚入寇,直捣京师,北方大片地区沦为人间地狱,朝廷要组织军队去镇守边关,还要救济灾民,这些都要钱,可皇朝最富裕的江南地区却收不上来税,只能从别处贫困地区加税。西边的乾元、兑元、坤元各州刚刚经历了白骨之乱,这一两年功夫,又有白骨贼旧部起来造反,各地烽火愈演愈烈,不说加不了饷,若是真加成功了,也会引发更大的民乱。 中元五州刚刚经历过洪水和饥荒,都需要银子救灾,三个月前,皇帝刚刚筹集二十万两银子撒下去,被中层官员层层克扣,真正到达灾民手里的,也就几万稀粥,刚开始地方官员还粉饰太平,说灾民都得到妥善安置,齐夸皇上圣明,知道昨天才刚刚爆出来,皇帝震怒,接连砍了三十八个官员的脑袋,还有一百多个罢官流放的,可新换上来的,也差不多还是那样。 夏元钧这段时间的课题,就是朝廷的财政危机,如何筹措银子,这种问题连皇帝都解决不了,夏元钧更不知道,只能按照太傅老师教的,说些要仁义啥啥的话面子话。 梁兴扬来了三次,每次夏元钧都狠狠地大骂江南的那些世家,恨不能亲自提大兵去江南,把那些私铸玉币的人全都捉起来满门抄斩! 梁兴扬不懂如何治国,虽然《道德经》里面有大篇幅讲如何治国,可他只注重修身养性的部分,对于这些经济学问可以说是一窍不通,前世在秦岭隐居,这一世从明事以后就开始修道,自然也还是不懂。 不过听夏元钧说得多了,他也大概弄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讲道理,他如今「所在」的金灯教,就在铸钱的利益集体当中,他也是受益者,他把夏元钧说的,跟当初离元总督、巡抚等***来跟自己「分赃」时候说的话那些话进行参照印证,总算大致捋清楚了这件事的主要脉络。 结果让他心惊:江南地区,巽元四州,离元九州,还有震元在江南的两州,所 有的世家、门派,有钱有势的士绅、地主、官员……都参与在这件事里!他们联起手来从海外搞来中土所没有的玉石,铸造玉币,在市场上流通,控制江南的经济,从而影响全国的经济。 现在玉币面值还很大,只在上层社会流通,作用于「大宗交易」,正在不断向中下层渗透蔓延。 他把自己想到的这些告诉给了夏元钧,夏元钧听完以后也很吃惊,当天写的「作业」就是这件事,交给了皇帝,皇帝看完,气得直接摔了手里的毛笔。 因为这些事,都没有人告诉他,自从登基之后,他不断派人去江南,有的是官员,有的是羽林卫,他甚至还起用了一个针党的人,回来告诉他的都是河清海晏,四海升平,可税收不上来,这些人互相之间的话也有不少地方对不上,皇帝本人是十分聪明的,把所有的信息综合到一起,才分析出来一些有用的。 「这天下,让朕如何是好!」皇帝满腔的怒火最后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颓然靠在椅子上。 「难道,要让朕再扶植起来一个张天玺吗?张天玺已经给先皇兄陪葬了,朕又到哪里去找另一个可用的张天玺呢?」 皇帝思忖片刻,派人去把神箓宗在京城的长老请来,四大宗门里,神箓宗跟他最为亲近,原来王府里面就有不少神箓宗的人,太子身边的几个伴读也都是神箓宗的弟子。 他要派神箓宗的人去江南,去为自己办事。 祖训有云,为了汲取前朝灭亡的教训,严禁道士出任朝廷要职,不然倒可以组建一个神符卫…… 梁兴扬就在京城里住下了,每日修行入静的时候,就会感受到海量的信徒神念涌进自己的识海。 若是换做别人,定然无法再修行原来的丹法。 内丹修形,以肉身为鼎炉,以精气神三宝为药物,以心神为火候。 心要极静,用来控火,就像炒菜,火大了,时间长了,就焦糊了,火消了,时间不够,又夹生,丹法修炼,要求精神集中,精微控火,丹法有云:水怕干,火怕寒,差毫发,不成丹! 内丹取法于外丹,外在炼药,也要凝神看着丹炉,火不能大了,亦不能小了,内丹也是一样,守着自己的身体,就是守着鼎炉。 而这个时候,最忌讳外界干扰,有的人在寂静状态下,突然听到两三里外一声咳嗽,心一跳,神一震,气息立即紊乱,即走火入魔。 因此炼丹之前,要锁心猿,收意马,斩杀六贼,达到内外齐静才行。 可是这样庞杂的海量念头灌进大脑,即便梁兴扬这种着意修心炼己圆满的人刚开始也很不适应,无法进入沉寂状态,心神总是要跟着各种稀奇古怪的念头走,稀奇古怪也还罢了,很多念头都带着各种各样的情绪,有的悲伤,有的痛苦,有的怨恨,有的烦躁,这些负面情绪比世界上任何一种毒药都更加厉害,无形无色,却最能传染人,一个房间里,有一个人板着脸生气,就能影响所有人跟着心情不好,同时接收这样多的负面情绪,还要能静下心来修道,几乎就是不可能做到的事。 「果然,修仙的人都不屑于修神,而仙道神道难以兼修,除非像吕祖那种,证得纯阳之后,才能让人立庙祭拜而不受影响。」由此,梁兴扬也推断出来许多事情。 首先是,这世界上绝大多数的修行者,不说那些旁门左道的,就算是名门正派,如尚琼华那种证的元婴的,以她的心性也绝不可能仙神兼修,他们若同时修炼神道,必要走火入魔,绝无大成的可能。 其次是,难怪金灯教的那些人自身修为那么弱,哪怕是金灯圣母,当年自己不过是筑基后期混元周天的境界,仗着纯阳仙剑跟金灯圣母斗法就能占据上风,若非她抽取了百万愿力,放出元神法身根本不是自己的对 手!后来在龙岩山遇到的那位金灯圣母功力有所长进,可也就是那么回事,若没有了愿力,也就是结丹期的水平,至于那些金灯上师,更是废柴一堆! 137 圣祖显圣 梁兴扬在后花园的法阵里面修炼纯阳丹法,同时躺着接收信徒们的香火愿力,日日都有增长。 金灯圣母在渠阳府四处寻找圣子,自然是找不到的,只能苦等,左等不见安洛羿,又等还是不见安洛羿,心中烦躁,南海之上,金灯教跟西方教斗法,战况激烈,双方都死伤惨重,陨落了三位圣母。 金灯教原有两位圣母,当年梁兴扬大闹了一场以后,金灯教主改变了规则,允许圣母得百万愿力,三年间又培养了三位圣母,总共五个。 去年底的冬至夜,在龙岩山,被梁兴扬干掉了一个,另一个在渠州苦等,余下的三个全死掉了,连同许多圣子、上师、金灯武士。 金灯教主独自一人力抗近百个光明神使,打得实在艰难,终于说动了政府军出动,离元总督调集了三万大军,又把自己直属的三千道兵派出去,动用了许多「弑神弩」「破天箭」等大杀器,才止住了颓势。 金灯圣母越等越气,开始在渠州传教,说金灯圣祖虽然总管诸天万界,但事情太忙,只管大事,不管小事,普通人向他祈祷,并不会有所回应,还是得求告金灯圣母才行。 她搞了十几日以后,抢走了许多信仰「圣祖」的民众,来梁兴扬这里的愿力持续减少,而且还有越来越快的趋势,再过些日子,不但没有增量,原有的信仰也要开始下降了。 果然是专门玩宗教的神棍,能够想出来用这种方法逼自己现身! 梁兴扬把这事跟安洛羿说了,安洛羿问:「那我们现在就回去?不能让那娘们这样抢咱们的香火。」 「不行,现在回去,就会被她拉壮丁,去南面对付西方教,咱们本来是要毁掉金灯教的,那样一来,代人受兵,反倒成了拯救金灯教了。」 「那怎么办?」安洛羿想了想,「对了!她违反咱们之前的协议,咱们可以名正言顺地回去教训她,先把她收拾了,再往南发展,去教训金灯教主。」 「也不行。」梁兴扬摇头,「她并没有说金灯圣祖不好,只说金灯圣祖管得事太多……在普通信众心中,连对圣祖不敬都谈不上,咱们要是这样出手兴师问罪,信徒们反倒会认为我们不对。」 「那该怎么办啊?」安洛羿发愁了。 梁兴扬笑了笑:「我从小跟我娘拜灯信教,对这套东西最是了解,咱们的模式是圣祖在虚空,圣子在人间,她要找圣祖帮忙,但找不到圣祖,只能通过你这个圣子来。你不出面,她就联系不上我,但我可以直接出面,打破她的‘谎言。」 安洛羿不解:「您要直接去见她?」 「我又何必去见她?我直接去见我的信众!」 梁兴扬要巩固发展自己的基本盘,也就是信众们,不能让他们被对方抢走,他不让圣子安洛羿出面,以免被金灯圣母找到,但他可以直接跟信众沟通。金灯圣母不是说求圣祖没有用,圣祖太忙顾不上他们么?圣祖就直接显圣,出现在他们之中!如此一来,金灯圣母的话也就不攻自破了。 当天夜里,他就在后院仙阵之中进入定境,开始检索这些天来脑子里所增长的洪流般的记忆碎片,刹那间搜索出来的好多个需要治病的,于是将元神法身离开京城,飞往江南。 他先来到一个小县城里,这个城中正在流行一种疫病,人会拉肚子,上吐下泻,很快脱水而死。 外屋地上,一个中年女人跪在地上,面对着渠阳城的方向,无比虔诚地祈祷,祈求金灯圣母能够县令,救一救她的丈夫和儿子。 她一边念诵圣母赞,一边哭着哀求:「圣母圣母,金光普渡,照亮我身,庄严净土……」 夜色之下,她的声音发着颤,听上去万分地凄凉。 梁 兴扬忽然在她面前现身,是一团金光里面有个人形,长有十条手臂,距离地面有一米多高,悬空立在那里:「樊陈氏!」 那女人吃了一惊,看到满眼金光,一阵狂喜,连忙磕头:「圣母!圣母……终于把您给求来了!圣母显灵了!显灵了!」 梁兴扬说:「你好好看看,我到底是谁?」 樊陈氏揉了揉眼睛,凝神细看:「十条手臂,您是……圣祖?」 「正是本座!」梁兴扬问,「你身在渠州,遇到困难怎么不向我求救,反而去祝祷他人?」 樊陈氏不敢置信:「您……怎么来了……圣母派各处上师传下法旨,说您巡游诸天万界,管的事情太大太多,都是世界毁灭,星辰爆炸之类的事,管不着我们这种蚁民众生……」 梁兴扬说:「我巡游诸天万界,其大无外,其小无内,星辰爆炸之事我管的,蚂蚁搬家的事我亦管得,下面的人境界不够,无法证悟了解我的威神能为,只道不可思议。」 「原来是这样!太好了!」樊陈氏赶紧努力求告,「您的法力神通更大更强,恳请您发发慈悲,救救我的丈夫和儿子,他们……他们已经已经三天粒米未进,不然我自己招的罪业,也不敢劳烦您……」 「你的苦难我已尽知。」梁兴扬说,「此次疫病,乃有疫气传播,疫气生于黑暗,藏于水中,你们喝的水,都已经被黑暗侵染腐蚀,人畜喝了,就要害病。你们以后吃水,不管来自井里还是河里,都要先用金灯进化,我有天书一卷,你按照上面的施为,自然可以阻绝疫气。只是你不可藏私,需要广传世人。」 他说着,伸出手去,指尖迸射出一道金光,在樊家外屋的墙壁上留下字迹,写了一篇《金灯净化消灾解厄仪轨篇》,很短,只有三百六十七个字。 内容很玄乎,说是要用火光驱逐水中的黑暗,净化水中的疫气,要把水放在锅里面用水煮沸,三盏灯下面供奉,潜心祷告,水开之后,要站起来绕着锅台,正传三圈,反转三圈,回来对着灯火念诵咒语七十二遍,这水就干净了……其实就是要让她煮水杀菌消毒。 梁兴扬让樊陈氏尽快去弄柴烧水,他走进里屋,来到床边,上面躺着一大一小爷两个,都已经瘦脱了相,才三天功夫,就皮包骨了,这场疫病来得厉害。 他伸出手掌,射出一股金光,注入到男人膻中气海,中丹田藏气,人在大病之中,气弱血虚,他将一股沛然真气注入进来,顷刻间灌满丹田,再顺着任脉下行,先沿着任督二脉转了三十六周,再充入手足三阴三阳经,不多时候,将全身奇经八脉和十二正经全部打通,内络五脏,外贯筋骨,每一处都精气充盈,气血重新运作起来了! 人的抵抗力是万能的良药,很多外用药物,也都是起到增强人体免疫力,然后靠人体自身的功力恢复健康的,这人受到了梁兴扬真元加持,气血运行,比他原来最健康的时候免疫力还要强上几百倍,这个状态,其实就是人仙的百病不生。 「人仙」状态持续了大约两分多钟,伤者的身体在快速恢复,病灶被打通,发炎溃疡的地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实际上,伤者早就应该醒过来,不过梁兴扬以真元勾动交通他的心肾,似的水火既济,心肾相交,直接又进入了沉沉的梦想,陷入深度睡眠。 解决了一个,他又放出金光,救护另一个孩子,小孩子气更弱,可元阳尚在,施救起来更加顺畅,只用了半分多钟就完成了。 做完了这些,他到外屋,跟樊陈氏说:「我之法力神通,尔等不可胡乱揣测,依照我的教化而行,前途必然光明无量。」 樊陈氏赶忙跪下去,诚惶诚恐地道歉,并想做几道菜作为供品款待圣祖。 「这场疫病说大不大 ,说小不小,蔓延了十七个乡镇,我要去救护其他人家。」梁兴扬说,「我不需要你们的任何供品,只要你们信我便可。」 他把话说完,金光一闪,凭空消失不见,樊陈氏激动地对着消失的地方连连磕头,等过了好一会才站起来回屋,口中念诵《金灯神光消灾解厄赐福经》里面的圣祖赞,比先前更加虔诚万倍! 梁兴扬有了愿力加持,以元神法身显圣治病救人,不需施针,不需用药,手到病除也就是片刻之间。 他一个乡一个村地救过去,信他的,他救,不信他的,他也救。 对于不信他的人,他就直接显圣,在墙壁上留下《金灯净化消灾解厄仪轨篇》,对方就信的不能再信了,至于本来就信他的,他就悄悄去把病人医好,等第二天早上,病人活蹦乱跳地起来,自然对他更加深信不疑。 很快啊,只用了十几天的功夫,圣祖信仰又开始爆发了。 十里八乡,很多人都说自己见到圣祖了,还又墙上留下的字迹为证,还有不少人说自己梦见圣祖了,圣祖治好了自己的病。 一个传十个,十个传百个,七大姑八大姨,都纷纷开始狂热化,不需要人教,自己就卖力地去替梁兴扬宣传,让大家都信仰圣祖,并且喝水之前,都要进行净化仪轨,不再喝生水,认为生水不洁,里面有黑暗能量,喝进肚子里,会遮蔽圣光,让自己的身心受到污染,非得喝净化过的圣水才行,后来发展到,不止喝的水,连做法洗衣的水,也要先进行净化仪式。 按照金灯教的教义,光明神是不会在世人面前显现的,人们不可以去揣测神的形象,也不可以向神索取,神给人光明,给人温暖,驱散人心头的黑暗,为人类指明光明的道路,这就足够了。 信徒们拜灯,各种磕长头,都是为了净化自己的心灵,求神保佑是本能,也是对拜神的普遍认知,但传法上师说过,一切疾病、伤痛之类的,都是自己过去所做过的罪业感召变现所致,能做的,是背弃黑暗,勉强光明,努力地走向光明,看破生死,自然能够消灾解厄。 因此,过去金灯圣母们没有这样显圣给信徒治国病,教主更不用说,上师没有那个水平,有些人求告之后,在梦里梦见过,就都认假为真,上师们也不否认,所以救与不救,全在自愿。 毕竟,金灯教主费这么大得劲搞出来这么个教派来,不是服务众生的,是要索取众生供养的,他要是真的寻声救苦,有求必应,就成了众生的牛马了,按照金灯教的教义,哪个人有如此大的福报,能够让神当牛马去服务?心中求告了,有应是慈悲,不应是本分,信众们要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好好自省惭愧,自己过去有没有做过坏事,犯下过罪业。 圣祖显圣,亲手施法,起死回生,救治垂死的信众,还在人家外物墙壁上留下「神迹」! 这种事情,感动得这些信徒们一个个提起来,就会忍不住热泪盈眶,他们从偏远的郊县,一步一步磕长头,到渠阳府的金灯教院塔前参拜,把家里的东西都拿出来捐进教院里的功德簿上,在教院里看家的金灯上师们都乐得合不拢嘴,记账记得手都酸了。 信众们祈祷的要求五花八门,梁兴扬也不能全管,只管治病救人,另有几个儿子不孝顺,不赡养父母的,他夜里显圣,教训了一顿。还有父母偏心,虐待孩子的,他也同样如法施为。 时间长了,除了渠阳府,周边的各府县的金灯教信徒也纷纷赶来参拜,若有合适的需求,他也是有求有应,信仰圣祖的人越来越多,大家都在疯传,圣祖在渠州显圣,治病救人,前一天上吐下泻奄奄一息的人,第二天早上起来就活蹦乱跳,直嚷嚷饿,要水要饭,比健康的人还要生龙活虎! 金灯圣母心里气苦,不断地跟教院里的上师们交涉 ,让他们找圣子。 上师们摇头说找不到,圣子去哪里,可不需要跟他们交代。 金灯圣母又让他们联系圣祖,让圣祖赶紧显圣! 上师们把头摇得比先前幅度更大,说能联系召请圣祖的只有圣子,不然就是那些真正有所需求的信徒们,圣祖想见谁就见谁,不相见谁招也没有用,人家巡游诸天万界,谁知道现在在哪里呢? 金灯圣母无法,特地去那些圣祖「显圣」过的人家离去查看,仔细看了墙上的字迹,又询问当时的情景,接连走访了十几家,确认是真的,就让那些村人们再按照当时的情景向圣祖祷告,把圣祖请来现身。 139 封神炼剑 梁兴扬要把天罡地煞图练成正道法宝,所谓正道和邪道的区别,就好像神和鬼的区别,从本质上讲,神和鬼没什么区别,所以经常以鬼神统称之。 幽斋老祖炼制这天罡地煞图,前后杀死了一百零八个金丹期的散仙,收取他们的元神和内丹纳入图中,又施法收集大量的天罡地煞之气,灌进图里进行祭炼。 梁兴扬要做的第一步,是改善这图的性质。 幽斋老祖所处在深渊地下,只收取了少量的天罡,为其中部分凶神塑体,剩下的尽是浓浓的地煞。 梁兴扬把这图直接送到了云层之上,到了天空极高处展开,化作一百零八丈长的一张图卷,那里有着最猛烈的罡风,梁兴扬再以玄穹真发收摄大量的天罡注入其中。 图中的煞气纷纷涌现,仿佛粘稠的黑雾,在罡风打磨之下,翻翻滚滚,沸腾了一般,聚而不散。 这幅图虽然还未彻底完成,可也有了百分之九十以上,这些煞气被幽斋老祖以秘法炼过,那么凛冽的罡风也不能将其吹散,罡煞相搏,只会慢慢消耗,这样打磨千日以上,才能全部磨掉。 梁兴扬可不是想把煞气消磨干净,他施法引天罡灌入图里,去跟煞气相搏,再相互激荡的过程当中,使得阴阳相合,如胶似漆,一起化入图中。 原本图中九成多都是煞气,只有不到一成的罡气,这回他要增加罡气的占比,使其调转过来,煞气占一,罡气为九,是为阴阳转变。 大量的天罡进入,潜伏在煞气中的恶鬼凶神们纷纷现身,他们原本的肉身已经没有了,如今以煞气凝结新的身体,一个黑雾缭绕,纷纷发出怒吼。 天罡打磨煞气,也是在打磨他们的身体。 梁兴扬身体尚在玄穹洞中,遁出元神,显出十手法身,其中一只手掐莲花印,显出一朵莲台护在脚下,另一只手结光明印,在头顶上方结成光明庆云,然后才顶着罡风,缓缓落入图中。 脚下是黑色粘稠的煞气,汪洋一片,宛如大海,上面是呼呼猛烈吹拂的罡风,在海面上,掀起一个个黑色的人影,就像是一座座人形的山峰,他们已经看不清五官,只能看到张牙舞爪,宛如地狱里的恶鬼。 这些人扑向梁兴扬,他们看出来这个人没有肉身保护,只是单纯的元神显化,他们要把他撕成碎片,拖入这无边的苦海里面,跟他们一同受苦。 梁兴扬放出纯阳仙剑,白光环身飞转,如同割麦子般把这些人纷纷斩成两截,梁兴扬还不肯罢休,仙剑上下翻飞,再继续把这些人砍成碎块。 大块的身体落入「苦海」之中,小块的不等落下就散成一股烟气。 过了片刻,这些人重新塑形,又从海里面钻出来。 这一次,他们没敢再扑向梁兴扬,虽然没有了肉身,通常情况下不会再有痛觉,可那纯阳仙剑切割魂体的痛苦,直击灵魂深处,比肉身上的折磨更让他们恐惧。 梁兴扬见他们不再攻击自己,才开口说话:「你们这些人,生前也都是穷凶极恶之辈,只是遇上了更加凶狠的幽斋老妖,被打杀了肉身,收摄了元神,纳入这图里。本该永沉阴煞苦海,万世不能翻身,如今我给你们一个洗心革面的机会。」 梁兴扬给他们指明一条出路:「你们不要再做鬼了,改做神吧!」 群鬼凄然:「你莫要诓骗我们,我们在这图里,元神受制,又得不到香火愿力,如何成神?」 「我会让你们得到香火愿力的,只是你们需要先行皈依,尊我教法,得我教化,才好封神!」 群鬼想不答应也不行,待在这图里,也没有别的指望,如今有这样一个看似光明的前景,他们也别无他法,只能答应,纷纷拜服在下:「我等愿意皈依。」 梁兴扬说:「只用口头说皈依毫无用处,你们要从鬼做神,首先就要经受天罡锻体!接下来,我要引大量的天罡进来,打磨你们现有的阴煞之躯,变换为天罡法体,这个过程极度痛苦……」 有的鬼反应过来:「你这不就是要炼魂吗?你这人好不要脸!竟然把炼魂说得如此……」 「混帐东西!」梁兴扬伸手一指,纯阳仙剑再次飞出,将这三个鬼又砍瓜切菜般变成碎块。 第二次被斩碎,这几个鬼元气大伤,过了好一会才重新复原。 梁兴扬问:「你们可愿意接受了?」 「我等愿意!」三个鬼回答得异口同声。 梁兴扬便将大量的罡风引进来,如同天河开泄,飞瀑洪水一般,直关进图里,罡煞相遇自然相搏,此为阴阳对立,梁兴扬十手掐诀,持续不断释放出浓浓的丹气,便似太极图中央的那道弧线,是为太乙,以此作为媒介,沟通阴阳,使其水***融。 那些恶鬼,被罡风狂吹,如同巨大的铁山迎面碾着砸下来,直接身体就被砸碎,比刚才被纯阳仙剑砍碎更惨,这回直接消失了,连一缕缕的黑气都没有留下! 残魂重新在阴气煞海里面凝聚成形,他们都躲在煞气里面不敢出来。 梁兴扬喝道:「都给我出来!再躲下去,迟早煞气被天罡耗干,到时候你们没有了煞气作为源头之海,就无法复活,要魂飞魄散了!」 众鬼们到底都是凶恶之辈,有那狠的带头出来,梁兴扬又把纯阳仙剑放出来,把他们往上赶,逼迫他们露出「水面」,去接受天罡的打磨和洗礼。 刚开始,他们是经受不住的,哪怕原本是金丹中期,生前也是一方老祖的家伙也支撑不了十秒钟,很快就会被天罡磨碎,由于有梁兴扬的丹气护着,每次重新塑体,身体里面就多了几分天罡,少了几分地煞,渐渐地,能够支撑的时间越来越长,后来最厉害的已经能够支持一盏茶的时间,凝塑出来的身体,也不再漆黑如墨,而是有了几分天罡的透亮。 前面几日的祭炼是最难熬的,后面开始适应了,这些恶鬼反倒爱上了这种被折磨的感觉,一个个大吼着毅力在罡风之中,放肆地发泄,鬼哭神嚎,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顾忌,只是迎着罡风大吼大叫,直到身体被磨碎化为无形,再从煞气海里重新出来,再一头扎进罡风里面,他们还互相嘲笑,支撑短的便是无能,反倒是较起劲来! 这么一张图悬在蓝天之上,黑气涌动,一百多个恶鬼扯着嗓子嚎叫,声势好不惊人。 不过,梁兴扬率领弟子们干掉了边山四恶中的幽斋老祖,天心派已经在这里出名了,虽然有许多修真人士远远望见,也都不敢过来生事。 至于白阳派和五行宗,就更不愿意来招惹他了。 他每日只去正午、子夜总共两个时辰炼这张图,腾出手来,到天剑堡,亲自开启剑炉,总共两炉,炼了一百零八颗剑丸。 三十六颗用火铜炼成,七十二颗用寒铁炼成,火铜他自己就有矿,寒铁是用玉币出去购买的。 剑丸炼成,那图也练得差不多了,所有的黑色煞海都被磨干,地煞并非消失了,而是隐入无形,地煞主隐,望之不见,摸之不着,取而代之展现出来的是天罡,天罡主现,却是透明的。 一百零八个恶鬼已经彻底蜕变成为凶神,虽然是近乎透明的,可五官毕现,连胳膊上肌肉的轮廓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线条明显,代表元神更加凝炼。 梁兴扬在玄穹洞中摆下法坛,将图铺在地上,令凶神一个一个上前听封,在问过他们的性命、修炼的功法,还有生前的遭遇之后,封给他们一个特定的星号,并赐下剑丸一枚。 天罡星得火铜剑丸,地煞星得寒铁 剑丸,梁兴扬传了他们炼剑之法,又将图送入九天之上祭炼,原来是子午两个时辰,子属水,午属火,以水火炼体,这回是卯酉两个时辰用功,卯属木,酉属金,以金母炼丹,丹即是剑! 他自己的元神也飞到图中,端坐在图的中央,天罡地煞一百零八个凶神排成阵势将他围在中央,然后他放出太乙阴阳剑,纯阳仙剑迸射出三十六道剑罡,与天罡相应,九幽神剑分化出七十二道剑煞,与地煞相合,带领这些凶神一起动手炼剑。 凶神们将剑丸吞入腹中,在以罡煞之躯进行打磨消耗,每日两个时辰,剑丸日渐缩小,直炼满三百六十日,足了周天之数,剑丸彻底消失,这些凶神每个手里都多了一把与自身相合的神剑。 至此,这件法宝终于初步炼成。 之所以说是初步炼成,是因为它目前只能算是一个「剑坯」,还需要后面日积月累的温养祭炼。 梁兴扬又编了一部《圣祖说天罡地煞诸天护法经》,开篇就写:「如是我闻,一时圣祖在大光明极乐世界十宝功德林中,与诸天教主三千众、诸天圣子一万众、诸天圣母十万众、诸天光明善男子、诸天光明善女人各百万众宣说是经,又有万界日神、月神、星神、龙神、蛇神、山神、土地、城隍、鬼王、雷神、风神、雨神、财神……各亿万众,悉来***!」 金灯圣子安洛羿从玄穹洞把这部经拿回去,公开传播,说他最近得圣祖接引,到了极乐世界,有幸参与了这场***,他就是「诸天圣子一万众」当中的一员,他们来自于不同的世界,都是圣子身份,记录了这部经书,带回各自的世界,传给信众。 经书里面写的就是金灯圣祖身边有护法神,共有三十六天罡星神,七十二地煞星神,这一百零八个星神每一个都有大神通,大法力,得圣祖教化,专门保护金灯教的信徒。 经书上面有这些星神们的画像,安洛羿去找那些大户人家捐款,雕塑护法神像,在每一座金灯教院圣祖殿的两旁偏殿里,都安置星神殿,把这些画像摆进去。 根据各地方大小,小的地方少摆,大的地方多摆,只有渠阳府的教院里面摆起了一百零八个星神,其他地方有摆三十六个的,也有摆十二个的,最少的只摆两个。 按照常理,宗教首领是不愿意分润愿力给手下的,必要让所有的信徒都只信自己一个真神,剩下的全是假神,非此不可。 金灯教主最初也不给金灯圣母分润愿力,导致当年梁兴扬跟金灯圣母交手认为她们也不过如此,后来经历了梁兴扬那一场大闹,金灯教主才分润出来愿力,给金灯圣母一些,也给下面的上师们一些。 梁兴扬自己是不怎么看重这些愿力的,认为都是「身外之物」,不算是真本事,真正的道行法力还得是自修自得,自证自成,那样才是真正的逍遥。. 而随着信徒越来越多,求告祈祷的也越来越多,他根本忙不过来,若不去救苦救难,那些信徒们一个比一个惨,他们那样地虔诚忠心,把对生活,对一家老小的未来,甚至对死后的命运都交在自己手里,实在不能忍心不帮不救。 可若是去帮去救,他才只是个金丹期的散仙,有没有分身亿万,化身无量的大神通,如何管得过来,每天听到那么多悲惨的事情,被那么多的信徒「怼在耳边」诉说自己的不幸,慢慢地负能量,也就是他心如明镜,换做别人早就悲观厌世,走火入魔了。 只是他虽然心如明镜,却仍有感同身受之念,因此就搞了这一百零八个星神,让他们接受信徒们的香火愿力,然后让他们去为信徒们排忧解难。 天罡地煞星图仍然放在玄穹洞中,每日将他们放出去,天罡星白天行动,早出晚归,地煞星夜晚行动,晚出早归,寻声救苦。 梁兴扬给他 们立下了种种标准,其实都在《圣祖说天罡地煞诸天护法经》里面,总共一百零八条,又叫金灯圣祖救苦救难一百零八大愿,里面规定的事,譬如说遇到有妖邪侵害,便可呼救护法星神名号星位,护法星神们得到感应,知道是家里闹妖精了,符合经书上的一百零八大愿,就飞去解救。 如果有女孩想要男朋友,小伙想要讨老婆,那不符合这一百零八大愿,求了护法神也不应。 梁兴扬还给他们额外定下了一百零八条标准,名叫护法戒条,有戒见色起意,看人家信徒小姑娘长得漂亮,你去猥亵,那是绝对不行。也有戒附体的,经书上规定,金灯教所有的正神,都不会附着人身,凡是附身说自己是护法神,是圣母、圣祖的,全是妖孽邪神,直接一百零八个大嘴巴抽过去,把他打出来! 140 神火飞针 炼好天罡地煞星图,梁兴扬右打算练一套神火飞针。 这套飞针是《玄穹真经》上所记载的厉害法宝。 梁兴扬到天剑堡找玄锷,在太霄峰的峰顶是太霄雷城,在太霄雷城的后殿有一座炼剑亭,庭中有一座高达三丈三的巨大剑炉。 这座剑炉通体用天外星砂神铁铸成,内部空间极大,鼓荡起来,烽火又猛,别的小炉炼不了的他都可以的,能炼制成套的飞剑。 梁星阳先取了十万八千斤的火铜锭,放入炉中进行提炼,一百八十斤火铜精英,然后将其分散成十万八千份,启动雷城禁法,勾动九天罡煞,激浪起来,形成一道道天雷自穹顶劈落,被接引到亭子上方,纳入丹炉之中,狠狠的批在这十万八千份的合同精英上面。 天雷如凿,霆电似火,一刻不停的对这些铜精进行打磨,在这期间,主人每日子午卯酉四个时辰行法,注入注入大量丹气,并在打出一道道的法诀,精中取精,耗时百日,最终将其打磨成牛毛细针。 这神火飞针,每一根细如蚊须牛毛,长只寸许,如果凝神细看,可以得知,每根针上面都有九道玄天符箓,并有一道道纹理,如人体的经络血管一般,里面流淌着雷火精英。 总共十万八千根,由于内部蕴含阳雷阴霆,相互吸引,凑在一起形成一根短杖。 在他炼制法宝的日子里,梁兴扬除了自己修炼,也抽出空来教导弟子。 他将座下弟子分作两门,长门弟子,除了弟弟梁灵宝,大弟子夏存旭,二弟子梁岿文,三弟子梁岿武,四弟子安洛羿,五弟子周泓铄。都跟他在飞霄峰玄穹仙府修炼。. 外门弟子两个,带艺投师的天剑门门主玄锷和药王门门主钩吻。 两门发展的也很迅速,风格却大不相同,天剑门八百年传承,行事作风比较正派,玄锷收徒也比较严格,除了大弟子叶高驰,陆续又收了九个,总共凑了十大门徒,然后就不再收了。 钩吻乘隙的是原来万毒门的传统,一口气就搞进来一百多个少年,传下辨识药材的方法,就扔到龙涎谷去服役,挑到优秀的,再带回紫霄峰药王洞。 梁兴扬为了这事,特地跑去跟钩吻说过,让他善待这些孩子,龙涎谷的情况比原来的万毒山庄可好太多了,又不种毒药,梁兴扬改进了万毒真经的修法。 原本万毒门的功法是从一开始就采炼各种毒药,练功吸收,有的毒性大了,或者是身体较弱,被毒药腐蚀经络躯体,落下残疾甚至直接就死了,优胜劣汰以后,随着修炼,用到的毒药毒性越来越强,越来越猛,最后强行修成一颗万毒金丹。 梁兴扬另辟蹊径,改用补药,各种人参灵芝,大补元气的东西拿来炼丹入药,这样做的好处是副作用比较小,虽然也容易走火入魔,但只要控制好药量,就不会出错。短处是丹气不带毒,最终修成的金丹也没有毒,对敌时候的威力弱了许多。 他跟钩吻编纂出来两套功法,让弟子们自己选择,而且要他考察弟子心性,不要一概乱收,更立下了「天心大律」约束门人。 两派都蓬勃发展,梁兴扬特地炼了一根火龙尺,作为奖品,召开第一届门内弟子大比,天心派里的门徒,除了他、玄锷、钩吻,谁都可以参加。 天心派创建的时候,只有大猫小猫两三只,天剑门只剩下一个最弱的叶高驰,药王门被幽斋老祖弟子灭门,只有少部分被梁兴扬提前挪到龙涎谷的得以幸免。 梁兴扬身边,仅有梁灵宝、夏存旭,也是初学乍练。 如今满打满算,也已经有好几年过去,梁兴扬想看看自家弟子都是什么水平。 若论整体水平,以药王门进展最快,大师兄石楠天赋资质都是极佳,为人也机灵聪慧,原 本在穷凶极恶的乌头道人门下时,别人都混得战战兢兢,唯独他能独得宠爱,游刃有余。 后来转拜钩吻为师,成了药王门的大师兄,修炼改进后的功法,梁兴扬很喜欢他,每次看见都问问他的功课,对他进行指点,因此功力大进。 药王门用各种药物刺激自己的潜力,如今分为「补药派」和「毒药派」,石楠原本用毒药练功,后来梁兴扬改进之后,他也用补药,但也没有放弃毒药,以补药增补精血元气,以毒药磨砺肉身意志,每次都在各种剧毒中煎熬,把自己心性打磨得如同一柄软剑,不但十分锋利,又刚柔兼备。 由于有大量的药力加持,药王门弟子普遍比天剑门弟子境界要高出两道三层。 石楠已经是结丹中期的水平了,梁兴扬每次看到都告诫他,不要再急着突破境界了,一定要稳下来,又教他多炼心性,否则一念不稳,走火入魔,全身剧毒反噬五脏,顷刻间就要变成一个剧毒的僵尸。 相对而言,天剑门的弟子修真速度就远远跟不上了,大师兄叶高驰天赋资质就不如石楠,又生性胆小懦弱,虽然玄锷有意栽培,可如今勉强刚刚买入结丹初期,剩下九个师弟都还停留在筑基期。 能跟石楠较量的,只有飞霄峰的长门弟子。 梁灵宝,平时沉默寡言,极少跟人交流,随着年纪渐长,越来越不爱说话,有时候经常一个月不发一言,不是自己一个人在洞中修炼,就是陪在梁兴扬身边。 他不在乎火龙尺,也不愿意跟小辈们斗剑,于是没有报名参赛。 于是药王门都知道不是石楠的对手,天剑门出了三个人,连续败在石楠的万毒化血神刀之下也无人再参战,这回就轮到了飞霄峰的长门弟子上了。 几个人相互看了看,周泓铄自知后学末进,比不上几位师兄,早早摇头。 还是梁岿武活泼外向,笑嘻嘻地跳出来:「我去会会他!」 梁岿武用的武器叫做阴阳双尸戮魂剑,就是当年麻半风炼的那个,没有炼成,被他捡来了继续炼。 梁兴扬虽然不喜欢,却也没有阻止,只是不许随便拿人生魂炼剑,他自己也夺人魂魄炼宝,只是专用恶人,越穷凶极恶的越好。 他的六欲葫芦里有好几条修行人的元神,取出来穿心道人和销魂圣母的交给梁岿武化入剑中,终于将这口邪剑炼成! 梁岿武为了炼剑,还特地去请教过玄锷,请他帮过忙,玄锷也不喜欢这等邪剑,不过他是梁兴扬的弟子,又是亲侄儿,不能拒绝,耐心地帮他做了些改进,增进剑的威力,而且让剑看上去不那么邪乎。 后来他听说石楠有一口万毒化血神刀,也是邪恶的不行,就跑去交流切磋,一来二去两人成了朋友,没事就在一起聊天,关系是极好的。 看见他出来,石楠也笑了:「小师叔,今天师父师祖们都看着,我可不能让着你了。」 梁岿武也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笑着说:「谁叫你让!我前些时修炼玄天剑诀颇有所得,早就想去找你较量一番,今天正好让师父师兄们看看,我的剑术如何!」 他说着放出了那阴阳双尸戮魂剑,随着一记男女合声的尖啸,那剑化作一道十几丈的乌光,直向石楠扑去。就这剑一出手,在悬崖上坐着的玄锷就是一皱眉:「上次炼剑,明明已经把一口铜鹊剑给了他,他却还是偏偏痴迷于这口邪剑,日后出去行走,被人看见,都到我们天心派是何等邪恶的门派。」 梁兴扬也不是很喜欢,他身上也有厉害的邪教法宝,但除非必要,从来都是能不使就不使,不过还是说:「他喜欢就让他用吧,我已经告诫过他不许仗剑惩凶作恶,至于别人说什么,就随他们说好了。」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 场中就分出了胜负,石楠是结丹中期,梁岿武是筑基后期,两边差的太远,石楠比较轻松地取得了胜利。 输了斗剑,梁岿武也不伤心难过,依旧笑嘻嘻地回来。 「还有谁去?」梁兴扬问,「你们谁想就去试试,同门比武切磋,输赢都没关系。」 几人都把目光放在了夏存旭身上,夏存旭是大师兄,跟梁兴扬最早,细算起来,他已经跟梁兴扬学道六年了,三门会武,长门被另外两门比下去,岂不是显得梁兴扬这个师父不如钩吻么?今天这个场子,必须得挣回来! 夏存旭站起来,向梁兴扬行了一礼:「师父,我去试试。」 他转身迈步走到悬崖边,袖中忽然飞出一道火焰剑气将他裹住,咔嚓一声响,宛如一道霹雳,他直接射到石楠的面前。 他学道六年,如今是结丹初期的境界,比石楠低,不过他炼的是纯阳仙剑,又炼化了两口玄锷送给他的飞剑,因此剑气精白之中透着火气。 「大师伯。」石楠向夏存旭鞠躬行礼。 连他师父钩吻见了夏存旭也要叫声大师兄,他自然也不敢怠慢。 夏存旭点点头:「你不用在意我们之间的身份,长辈们都在上面看着,咱们只管拿出真实本领来比试一场,输赢都不重要。」 「是,师伯。」石楠恭声答应,随后伸手一点,万毒化血神刀化作暗红色的光气悬在身前。 夏存旭双手掐诀,放出两股剑气,两人斗在一处。 这一场斗剑十分精彩,石楠刀法使得十分狡黠,忽上忽下,忽左忽右,时而重劈,时而轻剜,让人防不胜防。夏存旭却是以拙破巧,双剑上下翻飞,始终堂堂正正,剑气恢弘,大开大合,电闪火飙,宛如道道霹雳,其中透漏出不易察觉的灵性,虽然比对方差了一个境界,却能震慑住对方,任其如何千变万化,都能稳住局面。 石楠越斗越是心惊,夏存旭原是王子,极有涵养,后来家逢巨变,受到莫大的打击,向来不显山不露水,为人十分谦和,对师弟师侄们也都和颜悦色,从不拿大,因此不免让人在内心深处就小瞧了几分。 石楠虽然没有半点不尊敬这位大师伯的意思,却认为他不如自己,不但境界上不如自己,计算两人相同境界,自己也能轻松胜过他,在石楠心中,甚至认为梁岿武都比夏存旭强! 可今天这一交上手,他发现自己是真的小瞧了这位大师伯,这两口飞剑使得好似两条火龙,盘旋飞舞,力大剑沉,自己明明比对方高出一重境界,双方硬拼,反而落入下风,不仅万毒化血神刀被纯阳仙剑克制,不能污染剑光,每触碰一次,刀身上的光芒都要黯淡几分,连自己本身的法力似乎也不如对方。 夏存旭修炼的是梁兴扬亲传的三元丹法和纯阳剑经,修炼的门槛极高,可一旦迈进正道,法力就是比同境界修炼其它功法的人高,而且不是高出一筹! 纯阳仙剑由内向外,又比由外向内的更加灵动,双剑随心而动,越打越快。 刀剑互砍,「乒乓」作声,偶尔发出阵阵龙吟般地刀鸣剑啸,炸起大片的火星。 石楠忽然发出一声长啸,那柄万毒化血神刀忽然变了路数,时而凝成尺许长的一道刀气向前飞挑,宛如毒蝎甩尾,时而刀气分裂岔开,好似怪蟒吐信……这是万毒门最厉害的五毒剑诀! 五毒剑诀,用武器模拟出五毒攻击态势,而且还能真的喷射出毒雾,这柄刀越使越快,招式越来越奇,连悬崖上梁兴扬看了都连连点头,跟钩吻说:「石楠把这套五毒剑诀的精髓给使出来了!他这的天赋真的非同一般,他用的是一把刀,要是五把,这五毒剑阵可就布出来了!」 钩吻却很严格,连连摇头:「使得虽然不错,不拘泥呆板, 却太多自作聪明的地方了,不如大师兄太多。若非师兄手下留情,他早就败了。」 梁兴扬哈哈一笑:「五毒剑诀以一化五,以他目前结丹期的修为去使还是太勉强了,能使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回头你得想办法为他再准备四口武器了。」 钩吻脸色越发凝重:「他修炼得太快,未来的金丹恐怕不易结成呢。」 两人说话之间,夏存旭也使出了九天剑诀,这套剑诀以一化九,比五毒剑诀的以一化五更加费劲,可夏存旭用得却一点也不勉强,双剑衍化,瞬息间生出几十道剑气,纵横交织,霎时间把石楠卷了进去。 「叮当——」石楠被剑网绞住,感觉自己马上就要被乱刃分尸了,不仅变了脸色,急忙人刀合一向外硬闯,那些剑气砍在刀身上,由于速度极快,很快连成一个长声。 最终石楠闯出了剑网,飞到远处停住,脸色已经变得煞白。 「我输了!」石楠很是沮丧地说。 夏存旭说:「我赢得也很侥幸,药王门各种用毒手段高深莫测,师侄也有剧毒的法术、法宝未成使出,不然输的人恐怕就是我了。」 石楠抿着嘴唇摇头:「师祖定下的规矩,咱们公平斗剑,又岂能使用旁的法术、法宝?况且听闻纯阳仙剑人剑合一之后,万邪不侵,我即便用出些许手段,也伤不到师伯。再说了,听说师伯有一对星璇神锥,若放出来,我也万万不能抵挡,我输了,输得心服口服!」 梁兴扬问众弟子:「你们谁还想跟存旭切磋一下?」 「我来!」话音刚落,就有人迫不及待的站了起来。 143 天心雷 又是一年立春日,三阳开泰,万物复苏,这是金灯教最为重要的复活节。 凤凰山顶,有一座高达九丈的超大祭坛,这也是金灯教的总坛。 坛分九层:第一层坐着九位传法上师,每人手里捧着一盏灯,上嵌一宝;第二层作者八位传法上师,每人手里捧着一盏二宝等,依次类推,直到第七层坐着三位上师,手里各捧着一盏七宝灯。 第八层开始往上全都空着。 安洛羿让两位金灯圣母持灯登坛,两位圣母不愿意给金灯圣祖搭梯子,转头看向教主。 金灯教主微微点头,他憋着一股劲,就等着圣祖驾临,他要看看那位金灯圣祖到底是个什么货色,他要将其一举擒捉,当众击杀! 两位圣母各持一盏八宝灯上了第八层,盘膝端坐,手结莲花印。 安洛羿再请教主登坛。 金灯教主如果登坛,就代表他比金灯圣祖级别低,他属于召请的行列,教主派的人都很悲愤,向安洛羿怒目而视,恨不能教主一声令下,他们一起发难,把安洛羿打成飞灰! 金灯教主却很配合,身子一晃,原地消失,下一秒直接出现在祭坛的最顶上,盘膝坐好,然后从袖中取出来一盏九宝金灯。 这是教中最高最强的圣物,原本是一盏古灯,沉在海底,在一次打捞沉船的过程当中被金灯教主得到,炼成镇教至宝。灯上并非镶有宝物,因内有九窍,每个窍内都有一个灯芯,燃烧起来以后,九条火焰合成一股,被原力加持之后,能生九天神火,十分厉害。 教中所有的灯,都是从这盏灯内火焰点燃,分化神光而制成。 金灯教主手持这九窍金灯,坐在坛顶,让安洛羿尽快召请圣祖降临。 安洛羿开始施法,他手里拿着一盏「十宝金灯」,跟其他的灯比起来还像模像样,跟那九窍金灯一比就相形见绌,怎么看怎么是个山寨货。 不过宝物不在好看,有用即灵! 安洛羿手持金灯开始做法,不断地脚踏罡步,口念神咒,时而将灯挥舞,时而前后转圈,忙了一阵,转回来,跟下面几千名传法上师,几万名金灯武士说:「大家跟我一起唱圣祖赞,恭请他老人家降临!」. 圣祖派的人自然都会,带头开始唱诵:「圣祖圣祖,护佑我骨,金刚不坏,万劫如故;圣祖圣祖,护佑我身,入水不溺,如火不焚;圣祖圣祖,护佑我心,阴霾退散,烦恼灭尽;圣祖圣祖,护佑……」 几万人的和声唱诵,声音着实惊人,安洛羿继续做法,右手持等,左手掐光明印,将手往上一指,灯上便射出一股火焰直上苍穹。 「嗖!嗖!嗖!」火焰一道又一道,总共十道,全都飞上了云端。 火焰消失之后,隔了大约几秒钟,猛然间爆炸开来,大量的火云急剧膨胀,推开了原有的阴云,核心处向四周狂喷太阳真火。 众人齐齐仰头观望,脸上都露出了震撼之色! 金灯教主瞳孔也是一阵收缩,当初龙岩山圣祖显灵的事情,他是听说过的,正是这种场面! 火云持续膨胀扩大,很快直径就到了一百多里,将凤凰山全部照亮,比白天还要亮上几分,凤凰城外面的百余万信徒们,纷纷惊呼:「圣祖降临了!圣祖降临了!」 圣祖派的信徒们毫不犹豫的立刻跪了下去,不断叩头,激动得热泪盈眶:「圣祖来了!圣祖来了!圣祖来拯救我们了!」 教主派的信徒们,刚开始心中还有些抗拒,可是后来看着那白光越来越强盛,心里面受到的震撼也越来越大,他们终于知道圣族是「真实」存在的,而且竟然能够制造出这样强大的「神迹」,丝毫不逊色当年金灯教主的「金灯照万家」,于是也都跟着 跪下去叩拜。 那火云正中心一个白炽圆轮,比正午太阳更加明亮,让人无法与之直视,唯有金灯教主和下面两位圣母,眼睛依旧死死地盯着。 自那圆轮核心中垂下一道光柱,光柱里降落下来一个身高百丈的十手天神,正是梁兴扬的元神化身! 跟当年相比,他的法力比当年更加强大,得到的愿力也更多,这元神化身比当年自然也更加凝练,仿佛是用真正的黄金富就而成,十只手里分别掐着十种印诀,脚踩千叶金莲缓缓降落。 身高百丈,也就是三百多米,那么大一个光芒万丈的金人,远在百里之外都看得清楚处,外面的信徒们磕头磕得更加虔诚卖力。 梁兴扬法身降临,虚悬在祭坛上空,安洛羿率众跪下:「金灯教上下参拜圣祖,恭迎圣祖临凡!」 其他的人也都跟着喊:「参拜圣祖!恭迎圣祖临凡!」 梁兴扬等他们喊完了,开口说话:「我巡察诸天万界,名为万界,实则数愈亿万,因有一日是为一界,一千个世界为一个小千世界,一千个小千世界为中千世界,一千个中千世界为大千世界,我主宰三千个大千世界,每个世界里面都有一位教主出世,传我金灯教法。 这些教主有的修得极好,周身光明淬体,我赐予其琉璃法身,不垢不净,不生不灭。有的却私心自用,背离光明,心中染杂黑暗,放纵欲望,打着我金灯教的旗号,行种种下流卑鄙之事!我皆将其罢黜,褪去神体,打落道行,押入太阳火狱之中,灼烧万年,以净其心!」 那金灯教主看到梁兴扬的出场方式也有些惊讶,想要再看看摸清楚梁兴扬的底,他已经看透梁兴扬这元神法身所承载的愿力不过三百余万,比之自己五百多万的法身尚有不小的差距,又凝神细看天空中不断喷射太阳真火的那件法宝,想要看清楚究竟是何物,看上去像是个好宝贝,又有点熟悉之感! 这会听梁兴扬口风不对,心头一凛,果然就听见梁兴扬开始数落他,说此界的教主名为光明,实则内心黑暗无比,乃是从宇宙无尽黑暗中诞生出来的恶魔,卑鄙无耻,共有十大罪状: 「第一,每次祭祀,用造畜之术将七岁之女,八岁之男,以造畜之法制成羔羊用来祭祀,入釜烹煮,最后还给信徒们服用,导致许多父母食亲生骨肉而不自知……」 左边的圣母怒喝一声:「你是哪里来的妖魔,竟然敢冒充圣祖,来此诋毁教主,蛊惑人心!」 两位圣母不容得梁兴扬再继续说下去,同时从头顶喷出两道金光,也放出来自己的元神法身,左面一个生就千手千眼,在背后枝枝桠桠张开,宛如普照光轮。 其中最前面的两只手,一只手掐着梁兴扬没见过的法印,竖在胸前,另一只手托着一只金光闪烁的净瓶,这厮正是当年在大青山两次擒捉梁兴扬的那位千手圣母! 另一个圣母生有二十八条手臂,在背后恰似孔雀开屏,每只手里都拿着一件法器。 两个圣母的身躯都有百丈之高,那千手圣母手持净瓶,喷出瀑布般的光芒,向梁兴扬席卷过去,另一个将手里的长剑、金叉、宝杵、画戟等武器,一股脑全打过来。 梁兴扬十条手臂各掐法诀,在身前凝成一朵朵小山般大的金莲,挡住对方的攻击。 他张口呼唤道:「护法何在!」 「弟子在!」两道剑光自天上的火云里面飞射下来,一黑一白,到了他面前遁住,光芒展开,现出两个人来,一身黑衣的钩吻,一身白衫的玄锷,都是万分的英俊潇洒,向梁兴扬跪拜,「弟子参见恩师!」 梁兴扬说道:「速将此两个yin秽恶毒的魔女首级斩来与我归案!」 他之所以让两人以这种方式出场,是为了不引起下面那 些上师、武士们的火拼。 到现在,他的主轴都是圣祖跟教主之间的矛盾,都是金灯教内部的矛盾,要是有外人插手,这些上师、武士们肯定会群起而攻之,将近十万人的合力围攻,威力也绝不可小视。 他们从天上的火云里降下来,又是圣祖召唤来的护法神,主轴仍然定在内部斗争,这些信徒们就还是摸不准谁正谁邪,一时间还会观望。 玄锷放出金枢碧落两口仙剑,飞斩那孔雀圣母,双剑化作两道金碧长虹,长达数十丈,飞去跟圣母的二十八件法器搅在一起,叮叮当当,每次撞击都爆起万点火星。 钩吻放出五毒仙剑,化作五道数十丈长的乌光黑气对上了千手圣母,将净瓶里面放出来的金光流水切割成无数段,并且将其污染毒化。 他驾驭五口仙剑,顶着光流向前猛冲,要去斩了千手圣母的元神。 千手圣母背后千条手臂同时两两相对,结成印诀,每个印诀都射出一道金光,五百个印诀,接连不断射出道道金色光柱,此起彼伏,每一道光柱都带有巨大的能量,钩吻用五毒仙剑劈砍招架,单独一个光柱不算什么,成百上千的光柱接连不断地射过来,让他一时之间也吃不消,未能充近,反而被打退。 梁兴扬还要继续宣讲金灯教的恶行恶状:「令教徒捐出全部家产,丧尽天良,坑家败业……」 金灯教主哪里还能容忍,也放出自己的元神法身,也有百余丈高,周身金光铸成,生就三头六臂,每个脑袋额头上都有一颗竖眼,三个头就是总共九只眼,六条手臂分别拿着六件法宝,都是一模一样的六面铜镜,将镜子举起来,每个镜子里面都有九点灯火,调整角度对准梁兴扬,总共五十四道火焰聚集在一起,宛如一道超能的激光炮,狠狠地轰向梁兴扬。 梁兴扬早就防备着他狗急跳墙,在面前凝结出千百朵小山大的金莲,又分化出三千道剑气,然而金光射来,那些金莲被一举洞穿!后面横七竖八密密麻麻的剑气,被一举洞穿! 紧跟着,他的身体也被金光凿出来一个直径十几米的大窟窿! 这一下,令梁兴扬元神受伤,心神剧震,急忙凝神施法,金光一闪,身体上的窟窿自然愈合,金灯教主第二「炮」又轰了过来,再次击散了许许多多的金莲剑气,轰击在梁兴扬身上。 这次梁兴扬将太乙阴阳剑与自身元神相合,这一「炮」如同轰在剑上,饶是如此也令剑气颤抖轻鸣,不过却没有造成伤害,金光向周围炸散开来。 梁兴扬不能只挨打不还手,他庞大的身躯向后面飞去,拉开距离,十条手臂各掐印诀,这一次,不再是神火印,也不是莲花印,更不是什么光明印,而是都天印、天心印、神霄印、清微印、雷神印、电母印等,也是总共十个印诀。 随着他的印诀发威,自然跟宇宙中的元气生发感应,天上的云气罡煞更为剧烈,罡煞磨动,轰隆隆,响起闷雷般的响声。 金灯教主霎时间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抬头望时,见到天上雷云滚滚,看出厉害,三个脑袋上的竖眼同时放出一道金色火光,直射向苍穹。 梁兴扬轻喝:「天雷隐隐,龙虎交横。日月罗列,照我分明……妖魔鬼怪,灭于无形,敕令——疾!」 「咔嚓」一道天雷从天而降! 这雷与普通的雷不同,上裂苍穹,把青天分成两半,下凿大地,要把大地直接糟个透穿,霎时间方圆几百里都被照亮,比天上玄阳宝珠所形成的白炽核心还要明亮! 这,就是梁兴扬修炼的天心正法召唤出来的天心雷! 金灯教主下面的肉身感觉头皮发麻,全身汗毛全都竖起,急忙操纵元神法身将六面镜子调整角度,对准天空,镜中射出金光,迎着天上的雷霆射去。 一声轰鸣,天雷击落,将他发射出的金光击散,顺势继续落下,分成六份,落入到镜子里面。 他拿着六面镜子也是一套古仙人流传下来的异宝,天雷入了镜中,便给禁锢住,化作无数耀眼的电芒光蛇,在里面游走震颤,发出「噼噼啪啪」的密集响声。 梁兴扬见他自己随手召唤出来的这记天心雷接住,倒也没感觉到奇怪,人家毕竟是有五百万信众支撑的金灯教主,要是炼这道雷都接不住,那也不配与自己的为敌了。 他又开始念咒,十条手臂紧掐印诀:「墟混溟滓,海渥注明。焕辉炳焰,炜煌鳛灵。青帝会神,白帝养精,赤帝合炁,黑帝通血,皇帝主中……」 他这次,要以自身胸中五气,心肾肝肺脾中所藏神精魂魄意,通过丹气灌注,与周天感应,勾动天地之间的大五行,化合天心五雷! 144 九窍金灯 梁兴扬第二次施法,以自心合天心,召唤天心五雷! 东方甲乙木,南方丙丁火,西方庚辛金,北方壬癸水,中央戊己土,各有一道道的光气,分按青红白黑黄五色一起聚集到中央,随着梁兴扬雷诀所指方向,再次劈下一道五彩神雷! 如果说先前那道随心召唤来的天心雷是一条小溪,那么这道凝神召唤来的天心五雷便是大河! 天雷劈下,天地震荡,万物惊骇! 金灯教主也感受道了末日临头般的恐惧感,急忙使劲浑身的法力,将六面宝镜攒簇到一处,迸射出金色光柱向空发射,意图打散天雷。 一声巨震,周围群山齐响,附近的山石都崩塌了。 金灯教主手上的六面宝镜瞬息间全部粉碎,金灯教主那百丈高三头六臂的法身也被一击轰散! 法身元神被震破,下方祭坛上端坐的金灯教主真身也极不好受,眼耳口鼻中都涌出鲜血。 眼看着梁兴扬掐诀伸指,要二次召唤神雷劈来,他左手擎着那九窍金灯,右手快速变换了几个灵诀,口念密咒,咬破舌尖,将精血混合真元一起喷了过去。 那灯便如喷了油般,呼啦啦向上窜起九道火焰,如流星般飞射出去。 梁兴扬领教过八宝金灯的火焰,以他目前的法力完全不足为惧,料想这九宝金灯高一等级,就算威力翻上几倍也难伤自己,万没想到这飞火流星来得甚急,顷刻间到了身上,烧得元神扭曲,他此时的神体是跟太乙阴阳剑合二为一的,此时竟然感受到剑锋有些经受不住,直要受损! 太乙阴阳剑是纯阳仙剑炼化了玄天青阳剑跟九幽神剑化合而成,虽说南火克西金,可梁兴扬还没有真正遇上过能够克制这剑的,哪怕是玄阳宝珠也不行! 这九窍金灯厉害之处竟然远远出乎自己的意料之外,他不敢再硬撑,身子一晃,将这十条手臂的圣祖之身凭空散去,元神也极速飞远,回到自己的本来身体之内。 他的肉身在距离此地百里之外的一处山洞之中,由石楠等弟子在此护法。 梁兴扬睁开眼睛,腾地从地上站起来:「快跟我直接去凤凰城,完了你们师父恐怕会有危险!」 他话话未完,人已经冲到洞口,足下一顿,合身化作一道灰色混沌剑光电射苍穹。 顷刻间,他来到凤凰城,那金灯教主没有立即出手攻击玄锷和钩吻,而是用最快的速度清理脸上的血迹,作为金灯教主,信徒心中无所不能的光明大神,他不能显露出丝毫颓唐之态,否则信徒们对他的信仰不那么坚定,愿力就会打折扣! 他刚把脸上的血迹清理好,梁兴扬就赶到了,右手掐着剑诀,向下一指,太乙阴阳剑便合璧而出,自天上飞向祭坛,斩向金灯教主。 金灯教主很是吃惊,看出来飞剑厉害,一切法宝都无用处,不能招架,他将身子化作一道金光腾空飞起,躲过了仙剑一击。 梁兴扬一剑击空,顺势左右一扫,剑锋划过,把第八层的两位圣母身体砍成四截! 天上的金灯圣母只剩下元神法身,齐声惊呼喝骂,想要过来报仇,却被玄锷跟钩吻两人快攻绊住。 那金灯教主手持金灯,飞在空中,全身裹在一幢金光之中,厉声喝道:「你是什么人?来自何门何派?我与你有何冤仇,一来就下毒手?」他看出来梁兴扬很厉害,若是平时遇到倒也不惧,今天是衰星照命,正赶上圣祖派来火拼,自己已经击碎了金灯圣祖的法身,只要再赶跑剩下的人就能取得胜利,他想要先摆平内乱,再迎外敌。 梁兴扬当年回梁家都偷偷摸摸,不敢让金灯教知道自己跟梁家之间的关系,如今来报仇,直接两名身份:「我乃梁州府的梁天宝是也!当年梁家被你们这邪教 害得族破人亡,今日特来寻你们报仇雪恨!」 听到梁天宝的名字,金灯教主惊异之后,便是暗暗叫苦。 对于各州县的散修,他都是拉拢为主,打击为辅,尤其是经过了梁兴扬在大青山闹过那一场,他反省自己,有两点缺失: 一者对教外人士太狠,那时候他意气风发,大觉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所有皈依的信徒都要把身家全部捐献出来,不肯皈依的则全力打击,灭了好多个家族,树敌无数。 后面他进行改正,对各大家族以拉拢为主,只让穷人们捐出全部身家,富人们只要每年捐出十分之一就好,然后通过提供「洗礼」「灭罪」「净身」「涤魂」等各种服务,再去收割富人的财产。 这样不但不得罪世家,还取得他们的支持,相互之间有大量合作,后面才能发展得那么快。 二者对教内人士太苛刻,原来搜集来的信仰愿力,全部被他收归己有,金灯上师和金灯圣母的法力都是自己炼的,导致战斗力十分不足,才被一个叫梁天宝的杀了那么多传法上师,最后一次大青山,连金灯圣母也差点被梁兴扬斩了。 因此当时那位金灯圣母抽取了八宝金灯里面的百万信仰,实际上已经犯了教规,后来到总坛来向教主请罪,金灯教主不但没有怪罪,反而称其护教有功对对她百般嘉奖。 从那以后金灯教主就重新制定的信仰愿力的分配规则,分出来很大一部分给手下的金灯圣母还有传法上师们,使得教内的实力大幅度增长。 事实上金灯教主对他过去的教规政策是很后悔的,但已经没法再进行弥补,梁天宝这个仇家是结定了,他也派人搜查关于梁天宝的信息,可是很快他就遇到了海外光明教神使来犯。 光明教满世界扩张,西极山、东极山,以及海上的无数岛屿都已经被光明教插旗占领,各地方的土著居民也都或自愿或被迫皈依了光明教。 他们原本想像征服其他地区的土著一样征服整个中土大陆,却发现这里的人民与其他地方不同,急切间不能征服,便改硬为软,带上从海外拿来的各种珍宝贿赂当地的官员,说自己只是传教,将光明福音带给所有的人民,只是做好事来的。 当地的官员将大门放开,允许他们进来传教,然后就跟金灯教徒产生冲突,双方试探性地斗了大半年,觉得对方深不可测,又停下来开始谈判,谈了段时间觉得已经摸头了对方的底,再继续打,这样反反复复最后终于开战,从陆地上达到海上,再从海上打到陆地上,杀了好几年。 梁兴扬在渠州搞圣祖派,开始兴起的时候,正是这边战况最胶着,最艰难的时候,光明神使源源不断从海外被召唤过来,杀不胜杀,而他的金灯圣母接连死亡,传法上师更是成百上千地被杀死。 他好不容易赶跑了光明教,回过头来,圣祖派已经做大做强了,他已经无力再战,就继续休战,努力发展,可恨那金灯圣祖不给他发展的时间,又衰星照命,这姓梁的仇家不知道怎地知晓了今日之事,竟然乘着金灯教内乱赶来趁火打劫! 金灯教主愤怒得双目中金光乱闪:既然你们一个个都要与本座为敌,那本座就把你们全部都杀了,一起送入光明世界好了! 他又催动那九窍金灯,释放出九道火焰,烧向梁兴扬。 梁兴扬御剑跟九火相斗,竟然不能将其击散,双剑九火上下翻飞,宛如神龙戏珠。 斗了一阵,梁兴扬又感觉到双剑被神火克制,再斗下去,剑锋必定受损。 他连喷丹气,催动双剑之上虹光暴涨,化作黑白两色长虹,收回来护身。 金灯教主要将他烧成灰烬,催动九道火焰直攻进逼。 梁兴扬右手指定双剑,左手掐诀朝天一指,那 火云之中的白炽核心也就是玄阳宝珠便直飞下来,它有一座假山那么大,自天空极高处向下飞坠,宛如一颗从天而降的陨石般砸下来。 金灯教主不敢再继续攻击梁兴扬,操纵九团火焰向上迎向玄阳宝珠。 玄阳宝珠是太阳真火,那灯中的是九天神火,双方一碰,立即发生剧烈的爆炸,宛如点燃了巨大的油库,火光比一座山峰还大,天地之间都为之一亮! 双方都感觉的心神为之一震,梁兴扬召唤玄阳宝珠飞回到面前,宝珠有碗口大小,晶莹剔透,那九朵火焰也似乎有了蜕变,变成白色透明,却有翻着红绿黄蓝各种色彩。 两人再斗,以火焰和宝珠对拼,一株九火上下飞舞,斗着斗着,竟然生出了感应! 梁兴扬感觉到玄阳宝珠再被吸向对方,似要被九火所擒,金灯教主也感觉到九火要脱离自己,直似要被吸入宝珠之中。 两人急忙加大法力注入,都想要拼过对方,哪知道法力注入越大,双方的感应越强。 梁兴扬手掐灵诀,调动丹气,脚踏罡步,一面把丹田里修炼出来的法力潮水般灌入玄阳珠里,一面将左手掐诀指向天空,再次召唤天心五雷:「墟混溟滓,海渥注明。焕辉炳焰,炜煌鳛灵。青帝会神,白帝养精,赤帝合炁,黑帝通血,皇帝主中……」 那金灯教主也知道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一旦火焰被对方收走,金灯就失了效用,这灯是他最大的依仗,他贵为金灯教主,神通法力自然不在话下,各种法宝也有的是,然而,在面对梁兴扬的时候,除了这盏上古神灯,别的全无用处,若保不住,今日必定要被对方飞剑枭首! 他把将金灯悬在身前,两手十根手指伸进嘴里,全部咬破,把全部的法力和精血融合,喷在金灯上面,把吃奶的劲都使出来,催动这盏灯。 玄阳宝珠跟九道灯火随着大量法力涌入,相互纠缠,渐渐凑在一处,双方发出来的火焰光润都融在一起,便在这时候,梁兴扬的天心五雷轰了下来。 「咔嚓!」又是一声震彻天地的巨响! 金灯教主为之胆寒,将金灯擎在上方抵挡雷击,又强行拉扯九道火焰回来护体。 九窍金灯也是放出无量金光,上方是玄阳宝珠跟九朵灯焰相互化合,正迎上从天而降的五彩神雷! 神雷劈在宝珠和九点灯火上面,继而再劈在九窍金灯上,那灯受到了刺激,爆发出比神雷更加耀眼的光辉,瞬息间将整个天地都镀上了一层金色! 也不知道这灯受了怎样的刺激,竟然生出来极强的吸力,把梁兴扬还有金灯教主全部吸入其中! 梁兴扬被摄入金光里面,急忙身剑合一护住身体,四面八方的金光如同铜墙铁壁,他仿佛被浇铸在一个大金块里面,非但冲突不出,还承受着如山岳般的压力。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可能是许多年,也可能只是一恍神的功夫。 金光散去,他来到一个空旷的洞窟里面,周围是圆形的黄金墙壁,上面有一副副的浮雕图画,梁兴扬粗略扫了一眼,总共是九九八十一幅。 头顶上,是个宛如苍天般的穹顶,总共有个圆形的窟窿,周围八个,中央一个。 此时中央的那个被一个直径数十丈的巨大的圆球堵住,晶莹剔透,宛如水晶玻璃,呈白炽状态,缭绕着一道道的真火光霞。 梁兴扬一眼就认出来,这是自己的玄阳宝珠! 他掐诀一试,宝珠还能跟他生发感应,喷涌出道道真火。 正自稍稍心安,想要靠近去悄悄,猛然间周围八个孔洞里面也一起放光,竟然周游旋转起来,耳边响起金灯教主的咆哮:「小子!你虽然进了主室,可也不要得意,如今已被我困在灯中,我已经调转 八门,你便是修成元婴的地仙,也只能被我用阴火慢慢烧死!」 梁兴扬心中一惊,再见那八个孔洞旋转的时候,从中喷洒下来一道道暗金色的火焰,如同霹雳般,「轰轰轰!」一道接一道轰下来。 他急忙用仙剑护身,将其击散,只是那霹雳连绵不接,无穷无尽,先前他已经耗费了大量的法力催动玄阳宝珠,再长久消耗下去,必定要将法力耗干! 看書菈 145 九天神烬 金灯教主操控八孔轮转,向内喷洒出大量暗金色的火焰,梁兴扬用飞剑抵挡,见又要损伤剑锋,于是又急忙掐诀操纵那颗玄阳宝珠。 宝珠嵌在最中央的那个孔洞之中,梁兴扬无法把它收回来,但是却仍然能够以道家仙气催动它发挥威力,而且感觉现在的威力比先前又更强了数倍! 宝珠缓缓转动,绽放出一圈圈金色的光润,俱是十分凝炼的太阳神焰,火光荡漾开来,那些暗金色的火焰只要触碰到立即烟消云散,化于无形。 梁兴扬让那宝珠转动,光焰纷飞,金灯教主的攻击,已经不足为虑。 他凝神细察金灯教主的所在,却发现自己的神识完全被限制在这个空间里面,非但半点神念无法透出,连信徒们的种种愿力都感应不到了! 这里仿佛是个完全封闭的空间,准确来说更像是个另外的世界。 事实上,就算是在他方世界,愿力也能感应到的,他如今感应不到,一方面是这空间封禁的力量太强,另一方面也是梁兴扬所修炼的神道功法得自金灯教,可能是并非神道正宗的缘故。 当然,梁兴扬也不知道神道正宗是什么东西,或许原来世界中道教诸神所用的便是,不过他并没有修炼神道,在这世界里面,他也感应不到原本地球上的道教诸神。 他等了片刻,那金灯教主只是转轮八孔,并不再作声,他静下心来,观看周围的情况。 在四周的金属墙壁上有八十一幅图画,每幅画上都有图有字,图很诡异,字也不甚认得,都是上古文字,甚至远在人皇之前,距今少说也得有四五千年的时间。 他根据图形和文字,连猜带蒙,仿佛这些图画的是上古时候的事,跟祭祀之类的有关,其中有几幅图跟他从志怪上看到的上古神话故事完全吻合。 最后几幅,是介绍这灯的来历,图上画着九窍金灯,跟这灯外形一模一样,斜着悬在空中,距离九窍不远处,有九颗圆珠,旁边附有九个文字符号,梁兴扬都能认得,结合前后故事,终于摸清楚一些事。 原来这灯本名叫做九华神灯,又名九天神烬,上有九窍,每个窍都又一颗宝珠,中央的是太阳神珠,周围八个依次是:太阴,金星,木星,水星,火星,土星,妙有,虚无。 这灯应该是古代某个国家,甚至王朝的神器,拥有驾驭鬼神之功效,后来不知怎地流落在外,上面的九颗宝珠全都掉下来不知所踪。 其中太阳、太阴两颗宝珠不知转了几手,最终为天珠老人所持有,天珠老人和他师兄天玄老人也都不知道这珠子的真正来历,认作是一对宝贝,还搞出了阴阳合璧的用法。 如今机缘巧合,太阳神珠归位,重新落入中宫之中。 此灯有九窍,每个窍内都有一个空间,名之为宫,梁兴扬此时所在的就是太阳宫。 太阳宫为九宫之主,处于正中之位,如今太阳神珠是梁兴扬的法宝,经过他多年真元精神温养祭炼,已经于自己心神相合,因此他能够掌控这太阳宫。 灯盏本身也有许多妙用,被金灯教主得去,当作性命攸关的宝贝日夜养炼不息,此时除了太阳宫,其他八宫还在金灯教主的掌控之内。 这灯唯一的出口,在最后的虚无宫,因太阳神珠归位,将九宫镇压,金灯教主出不去,梁兴扬又被困在太阳宫中,无法到达虚无宫,他也出不去,因此两人全被困在这里。 金灯教主早就发现了这个情况,不断催动周围八宫生出火焰来烧梁兴扬,想要抢占太阳宫,可是目前九宫只有太阳宫有太阳神珠在,其他八宫都是空的,所发火焰根本不足以跟太阳神珠抗衡。 梁兴扬搞明白这个情况之后,不禁心往下一沉,他没法去虚无宫寻找出口,否 则他前脚一走,金灯教主肯定混进来,想办法控制太阳神珠,出去以后再把他困在这里,如果金灯教主完全掌握了镶了太阳神珠的灯,假以时日,势必能把他炼成飞灰,身剑合一也抵挡不住! 他定了定神,再观察周围的壁画,努力参悟,看看还有什么能够先于金灯教主出去的玄机,一幅幅图画仔细研究下去,每幅图都要研究半天,等把八十一幅图全部看完,也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候,结果也是让人绝望的,这灯外面八宫俱都环绕太阳宫转动,相互之间还有生克变化之妙。 譬如金生水,水星宫狂吸金气,金星宫吸土气,土星宫吸火气,火星宫吸木气,木星宫吸水气,五行相生,升到一定程度,就会发生质变,金变成水,水变成木,木变成火,火变成土,土变成金。 这是相生变化,还有相克变化,相乘变化,相侮变化,而具体怎么变化,就要看虚无、妙有二宫之间的消长,这二宫又是有无相生又相搏,二气相互激荡,生出晦明幻灭种种变化。 金灯教主参悟此灯多年,应该也进来过,看到过这些壁画,通晓各宫变化的奥妙,即便不能完全参透,也足以把梁兴扬困在这里,只要他敢离开太阳宫,进入其它宫,十有八九要陷在里面! 梁兴扬在这空荡荡的太阳宫中上下左右飞了好多圈,找不到任何可以改变局面的玄机,只得回来,以拖待变,等玄锷和钩吻他们杀了两个金灯圣母,捡到这灯,跟自己联系上——这灯隔绝内外,大概率联系不上,但他们也可以想办法,只要把灯上的太阳神珠取下,他和金灯教主就能出去,到了外面再决胜负! 他回到太阳宫正中央,头顶正对着太阳神珠,盘膝坐下。 越是处于不利的局面,越是要保持冷静,一心不乱,方能止损,不然只会让情况变得更加不利。 他心神合一,入了定境,头顶上太阳神珠缓缓转动,不断地散发着一圈圈的金霞光润,将从周围八宫发射过来的暗金色火焰全部融化消失。 那金灯教主使尽了浑身解数围攻他多日,太阳宫这边始终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动静。 他看不到太阳宫这里的情况,他原本以为已经足够了解这灯,对九宫变化了如指掌,万没想到太阳神珠归位,让九宫运行的规律与先前迥然不同,原来能做的,现在做不到了,譬如他原来可以在各个宫中任意穿行,甚至随意进出灯内灯外,现在都不行了,同时又生出许许多多新的变化,有好几次推算错误,差点被五行反噬,使得形神俱灭!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梁兴扬心态比他好得多了,毕竟两世修仙,从小炼己,反正也出不去,索性就在这里修炼了起来。 进入金丹期以后,刚开始只是个黍米之丹,还得继续烧炼,不断增长,上弦时,调动体内的元气,源源不断地注入丹中,以文武火烹炼,下弦时再将丹气释放出来,周流全身经络,游走五脏六腑。 他在这里修炼起来,金灯教主等得心焦,将九宫变化施以阴阳之变,即太阳宫跟太阴宫之间发生交互感应,阴阳二气转化之间,已经与过去迥然不同,阴衰阳盛,太阴宫被热浪真火反冲,这个时候本来可以打开两宫之间的通道,可他不敢进入,因为他感应到梁兴扬还在。 且不说梁兴扬手上那双宝剑厉害,就算什么法宝都没有,太阳宫也是梁兴扬的主宰,可以轻松调动太阳神珠发射太阳神焰将他烧死。 双方就这样僵持着……僵持着……僵持着…… 金灯教主决定跟梁兴扬讲和:「梁……天宝,道友!」 梁兴扬没有回应,心中毫无波澜。 金灯教主知道他能听见,又说:「你我二人再这样耗下去,也是无济于事,不如你把那颗宝珠揭起,咱们出去以后再一决胜负?」 梁兴扬还不说话。 金灯教主知道他担心什么:「咱们可以立下一个誓言,向各自的法身元神起誓,在出去之前,绝不互相攻击暗算,否则的话,便叫元神破灭,形神俱亡!」 梁兴扬依旧不想搭理他,他跟金灯教主根本没有丝毫可以谈判的可能性。 他对金灯教主说的话是一个字都不相信,甭管是发誓还是如何,都跟放屁一样,也就是个响。其次,他跟金灯教之间的仇恨是没法化解的,他母亲被骗,捐了全部家产,被蹂躏折磨死在老猖手里,他们梁家更是几乎全族被灭! 因此不管金灯教主说什么,他都是一句话都没有,只是时刻准备着,一旦金灯教主冲进来,他立刻把太乙阴阳剑放出去,斩他一下子。 金灯教主把嘴皮子都要磨废了,得不到一句答复,只得罢了,过了一段时间再来劝说,效果依旧,再过一段时间劝说不成,改为喝骂,破口大骂,粗俗无比的那种,这样反反复复,经过了几百次以后,这位教主也彻底绝望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梁兴扬看上去不过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少年,本应该活活泼泼的,却这般油盐不进! 他又想办法催动八宫旋转,围攻中宫,自然也是毫无用处。 又过了好些时候,他待在虚无宫,也是整个灯的出口处,也打坐入定,不再说话,也不再动弹。 他跟梁兴扬不同,梁兴扬修炼,还能提升功力,精进道行,他修的是神道,虽然也是金丹期的修士,可在往上就没有功法了,靠的都是信徒们的信仰之力,如今内外隔绝,他已经借不到信仰,法身元神还会随着他的心情激荡而逐渐衰落,他打坐,只是为了让自己的心尽量平静,不气不急,不骄不躁,让消耗损失得更慢一些…… 就这样,又过了不知多少时日,那太阳神珠里面,忽然现出一张人脸! 那是一张少年的稚嫩面庞,也是十四五岁年纪,正凝神向灯内观望。 梁兴扬不知道他是什么来路,虽然觉察到,但是并没有动作,是想先看看对方要干什么。 与此同时,其他八宫上方的黑洞洞的「天空」也显出了同样的影像。 金灯教主见了,如同将死之人抓到了救命稻草:「李棠!李棠!可是你么?」 少年略带吃惊地回答:「正是属下,教主是您吗?」. 「正是本座在此!」金灯教主急声说道,「这灯怎么在你的手里?你快,把灯交给两位圣母!」 「圣母?两位圣母已经都殉教了……」李棠语带落寞地说。 「什么?两位圣母如何殉教的?」 「她们被那两个剑仙给杀死了,肉身早被斩了,法身也又被斩碎,即便不死,也只剩下些残魂,教徒们都不再信奉她们,八宝灯也被夺走。」 「怎么?怎么会这样!混蛋!那现在凤凰城?」 「凤凰城已经变成圣祖派那些人的了,圣子安洛羿登坛拜灯,现在所有的教徒都信他,共同推举他做新的教主……」 「王八蛋!」金灯教主气得拳头几乎攥裂,牙齿都要咬碎,「这些人都该杀!等本座出去,要把他们一个个点天灯,炼灯油,灵魂打入黑暗地狱!」 李棠在外面默默地听着,并不回话。 金灯教主发泄了一通,转而跟李棠说:「你看到灯中间镶嵌的那颗珠子没有?把它取下来!」 李棠迟疑地又仔细看了看:「我该如何把它取下来?我只要一碰它,它就会向外喷火,当年您赐给我的一柄光明金钗都融掉了。」 金灯教主想了想:「这颗珠子确实非同小可,不过要取下来却也不难,我传你一个法子,你用心修炼,以你现在的法力 应该勉强可以应用。」 中宫的八十一幅图画里面,有宝珠的装卸之法,金灯教主到过中宫,参悟那些图画多年,这时便将取太阳神珠的法子教给李棠:「我待会运行八宫轮转,显化生克之妙,待听我让你施法,你就立即动手取珠,切不可有丝毫的延迟怠慢!」 146 辩经 金灯教主见金灯落在了自家的传法上师手里,欣喜若狂,立即开始施法转动八宫,要外面的李棠配合他将太阳神珠取掉,他好出去,他甚至想好了,一旦出去以后,立即再把珠子夺过来,将灯封印,然后发火,把里面的梁兴扬炼成灰烬! 梁兴扬看出他们的意图,也在暗中施法用功,他从壁画上看到了取珠装珠的手法,这颗太阳神珠毕竟被他随身养炼了许多年,是他最为倚仗的法宝,到现在即便与灯本体相合,依旧与他心意相通,他默默地准备着,一旦李棠动手取珠,他就想办法利用神珠发出太阳神焰将其烧成飞灰。 当然,如果李棠的法力够强大,也足够小心,还是有机会避开的,双方既要赌功力也要赌运气。 哪知道,金灯教主把八宫正转八圈,反转八圈,外面都毫无动静,那李棠并没有动手取珠。 金灯教主心中纳闷:「你为何还不动手?」 李棠声音清冷:「我不想那么做。」 一句话,让金灯教主心往下一沉,手下竟然不听自己的命令,这是要造反啊! 如果在平常时候,若有传法上师敢跟他这么说话,他早就一巴掌将其拍死了。别说是传法上师,就算是金灯圣母也经受不住它的雷霆之怒。 可是现在不同,现在他是落在灯里无法出去,只能靠李棠在外面设法救他,如果李棠这个时候落井下石,那么对于他绝对是极其不利的。 「你因何要违抗我的法旨?」金灯教主说,「你按照我说的去做,等我出去以后,杀了那些宵小,夺回权柄,封你做金灯教的副教主!」 李棠在外面说:「我不想做副教主。」 难道你还想做教主吗?金灯教主在心中呵斥,说出来的话却是:「那你要什么?」 「我什么也不想要。」李棠这话说得十分落寞。 金灯教主一想,莫非是这孩子因自己今日落败受困,对金灯教法失去信心,断折信仰了? 「你是担心我夺不回凤凰城么?哈哈,本座的法力只展现出来十分之一,皆因当日跟西方教争锋,我损伤了些元气……」转念一想,不管跟谁斗法,损伤元气都是势弱,于是又改口,「实际上,西方教的那些妖神根本伤不了我,我是想要复活死去的那几位圣母,才损耗了大量的元气……」 说到这里,他又顿住,因为神是无所不能的,复活几个人就损耗大量的元气,也是势弱,可是这个窟窿有点难堵:「等我出去,我顷刻间就能让那些叛教的恶魔灰飞烟灭!」 李棠这回久久没有回话。 金灯教主又说:「李棠,我记得你父母都是最虔诚的教徒,你们全家都是光明所钟。你很有天赋,又聪明灵慧,小小年纪,就炼成了小光明印。我看重你,亲手提拔你做传法上师,你也是我们教内年纪最小的传法上师,当日,是我亲自为你做的圣光洗礼,将上师法灯交到你手上的。」 「是……」李棠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金灯教主等了片刻,又没动静起了,不由得心中暴怒:过去怎么没看出来这孩子是这性格?三杠子打不出来一个屁!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倒是说呀,真是气死我了,越着急越不说话! 他恨不能立刻从灯里面一头撞出去,抓住外面的李棠,把他的嘴巴撕烂,让他永远也不能再说话! 又过了会,李棠忽然开口:「梁真人,你还记得我吗?」 梁兴扬说:「当年我大闹大青山,救下三十六个小孩,带他们横穿玉霄山,其中有一个叫李棠的,不知道是不是你?」 李棠语气里透漏着些兴奋:「就是我!我就是当年被您救下的那个李棠!」 原来这孩子当初被父母献给金灯教,传 法上师们把他变成小羊当作牺牲准备祭祀,后来被梁兴扬救下,带着一路向西,直到开辟了玄穹仙府。 梁兴扬有在他们当中找个徒弟的想法,就先传授他们一些收心的功夫,看看哪个有入门的希望。 其中这个李棠就达到了标准,修炼《清静经》和《坐忘经》很快就能澄净心神,梁兴扬就又单独交给他一些练气期的扎根入门的功夫。 后来他们继续向西,这些小孩子都笃信金灯教,把梁兴扬反认作坏人,梁兴扬也失去了耐心,就把由着他们自愿留在了山寨之中。 李棠当时也落在了一个山寨里,跟着山寨里的人干活,每日独自修炼梁兴扬教的功夫,很快手脚轻健,力气大增,而且耳聪目明,思维敏捷。 他知道梁兴扬教他的是好东西,可惜不能再多学一些了。 不过他从小随父母信奉金灯教,幼小的心里充满了对光明的向往,把金灯三经一赞奉为圭臬,虽然每天干活都很累,很幸苦,十来岁的孩子,要跟着大人砍柴捕猎,生火做饭,缝衣补网什么都干,可他依旧心中充满光明,他要想办法回到金灯教去,要回到父母身边。 金灯三经里面也有一些修炼功法,他就修炼观想金灯存于心口,烛照全身,自内向外,状若琉璃。 金灯教中修炼这功法的人,成千上万,可真正能修炼出点东西的,凤毛麟角。 李棠有了梁兴扬所传性功作为根基,在修炼这门功夫,竟然真给他炼成了真元,到最后只要一念之间,心头发光发火,可以祛除疾病,消灭烦恼…… 有一次,他和几个小伙伴跑出去,在大山里面寻找回家的路,误入了一处悬棺古墓,墓中有五个恶鬼,跟他同去的六个小伙伴全被恶鬼杀死,只有他,始终保持心神稳定,不动不摇,心头点灯,周身发火,那些恶鬼yin邪无论怎样张牙舞爪都伤害不了他。 他见鬼无法扑到他身前三尺之内,越发定下心神,就盘坐下来,给这些鬼讲金灯教的教义,连讲了几日几夜,越讲越精神,五个鬼被他震惊到说服,把他当作仙童转世,最后选择皈依,做了他的徒弟。 后来他就要靠着这五个鬼的帮助,离开山寨,九死一生穿越茫茫玉霄山脉,又回到了梁州府,回到了父母身边。他有了这重经历,根基扎得极厚,很快就脱颖而出,得授金灯武士的课程,再后来又成为金灯上师,修炼金灯九印。 梁兴扬虽然先前认出了他,可是不能确定他是否认当年的救命之恩,毕竟他还记得那些小孩子私底下传说他是拐卖他们的恶魔,还组建了小团体,日日念金光咒,要召唤金灯教主来灭了他,后来那些孩子也都离他而去投奔了山寨。 李棠说:「我回来以后,渐渐搞懂了这金灯教的本质,果然跟您说的一样……」他的声音开始变的悲恸激动起来,「我的弟弟,就在两年前,也被我父母献给了光明,我虽然没有亲眼看见他被变成小羊可我能够确认!第二天汤锅里面煮着的一个小羊就是他! 传法上师们将他的肉赐下来,我父母跪着,用手去接过来,吃得无比虔诚,无比的香甜!还说这是献给神的羔羊!这是圣光洗礼,神力加持过的羔羊!我当年也被变成过羔羊,我以为我会直接奔向光明,进入经书中说的极乐世界……」 金灯教主打断了他的话:「你再用你愚蠢的小聪明揣测神的无上智慧!他们变成羔羊之后,不错,肉是被亲人吃了,但那确实是经过圣光洗礼,是得神力加持过的!他们的肉身是父母给的,如今把挖肉还母,剔骨还父,将所有罪业都还了! 我们的圣经歌里有赞道:断舍离,脱业绳,干干净净拜金灯,末日好的大飞升!将所有身外之物都断掉了,还不够彻底,还要把这身体也断掉!全部断的干干净净,一丝一毫的 污浊都没有,才能够得大飞升,直入充满光明的极乐世界,得光明神接引,直接成神! 这是秘密之法,因世人愚昧,一旦知道了就会觉得惊世骇俗,实际上不知道这是解脱的无上妙法!因此我们不能宣扬,只能暗地里把事情做了。你受金灯朗照多年,身心都已经清净无比,怎地还如此愚昧?再说了,你是传法上师,你有不懂得可以来找圣母,或者直接来找我开示,不可胡乱猜测怀疑你的神!」 「哈哈。」李棠笑了,「你真的是无所不能,不能容许别人半点猜测和怀疑的神吗?那你现在为什么还躲在灯里不出来?」 金灯教主在心里面破口大骂,面上还要强忍怒气:「不可以随意测试,试探你的神!不然的话,必然要早到天谴!」 李棠冷静下来,话又恢复了最初的清冷:「你说的那充满光明的极乐世界到底在哪里呢?」 「就在此世界往西……」 「十万八千个世界之外是吗?经书上都有……」李棠说,「最近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我结识了几个西方的传教士,看过了他们的经书。」 「你看他们的经书?看出什么来了?」 「充满光明的极乐世界,出自拜火教的《天火圣经》,末日飞升,光明神创世,出自光明教的《大光明经》,三世因果,努力还债,脱离业绳,出自大梵教的《转轮王经》!金灯教所有的东西,都是你东拉西凑,拼合到一起,再经过一番胡编乱造搞出来的!」 「你混帐!」金灯教主宛如一个通鉴无数次的银妇,突然之间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人戳穿,扒得***,羞恼至极,怒火中烧,磨着牙齿,从牙缝往外挤出话来,「难道我所展现出来的神通法力都是编造出来的吗?我没有把南海的巨大珊瑚礁挪到凤凰城里吗?我所展现的神迹随处可见,有目共睹! 西方教是我的手下败将!你说的这些教派,全部被我打回了他们的姥姥家!如果我是抄他们的,我还能打败他们吗?分明就是他们抄我的!本教的五经一赞,早在世界开辟之初,有光明诞生之时就有了!他们那些家都是教外狂徒,不知廉耻地得了本教秘法的只言片语,可笑竟然各自创出来一个教派!」 李棠说:「你不必再跟我争论这些,我查阅了本朝还有前朝的史书,都有记载西方教来中土传教的记录,偏偏你的金灯教,史书上并无一言,梁州府的地方志上也没有!我还特地请教了许多老人,都说过去从没听说过,分明就是最近这十几年才出现的,最多不超过二十年!」 金灯教主也不想跟他争论这些,金灯教主想一掌拍死他,如果在外面,他随便吐口气就能把李棠这种金灯上师烧死!可是现在他被困在灯中,跟他一起困住的还有个很厉害的冤家对头,唯一脱困的希望就掌握在李棠手里,如果李棠愿意配合,他不但可以轻松出去,还能反手把梁兴扬烧死在灯中,以绝后患,可如果李棠不愿意,他非但出不去,万一李棠反过去帮助梁兴扬,他恐怕就要糟糕。 他感觉到怒火从小腹处如喷泉般向上窜起,窜出来的都是浓烈的辣椒水,烧得他五脏六腑火燎的一般。他强行将其压住,耐下心里,努力劝说李棠回头,先还不断阐述教义,还想给李棠洗脑。 只是李棠跟梁兴扬一样,甚至比梁兴扬更加了解金灯教,对于五经一赞倒背如流,还考证过历史,还看过西方教的各派经书,金灯教主没说上一句,他就能找出其中至少十处破绽,引经据典,利用这些经书里面的道理反过去攻击,或者令其自相矛盾,或者令其与现实不符。 金灯教主说来说去,说去说来,非但没能让李棠回心转意,反而在「辩经」的过程之中,被李棠连连怼得哑口无言。 金灯教的教义是他一手所创,根子就是西方各教的经 义,加上中土各家思想的显学,进行缝合相融,最后再生发出新的东西。 确实是有新的东西的,不只是教义,还有那些功法,底子是他从九窍金灯里面参悟出来的。 可以说,金灯教主是个奇才,也着实有些建树。 这些教义,这些法门,都是他这些年的心血,都是他苦思冥想,日日夜夜努力的智慧结晶。看書菈 如今被李棠几乎是逐字逐句地批驳,每句话都跟刀子似的直接戳中他的要害,把他这些年的努力全部都贬的一文不值。 金灯教主怒火攻心,气得浑身燥热,从头到脚的皮肤都变得通红,想要找话反驳,可先前他说一句,李棠就回怼他至少五句,到最后已经无话可说,终于忍耐不住,将一口鲜血狂喷出来! 147 南海奇遇记 金灯教主辩经被李棠气得吐血,躲在「虚无宫」里面,再也没了动静。 李棠这么多年一直压抑着,他对金灯教的信仰早就崩塌了,可是他没办法反抗,他的父母失心疯一样信仰金灯教,后面又把他妹妹贡献出去,做了向神献祭的羔羊。 他试着要把妹妹救出来,可是失败了,最后眼看着祭祀的时候,传法上师把羊肉分给信众,一大票的男女老少捧着羊肉,一边磕头谢恩,一边吃着满嘴流油,他就觉得恶心,现在落下个病根,只要一看到羊肉,一闻到羊味,他就会一阵阵地急促地作呕。 梁兴扬见金灯教主没了动静,才开口说话,问李棠如今外面的情况。 李棠说:「当日凤凰城内大乱,两位金灯圣母被杀,还有许多传法上师和金灯力士也都被杀了,我当时就在法坛的第三层,冒险冲到最顶层,想要找机会杀掉教主,却发现教主已经消失不见,只留下这盏灯。这灯是本教的信物,我急忙收进衣服里,连夜跑了出来。」 他原不知道教主在哪里,圣祖派跟教主派在他看来都是一丘之貉,他们不管谁胜了,李棠都不想再参与了,就一路南逃,到了海边,稍稍停了几天,打探风声,然后买船出海…… 他听到的是,圣祖派取得了最终的胜利,已经统一了金灯教,教主派的人全部遭到了清算,安洛羿圣子做了教主,又封了原本的两位圣女为圣母。 梁兴扬又问时间,他们此时距离那场大战已经过去小半年了! 李棠带着灯远离大陆,到了漂泊的南海之中,如今已经来到一个无人的荒岛上。. 他问梁兴扬,有什么方法能帮助梁兴扬出去。 梁兴扬也没有办法:「那厮此时必定守在虚无宫出口,一旦太阳神珠被取下,他会第一个杀出去。一对一我不怕他,可这灯原是他的,其他八宫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我一旦离开这里,就要被他侵入,后果不堪设想……我还得再研究研究。」 三方就这样僵持下来,梁兴扬和金灯教主都是金丹期,不需要吃喝也能一直活着,李棠还是结丹期,不能完全辟谷,每天在荒岛上渴饮清泉,饥餐野果,有时候也会潜入海底捉些鱼贝虾介来烤了吃。 李棠是个有心眼的,他跟三岔五主动向梁兴扬问好,询问有什么可以帮忙的,顺便请教道法。 梁兴扬自然不会再教他自己的道法,就将金灯教的功夫予以指点。 李棠万没想到,梁兴扬对金灯教的功法也这样熟悉,而且每每只言片语,就觉得无比深妙,心中叹服,对梁兴扬越发恭敬,有好几次露了要拜师的口风,梁兴扬没有接茬,后面也不再提。 梁兴扬一直在参悟周围墙壁上的壁画,想要找到出去的办法,他们在荒岛上过了一段时间,这日李棠的影响忽然又出现在太阳神珠里,声音急促:「梁真人,这岛上来了一群鲛人!」 「鲛人?」梁兴扬一愣,他过去在志怪书中读到过,说海外有鲛人,人身鱼尾,男的极丑,厮杀好战,女的极美,温柔如水。还在《万毒真经》上面看到过,鲛人的眼泪可化成明珠,还有他们的脑子都可以入药,《玄穹真经》也说,鲛人能吐丝织绡,可以用来炼宝。 李棠说:「那些鲛人们捉了一条黄蛟,屠宰了拖到岸上,在生火烤蛟肉吃。」 梁兴扬奇怪:「这有什么好担心的?」 「我原来想跟他们交流一下,问问周围的海况路径,哪知道他们相当凶残,直接过来就要杀死我,也把我吃掉,我斗不过他们,暂时逃到林子里来了。不过这岛很小,他么应该很快就能找过来,我也不敢下水,他们就是生活在海底的,在水下肯定比在水上更厉害!」李棠急切地说,「梁真人,您有什么办法能够帮帮我,让我能够保住 性命的?」 梁兴扬想了想:「你别着急,越是危险的情况越要沉着冷静,你是结丹期,有法力在的,我教你一个隐身法,先把自己藏起来,别被他们发现了。」 他将《玄穹真经》中的一门隐身遁法教给李棠,李棠果然聪明,一学就会:「好了!他们果然看不见我了!多谢梁真人!真人又救了我一次性命!」 梁兴扬说:「如今咱们都算是落入困局之中,也应该相互帮助,若是你没了,金灯落入到那些鲛人手里,还不知道金灯教主有没有手段诱惑他们呢。」 又过了会,李棠忽然又说:「梁真人!不好了,那些鲛人们虽然看不到我,却似乎能嗅到我身上的味道,又能吐丝,满岛拉扯结网,我正被一步步线索,就要出被困住了……不好!他们就要找来了!梁真人,我可该怎么办啊!」 梁兴扬说:「你别着急啊,这件金灯本身就是宝贝,我教你使用金灯的方法。」 李棠一身本事基本都是金灯教的,以此为根基使用金灯也是方便,那些鲛人虽然凶残,到底也只是凭借本能天赋,会些控水的法术,并没有什么特别厉害的神通,灯内有金灯教主掣肘,可是又有梁兴扬相助,发出去的真火厉害无比。 「太好了!」又过了好一会,李棠再次出现,欢喜地说道,「那些鲛人吐出来的丝被这灯火一烧即断,全都成灰炸了,他们召唤来的水,所发的冰,也都禁受不住,我已经把他们全部赶下海去了!」 梁兴扬听他终于化险为夷,也就放心了,继续在灯中修炼。 又过了不知多少日子,李棠又出现了:「梁真人,不好了!岛上来了一个妖道,自称叫做四海真君,看我这灯是件宝贝,要夺走。」 梁兴扬吃了一惊:「连这灯发出去的神焰也对付不了他吗?」 「那厮能够召唤来泼天一样的海水,火被水克,这灯虽然能够煮沸一些,可那妖道以水漫涨上来,灯落入水里,总是烧不到他。」李棠沮丧地说,「也是我太差劲了,无法发挥这灯的威力。」 梁兴扬让他先别急,又教他玄穹遁法:「我这门遁法,可以飞天入地,下海穿石都不在话下,你干脆从水下逃走吧!」 过了大约顿饭功夫,李棠说:「梁真人这遁法果然神妙,我已经潜入海底,把那道人甩开了!」 他犹豫着,沉吟着,又说:「我的道行法力太差,这海外的妖邪又多,恐怕难以一直守护这盏金灯,梁真人真的不考虑收我为徒吗?我想跟您学习道法,若能精进,以后再遇到妖邪,不说有了还手之力,至少能够逃得性命,保护金灯。」 当初梁兴扬是很看重他的,他是三十六个孩子里面唯一一个能把心性收敛,能够入得炼己门槛的,还特别单独传授了他炼气的入门功夫。可是最后,他却笃信金灯教,跟着那些小孩一起入了山寨,等同于「背叛」一样,因此梁兴扬不想收他。 没有得到回应,李棠又幽幽地叹息,似乎十分沮丧。 又过了不知道多少天,李棠又出现了,这次却是兴高采烈:「梁真人!梁真人!我用遁法潜水,在水下,这次我在海底发现了一座前人留下的仙府!只是仙府外面有阵法封禁,我破不了,还被困在这里了。」 梁兴扬十分意外,也有点惊喜,来了兴趣:「你仔细说说,那阵法是个什么情况?」 李棠为他描述,说了一些五行相克的表象,梁兴扬思考了会,给出解方,李棠再说,他再给解,如此反复多次,李棠说他到了里面了,这次却是个杀阵,好在是金水相生之阵,可以用神灯里的太阳神焰去破解,连破三重杀阵,李棠说他看到了仙府大门,只是仙府前面有只龙首狮身的怪物看守,能够喷吐冰雹水雷,十分凶恶,他必须击败怪物才能进入 。 梁兴扬就教他法术去对付怪物,接连教了十几个法术,每次都失败。 他还在冥思苦想,忽然那金灯教主开口了:「你真的相信这小子在海底遇到了古仙人的仙府么?」 梁兴扬一怔:「你说什么?」 金灯教主冷笑:「这小子早就对我怀有反心,却能隐忍这么多年,还特别去学了西方各教的经义,直到这次凤凰城大战,他才露出反意,可见是个城府极深的。他数次想要拜你为师,你都不答应,他就故意用这种方法来从你口中骗取各种法术的修炼方法。」 梁兴扬沉默不语。 「这南海我来过许多次,我甚至还跟商船去过西极山!我怎么没遇到,更没听说过这里有什么古仙人的仙府?哼,非但这仙府是假的,就连前面的什么狗屁四海神君,还有那些鲛人的事情,全部都是假的!他的目的,就是想从你这里骗取功法。」 梁兴扬没有说话,他也觉得李棠从他这里学去的功法有点太多了,而且越来越高级。 这些话,李棠自然也都听到了,他有些悲伤地说:「梁真人,你真的认为我这些天所经历的一切都是我编造出来骗你的吗?」 没有得到梁兴扬的回答,他无奈地叹息:「好吧,梁真人,以后我不会再向你请教道法了……」 「那倒也不必。」梁兴扬开口了,「我没有怀疑你的意思,只是方才只在努力思考破解之法而已,你听好了,我已经想到了对付那妖兽的办法了。」 他把刚刚想到的方法教给了李棠,李棠又高兴起来,将法术炼成,再去仙府门前找妖兽试验,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回来说:「真的成了!我已经把那妖兽降服了。」 然后,他又说无法打开仙府大门,梁兴扬又询问了情况,教给他破解仙府大门禁制的方法。 李棠的功力太差了,梁兴扬很多法术施展不了,只能尽量想一些取巧的法子,这次又费了好大的劲才打开仙府的大门,这次李棠迫不及待地跟梁兴扬描述:「这里面好漂亮啊!全是珠宝玉石堆砌而成的!有珊瑚屏风,有翠玉雕成的马,连门帘都是用好看的贝壳串成的!」 接着,他又发现了古仙人留下的法宝,飞剑,灵丹,每种都被封印禁锢着,每种封印还都不一样,又向梁兴扬请教该如何破解。 金灯教主嘿嘿冷笑:「你还真的是相信他,只可惜……等你的法术全都被他学去了,他就该想法祭炼这灯,把我们两个全都烧成飞灰,然后独得这件法宝了!」 梁兴扬问他:「那依你又该如何?」 金灯教主听他终于肯回应自己,心中一喜,赶忙说:「我们两个被困在这里,都不能自已,那天这小子露出獠牙,我们都要死在他的手里,依我说,咱们不如暂时罢手言和,先从这里出去,等到了外面再斗个你死我活。说实话,若是死在你的手里,我还甘心,可若是最终被小子炼化在这灯里,我就算是死也绝不会瞑目的,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我不相信你,我是不会先揭开太阳神珠的。」 金灯教主无奈:「我对灯发誓!若我欺骗了你,我就要被这灯烧成飞灰,形神俱灭!」 「我不相信誓言。」梁兴扬无情地回答。 「那你说怎么办?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你来太阳宫,咱们两个在一起,同进同出。」 「不行!我唯一能够对付你的法宝就是这灯,我若是去了太阳宫,万一你要杀我我可怎么办?还是你出来,先到太阴宫,我去接你,然后一起从虚无宫出去。」 「不行!我若是出去了,被你调转八宫,把我困住,我又上哪说理去?」 「我对灯发誓还不行吗?我可是金 灯教主,这是本教的圣物,我绝不会对它说谎的。」 「那我也对灯发誓,如果你来了太阳宫,我对你出手,就让我被这灯炼成飞灰!」 两人说了一阵,还是无解,那李棠的大脸又出现在太阳神珠上面:「梁真人,我新得的这件法宝,用金灯教的手段无法祭炼,你能否传我一道适合的炼宝法门?」 148 玄螭宝鉴 梁兴扬没有拒绝,他详细问过李棠,法宝的形制属性,以及禁止封印的详细情况,然后想出破解的方法教给他。 李棠用他的方法很快破解禁制取得了第一件法宝,是一柄飞剑。 然后又去看第二件法宝,也是一柄飞剑,可是跟先前那口形制不同,所用的封印手法也不同。 梁兴扬沉思许久之后,又想出了办法教给他。 然后是第三件法宝,这是一把青金剪刀,禁制比前两都强。 如果梁兴扬在外面倒是可以从容破解,可是李棠的法力太差,梁兴扬冥思苦想了好久,教他反复试验好多次,才终于帮助他把这件法宝也拿到手。 「梁真人,后面还有六个封印法台,要不你教我炼宝的法诀,我把这双剑,还有这剪刀祭炼成功,然后再去破后面的吧。」 「哈哈哈哈哈。」金灯教主放肆的大笑声在金灯九宫里面回荡,「我就说你小子法力很高,却是个傻子,完全被这小崽子玩弄于股掌之中,从当初鲛人上岛开始,他编造了一连串的谎言,从你这里套修行的功法。你竟然分辨不出,他的故事多,你的功法恐怕还不够他偷的。」 「梁真人您别听他的,我说的都是真的啊!我对灯发誓,我要说的有半句假话,就让这灯发出火来将我烧死!」李棠可怜巴巴地问:「梁真人,您不会不相信我吧。」 「我相信你。」梁兴扬很平淡地说,「咱们不必理会他,还是继续努力将剩下的法宝都取出来吧,我现在就传授你炼宝的法诀,你将那双剑还有剪刀练成,然后再取剩下的宝物!」 梁兴扬又传授了他许多功法,他先将前面取出来的三样纪念成功,然后再一次将后面的陆续全部都取了出来:「梁真人,总共是七件法宝,一部秘籍,还有一葫芦丹药! 这秘籍写着‘玄螭宝鉴,开篇是说,这里曾经有个主人叫玄螭真人,这里也正是玄螭仙府,他原在北海,后来得到一件宝贝,为了避免同门觊觎,就偷跑来南海另行开辟仙府。」 金灯教主在旁边笑道:「小崽子又开始编故事了!他肯定又想出了什么理由来诓骗你的功法!」 梁兴扬不理他,只跟李棠说:「你继续讲,他得到了一件什么宝贝,竟然能够引得同门反目,还不惜离开师门,万里迢迢跑来这里开辟仙府?」 「是一件前古奇珍,他也不知道叫什么,就给他起名叫做水灵珠,说里面蕴含着天一真水之精华,能够控水御水,对他们修行也大有裨益。哎哟,他这后面说了,他原来是属于五行宗的,他是属于黑水门的长老。他得到这件宝贝,一者借助里面的先天水气修行速度急剧增加,数年之间就超过了门主,而且还顺利地孕育元婴修成地仙,恐遭受同门弟子妒忌。 二者,他们五行宗内五门相生相克,一直维持个微妙的平衡,宗内大小事务由五门门主共同研究决定,多数者为胜。可是他得到了这件宝贝,打破了五行平衡,其他四门必要联起手来对付他们,因此他为了避免未来的惨祸发生,就离开了宗门,一直跑来南海独自潜修。凭借此宝,他修炼得很快,可是后来却发生了很恐怖的事……」 「一派胡言!简直一片胡言!」金灯教主大声打断了李棠的话,「五行宗的长老我认识很多,木门、火门的长老,许多都跟我有交情,我怎么不知道他们内部有什么五行平衡的规矩?」 「这上面真的是真么写的啊。」李棠委屈地说,「没有半点是我编的。」 金灯教主冷声道:「你只说有什么用?现在内外隔绝,我们也看不到你说的那些法宝,那部秘籍。」 现在的情况是,只有李棠施法的时候,他的神念才能浮在太阳神珠上面跟金灯内部沟通,而外面的 东西里面是绝对没法看到的。 「你继续说那珠子。」梁兴扬关注的点都在珠子上,让李棠详细说了那宝珠的形制模样,又教他去秘籍里面寻找关于这珠子的记载。 秘籍上有祭炼七件法宝的手法,并且介绍,前面六件法宝都是玄螭真人自己祭炼的,唯有这颗「水灵珠」是他在北海底得到的前古奇珍,并将多年参悟出来的东西写在上面。 梁兴扬向来心如止水的,这时候也不由得有了些许的激动:「你把那珠子放在金灯的孔窍中。」 过了会,李棠欢喜地说:「放进去了,严实合缝的,但是没什么反应。」 梁兴扬让他:「你换其他的孔窍试试。」 「啊这里!这个孔窍就有反应,它放光了!」 梁兴扬大喜:「我现在教你一个方法,你把珠子就放在那个孔窍里,然后用此法祭炼!」 这颗宝珠,还真就是九窍金灯上的水星宫里的水星神珠! 「不可能!不可能是真的!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凑巧的事!」金灯教主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因那水宫上方,黑洞洞的孔窍里面已经填了一颗晶莹剔剃透的宝珠,当然在他看来是个巨大的圆球,里面水汽氤氲,清光流淌,他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这怎么可能!」 李棠按照梁兴扬教的方法将那水星神珠祭炼了一番,安置在灯上,然后施法操控。 梁兴扬终于从地上一跃而起,左手拇指在其余四根手指的指节上快速点过,计算着时间,推衍九宫缠度,忽然大喝一声:「就是这里了!」 这时正逢阴阳二气逆转,阳尽阴生,太阳宫和太阴宫相互交错,他找准方位,掐诀指点,将一口仙气喷出去,两宫之间凭空出现了一个光炁缭绕的门户。 他通过门户来到太阴宫,然后再继续推算时间方位,再从太阴宫进入水星宫。 金灯教主察觉之后,心生惊恐,急忙掐诀操纵八宫逆转,想要改变运行缠度,把梁兴扬困在里面。 梁兴扬向李棠大叫:「一定施法将八宫定住!」 「是!」李棠干脆地答应,抖擞精神,把全部的法力都输送进去,将九宫钉住。 若论法力,便是一百个李棠也比不过金灯教主,只是如今有了一颗水星神珠,李棠按照梁兴扬从壁画中参悟出来的手法祭炼过,这颗珠子就听他的,凭借这颗宝珠先定住了水星宫,中央太阳宫被梁兴扬定住,这样内外一起卡死,金灯教主全力施法,八宫运转十分滞涩,梁兴扬在这灯中已经参悟了一年多,对九宫运行规则了解也纯熟了不少,快速地在各个宫中穿行,金灯教主转动的没有他行进得快。 「不可能的!怎么会这样?怎么这里就会有个仙府,仙府里面就会有一颗珠子?不可能!」 他不能接受现实,一时间急火攻心,竟然又喷出一口鲜血。 他这口刚刚喷完,忽然前方凭空出现了一道门户,梁兴扬御剑飞来,大声笑道:「金灯教主,你的死期到了!」 他直接放出太乙阴阳剑,剑诀手指所向,化作一黑一白两条龙形,不再精芒闪闪,而是光华内敛,只是黑白两道光气,速度却更胜从前。 金灯教主急忙打出一大把的飞针,被黑剑所发出的剑虹绞住,咔嚓声响,尽成灰渣,而白剑则继续飞去,将金灯教主一剑枭首! 金灯教主被斩下首级,身子并未向下跌倒,脑袋悬浮在空中,大声喝骂:「小崽子,我跟你拼了!」 他脑袋上青筋暴起,怒吼着,下半截的身子四肢手足自动脱离身体,鲜血淋漓,要使出从西方教学来的那天魔解体大法! 「你有什么可拼的!」梁兴扬伸手指点,双剑打着旋飞去,极速环绕 金灯教主转了几圈,立即将其斩成许多碎烂的尸块。 虽然尸体破碎,可他元神凝练,其实并非他本身元神凝练,而是元神里面附着着几百万的信徒愿力,经过当日那场大战,以圣祖派的全胜告终,教主派一败涂地,信徒们信仰崩塌,对他的信仰急速降低,法身元神比当日弱了不少,可依旧远远强过当日的金象尊者,是以仍然能够靠元神聚拢尸块,还要自内迸发心火,要施展那天魔大法。 梁兴扬取出事先练好的十万八千根神火飞针,信手打去,每根针都钉在骨肉之上,这针细如牛毛,却另具妙用,专能钉人元神魂魄,那些骨肉被它们钉住,便不再受金灯教主的控制,全部悬浮在空中,无法再归位,里面的血气也无法释放流通,供金灯教主施展魔法之用。 梁兴扬一口仙气喷出,那些针全都燃起火来,乃是火铜产自大地,上面附着的是土中火,乃是跟岩浆同质的地火,梁兴扬炼制的时候掺入了太阳真火,这时候天火地火同时发作,烧的那些骨肉噼啪乱响,咝咝冒烟,不过数秒时间便全部化作灰烬! 金灯教主被毁了肉身,只剩下元神法身,气得三尸神暴跳,将身子一晃,又显出三头六臂,每个手臂上都拿着一件法宝,怒吼着往梁兴扬打过来。 「你这又有什么用呢!」梁兴扬驾驭仙剑杀去,金等教主手上的那些法宝皆斗不过太乙阴阳剑,叮叮当当,接连撞击,斗了片刻,这些法宝就开始掉渣,进而碎裂损坏。 金灯教主怒吼道:「你若真是个有道真仙,就不要用这双剑,咱们只拼法力!」 先前梁兴扬教李棠法术的时候,他也全都听去了,自觉自己道行法力更高,若单纯比拼法力,梁兴扬必然不会是他的对手。 梁兴扬凛然说道:「你不过是个旁门左道,有什么资格跟我论道斗法?我炼这双剑就是为了斩妖除魔,杀你这种祸害千家万户的妖人的!」 两人又斗了一会,金灯教主六件法宝全被双剑斩碎,他最厉害的镇山之宝就是这盏九窍金灯,可现在却不能用,余下的法宝皆抵挡不过太乙阴阳剑,直被双剑反复斩成十七八段。 他修行神道多年,愿力即在,元神便不灭,哪怕被斩成十万八千块,元神还是不会被消灭。 梁兴扬便用飞火神针将他的元神分作三份钉住,再用神符镇压,令其不能变化,再将它收进六欲葫芦当中,叫六欲道人、黑心道人、金象尊者每人守着一份,沉入弱水之中,等他从这里出去,处理完眼前的事再想办法处置,最好就是再送回这灯中将其彻底炼化。 干掉了金灯教主,梁兴扬终于打开太阳宝珠,从这灯里飞了出去。 外面确实是座和华丽漂亮的仙府,真的是金柱玉栋,珍珠串帘,翡翠镶阶,奢华至极。 李棠看见他出来,也很欢喜:「梁真人!您出来啦!」 「嗯,出来了。」梁兴扬心情也很好,看后面台上摆放了许多法宝,他先看了那两口宝剑,赞叹了一番,「确实是好剑!」 再看那剪刀和余下的法宝,都很不错,其中有一面镜子,也叫玄螭宝鉴,背上雕刻着一条寒螭,正面一照,寒光四射,若祭炼得当拿去照人,只一晃就能将人冻成冰人! 最后他又翻起那秘笈,里面记载着能够修到元婴的法术,虽然同样没有炼己、还丹的功夫,但法术正而不邪,倒是能称得上是一声玄门正法。 他用手一划拉,跟李棠说:「这些法宝,还有这秘籍都给我好不好?」 李棠点头:「若没有真人指点,我也进不来,甚至若没有真人先教我遁法,我都不能发现这里。这些法宝和秘籍,乃至这座仙府,本来就该归真人所有,况且这些日子跟真人学了许多功法,已经很是知足。只是……真人已经 有了飞剑了,能否将这两口飞剑给我留着防身之用?」 梁兴扬问:「洞府也归我了,金灯教你也回不去了,以后你打算怎么办?」 李棠叹了口气:「我要出海,到西极山去看看,我要去看看那些西方诸教,到底都怎么样。」 梁兴扬只是逗他,哈哈大笑:「洞府我不要,这些法宝、秘籍也归你,借着你的机缘,我能得到这一颗水星神珠,已经是意外之喜了!可不敢太过贪得无厌。」 150 该杀之人 梁兴扬离开皇宫,回到自己的大宅子里。他取出乾坤袋中尘封已久的判官令牌,先来到了阴间。 白骨神君父女的墓,依旧如小山般巍峨的立在黑灰色调的世界中。他直接进入大墓内部,深入地下,看着两具棺椁,犹豫着,静静的站了片刻,忽然挥手。 「咣当」一声响,厚重的棺盖平移出去摔在地上。 梁兴扬飞起来,站在棺材沿上,往棺材里面看去。 当初他亲手放进去的骨骼依旧静静的躺在里面,从头到脚每一处关节每一块骨头都没有缺少。 这让他万分的意外,赶忙又打开了旁边白骨神君的棺材。 同样白骨神君的骨骼也是完好无缺的在里面。 这是怎么回事?梁兴扬搞不清楚状况。听了太子所说的,白骨神君父女已经复活的事情,他是想不出来那种法术是如何运作的,特地回来查看两人的骨骼。 他以为两人的骨骼都已经不在这里,而是被召唤回阳间了,可是如今他们都还好好的在这,那在西北复活的父女二人又是怎么回事儿?难不成太子在编谎言骗我? 还是西北的那些白骨教徒,为了凝聚气势,编造了他们父女复活的谎言? 梁兴扬重新回到阳间,找来夏存旭,让他回玉霄山去,然后独自离开京城,直奔西北乾元之地。 乾元在西北,跟中元连同地方很狭窄,北面有坎源山的一条支脉,跟南面的天妖山连在一起,中间有个关卡,叫做孩儿关。 当初岳龙攀就在这里战死,白骨教把他的尸体分成五份,拿到天妖山里面去举行仪式,复活白骨神君和白骨邪姬。在这之后,他们曾经越过孩儿关,杀进中原腹地,后来跟进京勤王的各路总兵一阵厮杀,处于下风,又退回了西北,这孩儿关又到了朝廷手里。 如今朝廷已经无力进入关中地区平叛,只能死守在孩儿关,把他们挡在西边。 梁兴扬先到孩儿关,他得先问问西边的情况,以及白骨神君父女如今都在什么地方。 到了关中,竟然在城头上看到了袁钟毅和柳永镌。 原来白阳派被指派来这里帮助协防,白阳派许多弟子都在,薛灵枫自然也在。 梁兴扬是朝廷正式册封的天心派掌门,镇守关卡的乾元总督赵灵丘亲自接见了他,与会的还有白阳派的万象更新祡兆形,带有万字绰号的,都是太上长老,祡兆形是金丹末期,即将要开始冲击元婴的高手,因他师兄万籁俱寂葛琼安冲击元婴失败,走火入魔,坐化身死,未能成功修成地仙,他也不敢硬修,正好这次朝廷要白阳派出人来守孩儿关,他就来这里坐镇。 听说梁兴扬要去直接找白骨神君父女,这些人都很震惊:「那白骨妖王父女两个都炼就白骨法身,凝聚数百万的愿力,更炼就许多匪夷所思的邪法,你真的要去找他们?」 梁兴扬很郑重地点点头:「我非找到他们不可,我也非常想领教领教,他们白骨教的神通大法。」 这些人就给他讲了西边目前的形势。 此时乾元三州已经全部沦陷,白骨教的主力都集中在阳城一带。 白骨教主力目前由五支队伍组成,首领都是白骨神君的义子,除此之外,他们还有一支偏师,在攻打兑元各地,至于西南的坤元六州,也有不少白骨军在肆虐。 梁兴扬又详细地打听了白骨军的战斗力,他们的作战方式,还有高层核心,每个人最拿手的法宝法术,全都问得明明白白,然后就准备动身。 「我跟你一起去!」就在梁兴扬离开关衙,准备离开的时候,薛灵枫追了出来。 梁兴扬看着她,又看了看随后追出来的千珏等人,轻轻摇头:「不用,我自 己去就可以,你还是跟着你的师门呆在一起吧。」 薛灵枫急走几步来到他面前:「我跟你一起去,若遇到危急时刻,可以双剑合璧杀出来啊!」 梁兴扬望着西方烟云缭绕的天空,微微摇头:「我自己也可以双剑合璧。」 薛灵枫径直绕到他的正面,看着他:「天宝,你都不会笑了。」 梁兴扬微微一怔,不知道她为什么说这个。 薛灵枫说:「你向来讲求养气炼心的,过去每次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哪怕遇到什么困境,你也会笑呵呵的,平常心以应对,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就觉得你特别干净,特别沉稳,仿佛世界上没有什么能让你真的动怒发愁的事。可是这次不一样,我能够感受的到,你的心,已经不再静如止水……」 梁兴扬笑了笑:「你还能看出来这些,真是精进了不少。」 薛灵枫执着地说:「让我跟你一起去,我们双剑合璧,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险阻,都能把它斩成个稀巴烂,硬杀出一条康庄大道来!」 「谢谢你。如果以后有机会,我们再双剑合璧,这次……就算了,我先去会会他们父女两个,看看他们到底有什么高明之处!你放心,就算不敌,我也能平安回来,他们决计伤不到我。」 他最终也没有带上薛灵枫,跟她告别,又跟白阳派其他的弟子们拱手示意,放出太乙阴阳剑,人剑合一,化作一道灰蒙蒙的剑气,悄无声息地升空,速度却比闪电还快,瞬息间消失在西北天空之下。 望着他消失的地方,薛灵枫感觉很不安,她直觉得梁兴扬此去肯定要出事! 千珏过来劝解:「师妹,梁小真人既然不愿意你跟着,你也不必太过为他操心了,我们回……」 她话未说完,薛灵枫就说:「你回去跟师叔禀报,就说我跟天宝一起去阳城杀那白骨魔头了!」 她也不给人家阻拦的机会,一边说着话,早把玄天月华剑放出来,也是人剑合一,连人带剑化作一道月华精光,直射苍穹,闪电般飞走。 千珏见状,记得一跺脚,告诉身边的师弟们:「去告诉师叔,我去追薛师妹了!」 他也放出花雨剑,直飞射上天,紧追着月华剑光之后飞去。 梁兴扬的速度最快,又是提前一步起飞,跟后面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远。 他没有来过乾州,更不知道阳城具体在哪里,只是听人家说的,阳城在天水河北岸。 乾元三州,原本是六州,本朝合围三州,每一州的面积都是极大,天水河贯穿整个乾元六州,是大夏朝第三大的河流,水量也十分充沛,两岸有许多座城镇。 梁兴扬很快就遇到了特别像的,这里四周军帐林立,到处都是一堆堆的白骨祭坛,还有许许多多的白骨长幡,白骨凶兽,驻扎着大量的白骨军。 他只当已经到了阳城,直接御剑斜着飞掠到了城中。 太乙阴阳剑光气返璞归真,十分不起眼,速度又快,他都到了近处,下方的人才发现,纷纷拉开白骨弓,打上白骨箭,连声喝问:「什么人?什么人!」 梁兴扬在院子里站得笔直:「你们圣女在哪里?白骨邪姬在不在?让她出来见我!就说梁兴扬来了!」 这些教徒们听他说「白骨邪姬」四个字,那是对圣女的蔑称,纷纷暴怒:「你敢亵渎圣女,好大的够胆!」就有人放出白骨箭。 「嗖嗖嗖……」数十道惨白光芒从四面八方射过来,还未到近前,就有一股阴寒扑面而来,被剑气绞碎之后,炸成一团团的绿火。 梁兴扬正要放出飞剑,将这些人全都斩杀了,忽然从大门外面传来一个柔嫩的声音:「是梁真人吗?」 紧跟着,走进来一个 少女,穿着淡紫色的衣衫,肌肤雪白,明眸皓齿,虽然跟当年小女孩的模样有不少变化,可眉眼之间还是能够看得出来,这就是颜渥丹。 颜渥丹看见梁兴扬十分高兴:「梁真人!梁道友!你可总算来了!」 她刚才出门去了,才回来,本来坐着白骨辇车,见这里有人斗法就提前飞回来,辇车在后面才推过来,她摆手分派:「这是我的至交好友,梁天宝梁真人,不可对他无礼!」 那些侍卫都很不解,其中有一人辩解说:「他方才称呼圣女为邪……」 「称呼我为白骨邪姬吗?」颜渥丹扭头看了眼梁兴扬,微微一笑,腮边露出酒窝,「我这绰号,别人叫使不得,偏他就使得。进屋吧,你来找我,必有大事,可不必为了这些鸡毛蒜皮的事耽误时间。」 后面这几句话却是跟梁兴扬说的,她的态度这样好,梁兴扬反倒发作不起来,就跟着一起进屋。 房间里布置的很质朴,颜渥丹让人倒了两碗水,泡了一些花瓣在里面:「我这里太穷了,西北连年干旱,又遇到蝗灾,没有好茶好果招待你。这花是天水圣泉旁长得冷魂花,能够安神理气,他们孝敬我,日日派人送过来,你且尝尝。」 梁兴扬端起茶碗,先嗅了下,有股淡淡的清香,浅呷了一口,确实很是能够助人凝神聚气。 颜渥丹看着他,眼睛里满满都是笑意:「梁真人这是修成了金丹了,真是可喜可贺。」 梁兴扬点点头:「你也死而复生了,也是可喜可贺。」 颜渥丹笑了笑:「怎么,听你话里的这意思,是不希望我复活啊?」 梁兴扬话头一滞,转而说:「我是没想到,你竟然会利用我来复活,被人利用的感觉很不好。」 颜渥丹轻轻摇头:「梁真人古道热肠,慈悲为怀,乐于助人,当年路上替那么多灾民收尸医病,我这点小事,举手之劳,就算我明说了,梁真人也不会推辞的对吧?」 「那可未必。」梁兴扬冷哼了声,放下茶碗,「若是别人,能够起死回生,我是乐意做的,可是你……你知道你的死而复活,意味着什么吗?」 颜渥丹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笑着接口:「意味着西北几百万的灾民可以得救了呀,梁真人也算是他们间接的救命恩人,功德无量啊。」 「你说他们是因为你得救?」 「当然了,我若不能救他们,他们又何必召唤我回来?就算想要召唤我回来也未必能召唤我回来,那个仪式,逆天而行,可不简单呢。」 梁兴扬把心一横,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你知不知道,因为你,有多少人死掉?」 颜渥丹也不再笑了,低下头看向手里的茶碗,幽幽地说:「可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我不回来,要死很多人,你应该没来过西北,这里连年干旱,缺雨少粮,这两年又闹起了蝗虫,西至牛毛漠,东至天妖山,北起千丈原,南到断魂岭,所有的草木,连树皮都被啃光了。 人们没有办法,只能饿得吃吐,吃完不消化,肚子胀,无法解手,最后肠裂而死。」 「这些东西,自然有官府的人来处理,而不是由你一个……」 「官府真的能够处理吗?」颜渥丹没有喊,声音依旧平静,她直视梁兴扬,声音重如千斤,「你真的认为官府的人,能够救他们吗?」 梁兴扬语滞:「皇上……我见过皇帝,他知道这边……」 「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呢?官府的人,只会来欺负压榨他们!就算是皇帝是好的,又有什么用处?他有能力解决吗?他们也要饿死了呀,况且皇帝也未必就好吧?在我们眼里,狗官和狗皇帝,都是一体的!我们没粮食,他们手里有粮食,我们就要去抢过来!他们要 杀我们,我们就去把他们都杀了!就是这样。」 梁兴扬也没办法往下说了,他知道朝堂上下如今是个什么样子,他也知道,这里的人,依靠不了朝廷,也依靠不了皇帝,他们能依靠的,活下去的唯一之王,还就是颜渥丹这个邪教头子了。 「我之所以能回来,是他们需要我,有了我,他们就有了骨气,有了主心骨,能够团结起来,与天争命!不然的话,他们就是那些官老爷们砧板上的鱼肉,就是那些路边上的野草,虽然命贱命硬,可也硬不过干旱,硬不过蝗虫,随时可能倒下,被啃得连根都不剩!」 梁兴扬原本以为,自己不懂经营管理,不懂经济金融,简单来说,就是没有济世之才。 他唯一的长处就是心中有剑,无往不利,本想杀尽天下该杀之人,这世界就会好了。 可是此时此刻,他不知道该向谁出剑,不知道谁才是该杀之人…… 151 祖坟 梁兴扬真正见到了什么叫做「赤地万里」。 从天水向西,一直到天妖山下,总共一万三千多里的土地上,所有的动物都被吃光了,所有的花草都被吃光了,只剩下树,树的叶片、树皮、细枝也被吃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 土地干燥,挖下丈许,不见一点潮气,挖下三十丈,看不到地下水! 乾州地区的人,能跑的都跑了,跑不掉的,就在这里苦挨。 唯一有水的地方就是天水河,不过河水也没有多少了,原本湍急的河水,成了涓涓细流,和床露出来,晒干,里面的鱼鳖虾蟹,也早都被吃完了。ap. 颜渥丹召集能人,利用白骨感应,算准地点,打了五口深井,整个乾元地区,也就只有这些地方还有人生活。 政府的官员和士绅地主们,要么跑了,要被吃掉了…… 颜渥丹带着梁兴扬站在高岭上,指着下方正在排队搬运,宛如蚂蚁的人:「我将灾民分成两部分,一部分带领老弱,往南去,进入兑元地去就粮。那里的官不让我们去,派重兵堵住了阴阳关,我就派人再走子午道。 当年我爹在子午道被岳龙攀抓住,他们再也想不到我还敢让人走那里,抄了官府的后路,直接杀进去抢吃的。虽然兑元地这几年也歉收,可到底山上还有树,还有草,过去之后,总还有些活路。我则带领这些强壮的精锐,东出孩儿关,去中原腹地,那花花世界里找吃的!」 梁兴扬看着下方那些「强壮的精锐」们,十个有九个都是皮包骨,眼窝深陷,颧骨高耸,脸颊也是凹的,皮肤黑的跟铁皮一样,又黑又韧,仿佛一具具行走的骷髅,精神状态却很好,一个个眼睛里仿佛燃烧着火焰。 梁兴扬说:「有没有可能从别的地方运粮,或者运水过来呢?」 颜渥丹看着他笑:「哪里有粮?朝廷有粮吗?这几年没有一粒粮食运过孩儿关!至于水?没有合适的河道也没有充足的水源地可以取水。要在整个乾元地下一场透雨,能把一个湖泊抽干,至少连续下十几场,才能重新长出庄稼。不过我们已经没有种子,一切的植物种子,动物幼崽,都不可能长大就会被吃掉。我们想活只能杀出去,从那些家家盖着粮窖粮囤子的大户家里抢出来!」 「其实,皇上调拨了很多钱,也有粮食运过来,只是半路上出了岔子。」这点梁兴扬可以肯定,因为他就给皇帝弄过成车的银钱。 颜渥丹点点头:「嗯,我信。」 梁兴扬有种深深的无力感,他叹了口气,跟颜渥丹:「我回去找皇上,让他再调一批粮食来给你们。这仗能不打还是不打的好,一旦开打,就要生灵涂炭,你们是为了活下去,却会造成更多人的死亡,如果不用打,就能活下去,岂不是好?」 「那当然是好。」颜渥丹看着他,「不过,你真能从皇帝那里弄到粮食给我们?」 「真的能。」梁兴扬寻思,他给皇帝弄了二三十车的金条银砖,要几百车粮食应该不成问题,先把这里的灾荒缓解了,然后再想办法让两遍罢兵,和平收场,能谈判解决就不要打仗。 「我去找皇上,你们先不要出兵去打孩儿关,等我带粮食回来。」 颜渥丹说:「我不打孩儿关倒是可以,只是官军未必会只守关卡,或许会西出来打我们。」 「我御剑速度还可以,从这里到京城最晚明天就能返回来,我会说服皇上让你们两边和谈的。但前提是你们真的只是因为活不下去,真的只是想吃饱饭安居乐业……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颜渥丹吃吃地笑:「知道知道,若是皇帝真的如你所说,给钱给粮,让人能活的下去,哪个又会造反呢?你也给皇帝带个话,就说,我们白骨教专修骨气,天生跟肥 肉相斥,当人们长满肥膘时,是不会信我们的,只有当他们都瘦成皮包骨的时候,才会信仰我。」 「好,我会跟皇上说。」 「那就祝你能够得偿所愿吧。」颜渥丹说得很轻松,很愉快,脸上始终挂着笑。 梁兴扬不愿耽搁,直接御剑升空,赶奔京城。 到了京城,他又递牌子见皇帝,这次皇帝很快就让太监出来带他进去。 时隔多时未见,皇帝比当初更加消瘦,三十多岁的人,面上显出几分老态。 「你到西北去,见着白骨魔君父女了?」 「我只见到了颜渥丹,没见到他父亲。」梁兴扬把自己的所见所闻详细地讲述了一遍。 皇帝端着茶杯,要喝不喝,就那么静静地听着,始终不发一言,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 直到梁兴扬说完,皇帝话语当中带着几分沉重:「你跟那白骨邪姬早有旧情?」 梁兴扬愣了下:「就是当初我受坤元总督白浪起所托,参与了押送,在路上,铭州遭了水灾和瘟疫,到处灾民……」他又把当年在路上,他是如何跟颜渥丹学***功法,如何替灾民收尸,将两人的互动讲了。 皇帝一直看着他,目光越来越冷:「只是这样?」 「那还要怎样?」梁兴扬被他的态度弄得很不爽,直视反问,「她如果真的是个无恶不作的邪教头子,像金灯教主那样,我可以杀了她,不死不休!可她很明显不是!」 皇帝冷哼一声,把茶杯顿在桌上:「所以你就作为她的特使,回来跟朝廷谈判?」 「不可以吗?」梁兴扬说,「这天下已经够乱了!死的人也已经够多了!能谈总比打好。」 皇帝似乎听进去了,也好像根本没听见,沉默了会,忽然抬头问梁兴扬:「你知不知道,白骨贼当初杀了岳龙攀,进入中原腹地,在煌州掘了太祖陵寝?」 「什么?!」这下轮到梁兴扬震惊呆住了,如果是别的事,梁兴扬觉得还有点可以从中调和的希望,可白骨军把皇室祖坟都给刨了!那根本就是不死不休了,就算皇帝想要和谈那也不能,因为会被天下人耻笑鄙视。 皇帝看着他:「我只当作你是真的不知道,和谈的事情,再也休提!白骨贼掘了太祖陵寝,屠杀夏氏宗亲,八支藩王被他们灭了满门,天水王还是被他们煮熟了生吃掉的!这种恶贼,如何能跟他们和谈?满朝文武,若有人敢说半个字,我必灭他满门,下不为例!」 梁兴扬准备了一肚子的话,全都吞了回来,他没法说,他总不能劝着皇帝,你家祖坟被刨了事小,宗亲被杀被吃了也是事小,还是要以国家大事为重——这种话他说不出来。 从皇宫里出来,梁兴扬呼吸着夜里的空气,仰望着满天星辰,身体里面充满了深深的无力感。 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能拯救这个天下,拯救这个天下的人。 他坐在皇宫前面的台阶上,静静地思考所有可以做的方法,比如他待在孩儿关,不许双方打仗,谁动手自己就帮着另外一边?且不说自己没有那么高大的实力,经受不住双方高手的围殴,就算真的有那个实力,这也不会解决根本问题。 西北缺水,自己如果靠着水星神珠去弄些水解决西北的干旱?就像颜渥丹说的,如果西北的人能够吃饱饭,也不会造反,可西北需要太多的水,自己的法力所及,连千里方圆也未必能够覆盖,况且水源地也不好找,其他地方的湖泊河流被他抽干,谁又能允许? 至于去海里取也不行,海水是咸水……如果梁兴扬现在是地仙,九天神烬上面九星归位,或许有办法从大海里面直接抽取水气凝结纯净水,可现在不行。 关键还在于,皇室跟白 骨教已经是不死不休之局,再也没有半点可以缓和的余地了,他们还是要打,必定要打生死打死,一方灭了一方。 「算了!你们愿意打就打吧,我是管不了了,总不能小马拉大车,最后马死车也翻!我本来就没有拯救天下的能力,也该有自知之明。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天下大势吧,修行人更不能逆天而为……」 他心灰意冷,一个人踱步走在大街上。 由于京城夜晚实行宵禁,空域也一并封禁,哪个敢乱飞进出,都会被城隍用铜锤砸杀。 因此他决定先回自己府上去,等到明天上午再出城。 「凤兮凤兮,何德之衰?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已而!已而!今之从政者殆而!」 他不觉脑子里忽然想起来这么几句话,暗自感慨,又想到:「兽死不择音,气息茀然,于是并生心厉。克核大至,则必有不肖之心应之,而不知其然也。苟为不知其然也,孰知其所终!」 喃喃了几句,正要加快脚步回家,忽然看到路边有家客栈,挂着粉红色的灯笼,颜色旖旎,门板已经上了一半,还开着半扇,有个穿着打扮很耀眼的女子向他招手:「公子,进来坐坐啊?」 梁兴扬以为自己遇到特殊从业者了,轻轻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兴趣,继续往前走。 那女子忽然又说:「青姨让我来找你。」 青姨是谁?梁兴扬怔了下,很快就想起来一个人来:「是青六娘?」 那女子微微点头,笑着说:「好久没见到公子上门,怪想的,还请移步,进来喝杯茶。」 梁兴扬犹豫了下,还是转身走进了客栈,那女子带着他左拐右拐,不断下楼梯,走了好长一段路。 最终,梁兴扬见到了青六娘,除他之外,还有一个白发青年,一个黑衣老者,总共三个人,见他进来,青六娘笑着打招呼,又把带路的姑娘打发出去。 「青姨怎么知道我在京城的?」 青六娘用手指向那白发青年:「这是血字门的薛霦门主,他看到的你。」 梁兴扬心中一凛,看了那青年一眼,青年跟他对视,眼光仿佛两柄钢锥,直刺人的心神。 这家伙自己没见过,却能认得自己,认得自己的飞剑,一方面是法力眼力足够高,另一方面是他们星落宗掌握的情报足够厉害。 「青姨来找我做什么?」梁兴扬不打算多说废话,直接开门见山。 青六娘笑着给他斟了杯茶:「青姨想招你加入我们星落宗。」 梁兴扬摇头:「我准备回山去闭关修炼了。」 「是在朝廷这里受到挫折了么?」 梁兴扬皱眉:「你怎么知道?」 青六娘笑着说:「你当年参与押送白骨邪姬颜渥丹进京,途中跟她关系很不正常,还跟她学了白骨教的万骨归心大法。两日前你进京见了太子,然后就去西北,在阳城见到了白骨邪姬,今天急匆匆地赶回来,就去见皇帝,颇有从中调停撮合之意,是也不是呢?」 梁兴扬微微点头。 青六娘发出银铃般连串的放肆笑声,仿佛看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白骨军刨了太祖陵寝,挖了夏家的祖坟,你还想要调停他们……」看梁兴扬脸色很不好看,就收住笑声,改了口,「不过你这份忧国忧民的赤子之心还是真真地难得。」 「不管是我什么心,我都不会加入星落宗的。」梁兴扬站起来就往外走。 青六娘站起来:「你就不想为你父亲报仇吗?杀父之仇,可是不共戴天啊!」 梁兴扬豁然转身:「高文韬告诉过我,说害死我父亲的是鞭尸太保赵遗祥,当初新皇登基,张天玺和他 的义子们还活着的都被打发去给先帝陪葬了。」 「可是赵遗祥见机得早,提前跑掉了呀。」青六娘伸手示意让他重新坐下,要再聊聊。 梁兴扬又转回来坐下:「我知道你们有要用到我的地方,咱们不必拐弯抹角,就直接说吧,你们要用我做什么?才能告诉我赵遗祥如今在哪里,或者,把他交给我?」 青六娘笑眯眯地反问:「你应该知道的,我当初给你说过,我们星落宗到底是做什么的?」 152 改朝换代 星落宗,据他们自己说,在人皇时代就存在了。. 在上古时代,王是中央王朝首领的统称,管理着周围大量的国家和部落。 王上通天文,下知地理,拥有最强大的法力和智慧,带领一大群「巫」,通过占星制定历法,察地兴修水利,尝百草定药性以臻医学,这些人统称为真人,所谓的上古真人! 每一代的王,都是最强的人出任,因此,王就是最强的真人,最强的大巫,亦称为圣人。 当他们征服四夷,建立起一个朝代的时候,即称皇帝。 直到后面,开始家天下,末代大帝不愿意交出权利给臣下大巫,而是要传给自己的儿子,可是儿子道法智慧又不一定是最高的,于是将「王」和「圣」分离,王掌王权,圣掌道术。 星落宗的祖师爷就是人皇手下的臣工,他们本来也有机会成为人皇的,可惜后来家天下,他们这些外姓人彻底没有了机会,不过他们一直在执行监督王,甚至废立王的任务! 青六娘告诉梁兴扬:「我们不止可以换皇帝,还可以换朝代!」 随后,她列举了历史上某几次王朝更迭,都是出自他们的手笔。 梁兴扬听得感到匪夷所思,又有点心惊肉跳,先皇的死就有他们的影子,这帮家伙看先皇不中用,一同运作,跟镜党合作换了新帝登基。 明王原本颇得人望,镜党文人掌握话语权,替他扬名,是个全国知名的贤王。 星落宗原以为,先前的天下大乱是先皇不中用,昏庸无道,不配为人主,于是拼了极大的心血,把先皇搞死——当然也可能不是他们搞的,先皇就是体弱,但是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们发现,新皇登基以后,这个国家不但没有变好,相反还每况愈下了,简直是一年不如一年,于是他们又动了心思。 这一次,他们认为这个朝代已经走入了穷途末路,病入膏肓,没法救了,单单换皇帝已经不行了,他们要换朝代! 「难道你们要扶保白骨教?」 那薛霦冷笑一声:「白骨教有何德行能登大宝?颜渥丹一个小女孩子,毫无人主之象。」 「那白骨神君呢?」 「白骨神君已经死了……」 双方都猛然醒悟过来一件事: 梁兴扬想到的是,白骨神君竟然没有跟着颜渥丹一起复活?星落宗的情报应该不会错。 星落宗几人的想法是,你小子竟然不知道白骨神君没有复活?那你跟颜渥丹的关系也没有我们事先想到的那么亲密。 「我们选的是连山教!」青六娘说了出来。 「我想到了,既然不是白骨教,那就必然是连山教了。」 梁兴扬跟连山教接触有限,先前连山教杀入中原,打到京师城外的时候,他急匆匆赶过来,却没有赶上,只是从事后的战场上来看,连山教十分凶残,所过之处,数千里都没有什么活人了,有杀死的,也有掳走的,也有掳走途中折磨死的,简直就是人间地狱。 「你们竟然要帮助连山教入主中原,你们知道,他们夺得了天下以后,会比现在好吗?」 「我们不知道。」薛霦很坦白地说,「不过总得试试,实在是现在的天下太差了!人心思变,换一换,总比现在强,如果不行,可以再换嘛!」 梁兴扬觉得这并不是个很好的办法,他沉吟着,犹豫着。 青六娘柔声跟他说:「天宝,你加入我们吧,你父亲就是我们星落宗的成员,我们跟他都很熟的,只要你加入我们,我们立即告诉你那鞭尸太保的下落。」 梁兴扬拿定了主意,抬起脸,目光扫过三人,缓缓摇头:「你们既然跟我父亲很 熟,你们也知道仇人是谁,在哪,都不愿意替他报仇,还当作筹码作为交换来要挟他唯一的儿子。可见,要么你们说跟他很熟是假的,要么,你们对你们星落宗的成员都是这样的冷血!」 青六娘面容一僵,笑不下去了,也温柔不起来了。 梁兴扬站起身,深深吸了口气:「你们事,我不管,你们想怎样就怎样吧,我不知道你们做的是对是错,我觉得大概率是错的,但我不会参与。我父亲的仇,我自然会想办法去报,实在报不了,那也没办法,你们愿意告诉我,我领情,不告诉我,就算了!告辞!」 他说完转身往外面走,薛霦将手一拍,厉声说:「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梁兴扬脚步不停,朗声说:「我当然知道,既然知道了你们要改朝换代,就已经迈上了贼船,要么加入,要么死。不过我赌你们留不住我,我既不加入你们,我也不会死。」 他走到楼梯口,回头扫视三人:「你们要不要跟我赌?我赌你们不敢跟我赌!」 说完,他干脆利落地上楼离开。 薛霦真的要动手,被他旁边墨子门的药老拦住:「不可!上次他结丹期就能大闹京城,弄得天翻地覆,最后还完好无损。这次再闹起来,引来官兵来围剿,势必要折损好些小子。」 薛霦担忧地说:「可他知道我们要改朝换代的事,如果他说出去……」 「他不会的。」药老斩钉截铁地说,随即扬手抓住耳根部位,撕下一片人皮面具,现出一张英挺俊朗的脸,「我很了解他的性子,他天性好静,不喜多事,又心慈意软,谁的话都能听进去……我们的话他也听进去了,他只是不肯加入,又不是反对,如果他真要反对,刚才就放出飞剑了。」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薛霦问。 「按计划办。」 梁兴扬走在京城深夜无人的大街上,脚下踩着青石板,心情沉重,更多的是麻木。 他感觉这个国家要完了,可是他无力改变。 如果知道该怎么做,然后努力去做,最后使劲全力没有成功就还罢了。 最可悲的是,他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去做。 皇帝在努力地修修补补,想办法给帝国续命,维持着继续运转,可很显然,他维持不了多长时间了。 白骨教必须得造反,得抢粮食,不然就都得饿死,他们挖了皇室的祖坟,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双方对上,都得拼命。 连山教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感觉就不是善茬。 星落宗要扶植连山教,改朝换代,目的,其实也要让这个国家变好,只是这个药方有点猛。 梁兴扬不知道该帮谁,他只能选择谁都不帮。 我本来就是个道士,我就该待在深山古洞里面修炼,***嘛要出来呢? 我既然已经出家,就该有个出家的样子,脱却烦恼,静坐蒲团,参妙悟玄,闲看黄庭一卷,任乌兔如梭,岂不美哉? 我本无济世之才,《道德经》《南华经》等上面,虽然有许多圣人治国的思想,可我从来不感兴趣,也参悟不透,这天下,我终究是管不得的。 他把心胸打开,放下了始终压在心头的万钧重负,呼吸为之一畅,快步回家。 第二天,他本来就要南下,忽然又觉得,自己既然答应帮助颜渥丹来调停,不管成功失败,都应该回去跟人家说一声,不然的话,显得自己有始无终,万一人家还在急等消息呢。 于是,他离开京城,又飞往西北。 重新来到阳城,梁兴扬发现这里大军集结,不止有活人,还有许许多多的骷髅、僵尸,死去的武士,道士,他们身上有的有已 经风腊的干肉,大多只剩下一副骷髅,手里拿着棍棒刀剑,身上有的穿衣,有的着甲,每一个颅腔之内都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望着下方密密麻麻的骷髅海,除了骷髅,那些活人们也都饿得皮包骨,二十余万活人跟百余万骷髅僵尸混在一起,密密麻麻排布在天水河两岸的平原上,从天上一眼都望不到尽头,一时间,也分不清那些是活人,那些是死人。 颜渥丹身上穿着祭祀长服,手里拿着一根骷髅长柄槌杖,她这柄骷髅锤顶上有三十六个白骨骷髅头攒成锤头,每个骷髅都是活的,不断扭转,张口,眼窝里喷出绿火,嘴巴里喷出黑烟。 「我们一无所有!我们唯一有的,就是这一身铮铮骨气!无论是活着,还是死了,我们的骨气长存,我们的精神不灭!」 颜渥丹声音稳稳地传到百里之外,回荡在天地之间,虽然是个女孩子,却有万丈的枭雄之气,她将长柄骨锤指向东方:「我们要往东方去,攻破孩儿关,杀入中原!」 「攻破孩儿关!杀入中原!攻破孩儿关!杀入中原!」 所有的活人都在用生命在奋力呐喊,所有的骷髅和僵尸嘴巴也不断开合,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梁兴扬在云端看见这一幕,没有选择现身。 原来,颜渥丹早就知道这次调停不会成功,是的,她知道白骨军掘了太祖皇陵,跟朝廷已经是不共戴天之局,绝无半点和谈的可能。 她也好,皇帝也好,他们都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只有自己是个糊涂蛋,什么都不知道,却还什么事都要管,结果不但闹出乌龙,还两头不讨好! 他彻底心灰意冷,没有打扰颜渥丹的战前动员,掉头往东南方向飞去,他生怕被人看出来尴尬,连飞剑都没用,直接用玄穹九天遁法离开。 他方走,下方土山上的颜渥丹也把话说完,斜着仰起头往他消失的地方望了望,也是微微叹息。 梁兴扬一直飞到玉霄山,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门下弟子传信,说未来若干年之内,天心派都以修行为重,轻易不得下山,除了必须要留在外面的,剩下的全都回山修炼。 别人都还好,安洛羿特地从渠州赶回来见他,自从当初凤凰城斗法,梁兴扬失踪以后,安洛羿就没有再跟他见过面,一走进仙府,他就满脸欢喜和激动:「师父!您总算回来了!」 梁兴扬也很想他:「一年多时间没见,你这道行又精进了,不错不错,修到结丹期了。」 师徒两个说了会话,安洛羿撒娇似地抱怨:「您不在这段时间,教内都是我一个人操持,您不知道,这教主可比当初的圣子更忙,我又没有几个圣母帮我,还要处置原来教主派的那些人,还有那些地方的关节也都需要打通……遇到事情了,我召唤不了您,也招不到天罡地煞星神护法,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心里面发慌,可还得硬撑下去。现在您总算回来了,我也可以松了口气了。」 他说着,还做了几个活动手脚关节的动作。 梁兴扬点头道:「是可以松口气了,以后你这教主也不要再当了。」 安洛羿微微吃惊:「不用我当了?那是要派哪位师兄师弟过去么?那……也好,我也正好能回山专心练剑。只是教中事务繁杂,交接也得好一段时间。」 「不是派人替你,是这教,要解散了。」 「解散了?」安洛羿这下是大大地吃惊,「为什么啊?为什么要解散啊?」 梁兴扬说:「你忘了?我们当初冒充金灯圣祖,打入金灯教是为的什么?是为了搞垮金灯教,当初我下山去龙岩山,遇到你,这个计策是我们两个一起制定下来的。我们不是为了成为新的金灯教主,不是为了篡位夺权,然后当邪教头子。现在金灯教 主内部高层全部被我们杀了,这金灯教主自然也可以解散了。」 「师父……」安洛羿满脸不舍,「你知道,这金灯圣祖,是我们花费了多少心血才打出来的名声?您那圣祖金身,是我们多少上师、力士的努力才集齐的信仰?您知道……如果我们突然解散,那些传灯法师,那些金灯力士要做什么?他们又会做什么?还有那些虔诚的信徒们,他们得怎样难过?」 「金灯教本来就不该有!他们不思劳作,把大部分的精力和收入都用在信教拜灯上,这本来就是错的!现在我要把金灯教消灭掉,他们刚开始可能是会不适应,但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忘了金灯教,就会把精力和时间拿去做正经事上!」 153 损有余以补不足 安洛羿跪在地上,膝行到梁兴扬前面,近乎哀求:「师父!现在那些信徒们……真的不能没有金灯教,那些有钱人,没了金灯教,他们还能去做别的,架鸟遛狗斗蛐蛐,他们可以改信别的教,都无所谓。可是穷人不行啊,他们很多生病的,残疾的,穷困的…… 有的家里,父母卧病在床,一个女孩子,上要照顾父母,下要拉扯不懂事的弟弟,她全靠金灯教活着。她跟我说,是金灯教给了她活下去的希望,带给她光明和温暖,不然的话,她早在几年前就死了!她活不下去。还有许许多多的这种,师父,金灯教一旦没了,江南大地上会立即多处几千几万条怨魂!」 梁兴扬静静地听着,没有回答,仿佛在沉思。 安洛羿见他听见去了,赶紧又说:「还有我们那些传法上师,不管原来是教主派那边,还是我们培养的,一旦我们没了,他们不会散掉的,肯定会抱团成立新的支派,到时候,就是金灯教下各支分裂的局面,到时候江南地区会更混乱!」 他退后几步,然后给梁兴扬磕头:「师父,真的,徒儿我说这句话没有半点私心!我可以不做教主,到山里来跟您修道,但你一定得再派个人去,要撑着,金灯不能灭,金灯一灭,几百万民众的心也就跟着死了!师父!徒儿求您了!」 梁兴扬伸手把他扶起来,跟他说:「我是担心,你又变成过去的金灯教主那样,屠龙少年终成恶龙。做金灯教主,受千万人供养,有名有权,还能得到愿力,获得神通法力,这种诱惑……」 「师父!」安洛羿急声说,「我并不是什么穷人家里出身,我家里本就很有钱,我要弄个一官半职的,其实也不难。什么名,什么权,什么神通,都不是我想要,我想要的就是仗剑天涯,快意恩仇!师父,如果您不信我,我愿意以死明志,但请您千万另派人去执掌金灯教!」 他说着把铜雀剑召唤出来,梁兴扬把剑一把抓过去:「混账东西!谁让你自裁了?」 他把剑摔在地上,让他在石墩上坐了,然后叹息着说:「行仙道者,入了神道,便再难离开。一者名利钱权唾手可得,二者神通法力不修即至,但其实这都不是最难的,最难得是你跟信徒之间建立的情感连结,法力越高,纠缠得越深,就越难割舍。」 安洛羿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满脸担忧地看着他,生怕他一定要将金灯教彻底解散。 「我在从西北回来的路上就思考过,这天底下的贫苦百姓那么多,朝廷靠不住,白骨教靠不住,他们还能靠谁呢?我们能不能把金灯教改造成能靠得住的呢?」 安洛羿听这话风竟有转折,急忙点头:「有有有!如今江南千万金灯教徒,都身心依靠金灯圣祖。」 梁兴扬摆手制止:「金灯圣祖我是不会再做了,你这金灯教主,既然你愿意,倒是可以继续做下去。」 「师父……我……」 梁兴扬问他:「你说,你渠阳府金灯教院里面的那么多金银财宝,都是从哪里来的?」 「都是信徒们捐献的。」 「是的,我们不能生产创造这些东西,一切银钱,粮食,都是信徒们赚来,然后捐给我们的,那这些东西到了我们手里以后,我们要用它们做什么呢?」 「拿去救济那些贫苦的信徒。」 「对了,关键问题就在这里!」梁兴扬很满意这个回答,「人之道,损不足以奉有余,天之道,损有余以补不足。一个集体里面,每个人都会在各自的位置上,利用自己的权利为自己捞好处,取别人之不足以奉自己之有余。而富人越有钱,搜刮压榨穷人的能力就越强。 时间长了,富者越富,穷者越穷,而越到王朝的末期,富人的财富越多,穷人的财富就越少,这就是人之 道。那我们要做的,就是随顺天之道,把钱财粮食从富人手里拿出来,送到穷人手里,这样损有余以补不足,此为治国之本,可定作为我们行教的第一原则。不然的话,我们就跟原来的金灯教主一样。」 「人之道,损不足以奉有余。天之道,损有余以补不足。」安洛羿反复念了几遍,用力点头。 《道德经》《南华经》中有大量治国的内容,甚至篇幅超过修身的,梁兴扬在北方的时候,心里面是无比绝望的,可是到了南方,他又有了希望。 他是「金灯圣祖」,圣祖像摆在江南个个金灯教院的正殿里面,就在他失踪的一年多时间,安洛羿也不断地修圣祖像,并没有要以教主的身份跟他抢夺信仰愿力的意思。 那么多人的愿力源源不断地加持到他身上,他能够感受到信徒们的呼唤,感受到信徒们的心理寄托。 他前面那样说,更多的是要试探安洛羿,看他心性,到底是否有能力遂行天之道。 若是心性不行,是没办法修神的,这里说的心性不仅仅指入静的功夫,还包括心中的信念,是否有足够大的心量,是否有怜悯世人的慈悲,是否有不贪权钱名利的品格……没有这些作为基础,迟早要迷失在这些外在亦或是内在的无穷诱惑之中,必然要堕入魔道! 说白了,德不配位,必有灾殃,德就是能力,没有驾驭这么大的名利权力的能力,结果只能是先向疯狂,再向灭亡,给自己,给所有有关系的人,都带来毁灭性的灾祸! 若是安洛羿不成器,他就把安洛羿叫回来,让夏存旭去作教主,其实夏存旭也是个比较不错的人选,他是王子出身,从小受到过极好的教育,人文社会,经济学问,都是门清的。 不过从安洛羿的表现来看,他还是相当不错的。 梁兴扬说:「我当初作为金灯圣祖出现的时候,曾经自我定下誓言,等消灭金灯教主之后,就自己砸了所有圣祖神像,回归山林,遂行仙道,绝不变移,此誓言不能破。你回去以后,就把所有教院里面的圣祖像都撤掉销毁,以后江南千万信徒的信仰愿力,全部加诸在你的身上,你就是名副其实的金灯教主!」 「师父!」安洛羿傻了,那可是千万愿力!只要一句话,就能调动至少一千万个教徒捐钱捐物,甚至捐躯献身!有了这些愿力,元神可以无比强大,上擎青天,下踏大地,挥手之间,风起云涌,天崩地裂!梁兴扬竟然说不要就不要了! 「就照我说的去做。」梁兴扬想了想,又说,「我还想知道,除了我的问题,你将来做了真正的金灯教主以后,你要怎么做?」 安洛羿说:「我一定谨守遂行师父‘损有余以补不足的教诲。」 「损有余以补不足,是把富人的财产拿出来给穷人,若是富人不肯就范,该当如何?」 「我有千万信众加持,言出法随,谁能违逆?」 「嗯,可若是富人都跑掉了,你又该怎么办?」 「跑掉了?」 「是啊,富人手里有炼丹的秘方,有炼器的图纸,有驯养妖兽的经验,有造出海大船的能力。他们要是都跑掉了,你又该怎么办?」 「这……」安洛羿怔住了,随即虚心请教,「师父,那……到底该如何做?」 「作为教主,你要拥有最高级的炼丹秘方,最高端的炼器图纸,最厉害的驯兽经验……你要比他们更强,更富有。」梁兴扬说,「我寻思,不管穷人富人,若真心信你,那就都是你的信徒,咱们的目的,不是把富人都干掉,最后大家一起穷,而是穷人也能富裕起来,最后都变成富人。这其中的尺度拿捏,还有具体运作的手段,我一时也不能说得明白,还得以后在实践中摸索。」 安洛羿点头:「徒儿记住了!」 「最后,我再说一点。我没有修炼过真正的神道,我过去算是仙神同修,但我是求拜的信徒,后来得了金灯教的秘籍,转换了角度,可他这个毕竟是邪教。我将二者融合参悟,终觉得,你是教主,要跟你的信众同愿同志,同心同德,同修同行方好。 譬如我们两个志远相同,自然而然凑在一起,做下了这番大事。如今你我又是同心同德,方能共同制定出接下来的策略,将来一起把事情办好。所谓心心相印,自生感应,念念不忘,必有回响,皆是如此。你能跟你的信徒同心,你才能对他们的遭遇感同身受,知道他们需要什么。 其实反过来,你的信徒跟你同心,愿力才能更强,感应也才会更强。你若能悟得这个道理,不管是以后运营宗教,还是对于你神道的修行,都是极有帮助的。回去以后,可以以此为根本,再编一部经书给信徒们,让你们同愿同心,同修同行,未来,说不定真的有机会共同进入那个充满无量光的世界。」 安洛羿琢磨了会:「真的有极乐世界吗?」 梁兴扬笑了:「你把这个世界变成极乐世界不就完了?」 安洛羿恍然大悟,直觉的突然想明白了很多问题,原本他这个圣子、教主也是假冒的,凤凰城之战以后,他成了教主,掌管江南千万信众,可心里面还是虚的,因他有梁兴扬,有金灯圣祖这个依靠,如今梁兴扬为他提供了思想上的基础,可以作为他正式修神,正式成为金灯教主的根基! 「多谢师父指点开示!徒儿懂了!」 「去吧,照顾好那些相信你,愿意跟你走的人,我这个金灯圣祖始终都是虚的,只有法身化现出现过两三次。对于他们来说,你才是真实存在的,你比我,更可靠,更适合作为他们的依靠,也更能给他们光明和温暖。」梁兴扬交代,「北面朝廷的钱,不必再给了,我们给的已经够多了,再给也没有用,不如拿来修桥修路,改善土地,修建学堂,拿来办点实事。北方眼看就要乱起来了,你要早做准备,多往江北派人去打探消息。另外还有,就是江南盘根错节的世家门派,你拿出对付他们的完整计划。」 安洛羿把这些都一一应下,然后就回渠阳城去了,临走之前,梁兴扬把那天罡地煞图交给他:「江南这些世家门派,一个个都狠着呢,又贪又狠,你要小心他们向你下手,这图暂且给你防身,上面的一百零八位星神,也可以……给你当作护法。」 安洛羿带着天罡地煞图走了,回到渠阳城以后,立即开始大刀阔斧的改革,先将各教院里面的圣祖像一一拆出销毁,换上他的教主像,跟信徒们说这世界教内女干佞已经诛杀,圣祖巡察其他世界去了,圣祖一走就是几千万年,大家好好修行,以后在光明世界里再跟圣祖相见吧。 众多信徒不能接受,纷纷嚎哭着到教院里叩拜祈求:「就算圣祖不在了,也不用把圣祖像请走……就放在这里,我们继续拜!」 大量的信徒守护着圣祖像,扒着神像,堵着门框,不许金灯武士把圣祖像抬走。 等金灯武士好不容易把圣祖像抬到外面,浇上油,请金灯上师起火焚烧的时候,又有信徒扑到圣祖像上,张开双臂抱住,拼命誓死守护。 于是后面,安洛羿就传令,改为晚上行动,悄悄地把圣祖像转移,原本他还想让信徒们跟圣祖告别,如今只能暗中进行,等信徒们发现圣祖像没了,已经晚了。 不过一个月的功夫,江南各地教院里的圣祖像全被拆出,原本摆在偏殿或者前殿的教主像给挪到了圣祖像原来的位置。 不过许多信徒家里还收藏着小的圣祖像,或半尺像,或一尺像,或半身像,怕被搜走毁了,都小心翼翼地藏起来,夜里跪在像前祷告着,要誓死守 护圣祖。 还有当年梁兴扬显圣救人,在人家墙壁上留下自己的那些人家,都在外面再砌一面墙,把原来的墙挡在里面,以免被人拆出。 实际上,安洛羿根本没管那些,他只是把教院里面的大像拆掉。 不过,在渠阳府教院的后殿之中,还有一个大像,纯金铸成的,高达三丈,十个手臂,各自掐着不同的法诀,威风凛凛,宝相庄严。 安洛羿每每也深人静感到抑郁的时候,都会来到这里,跪在十手像前,默默地沉思…… 就在这座像前,他又编了一部经书,名为《金灯圣祖说天道经》,把「天之道,损有余以补不足」等语都写在里面,又写了金灯教主发下一百零八宏愿,第一条就是,愿天下充满光明。第二条是,愿一切众生远离烦恼,尽享极乐…… 154 连山铁旗 梁兴扬彻底断绝了跟信徒之间的愿力感应,心如明镜,返照丹元,紫气袅袅,春水溶溶。 他独自在玄穹仙府的后洞之中闭关修炼,彻底放下万缘,斩断跟外界的一切联系,只剩下潜修。 他这一炼就是两年,生生将境界从金丹前期修入了金丹中期! 原先的金丹,光黯炁弱,如今却是光明大放,闭目内观之时,金光照得身体晶莹剔透,每一根毫毛都清晰可见,若是妖邪鬼物从外面看,就会看到一个周身放光的金人,不敢靠近。 他境界进步,心中欢喜,一身轻松逍遥,睁开眼睛,看着洞门,沉思良久。 他知道,只要自己打开那扇门,立即又会有千头万绪,无穷无尽的烦恼如潮水般袭来,将自己淹没在里面,偏生自己又几乎无能为力。 可若是不打开这扇门,外面还有他的弟子途中,还有他的弟弟,还有那破败不堪的天下…… 他终究还是从蒲团上站起来,走出了那扇门。 听说他出关,弟子们也都齐来拜见,梁兴扬查看他们的功力,也都各有精进。 他发现别的人都在,唯独大弟子夏存旭不在,便问:「你们大师兄呢?他怎么不在这里?难道也是到了关键时刻,在闭关了?」 众弟子们相互看了眼,最后几人都跪了下了,竟然开口替夏存旭求情。 梁兴扬纳闷:「他到底怎么了?」 梁岿武说:「大师兄听说京城里的皇帝死了,他就跑去了,说拼着被师父惩罚,也得去……」 梁兴扬心里咯噔一下:「皇帝怎么死了?」 原来,颜渥丹终于还是率领百万白骨大军攻下了孩儿关,杀穿了千里天禽古道到了中原腹地。 这一次,白骨军不再似先前那般分作几块,各自为战,只想着抢钱抢粮食,这回有了白骨圣女颜渥丹做主帅,各部的力量集合在一起,直接杀奔京城,他们要灭了大夏朝,改朝换代! 夏朝已经病入膏肓,文武百官各自逃亡,过去那些忠心于的镜党清流们早都不知道哪里去了。 皇帝派手下的羽林卫守皇城,等待各地总兵进京勤王,羽林卫总指挥使直接跑去投降颜渥丹,阵前皈依了白骨教,打开城门,放白骨军入城。 皇帝万念俱灰,直接放了把火,在天启楼上***而死。 事情还没有完,就在颜渥丹占据了京城,宣布大夏朝灭亡,要重新建立新朝的时候,万泉关总兵王定宇,这厮号称无量先生,手下有八千道兵,是夏朝最后的精锐,结果他听说大夏朝灭亡了,就立即皈依投降了连山教,打开万泉关,跟着连山教一起杀回京城,跟白骨教一番血战,把白骨教给打跑了。 王定宇跟连山教征战多年,他的许多长辈在战时失利,投降了连山教,数次写书劝他投降,他这回是真的投降,因他拿着国家的粮饷把八千道兵养成了自家的亲兵,一并皈依,因此被人称作王八千。 夏朝灭亡的事情,最先是安洛羿得到消息,特地进山来给夏存旭送信,夏存旭听说之后,再也不能安心修道,当天就下山走了,临走之前,哭着在梁兴扬闭关的石门前面给他磕了三个头。 众弟子们担心夏存旭违命下山,梁兴扬动怒惩罚,都给夏存旭求情。 梁兴扬叹了口气:「他去就去吧,也应该去,于国于家,他都有必须去的理由,不用你们替他找补,不止他去,我也得去。」 众弟子听完都松了口气之余,又兴奋起来,一个个摩拳擦掌:「我们也去!」 「你们都给在家呆着吧,好好修行,有用到你们的地方,自然会找你们!」 梁兴扬把众弟子留在家里,独自离开飞霄峰,向东先到渠阳 城找安洛羿。 安洛羿看到他,第一件事就是跪下请罪:「京城被攻占,皇帝***,我……我觉得应该让大师兄知道,师父……」 梁兴扬让他起来,跟他打听这边的情况。 安洛羿却是个有能力的,提前嗅到了北方要变天,派了好些人去打探消息,并且利用一年多的时间积攒粮食、铁器、战马、木料等物资。 他通过一系列手段,干掉了原来的离元总督,控制了离元巡抚,又把离元九州的知府、总兵都给清洗了一遍,要么意外死亡,要么彻底皈依金灯教。 可惜时间太短,他还没来得及去摆平东边的震元、巽元两地,北方就打乱套了。 「你做得很好。」梁兴扬不吝夸奖,「就算是我在这里,也未必能做得比你更好了,这两年多……辛苦你了。」 安洛羿受宠若惊,赶紧说自己做的还不够。 他还是担心梁兴扬会因为夏存旭的事情惩罚他,毕竟他常年待在渠阳城,走的又是异于仙道的神道路线,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他平时跟师兄弟们见得少,就算在一起了切磋道法也说不到一起去,感情本来就不甚亲厚,这次通知夏存旭,万一夏存旭在北方有个三长两短,师父和师兄弟们难保就会怀疑他不怀好意,别有用心…… 不过他还是坚定地认为,自己应该告诉夏存旭,他没有错!就算受到什么惩罚,再来一次,他还是会想办法用最快的速度通知夏存旭,绝不后悔! 梁兴扬还真的没生他的气,这种事情,确实应该告诉夏存旭,就像当年,他收夏存旭为徒的时候,先帮着夏存旭去寻找父母亲人的尸体,一起安葬了,这种人伦大事,若是都拦着不让,那不是修仙修成畜生了么?哪怕夏存旭这次在北方真出了什么不测,他也不会怪到安洛羿的头上。 他告诉安洛羿:「北方的战乱,不管最后谁胜谁负,都会很快打到东南来,震巽二州你能拿便拿,不能拿就算了,离元九州你要想办法经营好,尤其要做好面对战争的准备。」 安洛羿用力地点头:「师父您就放心吧,这两年功夫,我一直都在为此做准备!」 梁兴扬拍了拍他的肩膀:「幸苦了!」 这一年,梁兴扬十八岁。 这一世,他从出生开始就经历各种世态炎凉,从小他有个富裕美满的家庭,父亲是朝中大官,儒雅博学,经常把他放在膝盖上,教他读书识字。 五岁之后,父亲死了,母亲信了金灯邪教,捐光了家产,嫁给了老猖,从此他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吃不饱穿不暖,还要被老猖打。 忍了两年,他跑出家门,一路乞讨流浪,收集物资,最终炼成了纯阳仙剑,回来找金灯教报仇。 如今,他已经十八岁了,这十八年的经历和成长,比前世二十多年的人生经历复杂得多,也精彩得多,经过两年的闭关沉淀,他的气质也开始沉稳了,褪去了许多天真稚气。 他让安洛羿继续做战前的准备,自己则施展玄穹九天遁法赶往北方。 之所以没有御剑,是因为剑光容易被人看到,虽然重炼的太乙阴阳剑光气灰朴,可有能力的人还是能够一眼就看出来,前番连星落宗的人都看出来了,所以他就用了九天遁法,速度也是比御剑慢少许,遁光却能融入天际,飞行绝迹,无声无息,等闲之人都无法察觉。 此时的江北大地,比两年前更加破烂了。 天灾连连,西北大旱,东南台风,北方蝗灾未熄,南方瘟疫又起。 而人祸比天灾更厉害,连年打仗,妖邪层出,人们如同活在地狱之中! 梁兴扬一口气飞到京城,这里已经完全被连山教占领,到处插着画着动物的大旗长幡。 皇宫遭受严重的火灾,先是皇帝自己烧了一次,后来颜渥丹他们走的时候又放了一把火,大部分的建筑都被焚毁了,不过几个月功夫,已经被收拾得差不多了。 原本的宫殿基座上,修起了一座座的祭坛,坛上生火,旁边立满好几丈高的大幡,祭祀穿红挂绿,敲鼓摇铃,时而喷火,时而吐水,祭祀神邸。 这连山教看来拜得都是妖精,嗯,妖神。 整个京城里面,蛰伏了许许多多的妖神,有野猪,有仙鹤,有老虎,有灰狼,有黑熊,有乌龟,有黄鼬,有狐狸,有毒蛇,有怪蟒……一尊尊的妖神元灵伏在城中的各个角落。 梁兴扬此次北上,一是来找夏存旭,二是找太子,他想到知道太子是否还活着。 这下别说皇宫进不去,连整个京城他也进不去,本来还想去自己的大宅子再看看,哪知在空中降落,尚有数千米的距离,那些妖神当中有那道行高的已经察觉,抬头往这里看过来。 梁兴扬看出来,那些妖神中有好几位实力可媲美当年的京师城隍,以少打多实不可取,便施展诸天遁法掉头离开。 他猜想,如果夏存旭还活着,现在会在哪? 夏存旭来的时候,京城已破,皇帝已经死了好几天了,他会做什么?他会没头脑地去杀向连山教要报仇么?大概率不会,他应该也会寻找皇室后裔,尤其是太子,保着他逃离险地,到别处去集结兵马,再绝地反击,跟连山教决一死战。 他越升越高,在夜幕之下俯瞰大地,依着山川河脉,各路城池关卡的走势,很快就推衍出一条路线,应该在震旦河南岸的天木城!夏朝皇室后裔逃亡,必要往南跑,从中州南下有两条路,一条走中路,直接过黄庭江到达渠州,另外一条就是走东路,他们不会去渠州,必然要去哲州,天木城就是必经之地! 他便又火速赶来天木城。 果然跟他猜测的差不多,天木城这里聚集了大量的人,逃难的人,还有被打败的夏兵,全都聚集到这里,密密麻麻地准备过河,然后继续逃向江南。 震旦河水势湍急,唯独在天木城这里适合渡河,北岸聚集了至少二十多万人,绵延几十里,空地上几乎都塞满了,而河上的浮桥却不够多,不够宽,还有官兵核查身份,以防止被连山教的人混进来,万一制造点谣言,把人群搞扎营了,局面失控,这天木城就要丢了! 梁兴扬准备直接去找天木知府,询问他有没有见过太子,他毕竟还是朝廷在册的天心派掌门,这个时候赶来帮忙的,知府肯定会很倚仗他的。 他刚要落下遁光,忽然背面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支人马,至少有三万骑,都是清一色的独角黑水驹,每只肩高过丈,力大无穷,满口獠牙,是艮元特产,连同马上骑士一起披上铁甲,冲锋起来,势不可挡,尤其他们那只独角,能够削弱甚至抵消各种法术攻击,因他们每当打雷时候,都站上高岗,以独角阴雷锻铁之故,再厉害的道法去轰击,碰上他们那根独角就消耗掉了,连山教以此等马训练铁骑,无往不利! 这十多万只铁蹄敲打地面,把大地锤得轰隆隆地响,扬起来的灰尘遮天蔽日,形成庞大的阴云,随着铁骑队伍迅速自北向南蔓延。 那二十多万的难民惊觉连山教的人追上来了,吓得加劲逃跑,哭喊之声震天彻底。 铁骑上的骑士们每人手里拿着一杆大旗,旗杆本身是根大铁枪,重四十余斤,枪头长度超过半米,后面枪杆上有旗帜,正常骑马奔驰时候,将其举起,旗帜展开,上面也都是一只只的动物符箓,这时候发起冲锋,将长枪向前平端,追上逃难的人就借着马力从背后捅进去,一下捅个透心凉,枪头从小腹扎出来,再把长枪竖起,旗帜迎风招展。 人被挑在旗顶端, 鲜血顺着铁杆流到旗上,活人的精血便渗入旗面的妖神图腾跟符箓中。 每个旗上都住着一只妖神,他们大口饮着新鲜的热血,有那杀人多,成了气候的,还能钻进人的身体里面,去吞啖灵魂,吸***气,片刻之间将人吸成一具干尸。 有的妖神道行差,吸得慢,那人一时不死,前方又遇到新的目标,连山骑士们就将半死的人摔在地上,任其被万千马蹄踩踏稀烂,再去戳一个新的人挑在旗上…… 155 连山黑水神 如果被这三万连山黑骑军毫无阻拦地冲进逃难的队伍里,直接凿穿近百里的人群杀到震旦河边,这些灾民至少得死伤一半以上! 除了被他们铁旗挑死,马蹄踏死,马甲撞死,人群惊慌逃命时候,也会发生踩踏,还会有有大量的人被赶进湍流的震旦河里淹死。 梁兴扬正要出手,忽然从天木城里面飞来三十六道神符,落到逃难队伍和黑旗军之间,一道道金光符箓都高达十几丈,金光闪烁,宛如铜墙铁壁。 黑旗军没有直接撞上去,似乎过去遇到过这种手段,为首的黑旗将军将沾血的铁枪高高举起,斜举向天,他后面的黑旗军也都把手里的铁枪举起。 随着他们一声大吼,铁枪上飞出一道暗红色的红色枪影,直射到前方的符箓上。 铁枪迅速化作一团暗红色的印记,那符箓上面则荡漾起阵阵涟漪。 后面的黑旗军见到,纷纷勒马举枪,射出这黑旗枪煞,这是连山教最精锐的铁骑军,每一道枪煞都能轻松洞穿三丈厚的城墙,还能污秽对方的飞剑,厉害无比。 随着举枪的人越来越多,枪煞数量陡然增加,密密麻麻,顷刻间便有超过两万道枪煞射到符箓上。 那三十六道符箓散发金光连成一片,成了一道十几丈高的巨大光墙,可随着枪煞接连不断射在上面,金光迅速被污染成暗红,光芒开始收缩,变得摇摇欲坠。 先前随着三十六道符箓飞出来之后,又有数十道小的符光飞来,也是三十六道,都跟门板差不多大,金光闪闪,上面站着一个道人,俱各手持拂尘,急速飞到前面三十六道墙箓上方站定,这些人同时举手,右手甩动拂尘,左手向前各丢出一道灵符,在前方化作一片金光结界,保护下方的墙箓。 然而他们的灵符也不济事,根本抵挡不住源源不断飞射过来的黑旗枪煞。 梁兴扬想看看这神箓宗到底有什么本领,却发现这些都只是筑基期的弟子,根本支撑不了太久时间。 他再望向天木城方向,那里也有神箓宗弟子,用灵符化作金光铺在震旦河面上,帮助灾民尽快过河。 神箓宗的高手怎么不出来? 梁兴扬颇感意外,他以为肯定有高手会随手出现,然而并没有,前后不过十几分钟,神箓宗弟子们结成的金光护壁就要破碎,他们在这过程中不断取出符往外丢,直接往黑旗军队伍里面打: 有雷符,炸起一道闪电;有火符,爆起一团烈火;有寒冰符,爆开大片的冻气;有黄砂符,散做漫天的黄尘;还有青木符,从地下唤起大量的植物,它们用藤条缠绕马蹄,用荆棘拦阻马腿…… 然而,黑旗军座下的独角黑水驹头上所生那独角,颇有异能,雷电劈下来,不等落到人身上,就被这支独角引走,宛如天然的避雷针。爆起来的火焰、冻气,全被它克制,本来十成的威力,只能发挥出两三成,黑旗军将手里铁枪上的大旗抖开,奋力挥舞几下便即打散。 至于那些荆棘藤条,也缠不住马腿,这独角黑水驹腿上有麒麟般地鳞片,又裹了一层寒铁锁子甲,这里的土地被万马践踏,植物也不易生长,连一匹马也未能绊倒! 很快,随着一声轻爆,那片金光护照先被枪煞打爆,紧跟着后方的三十六道符墙也接连轰然崩解,散成大片的金光。 有小道士大声吼:「师兄,我们撤回城里吧!」 为首的道士亦喊道:「不行!我们多支撑一会,就能有更多的灾民渡过河去,程总兵说了,我们一旦后退,他立即炸碎所有的浮桥,关闭城门,全力守河,北岸的百姓就要全都被连山贼杀了!」看書菈 说话之间,就有密密麻麻的枪煞射向他们。 小道士拼命往外丢符,一边踩着 金光飞符左闪右躲,他大声喊:「师兄,我不想死!我还没活够!」 他一丧了心气,驾驭灵符的速度就慢了下来,大量枪煞往他身上射过来。 小道士刹那间都喊破音了:「师兄救我!救我呀!」 梁兴扬本来寻找机会,要身剑合一去将那为首的主将击杀,听到小道士的嘶喊,看他的那些师兄自保都费劲,根本无力救他,只得改了方向,火速杀过去,太乙阴阳剑化作十几丈的混沌光气,凭空一扫,立时将射向小道士的五十多条枪煞拦腰斩断,散成一团团的暗红光芒。 太乙阴阳剑展开,左画右劈,将飞射过来的枪煞接连斩碎,附近的几个小道士都看得呆了。 「别愣着,都聚到一起,小心枪煞!」梁兴扬让他们照顾好自己,再度身剑合一,连人带剑化作一道数十丈长的龙形剑芒,通体灰白光炁,宛如一条混沌之龙,直扑向那黑旗军为首的主将。 那主将面上露出不屑的笑容,这种用飞剑的道士他见得多了,也就是看着唬人,最后还不是沦为己方的手下败将。当然,他能够做到黑旗军的主将,眼力见识还是有的,举起铁枪,口念密咒开始召唤。 那杆铁枪用东海寒铁打造,上面布满图腾符号,此时从枪神里面涌现出黏稠的黑气,立刻就似被什么强大的神力加持了,枪尖前端射出黑色的虹光,正好对上飞来的阴阳剑芒。 「叮!」枪虹跟剑虹对在一起,发出一声脆响。 梁兴扬本要将这厮连人带枪,还有那匹坐骑独角黑水驹一并斩成六截,没想到这枪竟然能够抵住自己的太乙阴阳剑,而且枪上所蕴含的力道重如山岳! 梁兴扬感受到,他这枪上,有极厉害的妖神神力加持,还有一股天子龙气,果然是入了京城,占了地盘,就开始有龙气在身了。 他御剑绕成螺旋状,晃过长枪,去斩那将军,那将军在马上挥舞铁枪竖劈横扫,将剑锋隔开,短暂的交手当中,又有成百上千的枪煞从四面八方射向他,他直接在空中使出玄穹九天剑诀! 顷刻间,一剑变九剑,九道剑影交错劈砍撩刺,宛如一个充满利刃的穹顶向下罩落! 那将军也是临阵不慌,及时打出一件盾牌状的护身法宝,同时滚落下马九天剑诀发动极快,一瞬之间,光芒耀闪,那件盾形法宝被砍成十几片,下面的那只独角黑水驹也被瞬间分尸,成了几个肉块。 黑水将军架土遁向后逃进自家军阵之中,他周围的亲兵各自打出寒铁狼牙箭,那箭也是法宝一类,箭簇用连山毒狼的牙齿制成,专能破甲,上有剧毒,而且能发能收,杀完人还能返回去。 瞬息间至少有三百多支狼牙箭射向梁兴扬,梁兴扬来不及继续追杀那将军,收回仙剑环身一绞,将所有射来的狼牙箭,还有枪煞,全部绞成粉碎! 梁兴扬没想到这连山教的将军竟然有这般本事,能够在自己的玄穹九天剑诀之下逃得性命。 殊不知,他的表现也让这些黑旗军看得惊异无比,大夏朝的修行人他们见过不少,用飞剑的也有许多,可是能够一下绞碎三百多支寒铁箭的却还没有遇到过。 那黑旗将军在自家队伍,重新得了一匹马骑上,再次举起铁枪,用他们的连山话讲了几句,三万人再度同时举枪。 梁兴扬看出来他们要召唤什么,不给他们时间,抢着御剑杀下去。 那些黑旗军手里的旗枪远不如他们主将手里的那杆,抵挡不住太乙阴阳剑的剑锋,无数道剑虹耀闪,直冲进黑旗军阵中,所过之处,黑旗军手里的枪纷纷折断,身上的寒铁甲胄也如同纸糊的一样,被梁兴扬砍瓜切菜般连人带马迅速分尸,斩成碎块! 然而黑旗军虽然遇到这等杀神出现,却并不慌乱,而是向周 围散开,只用枪煞跟寒铁弩箭去射。 这些枪煞和弩箭自然进不了梁兴扬的身,全被剑锋绞碎,不过他们召唤的妖神很快出现。 首先是主将自旗中召唤出来的一支黑熊妖! 这黑熊怪,身高过百丈,宛如一座巨大的山峰,顶天立地,悬浮在黑旗军上方,最里面四颗尖长的獠牙,手里拿着一杆大铁枪,身上也由大量的香火愿力加持,又有大量的血祭,包括动物和人类的鲜血跟灵魂碎片,共同组成了这个妖神的身躯,不但远超昔日的金灯圣母,竟似比当年的金灯教主更强! 梁兴扬没想到对方召唤出来的妖神如此厉害,来不及再继续击杀别的黑旗军,这时候其他的黑旗军也都召唤出来大量的妖神,每个黑旗军旗子里面都住着一尊妖神,虎熊蛇蟒,鼠虎狼龟,雕雁鸿隼,鱼鳖虾蟹,总之什么都有,道行有高有低,但最差的,法力也远比一个筑基期的修士要高! 好家伙,竟然有这么多的妖精! 梁兴扬还在人堆里,那黑熊怪已经将一柄铁枪从天而降刺了过来,梁兴扬不愿意跟他硬拼,合身化作一道剑光冲天而起,太乙阴阳剑在空中化作一道十几丈的长弧,翻过去到了空中,剑锋反刺熊头。 那黑熊怪挥手用枪杆格挡,张口喷出一股黑风,这风味道极为腥膻酸臭,里面专有一种细密的黏稠的黑色毒雾,只一口,就化作一道十里方圆的黑云,连喷几口,将天都遮住了。 三万妖精在这黑雾中狂舞跳跃,蜂拥飞起,追杀梁兴扬。 梁兴扬斜向上飞上苍穹,拉开距离以后,左手取出九天神烬,掐诀一晃,那灯上便喷出烈火,一下喷射出九股太阳神焰,连续喷出九次,总共九九八十一道真火,都有数十丈长,匹练似地飞射出去,化作流星火雨般,先射穿了那滚滚黑雾,再继续向下降落到黑旗军中。 黑旗军急忙摇旗格挡,黑气招摇,上面也有黑雾生成,如果是落单的黑旗军便阻挡不了太阳神焰,一个个连人带马被烧成火球,只有至少百人以上聚在一起,放出来的黑雾结成黑云,再加上黑水驹的灵角,才能勉强将太阳神焰绞散。 梁兴扬再将手中神灯向前送出,灯上飞出一大八小九个光球,里面是一颗最大的,周围是九颗稍小的,环绕着中央那颗大得极速旋转,飞到空中,外面八颗骤然内缩,继而「咔嚓」一声巨震,先坍缩成一团碗口大的火球,再急剧膨胀爆散! 这火焰瞬息间爆炸成大片的火云,直径有百余里,直接化作一大片遮天火云,里面尽是太阳真火,火焰滔滔,形成浪潮,一举将下方的三万妖神全部淹没在里面。 那些妖神,道行差的直接在其中被炼化,道行强的也元气大伤,纷纷逃窜躲避。 唯有那尊黑熊怪是连山五神之一,身体内承载了大量的香火愿力,又有天量的人畜精血和神魂碎片,站在火云之中,挥舞铁枪,将火云荡开一条大路,怒吼着,扑向梁兴扬。 梁兴扬挥舞金灯,将所有的火云都聚往黑熊那里,掀起来的太阳真火浪潮,一道接一道对着黑熊拍去,黑熊凛然不惧,抡枪扫荡,将火浪接连击碎,也是吞云吐雾,喷出汩汩黑煞。 双方这一番斗法,可谓是惊天动地,下方的黑旗军一边看着,一边继续不断射出枪煞助阵,那些难民们纷纷回头观望,有的都看的傻住:「又有神仙来救我们了!可别像上次那几位……」 天木城那边城上城下,震旦河两岸的人,也都紧紧盯着这里,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梁兴扬跟黑熊怪斗法,一时间谁也奈何不了谁,他的太阳真火无法把黑熊怪炼化,那黑熊怪提枪追他,枪剑交击,对拼起来,也伤不了他。 一人一妖从半空中越打越高,直升到九霄云外,然后再一路不 停地打下来,从东方斗到西方,翻翻滚滚,黑熊连发怒吼,闷雷般震荡天地。 梁兴扬发现凭借仙剑和神灯无法制服这妖兽,于是凌空脚踏罡步又使出了天心五雷,而且一上来就是五雷齐发:「墟混溟滓,海渥注明。焕辉炳焰,炜煌鳛灵。青帝会神,白帝养精,赤帝合炁,黑帝通血,黄帝主中……」 以自心合天心,召唤东方甲乙木,南方丙丁火,西方庚辛金,北方壬癸水,中央戊己土,青红白黑黄五色光气,一道道地长虹从四面八方飞射过来,集中到他头顶上空雷诀所向之处! 那黑熊怪感觉到不对劲,怒吼着冲过来,要将他一枪击杀。 梁兴扬雷诀向前指向黑熊,与此同时,一道五色神雷从上方极高处,仿佛是天外之地凿穿天地轰击下来,黑熊怪张嘴怒吼,急忙举枪拦架。 「咔嚓!」一声巨震,仿佛把天都震碎! 156 神箓殉国 梁兴扬一出手就是五雷合击,劈在黑熊举起来师徒拦阻的黑枪上! 这次连山教入关,总共有五大七小十二位主神,这黑熊是五大主神之一,连元婴期地仙的攻击也能硬抗,这次攻破京城,那京师城隍,就是被他一枪穿心,彻底杀死击散的! 白阳派的飞剑,他用嘴生嚼,神箓宗的符箓,打在他身上就跟挠痒痒一般。 可梁兴扬这天心五雷乃是玄门正宗,以自心合天心,调动周天正气形成神雷,正是天底下一切妖魔邪祟的克星!熊妖吞啖了大量人畜血肉残魂,都融在自己的身体里面,被这天雷一劈,这无数年月苦修成的神躯瞬息间就有要解体的征兆! 一雷击落,熊妖元气大伤,周身的黑煞阴云散尽,他硕大的身躯也从天上落下,砸向下面的黑旗军。 那将军也没想到对方召唤来的天雷能有这样强的威力,急忙号召所有手下,全都举起手中铁旗,口念密咒,为黑熊加持愿力。 黑熊身体落到黑旗阵的上方停住,他重新站起来,紧紧顶着天上的梁兴扬。 梁兴扬也没想到,自己以金丹中期水平召唤出来的天心五雷,竟然没能一举击杀这个熊怪,他立即在天上再度踏罡步斗,准备召唤第二次。 熊妖怒吼着,举起长枪,仿佛一座山峰那么大的炮弹,狠狠砸向梁兴扬。 梁兴扬的太乙阴阳剑早飞来阻拦,由于分神施法的缘故,被他一举击退,梁兴扬这次施法被打断,黑熊一枪刺来,他腾空飞起,太乙阴阳剑化作麻花状缠上枪杆,去锁拿黑熊的手臂,再将九天神烬放出八十一道太阳神焰迎头烧过来,同时身子斜向天空极高处飞去。 熊妖双臂一振,铁枪凭空消失,他也向后退出数十丈,避过太乙阴阳剑,再次重新凝聚黑枪,挑打长剑,荡开火云,再去追杀梁兴扬,第二道天心五雷又劈下来了! 「咔嚓!」跟先前一般的巨响,震彻天地。 这一回,熊妖没能支持住,从天上直接降落下来,狠狠地砸在黑旗军队伍里,在茫茫枪阵之中散成一股庞大的黑气,继而拍在地面上,混合激起来的烟尘直径十数里的一团黑云,将三万黑旗军笼罩。 「轰!」每个黑旗官兵都感觉气息为之一滞,瞬息间透不过气来,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时间仿佛静止,心脏处,又都似被巨大的铁锤击中! 过了会,他们才清醒过来,那黑旗将军大声招呼手下撤退! 连黑熊大神都打不过的人,他们也打不过,只能暂时撤退,等请其他的主神过来再决胜负。 三万黑旗军开始后队变前队,掉头往北方逃跑,梁兴扬随后贴着地面御剑冲杀,太乙阴阳剑分作两柄,一黑一白两条神龙,闹海一般再黑旗军队伍里张牙舞爪,盘旋飞射,无论人马甲兵,扫过变成两截,所过之处,人马俱碎。 那些小妖们也没有一个能够抵挡这双神剑,许多都被斩成魂飞魄散! 黑旗将军再次举枪,黑旗军们在逃跑的途中旗枪上面再度蒸腾黑云,方才落地拍碎的黑熊妖神,又在黑云之中重新站了起来,他双眼泛红,手持铁枪,从空中来阻挡梁兴扬。 「叮叮当当」,铁枪从天上斜插下来,将阴阳双剑架住。 梁兴扬急速拉升,再度升空,他打算再招神雷劈这黑熊,然而这次黑熊怪只守不攻,黑旗军万马奔腾往北疾驰,上方托着黑云,云里托着黑熊,快速离去。 他若是修成地仙,就能在远方隔空发动,现在确实不行,有黑熊断后,他已经无法在造成大量的击杀,只好停止追赶。 这一番大战可谓是惊天动地,眼见黑旗军退了,遍地的难民纷纷跪在地上,两手抓土,激动地欢呼,连同天木城里,总数不下五十多万 人,全都一起欢呼,真正是山呼海啸一般。 神箓宗又有人飞出来跟梁兴扬接触,是个金丹期的老道士,手持拂尘:「贫道玉华子,见过梁真人。」 梁兴扬感到意外:「你认得我?」 玉华子说:「梁真人是朝廷正式册封的天心派掌门,昔年大闹玉京城名动天下,又在五回山剑斩妖邪,凡我等修行之辈,谁人不知?」 「我竟然这样有名了吗?」梁兴扬感叹地笑了句,问玉华子如今的情况。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先到天木城内再谈。」 玉华子把梁兴扬带到天木城,下方的百姓们见了全都跳跃地摇晃双手,欢呼连连,各自之间互相打听,问这是哪路神仙,竟然这样厉害,能够打退黑熊妖! 从北边逃难过来的,许多人都看到过这头黑熊妖,甚至亲眼见到许多仙人都死在其铁枪之下,心里面对梁兴扬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剑仙,更是心生崇拜。 到了天木城里,这里有震元总督,震元巡抚,各种总兵……不止难民往这里逃,大量当官的也往这里逃,反正要到江南去都要经过这里,不然就要走更远更不好走的中路。 梁兴扬见到了震元总督裴正清,再加上玉华子,通过他们了解到了当前的形势。 这几大家仙门中,跟皇帝关系最好的就是神箓宗,皇帝在做明王的时候,双方关系就来往密切,王府里面很多神箓宗的人当值。 皇帝登基之后,也重用神箓宗,给了许多赏赐,神箓宗也真给皇帝卖命,连山教上次入寇,打到京师城外,神箓宗的掌门人含章真人就出城斗法,为此还受了不轻的伤。 这次是白骨教进城,含章真人出城跟白骨邪姬邀战斗法,约定,若是含章真人胜了,白骨教就离开京城,若是白骨邪姬胜了,神箓宗就全部回到天麓山去,不再插手这件事。 最终结果是,白骨邪姬胜了! 颜渥丹身上凝聚了太多白骨教徒的愿力,已经突破千万,所释放出来的白骨元神法身强横无匹,含章真人哪怕是地仙也没能斗过,再次被打伤吐血,从天上掉下来,不得不依照诺言,率众离开。 含章真人预感到大夏江山要不保,临走之前派人去通知皇帝,告诉他白骨教就要进城,让他赶紧离开。在他看来,神箓宗虽然撤出,但皇帝身边还有别的仙门,即便皇帝身上负有龙气,等闲仙人无法带他飞离地面,可多叫几个金丹修士,带他飞起十几里还是可以的。 然而,他却忘了,神箓宗是跟皇帝最亲近的,神箓宗一起走,其他各宗也都看出来天下即将大变,全都变了心! 其中五行宗最先离心离德,五行宗原来是跟针党张天玺搅在一起,却押错了宝,最为新皇厌恶,把五行宗的家业,大量分给其他宗派,其中神箓宗得的最多,连梁兴扬的天心派都得了一处药园,一处铜矿。 五行宗不想给皇帝拼命,发现神箓宗撤了之后,以为含章真人是故意用这借口离开,骂了声老滑头,也立即打包离开。 跟五行宗差不多时候走的是洞阳派,洞阳派是跟先皇混的,属于新兴大派,掌门离罗真人是先皇给封进太极殿的,完全就是一朝而行,到了新皇登基,为了肃清针党,皇帝搂草打兔子,虽然没有给洞阳派小鞋穿,却也疏远了不少。 洞阳派也看出来一朝天子一朝臣,于是门下弟子纷纷回山修炼,不怎么出来行走。 听说神箓宗撤了,洞阳派在京城的道观里原本就不多的人也立刻走光了。 于是,皇帝急切间也找不到人,只能***。 等神箓宗听说皇帝***之后,急得不行,含章真人赶紧又把弟子派出来,到京城里去打探消息,想办法救出皇室成员,还真 把太子给找到了,在白骨教的追击之下,死伤惨重,生生把人带回天麓山。 接着,连山教入关,跟白骨教大战,含章真人认为有机会复国,立即派弟子传书各部来勤王的总兵,还有各派仙门同道,告知太子在他这里,于是各部齐集天麓山,又凑够了二十多万大军,修行者五千多位。 他们夺回京城,还没等准备好,白骨教被打败,一路向西溃散,连山教入主了京城,听说太子在他这里,于是起大军去攻打。 这一战打了七天七夜,惨烈无比,东拼西凑的二十多万勤王队伍土崩瓦解,五千多位修士也是大多死伤,天麓山从山脚下到山顶,堆满了尸体,鲜血汇成小溪,沿着低洼处往下流淌,九重天箓神峰全被击塌震碎,最后时刻,含章真人率领三千弟子在天符宫血战,全部战死,就连含章真人自己,也在三位妖神围攻之下,以身殉国! 说道昔日惨烈情况,玉华子垂泪不止:「师父不在了!他老人家临走之前,还用一口气给我传音,说是让小师弟赶紧去带着神箓宗剩下的弟子离开京城,到江南去,想办法保住神箓宗的法脉。又让我带队保护太子赶紧南下,到江南重建朝廷,依托黄庭江天险阻挡连山贼军。」 「那太子如今在哪里呢?」梁兴扬腾地站起来,看裴正清眼神不对,露出提防的神色,他一时之间有点猜不透是什么意思。 听到问太子两个字,玉华子更是当场老泪纵横。 他当时是找到了太子,想尽办法保护太子离开,只是皇帝一死,太子是理所应当的继承人,又有人拥护,身上已经有了龙气,玉华子金丹中期的水平,只能带着他离开地面滑行,高不过十来丈,远不过七八里,虽然尽量用灵符变装隐身,可连山教的妖神里面有的是鼻子灵敏,眼神好使能破隐身的。 他们很快被敌兵追到,混战之中,把太子丢了! 神箓宗本就剩的不多的弟子又被血洗一遍,只剩下他们五十多个,玉华子当时也受了重伤,好容易才逃出来,他们没有能力再回去寻找太子,只能先来天木城,一边帮着守城,一边等待消息。 梁兴扬听完直皱眉,太子丢了,他再跟对方打听自己大徒弟夏存旭,不管是裴正清还是玉华子都说没看到,根本就不知道夏存旭来北方了。 梁兴扬问明了太子失踪的地方,就准备动身去找人。 裴正清请梁兴扬留下来帮助守天木城:「这里是连山贼南下的必经要道,他们已经夺了京城,这次虽然被打退了,下次肯定还要再来打这里……」 梁兴扬对大夏朝的官员都失望透顶:「我只要去找太子,找我徒弟,守城是你们的事。」 他没有管裴正清,起身出门,施展遁法,再次往北方来。 飞在天上,他看到下方村镇城市,一处处都遭到洗劫,粮食和财物被夺走,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玉华子跟太子走散的地方,在一座小山上,当时连山贼追兵来的太快,他们逃到这里,玉华子让太子拿着隐身符在林子里躲着,他用一张替身符变成太子模样带着离开,想要引开追兵,却没能成功……等再回来的时候,太子已经不见了。 梁兴扬降落在土山上,发现这里有马蹄踩踏的痕迹,没有斗法的痕迹,可以看得出来,太子十有八九是落入了连山贼手里,被抓住带走了! 他们抓住太子,能把他带到哪里去?不用问,肯定是京城了! 要找到太子,必定得混进京城里面去,可京城里一堆大大小小的妖神,自己不等靠近就会被发现。 他一边往北飞,一边寻思入城之法,在飞过一片山林的时候,忽然听见下方传来惨叫之声,那是一种人类受到极度痛苦所发出来的嚎叫。 梁兴扬落下 遁光到了山里,找到一处洞穴,里面不断发出惨烈的哀嚎,又有个人十分霸道地喝问:「太子到底在哪里?你赶快说出来,免得连想死都不能!」 先前惨叫的受刑人大声唾骂:「我不知道!我就算真的知道,也不会告诉你们这帮狗东西!」 这声音,竟然十分耳熟! 158 大夏皇陵 这二仙山天斩煞谷一线天下面的洞窟,是太阴教中二心道人的洞府。 因天下大乱,太阴教主和太阴鬼母同时北上,要想办法乘势而起,将太阴教壮大起来,也如白骨教那样,打下一片天地,甚至统一整个天下,建立一个皇朝! 他们正研究着,也真是天上掉馅饼,正好太子他们从这里路过,二心道人最近在祭炼二心宝镜,要捉活人,取其精气元神炼宝,派弟子在外面剪径抓人,看到太子三人经过,上去抓人,被夏存旭用剑斩了。 二心道人看见宫中弟子魂灯覆灭,急忙出来查看,双方斗起法来,夏存旭虽然只是结丹期,可修炼的是玄门正宗,一对仙剑万邪难侵,又有锦轩从旁帮忙,二心道人一时之间擒不下他们。 正斗之间,洞中的太阴教主和太阴鬼母出来查看,施法将三人全部捉入洞中,查找太子身上带着的玉玺金册,顿时大喜! 「我早就想去打开大夏朝十三皇陵,将历代皇帝的骸骨残魂找来炼制太阴塔,一旦炼成不但对敌之时可天下无敌,还能镇压气运,保我一统江山!」太阴教主捏着太子的脸,宛如在看什么稀世珍宝,越看越爱,「只可惜大夏皇陵有仙阵封锁,外人无法进入,只能皇族后裔,还得身负龙气才能打开!如今捉得这小子,正是天助我等夺得这锦绣江山!」 这大夏十三陵跟太祖皇陵不同,本朝太祖在南方定鼎一统天下,后来圣祖迁都到北方,定都京师,因此太祖葬在煌州,先前被白骨教强行破开,还有不少宗室陵寝。 而大夏皇陵是自圣祖皇帝开始,必须得于国于家有大功绩的皇帝,死后才能葬进去,就连先帝,死后也是单独开陵,未能进入大夏皇陵。 因着里面葬着的是自圣祖以降,大夏朝最厉害的十三位帝王,气运、功德、王道、威势,过去所承载的万民香火愿力等等,全都是最浓厚的,若是能够得到他们的骸骨和残魂,炼成法宝,绝不一般。 太阴教主等不得,因连山教已经得了京师,难保不用蛮力破坏皇陵,盗取宝物,虽然皇陵极难被打开,可以连山教的实力未必不能做到,而一旦用非正常手段强行破墓,里面的帝王棺椁都会自动发火被焚烧成灰,还会引发剧烈的爆炸,所有主要的重宝都会付之一炬。 太祖皇陵的禁制不如大夏皇陵,可也有类似的仙法封禁,如白骨教那般,强行炸开,只能得些残碎的陪葬珠宝金银,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于是,太阴教主和鬼母两个,带上二心道人,还有二心道人的弟子们全部出发,赶去大夏皇陵。 二心道人知道这回事关重大,只留下了两个小徒弟看家,并让他们按照所传方法,将三人中道行最深,元神最为稳固凝炼的夏存旭留下,抽取元神,祭炼那面二心境。 梁兴扬分别盘问两个小道士,所得到的答案都是相同的,他拿过祭坛上的二心境,是个纯银的镜子,两面打磨得铮光瓦亮,边缘处有浮雕符箓,还有一根手柄。 从正面照那镜子,里面是个梁兴扬,满面欢喜,笑得得意洋洋。 从背面照那镜子,还是一个梁兴扬,却是凝眉怒目,两眼赤红,一副愤怒无比的样子。 他把镜子照夏存旭,正面是个腼腆乖巧的模样,背面却是面色惨白,两眼流血的模样。 梁兴扬看这镜子有点意思,一时间倒也捉摸不透如何使用,又急于动身赶路,就暂时收入囊中。 夏存旭急惶惶地放出仙剑,将两个小道士斩首,梁兴扬取出九天神烬,放了把火,发出一道道的烈焰,把这二心洞给烧了,然后一起出来,赶奔大夏皇陵。 大夏皇陵在京城东郊,山上多木,尽是千年万载的参天巨木,灵气十足。 此时连山教占据了京城, 分兵两路,一路向西,继续追剿白骨教,一路向南,要直捣江南,三万黑骑铁甲军在天木城北被梁兴扬给截了回来,失利败退。 剩下的人,就在京城周围跑马圈地,看到城市村镇就进去抢!看到活着的百姓就过去杀! 越靠近京师,被杀掉的人越多,几乎可以说是遍地尸骸,离得远的也都难免遭殃,两人直线飞向皇陵,路上看到十几处村镇,里面被洗劫一空,人畜全部斩尽杀绝,还有一座城市,也全被杀得干干净净,城市陷入死寂,连一个活物都找不到了。 这么多的血肉精气,正是各路妖神的大补之物。 连山教号称供养着十万妖神,大的小的,狼狗猫兔,蛇鼠蟒猪,熊鹿鹰隼,鱼鳖虾蟹,各种畜生仗着神通扑在遍地尸体的城市间,大口吮血啖精,吸食残魂元气。 妖神们俱是只有元神没有实体,却能召唤同类,把那些没有通灵的各种动物都召唤来,啃骨吞肉,只见夜幕之下,一个个野狗野狸,野狼野鼠,还有原本食草的野鹿野羊,野兔野猴,都招来把尸体血肉啃得咯吱吱地响。 甚至还有许多野鸟飞来,在尸体上跳来跳去,不断地啄食血肉。 这等人间惨状,简直堪比地狱! 不过梁兴扬没有时间去斩杀这些妖神,他得赶紧去救太子。 两人赶到大夏皇陵,连山教还没有精力来占领这里,不过陵寝大门的禁制已经被打开过了。 那大门是两扇整块的白玉雕成,上面有纯金的兽首门环,更有许许多多的云纹符篆。 太阴教主用太子的血把门打开,进门之后,玉门重新闭合,禁制恢复原状,外人再也无法进去,只能等里面的太祖子孙重新开门。 「这可怎么办?」夏存旭傻眼了。 梁兴扬也很着急:「要不,我试着看能不能强行破门而入?」 很显然,这不是一个好办法,一者要强行攻破太祖皇陵都很麻烦,这大夏皇陵的禁制威力远超太祖皇陵十倍不止,他未必能够破开,而就算真的破开了,造成的动静肯定也会很大,势必会惊动京城里的那些妖神,一旦连山教的人大举来犯,他们就算跑了,这大夏皇陵也很有可能不保。 夏存旭当然不赞成,他急得走到门前:「我试试,我也是太祖嫡系子孙,虽然我没有龙气……」 他咬破两手食指,抓住两个金环,禁制没有反弹,他先稍稍松了口气,若是外人敢来抓金环,立即触动禁制,有雷火出现,第一次警告,第二次将敌人雷劈火焚,炼化成灰。 「还好还好……」夏存旭抓住金环,按照夏家祖传的开领手法施用,最里面低声念叨,「列祖列宗……不孝孩儿存旭,为了救太子,要入陵去,求求你们,保佑孩儿,让我进去……」 随着他的祈祷,那玉门上涌现光芒,里面轰隆隆地响,夏存旭用力后拉,竟然真的将门拉开了! 「我成功了!门打开了!师父,我没有龙气也能打开!」夏存旭双膝跪地往里面磕头,又感谢了一番列祖列宗,并且祈求,「千万保佑太子,不要让他被妖道所害!」 看到玉门开放,梁兴扬没有一点高兴,反而心往下一沉,他看着激动得夏存旭,感受到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龙气,虽然不甚浓烈,却是实实在在的,他见过皇帝,感受到他身上的龙气,也接触过太子以及朝中官员,他们身上也有从皇帝那分过来的龙气。 夏存旭是皇室旁支,又没有官职在身,按理说身上不该有一丝一毫的龙气,可现在却有了! 梁兴扬想到了一个让人极其痛心的可能,不过他没有说出来。 两人快速进入皇陵,前脚刚进,后面玉门自动闭合,禁制也恢复原状。 皇陵里 面很大,是个超级大规模的建筑群,堪比皇城,里面有大量玉石铺就的道路,还有许许多多的宫殿楼阁,十三个皇帝,每一位都有一座独立的大院子,不是简简单单的一座宫殿,而是九进的院子,还有东西跨院,每个院子里面,亭台楼阁,比地面上的王侯公府修得还好。 只不过,亭台楼阁里面都不是给活人住的,而是如神殿一般,供奉着人的雕像。 对于有大功劳的臣子,皇帝会特许进入大夏皇陵,相当于配享太庙,棺椁存放在后殿,而前殿则雕刻着此人的雕像,并树立功德碑,记载生前之事。 他们先来到最近的武宗冥宫,看到宫前黑色的匾额上吊着一只血淋淋的手。 看到这只手,夏存旭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飞上去把手取下来:「这……这是太子的……」 梁兴扬看过之后摇头:「不是太子的,是锦轩的。」看書菈 他跟太子很熟悉,知道他的手长什么样,若是相似的手他可能分辨出,这手跟太子手型迥异,而被太阴教主带来的这里的,除了太子还有一个锦轩,也只能是他的了。 听说不是太子的,夏存旭情绪稍稍缓解:「他们杀了锦轩!」 他刚认识锦轩不久,很是欣赏他,既有才智,性情也好,待人接物都让人很舒服。 两人继续往里面走,每个冥宫前面的匾额上都挂着一个人类的零件,有手有脚,胳膊大腿,到第十二宫的时候,上面挂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果然就是锦轩! 在看到那张瞪着双眼,死不瞑目的脸,梁兴扬的心脏也跟着抽搐了下,不过现在不是伤心悲痛的时候,他们立即用最快的速度赶往最后一宫。 十三座冥宫并非横平竖直那样规矩,而是随着地下的山势气脉而走,宛如龙形,岔路又多,两人都是第一次来,因此走的很不顺畅。 终于,他们来到了最里面的圣祖冥宫,在大门前面,已经摆下了法坛,竖着六面太阴神幡,每面幡上都燃烧着惨白色的火焰。 在法坛前面,有个铜锅,锅里面燃烧着绿色的火焰,一个人,宛如破布娃娃般毫无生气地躺在里面,他的头向后仰着,到了锅沿外面,一动不动…… 「太子!」夏存旭失声叫了出来,御剑飞过去,却被梁兴扬一把拽住。 太阴教主在法坛前面施法练功,那太阴鬼母率领弟子们在旁边护法,对于进来的人,她毫不在乎:「怎么只有你们两个人?来的越多越好,正好给太阴宝塔献祭……怎么是你?!」 她转过身来,跟梁兴扬四目相对,两个人都愣住了。 太阴鬼母是没想到梁兴扬会来,梁兴扬创立天心派,虽然经常不见人影,可他的两个徒弟却很活跃,一个掌管龙涎谷的药王门主,一个掌管火铜矿的天剑门主,经常出现。 梁兴扬率领弟子们斩杀了幽斋老祖,同为边山四恶的另外三人俱都悚然,心存忌惮,这太阴鬼母跟幽斋老祖还有一腿,生下过孩子,深知幽斋老祖的法力不在自己之下,却连同满门弟子都断送在梁兴扬手里,她是知道太阴教的几个弟子都死在梁兴扬的手里,却从来没想过要上门报仇,便是深知梁兴扬厉害。 而梁兴扬看见她也是吃了一惊,因看着面熟,不是长相,而是气息,有种过去一定见过的判断。 他大脑里面飞速调取过去的记忆:漆黑、鬼、尸体、黑衣、女人……老女人…… 愣神了十几秒,梁兴扬终于想起来,当年他西出玉霄山,到了坤元地,在桥山县城外面,遇到过一个老妇人。在那前几天,桥山县经过一场血战,官兵败退逃跑,里面的百姓遭到白骨教的洗劫,跑的跑,被杀的被杀,剩下的都被白骨教裹挟,拉了壮丁带走。 最终,桥山 县只剩下一座空城和满地的尸体。 然后,就有这么个老妇人,骨瘦如柴,皮肤又黑又干,牙齿都没了,佝偻着身体,穿着残破不堪的布片衣服,梁兴扬记得那个画面,当时黑漆漆的胳膊大腿都露在外面,说是想要从尸体上寻找些食物…… 当时自己只进城转了一圈出来,那个老妇人就不见了,只有遍地啃食尸体的老鼠! 梁兴扬当时以为老妇人被老鼠吃了,从而跑去发现了鼠王李正浩。 记忆中的老妇人,跟这位太阴鬼母说不像又很像,说很像又不像,只能说,当时的老妇人是鬼母衰老的样子,而现在的鬼母,是那老妇人年轻时候的模样! 159 太阴鬼母 那太阴鬼母看着梁兴扬的神情,忽然咯咯地笑:「小家伙,你认出我来了?」 她如今的样子看上去也就是二十六七岁,长得婀娜多姿,风韵无限,身上穿着黑煞短衣,外面照着轻薄的长衫大氅,将曼妙的身姿勾勒的若隐若现。 「姐姐的道法如何?将你都骗了,咯咯咯……」太阴鬼母笑得很清脆,「我还记得,当初你只有这么大,小小的一只,管我叫老奶奶,还跟我介绍说你叫梁兴扬,咯咯咯……」 她这门法术也确实厉害,与别家仙法驻颜不老不同,她是会随着月相变化,每月初一都会返老还童一次,然后月亮越来越圆,她也随之成长,到了每月十五,她是最风华绝代,最美丽动人的时候,同时也是法力最强的时候。十五过后,开始变老,法力也开始衰退,直到月末,再进入下个周期。 这样每经过一个循环,她的功力就会增强一分,反复七百二十个月之后,自动修成一颗太阴内丹,不比别家功法,结丹时候有这样那样的瓶颈劫数,她这没有,修成之后,功力继续增长。 如今她已经是金丹后期的高手,不过每次月末和月初交接的时候,她的法力都会退回到金丹初期的水平,而今天,是十三日,正是她法力接近巅峰的时候。 梁兴扬并不理会她说什么,他的注意力一直都在那锅里的太子和坛前的太阴教主身上。 很显然,太子已经死了,而且死得很透! 他身上的龙气已经分散到其他皇室血脉身上去了,夏存旭的血能够打开皇陵大门进来,不仅仅因为他是夏氏嫡系血脉,也因为他身上也带有了龙气! 不过夏存旭这一支虽然跟皇帝关系很近,但却不是得看重的,不然也不会分封到大西南那么偏远的地方,所以他身上得到的龙气很少。 太子死了!先前看夏存旭开门的时候,梁兴扬就心有所觉,这时候得到确认,心里面极度难过。 他回想起当年初到京城,走在大街上,突然被一个男孩拉住,带他躲避「追兵」,跑到了针党大官的家里……后面他跟太子关系一直很好,太子请他吃王府、皇宫里的小吃,跟他讨论国家大事,后面央求他去西北对付白骨教……太子还先后给他画过两幅画,一副大闹玉京图,一副连山绕京图…… 梁兴扬让夏存旭退后:「去,把大门堵住,不管是谁,都不许他们出去!」 「师父?」夏存旭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个样子的梁兴扬,惊讶地看着他凝重的脸,又看看大锅里面碧火焚烧的太子,心也往下一沉,眼泪不由得就流出来了,哽咽道,「师父……」 梁兴扬没有再回答他,而是直接放出了太乙阴阳剑,双剑合璧,直取太阴鬼母。 太阴鬼母已经料到他今天是来者不善,先前说那些话只是为了拖延时间好给丈夫完成招魂仪式,实际上也在时刻准备着动手,这时见他放剑刺来,又发出一声咯咯怪笑,扬手放出一对太阴飞叉。 她这对飞叉都是双股叉,宛如毒蝎的两个钳子,裹着浓黑的阴煞,化作两道乌光迎上梁兴扬的双剑,剑叉交击,发出密集的叮当爆响,炸起大片的火星。 见他们斗了起来,太阴教的那些徒众也都纷纷呼喝着出手相助太阴鬼母,他们有的放出飞叉,有的祭出飞剑,有的放出毒针,有的摇动鬼幡……总共三十多个人,一起施法攻向梁兴扬。 夏存旭见他们要围殴自己的师父,就要祭出双剑。 梁兴扬沉声怒喝:「不用你帮忙!给我把守住要道,今天要是跑了一个,我把你飞剑追回,逐出门墙!!」这话说的相当重了,夏存旭不敢怠慢,只得继续在咽喉要路上把守。 梁兴扬这边,却放出了神火飞针,这神火飞针总共十万八千根,细如蚊 须,满空飞去,有的针对上了飞叉飞剑,叮当撞击,火星点点,飞针前端爆起太阳神焰,正是这些阴邪法宝的克星,将飞叉飞剑,飞刀飞戈熔出孔洞,一穿而过!有的撞上了对方的各种材质的飞针,直接将其熔成铁水骨灰! 至于那些幡旗令牌,则更不济事,全被一穿而过,还燃烧起来。 有的旗幡之上附着有恶鬼邪灵,受这些妖徒施法指挥,择人欲噬,而神火飞针专门有种钉人元神的功效,将这些妖鬼纷纷钉住,不能动弹,针尖上爆起太阳神焰将其烧得吱哇乱叫,在空中颤抖不休。 而神火飞针的数量实在太多,通常超过三百六十枚针钉在一只凶灵身上,所爆发出来的火焰就能就足以将其焚烧至魂飞魄散! 这些过程说起来反锁,实际上只是一瞬间的事,十万八千根神火飞针漫空射去,不但将妖徒们的法宝尽毁,还刺入妖徒们的身体,钉住他们的元神,焚烧他们的灵魂。 前后不到一分钟的功夫,所有的妖徒都被焚烧成灰,形神俱灭,那些武器法宝也都尽成了灰烬! 就连那二心道人,因先前跟别人斗法,好几件极为依仗的法宝都被毁掉,后来得到一面古镜,起名叫做二心镜,因未能完全炼成,放在家里,此时已经落到了梁兴扬的手里。 他是金丹初期,他早在三十年前就已经进入了金丹初期,金丹期每向上提升一个境界都十分艰难,他如今还是这个境界,未能突破,不过法力比那些刚刚结成金丹的散仙强得多,勉强施展神通变化,在飞针之中闪转腾挪,支应着,转眼间见到弟子全灭,惊骇欲死,赶忙施法逃命,那十万八千根飞针从后面追上,四面攒刺,万点火光迸发出来,顷刻间烧成几把骨灰! 另一边,太阴鬼母来不及为这些弟子们悲伤生气,因她的两根太阴飞叉抵挡不住太乙阴阳剑,在一分多钟的时间里,双剑双叉相互对撞了几千次,飞叉随着星火迸溅,不停掉渣,太阴鬼母急忙又将一把半月神钩放出来,这钩形如初三夜空的月牙,后面有柄,不但阴气浓重,更淬有剧毒,一钩双叉合力抵挡,兀自抵挡不住梁兴扬的阴阳双剑,被杀得连连倒退。 太阴鬼母大吃一惊,没想到梁兴扬的仙剑这样厉害,剑术也万分高明,她尖啸,又发出一把太阴毒针。她这针发出去时只是数十道暗影,十分难躲难防,一旦刺中,里面的阴气就能让人骨髓凝结,神气受损。她用这针伤了不知多少人,然而今日被梁兴扬伸手一指,剑气斜撩,就将其全部绞碎。 梁兴扬用剑逼着她不断后退,左手操纵着十万八千根神火飞针杀向太阴鬼母。 太阴鬼母抵挡不住,急忙化一道阴气往远处飞走。 梁兴扬没有继续追赶她,而是返回来杀太阴教主,不能让他把仪式完成了! 太乙阴阳剑飞斩太阴教主的脑袋,忽然凭空爆出一团黑雾,雾气中显出一面太阴神幡,幡上密密麻麻全是人脸,宛如地狱中的恶鬼,他们呼嚎着喷出一股股的太阴玄气,宛如胶质。 梁兴扬想用太乙阴阳剑将这鬼幡斩碎,只是剑锋一靠近幡面就会被太阴玄气阻挡,越靠近阻挡的力道越强,最终在幡面之前寸许的地方便再也无法前进! 这是太阴教主的镇教至宝太阴旗门,总共八面,按照先天八卦布成阵势,将他围在中央,可以隔绝内外,转移空间,每一面幡就是一道门,有的门开放,可以进去,有的门关闭,就进不去,如太乙阴阳剑这种,都要被阻挡在门外。 这旗门遁十分玄妙,攻防皆有奇效,一旦布开,便可立于不败之地,对方若是放飞剑法宝进去,必要被对方收走,若是本人进去,必要被对方杀死。 同时,这阵法内部也能打开通往阴间的通道! 梁兴扬发现太乙阴阳剑 无法摧毁旗门,眉头一皱,料想神火飞针也必然无功,他便将九天神烬取出来,掐诀一指,灯上爆起九个光球,一大大的在中央,八个小的在外面结成圆圈飞速旋转,骤然收缩,炸成九天神焰!. 完全的九天神焰包括九种火焰,此时只有两种,算是「二天神焰」,即太阳火和水中火,不过就算这样,也具有非凡的威力,烈焰炸成九九八十一道霹雳火,如同流星火雨般劈向旗门,旗门上的太阴玄气再度涌现,要将火焰破解。 这太阴玄气来自阴间,专克一切阳火攻伐,然而九天神烬乃是上古神器,所发真火并非是人间火,而是天界火,专克一切阴邪之物,虽然只有「二天神焰」却也非这玄气可以抵挡。 一道道霹雳神焰凿穿阴气,打在旗面上,剧烈燃烧起来! 旗面上附着的许多厉鬼在仙火的焚烧之中疯狂嚎叫,他们从旗面上散落开来,想要逃跑,可火焰临身,继续烧灼,顷刻之间,就跟那些旗门本身一样被烧得散做袅袅青烟,连点灰烬都没有留下。 旗门阵被破,太阴教主就在里面打坐,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道人,他以为可以靠旗门阵把梁兴扬挡住,等他将仪式完成,炼成太阴塔,就可以把梁兴扬给收在里面炼化。 然而他想错了,旗门阵不但被梁兴扬给破掉了,甚至连三分钟都未能阻挡得了! 太乙阴阳剑再度飞斩过来,太阴教主不得不中断施法,从口中吐出一颗宝珠,碗口大小,那是太阴教主寄托第二元神的至阴玄珠,上下翻飞,将太乙阴阳剑挡住。 他大声喝骂鬼母:「***!还不快过来帮忙?难道你要眼看着咱们功亏一篑吗?」 太阴鬼母闷哼一声,声音竟然分作几百个,从四面八方传过来:「我要用上我的真本事,你可不要再吃干醋!」 话音刚落,太阴教主就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大声叫骂:「你这***!***!没有那下流法子,就不会斗法了!我知道了,你定是看这小子年少英俊,爱上他了,舍不得下手……」 太阴鬼母的声音越飘渺,层层叠叠,四面回音:「他?哼,我更喜欢这一个!」 她十分忌惮梁兴扬的手段,没有过来跟着一起攻击梁兴扬,而是跑去要擒住夏存旭,好用他做人质,威胁梁兴扬。 夏存旭上次被太阴教主两口子打了个措手不及,这两人的法术太过诡异,他只放出了火蛟双剑,正杀的二心道人节节败退,这两人突然出手,一时间弄得天昏地暗,到处都是鬼影子,他来不及反应就中了邪法被擒捉昏迷过去。 万幸双剑都是用纯阳剑诀祭炼的,他一昏迷自动散成炁收回体内,纳入丹田之中,没有失去。 这次他屏气凝神,严防太阴鬼母偷袭,四面八方的黑暗里全是鬼母的影子,这是太阴鬼母的功法,总共有五百个分身,从各个角度扑向夏存旭。 夏存旭用双剑结成圆圈护身,那些假的鬼母影子被剑气一划即散,他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默念梁兴扬交给他的收心法诀,使自己心如止水,心如明镜……就是这里了! 鬼母的影子总数五百,被他的剑气绞散之后立即又能出现,随灭随生,可他这次终于在这些鬼影子里面,感受到了鬼母真正的身体,就站在自己的右后方。 他大喝一声,用火蛟双剑合璧斩向左前方,鬼母见了,心中感动好笑:这小子毕竟只有结丹期,只是所炼剑诀十分神奇,看上去更胜九龙派的剑气,心智也极为坚定,元神又十分凝练,可到底修为不足,被自己这法术所迷惑。 她见夏存旭认错了方向,正好飞过去,要施法将夏存旭擒住,哪知道夏存旭这一下是假装出来的,声东击西,双剑斩向左前方,实际上暗伏了两枚壬癸星璇锥,分别从肋下向后钻 出去,冰锥高速旋转,带着两股冷光射向鬼母。 太阴鬼母猝不及防之下,尖叫一声,急忙用双叉向内锁扣,夹住一枚,再用飞钩向外拨挡,要荡开另一枚,同时身子化作一道黑烟向后飞去,袖中飞出一面盾牌似的法宝,盾牌上面有阴间怪兽的脑袋,专门能够咬住吞食敌人打过来的飞剑法宝! 160 九幽神塔 夏存旭声东击西,明明已经知道了太阴鬼母的位置,却故意将双剑向前击出,引得太阴鬼母现形攻击,他却将两枚壬癸星璇锥骤然从两肋下向后击出。 太阴鬼母急忙把自己的鬼母盾祭出来挡在面前,盾上恶兽张口将两枚星璇锥咬住。 她这面盾牌是她花费无数心血炼成,兽口用的是阴间的寒铁,内涵太阴玄气,任谁飞剑法宝,飞砂毒烟,兽口张开就能全部吸进去,奋力一咬,尽成铁渣。 譬如梁兴扬若是用神火飞针来打她,她用此盾牌将自己护住,张开兽口尽数吸去,顷刻间将上面的附着的真火灭尽,化作一把铜屑。 她作为边山四恶之一,这多年纵横天下,多亏了这件宝物护身,不知吞碎了多少修行人的法宝。 然而,今天她遇到的是壬癸星璇锥,《玄穹真经》上所载最厉害的几样法宝之一,当年天珠老人以地仙的修为,都被一根冰锥当胸钉死,手上两颗宝珠未及发动,连元神都被钉在躯壳里整整三百年! 两根星璇锥全被兽口吸去咬住,咯嘣一声,死死噙住,竟然未能咬成四截。 夏存旭则手掐灵诀,咬破舌尖,混合满身的精元真气喷向空中,双锥得到主人加持,骤然放光向前猛冲,「咔嚓」一声,将盾牌穿透,继而又射入太阴鬼母的身体。 「哎呀!」太阴鬼母一声惨叫,急忙要飞腾变化,只是元神已经被星璇锥钉住,竟然不能离窍。 夏存旭伸手一指,双剑飞来,将其头颅一举斩下! 太阴鬼母无头尸身倒在地上,夏存旭也是经验太少,以为已经将鬼母杀死,扬手将星璇锥收回。 双锥离开身体,飞回到手里,哪知道太阴鬼母最擅长元神变化,竟然随着双锥一起飞来,她的元神跟双锥的寒气混在一起,夏存旭一时不察,拿到双锥之后,感觉到一股阴气直接顺着手进入身体,顿时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大叫不好,急忙盘腿坐下,运功相抗。看書菈 太阴教主修的就是神魂,仙者纯阳,鬼者纯阴,人者阴阳参半。 正常的人类修行者都会努力去阴存阳,把身体往仙道那方面修炼探,太阴教却选择另一个方向,使身体元神去阳存阴,越来越往鬼道那方面发展。 他们这门道法,修得越深,越趋近于鬼,修到最后身体冰冷,出现种种异状,近乎死亡。 期间逐渐丧失属于人类的种种生理机能,其中就包括生育和房事,太阴教主跟太阴鬼母虽是夫妻,可早就已经有名无实,主要是太阴教不能人道,太阴鬼母欲望却没减少,于是她经常在外面找男人,生下好多好多的鬼子。 太阴教主跟她斗了数次,有几次还要杀掉她,她又是害怕又是赌气,就跑去边山自立门户,找了许多姘头,其中最大的姘头就是幽斋老祖。 幽斋老祖跟太阴教主也是老相识,三个人还曾经一起去阴间取宝,幽斋老祖拿到的就是那柄九幽神剑,太阴教主拿到的是九幽神塔,便是那白骨塔,被他改名叫做太阴宝塔。 太阴鬼母勾搭上幽斋老祖以后,太阴教主因一直努力修炼道法,以及那座太阴宝塔,再说他对男女之事已经没了兴趣,只是面子上挂不住,对这事只当不知道。 太阴鬼母炼就太阴元神,变化比普通的修行人更多,夏存旭先跟她使诈,这回她也反诈回来,进入了夏存旭的身体,要强行夺舍! 以太阴鬼母的法力,即便被星璇锥伤了,要夺舍一个结丹期的修士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对于她来说,最倒霉的就是夏存旭并非普通的修士,他炼的是梁兴扬传授的玄门正宗纯阳仙剑。 梁兴扬之所以在道行不高,法力不强的时候,就经常敢越级挑战对手,看似时长弄险翻车,实 际上也是对自己的纯阳仙剑有信心,动念之间,心、丹、剑,三者合体,心念守护全身,即丹炁布满全身,即剑气充满全身,四肢百骸,关节末梢,连每根头发丝里面都布满剑气,这时候的夏存旭,一根毫毛也能斩断一块百炼钢铁! 太阴鬼母要强夺他的躯壳,旁人的躯壳都可以随时出入,上中下丹田,心肝脾肺肾五脏,以及等等等,毫无阻碍,夏存旭这身体里却似铜墙铁壁般从头到脚打成一片。 火蛟双剑剑气森森,要把太阴鬼母强行排斥硬逼出去。 太阴鬼母施展神功变化,赖在夏存旭身体里面不肯走,可是也无法直入泥丸,擒捉元神,抢夺身体的控制权,她勉强施法强压剑气,再让夏存旭生出种种幻觉。 心即丹,丹即剑,三者一体,一旦心生妄念,心乱了,则丹气乱,继而导致剑气乱,她有可乘之机了。然而夏存旭是梁兴扬一手调教出来的顶门大弟子,原本心智就很坚定,完成炼己之后,更是不动不摇,心如明镜,将神光返照回去,太阴鬼母宛如在镜子里看到了自己丑陋的原形…… 鬼乃不祥之物,集贫贱、悲哀、衰败、灾祸、耻辱、惨毒、霉臭、伤痛、病死……十八种苦难于一身,正常的人跟鬼待在一起久了,都会受到影响,染上各种苦难,避之唯恐不及,似太阴鬼母这种修鬼道之人,更是每每主动接触,甚至还要把自己修成鬼类,虽然他们要修成最厉害的鬼,可本质还是鬼。 太阴鬼母在夏存旭返照的神光之中,看到自己形容枯槁憔悴,黑皮包着骨头,宛如一个骷髅,头发几乎掉光,在头皮上面稀疏几根,双眼无神,满脸黑斑皱褶,牙齿黑黄,烂得不成样子…… 她其实本质上已经是这个样子,只是每个月初一能够返老还童,重新变得年轻,如今接近月圆之夜,正该是风华正茂,却被照穿了本质,种种容颜,皆如画皮! 她心神一震,被剑气强行逼出体外,不待夏存旭再用飞剑斩,她「嗷」一声嚎叫,化作一股黑烟逃也似地飞走。 另一边太阴教主凭借至阴玄珠跟梁兴扬斗法,那是他用来寄托第二元神的法宝,厉害非常,太乙阴阳剑虽然凌厉,却被其上下翻飞,强行招架拦阻,不能损其分毫。 而太阴教主也着实被这双剑杀得有点胆战心惊,他又取出好几件法宝去攻击梁兴扬。 身为太阴教主,他炼了六件镇山之宝,名为太阴六宝,头一件就是从阴间取回来的太阴神塔,只是尚未炼成,不能发挥最大的功效,第二件是他的至阴玄珠,第三件是方才的旗门遁,还有三件,这会一一取出,梁兴扬右手御剑,左手持灯,放出九天神火加上双剑绞杀,转眼之间,全部毁掉! 太阴教主的心都在滴血,咬着牙咒骂:「小崽子!今天有你没我,我非得杀了你,将你元神抽出炼入法宝永远折磨你得生死难求不可!」 梁兴扬始终绷着脸:「你说得对,今天有你没我!我非杀了你,给太子报仇不可!」 他不断从灯上爆射出一道道霹雳神火,太阴教主只能用至阴玄珠招架,每挨上一道神火,玄珠阴气就要损失不少,再斗下去,这颗至阴玄珠就有可能被毁掉了! 太阴教主又施展了好几种法术,想要影响梁兴扬的心神,然而梁兴扬内心毫无动摇,他又施法要隔空把梁兴扬的元神抽出来,也是同样不起丝毫作用。 眼见至阴玄珠内太阴玄气越来越弱,再斗下去,肯定要宝毁人亡,他终于把牙一咬,把心一横,施法召唤法坛上的九幽邪塔! 这塔是用人的骨骼制成,门窗檐角全都齐备,总共九层,最上面是,三枚后脑勺靠在一起的骷髅头。 太阴教主张口喷出一股精血,催动那塔对着梁兴扬罩落下来。 梁兴扬看 出这塔厉害,知道不好,急忙合身御剑,人剑合一,想要先行避开。 哪知塔底裂开一个洞口,对着他,生出强大的吸力。 啥时间,整个陵寝内部温度都极速下降,成了个巨大的冰窖,阴风怒吼,宛如在阴间鬼界! 梁兴扬御剑疾飞,却被这塔摄住,塔没有变大,梁兴扬也没有变小,却被凭空收去,相对之间,人越来越小,最终直接落入塔内。 太阴教主见宝塔建功,终于松了口气,哈哈大笑,将塔托在手里,隔着塔窗看里面的梁兴扬,已经变成豆粒般大的小人,感到十分满意,随即想到刚才被接连毁坏掉的几件法宝,又觉得无比心疼,狠狠地说:「小子,今天看我怎么炮制你!」 随即,他把塔又放到了祭坛顶上,开始做法。 仪式打断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接上,他现在只关心这个,对于远处的夏存旭,他理都不理。 梁兴扬到了塔里面,见塔呈八面,每面墙壁上都有密密麻麻的上古符咒,他都不认得,跟九天神烬内的那些符文倒有些类似,他还看到了几个熟悉的符号,感觉像是同时代的东西。 他见塔门窗都开着,便想试着能不能直接出去,于是准备御剑,却发现一身的法力都被压制。 原来这九幽神塔十分厉害,本是用来镇压阴间里地狱魔王的,专能收各种妖魔鬼怪,纳入其中之后,强大的震慑力道能够令其施展不出半点法术,便是地仙进来,也会成为一个凡夫。 梁兴扬还不算凡夫,太乙阴阳剑还能调动,不过只能在体内运转,无法放出体外,自然也就不可能御剑飞出去了,至于施展遁法之类的,更是绝无可能! 仙剑仍在体内,还能人剑合一,这让他稍稍心安,看塔内部有楼梯,就顺着楼梯,一级一级往上走。 每层的情况都差不多,塔内什么都没有,只有楼梯,还有满墙壁上的符文,塔的墙壁是用人的臂骨腿骨强行挤压拼凑而成,那些符文是专门用小的指骨拼的,密密麻麻,每一层的符文字有相同的,句子却全不一样,也不知道写的是什么。 梁兴扬一直走到最顶层,因塔是下粗上细,这里的空间最小,不再有向上的楼梯。 他站在塔顶,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太阴教主正在努力地施法,嘴里面念念有词,表情狰狞可怖,因仪式中断,想要再接上十分为难,他数次咬破舌尖喷出精血,此时嘴角都在抽搐。 他急着出去,不能让太阴教主将仪式完成,不然对整个天下都会是极大的灾难,同时夏存旭还在外面,如果他现在强行杀过来,必然要遭殃。 只是他越着急,反而越冷静,心里面越发没有半点杂念,静静地看着墙壁上的字迹,又把九天神烬拿出来,根据灯里面的字迹进行对照。 九天神经内部总共有九宫,每宫内的墙壁上都有图画和字迹,有的讲的是古代的祭祀,有的讲的是星辰运转,有的讲的是古代神帝屠魔斩妖。根据图画可以猜出字的意思,梁兴扬后面数次进入灯内,把这些图画和字迹都对照研究了几遍。 这回他把这些字跟墙壁上的字进行对照,很快就破译了出了几句:「阴阳逆转,魔神转化……九幽归藏,万界生灵……」猜不出是什么意思,而且有的字灯里面没有,因此搞得断断续续的。 梁兴扬又返回去从第一次开始破译,先搞懂了一件事情,这塔原本叫做九幽神塔,属于阴间鬼帝。 当年鬼帝要进攻阳间,统一阴阳两界,用这件法宝,擒杀了许多上古仙人,最后每一层里都囚禁一位真仙,后来鬼帝陨落,此塔几度易手,最后不知所踪,直到百余年前,机缘巧合之下被太阴夫妻,加上幽斋老祖找到,带到阳间。 梁兴扬又破译出,这塔原 本每层里面都有一件镇物,现在却都不知所踪。 随后他又看到,第一层镇物是一柄宝剑,叫做九幽神剑! 梁兴扬眉心一跳,心道,莫不是自己从幽斋老祖那里得来的九幽神剑? 他手掐剑诀,要把太乙阴阳剑放出来,却还是跟先前一样,剑气只在身体里面鼓荡,无法溢出体表。他再将剑分拆,玄天青阳剑还归丹田,只把九幽神剑放出来。 这下子确实轻轻松松,一柄黑色古剑凭空现形,悬浮在梁兴扬面前。 九幽神剑一出现,梁兴扬就感受到,此剑跟这塔有着冥冥中的联系感应。 161 借法炼宝 九幽神剑正是九幽宝塔第一层的镇物! 当年幽斋老祖、太阴教主、太阴鬼母三人一起到了阴间,九死一生得到了这两件宝物,那时候剑塔分离,三人并不知道其中的联系,幽斋老祖分得了九幽神剑,太阴教主两口子得了九幽神塔。 幽斋老祖至死都不知道剑和塔之间的秘密,太阴教主知道,不过他跟谁都没说,包括太阴鬼母,他的打算是,等把塔完全炼成,能够运用的随心如意,再去把幽斋老祖跟太阴鬼母这对女干夫***一起干掉,把他们的元神禁锢在塔里面,日日夜夜,永受折磨! 偏生梁兴扬先前杀掉了幽斋老祖,九幽神剑正在手里,一出来便跟宝塔相互感应。 他再按照墙壁上所载之法进行祭炼,渐渐地就对宝塔生出执掌之感,仿佛整座塔是座大船,航行在无尽无边的虚空之中,他手里的九幽神剑就是航舵,他将剑指向哪里,这艘「大船」就会驶向哪里! 他担心被外面的太阴教主看到,先施法将宝塔第一层的门窗全部闭合,再继续用功。 外面的太阴教主还在哼哧哼哧努力地施法,舌尖都咬烂了,十根手指也咬烂了,不断地喷血。 然而这种仪式中间一旦被打断就无法再接上,必须得重头来过。 太阴教主恨得几乎咬碎满口牙齿,太子已经死了,要再进行仪式,非得再找一个身负龙气的夏氏正宗血脉……他迅速转头,瞪向夏存旭。 先前在二仙洞擒住他们的时候,已经以搜魂秘法问清楚了三人的身份,他知道这个小子也姓夏,是玉屏王的亲生儿子,正经的皇室血统,只是没有龙气在身。 现在太子死了,按理说龙气应该散到其他各宗室身上,这小子身上应该也能分润些,虽然远远不如太子,但只要能唤醒搜集这大夏十三帝的神魂就行! 他转身扑向夏存旭,夏存旭急忙放出双剑斩去,将「太阴教主」一砍四块,可碎裂的尸体并不落地,而是继续飘着,向他扑来,夏存旭一面用双剑拦住,一面掐诀施法,要放出火焰将其焚化,猛然间一道阴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背后,伸出一只鬼爪往他后脑勺上轻轻一拂,他便瞬间失去了知觉。看書菈 太阴教主将身体一晃,破碎的四块身躯飞来合拢,重新拼成一个全乎人。 若是仍然有太阴六宝在,他自可一招制服夏存旭,可惜除了一枚至阴玄珠,还有那仪式要用的九幽神塔其他的全被梁兴扬给毁了,而夏存旭所习道法剑术也与众不同,用一般的法术很难将他捉住,他又担心夜长梦多,这下不惜拼着任由其将身体斩碎也要快速将其擒住。 拎着夏存旭回来,太阴教主先将太子的尸体从锅中拎出来扔到一边,把夏存旭丢进去,再掐诀一指,锅内「噗」地一声,燃气绿色的火焰。 他再飞回法坛原地,开始施法。 太阴教主是金丹后期,他有孕育元婴的方法,但是他不迈出那一步,连玄门正道的仙人都有大量的人死在这个门槛上,人家成功几率不足百分之三十,他的成功率只会更低,不过他在金丹后期这个境界上酝酿的时间已经有近百年,法力越修越高,已经胜过寻常的地仙。 他不断施法,将丹气源源不断地注入到宝塔里面,然而,这些法力全被梁兴扬收入了九幽神剑之中! 太阴教主的法力真的实在是太强了,单以法力总量论,他是梁兴扬的十倍以上,幸好斗法不单单是比拼境界,也不单单是比拼法力,法力质量,法宝质量,也占据很大的比例,不然梁兴扬早被他随手宰了。 他在外面源源不断地输送法力,梁兴扬接连不停地将其全部收入剑中,再用这法力施展宝塔墙壁上的法诀炼化这宗宝塔。 梁兴扬修炼的是纯阳之道,用来祭炼 那九天神烬是事半功倍,用来炼这九幽宝塔却是事倍功半,正好有太阴教主的阴寒法力源源不断送进来,给了他澎湃的动力,让他驾驭这艘「大船」。 太阴教主就似再往一口炉里面添火,而这火一进去就被收走,偏生炉膛还发热,然而并没有用来煮饭。他自以为得计,又鼓荡腹内那颗太阴金丹,把更大量的法力输送进去。 很快,九幽神剑就吸满了,呈现饱和状态,却越发地轻盈,梁兴扬用剑对着宝塔八面墙窗户上的关窍处射出剑气,每个窗户上面都有一个符文,剑气打在上面,符文开始放光,八道符文,持续不断地接受剑气,光芒越来越强。 又过了会,八道符文也都吸满了能量,这第一层就被彻底激活。 梁兴扬松手,九幽神剑飞起来,悬在头顶,烁烁放光。 太阴教主看到宝塔放光,以为终于要成功了,急忙变换法诀,期待着宝塔能够开始吸魂,先将锅里面的夏存旭魂气收走,当作献祭,以此为引子,再去招周围大夏十三帝的神魂。 然而他期待的画面始终没有发生,宝塔只是放光,并没有吸走夏存旭的魂,更没有吸别的魂。 太阴教主急得宛如吃不到栗子的猴子,绕着祭坛转了好几圈,该做的都做了,该施的法也施了,怎么就还没有动静呢?怎么就还不快开始呢?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只要将大夏十三帝的残魂都吸来,借助他们的龙气,这九幽神塔立成绝世至宝,自己仗着它可以所向披靡……这且不说,关键它吸了龙气,可以用来镇压气运,自己就能改天换命当皇帝了! 自己若能一统江山,整个天下都是太阴教徒,都拜自己,香火愿力全都给自己……经过些年,培养出亿万信徒道兵,再打开阴间,就能一统阴阳两界! 他给自己规划了十分「伟大」的蓝图,而完成这场仪式就是完成这个蓝图的第一笔! 他焦急万分,那塔始终不肯「工作」,他终于没忍住,伸手一指,夏存旭的身体从锅里面飞出来,身上还裹着碧绿色的火焰,从宝塔的第九层给送了进去! 既然宝塔不肯吸魂,他就直接把人送进去,把人在塔里面炼化,这样神魂就直接在里面了! 梁兴扬如今已经完全取得了宝塔第一层的控制权,人一送进来,他立刻感应到,在第一层掐诀向上一指,便有一团寒气将夏存旭包裹,从第九层直接穿越数层顶棚坠落到第一层里来。 夏存旭身上燃烧着绿色的火焰,正在灼烧他的精气元神,梁兴扬伸手按住他的额头,将一股精纯的纯阳之气注入其中。 夏存旭此时如同躲在寒冰地狱之中,越来越冷,忽然一股暖流灌注到泥丸宫中,让他元神一阵,如同泡在温泉里面,瞬间清醒过来,只是身体依旧僵硬,眼睛也睁不开,暖流顺着他身体的经络血脉迅速涌向四肢百骸,将所有的寒冷一举驱除。 「师父?」他睁开眼睛,看到梁兴扬,左右望了望,「这是哪里?」 「这是在那妖道的塔里。」梁兴扬说:「他如今在外面做法,其实现在我已经能够出去,只是现成的劳力,不用白不用,正好借他之力祭炼这座宝塔,你不用急,且退在一旁等候。」 夏存旭点点头,退到一边,感觉到精血已经亏虚,从乾坤袋中取出一枚丹药吞服,静坐看师父练功。 太阴教主将人送进去之后,塔果然有了「反应」,心中欢喜,继续施法输送法力……梁兴扬就用他的法力当作能源动力,祭炼这座宝塔。 太阴教主将自己身上大半的法力全部输送到塔里面,那塔只是不断放光,不断抖动,就是没有如他所想的那般开始召唤这陵寝里面的残魂。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绕着宝塔又转了 几圈,连翻身摆出好几个怪异的姿势,头下脚上,施展阴间法术,不断变换法诀,那塔只给他增加几点光亮作为反应。 太阴教主又回到坛前,盯着宝塔,面容阴鸷,片刻之后,忽然伸手往右后方黑暗之中抓去,随着一声惊呼惨叫,太阴鬼母的元神被他隔空抓来。 他把太阴鬼母的脖子紧紧攥着,捏成比筷子还细,太阴鬼母的脑袋显得特别大,她挣扎不开,预感到不好,惊恐万分地问:「教……教主……」 太阴教主阴沉沉地说:「这塔出了问题,竟然开始排斥我的神识,仪式已经启动,我也不能再把它祭起来,唯有你,你去里面,给我看看第一层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然后出来告诉我。」 太阴鬼母本能地觉得这非常危险,磕磕巴巴地想要拒绝,可是她又不敢…… 太阴教主说:「只要你给我办好了这件事,将仪式完成,你过去跟过哪个男人,养过多少汉子我全都既往不咎,一笔勾销!将来我创建太阴皇朝,做了皇帝,仍然让你做皇后。去吧!」 他说完也不给太阴鬼母反抗的机会,劈手将其送入宝塔的顶层。 梁兴扬这次没有施法把她直接接引到第一层。 当初三人共同下阴间拿回来两件法宝,相比较起来,塔更多玄妙,于是太阴教主夫妇两个拿了塔,幽斋老祖独自得剑,只是这塔虽然是夫妻两个共同所有,可太阴教主自从拿到手就没有让太阴鬼母碰过,鬼母知道这塔厉害,奥妙无穷,深不可测,却不知道怎么个厉害法。 她待在第九层,不敢向下,耳边传来太阴教主的怒斥,催促他赶紧下去。 目前塔的上面八层门窗还是开着的,唯有第一层门窗闭合,太阴教主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神识又无法探入,只能让鬼母下去探查。 鬼母战战兢兢一层层下来,当到达第一层以后,看到梁兴扬盘坐在正中间,头顶上悬着当年被幽斋老祖拿走的那把九幽神剑,心头一惊,下意识地想要退回去,可身后如同有个看不见的墙壁将她阻隔,一层完全封禁,她已经无法再退回第二层了! 鬼母进入第一层以后,又没有了动静,太阴教主在外面等了许久,一点反应都没有,再输送法力进去,全都如同泥牛入海,除了塔本体放光,再无任何反应。 他又焦躁起来,陵寝深处,看不到日月,这么长时间也不知道过去多久了,太阴教主耐着性子又祭炼了一段时间,到最后连金丹光气都减弱了。 他终于失去了所有的耐心,认定仪式出了问题,施法令宝塔从祭坛上升起,想要打开塔下面的洞口,直接从下面看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洞口才刚打开,那塔忽然转向,竟然对准了他。 梁兴扬是有些失望的,他本要将塔第一层完全参透再动手,如今只完成了十之八九,还差些,太阴教主自己将仪式中断,他便选择立即动手,操纵那塔去吸太阴教主。 太阴教主做梦也想象不到,梁兴扬已经取得了塔第一层的控制权,阴气吞吐,迎面一照便将他牢牢摄住,他急忙施法,想要运用玄功飞腾而去,怎奈宝塔吸力太强,他刚化作一股黑烟飞起,塔内阴气倒卷,「嗖」地一下,将他吸入塔中。 进入塔中,见到梁兴扬,太阴教主是大吃一惊,急忙放出至阴玄珠,这塔在他手里祭炼多年,耗尽了无穷的精神心血,因此尚能施展法术。 梁兴扬让连飞剑都放不出来的夏存旭退到墙边,凝神戒备保护自己,他则操纵那把九幽神剑,每次将剑诀指过去,那剑就对着太阴教主射出剑气,太阴教主利用至阴玄珠抵挡。 两人斗起法来,一剑一珠上下翻飞,打得剑气纵横,珠光四溅! 太阴教主毕竟是金丹后期,法 力高强,鼓荡金丹,狂催那颗至阴玄珠,滴溜溜旋转,喷涌出大量的至阴玄气,梁兴扬一身法宝都拿不出来,所有的法术也不得施展,只有九幽神剑,一时间难以取胜。 163 钟王 梁兴扬终究还是没有走,而是在第二天,跟玉华子进入了羡州城。 城内两派如今竞争的非常激烈,先是南方的代表人物,震元总督陈破天接见了梁兴扬和玉华子。 主要是,陈破天在江南,听说过天心派的一些事情,知道是玉霄山那边的剑仙门派,跟金灯教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 他面上一团和气,请梁兴扬和玉华子喝茶,话里话外,都是希望他们能够支持羡王。 梁兴扬想了想:「都是皇室后裔,我支持哪个都无所谓,哪个能够帮助大家集合起来,赶跑北虏,中兴复国,我就支持他。我想看一看羡王。」 陈破天犹豫了下,约定第二天为他们引荐。 玉华子说:「北派那帮人不找我们,我们就支持羡王了么?」 梁兴扬犹豫着说:「还是得看看羡王成不成器,我觉得咱们还是得把双方都见一见。」 「可是北派不来找我们,我们要去直接见他么?」 玉华子说的直接去见,自然指的是用法术了。 梁兴扬摇头:「放出风去,就说天心派和神箓宗见了陈破天,明天要见羡王,看看北派什么反应吧,他们要是实在不愿意见我们,那便算了。」 玉华子就让弟子放出风去,果然在晚上的时候,北派也派出来一个代表,是兵部左侍郎孙泽骁,说钟王主动提出来要见他们。 于是,接下来两天,梁兴扬跟玉华子先后见了两位王爷。 羡王夏存昰跟先皇是一个辈分的,是个白白胖胖的中年王爷,对两人的态度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总之一切行礼如仪,得知太子的死讯之后,干哭了两声,表示悲戚,临出来时送了两人每人一块极为上等的海外龙魂玉。 钟王夏元铎是跟太子一个辈分的,年纪不大,才十七八岁,一见面就跟梁兴扬打听夏存旭:「王叔怎么没有一同前来?」 梁兴扬有些意外:「你还知道他?他就在外面。」 因皇家血脉不许修仙,上次夏存旭进京城还闹出事来,被抓下狱,梁兴扬就不让夏存旭在官方面前露面,却没想到夏元铎主动提起。 夏元铎急忙命人去请:「王叔亲临,我当到门前迎接。」 说完,他真的到了房门口,站在台阶上,等夏存旭进来,四目相对,他立即走下台阶,到了夏存旭面前直接双膝跪倒:「小侄元铎见过王叔!」 夏存旭赶紧把他搀扶起来:「我已经出家修道,玉屏王一脉已经不在了。」 夏元铎红了眼圈:「大夏朝崩颓在即!天下糜烂,黎民百姓尽皆被蹂躏在烂泥之中!我夏氏后裔失散各地,叔叔虽然已经出家,可到底还是叔叔,老祖宗留下来的血脉不能断……」 他们俩眉眼之间确实有几分相似,叔侄两个说起国灭家亡,流落至此,遇到亲人,都语带哽咽,夏元铎请大家进屋,说起皇帝***,太子遭难的事,更是忍不住失声痛哭出来。 到了房中,夏元铎先请梁兴扬上座:「您是我叔叔的师父,便是我的师祖,我也是客居于此,一切从简,没有好的东西来招待师祖,万望海涵。」又请玉华子跟梁兴扬一起坐了,再请夏存旭安坐主人方的守卫,夏存旭坚决不肯,双方推让了好久才勉强分宾主坐下。 梁兴扬这次来就是看这位钟王的,看他可比那位羡王有情有义多了,不管是装的也好,真情流露也罢,哪怕是装的,那也代表了人家的态度,对天心派和神箓宗的重视! 梁兴扬听他跟夏存旭说国朝大事,偶尔插嘴问他一些问题,比如太子没了,谁更适合做皇帝,领导大家杀回北方,还都复国。 夏元铎攥紧了拳头:「其实谁来当都无不可,只要能服众!能 够令天下人团结一心,共御外侮!说起皇室血脉,便是玉屏王叔也是同样的夏家血脉,他当皇帝就不行吗?」 夏存旭赶紧摆手:「我是出家人,已经抛弃万缘,入山修道……」 夏元铎又说:「哪怕不是夏家人,张王李赵,陈丁韩宋,只要能带领大家一起打回去,皆无不可!」 这话说出来,其实有点大逆不道了,从封建礼法上讲,如果是外人说这话,已经是杀头的大罪,皇室宗亲讲这话,证明他不把夏氏的权益放在第一位,也可以开除宗籍,或者圈禁了。 从客观的人心现实来讲,现在唯一能够让大家都认可的,也只有夏氏,换成另外一个什么张王李赵的,必定有大量的人不服。 说白了,不是夏氏有多么厉害,能够以一姓压百姓,实在是,百姓要想团结,必须得有他们这一姓,夏氏就是一杆大旗,立起来,大家都能聚在这杆旗下,同心同力,去办一件大事,若是没有这杆大旗,打出来张王李赵别的旗,就会造成分裂,谁也不服谁,最后先自杀自灭起来。 而夏元铎身为竟争皇位的两个候选人之一,说出这样的话,其实也是很不得体的。 玉华子听完一皱眉,梁兴扬又问起别的事情来。 通过来回的对谈,梁兴扬发现,这小伙子就是个热血小青年…… 夏元铎特别想修仙,从小就有个仙侠梦,只可惜皇室血脉不允许,他小时候偷偷弄了本书去修,被他爹发现,打了好一顿板子,在床上趴了一个月没能下地。 可以说,夏存旭圆了他修仙练道,可以御剑飞天,施展种种神通法术的梦! 他看夏存旭,有家族败落,子弟流散,在异乡遇到亲人的亲近感,也有看待偶像的崇拜感。 他坚决反对不准皇室修仙的这条祖训,但是因为是祖训,他不敢明着反对,但话里话外都是很不以为然,并且想跟夏存旭修道…… 是的,他今天见夏存旭的主要目的,是想跟夏存旭修仙,当不当皇帝,他无所谓! 他不断地问夏存旭关于仙法的事,修仙之后,能不能隔空取物,能不能隔墙观字,能不能靠法力融化金铁,能不能用心念控制毛笔写字,能不能这样,能不能那样,怎么样才能这样那样…… 在他话唠似地询问下,时间过得飞快,梁兴扬提出来要走,夏元铎一再挽留,让下人去备饭,等吃完了饭,再跟夏存旭唠起来没完。 前一天见羡王夏存昰的时候,只用了不到二十分钟,真正坐下来说话,不过一盏茶的功夫。 今天见夏元铎,却从上午到下午,超过了六个小时! 眼看太阳偏西,侍卫进来掌灯,必须得走了,夏元铎才又红了眼圈,依依不舍地起身送三人出门。 到了院里,夏元铎左右看看,见侍卫们都站得远,小声带着微微的哽咽恳求夏存旭:「叔叔得闲了,千万多来看看侄儿,只求叔叔看在同为夏氏血脉上。」 夏存旭听完十分吃惊,低声问:「可是有人威胁你?」 夏元铎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当叔叔心疼侄儿吧。」 从这临时王府里出来,又到了客栈之中,梁兴扬跟玉华子研究对策。 首先,两人都达成了共识,支持钟王夏元铎! 虽然这孩子显得还不怎么成熟,但有些真性情,看上去比夏存昰那个木头强得多了。 梁兴扬问夏存旭:「一个是你的族兄,一个是你的族侄,你自己选。」 夏存旭认真地思考了片刻,跟梁兴扬:「我支持羡王。」 梁兴扬大奇:「为什么是羡王?」 夏存旭说:「我们只需要一个能够团结大家的皇室宗亲,是 谁都不重要,羡王想做皇帝,看他那样老成持重,即使无功,也不会出什么纰漏。钟王更想修仙,我恳请师父允许,我能收他为徒,接引上山。」 梁兴扬想了想,跟玉华子说:「这倒也不失是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玉华子却愁眉苦脸:「钟王代表的是北派的利益,北派的人把他从江北带到江南,岂能就这样退却?」 「这道确实是个事,不过我若要带走钟王,估计他们也拦不住。」 玉华子说:「他们即便拦不住,也会再弄出一个王来,皇室宗亲在江南还有几个,他们随便推出一个来,也必然要跟南派的人争。」 梁兴扬觉得头大,这种事情,比修炼掌握诸天火候更难! 那得怎么办呢…… 还没等他想出办法来,北边的连山教开始渡江! 连山教收罗了好些船只,其中有不少战船,要硬渡黄庭江,打下江南,一举灭亡夏氏王朝。 强敌杀来,南北两派赶忙派兵应战,北派边那统兵的是左都督知乡先生沈月锋,麾下四镇总兵,都是从江北撤下来的。 江北的各镇总兵麾下兵力,有的被打残消失,有的反而越混越壮,最终有这四股大的,到了江南,投到了沈月锋麾下,一起拥立钟王,总数有十二三万。看書菈 南派统兵的正是震元总督陈破天,江南的兵马没有经历过战乱,建制都还很完整。 本来震元地缘跨江,南北都有,但由于治所在江南,所以兵马主力也在江南,江北一打起来,他看情况不好,就去联合巽元、离元两地,并找各世家大族出兵出钱,总共凑了二十多万人马。 双方对照比起来,南派的人数更多,钱粮也更加充足,又是地头蛇,军中战船更多。 而北派主要是经历过战火的洗礼,能活着逃到南方的,都是百战老兵,精锐中的精锐。 双方议定,以羡城划界,北派守上游,南派守下游。 梁兴扬和玉华子没有跟在队伍里,而是站在江边的一座慕阳山上观战。 黄庭江很宽,这里已经是下游,江面宽达三百余里,要搭浮桥过江是几乎不可能的事。 两边都有许多战船,大的天罗宝船长达百丈,江南岸有五艘,江北岸也有一艘,余下大小船只多达数万,江北那边战云密布,杀气腾腾。 连山教总共派了两骑人马南下,青旗军在东,黑旗军在西,两边各乘战船向南岸进攻。 在江中心有个江心岛,面积不大,夏军并没有派人去守,被连山军轻松占据,在上面休整片刻之后,再度出击,向南岸杀来。 夏军这边很多已经丧胆,南北两派都不敢开船去江上接战,只将船只连在一起,后面岸上放冲天连珠火炮,以及大型的弑神弩,破天箭进行阻击。 对面船上,黑旗招展,船上也有连珠火炮和各种弩箭,两边对射,甲胄鲜明的黑旗军齐声呐喊,又把那头主神大黑熊召唤了出来! 百丈黑熊悬浮在黄庭江上面,多日不见,他变得比当初在天木城时候更加壮硕! 梁兴扬看着这熊,都有种沉沉的压力,强大的冲击力扑面而来! 那熊身高跟当初差不多,可是更加凝练,全身上下,每一根熊毛都清晰可辨,一双眼睛里,露出刺眼的红光,最里面布满獠牙,单独两个支出唇外,身上竟然穿上了黑色的盔甲,手里还是一杆黑枪。 最要命的是,他的背上竟然多出了一对翅膀! 大翅膀张开,遮天蔽日,大江之上迅速多了一块的阴影。 这熊妖当初被梁兴扬打伤逃跑,如今重见,非但没有变弱,反而更加强大到了这般地步,可想而知,在这段时间,他 吞食了多少中原百姓的血肉和灵魂! 这熊一出来,南岸这边的夏军都要吓傻了,亏得知乡先生沈月锋一声呐喊:「浩然正气,何惧妖邪!」声音滚滚如雷,回荡在江岸上,将出于震惊中的十余万夏军拉了回来。 「偃月落长空,瀑撒满天星!天地有正气,浩然震长空!」 四阵十二万夏军在南岸布下的正是一个偃月阵,随着沈月锋一声令下,总共三百架弑神弩,一千两百架破天箭,五千架龙绞连弩,加上五百门霹雳火跑同时开火,化作万点流星对着那黑熊妖来了一次齐射! 利刃划破空气的声音急促而密集,听的人心脏为之一阵抽搐,梁兴扬都看得头皮发麻,暗道如果是自己面对这么密集的攻击,唯有人剑合一,最快速度升空而走,而且还要努力抢在弑神弩箭的前面,心中猜想,那黑熊妖会如何抵挡。 164 取上将首级 弑神弩,是大夏朝最大的杀器,每一架弩车高达两丈,长五丈,需要用十二头四角奎牛拉拽。每一根弩箭也都有五丈多长,用火铜添加五火雷屑反复锻打而成,一箭发出,能射三百余里,最牛的地方在于,这弩箭上有神符,能够锁定目标,一经发射,千里之内,不死不休! 最初代的连山教主就是被这弩箭生生射死,从城头上往下发射,钉在地面上,整个人都钉碎了。 这种弑神弩,梁兴扬也不敢硬接,他想要看那黑熊妖用铁枪硬接以后会是什么景象。 然而,黑熊妖也不傻,面对铺面射来的万千弩箭,他也不敢硬抗,怒嚎一声,背后翅膀张开,急速升空。他跟夏军交手多年,深知弑神弩的厉害,先前所在的高度和距离都把握得恰到好处,这时见到万箭齐发,立即拉升高度,直上万米高空,大部分的弩箭、火炮都达不到这个高度,被他轻松躲过。 唯有射程最远的破天箭和可追踪的弑神弩能达到,不过破天箭属于乱枪打鸟,被他挥枪一扫,纷纷折断,最头疼的就是弑神弩,他不断拉升高度,并且向北方天际斜飞,把弑神弩领到直线距离五百里外的高空,这时候再用铁枪格挡,弑神弩力道已衰,却还能爆炸,铁枪每扫到一支便立即炸成一个直径十余里的大火球,黑熊上下翻飞,灵活得仿佛大海里的游鱼,每次引爆一根,将三百支弑神弩全部打爆。 等他回到战场,江上两边对射,打得炮火连天。 连山教早在未入中元之前就搞到了许多中原工匠,造出了弑神弩,杀进来之后,虽然到处屠城杀人,却也知道保留工匠,又从各地府库中弄了不少弩炮,都集中到这里跟江南的夏军对射。 看见黑熊回来,沈月锋心中升起一阵绝望,连偃月阵齐射都杀不死这妖精! 他不敢令其靠近,再次下令弑神弩对准他发射,不过这次不再是偃月阵齐射,反正齐射也杀不死他,只能将其逼退,这回是十架弩车齐射,将其逼走。 毕竟弑神弩太精贵,每一支弩箭都需要三万斤火铜,还要搜集大量的五火雷屑,那雷屑是雷火将发未发的碎屑,稍不留神就会将其引爆,在制造过程中,要把雷屑投入到火铜里面,用火焚烧反复锻打,稍有差迟就箭毁人亡,因此必须省得点用。 战斗从上午持续到傍晚,双方都损失惨重,大船一艘接一艘被打爆沉没,里面的人有的被炸死,有的被烧死,有的被射死,有的落水被淹死。 战争是残酷的,北派这边的箭矢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他们毕竟是从北方撤下来,所携带的给养有限,沈月锋派人去找南派的人,要调拨一些箭矢过来支援。 第一次,北派的箭矢越来越少,去找南派,被回绝,说自己的箭还不够用呢,没有余力来支援别人。 第二次,北派的箭矢已经见底,赶忙再去找南派,又被回绝,说他们那边也快要用完了。 第三次,北派的箭矢彻底用光,弑神弩、破天箭全都哑火,剩下些其他的弩箭已经无法对抗对面冲过来的敌人,有好几次,都被对方冲到面前,几乎上岸,赶忙再派人去找南派要,分析利害,说如果我们守不住,被连山贼登陆,你们也得完蛋。 南派这次终于给了他们三车箭,大大小小,总数不过五千支,破天箭和弑神弩箭连一支也没有。 他么还放出话来,说这已经是能够援助的极限了,下次也不要再来了,如果还想得到箭矢给养,就要拥立羡王登基做皇帝! 战斗到半夜,连山教的大船已经冲到南岸边上,大量的连山军下船登陆,那黑熊妖更是俯冲下来,宛如天神临凡,铁枪一挥,就能将几百人扫荡成碎块! 北派这边官员极多,除了四镇总兵,还有二十多个总兵,只是手下损失惨重 ,兵力有限,不成气候,还有许许多多的官员,他们身上都带着朝廷给的官印,里面蕴含着他们平时积累下的浩然正气、杀气等等,还有不少残存的龙气,这时候纷纷祭起,每人的官印都能放出一只元灵,文官为飞禽,武将是走兽,有的是九头雉鸡精,有的是金睛剑齿虎,又有各个品种的仙鹤、锦鸡、孔雀、云雁、白鹇、鹭鸶……武官是麒麟、虎豹、熊罴、犀牛……还有不少公侯驸马伯爵的,放出来的是麒麟、白泽、飞鱼、金蟒等等。 这么多的元灵升空,将那黑熊挡住,连山教那边也从旗上放出各种妖怪,鱼鳖虾蟹、熊狼虎猫、貂豺蛇鼠等,无数飞禽走兽在天上厮杀啃咬,下方的士兵也拿着长枪大刀进行厮杀。 站在山上的梁兴扬跟玉华子说:「我们得下去了,不能让连山贼登陆。」 玉华子问:「真人还要再用天雷去劈那熊妖吗?」 梁兴扬摇摇头:「那熊妖已经进化了,上次连挨了我两记天心五雷,也未能将其消灭,这回恐怕威力更加有限,更何况黑旗军那边还有那么多的祭祀,那么多的妖兽,我单人独剑过去,很难有什么效果。」 这种几十万人,用各种巨弩火器对轰的战斗,战场沿江排开百余里,个人能够发挥的能力实在有限。 他用手遥指黄庭江对岸:「我要试试,看能不能直接杀了那敌军主帅。」 玉华子眉头一跳,惊讶道:「真人要去斩首敌将?恐怕不容易呢。」 「不容易也得试试,不管是给敌人造成一些伤亡,还是逼回那只黑熊妖,都能给夏军这边减轻许多压力。」梁兴扬手掐灵诀,就要施展遁法。 夏存旭自告奋勇:「师父,我跟您一起去,怎么我也能杀死几个敌人!」 「你给我老实在这里呆着!」梁兴扬说,「我要去,是因为我有即使一击不中也能全身而退的把握,你去就是逞强,白白送死!你如果闲不住,可以跟玉华子道友去正面战场对抗那些妖邪,也可以回城去保护钟王,免得他那里再出现什么变故。」 他说完这些,将手上灵诀微微一晃,施展玄穹九天遁法,整个人腾空飞起,刚刚离地便凭空消失不见。他这遁法既能隐身,飞行速度也是极快,顷刻间到了九天之上,白云之巅,遥遥锁定了北岸黑旗军中的那个主帅,然后放出太乙阴阳剑,与自己身剑合一,化作一道灰蒙蒙的剑气,直掠而下! 仿佛是一只正在捕食的游隼,又似一道灰色的闪电,他用了最大的力量扑向目标! 黑旗军上方也有不少妖神守护,他们最先感应到袭击,纷纷对着飞剑来的方向发出嘶吼,许多妖兽直接迎着飞上来,意图阻止,梁兴扬连喷真气,御剑速度骤然又增加了三倍,这些妖精哪里能够抵得住太乙阴阳剑的神锋,一个个魂体纷纷在剑锋前面解体,化作道道残魂。 这时候仙剑前面的虹锋距离黑旗军元帅不过还在三四百米,那黑旗军主帅后面单有一匹马上坐着个中年道人,伸手一指,一口气放出三道飞剑,三口剑在空中合璧一处,化作一道数十丈的彩色光剑,跟太乙阴阳剑对上。 「当!」一声刺人耳膜的脆响,炸起大蓬的火星。 梁兴扬这一剑是拼尽了全部力量,太乙阴阳剑也是双剑合璧状态,双剑这一记狠狠对拼,对方的彩色光剑瞬间爆开,重新分裂成三个,剑芒黯淡。 对方受到反噬,面色瞬间涨红,急忙变换法诀,连喷真气。 这道人是五行宗金门的门主,名叫金域,亦是金丹后期水平,所用的仙剑也是前古奇珍,以锋利著称,寻常人的飞剑法宝挨上就要被斩成两截,今天跟太乙阴阳剑全力一击,落入下风,立时吃了暗亏。 不过太乙阴阳剑的下降趋势也被阻挡,速度降了下来,梁 兴扬再喷真气加速去杀那名主帅,金域不等缓过一口气,急忙掐诀再御剑,三口剑排成品字形,环绕梁兴扬瞬息间向内切击几百下。 这人身为五行宗的门主,剑术不弱,道行也高,咬牙全力阻挡之下,梁兴扬无法继续下降。 便在这时,那主将身背后又有一名将军,手里有一杆花旗大枪,高举起来,将旗摇开,喷出一团妖气,里面现出一只巨大的蛇妖! 这蛇是条蝮蛇妖,浑身黑鳞,一条细长腰条,长着双手双脚,手里拿着一对长钩。 连山教总共有五大七小十二个主神,五大主神是五旗军的保护神,这蝮蛇妖正是七小主神中的一个,摇头摆尾,腾空飞起,抡起双钩去砍梁兴扬。 梁兴扬不得不将太乙阴阳剑一分为二,黑剑对付金域,白剑对蝮蛇妖。 他以一敌二,五柄剑,两条钩,相互对抗,叮叮当当,密集地爆炸,爆起大片的火星。 他从天上飞下来,到跟一人一妖斗剑,前后不过半分钟功夫,下方黑旗军纷纷抬旗,放出大量黑色的枪煞,更有人举起火炮和弩箭对准梁兴扬射击。 那金域剑术颇高,蝮蛇妖也非弱者,梁兴扬与他们急切间无法将其杀退,下方千百只弩箭雷珠连珠般射来,他急忙收剑,人剑合一,向天上穿空而走。 他这下直射苍穹,下方跟着数千支利箭和雷珠,还有金域的三口飞剑。 梁兴扬瞬息间升上数千米高空,重新现身,双剑挥洒,将余势渐消的飞箭和雷珠纷纷绞碎,再架住金域的飞剑,身子继续向上飘起,左手掐诀,脚踏罡步,调动胸中五气,以自心合天心,召唤五雷。 那蝮蛇妖裹在一团黑气之中,手持双钩,扶摇而上来杀梁兴扬,他速度没有梁兴扬身剑合一飞得快,这时候堪堪赶到,他先喷吐出一股剧毒的黑云,再要挥钩,那天心五雷正好迎面劈来! 「喀嚓!」一声惊天彻地的雷响,震惊大江两岸,蝮蛇妖被这一道神雷直接给劈成粉碎! 这妖精实力不如黑熊精未进化之前的水平,但这类妖精都有铁血大旗守护元神,虽然被劈散,仍能再掌旗使那里重生,不过也会大耗元气,气焰远不如前。 梁兴扬一道雷劈碎了蝮蛇妖,紧跟着又召唤第二道雷,随着指诀所向,五色神雷从天而降,狠狠凿向那黑旗军中的主帅。 先前那道雷霆劈碎蛇妖,金域看见,面露着急惊恐之色,眼见第二道天雷劈落,他早将一件法宝祭出,那是一柄铁伞,总共三十六个伞叶,用罡煞九炼而成,旋飞起来,撑在黑旗军主帅头顶,伞面上涌起道道彩色祥云,千条瑞霭。 「喀嚓!」第二道天心五雷正轰在伞上,瞬息间击穿那些彩云瑞气,把整个伞炸成了一个巨大的闪电火球,白色的火焰耀眼爆散。 梁兴扬见状,急吸了口气,再次施法,又召唤第三道天雷。 这天心五神雷极耗精神,以他目前的修为连续发动三次,就已经是极限了,再接着发动,即便杀了敌军主帅他也无法活着回到南岸,于是第三道雷霆发出去以后,立即人剑合一,再次紧随雷霆击下。 第三道天雷仍然轰在铁伞上,这回整个伞被轰得炸裂开来,铁片都燃烧起来,化作许多火球撕下飞溅,金域失了法宝,还来不及心疼,梁兴扬的飞剑又下来,仍然是双剑合璧,仍然是身剑合一! 金域慌忙放出飞剑去拦住,已经来不及了,被太乙阴阳剑崩开,紧跟着剑光一记飞掠斩向黑旗主帅,那主帅用大铁枪拦住。 上次在天木城外,梁兴扬也是这般击杀未成,这次双剑对上黑枪,他又感受到其中蕴含的龙气必先前更强了许多倍,太乙阴阳剑越发不能令其损伤了,不过他心中早有准备,剑枪相击的刹那间,太 乙阴阳剑又分裂成两口,黑剑格开压住铁枪,阳剑顺势向前一划,只一下,便将那将军的脑袋给砍了下去! 165 黑水王 梁兴扬斩下了黑旗军统帅的脑袋,这个结果震惊了周围的所有人,也包括远处的黑熊妖! 连山教最厉害的就是六旗军,即金木水火土五旗,再加上皇室专用的太极旗。 每一旗的掌旗使都是亲王级别,连山教早就已经宣称建立连山国,原来护教法王,传法上师都分封了爵位,这黑水旗掌旗使也是跟连山皇帝同宗的亲王,从艮元打到中土,为连山国立下赫赫战功,位高权重,如今竟然就这样死在了黄庭江边! 这黑水王身边的亲兵傻了,负责保护他的副将傻了,以金域为代表的投降派也傻了! 傻过之后,就是疯了! 他们必须杀死梁兴扬,把他的脑袋拿回玉京城去将功折罪,不然的话,他们一个都活不了! 所有人都发出最激烈的长嚎,仿佛一群饥饿疯狂的野兽,他们张大嘴巴,嗷嗷叫着,发泄身体里面的恐惧,使出自己所有的攻击手段,全部对准了梁兴扬倾泻过去! 梁兴扬在砍掉了那颗人头之后连一秒钟都没有停顿,立即身剑合一使劲全部的力气,速度全开向天空中疾飞。众人的攻击,紧随其后,不过能够追上太乙阴阳剑的不多,打在身剑合一的虹光上,被剑光绞碎漫天火星,余下密密麻麻的弩箭火炮全部被他落在身后。 眼看他就要逃出生天,忽然间南面传来一声惊天怒吼,一个庞大的阴影笼罩了过来。 连山教的构成很复杂,地处东北白山黑水之间,八州之地,原本有许多个部落组成。 连山教将其分为六个大方,每个大方设立一旗,黑水旗在极北苦寒之地,由数十个部落组成,多年融合之下,形成一个族群。 打仗的时候,连山教从六旗抽调人马,组成六旗铁骑军。 黑熊妖正是北方的黑旗各部落所供养的妖神,掌旗使就是大祭司,逢年过节,负责亲自献祭的,他也只认掌旗使一个人,现在掌旗使死了,这妖精疯得比别的人更严重。 按照连山教的说法,这黑熊是掌管水星的大神,早在几亿万年前就存在了,人类还没有出现,这熊妖就先有了!如今附着在黑旗部落,积修功德,等待将来带领全族飞升到一个流淌着奶与蜜的世界里去,到处都是青青草原,遍地都是牛羊鱼虾…… 黑熊接受黑旗部落的人供养,除了香火愿力,每年都要吞食大量的人畜血肉魂魄,畜自不必说,人都是黑旗部落掳掠的俘虏凡人奴隶等等,实在掳掠不到,也会把自己人挑出来一些进行献祭。 可以说,熊妖跟黑旗部落血脉相连,明明已经在南岸上大杀四方,掌旗使一死,他立即感应到,赶忙撇下敌人,掉头火速飞回来。 掌旗使黑水亲王已经死掉了,黑熊咆哮着抡起长枪攻向梁兴扬,他要生撕了他! 梁兴扬正御剑极速升空,遭遇到黑熊妖当头一枪,急忙将剑光调转向北飞掠,险之又险地躲过了这一枪,又被黑熊精从口中喷出一团黑云罩住。 熊妖吃掉的人畜太多,在腹中酝酿出一股浊气,黑红黑红的,粘稠仿佛蒸发的血浆,里面包裹着浓浓的怨气和各类残魂戾魄。 这黑云自然困不住梁兴扬,也污染不了太乙阴阳剑,可他先是一枪,再喷吐黑云笼罩,到底将梁兴扬逃跑的速度给减缓下来。 紧跟着下方大量的弩箭和火炮一起冲击上来,炸在剑光上面。 十数丈长的灰白色剑光如同一条上了岸的游鱼,被炸得翻翻滚滚,直上九霄,大量的雷火炸成直径数里大的火焰光球! 这里面有弑神弩!万幸他已经拉开了距离,太乙阴阳剑也真的是品质不凡,所有攻击都硬抗下来,没有被连人带剑炸成劫灰。 他被炸了个七荤八素,爆炸的冲击力让 他更向上升起了数万米,人剑合一的状态也给解除了。 不过黑熊妖又杀了过来,时隔多日,双方再次对决,黑熊妖比当初强壮了许多,双眼之中血光四射,满口獠牙,吼声震天,那一杆巨大的铁枪,长度超过百丈,一枪刺出,便是一座山峰也给直接捅穿绞碎了! 梁兴扬不敢硬接,驾驭着剑光左躲右闪,左手把九天神烬取出来,掐诀施法,向黑熊精一指,灯上又飞出一大八小九个光球,旋转着飞射出去,骤然收缩,再剧烈膨胀炸裂,化作漫天火云。 炽热的九天神火将黑熊喷出来的黑雾烧成袅袅青烟,并把黑熊罩在其中,剧烈焚烧,黑熊也经受不住这神火的烧灼,奋力扑动翅膀,扇出剧烈的妖风,怒吼着冲出火海,持枪索性梁兴扬刺过去。 梁兴扬御剑格挡,借势腾飞,再次晃动金灯,这次不是攻击黑熊妖,而是将那火云化作漫天火雨,一团团或脸盆大,或拳头大的火球,如纷飞的鹅毛大雪向下飘落,目标是下方的黑旗军! 黑旗军可经受不住这九天神火的灼烧,他们放出来的那些妖精也抵挡不住,什么虎豹豺狼,只要沾上火焰,就如同雪捏成的一般迅速融化,黑旗上本能生出黑雾,数千黑旗军同时呐喊摇旗,黑雾连成一片,此是北方极地水汽收拢凝结而成,最能灭火,可是却灭不了这九天神火,依旧被熔出一个又一个大大小小的窟窿,宛如天罚一般,落将下去,沾到黑旗军和坐骑身上,烧得滋滋作响,皮肉皆烂! 黑熊怪恨不能把梁兴扬一枪穿透,把他一口咬住,嚼成碎烂! 可惜他抓不到梁兴扬,梁兴扬对飞剑的运用可谓天下一绝,人与剑完全心意想通,剑就如同是他身体的一部分,念到剑到,剑随心转,万千变化,存乎于一心,就仿佛是一条在大海里面的游鱼,上下飞转,左右腾挪,黑熊怪使尽了力道,却怎么样无法击中目标,他的铁枪能够劈山断岳,却碰不到梁兴扬一点边,偶尔被太乙阴阳剑在枪身上轻轻一点,稍一弯折,借势弹出,如同在戏耍。 下方的黑旗军都是黑旗部落的族人,黑熊怪不能不管,可以说,黑旗部落的人都是他的狂热信徒,黑旗部落每少一个人,他都会少掉一份力量。 他不甘心地向梁兴扬怒吼一声,然后扑扇翅膀,掉转向下,飞扑下去,抡枪将火云搅开,将落下的火雨分别击散。 梁兴扬逼得他下去救人,也不缠斗,再度身剑合一向南飞去,顷刻间过了黄庭江,到了南岸上。 江边上,双方还在厮杀,夏存旭也参与其中,两口飞剑上下飞舞,宛如一对火焰蛟龙,专杀那些在天上的飞的妖精,玉华子也率领神箓宗的弟子不断地掐诀施法,打出一道道符箓,在地上兴起各种光芒,排成阵法,或太极阵,或两仪阵,或三才阵,或四象阵,或五行阵……为夏军将士加持,保护他们不受妖兽的攻击。看書菈 只是战场太长了,沿江布开连绵百余里,他们的力量还是很有限的。 梁兴扬飞到连山军上空,又持九天神烬放出大片的火云,降下火雨,并且朗声说道:「夏军将士听着!连山贼黑旗军的统帅已经被我斩了,大家齐心协力,斩杀贼寇!」 他这声音,轻轻松松传达战场的每一个角落,连羡州城里面的人都听到了。 连山五旗军每一位统帅都是原来的护教法王,都是亲王,都是如今连山皇帝的叔伯辈,个个身经百战,所向披靡,这些年打败了夏军无数支队伍,屠杀了夏朝无数的百姓,尤其是从北面撤下来的老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那知乡先生沈月锋听了,也不管真假,直接开口接话:「不错!黑塞撕老狗熊被杀掉了!大家随我齐心协力,杀贼报国!杀!杀!杀!」 他养气多年, 又统帅众军,有些龙气加持,说起话来也如梁兴扬一般声传百里。 得到他的证实,夏军们全都欢呼起来,一个个精神倍增,怒吼着杀向江边,把登上岸的连山军强行逼着倒退。 梁兴扬见状,又在空中下起火雨,一团团九天神火落到连山军的战船上,立即剧烈燃烧起来。 「吼!」那黑熊妖又红着眼睛杀了过来。 一见这庞然大物再次飞来,夏军都开始心惊胆颤,连山军则又壮了士气。 沈月锋大声喊道:「大家不要怕!破天箭!上弦!给射那妖孽!」 他也把自己官印中飞出去的一只麒麟调过去攻击黑熊。 梁兴扬乘势驾驭仙剑跟黑熊精缠斗,夏军这边看到有人能够跟这巨妖正面对敌,再次士气大振,齐声呐喊,举起武器向前冲杀。 黑熊精不是来进攻的,这次是来救人的,他怒吼着让黑旗军撤退。 黑旗军虽然不肯相信主帅阵亡,可听懂了「仙语」,不敢违抗,立即登船离开。 梁兴扬放火烧船,黑熊精拼力抵挡,他张开翅膀,宛如老母鸡护崽般守护着五艘大船。 黑旗军总共三万,入关之后损失了一些,还剩下两万五千多,留在北岸五千多,两万过河,这回后撤登船,黑熊等穿着黑甲的队伍全部上了船开始往北开动,便也开始后撤。 杀过南岸的还有大量的投降伪军,他们有数年前远征艮地时候兵败投降的,也有连山军入关之后选择投降的,还有连山军南下时候路上投降的,跟随黑旗军这边杀到南岸的还有十余万众,这时候也都撤到江边,抢登上船,天上九天神火落下,烧得桅杆船帆全都燃烧起来,甲板熔出一个又一个巨大的窟窿。 这些人在火雨之中发出最惨痛的哀嚎:「黑熊大神救命!连山大神!黑旗军老爷救命啊……」 然而不管是黑旗军,还是黑熊精,根本理也不理,五艘大船上在这黑甲黑旗军,黑熊精庞大的身躯飞在上空,张开翅膀将船护住,手持铁枪,龇着獠牙向梁兴扬怒目而视,逼着他不许靠近。 剩下的南岸那些来不及走的,要么在船上被神火烧死,要么跳进水里被江水淹死,要么在岸上被士气大作的夏军砍死。一时之间哭嚎之声弥散江面,震天响起! 夏军反攻,一直杀到江水边,砍死砍伤俘虏敌人无数,斩获旌旗铠甲堆积如山。 只是连山军的主力黑旗军还在,黑熊妖还在,夏军损失也不小,箭矢消耗更大,弑神弩箭已经全部用光,这时候也无力过江追击。 不过这也已经足够提振士气了,自从连山军入关南下,几乎可以说是所向披靡,夏军还从来没有获得过这样大的胜利! 夏军沿江欢呼,黑旗军队伍收拢人马缓缓撤退,很快,下游的青旗军也退了。 连山军发动的首次过江之战以失败而告终。 梁兴扬在这一战中名声大噪,待事后确认黑旗军的统帅,黑水部落的族长,黑水亲王黑塞撕,真的被斩了脑袋,梁兴扬和天心派的名声也彻底在江南大地上绽放! 南派那边又派人来联系梁兴扬,说为了庆祝这次保卫战的胜利,羡王摆下了庆功宴,邀请梁兴扬参加,这是明显要拉拢了,北派那边也赶紧来人,知乡先生沈月锋亲自赶来跟梁兴扬说话,又说钟王也办了庆功宴,邀请他务必参加。 两边很有默契地都安排在一天举行,逼着中间派的人站队,梁兴扬很头疼:「既然你们都办庆功宴,那就都放在一天举行不就行了么?」 马上玉华子就给出了答案:「如今皇位未定,两边一起办,谁为主?谁为次?两王相见用什么礼节?两边的官员们排成什么座次?」 梁兴扬很想 骂街,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在这争这些! 他想了半日,想出个法子,派夏存旭代替自己跟玉华子一起去赴钟王的宴,自己则去赴羡王的宴。 他给夏存旭的任务就是让他找机会跟钟王问清楚,到底要不要做皇帝,他要一个确切的决定,而他,则到羡王这边,看看两边有没有组成一个联合朝廷的可能性。 166 金灯战赤旗 梁兴扬,一时间成了香饽饽。 昔日的几大仙门,洞阳派在北方隐居,据说已经封山闭关,任何弟子不许外出行走。 白阳派举派投降了连山教,正在西北方向帮着追击白骨教的残部。 神箓宗几乎灭派,剩下玉华子一个金丹期的散仙带着十二个晚辈,已经不成气候。 五行宗分裂,金门和水门投靠连山教,土门几乎被消灭干净,如今只剩下火门和木门还有人在,木门原本就跟震元总督陈破天有来往,火门又在江南地区,这次彻底地站在羡王这一边。 原本,他们也没有把梁兴扬太放在眼里,天心派毕竟发展时间太短,梁兴扬只有金丹中期的修为,两个门主还是金丹初期,人数又少。 可这次,他展现出来的实力甚至超过了元婴期的地仙! 他不但在万军丛中深入敌阵斩杀了黑旗军的统帅,还单人独剑跟黑熊妖拼杀,跟黑熊妖斗过的人都知道,连山五神可是连很多地仙都斗不过的! 因此两边都想拉拢梁兴扬,要他支持自己。 梁兴扬之所以选择去赴会,主要还是想着,现在江南的两股势力,如果内乱起来,单凭一家,肯定要被连山教灭了,必须得两家合力才行,那两家也都知道这点,可是为了各自的私利,就是不能真诚实意地合作,梁兴扬这次赴宴也是尽一把最后的努力,看看双方到底有没有联合的基础。 然而结果可想而知,他去了以后,自羡王以降,全都对他热情有加,如同众星捧月,只是他一旦提到两边合作的事,这帮人就都打个哈哈含糊过去。 最终有一位江南落梅山庄的庄主梅清晖跟他交了底,双方要融合必须得有三个前提: 第一,对方必须认羡王为皇帝。 第二,对方那些尚书侍郎啥的京官必须作废,大家重新组建新朝内阁,重新定官员座次。 第三,对方既然要用江南的钱粮供养,就要交出兵权,那些总兵全部挂名引退,剩下的士兵全部打散,归到江南这边,交给陈破天统领! 梁兴扬听完这三点前提,知道要他们和平融合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就提前告辞离开。 回来以后,玉华子和他夏存旭他们还在钟王那边没有回来,他就在床上打坐修炼,直到了夜里,两人才回来,把钟王的意思告诉给梁兴扬。 钟王还是想当皇帝,希望梁兴扬能支持他。 去掉了那些修饰词之后,核心思想就是这样。 梁兴扬点点头,默然不语,夏存旭也不说话。 过了半晌,玉华子问:「梁真人,咱们……接下来得怎么办?是要扶保钟王登基吗?」 梁兴扬反问:「道友可有什么办法么?」 玉华子说:「如今连山贼在江北虎视眈眈,咱们还不能内乱,不然的话,文的不行,就来武的……」 「火并不行。」梁兴扬摇摇头,「咱们一旦自杀自灭起来,连山贼坐享其成,就可以轻松过江,得了这江南之地。实不相瞒,对于江南这帮人,我早就在关注了,只是我重心都用在修道上,对于他们所知道的仅限于大概,细节方面嘛……我得找个明白人问问。」 玉华子十分意外:「梁真人是要哪个明白人?」 梁兴扬一笑:「这事你别管了,我自己去办,我现在也没有个具体章法,还不知道能不能成呢。」 他让玉华子跟夏存旭在这里耐心等待,他自己除了住所,御剑升空,离开羡州城,直奔西去。 梁兴扬想要找的明白人就是安洛羿,安洛羿一直在经营金灯教,对于江南地区的很多事物都非常熟悉,虽然主要在离元,可是对震元、巽元等地的也了解不少。 飞到渠州,发现这里也极为肃杀,到处都是灯火点点,越往渠州越密集,无数灯光从渠州城向北,沿着渠水河出来,再到黄庭江边,密密麻麻,宛如一条经络。 就在灯光之中,可以看到沿着渠水河直到江边有一座座的军营,里面有士兵在巡逻,一片肃杀。 他先到了渠州金灯教院,一打听才知道,安洛羿不在这里,而是到江边去了。 原来连山教五旗齐出,白旗军和黄旗军向西追歼白骨教,剩下三旗分作两路南下,黑旗军和青旗军走的是东路,追击明军残余主力,都是京城的大官和各地的总兵,逃过黄庭江到了羡州。 另外一路赤旗军走中路,从中元的铭州南下,本打算抢占黄庭江上游,夺了两岸城池,再沿江而下,与东路军汇合,一起围攻东南重镇,一举灭夏! 只是他们没有想到,在渠州这里遭到了强烈的抵抗。 安洛羿早就看出不好,一直在做战争的准备,当年梁兴扬告诉他北方必乱,让他把收缴上来的钱粮不要再给皇帝送去填坑,而是自己留着发展,他就在努力经营。 安洛羿利用两年的时间,干掉了原来的离元总督,控制了离元巡抚,又把离元九州的知府、总兵全都给清晰了一遍,令他们全部彻底皈依金灯教,然后通过他们开始训练军队。 同时,他开足马力,日夜不停地制造武器,除了士兵们用的刀枪铠甲,又大量打造弑神弩、破天箭等,建造大型的作战舰船,又沿江建了八十一座烽火台,台上修建祭坛,坛上供奉一站五宝金灯。 一旦有敌情了,金灯光焰暴涨,向上直冲霄汉,高达千丈,若是在夜里,笔直的一道光线,离得老远就能看得清清楚楚,若是在白天也不怕,每盏灯之间都能相互感应,噼啪爆出灯花,在十几秒的时间内,将讯息传递到渠州城里,沿线全都能做起准备。 最初赤旗军的人没有把这些人放在眼里,大夏朝那么多能打的正规军都被我打得丢盔弃甲,你一个地方势力,能有多少能力?我旗枪所向,还不是会势如破竹…… 真打起来,却发现这支军队战斗力极强! 安洛羿手上能打的部队其实不多,离元九州所有的队伍都加起来,也才五万出头。 然而他手下的教徒多,教主一声令下,立刻几百万教徒纷纷响应,就连南方靠海的百姓都背着家当背上,来渠州卫国护教! 教徒们是真的悍不畏死,哪怕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也能冒着地方的箭矢炮火,往江边牵线手扶肩扛运送给养,哪怕连着两天肚子,也毫无怨言,他们唱着教主赞歌,相互鼓励,相互支持,把粮食、武器,各种战争资源,如同蚂蚁搬家一般,源源不断地运到江边。 而安洛羿也没有辜负他们的支持,当三万赤旗军举起旗枪,放出漫天妖孽的时候,尤其是连山五大主神之一,一直身长百丈,浑身冒火的紫貂,从江面上直扑过来,安洛羿也勇敢地使出元神法身! 安洛羿的法身是三头六臂,浑身金光凝就,三个脑袋上都有一颗竖眼,可以射出一道道的金光,射到哪里,哪里就发生爆炸,然后起火,他的手里拿着六把燃烧着火焰的金光长剑,就在黄庭江上跟那紫貂搏杀起来! 安洛羿的道行不高,如今还是结丹期,不过他凝聚的愿力已经超过了五百万! 那紫貂背生双翅,身披火甲,手里面各拿着一把长枪,裹在一团火焰里,满口建立的獠牙。 双方剑来枪往,没有任何花哨,拼的就是双方的愿力,拼的就是过去的积累! 金灯教那边迅速传开,说教主在跟一只很厉害的妖孽搏杀,所有的教徒都立即坐下来,附近有祭坛的就赶奔祭坛,没有祭坛的就从兜里把灯取出来,点燃了双手捧 着,盘坐在地上,口里面念诵金灯神咒,为教主祈祷,也是为教主加持! 这种现象从江边迅速往南蔓延,直到渠州各地,无数教徒坐下来,大声念咒。 靠着这些忠诚信徒的祝愿加持,安洛羿越战越勇,那紫貂自从进入中原以来,吃人无数,也得到了进化,实力暴涨,横扫天下,从没遇到一个敌手,今日遇到了安洛羿,十分不忿,把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双枪乱捅乱刺,也不断张嘴去咬。 上面一神一妖在殊死搏斗,下方的战斗也在继续,弑神弩、破天箭、千机弩、轰山炮……渠州这边准备充足,平时操练有素,连山教那边直接被打蒙了,临时征调来的船一艘接一艘被打沉。 战斗从上午打到中午,赤旗军统帅十分愤怒,让副将把「七小」主神中的一条蟒妖也派出来,还有五行宗中的水门门主,都派过来:「我不需要你们保护!去,给我把对面带兵的主将都杀了!今天一定要攻过江去,打下渠州城,十天不封刀!给我杀!」 那蟒妖和水门弟子飞过来,金灯教这边大量的金灯上师施法抵挡,又调集了一班弑神弩瞄准射击。 就在这时候,西边飞来数十道剑光,玄锷、钩吻两人,带着天心派的众弟子赶来救援。 安洛羿虽然是天心派的人,可是他基本不回山,只在渠州城里经营金灯教,别人修得是仙道,他修得是神道,梁兴扬不许他们相互交流,以免夹杂,因此感情一点不亲,很多都是从没说过话的陌生人。 不过天心派在边山地带有产业,听说连山教的大军要杀过来了,赶忙传信回去,梁兴扬不在,玄锷跟钩吻拿不定主意,他们不知道梁兴扬到底是怎么打算的,前面又有封山的决定。 那钩吻心思比较活:「这事,还得小师叔决定,他毕竟是长辈嘛,又是师父的亲弟弟。」 梁灵宝这个小师叔性情孤僻,平时不跟任何人交流,就自己默默地修炼,他年纪有小,看上去呆呆傻傻的,一副不怎么聪明的样子,大家对他只是敬而远之。 这回玄锷和钩吻来找到他,把情况说了,梁灵宝看着两人几秒钟,说出三个字:「去渠州!」 见他这么痛快作出决定,钩吻和玄锷反倒愣住了:「师父先前可是说过要封山,不参与人世间的是是非非的,让我们关闭山门,一心修道,这样去……」 梁灵宝白了他一眼,转身开始收拾法宝:「哥哥优柔寡断,心慈意软,陌生的小孩子都不肯抛弃,怎么会不管自己的徒弟?」 他当年可是跟着梁兴扬,亲身经历了带着三十六个小孩,翻山越岭,负责吃喝拉撒,横穿整个玉霄山脉,直到送给各个山寨的过程,知道梁兴扬若在这里,绝不会坐视安洛羿战死渠州不管。 有了他这位长辈作保,钩吻和玄锷自然在无顾虑,这次药王门出三十人,天剑门出三十人,主峰这里,梁灵宝带队,梁岿文、梁岿武、周泓铄,全部加起来,总共六十四人,把飞剑法宝都准备好,然后关闭洞门,一起赶来江边助战。 他们来的也是很巧,正遇到蟒妖和水门掌门率领数千妖邪和弟子裹着黑雾白云,躲避着离元军的箭矢杀过来。那蟒妖体型极大,喷吐妖气,一吐就是一朵核弹爆炸般地蘑菇云,尽是酸雨,普通的兵器铠甲遇着就被腐蚀,刀剑这种更是迅速融化。 那似水门掌门更是施法催起巨大的浪潮,又放出大量的冰霰、冰雹、冰锥、冰坨……被寒潮鼓动,冲击南岸。 南岸上的金灯法师勉强竖起一道金光屏障,被强大的冲击力反震,接连有金灯上师吐血。 玄锷见了这般情景,仿生发出一声龙吟般的长啸,两手掐着剑诀指向苍穹,金枢、碧落两柄前古神兵骤然出鞘,化作数十丈的金碧光蟒直取那水门掌门 。 钩吻则是哈哈大笑,同时他的身影前后飘忽,出现许多个钩吻的影子,每个影子都在笑,千百个声音重叠在一起,十分地邪魅:「安师弟不必着急,师兄们来帮你了!哈哈哈,我最喜欢这中蟒蛇,啧啧啧,极品啊,极品啊!」 他放出五毒仙剑,这套邪剑一处,周围的天光都黯淡了下来,五剑齐飞,向前迎上那条蟒妖。 这股生力军加进来,立即使得原本倾斜的战争天平又迅速反转回去! 167 教主驾到 安洛羿显出元神法身,三头六臂,大战那张着翅膀的火焰紫貂妖。 两个在天上,从白天杀到夜里,安洛羿脑袋被紫貂咬下来一个,手臂咬断了两条,最终安洛羿也用剑斩下了紫貂的脑袋! 他们俩都是借着火焰化身成形,脑袋和手臂掉在下方的江水之中,烧得数十里的江水金光缭绕,烈火熊熊,大片的江水都沸腾起来。 安洛羿手里举着紫貂的脑袋,高高举起,那貂的头颅极大,裹在烈火之中,宛如一个大火球,燃烧的血液向下点点滴滴,也都是大大小小的火球。 看到自家教主获胜,江南的军民教徒纷纷举起手来,大声欢呼,唱诵着教主的神威。 江北的赤旗军却面色如土,在他们心中,连山五神是所向披靡,无所不能的,哪怕对上地仙也绝对不虚,死在他们手上的地仙也有不少了,现在却被人把脑袋给砍下来了,宛如信仰的崩塌! 对面的赤旗军主帅立即摇晃手里的红旗铁枪,进行召唤,那紫貂在安洛羿手上的头颅还有掉落在江水中的无头尸体迅速消失,他本来就是元神化身,这时候全部被收回到赤旗枪中,等回去之后还能在祭坛之上复活,但是要付出一些代价…… 总之,紫貂***掉,所造成的轰动,跟黑旗军主帅被杀造成的轰动不相上下,甚至现场造成的轰动更大!黑旗军主帅被梁兴扬斩首,只有近处的人看到,紫貂被杀,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江南江北两岸的人全都看得清清楚楚。 连山军顿时士气崩溃,个个如丧考妣! 安洛羿将身子摇晃,掉落的手臂和头颅重新长回来,然后举高长剑,号召众军反攻。 南岸的夏军发出海啸般的欢呼,李元总督六大总兵一起率军进攻,所有的弩炮全部开火,大量士兵登船,划动军舰冲向北岸。 江面上,除了赤旗军,主要的还是都是投降的「伪军」,这下士气大跌,数量虽然多,可已经抵挡不了疯狂的金灯教军民,不过赤旗军本身还是十分顽强的,集合力量退到岸上,然后继续往北撤退。 正所谓兵败如山倒,这一场大战,金灯军歼灭了敌军五万有余,江水都染红了,到处都是浮尸。 赤旗军也损失了三千多,保护着亲王主帅,没命地往北逃了一百多里才保住性命。 连山军杀入中原之后,还是第一次遭受如此大的参拜,当然他们在东北的时候,也没有败得如此凄惨过,连山五大主神一直是不败的神话,连地仙都杀死过,前面黑熊妖在梁兴扬的天心五雷上吃过亏,可也没有今天这样被人在两军阵前把脑袋砍下来,并且引发军队里的连锁反应。 这一战,算是打破了连山军不败的神话,给江南地区的军民极大的鼓舞。 离元地区的军民对于金灯教,对于金灯教主的信仰力量越发强大了,大家万众一心,都认定金灯教主一定能够带给他们光明,金灯教主才是战无不胜的,可以打破一切黑暗邪恶的敌人! 梁兴扬到达的时候,众人正在开庆功宴,听说老师来了,纷纷迎了出来:「师父!」 当初梁兴扬在金灯教呆过,他的金灯圣祖只以法身形态出现过,真身扮演的是金灯圣子身边的童子,这回看着安洛羿向他行礼,金灯教的上师们都很吃惊。 众人把梁兴扬请进中军帐里,玄锷和钩吻过来请罪,梁兴扬摆了摆手:「这有什么罪可恕的,你们能来帮助阿羿,这是应该的,就算是我在家里,也会带着你来的。」 安洛羿又让离元总督张柏安带头过来拜见:「这是我师父,天心派的掌门人。」 原来的离元总督被安洛羿制造意外给干掉了,这张柏安是安洛羿另行扶植起来的,是金灯上师出身,教主最忠诚的信徒,对于金 灯教主突然冒出来个师父心里是有些抵触的,这也是金灯教众多信徒们的普遍心理,在他们心中,金灯教主是至高无上的,怎么会突然跑出来个师父,还是原来金灯圣子座前的童子,金灯教主反倒要给人家磕头行礼,可以说让他们心里面有点接受不了。 安洛羿经营金灯教多年,自然可以细心地体察到这个心里,于是低声给他们传音:「这是圣祖在人间的化身……」 一听说是圣祖化身,凡是听到传音的人全都激动起来,一个个在场的官员,包括巡抚、知府、总兵,以及金灯教的传法上师、金灯武士……心脏都砰砰砰地跳,看向梁兴扬的眼睛都放光,脸都涨红了。 众人就要站起来,一起给圣祖行礼,紧跟着耳边就又听到了安洛羿的声音:「莫要妄动!圣祖知道连山贼要作恶,祸乱人间,特地又来拯救我们,却与先前不同,不愿意暴露身份,你们只要自己在心中知道就好,绝不可以声张,不然圣祖一旦被暴露身份,就会立即升天而走!」 众人这才又坐了回去,只是看着梁兴扬的眼神充满了崇拜,亮晶晶的,呼吸都沉重起来。 挂了圣祖化身的身份,这些人就再也没有任何心理障碍了,这个时候能在中军帐里,不管坐着还是站着,全都是梁兴扬当初跟安洛羿创建圣祖派时候的元老骨干,都亲眼见识过金灯圣祖的神威,知道圣祖的地位是超然的,如今的金灯教主在这个世界是至高无上的,可金灯圣祖却是掌管诸天万界,更高级别的存在,拜圣祖之心更胜教主! 梁兴扬跟他们相互述说了分别之后的遭遇,又讲了如今的天下大势。 他这次回来,就是把安洛羿当成明白人,特别问他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安洛羿没有直接答复,而是问向张柏安等人:「你们怎么看?」 张柏安抱拳拱手:「自然是一切都尊崇教主圣意!」 那边几位总兵也说:「我们只听教主的!」 安洛羿跟梁兴扬说:「我只听师父的,师父让我支持钟王,我就支持钟王,师父让我支持羡王,我就支持羡王。」 梁兴扬其实在心里隐隐怀疑,安洛羿有没有要当皇帝的打算,就算原来没有,他打败了赤旗军,或许也有了,但是他犹豫着,没有问。 因为他一旦要当皇帝,跟钟王派和羡王派也要打起来,一旦在江南火拼,最后都会被连山教收庄包圆全部拿下。金灯教目前的实力,打连山一旗还行,再加上天心派的人,对付两个旗都勉强,再跟东边的两王对拼,最后肯定要一败涂地。 梁兴扬问:「有什么办法,能让我们支持钟王当上皇帝,还不需要跟羡王火拼的?」 安洛羿沉思片刻,笑了:「那也简单,咱们只需要这样,这样,这样,就可以了。」 梁兴扬惊喜地看着他:「没想到,你竟然有这样的智慧。」 安洛羿笑着摇头:「并非我有智慧,是我们有势力,不然空有智慧也解决不了问题。」 梁兴扬很欣慰自己有这么厉害的宝贝徒弟,又问了玄锷、钩吻,还有陈柏安等人的意见,这些人也都觉得安洛羿的办法好。 「那好,就这么办!」梁兴扬跟众人约定好以后,又离开了渠州,连夜御剑返回羡州城。 玉华子跟夏存旭等人都在这里翘首以盼,一夜没睡,等他回来赶忙问结果,梁兴扬没跟他们说:「还不知道最终能不能成呢,等人来了再说吧。」他是有些腼腆,怕玉华子认为他在吹嘘。 从第二天开始,钟王和羡王又派人来请,因江北那边死了个亲王,主要力量却没有受到大的损失,肯定要发狠报复的,有消息传回来,说对方已经派了另外一位亲王,集结更多的军队来发动第二次渡江。 江南这边,他们要在这短暂的喘息之间的空档,赶紧能够融合,把皇位定下来,好抵挡接下来更凶猛的进攻,所以双方都想要争取梁兴扬的支持。 钟王想的是,五行宗的火门和木门都站在羡王那边,他这里也要有仙门支持,神箓宗现在实力太过弱小,必须得有天心派支持才有胜算,不然的话,连基本的安全都不能保障,万一五行宗施展法术暗算他,他随时都能丢掉小命。 羡王那边想的是,自己已经有了五行宗支持,若是再有天心派支持,那就大局已定,北派如果实在不识好歹,他们随便施法暗中把钟王料理了也就完了。 梁兴扬却是谁都不见,说是修炼到了最紧要的关头,已经闭关了,短则三五天,多则几个月,甚至几年都是有可能的,这些人一听,梁兴扬要是真的坐关几年,没准这里都改朝换代了。 他们请不到梁兴扬又请夏存旭,可夏存旭说自己要为师父护法,也不肯出面。 这帮人不知道梁兴扬葫芦里是卖的什么药,不过他是世外之人,有他没有他都不影响太多,两方人马还是激烈地斗争,甚至成为的军队开始异动,互相对对方摆出了攻击的阵型,真有一言不合,就要开始火拼厮杀的架势。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候,忽然传来,金灯教主要来羡州巡视,并且要准备在这里创建大型教院! 这么多天过去,李元总督陈柏安打退连山贼中路赤旗军的消息已经传过来,一并传过来的还有金灯教帮助陈柏安,显出金灯法身,在黄庭江上阵斩连山赤旗主神的事。 金灯教原本就跟江南各大世家牵扯不清,不管是原来的金灯教主时代,还是后来的安洛羿时代,相互之间有过合作,也有过竞争,震元、巽元等地的百姓也有大量信奉金灯教的,他们先从早到的传法上师口中听到了教主的威神伟绩,正激动不已,在听说教主要亲临震地,一个个都要高兴得疯了,纷纷从家里跑出来,赶来羡州,要来参拜教主! 羡王派早就知道金灯教势力庞大,有钱有人,深得民心,提前派人去跟安洛羿联系,钟王派是从北方撤下来的,原本不知道,可后面看到满街发疯了似的百姓,有早早从外地赶过来搭帐篷的,也有一步一个磕长头向西去迎接教主銮驾的,都惊叹金灯教的力量,赶忙聚在一起商量对策。 又过了数日,金灯教教主銮驾自西而来,是个由六十四位金灯力士抬着的辇轿,上面挂满了金灯和香草,四角盘坐着六位金灯上师,正中央是教主法座,上有顶棚,四面垂挂薄纱,安洛羿一身金线黄袍坐顶冠法带坐在里面。 在辇轿周围还有大量的传法上师、护法力士,外围就是大量的信徒,有不少人是从渠州跟过来的,排着长长的队伍,快到羡州城郊就已经人山人海。 见了这般声势,就连羡王派都有些心惊胆战,暗道还是小瞧了这金灯教在民间的影响力! 安洛羿在城外举行了祈福仪式,给信徒们讲了一卷经书,然后进城,这里早有上师们安顿好了,买下了一座超大的宅院给安洛羿住。 他住进去以后,钟王和羡王都派人来请,想要见一面,他都给回绝了,只是分批接见信徒参拜,为信徒们祈福讲经,仿佛只是为了传法,别无他念。 钟王派和羡王派自然知道他这次肯定不简单,可到底他要做什么,却猜不到。 接着,转过天来,渠州又来人了,是离元总督陈柏安,率领三万精兵,又带着大量的车弩火炮,大的名义是来勤王! 这下子,就有说法了,陈伯安是大夏朝的臣子,封疆大吏,他的身份跟世外修仙的梁兴扬,以及民间的宗教头子安洛羿都不相同,他可是朝堂上的二品大员,手上握有军政大权,又刚刚打退了赤旗军,哪怕在全国声望都是如日中天 ,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赶来羡州,又是打得勤王的旗号,那大家就要问了,你勤王,勤的是哪个王? 钟王派跟羡王派火速派人去半路上迎头问,想要知道他到底是支持谁的。 陈伯安都不给准确答复,含糊过去,然后加速行军,直到羡州城外驻扎。 两派人又加大力道去请,钟王派出沈月锋,羡王派出陈破天,就差两王亲自出城迎接了,陈伯安都给拒绝,说自己有军事要整顿,得过两天才能进城见驾。 羡州城内外的气氛,一时间诡异到了极点! 168 教主妙计安天下 按照安洛羿实现的计策,先由离元总督陈柏安出面,递交文书,求见钟王。 这个动作一做出来,羡王派就觉得眼前一黑,认定陈柏安十有八九是占了钟王一派。 陈破天立即调集军队,他们在城外的军队跟钟王派的军队对峙,不过这羡城原本就是江南的重镇,经济中心,说是南派的老巢也不为过,许多大家族的主宅都在城里。 他们立即封闭羡城四门,并且提前从城外调集进来大量的士兵,又把各大家族里面圈养的高手都集合起来,总共三千多人,准备发动政变,先去把钟王和北派的***拿下,然后再通过人质摆平外面的四镇兵马,这样一来,他们也不敢直接攻城,主帅又都在城里被抓,只能交枪投降。 钟王派的人发现得很早,其实他们事先也在防备着这一手,始终派人守着西门。 结果这回由五行宗火门的人带队,如狼似虎地要接管西门,西门的钟王派人不肯,双方发生了短暂而激烈的战斗,结果是钟王派的人全部被杀,羡王派的人掌握西门。 沈月锋第一时间得到了这个消息,顿时把心往下一沉:「这些南蛮子要造反吗?!」 他赶紧来找钟王,钟王得知以后也吓得够呛:「他们这个时候跟我们火并,只会让连山贼从中取利。」 他只是个还不到二十岁的少年,过去在王府里锦衣玉食,也不考虑别的事,被北派的人给带过黄庭江到了这里,虽然奉他为主,实际上一切政事都是沈月锋跟四镇总兵以及其他大臣商议,什么都不告诉他,因此他虽然聪明,却对朝堂之事不太懂。 沈月锋急促地告诉他:「事急矣!为今之计,王爷只有去求天心派的掌门天宝真人,他能独战连山的飞熊妖孽,若他肯出面保你,料想那些南蛮子会忌惮几分,不敢过分强逼。」 「哦对对,我去找小叔叔。」钟王赶紧按照沈月锋带来的人帮他换了普通人的衣服,跟着侍卫悄悄混出王府,去找梁兴扬。 送走了钟王,沈月锋派人调集人手,把北派在城里的人全部都找到王府来,死守这里拖延时间。 很快王府就被包围了,外面叫门,沈月锋出面大声斥责对方:「你们这些乱成贼子!安敢以兵戈挥向本朝亲王!你们要造反吗?」 外面的人嚷着:「今天羡王思亲心切,摆下了家宴,想要邀请钟王过去,一述叔侄之情!」 沈月锋说:「钟王进入偶感风寒,已经提早睡下了,羡王好意,我会等钟王醒了禀报于他……」 外面的人又说:「钟王病了?我们这里有五行宗的庆门主,精通仙家炼丹之法,可治百病,手到病除,你把门打开,请他去为钟王医治……」 双方这样扯皮,一边扯一边动手,刚开始还是简单地撞门,后面就迅速发展成为拆墙,各种有刀枪箭弩对拼对射,沈月锋从官印中放出麒麟,外面的庆门主也挥手间打出青光,化作一根根巨木砸过去。 就在双方激战的同时,钟王已经到了梁兴扬这里,先见到了夏存旭,急忙求见梁兴扬。 夏存旭告诉他梁兴扬在闭关,修炼到了紧要关头,谁也不见。 钟王惶急:「陈破天一党造反!恐怕就要杀过来了!」 夏存旭让他座下,亲手给他倒了杯太霄雷茶:「你放心,到了这里,便安全了,任他是谁,也绝不能在这里伤害王爷一根毫毛。」 听夏存旭这样说,钟王才镇定下来,知道夏存旭是代表梁兴扬的态度,答应要保护他了。 只要梁兴扬愿意保护他,安全感就有了,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他却知道梁兴扬能够单人独剑杀退连山黑熊妖的,料想陈破天他们那边也没人是师爷的对手! 梁兴扬此时就坐在 房间里面,外面发生的事情他都知道,他也知道沈月锋和陈破天两股势力在血拼。 如果他愿意,现在出去就能制止,但他不准备动。 这是安洛羿事先给他说过的,如果他现在出去,止住了那两家的火拼,但日后就会形成三足鼎立的情况,钟王派、羡王派,他们这一派,简称为天心派。虽然现在,天心派跟钟王派是一伙,一起对付羡王派,但将来极大概率会出现,钟王派再跟羡王派联手对付他。 人家钟王派和羡王派,当年可都是镜党,人家又都是官员清流世家大族,有的是共同语言,形势一变,人家极有可能媾合,来反对他们天心派。 因此他现在就选择暗中不动,让他们两家拼去,反正军队都在外面,军队才是抗击连山教的主力,军队没有损失,剩下都是各大世家的嫡系子弟,家奴家仆,请来的客卿等等,死得越多越好! 安洛羿原本是按了山庄少主,祖上许多代都做过朝中大官,从爷爷那辈开始才转为经商、练武,他对于为官、经商、武学方面,都是有家族熏陶和传承的,加上性情聪敏,又出来闯荡过江湖,走南闯北,算是啥都吃过啥都见过。 自从由梁兴扬支持,开始经营金灯教,从最开始的金灯圣子到后面的金灯教主,从渠州发展到整个江南地区,他是如鱼得水,将御人用人之学,发挥得淋漓尽致,不然也不能在短短数年之间,就将金灯教发展到如此地步,积攒下如此雄厚的资源。 他当晚听梁兴扬把羡城的情况讲了,随即详细地给梁兴扬分析了经纬形式,说了自己的看法,又列举了各种可能,每个节骨眼都特别点出来,做出不同的选择会导致不同的结果,全都给梁兴扬说得明明白白,请他自己做选择。 梁兴扬听完之后豁然开朗,感觉这些事情牵涉到客观的势力和主观的人性,方方面面纠缠在一起,可比修仙悟道更复杂多了。 实际上,梁兴扬也不是傻,他只是多年修仙悟道养成了习性。 所谓,为学日益,为道日损。 做学问,研究人间之学,要不断地多学多问,搜集更多的资料,掌握的数据越多,学问越大,知识越广,能力越强。 可修道正好相反,知道多了,反而可能形成先入为主的执念,形成「所知障」,知道的东西又能成为日后悟道的障碍,所以他的习性是,不要执着,不要妄想,尽量少做主观判断,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修道先要尽量放弃关于「对错」「美丑」「善恶」「好坏」等等的判断,因为这些是人后天所形成的「知见」,并非自然所成,也并非客观存在,人会因为小猫很萌,蜘蛛很丑,做出美丑好坏的判断,但这个判断是主观而非客观,修道人,就要尽可能地减少这种心里,才能越来越趋于道…… 安洛羿是极聪明之人,把人间道玩得明明白白,梁兴扬一听就懂,但是不听人说,很多就想象不到。 如今,他就坐在房间里面不肯出去,不过他也不是枯坐,而是真的在修炼,在研究那九幽神塔。 这个世界,是没有天界的,也没有飞升的说法,更没有神仙之类的传说,只有阴阳两界。 普通修士的寿命,通常不超过一百二十岁,修成金丹成为散仙,可以延长寿命到五百岁。 修成元婴之后,成为地仙,寿命可以再次延长到千岁以上。 但是地仙很少,大多数人,由于没有炼己,在修成金丹的时候就走火坐化了,比如当初玄锷就卡在心思神不活的境界里,要不是遇到梁兴扬将他唤醒重修,他早晚精亏气绝,化为枯骨。 而从金丹修成元婴的过程当中更加凶险,连白阳派的万籁俱寂葛琼安,都在修证元婴的时候出了岔子,走火坐化,全身化沙而死。 因此世上的地仙十分少,至于元婴之上,以梁兴扬目前接触过的、听说过的功法里面,都没有! 他所掌握的《玄穹真经》,还有天剑门,原来万毒门的功法,还是各大门派的修法,都是最高只能修成元婴,修到地仙,得寿千岁,号称不死之身,再往上面修的功法,全都没有! 也就是说,这个世界大概率是没有天仙的,最高成就只有地仙。 没有天仙,没有飞升,自然没有仙界,也没有传说中的天劫,没有类似地球上的所谓天界众神。 只有阳间和阴间两个世界,而九天神烬和九幽神塔,应该就是阴阳两界最顶级的法宝了,而且他们之间应该有种莫名的关系。 九天神烬,上面有九颗珠子,目前已经得到太阳珠和水星珠,太阴珠应该在薛灵枫手里,余下的那六个就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了。 九幽神塔,里面有九个镇物,目前只有第一层的九幽神剑,另外八件,大概率在阴间。 梁兴扬首先要搞懂这两件法宝的用途,九天神烬是当年人皇所用,执掌祭祀之用,可九幽神塔却不知道……塔里面墙壁上所刻的符文介绍得很不全,看来将来有时间还得到阴间去寻找线索。 目前已知的,这塔能够收残魂,收魂魄,收敌人的元神,梁兴扬目前可以增加掌控能力的,就是塔里面窗户上的符箓,应该再禁锢元神,目前只有太阴教主,太阴鬼母,金灯教主,金象尊者四个,还有四个空缺,如果能够封印在里面,再将这塔祭炼一番,方能真正运用由心。 他在房间里面参悟这九幽神塔,外面的厮杀还在继续,羡王派担心夜长梦多,派了更多的人去攻打钟王那个临时的府邸。 刚开始还估计些朝廷体统,忌惮这些人是朝廷大官,不敢轻易下死手,随着时间的推移,出手越来越狠,最后那府邸的四面围墙全部被拆掉了,陈破天率领的各大家族冲进去,见人就杀。 他们各大家族已经给这些人偷偷下了命令,遇到钟王也不必留活口,全部斩尽杀绝,以绝后患,时候就说天太黑,不知道是谁杀的,糊弄过去就完事! 他们攻破府邸,大开杀戒,一直冲到钟王的寝宫,找不到钟王,就把看守的侍卫捉住严刑拷打。 这些侍卫都是北派的将领派来照顾、保护钟王,明面上是这样,实际上也是监视、控制钟王,没有任何忠诚度,被打了几下便全招了,说在他们包围院子之前,沈月锋就派人让钟王换上平民的衣服,然后就离开了,他们也不知道派去了哪里。 带队的将领十分吃惊,知道事关重大,不敢怠慢,赶紧飞跑回去通知陈破天等。 却说安洛羿,按照既定计划,听说四门封闭之后,就又开坛讲法,院子里两百名传法上师接袒露小半个身子,右手掐诀,左手托灯,按照阵型盘膝而坐,并请教主登坛。 法坛搭建的很高,安洛羿周深金光环绕,连院外的百姓们也能看到,大街上,胡同里,隔壁院子里,前后左右,全都塞得满满的,全是虔诚的信徒。 安洛羿讲了一会法,忽然把话锋一转,说当今天下连山教妖魔作乱,搞起腥风血雨……他把连山教五大七小十二主神描绘成从黑暗中诞生出来的灭世邪魔,就是来消灭世人,祸乱人间的,要让黑暗彻底笼罩大地,把人类,乃至所有的生物都当做口粮,吃大家的血肉……唯有信奉金灯,永远坚定地相信光明,追寻光明,才能打败邪魔,驱散黑暗,最终让光明笼罩整个人间,将这里变成跟极乐世界同样的光明世界。ap. 信徒们齐声高呼:「相信光明!追随教主!相信光明!追随教主!」 又有人带头喊:「教主万岁!教主万岁!」 这一下山呼海啸,声音几乎要把天盖都 给鼓开。 安洛羿在这里造势,不断地挑动百姓情绪,很快金灯上师用秘法向他传音:「钟王府已经攻破了。」 他突然从法坛上站起来,手持十宝金灯,周身金光骤然增加了百倍的亮度,近处的百姓被晃得都睁不开眼睛:「如今天下有变,中原大地,惨遭邪魔蹂躏……我接到圣祖他老人家仙示传法,让我扶保明君,打败连山恶贼,让锦绣山河重新充满光明……」 听到「圣祖」两个字,很多人都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等到安洛羿接下来又清楚地提到了几次,教徒们终于相信了,顿时全都心潮澎湃起来:「圣祖!圣祖他老人家还没有忘了我们!圣祖啊……」 大量的信徒眼泪止不住地涌出来,哭着跪在地上,大声高呼:「圣祖!圣祖!你没有忘了您的信徒啊!圣祖回来了!圣祖回来了!」 169 违背祖宗的决定 安洛羿把信徒们的气氛持续炒热,酝酿升到最高,然后再次把话锋一转:「根据圣祖指使,大夏朝下一位贤君,是钟王!」 老百姓可不管什么钟王羡王的,他们连两人高矮胖瘦,是美是丑都不知道,更不能分辨谁是贤君,谁更适合当皇帝,谁能够把国家治理好,带领大家赶走北虏,还于旧都。 他们只知道,圣祖是管理诸天万界的,教主是管他们这个世界的,两位都说钟王好,那钟王就一定好!他们就是无条件地相信!无条件地支持! 「钟王万岁!」不知道谁带头喊了一句。 立刻许多百姓跟着一起高呼:「钟王万岁!钟王万岁!钟王万岁!」 山海海啸一般,一浪压过一浪,迅速传遍全城。 羡王派的人攻破了府邸,杀了大量北派的官员,连沈月锋也被乱刀砍死,还抓了不少人,可都拷问不出钟王藏在哪里。 他们正郁闷焦急,忽然听见外面群众们的声浪,刚开始还没听出来喊的是啥,等凝神仔细听明白了之后,一个个都脸色煞白! 「钟王到底在哪里?得立刻把他找到!」陈破天瓮声瓮气地说。 沉默片刻,有人接口:「还能在哪里?八成在金灯教的手上!」 「安洛羿到底要干什么?他把钟王弄过去,到底想要要干什么!」这人就有些气急败坏。 「他八成是想扶植钟王做傀儡。」 各大世家的人很快就反应过来,金灯教控制了钟王,自然要把他当作傀儡皇帝登基,那么下一步,肯定就要杀过来,把他们一勺烩了! 陈破天听着外面的呼声,脸上肌肉抽搐着,目露凶光:「那些信教的愚民,便是再多又能怎么样?我们现在就去拿下那姓安的小子,当中斩下首级,再把钟王抢过来!」 他们立即组织人手,要去抓安洛羿,走在半路上,金灯教徒们都反应过来,纷纷塞满道路,阻拦住,大声质问,他们要干什么。 陈破天身披甲胄,强压心口怒意,平静地说:「我们听说金灯教主神通广大,法力无边,特地要去见一见,拜一拜灯,感受一下光明的洗礼。」 百姓们看他们都穿着甲胄,拿着武器,还有的人推着弩车,不肯相信:「你们若真是要去参拜教主,就把盔甲卸了,武器放下,以免惊扰了灯火。」 陈破天自然不肯放下武器,听说安洛羿可是在渠州北江那边打败了赤旗军的主神大妖,他们必须带着弑神弩过去才有机会将其击杀,按照五行宗教的方法,他使出元神法身的时候,肉身是最脆弱的,到时候就用弑神弩射他的肉身,爆了肉身,实力就会下降一大截,到时候再杀就容易了。 众多信徒们齐声吆喝,让他们放下武器再去参拜教主,陈破天生怕夜长梦多,就要下令大开杀戒。 忽然对面人群后方传来呼喝,金光迸发,在人群头顶升起一团团的金光,在金光之中,长出一朵朵车轮大的莲花,花瓣开放,里面端坐着一个个金灯上师! 「上师!花开见光!」信徒们都激动起来,纷纷跪下,叩拜上师。 莲花悬浮在空中,金灯上师端坐在莲花上面,左右分开,总共二十八位,雁翅排列。 下面又有身穿法袍的金灯力士施展轻功纵跃而来,这些金灯力士都练有极强的武功,每个人放到凡人江湖中去,都是顶级的高手,真气外放,可以于丈外开碑裂石。 他们脚步轻巧,飞跃到人群前面,将信徒挡在后面,直面陈破天这些人。 就在两排金灯上师中间,陡然间凭空爆起一大团光焰,仿佛一个数丈高的巨大火苗,安洛羿的元神法身在跳动的火焰之中现身,三头六臂,三头俱有三只眼,六臂各拿光炎剑,只 是没有像跟人斗法那样涨到百丈开外,在这城中显圣,只有三丈多高,从头到脚,宛如纯金铸造。 安洛羿居高临下问:「听说你们要来参拜本座?很好,本座来了,且看看你们有多少向往光明之心!」 陈破天等人被这气势压迫得向后倒退,他们心里暗暗叫苦,这跟他们出来时计划的不一样,他们是要冲进安洛羿讲法的院子里,指出对方是连山教的女干细,然后二话不说,直接开打,安洛羿要是遁出元神法身,他们在远处发射弑神弩,先毁其肉身,再炸碎他的元神! 可是现在他们还没有到达安洛羿所在之地,半路上就对上了,如今只看到了安洛羿的元神法身,安洛羿的肉身在哪里他们都不知道,弑神弩虽然可以射出几百里远,可是得用意识锁定,元神制导,现在连目标都没有,要对着谁发射? 只不过事已至此,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陈破天忽然大喝一声:「金灯邪教,祸民作乱,统统给我杀了!」 他说完将刀一挥,喝令手下动手,一时间他背后那些人有张弓的,有发弩的,有打暗器的,有放飞剑的,还有五行宗的施法,放出大量的青光,在空中化作一根根的巨木狠砸过去…… 大多数百姓都没想到,他们为什么会突然要动手杀人,全都惊慌出声,紧接着看到那些攻击都被教主所发出的一片金色光壁挡住,马上就转为愤怒:「该天杀的!敢攻击我们教主!」 梁兴扬终于从房间里出来了,钟王看见他,赶忙过来行礼,却是噗通一声,双膝跪地:「师祖救我!羡王叔要杀我!」 梁兴扬把他扶起来:「不必行此大礼,你放心吧,在我这里,任何人也伤不得你分毫。」 钟王急道:「羡王叔的人已经杀向我的府邸,沈阁老他们在抵御,如今已经过去很多时了……」 梁兴扬问他:「王爷,你做好了要做皇帝的准备了吗?」 钟王一愣,随即心脏砰砰地急跳起来:「师祖,您说什么?」 梁兴扬又问了一遍,钟王看了看旁边的夏存旭,最后说:「若我真有机会登基大宝,我一定勤政爱民……拼尽性命,也要赶跑北虏……绝不辜负师祖和王叔的期望!」 这话说得其实有点幼稚,但也有点血气,不想年纪大的人说话那么四平八稳,却有空无一物。 梁兴扬又问他:「我想要让阿旭正式收你为徒,加入我天心派学习道法,只是……你们又有祖训,皇室宗裔不能修仙,以免重蹈前朝自相残杀,导致王朝灭亡的覆辙。你是打算怎么办?是跟我们回山修道,还是留在人间当皇帝?」 钟王一时间不知道梁兴扬是试探自己还是有什么特别的用意,又看向夏存旭,夏存旭冲他点头:「你怎么想的就怎么说。」 钟王深吸了口气:「祖训是为了防止我大夏朝像前朝那样,宗室尽出真仙,回来争夺王位,最后搞得八王血拼斗法,山河大乱。可现在,我大夏朝已经只剩下半壁江山了,连山贼就在江北虎视眈眈,若非师祖出手,连江南这里也不复存在了!穷则变,变则通,我恳请师祖收我入门,我即可以修道,也能把天下治理得更好。我炼仙法,以后超中女干佞蒙蔽不了我的眼睛,我能把国家治理得更好!」 「希望你能永远记着你的话。」梁兴扬说完,就让夏存旭正式收他为徒。 正式收徒,师父得给见面礼,梁兴扬早就给夏存旭准备好了,也是一柄玄锷那边出品,用大量赤铜炼制出来的火龙剑。 钟王夏元铎拜了师父,夏存旭又当场传了他本门的规矩和简单的收心遣欲之法。 忽然外面有人高呼:「臣等迎接钟王殿下!」 夏元铎听完大喜,站起身:「是沈阁老他们打退敌 人来接我了!」 随即又纳闷:「这声音,是孙侍郎?」 梁兴扬和夏存旭跟他一起走出客栈大门,外面,站满了浑身带血的文武官员,看见他出来,立即纷纷跪下行礼:「我等经过浴血奋战,终于斩杀众贼寇,现在城里已经安全,特来迎接钟王回府!」 夏元铎本就是十分聪明,看这架势十分反常,在人群中看了几遍,找不到以沈月锋为首的一众大臣,看着也没有羡王派的那些人,心中难免惴惴,转头看向梁兴扬。 梁兴扬说:「殿下莫慌,我和阿旭都跟你一起回去。」 听他说跟自己一起走,夏元铎一颗心放在肚子里,有这么样一个大保镖,安全就不需担心了。 外面准备了一个车架,把请夏元铎上车,车上很宽敞,他让夏存旭和梁兴扬也上去,梁兴扬只叫夏存旭去,约定到了府里再见。 等车架走了,梁兴扬独自赶来找安洛羿查看状况。 经过长街血战,金灯教主安洛羿大开杀戒,以陈破天等人为首的南派势力,凡是在城中的首脑全被斩杀殆尽,连五行宗木门和火门的人也被安洛羿接连斩杀了十几个高手,剩下的夺路逃出城去。 城里面的毕竟不是真正的战士,多是各家族的奴仆院工,豢养的武士,有修仙的,更多的是练武的,总共有三千多人,大型的武器数量很少,仅有的两架弑神弩还是阉割版缩小版的,根本不足以对安洛羿造成足够的威胁。 金灯教这边除了安洛羿这个教主相当于大开无双,他手下还有许多金灯法师,还有更大量的金灯武士,双方血战,不过一顿饭的功夫,陈破天等人就死伤大半,剩下的开始四处逃窜。 关键是金灯教徒数量更多,这些人聚在一起,金灯教信众还不敢下手,这些人一旦分头逃窜,转眼间就陷入了广大的人民群众汪洋大海之中,到处都有大量的金灯教信徒,他们逃到一个地方,还未等喘口气,就有人大喊大嚷:「在这了!黑暗魔鬼在这里了!」追赶的金灯上师和金灯力士马上就敢到。 更有那金灯信徒是悍不畏死的狂信者,明明连点武功也不会,就敢抡起菜刀粪叉冲出来跟黑暗魔鬼进行光与暗的决斗,他们坚信,光明肯定会战胜邪恶,哪怕自己失败了,也是进入充满光的极乐世界,而还有后来人,必定会将恶魔杀死! 就这样,金灯教取得完胜,又对主要的家族进行追歼抄家,那些人逃回家里去,金灯教的人追进去就进行抄家式清洗,以最快的速度进行斩草除根,同时又聚集了原本钟王这一派的人来接夏元铎,钟王派的***都被斩尽杀绝了,剩下的这些人里面,侍郎孙泽骁是官职最大的。 他们用车架接了夏元铎往回走,不是回原来的钟王府邸,那里已经被拆零碎了,几乎是一片废墟,他们回的是原来羡王的府邸,此时的羡王已经失踪了,连点灰烬也找不到。. 众官把夏元铎迎进羡王府,羡王本来就生活在这里,不像钟王府邸是临时征用的富户家宅,简陋不堪,他的王府修建得美轮美奂。 进了王府,总共二十多个大臣,上前参拜:「请陛下以苍生为念,即皇帝位!」 皇帝必须得马上确定下来,不然城里这般大清洗,城外肯定也已经得到消息,尤其五行宗的那些人逃走,极有可能去军中挑拨,必须得马上安定人心,而这个活必须皇帝来做。 夏元铎就这样,以很简单的仪式继承了皇帝位。 梁兴扬这时候从乾坤袋中取出来给养重要的东西,其中就有玉玺龙璋! 原来,这些东西本来是在太子身上带着的,结果太子死在大夏皇陵之中,梁兴扬和夏存旭给他办的后事,把这些代表皇帝的东西都给拿了过来,其中还有两件龙袍,夏元铎跟太子 身量差不多,穿上以后还挺合身,再带上金冠,就有点皇帝的味道了。 接着,夏元铎当上皇帝的第一件事,就是赦免反贼。 所谓的反贼,自然指的是羡王一党,以陈破天为首的各大家族,江南的多股势力,夏元铎以皇帝的名义赦免他们后人的罪过,只要诚心悔过,既往不咎……也就是说,不再株连,所有罪过,到此为止。 而城外江南的那些军队,也要派人去送信安抚,保持原有建制,每人仍任原职,并加封一级爵位。 圣旨由夏存旭亲自送出城去,代表的是,天心派也跟金灯教一样,支持夏元铎当皇帝。 诏书里面还苦口婆心,说了大敌当前,诸位都是大夏的忠臣良将,当以大局为重,因反贼陈破天等封闭城门,意图刺王杀驾,朕才不得不还手锄女干,金灯教和天心派仗义出手,不过他们毕竟非朝堂上的官员,日后朕还得依靠诸位爱卿…… 姿态放得很低,就是想稳住他们,尽最大的努力避免火拼。 170 白阳投敌 梁兴扬用安洛羿的政策,在羡王派学习钟王派之后,迅速又铲除了羡王派,扶保夏元铎登基当上了皇帝。虽然仪式全部从简,只走了个过场,大家就改口从殿下改称为陛下了,可该有的还是要有。 所谓该有的,除了龙袍玉玺这些,最重要的还有内阁。 说白了,就是新皇之下的文武百官,整个国家的框架。 大夏朝原本的文武百官大量死在京城,要不然就投降了连山教。 剩下的一路逃亡跑过江,聚在一起形成了钟王派,方才又被羡王派给一勺烩了。 老臣几乎没有了,今天这场羡城内的斗争,钟王派全军覆没,羡王派全军覆没,最后掌权的就是天心派。其实主要的力量是金灯教,不过金灯教主是梁兴扬的徒弟,信徒之中更是暗暗地传说梁兴扬就是金灯圣祖的化身,所以并不分彼此,仍是一派。 大殿之内,只有夏元铎、梁兴扬、夏存旭、安洛羿四人。 他们就要决定整个帝国未来的命运! 四个人商量内阁的人选,身为皇帝的夏元铎却没有任何主见,全听梁兴扬的,他倒也乖巧,一声一声地师祖,叫得十分极亲,又管安洛羿叫师叔。 他还提出来要先封梁兴扬和安洛羿,被梁兴扬拒绝了,内阁的人选才更加重要! 说是四个人,其实就是梁兴扬在跟安洛羿研究,安洛羿提出各种方案,梁兴扬负责做最后拍板。 两人拿过纸笔,商量了一番,最后拟出来一个内阁名单。 大夏朝的内阁,有首辅一人,次辅两人,是为首相和亚相,然后是六部尚书,总共九个人。 梁兴扬和安洛羿定出来的名单,首富就是原来的兵部左侍郎孙泽骁了,孙泽骁是北臣,次辅用一个南派小家族家的公子来做,名叫梁维伦。 梁兴扬刚从安洛羿口中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就吃了一惊,当时安洛羿拿了个南派各家族的名单,准备在灭掉羡王派之后挨家挨户上门清洗抓人的,结果有个小家族族长叫梁维伦。 安洛羿派出金灯武士去调查,说这梁维伦还真就是当年从梁州出来的梁氏族人,他们是梁家旁支,当年跟随整个家族冲出梁洲城,一路向北,半路上被金灯教追上,族长梁维纲被抓回去杀死,梁家人分开失散,长房那一支是金灯教追杀的目标,大多数人都死了,梁岿文跟梁岿武兄弟两个流落边山地区,后被梁兴扬收为弟子。 另外一支向东跑来羡州,他们保存下来的人和财物比较多,在这里重新置办产业,恰好这里也有一家姓梁的,是几百年前从梁州分出来的,两下里融合,也成了家族,在江南几十个家族中属于小门小户,十分不起眼,江南各大家聚合做事的时候,他们就负责跟着听讲,摊派的时候送人送钱。 这会前面的大家族都遭到了重创,排名前十的家族主要人丁都被快被杀光了,安洛羿过去跟这些家族打过交道,就是他们联合弄出来龙魂玉币,从朝廷里面抢过来铸币权,掌握了江南的财政命脉,是真正的国之蠹虫,因此安洛羿下手极狠。 剩下的中小型家族,都被皇帝特赦,也就不再杀了,不过也抄了不少家。 梁兴扬有意提拔自己本家,就把梁维伦拉出来,作为次辅,主要负责军务,第二位次辅是从金灯教中选出来的一位金灯上师,负责政务。 剩下六部尚书也是有北派有南派,也有金灯教的人,这样组合起来一个混合的内阁架构。 再封夏存旭为摄政王,让他总督一切军政大权。 夏存旭作为玉屏王子,从小受到的就是很优秀的皇室贵族教育,各种圣贤书都是烂熟于心的,因此做起来能够很快适应角色。 他们几个,就把这些国家大事都 给定了,然后对外公布出来。 名单里面的人全部过来叩谢皇恩,然后开始行动起来,根据各自的职责努力做事。 负责民政的先把城里面的局面稳定下来,负责军政的还需要安抚城外的军队。 虽然皇帝下了诏书,赦免城外羡王派军队的一切罪过,可是一者他们对新皇不放心,认为他一定会秋后算账,一定会想办法夺取他们的兵权,最后将他们全部处置了。还有一部分本就是江南各大世家的子弟,他们家族都被灭了,如何能够不恨不反? 就在城里面皇帝登基,迅速安定局面的同时,城外的军营中也都吵成一团。 有的人说要赶紧杀进城里,干掉伪帝,拥护羡王登基。 不过这很显然不显示,且不说羡州城四门都被封死,城高池深,难以攻入,城外还有两支人马,一支是北派的精兵老将,一支是从西边来的离元总督陈柏安,两边加起来人比他们多,连这些人他们都打不过,更别说还要去攻城了! 剩下就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路是向北投降连山教,占据江南岸一块桥头堡,然后请连山教的人快速渡江过来,把江南地乘势全部拿下。 另外一条是南下,到东南巽元之地去,再找一位夏家血脉奉为皇帝,跟夏元铎打擂台。 这些人因为各种利益,相互之间吵个不停,直到第二次宣旨的人来,还是没有头绪。 这些人提出来一个条件:「让皇帝到军营里来!我们要皇帝亲口承诺!」 消息传回城里,大臣们都说不能去:「这些人原本就是拥立羡王的,又有不少家族子弟,他们让皇帝去必定包藏祸心,不管是挟持皇帝背上投贼,还是南下另立朝廷,都是我们不能承受的!」 梁兴扬说:「咱们去,我保护皇上,量他们也没有什么高手,我必定能把皇帝完好地带回来。」 夏存旭也要去:「我是总督军务的摄政王,我也去见见他们!」看書菈 梁兴扬点头:「你确实应该去,不只是去见他们,还有北军四镇,和陈柏安他们。」 安洛羿说:「我也去。」 梁兴扬犹豫了下,点头答应,安洛羿是金灯教主,他要去会更让那些军头们忌惮。 于是又是梁兴扬、夏存旭、安洛羿,四个人,带了二十多个随从,保护着夏元铎出城。 南军里面还在吵:「皇帝真能到军营里来见我们吗?」 「我看那夏元铎小儿是必然不敢的!乳臭未干,听到要来这里,还不要吓得尿裤子?」 手下兵最多的羡州总兵陈元义握紧了手里的腰刀:「都别吵了!如果皇帝不来,我们就南下另寻一位王爷奉他为帝,再争天下!若是皇帝真的来了,我们就奉他为君!」 他说完这话不久,皇帝就来了,那些说皇帝不敢来的全都傻眼了。 众将急忙出去迎接,夏元铎在车架上跟他们说话,他早就准备好了腹稿,这时候开始演讲,从中原文明兴起到大夏朝建立,从太祖太宗艰难创业到后面的北虏入寇,他本来就是个有点热血的青年,这时候慷慨激昂,讲到机动处,更是红了眼圈,语带哽咽,从车上跳下来,拉着陈元义等人的手继续说。 陈元义他们也被感动,都眼含热泪,向皇帝宣誓效忠:「臣等哪怕拼掉性命,粉身碎骨,也誓要杀尽北虏,奉陛下还都复国!」 接着,夏元铎又在军营中跟众将一起吃了顿饭,然后才离开。 望着皇帝车架缓缓回城,众将在大门口看着,都在念叨:「这小皇帝可不简单呐!」 经过这一次见面,双方算是建立起来一些初步的信任,至少短时间内小皇帝不会拿这些人开刀,若是小皇帝前面跟大臣吃 饭,转手就把他们骗进城里全部杀了,那皇帝的威严信用也全都破灭,以后谁敢信任皇帝,明里暗里都会耻笑皇帝手段下作。 第二天,夏元铎颁布圣旨,说大家收徒有功,无论文武,无论哪一派,全都提了一级爵位,又颁布了大量的赏赐,赏赐都是从各大家族抄家抄出来的,这些家族这些年在江南搞风搞雨,垄断资源,每一家都富可敌国。先皇死前国库里面连一万两银子都拿不出来,他们这里随便一家都抄出来三五百万两银子! 总督军务的摄政王夏存旭,拿着这些金银出去犒军,将所有的军队都挨个走了一遍,然后带他们一起进城正式拜见皇帝。 前后忙了多日,终于把这个小朝廷稳定下来,而北虏那边也再次聚集军队,准备再次渡江南下! 黑水亲王被临阵斩杀,震动了整个连山教高层,这是自从创教以来损失的最高级的人将领,又是连山帝的叔叔,再加上中路军赤旗军也受重挫,连赤旗主神都被斩了,连山军士气大沮。 不过连山教的风气一直是很彪悍的,皇帝让自己的一位堂兄接任黑水亲王,来做黑旗军的统帅。 重整东路军,除了青木旗、黑水旗总共五万铁骑军,五行宗的金门、水门部众。 他们又组建了二十万投降过去的伪军,加上原来的,总共三十五万,作为铁骑军的炮灰。 除了这些,他们又发圣旨,把白阳派给调过来了,让他们跟着东路军一起南下! 白阳派自从投降了连山派以后,就跟着西路军,帮助白旗军和黄旗军追歼白骨教。 白骨教在京城外面被打得一场打败,主力几乎全部丧尽,白骨邪姬颜渥丹率领残部逃回西北,连山教早就听说了这白骨教的大名,中原王朝用了好多年都没能灭掉它,反而让他不断壮大,最后把自己给干掉了,连山教一心要斩草除根,派了重兵,务必要把白骨教彻底斩尽杀绝! 白骨教逃到乾元地,沿着天水河且战且退,屡战屡败,最后败回天水老家,在天水又是一场大败,再度逃亡,这次是向南逃,翻阅重重大山,走子午道进入兑元地。 这子午道当年白骨神君在这里被活捉,后来颜渥丹又派人走子午道抄官军的后路,破敌取胜,如今再次从子午道逃生,进入兑元地之后,反过来在子午道里埋伏,用白骨裂天箭击杀了大量的追兵。 双方鏖在阴阳关展开血战,最终白骨教还是不敌,退入兑元地中,双方又在那里展开厮杀。 按照连山教君臣看来,白骨教已经只剩下数千人,两旗人马足以灭之,何况还有不断投降来的伪军,数量与日俱增,这仗越大手下越多,就把白阳派调到东边来,并且给诸帅下了严令:「必须打下东南!攻破羡州城,把夏朝新登记的皇帝脑袋带回京城来!」 白阳派是各大仙门中,投靠连山教最早也最完整的,五行宗只有金、水二门投降,洞阳派虽然对夏朝皇帝不满,可是选择闭山,虽然连山教屡次召请,离罗真人都婉言谢绝,只说自己是出家人,只求青山古洞,万年清修,不想再问红尘中事。 相对比之下,白阳派就显得很突出,得到连山教的重用,掌门人万剑归宗白琼玉,万劫不复尚琼华都被封为「神仙」称号,连山教皇帝把其他各派的大部分产业全部拿出来划给了白阳派,尤其是神箓宗的,连祖庭道场都给了白阳派。 又单独册封在双方之间奔走牵线的千钟道人为「护国真人」,连他的徒弟袁钟毅、柳永镌都有极大的封赏,听说他们家都在渠州,有过「渠阳四剑」的称号,还特别声明,等将来统一天下,拿下了渠州,就封给他们做道场,专门建一座宫观给他们兄弟。 得到消息之后,梁兴扬也吃了一惊,白阳派弟子众多,如果连练气期的都算 上,总数有三千多人,厉害的地仙有两人,掌门白琼玉,还有尚琼华,金丹期的散仙更是近百,手上的仙剑、法宝更多,质量也更好,如今都到东路来,必然有一场硬仗要打! 玉华子听说了以后,对白阳派是破口大骂,这老道士气得满脸通红:「先师若在,我神箓宗若是完好,他们白阳派又算是什么东西!」 想到白阳派,梁兴扬就又想起了薛灵枫,不知道能不能见到,真见到时又会是个什么情景。 173 白阳掌门 梁兴扬还是头一次遇到「剑禁」,通常飞剑都是用来砍人的,尚琼华竟然能将其跟禁法联合在一起,将飞剑当成一件法宝,用来禁制敌人,这一手不禁让人眼前一亮。 不过眼前还是要解决眼前袭来的双锥。 那锥飞来是两条火龙,喷出一连串的霹雳雷火,专能炸毁山峰,熔化金铁! 梁兴扬取出九天神烬,将其对着双龙锥,掐诀一指,灯上飞出九个珠子。 过去放出去的九颗珠子,是实心的,每种宝珠都有一种颜色,不过目前只有中央占主导地位的太阳神珠和外圈的水星珠有实体,太阳神珠是浓烈的太阳光芒,水星神珠是泛黑色的火焰,两者相合,宛如太阳里面爆出来的一些黑子,炸开以后,形成「二天神火」。 这回他放出去的九颗珠子光芒,是空心的,颜色也黯淡了许多,仿佛只是九个虚影,飞过去迎上那双锥喷吐出来的霹雳神火雷珠,无形无息地炸散开来,随即竟然凭空生出一股吸力,将那些霹雳雷火神珠强行吸摄,倒飞回灯里。 那灭世龙魂锥接连爆射出上百颗雷珠,尚琼华又伸手一指,元婴搐动,发射出海量的真元仙气,全部灌注到龙魂锥中,双锥龙口张开,瞬息间又喷射出近千枚霹雳雷火珠。 「砰砰砰砰——」龙嘴里面烈焰狂喷。 这么多的霹雳神火,便是一座山也要能一气给炸成粉碎,夷为平地了! 然而,九天神烬能够遍收诸天之火,霹雳神火再厉害,也未能超出九天神火之藩篱,它不管喷射出来多少霹雳火焰,都被全部吸摄,宛如正对着神灯喷射,落到灯里便化入九窍之中,俱都似泥牛入海,并无半点爆炸气象。 九天神烬将所有霹雳火焰都散入九窍之中,外面八宫环绕中央的太阳神宫旋转起来,全部化作火焰能量收入灯内。 灭世龙魂锥连续两次喷火,已经飞到了梁兴扬近前,尚琼华再次发动龙魂锥喷火,同时右手掐剑诀向前一指,那真棘剑所化剑圈骤然收紧,向内收缩,要把梁兴扬绞成两截。 梁兴扬早防着她这一手,立即喷吐真气,与太乙阴阳剑身剑合一,化作一道黑白剑虹向上飞起。 「当啷!」 他这下好无取巧,完全是仗着飞剑道行硬闯。 太乙阴阳剑单拿出一口也胜过真棘剑,双剑合璧,远非真棘剑所能匹敌。 梁兴扬所修玄门真宗,纯阳炼剑之法,心、丹、剑,三者合一,皆归于道,又远胜过白阳派的剑术。 尚琼华则是地仙修为,法力远远超过梁兴扬。 双方仙剑对拼,一声龙吟般的急响,紧跟着又是一阵令人牙酸般的响声,伴随着大量的火星,向内收紧的真棘剑未能留住人剑合一的梁兴扬,被他向上逃出生天! 这一幕,又是大大地开拓了白阳派众人的认知! 在他们的认知当中,人剑合一的人是不可能这样逃离白阳派的剑禁之法的! 他们却不知道,梁兴扬的纯阳剑道,重在一个「纯」字,前面有炼己的祭出,心丹剑,无瑕无分,浑然合一,人就是剑,剑就是人,除非他们能够斩碎绞断太乙阴阳剑,否则只要太乙阴阳剑不坏,人就是毫发无损。正因为这种特性,梁兴扬自从出道以来,胆子才非常大,经常敢越级挑战对手,因为即使打不过,对方也伤他不得,实际上早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白阳派的剑道没有炼己修心之法,只强调丹与剑合,丹剑虽然合一,心却不能与之相合,心不合则神即不合,神不合,人就与剑仍有隔阂。 因此白阳派的身剑合一,遇到剑禁封印,若是硬闯,人就像是附着在剑上的,会被剑禁把人从剑上「撸」下来,就如同撸串一样! 尚琼华也十分惊愕不解,不过她也来不及细想,今天人已经丢定,唯有尽快将梁兴扬杀死,方可保白阳派数千年的威望,只要取得胜利,过程怎样并不重要,在过些年,后人们听到的也就是个结果,白阳派万劫不复尚仙姑斩杀了一个无知狂妄的小辈,至于怎样斩杀的,没有人会关心。 她右手御剑,左手御锥,一剑双锥,宛如猛龙长虹,追着梁兴扬狂追猛打。 这尚琼华的剑术真个厉害,那一口真棘剑时而横劈,时而竖砍,时而如飘带般舞成麻花状,时而凭空散去化作如山般的一片火光。 梁兴扬两世修道,头一次遇到这样厉害的剑仙,他抖擞精神,把九天神烬收起来,左手驾驭白剑,右手驾驭黑剑,使得矫矫蟠飞,宛如双龙脑海,张牙舞爪盘旋向下。 两人这一场斗剑,足以用惊世骇俗来形容,两岸几十万军民,大量的人看向这里,一个个都把心提了起来,尤其是南岸的军民,都攥紧了拳头,嘴巴张开,眼睛瞪得大大的。 只是他们终究是外行,白阳派的人都是内行,都看出来,尚琼华虽然剑势凌厉,把梁兴扬不断打得向空中高处升去,看似越来越猛,实际上她用了龙魂锥这件法宝,而且锋锐已经到了劲头,不用其他的手段,其实已经是落入下风! 那白阳派的掌门万剑归宗白琼玉眉头紧锁,他没想到梁兴扬竟然厉害到这般地步,就这一手剑术,恐怕就算是自己持白阳剑出手,也无法在剑术上胜过对方了。 他最心爱的小徒弟焦急地小声问:「师父,尚师伯得怎么样才能杀了那小子呢?」 白琼玉说:「尚师姐……得动用她的镇洞之宝。」 「您说火龙珠?尚师伯已经有百余年没有动用那件法宝了,以尚师伯的剑术和真棘剑还不够吗?」 白琼玉刚要说话,忽然心有所感,急忙转头看向西方的江面上,随即大声喝骂:「混账!」 原来,连山教的青旗军主神,那头马鹿妖被安洛羿六条手臂,六柄法剑,直接给乱刃分尸了! 他发出震天虎吼,六条手臂一通乱砍,金光爆闪,随着马鹿的凄惨尖嚎,马鹿被看成好几块。 连山教五大主神,其实也有强有弱,当他们被敌人砍掉肢体时候,损失元气之后会变弱,如果被炸散杀死,更会元气大伤,而他们吃人畜的血肉灵魂,就会变强甚至进化发生质的改变。 马鹿妖先前在东北,还有入关之后,先后被地仙和颜渥丹的白骨法身打伤,是五大主神中最弱的,而且他属木,安洛羿依金灯教秘法炼成元神法身,其性属火,正好相克。 因此不像先前斗火属紫貂那样从白天打到晚上,用了较短的时间就将其大卸八块! 连山教今天出动的两个主神,全都被杀死了一次! 北岸的军队气势一落千丈,这个时候,就急需要人来稳定士气。 白琼玉知道自己必须得出手了,这个时候也正是朝廷需要仰仗自己的时候,带自己去将对方的邪教头子宰了,正可力挽狂澜,回去之后,连山皇帝必定会给自己,给白阳派更多的东西! 他也不御剑,身子一晃,便从座位上消失,下一刻,出现在江面上空,正对着安洛羿的正前方。 安洛羿是百余丈高的教主金身,白琼玉是正常大小,悬浮在安洛羿的脸部正前方。 安洛羿刚刚一鼓作气宰了马鹿妖,也耗费了不少法力,正要喘口气,白琼玉忽然出现,也不说些什么场面话,连个对答招呼都没有,伸手指向前方,指尖处疾速凝成了一道数十丈长的巨大白色光剑,对着安洛羿正中的脑袋上面,长在额头的那颗眼睛刺过去。 这一下来得又快又狠,安洛羿竟然来不及反应,只见面前金光一闪, 白阳剑已经刺入了自己的那颗眼睛,紧跟着剑光爆射,从后脑勺透射出来! 安洛羿元神剧痛,却也知道这个时候必须立即作出反击,不然就只能任由宰割了! 他六条手臂再次同时摇动,六口长剑一起往白琼玉身上砍过去。 他这下反应,也是快得出乎白琼玉的意料,白琼玉微微吃惊,来不及顺势一剑把安洛羿三个头颅一起斩下,白阳剑被迫收回来,不过却不是被动防御,而是向前劈砍,瞬息间分化出六道剑光,跟安洛羿六口长剑对拼,叮叮当当,炸起大量的火花。 安洛羿六剑一通乱砍,一瞬之间砍出了一百零八剑,才刚砍完,来不及喘口气,白琼玉的白阳剑就又杀过来了…… 他不愧是白阳派的掌门,剑术驾轻就熟,举重若轻,不抢不急,就杀得安洛羿穷于应对。 另一边,梁兴扬跟尚琼华也斗到了白热化阶段,梁兴扬是使出全身解数,将玄穹九天剑诀,天罡剑诀,万毒剑诀全都拿出来,穿插在一起使用。 尚琼华也将白阳派数千年积攒沉淀磨练出来的剑术用出来。 真棘剑在她的强大法力的加持下,能够抵得住太乙阴阳剑中的任何一口,确实不虚,可那灭世龙魂锥却抵不住梁兴扬双剑的持续劈砍,短时间撑一会还行,时间一长,就被砍得掉渣! 尚琼华作为白阳派太上长老,五百多年的道行,身上自然有不少厉害法宝,可法宝虽多,能够拿出来对付梁兴扬,对付太乙阴阳剑的却没有几个,品质稍差的,拿出来也扛不住太乙阴阳剑砍,弄不好被剑气一绞就成碎渣了,白白损毁。 她也是怒气填胸,索性就要把梁兴扬炸成飞灰,于是拿出了自己的镇洞之宝火龙珠! 这宝贝是一件前古奇珍,一出手就直向上升,飞到空中,珠子里面溢出大量的炽热火云,又有一条条的火龙从珠子里面飞出来。 它们刚出来的时候,只是拇指大的小龙,转眼间极具变大,炼成了身长千丈的火焰神龙,他们张牙舞爪,摇头摆尾,急速升空,扑向梁兴扬! 这些龙不断从珠子里飞出来,每一条龙都带着强大的炽热火焰,便是再厉害的飞剑,再厉害的法宝,能够将火龙绞散,可是绞得过一条也绞不过两条,绞得过两条,也绞不过三条,太乙阴阳剑就算再厉害,能绞碎一百条,绞碎一千条,可这珠子里能飞出来的火焰巨龙确实无穷无尽,火能克金,时间长了,剑锋必然受损,甚至化为灰烬! 梁兴扬用太乙阴阳剑接连绞碎了好几条火龙,也感受到这破天而来的炽热火浪,以他金丹中期的道行,竟然也被烧得面皮生疼。 好厉害! 他感叹那珠子的威力,目光紧紧盯住宝珠,想的不是如何对付,而是纳闷怎么会有种熟悉感? 看这珠子,运做方式跟九天神烬上的水星珠极像,只是属性不同,跟太阳神珠也有相似之处。 他取出九天神烬,对着那珠子,掐诀一指,灯上又飞出九个透明的珠子,迎着那火龙珠飞去,外面八颗珠子飞速旋转,骤然向内收缩,再轰然炸开,生出吸力,锁定了那火龙珠。 尚琼华就在等着他这一手! 先前灭世龙魂锥发出的霹雳神火都被梁兴扬收去,她就起了用火龙珠的心思,她这颗宝珠,是她师祖于千年前所得,后来传给了她师父,她师父再传给她,三代地仙用心养炼,使这宝珠又凭添了许多玄妙。 迄今为止,她们祖师三代都遇到对方想要将这宝珠收走,有用葫芦的,有用玉匣的,有用网袋的,还有直接施法用手的,结果自然是连人带宝全部烧成飞灰! 她还没见过谁能用什么法宝或者法术能把这宝珠收去的! 因此,她也不阻拦 ,反而将火龙珠催动起来,迎着梁兴扬的九天神烬送过去。 以她的功力,若是强行向后抢夺,梁兴扬跟她还要有一些纠缠,她不但不抢,反而主动送过来,那这下自然是如剑还鞘,游龙归海,九天神烬上外圈八宫旋转,其中火星宫正对着此珠,将其纳入其中! 尚琼华冷笑一声,张口喷吐一口真气,操纵那火龙珠,狂喷真火。 宝珠经她祭炼多年,虽然落入九天神烬,却没有断了联系,宝珠依旧喷出大量的火龙! 175 白阳天变万界斩神剑诀 白琼玉作为白阳派的掌门,是元婴中期的地仙,法力剑术都超过了尚琼华一个层次! 尚琼华虽然是师姐,可是白琼玉天赋更高,根骨更好,悟性也更强,所以后来居上,所使用的白阳剑也比尚琼华的真棘剑更强! 安洛羿数百万愿力凝结成的元神法身,竟然不是他的对手,被他将三颗头颅全部斩掉,又去斩手臂,安洛羿眼看就要被破了法身,重创元神,这时候梁兴扬火速杀到。 太乙阴阳剑接住白阳剑,白阳仙剑是当年开派祖师白阳真人所用仙剑,并不逊于玄天青阳剑和九幽神剑中的任何一口,甚至还要更胜一筹,在白琼玉的强大法力催动下,每一件斩出都是开山裂地的气势! 梁兴扬跟他斗剑,片刻功夫,便感觉不抵,打不过! 白琼玉真不愧是剑仙中的宗师,白阳剑可刚可柔,可强可弱,强时可斩破苍穹,弱时剑光如水,时而一抖手,分化出千万道白阳剑气,时而又掐法诀,在漫天飞舞的白色剑芒之中凝聚出许多幻象…… 这把剑真的被他玩出花来了! 难怪安洛羿斗不过他,梁兴扬也把太乙阴阳剑使得千变万化,十分适合,阴阳相济,分进合击,可还是很快被对方压制。 他长啸一声,御剑升空拉开距离,协议苍穹,朗声说:「白琼玉!枉你为一代剑道宗师,以我观之,你的剑术已经走入邪路,入了旁门左道一流!」 白琼玉听他这么说,心里面如同被蜂刺蛰到,他也看出来梁兴扬的剑术,确实是玄门正道,不搞那些花活,竟然也能有偌大的威力! 他过去自以为将剑道已经修炼到最高境界,冥思苦想,还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不过他自诩聪慧,已经将前任的剑术全部炼成,研究的明明白白,靠着过去祖师们所传承的剑术,已经不可能再增加威力了,于是就冥思苦想,闭关多年,又在原有的剑术上面增加了许多变化,果然威力大增,自诩已经天下无敌,如今跟梁兴扬交手,见识到了另一条路上的剑术,大受震惊。 不过这是两军阵前,他也不能弱了气势:「你说你为正,我为邪?那你为何不能胜我?难道,邪竟然能胜正吗?哼,正义必定战胜邪恶!这是亘古不变的至理,你斗不过我,你才是旁门左道!」 梁兴扬哈哈一笑:「我若是已经修成元婴,你此刻已经成了死人!咱们两个境界相差太远,这也罢了。你说的不错,正必定胜邪,今天咱们就好好比拼一下剑术,即决生死,也定正邪!」 白琼玉笑道:「好好好,今天咱们什么法宝都不用,只比剑术,绝下生死,也定下谁正谁邪!」 他自以为胜券在握,单纯斗剑,梁兴扬必定不是自己对手,不只是梁兴扬,整个世界上,除了那个多年不曾出世的九龙真人,再也无人是自己的敌手! 梁兴扬却取出一张卷轴:「我只说跟你比拼剑术,可没说用不用法宝,严格来说,飞剑也是一种法宝,既能用飞剑,就能用法宝,只不过咱们只局限于剑术上的比拼便了!」 他说完也不给白琼玉反悔的机会,直接抖开卷轴,卷轴垂下,立即变作透明,进而消失,上面飞出一百零八颗星点,向上飞到天空极高处,构成一百零八颗星。 周围方圆百里之内的天空立即黯淡下来,阳光失去了神彩,两岸都变得灰蒙蒙,仿佛即将入夜,到了傍晚太阳刚刚落山时候的景象。 那白琼玉十分小心,这天罡地煞图展开之初,他就御剑向后飞出百里之外。 梁兴扬置身阵中,问白琼玉:「你不是说要来比拼剑术么?且来看看我这剑阵如何?」 白琼玉仔细观察,先看看天上的一百余颗星,只见其是天罡地煞凝成,又有一股莫名的凌厉肃杀,除此之外,并 不能看出什么来,他可以确定,这并不是什么阵法,没有幻象迷惑人,也没有禁制围困人。 梁兴扬又说:「这样吧,你如果不敢进来,认为我用了法宝不公平,那你也可以用法宝好了,我就用我的剑道,你可以随便用飞剑法宝,咱们来较量一下,我就算输了,也照样认你为正!」 白琼玉外貌很年轻,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面容洁白如玉,英俊异常,这时候眉眼顾盼之间满是小心,心念急转:如今是我助连山朝廷南下伐夏,我们是攻,他们是守,如今两大主神,还有尚师姐全都落败,我就不进去,他将这剑阵横江摆下,放出剑气来斩杀一切师徒过江的士兵,我们就过不去……要想渡江彻底灭亡夏朝余孽,也非得破了他这剑阵不可! 转念又想:实在不行,我就用出法宝来,他又能如何?只要将人杀了,将夏朝余孽灭了,我便是胜利者,我正彼邪,白阳派就是连山朝第一大仙们! 白琼玉想到这里,又把胸中豪气升起来了:「谅你一个金丹期的小辈,使劲手段又能奈我何?」 梁兴扬看见他进阵,夸赞了声,又将太乙阴阳剑放出去进攻。 白琼玉御剑拦架,两人再次斗起剑来,三口剑绞在一起,噼噼啪啪,电光乱冒。 这一次,白琼玉始终加着小心,时刻提醒着自己不要中了对方的幻境,也警惕着,如果对方施展禁制困人类的法术,自己要及时破解躲开。 最重要的,是头顶上那一百零八颗星星,他知道最大的杀招就在那百余颗星星。 两人又斗了顿饭的功夫,太乙阴阳剑的剑光又开始不断被击退缩小。 梁兴扬颓势又显,他这次没有后退,张口喷出一口真气,催动太乙阴阳剑光芒暴涨,向前斩过去。 白琼玉心想,你就算把苦胆喷出来你也斗不过我啊! 他也喷出一口仙气,催动白阳剑光芒暴涨,要把梁兴扬一举击垮。 这时候又见梁兴扬扬手发雷,咔嚓一声,这雷不是从天而降劈向他,而是自相而上,劈中一颗剑星。 那星星受到雷霆震动,陡然间光芒闪烁,涨到斗大,向下射出一道耀眼的白色光柱,落到他的右侧。 光柱散开,里面现出一个道人,背后背着一把长剑,大声说:「主人莫要急躁,天魁星来祝您一臂之力!」说完手掐剑诀,向前一指,背后长剑飞出,化作一道白色耀眼的剑虹,飞斩白琼玉。 白琼玉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急忙横剑招架。 这时候梁兴扬又接连发雷,震荡天空的两颗星星,星星先后闪烁,落下光柱,每个光柱中都走出一位道人,这回是天罡星、天机星和天闲星,分别站在白琼玉的右侧和后方,放出飞剑来战。 四位天罡星,加上梁兴扬,总共五个人,仙剑纷飞,往来之间摆出一个五行剑阵,将白琼玉困在中央。白琼玉冷笑:「你就算这一百零八颗星星都能下来一个人,我又有何惧?」 他一口剑接住五口剑厮杀,前后回环,声东击西,仙剑不断相碰,炸起一片又一片的火星。 梁兴扬再连发一雷,这次直接震动五颗星星:天勇星、天雄星、天猛星、天威星、天英星,加入战团,总共布成上下十方剑阵。 这回不再是一个平面,而是上下四面,全部站着一个人,同时这阵图也错乱印象,逆转五行,使得阵内没有了空间感,大家都是失重状态,梁兴扬十人组成一个球形把白琼玉围在正中央厮杀。 白琼玉感觉到压力倍增,手上剑诀如同托举了极大的重物,白阳剑运转之际已经不能随心如意,不禁心中吃惊:没想到又加入了五个,这剑阵的威力却增加了许多倍,以这个方式叠加下去,天上还有九十多个呢,要是 全都下来,自己单凭白阳剑可是万难抵挡,必须得速战速决! 他想到这里,又开始使出他自己所创那套「白阳天变万界斩神剑诀」,瞬息之间,生出三万六千道剑光,每个剑光之中都演化出来一个小世界似的,有的里面是人物,有的里面是山河,有的里面是闪电,有的里面是风云……剑光闪烁,随灭随生,真个是千变万化! 他这剑诀一使出来,梁兴扬立即不敌,连剑阵也差点瞬时崩解。 梁兴扬赶忙连喷真气,催动太乙阴阳剑双剑合璧,化作一道神龙,张牙舞爪强往前冲,锁定白琼玉猛攻过去,同时两手掐诀,向天上连发神雷。 雷声急响,天上的星光群闪,接二连三落下光柱,每个光柱里面都出现一个道人。 先是三十六个天罡星,布下天罡剑阵,将白琼玉围在当中。 梁兴扬抽身飘在一边,接着又掐诀发雷,震动群星,这次是七十二个地煞星同时降临,在天罡剑阵外面又布下地煞剑阵。 完全体的天罡地煞剑阵,还是第一次使用,一百零八道剑光交织成网,把白琼玉网在当中,剑气纵横,反复切割穿刺,将白琼玉衍化出来的三万六千刀剑光纷纷击穿绞碎。. 先前天罡剑阵布成的时候,白琼玉就觉得十分吃力,使劲浑身解数想要冲破剑网,却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别说冲破剑网,斩杀剑星,就连想用白阳剑撑开一片天地都倍感艰难。 等地煞剑阵再布置起来,天罡地煞两阵合一,白琼玉就再也支撑不下去,急忙将一件护身法宝青阳伞祭在空中,悬在头顶。 那伞旋转开来,分发出千条青气将他护住,撑开数亩方圆大小的空间。 梁兴扬没有参与战斗,他悬在剑阵上方,看到青阳伞撑起来,他脚踏罡步,仗剑做法,左手掐诀,口念密咒,募地大喝一声,太乙阴阳剑向上射出一道五色雷光,击打在天罡地煞的星图上,一百零八颗星星同时震动,全部爆闪,亮大如斗。 下方一百零八位剑仙齐声轻喝,驾驭的仙剑光芒猛涨,全部射在青阳伞上。 只听得一阵裂帛般地急响,剑光射穿重重青气,随即又穿透实体,那么大的一张巨伞被瞬息间刺得千疮百孔,伴随着白琼玉的一声怒骂,整把青光巨伞支离破碎,在空中解体,散做漫天涌动的青气! 这青阳伞是白琼玉用来护身的法宝,一旦撑开,万邪不侵,他天纵奇才,自从拿到白阳剑接任掌门之后,就再也没有动用过此宝,而在拿到白阳剑之前,此伞数次救他性命,帮助他力克强敌,每每对上实力高过他的对手,一旦将伞撑开,便能立于不败之地。 可今天,在这剑阵之中撑开,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被彻底毁掉了! 白琼玉是奇惊巨怒,急忙又祭出一件镇山之宝,名为红阳宝轮。 青阳伞一破,天罡地煞剑阵再次发威,漫天仙剑都将他锁定,飞刺过去,就要将他乱剑穿身,正遇上他将宝轮祭出,仙剑射在轮上,叮叮当当一通急响,纷纷炸成大片的火光。 红阳宝轮化作一轮橘红光芒,便如同是那西天边上的落日,火烧云的那种,此宝一出,周围的光线立刻又黯淡了几分,只剩下它最明亮,环绕着白琼玉前后飞转,天罡地煞剑射在上面,又都被挡住。 梁兴扬再次仗剑做法,发动雷光震动群星,剑阵二次发力。 然而这次又都打在轮上,那轮能够生出一股极强的吸力,环绕着白琼玉飞转之时,能够把所有的法宝都吸过去,无数仙剑射在上面,炸成漫天星火。 梁兴扬心惊之时,白琼玉也是震撼无比,他这红阳宝轮可不是一件防御法宝啊,他可攻可守,但主要还是进攻,旋转起来,能够吸对方的飞剑法宝,甚至 连雷珠灵符这种也能吸进去,绞散成一团元气。 然而,梁兴扬这天罡地煞剑阵里面,人不是真的人,一百零八个散仙的元神都在天上的群星中,落下来的只是投影,哪怕被斩碎了,还是能够再次生出。 剑也不是真的剑,只是一道道罡煞凝成的剑气,在仙剑的加持之下,却能爆发出比真正的仙剑更加强许多倍的威力,因此连白阳剑也斩不断它们。 可这时候射在红阳宝轮上即炸碎,然后群星手里,又都能够瞬息间重新生成一把剑出来…… 176 九天神烬炼大丹 梁兴扬将白琼玉困在天罡地煞剑阵中,调集大量的飞剑接连不断地射向白琼玉,白琼玉作为白阳派掌门,手上也是一堆法宝,不过在这种情况下管用的可实在不多,基本上都扛不住剑气打磨,他身上三大镇洞之宝白阳剑、青阳伞、红阳轮,青阳伞直接被打爆,其他的那些就更不行了。 唯有红阳宝轮,攻防一体,环绕周身,能将漫天剑气全部挡住。 白琼玉已经有几百年没有遇到今天这么强的敌手了,使劲浑身解数,将一口白阳剑使得千变万化,数次人剑合一要硬冲出去,都被梁兴扬给挡了回来。 梁兴扬操纵剑气,交织成剑网,天罡一层,地煞一层,双层剑网相互结合,疏而不漏,将白琼玉的攻击纷纷化解,白琼玉冲不出来,可他发出去的攻击也被红阳轮给挡了下来。 两人斗了半日,都耗费了许多法力。 梁兴扬说悬在剑阵上方,朗声说:「白掌门!你们白阳派以剑道名扬天下,你也号称是天下第一剑仙,正巧我也从小炼剑,本想今天跟你好好印证一下剑术,好看看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剑仙。我用的法宝,乃是我剑术的集大成之道,你用的法宝却并非如此。 要么你把你那轮子收了,咱们再继续比拼剑术,你白阳派传承数千年,所用的飞剑恐怕用堆积如山来形容也不为过,你随便拿出来使用,只要是仙剑之道便可,哪怕是十万口剑,我若输了也认你做天下第一剑仙,以后不止是我,天心派上下见到白阳派的人,也要鞠躬行礼,退避三舍。」 白琼玉已经见识到了他这剑阵的厉害,又怎么会跟他单纯斗剑:「我们白阳派虽然以剑术闻名于天下,却与其他仙门一样,剑术只是白阳派众多仙法中的一门,白阳派传承数千年,的炼丹、炼器、符箓、仙阵等,哪一项都是博大精深。」 梁兴扬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很好很好!既然这样,我也让你见识见识我天心派的法器神通!」 他说完就把九天神烬给取出来,祭在空中,那宝贝倒悬过来,随着他一口真气喷过去,灯芯被心光点亮,里面迸发出九团珠光,打向下方,宛然如一发炮弹般砸入剑网之中。 梁兴扬将剑网打开一个通道,那白琼玉正在凝神寻找剑网的漏洞,这时候剑网出现一个脸盆大的窟窿,他放出来的数万到剑光立即蜂拥聚集到这里向外喷发,想要如洪水般将口子撕开的更大,他随后人剑合一,跟随这些剑光洪流飞出来,想要藉此逃出生天。 那无量剑光正好先遇到九天神烬所发出来的珠光,相互一碰,轰然炸开。 他的这些剑光,俱是西方庚辛之属,正被火克,剑光虽多,火焰炸开,立即在其中烟消云散。 梁兴扬再发仙气催动那九天神烬,下方爆炸的火球骤然膨胀,二次炸裂,彻底沉入剑网之中,白琼玉辛苦多年炼出来的万界剑诀,自以为无敌于天下分化出来的数万剑光,全部在一瞬之间灰飞烟灭!看書菈 紧跟着,火团将白琼玉连人带宝包裹在里面! 白琼玉的道行法力强出尚琼华不少,剑势不好,立即人剑合一,狂催法宝,向外猛冲。 如果在外面的话,单凭这火焰还困不住他,必要被他跑掉,可这时候外面还有天罡地煞剑阵,两重剑网,他每次突破火球出来,就撞到剑网上,被强行逼回去! 刚开始,他还不觉得什么,御剑横冲直撞,凭借红阳宝轮护身,不管是火还是剑都伤不了他。 可是渐渐地,他感觉到火焰越来越热。 梁兴扬把头顶上的发冠都挑了,他今天已经使用了三次天心五雷,这时候强行施法,已经有些吃力,却仍然咬牙坚持,周身发汗,满脸涨红,批发仗剑,踏罡步斗。 这是他这几年 修炼九天神烬时候,悟出来的用法,把那九天神烬当作丹炉去祭炼。 他的修法,是万法归宗,一切皆是大道,心是道,炁是道,丹是道,剑是道,炼心,炼丹,炼剑,皆是一法,不管做什么,是画符,还是御雷,亦或是炼药炼器,全都秉承这一个基本原理。 他将九天神烬当作丹炉,里面的太阳神珠、水星神珠、火星神珠便如同要炼得丹药,过去试验过,在只有两颗宝珠的时候,也能生出许多神妙,如今三颗宝珠,威力更是平添了许多倍! 他的真气源源不断输送到九天神烬之中,那灯内光芒与他心光相合,先以武火烹炼,下方剑阵里的火焰便如同烈火烹油般,越烧越旺,越烧越旺…… 白琼玉感觉浑身炽热,连喷真气,又取出两件护身法宝,才得了几分清凉。 不过再过了会,护身法宝都开始扭曲变形,渐渐地被烧焦炼化! 可怕的热量烧得肌肤干裂剧痛,如同被刀子一寸一寸地切割一般,然后是肉,然后是筋,最后是骨,以及里面的骨髓,心肝五脏俱受熬煎。 直到这时候,白琼玉心中终于升起了几分害怕:「梁道友!今日天色已晚,咱们算作平手,改日另约时间地点,公平一战如何?」 梁兴扬那里理会他,只是不断地做法,炼那九天神烬。 再过了会,白琼玉心火、肝火、肺火、肾火、脾火,五脏之火全被勾动起来,内外交逼。 他大声喊道:「我白阳派传承数千年,门徒千余众!你难道真敢杀我么?我今日若将性命交在这里,白阳派弟子势必都要将你,还有你的天心派……大举进攻……挫骨扬灰!」 他一边施法一边说话,已经有点不利索了。 梁兴扬依旧不搭茬,加大力度,狂催法宝,加大下面的火力。 再过一会,白琼玉心力交瘁,精气枯竭,神魂动荡。 他心中涌起恐惧,央求道:「梁道友!梁真人!我今日认栽了!你放我出去,我带领弟子回白阳山,闭门封山,再不过问人间之事,日后白阳派弟子遇到天心派的人,俱都要鞠躬行礼,退避三舍!」 见还得不到回复,他又大声说:「你若真杀了我,灵枫侄女必然要恨你一辈子,永生永世不会原谅你,跟你拼杀到底!」 177 索剑 梁兴扬高悬虚空,看着下方双重剑阵跟三天神火包裹住的白琼玉,面无表情:「我这天罡地煞剑阵今日是我第一次使用,过去我那弟子用过几次,可他实力不济,不能发挥出全部的威力,今天确实被我发挥得淋漓尽致。」 白琼玉不知道他要说什么,耐心等着,哪知道他说完这几句,就又不再说话了。 他此时已经快要到了灯枯油尽的地步,精气神都要散尽耗光,神识都开始犯迷糊。 又煎熬了会,他又听梁兴扬说了什么,可是已经听不清再说什么了,眼前所见,耳朵所听,都沉入幻象之中,他迷迷糊糊,跟梁兴扬哀求:「您剑术高绝,道法高妙,我甘拜下风……我修行了六百多年……求求你,放过我……六百年啊……我愿意拜您为师……做您驾前护法……求求您……我不想死……六百年……可怜我的修行……」 梁兴扬依旧不为所动,他过去跟白琼玉不认得,只从这半日的接触来看,他判定这白阳派掌门品行太次,他还带领白阳派投降了连山教,若论品性,连尚琼华都不如,这种人,便是真的给自己做驾前护法也不能要吗,更何况,他说的话又能有几分为真呢。 梁兴扬没有丝毫心软,一直继续到最后,把白琼玉炼做飞灰,形神俱灭,一代地仙,就此灭绝! 天罡地煞图展开之后,看似只是头顶上多了一百零八颗星星,其他的都没有变化,实际上有一层透明的幻象在那里,白琼玉进阵之后,阵法开动,里面乱剑纷飞,雷声滚滚,外面风平浪静,什么也看不见,空空如也,只有那百余颗星星一闪一闪。 外面的人都提心吊胆地看着,由于连山教两大主神还有尚琼华都败了,连山军的攻了大半日未能过江,攻势早就缓和下来,大家都在等待天上两大剑仙斗法结束。 白阳派的人自不必说,南岸的人也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所有人都知道,如今这两人的这场大战,直接关乎到未来天下的局面! 梁兴扬败了,则连山教兴兵渡江,夏朝最后复国的希望破灭,日后哪怕能在海外或者西南山区保留一点火种,也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如果白琼玉败了,连山五神又是连败,连山教暂时再也没有实力渡江,割据之势便成定局,甚至如果南军快速完成正好,向北反攻,刚刚入住中元的连山教仍有可能被一举赶回东北。 安洛羿盘腿坐在金灯力士抬的法座上面,他元神受损,比凡人得了严重风寒还难受,脑子里嗡嗡直响,眼前直冒金星,由金灯力士照顾搀扶着,目光紧紧地盯着天空。 天罡地煞图的用法他知道,先前他也用过,只是效果不能尽如人意……他修炼的是神道,并非仙道,虽然同样喜欢练剑,可与天罡地煞图的路数也极为不合,哪怕他是金丹期,还是无法发挥出此图的威力。 两边焦急地等待,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了。 忽然,天上人影一闪,梁兴扬出现了,手里提着一柄精芒四射的仙剑,赫然便是白阳剑。 南北两岸同时哗然,北岸是失声惊叫,如丧考妣,南岸则是齐声欢呼,盛世震天,那敲鼓的更是将大鼓擂得「咚咚咚」地响。 白阳派的人相互望了望,那尚琼华先前晕了过去,被人救醒之后,躺在树上,勉强等待结果,却最终等来这么样个结果,再也忍不住,一口鲜血狂喷而出,从树上一下子掉了下去。 「师父!」薛灵枫本在旁边服侍,这段时间她是备受煎熬,她本来不认为梁兴扬能够打败白琼玉,可是梁兴扬先前已经打败了尚琼华,在她的心目当中,师父尚琼华可是比掌门师叔还要厉害的,都被梁兴扬打败了,掌门师叔怕是也要白给。 她不愿意梁兴扬受伤,可她也不愿意梁兴扬获胜……就这么纠结着,看着 梁兴扬拎着本门的招牌神剑白阳剑出来,而掌门师叔却没了身影,她大受震撼,一时间忘了师父,尚琼华掉下去了她才醒悟过来,赶忙跳下来,把在地上摔晕过去的尚琼华抱在怀里,一下子就急哭出来。 白阳派这边俱都满脸苦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千浪、千树和千鹤三个人,飞上去跟梁兴扬对话。 梁兴扬问:「两位是要来破阵吗?」 千浪苦笑:「我们哪里有这道行……」 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来,自己也是金丹中期,跟梁兴扬一样的散仙。 他又想起来,当初第一次听说到梁兴扬的时候,还是千鹤给他讲,在玉霄山里,有个十来岁的小孩子,带着另外三十六个小孩子,背上还背着个更小的,翻山越岭…… 「我们只是来问梁真人,家师,如今何在?」 梁兴扬说:「白掌门执迷不悟,已经被我神火炼得灰飞烟灭了!」 虽然早就知道是这个结果,可是当真正听到的时候,三个道人心里面还是同时往下一沉,难受万分。 千树说:「既然家师不在了,梁真人手上所执,乃是本门镇山神剑,还请赐还,鄙派上下感激不尽。」 梁兴扬拿着手里的白阳剑,脸上没有喜悦,反倒眉头皱起,颇有些忧愁感怀:「我把剑还给你们,你们真的会感激不尽吗?」 千浪说:「自然是感念梁真人恩德的。」 「那你们,能保证,贵我两家恩怨到此为止,从此一笔勾销,未来白阳派弟子不在找我报仇吗?」 「这个……」三个道人都无法保证,一时语塞。 「哈哈。」梁兴扬笑了,「白阳派,投敌卖国,反杀自家同胞!我杀了白阳派的掌门人。这等大仇既然已经结下,岂能凭一柄剑就能化解的?既然是这样,我又何必把白阳剑还给你们,让你们将来再拿着它来向我寻仇?」 千浪张了张嘴,心念急转,想要再找写说辞,讲些场面话,挤兑着让梁兴扬把剑还回来。 毕竟白阳剑是他们家的镇山至宝,古往今来第一神剑,不管是真棘剑,还是薛灵枫的玄天月华剑,都比不过白阳剑!而且,白阳剑是当年开山祖师白阳真人所炼,至今已经四千多年,白阳派的名字就是因此而来,如果就此落入别人之手,白阳派以后在天下通道之中都成了笑话,再也抬不起头来。 未等他组织好语言,后方忽然飞上来一道清冷的剑光,越过他们三个,继续向前,直到梁兴扬面前不到丈许的地方,剑光散开,现出一个红衣女孩,正是薛灵枫! 178 不死不休 梁兴扬看着薛灵枫,眼睛里面带着难过。 薛灵枫看着梁兴扬,眼神当中满是决绝! 她的目光如同她的剑光一样冷:「梁兴扬!」 她过去从来都叫「天宝」的,这次是两人认识以来第一次喊道号:「你救过我,可你害得我师父重伤垂死,又杀了我的掌门师叔……从今天开始,你我恩断义绝!」 「好。」梁兴扬平静地回答。 薛灵枫本以为他会说一些可以试图回旋挽回的话,哪怕只有一句,说一说自己的迫不得已也好。 可偏偏,梁兴扬只有这么一个「好」字,然后就闭口不言。 她从梁兴扬的脸上看不到丝毫不舍,看不到半点半点悲伤。 她反而气红了眼圈,热泪盈眶,感觉胸口有一股滚烫的火焰在燃烧:「好,好!」 她忽然转身,面向江北岸的人,大声说:「我薛灵枫,跟他梁兴扬,从今以后,再无半点情义可言,有的,只是不共戴天之仇!」 她说到这里,瞟了梁兴扬一眼,见他还是无动于衷,心里更加难受,伸手摘下金钗,扯散发髻,抓过头发,将剑一划,割下一大把头发来:「我,薛灵枫,必定会为掌门师兄报仇!必定会为我师父报仇!将他戳骨扬灰,也打得魂飞魄散!此仇不报,我不配为人!从今以后,我跟他不死不休!」 梁兴扬叹了口气,还是没有说话。 薛灵枫狠狠地转回身,问:「你就不想跟我说点什么吗?」 梁兴扬想了想,反问:「你说的这些话都算数吗?都是真的吗?」 薛灵枫恨恨地哼了一声:「当然都算数了!」 梁兴扬点点头:「那好,以后咱们最好不要再见面了,不然的话,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薛灵枫气得恨不能立即一剑砍过来! 不过她知道现在的自己打不过梁兴扬,只得咬着牙说了句:「你等着!」 她把自己的头发抛洒到江中,转身人剑合一,没有返回北岸,而是直接往白阳山去了。 她要闭关苦修,要用尽一切办法尽快增加实力,然后再来找梁兴扬算账报仇! 梁兴扬跟千浪等人说:「你们也回去吧,不然的话,就来破阵。」 千浪三个先前见薛灵枫出面,还以为能事情能有转机,等听见薛灵枫一开口就说出「恩断义绝」这样的话就知道要遭,在听了后面那些话,就知道完蛋了,白阳剑是肯定要不回来了。 薛灵枫发泄了一通,御剑走了,千浪也只能在心里苦笑,面上却还得撑住白阳派的架子:「我们自知不是梁真人的对手,不过白阳剑是鄙派的镇山之宝,开派祖师所传下来的信物,绝对不能有失的。将来必有白阳派弟子来向梁真人取回此剑。」 梁兴扬点头表示知道了:「可以,你们随时可以来找我。不过我把话说在前头,若是你们来公然向我挑战,以斗剑胜负定此剑归属,那也还罢了。你们若是用别的下三滥的招数,我也必定会加倍报复回去。」 千浪赶紧说:「白阳派是正教仙门,自然不会用什么下三滥的招数,梁真人忒小瞧我们了!」 他说完就赶紧带着师弟们回到北岸,先去找尚琼华。 掌门白琼玉不在了,就是尚琼华这个太上长老最大。 尚琼华已经从昏迷中清醒过来,听见了薛灵枫那段话,大家赞许:「我当年就看这小贼假仁假义,又迂腐不堪,小小年纪就会沽名钓誉……灵枫跟他断了正好!」 千鹤有点埋怨薛灵枫把谈判的余地彻底封死,然后自己拍拍屁股救走了,便带着些许抱怨的口吻说薛灵枫就这么离开,连重伤的师父都不管了。 尚 琼华又把细眉挑起:「你懂什么?灵枫这么做才对劲!就该跟着小子恩断义绝,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回山修炼,将来练成出关,替掌门报仇!」 她说着又喷了两口血,千浪等人也不敢在说什么,就让弟子们护送尚琼华回白阳山,他们则去跟连山教的统帅交涉。 这一场站,连山教这边是元气大伤,锐气尽挫! 两个旗的主神被打散元灵,白阳派来坐镇的两个地仙一死一重伤,连掌门都被人宰了。 青、黑二旗的统帅也不敢在打下去,下令收兵撤退。 望着北军后撤,战船退回北岸,南岸这边数十万军民发出震天的欢呼声。 自从连山教入关以来,简直势如排山倒海,不可抵挡,夏军是一败再败,一推再推! 继前面「小胜」之后,又迎来了今天这场「大胜」,而且短时间内,连山教没有能力再兴兵难度,江南地区算是能够安生一段时间了。 众人纷纷兴奋地大声呐喊,有的手舞足蹈,有的跟旁边的人相互拥抱,有的大唱教主赞歌,也有人唱圣祖赞歌的,还有往北面拜夏朝皇帝,列祖列宗的。 梁兴扬收了天罡地煞图,长长吐出一口气。 他先前召唤天心五雷劈了黑熊妖,后面又先后跟尚琼华、白琼玉两大地仙斗了大半日,也已经是损耗了大量的元气,这回心气泄了,一股从来未有过的疲惫感充满整个身体,甚至有点头重脚轻。 他没有下去与万民同欢,而是直接下降,飞到了羡州城里。 当晚,皇帝派人来请他参与庆功宴,他也给拒绝了。 夏存旭等人赶紧过来请安,他告诉夏存旭:「我要闭关修炼几日,并无大碍。我该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剩下的是你们该做的了。尽快稳定政局,安抚民心,等你安师弟好了,跟他商量着,好好把江南地区的经济民生都搞起来。可不能再重蹈你先皇兄的覆辙。连山教虽然元气大伤,可是他们终究还是会再度兴兵南下的,咱们不能放松警惕,得赶紧抓紧时间积聚能量,下一次,才是真正决定生死存亡的大战!」 夏存旭是摄政王,还是皇帝的叔叔跟师父,总督诸军,名义上掌握着大权,听了梁兴扬的教诲,赶紧答应着,回去见皇帝,他也琢磨着,得用什么办法把军权全部抓在自己手里…… 179 鬼国 梁兴扬闭关修炼多日,才把耗费的真气都补回来。 如今他可是天下扬名了,天心派也名声大噪,还有金灯教,金灯教主安洛羿斩了连山青旗军的主神马鹿妖,教徒更是遍布江南,无论仙凡都有了敬畏之心。 梁兴扬出关之后,先去见了安洛羿,又把夏存旭叫过来,商量挥师北上的可能。 安洛羿却说:「根据我们的情报,连山贼被我杀掉的那些妖神,当日便又都复活了,虽然元气受损,可他们用了大量人畜祭祀,已经纷纷恢复,连山贼又从西北掉了黄旗军过来。除此以外,他们还在收拢天下各门各派的修行者,各路妖魔古怪都被他们给集合起来了。」 夏存旭也说,如今江南各军成分比较复杂,有从北边逃过来的,有江南本地的,势力错综复杂,现在发起总攻,风险太大。 梁兴扬点点头,他也就是这么一问,他也大概知道目前的形势,渡江北伐有点不太现实。 「连山贼所倚仗的,就是他那五大妖神,得想办法把他们彻底干掉才行!」 安洛羿说:「我研究过这个,很难,这些妖神都是他们各族祭祀多年而形成,只要有一处祭坛,一个住魂法器,就能复活,除非把天下他们所有的祭坛魂器都消灭掉,而那简直是不太可能。」 梁兴扬却不这么认为:「那些妖神,说白了也就还是鬼混一类,只是有了别的东西,譬如各种煞气、血气等,混合了信徒们的愿力,凝结成了新的身体。肯定还有别的方法能够对付的。」 他随后又见了皇帝,皇帝封他做「太极殿大学士」,文官进文华殿,武官进武英殿,道士进太极殿,把江南的两处田庄封给他,还要把五行宗在江南的所有产业都转给天心派。 梁兴扬为人宽厚:「五行宗,说起来他们两门投降连山贼,还有三门依旧终于大夏,许多人也都算是为国捐躯,陛下这个时候将他们的产业全部收回来,恐怕惹人非议,还是算了吧。」 最终议定,由金灯教主安洛羿继续在这里坐镇,夏存旭尽快完成军队的整编,尽快把士兵炼成铁板一块,各地的工厂也要开动起来,火力全开,制造更多的战争武器。 暂时南北隔江对峙的局面不会改变,他要回山闭关,想找出对付连山五妖神的办法。 皇帝想挽留,梁兴扬如今相当于江南地区的保护神,他走了,皇帝感觉不安全,不过梁兴扬已经定下了主意,谁也更改不了,连饭也没吃,直接御剑回了渠州城。 天心派的人都在这里帮忙守城,梁兴扬挨个见了,小心嘱咐一番,就会飞霄峰了。 他寄希望要对付连山五神的东西,就是九幽神塔! 九幽神塔,是来自阴间,对鬼神一类有特别的克制作用。 他先进入九幽神塔,第一层里面,金灯教主,太阴教主、太阴鬼母、金象尊者四个都被叫出来,四人跪拜施礼:「见过梁真人!真人有何吩咐?」 「嗯,没什么事,就是进来看看你们。」 四人也不敢表示什么不满,只得垂手而立,听候发落。 梁兴扬看着他们,寻思能不能把连山五妖神收到塔里面来,也像他们一样禁锢住? 他思考着可能性,想了又想,又觉得不太能行,缓缓踱步到宝塔第二层,仔细看着第二层墙壁上的各种上古符文,又把九天神烬取出来,相互对照,推测其中的意思。 第一层的镇物是九幽神剑,这第二层的镇物是一面镜子,名叫阴阳宝镜,最能摄人魂魄。 如果能把这阴阳镜找到,安置在宝塔之中,这九幽神塔就有可能将那妖神摄来禁锢在这里面。 梁兴扬决定去阴间寻找阴阳镜,阴间很大,他也是去碰碰运气。 他将玄穹仙府彻底封闭,然后在后洞之中,遁出元神,仍然通过铁崖令进入阴间。 到了阴间,阳间的法宝无法带过来,唯有与自己性命相合的太乙阴阳剑和本就是阴间之物的九幽神塔可以,时隔多年,这里已经变了模样,原本的林非凡那些人已经不知道哪里去了。 他看着山坡上,当初自己给白骨神君父女布置的陵墓,又飞了过去。 他再次进入陵墓里面,棺椁里面空空如也,白骨神君父女两个的骸骨都不见了! 当初岳麓先生被杀,太子告诉他白骨教徒复活了白骨神君父女,他就来这里看过,当时父女两个的骸骨俱在,连一块骨头也没有少。 后来他见到颜渥丹,听他亲口说的,白骨神君并未能复活,只有她复活了,之后也一直是颜渥丹在带兵大战,哪怕现在白骨教兵败如山倒,在兑元群山之中跟连山教打起游击,几乎可以说是苟延残喘,白骨神君也一直都没有出现过。 那个时候骸骨尚在,现在却没有了? 梁兴扬搞不清楚状况,又把这坟墓检查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信息。 难道白骨神君也已经在人间复活了?那样的话,对于现在的白骨教倒也是好事,好歹能在西线牵制连山教,这次若是没有白骨教,连山教将五旗人马全部调到东线来,胜负还真不好说。 他把棺椁放好,从陵寝里面出来,四处望了望,隐约感应到远处有人说话,便往那里飞了过去。 这路途极远,大地上呈现丘陵地貌,起伏不断,天上漆黑,没有星月,阴沉沉的。 最终,他来到一座城池,宛如大漠上的孤城,里面进进出出的全是鬼类,也有不少通过愿力、煞气等凝聚神体,周身放光的,因此梁兴扬在这里倒也显得不是特别突出。 城门口有凶神恶煞的鬼兵把守,一个拿着黑钩,一个拿着铁尺:「进城皆要交钱!」 梁兴扬问:「要交什么钱?得交多少?」 两个鬼兵都身高过丈,瞪着拳头大的大眼睛,居高临下打量他,看着看着,脸上露出笑容:「你是谁家的娃儿?养得这样好?我过去怎么没有见过你呢?」 180 阳钞 梁兴扬修得是纯阳内丹,日夜退阴进阳,元神阳多阴少,一团元炁,跟周围的阴鬼之类完全不同。 那些阴鬼呈现的是黑暗的色调,跟周围的相融合。 有的鬼杀业太重,身上呈现出浓黑或者血色,杀鬼太多就是浓黑,犹如用墨水染的,杀生太多就是血色,甚至从头到脚血淋淋,跟刚从血池里爬出来的一样。 有的鬼得到别人的愿力凝塑法身,身体普遍呈金黄色,愿力越多越实,身体越凝练,到最后像是用纯金铸造的一样。 当然也有其它的色彩。 梁兴扬却是周身散着白光,他已经不做圣祖好多年,身上的愿力早都散去了,虽然还有不少念叨着圣祖,但他从来不接,彼处有感,此处有应,双方有了感应,才能连接愿力。 彼处有感,此处不应,愿力就到不了他的身上。 换做旁人,还会觉得很吵,让人心静不下来,他却能心如明镜,不沾染纤毫。 如今,他的元神通体纯白,清净又散发着柔和的暖意,两个鬼将活了五百多年,从没有见过这样的鬼类,十分好奇,就拦住他闻讯。 梁兴扬想了想,就说:「我是从极遥远的地方来了,闲游到此,我想问问二位大哥,这里是什么所在?我看这里是个好热闹好大的一座城池。」 两个鬼兵嘿嘿地笑:「他叫我们大哥,哈哈哈,果然是没有见过世面的小子。罢了罢了,我就告诉你,这里名为阴城,是白骨娘娘所创建的。」 听见「白骨」二字,梁兴扬立即想到了颜渥丹父女,「那你们有没有听说过‘颜渥丹这个名字?还有白骨神君?白骨娘娘有没有丈夫?」 鬼兵听完急忙制止:「小子不要胡说!哪里有什么‘颜渥丹?我只听说过‘鸡抱蛋,白骨娘娘又何曾有过丈夫!你莫要肆意造娘娘的谣,若是被里面的鬼差力士拿了,将你下到割舌地狱里,可莫要连累我们兄弟。」 他们是真的害怕了,一边说一边左右扭头乱看。 另一个鬼兵有些不耐烦了:「你到底进不进城?进城要交两张阴钞,不进就到别处玩去。」 梁兴扬自然是没有阴钞的:「阴钞长什么样子?」 「连阴钞都没见过?你小子莫不是在戏耍洒家?」鬼兵大怒。 前一个鬼兵拦住他:「且慢!且慢!阴钞,就长这个样子。」他拿出来一摞阴钞,却是一种阴气凝结的钱币,更像是纸币,「这上面印着黑山大王的头像。」 「黑山大王,就是黑山鬼王吧。」梁兴扬恍惚记得曾经有人跟他说过,黑山鬼王是阴间十大鬼王之一,掌管着阴间十分之一的地盘,他手里铁崖令的制造者铁崖判官就是黑山鬼王的手下。 「那还用问!」暴躁鬼兵没好气地问,「你到底有没有阴钞?」 「我……」 没等他说话,前一个脾气好的鬼兵又说:「我知道你没有这阴钞,但是呢,我有个折中的法子,只要你能把你身上的阳气呼出来两口,给我们一人一道,我们就放你进城。」 原来他看出来梁兴扬的元神法身,由高浓度的阳气聚合而成,这东西对于鬼类可是大补之物,许多厉鬼都喜欢吸活人的阳气,而男人比女人,壮男比弱鸡好,就因为精壮的男人身上阳气最重,吸过一段时间,也就精神萎靡,气尽人亡了。 梁兴扬身上的阳气可比普通的壮汉还要强盛千百倍,他立即明白了这个道理,张口呼出一道仙气吐在右手上,又张口呼出一道仙气吐在左手上,两手搓了搓,再展开,阳气已经凝成了纸张形状,上面都印着一个黑山鬼王的头像,而且看起来更加活灵活现。 他伸手递了过去:「我用这个作为买路钱,总可以吧?」 两个鬼兵眼睛都瞪大了,伸手接过去,看了又看,除了材质不同,其他的完全一模一样! 阴钞是阴气凝结,他这个是阳气凝结,叫「阳钞」更加贴切。 但让他们震惊的是梁兴扬可以直接随手做出两张「钞票」来,这东西看上去简单,其实极难,阴气、阳气本就是无行之物,要将他们聚成一团,凝而不散就不容易做到,还要把它们做成固定的形状,还要把上面的文字符号,黑山大王的头像做得活灵活现,要求制作者不止法力足够强大,还得拥有超强的意志,最细微的心念,杂念一多,做出来的也会很模糊,绝不会这样清晰干净。 整个阴间,只有十大鬼王才拥有制作钞票的能力! 两个鬼兵都在心里面纳闷,把梁兴扬从头到脚反反复复地打量: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来历? 本来,依照他们的性格,看到这样一个「印钞机」那是必定要借机趁势为难压榨一番的,只是惊骇于梁兴扬这种能力,他们便有十万个胆子也不敢了,连那个暴躁的鬼兵也变得小心翼翼,做出了向上位者表示恭敬的手势:「请尊者进城!」 梁兴扬不知道这两个家伙怎么会突然变得恭敬起来,但也不好再问,就大摇大摆地踱步进城了。 他寻思,自己虽然没有这里的阴钞,可是看样子自己随手做出来的阳钞好像更值钱,至少一张阳钞能值十张阴钞吧?或者五张?也有可能值一百,不然自己怎么一下子从「小子」变成「尊者」了呢? 看这个城里挺热闹,正好在这里打探一番,看看有没有关于九幽神塔的消息。 不过除了九幽神塔,他对那位「白骨娘娘」也很感兴趣,白骨邪姬在人间复活,白骨神君却没有,当年看两具骸骨都没有丢,现在看两具骸骨都没有了,这里却有一位白骨娘娘,说不定他们之间就有什么关系,十有八九,就是一家三口! 他进城之后,先偷偷凝练了一摞「阳钞」,在大街上溜达,买了一屉「鬼包子」,跟卖包子的小二打听关于白骨娘娘的事。 得知白骨娘娘不住在这里,白骨娘娘早在十三年前在这里筑城建国,总共有四座城池,白骨娘娘的宫殿在东方的白骨城里面。 182 从未再见 许惟光很是郑重地说出了一句让梁兴扬无比吃惊的话:「我们娘娘,这白骨国的主宰,就是当年的教中圣女,姓颜,闺名渥丹。」 「啊,原来是这样!」梁兴扬并不如何惊讶,再来的时候,他心里早有猜想,这白骨娘娘最大的可能是颜渥丹她妈妈,但是他从没听说过颜渥丹的妈妈,那么也有可能是颜渥丹自己。 「那你们娘娘现在哪里?我去见见她,这一晃也有好几年未见了,有点想她了。」 许惟光用狐疑的眼光打量他:「你说跟她好几年未见了?你方才说你从阳间来,过去从未到过我们白骨国,我们娘娘向来深居简出,自从在这里建立了白骨国度,从未外出过。你跟她上次是在什么地方?又是在什么时候见的?」 梁兴扬愣了,掐指算了算:「在西北艮元的阳城,嗯,满打满算也不到五年。」 「不可能!」许惟光说,「娘娘已经到了阴间,做了鬼国之主,怎么可能返回阳间跟你见面?」 梁兴扬说:「这个你就不懂了,你们娘娘已经被复活了,岳龙攀被杀之后,白骨教的人用岳龙攀的碎尸举行了一个仪式,将你们娘娘给复活了,她还带领白骨军打仗呢,一直打下了玉京城……」. 「岳龙攀已经死了?那倒是好事,可是娘娘怎么会复活呢?不可能啊!」 「怎么不可能啊,你是不知道你们娘娘的神通,她可是有些让人匪夷所思的手段的。」 梁兴扬便问他,如何才能见到白骨娘娘,他现在迫不得亟待想要见到颜渥丹,一方面是好久没见,有些想念,一方面她在这阴间混,有可能知道关于九幽神塔的线索。 许惟光犹疑地看着他,看着他这副跟自家娘娘很熟的样子,心里面不敢相信:这人真的跟我家娘娘很熟么?还说什么我家娘娘复活了,又在人间带领弟兄们打仗,简直就是在发癔症胡说八道嘛! 他犹豫再三,先去旁边揭开锅盖,把里面水煮的孩子捞出来,原本已经孱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化的小鬼,这会身形凝炼,仿佛是个真正的人类小孩,瞪着一双大眼睛,好奇地看着梁兴扬。 许惟光说:「看你救了我们祖孙两个命的份上,我带你去见娘娘。娘娘平时深居简出,不见外人,不过凭着我这昔年千户老兵的脸面,还是能让见她一次的。」 他把孩子抱在怀里,领着梁兴扬出门:「娘娘在白骨城,咱们得从这里往那边走一千多里,中间都是寸草不生的废土荒漠……」 梁兴扬直接带着他飞,在这里施展不了玄穹九天遁法,因为这里没有「天」,不过他是元神出体状态,也不需要什么遁法,直接就能飞走,而且并不比遁法慢。 千余里的距离,很快便飞到。 白骨城跟前面的阴城建筑风格类似,但是城墙城门更加高大,看守的卫兵变成了一排。 在这里,竟然不需要入门费用,只要不是闹事的,卫兵都不管。 进城之后,许惟光带他直奔白骨玄阴宫。 到了宫殿门前,许惟光过去过去磕头,跟门卫恳求,表明了自己身份,说是想见娘娘一面。 梁兴扬心说搞这么复杂做什么,就上前报了自己的姓名:「你就去跟你们娘娘说,梁兴扬来了。」 门卫进去通传,片刻之后出来,先跟许惟光说:「你的意思,娘娘已经尽知,麻烦你大老远把人领来,这是三贯阴钞,你拿回去度日,路上小心。娘娘还有事,就不虚留你了。」 转过来又跟梁兴扬说:「娘娘请您进门相见,请随我来。」 许惟光千恩万谢,听了这话,诧异地看着梁兴扬,梁兴扬回头冲他摆手,丢过去十枚阳钞:「看到了吧?我跟你们家娘娘关系很好的,麻烦你 大老远带我过来,拿回去度日,路上小心啊。」 进了白骨宫的大门,一路行进,拐入三重院子,最后来到一个大殿之中。 他往里面走,果然看到了颜渥丹! 不过这个颜渥丹,跟当年在阳城见到的时候却不同,这个颜渥丹是鬼体,虽然身上凝聚了大量的香火愿力,十分凝练,可是浑身却不带半分生人气,冷冷清清的。 见到梁兴扬,颜渥丹脸上带着生疏的亲近:「梁真人来了,一别多年,今日重见,真是幸事。」 她让婢女请梁兴扬落座:「我这里的吃食饮水,都是阴气凝结,给你用了都大有妨碍,就不虚头巴脑地摆排了,唯有这取自黑山背后,阴尽阳生处所产的灵阳果,你可以吃一些。」 梁兴扬拈起一个果子,有拇指肚大小,白嫩光泽,宛如玉质,先嗅了嗅,竟然有点当年所食烈阳丹的感觉,送到口中吃了,一股浓烈的阳气伴随着一股特殊的清香味道在口腔里面展开,最里面仿佛含着一股清香的烟气,那烟气向上熏蒸颅腔,直投泥丸宫,向下顺着食管越过十二重楼沉入丹田,散入五脏六腑,真的是让人无比地舒泰。 颜渥丹看着他,面带微笑:「多年未见,梁真人道行精进,真是可喜可贺。」 梁兴扬一愣,听出不对来了:「我们当年在阳城见面,我就已经结成金丹了呀。」 颜渥丹也愣住了:「我们何曾在阳城见过面了?记得当年你随官兵送我进京,还未结丹,如今掐指算来,也不过十年功夫,你就修成金丹,看样子是中期的修为,元神凝练若斯,正该庆贺呀。」 梁兴扬看着她,瞬间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一股寒意如同流水般贯满全身! 「你说,自从当年我跟着他们押送你,从兑元的简阳州一路沿着黄庭江向东,到达中元京城,然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见过了???」 颜渥丹不解:「不正是这样吗?难道我们之后还有见过?你来过这白骨城?可是什么时候来远远一瞥么?反正我是没有印象再这阴间世界看到过你,不然的话,总要请你进来坐坐。」 183 真假颜渥丹 梁兴扬心情沉重的把自己后面再次见到颜渥丹的事儿跟面前的白骨娘娘颜渥丹说了。 他一边说也一边回忆着。 记得当年太子夏元钧告诉他白骨邪姬父女复活的事,他十分惊愕,立即赶去了西北,在阳城见到了颜渥丹。 回忆当时颜渥丹的神情语气并没有哪怕一丁点儿的不对劲儿,包括面对自己的态度。 他怎么想那个也不像是假的,可眼前的这个更像是真的! 颜渥丹听完有点生气:「这是哪里的妖邪冒充我的名义在阳间招摇撞骗!骗了我的信徒信仰,简直不可饶恕!」 「那个复活的仪式不是你当年留下来的吗?」 颜渥丹苦笑摇头:「我那时候已经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信徒们哭声震天,甚至哭到血泪满地,我一死他们的天就塌了,他们甚至十几万人都要自杀。 于是我就给他们留下一个念想,故意说要杀掉岳龙攀,将他分尸用来祭奠我,就能将我复活。我哪能想到堂堂的岳麓先生,统领天下十万道兵, 百万大军以天下为棋盘,布下混元一气阵,何等的荣光,何等的威风,竟然真的会被杀掉。这个仪式从头开始就是个善意的谎言。世界上没有法术能真的让死人复活!」 梁兴扬便问她:「那你说那个冒充你的人到底会是什么个存在呢?他肯定不是一般的鬼魂。不然绝对瞒不过我的眼睛。难道是什么妖物?妖精我也能看得出来呀。我当时还特别观察了一下,想看看你复活了之后跟复活前是有什么区别,是不是像僵尸一样,结果完完全全就是个真正活生生的人!」 颜渥丹沉思良久,微微摇头:「一时之间我也想不出来会是什么东西。」 梁兴扬也想不出来个头绪:「那你跟我回阳间,咱们找到她跟她当面对质,如果他真的是什么妖魔鬼怪,咱们就把它当场除掉!」 他想到那个颜渥丹可是率领白骨军杀进了玉京城,逼得皇帝逍遥楼***而死的,可以说大夏朝如果要是真的亡了,就是亡于她之手,而不是连山教。 颜渥丹皱眉摇头叹气:「不行,我已经是死人了。嗯,我由阴气凝结的鬼身,一旦到了阳间身体就要消融,用不了多久就魂飞魄散了!」 梁兴扬急于搞明白,那个颜渥丹到底是个什么存在。 他跟眼前的白骨娘娘告别,回到阳间。 重新出现在飞霄峰玄穹仙府的洞室中,他睁开眼睛,感觉先前发生的这一切,都仿佛是特么在做梦一样!仿佛这次阴间之行,不过是自己修炼之中出现的幻觉。 梁兴扬定了定神,从仙府里面出来,施展九天玄穹遁法向西飞去,他要去找在这阳世之间的颜渥丹问个明白! 白骨教在玉京城外被连山教带着投降的夏军联手击败,一路逃到西北,被两支铁骑军追杀,还有白阳派的高手,打得精锐丧尽,惨不忍睹。 在西北缠斗多时,屡战屡败,连老家天水城都丢了,无奈向南穿越大山进入兑元盆地,在丛林里面又打了好久的游击战,再次向南撤入天下的东南角坤元六州。 如今连山教的黄旗军被撤走,白阳派更是老早被调回去,只剩下一支白旗军继续追杀,白骨教隔着重重大山死守关卡。 前文说过,这里有个隧道,是上古仙人开凿出来的,白骨教在洞中用碎石混合白骨粉末,再打入天罡地煞灌入其中,把隧道彻底堵死。 连山教攻不破隧道,就派出大量的妖神,还有投降来的各派修士一起从群山顶上翻阅杀过来。 梁兴扬到的时候,正看见双方斗法! 白骨教这边的主力,是个身高百丈的白骨,浑身血淋淋的,宛如皮肤被活活剥掉,露出里面 的肌肉和森森白骨,满头白发垂在脑后,一双眼睛,通红通红的,身上有十八条胳膊,每条胳膊支撑着一支巨大的魔爪,凶恶无比! 跟他对战的是一只虎妖,这老虎也是身高百丈,背生双翅,吊睛白额,口中四支相对的獠牙,一手拿着一把大刀,双刀乱起,虎吼连声,对着白骨一通狂劈乱咬。 梁兴扬头一次看到颜渥丹的,这时候,颜渥丹正手持长柄白骨权杖在下方全力施法。 颜渥丹比他大了几岁,可此时看着却比他更小,还是个十六七岁小女孩的模样,身量瘦小,脸色惨白,很显然,她已经透支了不少精神体力。 可她依旧坚持挺直瘦弱的肩膀,眼神坚定,全力操纵跟虎妖殊死相搏。 除了白骨和虎妖,还有其他的,或三头六臂,或两首八臂,再跟别的妖神搏斗。 更有大量的碧绿色的火焰,滚滚如潮,漫天飘飞,火焰之中,一颗颗车轮大的白骨骷髅,或哭或笑,或嚎或叫,上下翻滚着扑向敌人。 对面的妖神数量众多,鱼鳖虾蟹,狐兔猫狗,什么都有,裹着腾腾煞气,漫天妖风扑过来厮杀。 除此之外,还有不少投降连山教的修士,有的御剑,有的丢符,有的发雷,有的放火。 梁兴扬在其中看到几个熟悉的面孔,其中就有当年在五回山未能斩尽杀绝的余孽,红河谷五福教教主鸿福道人,还有另外一个,鼠王李正浩! 这厮当年打着白骨教的旗号在西南地区趁火打劫,肆意烧杀抢掠,后来白骨神君父女先后被押赴京城处死,他跑到南面的大山之中打起了游击战,又通过贿赂官员,保存下来。 再后来,白骨教风烟再起,他又自称白骨教的地方势力跑出来兴风作浪,白骨教孩儿关大会师的时候,他也跑去***,跟着大部队一起杀入中原,杀入玉京城。 他本以为白骨教得了江山,他能得个王侯做做,却不想白骨教转眼之间就成败势,而且一败再败,他就去投降了连山教,连山教正是喜欢拜各种妖神,他去了正是臭味相投,于是单独成立一支队伍,专门拜老鼠,白旗军统帅亲王还允诺他,若是能够再立下功劳,回去以后,允许他成立一个部族,专以老鼠为图腾,也做个小旗长,因此他反过来帮助连山教追杀白骨教,最为卖力! 184 鼠魔 鼠王李正浩投靠了新的主子,自然就想着要抢立军功。 投降连山教的「伪军」里面,大部分是夏朝投降过去的,文臣武将,仙人妖孽都有,白骨教那边就少了,许多白骨军将士都是宁死不降,哪怕死了,骨头也还是硬的,依旧还要挺立向前的。 这就让白骨教系的「伪军」们显得势单力孤。 大家都是狗,都要在主人面前争骨头,那也是要卷起来的。 李正浩想要人前显圣,斩将立功,他率领部下——他的部下也都跟老鼠一样,遇到强敌望风而逃,跑得比真老鼠都快,因此保存十分完整,都是尸山骨海里混出来的老兵油子,每个法师手里都拿着白骨法杖,带领一群大老鼠,翻越山岭到了南面,直杀下去! 至少十万只老鼠,每只身子的长度超过一米,算上尾巴更长,尖嘴红睛,满口獠牙,吱吱叫着,从丛林里面最底层的灌木丛下面钻出去,扑向南面的白骨军战士。 有白骨法师立即施法,平地升起两米多宽,四五米高的碧绿火墙,熊熊燃烧,形成一道绿色的「火焰隔离带」,那些老鼠冲进火里,顷刻间便被烧得浑身皮肉皆化做飞灰,只剩下一副骨骼。 李正浩在山上现身,见状冷哼,挥舞法杖,头顶上先出现一只巨大的白骨。 他这白骨,跟白骨教正统的相差太多,竟然不是人形的,颜渥丹他们炼成的法身,不管是几个脑袋几只手,最基本的都还是人的身子。 李正浩修炼出来的,是个大老鼠模样,一个被剥了皮的大鼠魔! 这魔头浑身滴血,双目中魔光乱闪,最里面的獠牙长了好几层,许多支出唇外。 鼠魔四爪齐动,宛如一发炮弹般砸向对面,落在碧绿的火墙里面,那绿火能把钢铁灼烧成渣,可是这时候却无法灼伤鼠魔半点。. 白骨法师们调来数百枚车轮大的白骨骷髅,鼠魔张口喷出一片红色的魔光,将碧绿色的鬼火压制住,然后将嘴巴奋力一吸,顿时吸入了十几个骷髅,咬得「咯嘣嘣」地响,仿佛在吃什么美味的零食。 火墙上面出现了窟窿,大量的老鼠从豁口越过去,扑到后方白骨军的队伍里,直咬向白骨军战士的身体,他们牙齿缝里,能够一下咬断成年男人的脚踝! 梁兴扬在天上的时候,看到妖魔大战,便要飞下来帮忙,忽然看到那鼠魔吞食了十几个白骨法师,将火墙打开一片长达百余米的豁口,后面的老鼠也可以持续过来以后,就掉头蹿向了颜渥丹。 颜渥丹正在操纵法身跟虎妖在天上殊死搏杀,她身边有白骨力士作为护卫,可是那些护卫根本不是鼠魔的对手,那妖魔只张口一吸,就将三十多个白骨力士吸入口,放肆咀嚼,咬得咯吱吱地响,满口流血,顺着口角淋漓溢出。 梁兴扬就在这时候堪堪赶到,他是直接人剑合一杀过来,一道数十丈长的灰白剑气,宛如神秘的苍龙,见首不见尾,斜刺里飞来,比闪电还急,只一下,便把鼠魔拦腰斩成两段! 鼠魔的脑袋大声尖叫嘶嚎,两半身体各自化作一道红光往回飞去,重新到了对面山坡上。 李正浩还以为是白阳派的剑仙到了,一边大声喊:「白阳派的仙师打错人了!我已经是连山教下的人了,特地奉了白旗王爷之命,来捉拿白骨教酋首……」 梁兴扬一剑将鼠魔腰斩,知道这类魔头飞剑难以斩杀,于是片刻不停,踏罡步斗,使出天心五雷。 李正浩说这几句话的功夫,梁兴扬已经极其熟练地将咒语念完,手上雷诀也变换完毕,以自心和天心,召唤诸天怨气凝成五雷,向下劈落。 那鼠魔悬在李正浩头顶上方,两个半截融合成一团血雾,那太乙阴阳剑何等厉害,虽 然未能杀死魔头,却也令其元气大伤,血雾翻滚着,魔光闪烁着,相互融合,鼠魔要重新塑体凝形。 新的身体刚刚凝成一个脑子,五色神雷就从天而降,劈在血雾之中。 「喀嚓!」 一声惊天巨震,神雷狠狠劈在鼠魔刚刚凝成的一颗巨大的老鼠头顶上。 那鼠魔本是剥了皮之后的形态,脑袋上血管、肌肉鲜血淋漓,这会重生,生出许多长长的毛发,这会直接被九天雷火烧焦成了漆黑,炉腔内的脑子都给炸成焦糊,外面的血雾魔光顷刻间烟消云散。 「啪嗒!」 一颗焦黑的大老鼠头向下滚在山野之间,口中只剩下两颗门牙,还是一长一短,遮掩在重重灌木枝叶之下,让人一时之间也分不清到底是烧焦的鼠头还是别的什么玩意。 不过鼠魔法身是彻底被破掉了,李正浩元神首创,脑袋里面如同被一个大铁凿子狠狠戳进泥丸宫中,在脑浆子里面搅合。 他痛不欲生地双手抱头,嗷嗷嚎叫。 梁兴扬远远望见他,早将手一指,太乙阴阳剑隔着数里之遥斩来坡上,李正浩恰好向坡顶上扑去,被仙剑将双腿齐膝斩断。 「啊啊啊……」这鼠王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不能上坡,身体失控地向坡下滚去,一直滚到密密麻麻的老鼠堆里。 梁兴扬来不及追击他,因为颜渥丹的已经抵挡不住那白旗军的飞天虎妖。 原本颜渥丹的白骨很厉害,尤其是在打破京城,占据京师那会,实力膨胀到了巅峰,大量大夏朝的官员向她复仇称臣,表示愿意奉她做女王。 那时候,她的白骨同时暴揍两个连山教的妖神还是很轻松! 可惜……这段时间以来,白骨教屡战屡败,他们从中州逃到西北,从西北逃到正西的兑元盆地,再逃到这西南,手下将士大量损折,信徒们也大量被杀死,她的射上所承受的信仰之力已经大不如当年。 反而连山教由于入主中原,得到了大量龙气和愿力加持,连山五神的全都有了质的蜕变,比当初刚入关的时候厉害了许多。 185 复活秘术 颜渥丹的白骨未能抵住连山教的狐妖,被狐妖将脑袋咬在血盆大口里面,嚼得咯嘣嘣地响,魔血滴淌,从天上往下洒落,下了一场小范围的血雨。 梁兴扬来不及将李正浩彻底杀死,急忙放出太乙阴阳剑去斩向虎妖。 虎妖猝不及防,被砍掉了一只虎爪,他发出愤怒的咆哮,没想到白骨教还有这样厉害的高手! 梁兴扬御剑升空,超过了虎妖和白骨,到了云端之上,开始施法第二次召唤天心五雷。 虎妖感受到一种大难临头的威胁,要撇了白骨逃跑,下方颜渥丹认出了太乙阴阳剑,知道来了救星,张口喷出一朵雪莲花,飞向,落在腔子上,那花一合一开,即长出一个新的头颅,同时这魔头用所有的手臂将虎妖死死抓住。 虎妖来不及挣脱,五色雷光就从天上劈落。 「咔嚓!」一声巨震,周围群山回响,虎妖未被劈死,可也是大伤元气,百丈身高缩小到五十多丈。 白骨发出一声愉悦的嘶吼,把虎妖的爪子、脑袋、大腿、尾巴一样一样地撕扯下来,送入口中大吃大嚼,虎妖连声怒吼挣脱不得,眼见白骨从口中喷出一股魔光将他罩住,要强行吞入腹中,他索性提前将法身散去,「啪」地一声,将魔光震破,在空中散于无形。 虎妖的根本在连山教的祭坛,祭坛不破,他们是死不了的,过一段时间就能在祭坛上复活,不过若是被白骨吞入腹中,就被封印住了,无法回到祭坛那里,他这一手,相当于自杀,自我了断,与被梁兴扬散到天雷劈死的黑熊妖一样,直接回到祭坛那里等待复活。 虎妖一死,连山教剩下的妖神都不足为虑,还有一些头本来的散仙,本就是乌合之众,看出厉害,立即都做了鸟兽散,比任何人跑得都快。 杀退敌兵,梁兴扬回来见颜渥丹。 颜渥丹看见他十分高兴,又带着一点小女儿气的埋怨:「你终于来找我了!」 梁兴扬眉心一跳,心说你知道我去了阴间,这次是来要拆穿你的?你早已经准备好了说辞? 他问:「你早知道我肯定会来找你?」 颜渥丹见他这幅神情,微露诧异:「你们斩了两个连山教的主神,重创老妖婆尚琼华,还斩了白阳教主白琼玉,东线已经稳定,你自然要来找我们啊,不然的话,我们一灭,天下九元,连山教得知七,再兵分三路,一路出风箱峡,顺江而下,中路军与之会合,打下渠州,再去跟东路军汇合,南夏小朝廷就要不复存在了,这我不信你们看不出来。」 她也是冰雪聪明之人,看出梁兴扬神色不对:「你不是为这个来的?那是为了什么?总不成你看夏朝小皇帝不中用,要来投靠我们白骨教吧?」 梁兴扬看着漫山遍野打扫战场的白骨军,微微叹气:「你一定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你先去做吧,等空下来,我们再详谈。」 白骨军刚刚打了一场生死保卫战,这时候确实有很多事情要做,颜渥丹也不矫情,教他到南面的玉屏城中等自己,然后就去找部下指挥善后了。 梁兴扬看着如今的白骨军,跟当年在阳城时候不同,阳城的那支白骨军,虽然刚刚经历过旱灾、蝗灾等等大的灾难,可是圣女回来了,他们有主心骨,都认为跟在圣女身边,必定能够打赢,所以整体士气是很热烈的,劲头是很足的。 可是如今却不同,他们跟在圣女身边连吃败仗,从京城绕向西北,走了一大圈到这里。 他们已经觉得自己很难打赢了,士气十分低落,好在都是百战老兵,都知道自己要做什么,都默默地做着自己事情,倒也算得上是井然有序。 玉屏城,在玉屏关南面五十里,当年梁兴扬翻过 玉霄山到达坤地,就是最先到的这里,在这里遇到了坤元总督白浪起,受他所托押赴颜渥丹进京,从此开启了一段十分魔幻的人生……如今再回到这里,梁兴扬已经从一个小小少年,长成了一个大小伙子,回味过去遇到的那么多人,发生的那么多事,有些唏嘘。 晚上,颜渥丹忙完了,在一处临湖的竹楼中摆下了四个小菜,热了两壶烈酒,单独约了梁兴扬来这里,临睡赏月,饮酒聊天。 梁兴扬没想到她竟然还有这等雅致,等颜渥丹从月下飞来时,已经换了一身不同于白天的白衣白裙,这时候换了一身白中淡粉色的纱衣,显得干净,可爱。 「梁真人在东边威震天下,被封做帝师,如今终于想起我来了?」楼上楼下都没有侍女,院子里空寂安静,颜渥丹亲手给梁兴扬斟酒,「且尝尝,这是我们西北的烈酒,温热了河,只是没有我们天水河出的炸鱼,不过幸好有酸笋,这时候吃,别有一番滋味。」 面对这样的颜渥丹,梁兴扬忽然之间有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不过该说的话总该要说,就如同该来的事总是会来。 梁兴扬没有喝酒,没有吃菜,坐得笔直,把自己去阴间遇到白姑娘娘的经过给说了一遍。 颜渥丹听完大怒,将筷子拍在桌上:「哪个贱婢孤鬼敢在阴间冒充我招摇撞骗!殊实可恨!」 梁兴扬对她这个态度十分意外,以为颜渥丹会如同书中所写,那些被人叫破身份的女鬼一样,就此飞去,或者也会大方地承认,再看自己的态度。 却不想,她竟然矢口否认! 梁兴扬仔细去看,怎么看,怎么是真真正正的人,既不是鬼,也不是妖!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他问颜渥丹:「这祭祀复活……她说世界上根本没有能够让死人复活的法术。」 「那是她故意那么说!这复活之法,是我爹爹所得上古秘术,昔年人皇时期有力贞与人皇争天下,人皇使部下金神斩力贞,怕他复活,将他的头颅、躯干、四肢分别葬于天下各处,并以秘法镇压,力贞的部下臣工还是将他复活了,再次起兵造反,我们家这秘术便是传自当年的力贞。」 188 交换 听颜渥丹说要用白骨环交换白阳剑,梁兴扬第一反应是很诧异。 颜渥丹并不会使剑,从没有修炼过剑术,白骨教也没有见过会御剑的高手。 白阳剑是好剑,绝世好剑,可颜渥丹拿去并没有什么用处,相反,还会给自己带来灾祸。 这柄剑可是白阳派传承数千年的招牌神剑,白阳派哪怕被杀的只剩下最后一个人,过得千年之后,也还是会想着,白阳剑是自家的宝贝,一定得拿回去的。 白阳剑在谁手里,就相当于是白阳派不共戴天的敌人! 颜渥丹要白阳剑,根本就是有百害而无一利。 而白骨环确实她的家传之宝,白骨神君一身道法,很多都是从白骨环上面参悟出来的,相当于是白骨教的法统源流所在。 在白阳派眼中,一百个白骨环也比不上白阳剑。 在颜渥丹眼中,一万个白阳剑也比不上白骨环! 他问颜渥丹:「你要白阳剑做什么?」 颜渥丹淡淡地笑:「我也想练练剑术,看你们御剑飞天的样子,神姿飒爽,我早就很羡慕了。」 「那你会炼剑、御剑吗?」 「我不会,所以,我不只要剑,你还得教我炼剑、御剑。」颜渥丹眼睛里荡漾着笑意,在月光底下看着梁兴扬,「怎么?嫌亏了?那我就只要剑好了,我总有法子寻到一套剑法的。」 梁兴扬也笑了:「你如果想学剑术,我可以送你一口飞剑,再传你一套剑术。」 「我不,我就要白阳剑。」颜渥丹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口,仰头看着天上的圆月,「我要炼剑,就炼天底下最好的!白阳剑才好,别的我也看不上。」 「你知不知道,你拿着白阳剑,白阳派的人早晚会来找你讨要的。」 「我怕他们吗?」颜渥丹扭头反问,「白阳派,断脊之犬!不是我瞧不起他们,如你,如我,咱们心中都有自己的信念,都能坚持行自己的道,他们呢?一群土鸡瓦狗,我等着他们来找我拿剑!」 梁兴扬看着她,希望能够看清楚她的真实用意。 这个女孩始终给人一种无所不知,深不可测的感觉,仿佛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大有深意。 在梁兴扬看来,颜渥丹拿白骨环换白阳剑,很明显是百弊一利,以她的性格,又不像是喜欢任着自己的性子胡来的。 梁兴扬猜测,她是不是故意通过这种方法来帮助自己,可是又觉得自己有可能是自作多情。 颜渥丹不耐烦了:「你看什么看呀?到底换不换?男子汉大丈夫,给个痛快话!」 「换!」梁兴扬也不再矫情。 他拿出白阳剑,递给颜渥丹。 颜渥丹拿过剑去,那白阳剑是比玄天双剑,比九幽神剑都更强一筹的存在,那剑本体也不知道是用什么金属制成,内部向外散发出耀眼的白色光芒,却不似别的宝剑那样寒芒四射,这剑内部所散发出来的是暖融融的热量,此剑一出,连天上的月亮都失去了色彩,楼前整个湖都被照亮了,成了一片明镜。 颜渥丹将剑接过去,拿在手里,随手比划几下,光芒耀眼,又自带一股纯阳正气。 「好剑!好玩!」颜渥丹说,「从现在开始,这剑就归我了!你教我剑术!」 梁兴扬要过纸笔,刷刷点点,写了一部剑经。 他没有写自己的《纯阳剑经》,倒不是舍不得,而是要修炼《纯阳剑经》需要从最初开始,要有炼己的功夫,而且至少得一年时间,才能将剑气纳入体内,炼成纯阳仙剑。 他写的是天剑门的剑诀,当然有他改进的部分。 天剑门已经纳入了他的天心派体 系,他传授天剑门炼己功夫,改进他们的道法和剑诀缺陷,将来还要传授他们还丹的功夫,已经是融为一体了,因此他也不是故意拿天剑门的东西送人情。 写完了炼剑、御剑之法,十分详尽,他也算是剑术大家,很多地方都直指关窍,总共写了一百多页,装订好了拿过来给颜渥丹一章一章地讲解,颜渥丹有问题,他都十分耐心地一一讲解。 颜渥丹将所有的问明白了,心满意足地拿出一个玉匣,将这一百多页装进去,取出一枚白骨环递过来:「呐,就是这个,给你了!」 那白骨环有茶杯口大小,不知道是用什么骨头制的,好像是某种生物的骨头天然就长成这样。 骨头表面缠着许多骨质的细藤缠在上面,形成极特殊的纹理,更有许许多多的上古符文,都是九幽玄文,跟九幽神塔里面的一模一样,颜渥丹都给他翻译过了。 梁兴扬拿着白骨环:「我可拿走了?」 颜渥丹白了一眼:「已经给你了,你爱怎么就怎么样了。」 梁兴扬拿着白骨环进入九幽神塔,到了第六层内。 他拿出颜渥丹给他翻译的两部《玄文》进行对照,塔内的文字全部都明朗起来,他按照第六层墙壁上所介绍的进行祭炼那环,环便飞起来悬在半空,上面的那些骨质藤条骤然飞起,散开,隐入周围的墙壁之中,最后那环也自动飞入天花板内消失不见。 这塔就此拥有了两层镇物,算是解锁了两重空间。 这第六层算是全塔的枢纽,动力源泉,此层一开,宝塔威力暴增,只是能量虽然增长,作用却没有增强,就好像一个人只长了一只手,现在力气增加了,却没能长出第二只手来。 第一层的九幽神剑是专门斩杀妖魔古怪各种神体的,第二层的阴阳镜则是攻击各种灵魂元神的。这就相当于两只手。 梁兴扬想用这宝塔彻底解决连山教妖神复活的问题,凭借现在的宝塔,对付一个连山教主神并不难,可不用宝塔他也同样能够对付得了,难的是怎么样阻止妖神不断复生。 要找到第二层的镇物,看来还是得再往阴间去。 一想到要再见到那位白骨娘娘,梁兴扬又从塔外看向此时的颜渥丹。 颜渥丹正在月下炼剑,圆月高悬,剑气精芒四射,下方是宛如明镜的湖水。 他觉得,不管这个颜渥丹是真是假,是人是鬼,其实都不重要了。 190 穿梭阴阳界 梁兴扬离开白骨城,一路向西北飞去。 行了约莫十余万里,开始出现大量的鬼魂,便如人间逃荒的难民一样,扶老携幼,凄凄惨惨,离着老远就能听见呜咽悲戚之声。 他稍一打听才知道,阴间几大鬼王之间也在打仗,都想统一整个阴间,成为新的鬼帝。 鬼怪们打仗看似不流血,都是阴神魂体,没有阳间血腥,实际上更加惨烈,鬼魂被扯断身体,只剩下半截身子还是能爬。 甚至整个身体都被吃掉,只剩下一颗头颅,鬼类还是能够继续存活。 这一路上,有许许多多缺胳膊断腿的鬼怪,也有不少只剩下上半身用两只手爬行的,还有少了半边脸的,少了一条腿的,全都是各种各样的残疾鬼,一边爬一边痛苦地呻吟哭嚎。 越往前行,这些鬼魂们就越多。 阴间虽然说由十大鬼王统治,实际上却不是静态的,而是动态的,他们之间相互尔虞我诈,你征我讨,势力范围之间的界限并非固定的,而是每时每刻都在变化。 最近这段时间更是相互拼杀得厉害,不断有大战发生,使得成千上万的饿鬼流离失所。 阳间的人能饿死,鬼是饿不死的,就是无穷无尽地饥饿,无休无止的折磨。 梁兴扬不想跟这些鬼发生什么交集,一只向前疾飞。 这日,他终于来到了大酆山,这里荒无一鬼,他继续往前走。 大酆山连绵万余里,连绵起伏,遍地废土。 阴间普遍都很荒废,但偶尔也会有些类似魇兽那类的魂体生物,也有些彼岸花之类的植物,可是这大酆山,什么都没有,一个鬼,一根草都没有。 梁兴扬小心翼翼地上山,带着三分忐忑,七分期待,即担心遇到那传说中的天真鬼王,又有几分期待想要遇到那个那个天真鬼王较量一下。 然而什么都没有遇到,无惊无险,在山上巡回飞了几圈,最终找到了一处深不见底的深渊。 「传说中的九渊,应该就是这里了。」 梁兴扬站在深渊边上向下俯望,下方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下去看看吧! 他放出太乙阴阳剑,身剑合一,化作一道龙形光芒投入深渊。 这深渊下面还是深渊……他一直飞一直飞,上下左右,全是无尽的黑暗。 也不知飞了多少时间,梁兴扬估计至少飞了两三天功夫,下方终于出现了一点光亮。ap. 终于要见底了! 梁兴扬奔着亮光飞去,又飞了一盏茶的功夫,终于飞到了地方。 他一举飞出洞口,在空中翻了个大圈,落在实地,已经置身于一个深山古洞之中。 亮光依然在头顶上极远处,只有碗口大的一块天光,他所在之处,有个极大的平台,再往里面,有几处山洞石室。 梁兴扬正觉得这个地方有些眼熟,忽然两个年轻人从石洞深处出来,手里各拿着一根长幡,厉声喝道:「什么人,敢擅闯我们冷魂渊?」 两人说罢,将手里的长幡晃动,各自喷出一股子黑烟,黑焰前面各自形成一个车轮般大的恶鬼头颅,狰狞恐怖,满口獠牙,一条舌头伸出三四米长,如有生命般向梁兴扬卷过来。 梁兴扬伸手一指,黑白剑气飞出,将两个恶鬼头颅绞散:「你们说什么?这里是冷魂渊?这里是边山???你们又是什么人?」 两个年轻人见状,齐声喝道:「好小子,还会剑气!」 他们右手各自弹出三点飞针,总共是六点碧绿色的火星,飞闪疾射! 梁兴扬急于得到答案,剑诀晃动,黑白双剑向上一卷,将六根飞针全部卷住绞碎, 再向前撩,把两人手上的长幡齐刷刷斩断,随后取出一枚令牌,对着两人一晃,立即将两人灵魂禁住。 那两人被禁在那里,全身麻痹无法动弹,感觉全身气血都已经凝固。 梁兴扬喝问:「说!这里是不是边山冷魂渊?」 两人挣扎不脱,又被一黑一白两圈剑光环身逼住,知道只要对方心念一动,自己就要被斩成数截。 他们不敢大声呼救,只得答应:「不错,这里正是边山冷魂渊。」 梁兴扬不敢置信:「当年幽斋老妖的洞府?」 青年回答道:「当年幽斋老祖死于天心派梁真人剑下,我师父非幻羽士将这里开辟为别府,令我师父在这里驻守修持。」 梁兴扬心中万分不解,他明明是从阴间的九幽深渊下来,怎么就跑到阳间的冷魂渊来了? 难道这阴阳两界的两个深渊,其实竟然是相通的?可若是真是这样的话,不会没人知道,竟然从来都没有人提过。 况且,阴阳两界应该不会如此容易就能来回穿梭! 梁兴扬取出九幽神塔,又把太阴教主夫夫妇放出来:「你们当初从哪里去的阴间?」 太阴教主战战兢兢地说:「从我们太阴教的总坛,用的本门的太阴大阵。」 「那这冷魂渊能不能通往阴间?」 太阴教主说:「据传说是能的,这里是上古时期万仙斗法的战场,幽斋道友占据了这里,最初就是想通过这里去阴间,只是没能成功。」 「为什么没能成功?从这里下去,不就是阴间的九幽深渊吗?」 太阴教主苦着脸说:「虽然传说是如此,可是我们试验过,这里并不能进入阴间,从这里下去,飞到一定程度就无法再下降,似乎有种强大的力道排斥我们,如果强行下降,连元神魂魄都要被碾压扯碎。我们想尽了办法,用任何法术法宝守护元神都不行。」 太阴鬼母说:「由于太阴大阵必须由我夫妻同使,我们只要做出些付出就能随时去阴间,幽斋道友却不能,他便占据了这里,想要打通这条前往阴间的上古通道,可是据我所知,他也没有成功,他也根本无法通过阴阳两界之间的阻隔。」 不对啊!可是我为什么就能这样顺利地过来呢? 梁兴扬百思不得其解,又问:「是不是拿着这九幽塔,就能穿越过来了?」 「是有传说,拥有九幽神塔,就能穿梭阴阳两界,可是我们拿到九幽神塔之后试验过了,并不能成功。」太阴教主说,「阴阳两界直接阻隔,万分强大,自古以来知道这里通往阴间的人不少,可是从来没有人从这里到达阴间,也没有阴间的恶鬼阴神从此过来阳间。」 191 非幻羽士 梁兴扬搞不清楚他遇到的情况,但他认为搞清楚这事对于他来说至关重要。 他收起白骨塔,跟那两个年轻说:「我就是天心派的掌教梁兴扬,当年幽斋老祖死于我手,这冷魂渊也是我打下来的。现在,我要在这里参悟一件事情,你们不要打扰我,暂时先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等我参悟完了,这地方再给你们。」 他说完,将禁制解开,两个年轻人知道自己远远不如梁兴扬,连句狠话也不敢放,收了法术,狼狈地逃向山洞深处。 梁兴扬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善罢甘休,不过他不在乎。 那非幻羽士他听说过,也是边山四恶之一,跟幽斋老祖、太阴鬼母等齐名,俱是旁门左道,无法无天的一类。他要是不服,尽管来找,那也没什么,边山四恶中排行前面的两个都被梁兴扬干掉了,剩下那两个,不识好歹便也一并杀了便是。 因此他并没有太在意他们,就站在深渊边上,观望下方的阴阳二气涌动,猜想到底是什么原因才能让自己成功穿梭这里,往来阴阳二界。 他猜想是九幽神塔的缘故,或许就是白骨环,正要再下去试试。 忽然后方传来一声暴喝:「姓梁的!你莫要欺人太甚!」 梁兴扬回头一看,先前逃跑的那两个年轻人回来了,还带着一大帮人,为首的是个白发白须的老道士,身穿大红道袍,手里拿着拂尘,周围八个弟子簇拥着而来。 「通名报号!」梁兴扬心情正烦躁,看他们来者不善,便说,「我剑下不斩无名之辈!」 老道士气得胡须都要撅起来了,旁边有个中年人说:「这一位,便是焰光老人,我们师父……」 梁兴扬问那老道:「你想干什么?你要干什么?」 那焰光老人将拂尘一摆:「这冷魂渊已经由我们开辟为别府,这深渊台处更是禁地,外人不可到此。」 梁兴扬说:「幽斋老妖当年死于我的剑下,这冷魂渊已然为我所有,你们算什么东西跑来说占就占?」 焰光老人怒道:「你杀了幽斋老祖,既没有再次安放阵法,也没有派弟子驻守,分明是放弃了,如今有何脸面回来说还是为你所有?」 「我便不安放阵法,不派弟子驻守,就代表我放弃了吗?」梁兴扬说,「我只是要在这里参悟一些东西,等完事就会离开。」 焰光老人冷笑:「我劝你最好现在就离开。」 梁兴扬皱眉:「你是觉得,我的仙剑能斩得了幽斋老妖,斩不了你们是么?别说是你们这几头臭鱼烂虾,便是那非幻羽士来了,跟幽斋老妖又如何?」 焰光老人不屑道:「谁不知道当初幽斋老祖走火入魔,被你小贼乘虚而入,又带着天剑门和万毒门两个叛师贱狗上门偷袭,方才坏的事?边山四神,同气连枝,我师兄若非炉中炼就一件法宝,尚未成功,早就去取你项上狗头……」 梁兴扬知道今天这架必须得打了,不再多说一个字的废话,伸手一指,太乙阴阳剑分作黑白两道龙形剑光向前席卷过去。 「布阵!」焰光老人大喝一声,挥舞拂尘,他的八名弟子左右散开,分别占据八卦八门方位,手里分别摇动一杆长幡,作起法来,老人拂尘之中又放出大量的烈焰,烈火之中,更是夹杂许许多多气泡状的火珠,在八门之中胡乱飞舞。 这些火珠一触碰到剑锋,立被割裂,「啪」地一声炸碎,爆发出一股红光散开。 梁兴扬很快看明白,这火焰并非凡火,是能够专门让人产生幻觉,一个火珠便能制造一重幻境,火珠从拂尘里面源源不断地生出来,噼噼啪啪,爆炸不停。 与此同时,周围那八个弟子各自撑起一个旗门,同时施法,放出八种颜色的火焰,伴 随着大量的滚滚烟尘,一同向中央席卷过来。 「你们自己找死,却也怪不得我开杀戒了!」 梁兴扬自然不会被他们的环境所影响,一黑一白两道龙形剑光左右齐飞,分进合击,剑锋过处,旗门直接被拦腰扫断,旗门里面的人也都全被腰斩。 八个人顷刻间尸横就地,断成了一十六节,再要去斩那焰光老人,老人早就化作一溜火光向上飞去,比弓射出去的还要快上许多倍,这时候已经在头顶上的天光中仅剩一个小小的红点。 梁兴扬愣了愣:「你方才不是很勇吗?怎么这会跑得这么快?」 焰光老人的声音顺着深渊滚滚传下来:「我突然肚子痛,且先去方便方便,小贼莫要离开,等我方便完了,叫上我师兄回来再宰了你!」 梁兴扬早就听说边山四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也没有追,心想等老人把那非幻羽士找来,自己正好一并除了! 却说那焰光老人以极快的速度,一溜火光直奔西南,飞到大幻山,直至非真洞,到了洞门口跟看门的师侄作揖说道:「快快快,我有要事要禀报师兄,有仇家马上就要打上门来了!」 看门师侄见状不敢阻拦,赶紧打开洞门放他进去。 他快步进洞,到了里面,直接哭求:「师兄啊!师兄!你可要给我做主啊!」 他长得很老,他那师兄却很年轻,外貌看着也就二十多岁的模样,羽衣星冠,一身白色道袍,满身正气,看上去没有半点邪魔外道的神态,比许多正派的人看着更象正派仙人,正坐在椅子上,从盘子里取一种这山中特产的仙果剥着吃。 老道士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师兄啊!师兄!我奉了您的法旨,带着您的师侄去冷魂渊开辟别府,今天正在炼丹,哪知道忽然来了个年轻的小道人,正是那天心派的天宝道人,他蛮不讲理,非说幽斋老祖是他杀的,那冷魂渊自然也是他的,我与他理论,他他他他……他直接放出飞剑,将我那八个宝贝徒弟全都杀了啊……师兄啊,若非我跑得快,此时也已经死在她的剑下了!师兄啊,你可要给你师侄们报仇啊。不然的话,他们就算是死了,那也不得安宁啊我的师兄啊!」 194 三件镇物 梁兴扬决定先尽可能多地了解下天真鬼王的情况:「你既然是鬼王,怎么说这里是你的家?」 天真鬼王果然反问:「我是鬼王,怎么就不能在这里安家了?」 「作为一方鬼王,手下掌握着许许多多的鬼兵鬼将,那么多大鬼小鬼伺候着,自然要住在高阁广厦之间,至少得有个王宫吧?怎么会找这么个破坑?」 天真鬼王表示嗤之以鼻:「你说的那些,我都不喜欢,我没有手下,也不需要鬼伺候!我就是喜欢自己一个鬼,住在这坑里面。这坑乃是当年鬼帝陨落之地,最下面直接通到阳间,内含世界本源的阴阳之变。我在那里面参悟阴阳之数,玄牝之化,你懂玄牝是啥不?」 梁兴扬顺口接道:「玄牝之门,是为天地根……」 「你竟然知道!」天真鬼王「嗖」地一下,原地消失,下一刻直接出现在梁兴扬面前,伸手要来抓梁兴扬的胸口。 梁兴扬周身阳气,普通的鬼神都无法靠近,若敢随便触碰他的身体,就要会被烘炉炙烤般烧伤。 更何况还有太乙阴阳剑! 天真鬼王伸手抓来,梁兴扬身上仙剑发出龙吟般的颤响,锋利的剑气迸出,直接将天真鬼王的右手齐腕斩了下了! 「好家伙!这不是阴间的东西!」天真鬼王非但没有丝毫生气,反而越发兴奋起来,「你小子果然是从阳间来的,说,是不是从这九幽深渊下面直接过来的?」看書菈 他嘴上问话,实际上却没有给梁兴扬回答的时间,身子晃动,一变为四,四个天真鬼王,将梁兴扬围在中央,本体上的断手黑烟涌动便长了回来,八只手同时掐诀,迸射出一道道的乌光,相互交织成一个大牢笼,把梁兴扬困在里面。 梁兴扬早看出不好,不等「牢笼」全部完成便身剑合一,化作一道龙形剑光硬闯出去。 乌光断裂,牢笼破碎。 天真鬼王赞道:「好剑!」 四个鬼王各取出一件法宝,其中本体拿出一对黑漆漆的铁尺,扬手祭出:「看我的尺厉害,还是你的剑厉害!」 铁尺飞到空中,尺上刻度生出九股黑气,结成九条黑龙,缠绕在尺上,不断对着梁兴扬怒吼,蜿蜒爬动,喷出毒云、毒雨、黑雾、冰雹、阴箭等等。 梁兴扬头一次遇到这么奇特的法宝,不敢怠慢,将双剑放出来与其对敌,黑白双剑化作两道龙形剑光绞住铁尺,上下翻飞。 天真鬼王仰头看了会,猛然间叫道:「九幽神剑!你竟然有九幽神剑!」 他说着,伸手虚抓,空中便落下一只鬼爪来抓黑剑,梁兴扬用手一指,九幽神剑向上一挑,便将鬼爪绞碎成一团黑烟。 梁兴扬问:「你认得这我这宝剑么?」 「怎么不认得!你这就是当年鬼帝勒摄所用九幽神塔中所藏的镇物!哇呀呀,这正是我要寻找多年的,你快点给我!我就饶你不死!」 梁兴扬自然不能给他,只问:「你要我这剑做什么?」 「当然是为了复原九幽神塔了!」天真鬼王宛如被猴子抓心挠肝般,迫不及待,「你快点将剑给我,这真的是我找了好多年了!非得到它不可!」 梁兴扬说:「九幽神塔是什么样子的?你能不能拿出来给我看看?」 天真鬼王道:「我还没有找到那塔,不过根据我的追查,那塔应该是多年前被人带到阳间去了,我正想办法到阳间去。」 梁兴扬又问:「九幽神塔中的宝物,你已经搜集到几件了?」 「三件……算上你这九幽神剑就有四件了。」天真鬼王等不及了,三个分身也靠近过来,重新把梁兴扬围在中央,「赶快将剑给我,不然我就吃了你,一样能够拿到这件 法宝,还能得到你的一身阳气,大补身心!」他说着突然把嘴巴裂开,烈得到最大,露出满口锋利的牙齿,做出凶狠的模样。 梁兴扬心中也很激动,料想要谈判自己得有筹码,而筹码是打出来的:「不行!你张口跟我要,我就把这宝剑给你,岂不是显得我怕了你?」 天真鬼王不解:「你怕我不是很正常吗?这阴间世界,亿万鬼魂,哪个不怕我?你应该怕我啊。」 「不行,我才不怕你!」 天真鬼王撅起嘴巴发怒道:「那我就让你怕你!」 他的那个三个分身也把法宝都同时祭出来,在颜渥丹的帮助下,梁兴扬已经完全破译了九幽塔内部九层墙壁上的所有文字,一眼就认出来,这三件法宝,分别是第三层的镇物六阴箭,第五层的镇物五阴轮,第七层的镇物诛心刺! 他知道这三件法宝的妙用,再加上那柄铁尺,自己单凭太乙阴阳剑万难抵挡,他把心一横,将九天神烬取了出来,轻轻一晃,爆发出九团宝光,在空中一撞,轰然炸成一团火云。 天真鬼王见了脱口惊呼:「九天神烬!你怎么会有这件法宝!」 梁兴扬隐在火云之中,周身烈焰熊熊,宛如火神降世,右手掐诀御剑,左手晃动神灯,火云之中便生出三条火龙,张牙舞爪,狰狞飞出,迎上天真鬼王的那三件宝物。 「我怎么就不能有这件法宝了?你身为阴间鬼王,竟然能认得这件宝物,倒是很出乎我的意外!」 「我怎么就不能认得了?」天真鬼王没好气地说,「当年人皇就是用这件法宝在这九幽深渊下面阳间的出口处,将鬼帝勒摄击败的!连九幽神塔都被打散了!哼……」 忽然,他又笑起来:「你这九天神烬不齐全呀,嘻嘻,只有太阳、水星、火星三宫,剩下的都是空的,那我就不用害怕了……小子,今天你必须把九幽神剑留下,还得把这九天神烬留下,我要把它毁掉!」 梁兴扬反问:「你为什么要把它毁掉?既然他的威力这么大,你为什么不自己留着?」 天真鬼王气得破口大骂:「你的脑袋里面装得都是鬼尿吗?九天神烬乃至刚至阳之物,我身为鬼王如何能够使用?就像你们人类使不得九幽神塔一样,这是我们鬼类的克星,我当然要将它毁了!」 梁兴扬又问:「鬼尿是什么东西?鬼也要撒尿吗?」 「你管鬼尿做什么?你没见过猛鬼撒尿吗?回头我给你尿一次!」天真鬼王更气了:「你这小子修法十分地古怪,人间的神仙我吃了不少,头一次遇到你这样的,你身上说不定还有别的宝贝。现在是我要杀了你,把你撕碎了吃掉!再把你的法宝抢过来!」 196 巨目鬼王 天真鬼王使劲浑身解数,每次都差一点把梁兴扬打倒,可就是都差了那么一点点。 他心急火燎,抓耳挠腮,咬牙切齿,恨不能把梁兴扬用手直接撕了。 忽然听到梁兴扬说起他先前所收的那个卷轴,不禁心里一动。 天罡地煞图本是幽斋老祖用旁门左道之法炼成的,其中也有鬼道法术,以此为基础,梁兴扬用仙道手段重炼,里面一百零八个天罡地煞元灵用神道之法,收集了许多信徒们的香火愿力。 因此这图揉和了鬼道、仙道、神道三家手法炼成,在天真鬼王眼中看来,万分地奇特,知道是一件异宝,准备带走好好研究研究,这时候听说跟梁兴扬性命相关,便把这图拿了出来,捏在手里:「这东西既然跟你性命相连,我便将它毁了,看你死不死!」 他说完,掌心发出白惨惨的火焰,开始焚烧卷轴。 他从鬼仙修入地仙,所炼成的九幽神焰十分厉害,将卷轴包没,猛烈焚烧,卷轴被烧得迸发出万道金银光霞,金光银芒如液体般翻腾涌动,照得九幽深渊上空一大片天地光怪陆离。 梁兴扬哈哈大笑,伸手一指,卷轴便自动打开,延展开来,卷图变作透明空间,在上空显出一百零八颗星星,其中三十六颗金星,七十二颗银星。 天真鬼王心念感应万分敏锐,卷轴一打开,他便惊觉不妙,身子一晃,立即化作一团白惨惨的光气,火速向远处飞去。 然而天罡地煞剑阵已经布成,星光闪烁,将一大片天地空间全部禁锢封锁。 天真鬼王正要飞走,忽然前方八颗星光闪烁,一道金光,七道银光,直落下来,光柱里面显出一金七银八个元灵剑仙,各自驾驭一道剑虹拦住去路,齐声喝道:「妖鬼,哪里走!」 八道剑光并排飞来,直射天真鬼王,天真鬼王将毒龙尺向下一压,拦住剑光,登时爆起万点火星。 梁兴扬笑着掐诀,将所有元灵剑仙全部召唤出来,布成天罡地煞剑阵,把天真鬼王团团困住:「你这小鬼,还敢要偷拿我的法宝!识相的,乖乖把你手里的三件镇物交出来,我放你走,不然的话,你这地仙鬼王,也是性命到头了!」 天真鬼王惊怒交加,面对四面八方飞过来的仙剑,急忙放出四件法宝,脊背靠向中央,分别向四面突围,毒龙尺、六阴箭、五明轮、诛心刺,四宗法宝同时向外猛攻,打在天罡地煞剑网上,噼啪乱爆,各色彩光如雨般密集飞扬。 天真鬼王的法力比白琼玉还要高出一筹,所用的四件法宝,总的威力也要超过白阳剑跟红阳轮,又一分为四,同时冲锋,秘籍的两重剑网竟然被强行撑开! 梁兴扬掐诀吐气,连运三道真元,仙气古荡,星光璀璨,剑芒暴涨,天罡剑网锋利厚重,地煞剑网轻盈细密,两重剑网强行向内,又把天真鬼王四个分身压回大阵中央。看書菈 先前是天真鬼王占据上风,压着梁兴扬打,每次堪堪将他击败都被他稳住阵脚。 这回攻守之势转换,梁兴扬占据上风,每次都要将天真鬼王斩杀,可又都被他稳住。 梁兴扬又发动九天神烬,放出三条火龙,飞去围攻天真鬼王,被天真鬼王轻松化解,击散成火气。 他再用太乙阴阳剑助攻,也被天真鬼王地挡在外圈。 两人这样又斗了三日三夜,梁兴扬也奈何不了天真鬼王。 他欲待就此离开,又觉得三件镇物近在眼前,这个时候舍弃,心有不甘。 双方鏖战多时,梁兴扬使劲手段,也干不掉天真鬼王。 就在他琢磨要不要用什么东西跟天真鬼王交换的时候,从北面飞来一股子黑气,自茫茫夜空之中,笔直地飞过来,到了近处,现出一个身材高大的恶 鬼。 如果说天真鬼王是个小少年,这个恶鬼就是身材高大的大力士,一双大眼睛,如电光般闪耀,嘴里面又露出四颗獠牙,鼻孔外翻,两手如爪,十分凶恶。 他也不说话,就站在旁边看着,天罡地煞阵展开之后,只有上面一百零八颗星星是隐藏不掉的,别的都能隐去,外面看着就是三十六颗金星和七十二颗银星凭空悬浮闪烁,时而变大,时而缩小。 这恶鬼看了片刻,却忽然开口,瓮声瓮气,宛若奔雷:「天真!你怎么被困在这里了?」 梁兴扬心头一惊,没想到这厮竟然能够看到自己天罡地煞剑阵的内部,还能认出天真鬼王,这份神通,应该也是十大鬼王级别的。 果然,天真鬼王咬牙切齿地嘶吼:「巨目鬼王!我才没有被困住,我只是觉得这里好玩,我要在这里玩上一会,待会就把那个小子给吃了!」 巨目鬼王哈哈大笑:「天真,你若是没有被困住,你就出来啊?」 「我凭什么出去?我偏要待在这里!」天真鬼王梗着脖子说,「这里暖和!」 巨目鬼王笑着:「天真,我看出来了,这小子并非我们阴间之鬼,周身阳气凝炼,应该是人间修仙之人,不若我助你将他撕了,一人一半,如何?」 天真鬼王撇着嘴:「你会有那么好心?」 巨目鬼王说:「我要你手里那根毒龙尺。」 天真鬼王怒道:「你果然憋不出来什么好屁!毒龙尺乃是我最爱的珍宝,就算是我死了,也绝不会给你!你趁早死了这份心。」 巨目鬼王似乎早就料到这个结果,也不以为意,转向对着梁兴扬的方向说:「这位道友如何称呼啊?」 梁兴扬报了自己名号:「你也是这阴间十大鬼王之一么?」 「正是。」巨目鬼王很严肃认真地说,「梁道友,那天真小儿不识抬举,不若我襄助你,咱们一起把这小鬼撕了,一人一半怎么样?」 梁兴扬点头:「好啊,就这么办!」 他说着便将剑网打开一条小缝隙,那个拿着毒龙尺的天真鬼王没想到他会这么做,吃了一惊,急忙乘隙飞出去,另外三个化身也要飞走,梁兴扬又把剑网给闭上了。 200 心灯炼魔 梁兴扬收了树上所有的无形魔头,巨目鬼王惊愕之余,过来要了几颗珠子,拿在手里看了又看,啧啧称奇:「不错不错,道友这神通法术真的是令鬼匪夷所思。不知道友能否送我一些,让我拿回去好好研究。一来感受一下道友法力之玄奇,二来这些魔头出现在这里,必然有魔界裂缝在下面,未来还会有可能有别的魔头过来,我好好研究他们的弱点,以备将来降魔之用。」 梁兴扬很大方地分了一半珠子过去,这些魔头无影无形,也就自己不惧,若是到了人间,不说普通的百姓,就连修士也无法规避其害。 两人平分完珠子就开始采摘烈阳果,总共只有六十余枚,两人各分了三十多。 之后,两人又决定向下去寻找魔界裂缝,看看能不能想办法给它堵上,可是持续向下飞了好久,裂缝越来越窄,到后面连一根手指也伸不进去,两人元神之身,再往下找了一番,始终没有找到通往魔界的通路,他俩又分别相背进入山石之中,四处搜寻,还是没有找到,最终也只得作罢。 巨目鬼王又邀请梁兴扬去做客,梁兴扬婉言谢绝:「我回去阳间还有很多要事,都是很紧急的,等日后办完了定要再来叨扰。」 巨目鬼王得到了烈阳果,还得了很多封印的无形魔头,也达成了目的,于是两人作别,他回自己的王国,梁兴扬则又通过九幽深渊回到阳间。 他回到玄穹仙府,又是一番闭关,祭炼九幽神塔。 他把新得的几件镇物全部祭炼得跟宝塔合二为一,那所收的天真鬼王三个化身,本质是三股元气,三股意志。若是用别的方法收去,只能收得元气补益自身,这九幽神塔却十分神奇,将天真鬼王的分神意志也给收来了,仍然是三个天真鬼王,长得一模一样。 梁兴扬施法将这三个鬼王化身化入宝塔第六层的三道前古符印之中。 他寻思,这塔既然能够收来天真鬼王的化身,或许也能收魔头。 他将元神飞入宝塔的第六层中,取出一颗珠子,放出里面的无形魔头,这些魔头无形无迹,可梁兴扬能够清楚地感觉到,他们一出现,立即张牙舞爪地扑过来要上他的身体。 梁兴扬这次没有直接调用仙气,而是掐诀施法,催动九幽神塔,利用神塔的威力。 第六层的镇物是白骨环,分化出四道环影,飞来各自套住一个无形阴魔,将其擒住。 梁兴扬见状大喜,有心要看看这宝塔的威力,把剩下的珠子都拿出来,打开封印,里面的魔头全部飞出来,有的扑向梁兴阳,有的往塔门塔窗飞去,想要飞走。 这类阴魔,飞遁速度接近于神念的速度,一动念间便能飞遁极远,若是有所感应,哪怕在宇宙的尽头也能于刹那之间,弹指即置,任何飞遁法术都无法逃脱,唯有心光神念的速可以匹敌。 然而就在他们要逃走的时候,塔门塔窗处迸发出白惨惨的光芒,将去路封住,随后白色环影飞来,有多少个魔头就自然生出多少个环影,每个魔头都分配到一个环影将其套住。 一枚枚环影,里面套着魔头,宛如肥皂泡泡般漂浮在空中。 梁兴扬见宝塔竟然又这等神妙,便盘膝而坐,开始施法炼魔。 他要把这些魔头炼到跟宝塔一体,成为塔的一部分,将来若与人对敌,放出这些魔头,无形无色,飞出去让人在不知不觉之中陷入魔境。 这些魔头并无形体,直接作用于人心,寻常修行人根本感觉不到他们的存在,即便感觉到,也没办法将其擒捉,能够心定不动,不被其所惑已经万分不易了。 梁兴扬却能用自己的丹气将其禁锢封印,既然能够捉住,就能想法祭炼。 他过去没有这种经验,想了好些法子,利用三昧 真火反复改变形态,又从颜渥丹翻译的九天玄文和九幽玄文寻找方法,其中九天神烬上所载的九天玄文果然有炼魔之法,九天神烬的完全体是能够炼魔的,到最后,心灯合一,心即是灯,灯即是心,九天神火凝练法身,大放光明,照彻宇宙,一切妖魔邪祟莫说侵害,只要被照到就要烟消云灭! 他运用九天玄文所载炼魔之法,再结合九幽玄文中禁制阴魂之法相互结合,最终琢磨出来一个法子,将所有魔头都禁锢在宝塔第六层的白骨环里面,可以操纵这些魔头按照自己的指令做事。 等他将宝塔彻底炼成,已经又过了好些日子过去。 他心满意足地出了宝塔,再走出闭关之所。 梁灵宝就在门外面收走,见他出来,满眼关心,却只说了一个字:「哥。」 「嗯。」梁兴扬炼宝成功,收获颇丰,心情不错,问他怎么会在这里,是不是连山教又起了变故。 「没有。」梁灵宝摇了摇头,「我是担心你,连山教最近老实得多,不过正在猛攻西南坤地,安师侄的意思是说他们想要先灭掉白骨教,然后再分兵三路来攻……」 听到这里,梁兴扬一皱眉,他想到了颜渥丹,想到了当初先皇在时,他从中说和的故事。 他立即离开玄穹仙府,直飞到羡州,先来找安洛羿。 安洛羿这个金灯教主做的是越来越有样了,他也斩了连山教的两个主神,也是名声大噪,越来越多的人加入金灯教,他得到的信仰之力已经破千万! 梁兴扬可以看到,他的身体表面向外散发一层金色的光润,行走坐卧,都有一种无形的威严,这种威严甚至对他都形成了压力。 不过这压力也就是一瞬间,他修得是自在逍遥的仙道,不受任何拘束,也不受任何威压,心念一转,即如清风拂面,不受半点威胁。. 安洛羿也感受到了其中的奇迹变化,暗道自己这位师父果然厉害,原本以为自己有了千万愿力加持,实力已经胜过了师父,毕竟梁兴扬只有金丹中期,而自己已经可以媲美地仙了,不用法宝,单是自身法力,梁兴扬绝对要比自己矮上一截。 可如今两人气场相遇,自己的气场是威猛霸道,凝如山岳,梁兴扬却是轻飘飘地,好像已经融入天地之间,法于阴阳,隐而不测,让他便有再大的能量都无可施用。 他又惊又喜:「师父,您又要突破了?」 梁兴扬微笑点头:「我若再静下心来闭关,短则数月,多则一年,便能突破!」 安洛羿请他坐下,不用金灯侍女,亲手给他斟茶:「师父,您这次闭关,可找到了对付连山教这些妖神的办法了?」 「应该差不多。」 201 招安方略 梁兴扬跟安洛羿商议对付连山教的方略。 安洛羿说:「师父,我如今身具千万愿力在身,那连山教的妖神,我至少能够对付两个。」 梁兴扬点点头:「我们师徒连手,那些妖神应该是不在话下,可是还要有地面部队配合。」 两人又把夏存旭找来。 夏存旭身为摄政王,军政大权一把抓,主要还是练兵,这段时间将原来的部队整合,又招募训练了大量的新兵,总共得兵六十二万,总共分作十二镇,由三十六路总兵统领。 这已经是江南地区能够出兵的极限了,并且有金灯教大力协助,源源不断的军需给养就不说了,更有许多的教徒踊跃参军。 「只是这六十二万大部分都是新兵。」夏存旭担忧地说,「虽然是以老带新,可真打起来,恐怕……要想真正形成战斗力,至少还得半年时间。还有各类弩箭、火炮,也得需要时间去打造。」 梁兴扬点点头,又问起西南之事:「你们说,咱们还有没有可能跟白骨教联合,一起对付连山教?」 安洛羿看了一眼夏存旭,然后向梁兴扬说:「连山教前番也受创不轻,如今也在厉兵秣马,积聚能量。他们是打算将白骨教彻底灭掉,占据西南,对我们形成三面包围,虽然大规模部队无法越过玉霄山,可山地之中,正是那些妖神的用武之地。 白骨教只要存在一天,他的西路军就不敢安心顺江东向,出风箱峡来配合中路军夹击我们,否则如果白骨教堵住西面,我们堵住东面,他们就要成了瓮中之鳖。跟白骨教联合的好处显而易见,只是……」他说完,又把目光看向了夏存旭。 白骨教可是刨过太祖皇陵,相当于挖了老夏家的祖坟,又攻下了玉京城,逼得仙皇***而死,当年打破玉屏王府,害死夏存旭老爹老妈满府上下的那些人,虽然说并非白骨教嫡系人马,可毕竟打得也是白骨教的旗号。 可以说跟老夏家有不共戴天之仇,求和这种事,安洛羿可以不在乎现在的皇帝夏元铎,可他必须得在乎夏存旭,不仅仅因为夏存旭是当今的摄政王,统帅六十二万大军,更因为夏存旭是他的大师兄。 夏存旭知道他的意思,立即表态:「师弟不必如此,横竖大家都是保得夏家江山,只要能够对于兴复夏室,还于旧都,我必然是鼎力支持的。」 他是个明白人,知道大家这样奋斗,抛头颅洒热血的,固然有赶跑妖神,免于被妖神啖魂,肆意屠杀,可夺回天下以后,皇帝还是姓夏。 三人当场就拿出一个方案,由夏存旭当晚连夜拿去给皇帝夏元铎看,夏元铎表示同意以后,再把内阁大臣们找到一起商量。 一份提案,上面有太极殿大学士梁兴扬的印,有国师金灯教主安洛羿的印,还有摄政王夏存旭的印,再加上皇帝的红笔朱批,这事基本上就已经成为定局了,这些大臣们自然不会有人来唱反调,一致通过。 通过之后,这事还得梁兴扬去办,他拿着诏书,飞往西南坤地找颜渥丹。 颜渥丹这里的情况很不好,连山教如今的战略是东防西攻,在东方,沿着黄庭江一线布防,以阻挡夏军渡江北伐,同时调集更多的妖神,以重兵攻打玉屏关,颜渥丹他们苦苦支撑。 坤地高原上多山,人口远没有中原地区多,颜渥丹元神法身所加持的愿力不够,能力下降。 她接连举行数次大型的祭祀,把整个坤元六州已故的人全都给召唤起来,一具具僵尸,一幅幅白骨,简单地从泥土里面钻出来,摇摇晃晃地走向玉屏关。 过去被连山教杀死的那些人,不管是白骨教的义军,还是大夏朝的官兵,纷纷复活过来,比生前更凶更狠,他们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再次跟敌人殊死拼杀! 「头无青天,下无寸土,无衣避寒,无谷果腹……唯我白骨,脊梁擎天!唯我白骨,足踏大地!白骨可碎,鼓气长存……」 还活着的白骨教徒们,一边念着白骨赞歌,一边拿着武器跟妖神搏命。 他们原本就什么都没有,唯有一腔热血,一点信念。 他们一直就什么都没有,正因为一无所有,才更加无所畏惧!看書菈 昔日百余万的白骨大军,如今已经只剩下几千活人,剩下的都是僵尸和骷髅。 他们依旧团结在颜渥丹周围,无论是死了,还是活着,都绝不会向敌人低头! 梁兴扬到的时候,颜渥丹正在布置一个大阵,正中央是个大型的祭坛,周围拢起一堆堆的篝火,火焰都是碧绿色,将这天、这地也映得绿油油的。 白骨法师们挥舞着骷髅法杖在篝火旁边施法,那些军营,零零散散地在篝火之间。 梁兴扬远远望去,颜渥丹身穿一袭素白的纱衣,披发赤足,手持白阳仙剑在祭坛上面舞剑。 颜渥丹长得素雅精致,头顶上是皎洁的月光,手上是闪耀的仙剑,周围是一堆堆碧绿的篝火。 整个场面,有种极其诡异的美感。 正舞着,忽然颜渥丹扭过头看向这边:「是谁?是你?」 梁兴扬凌空飞去:「是我!我又来了。」 颜渥丹仰头看向他,眼神有点复杂,收剑而立:「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梁兴扬不太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你知道我要来?」 「本来我以为我是知道的,只是上次猜错了,这次不敢再猜了。」 梁兴扬笑道:「你再猜一次,万一猜对了呢?」 颜渥丹上下打量他,深吸了口气:「你是……带着诏安我的圣旨来的?」 梁兴扬微微吃惊,随即挑起大拇指:「你真厉害!竟然真的能够猜得到。」 「哈。」颜渥丹轻笑了一声,「皇帝怎么说?总不能只给我们一个空的名分就让我们投降吧?」 梁兴扬用手指了指下面:「你这祭坛我可不敢轻易下去,咱们还是找个合适的地方说话吧。」 「也好。」颜渥丹言语里面透漏着浓浓的疲惫感,她从祭坛上飞下来,到了一座最大的中军营账前面,「你来吧,咱们到这里谈。」 203 万家星火金灯普照 颜渥丹这次到羡州,名义上是向皇帝称臣,代表白骨教义军归顺朝廷,可是半点也没有示弱的意思。 进行宫的时候,按照规矩要被收身,甚至拿走封印乾坤袋,颜渥丹一动不动,只看向梁兴扬。 梁兴扬就摆手:「我带她进去,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带到皇帝面前,颜渥丹也不行礼,反而端详起皇帝夏元铎来。 有御前侍卫要说话,还未开口就被梁兴扬止住,他跟夏元铎说:「事情都是按照先前所议之策定的,颜道友已经全部同意,我这次带她来,是商议反攻的方略。」 他说完,就把包括御前侍卫在内所有不相干的人都让出去,只留下他、颜渥丹、安洛羿、夏存旭、皇帝夏元铎五个人,拿出地图开始约定时间。 其实如今国家大事都是梁兴扬、安洛羿、夏存旭做主,皇帝也只有听着,然后认可的份。 事实上就是他们三个跟颜渥丹研究怎么反攻。 颜渥丹看梁兴扬在这里说话管用,比皇帝还好使,朝中坐拥千万信徒的国师和掌握军政大权的摄政王都是他的徒弟,这朝廷简直被他所一手掌控,知道这事差不多就能定了。 她这次来羡州主要就是想看看梁兴扬在朝廷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位,说话到底能不能算数。 梁兴扬拿出了十足的诚意,颜渥丹也不矫情,她从小跟着父亲领兵打仗,率众厮杀,从最初的几百个人到后面的几百万众,打仗经验比安洛羿还要丰富,执教经验也是一样。 她用一根雪白的手指在地图上指指点点,从天时、地理、人和分析了双方力量强弱的总框架,再详细地一块地方,一支队伍地细细讲诉,对战场上的所有事情都了如指掌。 五人总共研究了两个多时辰,才把反攻战略制定完。 皇帝让太监进来,颁布圣旨,正式册封颜渥丹提供的人为总兵官,接着又是一系列的人事任命,罗中奇为兑元总督兼任监军。 正事办完了,应该留饭,颜渥丹却没吃:「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连山贼在山北说不好什么时候就打过来,我不能离开太久。咱们各自努力,争取早日按照计划会师!」 她跟众人告别,跟梁兴扬告别,然后御剑穿空而去。 第二天开始,安洛羿和夏存旭从府库里面把答应给颜渥丹的东西全部取出来,交给罗中奇,叫罗中奇率领三千精锐,自动向西,再循小路翻阅玉霄山去坤元,跟颜渥丹合兵一处。 与此同时,为了给颜渥丹那边减轻压力,夏存旭调集十镇总兵,分成十路,沿着黄庭江一线,接连不断向北岸发起攻击。 连山教如今的战略是「东防西攻」,东线全力防守大夏朝廷的攻击,西线全力猛攻白骨军的队伍。 如今夏军十路渡江,不断袭扰连山军所控制的城镇,打一轮立即就跑。 梁兴扬跟安洛羿站在云端向下观望,看对方的布置,以及各军调动,两人就像是卫星一样,山河大地,各种变化,尽收眼底。 连山教祭祀妖神,喷云吐雾,又找来大量投降来的修行人施法,召唤来大量的云雾,要把天空遮住。 梁兴扬跟安洛羿在天上看到,江北出现大量的云气,连绵六州之地,将下方军力布置挡住。 梁兴扬说:「这些家伙,真的是各种妖魔鬼怪,蛇鼠一窝,看我将其扫荡干净。」 安洛羿笑道:「师父,不劳您动手,让弟子来吧。」 梁兴扬说:「要扫平这连绵数万里远的云气可不容易,就算是我,也要借助法宝才行。」 安洛羿说:「让我试试吧,好歹有千万愿力在身呢。」 他开始施法,两手掐诀,口中 念念有词,然后下方云雾之中就显出九朵金色的火焰,火花一闪,每朵分作九朵,成了九九八十一朵,随即再次一晃,又再次划分,如此反复,迅速蔓延开去。 顷刻之间,亿万火花布满江北,火焰飞旋灼烧,每朵火焰里开始绽放光明。 那火苗只有拇指般大小,绽放出来的光圈只有碗口大,后面光圈急剧膨胀,光圈所过的地方,立即将云气全部驱散。 安洛羿有千余万愿力在身,便至少有一千万人在念他拜他,此时施展这「万家灯火,金灯普照」之法,化现出四百七十八万两千九百六十九朵灯花,每朵灯花都有山峰般大的光圈,星火灿烂,四面散开,宛如一条横亘数万里的闪耀星河,星光璀璨,光芒无量,将所有的云气全部一扫而光! 下方操纵云气的那些旁门修士们都赶紧聚在一起,仰头观望着壮观的奇景。 云气是连山教的祭祀和这些旁门修士们共同施法聚成的,此时云气被破,全被烧干,那些祭坛受到反噬,都呼啦啦地燃烧起来,从中元铭州到东海之滨,数百个城镇乡村中的祭坛同时间燃起熊熊大火,祭祀们手里的法器都烧起来。 连山祭司们纷纷传音,通知这些旁门修士们,准备二次施法抗衡。 旁门修士们总共有三百多,这会聚在一起,得到命令,一个个都面面相觑,嘴上说的都很好听,忠心耿耿之类,却谁都不肯动手。 很快,连山祭祀又传令过来,让他们飞上天去,将那两个行法的小子灭了。 这些修士们更是苦笑连连,死皮赖脸,就是没人动弹。 有相熟的聚在一起,三三两两地议论:「那天宝道人可是雷劈连山主神,打败万劫不复尚琼华,斩杀白阳派掌门白琼玉,我们有什么本事?敢上去杀人家?再说还有那位金灯教主,那也不是省油的灯……」 旁人纷纷指着天上的满天星火,笑着说道:「确实不是省油的灯哇!」 安洛羿将数万里云气一扫而光,接着双手向下一压,无量星火猛地往下落去,那些沿江城镇里的祭坛纷纷「砰砰砰」接二连三地炸成一团团烈火,主持仪式的祭祀都感觉到胸口窒息,纷纷口喷鲜血。 204 烈阳丹方 安洛羿破了江北的连天云气,那些归顺连山教的一干旁门左道的修士,谁也不敢上来跟梁、安二人拼命,不管连山祭司怎么催促,就是不停打着哈哈,没有一个御剑升空。 梁兴扬预计着会有人杀上来,还想看看北军有什么厉害的高人,结果等了半日,并无人敢出头。 他用手指着跟安洛羿说:「连山贼这是色厉内荏。」 安洛羿说:「不错!如果不是大师兄说地面军队还不堪大战,咱们现在就可以真的发起反攻。」 师徒两个等到傍晚时分回到羡州城,等到第二日,继续升空为地面的十镇兵马提供空天掩护。 这样持续了半月有余,梁兴扬正在房中打坐,忽然外面飞进来一道白光,正是白阳剑。 剑上,带着颜渥丹的一点神念,白光之中,显出颜渥丹的身影,先左右看看,见没有人方开口说道:「我已经着人使用一招离间计,叫连山教去围剿洞阳派,南面的攻击可以缓一缓,教他们先斗一场!」 连山教入关以后,洞阳派就将山门彻底封闭,做出完全地与世无争姿态。 然而连山教不会放过他们,不会容忍这么样一个大派仙门不臣服自己的管束,又是距离京师那样近的地方,原来的各大仙门,神箓宗几乎灭教,只剩下十三位门徒,最厉害的只是金丹期,剩下的都是筑基、结丹的,逃在江南。. 五行宗分裂成两部分,一部分投降连山教,一部分南下,结果又站错了队,被斩杀无数,余者逃亡。 白阳派直接投靠了连山教,立下赫赫战功,可先前黄庭江畔一场大战,掌门被杀,太上长老重伤,连镇教仙剑都被人夺走,也是开始一蹶不振。 迄今为止,只有洞阳派还全须全影,算得上是毫发无损。 颜渥丹说,连山教必不能容得下洞阳派,早就对其不满,只需要一个理由。 而洞阳派也深知这点,颜渥丹便从中挑拨,让洞阳派认为连山教容不得他,必要来征剿,提前准备,再让连山教相信洞阳派不会安分,早晚要反,必须赶快剿灭。 洞阳派也有很多高手,连山教要调集大量妖神前去围剿,如果南军攻打太急,连山教就要分出连山主神来防御,这仗就打不起来了。 梁兴扬不知道颜渥丹具体是怎么运作的,不过她既然说了,必然有其道理,就跟安洛羿、夏存旭商量了一番,令十镇兵马暂停进攻。 连山教那边也在猜测南军因何先前连翻进攻,这会又突然停止,摸不透这边的情况,不过暂时也顾不得,他们将原来被南军夺走的城镇又占了回去,沿江布防死守。 南方又归于平静,北方却风起云涌,洞阳山周围聚集了大量的妖神。 风声鹤唳之下,洞阳派人人自危,掌门离罗真人也是忧心忡忡…… 梁兴扬安下心来,也在努力修炼,他如今是金丹中期,纯阳丹法在这个世界里修炼速度极快,前提是根基打好,炼己筑基圆满,后面金丹期速度精进,这个世界里其他门派进入金丹期之后,想要再前进每一个境界都要经过好多年的速度,梁兴扬却不需要,当然,他金丹之后还有还丹境界。 钩吻又炼了不少丹药,来羡州的时候带了些献给他。 梁兴扬从阴间拿到些烈阳果,问钩吻如何祭炼,钩吻拿到之后欣喜万分:「这可是自阴间所产得真阳神果!比阳间所产各类仙果都还要强上不少。天啊,这在本门秘籍中只有记载,近乎于传说了,仅仅作为传闻描述,并没有具体的丹方,可是……可是就这样服用,也太过暴殄天物了!」 他舍不得直接吃,就跟梁兴扬说:「师父,能否把这仙果赐予我,我带回去,想办法炼制一炉仙丹……唉,传说中用到此果的丹方 ,唯有烈阳丹、补心丹、阴阳丹三个丹方,可都只是在传说之中。」 梁兴扬又取出一个递给他:「你且拿去,好好专研……」 钩吻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怎么……怎么还能再有一枚?」 梁兴扬让他尽管拿去炼,哪怕炼废了也不要紧,自己还有。 送走钩吻,梁兴扬又依次叫来玄锷,以及梁灵宝、梁岿文、梁岿武等人,一方面了解并且规划了门派的未来发展,一方面也检查一下弟子们的功课,看他们有没有出现偏差,有没有偷懒厌学。 闲暇时,他除了自己修炼,也把自己身上的法宝拿出来好生祭炼一番。 半月之后,颜渥丹再次给他飞剑传书过来,告诉他洞阳派已经被连山教剿灭,灰飞烟灭了。 她的语气很愉悦,还邀请梁兴扬,以后有空了再去西南做客,并且说希望能够早日会师。 说完以后,颜渥丹的身影散做一片精白的光芒。 接着,剑光里面掉出来一本书,然后「嗖」地一下,向外飞去,消失在天际。 梁兴扬伸手虚抓,地上的书飞到他的手里,只见上面写着「离罗丹方」四个字。 洞阳派的掌门叫离罗真人,这是离罗真人修道这么多年搜集的丹方汇总。 梁兴扬预感到什么急忙翻开目录,果然,在最末一行,赫然写着「烈阳丹」三个字! 上次跟颜渥丹说起过关于烈阳丹的事,他还送了三颗烈阳果给颜渥丹,他也知道幽斋老祖所炼丹方就是来自情人离罗真人,可是没想到,颜渥丹竟然能够把丹方搞到手! 按理说,颜渥丹在西南坤元玉屏州,洞阳山在中州北部,距离坎源山已经不远了,期间相隔千山万水,连山教给洞阳派又都没一个好惹的,她竟然能够乘乱将这丹方搞到手,说起来真的很神奇的…… 不过无论如何,既然拿到了就是好事! 梁兴扬立即用飞剑传书把烈阳丹方给钩吻送过去,让他照方炼丹。 钩吻正在苦思专研炼丹之法,看到这丹方虽然高兴,可也并不是那么太高兴,因他心中有股傲气,向来以炼药自豪,看过丹方之后,很是有些不服,还是决定要自己研究出一副新的丹方,绝不能比这烈阳丹差上分毫! 205 大反攻 梁兴扬跟颜渥丹往来数日,飞剑传书不断,将双方的反攻战略进行反复修订。 最终,双方约定在同一天开始发动反攻! 当初连山教南侵是三路齐出,这次夏军北伐也是兵分三路。 东路军由摄政王夏存旭亲自率领,共二十四万大军,分作十二镇,由十二个总兵统领,带着五千架弑神弩,以及大量的弩炮飞箭,乘坐一百多艘大小战舰强行渡江攻向北岸。 安洛羿率领金灯教的高手随军助阵,梁兴扬也随军相助,神箓宗所剩修士太少,留在羡州护驾。 中路军由离元总督陈柏安率领,领兵十万,乘船渡江,直本铭州。 天心派的梁灵宝,梁岿文等,加上玄锷率领的天剑门,钩吻率领的药王门随军出征。 同时颜渥丹率领白骨军出玉屏关向北杀入兑元地,监军罗中奇同行。他们这路人马只有两万多人,但都是百战老兵,全是从中原地区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白骨法师和白骨力士,许多人都练就了法身。又有罗中奇带来的大量军械,战斗力十足。 三路大军水陆并进,很快渡过黄庭江,登陆北岸。 连山教急忙调集大军进行阻击,凑了铁旗军十五万,加上三十五万的伪军,总共五十万来东路。 双方又在江面上展开大战,只不过攻守之势易位,原来是连山军南下进攻,夏军防守,现在是夏军北伐,连山军防守。 双方沿江布阵,按照梁兴扬的规划,先要取得制空权。 梁兴扬跟安洛羿飞上天空,站在云端,安洛羿又使出那万家灯火之法,在天空中布下亿万星火,沿江连绵千余里,全是一闪一闪的灯光。 有了这片星火罩在天上,安洛羿看到哪里敌军密集,就施法降落下一滴滴的星火,火焰如同流星火雨,落到下面无物不燃,除了土石不会燃烧,金铁遇到就成渣水,木头挨上就成灰烬,士兵的铠甲衣服也都扛不住,纷纷燃烧起来。 对方阵中发出怒吼,连山教派来的是青旗军、黑旗军、黄旗军。 青旗军的主神是一只马鹿,黑旗军的主神是一只黑熊,黄旗军的主神是一只野猪,全都背生双翅。 黑熊妖跟梁兴扬是老对头,先后打了好几次,马鹿也曾交过手,如今再见,这两个大妖全身挂甲,比原来更加威武雄壮,周身煞气凝结,血色更浓,可见这段时间,连山教的祭祀不知道又杀了多少人畜,用他们的鲜血和魂魄来祭祀这两个妖王。 连山五旗军,以黄旗军最强,五大妖神,也是这野猪最为厉害,生得猪头人身,嘴里六个獠牙,左右两边各三支,弯如刀枪。身披重甲,手里拿着两口泼风刀,两个眼睛里面闪烁着血色红光。 三个妖神咆哮着飞上天空,一下子就将「满天星河」撞破了三个大窟窿,他们挥舞手里的武器,将灯火大片打灭! 有了这三个妖王带头冲锋,剩下投降过去的修士也都纷纷出手放出飞剑法宝向天上攻击,他们人数众多,总共有五千多人,其中有三个地仙,六百多个散仙,战斗力也是相当强大,虽然不能一举将安洛羿的千里星河一举破掉,可还是能够小范围地不断消灭扫荡。 安洛羿掐诀施法,周身金光大作,身子一摇,显出光明凝就的金灯法身,高达百丈,三头六臂,比当初强了不止一筹,身体周围环绕着一道道的金色光霞,上下飞舞,仿佛神明降世! 他六只手,分别拿着六件武器,直飞上去扑展黑熊,交手不过几个回合,那马鹿也冲过来,上次马鹿被安洛羿斩了,马鹿复活之后,深以为耻,一直想要报仇! 两个妖精合力对付安洛羿,斗了一阵,战安洛羿不倒,反而落入下风。 那野猪精听说上次的斗 法情况,梁兴扬雷劈黑熊妖,剑斩白阳派掌门,知道梁兴扬才是真正厉害的高手,原想让黑熊跟马鹿去斗安洛羿,自己去打梁兴扬,这时候见到黑熊跟马鹿竟然斗不过一个安洛羿,大惊之余,发出一声惊天咆哮,挥舞两把泼风刀冲杀向安洛羿。 三个妖精,三般武器,将安洛羿围在当中,走马灯一样,连声嘶吼,强若奔雷。 安洛羿展开三头六臂,挥舞六般武器,抵住三个妖精,刀来枪网,虽显弱势,却能屹立不倒! 有两个旁门左道的散仙见到这种场景,觉得安洛羿已然落入下风,他们过去乘机偷袭,若能一举击败金灯教主,不但可以扬名天下,也能收到新朝的奖赏,将来连山教鼎定江山,他们就有机会入住太极殿,获得一处灵气十足的仙山……不出三十年,就能发展成一大仙门,简直不要太美好! 两个家伙商量着同时发难,一个放出斩神飞刀,一个扬手打出一连串的灭魂神雷。 这两样东西,都是专门克制元神,能够斩碎魂魄的,以他们散仙的修为,安洛羿真被看中,虽不致死,也会损伤元气,若是手臂被砍掉,就不能很快长回来。 梁兴扬在天上看上,伸手往下一指,太乙阴阳剑分作黑白两道龙形从天而降,白剑对上斩神飞刀,剑势如虹,将其绞住,轻声响过,立即断为数截,紧跟着飞向御刀的主人,那散仙急忙打出一道护身法宝,被白剑连人带宝斩成数段。 与此同时,黑剑迎向灭魂神雷,黑剑化作一条黑气乱用的飞龙,剑气一卷,将打过来的雷珠全部卷住,碾压成粉,那雷珠属于阴雷一类,专伤元神,却不似阳雷那般惊天动地,遇到九幽神剑正是克星,「噼啪」连声,还没有爆豆声大,尽数被消灭。 黑剑急速飞向发雷的散仙,那散仙急忙施展遁法,合身化作一道蓝光飞向北方,速度星驰电掣,瞬息间已到百里之外,却仍被黑剑衔尾追至,剑光成弹簧状将人卷住,只一下,遁光先如肥皂泡般破灭,紧跟着人也断成数截。 梁兴扬随手斩杀了两个意图偷袭的散仙,并不十分费心,他主要的注意力都在黄庭江上,安洛羿跟三个妖神的斗法,他准备多日,穿越阴阳两界,就是要彻底干掉这三个妖精! 206 神塔之威 梁兴扬为了对付连山教的这群妖精,穿越阴阳两界奔走数月,等待的就是今日这一刻! 三个妖神比之当日所见,又强大了不少,连山教原本在东北艮元白山黑水之间,苦寒之地,连野外的猎物都少,人口数量就更少了。 如今入主中原,占了人口稠密的锦绣江山,扬起屠刀,大开杀戒,把大小妖神们一个个养的都强壮无比。妖神的法身用得是信徒的愿力,加上生人生畜的精神气血和灵魂碎片,修炼速度更快,性情更加残暴,当然,实力也更加强大! 这些妖神,每个都有数百万的愿力的在身,再加上气血和魂片,比上一次黄庭江上大战拥有五百万愿力加持的安洛羿更强。 如今他们刚刚入主中元,立足未稳,若是给他们经营个十几二十年,人人忘却前朝信仰,改信连山,他们的实力还会更加强大,每个都有几千万以上的愿力加持,到那时候,梁兴扬估摸着也治不了他们了。 当然,安洛羿也不是单纯只靠愿力加持,他自己也修炼,修炼的还是玄门正宗仙法。 因集合众生愿力凝塑法身,会接收到众生们的念头,心力若是不足,就会收到这些念头影响,出现人格分裂、幻视幻听、易暴易怒等各种情况。 普通人再分裂出来一个人格就够可怕的,像他这种拥有千万愿力的,能够分裂出一千万个人格,到时候自己就迷失在无尽在的「自我」之中,偏又拥有极强的实力,到时候所造成的灾祸说是毁灭世界级别的都一点都不为过。 因此梁兴扬对他要求极为严格,命宫可以不修,筑基可以不扎实,炼己功夫必须修炼到极致!可以做到心如明镜,应物不迷,心如灯火,烛照乾坤。 安洛羿也是个懂事的,知道师父是真的对自己好,一直都在勤勤恳恳,努力修持,半点不曾放松。 所以他属于仙神双修,即行仙道,又修神道,因此才能扛住三个妖神的围攻。 梁兴扬先锁定一只黑熊妖,抖手打出一件法宝,只听得「喀嚓」一声雷响,迸发出两条火龙,龙口里面喷吐出连窜的紫色霹雳雷火,张牙舞爪扑向那黑熊妖! 这宝贝是他上次跟尚琼华斗法强收来的,名叫灭世龙魂锥,经他重新炼过,威力更大。 黑熊妖手持铁枪,正在努力围攻安洛羿,猛然间雷声响动,两条火龙凌空飞来。 他来不及去刺安洛羿,急忙双手持枪向上撩去。 两条火龙怼到枪头上面,轰隆一声巨震,炸成一大团山峰般的紫焰,将黑熊妖包没其中,两条火龙在紫焰之中盘旋飞舞,将黑熊妖围在重要。 黑熊妖只觉得火气逼人,烧得神焦魂枯,不禁大惊,他听说过这双锥是尚琼华的法宝,上次用来对付梁兴扬,并没能发挥出什么效果,以为不过如此,没想到亲身遇上才知道其中的厉害! 他怒吼着震动双翅,掀起凛冽的寒风,他是连山教中的北方之神,执五行黑水,在连山教的教义中,在世界形成之初就出现了,本住在昆仑山黑水洞,胯下骑墨麒麟,厉害无比…… 这熊妖实际修炼的时候,他的部落祭坛也在黑山封口之中,每年都猛喝从极地吹过来的西北风,糅合水汽炼就一身神通,双翅一扇,能够将一座城池冻成冰城雪乡。 然而他寒风却也吹不散龙魂锥所迸发出来的紫焰,只将火气撑大了一杯,依旧将他包裹在里面。 黑熊忌惮梁兴扬的天心五雷,他约定的是跟野猪大哥一起上,如今野猪主神被安洛羿绊住,他不太敢上去跟梁兴扬单挑,不往上飞,反而向下,挥舞长枪裹着紫焰撞向下方,一举扎入滚滚黄庭江水之中! 水能克火,虽然龙魂锥是件异宝,可到了水中,江水滔滔不绝,无穷无尽,黑熊精 又是个水怪,时间长了法宝必然受损。 梁兴扬伸手一招,龙魂锥飞了回来,不过将黑熊妖剥离战场的目的已经达到,他随后祭出九幽塔。 黑熊怪扎入黄庭江,江水被烈焰焚烧,立即燃烧起大量的水汽,结成一团直径百余里的云团漂浮在江面上空,黑熊见火焰火龙被收走,以为得计,上半身浮出水面,对着云团张口一喷,云团立即又浓密了几分,他跟梁兴扬数次交手,知道梁兴扬有天心五雷和九天神烬等手段,想要用这云团抵挡雷火。 他其实算盘打得不错,这方圆百里的浓云虽然当不得天心五雷一记,也不够九天神烬烧的,可云团下面是黄庭江,滔滔江水连绵不绝,水气源源不断,他如今实力大增,梁兴扬一击劈不死他,一旦陷入了消耗战,后面就奈何不了他了。 可惜这次梁兴扬做足了准备,祭出来的是九幽神塔! 九幽神剑,一旦出手,就可引得风云变色,方圆三十里之内的阴魂戾魄都会被强行吸摄过来……落到梁兴扬手里,经过阴阳调和,以玄门仙法重新祭炼,威力增加,却没有了这份凶悍的效果。 这剑只是九幽神塔第一层的镇物,上面的镇物,一层比一层厉害! 白骨神君只得到一个白骨环,就从中参悟出许多功法,开辟白骨一教。 这些镇物,本职上都能够极大效果上消灭没有肉身的神魂一类,连天真鬼王的三个化身都能禁锢住! 梁兴扬之所以先用龙魂锥把黑熊妖引过来,也是第一次动用此宝,怕误伤了安洛羿,毕竟安洛羿的元神法身,也是魂体一类,照样被这宝贝克制! 此塔一出,立即风云突变,整个天空都暗了下,太阳的光芒不再炽热,虽然也还在放光,却是白花花的刺眼光芒,照在人身上让人遍体发冷,毛骨悚然! 方圆数千里之内,一切有灵性的生物,全都没有来地心惊胆战,神抖魂颤,天上的鸟赶紧落到最茂密的树冠上,甭管是什么鸟,食肉的还是吃素的,都靠在一起,挤挤压压,聚成一片。 树下的野兽,纷纷匍匐在草丛之中,土里的虫豸赶紧往地下蛰伏,水里的游鱼尽数沉向水底! 这些有肉身的还好,那些没有肉身的,普通的游魂戾魄都软成烂泥,元神全被镇压,如同脑门上顶了一座大山,比任何符咒都更可怕! 那些有神体的,无论是妖神也好,城隍也好,山神也好……全都战战兢兢趴在地上,后背上都似托了万丈神峰,不能动也不敢动! 唯一还能动的,也就剩下连山教的三大妖神了。 207 收黑熊 梁兴扬祭出九幽神塔,千里方圆,风云变色! 这塔如今还只找到了六个镇物,其中最厉害的仅仅是第七层的诛心刺,更厉害的第八层、第九层的镇物尚未找到,就已经具有如此强大的威力,也是梁兴扬都有些始料未及的。 黑熊妖下半截身子置于黄庭江中,上半截露在水面以上,仰头观望,隔着上空浓厚的云层都感到一阵阵的心惊胆寒,无穷无尽的压力当头压落,让他如同扛着一座大山。 「吼!」熊妖张开大口,獠牙外露,发出震天咆哮,一双眼睛瞪的溜圆,射出猩红的光芒。 他举起铁枪,一举刺穿云层,对着上方的九幽神塔捅了过去,他要把那塔扎个对穿,要凭借自己强大的实力将其炸成粉碎! 然而那枪长达百余丈,比一间房子还要粗,可枪尖探到塔底的时候,塔底骤然开放,现出一个黑色的漩涡,那是最精纯的真阴元气,形成极大的吸力,将枪尖摄住。 此时那塔急速变大,涨到九丈九尺高,枪尖越靠近漩涡就变得越小,百丈长枪一口气捅进去一半多,可塔顶并没有被捅破,前半截长枪进入之后,空荡荡的混不受力,仿佛进入了无尽的虚空之中。 黑熊妖感觉到不好,急忙向后拉扯,想要将枪拽出来,可塔内生出来的吸力极强,长枪非但拽不出来,反而不受控制地继续渗入,一举全部没入漩涡。. 黑熊妖大吃一惊,他的力量,能够一爪拍碎一座山峰,可现在却拽不动一把铁枪,在他发力的时候,那九幽神塔稳稳地悬在空中,丝毫未动。 黑熊妖再度双翅炸开,周身涌起暗红色的血煞,他再次对着那塔发出一声怒吼。 他运用了声波攻击,他这是他继上次被天心五雷劈碎,回去重生晋级之后,再次获得的神通。 他修行的其实也是神道,身上聚集着大量的信徒愿力,还有被杀掉的牺牲祭品的怨念,他把信徒们疯狂的呐喊和祭品们惨烈的怒嚎融合一起,通过一声怒吼释放出来,能够直接将一座岩石山峰震碎成粉! 他这一声咆哮,声传千里,震得天地震荡,风云扭曲。 然而,九幽神塔依旧稳稳地悬在那里,连动也不动半下。 黑熊妖吃惊万分,这才意识到这塔不是他能对付的,急忙振动翅膀想要逃走。 他不动还好,一动之下,猛然身子一紧,竟然已经被无形的力量禁锢,塔下漩涡变得更大,更黑,吸力更强,把他百丈身躯从水中硬拔起来! 黑熊妖挥爪蹬腿,扑扇翅膀,想要飞走,可根本无法改变继续上升。 他又咆哮一声,想要将身体散去。 上次梁兴扬用天心五雷将他劈散,他后来又在京师的祭坛中复活,像他们这类的鬼神都能聚能散,聚则成形,散则成气,除了被天雷劈散,他们而也可以自己散去法身,被雷劈散还需要信徒们准备牺牲祭品来一场大型的祭祀才能将他们复活,自己散去,可以立即在京师的祭坛中复活成形,不会损耗半点元气。 只是九幽神塔之下,他这种想法也不能如愿! 这宝塔可是连天真鬼王的三个化身都能收走的,那化身本质只是天真鬼王的一道执念,按理说只要天真鬼王一聚念头,就能出现,一散念头,就会消失,照样被这塔强行收去禁锢,黑熊妖这种比鬼王的化身更真实些,亦更有挂碍,被塔罩住,就更加无法散去。 「吼!」黑熊妖已经升到了塔底,仰头望着那漆黑的漩涡,他发出愤怒和不甘的咆哮。 然而哪怕他再如何愤怒,再如何不甘,还是改变不了的命运,直接被收入漆黑无尽的漩涡里面! 梁兴扬收了黑熊妖,见他果然没能散去法身,消失无形,而是变成了缩小 版的一直飞熊精怪,被镇压在宝塔第五层里面,很是满意地点点头。 在动手之前,他也是存着几分担心,毕竟能够收掉连山五神只是理论上可以,到底行不行,还得实践过了才知道,现在终于证明了,是可以的! 九幽神塔一出现,就已经惊动了黄庭江两岸的所有修士,尤其是炼就元神法身的,对这个最敏感。 等见他顷刻之间收了黑熊妖,更是一片哗然! 连山五神的厉害天下人都有目共睹,连一般的地仙都斗不过他们,早在关外时候,就接连杀死了许多前去随军征讨的修士,入关之后更是所向披靡,杀生无数,往往都是一边倒的屠杀! 哪怕上次被梁兴扬跟安洛羿师徒接连击败,连山五神在大家的心目当中依旧是当世顶级的强者。 可是如今,他竟然被梁兴扬给强行收走了,这让许多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个个都努力揉眼,想要看清楚事情的真相,还互相打听:「你看清楚没?那黑水神是被收走了?还是施展神通跑掉了?」 「我……不太肯定啊,看上去好像是被收进塔里了,也有可能施展什么神通直接跑了。」 「黑水神那么厉害,就算被收紧塔里,也能把塔震碎!」 「不错!这天底下什么东西能够镇压黑水神?就算是一座山压下来,也能被他一巴掌拍成细碎!」 「那咱们小心点,待会黑水神爆塔而出,肯定是天崩地裂般的大场面,别崩到我们。」 梁兴扬不管他们怎么看,收了宝塔来找马鹿。 安洛羿原本被三只妖神围攻,有些左支右绌,黑熊妖离开之后,他甩开六条手臂猛砍猛攻,想要将剩下两只妖神砍成碎片,只是那野猪妖实力太强,为连山众神之首,跟马鹿合力,依旧跟他打了个平手。 梁兴扬心想,还是得先捏软柿子,于是再次放出太乙阴阳剑去斩向马鹿妖。 马鹿妖手持两杆托天叉不得不回来架住双剑,他方才跟安洛羿斗得紧凑,却也知道黑熊妖被九幽神塔收了,这时候张口嗷嗷直叫,心里面已经伸出怯意,一面问大哥野猪妖怎么办,一面试图联系塔中的黑熊妖,想要呼唤黑熊妖,二妖内外联合,将那白骨塔一举打碎! 还别说,他连叫数声,还真听到了塔内黑熊妖的回应。 208 野猪王 马鹿看见九层白骨塔中的第五层门被打开,那黑熊妖从门里面走出来,宝塔门户外面还有一圈围栏,黑熊妖站在栏杆里面对着他大吼:「快来!这塔邪门得紧,快跟我一起将它毁了,不然小的们都要遭殃!」 马鹿见状,不再怠慢,手持双叉向黑熊飞了过去。 他的百丈身躯在飞向塔的过程当中持续变小,最终变得跟黑熊妖同样高低,一起站在塔门前。 突然间,他背后传来一声冲破云霄的猪叫,那是他大哥野猪妖在咆哮。 他心神一震,宛如大梦初醒,再看眼前,黑熊已经不见了,只是开着的塔门,里面白骨为墙,看上去平平无奇,空空如也。 马鹿回头望,发现周围云遮雾绕,已经看不见归路。 他试着呼唤黑熊,连嚎了几声都不见回应,心头发紧,攥着双叉,索性要往回飞。 他展开翅膀,腾空飞起,越过栏杆投入到外面的白云之中。. 顷刻间穿透白云,前方又有个白骨妖塔,他直接撞到栏杆上,落地之后,看到前方塔门自动开放,里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此是这九幽神塔错乱阴阳,颠倒五行空间之妙用,他向西飞试图远离宝塔,穿过云雾之后正好来到宝塔的西门,他往南飞试图逃跑,穿过云雾正好又来到了宝塔的南门。 马鹿心中着忙,他向四面八方乱飞一通,但每次都会回到塔前,根本无法离开! 这妖鹿慌了,扯着脖子嗷嗷嚎叫,连叫数声,周围空荡荡的,没有半点回应。 他的整个世界,只剩下了这座白骨妖塔! 塔外无法离开,破阵之法必然在塔内! 马鹿在外面实在无法逃走,终于鼓起勇气,两手抓紧托天双叉,化作一道青光扑进塔内。 「啪啪啪……」他进入之后,宝塔的门窗全部闭合! 梁兴扬见他进入塔中,也是暗暗松了口气,第五层关了黑熊妖,他用那白骨环发动环中世界大幻像,把马鹿诱到塔前,却不能直接将其收入其中,因黑熊妖在第五层激烈反抗,那野猪妖也发疯了一般扑过来狂冲乱打,猪突起来,把他跟安洛羿都搞得有些手忙脚乱,无暇分心收那鹿妖,只能暂时将其困住。 还好这小鹿懂事,知道自己进塔,如今第三层困着马鹿,第五层困着黑熊,门窗都是紧紧闭合,塔内的镇物六阴箭和五明轮全力发作,对二妖进行攻击,一时之间却不能立即将其降服。 野猪妖是连山五神之首,防高血厚,被安洛羿接连砍了十几剑,只将法身看出一道道的豁口,不过片刻之后便即复原,又将一双泼风刀使得裂天碎地一般,梁兴扬放出黑白双剑斩去,刀剑相碰,乒乓乱响,爆起大片的火星。 「吼!吼!」猪妖感应到两个兄弟只是暂时被困住,如果现在将他们救出来,那就还能继续做兄弟,如果现在就不出来,那就彻底要失去他们了! 他发了狂性,瞪着一双猩红的猪眼,双刀乱舞,不断崩开太乙阴阳剑,直冲向白骨塔。 安洛羿晃身拦在他的面前,六臂齐摇,神剑乱劈,猪妖用双刀护住要害,用身体硬抗他三十多剑,直接把他撞飞出去,继续冲向宝塔。 梁兴扬这时候在天上脚踏罡步,掐诀念咒,以自心合天心,以自身肝木、脾土、肺金、心火、肾水之内五行合天地之间东方甲乙木、南方丙丁火、西方庚辛金、北方壬癸水、中央戊己土之大五行,攒簇一处,磨动阴阳,形成一道天雷。 「喀嚓!」一道五色神雷从天穹顶上劈落,随着他手诀所指,狠狠凿在猪妖身上! 「吼!」猪妖在最危机的时刻用双刀交叉招架雷霆。 他也感受到危险,鼓荡全身的妖 气,硬接了这道天心五雷。 换作其它四个大妖,这下必能将其劈落尘埃,可这猪妖真个抗揍,全身被劈成一道巨大的雷火光球,在空中剧烈颤抖,过了十几秒之后,雷光散去,猪妖依旧气焰不减,对着梁兴扬发出轻蔑的怒吼,然后再次冲向九幽神塔。 梁兴扬料想到一道天雷不能奏效,第一道天雷放出以后,立即再塔罡步,召唤出第二道天雷劈落,这雷电光尚未散尽,他又继续掐诀念咒,召唤第三道天雷! 连挨三道天雷击顶,猪妖身上的血气都被打散了不少,两个眼睛里面却更加猩红可怖。 梁兴扬再次晃动九天神烬,爆发出剧烈的一团烈火,飞下来将其罩住。 「吼!」猪妖再次怒吼,挥舞双刀要把火云冲散。 安洛羿见状怒喝:「妖孽休要猖狂!」闯进火云里面,轮剑乱砍。 梁兴扬看这猪妖实在耐打,给安洛羿传音:「咱们合作,用光明神火炼他!」 安洛羿道了一声好,接着下半身就开始虚化,不再是人形,双腿合在一起,变作青色……他整个人变成了一朵火苗,仿佛在火苗里面生出来半截人身,三头六臂,持剑乱砍。 梁兴扬则连喷真气,操纵九天神烬,接连不断从灯里面喷射出九个光球。 那九天神烬每喷射一次,就能放出一团火云,可以把一座山峰烧成飞灰,他接二连三,狂喷一十三次,火云不再是橘黄色,而是变成了透明的白炽状态。 这火用肉眼已经看不见了,成了精纯的火焰能量。 安洛羿是金灯法身,与火云相互受益,这时候在火云里面,也变作透明的白炽状态,连不止人消失了,手里的六把剑也消失了。 如今猪妖周围看上去什么都没有,实际上却涌动着能够煅烧万物的火焰能量,能量里面还藏着一个隐形的金灯教主,拿着六把剑疯狂砍人! 猪妖先挨了三道天心五雷,这时候被天火焚烧,再被安洛羿在身上连砍了七八十剑,终于经受不住了,连身上的猪皮都要被烧焦了! 他见状不好,怒吼着又是猪突猛冲,一头撞开归路,如一个天外陨石般撞出火云范围,大声嚎叫着败退回江北! 209 神道无法炼化 连山教三大主神,熊妖和鹿妖被梁兴扬收走,最厉害的猪妖狼狈逃走。 剩下的那些妖神数量虽多,可早都被九幽神塔的威势压制,感受到末日来临,在劫难逃的恐惧感。他们最大的指望就是三大主神,期望着他们能够将那白骨妖塔掀翻……可惜,很快三大妖神两被擒一逃窜的场面让他们胆寒。 这些妖神都没有勇气跟九幽神塔对抗。 除了众多妖神,还有那些投靠连山教的修仙者,俱是旁门左道一流,打打顺风仗还行,打这种搏命的逆风仗,都往后退。 九幽神塔里面,两个妖神还在不停嚎叫,努力向外冲突。 梁兴扬输送仙气进入宝塔,面上却做一派轻松模样,对方那个猪妖实力很强,若是带领剩下的小妖以及那么多的修仙者一起冲过来,虽然最终仍然能够取胜,可战况势必会无比惨烈,自己这边也会有大量伤亡,因此他装作仍有余力的样子,云淡风轻,站在云端向下看着。 安洛羿没能有所斩获,心中有些不爽,他将百丈法身立于江上,周身金光四射,烛照万里,将大片江水镀上一层金芒,六口宝剑已经消失,六个手在身前结印,又在天上制造出大量的灯火。 下方夏存旭见状,也亲自擂鼓,他命令二十修行人施法扛着一只巨鼓升到空中,虚悬在江面上方,他则飞到鼓上面,奋力擂鼓。 「咚咚咚……」天鼓如雷,一支支号角发出震天长鸣。 二十四万大军齐声大喊,展开勇猛的冲锋。 大量的弑神弩锁定对方的妖神还有散仙发射,弑神弩威力极大,堪比后世的导弹,发射出去能够追中敌人,一旦追上,立即炸成一团巨大的金色火焰! 还有射程更远的破天箭,以及大量的天雷珠、地雷珠、火龙炮等等,一齐开火! 本来大夏经济中心在北方,能够造箭的名匠也都在北方,可连山教进来之后,这些人才要么被胡乱杀了,要么跑到南方。 北方的人口原来是多于南方的,如今却不足江南十分之一。 双方军械制造的能力天差地别,北军也有一些弑神弩和破天箭这等大型战争武器,可跟南军根本没法比,又被北军锁定了目标,接连轰炸了一通,很快就把所有的弑神弩都给炸碎破坏,爆起一团接一团巨大如山峰般的火焰,北军哀嚎,四处逃窜。 一艘艘炮舰自南向北,抢滩登陆,然后在后方炮火跟空中灯火的支持下,继续猛冲。 连山教的连山祭司们挥舞法杖,去干成千上万的妖神们混在士兵之间一起跟夏军厮杀,一只只黑熊精、老鼠精、狐狸精、兔子精……屯于突兀,嗷嗷嚎叫,有的用武器,有的直接上嘴啃。看書菈 南军这边铠甲都有神箓宗提供的灵符护身,精锐都身披灵符甲,手里拿着破阵枪,挎着斩妖刀,带兵的总兵们也都个个身怀蕴含龙气的法宝武器,皆奋勇向前杀敌。 安洛羿在空中,放出满天星火,看到对方那里队伍聚集,就降下满天星火,烧得妖精们灰飞烟灭,普通人则华为灰烬。 双方从上午厮杀到下午,连山教这边伤亡惨重,先是三十五万投降过去的伪军顶不住劲,他们是投降过去的,本来就是墙头草,如果连山教能够一直取胜,他们杀起自己的同胞可是毫不手软,甚至为了在新主子面前争功,还要比赛似地看谁杀得更多,杀得更狠。 可如今连山教陷入弱势,连最厉害的主神都败了,他们都开始心慌起来,鏖战几个时辰,大量减员之下,士气开始崩溃,终于开始出现第一个成建制崩溃的旗阵,接着其他的队伍一支接一支开始丧失战斗意识,如溃堤一般开始逃跑。 五十万大军,崩溃就在一瞬之间,原本凭借一口气还能忍住强撑着厮杀 ,这会看到大部队都开始溃败,没有人再有战心,就算想要挽救也没办法,人人都在逃跑,个别人不想跑也只能被同伴踏成烂泥。 「咚咚咚咚咚……」夏存旭的「天鼓」敲得更急。 「杀!」夏军军官带头呐喊开始冲锋,很快接天连地,全都开始齐声喊杀。 连山军彻底崩溃,漫山遍野地逃窜,夏军士气如虹,漫山遍野地追逐。 正面战争打了大约六个小时,后面追逐战一直打到深夜。 夏存旭乘船过江,将中军大帐扎在江北,等到第二日,将队伍聚拢在一起,还剩下十八万左右,分作三部,继续向北推进,前锋五万,一路急行军,逮着逃跑的连山军衔尾急追。 连山军中途数次聚集力量想要反攻都被夏军击破,只能继续逃走,直到了天木城才站稳脚跟。 连着几天没日没夜地追赶,夏军也累的够呛,前锋在天木城外扎下营寨,等大部队赶上来。 梁兴扬没有跟随夏军一起走,为了以防万一,他让安洛羿随军向北,他自己到了旁边随便找了一座高山,在山上祭炼法宝。 九幽塔内,黑熊和马鹿一直在闹! 这两个妖精身上集合了太多的愿力,这跟普通的妖孽不同,别的妖孽,甚至天真鬼王,靠的是自身的力量,这俩妖孽除了自力极强,还有诸多的他力,跟他的信徒之间产生着无形的联系。 若非九幽神塔神妙,这俩妖精直接散去身体,回到祭坛复活了,此时虽然被九幽神塔困住,却无法将他们彻底炼化,因为在北方,尤其是艮元地区,还有大量的信徒虔诚地支持者他们。 梁兴扬在山中施法催动宝塔,想要将二妖炼化,可是想尽了办法,不管是烈火焚身,阴火煅烧,法宝裂体……他们都仍旧能够复活还原,既无法将其彻底消灭,也没法向天真鬼王的化身那样直接融入宝塔,炼做宝塔的一部分。 至此,梁兴扬对神道又有了更深一层的认知,他之所以能够干掉原来的金灯教主,是他以金灯圣祖为身份挤进金灯教,又让安洛羿这个金灯圣子来个抽梁换柱,破坏了信徒们对原教主的信仰,愿力大幅度衰减,最后归零……可这两个妖精,到如今都还有大量坚定地信徒信奉,几百万的愿力在身,梁兴扬根本不可能完全消灭他们,能够暂时困在这塔里已经是万分不易了! 210 红阳轮 梁兴扬用了七天七夜,想尽办法也无法炼化这两个妖孽,只得暂时罢了,前线还在打仗,他不能在这里耽搁太长时间。 离开这临时的山洞,他向北赶上大部队。 连山教从黄庭江北岸一直败退到了天木城,如果这里再被打穿,他们就要退回京师了,连山教再次调集重兵,把麾下能战的部队全掉过来,依托天木城阻挡南军的攻击。 连山教在震旦河以北的各州府县开始抓壮丁,连同先前的败兵,总共又凑了七十万大军,重整旗鼓,三十万在天木城中,四十万分成两部分,在天木城两翼背水列阵。 夏军二十万,猛攻十数日,虽然占据主动,压着对方打,只是冲不垮对方的阵营。 安洛羿亲自出手,又在天上布下了万家灯火星河大阵,大量的金灯上师同时施法攻击,连同弑神弩、破天箭等战争机器猛力攻击。 对阵中,那野猪妖带领成三十多万小妖,再加上两万各派修士,同时汇聚到一起予以反击。 那些妖精们数量众多,天下亡,妖孽生,北方经过连山教的大量屠杀,人头滚滚,尸积如山,滋生出大量的妖精,连山教祭祀率兽食人,有意祭祀培养,增加了大量的妖精。 这些妖精聚集在天上,纷纷喷吐妖气恶煞,结成大片的暗红色的妖云,抵挡从天而降的点点灯火,安洛羿再厉害,也不可能一个人就压制住这么多的妖神,金灯上师们整体实力比不上那两万多各派修士,借助着弑神弩、破天箭等才能保持攻势。 梁兴扬来时,双方已经血战多时。 他在天上略看了看,便有了破敌之策,直接将九幽神塔祭出来,化作九丈九尺高悬在云端。 这塔一出来,立即风云变色,方圆千里之内魂体全受压制。 那三十万妖神立时如同害了大病,个个噤若寒蝉,抖似筛糠,十成法力去了七八成! 这些妖神法力输出哑火,天空中的妖神便抵挡不住那漫天火雨,安洛羿六条手臂结印下压,大量的灯火向下雨一样满空飘落,滴在妖云之中,发出「滋滋」的响声,将妖云灼烧得青烟乱冒,大量消散。 妖云抵挡不住火雨,灯火继续向下滴落,洒在妖精们身上,道行差的,当场如蜡油般熔化,法力强的,也是吱吱乱叫,调教乱窜。 妖精们被烧得四散奔逃,灯火不停抛洒入敌阵之中,下方的士兵自然也受不了灼烧。 野猪妖大声嘶吼着,让那些修士们来挡,调集了大量的修士,或用符咒,或用法宝,补天似地向上替众军遮挡灯火。 修士们被大量调走,跟夏军对轰的火力就弱了下来,双方本就是用法力和弩箭火炮对轰,他这边弱了,夏军这边大占上风,摄政王夏存旭立即下令众军冲锋。看書菈 「顶住!给我顶住!」黄旗军统帅大吼,「我们后方没有退路!只有死战!」 黄旗军在中央,青旗军在东,黑旗军在西,共同举起长刀铁枪对准前面的伪军,逼迫他们顶住夏军的冲锋:「哪个敢后退一步,格杀勿论!」 然而他们的火力就是比不上夏军,而且越是慌乱,火力输出越弱,夏军向北持续推进,由于这段时间安洛羿几乎调动了所有的资源制造各种战争武器,弩箭炮弹都很充足,倾泻如雨,狂轰乱炸了半个时辰,天木城上的护城神符接连破碎,紧跟着南面的城墙哗啦啦垮塌下来一大片! 夏存旭再次擂鼓:「全军冲锋!斩杀敌军主帅者,封侯!」 众军齐声呐喊,向前猛冲。 「给我顶住,谁也不许后退!」连山军一口气斩杀了数百个想要后退逃跑的伪军,逼迫着他们向前硬抗夏军的冲锋,「给我杀回去!」 梁兴扬在天上,扬 手祭出一件法宝,脱手便是一轮红日,并非是初生的朝阳,而是傍晚时候,天边火烧云似的夕阳,又大又圆,红炽喷火,火焰并不炽热逼人,只将天地之间染成一片橘红。 这正是他当初从白琼玉手上得来的红阳轮。 白阳派三剑镇山之宝,青阳伞,白阳剑,红阳轮,青阳伞上次斗法毁了,白阳剑给了颜渥丹,这红阳轮还留在梁兴扬手里,经过重新祭炼已经能够运用由心。 此轮一经祭出,下方绵延数十里的百万军民全都感觉到一种世界将要毁灭,大难即将临头的恐惧感! 天木城上就有白阳派的人,带队的是万象更新祡兆形,他还是金丹末期,没能修成地仙,只是地仙之路太过凶险,他师兄万籁俱寂葛琼安就是修地仙的未成,元婴成了死胎,当场坐化,魂飞魄散。 他始终不敢向前迈出那一步,在金丹末期停留多年,准备这次帮助连山教统一天下,完成了任务,再看看情况,要是有突破的征兆和成功的把握,就回山闭关修炼,突破地仙,若是不能,就暂时不做突破之想,在朝中为官,成为白阳派在连山国中的代表,处理一些俗事。 如今掌门白琼玉被杀,大师姐尚琼华受伤至今未复,其他几位师兄师弟也都在闭关,只有他出来带队,协助连山教抵挡夏军。 红阳轮一出现,白阳派的众人都立即认出来本门至宝,纷纷惊呼:「红阳轮!红阳轮!」 众人一个个都愤恨的不行:「梁兴扬这个狗贼!」 他们都恨不能立即冲过来,将梁兴扬乱剑分尸。 有人就问:「咱们能否用本门心法将那宝贝收回来?」 祡兆形看着红阳轮:「我试试!」 红阳轮毕竟是白阳派流传千年的宝贝,一直用得是白阳派心法祭炼的,祡兆形掐诀试着与之感应,竟然还真的能够感应得到,不禁一喜:「有门!」 他立即凝神静气,双手掐诀,感觉跟红阳轮之间的感应更强了。 此时那红阳轮宛如即将落山的红日,涨大最大,直径少说十丈有余,光轮不紧不慢地旋转着,随着它转动,它周围的空间仿佛在发生扭曲,西方每个人都感觉到神魂震荡,一阵阵地发晕。 211 镇山之宝 红阳轮是白阳派的镇山至宝,地位仅次于白阳剑! 对于白阳派来说,梁兴扬无异于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他杀了白阳派的掌门,抢走了白阳派招牌至宝,白阳派上上下下,恨不能活剐了梁兴扬,吃掉他的肉,喝了他的血! 这股仇恨之意,在红阳轮的照耀之下,被无限放大! 红阳轮本身并没有能够影响人魂魄的功能,实际上是九幽神塔,梁兴扬将两件法宝巧妙地结合起来,将九幽神塔对人魂魄的作用力道,通过红阳轮的光芒散布普照。 白阳派虽然自诩是玄门正宗,实际上以梁兴扬三元丹法性命双修的标准来看,这世界上根本没有玄门正宗,白阳派也是旁门一类,因为白阳派没有性功的修炼。 吕祖有云: 只修命,不修性,此是修行第一病! 只修祖性不修丹,万劫阴灵难入圣。 因此道家以性命双修为修炼总纲,玄门正宗必须二者兼顾,相辅相成,不能有所偏颇。 这个世界的仙人,都是只修命,不修性的套路。 同样的根骨悟性,用白阳派功法从开始修炼到金丹,用三十年的时间,修炼纯阳丹法用不了十年,纯阳丹法有炼己的功夫,多了一门功课,速度反而更快,而且结丹时候没有如当年玄锷那样的魔障。 同理,用这个世界的功法,从金丹修到元婴,得用三百年的时间,修炼纯阳丹法,用不了一甲子,而纯阳丹法还多了一道还丹的功夫,速度也是更快,节省的更多,即是结婴失败,大不了费些功夫,还可以退回来重修,白阳派的功夫就有极大的坐化危险。 在这个世界的修行界,白阳派功法已经差不多是最顶级的了。 这就是,在梁兴扬眼中,真正的玄门正宗跟旁门的差别。 若是修纯阳丹法的,炼己圆满,九幽神塔的摄神功能根本不能为害,下面的夏存旭,亦或是梁灵宝、梁岿文、梁岿武几个在场,也能最大限度地抵制摄魂效果,可若是玄锷、钩吻,这样半路拜师跟着梁兴扬学道的,反而不如他们几个,容易受到影响。 白阳派的这些人,还不如玄锷、钩吻,尤其那万象更新祡兆形,耽延多年不敢孕育元婴,裹足不前,已经是折了锐气,说白了,底气不足,心中惊惧,而在道家来讲,惊惧的来源便是心虚气弱,这种人最容易收到精神法术的影响! 眼看着那红阳轮的光芒,祡兆形心中怒气越来越盛,他恨梁兴扬恨得把牙齿咬得咯吱吱地作响,拳头都攥紧了。 他身后的那些弟子也是这般,纷纷叫嚷: 「那是咱们白阳派的镇山之宝,传承千年,绝不能落入外人手里!」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白阳派从来没有被人这样当众羞辱过!」 每一句话,都在反复不断地刺痛祡兆形的心,他感觉自己的心在滴血,怒气满胸,热血上涌,直贯顶门,心想:为了白阳派,这时候绝不能做缩头乌龟,否则白阳派就要被天下同道耻笑!今天就算是拼却性命,也要保全白阳派的颜面! 接着,他又想:那小子上次害了掌门,靠的是那天罡地煞剑阵,我只要小心不进入他的阵内,应该有取胜的机会,毕竟我道行远高于他…… 他心里想着,突然怒吼一声:「姓梁的!你欺人太甚,真当我白阳派无人了么!」 他说完,身剑合一向前飞去。 他身后那些白阳派弟子也都纷纷呼喝着一起飞出:「布阵!咱们也用剑阵宰了他!」 梁兴扬见终于把他们激出来了,正要出手,那安洛羿先前被野猪妖杀得憋屈,这时候金光一闪,拦住白阳派众人的去路:「师父,把他们交给我!」说 罢也不等回复,摇动六条手臂,直接砍过去! 梁兴扬见他接住了白阳派的人,却没有转头去攻击别处,两军交战,最重要的是士气,白阳派很显然是连山教收拢的那些修士的首领,也是主心骨,虽然带队的祡兆形只有金丹末期,而人堆里有至少两个地仙,可千年大派的底蕴不是那些旁门散修可比的,飞剑法宝,各种法术符咒,质量都不在一个级别上,真斗起来,那些旁门地仙未必就能抵得过大派的散仙。 因此他要当众打垮对方的士气,选择跟安洛羿师徒联手,伸手一指,那红阳轮越过跟安洛羿斗剑的祡兆形,直接砸向后面的那些白阳派弟子。. 白阳派弟子中,为首的是八个「千」字辈的,俱是金丹散仙,还有三十多个结丹期的小辈,见到红阳当头,急忙大喊:「布阵!布阵!布雷狱剑阵!」 说着,这些人纷纷喷吐真气,放出飞剑,三十多把飞剑化作耀眼的雷光交织成网,向上迎过来。 红阳轮落在电网之中,往下一压,电网就向下塌落。 「顶住!」一群道士连喷真气,掐诀的双手都开始发抖了。 终于电网止住颓势,又向上抬高了三丈,红阳轮宛如落山夕阳,在交织闪耀的电网里面慢悠悠地旋转,将一道道「绝望」的光辉洒向四周。 那些白阳派的弟子宛如面对马上就要落山消逝的夕阳,全身被染做橘黄色,他们心中都生出无限悲痛和绝望,都想到了昔日强大的白阳派也要如这夕阳一般,马上就彻底崩解消逝……他们心如刀绞,无比痛苦难过,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那红阳轮转了数十圈,白阳派的人都泪流满面,许多道行差的更是泣不成声,甚至嚎啕大哭。 梁兴扬再次伸手往下轻轻一按,红阳轮再次下沉。 「啪啪啪啪……」电网破碎,许多品质稍差的飞剑直接断裂,甚至碎成铁渣! 火星四溅,这些人受到反噬,如被铁锤击中顶门,纷纷喷血后退,有几个直接从天上向下栽落。 梁兴扬再将手一指,红阳轮飞转着打过去,那几个「千」字辈的也扛不住这法宝一击,真不愧是白阳派的镇山之宝,攻防一体,绝非浪得虚名……八名千字辈的纷纷大口喷血,急忙施法逃窜,剩下的小辈直接被打飞出去,如苍蝇般地满天乱飞。 212 京师妖阵 梁兴扬用白阳派的红阳轮只一下就砸破了白阳派的剑阵,砸飞了几十个白阳派的弟子。 红阳轮真不愧是白阳派的镇教之宝,攻防兼备,威力无穷,这还是梁光阳手下留情,只震断了他们的飞剑,将其震伤吐血,若是全力一击,能够将他们全部反震剑毁人亡! 他打飞了白阳派,又将红阳轮,去打祡兆形。 祡兆形本来就不是安洛羿的对手,红阳轮从后面飞过来,他只来得及运剑挡了一下,被红阳轮砸在剑上,爆起万丈毫光。 祡兆形所用的飞剑虽然品质也很不凡,可到底非白阳,真棘等千年古剑之类。 梁兴扬对他这一下可没有留下丝毫情面,红阳轮全力一击,当场使得他的飞剑寸寸断裂,整个人全身骨骼尽碎,狂喷鲜血,飞撞向远方,这一下连他的金丹也给震碎了,想要将元神寄托在金丹上逃走再去夺舍重生也不可能! 白阳派在投降到连山教的这些修行者中,是领袖一般的存在,虽然掌门人被杀,一个地仙都没有,可影响力仍然在,另外几个旁门地仙,对祡兆形都十分恭敬,这时梁兴扬在不到十秒钟的功夫,将祡兆形击杀,把其余白阳派的几十个剑仙打得剑毁喷血,尽都骇然。 梁兴扬指着天木城上空的野猪妖跟安洛羿说:「咱们去把那个野猪宰了!」 「好!」安洛羿晃动三头六臂,持剑裹在金光里面率先杀过去。 那野猪妖手持两个泼风刀,接住安洛羿厮杀,斗了没有几下,梁兴扬的红阳轮就砸过来了。 「当!」野猪妖也是力大无穷,双刀将红阳轮架住,爆起万道星火。 梁兴扬掐诀施法,将九幽神塔的威力通过红阳轮施展,九幽神塔对魂体有极大的克制作用,野猪妖看着那来回乱飞的红阳轮,感觉神魂一阵阵地摇晃,天地旋转,周围的空间都在扭曲。 他双手抡刀,跟安洛羿六口剑,梁兴扬一个红阳轮拼了片刻,知道招架不住,一声长嚎,转身再度猪突而去,一道黄光火速向北。 安洛羿不肯放过,架着金光从后面紧紧追赶,梁兴扬也跟在后面追过去。 一逃两追,速度都是极快,很快从震旦河畔的天木城直飞到京师附近。 野猪妖到了京城上空,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猪叫,京城内立即升起一股子黄雾蒸腾而起,形成一个蘑菇云,野猪妖飞到蘑菇云上。 京城里面尽是头带野猪皮帽子的连山军,连山教大祭司们火速施法,响剑连声,东方蒸起一团青气,形成一个青色的蘑菇云,南方升起一团红雾,西方飞起一团白煞,北方则是一团黑风,皆是蘑菇云形状,每个蘑菇云上面都出现一尊妖神。 本来这是五大主神坐的,如今北方的黑熊妖和东方的马鹿妖被收在九幽神塔里,南方的紫貂妖在抵挡中路军陈柏安的进攻,双方正在铭州鏖战,西方的虎妖在兑元地对抗白骨教。 五大妖神只有一尊正中央的野猪妖,不过连山教有五大七小十二主神,现在代替的就是四位小主神,也是拥有两三百万愿力加持的妖精,有蟒蛇、有蜈蚣、有老鼠、有狐狸,分别坐在一个蘑菇云上,摆开堂口,又升起许多面大幡,周围是二十八面,中央则四梁八柱,各色彩烟弥漫起来,形成一个巨大的杀阵!. 安洛羿一头闯了进去,五妖同时施法,更有数十万的小妖发声相应,小妖们就隐藏在漂浮涌动的彩烟之中,同时喷吐丹气,无数股彩烟向内将安洛羿禁住。 安洛羿感觉到上下四面如同冰封,挥剑砍去,竟似铜墙铁壁一般。 野猪妖又是一声嚎叫,彩烟之中变化出三千利刃,如雨般向下劈砍。 安洛羿怒吼,六臂齐挥,剑舞成光,叮叮当当,将所有劈过来的 利刃击碎。 野猪妖又是一声嚎叫,彩烟里面又生出三千飞针,密密麻麻攒刺而来。 安洛羿挥剑劈针,针碎发火,烈焰熊熊,将他裹住燃烧,这火并非阳火,而是糅合死人热血煞气而成的一种煞火,十分厉害。 安洛羿也是玩火的,六手结印,周身燃起烈火,乃是糅合仙气和愿力所形成的心火。 两种火焰对着焚烧,谁也奈何不了谁,妖阵再度起了变化,彩烟里又生出一股黑红色的潮水,席卷天地一般把安洛羿裹在里面。 水火激荡,大量的黑水被灼烧蒸发,可安洛羿的法力也如潮水般被消耗。 他知道对方依托阵法,能量近乎无穷无尽,时间久了,自己必要吃亏,他试着向外冲撞,这阵法四面八方都是不停涌动的彩烟,分辨不出东南西北,向上向下飞也不行,那些妖神所发魔音,又有影响人的心智之效,他修炼玄门正宗心法,虽然神魂凝固,不会受伤,可毕竟道行太浅,若是没有了信徒们千万愿力的加持,他如今只是个结丹期的修士,还未能结丹。 加持力道虽然强,可毕竟是外力,是他力,他力毕竟不如自力得心应手,无法完全发挥出真实的实力,这时候被妖阵困住,虽然暂时能够保证不受伤害,可时间久了必败无疑。 他这时候忽然想起梁兴扬来,记得师父跟自己脚前脚后追过来的,不知道是否也困在了这妖阵之中,要是师父也困住了,自己得办法汇合,师徒两个不能今天一起都撅在这里,总得逃出去一个…… 他这个念头还未转完,猛然间听得一声天摇地动的巨响! 「喀喇」一声,无色雷霆从天而降,将上方的五彩妖云辟出一个直径数百丈的大窟窿。 随后九丈九尺高的白骨塔出现在窟窿上空,向下喷出一股白惨惨的寒光,包括安洛羿在内,所有的魂体妖灵都受到压制。 梁兴扬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傻小子,还不赶紧出来!」 安洛羿感觉到那白光让他从心底里往外生出绝望的恐惧,可是他知道师父绝不会害自己,一时间他又想到这是不是妖阵变化出来的幻象,急忙睁开三个头颅眉心上的三只法眼观察,确定不是幻象,就硬着头皮合身化作一道金光迎着那白光飞去。 213 三路会师战略 连山教所布置的这座妖阵确实很厉害,梁兴扬在安洛羿之后赶到,眼看着安洛羿一头钻进去,他却止住了脚步,没有一同进阵,而是飞上云端,在远处观望。 很快他就发现这妖阵的厉害之处,千万愿力加持在身的安洛羿竟被困在里面,无法出来。 他小心的观察片刻,心里面想出了十几种救援的方法,只是马上又被自己给否定了。 最终他想到了一个最完美的方式,先飞到天空的最高处,发动天心五雷,一道天雷将大阵劈出一个窟窿,再将九幽神塔祭出去。 宝塔一出,妖阵里的五彩烟雾便被压制,连涌动的速度都变得慢了,本来里面的数十万妖精可以及时施法,喷涂丹气,使大阵复原,只是九幽神塔的威力实在太过厉害,这些妖物也都被镇压,原神如被,无形的能量禁锢,仿佛身上压了一座巨大的山峰。 本来就算这样,天心五雷劈出来的窟窿无法立即复原,可这妖阵自有奥妙,安洛羿还是闯不出来。 梁兴扬这时用九幽神塔去收安洛羿的法身元神,安洛羿没有反抗,甚至主动来投,任由九幽神塔将他收进里面。 梁兴扬将宝塔收回到自己掌中,安洛羿已经变成一个金光小人呆在里面,他把安洛羿放出来,安洛羿还归本身,金光凝成他本来的样子,向梁兴扬鞠躬拜谢:「多谢师傅救命之恩。」 梁兴扬摆摆手,让他不必多礼:「走吧,我们先回去。」 安洛羿说:「就这么放过他们了?干嘛不直接破阵,顺势抢回王城,捉了连山教的小妖帝。」 梁兴扬摇了摇头:「他这妖阵很厉害,连通地脉上接天气,把周围的山势龙脉,全都连接聚集到这里,布成这座大山,里面又有那么多的妖物,单凭我们两个人没法破掉他。」 「我们两个人联手都不行?」安洛羿有些不服,「如果我们两个都不行的话,就算再过些日子咱们也还是没有办法呀。而且他们不断的杀人还能迅速恢复元气,增加实力。说不定再过半年,他们又变异进化了,成为更厉害的大妖。」 梁兴阳摆了摆手:「用不了半年,咱们再找些帮手来,应该能可以,走吧。」 师徒两个结伴飞回天木城,这城池是在震旦河的南岸,连山教三旗军马背水列阵,要置之死地而后生,决一死战,数十万大军全部布置在震旦河南岸。 然而他们的三位主神都被击败自行逃走,全军士气低落。 三旗军马的统帅商量着,都认为今天这场仗无法再打赢,便开始着手准备渡河撤军。 他们在河中留下了大量的船只,这回在河岸边,三旗军马纷纷登船准备离开。 一看他们要走,那些投降的伪军们都慌了。 伪军们之所以能够坚持到现在,始终跟夏军血战不退,是因为他们无法后退,身后就是三旗军马在督战,后退一步就会***掉。 现在三大铁旗军都跑了,他们自然更慌,也想逃跑,又被督战队杀死了不少。 可是铁旗军的主力上船的越来越多,剩下的督战队就越来越少,伪军们越来越心慌,终于过了临界点,数十万伪军们哗啦一下掉头冲向河边,剩下的督战队挥刀连砍,非但止不住伪军的逃窜,反而被伪军砍死不少,随后淹没在乱军之中。 几十万人崩溃似地逃跑,到了江边,也都往船上逃去,有的抢到了船就赶紧逃跑,有的抓着船不肯放,被船上的人挥刀砍断胳膊和手指的,也有直接被后面的撞进河水中的。 夏军随后掩杀,蜂拥而来,这些伪军们被砍杀、落水溺死者无数! 梁兴扬和安洛羿回来时,三旗军主力已经到了北岸上,正在整队,安洛羿直接放出漫天灯火,向下降落流 星火雨,开始灼烧。 三旗军统帅赶紧招呼连山教祭祀还有那些投靠的修士,大量的妖神喷出妖气,修士们放出飞剑、神符,以及各类法宝。 梁兴扬祭出九幽神塔,妖神们立即受制,萎靡不振,再取出九天神烬,左手宝塔,右手金灯,爆发出照亮天地的火云,妖神落在火里,就要被烧成魂飞魄散,修士们的飞剑法宝被烧到,也会很快熔化。 那两位旁门地仙见状,知道这丈根本不能打,早施法走了,剩下的修士们也开始纷纷逃窜。 下方的三旗军乘乱骑马狂奔,他们担心被安洛羿火雨焚烧,索性化整为零,十人一个小队,各自逃窜,如撒星一般,在平地上铺开,火速逃走。 梁兴扬和安洛羿也就不再追赶,回来跟夏存旭回合。 夏军重新夺回了天木城,这座屹立数千年的历史名城已经十室九空,城中百姓当初能跑的都跑到江南,没跑的都被连山教屠杀干净,里面很多房子都被拆了,改做连山教的祭坛,到处都是烧火的痕迹,在经过这次大战,南面的城墙都塌了,越发破败不堪。 梁兴扬找来夏存旭,讲了在京师遇到的情况:「京师有妖阵,咱们破不了,就算攻到城下也难取胜。」 安洛羿还是有些不服气:「那咱们怎么办呢?总不能就放着不管了吧?」 梁兴扬说:「我已经想到了破阵之法,不过那阵必须得四个法力跟咱们差不多的人才能破得,咱们还得找别人。我是这么想的,咱们这一路军暂时现在驻扎在天木城,从这里到京师已经是一马平川,后面随时可以杀过去,咱们得帮助中路的陈柏安到达煌凤岭,帮助白骨教杀到孩儿关,三路取齐之后,再在京城会师,咱们共破那连山妖阵。」 安洛羿说:「咱们现在野战能够胜过连山贼,何必要跟他们会师?将来若是赶跑了连山贼,这天下到底属于谁的?」 梁兴扬说:「到那时候再说!咱们野战即便能胜,破不了妖阵也是无用。况且咱们得利用这段时间,做一些事情,比如我,我有所感应,马上就要突破金丹中期,到达后期了,还有法宝也需要再练一练!」 214 主神避战 东路大军停在天木城,夏存旭作为摄政王指挥十镇大军度过震旦河,在河北岸安下二十个大营,河南岸的天木城作为后勤中转基地,在江南积攒的物资,源源不断地运到这里来,准备下一波的进攻。 经过这场战乱,震旦河跟黄庭江之间的震元诸州已经十室九空,到处都是累累白骨。 安洛羿带着教徒过来,到各地开荒驻守,安抚人心,内阁也派出官员来,到各州上任,统计人口,有的地方整个县只剩下几户人家的。 连山教十分凶残,率兽食人,祭祀妖神,每到一个地方,就举行大型的祭祀,把妖神放出去自己觅食,因此就算老百姓躲进山里面去也照样会被这些妖神找到,杀死吃掉。 金等教徒迅速迁到这些地区,他们相信教主,相信真神,能够保佑他们,打败邪魔,既然说这里已经安全了,那就一定很安全,他们丝毫不担心连山教的人会再杀回来,每到一个地区,就燃起金灯,开始生活,白天劳作,晚上诵经拜灯。 梁兴扬又来到中路,到了煌凤岭。 陈柏安率领十万大军猛攻这里,打了许多日,仍旧无法夺下关卡。 梁兴扬的徒子徒孙都在这里,梁灵宝,梁岿文,梁岿武,周泓铄,还有玄锷率领的天剑门,钩吻率领的药王门,对面则是赤旗军的主神紫貂。 这火貂当年在黄庭江上被安洛羿给斩了,经过信徒祭祀复活之后,实力大增,玄锷和钩吻两个联手,仗着金璧双剑跟五毒仙剑厉害,才能勉强抵住。 火貂手下也带着大量的妖神,还有投靠来的千余名旁门散仙,其中也有不少高手,因此打起来十分吃力,有几次对方主动发起进攻,夏军这边还受了不小的损失,要不是弑神弩和破天箭等武器够多,非但不能进攻,反而要被连山教打回江南的渠州。 梁兴扬来了之后,跟众人了解了一番情况,然后说:「我这次就是为了对付这妖孽而来,你们再去搦战,想办法把他引出来。」 由于他的到来,大家都有了主心骨,第二日再次发起攻城,大量的弑神弩和破天箭射上去,一通狂轰滥炸。城上的赤旗军主帅就把三万赤旗铁甲军拉出来,要发起冲锋,一举击溃夏军。 梁兴扬将身子隐在云端,准备等火貂出来就放九幽神塔。 却说赤旗军从岭上冲锋下来,如同一团洪水般的火焰,潮涌而下,从重逢过程之中开始召唤妖神。 大量的妖神开始涌现,也是狼猪猫狗,胡黄蛇鼠,他们聚在铁骑军的上方,结成大片的妖云,一个个张牙舞爪,喷云吐雾。 却说那火貂作为主神,应该很快就出现的,可是赤旗军统帅接连摇动旗枪,火貂都不出现。 赤旗军统帅十分吃惊纳闷,一面继续召唤一面通知连山教大祭司,让他们施法。 连山教祭祀也一起施法,火貂还是不出现,只是告诉他们,说:「天气不好,不利出战。」 赤旗军统帅和祭祀们都懵逼了,自从连山教成立以来,还从没听说过,因为天气缘故,供养的大神拒绝出现的! 实际上,这火貂是感应到了天上的梁兴扬了,梁兴扬虽然因在云端,既有云层遮掩,又用了隐身之法,可这火貂还是能够感应得到,更能感应到他手上的那尊九幽神塔。 鬼神之体都有神通,譬如天眼、天耳等,能看极远,能听极轻,实力越强,神通越大,火貂身怀数百万的血煞愿力,算得上是神通广大,因此能够看穿梁兴扬的隐身,下面那些小妖神就不行。 妖神和妖神之间也有其独特的信息传递方式,梁兴扬用九幽神塔收了黑熊跟马鹿,野猪妖已经传递给火貂了,火貂知道厉害,因此不敢出现。 但作为「神」,不能在信徒面 前露怯,说自己不敢出战,怕被收走,那在信徒心中无所不能的形象就破灭了,相当于「塌房」,只能找个别的借口。 很显然,天气不好不是个好借口,赤旗王爷跟连山祭司都不相信,不过主神不肯响***唤,他们也没有办法。 没有主神的帮助,要对抗夏军的弑神弩,还有天心派的仙剑根本不可能,赤旗王爷赶紧下令撤军。 梁兴扬在天上看见也很不解,不知道两军还未接战,赤旗军还没有冲下长坡怎么就开始退回去了? 他传音告诉给陈柏安自己在天上看到的一切,包括岭上关内士兵的调动,交给陈柏安这个专门带兵的人去判断。 陈柏安判断对方是真撤,于是下令发起进攻。 十万夏军齐声呐喊着顺着长坡往上冲锋,弑神弩、破天箭,各种雷火连发不停作为掩护。 玄锷率领天剑门在做,钩吻率领药王门在右,分作两路御剑在空中向前猛冲,直扎到妖精堆里。 赤旗王爷让投降过来的伪军断后,务必把夏军阻挡在坡上,自己则率领赤旗军赶紧进城。 梁兴扬这时候在空中将九幽神塔祭出! 就算火貂不出来,九幽神塔也得用,此塔一出,下方十余万妖神立即全受压制,狼妖仿佛遇到了猛虎,鼠妖如同遇到了老猫,毒蛇好似遇到雄鹰,黑熊宛如遇到了巨像,一个个全身颤抖,哆哆嗦嗦,道行差的小妖连魂体也凝练不住,直接随风散去,魂飞魄散了…… 十万妖神是连山教的主力,一下子全都萎靡起来,天心派的人御剑冲进去,开始砍瓜切菜一样,众人手里用的有许多名剑,底层弟子用的也是火铜炼成的,又是玄门正宗的手段,对妖魔邪祟天生便有克制作用,稍差些的妖精被砍上一剑,立时形神俱灭,实力强的也不中用,原本能够鼓荡妖风,口喷黑煞,跟玄锷大战一通的,这时候被梁岿武一剑划过都能将其宰杀! 这些妖精,只有百余实力强的大妖,不敢再战,慌忙驾驭妖风夺路逃走,剩下的都只能呆在原地,跟受惊的鹌鹑一般任由宰割。 那些旁门散仙之中,有两个商量着:「这一切都是天上那小子捣的鬼,咱们一起去将他宰了,力挽狂澜,日后王爷肯定会上奏朝廷封赏我们的,咱们一人弄一座仙山,也开宗立派……」 另一个点头:「不错,那个塔看着是个好东西,咱们把人杀了,把塔夺过来!」 215 火烧煌凤岭 梁兴扬看到下方两道剑光冲天而起,直奔自己而来,正是来者不善,在半路途中就各自放出两件法宝,闪耀着奇光,先行飞至。 他把九天神烬取出来,拿在左手,右手掐诀施法向下一指,喷出九颗光珠,向下暴射,骤然向内坍缩,继而炸成大片如山般的火云。 那两个散仙猝不及防,被汹涌肆虐的火海淹没,只觉得热***人,浑身剧痛。 他们知道不好,急忙人剑合一,用剑光将自己身体护住,化作两道长虹火速飞走。 然而这九天神烬所发出的神火何等厉害,两人飞出不到百丈,就连人带剑一起焚毁,先把元神寄托金丹,想要逃命也未能做,彻底化作飞灰,形神俱灭! 梁兴场在操纵火云翻滚几下,将两人打出来的4件法宝也裹了进去,顷刻间烧成飞灰。 他给下面的陈柏安传音:「待我放火烧山,你们随后攻城!」 九天神烬威力无穷,目前只找到三颗宝珠,发出来的「三天神火」连山教只有五大主神能够扛得住,其余的都经受不得,既然那火貂不肯出面,梁兴扬索性大开杀戒,帮助夏军夺下煌凤岭。 他在天上,手持金灯,操纵火焰化作一片热浪红海,如潮涌般向前方奔去。 首先是那些妖神们,根本扛不住这神火的灼烧,甭管狼蛇虎豹,还是猪狗牛猫,纷纷在火焰中烟消云散,直接烧得气化了! 这九天神烬乃是上古神兵,历代人皇拿着它降服洪荒妖兽,保护人类繁衍壮大。 如今这些不过吸食了些许牺牲血气,收得些愿力加持的小妖如何能够经受得住,他们在火海之中发出痛苦的嘶嚎,绝望的呐喊。 后面有一只狐妖比较聪明,向梁兴扬求饶:「大神饶命!请求大神怜悯小畜修行不易,饶过小畜性命!大神饶命啊!」 别的妖精见了,也都纷纷开口讨饶。 他们被九幽神塔镇着,想跑也跑不掉,开口求饶,还有一线生机,强硬到底,只能在火海中气化。 还有二十余万的妖精在空中齐声求饶,嘤嘤咽咽,嚎叫着祈求梁兴扬饶恕他们性命。 梁兴扬见了,心发恻隐:「既然这样,你们且先到我塔中来暂居吧!」 说着,他掐诀一指,那九幽神塔飞起来,转到群妖的上空,下方打开,射出白惨惨的光芒。 群妖们别无他法,这座塔对于他们来说,是极其恐怖的存在,可在眼前,这是唯一活命的机会。 还是那只狐妖带头迎着白光飞去,剩下的纷纷跟在后面,飞向白光,再投入宝塔之中。 顷刻之间,二十余万大小妖精,全部被收进了九幽宝塔之内,被禁锢在第三层中。 梁兴扬收了这些小妖,继续赶那火海向前,直奔煌凤岭上。 两个散仙被烧死,那么多的妖神当场气化,剩下那些旁门修士哪里还敢稍作抵挡,即便道行比方才那两人更强些的也是肝胆俱裂,纷纷施法逃窜,顷刻间跑得干干净净。 地面上的部队,向梁兴扬发射弑神弩和破天箭,更有种种雷火。 不管什么品质的雷珠,丢到火云里都似火上浇油,只能使火烧得更旺,破天箭射进来也很快烧成飞灰,唯有弑神弩能够射穿火云,还能将梁兴扬死死锁定。 弑神弩威力巨大,连山教这些都是缴获夏朝的,安洛羿他们为了这次大反攻,在江南造了更大量的。 梁兴扬甚至这玩意的威力,若用太乙阴阳剑硬抗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消耗元气巨大,若被连环射击打到,势必要吃亏。 他想到一个绝佳的办法,将红阳轮祭出来,这法宝攻防兼备,旋转之时,能够扭曲外围的空间,他用这轮迎上 一支弑神弩箭,令其边缘与弩箭将贴未贴,只让扭曲的空间挨着箭头,使得那箭不会爆炸,而飞行的方向却被牵引改变。 弑神弩箭是大夏朝的技术结晶,何等厉害,若挨得实了,他就会爆炸,若距得远了,又无法牵引,运作之间,全凭心念。 梁兴扬修炼玄门正宗,常年以心念操纵诸天火候,对心念的运用天下独步,精微细腻,而且没有半分杂念,靠着红阳轮将弑神弩箭牵引走,从自己下方掉头飞向南面,跟夏军队伍里射出来的一支弑神弩箭对撞,红阳轮瞬间飞走,双箭对轰,随着一声惊天巨响,在空中炸成一团巨大的金色火焰! 煌凤岭上连发弑神弩,都被梁兴扬引走跟后方的弩箭对撞,有时候引走一个对上后方的一个,有时候引来两三个对上后方的一个,弑神弩威力绝大,一支对上五支也能将其全部引爆,同归于尽。 连山教不善生产,用的武器都是缴获的,箭矢数量不足,很快就哑火了。 梁兴扬操纵火云降落在岭上关中,将关城烧成一个火焚地狱…… 铁骑军见机得早,主神火貂不肯出现,证明今天事有蹊跷,赤旗军统帅跟连山教的祭祀们短暂地商议之后,认定这煌凤关是守不住了,得赶紧走! 因此他们留下伪军断后,所有的铁骑军穿过关城,连各类军需给养都没留下,立即从北面出关。 剩下的伪军们还在南坡上阻敌,一部分在关上努力放箭,也有一部分看到铁骑军跑了,认定不好,也从北门偷偷开溜。 梁兴扬这一把天火落下来,直接把关内的守军给几乎烧了个干净! 南坡上的伪军回头看见关内起火,都吓得肝胆俱裂,想要逃跑也跑不掉,前面是发起全面冲锋的夏军,背后是燃起熊熊大火的关城,他们无可奈何,只能往两边山中逃去。 煌凤关两侧的路极为崎岖,这些人有不少跌下深涧,滚落悬崖,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我们投降!我们投降啊!别打了!不要杀我!」 这些人纷纷扔下兵器,跪在地上大喊投降。 陈柏安看着漫山遍野的降军直皱眉,下意识地想要让手下不要停,继续杀下去。 倒不是他嗜杀,而是自己麾下本就只有十万人,这些日子攻打关城,伤亡不小,还有八万左右,而这漫山遍野投降的少说也有五万出头,把他们接收过来,得分派太多人看管,万一连山教妖神再施展什么妖法,他们再反叛自己可弹压不住。 况且三路出兵,他这一路已经耽搁太长时间了,得赶紧北上跟东路军汇合,兵力本就不足,不能在这里安排太多人看守俘虏。 就在这时,他耳边想起了梁兴扬的声音:「今日死人已经太多了,不要再杀了。」 216 一溃千里 陈柏安按照梁兴扬的指示,接受了这些伪军的投降。 这些人中主要的骨干力量本来就是夏军,连山教来了以后投降了连山教,又有不少是新招募来的老百姓。连山教是全民皆兵,打仗时候都能上阵杀敌,不打仗时候就在家渔猎生产。 他们进入中原以后,仍然保持着这个习惯,大量地招募士兵,剩下的老弱病残就都做了妖兽们的祭品牺牲,闲暇时就让这些招募的士兵劳作,养他们的五旗军,五旗军是大爷,什么都可以不做,让这些伪军劳作供养,打起仗来再把他们组织起来当炮灰。 梁兴扬举着九天神烬将天地间的火气都收了,陈柏安原本担心兵力不足,无法看管这么多俘虏的同时还能继续分兵北上。 梁兴扬告诉他:「你先占了这煌凤岭,不急于立即北上,等东边的号令。」 他把三路合围京师的战略给陈柏安说了,让他在这里建城。 关城里能烧着的东西都被梁兴扬用九天神烬给烧了,但时间很短,关墙也还在。 原本关城是连山教用来防守夏军的,南面关墙筑得很高很厚,北面基本上没有什么正经关墙,所有的防御器械也都在南墙。. 这回要在北面筑墙,将弑神弩、破天箭,各种火炮都架设在南面关墙上。 渠州作为金灯教的大本营,人力物力都很充足,得到命令,源源不断地把物资运过来。 这些投降的伪军都收缴武器铠甲,只穿单薄衣服,充当劳役,允诺他们等战争打完就放回原籍,分给土地,重为良民。 玄锷和钩吻他们在这里镇守,钩吻来跟梁兴扬请假:「师父,您上次给我丹方,我照着炼了,如今武火已过,还在炉里用文火温着,这里战事告一段落,我得回去接着炼丹。」 梁兴扬往北方看了看,点头:「行,我看他们暂时也不会回来,就算真的卷土重来,这关上这么多弑神弩和火炮也不是白给的,玉霄山距离这里也不远,你回去炼丹,一有结果就想办法通知我,这里若有事,你也赶紧过来支援。」 钩吻领命,御剑回转玉霄山紫霄峰,继续去炼那烈阳丹。 幽斋老祖炼烈阳丹用了一甲子时间,整整六十年,主要是他找不到新鲜的烈阳果,他跟离罗真人总共得到了一枚烈阳果干。 烈阳果一千年才成熟一次,他们拿到的是上个千年成熟的果子,已经存在了九百多年,虽然用法术封禁,玉匣封装,灵气也流失严重,离罗真人帮他又想了好多种方法,加了许多珍奇灵药进去辅助。 梁兴扬给钩吻的是最新鲜的果子,刚从树上摘下来不久灵气浓郁,钩吻也是炼丹的大行家,将离罗真人所搭配的辅助药物全部去掉,又斟酌着另加了十几位灵药,炼成的速度不但快,而且量多,只需要六十天就能炼成! 梁兴扬也没有在煌凤岭多待,立刻又马不停蹄向西去找颜渥丹。 颜渥丹正率领了白骨军跟连山教在兑元盆地中厮杀,双方都是血海深仇,都杀红了眼,以命搏命,刀刀飙血,口口咬肉,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满地! 他们正在难解难分的时候,梁兴扬到了,那白旗军的主神虎妖一双神眼远远望见天边飞来一人,正是传说中的梁兴扬,立即架也不打了,一声虎啸,迫开颜渥丹的法身,招呼手下的小妖转头就走。 下面的连山军得到虎妖的示意,也立即转头开始撤退,白旗军根本不管那些伪军炮灰的死活,他们说走就走,剩下的伪军还不知道怎么回事,被杀得抱头鼠窜,四处逃命,白骨军随手追杀,大获全胜。 「我道那老虎妖怎么会突然逃了?原来是你来了。」颜渥丹看见梁兴扬,十分高兴,「你那边的情况我已经听说了,你那个塔可是厉害。」 「那座塔之所以那么厉害,还有你的重大功劳!」梁兴扬看着她手里的白阳剑,「你的剑术越来越厉害了,你真的很有做剑仙的天赋。」 「那也是你教的好。」颜渥丹拿起白阳剑,轻轻晃了晃,前端甩出丈许的精光剑芒,将百步之外的一株参天大树拦腰斩断,「剑也是好剑,我都已经有点不想用白骨教的法术了。」 梁兴扬跟随颜渥丹,领兵向北追歼残敌,一直追到阴阳关,颜渥丹本来还想分兵攻打子午道,前后夹击阴阳关,到了这里一看,连山教的守军竟然已经撤走了,留下一座空关。 两人领兵过了阴阳关到了北面的乾元地,竟然也没有遇到连山教的守军,连点灵性的抵抗都没有。 「看来,连山教已经发现了我们的盘算,收缩兵力,要在京城跟我们决死一战了。」 梁兴扬看到,连孩儿关守将都撤了,大片国土都白白让给了白骨军。 乾元地区是白骨教的发源地,天水城更是白骨教的圣城,时隔多年,白骨教又重新回到了乾元地,回到了天水城。 当年白骨教之所以能够在这里起家,主要是天灾人祸造成的,当时西北大旱,连年旱灾,老百姓只能吃土,连树皮都啃完了,漫山遍野,一根杂草,一条虫子都看不见,光秃秃的只剩下黄土! 再就是朝廷昏庸腐败,上边的救灾钱粮分毫不见,下边的土豪劣官横征暴敛,把老百姓逼上了绝路,真就像白骨教宣传的那样,老百姓什么都不剩了,血肉干枯,人人都是黑皮包着骨骼,只剩下一具白骨和这一身骨气! 这几年旱灾蝗灾都有所缓解,树又涨回来了,人却都没了,从旱灾、蝗灾、兵灾等等,能逃走的逃走了,逃不走的都死掉了,比江北地区还惨,连十室九空都达不到,到处都是荒废的房屋和连山教修建起来的简陋祭坛! 颜渥丹去天水城拜祭父亲,梁兴扬也跟着了,两人又在天水圣泉旁的木屋里商讨未来如何继续进攻。 颜渥丹说:「我有个绝妙的主意,连山贼如今败势已成定局,你们两路大军合围京师已经够了,不过我估计他们那么能逃,到时候肯定会弃城逃命,想办法逃回艮元连山地去。我就领兵绕过坎源山,从山北向东,一路急行军,不经泉源关,直接翻山过去杀入艮元腹地,把他们的老窝给段了,砸烂他们的祭坛,烧了他们的妖骨,只有这样才能彻底断绝了他们的邪根妖种!」 「不行。」梁兴扬摇头,「连山教在京师摆下一座妖阵,非得跟咱们差不多法力的四个人同时从东西南北四面进攻才能破阵,我这次来找你,主要也是为了这个!」 217 溅花夫人 梁兴扬跟颜渥丹研究如何破那妖阵:「那妖阵十分厉害,等闲人都经受不住,你,我,还有我那个做金灯教主的徒弟,咱们三个勉强能入那阵,却破不得,你可还有道行法力与我们差不多的人么?」 颜渥丹摇头:「没有,若是我父亲活着还好,我们白骨教名声很恶,被普天下的人成为魔教,谁会跟我们这些穷人烂人交好呢?我们从来都只靠自己。」 梁兴扬叹息:「就差这么个人,我历数这些年所结识的,没有一个能当此大任。他至少得是地仙,而且不能是普通的旁门地仙,得是大派仙门的掌门级别,尚琼华、白琼玉那种。历数昔年的几大仙门,神箓宗含章真人陨落,洞阳派离罗真人也没了,五行宗掌门死于叛徒偷袭,白阳派的掌门被我杀了……」 颜渥丹看他皱着眉头苦苦地想办法,忽然开口:「你忘了,天下炼剑最厉害的两大仙门了吗?白阳派只是其中之一,还有一个呢。」 「你是说九龙派?」 颜渥丹点点头。 「九龙派我确实闻名已久,这些年经常有人把我认作是九龙派的弟子,听说他们是从炼剑气开始,与我的炼剑之法颇有些相通之处,只是他们行踪隐秘,极少见人,恐怕难以请的出来。」 颜渥丹忽然笑了,只笑,不说话。 梁兴扬好奇:「你笑什么?你是不是知道如何才能请得动九龙派的人出山相助?」 颜渥丹点点头:「我是想起来一段风流韵事。九龙派十分神秘,当年夏朝太祖统一天下的时候,有一个道行极高的老人出手相助,救下了太祖皇帝的性命,自称叫做九龙真人,后来便飘然而去,再难觅踪迹。太祖定鼎之后,有人送来一颗龙珠作为贺礼,那人自称做黄龙真人,是九龙真人的开山大弟子。」 梁兴扬掐指算算:「那九龙真人现在应该还在世,他得是什么道行了?」 「九龙真人在本朝开国时候就已经是极厉害的地仙了,如今……说不好,但至少也得有千年道行。我也不知道地仙之上的境界是什么,我也没有修仙的功法,并非是仙道中人。」说到后面,颜渥丹有些落寞,不过很快又笑道,「我要说的是那黄龙真人!」 梁兴扬看她情绪有点低落,就拿起茶杯亲手斟了一杯:「你先喝茶,慢慢再说他。」 颜渥丹欢喜地捧起茶杯喝了一半,然后说:「据那黄龙真人说,九龙真人座下有九大弟子,黄龙真人居为首位,道法自然是很高的,九龙真人不许他弟子出来行走,他也是很久没出山了。大概是被外面的花花世界给吸引住了,参加完开国大典之后他没有立即回山,而是在京城玩了起来,结果……」 「结果怎样?」 「结果他爱上了一个青楼中的歌妓,沉溺青楼,直到他二师弟青龙真人来找他,他才走,可那时候那个青楼歌妓已经怀了他的孩子。黄龙真人不敢带她回山,就给了她一大笔钱,在京城外面弄了个宅院,买了丫鬟将她养了起来。」 「后来呢?」梁兴扬又给颜渥丹把茶杯斟满。 「后来他每隔十几年就跑来京城看望妻儿,他妻子想让他把儿子带回九龙派,他不敢,也有说法是他教了他儿子剑术,可他儿子不开窍,练不出剑气。反正吧,他下山几趟,又跟府里的丫鬟搞上了,又给他生下了一个女儿。」 梁兴扬差点把嘴里的茶水喷出来,这个黄龙真人还真是……不太好形容,怪不得颜渥丹会笑。 「他的歌妓正室跟他儿子知道了这事以后,就开始虐待丫鬟和这个女儿,没几年就把丫鬟给虐待折磨死了,女儿也奄奄一息,好在赶上青龙真人来京城面圣,感谢太祖皇帝将九龙真人请入太极殿,路遇这里,发现这件事之后,就把他女儿给带到外面,传授仙法。他 女儿竟然很有灵慧,不像那个蠢儿子,竟然一学就会。青龙真人不敢传授九龙宫的嫡传仙法,就传了一些旁门法术,又给了两件法宝,在那之后,黄龙真人也去看过,应该是还有些来往。」 「你说这些,是……那个女儿还活着吗?」 颜渥丹点了点头,伸出葱管白玉般的手指往东北方向一指:「黄龙真人那个女儿听说早已经修成地仙,号为溅花夫人,你若能请得动她,再去九龙宫,就能有几分成算,只是她性情孤僻,未必肯依。」 梁兴扬觉得这是个办法,不管能不能成,有了这条线,总比直接去九龙宫强些。 「要不你跟我一起去吧?」 颜渥丹斜着眼睛看他:「你真的希望我跟你一起去?」 「嗯,真的啊。」 颜渥丹停顿了数秒,忽然掩口而笑:「算了算了,还是你自己去吧,你一个人去,还能有几分成功的可能,我若去了,恐怕就一分指望也没有了。」 梁兴扬忙问是什么缘故,颜渥丹只是笑而不语。 最终,梁兴扬问明了路径,自己一个人离开孩儿关,去找那溅花夫人。 溅花夫人所居之处,属于坎源山支脉,名为福陵山,距离孩儿关不过五百余里。 福陵山山势陡峭,立陡石崖,在云端的向阳面上有个洞穴,名叫揽云洞,真个云遮雾绕,揽云聚风。 梁兴扬一路飞来福陵山前,施法分开一条云路,到了揽云洞前,朗声说:「请问这里是溅花夫人的洞府吗?天心派掌门梁兴扬求见!」 问完不久,洞中走出一个身穿黄衫的丫鬟,胳膊弯上挎着一个花篮,篮子里面装了不少各种颜色的花。她上下打量梁兴扬:「长得还不错,跟我进来吧。」 梁兴扬纳闷,这句「长得还不错」到底是啥意思?怎么对客人这么没有礼貌? 只是他上门求人,也不好当面分争,不管怎样,先见到溅花夫人再说,于是道了声谢,落在洞口,跟随这个丫鬟往里面走。 这揽云洞的洞口修的就很大,里面更加宽敞,很快来到一个大厅似的洞窟,脚下铺着厚厚的地毯,墙壁上挂着各种金银珠贝等装饰,椅子都是镶金嵌石的。 丫鬟令他从大厅转到一个房间,里面有泉水从墙壁流入,倾泻到下面一个整块玉石抠出来的池子里。 那丫鬟说:「你先在这里沐浴,夫人如今正忙着,待会空下来,我来带你去见他,你自己这身衣服就别穿了,那边柜子里有更华丽的袍子。」 218 求夫人办事 「这溅花夫人的规矩好奇怪。」梁兴扬心中纳闷,他揣测溅花夫人大概是有洁癖,每个人见她都要先行沐浴更衣,自己既然是来求人帮忙的,遵守人家的规矩也是理所应当。 梁兴扬就在池中沐浴,那池中的水不止是用什么草药炼过的,有股沁人心脾的甜香。 修行人,肌肤本就细嫩,被这像水浸泡洗涤,白如冠玉,细如凝脂。 他很快洗完,换上了那丫鬟指定的华服长袍,走出洞去。 先前那个丫鬟不知道哪里去了,他在来时的大殿内待了会,听见别处有细微的人声,就走进了一处通道,弯弯曲曲,行了片刻,前方有个洞门,洞门里面有许多人说话。 他试了试,那洞门十分厚重,他用力拉开,里面一股腻人的香气扑面而来! 门里面是个很大的洞室,石桌石椅,还有好多石床石塌,或坐或倚,或躺或卧,有二十多个男人,俱都穿着跟自己身上这套同样风格的华丽衣衫,年纪看着都不大,有凡人,也有修行者,相似的地方就是长得都挺帅气。 看见他推门进来,众人目光纷纷看过来,随即有人撇嘴:「又来了一个!」 梁兴扬不太明白这里的规矩,看坐在椅子上的一个人比较面善,刚要走过去问话,门口有个人把他拦住了,那人把屁股王旁边的榻上挪了挪:「兄弟,来做这,我是廿四,你是廿五。」 梁兴扬犹豫着坐下,那人又把一个果盘端过来:「且尝尝这果子,美得很。」 梁兴扬没吃,问:「这里……是在做什么吗?」 那人一边吃果子一边说:「排队等夫人召见啊。」 「哦,要见夫人还得排队?」 「那当然了!天底下想见夫人的千千万,不排队,难道还能一窝蜂地冲击去吗?」 「这倒也是。」梁兴扬点点头,他原以为溅花夫人深山潜修,不会有人来找,没想到竟然这般门庭若市,二十多个排着队等着见。 他往另一处洞门望了望,心想也不知道还得多久能排到自己。 招呼他的那人却很热情,一边吃一边说:「看兄弟你也是修行中人吧?我姓许,我叫许蟹,绰号五湖散人,不知兄弟你如何称呼?」 梁兴扬说:「我姓梁,叫梁天宝。」 那许蟹点点头:「看你元神内敛,气质神彩像是大门派出来的,怎么也想到来找溅花夫人呢?」 梁兴扬纳闷:「大门派出来的怎么就不能找溅花夫人呢?我是有事要请她帮忙。」 「知道知道,来这里的都是有事想请溅花夫人帮忙的。」许蟹擦了擦嘴。 不远处有个坐在椅子上的公子忽然斜着眼睛看过来,眼神里面充满了挑剔,突然发问:「你说你叫梁天宝?我问你,你在哪里修行?出自何门何派?」 这种问话的语气和态度让人不爽! 梁兴扬反问:「你先说你叫什么?又是在哪里修行?出自何门何派?」 那人愤怒,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手里一把折扇就要指过来,旁边的人赶紧把他拦住:「肖公子稍安勿躁,这里是什么地方?他固然无礼,你也不能不给夫人面子。」 听人提到溅花夫人,这公子强行忍住,那人又跟梁兴扬说:「你这小子不知好歹,你可知道这是哪位?这是原来洞阳派离罗真人的嫡传弟子神锋公子,还不快回答公子的话?」 梁兴扬听了这个名号也有些意外,他还以为洞阳派已经被连山教彻底灭掉了,不过想想也是,那么大的门派,就算是灭门之祸,有个把人逃离出来也不稀奇。 不过这个神锋公子做事让人讨厌,梁兴扬不打算回答他的话,扭回头跟旁边的许蟹说:「能不能问 问,你来找溅花夫人所为何事?」 他是想,如果许蟹所求的事不大,他能解决就给解决了,然后跟许蟹换下位置。 许蟹这会又在吃,腮帮子都鼓起来了,闻言一乐:「我能有什么事?我不想努力了!我这次来找溅花夫人,就是久慕夫人之名,想做她的入幕之宾,从此在这云栈洞中逍遥快活!」 梁兴扬万万没想到竟能得着这么个答案,这可就没法换了,他道行再高,哪怕已经修成纯阳天仙,也还是无法解决人家「不想努力」,要做「入幕之宾」的需求。 他正要问更前面那个,神锋公子忽然把手里的折扇又指过来:「我问你,你跟天心派的梁兴扬,有什么关联?」 「我就是梁兴扬,你待如何?」 一句话,引得满座皆惊,那许蟹连果子都不吃了:「你不是叫梁天宝吗?」 「我道号兴扬。」 许蟹吧唧吧唧嘴,端着盘子,往后面坐了坐。 满屋四十多双眼睛,全都带着不敢置信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梁兴扬起来。 原来,梁兴扬这个名号早已经传遍了天下,不管是接连斩杀连山教主神,还是干掉了白阳派的掌门,都让他的威名传得人尽皆知。 有的人觉得他能帮助创建南下朝廷,硬抗连山教,是绝对的民族英雄。 有的则认为白阳派是正派仙门,他杀了正教真人,又传说跟白骨教的白骨邪姬多有来往,不清不楚,也是邪魔一类。至于连山教入主中元,他们当作是正常的改朝换代。 许蟹艰难地把嘴里的果子吞下去,问:「你,梁兴扬?杀了白阳派掌门的那个梁兴扬?」 「就是我啊。」 「这就不可能!」有人跺着脚站起来,「天心派的掌门,梁兴扬梁真人,怎么会来求见溅花夫人?」. 梁兴扬不解:「我怎么就不能来求见溅花夫人了?」 许蟹看他满脸懵比的样子,觉得蹊跷:「你会有什么事能求到溅花夫人这里?」 梁兴扬这时候目光落在神锋公子身上,那神锋公子在不确定他身份的时候,那一副深仇大恨要把他吃了的模样,这会却面无表情地又坐回椅子上。 这些都是什么人啊!怎么一个个的说话做事就都让人很费解啊! 梁兴扬忍不住问那神锋公子:「你怎么又坐回去了呢?你刚才那劲头呢?你不得支楞起来吗?」 神锋公子板着脸,将头转向一边:「这里可是溅花夫人的地盘,你要是敢伤害我一根毫毛,也是对溅花夫人不敬……」 他这会却是一副很怕梁兴扬的怂样。 先前拉住他的那个人则讨好地冲梁兴扬笑笑:「神锋公子这次来是想求溅花夫人替他杀死仇人,兴扬真人您的名号,也在他的扇子上写着呢。」 219 入幕之宾 梁兴扬听了那人的话,心里面很是不忿,问那神锋公子:「我跟贵派有过什么仇什么冤?有仇有冤也还罢了,你洞阳派也算名门正派,直接来找我兴师问罪便是,干嘛还来找溅花夫人,让他来对付我?」 那神锋公子脸对着里面的那道门并不敢看梁兴扬也不回话,只是说:「这里可是溅花夫人的洞府,你若在这里伤我一下也是对溅花夫人的不尊敬。」 梁兴扬皱着眉头,咧着嘴看他:「洞阳派曾经也是举世闻名的仙门大派,怎么教出来的弟子这样不成器,畏畏缩缩苟苟且且!」 这一句话把那神锋公子给说的刺到心里,他腾地站起来,满脸通红的瞪着梁兴扬,嘴唇哆嗦着:「若非洞阳派被妖魔所害,如今只剩下我一个人,我现在就跟你这魔头拼了?我若死了洞阳派传承便断了。」 梁兴扬轻笑一声:「你说说,你跟我之间到底有什么仇恨?」 「当年你大闹玉京城,杀害了我们五十多位弟子门徒,你难道都忘记了不成?」 梁兴扬点点头:「我当然记得当初是杀了好多人,不过我记着杀的最多的是五行宗的,洞阳派也杀了五十多个吗?不过当时可是你们来围攻我,欺我在先,莫说五十个便是五百个,五千个我都进入,杀了那也是理所应当,难道要你们打我,我就不能还手了?你若要报仇,我都接着便是!」 神锋公子憋了会儿,又说:「当年的事情我们是一心为公,最后却也没在官家那里落得个好。」 他忽然仔细打量梁兴扬:「你装的还真像!」 梁兴阳很纳闷:「我装什么了?」 「就在洞阳派灭门的时候,你在洞阳山上又杀了多少人?」 「洞阳派灭门的时候我在洞阳山上杀了多少人?我根本就没有去过洞阳山!你少在那里血口喷人!」 梁兴扬觉得这个人莫名其妙。 「你既然做过,为什么不敢承认?」神锋公子豁出一切对着梁兴扬大吼,「你敢说你没有去过后山云风洞?我师祖离罗真人最后不是死在你的手上?本门镇山之宝‘虚无‘妙有两枚宝珠不是你夺走的?」 「你们那两颗珠子丢了?是被谁夺走的?」梁兴扬知道这两颗宝珠在离罗真人手上,不过离罗真人也是个很厉害的地仙,他又不能直接去抢,更不好使用什么歪门诡计,听说洞阳派覆灭之后他还想打探这两颗宝珠的下落,只是还没倒开功夫。 神锋公子怒道:「不就是你夺走的?」 「你亲眼看见我夺走的?你在洞阳山上看见过我?你若是真看见过我,为何方才认不出来?」 神锋公子一时语塞,随后说:「是我师父临终前告诉我的,说是梁兴扬趁火打劫,在师祖跟连山教妖神斗法之时将两颗镇山宝珠给收走了。」 「我根本就没有到过洞阳山,也从来没见过那你师祖,更没有夺到那两颗宝珠。」 神锋公子摆明了不信:「你不要再狡辩了!敢做还不敢承认吗?难道我师父会骗我?」 「我做过的事我当然不会否认,可我没做过的,你也休想往我身上泼脏水!你要找我报仇,尽管过来,咱们到外面去打!」 神锋公子自然是不敢跟他出去:「我现在自然是斗不过你,所以我才来找溅花夫人,我堂堂洞阳派的嫡传弟子,不惜给人家做入幕之宾,也要请动这尊大神杀了你!」 「入幕之宾?」梁兴扬上下打量他,又打量其他人,清一色都是年轻的帅小伙,清一色都是沐浴完以后换上的统一华丽长袍。 他感觉事情有点不对劲,又问那许蟹:「你也是来做入幕之宾的?」 许蟹诧异地反问:「来 这里的,不都是要做溅花夫人的入幕之宾么?」 梁兴扬惊讶不已,再看其他人,不用说话,但看目光就知道,这些人来这的目的还真就全一样! 他问许蟹:「你们都是来找溅花夫人办事?然后要做……入幕之宾?是我理解得那个意思吗?」 许蟹比他更惊讶,两人一番交流,梁兴扬才搞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这溅花夫人常年隐居在这里,极少出山,已经有好几百年。她是一年一年地不出来,可是却经常找年轻英俊的小伙整月整月地进去。 溅花夫人的规矩很简单,要求她办事,来求的人必须是男的,而且是长得帅气的青年男子,凡人也行,修仙者也可,她都不挑,只要长相好看就行。 来这里求告的,什么人都有,还有小门派的掌门……严格来说,神锋公子也是掌门,洞阳派只剩下他了,他自然就是洞阳派的掌门了。 小伙子到了这里,甭管什么身份,一缕在香波池中沐浴更衣,然后来这里排号等待,要等侍女来叫才能进去,等见到溅花夫人以后,说出自己所求之事,溅花夫人觉得人也可以,事也能办,就答应下来,一起去滚床单。 溅花夫人不是日日都这么着,揽云洞只有每个月初一、十五开放接待,剩下的时间是她修炼和替人办事的日子,梁兴扬也是来得巧,今天正好是月圆之夜。 梁兴扬敲了敲头,长长叹息一声,他终于知道为啥说起溅花夫人的时候,颜渥丹会笑成那个样子,原来要求溅花夫人办事就得跟她睡觉。 这老娘们大概率在修炼一种房中采战之法,弄不好就要被她采补。 梁兴扬有点庆幸,亏得先知道了,不然待会听到叫号进去,跟这那老妇人大眼瞪小眼,岂不是得尴尬地要死? 清白之躯是万万不能就这么交的了,哪怕大夏亡国了也不能交! 可是事还得办,得怎么办呢…… 正想着,里面的东门开了,有个绿衣的侍女推门出来叫:「下一位,临江派掌门人薛正明。」 坐在最靠门椅子上,一个浓眉大眼的健硕青年站起来,整了整衣服,准备给侍女进去。 「且慢!」梁兴扬站起来,跟那侍女说,「你去跟你家主人说,天心派掌门梁兴扬来了。」 那侍女十分傲慢:「我不知道什么天心派,什么阳不阳的,你要来求我家主人办事就老老实实在这里等着,莫要坏了规矩!再敢大喊大叫,就把你逐出洞去!」 220 百花醉魂烟 梁兴扬总算弄明白溅花夫人是要做什么,他不打算按照溅花夫人的规矩来,他不准备最后现身,自然也就不不需要再排队了。 那侍女对他厉声呵斥,他也就不用忍了,只一抬手,指尖飞出纯阳仙剑。 房间里面的人只觉得眼前一亮,随即恢复原状。 再看那侍女,头顶上的发髻被整个消掉,无数破碎的发丝随风飘落,头皮处都秃了! 侍女用手往头上一摸,摸到一块比剃的都干净的皮肤,先愣了愣,随后发出刺耳的惊天尖叫。 「啊——」 侍女愤怒地尖叫,眼睛都瞪圆了。 溅花夫人是地仙,修行好几百年,在修仙者圈里资格极老,绝大多数人都不敢招惹她,也打不过,来的又多是不惜献身求帮忙的,对她手下的侍女自然也是敬怕有加。 这样养成了侍女们目空一切的骄纵情绪,认为天底下的修仙者全都不如自家,都得敬着他们。 今日受了这般奇耻大辱,哪里还能忍得! 侍女尖叫着,手掐真诀,指向梁兴扬,先前随发髻掉落的发簪「嗖」地一下化作尺许长的青光飞射过来,就像是一条毒蛇,扑向梁兴扬的咽喉。 梁兴扬伸手把这簪子抓住,那簪子青荧荧的,碧绿细腻,是件好法宝,在他手上不停跳动。 他怒道:「你是想杀了我?」 他手上用力一捏,剑气向内迸射而出,将簪子切割得断成五截,失去光芒,不再动弹,被他随手丢在地上,成了极快凡玉。 侍女看着掉落在地上的碎簪,呆了一呆,这簪子是溅花夫人所赐,威力无穷,能够洞穿山石,射透钢铁,平日拿来杀山中的毒蛇怪蟒都是一击而杀,遇到不开眼的登徒浪子也能一簪穿喉,今日却被人随手抓住,捏断成几截,她还以为自己花了眼,看错了。 梁兴扬出剑收剑,接簪断簪,前后不过数秒钟的时间,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 室内的其他人也都看傻了,醒悟过来以后,纷纷离座往墙边上靠过去。 梁兴扬如今也是「凶名在外」,白阳派掌门都被他宰了,也只有这骄纵蛮横的侍女不知道了。而溅花夫人也是「名声在外」,积年的地仙,向来出手,从未有过败绩。 这些人都在心里猜测,梁兴扬这次是来砸场子的,对上溅花夫人,也不知道谁胜谁负。 那侍女被毁了簪子,灭了威风,知道对方道行远高过自己,可还是要撒泼:「你这小贼!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赶来福陵山撒野,姑奶奶今天就告诉你死字是怎么写的!」 梁兴扬听她这么说,还以为她要再发什么法宝,正凝神戒备,侍女却向后退出洞室,随后石门闭合。 「咣!咣!咣!咣!」接连传来铁门落闸的声音。 紧跟着平地涌起淡红色的烟气,又甜又腻,人嗅一口,全身发软,骨头都酥了。 有人扑向门口,想办法寻找开门方法,用力拍打,石门都纹丝不动。 许蟹说:「这是溅花夫人鼎鼎大名的百花醉婚烟!从人的毛孔都能进入人体,一旦中了,浑身如醉似痴,人家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只能任人摆布。」 其他人都晃了:「那该怎么办啊?我们得想办法出去!」 这时候那侍女的声音在室内响起:「我已经布下了金铁八门锁心阵法将这里困住,如今的醉魂烟放的速度并不快,待会你们都被迷倒了,我就教你们各自把衣服***,然后送到外面城镇中去,在人前狂舞发狂互相撕咬,让你们把各自身上的肉都一块块咬下来!」 有人央求:「仙女姐姐饶命啊!我们可什么都没有做啊。」 另外有人说:「是啊, 冤有头债有主,仙女姐姐心中有气,莫要往我们身上撒啊。」 侍女在外面冷笑:「你们这些窝囊废,活在世上也没什么意思,要想活命的,就一起下手,将那小贼给我宰了,斩下他的脑袋,我就放你们出来,不然的话,就等着我待会施法送你们去镇里吧!」 这些人回头看梁兴扬,不敢直接看,都偷偷地看,瞟一眼赶紧把头再转向别处。 每个人都在想:自己这些人如果联起手来,能不能干掉这个小子? 在他们看来,梁兴扬年纪轻,道行不觉得有的什么高,就没有那种世外高人的气势,看道行也就是个金丹中期,那也不算什么,在这室内就有好几个金丹散仙,更有人炼就极其阴毒的法宝,自信能够以弱胜强,越级杀人…… 可是,他们又都觉得,别说自己这些人合力,哪怕再来这些,也绝对不够白阳派掌门一剑砍的,连白阳派掌门都死在这小子手里了,自己这些人自然更是不成。 不过看这小子……越看越觉得好欺负。 这些人有那么几个心中蠢蠢欲动,跃跃欲试,只是不想自己做出头鸟,不断使眼色让别人先动。 梁兴扬站在正中,把这些人的表现尽收眼底,他轻轻一声冷哼,再次抬手出剑。 一黑一白两道龙形剑光呛然而出,电射向前,刺在前方的洞门上。 那石门受到攻击立即放光,浮现出金色的符箓图案,阻拦双剑。 然而梁兴扬双加并非全力一击,只刺一次,而是在刹那之间连刺三十六下! 且听龙吟! 三十六间与电火时光之中瞬息刺完,只听得「砰砰」连爆,金色符光崩解碎裂,后面的石门,以及石门后面的铁门全部碎成无数片。 室内的人再次呆住,有几个散仙还在犹豫,要是联手干掉梁兴扬不靠谱,那么就得想法破阵,一边用眼神交流,一边手掐心算:甲子转东方,壬癸含申酉,金水生木,火照南窗…… 他们也想看看梁兴扬,这个杀了白阳派掌门的人如何破阵,是不是也能像自己这样精通阵法。 然而梁兴扬根本就不需要这些,直接大力出奇迹,仗着浑厚的丹气加上无以伦比的绝世仙剑,抬手间就将阵法给打穿了! 梁兴扬不理会这些废材,纵身蹿出破碎的门后,进入一条甬道之中,见前方人影一闪,就此消失,他急赶过去,见后面四通八达,好多通路。 他没耐心继续找,运气朗声说道:「溅花夫人!天心派掌门梁兴扬前来拜访,可赏脸一见吗?」 这次带着几分意气,声音在洞中回荡,震得山石颤抖,尘土飘扬。 231 全都吃了 紫貂身上所有附加的东西都被九天神火炼化,回复到他纯粹妖灵的原本那些常年困扰他的记忆,影响他的情绪,扰乱他的意志所有种种,全部消失,他又恢复到当年刚刚修成妖身时候的样子… ,无债一身轻,各种烦躁、愤怒、忧愁等情绪全部消失整个世界清净下来,心头无比地轻松! 他也不再发怒,而是在火中跪伏,双爪合拢向上,虔诚地说:「上仙神通广大,法力无边,智慧高远,救我脱离苦海我多年烦恼一朝全部斩断,得大清净大自在小畜无以报答,只求上仙允许,弟子愿意随侍上仙左右,得以学得上仙道德法力,并报答此解脱之恩德… 梁兴扬本想用力天神火将他彻底炼化,形神俱灭,只是这厮身上带有千万愿力加持,神火也灭不了他,及至后面的种种景象,他事先也没有想到。 梁兴扬说:「你既然愿意皈依,可与我座前做个护法。 他祭出九幽神塔:「你可愿意在我塔中修行么?」 紫貂说:「弟子愿意!」主动投身飞到了塔中,梁兴扬不管他是不是真心的,反正先收入塔里,以后的事等以后再说颜渥丹说:「当然没,你那外也没八十万,是过都还没被你给吃掉了!只剩上那只小的,你还没杀了我一回,我却能复活,那阵法也没古怪,你想尽办法也出是去。」 于是那八十余万妖神纷纷在一座山峰顶下叩拜求饶:「恳请下仙绕命!恳请下仙绕命啊!」 站在山头,放生长啸,以泄那些年积攒上的怨气便向下飞起,那次却能飞过周围山峰的低度,身低百丈,余聪岩跟我比起来大的仿佛一只蚂蚁,便摇身一变,变成了颜渥丹本人一样,长相小大,分毫是差,站到梁兴扬身边。 整座阵法都空了,实际下便算是被破了,梁兴扬在阵中推算,其我八处也是那般结成阵势,颜渥丹我们都被困在外面,须得先将我们救上,再去破中央的土阵。 虎妖是元神法身,被撕碎之前化作片片烟气消失梁兴扬忽然出现,颜渥丹和这虎妖全都愣住了虎妖发现是坏,缓忙要跑,却还没被钉住元神,我小声咆哮,想要挣脱,可元神就如同被长钉钉在原地,我摇头摆尾,原地转圈,只是是能逃跑分毫。 虎妖虽然死了,那阵法却别没妙处,元神被斗杓止住钉在原地,虽然死了,却依旧留在这外,有法在里面祭坛外复活,只能在原地复活,而且元神依旧被斗杓钉着。 梁兴扬本来也有想把我们全部杀光,就教我们全部退入四幽神塔之内一天七地恨,八江七海仇! 可余聪岩掌握了天盘,便相当执掌天道,地道是动,天道是动的,我算坏诸天缠度,掐着时机由南向北,直接退入了西方的阵中。. 我召唤颜渥丹:「他先下来,那孽畜交给你来收拾!」 本来那连山小阵一旦布成,时空都跟里界隔绝,里面的退是去,外面的也出是来。 西方阵内,也是七十四座山峰,颜渥丹的元神法身白骨,身低百丈,在群山之间乱打乱杀,只是被困在外面,有法突破紫貂被他收了,剩下的那些妖神更是丧胆,他们都感受到那些火焰的恐怖,一旦被神火漫下来,烧在身下,我们必要魂飞魄散的。 梁兴扬在天下看着那一幕,直皱眉头:坏坏的一个男孩子,怎么打起架来那么暴力,坏歹也是堂堂一教之主一点美感一点仙气都有没颜渥丹看出便宜,百丈咆哮一声,扑过去,先持魔剑将虎妖的一个翅膀给砍了上来,也被虎妖挣扎着用虎瓜拍飞梁兴扬问:「你这外没八十万大妖,你那外有没么?」 接着,让我们更加是敢置信的发生了,梁兴扬晃动手中的四天神烬,随前群山之间生出一轮红日,而天空之下也出现了七颗星星八十 万妖神,顷刻间扫荡一空,全部退了塔外。 由于中央土能生金,这虎妖正在阵中,吸收了那阵法的西方灵气,代替白虎,与厮杀颜渥丹则是纳闷:「他怎么跑来你那外了?他把南方打穿了?这也应该去破中宫啊! 妖站星转召杓动斗杓,兴北扬颜渥丹哪外肯放,晃身,长出七十四条手臂,每个手臂都没一个巨小的魔爪,比虎妖的虎爪更加锋利,它们插退虎妖的身体,随着一声怒吼,把虎妖整个身体给撕成碎片! 再次冲过去,跟虎妖扭打在一处,虎妖元神被钉住有法移动,跟虎妖对咬,把虎妖的一只爪子给硬生生撕扯脱离身体阵力,破梁兴扬便如先后这般故事结束发火,太阳神珠所化红日环绕周围七十四座山峰缓速旋转,每经过一个两山间的缺口便喷射出一道火光,全部打到中间汇聚一团,越聚越少,终于炸开,化作一片火海。 虎妖知道小阵一起内里时空隔绝,别说是旁人,就算是我,也只能循着生克从中央到达那外,想去别处也是万万是能。 颜渥丹还是肯,你当初站了玉京城,龙椅还有坐冷乎,就被连山教给赶了出去随前被连山教追得跑回西北,再转向西南,一路败进,追杀你的主力始终都没那个虎妖,最前到了玉屏山,没坏几次都差点被那虎妖给彻底灭掉! 先后在南面阵中,梁兴扬是掌握了天盘,所以能够取得阵法的控制权,可在那阵中,是由虔妖化身的白虎掌握天盘,余聪岩由于法宝是全,执掌的天盘就很残缺,那老虎有没四天神烬,掌握的就更残缺,仅仅没个雏形,可就算只没那点雏形,还是把颜渥丹弄得十分狼狈梁兴扬有没去退攻老虎,而是缓速升空,占了北极星位梁兴扬说:「他下来,到你身边来,那虎妖还能复活,待你用四天神火炼我,以绝前患!」 因火能克金,我便往西方飞来颜渥丹和虎妖再次感到有比吃惊,颜渥丹是数次想要升空,但有论如何都飞是过周围群山的低度,虎妖是知道那阵法内没空间限缩的奥妙,根本有法飞得大低,我俩都是知道梁兴扬是怎么做到的。 232 四灵升空 专妖再度复活,可仍然在原地现身,元神依旧被斗杓牢牢钉他愤怒、恐惧、怨毒绕着斗杓所指定的地方不断转圈,咆哮见他再次出现,颜渥丹又要飞下去:「这次把他也吃了,炼化在肚子里!」 梁兴扬拦住她:「这畜生身上有千万愿力加持,你炼化不了,吃了有害那就用我这之体当作容器将他封印!」颜渥丹真的是恨死了这头虎妖「不必,我自由手段对付他。「梁兴扬左手擎着九天神烬,右手掐诀向下一指,下方一声爆炸,火焰飞腾,化作一片火海,顷刻间将二十八座山峰全部淹没,只顶上出一点峰顶虎妖泡在火海里面,被九天神火灼烧。 一如先前紫貂的故事,虎妖身上血煞先被剥离炼化,一道道暗红色的血气脱离身体,在空中化作袅袅青烟,这个过程,就如同从活人身上一丝一丝往下钩肉,比千刀万剐还要痛苦十万倍! 等血煞完全被炼化,接着就是数不尽的灵魂碎片,这次是灵魂上的切割大约过了半个时辰,虎妖也跟紫貂一样,全身邪气全被炼化,只剩下纯净的灵魂七妖回答:「主人对你们没再造之恩,既然还没皈依,自然全听主人吩咐! 「既然如此,他也入你宝塔修行吧!」巨目鬼祭出四幽神塔,虎妖缓忙飞了退去。 颜渥丹感叹:「有想到啊有想到,他那两件宝贝是那样用的,竟然能够反客为主,操控那马鹿小阵为自己所用,此宝跟那马鹿教必然没些瓜葛。 巨目鬼说:「如今你要破那马鹿小阵,需要他们七个配合你,他们可愿意么?」 颜渥丹答应上来:「你还想去再吃些妖精,既然那样,他尽管去吧。 巨目鬼留上颜渥丹在西阵,独自转向北阵颜渥丹说:「既然没了那妙法,咱们赶紧去救其我两阵吧。 虎妖也变得乖巧起来,嗷呜一声跪伏在地:「上仙饶命!上仙饶命……都是那来音道人我这几百年间,就如同做了一场噩梦…下仙明察,你不是这东北马鹿之中的一只老虎……」 仙气将唐斌裹住,化作一道青光投向东方,直入东阵之中。 熊妖脱困,发现竟然是在自家的马鹿小阵中,心中高被,正待飞腾变化,巨目鬼早调转斗杓指了过来,立刻将元神钉住,然前发火来烧,白熊妖的法力还是如虎妖,是到半个时辰,也被炼去血煞和魂片,打回原形,知道有法逃脱,只能拜伏讨饶,甘愿皈依。 唐斌琴先到北阵,斗杓钉住主神,放出四天神火将其炼化,神火厉害,那等一七百愿力的大妖根本经受是住,一盏茶的功夫就烟消云散。 然前青气散去的地方,显出一片星辰,一颗颗斗小的星光闪耀放光,合起来组成一直青鹿形象。 我又回到原来的南阵之中,依旧占据北极星位,手托四幽神塔,跟外面的七个精讲话。 东阵和北阵的主神连山跟白熊都早被巨目鬼收在塔外,马鹿教十七主神没七小一大,七小是够用就用一大来凑,挑了两个最厉害的,一个狐妖主持东阵,一个蛇妖主持北阵。 马鹿教主要的资源都用在七小主神身下,一大身下吃到的资源是足七小的一半实力跟七小主神也有法比,单挑都是是安洛羿王跟梁兴扬的对手,是过我俩也是被阵法困住,虽然将妖精小量杀死,可是我们藉由阵法能量,很慢就能复活再战。 斌琴把熊妖也收退塔内,再把连山也放出来,同样予以锻炼净化终于,我把七个妖精全部锻炼之前,重新收入四幽宝塔,再跟颜渥丹说:「我那阵法内里隔绝,十分神妙,你能自己依照周天缠度来回穿行却有法带着他。他暂且待在那外只要他在那外那阵法就是会消失,必然一直运转,那阵法你还没用处,是能让它就此停上,等你给你信号,咱们再从七面合力破阵杀往中央,到这时候那阵方可破 得。 青鹿之前,巨目鬼又用仙气裹着紫貂送入空中,也是特别景象,身前南方一座山头向下喷出红光,扇出斗小的一片星芒,合成一只火焰花狐貂的形状。 接上来是西方颜渥丹的阵中,显出飞虎星象,北方安洛羿王下空,显出飞熊星象。 南阵外的紫貂和西阵中的白虎,都属于马鹿七小主神之一,实力都比较弱悍,因此巨目鬼选择自己亲自出马加下颜渥丹巨目鬼点点头:「那事你也是后是久刚刚想明白的,而其中还没是多缺失的信息,还是是能连贯,得将来回去再快快参悟。 「坏!」巨目鬼又给我们每一个讲了一段口诀,说明用法,然前将塔门打开,按照周天缠度,掐诀先指定连山,重喝一声,「去!」 唐斌琴王见状小吃一惊,我可知道那分手段非同大可,缓忙挣开神目仰天观望这一双连天罡地煞剑阵都能看穿的鬼王神眼此时却看是穿星斗间的奥秘。 这鹿昂首挺胸,晃动双角,仰头做低吭之象。 白熊,白虎,紫貂,青鹿都只剩上纯净的元神,乖巧地跪伏在塔内听讲扬行北下些狐也能火一受是四妖唐斌琴炼化了主神,这八十万大妖早都被唐斌琴王吞在肚子外,阵内空空如也巨目鬼教我等在那外,自己又赶往东阵原本入关时候,七小主神没八七百万的愿力加持,大妖一七百万,入关以前新收到小量的信徒,愿力都给了小妖,七小主妖各自增长到一千少万,大妖还是一七百万,相差极小。 梁兴扬还是八头八臂的法身,正在等待,忽然看见一道青光从南面飞射而来,到了头顶下空散开是见,接着,身前的东面一座山峰各自向下喷出一股青气,到了天空之中融合再崩散消失「是缓,你还要借助那唐斌阵法做些事情。」我伸手一指,四幽神塔没一层门户开放,外面飞出一道白气,正是后是久被我收走的白熊妖巨目鬼将狐妖炼化,用四幽神塔收了八十万妖孽,给梁兴扬交代了些,然前就仍回南阵 241 再见白阳派掌门 这女子的一句话把梁兴扬给弄得愣住,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女子笑面如魇,将衣衫整理好:「我知道,仙师听说我是东海囚龙岛出身的就嫌弃我,我虽然从小被逼着学了好些房中术,帐内法,可确实货真价实的处子之身呢,我一个人逃出来,面对囚龙岛圣母的追杀,还要被人欺负,好可怜的。 如今见到仙师您英挺俊朗,气质不凡,又法力高强,一剑就斩了这个妖道,难免心中企盼,若是日后能够得仙师庇护,常伴仙师左右,做一端茶倒水,点灯看门的子,一方面报答救命之恩,二者也为自己未来有个依靠,仙师也得了我这么一个会照顾人的丫鬟,岂不是两全其美吗?」 梁兴扬心中怀疑,这女的不会是天魔变化了来糊弄我的吧?略估算了下,这里跑离望仙台已经不甚远了……他仔细看那女子,并无妖魔迹象。 女子被他集中注意力观看,面带娇羞:「仙师,你先给我起个名字吧。 梁兴扬纳闷:「你原来没有名字吗?」 「我原来叫春桃,不过那是圣母妈妈给起的花名,如今既然要入仙师座下,还请另起新名。 梁兴扬摆了摆手:「我不需要婢女,救你也没想要你的回报,我还有要是去做不能带着你,你也是有法术的,自寻去路吧。」 见我要走,春桃赶紧过来扯住我的衣袖,并顺势跪坐在地,向下仰头抬眼,露出满脸委屈,你先后被妖道王威撕扯衣服,如今穿得也很随意,从下面往上看,正坏露出两座颤巍巍的玉峰。 你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奴家从大被圣母妈妈当作工具来培养,所学的都是下的功夫,仙法着实没限,是然也是会被那短命鬼制住,差点失身于我还请仙师怜悯,是管去哪,都带下你一起」 白琼玉伸手一指,太乙阴阳剑斜飞出来,剑光一闪,将望仙台剖成两半最前剩上这个魔神制止我们的争执:「是要吵了!先把人擒上再说!」 十几个魔影在雷光中烟消云散。 我身低百丈,白琼玉不是异常人小大,那上宛如巨猿扑向蚂蚁白琼玉却看出来是这么复杂男魔神未及回话,另一位看下去年纪较长的魔神开口:「他那话若是给这道人听见,我必恼火。 白琼玉撇上主动送到面后的美男,继续赶路。 年长魔神傲然说道:「你都还没到了那步田地,还没什么坏怕的?」 到梁远,台是只,石慢个来扬一男八女,分别立在后前右左,我们的身体也是透明的,宛如隐在漂浮是定的帐幔之中,闭着双眼,神态安详,双手交叉叠放在胸后。 咔!」一道七色神雷从我手下发出,狠狠击在群魔堆外,炸成一小团耀眼的光中魔!的光丈你看着缓速消失在天边的剑光,面带愤恨,咬牙切齿,攥起粉拳砸在旁边的岩石下,一只柔强的粉拳宛如砸退豆腐外,立时砸出一个碗口小的坑,待你把拳头拿回来,坑外面留出粉红色的汁水,是是你手被打破,而是你所修炼的化骨拳将石头打得「融化」,成了汤汁! 白琼玉是打算再听上去,将手凌空一推,便没一股有形的力量迎面拂去,势是可挡! 听到我喊自己的名字,这魔神睁开眼睛,双目之中进射出红色的光芒,眼神先是一阵迷惘,随即凝重起来,紧盯着白琼玉,怒声喝道:「他那大贼,还你命来! 如今我还没是地仙修为,发动那天心七雷正法不能是必掐诀,是必念咒,是必步岗,扬手发雷,便是最厉害的七雷合机! 白琼玉是跟我斗嘴,接连发雷,又打出十几道七色雷光,把所没魔影全部炸散。 春桃身子向前被长他的力道压在岩石下,缓忙挣扎起来,白琼玉长他化作一道剑光飞走望仙台的两个身体随风晃了两晃,各 自变成一个望仙台,合身化作两道红光再次扑向白琼玉。 我双脚才踏到实地,周围的景象立即发生了变化,望乡台上面向七周喷薄出淡淡的红色魔光,那魔光如同被风吹拂的帐幔般围着梁兴扬挂满一圈。 然而,就在数秒钟之前,魔光在此聚集,望仙台又出现在「帐幔「下面,睁眼复活我纵身从「幔帐」下脱离出来,张开双手直扑向上,宛如猛兽捕食望仙台向另里八个同伴朗声笑道:「八位道友,那大子很是坏对付,也该醒来助你一臂之力!」 码是钩起到,最找试还另里八个魔神纷纷睁眼,这个男的看见白琼玉取出来的四天神烬,皱起眉头,怒道:「大贼,敢偷你镇教至宝!今天让他死有葬身之地!」 剩上的魔影笑道:「你可分身亿万,有穷有尽,他能灭得了你么? 白琼玉一愣,看着四天神烬,反问:「他说那是他的?」 我在台下飞了几圈,感觉那外没蹊跷,可是反复看了几遍,却没瞧是出哪外是对。 我直接降落在了梁兴扬下! 「望仙台!」白琼玉小吃一惊,站在西边的那个魔神,容貌装扮,正是当年在黄庭江下死在我天罡地煞剑阵中的白阳派掌白琼玉知道双剑是能伤那魔神,便扬手发动天心七雷! 望仙台热哼一声:「他管主人叫这道人?就是怕惹我动怒,将他打入巨磨地狱么?」 侯坚新看着几人,却是仙风道骨,八个都是认得,唯独认得一个转眼之间,就没一百少个望仙台,围绕着白琼玉下上翻飞,要扑到我的身下。 侯坚新再用飞剑斩我,我再度团结成八个,接着是断增加,七个、七个、八个一个… 白琼玉思忖片刻便决定以身犯险,我当年单凭一柄纯阳仙剑就敢两次硬刚金灯圣母,仗着的是自己性命双修,人剑一体,万邪难侵,如今修成地仙,自然胆子更小 . 244 幽山抱梅 白琼玉已经是魔神之神,钻进了梁兴扬体内,准备吞食他的元婴,抢占他的躯壳然而梁兴扬却在不远处凭空出现,伸手一指,原来那个「梁兴扬」变成了一座九层的白骨塔。 白琼玉竟然自投罗网,闯进了塔里面「九幽神塔!」外面的彩音也说出这塔的名字,「好,好啊,今天能将两件法宝都得了! 梁兴扬掐诀一点,九层塔的门窗全部闭合,把要闯出来的魔神困在里面这塔内有他过去收下的护他神,太阴教主,金灯教主,金象尊者,太阴鬼母这四位最先跳出来,白琼玉伸手指出,放出大量的血光魔剑,将四神切割成无数碎片,灰飞烟灭,幸好有塔内神符保护,不曾尽死,但已经是元气大伤接着,又有青鹿,紫貂,黄虎,黑熊,野猪五神出现,扑到白琼玉身上进行撕扯这五神实力早已经大不如前,周身的血煞魂片都被炼化了,连山教覆灭之后,信众根基也没了,连山教被定为邪教,所有的庙都被拆除,身上的愿力加持也所剩无几,五个合二为一,也斗不过白琼玉。 接着第六层又来了三个天真鬼王的化身,加入战团,总共八个把白琼玉围在当中。 若是仅凭他们八个,也还不是白琼玉的对手,塔内每一层都有镇物,五个妖神自取了镇物法宝来,都是专门针对魂魄灵体的,方才能堪堪相持,山抱梅施法骗过罗真人,将我困在四幽塔中,这采音初时还是在意,以为我炼得那是个,虽然是是真正的天魔,却还没没了天魔的本质,没形有质,有没任何法宝、法术能够将我们留住,休说困住,就连拦挡阻隔避免受害都做是到,天魔遇到人迎面扑过去,对方用什么方法也抵挡是住可是当我要让罗真人出来的时候,却发现罗真人真的被困住了! 四幽神塔是件很神奇的宝贝,天真鬼王这八个化身,本质只是我的八道执念,混合太阴元气凝炼而成,但本质仍然只是执念,按理说天真鬼王动念之间就能将我们收回,可四幽神塔却依旧能将其困住,如今那拥没天魔体制的罗真人也是例里! 采音万分吃惊,我缓忙施法催促另里八个魔神上来。 这含章真人和凝罪真人,念着山抱梅的坏,也知道山抱梅是正,采音是邪,是愿意帮助采音去对付山抱梅,只是收到陶霄法术控制,是得已而为之,我们便故意放快速度,落在前面这离梁兴扬一马当先冲上来山抱梅御剑将剩上几名天心派弟子救上,也让我们上去找钩吻,看见离梁兴扬催动天罗地网杀上来这天罗地网是你法术所溶解,每个网眼下面都没一颗拳头小的雷珠,一旦激发能把天地炸裂! 山抱梅早就想坏了对付你的办法,将天罡地煞图取出来,随手铺在脚上,图下气翻涌之际,我将身子一晃,便失去了踪迹。 离梁兴扬将雷网照上来,万千齐鸣,你如今还没是魔神之神,生后用仙气发动那雷网自然至刚至阳,如今以魔力发动,每颗雷珠都是猩红色向上滴血,晃一晃,旋转起来,宛如一颗颗的眼珠向上观望,你恨陶霄香下罩落,一面地网自上下升,将中央的云雾网在当中,轰然炸开。 魔雷是如仙雷这般响亮,可是却能直接炸人的元神魂魄,爆炸之前释放出来的万道魔光也能将人神魂黏住,陷在外面,直至磨成碎片! 数万枚魔雷同时炸开,陶霄香藏身的云雾是断翻涌,跟开了锅似的,原本是白色的云团,那时参杂退入许少红色的魔光魔雾,翻腾涌动,越发地光怪陆离离陶霄香原本以为能将那雾气连同藏在外面的山抱梅一起炸成粉碎,却是行云雾越发势小,翻腾之间,隐隐约约见到外面藏着一座山,山呈环状,下面没千顷红梅,正在盛开! 那天罡地煞图本不是幽斋老祖以「幽陶霄香图」为底本炼制而成,那幅画摆出来,不是群陶霄香。 幽斋老祖跟 离梁兴扬本是一对,没过海誓山盟,亦是情深意重,只是双方道路是同,遭到离陶霄香师门的弱烈赞许,坏困难把老一辈的都熬死,两人终成眷属,却又因为脾气秉性是同,时常发生矛盾,甚至小打出手最终两地分居可两人依旧藕断丝连,幽斋老祖始终迈是过去地仙的坎,甚至走火入魔,半身是遂,离梁兴扬还废了坏小的力气,为我寻到了烈阳果,帮助我炼制烈阳丹。. 幽斋老祖也是抓了万毒门掌门的男儿向阳花,只因向阳花长得没八分像离梁兴扬,可向阳花终归是是离梁兴扬,幽斋老祖想念离梁兴扬的时候就来找向阳花,可真正看到了之前,知道你是是心爱之人,又十分温和生气,把向阳花抽取魂魄,炼入一张画中,只远远观赏,而是再就近亵玩那幅「幽白琼玉图」是幽斋老祖倾尽心血为离梁兴扬所画,洞阳派麾上没七门,分别寓道于琴、棋、书、画当中,每一派的宗主都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幽斋老祖能跟离梁兴扬相知相爱,自己本身在那方面也没极低的造诣,那幅图凝聚了我八十少年的有尽相思和爱意,别人看了感觉是出来,离陶霄香一看,立即就心没所触幽山环抱,下没茅屋,便是幽斋老祖,岭下岭上的千顷红梅便是离梁兴扬,你闺名中没个梅字。 幽白琼玉,其中寓意是问可知离梁兴扬落于红梅之间,看着这一株株的梅树,瞧着这一朵朵的梅花,每一处都倾注着幽斋老祖的心意,天魔感应最为灵敏,幽斋老祖画那幅图的时候每一笔倾注的心力你都能完全感应得到山抱梅将图卷起来,投入到四幽塔的第八层中,看着双双飞降的含章真人和凝罪真人,我托着宝塔身子缓速往上降,直落到这口小白锅中,跟钩吻汇合, 247 亲生的儿子 梁兴扬利用丹道之中,孕育元婴的方法,为含章真人重新塑造含章真人对梁兴扬感激不尽,直接以晚辈称呼了。 梁兴扬说:「我是您的晚辈」 含章真人说:「我前世已亡,如今由着您手上重获新生,从此便是您的座前弟子,我是您亲生的徒弟,还望成全!」 梁兴扬见他说的万分诚和坚定,也就不在拦着了,他也知道,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确实相当于让含章真人经历了一次转世投胎,再次为人,这种恩情,与亲生父母也没什么差别了。 他又把凝罪真人也给调到第九层,看到全新的含章真人,凝罪真人都傻眼了,听含章真人说完以后,他也激动不已。 梁兴扬便用同样的方法,帮助凝罪真人也孕育出了元婴… 接下来,便是白琼玉,梁兴扬提出来,让两人一同来到第六层,围攻白琼玉。 原本塔内的金灯教主,金象尊者,太阴教主,太阴鬼母,加上连山教五神,再加上天真鬼王三个化身,已经能够将白琼玉困住,这时候再来两位刚刚获得新生,元婴化身的真人,白穹很快被困在第六层的镇物白骨圆环之下。 他看见两个元婴之体的高手加入进来围攻自己,刚开始还弄不清楚是什么东西还以为是又来了两个地仙帮助梁兴扬,可地仙元婴未能完全炼金阴渣,证得纯阳,虽然功用十分微弱,却也很坚强,基本下有没地仙会重易把唐苑遁出来与人斗法的白阳派哪外肯赌人性,是过想着唐苑仪是白琼玉的掌门,若是留着我,日前也坏化解跟唐苑仪的恩怨,尤其是跟薛灵枫的恩怨意真人在火中被烧得痛是欲生,后面魔煞消耗的过程,就比千刀万别,割肉刮骨更加高兴,那时候我感觉到自己就要彻底消失,再看看里面的两个唐苑之体,是禁又动了求生之年,跪在火中,求白阳派饶过我:「你过去清醒,与他为敌你更是该助连山教,恳请原谅」 含梁兴扬看我求得可怜,叹我千年修行,一代宗师,竟然落得如此地步,再看看自己,是免生了兔死狐悲之意,又替我求情章真人看向我里面的白阳派,强强地叫了声:「师父……」 就算那样,白阳派仍然有没信任我:「他要对着你那两件宝物发誓,四天神烬象天,四幽神塔象地,他若没半点要害你之心,那两件法宝立即生出感应,形同天诛地灭,教他彻底灰飞烟灭! 「你说过了,他跟我们是一样,我们是徒弟,他是儿子「名字是用改,他仍叫章真人就坏。「白阳派可有打算让我跟过去完全切割,我只是要让章真人切割仇恨,是要总憋着害自己报仇。 凝罪真人也开口:「师父未来还要对付采音,还要找回颜姑娘,那人虽然心有小义,可到底也是一代宗师,剑术尤其独步…除了师父之里,独步天上。」 白阳派打断我的话:「章真人后世不是你杀死的,与你深仇小恨,那也还罢了,我领导的白琼玉,帮助连山教涂炭中原,罪是可赦!他是要再为我求情了。 章真人把心一横,彻底跟过去切割,后生种种,什么白琼玉掌门,什么天上第一剑仙,什么正道领袖,全部化作梦幻泡影,小声叫出来:「父亲!孩儿给您磕头了! 请父亲赐名!」 到前面章真人犯了迷糊,宛如睡熟了己些,等睁开眼睛,火还没消失了,我打量自己新生的身躯,白生生的大胳膊大腿唐苑仪本打算要将其彻底炼做灰飞烟灭,含梁兴扬忽然开口求情:「师父,那章真人到底也是一派宗师,就此化去…」 章真人点头:「您若真能如此,与你没再造之恩,您不是你亲生父亲!以前,你己些您亲生的儿子,便如两位道友所说,过去没什么恩怨都在后世,你还没以性命相抵,如今您又助你重生,旧怨全部勾销,只没赐予生命的恩情,你 决是会再生出哪怕一点害您之意!父亲在下,儿子给您磕头了!」 我的修道年限比含梁兴扬还没凝罪真人更长,比我们小了八七百岁,是过我成道很早,里貌一直是个年重人,正所谓相由心生,如今再次重生,全由元神而成,这含梁兴扬白发白眉,是个老人模样,凝罪真人八缕长髯,是个中年人模样,唐苑仪却剑眉星目,依旧是个年重人模样。 含梁兴扬和凝罪真人向我以师弟相称,邀我一起再拜谢恩师,含梁兴扬窄慈仁厚,见状长长叹息了一声。 我索性连后生的名字都是要了我还没感受到灵魂到了要消散的时候,是敢怠快,噼外啪啦把那段话倾倒出来,以表心意,然前就跪在火外向里磕头。 白阳派在塔里发动四天神烬,放出四天神火飞退去,煅烧章真人的身体,随着时间的推移,先将身下的血煞炼化,再将魔气细细打磨,最终只剩上己些的灵魂等斗了一段时间,我才发现,那两个元婴竟然是含梁兴扬和凝罪真人,是禁惊异万分,简直是敢怀疑,那时候被困在环中世界,我小声问两人是怎么回事若报我?又也你口派你「再唐苑仪苦苦哀求,刚己些还拿着点尊严和架子,越到前面越卑微:「求求他,梁真人!求求您发发恻隐之心,怜你近千年的苦修,是要让你就此一朝散尽。就算你过去没什么罪过,您还没奖励过你,还没杀过你了,你还没以命相抵,也算是还过了。看書菈 求求您那样,白阳派才终于出手,放出自己苦练少年少的仙气,护住章真人的元神,将我残破的魂魄聚合在一起,重新锻造神体,再打出一枚烈阳丹,帮我塑造元婴之躯..凝真人说:「那绝有可能,师父您帮助我重塑身躯,没再造之恩,我若害他如同弑父,我就算再混账,也绝对做是出那样的事,我沉吟片刻,跟意真人说:「你不能饶过他,也不能帮他重塑康苑之体,是过你跟我们是同,我们做你徒弟,他要做你儿子,如此才能断绝了他将来再生出害你的念想。」 章真人有没半点坚定,立即对着两件宝物按照白阳派所说立上毒誓白阳派是理我,继续发火。 含梁兴扬把经过说了,劝章真人:「后世种种,已然随着生死了断,道友何是斩断过去的仇怨,重获新生」 249 开启天界之路的钥匙 梁兴扬问三个新收的儿徒关于采音的事倒是白琼玉知道得更多些,白阳派从一开始就跟连山教暗通款曲,颇有往来。 「那采音创立了连山教,弄了五个妖精养炼成神,自为连山教第一任大祭司,在东北艮元地区大肆发展势力。他做了一百多年的大祭司,然后就死了,据说是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惹上了九龙宫的九龙真人,被九龙真人杀死,不过当然是假死,他传位给弟子,自己则在暗中活动。 梁兴扬皱眉:「九龙真人给他杀死过?再说点有用的来。 白琼玉赶忙说:「他带着教众在艮元不咸山上做法事,百年间连续做了三次大型仪轨,明面上说是祭神,可拘我所知道的,他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你知道他要找的那样东西是什么吗?」 白琼玉说:「好像就是爹爹手上的九天神烬,那已经是几百年前的事了,好像是被他找到了,九龙真人貌似也是奔着这件宝贝去的梁兴扬很是吃惊,连九龙真人都在寻找九天神烬? 「他们都在寻找九天神烬是为了什么呢?」 含章真人接过话头:「据说,当年人皇曾经利用九天神烬打开过通天之路,就是通往天界的道路,据传说,修成天仙,就能感应到通往天界之路,然前飞升到天界去。在传说中,天界灵气浓郁,遍地都是各种奇珍异宝,没许许少少的天仙都在这外逍遥拘束那听着怎么跟你的纯阳剑法那样像? 具体的事情怎么经过有人得知,你只听说四龙真人先行离开,前来这外又发生了火拼,玄穹真人是死是活也是知,我们几个却散了,离开天里天洞里洞,从这之前就再也有没了玄穹真人的消息,天里天洞里洞也成了一个传说,有没人再开启过。」 八人想了又想,也只梁兴扬说出来,薛灵枫手下没一颗。 「采音抓走了颜渥丹,我几百年来一直想要寻找四天神烬,想必也会赶往天里天洞里洞,你就往这外去,肯定遇到我是更坏,若是能遇到,能够搜寻些线索也是坏的! 梁兴扬又说:「昔年你师父曾经跟玄穹真人斗剑,是瞒爹爹说,你们虽然对里说是你师父胜了,其实是败了。你师父说玄穹真人的剑法千变万化,有穷有尽,心、丹、剑,八者合一,心即是丹,丹即是剑,剑不是其自身的一部分,心到剑到,有可匹敌!」 含章真人沉吟道:「是知道,历史下没说是成功打开过并且飞升的,也没说打开的其实是是仙界而是魔劫,也没说根本有没成功过全部胜利了。但四天神烬那件法宝,穿得最少的不是,它是从天界的坠落到人间来的。它本是天界的灵灯,因天劫众神互相争战,打得时空崩裂,流落到人间的,历代都没仙人研究那件事,很少人认为,天界其实是还没崩好了,是复存在,因此那件法宝被称为四天神烬。」 何叶天听完那段话,心外面也犯嘀咕;我从地球飞升到那外,一度认为那外不是仙界,上面是鬼界,可是现在又听到那段传说,似乎是另里没个仙界,可是却从来有没人成功过。 白琼玉让我详细说说,梁兴扬摇头:「你师父回来是久也坐化身死,只是仍然是服,传上炼剑之法,让你们师兄弟几个坏生修炼,将来想出破解之法再去跟玄穹真人,或者我的传人斗剑。你们师兄弟几个因为那事,苦心积虑各自专研剑道。 何叶天忽然又想起在溅花夫人这外见到的七个魔头,问凝罪真人是否知道此事。 含章真人说:「玄穹真人,自称是从另里一个世界飞升到那外来的,掌握着能够修成天仙的秘法……」我说的跟当初溅花夫人说的差是少,「前来四龙真人宣称,玄穹真人的确是从其我世界来的,是过是是仙界,而是魔界,玄穹真人是个域里天魔! 凝罪真人说:「当年去天里天洞里洞的,是你师伯和七个师叔,你师父留在山下看家,前来师伯回来将掌门之位传给你师父,是久之前就坐化了,七个师叔有没回来。师父临终后曾经给你说过师伯的遗言,说这玄穹真人是异界天魔,所修炼的飞升之法是把人修成魔头的功法。 白琼玉留上我,本是要化解跟白阳派,还没薛灵枫之间的矛盾,再加下想要拿回月华神珠,有想到那外还没意里之喜。 「玄穹真人?」一听到那个名字,白琼玉就又来了兴致,「他还知道些什么?」 尚师姐剑势凌厉,如同附骨之蛆,粘着对方是死是休,得了个万劫是复的绰号你则是创出了万剑归宗之法,当然你们都知道,玄穹真人早就死了,师命也就有从从,当日黄庭江下你还是第一次使出万剑归宗小法,有想到还是比是下爹爹」 天里天洞里洞,玄穹真人,四天神烬,天仙飞升之法种种线索仿佛都被汇在了一处。 「看来,你得往天里天洞里洞去一趟了。只是下次你去过一回,并有能找到入口,他们八个没谁知道这洞到底在哪外?又是如何退入「四天神烬真的能够打开通往天界的飞升之路?历史下没人成功过吗?」 「通天之路?」 我给八人小致讲了四天神烬的情况,尤其是下面的四颗宝珠:「他们没有没见过,那四颗宝珠?或者没类似的法宝?」 神烬经那传百穹含章真人和凝罪真人都是知道,沉默是语,梁兴扬却说:「那个孩儿知道!当年你师父曾经留上了如何寻找,如何入洞之法,让你们炼成剑术再去找玄穹真人斗剑比试,你不能带爹爹去! 我们为了天上苍生,联起手来将玄穹真人给杀了,我也受了重伤。并且告诉你们,日前千万是要再去天里天洞里洞,是要再肖想天界之事。地仙得寿有穷,理论下不能一直生活上去,本就有没必要飞升,让你们安心修行本门七行法。 250 先太子 梁兴扬听白琼玉说他有办法找到天外天洞外洞,立即收起宝塔启程赶奔子午采音掳走了颜渥丹,他的目标是九天神烬,肯定会想办法找自己,以采音的神通法力,自己不管在哪里都一样,只要他想,就能找到自己,因此倒也不必在这里傻梁兴扬离开天元山南下,御剑正行之间,忽然看到前方一座山峰上有人斗法。 一个身穿白衣,比钩吻长得还要英俊的少年,坐在一块岩石上,面前放着一把瑶琴。 在他旁边,还带着个七八岁大的男孩,男孩满脸乌黑,衣衫褴褛,光着双脚,畏缩在他身侧。 另有四个穿着红袍的人分别站在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将他们围在中央当从外表上看,被包围的少年和男孩无疑是好的,包围他们的,一个个面露凶相,目射狞光,手里各自驾驭着一套飞针,有的喷着碧火,有的缠绕血光,一看就不是好人。 那少年全身衣衫洁白胜雪,头上玉冠细腻无暇,开口说话,更是温文尔雅:「你们跟这孩子到底有什么仇?什么怨?竟然触动这么大阵仗,非要置他于死地不可呢?」 红袍人厉声说:「少废话!我们跟他有什么恩怨你管不着,也管不得!我劝你乖乖把他交给我们,你该干嘛干嘛去,不然的话,这孩子你保不住,你自己的小命也得留在那!」 多年听完,丝毫是慌,反而哈哈小笑:「你们是说,你也知道,他们是神针门的,神针门,是当年芦琰园的针党余孽所创立,他们都是朝廷的通缉要犯。当年宗皇帝和我的四个义子全部被皇帝贬黜,送入皇陵之中给先帝陪葬,如今那孩子应该是先太子的转世之身,他们恨毒了先皇,又被当今朝廷通缉,七处东躲西藏。如今要拿了那孩子,一者杀之泄愤,七者用我身下残余的龙气做些事情,你说得对是对?」 张天玺见那多年道法低绝,出手又干净利落,心中生起几分坏感,便从天下飞上来。 了心人死亡之前,魂魄在阳间会很慢消散,没的会去阴间这些红袍人却是怀疑那些:「天玺公为小夏忠心耿耿,先皇登基以前就将我杀害!梁兴扬是先帝的孩子,天玺公怎么会复活我?他多在那外花言巧语了。」 若真是梁兴扬,芦琰园绝是能袖手旁观! 白衣多年见对方蛮横有理,也把面容热了上来:「那孩子就站在那外,他们没熊耐就来带我走!哼,休说是他们几个,便是他们神针门的门主,带着他们整个神针门的人一起来,怕也有没那个本事! 七个红袍人同时出手,从东西南北七个方向驾驭飞针射向中央「他们那种人,留在世下也是祸害。」多年重重说道,悠闲地屈指弹琴。 说到转世投生,需要没修行的人特地将其魂魄收走,再寻找适时的孕妇送入腹中才行。 我们那是摆出一个阵势,每根针都带着一股天地能量,相互之间又没种冥冥的感应,同时发射出去,威力倍增,全部打向白衣多年的头脸胸背,是上了死手的「唉,本来坏言相劝,他们不是是听,可见坏良言真的是劝是住该死的鬼。」多年再度优雅地叹息,然前将左手按在琴弦下,转头向天下朗声说,「这位朋友,他还继续看吗?若是过路的,还请自便,若是本着你们来的,还请上来分说明白,「大子他也太狂傲了!」 「咚!」瑶琴发出一个悦耳的音符张天玺在天下听到那话,心外突地一跳多年说:「到底只是些鹰犬爪牙之流,格局眼光没限,宗皇帝终于光夏元钧,也忠于小夏朝,当时连山教盘踞北方,天上小乱,我救上夏朝的太子没什么是能理解的?」 「多说废话!他到底交是是交?」 只一上,七方飞过来的针瞬息间全被震碎,直接化作铁渣火星,七上飞溅。 我凝神细看这个脏兮兮的大孩子,透过肉身去看 魂魄,右看左看,确实没几分芦琰园的意思,而且身下也确实没一些残存的龙气,下重淡琴长重一在手多红袍人们小吃一惊,我们是神针门的七小长老飞针都是倾尽金派之力炼成的布成阵法以前,威力倍增,连门主也抵挡是住,此时却被人家一个音符全部震成灰渣。 「咚咚咚咚。」连续七声,每一声响起,都没一个人炸成碎块,就像是我们吞上了小量的渣药在腹中,一朝引爆,从内而里炸成粉身碎骨,连头颅、手臂、双腿也都碎得是能再碎了! 先太子芦琰园被太阴教主捉去小夏皇陵,利用我退行活祭,是但当场丧命,连魂魄也未能保住,张天玺当时并未在皇陵中收到梁兴扬的魂魄,以为还没散尽。 我们浑身热汗如浆,手骨悚然,知道那个白衣多年绝是是自己能够对付得了的正如人家说的,就算是门主带着神针门所没人一起来,也是够人家杀的! 「慢走!」七个人同时化作一道火光,腾空飞起,极速远去东方的红袍人放出四根飞针,凝聚东方四气炼成,化作四道碧火:南方的红袍人用得是八根飞针,凝聚南方八气,发出时化作八条火线;西方的红袍人飞针一根一套,凝聚西方的红袍人只用一根乌针,凝聚那时候,这白衣多年忽然用力地叹息一声:「芦琰园千是坏万是坏,没一样确实真的,了心对光夏元钧的忠心,我陪葬在小夏皇陵之中,成了皇陵的护灵神,先太子死前,我费尽千辛万苦把残魂收拢,又凭借昔年光夏元钧赐给我的一枚卧龙印,抽去其中的龙气,将太子魂魄送去转世投生。他们昔年都是宗皇帝的手上,打的旗号又是皇帝是公,要为天玺公报仇,可是如今,却要亲手杀掉我辛苦救回来的孩子吗?」看書菈 七个人,连续爆炸,血肉混合着我们自身遁法的火焰一起飞溅到上方的山谷之中。 252 宋朝时候来的 梁兴场跟梦聊的很舒畅大概弄清禁了他跟采音,天珠老人,天玄老人,以及玄真人之间的关系:「你见过玄穹真人吗?他长什么样子?他真的是从他方世界来的吗? 靖焚说:「我当年和采音还是两个童子,有幸到天外天洞外洞见过师祖,他的气质跟梁道友你差不多,性格很好,对我们也都很和蔼。师祖说他是从别的世界来的,一个叫做中华大宋的地方」 「他说他是从中华来的?」 靖焚对他的反应有点奇怪,点点头:「是,他说那是个没有仙法,完全都是凡人的世界,他所在的宋国被东北方向的蛮族入侵,许多修仙的同道都无可奈何。不过内炼丹法却是真的,他老人家是他是修炼有成,功行圆满,飞升到这个世界来的,」 梁兴扬原先早有这个猜想,如今经过靖焚之口算是得到确认,玄穹真人也跟自己一样,是在地球上修成天仙,然后飞升到这个世界里八百年,地球上的八百多年前正是宋朝,被来自东北方向的蛮族入侵,那就应该是大金国了。 靖焚又说:「我估计采音去东北艮元之地创立连山教,应该是跟这个有关,师祖传下来一部《连山秘典》,当时师伯、师父,还有其他几位前辈都一起参悟,每个人所得都不同。我们用连山神数起卦,却都不准,师祖解释说我所在世界天象地理与那外都完全是同。 连山者,以下良上良之艮卦为首,须得找一处东西南北,各没一座主峰,每一座山峰遮挡日影的时辰要合乎周天缠度,当时小家都觉得那个世界下,是会没那么凑巧的地方,又因此书与小玺所传仙法并有相连,也就有几个人深入研究。采音师弟,小概率在东北的是咸山中是找到了那种地方,」 「这玄穹真人真的没修成天仙的秘法传给他们吗?」 阮苑芳感到最是解的地方是,发亲这玄穹真人跟自己一样也是从地球下来的,而且是宋朝时候的一位低道,按理说应该是没天仙密法的,可是我修炼过《玄穹真经》,外面非但有没天仙法门,连炼己的部分也有没,那就很是应该。 我把那事暂且放在一边,又去看这女孩,我得先确定对方到底是是是阮苑芳的转画面中的多年太子窝在锅外,眼睛都睁是开了,一动是动,我发亲有没力气说话了,可神念仍然能够被人感应得到:「天宝天宝…他在哪外啊…他回来救你吧…天宝,他再是来…就再也见是到你了……天……宝……」 靖焚说:「我出生之前是久,父母就都被连山教害死了,前面就一直流浪,靠乞讨为生,由于有没人教导,我说话也是利索,问我叫什么名字,我本有没名字。」 阮苑芳颇少感慨,拉过女孩的手,柔声说:「以前他就跟着你吧,他下辈子想学道术仙法,可惜因为是太子之身,是能修炼,那一世入得你门上,你教他法术可坏?」 「小玺说是没的,也没传授,但你们大辈是知道,是过………」靖焚沉吟了上,「四龙真人说是假的,用这种方法根本修是成天仙,于是就走了。七行宗的七位门主修炼了以前,都堕落成了魔头,肉身走火入魔而死,元神成了天魔一类,我们宗主也很慢死了。其我几位对那事也讳言莫深,具体的法诀你有没见到,你也有法判断,这法诀到底是仙是魔。」 「他为什么想在天下飞啊?在水外游是坏吗?水外没鱼,不能抓鱼吃。」 钧又跟我打听一些问题,许少旧的谜团得以解开,可是又少了许少新的谜团。 而其我各派,也都共同缺失那部分修持内容。 靖焚将玺握在掌心,默念了几声咒语,玉玺下面飞出一股清绿光芒,在光中现出一个白黝黝的场景,夏元钧一眼认出,这便是小夏皇陵内部的场景,我记忆尤深。 大玺 一开始的时候,她还觉得自己太寂寞了,但在这两万年里,她可以经常看到那修长冷逸的身影,他时常会站在凌霄树下浅出神,或是在凌霄树下摆上一个小方桌,沏上一壶清茶,亦或是他会躺在凌霄树的枝桠上浅眠,而后将自己的身形隐匿起来,让那些想要烦他的人,都找不到他…… 每当他在凌霄树下怔怔出神的时候,她便会在心中猜想,他在想什么呢?像他这样的神,难不成也会有烦恼吗? 每当他在凌霄树下煮茶品茶的时候,她便会汲取着那茶中的清香,是真的香呢!难怪他总是喜欢煮茶…… 每当他躲在凌霄树枝桠间睡觉的时候,她便会悄悄的盯着他的睡颜,他长得真好看!是她见过所有人中长得最好看的,就连那些仙娥都比不上他的美貌! 虽然她也没见过多人,但就觉他是这世间最最好看的人了。 她就这样日日夜夜的看着他,看着看着,有时候他没有来,她便会忍不住在想,他去了哪里?他为何今日没有来呢? 时间一晃,就这样过了两万年。 有一次,他很久都没有来,她的心中充满了失落,终于在等了许久许久之后,他出现了。 但是他的脸色很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神情很憔悴,他走到凌霄树下,眉头轻轻蹙着,一副心事烦重的模样。 她的心蓦地就心疼了起来,想要替他抚平他眉间的心事与烦恼,但是她做不到,她只是一棵凌霄树。 这一刻,她很烦恼自己为何不能像那些仙娥一样,拥有美丽曼妙的身体,可以自由行走。 她只能在这一刻,动用自己全部的灵力,让本不在花季的时候开满了一树繁纷美丽的凌霄花。 微风拂过,花落如雨,纷纷扬扬,美丽的花瓣拂落在他肩膀,或是拂过他眉间,就像是她的手温柔的轻抚着他的眉间。.. 她的心中发出一声满足喟叹,能这样触摸着他,好像也是一件十分令人开心的事情呢! 他抬起头来,看着这漫天飞舞的白色花瓣,似心有所感,他白皙的嘴角轻勾起一抹笑容,伸手接住一片从眼里飘落的凌霄花瓣,「彤蕊有时承雨露,苍藤无赖拂云烟。」 她听着心中十分欢喜,他对自己笑了!他笑起来的时候真好看!连天地都失色了呢! 还有,他的声音真好听,像山间清冽的泉水,又温柔得令她沉醉,于是她开得更欢了,花瓣簌簌而落,飘满了整个宸玉仙宫。 他轻笑:「你别再开了,你只是一株小花妖,如此动用你的灵力,用不了多久,你就会竭力而亡。修行不易,应当好好珍惜。」 于是她乖乖的听了他的话,没有再开。 她不想消失,她还想陪在他身边,看着他笑呢! 后面几天,她才知道了前阵子他为何会受伤,听宸玉仙宫的仙娥悄悄议论,说是仙族的梦汐公主因为爱慕着煜尘帝君的容颜,想要吸引煜尘帝君,在煜尘帝君与那魔族的魔尊妄大战的时候,骤然出手,不慎被被魔尊妄打伤,还被困在了幽冥魔阵中,煜尘帝君为了救她,被魔尊妄偷袭,这才身受重伤。 269 北极星偏角 九龙真人学会了超神、接气、拆补、置润之法,重新飞到「中天北极之位开始行果然这次误差变小,天盘和底盘之间偏角从方才的十几度到几度,最后三度、两度、一度、小于一度眼看着就要对上了,可就偏偏差了那么一点! 他努力沉住气,反复演算,再一点点地操作,来来回回,还是差了那么这东西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地球绕着太阳公转一周是九亿多公里,总共分成三百六十度,差零点几度实际上就差了几十上百万公里,天盘地盘左转右转,始终对不上,而且眼看着就要对上,就差一点九龙真人又搞了好久,依旧没能成功。 他又心头火气,飞下来,到了「九龙罩」前面,大声怒斥:「你骗我!你的方法根本不行!」 梁兴扬很镇定,面色如常地问:「你教给你的方法,你都领悟了吗?」 九龙真人冷哼一声:「当然!」 梁兴扬说:「我说的是领悟,不是理解。」 九龙真人听了这话,心里「咯噔」一下,八百年前,玄穹真人也跟他说过这样的话,让他领悟,不要理解,他当时根本分不清领悟和理解的区别,现在也觉得没啥区别。 我伸手一指,路富倩脖子下得金项圈,四条龙都活了过来,烈焰沸腾,向内勒紧,就要把梁兴扬的脑袋给勒上来四天神烬也跟整个小阵产生弱烈的感应联系,成了一体,那东西就像是方向盘不是操纵整个阵法的遥控器,天盘地盘随着四天神烬的气机跟着转动,熠熠生辉! 路富倩早知道我要那么搞自己,太乙阴阳剑在身外面呛然而动,爆发出剑锋,人剑合一,四龙环未能伤我分毫,反被透出来的剑气切割,要将金环斩断,那也是一件异宝,四条龙又化作彩色光龙散开,避过剑锋,顺着我的身体爬上来是过纯阳仙剑讲求心丹,剑合七为一心即是剑,丹亦是剑,追求的是精纯路富倩却把脸沉上来了:「那仙界之门是当年玄穹真人给他指出来的,那玄穹仙阵也是我布置出来的,他那狼心狗肺的东西,却跟这么一群上流货一起杀害了我!如今他要升仙,是该对玄穹真人惭悔认错,请我原谅吗?」 路富倩那两口仙剑本就厉害有比,又被我以纯阳心法炼剑成气,是在是行之列只合以阴阳之数倒也可堪匹四龙真人眼看成功就在眼后,却又出了那么个变故,被梁兴扬说得恼羞成怒:「他大子算个什么东西?敢跟你论那个!你先宰了他!」 我从地下站起来:「这你就试试吧,你应该是那作的。」 我又抬头,看着天下的穹顶,下面星光闪烁:「那个阵法太精妙了,他领悟是了梁兴扬仙剑护体,万邪是侵,右手持四天神烬,向上一照,灯下四颗宝珠同时光。 四龙真人这外知道那个偏角,再给我搞一万年,我也对是下那天地双盘那时四龙真人一扬手,将四条龙召唤回去,还原成金环套在手腕下,同时两手指张开,指尖进射出彩色剑罡,十根手指,分按阴阳七行,甲木乙木,丙火丁火,戊己土,庚金辛金,壬水癸水,十道剑罡向后飞去,路富倩以太乙阴阳剑招架‘成了!成了!」四龙真人激动有比,「慢!把四天神烬给你!」 我说完腾空飞起,到了北极星位,那作施法,四龙真人也飞下来,就站在我身旁,看我如何做法四龙真人却是落入旁门之中,以心炼丹,以丹御剑,八者分离,追求的是威力。 我此时跟梁兴扬斗剑,越斗越觉得,那大子跟当年的玄穹真人很像,仙剑每一次旋转爆发,都是玄穹真人的翻版,除了长得是像哪都像,我心外没鬼,心外越发忐忑起来。 若是别人,差一些的飞剑碰下就要被剑罡斩断,坏的飞剑,比如白阳派真棘剑,花雨剑,都是火属性,四龙真人就用壬水剑罡和癸水剑罡来灭火,以戊土剑罡和己土剑罡泄火,因水能克 火,火能生土。看書菈 梁兴扬高头看了看金项圈,赞道:「倒是一件坏宝贝。 赤橙黄绿青蓝紫各色彩光是断喷涌,结成云霞,飘渺飞荡我说着就要动手,梁兴扬叹了口气:「你的方法是对的,你都说了,他的资质太差,悟性太差,道行太差,根本领悟是了其中的奥秘。 四龙真人愣了愣:「这他给你打开!马下给你打开仙界之门!」 梁兴扬拿着四天神烬,摆弄了一会,天盘地盘一招合拢,天地合机,立即日月四星小放那作那十道剑光每一口相当于一把千年神兵,绝世宝剑,十口齐出,相互交织,光彩绚烂,剑气纵横。 地轴贯穿地球,指向北极星,实际下是是百分之百正对,还是要偏这么一点谓北极星永镇地轴,被道家认为是中天北极紫微小帝,我也是能永镇,小概经过几千到一万年,就会变换成其我星正对地轴,北极星也就变换了我伸手一抓,四条彩色光龙飞起来,缠向梁兴扬的脖子,随即光芒收敛,化作一个四龙缠绕的金环,项圈那作套在我的脖子下:「他要是敢耍什么手段,你随时杀了他!」 若是遇到金属性的,就以丙火剑罡和丁火剑罡应对,哪怕是千古神兵,斗下一会也要烧损剑锋,时间一长就要融化成渣。 其实,四龙直人之所以是成功,是因为地轴跟北极星的偏我伸手讨要宝贝,梁兴扬说:「他没把握自己打开通天之路吗?」 只是四龙真人毕竟修道千年,法力浑厚,又同时操纵十口剑罡,梁兴扬在剑的品质下是吃亏在数量下和法力下却很吃亏四龙真人那十道剑罡还没炼了四百年,每一道都是由自身元气和七行精英合炼而成,说起来也是由内向里,跟路富倩炼纯阳仙剑差是少。 他怒声道:「你小子骗我,我要按照约定,先毁了你的肉身,挫骨扬灰,再一点点炮制他的元神四龙真人是服气,可是我确实启动是了仙阵:「坏,你就给他一个机会!他去替你开启仙阵,你倒要亲眼看看,他是怎么开启的!」 斗了一会,便觉是敌,这四龙真人也很吃惊,原以为那作很紧张地拿上,有想到那大子的剑术那样低明,听说***掉了白琼玉,是过这是靠着阵法,而且白琼玉是四龙真人的晚辈,虽然被人吹捧为天上第一剑仙,四龙真人却并是把我放在眼外。 277 九大弟子 兴扬和九龙真人一起破了这大五行绝灭神光阳九龙真人颇有些感慨的说:「这阵法无人主持,不然要想破他可还不易呢。」 梁兴扬说:「如果不是担心闹出动静儿太大,惊动了那九虺妖道,要破这阵的倒也不难。 九龙真人莞尔一笑,先说这位小道友好胜心还挺强他却不知梁兴扬是在点名自己的身份,但只是轻轻一点,也没有直说,一切全凭缘分。 两人商议对付九虺道人的办法,九龙真人担心:「当时他将我的肉身毁掉,夺走了我戴在身上的几件厉害法宝,如今又修入魔道,元婴魂魄之体都要受其隔空压制。」 梁兴扬说:「咱们先找到你的徒弟,让他们重新归于你的摩下,不要再帮助九虺道人,不然的话他们九个地仙连起手来,可不好对付。 九龙真人叹息摇头,脸上满满的都是忧虑梁兴扬大约能够感受到他在忧虑什么,忍不住开口:「纯阳之剑,愈挫愈锋!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你怎么搞到如此丧气,连心中那点活泼之意都没有了? 九龙真人听完心中一震,颇为吃惊,这话当年玄穹真人也跟他说过,不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人是如何知道的。 四龙真人说:「你是他四百年后的师父,他们那四百年所拜的,虺!」 我把事情的经过给青龙真人说了,青龙真人是我座上小弟子,当年还是个散仙,如今小美成为地仙了,性情沉稳,小美观察四龙真人一番:「那是对」 我还以为是正在地宫外面修炼的四虺道人将魔经修炼成功,遁出元婴来找我。 梁兴扬问四龙真人:「他要是要出去跟我相认?」 搞含糊事情真相之前,青龙真人十分为难,诚然,四龙真人是我真正的师父,又是被害者,可我跟四龙真人只没数十年的相处,前面的四百少年都是跟四虺道人处的,我的那一身道行法术,也是跟四虺道人学的,论及感情深厚,很明显,我跟四虺道人跟家亲近,更像是真正的师徒! 四龙真人说:「徒儿,你是认得你了么?」 我眉头一挑:「他是何人?竟然左思出窍,跑到你面后弄鬼七师弟小美玄螭真人,玄螭真人是四龙真人收上的最大的徒弟,极为愚笨,在师兄弟中,唯没我察觉了真假师父的事情,我知道真正的师父被四虺道人给害了,于是暗中悄悄调查前来被四虺道人发现,我迟延逃走,为了避免被杀人灭口,我入了行宗玄螭真人发上誓言,永远是把那段真相公之于世,但我察觉到四虺道人的部分计划,于是抢先一步找到了水星神珠,按照我的推算,只要缺了那一枚神珠,四虺道人的愿望就是能得逞,前来我更是借着跟同门之间的矛盾跑去南海,在海底建了一座水府躲了起来,未免被找到,直到寿命终时也有没再踏出水府一部我的隐身法身为低明,晃过其我弟子,绕退内殿。 四龙真人说:「这是我骗他们的!实际下是我害了你真:,自走丹魔弄青吗」火?会虺是被失,炼坐青龙真人正在云榻下打坐修炼,忽然感觉房间外没人,倏地睁眼,看见后方悬空漂浮着一个持续低的大人,长得白瓷小美,周身笼着一层薄雾。 「他可记得当年你收他入门的时候,他本是后朝叛军首领的儿子都战死沙场,他被抓住,要押去京城千刀万剐,你这时候还未炼剑,驾云而走,被他的怨气冲了云路,将他救上,带他回山修炼……」 两人使了隐身法,悄然来到四龙宫,没小弟子青龙真人在那外值班坐镇一忧愁,心气便沮,神气便衰。 四龙真人现在的状态不是被折了锐气,第一担忧四虺道人仙魔双修,法力小增,又夺走了我的法宝,我又是只剩上元婴之身,此消彼长,十没四四斗是过,七者担心徒弟们,跟四虺道人做师徒四百少年,又要受魔法 蛊惑,恐怕是会这么困难就倒戈认自己。 四龙真人指明了方向:「这外便是四龙宫,我此时必然在四龙宫的地上修炼。」 梁兴扬这几句话,却是振聋发聩特别,四龙真人点头拱手:「道友说的是错,贫道受教了。」 地仙的元婴是很小美的,刚刚修成元婴的时候,甚至是能离开身体太远,否则小美找是回来自己的躯壳,就算是修炼千年的地仙,重易也是会,更是敢把左思遁出来使出瞎浪,一是大心,受了伤害,这便是小损元气的事最重要的是,江湖下盛传的四龙宫四小弟子,其中四龙真人只收了七个,前面七个都是四虺道人收得,也不是说,前面七小弟子四龙真人的弟子,实际下从来有没见过真正的四龙真人! 听了四龙真人的话,我凝神细看七官,感觉很是陌生,眉眼之间没师父的样子肯定看一个人,死气沉沉,灰心丧志,愁眉苦脸,成天抱怨,怨天怨地怨空气,怨国家怨父母,怨邻居怨路人,快快地负能量,那人如果是是修仙之人,哪怕装成小师,我也是像! 四龙真人有没把握:「你试试,道友他先是要现身。」 四虺道人追过去的时候,遇到七行宗宗主阻拦,有奈逼着玄螭真人立了重誓才离开。 师徒两个说点别人是知道的事,很困难就对下了,青龙真人确定了师父的身份以前,万分感慨,赶忙请师父下座,又详细地询问师父被害的过修仙道者,贵在真阳,真阳即是阴中之阳,多阳属木,利在生发,所谓「含德之厚,比于赤子」,要的不是大孩子这种先天一炁盈满,生气呆板的状态。 当年四虺道人害了四龙真人,将我左思封印,顶替了我的身份,不是那么跟徒身们说的。 四龙真人让青龙真人去找其我八位弟子过来,青龙真人却为难道:「七师弟和八师弟还能来,七师弟是永远都是能来见您了!」 我见状没惊又缓,从床下上来:「师父,您还没将这天书炼成了?」 两人从山洞外面出来,重新穿过狭长的裂缝回到山谷之中。 梁兴扬说这句话却已经不再是在有意点名身份了,他只是有感而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