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尔特之歌》 第一章 袭击 一颗蔚蓝的星球镶嵌在天空中，底下是一片荒凉的岩石与尘土，没有风，没有云，一切都仿佛是凝固了。这里是月球。 一艘小型运输船靠近了环形山。山脚下是一座采矿场，巨大的挖掘机和钻地机将地表蹂躏得满目疮痍，旁边是一个深不见底的矿坑。环绕在矿坑周围的是一座基地，林林总总树立着三十多座建筑，通讯站、生态舱、医疗舱一应俱全。在基地最高的一栋建筑顶部，有一个抽象的火山形图样——这是奥林帕斯的标志——目前地球上最大的商业实体。 像这样的基地月球上还有一百多个，其中17个属于六十四国集团，11个属于国际联盟，3个属于南太平洋协约国，剩下的全部属于奥林帕斯。 运输船逐渐靠近了停机坪。四束气体喷出，飞船稳稳落在了停机坪上。 “格林先生，您来得正是时候。我想，您的到来能帮助我们解决许多问题……” 一位身着笨重航天服、中等身材、满头白发的老人挣扎着从狭小的舱口爬出来，摘下头盔，抖擞抖擞精神，一名身着黑色制服的年轻人赶忙迎上去。 “格林先生，路上辛苦了……” “不必客气，告诉我究竟出了什么问题。我不想听废话。”老人气喘吁吁地脱下了宇航服，一脸严肃地说道，“——你们是没有飞船了吗！要我坐一艘货船来！” 正说着，从舱口里又钻出几个宇航员。他们和老人一起来的，基地里的人都对他们十分恭敬。 “在过去的四十八小时内，基地里出现了许多莫名其妙的故障。我们的通讯设备有一半失去效用，另外一半只能接受到乱码，以至于我们的最近一条信息是在13个小时以前发出的。除此之外，我们的六艘运输船有五艘都无法发动，经排查电子系统有很严重的损伤。还有我们的两艘登陆艇也没法用了，同样是电子系统的原因。一并受损的还有局域控制系统、高空监测系统、自主测算系统……” “说重点，我不想听废话。” “我们怀疑这些故障都是人为造成的，可能是某种靶向电磁攻击……” “你们‘怀疑’，‘可能’。黑格尔总监，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人。”老人打断他的话，以一种教训的口吻说。 年轻人愣了一下，意识到自己的确乱了分寸，这是从未有过的。 一块天花板猛地掉下来，险些砸到老人，露出里面烧焦的管线。“这边走，气闸门坏了。”年轻人说。 一路上，身着橙色制服的技术人员与从受损舱段撤下来的操作员交织在一起，走廊内一片混乱。头顶上的灯光忽明忽暗，看样子的确是遭到了了不得的损伤。 老人的态度缓和了一些，“告诉我你的需求。” “我请求总部将最近的武装卫队调派过来，再派两个航空中队加强第五区和第六区的巡逻力度，还有，我们需要一批新的武器。这里的守备太空虚了。我有一种不详的预感，这种预感越来越强烈了……” “你害怕六十四国集团？”老人打断了他的话，语气再次严肃起来，“黑格尔总监，你确实变了。当年在学院的时候，我是那么欣赏你。你从未像今天这样，仅仅因为几个设备的故障，就慌成这个鬼样子。看来这五年来非但没把你磨炼成材，还把你变成了一个风声鹤唳的废物。你应该感到羞耻。” 年轻人低下头，没再说话。但老人心里清楚，靶向电磁攻击往往发生在大规模空袭之前，而最近的基地在175公里以外，并且没有配备战机。如果这个时候发生空袭，那么他们几乎不可能应对。可问题是，谁会向他们发起攻击呢？六十四国集团？他们敢吗？ 穿过一条走廊，一行人来到控制中心。 “通讯代码0717，这里是26号矿井，收到请回复，收到请回复……”一名通讯员正冲着对讲机大吼，“长官，所有的频道都试过了，无法发送讯息。” “备用系统也试过了吗？” “试过了，没有用。” “你们早该派飞船向外界求助，而不是等到两个半小时前。”老人斥责道。 一阵沉默，老人说得确有道理。 突然地，一个雷达监测员说道，“长官……你最好来看看这个。” 只见雷达上出现了两个光点，距离670公里，速度是0.8倍音速，超低空飞行，既不像是战机，也不像是导弹。如果是战机，这个体积太小了，如果是导弹，这个速度太慢了。现在是2083年，这个速度连五六十年前的破铜烂铁都不如。 “它加速了！1.2马赫，1.4马赫，1.7马赫……”监测员惊呼。 “滚下来，看好了小子，这是我最后一次教你怎么打仗。”老人一把推开年轻人，“编号000106c接管指挥台。我是h·格林，从现在起所有人员听我指挥。” 在奥林帕斯，每个人都有一个独属于自己的编码，编码末尾的字母代表人员的级别，a级最高，k级最低。黑格尔总监是e级，比格林先生要低两个等级。 “恭听您的教诲。”年轻人说罢，向后退了一步，让出位置，恭恭敬敬地站在一边。 “所有操作员就位，将自主系统改为手动控制，电子控制改为机械控制。重复，将自主系统改为手动控制，电子控制改为机械控制。” “02、03号密集阵听我指令，04型震爆弹，36000发，方位0304，45秒后开火。” “把第二回路的能量导入04号塔楼，让激光拦截器充能，准备好电磁干扰弹，激活01号防空炮。” 75公里，60公里，45公里，近了，更近了。它们正在爬升。管他是什么，先打下来再说！两座11管近防炮已经对准了天空，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老人的指令。 “5，4，3，2，1，就是现在，开火！”基地里喷出两条火舌，像是两条怀着满腔愤怒冲向远方的龙。随着近防炮的转动，空中形成了一道密集的弹幕。那两个不知名的飞行器恰好到了最高点，正准备俯冲，便迎来当头一棒，纷纷在空中炸开了花。 大家松了一口气。 但还没完。 雷达上又出现两个光点，不同于此前的两个，它们的体积更大，等等，不对，怎么越来越多了，四个八个，十二个……足足有三十二个！ “电磁干扰弹四发，准备！” 随着距离的拉进，众人终于能够分辨，这是一种他们从未见过的战机。从望远镜里可以看到，这种战机整体成倒三角形，外形平滑，显灰黑色，由尾部和两侧机翼上的火箭发动机提供动力，淡蓝色的尾焰足有十多米长，以极快的速度超这里冲过来。机腹上赫然挂载着六枚无法分辨型号的导弹，看样子，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三十二架战机拍成v形队列，在距离基地120千米处，齐刷刷射出一排导弹。三十二枚导弹张牙舞爪地扑向基地，势不可挡。 “格林先生……” “滚开！”老人一把将年轻人推进了安全舱，顺势锁上舱门。任凭年轻人在里面拍门大喊。 “快跑！”控制室内，所有人逃也似的朝走廊冲去，唯有老人踱步到舷窗边，默默伫立，看着那一排拖曳着火光的导弹飞速靠近。 第一波三十二枚导弹命中，基地陷入一片火海，呻吟声，哀嚎声，此起彼伏。 第二波三十二枚导弹命中，高耸的发射塔架轰然倒下，雄壮威武的龙门吊扭曲成一团废铁。 第三波三十二枚导弹命中，基地内一片死寂，再无任何动静。 安全舱的装甲很厚，里面的人不会受到一点伤害。黑格尔总监绝望地看着自己的属下一个个倒在火海中，无能为力。 三十二架战机得意地从废墟上方掠过。透过舷窗，他分明看到一顶金色的头盔，闪烁在领机的座舱之中。 第二章 国际联盟大会 “12个小时前，地球上最大的航天设备制造商、矿业集团、武器制造商奥林帕斯的一处月球采矿场遭到袭击。据奥林帕斯高层透露，此次袭击已经造成130人死亡，目前尚无任何组织宣称对此事件负责。但奥林帕斯方面表示有足够的理由怀疑这次袭击是由六十四国集团一手谋划的。为此，他们将终止正在阿留申公国召开的第二次全球贸易峰会，并对六十四国集团加以问责。对此，六十四国集团武装防御部总干事布莱克表示强烈否认。与此同时，国际联盟表示将会尽快介入调查，并呼吁各方保持冷静，在事实未查明之前不要妄加揣测。海兰公国广播电视总台，2083年4月27号报道。” 此时，在阿留申公国首都海顿市，国际会议中心内，一场激烈的论战即将开始。 宽敞明亮的大厅内乌压压坐满了一片西装革履的官员，气氛异常沉闷。主事台上摆着三排桌子，左右两竖排，中间一横排。左边一排有六张，空了三张；右边一排有十几张，坐满了人。中间一横排有三张桌子，中间坐着一个胖子。那胖子便是国际联盟的主事——帕尔默。 右排中间的是一个贵族模样的男子，正襟危坐，又时不时整理一下衣领和袖口，露出镶嵌着碎钻、闪闪发光的银色腕表。他双眼紧盯着眼前的空座位，不说话，似乎很不满。其他官员也不说话，也都像他一样正襟危坐着。 “稍安勿躁，莫兰特先生，六十四国集团的代表很快就来。”胖子一字一顿地说。 忽然，入会通道的门开了，吱吱的响声响彻了整个大厅，从中走出来一个身着迷彩服、皮肤黝黑的军人。身后跟着两个助手，每人提着四个黑色手提箱，左手两个，右手两个。迷彩服步履匆匆穿过走廊，在主事台上左侧空位坐下，接过助手的手提箱，倒出一大叠资料，堆放在会议桌上。 银色腕表往后斜了斜身子，瞟一眼桌上的文件，轻轻咳了两声，道，“那么，你就是布莱克了。” “请不要用这种轻蔑的口吻来和我讲话，我不相信卡修斯手下都是这等无礼之徒。”迷彩服高声回应，整个大厅都回荡着他的声音。 “那么，好吧，布莱克先生。我想，我们是不是该谈谈26号矿井的事情。” “我已经强调过很多次，六十四国集团和此事没有关系，我们一向不会、未来也绝不会，对任何国家、任何组织，发起任何非防御性质的军事打击。” 布莱克的语气铿锵有力，连茶杯里的水面，都泛起了微波。 “是吗？布莱克先生，说谎话可不是个好习惯。你绝对想不到，你费劲心思谋划的袭击中，居然还会有幸存者——把他带上来……” “把这些鬼东西给我拿掉，我没有受伤，还有这些绷带……” 入会大门被“砰”地撞开，两名卫兵搀扶着一个年轻人，一瘸一拐地走上主事台——是黑格尔总监！ 布莱克心里一震，他一眼就认出来了。布莱克对黑格尔总监印象很深，他是格林教授的得意门生，也是自己的师弟。当年南冰洋刺杀案中，是自己暗中救了他，那时他才七岁。两人对视了一眼。一晃十年过去，布莱克估摸着，他早就记不得自己是谁了。但很快他又恢复了严肃，他明白，这个时候自己绝不能妥协，绝不能让任何外部因素来干扰自己的思维。 “说说看，黑格尔总监，你们是在什么时间，受到了什么形式的袭击。” 年轻人做了几次深呼吸，挺直了身子说:“好的，莫兰特司令。我们最早是在海顿时间4月24号下午17时三十分开始受到电磁攻击，一直到25号上午9时15分。期间我们至少受到了11次不同规模的电磁攻击。最大规模的攻击发生在25号上午11时，我们一次性遭到32架战机的攻击，他们向我们发射了96枚导弹。” “布莱克先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24号晚上17时恰好是‘猎户’号空间站离开近地轨道的时间，在整个25日期间，它的航迹都没有向国际联盟报备，在26日下午，我们的第19、21、33号基地同时观测到‘猎户’号空间站正在离开环月轨道。而这座空间站恰好能够搭载32架航天器。布莱克先生，我没说错吧？”银色腕表得意地抬起眉毛，看了看布莱克总干事，又看了看帕尔默主事。 “莫兰特先生，请注意你的语气，我希望你们能够平等交流。”胖子暼了一眼银色腕表，似乎有些不满。 “这一点我早就解释过！‘猎户’号空间站的任务是前往火星进行考察，之所以途经月球是因为要接受一批无人探测仪，而之所以没有报备航程是因为在25号的时候我们的空间站受到了严重的电磁干扰，无法与监测中心建立联系。我说得还不够明白吗？”布莱克激动得拍着桌子，眼神像是要一口吞掉对方，“好，既然你带来了一个所谓的证人，那么我就问问你:发动袭击的战机和导弹是何种型号？何种飞行姿态？何种攻击方式？何种涂装？” “我无法分辨它们的型号。”年轻人回答。 “六十四国集团秉持着和平开放的原则，将所有武装力量都向国际社会公布了，精确到每一部雷达，每一门火炮。因为我们的军队是为和平而建设的，而不是为战争而建设的。据我所知，黑格尔总监是军事学院的高材生，如果连他都不知道，那么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这32架飞机根本就不属于我们。而反观你们，奥林帕斯，天知道你们到底隐藏了多少军力。” “黑格尔总监累了，带他下去休息。”银色腕表一声令下，两名卫兵不由分说搀扶起年轻人，一瘸一拐地向出口走去。 半晌，银色腕表忽忽悠悠来了一句:“你的语言毫无逻辑。我想，你们应该让克雷统领亲自与会，当庭对质。” “那么作为对等，卡修斯总裁也应该亲自前来。”布莱克毫不让步。 就在这时，大厅的正门被豁然推开。布莱克转头一看，连忙起身，心里却在犯嘀咕。克雷统领，他来干什么？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不用再争了，我们宣布对此次事件负责。” 那是克雷统领说的？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布莱克大脑一片空白，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只见克雷统领脸部上仰，45度角，像是完成了什么重大成就，轻蔑地环视大厅内的所有人。帕尔默主事冷眼看着他，不说一句话。 银色腕表带着一行人愤然离场，甩下一句:“你们和你们的人民都将付出代价。” 大厅里一片死寂，连记录员的钢笔划过纸面的声音都听得到。 第三章 全面战争 这是2083年，地球上的局势风云变换，各种势力盘根错节。奥林帕斯创立于21世纪初，在兼并了北美洲军工复合体和外太空开发集团后，奥林帕斯就彻底脱离了政府控制，由一个商业集团向武装势力演化。截至2082年底，奥林帕斯武装卫队已经跃升为世界第一大军事力量。总裁卡修斯是个野心家，在获得了雄厚的财力和强大的军力后，他的目光不再局限于地球上。在过去2年内，卡修斯在世界各地巡回演讲，每到一地，万人空巷。他喊出“将城市修到冥王星去”的口号，让人们热血沸腾，整个地球都为之躁动。卡修斯的威望空前高涨，被誉为“人类未来的引领者”。人们把他的头像印在衬衫上，纹在身体上；他的个人自传年销量能达到1.6亿本；他使用过的私人飞机和汽车被人以9到11倍的价格收藏；再冷门的电视台，只要请他出一次场，收视率保证暴涨15倍以上。于是，在这种极为疯狂的个人崇拜之下，男女老少，上至顶尖学者，下至底层苦力，都向往加入奥林帕斯。仅仅2082年一年，奥林帕斯的职员数量就增长了430万人，达到6700万人之巨。地球上，已经没有任何国家能够与之抗衡。 在同一时期，新兴发达国家组成了六十四国集团，并将总部设立在凯尔特湖畔。他们共享资源，统一行动，同样觊觎着外太空那几乎无尽的资源。自从2082年4月24日《月球殖民条约》签订以后，六十四国集团和奥林帕斯的矛盾就逐步加深。 “克雷统领，您应该知道，和奥林帕斯正面冲突对我们没有好处。”布莱克仍在试图劝说。 “好了布莱克先生，从现在开始军队由我直接领导，你可以好好休息休息了。”说罢，克雷统领对手下使了个眼色，两名壮汉便提着布莱克的衣领将他丢进轿车。 布莱克拍打着车窗，但是没有用。车开了，没人知道它将驶向何方。 “我会让世界知道，谁才是真正的老大。”克雷统领看向远方，眼神坚定。 此时，在月球上空，一场大战一触即发。奥林帕斯的十五座武装空间站和一艘空天母舰云集于此。 为首的是“天鹅”号空间站。“天鹅”号空间站建于21世纪60年代，资历最老，因此往往作为旗舰使用。主要武器是24枚l-1型超远程多用途导弹、两座吉瓦级激光阵列、两座11管45毫米电磁炮和一座双联装406毫米电磁炮。其中，l-1型导弹射程达12000公里，最大飞行速度30马赫，装药量达到了恐怖的4.8吨，既可以打击空中目标，也可以打击地面目标。空间站整体呈一只蝎子的形状，首尾各有一座激光阵列和一座近防炮，两侧对称分布着24个导弹发射筒。双联装电磁炮安装在中央桁架上，可以随桁架自由转动。 十五座武装空间站排成“一”字形，“曙光”号综合战斗舰行驶在它们的正后方。 “南极洲”号空天母舰修建于21世纪70年代末，是目前世界上已经公布的、最先进的地外飞行器，主要武器包括28架重型战斗机、70架攻击型无人机、8架无人轰炸机、4座吉瓦级激光阵列、2座120毫米电磁炮和一部电磁干扰仪。动力方面，由16台万吨级火箭发动机、640台1200牛顿霍尔推进器驱动，最大航速可以达到150公里每秒。 它们浩浩荡荡向贝尔格莱德谷地进发，那里正是六十四国集团月球分部所在地。 “全体航天员，这里是‘天鹅号’空间站，我是莫兰特司令。72小时前，我们的一座月球基地受到了一群无耻之徒的攻击，上百人因此丧生。其中甚至包括我们伟大的格林先生。直到48个小时前，这群无耻之徒终于承认了自己的身份。现在，是时候以牙还牙，炸翻他们了！” 人们一阵欢呼。“漂亮！”“就该这样！”“对，炸翻他们！”“……” 距离12000千米，贝尔格莱德谷地正式进入射程。 六十四国集团也在同一时间发现了这支舰队。在贝尔格莱德谷地，武装人员正在紧张地准备战斗，非战斗人员正在向地下十二层的防空掩体撤离。高射炮、近防炮、电磁炮、各式导弹和雷达纷纷对准了空中那一排光点。可惜，这一排光点远在他们的射程之外。 “他们开始进攻了！是四枚l-1导弹！” 四枚导弹从武装空间站中弹射而出，加速，加速，15马赫，20马赫，这个速度，反导系统根本就无能为力。 “它们来了！射击！” 指挥官一声令下，四座近防炮的子弹在空中形成一道暗红色的交叉火力网，成功打爆了一枚l-1导弹，剩下三枚继续向分部飞奔而来。 “打开电磁干扰仪！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一道强烈的电磁光波闪过。一枚l-1导弹偏离既定航线，旋转着失控坠向月表。然而另外两枚导弹在回环了一阵后重新修正轨道，再次向总部砸过来。 “做好撞击准备！” 来不及了！ 两枚l-1导弹命中，基地上方升起两团巨大的火球，整个月表都为之颤动。强大的冲击波经由岩石传播，夷平了方圆十几公里的月表。强大的贯穿力直接穿透月表，即使躲在地下十二层也无济于事。 随着舰队进一步靠近，其余16个月球基地也全部进入射程。 “自由攻击。”莫兰特命令道。 顷刻间，不计其数的导弹和炮弹从十五座武装空间站内鱼贯而出，狠狠地砸向月面。那些自修建以来从未参与过任何战斗的月球基地哪里抵挡得住这样的攻势，纷纷陷入一片火海，死伤不计其数。数百架战机还没来得及起飞就被摧毁在机库中。侥幸起飞的三十架战机朝着舰队扑来，准备做最后的殊死搏斗。 “让无人机起飞。”莫兰特命令。 很快，七十架无人机从“曙光”号空天母舰上起飞，排成v形队列，气势汹汹地呼啸而去。这些无人机由母船上的飞行员实时操控，既有人一样的判断力、反应力、和决策力，也能突破人的生理极限，做出常规战机无法做出的飞行动作。 那三十架战机率先发射了导弹。 “蛇形机动！”无人机领队命令。 70架无人机迅速散开，左右摇摆机身，规避来袭的导弹。 导弹来不及改变轨迹，从机身上擦过去，飞向无边的宇宙。 但很快，30枚导弹重新锁定目标，紧急转向，再次向无人机群袭来。 趁着导弹尚未加速完毕时，无人机迅速发射干扰弹。一连串的火光让导弹再次迷失了方向，纷纷在无人机群后方炸开。这一套操作下来，总共只损失了两架无人机。 无人机群快速整理队形。 “发射！”领队命令道。 70枚导弹向战机扑去。战机来不及躲闪，纷纷中弹，炸成一团团的火球。 空间站内一片欢呼。短短12分钟，六十四国集团的17个月球基地就全部被摧毁。这无疑是重大的胜利。 一位参谋来到莫兰特身旁，报告说，“5分钟前我们发现了联合舰队的动向，是否发起攻击？” 莫兰特摆了摆手，说:“已经有人自告奋勇要去摧毁他们。摧毁联合舰队，四架战机足以。” 他指了指怀里的金色头盔，参谋很快明白他的意思，不再过问。 月球殖民战争，正式开始。 第四章 联合舰队覆灭 短短12分钟，六十四国集团的17座月球基地就被摧毁殆尽。消息传到地球，举世哗然。 克雷统领很是恼火，他没有想到奥林帕斯居然这么快就发起了进攻，他更想不到，自己苦心经营的月球基地，居然如此不堪一击。十年了，这十年他励精图治，尤其是在军队建设上花了大功夫，为的就是与奥林帕斯一决雌雄。一山不容二虎，这一战，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奥林帕斯的不宣而战让国际联盟主事帕尔默感到自己的威信受到了挑战，因而国际联盟也决定参战，同时借此机会夺回自己的国际地位。于是，克雷统领手下除了六十四国集团原本的四大舰队，还有来自国际联盟的六个外太空守备队。这些武装力量构成了一支庞大的联合舰队，它包括36座武装空间站、27艘综合战斗舰、10艘空天母舰、42艘护卫舰、700多架战斗机和不计其数的无人机，由帕弥什元帅指挥，直接听命于克雷统领。现在，这只舰队正在地月系第三拉格朗日点集结。在他们整装待发之时，危险也在悄然逼近。 (作者注:地月系第三拉格朗日点是一个特殊的天文位置，航天器在这里不需要动力就能和月球保持相对静止，位于地球和月球连线的反向延长线上。) 莫兰特司令已经出发，与他同行的还有三位顶尖的飞行员。他们驾驶的是一款被称为s0-102的战机。s0-102原本是一颗恒星的名字，位于人马座黑洞附近，是整个银河系内运行速度最快的恒星，速度为每秒钟10600公里，相当于光速的三十分之一。 正如它的名字一样，这种战机是当今世界上最快的航天器，最大速度为每秒钟350公里。同时，它还拥有出色的隐身性能，既可以在雷达上隐身，也可以做到视觉隐身。当然，它的造价十分昂贵，整个奥林帕斯只有七架这样的战机。 “跟着他，保持十万公里的距离，然后通知所有的武装卫队，向地月系第三拉格朗日点进发。”“天鹅”号空间站内，一名指挥官命令道。 “可是莫兰特司令让我们原地休整。”一名参谋反驳道。 “那么出了问题谁来负责，你吗？” 参谋自知理亏。 彼时，四架战机正成菱形队列全速前进。这种队列可以使战机间实现最大程度的信息共享，只需要开启一部雷达就可以满足整个编队的侦查需求，从而最大限度地降低被发现的风险。 “各位，很高兴同大家一起作战，90秒后编队散开，我们从四个方向分别向联合舰队发射导弹，动静越大越好，然后在十二点方向集合，明白了吗？” “明白！”另外三名飞行员齐声回答。 [联合舰队，旗舰“天王星”号] “长官，克雷统领来电，要我们在三个小时后出击。”一位副官捧着一沓电令，来到舰桥。 “好，我知道了。”帕弥什元帅接过电话令，看了几眼便揉成一团扔进废纸篓里，“依我看，这个克雷统领根本就不懂军事，你说呢？” 副官笑了笑，没有说话。 “没有人喜欢战争。战争就是杀人，漫无目的的杀人——你看看这片星空多么平静。”帕弥什元帅看着舷窗外的银河，出了神。 那片银河是多么富有诗意啊！星云缭绕在一起，或明或暗，五彩斑斓。数不尽的恒星点缀在星云中，好像一条蚕丝带上点缀着宝石。千百年来，无数文人为之挥毫泼墨，畅想着它背后的故事。是最纯洁的地方，也是最神秘的地方，可望而不可即。 忽然，警报声大作。 “导弹来袭！” “快启动激光阵列，准备拦截。” “来不及了！” 两枚导弹命中，两艘综合战斗舰发生剧烈爆炸。 还没来得及反应，又有一枚导弹袭来，命中一座武装空间站的指挥舱，后者直接丧失了战斗力。 帕弥什元帅一时摸不着头脑，怒吼道:“究竟是谁，谁在向我们攻击？” 话音未落，四枚导弹从不同方向来袭，分别命中四艘护卫舰。 一艘护卫舰试图规避，却和另一艘护卫舰撞在一起，双双发生殉爆，整个舰队一片混乱。 “干得漂亮！”莫兰特司令夸奖道。 四架隐身战机重新集合。 “现在，让我来猜猜，那里应该就是弹药库——看到那艘空天母舰了吗，瞄准那个灰色舱段，给我打！” 又是四枚导弹射出。 第一枚命中，只是产生了一团火光。 第二枚命中，仍然没有穿透装甲。 第三枚命中，装甲上被穿了个大窟窿，巨大的压强差把无数人员和物资吸进太空。 第四枚命中，弹药库被引爆，整艘空天母舰化为一团巨大的火球，无数碎片抛向太空，即使在数十万公里外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散开，节省导弹，换用诱导弹，就是现在！”莫兰特一声令下，四架战机再次散开。 因为无法找到战机位置，近防炮和舰炮只能对着导弹来袭的方向一通乱射。 四架隐身战机在舰队中穿行，如入无人之境。 忽然四架战机现身，刚刚发射的防空导弹如获至宝，纷纷跟了上去，那知凑近了才发现这原来是一枚诱导弹。更糟糕的是，这些诱导弹转了个弯，向护卫舰撞过来，防空导弹也跟着转了个弯，在护卫舰表面炸开了花。 原来这种诱导弹可以欺骗雷达和人的眼睛，让防空导弹误以为是来袭的战机，从而把防空导弹引向别的方向，从而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这一通操作下来，六艘护卫舰和一艘空天母舰被击毁，一座武装空间站、两艘综合战斗舰和三艘护卫舰重伤。莫兰特司令和其他三位飞行员一阵欢呼。 帕弥什元帅这边，就没那么好过了。 “发射电磁干扰弹！” “可是这样会伤到自己人。” 帕弥什元帅一把揪住副官的衣领:“我说发射电磁干扰弹，没听到吗？！” 两枚电磁干扰弹射出，在空中形成一个电磁干扰域。一艘临近的综合战斗舰来不及躲闪，直接丧失了动力。 “快规避！”莫兰特司令对着对讲机大喊。 然而还是慢了一步，一架隐身战机一头扎进了电磁干扰域中，隐身系统顿时失效。 “逮到你了，给我往死里打！”帕弥什元帅歇斯底里地吼道。 刹那间，防空导弹、近防炮弹、激光束、电磁炮弹如雨点般向那架战机砸去，在空中爆发出艳丽的火光。 [奥林帕斯武装卫队，“天鹅”号空间站] “长官，有一架s0-102战机被击毁了。” “全速前进！不要吝啬燃料！” 指挥官的神经顿时紧张起来，内心默默祈祷着，千万别是莫兰特司令。 此时奥林帕斯的二十二个武装卫队正从六个方向朝联合舰队靠近，形成合围之势。 “莫兰特司令，莫兰特司令，能听到吗？” “我说过了，四架战机就能摧毁联合舰队，为什么不听命令？！” 听到通讯频道里再次传来莫兰特司令的声音，众人欢呼起来，他们的司令毫发无损。 “进入射程就攻击，自由选取目标。”指挥官命令道。 距离18000公里，16000公里，12000公里……到了！ 顷刻间，数百枚l-1导弹扑向联合舰队。 但联合舰队也不是吃素的，他们迅速整理队列，组建起一道密集的防空火力网。第一批突击的l-1导弹不是被激光烧毁，就是被防空导弹炸毁。很快第二批l-1导弹再次袭来，现在轮到近防炮发威了。成千上万的炮弹构成一道无法逾越的弹幕，任何物体触之即毁。 距离够近了，是时候出动战机了。 一声令下，数百架战斗机和无人攻击机从空天母舰里鱼贯而出。双方的机群迅速缠斗在一起，不分胜负。 “不要恋战，快去攻击联合舰队，帮助莫兰特司令！” “遵命，长官！” 但这并没有那么容易。联合舰队的战机穷追不舍，不断发起攻击，根本无法摆脱。战况再次陷入胶着。 看着远处的火光，莫兰特司令陷入思考，过了许久，说道:“各位，是时候做点什么了，跟我来。” 三架战机悄无声息地绕过众多护卫舰，直抵“天王星”号。 “各位，我们没有多少弹药了，成败在此一举。导弹一发，打他们的反应堆，听我指令，准备，发射！” 三枚导弹射出，精确命中反应舱，舰身被轰出一个大口子，喷出蓝色的火焰。 爆炸引发了连锁反应，附近的燃料舱也一同殉爆，整艘战舰陷入瘫痪。 “帕弥什元帅，快走！” “我要和舰队共存亡！” 话音未落，副官一闷棍打在帕弥什元帅后脑勺上，当场昏了过去。 “抬走！” 一行人七手八脚地把帕弥什元帅抬进救生舱。舱门关闭，救生舱消失在茫茫星海当中。 经过连续的超饱和打击，联合舰队的外层防空网络已是强弩之末。许多近防炮弹药已经枯竭，防空导弹也所剩不多，只有部分激光阵列还在稳定运行。越来越多l-1导弹突破防空网，诸多飞船接连被击中。胜利的天平正在逐步倾斜。 酣战之时，又有十一个武装卫队赶来，奥林帕斯的火力进一步得到加强，从四面八方发起进攻。联合舰队难以招架，阵型被彻底打乱。 而失去了旗舰的统一指挥，联合舰队再也无法发起有效的反击，只能各自为战，被动防御。 这场围猎一直持续到海顿时间5月2日上午。 最终联合舰队几乎被全歼，只有一座武装空间站、一艘护卫舰和一艘空天母舰混在残骸中侥幸逃脱。 第五章 囚禁 [海顿时间5月2日下午4时，凯尔特湖畔，六十四国集团总部，地下22层] 这里是世界上看守最严密的监狱。整个楼层被厚重的混凝土包裹，形成一个区别于其他楼层的独立空间，能与外界相连的只有四台升降机。 这里关押的都是克雷统领的政敌。 克雷统领一向对政敌毫不留情，凡落网者，都集中到此地，折磨至死。呻吟声，惨叫声日夜不绝，可即使喊破了嗓子，又有谁能听见呢？布莱克也大概明白，等待他的将会是什么。 押送队伍穿过一排排牢房，今天的监狱格外安静，犯人们都趴在铁栅栏上，以一种奇怪的眼光盯着布莱克。他们中许多人，都曾是布莱克的手下。 布莱克没有丝毫畏惧，昂首挺胸，快步向前，手铐和铁链叮铃铃作响，似乎烘托着一名英雄最后的尊严。 队伍来到走廊尽头，那里有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门内是无尽的黑暗。一名卫兵一把把布莱克推了进去，把门把手一甩，锁上门，又用脚踢了两三下，确认铁门稳固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布莱克在黑暗中摸索着，跌跌撞撞，磕破了头。他能够感觉到血液沿着脸颊滑落，然后啪嗒一声滴在地上。房间里空气十分浑浊，他不得不放慢了呼吸，蜷缩在一个角落里。 也不知过了多久，铁门附近的通风管道内传来一声异响。布莱克立刻警觉起来，沿着墙爬了过去，四下里摸了摸，原来是一张锡箔纸，上面凸起排列有致，是盲文！ 在海顿大学深造的时候，布莱克学习过盲文和密码学。他一下子就辨别出，这是一种加密盲文，从字面读是一种意思，经过编码移位后又是另外一种意思，通常用来传递重要情报。 根据所学，他很快破译出盲文的含义: 5月2日晚上九时，暴动 布莱克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所谓的暴动具体又是从什么地方开始、以什么方式进行。除了时间外，他什么都不知道，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了。 他默默地享受着这份宁静，这是怎样一种奇妙的感觉！这是第一次，不用睁开双眼也能看清周遭的一切——黑暗，黑暗，还是黑暗。不用费尽心思去揣测，也不用精疲力尽去抗争——黑暗自会将人笼罩。 他想到他的故乡——伊塔尔镇，那是一个很美的地方。春天的时候，郁金香会开满整个山野，他和同龄的孩子们光着脚在山间小径上奔跑，任凭散发着芬芳气息的泥土裹满身体。尤其令他印象深刻的，是一个总是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子，她总是坐在一块岩石上，静静地看着男孩子们嬉戏打闹。每次见到她，布莱克总会羞红了脸，循着树根灰溜溜地逃走。每当这个时候，女孩便会立刻跳下岩石，飞快地追上去，揪住他的后颈想要把他拉回来。可是女孩的力气哪有布莱克大，一个趔趄扑倒在布莱克背上。在男孩子们的一片嘘声中，布莱克只好背起女孩，一步一步走下山去。女孩喜欢风信子。布莱克便种了许多风信子。每当风信子开花的时候，女孩总会上山采上一束郁金香，来换布莱克的风信子。布莱克永远忘不了女孩捧起一盆风信子，一蹦一跳远去的身影。 那时候镇上的人们虽然穷困，但是也像孩子们一样愉悦。生活的压力没能打倒他们，一切淡然处之，艰难困苦，一笑而过。生活是那样平静祥和。 十六岁那年，海兰公国发生大规模内乱，政府无力镇压叛军，国际联盟的维和部队又迟迟未到，镇上死了许多无辜的人，包括那个白衣女孩。 女孩的死讯传来的时候，布莱克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整整两天没有说话，滴水不进。没人知道，他背着大家流了多少眼泪。 从此他立志，要为人类幸福而奋斗，让每个人都过上真正无忧无虑的生活，再也不用担惊受怕。 他跳上一艘偷渡船，漂泊了两个星期，来到阿留申公国，那是全世界的文化中心。霍顿博士收留了他，并资助他一直读完大学。大学毕业后，他开始为六十四国集团效力。 有一年夏天，他前往撒哈拉沙漠执行任务，烈日灼伤了他的皮肤，也磨炼了他的心性。那滚烫的沙漠就像是趾高气昂的敌人，你越是害怕它，就越是无法取得胜利。 这么多年了，看遍了国际上的刀光剑影，各种利益纷争，一切逐渐索然无味。他离自己的理想太远了，自己的力量太渺小了，茫然无措一度笼罩了他。有一天夜里，他又梦见了那个女孩，在一个很远很远的海岛上。他拼劲全力地又过去，可是怎么也到不了彼岸。他歇斯底里地怒吼着，一拳锤烂了床板。警卫队听到异响，连忙破门而入。布莱克也醒了，微笑着告诉他们，自己没事。 现在，陪伴自己的只有这片黑暗了。他依偎在黑暗的怀里，一扫多年的疲倦。 “砰！”一声巨大的爆炸响彻整个监狱。 第六章 武装救援 “布莱克先生！布莱克先生！我们来救你了！” 接着又是一阵爆炸声，门锁处被炸开一个大洞，两名士兵破门而入，用钳子夹断布莱克身上的镣铐，搀扶着他走出门去。 一路上，枪声大作。4名士兵拱卫在布莱克身旁，手雷开路，冲锋枪跟进，势如破竹。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他们乘升降机来到第21层，这里有一条逃生通道，直接通向地面。 总部大楼外，四辆坦克已经准备就绪。 “他们找到布莱克了，快开火！” 一声令下，四辆坦克开始瞄准。一发炮弹，又一发炮弹。冲击波震碎了大楼的玻璃，击穿了厚实的钢筋混凝土墙壁。 “启用喷火装置，前进！” 四条火龙喷射而出，所到之处皆燃起熊熊大火。来不及反应的守卫刚刚举起枪便被火焰包裹，痛苦地在地上打滚，化为一具具焦炭。 凯尔特湖畔警卫队被打懵了，防卫部署一盘散沙，根本无力招架。 四辆坦克碾过铁丝网，撞开围栏，在总部大楼内肆意横行，将一切化为废墟。 “6点钟方向，我们去跟布莱克汇合！” 一发炮弹射出，一面水泥墙轰然倒塌，露出一条新的通道。四辆坦克连忙转向，朝着通道冲去。 “他们到了，快抬布莱克上车。” 此时的布莱克因为长时间缺氧，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布莱克总干事，布莱克总干事，您还记得我吗，我是韦恩上校，您的老部下——快给他上氧气瓶！” 吸上氧气后，布莱克略微清醒了一些，他艰难地睁开了双眼，看着面前熟悉的脸庞，心中五味杂陈。 “韦兰德上尉那边怎么样了？” “他们已经控制了地下二十二层，现在正在朝统领办公室靠近。” “好！克雷统领，那个该死的王八蛋，他害了我们所有人！——所有人进坦克！我们走！” “小心！” 一枚火箭弹袭来，击中侧面反应装甲，爆裂的弹片充斥了整个通道。 又一枚火箭弹袭来，击中炮塔，发出一声闷响，所幸装甲足够厚实，加之距离过近，火箭弹来不及加速，被坦克硬生生扛了下来。 “11点钟方向，给我打掉他！” 炮塔转动，炮弹正好打在一座承重柱上，“轰隆”一声巨响，裂缝瞬间爬满墙壁。暴露的钢筋艰难地把破损的水泥块拉在一起，呀呀作响，扭曲变形。 “湖畔警卫队开始反击了，我们没多少时间，快走！” 韦兰德上尉也带人冲上地面了，他们扛着抢来的火箭筒和重机枪，以风卷残云之势毁灭所有抵抗者。整个总部炮火连天，不断有受损的建筑物轰然倒塌。 然而，统领办公室内，克雷统领却一点也不慌。他把双腿翘在办公桌上，并让助手点燃一支雪茄，闭上眼睛，鼓起腮帮子，一脸享受地吸了一口。许久，他吐出一片云雾，缓缓地说道:“是时候收网了，让德林特发起进攻。” 德林特一部已经在树林里隐藏许久，这是一支精锐特种部队，名义上隶属于凯尔特湖畔警卫队，却只听命于克雷统领。这支部队组建于十年前南冰洋刺杀案发生后，专门帮助克雷统领清除六十四国集团内部的反对势力，暴行累累，杀人无数。 “各位，今晚是我们的猎杀时刻，出击！” 随着命令下达，几十架攻击型无人机飞向总部大楼，不由分说就是一阵狂轰滥炸。接着，无人机亮出机炮，见人就杀。几番点射过后，韦兰德一部死伤过半，不得不撤进一幢阁楼，关上大门，凭借窗口向外还击。 “韦恩上校，我们需要支援！我们撑不了多久！” 韦恩上校这边，情况也不容乐观，不断有坦克中弹。 湖畔警卫队的装甲部队也开始朝这边靠拢，此地不宜久留。 “韦恩上校，我们该怎么办？！” 坦克内，众人看向韦恩上校，急切地等待命令。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他们就得全军覆没。韦恩上校咽了咽口水，沉默了许久，仿佛在做出什么艰难的决定。 “受损的坦克去支援韦兰德上尉，剩下的开启隐身系统，跟我走。” 于是，四辆坦克分为两队。两辆坦克发动机轰鸣，气势汹汹朝着阁楼驶去；两辆坦克寂然无声，悄然向公路驶去。 韦兰德上尉这边，已成一边倒的局势。特种部队强大的火力压制让他们根本抬不起头，所有的窗口、门户都是重点打击对象。短短数分钟，阁楼表面便是坑坑洼洼，如筛子一般满是网眼。 德林特淡然看着敌人的惨状，仿佛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他们无力还击了，准备好滑索，我们突击——等等，那是什么声音？——隐蔽！” 两辆坦克驶来，一阵猛轰，把特种部队炸得人仰马翻。援兵来了！韦兰德他们一阵欢呼。特种部队的火力弱了下来，他们终于能举枪射击了。 他们抬起头来，无数子弹倾泻在阁楼外的空地上，小小的枪口仿佛喷不进他们胸中的怒火。现在，轮到特种部队抬不起头来了。 “火力覆盖！快！火力覆盖！”德林特对着无线电大喊。 树林里，导弹车启动，无数的火箭弹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在阁楼附近炸开了花。这是名副其实的地毯式轰炸，凡暴露在地表者，无人生还。硝烟四散，遮蔽了天空，看不见星星和月亮，一切都变得朦胧。 火力覆盖过后，总部内一片寂静。 “突击！”德林特再次下令。 十几根滑索射向屋顶，几十名特种兵接连不断突上楼顶。火箭弹开路，重机枪跟进，他们在阁楼内畅行无阻。 “布莱克先生，我们没给你丢脸！跟他们拼了！” “拼了！” 楼内的人员不再躲藏，纷纷提起匕首和拳头，和特种部队缠斗在一起。韦兰德上尉一马当先，一记重拳打烂了一个特种兵的护目镜。其他人也丝毫不甘示弱，不要命似地往特种兵身上扑去，阁楼内一片混乱…… 公路上寂寥无人，只有扬起的尘土暗示着这里有车辆驶过。 布莱克已经完全清醒过来，他深吸了一口气，问道:“你们刚才讨论的，联合舰队，他们怎么样了？” “长官……联合舰队……他们……他们被全歼了。” “你说什么？！”布莱克一个激灵坐起身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第七章 逃亡 在解决掉联合舰队后，仅仅过了6个小时，奥林帕斯就占领了整个月球。与此同时，约有20个武装卫队已经登陆地球，四面出击，试图逼迫六十四国集团和国际联盟投降。 现在，布莱克一行人不光要面对六十四国集团的搜捕，还要同时面对国际联盟和奥林帕斯的围追堵截。 在救援开展七个小时后，两辆隐身坦克行至花岗岩镇，这里到凯尔特湖的直线距离已有超过600公里。高度紧张的局势让六十四国集团不得不将绝大部分兵力集中在边界上，因而这里的守备相对空虚，只有一些装备简陋的国土守备队。 隐身系统解除，一行人来到花岗岩镇外围关卡。韦恩上校从坦克内探出半个身子，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长官，请出示您的证件，我们奉命在此设卡检查。”一名守备队员招手拦停坦克，走上前问。 韦恩上校跳下坦克，递给他一本小册子，故作轻松地欣赏四周的风景。5月份的山林郁郁葱葱，旅居山野的微风带着初夏特有的和煦。天上的流云不时送来一片阴凉，日荫交替，构成一首独特的夏日协奏曲。 “长官好！”守备队员接过证件仔细端详一番，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我们正在追捕一个叫布莱克的犯人，他刚刚从凯尔特湖总部逃出来，很抱歉，多有得罪。” “没关系，我们的坦克需要燃料，你们有多余的氦—3吗？” 氦—3是一种优良的核聚变燃料，地球上储量非常稀少，月球上却有很多。2083年的地球已经全面进入核聚变时代，因此谁掌握了月球，谁就掌握了氦—3；谁掌握了氦—3，谁就掌握了整个世界。 “恐怕没多少了。”守备队员从防弹背心里掏出两根金属管，递给韦恩上校，“只有这些了。再往前走两公里有一座中转站，如果你们愿意的话，可以在那里稍作休息。” “辛苦了，我们走了。”韦恩上校爬上坦克。守备队员笔直地站在路旁，目送坦克离去。 没过多久，一行人来到中转站。这里人声鼎沸，大小包裹凌乱地堆在地上，桌子上，横七竖八叠放着各式枪支。 布莱克带着面罩，跟在韦恩上校身后，一行人走进大厅。 “你听说了吗？联合舰队被全歼了。”一名守备队员问。 “听说了，据说又是莫兰特干的。真不知道克雷统领是哪里来的底气，敢跟奥林帕斯叫板。”另一名守备队员答。 “我就说嘛，当一个人的野心大于实力的时候，往往会陷入妄想。” “可他的野心居然要我们来买单！”一名守备队员愤愤不平地说。 “他就是个神经病，当初就不应该选他当统领，布莱克比他要好得多。” “我有个兄弟在湖畔警卫队，他说昨天晚上的时候，布莱克带人发动袭击了。” “成功了吗？” “没有。现在克雷统领正在满世界追捕他呢。” “如果早一点知道，我宁愿去帮他，而不是在这里等死……” 守备队员们的聊天，布莱克都听到了。 “军需官，来十份伙食。”韦恩上校高声呼叫道。 一行人在圆桌前坐下，一个小男孩艰难地提着十份伙食来到圆桌旁。男孩穿着一件破旧的白衬衫，半睁着眼睛，仿佛一夜没睡好。放下伙食，男孩拖着步子，头也不回地向储藏室走去 距离上一次进餐已经有将近二十个小时了，一行人狼吞虎咽地扫完桌上的伙食，困意袭来，往椅子上一歪，便开始呼呼大睡。 布莱克没有睡。他看向储藏室，男孩正坐在长椅上，百无聊赖地摆动着双腿。他走上前去，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抬起头来，露出淡棕色的瞳孔，小声答道:“维吉尔。” “维吉尔，好名字。”布莱克说。 “因为我是在有一年的春天被人在野外发现的，听说那时我才几个月大。”男孩小声嘟囔道。 （作者注:维吉尔，virgil，在古英语中有春天、万物欣欣向荣之意） 布莱克细细打量着男孩，他和当年的黑格尔总监是多么像啊——黑格尔总监加入了奥林帕斯，可惜了。 “你还有亲人吗？” “有一个妹妹。” “她在哪？” “不知道。” “你多大了？” “十一岁。” “你还记得自己的家乡在哪吗？” “我只记得我是在乡下长大的。” “哪个乡下？” “伊塔尔镇。” 布莱克心里泛起一番酸水，伊塔尔镇，他从小生活的地方，早已在一场屠杀中毁于一旦。 布莱克拉着他的手，要把他带回到圆桌旁，却被军需官拦住:“长官，你要带他到哪里去？” 军需官一脸严肃，紧紧盯着布莱克的脸。 “这些天他就一直跟着你们？”布莱克没有正面回答军需官的问题。 “是的。——长官，怎么称呼？”军需官以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着布莱克，突然，他好像注意到了什么，态度缓和了下来，“呃，对不起，先生。” “这是个苦命的孩子，我想要收留他。”布莱克正色道。 “是吗，先生，祝你好运。”军需官挤出一抹微笑，目送布莱克的背影远去。 “布莱克先生，没人看到你的脸吧？这孩子……” “放心好了。” 一行人上了坦克，开启隐身系统，朝边界驶去。 这里距离边境大约700公里，全速前进的话只要三个小时。只是，再往前的路就没那么好走了。国防军正在和奥林帕斯武装卫队交战，几乎每隔十公里，就有一道大型关卡，需要停车检查。隐身系统躲得过卫星、无人机和人的眼睛，可坦克终究是实体物质，只要轻轻地来次碰撞，立马就原型毕露。他们不得不绕路而行。原计划三个小时的路程，足足走了九个小时。 5月3号晚上8点，一行人终于穿过了边界线，再走500公里，就能到达接应地点。 天空中不断闪过一串串光点，那可不是流星，而是奥林帕斯的运输船，它们正源源不断地朝前线运送武器装备和弹药。国防军打得很顽强，以至于在过去八个小时之内武装卫队都未能前进一步。没有太多政治目的，他们只是在为自己的家园而战。 国防军是布莱克一手组建起来的，他从收音机里听着战报，默默地擦拭眼泪。 “我们到了！” 这是一座废弃的机场，里面停着一艘大型登陆艇。 “韦恩上校，你们可算来了。”一名身穿黑色制服的军官连忙走下登陆艇。 “这是奥林帕斯的制服！你们要干什么？”布莱克顿时警觉起来。 “不用担心，这是费尔曼总监，他是我们在奥林帕斯的内应，战争爆发后就投奔了我们。” “哦。”布莱克松了一口气。 一行人上了登陆艇。四束气柱喷出，登陆艇腾空而起。 “通讯码0728，请求通过封锁线。” “223号登陆艇，请提供动态密码。”通讯频道内，一阵电子音响起。 “不用着急，我有办法。”费尔曼总监自信地说，于是他发了一串乱码过去，竟然显示验证通过，“你们看，奥林帕斯的密码系统也不是没有漏洞。” 布莱克没有理会他，问道:“我们去哪？” 韦恩上校回答:“去土卫六，哪里是绿岸组织所在地。” “绿岸组织是什么？” “一个对抗奥林帕斯的地下组织，你去了就知道了……” 第八章 不速之客 “你们陆战队是怎么回事？八个小时时间，就算是爬，也该爬到凯尔特湖去了！”办公室里，莫兰特对陆战队的龟速进展非常恼火。 “敌人的防空体系太强大，我们短时间内无法取得制空权……” “不要给我找理由，我不喜欢理由，我要措施，解决的措施是什么？” 无线电那头一阵沉默。“我们需要更多空中力量……就能做到……” “好，这可是你说的。后天是卡修斯总裁的生日，我要为他献上一份大礼。我把最精锐的航空大队派给你，不要让我失望！” 莫兰特气冲冲挂断通话。往椅子上一靠，独自生着闷气。 “长官，外面有人想见您一面。” “见我干什么？” “不知道，只说是很重要的事。” “给他两分钟时间，现在就开始计时，我没功夫理这些杂碎。”莫兰特看了一眼腕表，对着门口翻了个白眼。 不一会儿，助手带上来一个人。这人浑身上下被黑色大衣裹得严严实实，一副黑色面罩遮住了半张脸，鼻梁上架一副黑墨镜，右手上提着一个黑皮箱，加上那肥大的身躯，一步一颤的走姿，看起来甚是滑稽。 莫兰特也对这人来了兴趣，便说道:“我给你十分钟，看看你能讲出什么花来。” 那知黑衣人并不着急，他一件一件脱下那身黑色行头，顺手放在沙发上。当他揭开那件黑色面罩时，莫兰特惊呆了，这不是帕尔默主事吗，他偷偷摸摸到这里来干吗？难道是来投降的？ 于是，莫兰特挺直了身子，理了理衣领和袖口，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望着他。 帕尔默缓步上前，将黑色皮箱小心翼翼摆放在莫兰特面前。看样子确实是来投降的。不过有一点莫兰特想不通，自己已经命令军队设置了受降点，为什么他还要费尽心思伪装自己，搞得这么神秘？恐惧，对，一定是恐惧，他害怕自己。想到这里，莫兰特心里乐开了花，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无法自拔。帕尔默啊帕尔默，你和你的国际联盟曾经是如此强大，如今还不是得低声下气向我求饶？ 帕尔默弯下身子，坐在对面的椅子上，不紧不慢地说:“莫兰特司令，我承认，我和我的团队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胜利属于奥林帕斯，这是毋庸置疑的。” “帕尔默主事，不必委婉措辞，告诉我你此行的目的。”莫兰特的脸都快扬到天花板上去了。 “我来和你做一笔交易。”帕尔默说。 “我只接受无条件投降。交出你的土地和人民，让奥林帕斯接管政府，我们双方都会有光明的未来。” “我并不是来投降的。” “哦，是吗，帕尔默，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别忘了你在什么地方，我动动手指就能让你粉身碎骨。”莫兰特俯下身子，以一种威胁的口吻说道。 “如果我有你最需要的东西呢？” “别开玩笑了帕尔默，国际联盟那点可怜的家底我根本就看不上。你们就是一帮扛着几十年前的老古董、只会在会议桌上高谈阔论的废物。告诉你吧，我什么都不缺，除了你们的狗命。” 帕尔默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莫兰特司令，您真有意思。” 这根老油条！莫兰特忍无可忍，一把抽出配枪指着帕尔默脑门:“告诉我你到底要干什么！” 帕尔默把脑袋向前一倾，紧紧顶在莫兰特的枪口上:“杀了我，你就永远也得不到它们了。” 说罢帕尔默笑得更灿烂了。 莫兰特哪受过这种侮辱，怒吼着把配枪指着天花板，“砰砰砰”打空了弹夹。 门外的卫兵听到枪响赶忙冲进来，十几支冲锋枪顶着帕尔默的脑袋。 “滚出去！” “可是，长官……” “我说了滚出去！”莫兰特对着卫兵大吼，卫兵犹豫了一会儿，但终究还是退出门外。 帕尔默大笑着，目送卫兵们退出门去。 “莫兰特先生，您是个很有学问的人，你应该知道这是什么。”说罢，帕尔默打开黑皮箱，拿出一个50公分长30公分宽的长方形金属盒。打开金属盒，一阵雾气腾起，里面躺着一块透明琥珀色的宝石。这种宝石呈现出一种不规则多面体形状，在灯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莫兰特眼前一亮，方才的恼火一扫而空:“柯伊伯源晶，你们从哪搞到的？” 柯伊伯源晶是太阳系内种极为稀有的矿石，只存在于遥远的柯伊伯带。柯伊伯带位于冥王星轨道以外，距离地球超过100亿公里。往返周期长不说，贮藏还有风险。一旦温度超过40摄氏度或者是发生剧烈碰撞，柯伊伯源晶就会发生连锁反应，导致完全不可控的剧烈爆炸。因此，柯伊伯源晶的大规模开采一直是个难题。恰巧莫兰特正在负责一个绝密项目，需要使用大量柯伊伯源晶，莫兰特已经为此焦头烂额了好几个星期。 “对柯伊伯源晶的研究已经取得了突破性进展。莫兰特先生，你一定无法拒绝这种划时代的矿石。” 然而，莫兰特立马发现事情不对劲，厉声质问:“说！你怎么知道我需要这种矿石的？” 帕尔默哈哈一笑，盯着莫兰特的脸说:“莫兰特先生，我说过了，没人能拒绝这种矿石。” 这根老油条！莫兰特心里暗暗叫骂，不过考虑到项目的保密工作是自己亲自监督的，而且看样子帕尔默也不像很了解的样子，应该不会出问题。 沉默了一会，莫兰特说:“好，把所有的技术资料转交给我们，我保证，在获得国际联盟的主权后，给你一个监理主事的职务，那是个闲职，你会过得很轻松。” “成交！”帕尔默爽快地说。 交接完技术资料，莫兰特又让人送了帕尔默一箱金条。帕尔默也不推辞，提起金条就往门外走。 约摸十分钟后，莫兰特再想见帕尔默时，却被属下告知，帕尔默已在保镖的护卫下离开了，行踪不明。 “这根老油条！”莫兰特不禁骂出声来。 第九章 实验 “封锁整座基地，快！” 基地内顿时紧张起来。外围铁丝网通电，围堤闭合，一队队士兵从营地里小跑出来，把守住各个火力点。 提着来之不易的柯伊伯源晶，莫兰特在一众技术人员的簇拥下快步走向一座大型钢铁堡垒。这座堡垒有十二层楼那么高，占地面积超过三公顷。 众人来到主入口前，身份验证通过，一扇五米厚的钢门缓缓打开。走进钢门，里面是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的巨型升降平台。几十台特种车辆和上百名技术人员将整个平台挤得慢慢当当。钢门关闭，大地颤动，升降平台开始下降。 这是一段漫长的旅程。他们要去的是奥林帕斯最大的一座地下实验室。这里原本是为了应对全球核战争建造的避难所，但现在世界已经全面无核化，避难所已经没有其存在的意义。在占领这里后，奥林帕斯将它扩建成秘密实验室，用以开发最先进、最前沿的武器系统。而现在，这座实验室已经被全面清理，让步给一件比常规武器开发重要上几百倍的事情。这是奥林帕斯的终极秘密。 穿过坚硬的岩层，他们来到地下1200米处。这是一个极为庞大的地下空间，钛合金穹顶足足有几十米高，花岗岩地表已经被修理得极为平整，上面铺了一层极为复杂的管道和电路，各种处理设备连接在管线的节点处，宛如一座超级城市。 在这个巨型空间的中央，是一个由20块钒钨合金板构成的正多面体。钒钨合金是目前世界上耐热性最好的材料，能够在8200摄氏度的高温下长时间保持稳定，在9500摄氏度的高温下保持性能48小时以上，在15000摄氏度的高温下保持性能3分钟。 这正二十面体共有十二个顶点，每个顶点处安装了一支长约50米的射线枪。每个射线枪的尖端有一椭圆面反射镜，焦点位于正二十面体中心，保证所有发出的射线束汇集到一个约一立方厘米的狭小空间内。 升降机停稳，众人走下，穿过一条长长的廊桥，莫兰特和一众核心技术人员来到中央控制台，这里位于钛合金穹顶的边缘处，可以俯瞰整座实验室的概况。 “马上切割，这样的机会可不多。”莫兰特将黑皮箱递给技术员，命令道。 柯伊伯源晶结构特殊，必须顺着晶格间狭缝进行切割，稍有不慎就会引发爆炸。切割时，要先用x射线探测狭缝位置，再用电子束进行晶格修饰，最后用光刀进行晶格分离。每一步都必须严格把控。一套操作下来，技术员手心出了汗。 切割完成，一小块柯伊伯源晶在机械臂的操控下，被小心翼翼送入正二十面体中心。 “马上进行实验。”莫兰特命令道。 “可是长官，我们刚刚接受到这些技术资料，还没有来得及论证，安全性方面恐怕暂时难以评估……”一名技术员质疑道。 “这是我们第一次用柯伊伯源晶做实验，我们没有把握。”另一名技术员附和道。 两人的话确实有理，众人也随之议论纷纷。 “怎么，你们怕了？大不了就是把我们一块炸死，让我们一起被埋葬在这1200米深的地下。听着，这是将人类所掌握的最强大的能量，是来自远古太阳系的馈赠。一旦这个系统成功运作，奥林帕斯将毫无阻拦地统治整个太阳系，千秋万代不破灭。到时候，我们再集中力量，向宇宙更深处进发，人类将会迈入一个新纪元。等到人类的足迹踏遍整个银河系的那一天，人们会记得，当初为了整个种族奋不顾身的那群人。你，我，都将成为丰碑，都将为历史所铭记。现在，还有谁害怕的，现在就滚出去，滚回地面去，滚回你那破败的小家去。不要忘了你们当初加入奥林帕斯是为了什么，不要忘了你们当初立下的誓言，想要在人类历史中扮演怎样的角色。谁还害怕的，举起你那该死的右手，告诉我，告诉我你是个懦夫，是个怂包，是个什么都不敢干的蠢货。来啊！让我看看！让我看看都是谁！” 莫兰特一番慷慨激昂的讲话，众人无不钦佩赞许。 “现在谁还害怕？！” “不怕！”众人高声大喊。 “开始实验！” 一声令下，众人各就各位，操作面板启动，警示灯亮起，实验正式开始。 “1号回路达到测试标准，状况良好。” “2号回路达到测试标准，状况良好。” “3号回路达到测试标准，报告指挥台，可以开始注射。” “指挥台收到，1、2、3号回路开始注入，30秒后完毕。” 红色液态合金注入互相垂直的三条回路，地面管线的指示灯亮起，先是最外层，然后是第2层，第3层……注入完毕。机械臂撤离，钒钨合金板收拢，正二十面体开始旋转，在周围空间内形成一道蓝色光晕。 “电磁引导回路状况良好，可以开始激活。” “指挥台收到，注射电子喷流，30秒后开始激活。” 一道强光闪过，仪表盘上示数飞速飙升，电子饱和度从7级跳到9级，又从9级跳到11级，短短十五秒，红色液态合金就达到了超电子饱和状态。随着液态合金的飞速旋转，空间内的磁场越来越强，正二十面体的中心区域甚至能达到2800特斯拉，这个强度足以把一个电子限制在不足一纳米的空间之内。这是人类有史以来稳定制造过最强的磁场。 “5、4、3、2、1，开始激活。” 射线枪启动，十二束强伽马射线同时射向柯伊伯源晶。强伽马射线会猛烈轰击柯伊伯源晶的晶格，迫使其在强磁场的作用下按照特定的方式重组，从而稳定地释放能量，这是激活它的唯一方式。 激活后的柯伊伯源晶迸发出强烈的红色光芒，宛如一颗血钻，如果不是有滤光板保护，那么控制室内的所有人都将被闪瞎。 控制室内，所有仪器的示数都在疯狂跳动，辐射剂量在3秒钟之内就飙升到上亿伦琴，照度达到上千万勒克斯，这相当于几十万枚千万吨级的核弹在同一地点同时爆炸所产生的辐射和光强。 但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激活源晶并不是实验的终点。 突然，从正二十面体的两极冲出两道蓝色的脉冲，将周围的空气全部电离。实验室内处处笼罩着淡蓝色的光辉，显得诡异而又神秘。 蓝色脉冲逐渐暗淡了下来，众人屏住呼吸，现在能做的，就只有等待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十分钟，二十分钟……一个小时过去了。蓝色脉冲渐渐变为红色，随着凌乱不堪的光谱强度曲线最终变为单峰，技术员宣布，实验成功。 莫兰特激动地挥舞着拳头，众人拥抱在一起，喜极而泣。 这时，一位助手走到莫兰特身边，耳语道:“第26武装卫队报告，一个小时前，有一艘登陆艇闯过小行星带，前往外太阳系，是否拦截？” 莫兰特正在兴头上，对这件事根本不在意，轻飘飘地回应了一句:“让他们自己处理去，兴许是哪个飞行员喝醉了酒。” 助手见状，没再说什么，刚走了几步，莫兰特似乎想起什么似的，把助手叫了回来，正色道:“告诉前线部队，让他们在半个小时内后撤三十公里。” 说罢，莫兰特脸上露出一抹邪魅的微笑。 “好了各位，非常高兴，‘穿梭者’系统的最后一块拼图也被补齐，感谢大家为奥林帕斯所做的贡献，半个小时后，我们将迎来‘穿梭者’系统的第一次运行。大家做好准备。” 第一次运行？这是什么时候的计划？众人面面相觑，满腹狐疑。 见状，莫兰特补充道:“目标六十四国集团国防军，这能为我们节省不少时间。”说完，他理了理衣领和袖口，没再做任何解释，转身进了休息室。 第十章 新秩序 2083年5月4日，注定是奥林帕斯史上最辉煌的一天。截至当天上午九点，奥林帕斯已经控制了火星表面积的百分之30、地球表面积的百分之40、金星表面积的百分之25和整个月球，建立起一个横跨整个内太阳系的庞大帝国。 届时，地球上原有的几大势力均已在苟延残喘。国际联盟属下尚可调动的武装力量只剩下两个外太空守备队，根本无法发起有效反击；南太平洋协约国已经无力抵抗，所有部队均被打散；只有六十四国集团还在负隅顽抗，但是唯一具有战斗力的国防军战损已经超过三成。 [海顿时间5月4日上午9时45分白令海峡奥林帕斯第141号基地] “最后强调一遍，卡修斯总裁十五分钟后到，所有人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做好迎接工作，一切按计划进行，不得有误，都明白了吗？” “明白！” “散会！” 机场上，14400名奥林帕斯成员列成16个方阵，分居跑道两侧。他们着装整齐，笔直而立，目光坚定，岿然不动。机场内一片肃静，所有跑道全部清空，每一处路面都被洗刷得干干净净。方圆百十公里内所有飞机全部停飞，整片空域全部腾空。武装卫队高度戒备，三千多个防空系统，构成了人类史上最为强大的防空网络，连一只蚊子都别想飞进来。 尽管准备如此充分，莫兰特司令还是颇有些紧张。为了这一天，他已经准备了近十年，要展示的东西太多了。卡修斯是他的伯乐，也是他唯一敬佩的人。 当年阿斯顿王国垮台的时候，他作为王子无家可归，被迫流落街头，在一群混混的欺辱下艰难度日。他作为曾经的王室成员，怎堪如此奇耻大辱。为了活下来，他到垃圾桶里去捡拾烂掉的菜叶；跪在街边，乞求路人能给自己一个硬币；在泥地里学小狗匍匐，只为在众人的欢笑中，讨得一个烧饼。在这种吃了上顿不知下顿的生活中，他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王国四分五裂，叛军的铁蹄踏遍了每一寸山河，繁华的都市化为断壁残垣，无数百姓流离失所。他离开国都康斯坦丁市，从赫尔松山脉流浪到的黎波里湖，又从爱丁顿河畔流浪到雅尔塔盆地，一路上受尽冷眼，所到之处皆是民不聊生，竟无一处容身之地。悲愤之中，他打算去寻死。 那是一个傍晚，紫色的晚霞铺满了整片天空，掺杂着鱼腥味的海风摸摸诉说着幽怨。他走上一座铁桥，静静地看着远方的沉船。列车的汽笛声刺激着他的耳膜，他闭上眼睛，等待着最后时刻的到来。 在列车就要驶到跟前时，他感到被人推了一把，头部受到重击，昏死过去。后来才知道，是卡修斯搭救了他。在后续的接触中，卡修斯十分赏识他的才华，并让他进入奥林帕斯工作，虽不能继承王位，但也算有了一个施展拳脚的平台，这让他重新找到了人生的方向。于是，他一改往日皇室生活的奢靡，不光帮助奥林帕斯建立了世界上最庞大的武装力量，而且动用各种手段，将奥林帕斯推上世界第一大垄断企业的宝座，成为卡修斯手下的得力干将。他不光是为报恩，更要让世界知道，他们没资格嘲笑一个没落的贵族。 “长官，卡修斯总裁的专机来了。” 一声话语，打断了莫兰特的思绪。 他看向天空，一架大型航天飞机在战斗机的护送下向机场滑翔。起落架放下，航天飞机着陆，尾翼减速伞升起，继续驶过一段距离，稳稳停在莫兰特面前。 “奏乐！” 在嘹亮的军乐声中，一把轮椅被缓缓推下航天飞机，上面坐着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沉重的呼吸机更加衬托出其身材的瘦小——那便是卡修斯了——自从去年三月以来，他已被一种罕见的肺病折磨了十四个月。 莫兰特鼻子一酸，快步走上前去，紧紧握住卡修斯的手，说道:“总裁先生，您的身体好些了吗？” 卡修斯咧开嘴，露出几颗残余的牙齿，费力地说道:“好，好得很呐！” 莫兰特心里明白，这算哪门子好啊！这个曾经能在演讲台上鼓动70万人示威游行的男人，早已风华不再。 莫兰特陪在卡修斯身旁，在一众保镖的护送下缓缓行进。 “向卡修斯总裁问好！” “总裁好！” 随着队伍的行进，每个方阵依次齐声呼喊。响亮的口号声震彻云霄，令大地为之颤动。 卡修斯看向道路两旁的方阵，尽可能保持着微笑，抬手示意，用虚弱的声音回应道:“你们好……你们好……” 检阅完仪仗队，在莫兰特的带领下，卡修斯和保镖们登上一艘空天母舰。火箭发动机启动，16束火焰喷射而出，空天母舰缓缓离开地面。莫兰特和卡修斯来到观光台，这里是俯瞰地面的绝佳视角。 “总裁先生，下面我将向您展示奥林帕斯无人能敌的军力。”莫兰特向卡修斯介绍道，后者点头示意。 刹那间，远处的天空腾起一片乌云——那是一个由上万架飞行器构成的机群。 机群渐渐靠近，从空天母舰下方经过。最先到达的是战斗机群，125架战机排成数字75的形状，寓意着今天是卡修斯的75岁生日。而后是轰炸机群，以60架轰炸机为一个编组，依次飞过空天母舰下方。接着是无人机群，他们模仿蜂群，一千多架无人机乌泱泱一大片铺天盖地而来。接下来是航天飞机队列、运输机队列、登陆艇队列……这些参与检阅的空中部队，占到了奥林帕斯空军力量的百分之十。 卡修斯称赞道:“好啊，干得好，莫兰特，干的好啊。” 莫兰特保持着标准军姿，说:“谢谢夸奖，接下来您将看到，奥林帕斯的武装力量是怎样轻而易举撕碎敌人的。请随我来。” 跟在莫兰特身后，众人来到作战指挥室，大屏幕上标注了奥林帕斯的军力分布。 “半小时之内，我们将控制除六十四国集团外的整个地表。”莫兰特对卡修斯总裁说。 画面一转，大屏幕上切换到各地的实时战况。 “指挥官，开始行动。”莫兰特命令道。 “指挥官收到，现在，各部队听令，立即开始第一轮火力覆盖。” 第一轮火力覆盖由天基武器发动。此时此刻，近地轨道上已经集结了三百多座武装空间站。命令下达，两千多发l-1导弹以30倍音速冲向国际联盟和南太平洋协约国阵地。爆炸产生的火球此起彼伏，点亮了整个地表。刚刚还在为奥林帕斯停止进攻而感到庆幸的抵抗军顿时傻了眼。第一轮火力覆盖过后，遭受打击的地表被削低了两米多，根本无处可逃。 很快，第二轮火力覆盖也开始了。第二轮火力覆盖由各式轰炸机和无人攻击机发动。混成机群来到抵抗军阵地上空，不计其数的航空炸弹倾泻而下，地表上硝烟弥漫，再也没有一处完好的建筑。 第三轮火力覆盖由地面部队发动。数千辆导弹车和突击火炮已等候多时。收到命令，无数导弹和炮弹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毫不留情地砸向地面。原本就被轰击的晕头转向的抵抗军这下更是雪上加霜。此轮轰炸过后，抵抗军阵地上再无人声，地表下方100米内，所有坑道全部坍塌，无人幸存。 三轮火力覆盖结束，国际联盟和南太平洋协约国的阵地已被全部清除。空降兵毫无阻拦地降落在二者领土腹地，浩浩荡荡向首府进发。一路上，他们举着扩音喇叭，高声呼喊道:“放下武器！交出土地！放下武器！交出土地！”所到之处，无人不屈。 果然，在半小时内，他们就控制了国际联盟和南太平洋协约国的全部领土。 卡修斯对这场焰火表演很满意，他告诉莫兰特说:“年轻时，我曾梦想着拥有一支无比强大的军队，现在，你帮我实现了。我没有看错人。” 莫兰特说:“您的夸奖让我受宠若惊，不过，最精彩的表演还在后面，请随我来。” 众人前往控制大厅，这里连接着一座位于地下1200米处的实验室——那里安放着刚刚完成实验并成功运作的“穿梭者”系统。 来到控制大厅，莫兰特骄傲地宣布:“总裁先生，过去九小时内六十四国集团国防军给我们造成了不小的麻烦，不过，他们马上就要走向覆灭了。现在，您将看到奥林帕斯的终极武器——‘穿梭者’系统。” 莫兰特对指挥官使了个眼色，后者打开控制面板，系统启动。 “穿梭者”系统实质上是一个点阵能量投放系统，它以柯伊伯源晶为能量源，定向激活一定范围内空间中的某些点，被激活的两点间会形成一条高维能量通路，因而在一点注入能量，另一点将会瞬时感应，将能量扩大几十倍后释放出来，从而摧毁目标。它之所以能做到这一点，是因为它所使用的柯伊伯源晶并不仅具有三维结构，而且具有最高达到十一维的结构。休眠状态的柯伊伯源晶之所以看起来只是一块普通的晶体，是因为它会将高维结构折叠在晶格之中，而对外仅显现三维结构。一旦被激活，它的高维结构就会被逐步展开，同时释放出巨额的能量。它是原始宇宙的残留物，内部封存着不为人知的秘密——或许，含有上一个宇宙中的某些遗物。 而“穿梭者”系统真正的可怕之处在于，被激活的点可以是空间中任意一点，这意味着除非掌握柯伊伯源晶所建立的高维能量通路，否则没有任何防御的可能性。 彼时，地下1200米的实验室内，技术人员正在紧张操作。 “准备第一次激活，万分之一能量，e1、e2点集，5、4、3、2、1，开始激活。” 中央正二十面体内，红色脉冲猛然加强，钒钨合金罩飞速旋转，实验室再次笼罩在一片淡蓝色的光晕之下。随着一声巨响，周围的空间开始扭曲，直挺挺的钢管被拧成了麻花，坚固的花岗岩墙壁被弯曲成了波浪形。激光束肉眼可见地发生偏折，围绕在柯伊伯源晶旁形成了一个光圈。 “节点建立完毕，开始投送。” 控制面板上，能量值逐渐拉满，各项指标飞速变化。又是一声巨响，能量投放完成。 此时，在六十四国集团边界防线上，一个巨大的光球忽然出现。国防军的士兵们从未见过这种东西，纷纷把头探出堡垒查看。那光球静静地悬浮着，似乎并没有恶意。然而，砰地一声，光球剧烈膨胀，炸裂开来，半径75公里内宛若人间地狱，地表留下一个硕大的圆坑，深度足有60多公里。熔岩喷涌而出，引发强烈地震。数百公里内的云层皆被冲散，冲击波足足环绕了地球三圈。 边界防线被摧毁，六十四国集团国防军全军覆没，无人生还。 “总裁先生，从现在起，没有任何力量能够阻止我们统一太阳系了。” 卡修斯激动地挺直了身子，他握住莫兰特的手，颤抖着说:“好，莫兰特，好啊，这是我有生以来过过最好的生日庆典，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接下来我们去火星，奥林帕斯山。” “去那里干什么？难道你要在火星开宴会吗？”卡修斯不解。 奥林帕斯山是太阳系最高的山峰，高度是珠穆朗玛峰的三倍多，这也是奥林帕斯这个名字的来源，寓意着他们将会屹立群山之巅，征服一切。 “总裁先生，是时候建立一个新的秩序了，我们为你准备了即位仪式。奥林帕斯元年，自此开始。” 第十一章 绿岸组织 [三个月后，土卫六] 这是一颗橙色的星球，位于光洁明亮的土星环上。它是土星最大的卫星，因此在几个世纪前就为人所知。长久以来，人们猜测这颗卫星上可能存在着生命，因为它具有和地球一样浓密的大气、变幻不定的云层和广阔的海洋。然而它的温度实在是太低了，表面只有零下一百七十多摄氏度:构成云层和海洋的也不是水，而是液态甲烷，也就是天然气的主要成分。当然，也许有某种不为人知的、截然不同于人类的生命形式恰好可以在这种环境下存活，谁知道呢？ 土卫六有着缓慢的气候变换。春夏秋冬，以三十年为一个周期。和地球一样，当北半球是冬季时，南半球正处夏季。夏天的时候，暴风云将在极地地区形成，并在中纬度地区降雨。这种强烈的暴风雨往往发生在漫长的干旱之后，一次性降雨量能达到数十厘米，从而在赤道附近暂时地形成湖泊。从更大的时间尺度上来看，土卫六上的海洋和湖泊正以十万年为一个周期在南北半球之间来回迁移，这就是为什么现在的土卫六，北半球的湖泊和海洋远多于南半球。 如果你站在土卫六上，你会看到巨大的土星遮蔽了将近一半的天空，明亮的土星环将整片天空一分为二。土星环那层次分明的结构，赫然显现，或明或暗，或浓密或稀疏。幸运的的话，你会看到十四亿公里外的太阳宛若一颗明珠，从土星的地平线上升起。漫步在赤道地区，目之所及，多是沙丘和山地丘陵，地面上散布着圆滚滚的冰块和岩石，在橙色天空的笼罩下，这里显得荒凉而颇有意趣。 土卫六着实是颗别有风味的星球，只是，它的访客们并没有一丝心情来欣赏它的美貌…… “我们到了，223号登陆艇呼叫‘猎户’号空间站，请求对接。” “‘猎户’号空间站收到，开放09号船坞。” “猎户”号空间站装甲厚实，防御完备，不过随着服役来到第十六个年头，它的很多设计都已经过时，攻击性差不说，动力也不够强劲，早已不再能满足战场需求。因此在月球殖民战争前夕，它被派往火星承担科考任务，侥幸逃过一劫，但也因此被诬蔑为袭击26号矿井的幕后黑手。联合舰队覆灭后，它和舰队残存的三艘飞船来到土卫六，与驻守在土卫六的先遣队汇合，成立了绿岸组织，吸纳六十四国集团和国际联盟的残存势力。但三个月了，除223号登陆艇以外，再无一艘飞船到访。 “我们还有多少人？”布莱克面色凝重，向韦恩上校问道。 “土卫六的先遣队，加上‘猎户’号空间站里的一个营和火星先遣队，还有三艘飞船里的残兵，勉强有一千人。” “‘猎户’号上的那个营……”布莱克哽咽了。 “他们是国防军——您愿意见见他们吗？” 布莱克点了点头。 进入空间站，一行人换乘另一艘登陆艇来到土卫六表面，这里建有一座基地。这座基地修建于土卫六的北极，原先是一座科考站，月球殖民战争爆发后，驻留的先遣队员，将其改造为一座军事基地，作为六十四国集团最后的堡垒。基地内的条件很有限，但是凭借土卫六上丰富的天然气资源，能源并不是首要问题。目前他们最缺乏的，是强有力的武器。 布莱克一行人进入基地内部，来到一座大厅，这里四百多号人已经等待许久。见到布莱克，他们立马列成整齐的方阵，着装一致站姿笔挺，丝毫没有半点残兵的样子。 布莱克走过队列的前排，拍了拍一个小伙子的肩膀，问道:“多大了？” “十九岁。” “你的亲人呢？” “都死了。” 布莱克沉默，走向下一个年轻人。 “你多大了？” “二十二岁。” “还有亲人吗？” “有个哥哥。” “他在哪呢？” “被奥林帕斯抓走了，不知道是死是活。” 布莱克不敢再问下去了，他走到方阵的最前方，默默注视着面前这一群平均年龄不满25岁的年轻人。许久，他才说道:“各位，我们都失去了很多。” 有个士兵再也忍不住了，啜泣起来。先是一个，后来是许多个，一种悲凉的气息弥漫在士兵中间。队伍最前面的老兵拿头盔挡住半张脸，看得出来，他的眼眶已经红了。 布莱克强忍着情绪，用颤抖的声音对大家说道:“你们是国防军最后的火种了。” 老兵拿开挡在面前的头盔，犹豫了很久，试探性地问道:“长官，我们该怎么办？” 布莱克想了一会，坚定地回答道:“抵抗到底。” 基地外，暴风云又开始聚集了，风力持续加大。甲烷雨开始在远方倾泻，没有雷声，只有窸窸窣窣的雨声响彻整个大气层。 韦恩上校说:“我想，士兵们需要一个领导者……” 话音未落，老兵高声说道:“我们坚决拥护布莱克总干事。” 一听此言，士兵们纷纷应和:“我们坚决拥护布莱克总干事！”强烈的声浪仿佛要把屋顶掀翻。 布莱克也红了眼眶，他示意士兵们安静，仰起头，攥紧拳头，说道:“现在我宣布，你们的番号改为六十四国集团国防军第一营。我一定，一定不会辜负各位，带大家走向胜利。” “必胜！”老兵带头呼喊。 士兵们随即高呼:“必胜！” 此时，走廊外的一张脸正悄然注视着这一切，他轻笑了一声，摇摇头走开，偷偷摸进一间通讯室。 无线电里，一个声音问他:“你考虑好了吗？” “考虑好了，莫兰特司令，我志愿加入奥林帕斯，不知道您的承诺什么时候兑现？” “我一向是个讲信用的人，事成之后，钱和官职不会少你的。” “很好。”那人挂掉无线电，独自偷笑着。 第十二章 幻象 “布莱克叔叔，那些人为什么要哭啊？”前往休息室的路上，维吉尔小心翼翼躲在布莱克身后，一脸不解地问道。 “他们最挚爱的人都离开了——你以后会明白的——不想这些了，这三个月你读了不少书吧？”布莱克尽可能显得乐观，摸摸维吉尔的头，试图转换话题。 “可是书上有说过，‘孤独是一个人最好的归宿’，当身边所有熟悉的人都离开的时候，才是一个人真正面对自我的时候。我不觉得这是什么可悲的事情。更何况，人应该随时做好失去一切的准备。”维吉尔不解地说。 布莱克笑了笑，没有反驳他，只是指了指角落里的床铺，告诉他，“那里以后就是你的位置了，床板有点硬，你将就一下。” 维吉尔嘟起了小嘴，心说，花岗岩我都睡过，还怕这铁床板？三个月的旅程着实让人感到疲倦。他一骨碌爬上床，扯开一床被子便开始蒙头大睡。布莱克一行人见状，轻声离开，前往走廊右侧的会议室。 一个星期前，维吉尔在电子书上学到了一种控制梦境的办法，现在，是时候实践一下了。 他从土卫六的天空开始，一幅橙色色调的画卷逐步在他脑海里展开。暴风云变换着，成漩涡状。一切都开始转动。土星环渐渐扭曲，光洁的盘面开始变得凹凸不平，并开始向视野边缘转移。视野边缘，一个明亮的光斑正绕视野中心飞速旋转——那是太阳。星辰都沿着曲线向视野外飞奔，他们拖曳出一条条长长的光带，构成一系列顺时针渐开线。现在，整片天空中唯一清晰的，只有那巨大的土星了。 只见土星转动着它那笨重的身躯，慢慢地将北极地区暴露出来，移向天空正中心。土星的北极，赫然覆盖着一个巨大的六边形，那便是六边形风暴。六边形的中心逐步与暴风云漩涡的中心对齐，二者一同顺时针旋转着，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维吉尔的耳畔开始出现噪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他感到耳膜都要被震破了，大脑开始不受控制，眼前的景象逐步模糊，脑子要炸了。 忽然，眼前的景象消失，维吉尔从梦境里醒了过来。看看计时器，现实世界仅仅过了九秒钟而已。至于那噪音，恐怕是中央空调主机运行的声音，只不过远远没有他在梦境里听到的那么大，至少要弱上几十倍，不过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了。梦境有放大感官的功能？也许吧。 维吉尔不甘心，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试图再次进入梦境。 天空依旧旋转着，维吉尔感到身体一阵轻盈，脱离地面，朝漩涡中心飞去。 穿过六边形风暴，风景陡然不同。橙色的天空消失不见，眼前是一片残垣断壁。从残存的石柱和城墙可以分辨，这里曾经是一座城堡。高耸的碉楼已然坍塌，金色的尖顶被随意弃置在地下，烧焦的木椽还在散发着缕缕白烟，变形的大铁门七歪八斜地依靠在墙间。 “克鲁索，和我决斗……克鲁索，和我决斗……”一声声低沉的呼喊从废墟里发出，与维吉尔的胸腔发生共振。 维吉尔无法忽视这声音，于是循声前往。那呼喊声有一种神奇的魔力，只要听上一遍，就永远忘不掉。他压低了身子，以坍塌的石墙为掩体，逐步向声源靠近。 声音是从一个广场上发出的。那广场是城堡的中心，四面曾是高大辉煌的宫殿。广场的正中心有一个祭坛，上面凌乱地刻着一些他从未见过的符号。那些符号以几何图形为基本构架，尤以圆、正三角形和正方形居多，依靠旋转、平移和对称，构成变化万千的图案。祭坛正上方是一口木棺，木棺上同样刻满了符号。那声音便是从木棺里发出的。维吉尔感到后背一阵发凉。 突然，那木棺爆裂开来，从中窜出一个穿着黑色制服的年轻人，制服上还有一个火山形的徽标。那人手持一把长弓，满面青肿，淡黄色的瞳孔里透露着令人胆寒的杀气，怒吼道:“克鲁索，和我决斗！”随后一支箭直挺挺朝维吉尔射来，所幸没有命中，而是了后方的石墙。箭头没入石墙，爆发出一阵强烈的闪电，整面石墙轰然倒塌。 “克鲁索，跟我决斗！” 那人走下祭坛，又一发箭矢射来，维吉尔吓得尖叫，在睁眼的一刹那，瞬间回到现实。 布莱克一行人听到尖叫声，连忙赶来，只见维吉尔面色惨白，浑身冷汗，手脚抽搐着，状况不甚乐观。布莱克连忙呼喊:“豪斯医生在哪里！豪斯医生！” 豪斯医生本是火星先遣队军医，月球殖民战争爆发后，他乘坐“猎户”号空间站来到土卫六。 豪斯医生急忙赶来，开始检查维吉尔的状况。韦恩上校倒是很冷静，认为维吉尔可能只是做了噩梦而已，安抚情绪即可。维吉尔惊魂未定，口里说着胡话:“有个穿着黑色制服的年轻人，要杀我……” 韦恩上校一连不满，怒斥费尔曼总监:“快把这身狗皮脱下来，看看你把孩子吓成什么样了。” 费尔曼总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肚子委屈不知该如何申诉。自己明明在会议室，怎么就吓着孩子了呢，更何况，自己也不年轻啊。但也只能执行命令，连忙脱下奥林帕斯的制服。 豪斯医生像是生怕错过这个机会似的，连忙表示:“还是做个全面检查为好，这个状况令我担忧。”于是拉着维吉尔就前去医务室。 维吉尔渐渐从梦境恢复过来，瞪着大眼睛望着豪斯医生说:“你干吗啊，我没事。”但胳膊拧不过大腿，最终还是跟着进了医务室。 “检查就检查，别打针哈。”维吉尔一脸无奈。 豪斯医生十分肯定的回答道:“你放心，保证不打。”他掏出听诊器，这儿摸摸，那儿按按，手忙脚乱之中，偷偷地从维吉尔身上剪下一撮毛发，没有一个人看见。摆弄了好一会，十分自信地对布莱克一行人比了一个“ok”的手势。 维吉尔头也不回的出了医务室，甩下一句“多此一举”。 布莱克用奇怪的眼神看了豪斯医生一眼，随即离开。其他人见并无大碍，也随即离开。 豪斯医生在诊断台前坐了好一会，待布莱克一行人离开后，他迅速将维吉尔身上剪下的毛发制成标本，丢入一台机器。 机器闭合，机械音响起:“基因测序已开始……测序完成……基因序列文件已生成。”豪斯医生向四周环视一圈，摁下操作面板上的发送键。而后若无其事地关闭了机器。 第十三章 “地狱火”行动 会议室内，讨论已经接近尾声，布莱克开始做总结:“计划已经很明确了，下面我宣布任务安排:亚瑟上尉，你带两个小分队袭击奥林帕斯的运输船，动作要快，尽可能多地获得武器和物资，一个月内返航。” 亚瑟上尉身着军装，“腾”地站起来，朝布莱克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他原本是土星先遣队的队长。 “韦恩上校，你带三个小分队，跟我回地球，我们会在四个月内返航。我们要重新组织力量，顺便找一个人……”布莱克顿了一下，继续说，“帕弥什元帅。” “帕弥什元帅？据我所知，‘天王星’号已经被击毁了，他不可能还活着。”韦恩上校不解。 “这是个临时决定，十五分钟前我收到消息，‘天王星’号在被击毁之前，曾经向地球方向发射了三个逃生舱，不出意外的话，帕弥什元帅就在逃生舱里。正如大家所知，帕弥什元帅效力于国际联盟，在军中威望很高。国际联盟覆灭前夕，还保留了两个外太空守备队，如果能拉拢他们，将极大增强我们的实力。”布莱克解释道。 韦恩上校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另外，克劳修斯少校，你带一个小分队，去木卫二，尝试窃取奥林帕斯的航线规划图，两个月内返航。这项任务很艰巨，能完成吗？” “没问题，保证完成任务！”克劳修斯少校声音十分洪亮。他原先的部队是“猎户”号上国防军的那个营，现在叫做新编六十四国集团国防军第一营。 “那我呢？”见迟迟没有自己的任务，费尔曼总监焦急地问。 “你留守基地，做好防御工作。” “哦，我觉得，我也可以胜任其他工作。”费尔曼试图改变布莱克的主意。 “基地的防御也是一项重要任务，在这里，你完全可以发挥更大的作用。”布莱克的话语很坚决，没有一丝感情。 费尔曼无奈，他太想表现自己了，但也只能说:“噢，好吧，我会服从命令的。” “费尔曼总监，你是e级人员，我们要借你的身份卡用一用。” “没问题，当然没问题，不过后来是d级了。” “这样更好。” “呃，也就是说，我主管基地的一切事务？”费尔曼问。 “不，你要听从理查德队长的命令。” 理查德队长坐在费尔曼对面，朝他点了点头。在布莱克等人到达这里之前，土卫六基地一直是理查德在主管。 “哦，天哪……好吧。”费尔曼有气无力地靠在椅背上，颇感失望。 任务安排完毕，还有问题吗？” “没有！”众人齐声回答。 “分头准备，三个小时后出发。” 说罢，布莱克一行人起身走出会议室。维吉尔已经在门外偷听许久。见布莱克出来，维吉尔立马迎上去，说:“布莱克叔叔，我也要去。” 布莱克一把将他搂在怀里，说:“你还小，没到参加战斗的年纪。” 维吉尔很不服气:“谁说小孩子就不能参加战斗的，我会开战机，还会打枪，军人会的我都会，我从书上学的。” “好孩子，你连战机都没摸过，就别想这些了，战场可不是你呆的地方。”布莱克劝慰道。 “我虽然没摸过，但我看过很多书，我能画出每一种战机的结构图，背出每一款战机的基本参数，只要给我一架战机，别不信，我马上就能开！” 布莱克也只是一笑了之，童言无忌，不必挂在心上。但维吉尔还是喋喋不休:“史书上说，1000多年前，阿斯顿王国有个王子，14岁就率军征服了一个国家。我只不过比他小三岁，不会差到哪去的。” 布莱克哈哈大笑，说:“1000年前可不是现在。战争的形式已经大不同了。更何况人家是王子，你又不是王子，怎么能跟人家比？等你到了十六七岁，我自然会带你开战机。好好休息去吧，这几个月多看看书，叔叔马上要走了。” 维吉尔见说不动他，赌气走开了。 三小时后，船坞开启，从中飞出六艘运输船。 此时维吉尔已经偷偷摸进了一架战机，待六艘运输船走远后，呼叫道:“塔台，塔台，0491号战机请求起飞。” “塔台收到，请出示任务代码。” “027blk，这是布莱克的代码。‘地狱火’行动。”原来，维吉尔早就搞到了布莱克的身份代码，并黑进了土卫六基地的系统，各种信息一览无余。 “塔台收到，准许起飞。” 维吉尔长吁一口气，他转动旋钮，解除发动机锁定；滑动轮盘，反应堆功率逐步加大；拨动滑杆，战机腾空而起。 “好兄弟，来，听话，好兄弟……”维吉尔祈祷着，第一次驾驶，千万不要搞砸。 战机摇晃了一阵，平稳飞出，直冲大气层外。 “韦恩上校，我们身后有一个光点，距离二十二万公里，速度很快。” “不必理会，可能是游荡的岩石或者冰块，我们刚刚离开土星环，这很正常。”运输船上，韦恩上校对属下说。 维吉尔驾驶战机远远跟着布莱克所在的运输船，他已经准备好了足够的口粮，打算跟着他们到地球上一探究竟。 他看着渐行渐远的土星环，口中喃喃道:“‘地狱火’行动，有意思……” 第十四章 霍顿博士的遗言 从土星到地球，最近也有13亿公里，这是一段漫长而枯燥的旅程。维吉尔驾驶的战机搭载了星幕隐身系统，能够将飞行器的伪装成一颗远处的恒星，从而和星空融为一体，避免被发现。因此在驶离土星环后，再也没人注意到维吉尔的战机。 当今世界上有四大隐身系统，分别是红外隐身、雷达隐身、视觉隐身和星幕隐身。只有一款战机将这四个系统全部装备齐全，那便是奥林帕斯的s0-102战机。莫兰特正是驾驶这款战机才得以轻而易举地重创联合舰队。而维吉尔驾驶的这款dh-1战机是二十年前开发的老型号了，用的还是单反应堆供能，使用很普遍，但性能已有些落后。但也正因如此，维吉尔才能轻易找到这款战机的操作手册。 型号中dh两个字母，正是霍顿博士的简写。星幕隐身系统，便是他的独创。 维吉尔读了霍顿的许多封家书，十分感佩。这些家书是写给女儿安娜的，每周一封，或批评，或告知，或建议，或询问，文笔风趣幽默，引人入胜。然而，这些家书在十年前的某一周后戛然而止，从此霍顿博士和他的女儿，均杳无音信。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维吉尔不明白。 机舱外的星空几乎一成不变，久而久之便令人厌倦。维吉尔将战机设为自动驾驶模式，随即开始回忆这几个月的所见所闻。 在布莱克等人的对话中，他听到一个词反复出现多次——“南冰洋刺杀案”。对于这场刺杀案，维吉尔所知甚少，他只知道，在这场刺杀案发生后，延续2000多年的阿斯顿王国在一夜之间轰然垮台，原本负责维持全球秩序的国际联盟开始一日不如一日，同时还有大批高级知识分子在一夜间彻底失踪，十年以来，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其中就包括霍顿博士。 这究竟是怎样一场刺杀案！ 维吉尔打开机载个人电脑，调出霍顿生前最后一封家书，试图找到一丝线索。 那封家书是这样写的: “我亲爱的女儿安娜: 很高兴看到你在16岁生日会上玩得那样开心。随着年龄的增长，你的眼界会越来越开阔。你知道的，走出你的世界，还有更多奇迹等着你去发现。 一个不幸的消息是，爸爸的工作出了一点小问题，可能要离开阿留申公国一段时间ene11。不过请放心，这不会太久。nature5。你可以去老地方呆一段时间。 dim11。 抱歉我没有时间写下太多内容。 你亲爱的父亲 海顿时间2073年3月23日下午14时” 这封家书最终没能到达安娜手里，而是被公布在了社交平台上。但不久之后奥林帕斯就将这封家书全网清除。那时候六十四国集团还与奥林帕斯势均力敌，因此现在维吉尔看到的家书，是从六十四国集团的独立网络里拷贝出来的。 这封看似简单的信件中最令人困惑的是那三个字母和数字的组合——“ene11”“nature5”和“dim11”。其中，nature是“自然”的意思，另外两个，意义不明。可这和信件本身有什么关系？霍顿博士是一名出色的飞行器工程师，也曾修习过密码学，这更是给信件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多年来无数密码学爱好者尝试从不同角度解读这封信件，但是都失败了。时间一长，热度下降，便没什么人关注了。 这封信件发出的时间也很有意思，海顿时间2073年3月23日下午14时，正好是南冰洋刺杀案发生的前一个小时。难道霍顿博士在刺杀案中被杀害了，因此试图在生命最后一刻传递出背后的惊天阴谋？ 可是后续国际联盟公布了死者名单，其中并没有他的名字。况且在刺杀案中死亡的都是各国政要，干他一个工程师什么事？并且他所开发的大多都是通用项目，从未涉及过国防机密。比方说，星幕隐身系统是四大隐身系统中最简单的一种，几乎全世界都知道它的原理；dh-1战机更不用说，几乎所有国家都能生产。据说霍顿为人谦和，从不和人发生矛盾，要说他被刺杀，没道理啊！ 霍顿博士大概是死了，但实际上，维吉尔也不确定。 维吉尔大脑一片混乱，他抬头看看星空，从食品箱里摸出一块压缩饼干丢进嘴里。肚子饿了，他已经十六个小时没吃东西了。 咀嚼之时，他想起韦恩上校曾说过的一句话:“霍顿博士曾经收养了布莱克，并资助他读完了大学。”只是在维吉尔的印象之中，布莱克似乎不太愿意提及此事。 维吉尔基本可以肯定，南冰洋刺杀案就是奥林帕斯布的局，因为刺杀案过后，唯一的获利方就是奥林帕斯。尽管他们从不承认，但读了这么多资料，维吉尔早就看破了奥林帕斯高层虚伪做派。 那这就说得通了，布莱克和莫兰特是出了名的死对头，因为霍顿博士曾经帮助过布莱克，所以莫兰特怀恨在心，在刺杀一众政要的同时也解决了霍顿博士。这听起来很合理。 但这种解释有一个关键问题，那就是时间。 南冰洋刺杀案发生的时候，布莱克刚从北非执行任务回来，莫兰特还没有上位，两个人八竿子打不着，怎么会相互怨恨呢？况且即使是到了刺杀案发生一个月后，莫兰特也还只是一个c级人员，而最高管理层的级别是a，他根本没有能力也没有机会制造如此庞大的惨案。幕后黑手恐怕另有其人。 也许，自己应该找到亲历者，亲自听一听整件事情的经过，问布莱克肯定不行，按他的性格，他肯定又是拿别的事情糊弄过去。那么，还有谁呢？ 对了，帕弥什元帅！据说他当时也在场，正好布莱克他们要去找他。自己一定找他问个清楚。 好困，维吉尔不想再思考了，他最后看了一眼渐渐远去的土星，闭上眼睛，打算美美睡一觉。 这时候，维吉尔的耳畔，那个低沉的呼喊声再次响起:“克鲁索，和我决斗！克鲁索，和我决斗！” 这一次，他可没在做梦！ 第十五章 奇袭木卫二 “布莱克总干事，我们已经接近木卫二，十五分钟后开始潜入。”通讯频道里，传来克劳修斯少校的声音。 （作者注:木卫二，即木星的第二颗卫星，直径3100公里，比月球稍小。表面有一层厚厚的冰壳，冰壳下方是太阳系最大的液态水海洋。） “收到，开启无线电静默，四十五分钟后恢复通讯。” “明白，静默开始。”通讯频道上，克劳修斯少校的讯号瞬间消失。 此时，在木卫二上空，一艘运输船正在悄然接近。 无线电静默以后，木卫二的基地无法通过通讯频道探测到他们。运输船上同样搭载了星幕隐身系统，这使得他们在望远镜上也难以被发现，除非距离足够接近。 克劳修斯并没有选择直接降落，而是命令飞船绕了一大圈，从木卫二的另一面接近，然后超低空飞行接近基地。 这是因为彼时奥林帕斯的主要力量集中在内太阳系，以巩固已占领的水星、金星、地球和火星四颗行星，而在小行星带以外只有几个零星的军事基地。木卫二上的基地位于奥林帕斯控制范围的最远端，守备很是松懈，这里是一片灰色区域，也是外太阳系星际海盗进行非法交易的核心区。奥林帕斯对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海盗们给足好处费，就不会加以任何干涉。在这种情况下，整座基地防御系统与其他基地相比配置很低，统共只配备了一部雷达，这使得克劳修斯他们有机可乘。只要躲过雷达的侦测面，他们就能安全接近基地。 （作者注:小行星带，位于火星和木星之间，是区分内太阳系和外太阳系的分界线，大量小行星聚集于此，故而得名。） 穿过一道长长的冰川裂谷，他们到了。运输船降落在一块平整的冰面上，借助冰山的掩护，他们成功躲过了外层守卫的监视。 “各位，按照原定计划，第一小组去指挥台，第二小组去数据库，第三小组留守运输机，为撤退做好准备，都明白了吗？” “明白！” “出发！” 二十多名士兵跳下运输船，他们抛出飞虎爪，搭好滑索，一个接一个攀上升降平台。克劳修斯一个眼神，手下立马会意，两名守卫应声倒地。 克劳修斯带队在前，小步移动，来到升降机的控制面板处，一名守卫正盯着冰川发呆。克劳修斯一拳上去，守卫两眼发蒙，没来得及反应，属下又是一脚，直接把他踹下冰川。 升降机启动，众人成功进入基地内部。 众人来到辅助通道，正好与一支巡逻队撞个正着。队长也没料到敌人会突然出现在基地内，便以为他们是自己人，厉声质问道:“士兵，你们为什么不穿制服？” 克劳修斯丝毫不慌，故作懊悔地答道:“抱歉长官，今天早上起的太匆忙，没来得及整理仪容。”一边说着，一边接近巡逻队队长。 “士兵，如果有下次，我会毫不犹豫地把你丢进太空，让你的尸体……啊！” 距离合适，士兵们迅速动手，三下两下就放倒了几名巡逻队员。克劳修斯一把掐住队长的脖子，拎着他把他丢下冰川，然后朝着他坠落的方向啐了一口唾沫，道:“我不允许有人对我这样说话。” 众人继续前进，来到一个岔路口。 “一组去指挥台，二组跟我来，听我信号一起撤退，行动。” 士兵们分成两组，分沿着两条通道行进。 第一组士兵顺利控制了指挥台，克劳修斯那边也在接近中。此时木卫二基地的总负责人约翰总监还在睡大觉，他怎么也想不到在他酣眠之时，基地内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克劳修斯一组已到达数据库门口，这里有四名守卫。克劳修斯打手势示意，四名士兵从后方偷袭，八个人立马缠斗起来。 缠斗之中，一名守卫用手肘击晕了偷袭的士兵，端起冲锋枪对准克劳修斯一行人。克劳修斯当机立断，拔枪将其射杀。顿时，基地内警报声大作，他们暴露了。 “你们两个去上传数据，剩下人找掩护，动作要快！”克劳修斯大声命令道，他心里清楚，自己把事情搞砸了，此行恐怕凶多极少。 约翰总监听到警报声，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对手下说:“快带我去指挥台。” 却被手下告知:“指挥台丢了。” 约翰总监顿时暴怒:“你们是干什么吃的！我就睡个觉，你们就把指挥台丢了！” 但现在发牢骚没有意义，他端起一挺重机枪，就带着手下向指挥台冲去。 约翰总监长得虎背熊腰，每走一步仿佛大地都在颤抖。临近指挥台，约翰总监见人就射，势不可挡。终于到了指挥台门口，约翰总监二话不说，对着里面就是一顿扫射。几名士兵来不及躲闪，当场死亡，剩下的士兵慌忙寻找掩体，伺机还击。 手下一枚手雷丢进去，在指挥台上炸开了花，几名士兵惨叫着在地上爬行。约翰总监抓住机会，又是一通扫射，指挥台上的士兵再无还手之力。 这时候，一名士兵冲上来想要拼命，约翰总监一巴掌打下去，士兵昏死在地。又一名士兵手握匕首，挣扎着向约翰总监扑过来。约翰总监又是一巴掌扇过来，士兵耳膜破裂，七窍流血。第一组士兵全军覆没，约翰总监成功夺回指挥台。 约翰总监年轻时是世界扇耳光大赛的总冠军，这可不是浪得虚名。 克劳修斯一行人趁着他们争夺指挥台之时，完成了航线规划图的上传。此时克劳修斯身边只剩下十几名士兵，而整座基地内至少有60名守卫正朝数据库赶来，他们恐怕逃不掉了。 克劳修斯打开无线电，准备向布莱克发送他临终的遗言。 正当基地内酣战的时候，维吉尔已经驾驶战机在木卫二上空逗留了好久，他入侵了木卫二基地的安全网络，通过监控查看克劳修斯等人的行动。见到众人被困，维吉尔暗暗叫骂:“这群笨蛋！” 于是他通过安全网络，锁死了通往数据库的四扇气闸门中的三扇，把前来支援的守卫隔绝在外。剩下的一扇连接着逃生通道，通过逃生通道能快速到达基地外。 克劳修斯一行人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但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向唯一敞开的气闸门冲去。这里只有不到十名守卫。十几名士兵手持冲锋枪，不间断扫射，守卫毫无招架之力。穿过逃生通道，拿火箭筒轰开一扇铁门，他们终于来到基地外。谢天谢地，他们活下来了。 一行人赶忙登上运输船。运输船升空，基地内两门防空炮迅速对准运输船，一道弹幕射出，运输船受损严重，已不能支持远距离航行。他们不得已驶向远方的黑市，企图和海盗船混在一起，躲避追捕，伺机修理飞船。 布莱克收到克劳修斯被困的消息，很是担忧。克劳修斯是国防军唯一幸存的高级军官，与他同行的也都是新编六十四国集团国防军第一营的成员。国防军再也经不起损失了。但任务目的已经达成，航线规划图已经得到，为了不打乱整体部署，他们只能继续前进，留下克劳修斯一行人自行脱困。 维吉尔见自己的行动奏效，使得克劳修斯一行人成功逃出基地，高兴得大叫起来。他调整航向，继续跟着布莱克的飞船，朝地球进发。 第十六章 维吉尔失踪 [三天后] “克劳修斯，听得到吗？报告你的状况。亚瑟上尉已经成功发动了袭击，他会派一个小分队去木卫二，六个小时内就能到。” “呃……我很好。我们跟一群海盗在一起，为首的是个叫约瑟夫的家伙……我只能说……呃……他是个相当……嗯……准确地来说比较好的……刽子手……啊不……好人。” “什么？你们居然跟海盗在一起？” “他们看起来……不那么有攻击性……至少就现在的情况而言。不必担心，我们能解决。” “……有新增伤亡吗？” “没有……我们在基地里损失了十名士兵和一艘运输船，在那之后再没有任何损失……我们会想办法弄到一条船的。”无线电那头正觥筹交错，歌舞升平，隔着两千万公里都能闻到对讲机那头的酒气，“噢……再喝十杯就有船开……啊，没问题，当然没问题，五十杯都没问题……来，喝喝喝……倒，再倒，我还能喝……啊，抱歉布莱克，我不是在跟你讲话……总之，我们自己能解决。” 布莱克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韦恩上校也略显尴尬，连忙打圆场:“我想，克劳修斯少校想告诉我们他现在很安全。” “是，当然很安全，说不定他现在怀里还抱着个美人呢。这小子从进入军营第一天开始，就是出了名的桀骜不驯，仗着家里有几座工厂，各种坏事没少干，但奇怪的是，他跟士兵们的关系一直很不错。”布莱克故作愤懑地说，“有一次他跟人约架，事情闹到总指挥部来，我把他狠狠修理了一顿，老实了一段时间，可算有了一点军人的样子，这下子又是原型毕露，白忙活了。” “那亚瑟上尉……” “让他们直接返航，看起来没有支援的必要了。”布莱克难掩脸上的笑意，顺口问道，“哦，对了，通讯兵，你连线土卫六，问问基地的情况怎么样，尤其是维吉尔，他过得如何？” 通讯兵一番操作，屏幕上显示出一条讯息，“土卫六报告，基地内物资充足，没有入侵迹象，一切正常。” “哦，维吉尔呢？” “您稍等……呃，他们说基地内的伙食非常好。” “他们？我是问，维吉尔呢？” “布莱克总干事，他们说……呃……” “念出来，别磨蹭！”布莱克有些不耐烦，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维吉尔……呃……维吉尔在32天前就失踪了。”通讯兵支支吾吾了好久，终于有勇气把这条消息念了出来。 “你说什么？”这对布莱克来说犹如晴天霹雳，“哈哈，好啊，好啊！这是你们今天第二次让我感到惊讶了。一个五尺高的大活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三十多天，我居然毫不知情。厉害，厉害呀！为什么不报告？是出于畏惧，或是自尊？哦，藏不住的，低能的表现，你们可真是让我失望。我就知道，从奥林帕斯来的人根本就靠不住，你说是吧，费尔曼总监，哈哈！” 韦恩上校在布莱克手下干了十多年，从来没见过他像今天这样失态，连忙制止道:“布莱克先生，我能理解您的心情，但是请务必冷静行事，一切以大局为重。” “哦，冷静，难道你看不出来吗？我的脸上没有写着吗？我很冷静，冷静得很！我当然知道所谓的大局，用一个孩子去换取一次行动的胜利，哦，这可真是一笔划算的买卖。没有人比费尔曼总监更懂这个了，你们说是吧，哈哈！” 韦恩上校见状况不妙，从随行军医的急救箱里摸出一支镇定剂，趁布莱克不注意，一把将他推倒，顺势将镇定剂推进布莱克颈静脉，而后站起身，说道:“先生，对不住了。” 布莱克装作药效发作，浑身无力地躺在地上。就在韦恩上校弯腰俯身的那一刻，布莱克注意到他的领口内侧附着了一只红色的机械小虫，果然…… 他没有声张，而是故作昏迷，否则，这一船的人都得死。 一旁的通讯兵从未见过这等场面，不知所措，轻声问:“他还好吗？” “活得好好的。布莱克患有间歇性狂躁症，这个病他一般不告诉别人，也尽可能不在他人面前表现出来。”韦恩上校回答道，“我在他手底下干了十多年，总共就见过他两次发病，今天是第三次。放心，不会有事的。军医，带他去休息。” 布莱克离开后，韦恩上校接管了指挥台，随即命令雷达兵追踪所有dh-1战机的位置。 [彼时，六亿公里外，地球，白令海峡，奥林帕斯总部] “莫兰特司令，三天前木卫二基地遭到袭击，我们损失了二十多名士兵，基地的数据库丢失了百分之十五的文件；昨天，有一支前去外太阳系的运输船队遭到袭击，整支舰队全部被俘；十一个小时前，我们的木卫二先锋队遭到星际海盗的伏击，损失了十几名士兵，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莫兰特办公室内，一名指挥官正在作报告，“近期外太阳系反动势力活动很猖獗，我们不得不加强警戒。” “你的看法是什么，指挥官？”莫兰特正在练钢笔字，对这些似乎并不在意。 “据我分析，这一系列活动并非孤立的，而是有条理、有预谋的，必然是有人在暗中煽动。我们前期的清扫行动不够彻底，只保证了内太阳系的清净，而忽视了外太阳系，这是导致今天这个局面的根源，不排除六十四国集团仍保有部分组织的可能性。”指挥官分析得头头是道。 “那么，你的对策？”莫兰特头也不抬，不经意地问道。 “我已经派遣了两个武装卫队，他们正在去小行星带的路上，准备加强那里的防御。另外，我希望组建一支远征军，加强对木星的控制，并彻底清除那里的海盗。只要您授权，我将会为奥林帕斯的荣耀而战，保证给出一个令您满意的结果。”指挥官说话掷地有声，口号喊得震天响。 莫兰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面对指挥官的澎湃激情，他把目光从写字纸上移开，稍稍抬起头来，淡淡地说了句:“劳伦斯，我希望你把部队撤回来。” 指挥官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又无言以对:“莫兰特司令，您知道这样做很危险，现在的局势很复杂，我们必须主动出击。” 莫兰特侧着眼睛瞄了一眼指挥官，说道:“我的命令从来不说第二遍。” 指挥官如坠冰窟，失落地离开了。 莫兰特看了一眼时间，“海顿时间下午十七点整”。他站起身来，披上大衣，乘坐私人电梯来到地下六十四层，进入一间实验室。这里安置着一个超大型脑电波加强阵列，阵列由四百个扩增器构成，每个扩增器，都有将神经信号放大一百万倍、并以一千二百万倍功率向全宇宙播放的能力。阵列中间是一个黑色的方形医疗舱，表面光滑，上方的操作面板闪着绿光。 莫兰特命人打开医疗舱，一片雾气腾空扩散，里面的人全身赤裸，瑟瑟发抖。他看了那人一眼，冷冷的说:“恭喜你，黑格尔总监，你的训练结束了。” 第十七章 布莱克已有所察觉 三艘运输船驶近小行星带，这里距离太阳4亿公里，聚集着超过五十万颗小行星，这些小行星的半径普遍在几十米到几千米之间，主要有碳质、硅酸盐质和金属质三类。 占领火星后，奥林帕斯派了六个武装卫队前往小行星带，在这里建立起两百多个大大小小的军事基地。后来因为前往外太阳系的先锋队不断遭到袭击，奥林帕斯又向这里增派了两个战斗机联队，在木星和火星之间不间断巡航，从而将小行星带构筑成一道牢不可破的防线。 “根据奥林帕斯的航线规划图，我们可以从黄道面上方接近火星，之后先沿着地火霍曼转移轨道绕过第47武装卫队的防区，再转入伯恩轨道接近月球，到达地月系的时候，我们要注意避开地月转移轨道和马德里航线，从格林尼治方向接近地球，航程大约是109天。国际联盟接管英伦三岛后，格林尼治所在的经线就成了新的东西半球分界线，那里正好是地空监测网络的薄弱环节，雷达和火炮分布比较稀疏。如果幸运的话，这整个航程中我们不会遭到任何攻击。”韦恩上校分析道。 （作者注:黄道面，即地球绕太阳公转轨道所在的平面。地火霍曼转移轨道，指一条由地球前往火星的相对节省燃料的航线，全程只需两次引擎推进，单程约需259天。） “没有更好的路线了吗？”布莱克问。 “没有了，虽然花的时间比较长，但确是最安全的一条航线。”韦恩上校回答道。 “我们必须在十一月之前到达地球。这样，如果我们减少在地火霍曼转移轨道上的航行时间会怎么样？比如说，在2029vf8小行星处提前进入伯恩轨道。” “呃……布莱克先生，据我所知，地火霍曼转移轨道因为运输效率低下，已经被弃置十年以上了，所以理论上说，在地火霍曼转移轨道上呆的时间越久，我们就越安全。如果从2029vf8小行星进入伯恩轨道，我们就需要穿越第19武装卫队的防区，这可能增加我们被发现的概率。” “这没有关系，费尔曼的身份代码可以帮助我们蒙混过关。” “呃……长官……如果能成功的话，固然是好的，这可以将我们的航程缩短到四十多天。不过一个坏消息是，费尔曼的身份状态是‘失踪’……” “你怎么知道费尔曼的身份状态是‘失踪’？”布莱克忽然瞪大眼睛，看着韦恩上校的脸问。 韦恩上校心头一紧，故作从容地答道:“我是从我们的情报人员那里得知的……” 布莱克目光稍微柔和了一些，继续研究面前的奥林帕斯航线规划图，不经意地说道:“我只是问问。” 韦恩上校见状，赶忙补充道:“另外，如果您执意要从2029vf8小行星处进入伯恩轨道的话，我建议航程的后半段走克莱因轨道。那样我们的航程可以缩短到二十天。” 这时候，一直沉默不语的飞行员突然激动地从椅子上跳起来，说:“克莱因轨道？你们疯了！这不可能，我不行，绝对不行。整个克莱因轨道上有1789个加速点，997个减速点，而且整个轨道都是动态的，我们的计算机性能不足，只能手动控制，这意味着我在未来二十天里一分钟也不能休息，我是人，不是机器，你们应该知道，我也会很累，非常累，你们无法体验的、足以扼杀一个人生命的那种累。过去几个月内，我的精神一直高度紧张，你们知道吗，我快要疯了。现在你们居然叫我走克莱因轨道。你们只是对着地图指手画脚，丝毫不考虑实际情况。这么说吧，即使是在奥林帕斯——他们有超级计算机阵列的协助——除了最精锐的那一批飞行员以外，没人会走这样的轨道。” 机舱内一片寂静，谁都知道他们目前的处境。他们孤军深入，孤立无援，随时面临着全军覆没的危险，因而不得东躲西藏。随行的绿岸组织其他成员中，有许多人心里已经打起了退堂鼓。内太阳系是奥林帕斯的地盘——它曾经是大家的，也是人类的。面对一层一层铁桶一般的防线，一片一片犹如龙鳞一般的防区，继续前行的未知数，太多了。 那么，他们为什么要不惜一切代价重新回到地球呢？因为如果不能拉拢地球上的地下反对势力，那么绿岸组织的失败，只是时间问题。而由于奥林帕斯的通讯封锁，外太阳系的讯息无法正常到达地球，因此他们除了亲自前往，别无他法。 维吉尔已被关了禁闭，他被抓回来的时候，布莱克发了很大的火，一怒之下把他关在运输船的一个小型储藏室里，一星期内不准自由走动。此时，他正一脸无语地看着众人的争论，心想如果自己是指挥官，一定好好把这群笨蛋骂一顿。 “发现敌舰！所有人员归位！” 机舱内警报声大作，一座武装空间站从2031hf9小行星背面阴影处驶出。这座武装空间站刷着橙色涂装，整体呈一艘两端翘起的小船形状，24个l-1导弹发射筒赫然排列在两旁，双联装电磁炮塔一番旋转，黑洞洞的炮口正对着三艘运输船。这应该是21世纪70年代的量产型号，但又有所改装——空间站的末尾加装了四个白色的大箱子，每一边的副桁架下加挂了两个大白球，不知是干什么用的；动力系统也更新了，增多了霍尔推进器的数目。看样子，它应该刚在原地休整完毕，开始了新的航行。 （作者注:霍尔推进器的原理如下，利用磁场加速带电粒子并将其向后喷出，喷出的带电粒子提供的反冲力即可提供动力。这种发动机的效率比使用化学燃料的传统火箭发动机要高很多。） 而这2031hf9是一颗直径1.7千米的硅酸盐质小行星，位于第31和第29武装卫队防区的交界处，现在是换防时间，小行星上的军事基地本该处于真空期。因此，这座武装空间站的出现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这里是‘好望角’号武装空间站，外来飞船请表明身份，指挥官请出示身份代码。” “冷静，他们还没发现异常。我来和他们交涉。”韦恩上校说，“身份代码000219b，费尔曼总监。我们奉命前往外太阳系执行考察任务。” “请稍等……费尔曼总监，你有大约四个月没有和总部进行任何联络，总部很好奇你的遭遇。” “我会在回到地球后上交一份详细的报告。” “但愿如此，一个不幸的消息是，你已被降级为e级人员。” 听闻此事，众人面面相觑，这意味着他们接下来的行动会受到更多限制。 “e级？为什么？我冒着危险到外太阳系去，不仅没有换得任何荣誉，居然还被降级了？大泽总监在哪！让大泽总监亲自和我讲话！瞧瞧你们干的什么鬼事情！如果这是他的决定，我一定当面把手雷塞进他的喉咙里，让他尝一尝炸药煎鸭脖的滋味。然后再把他的头颅抡一个圈，以第二宇宙速度丢到土星环上当卫星。我要上报总部，你们这些人一个都逃不掉！” “稍安勿躁，费尔曼先生，我们对你的遭遇深表惋惜。”那声音打着官腔，显得不痛不痒。 韦恩上校正要说什么，被布莱克制止，示意他不要把事情闹大，韦恩上校便改口道:“我不和你们计较，马上放行！” “如你所愿。” 武装空间站启动发动机，让出航道，三艘运输船顺利通过。布莱克一行人平安通过考验。 当天晚上，莫兰特的个人电脑接收到一条讯息: 布莱克已有所察觉。 土卫六基地，海顿时间2083年10月2日下午18时39分 第十八章 圈套 出发第83天，三艘运输船离地球的距离只剩下不足一千万公里。从飞船的舷窗里，他们甚至能用肉眼分辨出蓝色的海洋和黄绿相间的陆地。森林与湖泊，冰川与沙漠，只有分别许久才知道它们是多么可爱。这时候，北极正处在极夜的笼罩之中，蓝绿色的极光在电离层中跳着魔幻的舞步，点点灯火，依稀勾勒出斯堪的纳维亚半岛和格陵兰岛的轮廓；而南极正值盛夏，雪白的冰川覆盖了整片大陆，而大洋上的冰层消融破碎，形成浮冰，随着洋流开始了他们的奇幻漂流。如果有闲心，一定要去看看那成群结队的企鹅，如云雾般聚散的磷虾，还有如巨峰般雄霸海洋的蓝鲸，以及最重要的，踏上南极大陆，拨开皑皑冰雪，亲手敲下一块岩石，聆听千百万年地质变迁史的无声诉说。 然而，这颗星球上正在发生的事，却一点都不可爱。 离开克莱因轨道，飞船开始泊入伯恩轨道，这是一条繁忙的航线。整片空间里渐渐热闹了起来，来往的商船、客船熙熙攘攘，不时会遇到一些不怀好意的武装空间站和军舰，好在他们有费尔曼身份代码的庇护，奥林帕斯的守卫并没有为难他们。布莱克也终于有时间坐下来，好好写一写日记了，这十多天来的所见所闻，令他的一腔激愤无从发泄: 海顿时间10月21日下午15时53分 我们已深入到奥林帕斯腹地，且没有受到任何攻击；亚瑟上尉又实施了几次相当成功的袭击，成功稳住了土卫六基地附近的局势；理查德队长把基地打理得井井有条，他甚至在尝试建立我们自己的兵工厂；克劳修斯少校听起来和星际海盗混得挺不错，在收买人心方面，他是有一套的…… 但我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重回内太阳系的这段时间里，我们接受到许多广播和其他无线电频段，甚至能看到一部分地球上的电视节目，与沿途的所见所闻相结合，我们渐渐明白了抵抗奥林帕斯的真正意义。 奥林帕斯，他们自称是人类文明的开拓者，实际上却干着强盗的勾当。夺取内太阳系后，他们控制了这片区域内的所有工厂，强迫底层工人们一天工作十六个小时，凡不能执行者，便以机器替代之，并将其列入就业黑名单。此外，他们还取消一切社会福利，这使得失去工作的普通百姓们，只能在大街上饿死、冻死。失业率高得吓人的同时，犯罪率却低的可怕，因为他们将人分为几十个层级，同一项罪名，级别越低，刑罚越重，以至于最低级别的人们哪怕只是偷了一块面包，也要被执行枪决，而提高级别的唯一方法是，加入奥林帕斯，并为之服务终生。但奥林帕斯的筛选制度非常严格，智力、运动能力、基因缺陷、知识储备等都是参考项目之一，而一旦检测不通过，便会被打上劣等人的烙印，并被赶入贫民窟生活……他们称这一系列措施为“人类优化行动”，还搬出达尔文“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生物进化理论加以粉饰，宣称自己是在为人类的未来着想。那道貌伟岸的模样，真是令人作呕。 他们干的坏事并不仅限于此。他们掌控国际经济秩序，在商业战场上四面出击，凭借着强硬的手腕颠覆和垄断了一个又一个行业，然后在凭借着自己对市场的控制肆意妄为，让全世界的资产都流入自己的腰包，美其名曰“集中一切力量发展科技”；他们排除异己，一切跟他们唱反调的个人或组织，先送去洗脑，洗脑不成则收买，收买不来则威胁恐吓，恐吓无效则加以清除，美其名曰“保持人类思想的纯洁性与合理性”；他们不知尊重和自由为何物，丁克人士，清除之，性别认知障碍者，清除之，低欲望人群，清除之，诸如此类，美其名曰“违反自然法则，理应铲除”。 他们在试图打造一个自认为“完美”的世界，我不知这是处于何种目的，但无论如何，我相信没有人能忍受这样的社会。 但我怀疑，行动过于顺利，我们内部，算了……（这行划掉） 赤经11度9分、赤纬3度23分，距离地球约754万千米 布莱克写完这篇日记，看向舷窗外那颗蓝色的行星，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大干一场了。 [25个小时后，赫尔松山脉] 连绵的山脉高耸入云，最高峰海拔约有6400多米。这条山脉北起的黎波里湖，南至霍普京斯大峡谷，绵延1900多公里，植被从亚热带常绿阔叶林到高寒荒漠，环境多样，物种丰富，曾是阿斯顿王国的一张名片。 随着阿斯顿王国的垮台，这里成了名副其实的三不管区域。月球殖民战争结束后，奥林帕斯接管了这里，但奇怪的是，他们没有在这里建立矿场，或是居民区、工厂，什么都没有，而是力求维持这里的原样。 三艘运输船降落在海拔5300米的地方，这里有个平台，应该是山石崩塌形成的，恰好够停下三艘运输船。平台旁边就是万丈悬崖，今天天气非常好，人站在这，赫尔松山脉低海拔地区的风景一览无余，不远处就是北克莱斯特市，那是一座有名的工业城市。布莱克一行人跳下运输船，整理好设备，便要出发。 维吉尔拉了拉布莱克的衣角，问道:“你们这是要去哪？能带上我吗？我能为你们解决许多问题，并且我保证不乱跑了。” “去找帕弥什，你呆在运输船这里，等着我们回来就好。” “帕弥什？” “对，就是那个帕弥什元帅，他曾经是联合舰队的最高指挥官。” “听说他的舰队全军覆没了。” “是的，他侥幸逃脱，并且和残余的部下失去了联系。后来我们得到消息，他在这里隐居，灰心丧气，不再过问时事。我们要赶在奥林帕斯之前把他带走。” “他这种笨蛋，带着他做什么？” “维吉尔，不许你这样刻薄。帕弥什元帅是个可敬的人，只是你还不懂。好了，我们该走了，李，代我看着他。”说完，布莱克便带着一队人，头也不回地踏上了一条山间小路。 维吉尔心里很不爽，他盯着布莱克远去的背影，嘴角抽动着，不知该说些什么。此时双有力的大手拍了拍维吉尔的后背，然后不由分说握住了他的手。维吉尔一脸不耐烦，试图挣脱，然而失败了。维吉尔翻了个白眼，说道:“把我放开。” “很抱歉，你的布莱克叔叔要我盯紧你。” 维吉尔没有办法，只好骂了句:“呆子。” 走了大约十分钟的路程，布莱克一行人来到一处空地，空地中间是一个小木屋。众人来的时候，正巧撞见一个背着猎枪的老人朝木屋里走。那人蓬头垢面，身上的棉袄破烂不堪。几块布片和一坨棉花耷拉在脑袋上，这就做成了一顶帽子。上衣是一件不知从哪里捡来的马甲，里面套着件不知穿了多久的棉袄，透过棉袄的破洞依稀可见里面崩了线的毛衣。腰间系着条不知是什么材质的腰带，腰带上挂着捆脱了絮的绳子。再往下，一条棉裤被塞的鼓囊囊的，显得臃肿而笨重。脚上一双雪地靴早已开了胶，是拿黑色的胶带勉强捆起来的。但通过胸前的“南船钻石”勋章，布莱克一眼就认出，这人就是帕弥什元帅。 布莱克向他招手，带着一行人快步走上前去。谁知那人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转身“砰”地一声关上木门。 布莱克吃了闭门羹，但他并不气馁。他走进木屋，推开木门，帕弥什元帅正坐在一只木凳上磨着匕首。 布莱克轻轻走进木屋，在他的身旁站了一会，说道:“我能理解你的心情。” 帕弥什没有说话，他继续磨着匕首，头也不抬。 “我们需要你。”布莱克继续说。 帕弥什依旧不理会，布莱克便在他身旁站着，静静等候。 过了许久，帕弥什突然停下手中的活，说道:“太迟了。” “只要齐心协力，胜利终将属于我们。” 话音未落，帕弥什突然站起身来，甩手把匕首插在地上，愤怒的盯着布莱克的脸，低吼道:“我是说，你这个蠢货！” “发现敌人！”木屋外，韦恩上校一声大喊。 四架大型运输机解除隐身系统，几百名士兵如潮水般涌出，瞬间包围了整个木屋。布莱克一行人毫无抵抗之力，只得被缴械。 运输机上，走下来一个穿着礼服的男人，他带着滑稽的礼帽，拿着一根油光发亮的手杖，一步一摇摆，摆弄着得意的身姿走向布莱克。 然而布莱克一点也不慌，他看着那个奇怪的男人，说道:“克雷统领，我就知道。” 一阵强烈电流贯穿身体，布莱克昏了过去。 第十九章 老朋友的重逢 当布莱克再次醒来时，他正被单独铐在一间幽闭狭小的审讯室内，对面站着克雷统领和两个卫兵。 “你这身礼服可真是古怪。”布莱克细细打量着克雷统领这身行头，轻蔑的嘲讽道。 “哦，是吗，谢谢夸奖。”克雷统领晃了晃脑袋，不为所动。 “你为莫兰特做了不少事吧，看看这些勋章，跟晒葡萄干似的。” “那是当然。我是奥林帕斯的一份子，我是赢家，是胜利者，我战胜了你们所有人，你们这些人，通通都是我的手下败将。” “克雷统领，啊，不对，你现在早就不是统领了。恕我直言，你不过是个俘虏，你被莫兰特玩弄于鼓掌之中，竟还能乐在其中，就这一点而言，我不禁为你的乐观，啊，不对，是妄想，而感到佩服。” “我指挥着莫兰特的军队，管理着奥林帕斯的成员，我战胜了奥林帕斯，我统治着整个地球，我是胜利者，在我面前，你应当跪下来祈求我的饶恕。” “啊，几个月不见，没想到你变得这么厉害了，不知道他们给你什么等级呢？” “k级，所有人员中最高的等级。你还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吧，乡下佬。奥林帕斯内部成员等级从a到k依次划分，a级最低，k级最高，那个可笑的莫兰特居然没有等级，哈哈，我位居所有人之上，我就是王者，哈哈哈哈哈。”克雷狂妄地笑着，仿佛自己真的是胜利者一样。 布莱克看着眼前这个自我陶醉的可怜儿，一时竟无言以对。 克雷终于笑够了，布莱克缓缓地来了句:“你这个神经病。” 听到这话，克雷全身的肌肉抽了一下，随即狂怒道:“你说什么？不许你说那个词！不允许！绝对不允许！我不是神经病，我是胜利者！给我打，往死里打！” 两名卫兵无动于衷。 克雷怒吼道:“你们是聋了吗！拿起你们的枪托，往他脑袋上抡，没听到我说话吗！” 两名卫兵仍旧无动于衷。 克雷忍无可忍，抬起手杖向布莱克身上砸去。就在手杖即将落下的那一刹那，一个声音响起:“慢着。” 审讯室大门敞开，莫兰特摆弄着一支钢笔，缓步走向布莱克。他对着克雷点头示意，后者便乖乖地离开审讯室。 莫兰特把钢笔插在上衣口袋里，拉过一旁的皮制椅子坐下，而后用帕子擦了擦手，用眼角注视着布莱克。 “你对他做了什么？”布莱克问。 “没什么，只是，一些训练，类似于，呃，狗和主人的那种。”莫兰特用手比划着回答道。 “他在指挥军队？” “只是一支后勤中队而已。” “那，那些勋章？” “一堆破铜烂铁罢了。” “你可真是个高手。” “那是当然，自从他来以后，军营里充满了欢声笑语。” 两人对视一眼，开怀大笑。就连两名卫兵也都忍俊不禁，但迫于身份，只好别住嘴角，强忍笑意。 “我们有段时间没见面了吧。”莫兰特说。 “也不过几个月时间，那时候你还在国际联盟大会上跟一众官员胡扯八道。” “哦，我想起来了，好了好了，不说这事了。呃，我们最后一次以朋友的身份见面是在什么时候？” “十二年前，那时候我在康斯坦丁大学做访问学者，而你在那里攻读人类学。” “哈，没想到啊，已经这么长时间了，我们还有机会做朋友吗？” “没有了。”布莱克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哦，我不喜欢用这种方式讲话，来，放轻松，我的老朋友，我知道你身边缺乏真正的朋友，你需要我这个朋友，更需要我的地位与特权。” “我呸，看看你干的那些蠢事，亏你还是人类学硕士。” “啊，蠢事？嗯，对，我是干了不少蠢事，你这几天听了不少广播讯息吧，对，我本可以直接一点的，比方说屠杀，但我却选择了最温和的方式，给那些多余的人们最后一线生机，这是我干过最大的蠢事。” “混账东西，如果布雷斯顿校长还在世的话，一定亲手把你送上绞刑架。” “啊，是吗，那我是不是应该感到畏惧呢？是不是需要找个神父忏悔赎罪？” “你的那个‘人类优化行动’我了解过了，你的罪行，罪不可赦。” “哦，这样啊。不过我可不认为这有什么错，我是学人类学的，没错，因此我比你们任何人都了解人类这个种群究竟是怎么回事。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我现在就来告诉你我这么做的原因。人类之所以能成为万物之灵，之所以能站在食物链的顶端，称霸地球，不是没有原因的。我们从冰川时代走来，见证了全球性火山冬天恐怖，经历了上万公里的迁徙，通过了洪水与干旱的考验，战胜了伤寒与天花，从大航海时代到如今的大航天纪元，从农业革命、工业革命、信息革命再到如今的能源革命，我们这个物种蓬勃向上，满怀希望，不畏艰险，永不言败，才有了今天的繁盛。 终有一天人类将会征服自然，而在那之前，人类需要自我净化，抛弃一切累赘，轻装上阵。自从宇宙诞生以来，大自然一直执行的都是末尾淘汰制:强大的存活，羸弱的灭绝。因此为了生存，进化、探索、扩张和征服永远是一个文明发展的主线。清除多余的个体，便是进化的第一步。你知道吗，卡修斯不光是我的恩人，他还深刻改变了我的思想。他告诉我，不论何种意识形态，属于何种族和国籍，首先我是一个人，一个有为整个人类未来而奋斗的责任的人。而人类被困在太阳系中太久，必须走出去，否则等待我们的，只有灭绝。因此‘人类优化行动’必将执行到底。 上个世纪70年代，约翰博士做了一项称为‘老鼠乌托邦’实验，他们把四公四母一共八只老鼠放在一片有限的区域内，这片区域无限供应食物、饮用水和筑巢材料，具有良好的卫生条件，且没有天敌，用以预测人口数量达到极限时，人的行为会怎样变化。 第0到104天的时候，老鼠的行为几乎和自然一样，他们充满活力，为吸引异性繁殖和争夺领地大打出手；第105到314天的时候，老鼠的数目快速增长，社会地位差距越拉越大，处于次要地位的公鼠几乎没有交配权，也就没有后代，但总体而言，每个种群依然充满活力；而在第315到559天，整个鼠群的行为开始变得越来越怪异，母鼠变得好斗，甚至会赶走自己还差几天断奶的孩子，公鼠之间开始出现同性恋行为，成年公鼠甚至试图骑上幼鼠进行交配，年轻老鼠被过早赶出巢穴，独立生活，导致社会纽带越来越弱，同时母鼠更倾向于和年轻公鼠交配，种种因素，导致整个鼠群的繁衍速度不断下降；到了第560天以后，鼠群的怀孕率快速下降，最后一次的怀孕是在第920天，公鼠不再需要xing行为，母鼠也不再繁殖后代，它们每天的行为只有吃饭、睡觉，以及“打扮”自己，这些打扮“漂亮”的公鼠十分受欢迎，但是它们却没有与母鼠发生xing行为的冲动，也完全不知道如何去战斗保卫领地，它们的眼睛看上去炯炯有神，身体也十分健康，可惜大脑却已经退化到不能应对任何特殊情况。最后一只老鼠死于第1588天，实验结束。 约翰博士从这个实验中得出一个结论:物种在没有生存压力和挑战的环境下终将走向灭亡。而这，正是人类即将面临的处境。 想想看，我们被困在这看似庞大的奥尔特云中，最近的恒星离我们足有四光年，而最近的宜居行星离我们至少有二十光年，但我们的人口正在快速增长，到本世纪结束时，世界人口就会超过300亿人，这一数据在未来200年内，就会增长到1000亿。生物是熵减的，而宇宙是熵增的，太阳系的容纳量也是有限度的。要不了多久，最多700年时间，当人类充斥整个奥尔特云所有宜居空间的时候，我们就会再次面临和那群老鼠一样的局面，上一次是在本世纪初，那时候人类还没能真正走出地球。 因此我要带领人类扩张，不惜一切代价扩张，利用一切可利用的资源，征服一切可征服的土地。我在为人类的未来而奋斗，而你呢，秉持着脑中可笑的道德观、文明观，作着无谓的抵抗，我真为你感到惋惜和同情。” “那可真是太不幸了。我想你的脑子中完全没有平等和自由的概念，完全没有和谐共处的意识。我在前往帕尔默住所之前，特地让飞船去城市上空转了一圈。你自己上街看看吧，你说你在为人类的未来而奋斗，但你却让上千万人无家可归，上千万人饿着肚子在垃圾堆里找吃的，上千万人心惊胆战躲在家里连门都不敢出。我亲眼看见，奥林帕斯的武装卫队枪杀了一个又一个无辜的人，尸体就那样丢在大街上，甚至都没人敢为他们收尸。这就是你想要的繁盛，去他妈的。” “进步必然伴随着牺牲，他们都是无用的人，没有知识，没有技能没有金钱，没有权力，体能低下，智力堪忧，这样的人活着，简直就是在浪费资源。你这迂腐的环保主义者，可笑的和平主义者，你丧失了一种作为生物的根本特质，那就是兽性！继续怀揣着你那可笑的理想去吧，你不配对我评头论足。你是无用之人，除非你代表你的势力宣布投降并为奥林帕斯工作，否则我的卫兵将终结你的生命。”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布莱克闭上眼睛，似乎在等待命运的审判。 卫兵抬起了枪，食指放在扳机上，布莱克，可能活不过今天了。 “入侵警报，所有战斗人员归位。 入侵警报，所有战斗人员归位。” “安全为重，司令快走！” “杀了他我再走！” “来不及了，快走！” 突然，走廊内警报声大作，审讯室内灯光变为暗红色，卫兵连忙放下枪，用身体护住莫兰特，不由分说，半推半就簇拥着他离开。 布莱克欣慰地笑了。 第二十章 暴 乱 [海顿时间2083年10月22日下午4时30分，奥林帕斯北克莱斯特分部外] 这是一个天气阴沉的下午，北克莱斯特工业区的压铸机尚且在砰砰作响，巨型卡车的发动机依旧轰鸣不断，传送带还在源源不断向厂房内输送矿石，聚变反应炉内的氦—3火球仍在不安分地横冲直撞，唯一不同的是，所有厂房内，一个工人都没有了。 此时，在北克莱斯特市中心，奥林帕斯分部外，53号大街上，三百多名军警正严阵以待。他们封锁了整个街区，前排军警手持一人高的钢制护盾，后排军警手持射线枪和震爆弹火箭筒，再往后，两门机关炮和一座激光阵列正对准前方。他们的头盔乌黑发亮，铠甲厚密严实，枪管油光锃亮，护盾排列鳞次栉比。 他们的对面，是近五万名胡子拉碴、衣衫褴褛的工人。这些工人手持钢管和铁锹，没有钢管铁锹的，就用扳手和铁钳，连扳手铁钳都没有的，就紧握不知从哪里捡来的石头。他们遍体鳞伤，有人的手臂被机床绞伤，有人的双腿变形走样，有人的前胸被强酸腐蚀，有人的后背满是烧伤。他们眼眶中，充满了复仇的火光。他们愤怒，因为人格的亵渎和尊严的践踏；他们愤怒，因为地位的不公和必死的结局。他们没有头目，当第一个工人拿起扳手走出厂房时，所有工人便纷纷放下手中的工作，成群结队地出现在大街上。奥林帕斯的统治让他们走投无路，纵使他们曾经是一群多么友善多么热爱和平的人士，如今也只剩下拼死反抗一条路可走。 宽敞的街道两旁，梧桐树叶纷飞飘落，乌鸦立在树杈上，嘎嘎悲鸣。秋风阵阵，裹挟着点点细雨；乌云沉沉，遮蔽了昏黄的日光。 “北克莱斯特分部呼叫第51武装卫队，下等人将要暴动，我方人手不足，请求支援。” “第51武装卫队收到，一个大队的兵力已经出发，十二分钟内赶到。” “一定要快，莫兰特和他的护卫队也在这里，我不确定我们能控制住多久的局势。” “你说什么？好，我知道了，再增派三个联队，还有第11武装卫队也会前来协助，七分钟内赶到。” “尽快！” …… 53号大街上，工人们迈着坚定的步伐，抱着必死的决心，一步一步向封锁线靠近。 还剩四百米。 军警们的射线枪上了膛，激光阵列开始充能。伴随着一阵嗡嗡声，前排工人已被锁定。 三百米。 “警告，所有人放下武器，停止前进，原地抱头蹲下，否则我们就要开枪了。” 然而工人们丝毫不加理会，一步，又一步，封锁线就在前方，决一死战的时刻将要到来。 二百米。 “最后一次警告，所有人放下武器，停止前进，原地抱头蹲下，否则我们就要开枪了。” 工人们仍在前进，面对黑洞洞的枪口，没有一个人胆怯。 一百五十米。 工人们飞奔起来，咆哮着扑向那些早已变得麻木冷酷的军警。顿时，枪声大作。 射线枪在街区内形成一道交叉火力网，激光阵列也已充能完毕，几十束带着死亡气息的蓝白色激光径直插向工人们的队伍中去。 梧桐树枝微微颤动着，乌鸦四散飞去，这是一场屠杀。 尸体很快铺满了整个街道，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烧焦的气味，鲜血汇成涓涓细流，将下水管壁染成了红色。 后排的工人没有退缩，他们仍怒吼着，挥舞着手中的钢管、扳手与铁钳，义无反顾地向封锁线冲去。 一批又一批的工人倒在封锁线前，他们离封锁线越来越近了。 很快，第一名工人冲到了护盾前，他抬起手中的扳手，狠狠地向军警头上砸去。 前排军警把头往盾牌下一缩，扳手砸空了。几十条射线穿破他的胸膛，那名工人无力地倒在盾牌上，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朝杀死他的军警啐了一口唾沫。 工人源源不断地冲上来，他们用肩膀冲击着前排护盾，用胸膛为后面的同伴抵挡射线，军警们渐渐招架不住了。 混乱之中，一名工人端起手中的钢锥，踏着同伴的肩膀，对着军警的头盔猛戳过去。头盔破了一个大洞，那名军警血流满面，惨叫着倒在地上。 接着，又一名工人踏着护盾一跃而起，将将滋滋作响的电钻插进军警的胸膛…… 就这样，一个、又一个军警倒在地上。封锁线逐步瓦解，工人和军警混战在一起，激光阵列难以开火。 工人们一步一步朝北克莱斯特分部靠近，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上百人牺牲的代价，尸体堆成了小山。 离克莱斯特分部越来越近了，今天是一决雌雄的一天，是必将载入史册的一天。奥林帕斯不把我们当人，那就要他们看看，所谓的“下等人”一样能让他们胆寒，一样能让他们头破血流。 近了，更近了，他们已经能看见克莱斯特分部的尖顶正熠熠生辉，无线电阵列那硕大的卫星锅在向他们招手。胜利就在前方。 工人们引吭高歌，歌唱着那首象征着力量的《钢铁之歌》。军警们迫于压力不断后退。三百名军警，已有二十多人死亡，五十多人受伤。战斗力开始逐步下降。 工人们的伤亡，也已突破了一万人。死去的工友更加激发了人们心中的仇恨，他们如潮水般向前冲去，无人能挡。 就在这时，天空中传来飞机引擎的轰鸣声，八架de—53型攻击机出现在天空中。“de”是埃德加博士的缩写，这款攻击机每架装备有四门20毫米口径加特林机关炮和两座大功率射线炮，专为在优势战局下收割地方残兵而设计。 机关炮的怒吼声响彻整座城市，工人们毫无招架之力，一片接一片地倒下。短短一分钟，就有上千人命丧黄泉。 援军到了。 见状，军警们重新启动激光阵列，几十束激光再次向早已溃败得不成样子的工人队伍中插去。惨叫声此起彼伏。侥幸存活者，四散而逃。 九艘运兵船也已赶到，上千名武装卫队成员空降在北克莱斯特市。他们分成几百个小组，粗暴地炸开每一栋建筑，在城市内无死角搜索，见人就杀。 有人试图借助建筑的掩护继续抵抗，则用喷火器和火箭筒伺候；有人想要推开门走出来投降，迎接他们的只有一梭接一梭的子弹…… 工人们从未见过如此强劲的火力，恐惧开始占据上风……被俘虏的工人相互检举藏生之所，相互指责来试图以此减轻责罚，主动丢掉手中的武器想要以洗脱罪名，但这只会不断提高武装卫队杀人的效率，所有工人终将难逃死亡的命运。 北克莱斯特市的最后一名工人在第二天上午8时07分死亡，这场屠杀直接导致49986人丧命。 事后，北克莱斯特工业区用机器人顶替了所有遇难工人的岗位，并在中午十二点完全恢复生产，他们一开始就没打算让这些工人活着。 莫兰特走出安全屋，看着眼前一片狼藉的城市，不满地向属下问道:“劣等人的优化进度如何？” “过去五个月内，已完成了百分之35。” “还要多久？” “至少六个月。” 莫兰特狠狠瞪了一眼属下，冷冷地说道:“我给你三个月。” 第二十一章 帕尔默遇袭 “海顿时间2083年10月22日下午5时，北克莱斯特市发生了一起恶性袭击事件，大约五万名手持攻击型器械的暴徒聚集在53号大街上，试图攻击坐落于此的奥林帕斯北克莱斯特分部。包括第1235中队和第1247中队在内的当地军警英勇抵抗，在第51武装卫队和第11武装卫队的协助下，经过十六小时的战斗，五万名歹徒被全部击毙。两个参战的军警中队也出现了26人死亡，45人重伤的损失，因此被授予‘英雄中队’的称号。让我们为这些无谓牺牲的勇士致敬。奥林帕斯帝国中央广播电视总台，2083年10月22号报道。” 帕尔默躺在沙发上，嘴里嚼着薯条和鸡块，漫不经心地拨弄着遥控器。他现在是奥林帕斯帝国卡尔达诺自治区的监理主席，不光不管事，每个月还能拿到16000帝国马克的薪资，生活很是滋润。奥林帕斯在全球设立了多达500个监理主席的职位，这些职位都是虚职，专门用于安顿前来投诚的前六十四国集团和国际联盟高官。 帕尔默看着这条新闻，冷笑一声，摇了摇头，调换频道，开始看他最喜欢的娱乐节目。他又拿过一大瓶可乐，“吨吨吨”干掉了小半瓶，然后眯起那在一堆横肉中被挤压得无处安放的小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屏幕上那些女星，时不时还跟着节奏扭动身体，样子很是滑稽。 天花板上的吊灯闪了一下，兴许因为灯管老化的缘故。自从奥林帕斯明确规定所有监理主席不得享用女仆之后，帕尔默的生活就彻底乱了。他每天早上九点醒，醒了也不起床，在床上翻翻杂志，看看电视，吃吃零食，忽忽悠悠就到了下午三点。而后艰难地掀开被子，翻身起床，简单洗漱后便躺在沙发上，接着看电视，然后出门到最近的高档餐厅里享用晚餐。因为他那身邋遢的打扮，餐厅里的服务生都非常嫌弃他，巴不得他快点走，在餐厅里同时用餐的奥林帕斯高管们也都躲他躲得远远的，生怕他那身浊气污染到了自己。而帕尔默拿起刀叉的那一刻才是真正的灾难，他对食物是出了名的挑剔，稍有不如意，便是大呼小叫。要是酒没醒够，胡椒粉没放足，那从经理、厨师再到服务生，就都等着挨骂吧。因此每次他一来餐厅，经理拉斐尔先生就板着个脸，像是见了仇人一般。 等他慢吞吞用完餐后，时间已经来到晚上九点，他颠着一身赘肉，晃晃悠悠回到自己的住所。那是一间由奥林帕斯特别分配的房子，大小约有三百个平米，环境本身不错。冬日早晨升起的太阳，会在第一时间照进窗户，从他家的阳台上，能直接看到翻滚的波江，极目远眺，埃尔德曼峰正在远处若隐若现。为了安顿这位曾经国际联盟的头号人物，奥林帕斯后勤部还在这里里布置了两架钢琴和一间私人影院。只是如此煞费苦心的布置，却终究抵不过他那糟糕的生活习惯。因为没有女仆的帮助，屋子里已经很久没有打扫，穿脏的、来不及扔的衣服成堆地堆在阳台上，房间里安装有智能洗衣机，但他甚至都懒得伸一下手。他的房间里满地都是随手丢弃的食品包装袋和废纸，地毯封中满是饼干和薯片碎屑，窗户已经很久没有擦洗，窗框上落了厚厚一层灰，整间屋子里弥漫着一言难尽的气味，任谁闻了都嫌弃。 回到家继续晃悠一阵后，便信步到浴室内，打开智能沐浴系统，设定好温度和湿度，放水完毕，就往浴缸里一躺，惬意的享受每天一次的泡澡。智能沐浴系统的这套操作他倒是玩得行云流水，但他就是不愿意花时间——哪怕是五分钟，去学习一下自动清洁系统的使用方法。 经过约摸一个小时的浴池享受，帕尔默抖抖身上的水，一步一颤走进卧室，四仰八叉往床上一倒，一天就算是结束了。 时间来到下午六点，娱乐节目结束，帕尔默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直起身来，打算出门享用晚餐。在站起身的一瞬间，他的脑袋撞到一个冷冰冰、硬邦邦的东西——那是一根枪管！ 帕尔默心中一惊，随即举起双手，不敢再轻举妄动。 “工程停顿了。”一个沉重的机械音说道。 “什么工程？我，我，我不明白。”帕尔默强作镇定。 “‘穿梭者’系统正在进行第二次升级，我相信你手上有我想要的东西。” “什么系统？什么东西？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对不起你找错人了。你是一个人来的对吧，如果我数到十你不放下枪，我会立即按下警报，召集最近的武装卫队，他们会在三分钟内赶到，然后把你打成筛子，你逃不掉的。”帕尔默说着，亮了亮手中的警报器，试图威胁对方。 “哦，是吗，那就让我看看你有多厉害。” 话音刚落，那人便对着帕尔默的头骨来了一记重拳，帕尔默脑子被震得晕晕乎乎。还没等他哀嚎出声，那人对着他的颈部又是一记肘击，接着掐住帕尔默的脖子将他提起来，而后一脚把他踹倒在地。帕尔默得知是来了狠角色，他也终于看清了那人的样子。 那人带着一副机械面具，披挂着一件黑色斗篷，身材粗壮，身形高大，头部以下所有部位都处在合金铠甲的保护下。 帕尔默继续斡旋道:“你胆子很大，敢对奥林帕斯的监理主席动手，让我来猜猜，你是莫兰特对不对，哈哈，你一定是，只有他敢这么做，哦，我的老朋友，放轻松，有什么话坐下来讲，这样可不好。” “砰！”帕尔默的左侧小腿狠狠挨了一枪，在地下缩成一团，痛苦地呻吟。他没有料到那人会下如此狠手，这可是奥林帕斯的地盘，难道他不想活了吗？ 呻吟声中，那人缓缓摘下面具，是个大胡子光头。他半仰着脸，一字一顿地说道:“记住了，我叫德林特。” 听到这个名字，帕尔默一脸惊恐。他知道德林特，克雷总统手下有名的亡命之徒，专门帮助克雷总统清除政敌，飞扬跋扈十多年，让六十四国集团内部人人自危，连布莱克都拿他没办法。 帕尔默蜷曲着身子，挣扎着往墙边退去:“我给你一千万，一千万帝国马克，留下我这条性命。” “好，成交，不过，我可没说要来取你性命。”德林特冷笑着说，“你这个人，不是那么老实。” “德林特先生，我以我的人格发誓，我做人一向诚实坦率。” “哦，是吗？那让我来猜猜，关于柯伊伯源晶的技术资料总共有十二卷，而你送给莫兰特的，只是其中三卷，对吗？” “怎么会？没有的事，都在他那，都在他那……” “让我再猜猜，你为了确保自己的绝对价值，派人杀死了第一个秘密研究、也是世界上唯一真正懂得柯伊伯源晶的科学家——霍顿博士。我说得对吗？” “求求你了，我对天发誓……” “克雷总统的愚蠢使我损失了一百多名士兵，现在我有了新主人。我可不怕奥林帕斯的那些所谓的高管，只要我的主人一声令下，他们都是砧板上的肉。” “我明白，我知道……” “交出剩下的资料！”德林特把枪管伸入帕尔默的口腔，准备制造帕尔默饮弹自尽的假象 “我上交，我全都上交，求求你了。” 在德林特的逼迫下，帕尔默战战兢兢，跪爬着来到一个保险柜前。虹膜识别完毕，保险柜开启，帕尔默从中拿出两个黑色皮箱，打开皮箱，里面装着整整九本厚厚的研究笔记。 “都在里面了，求求你……” “放心，我收了你的钱，就不会取你性命。不过，”德林特把脸凑近帕尔默，露出一种神秘的笑容，“我的主人希望我，给你一点教训。” “砰！砰！砰！”三声枪响过后，德林特已消失在夜幕之中。 帕尔默倒在血泊中，不省人事。 窗外，警铃声大作…… 第二十二章 绝密工程 北克莱斯特大屠杀进行之际，布莱克一行人趁乱逃出，向西抵达距离市中心63公里的里德伯峰。里德伯峰附近是典型的喀斯特地貌，几百万年以来，溶有二氧化碳的地下水持续侵蚀着这里的石灰岩，形成许多溶洞和天坑，地表下纵横交错的洞穴便成了一个藏兵的好去处。 一轮皎洁的白玉盘悬在半空中，来自银河的星光洒在微微摇摆的树梢上，布莱克一行人举着手电筒，逐一进入黑黢黢的溶洞。潺潺的溪水声、滴滴答答的泉水声萦绕在耳畔，前方的道路未知而凶险，稍不留神，脚下一空就会跌入深涧，再无复出之日。按照约定，他们将和一支抵抗军在这里汇合。 洞穴深处传来脚步声，布莱克示意众人停下，原地警戒。谁也无法保证，即将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抵抗军，还是奥林帕斯的搜捕队。 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而来的还有阵阵说笑声。这声音似乎有几分熟悉，在几个月前曾经听到过，但布莱克想不起来了。 “他们人呢？我们约好了的，是不是地址出错了？” “长官，我很肯定就是在这里，从最后一次发送的定位来看，他们已经到达附近的某个地方了。” “那就怪了，原地警戒！” 布莱克从石笋后探出半个脑袋，小心翼翼观察对方的情况。 溶洞内空间很大，前方不远处，一支长长的队伍正在原地休息，为首的是一个身形瘦削的军官，是他！那个最初收留了维吉尔的军需官！ 惊喜之余，布莱克从石笋后走出，张开双臂大声呼喊，众人激动地相互拥抱着，他们终于，不再是孤军奋战了。 “入侵警报响起的时候，我还以为是你们发动了袭击，但没有想到……他们竟然下如此狠手！” “北克莱斯特的事情，我很遗憾，很抱歉，我们无能为力。” “这不是你们的错，”布莱克长吁一口气，“我见过你，就在五个月前，那时候你还是个军需官——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安德鲁，准确地来说，我原先并不是个军需官，而是一支突击队的上尉，因为不服从命令而被降职去了后勤中队。你知道我的队伍吗，叫‘巨鼠’中队，你还给我们的队长授过勋。他叫马库斯，您还记得他吗，他长着国字脸，胡子总是剃得干干净净，我们都叫他‘鼠王’。” “我记得，我当然记得，他可是六十四国集团里的名人。第二次南美洲大战的时候，他一个人摧毁了南太平洋协约国的一整个军火库，为此我授予了他水晶骑士勋章，那是他应得的——他现在怎么样了？” “牺牲了。” “抱歉。” “他是被l-1导弹炸死的，他死之后，我们甚至拼凑不出一具完整的尸体！你知道的，他是个好人。” 布莱克双手摁住他的肩膀：“安德鲁，你是个军人！” “我明白。” “你知道应该怎样处理自己的仇恨与愤怒。” “我当然知道。” 顿了一会，布莱克试图转移话题：“你的队伍现在有多少人。” “3200人，今天只来了一部分，他们都是曾经的国土守备队。” “你这个上尉当得可真够格的。” 两人哈哈大笑。 “顺便介绍，旁边这位是我的助手布鲁斯上尉，他对奥林帕斯的布防很熟悉。我和他本是平级，但他总认为自己领导能力不足，非要让我来担任这支部队的总指挥。”安德鲁说着，拍了拍旁边一个身形矮小、但看上去聪明机灵的军官的后背。 布鲁斯连忙立定敬礼，布莱克笑着回礼。 “好啦，该谈谈正事了。韦恩上校，你代我向抵抗军的士兵们问好。”布莱克拍拍韦恩上校的肩膀，不动声色地递给他一个纸团，“安德鲁，这几个月奥林帕斯的活动情况，你都了解多少？” “他们杀人！疯狂地杀人！他们按照智商、健康状况、权势和财富把人分成三六九等，劣等公民打入贫民窟，活得胆战心惊。低层劳动者稍有过失就会被处死，其岗位用机器替代，无业游民无法再就业，得不到食物只能活活饿死。整个地球，变成了一个大号的集中营。” “这些我都看到了。” “更为严重的是，据可靠消息，奥林帕斯正在进行三项绝密工程，一旦这三项工程全部完成，奥林帕斯将彻底掌控人类的命运，但这三项工程的具体内容，我们所知甚少。” “没关系，告诉我你知道的就好。” “嗯，您还记得国防军被全歼的哪一天吗？” “那个时候我已经不在地球，但我知道，事后国防军的阵地上留下了一个半径75公里的巨坑，国境线附近的生态系统被完全摧毁，从岩层的结构来看，他们一定是把地壳给炸穿了。我一直在想，究竟是什么样的武器竟然具有此等威力。” “这便是第一项工程了，一种被称之为‘穿梭者’系统的超级武器。国防军被全歼当天，有人看到半空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光球，光球膨胀炸裂摧毁了整条防线，数百公里内的云层皆被冲散，冲击波足足环绕了地球三圈。” “这些刽子手！” “但我们并不知道这个所谓的‘穿梭者’系统究竟是怎么运作的，又是从哪里获得能量的，只知道它与一种被称为柯伊伯源晶的矿石有关，但是我们解析了整个地球的地质结构，都没有找到这种矿石。” 等等，柯伊伯源晶？奥林帕斯手上怎么会有柯伊伯源晶？布莱克知道这个东西，他太了解了，他在大学期间曾经参与了霍顿博士的秘密研究，知道这种矿石的威力。后来因为这种矿石极难开采，同时又极难保存，相关技术一直无法突破，安全起见，霍顿博士终止了这项研究，并封存了所有资料，他明白，柯伊伯源晶中的巨大能量远不是当前人类所能掌控的，一旦使用不慎，它将使人类走向毁灭。 “另外两项工程呢？”布莱克问道。 “我们只知道第二项工程与人类的大脑有关，第三项工程与太阳有关，除此以外就没有更多信息了——布莱克先生，您怎么了？”安德鲁奇怪地看着布莱克，他坐在一块钟乳石上，手指比划着什么。 “我知道霍顿博士的最后一封信是什么意思了。”布莱克激动地从钟乳石上跳起来说。 “什么？” “dim11，nature5……这是密匙，那封信解密之后就是柯伊伯源晶的激活序列！” “我不懂您在说什么。” “你没有上过大学吗？柯伊伯源晶是具有kv2d11结构的高能矿石，必须要用特定的方式才能将其激活，你有没有学过‘广义相对论与化学拓扑学’这门课，如果有的话你应该知道的！知道你们为什么一直找不到柯伊伯源晶吗，你以为它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因为地球上根本没有，只有两百亿公里以外的柯伊伯带才有，别告诉我你连柯伊伯带在哪都不知道！” “对不起，长官，我高中毕业就参军了。” “好吧，好吧，这不是你的错，给我两个小分队，我即刻出发。韦恩上校留在这，维吉尔跟我走，还有布鲁斯，我需要你的帮助。” “布莱克叔叔，您终于同意带我一起行动了，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不知您是否介意提前剧透一下呢？”维吉尔心中满是惊喜。 “你怎么那么多话！来不及解释了，马上出发。目的地：阿留申公国，海顿市。” 韦恩上校目送布莱克一行人远去的背影，独自走到一根粗大的石笋后打开纸团，上面画满了杂乱的线条，韦恩仔细琢磨了好久，才从一堆线条当中分辨出一行极为潦草的花体字: b方案，通讯，协约，半小时后开始执行 第二十三章 地下通道 凌晨4点46分，太阳还未升起，海顿市郊的大马路上，一队身着奥林帕斯制服的士兵正在搬运几十只银色的大箱子。他们步履匆匆，手脚麻利，不一会就来到一栋五层豪华大别墅外。 别墅内外守卫极为森严。十几个战术小组分为明哨和暗哨，二十四小时不间断交替巡逻；二十多个固定火力点精心布置，控制了别墅周边几百米内的全部区域；雷达和各式传感器时刻开启，监视着方圆几百公里内的整片空域；还有不计其数的防空导弹高高耸立，若有任何敌对力量妄图突入，则必以最大火力消灭之。 士兵们来到外围哨卡，与哨兵交谈了一阵后，逐一通过安全门。那几十只银色的大箱子被搬进一个单独的小房间，逐一检查。 房间内，箱子被送进x光机，怎奈里面有屏蔽层，探不出内部结构。于是几名安全员抄起撬棍，粗暴地撬开箱盖，里面是诸如软管、电缆之类杂七杂八各种零件。安全员不放心，抽出一大捆电缆，横竖抖了抖，又放到x光机下照了照，没有别的东西。这时候，安全主管也来了，他看看被撬得坑坑洼洼的箱子，又看看随手丢在地上的箱盖，目光停留在一个蓝色的字母“t”上——那是奥林帕斯核心工业部的标识。他揪起一个安全员的衣领将其痛骂一顿，满脸堆笑地走出房间。 他来到士兵们面前，为首的军官没有说什么，冲着他的鼻梁狠狠来了一拳，而后带队快步走进别墅，无人敢拦…… 士兵们乘坐升降机，来到地下十二层的一扇钢门前，这里没有守卫，大家紧绷的神经终于可以放松一会了。 “很多年前，我在暗中参与过柯伊伯源晶的研究，霍顿博士还专门为此建立了一座秘密实验室，研究终止后，这座实验室就被永久封闭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实验室的入口就是这里了。维吉尔，你说你自学了黑客技术，让我来看看你的水平。”布莱克脱下奥林帕斯的制服，对维吉尔说道，“这里真是够热的。” “小菜一碟。”维吉尔不屑一顾，就手拉出键盘操作起来。 “不要小看这套门禁系统，它可是有上千万亿种密码组合，一般的算法是无法破解的。”布莱克提醒道。 “别烦我。”维吉尔皱皱眉头，双眼紧盯着显示屏。 布莱克并不抱什么希望，他可不指望一个十一岁的孩子能在短时间内破解自己的老师亲自设计的的门禁系统。之所以让维吉尔来尝试，他有他的目的…… “好啦，也并不是很复杂嘛。” 一声闷响，钢门缓缓滑动，在场的人无不惊诧。布莱克瞪大了眼睛，他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孩子，确实是个天才。惊诧之余，布莱克又似乎想起了什么，正色道：“对了，维吉尔，你知道克鲁索吗？” “什么克鲁索？我怎么会知道？是个人吗？”维吉尔被布莱克这突如其来的发问弄懵了，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那是阿斯顿神话中的一个英雄。我们进去，动作放快。”布莱克把头转到一边，说道。 “无聊。”维吉尔小声嘟囔了一句，便跟着大家走进实验室。 实验室内空间很大，天花板约有十几米高，地面约有一千五百平方米，整体呈长方体。在这长方体空间的正中心有一个空心钒钨合金球，半径约为1.5米。球壳的赤道处等距安装着六支射线枪，每支长约3米。在合金球的正下方，有三层同心环形金属管道，管道内壁还残存着一些红色颗粒。这间实验室已有十二年没人来过了，但所有仪器设备表面依旧光洁如新，这得益于实验室内的超净环境。 布莱克走到控制台前，将双手放在触控屏上，验证通过，钒钨合金球开启，迸发出耀眼的红色光芒。 “看到球心的那颗血红色的宝石了吗，那就是未被激活完全的柯伊伯源晶。”布莱克说。 “好美，像是一枚血钻。”维吉尔看得入了迷，他从没见过这样的东西。 “它可比血钻珍贵得多。当年，我和霍顿博士已经能够精确探测柯伊伯源晶的结构，这是一种具有双构象的十一维矿石……” “我记得你前天晚上说过，柯伊伯源晶是具有kv2d11结构的高能矿石，那么这里的‘kv’就应该表示构象数，‘d’就应该表示维数，‘kv2d11’合起来就应该是‘双构象十一维’的含义，我说得对吗？”维吉尔插嘴道。 “聪明。”布莱克赞许道 “让我再猜猜，kv应该是两个人名字的首字母，他们在2040年代共同提出了成熟的拓扑构象理论。” “完全正确，看来你对科学史非常了解。” “小意思” “柯伊伯源晶，它的结构是如此精妙，以至于我们一度怀疑它本不属于这个宇宙。十二年了，它依旧是如此惊艳。”布莱克细细端详着那枚源晶，像一个虔诚的信徒，“那就怪了，既然源晶还在这，那么奥林帕斯手上的源晶又是从哪来的呢？” “等等，你刚才说你和霍顿博士共事过？”维吉尔突然问道。 “是的。我知道你对霍顿博士的事很感兴趣，但有些事我现在不能告诉你。你驾驶的那架dh-1战机，我在它的主机里发现了大量有关霍顿博士和南冰洋刺杀案的资料，看来你做过许多研究，这很好，为我解答了许多疑惑。你的好奇心很旺盛，但有时候好奇心过重并不是一件好事，它会让你身处重重险境之中。” “霍顿博士到底是你的什么人？” “他是我的义父，同时也是我的恩师。你知道得已经够多了。” “我必须得弄明白。” “人有时候要过的糊涂一点，什么都明白不见得是件好事。” “你不懂，我宁可清醒地去死，也绝不糊里糊涂地活着。”维吉尔言辞激烈。 二人一阵沉默…… 一声巨响打破了沉默。原来，众人进门时搬运的银色大箱子其实是伪装好的炸弹，这种炸弹连接着生命探测仪，一旦周围敌人的密度超过每百平米25人便会立即引爆。布莱克一行人特地把几十个银色的大箱子放在哨卡处，几十枚炸弹足以把别墅的外围防御圈炸出一个大口子，同时也提醒已经潜入别墅里面的人，敌人正有大动作。 刚刚被布莱克狠狠打了一拳的安全主管带着被欺骗和侮辱的愤怒，正指挥大批敌人朝地下十二层赶来，此地不宜久留，必须立即撤退。但是从地图上看，所有的退路都已被堵死。 士兵们顿时紧张起来，他们握紧了手中的突击步枪，在实验室入口处布防，准备做最后的殊死搏斗。 然而布莱克一点也不慌，他输入一段代码，五面巨型钢板移动，把实验室封闭得严严实实。 “这些钢板是按照核庇护所的标准制造的，可以抵御l-1导弹的直接轰击，他们一时半会进不来。”布莱克说。 “可我们怎么出去。” “这是个问题。”布莱克故做沉思，“不过，我记得霍顿博士告诉过我，这间实验室连接着一个紧急通道，危急时刻只要拉下这个手柄……” 实验室一阵颤动，地表竟然开始下降。原来，整座实验室都建立在一台升降机上，不对，准确地来说是在一节车厢内。只见实验室下降了一段距离后稳稳停住，透过玻璃可以看见，他们跟随这节巨大的车厢来到了一条黑洞洞的隧道中，隧道的地面上还铺着铁轨，不知通向何处。这条地下通道就连布莱克也不知道，电机启动，车厢加速，这将是一段完全未知的旅程…… 第二十四章 第二次实验 经过两个小时的高速行驶，车厢终于缓缓停了下来，他们来到一片全新的区域。这里又湿又冷，气压和氧气含量与地面相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特殊的香味。仔细观察四周，此处像是一个废弃的地铁站，用的还是二三十年前的核庇护所的建筑风格，墙壁和支柱都经过了近乎变态的加固，钢架结构直接暴露在外，设备很老旧，但充足稳定的电力供应使它们仍得以正常运转。从经纬仪上来看，他们正处于白令海峡阿拉斯加海岸，地下1200米处。短短两个小时，他们竟奔徙了1300多公里。 布莱克一行人成搜索队形走下车厢，这里的卫星信号被屏蔽得干干净净，精确定位需要花些功夫。趁着这个时间，布莱克把队伍分成四组，朝着不同方向分别搜索前进。 “霍顿博士到白令海峡干什么？”布莱克喃喃道，他隐约感觉，当年霍顿博士确实隐瞒了一些事情。 这些走廊七弯八拐，头顶上密布着各种管线。根据经验判断，那些捆成粗粗一捋、上面标有大写红色字母“d”的黑色电缆应该连接着一组大型滤波器，那根直径与一张a4纸的宽度相仿、上面标有大写黄色字母“c”的白色管道应该是伽马射线阵列供能电路的一部分，至于那根有一人多粗、上面标有橙色大写字母“r”的蓝色管道是干什么的，布莱克也不知道。 这些是实验室工程学的知识。实验室工程学是21世纪50年代以后出现的一门新兴学科，其目的是为了适应操作越来越复杂、设备越来越庞大的前沿科学实验。实验室工程学家们采用具有11种颜色的26个英文的大小写和24个希腊字母的大小写配以11种底色来标记管线，这11种颜色分别是红、橙、黄、绿、青、蓝、紫、金、银、黑、白。 布莱克对这门学科有所涉猎，但学得不深。他清楚地记得，这种标记方法最多可以标记12100组大型管线，当年国际联盟在确立这套标准的时候只定义了其中9600种标记，换句话来说，剩下2500种标记是毫无意义的，而标有橙色字母r的蓝色管道正是那2500种无意义标记之一。也就是说，那根管道什么也不是，但这怎么可能呢？ 接着往前走，布莱克隐约感觉头脑有些发晕，前面的光线似乎不太对劲，于是他命令手下关闭手电筒以及走廊内的灯光，眼前的一切，竟然都散发着一种奇异的蓝色光辉，就好像有人刻意在事物的表面镀了一层金属镭。布莱克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象，其他三个小组也报告了同样的情况。布莱克不敢怠慢，他当即命令众人前往车厢处集合，并释放小型无人机寻找出路。 （作者注：镭，一种放射性金属元素，在黑暗条件下会发出蓝色的辉光，可作为医疗放射源治疗肿瘤，但长期接触会诱发白血病甚至癌症。） 奇怪的事情越来越多，这一定不是个普通的地方！ “定位结果出来了。”维吉尔拿着平板电脑说，“我们现在……很不幸，我们在奥林帕斯总部的正下方。” “你说什么？”听闻此言，一个小队长一把抢过平板电脑，“这不可能，我们怎么可能来到这种地方，上天呐，我们恐怕逃不掉了。” “长官，想想办法吧，以我的了解，地面上至少有两个满编武装卫队的兵力在等着我们。”布鲁斯说。 “安静！”布莱克厉色道，“给我无人机的侦查数据。” 布莱克心里明白，在这种绝对的兵力差距面前，纵使他有天大的能耐，也难以逃出生天。现在他脑海里只有一个问题，霍顿博士修建这样一条通往奥林帕斯总部的地下通道，目的何在？难道是他在暗中与奥林帕斯合作。不，绝不可能，在布莱克印象中，霍顿博士是个十分正直的人，他无论如何不会与奥林帕斯这种疯子俱乐部同流合污的。 “6点钟方向有一条通道，可能通往地面，我们走。”布莱克将平板电脑递给布鲁斯，命令道。 眼下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赌一把，但愿他们走了正确的路。不过一个好消息是，奥林帕斯总部现在大概率还没发现他们。因此在遇到奥林帕斯士兵前，他们还有充足的时间试错。 沿着通道走了一会儿，众人来到一个形如保险库大门的装置前。大家的神经紧绷到了极点，谁也不知道打开这扇大门，迎接他们的是一条安全的逃生通道，还是无数全副武装的奥林帕斯士兵。 在布莱克的指挥下，众人成防御队列，128条冲锋枪径直对准大门，一旦有异动，便会全力开火。维吉尔自告奋勇去破解这扇大门的密码，布莱克犹豫了一会，还是同意了，并在维吉尔专心计算的时候，拿着手枪护在他身后。 破解这扇门对维吉尔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短短三分钟，整个装置便转动起来，门缝里透出红色的光亮。 “那是什么鬼东西？！” 眼前的东西，简直不像是地球生物所能造出来的…… 随着大门缓缓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极为庞大的地下空间，钛合金穹顶足足有几十米高，花岗岩地表被修理得极为平整，上面铺了一层极为复杂的管线和电路，各种处理设备连接在管线的节点处，宛如一座超级城市。在这个巨型空间的中央，是一个由钒钨合金板构成的正二十面体，每个顶点处安装了一支长约五十米的射线枪，所有射线枪对准了位于正二十面体中心的亮点，那个亮点向外辐射出两条飞速旋转的红色脉冲——那是被完全激活的柯伊伯源晶！ “我想我们找到了，这就是那个所谓的‘穿梭者’系统，那个害死了十几万国防军战士的‘穿梭者’系统。”布莱克说。 这时候，空间里响起莫兰特的声音：“各位科学家们，很高兴我们又见面了，你们是奥林帕斯的精英，也是全人类的精英，我们手中掌握着这个星系的未来。五个月前，利用你们眼前的这个装置，我们成功地向六十四国集团的边境线上投送了一千颗‘沙皇炸弹’那么大的能量，帮助我们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现在敌人被消灭了，我们应该有着更高远的目标。一百多年前，爱因斯坦就告诉我们，质量和能量等价的，因此既然我们可以传送能量，那么同样也可以传送质量，而一旦我们能够传送质量，也就意味着空间折跃技术正式被攻克，人类将正式成为星际物种！不再依赖笨重的火箭发动机，不再依赖危险的化学燃料，星际旅行将成为常态！” （作者注：沙皇炸弹，冷战期间前苏联制造的氢弹，原计划爆炸当量为1.7亿吨tnt炸药，后削减为5800万吨，于1961年10月30日在新地岛试爆，爆炸导致整个亚欧大陆向南漂移了9毫米，威力相当于广岛原子弹的3800倍、二战中使用的所有炸弹当量总和的十倍。） 话音未落，便是一片欢呼声。 “现在我宣布‘穿梭者’系统的第二次升级实验正式开始！” “关上这扇该死的门，回到车厢去，快跑！”布莱克声嘶力竭地大喊道。 众人跑到车厢处，布莱克四下望了望才发现，维吉尔没有跟上来，他大喊着维吉尔的名字想要回去寻找，却被一个小队长一把拦下，告诉他辐射值已经爆表了，现在回去就是找死。布莱克当然明白，维吉尔生还的几率已无限趋近于0，他痛哭着，无力地跪倒在地上，责怪自己当初不该带维吉尔过来。 此时，维吉尔已经悄悄摸到了‘穿梭者’系统内的一个平台上，拼尽全力爬进一架战机的座舱，而后便昏死过去…… 第二十五章 木星角逐（上） 数亿公里外，木星上空，两架s0-102-a型战机一前一后悬停在大气层边缘。前一架战机里是维吉尔，后一架战机里是莫兰特，他们的正下方，是已经肆虐了四百年之久“大红斑”。 “大红斑”是木星上的超级风暴，位于南纬23度的云带上，有三个地球那么大，总体呈砖红色，活像一只巨大的眼睛。在过去五十年中，这一超级风暴不仅没有减弱，反而愈演愈烈，外围“高速环”的风速已经超过了每小时400公里，中心区域则持续以每小时640公里的速度逆时针旋转。 莫兰特看着前方战机座舱内沉睡的男孩，心中泛起一种异样的感情。他神色严肃，一遍又一遍地检查维吉尔的基因图谱，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战场上，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发现敌人，都应在第一时间予以消灭。现在，莫兰特已经瞄准维吉尔的战机，随时可以发射导弹，但他却只是将手指搭在发射按钮上，不知在犹豫什么。 “我看到你了，杀人犯。”通讯频道里传来维吉尔的声音，看样子他已经清醒了。 “防辐射涂层救了你一命，实验很成功，我们都被传送到木星来了。”莫兰特说。 “开火吧，杀人犯。”维吉尔并不理会他。 “我乐意接受这个称呼，这件事总会有人做的。你是个天才，加入奥林帕斯是一条光明的道路。” “想得美！你一手策划了26号矿井袭击案，毫无理由地轰炸了几十座月球基地，屠杀了整支联合舰队和国防军，又以极其残忍的手段不计其数的平民百姓，这其中任何一条罪行，都足够判处你一百次绞刑！” “这些都是必要的牺牲。”莫兰特面不改色。 “知道吗，你的母亲是我见过最好的妓女！” “混账东西！” 莫兰特终于被激怒，他最厌恶别人提及他的母亲。他不再犹豫，一手摁下发射按钮，弹药仓打开，一枚l—2导弹拖拽着长长的尾焰，在大气层中激起一声巨响，形成一朵白色伞状音爆云，以数倍音速朝维吉尔的战机奔去。 维吉尔早有防备，他操纵战机，倾斜机身，一个横滚机动，成功避开导弹的飞行路线。 然而，木星表层气温低至零下150摄氏度，在这种情况下，战机炙热的尾焰根本无从隐藏，很容易就能被热成像仪锁定。 导弹在空中抡了一个大圈，再次锁定维吉尔的战机，径直冲去。 维吉尔没有经过专业训练，刚才做出横滚机动时，巨大的过载使他头晕目眩。他强忍着不适，摆动机身，释放出一连串热诱弹。 导弹分不清目标，一头撞在热诱弹弹幕上，在空中炸裂开来。 维吉尔终于彻底恢复清醒，在这危急关头，他决定放手一搏。 他紧握操纵杆，向右侧做出水平剪式机动，经历两次变相，成功绕到莫兰特战机后方，战场形势发生了逆转。 莫兰特得知自己被锁定，一把将发动机功率开到满级，巨大的加速度把他紧紧压在座椅上。 维吉尔毫不犹豫发射导弹。一枚l-2导弹朝着莫兰特的战机呼啸而去。 莫兰特当即释放铝箔弹，随后压低机头，向云层深处俯冲。 铝箔条与导弹的雷达波发生共振，使得导弹失去目标。大量聚四氟乙烯和铝箔的混合物还使得导弹的偏转发动机失效。自此，这枚l-2导弹彻底变成了瞎子、瘸子。 维吉尔见状，也向云层深处俯冲下去，步步紧逼，这正中莫兰特下怀。 “大红斑”的风暴云层如同哥斯拉一般咆哮翻滚着，红棕色的云层中电闪雷鸣，在这里，每秒钟要发生上百次闪电。 维吉尔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个愚蠢的决定，他不得不以蛇形机动拼命规避闪电。木星的湍流云层造就了巨大的电势差，导致闪电发生的位置完全随机，根本不能预测。 一道橙色的闪电斜向袭来，不偏不倚正好击中维吉尔战机的右侧尾翼。战机的法拉第笼构造成功保护了内部组件，但战机也因为尾翼受损而短暂失控。 莫兰特抓住机会，一个翻滚来到维吉尔战机后方。雷达锁定，莫兰特重新夺回主动。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基地就建在土卫六，我只需要派遣一支远征军，就能将你们消灭殆尽。” “那就试试看！” “太阳系必将走向统一，人类必将得到净化。奥林帕斯帝国，将是阿斯顿王国的延续。” “醒醒吧，你的王国在十年前就已经毁灭了。你打算怎么做？杀了卡修斯吗？” “我会静静地等待他去世，然后上位。来吧，加入奥林帕斯。我敢保证，在六个月内，绿岸组织就将被清除殆尽，人类将正式步入2级文明。布莱克的计划就是没有计划，他和克雷一样，就是个疯子、傻子。跟着他，你只有死路一条！” （作者注:根据卡尔达舍夫的文明分级法则，1级文明为行星文明，2级文明为恒星文明，3级文明为星系文明。） “在我看来，你比克雷更加愚蠢。” “这是你自找的！” 莫兰特彻底失去耐心，一次性发射出两枚导弹。他明白，如果不能将这个孩子招安或者杀死，那么他日后必将成为奥林帕斯最大的敌人。 两枚导弹穷追不舍之际，维吉尔发现自己的热诱弹已经消耗殆尽，以现有的飞行技术，想要同时机动规避两枚导弹的袭击难如登天，怎么办？ 他突然想起，之前在操作面板上看到，这架s0-102战机是核聚变和化学燃料混合动力的，燃料箱内，还有几千公斤强效氧化剂。他的脑子里蹦出一个疯狂的想法。 两枚导弹步步逼近，是时候做出行动了。维吉尔调转方向，冲入浓厚的甲烷、氢气与氨气的混合云层，而后打开阀门，一束无色液体喷涌而出，形成一片雾气。 时机成熟，维吉尔调整火箭发动机的喷口，一举点燃云层。两枚l-2导弹来不及躲闪，被火焰吞噬，双双殉爆。 “这个疯子！”莫兰特骂到。 爆炸引发连锁反应，整条外围暴风云带变成一堵火墙，将莫兰特和维吉尔困在其中。 莫兰特反应迅速，但还是受到波及，战机的隐身涂层被部分烧毁，这意味着他无法进入到隐身状态。一旦周围出现大型敌舰，他将难以应对。 混乱之中，维吉尔再次占据有利位置，瞄准莫兰特的战机，一次性发射两枚导弹，他要以牙还牙。 莫兰特的铝箔弹也已耗尽，但面对两枚导弹的汹涌来袭，他毫不畏惧。 只见他将战机大仰角拉升，使机身和水平面近乎垂直。 随着飞行高度快速增加，战机趋于失速。在冲出风暴云的那一刻，莫兰特毅然关闭发动机，任凭战机自由坠落。 两枚导弹还不明所以，仍旧保持极高的航速，结果双双贴着机翼冲到莫兰特战机前方，撞在一起炸成火球。 失速坠落的战机重新进入风暴云，杂乱无章的涡流使得战机上下翻滚。 莫兰特用尽全身力气握紧手柄，重启发动机，机炮瞄准，对着维吉尔的方向就是一梭子炮弹。 维吉尔机翼中弹，飞行姿态失控，处境陷入被动。 而莫兰特则再一次占据有利位置，锁定维吉尔的战机，轻蔑地嘲讽道:“别忘了，木星的重力是地球的2.5倍。” 但在是否要继续发动攻击这一问题上，莫兰特再一次犹豫了。 “有种你就杀了我，提着导弹吓唬人算什么本事！” “你确实该死，但我不会杀你。”莫兰特说。 “为什么？” “你知不知道，在阿斯顿王国毁灭前夕，曾有一个三个月大的婴儿被秘密送出皇宫。他漂洋过海，被人带到了海兰公国，在一个军需官的抚养下，渐渐长大。”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维吉尔有些恍惚。 “你的身上，流淌着阿斯顿王室的血脉。” “我在伊塔尔镇长大，我是是伊塔尔镇人，与你的王国没有任何关系。我只知道你发动的战争，害死了全镇的人，我只会穷尽一生，取你的狗命！” “基因图谱是不会骗人的，承认吧，你的真名叫克鲁索·征服者。你是征服者家族的一员，我们是兄弟。” “胡说！” 维吉尔记得，安德鲁告诉他，就是莫兰特，杀了他的父母兄弟，让他在世上举目无亲，他拼命地读书，学习一切知识，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报仇。但现在，莫兰特居然说他们是兄弟，维吉尔不能忍受，绝对不能！ 维吉尔彻底被愤怒吞噬，他张开金色的太阳帆，强烈的反射阳光刺痛了莫兰特的双眼，一时间，莫兰特的战机如无头苍翼一般，跌跌撞撞被卷入风暴核心。 风暴核心处，剧烈的上升气流将多种强腐蚀性化合物从木星深处吸出，云层间的摩擦诱发出比外围强劲十倍百倍的闪电，这其中任何一条闪电释放的电能，都足以让整个北美洲所有的家用电器同时运行一小时。 在这里，要不了多久，莫兰特就会连人带飞机一同被强大的气流和闪电撕得粉碎。 他只能自救。 莫兰特张开鸭翼，凭借多年来练就的飞行感觉逐步调整飞行姿态，借助中央上升气流，让战机呈螺旋线远离风暴核心，这是唯一的办法。 为了更好地逃脱，莫兰特解除战机的安全锁，反应堆开始超负荷运转，火箭发动机也一并开启。蓝色的尾部喷流激发出一连串马赫环。鸭翼尖端与木星大气剧烈摩擦升温，形成两道长长的火流星。甲烷和氨气凝聚成液滴，混合着冰晶，如刀子一般刮在座舱玻璃上。战机外壳发出一阵阵闷响，最外层装甲已然出现裂缝。 在这有三个地球那么大的风暴核心，s0-102-a战机的性能被发挥到极致。 他成功了。 这一次，他不再犹豫，对着维吉尔的战机就是一发emp导弹（电磁干扰弹）。 高频电磁脉冲瘫痪了航电系统，维吉尔的战机彻底失控。他打算做最后一搏。 维吉尔调整飞行头盔，转入意念控制。莫兰特有所察觉，直接开启脑电波制裁。维吉尔头痛欲裂，昏了过去。 此时莫兰特使用的脑电波制裁，正是安德鲁口中“第二项工程”的副产物，他通过逆向追踪人的脑电波活动，发射相应的干扰电波，使人的神经系统陷入混乱，必要时可直接摧毁目标大脑。 眼看维吉尔就要坠入风暴核心，空中出现一个庞大的黑影——是“猎户”号！ 第二十六章 木星角逐（中） “猎户”号抛出四条牵引索，配合两条机械臂，18台火箭发动机和360台霍尔推进器全功率反向开启，硬是把维吉尔的战机从“大红斑”里捞了出来。 莫兰特自知情况不妙，以他现在的机况，根本无法与一座大型武装空间站抗衡，况且最近的舰队在200万公里外，如果继续发动进攻，无异于以卵击石。 于是，他匿入云层，悄悄地从远处逃离木星。离开木星大气层前，他向维吉尔的战机发送了自毁讯号，这将使维吉尔的战机在5分钟后自爆。 “把他弄出来，快！”费尔曼在指挥舱里焦急地盯着外部监控。 五个月前，在即将到达土卫六基地的时候，布莱克给他秘密下达了几项特殊任务。其中就包括挖掘维吉尔的身份背景。经过这几个月的调查，他已经逐步认识到这个孩子身上可能背负着天大的秘密，关系到土卫六基地乃至整个绿岸组织中所有人的生死存亡。但具体是什么，他并不清楚。 那一份基因图谱文件，正是他故意让豪斯医生泄露出去的。 战机与空间站成功对接，几名技术员手持电钻和乙炔喷灯飞速迎上去。 “提高焰温，座舱门被封死了！” “没用，这是kf-6t钛钨合金，能耐4200度的高温，而我们的乙炔喷灯最高只有3500度！” “那就用电钻，把那些螺丝钉通通给我钻开。” “还是不行呐，这些螺丝钉比我们的钻头还硬！” “……” 见技术员们手忙脚乱毫无进展，费尔曼在指挥舱里急得团团转，忽然，他灵光一现，飞身奔向试验舱，提起一桶液氦就往接口处冲去。 随着一大桶接近绝对零度液氦一股脑泼上去，座舱门表层金属开始发生脆化，技术员适时点燃乙炔喷灯，在巨大的温度差下，表层金属因受热不均层层剥落。 方法奏效了！ （作者注:绝对零度，即一切微观粒子停止热运动的温度，大约为零下273.15摄氏度。） 接着，他们如法炮制，座舱门迅速变薄，当最后一层金属被脆化时，费尔曼一脚踹上去，座舱门直接破了一个大洞。 费尔曼钻进座舱，砸开固定锁，一把将维吉尔从座椅里拽出来。这时，操作面板上显示的自毁时间只剩下一分零九秒。 费尔曼先把维吉尔扔进空间站，而后在几名技术员的拉扯下钻出战机，立刻封闭舱门，解除对接，战机飘向无垠的太空。 现在距离战机自毁只剩下55秒了。一旦倒计时终止，s0-102-a战机的自毁系统会控制燃料管道向两台聚变反应堆一次性输入所有氦-3燃料，这将产生相当于60枚沙皇炸弹威力的核爆炸，半径20公里内的所有飞行器将瞬间气化，半径150公里内的飞行器将被彻底瘫痪。没有时间了，他们必须马上逃离。 “释放无人机，把那架该死的战机给我推开！” 六架无人机飞出，撞向s0-102-a战机的各个部位。发动机全功率开启，拖出六条暗红色尾焰，推动战机加速朝远方移动。 “加大反应堆的功率，把屏蔽磁场等级提升至a6级，坚守岗位，我马上到！” 费尔曼一面前往指挥舱，一面发号施令。离自毁只有32秒了，距离还是不够。 “打开光帆。”费尔曼命令道。 这真是一条令人困惑的命令！ 光帆的原理是利用太阳光光子与高反射率金箔碰撞产生的冲量，使飞船产生同方向的加速度。受限于太阳光的强度，这种加速度通常非常小，但其优点是持续性强，且不消耗任何燃料，因而在超长程航行中往往能积累出很大的末端速度，极为有效。 现在，短短几十秒时间，这些薄薄的光帆，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呢，用它们来提供额外动力吗？ 面对操作员迟疑的眼神，费尔曼大吼道:“执行命令！想活命就不要怀疑！” 四面足球场那么大的光帆缓缓撑开。还有17秒，距离才刚刚拉开15公里，大家濒临绝望，按照这个进度，他们无疑将葬身在这冰冷的太空。 “把冷却回路开到最大！立刻马上！” 随着冷却液加速流动，空间站背侧舱段结出一层冰霜，舱内温度骤降至零下12度。 只有10秒啦。 “来不及了，准备冲撞！” 费尔曼心里默数着，心里紧绷到了极点，5秒，4秒，3秒，2秒，1秒…… 木星轨道上，燃起第二个太阳…… 强烈的电离辐射使空间站内的各类仪器嗡嗡作响，高温热辐射将空间站背侧外装甲烤成暗红色，四面足球场大的光帆在这个时候起作用了，它们反射了核爆炸最初几秒绝大部分高频电磁波，成功护住空间站的主体部分。爆炸短短6秒钟后，这些光帆就被彻底烤化，也算是为众人的存活献身了。 十秒过去了，二十秒过去了，一分钟过去了，空间站的动力系统依然正常，这是一个奇迹！ 众人欢呼着，他们的空间站在一个不可能的距离上抗住了s0-102-a战机的自爆。 费尔曼瘫靠在舱壁上，大口喘着粗气，他也是第一次独自指挥一座武装空间站。一直以来，因为长期混迹于奥林帕斯，真正信任自己的只有布莱克和韦恩上校。这是获得组织其他成员信任的好机会，他抓住了。自此，空间站上的所有人，都开始对他敬佩三分。 “减小反应堆功率，检修设备。” 费尔曼回到个人房间，起开一瓶白兰地，对嘴猛灌。 正当众人准备放松警惕时，雷达室却传来报告: “九点钟方向发现敌舰！” 是“北大西洋”号！费尔曼一眼就认出，那是约翰总监的旗舰。两个多月前，克劳修斯少校刚刚把他的木卫二基地炸了个稀烂，他这是来复仇了。 第二十七章 木星角逐（下） “04，06舱段，l-1导弹四枚准备，给我把这帮混蛋轰成渣！” 木卫二基地被袭击后，约翰总监很是憋屈了一段时间。在他的认知里，从来就只有别人挨他欺负的份。现在有了送上门来的猎物，必定要好好蹂躏一番。 费尔曼这边，“猎户”号刚刚经历了死里逃生，外壳上还带着片片烧焦的痕迹，样貌颇有些狼狈，但这并不影响它的作战能力。 “猎户”号武器齐全，装甲厚实，虽火力方面远不如“北大西洋”号，但也绝非等闲之辈。 “调整航向，朝‘北大西洋’号方向全速行进。”费尔曼命令道。 这真是一条疯狂的命令，难道他打算和敌人正面冲撞？不过，有了方才的经历，空间站内，再无人敢怀疑费尔曼命令的正确性。 “长官，他们朝我们冲过来了！”“北大西洋”号上，一名雷达兵报告。 “疯子，他想干什么？”约翰总监先是一愣，而后眼神再次凶煞起来，“这是挑衅。各位，我们的敌人想要决斗，他们开着十几年前的老古董，不知天高地厚前来送死。那就让他们看看，是他们的装甲厉害，还是我们的导弹厉害！调整航向，朝他们冲过去！” 指令下达，04、06舱段两侧的四个大筒子微微倾斜，四发l-1导弹弹射而出，并在距离空间站75米处启动火箭推进器。 四颗火流星相貌如饿狼、身形如疾风，飞扑向“猎户”号，大有将猎物撕碎活吞之势。不过，这猎物可不是只会惊恐奔逃的羚羊，而是皮肉厚实、强壮如山的犀牛。 l-1导弹进入射程的同时，“猎户”号的近防炮也已装弹完成。刹那间，各式弹药如狂风暴雨般倾泻在太空中。六座30毫米近防炮交叉射击，密集的红色弹幕如同一张渔网，铺天盖地地撒向那来势汹汹的l-1导弹。 “猎户”号拥有六座近防炮，这是所有空间站中绝无仅有的。如此强悍的防空火力，堪称一绝。 为规避汹涌而来的炮弹，l-1导弹开始进行连续变轨，在空间中画出一幅炫彩多变的折线图。它们每变轨一次，“猎户”号上的近防炮炮口就偏转一次，为首的l-1导弹一连进行了十七次变轨，终究在距离“猎户”号32公里处被击毁。那弹幕鬼魅般如影随形，追赶得导弹们狼狈不堪。 一枚导弹，又一枚导弹……四发l-1导弹中有三发都被打爆了，还有最后一发，最后一发！ 然而，最佳的拦截时机已经过去，距离太近了。那枚幸存的导弹仿佛唱着慷慨的胜利之歌，抬头挺胸迈着高傲的步伐，带着辛辣的嘲讽和不屑的眼神，向“猎户”号这一刀俎上的鱼肉发起最后冲击。 “准备冲撞！” 话音未落，空间站的前部舱段传来一声闷响，随之而来是强烈的震颤，巨大的冲击力使得空间站内人仰马翻，不少士兵被磕破了头。所幸，导弹击中的是空间站最坚硬的部分，那里的装甲表面涂有一层氢化物复合材料，硬生生抗住了l-1导弹的爆炸。只是，空间站的其他部分就没那么幸运了。 强烈的震颤损伤了一些薄弱部位，尤其是一些对接口和桁架连接处，不少舱段开始漏气，损管系统显示，失压的部位足足有11处！ 现在的的确确到了生死存亡之际了。为了全体站员的性命，士兵们抄起凝胶筒和胶带束，冒着被吸进太空、在一片冰冷和黑暗中死无葬生之地的风险，义无反顾冲向失压舱段。他们不少人头上、脸上还挂着彩，来不及包扎，只为争分夺秒。 在大家共同努力下，局面终于稳定下来。费尔曼下达指令:“继续前进！” 木星环附近，一场重型武装空间站间的对决正在上演。第一回合结束，双方旗鼓相当，士气高昂，这一战，既分高下，也决生死。 见到自己的导弹没有奏效，约翰总监气急败坏:“发射，继续发射，把导弹全部给我打出去，全部！” 05、07舱段准备完毕，又有四枚l-1导弹即将发射。 “不行，太近了！”一名参谋质疑道:“我们的距离只剩下不足1200公里，高超音速导弹来不及加速就会被击毁！” “长官，我恐怕他们是想和我们正面撞击！”又一名参谋提醒道。 约翰总监如梦初醒，眼神里露出一丝惊恐:“调整航向，右翼全功率规避，快！” “猎户”号的坚固是出了名的，正面撞击，“北大西洋”号根本不是它的对手。 不过，他那眼神里的惊恐很快化为凶狠。1200公里，他等的就是这个距离。在这个距离上，460毫米三联装电磁炮的威力和精度可以达到最大，每分钟120发的连续超饱和火力覆盖足以毁灭任何目标。 配电舱内，七名操作员紧密配合，他们负责将四台氦-3聚变反应堆提供的庞大电力接入电磁炮。拉杆推满，旋钮按紧，舱外黑洞洞的炮口开始缓缓转动；目标锁定，装填完毕，黑黢黢的太空中闪过一道亮光，几十枚炮弹如电光火石般吞吐而出…… “百分之五十的动力横向加速！”费尔曼命令道。 于是“猎户”号的火箭发动机转而呈四十五度角倾斜，从而提供横向加速度。电磁炮弹速度虽快，但跨越一千多公里也需要时间。现在规避还来得及！ 炮弹还有二十秒到达，十五秒，十秒……快加速，快啊，十码，二十码……就要来了！ 舷窗外划过一片火光，几十枚炮弹几乎是贴着空间站飞过去。“猎户”号成功地在炮弹来临之前拉开足够距离，如果再慢一秒，恐怕整座空间站就该化为一堆零件了。 “长官，他们正在准备第二次装填，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没关系，奥林帕斯的电磁炮有两个致命弱点，一是炮口转速太慢，二是无法长时间持续射击。如果我没记错，这种巨型三联装电磁炮转一圈得要整整一分钟，并且它每发射75发炮弹就必须进行一次装填。我们利用他们装填、炮口转动和炮弹飞行的时间差，在保持横向加速的同时向‘北大西洋’号靠近，他们的炮弹就永远打不中我们！”费尔曼不愧是长期混迹于奥林帕斯的人，对敌方武器的各项性能了如指掌。 第二波炮弹如期而至，正如费尔曼预判的那样，它们又一次与“猎户”号擦肩而过。460毫米三联装电磁炮只适合对固定目标进行高强度火力覆盖，但在打击空间站这样的移动目标时就显得无能为力，这一点，费尔曼比约翰总监要清楚。 第三波，第四波炮弹同样如此。但随着距离的拉进，炮弹的飞行时间不断缩短，射击精度越来越高，“猎户”号不得不持续加速进行规避。可火箭发动机的燃料有限，根本经不起这样长时间的全功率运行，没过多久，控制面板就开始发出警报，显示燃料不足。 “坚持，再坚持一会！”费尔曼心中默念。 六百公里，五百公里，四百公里……舷窗外，“北大西洋”号的轮廓已是肉眼可见，渐渐地，甚至每一个舱段、每一处桁架都清晰无比。 “猎户”号的乘员们誓死如归，复仇的时刻就要到了。奥林帕斯杀死他们无数战友，摧毁了他们的国家，屠戮了他们的每一位亲友。此时不报，更待何时！ 不过，费尔曼并不打算和“北大西洋”号正面撞击，绿岸组织没有多少武器了，留着这座空间站，也许能发挥更大作用。 事实上，他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个无比绝妙的策略…… “长官，燃料告罄！” “抛出钩索，目标‘北大西洋’号，就是现在！” 三十多条钢索如雷雨般射出，狠狠揪住“北大西洋”号，使之挣脱不得。 “收紧钩索！”费尔曼命令道。 三十多条钩索同时收缩，两座空间站随即相互绕行旋转，在空旷的太空中跳起了死亡之舞。这舞步如同两只疯狂的僵尸，越转越快，越转越快。“北大西洋”号上的仪器开始失去控制，整座空间站一片混乱。 （作者注:此处涉及一条物理定律，即角动量守恒。在没有外力矩的作用时，系统的转速与转动半径的乘积是一个定值，因而此时转动半径越小，转速就越大。） 就在“北大西洋”号对准木星的那一刻，费尔曼果断下令:“抛弃钩索！” 两座空间站瞬间如同失控的疯狗，各自朝着相反的方向做离心运动甩出去。其中“猎户”号被甩入向深空，但“北大西洋”号就没那么幸运，被径直甩向木星。 “长官，我们就要坠毁了！” “弃舰！弃舰！”见大事不妙，约翰总监慌忙命令道，在属下的掩护下狼狈逃离指挥舱。 二十多个救生舱被释放出来，“北大西洋”号就如刚喝完十瓶酒的醉汉跌跌撞撞投入木星的怀抱。不一会，木星上空出现了一场史无前例的焰火表演，那是“北大西洋”号的殉爆…… 第二十八章 消失的联合国 天空中飘过几朵白色的小蘑菇，那是约翰等人的逃生舱。木卫二表面依旧是冰天雪地，寒冷肃杀。那遍布着裂纹的冰川仿佛正在奸邪淫笑，观望之令人后背发汗。 “所有人出舱，马上回基地，一秒钟也不要耽搁，快！” 一个个脑袋钻出狭小的舱口，汇集成一行人，行走在深山幽壑间。 约翰总监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他的心里会格外发慌，是因为刚刚耻辱地输掉了一场对抗，还是因为这木卫二的气温突然骤降，以至于隔着厚厚的航天服都能感到一阵寒战。 一行人士气低迷，垂头丧气，如同一群行尸走肉。这段道路甚是凶险，脚边不时有碎冰滚落深涧，迎面而来还有不计其数的冰晶，随时都可能划破航天服，让人受冻窒息而死。 “加快速度！”约翰总监再次催促道。 这次回去，大泽总督估计饶不了他。大泽总督，呵，两个月前他们还平起平坐，转眼间就成了直接的上下级，就凭他那套不知从哪里搞来的“环日加速器”方案，这个方案简直是空中楼阁，要建造一个小行星带那么大的粒子加速器，这不是扯淡吗。约翰心里很不爽，不过自己的部队吃了败仗，之前还被人偷袭差点毁了数据库，这次回去无论如何都得夹着尾巴做人…… “不许动！” 巨大的广播声打断了约翰的胡思乱想，他抬头一看，冰川顶部已不知什么时候站满了人，道路前方，后方都被围堵，毫无疑问，他们中了埋伏。 “放下武器投降，否则格杀勿论！” 约翰自知反抗无力，乖乖交出武器，真是讽刺，这可是在他的辖区！他的脑袋上被“呼哧”一下套上个黑布袋，推搡催促之中，他跌跌撞撞地朝未知的方向走去…… 走了大概半个钟头，他们来到一条狭长漆黑的隧道，约翰头上的布袋也被摘下。顺着手电筒的光，他打量四周，这里好像很久没人来过。墙壁上结了厚厚一层霜，金属制地面坑坑洼洼，像是被什么东西腐蚀过。他大概猜到这伙人的身份了，星际海盗。这应该是某个废弃的地质勘探中心——星际海盗最喜欢找这种地方当窝点，地形隐蔽，易守难攻。不过，他们找奥林帕斯的麻烦干什么？约翰想不通。这几天真是倒霉透了。 又走了几分钟，一行人来到一台升降机前。平台下降，这座看似废弃的勘探中心也渐渐露出它的真容…… 这是怎样一种宏伟景象！ 勘探中心不知什么时候被改造成了一座大型兵工厂。上百座大小不一的高温熔炉、上千台全自动冲压车床，各型切割设备、精雕设备一应俱全，还有不计其数的传送带和机械臂一刻不停地运转。这里的产品，从传统的枪支弹药到无人机和小型货运飞船再到轻型和中型战斗机一应俱全。约翰不敢相信，除了奥林帕斯，当今世界谁还能拥有如此大型的综合性兵工厂。这帮星际海盗，究竟什么来头？ 下了升降机，继续走着，约翰听到身后有人在议论奥林帕斯的兵力部署，这帮人居然对奥林帕斯的军事力量了如指掌。约翰双腿不免有些打颤，他原本打算利用奥林帕斯强大的军事实力来要挟这帮人放了自己，现在看来是行不通了，他们对奥林帕斯的兵力部署简直一清二楚，这种情况下他们不可能不知道如今的奥林帕斯几乎所有主力部队都龟缩在火星和金星轨道之间，对木星的事情鞭长莫及。即使自己想办法呼叫了支援，离木星最近的部队也需要至少十二天才能赶到。听天由命吧，真是够倒霉的。只是有一件事情他一直想不通，根据奥林帕斯最高决策层日报，莫兰特前一天还在地球上召开部长会议，怎么后一天就跑到了木星上空，还跟一个孩子打得有来有回？从木星到地球的路程，即使用最好的飞行员驾驶最快的飞船，也需要至少两个月时间。或许是高层在刻意隐藏行程吧，毕竟这种事情他们不是第一次干了。自己这种d级蝼蚁，怎么有资格去窥探最高决策层的安排呢？ 胡思乱想之际，众人终于来到这段路程的终点，一间圆形会议室。会议室宽敞明亮，桌子是实木的，椅子还是几十年前的流行款办公室旋转座椅，这在如今很是少见。正对面的墙壁被深红色的幕布遮挡着，从凸出的形状来看像是挂着一块圆形的徽标。 众人摘下头盔，放下枪支，押送约翰的人也松了手，看样子他们并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约翰也因此松了一口气。 几个人走上前缓缓拉开幕布，起初，那块徽标只是露出一个蓝白色的角，看上去竟有一分熟悉，不过约翰想不起来了。他心里暗自嘀咕，这帮海盗神神秘秘，不知又在搞什么鬼，总之肯定没一个好东西。然而随着幕布拉开，徽标露出全貌，约翰目瞪口呆，这竟是联合国的标志！不对不对，肯定是看错了，联合国都解散四十多年了，相关历史也早已被抹去，怎么还会有人惦记着它呢？肯定是看错了。然而那徽标千真万确，蓝白色的地球配上两束麦穗，这不是联合国的徽标还能是什么？ 正当他出神时，他的身后响起一个洪亮的声音:“约翰总监，看到这个标志是不是很熟悉？” “你是谁？” “我是你们正在追捕的海盗头子，约瑟夫。不过我不喜欢星际海盗这个称谓，尽管听起来确实很酷。” “听说过你的大名。” “很好，那么重新认识一下吧，我是第51届联合国大会主席，米哈耶维奇·约瑟夫，约翰总监，欢迎回家。” 第二十九章 探望帕尔默 “总司令，您可算回来了，这么短的时间内连续进行两次折跃是很危险的，更何况我们的设备还处在实验阶段……”奥林帕斯总部内，见莫兰特平安归来，一名指挥官赶忙上去迎接。 “劳伦斯，不必多说，让后勤部准备好探病用的补品和果篮，我稍后会去帕尔默的病房。” “如您所愿。不过，您刚刚经历了如此惊心动魄的旅程，我已经命令后勤部为您准备了丰盛的晚餐还有休息室，实验室周边也已派遣四支小队前去搜查，相信很快就能找到漏洞所在……您确实需要好好休息了。” “我的行程不需要你来操心。”莫兰特对指挥官的热心丝毫不领情。“对韦恩上校的监控结果如何？” “布莱克似乎并不信任他，我们的模型显示，在未来两个星期内，韦恩有百分之七十的概率不会配合布莱克的行动。” “很好，布莱克又失去了一个帮手。能够确保韦恩本人不知道自己被监控吗？” “能够确保。请您放心，我们的工作万无一失。”指挥官胸有成竹地说。 “另外，”莫兰特顿了顿，脸色忽然变得阴沉，“通知德林特和我一起去。”随后抬手示意指挥官不要再跟着自己。 指挥官立足原地，看着莫兰特远去的背影，似乎若有所思。 …… 两个小时后，莫兰特和德林特两人带着几名卫兵出现在奥林帕斯第一疗养院大门外。这是一座专供奥林帕斯高层管理人员以及高级技术人员使用的豪华疗养院。整座疗养院占地49公顷，完全按照皇家园林的标准修建。人工湖泊、人造山丘清秀可人，人工花圃芬芳不断，常绿树林郁郁葱葱，鸟雀蜂蝶上下翻飞，好一派山清水秀、鸟语花香，在这个全球重工业化的时代，这种地方很是少见了。 莫兰特给了德林特一个眼色，后者立马会意，低调地走在队伍最后。 一行人来到病房，帕尔默正窝在床上，对一众护工怒斥着什么。然而见到莫兰特来，帕尔默立马像变了一个人似的，鬼哭狼嚎倾诉着自己的不幸。帕尔默确实伤得挺重，连主治医生都感叹这家伙真是命大，身中四枪但都没有打中要害。经过几天的治疗，头脑基本清醒了，但还不能下床走路，得在床上养至少三个月的伤。 “我向你保证，我们会全力展开追捕，奥林帕斯将会以最严苛的刑罚惩治凶手。”莫兰特正义凌然的样子令人无比信服。 “好，太好了，我敢说这世上没有比奥林帕斯更讲求公正的地方了。这些谋反的逆贼看不清形势，他们心理扭曲，血腥暴力，我这等文明人绝不和他们一般见识。不过杀一儆百也是好的，一定要惩罚，十分严厉地惩罚，要枪决，啊不，绞刑，把他的头颅挂在十字架上展示，让世人看看那阴暗的面容与猥琐的五官。他的尸体也不要处理，就放在野外，任由秃鹫啄食，最后留下一副令人作呕的骨架，作为罪恶的印记制成标本让人铭记。另外，我敢说奥林帕斯第一疗养院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之一了，我希望在这里多呆一段时间，不知道您能不能和院长沟通沟通，毕竟我做出了这么大的牺牲……”说罢，帕尔默一阵媚笑，那样子，真让人胃里翻江倒海。 “好，好，好，当然可以，你可是我们的功臣。”莫兰特的笑容富有深意，“今天来没别的事，就是看看你的恢复情况。” “这种事情哪能麻烦您操心呐，我恢复得挺好，你看我这双手都能自由活动了，还有我这大腿……哎哟！啊，我没事，真没事，再过几天就好了。这点牺牲不算什么，都是为了奥林帕斯做贡献嘛，等我出院以后，我将立马投入工作，争取创造更大的价值。” “情报部的一位核心成员也来看你了，他对你的伤势也很关心。” 莫兰特的笑容变得有些奇怪。帕尔默心中有了一丝不良的预感，完蛋了，莫兰特肯定是知道自己私藏九卷研究笔记的事情了，于是赶忙更加卖力地讨好。 在莫兰特的示意下，那人走了进来，看着那魁梧的身材，严实的铠甲，还有机械面具，帕尔默心里一惊。他的脑子此时乱得像团麻，只能强行安慰自己道，不是他，绝对不是他，而今身材魁梧的人不在少数，有带机械面具习惯的人也不在少数，他还知道奥林帕斯有个特别行动组，里面几乎人人都是这样的装扮，怎么可能恰好是他呢？想多了，想多了，哈哈，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正想着，那人发话了:“很荣幸见到你，帕尔默主席，我叫德怀特，目前负责情报工作。这是一些心意。”说着，便指挥卫兵送上十几盒补品。 不是他！帕尔默松了一口气，真是自己吓自己。 “德怀特，对霍顿博士研究笔记的解析工作做得怎么样了？”莫兰特冷不丁地问道。 “非常顺利，笔记总共有六卷，我们正在解析最后一卷。”“德怀特”回答道。 什么？六卷？帕尔默心里犯嘀咕，这什么情况？ “很好，记得和帕尔默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送了我前三卷，后来我们又通过其他途径搞到了后三卷，这样所有的研究资料就都完整了。”莫兰特面无表情地说道。 帕尔默想要说些什么，但看气氛不对，马上把话又憋了回去。 “德怀特”盯着帕尔默看了许久，后者被盯得心里发毛，手脚不自觉抖了起来。 半晌，“德怀特”操着沉重的机械音说道:“是啊，眼下就剩追捕凶手这一个难题了，我相信凶手离我们已经很近了。” 这时帕尔默突然注意到“德怀特”腰间的配枪，跟那天射伤自己的那把一模一样！天呐！不会真的……帕尔默冷汗直冒，大气不敢出。不不不，肯定是巧合，这种手枪又不止一个人在用…… 莫兰特也在一直观察帕尔默的反应，看到帕尔默紧张的神色，心中莫名升起一种满足感，便转头说道:“我们走吧，就不打扰帕尔默主席休息了。” 两人起身离开，留下帕尔默惊魂未定…… 第三十章 逃离奥林帕斯总部 奥林帕斯总部地下1200米处，布莱克一行人悄无声息躲在防爆门后。 门的另一侧，四支奥林帕斯小队正在搜索前进，为首的指挥官非常谨慎，每走一步都要把四周围无死角扫视一遍，他也纳闷，这戒备森严的地下实验室，是什么时候混进了一个十几岁的小毛孩，这件事要解决不好，自己可是职位不保。 当小队走到地下车站的那一刻，指挥官不由得捏了一把冷汗，奥林帕斯总部完工这么久了，他们竟无一人发现地下还有如此结构，总部引以为傲的安保工作，现在看来是如此不堪一击。 他不敢怠慢，急忙上报。高层指挥听闻此事也懵了，慌忙加派人手前来调查。布莱克一行人的处境越发糟糕，不过好在这些警卫还没有发现列车的存在，那将是布莱克他们唯一的逃跑工具。 然而，布莱克可不打算就这么走了。他深吸几口气，然后连续憋气，强迫自己忘记维吉尔的存在，后面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连憋了三轮气过后，他感到脑子清醒多了，随即开始下一步的计划。 “布鲁斯上尉，你注意到韦恩上校的领口了吗？”布莱克轻声问。 上尉一脸疑惑:“没注意，怎么了吗？” “辛亏你没注意到，韦恩上校也没注意到。我这一路，都在担心那个东西，不知是谁放在那里的。”布莱克说。 “什么东西？”上尉更疑惑了。 “自毁式间谍虫，”布莱克说，“这是一种非常先进的间谍武器，人的心率、言语、表情甚至脑电波通通逃不过它的法眼，而最重要的是，它一旦发现自己暴露，就会立马启动自爆，半径十五米内的人都会受到波及，在密闭空间内爆炸的后果更是不可想象。因此我不能表现出任何发现它的样子，也绝不能向周围人透露我的真正计划，否则我们都得死。” “难怪你看上去不信任他。”上尉说。 “我并不是不信任他，而是在向敌人制造一种假象，让他们对我们的行动产生误判。奥林帕斯总以为依靠人工智能和那一堆数学模型就能做出最佳预判和决策，殊不知机器终归只是机器，计算机永远比不过人的大脑。韦恩上校跟了我十多年，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我们之间的关系早已情同手足。我这是在救他。” “长官，有人过来了。”一名士兵低声说。 众人探头一看，七名卫兵正朝这个方向搜索前进。 “快撤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上尉说，声音显然有些发慌。 “不，再等等，我们现在在奥林帕斯总部的正下方，这是使间谍虫失效的最好机会——你们六个跟我来。”布莱克说。 于是一行七人俯身悄悄摸到那队卫兵身后，从腰间拔出匕首，冷不丁忽然起身，左手捂住敌人口鼻，右手持刀顺势刺向颈部，一人一个，三下五除二便解决掉了这队卫兵。 布莱克撕下队长的身份代码贴在胸前，扯下他的耳麦，踢开他的尸体，转身对布鲁斯上尉说:“看在那条灰黑g管线了吗，我会从那里进入维修通道，然后从白红f管线处返回，你的任务就是守住列车，明白了吗？” “这太危险了，我代替您把。”布鲁斯说。 “服从命令，这事情可不是一般人能做的。” 说罢布莱克七人便沿着脚手架爬进维修通道。通道口很窄，只能容纳两人并肩通过，且内部结构错综复杂，外行人稍不留意便会迷失其中，因此这些通道平时除了技术人员，几乎不会有人进入。 好在布莱克是懂行的。错综复杂的管线用颜色和字母来标识，这是种非常有效的整理手段，但现在，它们反倒成了布莱克等人的指引。 一行人排成一列顺着灰色g管线快速行进，这是主控计算机的输出分路之一，很快便来到一处数据节点。这里有四条管线，分别是黑白m、黑红a、黑橙c和黑黄j，分别对应四个不同功能的外接信号收发设备，只要能侵入这处节点，就有办法瘫痪那该死的间谍虫。 布莱克撬开节点的配电箱，露出里面的控制屏，利用刚刚获取的身份代码登入控制面板，找到“自由设备”一栏，顺藤摸瓜找到情报系统，然而权限太低，无法进入。于是布莱克揭开主板，掏出匕首横在一枚芯片的两个引脚之间，顿时回路短接，火花四溅，面板重启，密码也随之清除。接着布莱克输入定位，果真找到了那只自毁式间谍虫的讯息，那东西居然已经连续工作了四个多月，而韦恩上校一点都没有发现，也幸亏他没有发现。布莱克立即输入关闭指令，这下好了，清除了一个大隐患，往后的行动再无后顾之忧了。 布鲁斯上尉这边，情况不容乐观，有两支小队正朝列车方向前进，布鲁斯心中甚是焦急。他只能祈祷布莱克早一点回来，而这帮警卫能晚一点发现列车。 可奥林帕斯的警卫不是瞎子。为首的指挥官通过掌上电脑发现附近存在几十个不明恒温体，顿感不妙，他示意手下不动声色，缓慢靠近，他也是头一次面对这种情况，额头上布满了汗珠。 布鲁斯手下的士兵几乎能听见警卫的呼吸声。双方都以为自己没被发现，可怕的寂静笼罩着在场的所有人，空气沉闷得令人窒息。 忽然，一名士兵因为过分紧张把匕首掉在地上，清脆的响声直冲所有人的耳膜，霎时间枪声大作，奥林帕斯警卫队迅速寻找掩体，依托柱子向布鲁斯等人射击。布鲁斯一行也不甘示弱，举枪便射。双方不断有士兵中枪倒地，战况陷入胶着。 枪声吸引了附近的警卫，四五小队开始向布鲁斯方向行进。他们带来了重机枪，两挺重机枪不间断射击形成交叉扇面，强大的火力压得布鲁斯一行人抬不起头。 布莱克听闻枪声，心中一紧，这样下去布鲁斯他们撑不了多久的。这时他看向身边错综复杂的管线，心生一计。他沿着黑红a管线，快步走向下一个节点，这里仍有四条不同颜色的管线，里面用于传输不同流向的数据，只要能让这四条线路彼此连接，就能制造出一个数据环流，使同一组数据在计算机网络中反复传送，随着外界输入的累加，这组数据就会越来越庞大，直到超过计算机的处理极限，从而瘫痪整个网络。 说干就干，他命令其余六人在一旁警戒，自己撬开管线外壳，再从中拉取外接线路，挨个联通。这时耳麦里传来声音:“0500123g，你在维修通道干什么，赶快支援你的队长！” 真是见鬼，这张身份代码居然还自带定位功能。布莱克只好应付道:“我这里出了一点小问题，马上就到。” “出了什么问题？是否需要支援？是管线的问题吗？我们马上派一个小分队过去……” “真是见鬼！”布莱克暗骂道。他把耳麦摔在地上，急忙加快了连接速度。 随着最后一条管线被联通，数据回路开始形成。 “快走！”布莱克命令道。一行人沿着白红f管线不要命似的狂奔，布莱克知道，一旦主控计算机受损，实验室中心那块已被激活的的柯伊伯源晶也会变得不稳定，随时都有可能发生爆炸。 果然，随着数据回流不断扩大，实验室的计算机网络迅速过载，一众技术人员焦头烂额，却怎么也查不出问题所在。控制台上乱成了一锅粥，“砰”地一声，主控计算机冒出一阵白烟，用于限制柯伊伯源晶的强磁场立刻变得极不稳定。 “快撤！快撤！源晶不行啦！”此起彼伏的呼喊声中，奥林帕斯警卫队慌忙撤退，争先恐后踏上升降机。布鲁斯这边的压力顿时减轻，布莱克也正好赶到，一行人冲上列车，消失在望不到头的隧道内。 …… 控制台上，众人慌乱逃离之时，还有一人在坚守。眼看磁场就要失效，柯伊伯源晶开始发出恐怖的红色激波，他不断尝试改变数据流向，重启系统，并用其他计算机来合并代替主控计算机的功能。 一次失败，两次失败，红色激波的强度已经逼近防护层的极限，也许今天他就要命丧于此了。惊叫声不绝于耳，身边的实验员和警卫们推搡着、奔逃着，他目视着这一切，露出鄙夷的神色。 辐射值突破了仪表上限，光谱强敌曲线再一次变得凌乱不堪，柯伊伯源晶即将爆裂，这颗蕴含着巨大能量源晶此刻就如同一头远古猛兽，愤怒地想要冲破牢笼。 但猛兽终归是要人来驯服的。在仪器不堪重负的惨叫声中他开始了最后的尝试。重写数据回路，构建替代网络，重启系统……终于，他在源晶爆裂前的最后一刻重置了计算机网络，磁场恢复正常，原本震颤不安的源晶逐渐安静下来，他成功阻止了一场毁灭性的爆炸。 他就是s0-102战机的总设计师——埃德加。 第三十一章 海顿市突围 幽深的隧道内，一辆满载精密仪器的磁悬浮列车正高速行驶着。车上坐着布莱克一行总共一百多人，他们将在两小时内远离奥林帕斯总部，抵达1300公里外的海顿市。布莱克知道，他们只是暂时脱离了危险，在隧道的那头，还有几百名全副武装的警卫在等着他们。 布莱克静静地看着车厢中心那枚血红色的柯伊伯源晶，脑海中思绪万千。 2071年7月12日，也就是十二年前，布莱克最后一次进入这间实验室。 在封闭大门之前，霍顿博士告诉他，柯伊伯源晶的发现是划时代的，如果运用得当，人类将有望跃升星际文明，可一旦落入歹人手中，就会成为毁天灭地的武器。科伊伯源晶中蕴含的能量如此之大，现在的人类远远没有做好掌控它的准备，谁也不知道将柯伊伯源晶的构象彻底展开的那一刻会发生什么。600年前人们征服企图海洋，200年前人们企图征服天空，50年前人们扬言要征服整个太阳系，而现在，人们企图征服时空。人在自然面前永远要懂得谦卑，那是霍顿博士给他上的最后一课，只可惜，不论何种时代，人的贪欲和野心永远占据上峰。 “布鲁斯，我们得把这块源晶带走。”布莱克忽然说。 “这……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我完全不明白这种像血钻一样的东西到底是什么，能够让人如此恐惧。”布鲁斯活了三十多年，也是第一次见这种东西，联想到奥林帕斯总部里那块辐射值爆表并且不停释放出红色激波的源晶，他不禁感到后背发凉。 “我曾经做过这方面研究，按我说的做，不会有问题。”布莱克安慰之时，从墙壁里取出两把长约三十公分的钥匙，一把插进面前的锁眼，一把递给布鲁斯。 布鲁斯仍有些犹豫，但看着布莱克坚定地眼神，他还是说服自己上前去尝试，他是个军人，军人不该感到害怕。 “看到左手边那个白色盒子了吗，向上滑动打开，里面有一个锁孔。”布莱克指挥道，“现在拿上我给你的钥匙插进去，我数三下我们一起转动。” 两人长吸一口气。 “三、二、一，转！”两人动作精准同步。 “哔！”地一声提示音响起，控制面板随之解锁。接着布莱克打开限制磁场，操控慢中子束轰击源晶，渐渐地红色褪去，源晶变为一块透明琥珀色宝石，这便是休眠状态柯伊伯源晶的样子。 “操作台下方有一个金属箱子，把它打开摊在桌面上，内部温度设为零下120摄氏度。”布莱克命令道，随后他操纵机械臂小心翼翼地伸到钒钨合金球中心，夹起那块美丽而又危险的源晶轻轻放进箱子，再由布鲁斯缓缓盖上箱盖。 检查仪表，各项指标一切正常，两人终于舒了一口气。 “怎么样联系上韦恩上校了吗？”布莱克问旁边正忙于操作的通讯兵。 “求援消息已经发送了，但还没有回复。”通讯兵回答。 “但愿我们到地面的时候韦恩上校能赶到吧——布鲁斯，是时候制定下战术了……” …… 1300公里外，海顿市郊的一座五层大别墅内，地下十二层，十多名警卫架起激光阵列，准备破门而入。 那名险些被炸身亡的安全主管在一旁监视，他简直快要抓狂了，过去六个小时内，他们尝试了各种方法，仍旧无法打开这几块厚厚的钢板，他们明知道自己要抓的人被困在里面，可就是毫无办法。要是激光阵列还不管用，那就往别墅的地下层灌氟锑酸来溶解钢板，他才不管别墅损毁不损毁的问题，任何无故侮辱他的人，都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加以报复。 激光阵列最终奏了效，巨大的高密度钢板被切割出一个正方形口子，安全主管即刻命令突击小队进入查看，却不料头几名警卫刚刚进去就传来一声惨叫，后续士兵上前一看不由得额头冒冷汗，钢板后面竟然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大窟窿。那几名警卫掉入其中，生存概率几乎为零。 主管脑子一片空白，盯着那大窟窿不知该如何是好。这时，窟窿底部传来异响，听声音像是升降机运转的声音。不用说，里面的人肯定是乘升降机逃跑了，于是他命令一队警卫带上悬索，垂直滑落下去继续追捕。 这正中布莱克下怀，窟窿底下一百多支冲锋枪已经对准缺口。十几名警卫刚刚下降到一半，下方便袭来雨点般的子弹，警卫们来不及躲闪，纷纷被打成筛子。 紧接着升降机快速上升，布莱克一行乘势向缺口处发射榴弹，警卫们哪里想到对方会有如此强大的火力，连同激光阵列一起纷纷被炸得人仰马翻。那主管见形势不妙，急忙命令后撤，向地面逃去。 布莱克一行顺利到达地下十二层，他对这里的了解远胜那些奥林帕斯警卫。 “一小队走b通道，二小队走c通道，三小队跟我来。”布莱克命令道。 于是三支小队从不同方向靠近第二升降梯，他们走的是捷径，远比那安全主管要快得多。 就在那安全主管即将登上升降梯时，三支小队同时赶到，一通扫射下去，二十多名警卫毫无招架之力，无一活口。 “放升降梯上去，我们走这边，这有个隐藏的安全通道。”布莱克命令道。 地面上，其他警卫们听闻地下的动静后纷纷行动起来。奥林帕斯的警卫们也不愧是精英，在得知主管被杀后并没有自乱阵脚，而是迅速在第二升降梯前布防，一旦有东西上来，不管它是什么，立即射杀。只不过，他们在布莱克面前，还是嫩了点。 几十名警卫架好防爆盾和重机枪严阵以待之时，升降机上来了，确实空的。正当疑惑之时，众人身后一扇隐蔽的安全门悄然打开，随之冲出一百多名士兵，数以千计的子弹如瓢泼大雨般倾泻在警卫们身上。警卫们来不及躲闪，纷纷中弹倒地。 布莱克一行人丝毫没有停留，继续开展下一步行动。 “布鲁斯，带一小队控制防空导弹和火箭弹，二小队去控制制高点，三小队跟我来！” 三支小队在别墅内部和周围横冲直撞，这下奥林帕斯的警卫们彻底乱了套，到处都是呻吟声、惨叫声，一线的指挥官们甚至还没摸清敌人的方向就被击毙了。 别墅外层守备的警卫才从那几十个箱子的爆炸中缓过劲来，就目睹了内层的袭击。他们试图联系附近部队前来支援，可是信号却怎么也发不出去，他们的指挥网络不知什么时候陷入了瘫痪。 不过没关系，没有外援，警卫们也在人数上占优。即使在没有指挥官的情况下也要知道自己该干什么，这是作为一名奥林帕斯成员的基本要求。 外层警卫们找好掩体，架起重机枪，朝别墅方向不断射击，企图将布莱克等人困在其中。 这时，天空中传来尖啸声，是火箭炮！布鲁斯已经带人控制了火箭炮，对着外层封锁线就是一通狂轰滥炸。别墅周围炮火连天，硝烟蔽日，这样的环境正常人活不过一分钟。 但他们低估了这些警卫的军事素养，火箭弹来袭时，他们立即就近躲避，火力覆盖结束时，再重新回到岗位持续输出。如此一来，战斗陷入了胶着。 战斗时间的拉长对布莱克他们没有好处，毕竟是在奥林帕斯的地界，每多停留一分钟，变数就多一分。 在这关键时刻，一支部队从封锁线外杀出，不对，准确得说是两支，一支是韦恩上校和安德鲁的部队，还有一支是什么，布莱克和布鲁斯分辨不出来，看样子是韦恩上校他们拉来的，那么就是友军。 战场的力量对比顿时发生了变化，奥林帕斯警卫队腹背受敌，溃不成军，慌忙向市中心撤退。布莱克等人也迅速突围。三支部队汇合一起，犹如一只强有力的拳头，在奥林帕斯的地盘上砸出一个大洞。 当天晚上，大家重回溶洞歇息，三支部队加起来，队伍已经发展到6000多人。 韦恩上校非常高兴，他感到自己干了件了不起的事情，忙着向众人吹嘘:“我执行布莱克的命令，先是瘫痪了半径300公里内奥林帕斯的指挥网络，然后拉来了南太平洋协约国的残部，他们还带来了许多重武器，像运输机啦、战斗机啦，他们甚至还有一座隐藏基地，大大增强了我方的实力。尽管啊，过去我们对他们抱有成见，认为他们很不友好，但是从现在开始，他们啊就是我们的友军，就是我们的家人。现在，由我向各位隆重介绍南太平洋协约国现任的领主……诶，人呢？” 韦恩上校正打算把手搭在领主的肩上，却发现那领主早已消失不见，四下望望才发现她独自一人站在一颗石笋前，不知在想些什么。 安德鲁也是对韦恩上校佩服得五体投地:“这家伙，先是用电磁干扰弹瘫痪了通讯系统，接着又带我们制作石墨炸弹瘫痪了电力系统，搞得那些武装卫队只能用最原始的对讲机交流，最后又是各种放假讯息，把奥林帕斯的指挥网络搞得一团糟。” 布鲁斯也是听得入神，问东问西就没停过。 大家气氛热烈之时，布莱克却是面无表情，他把那只自毁式间谍虫的事情告诉了韦恩上校。韦恩得知，连忙去扯领口，果然有只机械小虫，不由得感到后怕，并说:“难怪你这段时间表现得那么奇怪。” “我今天杀了很多人，心情不太好。我去会会那位领导人。”布莱克面无表情地离开了。 通过布鲁斯，韦恩才得知了维吉尔的事情。自从伊塔尔镇遭遇屠杀以后，布莱克就一直在千方百计地寻找同乡，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不足数月却又黯然消逝，这滋味，搁谁心里都不好受。 布莱克走到那位领主旁边，用极其平淡的语气说道:“绿岸组织欢迎你们的加入。尽管南太平洋协约国此前和大家都有些矛盾，但我们是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的。在正式加入之前，我有些问题想要问你，好吗？” 那位领主似乎对布莱克爱理不理。无奈布莱克只好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半晌，领主仍然没有回应。布莱克接着说:“抱歉，我知道这样很不礼貌，但是……” 就在这时领主终于转过头来，看到她的脸，布莱克惊讶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安……安娜？！” 第三十二章 追踪者系统 “你们都是瞎子吗？快派出驻防军！”奥林帕斯总部内，劳伦斯接到袭击报告后简直气愤到了极点。他是地球防御部的总指挥，同时也是第二武装集团的最高指挥官，原本以为是一次立功的好机会，现在好了，不光总部遇袭，海顿市附近的防区也是一片混乱。最令他想不明白的是，布莱克是怎么悄无声息地从北克莱斯特市到达总部，接着又在两个小时内跨越了一千三百多公里在白令海峡突然消失后又突然出现在海顿市的。 现在，劳伦斯只期望卡修斯不要知道这件事。莫兰特他倒是不怕，莫兰特平时待下属们很好，遇到问题最多只是降职而已——但卡修斯是真的会杀人的，尽管他表面上看起来和蔼可亲。 劳伦斯只能寄希望于亡羊补牢，他不断下达着一条又一条的命令，试图再次找出布莱克的行踪，然而整整六个小时过去了，始终一无所获…… 无奈之下，他只好向莫兰特提出申请，希望启用“追踪者”系统。 “追踪者”系统是一个大型脑电波收发阵列，借由主控大脑和一系列信号放大器，这一系统能用来监控并影响特定个体的思维，此外，它还有一项更重要的功能，那就是搜索未登记的人类个体，精准查找敌人的位置。这一系统刚刚测试完毕，还未正式投入使用，许多运行风险还是未知的，尤其是它对主控大脑的影响。以往的使用申请都被驳回了，然而这一次，莫兰特却出人意料地快速回复并同意了这项申请。 劳伦斯知道这一系统的威力，在实验阶段，它曾被用来给克雷总统植入想法，这就是为什么最近一年以来，克雷总统的表现愈发像个妄想症患者。如果系统能够直接作用于布莱克身上，绿岸组织的毁灭就将大大加速。劳伦斯难掩心中的激动，用颤抖的声音说道:“实验室连线，主控就位！” 一千三百公里外，奥林帕斯海顿市分部，地下六十四层，一个身形枯瘦、面色蜡黄、宛若一具死尸的年轻人在助手的搀扶下被带上一座高台，他的后脑勺处安装着一个接口，胸口处安装着生命维持装置和神经抑制装置，这是为了防止他在担任主控时大脑发出非程序的神经信号而干扰到系统运行，准确地说，他已是半个机器人了。他便是“追踪者”系统的主控——黑格尔总监。 “系统自检完成，主控状态良好！” “a组处理器运行稳定！” “b组处理器运行稳定！” “c组处理器运行稳定！” “报告总指挥，准备完毕！” “载波！”劳伦斯命令道。 一声刺耳的提示音响起，控制面板上的波形开始变幻。这些电波通过一根粗大的数据线输入主控的大脑，经由大脑加工后再转化成脑电波放射出去。 黑格尔总监痛苦地扭动着身躯，但他发不出一点声音。因为声带只有在大脑神经信号的指挥下才能正常运行。 实验室周边，所有奥林帕斯成员都带上了信号干扰仪，防止强大的放射电波干扰到他们的大脑。然而地面上的其他生物就没那么幸运了。 彼时，海顿市中心，天空中忽然出现了成群结队的麻雀，他们围绕着分部成漩涡形盘旋。接着，是地鼠、蚂蚁、野兔，他们涌上街道，围着分部成一个圈，疯狂奔跑，就像有什么东西在前面指引着、诱惑着它们一样。 一位奥林帕斯实验员看到此景，不禁感叹:“我就说，人类终将征服自然，向伟大的卡修斯致敬！” “报告总指挥，载波完成，可以搜索。” “百分之零点五功率，诱导模式，顺时针搜索，开始！” 刹那间，方才还成漩涡状盘旋的麻雀纷纷落下，场景犹如核爆后的黑色放射性尘埃雨；刚刚还绕着分部疯狂奔跑的地鼠、蚂蚁和野兔一瞬间失去了方向，撞墙的撞墙，暴毙的暴毙，原本宽敞整洁的大街顿时一片狼藉。 “1点钟方向发现4个不明个体，数据正常。” “2点钟方向发现11个不明个体，数据正常。” “3点钟方向发现9个不明个体，数据正常。” “……” “7点钟方向发现15个不明个体，数据正常。” “8点钟方向，8点钟方向……” “8点钟方向怎么了！？” “8点钟方向发现5786个不明个体，总指挥，我想我们找到了。” “加大放射功率到百分之一，开启探查模式，我要这5786个个体的详细坐标！”劳伦斯命令道。 一束电流穿过大脑皮层，黑格尔总监疼得龇牙咧嘴，他的面部已然狰狞。他懊悔，他愤怒，他仇恨，奥林帕斯已经夺走了他的一切，包括他的身体。但这种想法不能有一丝显露，毕竟作为主控，他的思维更是会被严密监视。 电流终于结束。 “报告总指挥，坐标图绘制完成。”一名实验员报告。 “你们做得非常好，回头我一定在莫兰特面前表扬你们。” 劳伦斯拿到坐标图，表情愈发邪恶而疯狂，5786个不明个体，除了是布莱克和它的绿岸组织，还能是谁呢？坐标图显示，他们藏在一个错综复杂的溶洞里，溶洞位于地下，原来如此，他们就是靠着这点小伎俩躲过了奥林帕斯铺天盖地的追查。 “怎么样，埃德加博士设计的系统还好用吗？”一个声音冷不丁地响起，原来莫兰特早已在他身后。 劳伦斯猝不及防，匆忙应付道:“非常好，非常好，我们已经获取了布莱克的精确坐标。” 莫兰特满意地点点头，说道:“是时候收网了，命令第4、5、7、9武装卫队即刻集结，向里德伯地区进发！” 第三十三章 里德伯会战（一） 里德伯地区是一片丘陵地带，成百上千个四五十米到二三百米高的小山丘。然而在这低矮山丘间却凭空矗立着一座1200米高的山峰，叫做里德伯峰，多年来，地理学家们一直试图探究它的成因，但都没有合理的解释。里德伯地区属于典型的喀斯特地貌，地壳很稳定，近三千万年来并无大规模造山运动，火山活动就更不用提了，方圆一千公里多内没有一点迹象。可偏偏就是在这样的地方出现了一座以花岗岩和玄武岩为主的山峰，如果它曾是一座火山，那么至少应该找到已塌陷或未塌陷的火山口，可是多年来一众勘探队接力搜寻，仍然一无所获。 临近年末，北半球的亚寒带地区已然步入冬季。一派荒凉寂寥的气象笼罩着这片地区。低矮的灌木丛干枯倾頹，枯萎的一年生杂草泛黄乃至发白。唯有一片片针叶林还在苦苦支撑，只是它们各个都显得无精打采，松软而又疲惫。 这一年的寒潮提前来袭，夜晚的气温可以降到零下三五度，白天最高也不过七八度。早上七点，太阳初升不足一小时，昨夜的霜冻还未消融，潺潺的溪流边缘还残留着些许薄冰。北方的寒风正送来阵阵冰晶，银色的天空孕育着一片雪国。 这里曾经是阿斯顿王国的领土，也是全球唯一得到生态保护的地方。 这时，初升的太阳再度被阴云遮蔽，只是这次的阴云不再是水汽和冰晶，而是庞大的无人机群——追捕行动开始了。 “布莱克，你早该料到我们会被包围。你应该感谢我带来了重型武器。”溶洞里，在侦测到无人机群后，安娜说。 “你放心，这处溶洞不会是我们的终点。”布莱克说。 “希望是这样。我只需要你记住，我们不再是姐弟了，自从霍顿死后就不再是了。”安娜说。 “可是……”布莱克心中五味杂陈，刚想说点什么就被安娜打算。 “没有为什么。我的部下绝不会容许一个仓皇逃生的失败者玷污他们的领主！”安娜愤愤的说道。十年前的南冰洋刺杀案，布莱克选择袖手旁观；担任六十四国集团武装防御部总干事以来，布莱克为避免与奥林帕斯开战，甚至不惜公布六十四国集团的战斗序列；六个月前的月球殖民战争，在战局不利的情况下，有志之士都选择留下来组织力量暗中继续抵抗，唯独布莱克带着一众残兵从地球跑到土星。她不否认布莱克的能力，但这也绝不意味着她会容忍布莱克的懦弱和延宕。 “好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不论如何，我们都有着共同的敌人。”布莱克很快调整状态，形势危急，他们必须放下彼此之间的心理包袱。” “奥林帕斯的无人机已经进入里德伯地区了，长官，怎么办？”安德鲁接到雷达兵的报告，立刻赶到布莱克身边。 “打开全息地图，我们的计划很简单。奥林帕斯的作战部队分为四种，地面部队、空中部队、太空部队和特种部队，现在我们躲在地下，他们就只有地面部队和特种部队派得上用场。 从过往的经验来看，地面部队往往会首先发动正面进攻牵制敌方力量，而后特种部队潜入后方直捣黄龙。但在溶洞里，根本没有前线和后方之分，他们的特种部队要想加入战斗，就必须先摸清溶洞的结构。而结构的探测依赖于地震仪，因此只要我们能够干扰他们的地震仪，他们的特种部队就不敢贸然进入溶洞。 安德鲁，你立即组建二十个战术小组，让他们进入溶洞深处随机安放炸药，炸药要放在岩石缝隙处，每份炸药的质量控制在20克左右，就能制造出和地震仪所使用波段相近的地震波，这样一来奥林帕斯就很难通过地震仪分析出溶洞的精确结构。 奥林帕斯地面部队装备有大量的无人机、坦克、防空导弹、激光阵列和运输船，他们在发动进攻时往往是无人机负责打头，装甲部队负责跟进，最后是突击队负责清理。在取得绝对制空权的情况之下，无人机和装甲部队往往会保持50到60公里的间隔，因此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在装甲部队到来之前先解决掉他们的无人机集群。 韦恩，你带着无人机小队，负责对付他们的无人机群。这一次的无人机群有大约4000架无人机，而且采用蜂群战术。他们的思路是，一只马蜂不足以对抗狮子，但是一千只马蜂足以蛰死一头大象。想法很好，但也有漏洞。别忘了，十几只海豚发出的声波就足以困住一百万只沙丁鱼。把我们的无人机分成16组，每组25架，其中19架成楔形队列负责攻击，六架成u形队列负责电磁干扰。每组无人机都必须在一个竖直面内做顺时针或者逆时针的高速运动，组与组之间的空间关系必须保持高度无序。如此一来，我们的无人机以一敌十不成问题。 安娜，你的部队负责对付装甲集群。你带来的重武器可以派上用场了，等到装甲部队进入里德伯地区后，你立即集中所有火力从地下轰击外围溶洞，目的是为了造成地表塌陷。在地下暗河常年累月的侵蚀下，里德伯地区的地表就像是一张薄纸壳，纸壳上方是丘陵和树丛，纸壳下方就是错综复杂的溶洞和暗河。奥林帕斯的坦克具有强大的越野性能，但他们绝对无法应对喀斯特地貌下的大规模地表塌陷。 同时，你需要派一支小队沿着这条溶洞向南走16公里，然后在那里埋放炸药，得到我的指令再引爆……” “为什么？”安娜突然问。 “那将是是我们最后的退路，我们只需要坚持90分钟，90分钟后，所有人朝南方撤退——都听明白了吗？”布莱克问。 “明白了！”韦恩和安德鲁答。 “躲了这么久，是时候来场硬的了。最后，所有国防军成员跟我来，报仇的时刻到了！”布莱克大手一挥，两个小队的士兵随他离去，消失在漆黑的洞穴之中。 又一场恶战即将来临。 第三十四章 里德伯会战（二） 海顿时间2083年11月30日上午7时15分，针对里德伯地区的进攻正式开始。 四千多架“蜂”式无人机向一处天坑扑来，每架无人机都携带有两枚l-2导弹和一挺机枪，它们扫描着每一片地面，一旦发现敌人，将自动击杀。 如蜂群一般的嗡嗡声吵醒了山野，不知所措的刺猬从冬眠中惊醒，咕噜咕噜滚出地穴；机灵敏捷的松鼠从树洞窜出，抱着橡果呆呆地望着天空。这庞大的机群，对它们来说，又是何等的神迹。 “3公里，2公里，1公里……长官，敌机已进入激光阵列的有效射程。”一名士兵报告。 “发射无人机，在90米高空成预定队列，保证所有小组在射程内活动。”韦恩上校命令道。 400架便携式短程无人机一股脑从天坑底部腾起，随后迅速分成16个小组，呈现作战队列。 一名操作员手心出了汗，双手禁不住颤抖。面对这样庞大的机群，换谁都难镇静。蜂群战术的第一波攻势，便是那庞大阵仗所带来的威慑力。 韦恩看出他的紧张，于是走到他身边，轻声说:“没关系，按照布莱克教我们的做就好了。” 奥林帕斯这边，机群控制大厅内，操作员们没有料到布莱克一行还有无人机，但这并不重要，凭借数量优势，他们就有信心在三分钟内解决战斗。 劳伦斯和莫兰特站在大厅后方监督战斗。直至此刻劳伦斯才明白，这场围歼战是莫兰特精心策划的，目的就是将布莱克一部连同地球上的抵抗势力一同铲除。这个巨大的口袋，从布莱克进入内太阳系那一刻就已经开始收紧了。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之前三番五次要求组建远征军、主动出击的行为是多么鲁莽，不禁对莫兰特佩服得五体投地。 “看着吧，地球上最后一支抵抗军，就这样成为了瓮中之鳖。所有的局，我都替你布好了，这最后一场战斗，是由你亲自设计的，我等着看你的好戏。”莫兰特说。劳伦斯是他最得力的手下，跟了他这么多年，也该有点自己的荣耀了。 “报告！不好了，敌方的无人机有电磁干扰功能，我们的雷达，全都失效了！”一名操作员惊呼。 “什么？！”劳伦斯一下子大脑发懵。 只见所有雷达显示器不约而同成了一片雪花屏，制导系统完全成了瞎子，整整四千多架无人机几乎在一瞬间全部掉线，无论操作员怎么发送指令，就是没有任何回应。 控制大厅里立刻吵翻了天，一大帮电子工程师连忙涌向各处试图重启系统、恢复连线，可是没用。信号传输受阻，有效信息完全被噪声覆盖，部分信号甚至遭遇了反向电磁波，整个波段完全遭到相位相消。 原来，由于战斗发生在奥林帕斯控制区内，整个武装部上下完全没有考虑可能发生的电子战，他们甚至不认为布莱克一行会有一部像样的电磁干扰仪。于是乎，整整四千架无人机，竟然没有一架电子战飞机。 莫兰特脸一沉，他把如此重要的任务交给劳伦斯，没想他竟然犯了如此低级的错误。莫兰特叫来参谋，在他耳边低语几句，参谋随即开始向其他武装卫队传达指令。 劳伦斯回过神来，思索了一会，依然持乐观态度。他们与机群失联，并不意味着机群就失去了作战能力。奥林帕斯的无人机有自动作战功能，它们在无人操控的情况下，就会按照人工智能计算出的预定战术继续发动进攻。 陷入杂乱的机群很快恢复秩序，导弹激活，机枪上膛，所有雷达全部停用，改为光学瞄准；所有无人机成四机编队，每个编队抽出一架用于通讯，其余三架用来攻击，由此建立起的神经网络，便可发挥机群人工智能的临时调度作用。 就在这时，地表各处突然射来一束束激光，外围无人机毫无招架之力，纷纷被烤成焦炭。二十多座激光阵列形成一道交叉火力网，将无人机群牢牢困在其中。 与此同时，位于正面的400架无人机也开始发动攻击。刹那间，数百枚导弹飞向机群，在空中化为一团团烈焰，一下子将蜂群钻了个大窟窿。奥林帕斯无人机刚刚建立起来的阵型再次被打乱，机群人工智能因为节点破坏而失去调度能力，这下，所有无人机只能各自为战。 在机群再次构建起有效的神经网络之前，有一段30秒的空窗期，这将是韦恩上校的猎杀时刻。 “所有导弹全部发射，不要吝啬弹药！”韦恩上校命令道。 一声令下，三百多枚导弹汹涌而出，奥林帕斯的无人机还没从刚才的攻击中缓过劲来，根本来不及躲闪，直勾勾撞上迎面而来的导弹。地面激光阵列也还在发射，机群中被击伤击落者不计其数。 短短五分钟，就有九百多架“蜂”式无人机被报销。灌木丛上、河床上、石苔上……到处都是散落的碎片残骸。 “不好，7点钟方向有无人机突破火力网了！”一名士兵报告说。 顺着他的方向看去，果然，十多个四机编队突破封锁，几乎是贴着地面朝激光阵列飞奔而去。 “所有人进溶洞，快！”韦恩上校赶忙命令道。他深知，能够对抗无人机群的只有另一个无人机群，人类根本不是这些杀人机器的对手。 可还是晚了一步，六十多架无人机对地面进行地毯式轰炸，一百多枚导弹直接铲平了一座三十米高的小丘。十多位来不及躲进溶洞的士兵被炸得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 越来越多的“蜂”式无人机成功突防，战场形势逐渐逆转。地表的激光阵列一座接一座地被摧毁，正面的400架便携式短程无人机也开始出现伤亡。奥林帕斯无人机群成功稳住局面，它们凭借数量优势在内部再一次构建起临时神经网络，机群人工智能重新生效，剩余的两千多架无人机受到统一调度，蜂群战术，终于开始发挥它真正的威力。 攻击指令生成，一千多枚l-2导弹同时射出，方圆数十公里内自地面到天空，瞬间被硝烟所笼罩。韦恩上校手中的三百多架无人机几乎是在一秒钟之内就全部化为齑粉。 紧接着，第二波一千多枚导弹再次袭来，整片地表沦为地狱。到处都是断裂的树干和烧毁的枯枝，两三米厚的土壤被翻了个底朝天，这处曾经归属于动植物的天堂，至此不复存在。 “所有人向南方撤退！”韦恩上校命令道。这里的战斗已经结束，他们在敌我力量对比为一比十的情况下成功击毁了奥林帕斯一千五百多架无人机，打出了1比3的交换比，可以说是非常成功了。 远处传来装甲部队的隆隆声。 “现在，该安娜上场了。”韦恩上校喃喃道。 第三十五章 里德伯会战（三） 里德伯地区边界处，纵横交错的地下溶洞内，一百多座全地形导弹车已经部署到位。近千枚中程导弹全部对准洞顶，它们的任务是从地下轰击地表，制造塌陷。 “领主，我们真的要听那个胆小鬼的命令吗？”一名指挥官问。 “他无权指挥我们，我们只是在合作。”安娜回答。 “领主，我有必要提醒您，这些人不可信，五年以前，第六次南美洲大战，我们才和六十四国集团交过手。与曾经的敌人合作，这是非常危险的。” “我自会把控。” “我还听说您和布莱克有一层特殊的关系……” 没等指挥官说完，安娜突然转过头来，用冷酷的眼神一言不发地看着指挥官，指挥官心中忐忑，没敢继续说下去。过了许久，安娜才扔下一句:“做好你自己的事。” 指挥官知道安娜的脾气，识趣地走开了。 地面上，奥林帕斯坦克部队已经越过里德伯地区的边界，浩浩荡荡朝着地下溶洞到主入口驶去。 这些坦克被称为“象”式坦克，因为它们体型庞大，每辆坦克有两层楼那么高，全重达到1500吨，正面复合装甲的厚度达到400毫米，内部的绝大部分空间被用来安置一座280毫米口径电磁炮和一座小型聚变反应堆，是当之无愧的陆地巡洋舰。那台聚变反应堆为坦克提供了强劲的动力，使得它在几乎任何地形下都能以超过每小时90公里的速度前进，因而这种坦克既具备轻型坦克快速灵活的特点，又具备重型坦克强大的火力和防护能力，最关键的是，高度自动化的控制系统使得整辆坦克只需两个人就能操作，其中一人负责驾驶坦克并操控两侧机枪，另一人负责操作主炮和坦克顶部的激光阵列。 200辆“象”式坦克分为四个梯队行驶在小丘之间，这是第四武装卫队用于地面进攻的主力。这支势不可挡的钢铁洪流似乎还没有意识到履带下的地面已经危机四伏，他们肯定以为，早先到到达的无人机群帮助它们扫清了一切地面障碍，殊不知，真正的威胁不在地面，而在地底。 “准备发射，所有人远离导弹车。”安娜命令道。 “象”式坦克的隆隆声响彻耳畔，即使躲在几十米深的地下也能明显感受到发动机运行带来的震颤。头顶上的碎石不断掉落，一些离地面较近的洞顶出现裂缝，第四武装卫队已经有60多辆坦克进入陷阱地区。一切都在按照布莱克预想的那样发展，但有一点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那就是坦克之间的距离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大，原先设定的陷阱区域最多只能容纳80辆坦克。更糟糕的是，这些坦克在丘陵地带依然能够如履平地，不少坦克的时速甚至超过了100公里，这样下去，还没等足够的坦克驶入陷阱区域，先头部队就已经靠近了天坑底部溶洞的主入口。 不能再等了，必须立刻开火！ 发射指令传出，数以百计的导弹一枚接着一枚冲向溶洞顶部，明亮的尾焰使整片区域的地下溶洞在那一刻都变为了不夜城。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溶洞顶部开始塌陷。碎裂的大理石犹如冰雹一样砸下来，紧接着一块又一块卡车那么大、甚至是一幢楼房那么大的石块也开始往下落。刚刚还在喷吐焰火的导弹车转眼间就被砸成了废铁，已经激活但来不及发射的导弹成束地殉爆，引发了第二轮更大规模的塌陷。 起初几秒，地面上还看不出什么痕迹，但很快，强烈的横波和纵波几乎同时出现，几乎快要把坦克掀翻。还没等奥林帕斯士兵们反应过来，地表就开始大面积塌陷，原本起伏不平的地表眨眼间出现了一个个深不见底的空洞，在士兵们的惊叫声中，坦克来不及规避，纷纷掉入其中。运气好的只是乘员被震晕，运气不好的直接被摔成报废。后续的坦克赶忙停下，坦克兵们望着前方千疮百孔的地表，不知所措。 半分钟内，就有三十多辆“象”式坦克报废，二十多辆掉入洞底，受到不同程度的损伤。士兵们这才反应过来，他们中计了。剩下的坦克慌忙开炮，280毫米口径的电磁炮，一炮就能轰平半个足球场，如雨点般的炮弹将早已被无人机群炸成焦土的地面又翻新一遍，经过这一番轰炸，整个里德伯地区地表上层两米之内，无一活物。 然而，这样的轰炸看似凶猛异常，实则未能伤到安娜等人一分一毫。更重要的是，前两轮塌陷已经撼动了整个里德伯地区的表层地质结构，这种程度的轰炸，必将再一次引起大规模塌陷。 “快！加快速度！”安娜指挥部队朝南方撤离，此地不宜久留，第三次大规模塌陷一旦发生，不论是地面还是地底，都将无人生还。 没过几分钟，奥林帕斯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因为大理石断裂的吱吱声甚至盖过了发动机的轰鸣声，第四武装卫队连忙组织撤退，可惜还是太晚了。 一座座小山肉眼可见地变形、坍塌，直径几十米到几百米的天坑一个接一个地出现，落差达到五六十米的裂缝如闪电般袭击了整片地区，数十万年不见天日的地下暗河暴露在蓝天之下，好一个山崩地裂。也是多亏了第四武装卫队的这一波炮击，原本计划的陷阱区域被大大拓展，塌陷的地表面积足足扩大了七倍。爆裂声、破碎声，甚至在几十公里外都能听到。 …… 三个小时后，地表终于稳定，经过清点，第四武装卫队足足损失了82辆“象”式坦克，而安娜的部队，除了报废了一百多辆导弹车外，没有损失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