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秘:从魔女开始》 第一章 我从帝都来 傍晚的霞光扑面而来,远处高耸的塔楼尖顶和礼堂落满温暖圣洁的橘黄色,耀眼得安东尼几乎要用手指遮住眼睛。 浮云之下,世界显得那么安宁美好。 灰鸽子街21号。 安东尼轻轻扣响这栋复式楼房的房门,很快,一个穿着围裙的太太便开了门,她有着一头粟色的卷发,眼角有着淡淡的鱼尾纹,略显苍老,却掩饰不住本身优雅的气质。 “您好,请问是格丽斯太太么?” 头戴着一顶黑色礼帽的少年拘谨地问道。 “是我,有什么事吗?” 从厨房中解脱出来的格丽斯太太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年轻人,他戴着一副金丝眼镜,高挺的鼻梁从侧面勾勒出完美的曲线,面色苍白,但眼镜下的黑色眼睛却又清澈无比。 “我叫安东尼,是来租房子的。” 安东尼从腋下夹着的笔记本的书页中取出一张被折的很服帖的报纸,递给台阶上的妇人:“没有行李,只有我自己一人。” “可以,请进吧。” 格丽斯太太笑了笑:“那间空房正好还没有被租出去。” “那可真是太好了,要是这里也住满人了,我可要头疼了。” 安东尼微笑,垂下长长的睫毛,跟在妇人的身后走进了屋子里。 他的声音很轻,让格丽斯太太不由地想起在五月微风里悬挂在咖啡店旋转门外的玻璃风铃。 如果房客是这样的年轻人,那么以后的日子应该会很有趣,她这样想道。 “这里有一份租房协议,你填写一下。” 格丽斯太太拉开客厅中餐桌的抽屉,拿出了一式两份的契约,又递过暗红钢笔和墨水。 这是一份很简单的租房契约,上面的条款并不多,大致就是一些物品损坏赔偿的说明以及各类东西的使用费用,重点在于契约下半截的背景调研。 安东尼写字的速度很快,女房东刚将围裙解下挂在墙上,他就已经将契约上的内容填完了。 格丽斯拿起租房契约看了眼,顿时惊讶道:“您居然是维林诺神学院的学生?!” 维林诺是金雀花帝国的首都,而维林诺神学院,则是唯一一所能够以首都之名作为前缀的学院。 那是一所令人向往的贵族学园,有数百年的历史,如今活跃在金雀花帝国政坛上的大多数人物,都是从那里走出来的。 安东尼抿了下嘴唇:“太太,准确的来说,现在我已经不是学生了——我毕业了,并且还没找到工作。” “这只是当下的境况而已。”,房东太太安慰道:“我还从未听说过从那所学院出来的人会失业的。” “历史与地理系这样的冷门专业,在毕业以后确实不太好找工作。” 安东尼轻声笑了笑:“或许是因为我对留校当老师不怎么感兴趣的原因吧。” “那您从维林诺来到这里是做什么呢?” 格丽斯太太收起租房协议,笑着问:“我听说在维林诺待久了的人们,要是突然来到其他的城市都会有一种很难受的落差感。” 金雀花帝国是大陆上各国的领袖,定都在维林诺,弗仑萨也算是金雀花帝国的属地,只是太过偏远。 至于首都维林诺,格丽斯没去过,据说那是不可思议的地方,由机械的力量构建和守护,比弗仑萨先进了一千年,璀璨得像是天国。 “倒也没有,反正我会找机会回去的。” 年轻人对唠叨的房东表现出了非常好的耐心:“我在弗仑萨报纸上看到了一个非常吸引我的职位,于是我就来了,希望招聘启事还没有过期。” “好吧,我就不多问了。” 意识到自己话太多了的妇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轻快地说道:这里一共有两层,平日里除了我与先生的卧室以外,其它的地方你都可以随意进出。” “不用太过拘谨,本来我们招租客的目的,就是想要一个年轻人进入我们的生活里面调调味。” “好的。” 安东尼本想问一句她们是否膝下没有子嗣,但却在这个想法出现以后立刻又将其否决掉了。 穿过一楼的木质走廊,即将成为房东的妇人径直领着安东尼到了二层,在最西侧的一个房间门口停下:“这是你的卧室,你可以看一下,有没有不满意的地方。” “卧室里有一张床,非常满意。” 安东尼说了一个不太好笑的冷笑话。 “满意就好了。” 格丽斯太太打开了房间的瓦斯灯,然后与安东尼说道:“按照契约上的内容,每个月2个金币的房租,如果需要帮你准备餐食的话,需要5个金币。” “好。” 安东尼解下腰间的灰色布包,立刻数出5个金币递给妇人:“这个月的,我暂时还不太想在周围的餐馆吃东西。” “好的,安东尼阁下。” 妇人将5个金币随手放进了围裙中央的口袋里,看得出来,她对金钱并不是很上心:“如果没有其他事情,你现在就可以入住了,而我,可以给你准备入住以来的第一顿晚餐,相信我,这绝对是物超所值的。” “谢谢。” 安东尼目送着妇人离去,直到她的背影完全消失在了视线中,这才转过头来,走进了身后的房间里面。 这个作为他卧室的房间不是很大,在瓦斯灯的印照下,有些发乌的木头地板还算干净,但墙壁已经有些泛黄。墙角堆积着一摞书,歪歪扭扭的像是要跌倒,书堆旁边的书架上则放着一些金属壶和相框之类的摆设。 墙壁简单地做了些装饰,目的是为了使两根在墙面上穿过的金属管道显得不那么突兀。 隐约能够看到管道连接的卡扣已经有些生锈,其中一根较细的管道在书桌处分出一支。而那棕色木头书桌上摆放着些白纸与炭笔,两侧的抽屉半开着,能够看到里面的文件纸张。 而房间的中央,则是一张陈设简单的双人床,虽然看上去已经有了不少年份,但是非常干净。 这应该是一间由书房改造而来的卧室,安东尼猜测道。 他将腰间的包裹解了下来,随手丢在了书桌上,然后便拿着那本封面已经泛了黄的陈旧笔记,拖鞋上了床,盘腿坐着。 安东尼看了眼这本某个女人送给他的笔记,棕黄色的外皮,没有书名,正面是一个黑色丝线缝上去的眼睛图案,几乎占据了大半个封面。右下角一行小字写着:除了女神,对谁都要守口如瓶,切记。 整本书很薄,也就几十页的纸那么多,但拿在手里掂量的话,却能有四五斤重,这让安东尼不得不怀疑书里是否夹杂了某种贵金属物质。 安东尼坐在床上休息了好一会儿,然后才伸手,将这本泛黄的笔记翻开到第一页。 棕黄色的皮纸上,漂亮的手写体在缓慢呈现:“赞颂我主的毁灭,毁灭即是新生” 这行字排在书页的正中间,显得很庄重。 安东尼皱着眉头注视了这行字许久,都没有翻页,低声喃喃道:“每次打开,上面的字迹都会发生变化,是具有‘活着’特性的非凡物品么?” 花体字没有再继续呈现,直接停滞在了那里。 过了好一会儿,安东尼才缓缓翻开第二页,但眉头依旧紧蹙着。 第二页是一张彩图,画的是七个戴着巫师帽的人,这七个人看起来都很年轻,当中是七个魔女,她们紧凑地挨在一起,个个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彩图绘制得惟妙惟肖,画像如同活人一般,栩栩如生。 安东尼紧皱的眉头终于松了开来,不由地露出了笑容。 继续将书页向后翻开,却都只是一页接着一页的空白,直到翻开到了最后一页时,才发生了变化。 最后一页上面有字,只不过与第一页上呈现出的字迹明显不同,是用工整的印刷体书写的: “世间最过美味的,莫过于缠绕在死人最重视的贴身遗物上的思念。” 与第一页花体字不同的是,这句话从来没有变化过,就像是普通的字迹一般。 “遗物的话……” 安东尼伸手将不远处的礼帽拿起,轻轻放在了书页上方。 没有任何外力的推动,这本羊皮书却诡异地向前翻了一页,上面开始呈现出工整的印刷体: “遮阳帽,艾琳·卡瑟生前最为重视的物品,由母亲亲手制成,寄托着母亲对他的思念。” “将情感具象化后,转换为三级超凡物品——魔术礼帽。” “能力:可以让佩戴者随时保持舒适的体温,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佩戴者周身的天气,即使是在冬天戴着帽子裸奔也能够感受到夏日海滩的温暖。” “副作用:长期佩戴者会渐渐地对周围年长的异性产生特殊的情愫。” 看到这样一段冗长的说明,安东尼微微愣了一下,旋即,他的视线立刻投入到了靠在书页上方的那个黑色礼帽上面。 将礼帽戴上,果然如羊皮书上描述的一般,安东尼感觉周围的空气瞬间凉爽了不少,脑袋瞬间也清醒了很多:“将死人遗物上的思念具象化,从而将‘遗物’转化成超凡物品的能力?” “只是‘对年长的异性产生特殊的情愫’这一条,好像有些奇怪。” 安东尼笑了笑,翻身下床,将包裹提了上来。 “炼金左轮,夏尔·柯昂思生前最为重视的物品,承载着他对‘魔女’的杀意。” “将情感具象化后,转换为二级超凡物品‘救赎’。” “能力1:‘弱点攻击’,无需开启条件,直接扣动扳机就能使用,它能让你感知一名敌人的弱点,使你对其造成致命伤害的几率提高50%,从而造成超越正常的可怕伤害,对‘魔女’序列超凡者造成致命伤害的几率为80%。” “能力2:‘狩猎’,持有‘救赎’时,能够感知到1千米以内所有‘魔女’序列的超凡者。” “能力3:''屠戮’,在转轮以后进行两倍装弹,并且在发射时使填装的炼金弹头爆裂开来,在离开枪身时带出强大的动力,使这能让正常的子弹产生霰弹效果,同时攻击枪口瞄准方向的大量敌人,属于范围杀伤。” “副作用1:无法手动填装子弹,每15天自动填装弹夹” “副作用2:‘堕落’,会一点点冷酷,失去正常的情感,使用的次数越多,携带的时间越久,程度越深。” 非常满意地点了点头,安东尼如法炮制,连续制成了3件超凡物品。 最后,他掏出了一个晶莹的项坠再度放在了书页上面,只是这次,这本羊皮书却没有任何的反应。 诧异地挠了挠头,他将书页重新翻回最后,细细打量。 “最重视”、“贴身遗物”、“思念”。 安东尼从这句话中提取了三个关键词,他握着这个晶莹的项坠,发出了一串像是嘲讽般的笑声:“原来这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贴身遗物么” 第二章 斗兽场 安东尼清洗完手脸以后,房间里响起了一阵轻快的敲门声:“安东尼阁下,晚餐已经好了。” “好。” 戴着金丝眼镜的少年应了一声,将包裹与笔记藏在了床下以后,径直下了楼。 还未至楼下,他便闻到了一股肉类食品被煮熟后发出的清香味。 格丽斯太太领着他来到了用餐的地方,餐桌上已摆放好一盘有土豆、胡萝卜、洋葱点缀的嫩豌豆炖牛肉,而三条染上了些许肉汁颜色的黑面包在各自的碟里。 一个正在阅读报纸的中年男人注意到安东尼的到来,立刻放下了手中的报纸,对着安东尼轻轻点头:“我是亚修,这个房子的男主人。” “亚修先生。” 安东尼也是笑着回礼:“我是安东尼,最近应该会在这里住上一阵子,多有打扰。” “没事!” 亚修指着靠放于盘子旁边的木制叉和勺道:“来,先尝尝这个,格丽斯的手艺非常不错的。” 安东尼的肚子正好也饿了,他没有理由拒绝这样完美的提议,当下便拿起叉子,叉了块土豆,凑到嘴边,轻咬了一口。 土豆的粉糯、肉汁的浓香同时弥漫,让他的唾沫疯狂分泌,三两下就把这块土豆给吃完了,吞下了。 “肉的味道会更好的。” 格丽斯太太也坐到了位置上,脸上挂着一丝笑意:“不用太过矜持,虽然不知道你会在这里住上多久,但直至你离开之前,可以一直把我们当做你的家人。” 安东尼拿着叉子的动作微微一滞,但他很快掩饰了过去,小心翼翼地用叉子叉了块牛肉,它被炖得颇烂,火候刚好,美妙的汁水横流,充塞口腔。 在两位期待的眼神中,安东尼将口中的牛肉咽了下去,这才开口道:“很棒的厨艺,格丽斯太太。” 格丽斯抬起头来,与亚修的眼神交汇,两人微微一笑,都非常默契地没再说话。 很快将黑面包吃完,安东尼用桌边的手帕擦了擦嘴,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报纸展开,递给了一旁的格丽斯太太:“请问您知道格林西街在哪里么?” “和这里隔着五个街区,如果步行的话,大约要三个小时左右。” 格丽斯拿起报纸看了眼,这是一张前两天发行的“联合日报”,主要刊登附近几个区域的一些琐碎杂事与日常。 在报纸中缝的位置,刊登了一份招聘启事:“守夜人组织因行动需要,现招聘''代行者’两名。面试地点:格林西街的“玛索酒吧”,招聘人:夜莺。” …… 晚餐结束后,安东尼回到楼上,戴好礼帽,又从包裹里拿了十几个金币,在灰鸽子街附近的一个马车站雇了一辆马车,他先用两个金币在一家服装店租了一套体面的衣服换上,然后径直来到了与灰鸽子街相隔两个街道的卡萨街道。 由于格林西街与灰鸽子街的距离太过遥远,他临时改变了今晚的行动。 虽然说还没有服用过“魔药”,但他总觉得自己体内压抑着一种特别的东西。 与那些超凡者们不同,他觉得自己体内抑制着的这种东西不会让他失控,只会让他有一种莫名地冲动——就像是拳击手们总会手痒难耐,而他也一样,总是渴望击打些什么东西。 只是由于贵族的修养以及维林诺环境的约束,他一直将这种渴望埋藏在了心里,但现在已经到了弗仑萨的地界,安东尼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释放一下了。 马车准确地停在了一个钟表店的门口,车夫恭恭敬敬地拉开车门,车里探出一只穿着白袜黑鞋的脚。那只鞋亮的如同镜面,一尘不染。 坐在门前抽烟的钟表店老板急忙起身迎客,在卡萨街道,这样乘马车来的客人可不能怠慢。 安东尼探头,从马车下来,眯眼打量着这条不算太长的街道。 虽然说一路上他透过马车上的玻璃,已经确定了这条名为卡萨的小街不算繁华地段,但真正下车时,还是让他忍不住皱眉。 街面上的房子很破,后街的小巷如蛛网般纵横交错,与灰鸽子街完全像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安东尼轻轻一弹指,一道雪亮的金光飞向钟表店的老板。 中年男人眼疾手快一把接过,那是一枚金币。 “亲爱的小少爷,欢迎光临小店,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呢?”老板扶了扶夹在鼻梁上的单片眼镜,点头哈腰。 “我来参加一场比赛。” 安东尼对着钟表店老板递出了一张简陋的邀请函:“就是您正在组织的那种。” “抱歉,我没听清您刚才在说什么。” 钟表店老板接过邀请函,但还是挑了挑眉,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我想参加一场,你现在组织的那个地下拳赛。” 安东尼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语,并强调道:“不是观战,而是参赛。” “遵命,亲爱的小少爷。” 老板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不过他还是从背后拿出来纸笔,递给这个看上去清瘦的小少爷,让他在上面签下自己的名字,并在另一本上签下免责书。 有贵族想要参加地下决斗,这还是头一次,如果将其当做噱头的话,应该能够让那群赌徒们眼红疯狂! “这里的人都叫它地下城,到了晚上,来这里找乐子的人很多。” 钟表店老板收起年轻人签完的文件,笑着领他进屋,关上门后,拉开黑色帷幕,露出了生铁铸造的大门。 大门上雕刻着狮子搏斗的画面,它们的利爪洞穿彼此的心脏,利齿咬住对方的咽喉。铁门在蒸汽机的驱动下向两侧打开,前方是条漆黑的甬道,浓密的白色蒸汽从甬道尽头涌来,其中夹杂着狂呼与尖叫。 那个瞬间,安东尼有种错觉,仿佛地狱之门在他面前洞开,但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他要维持自己所创设出来的“贵族”人设,只有这样,在取得胜利以后,他才能大摇大摆地走出这个充满血腥味道的地方。 而来到这里的理由也非常简单——他需要金币,除去今天5个金币的房租以外,他全身上下加起来,一共只有21个金币附带几个银币了。 他走进场子,环视了一圈,观众席上座无虚席,满满当当,甚至看不到一丝空隙,人群甚至排队到了门口。 从他们的眼睛里,安东尼看到了无尽的嗜血的兴奋和对赌资的欲望。 老板把安东尼安排在了下一场格斗,他觉得这孩子在自己手下的成名斗士面前只是一道开胃菜而已。 “怎么称呼您?” 安东尼笑着问道。 “叫我‘炮手’就好,我退役前在船上做事,并且现在也是相当不错的炮手,当然,我指的是另一方面。” 预感到自己马上就有一笔收入的中年男人心情显然非常不错,他吹了吹口哨,笑道:“小少爷,你需要什么特殊的衣服么?比如面具之类的?” “不用。” 安东尼的视线聚焦在斗兽场的中间,那里的搏斗比赛已经落下了帷幕,赤裸着上身的简装男人对面,敌手的牙齿已经被打碎了,满地的鲜血触目惊心。 “现在退出已经来不及了哦。” “炮手”低下头,想从少年的眼神中找到惊惧或者慌乱,然后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提出高额的违约金。 “你只要告诉我在哪里下注就好了。” 年轻的男人脱下外套递给“炮手”,然后又将一个包裹扔到了“炮手”的手上:“算了,你帮我下注,10个金币,买我赢,没点彩头的比赛总是很无趣。” “炮手”点了点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轻拍安东尼的肩膀:“小少爷,希望你的拳头能匹配得上你的勇气。” 第三章 混血 安东尼走下台阶,来到了斗兽场里,作为第一次来到斗兽场的“挑战者”,由他先行登场,他就穿着那件白色的衬衣,戴着金丝眼镜,轻轻磨砂着手指上的银色戒指。 看到独自站立的年轻人,场下的观众立刻激动了起来——这分明是一个贵族青年! 斗兽场创立至今,还从未沾染过贵族的鲜血! 安东尼对面的铁门缓缓升起,一个手持钩锁,穿着一身皮质盔甲的金发男人从门内走了出来。 男人摇晃着自己的脑袋,对着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贵族比了一个手指朝下的挑衅动作。 观众们立刻为男人的勇敢喝彩,这样亵渎贵族的举动,他们可能永远没有机会去做。 安东尼只是面无表情地站立在那里。 当主持人将代表开始的战鼓敲响后的一瞬间,一道钩锁迅猛地朝安东尼飞射过来。 但安东尼的反应同样迅速,甚至是下意识地用右手抓住了钩锁,锋利的刀面将他的手掌划破,渗出了鲜血,但他却丝毫没有动摇手上的力量,反而是顺势将钩锁连同它的持有者一同拉了过来。 对方完全没有料想到这样一个年轻人体内蕴含着像野兽一般的力量,一下子愣了神,整个人直直地被安东尼拉到了跟前,当他反应过来时,为时已晚。 “砰!” 安东尼的左拳已经打在了他的脸上,将他的脸揍出了一个“盆地”,发出一个有质感的打击声,他应声倒地,已经失去了知觉。 观众席先是沉寂了片刻,然后发出了如同海啸般的尖叫与欢呼。 “该死,那个孩子,是个混血!” “坐庄”的“炮手”突然想起来安东尼那漆黑如墨的眼睛与雪白的肤色,难怪他第一眼见到这个年轻人就觉得有些不太舒服。 黑色的眼睛是锡兰国的象征,毫无血色的冷白皮肤则是金雀花纯血贵族们的独有属性。 他是锡兰王国与金雀花帝国的混血,这代表这个看上去文弱的贵族小子拥有着天生的野性,和与生俱来的战斗本能! 虽然一眼就能看出他没有接受过正式的搏击训练,但是光凭他身上原始的力量与凶狠便已足够。 “炮手”垂下头来,默默地计算着当下的赔率。 显然,斗兽场的大多数观众的想法都与他一样,并不觉得这个消瘦的贵族有丝毫赢面,赔率达到了恐怖的1:13.7,这还是斗兽场开业以来的头一次。 原本这一切都与“炮手”无关,他只要负责从这些家伙的赌资中抽水就好了,不论哪边输赢他都无所谓,他所在意的只是下注的总金额,越大越好。 但这次例外,他破天荒地在自己的斗士身上压了整整一百金币,如果输了的话,代表着他这一个月可能几乎就没有任何盈收了。 “炮手”眯起眼睛,对着身旁的手下低声吩咐了一句。 斗兽场上,安东尼几乎是以碾压的姿态,将对手击溃了,所有的观众都能看出他的游刃有余。 正当他垂眸,朝着斗兽场出口走去的时候,随着一阵轰隆隆的声响,四周的铁门缓缓升起,每个铁门里都传来一阵令人振聋发聩的战吼,观众们同样以激烈的欢呼声相呼应。 四个人整齐划一地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年轻的贵族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了远处的高台上,此刻,“炮手”正端坐在那里,单手托腮地看着他。 安东尼轻轻转了下无名指上的戒指。 这是他参加这场搏斗的凭仗,由羊皮笔记所制作出来的四阶超凡物品,秘银戒指,能让佩戴者更深层次地掌握住自身体内的力量,并且极大程度地提升佩戴者的反应能力。 冷哼一声,安东尼将目光收回,落到了新出现的四个对手身上。 他们每个人都身材魁梧壮硕,棱角分明,身上、头部、肩部、肘部、膝盖处都穿上了弗仑萨风格的精铁盔甲,既保护住了关键部位、又避免了过重的装备使自己的灵活性受限制。 他们的武器各式各样,长剑、大锤、战斧等等,最显眼的还是他们引以为傲的每个人脖子上的牙齿项链,上场前他们的装备已经被好好打磨过一番,此刻在瓦斯灯的照耀下闪烁着诡谲的血红色光芒。 每个人的眼神中都放射出杀意的光芒,似乎想要在下一秒就将身材单薄安东尼撕碎。 他们四个人一起,发出了一阵令人振聋发聩的战吼,观众们同样以激烈的欢呼声相呼应——抛去赌资不谈,他们已经迫不及待地看着这个年轻的贵族喋血当场! 其中的两人一齐冲了过来,试图形成掎角之势包夹围攻安东尼,只见两道银光破风穿刺过来,两柄锋利的长剑同时从安东尼的左右两边朝他冲刺过来。 安东尼直接用左右手将两柄剑刃直接拦下,尽管鲜血从手掌中流出,但那阵阵痛觉只会越来越让他的脑袋更加清醒。 随着清脆的两声同时响起,“啪!”两柄剑刃应声断裂,两个家伙明显慌了神,从他们的瞳孔中仿佛倒映出了一个怪物一般。 安东尼甩开他们的残破的剑刃,迅猛有力地抓住了他们的头盔后部,再将他们面对面撞到一起,两位缓缓倒地,再起不能。 不过不愧是久经历练的地下拳手,另外两人很快地就冲上前来,他们的武器在同伴倒下的后一时刻便刺入了安东尼的身体,鲜血汨汨流出,染红了他雪白的衬里。 其中一人用他的圆盾狠狠地往安东尼的脑袋上来了一记重击,少年的眼前甚至出现了重影。 安东尼冷哼着摇了摇头,在醒神后,瞬间抓住了面前朝他递刀男人的手腕,并向上一折。 男人大叫一声,吃痛而掉下了他的武器,在地上不停地打滚。 “还没结束呢,” 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安东尼的耳边响起,电光火石之间,角斗士中的最后一人用着诡异的身法迅速突进到了他的眼前,并将他那古怪的兵刃对准了安东尼的腰间:“你大意了。” 将带毒的兵刃插入安东尼的腹部,从而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贵族毙命,这本来是他的想法。 可那年轻的贵族只是轻蔑地望了一眼身前的男人,然后将手中男人的喉咙扼住,擒住他的身板,将他的身体整个向下凶狠砸去。 下一秒他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大地震颤,另一个斗士,则是倒在了他的身下。 “炮手”默默地看着斗兽场上的那个年轻人,他就像一座攻城锤似地掀翻了一个又一个技巧精湛的对手,这是一场完全没有任何悬念的战争。 全场静默了一秒,又在下一秒爆发出响彻天际的欢呼声。 四周的铁门再度升起,只是这次里面却没再出现打手,与此同时,在这个斗兽场的上空响起了凯旋之歌《黎明》。 安东尼顺着出口,缓慢地走到了台阶上方,他拍了拍“炮手”的肩膀,笑着说道:“我来拿走我赢的钱。” 然后,在所有人目光的注视之下,鬼使神差地,安东尼俯下身子,在“炮手”的侧脸上吻了一下。 第四章 魔女 由于战斗结束地很快,未至午夜,安东尼便回到了灰鸽子街。 直到站在了房子的门前,他才突然想起,由于出来的匆忙,他没有与格丽斯太太索要钥匙。 轻轻地叹了口气,虽然不愿意给别人增加麻烦,但安东尼还是伸出手来,轻轻叩响眼前紧闭的木门。 片刻后,随着“嘎吱”一声轻响,淡黄色的瓦斯灯光撒在了门前的街道上,灯光里是格丽斯太太略显慈祥的笑容:“你回来了?今天忘记把钥匙给你了,真是抱歉。” “十分抱歉,回来的太晚了。” 安东尼的摘下帽子:“打扰到您的休息了。” “没事。”,女房东看着年轻人垂眸的样子,笑了笑:“年轻人嘛,夜生活丰富些也没什么不光彩的。” “不过你的脸怎么了?” 安东尼进屋时,格丽斯太太突然看见了他脸上多了一道窄窄的划痕,立刻追问道:“是不是被街尾的那些老鼠给抢劫了?” “没有。” 年轻人脸上洋溢起温暖的笑容:“在教堂帮忙的时候,一个信徒不小心弄碎了一块玻璃,正好把我的脸划伤了。” “那就好,没想到您还是一位虔诚的信徒。” 格丽斯松了口气:“不过如果真的被抢劫了,你可以去13号的‘警察局’报案。” “好的。” 安东尼礼貌地道谢,旋即走向了不远处的阶梯,轻声道:“晚安,格丽斯太太。” “晚安。”,格丽斯在走入卧室之前,顺手关闭了瓦斯灯。 …… “这该死的戒指!” 就在走进卧室里的瞬间,安东尼的笑容立刻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深深地无奈。 他已经忘了自己在回来的路上是第多少次说出这句话了。 他有过好几次将这枚戒指直接丢进街边的水沟里冲动,但权衡再三,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作为一件四级的超凡物品,“秘银戒指”的副作用是:“过度使用以后,会对同性产生极其强烈的好感。” 这也是他为什么在比赛结束以后,当着众人的面吻了一口“炮手”的原因,他甚至不愿去回想自己是怎么在无数人的注目礼中走出那个斗兽场的。 “爱丽丝冕下在上!” 安东尼叹了口长长的气,然后垂下脑袋,无力地瘫软在床上,与他一起的,还有一个装着一百多个金币的包裹。 这是10枚金币下注后赢得的赏金,一共是173枚,“炮手”作为对这次不公平角斗的补偿,没有从中抽取一分钱的利润。 他将包裹随手扔在了床下,然后开着一扇昏黄的瓦斯灯躺在了床上。 开灯睡觉,这是他的习惯,如果一个人躺在一片黑暗之中,安东尼就会产生莫名的恐慌,紧张害怕到无法入眠。 安东尼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他也没有想要改变的打算。 外面下雨了,他躺在床上,默默地望着沾满雨水的窗户。 昏暗的瓦斯灯照亮了玻璃,印照出他苍白的面孔,面无表情的样子,看上去蠢蠢的。 但他眼中倒映着的,并不是自己的面孔,而是另外一个全新的世界。 那是一辈子活在弗仑萨的人永远无法想像的辉煌,是用无数钢铁铸造而成的璀璨明珠,也是他的家乡。 闭上眼睛,过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后,安东尼从床上坐了起来。 非常难得的,他失眠了。 叹了口悠长的气,少年伸手够向床下,将那本羊皮书握在手中,轻轻拾起,打开到第一页。 “所有人都会死。” 漂亮的花体字在他的眼前迅速地呈现出来,但他这次并没有将书页翻过去,而是低低地开口:“我想……触及超凡……” 书页上的字迹迅速消失,像是被某种神秘的力量抹去,却在下一刻又开始重新呈现:“我收录了两份超凡途径,一份是‘魔女’,另一份是‘命运’。” 没想到这本羊皮出居然真的会回应他的问题,呆愣了片刻后,安东尼谨慎地开口道:“我想知道,这两个途径的序列9分别是什么。” “‘魔女’途径的序列9是‘刺客’,踏入这个途径后,你将得到出众的身体韧性和极强的爆发力,能短时间内改变身体,获得羽毛般的轻盈,且固化猫头鹰的视力和黑暗视觉,擅长格斗和闪躲,每一位“刺客”都擅于躲藏在阴影里,有灵巧的步伐和将全部力量爆发在一击之内的能力。” 花体字有条不紊地呈现着:“‘命运’途径的序列9是‘怪物’,属于灵感超高的类型,经常能听见别人听不见的声音,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事物,以至于偶尔能窥见未来的画面,对危险有着敏锐的直觉预感。常常会陷入某种恍惚的状态,呢喃起别人听不懂的话语,以至于被当成真正的怪物。” 安东尼微微犹豫了一下,他在心中权衡着两者,但仅仅片刻后,他便下定了决心,轻声说道:“我想要‘刺客’的晋升方法。” 他选择了“魔女”途径。 这次,淡黄色纸张上的字迹没有消失,动起来的是这本羊皮书。 安东尼没有做出任何动作,但羊皮书的书页却轻轻翻动着,在翻到靠前的某页以后,自动停了下来: “‘刺客’:100毫升纯水+半片黑玫瑰花瓣+20毫升夜天鹅鲜血……” 这是一份很简单的配方,安东尼粗略地看了一眼便将清单上的各样东西记载了脑子里面,这里最珍贵的东西,就是夜天鹅的鲜血。 他依稀记得,夜天鹅是一个非常罕见的超凡物种,身上长满了神秘的象征,它有着“吸血鬼”的特性,如果被阳光照射到,便会迅速消失。 而金雀花帝国的南方,正是阳光照射时间最长的地方,在夏季的话一天甚至能够达到18个小时左右。 “如果将清单里面的东西一次性买完的话,那么我可能就没钱付下个月的房租了…” 安东尼从床下将自己的包裹也提了起来,将其中的金币与银币各分为一堆,慢慢地数着,一共是181个金币附带17个银币。 这对曾经的他来说只能算是一笔无足轻重的钱,但现在却是两年份的房租。 现在他却在思考,要不要将这两年份的房租全都拿出来,去买一份具有一定失败可能性的配方材料。 “如果能够加入‘守夜人’的话,每个月应该会有一定的工资,但是不知道够不够支付房租…” 叹了口长长的气,安东尼仰面躺在了床上,双目无神地看着亮着灯的天花板,在他沉默下来以后,雨打玻璃窗的滴答声显得格外清晰。 他突然想起现在是七月。 按照惯例,每年的这个月份,维林诺都会举办一个画展,参展的都是学童作品,评奖者则是维林诺的实权人物,那些教皇厅的红衣主教们。 若是作品能在画展中胜出,参赛者就有机会得到某位红衣主教的推荐信,不论想去哪个学校或者特殊机构都会容易的很多。 安东尼很会画画,但从来没有参加过画展,他突然后悔起来。 现在这样的处境,要是他手中能有着一份红衣主教的推荐信,不论想要干什么事情的话,都会顺畅很多。 杂乱的想法在他的脑子里越堆越多,他终于还是再度坐起身来,来到了房间的书桌旁。 格丽斯太太在这里放了些炭笔与白纸,据说她原本就是美术和音乐老师,对这方面也是很在行的。 安东尼握住炭笔,在雨声中轻轻地画图,勾勒出他脑海中的场景。 不过他终究是个孩子,在绘画的释放中,很快便睡着了,直至第二天,格丽斯太太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下去用餐的时候,他才醒了过来,立刻有些不好意思地冲向了盥洗室。 妇人看了一眼平摊在桌上的画,少年用极淡的炭笔勾勒出了一个小教堂来,教堂的前方,则是一个戴着宽大帽子的女孩独自去给教堂升旗。 构图简单,但很别致。 别致到如果教皇厅的那些主教们看到这幅画就会将他关进监狱里的那种。 “魔女”这种东西,在金雀花帝国早就被明令禁止掉了。 第五章 疯子 拥有足够的金币与相应的配方,序列9的超凡材料收集起来其实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安东尼仅仅用了下午半天的时间,就得到了所需要的全部材料,接下来他只要将这些材料混合在一起,调配成“魔药”,就能够晋升至序列9的“刺客”了。 这本就是他所一直渴望的事情,但这时,他却难得犹豫了起来。 “如果服用了‘刺客’的魔药,那么我就能够直接踏入超凡的门槛,但是相对的,也会变得更加危险,毕竟现在猎杀魔女的行动一直都没有停止过……” 安东尼微微思索了一下,觉得暂时没有必要服用这份魔药,毕竟他来到这个偏远城市的目标,就是加入“守夜人”,并且通过官方的渠道获得魔药。 获得“魔女”途径,本来就是意外的收获,这虽然是他需要的,但同时也意味着超高的风险。 ………… 傍晚,安东尼乘车来到了格林西街,此刻的玛索酒吧还是灯火通明,只是酒吧门前的路上,没有一个人能走直线。 他一脸迷茫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报纸展开,这是一张前两天发行的“联合日报”,主要刊登附近几个区域的一些琐碎杂事与日常。 在报纸中缝的位置,刊登了一份招聘启事:“守夜人组织因行动需要,现招聘''代行者’两名。面试地点:格林西街的“玛索酒吧”,时间:7点-9点,招聘人:夜莺。 “玛索酒吧……应该没错吧?” 再三确定了这条街没有其他的“玛索酒吧”以后,安东尼终于还是伸出右手,用力推动沉重的木门,下一刻,喧嚣的声音和浮躁的热浪朝着他奔涌而来。 酒馆里面颇为昏暗,一群看上去已经有了醉意的人们拿着木制酒杯,围在一起,时而大声讨论,时而咒骂欢笑。 安东尼摇了摇头,从边缘绕过挤一块的酒客们,来到了吧台前方。 “新面孔?” 酒保抬起眼皮看了这个年轻人一眼,心中暗自升起一丝警惕。 这孩子身上的干净的气质与脏乱的酒吧明显格格不入,说是来喝酒的,倒不如说像是来办公的。 “我找夜莺。” 安东尼直截了当地开口。 酒保松了口气,指了指位于酒吧角落处,有幕帘垂下的一张桌子:“就在那里,赶紧去吧,再晚一点她可能就喝醉了。” “……” 安东尼愣了下,不过还是谢了酒保的好意,然后直接走向了不远处的桌子。 “夜莺阁下,我是来应聘的。” 站在帘子前方,安东尼低声说道。 “请进。” 帘子微微拉起,出现了一个容一人侧身进入的空间,安东尼立刻从中钻了进去,看见了这桌主人的真面目——军服佩剑,白色长靴,淡金色的长发用一根粉红色的发带扎起,万古冰川般的小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她是那么地美,却又那么地冷,叫人不敢靠近,却又不愿远离。 她饮着一杯白水般的东西,但安东尼一眼便看出来,那是产自寒冷的北方,被称作“凛冬”的烈性酒精。 “你想要加入‘守夜人’,成为一名代行者么?” 夜莺翘着二郎腿,纤细的脚尖轻轻地勾着,把玩着水晶酒杯:“可我并没有感受到你身上有哪怕一丝一毫的超凡力量。 “我的知识储备非常丰富。” 安东尼直视着女人的眼睛:“并且超凡力量本身就是通过后天获得的,不是吗?” “从定义上来说,这次招聘的''代行者’,本身是一个暴力的施行者,我们需要的是那种能够立刻使用的人才。” 夜莺轻抿了一口杯中的酒:“所以我只能很遗憾的通知你,你被淘汰了。” “暴力的施行者,能够立刻使用的人才。” 安东尼望着对面的女人,轻声笑了笑:“我想知道你对这两句话的定义是什么?” “能够在一定程度上自己执行任务,并且可以应对一些较为低级的超凡事件。”,夜莺放下了杯子:“你觉得你能够完成哪一种?” “全都可以。” 安东尼将“救赎”举起,对准了夜莺的额头,脸上的笑意更加浓厚:“比如现在,你应该也是一名超凡者,不是么?” “这就是你与招聘官说话的态度么?” 目视着黑洞洞的枪口,女人并没有惊慌,而是无畏地挑了挑眉,饶有兴致地开口:“并且你觉得那样东西能够对超凡者造成伤害么?” “那就试一试好了。” 安东尼耸了耸肩,将按在扳机上的手指轻轻扣下。 “嘭!” 热闹的酒吧中,突然响起了一个冰冷的枪声,所有尚且还有着一丝意识的人们都惊疑不定地四下张望,想要弄清楚是从哪里传来的声音。 但在发现仅有一次声音,并且酒吧中并没有任何一个人受伤以后,他们便再次陷入了狂欢之中。 只有清醒的酒保将目光死死地锁定在了那张带着帘幕的桌子上,额头流下了冷汗。 “你……” 帘幕内的桌子前,夜莺看着对面举着枪口的安东尼,惊骇的瞪大了双眼——若不是她动用了超凡能力,在最后一刹影响了安东尼“对她开枪”的念头,恐怕这颗子弹已经正中了她的额心! “看来这样东西确实能对超凡者造成伤害,不然你应该也不用躲避的。” 安东尼收起“救赎”,坐回了椅子上,伸手拿过夜莺的酒杯,喝了一口酒。 夜莺没有与这个胆大妄为的男人说话,而是低头看向自己的左侧——在那里的沙发上,有着一个拳头大的洞口。 “用一下你的杯子,不介意吧?” 安东尼对着夜莺举杯,脸上挂着标准的贵族式笑容,配上那副略显斯文的金丝眼镜,看上去体贴而又温和。 “你简直就是个疯子!” 夜莺低声骂道,全然失去了先前的镇定。 “谢谢夸奖,但我不是疯子。”,安东尼摇了摇头:“所以说,招聘官阁下,你觉得我有加入‘守夜人’的机会么?” “当然可以。”,在一阵沉默以后,夜莺忽然浅浅地笑了,“非常碰巧的是,‘代行者’里面所缺少的,就是你这样的疯子。” “明天到灰鸽子街13号的警察局去报道,我会在那里等你。” 夜莺笑起来真是很美的,就像冰河解冻,万物复苏,但那笑容瞬间又收敛,她冷冷地挥手,“现在让我安安静静地喝酒!” 第六章 入职 次日清晨。 今天是周六,不论是哪个地方的人们,凡是有着些稳定工作的,总习惯在这个假期开始的第一天里睡个懒觉,格丽斯太太与亚瑟先生也不例外,在安东尼起床以后,发现外面的房间里完全是空荡荡的,只偶尔会有一阵鼾声从主卧中传来。 他轻声笑了笑,并没有打扰夫妻两人的睡眠,在街上找到了一个售卖早餐的地方,啃了一块黑面包,又喝了一杯温热的羊奶后,便直接来到了灰鸽子街13的警察局。 同样,由于是周末的原因,这里只有几个值班的人,其中一个身材高大的人伸手拦住了安东尼,但在听到他是要找“夜莺”的时候,便立刻放行了,并且还为他指明了道路:“地下一层,最左边的办公室里。” 咚!咚!咚! 安东尼轻轻敲门,缓慢而有节奏的敲门声在房间里回荡,屋内却没一点响应。 咚!咚!咚! 安东尼又重复了一遍,依旧是同样的结果。 他改敲为推,让缝隙变大,目光随之望入,看见了一张桌角上堆满文件的办公桌、样式简单的软面靠椅和深灰色的茶几。 以及办公桌后面正襟危坐,手中胡乱拿着本书,一脸严肃地看向自己的夜莺。 但非常明显的是,后者完全是一副刚刚睡醒的模样,眼睛微微有些红肿,并且依旧穿着昨天晚上的那身衣服。 看样子应该是在喝完酒以后就直接来到了这个地方睡觉。 “一位有修养的绅士应该在听到''请进’以后再进门。”,夜莺低声说道,旋即立刻打了个哈切。 安东尼笑了笑,但并没有说话,而是一边腹诽,一边靠拢,在桌子之上又敲了两下。 咚!咚! “好了,不要敲了!“ 夜莺双手猛地拿起面前摊开的报纸,挡住了脸庞:“直接开始面试了!“ 《抽象之意境》。 ...好名字....安东尼默念着报纸朝向自己那面的抬头。 这份报纸他以前也是每期都有订阅,上面都是一些比较简单欢快的新闻又或者笑话,用来调节心情其实相当不错。 “名字。”,夜莺问道。 “安东尼。” 夜莺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后续的回答,这才又问道:“姓氏呢?” 安东尼微微沉默了下,然后摘下头顶的魔术礼帽,低声道:“弗朗西斯。” “好的。”,夜莺点了点头:“安东尼先生,我想知道的是您对这份工作的了解有多少?” “一部分。” 安东尼回答:“隶属于警察部门,但主要任务是处理那些涉及到‘非凡’的超自然事件。” “好。” 夜莺再次点头:“我会将你安插在‘代行者’的队伍中。“ “‘代行者’是隶属于守夜人组织的执行部门,准军事机构,主要任务是高效且精密地执行,并且其任务都具有一定的风险,如果您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不幸身亡,我们会将您的遗体埋葬在距离最近的黑夜女神教会的墓园中,前提是能够回收遗体的话。” 夜莺的指尖轻轻敲了一下桌子,身子微微前倾:“即使这样,您还想要加入''代行者’么?” 安东尼抬起头来,看着夜莺的眼睛,竟然笑出了声:“当然,我甚至都没想到你们能够这么体贴。” “好。” 夜莺的语气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与危险相对的是收益,如果你加入了‘代行者’的队伍,你将获得一个选择的权利,可以在三种序列9的魔药中任选一份食用。” “哪三种?” 安东尼迫不及待地发问,这正是他现阶段所最需要的。 “不知道,听说是随即发放的。” 桌前的女人非常自然地耸了耸肩:“但反正不会是‘魔女’途径的。” 安东尼叹了口气,然后点头:“好,我没问题。” “那你看下这份合同。“ 夜莺拉开桌子抽屉,拿出了一式两份的契约。 安东尼粗略地扫了眼,这份契约上面的条款并不多,重点在保密条款,违反者不再通过王国法庭,而是直接被黑夜女神教会的仲裁庭审判,就像士兵、军官得上军事法庭一样。 五年契……两个金币的周薪,10银币的保密和风险补贴... 安东尼读完,正色回答:“可以”。 “签字吧。 夜莺将一支钢笔递给了安东尼。 安东尼接过钢笔,微微犹豫了一下,接着隐蔽地吸了口气,在两份契约的对应位置都签上了“安东尼·弗朗西斯”,然后又用左手的拇指蘸上墨水,在名字后面按上了指纹。 夜莺点了点头,收回契约,从抽屉里拿出一枚印章,分别盖于末尾和几个重点处,安东尼注意到,她所盖的印章上面的名字叫做“瓦莲京娜”。 做完这一切,她站起身,将契约递给了安东尼,脸上带着一丝柔和的笑意:“欢迎,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们的一员了,注意,合同也得保密。” 安东尼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来,接过合同,像是背公式般开口:“能成为您的同事,我很高兴。 ”我也很高兴。” 夜莺又打开抽屉,从里面摸出了一个红色的本子递给了安东尼:“这是你身份的证明,一会儿到里屋去的时候,会有人将你的画像刻印上去。” 安东尼接过本子看了一眼,封面上面盖有一一个市政府的印章,下方用印刷体写着一行字:”金雀花帝国弗仑萨警察厅特殊行动部。” “一般来说, ''代行者’的身份比较敏感,并不会有相关的证书,而是与承担安保的正常警察,比如要员保护组、重要场所保护组等共享证书,这也是保密的一方面。” 夜莺大概地介绍了一下:“而区分我们之间身份的,你只要打开证书,看第1页右下角的数字是几就好了,1-5都是平常的治安维护部门,而从序号6开始,就涉及到一些超自然事件了。” “嗯。” 安东尼点了点头,其实他对这东西不怎么感兴趣,毕竟他所书写的那个姓氏,从来都没有被承认过。 第七章 三种魔药 “不用急着离开。” 看着对面的年轻男人重新戴起帽子,夜莺立刻说道:“如果你服用‘魔药’的话,需要一个吸收的过程,这两天正好是周末,不如今天就将这件事情完结掉。” “你的意思是?” 安东尼挑了下眉毛:“这个地方有储备的魔药?” “当然。” 夜莺点了点头:“‘序列9’的魔药,对于守夜人来说也并不是那么罕见。” 安东尼没有说话,只是脑海中不由地想起维林诺的生活。 在那里,他曾经那么地渴望魔药,甚至是任何途径的都可以,但只是由于他私生子的身份,似乎那样东西就与他注定无缘。 注意到男人的沉默,夜莺开口道:“怎么了?还是说你需要时间准备一下?” “不用。” 安东尼对夜莺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那么,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好。” 说完,夜莺转过头,拧开了在办公桌后面的那扇木门,安东尼跟在她的身后,映入眼睛的首先是一条不长的走廊,左右都有着几个紧锁着的门。 “这是我们偶尔会使用的办公室。” 夜莺介绍道:“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 安东尼微微点头,他走过一间敞开的办公室门前,恰巧看见里面的人正用沉重的机械打字机哒哒哒敲个不停,应该是在记录一些东西。 “早上好,夜莺小姐。” 一个略带一些沙哑的声音将安东尼的视线重新拉了回来,一眼看去,打招呼的是位穿戴得一丝不苟的中老年绅士,衬衣雪白笔挺,厚厚的灰蓝色马甲完美收住了肚子,长款的燕尾礼服线条分明,没有一丝瑕疵。 这位绅士穿着双锃亮的皮鞋,戴着双白色线织手套,两鬓掺杂了几根银色的发丝,脸部法令纹深重,明明是在打招呼,但深灰色的眼眸中却严肃到不含一丝笑意。 “早上好,卡洛先生。” 夜莺笑着回礼,但同时并没有忘记向自己的同时介绍安东尼:“这位是安东尼,新加入的‘代行者’。” 安东尼颔首致意,卡洛则是回以微笑:“很勇敢的年轻人啊!” 显然这位卡洛先生对待男性的态度比女性要好上一些,安东尼这样想道。 “您手上现在追查的那个案子,进展怎么样了?” 夜莺停下步子问道。 “你是说梅林街21号的那个杀人案吗,不是很顺利。” 卡洛摇了摇头:“杀人的那个家伙太过狡猾了,在现场几乎没有留下任何能够寻迹的东西,除非有精通占卜的人协助,否则这件很难办。” “您可以上报相关部门,请他们派一个‘预言家’途径的非凡者下来协助。”夜莺建议道。 卡洛依旧是摇头:“没有必要,我在现场并没有感受到超凡力量的气息,这说不定只是一桩简单的杀人案,交给市政厅的那一帮警察们去处理就好了。” “希望您说的是对的。” 夜莺无畏地耸了耸肩,然后拧动尽头左侧办公室的把手,将门推开,指着里面对着安东尼说道: “还得下几层楼梯。” 这间办公室没摆放任何物品,只有灰白的石制阶梯延伸往下,上面没有一盏灯火。 夜莺大步地走在前方,而安东尼则是盯着脚边,走得小心翼翼——他的幽暗恐惧症发作了,眼下他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拽过前方女人的衣角。 但显然这绝对不是绅士的行为。 “对了,我想要问一下和工资有关的事情。”,安东尼终于想出了一个话题。 “工资?什么工资?” 夜莺的脚步没有丝毫的停顿:“契约上不是写得很清楚吗?” “我想问的是,我真正能到手的有多少?算上节假日补贴、年终奖之类的福利...” “别做梦了!” 安东尼还没来得及说完,就已经被夜莺打断了,在黑暗中,安东尼看不见她的脸,但明显地感受到她的情绪变得非常不稳定:“我已经在‘守夜人’工作了5年,从来就没有听说过那种奢侈的东西!” “好的好的。” 安东尼轻声笑了笑,此刻他已经能够看见前方楼梯上淡淡的灯光,整个人立刻从刚刚的状态中舒缓了过来。 他突然想到,昨天见到夜莺时的场景,她分明穿着华贵的衣服佩剑,喝着酒吧里甚至都买不到的“叶尼塞”,一副顶级贵族的模样。 但刚才说话的语气,却像是一个精打细算的家庭主妇,斤斤计较。 一时让人很难将两者联想到一起去。 夜莺停步在一处栏杆前面,与栏杆里面的人低声说了些什么,然后笑着对安东尼招手道:“这是弗仑萨分部,‘代行者’任务的发布人安德森。” 夜莺一手轻拍着安东尼的肩膀,一手指着栏杆里面:“同时,他还是一名神父,你如果精神上出了些什么问题,可以去找他告解,‘代行者’的人可以不用排队。” “谢谢,我精神很正常。” 安东尼面无表情地回答。 “年轻的‘代行者’,我这里有两种‘序列9’的魔药配方。” 栏杆内的安德森低沉地开口道:“第一种叫‘仲裁人’,算是非常常见的一种。” “‘仲裁人’会让你拥有让人信服的魅力和足够的权威,以及应对意外的出色格斗能力。” “我们守夜人拥有这个序列的完整链条,如果你选择了这条序列的话,只要能够消化掉魔药,就不用担心后续的配方问题。” 安东尼微微点头,这个“仲裁人”听上去好像与“魔女”途径的序列9非常相似,这让他有一种选择的冲动。 还好,他还记得别的东西: “另外一种呢?” “第二种叫‘律师’,这种魔药在超凡者中非常受到欢迎。” 安德森那张冰冷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服用这种魔药后,你会擅长发现并利用规则的漏洞和对手的薄弱之处,擅于靠秩序打击对手,同时具备口才、说服方面的非凡能力,并能于一定程度上扭曲或引导目标的思维,令人感觉亲切,愿意相信。我们收集了它后续的序列8和序列7,如果选择这条途径的话,你暂时可以不用担心后续的魔药。” “...” 安东尼忍不住扶额,没有说话。 他实在是没能看出这条序列9的优势所在,毕竟亚伯拉罕家拥有着世界上最优秀的律师们。 “当然,如果你对这两条序列都不满意的话,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序列供你选择。” 说话的是夜莺,她倚靠在墙上,用那双淡蓝色的眸子看着安东尼:“机械师。” “不过准确地来说,‘机械师’本身应该不能够算是序列,说是一种特殊的超凡能力倒是更为贴切一些。” 第八章 大陆版图 “我好像听说过这个东西,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应该隶属于蒸汽与机械之神教会,并且这个教会在金雀花帝国建立以后就被抹除掉了。” 安东尼点了点头:“相比于其它的途径,它出现的时间非常短暂。” “所以才显得更加稀有,不是么?” 夜莺笑了笑:“你可以选择赌一把,这样稀有的魔药,弗仑萨的守夜人分部至今也只出现过一次。” 安东尼没有急着下结论,他将目光投向了静坐在栏杆内部的安德森,后者的眼神中有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情感。 但在与安东尼目光对视的时候,神父还是轻轻地叹了口气:“我的孩子,不要急着选择,明天上午告诉我答案,不管你想选择哪个都没有问题。” 说完,他低下头来,继续翻看起桌子上的书页。 安东尼没有说话,没有立刻给予答案,只是沉默着行礼。 他突然意识到,神父眼神中一闪而过的那种陌生情感,或许是叫做“期待”。 那是他从未曾父亲那里得到过的东西。 “不用急着下结论,你可以跟我来一趟。”,夜莺的话语打断了安东尼的思绪:“看了一些东西以后,或许你能够做出更好的判断。” 安东尼微微点头,跟在了夜莺的身后,继续向着地下走去。 “你对金雀花的历史了解有多少?”,在淡淡的煤气灯光中,夜莺开口问道。 “应该比绝大多数人要多。” 安东尼轻声笑了笑:“我在学院里学习的就是历史与地理专业。” “那就好办了。” 一面说着,夜莺一面推开了右手边的木门,门内是一个穿着一身休闲装的男子,他就那样静静地躺在椅子上。 安东尼注意到,他的眼神空洞无比,很长时间眼皮都没有动过,甚至看不出来有没有呼吸——就像一个死人。 直到夜莺伸手推了推他的脑袋,这个男人才如梦初醒般跳了起来:“队…队长大人,我在通过通灵的手法寻找案件的线索!” “队长不在”,夜莺的脸上露出无奈的笑容:“伦恩,我早就和你说过不要在上班的时候和灵界里的那些东西打扑克!” “呼!真是吓我一跳。” 看清楚夜莺的样貌后,伦恩舒了一口长长的气,然后重新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面,露出了懊恼的神色:“麻烦您以后记得敲门好吗?刚刚我只差一点就能赢牌了!” “我需要你的帮忙。” 夜莺言简意赅地说出了自己的来意:“把我和这位新同事送到‘黑天鹅’庄园去。” “新同事?” 伦恩这才注意到了夜莺身后跟着的安东尼,他再次从座位上站起,对着新同事伸手:“初次见面,我是‘代行者’的伦恩。” “安东尼。” 两个年轻的男人同时伸手,轻轻握了一下。 “不过你们为什么要去那个地方?” 伦恩有些疑惑地看向夜莺。 “他还没有上过历史课。”,夜莺笑了笑:“这对新人来说必不可少。” “好吧。”,伦恩叹了口气,伸手搭在了安东尼的肩上,下一刻,安东尼突然出现在了一个大厅里面,而伦恩则是伸出手来,接住了左手边正要落地的黑色礼帽:“这是黑天鹅庄园,你可以把这里当做‘守夜人’的一个据点。” 下一刻,他伸手轻抚帽檐,整个人的身影突然模糊,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安东尼呆呆地看着自己身旁突然消失的伦恩,只觉得心中满是茫然——刚刚那是什么?瞬间移动? 片刻后,他抬起头来,开始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如果没有猜测的话,呈现在他眼前的,应该是一个城堡,粗略估算,光是他所处的这个大厅,占地面积将近一千平米,身处其中,无比渺小。 但安东尼并没有被这些所吸引,他只是低下头来,看向脚下的地板。 这里用标准工整的金雀花帝国官方文字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地名。 “大陆版图?” 安东尼微微皱起眉头,他脚下就是金雀花帝国和锡兰王国的交界处——潘东郡省。 “想要看得更仔细一点么?” 一个脆如银铃般的声音从他的身后响起,转头回望,却是一个金色头发的少女正朝着他所在的方向走来。 她有一头海藻般浓密的长发,微微卷曲,眼睛像海水一样,皮肤很白,是象牙色,整个人看起来懒洋洋的,但却让安东尼心中忍不住暗暗地提防,他摘下帽子,做了一个标准的绅士礼仪:“冒昧打扰,尊敬的小姐,我叫安东尼。” 但少女并没有互报名讳的意思,她在距离安东尼的不远处停下步伐,坐在了一个稍稍突出一点的土丘上,重复了刚刚的问题:“想要看得更仔细一点么?” “想” 安东尼非常诚实地说出了心中的答案。 少女轻笑一声,然后拍了拍手。 下一刻,安东尼的脚下凸显出一个圆柱,缓缓上升,在高达十米处停下。 安东尼站在圆柱的顶端,俯瞰整座大陆。 这是一种另类的震撼。 大陆中央老朽疲态却依旧戴有大陆皇冠的金雀花帝国,极北之地克洛伊帝国,像一头叛逆的白熊,蛰伏在大陆北部,随时准备向南方伸出巨爪,咆哮嘶吼。东北部的锡兰王国,经过两代皇帝韬光养晦,养精蓄锐,逐渐崭露头角…… 大大小小的王国郡省,在这张地图上阴谋绞杀,登上舞台,退出舞台。 “漂亮吗?” 少女抬起头来看向安东尼,双手交织在身后,像是个做了件好事后等待大人表扬的孩子。 “壮观。” 安东尼感慨一声,同时伸手指向了东南角的一处隆起的地带:“但是那个方位的分界线,不对。” “嗯?” 少女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这幅也许是目前大陆最详细也是最庞大的地图,是她的杰出作品,她翻阅了无数的书籍,并且结合了几十副不同地图才绘制出来了一副这样堪称史诗的东西。 每个人来到这里的时候,所有的感受都只有震撼,但眼前这个看上去只有二十多岁的黑发青年,居然在与他讨论着地图上的错误? “哪里不对?” 少女的目光看向了安东尼手指的地方,那里是摩纳哥龙脉,传说中锡兰王国的起源之地。 “在三十二年前,金雀花帝国与锡兰王国之间发生过一次争斗。” 安东尼回忆道:“那次争斗的规模很小,两国的皇帝也都没有发起战争的想法,于是就采取了决斗的方式,来确定有纷争土地的归属。” “每方派出一名同等阶的超凡者,三局两胜,最后是锡兰王国取得了胜利,于是奥古斯都一世便将那块土地划给了锡兰王国。” 说到这里,安东尼叹了口气:“所以现在金雀花帝国与锡兰王国的正确分界线,是在摩纳哥龙脉的东面十里处,而不是山脚下,如果根据界碑来实际推算的话,应该不到十里,因为搬动界碑的士兵偷了懒,提前几十米就把界碑给放了下来。” “原来如此。” 少女的眉头舒展了开来,她相信安东尼的话语,因为这种东西,只要在帝国的老人那里稍稍打听一下就能知道了,说不了谎。 “除此之外还有几处。” 安东尼站在柱子的顶端,环顾四周,将地图的不合理处一样一样地指了出来。 作为一名对历史非常感兴趣,并且本身就毕业于维林诺神学院地理与历史专业的学生,纠正偏差这种事情对他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 只是他没有注意到的是,坐在椅子上的少女看向他的眼神逐渐变得郁闷了起来。 第九章 机械师 “对了,你选择的是哪条途径。” 少女打断了安东尼对历史与地理的讲解,同时悄无声息地擦了擦额间的汗珠:“我在你的身上并没有感受到超凡的力量。” “还没有确定。” 安东尼从石柱上跳了下来,轻声笑了笑:“神父让我在‘仲裁人’、‘律师’和‘机械师’三种魔药中选择一样,但是这么重要的东西,总要认认真真地思考过才好下决定,不是么?” “原来是这样。” 少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旋即对着安东尼展颜一笑:“还没有自我介绍,我是灰羽·柯蒂斯,是‘守夜人’的一员,同时也是‘机械师’魔药的保管者。” “您好,灰羽小姐。” 安东尼听到“柯蒂斯”这个姓氏的时候觉得有些耳熟,但一时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看过:“既然您是魔药的保管者,那么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您。” “‘机械师’到底是什么东西?我听说它并不属于某种“途径”。” 灰羽微微思考了一下,旋即问道:“你知道维林诺的由来么?” 听到这座熟悉的城市名,安东尼那张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了:“你指的是那个由红水银构建出的传说么?” “看样子你对这个国家的传说并不陌生,那就好解释了。” 少女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奥古斯都大帝与他的部队在一次偶然中,发现了一种血一般流淌的液体,这种液体极易燃烧,纯度足够高的话一滴就能炸毁一条小船。” “准确的说是在霍拉齐奥地下的冻土层中。” 安东尼面无表情地说道:“他将这个蕴含有庞大能量的东西命名为‘红水银’。” 灰羽挑了挑眉:“对,奥古斯都靠着红水银衍生出的超级工艺积蓄财富和力量,最终建成了那座名为“维林诺”的城市,号称人间天国。” 安东尼微微点头,他对这一段历史非常了解。 由于“红水银”的存在,高纯度燃料的问题很快就被解决,蒸汽技术高度发展起来,稀释后的红水银被注入先进的双流式超高压蒸汽机,大型帆船安装了那种蒸汽机,在无风的天气也能越过重洋。 在奥古斯都的推动下,红水银的能量最终转化为电力,从此繁华的城市即使在深夜里也是灯火辉煌的;平坦的道路和蛛网般的铁路向着四面八方延伸,原本乘马车三个月才能抵达的远方,现在被缩短到六七天。 跨时代的技术扭转了整个大陆的时局,以维林诺为首都,奥古斯都建立了自己的国家,也就是现在的金雀花帝国。 “所以说,红水银和‘机械师’到底有什么关系?”,安东尼开口问道。 “据一些情报表明,‘机械师’的魔药,源自于奥古斯都大帝,甚至可以说,这是他的创造物。” 灰羽眯了眯眼睛:“如果非要描述的话,你可以将这个东西想象成‘序列10’,但它的本身并不属于任何一条途径,并且只能在还未踏入超凡之前使用。” “很棒的魔药啊。” 安东尼忍不住低声感叹道:“也就是说如果同为序列9的话,服用过‘机械师’魔药的人可以拥有两种不同的超凡能力?” “理论上是这样。” 灰羽用那双淡金色的眼睛看着安东尼:“但这是有代价的,如果服用了这种魔药,你在踏入更高序列的时候,失控或者陷入疯狂的几率会比其他人高得多。” “因为在同为超凡者的前提下,你的身体中比别人多出了一份灵性的残留物,而这恰是超凡者失控的根源之一。” 安东尼沉默了片刻后,有些艰难地开口:“那么,我想知道‘机械师’能给我带来什么?” “你的身体会比一般人更加脆弱,但你会获得更强的记忆力与对机械的亲和度,并且会很容易理解元素、金属加工、化学动力等现象...” 听着灰羽的描述,安东尼忍不住有些微微失神——这个特殊的序列10,倒是非常适合维林诺的那群贵族,以他们对身体近乎病态的爱护程度,副作用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我已经决定好了。” 戴着金丝眼镜的少年叹了口气:“我需要‘机械师’的魔药。” “非常明智的选择。” 灰羽挑了挑眉:“毕竟大多数超凡者在死前都无法达到太高的序列,与其担忧着以后的失控还不如选择当下多出一些力量。” “至于魔药,就在这里。” 安东尼看着女人从椅子背后拿出的,那很难说是一杯还是一块的黑色粘稠液体,艰难地吞了口唾沫:“你确定这是魔药而不是毒药么?” 灰羽坐回了椅子上,一只手托住下巴:“魔药本来就可以归咎到毒药的分类里面。” “就这样喝下去?” 拿起透明的烧杯,从粘稠的液体中里正好冒出一个黑色的泡,炸裂以后,安东尼立刻闻到了一股像是桑葚一样的甜味。 “当然不是。” 灰羽摇了摇头:“在喝下‘机械师’魔药以后,要立刻服用某个途径序列9的魔药。” “同时服用两份魔药的话,失控的风险是不是有些太高了?” 安东尼忍不住皱眉:“据我所知,就是单独服用序列9的魔药,都有一定失控的风险了。” “这就是规则。” 灰羽面无表情地说道:“也是为什么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序列10的原因。” “好。” 安东尼点了点头,然后灰羽将手中的那顶黑色礼帽丢给了他:“在脑海中构建出警察厅的样子,你就可以通过‘魔术礼帽’回去了。” “魔术礼帽?” “回去以后找机会问问伦恩,他会给你讲解这方面的知识。” 金发少女非常不客气地下达了逐客令:“记住,在服用魔药的时候,不要犹豫,越犹豫,越紧张,越害怕,越会影响魔药的吸收。” “好。” 安东尼低低地应了一声,并在脑海中回想起灰鸽子街13号警察局的场景,在他下一次睁眼时,他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已经处于伦恩的办公室里了! “看样子你已经做出选择了。” 说话的是夜莺,她看着安东尼手中拿着的那一罐黑色的液体:“果然是勇敢的年轻人啊。” “很有勇气啊。” 伦恩从安东尼的手中将黑色礼帽拿走,轻巧地吹了声口哨:“现在就回去吧,找个阴冷的地方把这个东西储存起来,在你获得序列9的魔药之前,可要把它好好保存起来。” “好的。” 安东尼本想问一下那个所谓的“魔术礼帽”到底是什么,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以后便离开了这里——他已经迫不及待地去服下魔药了。 第十章 刺客 安东尼回到住处的时候,格丽斯太太正把带露水的浅绿色的玫瑰花放进大理石雕刻的花盆里。 虽然说才在这里住了两天,但安东尼已经知道,这是格丽斯太太最喜欢的花,每天清晨都会有人送一束新的来。 有了这盆花放在桌上她才会聚精会神地吃饭,没有花她就东张西望。 桌上放着三人份的奶油浓汤,看上去格丽斯太太有连同自己的份一起做。 “你回来了?” 看着摘帽脱鞋的安东尼,这位房东夫人笑着拢了拢自己略显灰白的头发:“我在汤里加了从郊外采摘的鲜蘑菇,尝尝看?” 安东尼点头,轻声笑了笑,将帽子挂在门旁的衣物架上,然后坐在了桌子前,尽管还不饿,他还是拿起金属调羹,慢慢地喝着蘑菇浓汤。 “早上好,安东尼。” 说话的是亚修先生,这栋房子的男主人,他如同往常一般,手里拿着一份报纸坐在了餐桌前面:“工作的面试怎么样了?” “已经通过了。” 安东尼放下手中的调羹:“一周两个金币的待遇。” “很不错啊!” 亚修赞叹道:“两个金币的周薪,已经快要比得上一些落魄的贵族了。” 摇了摇头,安东尼没有对亚修的话作出回答,而是垂下长长的睫毛,笑着说道:“我吃饱了,今天早上起得很早,准备再去休息一会儿。” 格丽斯太太这时刚好忙完了手头的事情,她一面拿抹布擦着手,一面说道:“不要睡地太久,不然会整天都提不起精神来的。” “好的。” 低低地应了一声,安东尼便踩着木质的阶梯,径直上了楼。 走进那个属于自己我卧室里面,他脱掉了外套,伸出右手,仿佛握着沉重物品般端起了被他放在床边的那不透明杯子,魔药的味道清清淡淡,虚幻似无。 这时他调制好的“刺客”魔药。 原本他还在纠结到底要不要踏入“魔女”的序列中,但现在既然从“守夜人”那里得到了一份“机械师”的魔药,那么他就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了。 安东尼深吸了口气,将“刺客”魔药放下,然后转身就拿起了那份“机械师”魔药,就像小时候捏着鼻子吃药般,将杯子凑到嘴边,一个仰头,咕噜喝下。 他的动作略有停顿,并且在将魔药咽下去以后,他的眼眶中充盈着泪水——倒不是因为某种奇怪的悸动以及将要踏入超凡的感动。 谁能想到一个看起来是桑葚甜味的魔药入口以后居然是混杂了辛辣与苦味的东西? “咳咳...” 但安东尼还保持着清醒,放下了空杯以后,他立刻将一旁的“刺客”魔药也喝了下去,这与之前的那份魔药不同,清凉滑腻的感觉飞快充塞了他的口腔,让他整个人都平静了下来。 安东尼的眼皮沉沉地下坠,盖住瞳孔,像是睡着了。 但片刻后,他又缓缓睁开眼睛,就像是一次睡足之后的苏醒,又像是死过一次的重生。 世界在他的眼睛里变得格外清晰,一丝一毫一鳞一羽都在他的眼瞳中映出,纤毫毕现,声音也是一样,此刻如果有一千人的乐团在他面前齐奏,他也能听清琴弓在某一把小提琴的某一根弦上涩涩地滑了一下。 一切都变得那么新鲜,他抬头仰望,就像先民眺望星空。时间的流动似乎都变慢了,他从容而舒缓地起身,却又忍不住惊喜地笑了起来:“这就是超凡么?” 安东尼向前迈出一步,扭腰摆臂,扯肩挥臂,猛地就是一记直拳。 啪! 他听到了拳头破开气流的清脆响声,只觉前冲的力量完全超乎了自己的预计。 这个瞬间,他就像坐在急刹的列车上,整个人霍然失去平衡,栽倒在了前方的双人床上,但安东尼脸上的笑意反而更加浓郁了。 他原本就是金雀花与锡兰的混血,在格斗方面拥有着超乎常人的天赋,而在服下这次的魔药以后,他能够非常明显地感受到,自己身体的灵敏度绝对又攀登上了一个新的高峰! “不愧是格斗领域的魔药!” 安东尼轻声呢喃了一句,但下一刻,他突然感觉脑袋在膨胀,有种被撑裂的趋势,看什么事物都有着数不清的重影,耳畔则传来不知何物发出的飘渺低语,虽然听不清具体的句子,但可以非常明显地感受到,那其中饱含着疯狂! 他立刻明白,这应该就是所谓的“失控”,作为自己同时服下两份魔药的代价,他所要遭受的“失控”应该比其他的超凡者们更加严重。 他不由自主抽搐了起来,眼前迅速变得模糊,一切的颜色加重,红的更红,蓝的更蓝,黑的更黑,色块浓郁,胡乱拼凑,如同印象派大师泼洒出的油画。 此时此刻,他视线模糊,思维飘忽但清晰,好像一个浮在海上的遇难者。 渐渐的,他看清楚了周围的景象,所有的颜色彼此分明地互相重叠着,灰蒙而虚幻的雾气淡淡弥漫。 在他的周围,是一个个难以描述形体,甚至透明到仿佛不存在的事物,在深处,有一道又一道不同颜色的明净光华,这些光华仿佛有着生命,或是蕴藏着无穷无尽的知识。 安东尼本能往下一看,发现“自己”还站在原地,身体一抽一抽的,但非常明显的是,此刻他的头发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长,皮肤的角质层已经蒙上了一层邪异的白芒,这应该是“疯狂”的前兆。 安东尼的脑袋愈发得迷糊,感觉自己的思绪就像煮沸的开水一样,不断冒着气泡,想要冲开头部的束缚。 “我快死了吗……我不要,不要,变成怪物……” 他脑海内刚悲哀地闪过这么一个念头,潮水般的痛苦就淹没了过来。 突然,他又一下清醒了,之前深切入骨的痛苦、烦躁、疯狂和绝望,似乎压根儿不存在,只是一场幻觉,周围的迷雾飞快散去,色块同时正常,明净的光华和不存在般的物体刹那消失,留存下来了一个无比真实的景象。 他的头顶上,是由璀璨群星构成的象征符号和神秘花纹,而他的面前,则是空档无比,只孤零零地摆放着一张椅子。 安东尼下意识地抬眸望去,在椅子上的,是一个被枷锁困住的女人。 在安东尼注视她的时候,她也抬起了头,静静地看着安东尼。 第十一章 丰收女神教会 格丽斯太太再次看见安东尼时,这个年轻的租客皱着眉,眉毛像是弯曲的硬弓,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但她还是笑着打招呼道:“下午好,安东尼。” “下午好,太太。” 安东尼抬起头来,对着房东微微颔首,他注意到这位太太的打扮与今天上午的慵懒随性完全不同了,此刻她穿着朱红长裙,发间插了一根东方式的黄金发簪,下午的阳光被彩色拼花玻璃窗滤过之后投在她的身上,让她显得格外优雅动人。 “您是要出门么?”,安东尼问道。 “每周六的下午,是教会布道的时间。” 格丽斯太太戴上了黑色的半掌手套:“亚修是黑夜女神的信徒,已经乘车去了教堂,而我信仰的是丰收女神,再加上打扮的时间稍稍长了些,就干脆和他分头出门了。” “如果不介意的话,我陪您一起去吧。” 安东尼轻声笑了笑,用手指拂过自己的鼻尖:“巧的是,我也是丰收女神的信徒。” “那可真是太好了。” 格丽斯惊喜地说道:“愿女神的荣光与您同在!” ...... 片刻后,安东尼与格丽斯太太一同乘坐马车,来到了北区的菲尔街,一路上,他都会尽量地走在路边建筑垂下的阴影里。 这是“刺客”魔药所赋予他的一种特性,但与“吸血鬼”不同的是,他并不是一定要呆在黑暗中,只不过适当的阴影与黑暗会让他有一种特别的舒适感。 一路上,他的脑子里都是那个在濒临失控边缘时所看到的那个被枷锁困住的女人。 事实上,在那个奇怪的女人与他对视一眼之后,他立刻就失去了意识,而在清醒以后,他的脑子里充斥了一种非常强烈的破坏欲,直到他来到盥洗室里,用冷水洗了很长时间的脸,才堪堪将这样的欲望控制住。 “也不知道这个幻境有什么特殊的含义...” 安东尼吐了口气,努力将此事抛到了脑后,抬头看向面前红顶白墙的教堂。 在教堂的两侧各有一座钟楼,呈现对称的美感,正是丰收女神教会弗仑萨教区总部所在,豪尔费坎教堂。 “介意同我一起进入教堂么?”,格丽斯太太的声音在安东尼的耳边响起:“每次我都是一个人来。” 安东尼眯了眯眼睛:“当然没有问题,太太。”,一面说着,他一面伸手为格丽斯拉开了教堂的大门,恰在此时一阵晚风吹来,掀开了他的黑色大氅,大氅的猩红色衬里翻卷如战旗,如红色的海洋。 这个一身黑的男孩惊到了场中所有人,他的身上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贵气,银色的肩章在阳光的照射下像是飞腾着火焰。 安东尼站在门前,望向教堂里面,黑色的瞳孔中倒映着让人看不懂的情绪。 倒不是他非要打扮得这样高调,只是按照教堂的规定,所有人进入教堂都需要穿着正装,而“守夜人”的制服还没发下来,安东尼所拥有的能够被称为“正装”的衣物也就只有着一身了。 “这是哪位贵族家的孩子?怎么会和格丽斯一起进来的?”有人窃窃私语起来。 “虽然长了张女孩子的脸,可那站姿是真正的男人啊。” “真是个漂亮的孩子啊。” “他腰间好像还有一把枪…” 随着安东尼与格丽斯太太的入场,窃窃的私语很快就低落下去,不过非常明显的是,格丽斯太太此刻的脸色非常好看,简直能够称得上是春风得意。 这个同行的年轻人让她小小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不过人们并没有忘记聚集到这里的目的,在一阵议论后,他们很快又将把注意力转回了教堂前方,教堂里仍是那番典雅祥和的气氛。 这里很是昏暗,让人心情不由自主就变得平和,在格丽斯太太的示意下,安东尼随意找了个靠前的位置坐下,取下帽子,专心致志地开始闭目祈祷。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听完布道的他缓慢起身,走向圣坛,对白发苍苍的主教行了一礼,然后来到旁边的奉献箱前。 无声吐了口气,安东尼拿出2个金币投放了进去。 虽然说他现在手头并不宽裕,但这并不妨碍他每次来到教会的捐款。 毕竟这是唯一能让他想起“妈妈”的地方。 准确地来说,他并不信仰任何一位神明,也没有任何想要信仰的打算,他之所以会去丰收女神的教会,纯粹是因为那个女人喜欢这里。 那位主教眼角余光扫到这一幕,表情不由自主就柔和了不少。 正常而言,除非上门请求捐献或死后遗产捐赠,教堂内奉献箱能收到的大额钱款也就几十个金币。 这意味着对方是一位真正的贵族,是个有钱人! 不过主教很快收回了目光,不再看奉献箱前的年轻人,也未生出过去攀谈的想法。 在这里,在圣坛前,他代表着教会,处于女神的注视下,不可能因为谁捐款多就热情地对待。 静静地看着最后一张钞票滑入奉献箱内,安东尼闭了下眼睛,转身离开了那里。 路过布道主教时,他望了那位神职人员一眼,微笑着点了下头。 主教回以和煦的笑容,在胸口顺时针点了四下。 安东尼没急着与相关人员接触,务求自己的行为符合逻辑,不存在引人怀疑的突兀之处,他沉稳而洒然地侧身让过一位信徒,沿着过道回了刚才坐的位置,拿上帽子,一步步走出了教堂。 此时,听完布道的信徒们或前往奉献箱那里表达心意,或直接起身离开,不觉得有任何问题,因为这不是强迫性的。 而格丽斯太太由于心情很不错的缘故,今天也同样捐了两个金币。 ………… 出了教堂,安东尼与格丽斯太太就此分开。 他就站在外面广场边缘,没什么事情般地看着成群的白鸽扑棱飞起,又盘旋着落下。 他甚至在周边小贩手里,买了些食物,悠闲地喂着鸽子。 难得有这样恬静的傍。 突然,坐在椅子上的安东尼低头看向了腰间颤动着的“救赎”,微微眯起了眼睛。 这把狩猎魔女的左轮,感受到了“魔女”的气息! 也就是说,在这附近,除了他以外,还有着另一个“魔女”! 第十二章 魔女的演出 安东尼在广场的长椅上坐了很久,直到太阳下山。 他的眼睛透过那副金丝眼镜,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周围经过的每一个人。 “救赎”的特性之一是“狩猎”,当他持有‘救赎’时,能够感知到1千米以内所有“魔女”序列的超凡者。 换句话说,这名“魔女”序列的超凡者,在安东尼坐在长椅上等待的时候,与他的距离一直保持在了1千米以内。 当“救赎”逐渐平静下来的时候,安东尼终于从长椅上站起身来,将目光投向了不远处一名头戴宽大帽子的女人,她刚从不远处的一栋房屋里走出来,穿着一身简单的黑色便服,一副行色匆匆的样子。 “要跟上么?” 安东尼微微犹豫了一下,戴上帽子,不动神色地跟在了女人的后面,保持了相当的一段距离。 因为有“救赎”的存在,他倒是不用担心跟丢这个对象。 似乎是在掩饰着什么,这个女人走得很快,安东尼跟了大约两条街道的距离以后,发现这个女人走进了街边的一栋庞大的宅邸里面。 他抬头望去,木质的招牌上写着“弥赛亚”三个字,有很强的宗教意味。 作为一名历史系的学生,安东尼非常清楚,“弥赛亚”一词源于古希莱语māshiah,原意为“受膏者”,指的是那些供神明们差遣,并被赋予伟大能力和忠诚、坚贞者。 安东尼隐秘地叹了口气,就要跟进,却被门前穿着制服的两个男人拦了下来:“先生,请出示您的票证。” “票证?” 安东尼微微愣了下,他在维林诺也待了十几年的时间了,还从未见过凭票入内的宗教场所。 “看来又是贝拉小姐的爱慕者。” 看了眼安东尼的着装,明显是哪里的贵族,两人也不敢怠慢,其中那个长胡子的男人摇了摇头:“先生,请您理解,没有买票的话是禁止进入歌剧院的。” 安东尼立刻反应了过来,旋即又忍不住苦笑:把“弥赛亚”这种词汇用作歌剧院的名字,未免有些不太妥当... 收敛了一下情绪,安东尼接着问道:“那么,请问我该在哪里买票?” “我这里就有,先生。” 长胡子的男人见四周无人,悄悄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纸条递给安东尼:“内部票,您可以坐在第一排见识贝拉小姐的风姿,只要5个金币!” “...” 有那么一瞬间,安东尼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点问题。 5个金币的歌剧院门票?! 维林诺的那帮黑心商人们都不敢这样要价! 这是把自己当成有钱无脑的傻子了。 “抱歉,我暂时不太需要这个。” 摆了摆手,安东尼迅速地从两个男人的面前消失。 他只是想要见识一下相同序列的人,但可并没有想要为其一掷千金的打算。 更何况,如果只是简单地想要进入歌剧院内部的话,方法多得是——比如说,宅邸三楼那扇开着的窗子,就是非常不错的选择。 ...... 片刻后,安东尼舒服地倚靠在歌剧院内部观众席的一角。 作为一个逃票进来的人,他还算是有些公德心,并没有占据他人的位置,只是在黑暗中默默地看着舞台上的表演。 现在舞台上正在演绎着的是《冥神的新娘》,讲的是冥神孤傲冷漠,从不对任何女孩动心,于是爱神和诸神打赌,说他能令冥神爱上一个女孩。为了赢得赌约,爱神向冥神射出了他的金箭,被这箭贯穿的人都会萌发出烈火般的爱情,爱上他所见的第一个人。 冥神也未能抵挡金箭的力量,而出现在他面前的第一个女孩,却是诸神之主天神的女儿贝瑟芬妮。冥神发疯般爱上了贝瑟芬妮,架着黑色的马车把她抢入冥界…… 这算是算是一部非常老的歌剧,如果放在维林诺的话可能只有一些特别老派的贵族或者一些寻求幽暗场所的青年情侣去看。 可他四处看了一眼,今夜大厅全满,包厢也是全满,还有好几年轻贵族端坐在包厢的帷幕后,手持金色的小望远镜。 这边演出刚刚开场,那边几十位准备上台献花的随从已经在台下就位了,看来主演的号召力非常强大。 在主角上台的瞬间,安东尼立刻就确认了这个扮演贝瑟芬妮的女孩就是他所跟踪的那位“魔女”,在“救赎”的影响下,他甚至有一种想要抬起枪口的冲动。 仅看了一小会儿这出戏剧,安东尼就忍不住低下头来,有一种打瞌睡的冲动——这位扮演贝瑟芬妮的女演员贝拉小姐,委实说演技真是拙劣到让人看不下去,唱歌也只是能勉强维持在不跑调的边缘。 更值得一提的是她所念的对白,又娇又嗲,不像是天神的女儿,倒像是天神的小老婆。 与维林诺歌剧院的那些歌唱家比起来,可以说是没有丝毫看点,倒是可以当一个彻头彻尾的反面教材。 但片刻后,如同海潮般的掌声响起,观众席忽然就沸腾了。 安东尼有些不明所以地抬起头来,看向舞台。 舞台上的演出正好进行到第一幕的结尾,冥神遭遇了天神的女儿贝瑟芬妮,他疯狂地爱上了这个美丽的女孩,不顾一切地想要把冥界的黑色婚纱罩在她身上。 这里有一段贝瑟芬妮和冥神的双人舞。 扮演贝瑟芬妮的女孩将一头耀眼的红发盘在头顶,像是暗夜中的烛火那般明亮。 她穿一件露背露腿的紧身纱衣,双腿笔直,腰肢盈盈一握,背后蝴蝶骨的线条完美无缺。 纱衣是肉色的,又极致贴身,当她裹着黑纱旋舞的时候,就会产生一种无比曼妙的错觉。 观众们正是为此激动了起来,有喊bravo的,有尖声吹口哨的,还有高呼“贝拉小姐嫁给我的”。 难怪这种古典舞剧会一票难求,难怪来看剧的都是年轻男人,难怪贝瑟芬妮的那身舞裙性感到让人流鼻血…… 原来是新编过的,借古典舞剧的壳,行卖弄风情之实。 绳索从上方降下,贝瑟芬妮抓住它,旋转着升空。黑纱飘落,红发披散开来,两条长长的马尾辫,旋转起来如螺旋形的火焰,她被包裹在其中,像是一只轻盈的玉色蝴蝶。 灯光熄灭,大幕落下,来不及献花的人们将花束扔了上去,砸在金红色的幕布上。满场都是“贝拉小姐贝拉小姐”的呼声,最后一刻,这个女孩的美终于超出了性感,像神话般令人遐想。 第十三章 黑瞳、最好看的男人 “真累啊!” 闭幕回到后台,贝拉小姐一屁股坐在了妆凳上:“男人果然都是这样,喜欢打着欣赏艺术的名号来看胸脯和大腿。” “您说的没错。” 经纪人立刻走了过来,轻轻地为她捏着肩膀:“不过艺术本身就是美的综合,贝拉小姐您本身的美就是艺术的一部分,所以他们说是来欣赏艺术的倒也没错。” “穿的少就是艺术啊...” 贝拉接过化妆师递过的水,一饮而尽:“看看台下那帮男人的眼神,好像恨不得直接把我生吞下去。” 经纪人没忍住笑出了声:“是啊,腰细腿长不是您的错,但多少能载入史册的女演员想长成您这样还做不到呢!” “也有点道理,不过说实话我倒不想长成现在这副模样。” 贝拉从椅子上站起身,撩开裙摆,开始解吊袜带。 由于昨天工作到太晚的缘故,她今天非常难得地起晚了,于是直接将戏服穿在便服的里面,只带上了一顶宽大的帽子遮住了脸孔,就从从家中匆匆赶到“弥赛亚”歌剧院,一路上连口水都没喝。 现在演出完美结束,她终于能够摆脱这一身束缚住她的衣服,换上简单宽松的制服了。 “对了,贝拉小姐,刚刚演出开始前,有一位格林斯潘家的少爷托我给您带话,想在演出后请您共享夜餐,不知道您的意下如何。” “哟,格林斯潘家的少爷?长得英俊么?年方几何啊?” 贝拉把胯部微微一扭,随随便便就有个让人流鼻血的好姿势。 经纪人看见好像有门的样子,立刻补充道:“三十二岁,体型保持得相当不错,彬彬有礼。” “给老子滚蛋!” 贝拉拾起桌上放着的那本《艺术家之修养》,劈头盖脸地打向经纪人:“三十二岁的男人还叫少爷?是不是九十多岁的女人在你的眼中也叫中年贵妇?” 经纪人显然把这个“弥赛亚”宝贝的性格摸得十分清楚,他敏捷地闪过,嘿嘿笑着赔礼:“明白了,我这就去回绝掉。” “算了,不如给他们一个机会。”,在经纪人即将离开的时候,贝拉小姐摇了摇头,突然展颜笑道:“你去剧院里面,邀请黑色眼睛的男人到我这里来。” “只是这样简单的特征么?” 经纪人挠了挠头,在金雀花这种地方,黑色眼睛的男人虽然少见,但也不能算是特别稀少,毕竟这里与锡兰王国相距地并不遥远,有许多向往东方的贵族们都会娶锡兰的姑娘为妻。 更重要的是,在某些弗仑萨的一些男人心中,东方少女神秘又诱惑,是他们最渴望的情人,这种情结被称作“东方公主情结”。 贝拉小姐云淡风轻地笑了笑:“你可以选择他们当中长得最好看的那个过来。” “好。” 虽然有些弄不准这位“弥赛亚”宝贝的想法,但是难得她答应与这里的观众进行互动,这对经纪人来说绝对是一件喜事。 他立刻示意工作人员把屋里的花全部收走,那些都是观众们花钱请托剧院的人送进化妆间的,多数花束里都藏着精美的卡片,上面写着情诗或者爱慕的词句。 贝拉无疑是台鲜花收集机,但她其实很讨厌人送花,首先是多数卡片上的情诗都很肉麻,如“想你含羞的脸蛋,撩人的身体”之类的;其次……她花粉过敏。 安排好后台的事项以后,这位自从签约了贝拉小姐以后在剧院地位一路水涨船高的经纪人亲自从幕后走到了舞台上面,拍了两下手,示意下方的观众们安静下来。 认真做过功课的贵公子们自然是认出了这位经纪人,他们立刻意识到,或许在今晚,他们当中会产生一名幸运儿。 那位坐于观众席最前端,格林斯潘家的少爷更是在经纪人出场的瞬间就握紧了拳头,眼中满是惊喜与期待。 经纪人清了清嗓子:“刚刚我与贝拉小姐交涉了一下,很幸运的是,今晚她终于答应了与某位英俊的少爷见面了。” 歌剧院里的气氛立刻沸腾了起来,虽然之前就已经有了猜测,但在猜测被证实之后,在座的不论是不是贵族都紧紧地握住了自己的拳头,他们死死地盯着经纪人的嘴巴,等待着下一秒从中蹦出的那个名字。 格林斯潘家的少爷几乎从座位上跳了起来——他已经按耐不住自己,想要接受众人羡慕与嫉妒的目光,然后冲到后台去与贝拉小姐互道衷肠了。 经纪人的目光与格林斯潘少爷在空中交汇,他低低地叹了口气:“但不幸的是,贝拉小姐的选择是‘拥有黑色眼睛的男人中最好看的那个’。” 闻言,剧院内的大部分人都叹了口长长的气,只能恨自己没有锡兰的血统,而那位格林斯潘家的少爷更是体会到了从高空坠落的感觉,整个人一下子瘫软在了椅背上面,看着台上经纪人嘴巴的一张一合,却感觉完全听不懂从中说出的话语。 只有少数黑瞳的男人从观众席上站了起来,排成队伍,兴奋地走到了舞台上面——按照贝拉小姐的要求,只需要在接下来的“比美”中获得胜利,就能够获得独处的机会了! 隐藏在角落中的安东尼轻轻推了下金丝眼镜,看向经纪人的目光中闪过一丝诧异——难道是被贝拉小姐发现了跟踪的事情? 但他并没有放弃这次单独见面的机会,混在了几个人的队伍中走上了舞台,至于能否获得最终优胜的问题完全不在他思考的范围里面。 片刻后,安东尼出现在了后台的化妆间中,此刻贝拉小姐正坐在那里,手心里是一只黄铜、白银、绿色晶石和蓝色孔雀石镶嵌的鸟儿,体型只是麻雀大小,精美得像是一件珠宝。 但随着她轻轻地拨动它的尾羽,那只金属鸟儿竟然鼓振起翅膀来,它振翅越来越快,最后轻盈地离开了她的掌心,发出“啾啾”的声音,满课堂地飞。 这真是机械技术的奇迹,要知道以这只鸟儿的体积,最小的动力核心都无法装载,那么它只是靠发条这类最基础的零件提供动力,却能飞出那么曼妙的轨迹,要不是提前看到它是指机械鸟儿,安东尼都会误以为是一只金丝雀误入了这里。 金属鸟儿恰巧落在了安东尼的左肩,贝拉小姐的目光也随之而来,她对着安东尼俏皮地眨了眨眼,轻声笑道:“晚上好,年轻的‘刺客’。” 第十四章 来自前辈的礼物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安东尼一手托起这只精致的金属鸟儿,一面问道。 贝拉并没有急着回答年轻人的话,而是转头对经纪人吩咐道:“出去吧,没有我的吩咐请不要放人进来。” 经纪人心神领会地点了点头,觉得自己明白了贝拉小姐话语中的意思——“敢进来坏事就杀掉你哦”! 昏黄的瓦斯灯将后台照亮,灯光恰好能够让安东尼与贝拉能够看清楚彼此的脸。 贝拉伸手捏了捏安东尼的脸,笑着说道:“长了一张很好看的脸嘛?叫什么名字?” “安东尼。” “如果和您比起来的话,其实只能算是普通。” 安东尼笑着回答,不过这次说的是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此刻的贝拉已经换下了性感的舞裙,取而代之的黑色短裙和过膝的黑色长靴,那头耀眼的红发仍旧是梳成两条长马尾,柔软地垂在肩上。 穿这身衣服她就不再是舞台上那个魅力四射的性感尤物了,就像你身边的漂亮女孩,是那种能挽着你的胳膊陪你走在路边的女孩。 “你为什么跟踪我?” 贝拉没有理会安东尼的恭维,只是歪着头,微笑。 “我刚刚成为一名序列9的‘刺客’,想要更多地了解一些与‘魔女’途径有关的事情。” 安东尼解释道:“但您也知道,这个时代里,与‘魔女’有关的书籍实在是比较罕见。” “所以你就直接找上了一名‘魔女’?” 贝拉在安东尼的眼神中看见了真诚,她低声说道:“在你跟踪我的第一条街道。” “什么?”,安东尼微微愣了下。 “我是说,在你刚刚开始跟踪我的时候,我就已经发现你了。” 贝拉小姐轻声笑了笑:“你和我是同一途径的超凡者,应该知道‘刺客’对周边的事情会变得特别敏感,如果有人跟踪你,灵性的直觉会给你提示的。” 安东尼沉默了一下,然后开口:“知道了。” “还有一个简单的提示。” 贝拉将助理提前泡好的红茶端了过来放在桌上:“如果你与今天一样,总是在阴影中行走的话,会很容易暴露自己的身份。” 回想起自己今天行走的路线,安东尼这才恍然大悟——受到“刺客”的影响,尽管是在跟踪别人,他一路上基本上也都会下意识地挑选在阴暗的地方行走。 “总会在阴影中行走的,要么是普通的卟啉症患者,要么就是某种特殊途径的超凡者,比如魔女、月亮以及死神。” 贝拉喝了一口温热的红茶,继续说道:“而不幸的是,这几种途径在金雀花几乎都是被禁止的。” “确实有些可惜。” 安东尼下意识地回答:“我觉得二十二条超凡途径全都存在,那么它们肯定是有存在的意义的。” 但贝拉的下一句话却让他哑口无言:“你见过蛾蚋么?” 安东尼沉默地看着贝拉,贝拉也毫不介意地回看。 很少人会那么安静地看着她,看向她的目光要么惊艳、要么猥琐,更多的,则是透着情欲。 但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不同,他的目光中有的仅仅是平淡。 事实上除了在踏进屋子的瞬间以及偶尔需要表露感情的时候,他的目光就像是一口井一般深沉,让人完全看不出他到底在想着些什么。 “对了,贝拉小姐,我想知道,您现在是序列几了?”,安东尼突然开口问道:“还有就是,‘魔女’序列的主要能力又体现在哪里呢?” 贝拉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安东尼,然后开口问道:“在你踏入这条途径之前,没有人告诉过你有关的事情么?” “没有。” 安东尼摇头:“我是意外获得了‘刺客’的魔药配方,因此才成为了‘魔女’的一员。” “好,我知道了。” 贝拉放下手中的银质茶碗,站起身来转了一圈,然后轻轻地拍了下安东尼的肩膀,她斟酌了一下言辞:“在后续的几个序列中,你将拥有隐形和使用替身的能力,你将初步掌握各种黑魔法,擅长干扰别人的占卜,并获得黑焰和冰霜的眷顾。” “并且你的魅力会获得显而易见的提升。”,贝拉又补充道:“我相信与我比起来,你会只强不弱。” “借您吉言。” 安东尼笑着点头,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贝拉小姐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一直微微颤抖着。 “至于我,现在是序列5的‘欢愉魔女’,但现在暂时没有想要晋升的欲望。” 贝拉小姐抿了抿嘴:“也就是说,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会住在这里,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你可以来找我,或者把我当成你的老师也可以。” “毕竟除了晚上的时间,我一般都很闲。” “这样会不会太麻烦您了?” 安东尼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虽然他对面前这位年轻的女人没有任何想法,但如果长期打扰的话终究不是一件好事。 “不会。” 贝拉的心情从未像今天一样愉悦过,尽管是夏日的黑夜,她似乎都能感受到一丝温柔的春风吹拂过了自己的心灵:“毕竟魔女途径的人相当少见,如果你后续魔药收集方面出现困难的话,也可以来找我,只要价钱合适,我应该大部分都可以帮你弄到。” “谢谢。” 安东尼扶了扶金丝眼镜,心底忍不住悄悄地升起了一丝警惕。 不论怎么说,这个初次见面的女人对自己似乎有点太好了,而且理由居然仅仅是因为他们都是同一途径,这未免有些太过不合理了。 只是眼下看来,自己身上也没有任何能够吸引这个女人的东西,不论是实力还是金钱,这又让他忍不住放下心来。 “对了,我送你一件礼物。” 贝拉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匆匆忙忙地走向了化妆间里,从中拎出了一个崭新的小包递给安东尼,郑重地说道:“接下来我还要准备谢幕演出,拿好这份礼物,不要拒绝,相信我,以后的某一天,你绝对会用上的。” 安东尼点了点头,起身告辞。 出门后,他轻轻拉开手提包的拉链,从中拿出了一件材质极好的......白色晚礼......裙? 裙子下面放着的是 ?????? 第十五章 誓言 夜色渐深,安东尼拎着欢愉魔女的赠礼,慢悠悠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虽然不太明白这位“前辈”赠礼中的含义,但是那意味深长的眼神表示这件礼物在后续应该会有一定的用途,在犹豫了很久之后,他还是决定将其保存下来。 “难道这里面藏着什么特别的秘密么?” 安东尼忍不住猜测道。 走过了三个街区,他的头脑中已经浮现过无数个想法,并且找了个无人的角落将手提包里的东西翻来覆去地看了许多遍,可一直都是没有丝毫头绪。 没有任何非凡的气息,只是一些普通的衣物。 叹了口长长的气,安东尼注意到前面一栋建筑中有着明亮的灯光。 那是灰鸽子街13号,警察局,也是他以后要上班的地方。 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进门看上一眼的时候,耳边突然响起了一个男人轻佻的笑声:“嗨!半夜出来玩啊,年轻人。” 看着从门前柱子后走出的中年男人,安东尼有些不敢确定地开口:“伦恩?” “记忆力不错。” 伦恩掐灭掉手中的烟头,丢进了一旁的草丛里:“听柯蒂斯家的那个姑娘说,你在历史课上给了她很大的惊喜啊!” “我没说过么?我是维林诺神学院的历史与地理系学生。”,面对这个自来熟的男人,安东尼无奈地耸肩:“对我这个专业的学生来说,历史知识本来就是必修课。” “唔...很不错啊!”,伦恩笑了笑,然后一把搂住了安东尼的肩膀:“看你一副无聊的样子,正好现在队长也在,不如先过来把‘代行者’的誓言完成一下吧。” 不由分说,这位奇怪的“代行者”前辈将安东尼拖进了局子里面,一个棕发女孩正在大厅里面冲泡咖啡,弄得浓香四溢。 “这位是罗琳,‘守夜人’里面唯一的一名文职人员。”,伦恩简单地介绍道。 “文职人员?” 安东尼突然信念一动:“伦恩先生,我想知道这里的文职人员薪水和待遇怎么样?” 这是一个严肃的问题…… 伦恩愣了一下,旋即微笑道:“周薪是2金币带10个银币,另外还有10银币的保密和风险补贴,总的也就是不到2个半金币,和大学讲师差不多。” “之后,随着你资历的提升和相应的功劳获得,薪水会逐步增长。” “对于文职人员,我们一般是五年契约,五年后如果你不愿意做了,可以正常离职,只是必须再补签一份终生保密条款,不得到我们的批准不能离开弗仑萨,搬迁去别的城市也需要第一时间找当地守夜人登记。” “那么假期呢?”,安东尼微微有些意动。 “抱歉。” 伦恩摊了摊手:“没有假期。” 安东尼立刻打消了心中的念头,没再说话,对着冲咖啡的女孩微微点头,就当打过招呼。 “伦恩,你的工作已经做完了么?” 一个低沉的声音在靠里的沙发上响起,安东尼抬头看去,是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留着短发,看起来十分精干的中年男人。 “已经差不多了,队长。” 伦恩有些心虚点头,随后立刻推了下身旁的安东尼:“队长,这位就是新加入的同事,安东尼,我让他过来完成一下誓言。” 短发的中年人先是微微愣了一下,旋即立刻反应了过来,从沙发上站起:“好,安东尼,简单地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弗仑萨‘代行者’第三小队的队长威廉·克劳斯,你叫我威廉就可以了。” “威廉队长。” 安东尼的眼神与威廉在空中交汇,但下一秒他就忍不住垂下了眸子。 这位队长的眼神太过凌冽,虽然只是暂短的对视,但他却觉得就像是被蝎子蛰了一口。 “哈哈,忘记告诉你,一定不要和队长对视!” 伦恩小声地笑了笑:“他刚刚才完成序列的晋升,不太能控制住自己的超凡能力。” 一面说着,伦恩一面抬头看向还在泡咖啡的罗琳:“罗琳,你那里应该有‘誓言’的拓印本吧?” “有的!” 棕发女孩立刻放下了手中泡咖啡的器具,轻快地跑进了左侧的办公室里,片刻后便拿出来一张薄薄的纸条递给了安东尼。 安东尼扫了一眼纸条上的内容:“我们是神灵的代言人,神罚的地上代行者,我们的使命就是把胆敢反抗我们的神的愚昧之徒的肉体的最后一丝都灭绝掉。” 他的嘴角没忍住微微抽动了一下:“那个,我想问一下,是哪位神灵的代言人?” 威廉队长看了安东尼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你所信仰的那一位,不论是谁,‘代行者’的意志,便是祂的意志。” “好。” 虽然不太明白队长话语中的意思,但安东尼没有再去追问这个问题,而是继续念着纸条上的誓言:“我们行走在破晓前的黑暗,不为死所知。我们是抵御寒冷的烈焰,唤醒眠者的号角,守护王国的坚盾。” “从今夜开始,我志愿加入代行者,努力做一名合格先进的代行者成员,为代行者的事业贡献我毕生的精力和热血。” 下意识地将这张纸条翻到反面,却是空空如也。 “咳咳,就这么多了。” 威廉咳嗽了一声,眼神显得有些不太自然:“其实你只要记住前面半段就行了,后面半段被某位三流作家给替换掉了。” 伦恩也点了点头,补充道:“总而言之,代行者的誓言归纳成几个简单的词,就是‘忠诚’与‘执行’,或者说无条件地服从。” “明白。” 安东尼刚要离开,却被威廉叫住了:“既然已经读完誓词,就去选一件你想要的武器吧。” “武器?”,安东尼有些不知所措。 威廉队长转过头,朝着办公室的方向走去:“按照‘代行者’的规矩,每个人在读完誓言以后,就可以去武器库里选择一样适合自己的武器。” “还有一件事情。” 威廉的脚步微微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思索,但最终还是开口道:“安东尼先生,您手提包里面的白色丝袜露在外面了。” “虽然这件事情不应该我来说,但您如果有这样的癖好,希望不要带到工作上来。” 第十六章 命运硬币 “这里是武器库。” 罗琳倚靠在墙边,用拇指点了点左侧的木门,看着眼前这个瘦高年轻人的眼神中满是惋惜。 “好的,谢谢。” 安东尼微微点头,面色沉静如水,只是紧紧捏住的拳头暴露出来他此刻并不平静的内心,如果可以的话,他现在就想撇清一下自己与那个手提包的关系。 但现在看来,不论怎么解释应该都没人相信的——男人半夜拎着这样的一个手提包回家,除了有妇之夫以外,不是变态就是罪犯。 “不用客气。” 罗琳笑了笑:“武器库里面存放着的都是一些有着灵性残余的东西,虽然比不上那些超凡物品,但也会有着一些奇怪的特性,请小心挑选,并且按照规则,每个人仅能挑选一件。” “好。” 安东尼低低地应了一声,伸手推门,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叹。 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武器。 从长刀与十字枪开始,接着是最老式的燧发枪、左轮手枪…… 当然,武器并不是这里的全部,安东尼抬头望去,这里的墙上还挂着一些明亮的甲胄,既有金雀花时代产的白铁重铠,也有中古特色的银鳞盔甲。 这里的不少武器都可以在拍卖会上亮相,有的甚至是全世界唯一的孤品,但它们却全都被摆放在了这里,原因是它们里面所蕴含着的残余灵性。 安东尼随意抽出一柄长刀来试了一下锋刃,刀锋轻易地割破了他的手指,这柄刀上面有着厚厚的灰尘,但仍锋利如发硎的那一刻。 “很不错,但是用刀可不像贵族的样子啊...” 安东尼低低地咕哝了一声,随手将刀扔在了一旁。 他也有着自己的考量,靠着那本奇怪的羊皮笔记,现在的他已经有了三件超凡物品,分别是“魔术礼帽”、“救赎”以及“秘银戒指”,这几样东西用来应付普通的工作显然已经是绰绰有余的了。 而墙上挂着的那些笨重的盔甲,显然也不太适合他——那是战争时代用来冲锋陷阵的东西。 如此一来,他选择的目标就非常明确了——一些简单的小饰品。 将目光移到了不远处的木柜上,这个梳妆台一样的东西上面摆放着许多简单的小物件,有女人的发簪,也有手镯,甚至是一些金质的项链...... 他下意识地想要去抓那条看起来非常有分量的金色项链,但拿起项链以后,却被项链下方的东西吸引了目光。 那是一个能有拳头大小的木盒。 “有点意思。” 安东尼微微思索了一下,放下了手中的项链,伸手将木盒打开,里面放着的一枚不知道什么是材质的奇怪硬币,大约也就人眼大小,除此之外就没有任何东西了。 伸手将硬币拿起,入手触感一片冰凉。 用拇指轻轻拂去硬币上的灰尘,硬币朝着安东尼的那一面露出来一个蛇发女人的狰狞的侧脸。 看清硬币上的图案,安东尼微微愣了一下,又将其翻到侧面,细细看了一眼上面的锯齿,这才终于确定了手中的物件。 这是一枚古希莱时期的美杜莎金币,传说中能够抵挡世间一切嫉妒与邪恶的象征物。 “很有意思的东西啊...” 没有其他的思考,安东尼立刻确定了这就是自己所需要的东西,像这种传世的孤品,不论何时对于他这种历史系的学生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他抛掷着这枚硬币,慢悠悠地回到了门口,罗琳正在那里等他。 “这么快?” 棕发的女孩惊讶道:“以往那些家伙们进去,一般都要挑上好几个小时的!” “看见喜欢的东西就不想再挑了。”,安东尼轻声笑了笑,将手中的硬币递给了罗琳,已经全然忘记了刚刚的不快。 “这东西有什么用?”,罗琳看了眼手中的美杜莎金币,忍不住说道:“安东尼先生,‘代行者’可是‘守夜人’里最危险的行动部门,我建议您再思考一下,这个东西并不能为您带来任何实际的提升。” “我已经想好了,谢谢提醒。” 安东尼笑了笑,将硬币收了回来,然后径直地走向警察局的一楼。 时间已经不晚了,他有些困了。 警察局的大厅此刻已经空无一人,安东尼叹了口气,拎起先前被他丢在门旁的手提包,步履蹒跚地向着自己的住处走去。 ...... 回到了家以后,他伸手打开房间的瓦斯灯,然后将自己整个人重重地摔在了床上,感受着身下的柔软,只觉得世界如此美好。 偏偏这时候,有个不太协调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他转头看了一眼,却是被自己放在了枕边的羊皮书。 羊皮书的书页无风自动,缓缓翻开到了后面的一页:“命运硬币,一件不属于任何途径的神奇物品。” 安东尼微微愣了一下,将那枚美杜莎硬币从口袋里掏出,把玩了几下以后,再度看向羊皮书。 那漂亮的花体字继续写道:“这是一件早就存在于历史中的非凡物品,曾经多次被人得到,却又多次被遗弃、封印。它具有‘活着’的特性,在每天的零点都会自我抛掷,如果抛掷在正面,可以为抛掷者带来一天的好运气,背面则相反。” “挺不错的东西啊。” 安东尼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虽然有点赌博的成分在里面,但是如果运气好点的话,长期抛到正面,也挺棒的。” “不过据历代持有者的推测,这枚硬币本身抛掷的概率并不公平,正面的概率只有三分之一。” 那花体字写的速度并不快,就像是少女写着日记般娓娓道来:“并且硬币的本身具有‘累积’的特性,即正面的次数越多可以带来越大的好运气,而反面次数越多则正好相反。” 安东尼脸上的笑意突然就凝固了,他再次看向手里这枚硬币时,眼神中已经出现了深深的忌惮,但书页上的内容并没有就此结束。 “如果硬币本身处于无主的状态,那么其的影响范围会自动扩大到周围的环境。” “从上次重置到现在,目前硬币的正反情况是:210次正面,527次反面。” 第十七章 上班的第一天 周一的上午,安东尼起得稍稍有些晚,是亚修先生叫他起的床,还特意为他拿来了今天的弗仑萨晨报。 “既然已经工作了就一定要关注周围的新闻消息。”,这是亚修先生的原话,安东尼觉得也很有道理,但是趁着早餐的时间匆忙扫了一眼报纸上的消息,多是一些家长里短的零碎,比如寻猫启事、职位招聘类的消息,偶尔能看见几篇写得还算不错的散文。 不过仔细想想倒也不算奇怪,毕竟弗仑萨城区的治安一直相当不错,只非常偶尔才会有一些案件发生,但很快都会被破案。 放下报纸,看了眼墙上的时间,已经快要八点了,安东尼连忙站起身来,略带歉意地开口:“我要去上班了。” 亚修咽下了口中的半个火腿片,叮嘱道:“上班第一天,要和新同事们打好关系,做事记得勤快一点,给上级留个好印象......” “好,我知道了。” 安东尼对着门前的镜子整理了一下衣领,并不反感亚修的教导,反而觉得稍稍有些温暖。 “如果警察局的堂食吃不习惯的话,你可以回来吃。”,说话的是格丽斯太太:“反正只隔了几百米的距离而已,耽搁不了什么事情的。” “好的。” 安东尼依旧是耐心地点了点头,随后穿鞋出门。 他看了眼在自己掌间那枚正面朝上的硬币,脸上露出了一丝期待的神色。 慢悠悠地走了一会儿,来到了警察局前,正要抬腿跨入门槛,却发现伦恩正蹲在局子前的一颗苹果树下抽着烟。 在清晨阳光的照耀下,他的脸显得比平常人要苍白,颧骨有些高,睫毛纤长,下面深绿色的眼睛像古董店里的猫眼石般。 “嗨,伦恩。”,安东尼走过去打了个招呼。 “早上好。” 伦恩吐出一口烟雾,笑着看向这个戴着金丝眼镜的少年:“我还以为你今天会穿那双白色丝袜来上班。” “那只是一个误会而已。” 安东尼耸了耸肩:“我平时只在家里穿的。” “哈哈,好的好的。” 伦恩掐灭了烟头,笑着搂住了安东尼的肩膀,裹挟着他朝着远处那栋高大的建筑走去。 原本他以为这件事情对于安东尼来说会是一件不好意思提及的坎,在门前等着也是要和他一起进门,这样那些职工们也就没机会提起昨晚的事情。 现在看来是他多虑了,这位年轻的同事看起来很善于用自嘲的方式为自己解围。 走入警局大厅的时候,安东尼恰巧又看见了夜莺,这个女人披散着头发,一副刚刚睡醒的模样,看样子应该是昨天夜里又喝多了。 夜莺显然也看见了安东尼,但她立刻就转过了头去,一副不想打招呼的样子,直接朝着楼梯的方向走去。 安东尼倒也没说什么,毕竟在维林诺的时候,那些高贵的小姐们对他冷眼相看已经是一件常事了。 “别想太多了。” 伦恩拍了下安东尼的肩膀:“夜莺小姐每次在洗漱前从来都不会和别人打招呼的。” “为什么?”,安东尼打掉伦恩的手,有些好奇地问道。 “我也不知道。” 伦恩挑了下眉毛:“也许,大概,我是说可能......夜莺小姐有口气?” “咳咳。”,安东尼显然被伦恩大胆地猜测给吓到了,悄悄地向左侧挪了挪,保留了一下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正要走台阶下楼,两人恰巧碰到了捧着一沓文件,从地下走上来的罗琳,她的黑眼圈稍有些重,看出来昨夜并没能睡个好觉。 “今天应该没什么事情。” 罗琳停了一下:“队长值完班刚回去,他说只要留一个人在这里值班,其他人直接解散就可以了。” “好的。” 伦恩显然对这样的情况并不陌生,立刻开口道:“我在这里值班就好了,上次在灵界里输的牌,今天一定要赢回来。” 安东尼点了点头,想到下层去看眼属于自己的办公室是什么样子,却被伦恩一把拉住:“对了,新同事,我手头上正好有一个任务交给你。” “饶了我吧...” 无奈的将伦恩的胳膊打开,安东尼忍不住叹了口气:“其实我还没从白色丝袜那件事情的阴影里面缓过来。” “正因如此,所以我才特意和别人要了个任务交给你,调节一下心情。” 伦恩的语气十分轻快:“就在前几天,梅林街21号发生了一次入室抢劫杀人案,并且手段相当凶残......” 这是卡洛先生的案子... 安东尼的脑海里闪过上次那个富态的中年男人,同时打断了伦恩的话语:“你确定这是让我去调节心情?” 伦恩条理清晰地分析道:“一般这种普通案件的执行日期是三天,也就是说如果你今天就将这个案件完成的话,你可以有两天的时间在家休息,调节心情。” 可我就是想上班啊...... 安东尼在心中无奈地吐槽,但却开口道:“其实刚刚入职,我想和新同事们熟悉熟悉......” “不用不用,我们都很照顾新人的。” 伦恩笑着将一个文件袋塞进了安东尼的怀里,便转身潇洒地离开:“事发现场有一些超凡力量的残留,所以被划分给了‘代行者’,你只要去现场搜集一下粗略的线索交给我就好,我可以通过通灵的办法找到凶兽。” “......” 安东尼站在原地,木然地看着伦恩离去的身影,只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自己心头动了一下。 这个自作多情的男人! 安东尼站在原地,微微思考了一下,觉得还是要去和新同事们打一下招呼,毕竟上班第一天就这样不声不响地离开,似乎有些不太礼貌。 可是他下到第一层后,将办公室的门挨个敲响,却没有一个门内有动静与声响。 “还有事么?” 夜莺从办公室里探出头来:“因为罪犯的凶恶和残忍,附近街区的富翁都感到害怕,他们除了增加本身的护卫,又额外请了非常多的安保人员,小队里的其他人都去做安保工作了。” “原来还可以接私活的嘛...” 安东尼突然觉得,“代行者”好像也挺人性化的。 “这几天的事情比较少,上面唯一指派下来的任务就是将梅林街21号那边的案件了结掉。” 夜莺面无表情地看着安东尼:“而这件案子不是交给你去办了么?” “......” 安东尼同样变得面无表情,刚刚从他心底升起的对伦恩的好感立刻荡然无存了。 第十八章 案件 安东尼很喜欢“守夜人”条款中的一个规定“在出任务的时候,车马费由守夜人报销。” 躺在马车的车厢里,安东尼吹了声口哨,转头望向窗外飞快后掠的景色。 此刻他的心情相当不错——他在警察局门口等车的时候,从地上捡到了一枚金币。 微微思索了一下,安东尼又从口袋里掏出了那枚美杜莎金币看了一眼,显得有些狐疑:“积累了212次的好运只值得一个金币么?未免也太鸡肋了吧......” 片刻后,马车停了下来,前方响起了车夫低沉的声音:“先生,已经到了,但是梅林街21号周围已经被警察封锁了起来,我们进不去。” “好。” 安东尼点了点头,戴上帽子,从口袋摸出12个银币递给车夫后下了车。 正如车夫所说,这栋矮小的两层楼房前面已经被路障完全封锁了起来,一个身穿黑色制服的人正站在门前,看上去像是个看门的。 安东尼跨过路障,将自己的证件递给男人:“您好,我是代行者的安东尼,上面让我过来调查这次的案件。” 看了眼安东尼的证件,男人点了点头:“请进。” 安东尼将证件重新放回口袋里,笑着从男人的身边借过。 从家里温馨的布置来看,这应该是一个普通的小康之家,一进门就能看见墙上挂着的一家四口合照,很有氛围。 可就是这样的一家四口,却在前几天的一个夜晚,全都被杀死在了自己的房间里面。 “真是造孽。” 安东尼低低地叹了口气,没在一楼停留,直接顺着角落的木质阶梯上了二楼。 刚上楼,他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其中还夹杂着一些像是什么东西腐烂的臭味。 在二楼走了一圈,安东尼从那个唯一被打开的门走了进去,这里的尸体已经被清理掉了,但地上的血迹还残存着。 “真是惨烈啊......” 安东尼摘下自己的帽子放在一旁的桌上,然后默默地融入了墙角的阴影里面,观察着这里的环境。 他没有忘记伦恩和他说的话,他所要做的事情并不是破案,只是寻找一点线索,然后让伦恩通过超凡能力来完成后续。 但不知为何,看着地板上细密的血迹,安东尼的心底突然涌出了一种奇怪的想法,他低声喃喃道:“如果是我是凶手的话,先不论动机,我要怎样把这一家四口杀死?” 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安东尼一跳,却又忍不住去深思。 根据案件卷宗上的记载,梅林街的这起入室杀人案发生在深夜,并且没有任何破门而入的痕迹,因此在警局的内部有人猜测是熟人作案。 “如果是夜里的话...”,安东尼抬头看向了墙上悬挂着的合照,照片上的两个孩子大约都是七八岁的样子,活泼可爱。 一般来说,这个年纪的孩子应该已经开始分床睡了。 换句话来讲,只要先将在另一个房间里的成年人杀死,即使他们在临死前发出声音,惊醒了隔壁的孩子们,他们也不具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可这是一起有超凡因素存在的案件...” 想到这里,安东尼低低地叹了口气,却在下一秒又变了脸色——不知何时,他周围的环境全都变了。 原本是一个普通的晴天,但现在,是一个下着雨的冰冷雨夜。 安东尼本身的位置也发生了改变,此刻的他莫名其妙地到了一辆马车里面。 他有些疑惑回头,看向窗外。 稀疏的薄雨中,那里有一栋二层的房屋,眯眼细看,在昏黄瓦斯灯下照耀着的,正是“梅林街21号”的住宅牌子。 “怎么回事?” 安东尼忍不住皱起眉头,却恰巧看见有一个身穿艳丽长裙的女子在住宅跟前停了下来,伸手敲门。 过了片刻以后,门开了,开门的是一个大概八九岁大的小女孩,穿着睡衣,精灵可爱。 昏暗的灯光将街区周围照亮,那个穿着长裙的女子低下头来,不知道和小女孩说了句什么,小女孩立刻就笑着邀请她进门。 安东尼突然意识到了些什么,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脑海中默默地思索着:“如果是这个女人的话,那么应该就是熟人作案啊...” “熟人作案,那么是情杀、仇杀还是财杀?” 一面这样想着,安东尼一面伸手,想要打开车厢的门下车,可他却有些愕然地发现,他的手毫无障碍地穿过了车厢的门,这居然不是实体! 但安东尼还是“下了车”,站在街道上,此刻他周围的场景再度变化,周围房屋里的灯光都熄灭了,只有几盏路灯还亮着。 应该是到了下半夜的时间。 这时,有行人路过,一脚踩在了什么东西上面,低头看了一眼,突然发出一声尖叫。 尖叫声里,安东尼身后的马匹像是受到了少许惊吓,车夫连忙勒紧了缰绳,马车行驶的速度随之放缓。 借着煤气路灯的光芒,安东尼也跟着看去,是那个身穿艳丽长裙的女子,但此刻她已经完全失去了先前的灵动,仰面倒在地面的上脸色青白,腹部有一道深深的口子,里面的内脏似乎被人掏空了。 她四周地面的血液正缓缓流淌,赤红而浓郁。 “这个人也死了?” 安东尼愣了一下,眉头却皱地更深了:“可我记得,这次案件的卷宗里面只提到了四个死人,应该就是房屋里面的一家四口,现在怎么出现了第五具尸体?”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安东尼再次辨认了一番地上躺着的女尸,确定了她不是这个家庭的女主人后,刚想要再进入房屋里面探查一番,可随着一阵“下沉”的感觉,笼罩着他的黑暗全都散去了。 他重新出现在了梅林街21号的那张椅子上。 或者说,他从来没有离开过,刚刚所见到的东西,其实是“灵视”。 “这是周围残余的一些‘灵识’,刚刚所呈现出来的,是两个目击者的视角。”,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安东尼的耳边响起。 “残余的‘灵识’?” 沉浸在刚刚见闻中的安东尼微微挑眉:“这东西也能被捕捉出来么?” “一般是捕捉不到的。” 那低沉的声音继续说道:“但是如果目击者已经死了,他们所涣散出来的灵识,就会漂浮在附近的灵界里面,可以通过特殊的途径进行捕捉。” “目击者已经死了...” 安东尼的瞳孔猛然一缩,震惊道:“也就是说,这次的案件一共有7名死者?” “不是,那个敲门的女人,在敲门之前就已经不具备‘活着’的特性了,说是‘人’,不如用‘丧尸’来称呼更为贴切。” 安东尼突然感觉有些不对,抬起头来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在门口站着的,正是刚刚那个他在“灵视”中看到的女子。 她此刻正穿着那身艳丽的长裙,对着自己露出一个堪称惊悚的微笑。 第十九章 赞美魔女 “有没有人告诉你,你笑起来的样子很难看?” 安东尼面无表情地将救赎从腰间抽出,没有任何犹豫地将一发炼金子弹打在了女人的身上。 作为一名贵族,他向来对女性怀抱着足够的尊重,即使是浓妆艳抹从事下三滥生意的女子他也会毫不吝啬地做出笑脸。 真正的贵族不能只在名媛身上表现风度,而是要对一切女性博爱。 安东尼是尊重美的人,只要是女性,他就一概尊重。 但是女尸除外。 子弹携带着巨大的动能,瞬间在女尸的身上留下了一个拳头大小的血洞,但诡异的是,眼前这个穿着艳丽短裙的女尸向他笑的更加灿烂了。 突然,她背后黑发突然开始生长,沾染了阴冷的水气,抬起发青的手指,用那尖锐的指甲指向安东尼。 她张开了嘴,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嚎叫,朝着安东尼猛扑过来,安东尼这时候才注意到,这个家伙的牙齿,居然是黑色的。 安东尼冷哼一声,没有丝毫犹豫,再度扣动扳机,将一发子弹直接灌进了眼前这个怪物的额间,让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在子弹没入的瞬间,竟传来了一阵金属碰撞的清冽声响! 而红衣女人却是攻势不减,那森森的利爪一下子触及到了安东尼的腹部,猛地扯下来一块带血的皮肉! “嘶~” 猝不及防的安东尼闷哼一声,在地上连着翻滚了几圈,看着对面的红衣女人,虽然此刻她的身体已经破损不堪了,但她却像是挑衅一般,将手指放入口中,细细舔舐。 安东尼深深地吸了口气,将注意力从红衣女人的身上转移开来,开始四下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他很清楚,现在在他面前的这个女人,应该是一种类似于“傀儡”的东西。 “玩弄人心的恶魔...” “欢愉与欲望的掌控者...” “灾厄与恐惧的化身...” “我向您祈祷,祈求您赐予我真实的眼...” “赞美魔女!” 安东尼低声诵读咒文,然后重新睁开眼睛,这一次,他眼中的世界和之前却完全不再相同了。 在他面前的空气中,伫立着一棵树。 红色花朵的八片花瓣盛开,从中间长出一株充满生机的小树,这棵树仅有一根树枝和三片叶子,每片叶子上都有一个奇异的符文,而一个戴着宽大巫师帽的漂亮女人,正倚靠在树上,静静地看向她的方向,脸上挂着一丝玩味的笑容。 安东尼默默地抬起头来,他清楚地看见,在他的上方,有一个黑红相间的图案,扭曲的黑色骷髅被血光环绕,散发出邪异的气息。 尽管知道眼前的景象都不是真实的,但安东尼还是忍不住轻声问道:“你是谁?” 那个漂亮的女人没有说话,只是伸手轻轻地触碰了下小树上一片翠绿的叶子,刹那间,笼罩在安东尼头顶上的图案整个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轮血红色的绯红之月。 红衣女人抬起头来,却在红月印入眼眶的瞬间,双眼失去了聚焦。 她慢慢转身,望向一脸阴沉的安东尼。 “好饿……” 她嘴巴一下咧开,一直咧到了耳根位置,白森森的牙齿整整齐齐,略显粘稠的唾液不断外涌。 与此同时,她扑了出去,扑向了前方的安东尼,快得原地还留有残破的影像。 安东尼虽高度戒备,此时也有点反应不及。 他甚至还没看清楚过程,红衣女人就扑到了他的面前。 来不及多想,安东尼瞬间朝着后方退去,拔出了“救赎”,再度开火。 “嘭!” 黑色头发的身影似乎撞中了一堵无形的墙壁,停顿在了距离安东尼只有一步的地方。 安东尼准确地在红衣女人的脑袋上再度开了个血洞,那张原本还能看的脸在此刻变得无比骇人,像是地狱中爬出的恶鬼。 可下一秒,这个失去神志的家伙却贴于半空,身上霍地涌现出黑中泛红的光芒。 “好饿...” 红衣女人如同梦呓一般的话语再度传来,安东尼抬头看去,先前炼金子弹在她额头上留下的弹孔已经完全愈合,若不是周围还有着些流动的鲜血,根本就看不出来她曾经受过什么伤害。 安东尼的身形猛地向左偏移,扣动扳机,再度射出了一颗炼金子弹。 这次子弹的落点是红衣女人的心脏。 “可惜了...” 安东尼一面踉跄的朝后退去,一面低声叹息。 他大概已经猜到面前的这个红衣女人是什么东西了。 “没有活着的特性”、“超强的自愈能力”以及刚刚被太阳晒到时留下的伤痕,这几样东西结合起来,都指向了一个相同的目标——“月亮”途径的序列7“吸血鬼”。 他曾经在书上看到过,杀死吸血鬼的方法无非只有四种:灌下圣水、阳光曝晒、用木头刺穿它们的心脏、将它们钉死在十字架上。 如果刚刚发射出去的这颗子弹能有“木”的属性的话,这个血族应该已经一命呼呜了。 而简单地洞穿心脏并不在这个范围内。 他扭头看向一旁倚靠在那颗小树上的漂亮女人,显然这个女人此刻并没有想要出手的意思,而是双手抱胸,静静地看着这方结界里发生的战斗。 “这个女人理论上来说也是一个序列7,如果能和她联手的话,说不定会有机会...” “但她现在已经疯了...” 一个个想法在安东尼的脑海中飞速闪过,却又被立刻否决。 就在安东尼犹豫着要不要直接将一发子弹射向在树边的女人时,红衣女人猛然转过头来,再次朝着他扑了过来。 安东尼皱了皱眉头,却并没有慌乱。 经过刚刚的两次扑击,他已经大概清楚了一些现在这个血族能发挥出来的实力。 “吸血鬼”这个途径并不是以徒手战斗著称的非凡职业,虽然已经是序列7的强者,但其肉体的本身也就是比一般人稍强上一些的程度。 有了先前的经验,安东尼不再慌乱,他时而跳跃,时而翻滚,时而奔走,虽然显得显得狼狈不堪的样子,但终归是拖延了一些时间。 翻滚逃避之中,他的注意力并没有全部放在对面的血族身上,而是时时刻刻地观察着周围环境的变化,尤其是头顶上的那一轮红月。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应该就是红衣女人陷入了疯狂的原因。 微微犹豫了一下,安东尼在转身的空隙中抬起手来,将手中的左轮枪口朝上,对着那轮泛着猩红色的月亮射了一枪。 “嘭” 子弹清脆的声音响起,安东尼抬头望去,正如他所想,那轮猩红色的月亮瞬间破碎。 红衣女人的眼睛瞬间恢复了清明。 但与此同时,她一头麻色的头发在飞快变白,还算光滑的脸庞出现了明显的皱纹。 只是一个呼吸的时间,这个红衣女人就已衰老至垂死。 她的衣物变成了朽灰落在地上,灵界的一切也随之散去,房间里变得空寂无声。 仿佛刚刚所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境。 第二十章 亚伯拉罕有仇必报 深夜。 安东尼提着一把长刀从警察局的门口走了出来。 他无声地行走在街道的阴影中,他的脚步很轻,像是一只在夜晚行动的猫。 虽然他从来没有承认过来自父亲那边的姓氏,但却与男人信奉着相同的一句话:“亚伯拉罕有仇必报。” 他收集了那个血族剩下的痕迹,将其交给了伦恩,原本伦恩打算就此结案,并没有要将这个案件追查到底的想法。 只是当安东尼用“救赎”指着他的脑袋的时候,他立刻改变了自己的立场,从办公桌的下面拿出了一个看上去非常古老的灯笼递给了安东尼。 “四级超凡物品,魂灯,可以通过燃烧物品的方法来找到物品的主人。” “副作用,当点燃魂灯的时候,持有者的灵感会被一同点燃,若持有时间过长,将会被卷入灯中燃烧。” 安东尼完全忽略了这个超凡物品的副作用,在走出警察局的那一刻,便将吸血鬼留下的灰烬丢入了魂灯里面。 陈旧的魂灯瞬间“飘”了起来,昏黄的灯火指向了西北的方向。 与此同时,安东尼感受到了一股像是来自灵魂深处的灼烧感,很淡,但是确实是存在着的。 “希望不要让我花费太长的时间。”,叹了口低沉的气,安东尼顺着魂灯指引的方向疾步走了起来。 他行走在路灯所照射不到的阴影之中,黑色的头发与眼睛与其融为一体,仿佛天生就属于那里。 ...... 在月亮升到了教堂尖顶顶端的时候,安东尼在一处建筑物前停下了脚步。 这是一处庄园,他曾经以一种特殊手段所来过的庄园。 黑天鹅庄园。 安东尼在餐桌上时曾听格丽斯太太讲过这里的传说:这个小庄园早就从帝国版图上消失,只有100多年前的诗集史册,才会偶尔提起这个每到春季就引来大批黑天鹅栖息的漂亮景点,可近100多年来没有一只黑天鹅眷顾这座庄园,所以它就逐渐消失于吟游诗人的视野。 “没想到最后会来到这个地方。” 安东尼挑了挑眉,飞快地攀上了面前的铁门,然后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地面上。 他抬头看了眼,那盏漂浮在天空中的魂灯愈发明亮了,与周围一片寂静的黑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缓步走到宅邸的入口前,开放的大厅正中央,可以看见一个穿着外套的人影,安东尼微微犹豫了一下后,伸手敲门:“灰羽小姐,晚上好。” 他垂下长长的睫毛,低声笑道:“您身上忍冬花的味道像上次见面时一样令人印象深刻。” “晚上好。” 曾经想要为安东尼上一次历史课的少女伸手打开了门:“深夜拜访,有什么事情么?” “一件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安东尼笑着指向前方飘着的魂灯:“想要找一个罪犯而已。” 灰羽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用一种极低的声音说道:“你找错地方了,这里是柯蒂斯亲王的庄园,没有你所说的罪犯。” “这样么?” 安东尼点了点头,听到“柯蒂斯亲王”这个称呼,他终于明白了为何之前总是对“柯蒂斯”这个姓氏有着熟悉感。 柯蒂斯亲王,25年前金雀花帝国黑蔷薇骑士团团长,传说因手上沾染太多血液而触怒了某位神明,所以神明向那位亲王降下了最恶毒的诅咒。 不过最让安东尼感觉讽刺的是,柯蒂斯亲王,这名帝国20年前最尊贵的亲王、最骁勇的将军,在他的后半截人生中从来没有过一次杀生的记录,就连那本流传在民间的书籍上都称赞了他的为人宽厚,甚至在步入黑夜的国度之前曾经下令,禁止任何人给他殉葬。 对于这样的一名亲王,即使是他的后代,安东尼也会给与足够的尊重。 “那么,十分抱歉。” 思索了一会儿后,安东尼摘下头上的帽子,对着眼前的女人微微弯腰:“打扰了您休息的时间。” 灰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安东尼离开的背影。 潜意识中,她觉得这个男人并不会这么简单地就放弃,那副单薄的金丝眼镜根本就遮不住他眼中闪烁的杀机。 也正如她所想的,安东尼根本就没有离开这个庄园的意思,他在道路的转角处消失,却又在密林中出现,跟着魂灯的指引,像是幽灵一般悄然地行走在夜晚的庄园中。 绕过了灰羽所住的宅邸,魂灯在一个不起眼的木制小屋前停了下来,其中的昏黄色火焰瞬间暴涨,然后彻底地熄灭了。 安东尼轻声笑了笑,抬起头来,贴在小屋的边缘,透过没有关上的窗户仔细打量着这个小屋。 小屋里面散布着各种各种军用物品,几把可以折叠的帆布椅子,一张办公桌,衣架上挂着一件绿色的军服。 他微微耸动鼻子,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火药味,这间帐篷里似乎还储备着相当数量的弹药。 看起来这个房间的主人是位久经沙场的战士,可能是一位老军官,各种军需品在桌上摆放整齐,敌袭一来他随时都能全副武装投入作战。 但此刻安东尼却不由地皱起了眉头,他想到了在上午的战斗中所见到的那个戴着巫师帽的女人,她看上去漂亮而又精致,与这样的房间明显不是一个风格。 确认了小屋里没有人以后,安东尼轻轻推门而入,就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他发现这里的各种文字都是克洛伊文。 安东尼愣了一下,克洛伊帝国在金雀花一般被称为雪国,是占据了北方浩瀚冰原的超级大国。 金雀花与雪国的关系一直比较紧张,在维林诺人看来克洛伊是个出产蛮夷的地方,但又很神秘,跟其他国家格格不入。 可在这个南方的小镇里怎么会住着雪国人? 正当安东尼尝试着去辨认书桌上的文字时,突然,他的灵感警铃大作,他下意识地抽出长刀,朝着左边轻轻格挡。 “很不错的速度。” “你也是。” 双方简短交换一句话后,伴随金属声响拉开距离。 第二十一章 阴影中的刺客 安东尼转过头来,用那双黑色的眸子死死地盯住了这个向他挥刀的人。 这是一个留着长长的金色头发,犹如黄金狮子一般的年轻男人,从那看起来明显小了一号的衣服可以看出,这个家伙对身体的锻炼绝对做的非常好。 “那个女人在哪里?”,安东尼轻甩手中的长刀,面无表情地问道。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黄金狮子发出了粗犷的笑声:“不如先打过一场再说?” 安东尼没再说话,静静地站在那里,他突然注意到,在这个男人左侧有一个差不多能容纳一个人进出的暗格通道。 很明显,这个家伙刚刚就是从那里跳出来偷袭自己的。 黄金狮子没有在意安东尼的沉默,而是从小屋的那一端一跃而起,将敏捷力提升到极限的斩击从漆黑刀鞘中接连不断地被解放出来,有如流星雨般袭向了安东尼。 安东尼举刀招架,仅第一次交锋便感受到两者的力量完全不是一个层次上的,也就是说这头黄金狮子,应该也是个超凡者。 两人手中的长刀相碰,金属的斩击声听起来如同打铁般清脆而又猛烈。 在一次剧烈的碰撞后,安东尼尽全力挥动长刀横扫,将黄金狮子逼退开来,趁着这个空隙他终于有机会低头看了一眼,他的掌间已经被磨出来了一层浅色的鲜血。 “准备好回归到女神的国度了么?” 黄金狮子翻转了下手中的长刀,咧嘴笑了笑:“我会把你的头颅当做战利品悬挂在盥洗室的墙上!” 尽管此刻已经有些疲惫,但听到男人的话语,安东尼还是没忍住抽了抽嘴角,实在不好对他的爱好进行评论。 “那就开始吧。” 安东尼看了眼窗外,就在两人刚刚交手的空档,乌云遮住了天空中的那轮月亮。 黑沉沉的夜,仿佛无边的浓墨重重地涂抹在天际,连星星的微光也没有。 对于刺客来说,没有比眼下更要完美的战斗场景了,他轻笑一声,当着黄金狮子的面高高跃起。 黄金狮子下意识地做出了向一旁翻滚的动作——他曾经在战场上见过这样的一刀! 这是舍生忘死的一刀,奥义只是举刀过顶的一记纵劈,堪称极致的暴力。 敌人如果回击就同归于尽,敌人如果格挡就把他的刀和人一起砍断! 他听到了一个清脆的、像是玻璃被打碎的声响,随后而来的,又是一个重物落地的声音。 “砍偏了?”,黄金狮子有些诧异地抬头,但在这时他突然发现视野中完全是一片黑暗——那个黑发青年刚刚的一刀劈开了屋子里仅有的一盏瓦斯灯! 虽然他在夜里也有着不俗的视力,但是陡然陷入黑暗中时,他的眼睛还需要一定的时间来进行适应才行。 “欢迎来到黑夜的国度。”,一个低沉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黄金狮子下意识地朝着那里挥刀,可传入耳中的只有长刀破空的风声。 “呵呵...” 低沉的笑声再度响起,安东尼的长刀这次触碰到了黄金狮子的眉心,在上面留下了一道浅浅的血口,如果不是有着超凡的反应,那么这一刀已经足以结束战斗了! 安东尼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隐藏在黑暗中,再度出刀,这次他的目标是黄金狮子的腹部。 眼看长刀递出,将要完成使命,突然,一柄稍长的骑士剑从上方猛然坠落,将他的长刀格挡了开来。 剑上裹挟着的巨大力道让不得不将长刀脱手,避免弄伤自己的身体。 “很有意思的战略,但非常显然的是,这样的方法不适合你。” 黄金狮子喘了一口气粗气,将安东尼的长刀踩在了脚下,笑着说道:“再来!” 安东尼融入在黑夜的影中,刚刚黄金狮子的那一剑让他陷入了迟疑,他现在不得不思考的是,这个看上去连脑子里都全是肌肉的男人到底能不能看清黑暗中的自己。 咬了咬牙,安东尼从腰间拔出了一把暗金色的匕首,虽然说这是他最讨厌的武器,是阴险与黑暗的代名词,但在失去长刀以后,他只能凑合着使用。 在黑暗的掩护下,安东尼非常轻松地贴近了黄金狮子身边一米左右的距离。 对于刺客来说,一把二十公分的匕首加上五十公分的小臂长,就是黄金范围。 “70公分的距离,就是我的上帝之区。” 这是传奇赏金猎人“蝎尾”奥斯顿广为流传的一句名言。 安东尼轻轻挥动匕首,他每次都会以不同的速度刺出,攻击黄金狮子身体最脆弱的部位,眼珠,鼻梁,脖颈,腋下,因为相似的速度会让实战经验丰富的战士凭借敏锐直觉去抵挡攻势。 而黄金狮子显然也有着丰富的经验,他一手持刀一手持剑,竟然在黑暗中堪堪地抵住了安东尼的攻势,没有陷入完全的被动。 而掌握住主动的安东尼,则是以很舒服的滑动和跳跃给黄金狮子带来一环接一环的连绵杀招,在不知不觉中,这把“阴险”的匕首在他的手中逐渐被使用自如,就像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他安静等待黄金狮子第一次喘息的那一刻,会很短暂,但对“刺客”来说,已经足够。 “呼...” 在一阵缠斗后,黄金狮子终于换了口气,安东尼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等待已久的机会,挥动匕首,狠狠地砸向了他的心脏。 可就在在刹那间,黄金狮子的身子便从原地消失了——他居然是故意露出的破绽! 他丢掉了手中那把沉重的骑士剑,整个人从地板上一跃而起,借着木屋上方垂下的灯绳滑向了安东尼的身后,一双蓝色的眼睛如同宝石般烨烨发光。 黄金狮子高高举起手中的长刀,嘴角勾出一丝得意的笑容,他的眼中仿佛已经浮现出鲜血喷涌的场景。 可下一秒,他却听见耳边响起了一个低沉的笑声:“再见了,长着金毛的狒狒。” “下辈子一定要记住,七步之外,枪快;七步之内,枪不仅快,而且准。” 第二十二章 被囚禁的秘偶大师 安东尼以一种无比从容的姿态扣动了扳机,“救赎”的枪口瞬间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吼叫声。 带着花纹的炼金子弹裹挟着巨大的动量,落在黄金狮子的额间,他不敢相信地、挣扎着抬头,却眼前一黑,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了。 “啧,果然还是这个好用些。” 轻轻地吹了下冒烟的枪口,安东尼将这把银白色的左轮重新插回了口袋里面。 其实他一开始就有想要用左轮解决战斗的打算,只是考虑到“救赎”的枪声在寂静的夜里会显得太过响亮,因此才迟迟没有动用。 无奈地摇了摇头,安东尼垂眸看向地上黄金狮子的尸体,一枚散发着橙色光芒,如同宝石般耀眼的结晶,从他的胸口部位缓缓析出。 这是黄金狮子的非凡特性。 安东尼对这种肮脏的东西并不感兴趣,他冷哼一声,抬腿跨过了男人的尸体,径直朝着那个暗格通道的方向走去。 他在暗格上方往下看了一眼,这是一个非常狭窄的隧道,恰好能容一人通过,稍胖一些的人甚至可能会卡在隧道里面无法动弹。 这也就意味着,如果他从这个隧道下滑的时候,是没有办法对突然的袭击作出反应的。 推了一下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安东尼几乎没有一丝犹豫就跳进了暗格之中。 出乎意料的是,这个看上去十分幽深的隧道其实非常地浅,大约半分钟不到的时间,安东尼便从里面脱身而出。 他警觉地眯眼,观察着四周的环境。 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非常老式的螺旋式楼梯,楼梯周围摆放着些昏暗的火烛,虽然不是很亮,但也照亮了路照亮了冰冷的螺旋式楼梯。 安东尼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虽然说是个刺客,但目前他并不太喜欢这种被阴暗笼罩的感觉。 微微思考了一下,安东尼触发了自己的灵感,那盏原本已经熄灭的魂灯重新亮了起来,漂浮在了他的左上方。 “还好。” 戴着金丝眼镜的少年轻声叹了口气,他确实不太想往楼梯的下层走。 那看起来幽深而又冗长的台阶,看起来像是通向地狱。 顺着阶梯往上走,安东尼被浓浓的阴暗气息笼罩着,走了几十节楼梯的样子,阴暗的气息变得更加浓郁起来。 古旧的石器阶梯,长满青苔的墙体,静立在楼梯口的森然盔甲人,以及那些挂在墙壁上的烛台,昏昏的灯光照在这个总是弥漫着一层阴郁气氛的厅内…… 冷清,古老,阴暗,死寂,在往上走了许久后,安东尼终于确信了这里是一个封闭的城堡,处处都落满了灰尘,所有的窗子都紧闭着,没有其他人,只有一些肮脏的小动物的身影在墙角窜过。 魂灯在旋转楼梯的一个平台处停了下来,安东尼顺着它的指引,悄无声息地走入了一个封闭的房间里面。 他环顾了一圈周围的环境,一直紧绷的神经突然放松了下来。 他现在所在的地方应该是城堡的书房,地方不大,正中间的位置摆着一台壁炉,壁炉的两边位置是几个巨大的书架,满是灰尘的桌子上摆放着一些雕塑和一些黑色的装饰品。 毕业于维林诺历史与地理系的安东尼见到雕塑作品自然是要品鉴一番,他走到桌子前,大略地扫视了一遍,却惊讶地发现这些雕塑无一例外地都是一个俊俏女人的样子,从尖尖的耳朵来看,应该是传说中存在于极北之地的精灵,雕刻的手法很粗糙,勉强也就能看出来轮廓而已。 他对这些没有任何艺术价值的东西不感兴趣,摇了摇头便走开了,他又到了书架面前,想看看这里放的都是些什么书籍。 令安东尼意外的是,这里摆放的竟然都是被那些金雀花列为禁书或黑书的书籍,有些甚至属于连黑市上想要买到都有些困难的真正的黑书籍。 所谓的黑书籍并不完全表示是描述黑暗领域的书籍,而可能是记载了一些真正的历史。 虽然说安东尼自己不是一个异端教徒,但他对这种寻求真正历史与世界面貌的书,还是很感兴趣的。 在他看来,叛逆,远比教条要有意思的多。 安东尼扫了一眼书架,很自然的从书架之中抽出了一本叫做《魔女乐园》的书,粗略地看了一眼简介。 这居然是一本“魔女”的日记。 他往后翻了一页: “7月1日,天气晴,昨天刚刚还掉了欠丝萝女士的一千金币,手头非常紧俏,我必须要想办法再赚一些钱来维持生计,不然明年的房租说不定又交不上了,这世上比银子更可靠的是金子。 我打算再过几天就辞职,不在‘代行者’做事了,一个星期只有五枚金币的收入,什么时候能过上好日子?” “唔...一星期五枚金币的收入” 安东尼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看来这些年‘代行者’对普通职工的待遇是越来越差了啊...” “谁在那里......” 一个无比虚弱的声音忽然打破了这个寂静的气氛,让专注阅读的安东尼皱起了眉头。 在看书看得很投入的时候,安东尼是不喜欢受到任何人的打扰的,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自己来这里的真正目的,将自己的情绪隐藏起来后,把书本放回了原处,嘴角勾起了一个轻佻的笑容:“晚上好。” 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安东尼看见了一个大约能有半人高的铁笼,在笼子的周围有着一些食物的碎屑,而呼唤他的声音,正是来自于铁笼当中。 他俯下身子,望向铁笼之中。 里面困缚着女人,她披散着满头的白发,浑身散发出像是垃圾堆一样的味道,估计应该是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洗过澡了。 她此刻正朝着安东尼伸出手来,一双琉璃色的眼睛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求求你,救我出去。” 安东尼微微愣了一下,然后站起身来,拿起那本《魔女乐园》后,轻快地朝着门外走去:“我是来猎杀那个派出傀儡攻击我的人的。” “既然你现在已经陷入了这样的地步,我不动手的话,你应该会死得更痛苦些。” “那我就放心了。” 他本要直接离开这里,但下一刻,那个虚弱的声音却让他站住了脚:“救救我,我是预言家的序列5,‘秘偶大师’......” “我会报答你的......” 第二十三章 非凡特性遗传 天色将明,安东尼拖着疲惫的身子来到了警察局。 夜莺恰巧还没睡,此刻正坐在一楼大厅的沙发上,好像是在看些什么文件。 “早上好,夜莺小姐。”,安东尼轻声道。 “早上...”,一个“好”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夜莺抬头看到了安东尼手中拎着的东西,整个人一下子精神了起来:“您昨晚干什么去了?” “办了个简单的案子。” 安东尼将手中拎着的铁笼放了下来,坐在沙发上喘了口气:“梅林街21号的那个案子,就是她干的。” 他说的很轻松,但其实由于昨天晚上冒然开枪的原因,他一直在黑天鹅庄园的那处古堡里待了很久一段时间,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摸了出来。 老实来说,这个笼子的分量实在是不小,但安东尼也不敢将女孩从里面释放出来,毕竟一名序列5的超凡者,绝对不是现在的他所能够对付的。 但他又不想放弃眼下这个机会,所以只能将笼子与女孩一起打包,从黑天鹅庄园里面全都带走。 “这样么...” 夜莺看了一眼蜷缩在笼子里的女人,确切地说应该是个女孩,此刻她正双手抱着膝盖坐在那里,像是一只受惊的小兔。 “不过我觉得她看上去好像没有杀人的能力吧?”,同样是女性,夜莺看到女孩的脏兮兮样子不由地心生怜悯。 “那你就错了。”,安东尼笑了笑:“虽然看起来小小的,但她可是序列5的‘秘偶大师’!” “这么年轻的序列5?”,夜莺愣了一下。 “是的。” 安东尼点点头:“我也觉得,如果作为序列5来说的话,她未免有些太过年轻了。” “这样的话...” 夜莺细细打量了笼子里的女孩一阵子,然后开口道:“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她身上的超凡能力,并不是自己后天得来的,而是先天就有的?” “你的意思是?”,安东尼微微皱起了眉头。 的确,不管怎么说,这样一个小女孩能够拥有序列5的超凡能力,如果是凭借自己得来的,未免太过匪夷所思。 要知道,在维林诺神学院里,那帮可以说是站在金雀花财富与权力顶端的贵族之后,在这个年纪最多也就能够到达序列8,撑死了也就序列7的样子。 “非凡特性遗传。” 夜莺有些不确定地开口:“或者说是非凡特性析出?” “可以解释一下嘛?”,安东尼还是第一次听说过这种词汇。 “好,这个应该是算是一种常识了。” 夜莺思索了一下:“一般来说,序列七及更低序列的非凡者无法将非凡特性遗传给后代,序列六和序列五会自然地遗传一部分,但不会太多,这会导致出生的孩子天生自带接近序列九的非凡能力,但同样的也就被限制在对应的途经内。” “但到了高序列,半神以后的强者能自行选择是否遗传给后代非凡特性,甚至能控制遗传的非凡特性的多少,将自身全部非凡特性遗传给后代也是可以的。” “半神?” “就是指那些序列五以上的超凡者们。”,夜莺解释道:“当一个超凡者踏过了序列5这条线以后,他们就会拥有神话形态,因此我们将序列五作为半神与普通超凡者的分界线。” 沉默了一会儿以后,安东尼点了点头:“明白了。” 他的脑海中不由地闪现过那个常年穿着红色披风的威严身影。 他应该起码也得是序列5以上的强者了吧? “不过她为什么一直不说话呢?是不会说话吗?”,夜莺指了指笼子里的女孩,她分明一直眨巴着那双琉璃色的好看眼睛,却任由两人讨论着自己,一声不吭。 “会说话。” 安东尼瞟了一眼女孩:“在城堡里面的时候,就是她自己说话让我把她从里面给带出来的。” “但我觉得眼下的问题并不是这个。”,安东尼摊了摊手:“作为一个为人民服务的机构,我们现在是不是应该弄清楚她杀人的原因?还是直接将她送到女神的国度去?” “你是不是疯了?” 夜莺白了沙发上的安东尼一眼:“在金雀花帝国,守夜人绝对是最为公正的机构,没有充足的证据之前,我保证没有任何人能够对她进行审判。” “嗯,那我就放心了。” 见目的达到了,安东尼从沙发上站起身来,笑道:“累了一夜,我回去休息一会儿,我还没醒来的这段时间里,这丫头就交给你了,在找到充足的证据之前,我相信保证犯罪嫌疑人的安全也是守夜人的义务之一。” “如果明天醒来的时候,我能看到一个干干净净的女孩就更好了。” 夜莺望着安东尼离开的背影,久久没有说话。 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是上当了。 ...... 走了几步,回到了现在寄居的宅邸前,安东尼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正要开门,却有人提前从里面将门给打开了。 “早上好,格丽斯太太。” 安东尼疲惫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看来最近家里的垃圾多了不少呢。” “没有”,格丽斯指了下手中的垃圾桶:“平时都会在这个时候倒垃圾的,只是一般来说这个时候你和亚修都还没有起床。” 安东尼笑了笑,接过房东手中的垃圾桶,与她一起走向了外面街角处的垃圾回收处。 “不过你昨天夜里一夜没回,警察局的工作居然这样繁忙吗?”,格丽斯太太有些疑惑地问道。 “也不能这样说。” 安东尼微微思索了一下,开口道:“毕竟是第一天上班,总得给上司和同事们留下点好印象,我就顺带把明天的工作量也完成了。” “还是注重一点身体。” 格丽斯虽然眼中露出了欣慰的神色,但还是教训道:“亚修年轻的时候也是像你这样拼命,结果现在每天精力总比同龄人差了些,看上去无精打采的样子。” “好的。” 安东尼将垃圾桶扣在了回收站里面,抬起头来望向天空。 蔚蓝色天空中,阳光普照,白云镶嵌着金边,看上去淡然而悠远。 第二十四章 你好,安东尼 躺在床上以后,或许是高度兴奋的原因,安东尼翻来覆去了很久都没有睡着。 翻坐起身以后,安东尼挠了挠一头凌乱的头发,突然响了起来从古堡里面顺手带出来的那本《魔女乐园》,就顺手翻看了起来。 “7月2日,天气晴,今天我在那家卖黑面包的商店门前坐了很久,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黑天鹅庄园里的那个小妞为什么明明那么有钱,还天天追着我要欠款,明明我都已经卖身给她打工了!要是真把一个魔药教授给逼到绝路上,哼哼,我一定会和她同归于尽! 另外,在商店街找了很久的工作,可那些下贱的商人都只是盯着我的身体,明明我是靠才华吃饭的好吗?!” 黑天鹅庄园? 看到这个熟悉的地点,安东尼不由地微微愣了一下,他合上书本又看了眼封皮,在封皮的左下角写着主人的名字,艾格尼斯,除此之外就没有任何一样东西了。 而牛皮的材质让他也没法分辨出这是什么时代的产物。 叹了口气,他开始继续翻看: “7月3日,天气阴,安妮说要给我介绍一份新的工作,听说每个星期能拿到30个以上的金币,并且根据工作的完成度,还会有一些提成奖励,我非常高兴,抱着她的小脸亲了一口,但是好像被嫌弃了。” “7月4日,与安妮一起去了新工作的面试,结果下了马车才发现面试的地点就是黑天鹅庄园,还好柯蒂斯家的那个管家聪明一点,没有叫出来我的名字,要不然我肯定就颜面扫地了。 不过碍着面子,我还是和安妮一起进到了庄园里面,柯蒂斯家那个金色头发的小妞一看到我就傻傻地笑,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过来握手告诉我,我被录取了,但是我并不高兴,因为我原本在这里工作的薪水是31个金币一周。 至于工作招聘时所说的提成,我猜应该是和这小妞的心情有关,她心情好的时候有好几次我每周的薪水都有35个金币。” “7月5日,今天结束在金发小妞家的工作的时候,那个可恶的小妞居然问我什么时候能够还上钱,如果在15日前还不上利息,就要我自己卖身到黑天鹅庄园去,开什么玩笑?!我可是高贵的魔药学者,给她做女仆这件事情本来就已经够卑躬屈膝的了,现在看来她居然好像还对我的身体有想法! 不行,我一定得找一找其它赚钱的法子,要不然她把我告上圣事部去我就完蛋了,那群冷血的家伙说不定会直接把我当成奴隶给拍卖掉。我还年轻,不想进笼子里过日子。” “7月6日,今天想到了一个赚钱的办法,但是有很严重的副作用,我还要思考思考。” “7月7日,上头通知有一艘黑船从守夜人总部那里出发了,不知道运了些什么东西,哎,这群可怜的家伙,还不知道自己将要沉入海底的命运。 但眼下我也没法去可怜他们了,那个可恶的金发小妞今天借着我打碎一个盘子的理由又扣掉了我15个金币的工钱,同时还催了我的欠款。离15号还有8天的时间,我到哪里能凑到2万金币的利息?要不就去实行那个办法吧......但第一次的话,有点羞涩。” “7月8日,通过斯卡萨先生的介绍,来到了黑市的地下,在拍卖行里寄售了初拥,很明显这是一个非常罕见的东西,那个拍卖行的家伙告诉我,将在明天进行拍卖,希望拍下我初拥的那个家伙不要是什么变态贵族或者已经老得快死的臭男人,如果是个和我一样美貌的女人就好了...” ...... “7月11日,天气晴,前几天被一个戴着女巫帽的家伙毒打了一顿,差点就死了,还好有个看起来傻头傻脑的家伙救了我,不过他受的伤看起来有点严重,但也无所谓,直接死了的话我还能省下一笔小小的开支。 不过一直睡到今天,好几天没去上班了,我该不会被扣工资吧?” “7月12日,今天又被催债了,还被扣了工资。我和局里面的同事借了十二个金币,去街上的药品店买了些简单的魔药,过一会儿搭配一下,混在晚餐里面给那个金发小妞吃下去。” ...... 看到这里,安东尼默默地合上了书本,忍不住扶额长叹:“这家伙到底是有多缺钱...居然每篇日记都与钱相关么...” 不过比较有意思的是,看来在这本日记中所记载着的那个“黑天鹅庄园”,应该是正处于其巅峰的时期,能够用得起一名序列6的“魔药教授”来做仆人,即使是在维林诺也是一件特别少见的事情。 “真是无聊。” 叹了口长长的气,安东尼将这本日记随手丢在了一旁,正要闭眼,却突然感觉到一阵淡淡地红色光芒从日记的方向传来。 他有些诧异地抬头,发现准确的来说,红光的来源并不是那本日记,而是被压在了下方的那本黄色的羊皮手记。 红光很快便消失了,安东尼抬起手来,拿起了那本《魔女乐园》,却惊讶地发现,原本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迹居然全部都消失了,只剩下了一个空荡荡的牛皮笔记本! “什么东西...” 安东尼皱起眉头,又拿起羊皮手记翻到了第一页。 这时,他突然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终于明白之前在阅读《魔女乐园》时那股淡淡的熟悉感是从何而来。 那本书上漂亮的花体字与羊皮手记中呈现出的花体字分明就是出自一人之手! 他再看向羊皮手记的第一页,这次的第一页上面没有再呈现出那漂亮的花体字,取而代之的,却是一个戴着宽大女巫帽的漂亮女人的插图。 这个女人安东尼并不陌生,在来到弗仑萨的第一天,他就曾经在手记的第二页中看到了七个女人的合照,而这正是居于最中间的那个。 在插图的右侧,有着一个像是气泡框一样的东西,里面逐渐浮现出来一行熟悉的字迹:“你好,安东尼。” 第二十五章 梦境 安东尼在温暖的河中跋涉,水面上笼罩着绵密的雾。 这是一片赤红色的水,无边无际,缓缓地翻着波涛,水渐渐没过腰际。 他不记得自己从何时开始跋涉了,也不知跋涉了多久,这场跋涉好像是无休无止的,无处可以休憩,目光所及之处甚至没有一块礁石。 前方隐约出现了火光,像是有座灯塔。伴随火光而来的还有歌声,细碎的海浪声中,女人幽幽地唱着一首摇篮曲。 安东尼加快了步伐,有灯塔就有岛屿,有岛屿就能休息,他要在自己耗尽体力之前登上那座岛。 他抵达那光源的时候,才发现并没有岛屿也没有灯塔,那是一支燃烧的十字架,插在水中,生锈的铁链将一个女人捆在十字架上。 女人低着头,长发垂落,美丽的眼睛透过缝隙看着安东尼。 “你终于来了么?”女人轻柔地说,“我一直在等你。” 明明从未见过这样的一个女人,但安东尼却依然点了点头,用同样轻柔的声音回答道:“我来了。” “可你来的太迟了,我已经没有时间了。” 女人的脸美得像是繁樱,可她的身体是那么地令人恐惧,从头颅以下,她被烧得只剩焦黑的骨骼,细细的颈骨弯曲着,艰难地支撑着头颅:“以后的路上,可能只有你一个人独行了。” 安东尼沉默了半晌,才继续开口:“抱歉,我来迟了。” “我们之间曾经有过契约,不是么?”,女人的脸上浮现出来一个淡淡的笑容:“我们答应你的事情,已经办到了,尽管血流成河。” “谢谢。”,跋涉在红色河水中的安东尼踮起了脚尖,轻轻地拥抱了十字架上的女人:“我会遵守我的誓言”。 女人笑了笑,也向着他张开了怀抱,她也没法不张开怀抱,因为铁钉从腕骨之间穿过,把她钉死在了十字架上。 “我曾经和你说过,解决魔药问题的本质是消化,而不是掌握,现在看来你已经在实现了。” “掌握,只是将魔药的力量当成外在的工具,驯服的野兽,不管掌握得再好再熟练,它们依旧不真正属于自身,反噬的风险较大,而消化则是将喝下的魔药视作本身的一部分,分解它,融合它,吸收它,彼此统一为整体,这才是真正使用魔药的方法。” “不。” 安东尼看向女人的面孔,脸色淡然地说道:“在我的眼中,那终究也只是一种工具而已,一种用来实现愿望的工具。” 半朽的十字架上燃烧的火焰愈加旺盛,但安东尼却完全没有要放手的意思,就那样静静地抱着女人的骸骨。 直到火光燃尽,除了空荡荡的河水外再也没有剩下任何东西。 但安东尼并没有死去,在下一刻,他又完整地出现在了一处巨大的宫殿里面,不知形状的恶灵在追逐他。 这里是夜晚,看不清楚宫殿的模样,只能大致看清这里的背景是白色。 恶灵们磨砺着带锯齿的金属爪,抽着鼻子,在空中搜寻他的味道。 安东尼的后背贴着墙,墙对面就是无数的恶灵,双方在黑暗中玩着捉迷藏的游戏。 可即使是这样恐怖的氛围,他的脸上依旧没有浮现出任何表情,只是慢慢地走向自己所要去的方向。 在他的背后,墙壁层层崩塌,恶灵们听到了他的脚步声,挥舞着利爪追来。 长长的白色走廊里,安东尼撞开一重又一重的白色大门,背后的恶灵越来越近,他甚至能够感受到身后传来的灼热气息,但他的脚步依旧是那样的从容不迫。 他轻轻地推开了最后一扇门。 忽然间世界安静了,五色的光从四面八方照来,钟表在墙壁上滴滴答答。 门在背后合拢,把恶灵们拒之门外。前方是个巨大的房间,房间里摆放着一张红色帷幕的大床,阳光斜斜地洒下,床帘掀开一角,床上睡着红裙的少女。 恶灵们不甘地嘶吼着,但它们却不敢侵入这里,只是在门外焦躁地徘徊,似乎这个屋子里面就是它们的禁地。 安东尼转头对着门外的恶灵比了一个嘲讽的手势,然后蹑手蹑脚地走近床边,伸出手来轻轻拍打着少女的侧脸,眼神中满是笑意:“你已经睡了很久了。” 他在床边坐了下来,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中,心中满是平静。 床上的少女缓缓地睁开了眼睛,那是一双纯黑色的眼睛,看不出来其中有任何的杂质,却又有着曼妙的眼神。 “你终于来啦?”她轻声说。 安东尼笑了笑,然后抬头看向床前挂着的钟表。 奇怪的是,这个钟表上并没有刻度,也仅有一个指针,直直地指向了“0”点所在的位置。 “你想走了么?”少女又问。 “我的时间很短。” 安东尼淡然地说道:“短到我甚至不知道应该拿来干些什么。” “去找那些你舍不得的人啊。” 少女轻声说,“有人等着你呢。” “以后会去的。” 安东尼看着自己的手,手心里都是鲜红的痕迹,那是渗进掌缝中的鲜血,本应疼痛的他却笑出了声来:“在我将自己的誓言完成以后。” “这样就很好啊,你好像终于长大了。”,少女摸了摸安东尼皱起的眉尖,脸上露出了如同孩童般天真的笑容,她伸手向上指了指:“不过好像已经有人在叫你了。” “是啊,该离开了。” 安东尼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同样也听到了一阵低沉的话语,那是格丽斯太太的声音,似乎是在叫他起床吃饭。 他透过窗户朝着远处的太阳眺望,忍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次我选择了与她们相同的道路。” “那就为你那个伟大的心愿走下去,或者为了它去死吧。” “真不是什么中听的话。”,安东尼叹了口气,长长的睫毛盖住了他的眼睛。 他伸手握住了门把手,只留下一个逐渐消失的背影:“永别了,王女殿下,希望你的灵魂能够再次得到安眠。” 红衣的少女看向安东尼离开的背影,轻声说道:“别忘了我们之间的契约。” “命运!” 第二十六章 薪水减半 安东尼从床上翻坐起来,满头的大汗。 他不明白刚刚梦中的一切到底是预示着什么,明明是在自己的梦境之中,可自己却像是一个旁观的第三者一样,根本无法掌控那一具属于自己的身体。 “你好像睡得很不好?” 格丽斯太太递了一块温热的湿毛巾过来,眼神中有着一丝关切:“刚刚我在打扫二楼走廊的时候,听见你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动静很大,是做噩梦了吧?” “差不多吧。” 安东尼渐渐恢复了冷静,用湿毛巾擦了擦脸,然后对后者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谢谢。” “没事。”,格丽斯太太摇了摇头,从床边起身:“晚餐的时间已经过了,我给你留了几个尖角薄饼,就放在餐桌上面,你可以过去拿。” “好。” 安东尼点点头,掀开被子想要起床,这才注意到自己刚刚睡觉的时候居然一直将那本奇怪的羊皮手记放在了身体下面。 叹了口气,没有多想,将羊皮手记随手丢在了枕头下面,然后去盥洗室洗漱。 一面刷着牙,一面望着镜子里面脸色略显苍白的男人,安东尼忍不住叹了口气,却突然摸到了口袋里面放着的一枚硬币。 漱了漱口,将命运硬币保持原样,小心翼翼地从口袋里面拿了出来,他发现这枚硬币依旧是印有美杜莎头像的那面朝上的样子。 也就是说,从得到这枚硬币的那天,到现在为止,命运硬币的自我抛掷已经连续四天都是正面朝上的结果了。 可他却并没有感到受到自己的周围出现任何的好运。 按照羊皮手册上呈现出来的结果来说,这枚硬币本身具有‘累积’的特性,正面的次数越多可以带来越大的好运气,而如果算上今天抛掷的结果的话,现在应该已经有“214”次正面了。 “累积了这么多次的好运,起码也让我捡到几块金币高兴一下子吧...”,安东尼叹了口气,将命运硬币重新丢进了口袋里面,准备开始洗脸。 只是在手巾触碰到脸颊的时候,他的动作突然微微停顿了一下——见鬼!回忆过去十七年的人生,他好像真的一分钱都没有捡到过... 他突然有一种将这枚命运硬币丢进马桶里面的冲动。 ...... 片刻后,安东尼来到了警察局,夜莺还没有睡觉,她坐在大厅里,睁着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安东尼。 “那个小家伙怎么样了?”,安东尼摘下了自己的礼帽丢在沙发上,正好注意到一旁地上被暴力拆开的铁笼,他忍不住问道。 “身体比较虚弱,可能是因为被囚禁太久的原因,站立对她来说比较吃力。”,说话的是伦恩,他笑嘻嘻地推搡了一下安东尼,然后凑在了他的耳边低声道:“然后呢,小丫头在这里已经闹了很久了,一直在哭,夜莺也因为这个,一直没有合眼,刚刚才找到一个人给她替班。” “和我有什么关系?”,安东尼无声地笑了笑:“保证一名犯罪嫌疑人的安全本来不就应该是‘守夜人’的职责么?” 伦恩微微愣了一下,脸上闪过了一丝无奈:“可问题是,你自己也是守夜人的一员啊...” “唔...所以说我现在不是来替班了么?”,安东尼一面说着,一面大步流星地朝着地下走去:“对了,小丫头现在在哪里?” “在走廊尽头右侧的暗道里面,到那里以后会有人带你过去的。”,伦恩看着安东尼的背影,低声说道:“希望你进门以后能够承受得了。” 安东尼重新戴上礼帽,点了点头,沿着过道走向房屋的内部。 他的脚步不紧不慢,一路之上,他都在四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镶嵌着蓝色和红色细碎花纹的狭小高窗透进一缕缕被染上了颜色的光芒,蓝得近黑,红得似月,将四周衬托得异常幽暗。 这里没有高窗,幽深的黑暗成为了主角。 道路的尽头是一个奇怪的人型雕像,如果非要形容的话上面的内容大概与“弥赛亚受难图”有些相似,只不过能够看出来的是,这个被钉在十字架上的是个女人。 “怎么都喜欢把人钉在十字架上...” 安东尼不由地联想到了自己梦境中的那个女人,他低低地叹了口气,然后朝右拐去,正如伦恩所说的,在侧面对准的墙上,他找到了暗门,无声打开,闪了进去。 暗门关闭后,安东尼的视野中出现了一盏散发着柔和光芒的煤气灯,他慢慢抬头看去,是一名身穿白色长袍的中年男子,他戴着副笨重的黑框眼镜,却完全掩饰不住眼神中的凶狠。 安德森神父。 “什么事情?”,安德森神父简短问道。 “我找今天送来的那个小丫头。”,安东尼挑了挑眉,他不太喜欢这个神父与他说话的语气,听上去有些太过咄咄逼人。 神父轻哦了一声,不再多问,转过身体,沉默前行。 安东尼点了点头,抚了下礼帽,安静跟在对方后面,满脑子都是刚刚这位神父注视着自己的眼神。 凶狠而又孤戾,就好像见到猎物的狼。 哒,哒,哒。 两个人脚步声回荡在幽暗的狭窄走廊内,于一片安静里远远传开,再无杂音。 安东尼腰背挺直,不快不慢地跟着中年男子前行,不发问,不闲聊,沉然如同无风的湖水。 穿过守卫严密的通道,神父打开了一扇秘门,指着向下的石制阶梯道:“在最下方第三个房间里。” “愿女神庇佑你。” 安东尼伸手轻轻拂过鼻尖。 “赞美女神。” 神父低低地应了一声,却并没有回礼。 安东尼不再多言,顺着石制阶梯,借助两侧墙壁上镶嵌的典雅煤气灯,一步步向黑暗深处行去。 走到一半,他突然感觉到后背一阵冰凉,下意识回头,只见那位白袍的安德森神父依旧站在门口,站在阶梯的顶端,站在煤气灯光芒的阴影里,用那双如同鹰鹫一般的眼睛看着自己。 他收回视线,忍不住摇了摇头,继续下行,没过多久,他就来到了男子所说的第三个房间的门前,轻轻敲门。 一个男人的呻吟声立刻从门内响起,当中还充斥着暴躁的情绪:“安东尼,你终于来了,快过来给这个丫头喂点东西吃!” “还有,你这个月的薪水减半!” 第二十七章 审讯 安东尼一脸迷惘地推门,正好看见威廉队长坐在一张椅子上,左手拿碗右手拿调羹,满脸无奈地看着自己。 “快过来,你自己抓过来的犯人自己处理。”,威廉站起身来,强行将碗和调羹塞在了安东尼的手里:“她这一天都没吃过饭,如果谁想要靠近她,就会一直哭喊,我是没什么办法了。” “什么意思?”,安东尼看了眼躺在床上的少女,发现此刻她也正睁着那双琉璃色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自己。 “她不吃东西...”,威廉叹了口长长的气:“总不能让犯人在还没进行审判的时候就在守夜人里饿死吧?这可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名声。” “好”,安东尼明白了威廉的意思,轻轻点了点头,他坐在了少女的床头,将手中的碗和调羹递给少女,以一种命令的口气说道:“吃东西。” “该死,我好不容才让她平静下来,你小子...” 威廉转过头来,正要发作,却发现那个少女在安东尼的命令下,非常安静地拿起了碗和调羹,开始小口小口地吃着里面已经有些凉了的流食。 “我一般挺招小孩子喜欢的。”,安东尼耸了耸肩,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可能是因为他们喜欢长的漂亮的?” “滚蛋!”,威廉没好气地呸了一声,然后将一个棒状的东西丢给了安东尼:“这是魔音棒,可以录制下一个小时左右的声音。” “既然小孩子都和你亲近的话,那么接下来审讯的工作就也交给你了。” 没等安东尼的回答,威廉直接走出了房间,微微犹豫了一下后,轻轻带上了房门。 他被靠着木质的房门,仰天深深吸了口气,久久之后才舍得离去。 被打击到了。 “可我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新手啊...” 房间内一头雾水的安东尼挠了挠头,看向面前正在认真吃着东西的少女,伸手打开了魔音棒上面的那个按钮,然后试探地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阿琳娜”,少女将口中的流食咽下,轻声说道:“他们都这样叫我。” 这是一个非常北方的名字,普遍地被使用于雪国,不论是贵族还是平民之间都非常常见,在克洛伊的语言中,这个名字寓意着光明。 “他们?”,安东尼非常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信息,顺着少女的话开始问道:“他们是谁?” “穿着盔甲的...叔叔们。” 非常明显地,在说出“叔叔们”这个后缀的时候,少女犹豫了一下,但安东尼并没有逮住这个地方进行追问,而是换了个问题:“那么,阿琳娜,你为什么要操控人偶去杀人?” “阿琳娜不知道。” 阿琳娜说出了一个让安东尼完全没有想到的答案。 “阿琳娜在做梦的时候,感觉到自己来到了一个非常奇怪的地方,那里有很多阿琳娜不认识的东西,一切都很新鲜,阿琳娜想要去碰一碰它们,可是一旦阿琳娜离开了现在所在的那个地方,身上就会特别痛。” 阿琳娜慢慢地说道:“直到周围全都变黑了,阿琳娜才能离开那里,但是那些手里拿着好看东西的人们和会跑动的大盒子全都没有了,原来很热闹的地方也变得空空的,也变得冷冷的,就像阿琳娜住的地方一样。” 听着少女的回答,安东尼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他将自己代入了阿琳娜所描述的梦境之中,开始他并没有想到阿琳娜所说的“非常奇怪的地方”到底是指的什么,但是听到了“会跑动的大盒子”的描述以后,他的第一反应就是维林诺的列车。 但立刻他又否定了这样的猜测,因为结合到前面所说的“离开现在的地方,身上就会特别的痛”的描述的话,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阿琳娜在梦中,与那个犯下杀人罪的“吸血鬼”有了通感? 这是一个非常简单的推理,但安东尼却不太愿意去相信这个推理的真实性。 因为如果他所推论的东西都是成立的话,那么这就意味着,面前的这个少女,不仅是梅林街21号杀人犯的犯人。 而且她可能从出生到现在,都没有过一次出门的机会,因此她才会在看到普通的街道的时候,觉得那是一个“非常奇怪的地方”。 “那后来呢?你在梦里又做了些什么事情?” 安东尼垂下长长的睫毛,他看着手中那支正在运行着的魔音棒,微微地叹了口气。 “阿琳娜想要找朋友。”,少女没有注意到安东尼略显低落的情绪,继续说道:“看到了两个和阿琳娜一样的孩子,阿琳娜就想要找她玩,但是有两个叔叔很讨厌阿琳娜的样子,阿琳娜让他们不要说话了。” “好,我知道了,就先到这里吧。” 安东尼按停了魔音棒,伸手摘下自己头上的魔术礼帽,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阿琳娜看着这个让他感到亲近的男人,那双黑色的眼睛中流转着一种异样的光芒。 尚且还年幼的她不明白,那是一种被称为同病相怜的情绪。 “你吃饱了吗?要不要再吃点东西?”,安东尼转过头去,背对着少女。 “吃饱了。” 阿琳娜点了点头,眼神中露出一丝满足的神色:“阿琳娜从来都没有吃过这么饱。” “是吗。” 安东尼抬起头来,看了几眼天花板,这才再次转身,掀开了被褥,轻轻伸手捏住了少女的胳膊,甚至摸不到一点的肉。 “最近你天天都能吃到饱的”,安东尼轻轻摸了摸阿琳娜的额头:“如果有机会的话,以后也可以。” “哥哥,哥哥叫什么名字?”,阿琳娜没有反感安东尼的触碰,而是眨巴着眼睛,认真地看着安东尼。 她用“叔叔”与“哥哥”两个词来区分眼中的坏人与好人。 “我叫安东尼。”,安东尼轻声说道,这一刻,他的眼中仿佛有着极淡的哀伤,让人看不出来,却又有着无比清晰地感受。 第二十八章 选择 “这就是我本次审讯的结果。” 不大的办公室内,安东尼播放完了魔音棒里的内容,然后将这根棒子轻轻地拍在木质的桌上。 非常难得地,他居然在小心地观察周围人脸上的表情:伦恩的一声不吭、夜莺的掩面长叹、队长的沉默不语。 总而言之,在放完这份录音以后,办公室里面的气氛变得非常沉重起来。 许久以后,威廉队长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如果这就是阿琳娜的供词的话,那么毫无疑问,她就是梅林街案件的凶手,并且更重要的是,她没有收到任何人的指示,是‘自愿’做出这一切的,我甚至没有办法从供词中找出任何一个能够帮助她的点。” 威廉将“自愿”两个字咬的很重,所有人都明白他话语中的意思。 如果是“自愿”杀人的话,那么审判的结果就是并且只能是以命换命。 不论时代如何变迁,这是从来都没有变化过的法律。 “我觉得会不会有另外一种解释?” 说话的是伦恩,他坐在了沙发上,低着头说道:“我们都知道,‘超凡’所带来的东西,除了那种超乎常人的能力之外,还有的是一些负面情绪,以及疯狂。” “而阿琳娜是一个序列5的超凡者,尽管她身上的超凡特性是经过遗传所获得的,但其中也必定饱含着一定量‘疯狂’的元素,她可能是在这种情况下进行的杀人。” “你的意思是?”,威廉皱起了眉头。 伦恩抬起头来,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的判断是,她在那个时候,陷入了‘失控’状态,所作出的一切都不受自己的控制,因此才会杀害那一家人。” 威廉摇了摇头,对着一旁的夜莺摆了下手,示意她将手中工作着的魔音棒关掉,然后才开口道:“伦恩,我知道你想要帮那个孩子开脱,但是你也应该明白,在‘守夜人’组织里,‘失控’的下场到底是什么。” “你觉得‘守夜人’对待失控者的态度应该是怎么样的?”,伦恩盯着安东尼,将这个问题抛给了他。 “在海里找个小岛,上面修几间屋子,把他们送到那里去,定期送给养?”,安东尼猜测道,在他的眼里,不管怎么,这些“守夜人”当中的超凡者们也曾经为维护安全作出很大的贡献,不至于直接被清洗掉才是。 “岛屿上的终生度假?要是这么好的待遇我都想要失控了,” 威廉忍不住苦笑,“可你觉得‘守夜人’里面会有那样的慈善家?举一个很简单的例子,如果失控的是你的话,那么只有一个下场——乱刀砍死,清洗出局,这就是‘守夜人’,我们奉行的是铁血法则,并且只有这样,才能让组织里面的每一个人都信守公义。” 安东尼微微沉默了一下,然后又问道:“那对于罪犯的话呢?也是一样的吗?” “那倒不是。” 队长重新靠在了椅子上面,摇了摇头:“一般来说,失控的超凡者很是罕见,如果能够被生擒活捉的话,多半会被丢进地下的囚笼里面,当成研究的样本,从他们身上抽取鲜血之类的东西进行实验。” “这就是我的意思。” 伦恩插嘴道:“我觉得,作为‘守夜人’的一员,既然案子的真相在这里,我们不可能包庇罪犯,但是可以从别的角度进行审判。” “不管怎么说,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事情,不是么?” 威廉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而是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夜莺:“瓦莲京娜,你的意见呢?” “我没有意见。”,一直把玩着手中魔音棒的夜莺停下了动作:“我是‘代行者’的一员,我的所要做的事情只有执行任务。” “判断事情的对错以及对事物的抉择,并不在我职责的范围里面。” “好。” 似乎早就猜测道了夜莺的回答,威廉深深地吸了口气:“那么接下来,我们投票吧,同意伦恩想法的人,请举手。” 在场的三个人都将目光投向了安东尼。 说是投票,四个人当中有一个人已经弃权,一个是方案的提出者,还有一个是投票的发起人,其实真正起决定作用的,就是安东尼。 安东尼本想说一句“我也弃权”,只是不知为何,他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了床上躺着的,那个怯生生如同小鹿一般的女孩。她叫自己“哥哥”。 他微微犹豫了一下,然后慢慢举起了手:“我同意伦恩的办法。” “好。” 威廉点了点头,然后伸手拿起了桌上的报纸:“那么照看那个孩子的事情就交给你和夜莺了,听说她比较喜欢漂亮的人。” 安东尼微微愣了下,悄悄抬起头来瞟了一眼威廉手中的报纸,这是最新一期的“老实人日报”。 “我有问题。” 夜莺举起了手,面无表情地问道:“对于那个犯人,要不要进行牢房的转移?毕竟她现在睡的那个房间,是新同事的备用卧室。” “备用卧室?我的?” 安东尼指了指自己,一头雾水。 “在‘守夜人’里工作,虽然说多数的时候没什么事情做,但忙的时候忙一个通宵也是正常的事情,所以在这里每个人都有一间属于自己的备用卧室。” 伦恩拍了拍安东尼的肩膀,就要裹挟着他往门外走,满脸的和蔼可亲。 “那为什么我先前不知道这件事情?”,安东尼疑惑地问道。 “呃...”,似乎是没料到安东尼问的这么直接,伦恩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因为有人借你的备用卧室当了储物间,懒得把东西从里面移出来。” 报纸后面传来了威廉的声音,无情补刀:“并且还特意叮嘱过罗琳,让她千万不要告诉你。” “那就没有问题了。”,安东尼打掉了伦恩横在自己肩膀上的爪子,面无表情地说道:“她已经在囚笼里面待的够久了,我不想她再回到那种冷冰冰的地方。” “在我的眼里,她还只是个孩子。” 第二十九章 伦恩的故事 安东尼原本准备就此离开,回到家里去研究一下“刺客”序列晋升的方法,顺便调整一下已经有些混乱的作息规律,却在一楼的门口与伦恩再度相遇。 这个家伙嘴里叼着根纸烟,用鼻孔俯视着安东尼:“喂,我说新来的小子,要不要一起去喝个酒?” “不了。” 安东尼笑着摆手道:“我还有点事情要做。” 这是非常明确的拒绝。 按理来说这个时候,识趣的人应该已经摸着鼻子走到旁边,让出安东尼回家的路来。 但是偏偏站在他面前的是伦恩,这个家伙显然是没有放走安东尼的打算,走到身旁一把搂住安东尼的脖子,看样子居然是要动武的样子。 “伦恩,能不能给新人留下个好点的印象?”,夜莺从大厅里面走了出来,小脸上依旧没有丝毫表情。 “喂喂,我说公主殿下,我只是请他去喝酒而已。”,伦恩皱了皱眉头,但还是松开了钳制着安东尼的手,一副扫兴的模样。 夜莺没有理会这头可能连脑子里都塞的是肌肉的家伙,她对着安东尼轻轻开口:“要不要一起去喝酒?就是上次的那家酒吧,我请客。” 安东尼微微犹豫了一下,露出了一个轻快的笑容,他轻轻按住头顶的魔术礼帽,躬身道:“谁能够拒绝这样完美的提议呢?” 一旁站着的伦恩目瞪口呆,直到两人将要走上门前停着的那架马车时才如梦初醒,大声地叫了句等等我。 三个人的队伍很快就来到了酒吧,由伦恩展示骑士精神付掉了17个银币的车费,却因为车夫找零的速度太慢而错失了为夜莺开道的机会,这让他懊恼了好一会儿。 到了酒吧里面,还是和之前一样吵吵闹闹的样子,但夜莺是这里的常客,在与坐在前台的酒保打了个招呼以后,就径直来到了角落那处带着帘子的小桌处。 “就这样坐着吗?”,伦恩有些不明所以地挠了挠头:“要不要我去前台要些酒来?” “不用。” 夜莺笑着摆了摆手,然后一把掀开了右侧垂下的帘子。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帘子下面并不是雪白的墙壁,而是一个陈列满酒瓶的酒柜。 很满意两人惊讶的样子,夜莺笑道:“这是我的藏酒,今晚两位可以任意挑选。” 安东尼对于酒也有着一些认识,他微微瞄了一眼,然后挑眉道:“确定是随意挑选么?” “当然。”,夜莺微微眯起眼睛。 “好。” 安东尼立刻就很不客气地开启了那瓶最佳年份的安琪儿酒庄白葡萄酒,这被曾经的品酒大师弗朗尼称为“酒中皇帝”,这是极高的赞誉,没想到在这里居然能够看见。 “很有眼光。” 金发少女立刻为安东尼的品味鼓掌:“只可惜瓶子里面原本的酒已经被我的父亲喝完了,现在这里面装的是相对次一些的红葡萄酒。” “...” 安东尼愣了一下,但也没说什么,拿过伦恩手中的高脚杯,为三人都倒了一个小小的杯底。 将手中的高脚杯轻轻摇晃,待其醒酒之后,安东尼将其一饮而尽,虽然不是原装酒,但是口感也还算不错。 金发少女也抿了一口,旋即开口道:“如果说这瓶酒是我亲手酿制的,你会不会觉得更加美味?” 安东尼嘴角勾起了一个笑容。 他突然觉得红葡萄酒实在太美味了,就像他的所有味蕾都在欢快跳跃一曲玛瑙河小恰恰舞曲。 ...... 三人喝酒的速度很快,确切地说是由于夜莺喝酒的速度太快,身为男士的伦恩与安东尼只能尽力去跟上。 而伦恩的酒量并不大,开到第三瓶酒的时候,就已经醉了,开始抱着安东尼,不断呢喃地说着自己的身世。 安东尼与夜莺相视一笑,并没有打断他的话语,而是静静地听着。 据伦恩所说,他的出身很糟糕。 他从小生活在南方的海岛,母亲死于一场瘟疫,而父亲酗酒,喝醉了要么嚎啕大哭要么就暴打他。 他家只靠父亲少量的退休金生活,并且由于父子俩人的生活从来都没有什么规划,于是每到月底都会有那么几天饿肚子。 在那样的家庭里长大,伦恩却没有长成一个阴郁缺爱的孩子,足以证明这头家伙的神经也跟肌肉差不多粗壮。 但或许也只有这样粗壮的神经,才能够支撑着他在灵界与那些东西们打牌而无法陷入疯狂——有什么东西能让一块石头发疯? 据伦恩所说,他是岛上的孩子王,总是能将那些喜欢欺负孩子们的小混混打的屁滚尿流。 父亲三番五次地把他送到木匠工场里让他学手艺,可他只学会了用木头来做骑士剑,各种各样的骑士剑,他把那些剑插在沙滩上,双手抱怀站在中间,眺望着茫茫大海。 他知道海的对面是大陆,大陆上有座美轮美奂的城市,那里的骑士们穿着坚如磐石的铁甲,他们的剑不是用木头做的,而是最优质的合金,那剑永不生锈,甚至可以砍断奔马。 每次他摆出这种愚蠢的造型都会招致父亲的痛殴,但随着伦恩的年纪越来越大,力气也越来越大,父亲开始打不到他了。 每次父亲挥舞着木棍向他跑来的时候,他就一溜烟地跑过长街,爬上教堂的钟楼。 那座教堂的钟楼很高,且没有爬上去的阶梯,父亲挥舞着木棍在下面咒骂这个不争气的儿子,伦恩用棉花塞着耳朵,躺在钟楼顶上,仰望云来云往的天空,沉浸在书中读来的骑士故事里。 终于有一次,父亲追到钟楼下无计可施,暴躁地围绕着钟楼转圈子。 父子两人在星空下对喊,父亲说混账你做个屁的骑士,你知道骑士是什么东西么? 伦恩说,我就知道骑士才是真正的男人!木匠不是真正的男人,木匠就是木匠! 父亲说你这个混账!你母亲临死前千叮万嘱说要让你当个好木匠,我费了多少口舌才在木匠工场里给你找到学徒的机会。 木匠怎么就不是真正的男人了?木匠能娶老婆生孩子,被孩子们环绕着死在自己的床上!骑士的命是在跪在战场上被人砍掉头颅!你要当了骑士,都未必有命活到娶妻生的那天? 木匠才是真男人!骑士只是一帮注定要死的死鬼! 伦恩忽然站了起来,眺望着远处波涛起伏的黑色大海,像石头般安静,他说爸爸,我知道当骑士可能会死,但不当骑士,我不知道自己曾经活过。 这么一番有哲理的话也不知道伦恩是怎么想出来的,但他说出口以后,那个经常喝醉的混账中年人居然坐在灯塔的基座上嚎啕大哭,他喊着伦恩母亲的名字说,亲爱的我很想你啊!我把我们的孩子带大了!你看看他多像年轻时那个混蛋的我啊!可我很怕我会失去他! 伦恩给吓傻了,猴子一样从灯塔上滑下来,老老实实地站在父亲面前,等着父亲用木棍打他一顿是不是就会觉得好点了,就不会哭了。 可父亲只是轻轻地抚摸着他的面颊,说你长大了伦恩。 父亲带着伦恩回到家里,从院子里挖出了一口半朽的木箱,打开木箱,里面是半截断剑,剑身呈暗金色,泛着星辰般的微光,此外还有一条考究的牛皮绶带,上面挂着孤零零的一枚勋章。 那一夜伦恩才知道父亲的退休金从何而来了,它来自遥远的维林诺,由金雀花帝国的军部发放。 而在成年以后,伦恩终于远渡重洋,来到了金雀花帝国真正的领土,可是寸土寸金的维林诺并没有接纳这个从岛国来的穷小子,在花光身上的金钱以后,他就灰溜溜地离开了那个美好的地方,在回家的途中,恰好碰到弗仑萨在招聘“守夜者”,于是就停留在了这里,勉强混上了一口饭吃。 第三十章 博尔吉亚 “别想太多。”,夜莺浅浅地啜了一口杯中的红酒:“那个蛮牛只是有些不好意思而已。” “我也没有放在心上。”,安东尼轻声笑了笑:“反正那个房间他最后还是收拾出来给我了,不是么?” “希望你是这么想的。” 夜莺瞟了一眼趴在安东尼身旁依然陷入了熟睡的伦恩,她放下手中的杯子,坐直了身体。 明明只是片刻的功夫,突然之间,她好像就与刚刚判若两人了,她那双冰蓝色的眼睛在此刻,像是封冻的湖,眉宇间突然涌现出一股上位者的威严,她盯着对面已然有些醉意的安东尼,轻声地说道:“安东尼·亚伯拉罕,好久不见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还不敢相信是你。” “夜莺小姐,你认错人了,我是安东尼·弗朗西斯,亚伯拉罕那个伟大的姓氏和我可没有关系。” 一阵凉意蔓延上了安东尼的心头,原本微醺的他在此刻瞬间醒了酒,但依旧保持先前倒酒的动作,甚至都没有抬头。 “我以为你不会忘记我的。” 夜莺垂下眼帘,话语中蕴含着淡淡的哀伤:“小时候我们是那么好的朋友。” “你认错人了,小姐。” 安东尼再度摇头:“我小时候是有那么一个关系特别的好朋友,但他是个男孩,并且在十岁那年,他就已经死了。” “你再抬起头来!”,夜莺的话语中似乎带上了一丝怒意:“安东尼,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搞什么...”,安东尼顺从地抬头,却发现夜莺的眼神中已然是冰湖开裂,寒气外射,有那么一瞬间,安东尼觉得女孩燃起了杀机,就要一剑刺入自己的咽喉。 但端详了一会儿以后,安东尼却好像突然恍然大悟一般,指着夜莺说道:“你是...博尔吉亚家的那个家伙?” “瓦莲京娜·博尔吉亚,这是我现在的名字。”,少女冷哼一声,这才略微满意地低头,抿了一口酒。 “可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从男人变成了女人不说,样子也全都变了...” 安东尼挠了挠头,显得很是纠结:“我只记得那家伙的左胸上有一个心脏形状的胎记...” “滚蛋!” 瓦莲京娜终于是忍受不了面前这个脑子不太正常的家伙了,她一把抽出了腰间的骑士剑抵在了安东尼的脖子上,冷声喝道:“第一,我从出生以来就是个女人!” “第二,不要总是把你那差的要死的记忆力用在不该用的地方!” “第三,你从开始喝酒的时候,就偷偷把葡萄酒倒在了衣领里面!” 安东尼顿时露出了尴尬的神色,学过无数社交礼仪的他在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手足无措,不过片刻后,他突然大声地喊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已经确认了你的身份了!你果然是博尔吉亚家的那个小子!”。 “算了。” 瓦莲京娜叹了口长长的气,将骑士剑重新收回了剑鞘之中:“你还是和从前一样,是那个一点没有眼力的家伙。” 安东尼没有说话,只是他的脑海中闪过了无数个小时候的片段,其中印象最为深刻的就是,在一次不知道什么时候的比赛中,博尔吉亚家的那个孩子输给了他,代价是让他当马骑了一个小时...... 如果眼前这个家伙真的是博尔吉亚家的那个混小子,他现在只能希望她将过去的一切全部忘掉,或者说,选择性失忆也行! 瓦莲京娜显然没有注意到安东尼心中的小九九,她拉开了帘幕,朝着酒吧的里面弹出一个金币:“吵死了!我想听莎莉的歌。” 酒保下意识地抬手,精准的接到了那枚闪闪发亮的金币:“好的,尊贵的客人!” 旋即他立刻扯起嗓子,大声吼道:“莎莉,有客人指名你!” 过了很短的时间,一个东方打扮,黑瞳黑发的姑娘就从吧台的后面走了出来,在酒保为她指明了方向以后,她就直接朝着垂下幕帘的这张桌子走来。 “来到弗仑萨以后,就很难听到像你那样蹩脚的金雀花口音了。” 在安东尼不解的目光中,瓦莲京娜解释道:“巧的是,这个歌女的口音和你很像,每次听她唱歌的时候,我都会想起你来。” “啧,被博尔吉亚家的人惦记可不是什么好事。” 安东尼无奈地笑了笑:“这可不比圣事部的死亡名单要轻松啊。” “正如同你不喜欢亚伯拉罕那个姓氏一样,我也并不是那么地喜欢博尔吉亚。”,瓦莲京娜冷着脸说道:“所以你最好不要总是惦记这个姓氏。” “好的,瓦莲京娜小姐。” 安东尼这次是包含诚意,笑着举杯:“真没想到,在这样的一个城市里,我们还能相聚,或许这就是命运吧?” “不,这不是命运,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巧合?” 瓦莲京娜举起了酒杯:“是我让人散播出弗仑萨‘守夜人’的招聘启事,也是我让人将那份印有招聘启事的报纸运送到维林诺去,同样,还是我请求我的父亲,让他写了信给亚伯拉罕,让他们把你流放到弗仑萨来的。” 少女的嘴角勾起了一个浅浅的笑:“怎么样,安东尼先生,听到这里你是不是就快要对我感激涕零了?” 安东尼愣了很久没有说话,只是一口咽下了杯中的葡萄酒,看向瓦莲京娜的眼神逐渐变得危险了起来,不过又在片刻后如同冰雪般消融,露出了一个含蓄的笑:“万分感谢,正如你所说,如果现在还在维林诺神学院的话,我可能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瓦莲京娜点了点头,她接着问道:“那么,我想知道,你究竟选择了哪一个序列?虽然说不太明显,但我在你的身上已经明显地感受到了超凡的气息。” “先不说这个。” 安东尼眯了眯眼睛,挑起帘幕,看向了喧闹的酒吧里面:“你点的歌女好像被别人抢走了,要怎么办?” 第三十一章 就凭你们吗 瓦莲京娜顺着安东尼的视线看去,那名黑发黑瞳的歌女此刻被一个男人抓住了胳膊,拦在了咫尺处的沙发处。 “失陪一下。” 安东尼咽下那口酒,慵懒地挑挑眉毛,然后掀开幕帘走了出去,他轻轻地拍了拍男人的肩膀,脸上的笑意在瞬间变淡:“发生什么事情了?” 男人转过身来,不耐烦地推搡了一下安东尼,嘴里嚷嚷着让他滚开,不要耽搁他的事情。 安东尼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推了推鼻子上的金丝眼镜,这才注意到,面前这个男人的穿着一身黑底红纹的紧身宽袖式贵爵服饰,内里是白色镂花的方巾与衬衣,脚上则是一双绯色十字纹式的骑士长筒黑靴,这是一身赏心悦目的打扮,唯一的缺陷就是他那高高凸起的肚子与略显稀疏的头发。 但这些不是重点,如果按照金雀花的规则来看,这个家伙应该不是普通的酒客,他的身份起码应该是个男爵。 不过就算是公爵又怎么样? 安东尼蛮横地将男人的手掌打开,然后将黑发黑瞳的歌女拉到了他的身后来。 他本来就是锡兰与金雀花的混血,而在“刺客”魔药的作用下他的力量比从前大了一倍还要不止,这个动作来说对他才说是轻松无比。 “哪里来的野小子?” 男人的话刚说到一半就卡在了嘴边,他睁开那双浑浊的眼睛看向身后,突然发现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小子,透着一股非常危险的气息,眼里喷出的气息阴寒慑人,看起来比那些拳场里面的斗士还要恐怖。 更重要的是,他看上去也是个贵族。 “我对你的爱好与私生活不感兴趣。”,安东尼伸手护住了身后的歌女,毫无温度地笑着:“重要的是,我们先来的,我们点了莎莉小姐唱歌,不论哪里的酒场都是这规矩,先来后到,别破坏别人的气氛。想跟莎莉小姐说话就旁边等着,要不要我给你买杯酒?” 男人的神色中透着一丝狰狞,不过又很快消失,换了一副轻松的神情对着安东尼身后的歌女说道:“莎莉,我们之前不就是约好了吗?今晚你唱歌给我听。” 深韵贵族话术的安东尼自然不会被男人的言语所骗到,他笑着看向身后的歌女,沉声道:“你只要说实话就好了,不用担心报复。” “我...我没有和您约好,彼得罗男爵。”,歌女战战兢兢地回答道:“我只是受到邀请才来到酒吧里唱歌的!” 场面立刻就僵住了,彼得罗男爵也顿时有些说不出话来。 歌女和女招待一样,人人都可以拉她们坐一会儿聊聊,去抢别人座位上的女孩,没准会引发决斗。 但非常明显的是,以刚刚这个小子所展现出来的腕力,决斗的话他绝对不是对手。 不过好在这时候,酒吧的老板从后厨匆忙跑了过来,在了解了当前的情况以后,立刻大声说道:“莎莉小姐是歌女,是给在场的所有客人唱歌的,不是陪各位聊天的!” 这是非常明显地偏袒,彼得罗男爵一把抓住艾莲的肩膀,指甲陷进肉里,就要带着她离开,嘴角勾起一丝摄人的笑意。 但下一刻,一道修长的身影拦在了他面前。 安东尼看着男爵的眼睛,呵呵一笑,“歌女?好啊,那既然使我们先点的歌,我也应该捧场的,我点首歌吧。” 他一个布袋的金币丢给旁边经过的服务生,这是他所剩下的全部资产,“我要点莎莉小姐唱首歌。” “您…您点什么歌?”服务生战战兢兢地看看唐璜,又看看彼得罗男爵。 “我点她不唱歌。” 安东尼根本不管服务生,只看彼得罗男爵,嘴角露出了嘲讽般的笑容。 “你!”彼得罗男爵眼中喷火。 “总之,莎莉小姐的时间我买下了,我付了钱,付钱的是大爷对不对?” 安东尼的神色又阴沉下去了,“现在就请不是大爷的人从我的地盘上滚开。” 莎莉急得说不出话来,她很清楚在这间酒店里得罪了彼得罗男爵是什么下场,但现在安东尼和彼得罗男爵之间几乎已经等同于拔出剑来架在对方脖子上了,她怎么能劝得开。 彼得罗男爵狠狠地咬着牙,酒吧老板站在一旁没有说话。 他当然很想支持自己的老顾客和好朋友,可酒场的规矩就是这样,安东尼花了钱,安东尼说话,如果不遵守这个规矩,他的店也会损失名声。 “那我可以竞价对不对?” 彼得罗男爵恶狠狠地把整个钱袋砸向服务生,“我现在就要莎莉回到舞池里去!给我唱歌!” 这也同样是酒场的规矩,贵公子们有时候喝多了,会为歌女或者舞姬争风吃醋,谁出价高,歌女就得唱他点的歌,酒场也会煽风点火,这是他们赚钱的好机会,竞价失败的人就只有忍气吞声。 钱袋里的金币不知有多少,撞击着叮当作响,显然是多于安东尼的出价,彼得罗男爵一把掷出钱袋,也是急红了眼。 周围的客人都被这桌的动静惊扰了,好些人探头探脑地张望,都是看热闹的眼神。 酒场里客人喝多了闹事是常有的,为了女孩子要决斗的,为了付账起冲突的,看热闹的永远不会嫌事大。 酒客们笑吟吟的,想看有人拍出更多的钱来,或者干脆拔出剑来。 安东尼眼中的阴云几乎要爆裂,他伸手摸向自己的胸口。 在衬衫下面,有个小小的东西硌着他。 他刚刚已经把全部的钱都丢出去了,可比财富以现在的他怎么能跟彼得罗男爵这种继承了祖业的贵族比? 但他也有那么一件东西,丢出来绝对能够致胜,但现在他却犹豫了。 就在这时,他身后酒桌的帘幕被人拉起,一个冰冷的女声从中穿了出来:“和我抢东西,就凭你们吗?” 所有人都忍不住抬头看去,样貌精致的女人穿着一身暖红色的衣服,从酒桌上缓慢站起,顺手将左手无名指上的那个戒指扯了下来,丢给了彼得罗男爵。 那是一枚用高超炼金术刻上了狮鸾的金色戒指。 狮鸾,是博尔吉亚家族的徽章。 第三十二章 序列7的分水岭 安东尼默立在桌子旁,看着彼得罗男爵在接过那枚戒指以后,脸上连续变化了好几次不同的神情,然后冲了过去,半跪在瓦莲京娜的面前,献上最大的敬意。 酒吧的老板虽然不明白那个狮鸾标志的含义,但是也是个圆滑的家伙,立刻五体投地,整个人服帖地趴在了地上。 “看来你的尊严并不像你的嘴巴那样高贵。” 安东尼冷哼一声,重新坐回了沙发上,顺带扯下了桌帘。 他瞟了一眼身旁,伦恩还躺在那里,胸脯有规律额地上下浮动着,睡得像是一头开心的猪。 他其实并不像自己所表现出来的那样平静,他甚至能够感受到自己胸腔里的那颗心脏此刻正极速地跳动着。 没由来地,他突然想点一根纸烟。 但他并没有抽烟的习惯,叹了口气,他悄悄挑起帘子的一条缝隙,恰巧看见狂怒却又无处发泄的彼得罗男爵被酒吧老板推搡着、拖抱着离开了这里,只留下瓦莲京娜与那个黑发黑瞳的歌女。 “很不错的气势啊。” 瓦莲京娜掀开帘子,坐在了安东尼的对面,她小口地喝了杯中的酒,笑的眯起了眼睛:“不太像是小时候那个一被人欺负就哭的男孩了。” “你说的那个男孩是你自己吧?”,安东尼也抿了口酒,面无表情地回答。 “嘴硬。” 金发的少女将那枚戒指重新戴回了左手的无名指上,将刻印着狮鸾的那面朝着自己,漫不经心地说道:“对了,你还没有告诉我,你选择了哪一条超凡序列?” “呃,算是一条非常特殊的序列。”,安东尼微微思考了一下,然后觉得还是与这个自己童年的好友坦白比较好:“我是说,‘魔女’,你知道的吧?” “噗!” 瓦莲京娜罕见地失态了,她将刚倒入口中的红色葡萄酒全都吐了出来,甚至还没来得及擦拭,就一脸震惊地看向了安东尼的眼睛:“小安东尼,你是认真的吗?” “当然。” 安东尼似乎是料到了瓦莲京娜的反应,他递过一张手帕,点了点头:“一般来说,现在的超凡途径都被各个教会官方所把控住了,而如同你所知道的,像我这样没有地位的私生子,是没有权利得到‘魔药’这种东西的,所以我只能通过一些特殊的渠道获取魔药配方。” “我知道。”,瓦莲京娜绷着小脸,继续点头:“只是‘魔女’这个途径的话,未免有些太过特殊了吧?” “有什么特殊的?” 安东尼一头雾水地看向自己的童年好友:“只是名字比较奇怪吧?虽然说我是没见过有认识的男人会选择这个途径,但对我来说,能够踏入超凡就已经够了,不是么?” “咳咳...” 瓦莲京娜低低地咳嗽了几声,旋即就恢复了正常,她笑着举杯:“说的也有些道理,其实在我认识的人里面,也从来没有男人选择这个途径。” “是啊。” 安东尼感叹着说道:“这个名字确实不太好听,不过目前看来,能力确实算是非常实用的。” “我曾经总结过这个途径的特征。” 瓦莲京娜翘着二郎腿,纤细的脚尖轻轻地勾着,把玩着水晶酒杯,眼神难得显得有些迷离:“如果对于你来说的话,应该是序列七前吸引女人,序列七后吸引男人。” “什么意思?” 安东尼觉得脑子一片混乱,不知道是因为喝多了还是什么,他发现面前的女人说的话让他越来越搞不懂了。 “如果你能够到达那个高度的话,你自然会知道我的意思。”,瓦莲京娜笑着说道,她觉得现在看面前这个童年的好友,比以往还要顺眼许多,甚至有一种想要和他称兄道弟,哦不,是称姐道妹的冲动。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魔女’途径的序列9,似乎是刺客?” “对。” 安东尼点了点头:“很实用的能力,现在即使是在夜晚,我也能够看清楚周围的东西,就像是树枝上的猫头鹰。” “那么正好。” 瓦莲京娜伸手指了指自己:“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序列9的‘窥秘人’” “...” 少女的话音刚落,对面戴着金丝眼镜的少年立刻对着她投来了怀疑的目光:“真的么?” “收回你的眼神,我很不喜欢!”,瓦莲京娜刚刚对安东尼升起的好感立刻消失殆尽。 “我也没有其他的意思啦...”,安东尼立刻解释道:“只是在我的印象中......曾经的你,可以说是...知识的荒野吧?没想到最后居然选择了这种学术性的途径...真让人有点不太相信。” “是啊,就像我也想不到你会选择成为一个女...一个刺客。”,瓦莲京娜同样感叹了一声:“一想到以后我们就要变成同类人了,其实更震惊的是我吧。” “谁和你是同类人?”,安东尼显然理解不了少女话语中的意思,他冷哼一声,说道:“你是博尔吉亚家的大小姐,而我只是一个落魄的私生子罢了。” “但我们有相同的目标,不是么?”,瓦莲京娜举起了手中的杯子,并没有去解释自己的话,她顺着安东尼说道:“作为被驱逐的人,总要回到那个冰冷而遥远的地方去。” “不。”安东尼摇了摇头,此刻他的脸上有罕见的坚硬:“我不是被驱逐的失败者,我之所以离开维林诺,是为了更伟大的事情。” “有没有人说过你的口气很大?”,瓦莲京娜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今天就到这里吧,我有点累了。” “倒是有人偷偷和我说过,你说不定有口气。”,安东尼抬起头来,已经是换了副表情,仿佛刚刚坐在那里说话的是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人。 “滚蛋。” 安东尼叹了口气,伸手担起一旁流着口水的伦恩:“我先走了。” “不送。” 瓦莲京娜举起酒杯,轻声笑了笑:“把这个蛮牛直接丢到警局里面去就好了,他一般都睡在警局里面的备用卧室。” 第三十三章 刺客,被暗杀 将喝醉的蛮牛送到警局安顿好,安东尼已经是精疲力竭,好在他的住所距离警局仅有几百米的路程。 用钥匙打开了门,安东尼将帽子摘下,挂在了门口的挂钩上。 在帽子脱下的瞬间,他感受到周围有一股凉意袭来。 “天气变得真快啊。” 知道是失去了“魔术礼帽”的效果,他忍不住低估了一句,打了个哈切,脱下鞋子,就要往卧室的方向走。 “不对。” 走了几步,安东尼突然反应了过来——现在的他周围仍然是闷热的,那么刚刚出现的那股凉意从何而来? 他快速地抬起头来,虽然夜色深沉,但在他的视线内,周围的一丝一毫都无比地清晰。 客厅的装饰以明黄亮丽为主,餐桌、茶几等事物都没有任何异常,地摊也依旧被摆放在了原位,只是周围似乎浸润了一些水渍。 安东尼皱起眉头,静步走上前去,发现地毯沾染着的是鲜红的血液,并缓缓浸开,看样子滴落的时间应该就在不久之前。 他情不自禁地放轻了自己的呼吸,贴着墙壁向着前方走去,还没等他走到盥洗室的位置,就看见一个奇怪的男人,他站在黑暗中,嘴巴半张,露出一根根尖利锋锐让人发抖的白牙——那绝对不是人类所应该拥有的牙齿! 他的每根牙齿之上,还生长着铁锈般的暗红痕迹,这似乎是长久啃食血肉却没经常清理的结果,而地摊上的血液,似乎也正是从那上面滴落下来的。 男人的眼神在空中与安东尼交汇,安东尼立刻明白了,他毫不犹豫地猛踩地板,飘然向后退去。 而那个男人的喉咙里面发出了一个低低的、像是什么动物嘶吼般的声音,然后朝着他猛扑了过来! “该死!” “他好像也能看清楚黑暗中的东西!” “他是什么序列的家伙?” 安东尼的脑海内瞬间闪过了几个念头,却发现男人在靠近他的时候,眼神变得越来越疯狂,一股像是硫磺般的味道从他的身上传来,这让安东尼感觉愈发不妙起来。 不过安东尼没有原地坐以待毙,他猛地原地一蹬,像是炮弹一般从未曾合拢的门退了出去,他悄无声息地拔出了腰间的暗金短刀,站在对面建筑的墙壁上等待着。 片刻后,男人从房屋里面冲了出来,只是他奔跑的姿势,与其说是弯腰狂奔,倒不如说像是一条疯狂的巨犬! “已经失控了?”,安东尼的神情微微错愕了一瞬,不过在下一刻,他立刻反应了过来,轻巧的一跃,就跳上了房屋的顶端。 对于已经失控的超凡者,“守夜人”们有着非常完备的处理措施,并不需要他多此一举来进行动手。 只是让他感觉到疑惑的是,这个男人为什么会在深夜出现在格丽斯家的房子里面,并且看样子完全就是冲着他来的? 但那个已经疯狂了的男人并没有要撤退的打算。 他的跳跃力与安东尼比起来明显不足,但在这一刻,他竟然手脚并用,爬上了近处最高的那棵树上,藉由坚硬的枝干当做跳板,高高跃起,然后落在了安东尼身旁的那间房子上面! 刺啦! 如同巨犬般的男人迅捷前扑,长着根根尖刺的手挥出了残影,就要拍到安东尼的身上,安东尼下意识地挥刀斩去,下一刻,漆黑的夜空中竟响起了金属碰撞的斩击声! 好硬的手! 安东尼震惊地向后跳去,他试着将自己的身影融入在黑暗之中,却发现那个如同巨犬般的男人竟是如影随形,并且一直低着头。 就好像是在用嗅觉来确定他的位置一般! “从人类进化成犬类了?” 安东尼正思索着,却突然嗅到了一阵淡淡硫磺的味道。 他眯着眼睛,发现对面男人的眼睛居然变成了酷烈的金色,里面似乎有火焰在熊熊燃烧。 下一秒,如同巨犬般的男人张开嘴巴,弥漫着恶臭地发出了一个满是污秽之意的单词,来源于古希莱语的单词:“死亡!” 刹那间,一团透着蓝色的赤红火球从男人的口中飞了出来,轰向了安东尼逃跑的道路。 安东尼刚一落地,当即又接了一个翻滚,那带着蓝色的赤红火球砸在旁边,立刻膨胀炸开,碎裂了周围的石板。 眼见男人还要追击而来,安东尼却没有再逃跑,而是无所畏惧地耸了耸肩:“我说,你确定弄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以后,还要在这个地方杀了我?” 陷入了疯狂状态中的男人显然没有听懂安东尼的话语,依然朝着安东尼的方向猛扑了过来,不过在下一瞬间,他面前的敌人瞬间就变了。 那是一个剃着寸头、赤裸着上身的中年男人,他将安东尼护在了身后,然后面色庄严地宣布:“此地禁止移动!” 这声音似乎被附加了特别的效果,在安静的夜里远远荡开,惊醒了整条街道的居民。 瞬间,原本正在移动的男人像是被定住一般,从空中落回了房顶上,他发现他的上半身还是正常的,只是不论他怎么用力,都发现没有办法让脚掌离开半步! “威廉队长!” 虽然早有预料,但安东尼还是惊喜地笑道:“原来您也在加班?” “你看我像在加班的样子么?”,对于这个在眼前这种场景还能搞笑的活宝,威廉显得也有些哭笑不得,他一把抢过安东尼腰间的“救赎”,正要扣动扳机,却被后者一把按了下来。 “队长,我觉得他好像并没有陷入失控状态。” 安东尼解释道:“虽然说我没有见过所谓的‘失控’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但是以他刚刚那样清晰的攻击思路来看,我比较偏向于,他属于某种特殊的序列。” “所以我建议活捉他。” “好。” 威廉点了点头,然后整个人猛然跃起,高高扬起的右拳准确地击打在了男人的头上。 袭击者在瞬间就陷入了昏迷状态,安东尼忍不住擦了擦额间流下的冷汗,同时将自己的这位队长在心中的地位默默提上了一个台阶。 第三十四章 囚犯 “最近的睡眠规律真是有够乱的。” 与威廉一起回到了警察局里,安东尼忍不住苦笑道:“本来今晚是要回去调节一下作息时间的,现在看来多半是要打水漂了。” “其实也不用特意去调节作息。” 威廉将昏迷的男人随手丢在了椅子上,笑着说道:“一般来说,‘代行者’的工作都会在夜里进行,如果你把作息时间调整到从前,说不定反而会有些不适应的。” “...” 安东尼眨了眨眼睛,一时之间有些说不出话。 “哥...哥哥!” 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安东尼抬头看去,是那个他从灰天鹅庄园抢回来的小女孩,她此刻正扒在门框旁边,只露出一个小小的脑袋,朝着大厅里面张望。 “她叫什么名字来着...哦对,阿琳娜。” 安东尼推了推金丝眼镜,笑着看向女孩:“阿琳娜,怎么还不睡觉?不乖的女孩是要被狼给吃掉的哦。” “那个叔叔,阿琳娜认识他。” 女孩从门后面走了出来,伸手指向椅子上昏迷的男人。 安东尼与威廉对视了一眼,威廉略微迟疑了一下,然后微微点头,转身拿起一张昨天的报纸,坐在了沙发上面。 “阿琳娜是怎么认识那个叔叔的呢?”,安东尼对女孩笑着招手,示意她到自己的身边来。 阿琳娜先是用戒备的目光看了不远处坐在沙发上的威廉一眼,犹豫了一会儿以后,才慢慢地从门后面走了出来:“叔叔以前曾经来看过阿琳娜。” “这样吗?” 安东尼伸出手来,轻轻地抚摸着阿琳娜头顶略显枯黄的发,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 既然是曾经见过阿琳娜的人,他第一反应就是来自于黑天鹅庄园,可能是有人通过某种特殊的途径追查到了他的身上。 可之前那个男人的状态,看上去并不像是打算和他要人的样子,倒是纯粹地像是要他的命。 “除此以外呢?” 安东尼眯了眯眼睛,继续问道。 “阿琳娜听别人说过,他是一个‘囚犯’。”,娇小的女孩握住了安东尼拨乱她头发的大手:“但阿琳娜现在好像也是囚犯了。” “不是的。” 安东尼蹲了下来,看着阿琳娜的眼睛,她那琉璃色的瞳孔纯真而又可爱:“梅林街的那个案子还有很多的疑点没有解决,在这之前,只是请阿琳娜住在这里而已。” “那阿琳娜可以出去吗?” 女孩与安东尼对视着,此刻她居然显得有些兴奋:“阿琳娜还没有见过外面是什么样子的。” “这个...” 安东尼看向了威廉的方向,可后者只是耸了耸肩,他低低地叹了口气:“暂时还不可以哦。” “哦...” 阿琳娜的声音拖得长长地,显得很是低落。 “不用着急,总会有机会的。”,安东尼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随口说些安慰的话。 威廉这时适时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他将报纸随手丢在了桌子上面,朝着安东尼的方向走了过来:“那么现在,阿琳娜该去睡觉了。” “哦...” 女孩的声音显得更加低落了,但看的出来,她实在是有些害怕这个留着寸头的男人,在拉扯了一下安东尼的衣角以后,就赤着脚丫,快速地跑回了门的后面。 相比于威廉看着女孩背影的满脸严肃,安东尼笑得和开花似的。 “不要笑了。” 威廉摆出了‘代行者’小队队长的威严:“在处理今天的事情之前,我想问为你,你刚刚说的梅林街的案子还没有完全解决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咯。” 安东尼从地上站起来,揉了揉自己的眉间:“在回去以后我又想了想,觉得这个案子可能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怎么了?”,威廉皱起了眉头:“当初把魔音棒交给我的可就是你自己。” “对。” 安东尼开口说道:“队长大人,我想举的是一个很简单的例子。” “假如我用刀杀了一个人的话,那么有罪的是我,还是我手里的那把刀呢?” “当然是你。”,威廉道。 “对,这是非常明显的事情。” 安东尼点了点头:“那么如果我手里的这把刀,它本身就拥有意识,并且能够自主行动呢?” “这...” 威廉思索了一下,然后说道:“这个比较复杂,需要分情况进行讨论,就是在你拿起刀的时候,有没有想要杀人的意愿。” “除了这个以外,还有一个要分情况讨论的地方。” 安东尼说道:“就是杀人的,到底是我自己,还是这把刀?说不定是我只是用刀将人给砍倒了,而真正实施杀人手段的,其实是拥有自我意识的刀。” 沉默了片刻,威廉轻声说道:“我明白了。” “明天早上,我会和伦恩到案发现场再去一趟,看看那里还有没有残余的灵。” “好,审问那个家伙的事情就交给您了。” 安东尼低低地应了一声,便离开了这里。 没有弄明白当下的境况,他不敢回到自己的住处,而备用卧室也已经交给了阿琳娜,所以他只能另寻去处。 他沿着警察局的楼梯一路而上,这栋楼房其实挺高的,足足有六层。 通往顶层的楼道里,有一道铁门,上面写着“天台关闭”的字样,但安东尼并没有在这里止步,而是侧身从铁门的空隙中钻了过去,如同灵巧的猫。 这是他偶然间发现的地方,顶层的天台。 这里堆满了纸箱子和一些不用的破沙发和木茶几,所有东西都落满灰尘,间隙小得落不下脚。 安东尼在那些小小的间隙中跳跃,就像一只轻盈的袋鼠。 来到了垃圾海的尽头,他站在满地星光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眺望夜空下的弗仑萨。 现在他自由了,他坐在水泥台子的边缘,小心翼翼地把双腿伸出去挂在外面,这样他脚下相隔几十米才是地面,他觉得自己又危险又轻盈,像是一只靠着风飞到很高处的鸟儿。 第三十五章 孤身拜访 次日清晨,安东尼从警察局中走了出来。 恰好一辆马车经过,他招了招手,按住黑色的半高礼帽,半跳半走地上了车,微微思考了一下,沉声道:“去黑天鹅庄园。” 他从威廉队长那里得知,昨夜刺杀他的那个家伙,确实是来自黑天鹅庄园。 虽然那家伙的嘴很硬,什么都不肯说,但是在伦恩与队长动用超凡能力的连番逼供下,他在灵界的“灵”吐出了真相——他是受到“灰羽”的指示,前来刺杀安东尼的。 警察局与黑天鹅庄园的距离不算太远,安东尼成功地赶在中午前看到了这座巍峨的古老庄园。 只是与上次直接传送到庄园的城堡里不同,这次他需要从正门进去。 伸手敲了敲门,安东尼耐心地等待着侍卫的到来,按照帝国的礼仪,如果想要约见一名高贵的贵族,是要提前预约的。 但安东尼是临时起意,只能盼望那位金发的少女现在有空能够接见他。 大约过了一分钟左右的时间,有人来到了门旁,但却并不是侍卫,而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 安东尼瞬间站的笔直,挺起了胸膛。 老人的胸口佩戴有一枚黄金三叶草勋章,消瘦的身体,布满皱纹的沧桑脸孔,朴素的黑色袍子,侍卫为他打了大门,他与安东尼擦肩而过,目不斜视,只是嘴唇微微抖了一下:“好久不见了。” 安东尼同样没有转头,只是低沉地回答道:“其实我很想念你,安德鲁老师。” 老人离去的步伐微微停顿了一下,旋即朝后轻轻挥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庄园:“快点回到维林诺来,那里有人很想念你。” 安东尼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旋即对着一旁的侍卫开口道:“请你通报一下,我想要见一见......那位小姐。” “请进。” 身穿红色礼服的侍卫对着安东尼微微屈身:“小姐已经知晓您的到来。” “好。” 虽然有些诧异,但安东尼还是点了点头,扶着自己的黑色帽子,径直走向了庄园最中央的巨大城堡。 推开城堡的大门,安东尼立刻就看到了灰羽,此刻她正倚靠在角落的布制沙发上,慵懒地看向他的方向:“把门关上,我不喜欢太阳。” 安东尼点了点头,他注意到,少女的眼圈有着残留的红肿,好像是刚刚哭过一场的样子。 他走了过去,脱帽笑道:“漂亮的小姐,看来你的心情好像不太美丽?” 金发的少女抬起头来,脸上勾起了一丝笑意:“其实你和城堡后院的那只猫很像,走路都没有声音。” “老虎走路的时候也没有声音。” 安东尼将自己的礼帽挂在了一旁的架子上,灰羽打了个响指,在他的身旁立刻又升起了一个小小的沙发。 “没有提前愉悦,冒然上门拜访一个单身的贵族淑女可不是什么绅士的行为。”,灰羽端起桌上的茶水,轻轻地吹了口气。 “那么很遗憾,我可能不是一个合格的绅士。” 安东尼礼貌地笑了笑:“正如您也不是一个合格的淑女一样。” “哦?” 灰羽挑了下眉:“当着淑女的面说出这样的话,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是吗?” 安东尼低下头来,轻轻掐着自己的左手:“一般来说,加入‘黑暗黎明’的人,从来就没有绅士或者淑女吧?” 没有理会灰羽骤然变化的表情,安东尼自顾自地说道:“如果想要成为‘黑暗黎明’的‘主教’,就需要与某个人交换契约,这时,交换者的右手中指会呈现出一生无法磨灭的暗金色纹理,而要进阶到‘黑暗黎明’中的‘天灾’,契约者的小拇指将出现一串同种颜色的古希莱符号,其黑暗含义是‘救赎杀戮’。” 说到这里,他抬起头来,看着灰羽的眼睛,轻笑着说道:“这种特殊身份的彰显无法掩饰,剁掉手指就等于毁掉契约,将会遭受来自黑暗黎明的惩罚与无穷无尽的追杀,我说的没错吧,灰羽小姐?” “黑暗黎明”,是一个信奉死神的组织,成员无比稀少,一般都隐匿在黑暗之中,仅有极少数的人才有机会能够接触到。 沉默了许久,灰羽轻轻地拍手:“没想到您还是一位知识渊博的学者。” “我也这样觉得。” 安东尼轻声笑了笑:“只是派人追杀一名知识渊博的学者,未免有些不太妥当,你觉得呢?” “你是在威胁我?”,金发的少女寒声道:“信不信我让你走不出这个城堡?” 安东尼这次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脱下了自己的外衣。 在他的胸前,捆着一堆木棒状的东西。 “喝点酒吧,其实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利益冲突。” 灰羽的脸色瞬间变得柔和了起来,她拍了拍手,立刻有侍从从角落里走了出来,少女在她的耳边低低地说了两句什么以后,那侍从顺从地点了点头,然后便又弯腰离去。 片刻后,侍从重新从角落里浮现出来,只是这次,她的手中拿着两个玻璃瓶。 灰羽接过玻璃瓶,将它们放在安东尼与她之间的小桌上,笑意吟吟:“喝一些酒,可以扩展思路,也许合作共赢对我们来说是更好的。” “好。” 安东尼重新将外衣穿上,笑着点头。 在这一刻,他突然觉得自己体内的“刺客”魔药消化了一些。 同归于尽,也算是刺杀的一种。 “其实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就想问你一个问题。” 连着两个半杯的红葡萄酒,让安东尼微微有了些醉意,他打起精神,看向一旁的金发少女,她用手帕擦了擦嘴,这才继续说道:“你是不是圣事部的人?我觉得你们身上的气息很是相近。” “当然不是。” 安东尼明白少女的意思,立刻笑着摇头:“但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倒是很乐意加入其中。” 在金雀花帝国,对一个贵族最恶毒的诅咒不是“你会下地狱的”,而是“你就要和亚特兰多教廷圣事部的家伙谈论教义了”。 这是一个如同幽灵和死神一般飘荡在帝国版图上空的部门,虽然大多数人不知道它的名字,但他们的顶头机构的名字绝对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教皇审判厅。 一般来说,如果有哪位贵族受到了教皇审判厅寄出的信件,那么他大约还会有三天的时间来收拾收拾自己,然后干净地去世。 当然,他还会有另一个选择,就是逃走,然后让他的整个家族陪着他一起去世。 第三十六章 合作 “你已经提出了一个问题,那么按照公平的原则,接下来该我了。” 安东尼眯了眯眼:“我想要知道,那个被我带走的丫头,是谁的孩子?” 灰羽拿着酒杯的动作微微顿了下:“换一个问题吧。”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安东尼问道。 “不难,但是牵扯的事情比较多,我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楚。”,灰羽回答道:“并且说实话,我也不太能确定,她到底是谁的孩子。” 这是一个非常含糊的说法,但成功地打消了安东尼追问下去的冲动。 再往下追问的话,说不定会涉及到伦理方面有关的问题了。 “那么,我换一个问题。” 安东尼思索了一下,开口道:“你是哪一条途径的超凡者?” 这次灰羽倒是没有推辞,直接挑明:“死神途径,序列6,死灵导师。” “这么年轻的序列6?”,安东尼诧异地看着面前的金发少女,他觉得这个女人看起来最多也就三十岁的样子。 “我和那个孩子一样,都从上一代那里遗传了些非凡特性。” 灰羽解释道:“只不过这种非凡特性的遗传,一般都是不稳定、残缺的,大致意思就是,虽然我拥有序列6的位格,但其实并没有完全掌握序列6的能力。” “我明白了。” 安东尼点了点头,收起了拔腿就跑的冲动。 同时他的心中突然闪过一丝明悟——梅林街那个案子的真凶,应该就是眼前的这个少女。 她是序列6的“死灵导师”,操纵一具吸血鬼的尸体对她来说应该不算困难,而阿琳娜之所以也能够操纵那具尸体...大概是两人的非凡特性交织在了一起。 两者都能够操纵那名血族的躯体,区别只是在于掌控权。 “那么,接下来又轮到我了。” 灰羽思索了一下,问道:“听说你是维林诺神学院的毕业生,那么你将来还有回到维林诺的打算吗?” “当然。”,安东尼笑着说道:“希望那一天能够很快到来,我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那么我倒是有一项提议。” 灰羽看着安东尼的眼睛:“我也有在以后要去维林诺的想法,不如一起?” 安东尼没有立刻答应,而是皱眉问道:“你要去维林诺的目的是?” “去杀一个人。”,少女的眼神中迸射出了强烈的杀意。 “很好的理由。”,戴着金丝眼睛的男人笑了笑,他朝着对面的少女伸手:“希望我们到时候能够合作愉快。” 但柯蒂斯家的少女没有起身的意思,只是递出了一只左手,同时抬头看向身前的安东尼。 安东尼秒懂了少女的意思,他立刻垂首立正,然后以双手捧起少女的右手,俯首用自己微闭的嘴唇,象征性地轻吻一下她的指背。 “那么接下来,你可以再问我一个问题。”,灰羽说道。 “一个很简单的问题。” 安东尼笑了笑:“灰羽阁下,据说您父亲,也就是那位柯蒂斯亲王,在养育了您以后就再也没有杀过人,这件事情是真的么?” “当然是假的。” 灰羽毫不犹豫地否定了这个消息:“你以为帝国在13年前那场与雪国的战役是怎么赢下来的?” “流传出来的消息是由宫廷法师团参战,以数千名超凡者的性命作为代价,将他们的军团剿灭在了卢登行省。”,安东尼回忆道。 “呵!” 灰羽不屑地冷笑了一声:“是我的父亲,他在一个清晨重新召集了自己的那只蔷薇骑士团冲向边境,用沾染血液最多的蔷薇骑士团挡下了雪国的疯狂进攻,是他用整支骑士团的代价将雪国百年来最阴险最血腥的鹰派将军团体连同他们狂热追随者一起拉进了地狱!” “也是因为那一场战役,蔷薇骑士团就此消亡,而我的父亲的身上也落下了严重的暗伤。” 灰羽的语气波动了起来:“至于你所说的,那些宫廷法师团的家伙们?去北方的战场看看吧,那些异族人长矛上穿串最多的尸体,就是你所说的那些家伙!” “抱歉,勾起了你不好的回忆。” 叹了口长长的气,安东尼起身戴起自己的黑色礼帽,就准备离开这里。 “不用急着离开。” 少女开口挽留道:“黑天鹅庄园会在每个月12号的晚上邀请弗仑萨以及周围的一些骑士,在这里举行‘骑士战’,有没有兴趣去观战,或者说参战?” “没什么兴趣。” 安东尼耸了耸肩,他对所谓的“骑士战”并不陌生,大概就是几名骑士在一起,按照骑士礼仪进行厮杀,一板一眼地都是标准的骑士剑术、枪法,非常没有意思,也只有那些贵妇阶层的女人才会对这些感兴趣。 看到安东尼一副不怎么感兴趣的样子,灰羽又补充道:“在黑天鹅庄园的骑士战比较特殊,是在角斗场里面举行的。” “嘶......柯蒂斯家族玩得这么野么?” 安东尼整个人瞬间精神了起来,“角斗场”三个字一般都与血腥暴力放在一起,它完全就是骑士战反面。 无规则,无礼仪,冷酷而粗砺,动辄用巨剑削下整颗脑袋,更加能够刺激贵族们日渐疲软的兴奋点。 而大型的角斗场目前一般都仅限于帝都地区,因为如果没有深厚的背景,鲜血淋漓的角斗肯定要被眼红暴利的家伙或者满脑子教义的正直人士给告上教廷,到时候就是一连串的头疼纠纷。 “求之不得。”,安东尼笑了笑:“对于鲜血淋漓的厮杀,其实我也很感兴趣。” “那就走吧。” 灰羽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瓦莲京娜今天也会来的。” 安东尼与她一起向庄园的中心走去,很快就来到了城堡的客厅区域。 一眼望去,有几名穿着燕尾服的先生,以及几位宫廷长裙华美、细格黑纱遮脸的女士。 他若有所思地问道:“他们都是来观看今天晚上的......骑士战的吗?” “有一部分是。” 灰羽也瞥了一眼:“还有一部分是来参战的。” “贵族...亲自下场参战吗?”,安东尼显得有些不敢相信。 “当然。”灰羽微微点头:“每个观战过的贵族,都要下场参战,包括我。” “战绩如何?” 安东尼调侃着问道。 “还没输过。” 灰羽展颜一笑:“如果输了的话,我又没钱给自己赎身,你现在应该已经看不到我了。” “可惜。” 安东尼叹了口气,刚要再说些什么,在他身后的木门再次被人敲响,转身下意识地开了门,居然是一个身穿警服的黑发青年。 一时间,城堡里变得鸦雀无声,很多贵族甚至已经有了准备跑路的打算——“角斗场”本身可不是一项被教皇审判厅允许的活动... “请问哪位是安东尼先生?有人让我送东西给您。” 青年的声音打破了城堡的寂静,在众人疑惑地讨论声中,安东尼一脸疑惑地开口道:“是我,怎么了?” 他有些好奇地伸头看了眼,门外撂着的,是三个整整齐齐的黑色棺材。 第三十七章 骑士战 “这是什么?” 在短暂的震惊后,安东尼开口问道。 “不知道。”,黑发的青年摇了摇头:“这是一个戴着巫师帽的女人让我送给你的。” “她让你送你就送?你知不知道这是意味着什么?”,安东尼一把拧住青年的衣领,将他拎到了城堡的外面:“现在,麻烦你给我原封不动地送回去。” “做不到。”,黑发青年继续摇头,他的目光显得坦率而又纯真:“她给得实在是太多了。” “...” 安东尼气得扶住了自己的额头,下一秒又有些绝望地笑了:“明明咱们也是同事,我怎么对你就升不起好感来呢?” “这是什么东西?”,灰羽也有些好奇地从门后探出了脑袋,但她看见这三具棺材以后,倒没有什么太过震惊的表现。 与尸体打交道,对于死灵导师来说不过是家常便饭。 “托关系给你买的新床。” 安东尼说了个冷笑话,然后后背便挨了一拳,险些直接将他锤到棺材里面去。 “开个玩笑都开不起。” 叹了口气,安东尼对送货的青年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青年同样对他点了下头,用手轻敲胸口道:“愿女神庇佑你我。” 安东尼没有说话,伸手关上了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勉强挤出一个笑脸:“小姐,麻烦您找人把东西收拾走吧,这东西放在门前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确实不是什么好兆头。”,灰羽点了点头,提议道:“那就暂时寄存在我的地下室里,等今天的游戏结束以后,再看看里面装着什么吧?” “其实我对里面装着什么东西并不感兴趣...”。 安东尼推了推眼镜,其实此刻他的心里非常混乱。 对于那个“戴着女巫帽的女人”,他的第一反应就是那天在梅林街,通过“灵视”看到的家伙。 他原本的推测是,这个女人应该和灰羽有着关系,或者说,梅林街的那个案子就是灰羽指示她去做的。 但按照现在灰羽毫不知情的表现看来,推测似乎又要产生些许的变动了。 城堡大厅里的人群在不知不觉中越来越少了,他们在找到了伴侣或者结成团以后,就三三俩俩地朝着大厅的后门走了过去,似乎已经从刚刚的惊吓中舒缓了下来。 “你要不要在这里等一下瓦莲京娜?她应该马上就要过来了,自从她来到弗仑萨以后,这里的每一场角斗她都没有缺席过。” 灰羽的手指卷起一缕垂下的头发:“我还要去换衣服。” “好。” 安东尼微微点头,目送着城堡的女主人迈着步子款款离去。 他坐在沙发上,正要理一下今天所发生的的事情,下一刻,瓦莲京娜却直接推门而入了。 今天的她穿着一袭希腊式的淡蓝色雪纺长裙,颈部一串珍珠项链,头发显然是精心打理过,由之前的直发变成了卷发,如海藻般散在腰间,看见坐在沙发上的安东尼,她主动走了过来,笑着挥手:“午好,安东尼。” “午好,瓦莲京娜小姐。” 安东尼放弃了那一团乱遭的思绪,重新站起身来,对着瓦莲京娜伸手:“不知道我有没有荣幸邀请你成为我今天的女伴?” “当然!” 瓦莲京娜非常自然地将手放在的安东尼的掌间:“接下来去天鹅湖吧,今天会有很精彩的表演,对于‘刺客’来说,观战绝对是有好处的。” 好,安东尼牵着瓦莲京娜的手,一声不吭地朝着城堡的后门走去。 出门没多久以后,安东尼就看到了一个非常圆润的人造湖泊,借着夜色比划一下,直径大约能有几十米的样子,除此以外并没有其他的景物。 但瓦莲京娜显然对这个地方非常熟络,她沿着湖泊走了一会儿,然后在大约四分之一圆的地方俯下身子,抓起了一个把手,打开了暗门,一道阶梯赫然出现在了安东尼的视野中。 “跟我一起下去,记得把暗门关上。” 瓦莲京娜低低地嘱咐了一句,然后率先走了下去,安东尼则紧随其后。 下了第一个台阶,安东尼便看到前方亮了起来,有一个一瘸一拐的身影,拿着火把走在最前面,这是引路人。 阶梯呈现螺旋状向下延伸,悬浮于空中。 越往下越是明亮,因为墙壁上嵌有数量众多的萤石,虽然安东尼不太明白这个东西的市场价格,但如此程度的亮度,必然价值不菲。 阶梯部分并不深邃,行走5分钟后已经不需要火把就能看清地下建筑的巨大,以及它堪称史诗的深邃。 阶梯在地下第一层停止,呈现在安东尼面前的,是一个用石头建成的空心圆建筑,与古罗马斗兽场极其相似,只在规模上略小了一点点。 瓦莲京娜转头看到安东尼一脸震惊的样子,当下就不屑地撇了撇嘴:“从这里往下,还有一层。” “现在都流行把东西放在地下么?” 安东尼突然想起了亚伯拉罕家地下的那个巨大的植物园,忍不住哑然失笑。 “这是一种特殊的‘秩序’。” 瓦莲京娜看向安东尼:“你暂时只要这样理解就可以了。” “好。” 虽然不明白少女话中的意思,但安东尼还是连连点头。 少女也没有再追加解说的欲望,而是伸手指了指不远处斗兽场的门扉:“看那里,看样子已经有人迫不及待,抢先开始了。” 抬眸望去,一下子就可以看到一名手持长剑的骑士,而在他对面穿着黄金铠甲的男人看上去好像也是一名骑士,将他们真正区别开来的,是手中的剑。 一人手持正统骑士长剑,一人手持暴风巨剑。 安东尼立刻意识到这里面发生着的战斗绝不是一场简单的骑士战。 理论上来说,一名正统骑士绝对不会使用除了象牙骑士剑以外的任何长剑,虽然战争用无数个鲜血实例证明马下作战的骑士手中那柄骑士剑,根本无法抗衡被称作“伟大杂种”的暴风大剑,但绝大多数的骑士还是会恪守准则,选择象牙骑士剑。 几乎是在瞬间,两人手中的剑刃便死死地抵在了一起,在片刻后分开、再度交锋! 两人的每交锋,都会倾泻出暴雨般的剑光,长剑切开空气的声音一层层重叠起来,听上去仿佛接天狂潮,安东尼在进场的时候,甚至能听见剑锋破开空气从而产生的阵阵啸叫之声! 第三十八章 骑士荣誉不朽 “你觉得谁会赢?” 安东尼一屁股坐在了观众席的座位上,眼睛却一刻都没有离开斗兽场的中央,甚至有些放光。 虽然说不是第一次见过这种打斗,但耳边响起的兵器交接之声会让任何一个男人感到热血沸腾。 “如果能够顺利打到底的话,应该是那个用暴风大剑的家伙,很明显,那个用老牌象牙剑的骑士几乎已经没有力气了。” 瓦莲京娜略显惋惜地叹了口气:“骑士守则这种东西,在现在这样的年代里面还有什么用呢?真是愚蠢啊...” 安东尼的脸上闪过了一丝错愕,不过很快便被他压了下去。 他非常敏锐的感受到了瓦莲京娜话语中的重点——如果能顺利打到底。 “他是我的猎物。” 下一刻,观众席上有一个满头银发的男人猛然跃下,他的匕首坠向地面,在话说完之际,匕首已经落入手中。 “是斯普林格!” 瓦莲京娜小声地说道:“那家伙是弗仑萨地下一名顶尖的刺客!” 听到“刺客”,安东尼立刻眯起了眼睛,将目光锁定在了这个家伙的身上。 在旁观者眼中仿佛斯普林格一瞬间就出现在手持暴风巨剑的骑士身前,手中匕首划向他脖颈大动脉,而手持暴风巨剑的骑士也在第一时间后撤,在他即将拉开一个对巨剑最合适间距的时候,斯普林格又贴靠上前,完全不给他发挥骑士剑长度优势的机会。 特殊材质制成的匕首闪烁着诡异的阴暗色调光彩,安东尼一眼就能看出,上面流动着非凡的气息,显然,这是一件并不普通的冷兵器。 “所以说,这是二打一?” 安东尼看着一旁好容易找到机会休息,大口喘着粗气的骑士,忍不住开口问道。 “不,这是擂台战。” 瓦莲京娜解释道:“每方三个人,可以自由选择上场顺序,随时换人。” “这样。” 安东尼点了点头,心中倒是对这场战斗又提起了一些兴趣——如果有人能够成功一挑三的话,绝对会引爆全场吧? 在斗兽场中,手持暴风巨剑的骑士只能一次次仓促迎击那柄路线刁钻的锋芒匕首,在第一层的观众们视野最佳,他们一个个情不自禁屏住呼吸,瞪大眼睛,安东尼甚至能听到其中一个贵族妇人为骑士加油的呼喊声。 场上两人碰撞的速度非常快,普通人甚至只能依稀看到斯普林格模糊的身影,他手中那银色匕首特有的光芒在空中留下一道道残留的弧线形影像,在与暴风巨剑碰撞后留下了频繁的火星。 那手持暴风巨剑的骑士一退再退,眼看再有几米的距离就要碰到身后的观众席了。 “为什么他的队友不上阵救他?” 安东尼有些疑惑地问道,在他的眼中,这名骑士分明是只有招架之力了。 “虽然说这是不怎么规则的骑士战,但有些人,是会恪守骑士守则的。” 瓦莲京娜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憧憬:“即使放弃了教条中的象牙剑,但骑士精神本身,早已经烙印在了他的心上。” “好吧。” 安东尼耸了耸肩,表示完全没有听懂,因为他从来懒得去了解什么是“骑士精神”,他只知道在战场上的骑士,应该是身披重铠、借助奔跑马匹的巨大冲力,最后关头扬起枪尾,将躲在盾牌后面的敌人刺个通透,然后擦身而过,将敌人整具尸体挑在空中,以鲜血刻画自己的纹章。 而不是像眼下这样持有一柄笨重的暴风巨剑与一个擅长近身肉搏的对手面对面作战。 被斯普林格凌厉的攻势再度逼退几步,骑士此刻身后就是第一层的观战席,已经是无路可退了。 可以看得出来,这名像斯普林格一样的家伙绝对是一名出色的猎杀者,他手中的银色匕首每次都会以不同的速度刺出,攻击对手身体每个部位,只要骑士的防守稍稍落空,他的身体上便会留下一道伤口。 虽然这名骑士用大剑挡住了要害部位,但小小的伤口积少成多,已经将他整个人几乎都染成了鲜红色。 可以说在这场战斗中,从头到尾,都是斯普林格都掌握住主动,他以很舒服的滑动和跳跃给可怜的骑士带来一环接一环的连绵杀招。 他在等待骑士第一次喘息的那一刻,会很短暂,但对他这个级数的狩猎者来说已经足够。 终于,退无可退的骑士在一次防守之后,吐出了一口长长的气,而蓄势已久的斯普林格也趁此机会,如愿以偿地将手中的匕首刺入了他的胸膛。 但可惜的是,那名骑士单手抡出剑圈,将斯普林格逼退了,使得那柄匕首在距离他的离心脏还有一定距离的时候就被强制拔了出去。 但这已经完成斯普林格的预期目标,只要抽出来再展开第二波不给骑士喘息时间的追杀,那么胜利的天平就会垂向他的身边,他仿佛已经听到了台上贵族少女们为他呼喊的甜美叫声。 可下一刻,他却惊讶地发现,这名已经被他逼得退无可退的骑士猛然挥剑,爆发出一种恐怖的挥剑速度。 斯普林格毫不犹豫地弯腰,一个翻滚后撤离开。 但骑士的攻击并没有落空,那柄沉重的暴风巨剑留下了他一头银色的长发。 就在这名骑士准备抓住稍纵即逝的最后一个机会向狩猎者展开反击,一连串意想不到的火焰锁链从不远处甩出,在他和斯普林格之间构筑成一条防线。 斯普林格看着那道赤色的火墙,尽管心中满是不甘,但他的脸上却勾起了一丝笑容:“换人了。” 这名骑士挥剑猛劈,试图硬生生地将这道火焰锁链劈开一个口子,但那火焰锁链却如同跗骨之蛆一般,顺着暴风巨剑爬了上来。 他的嘴角苦笑,随即后撤,再度挥动手中的巨剑,以强烈的风压将剑上的火焰熄灭。 他绝望地转头,望向看台的高处,那个顶端的位置,只属于一个人。 柯蒂斯家的少女与他四目相接,没有说话,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这名出生在雪国边境,从懂事起就开始在与外敌作战的骑士终于松开了手中的暴风巨剑,他闭上眼睛,轻声道:“骑士荣誉不朽。” 第三十九章 所谓骑士 炽热的火焰锁链眼看就要攀附上骑士高大的身躯,安东尼仿佛已经闻到了肉体被烧焦的糊味,但下一刻,一个沉稳的女声在场上响起:“请停止你对骑士的侮辱。” 一个装扮平凡,用黑色布匹遮住了自己上半张脸的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翻出了斗兽场的栏杆,傲立于场上。 “你是?” 那名手持绿色水晶魔杖的年轻男人保持笑容,立刻停止了对已经失去战斗力的骑士的攻击。 对于这样中途送上来的可口点心,他断然没有拒绝的理由,并且观众席那些贵族想要看的,正是这种“反转”。 虽然说最终的结局都是一样罢了。 “德瑞西斯。” 女人从左侧的剑鞘中抽出一把花剑,眼神显得有些阴沉:“你们这些家伙,亵渎了骑士的荣誉”。 “德瑞西斯,如果我没有记错,你肩膀上的脑袋可值很多金币。” 听到这个名字,年轻男人一改之前的狂妄态度,但还是尖酸地挖苦道:“如果把它砍下来,应该能换去好几枚勋章了吧?” “我只希望今天在这里,能够进行一场骑士之间的战斗,直到我砍下你的脑袋,或者我被砍下脑袋为止。” 德瑞西斯来到了那名丢弃了暴风巨剑的骑士跟前,用花剑的剑尖轻轻挑起巨剑,冷声道:“克莱尔,捡起你的东西,骑士从不死于徒手。” 被叫做克莱尔的男人重新握起那把举剑,但脸上却泛起了一丝苦涩的笑容。 他今天前来这个地下角斗场,并不是奢望能够像吟游诗人诗集所歌颂的那样拯救一名公主,任何一个在雪国边境起来的骑士都远离浪漫和诗集,他尔只是想要完成一名扈从最后的使命,保护自己的花朵,直至死亡。 而他所效忠的那名公主,就在刚刚,坐在看台的顶端,已经对他微微点了下头。 作为“战士”序列的超凡者,他非常清楚,“战士”的晋升一般只有两种选择——“信仰”与“爱情”。 从“爱情”中汲取的超凡之力,往往能够拥有超出信仰海平线之上水准的伟大能力,这就是高系数的个人“忠诚”和单独的“荣耀”。 但同样的,因为爱情的脆弱,选择“爱情”的那些其实们,他们成熟道路往往比选择“宗教”和“家族”等众多信仰的骑士要晋阶缓慢,可一旦成熟壮大,这一脉被吟游诗人称作“玫瑰”骑士的成员,会离“战士”的顶端更为接近。 他便是这样一个,选择了“爱情”途径的骑士,只不过他的“爱情”并不属于这名公主,而是柯蒂斯亲王的那名情妇,也是诞下了柯蒂斯亲王唯一一位子嗣的那位夫人。 而他现在所要做的,便是为这位已经亡故的夫人的唯一子嗣所奋战到底。 “克莱尔,你已经失去了斗志。” 那名叫做德瑞西斯的女骑士轻轻挥动手中的花剑,在空中展现出一个漂亮的剑花,她的眼中满是杀意,但话语却是那样地从容不迫:“你的信仰,就只到这里了吗?” “当然不是。” 克莱尔握紧手中的暴风巨剑,下意识地回答道。 德瑞斯西掀开脸上的面罩,露出了那张被一道巨大的疤痕破坏了美观的脸:“那就捡起手中的长剑,为她而战吧。” 几乎在德瑞西斯说出这句话的第一时间,那先前下场的两名成员分别从二三楼跳跃而下,呈三角形将克莱尔包围了起来。 三个人在瞬间便达成了共识——先除掉战斗力娇弱的一方,再集中精力对付这个女人。 “啧啧,好可怜的样子。” 安东尼坐在观众席上,看到克莱尔满脸疲惫,却又竭尽全力将暴风巨剑重新举起的样子,忍不住低声问道:“不是说3打3的擂台战么?怎么到现在他们一方都只有两个人?” “这里是斗兽场。” 瓦莲京娜面无表情地解释道:“只要你被选入了下一场参战的名单,那么不论下一场的战斗是单对单的骑士战还是多人的团体混战擂台战,你都需要参加,至于能不能找到何时的伙伴,那么这就不在考虑的范围内了。” “开什么玩笑?” 安东尼有些不敢相信:“如果这个叫克莱尔的家伙是个刺客,又或者说独来独往的法师之类的,没有同伴我还相信,可他是个骑士哎!” 骑士是什么?将“荣耀”与“团结”看得重于一切的,对同伴有着近乎着魔一般执着的家伙们! “没什么好奇怪的,他是‘黑蔷薇骑士团’的人。” 因克莱丝也将目光投向了战场上的克莱尔:“他的同伴们早就已经死在了遥远的战场上。” 安东尼没再说话,偏头看向了下方的战场。 那名使用普通象牙骑士剑的骑士一上场就纠缠住了使用花剑的德瑞西斯,虽然能够非常明显地看出两人之间实力存在的差距,但非常显然,他的目的只是拖住德瑞西斯,由他的另外两个同伴出手,对那名已经快要精疲力竭的骑士进行绞杀。 而那个手持魔杖的年轻男人并没有辜负同伴的期望,随着他口中的咒语低低地响起,缠绕在他周身的火蛇立刻以数倍于之前的速度冲向了墙角边的那名骑士。 克莱尔出于本能,想要用手中巨大的暴风巨剑去破坏那道火蛇,他能够感受到,这其中凝聚着一种无比恐怖的破坏力。 只是他惊恐发现,他手中这柄堪称对超凡能力几乎天生具备侵略性的暴风巨剑根本无法对缠绕上来的细密火蛇造成损耗。 火蛇缠绕上了他的身体,在片刻之间,便将克莱尔的衣服烧的精光,而与火蛇接触的地方,饶是有着盔甲的防护,亦是多出了几道黑色的灼痕! 那火蛇在克莱尔周围极具生命特征地规律摆动,像是要将他活活烧死,而显然,这正是观战的贵族们最想要看到的节目,甚至已经有人的口中轻声说着:“烧死他!”。 安东尼叹了口气,有些不忍去看场上的景象,但就在这时,他发现那个下台阶时候为他引路的瘸子正一瘸一拐地朝他走了过来。 第四十章 刺客的奥义 瘸子走到了安东尼的身旁,抽出一张纸条递给了安东尼,低声道:“您的信。” “给我的?”,安东尼有些错愕,应该没有人能够知道他现在在这个地方才对。 瘸子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便径直离开了这个地方。 安东尼叹了口气,只能伸手摊开了纸条:“帮克莱尔赢下这场比赛,我可以给你想要的东西。” “我想要的东西?” 安东尼挠了挠头,只觉得这张莫名其妙的纸条有些搞笑。 这时,一旁的瓦莲京娜开口道:“翻到反面看看。” “还是空白的。” 安东尼的话音刚落,突然,她感到一股奇怪的、扭曲的、隐约的波动一闪而逝,快得他差点怀疑自己产生了幻觉。 要不是在踏入“刺客”序列以后,他对周身的灵感非常敏感,此时有很大可能忽略掉这个异常。 他眯着眼睛,根据灵感对残余痕迹的把握,抬起头来,看到了端庄坐在对面观众席顶端的柯蒂斯家的少女,此刻她正对着自己,微微点了下头,与此同时,大拇指向下翻转,似乎是示意他向下看的样子。 怎么回事……安东尼低语一句,紧接着,默默地开启了灵视。 一个个“气场”映入了他的眼眸,绝大部分颜色正常,轮廓模糊。 但其中有一个,表层正荡漾着邪异的黑绿,缓缓往内侵蚀的黑绿。 安东尼的表情突然变得异常严肃,但他并没有去观察那个特殊的气场,而是低下头来,看向手中的纸条。 原本是一片空白的纸条背面,此刻赫然用古希莱文写着两个大字。 “阿琳娜” 这是一个让他完全拒绝不了的条件。 “瓦莲京娜。” 安东尼关闭了幻视,叹了口长长的气:“要不你下去把他们都杀了,这样那个金头发的臭屁丫头就会把与‘阿琳娜’有关的东西告诉我了。” “我做不到。” 瓦莲京娜接连摇头:“按照斗兽场的规则来说,在前一百场已经参与过的人,无权再度参加。” “那把你的配枪借我用用,我的没子弹了。” 瓦莲京娜愣了下,不过立刻从裙摆间将枪械摸出,递给安东尼。 安东尼的左手握住腰间的“救赎”,右手握住瓦莲京娜的枪支,眯起的双眼中透露出一丝危险的气息。 虽然此刻他的能力不能够在战场上给他提供任何的帮助,但这柄枪械,绝对可以成为他的依仗! 眼看着那名叫做克莱尔的骑士在两人的围剿之下就要败北,安东尼低低地叹了口气,从观众席上横跨而起,一个飞跃,便落在了斗兽场的中央。 斗兽场的观众们立刻爆发出来一阵足以将屋顶掀翻的呼喊声,他们虽然渴望着看到骑士们的鲜血洒落在这个斗兽场上,但是更想看到的,是这种不请自来,拼上自身性命去维护骑士之名的家伙。 “介绍一下,我是安东尼.....。” 安东尼险些将自己的真实姓名说了出来,好在他亡羊补牢,及时改口道:“卡特·因克蒂斯” 只不过很显然,他的出场受到了斗兽场中其余人等的冷落,那名手持法杖的年轻男人正致力于用火焰锁链将克莱尔牢牢捆绑住,而被砍下一头银发的斯普林格正准备将那把暗金色的匕首插入他的脑袋里面。 至于另外一名骑士,此刻正被德瑞西斯的花剑刺的摇摇欲坠,那张清秀的面孔上已经多了不少的血渍了。 “真是的...” 安东尼叹了口气,然后伸手掏出腰间的左轮,稍作瞄准,一枪便打在了手持法杖的年轻男人的腰间。 男人的超凡力量带着他,第一时间便要想右侧闪躲,但“救赎”弱点攻击的效果立刻触发,子弹加速落在他的腰间,炼金弹头强大的动力被扭曲,瞬间在他的腰间留下了一个前后透亮的、足有拳头大小的血洞! 缠绕在克莱尔身上的火焰锁链瞬间消散,而那手持法杖的年轻男人,当即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他指向了安东尼的方向,狰狞道:“你......不遵守骑士规则!” “我也不是骑士啊...” 安东尼挠了挠头,在心中立刻将场上的敌人数从“3”减到了“2”——一般来说,“太阳”途径的超凡者们的身体本就趋于瘦弱,而“救赎”子弹留下的那个洞孔,以他们那孱弱的身体,先不说治疗需要多久,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两回事。 那斯普林格也不是傻子,立刻将注意力从克莱尔那里转到了安东尼的身上,眼神则是死死地盯住了他手中那把银白色的“救赎”。 他能够飞创明显地感受到那枪身上凝聚着的非凡力量,以及持枪者身上那......几乎为零的超凡气息。 几乎是在刹那间,斯普林格的身子便从原地消失了,他以一种非常奇怪的步伐,向安东尼这边极速接近——虽然他做不到躲避子弹的灵巧,但他只需要让安东尼瞄准不了就好了。 而正如他所想的,面前这个从未见过的生面孔虽然拿枪指着他的方向,但却在频频地转动枪口,迟迟没有扣动扳机。 从这里,他更加确信了之前的猜想——这个小白脸完全就是一个没有实战经验的菜鸟。 他非常轻松地贴近了安东尼身边一米左右的距离。 对于他这样的顶级刺客来说,一把二十公分的暗金匕首加上五十公分的小臂长,就是他的黄金范围。 “70公分的距离,就是我的上帝之区。” 这是传奇赏金猎人“蝎尾”奥斯顿广为流传的一句名言,这句话向来被所有刺客们当做真理。 斯普林格甚至已经看清了这个突然从天而降,要为骑士捍卫尊严的毛头小子的喉咙被他割开,鲜血喷涌的场景,届时他只需要再调转匕首,轻取下那个已经失去了战斗力的克莱尔的脑袋,即使无法再战胜那个叫做德瑞西斯的疯女人,他也能够成为这场战斗的优胜者。 鲜花、金钱、美妇,仿佛一切的一切都已经是唾手可得。 “你的走位很风骚,你的刀法很不错,但你还没掌握刺客真正的奥秘啊。” 下一秒,他却听见耳边响起了一个低沉的笑声:“刺客的奥秘,就是一击必杀!” 第四十一章 皇帝 安东尼以一种无比从容的姿态扣动了扳机,他左手的枪口瞬间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吼叫声。 带着花纹的炼金子弹裹挟着巨大的动量,落在斯普林格的额间,他不敢相信地、挣扎着抬头,却眼前一黑,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了。 斯普林格,出局! 安东尼的登场,在一分钟之内,将斗兽场上的形势完全扭转,原本不公平2v3突然就变成了更加不公平的3v1,而仅剩下的那名骑士在德瑞西斯那如同暴雨般的剑术穿刺下,败北的颓势已经非常明显了。 “可惜,没有子弹了。” 看着手中这把银白色的“救赎”,安东尼低低地叹了口气,他突然发自内心地觉得,每15天才能填装6枚子弹,实在是有些太少了。 但这样的叹息仅持续了一瞬,下一刻,他再度扣动扳机,子弹呼啸着离膛,把那名骑士的胸口洞穿,巨大的血花飞溅开来。 整个斗兽场都忽然寂静下来,瓦斯灯的黄光照在“救赎”枪口中冒出的烟气上,泛着漂亮的金色,安东尼仿佛站在晨雾中。 德瑞西斯在微微愣神了一下后,在空中画出一个漂亮的剑花,将花剑上的血渍甩开,并没有想要对这名倒地的骑士进行“补刀”。 良久,在斗兽场的某个角落突然响起了一声呼喊:“这是一场可耻的黑枪战争!完全违背了‘骑士战’的准则!” 安东尼的嘴角忍不住微微抽搐了一下。 下一刻,斗兽场上的观众们群情激奋起来,那些贵族们交头接耳,觉得眼下的这场擂台战结束地有些太过诡异了。 在纷乱中,那个名为德瑞西斯的女骑士将花剑插回剑鞘,又重新戴上了黑色的面罩,与安东尼擦肩而过:“不错的枪法。” 她的脚步并没有就此停留,而是径直走向了倚靠在斗兽场墙壁上的克莱尔,这个男人此刻显然已经是处于一种力竭的状态,如果不是手中那柄暴风巨剑柱在地上,他甚至可能都没有办法保持站立的姿态。 两名骑士之间甚至没有任何的言语交流,德瑞西斯将那把几乎与她身高平齐的暴风长剑从地上拔起,另一手撑住了克莱尔沉重的身体,以一种无比滑稽的姿势,朝着斗兽场的出口缓慢走去。 两方分出胜负之时,出口处的栅栏已经被打开了。 就在这时,一名身穿红色袍子的高挑男人走到了柯蒂斯的身前,俯下身子,沉声道:“柯蒂斯阁下,这不公平,他们违背了骑士战的守则!” 柯蒂斯家的少女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琉璃色的眼睛扫视着斗兽场上喧闹的人们,显然,这些家伙们对这次擂台赛的结果都非常不满。 轻声地叹了口气,少女将目光收回,她看着男人后背上那朵金色的太阳花,冷声道:“亚尔曼,我知道场上有一个人是你的胞弟,但我想要问你,你所说的话,究竟是是代表你自己,还是你家族的意志?” 亚尔曼微微迟疑了一下,但很快又抬起头来,直视着端坐于高台上的少女:“自然是代表我自己。” “真是一场无趣的闹剧。” 少女微微摇头,甚至不愿意对面前这个隶属于伯约行省几大家族之一的长子投下一缕眸光,她站起身来,沉声道:“停!” 她的声音威严,压下了斗兽场里的喧嚣。 “我从来拒绝和懦夫说话,懦夫们才会拒绝承认自己的失败。” 她那双琉璃色的眼睛里全无表情,“这里是斗兽场,不是玩‘骑士战’那种过家家游戏的地方。既然在这里,我希望各位能够尊重这里的游戏规则。” “这次擂台赛中,由‘克莱尔’的团队获得了本次战斗的胜利,作为优胜者的奖励,与往常一样,他们将获得一样自己想要的东西...” 将“救赎”重新插入口袋里,正要从栏杆处离开斗兽场的安东尼听到了柯蒂斯的话语,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自己想要的东西”,这个奖励的范围,未免有些太过庞大了。 不过没来得及思考太多,他在将要离开斗兽场时,弯腰拾起那柄斯普林格遗落的暗金匕首,毫无疑问,作为优胜者,他有权决定战利品的归属。 并且从某种意义上来讲,现在依旧躺在斗兽场上的三个人,都可以划入他“战利品”的范围,除了那名被爆头直接死透了的“斯普林格”,另外两人只要经过适当的救治,是绝对能够存活下来的。 只要安东尼出了两人的医疗费,那么他便可以要求这两个家伙成为自己的扈从,并且签订扈从契约。 可惜的是安东尼并没有这样的想法,在离开斗兽场以后,他便立刻来到了瓦莲京娜的身边,只是不知为何,他才刚刚坐下,便感受到隔壁传来一道非常炽热的视线,在他的身上来回游走。 “你想干什么?” 叹了口气,安东尼硬着头皮问道。 “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一件什么样的事情?” 瓦莲京娜瞪大了那双玫红色的双眼,同时非常亲热地搂住了安东尼的肩膀,有那么一瞬间,安东尼甚至觉得自己的胳膊就要被她的大力撕扯断掉。 试着推动几次瓦莲京娜的肩膀无果,安东尼最终放弃了挣扎,索性开始感受着被温香软玉环绕着的快乐:“帮克莱尔活了下来。” “当然不止这个!” 瓦莲京娜兴奋地说道:“按照这里的游戏规则,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你的身份是‘皇帝’!”,她下意识地将那两名骑士给直接忽略不计了。 安东尼挠了挠头:“这个有什么用么?” “‘皇帝’的意思是......” 瓦莲京娜环顾四周,脸上露出了一个不怀好意地笑容:“你可以指明任何一名现在正处于斗兽场中的人,让她、或者说他与你保持一个月的关系...” “嘶......我有很不祥的预感……”安东尼立刻警惕起来。 他抬起头来望向四周,除了列坐于最高端的柯蒂斯家的少女对他投来友善的微笑,其余的...都是一些相当危险的目光! 第四十二章 皇后 “咳咳...” 安东尼连连咳嗽了几声,低下头来,好容易才掩饰住自己内心的震惊:“那个,准确地来说这次擂台赛的主角并不是我吧,就算战利品的话,也是发给那个叫克莱尔的家伙才对吧?” “不是哦。” 瓦莲京娜大力拍着安东尼的后背,像是要把他锤到椅子下面去:“按照斗兽场的规则,你在这次的战斗中达成了‘三番打’,一人将对方的团队全部击溃,那么这次的‘皇帝’之位便会自动转移给你了。” “你妹啊...” 安东尼哭丧着脸,心中唯一庆幸的便是自己在上场的时候灵光一闪,使用了一个假名,不然恐怕这几天自己的名字就得登上附近街区报纸的头条——安东尼·弗朗西斯死于神秘事件之类的。 “安心安心,不会入室寻仇的,他们总会给柯蒂斯家族一点面子。” 瓦莲京娜笑着安慰安东尼,只是却慢慢贴近了他的耳边,用一种极低的声音说道:“那么,安东尼阁下,作为本月皇帝,你想选择哪一位呢?” “一定要当场指派出来吗?” 安东尼悄悄地抬起头来,却发现自己这里此刻依旧是全场的焦点。 “当然了,如果不当场指派出来,那么总会有一些贵族的夫人......亦或者是他们本人寝食难安。” 安东尼已经忘了自己今天是第几次叹气了,在瓦莲京娜热情的怀抱下,他再度抬头,望向观众席的上层。 他目光所致的第一个家伙是个清瘦俊美的贵族少爷,当那位少爷与安东尼目光交汇的时候,整个人的身体明显咯噔了一下,但有点小小的出乎意料的是,他的脸上一直挂着笑容,不是传承三代以上的大家族,培养不出如此厚重的面具。 安东尼笑了笑,将目光从这位贵族少爷的身上移开。 意识到“皇帝”的选择将要开始了,这时候,除了某些矜持傲慢的大人物,几乎所有人都趴在了栏杆上,目不转睛盯着这个下场后三连黑枪解决战斗的男人,有人对他感觉非常不屑,但同样有人对安东尼表现出了非同寻常的兴趣。 比如他视野所及之处,一些个玩腻了吟游诗人或者俊秀钢琴师的大胆贵妇,正用炽热的眼神望向他,揣测他在某方面的战斗力,毕竟刚刚的安东尼在斗兽场上展现出来的是绝对的冷酷以及极致的冷静,如果能够征服这样的一名狼王一般的男人...... “我总感觉不管选择谁的话,倒霉的都是我呢...” 安东尼的眼神飘忽无比,只觉得脑子里完全就是一团浆糊。 “很简单啊!” 瓦莲京娜伸手,捏着安东尼的下巴,强迫他转过头来,媚眼如丝地吹气:“如果你不放心他们的话,那么...我怎么样?” “...” 安东尼的喉咙上下咕隆了一下,紧接着便对瓦莲京娜投去了一个非常怀疑的目光:“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规则没有告诉我?” 他非常清楚的是,博尔吉亚家可没有什么“随便”的家伙。 “咳咳。” 金发的少女撇过头去,语气显得有些尴尬:“倒也没有啦......相比于‘皇帝’来说,只是一些非常不起眼的附加条款...” “比如呢?” 安东尼锲而不舍地问道。 瓦莲京娜并不想说话,但安东尼就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他。 斗兽场中的那些贵族们也是如此,他们将目光聚焦在两人的身上,静静地“看着”。 “好吧好吧!!” 瓦莲京娜暴躁地揉了揉头发,恨恨道:“比如,可以将接下来一个月内,‘皇帝’与‘皇后’所要做的事情写下来,只要由柯蒂斯家族裁决合理,那么接下来,将由在场的所有贵族们一起出钱出力,把‘旨意’完成...” “原来是这个样子。” 安东尼瞬间明白了,为什么即使自己是个靠“黑枪”赢得“皇帝”席位的人,亦然有很多贵族夫人甚至男人对自己投来炽热的目光。 他们真正看中的,很大程度上并不是安东尼这个“人”,而是他所能够做的“事”。 如果能够让在场的这些贵族一起出钱出力去做某一件事情的话,那么无疑这将是一股无比强大的力量,甚至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帝国的政坛! “怎么样?其实我觉得你现在除了我以外并没有其它更好的选项。” 瓦莲京娜故作亲昵地蹭了蹭安东尼的脸颊:“如果你选我的话,以后在‘代行者’里我一定给你开后门,让你步步高升!” “你就没有更有诱惑的条件了吗?” 知晓自己手中所掌握的东西,安东尼现在倒是变得安详了起来,甚至有心思与瓦莲京娜开玩笑:“比如说某种东西,又比如说某种行为什么的?” “你!” 瓦莲京娜的脸上立刻升起了红霞,但她并没有第一时间将安东尼锤开,而是低下头来,看样子好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这个家伙居然把自己的玩笑当真了! 安东尼苦笑一声,此刻他的心底已经有了问题的答案,在所有人的瞩目中,他从座位上缓缓站起,眼神清澈地眺望远方:“尊敬的柯蒂斯阁下,我想,我已经做出了选择。” 端坐于高台上的少女面色平静,对着安东尼微微点头:“说出你的答案,‘七月皇帝’。” “你。” 安东尼吐出了一个非常简单的字符,却让整个斗兽场在刹那间陷入了安静,甚至针落可闻,包括一旁在安东尼身边坐着的瓦莲京娜,此刻都不由地睁大了美眸,眼神中满是不可思议。 从未有人,敢在黑天鹅庄园里作出任何一件亵渎柯蒂斯家族的事情! 在这里,柯蒂斯家族的本身就是“裁决者”,那位端坐于高台上的柯蒂斯小姐本身,便是这个圈子的无冕之皇! 听闻安东尼的话语后,灰羽的脸上也闪过了一丝明显地错愕,但仅片刻后,她的嘴角边勾起了一抹笑容,居高临下却又语气冰寒地说道:“当然,我的皇帝陛下。” 第四十三章 机械之心 安东尼搬了一张椅子到酒柜旁边坐下,看着对面坐着的金发少女,眼含笑意:“皇后,晚上好。” “如果你坚持这样叫的话,我没有意见。” 灰羽伸手握住桌上的红酒杯,轻轻摇晃:“但是我并不能确定你的同伴是不是和我一样没有意见。” “好吧。” 安东尼皱起了眉头,他抬起头来,瞄了一眼瓦莲京娜,她白净的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那么,能和我讲一讲阿琳娜的事情了么?”,安东尼说道。 “没问题,柯蒂斯家族向来是言出必行。” 灰羽叹了口气,然后轻轻击掌。 片刻后,一个长腿的黑皮肤女人走到灰羽跟前,将一叠白纸递给了她。 “维斯黑奴?” 安东尼试探地问道。 “嗯。” 灰羽轻轻应了一声,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怎么,你对异种人感兴趣?” “不是,只是感慨一下。” 安东尼尴尬地笑了笑:“胸部大的亨伯特郡女人’,‘屁股翘的科鲁佐城金发白妞’,‘腿长的维斯黑奴’,虽然我对奴隶方面没什么研究,但这个确实太有名了。”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并且刚刚那个女人的腿,真的很长。” “这是两份忏悔书,你看一下。” 灰羽并没有接着安东尼的话茬,而是将手中的资料整理一下以后递给了安东尼:“是两个修女写下的东西。” 安东尼接过资料,一张一张地向下翻阅。 修女的文笔优美,夹杂许多圣徒名言,洋洋洒洒四五千字,只是内容看上去好像与阿琳娜并没有什么关系。 灰羽适时补充道:“她们所说的那个‘赫柏子爵’,其实就是阿琳娜的父亲” 安东尼的瞳孔顿时微微一缩,他将手中的资料放下:“在她们的记载中,赫柏子爵是一个面目狰狞,手段残忍的魔鬼。” “那么我是不是有理由认为,他是一名已经失控、或者濒临失控的超凡者,所以要通过生育后代的方法,来解决掉体内多余非凡特性的问题?” “不。” 灰羽摇了摇头,并没有直接回答安东尼的问题:“赫柏子爵是魔鬼,却是披着人皮的奸诈魔鬼,他很温柔,很英俊,第一次出现在修女们面前时必然是虔诚贵族的伟岸形象,但这都并不重要,这两份忏悔书的重点在于,他是如何一步一步将两个虔诚的女神信徒拖入地狱里。” “我倒觉得这份忏悔书并没有太高的真实性。“ 安东尼冷哼一声:“真正虔诚的教徒怎么会轻易放弃自己的信仰?” “我记得《生命女神之教会》的第一句话是,魔鬼的考验,只能让义人的心愈发稳固。” 灰羽这次没有说话,只是她看向安东尼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着一个弱智,即使是一旁仅能看见灰羽侧颜的瓦莲京娜都从那眼神之中读出来了毫不掩饰的蔑视以及对智障的关爱。 安东尼低下头来,再度翻读手中的忏悔书,只是顺带低低地咕哝道:“能不能别用那样的眼神看我。” “羔羊,知道帝国有多少贵族在玩弄心甘情愿堕落的修女吗?” 沉默许久之后,灰羽终于再度开口:“修女只是那些志愿于献身于神灵的人,虽然她们有着崇高的志向,但你不要因此忽略了一件事情,在成为身披修女服的修女之前,她们本身都是有着欲望的人。” “你说的也许有些道理,但这并不是我们争论的重点。” 安东尼摇头:“重点是阿琳娜的身份,这个赫柏子爵,到底是什么人?” 灰羽摆了摆手,示意安东尼不用着急,然后将手中剩下的那一沓资料递给了安东尼:“让你更加不相信的事情还在后面。” 拿起少女递过来的一沓资料,一眼看到的,是一张非常惹人遐想的天使脸孔,她脸上的五官在一头金色的卷发以及白皙的肤色的映衬下显得无比动人。 即使只是一张画像,却让安东尼忍不住自然而然地多看了两眼,也正是这两眼,让他发现了女人凶器那所雕刻着的红色雄鹰家族徽章。 安东尼当然认识这个鲜艳刺眼的徽章。 帝国贵族谁不知道萨格尔行省内那个未必是最古老庞大却百分百是最跋扈骄横的潘帕斯家族? 灰羽面无表情地说道:“这个女人,叫做艾琳,艾琳·潘帕斯,是一百多年前便已经在大陆上活跃的人物,却在一次探险之后,完全地销声匿迹,大多数人都以为她已经死在了那个古老的遗迹里,但事实上,她留在家族里的那个超凡信物,直到今日还闪烁着光芒。” “这是阿琳娜的母亲,据我的调查来看,她也是一位强大的超凡者,并且我认为她起码已经达到了序列7的位格。” “等等!” 安东尼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突然有了一种荒谬的感觉:“你说她已经失踪了一百多年,可问题是阿琳娜还只是一个看上去不到十岁的孩子吧?” “我知道你觉得这件事情听起来非常不可能。”,灰羽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笑容:“如果我告诉你,那个叫阿琳娜的孩子,其实的确已经活了一百多年了呢?” “这不可能!” 瓦莲京娜忍不住惊呼出声:“我检查过她的身体,她身体中的各项机能都是正常的,完全能够进行正常的发育!” “对,你说的没错。” 灰羽点了点头:“这一切都要归功于她那位像神一样的父亲,或者说,我怀疑他现在已经成神了!” “成神...” 安东尼低声念了两遍这个词语,心中满是震撼。 “如果你用一些特殊的仪器来检查阿琳娜的身体,你会发现,在阿琳娜的心脏处会有着强烈的金属反应。”,灰羽看着瓦莲京娜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那里面是稀世的珍宝,藏着世间独一无二的存在,在很久以前,有人将它称为‘机械之心’,她就是以这个东西来维持着自己的生命。” “而代价就是,那个叫阿琳娜的女孩,她全身都是剧毒,如果她受伤了,一滴挥发出来的血液就能要了无数人的命。” 灰羽继续说道:“这也是她被囚禁起来的原因,毫不夸张地说,她一个人就足以灭绝掉整个弗仑萨。” 第四十四章 皇帝旨意(上) “看来不知不觉中,我已经掌握了一样能够毁灭世界的武器。” 相比于瓦莲京娜满脸的沉重,安东尼则是轻声笑了笑:“这对我这种人来说,并不算坏事。” “她同样能够毁灭你。”,灰羽看着安东尼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 “当然。”,安东尼脸上的笑意更加浓郁了:“如果一样武器只能够伤害到敌人,却对自己完全没有威胁的话,那岂不是很没意思?” 灰羽沉默了许久后,忍不住叹了口长长的气:“真是一个疯子。” 这与当时安东尼去守夜人面试的时候,瓦莲京娜对他的评价完全相同。 “那么接下来,我们可以谈一谈有关‘皇帝’的事情了。” 安东尼举起手中的酒杯,对着灰羽致意:“亲爱的‘皇后’。” “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称呼,很新鲜呢。”,灰羽收起脸上的凝重,同样笑着举杯:“‘皇帝’阁下,晚上好。” 瓦莲京娜坐在一旁,小口小口地啜饮着杯中的葡萄酒,看向两人的眼神中有着一丝奇怪的情愫,却又一声不吭地坐在那里,不知道思考着什么。 “刚刚我已经听瓦莲京娜说过了这次游戏的规则”,安东尼挑了挑眉毛:“按规则来说,现在的我,拥有一个下达‘旨意’的权利。” “对。” 灰羽点头:“不过有一个前提,就是要下达一份与‘皇后’意见相同的旨意,换句话来说,就是如果我不同意你的这份旨意,那么它就会无效。” 安东尼微微眯眼:“那么,我的皇后,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样的旨意?” 灰羽没有说话,而是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在狭小的房间里面来回走了几步,然后走到桌子旁挂着的那副油画边,轻轻地按下了一个按钮。 并没有什么暗格出现,唯一的变化还是出现在那副油画上面,原本铸剑而立的中年男人的画像脱落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正在流泪的女人。 “既然你是从维林诺神学院毕业的,对这副油画,你应该不会陌生吧?”,灰羽坐回了椅子上面,问道对面的安东尼。 “当然。”,安东尼扶了扶自己的金丝眼镜:“在两百多年前,‘圣母崇拜’是一种非常普遍的现象,那时候圣母的雕像几乎是遍地可见,许多名家也是借着画一些圣母的画像而受到各方教廷的推崇,但直到两百年前。” 说到这里,安东尼微微顿了一下:“不知道发生了一些什么特殊的事情,在那时候掀起一场被后来史学家称作‘灭圣’的运动,浩浩荡荡,捣毁了许多圣母雕像,大量出自名家之手的圣母油画也都付之一炬,而你的这副,就是少数存世的油画之一。” “没错。” 灰羽继续点头,但显然有些不耐烦的样子:“不过这些应该是很明显的了,虽然现在存世的圣母画像较少,但以你历史系学生的身份应该也见过一些。” “当然不止于此。” 安东尼脸上的笑意变得更加浓厚了:“这副油画是在历史上非常出名的《圣母苦相》,它代表着的是一个时代的终结。” “它是拉斐奥临终前所作的最后一幅画,据说倾尽了他后半生所有的精力在里面,但在那个时代,所有的人们几乎都在对‘圣母崇拜’进行讨伐的时候,他到底为什么要画出来这样的一幅画呢?难道真的仅仅是要独树一帜么?” “你好像对这副画非常了解的样子?” 灰羽抬起头,看向墙上的油画。 这幅画中,圣母桑西一反往昔慈祥容颜,倚靠在一株枯黄的树干上,神情悲恸,脸上尚且还挂着一滴残存的泪水。 安东尼没有回答灰羽的问题,而是继续说道:“不但教廷神学家,连众多哲学家和史学家都对这幅拉菲奥死前巨作的创作动机百思不解,几个世纪以来,谁都没有给出合适的解释,那么,美丽的小姐,既然你将这幅画深藏了起来,我猜测您应该知道其中潜藏着的一些秘密吧?” 灰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似乎是在犹豫着什么,不过片刻后,她还是伸出手来,摸向了墙上的那副油画,在树干下方轻轻用力,画上立刻裂开了一个小小的口子。 “这里面本来藏着一份东西,但是在一次事故中丢失了。”,灰羽指着画上空缺的位置,叹了口气:“我所感兴趣的事情,就是将这样东西重新找回来。” 安东尼皱起眉头:“那么,你知道这样东西在哪里么?” “知道。” 灰羽点了点头:“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应该在亚伯拉罕家族里面。” 听到这个姓氏,瓦莲京娜瞬间抬起头来,看向了安东尼,后者的脸上闪过一丝痛苦,不过很快就被他掩盖了过去:“想要从那个家族里面拿回东西,未免有些太过困难了。” “我只是在表达一个我的诉求。”,灰羽非常冷静地说道:“没有要你现在去办,而是希望你以后有机会能够去将它拿到手里。” “至于你将要下达的旨意,我没有任何意见。” “明白了,我的皇后。” 没再多言,安东尼起身戴起自己的黑色礼帽,向着灰羽告辞:“我会在明天托人将我的旨意传给你。” “‘皇帝’陛下,难道你对我这样的皇后丝毫不感兴趣么?”,灰羽很快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她望着安东尼与瓦莲京娜离去的背影,突然饶有兴致地追问道。 安东尼连头都没回,话语中带着淡淡的笑意:“作为柯蒂斯家族的后人来说,您可以是一位了不起的皇后;但如果作为皇后来说,您的规模有些太过普通了。” “更何况,一般来说,喜欢我的人通常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瓦莲京娜张了张嘴,她悄悄转过头来,看见坐在酒桌前的金发少女轻轻放下了手中的高脚酒杯,然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面无表情地低头。 虽然无法获得少女的视野,但瓦莲京娜大概能够猜的出来,这位柯蒂斯亲王继承人的视野,应该非常开阔...... 第四十五章 教堂偶遇 安东尼回到家中的时候,天色刚刚暗了下来。 “我回来了。” 安东尼将帽子悬挂在门口的衣架上,拖鞋入室,却有些吃惊地发现屋子里没有任何人回应他。 “还没有下班么?” 就在这时,安东尼突然想起昨天夜里遭受的那次刺杀,他变得紧张起来。 他这会儿才想到,有没有可能那个“囚犯”途径的刺客在被逮捕之前,已经提前将格丽斯一家杀害了? 他顾不上隐蔽自己的脚步,急匆匆地走向了一楼的卧室。 卧室的门紧闭着,安东尼捏紧了拳头,有着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他一把推开了门,可想象中鲜血淋漓的场景并未出现。 房间里空空如也,床上是被折叠地很整齐的被子,看起来好像只是单纯地主人还没有回来的样子。 “还好。” 安东尼松了一口气,虚脱一般地蹲了下来。 过了片刻,他走出了房间,这才注意到在餐桌的上面放着一张纸:我们今天晚上将会去参加一个宴会,稍晚些到家,晚餐请你自行解决,抱歉抱歉。 落款是格丽斯太太。 他悬着的心这才落回了肚子里面。 紧张感过去了,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饿意,安东尼想了起来,他今天晚上还没有吃饭。 “偶尔出去吃一点也不错。” 安东尼将纸条圈起来扔进垃圾桶里,重新穿鞋戴帽出门。 他的目的地是灰鸽子街81号的那个教堂,前几天他听同事说那里在傍晚的时候会放出一些简单的救济餐。 倒不是缺钱的问题,主要是这东西他从来没有吃过,想要体验一下味道。 安东尼的脚程很快,只用了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就来到了教堂门口,此刻这里已经排满了密密麻麻的人。 他们大多穿着破烂衣不蔽体,仅有少数人看起来气色还算不错,不过眼神中基本上都只透露着黯淡的光,全然看不到那种对生活的信心。 叹了口长长的气,安东尼并没有在这里排队的打算,他扶了下眼镜,然后走向了教堂门前所站着的第一个人——那是下一个能够领到救济餐的贫民。 “你好。”,安东尼简单地打了个招呼。 穿着破烂的贫民并没有回礼,而是充满警惕地看向了这个衣着光鲜的人。 安东尼摸了摸口袋,从中取出了几个银币放在手上:“我这里有10个银币,如果你愿意将你现在的这个地方让给我,那么它们就是你的了。” 几乎是没有任何反应的时间,那个贫民就接过了安东尼手中的银币,将自己的位置让了出去,然后生怕这个脑子不正常的贵族老爷反悔似的,连滚带爬地消失在了长街的尽头。 “搞什么...” 安东尼摸了摸鼻子,显得有些尴尬。 “下一个!” 从教堂里面传出了一个男人洪亮的声音,安东尼立刻将帽檐朝下面压了压,迅速走了进去。 教堂门内,是一个戴着单片眼镜的男人,他与安东尼相视一眼,同时惊讶地出声:“是你?” “炮手?” 安东尼的眉毛微微挑起,如果说来弗仑萨以后对哪个男人的印象最为深刻,那么毫无疑问,自然是面前这个自称“炮手”的家伙。 毕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自己还送了他一个吻。 “咳咳,你也来领救济餐么?”,炮手略显尴尬地咳嗽了一声。 “是的,只是没想到居然是您在发放救济餐。” 安东尼从容地笑了笑:“我给了排在第一位的贫民10个银币,想要体验一下救济餐是什么样子的。” “那你可能要失望了。” 炮手从手边的箱子里面拿出来一个面团状的东西递给了安东尼:“所谓的救济餐其实就是这个东西,硬的硌牙,如果不就着热水的话,说实话根本就咽不下去。” “我尝尝吧。” 安东尼接过炮手递来的东西,但他并没有急着离开这里,而是绕过了炮手,晃晃悠悠地朝着教堂的内部走去。 炮手本想阻止一下安东尼,但望了一眼外面密密麻麻地人群,在迟疑片刻之后还是放弃了。 这是一座黑夜女神的教堂,教堂的穹顶很高,上面挂着许多盏瓦斯灯。 绚丽的彩色玻璃从空旷幽暗处倾泻下来,让大厅内光线斑驳陆离。 让安东尼没有想到的是,在这个地方,他居然又碰到了一个认识的人。 那是一个漂亮的女人,她跪在黑夜女神的圣像面前,面容秀丽,眼睛紧闭着,略带金色的睫毛蝶翼般覆在眼睑上,微微颤抖。 她的神情似乎很痛苦,背却挺得笔直。 安东尼不知道她在痛苦什么,忍不住轻轻地叫了一声:“贝拉小姐?” 女人睁开了眼睛,轻轻地喘着气,看向安东尼的目光先是迷茫,过了一会儿才如梦初醒一般,笑着说道:“晚上好,安东尼先生。” “晚上好,能在这里碰到您,真是巧遇。” 安东尼注意到,今晚的贝拉小姐穿着显得格外不同,她穿着一身明显不太合身的深蓝色制服,铮亮挺括的长靴,低压的帽檐下是一双好看的蓝眼睛。 “也不算是巧遇。” 贝拉小姐轻声地笑,她看向面前黑夜女神的圣像,低声道:“我基本上每天晚上都会来这里祈祷的,向伟大的黑夜女神冕下。” “没想到您居然还是一位虔诚的信徒。” 安东尼的声音很轻,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好像有几道不怎么友好的目光正盯着自己,这让他很不舒服。 但是想到这是黑夜女神的教堂,应该也没有人会在这里动手。 “既然这是一场巧遇,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您。”,安东尼微微思考了一下,然后开口道:“很简单的一个问题,就是如何才能快速地消化掉刺...序列9的魔药?” “很简单。” 贝拉小姐站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尘土:“要么简单地杀掉很多人,要么以一种盛大的方式,杀掉一个人,当然,杀人的方法,只能与你的序列9有关。” “记得不要留下任何的犯罪证据哦。” 第四十六章 男仆 第二天早上,安东尼还没睡醒,便听到了有人敲门的声音:“安东尼,有你的挂号信。” “好。” 他从床上挣扎着坐了起来,挤出一个不太好看的笑容:“谢谢,格丽斯太太。” “没事的。”,格丽斯将信轻轻地敲在了房间的书桌上面,有些担忧地看向安东尼:“你的脸色看起来好像不太好看,没关系吗?” “不用在意。” 安东尼摇了摇头:“只是最近作息有些混乱的原因,调整过来应该就好了。” “工作虽然重要,但是也要注意身体。” 格丽斯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只是叹了口气:“一会儿下来吃点东西吧,早餐我已经做好了。” “好的。” 安东尼垂下眸子,一副非常没有精神的样子。 格丽斯看了眼墙上挂着的钟表,刚七点,还可以让小家伙再睡上半个小时,于是她轻轻关上了木门,径直地离开了。 但安东尼并没有再度进入梦乡,而是懒散地掀开被子,从床上爬起来,将书桌上的那封挂号信拿起看了一眼,上面用工整的印刷体写道:“普林顿庄园,萨尔维亚,今天下午我会派人去接你,你的身份是将要在庄园里入职的年轻男仆。” 安东尼将信封往下倒了倒,从里面掉出来了一份推荐信,只是上面一片空白,只盖上了黑天鹅庄园的印章。 “年轻男仆么?” 安东尼将信件撕碎,丢进了床头的垃圾桶里,他从口袋里面摸出了那枚似乎毫无用处的命运硬币,轻轻一抛,依旧与之前一般,还是正面朝上。 他微微眯起眼睛,脸上闪过一丝不太明朗的笑意,然后提起桌边的鹅毛笔,沾了些蓝色的墨水,在那封空白的推荐信上落笔: 尊敬的萨尔维亚先生: 您好,我是灰羽·柯蒂斯,黑天鹅庄园的主人。 安东尼是一名在我的庄园中工作了两名的男仆,近日他由于家庭的原因,需要辞去职务,离开这里,对此我感到非常地遗憾。 在我看来,这样一个上进的年轻人应该拥有一份配得上他能力的工作。 因此,我很荣幸向您强烈推荐这位优秀青年。 安东尼在17岁的时候来到我的庄园进行工作,尽管开始时他对自己的工作不很熟悉,工作经验相对匮乏。 但是他一刻也不放弃学习的机会。利用闲暇时间大量阅读参考有关书籍,虚心向其他的仆人请教,现在已经精通了庄园中的各项工作,擅长于统筹调配,我甚至觉得他已经可以担任庄园的主管一职。 这样优秀的年轻人离开黑天鹅庄园是我的损失,真诚地希望您能够接纳他,给他一个匹配得上自己能力的工作。 柯蒂斯·灰羽 ....... 下午,安东尼搭上了去弗仑萨郊外的顺风车,找到了位于郊区的普林顿庄园。 正是七月夏天,林荫道边老槐树枝繁叶茂。下了车顺着大路走到头就是普林顿庄园。 天气有点热,安东尼边走边解开了衬衣的前两颗扣子。从铁门望进去里面是老旧的红砖建筑,矮墙上垂下许多绿色藤蔓植物,在午后的暖风中微微摇摆,弗仑萨郊外无数庄园中,它毫不引人注目。 如果不是铁门边有持枪禁戒的士兵的话。 安东尼报了名字,一会儿后出来一位穿衬衣长裤的女人把安东尼领进去。 那个时候女人穿衬衣和长裤的很少,因此她漂亮脸蛋和丰满身材都给安东尼留下了深刻印象。 “我叫叫安妮,萨尔维亚先生的助理。” 安妮领着安东尼穿过大半个庄园,进了一栋独立的红砖建筑:“萨尔维亚先生是我们的主人,呆会儿他会亲自和你谈话。” 她推开一间办公室的门,让安东尼在里面等。 十分钟后,萨尔维亚走了进来,这是一个有着深蓝色眼睛的中年男人,鬓角的头发略微秃进去一些,眉毛浓黑而整齐。 他推开门看到安东尼后很明显地愣了一下,皱起眉头:“安妮,今天有客人要拜访我么?怎么没有提前通知?” “不是的,萨尔维亚先生。” 安东尼笑着摇了摇头,从口袋里摸出了那封推荐信递了过去:“我是黑天鹅庄园介绍过来的男仆。” “哦?” 萨尔维亚有些诧异地看了安东尼一眼,他随手展开了这封推荐信,在确认了上面是黑天鹅庄园的印章以后,他笑着说道:“没想到黑天鹅庄园的一个男仆也有这样的气质么?” “先生您谬赞了。” 安东尼不卑不亢地回答道:“灰羽小姐曾经与我说过,您是一位有风度并且喜欢赞美他人的绅士,初次见面,果然是名副其实。” “哈哈哈,那丫头真的这样说我吗?” 萨尔维亚发出了一阵爽朗的笑声,紧接着,他又开口道:“请你先和我一起去吃饭吧,我习惯在吃饭的时候谈事情。” 安东尼点了点头,跟在了萨尔维亚的后面。 他来到了房子的二楼,在这里面有个舒适明亮的餐厅,看豪华的程度,应该是主人专用的。 萨尔维亚吩咐仆人,要了火腿冷肉煎蛋和大片的烤土司,还有三杯拉格尔地区的黑咖啡。 “这样对胃不好的。” 安东尼坐在萨尔维亚的对面,轻声提醒道:“我母亲也有喝黑咖啡的习惯,小时候我记得她经常胃痛得睡不着。” 萨尔维亚放下咖啡杯,笑了笑:“没关系,我有很好的私人医生。” 安东尼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追问,而是问他:“您每天都这么晚吃饭么?” “庄园里面的事情很多。”,萨尔维亚咬了一口烤土司,略有些口齿不清地说道:“一般我早上八点起床,起码都要到这个时候才能把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 “这样的习惯对身体有很大的害处。”,安东尼一面说着,一手不自觉地轻敲桌子:“如果我能够在庄园里入职的话,我会尽力帮您安排一个合理的作息时间,那样可以让您每天都保持充分地精力,这对一个贵族来说是非常重要的。” 第四十七章 晚宴 傍晚的霞光中,安东尼系着白色的围裙,在厨房里慢悠悠地刷着盘子。 他哼着维林诺最流行的欢快小曲儿,手指的动作轻柔而又迅捷,看上去确实像是一名经验丰富的男仆。 虽然从未做过类似的工作,但是以他的学习能力,很快便能够上手这里的事情,更何况那位叫做萨尔维亚的先生也只是让他简单地当一名男仆而已。 根据安东尼以前在亚伯拉罕家的观察,男仆其实是一项很简单的工作。 由于家中那些精细的活计一般都会被女仆包揽,所以一般的男仆只要做一些相对笨重一些的体力活。 而相貌稍好看些的男仆和女仆,则会被家庭的主人拿来充当门面,比如在宴会时上菜、又或者说在举办舞会时充当服务生之类的。 但在维林诺,一般来说漂亮女仆的数量要比男仆多得多。 弗仑萨虽然也是历史名城,但跟维林诺相比还只是适合度假的乡下地方,最显赫的家族都居住在维林诺,那里年轻的公爵和侯爵数不胜数。 所有的女孩都知道,只有嫁给维林诺的男孩才能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尊贵的夫人。 而成为女仆就是她们走入上流社会的垫脚石,运气好的话被某位贵族先生或者夫人相中,从此走上飞黄腾达的道路也是一件不算罕见的事情。 巧的是今天晚上,萨尔维亚正好要在家里举行一场晚宴。 安东尼现在所做的正是晚宴的准备活动,其它的仆人们大多都在忙着布置晚宴的现场或者准备晚宴的材料,而安东尼由于是今天刚刚入职,一时间找不到合适他的位置,庄园的主管便派他来刷刷盘子,等到晚宴的时候去负责食物的切割工作。 这份工作对于安东尼来说倒是相当新鲜,在过去的十七年中,他倒是从来没有服务过他人。 虽然说在家族里面他的身份不算光彩,但是亚伯拉罕总没有沦落到让流淌着他们血脉的年轻贵族自己去动手觅食,并且每次上流社会的聚餐都会邀请安东尼一起参加,只不过他从来没有去过而已。 “你这样刷盘子是刷不干净的。”,一个女人的声音打断了安东尼的回响,他转头看去,是今天下午那名将他引入庄园的秘书。 “安妮小姐。”,安东尼学着仆人们见到主管的样子,立刻将双手背在了身后,脸上故意露出了一丝惶恐的表情。 “算了,这本来就不是男仆要做的工作。” 安妮叹了口气,然后撸起了袖子,对子和安东尼说道:“我只做一次,你看好了。” “好。”,安东尼点了点头。 只见到这位秘书小姐从一旁的托盘里面拿出了一个鸡蛋,然后将其放在了铁盘上碾碎,然后用刷子蘸了些铁盘上的粘稠液体,轻轻地扫着盘子。 “要这样才能将盘子刷的干净,如果晚宴的时候贵族们拿到了有油渍的盘子,是会生气的。” 安妮将盘子放了下来,看着安东尼的眼睛:“你应该也不想在工作的第一天就被辞退吧?” 安东尼微微沉默了一下,然后笑着点头:“明白了。”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这样被一个管事的仆人给训斥,他还是需要一些时间来调整心理上的落差。 “明白了就继续工作吧,好好干,会有前途的。” 秘书小姐叹了口气,然后又疾步走向了宴会场的方向,看起来十分忙碌的样子。 安东尼耸了耸肩,没有说话,他看向洗碗池里堆得像是小山一样的盘子,只是面无表情地伸手,学着刚刚秘书小姐的动作刷碗。 他不由地想到昨天晚上在教堂面前所见到的场景,两者之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边有人连饭都吃不饱,一边有人却用鸡蛋刷着盘子。 ...... 忙碌的时间总是很容易飘过,很快就到了晚宴的时间,安东尼与其他的仆人们一起,在客人们到来之前将所有的盘子摆开,而后他便收到了秘书小姐的通知,要求他与几名仆人一起,到庄园的门口进行迎宾。 说实话,由于没怎么参与过宴会的缘故,安东尼对迎宾的流程并不是很清楚,他只是学着另外两名男仆和三名女仆的样子,在门口站的笔直。 可惜的是尽管他已经摆出了一副全力以赴甚至是慷慨赴死的模样,看上去依旧显得有那么一些的慵懒。 这已经是他骨子里的气质,萨尔维亚对此虽然有些不悦,但是也并没有显露出来。 毕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有一名这样的仆人是非常荣幸的,他向外介绍的时候甚至可以为他编造一个落魄贵族的身份,借以抬高自己的品味。 “好久没见了,赛琳娜小姐!” 这是晚宴的第一个客人,一头有着酒红色长发的女孩,萨尔维亚在见到女孩后,欣喜地行了个贴面礼:“我喜欢你这条裙子,它让你显得特别美丽。” “谢谢,萨尔维亚叔叔!您的气色看起来很不错!” 赛琳娜脸上露出了明艳的笑容,她的目光在周围迎宾的几名仆人身上一闪而过,只在安东尼的身上稍稍停留了一会儿,然后又道:“才一个星期不见,叔叔您又招了新的男仆啦?” “这可是灰羽阁下向我推荐的男仆。” 萨尔维亚挺着肚子,轻声笑了笑:“怎么样,看起来很不错吧?” “相当不错。” 赛琳娜赞美道:“叔叔您的品味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哈哈!”,萨尔维亚爽朗地笑了笑:“进去吧,你是今天的第一个客人,记得不要偷吃!” “听说上一次你参加完晚宴以后,你的母亲在你裙子的口袋里摸出两块巧克力糖和一小包鸡骨头!” “叔叔你不要瞎说!”,赛琳娜红着脸进入了晚宴的会场。 在赛琳娜之后,宾客们接踵而来,萨尔维亚甚至没有一一打招呼的空闲,只是偶尔挑几个关系最好或者说地位高的人说一些话。 安东尼全程都只是默默地站着,但是他在一开始就打开了“灵视”,他注意到,这次来参加晚宴的,居然大多数都是一些超凡者! 第四十八章 侍餐 迎宾的过程非常无聊,并且来往的贵族中并没有那种看上去就让人眼前一亮的对象,安东尼有些情不自禁地打起了哈切,站姿也逐渐变得散漫起来,松松垮垮地倚在铁门边上。 好在天色将晚,客人们也没有将目光过多地投入仆人们的身上,而萨尔维亚忙着与高层的客人们寒暄往来,秘书小姐也在准备宴会,这才让安东尼少挨了一顿骂。 插科打诨的时间一直持续到了一男一女的到来,安东尼陡然停滞了身子。 虽然在弗仑萨没有几个熟人,但是在亚修先生的熏陶下,他也养成了天天看报纸的习惯。 而面前的这两个人,则是三天两头就出现在弗仑萨日报上的卡顿勋爵,也是这个地方少数真正拥有头衔的贵族之一。 他今天的女伴也是经常出现在弗仑萨日报上的著名交际花,戴安小姐。 前者穿着橄榄绿色的陆军军官服,戴着一条橘红色的绶带,胸口挂着几枚勋章——在金雀花帝国,现役或退伍的军官都喜欢在舞会时着军装。 后者一身黄色非立领的长裙,上面多用荷叶边,少见精致的蕾丝,有别于未婚女士,不过,同样显露出了白皙的脖子和半个肩膀。 卡顿勋爵从贴身男仆的手里接过一瓶红酒,递给了等候着的萨尔维亚,然后笑着说道:“抱歉,迟到了几分钟。” 这其实是弗仑萨宴会常见的情况,区别于维林诺的宴会礼仪,在这里,客人宁愿迟到一定的时间,也不能早到。 因为主人也许还在忙碌地做宴会最后的准备,这种时候不适宜招待客人,当然,迟到也尽量得控制在十分钟之内。 “没关系,舞会还没有正式开始。” 萨尔维亚甚至都没有看一眼手中的那瓶红酒,便将它递给了安东尼,边微笑着点了下头:“您是今晚最尊贵的客人,应该就在最后出场才对。” “谢谢您的称赞。”,卡顿勋爵挑了挑眉,显然是对萨尔维亚的称赞非常满意:“正如传闻所说,您果然是一名慷慨的绅士。” 萨尔维亚笑了笑,没有回答勋爵阁下的赞美,而是走在他们的左侧,与他们一起走进了房屋之中。 站在门前的六名仆人们相互交换了一下眼色,然后全都松懈了下来,主人的进屋,这也意味着宴会即将开始,他们也终于能暂短地休息一下了。 “刚刚那个就是戴安小姐吗?果然和报纸上的一样漂亮!”,一名男仆蹲在地上,看向住宅的眼神显得有些迷乱。 “真正漂亮的女孩都应该去维林诺。”,安东尼同样也蹲在地上放松了一会儿,他轻声地笑道:“因为只有在那里,她们才会知道美丽是多么不值钱的一样东西。” “维林诺啊...” 对面的一名面容姣好的女仆倚靠在铁门上,仰望天空,出了一口长长的气:“如果有机会的话,真想去那里看看,听说那里的地面都璀璨地像是钻石。” “没有那么夸张。” 安东尼笑着摇头:“并且去维林诺的车票只要十个金币,咬咬牙的话也不是没有机会去。” “可是我们每个月只有三个金币的薪水而已,还要用来维持家里的开支。”,那名女仆叹了口气:“如果真的存够了去维林诺的钱,估计到那个时候我们也是人老珠黄了吧?” 安东尼没有说话,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说话的女仆。 她穿着黑色的长裙,皮肤白嫩光洁,褐发如同瀑布,棕色的眼眸则像林中小鹿一样纯真可怜,让人不由自主就想要呵护她。 出生在维林诺的他非常清楚,像女孩这样的姿色在维林诺可能是一抓一大把,但是她那种与生俱来的纯真气质,却是极为罕见的。 想到这里,他不由地心念一动,刚要开口说些什么,身旁却传来了一个较为低沉的声音:“我对那个地方倒是没有什么兴趣。” 说话的是站在安东尼左侧的那名高大的灰发男仆:“听说那里可不是普通人可以出人头地的地方,你若没有家世和地位,会像泥土那样被碾来碾去。” “很大程度上你说的是对的。” 安东尼无声地笑笑:“在那里男人们想要出头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走上战场,提着敌人的头颅回来...那样你就有机会加入十字军,成为一名真正的超凡者。” 今晚他有些罕见地多话,似乎想要与这些仅有一面之缘的人将自己在维林诺的见闻全都说出来一般。 另外五个人也都没有说话,静静地听着安东尼的话语,弗仑萨的人们总是对维林诺的生活分外感兴趣。 可惜的是没过多久,秘书小姐在门边凑出一个脑袋:“快点收拾一下进来,晚宴就要开始了!” 六个人匆匆打理了一下自己的身上,在互相的帮助下将头发也弄得一尘不染,这才列成队伍,男女交错,整齐地走进了房子里面。 其他五名仆人显然是受过专业的训练,他们的步子走得迅捷而又不失章法,只有跟在最后的安东尼,他的脚步略显笨拙,不过好在凭借“刺客”过人的身体素质,也勉强跟上了节奏。 他们进场的时候,宴会正好在进行第一支开场舞,周围的贵族与贵族夫人们在舞池中跳着金雀花的传统舞步,虽然不一定是俊男靓女,但是优雅的节奏也让人感觉到赏心悦目。 安东尼早在宴会开始前就已经被安排好了自己的任务,他与另外五名仆人分了开来,走到了一张胡桃木的桌子前,双手背后,静静地站着。 桌上放着已经煎地香喷喷的牛排和一些龙骨鱼,他的任务就是在人们过来取餐的时候用刀叉将其分成合适的大小,然后放进他们的盘子里面。 当然,如果某位贵族夫人突发奇想,要让安东尼亲手喂她,他也不能拒绝,因为这件事情也在他的职责范围内,这早就成了晚宴上约定俗成的规则——所有侍餐的仆人都可以被看成待价而沽的商品。 安东尼并没有拒绝这样的安排,因为从某种角度来讲,他甚至想要借助这些客人弄清楚萨尔维亚的生活习惯。 第四十九章 死河 一张好看的脸,常常是通向上流社会的邀请函。 这句话早就在维林诺的圈子里面流传开来,它适用于任何地域。 安东尼尽管只是站在那一盘牛排旁,面无表情地为来往的客人分着牛排,但他很容易就引起那些小姐美妇们的注意,总是能够看到几个贵族小姐或者夫人们围成圈子,瞟上安东尼几眼,然后偷偷的说些什么。 安东尼没有说话,他的身体甚至微微有些颤抖。 从未参加过任何宴会的他,在此刻成为众人的焦点,其实非常不适应,如果可以的话他现在应该已经丢下手中的叉子,准备落荒而逃了。 好在下一刻,一个年轻的贵族女孩走过来拯救了他。 这是一名棕褐色头发的女孩,她手中举着葡萄酒杯,向着安东尼走了过来,笑着问道:“可以和您喝一杯么?” “当然,我亲爱的小姐。” 安东尼如蒙大赦般地朝着一旁的备用侍餐员招了招手,借着这位小姐的邀请,他终于可以顺理成章地从众人的目光中消失了。 “请跟我来吧。” 棕褐色头发的女孩将葡萄酒杯随手放在了一旁的桌上,然后非常自然地挽过安东尼的胳膊,顺着楼梯走到了环楼上。 他们走向了一个向外敞开的的扇形阳台上,推开了彩绘窗门。 这个阳台正好是面向庄园内部的园林的,园林的风吹向这里,显然要比厅堂内空气要清新许多。 安东尼忍不住低低地咽了口口水,虽然说曾经听说过贵族们在宴会上的作风会比较放肆,但是如果是这样的方式的话......似乎是有点刺激? “你在思考什么?”,女孩伸手关上了们,只是这时,她说话的声音突然变了。 安东尼诧异地低头,却发现女孩一把将头上的棕褐色秀发扯了下来,露出了一头鲜艳如火的红发。 “贝拉小姐?!” 安东尼失声道:“您怎么会在这里?”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贝拉小姐对安东尼翻了个白眼:“相比起来,我倒是想要问问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当男仆?” 安东尼刚想要编一个理由,贝拉小姐却立刻又开口道:“不要试图在我面前撒谎,‘魔女’的序列8是‘教唆者’,简单地来说,我非常擅长给别人洗脑,所以对于谎言也有极强的辨别能力。” “我...” 安东尼显得有些语塞,但是他并不太相信眼前这个仅有两面之缘的女人,只能叹了口气以后,将目光投向外面的园林,不去回答这个问题。 “我猜应该是与‘刺杀’有关的事情吧。” 贝拉小姐看着安东尼苍白的侧脸,幽幽地叹了口气:“看来你有一颗很强大的野心。” “我只是想快点回到那个属于我的地方。” 安东尼这次接了话:“但如果没有相应的力量,就算是回到那里,也没有任何作用,只不过是一条待宰的羔羊。” “我知道你并不属于这个地方。” 贝拉小姐抬起头来,望着头顶璀璨的星空,像是谈心一般细声细语地说着:“但是你既然已经来到这里,就要学会适应,有些事情如果操之过急的话,反而会适得其反。” “你才不到二十岁,你有非常充裕的时间来成为一名真正的魔女。” “我没有着急。” 安东尼皱起了眉头:“我只是在潜伏,作为一名刺客,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耐心,这样的守则我还是清楚的。” “好。” 贝拉小姐收回视线,看着安东尼那双黑色的眼睛:“那么你现在弄清楚弗仑萨夜间巡查队的活动规律了吗?你知道警察局几点收班吗?学习过怎么抹去自己曾经出现的痕迹吗?了解过弗仑萨的法律么?听说过完整的刺客守则么?” 她抛出了一连串的问题,而在最后又看了安东尼的眼睛一眼,深深地叹了口气:“还有,你知道跨入‘魔女’途径的后果么?” 安东尼摸了摸鼻子,显然是被贝拉小姐的问题给弄得不知所措了,但他还是忍不住说道:“如果只进行一次刺杀的话,根本就不用考虑那么多吧?” “当然不是。” 贝拉毫不犹豫地否定了安东尼的话语:“刺客从来都不是简单的体力活,而是复杂的脑力工作,我们会在行动前设计出一万种计划,到最后只采取最有可能成功的那一种。” “我们?” 安东尼立刻注意到了贝拉话语的重点,他挑了挑眉:“你的意思是,你属于某个组织么?”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贝拉并没有对安东尼隐瞒的意思:“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死河’?” “呃...” 安东尼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开口道:“我倒是知道死海...就是那个帝国东南边境那里的灰烬之海...” “该死,我说的不是这个!” 贝拉叹了口气:“你可以将‘死河’理解成大陆上一个无比庞大的组织,几乎所有的、踏入超凡领域的刺客都可以自称是‘死河’的成员。” “当然,我这里所说的‘刺客’,并不是单独指‘魔女’途径的序列九,这是一个广义的词。” “这...” 安东尼的眉头皱地更深了,但他并没有说话,而是将目光投向了远处,静静地等待着下文。 “但那也只是自称而已。” 贝拉继续说道:“真正的‘死河’,只有‘魔女’序列的人才能够加入,这是一股巨大的力量,她们渗透在大陆的各个角落与阶层之中,掌握着无与伦比的财富与权力——因为对于魔女序列的人来说,这并不算困难。” “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安东尼终于转过头来,看向了贝拉的眼睛:“我和你只见过几面而已。” “因为我对你很感兴趣。” 贝拉轻声地笑了笑,一张姣好脸上的笑容像是月下的百合般令人心醉:“既然你已经走入了‘魔女’的途径,要不要考虑一下,加入‘死河’?你会有机会接触那些真正掌控着权利的大人物。” “但与此同时,你也会有危险,如果你的身份暴露的话,你将会遭受到整个大陆所有势力的追杀,就像几百年前的‘魔女审判’那样,至死方休!” 第五十章 温妮小姐 安东尼听从贝拉的建议,加入了“死河”。 虽然他还没有弄明白这个组织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组织,但如果和贝拉所说的,都是由“魔女”组成的话,那他就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 相似的人们总要聚在一起报团取暖。 “死河”组织的效率很快,在安东尼同意加入‘死河’的次日就有人找到了普林顿庄园来,那是一个个子稍矮的漂亮女孩,叫做温妮,一个很好听的名字。 安东尼与她初次见面时,她穿着一身简单的女仆装,那一头乌云般的长发掩映在她的额上,好像苍瞑的暮色,笼罩着西方的晚霞。 她以学生的身份来到了普林顿庄园应聘女佣。 虽然说庄园里并不缺乏女佣,但面对这样漂亮绝伦的女孩,萨尔维亚先生自然不会拒绝,只是有些奇怪地问了一下她为什么不去维林诺,毕竟那里更适合她这样的一朵娇花绽放。 “我在弗仑萨读书,现在是假期,想找一份工作挣些钱。” 这是温妮给出的理由,萨尔维亚先生立刻就相信了,因为这个漂亮的女孩甚至还展示出了一张学生证件,证件上显示她确实是来自弗仑萨的一所高等学府。 但安东尼却知道这位看上去天真可爱的小姐并没有明面上的那么简单,他忘不了自己在第一次见到温妮的时候,那其实是一个夜晚。 她坐在仆人房的吊灯上对他笑着拍手,周围是全都昏死过去的佣人们。 “欢迎加入‘死河’,亲爱的安东尼,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温妮这样与他打过招呼。 但总的来说,温妮其实是一个非常和善的人,因为那些佣人们都只是昏死了过去,并且在第二天早上还与往常一般正常地工作着。 温妮来到普林顿庄园以后,也没进行什么动作,只是在工作完成的空闲时间里会过来与安东尼闲聊一阵子,聊的也是一些简单的事情,比如对于当下政局的看法之类的,就像是邻家的知心姐姐。 除此之外,温妮非常喜欢画画,而萨尔维亚先生对她很好,相比于其他女佣的繁忙的工作,温妮总是很闲,有时候甚至一整天都不用干活。 温妮总会拿安东尼当免费模特,并且让他摆一些高难度动作。 只是有时候绘画的过程中会突然停下笔,过来抱一抱安东尼,然后莫名地叹气。 温妮叹气的时候,安东尼就觉得她眼里真的有什么东西。 安东尼对温妮一点也不了解,只知道表面上的她家境不富有,靠自己卖画交学费。 她说自己和弗仑萨所有的画廊都很熟,时常送画好的画去卖,或者扛别人的作品回来临摹。 安东尼看过几幅温妮的画,有风景写生,有人物肖像,还有一类作品是印象派,在当时美术界非常前卫,全是各种颜色的看不懂的圈和线。 安东尼曾经笑着和温妮说过,印象派我可以帮你画,这种画我三岁时就会。 温妮也只是笑笑不反驳,画完画以后就继续去做女仆该做的事情,事情做完了就去佣人房里睡觉。 这样平淡的日子一共过了大概两个星期,好在弗仑萨那里的警察局有瓦莲京娜在那里维持,安东尼倒是不用担心被开除,只是每个星期的薪水都被扣押了下来。 这也在他能接受的范围内,毕竟这个月的房租已经交完了,他只要在月底之前再拿到五个金币交上下个月的房租就可以了。 在第二个星期的星期日晚上,温妮来到的安东尼的床边,将他叫了起来,她说话的声音还是那样细细的:“我已经给了你十三天的时间,观察地怎么样了?” “还好。” 安东尼有些含糊地说道:“萨尔维亚的信息我已经掌握得差不多了,只是还有一些细节没有确认过。” “比如呢?你知道萨尔维亚的背景么?”,温妮看着安东尼那双在黑夜中转动的眼睛,笑着问道。 “他有一点军方的背景。”,安东尼微微沉思了一下:“但是我还没太弄得清楚到底是什么样的背景,只知道他与一些那方面的大人物有着往来,并且在前几天的晚宴上,我还看到了一名上司。” “还可以。”,温妮轻轻点头:“看来贝拉传来的消息没有错,你确实是一名相当有潜力的魔女,起码在序列9的表现非常不错。” “这只是简单的信息收集,和魔女没有关系。”,安东尼微微皱起了眉头,他感受到了温妮的鼻息,从某种角度来说,他们之间的距离有些太近了。 “那么刺杀完成以后的逃跑路线呢,规划好了吗?”,温妮似乎并没有意识到两者之间距离的问题,而是托腮趴在床边,认真地说道:“你不会告诉我你现在还没有弄清楚弗仑萨警察夜间巡逻小队的规律吧?” “怎么可能?” 安东尼冷哼一声:“所有的准备工作我都已经完成了,至于具体刺杀的时间,我准备放在下周二。” “倒是很罕见的新人,看来你似乎不太需要我这样的老师呢。”,温妮轻声地笑了笑,然后便从床边站了起来,语气中莫名地增添了一丝冷厉:“那么,安东尼阁下,我非常期待您在星期二的表演。” 安东尼没有多想,就这样沉沉睡去,直到第二天早上,他又看见了温妮。 这个漂亮的女孩昨天夜里似乎喝了酒,趴在了庄园角落,由安东尼负责清理的一张桌子上面。 他皱着眉头,拍了拍温妮的肩膀:“发生什么事情了?” 温妮缓缓地抬起头来,眯眼看他,很痞子气的说:“你靠近一点我就告诉你。” 然后还没等安东尼有动作,温妮就伸手拽过他的领带,凑上去,吻他。 那一瞬间安东尼僵住了,他毫无防备的任温妮小姐吻了一分钟。 半夏的风很舒服,温妮小姐的唇上有淡淡啤酒的麦香味。 第五十一章 刺杀预告 安东尼笑起来很好看,一般人很难对他的笑容生出来抵抗力。 下一秒,他就把温妮摔压在桌面上,将脸凑近,仔细端详了温妮好一会儿,然后直起身,脸上的笑意似乎变得更加浓郁了:“温妮小姐,看起来您今天的心情不错。” 手腕处传来的疼痛让温妮稍稍清醒了一些,她看着面前的安东尼,冰蓝色的眼瞳闪过一丝清明:“如果刚刚你没有反抗的话我的心情或许会更好的。” “呵呵。” 安东尼轻声笑了笑,没有说话,径直朝着庄园的门前走去——他负责在每天早上八点的时候将普林顿庄园的大门准时打开。 “如果我心情更好的话,说不定我会把这几天我收集到的情报也告诉你。”,温妮整理着那些被她铺在桌上的画卷,眉头却微微皱起。 自从踏入“魔女”序列后,她还是第一次被男人这样恶狠狠地甩开。 安东尼站住了,饶有兴趣的扬起眉毛:“哦?” “比如说萨尔维亚的军方背景,比如说萨尔维亚现在正在做着什么,又比如说,最适合刺杀萨尔维亚的时间?” 温妮对上了安东尼那双深沉的眼睛,耸耸肩:“就是这样,我搜集到的信息比你多的多。” “那只是你以为而已。” 安东尼还是笑得那么好看,他摊了摊手:“而且我的目的很简单,只是单纯地刺杀萨尔维亚而已,需要知道那么多干什么?” 温妮眯了眯眼,没有再讨论这方面的问题,而是递给了安东尼一个信封:“刺杀完成以后,到信封上的地点集合,‘死河’已经很久没有新鲜血液的加入了,所以大家都想见见你。” “好。” 年轻的男人将信封收起。 风从天空中带来了普林顿庄园的第一片落叶,摩擦地面沙沙作响。 温妮看着安东尼离去的背影,莫名地感觉到了一股寒意。 ...... 下午。 “萨尔维亚先生,有您的信。”,安东尼轻轻敲响萨尔维亚的书房的房门。 在这两个星期里,他已经将庄园里所有的房间包括萨尔维亚的作息都摸了个透彻,每当下午一点左右的时候,他必定会在书房里面办公,办公的时间通常持续到2点半或者3点不等。 “进来吧。”,萨尔维亚的声音从书房内响起,他正在整理着一些军情九部送来的文件。 由于文件来自于各方不同的势力,并且在送来之前没有进行任何的加工,有一些甚至还是用雪国的文字写成的,这些为他的工作带来了很大的不便。 但他也没有办法,毕竟虽然在弗仑萨他有着体面的工作与看上去无比风光的地位,但这一切都是他这份工作所赋予的。 如果不能按时将这些文件整理好然后递交给上头,那么他的好日子很可能就要到头了。 “是谁寄来的信?”,萨尔维亚头都没抬:“如果是科罗德斯那个家伙,你就直接把信给我丢到垃圾桶里面,我再也不想看到他那抽象的字迹。” “不是的。”,安东尼低头看了一眼信封:“上面的落款是‘灰塔’。” “灰塔?” 萨尔维亚愣了下,放下手中的鹅毛笔,对着安东尼招了下手:“把信给我。” 安东尼用两只手将信件轻轻托起,郑重地放在了萨尔维亚的手里。 尽管他不知道他这样的呈信方式符不符合男仆的规范,但是不管怎么说绝对不至于不礼貌。 萨尔维亚拆开了信封,轻声念叨:“我会在7月22日,黑夜女神最喜欢的时间,从星河之中驾临府上,带走普林顿庄园中最珍贵的宝物。” 读到这里,他将信纸翻到了反面,发现上面用铅笔画了一个小小的乌鸦。 “真有意思。”,萨尔维亚先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轻声地笑了笑:“现在的小偷上门前还要发一个预告函么?从某种角度来说倒也算是很有礼貌啊。” “不过普林顿庄园中最重要的宝物是什么呢?”,萨尔维亚提起羽毛笔,在信纸的上面随意地画着圈:“这样东西居然连我这个庄园的主人都不知道,真是可笑。” “那么我先走了,先生,我手下的事情还没有忙完。”,安东尼轻轻躬身,准备离开房间。 其实在将信交给萨尔维亚的时候,他就应该离开房间,现在才离开房间已经是一件非常失礼的行为。 “等等,通知一下安妮,让她到我这里来。”,萨尔维亚叫住了安东尼:“另外你去邮局,帮我问一问这封信是谁寄来的。” “好。” 安东尼微微点头,关上了房门,然后背靠着墙站了许久,然后嘴角勾起了一个满意的笑容。 虽然说和他预想中的不同,萨尔维亚完全没有露出惊慌的表情,但是他这趟的目的现在已经达到了。 萨尔维亚让他去一趟邮局,查一查这封信件是谁寄来的。 这给了他一个非常合理的出门的理由。 他回到了休息的地方,换上了那套自己来时穿的衣服,外套、礼帽、金丝眼镜,一样不落地全部带上。 “你准备离开这里了吗?”,温妮的声音突然响起,安东尼转头看去,她正双手抱胸,静静地站在房间角落的阴影里面。 如果不是她突然开口说话,他甚至注意不到这个房间除了他以外还有第二个人。 “暂时离开一段时间而已。” 安东尼将魔术礼帽戴在了自己的头上:“如果你想要和我一起出去玩一段时间的话倒是也可以。” “不用了。”,温妮撇了撇嘴:“我会呆在这里,直到你完成了这次的刺杀,那才是我们分别的时候。” “那么真是遗憾。”,安东尼朝着门外走去:“如果身边少了一个像你这样的女孩,以后我一定会觉得有些寂寞吧?” 安东尼没有注意到的是,在他话音刚落的时候,温妮的眼中闪过一道明亮的光,但是片刻以后又黯淡了下去,仿佛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一般,瘫坐在了安东尼睡过的床上。 第五十二章 暴风雨前的宁静 安东尼并没有前往邮局,而是在临近弗仑萨城区的地方找了一辆马车,花了30个银币来到了灰鸽子街。 “下午好,安东尼。”,在他踏入警察局时,“守夜人”里唯一的文员罗琳对他笑着打招呼:“你已经旷工两个多星期了。” “下午好。”,安东尼作出一副苦恼的表情:“家里出了一点比较麻烦的事情,等到明天还要回去一趟。” “威廉队长现在应该在下面的办公室里。”,罗琳笑了笑:“这十几天他可被阿琳娜烦坏了,那个小女孩总是哭着想要找你。” 安东尼耸了耸肩,没有说话,径直下了楼梯。 片刻后,他坐在了那间独属于自己的办公室里,想要稍微休息一会儿,毕竟他所发的预告函上预定的刺杀时间就是明天夜里的十二点整,那是黑夜女神最喜欢的时间。 他没有选择回到租住的房子里,因为在这里他能够进行一些特殊的准备活动。 “咚咚” 有人敲响了办公室的木门,抬眼看去,却是个子娇小的阿琳娜,她从门缝处探出了个可爱的小脑袋:“打牌吗?三缺一。” 虽然有些诧异阿琳娜学习的速度,但安东尼还是找了个借口回绝了阿琳娜的邀请:“抱歉,我有些困了,打牌可能会没精神。” “哦。” 阿琳娜应了一声,然后将木门重新关上。 办公室里重新陷入了一片死寂。 安东尼将外套脱下盖在身上,刚想要入睡,但下一刻,一阵快速奔跑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入他的耳朵呼。 “我给你拿来了咖啡。” 阿琳娜这次没有敲门,而是直接推门而入:“安特罗姆地区的咖啡。” “好的,谢谢。” 安东尼叹了口气。 阿琳娜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是他因为不想加入牌局所编织的借口。 但此刻他也没有拒绝的理由,接过阿琳娜递过的咖啡杯,小心翼翼吹了一口。 他抿了抿,让香味徘徊于口腔,让液体缓慢流淌过食道。 “这是安特罗姆地区的莱顿咖啡,很苦,但很提神。” 安东尼赞叹一句,放下了杯子。 安特罗姆位于南大陆,是咖啡豆的优质产区,安东尼大学的导师曾经去那里进行过考察,与他分享过很多不同种类的咖啡豆。 “嗯。” 阿琳娜微微点头,安东尼明白她的意思,便端着咖啡杯,跟着她一起进入了隔壁的值守室。 房间里面已经有两个人在等着了:伦恩以及那位曾经与安东尼碰面过的亚修先生。 “嗨!” 头发花白的亚修先生看见安东尼进来,一副非常高兴地样子:“梅林街那个案子你做的很不错啊!” “还好。” 安东尼挑了挑眉毛,他突然想起,这个案子在交到他手里之前,本身就是亚修先生的工作... “那就好。” 这位先生低头洗牌,脸上挂着一丝恬淡的笑意:“其实那是一件很棘手的案子,当伦恩和我说,他让一个新手参与其中的时候,我甚至以为你是他选出来的牺牲品。” 刚坐到伦恩对面那张椅子上的安东尼的嘴角轻轻抽了一下,他抬头望向对面绿瞳的伦恩,后者此刻脸上的表情显得非常丰富,不过在下一刻便恢复成平常的样子,笑着说道:“虽然说有着一部分超凡力量参杂在其中,但我相信以你的力量绝对是可以处理好的不是吗?” 安东尼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他,用手指轻轻敲着桌面,而在场的另外两人也非常识趣地没有介入两人之间的沉默。 没一会儿,伦恩就败下阵来,他两只手用力揉了揉自己的黑发,叹气道:“好吧好吧,实在是对不起了。” 他伸手摸了一张牌:“我原本以为你是夜莺那家伙硬塞进来的关系户,关系户你知道吧?在哪里都不讨好的那种。” “啧。” 安东尼咂了咂嘴,脸色显然不太好看:“那么现在呢?” “没问题了。” 伦恩点了点头:“你通过我的考验了。” “讲真的,你应该去和圣事部的那帮家伙们谈谈教义。” 安东尼骂了一句,然后伸手掏牌:“不过大家都是同事,这件事就此揭过吧。” “没问题。” 伦恩笑了笑:“作为补偿,我可以送你一个简单的‘帽子戏法’。” “对了,我还没有问过,‘帽子戏法’到底是一样什么东西?”,安东尼这才想起来伦恩这项特殊的能力。 “我有一样比较特殊的超凡物品。”,伦恩挑了挑眉:“只要是我曾经去过,并且放了帽子的地方,我就可以通过‘帽子’进行瞬间转移,当然,这是有距离限制的。” “很不错的超凡物品啊。”,安东尼感慨道,他突然想起自己现在身上的几样超凡物品,除了“救赎”以外,“秘银戒指”与“魔术礼帽”两样东西,其实都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 “托伦恩的福,‘代行者’里很少有上班会迟到的家伙。”,说话的是亚修:“基本上我们每个人上班都是通过伦恩的‘帽子戏法’来的,当然,这是一般情况,夜莺那个家伙除外。” 看到安东尼显得有些迷惘的表情,亚修再度开口:“伦恩送给了她两个‘帽子戏法’,她将其中的一个通道开在了酒吧;而另一个,早就被她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给卖掉了。” “卖掉了...” 安东尼摸了下鼻子,心中满是疑惑。 他可不觉得瓦莲京娜会是一个缺钱的人,恰恰相反的是,她应该比在座的大多数人要富有的多。 他推测瓦莲京娜应该是将伦恩送给她的“帽子戏法”放在了另外某个特殊的地方。 “各位,容我先插个嘴。” 伦恩看来着手中几乎全是成双成对的牌,脸上洋溢起快乐的笑容:“这把我们打什么?” “升级呗。” 阿琳娜撇了撇嘴,说道:“我只会打这个。” “好的。” 伦恩将手牌放了下来,用力地搓了搓手,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其实我有一个问题想问。” 安东尼率先出牌,甩出了一对3:“为什么‘代行者’的办公室都要放在地下?用一个普通的写字楼,办公之余晒晒太阳不好吗?” “你可以先去问问夜莺同不同意你的意见,如果晒太阳的话她白天可能会睡不着觉的。” 亚修跟着接了一对5:“更何况你知道那种大型楼房的租金有多贵吗?同样的规模,如果使用地下室的话起码能省下来一半多的租金。” “一对6。” 伦恩抖下手中的牌:“不过嘛,这些都不是主要的原因,你要知道,有些东西本身,就不太适合出现在地面上。” “一对7” 四人里面只有阿琳娜全身心地扑在打牌上。 “比如呢?”,安东尼好奇地问道。 “现在这个年代啊,超凡者们失控的事情发生地实在是太多了,但是有些人他们虽然疯了,但却没有完全封掉,还有着部分的自我意识,所以‘代行者’就设立了一个地方,将那些疯疯癫癫的家伙全都关了起来。” 伦恩打出一对k,以一种睥睨的姿势看向安东尼:“万一他们以后能清醒过来呢,不是吗?” “炸弹。” 安东尼丢出了四张5,面无表情地回答。 第五十三章 准备动手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4个‘代行者’一直都在值班室里打牌,伦恩输了整整两个金币,看得出来,输得他很是心疼,而手气相对而来更差的亚修先生更是输掉了2金币带上30个银币,艾琳娜的牌运还算不错,赢了20个银币,不过由于她的年龄太小,就由威廉队长为他保管。 而剩下的4金币带上10银币,全都落入了安东尼的口袋里。 但快乐的时间总是分外短暂,当第十圈打完的时候,安东尼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时针已经指向了“6”的位置。 “抱歉,我该离开了。”,他轻笑着站起身来,然后从赢的钱里取出来10个银币放在桌上:“这10个银币,请你们去酒吧喝酒。” “赶紧走吧!”,伦恩看着桌上散落的纸牌,叹了口长长的气:“我还以为你不会打牌,原来是在扮猪吃老虎!” “我可从来没有说过我不会打牌。”,安东尼将四个金币放进口袋,同时将魔术礼帽戴在了头上,转过身去,潇洒地朝着三人挥手:“并且我也从来不是猪。” 他没有选择去见威廉队长,而是直接来到了警察局的门前叫了一辆马车,给了车夫20个银币,让车夫用最快的速度来到弗仑萨的郊外。 刚出弗仑萨的城区,安东尼就下了马车,选择步行去往普林顿庄园。 沿途中,他碰到了很多身穿军装的士兵,他们将去往普林顿庄园的道路都封锁了起来,每一个经过的人都要受到盘问才能离开。 但是这一切对安东尼都没有任何作用,因为他是一名“来自普林顿庄园,并且受到萨尔维亚指令前往邮局”的“男仆”。 这件事情是既定事实,萨尔维亚先生本人就可以证明。 因为这道指令,他在一名士兵的带领下,非常轻松地穿过了一层一层的路障,进入了普林顿庄园。 让安东尼感到吃惊的是,普林顿庄园里的景象却与外面的戒严完全不同,在敞开的大门里面,温暖仿佛春天,巨大的水晶吊灯从穹顶垂落,闪烁着数不清的烛光,将整个场地照得如同白昼。 右侧角落里,穿马甲打领结的乐队成员奏出了轻快的旋律,左边则摆放着一张张长条桌,上面有烤仔鸡、香煎鹅肝、炖羔羊肉、烧鹅、奶油芝士等美味菜肴。 哪怕隔得很远,安东尼也似乎闻到了它们散发出来的香味。 “你回来了,有查出来结果么?”,萨尔维亚第一时间出现在了安东尼的视线里,他搓了搓手,看起来略显期待的样子。 “没有,萨尔维亚先生。”,安东尼叹了口气,然后垂下头来:“邮局里显示,这几个月没有任何一封身份不明的信件是寄往普林顿庄园的。” “这样吗?”,萨尔维亚的嘴角微微翘起:“这都在我的预料之中,毕竟这样的恐吓信通过这样简单的手段寄出的话,未免也有些太过低级了。” “如您所料。”,安东尼低声附和道,眼看计划得逞,他正要离去,却又被萨尔维亚叫住:“只是我有一件事情不太想得明白。” “今天下午,弗仑萨的邮局没有任何一个客人光顾,你是怎么得到邮局里的结果的呢?”,他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的安东尼,只是眼神中却满是冰冷。 只要他轻轻挥手,在周围的丛林中立刻就会冲出六个以上的士兵,将安东尼团团围住。 安东尼的身体微微一颤,但紧接着,他立刻回答道:“抱歉,萨尔维亚先生,我违背了您的指令,私自去了灰鸽子街的警察局。” “哦?”,萨尔维亚轻咦了一声,刚刚抬起的手停在了半空中:“给我一个理由。” “先生,我只是庄园的一个普通仆人。”,安东尼的脑子飞速地思考着:“如果我直接去往邮局的话,他们一定不会让我调取邮件往来这种隐私的记录,所以我只能去往警察局报案,让弗仑萨的警方配合我。” “原来是这样。”,萨尔维亚点了点头:“这个倒是我忽略的一点。” “如果不相信的话,您可以派人去灰鸽子街的警察局调查,应该所有的工作人员都能够证明我去过。”,安东尼没有再去捏造细节,只是含糊地说了一个与真相贴近的事情。 在维林诺的日子虽然不长,但足以让他明白言多必失这个简单的道理。 “我知道了。”,萨尔维亚威严地说道:“你先进去换身衣服,然后去找安妮,今天晚上我还准备了晚宴。” “遵命。” 安东尼低着头,快速离开了这里。 只是短短的几十秒钟,他的额间已经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萨尔维亚从一开始就开始对他有着怀疑,这是他这个初次准备犯罪的新手完全没有想到的事情。 他快步来到了位于普林顿庄园后方的的仆人间里,温妮此刻正坐在他的床上,不知道干着什么事情。 “你回来了。”,在安东尼踏入门口的第一步,这个魔女便转过头来,用那双好看的眼睛看向了他:“你的计划应该要失败了。” “什么意思?”,安东尼皱起了眉头。 温妮伸了个懒腰,从安东尼的床上站了起来:“萨尔维亚连续安排了两天盛大的宴会,并且他兵客名单上的所有人几乎都是超凡者,即使这样,你还是觉得有机会么?” “原来是这样。”,安东尼紧皱的眉头松了开来,一丝笑容漫上了他的脸庞:“这些简单的问题,都在我的计划之中。” “如果没有把握的话,那我又何必寄出那封邀请函?直接进行隐秘的刺杀,岂不是更加完美?” “你是想要借助这次的‘刺杀’,完成对‘刺客’魔药的消化么?”,温妮穿上了鞋子,一面梳理着自己的头发一面问道。 “这只是我的希望。”,安东尼笑了笑。 他摘下了常用的金丝眼镜,从口袋中拿出一个单片眼镜戴上:“我会在7月22日,黑夜女神最喜欢的时间,从星河之中驾临府上,带走普林顿庄园中最珍贵的宝物。” “还有比这种像是诅咒一般的预告信更让人兴奋的吗?” 第五十四章 从星河之中驾临 7月22日,夜晚。 萨尔维亚坐在大厅的舞会池里,看了眼墙上挂着的钟表,时针刚刚指向了十的位置。 “萨尔维亚先生,庄园周围没有任何入侵者的迹象。”,安妮从门外走来,在萨尔维亚的耳边轻声说道。 “继续巡逻,加强警戒。”,萨尔维亚摆了摆手:“还有最后一个小时,这是最重要的时候,不要有半点放松!” 安妮点了点头,立刻从舞会的房间里走了出去。 作为普林顿庄园的管家,她是少数知道那封预告函存在的人之一。 因为仅仅是一封预告函而已,萨尔维亚实在是抹不开脸面直接将其公之于众,万一这只是一个简单的玩笑,那么在今夜以后他就会成为整个弗仑萨上流社会圈子里的笑话了。 但惜命的他同样也不敢不做任何的防御措施,于是他便借着“黑夜女神”庆典的由头,连续在庄园里开了两天的舞会,邀请了弗仑萨圈子的许多超凡者参加。 也正是这些密布于庄园的超凡者以及士兵们,赋予了他诺大的涌起,现在的他唯一不确定的事情就是那封预告函中“普林顿庄园最珍贵的宝物”到底指的是什么。 在他面前的舞池中,数不清的男女在摇摆,地面有节奏的震动。 这是一场盛大的舞会,贵族夫人们都穿着短裙踩着细高跟鞋,裙边上装饰着华丽的亮片或者孔雀毛,她们与同样优雅的贵族们相拥而舞,在柔和的音乐声中,场面显得高雅而又静谧。 萨尔维亚放松的坐在沙发上,小口小口地喝着刚刚开启的蒂凡尼,这是奥古斯都酒庄最近推出的一款招牌红酒,不论是口味还是包装都属于难得的佳品。 而这两天的舞会中,他采用的都是这种红酒,实在是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但其实他觉得相当值得,那些低劣的、酸的像是醋一样的东西,怎么能够放在这样高雅的舞会上?哪里配得上他的身份呢? 三分之一杯的红酒刚刚喝完,他的耳边突然响起了一个清脆的女声:“萨尔维亚先生,不知道我是否有幸能够邀请你跳上一支舞呢?” 萨尔维亚抬头看去,居然是前些日子刚刚招进普林顿庄园里的女佣温妮,她看向自己的那双泉水般纯净的眼睛里,含着柔和的光亮。 由于舞会中的男女比例不是非常协调,于是他就让自己庄园里几个拿得出手的女佣也参加了这场舞会,只是没想到居然会有人胆大地邀请自己共舞。 “当然可以,谁能够拒绝一名淑女的邀请呢?”,萨尔维亚轻声笑了笑,稍稍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从座位上站起。 他确实是一名十足的绅士,尽管站在他面前的仅是一名普林顿庄园的女佣,他也对温妮行了一个让人完全挑剔不了的吻手礼。 一旁演奏着的乐队注意到了萨尔维亚的下场,一丝不太协调的提琴变音突然响起,仿佛利刃般将整首柔和的舞曲撕破。 随后而来的,是一曲无比欢快的探戈。 萨尔维亚的脸色相当平静,虽然说年岁已经不小了,但是他探戈的步伐依旧是那么流畅,甚至颇有一些牵着温妮走的意思。 “温妮小姐,你觉得‘从星河之中驾临’是什么意思?”,萨尔维亚看着温妮恬静的脸庞,突发奇想地问道。 “就是字面意思咯?”,或许是跳舞时放松下来的原因,温妮罕见地没有使用敬语,她俏皮地努了努嘴:“就是从夜晚的天空中跳下来?” “呵呵...”,萨尔维亚温和地笑了笑,没再说些什么。 毕竟刚刚他也只是突发奇想地问了一句,并没有觉得面前的这个女佣能给出什么让他眼前一亮的解释。 欢快地探戈很快结束,在音乐来到尾声时,温妮面对萨尔维亚缓缓地蹲下行礼。 她散开的舞裙收拢起来贴着腿,像是一朵盛开的花重新收拢为花蕾,与舞曲结束的时间分毫不差。 萨尔维亚同样握住了温妮的手,沉着地还礼。 依旧是一套让人无法挑剔的宫廷舞礼仪。 “没想到您舞蹈的姿态居然与风度一样令人着迷”,温妮松开了手,她抬头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钟表,距离十一点整只剩下不到十分钟的时间了。 按照预告信上的内容来说,“小贼”现在应该快要行动了。 她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了舞会的现场,来到了普林顿庄园的内部。 这里的戒备十分森严,她仅是随意瞟上一眼,便能看到好几个明面或者暗面里的士兵,他们似乎也得到了萨尔维亚的指令,都是全神贯注地围绕着庄园中的房屋进行着防御工作。 “美丽的小姐,你在这里做什么?”,萨尔维亚的声音在温妮的耳边响起。 显然,他是对这个与自己跳完舞以后便急匆匆离开的女仆产生了怀疑。 “我在找安妮小姐。”,温妮指了指自己舞裙上的一片淡淡的酒渍:“跳舞的时候有一位客人不小心将酒撒到我的裙子上了,我想要和安妮小姐要一套备用的舞裙。” “原来是这样。”,萨尔维亚松了口气,他笑着说道:“安妮现在应该在我的办公室里,我有一些事情交给了她,你可以去那里找她。” “好的,萨尔维亚先生。”,温妮转过头来,看着这个个子比自己只高了一点点的男人,眼神中流露出了一丝像是期盼一样的神色:“您觉得我好看吗?” 这是一个非常突兀的问题,而萨尔维亚此刻虽然喝了一些红酒,但是还没有醉。 以一个男人的联想能力,他立刻想到了温妮接下来想要说的话。 “非常漂亮,小姐。”,萨尔维亚露出了自己最为迷人的笑容:“您就像今夜最璀璨的星辰般动人。” “谢谢您的称赞,先生。” 温妮笑了笑,然后抬起手,却并没有去握住萨尔维亚的肩膀,而是指向了远处的星空:“那是什么东西?” “什么?”,萨尔维亚的目光跟着温妮手指的方向看去,一颗心突然沉到了谷底。 尽管夜色已深,但他还是能够看得出来,远处的那是一群...遮天蔽日的乌鸦! 第五十五章 灰塔 “夜晚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乌鸦...”,萨尔维亚深深地吸了口气,双手用力地拧在了一起。 作为一名军方的情报员,他对乌鸦有过一定的了解。 乌鸦是群居性动物,集群性强,一群可达几万只,所以乌鸦集群这种事情从理论上来讲并不罕见。 罕见的是这个时间点。 深夜十一点,怎么会有乌鸦集群? 温妮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先生,您的脸色好像不太好看,需要休息吗?” “对对...”,萨尔维亚连连点头,他非常勉强地笑了笑:“我回到舞池那里休息一会儿。” “那我扶您进去。”,温妮深深地看了一眼北方的天空,显然的是下方驻守的军队也注意到了这一不同寻常的景象,他们纷纷抬起了枪口对准天空,似乎是在犹豫着要不要开枪。 “南面,南面也有乌鸦!”,一个略显慌张的声音划破了夜空,萨尔维亚在这一瞬间的脸色变得更差了,他甩开了搀扶的温妮,几乎是奔跑着回到了舞池边缘。 此刻这里是普林顿庄园里最安全的地方,这里的每个人几乎都是超凡者,只有坐在他们的集群中,萨尔维亚才感到放心。 萨尔维亚刚刚喝了一口红酒,平静一下心神,安妮小姐就踩着高跟鞋急匆匆地赶到了他的身边,耳语道:“先生,南北两侧都有乌鸦群,我们需要采取措施吗?” “让驻军开枪吓走它们,如果有进入庄园的,直接用火枪烧死它们。”,萨尔维亚已经平静了许多,他面色威严地开口:“同时注意加强庄园周边的防御,我怀疑那些乌鸦应该是障眼法。” “马上就要十一点整了,预告的时间即将来到,我不希望庄园里的东西出现任何差错。” “明白了。”秘书小姐微微躬身:“我这就去办。” “算了,我和你一起过去。”,萨尔维亚微微思考了一下,他来到了舞池的边缘张望了一番,很容易就发现了正与一名淑女跳着恰恰的卡顿勋爵。 他朝着卡顿勋爵走了过去,然后伸手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 后者脸上流露出一丝非常明显的不悦,要知道,在上流社会中,打断别人跳舞是非常失礼的行为,被打断者甚至可以向打断者提出决斗的要求! “勋爵阁下,我有一件宝物,想请您鉴赏一番。”,萨尔维亚知道这很不礼貌,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是整个普林顿庄园中最为珍贵的宝物。” “哦?”,卡顿勋爵的脸色变得好看了些,他向那名与他跳舞的淑女轻轻点了下头,然后搂着萨尔维亚的肩膀便朝着舞池外面走去:“萨尔维亚,没想到你居然会邀请我去参观你的藏宝库?” “哈哈,我早就听说过勋爵阁下是一位慧眼如炬的收藏家,今天恰好我将一些收藏整理好了,那自然是要请您来鉴赏一番的。”,萨尔维亚笑着说道,只是心头却有一种滴血的感觉。 在弗仑萨的上流阶层,这种“鉴宝”的邀请,其实代表的是想要送某位客人一份特别的礼物。 萨尔维亚开始的时候其实并没有想要送礼的打算,但是眼下他是真的需要去一趟隔壁的房子,但是没有超凡者陪伴在身边,他又不太放心。 所以他只能够邀请这位据说早就已经达到了“序列8”的卡顿勋爵与他一同前往,至于什么“鉴赏珍贵的宝物”,只不过是他临时想出来的一个幌子。 萨尔维亚与卡顿来到了门前,恰巧看到安东尼正抱着一桶不知道什么东西在门口蹲着。 “你在这里干什么?”,萨尔维亚皱着眉头问道。 “安妮小姐说,不要让枪声打扰了客人们的雅兴。”,安东尼抬起头来,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于是就派我在这里放一些烟花,将枪声掩盖下去。” 原来是这样,萨尔维亚点了点头,他将目光投向远处,发现驻守的士兵们正拔出藏在军服下的轮转式火铳对准天空,南方的那一大群乌鸦已经快要进入庄园的领地了。 “啧...”,站在萨安尔威亚身旁的卡顿男爵眯了眯眼睛:“在夜晚活动的乌鸦群,这可真是罕见啊...难道这周围有着‘死灵导师’在活动么?” “您的意思是?”,萨尔维亚的脸色突然变得凝重了起来。 卡顿男爵耸了耸肩:“这也是我听过的一项传闻,就是‘死灵导师’这个序列,可以通过某种特殊的方式来控制乌鸦的活动。” 说完他又立刻补充道:“当然,这也仅仅是传闻,毕竟我见过的‘死灵导师’,都是被吊死在十字架上的尸体。” “真是个不太好笑的笑话。”,萨尔维亚叹了口气:“不过看见乌鸦总是有些不祥的预感,让我们加快步伐吧。” “好的。”,卡顿默默加快了步伐,保持与萨尔维亚的同步:“不过我记得乌鸦在维林诺可是思想和记忆的化身。” “真羡慕您,去过维林诺那样的地方”,萨尔维亚看了眼手腕上的表,已经十一点多了几分钟了:“听说那里的科技足足领先了弗仑萨几千年。” “是啊”,卡顿勋爵也面露感慨之色:“和弗仑萨比起来,维林诺简直就是天国。” ....... 目送着萨尔维亚与卡顿两人离去以后,安东尼快速地点燃了手里的烟花,然后隐蔽地离开了这个地方。 他来到一座高塔前,深深地吸了口气,凭借着“刺客”给他带来的爆发力与速度,他在一分钟内就来到了高塔的顶层。 这里有一座桥梁,通向普林顿庄园另一端的一座高塔。 这是城堡一样的设计,也是普林顿庄园的最高点。 这座桥梁的名字叫做星河之桥。 安东尼站在桥梁中间,眯眼看着经过桥梁下方的两人,下一刻,他放任身体倾斜,直坠下去! 完全的失重状态中,安东尼伸手从腰间拔出了匕首,在凌冽的风中,他轻声笑道:“萨尔维亚先生,晚上好。” “我如约从星河之上行来,收下普林顿庄园中最珍贵的宝物。” 第五十六章 黑鸦 安东尼并不是不死之身,即使是被“刺客”魔药强化过的身体,从那样高的星河之桥上跃下也是死路一条。 但是他也不是孤身前来,在他刚从桥上跃起的时候,无数只乌鸦从南方涌进了普林顿庄园里,在他即将落地的瞬间,猛地将他托举起来! “晚上好,萨尔维亚先生。”,他从鸦群中落下,语气依旧是那样的从容不迫:“很抱歉我没有守时,但如果只是稍稍迟到几分钟的话,黑夜女神冕下应该也会原谅她可怜的信徒的。” 萨尔维亚被眼前的这一幕惊呆了,他几乎是有些痴呆地看着面前这个从群鸦间走出的男人,似乎是已经忘记了挣扎。 无数只乌鸦随在他身后,散布开来仿佛黑色的羽翼。 安东尼轻挥匕首,只差一步就能刺进萨尔维亚的心脏里,却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然抓住了胳膊,他眯眼看去,是那个曾经在宴会上见过的卡顿男爵。 “男爵阁下,晚上好。”,安东尼注意到周围的枪声与脚步声都变得越发响亮起来,他清楚现在必须要尽可能地快速脱身。 “我不会容忍任何一个人伤害我的朋友。”,卡顿的面色十分阴沉,他的肌肉臌胀了起来,在短短的一瞬间就撑破了衣服,充满了爆炸的力感。 “野蛮人?”,安东尼挣脱开卡顿的掌心,只觉得刚刚被他捏过的手腕上传来了断裂一样的痛感。 他立刻猜测出这名男爵的途径,同时在心中飞速地权衡着两者之间力量的差距。 “刺客”序列是以无与伦比的敏捷与夜间的行动能力作为战斗手段,对于身体素质的本身并没有很大程度的强化提高,而他在之前还服用过“机械师”的魔药,身体比一般的刺客还要脆弱一些。 而对面则是一名以身体强度与力量强度为战斗手段的野蛮人,两者目前处于同一战场上,他的胜算几乎是零... 想到这里,安东尼轻笑一声,一手捏住帽檐,整个人隐入了身后庞大的鸦群之中:“没想到居然有像您这样的勇士在守护普林顿庄园的珍宝,真是失算了。” “哼!” 卡顿站在了萨尔维亚的身前,双手抱胸,冷冷地哼道:“我说萨尔维亚怎么这几天总是邀请超凡者集会,原来是害怕像你这样的家伙,真是好笑!” “是吗?” 安东尼发出了嘲讽般的笑声,他的声音飘忽而遥远,就像是溺水的鱼。 下一刻,黑色的鸦群突然如同风暴一般旋转了起来,将萨尔维亚与卡顿围在了中间。 “那么,男爵阁下,请保护好您的朋友。”,鸦群中传来安东尼平静的声音:“我的目的只有他一个人,而且我并不喜欢伤害无辜。” “你到底是谁?”,说话的是萨尔维亚,他此刻似乎终于缓过神来,看向周围遮天蔽日的鸦群,有些失去理智地嘶吼道:“卫兵,开枪,开枪!刺客在这里!” “萨尔维亚先生,您已经失去了平日里的优雅。”,一只修长的手悄无声息地从鸦群中伸了出来,手中握着的是一把看上去漆黑如墨的枪:“真正的贵族,就算是临死前也不能失去自己的体面。” 安东尼将“救赎”抵在萨尔维亚的脑袋上,轻轻叩响了扳机,下一刻,又重新隐没在了鸦群之中。 伴随着一声如同雷鸣般的枪响,安东尼此刻的目标正式完成。 围绕着卡顿男爵的鸦群也在此刻缓缓散开,卡顿看着萨尔维亚的身体,对着赶来的士兵们大声地怒吼道:“卫兵,开枪!不,开炮!那个刺客就在乌鸦群里!” “他杀了萨尔维亚,不要让那些乌鸦有一只或者离开这个庄园!” 下一刻,所有的士兵都拔出了火枪对准空中射击,更有炮火声从庄园后面的军备库里传来。 可那些灵性的黑色鸦群却是四散开来,只偶尔有几只会中枪落下,那连天的炮火更像是在为萨尔维亚的死亡奏出的哀乐。 “这就是你的计划么?”,温妮从仆人间里走了出来,她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与来时一样,只有一些绘画的工具,唯一不同是,在她的腋下夹着几张被卷成桶状的画纸。 她完全没有担心安东尼的意思,因为在她的灵感中,那个“魔女”序列的后辈早就已经离开了这个庄园,虽然不知道是通过什么样的方法,但是显然应该完成了这次的刺杀。 “真是喜欢华而不实的家伙。”,温妮看着周围乱得像锅粥的普林顿庄园,忍不住低低地叹了口气:“明明那么简单的一场刺杀,非要策划地这么麻烦...” “你不能离开这里!”,正当温妮向外行走的时候,一个士兵拦住了她的去路,他将火枪对准了温妮,面露寒芒:“萨尔维亚少尉刚刚被刺杀了,现在庄园里的所有人都是嫌疑人,要等到警察局的判别后才能离开!” 温妮甚至连停下脚步的意思都没有,她抬头看向那个士兵的眼睛,轻声笑了笑:“但这其中并不包括我,不是么?” “你在开...”,那个士兵本来气愤地就要开火,却在下一瞬突然放下了手中的火枪,对着温妮行礼:“当然不包括您,美丽的小姐。” 温妮对着士兵轻轻点头:“我知道,尊敬的阁下”。 这是“魔女”途径的序列8,“教唆者”的能力。 最简单的“教唆者”可以教唆人们自相残杀,说是非凡能力,倒不如说是口才,而等到将“教唆者”魔药快要消化完毕以后,其实就可以达到一种类似精神控制的效果。 说到底大概就是“怂恿别人做坏事”,或者说“怂恿别人做自己想要他做的事”。 她叹了口气,小步地向庄园外面走着,只是到了庄园门口,即将出门的瞬间,她又抬起头来,看向北方的天空。 刺杀行动明明已经完成了,可那里的那群黑鸦不知道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散去。 借着魔女的夜视能力,她微微眯眼看去,下一刻,却突然愣住了。 北方的那一群,根本就不是什么黑鸦! 那是被人涂成了黑色的鸽子! 第五十七章 皇帝旨意(下) 深夜,乌黑的穹顶下,安东尼一个人弹着钢琴。 他一直弹同一支曲子,反反复复,轻柔神秘,像是情人夜间的低声的倾述。 “这是爱德华·艾尔加的《夜之钢琴曲》。”,灰羽推门走了进来,她自顾自地找了个地方坐下,脸上带着一丝淡淡地笑意。 沉浸在钢琴中的安东尼似乎没有听到灰羽的声音,他眼睛微闭着,睫毛覆在眼睑上。旋律从他修长的手指间流淌出来,在宽大空旷的房间里打旋。 “如果用来作为一手告别的曲子,会不会有些太低沉了?”,钢琴曲进行到尾声的时候,灰羽轻声说道:“一名刺客不应该像你这样多愁善感。” “我只是感到有点可惜”,曲闭,安东尼将手指从钢琴上拿开,轻轻地笑着:“这次的刺杀太过简单了,我还留了好多后手没能用得上。” “我也感到有点可惜。”,灰羽轻声笑了笑:“没想到你居然会要求在一名淑女家里过夜,这可不是什么绅士的行为。” “是吗?”,安东尼合上钢琴的盖板,看向灰羽:“一般来说,真正的淑女可不会自称淑女。” “也许我是特例?”,灰羽耸了耸肩。 恰好远处的房门此刻又被重新打开,身着女仆装的维斯黑奴正端着一个托盘,从那里挤了进来,动作非常优雅,完全是熟门熟路的贵族女仆范儿。 “您的红茶。” 女仆迅速地将茶具放好,为安东尼与灰羽分别倒上一杯散发着浓浓香气的红茶,然后拿走托盘,安静的站在两人的身后。 但是城堡的主人并没有给女仆侍奉的机会,她伸手托起红茶的杯盏,冷声道:“退下吧,我和客人还有些事情需要商谈。” “是。” 女仆乖巧地应了一声,便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您的眼睛好像一直没有从她的身上移开过?”,关上门后,灰羽看向对面的安东尼,忍不住笑道。 “啧!”,安东尼挠了挠头:“虽然说上次已经感慨过一次了,但是我还是得说一句维斯黑奴的腿真的很长啊!” “如果你喜欢的话,我可以让她跟你回家去慢慢观赏。”,灰羽脸上的笑意更加浓郁了。 “那倒不用。”,安东尼低头喝了一口红茶,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不愧是‘献给世界的礼物’,这样顶级的红茶我还是第一次享受过。” 灰羽笑了笑,也喝了一口红茶,但并没有评论红茶的口味,而是平淡地开口:“那么,尊敬的‘七月皇帝’,您现在可以颁布您的旨意了。” 安东尼放下杯子,摇了摇头,看向四周。 这是一个装潢很简洁的书房,木质地板上铺着印花羊毛地毯,卡其布的沙发,因为很少有客人来而盖着沙发套。 四壁只挂了几幅名家油画,虽然看上去简陋,但这些画确实是真迹。 不大的房间里,处处透露出一股优雅而高贵的气质。 “你在看什么?”,灰羽有些不解地问道。 “没什么。”,安东尼笑了笑,他将修长的手指放在钢琴上,有节奏地敲打着:“我的旨意很复杂,但是执行起来并不算困难。” “第一,这是一件关于人员方面的事,我需要十名顶尖的刺客,他们需要有百分之百的忠诚能够为我所用。” “第二,是关于情报方面的事,我需要有关奥古斯都大帝的信息,越详细越好,特别是关于‘机械师’魔药方面的。” “第三,是关于你的事。”,说到这里,安东尼将目光投向了坐在对面椅子上悠闲喝着红茶的灰羽:“我想要知道那些传闻是不是真实的。” “你指的是什么传闻?”,灰羽那张精致的小脸上看不出丝毫的表情:“如果是和我父亲有关的传闻,那么恕我无可奉告。” “和你有关的。”,安东尼看着灰羽的眼睛:“听说你被某位神明诅咒过,这一生都无法踏出脚下的黑天鹅庄园?” “这是一件真实的事情。”,灰羽点了点头:“只要我靠近灰天鹅庄园边缘的十米处,天上就会有乌云开始聚集,而在五米左右的距离,就会有轻微的闪电落在我的头上,至于更近一步的话,我还没有试过。” “这样么?”,安东尼忍不住皱起了眉头:“那你之前说过,要和我一起去维林诺......” “会有机会的。”,灰羽挠了挠头,碧蓝色的瞳孔中闪过了一丝怅惘:“既然是诅咒,那么就有解开的办法,对于这个事情,我现在已经有了一些头绪。” “好”,安东尼没再追究,他轻声笑了笑:“如果你能从庄园里出来的话,可以到纽卡斯尔或者达灵顿郡来玩,那两个地方我都有自己的房产。秋天天气好的时候可以带你去打猎。” “嗯?你在那两个地方都有房产?”,听到安东尼的话语,灰羽突然愣了一下:“我还以为你只是一个落魄家族的私生子......” 安东尼摊了摊手:“我好像从来没有说过我很穷吧?” “可你不是从维林诺被流放过来的么...”,灰羽意识到自己以前似乎对这个年轻人有着什么误解。 “相比于维林诺的那些家伙我其实并不算有钱。”,安东尼脸上露出了无奈地笑容:“但是如果在弗仑萨的话,应该就不太一样了。” “好的我明白了。” 灰羽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纠结,毕竟她对金钱这种东西本身也不是很敏感,她所在意的其实只是安东尼许诺带她出去打猎而已。 从出生到现在从未离开过黑天鹅庄园的她无法想象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但是据她那位早逝的父亲说,那是一件非常惬意的事情。 “至于你说的另外两件事情,我会以信件的方式寄给各个家族,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最多在三天之内,你的旨意就会得到回报。”,灰羽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将杯中的红茶喝的只剩下一个浅浅的底:“那么,祝你好运,安东尼先生。” “明天的行程对你来说应该并不算轻松。” 第五十八章 咖啡厅 “据黑夜女神教会和帝国皇家魔法工会秘密档案记载,一个庞大异端组织曾在弗仑萨扎根,聚集了大量‘魔女’和‘死神’途径的超凡者,50多年前在“黄金长矛”列司盾和条顿两大巨头指挥下被圣事部一举毁灭,此后一直处于荒废状态。” 安东尼看着手中这份灰羽让仆人送来的机密资料,轻声叹了口气:“‘魔女’和‘死神’就这么遭人厌恶么?” “这并不是什么特殊的秘密,当地的老人几乎都知道。”,说话的是瓦莲京娜,她在今天早上的时候赶到了黑天鹅庄园。 此刻她捧着一本在金雀花帝国上层圈子颇为流行的《威廉首相回忆录——鲜血与鲜花》,认真阅读,一脸津津有味,听到安东尼朗读出来的信息,她抬起那颗漂亮小脑袋,缓缓道:“那个据点是‘死河’与‘黑暗黎明’合作的成果,也是两个组织极为少数的合作之一。” “当时他们合作的目标是什么?”,安东尼好奇道。 “不知道”,瓦莲京娜耸了耸肩,又道:“你为什么觉得像我这样沐浴着阳光成长的人会了解哪些黑暗生物的思维?” “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不太想和你说话。” 安东尼叹了口长长的气,他随手将那份资料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拿起魔术礼帽戴好,轻声道:“那么,我走了。” “等等。”,在安东尼将要推门出去的时候,瓦莲京娜叫住了他,她低着头,小声地说道:“安东尼,我要提醒你,太崇尚力量难免就会忽略一部分智慧,这是造物主的平衡设定,否则到处是一面倒的胜利,也太无趣了。” 安东尼微微愣了下,旋即笑着说道:“我当然明白,人类的奸诈卑鄙都是被你们那些强大物种逼出来的,就像我当初的圆滑就是被你挤压出来的。” “你走吧。”,瓦莲京娜没有想要接安东尼这个玩笑的意思,她的脸色非常平淡:“短时间内警察局那边的事情我会给你安排好,但是时间再长一点你就只能被辞退了。” “好。”,安东尼点了点头,径直走出了黑天鹅庄园,昨晚灰羽就已经帮他预约了马车。 “乔治街18号。”,上车后,安东尼摸出一个金币递给车夫,却被拒绝了。 “让我来的那位小姐已经预付了您的车费。”,车夫对着安东尼露出了个笑脸,那张沟壑纵横的脸上满是丰收的喜悦。 “好,那就快点出发吧。”,安东尼礼貌地笑笑,伸手打开了车窗。 今天的天空是最美的浅蓝,阳光给白云镶上了金边。 ...... 不得不说,尽管有些贫穷与落后,但弗仑萨街道的路况非常好。 马车一路上行驶地相当平稳,安东尼也借着这个机会好好地睡上了一觉,毕竟昨天夜里是在那个“死灵导师”的城堡里面,他睡得很没有安全感。 并且由于夜里没好意思开灯的原因,他其实一夜基本上都没怎么睡着,大多时间都是睁眼看着天花板发呆。 “先生,已经到了。”,马车停下来的时候,车夫轻轻叫醒了车上熟睡的安东尼。 安东尼揉了揉眼睛,将礼帽戴好,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然后一脸迷茫地看着面前这栋相当有维林诺气息的现代建筑物。 乔治街18号,这是一间咖啡厅。 从外面看上去,这间咖啡厅算不上豪华,甚至有些简陋,外面的墙壁上爬满了藤蔓,就像是一座被翻新了的旧宅。 但当安东尼推门而入的时候,他立刻对之前的想法有了改观。 咖啡馆里有人正在弹奏着《第七序曲》,温暖的阳光穿梭于微隙的气息,舒倘,漫长,仿佛要把天地间一切空虚盈满。 “喝咖啡么?”,见到有客人上门,一个穿着女仆装的店员立刻走了过来。 “一杯拿铁,谢谢” 安东尼对着店员笑着点头,然后又将那个温妮小姐给他的信封递给了店员:“这是温妮小姐给我的信,让我来这里报到。” 但是店员并没有伸手的意思,好看的女孩轻声笑了笑,指了指咖啡馆的内侧:“温妮就坐在那里,你为什么不自己去和她报到呢?” 安东尼顺着店员手指的方向看去,温妮坐在一个靠窗的角落里,背对着门。 但安东尼认出了那头秀发,那个身姿,和她穿的裙子。 他在那个普林顿庄园里看到过的这件浅蓝色的裙子。 还有,那条他熟悉的紫丝巾缠束在她身边的一个肩包带子上。 “下午好,温妮小姐。”,安东尼走了过去,坐在温妮对面的沙发上,发现温妮此刻正在专心致志地画着什么东西。 他眯眼看了会儿,突然有些诧异地发现,画像上的那个男人,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好像就是自己。 “下午好,安东尼先生。”,长久地一段沉默以后,温妮终于抬起头来,对着安东尼展颜一笑:“怎么样,我的画好看么?” “好看。”,安东尼非常诚实地点头:“不过看上去有点像是通缉令上的人头像。” 温妮笑了笑,将画卷了起来,然后轻轻拍手,大声地说道:“新人报道,难道没有人出来迎接么?” 几乎是在瞬间,这张位于最角落的桌子边就被好几个漂亮的女孩给围满了,她们的目光聚焦在温妮对面的男人身上,脸上洋溢着欢快地笑。 “新人你好,我是这里的主管,你可以叫我卡莎。”,一个看上去稍稍年长一些的女人对着安东尼伸手:“这里一般没什么生意,所以基本上是自己人的主场,不用拘束。” “卡莎小......夫人您好,我是安东尼。”,安东尼站起来与女人握了握手,一时之间竟分辨不出到底要和面前的这个女人叫夫人还是小姐。 “真是没礼貌的孩子。”,卡莎脸上的笑容微微僵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恢复了:“你的家里人没有告诉你在外见到年轻的女士都要叫小姐吗?” 第五十九章 死河的迎新 “非常抱歉,卡莎小姐。”,安东尼难得露出一丝尴尬的神情:“我在辨认年龄这一方面实在是没什么天赋。” “算了,记住了,以后见到任何一名‘死河’里的同胞,都要用‘小姐’的尊称。”,这位雍容华贵的妇人摇了摇头,没再计较。 她能够感受到安东尼的话语中充满了因为教养和经历而带来的温和。 “只有‘小姐’吗?”,安东尼有些奇怪地挠了挠头:“那么对于组织里的男人呢?” 卡莎微微沉默了一下,她先是看了一眼在安东尼对面坐着的温妮,后者对着她轻轻耸了耸肩。 “你只要称呼他们‘先生’就好了。”,卡莎意味深长地说道:“只是弗仑萨分部这边的男人最近收到了维林诺的抽调,全都离开了这里,只有我们这些女人留下来看家。” “原来是这样。”,安东尼推了下金丝眼镜,脸上浮现出一个温暖的笑容:“我本来以为‘死河’会是一个冷冰冰的组织,没想到聚集的居然是这样一群温柔的人。” 聚集在安东尼周围的女孩们脸上都露出了会心的笑容,其中有一个穿着黑衣服的女孩轻轻按了下他的头顶,笑着说道:“这么会说话,以前一定祸害过不少少女吧?” “没有,我单身十七年了。”,安东尼的脸上闪过一丝惋惜的神色。 在他对面安静坐着的温妮收拾画卷的动作突然微微一顿。 “这样的吗?”,黑衣女孩继续说道:“那你可要加油咯,以后可就...”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卡莎捂住了嘴巴:“以后你年龄越大,你就会发现周围的好女孩越少,所以说,趁着年龄还小的时候,不如找一个女伴。” 安东尼腼腆地点头,觉得这样的话题实在是有些应付不过来。 “卡莎小姐,你应该和新人讲一下‘死河’的成员守则。”,安妮适时地开口,为安东尼解了围。 “好。” 卡莎的脸色瞬间变得严肃起来:“死河的守则并不复杂,只有简单的三条,你记好了就行。” “永不伤及无辜、大隐于市、绝不擅自作出危害‘死河’的行动。” “我明白了。” 安东尼点了点头,他并没有忘记,他所加入的组织“死河”,从本质上来说是一个属于刺客的组织。 “目前‘死河’在弗仑萨一共有九名成员,其中5名就在你的眼前。”,温妮继续说道:“还有一个叫做贝拉的家伙你也认识,她就是那个介绍你加入‘死河’的人。” “我知道。”,安东尼喝了一口桌上温热的咖啡:“她曾经和我做过自我介绍,她是序列5的‘欢愉魔女’。” “欢愉魔女?”,温妮微微愣了下。 她抬起头来,与周围的几个女孩交换了一下眼神,每个人的眼神中都包含着一丝错愕。 “对,她是‘死河’在弗仑萨里少数几个达到序列5的成员,并且我们一致认同她是最有可能在短时间内达到序列4的。” 卡莎咳嗽了一声:“只是你应该也能够想象的到,‘欢愉’魔女晋阶的难度很高,像她那样坚贞不屈的人很难打破束缚着自己的绳索。” “原来是这样!”,安东尼不由地对贝拉小姐肃然起敬。 原本他以为这个家伙只是一个在歌剧院里卖弄风骚的魔女,没想到在那样的外表下她居然还是一名坚贞不屈的女人。 能够在力量之前保持清醒头脑,守护自己节操的人都是真正的强者,值得尊敬。 “好,好了,散了吧姑娘们,该去煮咖啡了,等一会儿我们还要去教堂里面。”,不知为何,卡莎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围在安东尼身边的女孩们立刻散了开来,她们对这里的一切似乎都轻车熟路,每个人都回到了各子的岗位上。 有人站在门口,脸上带着体贴的笑容等着客人;也有人走到了后台,用纤细的手握着杵,缓缓地磨着咖啡豆;也有人拿起墙角的扫帚,清扫着地面上的杂物。 “你从刚刚开始就显得心不在焉的。”,温妮两手托着下巴,看着对面的安东尼:“怎么了,是没有想到‘死河’的据点是一个简单的咖啡厅么?” “真的没有想到...”,安东尼将目光从那些在咖啡厅里走来走去的工作人员的身上收了回来。 如果不是确定了她们的身份,任凭安东尼想破了头,也不可能想象到她们居然都是拥有超凡能力的“魔女”。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们当中的大多数都是弗仑萨的权利者,甚至可以说,这些女人掌握着弗仑萨的很多产业。”,温妮用玻璃棒轻轻搅动着杯子里浅色的咖啡:“比如刚刚和你说话的卡莎小姐,她其实是弗仑萨地下一朵著名的交际花,可能你在报纸上从来都没有看见过她的身影,但是她却与弗仑萨的很多大人物都有着密切的关系。” “你这样直接说出来,不害怕卡莎小姐找你的麻烦么?”,安东尼看了眼坐回了收银台前的卡莎小姐,此刻她拿出了一片小镜子,正在补着妆。 “不用害怕,我说的本来就是事实,而且卡莎小姐本身也不忌讳这些事情。”,说到这里,温妮俏皮地吐了吐舌头:“我悄悄地和你说一个秘密,你想不想听?” “当然!”,安东尼立刻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转而坐到了温妮的同侧。 温妮感受到身边突然贴近的男性气息,不由自主地向沙发里面缩了缩,嗔怪道:“你离得太近了啦!” 安东尼无奈地笑了笑:“在普林顿庄园的时候你可是离的比现在还要近,温妮小姐。” “好吧好吧!”,温妮没再纠结这个问题,只是在稍稍犹豫了一下后,又将身子从沙发里面挪了回来,她贴在安东尼的耳边,低声道:“弗仑萨的9位魔女中,其实还有6个人都是未婚状态哦!有没有想法?” “咳咳...”,安东尼的耳朵立刻像是被火烧了一般红了起来。 第六十章 魔女的祈祷(上) 安东尼没有想到的是,在他来到“死河”组织的第一项团队活动,居然是去黑夜女神的教堂做祷告。 在迷茫中,他与五位管理着咖啡厅的魔女们一起坐上马车,离开了乔治街,在天色接近傍晚的时候,到达了格林西街的黑夜女神教堂。 由于大型马车的车厢不适合驶入这样狭小的街道里,他们只能选择在格林西街的东面下车。 刚下车,他就看见整条市场上都布满了艳丽的花束,整条街上人山人海,充满了喜庆的味道,似乎是在准备庆祝什么重大的节日一般。 “今天是风华节,小安东尼,你正好碰上好日子咯。”,卡莎凑在安东尼的耳边,笑嘻嘻地说道:“看来教堂里面今天会人满为患呢!” 安东尼眯了眯眼,在记忆里搜寻了一番,很快就想起了这个“风华节”。 风华节是金雀花帝国的一个重要节日,这是为了纪念伟大的奥古斯都大帝的诞辰,就是金雀花帝国的那位开国皇帝。 作为维林诺神学院历史与地理系的学生,安东尼曾经在历史书上看过他的事迹。 如果说整个大陆上有谁真正地做到了前无古人的伟业,那么无疑只有这位皇帝有资格参加评选——据说他曾经在战场上,一举击杀了敌国大将,那可是当时一位闻名大陆的高级骑士…… 而最离谱的事情还远不止如此,金雀花帝国的历史书上记载着,在奥古斯都大帝开国前的最后一场大战中,在原本他初具规模的领地受到了周围三个国家的围攻,已经是岌岌可危的情况下,奥古斯都居然在正面战场之上,提起了三国统帅的头颅! 没有人知道他是通过什么样的方式暗杀了他们,但是自那以后,金雀花帝国开国的形势才一片明朗...... 总而言之,奥古斯都大帝,被史官们塑造成了一名无敌的统帅,他带着他的军队战无不胜,灭国无数,只花费了不到十五年的时间,就从一个底层的骑士爬到了皇帝的位置,在三大帝国的夹缝之中,硬生生地挤出了一块领地,插上了镌刻着芬花的旗帜! 后来人们敬仰这位大帝的绝代风华,便用他生前最喜欢的花朵为这个节日命名,可惜芬花这种花朵极为罕见,在几十年前便在大陆上彻底消失了,上一任皇帝索性便将“芬花节”改成了“风华节”,倒也无伤大雅。 对于平民来说,风华节意味着焕然一新。 他们庆祝节曰的方式很简单,多是给家里的每个人换上一套新衣裳,若是还有余钱,就会将家里的旧家具之类的东西换一换。 当然,对于奴隶来说,节曰永远都是他们讨厌的曰子,因为在节曰那几天,他们总会有永远都干不完的活,他们所受到的节曰待遇也仅仅只是吃上一顿稍微较好的食物罢了。 不过作为贵族,庆祝方式便截然不同了。 在安东尼的记忆里,以往的风华节这天,都会有仆人早早地将他唤醒,给他准备一身非常考究正式的礼服,然后由管家领着他到最近的教会去做一次虔诚的祈福和祷告,接受牧师们的洗礼与祝福。 只有结束了晨课以后,安东尼才有机会在教会之中享用一顿并不能算上丰盛的早餐美食:面包与牛奶。 早餐之后,管家会与他同乘一辆马车,来到维林诺中央的一个会所度过充实的下午。 每年的这个时候,他都有机会观看一场属于各类职能者们的盛典。 那些早已经准备十足的超凡者们会通过对战的方式向贵族们展示自己的神奇的力量,以示金雀花帝国勇猛的尚武之风。 不论是骑士们之间真刀真枪的决斗,亦或者是超凡者们对自然力量不可思议的控制,都会让人感受到职能的奇妙与不可揣测。 随后的是各种奇人异事的表演,他们的表演总会让所有贵族错愕,亲不自禁的感叹世界的无奇不有。 这一切结束之后会提前进入晚宴,晚宴过程便是贵族们的狂欢,不管是安逸的享受美酒和食物,还是大胆的去邀请贵族夫人和小姐们共舞,抑或从容的与各个社群高谈阔论…… 总之,这是一个展示自己对艺术的才华,展示自己个人魅力的时段,完全属于贵族方式的社交庆宴。 而今年嘛......安东尼看了一眼陪伴在自己身边的五位魔女,忍不住苦笑着摇头。 人山人海,他正准备小声提醒周围的几位魔女们小心那些眼睛歹毒的小偷,却发现卡莎小姐在进入长街的第一眼,看到集市入口处的一家大型珠宝店后就挪不开脚步了。 她正贴在玻璃窗外,死死盯着一条戴在一位金发丰腴女性蓝修长脖子上的宝石项链。 温妮叹了口气,走过去拍了拍卡莎挺翘的屁股,显然已经是习惯了她的这副模样:“走吧,别丢人了。” 安东尼忍不住继续摇头。 其实他到现在都没搞得明白,为什么“魔女”们居然像信徒一样去黑夜女神的教会做祷告? 这根本就不符合常理! “怎么了?”,温妮注意到了安东尼飘忽的眼神,忍不住开口问道:“天气太热了吗?你可以把帽子摘下来,在这种场合不用那么拘谨的。” “没有...”,安东尼叹了口气:“我只是在想,原来我们也是黑夜女神的信徒吗?” “当然了!”,温妮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向了安东尼,她看了眼四周,确定没有人注意到这里以后,这才凑在安东尼的耳边,低声道:“黑夜女神的教义是厄难与恐惧、安眠和寂静,这正是‘死河’所需要的,也是我们所信奉的。” 安东尼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将这几条教义在嘴里念了几遍以后,他突然反应了过来。 正如温妮所说,这样的教义非常符合“死河”,只是“死河”理解这些教义的角度,和信徒们是完全不同的。 信徒们追求的是“安眠和寂静”,而死河的话...... “厄难与恐惧,安眠和寂静......”,安东尼苦笑道:“这是‘死河’想要施加给别人的东西吧?” 第六十一章 魔女的祈祷(下) 安东尼与五位魔女在教堂的门前等了许久,直到太阳将要落山的时候,才有一位牧师出来迎接他们。 那是一个穿着白色圣袍的牧师,他用右手轻轻地按住了安东尼的头颅,同时左手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趁着行贴面礼的机会,靠在安东尼的耳边轻声说道:“愿女神庇佑她的信徒。” 他对每个人都是如此,直到与五名魔女都做完仪式,这才带领六个人向着教会的礼堂走去。 教堂里的人很多,他们的装着气质都尽不相同,有些人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富有的贵族,也有人穿着破烂的衣服低声祈祷。 黑夜女神的教会是少数不用划分阶级的地方,因为信徒们都相信自己终将踏入永恒的寂静。 安东尼的目光很自然地停留在教堂主厅正面的巨大雕像上,那是一个非常模糊的人像,完全看不清脸部的轮廓,只能从身上的衣物大致地推测出来是一个女人的雕像。 在他发愣的时候,一旁的温妮轻轻拉住他的手,引领他来到一处空位坐下。 坐下后,温妮便摸出了一卷白纸和一支炭笔,专心地画着些什么,而百无聊赖的安东尼则是听着一旁的信徒们的低声祈祷: “赞美黑夜女神……” “以吾之名,交付自己虔诚不悔的信徒之心,向女神致予最诚挚的感化之礼,乞求得到最圣洁的祝福与祈祷……” “赞美黑夜女神,我愿意离开罪恶,请你进入我心灵和生命中,作我的救主,我愿意着你的帮助,一生跟随你,服从你......” 这都是一些常见的祈祷词,不仅是在黑夜女神教会,只要更改了主语的话,即使放在大地女神教会里也不会显得突兀。 只是在整个祷告过程中,安东尼却完全没有听见在他身旁几位魔女们的祷告词,他转头看去,却发现五名魔女都只是面带微笑地看着站在募捐箱前的那位主教。 他也将目光投向了那位穿着红袍的老者,两人的目光却在空中相遇,这让他有些尴尬地低下了头。 “赞美女神不是简单的礼节语,如果身心污浊,不管站在哪里赞美伟大的女神,都是一种亵渎……” 红袍老者在安东尼低下头以后,缓缓地开口说道。 他那犀利的眼神如同冷电一般,扫视着下方的每一个信徒。 “这就是教会今天派下来的那位红衣主教么?看上去好像也就很稀松平常的样子。”,一名穿着黑衣的魔女有些无聊地打了个哈切:“我还以为会是一个超级有威严的中年人。” “如果喜欢有威严的中年人的话,那么我建议你去找格林斯潘家的现任家主,他绝对符合你的要求。”,卡莎小姐两手托着脸,笑眯眯地说道:“而且他的身体非常强壮,比起一般的年轻人都是不逞多让。” “不会是每天都在吃木乃伊粉吧?”,另一位魔女笑着打趣:“听说那种东西在某些方面可是有极强的作用呢。” “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那名穿着黑衣的魔女摇了摇头,她将那双好看的紫色眸子投向了安东尼的方向:“要是说喜欢的话,我就比较喜欢像新人这样的优雅气质。” “这恐怕不太行。”,坐在安东尼左侧的温妮手中的炭笔微微停顿了一下,也笑着回答道:“这是我先看上的猎物,你们想要染指的话还得排队。” “切!小气!”,另外四名魔女异口同声地说道,随后都发出了一阵低低的笑声。 显然,没有人把这个随口的玩笑当真。 安东尼静静地坐着,听着几名魔女开得越来越离谱的玩笑,一时之间觉得有些头皮发麻,好不容易找了一个几人停歇的空隙,他开口道:“各位是不是忘了,我们来这里到底是干什么的?” “祈祷的环节我们到现在还没有做完唉。” “什么祈祷?”,卡莎伸出手来,轻轻摸了下安东尼的头发:“哪里有向着黑夜女神祈祷的魔女?” “?”,安东尼愣在了原地,将目光在五名魔女的身上流转,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好了好了,马上就能进行下一个环节了,不用着急。”,温妮捏了捏安东尼柔软的腰肉:“一会儿祈祷环节结束以后,跟我们几个一起去忏悔室。” “忏悔室?”,安东尼的眉头皱地更深了,他觉得自己好像被蒙在了鼓里。 “今天有一位红衣主教可以为你排解,难道你不心动么?”,卡莎的话语很有亲和力:“这可是一般的信徒们永远都享受不到的荣耀啊。” 安东尼叹了口气,他完全没有弄明白这几个魔女到底有什么打算,只能低声说道:“我没有什么要告解的事情。” “为女神献出生命!” 就在这时,安东尼身旁的人群便发出了如雷的呼声,震得安东尼脑子嗡嗡的。 “很好,那么现在开始下一个仪式!” 神圣的光辉从老者的手掌中洒落了下来,四周站着庄严无比的黑夜骑士,他们穿着黑色统一的战甲,如同雕像一般守护着黑夜女神的雕像。 “那好像是太阳之证的仿品。”,与信徒们的注意点不同,卡莎的眼睛一直盯着老者头顶上的那个红色的高帽:“看起来没有本体的净化功能,但是依旧能够控制周围的光线。” “教会里面的家伙们总是喜欢故弄玄虚的。”,温妮完成了自己的作品,安东尼转头看去,虽然炭笔勾勒出来的轮廓比较模糊,但是依稀还是可以看得出来,她画的是一个戴着眼镜、头顶宽松帽子的少女。 “这样不是很好么?”,卡莎笑了笑:“只要耍上一点点的小手段,就能在羔羊们的心里留下一个崇高的身影,如果我不是魔女的话,这样的生意我也想做。” “好了,不要说了。”,那名黑色衣服的魔女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行动马上就要开始了,新人进阶的机会就在今天,要好好把握住。” “我们今天的目标是那名半神级的红衣主教。” 第六十二章 姐姐带你去杀人 安东尼倚靠走廊繁琐的黑夜女神教堂,就如初学者翻阅一本晦涩艰深的教廷典籍,没有熟悉途径的领路人,就容易岔入歧途。 但他并不着急,一时的迷路并不妨碍他对大教堂的细致欣赏。 在祈祷环节结束以后,他便与另外五位魔女分开了,因为忏悔室只能同时对一名信徒开放,这与所有的教会规则相同。 耐心地等了一会儿,安东尼掏出一枚雕刻有密密麻麻细微古锡兰语的精致黄金色怀表,叹了口气,转身,往回走。 顺着记忆的指引,他来到了一处对外开放的书架,并且从书架上发现了一本《黑夜教典》。 他立刻将其从书架里抽了出来,伸出手轻轻摩挲教典表面那朵略显陈旧的鲜花徽章。 虽然说不信奉任何一位神明,但这并不代表他对神学不感兴趣。 恰恰相反的是,安东尼在维林诺神学院就读的期间,几乎读完了所有教会的教典。 而《黑夜教典》是所有教典中最有特色的——每一本《黑夜教典》的表面都会粘有一朵鲜红的花。 他饶有兴致地翻开了教典的第一页: “您是比星空更崇高 比永恒更久远的黑夜女神 厄难与恐惧的女皇 安眠和寂静的领主 赞美女神” 安东尼合起书本,轻声笑了笑:“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意思。” 正当安东尼准备将这本教典重新放回书架上的时候,一个低沉的男声从他的身后传来:“你在这里干什么?” 安东尼回头看去,黑色的眼瞳微微一缩。 那是一个有着沧桑面孔的老人。 他的胸口佩戴有一枚黄金三叶草勋章,依旧是穿着那身朴素的黑色袍子。 安东尼情不自禁地说道:“晚上好,安德鲁老师。” “我记得你并不是黑夜女神的信徒。”,安德鲁咳嗽了一声:“如果只是为了看书的话,你可以去图书馆。” “我只是在等人。”,安东尼笑了笑。 他知道安德鲁所说的图书馆,那是弗仑萨的黑夜女神教堂少数向外界开放的地点之一。 众多学者和哲人或者一些附庸风雅的贵族都喜欢去那里借一本书,要一杯产自撒马尔城区的奶茶,就能度过一个悠闲的下午时光。 只非常偶尔,才会有在大教堂或者神学院进修的青年教士来图书馆站上一天,在书海中沉默,不过这群人当然喝不起一杯需要1枚金币的撒马尔奶茶。 “你父亲寄给你的那样东西,收到了么?”,暂短的沉默以后,安德鲁叹了口气。 “我不知道您指的是什么。”,安东尼摇头:“我并没有告诉那一位我住在哪里。” “我让人把东西给你送到了黑天鹅庄园。”,安德鲁看着自己这位学生的漆黑如墨的眼睛。 安东尼一下子回想了起来了那天在黑天鹅庄园里收到的那副棺材,他突然笑了,笑的云淡风轻:“这就是那一位的意思么?” “我从未揣测过他的意思,正如我从不觉得他没有把你当成儿子。” 安德鲁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安东尼望着老人离去的背影,突然注意到,这名曾经教了自己整整三年的老师已经老了,已经快直不起腰来。 “再见了,安德鲁老师。”,他摘下了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放在衣服上轻轻擦了擦。 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安东尼的眼角微微有些发酸。 “安东尼,你在干什么?” 温妮蹦蹦跳跳地来到了过廊中段,轻轻戳了下安东尼的后背:“我们在忏悔室等你很久了。” 安东尼转过头来,将眼镜戴上,重新恢复了先前那副淡淡的笑脸:“忏悔室不是同时只能进一个人么?” “理论上来说当然是这样的。”,温妮挑了挑好看的眉:“但我们所忏悔的都是同一个错误,那位主教先生自然也乐意同时为几位迷途的羔羊解答问题。” “那我们走吧。”,安东尼微微犹豫了一下,主动地牵住了温妮的手。 这个举动让温妮吃了一惊,她有些不敢置信地看了眼身旁的安东尼,最终没有挣扎,同样以温柔的力道捏住了安东尼的手掌。 可很快她发现这个男人有些变本加厉了。 他似乎并不满足只是牵手,修长的手指在她的指节间轻轻滑动,趁着她一个不小心,就滑入了她的指缝中,变成了十指相扣的牵手方式。 “走吧,我们去忏悔室。”,安东尼脸上挂着淡淡而又温和的笑:“不过我们要快一点,不要让另外几位女士等急了,这样可不好。” 说完,他就牵着温妮的手,轻轻地跑动了起来,很快就越过了前方那道正在缓慢行走的苍老身影。 温妮没有阻止他的幼稚行为,此刻她的脸红的像是六月的艳阳。 “真是让人羡慕。”,在走道尽头的忏悔室门前,卡莎双手抱胸,倚靠着墙壁,笑着打趣道:“等婚礼的时候记得找我主持,当然,如果你们有准备举办婚礼的话。” 温妮低着头,脸红的像是要渗出血来。 安东尼没有说话,不经意地一个转身,发现身后安德鲁对着他微微点头,苍老的面孔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他轻轻收回手,抬起头,笑容如同冬日由教堂穹顶射入唱诗台的阳光,柔声道:“那我们现在去忏悔室么?卡莎小姐?” “当然了,安东尼先生。”,卡莎笑了笑:“相信您和我一样,也是一个虔诚而温顺的善良信徒,希望我们都能够在主教大人那里得到救赎。” “像我等这样地位普通的信徒能够亲自面见主教大人,真是无上的荣幸”,安东尼听到了不远处的脚步声,立刻笑着说道。 “所有的信徒最终都将回归女神的怀抱。”,一名身穿红色衣袍的男人从转角处走了出来,他的脸上满是肃穆:“我们都是平等的,愿女神眷顾我等。” “愿女神眷顾我等。”,安东尼收起了笑容,微微点头,目送红袍男子走进了一旁的忏悔室里。 “小安东尼!”,卡莎突然胆大地勾过安东尼的脖子,贴在他的耳边,用极低的声音说道:“别怕,姐姐带你去杀人。” 第六十三章 忏悔 安东尼站在忏悔室的门前,微微迟疑了一下,觉得自己刚刚可能是听错了。 “我们要去杀谁?”,他轻声地问道。 卡莎神秘地笑了笑,伸手指向了忏悔室的里面:“让那位红衣主教成为你晋升‘教唆者’的垫脚石,再好不过了。” 安东尼没有说话,他头一次认真地审视了这个第一次出现就以一种姐姐般口吻与他说话的女人。 卡莎从外表看应该差不多三十岁左右的样子。她有着一头宛如映照在黄昏中的麦穗般的奢华金发,眼瞳是极为罕见的深红色。 在近距离观察的话,那漂亮的容貌会让人不禁打起冷颤,那在隐约间飘荡的妖艳姿色甚至让人感到某种魔性。 苗条的手脚,妩媚的肢体,这些全都宛如美术模型般无一不在夸耀着那作为女性来说正正好好的完美体型。 由于是去教会,卡莎从咖啡厅出门时换了一身衣服。 现在她身上穿着的是和身高相称的礼服式黑色长袍。在浑身散发着贤惠气息的同时,敞开的胸口和由束腰带所强调出来的身体曲线让她显得更加美艳动人。 “怎么,害怕了么?”,卡莎伸手摸了下安东尼的黑发:“作为一名合格的刺客,不论你的目标有多么强大都不要害怕才行。” “没有。”,安东尼摇了摇头,他垂下长长的眼睑,恰好能看见卡莎那双深色的眼眸:“我只是觉得刺杀主教这样的事情难度很大,搞不好还会牵扯到很多人。” “呵呵,真是有趣的想法。”,卡莎无声地笑笑,伸手握住安东尼的手腕,另一手掀开了忏悔室前垂下的黑色幕布,拉扯着安东尼直接走了进去。 本来只应该容纳一人的小小忏悔室里此刻已经被四名魔女挤得满满当当,在卡莎与安东尼两人进来以后,六个人更是全都贴在了一块。 在确认六名对象全都进入了忏悔室以后,坐在六人对面,仅有一道木质栅栏隔开的红衣主教用低沉的声音说道:“孩子们,忏悔吧,女神在听着。” “求主教降福,准我罪人告解....”,率先开口的是卡莎,虽然已经被挤得快要喘不过气来,但她还是尽量优雅地说道:“我犯了色欲之罪。” 非常明显地,在栅栏对面的主教大人的呼吸停滞了一下,他抬起头来,看向栅栏对面几张姣好的面容。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她们想要忏悔的好像都是同一种罪孽... “我的孩子,请继续说下去,女神会原谅你的。”,主教让自己的面色看上去波澜不惊,然后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开口。 “我勾引了一个贵族。”,卡莎吸了一口气,似乎是准备讲述一个漫长的故事:“我开始是以朋友的身份陪伴在他的身边,但后来渐渐地对他产生了朋友之外的感情。” “我沉沦于他成熟的气质,并且在一个普通的黑夜,和他突破了那条男女之间的红线。”,说到这里,卡莎顿了一下:“但是他已经有了一位夫人。” 栅栏对面的红衣主教微微点了点头,这是一个烂俗的剧情,在他以前还是一个小小的神父的时候,几乎每天都会有人来找他忏悔这样的事情。 “我明白了,如果你真心悔过,并且从此不再插足他的生活,我想女神一定会原谅你的。”,主教的脸上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求主教降福,准我罪人告解....”,卡莎说完以后,那位穿着黑衣的魔女紧接着告解:“我犯下了色欲之罪。” “我的孩子,请继续说下去,女神会原谅你的。”,主教的声音如同之前一般平静。 “我是一位贵族的夫人,在机缘巧合之下,我认识了一名气质优雅而又有着迷人嗓音的少年,他也是一名贵族。”,黑衣魔女说话的语气中似乎带着一丝羞涩:“不知道为什么,我对他总感觉亲切,可能是因为他总是耐心倾听,很专注,跟我交谈也很诚恳,让我自然地产生好感吧。” “他的婚姻面临了一些问题,他说妻子古板,相处起来已经没有以往激情。对此同是已婚的我挺有同感,我们的关系一点点加深,聊天的内容也不再只是互相倾述,有时候,还会忍不住说些有关男女的话题,算是彼此刺激,彼此慰藉吧。” 听到了这里,忏悔室里的几位魔女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显然这位黑衣魔女所讲的故事比卡莎更为动人。 “后来交往了一段时间,他与我见面的时候我总会有一种紧张的感觉。”,黑衣魔女垂下眼睑,似乎是说道了动情之处:“他长得很漂亮,对我也有礼貌,于是我总会在晚餐以后找一些借口出门,与他在长街上散步。” “于是顺理成章地,一切不该发生的事情都发生了,我们小心地交往了几个月,那段时间留给我的是充满快乐的回忆。但是我现在总会受到良心上的谴责。”,黑衣魔女趴在了忏悔室的桌子上,肩膀微微耸动,似乎为自己的行为后悔不已。 “我的孩子。”,栅栏后的主教轻声笑了笑:“既然你早已有了愧疚之感,为什么不早早地结束这一段不应有的感情呢?” “我...我放不下他!”,黑衣魔女将脸埋在胳膊里,不愿抬起。 “孩子,在夜晚的时候,记得抬起头来,仰望星空。”,主教轻声安抚着这个似乎为情困扰的漂亮女人:“不论是什么样坚贞火热的感情,到最后都会犹如黑夜一般,变得静谧而又安宁,这是一切的归宿。” 黑夜魔女带着哭腔应了声。 接下来,另外三名魔女轮番地忏悔着自己的罪恶,每个人的开头几乎都是:“我勾引了一个贵族”或者与之差不多的内容。 她们的故事情节有的平淡如水,有的离奇无比,但最终那位红衣主教都会用一些语言来安慰她们。 听完了五位魔女的故事以后,主教将目光投向了位于几人中央的安东尼,他是这里的唯一一名为“色欲之罪”所困扰的男人:“孩子们,忏悔吧,女神在听着。” 安东尼看了眼周围的五名魔女,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就是她们口中说的那个贵族少年。” 第六十四章 教唆 木质栅栏对面的红衣主教沉默了很久,安东尼也没有再度开口说话。 因为刚刚五位魔女已经帮他把所有要说的忏悔情节都说完了。 紧贴着安东尼的卡莎看了眼身旁这个戴着金丝眼镜的少女,没来由地“噗嗤”笑出了声:“没想到你还挺幽默的。” “还好。”,安东尼简单地说道:“不知不觉间已经有了五位漂亮的情人,我有些惶恐,所以才需要来向主教忏悔。” “你觉得你犯下了什么罪行?”,木质栅栏后的主吐出了一口长长的气。 安东尼眯了眯眼,然后突然张开了双臂,将身旁的卡莎与温妮搂在了自己的怀中,笑着说道:“也许是爱情罪?” 被他搂入怀中的温妮与卡莎不说话,只是笑。 “胡闹!”,主教的声音突然变得严肃了起来:“忏悔室里怎么能容许你们这样嬉闹?” “主教大人,放松一点嘛!”,那名黑衣的魔女站起来走到了安东尼的身后,用尖尖的下巴抵着安东尼的蓬乱的发:“他只是在忏悔而已。” 主教大人猛地一拍桌子,气的浑身哆嗦,他伸手打开了门,忏悔室内侧的房间里面走了出来。 他看出来了,这几个家伙不是来找他忏悔的,根本就是来找乐子的。 “您不会与我们生气的,不是么?”,黑衣魔女用那双楚楚可怜的眼睛看着满脸怒容的主教,她轻轻撇了撇嘴:“卡萨克斯主教,恭喜您刚刚晋升到黑暗途径序列5的半神。” 卡萨克斯愣了一下,即使是在黑夜女神教会的内部都没有太多人能够准确地说出他的途径,更何况他突破序列5也不过就这几天的事情,面前的这个黑衣女人怎么会知道。 他有满心的疑惑想要说,但是他开口以后说的却是另一番话:“当然,漂亮的小姐,能够听取您的忏悔,是我的荣幸。” 卡萨克斯说完以后,立刻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下意识地退后,想要拉开与这几个“信徒”们的距离,毕竟贴身的战斗绝对不是“灵巫”的强项。 可温妮早已抢先一步走了过去,将忏悔室外面的木门关起,然后在浅笑声中熄灭了忏悔室内的瓦斯灯。 在卡萨克斯眼中,面前的黑暗中突然亮起了五双眼睛,他大声地叫骂了一句,却发现距离忏悔室仅有一墙之隔的祈祷间里面居然没有任何反应。 “如果您是在呼唤那些信徒的话...”,黑衣的魔女轻声笑了笑:“我已经让他们去另一个街道的黑夜女神教会了。” “怎么可能?!”,卡萨克斯惊讶地说道:“弗仑萨的上城区里只有一个黑夜女神教会!” “我只要让他们相信就好了,这对我们来说很简单。”,在幽深的黑暗中,黑衣的魔女轻轻拥抱了一下安东尼,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这个年轻人的身体微微有些颤抖。 “我知道了,你是魔女途径的‘教唆者’!”,联想到了几个人漂亮的外型,卡萨克斯突然反映了过来。 “纠正一下,他还不是‘教唆者’”,黑衣的魔女笑了笑:“如果让您来当他晋升路上的最后一块垫脚石,那么可是再好不过了。” “别忘了黑暗也是他的主场。”,幽暗恐惧症发作了的安东尼扶了下自己的金丝眼镜,强行让自己平静下来。 他从一本书籍中了解过“灵巫”的能力。 这是“黑暗”途径的序列五,从灵巫开始,超凡者逐渐涉足灵界,并且可以获得某些灵界生物的帮助。 其实力的强弱,很多时候要看他们究竟能找到并驱使哪些亡者和自然灵,这一点,对“灵巫”来说,同样如此,只不过“死灵导师”更偏亡者,而“灵巫”更擅长驱使自然灵。 “灵巫”一般会将自然灵或怨魂幽影封印于牙齿上以提供帮助。借助这些灵界生物的帮助,“灵巫”可以一心两用,甚至三用,同时使用“入梦”和其它非凡技能。 但考虑到卡萨克斯是在这几天刚刚晋升到“灵巫”的话,安东尼推测他并不会拥有很强大的自然零。 那么接下来最需要考虑的,就是“黑暗”途径序列6,“安魂师”的能力了。 除去其掌握的那些繁琐的仪式与魔法,眼下最需要当心的就是,“安魂师”可以使中招者失去全部的欲望和情绪,成为一具行尸走肉。 “卡萨克斯先生,介绍一下,我们是来自‘死河’的魔女。”,卡莎挣脱开安东尼的臂膀,借着‘刺客’途径提供的‘夜视’,笑着走向了卡萨克斯的方向,看上去似乎没有做任何的防备。 “‘死河’!”,在黑暗中,卡萨克斯那双褐色的瞳孔微微一缩,他猛地闭眼,又重新睁开,想要对面前这个女人施加“安眠”的效果。 “您的那件非凡物品呢,没有带在身上么?”,温妮悄无声息地贴在了卡萨克斯的身后,她的声音很轻:“我还有些期待那个会从镜子里爬出来的女人是什么样的呢,不知道它和卡莎小姐谁会更有魅力?” 卡萨克斯大口的喘着粗气,他震惊地发现,自己“安魂师”的能力面前的那个女人居然没有起到丝毫作用! “其实我一直很好奇,黑暗途径序列9的‘不眠者’到底是什么样的。”,卡莎仿佛没有察觉到卡萨克斯的小动作一般,继续向前靠近,她发出了轻轻的笑声:“你们真的不用睡觉么?” “只要睡很短的一小会儿。”,卡萨克斯诚实地回答道,他不知道自己是中了什么邪,居然在这种情况下还有心思回答敌人提出来的问题:“所以我在‘扮演’的时候只要每天喝上两杯咖啡就好了。” “真是简单。” 就在卡莎与温妮两人在和卡萨克斯对话的时候,安东尼身后那名穿着黑衣的魔女轻轻地将一把匕首按在了他的手中,笑着说道:“去杀了他吧。” “动手吧。” “让他成为你晋升路上的一块垫脚石。” “我们在等着你。” ...... 其余的几位魔女纷纷开口,不知不觉间,她们的话语中都带上了“教唆”的力量。 第六十五章 复盘 夜色中,安东尼看着指甲上已经干涸了的血渍,愣愣地发着呆。 “亲手杀死一名半神的感觉怎么样?”,刚从门外走进来的卡莎轻声笑了笑,那张漂亮的脸上难得露出了一丝疲惫的神色。 虽然说这是一项集体行动,但是猎杀一名半神,其实对于她们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件非常费力的事情。 “还好。”,安东尼抬起头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想知道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策划这项行动的?” “在你加入‘死河’的那一天咯。”,卡莎坐在了安东尼的身旁,轻轻撩起额间垂下的金色发丝,透露出一股成熟的风情的五官漂亮的不可方物。 “谢谢。”,安东尼微微点头,他明白这几名魔女们的用意是帮他消化掉体内的“刺客”魔药。 但是在这次行动完成之后,或许是他只参与了“杀”这个环节的原因,他却完全没有感受到体内的魔药有消化的迹象。 “我们会给每个加入组织的新人都准备一份见面礼,这是死河的传统。”,卡莎把手放在了安东尼的腿上,笑着说道:“如果实在想要感谢我的话,你也可以给我一份简单的回礼的。” 安东尼转头看向卡莎,眯眼问道:“什么?” 如果有能够还清人情的机会,他倒是不介意现在就还清。 卡莎露出一丝神秘的笑脸,她将小嘴贴在了安东尼的耳边,用极具诱惑的语气说了几句不知道什么话。 随后安东尼的脸色立刻就变了,先是震惊,然后是微笑,到最后又闪过了一丝惆怅,他摇了摇头,低声地说了一句:“抱歉,这个我做不到。” 没有人知道,他短短的一瞬间想尽了后半生所有欢愉,然后亲手掐灭了眼前的光。 “和你开个玩笑而已,不用当真。”,卡莎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失落,不过立刻被她很好地掩饰住了,她拉住安东尼的手臂,笑着说道:“走吧,温妮她们还在等你。” 安东尼没有说话,任凭卡莎牵着自己走出了咖啡厅的大门,在门外,四名魔女正静静地站立着。 “你来啦?感觉怎么样?”,温妮立刻走了过来,从卡莎的手中抢过了安东尼的手,自然而然地十指相扣:“还有几件简单的事情,一起处理完就好了。” “好。”,安东尼抬起头来看向夜空,天上挂着的是漫天的繁星。 他不由地想起了主教的那句话,只觉得嘴角微微泛苦。 “你看起来好像有心事的样子,安东尼。”,说话的是那个一直表现地非常活跃的黑衣魔女,安东尼在回来的路上才知道她的名字。 她叫做黛安,据说这个单词在她家乡那里是“太阳”的意思。 “没有。”,安东尼摇了摇头:“我只是在思考今天刺杀时候的步骤,好像那个序列5的半神主教几乎没有任何反抗就被我杀死了。” “这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温妮轻声笑道:“刺客在进行刺杀行动中,一个非常重要的环节就是信息差。” “如果你能够掌握刺杀对象的全部信息,比如他的序列或者说工作规律之类的,那么刺杀对你而言就会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 “原来是这样。”,安东尼点头。 “比如卡萨克斯主教,我们通过一些途径了解到,他是某个途径的序列5,并且在最近刚刚完成晋升仪式;他拥有一件叫做‘苍白之镜’的超凡物品,这是他近身主要的攻击手段,于是我们在行动之前,就教唆黑夜教会里的人故意弄错了他的教袍。”,卡莎搭着温妮的肩膀,三人并肩向前走去。 “那么卡萨克斯的非凡能力呢?也被你们考虑在内了么?”,安东尼问道。 “这很简单。”,卡莎笑着说道:“卡萨克斯本来是维林诺一座黑夜女神教会的主教,在得知他将要在芬花节来到弗仑萨以后,‘死河’的人替换了他洗漱间里面的镜子。” “镜子?”,安东尼皱着眉头,不太明白卡莎话语中的意思。 “那是一面属于‘魔女’序列的镜子,其实是一件很鸡肋的超凡物品,它可以在拥有着的操控下对镜子前的对象实行‘教唆’与‘暗示’。”,卡莎解释道。 “这样的镜子还鸡肋?”,安东尼觉得卡莎的眼光似乎有些太高了。 “它需要七天的时间才能够对受术者产生暗示的效果,如果是更为高阶的‘教唆’效果的话,则是需要一个月才行。”,卡莎回答了安东尼的疑问,然后继续说道:“我们对他施加的心理暗示其实很简单,就是‘我是黑暗途径的序列5’,而激发这个心里暗示的钥匙就是直接告诉他,他是一名黑暗途径的半神。” “但其实他本身是‘隐者’途径的序列5‘星象师’”,握住安东尼手掌的温妮补充道:“他连自己真实的途径都已经遗忘了,自然没有办法用出来任何的非凡能力。” “那为什么不直接对他施加‘自杀’的心理暗示,这样不是会更简单么?”,安东尼觉得体内刺客的魔药在这一瞬间消化了一些,但还是继续追问道。 “你也知道,这只是一种‘暗示’”,卡莎非常耐心地回答着安东尼的问题:“而作为一名非凡者,如果你对他下达‘自杀’这类暗示的话,他的灵性便会警告他,这反而会让他从暗示中清醒过来,至于‘教唆’也是相同的道理。” “我明白了。”,安东尼出了一口长长的气,在这一刻,他觉得只差一点点,他就能完全地消化掉体内“刺客”的魔药了。 “那我们出发吧。”,卡莎指了指停在咖啡厅前那辆豪华的马车。 “去哪里?”,安东尼疑惑地问道,他本以为这几名魔女叫他出来只是和他复盘一下刺杀的有关内容。 黛安走过来捏了捏安东尼的脸蛋,笑着说道:“作为一名刺客,在刺杀完目标以后,不做好善后环节怎么行?” “你指的是?”,安东尼皱眉。 “杀人灭口以后要做的,自然是毁尸灭迹咯。”,坐在马夫位置的卡莎用一种无比轻佻的语气回答了安东尼的问题,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在与安东尼说着情人间的密语。 第一章 教唆者 清晨,雨一直在下,乔治街上积水深的地方可以没过膝盖。 安东尼坐在咖啡厅的门内,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看向窗外,不由地想起了在维林诺的雨天。 在哪里,贵族们都不愿在下雨天出门,他们常说只有穷光蛋才会在下雨天出门,为了生计奔波。 这句话对维林诺神学院的学生们来说也一样适用,一般来说,在下雨天出勤率会下降很多,男生们要么聚在会客厅里聊天,要么就是在各自的校舍里翻翻闲书,女生们则是打开衣柜,把各种服饰搭配通通试上一遍。 “安东尼,很久没有剪头发了吧?要不要帮你顺便整理一下?”,刚刚收拾完咖啡厅杂物的温妮手里拿着一把剪刀,站在了他的身后。 “好啊。”,安东尼看着窗户上映照出的温妮的身影,抿了下嘴:“不过我可不知道你的手艺怎么样,如果剪得太差了,我可就不敢出去见人了。” “我们的艺术家的手艺是很不错的。”,坐在木质柜台前的卡莎抬起头来,看向了安东尼所在的方向,笑着说道:“咖啡厅里大多数人的头发都是她帮忙打理的。” “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安东尼轻轻捏住温妮按在她肩膀上的手:“我从来不太在意外貌。” “切...” 咖啡厅里顿时响起了一片嘘声,几位魔女不管是工作中还是空闲下来的,都无奈地看了安东尼一眼。 温妮的脸稍有些红,她牵着安东尼的手,将他带到了带到了咖啡厅的洗漱间的镜子前面,然后简单地铺开一张黄色的斗篷将他的身体盖住。 “有什么喜欢的发型么?”,温妮看了眼镜子里黑发黑瞳的男人,认真地问道。 安东尼随性的笑了笑:“漂亮一点的就好,如果实在不漂亮的话那就短一点。” “真是简单的要求呢。”,黛安恰好从盥洗室里走了出来,她倚靠在一旁的墙壁上,默默地看着温妮手中的剪刀在安东尼的发间掠过。 不得不说,温妮确实是一个合格的理发师,仅用了不到五分钟的时间,便将安东尼的黑发都打理得服服帖帖。 安东尼用清水冲洗完头上的碎发以后,突然发现自己忘记拿擦头发的洗脸巾,便顶着一头向下滴水的短发朝着门外走了出去。 只是他刚刚走出洗漱间的门,一个柔软的东西便罩在了他的脑袋上,随后便是一阵轻柔的晃动:“你确定已经将‘刺客’魔药消化完了么?” 这是卡莎的声音。 “谢谢。” 安东尼抬起头来,接过她手中的毛巾,将头发间的水渍擦得半干后才抬起头来,看着卡莎那双玫红色的眼睛,笑着说道:“我确定。” “那就好。”,卡莎笑了笑:“‘魔女’途径序列8,‘教唆者’魔药的材料我已经为你准备好了。” 听到这里,安东尼的眉头忍不住微微皱起,看向卡莎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警惕:“你们是对每个新人都这样友好么?” 卡莎微微愣了下,然后笑地花枝乱颤:“放心,我可以向你保证,在‘死河’里,成员们的团结远超过任何一个其他的组织——至少在‘序列7’之前是这样的。” “赞美魔女!”,安东尼轻轻颔首,只是眉头却皱地更紧了。 他突然联想到了之前瓦莲京娜曾经与自己的说过,“魔女”的序列7是一个分水岭,而其具体的表现就是:序列7前吸引女人,序列七后吸引男人。 而现在卡莎居然也将序列7当做了一个分水岭来说,他的心中不由地闪过一丝疑惑。 “不用思考太多。”,卡莎捏了捏安东尼的脸——不知道为什么,在戴安的带领下,咖啡厅里的这群魔女似乎总是对安东尼这张清秀的脸情有独钟:“跟我来就好了,接下来我要去帮你调制魔药。” 不由分说地,她捏住了安东尼的手腕,将他拉进了咖啡厅的后厨之中。 在收拾整齐的案台上,整齐地摆放着一些材料。 其中,最引人瞩目的是一朵鲜艳无比的红色玫瑰,它的上面还沾有水珠,通体晶莹剔透,光彩流转,内部隐约有一层又一层的奇特花纹。 安东尼正要伸手拿起玫瑰看一眼,却被卡莎伸手打断:“那是‘血色玫瑰’,只能用钢铁质地的东西触碰它,如果碰到肉体的话,它就会直接消失掉。” “好吧。”,安东尼点了点头,看了眼其它的材料,除了少数的几样,其它都是非常常见的草药,比如鬼脸草、尖叫菇之类的东西,市场上的药店里一般都有售。 卡莎轻轻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用两根铁质的棒子夹起了那株血色玫瑰丢进了下方的黑色铁锅里,然后倒入纯水,非常熟练地将辅助材料依次放了进去:“其实这是一个很简单的过程,就算你自己来也可以。” 随着卡莎用铁棒在锅里来回搅拌了几下,一直漂浮于铁锅周围的点点灰芒急速收缩于了铁锅内。 安东尼低头看去,只见里面的液体像是鲜血一般,通体鲜红。 一个个气泡在液体内翻滚上涌,却无法窜出,只能黯然破碎。 卡莎没有浪费时间,她直接借助漏斗,将黑色铁锅内的液体转移到了一个玻璃瓶内。 “喝下它以后,你就能成为一名序列8的‘教唆者’了。”,卡莎郑重地将魔药递给了安东尼:“记住,一定要抵抗住失控的诱惑!” “好。” 安东尼轻声笑了笑,没有丝毫地由于,上抬杯子,微扬脑袋,咕噜喝下了魔药。 让他有些吃惊的是,这份如同鲜血一般的魔药入口居然无比地芳香。 但紧接着,他发现自己的脸庞在涨红,而身体其他部分也有类似的变化,但还未等他去观察,他觉得整个人一下子就“飘”了起来。 他一下子进入了一片奇异的空间,这是他在晋升至“刺客”的时候同样到达过的地方,应该是“灵界”的某一个部分。 他的头顶上,是由璀璨群星构成的象征符号和神秘花纹。 突然,安东尼听见了一声清脆的声音,就像是金属破碎。 他抬眸望去,在他面前的依旧是一张椅子,椅子上被枷锁束缚着的那个女人正朝着他微笑。 只是安东尼敏锐地发现,与上次到来不同的是,束缚女人脖颈的那根黑色的锁链消失了。 第二章 初试能力 安东尼打了一个寒颤,猛地从灵界回归到了自己的身体里面。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神惊疑不定。 “怎么了?”,卡莎有些错愕地看着安东尼的眼睛。 她还是头一次看过在晋升“教唆者”的时候有这样剧烈反应的人。 虽然说晋升的过程中往往都伴随着失控的风险,但不管怎么说,“教唆者”也只是序列8而已。 “没什么。”,安东尼伸手擦了下额头的冷汗,让自己迅速地冷静下来:“只是感觉头有点晕。” “这样。”,卡莎没再追问,毕竟每个人在晋升的时候都有可能看见不同的景象。 安东尼有些虚弱地想要起身,他这才注意到自己现在正躺在了卡莎温暖的怀里,看起来刚刚自己晕过去的时候应该是卡莎接住了自己的身体。 “谢谢”,感受着身后的柔软,安东尼低声说。 “没关系的。”,卡莎温柔地说道:“你可以再稍微休息一下,适应身体的变化。” 安东尼点了点头,然后闭上了眼睛,其实这一刻他的脑子里非常混乱,如果非要比喻的话,大概就像是有一个歌剧院的人正在他脑子里面吵着架。 卡莎垂眸看着安东尼安静的脸,微微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开口问道:“你晋升的时候有没有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 “没有。”,安东尼说的是实话,他在晋升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听见任何声音。 “你要记住一点,同一个序列途径里,高序列强者能在某种程度上影响对应的中低序列非凡者,其中部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该条途径包含领域的半神,你听见的呓语或者嘶喊,也许就是他们故意传达的、充满恶意的内容。”,卡莎的脸色非常凝重。 “我明白了。”,安东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短暂地调整后,他觉得自己脑子里杂乱的声音终于安静了一些。 尽管还有些贪恋卡莎温暖的怀抱,但他还是小心地从卡莎的臂膀里挣脱开来,尝试着走了两步,但是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在完成这一次的晋升以后,他的身体居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是‘机械师’魔药的抑制效果么?”,安东尼立刻想到了自己在先前服下的那一份特殊的魔药,其实他到现在都没有发现这个魔药产生的任何作用。 “进阶‘教唆者’以后,最大的提升应该体现在思维上面。”,卡莎也从地上站了起来,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小安东尼,你要记住,‘魔女’途径从来都不是一个凭借蛮力取胜的途径,我们靠的是智慧。” “听起来和阅读者序列很相似啊。”,安东尼挠了挠头。 他有些想象不到,一个初始序列是“刺客”的途径居然是靠“智慧”取胜的? 这完全就不符合常理吧? 似乎是看出了安东尼的疑惑,卡莎从后面两手按住安东尼的肩膀,将他向外推去:“等到你晋升到更高的序列你就会明白我的意思了——我说的智慧,与‘阅读者’所掌握的那种完全不同,应该算是一种相当冷门的知识。” 安东尼还想要问些什么,却在走出梳洗室大门的时候被温妮猛地抱住了,这个身上带着淡淡咖啡香味的女孩将头深深地埋在了他的怀里,久久没有说话。 身后的卡莎笑了笑,适时地将空间留给了这两个人。 周围的几名魔女们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个角落里发生的事情,她们同样只是笑,偶尔有人的脸上会闪过一丝落寞,但很快就又被掩饰了下去。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序列8的‘教唆者’了,有什么感言吗?”,温妮抬起头来,看着安东尼的面庞,笑着问道。 “还好。”,安东尼简单地说道,他以一个非常别扭的姿势与温妮一起挪动到了一旁咖啡厅的座椅上。 他原本以为这个少女会松开他然后坐到他的对面去,可让他没想到的是温妮居然直接坐在了他的大腿上面,以一种极近的距离贴在了他的身上。 “我们的距离有些太近了。”,安东尼艰难地将目光从温妮的脸庞上移开,低声说道。 温妮笑了笑,用两只手按住了安东尼的脸,强迫他转过头来看着自己的眼睛:“不,我觉得这样更好,你身上的味道很好闻。” 在温妮说话的时候,一阵淡淡地酒味从她的口中传出,安东尼突然明白了这个少女为什么仿佛变了个人似的,这样明目张胆地贴在了自己身上。 “抱歉,温妮刚刚喝了一杯‘弗仑萨火焰’。”,一名穿着女仆装的魔女端着杯子从安东尼的身边经过,笑着说道:“我们现在没什么空闲,就麻烦你照顾她一下好么?” 安东尼将目光投向这个像八爪鱼一样贴着自己的少女,低低地叹了口气。 他知道那名魔女所说的‘弗仑萨火焰’,这是弗仑萨当地特产的酒,也是为数不多能够传到维林诺的顶级佳酿,与之一起传过来的还有“弗仑萨火焰”的传说: 在很久很久以前的一天,弗仑萨下城区的一些农民正在地里干活,天空突然乌云翻滚,一个霹雳劈向大地,霹雳过后,云开雾散,人们看到一株硕大的龙舌兰被劈成两半,裂开的球茎里翻滚着热气腾腾的汁液,飘出一股股醉人的酒香。 大家非常惊奇,胆子大点的人用手蘸点儿放在舌头上舔舔,顿觉满口生香,沁人心脾。 他们给这种龙舌兰汁起了个好听的名字:“阿瓜密埃尔”,意为“蜜汁”。自此,弗仑萨人就开始了用龙舌兰酿酒的历史。 而这种龙舌兰酒的最大特点之一就是软绵,与金雀花传统的烈性酒精不同,‘弗仑萨火焰’入口的时候就像是普通果汁一般软绵,如果酿酒师的手艺再高超一些,你甚至品尝不出其中蕴含的酒味。 但是再绵软的酒最后都会化为刚烈,酒徒们通常都将‘弗仑萨火焰’称之为“明天见”,以温妮上次在普林顿庄园表现出来的酒量来看,她现在应该是已经醉了。 “你喜欢我吗?”,在安东尼怀中的温妮摸着安东尼的胸膛,淡栗色的眼睛里有一种安东尼看不懂的情绪。 “喜欢。”,安东尼轻轻揉了揉少女的头发,紧接着,他的心底突然涌起了一个想法——他想要试试“教唆者”的能力。 他看着温妮的眼睛,在悄然间附上了“教唆者”的能力:“吻我。” 第三章 流浪者 坐在前往灰鸽子街的马车上,安东尼舔了舔自己有着好几处破口的唇,心中满是后悔。 不知道到底是“教唆者”能力的原因还是什么,在他对温妮下达了那条指令以后,少女立刻就真的吻了上来。 但与上次在普林顿庄园的那个带着一丝羞涩的吻不同,这一次温妮的吻简直就像是在撕咬,吻得安东尼有些哆嗦。 哆嗦并不是因为激动或者恐惧什么的,只是安东尼在尝试挣脱开温妮,对她进行其它的“教唆”指令。 但让安东尼完全没有想到的是,温妮的力量大的离谱,他完全没有办法从中挣脱开来,而“教唆者”发动能力的媒介就是话语,温妮堵住了他的嘴,力气不够的他完全没有办法进行任何反制的措施。 直到过了十几分钟以后,坐在吧台整理妆容的卡莎才率先反应过来安东尼这里不太对劲,走过来用“教唆”的方式帮他解了围,可那个时候安东尼的微肿的唇已经被温妮咬破了好几处。 叹了口长长的气,安东尼看了一旁车厢座位上放着的那本《弗仑萨日报》,这是他在上马车之前买来准备打发时间的,可惜日报的内容很短,他只用了十几分钟便读完了上面的信息。 在他离开灰鸽子街的这两天,弗仑萨还是一如既往的太平,日报上刊登的都是一些简单的寻猫启事之类的文章。 唯一有些特殊的就是灰鸽子街81号的那个经常发放救济餐的教堂在今日又扩张了一些,并且还开始为无家可归的人们提供休息场所。 这是一件好事,但是对于安东尼来说其实并不是一件好事。 如果教堂开始为无家可归的人们提供休息场所的话,那么灰鸽子街势必会失去往日的安宁,街上排队等待救济的流浪者一定会比之前多得多。 不过好在警察局也坐落在灰鸽子街,有着威廉队长坐镇,他倒是不用担心这里的治安问题。 而他以“皇帝”身份所颁布下去的几件事情,等他回到灰鸽子街以后应该也能收到灰羽的答复,他还是有些期待自己所要求得到的刺客军团到底会是什么样子的。 而与奥古斯都大帝有关的事情同样也非常值得期待,特别是对于他这个毕业于历史与地理系的学生来说,能够揭开一份尘封的历史是非常值得兴奋的事情。 唯一让他感到有些疑惑的事情,就是安德鲁老师和他说的“棺材”的事情,前一阵子由于太忙,他将这样东西放在了黑天鹅庄园里面一直没有取回。 看样子需要找个时间去看一眼,自己的那位父亲到底寄了一个什么样的东西过来。 他从口袋里取出了一支笔,在《弗仑萨日报》空白的角落里慢慢书写着自己回去以后要做的事情。 正当他思考着以后要不要换一个住所的时候,马车停了下来,年迈的车夫为安东尼掀开了窗帘,笑着说道:“先生,已经到了,20个银币。” “好。”,安东尼从车厢中走了出来,将一个金币放在了车夫的手里,然后接过车夫找零的四十个银币,慢悠悠地朝着格丽斯家走去。 一路上,正如他所想的,灰鸽子街明显比以前乱了很多,衣不蔽体的流浪者几乎是随处可见。 不过与之相对的,警察局似乎也产生了措施,大概每隔一百米安东尼都能见到一个面色凝重的警察,他们的腰间都别着左轮,看起来一副随时准备拔枪就射的样子。 安东尼对这种景象表现得有些兴致缺缺,他加快了脚步,径直来到了格丽斯家的门前,却发现有一名流浪者躺在了门前的小庭院里,他的身上还盖着一床薄薄的棉被。 在安东尼走进庭院的瞬间,这名流浪者突然就暴跳了起来,作势要一把掐住安东尼的脖子,却被他以刺客的能力轻松闪过。 “干什么?”,安东尼的眉头微微皱起,他并没有想要与流浪者动手的意思。 虽然说他对这些社会底层的人并不会太过反感,但是长期的贵族式教育让他有着洁癖,不想去触碰对方肮脏的身体 “要报上来意的是你!”,那名流浪者看着安东尼的眼神显得非常警惕,并且看样子还有想要扑上来的意思。 安东尼从口袋里掏出了房子的钥匙,挑了挑眉:“我是这里的住客,你是谁?” “原来是这样。”,流浪者的话语瞬间就软了下去,对着安东尼露出了讨好的笑容:“真是抱歉,我在帮格丽斯太太看门。” “看门?”,安东尼有些疑惑,他不太明白在自己离开灰鸽子街的短短两天内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仔细地打量了一眼这个流浪者,发现他并不想自己想象中的那么脏,甚至与街边的那些家伙们不同,他身上穿着的衣服虽然破旧,但明显是刚刚洗过的样子。 如果不是他盖着一床被子躺在外面,那么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非常平常的普通人。 “前两天听说这里的教堂会给流浪者提供住宿的地方,所以我就从格林西街跑到这里来了。”,那个流浪者解释道:“但是流浪者的数量很多,教堂的地方远远不够用的,每天都需要从早晨开始排队,并且每个人只能在教堂里待上至多十二个小时,领上两顿救济餐。” “这和你在这里有什么关系么?”,安东尼双手抱胸,心平气和地问道。 他并没有摆出一副高人一等的架子,反而对这个家伙所说的事情相当好奇。 这是他在维林诺从未有机会接触过的领域,在那个地方他能接触到的人都是体面而又礼貌的贵族,平民的话只有家里的几名仆人大概能算得上。 “第一天到这里我没有抢到休息的地方,也没能领到救济餐。”,流浪者说到这里,灰蒙蒙的眼睛中闪着光:“我感觉我快要饿死了,是格丽斯太太给了我吃的东西,还让我进去洗了个澡,换了身宽松的衣服。” “我没有钱,报答不了太太的恩情,于是干脆就躺在这里,给太太做一条看家护院的狗。” 安东尼的紧锁着眉头,上下端详了一番这个流浪者,这才开口道:“你叫什么名字?” “艾伦” 第四章 “母亲”牌 “格丽斯太太,我回来了。”,安东尼用钥匙打开门,发现格丽斯正在将一束玫瑰从花瓶中取出。 “好久没见到您了,安东尼阁下。”,格丽斯的表情显得有些惊讶:“我还以为您在这里住的不满意,准备搬出去了。” “怎么可能?”,安东尼脱下帽子挂在门口的衣架上,轻声笑了笑:“像您这样的房东其它的地方到哪里找?” 格丽斯点了点头,显然对安东尼的恭维很是受用。 她拿着那束玫瑰走到了桌前坐下,从白纸堆中抽出一张白纸,然后用手将玫瑰上的花瓣全都揉搓了下来。 “您这是要干什么?”,安东尼有些不解地问道,在他的印象中,格丽斯太太是一个非常爱护花的人。 “我想做一幅贴花。”,格丽斯伸手拢了一下垂下的发丝:“就是将很多种不同的花瓣放在白纸上,拼出好看的图案。” 安东尼看着格丽斯太太修长的手指,突然心念一动:“我可以帮您。” “不用。”,格丽斯太太摆了摆手:“你还是先去休息吧,这些天在外面一直没有回来,一定累极了吧?要是休息好了的话,可以陪我一起去大地女神教会做礼拜。” “那好吧。”,安东尼显得有些遗憾,他没再多言,直接穿过走廊上楼,来到了属于他的那个房间里面。 看得出来,虽然这半个月他一直没有住在这里,但是格丽斯一直有帮忙打扫,不论是书桌还是床铺上都是一尘不染,甚至还很体贴地将床上轻飘飘的薄被换成了稍厚实一点的秋被。 他坐在床上,微微思考了一下,然后从床底下抽出了那个羊皮笔记。 说实话,隐隐约约地,不知道为什么,他从心底对这个东西感觉到非常抗拒,即使它有着制作超凡物品的功能,安东尼还是不太想要碰它。 他伸手打开了羊皮笔记的第一页,漂亮的花体字迅速地呈现了出来,只不过这次却是以问题的形式:“你喜欢打牌么?” “还可以...”,安东尼有些发愣,对于羊皮笔记的这个问题很不解。 这是在...拉家常么? “这本笔记的倒数三页至十页,都是使用一种特殊材质的纸制成,你可以将它们撕下来,做成卡牌。” 安东尼微微沉默了一下,开口道:“街上只要花10个银币就能买到一副卡牌了。” “这是一种特殊材质的纸。”,漂亮的花体字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呈现着:“将其制成卡牌后,可以通过向其中灌输灵性,而将其中的景象‘具象化’,或者激发出其中蕴含的超凡能力。” 安东尼没有急着说话,而是将这本笔记翻页过来看了一眼,与笔记其他部位的纸张一样,倒数第三页到第十页都是白纸,唯一的区别就是这八张纸比其他的纸要稍稍硬上一些。 “为什么突然告诉我这个?”,将笔记翻回第一页,安东尼死死地盯着这张纸。 “只有在‘序列8’所拥有的灵性才能够勉强将卡牌中的内容具象化,并且‘魔女’序列的序列8可以为你提供更强的思维能力,这会让你在绘制卡片的时候更加轻松。”,写到这里,花体字突然换了一行继续呈现:“对了,恭喜你晋升到‘教唆者’” “谢谢。”,安东尼眯了眯眼,正要将羊皮笔记重新合上,却发现花体字还在呈现:“卡牌上的内容可以由自己绘制,也可以由其它超凡者的体液呈现。” “体液?”,有些困惑地挠了挠头,安东尼将这本羊皮笔记丢在了书桌上,然后自己也搬了张椅子坐了下来,从木质的储物盒里面拿出了刀片、木尺和炭笔。 他先是用刀片将笔记本的8页纸张压根小心翼翼地裁了下来,然后用木尺在白纸上来回丈量,然后又用炭笔在每张纸上都做了几处标记,到最后用刀片沿着炭笔的痕迹将白纸裁开。 八张白纸在短短的几分钟内变成了三十二张巴掌大的卡片。 但安东尼并没有没有停止手上的动作,而是将炭笔放下,换了一支蘸水的鹅毛笔。 他的笔尖轻轻地在其中一张卡片上滑过,蓝色的纤细线条流畅地从笔尖下延伸。 巴掌大的卡片上面淡蓝色的线条不断增多,渐渐,一个繁复玄奥的图案随着笔尖的滑动而不断变得更加完美。 安东尼的眼神专注地盯着这张卡片,呼吸轻缓。 仔细看的话就可以发现,他右手手臂自始至终都完全没有挪动分毫,动的只有他的手腕。他的右腕灵活得就像蛇一般,柔若无骨。 笔尖轻轻一转,一个优雅的弧线出现在卡片上。突然笔尖重重一顿,一改刚才的轻灵,紧接着猛地一个锋侧钩,笔钩如刀锋! 大约用了十几分钟的时间,安东尼终于完成了这副画,他将卡片小心翼翼地举起,放在一旁风干。 虽然还没有上色,但是依旧能够看得出来,这是一个侧面托举着月亮的女人。 女人的侧脸和安东尼很像,如果不是那一头瀑布般洒落下来的长发,甚至很难辨别出两者间的差别。 “还好我有在学院里面学过一点绘画。”,满意地将鹅毛笔放下,安东尼闭上眼睛,轻声地笑了笑:“能够具象化的卡牌,真是让人期待呢。” “这副卡牌是为了博弈而生。”,片刻后,安东尼的眼睛有重新睁开:“这一张牌,我将它取名为‘母亲’。” 没有丝毫的犹豫,安东尼将全身所有的灵性都朝着这张卡片中灌输过去。 尽管已经做了充足的心理准备,但是安东尼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这张由他刚刚绘制成的“母亲”牌。 他的灵性几乎是在瞬间就被抽干了,这对于任何一名超凡者来说都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因为灵性的枯竭往往意味着当事人的死亡。 等到卡片停止汲取安东尼的灵性以后,他抬头看去,那个与他有着无比相似侧脸的女人一手托着月亮,另一手在他的额间轻轻一点。 恍惚中,他似乎听到了一声悠长的叹息。 “安东尼,我很想你。” 第五章 三枚银币 不知道是灵性不足的原因还是什么,那个托举着月亮的人影很快就从安东尼的面前散去。 并且安东尼诧异的是,在那个人影散去以后,自己原本所灌注在卡牌中的灵性似乎全都回归了自己的身体,并且甚至比之前要更加凝实。 “怎么回事?”,安东尼垂下长长的睫毛,盯着手中这张刚刚绘制出来的“母亲”牌。 他原本以为这次灵性的灌注应该是召唤出来一个与卡片上相似的虚影,但是在刚刚那个人影出现的时候,他莫名地从中感受到了一丝“神性”。 在那个人影轻点他额头的时候,那一丝“神性”进入了他的身体之中。 虽然很少,但是安东尼非常确信。 他暂时看不出来这会对他有什么影响,但是自己画出来的东西理论上来说应该不会害自己。 叹了口长长的气,安东尼将32张卡牌全部收好,放在了书桌的左上角。 这东西暂时对他来说应该没有什么用处。 “每个图案消耗的灵性应该都会不同。”,安东尼这样想道,他突然有了一个想法,就是在卡片上绘制一把左轮,看看其具现化以后是什么样的效果。 但是最后看了一眼天边已经偏西的太阳,他还是打消了这个想法。 好不容易回到正常的生活,于情于理来说,他都应该回警察局去报道一下。 更重要的是,早一天上班,就能够早一天结工资——他现在口袋里剩下的金币已经不够下个月的房租了。 这样想着,安东尼翻了翻一旁的衣柜,他记得上次打牌的时候伦恩和他提到过有派人将衣物送到格丽斯太太的家里,以格丽斯太太的性子应该会帮他整理好才对。 很快,他就从衣柜里拎出来一套被折得非常服帖的黑色制服,摊开以后他一眼就看到在制服的左胸有着一个金色的麦穗,围绕着麦穗的是一行小字:“弗仑萨警察局”。 安东尼换上衣服,来到二楼的盥洗室照了一下镜子,非常合体。 “他们什么时候量过我的身子的?”,安东尼一面整理头发,一面自言自语道。 不过最终出门的时候他并没有选择穿着制服出门,而是在制服外面又披了一件简单的外套——他不太想吓到那些大街上的流浪者们。 “你要出去么?”,看着刚回来不久又匆匆准备出门的安东尼,正在贴花的格丽斯太太露出了一丝诧异的表情。 “不是出远门。”,安东尼拘谨地笑了笑:“好久没有去警察局了,手头的事情忙完了得去报道一下。” “原来是这样。”,格丽斯太太点了点头,关切地说道:“对工作有责任心是一件好事,最近的警察局应该也很缺人手,到局里以后记得要和同事们说声抱歉。” “我知道了。”,安东尼听着格丽斯太太的叮嘱,如沐春风一般出了门。 好久没有人这样关心过他了。 他出门的时候那个叫艾伦的流浪者还躺在院子里面,正在一撮金雀花面前定定地发着呆,嘴里含糊地念着:“雀花...全草可以入药,主治精气阴阳不足,可以缓解腰酸、四肢发冷。茎叶柔嫩,无毛,无特殊气味叶量大,营养价值高,适宜放牧利用,牛、羊喜食。” 安东尼懒得理他,径直就朝着警察局的方向走了过去。 格丽斯太太家距离警察局只有短短的几十步,但就这几十步的距离,安东尼走的却并不平静。 或许是由于他回去换了一身衣服以后看起来十分体贴的原因,那些大街上的流浪者们见到他的时候,有好些都走了过来向他乞讨。 安东尼并不反感这样的乞讨,恰恰相反的是,在开始几个流浪者靠近过来的时候,安东尼十分慷慨地给了他们每个人一个银币。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后面的局面就变得不可收拾起来。 看着有同伴得到了安东尼的银币,很多流浪者们都意识到了安东尼是一个慷慨并且手中有钱的贵族,他们都迅速地朝着安东尼这里涌了过来,甚至在他面前排起了队伍。 “抱歉,我今天出门只带了这些零钱。”,安东尼立刻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连忙举手纠正:“各位不要排队了,还是散了吧。” 就在这时,一个衣衫褴褛的女性流浪者从后面轻轻拉了下安东尼的衣摆:“先生,求求您给我一个银币吧,我和我的孩子已经好几天都没有吃得上饭了。” 安东尼转头望去,发现流浪者的手里正牵着一个大约四五岁左右的小孩。 似乎是察觉到了安东尼的目光,她一下子躲到了母亲的身后。 母女两人都瘦的像是一把柴。 叹了一口悠长无比的气,安东尼终究还是没有狠得下心来,他俯下身子,伸手轻轻摸了下女孩柔软的头发,虽然有些油腻,但他难得地并不反感:“你们也是准备去教堂领救济餐的吗?” “是的,先生。”,女性流浪者看了一眼自己那个瘦弱的女孩以后,她跪在了安东尼的面前:“可我带着孩子,争抢不过前面的那些人,一整天都没有领到一份救济餐了。” “如果我说我要你的这个孩子,你要怎么办?”,安东尼并没有让那个女性流浪者起身,依旧是轻轻地摸着她孩子的发。 女人有些迟疑地看了一眼安东尼,微微沉默了一下,没有说话。 她清楚如果自己的孩子真的跟着面前的这个男人走了的话,就不用再受这样风餐露宿的苦,就算以后只能做一个地位不高的仆人,也远比现在来的要好。 但是她却开不了口,说不出那个短短的“好”字。 “离开这里吧。”,安东尼站起身来,他的话语中有着一丝寒意:“放出消息的那个教堂对于流浪者的争抢事件没有做出任何措施,这里很快就会变得不再太平,像你们这样的流浪者只能饿死在街头。” 说完以后,他脱掉外衣,头也不回地朝着警察局走去。 挡在他面前的流浪者们看到他胸间“弗仑萨警察局”的标志以后,立刻惊恐地为他让出了一条路。 女性流浪者看了眼自己瘦弱的女儿,将她搂入怀里,两人的额头相抵,忍不住低声地啜泣。 明明是因为教堂的救济餐她们才从其它的地方跋涉赶来,结果却要饿死在教堂面前。 这是一个诺大的讽刺。 但突然间,她感觉到女儿的发间有着什么坚硬的东西,她伸手将其拿了下来。 那是三枚闪着金属光芒的银币。 第六章 被抓获的魔女 安东尼又看见伦恩蹲在局子前的一颗苹果树下抽烟。 “看起来我不在的时候你们很闲啊?”,他走过去拍了下伦恩的肩膀。 伦恩一下子从地上站了起来,看到是安东尼以后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又深深地吸了一口纸烟,这才说道:“局里的家伙们现在正在进行审讯工作,和我没什么关系,我就出来看一看。” “为什么审讯工作就和你没关系啊?”,看着伦恩无所事事的样子,安东尼的嘴角勾起了一丝笑意。 “如果是让死人开口的那种审讯倒是我的专业,但是严刑拷打就不行了。”,伦恩掐灭了烟头,伸手搂住了安东尼的肩膀,以压低了声音:“你是了解我的,我善于把他们变成死人以后再严刑拷打。” 安东尼伸手拍掉了伦恩的爪子,换了个问题:“这几天有好好照顾阿琳娜么?上次我来的时候她的状态好像不太好。” “我觉得阿琳娜的状态一直都很好啊。”,伦恩挠了挠头:“倒是威廉队长最近状态一直不太行,好像快要被阿琳娜给逼疯了,每天我看见他的时候他手里都拿着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比如呢?”,安东尼想起那个剃着光头,怎么看都不像善类的威廉队长带着阿琳娜的样子,也有些想笑。 “比如一些玩偶,活着的鸭子或者路边的野猫之类的。”,伦恩耸了耸肩:“我告诉他像阿琳娜那么大的小孩对这些东西应该都没什么兴趣,但是他总是不相信。” 谈笑间,两人走进了警察局的地下一层,刚进门,安东尼就看见了两个熟人——斗兽场那个戴着单片眼镜的“炮手”以及贝拉小姐。 他们两个人被关在一个小小的隔间里,这是“代行者”的审讯室。 “他们在这里干什么?”,安东尼问道。 坦白的说,他并不太关心“炮手”,但是从严格意义上来讲,现在的贝拉小姐与他其实是“自己人”。 想到咖啡馆那几名魔女们对自己的情谊,安东尼觉得还是了解一下情况。 “那个戴单片眼镜的家伙开了一间斗兽场,前两天被我们查封了,楼上的警察正准备缉拿他的时候发现他居然还是个超凡者,于是便从我们这里调人去把他抓过来了。”,说到这里,伦恩的语气微微沉下去了一些:“至于他身边的那个女人嘛...问题可就严重了。” “怎么了?”,安东尼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他的心里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昨天有人向我们举报,她是‘魔女’。”,伦恩挑了挑眉,简单地说道。 不需要做什么特别的介绍,金雀花帝国的每个人都知道“魔女”被官方逮捕以后的下场是什么。 比起被关在密室中被老鼠或者蟑螂之类的生物活活吃掉,或者被捆起来鞭打致死,被绑在十字架上烧死或许是最为慈悲的一种刑罚。 “仅仅根据一个举报就抓人有些不妥吧?”,安东尼的面色看不出来任何的情绪,似乎只是简单地提了一嘴。 “你以为我想抓她吗?我甚至还经常去‘弥赛亚’看她演的歌剧。”,伦恩看向了审讯室里的贝拉小姐:“问题是别人给了确切的证据啊。” 别看她现在正安静地坐在椅子上,一副十足的淑女模样,但如果走近看就知道,她的手臂与脚踝都被铁链缠绕在了座椅上面。 这样的防御,别说是一个“魔女”,就算是“野蛮人”也绝不可能逃离。 “什么证据?”,安东尼的眉头微微皱起,除了当面使用“魔女”途径的超凡能力以外他实在想不到任何能够准确辨别一个人是什么途径的方法。 “她的经纪人在一次演出结束以后,拿了一件她的贴身衣物去了大地母神教会祈福......” 伦恩话还没说完,就被安东尼打断了:“慢着,拿了一件贴身衣物去教会祈福?这样的变态才应该被抓起来吧?” 伦恩深深地看了一眼安东尼,咧嘴一笑:“安东尼,其实我刚刚就想说,你有没有发现你变了?” “怎么了?”,安东尼有些不明所以。 “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在你的眼里其实看不到任何的情绪,说真的,那时候我觉得你就像是一个会动的木偶。”,伦恩拍了下安东尼的肩膀:“但现在不同的,你的眼睛里有了光,也有了感情,有些像一个正常的人了。” “我本来就很正常。”,安东尼再次面无表情地推开了伦恩。 “好吧好吧,我们继续刚刚的话题。”,伦恩摸了摸鼻子,显得有些尴尬:“她经纪人去往大地母神教会的那天也是非常地巧,有一名大地女神的‘眷者’在主持祈祷。” “而更巧的是,那位女神的眷者身上有一件特殊的非凡物品,可以察觉到周围一百米内所有比他位格低的超凡者的气息。” 安东尼点了点头,他大概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贝拉小姐被当成魔女抓获是实锤。 他朝着伦恩伸了伸手:“审讯室的钥匙给我,我还从来没有见过‘魔女’,想和她说几句话。” “切!”,伦恩低低地笑了一声,从后腰摸出一把钥匙递给安东尼:“我看你是想近距离和贝拉小姐好好亲热一下吧?” 就在安东尼准备打开审讯室的时候,一个人却从背后突然扯住了安东尼的胳膊:“等等。” 安东尼抬头看去,是威廉队长。 他的眼睛里有着密密麻麻的血丝,似乎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 “‘魔女’途径的序列8是‘教唆者’,进门之前先把这个吃了,防止她对你进行教唆。”,威廉将一个红色的小药丸放在了安东尼的手中,露出了一个会心的笑容:“你们这些年轻人啊,总是对‘魔女’什么的这么感兴趣。” “可您不也很感兴趣吗?”,伦恩的话刚说完,就被威廉队长一个凶狠地目光瞪地低下了头。 第七章 计划 这是一个非常简单的房间,纯白色的墙壁,纯白色的桌子以及纯黑色的椅子。 在昏暗瓦斯灯的照耀下,极简的色调让这里显得分外恐怖。 安东尼叹了口长长的气,从审讯室的内部将门锁上,坐在了贝拉小姐的对面,用手指轻轻敲着桌子:“我有什么可以帮你的么?” 他并没有顾忌一旁带着单片眼镜的中年男人,因为在金雀花帝国的法律里,私自开设斗兽场同样也是死罪。 被牢牢束缚在椅子上的贝拉小姐抬起头来,看见安东尼的瞬间她先是微微愣了一下,旋即眼神中闪过一丝希冀的光满,但最后又如同流星般陨落。 她摇了摇头,低沉地说:“不用,保护好你自己就行了。” 安东尼皱起眉头,他的指节在桌上有规律地敲动着。 他想起了伦恩的说法,如果丰收女神教会的那名“眷者”还停留在弗仑萨没有离开的话,那么他确实也处于一个相当危险的地步。 如果被那位用超凡物品探寻到的话,恐怕也是一个万劫不复的下场。 “不需要联系一下组织来救你么?”,长久的沉默以后,安东尼再度开口:“我觉得她们一定会来救你的。” “不需要。”,贝拉小姐的嘴角有些苦涩:“你们的那位威廉队长,他是律师途径序列5的‘法官’,我们所掌握的能力大多都被他所克制。” “看起来你们好像是熟识?”,这时一旁的那位“炮手”试探地开口。 “‘炮手’先生,下午好。”,安东尼对着这位戴着单片眼镜的男人笑了笑:“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弗仑萨警察局的一名编内人员,主要负责处理各种超凡事件。” “真是没想到我的斗兽场里曾经有一名警察曾经来过。”,炮手对着安东尼点头致意:“我原本以为您只是一个能打一些的贵族,看来是低估您了。” 紧接着,他看着安东尼的眼睛,继续说道:“如果您想要救贝拉小姐的话,我倒是有一个方法。” “哦?”,安东尼挑了挑眉,与炮手的目光交织在了一起,他第一次发现这个看上去稍有些沧桑的男人眼底像是藏着一团火焰。 “当然,这个方法也有一定的风险,但是成功的可能性很大。”,炮手轻声地笑了笑:“同时,我也有一个条件,在我告诉您这个方法以后您要将我从这里释放出去。” 听到了“炮手”的话语,安东尼突然就错愕地笑了:“如果我能够把你从这里释放出去,那我为什么不直接把贝拉小姐释放出去?你们两个同样是死罪!” “不不不!”,炮手连连摇头,然后对着安东尼说道:“我能先来根烟么?被关在这里一天我都没有碰过烟草,太难受了。” 安东尼没有拒绝炮手的请求,去伦恩的办公室找他拿了三根纸烟和火柴以后回到了审讯室,与炮手一人一根点上,然后拿着另一根问道一旁的贝拉小姐:“你抽么?” 让他没想到的是贝拉小姐居然点了点头。 “谢天谢地,真是活过来了。”,双手被束缚在身后的炮手死死地咬着烟蒂,两股浓浓的烟气从他的鼻子里喷了出来:“你们‘守夜人’的审讯室简直就是虐待俘虏!” “这里只是第一层的审讯室而已。”,安东尼缓缓地吐出一口青烟:“你们被关在这里是因为证据确凿,如果确定了你们是某件超凡案件的罪犯但是没有找到充足的证据的话,你们才有机会进入第二层的审讯室。” 说到这里,安东尼微微顿了一下:“相信我,你永远不会想看到第二层的审讯室里是什么样子的。” “好吧好吧。”,炮手打了个寒颤:“我们继续刚刚的话题。” “我和贝拉小姐所犯下的虽然都是死罪,但是性质完全不同。”,炮手含着烟蒂的笑脸显得有着狰狞:“贝拉小姐的问题是性质上的错误,而我的问题其实很简单,只要换个不同的角度进行审判的话,我甚至可以直接被无罪释放。” “有点意思,继续说下去。”,安东尼微微犹豫了一下,然后将烟灰弹在了地上。 按照轮班顺序,今天负责打扫一层审讯室的应该是瓦莲京娜,她应该不会在意这些小小的灰尘。 “私自开设斗兽场是死罪,这个确实是金雀花帝国官方的法律,但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炮手耸了耸肩:“我只是一名遵纪守法的公民,恰好在那一天的抓捕行动中在斗兽场里下注了而已!” “你这是一个诡辩。”,安东尼皱着眉头:“同事告诉我你被抓捕的时候是人赃俱获的。” “不不不!”,炮手吐掉了嘴里的烟蒂,笑了笑:“被抓获的只有我自己而已,所谓的赃物只是那一场斗兽游戏中的赌注罢了。” “我会考虑的。”,安东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么,你说的方法是什么?” “一个非常简单粗暴,但同样非常实用的方法。”,炮手对着安东尼点了点头:“但是我并不确定贝拉小姐能不能接受这样的方法。” 安东尼看了一眼正在轻轻吸着纸烟的贝拉小姐,最终选择走到了炮手的身旁,让他压低声音与自己说。 “去找格林斯潘家的长子。”,炮手意味深长地说道:“这个野蛮人的家族在弗仑萨非常好用,他们绝对有办法把贝拉小姐从这个地方弄出去,但是要付出的代价,应该不用我多说什么了。” 安东尼没有说话,重新坐回了椅子上,眼神中充满了犹豫。 虽然来到弗仑萨的时间并不算长,但是他也对这个格林斯潘家族有了一定的了解。 如果你在路上碰到一个穿着打扮比贵族还要像贵族的家伙,那一定是格林斯潘家族的人,贵族中的暴发户,跋扈骄横使他们的代名词。 “我觉得活着才是一切的前提。”,炮手适时地补充道:“只要活着,不管受到再怎么样的对待都有机会逆风翻盘,但是死了的话,可真的就什么都没有了。” 第八章 格林斯潘 弗仑萨位于金雀花帝国最西南角的地带,不管是再向西或者向南全都是海,不需要做任何对于战争的防御措施。 因此这里可以说是一个最与世无争的小城,弗仑萨的贵族们彰显权势和财富的城堡大多都追求金雀花帝国的华美雍容,或者神圣帝国的纤细精致,而不是像雪国那样由一栋栋军事据点构成堡垒网。 唯独一座城堡例外,它就像一座军事堡垒矗立在弗仑萨西北角的贝福德山脉顶点,像一位战争巨人俯瞰弗仑萨的西北部。 山脉一侧是风景旖丽的玛索平原,一侧是广袤的洛克玛森林,而黑天鹅庄园就在玛索平原边缘地带,同样位于这位巨人的视野范围内。 雄伟城堡依据贝福德山脉最著名的悬崖而建,易守难攻,城堡顶层一处宽大阳台伸出悬崖。 在这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一个穿着奢华鲜亮的年轻女人坐在一张庞大紫水晶桌子前,椅子是标准的古哥特式风格,高耸的椅背,烛柱式的尖顶,繁密精致的浮雕椅背,镶嵌有大量珍贵宝石。 桌上摆有一副非常特殊的角色棋子,占卜家,怪物,窥秘人等,一共是22种常见超凡职业序列5至序列9的角色,都是大约两公分高度,唯妙唯肖。 这些棋子全部由象牙雕琢而成,加在一起有大概一百多枚棋子,这样罕见的奢侈品,绝不是普通贵族能够收藏。 但这里住着的确实不是普通的贵族,他们的姓氏叫做“格林斯潘”,是整个弗仑萨最为骄横的贵族暴发户。 一个女人正踮起脚跟专心致志将一枚窥秘人棋子摆到桌面上,水晶桌上模拟设置了一个场景,竟然与原处黑天鹅庄园一致。 她将桌上现有的队伍分成两批,自言自语道:“柯蒂斯家族的女孩遗传了那位亲王的非凡特性,起码应该是个序列6的强者,但问题是她从来没有走出过庄园,在没有弄清楚她的具体实力之前想要动手有着太多的不确定因素。” 女人将手上十枚棋子移向摆放有代表着十几名不同序列的棋子所在的方位,剩下棋子移向贝福德山脉顶点的城堡,皱眉道:“按照我的计划,这一处战场应该避免在城堡的附近进行,必须拉到至少以诗呢哥为中心50米为半径的圆圈之内。” “可惜,没有足够的理由,守夜人的那帮家伙们绝对不会轻易从警察局里面出动的,我记得那个叫做‘威廉’的家伙是个序列5的‘法官’,真是烦人。” “亚撒,我吩咐你去制作的另一批棋子完成了吗?” 女人停下手中动作,转头笑望向身后一身燕尾服的老管家,老人格外健硕,有着一头金发。 虽然看起来神情卑躬,但他的眼神却像是一头成熟却不迟暮的狮子,有着一双危险的爪子。 管家微笑着将一个托盘放在了桌子上面,托盘上是几十枚由黄金制成的精美棋子,但是相比于代表“超凡者”的棋子来说,这些棋子要宽阔许多。 女人手中拿起一枚棋子,正要放在战场上方,却听见管家开口道:“夫人,有一个男孩找您。” “男孩?”,女人的动作微微停顿了一下:“什么样的男孩?居然能够让你来亲自向我通报?” 管家笑了笑,从身后拿出一个项坠递给了女人:“这是他的信物。” 女人低头看了一眼,这是一个简单的纯银项坠,并不是什么珍惜的物件,一般普通的贵族家庭里都会。 但在看到项坠中央的那个像是雄鹰一般的徽章时,她的脸色瞬间凝重了起来,手上的棋子被她直接丢在了桌子上:“亚伯拉罕家族的男孩?” “不知道。”,管家摇了摇头:“他只给了我这样东西,尊敬的雪伦夫人,还是请您亲自去确定他的身份。” “好。”,雪伦将项坠递给管家,轻声道:“请他到会客厅来,我在那里等他。” 管家没有说话,迅速地消失在了城堡的阴影里面。 而雪伦则是立刻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快步走进了她足够让任何一名女性尖叫艳羡的试衣间,开始对着镜子头疼该穿哪一套衣服。 两位专门替她管理衣服和穿着的女仆站在她身后,不断地给出各自的意见。 ...... 片刻后,城堡的会客厅中,安东尼坐在沙发上,轻轻地抿着红茶。 这是由雪伦夫人亲自为他沏的一杯锡兰红茶。 “您是从维林诺那里来的么?”,雪伦夫人坐在安东尼侧面的沙发上。 在这个年轻人面前,总是运筹帷幄的她居然有了一种紧张的感觉。 “对。”,安东尼点了点头,笑着说道:“说实话,格林斯潘城堡真的很难找,如果不是有着一名认识路的车夫,我肯定会在山上迷路。” “您只是初来乍到而已,其实当地的贵族都很熟悉格林斯潘的城堡。”,雪伦夫人修长的双腿紧紧地交织在一起,掩饰着自己心中的慌乱:“其实格林斯潘经常在这里举办舞会的。” “真是抱歉。”,安东尼轻声笑笑,没再说话。 他在等着雪伦夫人开口。 “不知道您从维林诺到这样偏僻的弗仑萨来,是为了什么呢?”,正如安东尼所想,雪伦夫人很快就按捺不住了。 “每一名亚伯拉罕的嫡系成员在成年礼之前都要去外地游历一番,有人选择了近一些的萨尔和林和克鲁泽,而我比较向往海边的风景,就选择了弗仑萨。”,安东尼将手中的茶杯放下,脸上的笑意愈发亲切和善。 “其实我已经在弗仑萨呆了快有一个月的时间,一直想找机会来格林斯潘的城堡拜访却总是被事情困扰着走不开。” “您只用给格林斯潘的城堡寄来信件,我们自然会上门拜访的。”,雪伦夫人闻言似乎松了一口气,她放松的坐在沙发上面看着安东尼,一股名媛的气质油然而生。 “这一次冒然上门打扰,其实是想要和格林斯潘家族谈上一笔生意。”,安东尼一面说着一面将项坠拿出,与之一起的还有一个印有狮鸾徽记的指环,这是他在来之前向瓦莲京娜借来的。 “以博尔吉亚与亚伯拉罕两个家族的名义。” 第九章 交易 雪伦夫人微微迟疑了一下,她拿起了桌上的两个信物看了一眼,一个是代表着亚伯拉罕的雄鹰徽记,一个是代表着博尔吉亚的狮鸾徽记。 沉默了一会儿,雪伦将两件东西重新放在了安东尼的身前,她看着安东尼的眼睛,谨慎地说道:“坦白说,如果只有两件带有印记的物品的话,我并不能相信您的身份。” “我能理解。”,安东尼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如果您仅凭借着这两样东西就相信了我是代表着这两个家族的人,那才让我不敢和您做上一笔交易。” “那么,不知道您说的交易内容是什么?”,看到安东尼没有生气的样子,雪伦夫人放下了心来。 她心里清楚,即使格林斯潘在弗仑萨拥有着再强大的武力,地位再过崇高,也远远比不上面前这个少年所说的那两个家族。 它们代表着的,是帝国权利的巅峰。 “只是一项非常简单的交易。”,安东尼用指尖在桌上轻轻敲了下,然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用右手捧起雪伦夫人的右手,俯首用自己微闭的嘴唇,象征性地轻吻一下她的指背:“不过我想,在讲明交易内容之前,不知道我是否有幸能够知道夫人您的名字?” “当然。”,雪伦夫人有些受宠若惊地站了起来,她虽然傲慢,但还不至于分不清傲慢的对象:“雪伦·格林斯潘,不知道阁下的名字是?” “安东尼·亚伯拉罕。”,结束了吻手礼,安东尼洒脱地笑了笑:“您可能没有听说过我的名字,但如果您去一趟维林诺的话,可以来‘花鼓餐厅’,那是亚伯拉罕家的产业,我可以在那里招待您。” 雪伦夫人点了点头,她确实有听说过安东尼所说的“花鼓餐厅”,那是金雀花帝国上层贵族们聚餐的场所,它的另一个名字叫做“镜宫”,传说其中摆放着整整一万面的镜子。 安东尼重新落座,饮了口红茶,朝着这才继续开口,但同样没有着急提到交易的内容:“怎么没有看到库斯帕阁下?他不在城堡里面么?” “今天不在。”,雪伦夫人立刻“意识到”这个年轻人的到来是因为她的儿子,她连忙说道:“他在弗仑萨的马斯丁公学上课,一个月只回来一次。” “原来是这样。”,安东尼略显遗憾地点头,说实话如果库帕斯在这里的话,接下来他的话题很容易展开。 “您找他有什么事情么?”,雪伦夫人试探地问道。 “准确地来说,其实我就是冲着库斯帕阁下来的。”,安东尼露出了一个好看的笑容:“上次我在‘弥赛亚’歌剧院曾经与库帕斯阁下有过一面之缘,这次生意也同样是想围绕着他展开的。” “我可以帮他拿主意。”,雪伦夫人笑了笑,只是心中对于安东尼的身份的疑虑稍稍降低了些。 她相当清楚长子的性格以及踪迹,基本上每个月库斯帕都会去几次弗仑萨的“弥赛亚”歌剧院观看一个歌女的表演。 以库斯帕的性格,他必然是每次都会坐在舞台的最前沿,而面前这个叫做安东尼的年轻人既然能与他有过一面之缘,那么就说明他再不济也是一名手中有钱的贵族。 “好。”,安东尼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正色道:“就在前几天,库斯帕最感兴趣那名歌女,也就是‘贝拉小姐’弗仑萨警察局以魔女的身份逮捕了。” 雪伦夫人微微点头,以她的消息网早就知道了这个情报。 并且今天早上她还为这个消息高兴过,库斯帕再也不用被那个该死的歌女吸引心神了。 “但她其实是亚伯拉罕家的人。”,安东尼轻轻敲着桌子,心中快速地编织着语言:“只是运气不太好,被丰收女神教会的眷者给撞上了。” “所以说,您的意思是?” 雪伦夫人紧皱着眉头,她的心中在快速地权衡着利弊。 她已经猜到了安东尼此行的目的。 说实话,以格林斯潘家族在弗仑萨的势力确实能够将那名魔女从警察局里面释放出来,但是同样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这个代价不仅仅是金钱,更重要的是人脉。 如果安东尼给出的条件不能够让她满意,那么就算他真的是亚伯拉罕家族的人,她同样会拒绝掉这个提议。 “她并不是亚伯拉罕家族的嫡系子女,但按照血缘关系理清的话,她是我的姐姐,只是从出生开始就被流放到了这里。”,安东尼斟酌着语言,紧接着,他说出了一个让雪伦夫人完全没有想到的条件:“我虽然和她没有太深的血缘关系,但也不希望她被送到火刑架上烧死,我相信格林斯潘的少爷同样也不会希望,既然有着差不多的想法,那么我们是否可统一一下目标?” 不知不觉间,安东尼的口吻中带上了“教唆者”的能力,他的指节富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由格林斯潘家族将她营救下来,作为报酬,我可以做主将她嫁入格林斯潘家族。” 雪伦夫人愣了很长的一段时间,然后突然笑了:“安东尼阁下,我并没有从这份交易中看到任何对于格林斯潘家族的实质性收益,说实话,格林斯潘家族并不缺女人。” “不。”,安东尼伸出食指摆了摆,他的口吻极具诱惑力:“如果您救下了贝拉小姐,那么现阶段最为实质性的收入就是她的本身,她起码是一名序列6的魔女。” “除此之外,您还将收获亚伯拉罕家族的友谊。”,安东尼笑了笑,他开出了一个让雪伦夫人完全无法拒绝的条件:“在库斯帕阁下与贝拉小姐举行婚礼的那天,我会邀请我的父亲一同出席。” 他一开始就说过,他是亚伯拉罕家族的嫡系,他父亲的身份是何等的尊贵,根本就不用多说了。 一阵长久的沉默后,雪伦夫人点了点头,低声道:“好,我会在一周之内处理好这件事情。” 第十章 表演 安东尼拒绝了雪伦夫人晚餐的邀请,他在来的时候特意让那名马车车夫等在城堡的门口。 他已经规划好了格林斯潘城堡后的下一站——灰天鹅庄园。 “希望我们之间能有一场愉快的合作。”,在临别之前,安东尼举起手中的杯子,一口饮尽了杯中的红茶。 “安东尼阁下,我还有一个疑问。”,雪伦夫人同样举杯致意:“既然您说您是代表着亚伯拉罕和博尔吉亚两个家族来的,那么我想知道,您是如何获得博尔吉亚家的授权的呢?” 安东尼放下杯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轻声笑笑:“有一名美丽的博尔吉亚家的小姐也来到了弗仑萨,但很抱歉,我不太方便透露她的身份。” “我明白了。”,雪伦夫人从椅子上站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非常罕见的,以傲慢著称的格林斯潘居然将安东尼一路送到了城堡的门前。 而那名叫做亚撒的管家显然已经在门前等候多时了,他见到安东尼与雪伦夫人的到来,脱下帽子,对着前者微微鞠躬:“阁下,一路平安。” “谢谢。”,安东尼笑着点头:“您真是一名让人印象深刻的管家,我在纽卡斯尔的那个庄园要是有您这样的管家一定能被打理得很好。” “感谢您的称赞。”,亚撒一面说着,一面伸手为安东尼掀开了马车的帘子:“我曾经去过纽卡斯尔,那里的秋天很漂亮,确实是一个让人印象深刻的地方。” 安东尼没有说话,有些不太礼貌地直接拉上了车帘。 他刚上车的时候,便看到马车的座位上多了一个小小的信封,直觉告诉他这个信封里面有着一些特别的秘密。 “您好,请问刚刚这段时间有谁上过马车?”,在马车行驶上崎岖的山路,离开了格林斯潘城堡的范围以后,安东尼这才开口问道前方的马夫。 “那名戴着礼帽的大人。”,车夫的话语很是欢快:“他已经为您付清的来回的车资。” 安东尼的眉头微微皱起,他伸手拆开了座位上的信封,里面是一封非常短的信件: “你是穆的私生子,对吧?” 安东尼挑了下眉,整个人突然就愣住了。 “穆”,是他那位尊贵的父亲的名字。 他将信纸整张摊开,发现在最右下角还有着一行小字:“我会为您保守秘密的,但同样,我需要您在必要的时候为我提供一些帮助,当然,对您来说只会是一件非常简单的小事。” 最下方的落款是亚撒,那个格林斯潘城堡的管家。 “见鬼。”,安东尼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这个家伙到底是在试探我,还是说真的掌握了我的资料?” 来到弗仑萨的一段时间,安东尼头一次感到有些心烦意乱。 如果有可能的话,在短时间内他真的不想听到那个叫做“穆”的名字,甚至如果不是现在的情况所迫,他根本不会去承认“亚伯拉罕”这个姓氏。 思索了一会儿,安东尼叹了口长长的气,将信封连带着其中的信纸一起撕成了碎片,打开车帘扔了出去。 ...... 一小时后,黑天鹅庄园。 安东尼在一名女仆的带领下,来到了黑天鹅庄园中一栋非常别致的建筑物之前。 “这里是‘暗宫’,是柯蒂斯亲王在世的时候,仿照维林诺的镜宫所建。”,那名长腿的维斯黑奴简单地介绍了一下:“灰羽小姐在里面等您,她嘱咐过让您在进门的时候一定要保持警惕。” “保持警惕?” 安东尼不太明白女仆话语中的意思,他眯眼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月桂树上盛开着白色的细花,微冷的空气中弥漫着独特的寒香,水池中的白石狮头吐着清泉,如茵的绿草沿着平缓的山坡蔓延开去......毫无疑问,这里应该是整个黑天鹅庄园中环境最为典雅的地方,就算比起维林诺亚伯拉罕家的“镜宫”确实也不逞多让。 悄悄地,他将“救赎”从腰部摸出放在了手中,用极其缓慢的步伐推开了门。 门内一片漆黑,并没有开灯。 虽然安东尼拥有“夜视”的能力,但是突然从光明切换到黑暗的地方,他也需要一丝适应的时间。 既然灰羽特意嘱咐了他进门的时候要保持警惕,那么他自然要严阵以待。 在完全适应了门内的黑暗以后,安东尼伸手从内部轻轻将门带上,整个人一下子融入进了黑暗之中。 他没有急着向前方行走,而是眯着眼睛,看向了四周,其中左侧一个花盆后的黑影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一个人。 安东尼的嘴角微微翘起,心中大概明白了这是一场什么样的把戏。 他将“救赎”重新插回了腰间,把脚步放到最轻向着前方走去——他可舍不得用枪去击杀掉自己未来的刺客军团。 他准备走到前方去,一把捏住那个刺客的衣领将他揪出来,在黑夜中,以他“刺客”的能力这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但是下一刻,他明白自己中计了,给他做局的人绝对是个混蛋。 在向前冲锋的过程中他突然失去了平衡,整个人一下子被平拍在了地上——在他前进的路上,突然出现了一根绳子,它原本只是静静地躺在地上,却在安东尼靠近的时候突然被拉紧。 就在安东尼摔倒的同时,在黑暗中响起了无数道脚步声,一道黑影从他的头顶上降落下来——他从一开始就藏在“暗宫”的顶端,就算安东尼有着“夜视”的能力,但那里依旧是一个视觉盲区。 黑影的手中有着像是长刀一般的武器,猛地钉在了安东尼的左侧,显然这是留给他的余地,只要他束手就擒就没有伤害他的意思。 “我输了。”,安东尼无奈地举手。 下一刻,“暗宫”里面的灯打开了,出现在安东尼面前的,是九名身材不一的年轻男女,他们的手中都拿着短刀或者长剑,但似乎是约定好了一般,所有人都没有使用枪支。 “主人,晚上好。”,最后一个年轻的男人从安东尼的后方走出,伸手拔下了那把插在地上的刀:“刚才的表演,您还满意么?” 第十一章 神眷者 今夜安东尼同样住在了黑天鹅庄园。 灰羽安排他住在了一个稍偏僻一些的城堡里,进入卧室以后,安东尼注意到蓝色合欢花的壁纸有点旧了,客厅里摆着一张圆桌,窗下摆着一张木质边框的沙发靠椅,除此之外就没什么家具了,透出清寒的气息。 屋里没有点灯,黑暗凝重得就像某种胶质,他脱下帽子挂在墙边的钉子上,然后在那张沙发靠椅上坐下。 月亮升起在山顶上,繁星灿烂,星月光辉在他那张锋利的脸上镀了一层银边。 “坦白地说,今天的十名刺客看上去很不错。”,安东尼对着黑暗轻声说道。 “是么?”,灰羽的声音在卧室的门口响起,与此同时,卧室里的灯也亮了起来,略显昏暗的灯光将个狭小的空间映照地格外温馨。 “他们每个人的身上都有一股特殊的血腥气,那个叫奥斯丁的队长身上的味道更是浓的化不开。”,安东尼看向灰羽的方向,轻声地笑了笑:“重点是,他们都还很年轻,我需要的就是年轻人。” 灰羽在安东尼的身旁坐下,耸了耸肩:“不是巧合,因为我是按照你的要求来的,十名忠心耿耿的刺客,你要知道,上了年纪的刺客一般都已经有了侍奉的主人。” “不。”,安东尼微微摇了摇头,将目光投向窗外,叹了口长长的气:“我不是他们的主人,我所做的不过是将他们聚集在一起而已,希望将来我们能为某一个共同的、并且伟大的目标努力前行。” “你说话的口吻很像政治家。”,灰羽下了一个中肯的评价。 “虽然不太想听到这句话,但是如果你真的这么想的话,对我来说应该是一件好事。”,安东尼笑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走到窗台旁,伸手打开了窗户,然后翻坐在了窗台上面,恰好能居高临下地看着对面的灰羽:“不过我想你半夜来找我,应该不是为了这样一件简单的事情吧?” “当然不是。”,灰羽坦然地摇头:“我拒绝了今晚带你去打开那个棺材的要求,同样准备将有关奥古斯都大帝的消息在明天给你其实是有原因的。” 说到这里,灰羽看着安东尼那双如同夜空般深沉的眼睛,沉声道:“告诉我,你是不是真正的安东尼?” 夜风中的安东尼微微愣了一下,不过下一秒他就笑了出来:“你在说什么傻话?我不仅是安东尼,而且还是‘灰塔’,这样可以了么?” 听到“灰塔”的名字,灰羽突然松了口气,不过她眼神中的警惕并没有减少:“那么,请问你是怎么成为黑夜女神的眷者的?” “什么意思?”,安东尼的眉头皱了起来。 他的脑子里回忆着最近发生的一切,除了去黑夜女神教会杀死一名红衣主教以外,他并没有与黑夜女神有过任何的接触。 他可不相信在黑夜女神的教会里杀了黑夜本家的红衣主教反而能成为女神的眷者。 如果女神真的将目光投向了那个教会的话,应该在他杀死红衣主教的第一时间投下神罚才对。 “我是说,你的身上有着黑夜女神的一丝神性,这种事情一般只有在眷者的身上才会发生。”,看着安东尼困惑的眼神,灰羽意识到他似乎确实对这件事情并不知情。 但她同样确定她的感知不可能有问题,因为她是“死神”途径的序列6,能够与灵界沟通的“死灵导师”。 听到“神性”一词,安东尼立刻警觉了起来,他下意识地想起了自己在制作那张“母亲”牌的时候,那个用手托举着月亮的女人在他身体中留下的印记。 可那是他自己所绘画出来的人物,和黑夜女神又有什么关系? 他的眉头皱地更深了。 “看来你对自己身上发生的变化并不了解。”,灰羽呼出了一口长长的气:“不过短时间来看,这绝不会是坏事。” “在你还是一个低序列的超凡者的时候,女神几乎不可能对你投来注视。”,一边说着,灰羽一面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她来到了安东尼的身边的窗台旁,用双手撑着脑袋看向窗外:“而因为你‘黑夜眷者’的这层身份,几乎所有的教会都不会检查你的途径,这在你没强大起来之前,可以说是一顶强有力的保护伞。” 安东尼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只是看着一旁的灰羽,他突然有了一个特别的想法。 他从口袋里抽出了一张卡片,递给了灰羽:“滴一滴血在上面。” “你要干什么?”,灰羽立刻警觉了起来,“死神”途径的人对于血液一向非常敏感,因为他们自己就可以靠着某个人的血液对其下达诅咒。 “只是一个简单的尝试而已。”,安东尼将卡片按在了窗台上,笑着说道:“这是一张特殊的超凡卡片,如果将血液滴在上面的话,可能会映照出一些特别的东西。” 灰羽皱着眉头,拿过了安东尼递来的卡片,上下打量了一番,却没能在上面发现半点非凡物品的气息。 怎么看都只是一张普通的青灰色卡片。 察觉到安东尼略显期待的目光,灰羽最终还是屈服了,她点了点头:“我试试吧。” 安东尼立刻将一把短刀递给了灰羽,这是刚刚那名刺客首领送给他的见面礼,据说只有这样信物才能够调动他们。 灰羽用短刀在自己左手的拇指上轻轻划过,旋即,一滴鲜红的血液立刻从皮肤的裂口中滴落在了正下方的卡片上。 “呜呜呜...”,灰羽将短刀递还给安东尼,同时将拇指含在了嘴里,呜呜咽咽地不知道说着些什么。 但安东尼此刻的心神已经完全被窗台上的那张卡片所吸引了。 灰羽的血液滴落在那张卡片上,就像是落在了海面里面,在一瞬间便消失了。 与此同时,在鲜血消失的地方有一团墨迹向着卡片的周围不断地晕染,到最后,只有一张纯黑色的卡片安静地躺在桌面,整张卡面漆黑无光,但安东尼将卡片拿起,对准了头顶昏暗的瓦斯灯以后,却发现在卡片之中隐隐约约有着一个白色的虚影! 虽然是一个极淡的影子,但是安东尼还是能够从轮廓中看出来,那是一个举着镰刀、戴着骷髅面具的可怖人型! 第十二章 祂 安东尼微微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轻声叹了口气,尝试着向着卡片中注入灵性。 出乎他意料的是,这次注入灵性的过程与上次的鲸吞牛膝完全不同,这种黑色的卡片仅仅吸纳了一点他的灵性就满足了。 这一次,卡片具象化出来的是一团黑色的迷雾,它迅速地在安东尼周身蔓延开来,连同一旁的夜莺也被包裹在内。 他们甚至没来得及作出任何反抗的动作,眨眼间便被黑雾“吞”了进去。 安东尼感觉到巨大的压力从四面八方向他包围,这种感觉几乎令他窒息。 忽然一股缓缓,但充沛的力量传来,他登时站不稳,就像被人推了一把,猛地向前踉跄几步。 黑雾散去,安东尼的视野缓缓缓缓恢复了清明,但是他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刚刚黑天鹅庄园里的那个狭小房间了。 “这是哪里?”,一旁的灰羽神色相当凝重:“我感受到了一股非常怀念的气息......” “怀念?”,虽然对周围的情况完全不了解,但安东尼还是无奈地笑了笑:“这个词对于你来说是否有些太过成熟了?” “文科生真麻烦。”,灰羽撇了撇嘴:“反正是一种非常熟悉的气息,和‘死神’途径有关。” “有一个好消息。”,安东尼感知了一下自己身体的状况,挑了下眉:“这里是一个和‘灵界’差不多的地方,来到这里是我们的精神体,如果需要的话,我随时可以带着你脱离这里。” “不用着急。” 灰羽连连摇头,将目光投向四周,对于从未有机会离开过黑天鹅庄园的她来说,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新鲜可爱。 安东尼轻声笑了笑,他大概能理解灰羽的心情,就像是一匹长久被关在马概里的马突然获得了短时间的自由。 他微微眯起眼睛,打量周围的环境,以他所掌握的知识来进行判断的话,他们现在所在的这个地方应该是一个陵墓。 在他们正前方的,是一片黑色大理石打磨成的阶梯。 这种阶梯在贵族的陵墓中非常常见。 黑色大理石虽然并不是什么高级的建筑材料,但是它最大的优点就是硬度很强,只要保存得当,即使经过千年的时间不会被腐蚀。 “我们要下去看看么?”,安东尼提议。 灰羽点了点头,两人顺着踩着黑色大理石的阶梯,一路来到地底,看见了两个极具特色的石柱,石柱上有着刀劈斧砍般的花纹。 在外人看上去这些花纹略显凌乱,而安东尼在看见花纹的瞬间却突然眼睛一亮,他几步走上前去,伸手轻轻磨砂着石柱上的花纹:“真没想到,三千年过去了,居然还有保存的这样完好的古锡兰王朝的建筑。” 这些看上去杂乱无章的花纹其实是叫做“影镜”,功用是作为建筑组群前面的屏障,以别内外,并增加威严和肃静的气氛,有装饰的意义。 “你可以摸到那个柱子?”,灰羽注意到了另一个重点,她的眉头拧了起来:“可我们只是普通的精神体而已,怎么能够碰到实物?” 听到灰羽的话,安东尼也微微愣了下,不过旋即,他立刻又想到了一个解释:“我们现在是精神体的状态,这是既定事实,那么以此推论,精神体能够触碰到的东西,应该也是精神体,换句话来说,这应该是一个存在于灵界中的地方。” 一面说着,安东尼将目光投向了石柱的内部,在他们前方的是一扇巨大的,沉重的,对开的深灰色石门。 石门已经裂开了能让两人并排出入的缝隙,里面一片幽深。 “要进去看看么?”,安东尼咽了咽口水。 他是维林诺神学院历史与地理系的学生,对于一般陵墓的结构他自然清楚。 这扇敞开大门的后面,应该就是主墓室了。 他们现在所走的这条,就是通往主墓室的甬道。 “当然。”,灰羽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越是向前方行走,她越是感受到有着某种东西在呼唤着自己。 这种呼唤就像是来自于潜意识一般,虽然她听不到任何声音,但是就是能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吸引力。 “好。” 安东尼应了一声,由于随时可以脱离这里,他也没什么惧意,反而对着墓室里的内容十分期待。 他与灰羽并肩走进了那扇微微敞开的大门。 但一进门的景象,却与安东尼想象中的截然不同。 墓室正中央有高台垒起,上摆一具深黑色的棺柩。 四周的墙壁上有一具具白色的骸骨,它们用苍白的骨手托着一根根还在静静燃烧的白色蜡烛。 所有的烛火都没有摇曳,安静地仿佛只是定格的画面,完全没有经历过三千年时光冲刷的痕迹。 更令人惊悚的是,在这个可怖的陵寝内,深黑色的棺柩之下,是一具具敞开的棺材! 安东尼试探地看了一眼,发现每一具敞开的棺材中都是空空如也。 正当他在思考着这些空空的棺材是否有什么特殊的寓意的时候,身旁的灰羽却轻轻地拉了下他的衣摆:“安东尼,你看那里...” “怎么了?” 感受到灰羽声音中的颤抖,他缓缓地抬起头来看向灰羽左手手指指着的方向。 那是一个由人类头骨堆积而成的尸骸王座! 就在这时,这个陵墓里升起了星星点点的幽蓝色的光,有一曲玄妙的音乐袅袅而起,每个音符都好像在人类的灵魂深处跳动,恍若灵魂深处的声音。 安东尼没有说话,或者说不敢说话,他伸出手来,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生怕自己发出声音,打扰了面前的这些东西。 他一开始以为这些是某种特殊的鬼火,可在灰羽的提醒下,他细细望了一眼以后,却险些惊呼出声来——这是一股幽蓝色的魂流! 虽然说这股魂流中的灵魂都是目光呆滞,随着音乐的节奏摇动着如风中浮萍一般的魂体,但他却依旧不敢掉以轻心。 这种魂流,是超凡力量的产物,他们至今仍旧存在着,那么就说....他们的主人可能仍旧没有死去! 过了一会儿的时间,音乐的声音渐渐地停歇了,那些蓝色的魂影也悄然散去了身影,安东尼正要长舒一口气,却听见耳边又传来了一阵低低地声音。 安东尼微微凝神,忽然觉得头痛欲裂。不知从哪里来的风,把女人的哭声送到他耳边,她哭得那么撕心裂肺,像是钢刀在刮着耳鼓。 他下意识地抬头,看向了那个尸骸王座所在的方向,却恰好与一道目光相交。 仅仅一眼,就让他有一种陷入疯狂中的感觉! 祂! 上架感言 如果能看到这里,说明大家觉得我这个扑街写的书还是有一些吸引力的。 引用一下吕小布那句经典的话:承蒙错爱,不胜惶恐。 我会尽力为各位构建一个美好的书中世界。 在这里感谢一下我的几位粉丝: 洼雾猫、懒猫子i、抹蜜打新、雷法掌管者、书友20171111001725571、星颍流火、书友20180504161650268、晚安goodnight、满脑子的rushb、司马吃天、书友20180728223506812、发包人、反其道行、瑰筠湦、浮生若水琉璃、细小眼、爱丽斯菲尔夫人、吃猫的鱼刺儿、书友180710121352032、秋哀伤、书友20180122224829089、八忧、我是最自由的风、浮黎原始尊、那是神马lyz、书友160902093912877、大爱小妖233、弱水弱、软才是硬道理、余问夏、猛男小杜、氏家谱。 最后,如果读者们觉得我的书内容值得各位订阅的话,希望各位支持正版。 觉得不值得订阅浪费钱,但是对内容有兴趣的话,请用ie搜索。 就这样,再补充一下群号,有兴趣的可以进来水群:550782422 《诡秘:从魔女开始》上架感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三章 失控的边缘 几乎是在瞬间,安东尼一把抓住了灰羽的手腕,带着她从这个灵界里脱出。 灵魂回到了躯体,但安东尼并没有恢复正常,他的眼前刹那染上了一片血红,鼻端似有什么液体止不住地流出。 下意识侧头望了一眼,他看见坐在窗台上的灰羽眼角、鼻端、嘴边尽是鲜血,脸庞苍白到了极点,身体摇摇晃晃,好像就要从窗台上掉下去,他连忙伸手,将这个几乎失去了意识的少女从窗台上扯了下来。 但这一切都只是开始,下一刻,安东尼的脑海中响起了一阵尖锐到可怕的声音,如果有人看着他的眼睛的话,会发现他那双幽邃的黑眸内布满了红丝,条条都清晰看见。 他脸上的血管也凸显了出来,一根一根如同毒蛇,耳朵内则有汩汩血液流淌而出。 用尽全身的力气,安东尼好不容易将自己沉重的身体挪到了床边。 虽然是第一次经历过这样的情况,但是他清楚,这应该是“失控”的前兆。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安东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闭上了眼睛,尽量去开始思考其他的一些事情,试图将脑海中响起的尖锐声音压下。 闭上眼睛的他没有注意,在这一刻,他四周霍然变暗,一片与夜色截然不同的幽深黑暗笼罩了整个房间,空气里随之荡起无数黑色的、冰冷的、滑腻的细丝。 它们涌向了倒在窗台旁的灰羽,几乎瞬间就将她缠绕包裹起来。 这些黑色的细丝形成了一个茧,将灰羽整个人都包裹在了其中,没有人知道在茧内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有是不是传来的略显粗重的呼吸声可以证明灰羽还活着。 但一旁的安东尼显然并不比灰羽要好受。 尽管他在极力地抗拒着,但最终他的意识还是模糊了,恍惚间,他整个人被拉进了一个模糊,破碎,灰蒙的世界里。 他看见了一个在地上挣扎的男子,他翻滚着,惨叫着,眼睛凸了出来,身体上的血肉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老化,直到变成森森的白骨。 紧接着,一阵邪恶到极点污秽到极点的声音传入了安东尼的耳朵,几乎是在瞬间,安东尼便弄清楚了在他脑海内响起的尖锐声音的来源就是这个化为了一摊白骨的男人! 安东尼尝试捂住耳朵,想要隔绝这个声音,但任凭他怎么样努力,那个声音却一直在他的脑海中反复响起! 在他的周围,不断有着虚幻的黑气腾起,化作一片不断有闪电划过的天空,背景则是浓郁到极点的幽暗。 而他脚下的地面,则是迅速地描绘出了诸多象征符号、魔法标识、邪异花纹和扭曲灵数的铁黑色符咒。 但这一切安东尼都完全看不到,他闭着眼睛对付着脑海内的邪恶呓语声。 他不知道那些呓语声到底是从何而来,但显然这绝对不是现阶段的他所应该接触到的。 “就到此为止了么?”,许久之后,安东尼松开了捂住耳朵的手,这一刻,他的神智已经模糊了,迷茫之中,他已经做好了迎接死亡的准备。 但是在下一刻,周围的黑暗豁然洞开! 一个由璀璨群星构成的神秘花纹在他的头顶显现了出来,那个花纹散发着灰蒙蒙的雾气,看上去显得不祥而又阴森。 所有的黑暗之气在碰到了灰蒙蒙的雾气后就像是细雪碰到了午后的阳光般消散了。 在驱散完黑暗之气后,这股雾气快速地笼罩了安东尼的全身,然后顺着安东尼的口鼻、耳朵钻入了他的脑海之中,只短短的一瞬间,安东尼觉得意识就变得清明了起来。 他下意识地睁眼,却像是失去了视觉一般,看不到任何的东西。 呈现在他的面前的,完全是一片灰白灰白的景象。 在这片灰白之中,他听到了一个女人亲昵的低语:“安静地睡上一会儿吧,就在这里” 模糊之中,安东尼从话语中感受到了“教唆”的力量,他想要挣扎,但一股非常浓厚的困意袭来,与此同时,他的意识也在对他说着相同的话:“安静地睡上一会儿吧” 但与之前听到的那种充满恶意的尖锐声音完全不同,这次传入他脑海的身影轻柔无比,就像是母亲在抚慰着受伤了的孩子。 等到安东尼再度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 他微微咳嗽了几声,觉得浑身发凉。 紧接着,他立刻发现自己赤身裸体地躺在了床上,并且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的遮挡物。 “搞什么”,安东尼睁开眼睛,揉了揉自己睡得有些昏沉的脑袋:“我可不记得我有这样睡觉的习惯。” 一面自言自语,安东尼一面扯了下身旁的被子盖在自己身上,但他立刻发现了有些不对劲这个被子好像有些温热的感觉。 “不愧是锡兰进贡的丝衾被,居然这么温暖么?” 睡意很快就战胜了理智,安东尼随手将被子盖在了自己的身上,打了个哈切,隐约中,他觉得自己可能是要感冒了。 “嗯?” 片刻后,安东尼再次睁开了眼,他显得有些惊疑不定他刚裹住身体的被子又消失了。 “怎么回事?”,叹了口长长的气,安东尼从床上坐了起来,一面回想着昨晚发生的事情,一面扯着被子。 “第二种呓语看起来好像对我没有坏处,一夜睡醒以后,我的精神状态似乎好了很多。”,安东尼这样想着,将自己的身体塞进了被子里面,只觉得暖和和的,并且还格外地柔软。 正要躺下,下一刻安东尼却突然醒悟了过来。 他的整个身子都变得僵硬起来,以一个非常缓慢地速度转过了头。 他的目光在空中与一双湛蓝色的眼睛交汇在了一起,那是一个金发的少女,她用双手死死地抓住了杯子的边缘。 “平静、惊慌、恐惧、平静” 安东尼只来得及在那双眼睛里读到了这几样情绪,然后整个人就被一股大力踹下了床。 第十四章 一切都是那么可疑 “我什么都不知道。”,安东尼有些无奈地从地上站了起来,顺手扯过沙发上的一块布匹,勉强遮住了自己的身子。 “我觉得你的话并没有什么说服力。”,灰羽用丝衾被裹住自己的身子,坐在床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安东尼,然后从丝衾被的缝隙中伸出一只修长的手臂:“你看那里。” 顺着灰羽手指的方向看去,安东尼看见了几件被叠的非常服帖的衣服,在衣服的最上方压着的,是那把银白色的“救赎”。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精彩了起来,可他完全不记得自己昨晚有脱衣服的举动,在听见那个催他入睡的祥和声音以后,他应该是直接昏迷了过去才对。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以后,安东尼说道:“抱歉,我真的不知道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从脱离灵界以后我就失去了意识。” 灰羽也平静了下来,或者说,从开始到现在她一直表现得很平静。 她在这个房间里环顾了一圈,然后慢慢挑起了精致的眉:“你的衣服在那里,那么我的衣服呢?” “有可能是那个?”,安东尼看向了窗前所残余的一些碎裂的布条,猜测道。 灰羽的眼神在布条上停留了几秒,一下子就确定了这是自己昨天所穿着的那间黑色的晚礼服——她别在胸口的那支簪子正静静地躺在了布条的中央。 但奇怪的是,仅仅是过了一个晚上,那支金质的簪子上却有着无数细密的裂痕,就像是经过了几千年的岁月一般。 沉默了许久后,灰羽对着安东尼伸手:“抱我。” “嗯?”,刚穿完衣服的安东尼看向了灰羽的方向,微微愣了下。 “这里是黑天鹅庄园里很偏僻的一个房间,一般一个星期才会有人来清理一次。”,灰羽解释道:“难道你要我以这样的打扮从这里出去吗?” “我明白了。”,微微沉默了一下,安东尼走到了床边,看了很久的灰羽,却没有任何动作。 灰羽眯起好看的眼睛,将一只胳膊从被子里伸出来托着脸,对安东尼妩媚地笑了笑:“看够了没有?” “我只是在想要怎么样抱你。” 安东尼微微低着头,垂下浓得化不开的睫毛,有些手足无措的感觉。 锡兰国的丝衾被很保暖,但其实只有薄薄的一层,如果他直接贸然上手去将灰羽抱起的话,那么其实和直接贴着她的肌肤就没什么两样了。 他虽然见过很多的女人,也能够非常得体地与漂亮的魔女们交流,但是如果要真正地去触碰一个处于这样状态的少女的话,他还是有些忐忑。 灰羽叹了一口气,对安东尼招了招手:“把你的脖子伸过来。” 安东尼照着灰羽的动作去做,下一瞬,灰羽用肩膀环住了他的脖子,然后贴在他的耳边,低声道:“好了,现在知道要怎么做了么?” 她的声音透露着女姓的高贵优雅,又夹杂着几分俏皮戏弄的意味。 “好。” 安东尼一手托在了灰羽的肩下,一手托住了她的腿,以一个僵硬的步伐抱着她向门外走去,两只耳朵红的像是刚刚被火烧过。 平时的灰羽的身上有着淡淡忍冬花的香气,任何人闻到这样的香味都会感到心旷神怡,只想将她拥入怀中,静静的坐着。 但今天在抱着灰羽向外走去的过程中,安东尼察觉到,灰羽身上的那股香气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淡到几乎闻不到的血腥味。 “你的身上好像发生了一些特殊的变化。”,来到城堡楼梯的转角处,安东尼轻声对着灰羽说道。 “对。”,灰羽点了点头,她看向了自己的右手。 原本在她的中指与小拇指上都有着两个暗金色的纹理,那是“黑暗黎明”的象征,但是此刻那两个暗金色的纹理已经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两个纯黑色的印记。 她看不懂这个印记,它应该不属于现在流通在大陆的任何一种语言,但是她能够明白这个黑色印记的意思——一个代表着毁灭,而另一个,则是代表着死亡。 她不知道这样的变化到底是好是坏,但可以确定的是,这个印记的变化应该是从灵界回来以后发生的。 “你的那张卡牌有什么特殊的变化么?”,想到这里,灰羽突然开口问道。 “没有。”,安东尼的呼吸显得有些急促:“昨天晚上你在上面滴血以后,卡片上就变得黑漆漆的一片,刚刚我看了一眼,还是那个样子。” 灰羽点了点头,她依偎在安东尼的怀抱里,斟酌了一下言辞,又道:“你觉得,昨天晚上我们看见的坐在王座上的那一位是谁?” “不知道。”,安东尼深深地吸了口气:“不过我觉得那位应该起码已经达到了序列3。” “他,或者说祂,应该是死神途径的超凡者。”,灰羽说道:“我在他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非常怀念的气息。” “好。”,安东尼点了点头,他抱着灰羽,刚好走到了一个被闲置在庄园里的木桌旁:“我休息一下。” 一面说着,安东尼一面将灰羽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桌面上,然后大口地喘着粗气。 “你的体力居然这么差么?”,灰羽皱起了眉头。 在她的印象中,即使是完全没有战斗能力的超凡者的体力应该也远超于常人才对。 “喂喂喂...”,安东尼擦了擦额间的汗珠:“不要忘了,在‘魔女’途径以外,我可还是一个‘机械师’!那份魔药还是你给我的!” “你真的喝下去了?”,灰羽微微愣了下:“我应该有和你说过它的副作用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安东尼在灰羽的话语中感受到了一丝不对劲。 “你到底知不知道,失控对于超凡者来说意味着什么?”,灰羽下意识地摊了摊手,却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左手还藏在丝衾被里面。 随着一阵微风吹过,丝衾被沿着她身体的曲线滑落,露出圆润的肩膀和挺拔的蝴蝶骨…… 她的肌肤素白,有冰晶的质感。 一旁的安东尼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第十五章 奥古斯都 片刻后,黑天鹅庄园主城堡的大厅里。 灰羽换上了一身素净的白色衣裳,懒洋洋地躺在沙发里面,她手里拿着仆人递来的一些资料,兴趣缺缺地翻了翻:“奥古斯都的资料,目前弗仑萨所有贵族能够找到的都在这里了,但是时间紧迫,我还没来及整理。” “没关系。”,安东尼放下了手中的报纸,轻声笑了笑:“你也知道,我是维林诺神学院,历史与地理系毕业的,整理文献这一方面其实我非常擅长。” “哦?”,灰羽饶有兴致地看了安东尼一眼。 不得不说,这个总是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的年轻人看起来确实安安静静的,有一种老学究的味道,如果不是她也参与了那天普林顿庄园的刺杀计划,她根本就没法将眼前这个笑起来很温暖的年轻人和刺客联系到一起去。 “我在昨天,草草地翻阅了一下这些贵族搜集到的信息,确实发现了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一面说着,灰羽一面将一叠手写的资料递给了安东尼:“在很久以前,也就是奥古斯都大帝的那个时候,世界上可能并不止有七个教会。” “本来就不止七个教会吧?”,安东尼推了推眼镜,看向了这叠手写的资料,只是上面的标题就让他整个人微微愣了一下神——“蒸汽与机械之神教会的陨落”。 “这是什么教会?”,安东尼的眉头微微皱起。 他对金雀花帝国历史的研究可以说是非常透彻,但是这个叫做“蒸汽与机械之神教会”的东西,他还是头一次听说过。 “这是一名神圣帝国贵族提供的资料,也是仅有的一份,由于没有对照物,所以其中的内容到底有几分真假,需要你自己去辨别。”,灰羽耸了耸肩,做了一个无奈的动作:“其实我也是第一次听说过这个教会,但是根据这个资料上记载的来看,它在奥古斯都时期甚至还是官方所承认的正神教会。” 安东尼点了点头,他立刻安静下来,进入了阅读的状态,只是他每往后读一页,眉头都会皱起来一些,到最后更是拧成了“川”字状。 根据这份资料上所说的,在遥远的奥古斯都时期,那位伟大的大帝在建立了大陆中央的金雀花帝国以后,便着手创建了这个“蒸汽与机械之神教会”,并且这个教会在诞生之初,信仰它的群众们远远超过了另外七神的教会。 对于这个现象安东尼倒是非常理解,毕竟在金雀花的开国时期,奥古斯都就是凭借着红水银与蒸汽机械带来的强大力量完成了对整个维林诺的铺设,并且从那里开始辐射自己的势力。 在战争中沉沦太久的人们好不容易得到了一个和平的机会,他们自然会去拥护那个给他们带来和平的人,可以说,在奥古斯丁还在世的那段时期,整个金雀花帝国的群众都是他狂热的拥护者。 可这样一个盛极一时的教会,怎么会悄无声息地泯灭在历史的长河中,甚至到如今都没有任何消息了呢? 安东尼很难想到一个合理的解释,只能继续向下看去。 蒸汽与机械教会的教义是很平和的“和平”与“爱”,这样的教义虽然与蒸汽与机械两者都没有什么关系,但毫无疑问的是它相当符合那个时代金雀花帝国的主流。 “与另外七神的教会不同,蒸汽与机械之神教会并没有一条真正属于自己的‘途径’。但同样蒸汽与机械之神教会也有着优于七神教会的一点,就是它几乎收录了全部22条途径的秘密。” 在读到这一段手写体的时候,安东尼整个人都微微愣了一下。 “收录了全部22条途径的秘密。”,他将这句话低声念了出来。 他好像突然有些明白这个教会泯灭在历史中的缘由了,不论是什么时代,收录全部22条途径秘密的教会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拥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这势必引来另外七神教会的反扑! “我也想不明白奥古斯都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一旁的灰羽的声音冷冷地:“听说在他那个年代,不论是‘魔女’还是‘死神’的途径都是合法的,不论你选择了任何的途径都可以在所有人面前大声地说出来,不会有任何人因此鄙视你甚至追杀你。” “但是那样的年代很好。”,安东尼摇了摇头,他轻声笑着:“那应该是一个自由的世界,给每个人活下去的天空和立足的地方,让他们有梦想有尊严地……活下去,不是么?” “但是那样的世界只能存在于战后。”,灰羽叹了口气,她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落寞:“只有在战后重建的那段时期,人们才会将阶级抛掷于脑后,不论是穷人或者富人,都在一起为更美好的世界努力,这样的场景,你在现在的金雀花是完全不可能见到的。” 安东尼笑了笑,没有说话,而是低下头来,继续阅读文件上的内容。 奥古斯都大帝在创立“蒸汽与机械之神教会”以后,他相当清楚如果一个教会没有一名神祗坐镇的话是不能长久的,但是在那个年代,大陆上刚刚经历了无数场惨烈战争的洗礼,即使是神祗都有好几尊陨落了,所以他没有办法找到任何一个能够帮助他的神祗。 但是作为一名开国之君,“祂”本身就是一名序列2的天使,距离真神的距离其实并不遥远,于是在稳定了金雀花帝国的政权以后,祂便通过很多种尝试,成功地突破到了“太阳”途径序列1的“纯白天使”。 但在晋升的过程中,由于魔药所带来的副作用,他的精神出现了很大的问题,这让他变得不太稳定,在一些与神圣罗马帝国的外交场合上经常说一些奇怪的疯话。 他花费了整整三十年的时间去解决这样的问题,在第三十一年的时候,这位奥古斯都大帝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 他的子嗣,也就是奥古斯都二世去搜遍了他的卧室,只发现了一个从未存在于世界上的魔药配方,叫做“机械师”,除此以外,还有一张纸条,据说与22条途径的秘密有关。 看到这里,安东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抬起头来,看着对面的灰羽,眼神显得有些飘忽:“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说不定奥古斯都大帝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第十六章 机械 “从来没有人说过奥古斯都已经死了。”,灰羽耸了耸肩:“就连皇室都从来没有为那位举办过仪式,你没发现么?” 安东尼沉默了一下,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他觉得自己好像知晓了某个秘密。 “其实有关于奥古斯都的资料,基本上也就是你手里的那一份了,刚刚我大致地翻了翻其他的记载,只要是由金雀花贵族所提供的,大多只是一些奥古斯都的生平。” 灰羽将几分资料丢给了安东尼,她叹了口长长的气:“现在可以肯定的是,有某个人,或者某个组织,一直在致力于将‘蒸汽与机械之神教会’从历史中抹去,但与此同时,他们又想得到奥古斯都藏起来的秘密,所以他们将‘机械师’的魔药配方公布了出来,期待某一天有人能够破解这个谜题。” “看来我说不定已经成为一把钥匙了。”,安东尼无谓地笑了笑,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深入下去,而是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那么,接下来带我去看看那样东西吧。” “好。” 灰羽没有迟疑,同样从沙发上慵懒地站起,她看了一眼地面上的大陆版图,微微思考了一下,然后径直走到了版图上维林诺所在的地方,伸手轻轻一按。 随后,以维林诺为核心,整个大陆版图的脉络如同被灌注了能量开始明亮起来。 最终,大陆版图被分割成了近数百块,进行让人眼花缭乱的分割重组。 安东尼与灰羽站在一起,他们一动不动,只是跟随脚下的那一块地面进行各个方向移动。 在安东尼默念到52的时候,他们已经被动转移到了门口附近位置,而在他们眼前则出现一个仿佛向下无穷递进的巨大阶梯,似乎它的终端,就是另一个位面的深渊。 “很有意思的创造啊。”,安东尼挑了挑眉,他没想到的是隐藏在这副华丽大陆版图之下的,居然是这样先进的技术。 “这里在很久以前就有了,我只是在上面放上了大陆版图而已。”,灰羽一面说着,一面伸手拿过左手边的火把点燃,她走在最前面,带着安东尼一步步向下走入漆黑的未知深渊。 “哇哦。”,安东尼很少发出这样的声音,但是在逐步向下走去的过程中,他还是没忍住惊叹了一声。 番茄 与入口处的一片黑暗不同,这里的台阶越想下走,就越是明亮,因为墙壁上嵌有数量众多的萤石。 阶梯部分并不深邃,行走一分钟后已经不需要火把就能看清地下建筑的巨大,以及它堪称史诗的深邃。 阶梯在地下第一层停止,这是一个大到离谱的空心圆建筑,安东尼估计这一层同心圆周长在2千米左右。 “这里的第一层,是我用来储存东西的地方。”,在一处黑色的棺材前,灰羽停下了脚步,她熄灭了手中的火把,看着安东尼的眼睛:“介意我旁观么?如果介意的话我可以先离开,给你一点独处的空间。” “不用。”,安东尼轻声笑了笑:“我对那一位寄来的东西其实也很好奇,只是希望打开这东西以后里面不是什么腐烂的尸体之类的东西。” “那倒是没什么关系。”,灰羽垂下了眸子:“‘死神’途径的序列1就是‘收尸人’,我可以帮你把尸体料理好以后重新放回去。” 安东尼叹了口气,说实话他对灰羽的这个黑色幽默并不怎么赞赏。 他伸出了一只手,在这个黑色的棺材上轻轻抚摸了一下,但仅是刚入手,他就发现了一个问题:“这东西居然是金属质地的?” “对,很沉。”,灰羽面无表情地说道:“足足八个人才将这个东西抬起来。” 安东尼没有说话,只是突然想到了当天那个运送东西过来的年轻人。 没想到他看上去单薄瘦弱的样子,结果居然是这样有力的一个超凡者么? “需要我帮你打开这个东西么?”,灰羽看着安东尼楞住的样子,开口道:“我记得你在力量方面不是很优秀。” 安东尼摇了摇头:“应该不用,这里有个开关。” 一面说着,他一面按下了那个红色的开关,一瞬间,这个金属铁盒中冒出了巨量的蒸汽,下一刻,盖板被不知道什么东西缓慢地推开了。 “往后退一点,屏住呼吸。”,安东尼下意识地伸手,将灰羽护在了自己的身后,大气都不敢出。 但是棺材里露出的东西没有显现出任何的攻击性,等到蒸汽散去以后,安东尼看向了棺材里面。 里面的那东西看上去像是某种蒸汽机的机芯,扭曲的大型的气缸攒聚在一起,曲折的铜管像血脉那样包裹着核心,这么密集的铜管必定是用来散热的,可以想见那机械在全负荷工作时会输出何等惊人的热量和动力。 “这是什么?”,灰羽微微皱起了眉头,在她过去十几年的生命中,还从未见过这样的东西。 安东尼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 其实安东尼在维林诺的时候见过很多的蒸汽设备,虽然说他是维林诺神学院的历史与地理系,但是在他学院旁的不远处就是理学院,每天他都会看到很多制作精巧的小东西在他上学的必经之路上,那些都是由红水银所地造出来的珍贵器械。 但是看着面前的这个机械,他居然有了一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各种闻所未闻的机械结构出现在它的传动系统中,轴承套用昂贵的秘银制成,传动杆是某种流动着紫光的奇异金属,高速齿轮的轴心镶嵌着大块的刚玉,单凭这些昂贵的材料它便是一件珍宝,更别提那匪夷所思的工艺了。 可这件无与伦比的机械艺术品竟然被某种锋利的武器一刀切断,从那光滑的切口便可想见当年那一斩的轻盈和暴戾,翩若惊鸿,而又无坚不摧! “这到底是一件什么东西......” 安东尼想起了那个脸上从来没有过笑容的男人,眼神中罕见地闪过一丝迷惘。 第十七章 一个奇怪的任务 安东尼选择了将这样东西继续存放在灰羽的家里,然后便坐着马车回到了灰鸽子街。 等他来到警察局的时候,发现贝拉小姐已经不在这里了,问了一下伦恩,是昨天夜里被人以“就医”的名义带走的。 安东尼忍不住满意地点了点头,看样子格林斯潘家族的动作很快。 接下来他要思考的就是在九天以后的婚礼上,找谁来扮演他的“父亲”了,其实这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毕竟在这个偏远的小城里没有任何人见过那位穆·亚伯拉罕。 他只要找一个和那位年龄相仿的中年贵族就好了,并且他心中早就有了一个人选——他的房东亚修先生。 难得空闲下来一段时间,并且刚刚完成了“教唆者”的晋升,安东尼还是决定给自己一些休息的时间。 在接下里的一个星期里,安东尼的生活都过的慢悠悠的,每天保持着规律的作息,早上八点起床上班,晚上六点下班。 平淡日子里唯一的插曲就是那位“炮手”总会时不时地从审讯室里发出声音来骚扰他一下,但是安东尼也没有办法,按照“守夜人”的规则,对于他这种私自开设斗兽场的家伙要在案发以后十五天才能进行审判,这个时间他是没有办法提前的。 第七天,他从罗琳那里领到了自己的工资。 让他惊讶的是,虽然他中间旷工了很长的一段时间,但是罗琳非常体贴地将那段时间都算成了他的假期,虽然是无薪的假期,但这代表着他可以领到假期前那几天的工资。 他拿到手的一共是三金币带上三十个银币。 加上手里还剩下的两个金币,已经足够他付出下个月的,带着三餐的房租了。 但在领到工资的同时,也有一个麻烦找到了他,这个麻烦来自瓦莲京娜,她邀请安东尼陪着自己在这周日的清晨一起去马泰港迎接两艘船。 马泰港是距离弗仑萨最近的一个港口,那里每天都有许多来自异域的船只停靠,商业非常繁荣,是很多航海者们进行交易的地方,里面的货物可谓五花八门,从劣质的珍珠到貌美如花的兽人奴隶,可谓是应有尽有。 如果从灰鸽子街乘坐马车去的话,大约有半天的路程。 而清晨去迎接的话,那么无疑代表着他需要在下班以后通宵赶到那里去,习惯于规律作息的安东尼下意识地就想要回绝这个邀请。 “你可以不来,但是我保证如果你不来的话会让你后悔。”,这是瓦莲京娜的原话,带着巨大的威胁。 于是安东尼非常从善如流地去了。 ...... 周日,在笼罩着清晨朦胧薄雾的马泰港的一角,安东尼的面孔从中缓缓地浮现了出来,他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满脸疲惫地倚靠在港口边的栏杆锁链上,不停地打着哈切。 他穿着精心剪裁的白衬衫、领带和黑色西裤,头上还戴着一顶黑色的礼帽,看起来是一套相当有型的行头。 这是瓦莲京娜特意交给他的一身衣服,据说是为了在迎接的时候显得更加体面一些。 也是在昨天夜里与瓦莲京娜碰面的时候,安东尼才知道他们来到这里其实并不是瓦莲京娜的要求,而是一项来自于“守夜人”的任务 任务的内容很简单——等待一艘黑船进港,并且疏散掉周围的一些普通人,以“警督”的身份,为“黑船”的卸货提供一些便利。 因为“黑船”运送的,大多都是一些超凡物品,有着一些奇奇怪怪的副作用,说不定就会让周围的普通人受到影响。 望着远处慢慢破开迷雾进入视野的巨大轮船,安东尼忍不住叹了口气:“这种任务你一个人来就好了吧?为什么非要叫上我?” 一面说着,安东尼一面转过头来,瓦莲京娜此刻坐在栏杆锁链的上方,悠闲地摆动着自己的小脚,脸上看不出来一丝的疲惫。 她轻轻地吹了声口哨:“我怕黑,一个人不敢来。” “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也很怕黑?”,安东尼有些无奈地将将目光投向远方,那艘黑船的船头此刻正顶着流水,利用逆向水流的减速作用,慢慢地向码头斜渡过来,看起来是要想通过这种办法平稳地靠岸。 “怎么会用这种船只来运送东西。” 说话的是瓦莲京娜,她的眉头微微皱起:“难道总部现在经费这么紧张,连一艘怀德船厂的船只都拿不出来了么?” 安东尼并没有说话,只是同样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怀德”船厂其实是金雀花帝国中一家主要进行海上制造的机械制造厂。 一般来说,凡是帝国中稍大型一些的船只都是由这个船厂所制造的。 质量有保证是一方面,出了事情能够立刻找到人进行问责,也是一方面。 据说曾经有一艘问题船只在返厂以后,“怀德”船厂当场将制作那艘船只的所有船奴全都召集了起来,在船厂外的木质轨干上尽数吊死,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人怀疑过“怀德”船厂所出品的船只强度。 而在这艘巨大的黑船侧翼,显然并没有“怀德”船厂的出场标记,并且透过底部略微抹掉一些的油漆可以明显地看出来,这是一艘水泥船。 这种船只由于自重大,抗冲击性能差的缘故,被那些“工匠”们戏称为“笨熊”,早就被从航海的领域中驱逐了出去,停止了制造。 现在存世的,多半是一些当年用剩下来的残次品,或者某位收藏家的收藏品,能够看到属实不易。 “也许是运送的东西比较特殊。” 安东尼猜测道,毕竟船上运送的是超凡物品,说不定就有什么奇奇怪怪的属性。 “或许吧。” 瓦莲京娜点了点头,从锁链上轻盈地起身,站在了码头的木板上,静静地看着靠岸的舷梯,此刻船的边缘上已经探出来了几个脑袋。 只是不知为何,安东尼觉得他们的表情看上去很是惊恐。 就在此时,他的头顶上传来一阵兴奋的呼喊声:“靠岸了!” 抬起头来,安东尼笑着对船边上的人挥手,却被一旁的瓦莲京娜猛然拉住,迅速地向后退去。 “怎么了?” 安东尼感觉到有些莫名其妙。 “事情不太对劲。” 瓦莲京娜那双碧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惊疑:“一般来说,黑船靠岸的时候,应该由船上的三副发出信号弹,暗示运送货物的安全与否,然后才能进行卸货的工作。” “但这次没有。” 安东尼眯了眯眼,却并没有放在心上,而是打趣着说道:“也许是靠岸的时间太早了,三副还没从宿醉清醒过来吧?” “这是不可能的。” 瓦莲京娜缓慢而又坚定地摇头:“根据守夜人教条的规定,黑船上必须要有有大副、二副、三副,其中大副与二副都是正常的船只工作人员,而只有三副,是货物的监管者,也必须是一名拥有超凡能力的人员。” “他可以在船上的每一天都喝酒,然后宿醉,只有在靠岸的最后一天,一定要保持绝对的清醒。” 安东尼没有说话,只是心中默默地浮现出来“玩忽职守”四个大字。 下一秒,瓦莲京娜站在了这艘水泥船舷梯落下的地方,面无表情地开口:“奥斯特洛夫在哪里?我记得这一趟的货物是他负责看守的,为什么我没有见到信号弹?” “我是奥斯特洛夫。” 在瓦莲京娜话音落下后,一个蓝色头发,身着破旧白色服装的人从舷梯后面露出头来,他表现得有些畏缩、忐忑和不安:“信号弹...在战争中用掉了,我们用来向其他的船只发送求救信号,但是失败了。” “什么?” 瓦莲京娜的眉头皱地更深了:“战争?” 安东尼眯起眼睛,透过薄薄的雾霭,他依稀能够看到,那个叫奥斯特洛夫的男人,他的身体在海风中显得有些萧瑟,并且似乎还有些颤栗。 “我们在航行的途中遭遇了海盗,在战斗的过程中,我们失败了。但他们登船以后并没有抢走其他的任何东西,而只是将船上所有的食物都抢走了。” 奥斯特洛夫艰难地开口说道:“这件事情发生在我们出海的第六天,而从波尔多港到马泰港,起码需要十四天的时间,不论来回都已经来不及了。” “抢劫‘守夜人’的船只?” 瓦莲京娜忍不住嗤笑一声:“那海盗是不想活了?” “我不知道,在我们进行反抗的时候,船上装配的所有大炮在同一时间全部哑火了。” 奥斯特洛夫站在了舷梯上面,惨笑道:“而那名‘风暴’途径的超凡者,在进海的第二天,喝醉落水淹死了...” “‘水手’喝醉后淹死在了海洋里面?” 安东尼的神色显得有些怪异——从奥斯特洛夫说的这两句话推断的话,如果不是船上有内鬼,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运气。 但是到底得多差的运气,才能让整艘船上的所有大炮在同一时间哑火? “由于缺乏食物的问题,船只上发生了非常激烈的战斗,从争执,到斗殴,再到拔出左轮,提起直剑,互相残杀……”奥斯特洛夫闭上了眼睛,露出痛苦的神色,似乎不愿再去回忆,但还是坚持着继续说道: “那几天,我的视线里都是血色,身边的人一个又一个倒下,睁着永远不会合拢般的眼睛,将四肢、心脏和肠子溅洒的满地都是,但在片刻之后就会被人打扫干净,当做果腹的食物吃掉,甚至有人会因为那些残缺的尸体再度开战......” 安东尼闻言,忍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个男人说的话如果是真的......那么船上的这几天简直可以被称为人间地狱! “既然财物没有被抢走,为什么不找一个就近的地方停靠下来补充食物?” 瓦莲京娜并没有收起手中的火焰,显然,她并不相信奥斯特洛夫的话语,她的直觉告诉她,这艘黑色的水泥船很有问题。 她一人堵在舷梯的前方,闻到了海风中传来的那阵淡淡地血腥味,只觉得令人作呕。 奥斯特洛夫握了握拳头:“大副与船长在商讨航线的时候,我们遭遇了极其强烈的磁场,使得罗盘失灵了,并且...突然吹起的狂风卷走了地图...” “你觉得自己说的话有可信度么?” 这次说话的是安东尼,他眯起眼睛,看向这艘黑色的水泥船,冷笑道:“暂且相信你说的是真的,但如果罗盘失灵了,并且地图还消失了,那么我想问一问,你们是通过什么办法,准确地来到马泰港的?” “直觉吗?” 但很明显,奥斯特洛夫并没有想要向安东尼解释的样子,他对着瓦莲京娜,继续说道: “不愿意成为食物的我们,没有地方躲避,没有道路逃跑,周围是深蓝色的波浪,是看不见边际的海洋……有人痛哭,有人求饶,有人出卖身体,但他们大多数还是没能活得下来。” 安东尼看向瓦莲京娜的方向,此刻她已经从腰间拔出了左轮,对准了面前的奥斯特洛夫。 与此同时,安东尼突然看到,在港口的周围冰冷的海水中,有着几十名赤裸着上身或者仅穿着贴身衣物的人,正用尽全力地朝着港口的方向游来。 这些人当中有男有女,泳姿也各不相同,但无一例外的是,他们的脸上都闪烁着惊恐的表情。 “船员?” 安东尼皱起眉头,飞速地考虑起眼下的局势来。 说句实话,他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好像有点乱套了。 先抛去与瓦莲京娜对话的奥斯特洛夫不谈,他觉得瓦莲京娜的本身好像就有着一些问题。 既然船只现在都已经靠岸了,为什么不让上面的人下船,而是只身一人堵在了舷梯上面? 下船再说不行么? 而那些正向着港口,拼命游来的人们就更为怪异了。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他们应该都是这艘“黑船”的乘客。 虽然说黑船上没有食物了,但现在船只已经靠岸了,他们并没有必要跳船求生,如果说已经饿得承受不了的话,显然游泳这种运动比在原地等着要更耗费体力。 或者说还有一种解释。 就是在身后的黑船上,有着比饿死还要恐怖的事情,让他们不得不提前逃离船只。 第十八章 来客 似乎是看出来安东尼的不解,瓦莲京娜回头对着他轻声说道:“奥斯特洛夫说的可能是假话,如果船只上真的发生了船员骤减的现象,我推测真实的情况是,船上可能发生了瘟疫。” “瘟疫!” 安东尼的瞳孔微微一缩,他顿时明白了瓦莲京娜的用意。 对于瘟疫这种东西,在其扩散的初期,即使是超凡者们也多半是束手无策的。 如果真的发生了瘟疫,最好的处理措施,就是从源头上,将瘟疫消灭。 通俗地讲,就是将携带瘟疫的人消灭。 这样的处理措施很残忍,但是很高效。 并且如果这个瘟疫是在海上流传开来的,除了船上的人员以外,应该并没有人知道与其相关的事情,如果在这里掐灭源头,甚至都不会引起丝毫的波澜,只要借口发生了船难就好,船上所有人员的家属都可以获得一笔可观的赔偿金。 瓦莲京娜重新转过头去,看着在舷梯前想要下船却又不敢动弹的奥斯特洛夫,朗声道:“三副,我想知道,这次你们负责运输的神秘物品是什么?” “一个箱子。” 奥斯特洛夫很快地回答,并且从身后一下子将其拿了出来,高高举起:“就是这个,但总部那边并没有将这东西的名字告诉我们。” 《吞噬星空之签到成神》 “好。” 瓦莲京娜点了点头,对着奥斯特洛夫招手:“你过来,把那东西给我,虽然已经放在了箱子里面,但坦白说这种东西拿在手上并不算安全。” 奥斯特洛夫闻言,像是突然得到了赦令的囚犯一般,以一种极速朝着舷梯下方的瓦莲京娜本来,甚至连他头顶戴着的那白色帽子丢了都没有回头去捡的意思。 这让安东尼更加肯定了瓦莲京娜的推测,对于已经感染瘟疫的人来说,能够下船,确实算得上是一种恩赐。 但奥斯特洛夫的兴奋并没能持续太久的时间,在他靠近码头,一只脚即将踏入属于马泰港的领地时,一颗子弹几乎是擦着他的脸颊飞了过去。 他还没来得及去考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刹那间,他手中的那个箱子便被瓦莲京娜夺了过来。 瓦莲京娜将其捧在手中,深深地望向与她仅仅相隔了半米左右的奥斯特洛夫:“在查明事情之前,这里禁止通行!” 然后,她转过头来,看向正在海中争渡的人们,冷声道:“回到船上去!” 有的人抬头,有的人停滞了动作,但更多的,则是完全恍若未闻一般,朝着岸边游来。 但瓦莲京娜并没有着急,而是转过头来,彬彬有礼地对着奥斯特洛夫开口道:“奥斯特洛夫先生,请您先回到船上去,从您刚刚的话语中,我非常怀疑在这艘船只上发生过一些特殊的事情,为此,我需要你们在船上安静地等待。” 说到这里,瓦莲京娜微微顿了一下,又道:“至于食物,我可以向您保证,‘守夜人’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为你们提供充足的食物与淡水,您不必担心。” “你这是在怀疑我!” 奥斯特洛夫愣了一下,旋即像是一只暴怒的雄狮,作势要朝着瓦莲京娜这里扑来:“你是在怀疑一个女神信徒所说的话!我可以向黑夜女神冕下起誓,刚刚我说的话绝对没有半句虚假!” “在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之前,向谁起誓都没有用。” 瓦莲京娜冷哼一声,把箱子丢给了一旁的安东尼。 这是一个看起来非常普通的木箱,很轻,最大的重量应该就是来源于上面缠绕着的生灰色锁链。 安东尼能够非常清楚地感受到,在这个木箱上面,附加着的封印完全可以用“重重叠叠”来形容。 想到这里,突然安东尼的脑海中闪过了一个奇怪的想法:“或者应该这样说,封印者完全没有想要将这个箱子再度开启的打算。” 安东尼接过箱子,将其轻轻地放在地上,但他眼角的余光却突然瞥到,在不远处的码头边,已经有一个裸着上身,头发湿漉漉的棕发男子登陆了。 他倚靠在码头的木桩上,大口地喘着粗气,安东尼甚至能够看清从他身上滴落下来的水滴,或者说,汗滴。 下一刻,枪声响起,那个棕发男子应声倒了下去,重新落入了水中。 “我说过,这里禁止通行!”,瓦莲京娜的脸色比海水还要冰凉,但安东尼注意到,她拿着手枪的手有着一丝颤抖。 “让我来吧。”,叹了口长长的气,安东尼从腰间拔出了“救赎”,他将目光投向了那些在海水中争渡的人们。 在瓦莲京娜击毙了一人之后,他们居然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 “那艘船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安东尼的眉头皱起,将枪口对准了一个即将靠岸的人。 但稍稍犹豫了一下,他还是将“救赎”放下,从左腰处再拔出了一把枪,这是警局所配置的普通左轮。 安东尼一枪打在了那个人的肩膀上,疼痛让他瞬间失去了握力,重新坠入了海中。 但从船上跳下来的乘客很多,下一瞬,又有人接近了海岸,这让他不得不连续开枪将他们击退,但是当他看到一个怀中搂着一个仅有四五岁孩子的男人时,他突然愣住了,一时之间不知道到底要不要再度开枪。 “此地禁止通行!” 就在这时,一个威严的声音从海面上传来。 瞬间,海水上涌,将这些人前进的道路隔断了,就连舷梯前的奥斯特洛夫都似乎被这个声音给震撼住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所有人都抬起头来,望向声音响起的地方。 说话的是一个中年人,他站在一艘即将靠岸的蒸汽船上发布了“命令”。 “父亲,早上好。”,一直集中着精神的瓦莲京娜放松了下来,对着那个男人笑着说道。 而在看到那艘蒸汽船的瞬间,安东尼的脸色突然变得惨白,有那么几秒钟,他甚至有一种强烈地、想要离开这里的想法。 但是最终他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在微咸的海风中,他紧紧地握住了海边的护栏,对着瓦莲京娜父亲身旁站着的那名红衣男人微微点头:“早上好。” “父亲。” 第十九章 穆·亚伯拉罕 在看见这个男人的瞬间,仿佛有一层一层的沉重的枷锁从黑暗中涌出,缠绕在了安东尼的身上。 瓦莲京娜也不再去理会从黑船上跳下来的那些人们,甚至不再去多看一眼刚刚还和她剑拔弩张的奥斯特洛夫,因为她的父亲刚刚已经下达了命令——“此地禁止通行”。 那是一名来自序列4的半神“堕落伯爵”的命令,瓦莲京娜并不觉得在这个小小的港口中有任何人能够违抗他的父亲。 当然,站在他身边,那个穿着红衣的男人除外。 “这就是你要我和你一起来到这里的原因么?”,安东尼垂下眼帘,他的眉头皱地很深。 他没有想到过,与男人的重逢居然这样地快,分明一个月之前,他才好不容易从那个叫做“维林诺”的权利中心逃了出来。 为了彻底远离这个男人,他甚至没有选择了自己拥有庄园的纽卡斯尔或者达灵顿郡,而是带着极少的金钱逃窜到了这个偏远的小城。 “有一部分。”,瓦莲京娜转过头来,她伸手摸了摸安东尼柔顺的发,不由地想起来两人第一次在这个叫做弗仑萨小城见面时的场景。 在那个狭小的酒馆里,他居然二话不说就掏出手枪,指着自己的脑袋开枪,这也是她那时候完全没有将这个男孩与之前那个在维林诺的孩时玩伴联想到一起的原因。 “听说脾气好的人头发都会很柔软。”,瓦莲京娜轻声笑了笑:“其实一直到现在我觉得这句话都没有错。” 安东尼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握紧了拳头。 蒸汽船的轰鸣声在他的耳边愈发响亮,这艘像庞然大物逆着水流靠岸了,它完全没有理会那些还漂浮在水中无法上岸的人们,凡是挡在它前进路上的,只能被沉进海里! “穆,看起来那个孩子看见你并不太高兴的样子。”,蒸汽船上,一个有着一头漂亮金色短发的男人低低地笑了笑。 这是瓦莲京娜的父亲,瓦莲京娜很好地遗传了他那一头璀璨的金发,他略带笑意地打量着与瓦莲京娜站在一起的安东尼,深邃的眼眸中透出一股精明。 “庞加莱,孩子总是会有叛逆期的。”,穆推了一下自己鼻梁上的深色眼镜。 “是吗?”,庞加莱,这位博尔吉亚家的现任家主笑了笑:“我可是已经迫不及待地和我的宝贝女儿拥抱了呢!” 如果维林诺的贵族中,有人看到这两个人同时站在这艘船上,必然会震惊无比——他们几乎都是代表着帝国权力巅峰的人物! 就是这样的两个人物,居然会一齐来到这座边境的小城。 “你有很长的时间去和她拥抱,但是你最好先想想她会不会觉得你恶心。”,明明是在说一个朋友之间的玩笑,但是穆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笑意。 他的目光始终放在了安东尼的身上。 相比于之前,每次看见他的时候都选择逃避,今天的安东尼虽然垂下头去不再与他的目光接触,但是不管怎么说都有了很大的进步。 “放下舷梯。”,蒸汽船上二副洪亮的声音响了起来。 这艘巨大的轮船已经靠岸了。 庞加莱·博尔吉亚在舷梯放下的瞬间就冲了下去,一把将在舷梯前等候的瓦莲京娜高高举起。 “这么久没见了,我的瓦莲京娜已经长大了!”,庞加莱完全是一副声情并茂的慈父模样,他抱着瓦莲京娜转了好几个圈以后才将她放在了地上,关切地问道:“怎么样,有没有人欺负过你?警察局的那帮家伙们对你怎么样?” 说到这里,这个男人露出了危险的眼神:“有没有坏小子觊觎过你的身子?如果有的话,告诉爸爸,爸爸这就去教训他!” 瓦莲京娜似乎早就已经习惯了父亲的唠叨,她有些无奈地将面前的庞加莱推开:“我们不是每个月都有在写信吗?” “难道你是觉得每个月给爸爸写一封信很花时间吗?”,被女儿推开以后,庞加莱,这位博尔吉亚的家主做出了一个非常受伤的表情:“爸爸只想每天都能看见你!” 瓦莲京娜叹了口长长的气,一时之间有些不太想说话。 虽然她早就预料到这次见面以后自己的父亲会“发病”,但是没想到这次居然这么夸张...... 一旁的安东尼也是有些诧异地抬头。 作为一个从小在维林诺长大的人,他对面前这位有着尊崇地位的贵族并不陌生。 一般来说,在维林诺的社交界其实很难见到这位家主的身影,基本上所有的舞会或者宴席都会由博尔吉亚家族的某位大人物代他出席。 《最初进化》 但这并不代表着他是被人架空了权利,恰恰相反的是,他是一个将权利紧紧握在手中的人,即使从不出席任何社交晚宴,都能够得到所有人的尊重。 因为他是“微笑的庞加莱”,人们将他成为“金雀花第一骑士”。 他确实很不擅长于社交,因为他真正的特长是杀戮。 所谓“微笑的庞加莱”,是说他无论杀死多少敌人都会保持和煦的笑容。 可看到面前的这个满脸和煦笑容的家伙,安东尼很难将他与那个传说中的第一骑士联系到一起去。 他看起来只是像一个有些过度关心孩子,并且还被长大以后的女儿讨厌了的父亲。 “安东尼,很久不见了。”,一个低沉的声音从庞加莱身后的舷梯上传来,让安东尼忍不住微微打了个哆嗦。 他面无表情地抬头看去。 这是一个看起来非常普通的男人,他有着消瘦的面孔,彪悍的身材,戴着一副染色的眼镜,额间垂下了略显凌乱的灰发,不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找不到任何与安东尼相似的地方。 这让人不得不去怀疑安东尼的那位锡兰籍的母亲到底是有着多么强大的基因。 安东尼的目光刚好与穆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两个人的脸上都平静地没有一丝涟漪。 这不该是父子相见的情形,他们本该拥抱本该哭泣,本该有再也不会抛下你的许诺,可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充满敌意的凝视,便如猛兽们的重逢。 第二十章 婚礼邀请 长久的对视后,安东尼低下头来,伸手扣弄着面前黑色的栏杆,他低声地问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下一刻,两根修长的手指夹着一封信来到了安东尼的眼前,紧接着响起的是穆略显嘶哑的声音:“有人邀请我来这里参加一场婚礼。” 安东尼接过信封打开,看了一眼上面的内容。 这确实是一封婚礼的邀请函,落款是格林斯潘家族的雪伦夫人。 “该死。”,安东尼伸手揉碎了这封邀请函,脸上的表情显得很是阴沉。 “收到请帖的时候我还以为是你要结婚了。”,穆将手放在栏杆上,海风将他红色的长袍吹起,神思悠扬。 “这是一个误会,你应该写一封信给我核实一下情况再考虑要不要来。”,安东尼的声音逐渐平静了下来。 穆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穆,海上的那些人怎么办?”,庞加莱这时候终于舍得放下瓦莲京娜了,他靠了过来,看着这对气氛很不融洽的父子,发出了嘿嘿的笑声。 《日月风华》 身着红衣的男人看了一眼海上那艘巨大的黑色水泥船,以及几十名漂浮在水中、眼神中满是惧意与痛苦的乘客,他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让他们去死好了。” “啧,真是个冷漠的家伙。”,庞加莱的脸上依旧挂着那样和煦的笑容,他眯了眯眼睛,悄无声息地发动了自己的超凡能力。 他将目光投向海上,每个被他目光所扫到的人都像是突然失去了求生的意志一般,停止了挥动自己的手臂,直直地向深海之中坠入而去。 这是“堕落伯爵”的权能“赠与”,庞加莱直接将“放弃”这个念头‘赠予’了那些漂浮在海上的人们,让他们失去了求生的欲望。 这样的“赠与”其实一般来说成功的可能性很低,特别是对于非凡者来说,因为灵性往往会给与他们提醒。 但是眼下的情况显然不同,那些在海上漂浮的人们早就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庞加莱再怎么样对他们“赠与”,他们那几乎干枯的灵性也不会发出警告。 看着那些坠入海中的人们,安东尼的眉头皱地很深。 就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握住栏杆的手正在缓缓地用力,像是要将那些生铁制成的栏杆捏得粉碎。 “不应该先判断一下他们是否感染了瘟疫,在确定让不让他们上岸么?”,瓦莲京娜抱住了庞加莱的胳膊,有些诧异地问道。 “不。”,庞加莱停下了非凡能力的使用,他笑着摸了摸瓦莲京娜那头金色的发:“其实我刚刚只是在和穆开一个玩笑,按照常理来说,这艘船根本就不应该能够到达这个港口,它应该在入海的第三天就沉没了才对。” 瓦莲京娜抬起头,用那双碧蓝色的眼睛看着自己的父亲,显得更加困惑了:“为什么?” “你以为这艘船上的都是一些什么人?”,庞加莱轻声笑了笑:“一般来说,这种黑色船只上,从船员到乘客,都是被‘守夜人’定义为‘濒临失控’的超凡者。” “几乎是每年,都会有一艘这样的船从维林诺出发,它们的目标各不相同,大多都是距离维林诺很远的港口,但是从来没有一艘船能够到达目的地。”,庞加莱继续说道:“它们都会沉入海底,而‘守夜人’正是使用这样的方式在清理那些濒临失控的超凡者。” “没有人看出端倪来么?”,说话的是安东尼。 “当然没有。”,庞加莱看向这个戴着金丝眼镜的少年,只觉得他比记忆中的那个样子又要清秀了几分:“‘守夜人’的做事风格向来是滴水不漏,每次出海的黑船名单上,都会有一些知晓事情真相的超凡者,但他们并不会上船,而是在短时间内就住在教会里面,过一阵子再出来,像这样有来有回,当然不会有人怀疑了。” 安东尼没有说话,他的脑海中闪过了刚刚那个抱着孩子的女人的样子,只能叹了一口长长的气。 就在这时,一个黑色衣服的男人从船上走来,他对着穆恭敬地说道:“圣座,要不要将那艘船送到海里面去?” “嗯。”,穆低低地应了一声:“这里就交给你们了。” 说完,他瞥了一眼身边的安东尼,在无声无息间,叹了口长长的气。 “庞加莱,你的东西呢?” “已经让人抬下来了。”,庞加莱指着那艘巨大的蒸汽船,此刻一群人正聚集在船边,搭建了一个简易的升降架,安东尼抬头看了一眼,微微吃了一惊。 他们居然把维林诺的蒸汽汽车带到了这个偏远的小城里面! 穆从怀里掏出一根细长的烟斗,用火柴点燃,紧接着,他突然问了一个让安东尼完全没有想到的问题:“已经八月份了,弗仑萨的市政厅也该开始准备夏日庆典了吧?你有没有找到女孩当你的舞伴?” 一般来说,在维林诺,每年的八月初始都会有官方的部门组织举办夏日庆典,贵族的少男少女们聚集在一起载歌载舞豪饮香槟,度过一个难忘的夜晚。 那天晚上大家都会喝醉,喝醉了胡说八道,或者说你心里最想说的话,男孩们都说那是初恋的庆典,你就该在那个晚上爱上某个女孩,对她当众表白。 不仅是维林诺有这样的庆典,在弗仑萨这种偏远的小城其实对这个夏日庆典的热衷程度更高,因为这里没有那么多的贵族。 弗仑萨的夏日庆典是为每个少男少女准备的,不论是贵族还是平民家的少年们都能聚集在一起玩耍。 对于平民家的少年们来说,每年的夏日庆典其实都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他们会戴上面具,穿上奇怪的衣服,仅凭言语去交流,可以说一些平日里不敢说的俏皮话,并且这也是一个罕见地、可以实现跨阶级婚姻的机会。 每年都会有那么几个平民家的女孩,通过这样的庆典从灰姑娘一跃成为人们眼中公主。 安东尼尽管已经17岁了,但他还从来没有参与过这样的庆典。 第二十一章 蒸汽汽车 弗仑萨的人们第一次看过这样会喷吐着白色蒸汽的黑铁长龙,每当它经过一个地方,所带起的疾风中有着无数的野花和草叶飞舞。 庞加莱从维林诺带来了最先进的科技成果,这是创下了目前最高速度记录的蒸汽车,它使用两个纵向卧式汽缸,用齿轮减速,传输给差速器,结构简单扭力强劲。 它使用红水银作为动力装置,也正是红水银的存在才让蒸汽机小型化成为可能。 维林诺的设计师们把精密的动力核心安装在四轮机车上,在平坦的道路上甚至能够轻松行驶到六十马赫,这样的速度是小城里的马车远远比不上的。 新技术的唯一缺陷是红水银太过稀有,因此昂贵的蒸汽技术只能用于军事和贵族们的生活。 列车横贯大陆的同时,马车也还在城市中行走,即使在维林诺那样的人间天国,平民居住的城区里也还是靠蜡烛照明。 但无论怎么说这都是全新的时代,每个人都对未来充满希望。 “真是没想到你已经十七岁了居然还打算一个人过夏日庆典?”,坐在蒸汽汽车的后座上,庞加莱看着左侧的安东尼,露出了一个贼兮兮的笑容。 他压低了声音,靠在安东尼的耳边:“你父亲从十几岁的时候,在维林诺可就是有无数小姑娘想要和他一起跳舞啦!” “想追维林诺的女孩就送她们玫瑰和珠宝,向她们朗诵些长诗,谈些音乐和艺术,有神职身份更好。如果你是大国的公爵或者侯爵继承人,那就不用追了,她们会对你投怀送抱的。她们很简单。”安东尼的声音很平淡,但言辞刻薄。 他很少像这样说话,但是牵扯到那个男人的时候,他就会不由自主地用上这样的语气。 庞加莱稍稍愣了下,不过还是笑的很和煦:“你父亲听到了会生气的。” 虽然说不怎么出席维林诺的社交场合,但是他清楚安东尼说的每句话都是对的。 要说哪里的女孩最时尚、最可爱、像淑女般端庄又像狐狸般狡猾,当然是维林诺女孩。有人说整个金雀花的美女都嫁到维林诺去了,她们生出来的女儿当然也是最美的,所以维林诺既是圣城,又是美艳和时尚之都。 当然,想要赢得维林诺女孩的芳心,前提是你得能配得上她们。 “我已经听到了。”,穆的声音从蒸汽汽车的最后一排座椅上传来,他就那样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那里,却依旧眉宇威严,像是一个德高望重的长者。 庞加莱有些无奈地吐了吐舌头,说实话这样俏皮的动作和他的地位完全有些不太符合。 短短的几十分钟内,安东尼对于庞加莱,这位金雀花第一骑士的印象发生了很大的改观。 “叔叔...”,安东尼斟酌着用词:“你和圣座一起从维林诺来到这里,应该不是只为了参加那个‘婚礼’吧?” “当然不是。”,庞加莱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神秘的笑容:“如果只是为了那样的一封信就从维林诺跑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来,那我们岂不是太掉价了?” 安东尼挠了挠头:“那你们是...” 庞加莱正要说话,却听见身后传来了一阵低低的咳嗽声,转过头,发现穆正默默地注视着他。 “唔,这个目前还要保密。”,庞加莱将刚想要说的话又咽回了肚子里面,露出了一个略显尴尬的笑脸:“不过很快你就会知道的。” “那我们现在要去哪里?”,安东尼抬起头来看向窗外,弗仑萨的人们排列成行站在他们前进的路上,对他们身下的蒸汽汽车投以整齐的注目礼。 不论是平民还是贵族,少男少女亦或者是老爷老太太都罕见地站立在了一起,这样出现的全新事物让他们放下了平日里的阶级偏见,聚在一起围观。 戴着眼镜的安东尼的视力相当不错,他一眼就看到了一名穿着纱裙的女孩站在了马车旁边,用那双蓝色的眼睛注视着这辆蒸汽汽车。 看样子她正准备去参加一场舞会,但是马车在蒸汽汽车这样的钢铁巨龙面前不得不停下来让道,车上的淑女也趁着这个机会下车,想要看一眼是什么样的雍容华贵的人才能乘坐这样的汽车。 “先不说这个。”,庞加莱突然喝了一声,让驾驶座上的男人开慢一点,然后对着安东尼笑眯眯地说道:“怎么样,看看外面有没有喜欢的女孩?你现在邀请她们上车的话,她们一定不会拒绝的。” 安东尼还没来得及拒绝,便听见前方传来了瓦莲京娜的声音:“爸爸,你怎么总是教安东尼这些东西?” 庞加莱摸了摸鼻子,嘿嘿一笑:“男孩总是要长大的,安东尼也是。” “谢谢叔叔,不过不用了。”,安东尼无奈地耸了耸肩:“在弗仑萨的话,你们准备住在哪里?有没有带仆人之类的?” “没有。”,庞加莱说道:“我们准备就住在......那个叫什么格林什么来着?” “格林斯潘。”,前座的瓦莲京娜及时补充道。 “对,格林斯潘。”,庞加莱点了点头:“他们既然给圣座发了邀请函,那么肯定要安排住所的,不是吗?” “他们可以把整个城堡都腾空来安置你们。”,安东尼附和着笑道。 他说的是实话,如果庞加莱或者说他的那位父亲有需要的话,即使是征用整座格林斯潘的城堡,那些人都不会敢说一个“不”字。 “现在我们要去一趟灰鸽子街的警察局。”,庞加莱看了眼前方的路面。 “去那里干什么?”,安东尼突然睁大了眼睛,这是他完全没有预料到的路线。 甚至有可能的话,他只希望这辆蒸汽汽车离那里远远地。 如果他当着同事的面从这辆蒸汽汽车上走下来,那么在以后的相处过程中难免会出现一些不自觉的隔阂。 “调集一些警备队。”,庞加莱看这安东尼的眼睛,饶有兴趣地问道:“还是说,我们在维林诺这几天的安全就由你来负责?小子。” 第二十二章 穆的表演 尽管已经是第二次来到格林斯潘的城堡,望着那恢弘如同山岭巨人一般的巨大建筑物,安东尼还是忍不住低低地吸了一口气。 “看起来很像是雪国的建筑风格。”,坐在安东尼身旁的庞加莱微微眯起了眼睛。 就在几个小时之前,他同意了将自己这一次的护卫任务交给了安东尼,尽管只是随口地问出那句话,但是当安东尼答应了以后,庞加莱立刻就命令这辆蒸汽汽车掉头,前往格林斯潘的城堡,而坐在后座上的穆对此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意见。 “不止雪国,也有些锡兰建筑的影子。”,安东尼笑着说道:“格林斯潘的城堡前有一种特殊的浮雕,那些是锡兰国的不传之秘,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弄到手的。” “一些落后的东西罢了。”,庞加莱哼了一声:“在现在的时代里,像是锡兰那些陈旧的东西就算再珍贵,又有什么用呢?” 说到这里,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奇怪的笑意,他看着安东尼的眼睛:“如果帝国真的有想法的话,最多只要一个月,我们就可以将锡兰的全境都收入帝国的版图之中。” “还是不要轻视锡兰的好,那毕竟是有着几千年历史的悠久古国。”,安东尼微微皱起了眉头,他并不喜欢别人在他面前太过贬低锡兰,因为他的身体里还流淌着一半那个国度里的血液。 “不值一提。”,庞加莱轻声地笑着:“现在维林诺的研究所里,我们正在研究比空气更重的飞行器,我们的轮船可以饶大陆航行,可以连续发射的先进步枪已经出现了雏形……时代正在发生巨大的变革,在这样的变革机器面前,锡兰就像是一堵不堪一击的墙壁,只能被无情地碾碎。” 安东尼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他清楚庞加莱说的都是对的,在维林诺现在掌握的科技面前,落后的锡兰古国的确只有被碾碎的份。 即使那个国家有许多的超凡者,但是更多的还是普通的人民,他们在这样天灾一般的伟力面前只能痛苦地选择投降。 “庞加莱,你说的太多了。”,后排的穆睁开了眼睛,他的声音略显沙哑:“这些事情你应该去和圣事部的那些家伙们去讨论,说不定他们对你的想法会很支持。” “可你不就是圣事部的......”,庞加莱将后半截的话突然咽进了肚子里面,因为他感觉到背后突然升起了一股莫名的凉意。 就在这时,这辆蒸汽汽车平缓地停了下来,安东尼看了一眼车窗边的景色,轻声提醒道:“现在我们到了。” “好。”,庞加莱应了一声,飞快地打开了另一侧的车门跳了下去,然后跑到汽车副驾驶的位置为瓦莲京娜拉开了门:“亲爱的瓦莲京娜,我们已经到达这次的目的地了。” 瓦莲京娜无声地笑了笑,将左手递在了男人的手里,优雅的回答道:“谢谢,庞加莱公爵。” 安东尼没有兴趣去看这对父女之间的剧本。 下车以后,他一下子就看见了等在格林斯潘城堡面前的十几个人,其中左侧的倒数第二位是雪伦夫人,站在她更左侧的应该是格林斯潘的家主,而贝拉小姐则是穿着一身雪白的裙子,与身高稍矮的一名男人站在了队伍的中间。 微微犹豫了一下,安东尼最终还是来到了蒸汽汽车的侧面,伸手为“圣座”打开了门:“我们到了,公爵阁下。” 穆没有说话,他以一种缓慢的速度下了车,甚至连正眼都没有看一下安东尼,只是在转身的那一刹那,他发出了一声低沉无比的叹息,却又在来到格林斯潘众人身前的时候很好地掩饰住了。 他与庞加莱站在了一起,朝着格林斯潘的城堡缓缓地走去,在那一刹,所有人都朝着他们弯下了腰。 没有任何人会去怀疑这两位从蒸汽汽车上下车的贵客的身份,这样奢侈的交通工具也只有那样的贵族才能够消耗得起起。 安东尼与瓦莲京娜一起跟在了两人的身后,只是让安东尼没有想到的是,穆在看到了那个穿着白色裙子的贝拉小姐的时候,突然加快了步伐。 他走上前去,一下子将贝拉扶了起来,伸手搂住了她的脖子,与她大力地拥抱:“贝拉,我的女儿,好多年不见了,没想到再次见面的时候你居然就要嫁为人妻。” 这一幕不仅让安东尼愣住了,同样震惊的还有与穆站在一起的庞加莱,他转过头来,看着安东尼的眼神中充满了迟疑与不确定。 但安东尼也只能无奈地摇头,一时之间,他也完全弄不清自己的这位“父亲”的想法。 紧接着,穆所表现出的一切,都非常符合一个父亲对于女儿的关心。 他将格林斯潘家的众人冷落在一旁,完全是一副置之不理的样子,围绕着贝拉小姐嘘寒问暖,看上去好像是想要补上这份缺席了好多年的父爱。 庞加莱如果不是清楚这个男人的底细,这一瞬间恐怕也会被穆高超的演技所欺骗过去。 但是他完全想不通穆这么做的理由。 按道理来说,在他那样的高度根本不用去为安东尼所说的话圆谎。 穆只要开口,即使是毫无关系,格林斯潘家族也会将贝拉小姐供养一辈子。 而且最重要的是,不管是在任何时候,穆都一直是一个不苟言笑的男人,眼下短短的几分钟内,他所作出的表情甚至可能比一年之间庞加莱所见到的更加丰富。 “她真的是你的姐姐么?”,瓦莲京娜贴在安东尼的耳边,低声问道。 “我的姐姐们都在维林诺,并且她们大多在十六岁的时候就已经嫁给了其它的贵族。”,安东尼淡淡地回答道。 “政治联姻?”,瓦莲京娜猜测道。 “一部分是。”,安东尼看着瓦莲京娜那双碧蓝色的眼睛,轻声笑了笑:“还有一部分在试着逃离维林诺的时候被家族发现了,然后就被嫁给了街上的乞丐。” 第二十三章 彼得罗 “你哪来的那么多姐姐?”,听到安东尼的话语,庞加莱略显困惑地挠了挠头:“我记得连你在内,穆一共只有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而且你的姐姐不是还没出嫁吗?” “我指的是亚伯拉罕家族里面的那些。”,安东尼的声音很平静:“听话的女孩可以嫁给贵族皇室,不听话的女孩被当做垃圾。” “啧。”,庞加莱摇了摇头,对安东尼的话语不置可否。 他看了一眼前方,穆被人群拱卫在中央,紧紧握住了贝拉小姐的手,看上去似乎非常习惯于这样的交际场合,唯一的缺憾就是穆的那张脸上还是没有任何表情,写满了生人勿近。 就在这时,格林斯潘的管家,也就是亚撒先生,他从人群中快步走出,非常得体地邀请安东尼一行人进入城堡之中。 庞加莱无畏地耸了耸肩,他握住瓦莲京娜的手率先挪步,并没有等待穆一起进入城堡的意思。 安东尼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他看向喧闹的人群中,视线恰好与贝拉小姐相交。 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到贝拉的双眼中写满了悲伤。 “不用着急。”,安东尼对着贝拉做了一个拍胸脯的动作,表示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在朝着格林斯潘的城堡进发之前,他已经委托了一名车夫去黑天鹅庄园,一方面是调集那十名属于自己的刺客小队,另一方面,就是让灰羽去通知“死河”的几名魔女。 借着“护卫”活动的话,有很多事情都能够非常轻松地展开。 贝拉似乎读懂了他的唇形,对着他微微点头以后便又垂下了头。 这位漂亮的魔女倚靠在穆的红袍上,就像是在出嫁之前含羞牵着父亲手的女儿,尽管事先没有经过任何的彩排,但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人看出来破绽。 “安东尼阁下,下午好,我是格林斯潘的彼得罗。”,就在安东尼踏进格林斯潘城堡的刹那,一个略显低沉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他循声看去,居然是那位格林斯潘家族的长子。 “下午好,彼得罗阁下。”,虽然不太明白为什么这位格林斯潘的长子会出现在这里,但是安东尼还是礼貌地点头。 这位格林斯潘的长子笑着点了点头,他伸手做了一个邀请的动作,示意安东尼与他一起进入城堡:“我曾经见过您的,那一次在弥赛亚歌剧院,您是唯一一名被邀请前往后台的贵族,当时我可是嫉妒地咬碎了牙啊!” “呵呵。”,面对彼得罗的自嘲,安东尼淡淡地笑笑:“那么现在您应该不用嫉妒了,首先她是我的姐姐,我那次能够进入后台也不过是因为血缘的关系;其次,也是最重要的,以后她的时间大多数都是属于您的了。” “迎娶一名亚伯拉罕家族的嫡女,这让我忍不住有些惶恐啊。”,彼得罗挠了挠头,显得有些憨厚:“虽然说格林斯潘在弗仑萨这里也是响当当的家族,但是......” “不用担心。”,安东尼看着彼得罗的眼睛,叹了口气:“她总是要嫁人的,如果是嫁给您这样狂热地爱慕她的贵族,那么我和父亲也省得了担心,不是么?” “您说得对。”,彼得罗点头:“您父亲的时间相当宝贵,所以我们初步将婚礼定在8月2日那天,也就是夏日祭典的后一天,您觉得怎么样?” “很好啊。”,安东尼垂下长长的睫毛:“不过你的心里好像还有着顾忌,告诉我,你在怕什么?未来的格林斯潘男爵。” 彼得罗抬起头来看了一会儿安东尼,最终无奈地笑了:“还是被您看出来了。” “我想知道,有关贝拉小姐是魔女的那个传闻,是真的吗?” “假的。”,安东尼毫不犹豫地回答道,他再次凝视着这名少年的瞳孔,使用了“教唆者”的能力:“高贵的亚伯拉罕家族怎么会有魔女?” “你不会怀疑我说的话,对么?因为我根本没有必要对你说谎。” 彼得罗微微愣了下,旋即,他觉得之前遮盖在自己的心头的乌云全都消失了。 是啊,高贵的亚伯拉罕家族怎么会有魔女? 更何况以安东尼的身份,又有什么必要来对他这个格林斯潘的继承人说谎? “抱歉,是我听信传言了。”,彼得罗的回答中带着歉意,全然忘记了“魔女”的结论是那位丰收女神的眷者亲自下达的。 安东尼没再说话,大步地向着城堡的内部走去。 短期之内,他对这位格林斯潘的继承人没什么兴趣。 更何况在迎娶贝拉小姐以后,安东尼毫不怀疑这位未来的格林斯潘男爵会变成“死河”组织的提线木偶。 一般来说,贵族继承人有两小撮极端角色,一种是被寄予家族厚望的优秀青年,即便是在帝都舞台,也有专门为他们保留的位置。 金雀花帝国有将近三十个郡省,孕育了载入官方谱系的大大小小家族有近千个,既有天赋又有后台的政治新贵终究还是少数。 另一种就是安东尼这种被命运女神踹翻还不忘碾上几脚的倒霉蛋,生在大家族,却处处被制约。 除此之外,帝国最多的是一大批衣食无忧的贵族男女,一辈子无望登顶,也不需要寒碜落魄到为生计出卖家族头衔,而格林斯潘家族唯一的继承人无疑是这类幸运儿当中的佼佼者,他只需要继承父辈的资产就可以了。 安东尼对这样的幸运儿并不感兴趣,相比之下,这个城堡里面更让他感兴趣的是那个叫做亚撒的管家。 他上次留在马车中的那封信件,让安东尼不得不怀疑他的身份。 即使是在维林诺,知道自己的身份的人也是极少数的上层贵族,在维林诺神学院念书的时候,别人都会自豪地在名字前附上姓氏,而他每次的自我介绍都只有自己短短三个字的名字。 “夫人,随时等待您的吩咐。” 前方,老管家亚撒正好安置好了远道而来的客人,他轻声地在雪伦夫人的耳边说了一句,然后便安静地走向城堡的里面,看样子应该是准备安排一些招待的事宜。 第二十四章 庆典前的吻 在太阳即将西斜的时候,安东尼所掌握的十名刺客与“死河”的六名魔女一前一后地来到了格林斯潘的城堡。 这十名刺客打扮得非常得体,他们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两辆马车,光明正大地来到了格林斯潘的城堡前,然后递上了黑天鹅庄园的名帖。 雪伦夫人虽然对黑天鹅庄园的突然上门拜访很是惊讶,但是面对那位柯蒂斯亲王后人表现出的好意还是没有选择拒绝,笑着让亚撒将他们领到了宴会厅里。 说实话,当这十名刺客的首领将那把代表着权柄的长刀交还给安东尼的时候,他真的被吓了一跳。 在他的印象中,刺客应该时时藏匿于黑暗中,等待一击必杀的机会才对。 不过立刻,他就想起了卡莎之前曾经与他讲过的刺客信条的第一则——“大隐于众”,他突然觉得自己对刺客的理解又加深了一些。 “我需要你们保护三个人的安全。”,领着刺客的首领来到城堡的阳台处,安东尼面无表情地说道:“里面那个戴着灰色眼镜的男人、那个脸上总是带着笑的家伙,还有......” 说到这里,安东尼回头向宴会厅里面看了一眼:“这个城堡里最漂亮的那个女人。” “当然,前面那两个人你们基本上可以不用在意,如果有人能够威胁到他们的话,那就算你们十个人一起上应该也无济于事。”,安东尼笑了笑:“只要保护好我最后说的那个女人就好了,那样漂亮的一朵鲜花,不应该在这种时候凋谢,不是么?” “明白了。”,对面的男人轻轻点了点头:“保护那名‘夜莺’小姐的安全。” “没错。”,安东尼打了个响指,他突然意识到了自己刚刚所说的话有些多余。 像是他们这样的,常年行走在黑暗中的刺客,哪里有人会不记得当地的警察是什么样子的? 安东尼挥了挥手,这个男人立刻转头离去。 尽管是一名刺客,但是他在这样的交际场合中似乎是如鱼得水。 低低地叹了口气,安东尼从阳台上向下看去,此刻格林斯潘的城堡前可以说得上是车水马龙,一眼望去便能看到几名盛装打扮的贵族夫人或是小姐在男人的搀扶下跳下马车。 毫无疑问,这将会是一场盛大的晚宴,格林斯潘在下午的空闲中几乎邀请了所有熟悉的、能够到场的弗仑萨贵族——这样一个展示自己财力,同时讨好穆的时机,雪伦夫人当然不会放过。 安东尼对今晚的晚宴不感兴趣,也没有参加的打算。 他来到宴会厅里要了一杯红茶,然后便回到城堡的阳台坐下,在金黄色的黄昏中,望着天空怔怔出神。 他本想要一本书来看,打发一下无聊的时间,但是随便扫了一眼,他注意到宴会厅里的仆人们都十分忙碌,也就放弃了,偶尔这样放空一下自己倒也不错。 可这样的时间只持续了不到十分钟,突然一颗脑袋毫无征兆地出现在阳台栏杆上,安东尼坐在椅子上端着茶杯,差点把嘴里的茶给喷了出来。 “温妮,你怎么从那里上来?”,安东尼望着那颗叼着一株玫瑰花的脑袋,一时之间竟然忘了上前搀扶。 温妮翻过护栏,跳进阳台,淡绿色的礼服上全是尘土。 她走到安东尼的跟前,轻轻躬身,将玫瑰花递给一脸费解的安东尼,微笑道:“你探头向下看的时候我恰好注意到了,所以想给你一个惊喜。” 安东尼一时之间有些说不出话来,他一手接过玫瑰,一手为温妮拍去身上的尘土:“只有你一个人来了吗?” “当然不是。”,温妮的脸上荡漾着好看的笑:“她们都来了,只不过来的太匆忙没有弄到邀请函,现在正在想办法进来。” “我下去接她们吧。” 安东尼下意识地准备下楼,却又被温妮一把拉住:“不用,她们当然有办法进来,别忘了,我们可都是‘教唆者’” “那你为什么不和她们一起进来?”,安东尼有些疑惑地看着温妮。 几天不见,他觉得面前的这个魔女身上好像发生了一些变化,变得更加成熟动人了。 “你的问题太多了。”,温妮笑了笑,伸手关上了背后阳台的门,然后突然踮起脚尖,吻住了安东尼的唇。 这是一个无比悠长的吻,与之前每一次的被动不同,安东尼虽然开始有些抗拒,但是终究还是没有选择推开,反而试着去接纳。 他反客为主一般,将温妮按在了城堡的栏杆上面,闭上了眼睛,让这个吻变得主动、舒缓、深入而又热烈。 吻后,安东尼缓缓地抬起头来,看着已经瘫软在栏杆上的温妮,露出了一个淡淡地笑。 他记得自己在青春时期,看到的那些皇室野史上,便经常有男女跑到独立的阳台上,在这种宽阔的视野之中偷情之事,没想到今天自己也遇到了这种情况,而且还从被动变成了主动者。 “又没有人说过你很像一只野猫?”,安东尼擦了擦嘴角,就像是刚饱餐一顿的食客。 温妮沉默了很久,似乎是在回味刚刚那个悠长的吻:在安东尼再度将目光投向城堡的远处时,她才开口:“空有自由,但是没有家的那种吗?” 安东尼笑了笑:“看来我们对野猫的理解不太一样,我只是觉得野猫很大胆,而又古灵精怪,和你很像,不是么?” “那么不知道像我这样的野猫能不能邀请安东尼先生陪我一起度过明天的夏日庆典呢?”,温妮拢了拢略显凌乱的头发,只是那双琉璃般的眼睛一直死死地盯着安东尼。 安东尼犹豫了一下,然后摇头:“不知道。” “为什么?”,温妮皱起了眉头,伸出一只手将安东尼按在了阳台的门上,显得强势无比。 安东尼刚要说话,却听到身后阳台的门传来了一声轻响,有人打开了门。 他没来得及挣扎,整个人一下子失去了重心,与温妮一起朝着后面摔去。 第二十五章 弹一首钢琴吧 安东尼觉得自己躺在了一个柔软的垫子上面。 但这是一个会动的垫子。 “啧啧啧,真是有够糟糕的样子。”,一个女人轻佻的笑声从安东尼的头顶传来,随之一起的还有一双不安分的手:“还好开门的是我,要是别人的话你们准备怎么办?” 安东尼的眼睛向上翻了翻,视野中出现的是卡莎那张漂亮无暇的脸蛋以及充满笑意的眼睛。 “在讨论这个问题之前能不能麻烦你先把手从我的衣服里拿出去?”,安东尼叹了口气,显得有些无奈。 “可问题是现在你压在了我的身上。”,卡莎笑了笑,同时轻轻掐了一下安东尼柔软的腰:“怎么样,我的怀抱这么温暖,让你舍不得起来么?” 安东尼已经习惯了卡莎这样的性格,他将目光转向身前:“你可以问一下温妮同样的问题,看看我的怀抱是不是与你一样地温暖?” “和卡莎姐姐比起来要差一点。”,温妮从安东尼的身上爬了起来,对他伸出了手,同时非常务实地评价道:“有些膈人。” “真是抱歉,给了你不好的体验。”,安东尼轻声笑笑,顺手将垫在身下的卡莎也拉了起来。 显然,卡莎参加这次晚宴是精心打扮过的,她外罩一件修身的风衣,里面穿着紧身舞衣,腰间系着层层叠叠的轻纱舞裙,裙下是一双银色的高跟舞鞋,长发如同瀑布一般,发间插着晶莹的羽毛般的饰物。 “还有几个人呢?”,安东尼问道。 卡莎用那双玫红色的眼睛看了眼安东尼:“她们在寻找合适的舞伴,你要知道,向我们这样的人对舞伴要求是很高的。” “完全可以理解。”,安东尼点了点头:“不过怎么没有看见你的舞伴?” “我不需要这种东西。”,卡莎把一个羊皮封面的证件扔给安东尼,那赫然是一本由弗仑萨军部签字盖章的特许通行证。 “哦。”,安东尼翻开通行证,一眼看到了上面那张模糊的茶色照片。感光技术还是近二十年才普及开来的,用红茶水洗出的相纸总是有些模糊,只能看出个大概的轮廓。 他又看了眼上面的落款,不由地轻轻地哼了一声:“萨尔维亚颁发的通行证?” “是啊,虽然他已经死了,但是这个东西同样适用,它可以证明我的身份是一名贵族。”,卡莎笑着从安东尼的手中抽回了通行证。 “很不错的东西。”,安东尼叹了口气,他突然有些后悔,在杀死萨尔维亚以后,应该仔细地搜一搜他的房间才对,以他的身份,说不定藏着很多好东西。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轻柔的旋律。 虽然没有参加过太多宴会的经验,但是安东尼还是一下子就听了出来这是舞会即将开始的预告。 “舞会即将开始了,有没有打算跳上一曲?”,卡莎瞥了一眼安东尼,一下子就看出了后者没什么兴致的样子。 “没有。”,安东尼摆了摆手,笑着说道:“说实话在跳舞的方面我根本一窍不通。” “但这只是当下的境况,我保证你以后会学得很快的。”,卡莎笑了笑,然后拉过一旁的温妮朝着宴会会场中跑去,她们的鞋跟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仿佛一场无止境的春雨。 安东尼整理了一下衣服,为了不让人误解,他稍稍隔了一段时间才走进了宴会的会场,这时候会场中恰好响起了轻柔的旋律,一些男宾们纷纷走向选中的女士们,对着她们递出手,邀请她们一起跳上第一支开场舞。 庞加莱也在男宾的队伍中,这个看上去总是玩世不恭的家伙,居然对着卡莎伸出了手。 安东尼不由地皱起了眉头。 庞加莱今年应该是四十出头的岁数,第一支舞就邀请少女其实不太妥当,除非那是确定的晚辈,而夫人们的第一支舞应该都会给自己的丈夫…… 并且以他的位格的话,应该去邀请舞会的主人,也就是雪伦夫人才对…… 想到这里,安东尼才幡然醒悟过来——由于之前雪伦夫人表现得太过独立,以至于他完全忽略了那位格林斯潘家族男爵的存在。 庞加莱又不是蠢蛋,怎么会在第一支舞去邀请一名丈夫还在身边的有妇之夫?! “安东尼,过来。”,舞会上,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安东尼循声看去,是穆。 这位以“贝拉小姐之父”的名义被邀请到这里来的贵族,也是自己的父亲,此刻正坐在舞池边的一张桌子旁正对着他招手。 安东尼心中暗暗地犹豫了一下,不过还是顺从地走了过去:“怎么了?父亲?” “你今天跳舞吗?”,穆看着安东尼的眼神中有着一丝柔和,不过茶色的眼镜很好地遮盖住了他的眼神,让这次的问话听起来像是例行公事。 “不。”,安东尼摇了摇头。 “没有找到合适的舞伴么?” “有一部分,但是更多是因为不会跳舞。” ...... 说完几句话以后,父子之间立刻陷入了沉默。 良久之后,穆才极轻地叹了口气:“那么,去弹一首钢琴曲吧,让这个舞会变得更加欢乐一点。” “好。” 安东尼简短地应了一声,走向了舞池中央,那是钢琴所摆放的位置。 掀开琴盖,简单地试了一下音,然后安东尼轻轻地拍了两下手。 开场舞那轻柔的旋律瞬间停了,刹时间,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安东尼所在的方向。 安东尼修长的手指在黑白相间的琴键中轻快地跳动从低音滑到高音,绽开一路玫瑰色的风景;又从高音徐徐降落,像散落了一地珍珠,细碎却泛着光泽。 下一刻,他轻轻地闭上了眼睛,悠扬的琴声从他的指尖流淌出来,如展翅欲飞的蝴蝶,扑闪着灵动的翅膀,清亮亮的流淌着,又好像塞外悠远的天空,沉淀着清澄的光。 每个人都沉浸在这优雅的琴曲之中,轻轻地迈动着舞步。 舞池中的卡莎拎着裙旋转起来,鞋跟踩出华丽的节奏。 她脚跟并拢忽然停顿的时候,裙摆旋转着缠绕在她修长的双腿上,像是时间逆流,一朵花从盛开的状态收拢为含苞待放,裙褶间的铃铛还在叮叮当当地响个不休。 “不错的曲子嘛,安东尼先生。”,坐在穆身旁的瓦莲京娜轻声笑道。 第二十六章 耶尼切里 安东尼一共弹奏了三首钢琴曲,每个在舞池中跳舞的人们都跳着轻快的恰恰。 这样美好的夜晚在弗仑萨并不很稀罕,在这座远离权力中心的海边小城,人们每天都是这么轻松地度过。 多年后安东尼总是回忆起那个夜晚,就在那个夜晚,历史的洪流汹涌而来,席卷了弗仑萨和这座城市里的每个人。 他本以为自己离开了维林诺那个地方,离开了鱼龙混杂的权力中心,来到了一个可以安心生活一段时间的世外桃源。 可名为“命运”的东西从来都没有放过他。 第三曲钢琴结束,安东尼本应像一个绅士那样鞠躬,宣告落幕,可在这个时候,刺耳的警报声响彻全城。 在格林斯潘城堡的远处,像是有着什么东西在猛然地停滞下来,带着尖利的摩擦声。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雪伦夫人望着周围突然混乱起来的贵族们,连连发问。 安东尼此刻的情绪也和雪伦夫人差不多,但是他并没有说话,而是将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的穆。 周围是一片混乱的场景,但是穆还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喝着红茶,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安东尼立刻意识到发生的骚乱应该与自己的父亲有关,他仓促地做了一个谢幕的动作,正准备离开这里,但下一刻,却被突然出现的瓦莲京娜抓住了。 瓦莲京娜伸出一根手指,竖在了安东尼的唇上,另一只手则是拉着安东尼,快步来到了城堡的阳台处。 但这次的阳台并不是与之前一般地香艳。 瓦莲京娜关上了阳台的门,然后伸手指向远方。 与此同时,城堡的地面震动不已,像是浩荡的骑兵团踏过平原。 安东尼猛地扭头看向西北方,那一瞬间,仿佛刀剑出鞘的光芒在他瞳孔中闪过。 黑旗从远方的地平线上跃起,逆风飞舞,像是一簇纯黑的火焰,舒展的时候暴露出荆棘缠绕的金色十字架。 成千上万的骑兵尾随着那面先导大旗,他们穿着黑色呢绒军服,肩佩银色军徽,防尘面罩遮蔽了他们的面容,只露出刀锋般的眼睛。 他们乘坐着巨大的蒸汽汽车从远处赶来,汽车的后箱上方交叉放着长杆火铳和格斗剑。 安东尼眯起眼睛,看清了旗帜上的徽章,下一刻,他发出了像是呻吟般的低呼:“那是...耶尼切里!” 他从未想过这样的一支队伍会出现在弗仑萨这样的小城之中,那是金雀花的中央军,号称神在人间的武装。 几乎所有男孩看到这只军队瞪大眼睛发出惊喜的呼声。 每个金雀花的男孩都渴望着一身耶尼切里的军服,那种军服改变了西方的服饰风格。 贵族服饰从雍容华贵的大礼服渐渐变成了军服式样的小礼服,修身束腰,英气逼人。男性服饰风格的变化取决于女性审美的变化。 对西方少女们来说,所谓完美男性已经不是慵懒的贵公子了,而是英武潇洒的年轻军官,如果他们还有贵族头衔,那就会更加完美。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现在能够调动这只军队的只有两个人——皇帝陛下与“穆”。 隐藏在穆·亚伯拉罕那张没有表情的面孔下的另一个身份,那便是圣事部,这个执掌着帝国最高权力的审判部门的三巨头之一! 三巨头所掌控的权能分别是诡诈、权谋、征服,而穆·亚伯拉罕手中的权柄就是“征服”。 “你知道知道他们会来?”,安东尼看着瓦莲京娜那双好看的眼睛,眉头紧皱。 说实话,他现在紧张地有些说不出话来。 “知道。”,瓦莲京娜坦率地点了点头:“要打仗了。” “可这里只是一个边境小城而已!”,尽管知道瓦莲京娜说的大多数是一个事实,安东尼还是有些不相信。 耶尼切里号称“不动之军”,平时的工作是拱卫皇帝陛下与圣事部所在的维林诺,而他们一旦被调动,就意味着有战争开启了。 安东尼连续做了好几个深呼吸,这才稍稍平静了一些,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些逐渐逼近的旗帜,在蒸汽的白雾中开口:“目标是谁?” 瓦莲京娜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在这时,安东尼身后的门被巨大的力道打开,穆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从中显露了出来。 他头一次在安东尼面前摘下了那副茶色的眼镜,然后牢牢地抓住了安东尼的肩膀,迫使他看着自己的眼睛:“用自己的眼睛去看,才会把敌人的样子记得更加深刻。” “那只是你的敌人而已。”,说完这句话,安东尼安静地看着面前这个男人的眼睛,他第一次知道,这个总是强势无比的男人,他的眼睛居然是略显懦弱的淡栗色。 穆沉默了一会儿,他端详了安东尼的面孔很久,然后终于松开了遏制住他肩膀的手,留下了一声长长的叹息:“长得太像你妈妈,真是一张软弱的脸。” “如果长得像你一样的话,哥哥在夜里会睡不着觉的。”,安东尼垂下睫毛,用极低的声音说道。 穆不知道是没听清安东尼的低语,还是不想去听,他像一把尖锐的长剑,在一众贵族之间分出一条道路来,径直地走向了城堡的门前。 格林斯潘城堡的周围忽然安静下来,静得像是能够听见风声。 巨大的蒸汽汽车在道路两侧列队,骑兵们手按剑柄昂首挺胸。 停在了城堡门前的,是一辆形体巨大的白色礼车。 数百面纯白的旗帜簇拥着它,像是白色海洋,旗帜上用金线绣着狮鸾徽章。 安东尼站在城堡的露台上,默默地看着这辆蒸汽驱动的白色礼车。 他知道这辆礼车的名字,它叫做“泰提斯”,传说中擅长弹齐特拉琴的双子姐妹。 这辆车迎接的人是穆·亚伯拉罕,有人不惜耗费庞大的金钱,将它整个从维林诺运到了这里来。 “亚伯拉罕家的小子,走吧。”,庞加莱从宴会的舞池中走了出来,即使在刚刚那样的混乱中,他都没有丝毫慌乱地与卡莎跳完了最后一支舞。 “我不想去。”,安东尼看着庞加莱那双与瓦莲京娜几乎一模一样的碧蓝色瞳孔,眼神中流露着说不清的情绪:“我和别人有了约定,明天要一起去参加夏日庆典。” 第二十六章 女神之敌 历史的洪流之所以是洪流,是因为它完全不可阻挡,也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到来。 安东尼几乎是被庞加莱裹挟着坐上了这辆蒸汽汽车,仅仅是序列8的他在帝国第一骑士面前没有丝毫的抵抗能力。 被按在庞加莱的身旁,安东尼叹了口长长的气,开口道:“我们要去哪里?”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庞加莱轻声地笑了笑:“不要摆出来这样一幅臭脸,夏日庆典又不是一辈子只有一次,以后你可以和很多不同的姑娘一起去过。” “如果可以的话,和瓦莲京娜一起怎么样?我很喜欢她那头漂亮的金发。”,打不过庞加莱,安东尼只能通过言语上对他进行攻击。 “没问题啊。”,庞加莱的声音很轻,他转过头来,对安东尼露出了一个危险的笑:“只要你能扛得住打,我是没有任何意见的。” 安东尼没再说话,他注意到自己身边这个中年人刚刚已经捏紧了拳头。 要是再说下去很难保证下一刻他的拳头不落在自己的身上。 他将目光投向了蒸汽汽车的前方。 从出现在格林斯潘的城堡到抵达弗仑萨的城下,耶尼切里只用了片刻工夫,速度不亚于最雄健的战马。 但弗仑萨城门前的铁闸已经落下,这座边境的小城挡在了耶尼切里的前方,就像是一颗白色小石子挡在了钢铁狂潮前。 耶尼切里显然对此早有准备,他们分散开来涌入周边的小道,继续推进。 蒸汽汽车留下了浓重的燃烧气味,火铳则留下浓烈的火药气息,大街小巷都被灼烧味占据。 在这个七月的最后一个夜晚,弗仑萨的人们本来正满怀期待地准备着明天的夏日庆典,却只等到了轰鸣的钢铁军团。 “打仗了么?要打仗了么?”街头巷尾,人们不安地相互询问。 安东尼所坐的蒸汽汽车相比于那些军用的汽车要小上很多,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才得以从一个非常偏僻的小巷驶入了弗仑萨的城区内,他透过玻璃可以看到警察们已经控制了街头的所有路口。 弗仑萨的犯罪率很低,因此警察们格外散漫,平时上街带根警棍就不错了,但今天他们荷枪实弹,每个人的神情都很紧张。 警察队长带着骏马站在十字街头,面如冰封。 蒸汽汽车行驶地很快,但相当平稳,坐在上面甚至不会有任何颠簸的感觉,这是乘坐马车时永远感受不到的。 渐渐地,安东尼发现汽车行驶的路变得熟悉了起来,他微微眯起眼睛,看向路的尽头,在那里,似乎有一个巨大的城堡若隐若现。 “黑天鹅庄园?”,安东尼猜测道了这次行动的目标。 “看来你在弗仑萨的这个月没有白白浪费掉。”,庞加莱笑着说道,以他的目力,同样看见了前方的那座城堡:“就在穆受到那封来自格林斯潘家族的邀请函的那天,黑夜女神的一位眷者,向皇帝陛下传达了一份女神的手谕。” “什么手谕?”,安东尼的眉头皱起,一般来说,那些教会虽然供奉着神明,但是某位神明降下手谕这样的事情几乎可以说是百年难得一件的。 “弗仑萨出现了‘神敌’。”,庞加莱的眼睛中充满了淡然:“也就是黑夜女神的敌人。” “如果只是这样的事情,应该让黑夜女神教会的人自己来做,皇帝陛下是绝对不可能颁布这样的旨意的。”,安东尼突然有些心虚,因为他想起来自己前不久刚刚杀死了一名黑夜女神教会的半神。 搞不好这个“神敌”就是他自己。 “当然不止如此。”,庞加莱云淡风轻地笑了笑:“在那之后,维林诺另外六名神祗的教会都向皇帝陛下传达了神明的手谕,手谕的内容和黑夜女神的手谕完全相同。” “这不可能!”,安东尼有些不敢置信地摇头:“七神的教会虽然表面上和谐,但其实关系也非常微妙,怎么可能联合起来下达相同的神谕?更何况金雀花帝国从来都不是一个君权神授的地方!” “我怎么知道?”,庞加莱摊了摊手:“但是事情确实是这个样子,每一道神明的手谕都是眷者送来的,让穆出兵的指令是皇帝陛下亲口说的,真实性完全不用怀疑。” “好吧好吧,先抛开这个不谈。”,安东尼一面思索,一面问道:“为什么将目标指向黑天鹅庄园?我和庄园的主人是朋友,在我的印象中那里是个非常与世无争的地方。” 庞加莱有些意外地看了安东尼一眼:“哦?你居然和那名柯蒂斯亲王的后代是朋友吗?真是了不起,我还是头一次听说过那个女孩居然有了朋友。” 安东尼还想要问庞加莱原因的时候,坐下的蒸汽汽车却突然停了下来。 他与庞加莱一起走下车来,成千上万的重装骑兵填满了山间道路,道路两旁蒸汽汽车的尾排管吐出浓密的白色蒸汽,军服上徽章的反光刺痛了他的眼睛。 这是权与力的狂流,顷刻间降临在了弗仑萨,如此磅礴,令这座小城几乎无法承受。 这个瞬间他觉得自己又重回到了那万钟齐鸣的维林诺,尖塔群如密集的骑枪般指向天空,漫天飞舞着白色的花瓣。 穆·亚伯拉罕,他从最前方那台白色的汽车上缓步走了下来,来到了黑天鹅庄园的门前,沉默了许久后,轻轻敲响大门。 他不是用手去敲,而是用手中的白银权杖,钢铁碰撞的声音在黑夜中猛然传出,将天边飞行的白鸽都震得跌落下来。 短短的几秒种后,一个少女出现在了大门栏杆的后面。 她隔着栏杆,用那双碧蓝色的眼睛看着穆,轻声说道:“晚上好。” “晚上好。”,穆同样轻声地回答,仿佛只是在和一个邻家少女进行简短的问候。 “你们来这里干什么呢?”,夜莺那双碧蓝色的眼睛看上去天真无邪。 “我们需要知道‘他’的下落。”,穆伫立在冷风中,用低沉的声音说道:“那位‘神敌’的下落。” 第二十八章 战争(上) 这是一场让安东尼从未想到过的战争。 任何一个只要稍稍有一点理智的人,在看到自己家的庄园外那一群身穿黑衣手持火铳的耶尼切里以后,都会举手投降。 负隅顽抗的后果只有死路一条。 能够在这样的围剿中存活下来的或许只有半神,但是很明显,灰羽并不是半神。 可问题是战争还是开始了,从庞加莱拎着那只火铳下了车以后,耶尼切里的每个人都举起了手中的火铳,只等庞加莱,这位帝国骑士一声令下,便会用炮火将面前的黑天鹅庄园整个覆盖。 “让我看见她的脸。”,庞加莱的声音并不大,但足以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 刹时间,每辆蒸汽汽车都打开了车前灯,将黑天鹅庄园的门前照亮,灰羽在刺目的灯光中默默地站立着,没有人知道她到底在想着什么。 “我曾经在小时候见过柯蒂斯亲王,也是因为他,我才会选择骑士的这条路。”,庞加莱拎着那条火铳,在穆的身旁缓缓站住,他与生铁大门里的那个小姑娘对视着:“所以我不想伤害他唯一的子嗣,只要你说出那个东西去了哪里,我们可以就此离开。” “不知道。”,灰羽毫不犹豫地说道。 在场的气氛突然静默了一下,直到穆用他的手中的权杖轻轻敲了一下地面。 “好”,庞加莱抬起手中的火铳,对着天空扣响扳机。 下一刻,耶尼切里军团中响起了无数火铳枪发射的声音,空气中的火药味瞬间弥漫了开来。 与火药味一起蔓延的,还有遮天蔽日的烟雾。 城堡的大门在短短的几秒钟内便被火药炸开,所有人都重新跳上了汽车,做好了进攻的准备,只有安东尼站在了那辆独属于穆·亚伯拉罕的白色礼车“泰提斯”跟前,对着他的父亲轻声说道:“我想,我可以和她谈一谈。” 穆隔着茶色的眼镜,看着安东尼的眼睛,良久以后,他竖起了一只手,这是暂时停战的意思 “好。”,穆的声音不温不火的:“去吧,从现在开始,我会给你十分钟的时间。” 安东尼点了点头,然后径直走向了黑天鹅庄园敞开的大门。 正如他所想的,这里似乎没有任何防御的措施,就是一个普通、简单的庄园。 他快步走进了中央的城堡里面,伸手推开了门,下一刻,一个女声在他的耳边响起,似乎已经等候多时:“你来了。” 灰羽正站在那个通向地下的入口面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要和我一起来么?” “放弃吧,你是没有胜算的。”,安东尼直截了当地说道:“那可是‘耶尼切里’,被称为‘神罚’的不动军!” 《我的治愈系游戏》 “我记得我和你说过,会找机会与你一起去维林诺。”,灰羽伸出一只手,挽住了安东尼的胳膊,牵引着他走向了那幽深的隧道之中:“如果没有底气的话,我是不会去的。” “你的底气是什么?”,安东尼的眉头微微皱起,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从未了解过面前的这个少女,即使他们年岁相仿,甚至曾经赤身相对。 “我还以为你会问我‘神敌’到底是什么东西。”,在来到地下第一层的时候,灰羽轻声笑了笑,却并没有在此处停留,而是径直走向了更深处的地下。 “好,那么‘神敌’到底是什么?”,安东尼从善如流地问道。 “‘神敌’有很多。”,在漆黑的地下二层,灰羽伸手,摸索到了墙上的一个开关,轻轻按下。 整个房间刹时间都明亮了起来,在强光的照射下,安东尼的目光立刻被一件不可思议的铁器吸引了。 圆形的,四周是一圈锋利得如同狼牙的结构,像是一件古老的杀人兵器,第一眼看到就让人想起如果投掷出去,它会呼啸着划出诡异的弧线,咬在敌人的脖子上旋转。 “不可思议的工艺。”,安东尼低声说。 灰羽轻声笑了笑:“抬头,看后面。” 第二个金属圆盘出现在安东尼的视野里,它的铁齿牙和第一个金属圆盘的铁齿牙紧紧咬在一起,之后是第三个、第四个,数不清的金属圆盘布满了一面高度数十面的钢铁巨墙,每一个金属圆盘都被中央的一根铁轴钉死在墙上…… “这是什么?”,安东尼问道。 灰羽走向了那齿轮海中,一面小心地前行,一面说道:“一件武器内部被放大出来的结果,这其中包含着一种技术,有人将它成为‘机械传动技术’。” 安东尼跟在了灰羽的身后,忍不住感叹齿轮海的复杂程度,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庞大而又环环相扣的巨大机械。 用几分钟的时间,灰羽与安东尼来到了齿轮海的中央,让安东尼没想到的是,这里躺着的是一具棺材。 灰羽走到那具棺材前,打开棺材盖,露出了一个干枯骨架。 唯一耀眼的就是那骨架左右胸膛内的猩红色心脏,它被精密的机械锁包围着,仿佛还充满生机。 灰羽踮起脚跟,摊开一只手,然后另一只手伸出一根手指,用指甲割破手心肌肤,血液流入棺材,一滴没有浪费地落入了那个干枯的骨架上。 然后那两颗心脏同时开始了剧烈跳动,一股浓郁的黑暗气息喷薄而出。 红色血液遍布骨骼,然后血肉以肉眼可见的惊人速度生长,壮大,直至饱满。 安东尼忍不住闭上自己的眼睛再重新睁开,如此反复了好几次——血肉重生的技术,这根本就是神迹! 干枯的人型的脸部很快也被重塑完毕,那是一张哥特俊美的面孔。 灰羽将手从棺材上收了回来,脸色苍白的她望着那个猛然睁开了眼睛的男人,遗憾道:“亲爱的狄米特,抱歉打扰了你的睡眠,因为你那个冲动又顽固偏执的主人被某位神祗发现了踪迹,所以现在黑天鹅庄园已经被包围了,需要你的救场。” 狄米特悬浮站立在空中,身后那对巨大黑色蝠翅一下子张开。 第二十九章 疯子 “我该为主人做什么?尊敬的死神眷者。”,狄米特闭上了眼睛,然后再度缓缓睁开,那双猩红色眼眸让人望而生畏。 “击退他们。”,灰羽看了一眼身旁的安东尼,轻声说道。 “击退?”,狄米特歪了歪脑袋,有些困惑地看向了面前这个个子仅到他胸口的少女。 在过去的一千年里,他被视为冷漠无情的战争机器,凡是被唤醒的话,被下达的命令通常只有杀戮。 像是“击退”这样温和的命令,一时之间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将那些从远方来的客人们从这里赶走,这里应该是一个和平的地方。” 灰羽的声音稍显地有些冷漠,不过一旁的安东尼却能很清楚地感受到,这个少女之所以下达这样的命令,其实是因为他。 狄米特微微沉默了一下,然后闭上眼睛,最大程度张开背后那4只象征血族伯爵权势与力量的蝠翅,他俯下身子,轻吻灰羽的手背:“明白了。” 安东尼默默地站在灰羽的身边,看着这位血族伯爵展开的两对蝠翼。 这是一名“月亮”途径序列四的半神,血族伯爵,也就是巫王。 他轻松能活到一千岁,在半神里属于长寿者,但之后必然会出现不可逆转的老迈和衰败。 血族伯爵是掌控黑暗、月亮、诡异等领域力量的杰出者,超越同类的强者。精通月亮和黑暗领域的各种法术,能依靠自然互动法布置直接借用“月亮”力量的仪式——这很恐怖。 他们拥有强健的体魄、恐怖的速度、超越想象的再生自愈速度,这或许就是刚刚狄米特能够以那样夸张的速度进行重生的原因——但这只能是一部分原因,绝不是全部。 “安东尼。”,灰羽轻轻呼唤着安东尼的名字,用那双碧蓝色的眼睛注视着他:“我没有记错的话,你应该已经是序列8的‘教唆者’了,对吧?” “对。” “那么,对我使用你的能力。”,灰羽那张精致的小脸上空前地严肃:“让我去终结这场战争。” 安东尼微微皱起了眉头。 灰羽是一名序列5的“死灵导师”,而他现在还只是序列8的“教唆者”,在她有准备的情况下,“教唆”成功的可能性几乎是零。 “你还记得你父亲给你送来的那个箱子么?”,灰羽漫不经心地开口:“就是那件不可思议的机械。” “记得。”,安东尼点了点头,他不太理解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 “与那东西一起送来的,其实还有一封信,只是我偷偷把信给拿走啦。”,灰羽倚靠在了一旁禁止的一个齿轮上看着安东尼,脸上带着淡淡地笑意。 “你的意思是?” 安东尼似乎想明白了什么,有些悚然地睁开眼睛。 “抱歉抱歉,没经过你的同意,偷偷看了你东西。” 灰羽轻轻地笑出了声,她没再说话,而是来到了狄米特的身后,那里是一整片被黑色防尘罩盖着的东西。 这些防尘罩用昂贵的天鹅绒缝制而成,绣着不同的图案,有的绣着锁链缠绕的心脏,有些绣着骷髅和十字架组成的神秘徽章。 《我的治愈系游戏》 安东尼看不出来防尘罩下面的是什么东西,天鹅绒将它们包裹地很严实。 “你就没有好奇过,为什么阿琳娜,也就是之前那个被你从黑天鹅庄园救出去的女孩她为什么会被囚禁在这里么?”,灰羽掀开天鹅绒的一角,露出了一柄很长的重剑,刃口带着锋利的黑色锯齿。 “你和我说过的,她是赫柏子爵的后代。”,安东尼眯了眯眼睛,他看着那柄长长的重剑,比划了一下,以那东西的体积起码得两个或者三个他这样身高的骑士拿起来才比较适合。 “对。”,灰羽点了点头:“那名赫柏子爵,就是你父亲所说的神敌,他掌握着很多项超前的技术,而坦白地告诉你,在不久之前,他一直就沉睡在这里的地下,直到感知到你父亲的到来,才迫不得已出海,离开了这里。” “感知到我父亲的到来?”,安东尼的眉头皱地很深,在他的印象中,并没有哪位超凡者能够有这样强大的感知能力。 “这是一个秘密,最起码在短时间内是这样的。”,灰羽笑了笑,然后猛然用力,将面前的这片天鹅绒全部掀开。 安东尼突然愣在了原地。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只巨大的金属傀儡。 以安东尼的眼力,一眼就能看得出来,它与“秘偶大师”所操纵的傀儡不同,这是通体由青铜和锻造钢叠合打造的傀儡。 傀儡表面的金属严丝合缝,宛若天成,完全看不出来任何拼接亦或者是焊接的痕迹。 “这是什么?”,安东尼忍不住问道。 “你父亲此行的目标之一,不过他是准备摧毁它。”,灰羽看着安东尼的眼睛:“因为有人觉得这一件东西的威胁性太过强大了。” 安东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看了一眼身后默不作声的狄米特,又看了眼地上的铁傀儡:“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在获得了那项技术以后,那位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作品,这代表着一个新的时代即将开启。”,灰羽的话语中充满着诱惑力:“你应该同我一起,乘上新时代的船只,并且,你拥有这样的资格。” “你想要颠覆这个国家么?”,安东尼似乎明白了,他微微打了个寒颤。 这个柯蒂斯亲王的后人,她之所以在这个弗仑萨的小城呆了这么多年,恐怕并不只是因为那个传说中的诅咒。 或者说,有没有可能那个诅咒仅仅就是一个传说,而编制这个传说的人,就是她自己? “也不能这样说吧。”,灰羽歪了歪脑袋:“这个世界会毁灭一切阻碍它发展的东西,而金雀花在某种程度上,其实已经阻碍了这个世界的意愿,那么它被抹去难道不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安东尼没有说话,他转过头去,低沉地叹了口气。 他第一次感受到,弗仑萨这个看似平静的小城里,疯子可能比起维林诺来只多不少。 第三十章 和平 穆坐在那辆被称作“泰提斯”的白色礼车上,默默地抽着烟。 没有人知道这个男人此刻在想着什么,即使是就在他身旁的庞加莱也看不出这位老友此刻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 “喂,我说穆,你给那小子的时间已经到了。”,在十分钟的等待以后,庞加莱有些迫不及待地说道。 愈临近开战的时刻,只会让他愈加兴奋。 可穆只是抬起头来,淡淡地看了庞加莱一眼,然后用那一如既往的低沉声音说道:“再等一会儿,我们有的是时间。” 庞加莱微微愣了一下,然后突然笑了,将目光投向了黑天鹅庄园的大门:“这可不像你平常的作风啊。” 穆没有说话,直接给了庞加莱一脚,将这个一脸灿烂笑容的家伙从礼车上踹了下去,冷声道:“这样是我平常的作风,没错吧?庞加莱阁下。” 庞加莱从地上爬了起来,若无其事地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正当他准备再度跳上礼车的时候,却发现被蒸汽车灯照耀着的黑天鹅庄园里面有着一些黑影浮动了起来。 “那是什么东西?”,庞加莱微微皱起了眉头,从他的角度来看,那些浮动的黑影每个起码都有两三个人叠在一起那么高,但是从黑影的身型来看的话,也不像是什么超凡的魔怪——在月光的照射下,黑影的身上反射着独属于金属的光泽。 穆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坐在礼车上的他微微抬起左手,时刻观察着礼车的士兵立刻举起手中耶尼切里的旗帜。 在旗帜扬起的一瞬间,在场的所有人都进入了战斗状态,只要旗帜朝下挥舞的瞬间,他们就会将枪支中的弹药朝着黑天鹅庄园尽数倾斜过去。 但是穆迟迟没有发布下一道命令,因为他在那些浮动的黑影前方,看见了正朝着他缓步走来的安东尼。 那个黑瞳黑发的孩子,此刻的眼睛里居然闪烁着炽热的光。 穆从未在安东尼的眼睛里看过这样的情绪。 在他的映像中,安东尼总是乖乖的,甚至是有些孤僻,即使是那些点名要他去参加的宴会,他都会想方设法地找借口推脱掉。 在维林诺,每个与安东尼接触过的人对他的形容都是“有着一张没有表情的脸”,包括穆在内,几乎从来都没有人见过安东尼的脸上有过什么太过激动的表情。 “真是罕见。”,即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穆还是轻声笑了笑,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将目光投向了安东尼的身后,那是几只无比巨大的金属傀儡,或是腰间别着长剑,或是背后背着长长的火枪,只一眼便能让人看出它们存在的意义——战争兵器。 “这次的敌人好像有些棘手。”,庞加莱重新跳上了礼车,站在穆的身旁低声笑道:“最起码我还是头一次碰见这样的敌人。” “这不是你的敌人。”,穆叹了口气,抬起头来看向了黑天鹅庄园的正上方:“那才是你需要去杀的人。” 在那里,有一个黑影正挥动着巨大的翅膀缓缓落下,他没有丝毫掩饰自己超凡者气息的意思,或者说,根本就无法掩饰住自己那充沛的气息。 庞加莱也在同一时间感受到了那股气息,他脸上的笑容突然变得欢快起来:“一只血族伯爵么?有意思。” 思路客 下一刻,他身上发出了一阵无比清脆的声响,他简单地舒展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肌肉,在这瞬间,他从那个玩世不恭的博尔吉亚家主重新变成了金雀花的帝国第一骑士。 而穆也在这个时候,抬起了自己的左手,比成枪状,对准了安东尼,轻轻做了一个开枪的手势,甚至还难得地配上了声音:“beng!” 安东尼凭借自己超常的视力,将穆的表情与动作看得清清楚楚,他的嘴角勾起了一个淡淡的笑容,对着背后轻轻挥手,那些巨大的金属傀儡立刻停下了脚步。 “谈判的结果还算不错。”,安东尼孤身一人从黑天鹅庄园的铁门走了出来:“我说服了她,可以签订一份互不侵犯的条约。” 穆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失望,但片刻以后就被他很好地掩盖了过去。 他端正地坐在椅子上,对着安东尼沉声说道:“你应该知道我是不会答应这样的条约的,她也应该知道我到底是为何而来。” “她让我告诉您,那位神敌察觉到你们的动向,现在已经去了锡兰。”,安东尼耸了耸肩:“这里现在余下的只有一些他留下来的小东西。” 穆的眉头微微皱起,然后将目光投向了那辆距离他最近的蒸汽汽车,在那里坐着一名黑夜女神的眷者。 他当然不可能相信这样几句简单的话语,毕竟那可是几位神祗一起送到皇帝陛下跟前的旨意。 一个金色头发的英俊男人在众人的注视之下走下了车厢,对着穆轻轻点头,示意刚刚安东尼说的话没有虚假,显然已经是得到了黑夜女神的神谕。 穆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再度看向安东尼:“那么,你身后的东西是什么?” “我从黑天鹅庄园的主人,也就是柯蒂斯亲王的后人那里给你们争取过来的一份见面礼。”,安东尼笑的云淡风轻:“这是那位神敌的杰作,她说如果有可能的话,希望帝国能够将这东西量产。” 听到安东尼的话语,刚刚才拔剑出鞘的庞加莱突然楞在了原地。 这位金雀花帝国的第一骑士一时之间有些摸不着头脑,并且他抬头看向那名血族伯爵的时候,发现后者苍白的脸上也是挂着淡淡的笑容,看上去完全没有想要战斗的意思。 穆盯着安东尼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这才开口:“凯奥斯,接收工作就交给你的队伍。”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那个柯蒂斯亲王后人前后态度的转折如此巨大,但面对这样一份全新的技术,穆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 这绝对是一份馈赠,只要能够将上面的技术实装,金雀花帝国的军队会变得更加强盛起来。 而那名逃亡锡兰的神敌的话....... 想到这里,穆只能微微眯起眼睛,知道自己接下来会陷入一串非常麻烦的追杀之中。 第三十一章 背叛 “你已经从我这里得到了想要的东西,现在又回来干什么?”,灰天鹅庄园的城堡内,被一根铁链牢牢困缚在椅子上的灰羽抬起头来,看向了推门而入的男人。 “那可不是我想要的东西。”,安东尼轻声地笑了笑,他静静站在距离灰羽几尺开外的地方,两人之间保持着安全而妥帖的社交距离。 他落在灰羽身上的目光十分温柔,宛如一根轻盈的羽毛。 “那么,你还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灰羽咬了咬唇,看了安东尼许久后,垂下眼睑,纤长的睫毛在瓷白的肌肤上打落半弧状的扇形暗影。 就在片刻之前,她对面前的这个男人放开了心神,想要让安东尼凭借他的能力对她下达“战争”的教唆。 可就在最后的关头,面前的这个男人却变卦了,将“战争”的指令改成了“停战”,并且从她的手中夺走了狄米特,也就是黑天鹅庄园目前最高战争兵器的控制权。 “我想要得到什么呢?” 安东尼脸上挂着轻快的笑意,目光没有片刻离开面前少女的身上。 尽管灰羽咬着唇努力抑制着本能的颤栗,周身细微的颤抖仍然没有能够逃过安东尼的敏锐视力。 这样的颤栗代表什么?愤怒?恐惧还是痛恨? 安东尼猜不到,也懒得去猜。 他只试探着向前一步,就见到少女颤抖的起伏更剧烈了些。 安东尼笑意不改,继续向前走了两步,捏住了灰羽的下巴,抬起了她的头,让她的眼睛与自己对视。 “没想到你是这样肮脏的家伙。”,灰羽冷哼一声,下一刻,却注意到青年面上褪去了原本的温柔和煦,那山雨欲来的阴沉之色,看得她心下一惊。 安东尼的脸色愈发阴沉,他用双手撑住椅子,贴在灰羽的耳边,低声道:“如果我就这样占据了黑天鹅庄园,成为这里的男主人是不是也挺不错的?” 说完,他又抬起头来,用那双黑色的眸子静静地看着灰羽。 灰羽没有说话,同样看着安东尼。 她在安东尼的眼眸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那是一只停驻在某人掌心里,瑟瑟发抖的囚鸟。 她的翅膀被雨水淋湿,再也无力振翅飞离。 安东尼脸上重新挂上了淡淡地笑意,他温柔地抚摸着灰羽的头发。灿烂的金色发丝微微蜷曲,从他苍白色的指间穿过,触感丝滑而柔顺。 灰羽没有任何挣扎的动作,只是用仇恨的目光看着面前英俊的男人。 将她困缚住的锁链是一种特殊材质的锁链,能够抑制超凡能力的使用,这让她做不出任何有效的挣扎,而她最大的凭依,那名叫做狄米特的战争兵器此刻正站在了安东尼的身后,静静地看着她。 在开始的愤怒过去以后,冷静下来的她心中其实早就已经充满了恐惧与无奈。 被神明的诅咒禁足在黑天鹅庄园里的亲王殿下头一次觉得自己有了一个真正的朋友,可现在这位“朋友”却要从她的身边夺走一切。 甚至自己的生死都在他的一念之间。 “害怕了么?”,安东尼笑了笑,看着灰羽那双湛蓝明媚如春夏晴空的眼眸,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灰羽还是没有说话,只是咬着嘴唇,面无表情地与安东尼对视。 “真拿你没办法。” 这时候,安东尼脸上的笑意突然消失了,他叹了一口悠长无比的气,俯下身子,将缠绕在灰羽身上的锁链全都解开,并且脱下了自己的外套披在了灰羽的身上:“灰羽阁下,希望你能弄清楚,现在还不是和帝国开战的时候,还是说你想要成为七神的共同敌人么?” 灰羽有些错愕地抬头,看着安东尼,两人的脸几乎是贴在了一起,她甚至能感受到男人微微有些凌乱的呼吸声。 她睫毛轻颤着,缓缓转过头去:“好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我现在把狄米特的控制权重新还给你。”,安东尼摇了摇头,对身后的狄米特下达了指令,移交了控制权。 他对着灰羽摊了摊手:“骗了你这件事情,算是我的问题,被我作为礼物送出去的那几具铁傀儡,以后我会想办法弥补给你。” “还有一件事情。” “不要轻易去相信任何人,即使是我,在以后,如果需要的时候,说不定我会随时背叛你的。”,安东尼的声音略显低沉:“友谊在利益面前说不定会一文不值哦。” 在狄米特重新回到了自己身后以后,灰羽一把推开面前的安东尼,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语气中带着一丝漠然:“你就不怕我现在杀了你么?” 安东尼扶了下自己滑下鼻梁的金丝眼镜,轻轻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径直朝着城堡的门外走去,留给灰羽一个挥手的背影。 有那么一瞬间,灰羽想要下达命令让狄米特将安东尼困缚起来,但是最后她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只静静地看着男人的身影离开了黑天鹅庄园。 ...... 安东尼再次出现在黑天鹅庄园外的时候,耶尼切里已经不见了踪影,庄园外面剩下的只有一台巨大无比的金属傀儡。 就在安东尼想要绕路离开,返回格丽斯太太家里的时候,那只金属傀儡却突然动了,它猛地伸手,将安东尼整个人都提了起来。 “小子,你父亲临走前让我给你留下两样东西。”,庞加莱的声音从金属傀儡的内部传来,让安东尼紧绷的心弦放松了下来。 紧接着,这件金属傀儡的胸腔在安东尼的面前打开,呈现在他面前的,是全身被奇怪的金属包裹着的庞加莱,这位帝国第一骑士,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 庞加莱花了好长的一段时间才从金属的束缚中挣脱出来,然后将一个信封递给了安东尼,他的脸上还是带着欢快的笑:“这是穆留给你的一点小东西,他让你在下个月成年礼的时候务必要回维林诺一趟。” “我知道了。”,望着庞加莱递来的信封,双手被金属傀儡控制住的安东尼只能用嘴咬住了这个信封,满脸的无奈。 “还有,穆特意让我告诉你......“,说到这里,庞加莱扬了扬眉峰,笑容突然变得猥琐起来:“明天的庆典好好放松自己,他并不介意亚伯拉罕家族在这里开枝散叶。” 第三十二章 疑点 夜晚,安东尼一手捏着庞加莱给他的信封,迈着轻快的步伐回到了灰鸽子街。 虽然说今天发生了很多特别的事情,甚至险些掀起一场战争,但是从结果来看,一切都还算不错。 虽然说不知道自己的这位父亲发了什么疯,但穆在格林斯潘城堡的表现非常圆满地处理完了贝拉小姐的婚事。 起码在短时间内,贝拉小姐会一直是“亚伯拉罕家的女儿”,有着这样的一个名头,想必格林斯潘家族也会小心地对待她。 并且有一个好消息,就是自己能够跟得上明天的夏日庆典。 想到这里,安东尼愉快地眯起了眼睛,脑海中闪过了几个漂亮女孩的身影,最终将目标锁定在了温妮的身上。 明天能够与那个温柔地像是羽毛一样的丫头一起度过的话,一定会很有意思的吧? 他轻快地吹起了口哨,即便走到了警察局的前方都没有驻足的意思——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补充睡眠,用饱满的精神去迎接明天的夏日庆典。 就在他快要走到格丽斯家门前的时候,他的侧面传来了一个低沉而又略显沙哑的声音:“先生,晚上好。” 安东尼转头看去,借助魔女的夜视,他非常清楚地看见,叫住他的是一个衣衫破旧的年轻人,或者说乞丐。 他有着一头像鸟窝似的头发,身上的衣服满是灰尘。 露在衣服外面的手脚细的像是竹竿,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悯。 但这个年轻人的面色看上去非常不安,看向安东尼的眼神中充满了某种渴望。 “晚上好。”,安东尼停下了脚步,礼貌地脱帽问候:“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么? 他注意到,这个年轻人的一只手一直背在身后,看上去像是藏着某种武器的样子。 年轻人用一种无比诧异的目光看向了安东尼,他从未想到过这样一名看上去像是贵族的男人居然会这样礼貌地对待他。 “我...”,犹豫了很久,年轻人终于开口,他的声音依旧有些沙哑:“您可以给我一点吃的吗?我已经很久没有吃饭了。” “像你这样的年轻男人都没抢得到教堂的救济餐么?”,安东尼的眉头微微皱起,将目光投向了街尾的教堂。 尽管已是深夜,在那里,依旧有着许多衣衫褴褛的身影在排着长队,似乎是准备争夺明天的救济餐。 “他们不会给每个人都发放救济餐...”,年轻人见到安东尼温和的态度,背在身后的右手不经意间垂了下来。 安东尼的目光立刻捕捉到了他手中握着的那把短匕,但是他并没有说破,假装一副看不见的样子,压低声音问道:“你指的是什么?” “这几天我在这里排过很多次队,尽管有时候我在队伍的很前列,但是每当轮到我领取救济餐的时候,布施的人就会让我离开。”,说到这里,年轻人的眼角微微抽搐:“我开始以为只是偶然,但是他们连着三次将我从教堂里面赶走了。” 安东尼微微思考了一下,从口袋里摸出两个银币放在了年轻人的手中,这才开口继续问道:“只有你是这样么?” “不是。”,年轻人露出惊喜的神色,赶忙将两个银币藏进了最贴身的口袋里:“我观察过,他们会赶走很多人,其中被驱赶最多的就是女人、孩子与老人,除此之外几乎没有任何规律性可言。” “我知道了。”,安东尼点了点头,暂时放弃了回去睡觉的打算,他默默地穿过横七竖八躺着流浪汉的街道,来到了街尾的教堂处。 这里可以说是整条街流浪汉最为密集的地方。 “奇怪,难道没有人对这里进行管理么?”,越向前走,酸臭的味道就越大,让安东尼不由地捂住了鼻子。 他皱着眉头,来回打量着灰鸽子街。 这条原本治安非常不错的街道,现在却几乎成了脏乱差的典型,垃圾可以说是随处可见。 安东尼缓步走上了教堂的台阶,并且轻轻推开了那个睡在教堂门前的流浪汉。 《基因大时代》 那个流浪汉被推开以后本来正暴跳起来,要与这个抢了他位置的人决斗,但是在看见安东尼的样貌与衣着后,立马收住了拳头,将身体往后稍稍让开。 “谢谢。”,安东尼礼貌地点头,然后用力推了一下教堂的门,却纹丝不动。 “教堂在夜晚是不开放的...”,身后传来了流浪汉的声音,他在心里希望这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贵族赶紧走开,让他重新占据这个位置。 但安东尼并没有离开的意思,恰恰相反的是,他蹲了下来,转身看着这个流浪汉,从口袋中又摸出三枚银币,笑着对他说道:“把你们这里最强壮的几个人都叫过来。” 流浪汉不知道安东尼想要干什么,但是他非常欢快地接过了安东尼递来的银币。 只用了片刻的功夫,安东尼的身边便围上了四个体型高大的男人。 “很好。”,安东尼轻声地笑了笑,然后对着四个男人说道:“你们最近有吃饱过饭么?” “没有。”,回答的声音几乎是整齐划一的。 安东尼的眯起细长的眼睛,用手指了指身后教堂那扇厚重的木门,话语间悄然带上了教唆的能力:“那扇门后面会有好吃的东西,而你们现在需要帮我将门给弄开。” 他仔细地观察着四个高大的流浪汉,他们的眼神中都表现出来了一定程度的涣散,看来这应该就是“教唆”能力起作用的标志。 紧接着,其中一个赤着上身的男人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块巨大的石头,狠狠地砸在了教堂的木门上。 沉闷的声音在夜色中迅速地扩散开来,一时之间,这条街上所有的流浪汉都将目光投向了安东尼的所在的方向,并且周围的建筑中也亮起了灯。 可在这样沉重的一击下,教堂的木门却毫发无损,这让安东尼甚至有些怀疑自己面前的到底是不是木门,还是说是一扇沉重的石门? “真有意思。”,在观察了一会儿以后,安东尼轻轻站起身来,嘴角勾起了一丝笑意:“一个这样普通的教堂,居然会使用‘工匠’打造的们,并且在门上施加了厚重的超凡力量?” “他们是想把什么东西隐藏起来么?” 第三十三章 一场游戏的邀请 清晨,安东尼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是被格丽斯太太叫醒的:“楼下有一个叫温妮的姑娘在等你。” 安东尼看了眼窗外的太阳,虽然有些疑惑温妮是怎么知道自己的住处,但还是无奈地笑笑,起身洗漱。 虽然昨夜教堂的事情让他的心里有了一个小疙瘩,但是现在他的心情还算不错。 格丽斯太太在叫醒安东尼的时候顺手将他的早餐呆了上来:一杯鲜醇可口的热奶,两片还在散发些许热气的起司面包。 这样的早餐很丰富,但如果安东尼下楼的话他会发现作为访客的温妮正坐在餐桌前啃着蛋饼结合的简约风披萨,与此同时还接受着亚修先生与格丽斯太太的盘问。 亚修先生的话很少,大多时间只是笑着看报纸,而格丽斯太太则是问话的主力军,有着不问清两人关系誓不罢休的劲头。 而安东尼并不知道温妮在楼下受到的盘问,他只是坐在床上慢悠悠地吃着面包,同时思考着夏日庆典的事情。 今天是弗仑萨小城的夏日庆典,尽管昨天刚经历过那样恍若战争的架势,但是现在威胁已经解除,人们只会比之前要更加珍惜这次的祭典。 他也可以完全地放松一下自己,或许正如庞加莱所说的,在这个小城里找到一个喜欢的女孩之类的,倒也不错。 “你的速度好慢。”,赤着上身的安东尼刚从盥洗室里走出来,便看见温妮坐在了他的床上。 她今天只穿了短裙,将两只手坐在大腿下面,像一个小女孩一般悠悠地晃动着双腿,洁白的肌肤有着白瓷般的质感,一双古灵精怪的眼睛不安分地在安东尼的身上来回打量着。 “昨天夜里睡得有点晚。”,安东尼笑了笑,在温妮的目光下走到床头,换上一件宽松的亚麻长衣,这东西穿在身上不是很舒服,但是眼下这是他仅有的几件能在这个时节穿的衣服。 “哦。”,温妮略显失望地收回了自己的眼神,然后将手中一个黑色的信函递给了安东尼:“诺,这是前两天‘死河’收到的信,我们讨论了一下,决定还是让你看一眼。” 安东尼挑了挑眉,这两天他倒是收到不少的信件了。 他拆开信封,从中倒出了一张邀请函。 纯黑的底色,没有什么花纹修饰,只不过用料似乎是特殊的材质,手感同一般的邀请函有着细微的差别。 “我们将于夏日庆典时,举办一场狩猎游戏,等待你的参加。”,字体是血红色的,在纯黑底色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昏暗。 安东尼皱着眉头,将这封信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以后,显得兴致不是很高:“一封没头没尾的邀请函?先不说用语的问题,就连地点与邀请人的姓名都没有写上,很难想象写这封信的人到底想是想要干什么。” “信封上有写邀请人的姓名。”,温妮捡起落在地上的纯黑色信封,重新递给了安东尼:“这也是我们非常重视这封信件的理由。” 安东尼翻了一下信封,在看见上面烫金色的落款以后,眼睛猛然瞪大:“邀请者是...七神?” “卡莎在看见上面的落款以后的表情比你还要夸张。”,温妮看着安东尼略显夸张的表情,笑着摇了摇头:“不过我要先告诉你一下,这里的七神,并不是正神教会信奉着的那七位,而是另外的七位神祗,比如死神,又比如原初魔女;但他们与那七位正神是拥有着相同位格的。” 安东尼握着信封沉默了片刻,然后面色凝重地问道:“可以确定这封邀请函的真实性吗?” “可以。”,温妮点头:“送信的人是一位死神眷者,听说他一共送出了十三封这样的信函。” “所以说,你们是想要让我去参加这场游戏么?”,安东尼理解了“死河”的意图。 “你当然也可以选择拒绝。”,温妮轻声地笑了笑:“但是不妨在我说完这场游戏的奖励以后再说?” 安东尼将邀请函重新叠好,然后工整地放进了信封里面,甚至没有抬头:“什么奖励?” 《最初进化》 “据那位‘死神眷者’所说,可以将你的超凡能力无副作用地拔高一个等级。”,温妮看着安东尼的眼睛,笑意吟吟:“怎么样,是不是很诱人?” 几乎是不敢置信地,年轻的男人死死地捏住了少女的肩膀,黑色的眼神中闪烁着如同夏日花火般的光芒。 没有人比安东尼更渴望实力的提升,眼前这样的机会他是绝对不可能错过的。 片刻后,年轻的男人吸了一口长长的气,然后终于松开了钳制住温妮的肩膀,作势要离开,却被温妮反过来捏住了手腕。 “嗯?”,安东尼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解,但片刻之后,他却只能发出一阵浓厚的、犹如呓语般的鼻音——温妮给了他一个漫长而又香艳的吻。 这个漫长的吻直到格丽斯太太的咳嗽声在门前响起,这才在慌乱中结束。 “我给你们叫了马车。”,格丽斯太太看着房间里默默低头,或是舔着唇或者挠着头的两人,笑着说道:“夏日庆典的话,一定要去司格尔区那里玩一趟,很有意思。” “好。”,安东尼低低地应了一声,然后拉起温妮的手,两人一起冲出了房门,只留下格丽斯太太站在原地,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心中止不住地感叹年轻真好。 并且在两人离开以后,格丽斯太太立刻回到了卧室里,揪起了正要倒头重新进入梦乡的亚修先生,抱怨着为什么刚刚在自己问话的时候他总是一言不发。 知道格丽斯会一直唠叨下去,无奈的亚修先生只能放弃入睡的念头,整理好衣服,带着自己的太太出门去看夏日庆典。 毕竟年龄已经不小了,他们也没有出远门的打算,只是准备去离家最近的歌剧院简单地去看一场歌剧。 出门的时候,院子里那名自愿留下来帮他们看家护院的流浪汉还笑着对他们打着招呼。 第三十四章 一种想要杀人的冲动 “瞧这天空,多棒的景色。” 温妮端起杯子,泯了一口红茶,望着窗外感叹道。 安东尼也看向窗外,确实不错,他心想。 从灰鸽子街离开以后,他与温妮两人并没有听从格丽斯太太的意见去往司格尔区,尽管那里是弗仑萨庆典活动最为热闹的地方。 他们直接乘坐马车,来到了“死河”的据点,也就是眼下的这个咖啡馆。 由于夏日庆典的缘故,下午的咖啡馆里只有两个成员还在这里,分别是卡莎与黛安,她们一个收银,另一个冲泡咖啡,勉强维持着咖啡馆的运行。 至于另外的女巫,据说今天都非常忙碌。 安东尼来到这里以后,有些羞涩,不好意思开口让黛安帮自己重抛咖啡,便要了咖啡研磨机和咖啡豆。 虽然现在喝溶剂咖啡已经慢慢在大众中变得流行,但是他还是想自己亲自动手,在不断研磨的途中他的心会沉静下来,他很享受这种感觉。 而眼下已经是他喝的第三杯咖啡了。 咖啡虽好,但喝多了就没味了。 “真是的...”,终于没忍得住,安东尼在将杯中的咖啡喝完以后,将杯子敲在桌上,重重地叹了口气:“本来一个好好的夏日庆典,结果这封莫名其妙的邀请函把我的安排都给打乱了!” “你以为我们不是吗?”,对面的温妮还来得及开口,坐在收银台旁的卡莎率先说道:“本来我已经和卡顿勋爵约好了今天的行程,结果现在只能被囚禁在这里等着‘游戏开始’!” “见鬼?!”,安东尼的眉头皱了起来,朝着卡莎投去了诧异的目光:“我记得卡顿勋爵不是早就已经结婚了吗?他不用陪夫人的?” 卡莎没有回答安东尼的这个问题,只是做了个双手抱胸的动作,闭上眼睛冷冷地哼了一声。 “如果我是你我绝对不会在咖啡厅里问这种问题。”,温妮一手托着腮,把玩着小巧的调羹,甚至懒得抬头。 “如果我是你我绝对不会在咖啡厅里做之前那样的事情。”,安东尼冷哼一声,伸手指了指自己脸上的口红印,立刻还以颜色。 这算是温妮在他身上留下的印记,她的口红是紫红色含水银的植物染液和红酒沉淀物所制成的,前些年在维林诺算是非常流行的款式,好看的同时还会散发着淡淡的酒香气,但是缺点也同样明显,就是很难擦掉,得用特殊的化学试剂才行。 温妮抬起头来,看着安东尼的眼睛,脸上闪过一丝愉悦的笑意:“我只是在宣布主权而已,毕竟现在我们就差最后一步了,不是么?” 安东尼没有说话,只是与温妮静静地对视。 她的眼神这样清澈,纯然犹如林间稚鹿一般。 而安东尼在这样的眼神中看见了一个充满欲望的男人,或者说少年。 作为一个少年来说,安东尼的情绪其实很少,他一般也能控制得很好,但眼下这个情况并不算在内。 就在这时,卡莎慵懒的声音在收银台后方响起:“咖啡厅的楼上有卧室,隔音很好。” 温妮不声不响地低下了头,似乎想要与安东尼拉开一些距离。 可安东尼并没有打算给温妮临阵脱逃的机会,他站了起来,将缩成一团的温妮扯了过来,然后轻轻地抱起,朝着咖啡厅侧方的旋转楼梯走去。 安东尼的靴子踩在木质的阶梯上,步伐沉稳。 而对应着那整齐有序、节奏分明的脚步声的是,温妮微微错乱的心跳声。 安东尼将少女羞涩的娇态尽收眼底,唇角不觉微微上扬。 从卡莎的角度,只能看见少女垂落下来的纤细小腿,连脚踝的凸起形状都精致异常,透着一股诱惑的味道,勾着人心尖生出痒意,直想拿捏在手中好好赏玩一番。 至于那两只小巧的足,更是随着安东尼行进的步伐,而微微打着颤儿。 卡莎的目光忍不住去追随那一晃一晃的纤细小腿,仿佛黏在了莹润的雪白上一般。 昏暗的咖啡馆内,少女的肌肤白到几乎晃了眼,在壁灯的烛光映衬之下,更显出一分惊心动魄的诱惑。 卡莎轻声地笑了笑,将目光从两人的身上移开,转而看向身旁正专心致志研磨着咖啡的黛安:“你的嘴唇咬的很紧,怎么办呢?” 黛安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一般,整个人都抖了一下子,然后松开唇,笑着说道:“卡莎大人,您就不要拿我开玩笑了...” “啧啧啧...”,卡莎没再多说什么,只是看着咖啡馆前来往的人流,像是叹气一般呢喃着:“怎么办呢?那么乖的一个孩子,其实真的让人很难不心动吧?” ...... 另一边,安东尼抱着温妮,很快便来到了卡莎所说的卧室。 这是一个非常简单的小屋,只有一个衣架,一张别具风情的小床和一张整洁的书桌。 由于没有窗户的原因,即使是白天,这个房间依旧显得格外昏暗。 安东尼将温妮放在了床上,然后自己坐在了床边,默默地看着含羞的少女,眼睛亮的像是夜空中的明星。 他们都没有说话,在一片沉默中,只有青年与少女的呼吸,偶尔有交迭。 每当彼此温热而略带潮湿的气息交迭在一起,温妮便感觉到一种粘稠的暧昧感侵袭而来。 雅文库 黑暗之中,安东尼的五官如同雕刻般深邃,幽暗的光线无损他容颜的美,更添了一份幽深的静谧。 诱人探寻。 静谧之中,偶然睁开双眼悄悄窥视着安东尼的温妮,总能听见自己错乱的心跳。 许久之后,安东尼露出了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一手按在了温妮的肩膀,将她整个人都按倒,正要给温妮一个漫长的吻。 但是下一刻,他的身体就像遭橡皮擦光顾的铅笔画,从这个房间里被飞快抹除。 与此同时,一个低沉地声音在安东尼的耳边响起:“狩猎游戏,开始了。” 重新出现在另一个空间里、怅然若失的安东尼下意识摩挲了两下自己的手指,那里仿佛还残留着温妮的体温。 他心底有了一种想要杀人的冲动。 第三十五章 游戏开始 用了很长的时间,安东尼才将自己的心情稍稍平复下来,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 他现在处于一个像是马车站一般的地方,在他身边是一个木质的牌子,上面用红色的墨迹写着:“欢迎来到众神的游戏”。 安东尼微微眯起了眼睛,他注意到墨迹的下方还有一行很小的黑色字体:“本场游戏的任务是,活下来,并且找到真相。” 一串非常意义不明的文字。 就在这时,安东尼突然缩了一下肩膀,然后打了个喷嚏。 他抬起头来,头顶的雪片……缓缓而落。 “下雪了?”,他的眉头皱地很深,因为他现在身上还穿着夏天的衣物。 他本来就很怕冷,如果在这样的天气中多待上一段时间,说不定会被直接冻死。 将目光投向四周,安东尼发现这里非常安静,静的仿佛没有一丁点的声音。 微微思考了一下,他顺着侧方一个指示牌,朝着所谓的“德鲁镇”走去。 从车站通往小镇的道路上布满杂草和碎石,显然,已经有太长时间没有人从这条路走过了。 白色的雪花落下,搭在身上,带给人一种莫名的阴冷。 走了十几分钟,在离开树林的范围以后,视线豁然开朗,安东尼一下子注意到了不远处,一个看上去没有丝毫生气的小镇。 踩着一地的雪花,两排脚印慢慢延伸向这座小镇。 越是走,就越是能够感觉到这座小镇的破败和萧条。 不过唯一可以庆幸的,也许就是这座小镇还并非是一座废墟。里面,还是有人居住的。 踏入小镇,道路两边稀稀落落的有着行人行走。每一个人的脸上都看不出有任何的光泽,仿佛失去了什么动力一般。 放眼望去,原本一条应该算是集市的街道空空荡荡,没有任何一家商户营业。倒是那些房屋与房屋的夹缝中,阴影下,时不时的有人躺在那里,用一双干枯的眼神呆滞的望着来来往往的人群。 事情不对劲…… 很显然,这并不是一座商业发达的城镇。即使是,那也一定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灵性的直觉告诉安东尼,这里很危险,但是他并没有停下向前的脚步。 这是一场游戏,既然已经参与进来了,就没有退缩的理由。 就在他路过一处阴暗小巷的时候,一支干枯的手突然从巷子里面伸出,抓住了安东尼的胳膊。 此刻,天上正下着雪,但安东尼却感到抓着自己的手中透露出不亚于这份冬雪的冰冷。 没有丝毫犹豫,他一脚踢开了这只手的主人,然后迅速后退三步,警惕地将目光投向巷子里面。 “我……好饿……求求你……给我点吃的……吃的……” 手的主人,是一个面颊深深凹陷的中年女人。 她看起来就和一具用皮包裹起来的骨头没什么区别。泛黄的牙齿和几乎全部脱落的头发让她看起来简直不能说是一个人。 “好心人……给我……点吃的……” 安东尼叹了口气,心底却莫名地泛起了一股古怪的感觉——怎么好像自己最近和乞丐一类的角色特别有缘的样子...... 中年妇女那干涸的眼珠几乎瞪出眼眶,她看着面前虽然仅穿着夏日长衫,但依旧贵气逼人的安东尼,仿佛看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她知道,在如今的德鲁镇是绝对不可能出现这种的人物的。 那么,对方一定是外来人。 而既然是外来人,那就一定会有水,会有食物。 “我………………饿………………” 那女人爬出阴影,干枯的身子在白色的雪地上匍匐,拉出一条宛如蠕虫般前进的印痕。 她瞪着那双眼睛,里面流露出饥渴。 看到她这幅模样,安东尼的眉头皱了起来,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我饿……我想吃东西……我饿!” 不知哪来的力气,女人突然发疯般的扑了上来! 完全站立起来的她让安东尼的瞳孔微微收缩,因为,这个女人那裸露的胸口上,那犹如描绘骨骼似的黑色斑点,让他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安东尼向后退了两步,凭借“刺客”赋予他的轻盈,轻松地躲过这个女人的扑击。 此刻,听到这个女人的嘶哑声,街道两边那些稀稀落落的人相继回过头,看着安东尼的方向。 在躲开女人的扑击以后,即使是在人群的注视下,安东尼还是毫无怜悯之心地将这个女人一脚踢开,这与平时他的性格完全不符。 因为他记得很非常清楚——这只是一场游戏。 他踩着女人的身体,将她死死地遏制在了地上,明明是在笑,却让人感受不到丝毫的温度:“你看我的身上像是有东西吃的样子么?” 天空中的一片雪花落进他的脖子,让他感受到一片阴冷。 一个人,猛地从旁斜插而上。趁着安东尼不备,狠狠的撞了一下他的肩膀。 来人的力量并不大,至少,对于安东尼来说正是如此。 除了将他身上的衣服弄脏了以外,来者的这一撞根本就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 在撞击安东尼的肩膀后,这个人反而踉踉跄跄的跌倒,但在他跌倒之前,他的手抓住了安东尼的胳膊,然后将那把还粘着鲜血的刀,直接架在了安东尼白皙的脖颈上。 《我有一卷鬼神图录》 安东尼叹了口气,脚下猛然用力,将那个疯狂的女人直接杀死,避免之后受到两面夹击。 正当他准备反抗,将这个将刀架在他脖子上的男人推开的时候,却听见耳边传来一句带着疯狂的呼喊声:“全都不许过来!!!” 安东尼这才将目光投向了自己的背后,发现那里围着一圈气势汹汹的人群。 看样子自己是被当成了人质一样的存在。 人群很快散了开来,以安东尼与他背后的男人为中心,围成一个圆。 原本就被安静所包围的小镇,此刻更是充满了死一般的寂静。 这股安静并不单单是来自那些雪,也来自那些,沿着男人手中短刀滴落的血花…… “医生,别做傻事,有话我们可以慢慢说。”,其中的一个村民指着男人说道。 但男人显然没有接受这种无用的劝说,他的情绪越发激动起来。 尤其是看着自己手上的这块黑斑正在以缓慢,但绝不迟缓的速度扩张之后,他的这种激动就显得越发厉害。 “我……我不是!你们退开,退开!全都给我退开!” 第三十六章 瘟疫蔓延 “你不想杀我,对么?”,安东尼缓缓地举起了双手,话语中带着摄人心魄的魔力。 “闭嘴!”,挟持住安东尼的男子满脸的狰狞,但是瞳孔却微微有了一丝涣散的征兆。 安东尼轻轻地笑了笑,然后用两根手指捏住了男人的短刀:“围猎你的人是他们,你应该去找他们报仇,而不是我。” 他的声音很低,以至于距离他们最近的村民都听不到声音。 村民们只能看见安东尼身后男子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然后安东尼一下子从他的怀中挣脱了开来。 随即而来的,是男子一声爆发性的怒吼——他像疯了一般提着短刀朝着众人扑了过来。 “碰” 一根木棍,重重的击在了他的肩膀,重击过后,几名男子用带着手套的手将这个人死死的压在地上。 安东尼微微皱起眉头,借着斑白的雪面,他可以很清楚的看到男人那裸露的背脊上到处都是黑色的斑点。 更重要的是,这个人的精神状况显得非常不不稳定,四肢胡乱地抖动着,像是一只发疯的跳蚤。 “医生,他快发作了,请快点打镇静剂。” 按住了他的村民开口,紧接着,从人群中走出了一名身穿白大褂的医生。 他立刻从随身携带的医药箱中拿出针筒和药剂。不过,他却并没有拿那瓶标有“镇静剂”字样的药剂瓶,反而是另一瓶标有骸骨标志的瓶子。 “怎么回事?”,安东尼的视力很好,一下子便看到了瓶子上的标记,并且他非常确信的是,不仅仅是他,那些压着他的村民们,也都看见了这个标记。 但却没有人说什么。 就好像这种事情已经发生了太多次一样。 被压着的男子别过头,骸骨的标志如同烙印一般深深嵌进他的瞳孔深处。 看到这一点,他挣扎的更加厉害了,同时还想开口呼救。 但那名医生手快,在他刚刚开口的那一刹那,压住他的脑袋往下用力一按,然后毫不迟疑的将针筒扎进了男人的胳膊。 安东尼站在落雪中,默默地看着地上的男人,他的挣扎逐渐减弱,四肢开始停止抽搐。 与此同时,他的眼睛也开始翻白,嘴里的鲜血混合着白沫,宛如螃蟹一般吐着泡泡。 安东尼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男人身上的黑点处。 他是维林诺神学院的学生,对医学方面也略有涉猎,他初步断定,这应该是一种瘟疫,但是传染的方式还未知。 在安东尼的注视下,医生从男人的体内拔出针筒,呼出一口长长的气,脸上浮现出无奈而痛恨的神色。 将针筒折断,分别存放之后,医生看了看这眼地上的男人。 他的眼睛依旧因为对这个世界的留恋而没有合上,医生摇了摇头,伸出手,去抚摸着他的眼睛。 但是下一刻,已经悄无声息的男人却突然动了,他猛地抬头,瞬间张嘴,用牙齿狠狠地咬住了医生的手。 这一幕发生的太快,快的甚至让人来不及反应,如果安东尼和医生互换位置的话,说不定还有机会凭借着魔女的灵敏躲开,但是那个医生只是一个普通人。 也许这名医生还没有来得及感到疼痛,只是听到声音后举起自己的手,看着自己这只已经没有了大拇指的手掌。 但周围的村民们却没有一个人过来关心医生的伤势,他们还是围成了一个圆,将医生与安东尼围在中间。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医生的伤口上面。 尽管在冰冷的冬天,伤口上依旧流出来的是滚烫的鲜血。 那不止是医生的鲜血,还有刚刚那个死去的男人在死咬破舌头,所溢出的血,两者混合在了一起。 鲜血落在雪地上,就像是白色的地毯上落下了红色的斑点。 在一片寂静中,安东尼叹了一口长长的气。 紧接着,周围传来了一片哗啦啦啦的声响——所有人齐刷刷地包围住了医生。 每个人都看着医生,看着他手中的伤口。 而一些人更是偷偷的弯下腰,去拾刚才扔在地上的木棍,和草料叉。 医生愣住了,他抬头望着四周那些人的眼神。 越是看着他们的眼神,这名医生的面色就变得越来越苍白。 他试探着,缓缓的站了起来。但他发现,自己刚一站起,那些人就开始围住自己,一些人更是捏了捏手中的工具,看向他的眼神就像是看着刚刚那个被杀死的疯子一样,没有任何差别。 “你们不是认真的,对吧?”,医生一手捏住了自己的手腕,声音颤抖。 一个高大的男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他的手中拿着叉子,面色凝重地开口:“医生,请您去隔离区。” “你们一定是在开我的玩笑,对吧?” 医生的面色苍白,脸上露出不自然的笑容,退后了一步。 他知道所谓的“隔离区”是什么地方,那是比死亡还要恐怖的深渊。 得了病但还没有死去的人们,或者被怀疑得了病的人们都被控制在那里,没有人会给他们送食物,想要延长自己即将逝去的生命,能做的只有相互撕咬、吞噬。 但就算如此,到了那里的人大多也活不过七天。 “请您配合,我不想动粗。”,高大的男人声音中多了一丝冷意:“您自己是医生,应该知道被咬了一口的含义。” 医生的脸上充满了慌乱与恐惧,他喃喃地说道:“不,这不是真的......” 《仙木奇缘》 众人互相看了看,其中一个领头人甩了个脸色,一名手持斧头的镇民悄悄从医生的背后靠近,举起了斧子。 片刻后,有人将医生和之前男人的身体堆在了一起,几支火把从人群中飞出,划出几条赤色的优美弧线。 这些火把无声的落在两人的身上。 黑色的烟雾升上天空,白色世界中的红色就如同点缀。 街道两旁的行人纷纷捂着鼻子离去,周围的民居也仿佛惧怕着什么似的,关上窗子,拉上窗帘,似乎连那些黑色的烟雾都让他们感到害怕。 四周,只剩下那些手持武器的村民了。 这些人目无表情的看着那个十分钟前被称之为“人”的东西在红色的火焰中挣扎。 每个人都显得很冷静,很淡然。他们的脸上没有丝毫为之动容的色彩,全都只是静静的看着,等着。 等着那个四处乱钻的火球终于倒下,抽搐了几下之后,躺在地上,成为一团静静燃烧的篝火。 安东尼抽了抽嘴角,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朝着镇子的内部走去。 不管周围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于他来说,这只是一场“游戏”。 第三十七章 真实 “真冷啊...” 安东尼一面缓步向前走着,一面揉搓着自己的双手,白色的气体从他的嘴角溢出,在这个冬日里缓缓扩散。 他抬起头,望着四周那些静悄悄的建筑,在这些建筑中有人拉开了窗帘,但是在与安东尼目光接触的瞬间,他们又会重新将窗帘拉上,似乎非常忌惮这个外来者的目光。 在走到这条长街的尽头以后,安东尼突然停下了脚步,看着地面上没过脚踝的积雪,喃喃道:“有些奇怪。” 他微微眯起眼睛,转过头看向自己刚刚走过的这条街,瞳孔猛然收缩。 皑皑的雪地上,居然只有两双脚印! 分明刚刚这个地方聚集了那么多的人群,可他们却没有在雪地上留下任何的踪迹! “是幻觉么?”,安东尼尽力回想着刚刚的画面,不论是男人用刀尖抵住自己的脖子,还是那个疯女人握住自己手腕的触觉都非常真实。 但是他依旧不能下达判断,因为这里是“神明的游戏”。 神明之所以是神明,就是因为他们掌握着常人所不可及的权柄。 叹了口气,安东尼再度低头。 雪地上有两行脚印,一行是他自己刚刚留下的,而另一行的脚印则是一深一浅,并且尺寸比他略微大上一些,应该也是一个男人的脚印。 并且这行脚印出了这条长街以后,还在一直向前方眼神。 安东尼想了想,循着这行脚印,快速地向前方走去。 很快,他就来到一座湖边。 不,与其说是湖,不如说是护城河更为准确。 环绕一圈的冻结水面中央,耸立着一座气派豪华的城堡。 城堡的中央是一片布满绿荫的花园,与外面的小镇几乎就是两个世界。 “在同一个地方,有两个完全不同的季节么?”,安东尼不由地想起了自己的那顶“魔术礼帽”,那也是一样能够改变周围天气的超凡物品。 但是它的影响范围非常有限,大约只有在佩戴人周身半米左右的范围。 而眼前这个城堡的话,如果是通过超凡能力来维持温暖的气候,未免有些太过恐怖了。 “下午好,先生。”,就在安东尼发呆的时候,他的身边传来了一个男人的低语声。 他转头看去,与他说话的是一个上半身穿着华丽夸张服饰的男人。 这个男人的下半身从小腿开始,被纯白的丝绸质布料包裹。这些布料上连裤腿,下接一双精致的小皮鞋。 安东尼见过这样的打扮,在上一个一百年里,雪国上流社会的很多贵族都会在冬天这样穿着,用历史书上的描述就是“像招摇开屏的雄孔雀”。 “下午好。”,安东尼礼貌地回答,同时向来人介绍了自己的身份:“我叫安东尼,从弗仑萨来。” “弗仑萨?”,男人微微皱起眉头,似乎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地方,但很快他便回过神来,笑着说道:“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这个小镇里的执法官,艾特。” “好的,艾特阁下。”,安东尼点了点头,这时候他已经注意到,在他的身边依旧只有着两双脚印。 也就是说,这个人和之前的村民们一样,可以被划分为“不真实”的人物。 微微思索了一下,安东尼又开口道:“执法官先生,我想问一下,镇子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如我们先过了吊桥再说?”,名叫艾特的执法官对着安东尼眨了眨眼睛,同时伸手指向了自己的身后:“他们已经快要追上来了。” 安东尼转头看向艾特手指的方向,在他的身后不知道何时出现了一群村民,他们手中拿着草料叉、斧头、石头等东西,朝两人迅速地逼近。 “娜娜!娜娜!放下吊桥!快!” 艾特对着护城河的对岸大声地呼喊。 安东尼视力好,放眼望去,只见小岛中央的吊桥控制杆旁立着一个金发少女,她焦急的望着这边。 一听到执法官的声音,她立刻用力的摇起操纵杆。 安东尼和艾特向着侧面狂奔,来到了吊桥将会降下的地方,但不知是不是那个女孩力量太小的缘故,还是冬天将机关冻住的缘故,吊桥下降的速度非常慢。 就在这时,有几个人从那豪华建筑中跑出。 其中一个十七、八岁左右的棕发男孩一看到娜娜吃力的摇着操纵杆,立刻赶了过来,搭住她的手一起摇。随后,那些跑出来的人全都冲到操纵杆旁一并摇起来。 那么多人合作,吊桥落下的速度立刻加快。 “不行,来不及了!抓住!” 艾特拉住安东尼的右手,自己则取下腰上的一个抓钩,甩了几下之后一把扔向那缓缓下降的吊桥,勾住。 而那边的人看到这一点后也随即停止了下方吊桥的动作,转而拉起吊桥,将安东尼和艾特从那岸边钓离,掠过湖面,拉离了那些疯狂的人群。 “该死的!” 村民们愤怒的望着护城河中央的那座城堡,也是愤怒的望着那些衣着光鲜的人。 他们扔出的武器落至冰冻的湖水中央,砸碎稀薄的冰层。 很显然,这样的湖面并不适合人在上面走动。可如果是要划船过去的话,那层层的冰层却又是最大的阻碍。 他们只能指着城堡的方向,大声喝骂,却无计可施。 安东尼回头,望着那些渐渐远去的村民。此刻,天上的雪花变得更浓了,在他身旁的艾特望着天色,无奈的说了一句:“暴风雪……就要来了啊。” 安东尼听着他的话,再次回头看着水岸的对面。 但这一次,他已经看不到岸边,也听不见那些村民的怒骂声了。 “呵呵……孩子,你真是够幸运的。虽然情况很糟糕,但本着我的工作我还是要向你说一句——欢迎你,美丽的德鲁镇将会是你最理想的渡假地点。哈哈哈,现在说这种话还真是一种讽刺。” 在吊桥的缓缓移动中,艾特低下头,面色和善的看着安东尼。 而安东尼也是盯着他,良久之后,他才缓缓的说出一句话:“这里,是怎么回事。” “这里?” 艾特抬起头,望着那渐渐浓烈的暴风雪,叹了口气后,说道:“这里……已经被神所遗弃了。” 第三十八章 暴风雪 吊桥缓缓移动,终于完全收了起来。 安东尼和艾特慢慢落地,当双脚重新踩到地面的那一刻,艾特出了一口长长的气,而安东尼则是回头,看着湖水对面的小镇,却吃惊地发现根本就看不见了。 就仿佛那个地方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安东尼略显沉默地转过头来,打量着这里的一群人。 他们同样以猜忌的眼神打量着自己,如果不是带自己来的人是执法官艾特,那么他们现在很可能已经与自己动手了。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那个叫做娜娜的金发女孩吐出了一口长长的白色雾气,她微微哆嗦了一下,凑到了艾特身旁,小声的说了一声:“爸……” 还不等艾特开口说话,那个帮忙的男青年就立刻脱下身上的衣服盖在女孩肩上,挺着那瘦弱的腰杆,说道:“外面冷,我们进屋去吧!走,进屋去吧!” 男青年刚一开口,站在旁边的一个满脸络腮胡子,大约40岁左右的中年男人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青年被瞪得闭上嘴,不敢开口说话了。 “走吧,我们进去吧。” 中年男子转身,带领着众人越过花坛,快步进入正对花坛的城堡之中。 几乎也就是在众人刚刚进入的那一刹那,外面的暴风雪立刻肆无忌惮的刮了起来。 从窗户望出去,五米之外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让人分不清东南西北。 中年男人带着安东尼一行穿过城堡里略显昏暗的大厅,最后来到一间像是休息室的房间里。 此刻,房间里还坐着几位女性,房间中央的火盆中跳跃的火苗将严寒阻挡在门外。 在,金发少女才呼出一口气,整个人蹲在火盆旁,伸手烤火,脸色慢慢变得红润了起来。 “好大的暴风雪啊。”,艾特端过一旁女仆递过来的一杯红茶,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的景色,嘴角露出些许微笑:“不过这种风雪,即使那些人想要强行渡河也一定办不到了吧。” 安东尼在一名老男佣的带领下,换了一身干净的棉服从后方走了出来,恰好看见一个身上披着毛毯的漂亮女人正发着脾气:“哼!什么渡不了河?先是莫名其妙的爆发瘟疫,我们被那些贱民攻击,接下来又被困在这座该死的建筑物里。在这种情况下你竟然还笑的出来?你的脑子到底是什么做的?!” 女仆同样将一杯热红茶递给了这个女人,但是这个女人的脸色并没有变得缓和下来,反而用一种怀疑的眼神看着这杯热红茶。 “遂利夫人,请您冷静。我以这个小镇镇长的名义向您担保,在这里我们是绝对安全的。地下室还有储备有将近半年的粮食,我们一定可以撑到有人来救我们的。” 这个被称做遂利夫人的漂亮女人哼了一声,对着众人翻了个白眼:“假惺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心理在盘算什么!‘秘宝’我已经志在必得!” 一提到“秘宝”,安东尼突然发现,在这里的几个人面色在刹那间全都变了。 他们直勾勾的盯着遂利夫人,有几人眼中的表情甚至很复杂,复杂的让安东尼一时间无法准确识别出其中的意义。 遂利夫人并没有打算再与面前的这些人多说些什么,她重新躺回了沙发上,闭上眼,伸出手:“儿子,帮我修修指甲。身为小镇中最有钱的商人的妻子,我必须让自己时刻保持美丽。” 一旁一个二十二、三左右的年轻人唯唯诺诺的点了点头,走上前。遂利夫人在享受着儿子的服侍后舒服的睁开眼睛,一不小心,却瞥见了角落里正对她上下打量的安东尼。 一看到他,遂利夫人的眼睛突然就亮了起来。 不论是在什么样的地方,像安东尼这样长相与气质的人总是会受到女人的欢迎,深邃的五官与略显忧郁的气质,是他最强力的武器。 但遂利夫人思考了一下,似乎是顾忌着什么,最后还是没有开口,只是深深地看了安东尼几眼,然后重新合上了眼睛,躺在沙发上打着盹。 休息室内的紧张气氛终于渐渐松缓下来。 镇长这个时候才注意到安东尼的存在,他慌忙走了过来,与这位气度不凡的客人交谈:“先生,您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来到我们这里?” 安东尼没有立刻回答。他抬起头看着四周,细细数了数。 包括他自己在内,这个房间内总共有十三个人。 安东尼忍不住微微皱起了眉头。 温妮曾经和他说过,这次的游戏一共发出了十三封邀请函。 而在场的恰好一共有着十三个人。 这究竟是巧合,还是说,在场的这十三个人都是这次游戏的参与者? 镇长见安东尼没有回答,一时间还以为他只是紧张,便笑了笑,说道:“哦,抱歉。孩子,我应该先自我介绍一下。首先,我是这座小镇的镇长,我姓塞克斯,你可以叫我塞克斯镇长......” “我对你的姓氏并不感兴趣。”,安东尼罕见地打断了面前男人的话语,他眯着眼睛,看向窗外:“我想要知道的是,你们所说的秘宝到底是什么东西?” 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安东尼的位置,每个人的心底都觉得面前的这个小子未免有些太过不知好歹了。 就算这小子是大陆最顶尖的贵族,他此刻现在也是被困在了这座城堡里面,想要活下去的话也只能吃城堡里的食物。 如果把镇长惹生气了的话,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他很可能会被活活地饿死! “孩子,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镇长的脸色瞬间就阴沉了下来。 他冷哼一声,对安东尼的言行非常不满。 安东尼毫无惧色地抬起头来,迎着众人的目光,冷声说道:“我是弗里曼家族的嫡子,和几个仆人从这里经过,准备去帝都做一场贸易。” 在这一刻,他曾经以为不会有任何用处的历史知识终于发挥了作用,结合着周围这些人的打扮与发生在冬日的可怕瘟疫,他大致确定了下来,自己现在是处于一百五十年前的雪国,“黑死病”最为盛行的时候。 当然,这一切也只是他的推理,他非常清楚,世界上是不可能存在改变时间的伟力的。 当下他所在的情景,大概率是一个历史的投影。 第三十九章 残缺的预言 见到这位镇长突然变得恭敬起来的表情,安东尼知道自己猜对了。 他轻声笑了笑,在屋子里找了个空椅子,舒舒服服地坐了下来。 他的目光在周围几人的身上游走,用手指有节奏地敲打着桌面,嘴角露出一丝若有若无地笑意:“我身上有着弗里曼家族的信物,最多三天,我的仆人们就能够顺着信息找到我,来到这里带我离开。” “我……我没想到……您是这样尊贵的客人。” 塞克斯镇长的面色显得不太好看。 原本他以为面前的男孩只是一名独自出游的贵族,那么即使他有着天大的来历,在这里也得乖乖听他的话才能活下去。 但是如果说他是与仆从们一同出游的话,那么这件事情的性质就完全不同了——能作为弗里曼家族嫡子仆人一同出行的,必定是实力超群的超凡者! 安东尼轻声笑笑:“不用介意,镇长先生,我现在只对‘秘宝’感兴趣,不知道您能不能帮我解答这个疑惑?” “这个...” 塞克斯镇长面露难色,微微叹了口气以后才略显无奈地说道:“尊贵的客人,其实我们现在也没有弄清楚所谓的‘秘宝’到底是一样什么东西,那是前任镇长藏起来的,据说其中凝结了他这一生所有的财富。” 安东尼敲击桌面的指节停顿了下来,室内立刻陷入了一片死寂。 “我们只是遵循着一则预言聚集在此地。”,镇长擦了擦额头的汗。 现在,他说话的语气不再像刚才那样有着一股居高临下的姿态,反而像是有些下属对待上级的谦卑。 “是什么样的预言,可以和我讲讲么?”,安东尼的手指重新恢复了敲打的频率,心平气和地说道。 他现在的心情其实还不错,甚至可以说是对眼下这场“神明的游戏”相当满意。 虽然说这场游戏胜利的指标有些模棱两可,但是不管怎么说,在这个历史投影式的空间里,他可以完全地放松自己,不用担心对周围的事物造成任何影响。 唯一让他有些在意的,就是另外十二名与他同样受到邀请的人。 从进入游戏到现在,他都没有发现任何一个看上去像是这场游戏参与者的人。 要么他们到现在都还没有过碰面,要么就是有些参与者很好地隐藏在了暗中,甚至“窃取”了这个小镇居民的身份。 敌人潜藏在暗处的话,是安东尼所不希望的。 “当然没问题。”,镇长点了点头:“只是这封预言的内容有些晦涩,并且还有些残缺,不如我们先进行晚餐,我将那张写有预言的纸条给您看一眼怎么样?” “好。”,安东尼无声地笑笑。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半老,但眉宇间依旧还有着几分姿色的女人推开了他身旁坐着的娜娜,自顾自的坐下,毫不顾忌的拉起安东尼的手捂住,不断地问寒问暖。 安东尼皱起眉头,将疑惑的目光投向塞克斯。 这位镇长连忙解释道:“安东尼阁下,这是我的夫人,您可以叫她丽莎。” 说完,塞克斯便和仆人一起转身离开,解释说贵客上门,他要与仆人一起布置今天的晚宴,只将自己的夫人丢在了安东尼的身旁。 安东尼叹了口长长的气。 在接下来的十几分钟内,丽莎夫人的嘴巴几乎没有停下来过。 安东尼心不在焉,也不知道她到底累不累。 只在仆人发来“晚餐做好了”的信号以后,才被丽莎夫人牵着进入餐厅,一路上动弹不得。 进入餐厅以后,一股食物的香气扑面而来,安东尼眯眼望去,看起来塞克斯镇长并非说谎,粮食的储备似乎的确挺多。 此刻,铺着白色桌布的餐桌上摆开一条简直可以说是奢华的大餐。 这和城堡外面的饥饿与骚乱简直就是两个世界。 塞克斯看了一眼安东尼,笑眯眯的坐在主位上。 但还不等他屁股坐热,旁边一人却是上前用力的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啪的一声,声音很响。 “没有规矩的家伙。人家贵族在这里,哪里轮到你这个大胡子坐主位?!” 餐厅内,一时间陷入沉寂。 只见丽莎夫人毫不留情的瞪着自己的丈夫,口中的语气丝毫不给其留任何的情面。 塞克斯的脸色微微凝固了一下,不过很快便又再次挤满了笑容:“的确应该让先生您来坐,是我疏忽了。” “没关系,我是客人,坐在侧位就好了。” 安东尼笑了笑,并没有坐在主位,而是在将镇长强行按在了主位的椅子上后,这才抽开他左手边的椅子坐下。 坐在他对面的,是那个漂亮的遂利夫人,她的眼神一直都在安东尼的身上游走,弄得他颇有些不自在。 仆人将在餐桌的角落将留声机的别针放上,餐厅内开始飘起一阵和缓的音乐。在这阵音乐之下,众人才终于开始进行晚餐。 温暖的餐桌上,众人端着美酒,品味着美味的食物,尽情的高谈阔论。他们的话题从珠宝到黄金,从桌球到马球无一不聊。 安东尼只非常偶尔才会插上几句话,他对这个时期历史的了解其实相当有限——在一百年前雪国的那场瘟疫中活下来的人可以说是寥寥无几,这就在造成了历史记载的缺失。 他小口地吃着身旁那个叫做娜娜的女孩为他切好的牛排。 他注意到,在这里的所有人就像有着某种默契似的,没有任何一个人去讨论外界的疫病;仿佛那是一个和这里完全无关的世界。 在晚餐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喝了两杯葡萄酒的镇长面色微红,但还是记得与安东尼的约定,借口去盥洗室回到房间,取出一张纸条交给了安东尼。 安东尼当着众人的面摊开了纸条,小声地念着上面的字: “我将所有的财富都埋藏在了这座古堡之中” “然” “进入者必将断绝一切希望” ...... “第一人被欲望所淹没” “褶皱将如毒蛇一般爬上他的面庞” ...... “第九人摘得了王冠” ...... “第十人将获得太阳的恩宠” 第四十章 愤怒的女人 毫无疑问,这是一份残缺的预言,并且语焉不详。 如果给出这份预言的人就站在安东尼的身旁,他一定会一拳打在这家伙的脸上。 “很奇怪的一份预言,不是吗?”,坐在长桌尽头的塞克斯镇长又喝了一口葡萄酒,本就鲜红的脸色在酒精的作用下像是要滴出血来:“老实说,刚得到这东西的时候我也是吓了一跳呢。” 安东尼将这张纸条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确认上面只有这短短的几行字以后,将纸条递还给了镇长。 他握住了面前的红茶杯,随意地笑了笑:“不过这是一份非常有意思的预言,不是吗?抛去前面的一些不看,‘第九人获得了王冠’、‘第十人将获得太阳的恩宠’,看上去都像是祝福的意思。” 坐在安东尼对面的丽莎夫人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安东尼的想法,然后又道:“这张纸条是昨天下午的时候出现在这里的桌子上的,其实很蹊跷,但是这里的所有人都不承认是自己做的。” “也许是神明做的吧?”,安东尼半开玩笑地说道,但心底却暗暗地警惕了起来。 或许在座的所有人中只有他知道,这本就是一场神明的游戏。 很快,晚餐结束,在塞克斯的招呼下,除了安东尼与丽莎夫人之外的所有人都开始收拾桌子。 短暂的一阵劳动过后,娜娜说自己有些头晕,离开餐厅回房休息去了,而镇长的儿子看着女孩婀娜的背影,眼神中闪过一丝意动。 就在他准备跟进娜娜房间的时候,一旁的执法官大声地咳嗽了几声,看着镇长儿子的眼神中带着严厉的警告。 安东尼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抬头看了眼窗外飞过的雪花,准备就此离开,在这个城堡里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不过,有个人却在这时候叫住了他。 “先生,如果您方便的话,能不能请您陪我一起去个地方?” 安东尼回头,说话的是一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年轻人,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十分诚恳,并且将双手放在了胸前,朝着安东尼行了个礼。 微微皱了下眉头,安东尼将自己的左手放在额间,右手背在身后,对着年轻人微微欠身回礼。 这是一百年前雪国“阿库洛”教派奉行的仪式,在当今的大陆已经鲜有人知。 年轻人见到安东尼的回礼,立刻欣喜的道:“我的名字叫作克洛,其实是这样的,在这座官邸内除了我们这里的十三人之外,还有第十四个人,也就是我的父亲,本镇的首富,现在我们准备去给他送饭,能请您和我一起么?” “至于原因的话,一会儿我会和您详细说明的。” “好啊。”,安东尼轻轻点了点头,并没有拒绝年轻人的邀请,他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自己:“你可以叫我安东尼。” 很快,克洛便收拾好了一些食物,在给尚且坐在桌子前的遂利夫人过目了一眼后,三人一起离开,漫步在城堡那悠长的走廊内,向着城堡上方的阁楼走去。 路上,遂利夫人一直都没有说话,只是偶尔会回头看一眼两人。 显然,她的目光大多都聚焦在了安东尼身上,甚至很少去看她的儿子一眼。 而克洛并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他一直细声细语地和安东尼说着话:“其实……我的父亲除了是一个富商之外,还是一名医生。” 一路走,克洛一路说。而走在前面的遂利夫人别过头,看着自己的儿子,哼了一声后,就转回去继续带路。 “先生,虽然在刚才的餐厅上没有人说,但我们每个人都知道,这个镇子的情况不容乐观。很多人都死了,而我们镇的医生也有很多因为治疗而感染这种疾病死去。我的父亲在从商之前曾经是一个医生,现在碰到这种情况,他当然无法袖手旁观。” 克洛的脸上浮现出些许的悲哀之色。他抬起头,双眼朦胧的望着天花板,继续说道:“但,很不幸的是,在一个星期前,我的父亲也被这种该死的瘟疫感染了。” 安东尼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他看着身旁的年轻人,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 但年轻人并没有注意到安东尼的眼神,而是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面:“您能够想象吗?想像那种在绝望中,没有任何的治疗手段,只能在痛苦中等死的感觉?” 安东尼微微叹了口气,低下头,缓缓前进。 “不过,我的父亲并没有因此而消沉。他将自己关到了顶楼的书房中,开始用自己的身体作为实验品进行研究。他说,一定要在死之前研出治疗的药物,一定要拯救这个小镇。” 说到这里,克洛伸手擦了一下自己的眼睛,重新转过头冲着安东尼露出一个笑容,说道:“为了鼓舞我的父亲,所以我希望能够跟他说,有从艾格尼斯来的人来看他,支持他。我相信,有您这样具有身份的人来看望他,他一定会觉得很高兴,听说最近他的研究似乎碰到了瓶颈,心情有些不太妙。” 安东尼笑了笑,他回想了一下,在这段历史中,感染了疾病以后还活下来的人只有两个,并且两人的身上都有着非常严重的后遗症,后半生几乎都是在病床上度过的。 但他并没有将这这件事情告诉面前的克洛,而是用温柔的声音说道:“好。” 边走边听,安东尼更是不断扫视着周围的道路情况,更仔细的观察着前方行走的遂利夫人。 很快,三人就来到了城堡最上方的阁楼前。 他们止步在一座装饰的华丽异常,布满各种雕刻和金色镶边的大门前。 遂利夫人走上前,拍打了一下大门,说道:“德瑞,你的饭菜到了,出来吃饭吧。” 女人的声音在空旷的城堡中回响着,没有得到任何人的回应。 但女人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景,她又说道:“放心,来的只有我和克洛,另外,还有一个从艾格尼斯来的贵族,今天不小心被执法官救了进来。没有外人,你感染上的那个瘟疫不会传播开来的。” 女人的话音刚落,安东尼就听见房间里面传来了一阵清脆的“啪啪”声,像是什么东西在碰撞、敲打着。 没过多久,就有一张纸条就从门缝下伸了出来,遂利夫人弯下腰捡起看了一眼后,说道:“哦,那就这样吧。另外……“ 遂利夫人别过头,瞪了一眼安东尼,将脸贴上大门,小声的说道:“德瑞,你的研究进行的怎么样?” 清脆的“啪啪”声再度响起,片刻后,又是一张纸条从门缝下递出,遂利夫人兴致勃勃的伸手去拿。可当她看完字条上面的内容后,面色却猛地变得狰狞了起来。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遂利夫人将纸条一把扔开,开始大力的拍打着大门,怒吼道:“你是想独自一个人吞了所有的财产吧?你别忘了,秘宝我也有份!我也有份的!我们是夫妻,你的财产我也有一半!你不能丢下我独自一个人吞了那么大一笔财产,绝对不能!” 遂利夫人突然的歇斯底里让克洛吓了一跳,他连忙上去拉扯自己的母亲。安东尼瞥了那个女人一眼,随手捡起地上的字条看了一眼:“我绝对不会把宝物分给你这个肮脏的女人。即使我因为这场瘟疫死去,你也别想得到一个金币!” 感情强烈的字符跃然纸上,可以看得出,这对夫妻之间的情感并不如想象中那么好。 遂利夫人不断的拍打着大门,那张漂亮的脸蛋在愤怒的作用下已经完全扭曲了,要是说不久前的遂利夫人还有一点贵族的样子,那么现在的她就是一名实打实的泼妇。 安东尼叹了口气,将字条扔在地上,与克洛一起走上前去,将女人拉开。 女人被两人架住了手臂向后拖去,却没有停下动作,而是大力的用脚踹门,显得十分的愤怒。 第四十一章 不合常理的举动 “夫人,请安静一下。”,安东尼轻轻碰了下遂利夫人的额头,顺手撩起她的发丝,笑着说道:“事情还没有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不知道是安东尼的话语起了作用,还是遂利夫人清醒了过来,在一阵低沉地呼吸声后,女人平静了下来,从安东尼与克洛的手中将自己的胳膊抽了出来,重新恢复了之前那高傲的样子,心平气和地开口:“您说得对,先生,是我太冲动了。” 微微皱了皱眉头,遂利夫人对安东尼打了个手势,示意跟着她来。 “非常抱歉,我刚刚有些失控了”,到了一处僻静的转角处,遂利夫人略显歉意地开口:“我的先生在感染了疾病以后,就一直疑神疑鬼的,总是怀疑我在贪图他的财产,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这其中一定有着某种理由。” 安东尼耸了耸肩,笑道:“夫人,先抛去其他的不谈,按照雪国的律法,就算他的遗嘱中写过不留遗产给您,这也是不会生效的,也就是说,就算是最坏的情况下,您也可以得到那份应得的财产。” “看起来您是一个很不错的律师。”,遂利夫人看着安东尼的眼睛,那张好看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动人的笑意。 “更是一个很不错的男人。”,安东尼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眯着眼睛回应。 这个狭小的转角处立刻升起了一阵暧昧的气息,几乎是不由自主地,安东尼就想要向遂利夫人的身体贴去。 而遂利夫人更没有理由去拒绝这样一名年轻的贵族,她轻轻解开礼服最上面的一个纽扣,这在雪国的社交场合是一个非常明显的暗示信号。 就在这时,克洛的声音在不远处响了起来:“母亲,我的身体有些不太舒服,想要回房休息。” 两人如同惊弓之鸟一般,猛然分开。 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的克洛走了过来,伸手抹了一下眼角。 虽然是仓促之间,但是安东尼依旧看到他的眼角处有着晶莹的泪花滑落。 可能是那个自己把自己关在门里的男人和他说了些什么,安东尼在心里推测。 “好。”,遂利夫人脸色平静地点了点头:“你最近一直失眠,早一点休息对你的身体也有好处。” 三人一面说着,一面朝着城堡的楼下走去。 在回去大厅的路上,克洛没有再说什么。 这个二十二岁的青年一改刚才的笑容,脸上被一抹淡淡的忧愁所笼罩。是因为担忧父亲的身体吗?还是在担忧双亲之间的关系,或者两者兼有? 安东尼止不住地猜想着。 在城堡的二楼,恰好碰到了那名男仆,克洛问他要了一杯水。 就在仆人去拿水的时刻,他从怀里摸出一个药瓶,拧开,倒出三粒。 “安眠药还是少吃一点为好。” 遂利夫人在旁边提醒了一句,克洛便点了点头,将一粒药片放回药品。 这时男仆也已经将水取了过来,他就着水,将两粒药片吞了下去。把杯子交还给男仆之后,便与安东尼与遂利夫人分道扬镳了。 而仆人则是叫住了正准备与遂利夫人一起去往大厅的安东尼:“阁下,我已经为您准备好了休息的房间,请跟我来。” 安东尼略显遗憾地对着遂利夫人耸了耸肩,后者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落寞的神情,对着他挥手告别。 跟着仆人来到了二楼窗口处的一个房间,仆人在门前将金属钥匙交给了安东尼,恭敬地说道:“请您保管好这钥匙,因为它们都是特殊制的,丢了的话会很麻烦。另外,万一真的丢了的话,请来找我,我会帮您开门。” 这个老佣人亮了亮腰间的备用钥匙,笑了一声。 安东尼点点头,用金属钥匙打开房门,在仆人的鞠躬之下,他缓缓关上房门,将自己与外界隔绝,然后伸手打开了房间里的瓦斯灯。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开灯以后,呈现在他面前的,居然是一个奢华无比的房间。 在瓦斯灯的照明下,可以清楚地看出,这整个房间都挂满了用金花点缀的深红色织锦。 在房间的凹处,有一样长沙发模样的东西,上面挂着几把宝剑,剑鞘是镀金的,剑柄镶嵌着一颗颗晶莹夺目的宝石;从天花板垂下一盏琉璃灯,外形和色彩都很迷人。 “这才有些藏宝游戏的样子,我本来还在想,这么破旧的古堡里面能藏着什么样让人心动的秘宝呢。”,安东尼笑了笑,踩着厚重的地毯,到床上躺下。 但现在的时间还早,他的睡意并不是很浓,就那样安静地躺在床上,慢慢的思考着自己来到这场游戏以来所发生的事情,试图从中找出一些和“真相”有关的线索。 很快,他就皱起了眉头,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看着摆放在床对面的铜镜,呢喃地开口:“该死,我是疯了还是怎么了?怎么会对那样的一个老女人发情?” 想到自己今天在转角处对遂利夫人的所作所为,以及临别前遂利夫人略显落寞的眼神,安东尼一时之间有些恍惚。 他撕扯着自己的头发,来到了镜子前。 借着昏暗的灯光,来回打量着镜子里面的自己,不论是做笑脸还是哭丧脸,都是和往常一模一样格外熟悉,却又莫名地有些陌生。 就好像差了一样什么东西,那样东西明明他熟悉地不得了,就挂在嘴边,却又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 “我的认知出现了偏差?”,安东尼首先对自己提出了这样的一个假设,但是很快又将这个假设抛在一旁——因为这件事情他没有办法通过某种方法来将它排除掉。 再度思考了一下,安东尼又提出了一个假设:“是‘魔术礼帽’的副作用么?” 他想起了那件自己经常随身携带的帽子,在那本羊皮手记将其制作出来的时候,上面曾经描述过它的副作用:“长期佩戴者会渐渐地对周围年长的异性产生特殊的情愫” 而遂利夫人,的确符合这样“年长异性”的概念。 第四十二章 第一人被欲望淹没 第二天,暴风雪依旧猛烈。 安东尼拉开了窗帘,目光略显呆滞的望着外面那白色的世界。 昨天晚上的那个问题,他思索了很久,都没有得出来任何答案,只是隐隐之间觉得有一种奇怪的失落感萦绕在他的心头。 再次进行一次思考,依旧无果以后,安东尼叹了口长长的气,伸手开门,下楼吃饭。 他走进餐厅的时候,看见那张长方形木质餐桌边,已经有好几个人坐在那里,正静静坐着吃着食物。 他稍稍清点了一下,这张餐桌只下了两个位置,一个是属于他的副主位,毕竟在明面上,他是这里身份最高的人,众人将这个位置留给他倒也不奇怪。 而另一个空位,只与他的位置间隔了一个娜娜。 安东尼记得这是属于镇长儿子的位置。 “安东尼先生,早上好。” 第一个与他打招呼的是克洛,或许是吃了两片安眠药的缘故,这个少年今天看起来很精神的样子。 “早上好。”,安东尼笑着点了点头,站在桌子前做了一个祷告的动作,这才入座。 桌上是几片烤地很好的面包片,还有几根熏肉放在中央的盘子里面,只作为早餐来说,可以算是非常丰盛的了。 塞克斯镇长和安东尼简单地打了个招呼,然后便叫过一旁的男仆,皱着眉头道:“卡森那个家伙怎么还没下来?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了!” “主人,我去叫了卡森少爷很多次了,但是他都没有回话。”,男仆的脸色显得也有些不太好看:“我已经让人去取少爷房间的钥匙了。” 塞克斯的脸色连续变了好几次,然后放下了手中的刀叉,将目光投向自己夫人的方向:“丽莎,你也去看看卡森,让他涨涨教训。” “好。”,正在吃面包的女人毫不犹豫地撇下了手中的面包,扯开椅子,就要离开,而下一刻,一个长长的尖叫声响彻了整座城堡:“呀!” 餐厅里的所有人都放下了手中的餐具,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冲了过去——那是位于二楼的一间卧室。 安东尼的步伐最快,他刚来到二楼,就看见一个身穿女仆装的人瘫坐在打开的房间的门口,用手捂着嘴巴,震惊地看着房间里面。 他的心微微一沉,快步走进了房间里面,一眼便看到了一个...赤裸的人型。 这个人型以一种非常不雅的姿势躺卧在床上,安东尼的视线从他的身上飞速扫过,同时伸手放在了他的鼻间,确认这个人已经彻底死了,并且身上已经没有了温度。 安东尼将手从这家伙的身上拿开,看着他的脸,却又无法辨认这个人到底是谁。 原因无他,光从身躯来看,这应该是一个富有生机的年轻人,但是这具躯体上的头颅,却怎么看都应该属于一个将行就木的老人,额发花白。 正当他要再上前一步去辨认的时候,其他的人也都赶到了,丽莎夫人像是疯了一般扑在了床前,满眼的不可置信,口中不断呼喊着儿子的名字。 而塞克斯镇长还保持着一些理智,伸手扯过被子,将这个人的躯体给盖住了。 安东尼皱着眉头,看着悲痛的夫妻两人,向后退了一步,与后赶来的人们站在了一起,开口问道:“你们确定这个人是卡森么?这张脸...似乎有些太过苍老了。”谷 随着安东尼的这句话出口,由于挤进太多人而略显拥挤的卧室里瞬间炸开了锅。 每个人都看着尸体的方向,而几乎每个人的脸上也都露出了不同的表情:有惊恐、畏惧,也有兴奋、惊讶。 安东尼一开始没想明白为什么众人的表情会有这么大的相差,但很快,他也想到了原因:“是预言!” “第一人被欲望所淹没” “褶皱将如毒蛇一般爬上他的面庞” 站在人群最外侧的娜娜小声地念出了这一则预言,而遂利夫人则是惊呼起来。 随后,她的两腮泛起了一丝不正常的潮红:“预言开始了!第一个祭品,已经诞生了!秘宝,秘宝就要出现了!” “你...你们...” 塞克斯的声音有些哽咽,他机械般的回过头,脸上的肌肉抽搐,想要开口,却说不出话来。 他想要这里藏着的秘宝,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个“秘宝”的第一个祭品,居然是他的儿子! 就在这时,镇子里的执法官艾特先生拨开人群,走了过去。 他来回打量了一下床上的尸体,然后非常冷静地分析道:“卡森的脸上没有任何痛苦的表情,当然这是建立在他‘衰老’以后表情没有变化的前提下,那么据此我推测,他是在‘运动’的过程中突然死亡的,所以周围才没有任何的反抗痕迹。” 所有人都反应了过来,克洛将门外的女仆一把扯了进来,然后猛地关上了门。 执法官用阴冷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视:“那么,几位女士们,你们昨天晚上干了什么?” 这座古堡里现在仅有四名女性:娜娜、遂利夫人、女仆与丽莎夫人。 首先将作为卡森母亲的丽莎夫人排除在选项之外,再排除掉已经上了年纪的女仆,安东尼的目光在娜娜与遂利夫人之间来回打量着,带着一丝调笑的意味。 如果他是“卡森”,那么在青春美少女娜娜,和妖娆的成熟妇人遂利之间,他会选择谁呢? 两人都各有各的漂亮,不过根据卡森昨天对娜娜的觊觎来看,答案恐怕是不言而喻的。 “我觉得...不能这么草率地下结论吧?”,说话的是克洛,他挠了挠头,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卡森先生说不定是...自娱自乐的那种?” 狭小的卧室里立刻陷入了一阵长久的沉默。 其实安东尼很想开口说一句:“卡森先生的身上没有任何伤口的话,那么他应该是死于高度的兴奋...” 高度兴奋的话,就算真的找出来昨天的人的话,那么也是无权怪罪于她的吧... 在一片沉默之中,房间里面的人脸色各异,直到许久以后,塞克斯才面色铁青地说了一句:“我们先下去吧。” 第四十三章 如何破局 片刻后,塞克斯召集房屋里面除了丽莎夫人以外的所有人都回到了餐厅里。 安东尼也在此列,他坐回了那个为自己预留的次主座,面无表情地打量着四周。 三名女性都默默无语的坐在餐桌前,娜娜披着披肩,抱着一杯热茶,面色苍白,已经十七岁的她拥有着足以让男人动心的美貌。她那尖尖的瓜子脸,弯弯细细的眉毛,白里透红的肌肤,无处不在向人展示着青春的活力。 沉浸下来的遂利夫人则是显得雍容华贵,她紧挨着自己的儿子,双手抓着披在膝盖上的毛毯,瑟瑟发抖。 反观坐在桌尾的女仆,脸色倒是比较淡定,只是频繁握紧而又松开的手显示着她内心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平静。 沉默了很久以后,塞克斯镇长用低沉的声音开口道:“第一个预言已经实现了,而祭品是我的儿子,但我想各位都清楚,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说到这里,他略显阴沉的目光从在座的所有人脸上一一掠过,然后吐出一口长长的气,又道:“我不会去追究昨天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那必定不会是一件光彩的事情,但是我需要提醒在座的各位,这件事情,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安东尼微微皱起了眉头,他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塞克斯镇长的方向,他没想到这名小镇的镇长居然还有着这样的魄力,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强压下丧子之痛。 “镇长先生”,说话的是克洛,这个身材削瘦的年轻男人:“连同两位男仆与女仆在内,在这个古堡里一共有着十三个人,但是根据预言来看,上面所提到的好像仅有十个人吧?” 塞克斯点了点头:“不错,虽然预言是残缺的,但是从结尾来看,应该一共就提到了十个人。” “那么剩下的三个人呢?” 克洛这句话说完,桌上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安东尼也被克洛的这句话所提醒了,他垂下头,默默地思考着这则寓言。 十人的预言,但这里却出现了十三个人,那是不是意味着,有三个人是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地方的? 想到这里,安东尼心中的警钟突然敲响——这是否代表着,在这场预言中,包括着自己在内,有三个是“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人?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另外的两个人会是谁? 正当安东尼思考着如何试探这里的人的时候,桌尾处传来了一声悠长的叹息:“先抛去预言的人数不谈,不知道各位有没有觉得,这份预言,倒是有些像‘命运’?” 说话的是一个平日里非常没有存在感的男人,此刻他穿着一身朴素的灰色衣裳:“平日里那些所谓的‘预言’,大多都是一些神棍们装神弄鬼的产物,弄出一份自称为‘预言’的东西,然后通过人为的行动来将预言实现,但是各位应该清楚,像是镇长儿子那样的死法,并不是人力可以办到的,就算可以用药物做到,但是这里显然还不具备着那样的条件。” 在男人话音落下的时候,安东尼轻轻地举起了自己的左手:“我在这里有一个问题,不知道各位在昨天,有没有一种突然被欲望所侵袭的感觉?” 爱阅书香 他的目光和对面的遂利夫人交织以后便立马挪开:“不用害羞,我只是在调查与预言相关的事情,以我自己为例子,昨天晚上,差点也在欲望的驱使下犯下了一个错误。” “我也有一阵子这种感觉。”,坐在遂利夫人侧面那个细长眼睛的男人开口道:“但是这个感觉来的很突然,走的也很快,持续的时间大概能有...半个小时左右?” “半个小时的话...”谷 安东尼回想起自己昨晚在走廊中与遂利夫人情迷意乱的样子,再到回房以后清醒过来的场景,粗略地估计了一下,大约也是半个小时左右。 接下来每个人都点头,表示自己昨晚也出现了这样的状况。 “看样子,如果昨晚如果没能控制住自己,那么死掉的说不定就是我了。”,坐在安东尼对面的遂利夫人开口道。 “不不不。”,安东尼笑着摇了摇头:“我们生存下来的原因,并不是因为我们控制住了自己,诸位。” 说到这里,他用食指轻轻敲打着桌面:“在我的推测中,之所以我们‘控制住了自己的欲望’,那是因为第一个祭品已经产生,所以这股欲望就自行地消散掉了。” “你说的有道理。”,坐在长桌主座上的镇长阴沉着脸点头,同意了安东尼的说法:“这种突如其来的欲望,让人很容易就沉浸在其中。” “我们接下来需要思考的是,下一位祭品产生的方式会是什么?”,安东尼看向塞克斯方向:“我想,您拥有的那张纸条上的内容,应该已经发生变化了吧?” “是的。”,塞克斯从口袋掏出纸条,递给了安东尼,上面的预言依旧是残缺的,但是与之前相比,又多了两行小字: ....... “第二人被贪婪蒙蔽了双眼” “天降的烈火将焚烧他的四肢” ....... 看完纸条上的内容,确定没有遗漏之后,安东尼将这张纸条递给了右手边的娜娜,示意她看完以后向下传开。 而与此同时,他却突然伸出了手,自然地掀开了盖在娜娜大腿上的毛毯,然后将娜娜的那条裙子,也慢慢地,慢慢地,掀了上去…… 娜娜有些措手不及地看着安东尼,她那张精致的小脸立刻就红了起来之后,下一刻,就要抬手印在安东尼的脸上,却被早有准备的安东尼一把抓住。 他凑在了女孩的耳边,低低地说了两句,女孩的眼神立刻动摇了起来,片刻之后,更是放弃了反抗,任由安东尼摆弄。 “第一次是‘色欲’,而第二次是‘贪婪’。” 安东尼感受着指尖传来的温度,却只是心不在焉地看着窗外依旧凶猛的暴风雪,嘴角微微勾起。 尽管才是第二天,但他已经受够了这场无聊的游戏了。 并且他已经找到了破局的办法。 第四十四章 规则破坏者 “这是第九个了吧?真累啊...” 安东尼叹了口长长的气,然后对着在墙角站的笔直、看起来像是受惊的小兔一般的娜娜伸手:“把手巾递给我。” 女孩闻言,立刻将左手的毛巾递给了安东尼,那双漂亮的瞳孔中满是畏惧。 她也不得不畏惧,如果是一般的女孩,在经过这短短的几个小时后,说不定已经疯掉了。 她对面的那个笑的像是冬日暖阳般温柔的男孩,此刻正站在一张厚厚的地毯上,这张原本华贵的地毯上洒满了暗红色的液体。 而他们现在所在的这个房间里面,整个房间内四处飞溅着血水,仿佛地狱。 这是今天下午安东尼所杀的第八个人,准确地说,杀人者并不止安东尼一人。 他非常好地运用了自己“教唆者”的能力,通过一个让人毫无防备的娜娜完成了对城堡里其他的谋害——谁会想得到前一秒还在对你温婉笑着的少女在下一刻就会摸出一把短刀,将你的生命终结掉呢? 这栋城堡里面,现在只剩下了四个人:安东尼、娜娜、执法官艾特与那个传闻中得了瘟疫将自己锁在房间里面的男人。 想到这里,安东尼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略显愉悦的笑意。 从一开始,他的思路就很明确——不管是什么奇怪的预言,只要将这个屋子里面的所有人全都杀了,那么这个东西自然就被破解了。 并且这只是一场游戏,所做的一切都不会让他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唔...”,安东尼擦了擦身上的血渍,将手巾朝着地上随意一扔,然后又伸出手来,轻抚娜娜的头顶。 他肆意地捏乱了少女有光泽的头发,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娜娜,接下来还有两个人要杀,我们先去杀谁呢?” 娜娜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在短暂的沉默以后,她终于鼓起勇气抬起头来,看着这名温文尔雅的贵族少年,眼中流下了两行泪水:“先杀了我吧。” “你这样可就不乖啦!”,安东尼叹了口气,用手拍了拍娜娜柔嫩的小脸:“我只给了你两个选择,你怎么能说出第三个答案呢?” 紧接着,他像是自言自语一般,用只有他与娜娜能听得到的声音喃喃道:“还是先去杀那位执法官先生吧?” “你到底想要什么?”,听到安东尼在她耳畔边有如恶魔的低语声,娜娜彻底崩溃了,她歇斯底里般地抓住了安东尼的衣领,愤怒地骂道:“我们好心让你这个家伙进入了城堡里面,让你不会冻死在外面,结果你却像狗一样忘恩负义,要将我们全都抹杀!” “呵呵” 安东尼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怒意,他轻轻地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娜娜的唇前,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灿烂了:“别忘了,亲爱的娜娜,现在我们可是共犯。” 一面说着,他一面抬起左手的三根手指,无辜地说道:“今天下午这里一共死了五个人,而我只杀了这里的三个人而已。” “真正该死的人,是你啊。” 安东尼笑着捏住了娜娜的手,领着她朝着门外走去:“贪图这里所谓‘秘宝’的人,从一开始就是你。” 娜娜被眼前男人的话语气得浑身发抖,却没有办法说出任何一句反驳的话语——因为他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 安东尼领着娜娜来到了执法官艾特的房间外面,这才停下了脚步,看着娜娜的眼睛,言语中再次带上了“教唆”的能力:“现在,‘秘宝’距离你只剩下最后两步了,难道你要放弃吗?” 少女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挣扎与迷茫,但很快便被一种坚定给替代了,她的脸上露出了痴迷的笑容,喃喃地说道:“对,我要得到‘秘宝’,只要有了那样东西,我就可以离开这里,去其他地方,成为一名贵族了!” 安东尼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伸手,敲响了执法官艾特的房门:“艾特先生,下午好。” 门内立刻传来了一个警觉的声音:“是谁?” “我是老秃,塞克斯先生邀请您过去商谈一下预言的事情。”,安东尼报上了城堡里那位男仆的名字。 “好的,你稍等一下。” 在片刻的沉默后,房间的门把手动了,但就在门开的瞬间,探出来的却不是执法官艾特的头,而是一把古老的燧发式火枪的枪口! 安东尼的瞳孔猛然一缩,整个人立刻向后缩去。 “嘭!” 一声沉重的枪响传来,尽管有着“刺客”所赋予的敏捷,但由于距离太近,安东尼还是被子弹击中了左肩,他闷哼出声,整个人都倚靠在了房门对面的墙壁上。 “这位亲爱的贵族,老秃从来都是叫塞克斯镇长先生。”,艾特填装了手枪里的火药,开门走了出来,他的眼神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芒:“而且我在下楼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这栋城堡里死了很多人,早就做好了应对的措施!” “不愧是执法官先生。”,安东尼强忍着痛意,将两只手高高举起,示意自己放弃反抗:“您敏锐的洞察力真是让人叹服。” “呵呵”,执法官冷笑了一声,没有多言就要直接开枪,却被安东尼用话语打断了:“您的女儿也在这里。” “娜娜?”,艾特看向侧方,皱了皱眉头,似乎是想不通为什么自己的女儿会和安东尼在一起。 娜娜适时地开口道:“父亲,是镇长先生让我把预言的纸条送给您。” 娜娜一面做着掏口袋的动作,一面朝着艾特靠近。 对于自己的女儿,这位观察力敏锐的执行官并没有任何防备,只是皱着眉头说道:“你知不知道自己一个人走在这座城堡里面有多危险...” 可他的说教还没来得及说完,一柄尖锐的短刀,便从他的后心洞穿了他的身体。 艾特不可思议地瞪大了双眼,他低头看向了自己的前胸,在那里,有着一截突出了身体,正滴落着鲜血的短刀:“娜娜,你...” “真可惜。”,安东尼从墙角处站了起来,叹了口长长的气,有些惋惜地开口:“执法官先生,看来您敏锐的洞察力并没有能用到自己女儿的身上呢。” 他毫无怜悯之心地一脚踢在了面前这个男人身上,然后从衣兜里面摸出那张写着预言的纸条。 在他的预想中,这张纸条上的预言此刻应该已经变得相当完整才对,但是当他看了一眼后,却无奈地笑了——在“第三人堕入懒惰的深渊”这句话之后,呈现出的最新一行是: “你破坏了游戏规则” “啧啧。”,安东尼有些无奈地挠了挠头,从地上站了起来,眼神中满是笑意:“看来只要随便一搅合,诸神的游戏就玩不下去了啊。” 第四十五章 线索 在杀死了执法官艾特以后,这座城堡里只剩下了三个人:安东尼、娜娜以及那位得了传染病将自己隔离在房间里的遂利先生,他甚至还不知道自己的孩子与妻子已经死去的事情。 “也差不多是时候给那位先生送饭了呢。”,安东尼将手中的纸条揉成一团丢掉,将目光投向了满手血腥的娜娜,他歪头道:“娜娜小姐,您应该会做饭吧?” 娜娜没有说话,只是用仇恨的目光看了安东尼一眼,便默默地朝着楼梯下方走去。 在这过程中,她甚至没有去回头看一眼自己父亲的尸体。 “啧,真是个薄情寡义的女人。”,安东尼笑着摇头,一脚踢开了横在他身前的艾特执法官,走进了他那间敞开门的屋子。 出乎安东尼意料的是,艾特所住的这件屋子,与其说是卧室,倒不如说是一个仓库,只中间有一张铺着绵羊皮的大床,其余的地方散落着各式各样的杂物:墙角放着的是一叠厚厚的唱片,虽然只是随意地摞在一起,但是每张唱片上都富有光泽,一看就知道持有者经常会对它们进行保养。 中间的墙上挂着十几把款式不同的枪,从最古老的转轮手枪一直到燧发枪依次排列——按时间来推算,燧发枪这应该是这个时代里最先进的武器,而在这里能有这么多的存货,足以见得它主人的地位是多么与众不同。 至少绝不只是一个普通的小镇执法官那么简单,在一百年前的雪国,拥有这种数量唱片与枪支的人,起码应该拥有着爵位才对。 最吸引安东尼的,还是悬挂在床上的那些纸片与手绘,它们描述的多半是当下时代的一些风俗与趣闻,比如其中的一张纸片上记载着:“妇女如果觉得丈夫无法满足她们,可以到丰收女神的圣坛前祈祷把丈夫换掉”。 还有一张纸片上写着:“罗兰多公爵经常坐在便座上接见臣民和宾客,萨克男爵曾经在他擦屁股的时候大呼:‘真是天使的臀部啊’。”,纸片旁还悬挂着一副罗兰多公爵的画像,画像上的人戴着金色的假发,看起来确实是标准的贵族,只是联系到纸片上的话语,实在是很难让人对这家伙升起敬畏之心。 安东尼低低地笑了一声,然后从地上捡起一张唱片安在了唱片机上,再拨动短针放在唱片上,优美的音乐声立刻在这个狭小的房间里响了起来,像是春日潺潺的溪水。 他躺在了床上,思考着这场游戏的破局方法。 “活下来,并且找到真相”,这是他在进入游戏时候就得到的指示,也就是说,他现在所需要做的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找到真相”。 “真相”毫无疑问地是与那张记载着预言的纸条有关,可现在这场游戏的规则已经被他打破了,纸条上内容的可参考性也大大地降低,唯一值得他去思考的就是:‘第九人获得了王冠’、‘第十人将获得太阳的恩宠’,这两句话的意思。 首先是“王冠”,这是一个通用的词语,一般指的都是由君主戴的象征至高权力的帽子,那么按照这个说法来推算的话,在这间城堡里会诞生一名未来站在雪国权利巅峰的人。谷 安东尼微微眯起眼睛,向前推算着雪国的历史。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在那场震惊世界的瘟疫之后,统治了雪国的是一名从战乱与杀伐中挣脱出来的女人,她在历史上的尊号是“玫瑰夫人”,听起来浪漫无比,但却是一名将权利牢牢掌控在手中的铁腕女帝。 作为一名君王,她在位的时间其实相当短暂,只有短短的十几年,但在这十几年间,她颁布了几千条的政令,对雪国的未来造成了无比深远的影响,其中有很多条都沿用至今,甚至还被周边的国家所借鉴使用过。 “难道说那名女帝就是这座城堡中的某一个人么?”,曾经在城堡中的那些人的身影在安东尼的脑海中飞快地闪过,但是根据年龄与身份,他很快就将得出了答案——娜娜。 如果“女帝”真的是源自这座城堡的话,那么那位执法官的女儿娜娜应该是最符合的人选,当然这也仅仅是安东尼的推理,预言的真实性还有待考究。 “有意思。”,安东尼悠然地躺在床上,他的嘴角向上翘起,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愉悦的事情,至于“第十人将获得太阳的恩宠”这一句话,他其实完全没有任何头绪。 因为对于“太阳的恩宠”这个词语,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太阳”的途径,但是“太阳的恩宠”这个说法有些太过朦胧,让人没有办法往下进行联想。 就在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在门边响起:“送给遂利先生的晚餐已经做好了,您要先吃一点吗?” “这么快?”,安东尼刚要从床上跳起来,却在抬头的时候突然看到了一张用红线悬挂着的纸片,他的瞳孔微微一缩,伸手将纸片从红线上摘了下来: “星历183年,塞维尔市的居民们得到许可,能将马桶排水管连接到原本用来排放街道雨水的下水道;等到星历217年,这已经成为了整个塞维尔市的规定,方便快捷的污水处理方式让塞维尔市省下来很大一部分的资金,这一大笔资金将用于对贫困学生们的资助......” 这是一张非常陈旧的纸片,从边缘不太整齐的剪裁痕迹看来应该是从某张报纸上弄下来的。 这则消息与之前两张纸片上的东西没有任何关联,甚至也没有任何的趣味性,安东尼不知道房间的主人是出于什么样的想法将其悬挂在了房间里面,但毫无疑问的是,它给了安东尼一个全新的想法,也是一个有关“真相”的线索。 “来了。”,将纸片放进了上衣的内里,安东尼打开了门,一眼便看见站在门前的娜娜,此刻她手里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对着自己甜甜的笑。 而在她身后的,是艾特执法官那还没有完全冷透的尸体。 第四十六章 扑朔迷离 窗外,雪依旧在下着。 天气很冷。 城堡里的温度也在渐渐降低,因为在杀死两名仅有的仆人以后,已经没有人会再为供暖的火堆去添加柴火了。 安东尼跟在了娜娜的身后,很快就来到了城堡顶端的小阁楼里,他对着娜娜打了个手势,女孩便将手中的餐盘放在了转角的小桌上,然后敲门:“遂利先生,该吃点东西了。” 木门后传来了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但这个声音很快就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男人清晰而又低沉的嗓音:“帮我放在门口就好,谢谢。” 娜娜愣了一下,转过身来,却发现安东尼的眉头皱地很深,但还是对她点了点头。 “好的,遂利先生。”,娜娜回应了一句,然后便被安东尼一把扯过手腕,带到了城堡的二楼。 期间,安东尼故意用力踩着楼梯,每下一个台阶,都弄出了沉重的响声。 “房间里的人是遂利先生么?”,刚到楼下,安东尼便开口问道。 “不知道。”,娜娜非常诚实地说道:“在进入这座城堡避难之前,我都不认识遂利先生,而在这里给那位先生送饭的,都是他的夫人和儿子。” 微微沉默了一下,然后安东尼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他迅速地朝着艾特的那间屋子冲去,从墙上取下了两把遂发式火枪,在确定它们被保存的相当完好,随时可以开火以后,他将其中的一把交给了娜娜:“会用么?” “会。”,娜娜一面将火枪举起,调整到了最佳的设计角度,一面点头,显然是对这件火器玩具有着很深的了解。 “好极了。” 安东尼打了个响指:“那么现在,你去那个小阁楼的门前蹲着,不要让任何一个家伙从那里出来,我去楼下找钥匙。” 娜娜虽然不明白安东尼想要干什么,但还是立刻照做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她和安东尼已经是同一条船上的人,并且更重要的是,她对那个所谓的预言抱有极大的期待。 这是一个能够将她的命运完全改变的机会,她不想放过——只要成为预言中那两个活到最后的人。 安东尼径直奔向了一楼最边角处那个男性仆人的房间,他记得在杀死那个叫“老秃”的仆人的时候,他的腰间挂着一串钥匙。 只是当他再度迈进这个佣人房的时候,整个人却突然愣在了原地——这里除了一片鲜艳的血迹以外,空空如也。 “怎么可能?!” 安东尼有些错愕地按住了自己的脑袋,努力地回想着杀死这个男仆时候的场景。 他清清楚楚地记得,是由他自己将一柄短刀刺进了男仆的胸膛,并且直到确定这个男仆已经失去鼻息以后,他与娜娜两个人才同时离开了这里。 死而复生这件事情,显然有些不切实际。 那么只能是有人将他的尸体给拖走了。谷 安东尼的心境一下子变得复杂了起来,原本他以为一切尽在掌控之中,结果却在最后一步这里卡住了——这座城堡里面,绝对不止十三个人。 他坐在仆人的床上,暂短地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叹了口悠长的气,决定还是先去阁楼的顶端,确定一下遂利先生的身份——以这个时代最新式燧发火枪的威力,应该勉强也能够做到破门而入才对。 在去往顶楼的过程之中,他恰巧经过那个用来供暖的房间,虽然房间里此刻依旧非常温暖,但炉子里面的火焰已经彻底熄灭了,这座城堡里面变得像外面一般冰冷不过是时间问题。 “有人从里面出来么?”,回到了顶楼的小阁楼处,安东尼虽然一眼就看到了那份原封不动的食物,但还是随意地开口问道。 此刻娜娜依旧用燧发火枪瞄准着面前的那扇门,神色显得十分紧张。 “没有。”,娜娜咽了咽口水,她说话的声音压得很低,安东尼将耳朵凑在她的唇边才勉强听清:“不过,安东尼先生,刚刚我听见屋子里面有人在交谈。” “交谈?”,安东尼的声音也立刻低了下来,他悄无声息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确保自己处于一种随时可以发动猛烈攻击的状态:“你确定是交谈么?” 娜娜轻声说道:“对,起码有两个人的声音,并且有一个是女人的声音。” “好。” 安东尼从口袋摸出了一个小小的酒罐,旋开塞子喝了一大口,浓烈的酒香在口腔里弥漫,身体一下子暖了起来。 他从来都不是正面强攻的战士,所以在做这种事情之前,他需要一些小小的刺激与帮助。 娜娜就这样举着那把遂发式火枪,看着安东尼迈着轻快而又从容的步伐,走向了阁楼的门前,然后轻轻地敲门。 “是谁?”,门内的响动立刻停止了,传来男人冷静而低沉的声音。 安东尼没有说话,只是继续敲门。 门内的男人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在一阵短暂的寂静之后,房间里传来了一阵玻璃破碎的声音。 听起来好像是有人直接从窗户边跳下去了。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安东尼扣下了手中燧发枪的扳机,火药强大的威力瞬间将面前木门的门锁破坏。 他一脚将门踢开,却没有急着进入,而是非常警觉地将门内的场景打量了一圈,在确定目光所及之处没有任何一个“活着”的东西以后,这才将一把短刀捏在手中,悄然走了进去。 就在他走进门的同时,一个黑色的身影从天而降,那是一个手里捏着短刀的女人,她从一开始就收敛了自己的呼吸,躲在了门框的上面! “这位小姐,偷袭并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并且您还没有得手,这时候庆祝是不是有些太早了?” 安东尼凭借着“刺客”的敏捷,身体在一瞬间做出了一个极其不规则而又诡异的动作,堪堪地躲过了女人手中向他回来的短刀——作为一名真正的“刺客”,安东尼在踏入房间之前,早就已经洞悉了这里最适合进行伏击刺杀的视觉死角! 不过他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突然就楞在了原地。 准确的说,是与这个刺客一起楞在了原地。 “阿琳娜?”,安东尼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第四十七章 游戏 安东尼叫的很不确定,因为警察局里的那个阿琳娜看起来很稚嫩、很少女,而他面前的这个女人言行之间都透露出一股成熟的风味,尽管外貌完全相同,但是两个人的气质有着极大的差别。 “安东尼阁下。”,女人对安东尼的疑问做出了回答,她轻轻地笑了一声:“没想到您也是这场游戏的参与者?” “你这样可就没有之前乖巧啦!”,安东尼摇了摇头,这时他才想起来,虽然平日里的阿琳娜总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但那未必是她的真实模样——她是序列5的“秘偶大师”,而在这之前,“占卜家”途径的序列6,是以伪装能力而著称的“无面人”。 她可能只是时时刻刻地在扮演某个人,也许现在呈现在安东尼眼前的才是她真实的样子。 阿琳娜咯咯笑了两声,她身后披着的黑色大氅随着她的肩膀振动:“安东尼阁下,这只是一场游戏而已,等你醒过来以后,我还是那个乖巧的女孩,还是说,你更想要听我叫你一声‘叔叔’?” 安东尼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头,不过很快又舒展开来,伸手捏了捏女人的脸庞,对阿琳娜报以灿烂的微笑:“好啊。” “叔叔,你在这里是要做什么呢?”,阿琳娜果然立刻又恢复了那个纯真的样子,有那么一瞬间,安东尼甚至在她琉璃色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倒影——那是怎样清澈的一双瞳孔啊! 安东尼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一面朝着破碎的窗户边走去,一面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或者说,你对这里有什么了解么?” 他将头探出了窗口,正如他所想的,窗户外面的雪地上干干净净的,没有任何人落下的痕迹。 他立刻在心中暗暗地将阿琳娜的危险等级上调了一些,知道完全不能将她当做一个普通的女孩来看待了——能够用出这样伪装的障眼法,她绝对不会是一个纯真的少女。 “很简单咯。”,阿琳娜的声音显得活泼可爱:“只是被神选中了,来参加一场游戏而已,叔叔你也是这样的吧?” 还没等安东尼回答,她又接着问道:“那么,神明们给叔叔的任务内容是什么呢?” 安东尼没有犹豫,直接说出了那个他到现在都感到疑惑的内容:“弄清楚‘真相’,并且活下来。” “真相?”,阿琳娜眨巴着天真无邪的大眼睛,似乎是在飞速地思考着,又似乎是在做出对某一个决定的权衡。 “那么你的任务呢?”,安东尼问道。 阿琳娜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在了床上,她掀开了床单,床上显露出了两个人的躯体:“杀掉七名游戏的参赛者。” “听起来很不错,目标还算明确。”,安东尼评价道,他走步上去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两个人都是男人,其中的一个脸上有着许多块可怖的黑斑,应该是感染了病毒的遂利先生。 而另一个则是穿着非常明显的弗仑萨风格庆祝服饰的男人,很可惜,他应该没有想到会因为这样的一件衣服惹来杀身之祸。 “是啊。”,阿琳娜轻快地笑了笑,似乎对‘杀戮’这个词完全没有概念:“我之前杀死了五个,还差两个,有一个刚刚就快要得手了,没想到却被你给吓跑了。” “怎么可能?”,安东尼下意识地反驳:“难道不是你的障眼法么?” “不是。”,阿琳娜摇头,将目光投向了还在门外,用手中的遂发式火枪对准她的娜娜,笑着说道:“之前她应该也听到了,我在房间里和那个人说话。”谷 安东尼点了点头,这一点在进门前娜娜确实和他说过。 那么,接下来就又出现了一个问题:刚刚与阿琳娜对话的那个人去了哪里? “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消失的。”,阿琳娜耸了耸肩:“就在你要破门进来的时候,他打破窗户,从这里跳了出去,从你刚刚的语气来看,应该是没看到他的痕迹?” 安东尼沉默了一下,然后拍了下阿琳娜的肩膀:“去别的地方吧,这里窗户破了,太冷了。” 走到门外,让娜娜收起了枪,三个人就这样径直来到了一楼的大厅。 在这一路上,阿琳娜看到了不少人的尸体,她不由地嘲笑道:“看起来这里的杀人凶手可不止我一个?” “如果不杀人的话是活不下去的。”,安东尼简单地说了一句,没有多言,在那张用来吃饭的餐桌前坐了下来。 他需要整理一下眼下的情况,各种事情交织在一起,实在是有些太过乱套了。 不过唯一的好事就是根据刚刚阿琳娜所说的,十三名参赛者已经被她杀死了五个,那么再除去他们两人,一共也只剩下了六个人,危险性要降低很多。 “从我得到的消息来看,每个参赛者都会得到一个任务,只要完成了那个任务,就能赢得比赛。”,阿琳娜不知道从哪里找出来了一份牛奶小口地喝着:“而在我杀死的五个人里面,有三个人的任务,都是杀死你。” “杀死我?”,安东尼皱起了眉头,这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的。 “但也还有一个好消息。”,阿琳娜笑了笑,一丝白色的牛奶顺着她的嘴角流进了衣服里面:“还有两个人得到的任务是保护你活到这场游戏的结束。” “也就是说,你是这样游戏里面一个非常关键的角色,安东尼阁下。” “那么你应该是这样游戏里面一个非常特殊的角色。”,安东尼轻声笑了笑:“凶恶的杀人魔?这样来形容你你不会介意吧?” “当然不介意。”,阿琳娜喝光了那小小的一瓶牛奶,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小的徽章递给了安东尼:“我想,这应该和你想要寻找的‘真相’有关。” 安东尼看了一眼,在徽章上刻着的,是一株雕刻在钢铁里的树,那是一株极其繁盛又极其玄妙的树,无数的圣言构成了它的主干和枝条,十一枚巨大的果实,每一枚都由很多的同心圆和难算的算式构成,就像数学模型。 “卡巴拉?”,安东尼伸手触摸那树的枝干。 这棵树被称为卡巴拉之树,又称生命之树,在雪国古老的圣典中有记载。 生命之树是最庞大也是最神秘的圣徽,从古至今没有人能解读它,但是安东尼有粗略地了解过,生命之树大概可以分为三支柱,十个原质,四个世界,二十二路径。 而其中最重要的,就是二十二路径,有人说那代表着二十二条神之途径。 第四十八章 复杂的神秘学意义 “你是从哪里得到这个东西的?”,来回翻看了很久这个徽章以后,安东尼开口问道。 “一个非常隐秘的地方。”,阿琳娜皱了皱眉头:“怎么,你有什么头绪了吗?” “我不是很确定你给我的这样东西和所谓的真相到底有没有关联,但是我们假定他们是有关联的,那可以这样推算。” 安东尼思索了一下,又道:“在《创世之书》的记载中,卡巴拉生命之树一共有十个原质,表达了不同的灵性层面,而这十个原质按照由上至下,由右到左的顺序分别是:王冠、智慧、理解、仁爱、严格、美丽、胜利、光辉、基础、王国。” “其中,王冠代表着超越、神的本性;而光辉则是代表着尊严、收缩、光荣。” 阿琳娜点了点头:“然后呢?” 安东尼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娜娜,开口道:“这可能与之前的预言有关,但是当务之急是,阿琳娜需要带我去一趟你找到这个徽章的地方。” “没问题。”,阿琳娜简单地答应了一句,然后从椅子上面跳了起来:“不过那个地方比较偏僻,你多穿几件衣服。” “好。” 安东尼没有多想,在艾特的房间里找出了一件黑呢大衣换上,然后三个人便径直出了门。 门外依旧是雪花纷飞的天气,但是三个人都默不作声地在雪地里行走,安东尼的体力稍稍差了些,一直落在队伍的最后面。 他们放下了吊桥,穿过护城河回到了小镇里面。 这个被风雪笼罩的小镇显得格外寂静,只非常偶尔地,安东尼会在某处厚厚的雪下看见某个人冻僵的躯体又或者说尸体。 阿琳娜的步伐很快,她不断地打开手中的一个卷轴模样的东西,迈着极其兴奋的脚步奔跑。 安东尼跟着她的步伐,很快就穿过了这座小镇,来到了小镇外面的一个不起眼的丘陵处。 阿琳娜在丘陵周围转了一圈,然后用手轻轻拂去丘陵上的落雪,很快便在最底端的位置找到了一个入口钻了进去,安东尼与娜娜两人也紧随其后。 “你怎么会找到这种地方的?”,安东尼皱着眉头问道,在他周围的,尽是干硬的岩石,泥块和树干。 “那你应该去问问那几名高高在上的神明,为什么我刚进入这个游戏的时候就落在了这里。”,阿琳娜在前方飞快地攀爬,没用多久,几人就来到了一处被被藤蔓所覆盖的岩石前。 用手拨开藤蔓,眼前赫然就是一个洞窟,散出扑鼻的霉味。 她在洞窟的周围找了半天,终于从无数的乱石中找到了一块色泽稍稍明亮一些的石头,伸手按了下去。 旋即,在三人面前的石墙出一声轻响,震下许多的灰尘,缓缓下降。谷 而出现在他们眼前的,则是一片耀眼的白色光华。 “这就是所谓的秘宝么?”,安东尼伸手拿起一块散落在地上的秘银,端详了一番,却发现上面没有任何能够证明这东西年代的文字。 “应该是一些古老的秘银。”,阿琳娜甚至连去碰这些东西一下的兴致都欠奉:“在这个地方应该算是一种很少见的实质性的财富了。” “实质性的财富?”,安东尼非常敏锐地捕捉到了阿琳娜话语中的意思,他眯着眼睛向着洞穴的更深处看去,在他目光所及之处,有着一颗硕大的、闪烁着金属光泽的树。 他毫不犹豫地丢下了手中的东西,向着洞穴的更深处走去。 呈现在他面前的,是一颗巨大的、看上去富有旺盛生命力的卡巴拉之树。 有人用古老的希伯来文在树的各个位置标注,首先印入安东尼眼帘的是十个原质,它们按照顺序在树的枝干上呈现,而连接它们的,则是二十二条途径。 只是这些途径与安东尼以往见到的那些不同,这些途径上面铭刻的,恰好是二十二条神之途径的名称,比如在“皇冠”与“智慧”之间,标明的是“占卜家”的途径;而在“王国”与“基础”之间,标注的则是“猎人”的途径。 安东尼的瞳孔微缩,目光一路朝下滑落,一直在快要跌落到地面的时候,却猛然看到了一个全新的、他从未见过的质点——“知识”。 “这是什么意思?”,安东尼走步上前,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却被某种特殊的力量制止住了,他低头看去,在他的脚下,闪烁着淡淡蓝色的光泽。 这就是一个“领域”。 安东尼顺着光泽亮起的地方一路看去,构成“领域”的东西,就是卡巴拉之树上的枝条,以及整个地面上的符号,以符号和元素创造出领域,几乎超越了生命,超越了一切宗教法典上神明的特权! 在线条纠结的地方,都有不同材质的、祭坛般的平台,奇怪的符号围绕着这些平台,这些带有神秘力量的文字组合不同元素,构成了一个个小的领域,在锡兰的文化里,这些被称为“阵”、“封印”或者“结界”。 但无论什么样的称呼,这都是一种蕴含怪力的怪圈,压制着其中躁动的力量。 安东尼默默地向后退了一步,远远地观看那棵繁奥而又复杂的生命之树,“知识”的质点出现在它的中轴线处,位于“王冠”的正下方,“美丽”的正上方。 “你能看得懂这个东西的意思么?”,阿琳娜站在安东尼的身旁,同样看向面前的生命之树,她之前已经在这里研究过挺长的一段时间了,但是对这个有着非常复杂神秘学意义的东西完全没有任何头绪。 安东尼摇了摇头:“非常晦涩,并且这东西应该还不是完整的版本,它上面所写的文字,除了二十二条神之途径以外,大多数还是意义不明的暗喻。” “那么你能从里面解读出来什么样的信息?”,阿琳娜换了个问法,她看得出来,面前的少年对着个东西肯定已经有了一些理解——他已经有些控制不住自己那震惊的表情了。 安东尼没有急着回答阿琳娜的问题,反而先问了她一个问题:“你对‘神’有着什么样的理解?或者说,你觉得大陆上一共有着多少位神明?” “我对神的理解么?大概就是掌握了某个途径中全部序列的超凡者?”阿琳娜挠了挠头:“至于数量的话,按照大陆上流传的说法,应该是七名正神,七名邪神吧!” 第四十九章 安东尼的解析 “对,七名正神,七名邪神,这确实是现在大陆上传统的说法。”,安东尼点了点头,然后微微顿了一下,又道:“但是你有没有想过,神之途径一共有二十二条,如果每个途径的尽头都有一名神明的话,那么除去已知的十四位神祗之外,是不是应该还会有八位神明?” “有可能是某些途径尽头的位置还有着空缺?”,阿琳娜皱着眉头说道:“比如说,我就从未听说过有人成为‘命运’途径的神祗。” “这可能是其中的一个方面。”,安东尼肯定了阿琳娜的说法,然后将目光重新投向了前方那棵无比巍峨壮阔的生命之树,轻声说道:“抛去‘知识’不看,你看到那十个被二十二条神之途径连接在一起的质点了吗?在每个质点的周围,都有着不止一条的途径连接着,从这之间你能想到什么?” “不知道。”,阿琳娜非常坦率地摇头:“我对神秘学的东西可以说是知之甚少。” “我个人的推测是,那十个质点,代表着‘神明’之上的位置,这个位置有且仅有十个。”,似乎是生怕被别人听到似的,安东尼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轻:“如果想要超越‘神明’的话,那么这个‘超越者’就需要掌握两条甚至更多的途径。” “你的意思是,一个人可以同时拥有两个途径?”,阿琳娜说出这句话以后立刻不住地摇头:“不,这是不可能的,强行容纳多个途径最终的后果只有疯狂。” “对于我们这样的超凡者来说是这样,但是对于那些真正的‘神明’们来说,或许他们有着更好的办法。” 安东尼一面说着,一面将目光投向了质点中“王冠”的位置,这个词语恰好与预言之中“第九人将获得王冠”重合了。 那么是不是可以做出一个假设,就是在那个房屋里面的某个人,能够获得卡巴拉之树上“王冠”的位置呢? 想到这里,安东尼突然想起了娜娜的存在,他转过头来,却发现这个女孩就站在自己的身后,看着前方那棵硕大的生命之树,眼神之中流露出了奇异的色彩。 “你看到了什么?”,安东尼问道。 可娜娜没有回答安东尼的问题,只是用机器般的语气喃喃地说着:“食灵者的胃袋,深海枪鱼的血液20毫升;辅助材料:鹅耳枥制作的精油5毫升,线球草粉末10克,盛开的红栗花一朵,纯水80毫升...” 阿琳娜把耳朵凑了过去,过了一会儿说道:“听起来像是某种低序列的魔药配方,但肯定不会是‘占卜家’途径的。” “有意思。”,安东尼眯了眯眼睛,他微微蹲了下来,试着以娜娜的角度去看那棵卡巴拉之树,但是却如同之前一般一无所获。 阿琳娜在尝试了一下之后,也对安东尼摇了摇头。 “有两个可能。”,安东尼重新直起身来,他的眼神之中闪过了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其一,我们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所以这株卡巴拉之树在我们的眼里与在这个家伙的眼里可能是不一样的。” “其二,她就是将要摘得‘王冠’的人。” 娜娜低沉的呓语声还在继续着,阿琳娜与安东尼两人在她的身旁,充当了两个非常完美的倾听者角色。 虽然说不清楚娜娜所低声念叨的到底是什么途径的魔药,但是只要将它记录下来,经过整理以后,绝对会是一件非常巨大的收获。 良久以后,娜娜停了下来,她看向了身旁站着的两人,愣了一下,却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安东尼与娜娜对视了好一会儿,然后才转过头去,与阿琳娜说道:“那么,接下来我们应该考虑一下怎么样去完成你的任务了。” 阿琳娜皱起了眉头,她有些不解地看着对面的男人:“你觉得这就是你要寻找的‘真相’?” “这只是一部分。” 安东尼一面说着,一面重新将目光投向了封印之中的卡巴拉之树,只是这次,他的视线一直聚焦在那传统的、十质点之外的“知识”上面。 这是一颗极其特殊的质点,与其它的十个质点完全不相同的是,它孤零零地矗立在生命之树的中轴线上,连结它与其他质点的途径只有一根单项的箭头——命运。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仿佛它与外界没有任何关联,但是当所有质点都连结成串后,它就会诞生,再通过“美丽”的质点指向它。 这让安东尼的脑海之中不由地延伸出许多遐想,但是到最后他还是叹了口长长的气,将思绪收回,对着阿琳娜说道:“你有什么完成任务的计划么?” “暂时没有。”,阿琳娜摇了摇头:“我之前完成任务进度飞快的原因是有些人刚刚来到这个小镇,还没来得及适应环境,表现出一些非常不符合这个时代特征的动作和语言,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追踪他们的这件事情应该会变得越来越难。” “我真不喜欢你的思维。”,安东尼皱起了眉头:“如果我是你的话,在进入这个小镇的第一天,应该就已经完成任务,并且是超额完成任务了。” 阿琳娜突然浅浅地笑了,她一手搭在了安东尼的肩膀上:“那你会怎么办?” “很简单。”,安东尼面无表情地看着阿琳娜:“你要先弄清楚一个前提,就是我们现在是在一场游戏里面,我们所做的一切,对现实都不会有任何影响。” 阿琳娜点了点头:“所以呢?” 安东尼没有急着回答阿琳娜的这个问题,而是叫过了一旁的娜娜,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娜娜,在离开这里之后,你想要去做些什么?当然,这里的所有东西全都是你的,我们不会拿其中的任何一样,并且我们也根本无法带走。” 少女的眼神中先是闪过一丝错愕,旋即又被惊喜填满,她欢快地在安东尼的脸颊上亲吻了一记,然后才说道:“如果有了这些财宝,我可以离开这里,然后找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安安静静的过我的上流社会的生活!我会成为社交名媛,成为各个正式场合上那些男人们最想要结识的女性!” “很不错的回答,不是么?”,安东尼笑着看向了一旁的阿琳娜,后者对着他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这样的生活对于一个偏远小镇的女孩来说,确实是一件梦寐以求的事情。 但就在这时,安东尼却从大衣里面取出了一把短筒的燧发枪,他就这样用枪指着娜娜的脑袋,笑意玩味:“但是我现在突然改变主意了,我觉得如果在这里杀了你会更有趣一些。” 刚刚还沉浸在对美好未来幻想中的娜娜面对着黑洞洞的枪口,脸上的笑容立刻凝固了,她下意识地就要向后逃窜离开,即使没有得到洞穴外的那些财务,但仅凭刚刚她得到的那些魔药配方,她依旧可以拥有完美的生活。 但安东尼以一个非常敏捷的动作挡在了她的身前,依旧是用燧发枪的枪口指着娜娜的眉心,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仅有的出口被安东尼堵死了,娜娜无法逃,更无法躲。 她呆滞的望着安东尼,浑身都因为恐惧而颤抖。 “你想要什么...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娜娜跪在了安东尼的身前,眼神之中充满了绝望——她已经在这里得到了莫大的收获,只要能够离开这座小镇,等待着她的只有无比美好的生活。 可如今,她光明灿烂的未来却要被面前的这个男人掐灭,她想反抗,但是两者之间力量的差距犹如云泥。 “也许我会对你的身体比较感兴趣?要是满意的话,我说不定可以让你离开这里。”,安东尼放下枪,用手轻轻地抚着娜娜的发丝。 “我明白了...” 娜娜咬了咬唇,伸手就去解衣服上的扣子。 “安东尼,你...”,一旁的阿琳娜惊呆了,她简直不敢相信刚刚做出这一切的居然是安东尼,这个戴着金丝眼镜、看上去温文尔雅的贵族青年。 “嘭!” 巨大的火药爆炸声打断了阿琳娜的话语,安东尼放下燧发枪,转头看了她一眼,笑声显得十分低沉:“阿琳娜,我是想要提醒你,这只是一场游戏。” “这里没有任何一个‘真实’的生命,所以你如果想要赢下这场游戏的话,为什么不借助这里的瘟疫,去将所有的参赛者全都杀死呢?” 阿琳娜看着娜娜向后倒去的身体,在沉默了许久以后,这才缓缓地点头:“也许你说的是对的。” 安东尼笑了笑,将火枪随手丢在了一边,与阿琳娜一起朝着洞穴外面走去。 ...... 就在两人离开了洞穴不久之后,刚刚倒在地上的娜娜慢慢地爬了起来,鲜血从她的左耳缓缓地流淌而下。 安东尼刚刚确实开枪了,但是在枪声响起的最后一刻,他将枪口朝着左侧平移了一截,威力巨大的火药只是擦着娜娜的耳朵飞了过去。 第五十章 完成任务的方法 当安东尼与阿琳娜从洞穴里再度钻出来的时候,暴雪居然已经停了,白色的天空中久违的出现了一轮镶着金边的太阳。 再度踏入小镇地界的时候,阿琳娜突然开口,认真地看向了安东尼:“你已经找到完成任务的方法了,是么?” “你指的是我的任务吗?”,安东尼低下头,用脚在蓬松的积雪上轻轻踩了几下,轻声笑道:“大概有了头绪,只剩下最后一个小小的问题还没有解决。” “哦。”,阿琳娜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么接下来你想要干什么?” “当然是帮可爱的阿琳娜完成任务啦!”,安东尼低沉地笑了笑:“在你的游戏任务完成以后,我的任务也就自动完成了。” “那么,要怎么做?” 安东尼没有回答阿琳娜的这个问题,只是迈开步子,开始在这座小镇里漫无目的地走来走去。 这时候,由于暴风雪已经停下,街上也出现了三三两两的人,但或许是惧怕瘟疫的原因,他们每个人走路的时候都间隔地特别远,即使是说话,也保持了一米左右的间隔。 向安东尼与阿琳娜这样走在一起的人简直就是异类,小镇的居民们都下意识地离他们远远的。 “我们接下来到底要去哪里?” 在闲逛了很久以后,阿琳娜终于忍不住了——虽然说暴风雪已经停了,但是并不代表着外面的气温回升,在走了这么长的一段路以后,她已经冻得有些发抖。 “我在计算。”,安东尼停下脚步,他哈出了一口长长的白气:“这座镇子其实并不大,只要走上一会儿,大致就能推算出这里一共有多少户的居民。” 阿琳娜紧了紧领口的衣服,抱怨道:“一般来说,镇长的家里应该会有人口册吧?我们直接去那里取不就好了?” “那个数据会很不准确。”,安东尼摇了摇头:“在瘟疫发生以后,势必有很多人趁着没有封城的时候逃离了这里,并且还有很多病死的人,在这样的天气里面很难进行统计。” “但是仅是凭眼睛也会很难计算吧?”,阿琳娜说道:“他们又不会站在门口让你统计。” “只要看一眼就知道了。”,安东尼指了指身旁的一间房子:“一般来说,除非是穷到极致,否则在这样的天气里,房子的烟囱上都不会有积雪的。” 阿琳娜顺着安东尼手指的方向看去,确实在那栋通体被白雪所覆盖的房子上,只有烟囱的周围没有积雪。 “我们凭借这个来统计这个镇子里的大致户数来确定接下来需要做的事情。”,说到这里,安东尼微微顿了下:“根据我刚刚的计算来看,这座小镇里大概有一百多户人家,其实规模很小。” 他看着阿琳娜那张稚气的脸,笑着说道:“那么,接下来还需要你的配合,阿琳娜,扮演医生这件事情对你来说,应该不算困难吧?” “没问题。”,阿琳娜毫不犹豫地点头:“我对医学方面本身就有一些研究。” “好。” 安东尼继续走了起来,但这次他不再是漫无目的地闲逛,他的目标变得非常明确——距离他们最近的、一处烟囱上有着积雪的房屋。 他的手在碰到门锁的瞬间发力,“刺客”赋予他的爆发力让他一下子将坚固的金属门锁整个推进了木门里面,木门自然顺势而开。 关上木门后,安东尼随手找了一块破布堵在了门锁的位置,又搬来餐桌堵上门,然后与阿琳娜一起检查了一下这个房子,确定了这里空无一人。 好在这家人离开的时候比较匆忙,家中还有着些剩余的柴火可以用来取暖。 两人将柴火放在炉子里,却在之后双双愣在了原地,大眼瞪小眼。 “我说...一般平民的家里是怎么取火的?”,安东尼蹲在炉子旁,看着几乎被塞满了、却依旧冷冰冰的炉子,愣愣地发问。 “应该是用火石吧?”,阿琳娜有些不确定地回答道,但她的目光在周围看了一圈,却没有发现任何东西像是“能够打火的石头”。 两人再度陷入了沉默之中,脸色都变得愈发难看起来。 良久之后,还是安东尼率先打破了沉默,他从炉子边站了起来,叹了口长气:“你可以先去休息,我要去准备一下明天的事情。” 阿琳娜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指了指外面还没落下的太阳,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现在还太早了。 “如果你睡不着的话,可以出门找些火种回来。”,安东尼叹了口气:“雪国的夜晚如果生不了火的话,冻死在房子里面也不算奇怪的事情。” “那些没钱买柴火的贫民们不也一样活得好好的么?”,阿琳娜有些疑惑地问道。 安东尼面无表情地回答道:“他们几个人都睡在一个被子里,用相互的体温取暖。” 阿琳娜闻言立刻闭上了嘴,乖乖地走出门去找火种。 而安东尼则是从口袋里面摸出了一张纸,那是他在艾特房间里面拿下来了,记载了塞维尔市的居民将马桶里的废水排进河流里的事情。 他微微思考了一下,又取出一只鹅毛笔,在纸上慢慢地写着字,大意是有一位能够治疗瘟疫所带来的症状的医生来到了这个小镇,将会在明天上午开启对居民们的会诊。 更重要的是,他非常详细地描写了这次瘟疫的症状:“发病急剧,寒战、高热、体温骤升,呈稽留热,剧烈头痛,有时出现中枢性呕吐、呼吸急促、心动过速,重症患者早期即可出现血压下降、意识不清、谵妄等。” 这是后世历史书上所记载的症状,考据性很强。 在末尾留下了一个地址以后,安东尼放下鹅毛笔,出门。 他来到了小镇的中央街道上,见到一名正在路上行走的居民,不由分说地将这张纸递给了他,并且强调道:“先生,我是从帝都来的医生,这次德鲁镇的瘟疫形势相当严峻,我需要您的帮助,让所有人知道我和我的同伴已经到达这里的消息。” 那位居民本来想要惊恐地离开,但在听闻面前的是一位从帝都来的医生以后,一下子停下了脚步,接过安东尼递来的纸张看了两眼以后,有些不安地问道:“那么,尊敬的医生,请您实话告诉我,我们德鲁镇还有救吗?” “这需要你们全镇居民的帮助。”,尽管已经知道这里最后变成了一座“死城”的历史,但是安东尼还是笑着说道:“这次的瘟疫传染性非常强烈,所以我和我的同伴从帝都带来了能够检测病情的试剂,验证之后可以很快地确定哪些是潜在的传染者。” 说道这里,安东尼咽了咽口水,面色沉重:“所以我希望明天你们所有人都能到诊所来参加诊断,这事关重大!” “好,我会尽力去通知这里的所有人。”,那位居民点了点头,脸上闪过一丝感动的神情,在这样严重的疫情之下,居然还会有医生千里迢迢地从帝都赶来,这说明他们德鲁镇还没有被放弃! ...... 安东尼看着男人远去的身影,发出了一个无比低沉的笑声。 他是在笑又一个跌宕起伏的开始。 第五十一章 所谓的特效药 第二天,就像是为了印证这个笑声一般,一些不和谐的事情,开始出现了。 在安东尼临时布置好的“门诊”,天还未亮的时候,就渐渐排起了长龙。 “医生,我…我嗓子哑了,我的头好痛,身体好不舒服!” “咳…咳咳,医生,救救我!” “我…我先来的!我从昨晚开始就一直上吐下泻!医生,医生!” 安东尼还没睡醒的时候,便听见了这些人拼命拍打大门的声音,他透过一个隐蔽的窗口向外看去,这些镇民们在凛冽的寒风中排成了长长的一列。 他们当中的有些人或许并没有感染上病菌,只是普通的感冒,但是在心理作用的促使之下也慌了神,希望能够在这里缓解自己的病情。 “阿琳娜,接下来可要看你的演技了。” 安东尼轻声笑了笑,转头看向正将白大褂披在身上的阿琳娜。 为了今天的“扮演”,她还特地向安东尼借了那副金丝眼镜戴上,此刻的她一改之前幼稚的风格,瞬间化身成了一个干练成熟的女医生。 “没问题,相信我就好了。”,阿琳娜点了点头,然后又取出一块早就准备好的白布系在了自己的脸上,遮住了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和光洁的前额。 “好。” 安东尼接过阿琳娜递来的紫色丝带,走到她的身后,将她的金发扎起。 他的动作轻柔无比,像是给自己最亲密的亲人系着发带,只是他的脸上却冰冷的宛如严冬的寒霜,不带丝毫的温暖,他低语道:“只有在眼前死了人,人们才会真正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才会更快的产生危机意识,重新抱成团,振作起来,这就是我们所需要的。” 他平日里温柔的声线,此刻却吐露着渗人骨骼的寒冷,在这个清晨蔓延:“死了几个人的话,事情就会变得方便起来了...” 阿琳娜抿了抿嘴,没再说话,而是轻轻地推开了面前的大门,望着面前在排队的镇民,她举起了手中那个简略的医疗箱,笑着说道:“各位不要着急,直到这次的瘟疫完全结束之前,我和我的助手会一直驻扎在德鲁镇。” 说到这里,她微微顿了一下:“查尔斯陛下让我们从帝都带来对各位真挚的问候,克洛伊帝国从来都没有放弃过德鲁镇,我们将一起共渡难关!” 只是简单的几句话,却在冰冷的雪地里让小镇居民们全都振奋了起来,甚至已经有人在高呼“克洛伊万岁,皇帝陛下万岁”这样的口号了。 而安东尼则是侧依在门前,淡淡的看着人群,他的眼神就好像在看着一堆尸体,漠不关心。 在镇民们的协助下,阿琳娜将房屋里面的一张桌子搬了出来,自己坐在一张椅子上,像一个真正的医生一样,开始为每个病人“诊断病情” 安东尼作为她的“助手”,则是坐在她的身旁守着那个医疗箱,负责在她需要某样工具的时候将东西递给她。 无错 从阿琳娜的手法来看,她确实对医术有着一些了解,虽然仅是皮毛,但糊弄糊弄这些村民们没有任何的问题。 她对大多数号称“身体不舒服”的镇民们使用“放血疗法”,这是安东尼告诉她的,在一百年前的雪国非常流行的一种“治病方法” 一百多年的雪国有一位大师认为:健康的躯体需要四种“体液”——血液、黏液、黄胆汁和黑胆汁的完美平衡。 那么如何保持体液之间的平衡?自然是通过发汗、催吐、断食、利尿、放血等多种方法去除多余的体液。 放血疗法就是基于这个理论而诞生的,而对于它的实施方法,历史书上也有着非常详尽的描述:“大约在肘上方3-4英寸的手臂绑一条手巾或棉线带,但不要太紧,一旦静脉充盈,应该用右手的食指和拇指执柳叶刀,轻轻地用柳叶刀刺进静脉。” 依照现在的角度来看,这是一个非常可笑的做法,但是在一百年前的雪国,这确实是极其常见的“治病措施”,即使“药师”序列的超凡者们曾经多次公开表示对这种做法的嗤之以鼻,但在这种小地方,这还是非常常见的治病方法。 阿琳娜就是使用这样的方法对付大部分前来治疗的镇民们,并且大多数被放血疗法治疗过的镇民们都会感激地表示“轻松多了”。 “一下子失去那么多血液,当然轻松多了。”,安东尼忍不住笑着低语。 但仅仅依靠放血疗法是绝对不够用的,小镇的镇民们没有那么好糊弄。 于是,在“治疗过程”中,碰到那些看上去健康状况很差的镇民,阿琳娜偶尔还会让安东尼从医药箱中取出一些黑红色的试剂注射在患者的体内,声称“这是治疗瘟疫的特效药”。 在第一个人用了这个“特效药”以后,引起了很多镇民的不满,他们冲过来指责阿琳娜的偏心,并且表示自己也要使用“特效药”。 在昨晚安东尼就已经预料到了这样的场面,并且早就告诉了阿琳娜说辞:“这是帝都的药师们所配给的特效药,数量有限,只能优先用于那些情况很差的镇民,而没有用上‘特效药’的镇民们也可以放心,在后续会有更多的特效药从帝都源源不断地被运输过来。” 这些话被阿琳娜说出来以后,沸腾的人群们立刻安静了许多,不少人脸上都露出了愉快的笑意,一改之前面色的凝重,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是啊,能够治疗疫病的“特效药”就在眼前,那还有什么事情是值得顾忌的呢? 冬天将要过去,春天即将来临,有几个镇民们甚至已经想好了要在明年的春天种下一些甜菜,这种耐寒耐旱的作物用来做汤是再好不过的原材料了。 但是没有人知道的是,所谓的“特效药”,其实是安东尼昨天夜里走进了镇民们设置的“隔离所”,从那些已经死去了的、身上布满可怖抓痕与斑点的人身上抽取出来的血液。 第五十二章 揭开帷幕 这样的“治疗”整整持续了三天,这三天里,安东尼与阿琳娜两个人就像是最尽职的医生,在每天太阳升起的时候便铺开桌子,开始接待病人,直到太阳落山的时候才收起,并且对于医疗费更是分文不取。 几乎所有的镇民们都被这两个外来“医生”的职业操守所感动了,每天都会有人来给他们送上一些吃的东西或者是御寒的衣物。 安东尼虽然对这些东西非常心动,但最后还是义正言辞地摆手拒绝了——在这计划进行的关键节点,他决不允许出现任何问题。 只不过这样做的代价是他与阿琳娜两人只能在每天夜晚凭借着超凡者的能力,去一些稍稍富有一些的镇民家偷东西吃。 这样的生活安东尼还是第一次体验过,不过唯一让他感觉到安慰的是,在第二天的晚上他们终于找到了火种,点燃了房屋里面的炉子,使每天的夜里不再那么地寒冷。 而就在第四天早晨天还没亮的时候,随着一声爆喝,安东尼与阿琳娜所居住的房子居然被人一脚踢开了门! 安东尼在朦胧之中睁开眼睛,朝着窗户外面看去,视野之内到处都是人头攒动,几乎每一个在街上走动的人手中都拿着武器或火把,将这栋不大的房子围的水泄不通。 “该死的庸医,赶紧出来!” 在一声声的叫骂声中,有几个身强力壮的镇民冲进了安东尼与阿琳娜的卧室里。 安东尼还好,已经醒了过来,就高高举起双手在众人的打骂声中走出了房间。 而还没睡醒的阿琳娜就没有那么好运了,她几乎是被人拽着头发拖出了房间,一路上发出的撕心裂肺的惨叫声让安东尼都忍不住哆嗦。 两人都没有穿着外套,被镇民们丢在了外面的雪地上,他们只能背靠着背瑟瑟发抖。 “死了!死了!”,有人用铁签指着安东尼的头:“今天早上有三个人死了!又有十几个人相继倒下了!他们都是用了你所谓的‘特效药’以后死去的!” “你们这两个该死的家伙根本就不是医生!你们是杀人犯!” ...... 镇民们将两人围在中间,他们群情激愤,左一句右一句地唾骂着安东尼与阿琳娜,有人对着他们吐唾沫,更有人对着他们举起了武器,想要将他们直接杀死在这里。 在一阵短暂的沉默后,安东尼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大声地说道:“各位,虽然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请在动手之前想一想,我们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他清了清喉咙,看向四周:“首先你们应该清楚的是,在医疗的过程中,我们没有得到任何东西。” 安东尼的话音落下之后,周围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因为在过去的几天里,这两名“医生”的所作所为大家都看在眼里,他们确实没有从这里得到任何东西。 与此同时,一阵低低地哭泣声从他的腿边传来,那是阿琳娜。 “脆弱的女医生”莫名地受到了这样不公平的对待,所以她哭了,低低地哭泣声让在场的所有镇民们都清醒了许多,开始思考着之前所发生的事情。 在众多镇民之中走出了一个领头的,他皱着眉头说道:“有十几个被你们注射了‘特效药’的人死去了,并且在死去之前,他们身上所产生的症状与你在那份通告上所写的一模一样!” 安东尼微微挑了下眉,然后郑重地说道:“各位镇民们,我想在我可以向你们保证,我们所使用的所有的特效药都是有效的,并且每一份都是出自于宫廷药师之手,并且已经做过了人体试验,执法官艾特的女儿娜娜本来已经感染了瘟疫,就是被特效药所治好的,所以绝对不可能有问题!” “那你要怎么解释在那些死去的人身上发生的事情?!”,有一个手持锄头的镇民愤怒地问道。 安东尼先是做思考状,然后又不断摇头,低低地说道:“不可能,这不可能...” “医生,您不要顾及,要是想到了什么就直接说出来吧。”,那个领头的人看出来安东尼的情绪不太对劲,立刻体贴地给安东尼接话的机会。 在沉默了很久之后,安东尼又叹了一口悠长无比的气,这才吞吞吐吐地说道:“相信你们也看见了,我们来到这里的时候只带了很少的行李,而那些‘特效药’由于是很珍贵的东西,是在后续由专人从帝都运送过来的,负责交接的是你们镇子的那位塞克斯镇长与艾特执法官...” 说到这里,安东尼的声音变得更小了:“我想,会不会是在这其中的过程中出现了问题?” “一定是塞克斯那个该死的家伙私吞了特效药!” 安东尼的话音刚落,立刻有镇民嘶吼了起来:“难怪这些天从来都没有见过那个该死的家伙的身影,他现在一定是躲在城堡里面,等着我们都死了以后再出来!那样他就可以侵吞我们所有人的财产了!” “他一定是和他那个该死的女人在一起!还有遂利那一家子人!” ...... 在短短的一瞬间,风向变了,站在风口浪尖上的人变成了塞克斯镇长,但镇民们不知道的是,他已经死去多时了。 安东尼的嘴角勾起了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但很快,他又开口道:“各位,我想还是不要这样妄加揣测镇长先生,他...” 可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一个镇民粗暴地打断了,那个人神情激动地说道:“塞克斯那个家伙早就该死了!他只会想尽办法搜刮我们的财产,他就应该和他的女人一起下到地狱去!” “还有那个一直与他厮混在一起的遂利一家!” 看起来那位塞克斯镇长平日里在这个小镇的威望确实不怎么样。 安东尼微微眯了下眼睛,再次开口道:“既然这样,据我所知,从帝都寄来的药剂一共有两千多支,如果塞克斯将这些药剂偷偷藏起来的话,那么我们现在就去和他要过来直接使用,怎么样?” “对,带上我们的家人一起去!”,有一位镇民高声呼道。 就在这个冰凉的早晨,这些已经被死人吓昏了头的人群们终于失去了所有的秩序,为了能够早早地使用“真正的特效药”,他们全家出动,每个人都拿着武器,朝着塞克斯镇长的城堡冲锋。 第五十三章 教唆者 中午时分,德鲁镇德上方出现了温暖德太阳。 安东尼双手抱胸,倚靠在一座吊桥的旁边, 他眯着眼睛,看着身旁的阿琳娜,轻声地笑了笑:“怎么样,做好决定了么?那些人的生死,现在就在你的一念之间。” 阿琳娜没有说话,她望着吊桥对面,那座人声鼎沸的城堡,脸上充满了犹豫。 今天早上,在安东尼的煽动下,大多数镇民们选择全家一起朝着镇长的城堡出发。 因为在这之前,安东尼已经强调过了虽然会有人持续从帝都将“特效药”运来,但是目前“特效药”的储存量并不是很充足。 所有人都不会希望死亡降临在自己或者说自己家人的头上,那么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家人与自己一起来到镇长的城堡里面,在第一时间能够用上“特效药”。 这正是安东尼所需要的。 “这些人都不是真正的人。”,看着犹豫不决的阿琳娜,安东尼叹了一口长长的气:“真正的他们早就已经化为了历史的灰烬,现在你所看到的这些,只不过是历史的投影。” 阿琳娜抬起头来,看着安东尼的眼睛,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缓缓地开口道:“既然是这样,那你为什么不自己动手呢?反正只是一些历史的投影而已。” 安东尼愣了下,少女的这个回答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的。 或者说,他的“教唆”能力,在阿琳娜得身上居然没有起到作用。 不过在短暂的思考过后,他还是给出了答案,一个非常诚实的答案:“因为我不想。” “嗯?”,阿琳娜皱起了眉头。 “不管这里的人是真的也好,是假的也罢,我不想弄脏自己的手。”,安东尼抬起头来,看着天空那轮太阳,笑的温暖无害:“我从来都不是想要当一把锋利的剑,锋利的剑虽然能轻易砍下敌人的头颅,但是真正做决断的永远是拿剑的人,那才是我想要的。” “你是想要把我当成锋利的剑么?”,阿琳娜低头看向了自己手中的火把,低声问道。 现在只要她将这束火把投向吊桥之上,安东尼布置好的、那些直接指向了城堡中易燃易爆物品仓库的油路就会被点燃——那是镇长所私藏的、为了以防人民暴动所准备的防御措施。 在短短的十几个呼吸中,在镇长城堡中的那些人们都会被强烈爆炸的冲击波所毁灭。 而那些运气好些,从爆炸中幸存下来的人们,也只能在这座被护城河围绕着的小岛之中孤独地等死——吊桥是离开这座孤立小岛的唯一道路,在它被烧毁了之后,村民们就只能通过游泳的方法逃离。 但对于这些,安东尼早就做好了准备:他取出了执法官艾特房间中所有的遂发式火枪,用来对付那些已经被爆炸弄得遍体鳞伤的人们绝对是绰绰有余。 “我们之间有过契约的,不是么?阿琳娜小姐?” 安东尼突然笑了,他用温柔的目光看向了阿琳娜,就像是一名久经沙场的骑士看着他最心爱的宝剑:“或许在不久的将来,你对我没有用了,那样我就会将你舍弃掉,但是在现在......” 安东尼俯下身来,凑在了阿琳娜的耳边,轻轻地说了句不知道什么。 在他说完以后,阿琳娜那张漂亮的脸上突然泛起了一丝红晕,一直盯着安东尼的眼神也出现了一些动摇——这是被“教唆”影响的痕迹。 朝着吊桥的方向走了几步,在一处有着淡淡亮色液体的木质纹路上,阿琳娜轻轻放下了手中的火把。 一朵小小的火苗在吊桥之上升起,然后,在短短的几个呼吸内,就变成了汹涌的火蛇,朝着护城河内侧的城堡蔓延而去。 《极灵混沌决》 “那么,阿琳娜小姐,我应该可以提前恭喜你完成自己的任务了。”,安东尼将目光投向了远处的城堡,眼神中有一丝悲悯的神色,但是很快就被他掩饰了过去:“杀死七名游戏的参与者,会得到什么样的奖励呢?” 阿琳娜摇了摇头,有些困惑地问道:“你能确定哪些镇民里面一定会有游戏的参与者么?” “如果你是其他的游戏参与者,你会放过眼下这个混乱的机会么?”,安东尼叹了口气:“对于他们来说,越混乱的局面,才越能让他们达成自己的目的。” 安东尼的话音刚刚落下,一阵惊天动地的爆炸声突然在不远处响起。 那是连绵不断地爆炸,引发的强烈气流甚至将没有准备好的阿琳娜掀翻在了地上。 过了大约能有二十多个呼吸的时间,爆炸声终于停止了下来,也是在这个时候,一个冰冷的声音出现在了安东尼与阿琳娜的耳边:“阿琳娜,恭喜你,完成了试炼任务,获得脱离幻境的资格。” 看着身影逐渐模糊变淡的阿琳娜,安东尼突然开口说了一句:“我想,我也把自己的任务完成了,所谓的真相到底是什么,我也差不多清楚了。” “好。”,这次回答安东尼的,是一个略显低沉地男声。 下一刻,安东尼的眼前猛然一黑,等他再度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了一张非常干净的白床上面。 他撑起自己的身子,抬头张望。 在不远处,有一个身穿黑色衣服的男人正坐在书桌前,像是百无聊赖地来回抛掷着一枚硬币。 但是在看见那道黑色身影的瞬间,安东尼就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在那道黑色身影印入他眼眶得时候,像是有一股无比可怕的力量在侵蚀着他的精神! “说说看,你知道‘真相’到底指的是什么了么?”,男人甚至没有转过头来就知道安东尼已经醒了,他用漫不经心地口气说道:“在神明的面前说谎,是死罪。” “是么?”,强忍着脑海中传来的阵阵刺痛,安东尼笑了笑:“其实我倒也有一个问题想要问问您。” “为什么要交给我这么简单的一个任务,或者说,为什么告诉我这些历史?” “您是谁?而我,又是谁?” 第五十四章 命运终将归来 短暂的沉默后,神明的声音再度响起:“你不需要知道我的名字,只需要给我答案。” “至于你是谁?真是一个可笑的问题,但如果你对‘真相’给出了正确的答案,我可以破例回答你。” 低沉的男声在安东尼的脑海中猛烈地回响着,几乎要将他震得昏死过去。 好在这个时候,那张“母亲”牌再度散发出了银白色的光芒,温柔地在安东尼的身上流淌,但这仅仅让安东尼的精神稍稍振作了一些。 一直过了许久,他才缓过神来,在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以后,他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份纸条,那上面抄写着的是一张报纸上的内容:“星历183年,塞维尔市的居民们得到许可,能将马桶排水管连接到原本用来排放街道雨水的下水道;等到星历217年,这已经成为了整个塞维尔市的规定,方便快捷的污水处理方式让塞维尔市省下来很大一部分的资金,这一大笔资金将用于对贫困学生们的资助......” “这是其中一个浅显的‘真相’。”,安东尼说道:“塞尔维亚市的居民们将马桶排水管连接到从来排放街道雨水的下水道,但他们不知道的是,下水道的水在排入悉达多河的时候不会经过任何处理,而最为致命的事情便在这里。” 安东尼微微顿了一下:“在悉达多河的下游,有一个叫德鲁镇的地方,他们饮用水的源头正是悉达多河,无数的脏水污水在悉达多河之中汇集,却未经任何处理再度进入了人体内,所带来的只有瘟疫。” “这是‘瘟疫’的真相,也非常符合后世的学者们的推测。” 那位神明对于安东尼的猜想既没有否定,也没有肯定,他依旧坐在那张椅子上面,随手抛着那一枚闪闪发光的美杜莎硬币。 安东尼微微叹了口气,他将手中的纸张揉碎,紧接着,又从口袋里面摸出了一张写有预言的纸条,缓缓地读出了上面的内容: “我将所有的财富都埋藏在了这座古堡之中” “然” “进入者必将断绝一切希望” ...... “第一人被欲望所淹没” “褶皱将如毒蛇一般爬上他的面庞” “第二人被贪婪蒙蔽了双眼” “天降的烈火将焚烧他的四肢” “第三人坠入了懒惰的深渊” ...... “第九人摘得了王冠” “却溺死于权利的陷阱” “第十人将获得太阳的恩宠” “众神会赐予他最完美的幸福” ...... “虽然说由于破坏规则,让这份预言变得不太完整,但是从前三条来推断,我大体也能猜到前面八条的内容。”,安东尼收起纸条,眯了眯眼睛:“那应该是八宗罪的内容,与其对应的,则是犯下那八宗罪的人将会受到的惩罚。” 八宗罪是一个非常古老的概念,它是七宗罪的前身,由古希莱神学修道士安纳塔西奥·吉尔伯托草撰出8种损害个人灵性的恶行,分别是贪食、色欲、贪婪、伤悲、暴怒、懒惰、自负及傲慢。 直到安纳塔西奥·吉尔伯托死后,黑夜女神教会的教宗额我略一世将8种罪行减至7项,将自负并归入傲慢,伤悲并归入懒惰,并加入了妒忌。 虽然“八宗罪”与“七宗罪”两者所述说的罪行基本相似,甚至八宗罪中的“自负”与“傲慢”两者看起来是完全重合的,但在尝试对一些古籍进行解释的时候,只有安纳塔西奥·吉尔伯托提出的“八宗罪”才能够给出完美的解释。 《独步成仙》 “按照常理来说,‘八宗罪’的象征意义是人类的罪恶,其排序准则在于对爱的遗背程度,与其对应的应该是‘美德’。” 安东尼皱了皱眉头,继续说道:“因为‘第九人’与‘第十人’的预言都是正面的,于是我就尝试着使用对应的‘美德’去代入‘八宗罪’,但是在‘七美德’是对于‘七宗罪’的一一对应,所以我使用安纳塔西奥·吉尔伯托所提出的骑士八大美德对八宗罪的位置进行替换的。” “‘谦恭,正直,怜悯,英勇、公正,牺牲,荣誉,灵魂’。” 说到这里,安东尼变得眉飞色舞起来:“我一开始使用的是金雀花帝国的语言,两相对比之下完全没有任何头绪,但是当我将‘八美德’与‘八宗罪’全都用古希伯来语写出来以后,我发现经过两两组合排列以后,它们居然组成了一句完整的话。” 安东尼更换了语言,用古希莱的语音念出了那句话:“诸神陨去之日,命运终将归来。” 那位神明手中抛出的美杜莎硬币掉在了地上,发出了清脆的金属落地声。 “而第九人与第十人的预言,其实才是最为困难的地方。”,安东尼没有注意到、或者说不敢注意到那位神明的失态,他继续说道:“‘王冠’与‘太阳的恩宠’其实都是一个非常抽象的概念,我是将它们两者与卡巴拉之树联合在一起进行解释的。” 一面说着,安东尼一面取出羽毛笔,在预言纸的背面画出了一株卡巴拉之树简单的平面图,他用羽毛笔指着这棵生命之树最顶端的那个质点,说道:“‘王冠’在卡巴拉之树的最顶端,是‘开始’,这很好理解。” “而‘太阳的恩宠’这个概念么,要从卡巴拉之树的源头说起。在古代,人们认为精神活动的中心就在物质身体内,而太阳轮就是人体的中心,连接了人体和宇宙的太阳能。身体的中心是可以被意识支配的,个体可以直接和它建立联系,并为它输送纯粹的能量,卡巴拉之树也是以此为蓝图而被描绘出来的......” 安东尼正要继续解释,却被那位神明的低沉的声音给打断了:“够了,你已经给出了正确的答案。” 安东尼还想说些什么,毕竟说话在说到一半被打断掉,是让任何人都十分憋气的事情。 但是在下一刻,那位神明继续开口道:“我会履行我的约定,告诉你,你的身份......” “你是安东尼......” “金雀花帝国、亚伯拉罕家族的一名私生子......” “是穆·亚伯拉罕与星璃的儿子......” “是一名魔女途径序列8的‘教唆者’......” “同时,也是‘原初魔女’的孕育者......” 第一章 蜕变 “星璃,这就是母亲的名字么?”,安东尼轻轻吐出一口气,将这个只有两个字的东方名字印刻在了脑海里。 但接下来,那位神明所吐出的话语却让他猛然睁大了眼睛:“星璃还活着,就在锡兰。” “什么?”,安东尼下意识地抬头,可在直视那位神明的背影的时候,有一股低沉的呓语声钻入了他的脑海里面,这一瞬,即使是那张散发着淡淡光辉的“母亲”牌都没有作用了,他感觉脑袋在膨胀,有种被撑裂的趋势,看什么事物都有着数不清的重影。 神明转过头来,看到安东尼痛苦地样子微微皱起了眉头,紧接着,他轻轻抬手,一些奇怪的物质在他的掌中缓缓浮现出来,那是晋升“女巫”所需要的材料——黑渊魔鱼的血液,玛瑙孔雀的蛋、纯水,金色曼陀罗汁液,阴影蜥蜴的鳞,水仙花汁液...... 那些材料在神明的掌中旋转,最后融合在了一起,汇聚成了一滩黑色液体。 神明再度抬手,那一团液体便整个涌入了安东尼的嘴巴里面,他暗金色的瞳孔中闪烁着无情的色彩:“你是这场游戏的胜利者,那么我会遵从诺言。” “当你回到现实世界以后,你会成为序列7的‘女巫’...” “与此同时,作为你解开了第一个‘真相’的报酬,我将这枚‘命运硬币’赠送给你...” 说到这里,他轻声地叹了口气:“回去吧。” 安东尼还有很多问题想问,但这时,冰冷的魔药在某种力量的推动下,一路沿着他的喉咙往下,时刻都有无数的气泡在炸裂,这让他完全说不出话来。 随着那位神明的最后一个字落下,安东尼缓缓合上了自己沉重的眼皮,被迫体悟着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这种刺激,脑海内霍然有庞大的信息流涌入,化成一朵又一朵的烟花绽放。 他额头的青筋胀鼓鼓地凸起,脑袋都似乎快要被撑裂了! 就在他进入了一种弥留之际的时候,一股熟悉的感觉袭来,安东尼再度睁眼,呈现在他眼前的,是那片自己在踏入“刺客”与“教唆者”序列时,到达过两次的奇异空间。 璀璨群星构成的象征符号和神秘花纹在他的头顶投下温和的光芒,但不知道是安东尼的错觉还是什么,他觉得头顶的那些东西好像有着生命。 这种感觉突如其来,却在有了之后就再也挥之不去,让人心烦意乱。 但很快,安东尼的注意力便被另外的景象所转移了——那一名被锁链禁锢在椅子上的女人,此刻居然又解脱出来了一只左手。 她现在正朝着安东尼挥着左手,似乎是在示意他来到自己的身旁。 安东尼没有犹豫,其实他也早就想弄清楚这里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只是之前两次逗留的时间太过短暂,他甚至没有机会去探寻。 他迈着脚步,向前快速走去,当他快要走到那个女人的身旁时,他突然愣了一下——之前他所认为那些缠绕在女人身上的东西是一些黑色的锁链,但走进看一眼之后,却发现根本不是。 那是一些柳条,被烧焦了的柳条,所以才会呈现出锁链的黑色。 他立刻联想到了传说中曾经用于对付女巫的酷刑——柳条人。 柳条人便是先用柳条编织成型,编好过后,祭祀的人将会先与神灵沟通,犯人便会被押进这个柳条编织的里面,然后随着教士的指令,一场大火从柳条人的底部开始燃烧,而身处柳条人中的人类就是祭祀的牺牲品。火会从她的脚开始燃烧,一直燃烧到人枯竭。 “你是谁?”,安东尼试探地问道。 那个女人对着安东尼张了张嘴,可是安东尼却没有听到任何的声音,他下意识地想要更接近一些,去读女人的口型。 但是在下一刻,安东尼突然打了一个寒颤,猛地从这里消失,回归到了自己的身体里面。 时间到了。 ...... “死河”组织咖啡馆二楼的卧室里,温妮看着躺在床上的安东尼的睫毛突然动弹了几下,她立刻欣喜地说道:“你醒了?” 可让她失望的是,安东尼并没有对她的关心作出回答,反而在下一刻,发出了一个无比痛苦的呻吟声! 在安东尼回到现实世界的瞬间,一阵无比剧烈的疼痛不知从何而来,从头到脚地覆盖了他的身体! 面对这样的安东尼,温妮有些手足无措,但在不久之前,咖啡厅里除了她以外的所有人都出门了,没有人会在这样盛大的夏日祭典里,将自己宝贵的时光全都花在咖啡馆里面。 她只能扶着安东尼,将水壶凑到他嘴边喂他喝水。 她的长发披散下来,像是一匹丝绸包裹着她曲线玲珑的身体。 但是下一刻,一股强横的力量从安东尼的身上涌出,将温妮猛然掀开,狠狠地按在了后方的墙壁上,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明暗交错的光芒在安东尼的身上闪烁。 “要成为女巫了?”,温妮突然明白了,她咬了咬嘴唇,看着床上那一块纯粹由光芒编织成的“茧”,捏着拳头想要冲上去,却又害怕会伤害到正在进行蜕变的安东尼。 到最后,她只是叹了一口无比悠长的气,整个人倚靠在墙边,缓缓地滑落下去,最后双手抱着膝盖,默默地蹲在地上。 片刻之后,光质的“茧”终于消失了,躺在床上的已经不再是过去的那个安东尼,而是一个有着完美东方面孔、美到了极致的女人。 他,或者说她静静地躺在床上,眉头紧皱,似乎还没有从刚刚的痛苦之中缓过来。 明明没有可以,却呈现出了一分让人惊心动魄的媚态。 温妮慢慢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伸手轻轻抚摸着安东尼的脸庞,她不得不承认的是,这是一张她所见过的、唯一能够称之为“完美”的面孔。 美到极致的东西往往令人生出敬畏之心,如白色大理石雕刻的圣女像,令人心生虔诚想要膜拜。而此刻安东尼的美却令人生出侵略,夺取甚至握在手心里将其碾碎的欲望。 第二章 苦修士祈祷堂 距离弗仑萨不远的山中,一座小型的黑色祈祷堂矗立在山谷中央。 这是一座“苦修士祈祷堂”,是一些信奉黑夜女神的苦修士们在数百年前建造的,苦修士不允许自己接近繁华的城市,怕俗世的欢乐影响自己修道的决心,因此他们把自己的祈祷堂建在野地里。他们中有些人会用一生建造一所祈祷堂,作为自己对神的献礼。 如今这座祈祷堂被保留下来只是作为弗仑萨周边的景点,很少有人会不辞辛苦来这里祈祷,毕竟苦修士那一套在如今早已经过时了。 但今夜例外。 一群穿着鲜艳靓丽的女人们来到了这里,她们有说有笑,谈笑风声,看起来与苦修士完全搭不上边,只有一人除外。 那是一个东方面孔的少女,一个漂亮至极的女人,眉目如画。 凡是看到她的男人们都能听见自己胸膛中传来“砰”的一声心跳,像是古井深处青蛙跃进水中。 弗仑萨城里从没见过这样的少女,或者说,这样的少女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弗仑萨,只有璀璨地像是天国一般的维林诺,才能够配得上她。 她一头乌黑的长发如同瀑布披散,发间插满东方式的黄金发簪,穿着一身朱红色长裙,裙下是一双银色的高跟舞鞋。 但或许是平日里没怎么穿过高跟鞋的缘故,每向前走一步,这位少女都会痛苦地皱起眉头。 好几次她想要脱去这双让她痛苦的高跟鞋,却又被一旁的同伴们制止。 只短短几百米的路程,她走了快有十几分钟,而她的同伴们也显得非常有耐心地在一旁等待着,偶尔有人会用手中雨伞的伞柄敲打她修长的腿,纠正她不够淑女的走路方式。 这群女人踏进了祈祷堂,她们的鞋跟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仿佛一场无止境的春雨。 这一刻祈祷堂中的念诵声突然中断,念诵的人从软和的垫子上站了起来,对着她们轻声地笑:“你们终于来了么?再等一会儿我都快睡着了。” 这座苦修士祈祷堂是“死河”在距离弗仑萨不远处设置的第二个集合场所,也是魔女们平日里真正进行祈祷的地方,她们经常光顾黑夜女神教会的主要原因是这里实在是太过偏僻了。 “卡莎小姐,是你来的太早啦!”,温妮对女人报以亲切地笑:“‘死河’又有了一个新的序列7,让你这么激动吗?” “也不能这样说。”,卡莎笑着摇了摇头,将目光投向了被众人围在中间的那个漂亮的东方少女,那张精致无比的面孔,仅仅是短暂的凝视,都让她不由地有些失神。 不过她很快便缓了过来,然后又走上前来,双手握住了少女的手,轻轻哈气:“安东尼先生,晚上好,还是说,我应该叫你安东尼小姐?” 身着红裙的少女沉默了半晌,然后才用极低的声音问道:“为什么你们不告诉我晋升到‘女巫’的副作用?” “这可不是副作用,只有这样的形态,我们才能够更加接近‘原初’。”,卡莎突然注意到安东尼脸上有着两道尚未风干了的泪痕,显然,这样的变化对于一个十七岁的少年来说实在是有些不能接受。 当然,也有可能是被强迫换上了女性装扮以及高跟鞋的痛苦导致的,但不得不说,“死河”中成员们的审美还都是非常在线的,居然在安东尼晋升至序列七之后的短暂时间里为她搭配出了这样一套东方风格的服饰。 虽然说有着这样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应该穿什么衣服都会更好看吧。 “你不知道她从床上醒来的时候有多恐怖。”,说话的是黛安,那位经常穿着一身黑衣的魔女:“如果不是有三个人已经回来了,我们根本就制服不了她。” “有时候,作为女人也许会更容易达成你的愿望。”,卡莎看着安东尼的眼睛,认真地说道。 “我不想和你说话。”,安东尼发出了一声冷哼,终于找到了机会甩掉那双被强行穿在自己脚上的细长高跟鞋,像是一个受了气的小女人,或者说,就是。 双脚落地之后,他的心头终于有了一股踏实的感觉,只是脚跟依旧有着淡淡的刺痛感。 卡莎笑了笑,这位“死河”弗仑萨分部的领袖似乎早就预料到了安东尼的行为,她轻轻地拍了拍手,立刻就有两个魔女从安东尼的身后走了上来,架住了她的肩膀,径直地朝着祈祷堂的内部走去。 《仙木奇缘》 “你们要干什么?”,安东尼皱起好看的眉,想要挣扎却发现两只手臂被牢牢地禁锢住了——同样是“魔女”途径,但是他曾经饮下过“机械师”的魔药,在力量方面完全比不上这些女人。 “你需要冷静。”,卡莎看着安东尼离开的背影,面无表情地说道。 祈祷堂的最里端是一间极其狭小的房间,只能堪堪容下一个人在那里坐下,但绝对没有办法躺下。 那是在过去苦修士们用于监禁那些违反教义的异教徒的黑牢。 任何人被关进这个狭小黑暗、无法伸直身体的地方都会是一种煎熬,甚至连睡觉都很难睡好,只能在黑暗之中进行无休止的思考,长期的关押甚至会让那些人发疯。 但黑牢之所以是黑牢,其可怖之处就在于即使是在那个地方被折磨到痛不欲生,但却根本做不到去死——那里的墙壁使用一种特殊的物质制成,如果用力地撞在上面,就好像是碰到了棉花一般,会被轻飘飘地弹回来。 在近代,即使是苦修士们也觉得黑牢不够人道,于是把它封闭了,如今锈蚀的铁门被再度打开,被用作了“死河”的思考室。 因为在过去,出现过不少例在晋升至“序列7”的女巫以后,成员无法接受这个现实而选择结束生命的事情。 正是出于这样的考虑,“死河”会在一些魔女晋升至序列7以后,根据其表现来决定是否要将其关入“思考室”,来进行一段时间的洗脑或者给那些人更多的时间进行思考。 而安东尼在醒来以后,那极其不稳定的表现显然完全符合被关入“思考室”的标准,于是魔女们在帮她换完了衣服以后,便一起将她送到了这个地方。 第三章 魔女的遗憾 其实与那些魔女思考的完全不同,即使是在发现自己身体发生那样彻底的变化以后,死亡这个选项也从来都没有出现在安东尼的脑海里面。 在苏醒过后他之所以表现地那样不稳定,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他被吓到了——温妮只穿着一件贴身的衣服,骑在他的身上帮他整理披散的黑发,而另外两名魔女捏着他的手,修剪着他由于身体发生变化而显得太过于戳人的指甲。 他一开始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身上发生变化,直到他直起身子准备穿鞋,但在低头的时候发现视野被遮挡,没有办法看见自己脚尖的时候。 于是安东尼去照了镜子。 镜子里面出现了一个女人,他以为是有人在恶作剧,便做了几个可笑的鬼脸。 镜子里那个女人的动作与他完全同步。 这时候他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发生了变化,但情绪勉强还算得上稳定。 他只是坐在床上,任由三个魔女帮他打理头发,插上发髻。 而真正崩溃的开始,是温妮帮他换上了红色长裙,黛安强迫着他换上了细长的高跟鞋,另一位不知道名字的魔女将口红涂在了他的唇上。 ...... 幽暗的黑牢里,坐在椅子上的安东尼回忆起不久前发生的事情,忍不住叹了一口悠长无比的气,顺带伸手摸了摸自己纤细的腰。 在被关进这个狭小的地方以后,他问了自己一个简单的问题:“如果知道晋升序列7‘女巫’的后果是变成女人,那么我会不会继续下去?” 他思考了一下,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当选择了一条途径之后,在晋升的过程中强行更换途径有很大的可能发生失控,陷入疯狂的状态,这绝不是他想要的。 而一直停留在“魔女”途径的序列8,那更不是他想要的——他所追寻的从一开始便是更强的力量。 在这样的一番思考之后,他很快就接受了自己成为“魔女”的现实。 同样的,在成为“魔女”以后,他不得不对自己之前的计划进行一部分更改。 如果想要发挥“魔女”的优势,他需要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社交场所之中。 以他现在的面孔,即使是在维林诺的社交场所里也绝对可以做到艳压群芳。 但本身就是一名贵族的安东尼心里清楚,“美貌”这一张牌,不论何什么加在一起都是非常有分量的炸弹,但如果单出的话,只会有一个很惨的下场。 比如他曾经在维林诺社交舞会上见过的一位长相惊艳的美人,她确实有着一张令人惊叹、雕刻一般五官分明的面孔,可在安东尼看见她的时候,她只是被排挤在宴会的角落里,偶尔有几个与她攀谈的,都是宴会里最底层的人物。 后来,有一位侍从注意到安东尼长久的注视,便走了过来在他的耳边低语:“那是梅丽斯,平民家的女儿,如果您感兴趣的话,只要给她几个钱她就会陪您睡。” 说完,那位侍从还狭促地笑了几声。 这似乎早就成了宴会里大家心照不宣的秘密,安东尼至今还记得那个女人无神的双眼、以及他与女人搭话时她的受宠若惊。 所以他绝对不会让自己成为那样的人,这就需要他在失去亚伯拉罕姓氏的同时,为自己捏造一个崭新的贵族身份。 “我曾经和瓦莲京娜讲过魔女的事情,现在回想起她当初的表现,她应该早就知道‘魔女’会在序列7的时候发生变化...”,安东尼微微眯着眼睛,自言自语道:“但是从她被遣送到弗仑萨这种地方来看,博尔吉亚家的内部应该也非常不稳定,她可能很难帮得上我的忙......” 紧接着,他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或许我可以找灰羽帮我这个忙,应该没有多少人会知道柯蒂斯亲王到底有几个女儿吧...更何况以那位亲王的身份,多出来一个私生女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刚敲定了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便有人轻轻敲打着安东尼身前的铁栏杆。 安东尼有些费力地抬头望去,敲门的人是温妮。 她在安东尼的面前缓缓地蹲了下来,将手中的一个黑面包递给了他,并且用另一只手举起一个小小的托盘,托盘里面盛着一些肉汁。 “很不错的晚餐,刚好我有些饿了。”,安东尼咬了一口面包,笑着说道。 可温妮却在这时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道:“一名真正的淑女在拒绝东西的时候是不可以说话的哦。” “哦。” 安东尼闭上了嘴,用沾着肉汁,小口小口地将一整块黑面包都吃了下去。 “还有吗?”,用温妮递来的手巾擦了擦脸,安东尼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 “要是变胖了,可就不好看啦!你还是男人的时候不也喜欢像我这样身材纤细的女人么?”,温妮将托盘放在了地上,看着黑牢里的安东尼,笑得眯起了眼睛。 “好吧。”,安东尼有些无奈地挠了挠头,但紧接着,他又想起了一个问题。 他将目光投向温妮,认真地问道:“那么,温妮小姐,我想知道的是,在你踏入‘女巫’序列之前,我是应该称呼你为‘先生’还是‘小姐’呢?” “这是每个魔女的秘密哦,不可以随便问的。”,温妮的脸上还是带着淡淡的笑意,她环顾了四周一圈,然后将那张漂亮的面孔贴在了黑牢的栏杆上,温热的鼻息喷在了安东尼的脸上:“但是可以悄悄地告诉你。” “在成为‘魔女’之前,你也应该称呼我为‘小姐’。”,说完,温妮又离开了牢笼,她咯咯地笑着:“知道这一件事以后,你心里会不会舒服很多?” “其实我会更遗憾吧。”,安东尼将手伸出了黑牢的栏杆,握住了温妮的小手,然后笑着说道:“其实最让我没办法接受的是,本来就不是很高的个子,在晋升序列7以后,居然又往下面缩了一点点。” “都没有你高啦!” 第四章 回归灰鸽子街 刚下过雨,铅灰色的云层笼罩着弗仑萨的天空,显得灰暗而阴冷。 一辆风尘仆仆的马车自远道驶来,车夫和马疲惫不堪,褪色的车身印着干涸的泥痕,一路叮铃作响的驶入街市,终于在灰鸽子街停下。 一只穿靴子的脚踏出了马车,接着是另一只,长靴之上是一双纤细的腿,而后是红色的长裙,再往上,是一张年轻美丽的脸。白皙匀净的脸庞,挺秀的鼻尖和柔嫩的唇,黑色的眸子犹如玛瑙一般,在长睫下明亮生辉。 没有长途跋涉的狼狈和疲态,被从苦修士的“黑牢”中释放出来的安东尼非常没有形象地用手揉捏着自己的腰身——整整三天直不起身的日子,让他实在是受尽了折磨,即使到现在都是腰酸背痛的。 在感觉身上的痛苦舒缓了一些以后,安东尼眯着眼睛,打量着阔别几日的灰鸽子街。 仅仅几天的时间,这里已经变得更加杂乱无序起来,或者说,现在已经不太适宜居住了。 他默默地看着衣着褴褛的孩子在街上嬉闹,一个半大的孩子被翘起的碎石绊了一跤,手中的黑面包一路滚过街面,沾满了污水稀泥,被另一个好运的男孩拾起,还来不及咬下,孩子的母亲冲出来抓住小偷扇了一耳光,夺回面包,咒骂着塞给仍在哭泣的儿子。 孩子停止了哭,望着被重掴的男孩咧嘴大笑,得意的啃着满是泥水的面包,忘了膝盖磕破渗血的疼痛。 由于长时间的戒备,警察局安插在这里站岗的人手也显得懒洋洋的,那些中年人歪扣着制服在街上晃荡,对那些越过了“安全线”闯进某家宅院的流浪汉们视而不见。 一个腰间别着短枪的男人路过倒地的流浪汉面前,突然发现刚擦亮的长靴上沾了一块污泥,便顺势抬脚,在他身上擦干。 这样的景象让安东尼不由地皱起了眉头,他正要朝着格丽斯家走去,却突然闻到了空中一股令人作呕的焦臭。 他抬头望去,在街角处有几个顽童捉住了一些瘦小的老鼠,似乎是在玩着某种恶劣的游戏,安东尼停下步子,看着他们将捉来的老鼠丢在铁笼里面用木棍戳弄,然后再浇上灯油点燃,发出痛快的大小声。 这里现在已经是一处混乱之地了,这样一身打扮的安东尼似乎与这个地方格格不入。 他微微思考了一下,与还未远去的马车夫低声说了几句,那车夫立刻摘下了头顶的帽子递给他,脸上露出了谄媚的笑容。 安东尼接过车夫的帽子戴在头上,压低,直至阴影遮住那张倾国倾城的面孔,然后才朝着街道的内侧缓步走去。 但是面孔可以遮住,姣好的身材却是完全遮不住的。 短短的几十米路,一路上安东尼收获了无数流浪汉的“问候”,如果不是一旁的警察还有着一些威慑力,恐怕他们早就已经冲上来了。 听着那些从未听过的污言秽语,安东尼默默地加快了步伐,来到了格丽斯家的门前,正要敲门,却突然听见一旁传来了一个懒洋洋的声音:“这位先生,格丽斯先生与太太都不在家,如果你想要找他们的话,请等五点后再来吧。” 安东尼低头看了一眼,却是之前那个因为“一饭之恩”,决定为格丽斯看家护院的流浪汉艾伦。 此刻他正躺在小花园里面的金雀花丛之中,将双手枕在脑后,慵懒地晒着太阳。 “那么,我等五点的时候再过来。”,安东尼点了点头,准备离开,原本他来到这里的目的就是收拾一下自己的东西,或者与格丽斯一家重新谈一下住房契约,只不过是以另一个租客的身份。 “好的,请先生您稍微晚一点,最好在五点半的时候再来。”,叫做艾伦的流浪汉甚至连头都没抬。 “你叫我先生么?”,正要离开的安东尼突然站住了脚,他的眉头微微皱起,看着这个流浪汉的眼神显得有些惊疑不定。 艾伦此刻终于睁开了那双眼睛,他看向了站在牛奶箱旁的安东尼,笑着说道:“难道我说的不对么,这位先生?或者说,我叫您小姐的话,您会更加开心?” “你!”,安东尼震惊地向后退了一步。 一时之间,他居然有些不知道接下来应该说些什么。 “不用担心,我只是一个懂得稍稍多一些的流浪汉而已,您的身份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艾伦重新将目光从安东尼的身上移开,看向了头顶的那颗树。 恰好此刻有一只湿漉漉的松鼠叼着松果爬上枝干,黑豆般的小眼迷惑的打量树下,不一会失去了兴趣,埋头啃起松子,果壳从半空掉落,正打在了安东尼的头上。 安东尼揉了揉脑袋,看向了躺在地上的男人,他突然想起了之前一次两人见面的情形,这个叫做艾伦的流浪汉在金雀花面前定定地发着呆,嘴里含糊地念着金雀花的生存习惯以及各种功效,并且使用的都是非常官方的名词。 当时他由于要去上班,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现在回想起来,这个流浪汉至少在某个方面有着相当专业的知识。 可这样的人,怎么会成为一名流浪汉? 安东尼满心的不解,却没在说话,因为他清楚,这个问题如果艾伦不想说,自己怎么问都不会有用的。 所以最后他只是点了点头:“好,我尽量在五点半的时候来,在格丽斯太太或者先生回家的时候,请你帮我转告他们,我有意向租住这里的房子。” 说完,安东尼便走出了这个小小的庭院。 站在混乱的街道上,他掏出怀表看了一眼,距离五点半还有整整三个小时,而送他过来的马车此刻已经走了。 微微思考了一下,安东尼将怀表重新放进怀里,迈着轻快的步伐,朝着灰鸽子街尽头的那所教堂走了过去。 他从来都没有忘记过这个可疑的地方,甚至在被关押的时间里,他大多数时候都是在思考着这里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有选择地发放救济餐,驱赶女人、孩子与老人,并且使用超凡物质打造大门的教堂,很难让人不去产生一些特别的联想。 第五章 黑暗 安东尼头一次体会到由于眉毛而带来的切身福利。 在之前,如果他想要插入救济餐的队伍里面,还需要用几个银币去诱惑那些流浪者,但是现在,当他来到队伍尽头之后,那名男性的流浪者只是看了他一眼之后,就默默地向后站了一位,将位置让给了他——这是对美丽的敬畏。 但这时是下午两点,已经过了发放救济餐的时刻。 “您好。” 安东尼用手轻轻敲了敲教堂的窗口,里面立刻传来了一个男人不耐烦的声音:“中午的救济餐已经发完了,晚上的救济餐要到六点的时候才开始发放!” “我不是来领救济餐的。”,安东尼笑了笑:“在发放救济餐之前,我和贝拉小姐一样,都是这里的信徒,今天刚从外地回来,准备在这里祷告。” 有人从窗户里面打开了木质的隔板,然后探出头来,安东尼者才注意到,刚刚与自己说话的人居然是“炮手”,这个家伙应该是找了些理由,从警察局里面逃出来了。 但由于刚被抓起来过,所以在这种敏感的时期,在教堂做义工确实是一个非常不错的选择,更何况这份工作对他来说本来就不算陌生。 “你认识贝拉么?”,炮手微微皱起了眉头,在他的印象中,贝拉小姐似乎每次都是独来独往的,很少听她提及到有什么朋友。 “从某种意义上讲,我和贝拉小姐是同事。”,安东尼摘下了自己的帽子,对着炮手微微一笑,明艳动人。 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那张完美无缺的脸,炮手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慢了一拍,但是他立刻反应了过来,换上了一张笑脸:“哦哦,原来是这样,我这就给您开门。” ...... 片刻后,安东尼与炮手一起,站在了教堂中央的神像跟前。 他抬头仰望那一尊高大的黑夜女神神像,却忍不住微微皱起了眉头——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一尊神像,与他以前见到的有些不同,但一时之间却又说不出来到底是哪里有差别。 “这位小姐,我是尼克斯,敢问您的名讳?”,在这种独处的机会下,“炮手”自然不会对不起自己的外号,非常自然地与安东尼攀谈了起来。 “我吗?”,安东尼微微停顿了一下,然后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安妮·柯蒂斯,您叫我安妮就好了。” 听到了“柯蒂斯”这个姓氏之后,“炮手”的嘴角非常不自然地抽动了一下,立刻改变了自己准备与面前这位小姐一起祈祷的想法:“好的,安妮小姐,那么接下来的时间就交给您自己了,我还要有些事情要做,不过请在四点之前结束您的祈祷,要是时间太长了,我会很困扰的。” “好。”,安东尼,不,现在应该叫做安妮了,她点了点头,目送着“炮手”的离开,然后轻轻地跪在了黑夜女神的神像跟前。 平心而论,虽然除了丰收女神教会以外,他对大多数的教会无感,但对黑夜女神教会还是心存敬畏,毕竟这位女神司掌着“死亡”与“安宁”。 她极少降下神谕来强调自己的存在感,而是如同夜幕,静静地铺满天空,静谧而宁静。 这样的一位神明,不论是任何人对她都怀抱着敬畏。 默默地做了一个黑夜女神教会通用的手势之后,安妮跪在那里,朝着四处张望,让她感到惊讶的是,诺大的教堂里居然看不到任何一个神职人员。 这在任何一个教堂里,都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她正要起身察看一番这里的景象,却突然感到自己的腿上有着一种灼热的感觉。 安东尼连忙换成了一个半跪的姿势,轻轻掀起裙摆,露出了大腿上,环绕着的那一圈由牛皮制成的、贴身袜圈——女士的裙子上没有口袋,她只能凭借这样的方式来携带一些简单的物品。 她从打开袜圈上绑着小包,从中取出了一沓小小的卡牌。 安东尼先是看了最上面的两张“母亲”与“死神”,但是这两张卡都平静无比,没有任何灵性的波动,紧接着再向下翻,安妮这才注意到,在三十二章卡牌最底端的那一张,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但说是光芒,其实很不贴切,因为它向外散发着的是“黑暗”。 就在安东尼将这张卡牌拿在手中之后,她身体中的灵性立刻变得不受控制起来,像是脱缰的野马一般,朝着卡牌之中疯狂涌去,与之一起的,还有一丝淡淡地、从黑夜女神神像上溢出的气息。 身体内的灵性在极短的时间内被抽之一空,安东尼一头栽倒在了地上,就在这时,她看见几个神职人员不知道从哪里跑了出来,其中两个男人的脸上已经露出了狭促的笑意。 知道自己现在身份不同以往,安东尼连忙用尽全身的力气,勉强站了起来——如果在这里昏迷了过去,那么后果真的是不堪设想。 《最初进化》 但赶来的那些人似乎一眼就看出了他此刻的外强中干,一面伸手搀扶他,一面笑着问道:“这位小姐,你需要什么帮助么......” 安东尼阴沉着脸,他用眼角的余光瞟向教堂的大门,却发现其在此刻已经重新上了锁。 他的心底突然飘过一阵恐惧——此刻他虽然站着,但其实已经虚弱地连说话的力量都没有了,如果这几个该死的家伙真想要对他做些什么,那么他只能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该死,放开那个女人,她是柯蒂斯家的人!” 就在这时,“炮手”的咒骂声在他的耳边响起,他的声音很粗犷,用公鸭嗓子来形容完全不过分,但在此刻安东尼的耳中简直堪比最动听的钢琴曲。 四名神职人员在听到炮手的话语之后,微微迟疑了一下,旋即便松开了手,有一个人解释道:“这位小姐刚刚的状态看起来很差,我们只是...” “够了。”,炮手冷冷地哼了一声,他一个公主抱将安东尼抱起,嘱咐了其中一个神职人员几句之后,便抱着安东尼来到了教堂的后院,在这里停着一辆神职人员专用的马车。 “小姐,您的身体好像不太好,我现在送您回柯蒂斯庄园,可以么?”,炮手将安东尼放在了马车上面,皱着眉头问道。 在安东尼虚弱地点了点头后,炮手拉起了马车的门帘,即刻出发。 就在离开灰鸽子街的同事,一阵无比低沉的声音在安东尼的耳边响起:“......黑暗神拿回神格后,祂重新变回那个恐怖的、拥有伟大力量的古老存在。” “祂将诸神拖入战场,掀起众神之战。祂给世间带来永无止尽的黑暗,听到祂的尊名,所有生灵都会瑟瑟发抖......” 第六章 “姐妹” 当安东尼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她醒的时候,感觉像每根骨头被拆过了一遍,身体隐隐作痛,她蜷在被子里动了下,轻轻吸了口气,然后用尽全身力气将头探出了温暖的被窝,向着四周张望。 灰羽正躺在不远处的椅子上,静悄悄地翻着书。 微亮的橘色灯光照亮了那一块她所在的角落,金色的光辉在她的脸上流逝而过,而灰羽像一个安静不动的艺术品,只很偶尔翻动一下手中的书页。 平日里,安东尼虽然觉得灰羽的长相很不错,但是在这样灯光的照耀下,她才第一次体会到这个女孩的美。 她的鼻梁很挺,从鼻尖到下巴形成一道好看的弧度,红润的嘴唇微翘,引起让人吻下去的冲动。 想到这里,安东尼突然没忍得住,心中涌起了一股失落感,叹了一口气。 淅淅索索的声音惊动了灰羽,灯光下的女孩抬起头来,将目光投向了床铺,但没有动身的意思,只是用一种非常平淡的语气说道:“阁下,你有着一双很漂亮的眼睛,非常像我的一个朋友。” “是么?”,安东尼强行压制了这种失落感,然后温和地笑了笑:“那他一定也很好看吧?” “是一个很漂亮的男孩。”,灰羽的嘴角勾起了一丝弧度,她放下了手中的书本,轻轻地靠在了椅子上面:“我从来都没有见过像他那样温柔、那样可爱的男孩,就像夏日里的阳光一样让人移不开眼。” 安东尼揉了揉尚且有些晕晕的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听起来很不错的样子。” “是啊。”,灰羽笑了笑,这时她终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只不过并不是朝着安东尼的方向走去,而是到不远处的桌子处,端起了一个陶瓷质地的杯子。 “他还是一位来自维林诺的贵族,家世显赫,想来一般的少女都很难抵挡她的魅力吧?”,灰羽左手捻起了杯中的铁质调羹,轻轻搅了搅:“不知道他喜欢过其中的多少人?或者说,和其中的多少人有过一段露水情缘?” “也许她能出淤泥而不染呢?”,安东尼用了一句来自东方的古话,如果灰羽离他更近些,就会发现此刻她脸上的笑容已经变得极其不自然了。 灰羽走到了安东尼的身边:“张嘴。” “啊?”,黑发黑瞳的少女愣了下,她抬起头,看着站在自己身旁,居高临下俯视着自己的金发少女,感觉自己好像是听错了。 “张嘴。”,灰羽再度重复了之前的话语:“你灵性的枯竭波及到了身体,需要喝药调养,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现在应该连抬手都费力。” 安东尼眨了下眼睛。 她很想自己喝,但直觉告诉她,最好照着灰羽的话办,并且更重要的是,灰羽陈述的是一个事实。 她现在确实么有自己喝药的力气。 灰羽坐在了床边,用精致的调羹舀起陶瓷杯中的一小口黑色汁液,喂进了安东尼的嘴里。 “烫...好烫!” 床上躺着的黑发美人一下子拧起了眉头。 “哦,抱歉,我还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明明是道歉,但是在灰羽的眼里却看不出任何歉意。 在接下来,她吸取了之前的教训,用调羹小口小口地,将陶瓷杯中的药全都喂给了安东尼。 只是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安东尼觉得这个一平如洗的女人似乎一直在盯着自己的胸口看着,偶尔还会流露出一种气鼓鼓的神情。 直到一碗汤喝完,灰羽才又开了腔,语气恢复了平静:“那么现在,这位安妮·柯蒂斯小姐,我可以以柯蒂斯亲王后裔的身份问问您,您那尊贵的姓氏是源自于谁么?” 她用手轻柔地抚摸着黑发美人那张比雕塑还要完美的五官,但平静的话语中却颇有一丝穷图匕现的意思。 “这...”,安东尼张了张嘴,一时之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他突然觉得,如果把自己的身份暴露给面前这个女人的话,似乎不是什么好事。 就在安东尼犹豫的时候,灰羽好像想起了什么一般,率先开口道:“难道说,你是我的姐姐么?” “我听说父亲在与雪国作战的时候,曾经与骑士团中那位来自锡兰的骑士有着一段纠缠,难道说你是她的孩子?” 这样送上门来的台阶,安东尼没有理由放过。 她立刻回答道:“对不起,王女殿下,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您说的那个女骑士的孩子,但这个姓氏是我生来就有的,我的那位母亲曾经告诉过我,我的身上流淌着的柯蒂斯高贵的血脉。” 安东尼的回答十分小心,相当于既没有否认灰羽的话,但也没有进行否定,只是将灰羽朝着她所期望的方向进行了一些“引导”。 灰羽闻言立刻抓住了安东尼的手,眼神中流露出了真切的感情:“那就一定是了!柯蒂斯这样尊贵的姓氏,即使是诺大的金雀花帝国中,也仅有一例!” 一面说着,灰羽一面伸手轻轻地捏着安东尼的脸:“你看,不论是眉眼还是鼻子,简直和父亲是从一个模子里面套出来的!” 紧接着她的手又慢慢滑落到了黑发少女的胸前:“至于身材,简直和那位伊莉亚·布拉福德一模一样!” “是吗?确实有人说过我和妈妈有着一样的身体呢!”,安东尼咬着牙,告诫着自己不要乱动,尽量让面前这个头脑简单的贵族少女确信,自己真的是她“失散多年的姐姐”。 但就在这时,灰羽的手上突然猛地用力,掐的安东尼忍不住娇呼一声,浑身颤抖。 “抱歉啊!”,灰羽连忙松开了手,脸上充满了自责:“刚刚想到了一些旧事,安妮姐姐您是由母亲一人抚养长大的,生活一定非常辛苦吧?” “还好吧...”,安东尼满腔的怨愤被堵在了嘴里,只能顺着灰羽的话头继续说下去:“妈妈在骑士团做过事情,掌握了很多种生存技能,养活我还是没有问题的。” “我让仆人给你做了蛋糕。”,确定了这个女人“姐姐”的身份,灰羽立刻殷勤地跑到了桌子前,端来了一份“玛德莲蓝莓蛋糕” 玛德莲蓝莓蛋糕是帝国顶极美食,相当难做,既考验烘焙技巧又考验厨师耐心,也只有灰羽这样的身份能够将它慷慨地送给别人品尝。 “谢谢。”,安东尼本来就有些饿了,并且在喝下药剂后,她已经恢复了一些体力,索性就接过灰羽递来的蛋糕,用银质调羹小口小口地吃着。 看着专心对付蛋糕的安东尼,灰羽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 她借口去盥洗室走出了房间,在关上门后,她从口袋里面摸出了一张卡牌。 那是她从这个“姐姐”身上所得到的牌,牌面上是一个手持着镰刀的死神。 她漫不经心地在掌中把玩着这张充满了超凡气息的卡牌,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安东尼阁下,接下来,我们要玩一些什么样有意思的游戏呢?” 第七章 训练 “在许多社交晚会上,那些贵族夫人或者小姐们会穿着长裙,露出白皙的肩膀和锁骨,甚至有些故意袒露出半边胸脯,这样才能吸引更多视线流连。”,灰羽站在一块巨大的镜子面前,亲手为面前的黑发少女整理着衣物。 “可是这样...会不会有些...”,安东尼抬眸看着镜子里穿着一件稍稍嫌大的黑色蕾丝裙子,领口拉得很低的少女,略显苦恼地皱了皱眉。 只是话还没说完便被灰羽笑着打断了:“不过对于像姐姐你这样漂亮的女人就完全不需要啦!你走到哪里,都会是视线的焦点!” “...” 安东尼张了张嘴,一时之间有些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妹妹”的赞美,她想问问既然这样为什么自己还要换上这样的一身裙子,但是又想到前一阵子灰羽给她上过“淑女课程”的内容,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问题,选择了含蓄的微笑。 是的,自从上次被“炮手”送进黑天鹅庄园之后,他已经在这里呆了足足二十天的时间了。 在确定了她的身份以后,灰羽便这样与自己说道:“柯蒂斯家的人需要经常出入社交舞会之中,姐姐从小在远方长大难免对贵族礼仪不太熟悉,就让我亲自指导你,姐姐不会反对吧。” 安东尼当时愣了下,她正是为了逃避那些魔女们给她安排的“形体课程”、“社交礼仪课程”之类的东西,才使用“女巫”隐身的能力,从“死河”的据点,也就是那个咖啡馆里面偷偷跑出来的。 但没想到到头来还是逃不掉这一遭——只要他不想暴露身份,还想借着柯蒂斯家族的名头回到维林诺的话,他就必须成为灰羽的“姐姐”。 而“姐姐”应该是不会拒绝“妹妹”这样的要求的。 于是,这二十天里,除了开头两天安东尼的身体没有完全恢复,有些行动不便之外,其它的每天,灰羽都给她安排了名副其实的“高压课程”,对她进行了封闭式的训练,训练的内容是“淑女礼仪”。 灰羽本人是授课教师,而学生只有安东尼一人,是一对一的教学模式。 教学的内容从坐姿到站姿走姿,甚至是关门的力度都有着严格的要求,这过程中安东尼曾多次被逼的抓狂想要说出自己的身份,但每当想着说不定灰羽会在知道自己身份以后彻底地嫌弃她以后还是放弃了。 毕竟在眼下,这个“柯蒂斯”家族的身份对他非常重要。 而灰羽在上课的过程中表现得也完全不像一个“妹妹”,更像是一名严格的礼仪教师,安东尼的动作稍有不标准,就会被她用教鞭抽打。 可每当安东尼想要朝着她发火的时候,这个金发的女人总会做出诚恳无比的道歉和检讨,并且非常讨好地帮她涂抹清凉的药膏。 这样的态度让安东尼只能咬断牙齿往肚子里咽,完全是有苦说不出,还得笑呵呵地和灰羽表示“妹妹你没错,是我太笨了”、“抱歉啊,姐姐给柯蒂斯家族丢人了”。 不过训练的成果也是显著的,比如说用餐。 安东尼现在已经学会了举兰花手轻舀面前一小碗浓汤,继而又以食就口,细嚼慢咽,并且在整个过程之中腰挺得笔直,双腿紧紧闭拢,不能有任何的动作——抖腿更是绝对被禁止的,因为这个事情她甚至被灰羽训斥过许多次。 番茄免费阅读 一般来说,一顿饭吃完她都会大汗琳漓。 但这只是次要的,最为主要的是,在这二十天里,她已经娴熟、或者说完美地掌握了社交舞会中的各类常用舞步......的女步,学会了在跳舞的时候即便被高跟鞋踩到脚面都能面带微笑一笑而过。 她每天脸上都挂着明艳动人的笑意,但私下里......其实都快要疯了。 而今天,就是她结束折磨的日子,因为在开始训练之前,灰羽就已经和她说过了“为期二十天”。 黑天鹅庄园的舞蹈间里,灰羽坐在舞池边的一张椅子上,轻轻摇晃着杯中的红酒,看着舞池内的黑发少女像是一只蝴蝶般翩然起舞,从“二位转”到“空转”,又从“滑步”到“摇摆步”,略显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拍了拍手,乐队立刻停止了演奏,整个诺大的空间里,只剩下一串铃铛作响的声音。 那声音来自安东尼的脚腕处,灰羽用红色的丝带将其绑缚在了那里,所给出的理由是:“听着铃铛的声音我就能知道你的步伐有没有出错”。 过了好一会儿,灰羽才喝了一口杯中的红酒,笑着问道:“安妮姐姐,今天礼仪的课程就要结束了,之后您有什么打算呢?” 安东尼此刻气喘吁吁地,还沉浸在刚刚的舞蹈里,只下意识地回答道:“应该会去一趟维林诺吧。” “您要去维林诺?”,灰羽放下了酒杯,丝毫没有掩饰眼中的惊讶:“您去那里做什么?” 安东尼这才反应了过来,意识到自己的失言,连忙编造起下一个谎言来,她轻轻地笑道:“母亲总说维林诺是天国一样的地方,但她生前从来都没有去过那里,所以我想去看看,就当帮她圆了这个梦。” “原来是这样。”,灰羽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道:“您是准备怎么去?坐火车吗?” “我还没有想好。”,这次安东尼说的是实话。 她之所以要回到维林诺,是因为要去参加自己的十八岁成年礼,穆之前就告诉过她,在一个月后务必要回到亚伯拉罕家族参加自己的成年礼。 对于亚伯拉罕家的成员来说,不论男女,成年礼都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在那一天,家族会组织一场宴会,而参加宴会的人会是维林诺各个家族的家长,他们的手中掌握着无与伦比的权利,随便的一句话都能让帝国的政局发生震动。 而就是这样的一群家长们,会在成年礼的时候给孩子们带来礼物,那些礼物可能是一张政坛的入场券,也可能是一车两车的黄金,甚至是一名或者几名漂亮的女孩。 第八章 临别前的三个吻 深夜。 灰羽在漆黑的走廊,背靠着一扇木门,发出悠远的叹息。 她已经在这片黑暗里静静地站了很久。 “明天就要离开了么?”,她低着头自言自语,把玩着手里那张蕴含着超凡力量的卡片,显得心不在焉:“可是我还没有玩够呢,安东尼先生。” 又静静地在黑暗里站了一会儿,灰羽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转过身,轻轻转动门把手,将背后的木门悄无声息地推开。 她第一眼便看到了躺在橘黄色的瓦斯灯光里的“安妮”,这位黑发黑瞳的东方少女,明明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却让人心中忍不住生出一股占有欲来。 只想将她私藏起来,不让别人看见。 灰羽挑了挑眉,悄无声息地走到了熟睡地少女身边,然后在床沿坐下,伸手轻抚她的脸庞:“现在的你可比之前要更有魅力地多,以这样的形态回到维林诺以后,还能完整地回来么?” 黑发的少女皱了皱眉头,似乎即将从梦中醒来,但灰羽却没有停手的意思,而是伸出一只手,抚上她脖颈间跃动的血脉。 指下的肌肤温软细腻,一如想象中的美好。 睡眠从来都很浅的安东尼猛地睁开了眼睛,戒备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在自己房间里面的少女。 “你醒了。”,灰羽轻笑了一声,用另一只手触弄着安东尼光滑的发,淡淡的香气从发间盈出,诱出最温存的回忆。 她垂落的眼睫投下阴影,遮没了湿润的蓝瞳。 看到是灰羽,安东尼微微松了一口,用清脆的声音开口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灰羽没有说话,只是极轻的落下一个吻。 这个吻温暖、柔和、藏着不可知的眷恋渴望,在安东尼冰凉的唇上辗转。 “你疯了?”,安东尼一把将面前的少女推开,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是“她”的初吻。 “没有,恰恰相反的是,我现在很清醒,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灰羽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在床上的安东尼:“安妮姐姐,其实我很喜欢你这张东方的脸。” “可是...”,安东妮的话还没说完,阴影遮没了光,灰羽的气息一瞬间压下来。 这是第二个吻,但却与第一个吻完全不同。 如果说第一个吻是无声无息的,那么这个吻便是热烈的狂风骤雨,灰羽温热的舌描摹着安东尼的唇线,又启开齿间探进来,放肆的触探,舌尖纠缠不放。 安东尼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想要躲开,却被压在枕上无处可逃。 灰羽的呼吸越来越重,极具技巧的吮吻令安东尼脊背蹿起一阵酥麻,几近失控感觉让人害怕。 安东尼强行压抑住自己心头的悸动,在心中默默地念诵着魔女的名,下一刻,灰羽怀抱里的人一下子消失了,便成了一面冰冷的镜子。 这是独属于“女巫”的超凡能力——镜子替身法。 察觉到怀中温暖的消失,灰羽微微愣了一下神,但在下一刻,她的嘴角却勾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她歪了歪脑袋,将目光投向窗外,那双琉璃色的眸子中闪烁着兴奋的光:“安东尼先生,唯一的一面镜子用完了,接下来您想要去哪里呢?” ...... 在窗外的安东尼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庆幸着自己的劫后余生:“这个女人到底是发了什么疯,对姐姐都能作出这种举动么?” 她一面朝着庄园外面走去,一面回想着灰羽这二十天来的一举一动,在走到庄园中那片宽阔的湖泊边缘时,终于得到了一个结论——由于在幼年时期失去了父母,灰羽非常缺少来自长辈的关爱,这使她对于亲情有着病态般的渴望。 于是在得知自己有一名“姐姐”以后,便将全部的感情都投入了“姐姐”的身上。 换一句话来说,就是这个柯蒂斯家的大小姐对于自己有着一种病态般的爱。 就在这时,一阵如同惊涛般的水声在安东尼的耳边响起。 他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了声音传来的地方,只见在被淡淡橘色灯光照亮的黑天鹅湖泊中,有一条巨大无比的黑色缎带猛然翻起! 但那不会是缎带,缎带是激发不出这样磅礴声势的。 那是一条纯黑色的巨蛇,也是黑天鹅庄园的守护之物。 水花将这只恐怖的巨蛇托举出了水面,来到了安东尼的身前,它嘶嘶地吐着蛇信,那双金色的瞳孔在黑夜中如同明亮的火炬。 尽管已经是序列7的“女巫”,拥有了一定的超凡能力,但是眼前这条硕大如龙族的黑蛇依旧让安东尼真真切切感觉到窒息的压迫感。 安东尼在自己的身边盘绕起黑焰,并让其如同子弹般射出,但是黑焰却在触碰到那条黑蛇鳞片的瞬间消失了。 “冰霜长枪!”,随着安东尼的一声断喝,一把透明的长枪出现在了她的手中,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长枪朝着黑蛇那双亮如火炬的蛇眼砸去。 但黑蛇只是缓缓地摆动身子,用鳞片挡住了这把冰冷的长枪,然后挥动尾巴,仅一瞬间,便将安东尼卷起,抛在了半空中。 紧接着,这条黑蛇便自顾自地摇晃着粗壮尾巴,滑进了黑天鹅城堡的入口,在将安东尼轻轻放回自己房间桌子上面的时候还没忘记体贴地关上了窗户。 灰羽还是在刚刚的那个位置,看着全身湿透了的安东尼,淡淡的话语带着微责:“安妮姐姐,你怎么让自己这么狼狈。” 一面说着,她一面朝着安东尼走来:“一个真正的淑女在任何时候都要保持风度,即使是现在。” “可你的样子就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小狗,苍白而又可怜。” 她伸出手来,轻轻地抚摸着安东尼的脸庞,笑着说道:“以安妮姐姐您这样的女人,去到维林诺以后,应该很难完整地回来吧?” “既然如此,不如让我先得到一些想要的东西。” 灰羽再度吻住了安东尼冰冷的唇,长而细密的睫毛像是小扇子一般,轻轻地刮着安东尼的脸颊。 这是第三个吻。 第九章 安东尼‘妈妈\’ 清晨的弗仑萨下着淅沥沥的小雨。 在这样的天气里,弗仑萨小城里所有的警察都不必出门巡逻,即使外面发生了再怎样惨烈的案件,至少他们可以放松地在办公室里度过这个带薪的休息日。 “我说,安东尼那个家伙这几天又没有来上班,在这样下去队长会把他开除掉的吧?”,伦恩倚靠在大厅最前方的柱子上,嘴里叼着一根点燃的纸烟。 在他对面的,是躺在沙发上、用一份“弗仑萨日报”盖住了脸的瓦莲京娜,这个女人昨晚又喝了太多的酒,还是伦恩在今天拂晓的时候亲自去酒吧把她带回来的。 “他不是那种无缘无故就会旷班的人。”,瓦莲京娜扯下来脸上的报纸,叹了口气:“但这样下去,他确实距离被辞退不远了。” 伦恩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然后缓缓地吐出,他看着地上逐渐变得密集的雨点,神思悠扬:“不过我觉得他应该也没有那么在意守夜人的这份工作,那家伙应该和你一样,是个有钱人。” “他确实能算得上是有钱人,但并不是和我一样。”,瓦莲京娜挑了挑精致的眉,语气中略微有些无奈:“我现在只是个穷人而已,还欠了3个金币的外债,如果这一周还不了账的话,酒吧的老板可能会拿我放在那里的酒去抵债。” 伦恩将手中燃烧着的烟蒂丢向门外,一脸惊讶地看着瓦莲京娜:“你最近干什么去了?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因为有在弗仑萨长期定居的打算,所以最近我在中心街区那里买了个宅子。”,灰羽满脸的轻描淡写:“旁边有教堂和学校,也有酒吧,是个很不错的地方。” 伦恩没再说话,默默地将视线投向窗外。 在弗仑萨的中心街区买一个宅子需要多少金币? 三千还是五千?这恐怕是他在警察局里工作一辈子都拿不到的薪水。 就在这时,他看见一个高挑的身影从远处朦胧的雨水中走来。 她撑着一把木柄的红伞,漆黑的长发在风里起落,轻盈的裙摆也在风里起落,脚下是四下满溢的雨水,她那么纤细修长,便如水上盛开的莲花。 一时之间,这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竟然忘记了说话,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这个女人,大脑中极速地思考着在自己这短暂的一生中有没有见过比眼前这个女人更加完美的面孔。 答案是否定的,即使是维林诺那些以美貌著称的贵族夫人,也抵不上面前这个东方女人的半分姿色。 “看起来好像有客人来了。”,瓦莲京娜注意到了伦恩的目光,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走到了门口,笑着问道:“不知道这位小姐,在这样的雨天来警察局是要做什么呢?” “来找我的女儿。” 女人抬起头来,在伞下清清浅浅地笑着,仿佛从画中走来。 瓦莲京娜突然皱起了眉头,在近距离看这个女人的时候,她莫名地感受到了一种熟悉感。 她清楚自己在过去的十几年里绝对没有见过这样的女人,因为她这张完美无瑕的脸只要是看过一眼,就绝对不会再被忘却。 但不知为何,她就是有一种很强烈的熟悉感,就好像与她已经相识多年。 强行压下这种感觉,瓦莲京娜接过女人手中的伞,顺手交给了一旁的伦恩,又拿过一旁挂着的干毛巾帮她擦干发梢的水分。 伦恩将雨伞放好后,投向女人的目光同样有些猜疑。 但与瓦莲京娜不同的是,他只是觉得这个女人有些怪怪的。 她的神色看上去安静祥和,完全不像失去了女儿的样子,但出于职责,伦恩还是皱着眉头问道:“不知道这位夫人,您的女儿是在哪里失踪的?” “就在这里。”,女人脱下了披在肩膀上的黑色大氅,递给了刚刚将雨伞放在墙角的伦恩,然后笑着说道:“她叫阿琳娜。” 瓦莲京娜的瞳孔猛地一缩。 她记得安东尼曾经说过,那个叫做“阿琳娜”的小女孩之所以是序列5“秘偶大师”,是因为“超凡特性遗传”。 那么也就是说,她面前的这个女人,有可能会是一名序列4以上的半神。 这是这个小小的警察局绝对没有办法应付的大人物。 “这里确实是有一名叫做阿琳娜的女孩,但我不能确定那是不是您的女儿。”,瓦莲京娜小心翼翼地说道。 “那当然是我的女儿。”,女人笑的温暖而又祥和:“你把她带出来不就知道了么?” 瓦莲京娜微微犹豫了一下,然后开口说道:“好,阿琳娜现在应该正在下面的房间里睡觉,我带您去见她。” 有着东方面孔的漂亮女人微微点头,然后跟在瓦莲京娜的身后,穿过那黑暗的阶梯,朝着警察局最底下的、为超凡者们准备的休息室里走去。 但就在他们刚来到楼梯的第一个转折口的时候,有一个高大的人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两人的身后,他的气息很淡,仿佛与黑暗融为了一体。 “这里禁止除了警察与罪犯以外的任何人通过。”,这个低沉地声音在黑暗里突然地响起,将两个女人都吓了一跳。 瓦莲京娜转过头看了一眼,却发现是安德森神父,这个满头白发的老人就站在他们的身后,用那双有如鹰鹫一般的眼睛注视着她们。 “神父,这是阿琳娜的母亲。”,瓦莲京娜解释道:“根据守夜人的法则来说,她如果来到这里的话,可以算是‘探监’。” 《仙木奇缘》 安德森没有急着回答瓦莲京娜的话语,而是用那双眼睛紧紧地盯着与瓦莲京娜一起的女人:“你身上有一股让我非常熟悉的气息,我们应该见过很多次,就在不久之前。” “抱歉,您认错人了。”,黑发的女人语气冰凉:“我不记得我曾经与教会里的任何人有过纠缠。” 神父没再说话,只微微点了下头,示意她们两人可以下去了,只是那双眼睛却久久的聚焦在黑发女人的背影上,眼神之中闪过一阵困惑的光芒。 瓦莲京娜带着黑发的女人来到了原本属于安东尼的休息室里,这个地方现在已经完全被布置成了一个粉红色的、天真可爱的少女房,而阿琳娜此刻正在坐在床上,聚精会神地看着一本书。 “阿琳娜,你的母亲来接你了。”,瓦莲京娜轻声地说道。 阿琳娜抬起头来,在看见黑发的女人以后似乎微微愣了下,然后猛然冲了过去,与女人拥抱在了一起。 她们亲密地拥抱着,看上去确实像是一对久别重逢的母女在诉说着离别之苦。 但在一片黑暗之中,没有人能看得到,在拥抱的时候阿琳娜贴在了黑发女人的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笑着说道:“安东尼‘妈妈’,早上好。” 第十章 无面人 安东尼的嘴角忍不住微微抽搐了一下,他以同样的低声贴在了阿琳娜的耳边说道:“我都变成这样了你都认得出来?” 阿琳娜笑了笑,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从安东尼的怀抱里挣脱了出来,用那张天真无邪的面孔注视着她,轻声说道:“妈妈,你是来带阿琳娜回家的吗?” “是啊。”,安东尼垂下长长的睫毛,伸出手来轻抚阿琳娜的脸庞,她的语气柔和地像是春日里的暖阳:“妈妈带你回维林诺。” 当“维林诺”这个词从安东尼口中说出的时候,阿琳娜的眼神有那么一瞬间变了,但很快她就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她笑着点头:“我们是要去见爸爸吗?” “...” 安东尼微微愣了一下,接着说道:“是去见爷爷。” “好。” 阿琳娜牵住了安东尼的手,表现得乖巧无比,两人一起朝着警察局的楼上走去。 瓦莲京娜没有与她们一起,而是独自留在了这个小屋里。 她皱着眉头,嗅着空气中荡漾着的一股淡淡的月桂花香,脑海中全是刚刚那个女人的一举一动。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这个黑发的东方女人给了她一种非常强烈的熟悉感,但一时之间,她又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里见过这样的绝世美人。 ...... 阿琳娜确实是一个非常懂礼貌的小孩,一来到警察局大厅的时候,她就乖巧地与大厅里的一些她能叫得上名字的警察打着招呼。 “威廉叔叔,阿琳娜要去维林诺找爷爷啦!”、“伦恩叔叔,阿琳娜要走啦!”、“海伦阿姨,再见~” 独属于女孩的甜甜声音充斥着这个警察局,即使是最寒冷的冰块在听见这样的话语后也会解冻。 于是很快,阿琳娜与安东尼两人变成了警察局里面的焦点,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她们,而每个人在见到阿琳娜的母亲以后心中都会不由地惊叹一声这是一个怎样漂亮的东方女人啊。 她们确实应该回到维林诺去,像弗仑萨这种小地方贫瘠的土壤根本不适合这样鲜艳美丽的娇花。 安东尼的本意是带着阿琳娜直接离开这里,但在阿琳娜开口之后,也只能无奈地跟着她道谢:“伦恩先生,谢谢您对阿琳娜的照顾...威廉先生...” 就这样,从楼梯到门口,短短十几米的路程,安东尼花了快十分钟才走了出去。 出门的那一瞬,她轻轻撑起那把红伞,将她与阿琳娜两人遮盖,只留下两个窈窕的背影。 警察局中的人们注视着她们的背影,雨水在街面上浩荡奔流,浑浊的水花在腿肚上跳荡,而那个撑伞的女人却轻盈得像是涉水过河的白鹿,脚踝上金色的链子哗哗作响。 她们轻快地来到了警察局的对面,有一辆装饰华贵的马车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了。 “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收起雨伞,安东尼皱着眉头看向一旁乖巧坐着的阿琳娜,只是现在她脸上再也找不到之前那样甜甜的笑容,换成了一副冷酷的面孔。 “你身上的气质很难掩盖,是我见过所有人当中最为特殊的。”,阿琳娜抬眸看了一眼安东尼,淡淡地说道:“而且‘愚者’途径的序列6是‘无面人’,这让我可以变化成不同容貌的人,同理,我也能很好地观察到每个人的不同。” “好”,安东尼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确实知道“无面人”的能力,并且他这一趟来找阿琳娜,正是冲着这个来的 “无面人”可以永久地变化成不同容貌的人,并且还能模拟目标的声音,只要听过,就能再现。 “我需要你变成我之前的样子。”,安东尼再次开口:“就是男性的样子。” “虽然我们之前没有见过很多次,但这并不难,我能精准地回忆起认识的每一个人的外形和气质特点,并把握住他们独特的气味……”,阿琳娜笑了笑,紧接着,她当着安东尼的面,伸手轻轻一抹,脸部的五官突然变得模糊起来。 在片刻之后,再度出现在安东尼面前的,赫然是一张鼻梁高挺,嘴唇极薄,英俊里带着些许秀气的脸。 《基因大时代》 这正是他之前的那张脸,唯一缺少的东西是一副金丝眼镜。 “不错,就是矮了点,我应该比现在的你要高上十厘米左右。”,安东尼点评道。 但阿琳娜没有说话,下一刻,安东尼便听见她体内骨头和韧带发出啪嗒的声音,整个人猛地窜高了一截。 “你没有那么高,大概只比我高了五厘米左右。”,这一切变化结束以后,阿琳娜的语气中带着些许的嘲讽:“作为男人来说,你有点矮了。” 安东尼皱起了眉头,面前这个家伙的话精准地击中了他的痛点。 并且更重要的是,这个家伙还是用着自己的脸,自己的语气,陈述了“安东尼并不高”的事实。 再叹了一口长长的气以后,黑发的女人小声地说道:“再高一点点吧...才18岁长高一点也不奇怪,不是么?” “...”,阿琳娜看了眼安东尼,没说话。 “好吧好吧...”,安东尼有些懊恼了揉了揉秀发,觉得自己刚刚表现得有些不太理智,开始转移起话题:“接下来我们要去维林诺,你坐过火车么?” “没有。”,阿琳娜坦率地摇头:“火车是近代的产物,我被囚禁起来的时候它还没被制作出来。” 安东尼微微愣了下,在他的记忆里,火车大概是在四十年前被发明出来的,如果按照阿琳娜的话语来看...她的年龄岂不是比自己大得多? “你今年多少岁了?”,安东尼问道。 “十八岁。”,对面黑发黑瞳的男人简单地回答道。 “十八岁?”,安东尼重复了一遍。 “零三千二百一十个月。”,黑发的男人看着安东尼的眼睛,嘴角勾起淡淡的笑容。 黑发的女人撇过头去,不想去看对面那张太过熟悉的脸:“说实话这个笑话不是很好笑。” “你这个老太婆。” 第十一章 死河的秘闻 在空旷的田野上,南北方向并排躺着三股铁轨。铁道旁月台上,一排青砖红瓦房子就是小站的候车室和火车调度室。 看到这里空旷的景象,安东尼忍不住叹了口气,弗仑萨到底只是一个边境的小城,火车站也只是破破烂烂的样子,与维林诺的钢铁苍穹截然不同。 在微凉的秋风中,她低头看了眼手表:“还要等二十分钟火车才会进站。” 二十分钟,再过二十分钟她就正式踏上了回到维林诺的旅途,只是这次,她回去的身份不再是那个“私生子”,而是有着无比高贵身份的柯蒂斯家族的长女——安妮·柯蒂斯。 尽管个子不高,但此刻她站的像标枪般笔直。 她将再次回到了那万钟齐鸣的维林诺,尖塔群如密集的骑枪般指向天空,漫天飞舞着白色的花瓣。 “猜猜我是谁?” 就在这时,有人从身后蒙住了她的眼睛,那双手骨节分明,却又柔软温暖。 安东尼下意识地笑笑,略微放松了些:“我猜应该是天下数一数二的美男子?” “不要脸。”,阿琳娜将手从安东尼的眼睛上拿开,撅了噘嘴。 安东尼笑着回答:“只是阐述一个事实而已。” 阿琳娜,或者说另一个安东尼从后面走了过来,单手插在衣服兜里,另一只手轻抚身旁少女的长发:“我有一个关于‘死河’的消息,是很多年前的,你有没有兴趣听一听?” 安东尼不悦地皱了皱眉,打掉阿琳娜的手:“有话就说,记住,我从来不喜欢做这些小动作,要是做多了容易露馅的。” “真是个不讨人喜欢的家伙啊,一点萌点都没有。” 身旁的男人叹了口气,将手收回了口袋里面,吐出一口长长的气,这才说道:“在大概五十年前,‘死河’这个组织,在维林诺有一个据点,叫做阿纳斐圣教院。” “嗯?”,安东尼皱起了好看的眉头,突然愣了一下神。 阿纳斐圣教院,在维林诺,这所学院的知名度仅次于维林诺神学院。 但与维林诺神学院截然不同的是,在这所学院上学的,一般都是下等的贵族或者平民,而阿纳斐圣教院所设置的专业也与常规的学院不同,多是一些辅助性的专业,或者说服务性的专业——从这所学院出来的学生都是贵族们最优秀的侍从,能令最挑剔的主人满意。 比如那个帮她打理维林诺房子的女仆,她在圣教院里的专业就是文秘,这个专业很不起眼,但是对于漂亮的女孩们来说其实很棒。 学校会经常安排她们出席一些贵族的晚宴舞会,在这期间她们有很多机会和贵族们搞好关系,一来二去之下,往往在上学期间就确定了未来的雇主。 如果说阿纳斐圣教院是“死河”的一个据点的话...这岂不是代表着“死河”早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渗透进了维林诺很多贵族的生活之中? 想到这里,安东尼不由得吸了一口凉气,但紧接着,她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理论上来说,维林诺是帝国超凡者最密集的地方,那么多魔女聚集在一所学院里面,不是很容易被发现么?” 按理帝国的律法来说,魔女,是蛊惑人心的存在,若是发现其踪迹,就要将其送到火刑架上焚烧成灰。 “这其中涉及到两项非常复杂的博弈,一是神权博弈,二是政治博弈。” 阿琳娜似乎早就猜到了安东尼的问题,她抿了抿唇,轻声笑笑:“首先是神权博弈,这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虽然‘原初’在一千年前就已经陷入了完全的沉寂,使得‘魔女’这个途径再也没有出现任何一位‘神眷’者,但是没有任何人知道那一位伟大的存在是不是真正地陨落了,即使是七神也不敢肆无忌惮地抹去她在人间全部的信徒,只能暗地里操控各个国家颁布征讨魔女的法令。” 说到这里,阿琳娜低头看了一眼身边黑发的少女,她微眯着眼睛看着远方的田野,冷风吹动她的发梢,让她看上显得沉静而优雅。 “另一方面是政治博弈。”,没有得到安东尼的回答,阿琳娜又继续说道:“大多数的‘魔女’都会审时度势,攀附贵族,然后通过自身的能力,将那些枕边的贵族变成自己的傀儡,这就使得很多贵族在阿纳斐圣教院的问题上会倾向于‘魔女’一方,没有任何一位君主有着一意孤行、将这些贵族的话语都抛在脑后的魄力。” “听起来很不错,那我在维林诺就算被识破了身份也许都很安全,只要说我是阿纳斐圣教院的学生就好了。”,安东尼轻声笑了笑。 “那可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阿琳娜摇了摇头:“在我的那个年代,金雀花的贵族们在私下里签订了一份条约,条约的内容将阿纳斐圣教院的‘魔女’数量限制在了二十个之内,超过这个数量的,一律抹杀,并且每一个在阿纳斐圣教院的‘魔女’都需要在右肩处烙下纹章以辨别身份。” “这条件也太苛刻了!”,安东尼吃了一惊,如果一名‘魔女’时刻能被人辨别出“魔女”的身份,那么这就意味着她的超凡能力很难起到任何作用。 “这是有交换条件的。”,阿琳娜示意安东尼继续听自己说下去:“支持‘魔女’的贵族们提出的要求是,阿纳斐圣教院拥有‘魔女’学生的事情,只有极少数的古老贵族世家才能拥有知情权,并且绝对禁止外传。” “原来是这样。”,安东尼叹了口气:“这还算可以接受。” 阿琳娜本来“对了,说到‘魔女’,其实还有一件特别重要的事情想和你说一下,我觉得你应该会相当感兴趣。” 《万古神帝》 就在这时,两人都觉得脚下传来了一阵震动,阿琳娜有些不明所以地低头看向地上的铁轨,而安东尼则是抬起头来,朝着铁轨的尽头眺望。 在那里,模糊之间能看到一个庞然大物带着一阵巨大的轰隆声风驰电掣般地朝这里冲过来,按照那样的行驶速度,大概再有几分钟就会进站了。 机车喷出的一团白雾,罩住了小树丛,接着是震耳欲聋的机器摩擦声。 第十二章 维林诺 今天意外地冷,傍晚的时候天上还飘起了细雪。 安东尼离开的有些匆忙,忘记计算南北之间天气的不同。 南方的小城弗仑萨现在还只是略冷的秋天,而维林诺这里早就已经开始下雪了。 她在火车的座位上蜷成了小小的一团,不断朝着手中哈气,再轻轻搓手,但起到的效果完全微乎其微。 “很冷吗?” 就在这时,一旁座位上熟睡的阿琳娜醒了过来,他看着只穿着一身单薄白衣的少女,轻声笑了笑,然后伸手将她搂进了自己的怀里:“其实我也挺冷的,抱团取暖的话会更好一点。” 安东尼并没有反抗“自己”的拥抱,毕竟阿琳娜说的确实是对的。 她将目光投向列车的窗外,一眼就可以看到不远处的一座尖塔,那是被金雀花人称为“天梯”的一座通天巨塔,它在金雀花帝国建立的时候就已经矗立在那里,现在成为了皇室的禁地。 所有人都知道这座灰色的尖塔直冲云霄,但很少有人知道它到底有多么高。 小书亭 安东尼也不知道,但看到这座高塔她就知道快要到家了。 “喂,为什么这个叫做火车的东西坐起来这么难受?漏风也就算了,除了我们之外居然连其它的一个乘客都没有?” 阿琳娜的话语打断了安东尼的思考,她将目光从远处收回,然后伸出一根手指指向不远处的车厢连接处:“这辆火车的名字叫做‘斯瓦迪尔法利’,是现今大陆上所有火车的原型,或者说,是大陆上的第一辆火车,原本我以为它早就退役了,没想到居然用在了这种偏远的路线上进行运输的工作。” 说到这里,安东尼看着一旁的男人,展颜一笑:“它现在的主要工作应该是进行货物的运输而不是载客,换句话来说,我们大概只能算是它顺带捎上的货物,如果你是列车的管理人员,那么你会考虑货物的感受么?” “真是糟糕的比喻。” 阿琳娜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那么我们大概还需要多久能够到站?我们已经在这里坐了整整三天了,而这里每天能吃的东西只有黑面包和凉水!” 安东尼眯着眼睛思考了一下,然后给出了一个肯定的结论:“十分钟左右吧,我记得维林诺的火车站在建设时,为了让贵族们的生活不受噪音的影响,所以设置在了非常靠南的位置。” “不过我一个女人都没有那么娇气地评论食物,你的反应是否有点过于强烈了?” 在安东尼说出这句话以后,阿琳娜睁大了眼睛,上下打量了身旁坐着的这个漂亮少女许久,然后缓缓地点头:“确实,你说的有一点道理,但是在这之前你需要弄清楚一个前提——我也是个女人,只是由于你的需要才变成现在的样子的。” “对,你也是个女人。” 黑发的少女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但你是个几百岁的老女人,如果不是‘无面人’的能力你说不定现在已经是白发苍苍满脸皱纹了。” “老年人还是忍受能力强一点为好,不然搞不好就算想来一段黄昏恋情也会没人要的。” 阿琳娜不知道安东尼是突然搭错了哪一根筋,但还是相当干脆地反腔了一句:“对,你这么年轻美丽当然有人要咯。” 安东尼不由地沉默了下去,脑子里面出现了一阵不是非常美好的回忆。 ...... 维林诺火车站。 汽笛声由远及近,从弗仑萨远道而来的列车带着浓密的白色蒸汽,穿越群山之后减速进站,缓缓地停靠在月台上。 黑衣的少年从蒸汽中走出,站在空旷的月台上,像是一只离群的黑山羊。 少年极目望去,只见到处都是淡黄色的雾气,可视度极差,站台上悬挂的煤气灯一盏盏被点亮,驱散着阴沉与昏暗。 少年微微撇起眉头:“帝都的火车站环境这么差么?” “当然不是了。” 一个明媚的笑声从少年的身后传来,紧接着从蒸汽中探出了一只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搭在了少年的手臂上:“现在是冬天,是乘坐火车的淡季,只有少部分贵族会在这时候乘车去南方的小镇度假,所以火车站没什么人打理。” 穿白色裙子的少女从车上跳了下来,自然而然地依偎在了少年的身上。 “那可真是差劲。” 少年简单地评论了一句,然后便牵着黑发少女,径直穿过站台,朝着不远处等候着的马车走去。 “是啊,这里是全大陆最差劲的地方。”,黑发少女在寒冷的风中,呵出一口白色的气,下一刻雪花就落在了她长长的睫毛上:“一个所有东西都被标注好价格的地方,除了差劲以外还能有什么?这里早就出了问题了,很大的问题。” 少年轻轻笑了一声,推开一旁的马车车夫,亲手为少女拉开了马车的车门:“那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尊敬的安妮殿下?” 马车车夫在听到“殿下”这个称呼以后明显地一愣,下一刻,看向两个少年人的眼神中又多了几分尊重——“殿下”这个称呼,即使是在诺大的金雀花帝国,也只有那么寥寥几人能够使用! “那么就去霍普莱斯吧,安东尼阁下。”,少女登上了马车,口中吐出了一个地名。 “好的,到霍普莱斯。”,被称作安东尼的少年指尖弹出一枚金币,准确地落在了马车车夫的手里,随后便弯腰上车。 马车立刻启程,朝着霍普莱斯的方向奔去。 车上的少女一直沉默不语,只是低头看着车窗外那条静静流淌着的无名河。 这条河穿城而过,河上风景优美,清澈的水里混杂着贵族女孩们的香粉和胭脂,夜幕降临的时候撑船人从河上过,留下孤士寒吟般的船歌。 对于他们来说,这是一次悄无声息地回归,没有任何一个人来迎接他们。 “安妮殿下,抱歉打扰你观赏风景的兴致,不过我需要确定的是,我们接下来要去见的是谁?”,少年的话语声打断了少女的思考。 “我的一位朋友,他和我在政治方面的信念惊人地相似。” 少女只这样简单地说了一句,然后便再度看向窗外。 但这一刻,她的目光不再停留在窗下的河水,而是涵盖了整个车窗中的维林诺。 在飘落的雪花下,维林诺如一张光辉的棋盘在她的面前展开,仿佛直抵世界的尽头,那些恢弘的教堂放在棋盘上的卒子,世间再无人能下那样宏大的棋。 除了那些被命运选择、也自己选择命运的人。 第十三章 贵族存在的必要 安妮与安东尼在霍普莱斯下了马车,又走了两分钟便来到了一处涂抹着浓浓奶白色的哥特式城堡前方,城堡顶端的塔尖尖利地突兀破云。 “这里住着我的一个朋友。”,黑发的少女笑了笑。 或许是确实没有几个朋友的原因,当她在说起那个朋友的时候,她清澈的黑眸寥若星辰,长长的睫毛轻闪,衬得双瞳深楚动人,柔美的唇角含着笑意,仿佛春风中绽放的美丽蔷薇。 即使是她身旁的安东尼都看呆了,在他所度过的漫长岁月中,也还是第一次见过像面前这个少女这样动人的。 她是那样美,又那样沉静,独特的精致仿佛融入了骨血,无论任何举止都异常优雅。严谨的贵族教养造就了她的气质,也塑造了温柔自制的性情。 “那么,你的那位朋友叫什么?我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和他讲话?”,安东尼咽了口唾沫。 “他叫温森,是古斯塔沃家的现任掌权者。”,安妮伸手敲了敲面前城堡的大门:“不过你只要把他当做一个身份相同的朋友正常说话就好了。” 片刻后,城堡的大门在两人的面前缓缓敞开,一名管家模样的人警觉地看了两人一眼,但是当他看到了安东尼以后,脸上的表情立刻柔和了许多:“安东尼阁下,请跟我来吧!” “温森今天不用处理公文么?”,说话的是安妮,以她的身份对温森直呼其名也算不得过界。 走在前面引路的管家笑了笑:“主人曾经说过,不论什么时候,只要是安东尼阁下到来他都有空。” 安妮抬起头来,与另一头的安东尼相视一笑。 ...... 他们见到温森的时候,这个男人正坐在书房里看着书。 当他注意到安东尼的到来的时候,立刻摘下了眼镜,合上书本朝着他走过来:“小安东尼,我还在想这段时间你去哪里了,原来是见色忘友了?” “没有。”,安东尼扯了嘴角,笑着说道:“介绍一下,这位是安妮·柯蒂斯,柯蒂斯家族的长女,也是我的未婚妻。” “弗仑萨的那个柯蒂斯家族吗?”,温森微微思考了一下,旋即脸上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只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弗仑萨最珍贵的宝物居然都被你收入囊中了么?” “还好,如果作为成年礼来说算是一件不错的礼物。”,尽量模仿着那个男人说话漫不经心的语调,安东尼在垂眸间无意扫到温森手中的书,目光停了一刻。 注意到他的视线,温森挑了挑眉:“你也看过这本书吗?” 一旁的安妮同样对其投去了困惑的目光,这本书他确实看过,是八十年前维多利亚时代的一本旧书,但即使以现在的眼光来看,其中有关于贵族与帝国的观点显得有些过于前卫了。 “真没想到现在还能看到这一本书,我本以为只有我的家里还剩下一本了。”,安东尼挠了挠头,轻声笑道,然后低头,贴在黑发少女的耳边轻声说道:“这本《玫瑰与帝国》就是我写的!” “那可真是有意思了,每次你都能给我带来意想不到的收获,小安东尼。”,这样冷门的书籍都能有书友,温森只觉得由衷的高兴,伸手示意两人在沙发上坐下:“能否说说你的感想?” 安东尼微微思考了一下,开口道:“这本书的核心思想是‘现存的阶级已经腐朽,但贵族阶级仍需保留’” “在平民眼中,贵族是令人厌憎的存在。苛刻暴戾、为所欲为、肆无忌惮的搜刮金钱,为自己掘墓而不自知。”安东尼用委婉的措词,平和的分析:“但另一面,却又有长期熏染而成的上乘品味,领会文明精髓需要数代优渥的环境及艺术教育,注定只能是少数人。贵族研究精致的美食,写出细腻的诗歌,欣赏戏剧与音乐,通过赞助有才华的艺术家而催生出极致的杰作,他们的眼界决定着文明提升的方向。没有贵族或许能减少一些苦痛,但也将是一个庸常无智的社会。” 温森点了点头:“或者可以说,我们吸取养分,绽放精华,就像树木上开出的鲜花。” 番茄 “鲜花过盛的树木第二年会枯死。”安东尼笑了笑,他的话语这一刻变得冷淡而锋锐:“恕我无礼,被吸血的人可不会为蚂蟥的存在而欣悦。” 温森并不介意对方尖锐的言辞,眼中闪着睿智的光:“上层贵族及皇室确实拥有特权,并且贪婪的滥用了特权。他们本该以公正的态度治理帝国,用法令和智慧引导各阶层保持平衡,却为私欲而扭曲了法律。最可怕的是上位者缺乏仁慈,以暴力和残虐的手段压制民众,长期教化下,民众也变得异常冷酷无情,对世事毫无怜悯,仅剩下诅咒和憎恨。” 就在这时,一直坐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安妮突然开口:“当整个社会都变得残忍无情,贪婪和自私横行,毁灭也就为期不远。商人及工厂主极其富有,不满于传统限制和不断增加的税收,在议会收买了代言人,将供养贵族的税务转嫁给平民;低级贵族仅有名义上的尊荣,对高阶贵族的轻慢深怀不满,而最具地位的人却只懂得紧抓权力。各种阶层彻底对立,皇帝陛下无计可施,帝国实质已近分裂,只在等一个互相厮杀的时机。” 温森将惊讶的目光投向了这个漂亮的黑发少女,他收起了心中的轻蔑,将这个少女放在了和自己同一地位上提问:“既然阁下洞悉根由,为什么不建议取消特权,推行新税令,消解激化的矛盾,以您的身份来做这件事情其实并不困难,柯蒂斯亲王虽然已经死去,但在议会里他的支持者依旧很多。” 安妮皱了皱眉头,显得十分无奈:“持有权力的人永远不肯让出利益,哪怕会因之灭亡,任何触动他们利害的举措只会让崩坏加速。僵化的机制运转太久,已经失去了调整的可能。” 似乎预见了异日的情景,安妮情绪消沉:“或许某一天巨变将改变这个时代,愤怒的击碎一切,无论美丑好坏。民众的怨恨犹如磨石,将复仇之刃研磨得锋利无比。仇恨越盛,变革时与旧秩序的决裂就越彻底,他们会拒绝皇帝的安抚,拒绝温情的诉求或恐吓的拖延,用最绝决的姿态横扫一切,而后……” 怜悯的叹息了一声,温森最后总结道:“而后他们像婴儿一样茫然,民众空有毁灭的欲望,却对毁灭后随之而来的一切一无所知,最终落入投机者的掌控,沦为野心家的棋子。我只希望这一过程尽量短暂,海啸过后仍能残存部分精华,不至于悉数崩毁。” 就在这时,安东尼伸手敲了敲桌子,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笑:“我想两位应该知道,你们所说的这些,是建立在一个基础上,正如那本《玫瑰与帝国》在前言上所说的,一个没有超凡力量的简单世界。” 第十四章 王夫 “对啊。”,温森将那本书放在了桌上,脸上也露出了淡淡的笑意:“这也正是我们能够站在这里谈笑的理由,如果不是那种超凡的力量在维持着贵族与平民间的平衡,也许我们早就被送上断头台了吧?” “与其说是靠这种力量维持平衡,倒不如说是靠这种暴力震慑着人心吧?”,安妮叹了口气。 这时,安东尼的眉毛轻佻:“但对于平民们来说,暴力永远是最好用的手段,不是么?” 当他这句话说出口以后,狭小的房间了瞬间安静了下来。 一直过了许久,温森才走了过来,拍着他的肩膀说道:“安东尼,看来你在去弗仑萨的这一阵子思想发生了很大的改变嘛?不过这倒也是件好事,你终于从过去的优柔寡断里毕业了,如果可以的话真想给你摆宴庆祝一番啊!” 被叫做安东尼的少年朝着坐在沙发上的黑发少女看了一眼,而后者只是面无表情地耸了耸肩。 “你在这个时候回到维林诺,应该是要参加自己的成年礼吧?”,温森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为两人端来一杯咖啡,用低沉地声音说道:“可你的父亲还在追捕‘神敌’的路上,短时间内应该没法赶回这里,如果你孤身赴宴的话,肯定会有人为难你的。” “他还没有回来么?”,黑发的少女下意识地说道,不过下一刻,她立刻注意到了不妥,补充了一句:“我还想见一见那一位是什么样子。” 温森低头看了安妮一眼,轻声笑道:“如果说长相的话,可以算得上是所罗门那样的美男子,但性格的话...” 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少女身旁坐着的安东尼:“大概和安东尼差不多,只不过两人在倔强的方面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来分出胜负。” 安东尼没有说话,只是这次,他做了一个面无表情的耸肩动作。 “先不说这个,你一定要参加这次的成年礼吗?”,温森挠了挠头:“其实早就有人给我发了这次的请帖,算算日子的话,也就还有两天左右,但是他们给出的聚会理由并不是你的成年礼,而是一份简单的‘晚宴邀请’,一起被邀请的还有维林诺很多手中有权利的家长们,但宴会的主角还是一些像你一样的年轻人。” 温森其实并不想将这件事情告诉安东尼,他本身也是从年轻人一路走过来的,清楚一个大家团聚的成年礼对于年轻人来说是多么地重要,不论是其中所蕴含着的寓意还是长辈的礼物与赐福。 但现在它就被这样简单地当做了一个庆典。 “那是因为他没有一个拿得出手的身份。”,说话的是安妮,这个黑发的少女突然紧握住安东尼的手,黑色的瞳孔中闪烁着金属的寒芒:“而这次他回到维林诺以后,他不仅仅是亚伯拉罕家的一个不知名私生子,更为重要的是,他是我安妮·柯蒂斯的未婚夫!” 温森微微愣了下,旋即点了点头表示赞同:“那倒是,如果按照贵族的礼仪,我还应该称呼您一声‘王女殿下’,但既然安东尼也在这里,那就算了吧。” “我倒是也不介意您称呼我一声‘王夫’”,安东尼笑嘻嘻地说道:“毕竟和以前比起来,这是一个让我恨不得用钢印敲在脸上的身份。” 温森深深地看了安东尼一眼,正要再说些什么,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彬彬有礼的叩门声。 “哪位?”,温森皱了皱眉头,沉声问。 “邮差,我这里有一封寄给安东尼的挂号信,需要他签字才能收信。” 温森打开了们,门外站着的真的是一个邮差,头发花白的老邮差,身穿深绿色的邮差制服,胸前佩戴着黄金徽章。 他跟那些疲惫不堪、制服邋邋遢遢的邮差完全不同,挺胸收腹,温和庄重,简直像是一位佩剑的骑士站在你面前。 见到这位邮差,温森皱起的眉头微微舒展了些,他一面招呼安东尼近前,示意这小子在邮差手中的签收单上用小指上那枚家徽戒指盖章,一面开口问道:“你是怎么知道这小子在我这里的?”。 “庞加莱先生告知了我这位阁下的列车时刻表,并且说他一定会在抵达维林诺的第一天就到您这里来。” 邮差摘下头顶的帽子,在确认印章之后,才将一封深蓝色信封的信件交到安东尼手中,“这是一份请柬,尊敬的安东尼阁下,期待着您的光临。” 不等安东尼回答,他就转过身,昂首挺胸地朝着远处缓缓走开。 “啧,看来庞加莱那个家伙倒是挺关心你的。”,温森轻轻摸了下安东尼柔顺的头发。 “这是……” 但安东尼此刻无暇顾及这些,他来回地翻转着手中的那枚信封,有点不知所措。 “看看信封口的火漆,” 温森拢了拢自己的长发:“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和你戒指上的徽记是一样的,毕竟是亚伯拉罕家族的宴会,怎么也得以自己家族的火漆当印记吧?” 安东尼看了一眼火漆,果然是一只看上去凶狠无比的狮鸾,亚伯拉罕家的家徽。 剥掉火漆之后,他从信封中倒出了一封手写的金色请柬。 温森眯眼看了一会儿信里的内容,忍不住撇了撇嘴——作为一封邀请晚辈参加晚宴的信件,这封信居然从头到尾都没有提起过“亚伯拉罕”这个姓氏,仿佛只是一个普通无比的邀请函。 安东尼涉世不深,可能不会意识到这些事情,但这又怎么瞒得过像他这样在上流社会圈子里摸爬打滚了几十年的老贵族? “亚伯拉罕家的老人们邀请你参加家宴么?”,温森组织了一下语言,轻声问。 说实话,在看到这样一份邀请函以后,他其实打心底不太希望这个孩子去参加这样的一场宴会,一个不被家族认同的人在宴会上会受到怎样的冷落与奚落,在过去的十几年间他也见过不少。 更有甚者,说不定这场本该由安东尼作为主角的成年礼,到最后会为其他的孩子做了嫁衣。 “是的,信上说,我被邀请去见见家里的老人们。”,安东尼默默地放下请柬,手竟然克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那种邮差是所谓的家族邮差,只有维林诺最大的几个家族才能使用他们的服务,他们进入任何豪华住宅都不会被阻拦,因为他们带着的是最重要的,主人迫切想要看到的邮件。”温森思考了一下,他突然改变了自己的想法,“所以这封信必然来自亚伯拉罕家族的某个核心人物。” “核心人物?” “你的家族里,站在这个国家的最顶层的某个核心人物。” 温森点了点头:“现在,这些身在最顶层的人注意到你了!” 第十五章 安东尼的挚友 温森为两人安排了一顿简餐。 虽然说是简餐,但是以古斯塔沃家的权利,这位公爵大人只是一声令下,最优质的龙虾、腌火腿、松露和鱼子酱就被送到了城堡的厨房。 在厨师烹调食物的同时,女侍们开始布置餐桌,逐一地点燃蜡烛。 安东尼和安妮则是并排坐在窗前的长椅上,看着夕阳坠落。 “你好像在等待什么东西?”,戴着金丝眼镜的少年有些不确定地看向身旁的少女。 与他看向窗外放松的眼神不同,少女的眼神在专注中一直带着些许的期盼。 “我在等我的一位挚友。”,安妮的瞳孔中倒映着夕阳,脸上的表情显得意外地柔和:“它已经迟到很久了。” “你有通知过他你回到维林诺的时间么?”,安东尼又问。 少女默默地摇头:“没有。” “那他怎么会来见你?”,安东尼笑了:“难道你指望他闻着你身上的香水味来找你么?” 《剑来》 “会的。”,安妮笑了笑,她听到了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于是将目光从窗外收回,看着侍女端着餐盘来到客厅。 跟在侍女身后的,是温森公爵,此刻他的手里正拿着一封信件朝着她们所在的方向挥舞:“王女殿下,我从一个朋友那里要来了一份明天晚上‘琳琅天上’晚宴的邀请函,怎么样?有兴趣出场么?” “‘琳琅天上’?”,安妮微微皱了下眉头,接过了温森手中的信件,纯白色的信封上写着烫金的文字。 这是一份婚礼的邀请函,右下角的落款显示它来自博尔吉亚家族。 瓦莲京娜的家族。 “殿下,您从遥远的弗仑萨来到这里,可能对博尔吉亚家没什么了解,但是如果我这样介绍的话,我觉得您对这个家族会有更加深刻的了解。” 温森非常绅士地笑了笑,紧接着他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枚金币放在指尖:“美杜莎硬币,就是由博尔吉亚家族掌管发行的。” “令人印象深刻的介绍。”,安妮坐在椅子上微微点头,她此刻就像真正的王女一般,雍容华贵。 “以您的身份不需要对这里的任何人低头。”,温森一面说着,一面将目光投向身边的安东尼:“但如果明天晚上您出席博尔吉亚家的那场婚礼的话,对第二天安东尼的成年礼会是一个很大的帮助。” 安妮微微愣了一下,不过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温森是在为安东尼的归来“造势” 在安东尼成年礼的前一天,将她这位来自弗仑萨的王女推上维林诺上流社会的社交舞台,然后在第二天公布她与安东尼之间的关系。 到时候即使是亚伯拉罕家族,也需要对这其中的关系进行考虑,是否要将在第二天的晚宴内容进行一系列的变更。 “我会去的。”,安妮收下了这份邀请函,笑着点头,但同时却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这份邀请函上面只写了一个人的名字,那便是“安妮·柯蒂斯”,与“安东尼”没有任何的关系。 也就是说,她明天晚上将要一个人单独赴宴,去往维林诺最顶尖的权力场上,以全新的身份去结识那些相熟的面孔。 似乎是看穿了安妮的担心,温森公爵伸手轻拍了下她的肩膀:“放轻松,安妮小姐,明天晚上我会陪您一起出席那场婚礼,当然,一起的还有几位‘家臣’。” 说到这里,温森拍了下手,立刻就走进来了几个面容肃穆的年轻男人,他们穿着的都是维林诺军部的制服,身上有着铁一般的气质。 “临时从部队里抽调的,作为家臣,他们可能不是很专业,但一定很够格。” 安妮刚想谢绝这份好意,却被温森的一句话打断了接下来的话语:“不要拒绝,安妮小姐,作为柯蒂斯亲王的后人,您既然决心踏上维林诺的社交场了,就要放肆些,即使是别人的婚礼,也要让其成为您自己的主场。” 说到这里,温森微微顿了一下,他眯起了眼睛:“黑蔷薇的火焰在金雀花帝国从未曾熄灭过,如果您在维林诺受到了任何委屈,那么在雪国边境的那百万亡魂都不会答应!” 安妮在这位公爵的眼睛里看到了罕见的严肃与认真,至少在这一刻,他是真的回想起了那一支由柯蒂斯亲王调教出来的,为帝国南征北战的铁血之师! “我明白了,公爵阁下。” 安妮用力地点了点头,直到此刻,她才明白,“柯蒂斯”这个姓氏不仅代表着尊贵与权力,更代表着荣耀,那份足矣让维林诺任何一个顶尖贵族弯腰屈膝的荣耀! “好了,那就说到这里。” 温森的脸色稍稍轻松了些,他推搡了一下一边坐着的安东尼:“该吃饭了,老规矩,你小子去左边坐着,不过这次特殊些,靠窗的位置我不坐,留给王女殿下。” “喂喂,我说这样是不是有些过于区别对待?”,安东尼举手抗议,却被温森以“反对无效”一语带过。 ...... 有位诗人说夜幕下的西方世界就像一块不规则的黑色盘子,上面滚动着独一无二的夜明珠,那就是维林诺。 蒸汽之力给这座城市注入了源源不绝的火力,电灯照亮了大街小巷,高门大院中传出歌姬的轻唱,忘情的弗拉明戈舞娘在酒吧街上纵情舞蹈,长发纤腰。 这是座不夜之城,永恒欢闹,而此刻刚吃完饭,从温森宅子里走出来眺望着这座城市的安妮却像个孤独的幽魂。 直到一阵翅膀的扑扇声在他的耳边响起,紧接着是一阵低沉的鸟叫。 这是乌鸦的声音,是嘶哑中夹杂着阴森的不祥之声。 “好久没见了,我最亲爱的朋友,最近过的怎么样?”,安妮抬头看着在空中盘旋的黑色鸟儿,轻轻地笑着。 她对着空中伸出了左手,那只红爪黑羽的乌鸦就顺从地落了下来,用羽毛亲昵地磨砂着她的肌肤,似乎是在诉说着长久未见的相思。 第十六章 王女驾到(上) 第二天的黑夜很快就来临。 安妮在温森公爵的安排下,选择亲自出席这场与博尔吉亚家族有关的宴会。 在马车缓缓停下的时候,她悄悄掀开车内的红色帷幕向外看了一眼,浮现在她眼前的是一栋巨大的方形建筑,白墙尖顶,如同神殿般恢弘。 “琳琅天上”,这里是维林诺名流攒聚的地方。 每个夜晚这里都云集着维林诺的上等人们,彬彬有礼的绅士们挎着年轻的女伴来这里欣赏高雅音乐或者用餐。 她以前经常听说过这个地方,但以她过去的身份还不足以踏足这里,成为其中的一份子。 但如今她只需要安静地坐在车里,看着一只年轻、修长、筋节分明的手朝着远方递出一张暗红色的请柬。 “安妮·柯蒂斯殿下!” 下一刻,侍者高声念起这个陌生的名字,好像是迎接一位众所周知的伯爵。 但车上的人明显要比伯爵尊贵地多,在“殿下”这个称呼出现以后,在场的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将目光投向了这一辆算不得有多么华贵的马车。 于是人们看见一只细嫩的小脚探出了马车,接着是另一只,然后是一双纤细而又骨肉匀称的腿。 所有人都期待着目睹这位“殿下”的尊容,但殿下的动作直到这里便停下了,她只是在空中晃悠着腿儿,迟迟不肯路面。 这时,年轻的车夫从车上跳下,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他从黑色的提包里取出了两只靴子,当着众人的面,将靴子为殿下穿上,然后又站在马车的门前,伸手掀开那一层红色的门帘:“安妮殿下,请!” 人们这才注意到这位年轻的车夫,他胸前悬挂着的胸章显示这是一名勋爵,并且是从战场上归来、战功显赫的勋爵。 如此的高调震惊了来往所有宾客,他们都纷纷翘首以盼,看向当中的马车。 帘幕中探出了一张无可挑剔的面孔,她像是还没有睡醒一般,刚探出头,便打了一个慵懒地哈切,粉色的唇看上去柔柔软软的,令人心动。 当她睁开眼的时候,人们才发觉她有着一双晶亮的眸子,明净清澈,灿若繁星,在长长的睫下明亮生辉。 安妮将手递到了车夫手里,年轻的车夫轻轻用力,这位娇贵的小姐终于从马车里整个走了出来,在明亮的灯光下,人们看到了她的淡粉色华衣裹身,外披白色纱衣,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和清晰可见的锁骨,裙幅褶褶,如雪月光华流动轻泻于地。 这是温森公爵亲自为他挑选的长裙,是来自锡兰的珍宝,在看上去华贵美丽的同时,其真实重量却仅有六两重,是锡兰王室才有资格使用的素纱舞裙——据温森说这本来是他留给自己的女儿在出嫁那天穿的。 “看来我们的点评榜要重新排列了。”,一个金色头发的年轻人在看到了从马车上轻轻跳下的少女以后,忍不住轻声说道。 “不用着急。”,另一个声音反驳道:“我们的公主评选不是只看相貌的,还看性格、才情、修养等很多方面。” “但起码在美貌的方面,我会给她一个第一名的成绩。”,第三个声音这样说道。 紧接着,三人相视一笑。 他们是一帮无聊的人,组成了联谊会,会收集维林诺里各式各样美人的照片,每年进行评点,排出名次。 听上去是一群低俗的纨绔子弟,其实都是出生于那些极其显贵家庭里面,却没有继承权的次子,于是便开始游戏人间。 ...... 安妮抬头看了一眼,在盈亮的灯光中,是婚礼庆典的横幅,她轻哼一声,在侍从的引领下小步向前走去。 “抱歉,索帕先生,黛儿小姐,我来晚了。”,走进餐厅,看到一个穿着洁白婚纱的女人与手捧鲜花的男人,安妮立刻礼貌地与他们打了声招呼。 毕竟他们是今天宴会的主角,起码理论上是主角。 “您是...柯蒂斯殿下!您来的正好!” 在短暂地停顿后,索帕笑了笑,让自己的新婚妻子将殿下迎进晚会中。 虽然是夜晚,但宴会的场地里却是灯火通明,穹庐状的天顶上,一盏接一盏的巨型水晶吊灯把所有的阴影都驱散,被灯光映成金色的穹顶和四壁上绘制着诸神黄昏的战争,地上铺着绿色曼陀罗花纹的羊毛地毯。 处处可见盛装打扮的年轻人,他们在今天一洗繁重事物给自己带来的疲惫之色,男生们个个英姿飒爽,女生们个个美丽动人,拿起酒杯相互攀谈着。 虽然说他们现在都还年轻,但每个人都已经学会在宴会上积极地交一些朋友,为自己的未来铺路。 右侧角落里,穿马甲打领结的乐队成员奏出了轻快的旋律,左边则摆放着一张张长条桌,上面有烤仔鸡、香煎鹅肝、炖羔羊肉、烧鹅、奶油芝士等美味菜肴。 这时,安妮看了眼墙上挂着的钟表,时针刚刚指向了七的位置。 她的目光在这个社交场上来回扫视了几圈,立刻弄明白了这里划分出来的几个圈子。 其实也很简单,虽然说是他人的婚礼,但这个时候大家依旧会下意识地保持着平日里的圈子,高等而又稍稍年长的贵族夫人们喜欢坐在一起聊天;年长的贵族们趁着这个时候洽谈事务;年轻的贵族们在寻找着狩猎的对象...... 而在稍稍年长些的贵族夫人中,围绕着博格夫人,则形成了一个独特的小圈子。 博格夫人年方二十八岁,妖娆美丽,丈夫早亡。 这样一位寡居的美丽贵妇,对于男人们来说是莫大的机会。 但博格夫人厌倦烦琐粗鄙的宫廷交际,但又不愿意远离社交,于是在家中举办聚会。 她的沙龙从十年前开始接待宾客,很快就声名鹊起。 在她的沙龙里,成员彬彬有礼,使用矫揉造作却又不失典雅优美的语言,话题无所不包,学术、政治,时尚甚至是流言蜚语。 于是自然而然地,博格夫人变成了一个让很多女性崇拜的沙龙女王,即使在物欲横流的维林诺,都有着一席之地。 只是博格夫人现在似乎与身旁的一名贵族女性吵了起来,安妮离的有些远,只能模糊听清话语中有着“星历”、“战争”、“锡兰”、“苏尔威亚”之类的词语,想来应该是在争论某些历史问题。 安妮微微思考了一下,虽然她对这方面的事情很感兴趣,并且也有着很深的了解,但是为了维护“高傲而刻板”的人设,她还是放弃了走过去倾听。 于是她便将目光,放在了面前的红酒上。 她是品酒的达人,仅一口便尝了出来,这是奥古斯都酒庄最近推出的一款被称为“梵蒂尼”的招牌红酒,不论是口味还是包装都属于难得的佳品。 但她不知道的是,在这一刻,有人以她作画,低垂的眉眼,手持玻璃的酒杯,旁边写着墨笔小字: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第十七章 王女驾到(下) 有一双手从背后蒙住了安妮的眼睛。 那双手柔软温暖,还带着淡淡的香味,但却让安妮皱起了眉头——对于维林诺来说,她是初次到来的客人,应该没有人和她熟悉到能开这样的玩笑。 “猜猜我是谁?尊敬的公主殿下。” 略带笑意的声音从她的身后传来,安妮微微思考了一下,然后眉头突然舒展了开来,下意识地笑笑:“我猜是一只漂亮的猫咪吧?” 短短一瞬的犹豫后,那双手松开了,似乎是对这样的回答非常惊讶。 安妮笑了笑,将垂下的黑发拢起,看向身后,那里站着一名地道的美人,她有着一头柔软的棕色长发,发间点缀着细细的发绳和流苏坠子。 眼睛是明媚的绿色,睫毛很长,这一点倒是和她的哥哥一样。她的辫子修长脸庞小小,歪头看人的时候就像一只好奇的天鹅。 “梅丽斯,只是短短几个月没见,你的胆子居然这么大了么?”,安妮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腿,示意女人像之前一般坐上来。 安妮的身高比之前缩水了不少,以梅丽斯如今的身高坐在她的膝盖上其实已经不合适了。 但梅丽斯还是乖乖地坐了上去,一如从前一般,顺从地依偎在少女的怀里,尽管现在她已经比安妮要高了一点点。 因为就在几年前,她还只是个“平民家的女儿”,虽然混迹在中低层次贵族们举行的舞会里,但也只是最外围的人物,只要那些贵族们感兴趣的话,给她几个钱她就会陪着睡。 直到她碰见了那个在宴会里戴着金丝眼镜,看上去总是漫不经心的人。 他穿过拥挤的人群,推搡开面前酒气冲天的贵族老爷,将一只苍白的手伸在了她的眼前。 当时那名贵族老爷苍老干枯的手指正在她的肩头滑动,镜片后流露出渴望的光,但梅丽斯没有拒绝,因为她出现在这里就是为了这个。 可那名少年根本就蛮不讲理,他丝毫不顾及贵族老爷的身份,直接将他推搡到了一旁的桌子下面去,将那只苍白的手伸在了她的眼前,无名指上戴着一只漂亮的、纹着狮鸾的戒指。 那时候梅丽斯愣住了,少年的动作就像是邀舞,可神情之中却完全没有邀请的意思。 “梅丽斯是吧?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人了,我需要你。” 那个少年看向自己的眼神不像普通贵族那样的居高临下,而是充满了一种无谓的漠然。 当时所有的女人都带着不甘和妒意看着梅丽斯,可梅丽斯却呆呆的像个木偶,直到那位少爷牵着她的手转身离开,她都没有说出一句感恩的话。 就这样梅丽斯成了安东尼的人,这是个很草率又蛮横的决定,根本没给她拒绝的机会。 “安东尼...阁下?” 梅丽斯贴在安妮的耳边,话语中充满了不确定的意味。 “为什么穿着围裙做这样的事情?”,安妮没有回答梅丽斯的话语,而是伸手卷弄着她棕色的发,满脸的漫不经心,就像是在摆弄一个精致的人偶。 尽管她知道现在的举动无疑会引起轩然大波,但是她根本无所谓,因为她是帝国高贵的公主,是流淌着柯蒂斯家族血脉的“殿下”。 她无惧任何人,甚至她今天出现在这里,就是为了引起更大的话题。 梅丽斯没有说话,她悄悄地向四周扫了一眼,发现几乎所有人的目光此刻都聚焦在了这里,这让她感受到了一股从未有过的压力。 “是谁让你这样做的?” 安妮低垂着眼眸,话语平稳而又清晰:“你的哥哥,还是谁?” “是...” 梅丽斯没有说出那个名字,只是看向了一个方向。 安妮抬起头来,跟随梅丽斯的目光,在宴会尽头的长桌处,看到了一位金发碧瞳,皮肤苍白得没有血色的男人,不同于其它贵族们花哨的装扮,这个男人只穿着一身简单的黑衣,除去鲜艳的发色与瞳色之外,整个人看上去只有黑白两种颜色。 她忍不住微微失神,但并不是倾倒于这个男人的英俊。 这是她的哥哥,名为尤利乌斯·亚伯拉罕的男人,也是亚伯拉罕家族唯一合法,甚至被称作“纯血”的继承者,并且他确实是一位值得家族为之骄傲的继承者,英俊温雅风度翩翩,名门少爷都以和他来往为荣。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但很快,安妮便重新垂下了眸子,她长长的睫毛在灯光下颤动,脸上带着优雅的笑意,左手托起酒杯,清啜了一口杯中酒,看上去像是在与刚刚的那位男人喝酒。 可实际情况却不是这样,只要蹲下来从桌子下看向这位王女殿下,真相就清楚了。 她那只漂亮的右手正搁在那个叫做梅丽斯的少女的大腿上,凶狠地猛捏,少女的腿上块块青紫,却不敢出声喊痛,只是眼睛中逐渐带上了一丝湿气。 可其实安妮只是害怕,这位徒有其名的“王女殿下”,在与尤利乌斯·亚伯拉罕目光交织的一瞬间便忍不住垂下了眸子,一如从前一般,作为私生子被尤利乌斯身上那种接近狂妄的自信完全碾压了过去。 “我有没有说过,除了我以外,绝对禁止你听从任何人的命令?” 安妮放下酒杯,贴在梅丽斯的耳边,声音冰冷地像是十一月的雪。 “可是...” 梅丽斯的话还没说话,低头便见到安妮那双黑色的瞳孔中射出的那股犹如实质的寒芒,便立刻害怕地再次低下了头。 安妮叹了口气,在将心中的怒气发泄出去以后,没再去苛责这个可怜的平民少女。 她其实很清楚,不管是尤利乌斯还是安东尼,都不是她能得罪的存在。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这位哥哥居然和梅丽斯搭上了线? 带着淡淡的疑惑,她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舞池。 毫无疑问,这是一场盛大的舞会。 晚宴即将开始,而在这之前,贵族小姐们都穿着短裙踩着细高跟鞋,裙边上装饰着华丽的亮片或者孔雀毛,她们与同样优雅的贵族少爷相拥而舞,在柔和的音乐声中,场面显得高雅而又静谧。 “尊敬的安妮殿下,不知道我是否有荣幸请您跳一支舞?”,就在这时,一个低沉的声音打断了安妮的思绪。 黑发的少女抬头看去,瞳孔微微一怔,手中的酒杯险些都没能拿稳。 站在她面前的,正是金发的尤利乌斯·亚伯拉罕,自己那位极尽尊贵的贵族哥哥。 “当然可以,谁能够拒绝这样一名绅士的邀请呢?”,安妮强忍着心头的震撼,轻声笑了笑,稍稍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从座位上站起。 不得不说,尤利乌斯确实是一名十足的绅士,他体贴地拉开了座位,对着面前的公主殿下行了一个让人完全挑剔不了的吻手礼,然后牵着安妮下场。 一旁演奏着的乐队注意到了两人的下场,一丝不太协调的提琴变音突然响起,仿佛利刃般将整首柔和的舞曲撕破。 随后而来的,是一曲无比欢快的探戈。 安妮的脸色相当平静,在灰羽的培训下,她探戈的步伐十分流畅,完全能够跟上尤利乌斯的节奏,甚至还略微掌握了些主动权。 “没想到公主殿下居然还是宫廷舞的高手。”,尤利乌斯挑了挑眉,看向公主的眼神中满是笑意。 “我的家庭教师教的很不错。”,安妮勉强地笑了笑。 直到此刻她才真正觉得自己这位哥哥的身高对于女性来说是多么有压迫感,在跳舞的时候,如果不抬头的话她甚至只能看见尤利乌斯纤长的脖子。 “呵呵。”,尤利乌斯潇洒地甩了下额前的金发:“会跳舞的柯蒂斯家人我倒还是头一次听说,听我的父亲说过,那位柯蒂斯亲王每次参加舞会的时候,都是不动如钟,凡是邀请他跳舞的女人都会被无情的眼神给瞪回去。” “父亲常年注重于战事,对社交方面确实没什么经验。”,安妮打了个圆场。 ...... 两人之间的对话都没有什么营养,与其说是对话,倒不如说是尬聊。 所幸这曲欢快地探戈很快结束,在音乐来到尾声时,安妮面对尤利乌斯缓缓地蹲下行礼。 她散开的舞裙收拢起来贴着腿,像是一朵盛开的花重新收拢为花蕾,与舞曲结束的时间分毫不差。 尤利乌斯同样握住了安妮的手,沉着地还礼。 依旧是一套让人无法挑剔的宫廷舞礼仪。 第十八章 参见王女殿下 安妮从侍者的托盘上拈过一杯红酒,慢条斯理的品饮。 露台上的空气略为寒凉,只披着薄纱的肩臂有点冷。 但这里很安静,能隔去嗡嗡的低议与闪烁的目光。 自从尤利乌斯邀请她跳了第一支舞,仿佛就就在一些年轻的贵族之中吹响了号角,在短短十几分钟的时间内,陆续有七八名看上去优雅体贴的贵族向她邀舞,但都被她以身体不适的理由拒绝了。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非常引人遐想的举动——王女殿下在第一次出席社交舞会时仅仅接受了一人的邀舞,一些神经敏感的女性甚至可以料想在未来的数月各种与尤利乌斯和王女殿下有关的“小道消息”会在贵族之中流传开来。 安妮自然也考虑到了这一点,但她对此毫不在意,甚至可以说,希望在明天之前,这件事情能够传地更开一点。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双手按在露台的栏杆上,目光投向远处:“梅丽斯,我不去追究你在过去的几个月做了些什么,但是我要知道,我离开时交给你的事情你全都完成了么?” “大体完成了。” 跟在安妮身后的梅丽斯双手紧张地交叉在腿前,不安地说道:“但我所开设的沙龙里聚集的都是一些中下层的贵族,并且其中有爵位的大多数是男性,至于女性...大多是像我这样的,普遍素养都不高。” “好。” 安妮的嘴角微微勾起:“我要你做的就是像这样的沙龙,与博格夫人的那种高雅完全不同,我需要的是低俗、并且主要的受众是那些中下层的贵族,而那些丧偶的、色迷心窍的老贵族是最好的目标,我需要你的人一点一滴地渗入他们的生活中,就像是从阿纳斐圣教院里毕业的那些女孩一样,但要做得比她们更好。” 梅丽斯咬着唇,在晚风中点了点头,只是脸上闪过了一丝纠结的神色。 安妮没有看到梅丽斯脸上微不可察的表情,她朝着远处的月亮轻轻抬起手臂,下一刻,一只黑色的乌鸦便落在了她的指尖,与此同时,在她的耳边响起了一阵不祥的嘶哑叫声。 梅丽斯微微抬起头来,却被眼前的一幕吓得立刻闭上了眼睛——在这座巨大的建筑上方,不知何时竟已经盘旋着能有几百只黑色的乌鸦! 但安妮仿佛全然没有注意到这样的情景,她只是轻抚着乌鸦的羽毛,脸上带着淡淡地笑意。 在别人的眼中,夜晚的群鸦聚集是不祥的象征,但是在她的眼里,这犹如故人重逢,只是一场盛大的欢迎仪式。 ...... 与此同时,在“琳琅天上”的大厅里,博尔吉亚家的婚礼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尽管不久之前刚被那名来自弗仑萨的公主抢了婚礼的风头,但两名新人显然对此表现出了无比宽阔的胸襟,甚至在交换戒指的时候有意邀请这位公主充当他们的证婚人。 “我现在宣布娶克里朵夫小姐为我的合法妻子,我向在场的人宣布,我将永远爱护你保护你直到我生命的最后一天,我爱你的所有的优点和缺点,也正像我呈现给你也是一个优点和缺点的综合体,我会在你需要的时候毫不犹豫地向你伸出我的援助之手,而如果我需要帮助,我也会求助于你。我选择了你是与我公度今生的人...” 台上的路易吉看着对面的身披洁白婚纱的女人,深情下跪。 此刻他们已经交换了戒指,正为完成婚礼做最后的准备,证婚的牧师正低声为他们念着祷告词。 至于受邀的宾客们,由于大多都是年轻人,他们在观看婚礼的同时端着香槟,聊着天,跟其他贵族闲聊,顺便交换点政治情报。 一切都已经水到渠成,只等牧师最后说出那句“赞美黑夜女神”后,他们便会一齐举杯,为两名新人的结合庆祝。 但就在这时,大厅的大门突然被推开。 在这种关键的时刻,即使是修养最高的贵族都忍不住朝着大门的方向投去了不悦的目光。 门外是一个两鬓花白、脊柱几乎弯曲成了一个半圆形的老人。 只有一人,没有任何侍从。 他穿着一件蓝色的羊绒外套,鼻梁上架着银框的单片眼镜,手中紧紧捏着石楠木的拐杖,还戴着一顶缎面礼帽。 这身打扮可价值不菲,单单那颗鸽血红的宝石戒指就能换一辆豪华礼车,在场的贵族大多是上流宴会的常客,都不穷,可面对这个浑身上下都闪着金币之光的老人,还是下意识地觉得自己有点寒酸。 很多人下意识地在记忆里搜索着有关这个老人的情报,却发现是一片空白。 只有一个年轻人想起了老人的身份——这是一位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参加过任何社交舞会的老古董,他属于一个靠战争发家的贵族世家,战功显赫,即使是在当今金雀花的皇帝陛下面前,说出的话都有十足的分量。 以他的身份,完全没有必要参加任何社交晚会,这些事情早就应该都交给他的孙子们去处理了。 于是年轻人立刻放下酒杯,皱着眉头靠了过去:“安格斯先生...您...” “柯蒂斯殿下在哪里?” 老人蛮横地打断了年轻人的话语,他一手捏住了年轻人的衣领,碧蓝色的眼睛中迸发出了如同火炬一般耀眼的光芒。 《骗了康熙》 “她...她在露台上!” 立刻有人回答道。 这是一个在场所有人都知道的信息,正因为柯蒂斯殿下想要去露台静静,所以在长达三十多分钟的时间里,没有任何一个人试着去推开露台的门。 安格斯闻言,立刻松开了手,他将拐杖随手放在了一旁的桌上,在所有人目光的注视下,脱下了外面穿着的蓝色羊绒外套,露出了里面一套已经满是补丁的黑色短装,在短装的左臂之上,有着一朵盛开的黑色蔷薇勋章。 他用哆嗦的手认真地整理了许久领口,又在确定身上的一套装扮挑不出任何不妥之处以后,居然用力直起了佝偻的身子,丢掉拐杖,朝着露台的门快速走去。 安格斯在门口踌躇了几下,这才犹犹豫豫地伸手敲门。 直到里面传来了一声冰冷的“请进”之后,他才快步走了进去,在众人的眼前关上了门。 于是大厅里的贵族们便没有机会见到,在走进露台的那一瞬,这位战功显赫的老人脱下了头顶的礼帽,鞠躬,同时手拿帽子从胸前划开一道弧线,帽檐飞动:“安格斯·加纳德,参见王女殿下!” 第十九章 蔷薇公主(上) 这是一个相当标准的骑士礼。 安妮微微皱起眉头,轻抬指尖,那只黑色的乌鸦立刻灵性地飞到了她左侧的肩上,双爪停靠在漂亮“v”型锁骨上。 她并没有急着说话,而是仔细观察了一番面前的男人,这才开口,试探性地问道:“您是黑蔷薇骑士团的骑士么?” 安格斯抬起头来,却没有直视面前的少女,只将目光看向她的下半身,与此同时,将帽子按在手里,沉声说道:“我曾经在战场上为亲王牵过马。” “哦。” 安妮点了点头,她垂下长长的睫毛,一时之间竟然有些不知道说些什么。 毕竟她并不是那位真正的王女殿下。 真正的王女殿下现在由于神明的诅咒还被困缚于远方的那处黑天鹅庄园里面。 在短暂的沉默以后,安格斯的腰微微弯下去了一些,说实话,仅仅是“站直”这个动作,对于老迈的他来说已经需要消耗相当大的精力了。 “我是今天第一个觐见王女殿下的人么?”,安格斯在咳嗽了一声以后,开口道。 “是的。” 安妮轻声地笑了笑:“安格斯阁下,您是我今天见到的第一位骑士,在您的身上,我仿佛看到当年父亲那支蔷薇骑士团的缩影。” 安格斯微微躬身,表情肃然:“黑蔷薇永不凋零。” 高贵的王女殿下同样将手按在胸口,轻声低语:“黑蔷薇永不凋零。” 紧接着,她突然抛出了一个与之前聊天内容毫不相干的话题:“对了,安格斯阁下,您曾经跟随过我的父亲,那么不知道您有没有听说过‘星璃’?” 老人只稍稍思考了一下,便立刻做出了回答:“您指的是锡兰的那位观星师么?” 安妮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去问,没想到面前的老者居然真的知道这个名字。 她强压下心底的震撼,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防止自己的表情太不自然:“您对她了解么?” 安格斯点头道:“这是一个非常罕见地名字,所以我印象很深。”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她是锡兰的占星师,或者说,一个蹩脚的占星师,家族的牺牲品,长得非常漂亮,如果不是一个古老规矩的约束,她应该早就沦为贵族们的玩物了。” 说到这里,安格斯做回忆状:“一名锡兰的贵族曾经在私下喝酒的时候和我说过,那个女人在进入星塔之前,就是个只知道对着天空数星星的小白痴。” “是什么样的规矩约束?” 连安妮自己都没注意到,她说话的声音突然变得冰冷起来——虽然在他的记忆里从来都没有过母亲的容颜,但她却一直在意着那个女人。 她从来都不相信自己是被抛弃的孩子。 安格斯虽然不明白王女殿下为什么对这样的事情这么感兴趣,但他还是说道:“锡兰有自己的国教,从古绵延至今,被称为‘星教’,现在大陆上所使用的‘星历’就是源自于此。” “锡兰皇室供奉巫女,巫女们观星、预言、守护锡兰的国运,她们发誓终生侍奉神明,住在锡兰皇宫中最高处的那座观星塔上,与世隔绝。” “而星璃就是这样的一名巫女。” “一旦成为巫女,就意味着把自己献祭给了命运,她就永远不能有情爱,必须终生保持处女之身。即使是锡兰地位最高的贵族,也不敢去挑战这一份崇高的铁律。” 安妮微微松了口气,不经意间攥紧的拳头也在此刻松了开来,抬起头来,轻松笑道:“原来是这样,我不久前在弗仑萨听到了星璃的名字,有些感兴趣。” 但在这一刻,她的脑海里其实出现了更多的疑问——既然母亲是一名巫女,那么他自己是从何而来的? “原来是这样。” 安格斯咳嗽了一声,苍老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但是公主殿下,我想眼下您应该是没有机会关注这些琐事的。” “什么意思?” 安妮警觉地向后退了一步,同时左手微微抬起,右手中有着淡淡的水汽凝结,肩膀上那只黑色的乌鸦似乎与她心意相通,在瞬间张开了黑色的羽翼。 安格斯一直低着头,并未注意到安妮的动作,他笑着说道:“知道您到达维林诺以后,来觐见您的,可远远不止我一人。” 安妮皱着眉头,一言不发,只是将抬起的左手重新放了下去。 “殿下,您做好去见那些老家伙们的准备了么?”,安格斯的神情陡然严肃了起来:“有人等了那么多年,没有等到柯蒂斯家族的继承人死于横祸,而现在您突然出现在了维林诺,这对于他们来说会是一个机会,一个将黑蔷薇骑士团从世界上彻底抹去的机会。” 一面说着,老人一面悄然抬起头,却没有看到预料中一张写着害怕的年轻脸孔,而是一张坚毅如磐石的深刻脸庞。 “安格斯,告诉我,一名真正的骑士会退缩么?” 这位高傲的公主下意识握紧了手,指甲深深地扎进了肉里,但她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不愧是骑士王的女儿。” 长久的沉默后,安格斯突然用极低的声音笑了一声,伸手打开了身后露台的门,向着外面婚礼的殿堂缓步走去:“请跟我来吧,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有好几个老东西都应该到了。”, 此刻婚礼的仪式已经结束,安格斯出现的风波也已经过去,‘琳琅天上’的大厅里变成了一个彻底的社交晚宴,年轻一代们在这里自由地交谈着,贵族少爷们肆无忌惮地展现着自己的风度与修养,少女们聚集在博格夫人的周围说着悄悄话。 安妮嘱咐了身边的梅丽斯两句,然后便跟在了安格斯的身后,迈着修长的双腿,朝着门外径直走去。 她所到之处,自然而然地吸引了各个贵族的目光,但此刻却没有人敢上前与她搭话,即使是尤利乌斯在与她目光触及之时,也只是举起手中的酒杯微微致意。 走在前方的老人似乎全然没有看到这一切,他那佝偻的背在此刻挺直无比,轻轻地哼唱着那首属于骑士的古老歌谣: 我发誓善待弱者 我发誓勇敢地对抗强暴 我发誓抗击一切错误 我发誓为手无寸铁的人战斗 我发誓帮助任何向我求助的人 我发誓不伤害任何妇人 我发誓帮助我的兄弟骑士 我发誓真诚地对待我的朋友 我发誓将对所爱至死不渝 第二十章 蔷薇公主(下) 安妮还未来得及走出“琳琅天上”的大门,便听见外面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似乎有很多的人从远处逼近,其间还夹杂着嘹亮的马嘶声。 一时之间,婚宴里所有客人都愣住了,他们忍不住放下手中的酒杯,面面相觑。 这是怎么一回事?一支军队即将从酒店门口经过么? 但维林诺的城市道路上怎么会有军队经过?听声音简直就是一场武装政变! 很多人派出了自己的随从,示意他们看一眼外面是什么情况,只有少数人依旧悠然地坐在桌上谈笑风声,似乎对这一切早有预料。 “怎么回事?” 在闭着的大门前,安妮低声说。 可安格斯并没有说话,只是轻声地笑笑,转而走到了大门的一侧,猛然伸手,为面前的王女殿下打开了这扇橡木质的白色大门。 安妮第一眼看到的是空气中飘洒地到处都是的黑色花瓣,大雪般纷飞。 而在其之下的,是无数把指向天空的长枪,枪尖在蒸汽灯的照耀下闪着凌冽的寒芒,密集如林。 更为重要的是,每一把长枪的都握在一名身着铁甲的骑士手中,骑士们泾渭分明地在门前列成两了两个方阵,挤满了整条长街,只在中间留下了一条能容一人通过的道路。 而在这条长街的两侧,围绕着面容冷峻的骑警,他们骑着白色的骏马,身旁重型车辆上的蒸汽喇叭吹出嗡嗡的警报声用来驱赶着想要靠近这条长街的人们。 “我来之前和巴塞尔商量过了,他觉得您这样的年轻,应该会喜欢蔷薇花。”,安格斯跟在王女殿下的身后,淡淡地解释道:“但是他现在已经老得快要死了,只能躺在床上,让我先来这里,他派自己的子孙去买下整个维林诺的黑蔷薇。” “这是在做什么?” 安妮粗略地估算了一下这里骑士的数量,大约能有一百人左右。 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一般来说,在维林诺如果有这样数量的骑士聚集,那么很快便会引来那一支守卫国度的不动之军“耶尼切里”。 “殿下,有很多人想要见您。” 在夜风中,安格斯轻声说道:“但是他们需要一样能够证明您身份的东西,我相信温森伯爵,但是他们不一定相信。” 安妮点了点头,将手探入了发间,解下了水晶的项链,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中,将项链上悬挂着的那个古老的铜制怀表轻轻打开。 她从中取出了一根袖珍至极的黑色蔷薇,蔷薇上缠绕着的,是燃烧着的荆棘。 将这件小小的东西托在手心,她对着晚风淡淡地说道:“这个可以证明我的身份么?” 荆棘蔷薇,柯蒂斯亲王号令黑蔷薇骑士团的唯一信物,见花如人。 灰羽在临走之前将这个东西非常郑重的交给了她,并且嘱托她要在最重要的时候将其拿出来证明自己的身份。 在看到这一朵袖珍的蔷薇以后,安格斯的眼角几乎要溢出泪来。 下一刻,他伸出手来,轻轻地拍了拍。 这似乎是一个约定好了的信号,所有的骑士在这时都摘下了头上的鼎盔,将其夹在左腋之下,露出了脸,然后朝着安妮所在的方向,将手中的长枪横放,然后单膝跪地。 安妮突然愣在了原地——这些骑士们,大多数有着一头花白的发。 “德鲁苏斯·科罗多夫参见王女殿下!” “希比拉·马什参见王女殿下!” “绯斯·威利参见王女殿下!” ...... 如果有军方的人在这里,在听见这些老人们喊出的名字以后,一定会忍不住惊掉了下巴。 这是一串光耀了金雀花帝国历史的名字,他们都曾经在战场上书写过金雀花的史诗,却由于年龄老迈,早已不问世事。 但这一刻他们居然在此重新集结,甚至重新穿上了那一身旧日的沉重盔甲。 只为了一个初次来到维林诺的王女殿下。 “殿下,他们都是你父亲的朋友。”,安格斯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非常平静,但是那此起彼伏的音调却展示着他此刻激动无比的内心:“我们都曾经与亲王一起许下过骑士的誓言。” 安妮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将荆棘蔷薇重新放入怀表中收好。 她在维林诺生活过很久,人情世故懂的很通透。 这些人之所以出现在这里,不仅是对柯蒂斯亲王的怀念,表达对柯蒂斯家族的忠诚,更为重要的是,他们是在为自己“造势”。 尽管他们当中的很多人在退出军队之后可能在维林诺的地位不是很高,但是他们所说的话在注重武力的金雀花帝国都有着相当的份量。 而今天,他们就要用这份话语权为柯蒂斯亲王女儿的回归“造势”,这是一份无比强势的宣告——尽管王女殿下在边境多年,但她在维林诺依旧是顶尖的贵族,不容任何一人轻慢! 就在这时,一个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安妮抬头看去,却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女。 淡金色的长发,海蓝色的眼瞳,华贵的深绿色礼服,腰间带剑。 那双纤长却有力的长腿蹬着白色的高跟皮靴,踩出铿锵有力的节奏,她从几十位老骑士之间笔直地穿过,来到了安妮的面前。 她的腰勒得极细,握剑的手极紧,眉目间带着慑人的威严,让人不敢亲近。可她又是那么的美丽,肤如凝脂,长发灿然生辉,让人不愿意挪开目光。 “这是谁家的姑娘啊?这么威风,那漂亮的靴子和长腿,就这么把骑士道踩在脚下了?”一名端着酒杯的贵族看到了窗外的情景,忍不住低声赞叹。 安格斯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下了台阶,来到了骑士方阵的一处空缺前,单膝跪地。 少女用那双冰蓝色的眸子与安妮对视了许久,直到远处起了一阵狂风,将无数的黑色蔷薇花瓣卷起,她突然将手中的长剑猛然插在了地上,同样地单膝跪地,用那如同寒冰般冷淡的声音念诵: “我的剑在这里,在我倒下前我和它将保护您,我死后我的灵魂也会守护在您的领土上,我的忠诚就是我的铠甲,为您流尽我的血液,我的剑放在这里,我将牢记谦卑、荣誉、牺牲、英勇、怜悯、精神、诚实、公正的美德,将奉献我的灵魂和我的生命与您的脚下。” 安妮站在台阶上,没有说话,只任凭狂风吹乱自己的头发。 第二十一章 异端审判所 “王女殿下,这是年轻一代的领头人,我的女儿,蔷薇,我可以向您保证,她会是一把很好用的剑。” 风中传来了一个低沉而又苍老的声音,安妮转头看去,说话的是一名倚靠在墙边的老人,在所有单膝下跪的骑士中他显得那样格格不入,但这并不是因为他自高自大,只是因为他老得已经快要死了,仅仅站着就已经太过吃力了。 “巴塞尔,你还是来了。”,安格斯从队伍里出列,走到了老友的身旁,将他的肩膀架在了自己的身上。 “我当然要来。”,老人低沉地笑了笑,他指着自己胸前那一串垂悬着的胸章,尽量挺直了脊背:“我可是骑士团的骑士军团长巴塞尔!” 骑士军团长,是负责骑士团中所有军事决策,无论是战争时期还是和平时期,都负责管理骑士团的武器与战马。 在做弥撒的时候,军团长负责统领所有骑士。在作战的时候,军团长直接指挥所有骑士,冲锋的时候军团长必须亲自持横幅冲阵。 这样的一位人物,居然能从当年的雪国边境之战中活下来,确实可以算得上是一个奇迹。 安妮点了点头,与此同时,她非常敏锐地注意到,在巴塞尔说话的时候,单膝跪在自己面前的少女居然完全没有任何动作,恍若那个说话的人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你叫蔷薇么?” 安妮提着裙子,走下七层台阶,来到了少女跟前,轻声说道:“抬起头来,让我看一看你。” 少女乖巧地抬起头来。 她们对视,蔷薇手持利剑单膝跪地,安妮头顶着灿烂的星空,在漫长的几十秒内,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这是骑士与君主之间的凝视,两人都同样的年轻,但眼眸之中包含着的情感却截然不同。 “也许你父亲说的对。” 许久以后,安妮收回了目光,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叹息:“我在你的眼里看不到任何感情,如果不是你就在我的面前,我更宁愿相信和我对视的是一个死人。” “殿下,蔷薇是为您而生,注定为您而战。” 少女低垂着眼眸,淡淡的声音在黑夜中传开:“我将会是您手中最锋利的剑。” 就在这时,长街的地面震动,从尽头处传来了沉闷的喇叭声响。 “怎么回事?”,老迈的巴塞尔皱起了眉头,显得十分不悦。 按照计划中的来看,这条长街的两段应该已经完全被骑警封锁了才对,这种时候会是哪个不长眼的贵族要闯入这里? 一名骑警骑着马飞速赶来,在安格斯的耳边低语了一句,老人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了起来:“是圣事部的人。” 西红柿 巴塞尔握了握拳头,却在片刻之后又重新松开,只能冷冷地唾骂一句:“真是一群等着吃老鼠的猫!” 所有的骑士都持矛重新站立起来,如流水般展向了道路的两侧,让开了一条宽阔的道路。 安妮微微眯起眼睛,在长街的尽头,一辆黑色的车缓缓驶入,喷着白色的气,如狂雷滚动着推进。 由于夜视的能力,她看的真切,在这辆蒸汽车的前端有一方十字花纹,一条黑色的蛇被利剑钉死在十字花纹的中央。 这是隶属于圣事部麾下“异端审判所”的标志。 这是一个臭名昭著的名字,不管在哪里都是一个令人恐惧的存在,他们以合法的名义肆意逮捕被怀疑的对象,用残酷的刑罚来进行并不以认罪为目的的审讯。 安妮曾经听说过他们的手段一一用铁锤把烙红的铁针从指甲缝里锤进二十根手指脚趾的指节,把犯人的头皮剖出一个洞,再从缝隙中注入水银,等到时机成熟便能收获一张完整的人皮。 这辆蒸汽车停在了少女的身后,一身黑色大衣的男人缓步走下车,冷冷的四顾。 他大约三十岁左右的年龄,如同刀刻的脸上有了细细的皱纹,黑色微卷的长发里满是沙尘,看样子似乎刚从远处归来。 他左手握着一本破旧的羊皮面《丰收女神教典》,右手黑色提箱,格外显眼的是插在大腿两侧的火枪。 四周不知道有多少支长枪,亦或者是火枪指着男人,但他的脸上却看不出来丝毫惧色,甚至有些闲庭信步的感觉。 安妮这时突然意识到男人穿着的那件黑色大衣应该是法袍,或者说,这个出现在他面前的男人应该是一个丰收女神教会的传教士。 他虽然穿着法袍,但和其他教士不同,他的法袍不是柔软的长绒棉或者丝绸质地,而是用粗线缝合厚实的毡子,领子高高竖起阻挡疾风。这件线条坚硬的法袍很旧,有些地方被磨成了白色,紧紧裹着他肌体分明的身体,像是一件铠甲。 看外表这个男人介乎神父、军人和巡行于荒野的野兽之间……也许三者都是。 风掀起他的法袍,空中弥漫着刺鼻的火药味。 他非常直接地将目光锁定在被蔷薇护在身后的安妮身上,清冽的声音如同战场上碰撞的刀剑:“安妮殿下,今晚有一个魔女将被处以火刑,我代表异端审判所邀请您前去观礼。” 安妮没有说话,只是挑了下眉:这是赤裸裸的挑衅。 哪里有第一次见面就邀请客人去观礼火刑的? 在她面前的蔷薇同样没有说话,只是用锋利的剑刃对准了这个不速之客,眼神中闪烁着凌冽的寒芒。 “只是一份简单的邀请而已。” 这位传教士简单地说道:“这位魔女的身份很特殊,只有极少数的人会收到这份邀请,而安妮殿下,您恰好在这极少数人之内。” “是谁?”,安妮开口问道。 “很抱歉,在到场之前,一切都是保密的。”,男人微微欠身:“但有一点可以提前告知您,我是今晚的行刑神父,伯恩。” “在哪里?” 安妮皱眉,此刻她正在思考这位传教士所说的话语是否别有深意,比如说,异端审判所已经调查清楚了自己魔女的身份? “圣所。”,伯恩伸手指向了远方:“魔女的邪力很强大,要借助女神的力量镇压她身体里的魔鬼。” “魔女的身体里真的有魔鬼么?”,安妮轻声问道? “所谓魔女,在仁慈的神眼里骑士只是堕落的灵魂,我们也一样。” 伯恩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 第二十一章 罪 安妮走下了车,她的目光穿越巨大的广场,眺望那座半隐在黑暗中的雄伟建筑。 那是一座白色大理石教堂,坐落在层层石阶上,尖塔凌厉如剑。浓郁的巴洛克风格,从上至下雕琢无数的天使、恶魔、龙和圣王,垂直锐利的棱和线赋予它修长而森严的美,但在这个死寂的夜晚,在灯光照耀下,那华丽的白色大理石外墙让人不由自主地联想到壁立的层层白骨。 数百盏灯和数百个全副武装的军人包围了它,军人们半跪在台阶下,把沉重的多管火枪扛在肩上,枪口对准教堂各个出口。 《天阿降临》 这种军械局特制的多管火枪只要一触发就能射出全部枪弹,任何人走出来都会瞬间面对上千枚枪弹。 安妮微微耸动鼻翼,空气中火药的气息无比浓郁。 “我们应该是最后到的了。”,伯恩从蒸汽车上走下来,手里拎着一个银色的箱子,面色略显凝重:“作为今晚的行刑神父,却在最后的关头才到场,真是有失礼仪。” 安妮没有接着男人的话题说下去,而是朝着一旁努了努嘴:“有人找你。” 伯恩转过头去,注意到一名身穿黑色军服的军人从背后逼近了他,目光冷冽:“伯恩神父?” 军人胸口也有十字、利剑和蛇的铜制徽章,这是一个异端审判局的高阶“骑士”,隶属拥有特权的宗教军队。 伯恩面无表情地递上自己的证件。 骑士核对了证件,微微点头,把一份写在羊皮纸上的文件递了过去。 “判决书?”伯恩扫了一眼,然后便将这份文件揉成了纸团:“处理魔女的话根本不需要这种东西,她们存在的本身便是罪孽。” 安妮略显不悦地皱起了眉头,却没有说话,只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静静地听着。 “审判官已经在里面等您了。”骑士说着,忽然伸手取走了伯恩腰间别着的两支火枪,“抱歉,您应该知道的,伯恩神父,任何武器在圣庭里都是不允许的,还有您的提箱,我也需要检查。” “真是一如既往地严格。”,伯恩叹了口气,然后默默地打开银色提箱,一片纯银的光辉溅了出来。 十字钉锤、三棱钉、双细剑、钩子、牙锯、形状像是鱼鳃后那两根细骨的薄刀……所有工具都是纯银的,连盛着草绿色液体的玻璃瓶也以纯银箍口。 “这就是传说中的刑具么?这是什么?”骑士抓起玻璃瓶。 “止血药,这些东西刺进魔女的身体之后有的会导致她们大量出血。她们有的没法坚持到点火、必须做止血处理。”伯恩淡淡地说。 “果然是最出色的行刑神父,”骑士赞叹,“您亲手杀死过多少魔女?” “杀死?我以为我是在拯救她们的灵魂。”伯恩合上了提箱。 金属转轴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教堂的黑铁大门缓缓洞开。 安妮跟着伯恩穿越那些持枪的军人们,缓步走上台阶,军人们的身体绷紧,厚实的军服下肌肉隆起,好像教堂里随时会扑出魔鬼来。 就好像是水库的闸门裂开,温暖的光海潮般倾斜出来洒在伯恩身上,好像里面正举行一场盛大的狂欢,但是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音,好像里面正举行一场盛大的狂欢,但是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音。骑士未到台阶尽头就停下了脚步:“我没有权限向前了。” “好,”伯恩淡淡地说。 他让安妮先走进教堂,然后才迈出脚步。 黑铁大门在他身后关闭了,骑士看到的最后一幕,是神父黑色的背影行走在火焰颜色的通道里,好像孤独的灵魂走进地狱。 教堂里如高山如海洋般的烛光,照亮了宏大的天顶和壁画。成千上万支白色蜡烛架在数百个银烛台上点燃,一卷红色的地毯一直铺到深处。 红毯的尽头是一具黑色的棺材,周围是密密麻麻的纯银长钉。把死者的遗体放入棺材后,下葬人会将所有银钉敲下去,这些带倒钩的钉子会把棺材彻底封死,然后再在棺卝材上镇压一块巨石,以免那个被魔鬼诱惑的死者从死亡的深渊里回来。 这是埋葬魔女的传统,据说多年之后打开那些异端的棺材,会看到棺材的盖板内侧都是深深的抓痕,而这些异端的枯骨居然长出了锋利的指甲来。 但呈现在安妮眼前的这具棺材异常精美,不光是工艺和木质,盖板中央甚至用黄金镶嵌着十字。整具棺材被数千朵鲜红的玫瑰环绕。 这次的魔女来自一个尊贵的家族,这毫无疑问。 审判官就坐在棺材旁的长桌边。他穿着一席垂到脚底的黑袍,没有一丝一毫别的颜色。 黑袍连着兜帽,把他的头发也都遮住。 他的脸上带着铁面具,面具上蚀刻着圣者屠龙的花纹。 这是审判官一贯的穿束,他们不在人前露脸。 安妮微微叹了口气,然后仰起头来。 天花板上绘满了著名画家的名作,那些穿越了百年时光的画面华美而繁复,描述着天国的景象。画中诸神在看着他们,眼里仿佛垂落悲哀的光。 她仰着头,脸浸在月光里,美得恍如虚幻。 “伯恩神父,请坐;安妮殿下,请您坐到那里去。” 在安妮走向几位身着正装的贵族以后,审判官微微点头,“现在,我们人都齐了” “在这里,我们将走完最后的程序,之后执行火刑。”审判人在胸口画了一个十字:“神的目光在我们背后。” 审判人把厚厚的一叠文件推到伯恩面前,这是全部的宗卷。魔女每项罪名都记录在册,附以不同的证词,每一份文件都有庭审时的签名。 证词就像铁一样坚硬,研究黑魔法、行鲜血祭祀、盗窃尸体、崇拜恶魔、侮辱神明……按照异端审判所的法律,任何一条都是终生监禁的罪刑。 伯恩翻到最后一份文件,迟疑了一瞬。 最后这份文件陈述的是魔女试图把自己的两个孩子烧死,献给恶魔的罪行。 第二十二章 处刑 “她试图烧死自己的亲生孩子?”伯恩抬起眼睛。 “是的,正是这条罪行让审判所发现了她‘魔女’的身份。” 审判官微微点头:“‘魔女’们总是相信,要从‘原初’那里交换东西,就必须舍弃自己最珍贵的东西,处子会为那邪恶的欲望舍去贞洁,母亲会奉献自己的亲生骨肉,这是最不能允许的恶行。” “舍弃自己最珍贵的东西,与‘原初’交换么?”,坐在审判席上的安妮闻言忍不住微微皱起了眉头,虽然说早就知道金雀花对于魔女们的捕杀非常严格,但真正内部的理由她还是头一次听说过。 与此同时,她忍不住想起了在那场游戏中,神明与她说的话语:“你将是‘原初魔女’的孕育者。” 不知不觉间,她那张漂亮无暇的脸蛋上蒙上了一层阴影,皱起的眉头犹如远山。 “我理解,但是这份文件没有人签名。” 伯恩把宗卷推了回去:“处刑人必须核对全部的庭审文件,所有程序都要完整无缺,否则我不能签字执行。” “所有程序都会完整无缺。” 审判官看了面前的男人一言,然后将目光投向了审判席的位置,把一管蘸水钢笔与审判书递给了坐在第一排最右侧的王女:“各位,请签名吧。” 他的眼睛在铁面具的背后温和而凝重,声音低沉浑厚。 安妮垂下眸子,看了一言纸上的内容,如果内容属实的话,这位魔女确实可以算得上是十恶不赦的存在,将她烧死在火刑架上或许会是最好的选择。 她默默地在左下侧签署了字迹的名字,然后将钢笔与审判书递给了右侧的男性贵族。 在沉默中,签名的程序很快就结束了,最终这张审判书又回到了审判长的手里。 “现在全部程序都完整了,神父,您对行刑还有疑问么?”审判官转向伯恩。伯恩没有回答,从审判长的手里接过蘸水钢笔,在处刑人一栏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好了,神父,请从我背后的旋梯上去,魔女在那里等您。”审判官用右手顺时针点了胸口4下,再画一个满月:“赞美黑夜女神!” 伯恩没有回礼,默默地起身,提起黑箱,里面的器械发出沉重的声音。 他转身就要走,丝毫没有告辞的意思,这个神父看起来在“礼节”这一关上特别的欠缺。 “没有其他问题了么?比如……要被处刑的是谁。”,审判官在他背后问。 宗卷中魔女的名字被黑色的树胶涂抹了,伯恩不可能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在对贵族处刑的时候经常会有这样的情况,涂上树胶之后在烈日下仍然能看清被覆盖的字,但烛光不能透过,这是试图保全罪犯所属家族的名誉。 但处刑人往往会对这样的案件特别谨慎,毕竟是要杀死一个地位尊崇的人,即使是异端审判所也不敢保证不会有事后的报复。 “我被叫做处刑人,但在我心里,我只是一个神父。”伯恩淡淡地说,“这是火刑也是临终弥撒,神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孤独的灵魂,我只需执行我的使命。” “即使那是魔女?” “即使那是魔女。” “真是虔诚的人。”审判官轻声赞叹。 “我想见一见那位魔女”,安妮起身,“如果可以的话。” 伯恩一愣。 这为王女殿下请求的语气轻柔而温顺,就像是在简单地撒个娇。 但她其实在请求一件可怕的事——与“魔女”近距离接触是一件非常不明智的事情,因为她们都掌握着被称为“教唆”的能力。 “王女殿下,与魔女见面实在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情。”,审判官微微摇了摇头。 虽然说这位王女在深夜来到异端审判,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圣事部的大人物们想给她一个下马威,但是于本身来说,他对面前的这位王女没有任何的反感之情,甚至有些同情。 仅仅二十多岁的少女,才刚到维林诺就要被卷入那些深不见底的政治博弈之中,很难想象在之后的几个月里她需要面对什么样的事情。 并不是人人都对柯蒂斯亲王抱有敬意,及时他曾经是金雀花的守护神,是镇守边疆的第一骑士。 “只是想知道是什么样的事情能够让一个母亲动手杀死自己的孩子而已。”,安妮的声音淡淡的,却足矣让在场的所有人听得清楚。 审判官沉默了很久,然后才叹了一口无比悠长的气,轻声道:“去吧,神的目光在你的头顶。” 安妮笑了笑,走到伯恩身边,轻轻握住他的手腕。 伯恩楞了一下,不由自主地想甩脱。 他很少接触别人,或者说很少有人愿意接触别人。 他是处刑人,需要他行刑的对象不仅有那些“异端”,还有失控的超凡者们,异端审判所非常笼统地将这些人称为“魔鬼”。 信徒们相信他镇压魔鬼的坚定内心,尊他为圣者。 但沾过鲜血的手总是让人畏惧,好像已经变成了凶器。 别的神父会在主持祈祷之后抚摸信徒们的头顶,他却从不这么做,他甚至不会亲手把圣餐递给圣徒们,因为他看得出那一刻信徒们眼中的嫌恶。 那种嫌恶就像是餐盘中盛的是异端的血肉,而触摸他就像触摸冰冷的蛇那样叫人不安。 渐渐地他也觉得自己身上有一丝血腥气,他把自己浸泡在冰冷的溪水里给自己重复行洗礼。 他在公开场合接受信徒们的欢呼,却住在偏远的屋子里,没有人愿意做他的邻居,据说因为他杀死过多的恶魔,恶魔们的灵魂围绕着他的屋子,随时准备在他不够坚定的时候扑进他的心里撕咬。 偶尔会有换了肺病的信徒凑上来要求能亲吻他的手心,他们眼里闪动的着期待和贪婪,那些信徒相信能从伯恩手心里舔到死人的血,那被看作是治疗肺病的好药。 所以接触到王女殿下微凉的手,伯恩立刻想要挣扎,就像是被人抓住的蛇。 人只知道蛇的鳞片摸起来让人毛骨悚然,却从不去想蛇被握住时的惊恐。 可他忽然感觉到王女的手在微微颤抖。 他一转头,触到了安妮的眼神,王女殿下此刻也在看着他,黑瞳里映出一片烛光的海。 记忆中从来没有人这么望着他,他从少女的眼瞳里看出了一股如同大海般的悲伤。 伯恩微微愣了下,然后微微握紧那只微凉的手:“不用害怕。” 安妮微微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她其实没有害怕,只是忍不住想到了自己的母亲。 她突然想到,自己会不会是被抛弃的孩子?母亲在生下自己以后,害怕失去锡兰“女巫”的身份,又或者是害怕获罪,就抛弃了自己? 她不敢深思。 他们沿着细而高的黑铁旋梯越走越高,他们下方大海般的烛光逐渐熄灭。 审判官手持黄铜小碗一支一支扣灭蜡烛,他拖着黑色的长袍,就像是一条黑蛇在吞吃光明。最后他走到管风琴边坐下开始演奏,那是一首镇魂歌,就像整整一个军团的天使在云端高唱,如暴雨如雷鸣。可暴雨雷鸣之外,又有隐约的悲伤。 安妮与伯恩穿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瀑布般的月光扑面而来。 巨大的月轮破开了云层,悬挂在礼拜堂的屋顶,黑色大理石的露台中央插着巨大的黑色十字架。 女人被缚在十字架上,好像在沉睡。她穿着白色的长袍,微风吹来,柔软的织物紧紧地贴在她的身躯上,勾勒出魔鬼般诱人的曲线,但她的脸被月光海明媚,圣洁得不容任何尘埃沾染。 “赞美丰收女神。”伯恩微微叹了口气,虽然是魔鬼的躯壳,但把这样完美的躯壳烧毁似乎也是种罪孽。 安妮没有说话,只是脚步轻轻地走向十字架,好像怕把女人从美好的梦里惊醒。 最后他在距离女人五尺远的地方停下了。 就在这时,十字架上的女人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她的眼睛像夏季的海水那样清澈湛蓝,掩映在浓密的睫毛下。 在看到安妮的时候,她的眼睛忽然亮了:“你来看我啦?” 第二十三章 契约,契约 尽管被绑缚在十字架上,但她却笑得那么美好,那么明艳动人,要是在别的地方相遇,会让人有整整一天的好心情。 安妮没有说话,她皱起了眉头,下意识地向前走了几步。 她注意到,这个女人看着自己的眼神......恍若故人重逢。 “不要靠的太近。” 伯恩神父拉住了她的手,冷声道:“她被囚禁了很久,已经快要疯了。”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女人看着不远处的安妮,那张完美的脸上竟然滚下了泪珠来:“他们是我亲生的孩子,就算神要把他们抢走我也会把他的手砍下来,可我却将他们献祭给了你...” 安妮挣脱了伯恩的手,慢慢地向前靠近:“直到女人温热的鼻息触碰到她的脸上,她才用轻轻地声音问道:“我是谁?” “你是谁?” 女人看着安妮的眼睛,口中轻轻念诵: “欢愉与欲望的掌控者...” “灾厄与恐惧的化身...” “一切的开端,万物之母...” “您是至高至圣的原初。” 伯恩默默地看着面前的两个女人,此刻他心中的最后一丝焦虑也被打消了。 审判结果没有错,这正是一个丧心病狂的魔女才会说出的话,她眼里连亲情都不剩,只有对邪恶法则的言听计从,甚至将一名尊敬的公主殿下当成了那位禁忌的邪神。 可她还是那么美,就像是蛇蝎咬了天使的身躯,借了她们的外壳。 听到“原初”的尊名,安妮的心头微微一颤,但还是轻声回答道:“你认错人了。” “不,我们之间有过契约的,不是吗?” 女人的睫毛微颤,她看着安妮的眼睛,声音显得那样地笃定。 听到“契约”二字,安妮猛然想起了之前在弗仑萨的那个梦境,那个被困缚在火刑架上被烧成枯骨的女人,那个躺在床上的红衣少女,她们温和地和自己交谈,但是最后又不约而同地提到了“契约” 这个契约到底是什么?自己究竟在什么时候,签订了这样重要的契约? 安妮伸出一只手按着额头,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烧起来。 “公主殿下,我该工作了。” 伯恩的手腕轻抖,揭开了银色的箱子,琳琅满目的器械反射圆月,钩刃上流动着狰狞的冷光。 被困缚在十字架上的女人瞪大眼睛,嘶声尖叫:“那是什么东西?你要干什么?” 伯恩面无表情地用圣水擦拭那些刑具,像是雕塑家准备自己的刻刀:“审判结果是火刑,今夜执行。并不会很痛,我在圣水和止血的药中都混合了微量的麻药。我不知道谁为您安排的,但是调我来这里,本意并不是用刑,而是法外的恩典。以您的身份,没有见过被火烧死的人吧?每一具残骸都像是在炼狱中熬炼过,骨骼扭曲到不可思议的地步,那不是普通人能忍受的。我能做的是用刑具把您的肌腱和重要神经都隔断,这样在行刑时您的痛楚会小一些,也不会因肌肉的极度痉挛而拧断自己的脖子。” 他双手套住月牙般的钩子:“比如这是用来把您的锁骨勾在十字架上。” “滚!滚开!你这魔鬼!”女人大喊。 “罪行已经宣判,夫人,忏悔都来不及了,何况吼叫呢?”伯恩轻声说:“比起这些,火刑的痛苦是十倍,罪人们总是不在意为了邪恶的欲望把痛苦加在别人的身上,却在自己面临刑罚的时候恐惧和哀求。” “不,不要,求求您不要!”,女人眼睛里滚出大颗大颗的泪水。 她忽然变成了楚楚可怜的弱女。 尽管是已经生过两个孩子的女人,可是那无与伦比的美浸没在泪水中还是让人不由得把她看作女孩,她魔鬼般曼妙的躯体微微扭曲,好像提前感觉到了火刑的剧痛,带着叫人胆战心惊的魅惑。 伯恩把两槟钩子都交在左手,右手对着女人张开,大吼:“安静!魔鬼!” 他的手心里用魔纹着手持火焰之剑的天使,上面以古老的文字书写神明,仿佛真的有神圣的力量从他的掌心里冲出把女人笼罩。 女人脸色灰暗,瑟瑟发抖,她逼人的容光黯淡下去,背后浮云也遮住了圆月。 伯恩缓缓揭开教士服的牛角纽扣,脱出双臂,把衣袖在腰间系紧,又剥去身上破旧的衬衫。女人惊恐地尖叫了一声。 “收起你的美貌,没有用。”,伯恩缓步逼近女人。 女人漂亮的眼睛里泛起了绝望的灰色,她明白伯恩的逼近就是死亡的逼近。 处刑已经开始,她将被这些古怪的刑具钉死在十字架上,然后再火焰中一寸寸化为焦炭,血肉干枯之后燃烧起来,每一根神经的末端都像是被毒蛇以火热的牙撕咬。 那种痛苦足以毁掉任何人的灵魂。 两柄钩子贯穿了女人的双肩,钉入十字架,鲜血花一样盛开。 女人嘶声尖叫起来,伯恩立刻把浸透了止血药的棉纱按在她的伤口上。 女人在火刑架上扭动,就像是正在分娩的女人忍受不了痛苦,铁链深深的陷入她美好的身躯。 伯恩盯着女人扭曲的面孔,却毫无怜惜之意,他是早已将同情心踩在脚下的暴徒。 他捏起两件弯曲的薄刃,从女人的脖子两侧插入。 “如果受不了,就转过身去。”伯恩回头对着安妮说。 这种场面对于一个少女来说未免有些太过残酷,即便她是那位曾经的大陆第一骑士的子嗣,但她现在毕竟只是一个没什么阅历的少女。 可让伯恩吃惊的是,这位王女殿下反而站的更近了。 她默默地看着女人受刑,眼睛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只是默默地眨眼,仿佛在计数女人生命的流逝。 “疼吗?” 安妮轻轻的问。 听到这个问题,伯恩的眼神有些怪异,他沉默了一刻,把细长的三棱钉从女人的腕骨间穿过,在女人的哀号中以十字钉锤敲击。 “相比火刑,其实这些都不算疼痛了。”,看着女人腕骨间流出的血液,伯恩轻声说。 “我忏悔!我有罪!” 此刻的女人似乎崩溃了,她冲着神父嘶哑的尖叫,“不要……不要火刑,用刀可以么?用刀把我的喉咙切断!” “抱歉,火刑犯是不能用其他办法处死的,火焰是神对你的净化。”伯恩的声音显得轻描淡写,他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根纸烟,但是想了想还是又重新放了回去,对着女人叹了口长长的气:“背弃了神,你当承受剧痛。” “快一点可以么,神父?” 就在这时,安妮再度开口。 “什么?”,伯恩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帮您把她抱住。”,安妮说:“这样您会方便一些,就会快一些,她的痛苦也小一些。” 伯恩沉默了一下,然后点头:“您将会是一位仁慈的君主。” 安妮走到女人面前,轻轻地把她抱进怀里,女人筋疲力尽的颤抖着,把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艰难的喘息。 “我要死了么?” 安妮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抚摸她丝绸般的长发。 接下来降临在女人身上的痛苦没有任何人能够替她承受。 她虽然没有经历过火刑,但是可以想象得到,那种痛苦可以把一个人对于幸福美好的一切信念碾碎。 她只能以自己的身体温暖这个声称与自己有着契约的女人,这会是女人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快乐回忆。 这或许就是所谓的诀别。 伯恩默默地看着这一切,然后把刑具全部抓在手中。 这些银质器械完全插入女人的身体之后,她将再也无法动弹,介乎生与死之间,然后被淋上煤油点燃,化为一炬盛大的烈火。 但他忽然发现缺了一支银色的细剑,这原来是用来封住火刑犯两膝的。 “原初,您果然没有抛弃我。” 女人的美目中流着泪,仿佛刚从一场噩梦中苏醒过来,“您终究还是从遥远的国降临,来到了我的身边...” 伯恩猛地抬头,却触到了这个女人惊喜的眼神。 “王女殿下,您要做什么?!” 伯恩张开手掌咆哮,他这才发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从一开始,他就没有对身边的这位王女设防。 安妮依旧静静地抱着女人,温热的血从女人的心口喷涌出来,蜿蜒如小蛇一样流淌在丝绸的折痕中。 月光从云层的缝隙里洒在两人的身上,如果不是那抹惊心动魄的嫣红,这画面静谧得就像最祥和的油画。 安妮从女人的心口里把匕首缓缓地拔出,一尺长的纯银刃,就是伯恩找不到的那柄细剑,全力的一刺足够刺穿心脏。大量的血从伤口里涌出来,溅到了安妮脸上。 《重生之搏浪大时代》 女人微微颤抖起来,贯穿心脏的一击令她彻底失去了力气。 但她的唇边却浮起朦胧的一丝笑,死在刀下,总比死在火焰的灼烧中痛快地多。 安妮又一次把细剑刺入,再拔出。 她的右手紧紧地拥抱着女人,失血的女人已经无力反抗甚至发不出声音,美丽的脸因剧烈的痛楚而痉挛,失去了一切血色,纸一样惨白。 女人的眼瞳恢复了纯净,那些疯狂和凌厉的神色都消失不见了,就像是随着鲜血她身体里有一个魔鬼流走了。 她以沾血的唇亲吻安妮的面颊,留下血红的唇印。 安妮放开女人,一步步后退,提着鲜血淋漓的短剑:“这是我能为你做的一切了……” “别忘了我们之间的契约。”,女人的头缓缓地垂下。 安妮扔下带血的细剑,默默地转身,和伯恩擦肩而过:“浇上煤油,烧了她吧。” 第二十四章 魔女的仁慈 “可她已经死了。” 伯恩盯着安妮远去的背影,声音显得低沉而又冷漠:“你利用了我,公主殿下。” “神父,在说这些前请弄清楚一个前提。” 安妮迈着婀娜的步伐款款向前方走去,甚至没有丝毫的停留:“我是受到您的邀请,才来到这座充满血腥味的审判所的。” 伯恩转过头,看着十字架上已经合上眼睑的女人,最终叹了口悠长的气:“没想到柯蒂斯亲王的后裔居然是个和他一样的疯子。” “也许吧,我不知道,只是觉得这样漂亮的女人如果被火活活烧死的话,最后一定会很难看吧?” 安妮一步一步地走下漫长的台阶,她那沾染了血渍的脸上噙着淡淡的笑意。 在管风琴旁的审判官被高跟鞋滴滴答答的声音惊动了,他猛然停止了手中的动作,皱着眉头看向了悬梯上。 那里走下了一个极为漂亮的女人,眉梢锋利,眼角带笑。 审判官立刻意识到了不妥,他立刻起身,与王女殿下擦肩而过,跑上了行刑的露台,但已经太晚了。 “抱歉,我失败了。” 伯恩一面收拾自己的手提箱,一面说道。 只是他的语气是那样的轻描淡写,完全听不出来有丝毫歉意。 “这不是你的错,神父。” 审判官叹了口气,微微摇头:“现在我们执行火刑吧。” 说完,他拎起装煤油的铁桶,走到女人身边,像是为她行洗礼那样把煤油淋遍她的全身。 伯恩默默地旁观着这一切,觉得女人美得就像是水中沐浴而出。 紧接着,审判官从黑袍下摸出铜管封着的火种,扔向了火刑架。 就在这时,伯恩突然眯起了眼睛,他这才注意到,在女人破损的胸衣间,隐约出现了一个蛇的标记。 尽管只是很粗略地一眼,但伯恩还是非常确定,这应该是亚伯拉罕家族中一个分支的徽章。 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提起手提箱,朝着外面走去。 片刻后,教堂的顶层,熊熊的火燃烧起来。 负责警戒的骑士们在看到这束炽热的光之后,同时放下了手中的武器,在胸口顺时针画出了一个猩红之月,这是对女神的致敬。 终于有一个强大的魔女被神的光辉所击溃,被火焰所埋葬。 整整一个晚上他们都全神戒备,此刻终于可以放下心来。 但就在这一刻,黑铁的大门洞开,门轴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一瞬间,所有的骑士都产生了错觉,有什么凶猛的、愤怒的、阴冷的气流从那黑暗中奔逃出来,就像千万道刀剑喷洒向四面八方。 他们不约而同想要装填子弹,却在看清后面面相觑。 走出教堂的,居然只是一个穿着黑色长裙的少女,尽管面对着面对数百支火枪数干根枪管,她的脸上依旧带着笑意,脚步轻轻地走下台阶,清澈的眼瞳映照星空。 “辛苦了,各位。” 在即将走出圣所范围的时候,少女突然转过头来,对着骑士们展颜一笑,然后蹦蹦跳跳地走出了圣所那敞开的铁门。 所有人在看见这个笑容以后都忍不住放松了下来,在圣所驻扎了很久,双手沾染了魔女们血液的他们突然意识到眼前的这个少女是那样的美好,就像七月里的月桂。 “王女殿下,接下来要回家么?”,安妮刚刚走出铁门,一个冷冷地声音在她的身旁响起。 安妮皱了皱眉头,看向身旁。 这样冷淡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说实话很难让人愉悦起来。 但看到了那个有着淡金色头发,脸上没有丝毫表情的少女以后,安妮还是叹了口气:“蔷薇,你怎么在这里?” 蔷薇为安妮拉开了一旁蒸汽汽车后侧的车门,沉声道:“从您进入异端审判所的那一刻我就已经等候在了这里。” 安妮深深地看了一眼蔷薇,这个被黑蔷薇骑士团军团长巴塞尔称为年轻一代领头人的少女,说实话,她现在愈发觉得巴塞尔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蔷薇是一件很好用的工具” 作为工具来说,或许蔷薇确实很合格,因为安妮没有办法在她那双澄澈的眼中看出任何表情。 “到赛博路,若瑟兰城堡。”,安妮上车以后轻声说道。 “到赛博路,若瑟兰城堡。”,坐在副驾驶的蔷薇复述了一遍安妮的话语。 连着车夫在内的三个人一路上都没有说上半句话,甚至安妮已经准备好了当蔷薇提问“去若瑟兰城堡做什么”的答词,但是这个腰杆永远挺直的少女一路上都没有任何一句话。 蒸汽汽车行驶了大约半小时后,在一座花岗岩的建筑前停了下来。 尽管不是在非常繁华的路段,但毫无疑问的是,这是一栋非常豪华的城堡,同样,也是安东尼过去十几年在维林诺居住的地方。 四周有花岗岩砌成的高墙把它和外界隔开,拜访者首先得在那道黑铁铸成的大门前征询卫士的许可;这只是第一步,接下来拜访者接着还得通过砂石铺成的马道,砂石铺路有两重用意,一是如果马匹在行进中大便了,比较便于打扫,二是在砂石路面上任何马都跑不快,免得有人强行骑马冲入,不利于主人;不熟悉道路的人会沿着马道一路往前,这样反而是不对的,这么走就从另一侧的门出去了,真正的宅院位于马道的侧面,被古树的浓荫掩盖。 房子不多,但也有六间卧室和三间佣人房,墙壁和地板都是大理石质地,繁多的立柱和栏杆让出入者感觉像是走进了迷宫,但是对于熟悉它的人来说,那是座很舒服的住宅。 这栋城堡在名义上属于安东尼的哥哥,那位贵族中的贵族,但幸运的是那位似乎没有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斩尽杀绝的意思,非常慷慨地让这栋宅子“空置”在这里十几年,并且还非常体贴地每年为这里的仆人们发一些佣金让他们将这里的一切打理好。 当然,这“一切”之中包含了一个叫做“安东尼·亚伯拉罕”的年轻人。 “送到这里就好了。” 安妮关上车门,对着准备下车的蔷薇说道:“我到家了。” 蔷薇用那双碧蓝色的眼睛看着安妮,语气平淡:“我是您的骑士,自然要与您住在一起。” 安妮张了张嘴,但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毕竟这么大的城堡,多安置一个人也不算什么事情。 她迈着轻快的步伐朝着宅邸走去。 在即将到达宅子的时候,一只黑色的乌鸦无声无息地落在了她的肩膀之上。 《骗了康熙》 第二十五章 穿梭三界的乌鸦 “安妮!醒醒!” 朦胧中,一只手环住了她的腰:“醒醒,我在这里,不要怕。” 声音一入耳,仿佛是有清新的风吹入,血与火在一瞬间远去。 安妮在男人焦急的声音里醒过来,睁开眼的瞬间就看到了榻前模糊的身影。 “你是谁?” 她虚弱地喃喃着,对着那人伸出手去,却在最后睁眼看清那张面孔的瞬间又忌惮地收回了手:“我?安东尼?我怎么会在我的对面?” 卧室外面的钟敲响了三下,安东尼坐在床头俯身看着她,烛光从背后投射过来,将他整个人镶上了一圈柔和的金边。 安东尼正在用冰袋敷着她的额头,并不时用掌心试探温度,他身侧放着水盆和各种药。 他在半夜被城堡里的女仆叫醒,说是自己的那位未婚妻不停地说着些可怕的梦话。 《我的冰山美女老婆》 外面已经是深夜,壁上的烛台却把房间照耀得如同白昼。她睡在一张宽大柔软的床上,四壁是刻满了图案的洁白大理石,床上垂挂着雪白的纱幔,壁龛上供奉着一座纯金的黑夜女神像。 房间中心有一座小小的喷泉,水里浸着一粒粒小指头大的明珠,洁白而素雅。 “你终于醒过来了。”,安东尼舒了一口长气,只觉得整个人有了一种虚脱的感觉:“是不是做噩梦了?” 安妮讲冰袋甩开,从床上坐了起来,捂着额头思索了很旧,这才弄清楚了当下的境况,记起了自己成为了“魔女”后与阿琳娜交换了身份的现实。 “嗯,做了一个不太美妙的梦。”,安妮点了点头,脑海中不由得回想起了刚刚那个梦境。 或许是今晚那一场处刑给她带来的阴影,在今夜的梦境中,她同样见到了一场火刑。 那是一个密闭的殿堂,黑暗而森严,壁上画满了天国诸神。 无数双眼睛也在同样看着这一幕,带着慈祥悲悯的表情——火刑架上捆绑着一个美丽的女人,头上还带着王后的冠冕,她的眼神甜蜜而苍老,有着猫一样神秘而慵懒的气质,蜜似的肌肤上纹着令人目眩的图案,湿漉漉的黑发如蜿蜒的蛇类。 她的脚下燃起了一堆火。 那仿佛地狱里燃起的大火狂烈地吞噬着女人,从脚踝开始一寸寸的舔拭,火焰过处、有刺鼻的血肉焚烧的气息。 然而,那个女人却在火里歌唱——扬着头,直视着穹顶绘画的诸神,用一种高亢而悠长的语调吐出莫名的音符,每一句的最后一个音节都陡然拔高上去,带着神秘的颤音,在空旷的殿堂里久久回旋。 安妮就那样站在火堆前,怔怔看着那个在火里歌唱的美丽女人。 她可以确定自己绝对没有见过这个女人,但她恍惚觉得这样的歌声似乎在前世依稀听到过——她是谁?她在唱什么?如此熟悉,又如此恐怖,仿佛出生前就萦绕在梦里的不祥咒语。 火焰不停的向上窜,吞噬了那个美丽的魔女,将她的身躯一分分地变成黑色的焦炭。然而,那奇特的歌声,却始终没有停止。 梦境的最后一幕,是那美丽的躯体渐渐被焚烧殆尽,只余下黑色的枯骨悬挂在火刑架上。 观刑的众人以为火焰将熄,口中都低吟赞歌,可就在那最后一刹,火刑架上猛然升腾起了热烈无比的火焰,裹挟着巨大的火刑架一齐朝着观礼的人群中砸落了下去。 那将是一个惨烈无比的场面,但安妮只是愣愣地看着那巨大的火刑架朝着她的方向砸落下来,觉得恢宏无比。 她下意识地想要躲开,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完全动弹不了。 直到那酷烈的火焰即将落到她发梢之上的时候,一声低沉嘶哑而又阴森的叫声突然响起,将她从梦境中拖拽了出来。 想到这里,安妮的目光扫视了一圈四周,果然在床头上面发现了那一只黑色的乌鸦,此刻它正用喙梳理着自己的羽毛,显得漫不经心。 “又是你么?” 安妮笑了笑,伸手捉过乌鸦,轻轻抚摸它黑色的羽毛,长长的睫毛不停闪动:“每次做噩梦的时候,都是你的叫声把我从梦里带出来,我的朋友。” “先喝一点药吧,我让女仆熬的,治疗受惊很有用。” “嗯”,安妮松开了手,乌鸦立刻飞了起来。 她撑起身子,觉得全身虚软,炽热的汗渗透了厚厚的锦衾。 烛光下,安东尼端起药碗,用银匙将药舀起,轻轻吹了吹,小心地喂给她。 药里面有木香和桂心,散发出清香,而加入了冰糖后苦味也被冲淡,入口甜美,竟毫无药味。 “怎么样,我从父亲那里学来的熬药方法,很不错吧?”,少年的眼神中有着炫耀一般的色彩。 安妮抬起头来,瞥了安东尼一眼,淡淡地回答道:“只能说你这二百多年没有白活,还是学到了一点东西的。” “是十八岁。”,黑发的少年立刻纠正道。 安妮没再说话,她的思绪在这一刻十分絮乱。 如果说在没有成为超凡者之前频频做梦是因为身体虚弱地话,那么现在她已经是“魔女”途径序列7的“女巫”了。 “女巫”这个序列与神秘学相当接近,所以她必须要认真地思考一下,自己的梦境中是否还包含着其它的寓意与灵感。 “为什么自从来到维林诺以后,你的肩膀上总会蹲着一只乌鸦?” 但就在这时,安东尼终于说出了这个困扰了他很久的问题:“并且好像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不论你在哪里,它都能找到你?” “这是我很重要的朋友啊。” 看着面前取代了自己的“男人”,安妮轻声地笑了笑,左手抬至半空中,伸出修长的食指,那只在她上方盘旋着的乌鸦立刻落下,两只爪子握住了她的食指:“它和浅薄的人类不一样,不是靠外表与气味来辨别身份,而是通过灵魂。” 在听见“灵魂”二字之后,安东尼的神色立刻变得严肃了起来,他的眉头微微皱起:“你的意思是,这只乌鸦具有‘灵性’?” “你可以这样理解,但远不止于此。” 安妮轻声地笑了笑:“它可以穿梭于梦境与现实,还有灵界。” 第二十六章 灵界中的城堡 灵界,是一个相当其妙的地方。 它和现实世界完全重叠,全部重叠,却又互不干涉,必须依靠非凡力量,才能打破间隔。 所以每个人随时都能从灵界获得启示,但灵界没有上下左右之分,过去、未来和现在都有可能在这里交汇,就像是无数知识无数信息无数虚幻的灵聚集压缩而成的古怪海洋,和正常概念正常逻辑里的“世界”截然不同。 “你想要去灵界看看么?” 安妮轻轻抚摸着乌鸦黑色的羽毛,眼神中满是温柔。 “这对我来说并不是一件难事。” 对面的少年笑了笑:“或者说,灵感,本来就是我的领域才对。” 安妮没再说话,下一刻,随着怀中乌鸦一声嘶哑的啼叫,她整个人猛然有了一种下沉的感觉,旋即眼前猛然一黑,再度睁眼,却又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变化。 而另一边的安东尼显然也有着进入灵界的手段,他们看着彼此的星灵体,都忍不住笑了笑。 “有意思。” 安妮环视了一圈四周的环境,神情略有恍惚。 她已经很久没有回到这个地方了。 她侧头望向了古典而华丽的睡床,看见阴影里似乎有一双又一双的模糊眼睛在盘旋,像是煤气灯旁边不怕死的蛾虫。 这是一种恐怖的景象,但她却完全没有“害怕”这种情感,反而快步地走了几步,靠近那里。 但就在她的指尖将要触碰到眼睛的瞬间,它们却突然消失不见了。 “胆小鬼。” 安妮哼了一声,然后转头向着背后的镜子看去。 镜子里映照出了一道浅白的人影。 又或者说,是一道又一道重叠在一起,扭曲着的浅白身影! 这时她的耳畔响起了一声又一声的哭泣,以及垂死挣扎般的呻吟。 “这是...什么东西?!” 一起进入灵界的少年慌忙与安妮站在了一起,长长地吐了口浊气,舒缓刚才吓得差点差点直接回归的恐惧。 “你可以把它们当做城堡里的土著,通俗地来讲叫做怨魂,它们入住这个城堡的时间可比我早得多。” 安妮指了指周围时不时出现的浅白、扭曲的影子,面色平静:“也是我小时候的朋友,可惜的是,它们不会说话,只会做鬼脸。” 一旁的少年已经看呆了。 作为一名已经活了二百多年的“密偶大师”,尽管阅历没有那么地丰富,他还是能看得出来,眼前的一道道怨念,是人类死亡前最难以释怀的情感所造成的灵性残留! 一般来说,这种怨念和残留只要积攒一段时间,就会很快变得更加强大,变成恐怖的凶灵! 可身旁的这个家伙居然说这些是她小时候的朋友?! “别想太多。” 安妮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神色:“虽然我不知道它们为什么一直没有变成凶灵,但是正因为有它们在,我才能舒舒服服地待在这个城堡里。” “听起来好像还不错。” 稍稍犹豫后,某人放弃了占卜的想法,选择跟在了安妮的星灵体之后行走。 她们很快走出了卧室的门。 却看见蔷薇抱着剑,裹着一块羊皮毯子,靠着雕满了玫瑰的描金门框闭目休息。 六尺见方的毯子相对于她小巧的身材来说其实有些太大了,她缩在里面,看上去只有小小的一团。 她只露出了一张脸,淡金色的发如瀑布般洒下,烛光下金色的光斑慢慢晕开;她的鼻梁高挺,五官透露出一股成熟的风情。虽然在昏暗的光照下无法仔细端详,不过那错落有致的面部阴影已足以证明她的美貌。 安妮在她的面前蹲了下来,笑了笑:“很不错的女孩,可惜灵感没那么强,但来到这座城堡对她来说是一件好事。” “嗯。” 安东尼点了点头,在之前他只觉得这是一个普通的女孩,但是灵界里,他注意到,这个女孩的身上居然有着庞大的怨念缠绕,而此刻,另一股不明的“气”正与少女身上的怨念撕扯着。 这其实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这么年轻的少女身上居然会有着这样的怨念。 安妮看着蔷薇逐渐紧锁的眉头,伸手碰了下肩上的乌鸦:“让她也进来。” 又是一声低沉的叫声。 下一刻,倒在门前的蔷薇悄然睁开了一只眼,无声地吐出一口气。 “为什么睡在这里?”,安妮问道。 “因为我要保护您。”,蔷薇睁着惺忪的睡眼,但回答却非常简明而又短暂:“在不久前,有人通过超凡的手段潜入了您的梦境,很抱歉,我没能追踪到他的位置。” “什么?” 安妮愣了下,她非常清楚,自己今晚的所做的这个梦是多么的离奇,带有着非常浓厚的宗教寓意。 “应该是一名‘黑暗’途径的超凡者,或者说是掌握了某种属于‘梦魇’序列超凡物品的人。”,蔷薇说道:“在您的梦境中有见到哪个很奇怪的人么?” “不知道。” 安妮摇了摇头,在她的那个梦境里,出现的观刑者实在太多了,她完全没有一一观察的机会,更何况她的注意力本身就全部集中在那个火刑架上面。 “好,我知道了。” 蔷薇微微沉默了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以微弱的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地对安妮说道:“我会让人去调查这件事情,请阁下放心。” “这件事情暂时不用着急。” 安妮伸手按住了蔷薇的肩膀:“在这个城堡里,窥探我梦境的人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这是我的主场。” 她的话语中充斥着强大的自信,也只有在这里,她才会有着这样的自信——在这座城堡里,她是真正的“王”,只要她愿意,甚至可以命令周围的那些怨念。 蔷薇愣了下,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周围发生了一些变化。 她有些迷茫地跟着安妮与安东尼走出房间,外面已经是深夜,星辰满天如钻石。冷月下的圣泉殿庄严森冷,铺着白色大理石的地面反射着月光,皎洁晶莹。 “今天天色不错。” 安妮笑着指着天上的月亮:“‘它’等一下应该也会出来透透气。” 诡秘:从魔女开始 第二十七章 它 皎洁的月光下,安妮与安东尼都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只有初次进入灵界的蔷薇像是一个好奇的孩子一般,四处打量着灵界的景象。 在等待的过程中,安妮显得十分安静,她歪着头看着面前的蔷薇,极力想要看清她身上缠绕着的怨念从何而来,却又没有任何头绪,只是觉得有些特殊。 在月亮移到了夜幕中央时,安妮终于忍不住开口,打断了眼下的沉默:“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拥有‘占卜家’的能力,能不能检查一下她身上怨念的来源?” “没问题。” 安东尼伸手从脖颈间解下吊坠,然后在手中轻轻摇晃,做了个简单的吉凶判定,却发现吊坠上莫名闪烁着淡淡的红光。 “不是一个很好的征兆。” 占卜家微微叹了口气,然后来到蔷薇的身边,勾勒光球,进入冥想,进入了更深层次、仅有她自己才能砍价你的灵性的世界展现于眼前。 这是在使用“梦境占卜”的技巧,让自身在类似做梦的灵性环境里,与蔷薇身上的一个个怨念“沟通”。 只有沟通,才能获得答案。 “呜呜呜” 就在进入半梦半醒状态的瞬间,安东尼听到了一阵激昂的号角声。 他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抬眼看去,却见到了无数道浅白透明身影浮现。 “朋友们,给他一点时间。” 就在他头疼欲裂时,安妮清脆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下一刻,大部分透明的身影从安东尼的梦境中离开,只剩下其中极少的部分,如同沉重的锁链一般缠绕在蔷薇的身上。 安东尼皱了下眉,伸出右手,触碰向其中一道锁链。 他的眼前陡地模糊,脑袋仿佛被人劈成了两半,一半在冷静审视,一半看见了“镜子”。 “镜子”里是一个手握长剑的年轻女孩,脸庞尚且稚嫩,最多十二三岁的样子。 她只穿着一身破旧的衣服,脚腕上有着尚未解开的沉重镣铐,颤抖地依靠在一堵土墙上,大口呼吸,那张白嫩的脸上溅满了鲜血。 随着一杆长枪从远处飞掷而来,还未来得及绽放的生命画上了句号。 …… “镜头”在这时猛地一转,又是一名女孩。 相仿的年纪,同样破旧的衣服,同样沉重的镣铐。 但与上一个女孩不同的是,她的脸上写满了疯狂,正在举着训练用的重铁剑对着木头假人挥砍。 她汗流浃背,气喘吁吁。 她的表情诉说着痛苦,招式狂放不定。 这样的挥砍方式,与其说是训练,倒不如说是在搏命。 ..... 最后出现的是一名少女。 但出乎意料的是,这位少女安东尼居然认识。 画面中,她满脸的疲倦,站在一处战场之上,身边满是尸骸。 她麻布做的衣服破的几乎蔽不了体,身上沾染着血迹,只单手提着一把匕首,身边的人叫她“十三号”。 但她现在的名字叫做蔷薇。 ...... 庞大的记忆在安东尼的脑海呈现,他半是沉浸入内,半是冷静观察。 忽然,他彻底明白了这些女孩的遭遇:这是一场由贵族们举办的,蔚为壮观的“绞肉大赛”。甚至是一个在历史上从未出现过的残忍而扭曲的角斗赛事: 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们将自己的孩子,那些不被需要的私生女,在满十二岁以后送进一个特殊的培训机构,用来培养那些曾经的公主小姐拿起锋利的武器去战斗。 而当她们在十五岁的时候,就会走上斗兽场,迎接自己的命运。 如果一个女孩赢得比赛时,她并不会被解放,只会在短暂的休息后,迎来下一场战斗。 但这不是贵族的恶趣味,而是为了选拔出下一任足够出色的、能够成为“蔷薇亲王”最忠诚护卫的人选。 而蔷薇,就是这次角斗赛事的唯一幸存者。 她曾经的名字叫做“十三号”,而在最终那场决战胜利之后,她得到了“蔷薇”这个新的名字。 安东尼将自己的所见所闻告诉了安妮,而身旁的蔷薇对此则是没有任何反应。 “她杀了多少人?” 短暂的沉默后,安妮开口问道。 “三百二十七。” 说话的不是安东尼,正是一旁站着的蔷薇,此刻她的眼神低着头,看着缠绕在自己身上的怨气,显得十分木然,似乎仅仅在诉说一个简单的数字。 “很不错,看来你已经心如死灰。” 安妮笑了笑:“难怪巴塞尔说你会是一件很好用的武器,毕竟武器是不需要心的,不是么?” 蔷薇没说话,怔怔地看着夜空里的冷月,眼神渐渐变得恍惚而遥远。 安妮叹了口气,只觉得空气有一刹的凝滞,风的声音显得分外清晰。 “这时候才来,是不是晚了点?”,安妮从地上站了起来。 “什么?” 安东尼有些不解。 “唔,让我想想。” 安妮看着不远处的喷泉:“一个被母亲下毒和诅咒、与亲哥哥的不伦之恋、害死自己的丈夫并导致了国家的灭亡的女人,同时也是我的妹妹,亦或者说,我的老师,在这里唯一一个能开口说话的星灵体,曾经是一个无所不知的超凡者。” 安妮微微思索了一下,最后做了一个总结:“而现在只不过是一个可悲的亡魂。” “咯咯咯...” 就在安妮话音落下的刹那,一阵妩媚放荡,甚至还带着某种魔力的娇笑声在花园中响起:“很不错的结论,看来离开的期间,你学会了很多新东西嘛,小安东尼。” 旋即,一只冰凉的手就搭在了安妮的肩膀上,甚至没有在另一个“安东尼”的身上有丝毫的犹豫。 安妮站起身来,回头略显无奈地笑了笑:“我只是用了你曾经给自己的形容词,老师。” 在这一刻,不论是一旁的安东尼,还是另一边的蔷薇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来,很难将目光从安妮的身后移开。 安妮身后的,是一个极美的女孩,她比安妮的个子稍矮一些,穿着一整套手工缝制的绣着金色玫瑰花的丝绒长裙,不笑的时候静美如阿尔弥远山上的初雪;笑的时候却极其璀璨,如云上最灿烂的阳光。 她与安妮都是纯粹的黑发,但不同的是,她的长发齐腰,用镶嵌着细碎钻石发环固定,看上去像是某位尊贵无比的公主, “你变得比以前更漂亮了。” 女孩站在台阶上,从后面一下子环住了安妮的脖子:“看样子已经可以出嫁了。” 第二十八章 瑰洱 黑夜的最深处,高大的黑夜女神像静静伫立,月光如雾。 安妮略显无奈地转过头来,看着这位曾经与自己亦师亦友的亡魂,叹了口悠长的气:“瑰洱,你应该知道,这不是我想要的。” “或者说这只是你想要的一部分。” 有着齐腰长发的少女轻声笑了笑:“虽然已经掌握了一部分的‘超凡’力量,你回来的太早了,现在的你还不够成熟,距离你的那个愿望还是遥不可及。”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不想变成女孩。”,安妮那张漂亮的脸上写满了沮丧:“为什么你之前和我讲序列知识的时候,独独略过了‘魔女’的途径?早知道会变成这样,我是不可能选择这条路的!” “这不是很好么?” 瑰洱伸手捏住了安妮水嫩的脸蛋,掐了好几下,满意道:“手感可比以前好多了!” “算了吧,我总会找到恢复的方法的。”,安妮推开了瑰洱的手,自己的这位老师,果然从以前到现在都没有变化:“现在我有一个更适合的身份,并且有着不得不回来的理由。” 在这样回答的时候,她眼里涌现出某种可怖的黑暗杀气,却又在短短的刹那间消散。 “更合适的身份?” 少女脸上的笑意变得更加浓厚起来:“你指的是某位亲王的未婚夫么?” 话音刚落,还没等安妮回答,她瞥了一眼一旁的安东尼,然后又纠正了自己的说法:“哦不对,应该说是某位公主,这确实是一个了不起的身份,要是运用得当的话,可以成为一个祸国殃民的妖女吧?” 她几乎捧腹大笑起来,双肩剧烈地起伏,却在不小心间显露出了锁骨上一块犹如红莲般的烙印。 安妮皱了皱眉头,她知道,自己的这位老师其实在嘲笑的是曾经的自己,那个真正地、曾经倾国倾城的妖女。 瑰洱的笑声在寂寞的夜空中回荡,安妮抬起头来,看向远方的广场。 在那里,林立着两排高大的凯旋柱。 然而在那些曾经象征着神权和王权的柱子上却吊满了一个个死人——那些尸体的形状极其可怖,仿佛被一种奇特的烈火焚烧,由内而外的萎缩起来,缩成一团,脸上残留着最后一刻的恐惧表情,就这样被血淋淋的吊在广场上。 不知从何处吹来了一阵充满了玫瑰香味的风将血腥味掩盖。 有一具尸体被吹得转过了脸,正对着安妮的方向,那缺失了下颔的脸仿佛在大笑,眼珠里却露出极端恐惧的神色。 这些并不是真实的景象,但是是曾经发生过的景象,安妮对此早已经见怪不怪了——每当瑰洱出现,这些恐怖的尸体都会随着她一起出来,即使过了成千上百年,自己这位老师依旧没有忘记那些刻骨铭心的事情。 “你回来的并不是时候,即使有了柯蒂斯家族的支持,你依旧不是那群人的对手。” 在冷静下来以后,瑰洱说道:“现在有三方势力正围绕着你进行博弈,圣事部也参与了进来。” “没想到我居然这么重要么?”,安妮微微地笑了。 “你的回来是一个很好,甚至可以说是完美的契机。” 瑰洱重复了之前的那句话:“你回来地太早了。” 安妮摇了摇头,只是笑。 她当然要回来,就算重新踏上这一块土地对她而言不啻于酷刑,每一步都会像踏在火红的炭上,每看一眼都会如针扎入眼里,但她还是要回来,回到这个自己曾经犹如丧家之犬般,仓皇逃走的地方。 又是一口悠长的叹息,安妮缓缓地开口道:“我需要你帮我看一些东西。” “嗯?” 瑰洱收敛了笑容,眼睛里有冷锐的光。 安妮轻轻抚摸了一下左肩的乌鸦,刹那间,身旁的蔷薇跌落出了灵界,而另一边的安东尼也相当识趣,朝着城堡大厅里走去,很快消失在了夜色中。 “这是两枚命运硬币。” 安妮从口袋里将两枚硬币拿了出来,递给瑰洱:“但是它们好像从未在我的身上发生过作用。” 瑰洱从安妮的手中捻过一枚硬币,细细端详,在确认了这是一枚古希莱时期的美杜莎金币后,忍不住抬头看了安妮几眼:“小安东尼,比我想象中的能干多了。” 她嘴里说着称赞的话语,但脸上却没有任何轻松的神色,反而显得极为沉重——世上一共仅有着三枚的命运硬币,却被面前的这个少年在短短几个月时间内找到了两枚。 这并不是一个好的征兆,凡是与“命运”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有着联系的物品,对于超凡者来说都像烫手的山芋。 “命运硬币会根据其自动抛掷的正反面来决定拥有者当天的运气,并且这种‘运气’是可以进行积累的,这是一种极其罕见非凡特性。” 瑰洱将硬币在手中把玩了一会儿,然后交还给了安妮:“除非集齐三枚命运硬币,不然这个东西对于你来说没有任何作用。” “为什么?”,安妮忍不住问道。 “如果只有一两枚的话,它的等级还不够对抗你身上的东西。” 瑰洱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然后又道:“不过,趁现在你也可以钻一下这个硬币的空子。” 看着一脸疑惑的安妮,瑰洱又道:“历史上曾经有人试验过,这个东西是可以在超凡者之间进行‘转赠’的,并且转增后并不会进行重新的抛掷,前提是赠送者与接受者都要心甘情愿。” 安妮先是微微愣了一下,旋即立刻明白了自己这位老师的意思:“将好运转赠给别人?” “对。” 瑰洱的脸上挂着狡猾的笑:“厄运你来承担,把好运赠送给需要的人。” “会有什么后果么?”,安妮低头看了眼手中的美杜莎硬币,脑海中瞬间浮现出无数不同的想法。 “至少在你攀登上半神级阶梯之前,不会有任何的后果;至于半神之后么...” 说到这里,瑰洱看着安东尼的眼睛,脸上的笑意浓郁的漾不开:“你已经不需要担心后果了。” 第二十九章 夜之魔女 “为什么半神之后就不需要考虑了?” 安妮难得多嘴多舌地追问了一个问题很久,可瑰洱却只是笑,完全没有想要将答案告诉他的意思。 在皎洁的月光下,两个星灵体在花园里追逐、嬉笑,真像是许久未见的姐妹。 而带着安妮进入灵界的那只乌鸦,早已经飞到了黑夜女神像的肩膀上,默默地梳理着自己的羽毛,似乎对这样的场景早已经司空见惯。 最后,瑰洱将安妮按倒在了地上,一手抵着祂的胸口,笑嘻嘻地说道:“眼下你还是担心一下自己的状态,虽然已经走上了超凡之路,但序列7也仅仅是刚开始。” “我当然知道。” 安妮放松地躺在地上,仰视瑰洱,祂低低地喘了口气:“但是在短短几个月就已经到达了序列7,已经很了不起了,不是么?” 瑰洱沉默了一下,祂伸手轻轻将垂下的头发轻轻拢好。 过了许久,祂才缓缓地开口道:“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能达到序列7,确实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我可以预感到,在后面几个阶段,你的晋升速度甚至会更快。” “这不是一件好事么?” 安妮愣了一下。 非常罕见地,祂居然在瑰洱那黑色的瞳孔中看见了犹豫以及...挣扎? “你会杀死很多人。” 瑰洱站起来,似乎是习惯性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祂坐在树下冰凉的石椅上,眼神逐渐变得平静:“很多的人,甚至是一座城。” “那又怎么样?” 安妮就那样躺在地上,望着头顶无垠的星空,那轮缺了半角的月亮总让祂的心头有着些许的悸动:“东方人有句古话,叫‘一将功成万骨枯’,要走的路上总会有血与火的嘛。” “东方还有句古话,叫‘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瑰洱摇了摇头,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而是将目光投向了手中的两张卡片——这是祂刚刚从安妮怀里取出来、由那个充满诡异的笔记本后几张纸制成的东西:“‘月亮’与‘死神’么?很有意思的两张卡,小安东尼,看来只是短短的几个月,你现在已经变成一个不折不扣的大异端了!” “那张牌不叫月亮,叫‘母亲’才对。” 安妮纠正了瑰洱的说法,然后无谓地摊了摊手:“至于成为异端?小事而已。” “真该让你父亲听听你这大逆不道的话,一个女神虔诚的教徒居然能生出你这样的孩子,是物极必反么?” 瑰洱一面笑着,一面朝两张牌中的“母亲”注入了超凡之力。 随着力量的注入,牌面中那个与安东尼有着无比相似侧脸的女人浮现了出来, 只是这次祂不再是简单地具现,而是恍若有着自我意识般,吸收着夜空中的月光。 有那么一刻,空中的月亮都黯淡了下去。 “看来我和你都认错了。” 瑰洱看着面前的景象,表情显得不太好看:“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得到这张这张牌的,但祂的名字既不是‘月亮’,也不是母亲,而应该叫做‘魔女’——夜之魔女,莉莉丝。” 安妮皱起了眉头,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快速来到了瑰洱身边。 对于其他人来说,莉莉丝只是“夜妖”的名字,但是对于真正知晓那段历史的人来说,这个名字的份量甚至超过了神祇。 这是个源自古希莱的名字,关于这个女人有着太多的传说,祂的出现早于七神,有人甚至认为祂掌握着高于七神的权柄。 传说祂来自夜晚,掌握着黑暗,祂嫁给恶魔,并生下邪恶的孩子,祂是至美至诱惑的女人,俗世的男人在祂面前无法克制欲望,祂又是人类的祖先之一,却因为逆神而被放逐。 祂的后代都是吸血鬼,而这些后代因神的诅咒每天会死去一百个,祂因此虐杀婴儿来报复。 没有人能说清楚祂是什么,很对人畏惧祂又有艺术家迷恋祂,祂是世人对女人一切阴暗猜测的究极想象。 在一千多年前,一艘小船载着虔诚的信徒从北方的冰封岛屿返回。 满满一船人仅剩最后一个存活,他怀里抱着黄铜的罐子。 铜罐中是黄铜的书页,上面一古希莱文写就一份份古老的契约。 这些虔诚而贫穷的信徒感受到了神的旨意,认为北方冰海深处有名为“翠洲”的岛屿,想去那里生活,但是等待他们的只是茫茫的冰海。 他们越是往北航行,越是只有巍峨的冰山,巨大的鲸鱼突破冰层跃出海面,再也没有白天只剩永恒的黑夜,偶尔有五彩的虹光照亮整片夜空。 他们因严寒一个接着一个死去,知道抵达了陆地。 那是一望无际只有冰雪的大地,最高的雪峰上站立这巨大的黑铁十字架。 黑铁十字架下的地窖里放置着数以百计的黄铜罐子,每个罐子里都是黄铜的书页。 信徒们相信自己找到了古代的圣物,他们不惜生命也要把圣物从极北的冰海送回自己的国。 对神的虔诚令这些贫苦的教徒做出了超越人类极限的事,当最后一个教徒扶着舵,令那艘挂满冰凌的船撞期在港口上时,所有的铜瓶都完好无损,死者的遗体却都没有保留。 每当有人预感自己快死了,同伴们就会把他投入冰海,以节约有限的粮食。 港口附近懂古希莱的教士试着解读了这些铜书卷,狂喜地对世界宣布,他们重获了《旧约》的全文。 传说那是旧时代神与人类的契约,要早于七神的诞生。 《旧约》全文被发现的消息暴风般席卷了整个大陆,甚至在当时的教廷做出反应之前,所有信徒都已经欢呼起来。 教皇立刻派出使团去检验铜书卷的真伪,使团中包括了几位堪称圣者的修士。 面对这些古老而精美的铜罐和不容质疑的铅封印,圣者们先是惊喜,继而震惊。 随着所谓《旧约》全文被解读,隐藏在圣典中的黑影再也无法回避。那个第一次出现在神话中的女人,莉莉丝,如夜色之蛇那样妖娆地舒展身体。 铜书卷中记载,神创造人类之前曾经凭空创造出一个接近自己的女人,祂本应成为人类的母亲。 但这接近于神的女人却因尊卑之事忤逆神,神对祂失望,放逐祂到死海的盐滩上,而后另造了人类。 于是那被放逐的女人失去了存在的意义,祂是神在创造人类之前的雏形,就像雕塑家在构思时随手捏就的泥偶,当真正的作品问世时,泥偶却被遗忘。 那女人是个悖论,祂不该存在,祂多余,只会带来麻烦,令人厌弃。 但同时祂强大,祂凶猛,祂心中的仇恨如野兽般咆哮。 祂无法被毁灭掉,因祂早于人类被创造,祂和神更相似。祂承袭了神的威能。 祂的名字是莉莉丝。 第三十章 帝国所需要的 “开什么玩笑?” 安妮看着不远处那张与自己几乎完全相同的侧脸,错愕地开口:“这是我自己绘制出来的东西,和那个传说中的夜之魔女有什么关系?” 瑰洱没有回答安妮的问题,而是静静地,复述着那被封藏了的古籍上的记载:“莉莉斯漫步在一望无际的盐滩上,甚至没有一滴可饮用的水,因此她吸动物的血为生。” “她忿恨神的遗弃,于是拆毁自己的肋骨作为材料,制造了魔鬼。” “每一尊魔鬼都带有神的力量,他们事实上是神的造物,因为他们是莉莉斯身体的部分,而莉莉斯是神的造物。” “莉莉斯还不满意,她把自己神制的胴体奉献给一位令整个世界都闻名颤抖的古魔。” “他们生育的孩子都美得令人窒息,但他们的血管里流淌着毒液,他们只能靠吸取人类的血为生,他们是最初的吸血鬼。” 当瑰洱的话音落下,喷泉旁那道虚幻的身影几乎凝成了实质,祂一手托举着月亮,朝着安妮的方向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然后用不紧不慢地速度朝着安妮的方向走来。 这是一个相当惊悚的画面,在皎洁的月光下,两个完全相同的人对面而立,却表情不一。 安妮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又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她下意识地向后退去,想要离开对面的女人。 她清楚地记得,在这张卡牌被她描绘出来的时候,她所听到的那句叹息——“安东尼,我很想你。” 可她本以为这是自己的妈妈在与她说话,是亲情的呼唤。 “不用害怕。” 就在两个人的身影即将相交的时候,瑰洱的声音又在安妮的耳边响起,只是这次她的话语又恢复了平静:“祂早就已经消失在了历史之中。” “魔女”直直的撞进了安妮的身体里,两个一模一样的身影在刹那间重叠,然后又消失,灵界中甚至感受不到任何超凡之力的残留,就好像她们两个人从未出现在这里过。 立于黑夜女神神像上的那只乌鸦立刻振翅飞起,它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以最快的速度冲向了安妮的卧室。 与此同时,在宫殿内的安妮的躯体从床上翻坐了起来,这一刻,她乌黑的发梢爬满了银色的光。 她只是轻轻挥手,窗外那一轮曾经被她托举的“月亮”突然散开,然后又化作月华,在她的指尖不断凝结、缩小,最后变成了一个耳钉的形状。 她轻轻地笑了一声,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将这个精巧无比的“耳钉”刺入了左耳的耳垂。 鲜红的血液顺着伤口缓缓流出,可安妮似乎浑然不觉,只是呆呆地望着窗外那一轮即将落下的残缺月亮。 一直到月亮完全落下之前,她一直持续着这个动作,似乎是被什么妖魔、亦或者是鬼魂附身了。 可没有任何人敢打扰她,只有瑰洱毫不忌讳地坐在她的身旁,看着手中的两张卡牌,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不过最终她还是放弃了将力量注入到那张画着“死神”的卡牌中,而是将两张卡牌放在了安妮的床边。 “她这是怎么了?” 黑发黑瞳的少年站在床边,忍不住问道。 但瑰洱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看着少年的眼睛,反问道:“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他救了我一命,作为回报,我会在短期内扮演他。” 少年的形体逐渐发生了变化,最后变成了一个活泼可爱的少女形态,五官如同雕刻,有着明显的北方特征。 “那么看来你的运气不怎么好,扮演了接下来一个月内在维林诺最可能被暗杀的人。”,瑰洱摇了摇头,语气中略带可惜说道:“即使是柯蒂斯亲王的未婚夫这样尊贵的身份,在这个权力中心,不过是刚有被摆上赌桌的份量。” “她只是来参加自己的成年礼,很快就会回到弗仑萨。”,恢复了本尊的阿琳娜说道。 “他必须要在维林诺待上一段时间才行。” 瑰洱看着东方翻起的鱼肚白,叹了口气:“维林诺的三方势力早就已经势同水火,教皇厅、圣事部与某些贵族之间的矛盾几乎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而这次柯蒂斯家族的高调回归,恰好给这三方势力带来了方向,现在所有人都动了起来,而安东尼作为柯蒂斯家族的未婚夫、以及教皇的次子,无疑会是这次风暴的中心,也是博弈的重点。” “可按照一般的情报来看,他现在只是一个普通人。” 阿琳娜皱着眉头,此刻安妮已经陷入了无意识的状态,她也没有必要继续装嫩了:“围绕着一个普通人能够进行什么样的博弈?维林诺的贵族们是疯了么?” “因为神明,因为异端,因为.......年轻人。” 瑰洱笑了笑:“说到底不过是权力的更迭,人在年轻的时候总是意图挑战权威,撕碎教条,甚至不相信神明的存在,不是么?” “虽然这个国家看起来依旧繁华,但事实上多年来,金雀花帝国的国库一直处于空虚的状况,管理财政的那帮大臣们用尽了手段调整开支才使得国库不至于枯竭。” 她看着对面的阿琳娜,笑着问道:“但我亲爱的朋友,这是为什么呢?这个富饶的金雀花帝国,用大理石建造的万城之城维林诺,为什么会陷入这样的拮据中呢?” 阿琳娜没有说话,或者说不知道应该怎样回答。 虽然活了二百年,但这是她从未介入过的领域。 “这七神庇护的国家其实已经到了存亡的关头。” 瑰洱望着眼神逐渐变得清澈的安妮,冷冷的笑:“他们每年从人民那里收取大量的金钱,国库却空空如也。钱去哪里了呢?” “那些金钱都流入了教士们的钱袋里,贵族们的手心里。” “下面的教堂里都堆满了金钱,不论是贵族还是教士们执迷于这些明亮的叮当作响的东西……还有女人的身体。每上缴一层,这些金钱就被剥夺一层,最后到达国库中的就只有这些了,少得甚至不够发起一场最小规模的战争.......” 瑰洱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人打断了,那是一个女人清脆的声音,却迎着晨曦升调:“所以这里需要一次改变,一次从上而下的洗牌。” 安妮的耳垂甚至还有着鲜血在流淌,但她那双黑色的眼睛里跳荡着年轻的锐气:“一个铁腕的教皇!一场卷席一切的战争!” 第三十一章 不太美妙的早晨 似乎是响应安妮的宣言,这时候窗外传来了雷声,狂雷,地面震动,仿佛暴风雨降临的前奏。 几乎是瞬间,蔷薇提着剑从门外冲了进来,她奔向窗边,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 “不用这么紧张。” 安妮对这个认识尚且还未满一天的少女摆了摆手,她注意到,蔷薇按在剑柄上的手指用力地有些发白。 不过旋即,她还是将目光投向了窗外。 天空中还是淡淡的晨曦,没有任何打雷下雨的迹象。 雷声来自尘埃中,好似被包裹的是一只咆哮的雷兽。 若瑟兰城堡外的大路上,尘埃飞扬,黑色的马车在其中有条不紊地行进。 马车上没有任何家族的标记,但车的前方与后方却全是警卫,骑士们将这个队伍化作了移动的堡垒,任何敢靠近这里的人都将被驱逐——可惜的是这条寂静的街很少有人经过。 阿琳娜在雕花玻璃窗后好奇地看着,猜测这个在清晨造访若瑟兰城堡的人的尊贵身份,而一旁的安妮脸色却一连变了好几次。 瑰洱则是忍不住叹了口气,露出了一个略显无奈地笑容,然后挥了挥手,消失在了清晨的微风中。 骑士们毫不费力地打开了若瑟兰城堡的门,门上缠绕着的沉重锁链对于他们来说完全不是问题,因为他们的主人有着这栋城堡的钥匙,或者说,这栋城堡本来就属于他们的主人。 马车停在了喷泉旁,一身黑色的少年推开车门走了下来,金发碧眼,清秀,温润,修长,但并不突出。甚至可以说他让人有点失望——被如此严密保护的人,本该特点更鲜明一些,可少年身上甚至没有大贵族子弟应有的威严气息。 尤利乌斯·亚伯拉罕,这个安东尼真正意义上、有着血缘关系的哥哥,居然在清早来到了他最讨厌的城堡,准备见一见他那令人讨厌的弟弟。 “这个家伙总是出现在我最不想见到他的时候。” 安妮低低地骂了一声,旋即便开始一件一件地褪去自己身上的衣物,只留下贴身的布片,再然后,她在宽大柔软的床上躺了下来,她显得那样娇小,躺下去的时候几乎被重重叠叠的丝绸被子淹没,纯黑色的长发水藻一样铺开,如同天使收敛了羽翼、在一片洁白的雪原里沉睡。 她拍了拍身边的床,对着一旁的阿琳娜说道:“脱衣服吧,安东尼,是时候给哥哥留下一个坏印象了。” 没等阿琳娜反应过来,安妮就伸手将她拽到了床上,伸手搭上了她的肩膀,作小鸟依人的熟睡模样。 而阿琳娜在反应过来后,立刻发动了自己“无面人”的超凡能力,再次变成了那个“安东尼”,霸道地将“公主殿下”搂入怀中。 窗旁的蔷薇似乎是明白了什么,她小心地拉过被褥盖住了床上的两人,然后松了金钩,放下纱幔,自己则是提起长剑,小心翼翼地躲在了窗帘后面——这是蹩脚无比的伪装,但是她清楚,接下来的主角根本不会注意到她。 卧室的门外很快便传来了脚步声,但是很轻,明显是一个人的脚步。 紧接着,是稍重一些的敲门声,可屋内的所有人都已经下定了决心不去搭理他。 于是敲门声愈发沉重,一声一声,如同在人的心坎上敲鼓,却又在让人觉得最后的暴雨将要来临前停止,换成了一个舒缓的开门声。 “安东尼”本打算与安妮一起将脑袋从纱帐探出,却被安妮一下按住了头。 安妮伸出头,见到门口金发碧眼的少年,冲着她微笑着挥手致意:“抱歉,看来有打扰到你们的晨间运动,但这里的警备未免太过松散了。” 尤利乌斯·亚伯拉罕,这位注定要继承一个家族的男孩,即使看到眼前这样的景象,眼神中都没有丝毫波动,甚至开了一个玩笑。 他轻车熟路地走到了化妆镜旁坐下,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昨夜不知是谁剩下的冷水,叹了口悠长的气:“虽然今天是安东尼的成年礼,但是我从父亲那里接到了命令,尊贵的安妮阁下,他希望您在今日能像皇后一样美丽。” “给我的男人撑场子么?” 安妮两手抓着纱帐的帷幕,只探出一张绝美的脸。 她与尤利乌斯对视,媚眼如丝,似乎是在回味昨晚那场漂亮的舞。 尤利乌斯皱了皱眉,紧接着,他冲着安妮露出孩子般明亮无瑕的笑容,眼睛微微眯起:“只要您不介意的话,当然可以这样来说;不过我觉得在这之前,您或许需要仆人帮您装点一下,而我也正是为此而来。” 安妮脸上的笑微微凝固了下,然后便将头缩回了纱帐里,看着身下的安东尼,忍不住再度叹了口长气——她不相信自己的这位哥哥只为了这样简单的一件事情而来。 在这个时候,她甚至不敢让自己的这位替身开口。 尤利乌斯在成为这样一名成熟的贵族前,其实是一个非常不安分的学生。 每个人都喜欢他那份狡黠的恶意,甚至为它着迷。 在维林诺神学院念书时,他敢把教务长官的内裤偷走挂在学院旗杆上,还会以女孩们的名义编造露骨的情信给那些教了几十年神学颇为自负的老修士,约他们深夜私会。 当老修士们怀着忐忑而期待的心走进月光下的圈套时,男孩们就戴着面具从黑暗中走出来,抓住他捆在树上,扒掉他的衣服,用墨水在他身上写斥责欲望的句子。 要知道,维林诺神学院的那群学生本身就是未来权贵的少年版本。 任何人若在维林诺神学院称王,将来便是要在金雀花这片广袤的土地上称王! 而尤利乌斯在校期间,学生们信任他,就像是战士们信任睿智的参谋。 他有着太过超出常人的智慧,但凡阿琳娜所伪装的安东尼说错了一句话,尤利乌斯便能识别出其中的破绽。 如果被自己的这位哥哥知晓自己已经成为了一名魔女......安妮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她相信自己绝对不会殒命在烈火焚烧的十字架上,只会沦落到世间最黑暗的角落里。 尤利乌斯就那样坐在椅子上,用那双睿智的眼看着床帐,在许久之后,才从桌上捏起一个金铃,轻轻摇动,旋即有一队侍女应声而入。 带头侍女点燃了薰香,将满盘瓜果和金杯放到了床头,拉开窗帘,开始轻轻推搡着床上装睡的人。 而在见到窗帘下那双尽力踮起的小脚后,尤利乌斯轻轻地吹了声口哨,从房间里走了出去。 第三十二章 入局 女孩们梳妆打扮的时间一般比男孩要长得多,因为再精致的男孩也不会在自己的短发上点缀上钻石与黄金。 尤利乌斯站在安东尼的身旁,与他一起看着不远处被八位侍女簇拥着的安妮,心情略微有些复杂。 此刻,侍女们正将一整套手工缝制的绣着金色玫瑰花的丝绒长裙给她换上:四个人站着,四个人跪在地上,一颗一颗地扣上足足有八十颗大珍珠组成的双排扣子,将背后十字形交叉着的玫瑰色丝带系上,然后将裙裾整理好,梳理公主黑色的长发,用镶嵌着细碎钻石发环固定。 这一切虽然以最快的速度进行,但还是需要一个漫长的时间。 而这个时间恰好够哥哥与弟弟聊上一些悄悄话。 直到昨天夜里,他才从温森公爵那里知道自己的这位弟弟摘下了弗仑萨那颗最璀璨的那颗明珠,并且持有了一份确定无疑的婚姻约定,这是一个爆炸性的消息,但在目前可以称为绝密,整个维林诺知道这个消息的不会超过十个人。 但在今晚的家庭晚宴上,这个消息会被揭开,安东尼的崛起或许会因为这场婚姻而势不可挡,这个曾经黯淡无光的私生子将从此光芒四射。 “本来很多人对你的回归与否都抱着无所谓的态度,觉得你所谓的成年礼只是教皇陛下给自己血脉的一个交代,但现在不同了。” 尤利乌斯说话的语气淡淡的:“你带回了弗仑萨最璀璨的那颗明珠,这个消息虽然你选择了保密,但说实话温森并没有一张严实的嘴。” 安东尼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脑海里回想起那位温文尔雅的公爵,虽然只有短暂地相处,但实在看不出来他那样的老派贵族居然是个会多嘴多舌的人。 似乎是猜到了安东尼的心思,尤利乌斯的嘴角勾起了一丝笑容:“他昨晚喝多了追在我后面,一直大声地说着什么‘我兄弟迟早会踩在你的头上’,还嘲笑我的未婚妻只是个刚走进学校的女孩,所以我只好追问一下他话里的意思了。” 安东尼只能点头,没有说话,或者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不过你大可放心,我没有将这个消息告诉其他人。” 尤利乌斯拍了拍安东尼的肩膀:“今晚你依旧会是晚宴上那个最闪耀的人,当然,除了你的未婚妻以外,不过我相信你不会介意这件事情的,对吧?你从来对这些事情都漠不关心。” 安东尼同样对自己的哥哥报以微笑:他对这些事情当然漠不关心,因为在“他”过去十几年的人生里,整个维林诺的贵族都认为他只能算是教皇的半个儿子,根本不具备继承家族的性格。 他甚至不值得被拿到台面上来。 哥哥与弟弟之间的悄悄话仅限于此,之后便是沉默,两人一起静静地看着不远处的侍女为那位高贵的公主梳妆、打扮。 注意到了两人的目光,安妮一手提着裙摆转过身来,如同一朵盛开的玫瑰,她轻声问道:“这套笨重的行头好看么?” 安东尼点了点头,走上前去,用手指蘸了些玫瑰胭脂,在安妮苍白的唇上点了一点,然后牵过少女的手。 “教皇陛下已经回到维林诺了么?” 安妮一面踩上那双高跟的水晶鞋,一面问道,看上去漫不经心,但实际上却显得格外紧张。 不管怎么说,今晚确实是属于“他”的成年礼,即使那位身份不明的母亲不可能到场,即使父亲与自己的关系并没有那么好,即使自己是用另一个身份到场....... 但是没关系,只要他是个有人要的孩子就好。 “也许你会见到他。” 尤利乌斯看了安妮一眼,回答显得有些模棱两可。 安妮听出了尤利乌斯话里的意思,先是默然低头,然后又开口问:“那么接下来我们要去哪里?哥哥。” 她特意将最后的两个字咬的很重,这是“安东尼”从未对尤利乌斯用过的称呼。 但尤利乌斯脸上的表情依旧没有任何波动,他对着镜子,抚了一下黑衣上的褶皱:“维林诺神学院,安东尼和我的母校。” “去那里干什么?” 安妮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说实话,那个高等贵族欺辱低等贵族,然后低等贵族再欺辱更低等贵族的地方可没有给他留下丝毫的好印象。 他曾经听说过,有女孩在浴室里被贵族同学们偷走内衣,没有人帮她,她战栗着抱着胸口,在没有热水的浴室里呆了一整夜,而这一夜中她的内衣像是旗帜一样被挂在学园的葡萄架上。 而他受过的凌辱几乎与女孩相等,所以与其说毕业,倒不如说他是从那里仓皇逃窜出来的——他甚至没能完成四年的课程,只是哀求神父颁发给了他一张没什么价值的毕业证。 “您需要接受神的洗礼,安妮殿下。” 尤利乌斯转头朝着门外走去:“虽然我不知道您信奉的是哪位神明,但是在维林诺,七神的怀抱都会为您敞开。” “你哥哥这么开明么?连信奉的哪位神明都不问?” 在尤利乌斯走出门后,一旁的安东尼走了过来,眼神中显得有些迷茫:“而且以你现在的身份,就算是接受洗礼,也应该去教皇厅吧?” 只有红衣主教级别的人物,才有资格为这样的一位公主殿下洗礼,这是很简单的一件事情,也是人们的共识。 而在一座神学院里能有什么样级别的人物?老掉牙的神父与修女么? “也许吧。” 安妮在原地愣愣地站了一会儿,然后缓步慢行,嘴角带着莫名的笑意——不管尤利乌斯在和自己耍什么样的花招,她现在与之前那个任人揉捏的贵族已经再相同了。 她现在全副武装,身份是她坚硬的铠甲,美丽是她锋利的武器,驾驭着三寸高的鞋跟,即使行走在深渊前依旧能泰然自若! 她在前面上了马车。 而就在安东尼想要跟随在她身后时,尤利乌斯伸手抓住了他。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那张脸上的表情稍有缓和:“安东尼,欢迎你回到维林诺,但非常遗憾的是,这是一个非常错误的时间。” “你入局了。” 第三十三章 学院 维林诺神学院。 昨晚有一名来自遥远弗仑萨的公主莅临维林诺的消息早已经在贵族的圈子里飞速传开,每个人都在惊叹那位公主惊人的美貌与滔天的权势,即使是在学院里也不例外。 “就是那种美到罕见的东方女人,唯一可惜的是身材稍稍差了点,不是我喜欢的那种。”. 法兰奇将军的孙子、尊贵的侯爵家的长子米洛用手在胸口比划了一下,然后耸了耸肩。 他坐在窗台上,把那双穿着吸顶小羊皮靴的脚翘在精美的核桃木书桌上,背后就是姹紫嫣红的玫瑰花圃,他的头发在阳光中好像将要融化的黄金那样明亮。 现在班里的许多人都围着他,因为他幸运地受邀参与了昨晚的宴席,亲眼目睹了那位弗仑萨公主的芳容。 “她有胸部么?” 言辞轻佻而犀利的女孩用梨木雕花的折扇掩住嘴,轻笑着。 “哈哈,亲爱的海迪琳,这是你的自信和骄傲么?”米洛目光扫过女孩绷紧丝绸长裙的曼妙身体,不得不说,后者确实有着傲人的资本,可惜那张脸蛋虽然算得上是漂亮,却不及昨晚那位耀眼公主的万分之一。 “感觉像是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女人,以前从来都没有听说过那种偏远的地方居然会有这么一位尊贵的公主。” 另一边,穿着紫袍的男孩杜桑·贝蒂舔着嘴唇说。 男孩女孩们纷纷将目光投向了贝蒂。 此刻他倚在墙角,单脚靠墙,双手抱胸,满脸都是慵懒的神色,手指时不时地抬起,露出无名指上那清晰的荆棘蔷薇纹理。 他来自一个显赫的家庭,家中同时有两位红衣主教,据说父辈曾经跟随柯蒂斯亲王征战过,地位崇高。 但女孩们不喜欢他,叫他“懒惰的贝蒂”,因为他懒得不可思议,聚会时大家都在等待他一个人,他可能还在家里的床上打着滚考虑要不要顶着太阳出门,也许还是把那个服侍他的漂亮小女侍抱住占点便宜更好玩些? “她难道不是你的家族所发誓要追随的对象么?” 米洛将目光投向墙角,语气显得有些惊奇:“我记得你父亲把荆棘蔷薇看得比命还重要,甚至你家里每个人的身上应该都有和你一样的纹身吧?” “谁知道呢?” 贝蒂抬起手指,盯着那朵荆棘蔷薇看了好几眼,突然笑了:“那只是上一代人的想法,我们这样新生代的年轻人要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不是么?谁要为一个自己从来都没有见过的人卖命?反正我不是那种傻瓜!” “喂喂,这样不好吧?那么那位尊贵的公主殿下在这里岂不是举目无亲?” 周围的同学们都笑了,原本对那位来自北方公主的尊敬也突然变得烟消云散,重新开始嬉戏打闹起来——毕竟这里最应当尊敬那位公主的人已经表态了,不是么? 这是这些男孩和女孩的春天,他们都是正在抽枝拔条的玫瑰花,结蕾的花苞在绽放前美的夺目。 “听说北方的人都是有些野蛮,不知道这位公主怎么样?” 米洛亲昵地搂住了海迪琳的肩膀,却没有人因此感到突兀——完美容貌,米洛在学园里有很高的人气,贵族少女们都喜欢围绕着他,据说他拥有多个女友,并且她们相处地都很融洽。 曾经有人问过他这个问题,但米洛只是笑嘻嘻地回答:“我只是不能拒绝美丽。” “很难说,虽然说她的父辈出生在维林诺,但是毕竟她生长在野蛮的边境,说不定已经被雪国给同化了。” 回答这个问题的是穿着白裙的维拉,她是唱诗班的领班,不是因为歌声,而是因为美貌。 即使都是一身白裙捧着歌本,她也凭着修长的身体和海水一样湛蓝的眼睛区别于其他女孩,学园中都传闻她是米洛的女友之一。 “爆炸新闻!” 随着这个不和谐的声音,一名强壮如狮子般的男孩忽然从窗户扑了进去,在一个轻盈的翻身后落在了地上。 “奥托,你知道为什么你总是不受人欢迎么?” 被米洛搂住肩膀的海迪琳皱起了眉头:“你总是表现得像是从北方来的野蛮人。” 这名身上满是肌肉的男孩站了起来,对海迪琳的评价毫不在意,嚷嚷道:“刚刚我听见了教会两个老东西的谈话,弗仑萨公主今天要来神学院接受洗礼!” “啊?!” 每个人的脸上都出现了或多或少的错愕,但很快便又调整了过来。 “两个老东西”指的是教务长和修女,如果是从他们口中得到的消息,那么应该是相当准确的。 “要给她举行一个欢迎会么?” 米洛笑了笑,在这个班里,他是班长,很多事情都是由他拿的主意。 “可以。” 贝蒂终于从阴暗的墙角走了出来,那张略显平凡的脸上面无表情,让人看不出来他到底在想着什么:“那样尊贵的公主居然屈尊到这里来接受洗礼,我们不欢迎一下怎么行?” “但是我们都没有准备礼物!”,一身白裙的维拉说道。 “我来,我来!” 一个小个子的男生在此刻举起了手,他扬了扬手中的画板,看向米洛,脸上带着戏谑的笑:“送那位公主一张印象画怎么样?” 那是艾尔尼,他的家族以资助艺术家而闻名,因此他从小就获得了最好的绘画教育。他以这手技术讨好了学园中每个以容貌自豪的女孩,在女孩圈中如鱼得水。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熟练地打开画板,在考究的白瓷碟子里化开颜料,走笔如飞的勾勒出一个女人的轮廓来,紧接着又将目光投向了米洛,这里唯一一个见过那位公主的人。 米洛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回忆道:“那位殿下是个黑发黑眼的东方人,但五官的轮廓和我们很像,看起来很瘦,不高。” “嗯,腰很细,长腿。” 艾尔尼立刻挥动画笔,寥寥几笔,便将一个女人画的栩栩如生,只是与他以往绘画风格不符合的是,他难得刻画了一个平胸的形象。 注意到了这一点,男孩和女孩们都兴奋起来,围绕着他大声叫好。 艾尔尼靠在女孩们露在外的肩上绘画,像艺术家那样潇洒,眉飞色舞,他就知道这样能把所有女孩的目光都拉过来。 为您提供大神多喝热水早睡早起的诡秘:从魔女开始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三十三章学院免费阅读. 第三十四章 驾临学院 虽然收到消息只有短短几十分钟的时间,但是在神学院的少爷小姐们的命令下,许多条指令通过他们在校内的仆人开始向外传递。 匆匆赶来的女仆们忙前忙后地为贵族少女们整理礼服裙的下摆和珠宝首饰,给她们再补一道玫瑰香水,为她们穿上过膝的白色蚕丝长袜和三寸高的高跟鞋。 这是女人们的武装,没有甲胄和长矛,而是化妆品、鲜花、香水和鲸骨裙。 她们以美丽征服男人,再以男人征服世界。 女孩们还嫌不够,一边焦急地大喊着自家女仆的名字,让她们从鞋箱里拿出新的鞋子出来试,一边怒斥她们。 学院对她们而言就是社交场,除了少数实权派的主教,她们在这里毋庸害怕任何人,教员比她们的仆人身份高不了多少。 她们的马车上永远带着女仆和衣箱鞋箱,任何时候听说有聚会便可换装驱车赶去。 她们将在成年礼后被父辈引入真正的社交场,在此之前她们也没有放松演练。 布于维林诺的那张庞大的关系网飞快地运作了起来,各种欢迎仪式所需要的物资在短短的一小时内便堆积在了校园的门口,不论是乐手亦或是仆从,甚至还有一位来自于某个尊贵家族的女侍长亲自到来,主持这次的欢迎仪式。 “我的头发有没有乱?” 站在微凉的风中,米洛嬉笑着问道身旁的白裙少女。 短短几百米长的距离,他手中搂着的少女已经从海迪琳换成了唱诗班的维拉,不得不说,这个家伙确实有着某种特殊的魅力。 “还可以。” 维拉抬头,用那双纯净无暇的蓝色眼眸注视着米洛,伸出纤长的手指为他轻轻理了下那根被风吹起的黄发。 这样的问题如果是别人提出会显得有些油腻,但是放在米洛身上似乎却显得刚刚好,非常符合他的性格。 “好的。” 米洛一伸手就捉住了维拉为他整理头发的手,紧紧攥住:“面对那样尊贵的一名公主殿下,仪容不整可是重罪!” 他的话音刚落,一旁立刻响起了一个带着戏谑的声音:“那艾尔尼不是该被判绞刑么?还是火刑?”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倚靠在少女身旁的艾尔尼,这个自诩为艺术家而总是衣衫不整,留着一头长发,如果不是他确实有着特殊的人格魅力与显赫的家室,在学院里确实是会被嫌弃的对象。 “我是绞刑,你起码也得是被钉死在十字架上了——能不能把你那一身腱子肉收一收?” 艾尔尼抬起眼皮看了奥托一眼,用慵懒的口气顶了回去,随后也笑了。 奥托没有说话,只是跳了过来,用胳膊卡住了艾尔尼的脖子,伸手将他本来就凌乱的发揉的更加有棱角。 少年们嬉笑着打闹,说是欢迎仪式,其实真正来迎接这位公主的也只有五个人——更多的女孩则是在班里坐着,她们要用自己最完美的一面给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公主一个下马威,她们的美会如一面不可逾越的高山那样耸立,让这位公主知道维林诺为何被称为“众神之都”! 而在神学院的门前,女仆长放眼眺望。 她先是看见了仆从们在道路上奔跑着抛洒着蔷薇花,然后在鲜红的花之道路尽头,一辆纯黑色的马车浮起于地平线上,它被四匹高贵的白色骏马拉着,逦迤而行,引路的随从是一名带着黑色礼帽的少年。 这位来自某个尊贵家族的女侍长突然有了种错觉,那辆马车有如乘风而来,不履尘世的土地。 这一幕美得如同朝圣的古画。 女仆长愣了愣神,然后朝下轻轻挥手。 早已待命的乐手们对空吹响了黄铜号角,向学院中的所有人们宣告着那位公主殿下的驾临。 嬉戏的少年们这才严肃了起来,每人捧着一束黑蔷薇,站在道路的尽头,等待那位尊贵的王女。 但那辆黑色的马车仅仅是不紧不慢地行驶着,完全没有加快速度的意思,甚至驾车的车夫,也完全没有抬头,似乎对这样的场面没有任何诧异的感觉。 那位女侍长穿着紫色的长裙站在学院的门前,像是一株修长的紫罗兰盛开在红色的花径中。 迎面而来的风吹起她的长发,飞扬如白色的长幡。 “她到底有多想彰显自己“蔷薇公主”的身份?”,海迪琳看着被风吹起而漫天飞舞的蔷薇花,忍不住感叹道:“维林诺的蔷薇这几天都快卖光了吧?” “是的,昨晚巴塞尔公爵买光了维林诺所有成熟的蔷薇送到了那位公主的住地,现在维林诺的蔷薇千金难求。” 回答的是贝蒂,他看着远处那如同画一般的景象,耸了耸肩:“老家伙是挺浪漫的,不过你要不要看一下,在她马车前撒花的那些仆人的衣服上好像有你家族的标志?” 海迪琳眯眼看了下,旋即立刻闭上了嘴。 黑色马车停在了神学院的门前,显然,这位公主是个懂事的孩子,没有高傲到要乘坐马车进入学院的地步——在维林诺神学院,有此殊荣的仅有教皇与皇帝。 “公主殿下,一路辛苦了。有什么事情请尽管吩咐我,从今天起我是您的仆人。” 那位尊贵的女侍长走进了车厢,恭敬地掀开马车的帘幕。. 然后在众人的期待,与女侍长的震惊中,一身黑色的苍白少年推开车门走了下来。 “什么公主殿下?找错人了吧?” 黑发的少年眯起那双黑色的眼睛,看向远处手捧黑蔷薇的众人,冲他们微笑着挥手致意:“我可没有听说各位为我准备了欢迎仪式?!” “安东尼?!” 身为班长的米洛瞬间愣住了,他当然认识眼前这个少年,这个被他们当做“特殊儿童”照顾了好几年的对象。 旋即,一股怒气在他的心头升起,他转头怒视着送来“爆炸消息”的奥托:“原来你说的那位公主,就是安东尼么?” 奥托愣了一下,低着头,没有说话。 而一旁的海迪琳也忍不住出言讥讽道:“怎么,你有没有打算和这位尊贵公主联姻的打算?我可以让家里派人给你上门提亲!” 为您提供大神多喝热水早睡早起的诡秘:从魔女开始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三十四章驾临学院免费阅读. 第三十五章 “欢迎” 下车的安东尼微微眯了眯眼睛。 这次的“回校”对他而言是非常突兀的,安妮甚至从未和他讲过任何他在维林诺神学院的经历,这就让他很难进行“扮演”——不远处捧着黑蔷薇的五个人他甚至完全不认识。 “带我去教室。” 这位黑发的少年面无表情地对一旁的女侍长下达了命令。 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女侍长却向后退了一步,与他拉开了一个身距,脸色稍冷:“安东尼阁下,我是巴塞尔家的女侍长,之所以在这里,是在等待安妮殿下的莅临。” 作为一个女侍长,归根到底还是侍从,这样拒绝一名贵族其实是很失礼的表现,但从她的脸上却看不出丝毫的害怕与歉意。 “这样,那真是抱歉啊。” 安东尼挠了挠头,不太清楚这位女侍长是对所有人都这样的态度还是独独针对他。 不过他倒是没有被羞辱的感觉,只微微扫了一下被风吹开一道缝隙的车帘,旋即便朝着不远处的五人走去,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他是序列5的“密偶大师”,有着属于自己的自信——他相信以他对曾经“安东尼”的观察,在短期内进行“扮演”应该不是一件难事。 在蔷薇大道尽头的米洛略显错愕地看着信步走来的男人,一时之间甚至有些怀疑这个满脸淡然的男人是不是曾经的那个人。 不过很快,他就回过神来,同样报以笑容,并且将手中的黑蔷薇递给了安东尼,伸出了左手:“安东尼阁下,早上好。” “看来北方的土壤确实很容易改变一个人。” 安东尼虽然不认识面前的男人,但还是接过了黑蔷薇,同样礼貌地伸出左手:“早上好。” 可很快他就觉得有些不对——面前的这个男人,在握住他的手以后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 按照帝国的礼仪来说,男士之间的握手一般只是短暂、轻轻地触碰,像这样的握手,除非是久别重逢。 但“占卜家”灵性的直觉却告诉他,并不是这样。 果然,下一刻,当他与米洛的视线再度交汇时,看着对面那双碧蓝色的眼睛,他居然莫名地产生一种强烈的好感,甚至感觉有些难以抑制地想要亲吻他的面颊。 安东尼意识到了不太对劲,用力地想要将自己的手抽出,却发现那只手如同被铁钳牢牢捆缚住了,完全无法挣脱。 他下意识地想要使用“魔术师”所带给他的“骨骼软化”能力挣脱出去,但很快又忍住了这样的冲动——他想要完美地扮演“安东尼”的角色。 他忍住疼痛,淡淡地开口道:“您还是和从前一样,是个有魅力的男人。” “哦?” 米洛略显戏谑地开口:“你倒是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说话的语气淡定地不像一个私生子了,是长大了么?” 当面点出私生子的身份,无疑是一种羞辱,可安东尼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怎么还口,因为他对面前男人的身份没有丝毫的了解。 “可能是因为长大了?” 安东尼笑着回答。 米洛看着后者的黑色的眼睛,忍不住也笑了,轻轻松开了手。 两手分开的时候,明显能够看出,安东尼那只略显苍白的手上有着通红的指印。 但还没等安东尼缓过神来,下一刻,一个满身腱子肉的男人从米洛的身后跳了出来,抓着他的衣领子,像拎只小鸡似的把他拎了起来,“野种!我们得好好聊聊了!” 一旁两个女孩都忍不住笑了,海迪琳展开了那把精巧的折扇遮住下半张脸,只露出了弯如月牙般的眼:“奥托,我都怀疑你是不是喝了‘野蛮人’魔药,还是说你的家里就是这样教你的?” “很难相信你的父亲居然是教皇厅的财政大臣啊。”,一旁的艾尔尼托着手里的调色盘笑着说道,他举着画笔四处看了看,却一时之间没有找到合适的画布。 被调侃的奥托变得更加愤怒,他忍不住举起拳头,想要给面前的罪魁祸首一记重击,好在米洛及时制止了他:“不要动手,还记得开学时给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乡巴佬的欢迎仪式么?既然现在已经准备地这么周全了,我们可以再来一次。” “没问题!” 奥托的眼睛亮了,他想了想,就这样直接扛着安东尼,朝着不远处单独成栋的教导室奔去,而米洛则是一把搂住两个女孩,有说有笑地在后面跟着漫步。 只有艾尔尼,还挠着头,想着在什么地方施展自己的绘画才华。 艺术家思考的时候会忍不住远眺,艾尔尼也是。 所以他自然而然地看向了校门处,自然而然地看到了那辆黑色马车里,再度走出来的一位让鲜花都为之失色的倾城公主——尽管她戴着面纱。 他吃惊地放下了手中的调色盘,下意识地想要离开这里,去和自己的伙伴们讲述这里发生的事情,甚至有些惊慌失措——他突然意识到,掉入陷阱里的或许不是安东尼,而是他们这群平日里高高在上的上等贵族! 但下一刻,他却见到那位年轻的车夫摘下了头顶的帽子,脸上带着淡淡笑意,将手指竖在唇前,对他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 艾尔尼立刻站在了原地。 以他的身份本不应该去忌惮一位车夫,甚至连看他一眼都算是对这些低等人的赏赐。 但这次他却不敢动,因为他的视力刚好够他看得清,那位摘下帽子后露出满头璀璨如黄金头发的车夫——尤利乌斯·亚伯拉罕,这位看起来温和,却有着领袖般的气质的教皇之子。 在整个维林诺神学院里,就算是教员、神父们都不敢违背他的命令。 “巴塞尔家的女侍长么?我这里有一份礼物给你。” 马车旁,安妮淡淡地说,她的语气里有着不容置疑的居高临下。 “谢谢殿下!” 女侍长虽然震惊,但还是欣喜地接过,这是殿下的赠予,她没有拒绝的余地。 她倒不是欣喜于这份贵重的礼物,而是欣喜这位公主的毫不倨傲,而且礼物选择很精心,赠与的时候神态淡然不夸张。 女侍长不禁好奇面纱后面是何等一个优雅、高贵、聪慧、敏锐的少女。 ...... 另一面,奥托将安东尼扛到了教导室里,这里面早就密密麻麻地坐满了少年少女们。 他们本来身着盛装,等待着公主殿下的降临。 “安妮殿下没来,来的是安东尼。” 面对一众疑惑的目光,奥托耸了耸肩:“可能我今天早上听错了,毕竟安妮和安东尼,只有一字之差,不是么?” 宽敞的教导室里立刻响起了一阵嘘声,盛装的少女们忍不住摇头,将罪责按在了奥拓的头上。 “我还想看看来自弗仑萨的公主是什么样的倾国倾城!”身穿黑裙的少女用手指抚了下点缀在唇上的闪亮薄片,显得有些失落。 这样的抱怨在教导室里比比皆是,维林诺本就聚集了金雀花帝国里最漂亮的女人们,而这些女孩是她们的后代,在比美方面,她们怎么会任由人艳压群芳?! 即使是男孩们也显得有些失望——毕竟谁不想见一见那位仅在维林诺社交场出现一次,就被传颂地犹如天人一般的美人呢? “不过我们可以把欢迎仪式送给安东尼,不是么?” 米洛从门口走了进来,然后从口袋摸出了一枚金币,来回抛弄。 立刻,教导室里所有人都明白了米洛的意思,不论是男孩还是女孩,他们都兴奋地盯着米洛手中的那枚金币——直到它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落在安东尼的头上。 米洛冷笑着,双手抱着胸向后推开了一段距离,着看见一个又一个盛装绝丽的女孩从书桌后走出。 她们轻盈地旋转,巨大的裙摆张开,金线绣花亮得刺眼,她们的高跟鞋上银扣子和珍珠闪闪发亮,魅力的脚踝一手可以攥住。 她们把安东尼围在中央,轻笑着舞蹈,一时逼近一时远离,似乎是在挑逗他,却又没有给他任何更进一步的机会。 安东尼试图闪避,但是前后左右都是女孩们的手,她被包围了。 女孩们仗着性别的优势与人多,肆无忌惮地把手伸进安东尼的领口里去,去抓他胸口的领结,在混乱中隔着衣服去捏他的身体。 男孩们满怀快意和恶意围观,这一幕美得就像是舞剧,上演的节目是森林中的精灵们戏弄误入她们领地的侏儒。 很快,安东尼黑色的外衣被扒了下来,像是件战利品那样被传看之后,有人打开窗户,把它抛了下去。 白色的中衣也被扒了下来,它是尤利乌斯为安东尼准备的,熏着浓郁的水沉香,被一一传看之后大笑着扔出窗外。 下衣女孩们一件件的扒,一件件地扔给男孩们,就像是狼群把猎物一片片撕碎分享。 而站在狼群中的少年只能手足无措地试着捂住身体。 “哗啦啦~” 就在女孩们即将推开,围观陷入窘境的安东尼时,窗户破碎的声音响起,一套礼服被抛向了安东尼的方向,与此同时,一个冷冷的声音在教室的门前响起:“你们在对我的未婚夫做什么?” 第三十六章 公爵 所有的目光都看向了教导室的门口,在那里,一个身着盛装的少女正在缓缓地走进,高跟鞋敲击地板的声音如同鼓点般清脆。 她戴着面纱,披散的头发黑如生漆,身体清润如柳条,她有着纤细的腰肢、微微贲突的胸部和笔直的双腿,她只穿着一身白裙,但裙上不乏繁复的蕾丝装饰——那都是上好的东方丝绸,裙角上飘着高贵的龙涎香气。 安妮从未觉得自己和灰羽所学习的技巧这样有用,她把每一步都走得摇曳生姿,如花枝在微风中起伏,她的每一丝目光都如春江涨水,肆意地流淌在男孩们的脸颊上,她身体的每一根线条都洋溢着性感与热情,举手投足间的每个动作都符合灰羽的指导。 她就这样走到了安东尼面前,用自己的身躯为他遮挡——虽然自己现在已经变成了这副模样,但万一以后还有变回去的机会呢? “安东尼”还需要做人的! 女孩们一步步后退。 没有人叫她们后退,她们不约而同,她们甚至克制不住自己。 见到曾经的同学们退缩,面罩下的安妮忍不住轻声笑了,她举起了左手拿着的、那副艾尔尼凭借想象为她作的画,将其放在自己的胸前,然后对着众人,缓缓地揭开了自己脸上的面纱:“谢谢各位的礼物,不过或许我和你们想象中的有些不同?” 所有的人呼吸都已经暂时的停止了,脑海里一片空白。 这是世界上最简单的魔术,却又是最惊艳的魔术,那位公主仅仅是揭开了面纱,却让所有的女孩们都试图躲避,避开她身上的光。 容光,或者艳光,能把人都逼退的光,何等刚勇凌厉! 偌大的教导室陷入了一片死寂。 在这片死寂里,有那么一瞬,安妮的心里得意得想要唱歌。 但她清楚这不是唱歌的时候。 她将画布抛向空中,趁着众人失神的间隙,猛然伸手伸手一把抓住了面前的女孩,不容她逃走。 那是阿黛尔,传闻中米洛的女友之一,显赫的家室导致了她暴躁的性格,所以她也是所有女孩中最爱起哄的。 作为安东尼的时候,安妮曾经在她那里吃过许多次瘪。 现在的安妮和阿黛尔差不多高,但是力量上,她占了绝对的优势。 她驾驭那三寸高的鞋跟,走得如临深渊又泰然自若,她把阿黛尔推到了墙边,贴上去把她狠狠地挤在墙上,一如以前阿黛尔对她的那样。 她将脸凑得极近,胸口也相贴,甚至能感觉到阿黛尔的胸口剧烈起伏。 “怎么称呼?”安妮微笑。 “阿黛尔……阿黛尔·阿什福德,阿什福德公爵和赛琳娜女爵的女儿。”阿黛尔下意识得说。 她说出了自己的全名和父母的爵位,在维林诺这是贵族们互相通报身份的基础礼节。 安妮当然知道她的名字与背景,甚至整个班级男孩女孩们的家庭身世他都一清二楚,只不过她还是故意要问。 “好的,阿黛尔小姐。”安妮微笑着,“我有看到你欺负了我的未婚夫,你要赔偿我。” 阿黛尔还没来得及反应,安妮忽然吻在她的嘴唇上。 这一吻就像猛虎扑向猎物,毫不容情。阿黛尔想要张开口呼喊,却被安妮用唇封住了。 安妮爱恋地抚摸着这个美丽少女的面颊,其实是在悄无声息之间对阿黛尔施展了诅咒术——这是独属于“女巫”序列的能力,恶劣的诅咒随着她的亲吻融入了阿黛尔的骨子里。 而在其他人眼里,她给阿黛尔的吻是那样的热烈、奔放、艳情入骨,女孩们拥吻的身子美得叫人窒息。 阿黛尔也曾私下里和她倾慕的米洛玩过接吻的游戏,每一次米洛身上的熏香和嘴唇都柔软得让她意乱情迷。 安妮身上的香味比米洛更纯粹,嘴唇更润泽,但她吐出的气凶猛得就像龙喷出的烈焰。 阿黛尔脑海里一片空白,瞬间就因为呼吸中断而四肢酸软。 她从安妮怀里慢慢地滑了下去,坐在地上,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捂着心口剧烈地喘息。 “抱歉,弗仑萨的人们都很喜欢接吻,即使是第一次见面。”安妮转身笑吟吟地牵住了整理完毕衣服的安东尼,“也许各位对北方的风格不太了解。” “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做安妮,柯蒂斯是我的姓氏,安妮是我的名字,按照帝国的惯例,你们可以称我为殿下。” 一面说着,安妮一面扫视着下方早已目瞪口呆的男孩女孩,然后用平静至极的声音再度开口:“同时,我还是安东尼阁下的未婚妻。” 她歪着头贴在安东尼的身上,微笑。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里照在她背后,她黑色的长发被风吹起,脸颊边缘的肌肤被照得透明。 教导室里再度陷入了寂静。 少男少女们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只有在死一般的寂静中,心跳才会那么明显。 他们将目光投向了安妮身旁昂首挺胸站着的安东尼,只是眼神中包含着的情绪和之前的轻视已经截然不同——在几分钟前,这个家伙只是一个私生子。 但现在,强到足以颠覆他命运的人来了。 按照帝国律法,安东尼现在与亲王殿下订下了婚姻,他便是公爵! 这意味着他不在是之前那个不被承认地位的私生子,而是有资格正式走上维林诺的政治舞台的贵族! 所有人都明白了,这是公主殿下早就已经准备好的戏码,这个从遥远北方来到神学院的女人,她有备而来,穿着最盛大的礼装,要为自己的小男人出气! 但平日里最跋扈的女孩阿黛尔被她强吻后就委顿在地,好像被施展了某种魔法,谁还敢去挑战这位地位崇高的公主? 这时一枚金币落在了桌面上,惊破了寂静。 “殿下的眼光真不错,一眼就看中的与自己血统相符的人么?”米洛的言辞犀利无比,同时讥讽了台上两个人的血统——混杂着东方血统的家伙,在维林诺天生低人一等。 男孩女孩们的精神又一次振奋起来,终于有人站住来了,米洛的祖父是法兰奇将军,曾经掌握着十字禁卫军。 看起来米洛还有带着军人世家的勇敢。 可米洛只是在竭力保持镇定。 其实他也明白此时此刻出头去和这位公主对着干没什么好处,但是阿黛尔是他的女朋友之一,这时候男子气概非常重要,如果他退缩,将来会是维林诺社交场上的笑柄,如何再去吸引那些美貌的仕女们倾慕他呢? “米洛,我有话和你说。”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在破碎的窗前响起,学生们这才注意到,在窗外有一个人默默地站立着,那是安东尼的哥哥——尤利乌斯·亚伯拉罕,他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眼神中却带着淡淡的冷意。 在看清那个身影的瞬间,米洛感觉整个身体都瘫软了下来。 第三十七章 覆水可收 尽管发色、眼睛甚至是体格完全不相同,但没有任何人去否认,安东尼身上流淌着的血液,有一半和尤利乌斯相同,都源自于那个手握权杖、代表着某位神明的教皇冕下。 所以米洛刚刚的话语并不是一语双关,而是三关,牵扯到了在场的另一个人——另一个身份最为尊贵,在学院里就读时就有“猛虎”称谓的男人。 米洛将手中的那枚金币放在了桌子上,低着头,像是犯错了的孩子一般走了出去。 尤利乌斯用那双动人的蓝色眸子注视着米洛,他在微笑,却如月光下的阴影般寒冷,那凶暴如饿狼般的眼神,坚硬的好似能掐住命运之神的喉咙,逼她修改未来的手。 他与安东尼的未婚妻一起莅临学院,而不久前,安东尼的那位未婚妻缓步慢行,嘴角带着笑意走进了这间教导室。 她迎面的女孩慌慌张张地后退,好像那个女孩是个全身披甲的将军,沐浴着鲜血恶鬼般杀出重围。 而现在轮到他了。 尤利乌斯一句话没有说,抬起手来,一巴掌拍在了米洛那张英俊的脸上,清脆的声音仿佛震动了整个走廊。 班级内的女孩们顿时忍不住发出了一阵惊呼声,但每个人都很识趣,没有人开口去声援这位在学校里向来很吃得开的贵族少爷,即使他的女友们也是。 但尤利乌斯的攻势似乎才刚刚开始——曾经作为校霸的他,深谙霸凌之道。 他用两只手猛然推搡了一下米洛,尊贵的侯爵之子一下子就像块抹布似的贴在了墙上。 “你们这些废物孩子还真能玩。” 尤利乌斯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米洛,冷冷地笑,他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语气甚至没有任何的波动。 有人说他在上流社交场所里都会表现得风度翩翩,不论是对什么样的人都保持无比的耐心和尊重,但只有此刻的尤利乌斯的表现才是他曾经的真实面貌,才是那位被人称为“猛虎”的少年,不论是老师亦或是同学们都对他闻风丧胆。 “收起你那可怜的超凡能力。” 尤利乌斯猛然一拳挥在了米洛身旁的墙壁上,感受到迫人拳风的米洛再也没控制得住自己的身体,瘫软在了地上。 所谓军人世家的男孩,对上猛虎也是一样一败涂地。 作为这个学院曾经的王,尤利乌斯即使毕业了,依旧对学院里各个人的能力了如指掌——米洛是“黑皇帝”途径的序列七“贿赂者”,这赋予了他一种称之为“贿赂”的超凡能力,使用这种能力的前提是象征性给予目标一定的事物。 而简单地来说,贿赂分为四种: 削弱:使用这种能力的前提是给予目标一定的事物,然后就能在一定时间内较大幅度削弱目标针对自身的攻击、防御或控制; 魅惑:通过给予实际或象征意义上的“贿赂”,让目标产生强烈的好感,难以涌现敌对的意图,甚至不愿意与目标战斗,如果条件合适,受到贿赂者有极小概率反向攻击同伴; 狂妄:通过给予实际或象征意义上的贿赂,让目标骄傲,狂妄,心智降低,出现错判; 关联:通过给予实际或象征意义上的贿赂,让双方之间产生关联,建立起联系。 而就在进入学院的时候,安东尼接受了米洛所赠送的黑玫瑰,这便达成了“贿赂”的发动条件,使得安东尼自身受到了“魅惑”的效果。 这也是一部分米洛受到欢迎的原因——首先,没有哪位淑女会拒绝绅士的礼物不是么? “你的父亲本有机会成为弗仑萨黑夜女神教会的红衣主教,成为圣事部的第四巨头,但现在没有了。” 尤利乌斯漫不经心地下达对米洛的宣判:“他有一个亵渎教皇血统的愚蠢儿子,并且他还不遵守神学院的规则,在校园内使用超凡能力。” 在神学院内使用超凡能力,这是一件很严重的违规,但相比于前一条,倒显得不重要了。 金雀花帝国,教皇的地位等同于神明。 亵渎教皇,便是在亵渎神明。 尤利乌斯轻描淡写间便给米洛定下了沉重的罪行。 但所有人都觉得合理,没有任何人去怀疑尤利乌斯这样的年轻人是否有这样的权利——在不知不觉间,很多人早就将尤利乌斯当成了教皇的代行人。 “不,你不能这样!” 米洛抬起头来,惊恐地看着面前的尤利乌斯,感觉自己的一切在他那双碧蓝色的眸子前都无处藏匿,但他还是鼓足了自己最后的勇气:“我们只是同学间的打闹而已,您是从这所学院毕业的,也应该知道,学生时代说出的话就像是灰尘一样没有分量。” “是啊,学生时代,说出的话都是轻飘飘的,没什么分量,就像空气中的灰尘。” 尤利乌斯的眼神中有着一丝缅怀的神色,但笑的依旧就是那么漫不经心:“不过巧的是,我看到灰尘落在了安东尼的鞋尖上。” 米洛突然愣住了,他有些不明白尤利乌斯这样一个人物怎么突然就从善如流地顺着自己的话头说下去了。 这样的人物不是应该时时刻刻将话题的中心把控在自己的手中么? 而且灰尘落在了安东尼的鞋尖上又是什么意思? “东方有句古话,叫做覆水难收。”,尤利乌斯一面说着,一面转过身来,朝着远处的教学楼眺望,淡淡的阳光洒在他的脸上,让他感觉心情舒畅:“一般来说,说出去的话就像是泼出去的水,收不回去了,但是我可以给你这个收回的机会,把那些亵渎的话语收回去。” “那样你的父亲还会像之前预定的那样,成为圣事部的第四巨头,同时也是法兰奇家族的第一位巨头。” 教导室里再度陷入了死寂之中,连同木质讲台前站着的安妮与安东尼都忍不住朝着窗外张望,所有人都明白了尤利乌斯话语中那不算隐晦的意思,但更多人则是为米洛捏了一把冷汗。 谁都知道,米洛接下来的动作将决定未来几十年、甚至几百年内法兰奇家族的走向,他的那位父亲能否成为红衣主教都会在此一举。 这样一件本该被放在教皇厅的严肃事件,此刻居然儿戏般地发生在了神学院的走廊里?! “怎么样,你要把那些灰尘收回去么?” 尤利乌斯满脸的人畜无害。 第三十八章 莉兹 怎么样将吐出去的灰尘收回? 舔回去么? 所有人都意识到,现在摆在米洛面前的只有两条道路——丢掉尊严,或者丢掉整个家族未来的前途。 曾经欺负过小安东尼的人在此刻忍不住将自己带入米洛的角色,只觉得冷汗如同瀑布般不受控制地从发间、后背冒出——这间学院里没有人是尤利乌斯的对手,没有任何人是。 如果这位教皇之子执意要为自己这位久未谋面的弟弟出气的话,没有人能够拦得住他。 但传说中教皇两位儿子的关系不是很差么? 难道是这个私生子的未婚妻给他带来了全新的人生,就连教皇都决定重新启用他么? 教导室里的少年少女们交换着眼神,觉得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政治信号。 而教导室外的米洛,则是在经过短短的挣扎以后,便踉跄地站起身来,朝着安东尼的方向走去。 虽然说是法兰奇将军最宠爱的孙子,但他依旧不敢将整个家族的前途压在自己的身上。 在维林诺,尊严与前途之前,很少会有人选择前者,即使前者会让他或许这辈子在维林诺都抬不起头来——但来日方长,不是么? 米洛耷拉着脑袋,来到了安东尼的面前,他的声音细若蚊蝇:「对不起,安东尼...殿下。」 有了公爵的爵位,安东尼的身份与往日便不再相同,即使还未进行仪式,但学院的学生们依旧要称他为殿下。 就在米洛屈膝,教导室里所有人都以为将要尘埃落定时,突然一个略显清冷的声音在教导室外传来:「尤利乌斯,一定要这样做么?」 尤利乌斯转过头,顺着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无声地笑了笑:「哦,原来是莉兹,早上好。」 莉兹同样对尤利乌斯报以灿烂的笑容,她穿着一身粉色的裙,看上去那样的天真无邪,宛若出水的芙蓉。 「米洛是我的好朋友。」 莉兹在尤利乌斯面前伸手,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而尤利乌斯也伸出手来,与那只雪白的小手十指相扣。 如果说在刚刚,学院里没有能够与尤利乌斯抗衡的人,那么现在有了。 她是尤利乌斯的未婚妻,她只有十五岁,出身自斯卡蕾特家族。 斯卡蕾特家族是整个维林诺最大的财阀,他们经营银行业的同时把控着维林诺所有的地下赌场,被称为「黄金家族」,同时也是历任教皇的财务大臣。 这个家族在历史上甚至出过三任教皇,直到现任教皇崛起,才从他们手中夺走了教皇的宝座。 可以说整个斯卡蕾特家族都以迎接敌人的心理参加现任教皇的加冕仪式,除了族长。 而族长莉兹·斯卡蕾特,在教皇加冕的那年只有四岁。 她是个私生女。 她的父亲斯卡蕾特公爵作为家族历史上最具进攻性的族长,带领巨额资金如暴风一般横扫金雀花帝国的各个属国。 他挑唆战争,又把战争经费借贷给国王们,并以一个又一个城市作为抵押品。 他领导斯卡蕾特家族的二十多年里,家族居然拥有了十几个中型城市和几十个小城市,这些都是因为贷款不能归还而从国王们那里罚没的抵押品。 有人说斯卡蕾特公爵是用钱打下了一个国家,只是这个国家的领土化为一个一个城镇分散在各地。 他活着的时候斯卡蕾特家族的各个分支都顺从他依附他,兄弟们供给他巨大的资金供他攻城略地。 谁都清楚这必将有所回报,因为斯卡蕾特公爵没有子嗣——他是个修士,禁欲且没有妻子。 在他的人生里似乎只有黑夜女神和金钱两样东西,并且黑夜女神似乎并没有对他太多的眷顾,没有给予他与一般超凡者对等的漫长寿命。 他堪比一个王国的巨额财产没有继承人。 一场忽如其来的重病令斯卡蕾特公爵倒在病床上之后,兄弟们迫不及待地接管了他的宅邸,城堡般的「斯卡蕾特庄园」。 他们制定了严格的制度,任何接近斯卡蕾特公爵的女仆都要每日服用避孕药物,以防不受欢迎的婴儿诞生。 干枯的斯卡蕾特公爵如圣者般平躺在床上,等待神来指引他。 兄弟们则如群狼等候在病房门外,吞咽着口水,等待里面的老人咽气。 被贪婪占据了头脑的兄弟们并没有察觉到危险的临近。 在暴风雨之夜,一个黑衣的仆人拉着一身白裙的小女孩翻过满是尖刺的黑铁栅栏,悄悄接近了斯卡蕾特庄园。 他张开自己的黑衣把小女孩抱入怀里,最后一次说,「要勇敢,莉兹。」 而后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冒着侍卫们的弹雨撞破了大门,往楼上冲去。 斯卡蕾特家的兄弟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扑到他们面前的是怪物或者是妖魔,总之不是人。 他背后的每个弹孔都冒出血浆,他的帽子被打飞了,半边头盖骨已经被削掉而以金属代替,那张丑陋的脸斑驳狰狞。 黑衣仆人踩着自己的鲜血,一瘸一拐地走到病房前,敲了敲门说,「老爷。」 大门洞开,病床上那差不多已是黑衣骷髅的老人以惊人的意志重新坐起,目光如炬,看着黑衣仆人如一只死去的乌鸦那样扑倒,露出怀抱里未被鲜血沾染的小女孩。 她含着自己的手指,因为指尖上抹着一点点麦芽糖,仆人用这样廉价的东西吸引她的注意力,让她不至发出惊恐的尖叫。 「您的女儿。」 仆人咽下最后一口气,同时健硕的身形在这一刻干瘪了下去——解除了「野蛮人」状态的他身体里几乎已经没有了血液,直接变成了一具枯瘦的尸体。 斯卡蕾特公爵冷漠地看着这忽如其来的女孩,兄弟也冲进来惊恐地盯着这女孩。 她是一个错误,他不该来这里,如果她真的是斯卡蕾特公爵的私生女,她会打乱了整个家族的继承权顺序。 对于一个以金钱为纽带的家族而言,继承权是最重要的法则,如钢铁般不可动摇。 斯卡蕾特公爵的兄弟们是因为斯卡蕾特公爵没有子嗣,所以愿意用巨额资金支持他,而斯卡蕾特公爵将在自己死后还本付息,把自己的巨额财产彻底返还给兄弟们。这将使家庭和睦团结,斯卡蕾特公爵也明白这个道理。 而且,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能够令近乎苦修者的斯卡蕾特公爵沉迷? 「你来错地方了,」斯卡蕾特公爵直视女孩,嘶哑地说,「带她出去,给她点吃的,让她走。」 兄弟们松了一口气。斯卡蕾特公爵终究没有让他们失望,坚定地站在了家族法则这一边。 「所以这确实不是您的女儿?」 律师最后一次确认。 「不是。」 斯卡蕾特公爵的语调不容置疑。 年仅三岁的莉兹没有对此表示任何异议,她抱着个破旧的布娃娃站在穿着奢华长袍的男人们中间,只是误入了这个世界的局外人。 女仆冲上了拉住她的手要带她走的时候她也非常地顺从,她就像是从一场梦里醒来,还没有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转身的时候她看见了倒在血泊中的黑衣仆人,这残酷的现实猛地惊醒了她,她明净的眼瞳里,泪水如大颗的珍珠滚落下来,在仆人身边蹲下,用自己珍爱的布娃娃去擦拭仆人丑陋的、满是鲜血的脸。 她的悲哭如此的沉默,不是是去了唯一可以依靠的人之后的惊恐,而是天使对人的怜悯。 一瞬间所有人都认为斯卡蕾特公爵多年的禁欲人生如此果断折戟沉沙在这个女孩的母亲身上也是情有可原,连她的悲伤也那么美。 「即使不是您的女儿,您也可以考虑收养她。」心有不忍的律师谨慎地建议,「养女没有继承权,不会影响什么。」 他说完就后悔了,斯卡蕾特公爵的目光冷冷地扫了过来,仿佛刀剑。 他忽然明白了斯卡蕾特公爵何以让仆人尽快带走这女孩,因为她的存在以威胁到了斯卡蕾特家族的继承人们,她将是这一屋子里其他人一生都忧心的风险,这样的风险必须拔除。 把莉兹赶到外面的暴风雨中还能令她有一线生机,留下她则整个斯卡蕾特家族都会进入战争。 「把她赶出去!把她赶出去!」 继承人们大声地咆哮。 男仆们冲进来粗鲁地捏住莉兹柔弱的肩膀,撕裂了她单薄的白裙子,在她的肌肤上留下红色的指印。 斯卡蕾特公爵冷冷地旁观着这一切,就像一具冰雕。 莉兹被拖到门边的时候,回头看了病床上的斯卡蕾特公爵一眼,鬼使神差地,这个小女孩轻声说:「你也好可怜。」 她看着斯卡蕾特公爵的眼神,如看着死去的黑衣仆人般满是悲伤和怜悯,她眼瞳里巨大的温柔扑面,就像是母鸟在暴风雨中舒展羽翼,温柔地为将死的雏鸟遮蔽寒风。 「你说什么?」 斯卡蕾特公爵厉声问。 病房里的每个人都跟斯卡蕾特公爵一样觉得这话不可思议。 她以为病床上那个骷髅般的老人是谁?那是雄狮,是饿狼,是席卷诸国的吞噬者。 可怜与斯卡蕾特公爵是不沾边的,他永远高高在上,甚至不能仰视。 即便在他生命的尽头,兄弟们也不敢轻易走进病房面对他。 莉兹抱着她那沾了血的布娃娃,低着头:「你和维特,有一样的味道。」 「你叫它维特么?」 斯卡蕾特公爵的目光落在她怀里的娃娃身上,他走过大陆上无数的国家,也学过很多种语言。 而「维特」在一种语言中,是父亲的意思。 「维特,是悲伤的。」 莉兹轻声说。 布娃娃脸上,似乎欢笑,似乎哀愁。 那种手工粗劣的玩具,谁能断言它的表情? 病房里静了很久,斯卡蕾特公爵冲莉兹招手:「这个布娃娃,是我为你缝的,那时候你还没有生下来。」 从律师到继承人们,所有人的神经都绷紧了,一片死寂,只听见壁炉中的木柴燃烧着,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 他们心里都已经相信了莉兹的身份,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斯卡蕾特公爵愿不愿意在法律上承认她。 「在我活着的时候,你没有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一生没有享受过女儿的爱,而在我将死的时候,你被带来继承我的遗产。」 斯卡蕾特公爵冷冷地说:「你不该来。」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我这一生,就像是一场从不间断的战争,攻打无数的要塞,最后成就了我的家族。」 斯卡蕾特公爵又说:「这一切不是凭着一点点血缘就可以换走的,你还小,不会明白,但是男人会因为一夜的欢乐而交换他的国家么?」 继承人们就差要鼓掌叫好了!是啊,浴血战争得来的东西,怎会为了一段艳遇而交出? 从没有谋面的女儿,又有谁能证明她流着斯卡蕾特家族的血? 「你若想继承这一切,就要拿出与之相匹配的东西交换。」 斯卡蕾特公爵最后说:「你的父亲就要死了,你愿意为这垂死的老人痛哭么?」 所有人都如遭雷击。 用眼泪交换一个堪比国家的财富么?那将是历史上最昂贵的眼泪! 如果这场交易摆在继承人们面前,他们会毫不犹豫地抱着斯卡蕾特公爵的腿痛哭流涕, 抱不到腿去抱床腿也无所谓,眼泪最后会淹没这病房,如同贪欲可以化成大海淹没维林诺。 女儿和父亲长久的对视,父亲的眼里是封冻的阿尔卑斯山,女儿的眼睛深不见底。. 那一滴泪落下来的时间大约有一个世纪那么长,落在名为维特的娃娃头上。 莉兹伤心的点点头说,「你好可怜。」 她把维特放进斯卡蕾特公爵手里说:「维特会陪着你,每天晚上它都陪着我。」 她完全没有懂斯卡蕾特公爵的话,说完这些她就转身走向了门口。 她走过黑衣仆从身边的时候把领口扎的手帕解下来盖在他脸上。 她将走入深夜,从此世界上属于她的将只有她的那身白色的布裙子。 斯卡蕾特公爵没有阻止,在他躺回床上之前他贴近律师的耳边说,「为了履行我人生中最后的契约……听着,我将发动战争。」 就在当晚,斯卡蕾特家族的内部战争开始了。 老斯卡蕾特公爵拖着垂死之身以惊人的意志进攻他的继承人们,他吞并他们的产业,截断他们的金钱来源,向圣事部密报他们的违法行为,甚至以刺客威逼他们的家人。 斯卡蕾特家族的人们这才明白那垂死的老狮子的真正爪牙,这一切的狂风暴雨在几个月之类结束,重归平静之后,继承人们老老实实地在斯卡蕾特家族的律师面前签署文件,认可莉兹?斯卡蕾特为家族的新任族长。 莉兹被逮到床前最后一次见自己的父亲,迎接她的是一只洗净的布娃娃。 「我的女儿。」 眼睛已经看不见的斯卡蕾特公爵抚摸着她的脸蛋,他最后的笑容像一头雄狮多过像一个父亲:「你要明白世界上的一切交易,感情也不例外。你为我痛苦,我为你扫平敌人,我们之间两清了。」 强大的律师团,管家团,侍卫团,以及数个斯卡蕾特家族的骑士团队从此强很的守护着有史以来家族最年轻的族长。 斯卡蕾特公爵留下来保护幼女的,几乎是一支军队。 那一年,维林诺的贵族们都在揣测这个被强大碉堡保护却无比脆弱的少女的归宿,她嫁给谁,谁就拥有维林诺最多的财富。 整个维林诺都在等待她的长大,但每时每刻斯卡蕾特公爵留下的势力都在她身边窥视,任何试图靠近她的人都被筛选,不合格的均被排除。 她是所有人瞩目的星辰,在神学园里,每个人都尝试着获取她的青睐,但除了尤利乌斯都无一例外的失败了。 在遇见尤利乌斯之后,莉兹的爱情如种子遇到了雨露阳光肆意生长。 他获得这份爱恋只是用了一个称呼而已,在莉兹进入学园的那天,男孩女孩们都以贵族的理解称呼她全名,只有尤利乌斯淡淡地说:「哦,莉兹么?像是妖精的名字。」 从斯卡蕾特公爵和黑衣仆人死后再也没有人这么称呼她。 那一日,莉兹惊讶地回头,看见黑色和白色的影子站在人群之外,仿佛故人归来。 为您提供大神多喝热水早睡早起的《诡秘:从魔女开始》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三十八章莉兹免费阅读. 第三十九章 花 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尤利乌斯耸了耸肩,却在无人注意的时候对着远处的安东尼眨了眨眼。 安东尼并不明白这个眼神的意思,但在身旁安妮的捏紧手掌的示意下,他还是微微点了点头。 虽然见面只有短短的半天,但是尤利乌斯给他的感官是那种并不会轻易因为别人的话语而妥协的男人。 而安妮自然也不是那种心胸宽广的人,恰恰相反,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安东尼知道,这家伙睚眦必报! 就在安东尼疑惑时,一阵脚步声在长长的走廊中回荡,夹杂着学生们都熟悉的、某位主教的手杖点击地面的声音。 随着走廊上的人越来越接近教室,尤利乌斯将目光从安东尼的身上移开,转而向着教室内的所有人竖起大拇指。 米洛终于松了口气,只是顺势亲吻了下安东尼的手指,然后站起身来,飞快地撤回自己的桌边,翻过桌面坐在椅子上,腰背挺得笔直。 而其它的学生们也在此刻纷纷散开,按序入座。 尤利乌斯的手势在神学院里是通用的,意义大概相当于「老师来了」 一场闹剧至此收场。 「西塞罗主教,早上好。」 尤利乌斯与莉兹同时用空着的那只手在胸口画出了一个绯红之月的形状,而后尤利乌斯开口道:「没想到您居然有空闲来观看公主的洗礼?」 「我怎么会错过这么重要的仪式?」 西塞罗红衣主教苍老的面孔上流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安妮殿下,那可是帝国唯一的一位女亲王。」 安妮透过破碎的玻璃,看着两人在外面一唱一和地聊着,内心却是冷笑不已——自己要来这个学校的消息不就是尤利乌斯安排的、只有尤利乌斯一个人知道的计划么? 西塞罗是黑衣女神教会的红衣主教,是直属于教皇厅的势力,他的出现,分明就是在自己这位哥哥的安排下吧。 但安妮并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推测着这位身居要职的主教出现在这里是要进行什么活动。 西塞罗与尤利乌斯寒暄了几句,然后便推门进来,看见雕刻着巨大十字架的橡木墙下,红色的绣金帷幕下,那位来自遥远北方的公主正用好奇的眼神打量着自己。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照亮整面墙的古籍书架,讲台下方的学生们对自己投以整齐的注目礼。 西塞罗无声地笑笑,他的抖了抖肩膀,迎上来把鲜红色、由石蒜花编织成的花环套在了安妮洁白的脖子上。 「哦。」 安妮低沉地笑了一声:「居然不是蔷薇么?」 「一般来讲,维林诺的原意是「众神之都」,但有时候我们也会将它翻译成另一个意思。」 西塞罗主教转头看向了下方的学生:「有人知道么?」 「花之都。」 唱诗班的维拉第一时间举起了手,试着挽回自己在这位尊敬的亲王殿下心中略显糟糕的印象,毕竟自己曾经也欺凌过这位的未婚夫。 西塞罗微微点了点头,示意维拉继续讲下去。 「这里原来是一个山谷,开满石蒜花,春天的时候,整个山谷都是红色的。」 维拉用那清脆如百灵鸟的说道:「奥古斯都陛下以黑夜女神赐予的力量切开大海来到这里,他深信自己已到达了神许诺给他和族人的土地。于是竖起擎天的石柱,建立城市,如今这里是金雀花帝国的首都。」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知识点,维林诺所有的人都知道,曾经久居于维林诺的安妮自然也不例外。 但她曾经非常讨厌石蒜花。 她曾经在书中见过,在遥远的东方,这种花又被称作「曼珠沙华」,是地狱之花。 它生长在忘川的对面,鲜红如血,即将渡过忘川的亡魂看见这花,便记起自己的一生。但这就是最后的回忆了,渡过忘川,一切都忘记。 安妮不喜欢这朵花的名字,但她喜欢东方,因为她那未曾谋面的母亲就在那里。. 在知晓母亲还活着以后,安妮在深夜仰望天空的时候有时候会想,那位叫做「星璃」的女巫,她会不会也在深夜立于高塔之上,手捧着一串鲜红的曼珠沙华,垂下如丝如缕的花瓣,抱着无限的思念朝着自己所在的方向眺望? 「安妮殿下,欢迎来到花之都。」 西塞罗主教笑着说道:「那么,请跟我来吧,尤利乌斯和我说过您今天要进行洗礼。」 「好。」 安妮点了点头,拉住了身旁安东尼的手,便跟在拄着拐杖的西塞罗主教的身后朝着教室外走去。 当着西塞罗主教的面,她没和下面这群家伙计较。 既然已经让这些自大的家伙嘲弄了那么长时间,那么再多一会儿又怎么样?既然要还击那就彻彻底底!让对方永远抬不起头来! 也就在这时,原本安静无比的教导室里突然骚动了起来,少男少女们在听见「洗礼」的消息以后开始交头接耳,本来严肃的脸上纷纷流露出了笑意。 「你知道那位亲王殿下信仰的是哪位神明么?」 维拉压低声音,与自己的邻桌交流。 「可能是黑夜女神?」 邻桌的女孩微微思考了一下:「我看见殿下的头发上有一根绯红之月的发簪,一般来说只有教徒的身上才会有这种物件吧?」 「但是在和西塞罗主教碰面的时候,殿下没有行礼吧?」 维拉皱了皱眉头,觉得有些不太对。 就在这时,她后桌的海迪琳用笔杆戳了下她的肩膀,脸上带着坏笑:「跟上去看看么?反正最多也就是白跑一趟。」 「你不怕那位公主记你的仇?」 维拉心中已经有些跃跃欲试,但表面上还是沉着道:「咱们和他的未婚夫都已经闹得够僵的了。」 「好像也是...」 海迪琳显得有些丧气,但就在这时,她眼角的余光突然瞟到了一个瘦弱的身影,跟在了几人的身后偷摸溜出了教室——那是艾尔尼。 这个满头卷发,富有艺术家气息的家伙,居然胆子大到了这种程度! 有了第一个带头的人,教导室里这帮向来胆大包天的孩子们立刻又三五成群地聚在了一起,朝着这所学校最中央的那座建筑走去——洗礼的过程本来就是允许被观礼的,任何人、即使是地位尊崇的亲王也不例外。 为您提供大神多喝热水早睡早起的《诡秘:从魔女开始》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三十九章花免费阅读. 第四十章 洗礼 “真漂亮啊,维林诺的秋天。” 教堂的二层,安东尼站在巨大的落地窗边,俯瞰落叶中的校园:“感觉一个可以做到一切的季节。” 而安妮捧着一杯热水,从桌前起身,走到安东尼的背后和他也一起俯瞰:“维拉说的没错,这里是花之都,但与此同时,也有人叫它落叶之城,这里是被女神眷顾着的城市,一年四季都美的像画一样。” 抛去安妮对维林诺神学院的负面印象不谈,其实这里是一个很美的地方。 纯白的城堡式建筑,四面是围墙和建筑,里面是大片的绿地,校园里随处可见百年树龄的月桂树和樱桃树,古老的教堂位于校园的正中央。 也因为是神学院,所以这里的教堂很大,看起来蔚为壮观。 而她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是教堂二楼,某位教务长的办公室里,西塞罗将他们带到这里以后就与尤利乌斯一起消失了,只留下莉兹陪他们一起坐着。 安妮与安东尼都没有想和这位贵族中的贵族交谈的欲望,但为了不让空气中充斥尴尬地氛围,只能借着倒水的机会与这位小姐拉开距离。 这间办公室其实很奢华,有着皮革制的沙发,橡木质地的大书架,墙上挂着巨幅的世界地图,熨烫整齐地制服挂在衣架上,还有蓊蓊郁郁的盆栽摆在大办公桌上。 虽然安东尼还没见到办公室的主人,但这是间很优雅的办公室,办公室的主人自然应该也是很优雅的。 “看起来你在班里没有那么受欢迎。” 安东尼略微低头,看着身材略显娇小的安妮,脸上有着半调侃的笑:“今天的事情感觉他们很熟练,应该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吧?” “这就是这个学校的规则。” 安妮的语气听上去很淡,但修长的手指却骤然握紧了手中的骨瓷杯:“强者欺负弱者,不是天经地义的道理么?用东方人的话来讲,叫做“弱肉强食”。” “你最近好像突然很喜欢东方的俗语?”,安东尼试探性地开口问道。 安妮的脸色略微平和了一点:“听说了一点我妈妈的消息,她是东方国家的一名巫女,我就抽时间看了书,想试着了解更多和那里有关的东西。” “哦。” 黑色头发的少年站在窗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不过讲真的,我觉得你长得挺好看的,性格也温和,难道这个学院里就没有女孩对你心动吗?” “这所学院里都是些自信心爆棚的女孩。” 安妮眼角带笑地回答,她在窗口转了一个漂亮的圈:“而自信心爆棚的女孩就是会被坏小子吸引,坏小子多性感啊!跟坏小子比起来白马王子就是一坨屎!更何况我连白马王子都算不上!” “有点道理。” 内在是阿琳娜的某位百岁少女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自己的年轻时代,然后点头:“不过相比坏小子,我还是喜欢长得帅的。” “真是很难想象像您这样一把年纪的人能讲出这种话来。” 安妮翻了个白眼,在她印象中的那些百岁老人不都已经把皮囊视作身外物,颜值什么的都当成过眼云烟了么? 怎么感觉自己身边站着的这个还是个颜控? “其实我是想问,你可能出于什么原因喜欢一个人呢?”,安东尼难得很严肃。 “长得好看啰。” “能更具体一点么?” 安妮微微思考了一下,回答地很认真:“腰细、腿长,然后有一张好看到雌雄莫辩的脸——我听说人长的好看的最高境界,就是女孩长得像男孩,或者男孩秀气地像女孩。” “那你找到安东尼的原因就是这个吗?” 男人淡淡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安妮转头看去,原来是尤利乌斯,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地进了屋。 “也许吧。 为您提供大神多喝热水早睡早起的《诡秘:从魔女开始》最快更新,! 第四十章洗礼免费阅读:,!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 安妮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曾经有人说,整个的西方的美女都嫁到维林诺来了,所以她们生出来的孩子当然也是最美的。” 尤利乌斯也朝着窗外眺望,神色显得有些深沉:“但安东尼是个例外,他的妈妈是个东方的美人,所以他是黑发黑眼。” “你见过他的妈妈?” 安妮喝了口热水,掩盖住在内心的激动,装作不经意地问。 而尤利乌斯的答案堪称无懈可击:“没见过,不过以穆那种样子大概很难生出长得漂亮的孩子,我长成这样已经算是女神眷顾了。” 安妮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走吧,费莱明和西塞罗在楼下的洗礼池等你们。” 尤利乌斯牵住了莉兹的手,两人率先下楼。 安妮也没有犹豫,伸手牵住了安东尼,跟在二人的身后。 而就在他们还没到楼下的时候,一阵热烈的掌声就已经响起,还伴随着男人那欢快而又清脆的声音:“欢迎亲王殿下。” 安妮顺着声音看去,身材修长的男人正朝着这里快步走来,他一身白色制服,梳理整齐的金色短发,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来到安妮面前,单膝下跪,做了一个标准的吻手礼:“我是费莱明,殿下这次的洗礼仪式就由我来负责。” 安妮微微点头,她对这位教务长倒是没什么坏印象。 费莱明是学院四年前从外地招募来的,英俊挺拔,风度翩翩,还是名出色的剑手。据说曾是名门的剑术教练,年纪只有区区的二十九岁,单身未婚,很多女孩都暗自对他动心。 他是位合格的教务长,在女生那里占尽优势就不必说了,无论多么娇气和傲气的女孩,只要进了费莱明的办公室都会老实起来,扭扭捏捏地拎着裙摆行礼,完全不是平日里趾高气扬的模样,而男生却在他面前倍感威压,虽然费莱明总是温和地笑着,可你就是不敢对他不敬。 但他对安东尼倒是挺好,有时候下课会邀请他到办公室喝一杯咖啡,虽然都是便宜货,但也是一份心意。 “您信奉的是黑夜女神,对吧?” 费莱明一面引路,一面问道。 “对。” 安妮说道:“与我父亲一样。” “我明白了。” 费莱明点头,然后在一个开着门的房间前停下步子,微笑着说:“那么接下来就是您一个人的路程了,我们会在房间的另一端等您。” 安妮愣了下,朝着房间里眺望,却只看到一片漆黑,已经深不见底的寒意。 “是洗礼池。” 尤利乌斯解释道:“听说池子里是黑夜女神赐予的圣水,你需要穿过洗礼池,证明你的决心。” “好。” 安妮没有丝毫的退缩,就要进门,却被尤利乌斯叫住:“放轻松点,当成泡温泉就好了。” 尤他的话语很温和:“不过要稍稍冷一些,要来点酒么?我记得教务长很喜欢在办公室的柜子里藏酒。” “见鬼。” 在看到白裙的公主微微点头后,费莱叹了口气:“这所学院里到底还有什么事情是你不知道的?” “很多。” 尤利乌斯对着费莱明的背影挥手:“比如我不知道您到底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费莱明没有回答尤利乌斯的问题,只是转头要离开:“我去拿酒。” “已经拿好了,雪国那边最好的酒“凛冬”,虽然只有半瓶,尝尝吧。” 尤利乌斯将酒瓶递给了安妮,笑意温和。 费莱明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重新转头,上下打量着这个满脸人畜无害笑容的亚伯拉罕家的长子,莫名地有一种想练习剑术的冲动。 “雪国的酒么?” 安妮没有犹 为您提供大神多喝热水早睡早起的《诡秘:从魔女开始》最快更新,! 第四十章洗礼免费阅读:,!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豫,将瓶中的酒一饮而尽,只觉得一股火辣辣的液体顺着喉咙猛然倒进了身体里面,紧接着,整个身体突然就热了起来——凛冬本来就是来自雪国的酒,它最大的特点就是烈性! 她猛地将酒瓶摔在地上,豪气干云,大步走进了那漆黑的房间里面,然后......一脚就踩了个空,整个人以一种非常不雅的姿势摔进了冰凉的水中。 “该死,就算是黑夜女神在的地方也该有星星照明吧!” 安妮咒骂了一句,然后开启了“夜视”,诺大的房间在她的眼前一下子就变得清楚起来。 但下一刻,她却不由自主地轻“哦”了一声。 呈现在她眼前的并只是一个简单的游泳池,而是一片湖泊,在黑夜的笼罩下,显得那么静谧。 准确地来说,应该是有人用大手笔将整个教堂建在了这座湖泊之上,因为在岸边还有着几块看上去很有年代的石头。 安妮想要看清石头上的字,便朝着石头的方向游去,但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越游觉得越冷,热量随着水悄悄流走。 忽然她停下了,浮在水中央,这是洗礼池最深的地方,距离四周岸边都很远,悬浮在这里就像是悬浮在空无一人的宇宙中那么孤单。 她打了一个寒噤,想要赶紧游回去,但是缺氧的感觉已经出现了,脑海中只剩下幽蓝色的水波,眼前模糊,人好像正在慢慢地下沉,身上那白色的裙子在水的浸泡下沉地像是盔甲,将她整个人朝着水的深处拉扯。 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像是将要溺死的水底的美人鱼。 为您提供大神多喝热水早睡早起的《诡秘:从魔女开始》最快更新,! 第四十章洗礼免费阅读:,! 『』 第四十一章 画 不会就这样死了吧? 作为一名序列7的「女巫」,却死于溺水? 这个笑话可不太好笑。 她猛地咳嗽起来,冰冷的空气冲入肺里。 她被强有力的胳膊推出水面,跟着是一个温暖的怀抱。 「没想到公主居然不会游泳。」 在朦胧中,安妮听到了一个男人熟悉的笑声。 也是这个低沉的声音,让她目光由迷蒙到清明,意识瞬间恢复,她呆呆地看着抱住他的人。 那是她自己的影子,现任教皇的私生子——安东尼。 「你猜到我会溺水?」 安妮轻声说。 死里逃生就看见了自己曾经的那张脸,会产生一种极其不真实的感觉。 「没有。」 安东尼笑笑:「不过你掉进水里的声音很大,我觉得你可能会需要帮忙。」 他双手托在安妮的腋下,两人在漆黑的水中对视。 安妮的发被水打湿,胡乱地黏在脸上。 这时只要有人从侧面观望,就会发现他们像是一对双子星。 安东尼拖着安妮,朝着水的对岸游去,安妮觉得自己乘着一艘平稳的小船。 「等等。」 安妮伸手指向了岸边的石头,冰凉的水顺着她的指尖落在了安东尼的脸颊:「去那里看一下。」 「好的,公主殿下。」 安东尼轻轻拨开她湿漉漉的额发,以便看清那张好看到可以成为完美的脸,然后趁势吻了吻她发紫的嘴唇。 安妮没有说话,只是在将要靠岸时睁大眼睛,努力看清那里的石块。 石块上铭刻着的并不是现在金雀花帝国的通用语言,但好在安妮曾经在神学院进修过,她轻声读出了那古老的文字:「镜湖?」 就在她话音落下的刹那,这座以「镜」为名的湖突然亮了起来,亮光从湖底泛起,通过澄澈的湖水向外散射。 安妮从怀抱中挣脱开来,忍不住用手轻轻滑动水波,向着湖中靠了些,让自己能够看得更清楚些周围的景象。 她本以为这里只是一座普通的湖泊,但现在看来她完全错了,从目前的状况来看,这里可以被称为一件艺术瑰宝。。 本应是墙壁的地方到处镶嵌着两人高的水银镜子,只有技艺最精湛的工匠才能制造出这么大而平滑的镜子。 而镜子在受到光的折射以后,显露出来的不仅有淡淡的光芒,还有着一些若隐若现的虚幻景象,只有通过特定的角度与光照才会显现出来。 毫无疑问,这是创造者们高超的手法所给予的。 安妮皱着眉头,她眯着眼睛朝石碑的后方看去,那里是一切初始的地方,但由于高度的原因,有些画面她看的不是很清楚。 「安东尼,我需要一个支点。」 身旁黑发的男人立刻明白了这位公主的意思,俯身扎进水里,然后从下方,将这位浑身湿透的公主托起,让她骑在自己宽阔的肩上。…. 就在此时,镜湖湖底的光芒更为明亮,安妮终于能看清镜子里那些虚幻的场景。 那是一系列宗教意味非常浓厚的图,画家用凝重的笔法描绘神和他的使者在人间显圣的故事,有的是孩子奔跑于荆棘中,有的是女人哭泣与树银上,有的是濒死的君王战斗在烈火里,有的则是圣者行走于大海深处。 每幅画上浮都有背生六翼的天使在云端上俯瞰世人的痛苦,沉默而悲悯。 「真奇怪。」 安妮与安东尼居然同时开口。 「你察觉到了什么?」,安妮问。 安东尼愣了下,回答道:「明明是黑夜女神的洗礼池,为什么却看不到任何和女神有关的信物?这难道不奇怪么?我甚至连一轮绯红之月都没有见到过。」 「确实有些奇怪。」 安妮点头,暂时没有说出自己的想法,而是突然察觉到了什么一般,猛然抬头,看向头顶的天花板。 在抬头的那刹那间,她猛然睁大了眼睛——那是一副盘踞了整个屋顶的巨大壁画。 画上一个年轻男人半浸在淤泥里,生有双翼的女人飞起在空中,青春姣美如少女,眼睛里却有着母亲般的爱。 年轻人瞪着无神的眼睛低垂着头,母亲俯身抱着他,要把他拔出来,用尽力力量却未能成功。 因为在淤泥下面有腹胀如鼓双眼凸出的恶鬼,成千上万,他们死死的抓住年轻人的腿,要把年轻人拉入淤泥中与他们为伴。 这是一个恶魔组成的泥潭。 焦急的母亲仰头对着天空发出了呼唤,而呼唤的云端,天使们仍只是沉默地观望,眼神悲悯。 「这是什么?」 安妮轻声地问。 安东尼察觉到了安妮情绪的变化,同样抬起头来,观看头顶的壁画。 「这是一个古老的故事,在雪国人人皆知。」 安东尼的双腿在水中轻轻摆动,眼神中闪着淡淡的悲伤:「神的儿子为了从罪孽中拯救世人,托生为一个凡人,亲自下降到世间。可是世人们已经被魔鬼教唆而堕落,他们不能允许这圣人活着,这便显得他们更加邪恶和丑陋。于是他们邀请神子品尝他们的酒和食物,他们说,若你是神圣的人,我们的饮食又怎么能令你的身体污浊?」 「神子为了证明他对世人的爱,便坐下来和他们一起饮食,可是这些人在酒里下了魔鬼心脏挤出来的血,那血是至毒的。圣子饮了他们的酒,失去了圣光和神力。他衰弱的灵向神发出哭喊,可神没有理睬。圣母在梦里听见他的儿子在遭受苦难,于是在骤然间生出了羽翼,一夜之间飞出世人要走三个月的路程去救神子。」 安妮微微思索了一下,又开口问:「是哪一位神明的儿子?」 「看你的理解,这个传说的由来非常古老,甚至在雪国建立之前便已经在民间流传了。」 安东尼回应道:「我个人比较偏向是黑夜女神。」 「看见一个女人如此地努力,就不由自主的觉得悲伤。」 安妮叹了口气:「可神为什么没有回应神子的呼唤呢?」 「答案很明显,不是么?」 安东尼微微眯起了眼睛。他的手在不知不觉中握成了拳:「因为神子做错了,他根本救不了世人,世人的罪不该由别人去赎,只能由他们自己去偿还。」 多喝热水早睡早起 第四十二章 战争序曲 「现在还没出来,他们是死在洗礼池里了么?」 神学院的某间屋子里,尤利乌斯坐在桌子前,淡淡地开口道。 「殿下稍安勿躁,他们或许是受到了女神的感召。」 一直站在尤利乌斯桌前两尺的西塞罗主教抬起头来,恭敬地说道。 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一间精致的小礼拜堂,这里原本被穆当做私人书房,因此高耸的四壁上都是黑色铁艺书架,摆满历任教皇珍藏的古籍。 书架围拱下,礼拜堂的正中央摆着一张花梨木书桌,并不大,但半个世界的命运在这张桌面上被裁决。 穆此刻不在维林诺,所以尤利乌斯取代了他正坐在书桌后,平静地签署一份又一份的文件。 在西塞罗的身后,神情肃穆的大臣们等候在距离书桌几十尺的台阶下,而尤利乌斯似乎全然没有意识到这些重臣的到来,只是埋头工作。 没有人敢发出多余的声音干扰他神圣而重要的工作,呼吸都被压得很低,整个礼拜堂里只闻笔尖在纸上划过的沙沙声。 这些***穿着笔挺的高领礼服,佩戴着黄金或者银质的家徽,威严魁梧或者阴鸷冷酷,但都是裁决他人命运的尊贵面相。 平日里他们每个都被称作「大人」,在自己的宅邸里他们每个人都有几十个仆役伺候,但在这个年轻人面前,他们却像仆役一样排成有序的阵列等候着,不敢有什么怨言。 在神的面前,所有帝王都是仆从,何况***。 在得到西塞罗的回答后,尤利乌斯叹了口长长的气,在一份文件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加盖了印章,终于抬起头来。 他把一枚白色的信封轻轻地推到书桌边沿,然后又靠在椅背上,看着等待在台阶下的国之重臣们:「那一位的信使今天从锡兰回来了,带来了让我担忧的消息。」 西塞罗一怔。 他知道这一天迟早都会来,但是太快了。 在金雀花周围众多的国家里,锡兰是历史最为悠久、最为强大的国家之一。 但这个国家长期以来都表现得爱好和平,除非是领土受到侵占,极少会发动战争,因此大多国家都与其建立了邦交,即使是实力强大的金雀花帝国也没有采取高压政策,经常通过联姻等方式来维护两国的和平。 但近两代的锡兰皇帝都是明君,他们勤于政务,却又韬光养晦,在金雀花所不知道的时候说不定已经整合出了大批的军事力量。 老迈的狮子重新焕发青春,露出了自己打磨好的锋利爪牙,隐隐之间已经成为了帝国的忧患之一,因此教皇有必要重视起这个东方的国度。 于是在去年,教皇慷慨地把自己以美貌闻名的教女梅瑞狄斯·亚伯拉罕下嫁给锡兰君主,这被视作教皇丢给锡兰的糖块。 但距离教皇最近的人,譬如西塞罗和卡诺却并不这么想。…. 梅瑞狄斯在被嫁往锡兰之前被称为维林诺的第一美人,并且家室深厚,即使抛开「教皇教女」的身份,身上也流淌着皇室的血脉——她是一位被皇室看得弥足珍贵的公主,据说皇帝陛下曾经多次在公众场合表达了要将皇位传承于她的想法。 即便要施恩,也没有必要牺牲这个珠宝般贵重的、仅有十三岁女孩去嫁给年迈的锡兰王。 唯一的解释便是阴谋,随着这样一场婚姻,公主的陪嫁使团便可以冠冕堂皇地深入锡兰。那些都是训练有素的军人,他们能收集到教皇想要的证据。 以清洗异端为名对锡兰发动战争的证据! 而现在,那场婚姻仅仅过去了一年,虽然教皇不在,但教皇的儿子尤利乌斯,他已经高举起了携着神威的「上帝之鞭」。 大 臣们放轻脚步走到书桌前围观那封密信,密信以红漆封缄,上面红漆上印着梅瑞狄斯公主的私章。 这简直是一封用尽心思的诉讼书,锡兰王和异端教派见面的时间地点,以及对于这些异端教派的金钱资助数额,甚至一些令人无法启齿的隐私,锡兰王醉心于异端教派进献的秘药和某些祭祀仪式,试图恢复它作为男人在卧室中的能力。 他已经六十多岁了,刚迎娶了以美貌震惊维林诺的幼年公主,沉迷于公主的美貌,可大概感到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求助于虚无缥缈的邪神。 大臣们都尴尬地皱眉。 锡兰王也许确实是因为老去和无能才求助于异端,而让梅瑞狄斯公主下嫁显然加速了他的沉迷,但因此他要被讨伐。 这听起来这像是一场筹划已久的阴谋,这条罪证如果被外人知晓显然会令整个金雀花帝国蒙羞。 仆役们把高背靠椅搬到了书桌旁,有资格的大臣们按照年资顺序坐下。 在教皇率领的教皇厅里,他们这群人是权力的轴心,十字禁卫军和异端审判局都围绕着这一轴心运行,如同一块精密的怀表。 被称为「圣座」的教皇轻易是不对军务和政务发言的,他签署的教旨绝大多数只和宗教有关,其他事务由五位红衣主教以表决的方式裁断。 「我的妹夫会是神座下的叛徒么?」 尤利乌斯环顾四周,有资格坐在这里的,除了他自己之外几乎都是一些苍老的面孔。 「既然我们有梅瑞狄斯公主寄来的密信,纵然不敢相信也只得相信。如果锡兰王没有勾结异端,梅瑞狄斯公主为什么要检举他呢?她是锡兰的皇后啊,锡兰覆灭在一场圣战中对她没有任何好处。」 西塞罗率先开口,他确信这是教皇的军事谋略,也就急于抢先附和,尽管他也知道自己提出的理由站不住脚——锡兰的王后就不会检举锡兰的国王? 但仔细带入想想,如果他自己是那十三岁的少女,他处心积虑的唯一一件事就是把自己那政治婚姻的丈夫送进地狱,这样就再也不必在他皮肤松弛的垂老之身下婉转承欢。…. 锡兰的覆灭不会影响梅瑞狄斯公主的生活,她会被十字禁卫军迎回维林诺,继续当她的公主,甚至她可能继承锡兰成为一位女公爵。 「如果密信中所述属实,我们只有发动对锡兰的圣战。」 一位红衣主教开口,他是掌管着部分禁卫军的凯奥:「但战争需要时间来筹备,锡兰拥有很长的海岸线,我们不得不在海路两侧同时开展,以防神的罪人逃走。但锡兰的海军确是极强,并且我们不能确定他们的国是否有着强大到足以改变战局的超凡者。」 卡诺点了点头,将目光投向了坐在桌前的尤利乌斯:「这会是一场伟大的战争,但这场战争不应该是圣座的意图,而是整个维林诺整个金雀花帝国的意图,每一个虔信神的人都有义务为圣战奉献。」 这话已经说得很露骨,虽然发动圣战的决议在教皇厅中已经达成,但仍需借助公众的名义。 教皇效命于神,他拥有巨大的权力却须本着慈爱的心,每一次的战争都是由军队和人民***,最后教皇恩准的。 尤利乌斯闭上了眼睛,微微点头。 「应当由十字禁卫军对皇帝陛下发出战争提案。」,西塞罗建议。 「十字禁卫军可以做出这份提案……」 凯奥略略迟疑:「但是我们需要有力的证据,以证明锡兰王确实背弃了神投向恶魔,仅有梅瑞狄斯公主的证言书还不够。」 「这绝不是问题,我们可以向锡兰派出间谍,此外法兰奇家族在锡兰拥有庞大的产业,他们也应当可以提供证据,再有就是随同公主殿 下出使锡兰的使团。」西塞罗说。 凯奥主教的疑惑在他看来很可笑,如果他真的认为教皇是仅凭一封密信就要发动圣战,那么他就只能是老糊涂了。 在梅瑞狄斯公主婚后的一年里,教皇厅下辖的间谍们必然频繁的出入锡兰,锡兰王崇信异端的证据如果写成案卷大概能够塞满教皇厅的书架。 捕猎的网总是在投出诱饵的同时就张开了。 那场震惊所有国家的盛大婚礼上,新娘身穿圣洁的白色婚纱乘着通体漆成白色的大船,劈开碧蓝色的大海去往锡兰,而身穿黑色礼服的新郎也仿佛返老还童,在码头上拉着琴等候。 那时锡兰王沉浸在对爱情和少女***的幻梦中,绝不会想到这不过是他审判日的预演。 多喝热水早睡早起 第四十三章 下注 “我有做出提案的人选。” 在众人争论的时候,尤利乌斯向后移开椅子,离桌子起码有了一尺的距离,然后慵懒地躺在了椅子里。 大臣们的目光瞬间都集中在了这个年轻人的身上,在众人探讨的时候离席,这是一个很轻佻的行为,发生在尤利乌斯的身上显得有些不可以思议。 面对这些质疑的眼神,尤利乌斯轻笑了一声,然后拍手:“很荣幸向各位介绍一位即将加入我们的新人物,她是一位来自遥远北方的公主。” 他的话音刚刚落下,大臣们身后的那道铁门瞬间洞开,明亮的光汹涌地喷洒进了这间礼拜堂,紧接着是一个人影,尽管她浑身湿透,发丝胡乱地黏在脸上,但她站在光中,依旧明媚地像是传说中的女武神。 “安妮·柯蒂斯。” 尤利乌斯一面笑着,一面从椅子上站起,丝毫没有为这位公主突然闯入的行为感到愤怒,因为这本就是他所希望的。 “我为什么会加入你们?” 安妮一面说着,一面朝着尤利乌斯的方向走来。 她撕扯着自己身上那已经泡了水、完全湿透了的裙子,把一根又一根的金钗从发髻上摘下,随手丢弃在地上。 光可鉴人的长发如黑色的瀑布流泻而下,无牵无挂。 最后剥去繁复隆重的衣服,她身上只剩一袭素色长裙,裙角烫染着花蔓勾结的青色花纹,美丽的如同那些绝世孤品的青花瓷器。 她盈盈而立,恰如一朵青色的兰花在黑夜中抽出纤长的花茎,但那清亮有力的脚步声,却又如同经验至深的铁匠将他的锤不徐不疾却又无比坚定地打在铁砧上。 “我会给你一个无法拒绝的条件。” 尤利乌斯嘴角带着笑意,为安妮这惊艳至极的转变鼓掌:“但在这之前,请允许我赞美您的容光。” “谢谢。” 安妮的眼神中有着微妙的笑意,她毫不客气地从角落拉过一张椅子,将自己插在了那张教皇的会议桌前。 除了塞西罗之外的另外四位红衣主教都忍不住皱眉——尽管眼前的这位有着亲王的身份,但是她的所作所为放在这里,依旧是严重的僭越之举,甚至可以说是对神的亵渎。 但尤利乌斯却并没有追究的打算,而是转头看向一旁的西塞罗:“那么,西塞罗阁下,我们需要多久的时间来进行证据的搜集?” “几个月足够。” 西塞罗不假思索地开口:“柯蒂斯阁下提案的同时,我们下属的外务部门就能完成对证据的搜集。” 作为红衣主教,西塞罗同时也管辖着外务省,对于所属间谍的能力,他有绝对的把握。 并且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目光一直放在凯奥的身上。 与其他人不同的是,他的心中早就进行过对于这场战争的推演,所以他清楚凯奥何以对于圣战的态度如此暧昧。 这是教皇的意愿,凯奥无从拒绝,但是作为军队领袖,他将因此扛上巨大的责任。 如果战胜,他无疑将会被看做英雄,他将从锡兰带回巨额的战利品,整个维林诺都会为他欢呼,但如果失败呢? 这场战争的后果很难预言,海战一直是十字禁卫军的弱项,并且以锡兰国悠久的历史,天知道这个国家里面到底藏匿着多少的超凡者。 败战的结果是凯奥必然失去他的红衣主教席位,他的家族也会失势,维林诺中不乏想取代凯奥家族的军事力量。 凯奥曾经是一头雄狮,但是一只老去的狮王保住尊严的最好办法就是不再出战。 很快,所有人似乎都想通了这个关节,他们都看着凯奥,这个须发花白的老人坐在高背靠椅里,双手握住扶手末端的黄金狮头,长久地沉默着。 他依然魁梧的身体撑起了十字禁卫军笔挺的黑色军服,甚至凸显出肌肉的轮廓,但是鬼知道这些肌肉还能不能迸发出当年那股魔鬼般的力量,也许他的骨骼已经脆到了不能承受肌肉力量的程度? 旁观一个英雄的老去,就像看着女人美丽容颜剥蚀那样令人悲哀。 西塞罗在心里揣测可能代替凯奥的人选。 不是他一个人会这么做,整个维林诺里的贵族都会在战争开始之前分头下注。 凯奥就像是一个走进角斗场挑战猛兽的角斗士,贵族们在看台上品议他的肌肉和胜率,兴致勃勃地下注。 塞西罗缓慢而用力地打了个寒颤,他忽然意识到这个权力场中没有任何人是安全的,随时随地就会有新的人被推入角斗场去挑战猛兽,而轮到他的时候,其它人也会评价着他的实力下注…… 这一切都取决于面前这个年轻人,与他身后那位的意愿。 在维林诺唯一不可动摇的就是教皇,他是神的仆人,代替神作为牧人,以人类为羊群。无论多少羊死去,牧羊人还是牧羊人。 西塞罗心中涌起了敬畏。作为红衣主教很多年,他自认为是维林诺最接近教皇的人了,此刻却忽然意识到自己和教皇之间的距离。 就像传说中的天堂和地狱之间的距离。 在众人的目光中,凯奥缓缓地起身,对着面前的尤利乌斯单膝下跪:“让神的光和火焰引导我们的利剑,十字禁卫军将向一切渎神的罪人发起圣战。罪人焉得瞻望女神的威赫荣光?” 与此同时,神学院的青铜大钟轰鸣起来,声音仿佛雷霆般,震动了维林诺。 它平时只是用作学生上下课的铃声,但今天,听见这个声音的人们都驻足,不安地看向学院的方向。 这次的钟声,听起来仿佛战争的预言诗。 “好。” 尤利乌斯点了点头,他靠在椅背上,深呼吸。 许久,他睁眼看向凯奥:“如果发动圣战,你需要什么。” “全新的战舰一共一百二十艘,大口径钢铁火炮四千八百门,每门火炮需要配发二十枚开花弹,除此之外,我还需要一万八千镑黄金的军费。”凯奥说。 “国库拨出这笔钱需要多少时间?”,尤利乌斯看向西塞罗。 西塞罗愣住了。他完全没有料到凯奥开出的军费是如此惊人的数字,他监管着教皇厅的政务部门,国库也在他的辖下,里面仅有两万镑黄金的存量,甚至不够打造那些新式战舰用。 “西塞罗?” 尤利乌斯再次问。 西塞罗急忙躬身,“圣座,国库只剩下大约两万磅黄金,不够支付这笔军费。但是我们可以向大家族拆借,譬如博尔吉亚家族,或者我们可以发动一笔募捐,每个为圣战募捐的虔诚圣徒都能分得战利品。这场圣战的战利品会是惊人的数字,信徒们会很踊跃。” 第四十四章 剑之锋芒(上) 在西塞罗回答了问题后,整个礼拜堂没有任何人说话,显得格外安静。 而尤利乌斯则是在短暂的扶额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的步伐不快不慢,可沉重的脚步声却如同幽灵般在这个小小的礼堂里回响。 “如果发行圣战债券,信徒们会很有兴趣购买吧?” 再一次绕圈后,尤利乌斯突然开口。 “毫无疑问!” 西塞罗的回答毫不犹豫:“女神站在我们这边,圣战没有失败的理由!以战利品为担保的圣战债券能够募集至少三万镑黄金的经费。” “那么,我们会有足够的经费发动这场圣战,对么?” 尤利乌斯的语气中似乎充满了期待:“骑士们将远征锡兰,带回逆神者的头颅,对么?” “女神将会指引我们的道路!” 红衣主教们全体起立,高举手臂,“圣战!圣战!圣战!” 尤利乌斯站在四人之外,微笑着看着他们。 他们的动作被坐着的安妮尽收眼底,但安妮却忍不住微微打了个寒颤。 不知为何,明明几位红衣主教的年纪都比尤利乌斯大的多,但尤利乌斯看着他们的眼神,就像慈祥的父亲看着冲动的男孩们。 下一刻,尤利乌斯用极轻的声音开口:“如果圣战失败呢?” 手臂高举在空中,圣战口号还在小小的礼拜堂里回荡,红衣主教们的脸上因对战争的期待涌起的血色还未退却,而他们忽然哑了。 他们每个人都明白战争必有败战的可能,但他们无人敢于在尤利乌斯面前提出这个疑问。 因为这是神圣的战争,质疑它便如质疑女神。 金雀花帝国赋予你不信仰女神的权利,但是只有异端才会质疑女神。 作为拱卫在尤利乌斯宝座边的人,他们必须因圣战的消息而欢欣鼓舞,他们就像是一群演员,忠实地扮演着自己。 但,尤利乌斯质疑了,他本是最不该质疑这一切的人。 “想想看,我的朋友们,你们将对数百万人发行债券,来发动一场战争,用来作为担保的是这场战争的战利品。可如果战败呢?没有辉煌的凯旋,没有神的光荣,战利品也化为乌有。你们将失去一切。” 尤利乌斯轻声说:“凯奥将军,你认为十字禁卫军将战无不胜么?” 凯奥的嘴唇蠕动了几下,未能给出肯定的回答。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战争的风险,“战无不胜”永远都是一场谎言。 可人民总是一厢情愿地相信这谎言,并把它和某位英雄联系在一起。 但谎言就像是女人的妆容,总有失去效力的一天,那一天就是英雄的死期。 “西塞罗,作为红衣主教,你管理着教皇厅的政务;而作为财政大臣,国库也在你的掌握中。全世界都知道金雀花帝国的富有,维林诺是金雀花帝国的首都,我们向所有教徒征收税,可累积到今天,我们的积蓄竟然只有两万镑黄金,甚至不够支持我们发动一场圣战,这是为什么呢?” 尤利乌斯转向西塞罗。 西塞罗惊惧地低头,不敢回答。 “我亲爱的朋友们。” 尤利乌斯叹了口悠长的气:“我想你们完全误解了我今天召唤你们来这里的目的。” 他拾起桌上的密信,凑到火烛上点燃,把它投入旁边的铜炉中,默默地看着它再火焰中卷曲变黑,最后化为白色的灰烬。 “我的父亲力排众议,把维林诺那支最娇艳的花朵嫁给锡兰王,那是为了向他展示女神的恩宠。他早就知道知道锡兰王心里对于神的信仰还不够坚定,仍旧存在着对异端的执迷,但那又算什么呢?” 尤利乌斯轻声叹息,烛火将他的影子投在了背后的书架上,这一刻,他竟真如同降临凡尘的圣者:“我们生来都有罪孽,也洗脱了自己罪。这是我们的信仰之路。” “如果我们对每一个心存迷惑的人发动圣战,难道不是摧毁了他们的信仰之路么?” “女神会珍爱她的每一位信徒,即便他们迷途。” 尤利乌斯在胸前轻轻画了一个绯红之月。 “凯奥,轻启战争必将招致失败,神不会保佑任何一场不义的战争。即便挥向异端的剑,未必是正义的。” 尤利乌斯走到凯奥将军的身边,轻轻拍打他的肩膀:“你今天的回答,令我感到失望。” “卡诺,掌控教皇厅外务部门的你在得知这一消息的时候想到的是用间谍去搜罗证据。” 尤利乌斯从格拉古面前走过,轻声叹息,“这不是一个红衣主教应有的做法。” “西塞罗,辛苦了。” 尤利乌斯最后停在西塞罗面前,握起他的手:“虽然从来没有提起过,但事实上多年来我一直十分清楚国库空虚的状况,我也看到你用尽了手段调整开支才使得国库不知枯竭。但我亲爱的朋友,为什么呢?我们富饶的金雀花帝国,我们用大理石建造的万城之城维林诺,为什么会陷入这样的拮据中呢?” 礼拜堂中一片死寂。 而安妮却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这是一个深刻的问题,但是就在昨晚,有人告诉了她答案。 这对她来说是一次简单的开卷考试。 她轻轻敲了下桌子,冷声问道:“你们每年从人民那里收取大量的金钱,国库却连一场圣战也支持不起,那么钱去哪里了呢?” 她环顾四周,几张苍老的面孔在烛火的印照下显得暮气沉沉:“都流入了教士们的钱袋里,据我所知,下面的教堂里都堆满了金钱,你们们的圣职人员执迷于这些明亮的叮当作响的东西……还有女人的身体。每上缴一层,这些金钱就被剥夺一层,最后到达教皇厅与国库中的就只有那么可怜的一点点了。” 尤利乌斯停下了脚步,对安妮投去了赞许的目光,然后又开口:“我的未婚妻,莉兹,她来自于一个尊贵的家族,维林诺的贵族们将那个家族称之为‘黄金一族’,可斯卡蕾特家族怎么能拥有庞大到可以和教皇厅相比的财富呢?因为我们的贵族。我们的教士都很有钱,斯卡蕾特家族帮他们经营管理这些钱。” 说到这里,他面色阴沉地坐回了扶手椅上:“我的朋友们,很悲哀啊,我很悲哀。” 所有红衣主教起身,垂手而立。 “我是个侍奉神的人,俗世的事我不该太多地过问,但这神的国家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我还有什么理由躲在这里只是研读神学书籍呢?” 尤利乌斯低声叹了口悠长无比的气。 第四十五章 剑之锋芒(下) 尤利乌斯并没有让这几位远远年长于他的红衣主教坐下,而是在长久的沉默后站起身来,从书架上抽出一份宗卷,吹去上面一层浮灰,在书桌上摊开。 “这神的国家已经到了存亡的关头” 尤利乌斯背着手站在仿佛通天的书架下,背影高大得不可直视:“可我的朋友们,你们却不知我们的敌人是谁,更让我失望的是,你们已经忘记了我们曾经的失败!” 安妮皱着眉头,将目光投向尤利乌斯摊开的卷宗,略微发黄的封面上用古希莱文概述了卷宗的内容:“教皇迪卢木多验尸文”。 她的心头微微一惊,毫无疑问,这是一份验尸报告。 迪卢木多是在穆上一任的教皇,当他去世的时候安妮才只有五岁,但安妮依旧记得那是怎样的一场轩然大波,震惊了整个维林诺。 原因无他,这位圣者的死去太过突然了,获得女神神眷的他本应有着像苍松那样悠久的生命,可他死去的时候却仅有五十多岁,而维林诺的教皇厅在经过调查后所给出的原因竟然是寿终正寝。 尽管教皇厅给出的理由荒唐无比,但不论如何,这只该是一场政治风波,只需推举出新教皇便能平静。 可是据安妮所知,验尸官们在目睹老教皇的遗体时惊恐得几乎要呕吐,无论如何不敢相信这是一场正常的死亡——迪卢木多全身肌肉片片剥落,只剩下一具血淋淋的骨架,化为白骨的手中捧着一本《黑夜教典》,面容安详。 最后由红衣主教全体作证,他们亲眼看见教皇骨肉剥离的一幕,完全是自然现象,当时教皇非常平静,完全没有感觉到痛苦,并向他们口述了遗嘱。 傻子都知道这其中必然有着其他的原因,但这一切却被严加封存了起来。 直到今天,她或许有一个知道其中秘密的机会。 “殿下!” 说话的是西塞罗,他微微挑眉,看向了一旁的安妮,想表达的意思不言而喻。 但尤利乌斯只是摇了摇头:“她有资格观看这份文件。” 五位红衣主教在震惊中交换了眼神,其中有两位的面色显得沉重而肃穆,但最后还是在西塞罗一个摸鼻子的动作下妥协了。 安妮轻轻伸手,翻动桌上的那本卷宗,卷宗由文字和手绘的图案两部分组成,开始只是简单地记叙迪卢木多的功绩,可越是往后翻看,她眼神中的震惊愈加难以掩饰,甚至忍不住站了起来。 这是一个圣者以自己的肉体为世人偿还罪孽的故事,同时是全世界仅有一份资料,没有第八个人看过。 几位红衣主教他们在超越现实的一幕前抛弃政治上的分歧结成了同盟,因为让真相泄露出去的后果不是他们任何人可以承担的。 圣徒、伟大的父亲、教皇迪卢木多,居然是死于一场献祭。 据中验尸文中记载,当红衣主教们闯入教皇寝宫的度那一刻,扑面而来的景象如铁锤般沉重,从灵魂深处震撼了他们,简直要击碎他们多年固守的信仰。 原本与黑夜同色的寝宫中挂满了大红色的帘幕。 女神的信物被扭曲了扔在地下,魔鬼畏惧的圣水瓶倾翻,粉碎洁白的大蒜花被踩得粉碎。 在寝宫尽头的大床上,他们的父亲,他们的圣座被女人们包围着。 他苍老的身躯仿佛恢复了活力,皮肤上流淌着油润的光,女人们的手抚摸着他,女人们的唇吻着他,他满脸陶醉。 这比硫磺河奔流死灵们哀嚎的地狱更可怕,空气中弥漫着死亡、情欲和末日般狂呼的气息。 女人们向着红衣主教们招手,邀请他们加入末日的典礼。 于是他们掏出火枪,用射击来回答。 从记叙的图文上看,红衣主教们没有一个懦夫,从骁勇善战的凯奥到一辈子没有摸过几次枪柄的卡诺都不停地射击,西塞罗则挥舞着火把,试图驱散周围那些隐隐约约要扑向他们的影子。 但即使在那样的枪雨中,女人们却依旧拖着残破的身躯对着他们微笑,有一名浑身流淌着鲜血,破烂如同秋日落叶的女人从迪卢木多的身上跃起,然后加入了她的姐妹们。 看到这里,安妮忍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听过多少遍这个符号,这个名字犹如魔咒一般,时刻围绕着他。 “穆和我讲过,那是他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噩梦。” 尤利乌斯缓缓地开口:“在女人们的歌舞中,原本青春焕发的迪卢木多发出惊恐的号叫,他迅速地变老,皮肤变成死尸般的青灰色,眼球突出,后背打的血管穿透了床垂了下来,就像是榕树的气根,每一次他因为女人们的挑逗而兴奋,心脏便从身体里挤出残余的血。” “有审问出她们从何而来么?” 安妮合上了卷宗,尽管此刻她的心中波澜壮阔,但她还是尽量保持着平静:“或者说,她们在祭祀着什么?” “她们是魔女。” 凯奥用低沉的语气开口,与此同时,他的目光聚焦在安妮的脸上,似乎要看穿她的心灵:“来自一个极其隐秘的组织,叫做‘死河’。” 有那么一瞬间,安妮几乎控制不住自己脸上的表情,不过在最后,她终究还是克制了下来,用手死死地捏住自己腿上的肉,浑然不顾雪白的腿布满黑色的爪痕。 “从那天起,我们加紧了对于魔女的绞杀。” 说话的是尤利乌斯,他安静地坐回了椅子上,目光平淡无比:“但遗憾的是,尽管有很多魔女被送到了火刑架上,但有关‘死河’的消息却是少之又少。只有极少的信息显示,她们活动的范围在维林诺的下城区。” 安妮故作惋惜地叹了口气,脑海中回想的却是刚刚那份报告最后一页的图像。 那是有人精心绘制的图案,一个人全身重要的部位都用墨水画上了六芒星或者其他晦涩难解的花纹文字。 毫无疑问,这些图案便是这场祭祀最核心的部分。 安妮虽然猜不到这场祭典的用意,但是用一个圣者献祭,显然不只是为了一场令人恐惧入骨的香艳。 “我已经了解了锡兰王所行的祭祀,毫无疑问的是,这个如同阴影般的组织又活跃起来了。” 尤利乌斯轻声说。 黑色的历史,就要被迫启封了。 红衣主教们缓缓对视,掩不住彼此眼中的不安。 但就在此时,尤利乌斯的声音变得温和了些,他低声呢喃道:“这是我很久以前就知道的消息,我等待了很久的机会,直到现在,我可以迫切地说,一切的异端,终将被神圣的火焰审判。” 说到这里,他抬起头来,环顾着面前的五位红衣主教与一旁的安妮,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亲爱的朋友们,善待我们的人民。不要让他们的灵魂被异端夺走。因为我们之间的战争就要在今天开始,这是神对恶魔的战争,不要失去人民的心。” 尤利乌斯眼瞳中刀剑般的光辉一闪而灭:“今天是我弟弟的成年礼,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机会,不管是对我们,亦或者是对他。” 第四十六章 诸恶云集之地 安妮走出维林诺神学院的时间已是傍晚。 马车搭载着少男少女,从神学院的大门缓缓驶离,最后停在维林诺那条无名河的石桥边。 这里距离东风区的繁华街道不远,但行人很少。 石桥两侧矗立的天使雕塑已经老旧,表面层层剥落,被雨水侵染的地方变成了灰黑色。 一道高耸的石墙把这片区域和繁华的街道分隔开来,隔着不远就是人声鼎沸的“皇后大街”,这里却冷冷清清,风吹到身上都觉得冷。 安妮扶着安东尼的手走下马车,神情显得有些恍惚,似乎还没从不久之前的震撼中清醒过来。 “是这里么?” 安东尼记不得自己是第几次重复这个问题了。 “对。” 安妮抬起头来,轻声叹了口气:“尤利乌斯说过有人会在这里等我们。” 她从风里闻到了死亡的味道,不远处天使塑像脸上的黑斑看起来就像是黑色的泪痕。 “这里是下城区的公墓。” 石桥的不远处,一名拿着手杖、戴着礼帽的贵族朝着两人所在的方向走来:“连下城区的人都不愿意来这里,无主墓地里掩埋的很多人是因为疫病而死的。但是这里有别的地方找不到的好东西。” “你好像很熟悉这里。” 安东尼略显冷淡地开口:“温森公爵。” “真是一个生疏的称呼啊!尤利乌斯殿下应该和你说过我是被迫的吧?” 温森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伸出手来,摸摸安东尼的头发:“这里我很熟,跟着我别怕。” 他走在两人的前方,挥舞着手中的木杖独自走过石桥,步伐轻松甚至带着点快活的感觉,跟他平日里稳重的样子有些不同。 “别过这座桥,等我们。” 安妮看着温森快活的身影,扭头吩咐马车夫。 “不会有事么?” 看着远处恍若被暮霭笼罩的庞大建筑,安东尼的心里有些不安。 “没事的。” 安妮捏了下黑发少年的手:“这里是下城区,你就当来看一场马戏好了。”。 “嗯!” 安东尼点点头,更用力地抓住安妮的手。 少男少女就这么拉扯着走过石桥,桥对面高墙林立,把天空夹成细长的长条。 那是一片荒废的房子,在这片区域成为公墓之前,曾有人在这里居住,后来他们都死于一场瘟疫,最方便的善后就是就地掩埋。 于是这一片区域全部化为墓地,幸存的人也都搬走了,偶尔在这里出没的只有那些贫困潦倒的流浪者,因为这些废弃的房屋不收租金。 安东尼注意到,在他牵着安妮的手从高墙走过后,那些布满灰尘的、仿佛几百年都没有打开的铁窗无声地开了一条小缝,每条缝隙后都有闪烁不安的眼神。 “不用太在意。” 安妮笑了笑:“如果实在讨厌那些目光的话,你可以把他们当成老鼠。” “老鼠?” 安东尼诧异于安妮的说法,只是这次,安妮却没有给他回复,而是牵着他的手,径直跟在了温森的身后。 温森确实很熟这个地区,带着少男少女熟门熟路地穿过没有任何路标的窄巷,在容易被忽略的转角处拐进岔道。 就在两人已经完全迷失方向时,他们停在了一座巨大的废弃建筑前。 “谁主持建筑出来这种东西的,应该被圣事部拉去进行神圣洗礼。”,安妮看着这栋建筑,面无表情地咒骂道。 在三人面前的这座建筑,它庞大、复杂、扭曲、肆意,由形状不规则的石灰岩砌成,与其说是一座建筑,不如说是很多石屋组成的村落。 一眼看去,无数屋顶,无数入口,无数窗户,无数面外墙,阳光照上去,无数块阴影。 它绝不可能是某个设计师的作品,因为任何设计师都无法忍受这种狂乱,它的格局完全没有限制,在这个方向上凭空多出一扇弧形的铁窗,又在半空里的外墙凭空突出一间小屋,拐着弯的楼梯就像是长蛇栖息在这座建筑物里,可看不到头,也看不到尾。 这是个疯狂的东西,让人看了就会感觉很不舒服。 “住在这里的人叫它‘百眼的宫殿’,神话里百眼巨人住的地方。” 温森转过头来,面带微笑地看着安东尼:“听起来很厉害,但其实这是原来住在这里的人用了几十年搭起来的,这里住的都是穷人,买不起规则的石料,就只能买散碎的。” “他们紧贴着搭建各自的屋子,这样就可以少砌一堵墙,地上搭建完了又往空中搭建,最后他们自己都控制不住这家伙了,它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复杂。在它最热闹的时候,里面住着几千人,就像一个小城市。” “真是恶心。” 安妮皱着眉头说:“难怪尤利乌斯把这里叫做诸恶云集的地方。” “诸恶莫作,诸善奉行。” 就在这时,有人在阴影中接了安妮的话茬。 像是神谕像是魔咒,那语调极其地沙哑。 安妮眯眼朝前方看去,看清了坐在阴影里的人,居然是一个穿着宽大白袍的女人,她用一顶巨大的巫师帽遮住了面孔,身上缠着带刺的铁链。 这些铁链很短,将她牢牢地束缚在了这建筑前,她躯体所能做到的动作大概只有低头,看着自己身下雕刻在生铁片上,一页页垒起放在她的脚边的经文。 “是个女巫,这里的人们都叫她艾德莎。”,温森轻声说。 “她是在和我们说话么?”,安东尼问道。 温森摇摇头:“我猜她只是在念经文。” 安妮的关注点则在另一方面:“她怎么会在这里?教皇厅或者圣事部的人居然没有处死她么?” “她被困锁在这里的年岁比你还大。” 温森笑着说道:“我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只有十七岁,那时候艾德莎就在这里了,她是早就被断了罪的女巫,不论是教皇厅还是圣事部的人都乐意将她钉在这里,让下城区的家伙们看看异教徒的下场。” 安妮闭上了嘴,看着面前这个人形,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不用害怕,她现在连抬手都困难。” 温森来到一扇朽烂的木门前,同时安慰着这位从弗仑萨来的公主:“你只要把她当成一个看门人就好了。” 安妮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而温森则是抬起头来,看向旁边的石墙上那个蒙着灰尘的青铜装饰——一朵蚀刻的莲花。 他用力地把青铜的莲花芯扯了出来,那个莲蓬状的东西后面连着一条长长的青铜锁链。 随着他用力拉扯,这座“百眼的宫殿”上上下下都响起铜铃声,几百几千个青铜铃铛一起鸣响,像是警铃般刺耳。 第四十七章 入场 安东尼皱着眉头,眺望着这所宫殿,心里有着莫名的不安。 “占卜家”的本能告诉他,这座古怪又古老的建筑里藏着什么不能惊醒的东西。 过了很久,木门上的窗口打开一条细缝,一只暗黄色的眼睛警惕地审视着来客,声音嘶哑无比:“找谁?” “来参加斯卡蕾特家的赌局。” 温森将一张便条从门缝里塞了进去。 “原来是斯卡蕾特家的客人。” 看门人发出难听的笑声:“我们这儿可真少见您这样尊贵的客人呐。” 门发出咿呀咿呀的声响,缓缓地打开了,看门人在门后笑着看向他们。 他身体畸形,瘦小干枯,胸前只覆盖着一层皮肤,肋骨清晰可数,与其说是“人”,倒不如说更像一只没有进化完全的猴子。 一股湿润腐烂的气息冲了出来,阴冷得叫人浑身战栗。 就在安妮想要朝里面张望的时候,温森对着她和安东尼伸出了手,低头看去,居然是两张皱巴巴的面具。 “戴上它,别叫里面的人记住你们。” 温森一面说着,一面从兜里摸出一张滑稽的小丑面具戴上,显然已经是轻车熟路。 西泽尔凑在塞尔维莉娅的耳边,压低了声音,“美第奇家族的族长来这种地方,会给人留下话柄的。” “有必要么?” 安东尼看着自己手中那张不知道用什么材质做的皮面具,心里有些抵触。 “亚伯拉罕家的男孩来这里,会给人留下话柄。” 安妮戴上了人皮面具,那张漂亮的面孔立刻被遮挡起来,只露出了璀璨如晨星般的黑色眼睛:“这样高贵的姓氏,不应该行走在这种下等人聚居的地方。” 看门人这时才注意到温森身后的两人,他的脸色突然就变了:“您的那张邀请函只能带上一个女伴,先生。” 温森笑了笑,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一枚银币,用指尖弹出。 “好嘞!” 看门人居然用那矮小而畸形的身体跳了起来,伸手稳稳地将银币接在了手中。 紧接着,他脸上又露出了讨好的笑容:“里面的道路很复杂,阁下要不要一个引路人?” “不用,这里我很熟。” 温森嘴角勾起,似乎是觉得有些意思,于是这次他随手把两枚银币抛到空中。 在那一瞬间,看门人跃起,他畸形的身体在空中做出了猴子扑击敌人的凶猛动作,探出干枯见骨的手一把把银币抓在手心里。 他迫不及待地用枯黄的牙齿咬了咬银币,确认那是真的,不禁喜笑颜开。 温森脸上露出轻慢的笑,准备探脚迈入门槛。 就在这时,身后的安妮却突然开口,她伸手指向那名被锁链镣铐束缚的女巫:“可以让她当向导么?” “这...” 看门人看向安妮手指的方向,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毫不犹豫地摇头:“不行!” 安妮没有说话,只是将目光投向了身旁的安东尼。 而安东尼也没有说话,将期待的目光投向了温森。 “喂喂喂...” 温森收回了那只迈出去的脚,用无奈的目光看向了身旁那名被锁链牢牢束缚住的女巫:“你们是想要我的命吧?私自释放女巫,给圣事部那群家伙知道了是要把我送到火刑架上的!” “没有让你释放她。” 安妮笑了笑:“只是让她当向导而已,我想和她说一会话。” 温森微微思考了一下,然后跨进了门槛,拎着看门人嘀嘀咕咕地说了好一阵子,期间两人发生了激烈的争吵,看门人脸上的神色从一开始的坚决逐渐变成了犹豫,到最后又变成了贪婪,从自己的脖子上接下了那一根已经布满了油腻与黑灰的钥匙。 “好了。” 温森以大获全胜的姿态接过钥匙,递给安东尼:“只能打开四肢的锁链,脖子上的千万不能动,知道了么?那是用来束缚她超凡能力的东西。” “你怎么和他讲通的?” 安东尼问道。 在他印象中像看门人这样的老头都倔地很,不像是好说话的。 “我给了他一个无法拒绝的条件。” 温森轻声笑了笑:“他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的金币。” 安妮叹了口气,没有说话,从安东尼的手里拿过钥匙,然后走到了女巫的面前,对着铁链上的锁孔递出钥匙,依次解开了束缚她四肢的锁链。 锁链解开后,这名女巫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般跌倒在了地上,许久都没有发出任何声息。 “我不确定她是不是还会走路。”,温森说道:“她起码几十年没有碰到过地面了。” 安妮皱了皱眉头,伸手将女巫扶起,让她倚靠在墙壁上,问道:“那她是怎么活下来的?谁给她吃的?” “有人爱她咯,在这样的地方,谁能拒绝这么漂亮的女人?谁又能舍得她死?即使她想饿死,也会有人把食物嚼碎了喂在她的嘴里,强迫她咽下去吧?” 温森走到女巫的身前,用手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那张脸虽然苍白而又脏兮兮的,但是依旧能看出她年轻时的容光,与所有女巫一般,魅惑无比。 即使是现在只要洗干净脸,温森相信她依旧会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尤物,满头的白发只会给她些许岁月的气息。 “恶心。” 安妮冷哼一声,然后示意身旁的安东尼将她抱起来。 安东尼有些嫌弃女人身上的味道,但考虑到自己现在的身份,只能捏着鼻子照做。 “未婚夫当着自己的面抱着别的女人,不会吃醋吗?”,看到吃瘪的安东尼,温森嘴角的笑意几乎抑制不住,甚至还火上浇油。 “不是每个人都像那位公爵夫人。” 安妮冷冷地哼了一声,不着痕迹地敲打了下这位闻名维林诺的妻管严,然后朝着打开的门内走去。 门里是幽深曲折的楼梯,两侧都是坚硬的石墙,石缝里生长着苔藓,隐约弥漫着一股尿骚味,隔着很远才有一盏油灯,看不清尽头,不知通向何方。 在四个人都进了门后,看门人回身去把木门关上,廊道里立刻变得阴暗了起来。 就这时,被安东尼抱在怀中的女巫忽然抬头,望向前方的安妮。 沉重的锁链依旧束缚着她的脖颈,但她确实在用力的抬头,目光如同磁石一样黏住安妮的背影。 “诸恶莫作,诸善奉行。” 她用清晰地声音重复了那句话。 第四十八章 至暗之刻(上) 温森与安东尼停下了脚步,安东尼皱着眉头看向前方领头的安妮:「她在跟你说话。」 「跟我说话又怎么样?」,安妮甚至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 「可刚才她确实是在跟你说话。」,温森压低了声音:「我来过这里很多次,可她从来没有和我说过话!」 「跟我说话又怎么样?」 安妮转过头来,淡淡地说:「她只是一个女巫,应该被烧死的异教徒,我难道要把她说的话放在心上么?」 温森被女孩突如其来的冷淡震慑了一下,下意识地顺着安妮的话茬说道:「对,确实没有必要把一个异教徒的话放在心上。」 安妮没再说话,继续向前。 过了一个不平整的土堆,前方传来哗哗的水声,伴随着隐约的臭味,好像他们正在接近一条污水河。 他们转过一个弯,流水声更加清晰了。 那是一个半月形的窗,贴着地面,用一握粗的铁栏杆纵横封死。透过铁栏杆往下方看去是一片幽蓝色的水面,黑色的石头砌成半拱形的水道,看起来极其古老,石缝中长满暗绿色的苔藓。 安妮饶有兴趣地俯身往下看。 「污水渠,它的上游通往其他区的下水沟,下游通往下城区,最后流进无名河。」 温森公爵轻轻拉了一下安妮的裙摆:「别凑得太近看,里面有很多脏东西。」 「下面有人。」 安妮指向水渠两侧狭窄的步道。 那是些漆黑的人影,佝偻着背,手持长长的钩子,沿着水渠两岸梭巡,他们用长杆挑着昏黄的一盏灯伸到水渠上方,照亮了一片水面,白色的泡沫混合着黑色或褐色的令人作呕的垃圾随水漂过。 温森低头看了一眼,然后又开口:「他们在打捞尸体。」 「这是一份不错的活儿,尸体身上有时候能搜出好东西来,譬如金牙,就算是被搜干净的尸体,也可以送到下城区的集市上去卖。」 「卖尸体?」 安妮的眉头皱地很深,她在维林诺待了十几年,还是头一次听说过这种事情。 「这有什么奇怪的?」 温森耸了耸肩:「在维林诺,每个夜晚都有人失踪,如果你发现你的亲人不见了好几天,就得去下城区的集市上找找卖尸体的人,尸体上抹满了盐,干缩得厉害,像是咸鱼那样一条一条并排摆在帐篷里,无论是贵族还是异教徒,都是青灰色的,那时候你就会觉得其实人类在死亡面前都是平等的。」 说完,他还伸出手,在自己胸口画了一个绯红之月。 「这样。」 安妮透过铁栏朝下面看了很久,抬眼却看见温森正无声地望着安东尼,那张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却很认真,好像一个大夫注视他的病人。 而安东尼抬起头来,同样注意到了温森的注视,不过他很快反应了过来:「你故意让我看到这些,想知道我听到这些的反应?」…. 温森点点头:「我想知道一个贵族在看到世界丑陋的一面的表情,是厌恶,还是怜悯?」 安东尼微微思考了一下,然后嘴角勾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我觉得他们确实该死。」 「确实,这个世界上如果只允许人生,却不允许人死,那岂不是乱套了?」 安妮跟着附和了一句,然后与安东尼两人一起并排向着前方走去,只留下没得到预想答案的温森站在原地呆若木鸡。 他确实是想借这个机会吓吓这两个年轻人,并且从某种意义上讲他确实做到了,并且成功了一半。 但现在在他面前的是谁?一个是披着女人皮囊的、本就曾经行走于维林诺阴 影之地的安东尼,而另一个,则是活了足足几百年的阿琳娜!这两个家伙不给他一个惊吓就已经不错了! 「所以说你把这个家伙弄下来干什么?她好像已经不会说话了!」 安东尼看着怀里虚弱无比,眼神却恍若放着光的女巫,忍不住抱怨:「总不能是因为某种同病相怜吧?」 安妮没有急着说话,而是看了一眼周围,确定了四下无人,然后猛然捏住了女巫脖颈间垂下的铁链,毫无怜悯地将她拖拽到了自己的身前,和她四目相对,问了一个非常奇怪的问题:「你想死吗?」 叫做艾德莎的女巫看着对面的安妮,眼神炽热,她突然探出手,与安妮的手掌相碰,眼中闪烁着晶莹的泪水。 任何一个男人都无法拒绝这妩媚潋滟的风情。 「嗯?」 在与艾德莎肌肤相碰的时候,安妮猛然缩手,觉得自己的虎口像是被蝎子蛰了一下。 有那么一瞬间,安妮几乎要动手杀了她,但在最后,艾德莎却摇了摇头,重新变回了那副木讷的样子,如同先前她的所见都是错觉。 安妮的身影微微一滞,心中莫名有了一种不安感。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男人低哑的声音,听不清是什么,但很有韵律。 安妮皱着眉头,侧耳去听,下一刻却有些不敢置信地抬眼——这是早已经被划入圣事部禁曲的女巫圣歌! 如果不是饱读禁术书,她也分辨不出。 这种东西是怎样在这种贫民窟传承下来的? 「魔女」赋予的视力让她一下子看清远方,那是一个渔夫打扮的男人,他坐在船头放歌,长杆在水中起落,小船飘如不系之舟。 落日前的阳光把井盖的影子投射在他得黑氅上,他仰首看着绯红色的天空,隐约露出半张沧桑的脸。 在这肮脏的、全世界都遗弃的地方,他仰首对着些许微光的时候,便如一个跋涉了上万里朝圣的信徒看见圣地日出般恬淡虔诚。 安妮没有去思考这里为什么会有水,只是捂着鼻子,呆若木鸡地朝着前方走去。 渔夫扭头看了一眼捂着鼻子的安妮,对她的到来似乎全然不觉意外,笑着问道:「这是你见过的最脏的地方,是吧?」 安妮点了点头。 渔夫轻轻地舞动长杆:「全世界最污秽的地方,是因为全世界都把污秽倾倒于此。污秽之地,终究是人造出来的。」 「世人总是这样,遗弃了什么,又把一切的错加于它,令它丑陋令它肮脏,最后再厌弃它。」 撑船的人轻声笑笑:「走吧。」 安妮毫不犹豫地走上了船,他不由自主地低头看向污秽的地下河。 漆黑的河水里,她漂亮的面容扭曲,种种虚幻,彷佛大笑仿佛悲哭。 一时间她眼前浮现出种种幻觉,好像那张脸其实不是她自己而是她分娩中的母亲,她正忍受着一个女人一生中最大的痛楚来迎接一个新生命的降临;又好像那是她梦中的人骨十字,那个燃烧着地人形正对她挑眉,但熊熊的火焰很快就攀爬了上来,女人的眉毛脱落面孔塌陷,干枯的眼睛好像白色的玻璃球…… 她一生中所见的种种至美和至丑都在污水的倒影中。 欢喜和恐惧像是两只野兽在分食她的心,她的面孔抽搐,眼神空洞。 有那么一刻,她的身体居然失去平衡,不由自主地向污水中跌落。 多喝热水早睡早起 ... 第四十九章 至暗之刻(中) 时刻警惕着的安东尼注意到了这异状,猛然伸手抓住了安妮后腰的丝带。 而撑船人也是毫不怜惜地挥舞长杆,用力击打在安妮的脸上,打得那张好看的脸红肿了半边。 安东尼继续用力,婀娜的腰带狠狠地勾勒出安妮腰部曼妙的身姿。 她一个踉跄倒在船舱里,呆呆地望着头顶泄落的光,没有丝毫愤怒,而是捂着脸低声抽泣起来。 「我们要去哪里?」,看着安妮失魂落魄的状态,温森皱着眉头问道。 他虽然来过很多次这里,但这样的事情也是第一次遇到。 「快要到了,不用担心,这不过是魔女们的游戏。」 撑船的人淡淡地说:「这里有一个针对超凡者的幻境,它启动的条件是感受到人心中的欲念。」 「欲望越大,在这里受到的冲击就会越大。」 安东尼闻言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低头,看向船中的那个女孩。 很难想象在这个娇小的身躯中居然隐藏着怎样强大的欲念。 就在这时,被束缚着的女巫艾德莎突然抬起头来,用那无比空洞的眼神看向远方,面无表情地低声喃喃:「她们来了。」 忽然有扑面而来的异样的风,风中似乎有人吹着古老的牧笛。 随着乘船人缓缓推动船杆,周围的一切都变了,变得诡秘而鲜活。 黑暗中好像有种种不可思议的东西在闪灭,那是类似于半人马或者长着山羊蹄子的少妇这种只存在于古画中的精灵的东西。 但静心下来再听,黑暗中的一切异动似乎又消失了,只剩下小船划破水面的轻声,就像风。 而抽泣的安妮却在这时抬起了头——灵性直觉在向她疯狂预警! 静寂的湖面上响起了「啪」的一声,不知从何处飞起了漫天雪片般的白玫瑰花瓣。 这一刻的静默如暴风雨到来前的死寂。 片刻之后,一个白裙女人竟然踩着湖面朝着船走开,她的肤色明净得像是透明,眼睛里跳脱着任性的美。 安妮没有丝毫犹豫,漆黑的火焰从她的指尖弹出,如同弓弩一般朝着白裙的女人射去。 紧接着,她吟诵着咒语,冰霜长枪在她的面前凝聚出来,依旧朝着同一个方向攻杀。 这是属于「女巫」的致命杀招,但是那白裙女人却恍若未见一般,直勾勾地撞向了黑焰。 下一刻,一面镜子突兀地浮现在了女人的面前。 镜子的质地似乎非常普通,在黑焰的攻击下寸寸碎裂。 但船上的所有人都注意到了——本应在镜子后方的女人消失了,随后而来的冰霜长枪打了个空,落在水面上后凝结起了一块巨大的冰。 在众人失神的时候,艾德莎像是疯了一般从安东尼的手中挣脱了出来,虔诚地跪在的船头,她用极低的声音喃喃道:「白魔女...」 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安妮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作为一名「魔女」,她已经是走入了禁忌深渊的人了。 但即使在魔女之中,「白魔女」仍旧是禁忌的词。 她曾经在已经被封印了的古籍中了解过,「白魔女」在「魔女」中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利。 她们是至yin的妖妇,她们也是贞洁的圣女,她们是绝对的女性,是「夜之魔女」莉莉丝的后裔。 男人们畏惧也爱着她们,知道欲望的泥沼会淹没自己,却忍不住要踏足。 她曾是所有魔女膜拜的对象,但每个曾膜拜她的信徒都变了,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她们的信仰十倍百倍地加强,所有能力也十倍百倍地提升 ,可以毫不犹豫地为教派牺牲自己,仿佛牺牲才是解脱。 古书里记载着:「白魔女的信徒,她们眼睛里闪烁着虔信的光如同火焰那样灼人,令人惊惧,令人尊敬。」 白魔女掌握着最终的教义,不论是君王还是奴隶,在她的面前,都只不过是仆从。 有人说,白魔女以男人的血为食。 她被称为是仅次于莉莉丝的祸根。 「我需要你的帮忙。」 安妮从船上站了起来,娇小的身体像是紧绷着的弓。 「她对我们没有恶意,至少从我的占卜结果来说是这样。」 安东尼摇了摇头,脸色显得并不好看:「但是我捕捉不到她的灵体之线。」 「灵体之线」,是每个生物都存在的东西,而「密偶大师」正是通过这些他人看不见的线条来实现对他人身体的操控。 「不用太紧张,孩子们。」 摆渡的渔夫在这时缓缓开口。 安妮这才注意到,渔夫从始至终都没有过太惊讶的表情。 或者说,他表现得有些太过淡然了,不论是对于安妮使用了超凡能力还是对于白魔女在水上行走这件事情。 「我说过了,这里只是一个幻境,这里的一切都是虚假的,你们所见的,真实的东西仅有我而已。」 渔夫不急不缓地晃动手中的船桨:「至于白魔女,哈,要是这里真的有那种东西,教廷与圣事部还会让这座‘百眼的宫殿,存在么?」 安妮紧紧皱着眉头,思考着渔夫的话,然后回答:「那我要怎么确定你是真的?」 回答她这个问题的是安东尼:「应该没问题,我可以看到他的灵体之线,并且只要我想...」 说到这里,撑船渔夫的脑袋诡异地动了一下,然后说出了安东尼接下来要说的话:「我可以随时操控他。」 这时安妮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皱着眉头,刚要坐下,却见到前方跪在船头的艾德莎又站了起来,背对着她们,吟唱着拗口而又悠长的咒文。 不妙的感觉再度萦绕上了安妮的心头,她想要阻止艾德莎的吟诵,但却又鬼使神差地闭上了嘴巴,只尽力去分辨女巫的咒文。 很快,平静的河流随着女巫的吟诵突然变得暴虐起来,强烈的震感从水底传来,几乎要将船上的几人全都掀下船去。…. 但这样的震感只持续了很短一会儿。 等到平静下来的时候,安妮注意到原本的河面仿佛忽然升高。 她们原本顺水而行,现在居然变成了逆流。 船随着水面一起上升,不知道从哪里有了火光,直到前方的半条河道都被映成温暖的火色。 扑面而来的再也不是腐臭的让人作呕的气味,而是玫瑰和薄荷的芬芳,她们仿佛正在驶向种植着繁荣花木的森林。 河面上的污物被清流冲散,在清浊之间有明显的一道分界,那道分界就在眼前。 当小船无声地越过分界之后,他们便漂行在清澈见底的水上,隐约可见河底的青石上生者绒绒的青苔,细小的鱼穿梭游动。 两边的岸上再没有老鼠跑来跑去,也不见那些被啃剩下的、分辨不清的骨头,两侧的石壁上点满了蜡烛,就像入海口的航道灯那样指引着这条小船。 「我们到了。」 渔夫放下了撑船的杆子,轻声说道。 似乎是在迎接他们的到来,前方响起了一首寂静空灵的曲子。 它美好得让人想起夏日的午后,小女孩拧紧一只八音盒放在窗前,托着腮眺望花圃的场景。 在众人忍不住发呆的时候, 一道清澈的流水托着小船,悄无声息地滑进那满是金色阳光的下午。 安妮的眼睛被那些华丽的帷幕和精美的链坠照亮了,一重又一重淡紫色的帷幕,帷幕间的黄金吊坠是飞奔的鹿形、茂盛的雪松形和美丽的六芒星形,几百种几千种,没有任何两件是重复的。 两侧岸边洒满玫瑰花瓣,一侧红色,一侧白色,没有一片红色花瓣落入白色的河岸,亦没有一片白色的花瓣误入红色的区域。 多喝热水早睡早起 第五十章 至暗之刻(下) 安东尼抬眼望去,前方的地下河展开为一个清池,清池中央的方型石台上,红裙和白裙的少女正相对而坐。 天使羽翼托起的金色小桌上,放着一张棋盘。 两只纤细的手轮流挪动棋子,棋盘旁边居然真的放着一支古老的青铜八音盒,清冽的歌声如同溪水般潺潺流淌。 在两名少女放下棋子,笑意吟吟转过头来的时候,整船人的呼吸在一瞬间停顿了。 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是倾国倾城之姿,也许很多人一生中都不曾见过那么美的女人。 红裙的少女看着他们,轻佻地眨着眼,抬手间的动作都媚态横生,艳丽无匹;而另一面白裙的少女却典雅端庄,如清水出芙蓉,一如那锡兰传说中的“天上莲花”。 一如镜子的正反面。 “欢迎光临。” 白色宫裙的女人扇动丝绸和檀香木的小扇,掩着嘴低低地笑。 扇子带起的风卷动了地面上的玫瑰花瓣。方形的石台上,一半铺满红色的玫瑰花瓣,而另一半铺着白色的,金色的桌子放在两种颜色的分界上,一如界限分明的地下河两侧。 白色宫裙的女人坐在白色的这边,红色红裙的女人坐在红色的那边,在灯光的映照下,她们肤色明净得像是透明。 没有任何人回答女人的问候,即便是温文尔雅的温森公爵,他是维林诺有名的绅士,但在这一刻,他放弃了对女性的问好,只是默默地站在船尾,看着岸上白色的花瓣飞扬起来,像是大雪那样卷向红色的那边,把所有红色都吞没,甚至红裙女人的身上也盖满了。 下一顺,红裙女人拿起桌上的一枚棋子,轻轻落下。 “啪”的一声,漫天雪片般的白玫瑰花瓣停住了,就像是神明突然静止了时间。 而白裙女人则是低下头来,她看向棋盘的美丽双眼忽然变了,咬牙沉默不语。 这一刻的静默如暴风雨到来前的死寂。 片刻之后,白裙女人眼睛里那股跳脱任性的美暗淡了,她缓缓收起折扇,搬起自己的金色座椅往后稍稍移动了几寸。 一切又动了起来,风起,风向逆反,红色的玫瑰花席卷了一切,吞没了白色,洒入清池。 整个石台上被红玫瑰覆盖,就像是铺着红色厚绒的舞台,站在红裙上的白色花瓣在一瞬间枯萎坠落在地,碎裂成灰。 也是在这一刻,小船被温和地水流推了过来,船头撞在石台上,披着黑氅的撑船人扔掉长杆登岸,揭开了自己的兜帽,露出赤铜色的面具,遮住了他的上半张脸,面具上是浮雕的公牛,两侧是狮鹫的羽翼。 “客人,上岸吧,她们是白衣和红衣。” 撑船人没有对眼前的场景表现出任何诧异,他的语气很平淡,就像是撑一艘普通的船到了渡口,通知昏睡的乘客们打起精神继续赶路。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诡秘:从魔女开始】【】 安东尼没有说话,他先是抬眼看向了船头的艾德莎,这个女巫在朝着前方跪拜,如同石像一般将额头抵在船板上,像是那两个女人最虔诚的信徒。 忍不住叹了口气,他又看向了身旁的安妮,却发现她那好看的眼角微微抽搐着,眼神中充满了畏惧,甚至身体都在发抖,像是一只受惊的兔子一般。 “怎么了?” 安东尼皱着眉头,关切地问道。 安妮一把拉过安东尼的手,一股巨大的恐惧在她的心头蔓延着:“我...见过她们......” 曾经的梦境在她的脑海中再度浮现,那诡异地场景犹如实质一般出现在她面前——那片赤红色的海,那一支燃烧的十字架,那一个被钉死在十字架上的女人... 那空荡荡的广场上,那两排高大的凯旋柱上吊死的女人... 她本以为这只是有着某种特殊征兆的梦,但在此刻,她居然在现实的生活中见到了这两个活着的女人! 她不想下船,却只能在撑船人的催促下,战栗着、亦步亦趋地跟在安东尼身后。 脚下的玫瑰花瓣柔软如地毯,她觉得自己被神秘幽深的香所缠绕,心脏剧烈地跳动。 那香气不是来自脚下的花瓣,而是女人的身体,红裙女人的身上馥郁的香气如玫瑰,白裙女人的身上则清幽如薄荷。 刚才就是着两个女人身上的气味混合在一起,远远地在小船上就闻到了。 而安妮这才惊觉自己为何对这样的香气那么地熟悉、那么地怀念——原来她早已在梦中闻过,只是由于两种香气混杂在一起,让她一时没有想得起来。 “你是来赴约的吗?” 红裙女人随意地开口,但她的目光越过了安东尼,紧紧地盯着安妮,锐利的眼神像是在捕食的鹰鹫。 安妮低下了头,没有说话。 她一时不知道应该怎么样应对这样的场景。 她奉着哥哥的命令来到这里打探消息,但现在看来,却仿佛是一场宿命的重逢。 “不是,也不应该是。” 就在这时,白裙的女人却笑着摇头。 她的笑声很美,银风铃般清脆,用这样的声音说出抱怨的话也让人难以生气:“是正确的人,但现在不是正确的时间。” 她看着上岸的三个人,完美无瑕的唇边带着一抹捉弄的笑容:“命运这种东西,真是耐人寻味,不是吗?” 随着她的话语落下,下一瞬,走在最前方的安东尼惊讶地发现,自己整个人开始“凹”了下去,但他并没有感受到痛感,就像是自己在使用“无面人”的能力一般。 在队伍最后的温森惊讶地看着自己挚友的身型矮了下去,在短短的几十秒内变成了一个比他矮了快要半头的女人,有那么一瞬,他突然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还是这个样子顺眼一些。”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诡秘:从魔女开始】【】 白衣用扇子遮住嘴,轻笑着,目光一闪而灭。 失去了安东尼身体的遮挡,安妮这才不得不抬起头,开始打量面前的两个女人。 白衣的宫装裙是冰雪般的白色,以钻石和白金为饰,两袖是透明的白纱舞袖,可以清晰地看见纱中的双臂曲线柔和,胸口暴露出的肌肤好像敷粉那样洁白。 而红衣的宫装裙则唯有红色,大红色的织锦美如繁花盛放,额前垂着一枚红宝石的坠子,高领把脖子都遮住了。 很少有人知道,她们的颜色和性格好像恰恰是颠倒的,真正冷若冰雪的,却是红衣。 第五十一章 献祭 “虽然时间不对,但可以和我一起跳舞庆祝么?”,白衣说话的声音清冽如同春日潺潺的溪水:“庆祝这命运的相逢。”嚣虽然她没有点明是谁,但安妮立刻明白这个诡异的女人是在邀请她。 她用很短的时间思考了眼下的局面,然后叹了口气,越过已经变成了原型的阿琳娜来到人群的最前方,提着长裙盈盈屈膝。 这是接受邀舞的礼节。她与白衣的目光相对,两人都互相看着对方的面孔,露出了莹莹的笑意。 身边的众人都忍不住惊叹,那是两张怎样的容颜啊,比一切想象所能到达的美的巅峰还要高,高不可攀。 在火光的映衬下,她们的美丽介乎真实和虚幻之间,仿佛被一层朦胧的光笼罩,让人看不清楚。 安妮整理了下头发,上前,轻轻握住白衣的手,揽住她纤纤的腰肢。嚣她的手指隔着薄薄的丝绸摸到白衣长裙下的鲸骨束腰裙,这是任何一名男人渴望的时刻,但安妮那张好看的脸却冷若冰霜。 八音盒放出了热烈奔放的舞曲,安妮以她最熟练的舞步搂着白衣旋转。 得益于灰羽的调教,不论是男步还是女步她都跳得很好,不次于维林诺社交场上任何一名舞王。 红衣的目光在众人的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后面无表情地打了个响指。刹那间,她们周边卷起了一场红玫瑰的风暴。 鲜红色的花瓣在她们身旁起伏,白衣仰头看着她,目光里跳荡着少女般的热情,而安妮同样低头,媚眼如丝。 随着一丝诡异的提琴变音响起,这场仅属于她们的舞会正式开始。嚣所有舞步像是刻在她们的脑海里,胳膊怎么放,脚下怎么走,根本不必思考,只要她们放松心情尽情挥洒。 她们的舞蹈奔放自如,像是配合演练了多年,白色的舞裙飞扬起来,折射光影缭乱。 温森与阿琳娜两人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这倾世的舞步,她们的快步舞那样雀跃,华尔兹那么优雅,两个人的眼角荡漾着让任何男人都难以抵挡的光芒,那是温柔而又直刺人心的箭。 可站在岸边的船夫眼神却平静如水,他从黑氅下摸出烟盒,取出其中最后一支手卷的烟,叼在嘴里点燃了,让烟雾充满鼻腔,去对抗周围的恶臭。 他的脚下肥硕的老鼠唧唧叫着跑来跑去,被踩过的粪便东一处西一处。 会在这里踩到粪便的人只会是那些想发财的捞尸人,但现在他们死了,几具新鲜的尸体凌乱地躺在角落了,老鼠正犹疑着要不要上去撕咬。 他吐出一口长长的气,看着前方那个年轻美丽的少女正搂着一件白色的长裙起舞。 嚣那件裙子肮脏,表面钉着廉价的珍珠和亮片,是一件女演员的戏服。 它乍看起来光鲜,女演员穿上它昂起头,便如王后般高傲,但袖子的衬纱却是破破烂烂的,好似被抛弃的蜘蛛网。 在这一刻,它的一半已经变成了红色,从少女指尖流淌出的鲜血正在将它逐渐染红。 这么剧烈的出血很显然违背了自然的规律,而少女却根本就没有意识到,她只是欢快地舞蹈,而与少女一道的两人同样痴痴地站在那里,如陷梦境。 船夫并不知道他们看见了什么,只是很久以前就有人告诉过他,在某天会有一个前所未见的漂亮女人来到 “百眼宫殿”,他需要送她们来到这里。当时船夫还非常年轻,经常出入于维林诺的社交场里,是一名风流的花花公子,他不好意思说他见过几乎所有的维林诺的漂亮女人,可那个人却和他说 “前所未见”? “看见她的时候你就明白了。”那个与他翻滚了一夜漂亮的女人只是坐在床边,点根烟笑笑:“说不定那个时候我们还会再度相逢。”嚣他下意识地想要拒绝,可看着女人那迷人的眼睛,他不知为何竟然鬼使神差地点头答应了。 只为了这一个誓约,他从维林诺社交场上有名的花花公子变成了底层的船夫,日日夜夜穿梭在这肮脏而又恶臭的 “百眼宫殿”,等待着那个 “前所未见”的女人出现,直到今天。他终于知道二十年前那个女人的意思了,也许 “美到极致”这样的词语就是为眼前的这个女孩量身定制的。在见到安妮的那一瞬,他丢掉了往日的疲惫与沉闷,第一时间将她带到了这里,并且按照学着二十年前那个女人的语气说:“她们是红衣和白衣。”可其实自始自终,船夫看到的只是这条肮脏的地下河和肮脏的石台,蜘蛛结网的木箱上放着那具红色的棺材。 不久之后,安妮缓缓地跪地。她觉得跳得太累了,想要休息一下,便紧紧的搂住那件白裙,倒在了自己的血泊里。 嚣这时所有人才蓦然惊醒,温森与阿琳娜惊慌地冲了过去,将安妮搀扶起来。 没有玫瑰,也没有清水,没有美丽的女人也没有八音盒,发出声音的只是木箱上那个摇摆的旧铁钟。 自始自终,那些美的东西,都没有过。船夫摇了摇头,叹息被幻象所困的年轻人。 但就在这时,他突然看到在被安妮鲜血所浸没的地方,女孩的鲜血形成了一个妖冶的纹路,仿佛古老的祭祀图文。 随着一阵地动山摇,从图文终结的地方升起了一个红色的棺材。它与普通的棺材不同,它通体红色,明艳得就像女人的胭脂。 黄金铸造的圣天使们在棺材的四角,用舒展羽翼保护着它,一个持剑披甲的男性银浮雕躺在棺材的盖板上,密集的白银长钉把棺材封死,锁上阴刻着入葬的时间和死者的名字。 嚣船夫快速跑了过来,皱着眉头看着那些白银的长钉,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就像是吸血鬼会被封入铁棺里,这具美丽的棺材被钉死之后恰如一具铁棺那样坚硬,如果里面的东西从死亡中苏醒过来,也绝对逃不出来。 他无声地打了一个寒噤,明白了棺木外美丽的红色是因为什么,那不是任何染料,而是把木材放在圣徒的鲜血和蔷薇汁液混合的液体中浸泡所得,那种汁液是比圣水还要强烈几百倍的东西,对于某些东西而言,是剧烈的毒素。 这样诡异的场景,他本想扭头就跑,但鬼使神差地,他突然想起了二十年前那个媚眼如丝的女人,她曾经说过,他们终将重逢。 于是船夫俯下身去,用手触摸那锁,轻声念出了那死者的名:“亚伯拉罕·莉莉丝” 第五十二章 女巫的十字 安妮吃惊地睁开了眼,即使虚弱无比。禛莉莉丝,那个仿佛亘古长存的名字,犹如惊雷一般在他的耳边炸响。 她看着那船夫从小船上提起沉重的铁撬棍,小心翼翼地一枚又一枚拔出那些白银长钉。 “愣着干什么,过来帮忙!”船夫伸手指了下温森。翘钉这项工作远比他想象得更辛苦,那些白银长钉在棺木中镶嵌的极紧,为了拔出这些钉子他几乎要把它们一一折断。 温森看了一眼虚弱的安妮,虽然他对眼下的情况满心茫然,但是在后者的微微点头下,他还是走了过去,接过船夫手中的撬棍一起工作。 安妮皱着眉头,躺在阿琳娜盘起的腿上。禛其实她早就已经意识到了鲜血的流逝,但在她想要挣脱开来的时候,那个白衣的女人却牢牢地钳制住了她,接下来的那段舞蹈,看起来两人情投意合,但其实她却犹如提线木偶。 “好冷。”安妮朝着阿琳娜的怀里靠了靠,失血过多使她的唇已经变成了乌紫色。 阿琳娜一声不吭地扯开衣服,将少女拥入怀中,在使用 “占卜师”能力确定安妮无恙后,有些无奈地说道:“你是不是忘了你是个男人?” “闭嘴。”安妮的回答简单而又直白。而另一边,温森和船夫的动作很快,这也是让安妮没有想到的,他这个平日里养尊处优的朋友居然有这那么好的体力。 禛在把所有银钉拧下以后,温森把撬棍插进锁圈里。再用力别断它之前,他轻声念出了锁上的日期:“星历1313年”不论是安妮还是阿琳娜,亦或是身旁的船夫,都不由得一惊——如果锁上下葬的日期没错的话,这具看起来全新的棺材已经有足足四百多年的历史。 什么样的木质和漆能够经历四百多年而不腐朽?小桌上的八音盒恰好在此刻走到了尽头,发出清脆的 “嗒”声,音乐忽然变了。它奏响了古老的圣歌,仿佛一个孤独的灵在空旷的教堂中飞射折返,发出无人能听懂的呼喊。 这并不是什么好兆头,本来准备开棺的温森皱了皱眉头,将撬棍交给了船夫,自己则是悄无声息地向后退去,用一个恰到好处的姿势站在了安妮的身前,既能够让她看清那边的景象,有便于他自己第一时间将危险挡在身前,为两个女孩争取逃跑的时间。 樱桃红色的棺木盖板被船夫轻轻地抬起,轻得像是怕惊扰了棺中的人。 禛盖板打开的那一刻,仿佛有光从里面照出来。棺材里沉睡着的是个少女,她大约十四五岁,栩栩如生。 她穿着一件纯黑色的丝裙,肌肤也如冰雪一样白净无暇,丝裙外挂着无数的黄金饰物,那些饰物古老典雅,镶嵌着未切割的大块宝石,以绝佳的手法镂空雕刻。 少女的脸上居然还留着一抹淡淡的绯红,似乎皮肤下还有温暖的鲜血。 她根本不像是沉睡了四百年的死者,而是正在午睡中。 “是她?!”在看清少女面孔的那一刻,安妮与船夫异口同声地说道。但是前者的语气中是满满的震惊与恐惧,而后者的语气中却仿佛充满了...狂喜! 禛船夫迫不及待地伸手去触碰少女的脸颊,可就在他碰到的那一瞬,少女的丝裙如烟尘那样飘散了,只留下披挂着黄金和宝石的、素白的女孩的身体。 那是陈旧丝绸在遇到空气时才有的现象,就像是时光在棺材里被锁住了,在打开的瞬间,四百年飞掠而过,早该腐朽的一切灰飞烟灭。 温森下意识地将目光从棺材处移开,有些困惑地问道安妮:“你见过她?” “我明明亲手杀了她...就在几天前...”安妮有些语无伦次地说道。 她确实见过这个女人,甚至就在前几天——她非常确定,那是她在异端审判所处死的那个女人,甚至她还帮这个女人逃避了痛苦的火刑。 可现在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以这样的姿态!禛可船夫却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场景,这个从开始就显得优雅深邃极有贵族风度的老人居然当着好几个人做了令人极其错愕的事:他把棺材里的女人抱了起来,狠狠地箍紧她纤细的腰肢,亲吻她的娇嫩的唇。 仿佛要把这二十年来所藏着的思念尽数掏空,发泄在这个让他从一个优雅花花公子变成了最底层船夫的女人身上。 “他是在干什么?”阿琳娜的表情显得有些木然,尽管她是一个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家伙,但眼前所发生的这一幕依旧是诡异地让她有些隐隐作呕。 安妮没有说话,她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场景,但是她的目光并不在船夫与那个诡异女人的身上,而是在他们的脚下,那一副由她鲜血所编织成的纹路。 在棺材出现以后,这幅纹路的演变其实一直没有停止过,只是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棺材所吸引了。 “女神的封印?”禛安妮的眉头皱起,看着面前最终汇聚成一个完美六芒星的鲜血纹路,她有些不太确定。 这像是书上所记载着黑夜女神用来封印异端的阵图,但是使用血祭的话,是完全违背黑夜女神教会的教义的。 “奇怪,那个女人好像也在流血唉。”说话的是阿琳娜。她注意到船夫将女人抱起来时,女人垂下的左手指间有着暗红色的鲜血正在缓慢地朝着下方滴落,恰到好处地融入了六芒星的一角。 “快点离开!”瞬间,安妮茅塞顿开,她一下子就意识到了这里正在发生着什么。 禛随着女人鲜血的落下,完美的六芒星突然开始发生了变化,其中一角的血液如同沸腾一般,骤然消失了,而另外五角的血液则是迅速地扩散了开来,几乎是在瞬间就将所有人都笼罩在了其中,形成了一个巨大五芒星的鲜血阵图。 如果说六芒星是神的纹章,是女神的封印,而现在她们脚下的那个五芒星,则是 “恶魔的纹章”、 “女巫的十字”! 第五十三章 交换血液 但是安妮的提醒实在是太晚、太慢了。窯 在五芒星形成的那一瞬间,被船夫所亲吻着的女人睫毛开始不住地颤动,然后很快,便抬起了那对淡色的眼眸看了安妮一眼。 这一刻,安妮的心微微一悸,只觉得那对眼睛是空明的灯,她沐浴在来自远方的灯光中。 “好久不见。” 名为莉莉丝的女人吐出了一口悠长的气,这口气尘封了四百年之久,满是时光的味道。 她不是在和安妮说话,而是和站在她身前的船夫。 “莉莉丝,我...” 男人感受到了怀中美人的呼吸,惊喜地将她抱住,用力勒紧她的细腰,仿佛要把这二十年的孤寂在这一刻全都迸发出来。窯 “你遵守了诺言,我应该给你奖励。” 莉莉丝咯咯笑着,她两只手环住男人的脖颈,探头轻轻吻在他的耳根后。 船夫听见耳根后液体流动的声音,大约是莉莉丝湿润的舌头舔舐他的耳背,他陶醉地闭上了眼睛,觉得这是一场盛大而又久违的重逢。 可安妮却亲眼看着从船夫耳根后喷出了血泉。 这么剧烈的出血只能是动脉的断裂,血涌出来的声音就像是风声。 而船夫却完全没听到,只是忘我地吻住面前的女人,一如二十年前的那个夜晚。 但很快,他就失去了力气,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倒在了棺材前的地上。窯 诡异的是,在他倒下的那一瞬间,鲜红的血液像是被他排斥一般,为他的尸体腾出了一个小小的位置。 “腥臭的血液。” 莉莉丝叹了口气,然后轻轻挥手,男人的鲜血在一瞬间汇集而来,编织成了一套恍若实质的红色旗袍,甚至没有一滴能够落在地上。 她伸手,旗袍一下子便贴合在了她曼妙的身躯。 男人做梦都想不到,二十年痴情的等待,竟然只是为了变成一件衣物。 “我们终于见面了,安妮阁下。” 莉莉丝放肆地舒展着自己妖娆的身体,仿佛要将这个世界揽入自己的怀中。窯 “嘣!!嘣!!!嘣!!!!!” 安静的空间接连响起了三道枪声,那是安妮,这一刻她已经无力使用超凡能力,只能扣动“救赎”的扳机。 她不知道眼前的女人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是灵性的直觉在向她疯狂地预警——绝对,绝对不能让这个有着和自己相同姓氏的女人重回人间! 安妮的枪法确实不错,整整三枪全部击中了莉莉丝,巨大的冲击力让她整个人都再次被带入了棺材里面。 温森在这一刻非常默契地冲了过去,他毫不犹豫地将棺盖卡上,然后捏起一旁的银钉,以撬棍的另一面当做锤子,狠狠地敲下。 但下一瞬,棺材里传来了更加沉重的敲击声,两边的震动同时汇集,竟然将一旁的温森震开。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诡秘:从魔女开始】【】 紧接着,棺材内部的敲击的声音传来,感觉就像敲打在安妮的心脏上,她的冷汗不停的往下流。窯 “别害怕嘛!” 莉莉丝将棺盖重新推开,满身血腥,脸上却挂着娇媚的笑。 在这一刻,她的身影和温森认知中的魔女完美重合,他甚至不由自主地放下了手中的铁质撬棍——那就是传说中的魔女么? 据说她们是敲骨吸髓的恶鬼,可全世界的男人都想目睹她们那无与伦比的美,在传说中若是为了那样的美而死,也是值得的。 她们既令人神往,又令人畏惧,更多的,还是令人迷惑。 莉莉丝看着面前的三人,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晶莹的脚,从那玫瑰红色的棺材里走了出来。 八音盒在这一刻重新奏响,她跟随着节奏起舞,婀娜的身姿千般婉转。窯 安妮立刻想起了在那远古时期曾经流传的魔女崇拜——在祭祀邪神的秘密仪式上,经常会有魔女舞蹈,她们披着黑色的薄纱,薄纱下她们的肌肤素白而坚硬,像是来自东方的名瓷,她们妖艳动人,身上刻有文身的男子们伴随着她们翩翩起舞。 安妮忍着额间的晕眩感,接二连三地扣动扳机,可却被莉莉丝以无比优雅的舞姿躲过;即使身为“密偶大师”的阿琳娜与她一同出手,也只是在莉莉丝的身上留下几道看上去不痛不痒的血痕。 在超凡能力消耗一空,甚至连“救赎”的弹夹都没有子弹之后,安妮挫败地用手抓着自己的头发,低声道:“她在祭祀。” 仿佛是回应安妮的话语一般,莉莉丝不知什么时候将一颗银钉拿在了手中,猛然割开了自己的手腕。 莉莉丝的血液颜色也很深,近乎黑色,并且如同水银般沉重,每一滴落下时都发出沉重的声响。 它们一滴滴地落在了她脚下的五芒星里,与安妮的血液融合在了一起。 安妮有些困惑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她知道,在遥远的古代,魔女在舞蹈后会把鲜血滴进大杯的红酒里,信徒们分享那鲜红的液体,就认为自己得到了魔力的恩赐。窯 但现在莉莉丝是在做什么? 莉莉丝显然没有解说的欲望,只是高举着自己的手腕,口中念诵着那遥远的、仿佛从未在尘世中出现的歌谣。 渐渐地,她纤细玉足下的血液开始流动,红色的血与黑色的血飞速地交融,形成了一个像是树根一般的图案。 而安妮在这一刻也终于明白,莉莉丝此刻献祭的对象居然是她! 阿琳娜下意识地抱着安妮向后退去,想要离开这妖冶血液蔓延的范围,可仅在瞬间,之前那流动缓慢的血液竟然以百倍的速度流动,将安妮围在了中间。 而一直抱着她的阿琳娜被一股无匹的力量席卷而走,与温森一起落在了远处。 “魔女之血是世界上最完美的药物,连新死的人都能救活。”莉莉丝一面向着安妮走去,一面喃喃说道。窯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诡秘:从魔女开始】【】 她只是轻轻挥手,那血液就仿佛有了灵智一般,猛然激荡起来,破开了安妮的手腕,然后......居然以一种势不可挡的姿势向着她的动脉中逆流! 这是一个无比痛苦的过程,甚至可以说是不可想象,一旁的阿琳娜与温森也呆住了——眼前这样的场景,彻底超出了他们认知的范畴! 这个叫做莉莉丝的魔女,居然低下了那颗美丽的头颅,舔舐着地上残余的鲜血。 她居然在和安妮交换血液! 第五十四章 堕落的灵魂 维林诺是金雀花的首都,这里的每个人几乎都掌握着相当一部分的财富。 嬻自然而然地,人们的夜生活也相对丰富许多。 “那是什么?”一个脸上挂着心满意足的微笑、刚从一处粉红色建筑物里走出来的胖子抬头看了眼天,下一刻,他的微笑立刻凝固在了脸上。 那维林诺标志性的通天巨塔,在此刻像是被鲜血涂抹了一般,通体散发着深沉的红色。 胖子身上的肥肉一抖,整个人一下子似乎清醒了很多,他擦了擦眼睛,再度抬头,却忍不住惊恐地喊出声来:“血月?!”是的,在这个夜晚,在遥远的西边的天空,竟然出现了一轮血色的满月! 凄艳欲滴,醒目的好像就挂在每个人的眼前,妖异的像是一个与天齐平的大恶魔赤红的瞳孔。 嬻那血月轮转的光泽幻化成一层层寒冷又凄凉的红色的薄纱,掩在了整个维林诺的的西面! 尤利乌斯面无表情地站立在整个教皇厅最高处的阳台,凝视着那犹如地狱般色彩的灰塔,眉头紧皱。 这种惊世的天变已经是第二次了。他记得半个月前的时候,那个方向同样发生了这种令所有学者、所有占卜师和预言师们诚惶诚恐的天地异变。 而眼下仅仅过了半个月的时间,这戾气更胜的血月竟然再次显现,震撼人心的妖异诡秘画面令人永远无法忘却! 这代表着什么?是黑夜女神发出的警告么?就在他默默思索的时候,在远处的山巅,一名灰黑色的狼人站立在了巨山的顶端,面向着东方的位置,血月的光辉如同水幕一般沐浴在它的身上。 嬻它满是肌肉的手臂舒展开,满嘴的獠牙朝着血红色的皓月发出了一声让整个维林诺都为之心悸的恐怖咆哮之声! 然而在狼人咆哮的这一刻,血月之上赫然的出现了一条条华丽的银丝,像银色的河流一样斜泻天边,在血色的天幕之中显得格外炫丽! 光泽掠过百眼的宫殿,通过水流的折射,最终落在了一块巨大的石碑之上。 这块石碑上面没有字,只有着一些奇怪的划痕,它在百眼宫殿建造之前便已经存在这里,没有人知道它到底有着多少年的历史。 而此刻,唯美的光辉聚集在了这个无字碑上,反射到了无名河畔,在这一片血红的世界中竟然形成一个银色的月光影像! 这样诡异的景象立刻引来了人群的围观,恰巧有着对于古代文学略有研究的历史系学生,他扶着眼镜,尽量去辨别那影像中的文字:“当最后一个守望者踏足深渊,众神的誓言变成一纸空谈,魔鬼将开启那地狱的森门,在血月之夜……”一窜古老的预言从年轻学生的口中说出,如同最沉重的咒语一般。 嬻在说到血月之夜的时候,竟然无法再开口了,仿佛只要念出后面那一段话来,整个世界就将曰月失色,乾坤倒置! 很快,就有人将这个消息带给了在教皇厅中等候的尤利乌斯。这个年轻的男人只思考了很短的一段时间,然后便扭头走进了书房,他将目光看向书桌上略显凌乱的战棋,伸手将一只白色的马拿到了地图上代表百眼宫殿的侧面。 白色的马意味着一只全副武装的骑兵队。而从地图上一眼就能看出,他将白马所摆放的位置是战略的要地,它能踏遍四方,遥遥呼应着锁住两侧十字形要道的 “城堡”。 “现在的形势很是棘手。”尤利乌斯撤回修长的手,眉头紧皱:“但是女神并没有降下旨意。”嬻 “圣座的布局已经没有弱点了。”凯奥将军低声说。作为金雀花帝国最高级别的军事领袖,他必须承认,如果是他指挥这场剿杀战也不过是如此布局,甚至在更微小的地方还比不上这位后起之秀。 “不,在我们没有看到对手布局时,说自己的布局没有弱点还太早。”尤利乌斯摇头:“你们认为我们处在进攻的位置上么?错了,我们处在防御的位置上。因为我们的布局是要控制住维林诺的每一处战略要地,而进攻的人,总是只攻击几个点,她们是一群亡命之徒。”苍老的凯奥将军猛然醒悟:“是的!”尤利乌斯指着那些攒聚在百眼宫殿里的黑色棋子:“但很遗憾,我不知道我们在这座宫殿里的敌人都有什么棋子。‘死河’不知道在这里布下了多少难缠的东西。”嬻说到这里,他叹了一口长长的气,将双手背后,就朝着门外走去。 刚出门,西塞罗便恭敬地说到:“圣座,我们应该怎么处理红月?” “有人会来处理。”,尤利乌斯轻飘飘地丢下一句话,便朝着教皇厅的更深处走去。 就在西塞罗愣神,思考教皇厅中还有谁能有能力去处理这样的事件时,教皇厅外,嫣红的圣火在每一层黑褐色的石阶上燃烧了起来。 熊熊的火焰将整个信仰广场照得一片通红,那热度就像浪潮一样席卷了这个硕大的广场,即使站在最边缘都能够感觉得到。 西塞罗立刻知道是谁来处理这件事情了,这样浩大的声势,除了代位教皇的尤利乌斯,只有另一个人能够弄出来,那便是消失了已久、真正获得女神恩典的那位——穆。 只是这位真正教皇出现所说的第一句话就让西塞罗忍不住伸手抚额:“血月,是女神的赐予,这代表着女神的心情...”嬻这是什么荒谬的发言? !......另一面,在百眼的宫殿里,安妮已经昏迷了过去。但血液的交换依旧没有停止,那是深入骨髓的痛,即使在昏迷之中,安妮依旧不断地抽搐着,白皙的脸上布满汗珠,有着病态的红晕。 而被困在血色五芒星之外的阿琳娜脸色难看至极,在看到莉莉丝舔舐着安妮血液的时候,她终于想到了很久以前在一本旧书里看到的一句话:“血液是灵魂的货币。”而魔女的血液,将会赋予安妮最为堕落的灵魂! 第五十五章 魔女的血 莉莉丝放肆地抚摸着安妮的头发,她虽然是个女人,可是在触碰安妮的时候,她的手势和眼神都充满了淫邪的意味。 巧 “你到底是谁?你想要干什么?”说话的是阿琳娜,她没有试图使用能力去操控面前女人的灵体之线, “占卜家”的本能告诉她,那是一个必然失败的结局。她用一个很奇怪的姿势站在温森公爵的身前,那是序列8 “小丑”所赋予她的能力,具有超强的身体协调性与平衡能力、精准的身体控制能力,通过这样的姿态,她能在一瞬间做出对眼下情况最正确的决断动作。 “莉莉丝九世。”女人的声音显得很是慵懒,听上去颇有一种看破尘世的感觉:“你不应该问我想做什么,而是你们来到这里想要做什么。”在她开口说话的同时,血液的交换终于完成,地上流淌着的鲜血全都消失不见了,原本浓浓的腥味也荡然一空,随之是一股令人甘愿沉沦的香气开始在这个地方蔓延开来。 安妮在莉莉丝的怀中缓缓地睁开了眼,带着一半的迷茫开始打量周围的景象。 巧只是阿琳娜在安妮睁眼的瞬间,心里一颤——她的眼睛不再像之前那样纯黑,而是变成了一红一黑的异色瞳! “看来我们的交换很成功呢。”莉莉丝温热的鼻息喷在安妮的脸上,同时用那修长的手轻抚安妮的脸颊,却被彻底清醒过来的后者一把打掉。 “真是无情。”,她倒也不恼,只是自顾自地站起身来,然后随意地伸手一抓。 “哇——哇——”粗劣嘶哑的叫声在她的指尖响起,安妮下意识地抬头看去,莉莉丝手里抓着的是一只乌鸦。 但那是她最重要的朋友,从小伴随她一起长大的那只,能够穿行三界的乌鸦。 巧 “不要!”安妮猛然站起,伸手想要去抢,但哪里比得上莉莉丝的速度? 漂亮的女人一个闪身避开,将乌鸦抓在手心里一捏,再笑吟吟地捧到面前给她看。 安妮沉默了下来,像是被抽干了精神气。她不知道,自己的这位老朋友是在什么时候跟到了这个地方来。 她伸手,接过乌鸦,轻轻触摸口角流血的它。它嘶哑地叫着,嘴里不断吐出血色的沫。 巧眼前这个该死的女人捏碎了它大多数骨骼,技艺最精湛的医生也救不回它了。 “你好像很喜欢它。”蛇蝎心肠的女人似乎压根不在乎安妮的心情,她从身后拿出一根银质的断钉,轻描淡写地在安妮那张漂亮的脸上一划。 深红色的血珠顺着伤口流淌出来,莉莉丝伸出食指接住一滴,那眼中闪烁的光芒,似乎是接住了某位神明的恩赐那样动人。 “不要移开眼睛,以免你认为接下来的是某种魔术。不不!这不是什么魔术!这是真正的魔法!这个世界上,唯有魔女的血才能重新点燃即将熄灭的生命!”莉莉丝一面说着,一面伸手将指尖的血滴喂入垂死的乌鸦口中。 安妮目不转睛地看着掌间的朋友。巧乌鸦用黑色的羽翼掩着自己的头,无力地趴着,看起来生机已经彻底断绝了。 可忽然之间,它居然振翅飞了起来,它飞向不远处的窗户,似乎想从那里逃走。 目睹这一幕的人都屏住了呼吸。这就像是神迹,就像那些神圣经典中所说的,圣人用手指轻轻一点,垂死的鸟儿便重新飞上天空。 可做到这一点的人却跟圣徒毫无关系。 “魔女之血么?”温森微微动容,他眼中有着某种别样的东西一闪而过。 巧传说中,魔女的血能够起死回生,他本觉得这只是有人在恶意编排,促使魔女的灭亡,但眼下看来确有其事。 “原来它是你的朋友。”莉莉丝冷笑一声,她再度抬手,黑暗的冰迅速在她手中凝聚成型,就要对着乌鸦射去,但下一刻,另一支黑冰凝聚成的长枪出现,竟然与她射出的长枪完全抵消! 她歪头看去,竟然是安妮,这个女孩血色的瞳孔散发着惊人的执念,超凡的力量在她的指尖汇集,似乎随时有着再度发起攻击的欲望。 “我不想和你为敌,只是想展示一下你体内血液的力量。”莉莉丝耸了耸肩,妖艳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我作为一件‘物品’被封印在这里不知道多少年月,现在终于能够见到你,高兴一下不是应该的吗?”她一面说着,一面伸手指向后面的棺材。 巧安妮的目光跟着看去,这才看清,在那无比华贵的棺材里,居然到处都有着密密麻麻的银针,针上有着斑驳的血迹,甚至有些已经成了黑色。 显然,在被从棺材里释放出来之前,针扎遍了女人的全身。到底是怎样的血海深仇,让她生生受了四百年这样的煎熬? 难怪女人在被释放出来的那一刹那就将船夫吞噬殆尽。一般人受到这样煎熬,出来做的第一件事情应该是毁灭世界,从这个角度来说,莉莉丝还算冷静。 正当安妮思考的时候,一个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在她的身后响起,安妮下意识地转头,超凡能力疯狂涌动,可当她看见来人的时候,却突然愣住了。 那是艾德莎,一名和莉莉丝有着相似遭遇,同样被封印过的魔女,直到今天她才因为安妮被短暂地释放了出来。 巧只是这一刻,艾德莎的目光恍惚,脚下却坚定地朝着朝着莉莉丝所在的方向走来,那把阿琳娜与温森公爵推开的五芒星没有拒绝她,任由她走了进来。 “真是好孩子。”莉莉丝突然笑了,她走了过去,亲吻着艾德莎的面颊。 她身上鲜血编织成的旗袍在这一刻涌动了起来,那血液像活着的泉水,温柔地为艾德莎拭去身上的灰尘,仅仅是几十秒的时间,这个脏兮兮的魔女变得容光焕发起来,抛去那木然空洞的眼神,就像是二十三四的少女。 安妮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场面,不知为何,她觉得有一股无名的火焰在心底,像是被风吹那样蔓延开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呼唤,让她有些无法冷静。 仅是看着莉莉丝与艾德莎那两张完美的脸,她的脑海里就充斥着暴戾的欲望,一种她以前从未有过的欲望。 她想掐住她们的脖子,想看她们痛苦的表情,想听她们婉转的哀鸣。巧 第五十六章 付出代价 “我和你有着相同的姓氏,从血缘关系上来追溯,我说不定是你的祖先。”癪 正当安妮心中激荡不定的时候,莉莉丝的一席话让她瞬间愣住了,原本心中那股奔腾的欲望一下子像是退潮一般消失不见,只余下了满脸的苦笑。 不过紧接着,莉莉丝又朝着安妮抛出了一个媚眼,她红唇轻启:“不过我们相差了四百多年的岁月,不在三级血亲的范围内,这已经跨出了人类道德伦理的范畴,你如果想的话...” “算了。” 安妮强忍着心中暴戾的欲望,无奈摇头,那一只瞳孔中的红色忽明忽暗。 她在心中不断地提醒自己,面前的其实是两名年岁悠久的魔女,她们香艳的外表之下,其实与她一般,是不容于世俗的存在。 她默默地向后退了两步,看着莉莉丝在她的面前尽情地拥抱、亲吻着艾德琳,后者的眼神依旧是那样空洞木然,但身体却在下意识地迎合着莉莉丝的动作。 很难想象,到底有着什么样的经历,才会把这样的动作刻入自己的潜意识里。癪 那绝对是一段肮脏而又令人作呕的历史,安妮不想去想,她只是睁眼去看。 但莉莉丝与艾德琳的周围总是有着一层若隐若现的血雾阻挡着她的视线,如果她真想要看清那样的情景,她只能走向血雾之中。 但如果她再向前走一个身位,就几乎与莉莉丝贴在一起了。 于是在一番挣扎后,她还是站在原地,没有迈动步子。 莉莉丝注意到了安妮的表情,她笑了笑,变得漫不经心起来。 然后,仅仅是片刻的时间,艾德琳浑身一颤,整个人便瘫软在了地上。 她被莉莉丝随手丢开,满头的白发随意披散着,满身是汗,双目依旧是那样的木然,跪在冰冷的地面上,就像一个无比精致的瓷娃娃。癪 “很好,你很会克制自己,这是好事。” 莉莉丝带着几分戏谑的话语在安妮的耳边传来,她轻松地甩手,落下几滴水在安妮那张精致的脸上:“但如果一直这样,那你永远没有可能晋升序列5了。” 说到这里,莉莉丝摊摊手:“那样你会远离神的御座。” 安妮沉默了片刻,紧接着轻轻挥手,一根手杖从她宽大的袖子里滑落,下一刻,随着一阵超凡力量的波动与手杖落地的声响,她整个人消失在了原地。 “她去哪了?” 说话的是温森公爵,他挠着头四处张望。 说实话,今天实在是出现了太多让他摸不着头脑的事情。癪 他是个经济学家,但眼前出现的都算是灵异事件。 “睡个好觉。” 使用魔杖替身术的安妮在温森的耳边轻轻说了一句,然后猛然挥手,一记手刀就把自己的这位挚友打晕了过去。 “哦?” 莉莉丝饶有兴致地看着安妮的表演,她大概猜出了眼前这个后辈的想法。 安妮抬起头来,她的目光直视着面前的女人:“我想知道,魔女的上位序列是什么?而你又到达了哪一个层级?” “嗯,这倒是很简单的两个问题,不过我确实没什么义务去回答你啊。”癪 莉莉丝慵懒地伸了个懒腰,好像是困了,又好像是在肆无忌惮地展示着自己完美妖娆的身姿。 “我们可以等价交换。” 安妮说道:“你可以提出你想要的东西,我们交换。” 她确实非常迫切地想要知道魔女的上位序列是什么,不仅是对于实力的渴望,最重要的是她现在对于自身未来的迷茫,比如说最简单的——她还有没有可能变回去? “好。” 出乎意料的,莉莉丝答应地很干脆,她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脸颊,笑着说道:“那你亲我一口。” 安妮毫不犹豫地走上前,落吻在莉莉丝的那侧脸颊。癪 “真乖。” 莉莉丝笑着捏了捏安妮的脸:“不过你只付出了这样微不足道的代价,那么我告诉你问题的答案也会很少。” “你现在是序列7的‘女巫’,而在‘女巫’之上的两个序列,分别是‘欢愉’与‘痛苦’,听上去是不是很奇怪,明明是两个截然相反的词语,却出现在了一个相同的途径里。” “还好。” 安妮点头,又问道:“那么这两个序列的能力分别是什么?” “就像名字一样咯。” 莉莉丝喷出的香气直扑安妮的鼻尖,她看着自己的这位后辈,媚眼如丝:“一个能给人带去欢愉,一个会给人带去痛苦,相比于其它途径的话,‘魔女’途径的中阶序列拥有很强的能力。”癪 “啧!” 安妮咂了下嘴,不满道:“你好像什么都没说。” “你也什么都没付出啊!” 莉莉丝摊手,眼神中满是狡黠:“你想要的大多数问题,我都可以给你想要的答案,但是正如我之前所说的,你要付出代价。” 甚至在不经意间,她的口吻中已经带上了“教唆者”的能力。 安妮皱起了眉头,显得有些不耐烦了:“你说话能直接点么?我最讨厌云里雾里的语气!你到底想要什么?你出现在这个地方,到底又是为了什么?而想知道这些,我又要付出什么代价?” “你要我就会给,但是我要你就会给么?”癪 莉莉丝说了一句很别扭的话,但在这句话里,她恰到好处地将“教唆者”的能力完全展现了出来,由于阶位的压制,安妮甚至完全没有察觉到超凡力量的波动。 “我当然会给!” 安妮的回答斩钉截铁。 “咯咯咯...那么,就先付出你的代价吧。” 莉莉丝看着安妮那又变得赤红的左瞳,娇笑着说道:“跪下,吻我的脚尖,当然,这只是个开始,一个小小游戏的开始。” 显然,这是一个无比折辱人的要求。 许久没有说话阿琳娜猛然抬头。癪 不知为何,她与莉莉丝一样期待安妮所给出的答案。 于是,空间里再度响起了一根法杖落地的声音。 阿琳娜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便被一记从后方偷袭的手刀击中,整个人晕了过去。 第五十七章 下层社会 阿琳娜与温森几乎是同时醒来的。痐 当她们苏醒过来时,发现莉莉丝和艾德琳已经不知所踪了,只剩下一只被打开盖板的空荡棺材。 而安妮在旁喘气,面色潮红衣冠破碎,很明显看得出来心情不太好,似乎全世界的人都欠她钱似的。 看到这一景象,阿琳娜偷笑不已,猜测安妮一定是答应了莉莉丝某些特别的条件了。 相比于温森不明不白地昏倒,阿琳娜知道的多一些,她也比较实在,直接问道:“结果怎样?得到想要的东西了吗?” 安妮像是被踩了尾巴一般,一手搂住胸口,气的跳起来大叫道:“胡说八道,我怎么会答应那混蛋女人的要求?!” “哦。” 阿琳娜点了点头:“别太伤心,其实我也有办法能够弄到‘欢愉’序列魔药配方的路子。”痐 “你怎么不早说?!” 安妮咬牙切齿,但在下一刻却蓦然醒悟,发现自己说漏嘴了,立刻闭嘴。 详情,阿琳娜布置不知,也不敢细问。 只是在接下来的一段路程中,安妮都在不断的咬牙,阿琳娜总能听到“嘎嘣嘎嘣”的声音。 “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在沉默中,阿琳娜无奈地开启了新的话题,想要转移注意力。 “狂欢节。”痐 温森看着矮个子的阿琳娜与稍高些的安妮,终于还是没忍住问道:“你把安东尼弄到哪里去了?你又是谁?为什么会假冒他?” 阿琳娜的眼珠子转了转,刚要说话,却听到一旁的安妮冷冷开口:“他还在弗伦萨寻找第八阶的魔药,和博尔吉亚家的女孩在一起。” “哦。” 温森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他是少数一些知道瓦莲京娜也去了弗伦萨的贵族。 只是下一刻他的眼神突然变得玩味起来,目光在安妮的身上不断地游走——博尔吉亚家的女孩和柯蒂斯家的女孩,难不成在不久的将来会有一场正宫的对决? 那可真是有意思的场景,只怕能满足维林诺贵族们几年的八卦之心。 走了大约十几分钟,安妮就听到了人们的欢呼声。痐 他们打开一扇破旧的门,一个崭新的天地就呈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这里是一个无比巨大的广场,无数的人正挥舞着双手欢呼,为那个从嘴里吐出熊熊烈焰的强壮男人。 他正在木板垒成的台子上,赤裸上身炫耀结实的肌肉,吐火、玩弄火棍、甚至用眼皮点燃火把!围绕着台子观众们的叫好声回荡在这扭曲的建筑的每个角落。 “来吧。” 温森走在前面,笑着朝他们招手:“这里我是常客。” “我们是不是穿的有点太正式了?” 安妮一面往里面走一面皱眉。痐 很明显,她们的装束与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 “你现在还没资格说这句话。”,阿琳娜看了眼安妮勉强蔽身的衣服,叹息道。 下一刻,温森就脱下外套披在了安妮身上,里面露出了白色的衬衫,他笑着说:“这里面很热的,一件衣服就够了。” “谢谢。” 对于自己兄弟的绅士风度,安妮面无表情。 “吃点东西吧,我看你刚刚好像出了很多汗。” 温森一面说着,一面把手举过头顶,比出“二”的手势。痐 立刻,他们头顶就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安妮抬头看去,居然是猴子吱吱叫的声音。 这里的屋顶垂下了无数根铁链,猴子们从高处攀着铁链爬下来,提着小篮子,篮子里盛着包在树叶中的冰棍。 温森显然对此已经习惯了,他把几枚硬币扔进篮子里,又摸出一个核桃扔给猴子,把冰棍递给两个女孩。 安妮打开树叶闻了闻,大概就猜出来这冰棍是用冰窖里的冰块磨碎之后混合奶油、糖和薄荷浸膏制成的。 她大口咬下去,冰和奶油、糖的味道混合在一起,让她浑身毛孔都舒张开了。 “这里应该有‘驯兽师’吧?” 阿琳娜咬着冰棍,她抬头,看一只又一只的猴子拎着篮子在铁链上来去,为它们在高处磨冰的主人售卖,忙得手脚不停。痐 “这不是我们的目的。” 温森笑了笑,他领着两个女孩在人群中横冲直撞,穿过漫长的人群后来到一处寂静的通道前。 但与温森看惯了这里场景的波澜不惊不同,安妮与阿琳娜确实都被震惊到了,她们一路上都在好奇地看着周围的景象。 这里跟她们开始想的完全不同,这座被称作“百眼的宫殿”的扭曲建筑里,除了开头那一段有够诡异的路程之外,没有什么妖物或者鬼魂。 它迷宫一样的房子里,每一间都住着穷人,他们的床铺紧挨着炉灶,衣服挂在横七竖八的麻绳上,空气中弥漫着隐约的臭味,大概是来自没有洗干净的马桶。 有的房间里屠夫在屠宰牲畜,有的房间里铁匠在敲打铁砧,有的房间里鞋匠在牛皮鞋面上雕花,种种尘世的杂音混杂在一起,那么鲜活。 “艺术家”走过每间屋子,在工作的人面前表演,得到小钱的赏赐之后继续吹着笛子向前,把他廉价的欢乐带到每个角落。痐 她们的目光所及之处都是人,小丑在人群中走过抛着瓶子,瓶子中装着萤火虫,吆喝声不绝于耳,那些衣衫破旧的男女拥抱在一起跳着某种用脚跟打拍子的舞蹈。 她们察觉到,这里的人们在狂欢,仿佛庆祝什么盛大的节日,难怪温森说带她们来看狂欢节。 “这里每天都是这样。” 温森一面敲门一面说道:“下层人的生活就是这样,他们这辈子都走不出去这个小小的地方,但每天都有开心的活法。” 安妮沉默着没有说话,只是愣愣地站在那里。 很快,通道尽头的门被打开,为他们开门的也是一只猴子,它的眼睛大大的,仿佛戴着一副眼镜。 “它能闻出我们身上的味道。”痐 温森用手摸了摸猴子的头:“新人只有在来过这里的人带领下才能进去,而且得拥有足够的赌资。” “不过你们不用。”,温森又补充道:“漂亮的女孩有着特权,在这里是不用花钱的,你们甚至可以坐在大厅里吃免费的水果。” “听起来很慷慨啊。” 安妮跟在温森的身后进入通道,满脸的无奈。 其实她倒是想说,她虽然在上等人的社会里相对来说比较贫穷,但是在这里她也能算是有钱的豪客吧? 只是她摸了摸空空如也的兜里,只能再次低沉地叹气。 第五十八章 赌场 来到隧道的尽头,温森微微犹豫了下,旋即用手推开那扇沉重的雕花铜门,瞬间视野开阔。腬 吵闹的声音一下子就把整个空寂的隧道填满。 骰子在蛊里跳动,荷官们哗哗地砌着牌,女孩子大声欢呼……这里的每种声音都叫人血脉贲张。 与此辉映的是美女荷官们,从腰以上看去她们穿着深红色的制服,面容端庄,但只要绕到赌桌后就会看见她们下身穿着很短的南瓜裤,白色丝绸的袜子裹着大腿。 女服务生们则穿青色的连体短裙,领口中露出大半个丰满,她们踩着细高跟鞋,摆动着诱人的腰肢走过,对每个注目她们的男人报以妩媚的凝视。 “咕噜~” 安妮咽了咽口水,一只眼睛隐隐泛起了红色。 “冷静点。”腬 阿琳娜注意到这家伙突然停滞的身型,连忙拍了拍她的肩膀:“不要被欲望控制。” “呵呵。” 安妮笑着甩了甩头,没有说话,只是目光开始在这个封闭的空间里面游荡起来。 这个大厅里多数是女孩,她们在精致的木桌前两两对坐,不断伸手用棋子拨动桌上的橡皮筋,再让棋子两两碰撞。 这是一种源自东方的游戏,叫做“弹棋”,玩法很简单,就是先将棋子摆在两方,用棋盒上面自带的橡皮筋将自己这方的棋子弹去对面一边,先弹完者获胜。 安妮自然不会对这种无聊的游戏感兴趣,她的目光只是依次落在了女孩们的身上。 这里坐着的女孩,个个都漂亮的罕见,有的年轻稚嫩,身上还穿着维林诺神学院的校服裙和白色筒袜;有的冷艳妖娆,穿着红底高跟鞋和高开叉的旗袍;还有几个拥有波霸级别的劲爆身材,穿着透视晚礼服,丰满几乎呼之欲出。腬 一眼下去就知道,这些女孩并不是客人,应该是被花钱雇来陪客人们玩游戏的。 棋子碰撞的声音滴滴答答,即使没几个客人,也会让赌场显得非常热闹。 “你们先找地方坐一会儿,我去玩几把。” 说话的是温森,他略显无奈地叹了口气:“这里只是赌场的外围地区,从我得到的情报来看,赌场的内部应该还有十一张桌子,真正的赌局都是在那里进行的。” “要怎么进到内部去?”,安妮有些心不在焉地问道。 “展现实力就行了。” 温森微微思索了一下,然后走到了一个正在进行弹棋对弈的桌前,伸手拍了拍其中一个穿着校服女孩的肩膀,笑容可掬:“吃点东西吗?”腬 “好啊。” 女孩立刻推掉棋子,兴奋地站了起来,自然而然地挽住了温森地胳膊,脸上露出甜甜的笑。 相比于被邀请过来所给的死工资,这才是她真正挣钱地机会。 之类的所有女孩都是这样,如果客人想带她们中的某个人出去玩儿,女孩们都会欣然答应。 既然已经走到地狱里了,谁会在意走进的是第一层还是第十八层? 虽然说面前这个男人看上去条件挺一般,也没见到周围有护卫,但越是这样的家伙在赌桌上脑子就会变得越不清醒,能榨出来的金币可比那些有钱人多得多。 “你叫什么名字?”,温森问道。腬 他其实并不讨厌这样的女孩,他经常研究经济方面的事情,自然知道东方有句古话,叫做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利来往。 虽然说他有着爵位,但他自己一直认为他是一个商人。 商人就不应该端着架子,该玩玩,该吃吃,该喝喝。 “叫我宝娜公主哦!”,女孩调皮地说。 她对自己的容貌有着充足的自信,特别是像眼前这样的大叔,他们总是喜欢追忆过往,更喜欢像自己这样充满青春活力的女孩。 “好,宝娜公主,先帮我换一点钱来。” 温森笑着伸手从口袋摸出几张纸递给女孩,在女孩伸手接住的时候,顺便摸了摸的她头。腬 “哇,能不能...” 女孩知道温森递过来的是某个银行的凭证,她一面打开,一面下意识地想要钱,但她所有的话语在看到凭证上那一串长长的数字以后都咽进了肚子里。 如果说之前她是把温森当做一个稍有积蓄来赌场吃喝玩乐的有钱人,那么这一刻,她终于意识到,“有钱”这个词其实根本不适合眼前的男人。 钱在他的面前可能只是一串数字,而这样的人,他们已经不再仅仅是有钱,更重要的是,有权。 两个不同的字,代表着两个不同的阶级。 “去吧。” 温森的脸上依旧笑容和煦,他拍了拍宝娜公主的脸:“让人把金币推过来,然后,你给我下注。”腬 宝娜的额间淌下了冷汗,她突然有了一种想逃的冲动。 在赌场倒是经常有客人会让她们代替下注,但这种一般都是为了讨她们欢心的小打小闹而已。 但眼前这个客人,似乎并没有小打小闹的意思。 如果自己赢钱还好,输钱的话会不会... “快点去吧。” 温森再次拍了拍女孩的脸,只觉得有趣。 “是。”腬 宝娜公主恭敬地点头,逃一般跑向了筹码的兑换处。 巧的是,就在宝娜兑换完金币的时候,温森身边的女人突然多了起来。 尽管温森没有可以去看,但依旧能够听到她们的高跟鞋敲打在石板上。 她们竭尽全力走得袅娜多姿,紧身裙下的臀部和大腿绷得很紧实,每个人的眼都在温森的身上游走,渴望着和他有眼神交流。 “真有意思。” 温森笑了笑,脱离了乱七八糟的超凡事件,这一刻他终于重新变回了那个高高在上的公爵。 他随意地招手,立刻有几个漂亮的女孩走了过来,争抢着将他搀扶到了一张赌台前面。腬 荷官看到这样的情景,立刻用眼神示意周围的打手为这个豪客清理出一个位置来,同时为他拿来了切好的水果。 赌场的负责人也非常有眼力见识,并没有将温森的筹码用推车推过来,而是将其均匀地分成几十份,每一份都由一个婀娜多姿的女孩送来,她们将筹码送来以后安静地站成一排,而最后一位送筹码的恰好是他指名的宝娜。 温森从宝娜端来的筹码盘里面拿出两个一百金币面额的筹码,随手朝着女孩堆里扔去,本来整齐地队伍一下子就乱了起来,甚至有女孩开始抓住另一个女孩的头发厮打。 “宝娜公主,我有一个必赢不输的计策。” 温森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他闭着眼睛,将两只脚搭在赌桌上面说道:“你来帮我下注,每输一把,就翻倍赌注。只要坚持到运气回到我这边,就一定能赢。” 第五十九章 真正的赌局(上) 宝娜公主把足足两千枚的一堆金币推上赌台,这是她今天的第十七次下注。 聬她的额头满是热汗,浑身早已经湿透,垂下的头发杂乱地落在校服的肩膀上,显露出诱人的轮廓。 其实围绕着赌桌,每个人身上都蒸腾着热气,就像一个个烧开的热水壶。 赌注奇迹般地越来越高,此刻一轮的输赢已经足够买下一栋临街面的大房子。 这还没完,如果这一局她输掉,赌注还会翻倍。这都是因为温森想出来的 “必赢不输”的计策。可宝娜公主今天的运气太差了,除了开始有几把输赢,后来她就连着输。 每把赌注就是这样,从开始的几枚金币涨到了现在的两千多。聬可她身后的幕后金主对于这样巨额的输赢全无表示。 每一次宝娜输光了,那个漫不经心地吃着水果的男人,都会随意地挥手,然后立刻就有漂亮的女孩将更多的筹码送过来。 “记住,我这个计策成功的关键就是绝不能中途认输。”温森用葡萄酒般深而瑰丽的眼睛看着宝娜,蛊惑着这位不知天高地厚敢在自己面前称呼公主的女孩:“一个亡命之徒,认输的时候就是死了。”宝娜点了点头。 她原本只是想要从温森的身上赚点小钱,顺便消磨一下时间,但是此刻她已经没法后退了。 在赌局开始前,温森与她约定了一个分成——赢来的钱她可以得到百分之十,输掉的钱她却只要付出百分之二。 聬她觉得任何人都拒绝不了这样的一个分成条约,但眼下她已经骑虎难下了。 她尽管没学过太多的数学,但也算出来目前为止身后的这位公爵已经输了2047枚金币,这个金额的百分之一就是四十多枚金币。 虽然不多,但已经接近了她几个月的薪水。但她却没有后悔,恰恰相反的是,她居然很享受这种赌博,面无表情一把又一把地将更多的钱推上赌桌。 这才是赌博,绝不认输,赌博的人就是要有玩命的觉悟。那个男人说得真好,亡命之徒。 宝娜人生中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原来是个亡命之徒,血液热起来了,仿佛火一样在血管里流淌。 聬这种感觉真好,每一把都有挥霍生命的快感!她看着对面同样漂亮的荷官,不断地搓着手,汗液浸满了她小小的手心,而她的眼里却闪烁着惊人的光芒。 骰盅揭开,连续第十一次开出了双数,宝娜又一次输掉了。有人在她身后捅了捅她的腰。 “别玩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这里的规矩,没有几个人能赢钱回去的。”,那个人压低了声音。 宝娜回头看去,说话的是个男人,他看起来和宝娜的年纪差不多,一身白棉布的衬衣洗得有些破旧了,一条紧身马裤,一双硬皮高筒马靴。 他是黑色短发,皮肤也略显黝黑,大概是来自南方的几个大岛屿,鼻梁高挺,一双略有些忧郁的黑眼睛,像是个落魄的贵公子。 聬 “行了盖约,玩几千金币一局的赌博,想想你的一辈子里会有几次?既然有人愿意出钱让我玩个痛快,为什么不?”宝娜转身拍着男朋友的肩膀,本来明净美好的眼神里已然有了疯狂之意。 现在,她已经输掉了自己接近一年的薪水,但只要,只要下一把赢了就好了,她以后依旧还能坐在弹棋的台上悠哉地弹棋,凭着兴趣和赌客们打情骂俏,然后让他们心甘情愿地为自己掏钱。 至于输?这不是她思考的范围了,反正她一分钱都没有存,欠赌场八十金币和八百金币也没什么区别,下场都不会好看。 盖约看了一眼桌上堆积如山的金币,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坐在了宝娜身旁。 确实,钱太多了,多得让他们这种口袋里空空的下层人不愿意放弃。聬要是幸运女神眷顾,宝娜今天赢下的钱够他们浪迹天涯,找个安静地地方潇潇洒洒过上一辈子。 “这次翻倍下,八千金币,我们赢个好彩头。”说话的是温森,他的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意,仿佛输掉的钱和自己完全没有关系。 宝娜看着被招待生们推上来的、如同潮水般金灿灿的金币,一时间兴奋地有些发抖。 “还压单...”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实际上她的指甲早就深深地嵌在了手心之中,但她却浑然未觉,姣好的面容在这一刻犹如狰狞的恶鬼。 “好。”聬荷官瞥了宝娜身后的温森一眼,她樱色的红唇上点缀着闪亮的薄片,玳瑁色眼睛如群星闪烁。 温森却显然没有搭理她的性质,只是轻佻地和周围的女孩们吹着口哨,像是花丛中的皇帝。 荷官将目光移开,确认了这一桌上其余零碎的赌注,然后便合盅。似乎是这里太热了,又或者赌注太大了,荷官也脱去了外衣,露出了身上的文身,然后用花哨艳丽的手法开始摇晃骰盅。 摇骰子其实一直是个很简单的游戏,这种游戏最大的好处就是很快。只几十秒,荷官便将骰盅打开。 所有赌徒的眼睛几乎都贴着赌桌,争先恐后地想要看到里面骰子的点数。 聬可在骰盅刚刚被拿起的时候,他们居然只能看到一个骰子。他们有些迷惑不解,甚至思考荷官在什么时候把里面的骰子拿走。 但很快他们就发现自己完全错了。骰盅不是只有一个骰子,他们之所以在底部只能看见一个,是因为所有的骰子都叠在了一起。 荷官妩媚地笑笑,将骰盅扔到一旁。这次她不再掩饰,将骰子从最上面开始,一个一个向下拿,轻轻地报数:“6,6,6,6,6,6...,还是双。”宝娜先是愣了一下,她看着周围的人帮着将金币朝着荷官那里搬运,突然变得歇斯底里起来:“你这是...作弊!把钱还给我!我不玩了!”聬周围的打手们立刻靠了过来,一个人伸手将宝娜公主按在了桌子上。 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面无表情,似乎已经对此司空见惯。宝娜的头被按在桌子上,她只能看见自己的男朋友,但这一刻盖约好像不认识她一般,搂着衣服就起身走了,留下一个空档的位置。 “先生,他们作弊!”她只能将求救的目光投向温森,祈祷着这个输了大头的贵族能与她一起大闹赌场。 可就在这时,高跟鞋的声音在温森地身后踏踏地响起,一名年轻漂亮的女孩挽住了他的胳膊:“先生,我们一直在等着您,请跟我来。”温森笑了笑,他点了点头,跟在女人的身后,只轻飘飘地丢下了一句话给在场的荷官:“记得从宝娜公主那里扣下我的一百二十块金币,我不希望最后莫名其妙地丢钱。”聬 第六十章 真正的赌局(中) “温森真不是人啊。”瘮安妮坐在椅子上,吐出长长的一口烟气:“很难想象这家伙居然和我是好朋友。” “说不定你本质里和他一样。”阿琳娜一面说着一面皱眉,她问道:“你哪里找来的烟?”这里虽然遍地放着上好的烟草,但是并没有用来卷烟的东西。 “那边。”安妮微微挑眉,阿琳娜朝着她指示的地方看去,居然放着一本 “黑夜教典”。 “你用这玩意儿卷烟?”瘮阿琳娜忍不住扶额:“女神的教徒们看见会杀了你的。” “那倒是无所谓,你觉得我现在这样子能够善终么?”安妮满脸的无所谓。 只是她在与阿琳娜说话的时候,那如同精灵一般的耳朵微微颤动, “魔女”赋予了她超绝的听力,在这个时候,她听到了一阵非常清脆的声音,那是成千上万的金币被从高处倾倒。 其实她不知道的是,在她与阿琳娜所坐的位置后面,隔着一层厚实的土墙就是赌场的钱库。 此刻身穿黑衣的会计们正围绕着钱箱,把崭新的金币码好,每一百枚用厚实的绵纸包裹成一卷。 封好的钱箱加盖上锁,用融化的铅把箱子缝黏上,再用铅水灌进锁眼里去。 有一名戴着面具的男人坐在钱箱中间,有条不紊地在箱口打上钢印,就像一个熟练的工人。 但工人打钢印用重锤,而他只用手。瘮他戴着金属手套的手握着精钢的印章,在熟铁裹着的箱缝上用力一敲,印章的纹路便深入熟铁中几分。 那印章图案是个长发如海草的女人坐在月下。脚下传来轻微的叩击声,戴面具的男人点了点头,站在他背后的仆人弯腰拉开了地面上的铁盖板。 一个年轻人敏捷地跳了上来,黑氅上浑身带着腥臭的味道。 “亲王殿下,外面的形势很紧张,教皇厅的人已经封锁了这里,现在只有水道是通的,主教大人已经命令所有人入夜就撤走。”年轻人微微躬身:“但对账还没有完成么?请快一些。”带着面具的男人看都没看他,从金币中挑出一枚,用钢印砸向它。 瘮教皇的头像被长发如海草的女人取代了,印痕深处显出银白色。 “假币?”年轻人愣住了。戴面具的男人把假币抛向年轻人:“是假币,但比真币还要值钱。每一枚特别铸造的假币都能在有信誉的银行家那里换到一盎司黄金,这些假币是取款的凭证。今天我们在这里对账交割价值八千镑黄金的款项,如果账务出错,会是巨大的损失,这不是可以随便加快的事。告诉主教,耐心,再耐心一点。”他的声音很奇怪,如花腔男高音般尖锐,充满装饰感,一如他的衣服。 他穿着华美的暗红色厚绒长袍,修身束腰,袍摆下至脚面,露出一双尖头的羊皮鞋子。 长袍的领章和袖章都是用黄金和白银互嵌而成的,袖章上垂下长长得金属流苏。 最为耀眼的是那张面具,材质是反着深青色的铁,上面是一只微笑的夜枭。 有人说那是猫头鹰,但并不准确,那种鸟总是出现在神话中,作为恶魔的仆从,它的出现意味着噩兆降临。 绝大多数夜枭都只有一只脚,因为因为这种鸟怀着凶恶绝戾的心,即使是对自己。 如果它们被猎人的夹子夹住了脚,它们会毫不犹豫地咬断自己的脚逃走瘮这样奇怪的男人如果走在维林诺的路上毫无疑问会被看作是没有卸妆的喜剧演员,没有任何真正的贵族会这么穿着。 可在钱库这个小小的空间里,每个人都敬畏着他,黑衣会计们小心地和他保持距离,甚至不敢直视他。 睫毛下,他的瞳子透着隐隐的暗红,就像是……干涸的血。 “可是……”报信的年轻人还想说什么。被称作亲王的男人挥挥手,示意会计中的一个人说话。 那名会计立刻站直了:“现在外面共有十一个隔间,每个隔间里都有一张特别的赌桌,每张赌桌各代表教皇国的一个家族。参赌的人都是来自那个家族的神父,他们把教徒的供奉兑换为看起来像金币一样的取款凭证,他们会在赌桌上把这些钱输给赌场。”瘮 “钱数和账目对上,去年所有的税务就全部交割完毕。交款人会在一天之内撤出维林诺,收款人会带着取款凭证去各地的银行兑换黄金。但是现在有一个很麻烦的人闯进来了,他很有钱,以至于我们不得不分出人去对付他,打乱了对账的节奏。” “那就杀了他,也不是不可以。”年轻人目露凶光。短暂的沉默后,黑衣的会计们发出了诡秘的低笑。 他们在一瞬间从一丝不苟的财务人员变作乐寒夜中的群鸦,彼此传递着嘲讽的目光。 “这个年轻人在教我杀人?”亲王摊开手,整个人突然就放松了下来:“这个年轻人在教我杀人呐,我亲爱的朋友们!”瘮报信的年轻人惊惧地收缩双肩,他一瞬间明白自己犯了错。 对于眼前的这位 “亲王”,暴力从来都是家常便饭。如果他认为需要,他随时会杀掉外面那个搅局的家伙。 “太过迷恋暴力的愉悦和方便,你就会变得喜欢血的味道,然后会为了血的味道而杀人。 “亲王微微俯身,这一刻他的语气显得悲天悯人:“那你会远离神的恩宠。”在他说出如此正义而冠冕的话时,年轻人清楚地看见他那双手手心的每一根纹路都是血红色的,纹路如血色的蛇纠缠在一起。 下一刻,除了亲王以外,钱库所有人都下意识地低头。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就在这个钱库里面弥漫开来。 瘮血液在年轻人的鞋底边无声流淌,尸体堆积在墙角。那些自以为赢了钱试图离开赌场去寻欢的赌客都留在了这里,他们全都在喉咙位置被切断,凌厉的切割把他们的脖子斩断了大半,有的只有薄薄的一层皮把头颅和身体连在一起。 亲王腰间悬挂着猩红色的刺剑,血滴正从剑鞘末端的小孔里流出,打在他考究的小羊皮鞋子上。 第六十一章 真正的赌局(下) 温森坐在奢华的赌场包间里,面无表情。皒 他其实来过这里很多次,已经算是轻车熟路。 在从者问他想去哪个房间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专门进行战棋赌博的这间房。 从进来到现在,一直坐在那里默默地饮酒,下注。 他在下注的时候摇晃着杯子,看着冰块在深红色的酒液中摇晃,撞击杯壁。 他甚至不去看输赢,重复地喝酒,然后胡乱地推出筹码下注。 只偶尔会抬起头来,看着赌桌上满面笑意的神父与对面穿着清凉无比的荷官。 这位神父只在温森进门的那一刻抬过头,之后他的眼睛从未离开过牌桌与荷官。皒 是啊,这间赌房比外面都要精致,放眼出去每一寸空间都那么诱人,要么是深红色的大理石地板,要么是晶莹剔透的红色水晶玻璃墙,要么是女孩们娇美的肌肤。 就算温森都觉得自己多走一步就要陷在这个迷宫里,再也出不去了。 但温森这一刻其实不太笑得出来,因为那位神父胸前有着红色枫叶形状的纹章,那是身份的证明,代表着他是古斯塔沃家的神父。 巧的是,温森恰好是古斯塔沃家的公爵。 一个家族的神父居然不认识这个家族的掌权人,这件事情看上去离谱,但其实一切都早已经被安排好。 在温森赌了大约半小时,已经输了几千金币以后,身旁那个高挑的招待生再次走了过来。 她端着酒杯与烟,乖巧地跪坐在温森地面前,保持着温森的高度始终高于她的,细声细语地问:「先生,您对赌局不满意么?」皒 温森低头看了眼面前的女孩,玳瑁色的眼睛,淡金色的长发在头顶梳成高高的马尾辫,红色超短裙,裙边镶着毛茸茸的白边,过膝的白色高跟皮靴。 很明显的雪国人的五官,也是很正宗的雪国的节日装束。 他忍不住感叹金钱的魔力,即使在金雀花帝国的中心,也能见到雪国的漂亮女人。 「当然。」 温森点了点头,笑道:「我刚刚想了很久,觉得这样的玩法实在是不够刺激,一把几千金币,即使赢了也没什么快感。」 「那您的意思是?」 女孩抬起头来,仰视着面前的男人,语气中似乎有些困惑。皒 她从遥远的雪国来到了维林诺,在这里也工作很久了,自诩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这边的赌局在她看来其实也已经很大了,就算是贵族也不一定玩得起。 而面前这个满脸微笑的男人居然觉得赌注太小了没意思? 「把你们赌场的老板叫来,我想和他赌一把,也就一把,多了会浪费我的时间。」 温森一面说着,一面解开自己的衬衫,很难想象平时温文尔雅的他居然有这么野性桀骜的一面。 一桌人的的眼睛顿时就直了,不论是荷官、神父还是蹲在温森身前的女孩。 …. 倒不是因为他的身材。 而是他衬衫里面的每一寸,都贴着一张张来自美杜莎银行的钱票,从她第一眼见到的数额来看,说不定他身上现在的财富能够在寸土寸金维林诺买下一整座庄园那么大的地方,在一些偏远的城镇更说不定能买下一半的房产。皒 一场赌局,堵上半座城? 这样的惊世豪赌,确实已经超出了她处理的范围了。 「我需要问一下。」 女孩端着托盘的手哆嗦起来,托盘里的水晶器皿们相互碰撞,叮当作响。 她光洁的额头冒出了汗滴,她先是慢慢向后爬了几步,然后才站起身来,逃也似的 离开了这个奢华的房间,脚踝上系着的金铃随着她的步伐哗哗作响。 她来到了房间的门前,与一名戴着「枭」面具的黑衣男人低语了几句。 以她的身份自然是见不到老板的,她只能通过在门口站着的「管理人员」来向上一层一层传达赌客的意思。皒 戴着面具的男人在听到消息后也是微微一怔。 这是维林诺的赌城,虽然说它存在的意义并不只是为了赌博,但是光从体量上来说,这里也算是罕见的超级赌城。 而眼下发生的这件事情,是在超级赌城中也极为少见的豪赌。 男人不敢怠慢,匆匆地来到「亲王」跟前报告了眼下的情况。 「随便找个家伙过去和他赌一下。」 亲王只思索了很短的时间,然后挥了挥手:「要是谁想见我都能见,那我每天不是得忙死?」 「这?」皒 主管显然有些困惑,据他的了解,像这样大的赌局,平日里面亲王是绝对不会拒绝的。 作为赌场主人的他,本身就是一个堕入深渊的赌徒。 「其他几桌的对账已经结束了,现在只剩下了中间的那一桌。这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家伙,他把普通的金币混了进来。」 亲王用手中的金币敲打着钱箱,将目光转向主管:「你觉得我们用了十几年的对账方式那么容易出问题么?」 「不会,这可能只是巧合。」 主管下意识地回答:「一张赌桌上出问题,就像是某一本账本上被人乱写了几笔,我们只要擦掉就好了。」 「但你要知道是谁在你的账本上乱画。」皒 亲王叹了口气,他站起身来:「从十八年前的今天,我们就在用这个方法对账,而今天,终于有人来捣乱了,你觉得会是一些什么都不懂的顽童么?不,是有人在下命令检查这里。」 「那是……谁?」 主管谨慎地问。 「很难说,不过我能猜出来一个大概。」 亲王殿下在屋子里面踱着步子,在短短的几分钟里,无数个人影在他的脑海中闪过,到最后,定格在了一个中年人的身上。 想到那个身影,他忍不住再度叹息:「曾经的帝国第一骑士,庞加莱,这种时候,他不来有点说不过去。」 「这和他有什么关系?」,主管有些不解。皒 「前一阵子从教皇厅里出过一份任职书。」 亲王殿下抚摸着猩红色的剑柄:「现在,他是异端审判局的局长。」 「我和他打过很久的交道,表面上看起来他是个花花公子,但实际上他只有一个爱好,就是杀戮。他讨厌一切娱乐,包括赌博。」 公爵笑着抬头,扯下了自己的青铜面具:「这样的男人真像我,很让人期待,不是么?」 多喝热水早睡早起 更新 “你什么意思?”林初九反射性的捂住肚子,力道太猛,差点就吐出来了,萧天耀吓得脸色大变,忙起身上前扶住她,“胡闹,吃不下还吃。”撑到吐了还在吃,林初九这脾气真要改改。 赵高是被人突然杀死的,肯定也是草草安葬。他的墓能有多大难度? 这是萧天已经计划好了的,否则还真担心稍不注意便被薛山给逃掉。 听完夏洛特的话,和明松了一口气专心开始操控独立空间,为了保证不与其他的物质造成碰撞和影响,独立空间通常会暗藏在另一个空间面,除非是被同一空间面的空间阻碍,否则行动会是畅通无阻的。 “我看我们还是赶紧离开此处吧。”一直都没怎么开口的赤云长老此时突然开口,他乃是五位长老中修为最高的一位,堪堪触碰到分神期的门槛,也是见识最为渊博的一位长老。 地面瞬间裂开一个巨大的黑洞,巨蛛的尸体掉落到黑洞后,那黑洞又迅速的合拢起来,一种仿佛咀嚼硬物的声音,从地底缓缓地传出来。 “警告,警告,定位空间流错乱,冒险被强制改变,可能出现不可预计的效果。”系统发出虚假警告,除非是初学者都应该知道这只不过是某些特殊冒险的前戏,看来这次凋零玫瑰能够好好的将心思放在冒险上了。 众人暗地里为楚天竖起大拇指,同时却更加鄙视郑万里碰瓷讹人的不耻行为。 无数血液洒在了我们的脸上,王铭怡和韩奻奻皱起了眉头,一副非常恶心的样子。我也觉得恶心,特别是看见曲俊祺那血红的裤子后面时,我更是恶心得想吐。 “你说的,抽出人手后就把我替回来。这次别骗我了,否则我撒手不管那边的事也得回来。你都骗了我好几次了。”李风冷着脸对秦卫国说。 这个可不是一个皇帝该说的话,不过真因为真心喜爱这个侄子,他才多话了几句,其中情真意切,赵靖宜一清二楚。 时至今日,想要夺取他的黄金神脉的人依然不在少数,然而此时此刻的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可以任人揉捏,需要背负巨额贷款设立复仇基金来保护自己性命的人了,他现在不惧来自任何人任何势力的危险。 苏乐现在越发觉得,自己是得到了一个宝贝了,指不定以后在成诺言的帮忙下,还真是会有不少大新闻在等着她呢。 陶羡身上一抖,心下冰凉,这个要求,他是不会答应的,可是看苏长青的样子,显然不是唬他,而是真的那么想。 梁县不大,人却很多,要不是所有人都进了屋,倒车不是那么容易的。在车子里,透过车窗我可以看到屋里的人正在玻璃后面往外看,从他们的眼神中我看到了害怕,那种眼神我见过,无助、恐惧、甚至带着绝望。 这一刻,一猿一龙的厮杀没有半点花哨,只剩下最原始,最野蛮,最纯粹的厮杀角斗,拼的就是谁熬不住,谁更早死。 要是原封不动的藏起来倒是可以,只不过我们就相当于白跑了一趟了,辛苦钱都没落下。 易云道长让我带吴非先离开这里,他留下来对付那些冤鬼,我见易云道长好像很紧张,这说明情况比我们预想的还要糟糕,我只能先带吴非离开,没别的办法。 凤君君是凤九父皇的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自幼长在外面,就在前几个月才回宫。 “哼,我才不管呢,反正草泥马在我心中就是第一!”江云有些开始崇拜刘川了。 这忧来鹤与白玉金参若是放在几年前,查都不用去查,帝都哪几家会有此物一只手都能数出来,问题是北伐后,因着北戎大败,大雍军队掳掠与之后北戎称臣纳贡,这两样东西如今许多世家都收藏了不少。 而且经过宁海崖的诊断,宁采臣现在也只是体力不支,才继续昏迷,并没有什么大碍,所以众人也就直接上路了。 楚风一直跟在楚婉儿的身后,面带微笑,不管楚婉儿做什么,他总会笑着跟在她身后,保护她。 贺兰瑶正要同百里酚蓝一起去找龙绍炎却瞧见自己身边的大丫鬟正急急地走着,一边走还一边的张望。 而贺兰瑶此刻正踩着白虎,揪着宁儒熙的头发,将宁儒熙往起来提。 但是魅姬身上没有,魅姬身上并没有急于求成的痕迹,相反,魅姬的阴气稳定、沉积,就如同人间的高手……这魅姬若不是天赋异禀,便是修行了很长时间的存在。 “你想娶妻,先成人再说吧。”雨翩翩想起浮云暖现在还没有行成人礼,这个时候正好拿出来气气他。 凡驭说到了这里。那个身影微微的皱了皱眉头,看着周围,他有一种被人窥视的感觉。 按道理来说,被称之为国服第一盲僧的薯片,这等选手,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的。 "我有事要处理,所以要在城隍庙住一段时间。"浮云暖是这么说。 而这对于一心想称霸亚洲服的大和咲人来说,简直是绝对不能接受的事情,毕竟80级以后,每升一级都需要大量的经验,绝不可能短期内练回来的。 钟灵天赋不差,在叶枫言传身教之下,几个时辰就把太虚步练得有模有样。 叶凯成出差去了,他就不用担心叶凯成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勾搭他姐姐了,可以放心的跑路去了。 “那好,说定咯!”东方婼雪将纤纤素手恋恋不舍地自朱雀勾玉挪开。 徐乾看向绾绾,绾绾还是那么美,美的绝尘,美的清丽脱俗,美的让人怦然心动。 第六十二章 一个必然 安妮皱着眉头,从面前的烤乳猪上咬下来一块肉。 「有没有人说过你吃东西的样子很狼狈?」,一旁的阿琳娜看着身边满身油渍的安妮,显得有些无奈。 「现在可不是优雅的时候。」 安妮咂了咂嘴,这里的人大多都是贫民,可能这辈子都只会与他有一次的交际,「体态」与「姿态」在此时根本没有任何作用,倒不如赶紧补充体力来的更好。 阿琳娜是外来者,并不明白眼下的情况,但是曾经久居维林诺的她心里一清二楚。 正如尤利乌斯所说的,眼下的是一场战争。 一场即将发生在维林诺地下的蓄谋已久的圣战,教廷与窃取财富的「老鼠」的战争。 「老鼠」在明面上代表着异教徒,但其更深层次的意思,也许代表着一些维林诺的贵族。 「说得有道理,这时候就不要讲究仪态了。」,说话的是一个男声。 安妮转头看去,发现一个身着破烂衣物的男人,他满头金发,此刻用一种很不雅的姿势蹲在墙角边,嘴里叼着根烟。 「庞加莱?」 仅一眼,安妮便惊呼出声,这是她完全没有想到会出现在这里的家伙。 这位异端审判局的局长,在异端们的眼里,他就像是圣事部的象征,每次出现,都像乌鸦一样,代表着死亡与不详。 「嗨嗨嗨,没想到您居然认识我,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呢。」 庞加莱吐掉烟,笑着整理了下自己金色的头发:「安东尼阁下的未婚妻,第一次见面,幸会,您是与他走散了吗?」 安妮的心里猛地一揪,知道自己的话语中出现了漏洞——一个从未来过维林诺的人怎么会认识当今的异端审判局长呢? 她的脑子飞快地运转着,最后只是掩面浅笑:「安东尼刚刚还在我讲您的故事,说是这样的场合您很有可能会出现。」 「哈哈。」 庞加莱意味深长地看了安妮一眼,甚至没接着去问安东尼的去向。 他只是站起身来低声叹气:「这里的人通过赌博的方式来洗干净那些从教徒身上压榨来的金币,但圣座进攻这里的意图并不止于此,更重要的是,有线报说"死河"在这里埋下了一颗暗雷。」 安妮立刻想到了自己先前的遭遇,但她并不确定庞加莱说的「暗雷」是不是指莉莉丝。 想了想,她又开口:「我以为今天只是一次试探,但既然您都来了,意思是......」 庞加莱笑笑,将食指贴着嘴唇,比了一个禁声的手势,然后又指了指这破旧的天花板:「一切都在准备了,只是时间还未到而已。」 安妮有些紧张,她下意识地抬头,目光投降了远处的钟表,此刻的针指在了七点五十的位置。 依照教廷向来邢行事的风格,那么距离战斗开始应该还有十分钟。 「不用担心。」 即便马上就要动手,庞加莱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我们这里只是战场的其中之一,不会有太大的波折,更重要的是对异教徒的清洗。」 「什么?您的意思是......圣座要发动对整个东方区的战争?」,安妮清澈的瞳孔中写满了震惊。 在金雀花的历史上,对异教徒的清洗曾经有过几次,但是在温和的年代,维林诺始终保留着「东方区」这样专供异教徒生活的土地。 这是教廷和外界交流的重要区域,是教廷所特许的自由之土。 教廷明白这片区域里隐藏的犯罪和异教信仰,但是东方诸国和不受教廷管辖的地区都会派人在东方区中交易,这些交易带来巨大的金钱和 消息。 东方区是个污秽的沼泽,但是其中养育的某些东西是教廷所需要的。 如果清洗东方区的一切异教信仰,维林诺固然会因此变得更像神的净土,但是坚硬的石地上不会长出任何植物来,维林诺赖以生存的资源也会枯竭大半。 「如果你的手臂上生气了一个脓疮,在医生还能控制这脓疮时,你会好好地治疗,在脓疮上敷药膏,在上面覆盖纱布。」庞加莱低声说,「但是如果已经没有药物能克制脓疮,眼看着它一天天地侵蚀你的手臂,你的皮肤腐烂肌肉融化,你能做的最好的选择……就是把整条胳膊砍下来!」 安妮深深地吸了口气,没再说话,只是思绪纷飞。 她不明白,明明自己只离开了短短的一段时间,圣座为何就做好了全面战争的准备。 虽然发号施令的人是尤利乌斯,但毫无疑问,他的背后是教皇的身影。 「有意思的是,我得到了圣座的授意。」 庞加莱说话时,那双锐利的眼睛若有若无地看着安妮:「在我进行"将军"的时候,可以把指挥权移交给安东尼阁下,只是现在我找不到他了。」 「没问题,我知道他在哪里。」,安妮点头:「我会将您的意思传达给他。」 毫无疑问,这是尤利乌斯释放的一个信号——他要向维林诺的圈子、或者说弟弟的未婚妻表示,安东尼将被教皇厅启用。 「八点,准时进攻。」 庞加莱无声的笑笑,将手中的一块金属令牌丢给了安妮,挥了挥手,就此离开。 他是这场战争中的最高战力,而他的对手,自然也是对方的首领,或者说,最强大的打手。 就在他刚离开的时候,一旁的阿琳娜终于开口:「喂,我说这个温柔的大叔……好像有点帅。」 「是嘛?」 安妮想了想,然后摇头:「平时的时候是挺亲和的,但是他其实是"猎人"途径,战斗起来的话,是名副其实的暴躁老哥。」 阿琳娜问完忍不住嘟了嘟嘴,刚刚对于庞加莱的完美滤镜瞬间崩塌。 所谓「猎人」途径,是战争与纯粹阳性的化身,大多数人都像火药桶一样,一点就炸。 阿琳娜还是比较喜欢脾气好的人。 距离战争启动还有几分钟,她们就坐在那里,随意地吃点东西,聊着天。 而在「百眼宫殿」之外,乌压压的铁甲骑士们冲过连接东方区和外界的大桥冲入这片圣城中给异教徒保留的土地;已经占领了东方区诸广场的先遣军队则如潮水般涌入不同的街巷中。 他们高喊着踢破被画了隐秘标记的门,对着那些在家中崇信偶像的人举起火枪,喝令他们贴墙站好;河上一连串的小型战船高举火把,船首的轻型火炮随时能覆盖河岸…… 整个东方区如一个沉睡的女人从被窝里被强行拉了起来,披头散发,号啕大哭,而铁甲的男人们却铁石心肠,毫不容情。 免费阅读. 第六十三章 东方流血 当时钟的分针指向12的那时候,安妮灵敏的听觉让她抬起头来。 她听到头上莫名响起了一阵雷声,紧接着,是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 她拉着阿琳娜赶紧朝着一旁躲开,下一瞬,这「百眼的宫殿」的顶端裂了开来,一方重物从天而降,仿佛一块来自天外的陨铁。 一辆巨大的马车从天而降坠落在她们原本的位置,马车重得四只铁轮都陷入地面,车身铭刻着巨大的圣裁之剑花纹,被钉住头部的蛇妖疯狂地扭曲,如女人的酮体般诱惑,却又血腥无比。 这是异端审判局局长的座驾,曾经被无数机械师盛赞的武装马车——晨雷! 没等安妮反应过来,她侧边整面墙突然被人从另一侧打碎,成排的火枪手暴露出来,这里的人似乎早有准备。 「趴下!」 安妮迅速反应过来,按着阿琳娜的身子一起伏在了地面上。 火枪毫不犹豫地射击,目标只有中央坠落的那辆庞大马车。 恍若末日般的枪火全部打在马车壁上,却只是冒出了点点火花——这架马车完全用熟铁包裹! 正当安妮思考是否要用替身术离开这里时,晨雷车厢旁边的枪眼齐射,密集的弹丸一瞬间就汇聚成压倒性的火力,把整面墙连同火枪手都打成了筛子。 「这么强?」 安妮傻眼了。 没等她的赞叹结束,两个影子已经从车厢里跃出,窈窕的女孩身影在半空中旋转,倒扑而下,还未落地就割断了一名幸存枪手的脖子。 几十根绳子从破开的屋顶垂下,紧接着,数不清的骑士从顶端降落,只是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就列成了肃杀的队形,这个本就狭小的大厅被挤得满满当当。 将这个大厅全部纳入控制范围后,最先从马车上下来的女生冷冷地环顾四周:「谁是指挥官?」 安妮从地上站起来,举起庞加莱的金牌,一言不发。 从车上下来的一男一女对视一眼后,不约而同地单膝跪在她的面前:「指挥官阁下,下令吧,今天我们获得了圣座的最高授权。」 简单的话语让安妮突然就愣住了。 在她的印象中,握有最高授权的异端审判局以最严酷的执法手段而闻名于金雀花帝国。 一切参与异端***的人,即使只是去看热闹的孩子,也可以被当做异端看待,射杀不需要承担任何责任。 而眼下...... 她将目光投向不远处惊恐的贫民,他们瑟瑟发抖地聚在一起,尽量远离这战场的中心——对于他们来说,今天本就只是一场盛大的宴会而已。 要下令么? 「今夜我们有授权杀死每个异端,也有授权逮捕任何人!」 见到指挥官摇摆不定,从马车上下来的女声再次开口,只是她着重咬住了「逮捕」两个字。 安妮顿时心领神会,她挥手发布命令:「进攻!」 早已被锁定的几处异端聚会所同时爆出震耳欲聋的枪声,最新式的火枪开始连射起来,枪口吐出两尺长的光焰,照亮骑士们森严的脸。 骑士们根本不需要寻找异端的位置,他们只是越过平民们,一边发射一边大踏步前进,弹丸一射空就立刻半蹲下补充弹药,后面接替的火枪手踏上一步无间隙的发射,组成火的战线。 他们不需要思考任何事情,所谓「圣战」,那是神与魔鬼的战争,是教皇的圣裁,他们只需要毫不犹豫地去执行就好了。 哀嚎声在建筑中彼此起伏,加量火药推动高速弹丸,击穿了这栋建筑里脆弱的墙壁,直接把异端们射杀于屋内。 安妮看到无数面容姣好 的女人倒在了血泊之中,直至死前她们的表情都显得那样的不可思议,似乎并不相信眼下的境况。 她忍不住叹了口悠长的气——这些漂亮的女人们或许有一部分是「死河」的成员,但此刻都沦为了弃子。 即使是序列7的「女巫」,在场疯狂不计代价的围剿中也只能毫无反抗地死去,她们引以为傲的容貌与窈窕的身体在战争机器面前起不到任何作用。 「真是一场漫长的杀戮。」 说话的是阿琳娜,此刻她已经施展了「无面人」的能力,从地上站起来,变成了安东尼的模样。 安妮耸了耸肩,尽管鼻间充斥着的血腥味让她有些恶心,但还是强装镇定地说道:「战争哪里有不死人的?」 阿琳娜没再说话,只是将目光投向了平民们所在的方向,叹了口悠长的气。 「占卜家」的直觉告诉她,今天是个疯狂的流血之夜。 在他们所看不到的地方,维林诺的整个东方区,异端审判局的骑士们吹着特制的铁哨,占领了每一条街道和每一处广场。 安妮不知道的是,她的那一句「进攻」命令,并不只是对「百眼的宫殿」内的骑士下达,而是对整个异端审判局。 在她下令的那一刻,夜空的宁静就被彻底扰乱,摆放在河岸一侧的青铜巨炮在黑夜中喷出了几近蓝色的焰火,把落地开花的炮弹射进了这东方区。 这里最高的是一栋被视为东方区象征的花岗岩建筑「七圣堂」,传说中它供奉着远古的七神。 但此刻它的意义已经不再重要,当圣座的剑芒所至,除非神灵亲临站在战场上才能保住这里。 青铜巨炮仅是沉闷的响声就将其上彩色拼花玻璃窗震裂。 炮弹在触及花岗岩的瞬间爆炸,其中埋藏的细小钢珠四散,如成千上万把锐利的刚刀在花岗岩墙壁上展出放射状的痕迹。 整个地面都在震动,但七圣堂没有倒下,这座建筑与其说是教堂,毋宁说是一座堡垒。 「更多的炮弹。」 指挥进攻七圣堂的高阶骑士没有任何表情的吐出这几个字。 于是更多的巨炮轰鸣,暗蓝色的火焰此消彼长,调整过的炮口火焰泛着神秘的蓝,威力大到骑士们必须不停的在精密铸造的青铜炮管上浇水,水浇上去发出雷鸣般的响声。 但炮声未能压制住七圣堂中的诵经声,那是数以百计的人齐声念涌,如同一首古老的哀歌被千万人同时低唱,领颂的高音倾力哀婉,让人想起天鹅婉转的死在水面上。 再坚厚的墙壁也会倒塌,可七圣堂中的人们却没有想到要逃离,他们念诵祈祷,就像是多年前虔信的教徒们在血腥君主们的镇压之下坚持自己的信仰。 但只要仔细聆听,就会发现那经文和梵蒂冈所穿的圣经不同。 那是异端的经文,是传说中的魔女莉莉丝对神的诅咒,是被神的火焰烧烤着的蛇发出的声音。 免费阅读. 第六十四章 公爵与裁决 骑士们骑着骏马往返于教皇厅和东方区之间,这些骏马身上被刷上了特别的荧光石粉,在黑夜里仿佛半透明的影子。 他们是教皇的信使,带来战场上的消息,带去教皇的命令。 这场战争如尤利乌斯所推测的那样顺利地推进着,东方区里骑士们黑压压的铁甲正一寸寸地遮蔽土地,异端们没有还手之力。 他们中绝大多数只是穷人,根本没有想到自己信仰的是魔鬼或者另一种禁忌的人类,他们只是简单地认为这是一种能够快速获得回报的秘密信仰,他们只需要献出一点小小的东西便能达到愿望。 他们虽然也畏惧异端审判局的律令,却始终相信那些残酷的手段只是针对至为邪恶的女巫或者吸血鬼,当这些雷霆手段降临在他们头上的时候,他们只能慌忙地向邪神求助,却被枪炮无情地吞没。 尤利乌斯坐在高背的铁椅上,脸上漠无表情,连续的捷报都不足以带给他哪怕一丝的笑意。 而聚集在教皇厅的教会高层们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他们低着头,屏住呼吸,掩饰内心的不安。 在现任教皇穆的统治中,他并不总把俗世权力牢牢地捏在自己手里,而是毫无顾忌地分享给主教之类的高层,这些当日的同僚。 但是在某些主教们的统治下,东方区已然成了异端横行的罪恶之土,多年来高层们甚至一直认可东方区是他们特许的一块自由之土,东方人,异教徒,无信仰者可以在那里生活和经营,并最终被女神的福音所感召。 他们知道异端在那里***和传教,但是在圣域之内,异端审判局和十字禁卫军拱卫的地方,异端不过是潜入仓库的老鼠,放点鼠药就可以毒死它们。 但当仓库的大门真的被打开,扑出的却是数以万计的老鼠! 所有人都明白现任教皇为何突然消失了,仅留下了一个年岁不大的儿子代替他掌控全局。 与尤利乌斯的父亲,那个被整个世界认为是和蔼安详、远离暴力潜心修行的老人不同,这个手中握着权柄的少年身体里蕴藏着的巨大力量。 他在守卫圣城,跟他至雄伟的信仰相比,骑士们的利剑,火枪,巨炮都渺小的可以忽略。 「太顺利了。」 坐在办公桌前的尤利乌斯用手轻巧桌面,他低声问,「庞加莱在哪里?」 「还未能确认庞加莱大人的位置。」传令的骑士说。 「东方区潜藏着的异端不只是"死河",更有其他更为黑暗的,只不过"死河"的成员外貌特殊,更加容易辨认。」, 尤利乌斯说话的声音异常低沉:「而"死河"中,又分为"外廷"和神圣的"内廷"。内廷的魔女掌控着庞大的力量,早就已经渗透进了我们权贵的生活中,而外廷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是随手可扔的棋子。」 「就像是一个熟透的桃子,内廷是它坚硬的核。我们如此顺利地吃下了他们,是因为我们没有咬到核,核在哪里?」 诺大的教皇厅此刻鸦雀无声,没有人知道应该怎么回答这个年轻人的问题——或许「核」就是他们当中某位的家人,当身居高位以后,哪个男人不会心仪一位完美容颜的女人呢? 尤利乌斯扫视了一圈教会的高层,眼神中露出一丝疲惫:「我在等庞加莱给我带回最重要的消息。」 而此刻,「百眼的宫殿」里,在炮火声未至的最后一个房间,庞加莱与温森坐在一起。 赌桌对面,是戴着「枭」面具的「公爵」 「你和我很像。」 公爵完全忽视了温森,只是饶有兴 趣地打量庞加莱,「在我们双方的阵营中,我们都是刽子手。一个终日和杀戮当朋友的刽子手,虽然是人,却活得像鬼,如果又不喜欢女人,也不喜欢赌博,那活得还有什么意思呢?所以我对你很好奇,有人说你就像一个清教徒那样没有欲望。」 公爵轻佻地笑,「可是无论人还是鬼都会有欲望的,没有欲望的东西,只有神和尸体。唯一的解释是,你的欲望就是当一个刽子手,你真正的爱好是……」 「杀人?」庞加莱直接说出了答案。 「真坦诚。」 公爵把自己的手腕放在赌桌上,「但是只有做好死亡准备的人,才能享受杀人的乐趣。因为这世界的规则是"给出什么,就会得到什么"。你做好准备了么,局长先生?」 庞加莱默默地卷起袖口,上面缀着异端审判局的审判之剑袖扣,露出了苍白的手腕。 他的皮肤素白得好似从来不曾暴露在阳光下,女人般没有瑕疵,腕骨出奇地挺拔秀美,并没有什么肌肉。 他把手腕和温森的并排放在一起,随着低沉的金属声,腰间的短刀被他拔出,压在两只手腕上。 「这是什么意思?」,温森小声问道,显得有些狐疑。 庞加莱与公爵都没有解释,公爵只是微笑着抓过一个会计的手腕和自己的手腕并排,然后拔出自己的细剑,蛇牙般锋利的刃口压在己方两个人的腕脉上。 「骰子?单双?」,庞加莱问。 「太简单了吧?」公爵说,「不过也好,听说局长大人不善赌博,您能坐在这张赌桌前下注已经算是谢天谢地了。」 「好,那么赌局成立。」 庞加莱面无表情地说:「我们的赌注都是两只手,对吧?」 「对。」 公爵微笑,「我喜欢刺激一些的游戏,您果然和我有相同的爱好。」 「爱好来自于自己的手可能被砍下来?」 「乐趣来源于自己的手腕曾被放在刀刃下,但不仅平安地抽了回来,而且把对手的赌注带了回来。」 随着公爵眨眼,青铜睫毛和面具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仿佛簧片被拨动,「在赌局开始之前,我有一个问题。作为异端审判局副局长,承担了剿灭我们的重任,为什么却要花费时间来陪我赌博呢?」 「在你或者我的手腕被砍断的时候,我会告诉你。」 「喔!不知道异端审判局副局长这样信仰坚定的男人被砍断手腕时,是否还能保持说话时的平静啊。」 公爵拿起桌上的骰子,在手里随意抛了几下,眼神中闪烁着未名的情绪。 只有坐在庞加莱身旁的温森满脸懵圈,他看了看自己被强行按在桌上的手腕,又看了看身旁的庞加莱,突然之间有一种掉头逃窜的冲动。 免费阅读. 第六十五章 真正的赌徒 骰子比大小,是最简单的赌博,甚至连儿童都会。 但也因为太过简单,所以有着更大作弊的可能性。 公爵拿来了一套骰盅,里面一共有四个骰子,都是六面骰,却大小不一,像是临时拼凑起来的产物。 「谁来摇骰子?」,公爵隔着青铜面具看着庞加莱,眼神中尽是嗜血与戏谑。 「两个骰盅,一人一半咯,算上骰盅里所有的骰子,二十四点以上算大。」 庞加莱耸了耸肩,面无表情地说:「公平一点。」 「好。」 话音落下,公爵手中的骰盅便朝着庞加莱激射而来。 庞加莱只是抬了抬手,便将其捏在了手心,甚至一旁的温森都没听见骰盅里骰子的摇晃声。 公爵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从桌下又拿出了一个骰盅,同样四个大小不一的六面骰。 「开始吧,这一把我押大。」 庞加莱延续自己一贯的作风,没有任何一丝拖泥带水的战前准备,对于这种压上了肢体的赌局似乎全然不放在心上。 他似乎真的不太懂赌博,只是草草地摇了下骰盅就放了下来。 「很有自信嘛!」 公爵摇晃着手里的骰盅,嗓子里发出了沙哑至极的笑声:「是女神让你相信运气会站在你这边么?」 庞加莱没有说话,只是非常大方地抢先揭开了自己手里的骰盅:1,3,1,6。 加起来一共是十一点。 那么公爵那里需要开出来十二点以上,他们才能赢得这个赌局。 温森咽了咽口水,将目光投向了公爵那边。 可在公爵揭开骰盅的那一瞬,他就觉得心里凉了一半——那骰盅里的骰子居然按着从大到小的顺序完美的摞在了一起。 这样的技术,证明了公爵绝对是个在赌术方面的高手,比起刚刚的荷官只强不弱。 但好在这次的赌局不是由公爵一人操控,即使他的赌术再高超,也不能左右庞加莱骰盅里的点数。 「谁会是赢家呢?」,公爵发出了一阵怪笑,从上而下地将骰子拿开:5,4,1…… 第三个骰子拿开以后,他并没有急着揭开最后一个,而是透过青铜面具,持续地观察庞加莱的表情。 可庞加莱完全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公爵甚至看不到他脸上任何肌肉有变化。 倒是一旁的温森急得要死,他失了风度地站了起来,绕着赌桌走了一周,看清最下面那个骰子四周的数字分别是1,3,4,6。 那么最后骰子的上面,要么是2,要么是5。 而目前桌上的点数一共是二十一点,如果点数是2,那么按照赌约,他和庞加莱就要在这张桌子上各留下一只手。 温森捏了捏手心,沁满了汗液。 这和他先前的豪赌不同,花出去再多的钱他都无所谓,但如果手腕断了,那可就真的断了。 「开么?」 公爵舔着自己白净的牙齿,恣意展现着贵族风度,尽管这风度显得那么浮夸。 「开吧。」,庞加莱的声音还是那么平淡。 公爵用极慢的速度将最后一个骰子挪开,当「2」出现在眼帘中时,温森几乎要瘫软在地上。 「看来是我赢了赌局,局长先生。」 公爵感觉到血脉里鲜血激涌,他朗声说,「所谓赌徒,就是得拿得出自己的赌注……否则就远离赌场。」 可庞加莱只是笑了笑,然后以闪电般的速度伸手,抢过了公爵的骰盅,然后用力一拍骰盅的顶部:「我们赌的不是骰盅里面所有骰子加起来的总和 么?」 一个骰子应声而落,它的顶端是「1」。 算上桌面上的八个骰子,恰好二十四点,大。 温森先是愣了下,随即立刻反应了过来,伸手指向公爵,如蒙大赦地吼道:「你作弊!」 「他没有作弊,我们从开始就没有说过这样游戏里要用到几个骰子。」 庞加莱摇头,然后讲目光投向公爵,面露失望:「你不是一个真正的赌徒。」 他捻起桌上的骰子,缓缓的开口:「真正的赌徒从赢下全场到再输掉全场的时候都不会有表情。而你喜欢享受的乐趣其实是欺骗,你炫耀你的骗术并把它作为赌术而自得。」 「想要完美地操控四个大小不一的骰子太难了,即使是像你这样的人也做不到,所以你只能在骰子与骰盅上下功夫。」 庞加莱一面说,一面抛动骰子,只是奇怪的是,这个骰子不论他怎么抛投,最后落在他手中时都是一点。 「在骰子一面灌铅来操控点数,在骰盅顶端设置暗格来藏骰子,你的骗术是那种最低级最廉价的。」 「可你偏偏还喜欢比,想要用最弱的优势胜过我,要让我看到希望后再绝望,甚至将点数操控在了23点,这个距离胜利一步之遥的位置,要是再小一些,即使是加上这个"1",我也是失败者。」 庞加莱的声音仍旧没有任何起伏,但是每个字都如钉头锤那样有力。 「或者我可以称你为骗子、小丑、无赖,你不配自称赌徒,因为你甚至没有承担失败的胆量。」 庞加莱看着公爵的眼睛,目光冷厉得仿佛要穿透他的骨头,「是的,整个维林诺都知道我从不出入赌场。我给自己设下过不得出入赌场的禁令……因为我曾经太爱赌博这种游戏了。」 公爵的嘴唇苍白颤抖,可以想象他面具下的表情也极其地难看。 「想要留住尊严么?方法很简单,现在砍下自己的手,实践诺言,至少能留住自己作为赌徒的尊严。」 庞加莱丢掉了骰子,「然后你就可以召集你的手下杀了我。当然你也可以现在就命令他们动手,这样只是没有尊严而已。要用一只手来换取尊严么?公爵先生。」 「见鬼!」 公爵咆哮起来,举起细剑,剑光如扭曲的蛇一样刺向庞加莱的脸。 庞加莱鬼魅般提着短刀从桌边滑开,他仍旧坐在椅子上,但那椅子的腿像是抹了油那样在地面上滑动。 「和我的猜测一样,一个入戏太深的演员,当他从自己的戏里醒来的时候,总会沦为懦夫。」 庞加莱淡淡地说着,与此同时,一道赤红色的火焰从他的掌心升腾而起,汹涌的火蛇瞬间吞噬了面前的赌桌。 操控火焰,这是猎人途径,序列7,纵火家的能力。 没有人知道庞加莱现在到底处于猎人途径的哪个阶段,但其实当他坐在这张赌桌前,猎人途径序列6,「阴谋家」的能力早已悄然发动。 这能力赐予了他超长的智商,让他在细节性问题上极具洞察力,第一眼就看穿了公爵那蹩脚的骗术。 也正如他所想与所要的,他得到了一个被揭开面具后暴跳如雷的「公爵」,这样的「公爵」才能吐露出更多的秘密。 免费阅读. 第六十六章 折断翅膀的枭 作为「死河」的成员,「公爵」确实也是「魔女」途径的超凡者,但是只达到了序列8的"教唆者"。 他早就有晋升的条件,却因为序列7的特殊而迟迟没有晋升,这就让他有更多的时间来打磨自己的剑术。 而庞加莱似乎也很享受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或者说,享受着在某些人引以为傲的领域将其彻底击碎。 于是他们一个抽出了短刀,一个抽出了细剑,抛弃了超凡者的能力进行搏斗。 他们的攻击太快,始终只有银色的光影在空气里闪动。 公爵击剑的步伐整齐,进退有致,那是受过极其严格的贵族剑术训练的结果。 而庞加莱却完全相反,这个男人的刀法凌厉凶猛如一个东方人。 他的短刀通过「覆土烧刃」的铸造方法令刀刃坚硬而刀身柔韧,但是却远比公爵使用的细剑更重。 庞加莱信手挥刀成圆,沉重的刀身让公爵不敢轻易用细剑和他的刀尖相碰,但他细剑的剑尖却始终在庞加莱画出的「刀圈」周围游走,如同捕猎的毒蛇那样,只要有一个缝隙就能钻进去。 但是庞加莱的挥刀的速度太快,几乎没有任何空隙。 公爵咬了牙,向后退了半个身位,恰好暴露了一个隐晦的破绽。 庞加莱毫不犹豫地挥刀,短刀势大力沉地扎向了公爵的腿部。 但这正好是就是公爵所需要的——即使再锋利的刀,当砍入人体的时候总有迟滞,公爵要的就是这个瞬间。 他强忍着疼痛,银蛇一样的剑直指庞加莱的鼻尖。 庞加莱不能弃刀,只能后仰,来拉出两者之间更远的距离。 就在公爵的剑长和臂长都已经用尽,距离庞加莱的鼻尖还有几寸的时候,剑忽然再次加速! 这一刺是绝不可能抵挡的,因为它几乎超越了自然规律,它就像鬼魅般不可测。 可庞加莱却以一种无比诡异的姿态猛然俯仰了下去。 人类的脊骨几乎是不可能做出那样的动作的,那一刻庞加莱就像是一条逆弯的蛇。 细剑的剑尖擦着庞加莱的鼻尖滑过,力量用尽,略微迟钝。 这就是公爵剑术的奥秘——他的剑尖中藏着一截可以伸缩的部分,当他的剑长用尽的时候那一截被强力的弹簧推出来,比人的刺击更快。 但是这一招对庞加莱失效了,庞加莱显然看穿了这种剑术的秘密,事前已经留好了后仰的空间。 在公爵细剑走空的瞬间,庞加莱左臂下垂,将短刀拔出抛回到右手后,猛然挥下。 公爵那只握细剑的手落在地上,断腕处血如泉涌。 ...... 安妮再次见到庞加莱时,他与温森肩并肩从一个狭小的房间里面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张青铜面具来回地把玩着。 温森像是苛求答案的学生一般缠着庞加莱:「你怎么知道他是"死河"的高层干部?一般来说这个组织的高层不都是女性吗?」 「异端只是走错了信仰的人,并不是蠢货。」 庞加莱晃着他那头灿烂的金发:「如果高层全是"魔女"的话,许多事情谁来进行统筹?有些事情是只有男性才能办到的。」 「您说的这只是其中的一方面。」 安妮走了过来,接过庞加莱手中的青铜面具,在端详后用手指着这面具眉心的六芒星,低声道:「这个图案是"死河"所信奉的神明标识,由一个正三角和一个倒三角组成,两个三角有着各自不同的寓意。」 「正三角象征着男性和 生命,倒三角象征着女性和宇宙,正三角由三位男性祭司守护,分别是象征神性掌握的"主教"、象征人类王权的"公爵"和象征惩罚力量的"骑士"。」 安妮阐述着她在一本久远的教廷***上看过的知识:「而倒三角则由三位女性祭司守护,她们则统称"魔女",她们所象征的都是"夜之魔女"莉莉斯的血统,红魔女象征着莉莉斯的血,白魔女象征着莉莉斯的骨,而最下方的黑魔女,象征着莉莉斯在与神的战斗失败后,被放逐后如黑夜般苦寂的灵魂。」 「一般来说,这里应该起码有一名男性祭祀,但从您现在轻松惬意的样子来看,您应该是遇上了"公爵",一般来说,三者之间唯有"王权"是最弱的,因为要统筹掌控组织中所有的琐事。」 「您真是一位博古通今的学者。」 说话的是庞加莱,他的眼神在安妮与化身为安东尼的阿琳娜之间不断游走,笑的意味深长:「这一点上,和您的未婚夫真的很像。」 「有相似的点才能相互吸引,不是么?」,说话的是阿琳娜,「无面人」的扮演能力让她在这一刻有着与安东尼本尊相似的性格,下意识地出来为自己的「未婚妻」解围。 庞加莱只是摇了摇头,穿过人群,来到自己的座驾马车「晨雷」跟前,掀开帘子上车:「百眼的宫殿已经清扫完毕,接下来把搜刮战场的任务交给我们的指挥官阁下吧。」 立刻就有人跳上了马车,驾驶着这庞然大物破墙离开——这以蒸汽驱动的东西在高空坠落的时候居然没有受到丝毫损伤。 举着枪支的骑士们跟在马车的身后,犹如潮水般退去。 整座宫殿里面瞬间就变得寂静下来,只偶尔能听到劫后余生的平民们大哭或者是啜泣的声音。 安妮皱了皱眉头,明白了这是一次庞加莱对她的示好,将「百眼的宫殿」里所有的战利品全都交给她处理。 这位异端审判局长看样子也并不是和传闻中那样不通人情,恰恰相反的是,在短暂的接触中,他表现得像个在权力场上摸爬滚打许久的老人,所做的一切都无懈可击。 就在思考时,她听到了微弱的呻吟声,于是踩着碎乱的砖走了进去。 「公爵」还没有死去,此刻他倒在地上用手捂着断腕,残缺不全的身体浑身是血。 不得不说,庞加莱确实是个合格的赌徒——公爵想要抵赖所下的赌注,于是他加倍收了回来,砍下来了这个男人的一根手腕与一只小腿。 他的面具已经被庞加莱当做战利品所摘下,露出了一张甚至显得有些软弱的中年人的脸。 在安妮走近时,他抬起头来,眼中透出刻骨的怨毒,最后却用极小的声音开口:「留我一条命,我可以用"魔女宝藏"和你做个交易。」 庞加莱将这个懦弱赌徒的可笑信仰与自尊全都践踏在了脚下,此刻为了活下去,他可以做任何事情。 他自诩为「枭」,却输掉了自己的一只手和一条腿,一只夜枭可以失去腿,之后永远飞在空中不降落,但是折断了翅膀以后还能飞么? 免费阅读. 第六十七章 魔女宝藏 没有任何人能拒绝「宝藏」,当然包括安妮。 于是她跟着公爵的指引,从地下一个非常隐蔽的空间里取出来了一个箱子。 虽然安妮成为「女巫」的时间还不算长,但以她的见识也能看得出来,这是一个衣帽箱。 箱子并没有上锁,她直截了当地打开,发现里面是放着的是一套玫红色的斗篷以及......一套化妆品? 安妮转过身,皱着眉头看向此刻正被温森与阿琳娜架着的「公爵」,嘴角略微抽搐了下:「你说的,魔女宝藏指的就是这个?」 公爵的眼神显得有些茫然,显然先前也完全不知道所谓「魔女宝藏」指的到底是什么。 安妮无奈地摇了摇头,正要将箱子重新盖上,却突然觉得怀里有些温热。 她垂眸看去,发现是她随身携带那本羊皮书。 有些好奇地将羊皮书翻开,漂亮的手写体恍若迫不及待般地呈现在她的眼前: 「原初斗篷,原初魔女曾经的衣物,沾染了祂的气息。」 「可提高穿戴者的魅力,赋予穿戴者极高的疾病抗性,穿戴时能够反占卜,抵抗入梦等负面状态。」 「负面效果:......」 在这一行,羊皮书似乎是在思考,到最后选择了将「负面效果」一词划掉,然后写上了「它会让你更加接近"祂"」 安妮微微愣了下,紧接着,花体字又继续呈现: 「莉莉丝的化妆盒,夜之魔女莉莉丝视若珍宝的化妆品」 「化妆盒中涵盖了眼影、香水、唇彩、染发剂、粉底以及玻璃镜,每一样物品都可以大部分提高穿戴者的魅力」 「当一个人同时使用了化妆盒中的所有彩妆,也许莉莉丝的气息也会重现在它的身上」 「负面效果:非"魔女"途径超凡者穿戴时会出现中毒现象,严重者会出现幻觉。」 ...... 在呈现完两样超凡物品的属性后,羊皮书不再发烫,安静地恍若死物。 不得不说,「原初斗篷」确实是一件非常不错的超凡物品,能够赋予人「疾病抗性」,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应该相当于一件可以治病的神器? 但是另一个「莉莉丝的化妆盒」就显得有些鸡肋了——对于非「魔女」途径的人来说,使用它会中毒;而对于「魔女」途径的超凡者来说,她们本身的魅力就已经足够,根本不需要这样的锦上添花。 唯一让人有些在意的就是「莉莉丝气息」的重现。 而安妮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这两件超凡物品上面,她只是愣愣地看着羊皮书上面的说明。 「夜之魔女莉莉丝」和「原初魔女」,她原本以为这两个名字应该是同一位神祗的尊名。 可这羊皮书上呈现的字迹刻意将两者区别开来,似乎在暗示着事情并非她所想象的那样。 正当她陷入了沉思的时候,温森从后面走了过来,一面打哈切一面说道:「好了好了王女殿下,我知道您对这魔女宝藏不太感兴趣,但是眼下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吧,整个东方区现在可还是在战争状态呢!」 「好。」 安妮点了点头,将衣帽箱拎在手里,没再思考太多,。 她遵守诺言,没有杀死「公爵」,只是让温森与阿琳娜将他随意放在了角落里面——虽然是重伤状态,但以「公爵」这超凡者顽强的生命力,活着应该不成问题。 她们回到了地面上,在「百眼的宫殿」里,却看到原本宁静的宫殿里,所有人都发疯一样奔跑。 这种情形就像是一个蚂蚁窝即将被灌水 之前那些逃窜的蚂蚁,不知道该跑去哪里,只是不能停下。 人们都知道这里发生了战争,巨大的恐惧驱使着每一个人。 之所以之前还能保持鸦雀无声的状态,那是因为持枪的骑士与嗜血的公爵震慑着他们。 而现在他们都消失了。 这里居住的穷人就像鼹鼠畏惧阳光一样畏惧着异端审判局或者一切上等人,他们自知自己的卑败,知道自己犯下了错。 他们偷窃和从事黑市交易,接纳异教徒和伪造钱币,他们不知道自己所犯的罪行在法律上多么严重,这是他们的生计,他们不得不做。 他们从不知道自己参与的那些***是什么性质,不知道那些重要人物的身份。 眼下当他们被这场突如其来的战争席卷时,他们甚至找不到一个避难所。 每一方都选择抛弃他们,因为他们无关紧要。 温森作为三人中唯一一个「成熟的男人」,在汹涌的人潮中紧紧抓着安东尼与安妮的胳膊,防止他们被冲散。 周围嘈杂的要死,可安妮还是面无表情地仰头,看着头顶上那些惊恐的猴子发出刺耳的尖叫声,抓着铁链荡来荡去,跟着人群一起流动。 它们爱吃的果子满地翻滚,可连这些畜生也意识到自己不能停下。 它们与人们一样都在努力逃跑,却又都完全不知道该逃往何方——不知从何而来的骑士守在这建筑的门前,手里的火铳如同夺命的死神般,见人就要开火。 只有安妮他们三人有着明确的方向,径直朝着这建筑物的出口冲去——因为他们是「上等人」,骑士们并不会冲他们开火。 「感觉像是打了场莫名其妙的仗。」 安妮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眼神中显得有些迷茫:「这场战争到底是为什么呢?只是因为圣座的意志么?」 「王女殿下,这可不是我们该考虑的问题。」 望着近在眼前的出口,温森苦笑一声:「您这样的话和我们说一说就行了,要是让别人听到可不是一件好事。」 「哈哈。」 安妮轻声地笑笑。 就在他们走出「百眼的宫殿」大门能有百米左右,身后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安妮回头看去,那丑恶的堡垒已然被移为了平地,连带着里面无数的平民。 她挑了挑眉,对这样的结果完全不感到意外。 「蝼蚁」中有时候也会潜藏着异端,那么最好的方式并不是一个个去分辨这些异端,而是直接用整壶的开水将它们全部烫死。 就在这时,一名骑士小跑了过来,将一张纸条递给了安妮。 借着「女巫」的夜视能力,安妮看清了上面的字:「为王女殿下献上第一场胜利」 · 下面的落款是庞加莱。 免费阅读. 第六十八章 杀戮指令 早已有马车在「百眼的宫殿」外等待着安妮。 这是属于圣事部的马车,四面丝绸装裹,镶金嵌宝的窗,只在最边缘做了一个十字架的身份标识。 安妮皱着眉头,与自己的未婚夫一起上了马车。 温森也想要跟随进去,却被黑衣的骑士拦下:「尤利乌斯殿下只邀请了王女和她的王夫。」 贵为公爵的温森灿灿一笑,只能无奈地找了辆看起来安全些的车子坐上。 以他的地位,在战场上命令士兵将他送走倒还是不成问题。 而安妮上了车后,有些不解地询问:「这个时候尤利乌斯殿下不应该正在统筹战局么?要我们过去做什么?」 「无可奉告。」 骑士的回答冷冰冰的,非常符合安妮对于圣事部里执行员的刻板印象。 马车在轰隆的枪炮声中前行,路过那栋名为「七圣堂」的高耸建筑时,安妮忍不住掀起了车帘。 她听见了一阵清悦的牧笛声,这周围喧闹的声音居然没有压住它。 而在她掀开车帘,目光所至之处,竟有四名高举着火把,光上身的年轻男子。 他们在胸膛上绘着古老的纹身,舞蹈着而来,却扛着沉重的坐辇,那坐辇像是东方的样式,上面却不是锦绣,而是一张天然的石板,石板上有一个圆形的图腾,图腾中央坐着白衣的小女孩,用白色的麻布蒙着眼睛。 坐辇后,披着黑色教服的人用一根牧笛吹奏古老而悲怆的曲子。 那支曲子进入脑海深处,眼睛所见的一切像是变慢了。 安妮沉默看着那四个年轻男子夸张的舞蹈着,举手投足,仿佛服入了致人迷幻的药,可是他们的手异常的稳。 他们把坐辇高举过头顶又放低到脚踝的高度,始终不曾有一丝一毫的倾侧。他们胸前的纹身,石板上的图腾,惊人的相似,那花纹似曾相识。 「不要再看了。」 一旁的阿琳娜神色凝重,伸手为她放下了车帘:「那是"原初"的标记,是用古老的语言书写的"尊名"」 ...... 当迈入教皇厅时,安妮看到尤利乌斯正敲打着墙上的地图。 这位年轻的权力者并没有与安妮两人打招呼,而是径直地讲着当前的战略情况:「七圣堂里面聚集了大约几千人,小偷、***、贩卖违禁药物的商人,还有异端。」 「几千人……」 安妮沉吟了片刻:「也就是说,异端们混在几千个人里。我们很难一一甄别他们,因为我们甚至不知道他们是谁。」 「对」,尤利乌斯点头:「整个东方区现在都已经全都沐浴在女神的光辉中了,除了这里。」 安妮有些捉摸不透自己这位哥哥的意思,反而是一旁幻化为安东尼形象的阿琳娜率先开口问道:「需要把他们所有人都羁押起来,一一鉴别么?」 「羁押上千人……这有难度。」 说话的是西塞罗,这位红衣大主教,他话语中充满了犹豫:「在混乱的局面下,可能造成***。这样强硬的手段还应该慎重考虑。」 「在"死河"的教义中,男性的三角是象征神性掌握的"主教"、象征人类王权的"公爵"和象征惩罚力量的"骑士",据前线传来的消息,"公爵"与"骑士"已经伏诛,只剩下了最为神圣的"主教"。」 尤利乌斯凝视着西塞罗的眼睛:「我亲爱的朋友,我们这次对于&qu ot;死河"的战略便是彻底剿灭这一方"正三角",如果放走了这位最高的领导者,那么这一次的战役我们可以说是惨败。」 西塞罗在那坚硬如铁的声音里忽然听出了异样的东西,他猛地扭头环视,发现在场除了他以外,所有人都已经垂下了头去。 每个人似乎都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西塞罗自己本身也知道,只是内心的正义还是让他忍不住站了出来。 这是一场只有残忍者才能胜利的游戏。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明白了!应当增派人员,羁押所有人,男性女性都不能放过,女性也可以伪装为男性!」 「授权骑士们,有权直接处死反抗者。」,军务大臣的声音森冷。 尤利乌斯默默的取出一份文件放在桌面上,他低垂着眼眸,犹如神明垂视人间。 「我已经预料到这种情况,但我们没有理由因为畏惧牺牲而失去这个绝好的机会,我们将共同承担此次的责任,并且这份文件将完全封档,只在百年之后才可以拆开。到那时我们所有人都归于神的怀抱,希望神原谅我们此刻的决绝和杀戮,一切以人类的名义。」 在场的每一位主教都读完了那份文件,挨个以他们的戒指在文件上盖章。 这个仪式的最后一步应该是由教皇来盖上了他的徽记,每个人都将目光看向了尤利乌斯,这位教皇的代言人。 可他却没有想要盖下徽记的意思,他只是抬起头来,看向了自己的弟弟,一直呆楞着站在原地的安东尼:「这一份文件由你来签名。」 「我?」 有那么一瞬间,阿琳娜感觉自己的耳朵好像幻听了,但在场每个人肃穆的神色都在告诉他这是事实。 一旁的安妮突然明白了——作为未来的教皇,尤利乌斯的身上不应该有残忍嗜杀的标签,他应该是慈爱的,是无私的,是女神在人间行走的化身。 而眼下穆已经离开了维林诺,所以作为弗朗西斯家的次子,穆的第二位儿子,自己是最好的人选。 也许,尤利乌斯将战争选在这个特殊时候,就是这个考量——总要有人背上侩子手之名。 这份文件看起来是要羁押「七圣堂」内的所有人,但它其实又授予了骑士们直接处死反抗者的权力,这个「权力」的范围很大,甚至可以处死东方区的任何一个人。 虽然比较隐晦,但是所有人都知道,是一份「屠城令」,签署者是「安东尼·弗朗西斯」。 安妮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但是她没有任何选择,只能对着身旁的阿琳娜点头,示意他过去签字。 阿琳娜迷茫地走了过去,在弗朗西斯家族的文章旁签上了「安东尼·弗朗西斯」的名字。 在确认签名无误后,这份文件被封入坚硬的铜盒里,尤利乌斯锁上铜盒后拧断了钥匙。 免费阅读. 第六十九章 魔女沙龙 让安妮没有想到的是,当这份“屠城令”被骑士发送出去以后,尤利乌斯居然径直走向了她身旁的阿琳娜。 这位向来高高在上的哥哥居然用手去摸了摸这个“男孩”的头发,说话的语气略带歉意:“本来是想在晚宴前将这场战争全面结束的,没想到出现了很多突发情况。” “抱歉了安东尼,现在看来,你的成年礼只能延迟 反而是薛胜枪这样的内家高手,修身养性,克己知礼,以人心体味天心,恪守儒道之礼。便犹如古代百岁士大夫一般,虽年老却耳聪目明,神威犹在。 南方姑娘的心是柔弱的,两道剑意射出去之后,她有些后悔,万一伤害了这元家的两兄弟该当如何? “白鹿,你怎么回来了,你没事儿,真是太好了,我就知道,罗非鱼这个家伙除了胡说八道,两面三刀之外,再也没有什么本事! “这就是我们公司目前的基本情况,所以,赵叔你看我们接下来下一步怎么发展。”白牧秦将自己公司的情况给介绍了一下,当然,李师师带来的优势白牧秦也说了,尤其是一些信息方面的优势,这更是要介绍清楚。 这莫掌门别看天资修为一般,但绝对是一个八面玲珑之人,把典礼剩下的活动也是办的红红火火,热闹非凡。 “你什么都懂,还能看出眼神炽热。我为何什么都没看出来?”宝之道。 事态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她已经骑虎难下,只能被动的跟节目组签约。 供需关系才是决定市场价值的唯一标准,不以供需关系为判断标准的市场价值都是耍流氓。所以,石油价格随着年限推后的飞涨,是不可避免的问题。 身为鬼谷弟子,元正当然能看得出,苍云城看似有了规矩,实则卷入了更深的旋涡里。 “裴姐姐,你这般看着我做什么?”李狗蛋被非衣珂这突如其来的目光注视地极其不自在,忍不住开口道。 更可怕的要是被江辞知道了,她哪怕自攻自受怀了孕,成为了医学奇迹,恐怕他都会觉得她对他还是心怀不轨的。 巨大的手掌拍动,如同狂风雷霆般迅猛,席拉等人在躲避的同时,纷纷开始反击。 “切,没办法了。”阿尔戈苦恼的歪了歪头,对方身上发生的事自然瞒不过她这个情报贩子,但在【艾恩葛朗特】,除了那个家伙,没有人敢保证自己一定能在不断的战斗中,一直的活下去吧。 虽然人尽皆知苏月是萧迟的未婚妻,但是显然,萧迟却并不喜欢苏月。 倘若有江户奉行所的官差在此,见到此人的这套着装后,想必定会大吃一惊吧。 而远在东京警市厅总部内,一众大佬同样通过视频观察着这一次行动的进程。 听到这话,管家爷爷那看似浑浊的眼瞳里闪过一道犀利的光亮来,但是对上苏月的时候,却又消失不见了,只剩下浓浓的关心在里面。 西岛大吾歪了歪头,用一种‘你没开玩笑?’的眼神看向陆明,没有数码兽搭档,他恐怕只能进去拖后腿吧。 秦峰箭法精准,力道很大,刘关张,不敢怠慢,张飞收起丈八长矛,横扫过去,利箭被打飞。 所以只要是机灵一些,没有大白天顶着太阳赶路的,秦军并没有全部折损在沙漠中。 “那我现在该怎么做才能接受秘法。”虽然还有很多疑问想问蓝御,不过现在还是先接受秘法比较妥当。 第七十章 晚宴邀请 “天灾”还是“瘟疫”,这两个词让安妮的瞳孔忍不住微微一缩。 按照博格夫人所说的,不论是哪样,最终的结果都是生灵涂炭。 “金雀花帝国是教皇国,你可以把它看成一个很大很大的房子。” 博格夫人又躺回软榻上,用平淡的语调说:“过去这个房子里有着很多不同的家庭,他们挤在一起生存,但现在不一样 这时候秦枫心里暗暗决定,找个时间一定要做个亲子鉴定,虽然他现在对林然基本上没有什么感情,但是自己绝不能傻到连儿子是不是自己的都不能确定,想到自己真的有可能喜当爹,秦枫的心里郁闷的不行。 虽然不符合马老爷子的身份,但是,马老爷子还是那样做了,具体原因,恐怕也只有马老爷子自己知道。 这天晚上,虽然我跟九哥他们都成就了仙人之体,但是该吃该喝这个习惯我们一点都没有改变,这天晚上大家喝了好多的酒,我好久都没有像今天这么开心了。 第二种情况则是刚进门,看了看阿杰的情况之后,也就直接离开了。说什么也不肯管,而这事慢慢的就在他们行内出了名。而一些有能力解决的大师呢,却是怎么也找不到踪影。 不管了,这庆余城已经是老子的地盘了,已经吃下去的东西怎么可能吐出来? 这时候我已经带着金妍儿跟阿珂离开了房间,还好事先我就将他们全部集中在一个楼层了,把大家都叫醒了之后,我就让他们待在自己的房间先不要出来。 现在一切都说开了,他也在试着和封以珩改善关系,旁边的人例如池晚,就会一直帮衬着,帮他们缓解气氛。 将神话酒店的事情打理的差不多了,乔梁便跟欧阳子龙说,少爷,我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汉克给您抓回来,不过有一件事情你必须答应我,这也是老爷子的意思。 突然,神族壮汉手中的长枪咔嚓一声碎成了无数的碎片,神族壮汉的眼珠一翻,也从半空中跌落下去。 凌风的身体一闪,然后右手抓住他的衣领顺势一甩,将他甩进了房间。 除了台下那些剑术水平还不高的弟子看不出来个所以然来,台上的人可个个都是剑术大家,岂能不一目了然? 如果来者是魂圣的话,那就和对方做过一场,试试自己突破五环后的真正实力。 这烤肉自然就是野猪肉,只是烤起来却没有羊肉烤起来有感觉,总感觉这野猪肉做一个红烧肉什么的比较好。 而在其头顶之上,悬着一只犹如纯金打造而成的金刚圈,五色毫光照耀虚空,一股足以震慑诸天的无上气息隐隐透发出来,丝毫不在混沌钟之下。 典韦暴脾气突然上来了,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然后恶虎般扑向了擅入者。 这新身份准确的来说就是信封城正式居民的身份牌,里面简单的记录着信息。 一丝丝淡淡的金色光点,从机械囚笼上缓缓飞上半空,而后化为一道旋涡钻入鲁七双手掌心。 然后有些弟子便发现了五位长老对立面的那个白衣少年以及白衣少年身上仅有的一个万年魂环。 想想自己自幼随父亲修炼武功,到现在也才只有一阶六重天的修为,简直是羞于启齿。 刚刚跟别人结下了死仇,转眼间就落在了对方手上,还有比这更悲惨的事情吗? 第七十一章 配角王女 次日,一直到傍晚,没有任何人来拜访若瑟兰城堡。 正如安妮所料想的一样,每个有资格的人都在为今天的晚宴做着准备,而至于没资格参加晚宴的人......又有什么资格来拜见王女殿下呢? 当然,也有一个例外,那便是温森公爵。 这个安东尼曾经的挚友,在临近中午的时候派人送来了几十份画像,每一份 周围的气场忽然改变,原本狂暴的气势一去无影,取而代之的则是更为内敛的力量。无名之火从心中,漆黑的瞳孔仿佛被火焰烧得赤红。连带着手中的长剑也变得通红,周身隐隐冒着火红色的斗气。 一时间战斗成了一锅粥,陆玄都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把500颗手雷给扔没的。 张永笑着和谷大用打了招呼,丝毫不在意谷大用眼神中的探究之色,压根不提自己的府邸被东厂的番子团团围住。 李老板希望肥龙在‘平哥’面前为他美言几句,说说好话增加一点好印象。 论起实用性,的确还是这些科技产物使用,而且天魔舰也着实不凡,如果二者选一,就是是老妪,她也会选天魔舰。 幽冥城跟极阴洞的关系也就那样,方程也不必在意幽冥老祖的面子,上场之后,方程一抱拳,先是行了一礼,之后重心下移,摆出了随时进攻的模样,等待这裁判宣布比赛开始。 如此观战了几轮,望月也熟悉了起来,她自付眼力不错,但怎么也没想到这东西还真的要看运气,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情况屡见不鲜,好几次能赢的,都输了,差点气的她骂娘。 “这是理所当然的吧,人口交易属于最恶劣的罪行,是绝对不会被原谅的重罪。所以警察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坐视不理,如果消息传到游击士协会哪里,恐怕他们也会倾尽全力来进行制裁吧。”赛尔盖科长回答。 “在城外?这会儿估计已经入城了!哎呀,这也来不及召集众将迎接了!”廖成芳急声道。 反正把夏家收拾了,不信没有那些家族的证据。其实也算不是是万事俱备,因为张知节还缺一样,缺一个能领着船队出海的人,这一直是让张知节十分头疼的事儿。 “轰轰轰”,场中央薛混的双眼中正在疯狂地喷射出血色的光柱,不断地毁灭着场中的一切。 原本就有轻微撕裂的伤口加上这么剧烈的运动,我感觉自己的大脑越来越昏昏沉沉,只剩下一个信念支撑自己。 这三八婆,竟然改攻他的下路,而且更是卑鄙无耻的使了个“僵尸摘桃”动作或者可以说是“破桃”,但这样的招式,你一个未嫁的郡主也能做得出来的么。 说完根本不顾王兵的阻拦,一副怒冲冲就要去找范光武报仇的样子。 而且作为血族,两人可是知道尼克劳斯是最古老的血族,实力深不可测,可是居然死在了丁雨的手中。 两人走走停停,直到中午,两人也不过才逛了几条街而已,并来到一家奢华的酒楼前。 变起仓促,豹子帮帮众并不认识赵瑶,然见她帮着自己一方,早就当她是自己人,晃眼看到这无匹的联攻招式,无不骇然,纷纷出声提醒。 和外面的金碧辉煌相比,这里却多了几分素雅和清幽,不像是狐族该有的气氛。 医生在一旁安慰着她让她安静下来,又示意着让我过去帮忙,我看着伍兰的样子直皱眉。 第七十二章 兄弟 草坪旁的帐篷里,身穿白袍的老人们叼着长长的烟斗,右手小指末端佩戴着黄金的家徽戒指。 他们已经很老很老了,仿佛历尽了风霜,却又给人一种老树再度长出新的枝条,风华正茂的感觉。 弗朗西斯家的家长们,他们的名字外人无从得知,但上位者们都得对他们毕恭毕敬,他们隐在重重的幕后掌握着这个国家的权力,看 姬晓轩对此的依据是,虽然这是一场以恋爱为主题的校园真人秀,但这始终是一款综艺节目,而不是电影和电视剧,有固定的对位角色。 当金乌蛋被完全吞噬时,那些融入他身体的气息突然纠缠在了一起,散发出一股恐怖炽热高温。 先不说她是做完工作才离开,就算没做完工作,她也请假了,谁这么多管闲事,跑到教务主任那里去投诉她? 她那舒缓而轻盈的步伐犹如浮萍点水般静谧澄澈,竟听不到一丝嘈杂之音。 林晚抢先一步提出了我的问题,面对林晚的疑惑李欣心知无不答。 临走之前,他准备好生安慰一下温春华,但是他从对方的脸上并没有看到失意,反而是解脱。 “这一刺是因为你带着其他人送死!”最后一根光刺刺入了他的右腿,直接把他钉在了地板上。 与此同时,几经波折的许思聪终于按照徐紫嫣所给的地址顺利找到了位于偃师县境内的隋府所在地。 比起剑宗剑法,林平之还是更喜欢气宗剑法一些,因为他的内力很强,而且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更适合以气驭剑。 见此情形,此前还咄咄逼人的颜如意,当即便被眼前的这一幕吓得大哭了起来。 他并不是位高权重的要臣,但也不至于没落,在京中也是中上的勋贵,他没想过在这次争夺中立功,也不想参与进什么是非里。 只有自己来几下才知道一些事情有多困难,之前看军事记录频道。什么几百米打瓶盖等等的,林峰都是不屑的,他吃鸡里最远射杀距离一千多米,这些家伙几百米还敢吹。还神枪手,简直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黄蒙点头便不再说什么。有才的人都有些不同寻常的古怪与执拗。索性这里比清秋院好些,虽然时间仓促,他还是让人做了一些修整。 “朕倒是不信了,深更半夜,宫门落钥,那刺客是凭空而降的不成?”皇上咬牙切齿地道。 缑家灵圣可不弱,沈清冥这样做,缑家灵圣急的丹药吃完,也阻止不了。 从自己回来到现在,他们就一句话也没说,难不成,今天一整个晚上都要这样? 太后语落。一旁穿褐色宫装的老嬷嬷从桌上填漆描金勾莲蝙蝠葵花式盒子里抓了一把金瓜子给紫衣宫婢。 李凡心想,也是,徐子厚帮了自己好几次,自己的确应该去敬杯酒了。 如此激动人心的场面,原本解说们应该疯狂口嗨才对。可是joke和阿曼达就像失语了一样,说着不搭边的冷场话。 任平生神念往月璇体内扫去,似乎要吐血的道:“什么!又是一件极品法宝!”任平生恐怕这辈子最不想见到的就是极品法宝了。 “奥奥,跟我来吧。”王浩点了点头知道了他们的困境,于是随口说着就自己拎着自己的行李箱走了起来。 微风吹打在倪涛的两颊,伴随着加速跑动,周围的一切都在往背后退去,倪涛拼命地跑着,黝黑的脸颊已经布满了汗水。 第七十三章 落差 尤利乌斯的介绍简短而有力,并且直接改变了这次晚宴的性质。 从一次普通的家族晚宴,变成了安东尼的成人礼......尽管本该如此。 但家长们没有点破这件事之前,这应该是个人尽皆知的秘密,不该被放到台面上来讲——孩子们正好需要一个觐见家长的时机,而家长们“恰巧”举行家族晚宴,那么一切都水到渠成 格兰特现在非常兴奋,如果能够占领加拿大大片的土地,他的声望直追国父华盛顿,可以打击那些反对者。 当柳龙庭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语气软了下去,并且也温和了很多。那按照柳龙庭的这种说法,那就是这凤鸣笛,是我前世送给他的? “你在天上都这么多年了,这要是按照地上的说法,天上一天地上一年,那你不就上万岁了吗?”我惊讶的问凤齐天。 李秀成盯着地图久久无语,如今他陷入进退两难之境。面前有两条路,第一条继续进攻武汉,解安庆之围后回身打开通道,撤回浙江。第二条就是即刻后撤东返。 被当着这么多人叫做嫂子,陈佳丽脸但都红润了起来,这一路上她并颤长打斗厮杀,但是在辅助方面也算是尽上了一些力道。 “那个……大人,我们能吃掉他们吗?”百之厉鬼一看都人血,就变得异常狰狞了起来。 不可否认的是,不管两人曾经是何关系,一旦关系得到升华,两人悄然之间的关系也变得更加微妙了。 天成大吼一声,身着白色长衣的他凌空飞了起来,如君临天下一般看着前方。 “是的爷爷!”天成可没有老人家那样的心境,他激动得有些发抖,很不得赶紧把这东西塞进爷爷的嘴里,看着他的手臂长出来。 远处,正在往离玥宗赶的齐天宇,感觉到心头在不断突突突的跳。 许阳这几天过的没由来的舒服。白天都在不家的时候许阳弹弹琴,雕雕翡翠。现在的翡翠足够他用的。不得不说许阳天份和悟‘性’相当的高,他自己都能感觉到自己现在心平气和之下,雕刻的手艺每天都有成长。 只有像这种实力不高不低,却又以为自己很强的人,才会每天装模作样的在基地内部鬼混。而这种超级烦人的可怜虫,孙言却又不想出手太重,但是不出手重一点,每天都会出现这种人,令人感觉到很烦。 对于阴兵,或者说对于他自己赋予真意的阴兵,他还是知道一二的。 劳伦斯的店铺并不大,里面只有三个房间。而对诺兰德人来说,这里的每一个房间都像一座大厅。 苏灵点了点头收起怒龙巴雷特,现在也不是逞强的时候。她的脸色微微有些苍白,这是能量过度使用跟精神消耗的后遗症,只能够回到基地进行缓慢恢复。 之前在士特鲁瓦,杨帆和米国联邦调查局拼的你死我活,怎么可能会在一起合作? 那双手握紧电棍的时刻,叶欢哭出来的心情都有,就像一个迷路在黑暗中的旅人,终于看到了一线光明。就像守着一场大汉的老农,终于等到了一滴雨水。 “我有自己的研究课题,所以不能按照你们的要求来制造构装。”凯撒拒绝了他的要求。 庞大的猛犸古魔象疾奔之时,如同一座狂暴的山峰,每一次踏足,地面上都爆发出地动山摇般的震感。四周的房屋、岩石、假山,皆是在这一阵恐怖的震感下,爆发出一阵刺耳的声响,旋即彻底的爆裂。 第七十四章 慷慨的馈赠 今日晚宴的主菜是烤岩羊肉和熏火腿,配菜是鲜嫩的芦笋,并不多么奢华,但是料理得很到位。 安妮小口地咀嚼着羊肉,看着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吃晚饭,长辈和晚辈之间说些话,一时间竟有些出神。 有些就真的只是闲话,例如哪个男孩刚订婚,未婚妻弹得一手好钢琴。 而有些就有点耸人听闻了,有的孩子说到自己 按照常理,有电影入围的,自然是剧组一起走红毯,而薄堇这样单独受到邀请的明星嘉宾,则是自己单独走红毯。但偏偏海松跟薄堇是夫妻,要怎么走,还真是不是一回事。 异能者们的要求没有得到满足,顿时有些失望,嘘了几声后就各自散开了。只余下少部分人还好奇的看着连音,特别是她那双黑色的眼睛。 在这两个月内,她把手上的钱都投资出去了,除了要时时注意相关的消息,她相对而言比较闲了。 她就默默祈祷:“帮助她!爱上她!就她了!”她在内心无数遍地说。 方指挥使对守城兵将示意,城门被打开了一边,太医们不解的跟着走出去,刚走出去还没看清什么情况,就听到一阵喧闹。 一道幽冷的目光从旁边射来,敖琴委屈的面孔突然从后面冒了出来。 躲不开清水无痕的热情骚扰,丹丹却不再像以前那样,对清水无痕也不再信任,更加的嚣张。 突然,他的身体漂离草牛的后背----他象云朵一般向高处漂行。 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太玄真人急忙回到自己的炼器室。翻箱倒柜的找着什么。 不过想了想,有这八大金刚跟着去。豆豆菜菜和胖墩有人帮忙带了,心里这才舒服些。 院子很大,里面种满了各种花卉,隆冬季节,都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只有几枝洁白的梅花摇曳在寒风中,格外醒目。 母亲谢萍含着泪说了一下情况,张岳的父亲在一个写字楼的物业公司工作,在检修中央空调的时候被一根脱落的水冷管砸到头部,当场昏迷过去,被工友们送到医院并通知了家属。 看着眼前的坛坛罐罐,唐安眼中有些失神。这些人都是他麾下将士,当初如他一般一往无前,勇敢杀敌,然而现在都化作了一抷黄土。 “喂,这个姓崔的是什么境界,把你们吓成这个样?”苗七凤问道。 简单的洗漱过后,江火抱着自己的剧本躺在了床上,想要仔细研究。 孟斐拉的认识没有错,在这种最普通的冥想室里,获得经验的效率确实非常低下,因此一般也就是有钱的一阶觉醒者使用比较多,到了二阶之后效率就更低,完全划不来。 孟斐拉看到了罗德哈特和香织略带激动的眼神,想要问问他们在仪式中获得了什么好处,但是一时也只能跟着人流行动。 当张墨说出,要追拿之人叫何朗时,何朗这才听明白了,原来他们如此大费周折,就是为了来抓自己的。 “哥哥,你这是何意?”黛瑾听得代璋这样说,似乎是对谢敏有些不满和怀疑似的。 两名黑衣诧异了一瞬,没想到以他们通灵七层的修为竟是没能给对方造成伤害。 心里恶心的不行,却不能表露在脸上,强忍着不适,挤出一抹笑来。 但是剩下的那些“九华军”兵士,就没那么幸运了,可怜这些人死死卖命,却是被当做了弃子。 第七十五章 完美藏在红水银中 安妮拾起钢钎,朝着脚下用力刺去。 让她感到吃惊的是,在浅浅的一层灰尘下面所埋葬的,居然是厚厚的炭化层。 钢钎的尖端刺了进去,足足有半尺长。 这说明脚下的炭化层的厚度绝对超过半尺,而一台熔炉要燃烧多久才能攒下这么厚的炭化层?一百年?几百年? 而金雀花帝国建立至今也不过百年多的时 随着人族士气的大涨,这一万多乘余的异族大军,正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削减。 “你要是觉得无聊可以继续找过去那些朋友聊天吃饭……”楚寒年话还没说完,却只见,冷蒹葭好奇的往他走了过来。 她的语气平平,却带着森冷的杀意,让周围的一众蜀山门人同时打了个冷颤。 虽然司夜爵嘴里这么绅士,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巴不得,沈姜半推半就。 关于周梦渊归来消息,豆芽儿已于第一时间告知,乔山老怪并非惊奇,但还是坐将起来。 李若曦却是一言不发,只要今晚,可以平安的度过就行,至于明天,只要去了医院,她就一定会想办法跑路。 “到底在哪里见过?”高能苦想,现在给出来的任务目标其实和没给没区别,因为,他肯定是要想要救下沈凝儿和方糖糖还有桂子安的。 杨杰跟郑超一路上也是互相换着开车,终于在下午的时候来到了岳泰市。 白衣男子倒在了血泊中。他双目圆睁,他不甘心,却只能含恨而死。 而站在一旁的雷东,则是脸色越涨越红,他堂堂一个六阶后期的老师,竟然被高能给破了“防”。 “无妨,自公主走后,他们早已惯了我夜半弹琴吹笛。”欢喜间,阿九再没了顾及,不片刻,潺潺如水,悠扬轻柔的琴笛奏曲响起,在王都夜空久久响亮,回荡。 这时候在三仙岛,到是碰到了一些逸闻,比如此时,庄万古与碧霄,踏祥云赶往南赡部洲,两人会在此时赶往南赡部洲,自然是有原因的,原来碧霄刚才掐指而算,算出三仙岛未来的传承人所在,自然前往之。 张成宏边抹着满脑门子的冷汗边颤抖道,身边众人也纷纷点头附喝,开战还不到一刻钟,守军阵亡人数已超过两千,伤者亦有三千余,原河林守军早已吓破了胆,只有上官弘烈带来的队伍还保持着镇定。 这西海龙王却有一个龙后,那龙后长得极是美艳,这龙后却善长吹枕边风,那西海龙王本在天庭之下,只是后叛而归于蛟魔王,这些日子,被这美艳的龙后吹了些枕边风,复又投向那天庭灵山。 “萧潇,今晚跟我出去轻松一下怎么样。?回到了家,萧寒稍微洗漱一下,换了一身休闲的装束之后对萧潇说道。 所以当高飞看到那些铺天盖地的新闻,只是一笑而过。他正在忙活一件大事,忽悠广大网友加入到他的投资行列。 老君为道祖鸿钧门下大弟子。圣人中修为最高。此话乃是纲领性地言,众人自无反对意见。问题是这福缘低浅者要怎么来判断,谁会自承门下福缘低浅? 老三本想说话,可是下巴脱了臼,根本就无法说话。直疼得他冷汗直流。 “好的。”赵政策要的就是吴裘皮这个态度,自然显得相当高兴。 话说那积雷山上各路人马,皆是损失惨重,众位妖王和佛道两教人马厮杀良久,个个身上都挂了重彩,还在打坐调息。 第七十六章 机械生物 历经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时光,大门上的铁质封条其实已经无比脆弱。 安妮只是用手轻轻扯了扯,已经锈蚀的封条便应声掉落。 这一刻她看清了那铭刻在门上的铭文,古老的文字记载着这里封印了一样东西,它拥有无穷的力量,被炽热的光所包围,绝对不能直视。 根据这个描述,安妮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太阳,但很快 宋温惜回过头,朦胧的泪眼只能看到一张模糊的脸庞。她慌乱地拭去泪水,才看请眼前的人。 这黑魔纹的可怕他曾经可是见到过的,若是一旦被那黑魔纹入侵了其神智的话,那后果可是非常的危险的! 宋温惜不知道为什么中了药的晏望宸能认得出她,可是,此时此地,绝不能任由他发疯。 此处看起来离临川城已经不远了,看来他们口中的央吉大人,在这里搭建了一个建议的据点,方便在林策他们到达临川城之前,将晏望宸掳走。 看了看荒芜的漏舍,她咽了咽口水,彭墨不会是死了娘所以得了失心疯吧?这么大半夜的将她们绑来,莫不是要生吃了她们? 以他武圣境的修为,还反复观察了良久之后才发现的,这处空间隐藏的节点实在是太隐秘了,若不是有大机缘之辈的话,还真的发现不了。 费良言知道,和老妈抢东西就是拿鸡蛋碰石头,只好老老实实的坐在沙发上郁闷。 “我死了吗?这里是地府?”董占云似乎想到什么,心里不禁有些难过。“这是巫冥宫的考验之一,胜者可以有一定几率得到地府的传承。”董占云脑海里传来一个传音。 “你太客气了,杨主儿,再说我们也是有责任的,如果今天我们不来店里给你们添乱囡囡就不会丢了!”师意从来就不是一个推卸责任的人,遇到的事情机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可是谁都知道这里面根本一点怪不上师意。 强如长尊,都被困住了,生死未知,这让万族心中最后的一丝希望,也逐渐的破灭了。 纪宁随唐解进到天香楼内,二人直接往最高的五层而去,才是华灯初上时分,天香楼内外已是一片热闹喧哗,宾客云集,大多数的客人都在雅间之内,却也在等柳如是出来献艺,好一同捧场。 不管,这些都是以后的事,现在最主要的目的,还是要带着魔鬼鱼大杀四方,帮助它早日完成统一大业。 城市驱逐了暴雷,当雷季降临的时候,人们不仅不会被外来条件限制,反而可以庆祝阳光的到来。 唐解和纪宁在聊着,对刘良和连城河来说,这些事似乎也有些遥远,对仙儿来说,这些事就跟她更没关系了。 比蒙的军队也开拔了,他率领他疯狂扩张后的军队,在紫金城西北、西方两个方向的山区内布下了防御圈,如果梵特捷豹军团的军队要增援比卡特的中军,他起码要阻截两天的时间。 中年男子的目光非常镇定,就算是以一敌三也是轻松应付,但见他尚未将长剑抽出来,只是以手上的剑鞘,便轻松挡住了赵元旃手下的攻击,赵元旃看到这状况,知道再用不了眨眼的工夫,她手底下的三个死士就要遭殃了。 这一切的一切,还多亏了自己曾经要求陈老教授六年级才能够参悟修炼的圆的知识,虽然只是比较粗糙的使用,但无疑发挥了关键性的作用。 第七十七章 谎言与贪婪的魔女 清理干净了四周的守卫,安妮皱着眉头,擦了擦额间留下的汗水。 不知道是因为突然高强度的运动还是什么,她莫名觉得周围的温度变得更高了。 这让她不由地加快了脚步,甚至抽调出自己所剩不多的灵性用在了赶路上。 弯弯曲曲的小路犹如藤蔓般向着地下蔓延,在愈发灼热的高温下,安妮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 “难道他是想抢亲吗?就不怕寒了殷将军的心?”谢昊有些怒意的问道。 这次成立了西园新军,蹇硕成立曹操的顶头上司,可是却没有因为这段往事报复曹操,甚至连之前暗杀之事也揭过不提。 付青青父母去世的时候,其实也还有一两处房产。不过,这些年为了栽培付青青,孙程先后把房产都变卖了出去。 围观的众人此刻除了漫天的戟光枪影已经看不见二人的身形,唯有叮叮当当枪戟交击的声音不绝于耳。 卓翊一掌拍碎石门,发出的动静,也将张廷玉和陆禹弛引了过来。 “怎么能会嫁给他?怎么能忍受得了这么轻浮的人?”李麟问自己。 心想这就对了,如果不是我受伤不能动手,我早就揍你们三个白眼狼了。 林坏此时已经彻底熄了绿林好汉的气焰,着实有点摸不透许浮生的底,起身回应道:“许公子客气,我们就吃这碗饭,理应负责。 但他想归想,嘴里却不闲着:“就算那天空里真的有神仙,他们也真的有至高的大威力,但那也是因为我们自己的限制,看不到更之外的世界罢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不知不觉,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袁方依旧卡在这个问题上愁云不展。 二德林眉头皱了皱〉道是哪个不要命的混蛋敢在众里接”坚起耳朵听了听,隐隐的,他就听到了他那位哥哥卡布拉的呵斥声音,还夹杂着一阵跪拜声。 且不说翟南有韩夏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老婆,单就是找翟南喝热水的姚漪澜,也是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了。 太易对此倒是无惧,反正就一个光明神殿,大不了他以后不去有光明神殿的地方就行。而且,他过些曰子,就要去卧龙岛,估摸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不会再回大陆。要是能行的话,他甚至想在连接器断开前不再回大陆。 海水不断的摇着头,哽咽着说道:“明天我不去送你们了,祝你一路平安。”说完,头也不回的跑了。 叶云的嘴角也露出了一丝苦笑,回想昨晚疯狂的举动,他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个极其冗长的梦,现在梦醒了,到了要收拾残局的时候啦。 就在网络上一片嘘声的时候,节目却没有受到丝毫影响,继续播放着。 “好久不见了。”科菲尔的脸几乎占据了整个屏幕。科菲尔的声音显得有一点沙哑,但是,语气中的据傲并没有任何改变。 叶云自然不知道王科为了对付他已经准备同归于尽了,后来想起这件事叶云就觉得好笑,那个时候的王科脑子肯定是进水了吧,都说仇恨会让人失去理智蒙蔽人的双眼,以前叶云还不怎么认同,经过这件事他是彻底的明白了。 成柱的命令,这些一直躲藏在戒指接受周青旋百年屈的五百弟子们瞬间赤红了双眼,狠咬着牙,面露着狰狞,将手中的利器对准对面那些胆色惧寒的天墉门弟子们。 第七十八章 高悬于红水银上的太阳 呈现在安妮面前的,是一片红水银构成的江海湖泊。 红水银,是极易燃烧的液体,纯度足够高的话一滴就能炸毁一条小船。 眼下这个空间里的红水银如果被点燃发生爆炸......恐怕整个维林诺都要被送到天上去。 而最让安妮胆战心惊的是,在这红水银的湖泊之上,竟悬着一个不知名的光源,犹如大日凌空, “也有可能是野村干的呀,按照正常程序,上任城主一死就该轮到他了,不是吗?”唐西瑶也说出自己的看法。 “噗!噗!”寒光没入墙中,洛何彬身体贴着地面滑出了两米多远,才躲开了暗器的攻击。 为了以防万一,张一鸣还是抬手在她的伤口上感知了一下,结果却发现,依然有斗气的残留。 “太好了,柱间,开启了血继,你能够获得湿骨林蛞蝓大人认可的可能性就越大了。”千手山吹兴奋地说道。 花衬衫男青年嗤笑一声:“市哪个警察见了我不绕着走?我倒是要看看,谁敢拦着我泡妞,”说着就要伸手绕过陈志凡去抓唐慕慕。 层鸡皮疙瘩,抓住黄富的胳膊,默念茅山千里急行咒,嗖!两人在海里如同两条海豚一样。 结缘之后,又在百川境再遇,于是沙通天便与他成为真正的知己。 郭凡的回答让台下记者大吃一惊,本以为他会说什么“会为了俄罗斯世界杯做准备”之类的,却不料冒出这么一句话出来。 但就这样,还是用出了一件强制平衡芯片,因为机械水母的等级有些高,足有45级。 “好,既然你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再说什么就显得我矫情了!”云韵说道。 灵犀抬起头,一双明媚的眼睛里,浮起一片薄雾,那样的雾气像是山间氤氲的雾水,随时都能滴出水来似的。 现在他的身价和资产都被挖掘曝光,被媒体称之“华夏最年轻的亿万首富”,就差没正式上福布斯的富翁,他都担心自己以后上街被打劫、未来的儿和老婆被绑架。 “原来如此,看来藤森并没有把最好的东西送给我,如果我使用武力,卫雄先生,你看,我像你们一样,使用武力将那颗星球抢过来,是否会引起你们黑暗联盟的联手反抗?”夜羽笑问。 人才有多种多样。有的会说不会做,有的会做不会说,也有的既会说又会做。 天道,到底为何物,谁也不知。修仙界中人人都在讲着天道,然天道由谁来掌控,却是一个谜。 婚礼的流程,是按着微生家的规矩来的,叶之珩一点也没有觉得自己被忽略了。 却不知灵犀心里正冷笑连连!越发觉得陆游奎的嫌疑更大了,至少灵犀还没发现比陆游奎嫌疑更大的!连自己儿子的死都能放下的人,这样腹黑,残忍,奸诈,冷漠无情的人,他不死谁死? “至于怎么具体确定是你陆游奎,想知道么?”灵犀调皮的问道。 “今天是7月12!”张启航突然想起李航和张为民两个兄弟上个月已经考完的事情。 “来来来,喝碗热豆浆吧!这几个月,可多亏你们帮忙了。”吕大妈瞧见他们,忙热情地道。 不过它在找路的过程中,见到了许多被高墙围住的房子,这些房子里整曰都有一些人类在打架,它心想反正也无聊,每天看那些人打架当做消遣也不错。 第七十九章 射日之矛 被疑似恶灵的东西封死了退路,安妮只能踩着脚下金雀花帝国的版图,朝着红水银的更深处前进。 这一路上除了高温,倒是没有任何用来防御的机关,安妮很轻松地就走到了尽头。 红水银湖泊的尽头是一条阶梯,安妮顺着走了上去,只十几层便来到了一个平台之上,视野豁然开朗。 这一刻她终于看清了这个地方的 “没有,扶我起来一下,我要炼药,把这只大蜘蛛炼化成精气,吸收后,我的伤势就恢复差不多了。其实我还学会了一种诡异炼药术,只是比较恐怖而已。你得离远点,不然会有危险。”张阳道。 但是当欧阳琪看见胡成眼中那不容质疑的目光时,鬼使神差的点头答应了。 大手一挥上车后,叶欢的路虎打头,身后跟着四台汉兰达打着双闪直奔建设大厦的方向开去。 凌长风也只有苦笑了,不过这次确实令他们惊讶,原来吴道子和他们各家的长辈都认识!不过想想也算正常,毕竟吴道子和他们的长辈是一个时代的风云人物,认识也不算奇怪。 “说是手术还算成功,不过人能不能醒过来就要看天儿的造化了!”刘宏伟的话让杜立松顿时收回了目光,往后退了两步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杜立松搓着脸蛋子一脸愁容的回道。 “婉柔的仇,本王一定全力帮你?”三王爷的眼神与语气,有着不可婉拒的坚定。。 “……徐天,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看清那个枪手长什么样子了吗?”紧皱着眉头,刑警队长一脸严肃的盯着从医院被带回来就看上去魂不守舍的徐天张口问道。 果然过于贪婪是会惹来反结果的吗?当时他真应该放弃用这种灵力修炼的,此时灵田之内传来一阵仿佛要炸开般的感觉。 “百分之三十!也就是说栖龙海今后的极限是从前的百分之三十”!天泉子岸不可思议的感慨唏嘘道。 莫桑跑了过来,她想要扶徐寒风,却被徐寒风一把甩开,他让莫桑滚远一点,也不知道是受什么刺激了。 本来还有一个警察想要上来问话,但被边上的中年警察拦住了,就这样,我抱着珊珊一步一步走进了墓园。 徐峰现在的天魔决也修炼到了第六层,也就比黑衣老者少两层,和以前的古风一样,可以变成四翼坠落天使了。 而此时,万眼神族的那些人已经开始对场中的那些龙开始了屠杀,能够做抵挡的只有那些实力已经到达了下位神的,其他人早就已经瘫软在地上无法动弹了。 我话没说完呢就被柳鸯熙打断,而且还毫不犹豫的说不在乎我有老婆,这样的妹子估计每个男人都会喜欢,我也不例外,但关键是我不能夺人所爱不是。 赵兴盛被赵永强凶厉的样子给吓住了,这才隐隐有些意会过来那张明宇恐怕绝不仅仅只是地矿所职工那么简单,否则他三叔不可能对他这么凶。 林枫感受了一下,内心略有一丝失望,毕竟这种新产生的能量比通天之气弱,不明白为什么染血之盾要让自己凝聚出这种能量,还好比战神之力强大。 md,没天理,真是没天理!车上几乎所有的男同胞都在骂老天不公。 “苏定方是唐朝大坏蛋,奸得不要不要的!”白玲玲同寝室的瓜子脸道。 我要知道这次伊冰云的怀孕是不是我身体变化的缘故,如果真是虚无之力作用的话,那是这次老婆们一定都可以怀孕。 第八十章 下次见 安妮站在平台上,朝着远处的红水银湖泊眺望了很久。 她觉得这个自称“欧亚”的家伙非常不靠谱。 先不说别的,首先“射日”这件事情就有点太不靠谱了,她不可能根据这个家伙的三言两语就真的试着去把天上的那东西捅下来。 如果“日轮”真的坠落下来,红水银炸了,反正作为星灵体的欧亚肯定没事,他又没 李令月心里早就想好了,等到把娱乐圈的事儿处理好,就正式去孙国忠的公司看一看。 当然,这些原因都只是锦上添花,最根本的原因还是施辰策这个做儿子的给了他莫大的好处。不然施辰策也不可能在沉寂了那么久的时间内少主之位依旧无可撼动,并且让辰光族所有人都无法心生不满。 “我都24岁了,再这么下去,程伯伯肯定会催着我跟你结婚之类的。”左再也看着程冽,眼神里面,既有疑惑又有担忧。 夜色虽暗,但依稀可以视物,她摸索着沿着来路往西走了数十丈,忽听不远处传来阵阵打斗之声。打斗声甚激,并不时夹杂着几声怪啸,在暗夜的深山里清晰可闻。 她原本修的是道家的武功,本应禁欲,但是后来,在决定要与薛绍结为连理之后,净慈就给了她一本应当是极为珍贵的秘籍,然后让她将原本的内力转化了。 “仙尊息怒,仙尊息怒!”玉淼宗这次带队的长老不停的磕着头。 所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繁星也不例外,她早晨照镜子的时候才算是彻彻底底的看到了自己的脸,满是疤痕,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更不要说让别人瞧了会吓成什么样。 左再有点不适应,身体开始扭来扭去,程冽不想吓到左再,就松开了抱着左再的手。 此刻的贺豪打算从侧方突击驾驶室内的冥火,没有料到副队长这般善战,用霰弹枪直接轰碎了摩托车的引擎与轮胎——迫于无奈,贺豪硬生生的将摩托车贴向餐具,打算翻跃上去。 后土虽没得到其法,但有道祖的保证,心中亦是欣喜万分。赶忙躬身道谢。 话音刚落,她就好像猎豹一样冲了出去,一拳打出,就将一个混混打倒在地。另外几个混混大怒,冲上来就要去抓伍紫凝,但是被她一拳一个,短短十几秒钟的时间,几个校园混混就瘫在了地上,哀嚎不已。 片刻,一个身影出现在沈薇的视线里,那人很是警惕,不时的左右看看,走几步还会猛然回头。 王临还年轻,正是最有傲气的时候,只是听父亲叙述,根本想不到为何二人看起来都差不多,却天差地别。 死灵王不甘的望着身边几人,心里犹豫不决,想要退走,却又不甘心!他手中的吴为虽然早就气若游丝,但总吊着一口气不肯死去。身前三人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使得他无法全力施为,这一时半刻有岂能杀死吴为。 “你不怕死……”已经无法呼吸的费法旋动机械翼,用金属骨骼将贺豪击倒在地后,呻吟低语。 此刻原始、通天二人,亦是发现老子异样,寻着老子的目光看去,顿时战意高涨,当真是任你寻他千百度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她刚要张嘴抱怨,就被沈薇拦住了,“章大哥说笑了,我怎么能比得上阿馨呢。”她和章可馨玩玩就好,还是不要再多生枝节的好。 第八十一章 五份文件 当阿琳娜看见一个高挑的身影从喷薄着巨量热气的黑铁之门走出的时候,只觉得地狱之门被打开了。 那个恍若从地狱杀出重围的女武神身上带着浓厚的硫磺味。 她穿着破损的长裙,手持长矛,四下扫视,目光如刀,压迫感简直让人腿软。 “你是准备转型当‘女武神’了嘛?”,阿琳娜开口问道。 “什么意 既然连楚大秘一个不懂游戏懂市场的人,都靠不住,无法保证游戏百分之百的烂。 两人谢过了丁祺,陆霆一脚踩下自行车,自行车稳稳地就启动了起来。 据顾晟说,在生化8中,伊森的身份将会有一个质的飞跃——他要当爸爸了。 法力不算太高,家族势力也不如自己的家族,但不知道为什么在刚才那合体的一瞬间,他忽然想到了瑶华她父亲,然后他心里有一些些畏惧的情绪。 现在才五月份,还有半年多的时间,苏泽有信心将鸟铳队练成,给长宁卫锻炼出一支强军来。 两个儿子现如今日子过得也不算是太好,老大心比天高辞职下海亏得血本无归,老二则是下岗了。 “所以吴伯伯你一定要好好吃药,你脖子上的这个疙瘩就不会再长。”樱宝大着胆子点出吴县令的痛脚。 但凡关注了陆恒直播间的水友们,在接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便纷纷涌入到了直播间里。 姜三郎还没来得及甩下背篓,王柯与李大永已经冲过来,一拳砸在此人脸上。 陈招高兴坏了,蹲地上一棵棵铲着荠菜,抖掉泥土,放进背篓里。 木夫人还想把木瑾和她拉在一起,说是以后他们一家人都会永远生活在一处。 所以,叶简一眼看出他是在安慰自己,好以放松放松,别时时刻刻绷紧。 “乖,别让我们为你也担心,刚才傅叔不说了吗,你要好好照顾好自己才成,不能因为年轻而硬扛。”夏今渊哪不了解她,神情只稍少许变化,他也能立马猜到她心里什么。 洛央央的娇吟,就如同在滚烫的热油上泼了一盘水一样,封圣低吼一声再次吻上她的粉唇。 这时候申请暂停,这个回合就等于是自动认输。裁判又确定了一边他是否放弃,车成敏说是的之后,就吹响了本回合结束的哨音。 “别怎样?”齐礡重喘轻笑,喉头口干舌燥的,一手急切扯下她的亵裤,粗长的手指在她的幽密处轻捻搓揉着。 淳于丞一把挥开许允君的手,力道之大差点挥得许允君摔倒在地。 那位同学顿时觉得受宠若惊,托着双手给他点上火!盛誉是天生傲气,不是装逼,该有的礼貌他一点都不少。人家敬着,他就托着,一手虚搭在对方托举的手上。吸了一口,烟点着后,他轻点了对方手背一下,示意可以了。 就好像弗兰,他本身成为贵族还差一点,可死后,他的后代最起码有三代人,能够享有贵族待遇。至于学院长,本身就是贵族了,并且由他子辈开始,六代人都将用于贵族待遇。 叶简用单手抓住了男兵的虎口,使上最大的力气阻止男兵手臂往自己颈部勒过来,再次以手肘狠狠撞击男兵的胸口。 邸报上讲述了水神从第一次露面和成为附近城池居民信仰的整个过程,还有黄昭子庙在黄河上游修建黄河城的初衷以及选拔黄河城城主的方式。顺便提一嘴,林宣的父亲,这份邸报的幕后撰写人,此时正在黄河城担任副城主。 第八十二章 密室里的交谈 随着各位家长将最后一份礼物送给了安东尼,家庭晚宴也就宣告了结束。 蔷薇早早就发动好蒸汽车在门口等着,在众多向外的人流中,他们可以说是脱颖而出,作为狭窄山道上的“头车”,没有丝毫的堵塞。 这是因为家长们今夜将在这里过夜,而其余的人...... 就像骑士道一样,谁有资格走在王女的前面? 苏千寻不敢再耽误了,连忙拉开门离开了,还好,龙司爵已经下去了,张婶不放心的出来叮嘱了她两句,这才关上门。 离开浩天之城后,陆浩来到了与阿喵约定的地点,在这里等待了两天后,阿喵终于出现了。 这次和她谈的是厂商的直接负责人,要马上跟她签合同,而且还说把原来十万的演出报酬给她提高到二十万。 让他人很难察觉到这边的具体情况,只当是盘古大陆复苏之时的混乱。 “另外我明天会给你带过去一个本子,你在追男人的同时,好好琢磨琢磨,准备好好拍戏!”方言道。 诛仙剑轻轻一扫,黑化的生灵们如泡沫般破碎了,所谓的筑基后期强者在拥有分神期境界的徐少语面前不堪一击。 看吧,他没有任何的印象,永远只有她抱着对过往的回忆,这不是她想要的。 这个僵尸团长看了看王忠,那双牛眼大的灰白眼晴转了又转,随后竟然朝对方立正敬礼,再转身挥手,指挥剩下五六百个僵尸往后退,不再往前冲了。 “我说过,你是我的,你的命自然也是我的,我救我自己的所有物不需要谢。”龙司爵吻了吻她的额头。 还没看新闻,一些愤青卫道士就开始在那呜呼哀哉着国之不幸,戏子当道。 壮汉骄傲的出门,一身浓重的体味,让秀湖秋景变得有点倒胃口。 一路风景变换,土质从摩天轮区域的针叶林红土变为完全沙化的白色干土、甚至沙漠土。等视野中有建筑物出现,巫瑾猛然抬头。 靳澄湛点头,风力、应该大力开发,没有用不了,只有不肯动脑。 淮真笑了,心里却否决。不知香港适不适合艳遇,但她知道三藩市适合。 每一个座位配备光学自调焦望远镜,还有ai辅助系统控制镜头在各选手直拍、1号~25号导播选拍之中切换。 往下瞥见他背上一道道刀疤,淮真突然又觉得,不论英雄枭雄,实在不是世上谁都当得来的。 腥臭味益发浓烈,巫瑾暗骂一声,两手撑地尽全力向后退去,正要拼命向队友呼救,才发现远处林客指着这里,嗷嗷嗷鬼叫的比他更凄厉。 或许因为自己没有提前做好充分的准备,可是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自己低估了百千回,没想到他的武功修为如此的高深,仅仅是一个分身就已经如此厉害。 不过肯安安稳稳就好,他们真不敢再期待嘉宾们再闹矛盾制造爆点了。 “我用阴阳术看过了,她们三个只是昏过去而已,身体有些虚弱。 黑夜使者这个皮肤,抛开无法熄灭的业火外,同样具有极高的防御力。 有时候她真的怕他是一时兴起,玩玩而已,但是她愿意,然后谈了几个月恋爱,见了家长,一起吃了饭,后来求婚,一样没少。 谢钧终日泡在数理化的海洋里,有时候想想有句话叫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很准确。 定好了价格以后,宋玉儿慢慢的将两个杯子里面的酒都喝尽了,还有些意犹未尽。 第八十三章 不太好笑的笑话 “这次安东尼成年礼的礼物我看过了,想来肯定不能让那个孩子满意。” 在踱步间,穆踌躇地挠头:“相比其他孩子的成年礼,他得到的东西也确实太少了,我会想办法弥补他。” 安妮闻言,抬起头看了这位教皇一眼,没吭声,心里却是有些五味杂陈。 她倒是并不奢望从家族那里能得到什么东西,这次之所以还会 这一科同样设立奖学金,第一名五块,第二名三块,第三名一块。 他确信,哪怕连江爷那种人物,对我们四家的过往也仅仅只是略知一二。 再也忍不住,一双阴寒的眼睛豁然抬起,死死盯住不远处乐呵呵说话的夏黎。 单岳被深蓝色电弧包裹的拳头,在几人注目下就那样被沈亦安轻飘飘接下,一切异象瞬间溃散不见,紧随而来的是一股以二人为中心向外吹去的大风。 活下来的那个神族人金色的瞳孔微微一缩,然而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就看到那把剑芒再次转向。 无量宗的五人见她迟迟没有跟上来,秦清越心急如焚,确定同门都到达安全的地方后,立刻要折返回去找明栀。 她不是来争宠的,若说要害宋昭腹中皇嗣,那她更应该躲得远远儿的,怎还会要求和宋昭同住?此举无异于自掘坟墓。 我有些忐忑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同时朝着罗老三打了个眼神,示意他别管。 现在的赵家自我难保,他们张家也就没有了与之联姻的必要,万一受到牵连,得不偿失,退婚是自然的。 虽然对人体结构略有研究,不过这些研究只限于下三路,对于上半身,他是不大清楚的。 q闪三连桶,算是船长比较高阶的操作,当然,对于老船长而言基本上没啥太大难度。 不成想,两年后再次出来,元家堡上下的商户居然已经混的这么惨了。 相渡并没有回答只是伸出右手示意白风进攻,白风解除防御所用能量再次提高战甲系统,全用作进攻。 这些,只能靠他以后慢慢摸索,毕竟他通过和武沐沐她们的交谈,暗中打探的情况来看,星魂强化,目前为止还只有他一个。 其实楠香早在他翻身的时候,就已经醒了,她本想看看这老兽皮想做些什么,没想到他竟是要离开这里。 而刚才气血之精在识海中的变故,显然是好处造化,老梧桐应该也是借此机会开始突破3阶。 这种尊崇敬畏,不同于寻常百姓见到帝后出巡、顶礼膜拜的那种尊敬。 不过,洛狄一向都是一个比较拎得清轻重的人,对于那种想不通的事情,他也就不再想了。 如果周叶顺利抗住,那么玄龟和天渊就能够顺利证帝,毕竟这是天地规则。 原来这货见这么多双眼睛齐刷刷的看着她,多少也要点脸,就改了策略。 可以说,现如今的草原,已经丧失了大半的青壮以及勇士,更何况于朱祁镇还着令诸部都必须抽调部落中的勇士来为大明效忠,这些人,既变成了大明的士卒,也同样,可以算得上是人质。 不过经过此事,玄烨算是重新黏上苏帘了,夜夜宿在澹宁殿,内中缱绻,自是不必多说。 虽然在这帝王楼,许多人都对他尊敬有佳,但他也知道,真正遇到麻烦事儿的时候,那都是神仙在打架,他一介凡人掺和不来。 陈元联系本体取出金乌天轮对付三个死神使者,本就只打算解开一刻,然后立即再封印,但此时入魔陈元的意识却在抗拒封印。 第八十四章 远道而来的两个女人 出现在安妮眼前的,是一个她从未想过会出现在维林诺的女孩。 是瓦莲京娜。 “你怎么会在这里?”,安妮有些错愕地开口。 瓦莲京娜冷冷一笑,伸手掐住了安妮水灵灵的脸蛋:“你做错了事情,有人告状告到弗仑萨警局来了,安东尼阁下。” “你怎么知道……” 安妮的脸色当即变了——她变成 光是听着这几个字,安若就马上猜想到了什么,秉着那一刻的怒意,她死死地盯着洛沧说着,一边轻轻地笑了笑。是吗?你早就该意识到了,为什么要说出来,这不是很没有什么意义吗? 安若忍不住做出了一番感慨,然后做着深呼吸,来自森林这种独有的气息,令人觉得心头一阵舒适了,“也许,我们可以在这里好好地走一下。”这个时间不是还早吗?撇过的视线,安若看着路凌。 “等一下。”苏清歌听着这熟悉的叫声,连忙将风老大赶制一边。 瞬息之间收割掉七名真实实力约莫在超脱境的修弦士的生命,李云牧手中青色长枪舞了一个枪花,震开了十余柄企图封锁自己枪路的兵器以后陡然收回,点、崩、挑、拨、缠五字诀运转到了极致。 这一次,谬西斯指挥自己的人打头阵,向着岛屿中央杀去,夏河没干掉所有魔族,他也没那么多时间。岛屿上魔族的数量还是挺多了。谬西斯头顶金灯,完全无视魔气侵扰,干干脆脆的当主力突击。 安若肯定,自己之前几乎没有马虎的时刻,为了最后的考试而付出去的努力在这个时候想想真是觉得一种充实的感觉。忽然,她的视线撇开了,落到了窗外。 保密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而且刘协也不准备保密,朝廷的作用不是生产,而是管理,不是创造财富,而是分配财富,若非考虑到这其中红短期内不但能够获得暴利,同时也能削弱诸侯的财力,刘协会直接将方法传出去。 虽然离开了神庭,但刘协却通过神念传音郭嘉、诸葛亮,让他二人稳住那左丘毅,在未曾逃出洪荒信息之前,不要让其离开神庭。 人多了。怕是有一些混乱。四国的下一代首脑齐聚。倒也是让萧羽音有些期待。 我没有理会,只是呆呆的看着许南钦,他有了红药,也该是我离开的时候了,原来他的幸福从来都与我无关。 可即便是这样,当我隔阂八丈远偷偷顺着缺口往下瞧时,只感觉一股血流,直冲大脑。 风聆筝与丽莎决绝的一刀两断,念在旧情上,多少还是会为丽莎考虑一些。 她说话语无伦次的,楼郁霆也不纠正她,只是薄唇始终弯着,笑意越来越浓。 本以为别墅是建在花丛里的,但走进一看才发现,之前看到的花海实则离别墅很远,而别墅四周是被成片的草坪簇拥着,草坪上还修建了一个偌大的游泳池。 这话说得,好像在这件事情中,席家就没有过任何算计、就没有任何责任。 等席幕臣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范围之内后,陆佳珂举着手机,从走廊拐角的地方转出来。 寒风习习,半点没有春日的生机,却像是从暗无天日的地狱山谷吹来。 倩兮很是高兴,翻来覆去地看着这朵桂花,显然很想看出,到底它是怎么出现的。 这个微博账号还是给清欢做应援时申请的,清欢这段时间基本不拍戏,电影拍摄的事情也因为厉沉暮的缘故搁置了,没有任何的作品,迦叶也就很少上微博。 第八十五章 被拦截的火车 让安妮没想到的是,从收拾行装到出发,她的那位父亲居然只给了她一个上午的时间。 当她在若瑟兰堡的床上睁开眼睛时,父亲的邮差就已经到了,一份盖着火锡的信,传达了“立刻出发”的指令。 “你好像突然就变成了一只老鼠,谁都不喜欢你了。”,安妮懒懒地靠在床上,对着去取信的“安东尼”说道。 “没 凝霜看止天有些急切,知道龙族一定出现什么大事了!所以没有继续说什么,看着止天,点了点头。 当然,慕容峰可是拼对了,这点程度的毒气,对赤天的身体根本构不成威胁;而且,神火护体,世间万物皆可焚。 药师实力没有凰溪强,此刻动弹不得,又是怜惜又是有些东西放不下,纠结极了。 “没有必要!只要我不放你出去,你将会一直被困在这里!”我淡淡的说道。 但这种功法的修炼也是非常苛刻的,即使是得到此功法的人,也未必能修炼其精髓,大多数人最多修炼在纳灵阶段,再往上就得看起天赋与其是否有大智慧、大机缘了。 上千上万的温度,连他们都忍受不了,在加上天劫的狂猛,对于还只是炼气境的赤天,根本就承受不住的。兴许已经灰飞烟灭了。 陈咬金到底还是走了,但临走前再次表达了他不惜血本追求慕清澄的决心,让她哭笑不得。 老者肆意的谩骂着,喘着粗气,背在身后的手紧紧的握着拳头。体内的玄力随着他激动的情绪一阵阵的波动着,似乎就要瞬间爆发了的样子。 但是君茶有点疑惑,看着占了想鱼身体的有泪,又想到几年前遇到的元灵,难道沧灵界真的在抉择吗? 瞅着笑红尘挥掌抵抗秦道仙手中银枪,姜火恨声,一甩长剑,火焰剑锋直奔笑红尘腰部。 “进攻!”见到了这样的场面,莫卡鲁宾连忙下令说道,身边的士兵们立刻像是潮水一样冲了出去,十万人的军队一起进攻,这种场面非常的壮观,但是能够看到这种场面的人却非常的少。 在这个时候,一千五百多人已经离开了军营,他们的身上除了简单的衣服和手里的兵器什么资源都没有,为了他们今天晚上的战斗,他们刚刚吃下一顿饱饭,但是谁也不知道这顿饭是吧不是人生之中吃下去的最后一顿饭。 那种纪吾花费十年时间才让自己的毒尸凝练出来的新尸毒,之所以如此的不堪一击,是因为它们碰到的那种寒气中的蓝色冰晶是更为了不得之物,是从陨冰中激发出来的修真界顶级寒气之一。 红色蜘蛛的肢足击在龟背上,除了发出一声震天巨响外,甚至是连一道划痕都是没有在龟背上留下。 “晚辈天命九。”她知道,薛谦蔺肯定反应过来了,也不嫌麻烦,又说了一次。 现在她被警方监视着,不能采取强硬手段,只能让采取软磨的方式。 虽然只有防御能力,没有浓郁的灵力,价格也只要三枚中级晶石。 但殷宁也是干脆之人,在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后,也就不再费心去想这事了,而是又心思急转,开始考虑如何应对现在眼前之事。 远远看去,凯的身影犹如绿色浓烟直冲云霄,在其身后,形成长长的绿色光尾,能量鼓荡间,也是极其的惊人。 她已经后悔跟来这一趟——在云州时,皇帝并没有想将她带过来。皇帝已不再信任她,珍妃趁机进言将她留在云州,等些时候再送回京城。 第八十六章 你已被瞄准 教皇厅已经被渗透。 这是安妮在看到拦截者后本能的反应。 毕竟她们的出行是一个非常匆忙的临时决定,就连这火车车厢都是临时悬挂的,知道的人可以说是寥寥无几。 “维林诺的形势真是有够混乱的。”,安妮一边叹息一边就要下车——有了“射日之矛”在手里,她其实底气很足。 “殿下,让我去吧。 而这时候伊森已经收拾好那几匹马跟骆驼,将它们穿成了一个驼队,牵着走到了苏源的身边。 起源于北海,但四海都有流传,伟大航路、甚至是新世界都有流传,近乎是家喻户晓的童话故事。 在成为死神的这些日子里,黑崎一护并没有在空座町感受到这位剑道冠军的灵压。 放往年肯定都是年度数一数二大制作动画,今年却一起在十月份冒头。 “他娘的,老子玩了一辈子的蛇,最后竟然在阴沟里翻了船,差点被蛇给毒死了!”说到这里,张棘还是一阵后怕。 “哼……”墨菲斯托冷哼一声。右手的拐杖轻轻的点了一下。斯塔克只感觉全身上下传来一阵灼热。随后就是一阵轻松的感觉。 就算水神有化水之术,此刻也因为无上道纹锁链的封印而无法施展。 范莽让火箭浣熊帮忙寻找阿兹台克神族的消息,当初阿兹台克神族对他们下手了,范莽可还没忘呢。 但是他也知道,玄萧子所说的话是对的,的确这十大武圣里面,大家境界都一样,但是前三名却强的离谱,就好像不是一个境界,有着天差地别的巨大差距。 不得不说这个家伙稳的很,情绪没有丝毫的波动,叶鲲一直注意着他。 结果就是第二天她又昏昏迷迷的睡到日晒三竿,但是醒来后浑身更加酸痛了,因为他们就那样在地上睡了一晚上。 华夏城的人不知道这是不是这个世界上最后的怪兽,但是他们知道,这是他们最后的一天了。 林苏一看到那个娃娃,心中就一紧。现下听了冬彦的话,倒是慢慢的放松了下来。巫蛊之术向来让人避忌,平头百姓家出了这样的事情,说不得就是乱棍打死。而娘家人更是连话都不能说的。更何况这皇宫之中? 掂了掂手中扁扁的荷包,丁柔不由叹了一气,这点儿钱都不如往日一天攒的多的。虽然现在家里的生意已经没有以前那么好做,但若是财政大权还在她的手里,那也不会只有这么一点点。 “他还只是个孩子”其实刚刚相认对于他这个孩子他还真是不知道有多少的能耐。 他并不在乎传输出去的数百年真气,他这里最不缺的就是真气,阳元轻而易举就能炼化出海量真气,就算不够,寄神力提升一下功力,就能瞬间回复全盛状态。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钟粹宫的门前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离开了北京基地市之后,王羽一方面寻找禹鼎,另一方面却是展开了对四大组织的报复。 “夫人,夫人,”苏妈妈思谋着张兰在浴房里呆的时间够久了,轻声叫道。 郝老爷冷哼了一声,起身便出去了,也不管沈姨娘的脸色是有多难看。 这时,柳青青与夏仟蕊,也是闻声走了出来,见到柳芸后,皆惊呼神奇。 “等等!”突然,宇智波刑似乎想到了什么。接着,他从胸口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叠方布。 第八十七章 念诵尊名 如果说先前“地狱教团”对于这列火车上无辜群众的屠戮是地狱般的场景,那么当这“射日之矛”落下时,应该说是地狱之主拿着镰刀在收割人间。 冲天的火光之后是无尽的烟尘,呛得人睁不开眼睛。 安妮微微犹豫了一下后,还是选择了先回到车厢。 名为蔷薇的女孩浑身赤着,躺在贵族车厢的椅子上,满身血渍, 如果说先前“地狱教团”对于这列火车上无辜群众的屠戮是地狱般的场景,那么当这“射日之矛”落下时,应该说是地狱之主拿着镰刀在收割人间。 冲天的火光之后是无尽的烟尘,呛得人睁不开眼睛。 安妮微微犹豫了一下后,还是选择了先回到车厢。 名为蔷薇的女孩浑身赤着,躺在贵族车厢的椅子上,满身血渍, 这家伙比上次冒出来的那道强了一倍有余,好似一条巨大的血蟒直冲叶枫脑门。 不过对方将她带过来之后,这么长时间却什么也没有做。反而一副在等着什么的样子。想必等的就是楚典吧。 “天降正义!”+头顶绿光的颜值套餐送上,随后干脆利落收到一颗c级灵石。 滴滴答答的泪水流下,方晓青咬着牙点头,她心里的苦不曾与任何人说,李艳阳简单的一句话就令她产生了共鸣,心中凄苦,忍不住潸然泪下。 最近生命本质提升,他的饭量也大增了,若是光靠以前一个月的政府补贴,怕是没几天就得去吃土。 白萍县的警局内,孙元伟一脸戾气的看着夏元,夏元身上穿着橙黄色的马甲,脚上是镣铐。夏元淡定的坐在审讯室里面。 夏元说完之后,没一分钟的时间,远处早就盘旋的直升机就到了,能听到直升机哒哒哒的声音。 昨儿二府的节礼已经派人送来,得知贾母卧病后,今日就亲自登门了。 江东羽回到住所,德叔正在准备饭菜,只见德叔手持一条大鲢鱼,干净利落的除着鳞片,江东羽心生温暖,若没有德叔,可能他早已死于荒野了吧。 话不投机半句多,此刻秦淼半个字都不想说了,开车冲向林隐寺,只想把这个瘟神送走。 阎行继续嚷嚷道:“要杀就杀,那么多废话干什么!”这事,庞德和粱兴纵马而来。阎行见两人如此,咧嘴无言。 每一击都让虚空坍塌,到了最后,震穿了时空长河,将杨寒打飞了出去上百米远。 “没什么了不起的,马马虎虎。”索伦图脸红了,心里很舒服,却别扭地回答。 似乎一切渐显太平,但庞统深知乱像早生。黄巾之乱的余火会越烧越旺。 纪灵领命而去。一路轻骑兵出寨,按照庞统的意思绕着木塔走,到达南面的山峦地带后往西行二十里进入平原地势,再行三十里后停下,派出探马,得知关羽军队已经驶来,看情况会走一条山谷地带。 另外,他们还将过往跟日天哥的战斗视频弄了一个剪辑,放到各大游戏论坛,以此来吸引新成员加入,并允诺继续发扬土豪金社团的优良作风,定时给予那些活跃的成员丰厚的奖励。 “杨司徒,这个艰巨的任务就教给你了!”那边的袁耀对着杨弘说道。 “青瑶仙子你这是怎么了,恼羞成怒,杀人灭口,可惜迟了,这里所有人都知道你们辆有一腿。”蝶舞浅笑,与之对抗。 若非如此,在那只苍穹大手背后的神秘主人眼皮底下,纵使他躲进英雄殿堂混沌空间之中,估计也会被其察觉到,一样难逃死劫。 之前没有想到这一茬,只是受到了思维的局限。没有想到利用普通玩家的力量,一旦想到了,一切就都简单了。 王在晋原来是辽东经略,由于修八里铺的建议被孙承宗否决两人是有心结的,看他们互称大人而不是呼字号,可见双方心结仍在。 第八十八章 绿茶味的圣者 在蔷薇念诵完“原初魔女”尊名的瞬间,一股悠远的气息席卷了整个车厢,紧接着,列车中突兀地出现了一面镜子落在了安妮的身前。 安妮顶着不清醒的脑袋看了眼镜子,只见那镜中的自己竟然对她伸出了手。 下一瞬,她的身体微微摇晃了一下,感受到一股莫名地拉力将她整个人拽向了镜子之中,然后被关在了一个狭小而 一身沉重的圣殿骑士铠甲,外加飞跃而出的冲击力,再加上技巧,让那名圣殿骑士一记普通的肘击,威力已几乎相当于一记冲锤了,狠狠敲打在了秦孤月的胸膛上。 三个万血窟神位永生境第九十九步的人物,直接是,哇哇吐血,倒飞砸入远处山壁。 这个侍大将垂涎部将的位置已经很久了,但是可惜的是,论武力论出身他确实比不上部将,所以他只能夜里做做美梦罢了,没想到竟然真有这么一天。 不说那一年六级修炼法阵的使用权,单是那二十万颗灵珠,就足以让人兴奋。 对方显然是一个不了解华夏国武术的人,对武术也没什么了解,用的也是军中常见的自由搏击术,无视赵无极的进攻,尖锐的拳风扫过赵无极的脸,还没来得及做亲密接触,身体就被一阵狂大的力量砸飞开去。 随着耳畔的沙暴之声越来越强烈,秦孤月的内心却是越来越平静,仿佛沙尘嚣天之时,却端坐不动,屹立不倒的巍峨高山一般。 其实良子的母亲在议事厅内没有发现大友义长,她就觉察了一丝不妙,所以她才扔下良子姐弟寻了过来。 我告诉你,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这点微弱修为,千万不要愚蠢到,对我出手。 这一次,指针没有停在空白区域,而是停在了最不可能出现的特殊区域。 蓉蓉这样的情况非常的反常,以她先前的表现来看,她应该不会如此沉不住气,太混山一定还有什么别的作用是我不知道的。 突然,天使军团值守在这的一名高手刚才似乎看到水面的波动,可当他仔细看去,却发现四周空无一人。 凶狼微微的点点头,眼眸之中露出一丝赞赏之色,随手抓起那一柄被渊虹斩断的残剑跟上李奇锋的脚步。 只见阿斯玛的飞燕带着强大的风属性查克拉,直接划破了和马的面孔,一时间,血涌如注。 现在看来,那个让童言产生幻觉的就是此物了,而它或许才是真正镇压无尘老道不得翻身的罪魁祸首。 可数千年过去了,也就千年前出现一名天才修士,将丹火凝炼至接近天罡圣火的存在。 游千鹤抬起头,看到已是泪眼婆娑的叶随云,说道:“你爹说这个孩子叫‘随云’,希望他长大后能开开心心的生活,就好像天上的白云一样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叶随云再难克制,心中悲伤难抑,已是凄然涕下。 黑色的风衣被海风吹得咧咧作响,银白色的少年望着那无尽的大海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 在去京城之前,辰锋找了欧阳博帮个忙。让欧阳博去五仙教带个信,假以时日,辰锋必定会去五仙教提亲。 叶随云暗忖,这回与上次扬州的情况差不多,自己依旧是戴罪之身,还是避免与可人见面为好。越少人知道自己在长安越好。好在这次距离颇远,她难以如上回般发现自己。 “君上,两国交质宿为传统,更是与齐国休战的约定之一,无论家国着眼,均是百利无一害!”此时,就长者在大殿上呼吁道,当然也是对魏侯的劝谏。 第八十九章 圣者的话术 作为“圣者”的薇薇安一直信奉着一句话——“爱情是可以装出来的”。 在作为“不老魔女”的漫长生命中,她扮演过无数角色:既做过医生、律师、教师这样社会上层行业,也成为过乞丐、娼妓、小偷这样的底层人物,但无一例外的是,她都会很快找到那份属于她的“爱情”。 “爱情”这个东西,很难用常理去界定。 猴子来脾气了,呲牙咧嘴,两手撸了撸手臂上闪亮的毛发,大步向秋若水走来,看样子是要揍秋若水一顿。 四人就这样海吃海喝到了晚上,期间老大又是让人上了4瓶五粮液。 几人带上双倍单兵作战所需要的手qiang子弹,在检查完手里的家伙后,出了房门。 所以姬毓轩的魔界称王称霸之路,简直可以说顺风顺水,只能说魔神的名头太好用,对于崇拜强者的魔界來说,那就是免死金牌。 到底是太妃,身上散发出来的冷冽气息居然迫得所有人退了三步,孟丞相轻轻咳嗽了两声,挥了挥手,让其他人暂时退出。 “恩,继续说。”在床上一边享受着王丽口舌的服务,一边舒服的搂着徐丽的玉体,墨阳微闭着眼睛说道。 听了沈幕雨的话,欧阳华平静了一点不过还是一脸着急的的看着手术室的红灯。 任长风把平时和兄弟们聊天打屁的话,都在这里骂了出来。这可把武曲气的够呛,挥出的刀更加犀利异常。就在这个时候,褚博又整刀杀到。 牛襄垣一屁股坐在地上,久久才缓过神来,向山十三道谢,但看清山十三的面貌时,陡然跳了起来,哪里像是力竭的样子。 萧秋雨气势突然收敛,财大气粗的样子崭露无疑,这个时候傍边那些说他败家子的话已经消失一空,全部成了赞不绝口的好话。 说着花梨便把钱袋拿出来,从里面拿出了银票,随后递给了赵掌柜。 奥里昂叫了一声,但是看向风杨的脸色明显不好,阴沉一片,特别是看到咝丽纱时还怒目相视。 花木很尊敬司神医。他成亲的时候发生的事情后来李梅都给他说了,若不是司神医,怕是没有那么美好的良宵,再者司神医对花梨那么好,作为哥哥,自然心里感激。 眼睛鼻子嘴巴无一不精致,若非前头有个绝色的堂姐叶明烟,后头又冒出来个气势凌厉的嫡姐叶葵,以她的样貌的确是不该被埋没的。也正是因为如此,叶明珠愈发恨起了叶葵。 花梨要做的便是这个没有人做过的生意,只是这个生意有些大胆,花梨也不知道将来的结果会是怎么样的。 花梨忍不住喋喋不休的念叨,恨不得把玫瑰花酱的所有功效都说给欧阳落晨听。 柔妃则走进来与仁妃和灵犀相互福了一福,坐在了左手第一的位置上。双眸一扫,把殿内几人的表情都看到了眼中。 给浮黎看管‘洞’府的弟子?蓬莱的笑容瞬间卡在了脸上,浮黎是,说,她,吗? “也说不上不好。”贺萱回了一句,也就是锦瑟,换个旁人问好,估计这话就不会有这样绵软了,肯定又是万箭齐发的。 既然他不愿意与自己复合,她就只能换一种方法得到自己现在最需要的金钱了。 “公子,要不要我安排人做了他?!”副驾驶,一个长发斜倾盖眼,给人一种深寒冷意的青年男子,把玩着一把蝴蝶刀,冷冷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