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晌贪欢》 第1章 窗 早春夜风清凉，吹起窗边的薄纱。 纱帘轻拂过楚彧欢的小腿，她垂眸掠过一眼，复又看向窗外灯火辉煌的夜景，冷静地听电话那头的解释。 “实在抱歉，欢欢，大侄子择床，吵闹着要回家，我表姐又不会开车，我只得把他们送回去，你要是困了就先睡，不用等我。” “嗯，你路上注意安全。”楚彧欢轻声应着。 “真是不好意思，我们今天订婚，我却不能陪着你……” 楚彧欢没有打断，由着章禹泽演了个尽兴，才跟他道了晚安。 “查岗了？” 身后，秦懿行微哑的嗓音慵懒地问。 楚彧欢口吻淡淡，“他送他的大侄子和表姐回去了。” “哦。”秦懿行不甚在意地应了一下。 楚彧欢转身看向正中的大床。 男人侧躺着，薄被只盖到腰际，洁白的床单衬得他那小麦色的皮肤愈加性感。 他单手托着头，军人式极短的寸头没让他看起来有多严肃正经。那双潋滟桃花的眸子，和似笑非笑的薄唇，已将他的纨绔和不羁暴露无遗。 “所以你是知道的吗？”楚彧欢轻声问。 秦懿行反问道：“重要吗？” 楚彧欢轻哂，“确实不重要。” “那楚小姐是要继续，还是反悔？” 默了两秒，楚彧欢将手机调至勿扰模式，放进浴袍兜里，边向床边走去，边解开了浴袍的束带。 “既然来了，我就没想过反悔。” 浴袍滑落，只剩蕾丝边的吊带裙堪堪挂在肩上。 楚彧欢刚到床边，秦懿行已攫住她的手腕将她拽到了床上，覆身对上她的眼睛，唇边挂着一丝玩味的笑。 “放轻松，你不会后悔的。” 男人的语气冷淡，可掌心却是炙热，所到之处的每一寸肌肤都像被点燃了。 渐渐的，火越烧越旺，火势已然不受控制。 而秦懿行也证明了他最后说的那句话。 楚彧欢确实不后悔第一次就选择了秦懿行，别的不说，起码她非但没有多痛苦，反而还从他那儿得到了不错的体验。 事情一结束，楚彧欢就毫不留恋地起身，捡起地上的衣服穿。 她没有再看床上的男人一眼，可她感觉得到他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的每个举动，甚至能想象得到他那玩味含笑的神情。 这晚的订婚宴设在金佳温泉酒店。 章家出手大方，给来参加的宾朋都订了房。 安排给楚彧欢的房间经过了一番特别摆设，处处都透露着“新婚洞房”的气息，然整夜都只有她一人。 章禹泽没有回来，这是楚彧欢喜闻乐见的结果，可见那对打着表姐侄子名号的母子在他心中的分量。 翌日是周天，留在酒店的年轻人多半都睡到了中午。 楚彧欢在吃甜点，一伙人鱼贯而来和她坐了一桌。 “嫂子，泽哥还没起啊？” “多话！昨儿什么日子？千金时刻，今早还不得补补觉？” 楚彧欢一笑处之，小叉戳了一小块慕斯蛋糕送进嘴里。 众人说笑着，有人举手朝入口处召唤，“阿行，这儿！” 楚彧欢听到这声招呼，眼皮不禁一跳，面上却是镇定自若地吃着甜点。 耳边传来拉开椅子的声响，一道白色身影在她斜右方落座。 第2章 外 “都给你端上桌了才来！丫的昨晚干啥去了？睡那么早还起不来？” “阿行被他家老头关了快一年了，好不容易放出来，哟，都瞧瞧，这是什么？” 魏炜发现新大陆似地惊叫，楚彧欢抬眼看去，这一瞧，叫她瞬间脸红至耳根。 秦懿行随意裹了一件浴袍，魏炜恰巧坐在他旁边，眼尖地瞅见了他领口的几道抓痕。 楚彧欢默默地低下了头。 那是她昨晚的杰作，扪心自问，是她刻意为之。起因是秦懿行在她身上乱咬，她气急，便发狠抓了几道。 没想到他就这么堂而皇之地露了出来。 秦懿行不紧不慢地把浴袍拢好，不甚在意道：“就你们能玩，我不能？” 魏炜那大嘴巴又抢先接了话，“您当然玩得！只是别玩出麻烦来，到时候你家老头又把你关个一年半载，不划算。” 秦懿行骨节分明的手指提着叉子一通扒拉，懒懒地道：“划不划算不知道，但挺麻烦的。” 在场的都是玩咖，七嘴八舌地追问细节。 看秦懿行无意理会，魏炜打断，“这好歹还有女士在场，你们说话注意着点儿！” 楚彧欢放下叉子，起身，“我饱了，各位慢慢吃。” 回了房间，身为东道主的章禹泽才匆匆赶回。 一边道歉一边留她，“我都和大家伙说好了，下午温泉派对，都是为我俩订婚来的，你不去会很尴尬的。” 见楚彧欢始终头都不抬地整理，章禹泽绕到她跟前，“我知道昨晚是我不对，但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楚彧欢还想拒绝，从门口进来一个身影。 “楚小姐，你别生阿泽的气，要怪就怪我吧。” 来人徐徐走近，一条修身连衣裙，配着淡妆，发尾微卷的长发飘飘，分明是娉婷少女，哪里像个三岁孩子的妈妈。 章禹泽朝着对方走去，“表姐，你来做什么？” “楚小姐，很抱歉，昨晚我儿子闹得厉害，你肯定不会和小孩子计较的，对吧？” 这番茶言茶语倒让楚彧欢听笑了。 她看着眼前的表姐弟，点头大方道：“当然。阿泽对自己的侄子这么有爱心，以后我一定不会面临丧偶式教育的。” 显然最后一句话刺中了孙卿的痛点，她面色白了一瞬。 楚彧欢改口，“你先和表姐下去，我把东西收了就下来。” “你不走了？” “你说得对，我们昨晚刚订婚，我不去确实不合适。”楚彧欢微笑着。 等楚彧欢到时，一群人已经在混池里玩开了。 五彩缤纷的酒瓶在水上漂着，穿梭于俊男靓女之间。 但在这之中，没有章禹泽的身影，也不见孙卿。 楚彧欢环视了一圈。 穿过淋浴区时，后方突然伸出一只臂膀从她胸前横过，另一只手捂住她的嘴，强势地将她拖进了一旁的淋浴间。 楚彧欢惊恐地挣扎着，箍着她身体的手臂松开去上锁，她因此得以挣脱，可还没来得及喊出声，又被对方捂着嘴按到了墙上。 此时此刻，楚彧欢终于看清了对方。 第3章 雨 相距不过两指，秦懿行五官放大在眼前，他幽深的眼中还含着丝丝玩味的笑。 可楚彧欢的眼中只有愤怒，她还在试图挣脱，秦懿行“嘘”了一声，凑到她耳边低声道：“别出声。” 楚彧欢又挣了两下，可轻易就被他捏着手腕按到头顶，同时挤进了她踢打的两腿间，让她无处发力。 “不听话我就把门打开，让大家都看看。” 就在这时，隔壁的淋浴间隐约传出一记呻吟。 那声音……经过昨晚，她也知道那是什么。 楚彧欢倍感尴尬，想要试图挣开秦懿行的钳制。 奈何对方是紧贴着她将她锁死的，她的反抗更像是在他身前扭动，不多时就察觉到了前方的异样。 楚彧欢愕然地看向秦懿行，不敢相信他的反应。 秦懿行勾着唇角，似笑非笑，更像是威胁。 楚彧欢不敢再动，一肚子的脏话又骂不出口。 隔壁水声戛然，传来了低低的说话声。 “今晚你得回来，小山不听我的。” “知道了。” “你急什么，刚不是说她走了吗……” 秦懿行松手退了开来，楚彧欢却贴着墙不再动。 虽说楚彧欢已知道他俩不清不楚，可当着外人的面暴露她的处境，她既觉愤怒，更觉难堪。 她转身想走，可男人蓦地攫住她的手腕，楚彧欢踉跄了几步，径直撞进了他的胸膛。 秦懿行桃花潋滟的黑眸凝着她，蛊惑道：“走之前，不如好好玩一玩？” …… 周一早晨，楚彧欢驱车前往集团参加例会。 她毕业以后入职的是集团法务，有着家里的关系，好在她能力也出众，不到半年就得到提拔。 迎面人都和她招呼道贺，几乎无人不知她与章禹泽订婚之事。 “有着楚部长和章家这层关系，我们新的校园要比预期提前完工啊。” 这周的例会是围绕着新建幼儿园展开的。 原先定下由章家的地产公司承建，不过理事会里一直反对的声音。 建校要用地，涉及到土地的事，自然就和政府有关。出了地，也引进了教育名牌，和哪家地产联手建，就成了三方周旋的焦点。 外部是周旋，内部则是争夺。 “不和宏创地产合作，你们什么想法？” 反对派为首的那人满头银发彰显着资历，吐出两字，“融万。” “城北的地绝大部分都给融万拿下了，把学校盖在融万地产附近，难道不比宏创强？” “大侄女，散会你就跟我到小会议室去，和融万好好谈。以前是你妈妈，如今也就只有你能够代表知行。” 话头转到楚彧欢这儿，她不得不接，“谢谢李伯的认可。” 会议不欢而散。 楚彧欢跟着李道成前去和融万的人接洽。 “李校您好，这是我们融万地产的小秦总，城北项目的负责人。”秘书介绍道。 “您好，李校。”秦懿行颇有礼仪地伸出手，与李道成相握。 李道成开心笑道：“叫什么李校，都退下来多少年了，老李就行。” “这不礼貌。”秦懿行谦谦笑答。 两人说笑着，楚彧欢站在李道成斜后方，视线盯着地面，感觉到高龄毛衣遮盖下的红痕隐隐约约烧了起来。 第4章 潺潺 秦懿行这副西装革履、彬彬有礼的做派，和楚彧欢之前见过的判若两人。 楚彧欢想到了一个成语。 衣冠禽兽。 寒暄过后，李道成便向秦懿行介绍道：“这是我们集团发展部副部长，楚彧欢。” 秦懿行认真聆听着，主动伸手问好：“幸会。” 楚彧欢也只当不相识，“小秦总，您好。” “欢欢是这次新建项目的负责人，别看她年轻，但她还没毕业的时候，就已经到知行来实习了。” 楚彧欢坐在李道成旁边，微垂着眸。 秦懿行也摆出一副学生认真听讲的样子。 铺垫得差不多了，紧接着就进入了正题。 一直谈到午餐时间才堪堪收住。 李道成提议共进午餐，楚彧欢还在心里打鼓，那边秦懿行以已经有约为由拒绝了，这倒让楚彧欢大大地松了口气。 临近下班时间，一个陌生号码打了进来。 楚彧欢迟疑着接通，那头微哑的嗓音低低地传来，“三分钟后对面咖啡厅前上车。” 语气沉冷，不容置喙。 楚彧欢拎开手机看了一眼那串数字，皱眉道：“我凭什么听你的？” 男人得意地轻笑出声，“你说呢？提醒你，我不喜欢等人。” 通话就此结束。 楚彧欢站在落地玻璃前往下看，对面咖啡厅前空无车辆。 三分钟后，车子不受下班高峰的阻碍，飞速地穿出城区上了高速。 副驾驶座的楚彧欢从容不迫，但镜子中秦懿行写满得意的张扬面孔实在叫人窝火。 凭什么？ 他凭借的可多了去！ 车子下了高速，转进一条宽敞的山路，途中有路牌指示，写着“耕息庄园由此去”。 耕息庄园是秦家的产业，最初是私人使用，后来才开放为商用。 既然选择了上车，楚彧欢就不多问，下了车默默地跟在秦懿行身后。 穿过了几道长廊，最终在一处古色古香的建筑前停下。 楚彧欢抬头，瞧见匾额写着“东方伯骏”，两侧楹联则是“长天一啸若雷鸣，破雾驱云逐烈日”。 里头隐约传来马啸声。 走进就见一群人正谈笑风生，跑马场内有几位骑马装的美女在学习骑马，教她们的男人听闻秦懿行到来，直接撇下了她们。 “阿行，你迟到了，该先和这几个输了的货比过才能跟我比了！” “我让你一身装备，让我见识见识这一年你长进了多少。”秦懿行神色散漫，俨然不将对方放在眼里。 周围的人都在起哄，有人吹了口哨。 “行，这话可是你说的。摔个半死不活的，可别赖我头上了！” 众人的笑闹声中，秦懿行侧过脸来问：“会骑马吗？” 楚彧欢摇了摇头。 “啧”秦懿行好像很不满，倏又笑道，“没事，一会儿就会了。” 周围的人很快散去，工作人员牵来一匹马，秦懿行从马腹到马头顺着摸了摸，像检查，更像叙旧。 马儿在他的手掌覆上额头的时候还轻轻地拱了拱他的掌心以作回应。 “上马。”秦懿行一手扶着马头对楚彧欢说。 楚彧欢没有立刻动作，低咳了一下，“我说了我不会骑马。” 秦懿行充耳不闻，交代旁边的工作人员，“教她。” 工作人员便耐心客气地给楚彧欢讲解上马的步骤，只差亲身示范。 楚彧欢其实听懂了，但她内心抗拒。 虽说选择上车前她已经做好了思想斗争，可面临实际情况，仍不免隐忧。 秦懿行见她迟迟不动，脸上写满不耐，径自上手将她连推带抱地送上马背，自己也紧跟上来坐在她身后。 他的双臂环过她身侧牵住缰绳，胸膛贴着她的后背，偏偏他还把脸凑到她耳根，气息全喷洒在她脖间。 “别紧张，放轻松了才好玩。” 第5章 春 楚彧欢的耳根顷刻间火烧火燎。 这话是昨天在淋浴间他贴在她耳边说的，和现在几乎同样的姿势。 讨厌每次都被他这样拿捏，楚彧欢憋着气低吼：“秦懿行，你放我下去，作死别拉上我！” 秦懿行驱着马儿慢慢往前方靠拢，继续在她耳边低声：“难道你想骑的不是马？别急，赢了就满足你。” 要比脸皮厚，楚彧欢不战而败，索性闭嘴，免得徒增难堪。 前方已经放好了高矮不同的障碍物。 先前和秦懿行调侃的人笑道：“妹妹，挑男人要擦亮眼，像这种不要命的还是远离的好。” 秦懿行啧道：“都让你一身装备了，舌头还那么长？” 对方讪讪一笑，驱马带着怀里同款装备的女伴拉开了距离。 一切准备就绪，倒数三声后，两匹马似箭飞奔而出。 纵然楚彧欢已有心理准备，也无法克制内心翻滚的恐惧。 随着马儿狂奔越过一个比一个高的障碍物，连续的前仆后仰搅得内脏剧烈波动。 楚彧欢本能地紧闭着眼，死死抓住秦懿行握缰绳的手，克制着生理上的难受和要叫出声的冲动。 周围欢呼声不断。 一阵相对平和的颠簸后，马儿停下。 楚彧欢即刻睁眼，胃部痉挛出呕吐冲动，她凭本能翻身下了马，落地时却腿软跌倒，就在原地止不住地干呕起来。 秦懿行仍坐在马背上，语气轻松，“还行吗你？” 先前那人又骑着马靠近，“阿行，你女伴不行啊，下一场还比不比了？” “比！”秦懿行提高嗓音应了，又俯视着楚彧欢道，“你就在这儿休息，不要动。” 说罢，就驱着马朝相反的方向去了。 楚彧欢不知道他们下一场要比什么，总归没有再带上她就好。 她轻轻揉着胃部，正暗暗松了一口气，有人朝她叫唤：“诶诶诶，别动！你要是动了，阿行可就算输了！” 楚彧欢不明所以，扭头才瞧见秦懿行骑着马在她的后方，马头笔直地对着她，对面也是同样的局面。 还没来得及弄清状况，已然传来喝马的声响，接着马蹄狂奔，直冲而来！ 体内应激出逃跑的冲动，无奈肢体却不受控制。 转眼马儿已狂奔至跟前，下一瞬纵身一跃飞到头顶！ 如死神以泰山之势压迫而来，卷起的风从脸颊刺过，留下有惊无险的惊惧，一点点蚕食着麻木的神经。 四周变成了无声电影。 楚彧欢坐在地上，木然地看着秦懿行在簇拥之中嚣张狂妄的模样。 其余人说笑着退场。 秦懿行向她走来，站在她面前轻启薄唇不知在说什么，眼中一如既往地含着笑意，却是得意，玩味，冷嘲，讥讽。 不见她有反应，秦懿行终于屈尊降贵地弯下了腰，在她眼前挥手。 无声的画面渐渐有了响应。 像是巨响之后耳内响起了嗡鸣，楚彧欢用力甩头，杂音很快消失，无缝衔接的是秦懿行不耐的声音。 “说句话，吓傻了吗？” 楚彧欢打落在她眼前挥动的手，奋力站起身，却忽略了生理上的后遗症，双腿还没灌满力气，又跌回地面。 秦懿行捞住她的手臂将她带起身，“靠着我。” 楚彧欢闷声挣扎，却很快被秦懿行反制。 第6章 意 他的手臂从她身后圈住她，把她锁在了胸前，不耐烦的声音自头顶传来，“差不多行了，还没完没了了？” 楚彧欢顿住，他当她是任他随意玩弄的女人？这会儿不过是闹脾气变相地跟他撒娇？ 愤怒飙升至顶峰，楚彧欢猛地抽出被他双臂禁锢的胳膊，反手就朝他脸上挥去！ 秦懿行毫无防备，结实地挨了这一巴掌，愣了半秒，他勾起唇角冷笑，“楚彧欢，我给你脸了？” 楚彧欢怒目圆瞪，无视他的愤怒，使尽全力从他胸前退出来，一言不发地往庄园入口走。 天色已经全黑。 一顿暴走是发泄也是冷静，山路转弯处吹来林间的凉风，刺得楚彧欢一激灵，她突然意识到两手空空。 包没拿。 手机也在包里，不折回去的话，意味着她要么走下山路，要么能搭上从庄园出来的车。 四周静悄悄的，天黑鸟儿都睡了，只有林间的风是回应。 按了按鼻尖，压下那股酸意，吞下喉间的哽咽，楚彧欢转身向回走。 还没走一半，就见靠山的一侧停了一辆车。 在皎洁的月光和微黄的路灯交替的暗影区，车灯格外显眼。 同样惹人注意的，还有那道靠在车身抽烟的身影，以及烟头明灭闪烁的火星。 直觉告诉楚彧欢那人是秦懿行，他必定是料准她会折返才在半路等着，而她想拿回包势必要忍受他的刁难。 楚彧欢走到车旁，与秦懿行保持着一米的距离。 清了清嗓她开门见山道：“抱歉，秦先生，我来拿我的包。” 秦懿行慢吞吞地吐出一口白雾，睨着她：“我在风里站了这么久，你可真好意思，一开口就是要东西，连句谢都没有。” 从他的话语中听出了冷嘲热讽，楚彧欢微垂着眼，压着脾气说了一句：“谢谢。” 秦懿行没应声，兀自地抽着烟。 楚彧欢做好了心理准备，倒也没急，还以为要等他抽完这支烟才会把包还给她，秦懿行忽然敲了敲后排车门，“自己拿。” 顺利得出乎意料，楚彧欢忙打开车门，却不见包的影子。 “我的包呢？”楚彧欢问。 秦懿行吐尽最后一口烟，看都没看她，直接上了车。 引擎已经点燃，车子却迟迟没有发动。 秦懿行不耐烦地冷声道：“要么上车，要么在这儿站着。” 过了几秒，楚彧欢愤愤地摔门上车，挪到斜后方，离秦懿行最远的位置。 车子依然迟迟不动。 “走不走？”这回换楚彧欢不耐烦。 秦懿行从镜子里睨她一眼，忽然熄了火下车，在楚彧欢一脸错愕中挤到了后排。 车门锁上时，楚彧欢紧张如惊弓之鸟，“你干什么？” 昏暗的灯光从车窗反射进来，落了一半在秦懿行脸上，他微勾唇角，双眸锁在她的面庞，浅笑着靠近，将他们之间的距离拉近到不足十厘米。 楚彧欢下意识地往后避让，忽的秦懿行抬手扣住她的后脑，带着新鲜烟草味的唇覆上了她的。 第7章 阑 楚彧欢奋力抵抗，可秦懿行如影随形，直至将她的不愿吞尽才稍稍温柔。 吻到唇舌发麻了，秦懿行才退出，转到楚彧欢的耳畔如鬼魅低声道：“看在你有乖乖听话的份上，给你点奖励。” 楚彧欢紧张得浑身发抖。 像在淋浴间那样，他清楚地知道如何刺激她，击溃她抵抗的信念。 路上时不时有车辆往来，夜间驶在山路上，纵有路灯，车灯还是开得很亮。 每次从车窗投射进来，楚彧欢都紧张不已，生怕被人瞧了去。 她越紧张，秦懿行就越得意，故意要看她出糗。 又一束车灯从挡风玻璃穿入，车子从旁驶过，竟没有远去，而是靠边停在了他们后方。 驾驶座有人下来，向着他们走近。 借着昏暗的光线，楚彧欢惊愕地发现来人竟是章禹泽！ 她下意识地就要躲，秦懿行按住她的肩，轻声道：“不紧张，别怕。” 说话的同时，将他一侧的车窗降下四分之一。 …… 章禹泽来到车旁，看到后排车窗半降便凑上去，不期然秦懿行就在里面，腿上坐了一个女人。 女人披着男人的外衣，伏在秦懿行的肩上，看不清模样。 章禹泽露出了讪讪的笑，“阿行，我看这车像是你的，以为是遇到了故障，无意打扰，实在不好意思。” 秦懿行抬起眼角睨着章禹泽露在车窗的半张脸，随口问道：“来玩啊？” “一个朋友从外地来，在这儿组了个局。魏炜他几个也在，阿行你要不要一起去？” 秦懿行拍了拍身上女人的肩，转而问道：“你带了家属？” 章禹泽“噢”了一下，“我大侄子最近刚到京都，小家伙对什么都好奇，我带他出来见见世面。” 秦懿行了然地点点头，笑容很深，“那就不耽误你了。” “不不，是我打扰了，回头我们聚……” 话还没说完，章禹泽就瞧见那女人突然热情起来。 他不便多言，往回走的时候忽然觉得女人露出的一只耳环隐约有些熟悉。 车窗复又升起，阻绝了林间的夜风，车内气温飙升至新的高度。 结束之后，秦懿行回到驾驶座，丢了一盒糕点给楚彧欢。 保温盒装着，印的是耕息庄园的商标。 想到他车里的齐备工具，从小雨伞到清洁用的纸巾、湿巾和水，再加上这盒糕点…… 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楚彧欢忍不住讥讽：“秦先生您可真是万事俱备只欠女人，随时随地不受约束跟动物有什么区别。” 秦懿行从镜子里打量着她，反讥道：“毕竟主动送上门的会让男人觉得廉价，想在哪里就在哪里。” 暗影中，楚彧欢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打开了的盒子又盖上，丢在了一旁。 直到抵达住处，她才在下车前开口。 “那天晚上确实是我主动送上门的，但那不代表我就愿意和你纠缠不清。” “找你是因为就当时的情况而言，你最有价值。” “我不是随便的女人，你想在哪儿上就在哪儿，尊重他人也是尊重自己。” “秦先生，请您自重。” 第8章 珊 楚彧欢恼自己一次次被秦懿行缠到妥协，放弃了自己的原则，更气自己无能，除此之外一时间也找不出报复章禹泽的更好手段。 这场婚约，无关爱情，纯为利益。 明知如此，她还是答应了家里的安排，先和章禹泽接触。 章禹泽绅士做派，加之章家对她格外看重，相处半年，她跟家里松了口。 可谁知…… 敲门声打断了思绪，楚彧欢应声请进，就见助理抱着一束鲜红的玫瑰。 “楚部长，您的花。”言语之间净是羡慕。 这不是什么新鲜事，难得的是订婚后还能再送。 章禹泽明确表示对楚彧欢有好感以后，每天一束不同支数的红玫瑰，所有含义的数量都送完后，又换一种鲜花。 老套，但架不住鲜花娇嫩，能讨人欢心。 花刚放好，电话也就来了。 “欢欢，我订了亚恒顶楼的座，下班我来接你。” 楚彧欢思考了两秒，欣然答应。 亚恒酒店地处市中心，顶楼的餐厅也向不住店的人开放，基本都是预订，不同桌位不同价。 窗边景色颇美，能将中心地段华灯初上的夜景一览无余，同时还能瞥见部分江景。 章禹泽把餐厅的几大招牌点过后，询问楚彧欢要喝什么。 “果汁就好。”楚彧欢一如既往。 章禹泽笑着摇了摇头。 待服务生离去，他无奈地说：“欢欢，我们都订婚了，怎么你和我吃饭还只喝果汁吗？” 楚彧欢叹了口气，“最近压力很大，我得确保不影响第二天的工作。” “是新建幼儿园的事吗？”章禹泽关切地问，“不是都定好了我们双方合作，有我在，还有什么压力？” 看样子融万插手的消息还没透露出去……楚彧欢忖着，便顺着章禹泽的话欣慰地笑着点点头。 说起订婚，章禹泽又为当晚离开的事道歉，章家人都责怪他怠慢了楚彧欢。 “不过说起我那个侄子，有件事还得请你帮忙。” 楚彧欢微微挑眉，“需要我做什么？” 章禹泽笑道：“是这样的，我们想让我侄子就留在京都长大，这里毕竟各方面都比小镇好，所以想请你帮忙让他插个队进幼儿园。” “你们，指的是谁啊？”楚彧欢故意问。 章禹泽“嗨”了一声，“就是我们家人啊，我爸妈、我表姐，还有我，你以为是谁呢？” 楚彧欢轻松地笑道：“我以为就你和你表姐。” “嗯？怎么会这么想？” “你对你侄子的态度，让我觉得，你更像他的爸爸。” 本在喝水的章禹泽猛地被呛了一口，堪堪压住咳嗽就迫不及待地解释：“抱歉让你误会了。小山从小就没有爸爸，我是看他可怜……” 看楚彧欢神色低落，章禹泽起誓道：“既然让你不高兴，我保证以后绝不插手他们母子的事情！” 他信誓旦旦的样子让楚彧欢反胃，但更想看他还能演到什么程度。 楚彧欢抓起筷子敲打章禹泽的手，怪嗔道：“我是恶毒的继母吗？还没结婚就不让你对自己的孩子好了？” 第9章 罗 章禹泽脸色复杂，释然和紧张反复交替，整个哭笑不得。 欣赏够了，楚彧欢打趣道：“这个比喻是不是很形象？” “是太形象了。” 章禹泽暗暗松了口气的样子被楚彧欢尽收眼底。 喝了口刚上的果汁，楚彧欢转回了之前的话题，“幼儿园的事我尽力去安排，这周之内给你回复。” 章禹泽欣喜地要来握楚彧欢的手，被她再度端起果汁的动作无声制止。 “谢谢你，欢欢，非常感谢！” “客气什么？你侄子就是我侄子。”楚彧欢不动声色地说，“入园以后，我要是有时间还可以替你去接他。” “这就不麻烦了。” “不麻烦。”楚彧欢一本正经，“你表姐不是不会开车吗？总不能是你每天接送孩子吧？我这样是替你分忧，你该感谢我！” 章禹泽急于撇清关系：“我妈那边的亲戚由她去安排，我们帮的已经够多了。来，动筷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随着晚餐的开始，有关那对母子的话题就这么过去了。 没到周末，楚彧欢已经给了章禹泽确切的消息，他的侄子可以入园插入小班。 并非她要做这个烂好人，而是章禹泽开口请她办事，必然清楚她做得到，倘若没成，反而说明她有意敷衍或刁难。 届时又转到家里长辈那去，又有好一通闹。 得到肯定消息的前后几日，章禹泽都格外殷勤地接她下班，顺道还双手提满小蛋糕、鲜切水果给部门的人做人情。 几乎无人不羡慕楚彧欢能找到这样一位体贴的老公。 部门的人比她更早给章禹泽冠了“老公”这一称呼，只因都传合作方定了宏创。 而融万那边突然就没了消息，连李道成都开始不淡定了，楚彧欢也以为合作会告吹，甚至为此不安，毕竟她私心是更希望融万取代章家的宏创的。 楚彧欢不免有些后悔，她怀疑是那晚的态度刺激到了某人。 不想这天秦懿行竟亲自到访，还带了两份合作草案，和李道成在小会议室相谈甚欢。 李道成把楚彧欢叫去对她说：“欢欢，小秦总提出了新的合作方案，我个人是很赞同的……” 李道成将新方案的主体讲得很清楚，就连可预见的问题都作了说明。 楚彧欢听着，面上冷静，实则内心澎湃，也不知是否该对提方案的人刮目相看。 “今天周四了，你找个机跟会长先通气，好让他下周一有所准备。当然，也希望他拿出领导的眼光，做出最有利于知行发展的选择。” 最后这句话，李道成显然就是要楚彧欢转述的。 楚彧欢只规规矩矩点头，“我明白了，李伯。” 秦懿行在此刻开口，语气是事情谈成的轻松，“那我就先走了，一切仰仗李老。” 李道成约晚餐不成，最后便由楚彧欢将他送进电梯。 一路上秦懿行端的是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姿态，楚彧欢也没说话。 气氛安静又微妙。 忽的他手机响起，就要进入电梯，他还是接通了。 “刚结束，很快就到，今晚一定让你开心。” 楚彧欢注意到，他的语气透着拿对方没有办法的无奈和宠溺。 第10章 衾 出于礼节，楚彧欢预备和对方道个别，谁知秦懿行讲着电话眼皮都没抬。 果真做到了一拍两散，互不相识。 看数字跳动几秒，楚彧欢转身去了会长办公室。 她去沟通的结果就是，会长把一肚子的火都发泄在了她头上。 会长就是“宏创派”的核心。 “他就是仗着资历最老，有着最多的办校经验才公然和理事会叫板！那你呢？你是想仗着你妈曾经的丰功伟绩，就拉拢老臣和我对着干吗？” 楚彧欢一言不发，更难听的话她都选择了默默忍受。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章禹泽打电话来，说因为公事不能来接她。 难得落个清净，楚彧欢打算去健身房暴汗，途中接了通电话，车子又不得不转向。 是好友周周打来的，她出差回来，人已经在摘星楼坐着了。 摘星楼是京都有名的休闲场所，打着学习古贤听曲喝茶的旗号，私下还是和会所的某些业务重合，但服务周到一流，消费也不一般。 楚彧欢到时，周周就坐在南楼二楼的位置，掀开了帘子向她招手。 还没坐稳，周周就白她一眼，审道：“好好交代，瞒着我订婚是怎么回事？” 楚彧欢一时语噎。 人生大事是该和好友分享的，但对象是个渣，自己还在找机会跳脱，似乎就没必要了。 解释完毕，楚彧欢适才端起茶水喝了一口，“我也是在离订婚还有三天才知道的。” 周周自是愤怒不已，把章禹泽的祖宗几乎都问候了个遍。 “气死我了！今晚我们喝个尽兴，醉了就找这儿的头牌伺候，谁说只准男人消遣，我们也该好好乐一乐！” 说着，周周优先勾选了一瓶烈酒，继续点菜继续宣泄。 “尤其你，一直规规矩矩的累不累？瞧瞧最后都遇到了些什么？” 楚彧欢嗫嚅，终是选择了聆听训导。 直到酒菜上桌，喝了大半瓶，周周才算放过了这个话题。 “宝儿，你看那个女的是不是裴悦？” 楚彧欢闻声看去，一个身材火辣的女人就站在楼梯口，身边有服务员在介绍。 接着一道熟悉的身影上楼来，站到了裴悦的旁边，目光转了过来。 楚彧欢紧急躲开，酒因此倒洒了出来。 “靠！”周周显然也认出了两人，坐正身体不解道，“这么多年了，他俩还真搞到一块了？他不是看不上裴悦吗？” 楚彧欢耸肩表示不知，也无兴趣，暗道原来他要让开心的对象是这个？ “就这儿吧，位置不错，想吃什么尽管点。” 并不陌生的声音从后方飘来，是他们在隔壁落座了。 楚彧欢正要劝说周周，今晚切勿节外生枝，熟料对方已两眼泛着复仇的火光找了过去。 “学长，没想到毕业多年在这里遇到了，好有缘啊。”周周故意用夸张的语气，自觉坐到了秦懿行的旁边。 秦懿行眉梢微挑，表情写着两字——你谁？ 周周故作失望，“我周竞亭啊！男生名，当时短发也像男生，但我旁边还有个很漂亮的长发女生，当时好多人都造谣我俩在一起呢！” 秦懿行眸光微动，淡淡地笑了，“周竞亭，楚彧欢？” 第11章 不耐 “就是我！哇，几年不见，学长你好有男人味，更帅了！怎么办？我又想追你了！”周周自顾自地表达着崇拜，无视对面向她飞眼刀的裴悦。 秦懿行薄唇斜勾，“你也挺有女人味的。” 周周闪了一下电眼，“那你要不要重新考虑接受我了？” “咳！”裴悦用力地咳嗽，递来平板点菜，“阿行，你看，今晚我们喝哪一款酒？” 周周直接推开了平板，主动挽住秦懿行的胳膊，“要喝酒的话不如到我们那桌，好好续个旧。今晚巧了，被传和我谈恋爱的楚彧欢也在呢！” 最后这句话周周是咬牙说的，故意给裴悦听。 裴悦娇嗔着要拒绝，秦懿行却应下了，“夜还长，既然遇到了，就和她们先喝一杯。” 于是周周欣欣然拉着秦懿行起身，裴悦不情愿地跟了过来。 说起周周和裴悦的恩怨，楚彧欢也有名字。 大一入校，周周拉着楚彧欢参加校园社团，被分到了裴悦的部门。 彼时周周外形酷似男孩，性格也大气豪爽，可谓男女通吃。 楚彧欢则是典型的乖乖女，好在她外形突出，黑长直又爱笑，挺招人喜欢。 在她俩到来之前，裴悦可是社团的团宠，拥有大把的追求者。 后来裴悦就造谣周周就是一个帅t，和楚彧欢有超越朋友的关系。 周周知道后气炸了，处处和裴悦对着干。 知道裴悦喜欢秦懿行，就打听了准确的信息，天天送早餐，打球递毛巾递水，妥妥的迷妹行为。 关键那时的秦懿行对迷妹们不排斥，周周独特的外形很容易留下印象，把裴悦气得半死，又到秦懿行面前诽谤。 就有了周周请假的那天，楚彧欢被秦懿行警告，他很直，接受不了双，要她管好她的另一半。 不管过去多久，楚彧欢都记得那天，自己整个黑人问号脸。 此时被周周做了主的楚彧欢很是头疼，没一会儿，寻机假装收到紧急公事，不管不顾先撤了。 周周果然追下楼。 楚彧欢把她拉到过道的角落，鼓起勇气交代，“订婚当晚，我把秦懿行睡了。” 猝不及防地，周周像下巴脱臼了一般保持着“o”嘴型，好半天没缓过神。 楚彧欢扶额，感觉酒精有些上头，“所有来宾里合适的人，他是最佳选择。其实我挺后悔的，不该在冲动的时候做决定。” 周周回过了神，眼神闪烁着兴奋，“姐妹，恭喜你终于像个正常的成年人了！没什么好后悔的！秦懿行皮囊好，还有经验，第一次交给这样的男人体验应该很不错！” 闻言楚彧欢的脸红到了耳根。 周周有意逗她，坏笑着凑近，“怎样？他看起来活儿应该不错哈？” 楚彧欢瞪她一眼，抿了抿唇，脑海中浮现每次秦懿行看她失控的得意模样，面露失望：“也就那样吧。” “不是吧？” 楚彧欢镇定地点头。 周周匪夷所思地皱眉，“不应该啊，看他那条件应该很好用，刚才我还特意观察了，鼻梁又直又挺的……” 第12章 五 两人最后商定，楚彧欢先叫代驾回家，周周整够裴悦就去找她过闺蜜之夜。 摘星楼提供代驾服务，只要和服务员说一声，保准安排妥当，快速又可靠。 告知了需求后，楚彧欢就先到车里等了。 她喝了酒，出来吹了风，这会儿酒劲正上头，她怕再吹风要吐。 不多时有人拉开车门上了驾驶座。 尽管头晕得睁不开眼，楚彧欢还是提着神问：“麻烦告知一下您的编号。” 才能在小程序和摘星楼完成双方确认。 对方却充耳不闻，发动车子往外驶。 楚彧欢睁眼，聚焦了一会儿才看清代驾的面孔！ 可不就是秦懿行！ “停车！”楚彧欢的第一反应，“你给我靠边停车，然后下去！” 秦懿行从鼻腔里哼了一声，“请对你的代驾客气点，不然你一个喝了酒的独身女性坐车是很危险的。” 威胁她？楚彧欢冷嗤，面朝窗外感慨，“我说秦公子，是我魅力太大了吗？值得你一夜之后一而再地主动找过来？看起来你也挺廉价的。” 廉价，是耕息庄园那晚，他对她的评价。 如今楚彧欢逮到机会还给他，秦懿行一笑置之，“男人廉价与否不重要，行才是关键。鉴于你污蔑我的行为，我有必要自证清白。” 楚彧欢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看来是闺蜜闲聊被他听到了。 那又如何？ 他用那样贬低的字眼跟她说话，难道她还得把他吹捧到天上？ 碍于前两次的经历，单独和秦懿行相处时，楚彧欢心里还是犯怵。 她换上了微笑的面孔，“秦先生，我们的私人关系很简单，也已经结束了。我相信您是个真男人真君子，李伯的眼光不会有错。” 后视镜里映着她因酒精而坨红的脸，笑意盈盈的，但特别假。 秦懿行勾唇冷笑，“别给我戴高帽，我唯一的优点就是公私分明，私底下我什么样你再清楚不过。” 油盐不进。 楚彧欢放弃和他沟通，盘算着一会儿到门口就请门卫接手，把车开进去。 秦懿行也不说话，专心驾车的样子像个合格的代驾。 车内暖气充足，路灯的光影投进车窗无声地掠过，安静地恰到好处。 楚彧欢几次打盹又惊醒，终是扛不住沉重的眼皮，睡死了过去。 最后是呕吐的冲动把她搅醒的。 凭着本能的熟悉感，楚彧欢晕头晕脑地往浴室冲，可惜还在半路就崩了，随手抓来捂嘴的衣服被吐得面目全然。 吐完了，脑子也清醒了，可身上开始一阵阵发冷，楚彧欢直接躺进浴缸，等热水没及腰间才开始脱衣服。 被暖意包裹住全身，楚彧欢长长吁了一口，把体内的浊气都吐了出来。 升任副部长一年多以来，她都没有这样掏空式地痛快过了，莫名就觉得很舒畅。 “啊——”楚彧欢释放地喊出声。 下一秒，一道身影忽然出现在门口。 楚彧欢目瞪口呆，几秒后，她大声尖叫，同时慌乱地去抓能抓的东西来遮掩身体，乱了片刻，忽又反应过来可以先躲进泡泡里。 “你怎么没走？”只露着一个脑袋的楚彧欢接连发问又改口，“你给我出去！” 第13章 更 她激动地抬起一条手臂指向外面，白皙的皮肤上还贴着绵密的泡泡。 秦懿行倚着门框，抱着双臂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无论眼神还是姿态都像是观赏，语气也是一贯懒懒的。 “我送你回来的，你说呢？” 楚彧欢飞速地转动着因酒精而迟钝的大脑，记起一些零星的画面，她在车上睡着了。 可他怎么知道她的具体地址？ “你的好闺蜜告诉我的，用你的指纹开的门，还有疑问吗？”秦懿行缓缓走近，好心地解答了她心里的疑惑。 楚彧欢讷讷地摇摇头。 “那该说说我的疑问了。”秦懿行在浴缸边坐下，下巴指着地上的一件外衣，“你打算怎么办？” 楚彧欢探头看，在她潮湿的衣服堆旁边，赫然躺着一件男款外衣。 虽然贴身衣物暴在外确实尴尬，但更为糟糕的是，那件男款外套沾了一滩她的呕吐物。 好不容易缓解的头痛又隐隐发作了。 秦懿行冷哼一声，“好心送你回来，还把衣服借你盖，你就是这样回报对你好的人？” 楚彧欢皱眉揉着额头，很是难受的样子，“麻烦帮我拿一片头痛药，药箱在沙发旁。” 秦懿行看了她一眼，光照下热气里，她的皮肤细腻通透，粉白交织，宛若清晨露水中待摘的水蜜桃。 终究秦懿行还是去拿药了。 只是药还没拿到手，浴室就传出一声巨响，像什么东西砸倒在地。 秦懿行快步赶去，就见楚彧欢躺在地上，满脸痛苦，身上的浴巾裹得很匆忙，此时有要掉落的危险。 刚刚的声响显然是她滑个四脚朝天发出的。 秦懿行手插裤包，嘴角斜勾噙着笑，玩味地看着她的窘相。 楚彧欢挣扎了几次都起不来，叹了口气，朝前方伸出了手，“扶一下。” 秦懿行从鼻腔里哼了一声，“不是忙着躲我，现在还让我碰？” 心思被识破，楚彧欢恼羞成怒，声音不觉提高了分贝，“你扶不扶？” 秦懿行动了动唇，无声地笑了，“给我服气的。” 说罢，他举步靠近，却没有拉她的手，径直蹲下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掌心触碰到她皮肤的刹那，楚彧欢触电般挣扎了一下。 “还想摔就尽管动。” 头顶传来秦懿行的低声警告，楚彧欢没辩驳，任由他抱自己出浴室。 腰后着地的钝痛减轻了几分，但脚踝处并没有多少变化，楚彧欢艰难地挪动身体，去够沙发旁的药箱。 秦懿行抢先取走了药箱，接着在沙发边半蹲下，一手握住她的脚踝，一手握住脚掌捏了几下，忽然用力，疼得楚彧欢忍不住叫出声。 “疼疼疼！你轻点——” 力道轻了些，但动作没停下，秦懿行抬眸看了她一眼，提醒道：“注意音量，夜深人静，别让邻里想歪了。” 楚彧欢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却感觉脸颊发烫得厉害。 “拉伤而已，不严重。”处理完，他松了手，“试着动一动。” 楚彧欢照做，只有轻微的痛感，她松了一口气，看着半蹲在跟前的男人真诚地说：“谢谢。” 秦懿行直视着她的双眼，夜深人静的四目相对，眸光像是有磁铁作用般胶着相吸。 第14章 寒 察觉到气氛的诡异，楚彧欢猛地收回目光，同时反应过来她只匆匆裹了条浴巾，这样的姿势岂不是很容易在他面前走光？ 正欲遮掩时，秦懿行骤然起身，如鹰扑鸡仔般迅猛地含住了她的唇。 楚彧欢惊恐地睁大眼睛，脑袋却宕机似的，没有给出任何指令，甚至在感受到他的流连时，像被安抚般想要闭上眼享受。 秦懿行却倏地撤离，但额头还贴着，双手也捧着她的脸，诱惑地在她唇上问：“要继续吗？” 楚彧欢张了张唇，声音被锁在喉咙发不出来，只觉得浑身发热，每一个毛孔都像被蒸透了般散发着热气，莫名有层薄雾在眼前笼着。 她听见秦懿行暗哑的嗓音在她耳边轻咬，“知不知道你这样子就是无声的邀请？” 是吗？ 就当是吧。 楚彧欢不愿细究，只知道这次酒后的神经更敏感了，头疼也更剧烈了，秦懿行的吻像是一剂麻醉，能够令她忽略了痛感。 最后一秒清醒地看着自己沉沦，楚彧欢想到了一个词。 食髓知味。 …… 一夜醉酒后的荒诞后果，就是第二天起不来去上班。 闹钟好像响了，又好像半夜就被秦懿行关了，最后是一连串的电话才把楚彧欢从沉睡中叫醒的。 她睁不开眼，循着铃声的方向伸手去探。 还没碰到，铃声就停了，无缝衔接进已熟悉的男声。 “李老，是我，秦懿行。” 楚彧欢猛地睁眼，奋力起身，就见秦懿行坐在旁边接听她的电话，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秦懿行接着和那端通话，“昨天和楚部长约了今早来实地看看，现在在喝茶谈细节，她刚去洗手间，手机放桌上一直响，我看这次打来的是您就自作主张接听了。” 这番话说得镇定自若。 听不清那端又说了什么，但见秦懿行又露出面对李道成时的温润笑容，“我会转告楚部长，那边就仰仗您了。” 通话结束，楚彧欢噌地夺回手机，怨道：“谁让你接我电话的？” 秦懿行脸上写满清梦被扰的厌烦，“你手机一直响，我实在忍不了了。” 通话记录全是未接来电，基本都是工作上的，从部门下属到集团领导，其中还夹着三个章禹泽的来电。 “理事会今早召开了紧急会议。” 秦懿行言简意赅，楚彧欢很快就获得要领。 应该是“宏创派”和“融万派”的最后争夺，但结局很清楚，宏创根本不是融万的对手。 融万的方案给了宏创只怕也难以做到，更别提和政府那边的关系。 这一颗尘埃就要落定，楚彧欢却没有想象中高兴。 “李老说理事会那边有他在，你可以用过午餐再回去。”秦懿行突兀地补了一句。 楚彧欢狐疑地看向他，“所以呢？” “所以我们还有时间。” “哈？” 盯着他薄唇微勾的笑几秒，楚彧欢猛然反应过来自己未着寸缕，用力扯过被子将自己裹住。 可这一扯却将秦懿行彻底暴露。 刚才他只是光着上半身讲电话，此时全身赤果的样子让楚彧欢无所适从。 第15章 梦里 “你、你快穿衣服！”楚彧欢莫名结巴。 秦懿行摊了摊手，“我这样子怎么穿？” “怎么不能穿？” “你都看到了还问我？” 楚彧欢语噎了一秒，找话怼回去，“你自己解决！” 她护着被子试图逃下床，还没能起身就被秦懿行按倒了。 他的脸悬在她上方，潋滟的黑眸映着她惊慌失措的模样，也掩不住那始终似有似无的笑意。 “忘恩负义的小东西，你的馋我帮你解了，现在却想擦擦嘴就走？” “别把自己说的那么无私，昨晚不说你引诱我在先，起码是双向的，可我现在并不想！” 楚彧欢试图起身，奈何被对方轻易压制。 “我会让你想的。” 来不及辩驳更多，楚彧欢就被卷着陷入秦懿行制造的漩涡。 明媚的阳光穿透窗帘透进来，在床尾落了一片光影，摇曳中如梦如幻，叫人沉醉。 楚彧欢趴在秦懿行肩上想，这是最后一次，她得从这场梦幻泡影中清醒。 昏昏沉沉中，秦懿行忽然起身，带着她去了浴室。 热气腾腾中结束，楚彧欢忍着饥肠辘辘快速淋浴，穿好衣服后到厨房煮东西吃。 水刚烧上，手机又响。 这次是章禹泽打来的，楚彧欢盯着屏幕看了会儿，还是滑向了接通一侧。 “欢欢，你现在在城北吗？”甫一接通，章禹泽就焦急地问。 楚彧欢用肩膀夹着手机，从冰箱里取冻好的水饺，应付道：“我回来了，在家。” “你回家了？”章禹泽倍感意外，“你不是和融万的小秦总去城北实地考察了吗？没吃午饭？” “他临时有事，我就先回来了。”楚彧欢扯谎，“你有事儿吗？” 章禹泽叹气，“不就是承建的事儿吗？二舅跟我说，今早理事会最终定了和融万合作，可我想这事最终还是你们部门负责——” “算了，电话里说不清，我来找你吧。”章禹泽话锋转得猝不及防。 楚彧欢数饺子的手抖了一下，“你要过来？” “我已经调头了，本来是要去城北找你的。” 这时楚彧欢恰巧听到一记车鸣。 “你不方便吗？” “没有——”楚彧欢刚否认，不知何时来到厨房的秦懿行忽然从身后抱住她，冰凉的唇贴到她的耳后轻吮，激得她忍不住漏了声。 章禹泽敏锐地捕捉到了，“你旁边有人？” 楚彧欢收起瞪向始作俑者的目光，镇定地应答，“没有，刚刚被锅边烫到了。” “你还没吃饭？那别做了，你等我，我带你去外面吃。” “不用了，我已经煮上了，你到我办公室等我吧，下午见。”不想再节外生枝，楚彧欢匆匆挂了电话。 此时秦懿行非常自觉地往沸腾的热水中加入饺子，分量可见是将自己也算上了。 楚彧欢无语至极，又没力气和他纠缠，只瞪了一眼某人得意含笑的脸，便去照看锅里的饺子。 饺子一熟，她就盛好自己的那份，端到一旁的岛台开吃。 秦懿行讥诮道，“这世道是真变了，换女人提起裤子不认人。好歹我出力气让你爽也挺累的，把我那份也盛了会怎样？” 第16章 不知 楚彧欢一边吃一边快速地回复部门消息，囫囵地说：“你又不是没手。” 说完她没去管更多，快速地敲击文字。 忽然手机被抽走，秦懿行冷冷地俯视着她，语气霸道：“我就要你盛。” 楚彧欢没好气：“你自己不会吗？” 哪知秦懿行耸耸肩，一脸无辜地耍无赖，“我就是不会，很奇怪吗？还是你下午也想耗在这里？我乐意奉陪。” 楚彧欢烦死他的威胁，偏偏又总能被他的威胁吃死，毕竟到目前为止，他的威胁都生效了。 不甘不愿地把饺子端到他面前，摆好筷子，楚彧欢忍不住讽刺：“秦公子，吃您会的吧？” 秦懿行眉梢一挑，仿佛经她提醒后恍然大悟，笑道：“还真不会，要不你喂我？用嘴的那种。” 楚彧欢恨不得抽自己两下，权当没听见，继续吃自己那份。 相安无事地吃完水饺，楚彧欢把碗丢进洗碗机就去化妆，可某人悠哉地在阳台躺椅里晒太阳，还穿着浴袍不见换。 楚彧欢提包走过去，“你还不走？” 赶人的意味很明显。 秦懿行拿眼角斜她，“衣服还在烘干，外衣的话——你收拾好了再还我。” 对他的无赖行径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楚彧欢叹气认命，想走又不放心留他在家，时间还够，就坐到沙发里等他。 秦懿行换好衣服出来，只着衬衣和休闲西裤的他又是斯文败类的皮相，少了赤果时的狂野，散发着禁欲的气息。 楚彧欢暗道皮囊真骗人，提包就往门外走。 秦懿行跟在她身后，嘴欠地点评，“你身材不错，不要每天都办公室工装的打扮，你是做管理的，不是跑业务的。” 楚彧欢“啧”了一声，侧身瞪他，可秦懿行已越过她，伸手开了门。 不到五厘米的门缝间，露出了章禹泽的脸。 楚彧欢吓得猛推上门，“嘭”一声惊得门内外的两个男人均是一脸错愕。 “不想我走——” 楚彧欢急急地捂住秦懿行的嘴，可他个子高，她踮着脚尖才够上，因此身体不自主地贴着他。 秦懿行顺势环住她的腰，亲吻她的掌心。 温热触感刺激得楚彧欢收回了手，可碍于门后就是章禹泽，她不敢大声，急急地要拉秦懿行到屋里躲。 秦懿行不依，反捉住她的手将她抵在门后，坏笑着在她耳边问：“这么怕他知道，那晚还敢来找我？” “你看到他了？”楚彧欢紧张地问。 “没有。”秦懿行压低声音转移到她唇角，“从你的反应不难猜到。” 此情此景，一个猜想跳进楚彧欢的脑中，仅犹豫了两秒，她就问道：“承建新校区的事，是李伯找的你们？” “现在谈这个很影响情绪的。”秦懿行语气带笑。 “那就是你们联系的李伯。”楚彧欢沉思道，“什么时候的事？” 秦懿行蹙眉，“一定要这样扫兴吗？” 楚彧欢往后退了一步，“章禹泽对你好像挺客气。” “和他不熟，不清楚。” “不熟还到他的订婚宴？” “几个兄弟都在，不去不给面子。” 这时楚彧欢的手机铃声大作打断了对话。 仅一门之隔，章禹泽却没有任何声响，显然他是察觉到了什么，斟酌之下的试探。 第17章 身是客 任由铃声作响，楚彧欢背贴着门，身前的秦懿行也没有要放手的意思，两人就这么坦然地对视着。 到底是楚彧欢先妥协，“秦先生，我得出去了。” 秦懿行薄唇微抿，一贯似笑非笑的表情，潋滟桃花的黑眸隐在暗影处，难窥深浅。 铃声停息的刹那，秦懿行从身前撤离，楚彧欢无声地说了句“谢谢”，开门几乎是闪了出去。 章禹泽是贴着门打的电话。 门猝不及防地开，楚彧欢猝不及防地出现，他的表情甚至都来不及调整，猜疑、警惕、震惊、错愕铺了满脸。 楚彧欢当没看见，讶问：“阿泽，你怎么来了？” 章禹泽晃了晃手机，也作无事状，“想了想还是来接你，敲门你没反应，给你打电话呢！” 楚彧欢面露惊讶，“是吗？不好意思，我没听到。” 说着她从包里掏出手机看，“抱歉，我真没注意。” “没事。”章禹泽探究地盯着她，“就你一个人吗？” “嗯？”楚彧欢不解，“不然呢？” 章禹泽笑着摇头，伸手去拉她，“没事，走吧，我特意来接你的。” 路上，章禹泽就迫不及待地向楚彧欢诉苦，话里话外都传递出要楚彧欢帮忙的诉求。 最后楚彧欢也打起了可怜牌，“你知道从我妈走了以后，我就没什么话语权了，否则我当初也不会被安排到和你的相亲桌上不是吗？” 章禹泽闻言一怔，笑问：“欢欢你这话的意思是……后悔了？” “有点。”楚彧欢不掩失望，“如果你继续这样跟我拐着弯，不敞开天窗的话，我会后悔。” 章禹泽被她这番难辨玩笑的话弄得不知说什么，遂默默地开车。 下午到达集团总部，主要领导却都已外出，连同李道成一起。 从部门助理处得知，是去政府部门沟通建校的事宜。 助理嘴快还加了一句。 “融万以迅雷之势取代了宏创，连政府那边都打通了关系，不少人都在当笑话看呢！” 楚彧欢暗自笑笑，焉知笑话不包括她？ 而章禹泽得知重要领导都去了有关部门，便去另辟蹊径了。 对此楚彧欢不甚在意，如果这场婚约能因这次合作失败而告吹，那真是意外之喜。 意想不到的是，转天周六一早，章禹泽就找上门来，声称要尽未婚夫的义务，陪楚彧欢共度周末。 楚彧欢找不到合适的借口拒绝，便提议去逛商场，公共场合总要比待家里好。 没逛一会儿，章禹泽的手机就响，他反应很快，刚响就掐断，可对方不罢休，反复地打过来。 楚彧欢最后示意他接，推脱了几次，还是去一旁接听了。 用脚趾都能猜到是谁这么锲而不舍。 半小时后的饭点，孙卿带着三岁的孙骏山匆匆赶来，小孩儿非要跟章禹泽坐一边，楚彧欢就和孙卿同坐在靠外的一侧，她俨然是一个外人。 孙骏山吵闹着要和章禹泽玩游戏，强调是每次睡觉前都玩的那种，章禹泽碍于场合只得依顺。 孙卿只微笑地注视着，就已无声地宣告了什么。 楚彧欢不是第一次领教孙卿的高级茶艺，因为不在乎，很多时候都不放心上，过火了才会回敬几杯。 舅甥俩正玩得高兴，忽然一道倩影停在桌前，惊讶地唤道：“章禹泽？” 章禹泽抬头，同款惊讶，“裴悦？” “天，毕业后就没再见了，你儿子都这么大了呀？” 第18章 一晌 章禹泽的难堪显而易见，强颜笑道：“没，这是我外甥。我给你介绍，这是我表姐，这个是我未婚妻，知行教育集团的楚彧欢。” 听着他的介绍，两个女人的表情变化丰富，楚彧欢则是冷静以对，抬头微笑着朝裴悦点了点下巴。 裴悦在看清她的一瞬，万千情绪汇成礼貌微笑：“这个世界真小，没想到又遇见学妹了。” 章禹泽后知后觉地感叹，“对啊，你们一个大学的，真有缘分啊！” 裴悦应付地笑一下，目光向入口处探去，“老同学回头有时间聚聚，我约的人到了，拜拜。” 随着她的身影望去，就见那边走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秦懿行。 看到他的一瞬间，楚彧欢察觉到章禹泽的目光变得警惕仇视。 难道昨天开门的瞬间他看到了什么？楚彧欢拿不准，遂不动声色地喝茶等上菜。 饭吃到一半，章禹泽又去接电话。 孙卿接过喂小孩吃饭的任务，哄着孙骏山吃饭还要腾出嘴来故意说给楚彧欢听。 “小山，你要听舅舅的话，不要胡闹给舅舅添烦恼，知道吗？” 孙骏山摇头晃脑的，“我是舅舅的开心果，舅舅不会烦我的！” “是是是，以前不会，可现在舅舅工作上遇到了烦心事，所以你要体谅他，不要胡闹，乖乖把饭吃了。” 孙骏山吞下一大口，“可是舅舅不是说不严重吗？” “那是舅舅安慰你呢！”孙卿叹了口气，“可惜你妈我什么忙也帮不上，诶，楚小姐，阿泽最近忙的好像就是和你们集团有关的事吧？” 楚彧欢学她的口吻，“可惜我现在没有实权，也是有心无力呢。” “没有实权吗？”孙卿匪夷所思状，“小山上学的事你不是一句话就办好了吗？” “本质不一样。幼儿园塞个人进去无伤大雅，可阿泽的事涉及到集团发展，我就插不上话了。” 孙卿还想说什么，楚彧欢摆下筷子起身，“我去趟洗手间。” 得一尺进一万丈属实讨厌，懒得费口舌，干脆避之大吉，楚彧欢洗了洗手就回，开门的瞬间不防有人推着她闯入。 楚彧欢刚要呼救，看清来人是秦懿行，反而淡定了。 秦懿行把她逼到腰后抵住琉璃台，一出口就是讥讽，“还能坐得住陪一家三口吃饭，看来你很闲。” 说话间他的唇已移到楚彧欢耳根，气息洒落惹得她皮肤发烫。 楚彧欢把头偏向一侧，维持镇定道：“对你，我没时间。” 秦懿行不恼，骨节分明的手指勾住她的下巴，使得她不得不迎向他玩味的目光，“昨天的事我真是越想越不爽，还有我的衣服，楚彧欢，你欠我不止一个人情了。” 洗手间的熏香很浓，依然盖不住秦懿行身上散发的混着新鲜烟草的红酒味。 楚彧欢抿抿唇，几分倔强地看向他，“秦懿行，大白天就开酒了，你还找我做什么？” 闻言秦懿行几不可查地微挑眉梢，眼中的意外很清晰，“吃醋了？” 楚彧欢嘁声，不屑道：“秦先生，我们顶多算是p友，谈感情真的很酸。” “看来我们契合的不止身体，想法都很一致。”秦懿行的手指摩挲着她的下巴，粗粝的触感带来轻微的不适。 楚彧欢不耐地推开，“如果你同时和他人发生关系，那就离我远一点，我嫌脏的。” 秦懿行双臂撑在她身侧，几乎是伏在她身上的姿势，在她耳边轻咬，“还说不是吃醋？” “秦懿行……” “好，你说我就知道了，别这么严肃。”秦懿行再度贴上她的耳垂，“晚上我去找你？” 楚彧欢没应声，推开他就开门而去。 刚走出两步，就碰到寻来的章禹泽，楚彧欢的心猛地悬到喉咙处，刻意高声问：“阿泽，你也来上洗手间？” 章禹泽一贯温润地笑着，“看你好长时间没回去，我来看看，有事吗？” “没事。我们回去吧。” 楚彧欢去拉章禹泽，哪知被他避开了，“你先去，我上个洗手间就来。” 说着他就往里迈步，向着楚彧欢出来的那间去。 第19章 贪欢 楚彧欢暗道不妙，紧张地拉住章禹泽的手臂，烦躁地冲他发脾气，“你让我一个人回去忍受你表姐的指责吗？” 章禹泽顿足，不解地侧脸看她。 楚彧欢继续宣泄，“我俩的约会，半道你表姐带着儿子来了，我没说一个不字。她倒好，还质问我为什么不帮你！章禹泽，如果现在吃相就这么难看，这个婚不结最好。” 丢下这番话，楚彧欢转身就走。 章禹泽紧跟身后，小声地劝慰着，“欢欢，你别生气，我表姐什么都不懂，犯不着跟她生气，我理解你不就好了吗？” 楚彧欢回到饭桌，提了包就要走，被章禹泽拦住，“欢欢，饭都没吃完呢，先坐下把饭吃了再说，好吗？吃完了我送你回去。” “不必了。”楚彧欢拂开他的手，“你还是照顾好他们母子吧。” 章禹泽要追，孙卿一个眼神，孙骏山立刻扑过去抱住他的腿，哭叫道：“漂亮阿姨要走就让她走，不要丢下我和妈妈！” 突然的哭闹引来用餐客人的注视，章禹泽碍于面子，只得弯下腰来安抚孙骏山。 他一边哄孩子，一边朝角落里的半透明小包间扫去，隐约看见裴悦对面的人影又出现了。 * 从餐厅出来，楚彧欢先买了一份披萨，后打车去了周周的住处。 难得周末，周周懒觉刚起，通电话时点名要吃披萨。 楚彧欢到时，她还在刷牙，含糊不清地说：“我本来昨天就想联系你，结果一早到公司就忙个不停，出个差回来这报告那报告的，大老板盯得太紧。” “下班后又是聚餐、唱歌，我喝了不少酒，把这事儿全忘了。”周周漱完口擦拭嘴周，“怎么样？前天是否有个难忘的夜晚？” 楚彧欢扯了一块洗脸巾扔她脸上，“有你这样出卖姐妹的吗？” “我这哪叫出卖？”周周坏笑着搂住她，尾巴快要翘到天上，“你是没看到裴悦留不住秦懿行那样，真是越想越爽，没想到我给你打电话是秦懿行接的，他说送你回家，我还不懂吗？” 楚彧欢愤愤地用手肘拐她胸口。 “有什么好害羞的？你早该这样了，过一过成年人的正常生活。这三年我简直怀疑你在带发修行。”周周抱怨了几句转去洗脸。 楚彧欢站了会儿，默默地去加热披萨。 不一会儿周周护着肤过来，拎了一块披萨边吃边数落，“还有那个章禹泽，都知道是冲着你妈留给你的股权来的，还要答应这场婚约，他给你下降头了吧？” “他表现得很真诚，相处起来也挺舒服……”楚彧欢抬眸看向周周，一句后放弃了为自己的辩驳。 周周叹气道：“你的处境呢，我知道我帮不了实质的忙，但是认真地说，我觉得秦懿行可以。上学那会儿我要知道他就是丰禾的那个秦，我一定认真追！” “你试着把握住他，哪怕是短暂的，只要他能帮到你摆脱目前的处境就好了。”周周凑过来紧挨着楚彧欢说，“而且他当初好像和你哥关系还不错。” 楚彧欢眸光微动。 第20章 独自 “他们都校队的，只是我们入学那会儿，你哥不是对外交流了吗？但我听说，他们经常一起打球，交情不浅。喏，我这两天才问到的。” 周周把披萨叼嘴里，拎起手机点出画面给楚彧欢瞧。 是一个名叫“bai.h”发来的消息，头像看起来像本人，内容和周周所言不差。 楚彧欢隐约觉得有些面熟，“这人我认识？” “见过，不一定认识。”周周笑嘻嘻地拢了拢长发，“当时经常和秦懿行一起出入的学长，看我穷追猛打秦懿行失败，回头来找过我。” 楚彧欢惊讶脸，“知道你是双，还来找你？” 周周戳她的脑袋，起身没好气道：“那知道你是蕾丝边，秦懿行不也折回来找你了？” “啊？” “就在警告你管好我之后，我以为又要找你麻烦，就没跟你说。现在想想应该不是，我就在他面前，他干嘛不直接警告我呢？” 歪着脑袋苦思了几秒，周周便去化妆，要一会儿出门来个闺蜜约会。 楚彧欢没再听进去，盯着周周和“bai.h”的聊天。 收拾妥当后，周周就拉着楚彧欢去逛街，买衣服美甲美发一条龙，晚上在江景边享用了浪漫的西餐，又随机看场电影，完美的周末安排。 两人回到楚彧欢的住处已近零点。 周周非常自觉地先到浴室放水，点香薰，交代楚彧欢备好面膜、浴袍，闺蜜之夜即将开始。 楚彧欢还特意开了一瓶红酒醒着。 下池前，周周戳了戳楚彧欢的胸前，“宝贝，好像有长哦。” 楚彧欢忍着脸红回戳了她的一下，“你的不是长更多？” “我这是做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周周翻了个白眼，先埋身进满池的泡沫中。 楚彧欢把酒递过去，“不会捏坏吗？” “别太暴力就好了呀！”周周呷了一小口，坏笑地挑眉，“哟，都知道捏了呀？” 脸噌一下就涨红，楚彧欢泼水过去，惹得周周哈哈大笑。 谈笑正欢，门铃忽响，一阵比一阵急，门外的人锲而不舍还极不耐烦。 “这么晚了谁找你啊？” 周周不解的发问中，楚彧欢猛然想起白天在餐厅洗手间的事情，匆匆穿上浴袍到客厅翻出手机。 一连串的未接来电，皆来自同一人。 此时又打了进来，楚彧欢刚接通对方隐忍着怒气的嗓音低低传来，“开门。” 楚彧欢胡诌道：“我不在家。” “灯亮着，难道是鬼在里面？楚彧欢，你要是不想吵到周围邻居，你就继续装聋。” 又是威胁！ 楚彧欢无奈地做出选择，决定在门口和他说清，一定不让他进来。 周周的声音从浴室传出来，“宝贝，是谁啊？” “没谁，按错了。你等会儿，我马上就来。”楚彧欢随口应着，快步去开门。 门锁一转动，就被一股强力从外推开，楚彧欢来不及阻挡，秦懿行跨步而入，顺手将门关上。 看到她头发半湿，脸蛋粉扑扑的模样，秦懿行黯沉的眸中升起一抹欲色。 下一瞬他将她推到墙上，欺身含住她的唇。 第21章 莫凭栏 楚彧欢嘟囔着去推他，被他三两下化解，一手捏着她的两只腕子提到头顶，另一手用力地去扯浴袍的衣带。 他的动作带着一股强忍之后爆发的戾气。 楚彧欢不停地扭动身体，眼见躲不过，恼火地在他舌尖咬了一口。 秦懿行吃痛地退出，眸色黯沉得像要活吞了她。 顾不了他的情绪，楚彧欢手忙脚乱地整理浴袍，抬眼就瞧见周周裹了条浴巾站在浴室门口，呈目瞪口呆状。 楚彧欢尴尬得想打个地洞钻进去，慌忙之中推开了秦懿行，先去安抚周周的情绪。 刚到跟前，周周已整理好表情，抬手示意楚彧欢停住，遂转身关门。 楚彧欢贴在门上，张口又发现好像没什么可解释的，事实就是周周看到的那样。 秦懿行倒很坦然，仿佛让气氛尴尬的不是他，镇定自若地坐进沙发，一副爷儿的姿态。 看他不打算走，楚彧欢到他身后提醒，“秦先生，这是我的家，刚刚那位是我朋友。” 秦懿行看了一眼腕表，“现在是零点三十五分。” 楚彧欢：“？？？” 秦懿行拿她的话回她：“我是你p友。” 一口老血卡进喉咙，刚想怼他“当是轮班上岗的吗”，浴室的门开了。 周周穿戴整齐地出现，一言不发地提起下午买的衣服就往玄关去换鞋，是要撤离的节奏。 换楚彧欢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周周……” “抱歉，不打扰了，好梦。”扔下这句话，人就消失在关门声中。 周周一走，秦懿行更是端起爷儿的架子，审问道：“为什么不接电话？” 因为烦章禹泽电话打不停静音了……但楚彧欢不认为有解释的必要，转身去浴室吹头发。 还没进门，传来密码锁按键的声音。 周周笑眯眯地探进头，对秦懿行道：“那个，学长，我和欢欢是清白的。” 秦懿行神色自若，“我知道。” “那……你们继续。”做了个请的手势，周周又退出了，还很自觉地关上门。 楚彧欢额头一串感叹号，周竞亭这狗腿子！ 秦懿行嘴欠地点评，“你的好闺蜜比你懂事。” 楚彧欢白他一眼，继续去吹头发。 意外的是，秦懿行竟没有跟进来，让她得以安稳地把头发吹干，还有收拾浴室的时间。 做完这一切，楚彧欢来到客厅，不见秦懿行的身影，但卧室的灯是亮着的。 他已经自觉到这种地步了？ 楚彧欢头顶冒火，气冲冲地杀进卧室，却见秦懿行坐在床边，目光注视着床头的相框。 照片里的楚彧欢十八岁，半披发，白色连衣裙，对着镜头比耶，眼睛笑成了弯弯月牙状，却遮不住眸底水盈盈的亮光。 拍摄地是京大的室外篮球场，穿着篮球服投篮的男生也成为了背景。 那是她和周周都收到了京大的录取通知书后，相约提前去参观会度过四年时光的学校。 彼时京大还未完全放假，她是瞒着家里去的，惊喜的是一去就见到了哥哥。 她没有惊扰，而是让周周趁他投篮时抓拍下这一张。 他跳至半空，球还没离手，前面另一个男生刚起跳，伸出长臂去阻拦。 楚彧欢走近才注意到秦懿行的视线是落在起跳的男生身上的。 面孔难以看清，但篮球服上的数字一眼可见。 久远的记忆有些松动。 楚彧欢想起那个寒冷的冬天，她穿着羽绒服，戴着帽子，背着书包，从图书馆出来没走多会儿就被拦下警告。 那个男生只穿了一身篮球服，长胳膊长腿暴露在冷空气中。 篮球服上的数字和照片里的是同一个？ 第22章 无限 久远的记忆就像反应迟缓的旧相机，好半天都画面模糊不能准确对焦。 好容易对准了一些，画面中却响起一个微哑的嗓音，低沉却充满讥讽，“真傻。” “嗯？”思绪被打断，楚彧欢有点懵。 秦懿行指着照片里的她，“说你傻乎乎的。” 楚彧欢倒吸一口气，想怼“你才傻”又懒得和他做无畏的争辩，愤愤地把相框收了起来，塞进抽屉里。 秦懿行跟来身后，手掌覆上她停留在抽屉柜上的，她预备抽离，忽的他紧抓住将她带转至与他面对。 纷落而下的吻代替了所有的语言。 握着的手松开移到腰间，唇边的吻开始游移，这样柔缓的节奏像杯中摇曳的红酒，缓缓吞下，一点点麻醉开来。 按住他要解开衣带的手，楚彧欢低声问：“你和裴悦……” “什么也没有发生。”秦懿行接去她的话，手指继续意图却被她紧紧攥着。 “那和其他人呢？” “没有。”察觉到松了力，他扯开了衣带。 清醒着被欲望一点点吞进漩涡，是一种和过去几次都不一样的体验，恍惚的感觉带来了一种好似爱人浓情蜜意的假象。 结束后秦懿行抱楚彧欢去浴室简单清洗。 彼时她已困得睁不开眼，全赖在他身上，任由他安排。 临近中午楚彧欢先醒来，躺在旁边的秦懿行睡容安和，少了平日的不羁嘴欠模样，看起来还有几分赏心悦目。 楚彧欢轻轻地从他臂弯里起身，去浴室洗漱。 洗刚好脸，门铃就响了。 是外送提了一大袋新鲜食材送来，紧跟着，章禹泽举着一束鲜花从电梯出来。 章禹泽要下厨给楚彧欢做午餐，为昨天赔礼道歉。 楚彧欢的第一反应是还睡在她卧室里的秦懿行，抢先给章禹泽拿了鞋套，又顺手盖了几只在秦懿行的鞋上。 章禹泽意外她的主动好客，毕竟之前来过几次，她都只是语言交代，他得自取。 “我买了新鲜的牛排，今早刚从澳洲空运到的，争取给你做出七分熟的口感来。”章禹泽笑嘻嘻地把食材从袋子里取出，和之前一样“好男友”的模样。 楚彧欢微笑着倚在门边，“辛苦你忙了一早，我先去洗漱换衣服。” “你快去，厨房交给我就好。” 楚彧欢点点头，临走前温声说：“我怕油烟，就把门关了哦。” 回到卧室没想到秦懿行已经懒洋洋地坐在床上，一个被角盖住腰腹，其余部分都赤果着暴露在周末的阳光中。 楚彧欢把门反锁住，急促地轰赶他，“章禹泽就在外面，你趁现在快走。” 秦懿行皱起眉头，反捏住她的手腕，把她拽到胸前，不悦地问：“床上床下两副面孔，把我当工具人？” 楚彧欢试着拽手腕，最终吃痛地放弃，耐着性子道：“如果你现在不走，那就待在这里，等他走了再出来。” “威胁我？”秦懿行勾唇冷笑，忽地起身，握着她的手腕将她甩到墙上，“玩了这么多次，最刺激的还没玩过吧？” 第23章 江山 楚彧欢惊恐地看着他有些阴鸷的笑，“你要做什么？” 秦懿行贴近她的身前，“还不清楚吗？” 不管楚彧欢如何解释哀求，秦懿行一意孤行。 他是故意的，故意在她身上留痕迹，耳后那处反复加重，故意像泄愤那般用力，掐在她腰间的手掌比任何一次都使劲儿，故意要让她忍在喉间的声都放出来。 “咚咚咚——” “欢欢？你在里面吗？” 叩门声接着章禹泽的呼唤就在一旁的门后响起。 楚彧欢猛地绷紧了全身，警惕着秦懿行在此时发疯。 他匍下身来，捏住她的下巴，冷笑道：“不是怕他知道吗？你越是不出声，他越觉得奇怪。” “欢欢！”章禹泽更用力地敲门，转锁发现打不开，“欢欢，你在不在？” “我在的！”楚彧欢艰难地发出正常声音，想要说更多却发现难以做到，身后传来秦懿行得意的低笑。 “你没事吧？怎么还没换好衣服吗？”章禹泽又问。 楚彧欢寻找机会回答，秦懿行却故意让她无法正常说话。 章禹泽察觉到不对劲儿，“欢欢，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你先把门打开？” 此时楚彧欢紧抿着唇，只怕一出声就碎得不成音。 秦懿行又俯到她耳边轻咬，“再不出声他恐怕要撞门而入了。” 楚彧欢眼神凶狠地剜他，急眼了索性变被动为主动，趁着秦懿行吃惊的片刻，她对门外说：“我来例假了不舒服，先休息会儿，冰箱有桂圆红枣，你帮我煮碗水好吗？” “啊？好，那我先去煮，你一会儿出来喝，要还不舒服你别强撑。” “谢谢。”楚彧欢最后只匆匆说了这样一句，因为秦懿行已不再给她机会。 * 桂圆红枣水煮好时，楚彧欢恰好穿戴整齐地出现，只是没来得及化妆。 章禹泽看着她的高领毛衣，笑问：“今天天气很好，家里也暖和，穿这个会不会热？” 楚彧欢抱着小腹坐下，微笑着解释：“来例假嘛，穿厚一点才暖和。” 章禹泽了然地点头，把桂圆红枣水端到她面前，“还很痛吗？” “好多了。” “我看网上说，女孩子生理期太痛是身体发出的信号，要不下午我陪你去医院看看？” “改天吧，周末医院很多医生不看诊的。” 章禹泽在她身旁坐下，“欢欢，不要因为公事和无关的人影响了我们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感情。合作失败就算了，我们是要结婚的，不是吗？” 楚彧欢到底心虚，垂眸道：“合作的事我真的插不上话。” “我知道的，所以我不强求你要做什么。至于我表姐——”章禹泽叹气，转脸看向她，目光意外触及发隙中隐约透出的一处红痕。 没听到他继续往下说，楚彧欢侧脸看过去，只见他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的脖子一侧看。 用膝盖想都知道他在看什么，她已经把领子拉到最高，但靠近耳垂后的一块遮不完，该死的是她昨天刚把头发修短至锁骨，稍不留神就会暴露。 第24章 别时 楚彧欢不动声色地在他眼前摆手，顺势理了理头发，“你表姐怎么了？” 章禹泽回神，可脑海中还印着那一瞥，“不管她说了什么，我代她向你道歉。” “没事的，她也是关心你，能理解。” “谢谢。”章禹泽有些心不在焉，“快吃吧，牛排都该凉了。” 楚彧欢点点头，拿起刀叉却见章禹泽还在盯着她的脖侧看，故意问：“我脸上有花吗？你这样看我。” “没有，是下午又不能陪你了，想好好看看你。” “嗯？你要走？” 章禹泽点头的同时开始摘下围裙，“别忘了我爷爷的寿宴。” 楚彧欢恍然，拍了拍自己的额头，“真是该打，把章爷爷寿辰的事都给忘了。” “不要紧，我替你记着呢。那我就先去忙寿宴筹备的事儿了，你吃完了好好休息，要还不舒服就给我电话，别强忍着。” 从相亲的第一天开始，章禹泽给人的感觉都是这样如沐春风的轻松舒适。 可惜都是另有所图的演出。 送走了章禹泽，楚彧欢也顾不得吃什么牛排，赶紧去请卧室里的大佛走。 可请神容易送神难，何况还是不请自到的。 秦懿行非但不走，还趁着洗衣烘衣的时间，悠哉悠哉地冲了澡，围着一条浴巾在楚彧欢的家里光脚信步来去。 “下一次来请你备好一双男士拖鞋。” 楚彧欢隐忍的神经因这句话爆裂。 她抱着双臂，不施粉黛的脸看起来比平时更冷，“没有下一次了，我们到此结束。” 秦懿行侧过脸，幽深的黑眸微微眯着似在强压着什么，蹙眉间他冷声问：“你再说一次？” 楚彧欢沉下一口气，抬眸与他对视，“我受够了这种躲躲藏藏的游戏。秦懿行，我是认真的，这是最后一次。” 秦懿行唇角勾了一下，笑了又像没笑，“你生气了？” “没有。” “有什么好生气的，刚刚你不也很爽？” “秦懿行，我没有生气。” “那你说最后一次？” 楚彧欢低低叹了口气，无比郑重地与他对视，“秦懿行，秦先生，我想成年人之间的开始结束不应该是拖泥带水的，高兴愿意就继续，没想法了就结束，有什么不对吗？” 春日的阳光在正午前后落进客厅，铺满了大片的空间。 秦懿行笔直地立在其中，光影里细小的尘埃在他流畅的肌肉线条周围盘旋，他半晌不动宛如现代艺术馆内的一尊人体雕塑。 楚彧欢吃不准他的态度，在他终于肯放她换衣服的时候，她就下定决心要断了这层关系。 她要尽快修正那晚的错误决定，比起为绿章禹泽而绿，她更应该做的是找到他和孙卿母子真实关系的证据。 “好啊。”安静的空气中响起秦懿行低沉微哑的嗓音，他的眼中盛着一贯玩味的笑，“既然是最后一次，那我起码得吃饱了再走是不是？” 楚彧欢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在他势在必得的目光中，最终拧了拧眉，抬手脱了毛衣。 第25章 容易 毛衣之下，只剩贴身内衣，那些他故意留在她身上的红痕就这样暴露在眼底，与她白净的面庞形成鲜明对比，有一种被摧毁的美。 秦懿行举步走到她身后，掌心覆上她肩头的刹那冰凉感刺得她轻轻颤栗。 他的手指细长，骨节分明，轻轻地划过她的皮肤，在红痕上短暂停留摩挲，激起层层电流，楚彧欢用很强的意志才让让自己稳住。 充足的光照穿透了落地窗，清晰地映照出他们一前一后的身影。 “是你起的头，但不该结束也由你说了算。”吻代替手指落下，他的声音和吻一同轻触着皮肤，“楚彧欢，你不该来招惹我。” 楚彧欢转头，想问他到底要怎样，却被他逮住了唇，将她的疑问尽数吞食。 这一次他比之前都粗暴，隐忍着的怒火爆发，悉数都发泄到她身上。 楚彧欢不知道他有什么可气的，如果只是男人的尊严作祟，不甘心是被踢开的角色，其实大可不必。 发泄后就当他才是喊停的人不就好了吗？ 为了让他也愿意就此结束，楚彧欢强忍着他的施为，不喊痛也不回应，自我麻醉是块木头。 人总得为自己的错误买单。 秦懿行显然不满意，她越是强忍，他越是生气，就在楚彧欢以为自己腰要折断的刹那，他突然一把将她推开。 楚彧欢跌到了沙发上，察觉到他的不爽几乎浸染了每个角落，她背对着他抱住自己，蜷缩地坐在沙发里。 两相沉默的安静，是连呼吸都在克制的死寂。 阳台传来衣服烘干的提示，不一会儿有窸窸窣窣的衣服摩擦声入耳，接着是柜门开关的声音，最后以摔门声落幕。 直到阳光从身上完全移走，楚彧欢才起身去卧室拿换洗衣物，却发现那个相框又摆回了原位。 秦懿行干的？ 楚彧欢没有迟疑地薅过相框，重新塞进抽屉里，这一次她把照片的一面扣在底部。 床头的位置空了出来，心里也变得空落落的。 晚上才把卫生搞完，楚彧欢到楼下买花。 这次她多要了一束放卧室，老板娘从所剩不多的鲜花中，挑选了雀梅绿毛球放客厅，芍药铃兰摆卧室。 付钱时，周周刚好发消息来：【走了吗还是要连轴啊】 楚彧欢抱着花往回走，直接给周周打去电话，“你现在才想起问候我？” 周周叹气，“我不是怕打扰到你们吗？今天可是周末，应该厮混到零点以后的。不过你这电话一打来就说明我的猜想落空了。” “嗯。”楚彧欢轻应，“我跟他结束了。” “什么？什么结束了？你开玩笑的吧？不是昨晚还那么热情似火的，这什么情况？” 楚彧欢把从摘星楼到今早发生的事简短地告诉了周周。 她的重点是怀疑章禹泽已经发现了端倪，可周周听完却啧啧感叹：“姐妹，他对你的欲望很强呐！具体说说，碰一次面要来了几次？” 楚彧欢忍不住翻白眼，“什么时候了，你能不能抓重点？” “这就是重点啊！”周周理直气壮，“你不跟我说具体点儿，我怎么帮你推测他是不是早在大学就对你包藏祸心了？” 第26章 见时难 楚彧欢一头雾水，“你这什么跟什么啊？” “我问了那个学长知不知道秦懿行回头来找过你的事，他说篮球队的都知道。起因是他们在群里嘲笑他吸引了我这个双，然后就说到了你。” “那天远在海外的你哥毫无时差地冒泡，大概就是让他们对你友善一点，还说你胆子小，不要吓唬你。” “有人出来接茬，说不仅不友善，还要泡你，看你哥能怎样，群里就起哄了，说着说着就疯狂艾特秦懿行，让他别吓唬你，要发挥直男的魅力把你掰直了。” 听完楚彧欢忍不住吐槽：“无聊。” “是无聊。”周周欣然同意，接着诡异地笑了，“更无聊的是，秦懿行明确表示没兴趣，可过了几天还是去找你了。据说要不是被跟踪他的小学妹看到，篮球队根本就不知道。” 不知是讲故事的人水平有限，还是听故事的人理解能力太差，总之楚彧欢一头雾水。 “在我看来，那个时候他多半就对你有想法了，只是不多，篮球队一嘲笑，这丁丁点想法也就荡然无存了。跟尊严比起来，女人算什么？男人嘛，不就这样。” 前面的推测不敢苟同，但结论倒是颇有感触。 绕过这个无意义的话题，楚彧欢就章禹泽的事和周周交换意见。 听完了楚彧欢的想法，周周沉思片刻才严肃地说：“亲子报告当然是最有力的证据，可是你要怎么拿？章禹泽或许还好对付，那小孩儿呢？” “或许你可以用你在集团的身份找个借口去幼儿园？” “但小孩儿回家一说，难道他们不会起疑？你不都说章禹泽可能怀疑了吗？” 这些问题楚彧欢都想过，甚至还有更大胆的想法……犹豫了几秒，楚彧欢决定全盘托出。 那端听完沉默了好一会儿只给了个平平无奇的评价：“风险挺大。” 小区内散步的人越来越少，楚彧欢也抱着花慢慢往家走。 “我只能赌一把，就算赌输了，和现在比也差不到哪儿去。” 周周不知是今晚第几次叹气，“你确定不再争取争取秦懿行？” “周周……” “行，我知道了，当我没说。” 忍了忍，周周不吐不快：“你至少先别断了和秦懿行的关系，万一风险爆发，也许他还能稍微帮一帮——” “和尊严比，女人算什么——这不是你说的？”楚彧欢强行打断，“不尝试不知结果，我会小心的。” 知道拗不过，周周放弃劝阻，补了几点建议后便互道晚安了。 转天周一，楚彧欢如常去上班。 但因为上周五和有关部门的接洽还在继续进行，这周的例会便临时取消，楚彧欢参加完部门会议，就寻了个理由调来了幼儿园所有学生的信息。 孙骏山的表格里，家庭成员一栏不出意外地添加了章禹泽的信息，关系写的是舅甥。 除这之外，就是母子关系的孙卿。 楚彧欢飞快地记下孙卿的联系方式，午餐时间跟她取得了联系。 第27章 流水 孙卿自然是倍感意外，但在楚彧欢提出见面后，也欣然同意了，爽快中透着迫不及待要交手的兴奋。 约了幼儿园放学前一小时见面，地点就在幼儿园附近的咖啡馆。 这个时间便于孙卿找借口避开章家，楚彧欢也能寻机从工作中抽身。 第一次私下和孙卿碰面，比起有章禹泽在场，看起来少了很多茶气，把对楚彧欢的不喜全摆在脸上。 楚彧欢同样不屑做表面功夫，连咖啡也没叫，坐下就开门见山道：“那条消息就是你发给我的吧？” 孙卿嘲讽地笑，“十天的时间决定找上我，那么应该更早就想到是我？难怪章老爷子看重你，你确实不止空有外表。” 可楚彧欢只恨自己想到的太晚，要是在订婚前就想到的话，她也不会冲动之下去敲秦懿行的门。 “既然你知道是我告诉你小山和阿泽的关系，那你约我出来想做什么？” 孙卿扫了桌面的二维码，边点单边嘲笑地说，“总不会是劝我带着孩子离开吧？我可不认为你对阿泽有那么深的感情。” “当然，婚姻不等于爱情，更何况，我听说了你的处境。如果你想借章家的势力，稳住你在娘家的地位，也无可厚非，毕竟章老爷子是真喜欢你。” 孙卿滑动着手机，嘴巴和手指一样没个停歇。 像是憋久了的人终于逮到了倾吐的机会，又像是急于彰显她的能力，好证明她并不比楚彧欢差。 “拿铁，ok？”孙卿忽然抬眸问。 不给楚彧欢拒绝的机会，她就已摆下手机，“点好了，我请你。” 楚彧欢无声地笑了，“我不是来喝咖啡的。” “边喝边说啊，急什么？”孙卿环视四周，感慨地呼出了一口气，“我和你一样憋屈，我们应该互倒苦水互相帮助的。” “互倒苦水就不必了，我没有兴趣了解你的故事。至于互相帮助——” 楚彧欢轻哂，“各取所需更为恰当。” 孙卿笑着拨了拨头发，“那楚小姐说说，怎么个各取所需法？” 待服务员离去，楚彧欢盯着热气袅袅的咖啡，不疾不徐地说：“你给我孙骏山和章禹泽的关系证明，我退婚，你和孩子的身份也就不再隐藏下去。” 闻言孙卿挑眉，默着喝了两口咖啡，才给了回应，“基因鉴定不难，问题是你怎么保证我和我儿子的身份得到正名？” “除此之外，你还有别的方法可以得到你想要的吗？” 孙卿捧着咖啡杯静默不语。 “就算不能立刻得到正名，起码不再见不得光，到时事情藏不住，至少你儿子能在短期内认祖归宗。你最想要的实现了，其他只是时间问题。” 楚彧欢慢慢地，一字一句戳进孙卿的心窝。 “相反，如果婚礼如期举行，难道你还认为你儿子能改姓章？退一万步讲，就算我迫于形势容下他了，难道你还幻想其他的也能实现？” 孙卿垂着眸，眼珠左右微微转动。 片刻之后，她欣然同意，“报告我有现成的，但我只能当面给你，我不想留下任何和你联系的痕迹。” 楚彧欢点头以示理解，“后天章老爷子的寿宴，你能出席吗？” 第28章 落花 出乎意料的顺利反而让楚彧欢隐隐不安。 把所有隐忧都说给周周听后，周周充满同情地抱了抱她。 “这一年多来太苦了，所以哪怕有一点点胜利在望，都会因为觉得是幻觉而不安，这是正常的。” 楚彧欢把脑袋靠在周周肩膀上，“揭开章禹泽的面具就意味着我和家里彻底撕破脸了。” “不怕，还有我呢！”周周拍着胸脯，“那个什么集团发展部待不下去了，来找我，好歹我现在也是二老板了，靠得住！” 楚彧欢举了举酒杯，“恭喜你高升哦。” 饮尽杯中红酒，周周又给两人加注。 楚彧欢仰首靠在沙发上，脸颊因酒精而泛红，闭眼的样子就像睡着了。 想到这一年多来，她接连失去至亲依靠，周周的眼眶开始泛红。 挂在阳台的男士外衣再次映入眼帘，她忍不住道：“我知道现在不适合说这个，可是……你和秦懿行真的断了？” “嗯？”楚彧欢懒懒地抬起眼皮，目光也飘到阳台处，“后天，后天一早就快递寄到他公司去。” 周周的目光与阳台处的光影融合，终是欲言又止。 * 章老爷子的八十大寿还是设在金佳温泉酒店。 寿宴没有采用传统的圆桌餐形式，而是自由的自助晚餐，便于宾客交流。 不过在开餐前，老寿星站在宴客厅中央，接受来宾的祝福与问候。 章老爷子本命章宏，宏创的创始人，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平日很少外出走动的他这天一身手工唐装，拄着拐杖坐在中央，不时地起身与来宾寒暄。 在章家的安排下，楚彧欢着一件香槟色的改良旗袍，配以简单的盘发和珍珠首饰，气质温婉大方。 既已订了婚，她的出现便也代表着章家的脸面，是故这身看似普通的打扮实则心思尽显。 独独楚彧欢被召唤到了章宏身后，陪他一同与来宾会面。 足以显示章家对这位即将过门的孙媳的重视。 开席还有十分钟，秦懿行姗姗来迟。 面对刚从口中夺食的对手，章宏比任何一个章家人都大气沉稳。 握手之后，章宏用欣赏的目光注视着秦懿行，拍了拍他的手臂说道：“果真是年轻有为。” 秦懿行递上包装精致的寿礼，淡笑始终温润，“老爷子松鹤长青。” 一贯的礼数周全，不容挑剔。 只在离去的瞬间，楚彧欢察觉到他的眸光从她身上刹那扫过，自带一股寒意袭来。 短促的像是一时的错觉。 “欢欢。”这时章宏的声音传来。 楚彧欢微微向前一步，听得章宏吩咐：“很快就开席了，你和阿泽代表我先去招呼好你的家人，再借此机会和你们同辈人好好聚聚。” 楚家来人不少，要打亲家的对象，又是楚爷爷一辈的世交，中青两代自是能到的都到了。 在这样的场合也表现得一团和气，对楚彧欢则是尽显长辈的慈爱和家人的温暖。 很快招呼完楚家，章禹泽迫不及待地带着楚彧欢去给与章家交好的宾朋敬酒。 说是带着，实则他的手臂几乎没有离开过楚彧欢的腰际，谈吐之间刻意彰显着两人的登对。 楚彧欢有留意到孙卿眼神里的落寞。 但在与楚彧欢视线相对时，她骄傲地扬起了下巴，遥遥地冲楚彧欢挥了挥那只银色的手拿包。 第29章 春去也 楚彧欢对身旁的章禹泽低声说：“你表姐似乎想找我喝一杯。” 闻言章禹泽神色淡然，顺着楚彧欢所指的方向看去，恰好此时孙卿朝他们举杯，酒杯刻意地倒向了楚彧欢的一侧，意思很明显。 章禹泽敛回目光，未见紧张与不安，道：“等我们走完这一圈再过去，照理我们和表姐喝一杯也是应该的。” 楚彧欢从鼻腔里淡淡地应了一声，面上无澜地陪在章禹泽身侧同长辈们敬酒问候，心下却忍不住起疑。 过往每次章禹泽都设法阻止她与孙卿碰面，委实拗不过了，也能感受到他紧绷着神经。 现下他的冷静淡定反而令楚彧欢猜不透。 直到与孙卿面对面，心中的疑惑才稍稍解开。 章禹泽吩咐服务员端来一小杯热牛奶给楚彧欢，“刚才那些水凉，喝杯牛奶暖暖，你身体不方便，记住今晚就不喝酒了。” 交代完，他又对孙卿说：“表姐，今晚我爷爷大寿，这样的场合你既然来了，想认识朋友也可以，一会儿让欢欢给你引荐就行。” 话外音分明是提醒孙卿要分清场合，认清身份。 孙卿笑着挑了挑眉，语气不似从前对章禹泽的那般和善。 “表弟只管放心去应酬，托老爷子的福，让我也有机会到这样的场合见识，我当然会好好把握多认识几个朋友——” 她向楚彧欢举起酒杯—— “首先要好好认识的就是表弟媳。” 无视涌动在两人之间的暗潮，楚彧欢端起牛奶与她碰杯。 章禹泽走开之前，最后再看了一眼孙卿，眸色很重，警示寓意昭然。 孙卿注视着章禹泽的背影，把包摆在靠楚彧欢一侧的沙发上，“为了到这来给你这个，可没少闹。” 楚彧欢得体地微笑着，“是你要当面给的。” “希望你能说到做到，而不是凭这个去要挟章家，为自己谋取更大的利益。” “我没兴趣给人当后妈。” 两人相视而笑，再度举杯，客气却融洽。 章禹泽不时地往这边瞥。 没再说话，但不好立时就分开，两人默契地坐在原位喝饮，待杯中的果酒饮尽，孙卿起身道别，忘了拿包。 一切做得恰到好处，自然而然。 楚彧欢放下还剩半杯的牛奶，寻机把孙卿遗忘的包给她送出去，却在抬眼的瞬间，不期与相隔人群的一道目光相触。 秦懿行端着酒杯，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着围绕在他周边的人群。 气氛热烈，却似感染不到他，他微笑的神情透着疏离，眼底的光更是冷漠。 好像是无意的一瞥，又仿佛他盯了她很久。 但即便是偶然的一瞥，也诡异地在楚彧欢体内激起阵阵悸动。 感觉来得意外又凶猛，楚彧欢猛垂下眸，竭力地压制住那强烈的冲动，再抬眼时视线范围内已不见秦懿行的身影。 章禹泽不知何时出现在身边，仔细地打量着她的脸问：“欢欢，哪里不舒服吗？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忍着躁动的搅扰，楚彧欢浅莞，“我很好啊，怎么了？” 章禹泽关切的目光中夹杂着观察，“没事就好，别累着。” “嗯，你快去应酬，我再休息会儿就来。” 待章禹泽融入人群，楚彧欢再坐立不住，抄起包快步往宴会厅西侧而去。 身体已热胀到极限，楚彧欢推开洗手间的门就扑到琉璃台，不停地捧凉水往脸上泼。 可火太旺，凉水难降温，很快连她捧水的手都不可控地颤抖起来，支撑她站立的力气如流水般哗哗从体内流失。 瘫倒在地的刹那，头晕目眩中似乎有一道暗影自头顶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