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风不惹佳树》 第1章 她醒了 晚上十点,从m出发的航班安全抵达c市。 周品树刚走出机场,一名金发美女就迎了过来,一把揽住他的手臂,甜笑着用标准的美式英语问:“机长先生,去你家还是酒店啊?” “我比较喜欢自家的床。”同样的美式英语,周品树低沉的声线有种蛊惑人心的味道。 话落,轻吻正要落在对方脸颊时,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不爽地皱了皱眉,中断亲吻的动作,接起电话:“喂?我是周品树。” “周先生,这里是仁爱医院,时岚小姐刚刚醒了过来……” “哦,我知道了。”周品树看了一眼身边的美女,“那就麻烦你们照顾好她,我明天再过去。” 说完,周品树掐断电话,伸手拦住了一辆计程车。 上了车,金发美女已经按耐不住,双手环在周品树的脖子上,缠绵地献上了热吻。热情的女子向来更得周品树欢心,只见他一手搭在女子的腰上,另一只手则在她修长白皙的大腿上恣意游走。 可,情到浓处,“叮铃铃”的铃声忽地在促狭的车厢里响起。 下一秒,金发美女推开了周品树:“抱歉,我接个电话。” 周品树微微蹙了眉,只觉得满腔的激情一扫而光。 两分钟后,金发美女才挂了电话,双手合拢并在胸前:“抱歉了,周机长,今晚不能陪你了。” 周品树早就失去了兴致,只是配合着做出惋惜的样子:“噢,真是遗憾。” 计程车就在路边停下,美女下车后,周品树想起了医院里的时岚,吩咐司机:“去仁爱医院吧。” 到了医院,周品树先找了医生询问时岚的情况,得知昏迷两年的时岚虽然苏醒了过来,但她不仅失去了记忆,还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周品树有些头疼,心中隐隐担心,这个“拖累”了自己两年的女生从此要赖上自己。 不一会儿,他便轻车熟路地来到了病房。 刚推开房门,里内就传来清脆的“啪”一声,是玻璃杯落地碎裂的声音。 紧接着,周品树与时岚的目光不期而遇,她眼中的无辜与尴尬在他眸中一览无余。 彼时的病房很是安静,周品树没有说话,只迈步往前至床头柜前,而后蹲下身收拾起玻璃碎片。 ——请问…… 张口之后,喉咙里发不出半点声音,时岚有些挫败地咬了咬唇。 这一幕正好落在周品树眼中,他不作声色地将手里的玻璃碎片丢进垃圾桶,又给她倒了杯温水,然后才拉过椅子坐下,自我介绍:“我是周品树。” 果真是他。 护士告诉她,在她昏迷期间,一直是一个叫做周品树的男人在照顾她,所以在看见周品树第一眼时,时岚心下便有了猜测。毕竟护士还说,周品树是一名飞机师。正好,眼前的男人就穿着一身制服。 时岚想着,定定地看着眼前的这张脸,一边在脑子里搜寻着,可遗憾的是,没有半分印象。 就像是第一次见面,陌生得很。 她有些尴尬,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不知所措间,她又张了张嘴,然后无力地闭上。 “你是想问,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吧?”看出了时岚的彷徨无措,更看出了她心中无法开口的疑问,周品树竟不住有些怜悯。但意识很快就反应过来,他轻咳两声,默然地将情绪收起,思索起来时,言语禁不住有些犹豫,“怎么说呢,我们……可以说是陌生人,也可以说,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第2章 失忆的小哑巴 回想起两年前的那个黄昏,周品树仍心有余悸。 那天,周品树正开着车去赴一场晚宴,时岚忽然从天而降,径直砸落在他的车头。 受到了莫大的惊吓,他连忙下车查探,尔后确定时岚是从旁边的一座大厦落下来的。万幸的是,大厦有好几户人家设有屏障,缓冲了时岚的落地速度,以致于她没有当场死亡。 是轻生,抑或是受人谋害被人推下高楼? 周品树无法推测,这也不是他可以调查或者是有兴趣调查的。 看着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时岚,他没敢耽搁一秒,连忙将她抱上车,一路超速赶往医院。 之后,他原想悄然离开,不料却被护士拦住,阴差阳错签了手术同意书。 字一签,羁绊既成,这是当时的周品树意想不到的。 就连她的名字,也是在拿到她随身佩戴的吊坠之后,他才知道的。 时岚。 这是刻在星星吊坠背后的两个字。 手术后,周品树立即广发寻人启事,却始终都没有一个人来认领她。 她就像是这个城市中毫不起眼的一粒尘埃,没有任何人在意。 简短地将那场初遇叙述了一遍,周品树意味不明地笑言:“至于你的过去,也只有你自己知道了。” 他话中有话,似乎在狐疑她失忆的真假。 时岚眉心一紧,嘴巴一张一合,半天也没说出话来,直至周品树将手机递给她,她才在备忘录上打出一句话—— “很抱歉,这两年来麻烦你了,医疗费用我会想办法还给你的,以后也不会再麻烦你。” 周品树看着手机上的字,竟有些反应不过来,她眼里明明有着淡淡的委屈与无助,可文字里却倔强地替他划清了界线。 这样善解人意的时岚,令他有些尴尬。 正当他语结时,时岚拇指快速地在手机屏幕上指点着,打出一大段话。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想休息了。真的很感激先生这两年来的照顾,日后先生需要帮忙,我一定尽力。另外,能麻烦先生离开之前留下你的手机号码吗?等我身体好些,能赚钱了,立马将医疗费用还上。” 她打字的时候,周品树静静地看着她。 可她始终低着头,打完字将手机递上时,还刻意避开了对视。 许是刚刚清醒,一无所有的感觉令她变得无比敏感,所以她不愿意在周品树面前表露出任何情绪,怕令他为难,更怕自己一不小心将“楚楚可怜”四个字抹在脸上,显得愈加可悲。 纵使记忆中没有周品树存在的痕迹,但她却清楚,在护士提及周品树时,她那颗忐忑不安的心立刻就得到安慰,也不自觉地产生了依赖,因为“周品树”三个字就是空白里唯一可抓牢的。 然而,在周品树眼中,他们不过是陌生人,甚至,他在怀疑她失忆的真实性。 周品树看完那一段长长的文字,觉得自己有些小人之心,原本想要划清界限的心也愈加地尴尬。 下一秒,他蠕了蠕唇想要说些什么,但到底还是什么都没有解释。 她第一句就已经下了逐客令,他也没必要多加解释。 “那你好好休息。”想着,周品树站起身来,“这里没有纸笔,我等下让护士帮忙记下手机号码转交给你吧。” ——谢谢。 时岚礼貌地微笑。 第3章 怀疑 时岚没有想到,第二天早上,周品树竟会再次出现在眼前。 因迫切地想要记起自己的过去,时岚逼得自己头痛欲裂,最终昏厥过去,等醒来时,周品树就半倚在窗口处。 彼时,周品树所有的注意力都落在手机的游戏上。 下意识地,时岚打量起他。 只见他身上穿着白色衬衫,领口敞开着,最上面的两颗扣子故意落了空,慵懒之余又有几分不羁的潇洒,门襟左边的半截黑色阴影带,给素白简单的衬衫添了少许特别感,两边袖口随意地卷起,左手手腕上依稀可以看得见黑色的手表表带。 脱去了那一身飞机师的制服,眼前的周品树少了些许性感,却多了几分少年感。 前一夜并未仔细打量,这一刻看着被阳光整个包裹住的他,时岚才发现,他长得很不错,光是棱角分明的侧脸轮廓,已足够迷倒大片的女生。 只是,他眼袋的颜色有点儿深,大概是昨夜睡得不好。 正当时岚胡想时候,终于结束游戏的周品树不经意地抬眼,两人四目相对,时岚骤然回神,收起注视。 旋即,她听见周品树边朝她走来边问:“感觉还好吧?” 这话听着便知道,周品树从护士那儿知道她昏厥的事。 念及此,时岚悄悄吸一口气,轻轻点头,示意自己尚还安好。 看出她用倔强伪装自己,周品树没再问什么,只用下嘴唇推了一下上嘴唇,极为轻微的小动作之后,他说:“我是来还东西的。” 他在解释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时岚还未反应过来,对方的手已经伸到跟前,掌心是一条铂金项链,链子上挂着一个星星吊坠。 她记起来了,昨夜周品树说过,他之所以知道她的名字,是因为捡到了一条项链。 心莫名地紧张起来,她深呼吸,小心翼翼地拿起项链。 拇指和食指的指腹轻轻捏住星星的边角,触碰并未带来熟悉的感觉,更无论是丢失的旧记忆。 端详好一会儿,她才发现刻在吊坠后面的两个字——时岚。 “没有印象吗?”周品树默然地看了半晌,直到她眼里布满失落与不甘,他才开声问她。 时岚摇头。 周品树蠕了蠕唇,似乎想说些什么,喉咙却干哑着,脑子里也显然没有准备好的对白。 两人只是沉默片时,忽然之间,时岚猛地抬起头来,凝目蹙眉地看着周品树,眼里装着警惕。 想起周品树前一夜的怀疑,心里格外在意的她直觉方才那一句话也掺杂着怀疑。 目光一对上,周品树就知道,她误会了。 对峙间,她的眼神愈来愈凌厉,他好似能听见她心底的质问:你在怀疑我假失忆吗? 紧接着,她已经抓过柜子上护士早早备好的纸笔,“唰唰唰”地写下了几句话,然后将本子举起,眼里敌意颇深。 ——谢谢你替我保管项链,但请你以后都别过来了。 周品树眉心一锁,也不作纠缠:“我没有怀疑你。” 然后,他转身离开。 房门关上,时岚卸下倔强,再次端详起项链,嘴巴一张一合,重复念了几遍自己的名字后,整个人便陷入悲伤里。 她满脑子都是疑惑—— 我到底是什么人? 为什么我会从高楼坠下? 是我想要自杀,还是有人要杀我? 过去的我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我会变成一个哑巴,甚至不能走路? 空白的过去令人看不见前路,惶然无措的感觉,叫她忍不住抱住双膝痛哭起来。 只是,时岚不知道,隔着玻璃,周品树正看着她,不自觉动了恻隐之心的他,眼神里有怜悯浅浮。 第4章 再见 再后来,周品树果真没再去过医院。 转眼,时岚已经醒来一个多月。 这日,护士给她量完血压后,假装不在意地问起了周品树:“周先生这么久没过来,怕不是有什么事吧?” 相处也有些时日,时岚自然是明白护士的心思。 ——是我让他不用过来的。 很快,她就抓过手机,在备忘录上打下了这句话。 “哦,这样啊……” 护士干笑着,尴尬地收拾东西离开。 病房内再次恢复安静,时岚微微鼓起腮帮,轻叹一声,然后打开了微博。 将吊坠还给她的第二天,周品树让跑腿带了个全新的手机给她,里面除了下载好的微信,还有一个发布了寻亲启示的微博账号。 虽然周品树就在她的微信里,但两人就好似陌生人一般,从未联系过。 微博上仍然没有新消息,那则寻亲启事始终无人问津。 失落之际,手机“叮”一下,提醒她有一条新的微信消息。 她下意识地点开,原来是周品树问她:你喜欢玫瑰吗? 大概是“玫瑰”两个字自带了暧昧,时岚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周品树消失了一个月,时岚从未想过,他会发这样一条信息过来。 暧昧之余,又莫名其妙。 盯着手机好一会儿,时岚最终无视了他。 然而,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半个钟头后,周品树居然会捧着一束玫瑰花出现在病房里。 看到周品树,护士紧随而至,双眼放光,嘴角也毫不矜持地往上提拉着:“周先生,很久不见了呢。” “也不是很久。”周品树微笑着,捧着玫瑰往着时岚走去。 终于注意到他怀里的玫瑰,护士莫名一僵,只一眼她便从花束的大小估摸出玫瑰的数量,约莫是一百朵。 看着周品树将玫瑰放在床头的柜子上,时岚总觉得画面有些违和,无论是娇艳欲滴的红玫瑰,还是穿着白色衬衫搭着一件灰色针织外套的周品树,她都觉得与这个白苍苍的病房格格不入。 这时,周品树说:“你应该不讨厌玫瑰花吧?” 时岚缓过神来,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抬着头眨巴着眼睛,明明白白地将问号写在表情里。 两人沉默时,护士到底没忍住,试探道:“看着像是有一百朵呢,周先生这是要……” 隐约察觉到护士话里的酸意,时岚后知后觉地感到尴尬。 下一秒,她拿出手机给周品树发去信息:“不如把花送给amy吧。” 周品树目光一侧,时岚正微笑着,双唇微抿,嘴角用力地往上勾,分明是标准的假笑模式。他眼睛一眨,又看了看护士,随之拿起花束,递了过去,一边笑道:“时小姐不喜欢玫瑰。” 言下之意,是时岚不要的,她才有机会捡了个漏。 未曾料到他会这么说话,时岚霎时瞪圆了眼睛,咬着牙,暗自愠怒的样子,好像在质问他:你是傻的吗?! 听懂了言外之意,护士煞白了脸,唇瓣蠕动半晌,才挤出了两个字:“谢谢。”然后落荒而逃。 等房门合上,时岚毫不客气地抓起枕头直丢到周品树的脸上。 尔后,她又给他发去消息:“你就是不喜欢amy,也不要说这种话啊!” “我喜欢坏女人。”周品树嘴角一挑,既嘚瑟又不羁。顿了顿,仿佛想起了什么他又补充了一句,“还有,这玫瑰花也是坏女人送我的,我一个大男人,家里不需要花,想着别浪费就拿来给你了。你也别误会,千万不要爱上哥哥。” 时岚无语地翻了一个大白眼过去,手指在手机上戳着:“你是大叔吧?怪叔叔的那种。” “啧,怎么说话的?”周品树话里带着嫌弃,嘴角笑意却是半分不减。说话间,手里的手机连着震动了两下,他垂眸,是微信名为“anitababy”的美女发来的消息。 anitababy:周机长,记得给我酒店房间号喔。 anitababy:对了,我喜欢把玫瑰花铺在床上呢。 周品树“嗤”一声,笑得有些冷漠。 太痴缠的女人,他是不喜欢的,只是,今日是与那个人同机回来,所以他才接下了那束玫瑰花,吻了女人的额头。 时至今日,他居然还会在意那个人的目光。 嘴角的笑不自觉地沾了一抹自嘲,周品树直接删除了“anitababy”的微信。 第5章 被魔诡支配 “走了。” 似乎真的只是来送花而已,不过几分钟的功夫,周品树便开口道别。 时岚没有回应,病房门却在此时被推开,见医生推门而入,周品树下意识地顿住了脚。 医生是来通知时岚办理出院手续的,目前她的身体已无大碍,尽管她还是不能说话,也无法走路,但医院能做的也只有提供定时的物理治疗。 听到这个消息,时岚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开心还是无措。 自从她醒来,便一直住在这间病房里,如今没有了医院这个落脚点,她该何去何从? 周品树看出了时岚的窘困,几乎没有任何疑虑,他安排道:“就暂时住我那儿吧,我去办理出院手续。” 不知怎的,眼前这个像极雏菊却又满是玫瑰刺的女孩子,总能轻易触动他的恻隐之心。 可是,对于时岚来说,这算是怜悯。 她并不领情。 蹙眉间,她着急地摆弄着双手,用刚学的手语拒绝了他的好意:“不用了,谢谢。” 周品树看不懂,抿唇歪头的瞬间,眉心起了褶皱,满是疑惑。 时岚后知后觉,赶紧解锁手机发信息给他。 被拒绝的周品树轻笑一下,带着些许无奈的叹气声:“以你现在这情况,出了院还能去哪里?” “我有朋友,我可以找她帮忙。” “朋友?” 周品树第一反应就是她恢复了记忆,转瞬又否定了,若她恢复记忆,方才也不会面露窘色。 时岚没有回应周品树的狐疑,只是捧着手机,给微信里名为“蓝莓”的联系人发去消息。 时岚:蓝莓,在吗? 时岚:有个事情想麻烦你,医生通知我可以出院了,你……可以收留我吗? 时岚:我会交房租的,虽然我现在没有钱,但等身体情况好些了,我会去找工作的。 时岚:我生活可以自理,还可以帮忙做家务的,绝对不给你添加麻烦。 时岚:方便的话,你给我发个地址就行,办完出院手续我自己过去,谢谢。 丁蓝莓是时岚刚认识不久的朋友,初次见面,时岚还以为她是她从前认识的人,及后才知道她是义工,因为从护士那儿听说了她的遭遇,便自告奋勇地过来自荐,成了她的手语老师。 举目无亲的时岚,遇见了自来熟性子的丁蓝莓,迅速就被“俘虏”,将其视为闺蜜。 可是,当她一连串的消息发送过去,平日几乎都会秒回的丁蓝莓却始终没有回复。 时岚尴尬极了,一直低头垂眸,反复查看微信消息,完全不敢抬头去看伫立在一旁的周品树。 将她的窘迫看在眼中,周品树忍不住揶揄起来:“看来你的朋友不是很靠谱。” 已经十多分钟过去,他没有耐心再等待,话落便转身出了病房,去办理出院手续。 直到时岚跟着周品树回到了他的公寓里,丁蓝莓都没有消息。 时岚开始有些担心她,又一连发了好几个问候的消息,但依旧石沉大海。 而另一边,安排她住在书房之后,周品树看着时岚从书桌上拿起的安全套,猛地就清醒了过来。 彼时的时岚还有些懵,正想看清楚手上的东西,周品树却一个箭步上前,夺走了安全套。 再对上时岚莫名其妙的眼神,他结结巴巴地解释:“是……是一次性手套,过期了,我……我拿去扔了。” 出了书房,龇牙皱眉的刹那,掌心直拍额头:“冲动是魔鬼啊!周品树,你怎么会被魔鬼支配了?” 此刻的他,想到往后再不能随心所欲地将各色美女带回家中快活,后悔直涌心头。 第6章 桃花债 突然成了同居“密友”,时岚和周品树都很不习惯。 于是,一个躲在了自己卧室里悲春伤秋,一个则待在书房里计划出逃。 时岚的出逃计划,其实全依托在丁蓝莓身上,可,直到晚上,丁蓝莓才终于回了消息过来。 莓有烦恼:抱歉,时岚,我现在不在h市。 莓有烦恼:我回老家了,因为家里有些急事,走得突然,手机也没充上电。 莓有烦恼:不过,更加抱歉的是,就算我在h市也没办法收留你,我是跟朋友合租的,房子比较小,所以…… 莓有烦恼:你现在有去处了吗? 莓有烦恼:[名片] 莓有烦恼:没有的话,你可以加一下夏夏,她也是义工,应该可以帮你找到合适的住处。 看着满屏幕的消息,时岚迷茫又无措,失去了唯一的依托,她似乎只能受周品树的照顾了。 毕竟,丁蓝莓推荐的那位女生虽然也是义工,但两人本就互不认识,时岚根本不好意思麻烦对方。 就在时岚认命时,生活又给她开了个玩笑。 与此同时,周品树也没有想到,同居的第一天,第二个难题已经悄然而至。 眼看时间不早,再想到隔壁书房的时岚,周品树从卧室出来,正打算去敲书房房门,却看见时岚就在入户门前,看样子是想出门。 他下意识问:“你要出去吗?” 显然是被吓到,时岚刚碰到门把手的手猛地往上一抬,转过头时,她眼神里的惊慌迅速被尴尬取而代之。 对上了她的眸子,周品树敏锐地察觉到她情绪里的一丝尴尬。 正想继续追问时,时岚已经掏出手机。 时岚:我想去买点东西。 “买什么?”收到微信消息,他追问,转瞬又蹙起眉,“你刚到这边,也不熟悉超市和便利店,还是我走一趟吧,你想买什么想吃什么都发给我,我顺路带上晚饭。” 说完,他进了房间,抓上一件针织外套边穿边往门口走。 “你没什么忌口的吧?我随意买点儿?” 时岚摆摆手,一脸抗拒,又慌慌张张地给他发消息。 “不用了,谢谢,我自己去就行。” “都搬进来了,就不要那么客气了,何况你身上也没钱,要买什么,跟我说就行。你要是觉得亏欠,就自己记账,往后再还我就是。” 周品树自认为足够绅士,穿上鞋子,转身就要走。 但,身后的时岚却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角,纳闷回头时,她正摇着头,像拨浪鼓一样。 才不是亏欠的问题! 她很想吼出这句,偏偏说不出话来。 见时岚咬着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周品树实在猜不透,正想追问,眼神却不经意地瞟到她的裤子,上面隐约可以看见红色污迹。 难道是…… 刹那间,他恍过神来。 “我知道了,你在家里等着。” 体贴话冲口而出的同时,他从她手中扯回衣服,然后匆匆出了门。 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岚看着眼前紧闭着的棕色门,脑袋不由得一歪:知道什么了? 另一边,周品树匆匆忙忙地来到超市,东张西望绕了一圈,才找到卫生巾专区,随即,琳琅满目的商品款式又一次让他陷入迷茫。 迟疑一阵之后,他拨通了一个电话:“喂,帮个忙。” 电话那边的女生愣了下:“师父,你……找我帮忙?有什么事是需要我帮忙的呀?不会是桃花债吧?那我可帮不上!” “滚!” “好嘞!” “等一下!你……”知道对方大概率真的会挂电话,周品树又气又急,支支吾吾半天才终于说,“我……我要买……卫生巾。” “卧槽!真的是桃花债呀?!” 第7章 适可而止 周品树不知道,就在他打电话求助时,时岚刚好就在他身后不远处。 尽管他让她在家里等着,但时岚还是不认为他知道自己的需求,所以在他出门后,自己也跟着出来了。 一米多的距离,时岚清楚地听见周品树与女生的对话,毕竟女生惊叹时音量拔高。 而背对着时岚的周品树,并没有看到此刻她脸上的尴尬和不知所措,只是催着手机里的人:“赶紧的,我现在就在超市货架前。” 虽然敢开周品树玩笑,但这位徒弟也知分寸,迅速地就报出了款式和尺码。 末了,她才敢续上调侃:“师父,你对女人不是了如指掌吗?嘿嘿,怎么也有……” “挂了。” 周品树绝情得很,挂电话的动作干脆利索,丝毫不给对方时间把话说完。 然而,刚转身,他就看见了时岚。 四目相对,红着脸的时岚才反应过来,后知后觉地就要逃,可一时慌张,轮椅后退竟撞到了货架。 “小心!” 幸好,周品树眼疾手快,即刻上前扶住了货架,才不至于发生倒塌事件,只是架子上的卫生巾不仅砸到了两人,也掉了一地。 “抱歉……” 感觉愈加窘迫,时岚下意识张嘴,无声地道歉,下一秒又急忙补上手语。 “你别动,我来收拾。” 读懂了她神情里的歉疚,周品树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蹲下身,将满地的卫生巾一包包捡起放好。 之后,他才将选购好的卫生巾递给她:“你看看对不对。” 突如其来的一幕令时岚有些发懵,只是刹那,她就又红了脸,慌乱且尴尬的感觉再次来袭,她眼睛随意一瞟,完全没有仔细看清楚,便急急点了点头。 见状,周品树也突然觉得手中的卫生巾烫手得很。 “咳咳!”轻咳了两声,他收回手,“还要买什么吗?” 时岚摇头。 “那就去结账吧。” 时岚点点头。 他伸手要帮她推轮椅,可时岚快了一步,自己动手出发了。 两个人都有些别扭,于是一路上默契地保持着沉默,直到回了家,他们才想起来晚饭被遗忘了。 “我就让你在家里等着吧。”好笑又无奈间,周品树“责怪”起时岚。 “是你自己年纪大,记忆力不行了。”时岚撇撇嘴,避开卫生巾的话题,用微信回复道。 “我才34岁,正值黄金期呢。”一本正经地反驳后,他的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窗户的玻璃上。 注意到他正挤眉弄眼,俨然是在意“年纪大”三个字,时岚忍不住“噗嗤”笑了。 气氛得到了舒缓。 周品树回过神,似乎被她的笑容感染,也跟着笑了。 “我看看家里有什么吃的。” 晚餐没有着落,他只能翻箱倒柜,而时岚则抱着购物袋进了卫生间。 没多久,她就听见了他的召唤。 一股熟悉又久违的味道飘进鼻腔里,食欲瞬间被勾起,时岚推着轮椅到餐桌旁,果然是两碗泡面。 看着平平无奇的泡面,时岚默默地掏出手机,提出意见:“其实,可以直接泡开水的,三分钟又快又方便。” 周品树不服气,直接把碗夺了过去:“爱吃不吃。” 时岚扁扁嘴,又把碗抢了回来,手指比划着:“我又没说不吃。” 见状,对手语一窍不通的周品树微微蹙起眉头,仅凭着她的肢体动作和表情猜出她的意思,随即脑子里蹦出一个念头—— 沟通真麻烦,要不要…… 念头一起,即刻被理智扼杀。 他深吸一口气,忍不住在内心训斥自己:没必要没必要,周品树,你别越来越来劲儿了! 做好人,要适可而止。 这是他一贯以来秉承的原则,倒是在时岚这儿一而再地破例了。 正胡想着,餐桌对面的时岚又给他发来了微信消息。 时岚:这是我醒来之后,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了!!! 三个感叹号并排在一起,他感受到了她对这碗方便面强烈的喜欢,心中正有些得意,手机又震动起来。 时岚:不是你煮的太好吃,实在是医院的伙食太寡淡了! 冰冷的文字瞬间将上扬的嘴角拉下来。 周品树抬头,正想说什么,却见她捧着手机,眼睛一眯,笑得无辜又天真。 此时,手机震动,又是她发来的消息。 时岚:谢谢你,周先生。 双唇一努,周品树开声:“其实不用那么见外的,你也可以叫我……哥哥。” 他果然还是在意“年纪大”这件事! 时岚心中了然,顿觉好笑,实际上,她内心并不觉得他年纪大,以他的那张脸,根本就与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无异。 但,她还是调皮了一回。 时岚:好的,大叔。 第8章 难忘的夜晚 接下来,周品树连续两天都带着时岚在小区以及附近熟悉环境。 这天下午,两人逛了一圈回来,刚进电梯,就遇见了同栋同层的邻居大爷。 周品树当下就皱起眉头,但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电梯门闭合。他向来与邻居接触不多,偏偏对这位大爷印象深刻,因为他不仅喜欢多管闲事,而且不是一般的嘴碎。 “哟,小周,又换新姑娘啦?” 果不其然,大爷上下打量了时岚一番,笑得意味不明。 时岚闻言抬头,只一霎便读懂了对方的意思,顿时面色尴尬,却没办法为自己辩解一句,只能咬着唇沉默。 从前周品树是鲜少理会这位大爷的,大概是时岚委屈又尴尬的窘迫勾起了他的保护欲。 于是,他冷笑着,慢悠悠地说:“陈大爷,我听家里的老人家说,要想长命一些,秘诀就是不要管闲事,我看你……唉,也差不多了吧。” “你!”大爷被气得直捂住胸口,一张脸煞白煞白的,“你咒我!” “我只是提醒你珍惜生命而已。”周品树依旧微笑着,眼神却甚是凌厉。 话落,电梯“叮”一声到了。 周品树推着时岚缓步走了出去,一边意有所指地嘱咐:“像陈大爷这样的人,小区里不多,即使遇到了你也不用怕,直接无视就可以了。” 时岚悄悄地回过头,发现陈大爷被气得路都没法走,停在电梯旁,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她立马拽了拽周品树的衣角,手指往后指。 瞬间就意会到她的担心,周品树微微笑了笑:“陈大爷身体好着呢,上次还追着一只流浪狗不放,追了好一会儿。” 开门进屋,周品树刚脱下鞋子,手机就响起。 时岚:你很多女朋友? 周品树眉眼一挑,伸手拍了拍时岚的脑袋:“我单身,只是女性朋友多。” 闻言,时岚点点头,一副“我懂了”的样子。 时岚:那我岂不是妨碍你了? 时岚:抱歉! 时岚:你放心,我不会妨碍你太久的! 微信看完,目光移到时岚脸上,她满脸笃定,就差举起三根手指发誓了。 被戳中了痛处,周品树心下暗叹,却没有接住这个话题,只嘱咐:“晚上我就飞了,这一周你自己在家里,不要随便给陌生人开门,不要到处乱跑,要照顾好自己,有什么事就发微信给我。” 话里话外,他都俨然是将她当做了小孩。 时岚皱眉:“我不是小孩子。” 看着她一脸不服气的样子,周品树没忍住笑了,不知怎的,下一秒,他的手竟伸过去揉起了她的头发。 突如其来的亲昵,令时岚有些发懵。 但很快,来自头顶没轻没重的力度将她拉回现实,她气呼呼地打掉他的手。 玩闹带来了片霎的欢畅,周品树嬉笑着往后退两步,这才发现时岚的头被他捣成了“鸡窝”。 见时岚一边整理头发,一边朝着他龇牙咧嘴的,像极了愤怒的小猫咪,他忽然有种想把她抱到怀里,给她顺顺毛的冲动。 然而,冲动只是一时,身经百战的他很快就清醒了过来,借口回了房间。 没多久,他就拖着行李箱出门了。 两人再见面时,已经是一个星期之后。 这天夜里凌晨一点多,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岚隐约听到房间外面有声响,第一反应便是屋里进贼了。 尽管很害怕,时岚还是悄声爬起来,抱着网球拍出了书房。 昏暗的屋子里,她看见有人影在门口处晃动,几乎没有任何疑虑,她循着声源冲过去,高举着网球拍直往鬼鬼祟祟的人影身上打去。 “啊!啊!” “卧槽!谁啊?!” 尖叫声和咒骂声同时响起,时岚眉心一紧,感觉声音有些熟悉,不由得顿住动作。 也是在这一瞬间,灯“啪嗒”一下,亮了。 突然刺入眼睛里的光,令时岚不由得闭上了眼睛,再抬眼时,她看见周品树和他怀里的美女,两人衣衫不整,十分狼狈。 哪怕再愚笨,时岚也意识到自己坏了一场风花雪月的好戏。 此刻的她,尴尬得只想挖个洞把自己埋了! “对不起!” 她赶紧用手语道歉。 “你们继续!” 红着脸的她,转身就逃回了书房里。 “md,我怎么把她给忘了!”周品树懊恼极了。 “周机长真是给了我一个难忘的夜晚啊。”美女失笑,理了理身上的裙子,“看来今夜不是个好日子。” 眼看着美女转身离去,周品树没有解释,更没有挽留,只黯然地垂着头。 曾经的骄傲,此刻犹如被吓破了胆子的气球。 软塌塌的,还有那颗欲求不得的心。 他很担心。 这场惊吓,会不会影响以后的幸福生活呢? 第9章 她要走了? 品树并不是故意要忘记时岚的,只是潜意识里从未接受过同居生活,更何况两人一个星期都没有联系过。 在他的世界里,时岚仿佛没有任何存在感。 而在这寂寞的深夜里,热情如火的美女投怀送抱,他也就顺理成章地忘了借住在家里的时岚。 经此一事,两人之间的氛围又回到了最初的状态。 时岚甚至开始回避周品树,只要听到客厅里有声响,她便躲在书房内。 于是,当再次感觉被时岚忽视,周品树终于忍不住敲开了书房的门。 但,时岚并不在房间里。 已经准备好的质问,一下子哽在喉咙里。 周品树烦躁地捏了捏眉心,正准备退出去,却意外瞟到了桌面上的手机,这才惊觉,原来她不是故意不回复消息。 与此同时,手机“叮”地响起。 他下意识地瞄向跳出来的微信消息。 莓有烦恼:我过两天回h市,到时再帮你找找看有没有合适的工作和住处。 眉心兀的一紧,脑子里只剩下一句话—— 她要走了? 心里并没有一丝轻松感,反而有些莫名的在意。 恍惚间,他掏出手机,正想发微信给时岚,却又后知后觉地瞄向书桌上手机。 眉间的褶皱又深了几分。 他舔了舔干燥的唇,不由地凝视着桌面上的手机。 目前唯一能找到时岚的线索,就是她与“莓有烦恼”的聊天记录,或许她跟对方聊天时,有谈及自己今日的行程。 迟疑片霎,周品树拿起了那部手机,心里说服自己:只是为了找到她而已。 手机并没有设置密码,他迅速点开与“莓有烦恼”的聊天框,而后得知,原来时岚是去医院复诊了。 心中担心盘绕,周品树赶紧套上外套,匆匆出门,却忘了看对话的时间,距离时岚出门已经有三个多小时了。 到了楼下,周品树远远地就看见好几个人围在公寓楼前。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隐约可以听见一个老太太的声音在哭着喊着。 他没有多关注,只是眼睛不经意扫过,便看见了轮椅,心下不由得“咯噔”一下,于是,小跑着的长腿猛地刹了车,改变了方向。 走近了人群他才看见,时岚正倒在地上,艰难地想要将轮椅扶起。 围观的人群没有一个人上前扶她一把,而那哭喊着的老太太则坐在她对面,嘴里还在喊着:“哎哟喂!我这倒霉的呀!你说你……你这小姑娘坐着这么大的轮椅,都不看路的吗?哎呀!这一下把老太太我撞得可不轻呀……哎哟哟哟,可疼死我了!” 时岚一语不发,只咬着唇,默默地拉着轮椅。 “时岚!” 气急攻心的周品树拨开眼前的人影,来到时岚身边,第一时间检查她有没有受伤,见她擦伤了手掌心,心中怒火更灼烈了。 而,见到周品树,时岚像是抓住了依靠,眼里的泪霎时就绷不住了,直接掉在了他的手背上。 蜻蜓点水一般的触动,却有寒冰砸落心湖的感觉。 他吸气,强忍住愤怒与耳边老太太的喋喋不休,扶起轮椅,然后将时岚抱了上去。 一气呵成的动作之后,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地上撒泼的老太太:“既然说是她撞到你,那就报警、查监控!” “查、查监控?这、这、这有监控吗?你别、别唬我……”老太太显然是慌了。 “你既然是受害者,还怕我唬你?”周品树始终冷着脸。 “我……我可不怕,是你家小姑娘撞到我的!哎哟哟,我现在脚都断了,我起不来了!”老太太还在要强。 “你……” 周品树刚想怼老太太,时岚却拉住他的衣角,摇摇头,眼神似乎在说:“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周品树却不愿意妥协:“人都是要公道的,吃亏不会是福,命运并不会多多善待愿意吃亏的人。” 时岚低头不语。 没一会儿,周品树就联系了物业,报了警。 监控视频一调出来,真相即刻大白,原来是老太太的橙子卡住了时岚的轮椅,使得轮椅翻车,时岚摔倒。然而,生怕会遭到索赔,老太太干脆先发制人,直接跌坐在地上,谎称自己是被时岚撞倒的。 在周品树的坚持下,老太太被拘留48小时。 时岚拿到手机后,第一时间给周品树发去消息:“对不起,又给你添麻烦了。” 看她这般小心翼翼的模样,周品树心中愈加难受,烦躁地拿拳头抵了抵眉心,他反问她:“为什么要搬走?” 第10章 怕你赖账 时岚不懂周品树生气的点,以为是自己摔跤一事令他烦躁了,瞬间脑袋更低了。 她像一个乖巧至极的孩子,但这样的孩子心思敏感细腻,最容易把自己的感受忽略,将自己放在最卑微的位置上。 见多了自信大方的女生,时岚的每次胆怯,都会让周品树觉得束手无策。 深吸了一口气,他蹲在她跟前,神情严肃道:“首先,很抱歉,我看了你的手机,侵犯了你的隐私,但当时我找不到你,那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办法。” “没事没事。”时岚抬起头来,微略有些慌张,双手摇晃着。 “我还看到了一些……你跟你朋友的聊天记录,知道你在找工作,准备搬走。” 时岚这才反应过来,忙给他发信息:“我可以自己生活的。” 周品树直接就把质疑摆在脸上,嘴上却问:“是因为那天晚上吗?” 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时岚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回复,只能沉默以对,而沉默也便是默认。 其实周品树也是明知故问,她回不回答,左右他是清楚答案的。 笑了笑,他继续道:“那天晚上我们的兴致确实是被打扰了,但你并没有错,时岚。” 再次被他说的话惊到,时岚愣愣地抬起头来,一双明亮的杏眼眨巴着,一下又一下,呆萌得可爱。 心里有冲动,想要伸手揉一揉她的脑袋,但周品树忍住了。 “坦白说,我确实不习惯这种同居生活,咱俩也清楚,照顾你不是我的责任,更何况咱俩也不算熟络,甚至……在你心里,我和你也算不上是朋友,对吧?但是,我也不觉得你是个包袱。” “可是……” 她欲言又止。 但却没有否认他的说辞。 原本心怀期待的周品树瞬间不高兴了:她居然还把我当陌生人? “我呢。不是一个好人,你砸坏了我的车,住了两年医院,欠我的可不是几千几百,你就别想着逃跑了。” “我没想跑,我会还钱的,会尽快还!” “一切等你身体好了再说。总之,你现在别想着跑,说什么找工作、要搬走,我怕你赖账。” 深谙她倔强要强,周品树故意反其道而行之,因耿耿于怀彼此“算不上朋友”的关系,面上的不悦反而颇有几分假戏真做的感觉。 时岚一点儿也看不出来真假,咬着牙表示:“我不会赖账的!” 周品树站起身来,微笑着,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那就安安分分地留下,积极做理疗,等你可以走路了,再找工作,到时我有你工作的地址,也不怕你赖账了。” “我知道了。”垂头看着双腿,时岚抿着唇,用手语回复道。 因为老太太一事,时岚在小区里有了些许名气,但大多是在背后议论指点她与周品树之间的关系,更有甚者,完全不顾忌她的脸面,狭路相逢的当下就露出一副小人嘴脸,阴阳怪气。 起初时岚是介意的,偏偏她有口难言,只能默默忍受。 但,时岚好欺负,周品树却不是好惹的。 好巧不巧,当三姑六婆们再次聚在一起议论着两人时,竟被两名当事人抓了个正着。 一向护犊子的周品树当下就没了笑容,冷着脸打断了聒噪:“各位阿姨奶奶,你们有疑惑为什么不直接问我呢?” 突然出现的两人,着实把众人吓到,休息亭里当即鸦雀无声,但八卦的目光还是来来回回地游走在两人身上。 将一切尽收眼底,周品树眉一挑,冷不丁地道:“大家都知道,我生性比较风流,所以……时岚其实是我的私生女。” 第11章 撞伤了,我赔 “别胡说八道行不行?!” 听到周品树胡编乱造的话,时岚比大家还震惊,一双杏眼圆瞪着,小手快节拍地打着他的手背。 此刻的她,犹如一只不知所措的小猫,猫爪子在他手上扒拉着,周品树瞬间心情好转,爽朗地笑了。 “开个玩笑,小姑娘还生气了。”忍不住揉了揉时岚的脑袋,动作亲昵又自然,他解释,“其实她是我侄女。” “小姑娘年纪小,腿脚不方便,又不会说话,看着着实好欺负,是吧?” “但她有个不好惹的长辈,我这个人脾气不好,非常护犊子,所以烦请大家以后不要再在背后指指点点,否则我可不会客气。” 他微笑着,眼里却有着明晃晃的刀光,令众人不寒而栗。 他不是第一次护着她,每一次她都会很感动。 她很清楚,于他而言,她不过是陌生人,是随时可以丢弃的包袱,可偏偏他选择做她的依靠。 因此,他的每一次守护都会令她觉得,遇见他,是她的幸运。 相对而言,她也愈加清楚,遇见她,是他不幸的开始。 正是感恩,才会更加不愿意拖累。 就在时岚发愣之际,休息亭里的众人干笑着,各自寻了借口,一哄而散。 等人都散了,时岚也回过神来,仰头微笑,打着手势向他道谢。 看懂了手势,周品树笑笑:“谢谢就免了,你喊我一声‘叔’,是我该的。不过,你也不能总那么懦弱,下次她们再对你不客气,你就直接撞过去,懂么?撞伤了,我赔。” 啊? 时岚吓出了表情包。 周品树笑得更欢了:“这点钱我还是有的,别把人撞死就行,不过就你这小身板小轮椅的,也撞不死人。” “疯了,你一定是疯了!”时岚翻了个白眼。 “你居然说我疯了?!”印象中,她比划的就是这么个意思,周品树皱着眉,故作不悦地审视着她。 时岚惊讶了:“你知道?看得懂?” 惊诧过后,她忽然想到,这段时间,她与周品树之间的沟通确实顺畅了不少。 难道…… 见她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周品树伸手,弹了她一个脑瓜崩,顺道解释:“猜的,你那个样子百分百是在骂我。” 时岚吃痛地揉揉额头:“没有,绝对没有,我发誓!” 比划完,她还朝着他吐舌做了个鬼脸,以示对他弹她脑瓜崩的不满。 “喂!你慢点儿!”见她气呼呼地走了,周品树失笑,快步追上,“奶茶店在右边呢!” “我知道。”轮椅被拉着,转了个方向,时岚比划着手语,见他还没有离开的打算,便又掏出手机,“我认识路,你不用带我过去。不是说你约了人吗?再不走就要迟到了。” 瞄到她在手机上指点着,接着自己口袋里的手机便“叮、叮、叮”地响了三下,周品树立马知道她是在给他发信息。 “送你到奶茶店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看都没看手机,他就猜到她要说的话。 时岚闻言,无奈地轻声叹气,只能由着他。 没一会儿,两人就到了奶茶店,周品树看着时岚进了店里,这才离开。 然而,隔着玻璃,看着周品树的身影消失,时岚却从悄悄地从奶茶店出来,鬼鬼祟祟地绕进了前面的巷子里。 第12章 跟踪她 就在时岚身影没入巷子口的那一霎,周品树从对面马路的拐角处走了出来,神情凝重地跟了过去。 他早就察觉到时岚的不妥。 前几天午饭后,她突然说要出门买奶茶。 喝奶茶不可疑,可疑的是,她到晚上九点才回家。 于是,周品树悄悄地找到保安查看小区门口的监控,发现她这种规律的生活,已经持续有一周了。 正好今日休息,他便谎称有约,跟着她一块儿来了。 穿过巷子,时岚又过了个红绿灯,最终进了一家小饭店。 周品树快步跟上。在门口徘徊了一小会儿,才进了饭店里,可是,他并没有在店里看见时岚。 小饭店地方不大,一眼望尽,时岚怎么进来就不见了? 想着,周品树找到收银台的老板娘打听起来,一听他的描述,老板娘便连点着头,笑说:“你找小岚呀,喏,她在后巷洗碗呢!” “洗碗?”周品树眉头皱起。 “是啊,就在里面。”老板娘给周品树指了路,“你找她的话,直接过去吧。” “好的,谢谢。” 掀开帘子,走过窄小的过道,周品树很快来到后巷。 湿漉漉的地面满是泡沫水,收起的轮椅就靠在墙边,而时岚背对着他坐在小板凳上,正十分专注地洗着碗,单薄的背影在这十二月的冬日午后,看起来可怜又孤独。 周品树感觉心中一阵酸涩,微微张嘴,唤了声:“时岚。” 时岚讶异地回头,紧接着是被抓包之后的心虚、窘迫与慌乱。 “你、你怎么过来了?”占满泡沫的手慌张地比划起来,“我、我还在忙,等我回去再说好吗?” 她尽量用最简单的表达,怕他看不懂,又补充一句:“你先回去吧。” 周品树吸了一口气,把要带她回家的话硬生生吞了下去,而后挽起袖子,蹲到了她身旁:“我帮你。” 时岚愣住了,反应过来后,她抓住他的手:“我自己来吧,别弄脏了你的衣服。” “时岚,我以为我们说好了。” “我需要钱。” “我没催你还。” “不是的,我……” “我都看得懂。”见她欲言又止。一双手踌躇在口袋旁,周品树言简意赅地解释,“前阵子正巧无聊,就学了一下。” 云淡风轻的语气里,遮掩的是他在每一个“无聊时候”里反反复复的学习。 时岚很是震惊,但并没有多问,只默默地用手语将难言之隐和盘托出。 早前她确实暂时打消了找工作的念头,然而,就在前不久,她遇到了一个自称是私家侦探的人,说可以帮她找到家人。于是,为了付这一笔报酬,她便偷偷找起工作,说来也巧,处处碰壁的她意外看见了小饭店招洗碗工的告示,慈眉善目的老板娘二话不说就聘用了她。 说起老板娘,时岚满脸笑意,毕竟她是她醒来之后遇见的少有的好人之一。 周品树静静地“听”完她的叙述,心中对那位私家侦探种下怀疑,嘴上却没有透露任何。 “你约他出来,我先帮你给酬劳,他要是真能找到你的家人,也是一件好事。” 时岚有些迟疑:“我已经欠你太多了……” 他却笑着:“所以,多一点少一点又有什么关系?” 最终,时岚还是被说服,给私家侦探发了短信,约在附近一家高级餐厅见面。 然而,一个小时后,私家侦探却在他们面前被警察抓走了。 时岚这才知道,原来对方是个诈骗惯犯,在她约见面时,周品树已经报了警。 差一点上当受骗,时岚既难过又自责,见状,周品树跟服务员要来一份小蛋糕,推到她面前,慢悠悠道:“你只是太心急而已。” “我感觉自己好像什么也做不好。”时岚看着眼前的草莓蛋糕,咬着唇,整个人闷闷不乐。 “也不是……” “哪里不是?你说一样我做得好的事情来听听啊!” “唔……” “你看你都说都不出来吧!就连洗碗,我都洗不好,今天又砸坏了一个盘子。” 她很委屈。 周品树正想着安慰的话,餐厅里突然响起钢琴声,本应是美妙的音律,却因音色不对而大打折扣。 突如其来的钢琴声扰乱了他思绪,等他回神时,音乐已经停了,而时岚却在钢琴旁。 他快步走了过去:“怎么了?” 方才在弹琴的女生站在钢琴前,为难地看着周品树:“这位小姐好像有什么话要说,但我不懂手语。” 时岚拉了拉周品树的衣角:“这钢琴需要调音,你帮我找找工具……” 按照要求,他很快找到简单的工具。 动作娴熟地给钢琴调了音,时岚试弹了一段曲子。 明明与方才女生弹奏的是同一段曲子,但,此时此刻,这曲子却宛如天籁。 周品树忍不住问她:“你学过钢琴?” 第13章 小奶猫 时岚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学过钢琴,她只感觉,当手放在钢琴上时,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我好像会弹钢琴。”她告诉周品树。 “自信点,去掉‘好像’,而且你弹得很不错。”周品树笑笑,脸上不觉间挂上骄傲,“刚才你说,你什么都做不好,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你钢琴弹得很好。所以,时岚,你要不要应聘这里的钢琴师?” “啊?我?” “你这双手,不适合洗碗。” “可是,我能行吗?而且,这里是高级餐厅呢,他们愿意请我吗?” “为什么不愿意?” 她的自卑紧张与他的从容不迫形成对比。 知道他是明知故问,时岚抿唇蹙眉,眼里有一丝生气。 见状,周品树嘴角一挑:“如果你不喜欢弹钢琴,那就算了,但多接触与过去有关的东西,对恢复记忆很有帮助。” 时岚顿时眼睛一亮。 还未等她再说些什么,周品树就招手唤来了餐厅经理,然后郑重其事地介绍起她。 末了,他说:“请她当你们维秘岛餐厅的钢琴师,绝对物有所值。” 经理不言语,上下打量着时岚,看得她很是紧张,一双手紧拽着衣角。 这时,旁边的女生挡在了时岚面前,面色焦虑道:“经理,我们不是说好了要签合同吗?您不会毁约吧?” “当然。”经理微笑着,眼神里却有着算计,“但我们还没有签合同啊。” “经理……”女生急得红了眼,却又说不出话来。 时岚连忙拉了拉周品树衣角:“还是算了吧,要是经理请了我,那她怎么办?这是属于她的机会,我这样抢人家东西不好。” 周品树轻笑,一本正经地教育她:“这不叫抢,这叫择优选择。” 听到这话,女生大概也明白,时岚是想放弃,但周品树却在为她坚持。再看向时岚,对上她满是歉意的目光,女生满腔的愤怒与委屈似乎得到了安抚,只见她脑袋一垂,低头丧气地转身。 下一秒,时岚抓住了女生的手腕。 再转头看向周品树,她一脸笃定:“我不要当钢琴师,除非,能跟她一起。” 周品树看看时岚,又看看一脸莫名的女生,语气里免不了添上几分无奈:“时岚,你可真会给我找事。” 时岚立马又扁起嘴,把“示弱”两个字写在了脸上:“拜托了拜托了!” 她示弱卖萌的样子,像极了讨要小鱼干的小奶猫,任谁看了都要心软。 周品树一时没忍住,任由笑意直攀上眉眼。 随即,他转身朝经理建议:“临时毁约,传出去对贵餐厅的声誉有一定的负面影响。既然经理已经口头聘用这位小姐在先,不如将她们一起聘用了。一个高级餐厅不应该只有一名钢琴师。至于薪酬方面稍作调整便是。” 听了这分析,经理微微点头:“如果阮慈小姐同意将一半薪酬让出来,也不是不可以考虑。” 闻言,阮慈迟疑了一下:“那工作时间呢?” 周品树接道:“当然也要减半才算公道。” 一旁的时岚也连忙点头。 骑虎难下的经理不住哑然。 轻笑一霎,周品树又淡淡道:“其实,贵餐厅绝对有赚了,我虽然不是专业,但在音乐方面也有研究,以阮慈小姐一半的薪酬来聘用一个超过六级的钢琴师,贵餐厅有赚无赔,何况,六级还只是保守估计。” 大概是在心里盘算过这笔账,经理最终还是笑着与时岚、阮慈握手:“欢迎加入维秘岛。” 时岚十分开心,签了合同后,在周品树这个“称职的翻译”下,向阮慈自我介绍起来。 刚大学毕业的阮慈也表现得落落大方,丝毫没有因为这份工作被分了一杯羹而觉得吃亏与愤怒。 与阮慈道别后,天已经快黑了。 时岚问周品树:“要不我请你吃晚饭,就当做是你帮我找到工作的答谢。” 双手插兜的周品树嘴角一勾,瞬间俯身凑下去:“就一顿饭,未免也太敷衍了吧?” 距离一下子缩短,时岚几乎可以看清楚他根根分明的眼睫毛,像是被什么呛到了一般,她忍不住咳了一声,脑袋下意识地往后仰,拉开距离。 她的小动作,在他眼中,仿佛多了一分欲拒还迎的姿态。 明明清楚,她没有欲擒故纵的心机,他却有了恶作剧的念头,故意往前,但偏偏手机在此刻响起,他只好急刹车。 看到手机上的那串号码,周品树的脸霎时冷了下去。 直接摁了挂断,正要把手机丢回口袋,可对方仍不依不饶。 连续挂了三次电话,时岚的好奇心也被勾了起来,试探着问:“干嘛一直挂电话?该不会是……难道我又坏了你的‘好事’?” “你的小脑袋里能不能不要有装那么多有颜色的东西?” 没好气地戳了戳时岚的额头,周品树接通了电话,还没开声,对方温柔的声音已经响起。 “阿树,有空见个面吗?” 第14章 我可是被你宠坏的 时岚也听见了女人的声音,心中忍不住感慨:好温柔的女生呢! 再看向周品树,他皱眉蹙眼,似乎很不耐烦,可时岚却隐约从他的眼神里瞧见了不可言喻的情愫。 就在她思疑间,周品树一句“没空”,冷漠地挂了电话。 大概是对他眼神里不可名状的情愫耿耿于怀,时岚拍拍他的手臂:“你有约就去吧,不用管我的,我能自己回去。” “没事,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周品树微微一笑,有意扯开话题,“你不是要请我吃饭吗?别想赖账。走,晚上吃日料去。” 话落,他绕到她身后,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便推着轮椅往外走。 日料店也不远,没一会儿,两人就来到店里。 还未到晚饭高峰期,日料店里的顾客只三三两两。 周品树选了榻榻米包厢,时岚还尚未来得及苦恼,下一秒,他已经蹲在她身前十分绅士地道:“我抱你吧。” 时岚没有理由拒绝,点头,然后张开了双臂。 面对面入座后,周品树负责下单,对于心水的菜品,他会着重地安利给她,而对于刺身一类的,他则会细心询问她的口味。 点好了菜品,周品树的手机又响起来了。 时岚不经意的一个抬眼,看见了手机上的备注:哥。 原来他还有个哥哥的呀。 她心中正感慨着,周品树已经接起电话,没有刻意避开,只身子微微一侧。 “哥,找我有什么事吗?” “怎么?没事就不能找你了?” “不是,只是你贵人事忙,平时不是在开会,就是在开会的路上,怎么今天突然找我了?” “别贫嘴了,你既然知道我忙,就应该回公司帮我。”周品望故作责备道。 “当我没说过。”周品树嬉皮笑脸的。 电话里头的周品望完全拿他没办法,摇头轻笑着:“我说你呀,什么时候能有个大人样,允谦都比你懂事。” 周品树仍是笑:“他是你儿子,得继承家业的,不懂事能成么?” 周品望无语,又辩驳不过他,只好回到这通电话的主题上,说:“我听你嫂子说,她约你见面,你给拒绝了?” “嗯。”周品树点点头,嘴角一下子没了笑意,只语气还是插科打诨,“看来嫂子是告枕头状了。” “行了,话别说得这么难听。她说你都没听她把话说完,就挂了电话。”先是责备,再是叹气,周品望语气温和,“你嫂子找你是真有事儿,明晚有个晚会,是春宴基金会成立的首次晚会,你陪你嫂子出席。” 周品树一听便要拒绝:“我没……” “要不是我实在抽不出空来,她犯不着求你。”似乎早就料到他会拒绝,周品望生生打断了他的话,“你以周家二少的身份出席晚会,她才能在这圈子里站得住。你说你,还非得要我亲自打这个电话来求你,是不?” “哥,我一个小叔子,身份也不合适呀。”周品树看似嬉笑着,面上却仍是半点笑意都没有。 “什么身份不合适,胡言乱语!阿树,从小到大,哥求过你一次没?” “哥,我可是你宠坏的。”看似答非所问,实则是坚定的拒绝,周品树正身过来,端起茶杯慢悠悠地抿了一口,眼睛里满是精光,“我明天一早就要飞境外,先不跟你说了,这儿正春宵一刻呢。” 话落,他径自挂了电话。 旁听了许久的时岚瞪他一眼,气呼呼地比划着手语:“你又胡说什么呀?!一把年纪了,总是没个正经的!” 眉眼轻挑,周品树顺势将“没个正经”贯彻到底:“你的小脑瓜到底有多少马赛克的?” 时岚吃瘪,顿时脸红,眼神闪躲起来:“我、我才没!” 周品树不再言语,只盯着她,笑得意味不明。 着急着转开话题,时岚随口问道:“你哥哥嫂嫂找你帮忙,你干嘛拒绝?还撒谎骗他们?” 刹那间,周品树的眼神闪过异样。 虽只是一霎,但时岚没有错过,她定定地看着他,仿佛想要钻入那褐色的瞳仁里,去深究一下方才稍纵即逝的黯然。 第15章 初雪 注意到时岚的凝视,周品树恍惚回过神来,伸手直接敲了一下她的额头:“你看起来很八卦的样子。” 低低的“啊”一声暗叫,时岚撇撇嘴,摸摸额头:“我只是关心你而已。” 其实她好奇的还有很多,譬如他的身份,又譬如他和他哥哥嫂嫂之间的关系。 但,周品树似乎没有要解答的意思,她便识趣地止了步,不再继续追问下去。 就在两人沉默时,服务生刚巧送餐过来,美食当前,于是他们顺势就将话题引到了餐品上。 饭后,周品树推着时岚一起散步回家,冬夜的风干燥又冷冽,吹得人瑟瑟发抖。 鼻子泛红的时岚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哈秋!” 周品树立刻紧张道:“冷了?” 时岚点点头,揉了揉鼻子。 紧接着,又一阵寒风吹来,宛若刀片。 “哈秋!哈秋!” 见她又接连着打起喷嚏,周品树眉心一紧:“下午出门让你围上围巾,你偏不。” 嗔怪落罢,外套已经脱了下来,披在了时岚身上。一瞬间,她便感受到来自外套上的暖意,那是周品树的体温。 错愕地抬头,黑色的围巾也紧随而来,围上了她的脖颈。 这一秒,他的体温,他身上的古龙水香味,都将她紧紧包围住。 见她发呆,墨黑色的眼睛在路灯的照映下似乎有情愫在闪烁,周品树眸子微微一颤,突然有了危机意识。 “别总是那么轻易感动,温柔都是可以装出来的。” “像这样的温柔,谁都可以。” “你不会是唯一的一个。” 他双眉紧蹙,担心的是,她会成为别人眼中的“好骗的傻瓜”,尤其是像自己这样的海王。 殊不知,对于时岚而言,这一句句,犹如一个个响亮的耳光。 她当即冷静下来,眼中的情愫也霎时被击退,随即便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太过缺乏安全感,所以才动不动就心生感动。 将方才的心动归为感动,她又觉得尴尬。 只是感动而已,却被当做了喜欢,被误会,然后再被拒绝。 这是多么社死的一件事,偏偏她没法解释,一旦解释就会成为掩饰的证据。 胡思乱想之际,雪花从空中飘落,小小白白的羽毛落在她的脸上,冰凉的触感让她躁动不安的心渐渐静了下来。 “下雪了。” 心中的感叹直接被身后的周品树道出。 她伸手去接,雪花落在手心,转瞬就成了雪水。 顷刻间,那种陌生又向往的感觉令她意识到,这是她第一次看到雪,于是她转过头:“我从没见过雪!” “你是记起……”周品树先是一愣,随即回过神来,“不,你是说,你对雪完全没有印象,是吧?” 时岚用力地点头。 “所以,你从前应该是一直生活在没有雪的南方城市。” “那我是哪里人呢?”时岚第一次感觉“回家”这件事有了盼头。 “慢慢找吧,总会找到真相的。”见她神情很是焦急,他只好拍了拍她的脑袋,宽慰道。 时岚没再说话。 周品树继续推着她往前走:“我会帮你的。” “谢谢。”她抓住掌心的雪,握住小拳头,拇指轻轻扣了扣。 街上人来人往,许多人在为这场姗姗来迟的初雪狂欢,有小孩在蹦蹦跳跳,有情侣在灯下拥吻。 满街的浪漫,都敌不过她心中的伤感。 仿佛是注意到时岚的低落,过了斑马线,周品树左右四顾,将她带到了路边骑着自行车的老大爷跟前。 “你好,一串糖葫芦,谢谢。” 糖葫芦到手,他塞到她手心。 时岚不懂他的意思,脑子里只有一句话:打一巴掌,给一颗糖。 “你是对所有人都这么……好的吗?” “也不算吧,我不敢对男人好,毕竟被男人看上了,比被女人纠缠更麻烦。” 周品树开着半真半假的玩笑。不知她还耿耿于怀着那几句“训话”,催着她赶紧吃糖葫芦。 “赶紧吃吧,初雪和糖葫芦更配。” “这话不像是你会说的。” “哦?是吗?大概是从哪里听到的吧。” “肯定是从哪个女孩子那儿听到的。” 周品树没有接话,但他想起来了,那句话是余可妍说的。 十八岁那年冬天,他们从电影院出来,刚好遇上了初雪,余可妍拉着他去买糖葫芦,还一边俏皮地说:“初雪和糖葫芦更配。” 后来,她消失了。 再后来,她成了他的嫂子。 第16章 我只是想见你 第二天,周品树陪着时岚去维秘岛上班。 再次坐在钢琴前,时岚有些紧张,与前一日不同,已是钢琴师的她,身上多了表演的任务,心里自然也有了压力。 看得出时岚的紧张,周品树似是早有准备,迈着稳重的步子,在她弹曲子之前献上了一束玫瑰。 这一回,不是娇艳欲滴的红玫瑰,而是淡雅清新的香槟玫瑰。 时岚接过花,既惊喜又意外,同时又想起先前在医院里的小插曲,便笑问:“不是说我不喜欢玫瑰吗?” 周品树有心调侃:“所以我是故意送你不喜欢的。” 知他是口是心非,时岚故意皱眉吐舌,一脸嫌弃:“真过分!” 接着,把花放在了钢琴上,时岚做了个手势,请他回卡座。然后,她双手放在了黑白琴键上,方才的紧张已被清扫干净,指尖按下琴键的刹那,自信洋溢在她的脸上。 已经退回到座位上的周品树抿了一口咖啡,满意地笑了。 此时,意气风发的她,整个人都散发着光。 一曲落罢,掌声响起,甚至还有人拿着手机拍照,可见旁人对她的欣赏绝不亚于周品树。 然而,被喜欢也意味着可能会招来狂蜂浪蝶的虎视眈眈。 这一点,此刻的周品树是没有料到的,毕竟是高级餐厅,比起那小餐馆后面阴暗的小巷子,自然安全得多。 于是,他给时岚发了条微信,便提前离场了。 如果没有余可妍的那通电话,周品树大概是不会丢下时岚的。 还不到七点,天已经完全黑了,他拦下一辆出租车,匆匆赶往了酒店。 余可妍很少会一直重拨他的电话,当他挂了三次,她还坚持不懈时,周品树立刻便察觉到不妥。 果然,电话接通之后,余可妍哽咽着声音,问周品树能不能给她带一套新的礼服。 周品树还未来得及疑虑,那边却传来了开门的声音,紧接着的,是嘲讽、是咒骂、是耳光。 随即,极为嚣张的女人冷笑着说:“什么破基金会,也敢邀请我,还以为余家大少奶奶多受宠呢,原来不过如此,今天一个余家人都没有,浪费我时间!余可妍,你记住,刚才是你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若是胡言乱语,这春宴基金会也不用做下去了。” 周品树没有听到后续发展,因为电话被挂断,之后便再打不通了。 下了车,他急急忙忙去酒店旁边的商场买了一套新的礼服裙,再赶往宴会现场。 见到余可妍的时候,她有些狼狈,身上的白色礼服沾了大片红酒,脸蛋红了一边,一眼便令周品树想起了电话里听到的那个耳光声。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呢。”她笑着,有些拘谨,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呵。”周品树突然就笑了,“有意思吗?” “嗯?什么?”余可妍脸色微变。 “做戏做全套,起码得真打耳光吧?我见过计俩可多得去了,你以为把腮红画重一些,就像被人打过了?” “抱歉。可你还是来了。” 余可妍仍是笑着,但挺起胸口的她再不见半分娇弱,脸上甚至还有些得意,像是赌徒拔得了头筹。 这才是余可妍,“楚楚可怜”这个词,向来是被她所唾弃的。 是自己昏了头,才会上了当。 周品树深呼吸,强压下对自己恨铁不成钢的愠怒,把装着礼服裙的袋子丢到了她脚下:“宴会我是不会出席的,你应该了解,就算把我骗过来也不过是徒劳。” “这不重要,我只是想见你,单独的。” 第17章 凭什么 叔嫂共处一室,本就人言可畏,余可妍偏又说着暧昧至极的话,周品树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你有完没完?” 他怒了,声音里的冷厉未藏半分。 正是人言可畏,正是耿耿于怀,正是做贼心虚,他才处处躲避。 五年来,这是第二次,两人重逢以来的单独相处,相比当初参加婚礼时的痛彻心扉,此刻他只觉得空气中好似有无数的刺,扎得他坐立不安。 与他相比,余可妍则从容得多。 只见她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我知道你不想提从前,我也想好好地当我的余家大少奶奶。” 亲耳听到她如此划清界限的话,那些纠缠过自己日日夜夜的回忆,愈发地显得悲凉。 周品树故作镇定,以沉默回应。 “你应该清楚,我用这种方法见你,比你冒险得多,毕竟这世界对女人的偏见总是很多。” “若你只有废话,我便不奉陪了。” 见他转身,余可妍立刻上前,抓住了他的手臂。 “等等,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说。” “我跟你之间,不存在‘重要’两个字。” 周品树冷漠地扫开她的手,后退一步,理了理衣袖。 余可妍也不恼,识趣地跟着往后退了一步,神情温柔且笃定地说:“我想跟你要一样东西。” “什么?” “我想要你放弃周氏集团的继承权与股份,这些对你来说,不过身外之物罢了,你一向不屑一顾的。” “呵。”周品树轻笑一下,摸了摸鼻子,好整以暇地打量着余可妍,“我刚才的意思是凭什么,不是问你要什么。” “……” “凭什么你跟我要,我就得给?” “难道你还真打算放弃你的梦想,回周氏?阿树,我了解你,你不是那样的人。” “我是怎样的人,跟你毫无干系,也不需要你了解。余可妍,手别伸得太长,东西要不要,我自有决断,可你问我要,我就偏不给。” “我不是为自己要的,是为你哥。” 余可妍轻飘飘的一句,直接击溃周品树。 霎时间,他哑口无言。 见状,余可妍嘴角轻扬,继续下猛药:“周氏集团到你哥手里,整整十五年,能有今时今日的地位,你哥功不可没。可爷爷就只偏心你,在他心里,你始终是唯一的继承人,他手里的股份,大概率也是会留给你的。阿树,你又不懂这些,不屑于这些,你要了也没用,不如都给了你哥。” 她每说一句,周品树眉心的褶皱就更深一分。 顿了顿,他问:“是我哥要?” 余可妍不置与否,只笑笑说:“他要得起,本就应该属于他,不是吗?” 两人沉默对峙时,周品树的脑子快速地捋着线索,终于发现不妥:“虽然说,集团的大权表面上是在我哥手里,实际还是爷爷在把持着,但这些年爷爷一直对他赞赏有加,五年前他结婚时还分了些股份给他,大家也都默认他是唯一的继承人,你怎么会突然要我放弃继承权和股份?” 目似剑光的他凝视着余可妍。 余可妍只觉得心一慌,“扑通扑通”的,就快要压不住:“我……我只是想为你哥争取他应得的。” 她话音刚落,周品树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不耐烦地掏出手机,下一刻,看到时岚的名字,他眉头不由得紧皱起来。 时岚怎么会给他打电话? 第18章 遇险 第一天上班就遇到衣冠楚楚的流氓,这是时岚万万想不到的。 中途休息时,她就发现周品树不在卡座上,后来看手机才知道他有急事要处理,已经提前离开。 倒是没有多在意,原本他陪她上班就已经是意料之外。 然而,她怎么也没有料到,自己不过是出来买瓶酸奶,就被一高一矮两个陌生男人拦住了。 矮个子男人穿着西装,梳着大背头,大晚上的戴着墨镜。高的那个穿着花衬衫,脸上都是麻子。 两人脸上都堆着猥琐的笑,满是色欲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时岚。 “长得是真的不错。”一番打量后,矮个子男人满意地将墨镜往上推。 “是吧是吧,虽然这腿……呃……这样子,但是这种柔柔弱弱的款,也很有味道的,听说还是个小哑巴,这不就等着我们好好疼爱了嘛。”高个子凑近矮个子时,弓着腰,一脸恭敬道。 “哈哈哈,是这个道理,哥也是个喜欢做善事的人!”矮个子笑得如同一只饥渴多日的野兽。 时岚心中害怕极了,张嘴却叫唤不出声来,只能默默地控制着轮椅往后。 但,高个子眼疾手快,手中的矿泉水瓶子一扔,准准地卡住了轮子。 “别怕呀,我们李哥可会疼女孩子了,尤其是漂亮的。”高个子笑得很淫贱。 她倒吸一口冷气,只能悄悄地给周品树拨去电话,虽然不能说话,但要发信息的话,更难。 好在,周品树并没有令她失望,很快就接了电话。 “喂?” 听得出他的声音有些凝重和紧张,时岚也是着急,满脑子都在思考怎么能让他知道她的处境。 “喂?时岚?” 得不到时岚回应,电话里的周品树又唤了一声,声音愈发地慌张。 此时,矮个子抬了抬下巴,高个子就凑了过来,强行要将时岚从轮椅上抱起。 “啊……” 喉咙里只能发出暗叫,惊慌失措的时岚挣扎着,却在下一秒想到了办法,只见她一手抓住男人的头发,一手扯开男人的衣领,不管不顾地狠狠咬上一口。 “啊!” 男人吃痛,瞬间松手,时岚也就摔在了地上。 掌心擦伤的那一刻,她听见了电话里周品树心急如焚的呼唤:“时岚!你在哪?!” 她没法回答,干着急起来,眼泪扑簌簌地掉。 “可恶!” 紧接着的,是男人的咒骂,只见他上前就要掌刮时岚,可身后的矮个子一把拉住了他,反手就给了他一个耳光。 “哥……” “轮得到你动手吗?” 矮个子沉声训斥了一句,下巴往旁边一抬,高个子这才发现路上行人的目光都聚了过来。 “啊……啊……唔……” 见状,时岚也立马左右四顾,嘴里低声呜咽着,向路人求救。 两个男人自然知道她的心思,对视一眼,矮个子便故意大声训斥起高个子:“连我妹都抱不动,今晚是没吃饭吗?还不赶紧抱她上车回家!” 高个子点着头,蹲下去抱时岚时有了防备,将她的手扣到身后。 时岚拼命挣扎着。嘴里还在呜咽着,心里有无数句“大叔,救我”,却怎么也喊不出来。 见她不配合,高个子也故意大着声音,说:“小姐,你就别为难我了,你说你这身体离家出走能走去哪呀?” 将她丢上了车,高个子正准备关车门,却意外瞄到了她口袋里发亮的手机。 “可恶!你居然在打电话!”一声惊呼落罢,高个子夺过手机,挂断电话。 “打电话又怎样,一个小哑巴,有谁能救她!”矮个子完全不将这件小事放在眼中,接过手机,丢了出去。 “时岚!你们放了她!” 车门关上的刹那,周品树的咆哮掠过她的耳际。 也是那一霎,世界仿佛黑了下去。 第19章 无路可逃 车很快开到酒店门口。 时岚被高个子扛着下车,尽管她挣扎着捶打着他的后背,却还是无用之功。 这酒店似乎是两人的地盘,服务生对两人毕恭毕敬,高个子扛着她,矮个子慢悠悠走在后面,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酒店房间。 然后,他把她扔到了床上。 吃痛的时岚蜷缩在一起,眼神里仍然充盈着惊恐。 “哥,您慢慢享用,我就在门口候着,绝对不让任何人来打扰你。”高个子笑得很是猥琐,但弓腰抱拳的动作却十分恭敬。 “嗯。”矮个子摆了摆手,示意高个子出去,然后进了浴室。 他去洗澡了。 时岚看着紧闭着的房门,又看了看浴室的门,心知这是自己逃跑的唯一机会。 可,她一翻身,就摔到了地板上,这时的她才恍惚回过神来,已经无路可逃了,心中顿时又悲又痛又怕。 要认命吗? 心在问自己,时岚咬咬牙,眼里满满的不甘心。 她才刚“活”过来没多久,凭什么要毁在这个房间、这个男人手里!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四下环顾之后,目光定格在床头柜的座机电话上。 仿佛看见了希望,她艰难地爬了过去,然后逼着自己回想周品树的号码,好在他的号码还算容易记,很快,耳边终于传来了周品树的声音。 “喂?” “啊……” 时岚张嘴就想回答,但只有沙哑的单音,她不由得再次焦虑起来,手足无措地比划着。 饶是周品树聪明,一下子就猜到了她的身份,忙问:“时岚,是你吗?” 时岚连忙点头,喉咙发出的依旧只有低沉的“啊啊”声,慌乱间,她的手打到了床头柜,像是一下子得到了提点,她立马用手指敲打起话筒。 “哒哒!哒哒!” 这是她的回答。 周品树也反应过来:“别害怕,等我,我……” “嘟嘟嘟……” 话还没说话,就突然断了,时岚懵了,立马又打了一通电话过去,可这次回应她的,确实机械的女声:“你好,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绝望又再一次将她笼罩,时岚哭了,咬着牙,不停地回拨电话,可话筒里只有那一句回应。 此时,浴室门被打开,矮个子穿着浴袍出来。 见到她跌坐在床头柜旁,矮个子也不恼,只笑着说:“妹呀,听哥一句,别瞎折腾了。来,哥哥抱你上床,春宵一刻值千金啊!” 矮个子慢悠悠地凑过来抱时岚,时岚下意识地拿双手拍打他,一个不小心,手指竟划到了他的眼睛。 “妈的!给脸不要脸!” “啪——” “嘭!” 矮个子当即发怒,直接甩过去一个耳光,时岚的头就这么毫无防备地撞到了床头柜上。 晕眩感紧随而至,她的脑袋东倒西歪的,视线也渐渐模糊。 矮个子冷哼一声,扛起她用力丢到了床上,一边骂骂咧咧,一边解开她的衣服:“臭婊子,好好的不行是吧,一会儿我让你生不如死!” 时岚想阻止,却完全没有力气,只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视线范围也开始缩小,周围的光也在黯淡下去。 就在光消失的那一刻,房门口“嘭”的一声被踢开。 她隐约看见有几个人冲了进来,然后有人抱起了她,毫无血色的唇勾了勾,她无声地喊了句: “大叔……” 第20章 屋子里的女人 “时岚、时岚!” 感觉到眼前有一只手在晃动,时岚恍惚回神,微微笑了笑。 透过偌大的玻璃窗,丁蓝莓顺着她方才凝神注视的方向看去,边问:“你在看什么呀?看得那么入神。” 时岚双手比划起来:“我好像看到了那天救我的人,感觉身形挺像的。” 一周前的那场噩梦,时岚半个钟头前刚跟她讲过,丁蓝莓立刻又朝着窗外张望:“是哪个呀?” “走了啦,看不到,也不知道是不是他,那天我也没看到他的脸。”时岚笑笑。 “你刚才说,那人是周品树的侄子,那总有机会见面的。”知道时岚想当面跟对方道谢,丁蓝莓笑着安慰。 时岚点点头,低头抿了一口果汁。 其实,她也是第二天在医院醒来时,才从周品树口中得知,原来是他找到侄子周允谦帮忙去营救她的。 “对了,你不是说,还有个女孩子跟你一起在这边弹奏吗?是哪个呀?”丁蓝莓也抿了口果茶,随即四处张望起来。 “嗯,本来是有的,叫做阮慈,很好的女孩子,不过我出事后她就走了,听经理说她是以个人原因为由辞职的,连回都没回来,就打了个电话告知,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 时岚顿了顿,手的动作似乎还有下半句,但又在迟疑间放了下来。 出事之后的第三天,她照常来上班,却被告知阮慈已经辞职,之后她发微信给阮慈,却发现她拉黑了她。 她甚至不知道被拉黑的原因,只记得前一晚阮慈表演前说想喝酸奶,她便自告奋勇地去帮她买了。 周品树原也是想让她辞职的,但她坚决不同意,僵持了两日,最终还是他缴械投降。 得知阮慈不辞而别,丁蓝莓幽幽地嘟囔了一句:“走得那么急吗?” 时岚没在意,只碰了碰她的手背:“你呢?新工作愉快吗?” “挺好的呀,又不是转行,只是换个上班的地方,继续当日语老师嘛。”丁蓝莓脸上永远少不了乐观的笑容。 “时岚,该去准备准备了。” 两人说话间,经理过来提醒她。 时岚微笑点头,再看向丁蓝莓,后者抬手撇了撇:“赶紧去吧。” 不一会儿,时岚就坐在了钢琴前开始演奏。丁蓝莓也安静地当起了捧场的观众。 晚上十点,时岚准时下班,丁蓝莓坚持要送她回去,她倒也没拒绝。 只是,她怎么也想不到,有一个意外正在公寓里等着她。 “说起来,我都还没见过那位周机长呢,医院很多护士都说他很帅,可惜我就没眼缘,见不到。他今天有飞行任务吗?”两人一路闲聊着,上了电梯,丁蓝莓提起了周品树。 “他这几日飞国内线,今晚应该会回来的,就是不知道几点。” 时岚说完,电梯“叮”一声到了,丁蓝莓慢悠悠的推着她出来,边道:“就看我有没有眼福了。” 转眼,两人就到了公寓门口。 门打开时,时岚发现屋内正开着灯,心中不由得嘀咕:难道周品树已经回来了? 然而,下一秒,一个女人就从周品树的房间里走了出来,一袭红色连衣裙的她,身上还披着周品树的外套。 “这是?” “你们是?” 丁蓝莓与女人不约而同地发出了疑问。 只时岚皱紧着眉,尴尬地在心里吐槽:他怎么又把他的相好带回来了?! 第21章 他的嫂嫂 就在三人面面相觑时,门口传来了脚步声和行李箱拖拽摩擦地面的声音。 时岚闻声转过头去,下一秒,身穿机长制服的周品树走进了她的视线里。 他第一眼看见的是时岚,接着是丁蓝莓,而后才是余可妍,整个过程不过两三秒,眼神变化却极为丰富,从刻意隐藏的愉悦,到微略打量的疑惑,再到鲜明浓烈的嫌弃。 最终,他皱着眉头,问余可妍:“你怎么在这里?” 时岚这才知道,眼前的女人并不是他带回来的相好。 余可妍笑了笑,无视他眼中的不满:“我捡到你的钥匙,打电话给你你没接,于是我就自己过来了。” 周品树公寓的地址,在周家并不是什么秘密。 虽然不清楚两人的关系,但丁蓝莓还是能从周品树的语气里听出不耐烦,心直口快的她没能刹住车,直问:“还钥匙怎么还进屋里了呢?” 时岚连忙扯了扯丁蓝莓的衣服,眼神示意:“别胡说。” 被不相干的女生这么一怼,余可妍既惊讶又恼怒,不满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她,只是面上仍保持着微笑。 “刚好想上洗手间,就进来了。”她是对着周品树解释的,“然后刚才有点冷,就借用了你的外套,你不会介意的吧?” 在余可妍看来,时岚和丁蓝莓都是周品树在外面风流快活的对象。 只是,她想不通的是,她们怎么会有公寓的钥匙? “当然介意,麻烦你一会儿带出去扔了。”周品树沉着脸,半分脸面都不给她。 “……好的。”倍觉难堪的余可妍紧咬着牙关。 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着实令时岚如坐针毡,旁听了一会儿,她也想起来,余可妍的声音她是听过的。 那日给周品树打电话的女人,就是她! 声音温柔的嫂子! “钥匙呢?”就在时岚发愣时,周品树进了屋子,同时下了逐客令。 “在这儿。”余可妍走上前,微笑着将钥匙递过去。 “谢了。现在你可以走了吧。” “阿树,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余可妍没想到他居然直接赶她走,眉头立刻微蹙起来,温柔的恳求迅速遮住了面子丢失的不悦。 周品树正眼都不瞧一下她:“不能。” 气氛一度陷入尴尬凝固的状态,丁蓝莓咽了咽口水,弱弱地开声:“呃,那个,时岚,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说罢,丁蓝莓就落荒而逃。 然而,被“抛弃”的时岚很快就收到了她的微信消息。 莓有烦恼:怎么回事? 莓有烦恼:那是谁呀?总感觉气氛诡异得很! 害怕周品树瞧见了消息,时岚默默地锁了屏,深吸一口气后,她拉了拉周品树的衣角:“我先回房间了,你们慢慢聊。” 周品树没有说话。 时岚进了屋子,门一关,耳朵就贴在了门上。 “你还是为了那件事?” “你上次没有答复我,我给你发信息打电话,你都不回复,我只好亲自过来一趟了。” “呵,所以,不是捡到了我的钥匙,是你拿了我的钥匙吧?”周品树冷笑着,一针见血地指出余可妍的心机。 “随你怎么说吧,反正重要的是见到你。阿树,我只要你一句答复。” “余可妍,你到底知道了什么?或者说,你在隐瞒什么?” 周品树眯着眼,满目精光。 再一次面对他的质问。余可妍淡定许多,她微笑着,直接略过这个问题,反问:“行还是不行?你知道,我想要的东西,我一定会得到的。” 她的话音刚落,手机就突然响起。 下一秒,周品树的手机也不甘落后似的响起。 似是感应到什么,两人对视一眼,各自侧过身,接通了电话。 “喂,小叔,你在公寓吧?我一会儿过去接你,我们得回老家一趟,太爷爷病倒了!” “老婆,你在哪?爷爷进了icu,我现在开车过去接你回老家。” 第22章 小偷 两人前后脚挂了电话。 周品树沉着脸吩咐余可妍:“你先走,我不希望阿谦在这里看到你。” 余可妍还没回过神,呆呆地点点头,应了声“好”,走到他身旁时,却又顿了下来:“阿树,我从来没跟你要过什么东西,这一次,你就给我吧。” “余可妍,你别太过分了!”周品树厉声道,双手早已紧握成拳,青筋尽显。 他的愤怒如此显然易见,余可妍也不敢再说些什么,只好转身离开。 好一会儿,周品树才终于冷静下来,敲开时岚房间的门,简单交代了几句,便匆匆出门。 将近百岁的老爷子,身体一直算是硬朗,很少有老人家能像他那般,九十多岁还能在自己的菜园子里担水浇菜,时不时还能劈个柴。 这一次说病倒就病倒,周品树既担心又莫名。 再联想到余可妍三番五次提出的要求,心中不免多了几分怀疑。 周品树走后,时岚就立马给丁蓝莓发去微信。 时岚:那个漂亮女人好像是他的嫂嫂。 时岚:现在他们回老家去了,好像是有什么急事。 微信发出之后,时岚回想起方才的一幕幕,仔细斟酌起来,总感觉周品树与余可妍之间有着超乎叔嫂的关系。 她大胆地猜测起来:两人会不会曾是旧情人? 甚至,敏感的她霎时就想起了初雪那日的糖葫芦,那日她便觉得他心中有人,如今抽丝剥茧,心中不禁狐疑起来:难道说,余可妍就是那个住在他心里的人?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丁蓝莓回复了消息。 莓有烦恼:他们看着可不像叔嫂。 莓有烦恼:感觉关系不一般呀! 莓有烦恼:哪个嫂嫂会在三更半夜跑到小叔子家里,穿小叔子的外套? 两人的怀疑默契的一致,但时岚没有将自己的揣测道出,只发了个“不知道”的表情包,之后就转开了话题。 五天后,周品树回来了。 他没有给时岚发信息,只是下班后的时岚见他房间亮着灯,便知道是他回来了,于是打开客厅的灯之后,她来到他的房门口。 房门半虚掩着,她敲了敲门,歪头看见里面有个人影正背对着自己。 对方一动不动,后知后觉的时岚这才看清楚,对方穿着一身深色运动服,头上带着一顶鸭舌帽,无论是身高、发型,还是衣着,那人都没有半点周品树的影子。 那个人根本就不是周品树! 难怪刚才进屋时,客厅没有开灯,原来是小偷进屋了! 顷刻间,心提到了嗓子眼,时岚默默地抓紧轮椅,悄然地往后退。 就在这时,男人也仿佛瞄准了时机,忽然转过身来,一个箭步往前,直接将门口的时岚撞翻在地上。 “啊……” 时岚吃痛地暗叫起来,男人夺路而逃。 一分钟后,周品树才回来。 刚出电梯,他就注意到自家房子敞开着大门口,心下顿觉不妥,他快步过去,刚好看见摔倒在地上的时岚正往轮椅上扒拉。 他忙丢下行李上前:“怎么摔倒了?” 将时岚抱到轮椅上,他才注意到自己房间开着灯,眉心一皱,紧步上前,房内已是一片狼藉。 时岚紧随在他身后,在他回过身来时,解释:“不是我,刚才屋里进小偷了,就刚才,我以为是你,结果还让小偷给撞倒了。” 环顾四下后,周品树挤出一个微笑:“我知道不是你。” “那你看看你丢了什么,然后赶紧报警,小偷刚走没一会儿,警察一定能抓到的!” “不用了,没丢什么。” “可是,都翻成这样子了,怎么可能没丢东西?” 时岚很是纳闷,周品树却慢条斯理地收拾起房间:“他找不到的。” 漫不经心的语气撑起一抹苦笑。 时岚双眉一紧,眸中泛起疑惑,直觉告诉她,周品树跟小偷是认识的。 第23章 该走了 关于小偷的事情,时岚知趣地没再提起。 至于周品树回老家的细节,她也没有过问,仿佛把自己定位在无关紧要的位置上,撇去了关心的资格。 周品树也没有主动提及爷爷病倒的事,毕竟老人家经过抢救,已经度过了危险期,目前身体正在恢复中。 只是,时岚没想到的是,几天之后,她和余可妍竟又见面了。 像是特意来维秘岛找她的,余可妍一落座就点了首难度挺高的钢琴曲,时岚对这首曲子不熟,想要婉拒却被她直接拒绝。 “既然坐在这里,就该有些职业道德。”余可妍微笑着说道。 “这位小姐说的对。”经理自然是帮着尊贵的客人的,于是他转身吩咐时岚,“赶紧的,弹好一些,别让客人扫了兴!” 时岚只能妥协。 可,大概因为紧张,她连错了好几个地方,最终曲子还没弹完,余可妍便一副耳朵遭受了莫大侮辱的样子,喊停了演奏。 余可妍:“经理,这就是你们餐厅里钢琴师的水平吗?一首曲子,竟然可以错漏百出?” 第一次被当众差评,时岚倍感羞辱,一张脸因尴尬无措而涨得通红。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她身上,但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替她说话,经理也只是哈着腰,赔着笑跟余可妍道歉。 最终,余可妍手一摆,做出一副宽宏大量的样子,神情傲慢道:“算了算了,你们也别折磨其他顾客的耳朵了。这样吧,我买下她一首歌的时间。” 就这样,时岚被邀请坐到了余可妍对面。 她有些紧张地紧握着手机,一边悄悄地打量着余可妍,跟上一次见到的不同,这次余可妍穿着浅蓝色的西装,干练之余,又带着一股清新感。 知道她在打量自己,余可妍有意无意地挺了挺胸,开声问:“你叫时岚?” 时岚恍惚回神,微微笑了笑,点头。 “你跟十五年前的我,真的挺像的。”余可妍也笑了,只是笑容里有几分嘲弄。 时岚莫名地抬头去看她,眼神无辜得很。 余可妍眉心微微一蹙,又迅速勾起嘴角:“那天看到你,我就明白了,难怪他一直那么照顾你。” 她微笑着,明明是温柔的语气,听起来却令人觉得每一个字都有刺。 时岚瞬间就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无非是在说,周品树对他的照顾,完全是因为时岚跟她太像了。 得不到的,就找一个相似的。 抿抿唇,时岚在手机备忘录上敲出一句话,然后不卑不亢地抬起头,将手机递过去的同时,眼神也变得犀利。 “余小姐怕是误会了,我不是周品树的那些女人。” “嗯,确实是跟那些一夜情的女人不一样,所以,你觉得他对你是特别的,你是他的真爱?” 余可妍说完,“嗤”一声笑了。 她掩了掩嘴:“抱歉,实在是很好笑,我没忍住。” 知道对方是故意在嘲讽自己,时岚气急反击,咬着牙在备忘录上输入一句话:“余小姐,你是不是管太多了?你只是周品树的嫂子而已。” 被逼急了,小白兔也会咬人。 此刻的时岚就是一只会咬人的小白兔,虽然她不知道周品树与余可妍的过去,但如今的事实是两人已经是叔嫂关系,周品树言行举止间,也在刻意地回避她。 全然没料到看着温温吞吞的时岚会如此精准反击,余可妍霎时没了反驳的话。 随即,时岚又子啊手机上输入:“还有,我们之间干干净净的,我只当他是救命恩人。” “那你为什么还赖在他家里?”余可妍一下子收起了伪善的笑。 “我……”时岚一时语结,“我只是没有去处,暂时得到他的照应而已,等我找到了家人,我会走的。” “是吗?巧了,前些天,我特意找了私家侦探调查,你的身份、你的家人,我都替你找到了。” 时岚眼睛霎时亮起。 下一秒,余可妍将一张对折的纸推到她面前,意味深长道:“所以,你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