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她对反派大人真香了》 入宫 初春三月,北黎京城。 屋里,古色古香的装饰,陈设繁荣,一张玉溪屏风将屋子一分为二,阮明娇半倚在榻上闭目养神,一只手自然吹在榻上,旁边坐着一身灰衣老者,一副美苒修的极为整洁,低眸透过阮明娇手腕的丝帕正在把脉。 婢女松宝掀开帘子,低着头快步走到屏风前欠身一礼,屏风后的人似是听见了她脚步急匆,睁开眼望向屏风后的她。 “何事这么急?” 阮明娇嗓子依旧带着几丝沙哑,眸子里的慵懒未消减半分。 松宝一怔,双手交叠,回道:“宫里来人了,是陛下身边的曹公公。” 阮明娇眸子一亮,随即又黯淡下来,眯起眼带着几分考量。 没错,她穿越了,原主与她同名同姓。 五天里,她将原主的记忆终于理顺,阮明娇,御史台大人和安禾长公主的爱女,和燕家的长子燕世安三年前定了婚约,燕家乃世家,祖辈几代为官对于北黎功不可没,谁见了燕家都得恭敬几分,如今父亲更是大理寺监正,位分极高。 燕世安亦是燕家的骄傲,从小耳聪目明,妥妥的天之骄子,反观原主阮明娇从小骄纵淫奢,养成了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性子,燕世安那种正义凛然的性子自然是瞧不上阮明娇,三年前直接请旨去了塞北。 前几日刚回京,阮明娇还没来得及高兴,便听得京中风言风语,说是燕世安与吏部侍郎的千金范卿卿走的极近,阮明娇去找过燕衡世安,却都被拒之门外,她穿越那天是佳南县主生辰,阮明娇不知道从哪得来的消息,知道燕,范二人一同出席,阮明娇便也去了。 只是,燕世安当着众人的面与阮明娇取消了婚约,狠狠打了阮明娇的脸,她哪里受过这种羞辱,当即便受不了与范卿卿厮打在一起,还是佳南县主分开了她们,燕,范二人一同离去,阮明娇气不过抢了马便追了出去,却在半道上遭遇伏击。 她想起她刚醒来那天,密林之中那个模糊的身影,应当就是刺客吧,她想着心口处又是一阵扯痛,她凝着眉伸手揪住心口的衣服,面色沉重。 她前天才刚醒,但外面什么情况她也是听松宝说过了,她的婚事是陛下赐的,燕世安这般将圣旨不放在眼里,还在众人面前打了她阮明娇的脸,这无疑于是挑战皇威。 所以,陛下一怒之下便将燕世安关了大牢,燕父燕柏雄自然是天天进宫求情但都被陛下拒了,如今她转醒,皇帝大概是想了结此事所以才派了人来。 她眸子微眯,带着几分不明的情绪,下一刻心头再次一震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她斜着身子,一边用手为自己顺气,屏风另一头的松宝听见声音也顾不上别的,快步绕过屏风走了进来。 “郡主,您大伤未愈,莫要动气。” 身旁的太医抬起手,一边站起微微躬身劝解道。 松宝上前扶着阮明娇起身,阮明娇扶着心口摇摇头,“我没事,柳太医,情况如何?” “郡主放心,虽说元气大伤,但到底不会再有性命之忧,只是……”柳元生一顿,眉头蹙起,颇有些为难。 阮明娇看出他为难,眸子一敛宽慰道:“柳太医有话不妨直说,我撑得住!” “只是,心肺受损,只怕日后怕是要落下心病,时常会觉心头疼痛难忍。” “可有医治的法子?”阮明娇还没来得及问,身旁的松宝倒是先她一步,焦急地问出声。 “日后怕是要用要养着了。”柳太医说着,面色凝重有些自责。 “如今的世道活着就好,本来就是捡条命,柳太医不必自责。” 柳元生:……行医大半辈子,他还没见到过阮明娇这般开明的人,向来都是他安慰病人,如今却是反过来倒让他有几分不习惯。 阮明娇的话不知有几分意味在,但想起她伤势怎么来的,便又觉得她那句活着就好实属带了些心酸,轻叹一声,拱手道,“郡主放心,臣定当尽全力找到抑制之法。” “嗯,您辛苦,松宝,送柳太医出去。”阮明娇轻声一笑,嘱咐道。 松宝点点头,伸出手邀请随后跟在柳元生身后。 待她再回来时,阮明娇已换了衣服,一身明黄色的长裙,外拢一件浅色外衣,头发随意用木簪轻挽,怕自己气血不足显得面色惨白,她还抿了红唇。 阮明娇本就生得好看,身材高挑不同于小家碧玉的温婉,一身长衫衬得她腰身不堪一握,多了几分英姿飒爽,常年离经叛道,上蹿下跳练了功夫,整个人浑身都透着股与其他郡主小姐不一样的叛逆气息,一张脸却是白皙透亮,眉眼间带着几分病气倒是透出少有的娇弱, 松宝看她这样就知道她要做什么,忍不住出声劝道。“郡主,陛下召您进宫应当是要处置燕世安,那燕世安不知好歹您可千万别心软。” “燕世安是死是活与我何干?”阮明娇整理衣襟的手一顿,眸子里有些不解地看向一旁的松宝。 松宝:…… 松宝一愣,不免有些疑惑,“那您是要?” “我去不过是为了同他退亲,还不能叫陛下为难,燕世安事小,可燕家势力庞大,朝堂上与燕家一条心的人不少,若因我陛下处置了燕世安,惹得朝堂不安那才是罪过,他燕世安要让我落个红颜祸水的骂名,那我偏不如他愿。”阮明娇抚平身上的褶皱,平静地分析当前局势。 松宝一愣,三天前阮明娇一身血迹回来将她们吓得不轻,她自然对燕世安气愤却没想到更深层去,所以陛下关押了燕世安却迟迟不肯处罚大概也是顾忌到这些吧。 只是……她抬眼瞧着阮明娇认真的神色不似作假,这话从她家郡主嘴里出来倒是颇为让人惊奇,阮明娇一向是莽夫,做事不计后果,燕世安这般羞辱,她家郡主必然不会这般冷静,哪里还会想到那么久远的问题。 她家郡主这是被人伤了心肺,彻底清醒了。 阮明娇整理好衣衫,斜着眸望向她,松宝知道拦不住,也不再多说什么,轻轻点点头跟着出去。 偏殿内,皇帝身边的曹望坐在上首,端着旁边丫鬟递来的茶轻抿了一口。 阮府是极为古典的装饰,雕梁画柱,院落相连,鼻息间偶尔闻见一缕花香,树间传来几声鸟鸣,阮明娇便踢着裙摆,一路穿堂游廊,的来了偏殿。 曹望听见声音立刻起身,换上副笑脸,躬身一礼,“见过郡主。” 阮明娇步子一顿,目光落在曹望身上,曹王身形矮小,似是常年弯腰的缘故有些驼背,她伸手邀他起来:“曹公公不必多礼,起来吧!” 曹望得了令,虚虚站起身,目光打探的将阮明娇扫了一圈,这才继续道,“郡主大伤未愈,原本不该来叨扰郡主静修,但这事闹的大,燕家还有几个大臣练练上书,绕的陛下头疼,见郡主转醒,便向着解决了此事,免得那些老古董再闹事。” “让陛下费心是明娇的过错,公公,我们还是快些进宫吧!” 阮明娇眉头一挑,知道自己猜的不错曹望见她这般好说话,连声道是一同出了门。 一路上,阮明娇和他了解了不少情况,大臣门闹得胸,有几个脾性大的更是几日连着告假不出早朝,皇帝难做,可燕世安到底是藐视皇恩,岂能容他们这般了事,两方僵持便到了现在,如今她醒了也趁早解决了事情,免得再生出别的事端来。 马车走的极快,车轮碾过的地方能听见清晰的声音,似乎进了闹市车外传来的声音异常热闹,阮明娇没忍住好奇揭开一角帘子,街上各处摊贩琳琅满目,小孩子互相追逐着,打闹着和她穿越过来那天俨然是两幅样子。 那日下了很大的雨,,一直到她再醒来的那天,雨虽停了但天依旧阴着,刮着大风吹的人发冷,直到今天才放了晴。 来这么几天她一直困在院中,也是时候出去转转了。阮明娇如是想着。 她刚要放下帘子,却觉得旁边的高楼有道目光自她转进这条街就一直跟着她,她手上一紧,忽而抬眼望向上空,那是一家酒楼,雅间的窗户紧闭。 感觉错了?她又瞧了一会,那扇窗户依然禁闭没有半点动静,她这才放下帘子。 帘子刚落下,雅间里的人似是有感应一般再次打开窗户,引入眼帘的是一个玉面公子,五官俊朗不失清隽,剑眉星目,一双桃花眼里暗藏着不明的情绪带着几分薄厉,生的极为好看,目光一路随着她的马车。 身后一身黑衣的男子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眉头紧锁,试探道:“主子,要不要属下……” 他话并未说完,只在颈间比划一番,男子未回头,薄唇轻启,声音暗哑语气冰凉,“好啊,当街行刺郡主,身旁还随性着陛下的身边的曹公公,你何时这般有脑子了?” 从风:……他家主子阴阳怪气的本领越来炉火纯青了。 他眸光一闪,带着心虚往他家主子脸上贴金瞧去,只一眼便立刻收回低下头。 仔细想想当街行刺郡主,身边还跟着那么多宫中的护卫,他不死也得脱层皮还得连累他家主子,难怪他家主子眼神骇人,他以后还是谨慎行事的好。 他颔首抱拳:“属下愚钝,还请主子莫怪!” 男子抬手止住他,又开口吩咐道,“让宫里的人盯着,有任何消息都来禀报,我倒要看看父亲如何为他的好儿子开脱。” 身后的男人一顿,忍不住抬眼瞧着面前人,一身锦衣,玉冠束发,端起桌上的酒杯,一举一动间无不透露着从容,本就是天之骄子,却因出生不被人认可,他家主子想来也是苦的吧。 他再次低头,道了声是转身退去。 男人修长的指尖落在酒杯之上,轻蹙着眉,仔细回想那日情景,他从未失手,剑身分明刺进了心脏的位置,他亲眼看着女人倒在自己面前没了气息,怎么会…… 指节因为用力,手背青筋暴起,他眸子眯着似是在沉思。 第二章 我有办法 转眼,便到了宫里,阮明娇下了马车,低着头跟着曹望一路前行,却忍不住抬头打量着周围。 宫墙连绵,宏大威武,她站在这里渺小得像是时间一粒尘埃,朱墙碧瓦,阳光一照,整个宫围发着闪闪的光芒,有些晃人眼。 她看的眼酸了,继续低下头跟着曹望走去。 御书房内,明黄色龙袍的皇帝坐在案几之后,破有些头疼的撑着太阳穴轻揉,殿中央一道身影玉立,跪得笔直,面色却有几分疲之意,身上的衣服也褶皱不堪,有些散乱的头发沾了几分杂草。 案几左右,分别坐着阮明娇的父亲阮青山,和大理寺监正燕清。 燕清一脸愁色,看看上首的皇帝,又转头看向对面的阮青山,发现对方对自己依旧一副不屑的模样,他嘴角嚅嗫几下最后还是没出声。 殿内气氛一度尴尬的极其点,直到一声通传才将几人的思绪拉回。 曹望在殿外止步,阮明娇整理了裙摆在殿内几人的注视下缓步走了进去,大殿为首的男人身穿明黄色龙袍,眉眼间带着几分疲意,周身气压却极具压迫感,有着不怒自威的霸气。 阮明娇知道眼前便是北黎的皇帝,寻着记忆里的动作俯身下去,以头点地,“平阳见过陛下!” 皇帝萧启眉毛一锁,望着阮明娇,虽然气息不稳,步伐轻飘但总归是安然活着,他也不用觉得愧疚皇姐了,抬手招呼让她起身。 阮明娇谢过之后站起身,身后的婢女也搬来一张凳子,她抚平裙摆坐下。 “既然都来了,朕也不绕圈子了,如今满城风雨传的沸沸扬扬,燕世安你公然抗旨,在佳南县主生辰上拂了明娇面子,是将皇室颜面与不顾,你可知敢当何罪?” 萧启愤怒一拍案子,怔的在场几人屏息凝神,燕清正欲起身想要辩解一二,却被萧启一个眼神瞪了回去,他又不得不坐回去。 燕世安目不斜视,跪的笔直,拱手一礼:“陛下,抗旨之罪臣无话可说,那日让郡主失了面子也是臣罪该万死,臣没有要辩解的。” “你!”萧启腾得起身,指着下方的他,怒气满满。 “陛下,臣自知罪孽深重,但此事与燕家和其他人没有关系,皆是罪臣一人所为,愧对陛下栽培,愧对郡主情深,还望陛下息怒!但臣与郡主没有半分情感,不愿耽误郡主,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燕世安说着又是一礼,他面子做的足,说的话也让人挑不出毛病,偏声生萧启一口郁气堵在心口发也发不出,随手捞起桌上的砚台砸了过去,正正砸在燕世安额头,随后砸在地上。 这么多年,萧启发过怒,可如今这样像是被人抓着命脉还不能发怒的情况实属少见,的侍女听见这动静纷纷跪在地上。阮,燕家两位长辈也站起身,阮明娇也不敢停一同站起,劝解皇帝息怒。 “燕世安,朕竟不知你有这般本事,如此公然违抗朕,你当真是不要命了?” 萧启发了怒,脑子里便嗡嗡的,说出的话也是异常狠厉带着杀气。 阮明娇眉头一紧,目光不自觉望向跪在一旁的男人,清秀玉立,浑身透着一股清新雅正,丝毫不惧高位的皇帝,倒真让她有些刮目相看,但杀了燕世安并非最好的处置办法。 她缓步上前,往中间挪了位置,躬身一礼:“陛下,燕大公子固然负心汉,确实最大恶极!但他有句话说的不假,他对平阳并无男女之情,即便是陛下逼着他娶了平阳也不过是表面夫妻,平阳要的是夫妻恩爱,要一个心中有别人的人平阳只觉心累,还请陛下成全!” 她说着跪地,一副恳求的模样。 话音一落,殿内一时陷入死寂,就连燕世安也忍不住侧目看向她,重新审视着她。 皇帝下令之后,阮明娇缠了她那么久,即便他说破大天也不愿离去,如今的却是自己请求取消婚约,他一向自诩识得人心,可这一刻他倒真有些看不清这个郡主了。 皇帝也是被她的话一惊,有些没反应过来,“平阳,你,这是何意?” 阮明娇抬起头,目光坚定,语气不卑不亢道,“陛下,平阳自知百般纠缠,坏了陛下和皇室尊严,如今平阳不想再让陛下为难,我不愿再嫁燕世安!” “平阳!”阮青山忍不住回头轻唤一声,眉头紧皱,试图劝住自家姑娘。 萧启手一顿,一时拿不定主意,来回踱步,又指着燕世安,“就算你不想嫁,可整个皇室和你阮家都因为他燕世安蒙羞,朕今日就这么放了他,将来若有人再犯,难道朕便一直这般纵容下去?” 阮明娇眼眸一转,拱手道:“陛下,平阳有办法!” 说完,她也没等萧启回道,自顾自地起身走向跪着的燕世安,在他面前站定蹲下身子,燕世安不理解她的意思,下一刻只见她眸光一闪,从袖子里抽出一把匕首,直接刺向燕世安身上。 燕世安躲避不及,直接挨了一刀,眉头紧锁,伸手握住匕首,“郡主,你!” “噗嗤!”一声,阮明娇没停留将那把刀拔出丢在地上,又转身再次跪了下去。 “陛下,平阳与燕世安的恩怨已了,还请陛下成全!” 大殿其他人显然没料到她会来这出,反应过来时,燕世安已倒在地上,阮明娇手里沾着血,面上却是一副从善如流的模样,丝毫没有惧意。 燕清惊呼一声,连忙跑到燕世安跟前扶起他,一边惊呼唤着太医,阮青山怕他气急伤及阮明娇,立刻将她拉起护在身后。 皇帝萧起虽然有些惊愕,但到底在位多年见过无数血腥场面,很快便反应过来,唤曹望传太医,目光落在一旁的阮明娇,看似娇弱的身影竟然有这般魄力,倒真有几分长姐的模样。 …… 夜晚,一轮皎月升上枝头,院中灯火通明,亭子里的男人一身锦袍气宇轩昂,立在围栏旁边,手里捏着把鱼食丢进了吃糖。 身后的长廊里,男人疾步走来,一路目不斜视,走至亭子前颔首一礼,“殿下!” 听见声音,来人没回头,只自顾地喂着鱼食,“来了!” “你兄长受了大伤,你来孤这没问题吗?” 男子似是想起什么,丢了最后一点鱼饵转身过来,问道。 燕徵眸子一闪,随后恢复正常,“都察院事物繁重,父亲会理解的!” “看来你知道了宫里的情况了,阮明娇并未伤及你兄长肺腑,绕着要害的地方刺的,看她还是顾及了几分往日情意,这样一来不仅替父皇化解了和几个大臣的干戈,挽回皇家颜面,还能保下你兄长,孤从前竟没发现她竟有这般大智慧。” 提起阮明娇,燕徵身子一怔,抬起眸子又快递低下,拱手道,“属下失职,还望殿下恕罪!” 太子萧易向来清风入霁,心思向来缜密,手段雷厉,很少将情绪表露在外,不然也难在那么多兄弟间脱颖,听见燕徵认罪眉头一沉,有些莫名。 “孤只与你说了你兄长的情况,你请的什么罪?阮明娇没死就没死吧,只是那天你没有亲自动手吧。” 燕徵眸光骤然一缩,想起那天的情景,他不仅亲自动手,还未蒙面让人瞧着他动手的,他原本心中也慌张,若是阮明娇去陛下面前状告他,他此刻怕早身首异处那还能好模好样的站在这里,可派去首辅府的人回禀的消息皆是阮明娇情绪稳定,并未提起那日的事像是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般。 身前的萧易眸子微眯,依旧紧紧的盯着他等着她的下文,他不敢多想,稍作调整,睁眼说了瞎话,“并未!” 萧易似是不甘心般目光在他脸上游走着探究一番,看他气定神闲,丝毫不慌张,端倪一番后这才放下心,收回目光,轻叹一声。 “如此便好,她的事先放一放吧,孤有另外一件事需要你去办,最近有暗线在城中发现了王进的踪影。” 萧易话音刚落,燕徵的脸色徒然一冷,眉头紧皱,王进是谁他最了解不过,抬眸看向萧易时更多了几分坚定,“臣定不负殿下所托。” “孤对你一向放心,只是”萧易说着一顿,目光扫了他一遍,接着又道,如今,你兄长与阮明娇婚事作废,你与你兄长不一样,万事有你父亲操劳,你如今除了自己未自己谋前程没有别的路,如今正是时机,你明白吧?” 燕徵一怔,躬身道:“明白!” 接近阮明娇,拉拢阮青山,掌管着整个内阁的首辅,会让太子羽翼愈加丰满,其中利害奕亦是清晰可见。 看他眉眼间有些触动和犹豫,却只是一瞬便应下来,萧易知道他心中不快,上前几步抬手搭在他肩膀轻轻拍拍,“孤知道,从前平阳因为你兄长的缘故没少为难你,可如今不一样,你兄长在她面前俨然是负心汉,她万不会再掏半分真心,这个女人狠起来可是不认人。” 第三章 不是冤家不聚头 燕徵回到燕家时,已是人定,他正好撞上陛下差遣的太医,几人相互打过招呼,燕徵简单了解过燕世安的情况便转身进了院。 “你去哪了?” 他刚传过住院,一道沉稳的中年男子声音响起,他身形一顿,转身便见燕清一身还未来的及换的红衫官服,暮气横秋,皱着眉看向他,拱手,“都察院事物繁忙,刚处理完公事,父亲,不知兄长情况如何?” 他话音刚落,头顶便传来燕清不屑的轻叹,“未伤及心肺,已无大碍!倒是你,金昭司何来这么多差事忙到现在,家都不晓得回了!” “事物繁忙……”燕徵欲要宰辩解几分,却被燕清伸手打断。 “罢了罢了,我懒得听你那套说辞,你这孩子性情一向如此沉闷,也不知你母亲怎么就将你养成这幅性子了,下去收拾一番吧,待明日你兄长好些再去看他” 提到母亲,燕徵眸子一怔,带着含光,宽袖下的拳头紧握身体不住的颤抖,他抬眼看向燕清远去,嘴里却依旧喋喋不休的说着,大概都是些他这个性子如何养成,如何不讨人喜欢。 他冷嗤一声,拂袖离开。 燕世安打了皇家和郡主的脸,阮明娇一把匕首不仅挽回了颜面,还解决了皇帝和几位大臣间的争执,所有人皆对这个郡主有些不一样的看法。 原本以为她愚蠢,之际,自私自利,从未有过怜善之心,却不想竟有这般大智慧。 京中一时又传开,阮明娇大智若愚的话来,惹得当事人眉头紧皱,也不知道这原主究竟做了什么,这般惹人厌烦。 她换了身衣服,扯了条抹额系在脑后,带着松宝出了门。 她出门一为逛逛古代的街,二为转换心思,她如今虽安稳,但那日的此刻却依旧没有着落,如今闹的这么大,刺客必也知晓她还活着,难保不再找机会寻上她,她这次便是为了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 她没什么要买的,倒是松宝跟着她在府里闷了几日,一路上新鲜的东瞧瞧西逛逛。 晌午时分,两人提着好些东西钻进了一家酒楼,阮明娇手里提了好多东西,跨过台阶时脚下不稳险些就要摔,膝盖还未着地,胳膊便被人扶住,她抬眸望去。 入眼的一张玉面狐狸的脸,面庞消瘦,五官分明,眉眼间透着几分阴冷,桃花眼狭长带着几分魅意,面无表情透着几分探究,扶着她的那只手骨节分明,。 她有些看呆,还是前面的松宝拉回了她的思绪,“小姐!” 她特意叮嘱过松宝,在外面叫她小姐,毕竟她这个郡主最近比较引入瞩目。 她连忙直起身收回手,欠身一礼,“多谢!” 燕徵眸子顺着她的动作打量起来,她生的极美,一张小脸白的发光,清秀娟丽,一身印花长衫垂地,柳腰轻弯,不堪一握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身形瘦小,蓝白条子的抹额显得俏皮可爱,眉眼间却是不似这个年纪的稳重娴熟。 松宝上前拉住阮明娇,跟燕徵道了些边便拉着阮明娇离开,燕徵手维持着方才扶人的动作,直到二人走远,手里那阵温热消散他才回过神来,抬眸去寻那道倩丽身影,没想到阮明娇也回头朝他的方向往来。 二人相视,一时忘了呼吸,仿佛天地间只留有彼此,知道阮明娇上了最后一道阶梯,二人眼神交汇才结束。 那双眼睛,清晰透亮深不可遂,一身宝蓝长衫,身形颀长,方才替她挡了大半的太阳,日光落在他脸上衬映得他微眯着眸子,眉眼间探究带着几分难以察觉的戾气,阮明娇总觉得在那见过,还有他身上那道淡淡的,似有似无的香味。 燕徵收了手,踏着步子离开,侍卫从风立刻跟上,还不忘朝酒楼里望了眼,“主子,这平阳郡主自从那天在殿上刺了大公子,如今可谓是风云人物,谁不知道平阳郡主以一己之力挽回了朝堂动荡,平阳郡主之前一向嚣张跋扈,一等一的酒囊饭袋,如今风向一变,风评竟是好坏参半,有人说平阳郡主顿悟,大智若愚非常人所及。” 燕徵被他吵的步子一顿,停在马车前,转身凝着他,轻嗤一声“阮明娇大智若愚,我怎么不知?” 从风:…… 被燕徵盯的心里发毛,从风心中忍不住扇了自己一个嘴巴,他家主子和阮明娇有何恩怨他是出了口才想起,那段时日平阳郡主如何为难他主子的,他难道不清楚,当着主子夸起阮明娇他这不是找死吗? 燕徵也没再训他,踏上马车钻了进去,刚坐下从风轻唤一声,马车便动了起来。 阮明娇脑子里挥不去那张脸,方才对视那人眸子深邃,浑身上下都透着孤寂,目光寒凉一副生日勿进的模样。 她转头看向一旁放东西的松宝,才想起松宝匆匆将她拉开,神色复杂,有些奇怪,她没忍住开口询问,“松宝,方才那人是谁?” 松宝手上一顿,抬眸望向她,有些奇怪,“郡主您忘了,他就是那燕世安的弟弟,燕徵啊!您从前见过他的。” 阮明娇一楞,松宝的眼神投射过来她有些心虚,脑子里快速过了一遍果然找到了那张脸,她方才顾着找间雅室将东西放下,全然没想起来那人是谁。 她和燕徵哪里只是见过。 松宝见她愣神,以为提到了她的伤心处,毕竟燕世安放才当众羞辱了她家郡主,她连忙出声宽慰,“郡主,燕家的人仗着权势,连皇恩都不放在眼里,那燕世安不知好歹负了公主,咱们也无需和他再留情面,况且燕徵更是出了名的刺头,阎罗王咱还是和他们家的人还是少往来的好。” 阮明娇眼皮一跳,有些感慨她的愤慨激昂。 燕家,的确不简单。 燕世安就不用说了,一向自诩正人君子,自持孤傲,向来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如果说燕世安温润如玉,那燕徵就是彻头彻尾的腹黑暴戾。此人……与其他世家弟子极为不符,尤其在庶子里最为突出。 庶子有野心的不少,但如燕徵这般有野心还有头脑的却是少之又少,因其大胆,敢作敢为的血性入了陛下的眼,一路提拔直至今日到了都察院御史,正三品之位,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年人坐到这般高位,要说底下没人不嫉妒那是万不可能的,这么多年不少人使绊子,可燕徵却依旧身居高位坐的安安稳稳。 和他哥燕世安那种面若清风,淡雅的性子完全不一样,燕徵是彻头彻尾的疯子。 民间称他玉面阎罗,别看长着一副好皮囊,但极其狂妄,目中无人,异常放肆,审人判案,手段极其阴狠毒辣,与他作对者皆没有好下场,人们只敢背地里唾骂他几句乱臣贼子,野心勃勃。 阮明娇简单回顾了一遍,脑子便有些发沉,她和燕徵的渊源便是拜燕世安所赐。 原主对燕世安死心塌地,而燕徵向来和他父兄不合,经常与燕世安吵架,吵到厉害些二人还会动手,而原主撞见必定是会护着燕世安,以权威诱逼燕徵向燕世安道歉,燕徵这样骄傲的人哪里肯屈服,每每被阮明娇打几十板子,燕世安出言求情他才保住命。 阮明娇头疼,她一个现代的心理医生究竟造了什么孽,不过是看诊时被发疯的病人退下楼梯,醒来不仅一身血差点又嘎,原主还给她丢了这么多烂摊子,以燕徵那样睚眦必报的性子若是自己落到他手里还不知是何下场。 松宝见她眉头紧皱,手还挡在心口以为她又是伤口疼,立刻起身替他轻抚后背。 “我没事。”阮明娇回道。 马车内,燕徵低头,瞧着方才扶过阮明娇的那只手有些厌嫌某算着回去又要洗好多次手,他眸子一抬透着积分慵懒,脑子里便多了刚才和阮明娇相撞的场景。 从风说的不错,她的确有些不一样了,今日亲眼一瞧,眸子里没了那股倨傲不可一世的横样,往日里一双潋滟的眸子充满对他的厌烦和憎意,从前对他百般刁难的人今日竟然同他道谢。 他眸子微眯,眼中寒光渗人,想起从前种种被阮明娇羞辱的场景他眸子里的杀意便越甚,放在腿上的手紧握拳头,青筋暴起足以见他愤怒。 半晌后,拳头才渐渐散开如同泄气一般。 那天他接到旨意,燕世安回京,皇帝有意履行婚约选个日子让燕世安与阮明娇成亲,太子直说阮明娇不能留,于是在阮明娇追出去时,他带着人一同追上去,密林里有他早已埋伏好的人,阮明娇一个娇弱郡主那是那些精兵的对手,早早摔下马,却没人再上前等着他亲自动手。 他手起剑落,阮明娇吐出一大滩血来,他心中欣喜不已,总算报了仇。一股快感让他一时怔住,阮明娇倒地,目光模糊的望着他,却再没说出一句话。 第四章 不怕死就喊出来 那日,他刺中她心脏,她不可能有生还的可能,即便有,以阮明娇的嚣张跋扈的性子,醒来第一件事也必然不会善罢甘休,皇帝派去的人一拨接一拨盘问,传出来的消息却只是一句她没印象,原本以为她是憋着别的心思,可今日在酒楼门前相见,她看自己的眼神纯净无害,好似从来就不认得他一般…… 他眸子一怔,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继而轻嗤一声,如今太子要他去接近阮明娇,他倒要看看阮明娇能装的几时,既然她要玩,他自当奉陪! 主仆二人用了点午膳,日头晒的紧,东西也买了不少都没了玩的心思,步子轻快的往府里赶,临了到了门前又怕被人抓,又找了一处矮墙院爬了进去。 刚到自己院里便觉气氛不对,几个丫鬟低着头立在主屋外,主屋门大敞着,阮明娇心里一惊,还没来得及分明情况,屋里一道温厚的男声便传来出来,“阿娇,进来!” 她认栽的低下头,将手里的东西交给丫鬟,沮丧的迈着步子走进去,步子沉重的没了方才半刻轻快。 “爹!” 阮青山见她耷拉着脑袋,一副打了败仗的模样突觉好笑,只能清了清嗓子忍住,板起一张脸,训诫道,“我怎么说的,你伤势未愈别玩太疯,出门也别自己去,带上几个家丁护院。” 阮明娇眉头一挑,想了想自己出门,身边跟着几个彪形大汉的场面不住的打了个激灵,小声嘟囔了句,“那是出门还是打架啊,人家见了我不得吓死。” 阮青山:…… 这丫头受伤回来以后,嘴是越发利索,怼起人来毫不留情。 “你还说!”阮青山伸手点了点他额头却并未用力,语气也是自带着几分宠溺。 阮明娇抬起头,眸光失落,撇嘴破有几分可怜样。 阮青山:…… 这丫头一向最爱撒娇,他连忙移开眼神尽量不与她对视,轻咳一声,“爹不是不让你玩,可你总得让爹知道你行踪,是否安全,难不成你又想让爹见见你满身是血的模样回来吗?” “阿娇,爹爹老了,经不起折腾了,你若是有事我如何向你母亲交代!” 阮青山说的极为口苦婆心,眸光闪着不知名的光,说到最后竟有几分哽咽,这下阮明娇彻底投降了。 她抬眸观察着阮青山的表情,移步过去拉上阮青山的手安抚道,“我知道了,爹,以后不会让您这么担心了。” 阮青山看她这幅装乖的模样,不屑轻哼一声,抽回自己的手,嗔怪道,“你若是肯听话,我也不用操那么多心了。” “出来吧!” 他说着,对着屏风后轻唤了一句,阮明娇有些发楞,顺着他看向的方向望去。 屏风后走出一少年郎,青衣圆袍,腰后背着把剑,此人眉眼硬郎,少了几分燕徵的邪魅,多了些正气她,在阮青山面前站定,拱手一礼,“大人!” “阿娇!”阮青山唤道。 “哎!” 阮青山目光怔怔的盯着她,像是看到了什么一般眼中透出一股精明,阮明娇心里发毛,好在阮青山并未过多追究,拉着她的手介绍道“这是元英,身手不错,是你福伯远方亲戚,一直养在你福伯院里,日后你要出门便带他一起有个照应,我也能放心些!” 阮明娇听明白,她爹这是给她找了个保镖,她抬眼再次将目光望向少年郎,他眸光闪烁带着几分期待,抬手向自己行礼,“元英见过郡主!” 阮青山起身往外走去,便走便嘱咐道,“元英,带郡主去祠堂,晚饭之前不许起来。” “是!”身后的元英回道。 阮明娇这才反应过来,喊道,“爹,我都认错了怎么还跪祠堂啊!” “罚你不守规定!” 留下这么一句,阮青山的身影便消失在院们外,阮明娇还想上前辩解几句,元英却拦在她面前,“郡主,我们走吧!” 元英变脸这么快,阮明娇属实没想到,不由的嘴角抽抽,青英随即伸手邀请,阮明娇咬牙,你行的很! 阮明娇虽无奈,但还是知道阮青山并非是真罚她,不过是失而复得异常珍惜罢了。 原主的记忆里,阮青山和安禾公主夫妻恩爱,琴瑟和鸣,从年轻时便是眼中只有彼此的存在,安禾长公主生下阮明娇元气大伤,这个男人心疼的偷偷抹眼泪,自此不要愿再生让安禾受罪,反观这个以生儿子为王道的封建王朝,可想而知当时的阮青山下了多大的决心。 即便是安禾公主早逝多年,阮青山为了这个女儿一直未续弦,这么多年都是一个人过来,可见情意。 就连当今圣上,安禾公主的亲弟弟也甚是欣慰,对阮明娇这个外甥女也是异常疼爱,公主皇子有的东西也会送她一份,从小就将她养的不谙世事。 等再长大些,阮青山身居要职,树敌无数,只希望她能找个安稳的人家平安一生,阮明娇哪里是安稳的人,偏偏瞧上了燕世安这种大家出来的公子,最后遭此横祸。 思至此,阮明娇心头一怔,压下不适感,她的父母也是万分疼爱她,若是他们发现自己出事也会如同阮青山这般心痛吧。 阮明娇,既然你我同名,如今又是借着你身体重活一会,此后你父亲便是我父亲,我会好好孝敬,助他安享晚年的,你放心吧! 似是有感应一般,压在她心头的郁气瞬时散开,整个人神清气爽不少。 她跪的时间久了,膝盖有些疼干脆一屁股坐在蒲团上,元英正要阻拦,她捂着心口故作难受样,“心疼!” 元英无奈,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她去了,阮明娇奸计得逞,笑的有些没心没肺。 一个下午的时间就这么干坐着,对阮明娇来说简直是酷刑,坐的无聊了她便又打起别的主意来,转头看向倚在门边得元英与其攀谈起来。 元英见她也却是无聊,也由着她搭话,两人一问一答,时间也过得飞快,元英走过不少地方,新鲜好玩的东西见得多了跟阮明娇说起,惹的她更加心痒痒,发誓日后有机会一定要游历山川。 “郡主,该用晚膳了!” 门外,松宝的声音传来,人便踏着夜色进来,阮明娇抬头一看时间过得快,天已晚。她转头看向青英,元英抬头一礼,“时间已到,属下送郡主回房。” 阮明娇欣喜,猛然起身时腿上一阵酥麻,她嘶了一声,松宝察觉到她的不对劲,着急问道,“怎么了,郡主,可是伤到哪了?” “麻,麻了!” 松,元:…… 用了膳,松宝便烧了两桶热水提到净室,阮明娇换了一副拿着绷布伤口尽量不让沾水,人刚钻进去就发出一声舒适的感叹。不知是转了一下还是跪了祠堂的缘故她只觉得浑身酸软无力,如今终于在温热的浴水里得到缓解。 她舒服的闭上眼,松宝进来时满室迷雾透着水气,少女背对着她,肌肤冷白似雪,青丝犹如瀑布一般思然垂下,若隐若现更添几分魅意,松宝心口一顿,呼吸都不畅起来,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暗道美色误人不敢再细看,低头疾步过去。 那没人正在闭目养神,她转身轻轻放下托盘端了里面釉质药碗,在她耳边轻声唤道,“郡主,该喝药了!” 阮明娇嗯了一声,声音酥软带着些沙哑魅意十足,凤眸一睁,眼里蕴着一层水雾朦朦胧胧。 松宝手一顿,手里的药险些脱手,阮明娇伸手端过药碗接着一旁昏暗的烛火喝了药,回身递给松宝药碗时动作有些大,扯住了伤口,她嘶了一声人也清醒了几分,低头看向心口被裹得严实的伤处。 心中越发困惑起来,阮明娇一皆女流之辈,虽是个郡主,却是个酒囊饭袋登不上大台面究竟有何仇怨值得下这么狠的手。 但转念一想,父亲官居首辅职位掌管着整个内阁不免会得树敌,拿阮明娇的性命牵制住阮青山,但……杀死不就没筹码了,此人的目的分明就是阮明娇。 可陛下动用了刑部大部分的力量,阮青山也找了人去调查,可她遇刺这一事依旧没个结果,那么多精兵强将连个刺客也找不到属实奇怪。 她想着想着便到了巳时,浴桶的水凉了她起身擦拭一番换了一套白色中衣,拿了条干净的布巾将头发绞了个半干便回了内室,躺在床上没一会便睡着了。 松宝听见她呼吸均匀,替她掖好被子便端着东西转身出去了。 院里陷入一片寂静,屋顶的人隐在月色里,月光柔和投射在他身上平添几分寒意,眸子微眯紧盯着那扇门,脚下一蹬飞身下去。 踏着步子上了阶梯,刚伸出手还没推开门呢,右侧便传来一阵剑寒光,他眸子一怔,侧头躲开,双指并拢捏住剑尖,食指一弹剑身发出一阵轻颤酥麻麻的直往元英手里传来,手一软剑应声而落,下一刻一股掌风便顺着他袭来,他反应不及结结实实挨了一掌。 脚下一软人便退了几步,单膝跪了下去,刚抬头自己的佩剑便出现在脖颈之处透着孤寒气,他嘴唇微张就要喊出声。 “不怕死就喊出来,我倒要看看是你快还说我快!” 只是他还没喊出声,眼前的长袍男人便出声威胁,他居高临下逆着月光看不清面部神色,倨傲的样子不寒而栗。 第五章 我说这话了? 阮明娇翻了个身,突觉周身充斥着危险气息,眸子募的睁开,望向窗外瞧见了一道声影却不像元英,以为自己看错了忍不住起身。却听见了男人威胁的话语,她步子一顿停在原地,目光紧紧盯着窗外,垂着的手莫名握起拳头,手心不知何时已冒出一层汗。 她睫毛微扇闪,不忍元英独自面对,壮着胆子冲外喊了句,“元英,是你吗?是外面出了什么事!” 外面没人应声,她不放心提步就要往门外走去。 还没走几步,屋门被人粗鲁的一脚踹开,今夜月色极好,柔和的月光顺着打开的风门照射进屋内,光影斑驳,屋内瞬时名堂起来,阮明娇怔在原地,眸子凝着,手心里出了不少汗,强打起十二分精神盯着门外,接着两个人影一前一后的便踏进了屋子。 借着月光,阮明娇看清前面的人是元英,此时少年的脖子上多了把利器,他丝毫不敢动,阮明娇睫毛微颤,目光上移,落在了元英身后的男人身上。 男人蒙着面,月光打在身上,一半身子隐在暗处,他身形挺直,有种不寒而栗的矜贵和冷清,一半脸衬映着月光,阮明娇感觉到他的目光同样落在自己身上,似是在打探有像是在谋算,明明是黑夜,阮明娇却觉得他眸光莫名凌厉和寒意,好似要将她看出个窟窿一半,莫名的后背发凉,静夜伴着蒙面男,几声呜咽的夜猫叫,周围气氛越发诡异起来。 “什么人,可知道此处是何地?”她眸子微眯,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些。 “首辅府,没走错!” 男人嗓子有些低沉,带着几分沙哑,不疾不徐,异常嚣张的回道。 阮明娇:……这是来找她的了? 她轻笑一声,故作轻松样,“放了他,阁下既然是冲着本郡主来的,何必拉着无辜之人?” 元英听见她这话,眉头一簇有些担忧,唤出声“郡主!” 燕徵眸子一颤,望着她的眼神似乎有些变化,似乎没意识到她回这么说,还没来得及捕捉便一瞬消失,轻嗤一声,“没想到郡主竟如此体恤下属!” 他说着眉头一皱,将面前人一掌推开,提着那把剑便向阮明娇冲过来,阮明娇眸子一怔,直直往后退去。退了几步被身后的圆桌抵住腰,她已无路可退。 额头渗了不少汗,但面前的人似并没想停下,手起剑落便要落下,她眼一闭心一横,一脚蹬了出去。 屋内又昏暗不堪,燕徵的剑还没落下,阮明娇的脚便蹬了出来,燕徵伸出手臂一挡,脚底不稳便退了几步,向后一看方才被打到倒在地的元英站起来拦腰抱住了他,声嘶力竭冲阮明娇喊道,“郡主快走!” 阮明娇一愣,小腿肚有些发颤,却不敢停下脚步,刚才那一剑要不是元英拦着,她现在又不知是何模样,所以在腿脚颤抖不已,听见元英的斯喊声她只怔了一下,便抬起脚步出了房门。 燕徵一怔,想要追出去可身后的元英却依旧死死的抱着他,他眉头一皱,知道不能待在着,一肘将元英推开,丢下了剑出了门一垫脚,几个起落便消失不见。 阮明娇跑出去没多远,便在院子里听见一身风啸声,她下意识抬头,月色中黑衣男人乘风而去,背影略显几分急促。 她,这是又死里逃生了一次? 她脚下一软,人便瘫坐在地,方才人在紧绷状态里旁的事物都没有感触,如今危机接触,人冷静下来才觉身上汗湿透了一片,额头的汗珠顺着侧脸的轮廓一路淌下去,落在脖子和锁骨之处。 脑子发懵,心口的伤处也开始作祟起来,犹如万只蚂蚁钻心,搅得她皱起眉头。 “郡主!” 元英抵着不适追了出来,房见她安好才放下心来。 翌日。 松宝端着午膳进来时,阮明娇爬在伏案上背对着她,屁股撅起来,手里拿着笔正描绘着,她心下一喜,难得见她家郡主安稳在书安跟前,不知在画着什么。 她欣喜不已,又紧张又期待,放轻步子来到阮明娇身后,目光顺着她的手往纸上一瞧,笑容便僵在脸上,头顶犹如一道雷点劈过,登时木在原地,谁能告诉她,纸上这个不规则形状,上面还有不知道什么东西的黑丝线到底是什么东西。 她抚了几下胸口,嘴角扬起一模笑,试探的问道:“郡主,这是什么东西啊?” 阮明娇,手一抖不规则形状上画出一条又粗又长的黑墨线。 松宝:……她右眼皮一挑,有些自责,她家郡主好不容易画好的全让她毁了。 阮明娇一脸天真,丝毫看不见她脸上的尴尬,认真的回答,“人像啊,看不出来吗?” 松宝:……这是个人? 松宝嘴角抽搐,半晌后憋出来一句,“挺还,挺好的!” 目光落在她家郡主脸上,不知何时沾染上了墨汁,有自己伸手擦过的痕迹,现在就像是只小花猫一般,她轻嗤一声,“郡主,先别画了,奴婢打点水来你洗把脸吧。” 松宝说完,也没等她回便自顾自地出去,不一会便打来一盆干净的水,阮明娇这才知道松宝在笑什么,敢情她给自己画了个大花脸。 她捞起水泼在脸上,眼前瞬间清爽起来,又捞了几把才将脸上污渍洗净,接过松宝递来的布巾擦干水泽这才走向桌子前坐下。 忙碌了一早上,纯属瞎忙,浪费了那么贵的宣纸还没个人影,这下子闻见饭菜味却紧跟着咕噜起来。 她抄起筷子夹了一筷子便送进嘴里吃的有滋有味。 “不过,郡主,您怎么想起来画画了?”松宝收拾完,移步到她跟前,有些不解的问道。 阮明娇拿筷子的手一顿,目光闪烁没去看松宝,心虚的回了句:“闲来无事,练练手笔。” “您要是想学作画跟大人说一下,让他给您找个师父好好学学呀!”松宝拿了个新碗给她舀了清汤递过来,一边出主意道。 阮明娇眼皮一跳,她哪里是想画画,分明是想照着原主记忆里那个轮廓画出来,想要找找线索巴了。 怕引起松宝怀疑,她嘿嘿一笑,连声道是,“我自己揣摩揣摩,不行再找先生教。” 松宝点点头,以为她听进去了,没注意她眼神。 用完膳,松宝端着东西出去,阮明娇刚打算继续投入自己的画像事业,元英便来了。 眸子闪烁,快速扫视了一圈屋内。 “松宝出去了,没人,进来说吧!” 元英听见这话低着头走进去,端端的立在她面前,“京中擅画之人很多,大多聚集在西城的复名堂周边,那里大多住的是文人墨客,经常聚在一起以文,以画会友,其中最擅画人像的是复明堂桃花巷的杨绥之。” 她画的人像是原主记忆里的刺客模样,但她忙活了一早上,画出来就是那四不像的东西,便差元英去打听称重擅画人像之人。 昨夜那人离开她出去后,元英被打晕在地,除了那一掌来人并未伤及他分毫,她仔细回想了原主遇袭的过程仍觉得奇怪,好似有预谋一般,那些人似乎就在等着阮明娇单独行动动手,况且一个郡主遇刺朝中那样精兵查了这么久却没有半点线索怎么可能,到最后她只想到了一个可能,这群刺客一定还在京中,且背后势力庞大,那些人即便查到些蛛丝马迹也不敢表露出来,所以就一直瞒着了。 那群刺客得知她没死,任务没完成必定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在找机会刺杀,就像昨夜的不速之客,自己幸运跑了出去要喊人吓退了他,可难保他们不再找上来,她虽有原主的记忆,自己在现代也学过跆拳道,但昨晚男人擒住她脚踝的力度她是感受过了,男人若在用谢力气她必是要残废的程度。 想到此处,左脚踝一激灵,仿佛想起了昨夜的痛感。 还有,那男人昨夜并未乘胜追击,极有可能只是试探,毕竟刺客一时事还没结束,他们若是盲目继续行刺难免不会暴露,到时摊开在明面,怕是背后之人也保不了他们。 她心中思虑多了,想起昨夜不住的后怕,眸子骤然一缩,“好,收拾一下,我们去复名堂找人。” “郡主,你们要出门啊,奴婢也去!”她话还没说完,门外便传来松宝的声音,端着茶点眨着一双大眼睛。 阮明娇一愣,眉头轻挑,打着哈哈:“松宝,我和元英有事,今天就先不带你出去了,我爹要是回来你还得给我们打掩护呢。”她站起身拍拍松宝的肩膀,诱哄着。 松宝秀眉一凝,眼中变多了几分委屈,“郡主次次出门都会带我,怎么今日……”她说着嘴一撇,作势便要哭。 阮明娇眉头一挑,有些慌乱,“哎,你别哭啊,松宝!” “郡主带元英去,某不是嫌奴婢碍事。”她越说越委屈,接着便掉了几颗金豆豆。 “郡主今日要去青楼听曲,宝姑娘若是不怕便跟上吧!” 见两人争执不下,一旁的元英揉了柔额头,颇有些头疼的回道。 阮明娇:……啊?她,何时说去青楼了? 第六章 画师 松宝一愣,也忘了哭抹了眼泪,担忧道,“郡主,您去青楼做什么,若是让大人知道又得罚您呢。” 阮明娇被她搂着胳膊,一个劲的质问道,她僵着身子看向元英,元英冲她挑挑眉,她瞬间明了,“啊,我突然想起我好久都没有去看燕春楼的长琴了,我想去看看!” 她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人名,是原主从前去青楼听曲必点的男琴师。 松宝眉头一凝,有些怀疑,“真的?” “千真万确!”阮明娇伸出手保证,松宝还没来得及分辨真假,阮明娇便推着她出门,“好了好了,快些出去我换衣服,一会爹回来我就走不了了。” 都察院。 燕徵一身红色圆领朝服,布袋束发,手起笔落批完最后一叠公文,眉眼间尽显疲累,丢了手里的笔往后一仰,整个人瘫在圈椅里,闭目伸手在眉眼间轻揉。 从风一身黑红相间的朝服,头戴帷帽,脚步匆匆的从前院走至后堂,推开门,语气肃然道,“主子,王进找到了,混在复名堂的角楼里。” 闻言,原本神色疲累的男人眸子蓦然睁开,眼中阴翳一扫之前的雾霾,端坐起身,事态紧急他也没纠结从风不敲门的举止,便走便整理衣衫,一边道,“通知白然,带一队人堵死复名堂的所有出口,你带一队人和我去四合院里。” “是!” 复名堂,是京城中的最大角落,里面大多是些追寻清净自由的文人,或是些只想安然度日,远离闹市的吵嚷,关起门来过自己柴米油盐的日子。 王进逃了这么久,原以为早已出逃京城外,没想到却混进了他们最容易忽略到地方属实有些脑子,想起此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蹦迪了这么久,燕徵便脑仁发疼。 半晌后,换了男装的阮明娇成功的和元英出了门,一身宝蓝色律紫团花茧绸袍子,是丛原主衣柜里翻出来的有些褶皱但是没人穿过,腰间一条黑色镶钻的丝條。 一头乌发只用一根浅色布带束发,事手持一柄绫罗扇,破有几分世家公子的风范。 她拍拍自己胸口,对于松宝难哄的惊人程度感到诧异,她瞒着松宝也是怕她没有半点表情管理,要是在首辅面前露了马脚必然不可能让她查,只是这事落在别人手里她始终不放心,只能先瞒着和元英着手查了。 元英找了马车铺,按她的要求找了辆低调朴素的马车,拉去了首辅外转角,她摊踏着踏板上去,在门前时又停下,拿着手里的绫罗扇轻拍了元英的脑袋,“日后再敢胡说八道就罚你去跪祠堂!” 元英一愣,摸着自己被打的地方有些不解,“郡主,那是您家的祠堂!” 阮明娇:…… 她眉头一挑,有些被噎住,她让别人跪她家祖宗确实有些不妥,但让人这么一怼有些语结,尤其这小子还一脸无辜样,她更是心头郁结,伸手又是一扇,“本郡主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留下一句,懊恼的钻进马车里,元英哦了一声,踏上马车将马车掉了个头往西城方向去。 一个个时辰过后,马车缓缓停稳,元英吁了一声,跳下马车揭开车帘,阮明娇低着头无视他递过来的胳膊自己跳下马车。 元英:……郡主还真是不同寻常。 西城街道狭窄,巷子多,院落之间距离只留有过两三人的距离,门厅墙院狭窄,却比她来时的路上多了几分人间烟火气,家家几乎都有冒出头的枝丫,此刻正是发芽满满的春意。 元英将马车绑在街道口的老柳树前,接下来的路他们该走了。 按照地图上的位置,画师杨绥之的家出了角楼到巷子,左转便到了。 巷子很长,左手是极高的石头墙围城一个圆,是复名堂,左手便是杨绥之教画的私塾,两墙之间距离缩短,到最后之人元英在前,她走在身后。 越走越深,不止是光线越发昏暗,连着道路也有些崎岖,是上坡路越发难走,好不容易出了巷子,阮明娇虽有些累但好歹是经历过八百体测,次次跑第一的女人,只稍微缓了一会气便顺了过来。 她这才抬头观察起周围,桃花巷顾名思义,空气中带着淡淡的桃花香,风抚过从院落飘散着桃花飘出院投,她们来前墙院外地面便已是落了一层,她张开臂膀闭上眼猛吸了一下,顿觉神清气爽。 “郡……公子,杨家好像就在前面,我们走吧!” 元英瞧见了她一身男儿装扮,话打了转换了个称呼。 阮明娇睁开眼,眸子清凉,冲着他一笑,“好!” 两人按着地图走出巷子左转,低头一瞧地图上的杨家黄色木门,门前种着一株梅树,墙头是爬山虎。 没找错地,元英上前抬起两指敲门。 敲了两下,他退后几步,院里传来温厚男人的声音,“谁啊!” 阮明娇眸子一亮,凑近几步冲里喊道,“杨先生,学生有事相求!” 里面没了声音,阮明娇正疑惑之际,木门从里被人打开,中年男人一身蓝衫,布带束发,面容清瘦,但美苒打理的甚是干净,手里拿着酒壶倚在门框上,颇有几分潇洒随意之气。 杨绥之迷上眼打量了一番两人,半晌后问道,“你二人是谁?” “敢问是杨绥之先生吗?” “是我!”杨绥之说着仰头喝了口酒,随后打了个结实的嗝,眸子望向两人,“你们找我有事?你这丫头不是说是我学生吗?连老夫都不认得了,做的哪门子学生,实属寒心!” 说着,杨绥之还做了一个痛心疾首的表情。 阮明娇,元英:…… 阮明娇发誓,她刚刚只是怕杨绥之不开门,随口胡邹的,没想到这老头耳朵还这么灵。 她哈哈一笑,拱手一礼,“学生失礼,还望先生勿要怪罪!” “行了,别装了,你不是我学生,找我做甚!”杨绥之半点情面不留给她,无情拆穿。 阮明娇:……她眼尾一跳,这人还真是…… 杨绥之把话说的明白,阮明娇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截了当的说明来意,“学生想亲先生帮忙画幅画,报酬由先生开!” “没兴趣,小姑娘请回吧!”杨绥之撇下一句话,提着自己的酒壶转身就望屋里走去,全然没欧理会身后两人是何表情。 元英见此,心中恼火,知道眼前人全然是在耍他们,提着剑便要进门,阮明娇反应及时拉住他,冲他摇头。 “先生既然对报酬不感兴趣,那春风楼的松酪酒如何?”阮明娇拦住元英,转头冲着要进屋的人喊道。 杨绥之原本散漫无光的眼神突然一亮,脚步顿在门前,阮明娇见有机会乘胜追击道,“若是先生愿意,日后天天都能喝到松酪酒!” “咳!”杨绥之轻咳一声,将扬起的嘴角压下去这才转过身,内心狂喜面是上还要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样,颇为赞赏道,“还是你这丫头懂事,进来吧!” 阮明娇一愣,还没来得及说话,杨绥之像是看出她的疑问,先一步解释道,“换了男儿装就真觉得别人瞧不出来了?” 阮明娇:……倒也没有,只是她觉得出入方便一些。 杨绥之招呼两人进去,坐在院中的石桌旁,院子里陈设简单,右侧是一株桃花,看着有些年成了,两间屋子,一间应当是杨绥之睡觉的地方半掩着,另外一间阮明娇扫了一眼,里面似乎是书房,摆了画架和书桌。 杨绥之提壶为两人倒了两碗水,这才坐在对面,“这边离京城中心不近,路也不好走,找到这废了不少功夫吧!” “还好!”阮明娇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没有拘束大方的端起碗喝了几口水,水如喉咙瞬时觉得清凉了不少,一路走来的疲累也得到了缓解。 “要画什么东西,给我瞧瞧!”杨绥之眼前一亮,眼前的丫头看得不像平常人家的姑娘,一身绫罗绸缎看着不便宜,手上的绫罗扇更是做工“噢耶,他眼角一跳,猜想起阮明娇的身份。 阮明娇伸手从袖子里掏出纸条递给杨绥之,恭恭敬敬的道“先生请!” 杨绥之收回打探的眼神,目光落在她手里的纸条上,将酒壶搁下伸手接过纸条,纸条里面很清晰的说了人像的要求,但杨绥之还是皱起了眉头,纸条只说了身形如何,发饰如何,脸部轮廓也有却独独没有五官,他有些奇怪抬头看向她,“没有五官?” 阮明娇也猜到了他会有所疑惑,她也知道难为人,但是没办法脑子里的印象只有大概的轮廓,那人面部是何表情她是怎么也看不清,她思忖一番,解释道,“我主要追求意境美,还请先生多费些心!” “倒是不难,不过……”杨绥之倒也没有怀疑别的,话语一顿,看向阮明娇的眼神多了几分不明的意味。 阮明娇脸一皱,意识到杨绥之怕是还有要求,立马接上他的话,“先生要是还有要求尽管提,我一定尽量满足!” 第七章 瞎逛 她倒是懂事,会看颜色让杨绥之异常满意,脸上一得意,话锋一转,“其实也没别的要求,就是我这门下书生单薄,我老了画不动了,膝下无儿无女就想找个学生教教手艺,百年之后为我找块清净地随便一埋就好。你这丫头倒是颇为合我眼缘,你愿意和我学画吗?” 杨绥至嘴皮子极为利索,一番话下来给阮明娇绕的晕乎乎的,他还扶着美苒冲她挑眉,好似销冠一样极力的向她推荐项目。 阮明娇:……她只是想瞧瞧刺客,什么中意之人,她在现代就是心理医生,天天与人打交道,怎么好不容易摆脱了,还要让她回想起摔下楼梯的经历。 但她转头一看,杨绥之面路期待,紧紧的盯着她,她要是不答应…… “好吧,既然先生愿倾囊相授,明娇愿意!”最后,阮明娇还是硬着头皮答应了,不过想来多个技能也不错。 “得嘞!”杨绥之一拍手,惊叹一声,提着酒壶猛灌了几抠酒。 元英一挑眉,属实有些被他吓到。 白染接了消息,伪装成这一带人,埋伏在复名堂周围,只要有人逃出来不会逃出他们眼皮子,燕徵和从风分别带了一小队人分开进了复名堂。 复名堂的角落里大概住了百来户人,角楼虽有些破旧,但到底是百年建筑,虽表面腐败,这里的人却很有生活到格调,家家户户们前,窗前都养着几株花,院中各是一株老槐树,枝干极为粗壮结实,颇有一番“斯是陋室,惟吾德馨”的架势。 不过他们可不是来看风景的,从风带人镇住院子里的人,燕徵带人直接冲上二楼直奔王进的房门。 周围人被吓得纷纷躲进屋里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砰!”一声,身穿官服的士兵一脚踹开破烂的木门,三五人警惕冲进屋,屋内陈设简单,只有一张爱床和一张木桌,摆放整齐,搜遍屋子却不见半分人影。 燕徵眸子一怔,还没来的及反应,院里便传来一声厉喝:“别跑!” 他没停,立刻冲出门,隔着扶杆向下望去,从风便带着人带头追着一身粗布长衫的男人。 燕徵眉头一簇,展开双臂一个起踏纵身一跃,缓步落下,脚上依旧没停追了上去。 原本一片聒噪的角落再次哄乱起来,有大胆的人仰着脖子向外望去,身后留下的一队人马抓着几个不怕死的盘问起事来。 问了一圈只说王进搬来院子里从来都是一个人进一个人出,开始他们还时不时的跟他搭话,但他几乎都是冷冰冰的嗯了一句,时间长了他们也就不愿意往王进跟前凑了,毕竟谁也不想热脸贴冷屁股,谁知道这望进竟然是朝廷逃犯,他们更是拍着胸脯庆幸自己没有跟他想熟。 从风带头一路追了出去,王进来了西城半年,比他们熟悉路线,弯弯绕绕的一会在这边,一会又到了另一条巷子,活生生把一队人绕晕远远甩开了。 燕徵追了一路,察觉了王进的心思,知道不能再这么盲目追下去,这次若是让他跑了再想找到他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他飞上一户高墙院,俯瞰着脚下蜿蜒不绝的巷子,巡视一圈后在一处街口瞧见了落荒而逃的王进,眸子一亮,从腰间拿出信号三朝着天上发射,缺人消息穿出去他自己也找了条捷径出去 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刚出了弯弯绕绕的巷子,到了西城的宫道,早就埋伏在西城外的白染一行人早就看见了从风发出的信号弹,他跑出来时慌慌张张还摔了一跤,一队人便立刻集结人马靠近他。 好不容易逃出来的王进求生欲达到顶峰,哪里肯再落入都察院手中,看见一群黑衣官服的人当即起身,跑向老柳树身边绑的马车解开绳子,翻身上车一路架着马车拐了个弯朝着闹市跑去。 追来的士兵被他打了个猝不及防,吃了一嘴的灰,眼睛遮了风沙,等再睁眼时王进已混到了闹市。 燕徵刚追出去,没成想王进直接拽了路边的马车逃走了,差点一口气血喷涌,脑仁发疼。 白染追上来后,他当即呵了一声,“去给我查是谁的马车!” 白染身子一抖,被震怒的他吓得直接转头掉了个方向。 那边从风带着人追着闹市而去,燕徵追了上去,王进慌慌张张的惊了马,在街道里一会撞到摊位,一会又将人吓的瘫坐在地。 阮明娇拜了师父,让杨绥之催着敬了茶简单的行了拜师礼,一大难事解决人也轻松了不少,和杨绥之交代完细节后便同杨绥之告辞,杨绥之收了徒弟高兴的有些喝醉了酒没留他们,一人回屋躺下了。 主仆两人刚走出巷子,就看见不少官兵从角楼出来,还听见慌慌张张的追逐打闹声,眼皮子一跳有些不好的预感。 果然,一到自己停车的地方马车不翼而飞,阮明娇抬眼和元英相视一眼,还没来得及说话,下一刻脖子便多了把利器,元英刚要拔剑身后便被人抵上一把匕首。 王进一路跌跌撞撞,身后官兵依旧穷追不舍,他往后一看心中便越慌张几分,全然没注意到前面被人挡住了去路,接着连着的几声哨子声,马听见哨声一个急刹,惯力太大直接翻了车。 马匹发出一道悲鸣的嘶吼声,直接瘫在地上半天都起不来,王进滚了几个圈,刚爬起来面前便多了一双黑靴,他眸子一怔,抬眼便是一身官服的燕徵,他眼前一黑,却又不死心般突然发狠,举爪向燕徵推去。 燕徵剑不出鞘挡住他的利爪,他手腕一翻又往燕徵腹部招呼燕徵出手擒住他手腕向后一翻,疼的王进顿时嚎叫起来,听的一声咔嚓,手腕直接骨折,变得不成形。 燕徵一推,他便瘫倒在地上,握着被拧断的胳膊打滚,额头冒着汗表情极为痛苦,看着燕徵的眼睛充满着无限恐惧和绝望,他听过不少燕徵的传闻,原本以为只是虚无缥缈的话,如今自己见识过才知眼前的男人究竟有多魔鬼。 燕徵就站在哪里,眼神冷厉的看着他,眸子里不带半点情绪,像看死人一般看着他。 半晌,那个男人抬步向他走来,鞋底与地面摩擦发出沙沙声,每一步好像都踩在了王进心头,男人接近一步他的死期就近一步,他忍着胳膊的疼痛往后移去,不敢看燕徵只咬着头一个劲的说着不要过来。 没退几步,身后又被人拦住去路,从风已带人赶到,燕徵也到了他眼前,缓身蹲下。 这次他面上带笑,但那笑看在他眼里颇为扎眼,燕徵皮笑肉不笑,轻扬嘴角,眼神里透着几分肃杀,颇为张扬跋扈。 他心中一凉,最后一点希望也完了,他心如死灰却又做了最后一点挣扎,眼一闭口一张便要咬舌,被燕徵一把钳住下颚,威胁道,“现在还不是该你死的时候,你若再生事本官只会让你生不如死!” 王进瞳孔放大,说不出一句话来,呆呆的愣在原地 怕他再做幺蛾子,身后的从风直接打晕将让带走。 燕徵起身,刚转了头便瞧见身后的白然带人回来,身后的两道身影却是吸引了他的注意。一道碧绿身影倩丽多姿虽是男儿装,却多了几分秀气,看见他时神色忽然紧张起来。他眸子倏得睁大,眉头一凝,阮明娇? “主子,查清了,那辆马车是平阳郡主租来的!”白染上前回禀完,这才退到了一旁。 阮明娇没往前走,低着头不愿接受现实,她怎么也没想到会在此处遇见燕徵啊! 她眼神躲避,目光便落到了一旁翻了的马车身上,那马儿喘着粗气眼神迷离怕是要不行了,她眸子一怔转头看向燕徵。 二人目光交融,阮明娇身子一抖,有些气势不足,王进的一番横冲直撞,人们被吓得不轻,纷纷躲进了店铺和院落里,此刻街道只有他们和白染那小队人马。 燕徵身形修长,直接将她眼前堵了个结实,一身圆领官服莫名的与他适配,偏生一张脸面容明朗,五官端正,一双桃花眼却是更添几分邪魅之气,她只恨命运不公,他一个男的生的这么好看还真是让人嫉妒。 想她一愣,起两人的恩怨身子一抖,心中暗自拍了自己一巴掌,犯什么花痴,燕徵这样睚眦必报的性格,要是在这杀了她,她大概都没处去申冤,刚刚对付王进的手段她都看在眼里了,心中凌乱不已。 她也不说话,只是瞪着燕徵,眸子偶尔一转,一双眸子情绪转换极快,偶尔闪过一阵懊悔,面部表情丰富的紧。燕徵上下打量她一番,一身男儿装倒挺适合她,之前似乎偷跑去见燕世安的时候穿过,布带束发,小脸白里透红,古灵精怪的表情倒多了几分烟火气。 燕徵退后一步,躬身道:下官见过郡主!” 阮明娇:…… 她一时有些怔楞,还没反应过来时燕徵已经起身了,“郡主大伤未愈,来此作何?” “瞎逛!”阮明娇呵呵一笑,脱口而出道,如今刺客身份尚不明,她还是得低调不能宣扬。 第八章 得寸进尺 燕徵也不去追究她话有几分真假,只是转头瞧了眼被毁了的马车,抬手请罪:“抓捕嫌犯惊扰了郡主,毁了马车还望郡主莫要怪罪,路途遥远,下官送郡主回府吧!” 阮明娇:…… 身子一抖,内心抗拒,实际她也是这么做了,摆手拒绝,“不用了,燕御史公务繁忙,就不叨扰大人了,本郡主在找两马车就是了!” 燕徵不动神色,眼眸却直勾勾的盯着她,像是要看穿她,阮明娇心中发毛。 …… 马车里,阮明娇正襟危坐,头也不敢抬,克制自己的呼吸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奈何对面的人似乎并不想如她愿,从一上马车就一直盯着她,越盯她便越心虚,到最后实在忍不了抬起头回瞪回去,梗着脖子一副谁怕谁的架势。 “燕大人,本郡主脸上有花吗?从一上车你就这般盯着本郡主。” 燕徵似乎也没想到她会瞪回来,一双眸子黑黝黝的带着积分倔强和质问,像是有某种魅力一般,只一眼燕徵便有些失神,不过片刻,他眸子突然清明拉回几分理智。 他收回目光,提起茶壶为阮明娇倒了杯热茶,“郡主请!” 阮明娇瞧着他面色淡若,收回了心底的狐疑接过茶杯,却也只在手中握着。 “郡主遇刺一事尚没有眉目,出门在外还是要谨慎为上。”燕徵瞥了眼她握在手里的茶盅,抬眸看向她。 “多谢燕大人关心,刺客一案自有刑部的人去定夺,不该是本郡主操心的事。”阮明娇听不出他说里的意思,但看他眼神总感觉带了几分挑衅。 没想到,她刚说完,对面到男人就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一般,冷嗤道,“刑部,那群废物吗?” 燕徵说着,身子往前一探,阮明娇身子一僵,眼前男人的面容直映她眼中,鼻息见全是男人身上檀香味,霸道而又强势。 她呼吸一滞,人就要往后靠时后脖颈被人一揪重新拉了回来,二人之间的距离似乎比方才更近了些,两人眉眼相贴,燕徵嘴角抿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来,“郡主似乎很怕下官?” 阮明娇一抖,像是印证了他的话,她故作镇定,咫尺的距离里尽量撇开眼拉着二人的距离,“燕徵,休要得寸进尺!” “若我偏要呢?” 阮明娇却是像被逼急一般,抬眸望向他,没有方才的半点胆怯,眼眸寒戾。 她这般燕徵似是很满意,他突然放开阮明娇坐起身子,身子笑得有些发抖,好半晌才止住,临了还不忘评价一番,“郡主,您可真是太有趣了!” 阮明娇:你大爷!阮明娇忍不住在心底翻了个白眼,在心中不住的发誓,燕徵这变态能远离便远离。 燕徵也不去猜她心中如何设想,安静下来后扯开一角车帘,往外瞧了一眼,马车已出了西城,街市越来越热闹却也依旧如常没什么新鲜的,燕徵瞧了几眼便放下了帘子。 再进来,神色自若,眸子微眯透着几分算计,“郡主,若您信得过,刺客一事下官帮您查,刑部那帮人这几年被朝廷养得懒散惯了,拿着俸禄不干实事,让他们去查猴年马月怕也没个结果。” 阮明娇眉头一皱,万没有想到他变脸这么快,再听他的话更加有些莫名。她面上淡定,实则心中却打起了鼓,思忖半刻,将目光落在了燕徵身上试探道,“从前因你兄长,本郡主没少给你使绊子,燕大人竟然不计前嫌,竟然还想帮本郡主追查刺客一事,燕徵你真的不恨我吗?” 她目光凌厉盯着燕徵,仔细瞧着他的神色,试图找出燕徵的不对劲来,她可不觉得这个疯批真的能不计前嫌,万一被坑了她都没地方去哭。 然而她还是太嫩,燕徵这种老谋深算的男人怎么会将情绪轻易外露,他神色淡若,异常平静,“郡主说笑了,郡主万人之上,尊崇无比的贵女,郡主想罚下官无需找理由,下官也不敢有所怨恨!” “况且,下官也并非没有私心。” 阮明娇:……果然,就只道他没这么容易帮自己。 她眉毛一挑,眸子清明带着询问看向燕徵,“燕大人有事不妨直说。” “若是事成,还望郡主为太子和令尊作为引荐。” 说到正事,燕徵神色肃然,拱手向阮明娇行礼。 太子……阮明娇秀眉一蹙,燕徵一向是太子的人这事她是知道的,但太子此人口碑一向是参差不齐,有人觉得太子清明廉政,有人却觉得太子此人太过阴狠,身上的杀伐气太重,不适合为君。 偏生她爹就是第二类人,且她爹首辅大人一向是不愿意参与政治纷争里,从来没有战队,太子和其他皇子无奈但又都不敢轻举妄动,怕一个失误就人别人坐收渔翁之利。 燕徵这是来为太子做说课来了,她眼眸一转,装出几分听不懂的样子来,“燕大人,我爹是臣,太子殿下若想见我爹随时召唤。哪需要本郡主引荐。” “郡主装傻的本事可真越来越厉害了。”知道她装傻,燕徵也不甚在意,黑眸直勾勾的盯着阮明娇,眼神中凌厉带着些许胁迫,半晌之后冷嗤笑一声,挪开眼神彻底结束了两人的谈话。 阮明娇长舒一口气,这比她上班很都累,算计来算计去,生怕一句话说不对,被燕徵抓到把柄,她今日出门之前一定是没看黄历才这么倒霉碰到燕徵这个老冤家。 二人结束不太愉快的聊天后,时间过得也快,赶车的侍卫似乎也收到了旨意有意将马车赶的快了些,一盏茶的功夫后终于抵达了首辅府外,燕徵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对面的人迅速起身揭开帘子便冲了出去,从头着到尾没留给他一个眼神。 燕徵:…… 阮明娇刚出去,人还没站稳,就见不远处的阶梯之上站着几个人,元英站在一旁连她出来都没看见,她身子一抖不敢怠慢踏着小凳下了马车。 刚站稳,阮青山便走到了她们跟前,旁边还站着一个锦衣的少年,她不敢多看连忙低下头,乖乖行了礼,“爹!” 阮青山睨了一眼她,冷哼一声,眼眸蕴起一抹压制的怒意,阮明娇心虚的地下脑袋退到一旁。 许是听见了阮青山的声音,一直在看戏的燕徵终于从车里出来,见到阮青山的一刻做派从容不迫,忽略了阮青山眼中的不屑和敌意。 “首辅大人,侯爷!” 他向阮青山行完礼又冲着他身边的锦衣男人一礼,礼数周到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阮明娇:装的挺像回事的,一副玉面公子模样看着好像没有什么伤害力,实则十分小气,阴险可怖,看人果然不能看脸。 “燕大人客气,不过本官听说都察院今日在西城抓到了逃犯,怎么会和小女一同回来。”阮青山冷眼一撇,将目光移向别处,言语里却是没有半分退让。 燕徵轻笑一声,转眸看向规矩站在一旁的阮明娇,眼神暧昧不明嘴角还挂着不明意味的笑来,“说来也巧,下官抓捕逃犯时正巧遇见了郡主,那逃犯毁了郡主的马车,作为赔礼下官便亲自送郡主回来了,还往大人莫怪!” “既如此,下官便先谢过燕大人了!”阮青山虽躬手道谢,但面上却依旧冷淡,带着疏离。 燕徵也不计较,只微微颔首。 “明娇妹妹,逃犯凶残无比,你可有伤到什么地方?” 一旁的锦衣男,也就是武都侯听见燕徵的慌,面上一惊,拉过阮明娇将她浑身打量一番,有些担忧的问道。 燕徵抬眸便瞧见了武都侯拉着阮明娇的手,眸子陡然一缩,闪过一丝杀意。 阮明娇也被他突如其来的亲络吓了一跳,但脑子却知道眼前人乃武都侯裴景,承袭爵位,正值盛宠。 她忍着不适,不动声色的躲掉他的手,轻笑道:“劳景哥哥记挂,明娇遇见那逃犯时,他已经被燕大人制服了,明娇并未正面遇见他。” 裴哥哥?燕徵眉头一挑,眼中一阵轻蔑,眸子落在裴景身上,“侯爷刚回京不久?怎么有时间来首辅府。” 裴景感受到一道凌厉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像是要将他盯出个洞来,他还没来得及寻找,他的主人便率先开了口。 他轻笑一声,如沐春风般温暖,周身仙气十足,颔首淡道:“一进城便闻得明娇妹妹受伤,原本就要来看,但明娇一直昏睡着,一听闻她醒本侯便找了过来。” “原是如此,侯爷与郡主关系还真是不错。” 他说着,目光转到阮明娇身上,后者一个激灵,有些心虚的低头。 阮明娇:不对啊,我心虚什么? 燕徵收回目光,躬身一礼,“首辅大人,侯爷,都察院还有事情,下官就不叨扰了,告辞!” “燕大人慢走!” 几人目送燕徵额马车驶离巷口,阮明娇刚松了口气,阮青山便唤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些见过武都侯!” 第九章 她不是你前嫂子 燕徵走后,周围气氛都轻松了起来,剑拔弩张的气氛荡然无存。阮明娇的目光这才落到眼前青衣的男子身上,比起燕徵眼前的男人多了几分亲切,不似燕徵那副生人勿近的疏离和压迫感。 武都侯与元原主从小青梅竹马,对原主异常关照,阮明娇扬起一抹甜甜的微笑,“裴景哥哥!” 见她这般,阮青山刚要纠正,武裴景却拦住他,劝解道,“阮伯父,我从小就与明娇一同长大,情同兄妹,不必拘泥那么多规矩!” 得到武都侯的支持阮明娇也得意起来朝着自家爹做了个鬼脸。阮青山无奈,“你啊,全让景儿给你惯坏了,行了,你们年轻人聊吧,老头子我就不在这碍眼了。” 阮青山背过身自顾自地离去,武都侯这才皱着眉头看向某人,眼中带着几分关切,“阿娇,前几天听说你出事我在外都急坏了,好不容易赶回来你还在昏迷着,想来也不知道我来看过你几次,听见你醒了我便放下手头的事情过来寻你,如今看见你安然无恙,我也就放心了。” “多谢裴景哥哥关心,前些日子给我自己也吓的不轻呢!我们别在这站着了,回府说吧!” 一行一不一会便四散,门前再次空无一人,原本早就离开的马车出现在街角处,燕徵细长的手指调开车帘一角,眸光不知何种情绪望着那扇重新关上门,脑子里却想的是裴景握着的那双柔夷。 “走吧!” 他眉眼微垂,放下车帘吩咐了一声,马车轱辘发出咕噜咕噜声离开。 杨绥之刚送走了阮明娇二人,刚在院中桃花树下的躺椅躺下闭目养神,桃花树一阵簌簌声,他眉头轻蹙,不耐道:“阁下既然来了,何必做梁上君子,不如下来一同喝杯酒吧!” 话音刚落,一阵疾风吹过,矮墙上飞下来四五个金甲黑衣的男人,手中各个拿着利器,白染一袭华服站在前面,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杨将军,得罪了!” 杨绥之轻哼一声,下一刻就被人架起,酒壶落地撒了一院:“哎,哎,各位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啊,唔……” 白染嫌他聒噪,直接一团粗布塞进他嘴里,身后的侍卫又往杨随绥之脑袋上套了黑布。 “杨将军,您还是安生些,不然我怕刀剑无眼伤到您,带走!” 唔唔,唔…… “啪,啪,啪!” 都察院的地牢里,阴冷潮湿,脚边泥泞糟乱一片,黑漆漆的只得接着墙壁的龛火看清,脚边不知何时跑过几只老鼠。 暗室里,一阵阵鞭子落在肉身的声音传来,伴随着男人痛苦难忍的吼声。 燕徵翘着腿,整个人仰靠在圈椅里,昏黄的灯火打在他脸上,更添几分阴森,眸光流转,漫不经心的低头摩挲着食指的玉扳指。 王进早已不同刚进来时般,整个人萎靡得低着脑袋,头发披散在脸上看不清神色。身上只能用布条来形容的东西,早已看不清原来的颜色,连同着血迹粘连在皮肤上,毫无声息。 “王进,你还不打算说吗?”燕徵起身接过从风递来的烛台,走近王进将烛台打在他跟前,从风抬手把王进的脑袋掰起来。 王进脸上没有半点血色,嘴唇干裂,眼神涣散却扯起一抹轻蔑的笑意来,“呸!有种就杀了我,燕徵,你在老子这里撬不到什么。” 燕徵立在哪里,冷言瞧着,半晌哼笑一声,将烛火递给从风,转身离去,“那就给他试试都察院的上百种刑法,拆骨取血亦可,只留着一条命便可。” 丛风跟着他出来,眼见他脸色不好,想说的话卡在喉咙里只得默默咽下。 “从风。” “在!”从风正想着,突然听见面前人叫自己,下意识应道。 燕徵转身瞧着他,“我何时教你这般磨磨唧唧的了。” 从风眸子倏忽睁大,心思被人戳穿的尴尬,燕徵白了一眼他转身继续走,他连忙跟了上去,狗腿般的献殷勤:“白染把杨老带来了,就在府里,据说郡主找他为了画刺客画像,您说郡主会不会……” 从风一顿,往他脸上瞧去,试图捕捉到什么,但燕徵神色淡然,狭长的眸子微垂,“知道了,你让人把王进被抓的消息传出去,加强守卫以防有人来杀人灭口。” “是。”从风颔首。 “燕徵呢,让他出来见我,许久未见他就是这般对待盟友的,我要去报官,权臣欺压老百姓!” 燕徵刚从都察院回到自己院子里,便听见杨绥之一阵无能咆哮,一会报官,一会又骂燕徵背信弃义,燕徵脸黑如锅底,踏步踢开门。 “好啊!那你就去报官,白染,带他去府尹衙门!” 踹门动静太大,屋内众人都往燕徵身上瞧去,杨绥之更是一脸惊恐的的看着他,没想到背后骂人就让正主听见了,偏偏这正主还不是好惹的主。 白染一愣,便要上前拉起杨绥之,杨绥之却先他一步先抱住他的大腿,耍起无赖来,任凭白染如何挣脱无济于事,只得向燕徵投去求救的眼神来。 “你们都是死人吗?由着他在这里胡闹!”燕徵厉喝一声,身边几个侍卫赶紧上前拉开杨绥之。 杨绥之眼见燕徵并非跟他玩闹,便扯起嗓子装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来,哭天喊地,“燕徵,你这忘恩负义的龟儿子,你连你救命恩人都不放过,我年金半百了,还要被人这番羞辱,我苦哇!” “你若再大喊大叫,我立刻让人剁了你得舌头喂狗!”燕徵忍无可忍,揉着眉心下达命令。 杨绥之立马站定,正襟危坐的模样仿佛刚才骂街的人不是他一般。 燕徵叹息一声抬步走向主位坐下:“找你来所为何事,你知道的吧!”燕徵端起茶盏放在唇边轻轻一抿,从容优雅。 杨绥之退后几步走在他旁边的位置,了然道:“不就是那姑娘的事,她找我画幅男人画像,怎么,你认得?” “你可知她身份?”燕徵又问。 “不知道啊。”杨绥之喝了口茶,皱着眉头回道,一边做不理解状道:“这玩意怎么苦你是怎么喝的下去的!” “她叫阮明娇,是当朝平阳郡主!” “咳咳,咳咳!”杨绥之一口茶水噎在嗓子里,直接咳嗽不停。 他眼望向燕徵,见鬼的模样甚是得燕徵满意,“平阳,不就是你的前嫂子?” 燕徵眸子一暗,似是不满道:“现在不是了。” “那她画像那男人是谁,该不会是移情别恋的新对象吧?” 燕徵忽视她的八卦脸,别开脸淡道,“她在找刺客。” 杨绥之:…… 他瞳孔猛然放大,目光落在淡定自若的燕徵身上,“怪不得她说的那些特征我那么眼熟,原来是你……” 龟儿子还没说出口,燕徵一记眼刀便甩了过来,吓得他不得不将话咽下去。 “那你找我来是为了别让我画像了。”杨绥之瞪着一双八卦眼继续问。 “不,画两幅,一副画齐五官给我,另一副照着她给你的线索画。”燕徵眸色突然一亮,是旁人从未见过的澄澈。 杨绥之离开,燕徵便屏退了众人,整个人瘫在梨木椅子,神绪不宁。 从风进来时瞧了一眼他,慌忙低下头呈上一份状纸,“那王进实在遭不住全招了,这是他拟的名单。” 燕徵略显疲乏的眸子终于有丝亮光,拿过状纸扫着,越看便眉头便皱的越紧,到最后直接愤怒丢掉,“王平安,魏江,陆槐!那么多人命只为了他们的私心死在秦水里。” “你同我一道去找太子殿下!”他起身,大步流星往门外走去,身上浑然升起的愤怒之意压都压不住。 从风不敢停,讲罪状全数塞进衣服里跟了上去。 “混账!”大殿之上,龙椅上的男人愤然拍桌,桌上的纸张因为动作太大被震得四散。 众人心中一惊,内侍曹公公连忙带着几个小厮收拾好东西这才退下。 殿内跪着三个人,从左至右,五短身材脸上横肉的是户部侍郎王平安,中间瘦小,略带苍老的乃户部尚书魏江,最后一个身材高挑略显年轻的便是兵部侍郎。 三个人颤颤巍巍的俯在地上,兵部侍郎陆槐是年轻,没见过这般场面,早已有些害怕,大声喊冤,“陛下明查,三年前赈灾江州,遇上暴雨实乃天灾,与臣等无关啊!” “事到如今,侍郎竟还在巧词夺理,你可知这状纸从何而来,便是从虎啸卫当了逃兵,跑去灵云山做了盗匪的王进!” 燕徵不屑冷嗤一声,,一身红衣圆领官袍穿在他身上倒显几分潇洒肆意。 他不屑得白了眼跪在大殿上的三人,上前几步向萧启拱手一礼:“陛下,利用职务之便压迫下属,克扣赈灾银两,联络山匪打劫赈灾银款,才造成了三年前江州赈灾撑船一事,一千多人命连带着部分江州的百姓曝尸荒野,这些年连累太子背负骂名,尔等如今还有脸站在这里狡辩,实属藐视皇恩!” “燕大人这话说的有失道理,既然做了逃兵,那他的嘴里还有实话吗?这便就要断三位大臣的罪名实属勉强。” 第十章 谨言慎行 位于首位的蓝衣男子,眉眼邪气,带着几分不满道。此乃六殿下萧南。 燕徵不屑一顾,反问道:“怎么,六殿下不信太子,却要信几个早有作奸犯科的臣子?” 这话问得奇妙,让人听来便觉得奇怪,萧南不信自己的皇兄,却为几个臣子说情。 殿内氛围一时有些难堪,就连皇帝都忍不住将目光落在萧南身上,萧南有些妖邪的脸上表情丰富,尤其是在皇帝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时,只觉得后背一阵凉意,他心中早恨不得将挑事的燕徵杀了泄愤。 面上却是故作镇定,“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燕徵见他一副急了的模样,耸耸肩,“没什么意思,既然六殿下不信,下官还有证明!” 他说着向旁边人示意,丫鬟端上来托盘,上面放着一枚玉扳指,“陛下,此乃尚书魏江的扳指,用于联系之用,前些日子我便发觉尚书手中缺了东西,如今才发现是尚书一直携带的扳指。” 众人往魏江身上瞧去,果真瞧见他大拇指上的戒指痕,注意到众人的目光,魏江心虚的扯下袖子以遮挡。 “一个扳指,若是尚书大人自己丢了让王进捡到也不是没有可能。”人群里不知是谁说了句,燕徵抬眸望去时那人却闭了嘴,尽量低头不让别人看见。 萧南似乎很满意有人为自己帮腔,得意得冲燕徵挑眉,意为挑衅。 燕徵知道他们会这般说,轻嗤一声,“无碍,臣已命大理寺少卿萧玉然去查了三位大人府邸。” 他说着,往殿外望去。众人随着他的目光看去。 不一会,便见一群铁甲的侍卫抬着大箱子和账簿进来,领头的是和玉面公子,皮肤白皙得如同女人一般,面上洋着不适时宜的笑,颇有些欠扁,一身官袍让他穿出了几分不知体统,挣扎出束缚的感觉。 此人便是玉安王之子,萧奇然。 他在殿中站定,命人放下箱子又向着龙椅的男人行了一礼,“陛下,这些是在几位大人府中查抄的贿银,以及各处县衙孝敬几位大人的账目,还有各处钱庄里究竟藏了几位大人多少银钱的账目,每一笔都清清楚楚。” 他说着还忍不住加重了音量,眼睛有意无意的往三人身上瞧去。 皇帝挥手,便有人去将账簿抬至勉前,他伸手翻起账簿,越看面色便越阴沉。 殿内其他三人颤颤巍巍,自知逃不过便开始求饶,皇帝被逼急直接将手里的账簿甩了过去,将魏江的帽子直接打掉,“你们自己看看,朝廷待你们不薄,你们便是这般草芥人命的,视王法与不顾,来了!” “此三人枉顾人命,贪赃枉法,贬为庶人,即刻斩首!” “父皇,此三人虽恶贯满盈,但以其胆量怕是……儿臣担心背后还有指使之人,容儿臣查清楚再罚也不迟。” 太子萧易眉头一凝,上前几步就将人拦下,不畏萧启的探究的目光直述自己的想法。 萧启眸子一转,看着下面三人已泪流满面,眸光闪过一丝厌恶,“罢了,此事交于你处置,散朝!” 御花园内。 一群穿红着绿的莺莺燕燕异常耀眼。院子小公主,小皇子相互追逐打闹,好生热闹就连一向不太喜欢孩子的阮明娇也感觉到了童趣。 今日原本进宫是为谢皇帝圣恩,她遇刺这些天皇帝不停往首辅府里送补药,又分派了好几个太医全力为阮明娇医治,为避免落人口舌她一觉得身子好些便连忙进宫。 然而她在前殿内没等多久,便有内侍匆匆赶来,说是今早皇帝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这会子正在养心殿内召唤大臣,改日再传召她。 阮明娇猜到必然是朝堂的事,她不便多问,只躬身道了谢便随人离开。 没走几步,便被二公主萧若涵拦住去路,这才随她来了御花园喝茶。 八角亭子下一蓝一红两道身影,红衣乃当朝的玉漱公萧若涵,一身华衣,眼见一张倾城的面容,端的是请正雅丽温婉娴静的模样活惹人怜,只略施粉黛便是便是倾城之姿。 刚喝了口茶,转眼便瞧见阮明娇看那些嬉闹的人群看呆了,脸上洋溢的笑意也温煦起来,是玉漱公主从未见过的。 玉漱公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好笑道:''你从前可从不喜欢这般吵闹的场合,今日怎么不嫌他们吵了?” 阮明娇回过头,扬起小脸,一身蓝衫潋滟芳华,与萧若涵完全的两个极端,下颌消瘦的有些尖锐,朱红粉黛,只一根丝带将头发挽起,一支玉钗从中穿过,尽然一丝慵懒随意的气质。 “从前不知好歹了些,现在觉的多跟亲近之人多相处也是好的。” 她这话说的模棱两可,落在萧若涵的耳朵里却是以为她让燕世安伤透了心,连性子都跟着变了。 萧若涵稍一思索,眼前一亮,唇畔溢着不容察觉的笑意,“娇娇,过几日便是春日宴,父皇将这次置办的任务交给了我,你若是一个人待得无趣了初三那天可要来。” “人不多,都是咱姐妹几个。”萧若涵怕她不愿,临了还加了一句。 阮明娇少一思索便答应下来,萧若涵眉头轻蹙,没想到她答应的这么爽快,连忙追问:“真的?” 阮明娇瞧着她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轻笑一声,点头脑:“自然。” 萧若涵欣慰一笑,莫名有些意外,“你以前从来与我们走的远,也不愿做参与这些事情。” “二姐姐,从前都是我不懂事了,二姐姐莫要恼我。”阮明娇听出她话里的意思,握住她的手郑重其事道。 “殿下,此三人身后势力必然不小,需要属下让人盯着些吗?”燕徵跟在萧易身后,见他闲庭若步,一言不发,不免有些奇怪。 萧易负手而立,与廊下站定,神色淡然,清风朗月的面容略带几分笑意,侧头望向燕徵,“孤让人盯着了,这段时间你辛苦了,不必这么紧张,别忘了更重要的事情。” 更重要的事?燕徵眉头轻皱,深谙的眸子里露出几分不解,还没等他想到更重要的事,便听得前方一阵孩童嬉笑,不知不觉间竟走到了御花园。 他眼眸一转在凉亭下竟发现了一道眼熟的身影,他眸子一颤,身前的萧易便递过来一份请柬,在他不解的眼神里缓缓道来:“初三那天是春日宴,明娇也会来,这是个不错的机会。” 燕徵垂眸接过请柬,终于知道了重要之事。 他二人走至凉亭时,阮明娇正是要起身告辞,萧易面带微笑,“怎么,平阳妹妹这就要走了。” 阮明娇笑容僵在脸上,偏头便见为首的萧易,一身暗色纹蟒的长袍,气度非凡,面容清风,此人便是太子。 她眼神一转便与某人相撞,燕徵一身红色圆领的官袍,身形迤逦,与太子不同周身皆是低气压,面若冰霜,眼含星辰却没有半分情绪,她身形一僵,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萧若涵拉着行礼:“臣妹见过太子哥哥!” “平阳见过太子。” 阮明娇行完礼,便僵直的站在原地,目不斜视,也不太眼。奈何某人却不如她愿,自来时目光便一直落在她身上,直勾勾的盯着她呆愣,行礼起身。 阮明娇干脆眼不见心不烦,扬起僵了的嘴角再次拜下,“太子哥哥,明娇打扰多时,眼见要禁宫门,不便再多打扰,明娇便先行告辞了。” “平阳,你刚痊愈又只身一人孤有些放心不下。正好,燕大人也要出宫,不若孤让他送你回府吧。” 萧易笑意未减,递给燕徵一个眼神,后者便上前几步,躬身拜下,“是!” 阮明娇:违抗太子的命令会死的很惨吧。 她心中挣扎反抗一番,脸色便变幻莫测,最后还是笑着应下:“多谢太子哥哥。” 宫道甬长,燕徵得了令送她回府,所以身旁没有宫女内饰侍相送,挪大的宫道里只有她两人,一前一后。 燕徵步子飞快,阮明娇几乎呈小跑才能勉强跟上他的脚步,若不是才第二次来宫里,身边也没有宫女,她怕自己走不出去还不如让这狗男人自己走了。 她跑的额头都有了汗水,却未见燕徵回头看她一眼,阮明娇干脆撂了挑子,转头往相反的方向走去,打算逮个宫女送她出门。 燕徵一直听着身后人小跑的声音,声音忽然离他越来越远,便觉有些不对劲,刚转身望去便见那道红衣翩然,正拉着个宫女说着什么。 燕徵眼尾抽了几下,忍着胸腔里就要蹦出来的怒火大步流星的走了过去,揪起阮明娇的后领子像提小鸡仔一般将她提到自己跟前。 阮明娇正兴奋呢就见被人提起来,转头便见燕徵晦暗不明的眸子,半分面子全无,不免找补道:“燕徵,你放肆!放本郡主下来!” 燕徵没理她,眸光一转便落在已经跪在地上,颤着身子不敢抬头的宫女身上,“做好自己分内之事,不该关的闲事别管,还不退下!” 他喝了一身,那宫女便从从起身连滚带爬的离开了两人的视线。 “燕徵,你吓她做什么?是本郡主找的她,你要是不满冲着我来。”阮明娇轻吼一声,伸手一推将自己后脖领的手推开。 小脸通红,目光似带火光怒斥着燕徵,燕徵神色淡若,说出的话却极近薄凉,似是教训一般拉住她皓皖“阮明娇,这是皇城,不是首辅府由不得你放肆!你高高在上不怕死,可别忘了他们不过只是在这宫里讨一个活路,若不想连累她们,就离她们远些,注意你的一言一行!” 阮明娇一愣,眼睫微颤,竟是一时沉默,燕徵说的不错,她只顾着自己却忘了她们在这权威之下,命如蝼蚁,主子不开心便是拿她们开涮。 她目光流转,偏过头,低声道:“知道了。” 燕徵似也没想到她会这般痛快,眼底闪过一丝惊讶,不过一瞬却又消失,他放开阮明娇的手,只留下轻飘飘一句“跟上,再不走一会可出不了宫了。” 第十一章 反将一军 车内,一阵漠然。 阮明娇低着头,却透着余光望向燕徵,他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仰靠在车壁闭目养神。她不由佩服,毕竟她曾经可是她嗓子,还那般对待过她,却能这般耐住怨恨。 不过,她抬头大大方方看过去,这厮这般压住不满步步接近她必是有谋而来,而且她还知道他所图为何。 “郡主盯着下官做什么?” 阮明娇刚眯起眼,打量着眼前人,便听见一道温润略带沙哑的声音,燕徵不知何时睁开眼,黑黝黝的眸子里带着疲惫,莫名的诱惑。 阮明娇身子一怔,僵在原地,眨巴几下眼睛掩饰尴尬,“我……你睡着了怎么知道本郡主盯着你?” 燕徵眼底略过一丝轻蔑,没有理会她的自圆其说,只道:“你有话要问?” 他这般坦然,阮明娇若再装傻却显得有些虚伪,所以她也不再掩饰,坐直身子,清清嗓子,郑重其事的看向他,“你接近我,是为了让首辅府支持太子?” 她一副正经的模样,说出来的话直截了当,一身绯红的裙衫落在身上略显褶皱,纤腰若柳,一头乌发梳成云髻,面若桃花,眉眼如远山清风,带着朦胧苍茫感。 燕徵盯着她,室内又是一阵静默,半晌后却听见一句轻飘飘的“是。” “所以,你不顾从前恩怨,忍着恶心接近本郡主?还扬言要帮我找刺客”阮明娇得到答案,继续逼问。 “是。”燕徵点点头,伸手斟了杯茶。 阮明娇一顿,没想到他这么坦然,恶心她这种话也毫无顾忌的应下。 太子势大,首辅府却也不是中立的态度,见武都侯便知首辅意属三殿下,可三殿下母族薄弱,计谋手段也远不如太子,若太子将来继承大统,首辅府便是他上位后第一个要对付的世家。 “我答应你!”阮明娇沉默半晌后,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燕徵斟茶的手一抖,茶水撒了一桌,他抬眼眸子微眯,略带不解:“这就答应了?如今陛下身体康健,各位殿下其实都在一个位置,太子虽为储君,可前路也未必平坦,郡主不再考虑考虑。” 阮明娇摇头,青致的脸上略带几分坦然,太子好歹是支持正统,母族势大。皇帝早早立了储君,并让其早早便涉及朝事为陛下分忧,可见皇帝对其重视程度。 只要太子莫要走偏,未来未必平坦都不过是给太子的考验,以她的记忆里太子只会步步为营,况且支撑者众多,走偏也能及时拉回。 “太子殿下是正统,又是储君这等时越早便越有利于时局,不用宰考虑,况且我相信燕大人不会让自己陷入危境。” 燕徵眼睫一颤,还欲再说些什么,马车却渐渐停稳,车外传来白染都声音:“主子,到了。” 阮明娇瞧了眼车外,扯扯嘴角“今日多谢燕大人相送,还有……指教!” 她指的是宫里的小插曲,她说完未再停留,揭开帘子径自下了车,燕徵的车停在首辅外的拐角,上次燕徵送她回家得了她爹一通说教,便答应不与燕徵来往,若是再让撞见怕是又要禁足。 元英上前刚放好轿凳让阮明娇转乘,阮明娇刚踏上,又一顿回身未将燕徵的车帘揭开,“燕大人,夜深了,路上还望小心。” 出宫耽误了会时间,这会天空已一片灰蒙蒙,半月悬挂却不明,似有乌云遮月。 “走吧。”车内的人声音未带一丝感情,只吩咐白染一句。 白染冲阮明娇颔首,调转马头跳了上去马车便如来时离开。 阮明娇被刺杀,陛下大怒不仅罚了燕世安,就连刑部尚书也罚俸半年,又派了宫里教规矩的嬷嬷去范家教范卿卿规矩,意为震慑,也为阮明娇挽回面子。 这说教半月,总算是结束了,但范卿卿对某人的恨意却越来越浓,刚结束了便跑到燕世安府上告状。 燕世安伤也将养好,范卿卿便靠在他肩头,小鸟依人,泪眼婆娑的望着燕世安,一身丝绸所制的衣衫薄如蝉翼贴在男人结实的胸膛上,一只手似有意无意的在燕世安胸膛略过,好像猫儿一般让人信仰不已。 “她伤了你,陛下非但不罚她,为了她还罚了父亲的俸禄,我跟着那婆子学规矩不知学了多少,一有做的不好的地方,便要挨板子。” 她说着一边似是为了证明自己说的并非假话,揭起自己的半截流苏袖,露出半截子白皙的胳膊来,指着其中一道板子印迹,“你瞧!世安,并非我说谎。” 那印迹淡得好似快要消下去了,燕世安眉头一蹙,搂过她低头埋在她脖颈之处,“我知你心中委屈,但阮明娇本就不是好惹的,背后又有陛下和首辅大人撑腰。你且忍忍,明日便是春日宴,阮明娇已确定要去,她和我的仇怨我们慢慢清算。” 燕世安突然的亲近,引得范卿卿一阵战栗,早就将心中的羞脑抛之脑后了。 初三春日宴,燕徵提前处理了些公事,终于在春日宴前一天谢下,在院内的小擂台里练起了剑,却听的下人说起范卿卿来找燕世安,他身形一闪,长剑竟脱手而去,直直插在擂台外的平地上。 从风看着里自己脚面不过板寸的剑,愣在原地不敢动,背后却是一阵阵冷汗,心中暗骂自己这张破嘴。 燕徵收了势,一身黑色劲装趁得他身形越发挺拔,一头乌发只用一根丝条系着,眉眼如画带着苍茫和阴暗,额头的汗珠顺着小麦色的面容往下滑落,浑身透着男子的成熟稳重。 “可听清了什么?”燕徵便说便下了擂台,接过护院递过来的手帕,便往小凉亭里走去。 从风终于从后怕中反应过来,拔了地上的长剑跟了上去,抱着剑在燕徵面前站稳,这才道来:“范家姑娘无非是卖了点惨,告了郡主一状,大公子便诱哄着说,明日春日宴要和清算。” 燕徵刚喝了口茶,手上一顿抬眼望向从风,眸底晦暗略带寒意,从风身子一抖,硬着头皮迎上燕徵的眼神。 燕徵放下茶盏,取下了护腕,语气中带着讥讽,中了一剑,又被陛下罚在家中,却还未让他安生,我这个哥哥果然是人中龙凤。” “人中龙凤”四个字他咬得很重,却听不出半分夸赞之意,倒像是轻蔑。 “走,去看看我这个哥哥的香艳美事。”他丢下护腕,起身负手往院外走去。 屋内,正一阵依你,暧昧之声声声入耳,时不时传来男子几声急促的喘息。 院中人各低着头,做着自己事,心中却暗道荒唐,白日炫耀,他家大公子怕是被这范卿卿下了药,不然那个清风霁月的公子何故这般荒唐。 他们正想的出神,门外却进来一行人,抬眼一看竟是燕父和燕徵,几个先看到的人身形一抖,齐齐爬了下去。 燕清略显威严的脸上,此刻风云变幻,神色极度精彩,铁青着一张脸,垂在一边的手紧握着拳头,身子不住的颤抖。 “父亲为何不走了?”燕徵上前几步,一副无辜样,他去找燕清时换了身宝蓝底鸦青色万字穿梅团花茧绸直裰,与他平日一身暗色不同,更显的少年气色。 燕清未理他,他眸光一闪,觉得不对,转过头看向禁闭的房门,屋内阵阵轻吟,他身形一僵,“父亲这……” 他还没来的及说完,燕清便略过他,下了台阶,气冲冲朝里喊道:“燕世安,逆子,给我滚出来!” 屋内暧昧声渐停息,接着便是一阵匆促收拾的声音,燕徵眼底闪过一丝得意,俊郎的面容满显不屑,身后的从风搬来一张太师椅,他便大大方方的坐下,欣赏起这场极为精彩的大戏。 “吱呀!”一声,房门从里被人打开,燕世安慌慌张张的系着中衣的扣子,却见燕清站在院中,怒气腾腾的盯着自己,他快步下了台阶,刚在燕清面前站定“父亲!” “啪!”就是一巴掌落在燕世安脸上,燕世安有些发懵却未发问,连忙跪下,““爹!” 燕清满眼怒色,手颤巍巍的指着燕世安,半天只蹦出一句:“逆子,陛下盛怒,你还这般不知悔改,来哦人请家法,我今日就打死你这个逆子!” 燕世安自知事情败露,夜从未见过燕清冲他发这么大火,自然也认罚。不过,他这院里一向都是嘴严,怎么能将这事透到燕清面前,直到他看清廊下端坐的燕徵,蓦然明了。 燕徵神色淡若,遇见他怒视的目光,却是起身冲他扬起嘴角,燕世安五脏只觉喷涌着怒火,烧得他整个人神绪不宁。 燕清话音刚落,屋内的范卿卿却是冲了出来,连滚带爬冲到燕清面前跪下:“伯父息怒,世安他伤势刚好,禁不起折腾了。” 燕清眉头一凝,却是越发盛怒,几乎嘶吼着,“将范家姑娘送回去!甘告诉范勇管教好姑娘!今日之事烂在肚子里,若敢往外乱传,后果自负!” 院里一阵糟乱,有人拉着范卿卿起身,有人架起燕世安,找来了厚重的板子,燕清举起板子便重重落在燕世安身上。 他却似感觉不到,紧咬着牙不出声,眼底却是一片猩红,盯着远处的某人。 被燕徵将了一军,他自然得记下。 第十二章 春日宴 阮明娇也来不及听说燕世安吃的哑巴亏,转眼便到了初三。 一大早,松宝便急匆匆拉着她起床,梳洗打扮,好一通忙碌眼看着到时间了这才停止。 阮明娇裹了三四层衣服,外衫是一件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异常繁复杂华贵,衬得她腰身极好,一头青丝梳了个流苏髻,一对珊瑚珠排串步摇,略显俏皮。 面容艳丽,妆容浅淡却不失精致,松宝夸张的愣在原地,木讷讷的夸赞道:“郡主,您太美了!” 阮明娇秀眉一蹙,轻点了点她额头,嗔怪道:“太夸张了!” 松宝捂着额头,轻笑道,“才没有,郡主本就倾城之姿。” 阮明娇没来得及回应她的马屁,门外便响起了元英的敲门声,“郡主,时辰不早了,咱们该走了。” “来了。”阮明娇回了句,拉着松宝便出了门。 门一打开,元英便身子一颤,眼睫微颤略有些发愣。 “走啊,傻站着干嘛?”阮明娇不解的问道,不由低头往自己身上看去。 元英自知失礼,眼眸一转收回思绪,哎了一声,连忙走在前面开路,只剩阮明娇不解,一旁的松宝却像是猜透了他的思绪,揶揄道:“看,元英大哥也看痴了。” 阮明娇睨了她一眼,佯装不满:“我看你啊是越发伶牙俐齿了。” 松宝心虚的吐吐舌头,没敢再搭腔,搂上阮明娇臂膀跟着出了门。 春日宴,顾名思义迎春宴会,也就是宫里日常宴会,由后宫的妃嫔公主组织,邀请各世家公子,小姐前来参加,迎风弄月,对诗作曲的消遣。王公大臣无需都到场,首辅又忙于政事,抽不开身,所以阮明娇无需等首辅,只带着松宝和元英,乘坐一辆马车便往宫里去。 春日宴都是些年轻人,所以这宴会还有另一层意味,各世家公子为家族之利益,来此便是为了相看可以联盟世家,或者为自己谋一份前程。 阮明娇路上无聊,便拉着松宝讲关于春日宴的事情,虽也猜到了七八却始终有些不解,臣子这般胆大妄为,陛下竟然还许这样的宴会存在? 她想不通,干脆解开车窗呼吸新鲜空气来。 宴会摆在晨乾宫,萧若涵的宫殿,一早就开始忙碌起来,宾客三三两两便入了宫,先是去了皇帝的御书房拜过,又一同跟着太子去到晨乾宫外的小校场。 阮明娇下了轿,元英便不得能再跟着,只带着松宝跟着内侍入宫。 狭长的宫道异常安静,上次的教训过后,阮明娇虽有些疑问却也不敢再同内侍搭话,毕竟万一真让人因为自己的缘故受罚甚至与丢了性命实在不该。 宫廷巍峨,她每来一次便被其中威严肃穆的气势压的有些烦躁,心底总似小猫爪挠一般难受,她总要感叹天子威严不可不敬。 “阿娇!” 她跟着内侍一阵穿巷游廊,眼见就要到了晨前殿,却听的身旁宫门前有人唤她,她一回头便见到了武都侯裴景。 他一身锦衣,面若白玉,清风霁月,脱世俗般清冷却无半分倨傲,眉眼间尽是温柔和惊喜,嘴角笑意难掩饰,“果然是阿娇,方才唯恐认错!” 阮明娇身子一怔,脑子里却闪过了什么,面上却不显,依旧亲和,她福神一礼:“裴景哥哥。”虽说和燕徵达成共识,但却不能立即表示远离其余人,太过明显也太过危险。阮明娇才不会那么傻。 裴景回以一礼,挥手让那内侍退下,“本侯同郡主一同进去,你且退下吧。 那内侍到道了声是,转身退下。 “裴景哥哥不与太子他们一起?”阮明娇扫了一眼离开的内侍,有些奇怪。 裴景负手走在她左侧,听她发问,回头睨了眼她,略带不好意思,“今日处理了些事,来的晚了些,适才与陛下请过安这才匆匆赶来。” “原来如此。”阮明娇点点头。 两人一路陌生走过,气氛一时僵住,裴景又开口,“阿娇,你与燕徵相熟吗?” 阮明娇一愣,略带不解的看向他,裴景却似是解释,接着又道:“上次他送你回府,原本就想问问,又想着你大病初愈,不敢扰你休息。” 阮明娇了然,压下心底的猜疑,却是摇摇头,一双潋滟的眸子略带失落之色“裴景哥哥忘了,他是燕世安的弟弟,相熟说不上,只是见过几面,发生过几次冲突。” “阿娇勿要伤心,是那燕世安不识明珠,阿娇,其实……” “郡主,您总算来了,公主让奴婢在此侯着您。”裴景语气急切,只是话没说完便被人打断,晨乾宫外早就有一身鹅黄宫装的婢女迎了上来,那是萧若涵的贴身侍女碧云。 看见裴景,碧云一愣,连忙福身行礼:“见过武都侯。” 裴景话卡在喉咙,却不能说出来,心中自然是不快,脸上神色淡然只敷衍颔首,阮明娇却有些猜透其心思,他方才难不成要表白,幸好碧云来的及时,不然她可真不知道如何应对。 阮明娇连忙拉着碧云,略带歉意,“景哥哥,看来我们是来的迟了,宴会已经开始了。” “谁说的,你不来本宫如何敢开席!” 她话音刚落,萧若涵便提着裙摆从宫门里出来,一身粉色宫装尽显大方,脸庞清新雅致,挽了一个温柔的发髻,眸光柔情似水,在看到裴景时不免一愣,“哟,这般瞧,武斗都侯竟与阿娇一同来了。” 裴景一扫之前的阴翳,拱手行礼,“见过公主” 萧若涵嗯了一声,连忙招呼着“都快别在这站着了,赶紧进来吧。” 她说完上前挽过阮明娇的臂弯便打着头阵进了宫门。 萧若涵的宫只她一人,她又颇得盛宠,一个宫由着她折腾修缮得一场繁复。 入了宫门,穿过一道拱门便有了另外一番光景,前殿被一道湖水隔开,有了分叉路口,一道直走便是小院供女眷歇息喝茶,另一道自右手边的汉白玉桥路过碧水湖直到对面的廊坊便是公子歇息喝茶之地。 有内侍先一步截住了裴景的去路,恭敬道:“侯爷,请随奴才来。” 裴景望了眼已入了小院的身影,眼底的不甘心久久不散,最后拂袖传过白玉桥。 说是小院不过也是一道廊坊圈起来的,院子里是流水宴,有好事的从萧若涵出门去迎团阮明娇时,便伸长脖子向廊外看去,眼见着萧若涵带着阮明娇进来,身后还跟着无武都侯裴景,一时之间便在小院传开。 是以,阮明娇出现时,院子里的一众花红柳绿神色各异,每个人脸上恨不得把我看见了四个字刻在脸上,或是轻蔑,或是不屑。 阮明娇眉头微挑,脸上却是淡若,丝毫不受影响,由内侍带她去了自己的位置。 萧若涵也只当是她们第一次见阮明娇来参加这宴会,有些茫然,面上笑意不减,“各位,阿娇这段时间有些烦闷,本宫便邀她与我们一同,各位不必拘谨,随意就好。” “自然是烦闷,当众退婚羞辱,又在床榻躺了数日,怎么能不烦闷呢。” 阮明娇刚坐下,便听得一道阴阳怪气之言,语气嫉妒刁钻刻薄,她抬眼望去,对面一到青蓝色身影,异常婀娜,头带宝玉簪子,尤为的雍容华贵,面容精致,眉眼间尽是轻蔑。 阮明娇认得她此人,是户部尚书之女宋宛儿,与范卿卿关系极好,阮明娇眼睛流转这才看见了她身旁的范卿卿,比起之前的跋扈张扬,她今日倒是尤为低调,难怪她进来时没瞧见。 周围已经有人忍不住轻嗤出生,时不时有轻蔑,同情的目光落在阮明娇身上,萧若涵脸色不悦,微微愠怒,刚要开口却被人抢了先。 “宋姑娘,谁给你的胆子敢妄议本郡主之事,陛下已然下令若有人再敢妄议此事是何等下场,你且问问范大小姐。怎么,宋姑娘是觉得令尊承受得主天子甚怒。” 阮明娇轻嗤一声,眼眸在宋,范二人身上流转,嘲讽意味颇足,语气的威胁轻蔑丝毫不加掩饰。 宋宛儿身子一怔,人眼神闪躲者阮明娇的打量,下意识看向身旁的范卿卿,她却只顾低着脑袋,降低自己的存在,只是搅着手中的帕子。 她只当是范卿卿被阮明娇找了麻烦,重新扬起脖子,犹如高傲的白天鹅一般,不屑道:“郡主只顾威胁我等,却连自己的婚事都受不住,难得不离经叛道一回却还是被当众羞辱,险些……” “够了!”宋宛儿话还没说完,头顶传来一声怒喝,萧若涵一向是温柔亲近,从未与谁红过脸,眼下却是难得的失态,一拍桌子便喝住了闹剧,转头望向宋宛儿:“此事已有结论,勿要口出狂言,你们听明白了吗?” 萧若涵说着又是扫视一圈众人,众人齐齐颔首称是。闹剧这才扼住,诡异的气氛却依旧不散,原本的流水宴吃的颇为沉闷,之前准备好的游戏也少了几分趣味,众人各怀心思,不过偶尔的几句低声交流却不敢在大声讨论阮明娇,而当事人本人也落得清闲。 阮明娇和裴景一同来宴的消息自然也落在对面的廊坊,眼尖的早就看到了裴景跟在身后,汉白玉堆砌的拱桥前久久不舍离开的身影自然也是落在了廊坊前一众人眼里,包括燕徵。 第十三章 假仙 燕徵立于廊下,与热闹的人群拉开了距离,深邃的眼眸望着远处还引来不少刚入宴时的小姐一阵热闹,他眼见着一道身影入了宫。波澜不惊的眼底突然明媚,却不像下一刻见到了裴景,眼底的明媚再度一暗,周身阴恻恻的气息让人望而却步。 他举着酒盏,眼神迷醉,且听着周围的探讨声,直至裴景入了廊坊这才止住,裴景路过他时却还意味深长的你了眼他,他只当没看见自顾自地喝着酒,眼底晦暗更深,烈酒入喉却是莫名的苦涩难掩,呛得他胸腔好似炸裂。 不过才取消婚约,这么快便攀上了裴景,他眼底深暗,莫名的气愤。 “小侯爷,你可来迟了。”待裴景与亭子下的太子和几位殿下请过安之后,便有好事者上前拉住他调侃。言语里皆是揶揄。 裴景故作不懂,只小声抱歉,“有些事情耽搁了,在下罚酒三杯,以表歉意。” 他说着便有人奉上酒壶和酒盏,旁边人继续调侃嬉闹着,裴景没喝酒便已有些红了脸。 大理寺少卿萧玉然从一众人挤出来,一身粉红长袍子身形颀长,眉眼间尽是少年神采奕奕,仰着自带特点的痞笑,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提着酒壶挪步到燕徵身边,扫了眼哄笑的人群,调侃道:“燕大人怎么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不同大家一同热闹。” 燕徵听得出他言语里的揶揄,头也没回,依旧盯着对面廊坊,听不出话里的情绪,只轻飘飘一句“无聊。”打发。 萧玉然笑意一僵,却没想燕徵只这般轻飘飘的回应他,又见他目光落在对面,眼底闪过一丝愕然,颇为惊讶道:“燕徵,你这是单相思了啊?瞧上那家姑娘了,咦!这姑娘真倒霉,被你瞧上怕是半夜都要做噩梦的程度!” 萧玉然调侃的笑脸忽而消失,似是想起了燕徵不为人所知的秘密,夸张的打了个寒噤。 燕徵杯盏一顿,眸光一寒犹如利剑一般望向一旁的萧玉然,后者登即只直起腰腹,正襟危坐的模样,眉眼略带心虚。 “我发现你最近这张嘴越发能说会道了,不若……” “哎呀,各位,今日春日宴这般好光景,风吹柳絮,景色正好。对面还有美人相伴兮,困在这一方天地喝闷酒可不行,公主不是准备了蹴鞠比赛,不若现在便开始吧!” 燕徵威胁的话还没说完,萧玉然便扬声招呼着,生怕晚一刻阮燕徵抓住。 众人听了这话,也兴致盎然,搁了酒盏齐齐望向亭子帷幔的方向,亭子下的太子和其他皇子早已听见了萧玉然咋咋呼呼的声音,由萧易掀了帷幔走出来,依旧的清风雅正,一身常服与太子蟒袍截然不同,反倒像是邻家哥哥。 其他几位皇子也各有风采,却也都是难掩的贵胄气质,风度翩翩的少年郎,与以往的高贵矜傲身段不同,面带笑意和趣味,似乎真是对蹴鞠比赛感兴趣。 萧易清隽的面容笑意浓浓,清凉的眸子望向不远处的萧玉然,颇有几分调侃的意味,“就知道你小子闲不住。既如此,不若就请诸位移步后院的蹴鞠场。” 众人得到许肯,齐齐躬身行礼:“是。” “太子哥哥,光我们玩都没意,总要请些捧场的,提起蹴鞠也能卖些力不是,不如请来对面的女眷同往如何。”众人还没动身,萧玉然又赶忙唤住萧易,献殷勤道。 众人脸上神色迥异,有异常得意的,有面带羞涩的,美人相伴,他们这群人成家的不多,虽一到年纪家族里会安排通房侍妾,但到底身份低位,容貌学识哪里比得上世家女子那般。他们来春日宴也是因为想看美人,找找属于自己的那个中意人。 不过,到底是宫里,在场权势地位最高的人也没说话,众人也只敢想,,不敢做声迎合。 一旁的燕徵睨了萧玉然一眼,没做声。 太子面若清风,笑意不减,这般气氛正好,也非要做些什么他也没那般严苛,只嗔怪瞧了眼萧玉然,便转身吩咐身后的小厮,“去若涵那边请请就说蹴鞠比赛开始了,问问她们有没有兴趣。” “是。” 小厮去请,廊檐下一众人却是浩浩荡荡的朝后院的方向走去,声音不小引来小院里不少女眷的侧目。 流水席刚进行到一半,阮明娇有萧若涵护着,游戏自然没有人针对她,但还是轮到了几次她。此刻佳南宋星刚出了道关于春的题目,请她做词。 她凝着秀眉,正在思考便听见一阵哄闹,旁边有人便有些好奇,“他们这是要去做什么。” 众人顺着她的声音望去,便见对面廊坊的男子们一同往一个方向去,流水席的游戏顿时失色,萧若涵正要差人去对面打探,便见一宫装的小厮下了台阶,俯身一拜:“二公子,殿下差小人来请,蹴鞠比赛开始,邀各位贵人一同前往。” 话一出,便在女眷中炸开,三三两两略带兴奋,神采带着莫名的期待。 萧若涵脸上一怔,“原来已到时辰了,你且回了太子哥哥,我等稍后就来。” 那小厮再一拜匆匆退下。 阮明娇低头思出春的诗词,拉着宋星便要回,宋星小脸一皱,颇为无奈的点了点她额头,“你何时这般痴迷作词了。” 她声音不大,却引来不少人侧目,却已纷纷扬起嘴角,或轻蔑或不屑,阮明娇荒唐了这么多年,不知是遇刺以后伤了脑子,这般装腔作势不知是给谁看的。 萧若涵不予理会她们心中的弯弯绕绕,扶着丫鬟的手起身,“诸位,同本宫一同移步吧。” 众人得了允肯,哪里还在意阮明娇对不对得上诗词,只齐齐福身,而后跟着萧若涵身后从女眷一层的廊游廊向后院而去。 阮明娇跟在最后,倒是兴趣不大,这宴会颇为乏累且有些枯燥,她端端坐了这么久,早就腰酸背痛,现下走动双腿一阵发麻,也不知这些古人常年这般如何受得了。 蹴鞠场不大,但不过是小型比赛,也不需要多专业,两边廊坊一边给男子,另一边将吃食端来重新布置便是女眷观赛的地方,倒是比起之前搁着碧水湖两边距离更近了些。 参赛的男子分为红,蓝两派,红对由燕徵带队,萧玉然和刑部侍郎柳青风以及其他六位世家子弟。 蓝队由三殿下萧涣带队,还有六殿下萧男,青芜将军燕世安和武都侯裴景及其他四位世家公子。 太子身份尊贵,众人都是不敢与他一同游戏,萧易也自知此,所以并未参赛,带着其余人去了廊檐下观赛。 红队头带红色抹额,穿黑色劲装,蓝队带蓝色抹额,穿浅灰劲装。 女眷刚在廊檐下坐定,一黑一灰的队伍便换装完成,自另一边白玉阶走下,各个身材飞扬,有着年轻人的朝气蓬勃,又不失少年人的潇洒恣意。 带队的两个人一个周身温柔,犹如远山苍苍茫却看不透,矜贵异常,一身灰色劲装简单不失雍容,不同与旁边燕徵自带亲和力。 燕徵一身黑色劲装,身形绮丽,身上自带杀伐果决的气势,红色抹额更显几分倨傲,玉冠束发却不像他穿朝服,莫名的多了几分少年气。 萧玉然绑好护腕,神秘兮兮的凑到燕徵身边,面带八卦冲女眷在的地方扬扬下颌,“如何,我这可全是为了你能见见心上人,你可要好好感谢我。” 燕徵侧目睨了他一眼,清浅的眸子闪过不耐烦,薄唇轻启幽幽道:“自作多情!” 便头也不回的往蹴鞠场走去,不理会身后风中凌乱的萧玉然。 萧玉然吃了鳖,却依旧笃定燕徵绝对心动了,以平常他连一个眼神都不给自己,这次不仅找借口支开他,还心虚似得与他拉开距离。 “假正经!”萧玉然俊秀如白玉的面容扯起一抹揶揄的笑意,便抬步跟了上去。 而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燕徵眼神流转,投向远处的廊檐下,寻找着那莫清冷的身影,她一身浅蓝衣裙,瞧不请表情,只自顾自低着头做着自己的事,脸颊的青丝被风吹得带起,飘飘然的裙摆犹如谪仙。 “假仙!”他心中吐槽道。 廊檐下的女眷一睹这么些少年的风姿,更难掩兴奋,不由得小声议论气谁更好看,谁气质绝佳。 “我觉得三殿下果然气质斐然,果然是矜贵之子。”有个蓝衣女子拉着一旁的朋友,满眼痴迷道。 “三殿下太矜贵,我们可高攀不上,我倒觉得燕徵,燕大人破有男儿气概,安全感满满。”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纷纷挑选着自己最为属意的良人。 萧若涵回眸,阮明娇却是低头,搅着瓷碗里的银耳粥,思绪全然不在蹴鞠场上。 不止她注意到,一旁的佳南宋星也注意到了,她一袭绯袍拢在身后,云髻梳得极高,将她整个人都拔高不少,秀气的面容上犹疑,伸手推了推阮明娇,“你怎么了,一天都沉闷闷的。” 阮明娇手一抖,银耳的汤水顺着汤勺撒了一些,这才抬头看向宋星,原主的记忆里与原主一样荒淫无度,狼狈为奸。 燕世安与范卿卿参加晚宴会,也是因为佳南县主想为阮明娇出口恶气,却没想险些酿成大错,她派人去找时,阮明娇如同被剥了内芯的布娃娃一般瘫软的躺在地上,呼吸极度微弱,她一度害怕阮明娇醒不过来。 好在她命大,活了过来,她也因为此事被禁足家中半月,却不忘派人去阮明娇府上送些温补的药材来。 好不容易解了禁足,见到阮明娇却见她像是换了个人,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来。 阮明娇摇摇头,坐直身子,“许是大伤除愈,方才坐的久了些有些不舒服。” 萧若涵面露愁色,担忧道:“还好吗?不然,我让人带你下去休息一会。” 宋星扶着她背脊附和道:“是啊,别硬撑着,你能来此处已是不易,不需守着规矩,又没人怪你。” “无事,太子都在呢,我独自离席不太好,若是撑不住我再下去。” 阮明娇语气笃定,她们也不好再劝。 正说着,传来一阵敲锣声传来,众人噤声,纷纷仰着脑袋往下瞧去,萧若涵和宋星也移开目光一同瞧去,蹴鞠比赛开始了。 第十四章 萧玉然受伤 一黑一灰的两行人分散开,内侍抛起蹴鞠,燕徵一个飞身,伸脚一拦将蹴鞠踢向一旁的萧玉然 萧玉然蹦得老高,头顶着蹴鞠,翻身而过,蹴鞠落在他脚下,萧玉然带着蹴鞠往蹴鞠网去,旁边的萧南却是不知从何处冲了过来,伸脚便要抢夺蹴鞠。 萧玉然面色一闪,将蹴鞠从萧南胯下踢走,闪身躲开萧南的攻击,闪身到他身后倒着蹴鞠继续向前。 场上异彩纷呈,对面廊坊纷纷喝彩加油声,气氛极佳,带着女女眷也顾不上矜持,纷纷为自己支持的队伍喊起加油声。 她们正兴致高昂,游廊那一头两个宫人蹲着托盘,低头匆匆走向每人跟前,福身解释道:“这是太子殿下吩咐的,讨一个好彩头,请各位贵人为自己支持的队伍押下贵重之物,若你支持那一方赢了比赛后,便可拿走同等交换的宝物。” “这些是三殿下他们的?”有贵女开口询问。 那宫人赔着笑,连连点头:“贵人聪慧,正是。” 那贵女扬起骄傲的小脸,取了自己的手镯,在托盘中选了自己中意的物品,下赌成功。 其他女眷也纷纷拿出自己的玉簪首饰招呼着内侍,那宫人恭敬着一边紧着众人。 “哪个是三殿下的?”有人又问,那宫人却是笑着摇摇头,只说太子殿下吩咐不让透露,那女子略显失望,拔了玉钗子,随意选了件物品放在一起。 萧若涵是主持之人,便不用下注,反倒是宋星万分激动,早早拿出了自己的白玉耳坠,眼巴巴的望着。 可到了跟前,前面已被选了差不多,只剩一柄黑色匕首,刀鞘是黑色纹金,摩挲起来略扎手。还有一柄玉扇,扇柄光滑透亮摸起来有些冰冰凉,扇面由绢布洒金而致,倒是雅致。 宋星略带失望,下一刻却抱歉冲阮明娇一笑:“阿娇,对不住了一下” 阮明娇知道她何意,耸耸肩膀,并不在乎自己要选那柄匕首,毕竟她和原主主都对这种东西痴狂,轻声道:“你随意。” 便伸手解下了脖颈间的玉佩,玉佩呈碧色,上头略窄下头渐宽,玉色极好,久贴身却不显温润。 萧若涵一愣,“这玉佩你一直贴身带着,当真舍得?” 阮明娇放进盘中,神色如常,眼底清凉,并不在意。“第一次来,并未带什么好东西。” “早就看你那丑玉佩不顺眼了,送出去也好,改日去净土寺本县主亲自为你求块更好的。”宋星接上话,一副终于受不了又欣喜的的样子,成功逗笑阮明娇和萧若涵。 阮明娇颇为狗腿道,装腔作势一礼:“是,是是,多谢县主,我还得多多仰仗县主赏赐。” 知道阮明娇在调侃她,宋星脸一红,指着阮明娇便给萧若涵告状,“公主,您看她!” 萧若涵只眼含笑意,并未加入他们的打闹。 “好!”场下响起一阵叫好声,众人望去,原来在他们打闹时红,蓝双方都各自进了一球,方才燕徵单刀匹马只一连过了双方四人,在队友掩护下将蹴鞠踢进,再得一分,领先蓝队一分。 所以,萧玉然没认真喜悦喊了一声,脸上神采飞扬。 蓝队的人便有些焦急,面色不虞,萧涣和萧南更是沉着脸,萧南邪魅的脸上带着不悦,拍手打气道:打起精来,你,跟我去防燕徵,其余人盯好自己的位置。” 廊檐众人又屏息凝神望着场下,这次萧涣抢到了蹴鞠,带着便往自家的网跑去,萧玉然慢悠悠游走在他身边,试图让别人降低对他的戒备心。 萧涣脚下一停,要转移蹴鞠时,他瞅准时机,伸脚一拦便将蹴鞠拦了下来,带着小跑几步,便高呼燕徵。 脚下发力气,蹴鞠便在空中划过一阵弧线,萧涣上前几步想要挽救,萧南此刻围在燕徵身前。一使眼色,旁边裴景便快速跑了几步,撞上燕徵试图将他挤走。 燕徵自他们围在自己身边时早就有预感,在裴景往自己撞来时,突然闪身躲开,裴景一愣脚上却是停不下来,直冲冲的撞向萧南。 萧南暗道不好,躲却是已经来不及,裴景失了平衡,压着萧南便一同倒在场上。 燕徵却是先其他人一步跳起来,一个倒勾便将蹴鞠提进了网里。 三比一,红队依旧领先。 萧南眼睁睁看着燕徵踢进却无可奈何,暗骂猪一样的队友,气冲冲的推开裴景,喝道“继续。” 裴景爬起身,却尤为狼狈,拍了自己身上的灰尘,目光落在远处那人,他出糗燕徵却是风光无限,他下意识在廊檐下寻找那抹身影。 她目光果然在燕徵身上,他嫉妒的发狂,眼底浮上一层愠怒,握着的拳头松了又紧。 燕世安走过来拍拍他背脊,“打起精神来,比赛还没有输。” 裴景掩去怒色,回过头冲他点点头。 “燕徵不好对付,但他旁边的萧玉然就不一定了,你我合力必然能赢。”燕世安凑近他,眼睛盯着萧玉然。 裴景一怔,了然他话中意思,笃定的点点头。 比赛继续,这次蹴鞠被萧玉然抢到,他独自一人带着蹴鞠,冲来一人他便闪身躲开,燕徵被萧涣和萧南纠缠住一时脱不开身。 其余几人尽力想要躲开追逐,上来帮他,却分身乏术。刚接到蹴鞠,便又踢还回来,如此反复几次萧玉然干脆不传了打算自己带着。 一分神,裴景看准时机,却冲他过来,直接抬腿冲他膝盖处踢去,萧玉然反应不及。突然的重击,直接被踢到半跪在场地,眼看着裴景抢过蹴鞠,由燕世安掩护,小李跑一段直接踢进网里。 他抱着膝盖,面带痛苦的在地上打起滚来,燕徵推开拦在身边的人疾行至萧玉然身边,蹲下身子询问“如何?” 萧玉然龇牙咧嘴,没有半点刚才的嬉皮笑脸,这皱着眉摇头:“不行,踢不成了。” 众人也被这一变故吓得惊婚失色,有萧玉然的迷妹绞着手绢,颇为紧张的盯着场上的萧玉然。 萧玉然,京中颇负风流公子的盛名,当年高中探花巡街,京中不知多少姑娘都早早登上阁楼,卖断了近乎所有花坊的花,就等他路过青弄巷一掷表明心悸。 那天过后,青弄巷满是花香消弭不散。如今,曾经那般风光霁月的人倒在哪里,更添几分说不出的凄美之意,却没人高兴的起来。 阮明娇放才瞧得清楚,裴景同燕世安有过交流,子那后燕世安便制衡着刑部侍郎不予他去帮助,裴景便一直徘徊在萧玉然身边,那一脚是奔着让萧玉然下场去的,力道极重,她眼睫微颤,心底打起鼓。 裴景这种表面平和近人,温柔极致却始终是个笑面虎,实则心狠手辣。 太子已唤来御医,命人将萧玉然抬下去医治,场上一片混乱,但这笔试总要有个结果,萧玉然受伤必然要在加人,可这番情形,谁还能安心比赛。 萧易也知道,却有些拿不定主意看向燕徵,燕徵上前几步:“世子受伤,我等已无心计较比赛输赢,弃权便是。” 燕徵并未让他为难,萧易点点头应下,红队虽领先一方,但到底弃权,这比赛蓝方胜,但到底胜的不光彩,场上也因萧玉然无人敢上前恭喜。 宋星摇摇头,不耐道:“无趣!” 萧易一挥手,带着人去往萧玉然所在的厢房。 阮明娇借口不适,与萧若涵和宋星告辞过后,便跟着萧若涵的侍婢离开。 她走后不久,一旁的范卿卿却是向自己的婢女一使眼色,婢女便了然一般轻轻点头。 燕徵欲跟着太子去查看萧玉然的情况,却不像廊檐之下的身影不见,他四下寻去依旧没有,当下心中有些异样,唤来从风才知她已然离席,跟着婢女去了歇脚的厢房。 他调转了方向,顺着蓝游廊往从风打探的地方走去。 阮明娇跟着宫女绕过碧水湖,便穿进了另一院,院中别有洞天,不似前院那般繁复,却雅致安谧异常,院中海棠开得正盛,弥漫着一股清淡的香气,在只是院子安静异常,她心中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那宫女在一间厢房门前停住,福身恭敬道,“郡主,就是这了。” “有劳。”阮明娇颔首示意眼神却始终落在宫女身上,试图在她脸上瞧出些什么来。 那宫女却神色如常,没有异样,阮明娇心中不禁自嘲,只道自己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都有些草木皆兵了。 “郡主,若是需要茶水点心,还请这位姐姐跟我来。”阮明娇进了屋子那宫女又在身后询问道。 阮明娇睨了一眼桌上,虽有茶水唯恐都凉了,“如此也好,松宝。” 松宝福身,未觉不妥,便跟着宫女离开。 屋内陈设简单,但家具都是新的发亮,一张床榻柔软松棉,她躺上去便觉一阵舒爽,端坐的腰终于得到缓解,刚闭上眼打算小憩一阵,门外却传来一阵剧烈的敲门声。 第十五章 又遭一劫 阮明娇睁开眼睛,颇为幽怨的望着天花板。 “阮明娇!”她还没发作,门外响起燕徵的声音2,她秀眉一蹙,眼眸转向门扉,不得不起身去开门。 “燕徵,你怎么找来了!”她半开门扉,挡着门没有要请燕徵进屋的意思。 燕徵却透过她望向她身后那点空间,她婢女不在,不然不会是她来开门,“你婢女呢。” “去拿茶点了,怎么?”阮明娇不知他的意思,话没说完,燕徵大手一推,径自绕开她进了屋内。 阮明娇原本困乏的眼神骤然一亮,立马敞开门,转身便追上燕徵,厉声斥问道:“燕徵,你做什么?这是女眷休息的地方,你若想休息去别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传出去多不好,传出去你不要清誉我还要呢!”她边说边抱紧自己,做防御状态。 燕徵却不理她,自顾自地在屋里查看起来,好似在找什么东西,阮明娇眉头越皱越深,颇为不解的看他发疯,直到燕徵往床榻而去,意味他要做什么,立刻上前挡在他面前拦住:“燕徵,你找什么呢?” 燕徵原本以为屋里另有玄机,怕刺客埋伏在屋内,进来查看一番,略显单调的厢房并无可躲藏的地方,唯独这床榻。 “让开!”他语气略带命令,面上淡若清风,轻飘飘的三个字却胁迫十足。 阮明娇不让,他便拉开她,径自往前,阮明娇伸手一拉,没拉住燕徵却是拉了窗幔,燕徵正要阻止,却已然来不及。 那窗幔连接床顶,却从床顶衍生出一截又粗又长到绳子连接屋顶的横梁,横梁摇晃,床顶随之摇晃向二人倒来。 燕徵眸子一闪,扑向阮明娇,一手护着她脑袋闪身躲开,二人双双倒地,燕徵撑在上方,二人相视皆是一愣。 阮明娇正要问话,那根晃动的横梁却带着旁边小木梁摇摇欲坠,直接脱离了掌控向燕徵砸来,“燕徵,小心!” 她搂过燕徵脖子,让他侧头在自己左侧用自己的右臂和宽大的袖子为燕徵迎下这一击,自己右臂却是重重的挨了一下,她凝着眉,一张脸扭曲成一个皱巴巴的包子,额间还渗出层细密的汗水,右臂的痛意传至百骇,她脑子里一片空白。 “啊!”阮明娇轻嘶一声,右手放开燕徵无力的垂在一边,燕徵起身眼里皆是不可置信,晦暗的眼底凝着的云雾突然散开,越发清明。 他起身拉起阮明娇,身前身后的梁木因为缺号少了一根止住,大有撑不住,皆要掉落的迹象,燕徵不敢停,他打横抱起阮明娇,趁着那大横梁掉下之时要带着阮明娇逃了出去。 二人刚出了门,身后的房子似乎忍到了极限,轰然倒塌,发出震天响的声音,连带着周围几座房屋都摇晃不止,掀起一大股土腥直奔他们而来,燕徵抬手用乱宽大的袖袍挡住那股浪潮。 阮明娇被她扶着,右手却依旧不住的发颤,前院其他地方的人皆被这巨响一惊,心中一震,纷纷往巨响传来的方向瞧去。 松宝刚端着茶水点心回来,却见阮明娇所在厢房倒塌,心中便慌了,手上一顿茶水点心应声散落在地,阮明娇听见声音,向她望去:“松宝。” 松宝腿一软,刚瘫坐在地,听见阮明娇唤她,似不敢相信般冲她往来布满泪水的眼眶闪过一丝欣喜,却是没忍住哭出声,起身冲她小跑而来,挽着她臂膀就要晃,阮明娇闷哼一声,“轻点。” 顺着手臂往下去,阮明娇手直直垂下没有半分气力,心中刚升起的欣喜又转为担忧,“小姐,你的手?” “无事,应该是骨折了。” 燕徵见她这般风轻云淡,明明疼到眼泪在眼眶打转,却在看见她这个小丫鬟立马收了眼泪,故作坚强。目光下移落在她右手,方才情形却又在他脑子里过了一遍,阮明娇竟是救了他一命。 萧若涵带着守卫,从风和和白染紧随其后,还有些未离开宴席的人群便赶来小院里,眼前的景象却是让众人一惊,右侧第二间厢房却是坍塌成一片,连带着它周围其他厢房都有些摇摇欲坠,颇为惨淡。 “阿娇,你怎么了!”宋星却是先一步发现了阮明娇,燕徵在人来时已将她交由松宝,她堪堪站住脸色苍白的样子人宋星一惊,连忙不下台阶走到她跟前。 萧若涵立刻让府兵查探情况,也跟着宋星过来,阮明娇略带安抚:“没事,骨折了。” “来人,传御医!”萧若涵轻呼一声便让人去传御医,她刚要跟上去,却放心不下转身正欲望开口,燕徵却似猜到他心思一般:“公主放心,此处有属下,郡主伤势要紧,还望公主务必让御医尽力。” 萧若涵点头应道,“放心。”后折身离开。 燕徵一身的劲装,此刻沾了不少灰尘却有些分不清原来的颜色,原本整齐束的发丝却有些凌乱,自带威慑的面庞沾了灰尘却难掩起清隽。 众人不免疑惑,此处不是女眷休息的地方吗?为何燕大人会在此处,还是和平阳郡主一同,方才还特意拜托公主尽力医治平阳郡主。 难不成……众人心底泛起嘀咕来,却又句不敢先说出猜想,然而猜疑过后觉得此事异常有趣,燕家兄弟都深受平阳郡主威迫。 阮明娇被扶进萧若涵寝殿,御医已匆匆赶来,她闭着眼靠在萧若涵身上,任由御医抬起她右臂活动,手臂犹如断线的木偶一般软绵绵的,阮明娇拽着萧若涵的手又怕伤着她。 “如何?”萧若涵握紧阮明娇的手,转头看向御医问道。 “郡主只是骨折,未有伤及其他处。”那御医放下阮明娇的胳膊,拱手拜下。 萧若涵点头,“你尽快!”她说着将阮明娇的手握得更紧了,“阿娇,你靠我近些,若是疼就抓紧我。” 阮明娇睁眼,眸底情绪不明,江御医便已上前递上一块干净的帕子,她张嘴咬上那帕子。 江御医接过她右臂左右活动几下,阮明娇不敢看,她从前也有骨折的的经历,复位之时的痛意好似已经传便百骇,她额头汗水更甚,握着萧若涵的手微微发颤,头抵在萧若涵肩。 下一刻便听一声咔嚓声,江御医已将骨头复位。 “啊!”阮明娇闷哼一声,帕子从口中掉出去。 出事后不久,太子便得知,让御医看着萧玉然,便带着人赶到了厢房,燕徵正令人收拾厢房,未见其他人受伤。 萧易冷着脸,“怎么回事?” 燕徵顾及不了身上的脏乱,躬身拜下:“平阳郡主来此休息,下官觉得有些不对劲便跟来,那横梁被人动过手脚。” “心思动到宫里来了,实在狂妄!”萧易冷嗤一声,半分今日宴会上的清风之姿,他扫了一眼燕徵,“你没事吧。” 燕徵摇摇头,“郡主替下官挡了掉下的横梁。”他眸光刘庄,情绪难掩的低沉。 萧易不再多问,只是道:“你尽快整理完毕,父皇那边还等着孤去禀报情况呢。” “是。” 厢房做了手脚,砸伤了郡主和当朝重臣,此事虽大但毕竟是宫中之事,被萧若涵遣散的宾客虽好奇但并不敢妄议宫中之事,都不用萧若涵嘱咐,他们自然知道少说话。 首辅得知了此事,匆匆将内阁的事物交代下去,便入了宫接阮明娇回府,索性并无大碍,折骨也已复位,唯独右臂有些擦伤。 阮明娇靠在软枕上,脸色也恢复了些血色,嘴唇却依旧发白,薄唇轻启,说道:“爹,我没事!” 阮青山看着用布条吊着胳膊的女儿,脸色铁青,眼底是浓浓的后怕之色,胸口起伏更甚,“你啊怎么还反过来安慰爹了。” “次次让您担惊受怕,真是女儿不该。” “说的什么话,你和爹相依为命,你就是爹唯一的期盼,和燕家的婚约若是爹坚持,你也不至于……”阮青山眼底染上一层愧色,话没说出口,阮明娇却已经懂了。 “爹,是我自己执意,与您何干。” 阮明娇截了他的话,冲他摇头眼中却已是带泪,阮青山点点头没在说下去。 阮青山离开后,松宝端着安神汤进来,阮明娇喝了几口后便搁在一旁的六角桌上了,对松宝说道:“宫中如何了?” 松宝一怔,然后反应过来,“元英大哥出去打探了,消息虽封锁但还是听见了些蛛丝马迹,抓到个宫女就是那天支开奴婢的宫女,厢房被人做了手脚她故意带您进去是受人示意,如今怕是已经到了刑部大牢。” 阮明娇眸子晦暗不明,屋内烛火明媚,照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流光转动泛着点点的星火。 她该知道有人冲着她来,不过因为那婢女表现实在太平淡,没有一点蛛丝马迹她便放下心来,却没想还是让人钻了空子。 杀她杀到宫里,这意图便是很明显,她即便没事,宫里出了这种事必然是秘密调查,只要抓不住把柄刺客便依旧可以逍遥法外,还真是好算计。 她只觉心累,一想的多了胳膊便又传来痛意,搅得她心神不宁,干脆屏退了松宝睡歇下了。 第十六章 大业来使 燕徵与皇帝禀报完后,皇帝震怒下令将此事交给刑部查,由他督察,他领命后借着月色便先行出了宫。 一出宫,没回燕家着人驾车去了首辅府外,月色正好,巷子里亮堂的紧,那首辅府依旧矗立着,月光洒落下来备显清冷。 燕徵便那么站着,任由月光搭在清冷的脸上,眼眸似黑曜,隐着苍茫,眉眼间薄雾未散。 他换了自己的衣服,身形挺拔,月色撒在高大却略显孤寂的身影,他原去了趟萧若涵宫里,被宫人告知阮明娇已回府,他又折转出了宫。 知道她安然,他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原先看她为自己挡下那一重击只呼吸困难,后来带人查看坍塌的厢房却有些心不在焉,她不该厌恶自己的吗?由着他死便是,何故救他。 可燕徵转念一想,他自己又何尝不是,他一心杀她,却在看见她被人带走莫名慌乱便找了上去,救下她。 自从那次她醒过来之后,他便像是着了心魔,一遇见她心中所想与做的事便是截然相反。直到今晚,他也是因为阮明娇冒着夜色而来,他告诉自己是为了太子,若是阮明娇无用,他照样会杀了她。 他不知站了多久,只觉天边月亮从最高处走到另一头。 -- 有人欢喜有人愁,阮明娇没死,还让燕徵掺和进来,那做事的丫鬟也被抓住,燕世安自然是不安的,若是那丫头受不住刑罚招了范卿卿,他自然也逃不掉,以皇帝对他的盛怒这次必然不肯轻易放过他。 “燕徵!”他一扫桌台的笔砚,怒气更甚。 身后的侍卫低着脑袋,面露难色,在燕世安身边做事久了,他自然知晓他主子的脾性,并不是外人看见的那般正直,清风俊郎,他心思晦暗,做起事来丝毫不留余地。 他上前几步,“要去刑部打点打点吗?” 燕世安背对着他,肩膀因为发怒而略带颤抖,双眼猩红这不知在想什么:“不必,你派人扮做那女人的家眷,告诉她若想她老母活命,一切罪责全数推在范卿卿身上。” 侍卫一怔,略带不可置信的望着他背脊,好歹是燕世安不屑得罪首辅府追求的女人,他竟然这般狠下心来。 范卿卿正在不安中,便有人拿着追捕令来抓她,她一张宛若梨花的小脸哭的梨花带雨,眼眸中透着不敢相信,一边挣扎着不愿同刑部的衙役离开,到最后是生生被人拽走的。 吏部侍郎早早进了宫,在陛下面前一通哭诉,却未见上首的天子有半分怜悯和动摇,吵得烦了便让人将范絮拉下去,禁足府中,无召不得入宫。 范絮被逼无奈,便托人去信给燕世安,燕世安闪着眸子,不带半分挚爱入狱的伤心,烧了那信,声音凉薄道:“告诉范絮,我可保范卿卿性命,他得拿出点让人满意的东西。” 五日后,范卿卿因重伤郡主,被陛下下旨意流放潭州,吏部侍郎范絮管教不严,贬为青州司马即日上任。 燕徵看着刑部报上来的处决和陛下的旨意,略带清隽的脸上分不明情绪,眉头轻皱,笼罩在眉间的青雾久散不去,灿若星河的眸底是轻蔑与不屑,这就是燕世安不屑羞辱阮明娇要求娶的女子,可见其没有半分真心。 他嘴角勾起的弧度略带凉薄,以范卿卿的本事要在宫中动手脚,若说背后无人指使他是不信的,陛下也不信,但要想就此事扳倒燕世安也是不可能,他爹在陛下便一日不会动燕世安。 如今,大业国不日就要出事这等节骨眼陛下自然不愿让别国看了笑话,燕世安自断一臂,舍了吏部侍郎陛下业不愿这么早撕破脸皮,便将此事结案了,索性两国相交是大事,燕世安且留着也不是不行,这便是帝王的心思。 阮明娇听了这个消息,也是不肯信的,范卿卿看似娇纵,目中无人,可以她那个蠢劲万万不敢在宫中杀人,必然是为了他人顶罪,这京中有她肯为谁顶罪,怕是只有燕世安了。 燕世安为何不惜得罪陛下,得罪首辅执意和范卿卿在一起,她原来想不通如今倒有了几分眉目,他势大又是曾征战沙场的将军,军中威严自得,原主不过是为了牵制他的一颗棋子。 有阮明娇在,他做事自然不方便,吏部侍郎却是很好摆布,范卿卿那个恋爱脑对这些政事也不甚感兴趣,娶一个没脑子没心计的人回家远比一个得盛宠的郡主要好的多。 一个棋子随时可弃,燕世安自然是舍得。 不过,这些都不是她该想的,她要想的是她要查的刺客,她原先便有些怀疑燕世安,如今燕世安敢在宫中做手脚,她心中疑虑更深便催着元英去杨绥之处打听画的事。 原本她是要去,但她生病这几日,宫里有不少赏赐,不少与首辅交好,或是首辅下的各派也进出出送了不少礼,她忙着清点出来记入册子。 忙至正午,元英去而复返,直到杨绥之还需时日,阮明娇便不再过问,只是元英嚅嗫,神色复杂好似有话要说,阮明娇察觉到,放下茶盏,抬眼看他:“怎么了?” 元英犹豫再三,终于是下定了决心,“属下出去听闻了一些事,他们说,说……您是不详之人,命带煞气,以往您与他人走到远,远离各种晚宴不是因为您自视清高,而是因为您出现就会出事。” 他说完,还不忘骂了几句王八蛋,他们全是胡说八道。 松宝也听的生气,秀眉蹙成一团跟着骂了几句,阮明娇却是一怔而后自嘲一笑。 第一次参加宴会,是原主去佳南的生辰宴,结果转眼便遇刺让她捡露,第二次就是不久之前的春日宴,她又是受伤。 但是……她和燕徵誓死不共戴天啊,哪来的有一腿。 元英和松宝见她神色淡定如常,竟然还笑了,颇为不解,“郡主,您怎么还笑的出来,那些人分明是坏您声誉,您怎么半点不在乎。” 阮明娇搁下手里的账册,问道:“我是个要脸面的人吗?左右不过是些无稽之谈,何须在意,又不能堵了旁人的嘴,由着她们去说就是了,不理会也就过去了。” 她这般淡定,松宝虽依旧不满,但糟乱的心绪总算稳定了些,阮明娇也不再说教,继续清点账册。 元英见她这般淡定,干脆不遮遮掩掩了,“他,他们还谣传您与燕徵燕大人暗送秋波,早已芳心暗许,说您在春日宴上与燕大人眉来眼去,还私下里待在一处,为救燕大人受了伤。” 阮明娇:…… 阮明娇一愣,手里的账册应声掉下,说她不详她认,毕竟这么多年深居简出,拢共去了那两次宴席还都出事了,但是把她和燕徵扯在一起算什么,她认不了。 她一拍桌子,愤然起身,“去给本郡主查,是谁在背后嚼舌根,一律抓了送去刑部,就以妄议朝政为由关他们几天。 松宝,元英:…… 不知是不是真巧合,大业的使臣两日后便到了京郊城外,由太子带领内阁首辅正三品以上的官员在城门前迎接。 使臣入京以后在城中客栈安置下,便要入宫觐见北黎皇帝,赴宴。 阮明娇收到请柬后,才后知后觉皇帝为何要将春日宴操办事宜交给萧若涵,因为她即将要与大业的二殿下议亲,交由她操办便是想借着春日宴一事好好考验考验萧若涵是否堪当重任,让大业对他们的公主刮目相看。 春日宴不欢而散,连带着厢房坍塌,萧若涵还被禁足数日,想来还真是因为她搅和了。 阮明娇兴致不高,身后为她梳妆的松宝也能感觉到,插好最后一支珠钗后她饶到阮明娇跟前,略带迟疑道:“郡主不高兴?” 阮明娇思绪不宁,听见松宝唤她,这才回过神来,松宝面露担忧,她扯起嘴角安抚道:“我没事,走吧,爹该等着急了。” 她不肯说,松宝便也不再问,扶着她起身便一同离开。 -- 晚宴定在朝青殿,宫殿金碧巍峨,烛火照亮着大殿越显尊容华贵,红柱高挺,窗柩是镂空雕兽样式极为繁复。 进了长宫,阮明娇喝阮青山分道扬镳,她先去寻了萧若涵,阮青山则先行一步去了朝青殿。 寻着她上次来时的路走过,一路穿廊游巷来到了晨乾宫,守在外面的宫女看见她当即就要拜下,她伸手一拦,问道:“二姐姐呢?” 那宫女福身:“回郡主的话,公主和佳南县主正在里面呢。” 阮明娇望了眼她身后的寝殿,转头嘱咐松宝在外等着自己,便径自绕过那宫女推门进去。 “二姐姐和佳南竟是躲着我说起悄悄话来了。”她推门,清润茭白的面容上带着一丝嗔笑,倚在门前。 屋里的人听见她声音,转头望向她,还是萧若涵先一步反应过来,同样扬起亲和的笑来,“还以为你会直接去宴上呢,快些进来。” 宋星守在一旁,反应更是快一步,疾步上前挽住她走进来,“正和公主说你呢,你便来了,看来背后果然不能说人。” “哦,这是说我什么坏话了。”阮明娇故意板起犹疑的神色,问道。 “哪敢说你坏话啊,自然是夸我们平阳郡主天生丽质,容貌上佳,你瞧这一身苏绣月华锦衫衬得你极为温婉清淡,一张脸啊就像是东海里的娇珠白的发光。” 宋星在梳妆镜前坐上一顶软座,阮明娇在萧若涵身后站定,由着她转身拉着自己的手调侃,萧若涵今日一袭繁复呈暗红色的宫装,极为雍容衬得她皮肤极为亮,天鹅颈修长青筋微露,面容清浅,妆容美艳却不失大气,穿佩戴环,珠钗在烛光的照映下熠熠生光。 阮明娇没在意她的调侃,面露几分犹疑,“听说二姐姐因我受罚,实在是阿娇的过错,连累了二姐姐。” 她将要福身行礼,被萧若涵拦下,“阿娇哪里话,父皇交给我任务,我一时疏忽险些又将你置于危险,要道歉也该是我。” “二姐姐。”阮明娇脸上闪过一丝不忍。 宋星却拍拍她,“你手好些了吗?原本是要去看你的,但奈何我爹不让我出门。”她一身绯色宫装,大胆的露了肩膀,一张脸极具生的美艳,说出的话却极为孩子气。 “我没事,收到佳南郡主的补药,自然好的快。”阮明娇捏着她的脸,嗔怪道。 萧若涵看着她两打闹,脸上的笑意却涌现出一丝苦笑,眼底清浅却带着几分无可奈何,慨然道:“今日过后,不知我们三人还能不能这般嬉笑玩闹。” 阮明娇和宋星知道她这话是何意,北黎与大业相距离甚远,若议亲成功萧若涵便要跟着使臣一同离开,这一走怕是遥不相见。 “自然有机会,山高水长,有心者自然会相见。”阮明娇只一犹豫,便又露出笑意,似是安抚又像保证道。 第十七章 她就是她 三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叙了半天话,前殿便有宫女来禀道,大业使臣已经到了,陛下派人来请。 三人未敢怠慢,宋星挽着阮明娇先行告辞,萧若涵是今夜的主角,不能同他们一起了。 两人在宫女的引领下,在甬长的宫道里传颂,拐了两个弯便见眼前灯火通明,月色照映下的朝青殿越发宏达,带着不近人情的清冷和寒意。 阮明娇与宋星的位置相邻,二人落座这才来得及看清眼前局势,大殿里已是坐满了人。 离皇帝最近的一侧是北里黎的皇子和大臣,他们对面的便是大业的子民,各个雄壮威武身穿异族服饰,为首的男子身形挺拔,一身暗色服饰,肩膀还系着一条动物的长毛,他身边的女子也是极为艳丽。 “北黎皇帝道,皇后娘娘道,安乐公主道。” 阮明娇偷看之余,一道极尖极细的声音在大殿响起,众人吩咐起身,阮明娇跟着众人一同躬身行礼:见过陛下。” 萧易今日一身加冕的黄袍极为威严,身姿高挺脸上的笑意极甚,他身旁是一身凤袍的皇后,容貌秀丽,岁月在她脸上没有半点痕迹,雍容华贵与陛下极为相配。 “众卿平身。” 众人谢下再次落座,萧若涵回到龙位最近的一张矮桌前坐下,阮明娇刚才行礼趁机看了她一眼,她神色淡若,但并不高兴,眼尾的清冷无奈,可这是她不能逃脱的命运。 阮明娇落座后,心中思绪更甚,抬手便为自己斟上一杯酒,烈酒入喉有些呛人,辣得她嗓子发疼,渗透至四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却忍着不让掉下来。 宋星见状连忙为她斟上一杯清茶,压着声音问道:“喝这么急怎做什么?” 阮明娇接过茶轻抿几口,嗓子的不适虽没有全然消散,但到底比刚才好些,她摇摇头没做声。 为什么,她也不知道,许是敬萧若涵,敬她为大义牺牲自己的坦然,可为何想要维系太平却要让女子搭上自己的幸福,那怕她是尊崇无比的公主。 她不知道她为何这般感慨,许是范卿卿原本夺走了原主的爱人,可下一刻在利益冲突之上,女子总要牺牲,男人转身便可重新再遇欢颜,女子却一直困在此处,当真让人唏嘘。 “北黎皇帝,我乃阿查图,是大业的左师将军,代我大业皇帝问过北里黎陛下安。” 燕徵的目光自阮明娇进殿时,目光便时不时落在她身上,眼瞧着她面色不虞,而后喝了杯烈茶神色不佳,正犹疑便听的对面的男子突然起身,朝皇帝萧易拜下,这才隐去心中困惑向对面看去。 阿查图半露膀子,一身腱子肉身形异常高大,头顶扎着一根极粗的鞭子。 “阿查图将军客气,也代朕替你们陛下问好。”皇帝说着平了阿查图的礼。 阿查图谢过,这才将阮明娇刚才注视的那一男一女请出,依次向陛下介绍,“这位是我大业的的二皇子查伊尔殿下,还有筱风公主查黎殿下。” 一蓝一红的身影拜下,俊男靓女的身影让阮明娇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尤其是查伊尔,身姿迤逦却没有阿查图那般的粗犷,多了几分文人身上的清隽。 他旁边的查黎腰身婀娜,美艳万分,个子极高一头乌发扎成小辫子随意扎起,单看身影便知是美人,刚才匆匆一瞥便其容貌秀丽,果然是一国公主的风姿。 查伊尔拜过,便举杯要敬萧易,“北黎陛下意气风发,对我国多有帮助,查伊尔祝贵国繁荣昌盛,两国永世修好。” 他说话如山间的清泉,娓娓道来很是温柔,萧易点头,举杯便与大业的皇子公主一同饮下,其他人也纷纷起身,“愿两国永世修好!” “奏乐,起舞!”气氛正好,萧易身边的曹公公尖着嗓子唤道。 不一会,殿内便响起吹笙弹琴的声音,乐声清越悠扬,一群舞女穿着华丽清爽的舞衣便踏声而来,舞姿婀娜,身影倩丽。 殿内气氛甚好,众人举杯推盏,便欣赏这难得的清闲富雅。查黎公主起身朝萧易陛下,便转身加入了其中,一身蓝衣的身影在殿内异常耀眼,一众舞女拥簇着她,她却不受影响,婉转柔夷,在空中划过如晚风般清丽。 大业特有的舞姿比起北黎确实更显魅惑,查黎转着身姿,抬腿一个高挑,下腰,极为柔软,而后转圈来到燕徵身边,向燕徵伸出纤手。 阮明娇原本兴致不高,却在查黎的走至燕徵面前,大胆邀请时眼眸突然一亮,大业民风开放,姑娘大胆,果然不是虚言。 她和众人一样屏息凝视的望向燕徵,不知为何心莫名期待燕徵那种性子的人会作何反应,也会为美人折腰吗? 一旁的宋星也是异常激动,拉着阮明娇的手,略带兴奋道:“这大业民风开放我是这等,在众目睽睽之下便这般我属实佩服,不过……”她说着一顿,撇嘴摇摇头,“她找错人了,燕大人那种高高在上的仙人,跟我们这些不在一个层次,不食人间烟火。” 阮明娇秀眉一簇,正要问她为何这般笃定,身边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她抬眼望去燕徵半仰着,长狭长的眸子微眯,似乎有些醉意,唇畔噙着笑意却始终没有理会查黎的邀请。 查黎怔愣一会,反而转身寻着去了一旁的裴景身边,已经拒绝人家公公主一次了,若再拒便太不给面子,裴景一时楞在原地,不知作何反应。 好半晌,他斟了杯酒递给查黎,她接过腰身一弯将酒饮下,又将酒杯还回去。 裴景发应倒是快,没拂了人家的面子,萧易原本看见查黎向燕徵走去,便有些不放心没想到这厮真是一点面子不给,到了裴景总算没再出意外,他眉头总算舒展。 一舞毕,众人退下,宋星得意万分,冲着阮明娇挑眉,似乎在说看吧,我说的不错吧? 阮明娇轻嗤一声,无奈的摇摇头,转眼便与一人对上视线,燕徵的眼神直直往来,直勾勾略带侵略性,惊得她身子一怔,燕徵莫非知道了她在看他笑话? 她心虚间,查黎在殿前拜下,“北黎陛下,查黎献丑!” “查黎公主大方得体,赏!”萧易笑意不减,高声道。 查黎面露得意,再一拜,“谢陛下,不过查黎听闻贵国的安乐公主抚得一手好琴,不知今日我等可有这个荣幸一闻佳音。” 这是要试萧若涵,众人心如明镜,萧若涵从容起身,步到殿前向萧易福身,“父皇,儿臣愿意抚琴一曲为诸位贵客助兴。” 她得体大方,颇有一国公主的风采,萧易多年的精心养护总算没有白费,他心中喜悦,脸上却不显,大手一挥,“抬琴来!” 一声领下,已有人搬来桌凳和上月琴,前朝的遗物,声音悦耳堪称极品。 查伊尔自看见萧若涵第一眼便被深深吸引住,她长得极美,可谓倾国之姿,从容淡定的一举一行皆是风雅,面容清秀不失秀丽,他甚是欢喜,心一横便起身拱手一礼:“陛下,公主琴音极佳,查伊尔远在大业便一直向往,不知陛下可否允查伊尔舞剑相配。” 原本就是查伊尔和萧若涵联姻,查伊尔主动提起要舞剑,促进两人感情,萧易自然是没有拒绝的理由,立刻让人去来长剑。 萧若涵坐定,望了眼查伊尔,没想到他正好看过来,他眼眸呈浅蓝,颇具蛊惑,一张脸邪魅带着几分少年意气,左耳的长羽耳坠更添几分洒脱,她面上一红,冲查伊尔颔首示意。 萧若涵琴声婉转,时而低臣带着肃穆之气,查伊尔剑锋忽然专急在大殿内闪出簌簌声,琴声突然急转,悲凉泯然。 就着琴音,查黎却突然起身,端着酒杯步至燕徵跟前,“你是燕徵燕御史?” 燕徵举杯到唇边,查黎却走了过来,毫不客气的在他身旁坐下,伸手举过杯子,说道:“我叫查黎。” 燕徵恍若未闻,眸子却盯着某处,眼眸深邃带着几分迷离仰头将手中酒饮下。 跳舞时被拒,查黎只当是自己心急,北黎的男子都喜欢温婉的姑娘,所以她这才一副小家碧玉的模样行来,为的是让燕徵改变对自己的看法,却没想到他依旧不给自己面子。 查黎寻着他的目光望去,便间斜对面的女子容貌清雅,梳着清婉干净的发髻,一身拖地长裙更显清理,言笑晏晏间自带明媚,烛火打在她脸上闪着波动的光。 查黎看的呼吸一滞,半晌回头嘴角噙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她知道那是谁,杯北黎最荒唐无度的郡主阮明娇,她听闻不少她的事,临进城还得知她和燕徵共处一室的事情,说他两已是暗度陈仓,原本还不信此刻见了燕徵却道是传言不假。 “传闻燕大人冷艳无双,从不为儿女情长所折腰,如今看来所言并非真。我进京时听了不少奇闻异事,不知燕大人有没有兴趣听听。” “北黎的奇闻异事,公主再同我说笑吗?什么样逸闻趣事竟是我不知,公主知道的。”燕徵轻嗤一声,不耐道。 “自然是燕大人的艳事,旁人哪敢说进您耳朵里。”查黎并没有受他的影响,她说着目光移向远处的阮明娇,讥笑道:“他们说燕大人和平阳郡主相看欢喜,已是暗许终身了。我是不信,燕大人天之骄子,一个品行不端的郡主,曾经差点还成为你的嫂子的女人如何入的了燕大人的眼,我听说她曾经还不少为难过燕大人,燕大人不会喜欢一个羞辱过自己的……” 她一顿,目光移向燕徵,意味深长的看着他。 燕徵重新为自己斟上一杯酒,眼眸恢复几分清明,仰头看向阮明娇,那抹倩丽的身影似心魔入了他的眼,“查黎公主何时关心起旁人的事来了。” “因为我对燕大人有兴趣。”查黎毫不避讳自己对他的想法。 燕徵却是听的轻嗤一声,又饮下一杯,嗓音暗哑,慢条斯理道:“可我对公主没有兴趣,你想知道?” “自然。”查黎回道。 燕徵唇畔噙着笑意,似是醉了眼神迷离着,说出的话却没打一点弯,“那你听好了,在我眼里,她并非郡主,也非我嫂子,她就是她!她只要站在哪里,天下佳丽万千,皆比不过一个她!” 第十八章 太过荒谬 查黎笑意一僵,随即恢复,“燕大人竟还是个痴人,只是这般她知晓吗?别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旁白付出一片真心。” “我如何与公主无关。” 燕徵说完不再理会她,查黎睨了他一眼,起身向阮明娇走去,在她面前停住,举杯过去,“平阳郡主!” 阮明娇正与宋星说着什么,查黎便举杯过来,阮明娇一愣,不知她的目的又不好拂了她的面子,端杯起身,“公主远道而来,怎么也该是我敬公主。” “这些虚礼郡主不必再提。”查黎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还不忘给阮明娇示意。 这般豪爽,倒也是让阮明娇有些怔愣,不过这酒颇烈她却不敢喝那么猛,只抿了几口便停了。查黎看见她这般小心翼翼的样子颇为小家子气,原本探究的目光凝起一抹不屑,“只道平阳郡主清冽,不拘小节,何时变得这般小家子气了?” 阮明娇一怔,笑容停在唇角,眼尾一颤带上一丝疑惑,这公主平白无故找她麻烦做什么? 她还没来得及吭声,宋星起身,便要为她辩解,“查黎郡主,平阳郡主先前受了伤,不宜多饮酒还望郡主海涵!” 查黎闻言,转眼扫了她一眼,眼底清浅,“到底是身体不适还是瞧不起本公主?” 宋星吃瘪,还没来得及回话,查黎却又将矛头转向阮明娇,“平阳郡主,不知您与燕徵燕大人私下交情如何?” 阮明娇一愣,有些猜不透她话中意思,眼眸透过她肩膀望向燕徵,心中不住的嘀咕是不是燕徵在这公主跟前说了什么话? 她微微颔首,唇角噙起一抹笑容,明媚至极,“公主这话我倒不懂了?我与燕大人是认识,但不久前与燕家退了婚,说老死不相往来太绝对,但相交到底谈不上好。” “那边便好,本公主便放心追求燕大人了。她话刚说完,查黎便接过话头,好似真放心一般,也不等阮明娇反应便转身离去。 阮明娇:…… 独自在风中凌乱了一会,眸底染上一层云雾,笑意早就消散,她望了眼向她步来的燕徵,只觉冤枉,这查黎公主莫不是误会了她和燕徵。今日宴席重要,不能因为她出岔子,她搁了酒盏跟宋星随便找了个理由便离开了。 阮明娇出了点大殿,屏退了前来引路的宫女,带着松宝踏着月色往御花园步去,她喝了些酒出来吹吹风倒清醒了几分,殿内气氛表面虽好,但背后的风云诡谲是她摸不清的。 来到了上次和萧若寒涵喝茶的亭子下,月色极冷,打在她脸上更显清冷,她眼眸微浮动,月亮落在湖中的倒影被一阵风带起涟漪,她便那般望着,思绪飘飘然。 “阿娇!” 她正思绪跑路,身后传来一道清润的嗓音,她一怔回身便看见裴景一袭锦衣正拾阶而上,朝她步来,步子清浅,她嘴角一勾,有些好奇:“裴景哥哥怎么出来了?” “看你出来了,怕你一个人便追了出来,方才……瞧见查黎公主去找你了,她没为难你吧?” 裴景在她旁边站定,温柔的脸上略带一丝担忧。 想起刚才的小插曲,阮明娇颇为受宠若惊,轻轻摇头,“多谢裴景哥哥关怀,我没事。” 裴景面色稍缓,似放下心来:“那便好。” 话落在寂静的夜色里,阮明娇不知说什么便转头看向月色湖水,虽有记忆但她今夜喝了酒,只怕说多错多还是什么都不要说的好,裴景也不知为何,陪着她一同静默下来。 半晌,只听几声鹧鸪鸟叫,夜极静。 燕徵眼见着就要走到阮明娇跟前,却被同朝的几个大臣拦下又一同喝了杯酒,追出来时抓住一个内侍问了句阮明娇的方向便追了出来,却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他在游廊前负手而立,盯着远处亭子下的两道身影觉得分外扎眼,燕世安不陪她,裴景更不想配,妥妥的鲜花插在牛粪上。 他眸子微眯,略带寒意,身上的酒气不散,回眸望见游廊另一处走来几个孩童,眸子清一瞬清凉,抬手召唤而来,给几个孩童递了糖果,小声低语几句,便让他们去亭子。 “阿娇,你如今婚事已退,日后可有什么打算?”裴景陪着她立了一会,心底的躁动更甚,不断搓着手终于问出声。 阮明娇眸子一颤,抬眸望了眼他真切的目光,下意识闪躲起来,似是自嘲般轻笑出声,“没想过,过好眼下吧。” 她嘴角的笑意略带几分苦涩,裴景只当她没缓过来,眸光一闪似是下定了决心,高声道:“阿娇,我的意思是你不必忧心,若你不嫌弃,我愿意啊!” 他话没说完,便听见一声尖叫,人失了重心便往湖中栽去,阮明娇一愣眼见着裴景就腾空而起直往湖中栽去,伸手要去拉却只抓到了衣角。 “噗通!”一声,裴景应声而来落,在湖水里尽力扑腾着,阮明娇转头看向一众罪魁祸首,是几个半大的孩童玩闹见将不舍防备的裴景撞了下去。 那几个孩童眼见着被人发现,低着脑袋一并低下去。 “来人啊,救命,有人落水了!”有路过的宫女见了这情形,连忙呼救道,不一会便有人跳下水去营救裴景,包括他的贴身侍卫,有几个丫鬟模样的人赶到凉亭时拉过那几个孩童,歉意的向阮明娇拜下。 “你们是何人?”阮明娇面色一冷,孩童打扮富贵,但这些丫鬟却不是宫中的打扮,不免有些谨慎。 其中梳着两根鞭子的婢女朝前移了几步,“回郡主的话,我等是昭王府上的,今夜由小的们照顾几个世子和小郡主。” “既是照顾,为何方才不见你们踪迹,你们可知落水之人是武都侯裴景,若是今夜世子郡主和他出了事你们该当何罪?”阮明娇面色不虞姬,声音不疾不徐,道出其中利害。 那几个婢女连忙俯身求饶:“奴婢知错了,郡主饶命!” 阮明娇正欲再说,一旁的裴景已被救回,好在无事,阮明娇扫了一眼她们,声音暗哑道“你们不是宫中之人,我责罚不了你们,自行去向你们主子请罪,以后更要恪尽职守的好。” “谢郡主!”那几个婢女起身拉着几个孩童离去。 “侯爷,你没事吧?” 裴景被救上来,不放心阮明娇刚要等她,一旁便有人步上前来,一袭黑衫笼在夜色里,身姿绮丽的来人一张狂狷的脸上带着几分轻蔑和讥讽。 裴景一愣,眉头皱得更紧,不顾自己全身湿透,挣脱侍卫的搀扶站直身子,疑惑道:“燕大人,你怎么在这?” “怎么,只许侯爷来,不许在下来。” 裴景刚要上前几步,阮明娇便已闻声赶来拦住他,轻扫了眼燕徵,转头道:“裴景哥哥,你身上都湿了先去换了衣衫吧,免得染了风寒。” 裴景眸子里的恼怒渐消,透着几分不甘,垂在身侧的拳头握了又松开,最后冷哼一声,拂袖离开。 “裴景哥哥,郡主叫的倒是亲切。”燕徵咂摸着四个字,方才得意的面上瞬时染上一层不满,眸光幽暗的看着阮明娇。 不知他发什么疯,阮明娇转身望着他,嘴角轻扬在月色照映下更添几分清跪矜傲,“我与裴景自小一同长大,情同兄妹叫哥哥不过分吧?” “只怕他存了不该存的心思,郡主这般聪慧不该这般迟钝。”燕徵上前一步,逼问道。 他说的不错,裴景要说什么她猜的到,方才若没有意外怕是已经说出口了,阮明娇眸光流转,突然嗤道:“看来今夜这闹剧是你指使的?” 燕徵并不在乎被人拆穿,不屑道,“我不过是给了点好处,他们自己要抢夺干我何事?” 他无所谓的样子颇有几分无奈,离得近了身上的酒气更甚,他今夜喝了不少酒嗓音都带着几分暗哑,俊郎的面庞似无暇的美玉,眼底闪动着的是探究。 被他盯得久了,阮明娇只觉心虚,撇开眼,“他的心思是他的权利,谁也不能阻止的人权利。” 一时静默,她的话被风吹散,落在燕徵脸上倒让他清醒了几分。 “我送你回去。” 半晌后,燕徵嗓音恢复如初,轻声道。 阮明娇没拒绝,她的确累了,两人的身影被月光拉得极为长,月色落在两人身上弥漫着清冷孤寂,影子却未见相近半分。 松宝跟在身后,阮明娇一路无言,眼瞧着甬长的宫道好似走不尽。 “想什么呢?”她思绪不宁,在宴席上燕徵便察觉到了,这会还是没忍住问道。 阮明娇摇头,“不知道。” 略一思忖,她又道:“今夜过后,陛下应当就会宣布为大业的二皇子和二姐姐赐婚的旨意吧?” 燕徵眸光一转,原本是做好了她不回的准备,没想到她话锋一转竟这般问,他移开目光望向前方,“应该吧,使臣来访为的便是联姻巩固两国的关系。” “巩固两国的关系,一桩婚事吗?未免太过荒谬。”裴阮明娇冷笑一声,尽是不屑。 第十九章 解除口腹之欲 燕徵侧头,她又继续道:“一桩以女子为牺牲的婚约当真能牵制住异动的心吗?若要毁坏约定撕了条约便可大肆举兵,但那女子呢?可有人为她们想过,远离故土去远方,此生只怕不能再回来,整日担惊受怕,却不敢有半句怨言,今日是荣宠尊贵的公主,明日呢?” 燕徵张了张嘴,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只待她继续道:“我乃郡主,身份地位与公主同等重要,如今和你兄长婚约取消,我的婚事成了未知数,如果有一天需要我挺身而出呢?” 阮明娇像是喝醉了,一股脑将心中所想便说了出来,抬眼看着燕徵,他眼底不知何种情绪,只怔怔的看向她,阮明娇唇畔扬起笑意,“罢了,我同你说这些做什么?你是男人如何懂,我尊受万民尊崇为北黎明的江山社稷做贡献是我应当做的。” 她转身走了几步,燕徵立在原地 “不会,郡主不会是稳定江山的工具,有下官在不会有这么一天的。” 他转头与阮明娇目光交融,语气异常笃定,眼眸透着坚定。 阮明娇转而一笑,两人继续往前走去,近乎要逃离囚笼一般。 元英等在宫门外,在马车里正坐着无趣,宫门便打开他目光投去。松宝扶着阮明娇出来,他上前几步,阮明娇皱着眉,略带疲意,他连忙拉着马上前几步,揭开帘子:“郡主小心!” 阮明娇颔首就走近了轿子,还没抬脚,身后的燕徵忽然唤道,“郡主留步,你有东西落在下官这里了。” 阮明娇眸子忽而清亮,刚回过头,燕徵便走了上来,从怀里掏出一柄匕首递给她。 接着月色阮明娇看清了匕首,那是她在蹴鞠比赛赢的信物,她眼眸一亮,有些惊喜,“原来这是燕大人的东西,做工这般精美像来是重要之物,既如此。” “郡主!”阮明娇刚要将匕首推回去,燕徵已收手,退后几步,继续道:“我既已收了郡主的赌物,这匕首郡主自然该收着。” 阮明娇眼睫一颤,笑意浓浓,燕徵的眸子便落在她右手上,“那日得郡主相救,不知郡主的伤可好些了?” 阮明娇一愣,低头瞧了眼右手,似是证明般抬了几下,“好多了,只是若不是燕大人,我就不止受伤了,这点小事燕大人不必放在心上。” 她眸光一转,将匕首递给松宝,“今日酒喝多了,胡言乱语了几句,还望燕大人勿要介怀。” 燕徵拱手一拜,阮明娇便上了软轿子,车轮撵着咕噜噜的离开。 裴景换了衣服,贴身侍卫便迎了上来,“属下打听过,那些孩童是受人指使,属下派人去附近勘察过那附近只有燕徵路过。” 裴景早有预料,他怕水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少,但敢这般算计他的却没几个,他落水没多久燕徵便来了,要说不是他鬼才信。 他愤慨道,捏着的拳头一拍桌子,丝毫感受不到痛意,“燕徵,卑鄙无耻!他人呢。” “现下已是送郡主出了宫门。”侍卫连忙颔首禀报道。 “知道了,派人找卫清来。”他目光一狠,不再多言。 如阮明娇猜想,第二日一早,赐婚的旨意便下来了,大业二皇子和北黎明的安乐公主结成联姻亲,为两国相交共同努力。 北黎和大业自前朝便开始帮教,两国对这份情意极为看重,贸易往来更甚至,民风渐渐也靠拢,风俗习惯都开始有了彼此的影子,大业的皇帝最为喜欢北黎明的风土人情,大肆鼓励着众人往北黎采购茶叶,瓷器首饰回到大业贩卖。 旨意一下,便是紧赶慢赶的着落大婚,礼部拟好时间,物品礼仪便送来内阁过目,所以这几日首辅忙的根本不着家,全朝上下也是紧赶慢赶,守卫防护也要加强,大婚当夜拜过皇帝,祭祀完毕之后萧若涵便要同大业使臣离京城。 阮明娇却是闲了下来,这几日便跟着元英去了杨绥之处学画,杨绥之不似正经私塾的先生,讲课生动有趣,常常将自己的见解融于画中,或者讲个故事好让阮明娇心领神会。 阮明娇在现代学心理学,为了善于表达经常会去观察人们在说话时的神态动作,甚至于微弱的动作。 若是紧张之时,眼神便闪躲不定,最近嚅嗫或是伸手触摸鼻尖,老师为了让他们自己记忆更深刻一些,经常让她们去模拟各种邢台下人物的神色,动作,所以她特意她去学过几课的,上手并不难。 杨绥之看她基础不错,满是欣慰看了一会,径自走去一旁的桃树下乘凉,桃花已经散落的干净,结了小小的果子,他靠在躺椅上,扯了只鸡腿,颇为悠闲自在的慌着躺椅。 一口酒一口肉,肉香味裹挟着浓厚的酒香,直直往阮明娇和元英的鼻子里钻去,元英更是颇为馋气的吞吞口水,原想走远些又怕阮明娇一个人若是想要磨砚,便只能忍着饥肠辘辘的肚子坐在书案前。 过分!阮明娇深吸一口气,目光如刀刃飞向杨绥之,目中喷火看杨绥之不由的情绪高涨。 杨绥之察觉到了这道凌厉的目光,侧目看过来,看到阮明娇的眼神的时候,不住的一抖手里油腻腻的鸡腿便顺手掉在了地上,他颇为后怕的抱紧自己,“看,看什么?” 阮明娇眉头轻蹙,丢了手上的笔,愤然起身,大步流星的朝他步去,伸手揪住杨绥之衣领:“让我在那没日没夜的画,你却做了甩手掌柜在这喝酒吃肉,我问你我的画呢?” 杨绥之一抖,身旁的元英便作势拔刀,他一怔,清浅的眸子闪过一丝惧怕,“你,你这是不敬师长,狼心狗肺撒,撒开!” 他的两撇胡子因为激动都发着颤,伸手就要拉开阮明娇的手,“不敬师长?那我的画呢,你莫不是在我这骗吃骗喝,不是说很快就好吗?” 阮明娇撒开他,插着腰故作质问道。 杨绥之抚平自己褶皱的衣领,赔着笑道,“你这孩子还挺心急,那画我已经画差不多,你再给我些时日,到时我让人送你府上去。” 他说着就要伸手拍阮明娇的肩膀,阮明娇今日一身新换的长袍,差点就要遭他油腻腻的手破坏,一个眼刀过去,吓得他连忙收回手。 阮明娇扯起一抹笑,打量他几眼,“看来还是我误事了,在这里打扰师父作画了,元英,东西收拾了我们走。” 她要走,杨绥之面上一喜,他收徒弟不过是幌子,眼见燕徵让他多照顾这丫头,他自己也瞧着喜欢,但奈何这丫头脾气太差,他指导画画,说起自己的风流往事被他鄙夷,跟人出门喝酒也会被抓回来斥一顿,不知是收徒弟还是养了个祖宗。 他原本欣喜,但元英抱上酒壶,拿走烧鸡的那一刻他眼眸突然一亮,连忙上前挡住,“哎,哎哎,这是做什么?我还没用吃完呢?” 阮明娇一挑眉头,颇为无奈道:“我看师父日渐圆润,这他一胖吧就犯懒,这么些日子不见进展都是美食美酒诱惑,徒儿这是帮你解除欲望。” “戒,戒什么欲望,放下!我又没说不画。” 他伸手要抢被元英躲开,阮明娇上前挡住他,扬着笑脸,“想吃酒吃肉就尽快画出来,不然不止今日没有,明日后日我都不让人来送,你若是还不画我也没办法,你不是有一帮狐朋狗友吗?大可让他们去请吃喝!” 她笑容戛然而止,高声道:“元英,我们走!” “哎,臭丫头,怎么说话呢!”杨绥之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烧鸡美酒消失,却又无法,欲哭无泪,感叹道他这是什么命,没有妻儿管制,到老了落在阮明娇手里,这是做的什么孽。 他目送自己的美味远走高飞,在院中默立,半晌后将目光移向书房里,面色渐渐凝重。 公主大婚,举国欢庆,京城内一片喜色,朝中人人赞颂安乐宫中容貌秀丽识大体,与大业皇子天造地设一对,街巷内长夜明灯似是为欢庆。 日子一定,宫中便筹备起大典来,首辅等众位大臣紧随太子去往乾陵祭祀,为求上苍先烈庇佑子孙千秋万代。 祭祀一过,便是婚礼,此事算政事,她们这些女眷自然是不用参加,宋星提前盘了暮春来最好的雅间,给阮明娇送来邀贴。 两人在雅间坐定,窗柩看着,羲和水畔微风阵阵,并不冷吹到人皮肤正凉快,宋星今夜一袭金银丝鸾鸟朝凤绣纹长袍,整个人清婉秀丽不少,犹如蛇蝎的锥子脸妆容极美,秀眉如远山带着一丝愁绪。 阮明娇看了眼她,替她斟上杯茶,问道:平日里珠钗带环,今日竟这般素雅倒不像你了,何事这般发愁?” 阮明娇白皙的脸在屋内明亮的烛火下更显流光溢彩,美丽照人。一身紫绡翠纹裙穿得极为轻巧,略带几分俏皮,简单的云髻干净不失几分富雅。 她话里的调侃之意,宋星听的出来,接过她递来的茶,却不似平常和阮明娇打闹,依旧凝着眉,“没心情。” 第二十章 你是在帮孤 宋星一向恣意,鲜少有难得到她的事,阮明娇自传过来也不见她这般尊崇的县主何事发愁成这样,心下觉得不对:“到底出什么事了,你再不说来,我真是要急死了。” 宋星眸光一闪,直起趴在案桌的神色,略一思索便道:“你还记得那日宫宴公主说的话吧?” 她略一思忖阮明娇一愣,点点头,“记得,怎么了?” “这下怕是真应验了,公主远嫁,陛下有意为我与刑部侍郎柳青风赐婚,这几日连着赏赐都送进府里来了,我爹也是有意无意的在我面前提起那柳青风待人如何如何真诚,生的玉树临风,相貌堂堂,还说陪我这个脑子空空的都是我高攀。”宋星说着,极为不满的撇撇嘴,愤然的拍拍桌子。 “噗!”阮明娇没忍住嗤笑出声,在宋星投来的眼神后戛然而止,面露尴尬。 刑部侍郎她倒是有印象,那天春日宴,长得嘛确实是一表人才,一举一动间不同于燕徵他们,倒是颇有文人气质。 但是行事,秉性如何她却真不知。宋星是伯阳侯的幺女,自小便是这种被娇宠出来的,脾气娇纵受不得一点苦,若是遇见个事多的婆家怕是真要吃不少苦头,这柳青风若是个有主意的还能护着点,若是是个软性子还真不好说。 看宋星蔫蔫的爬在桌上,俨然没人前几日的活泼气,阮明娇也觉刚才自己有些没往深处想,眼下只得哄着,“你先别急,这婚事虽是陛下属意但不是还没下至旨便还有扭转的可能,与其在这发愁。还不如我们就去查查这个柳青风,早做打算吗?若能抓住他把柄上报给陛下,这婚事或许还能解呢。” 她说着冲宋星挑挑眉,一副你懂的意思,原本还没有生气的人儿突然坐起身,眼眸亮晶晶的仿佛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对啊,我怎么没想到,阿娇你真是我的福星。” “砰!”阮明娇被拽着胳膊,脸上神采奕奕刚要应声,屋内突然一阵亮光如白昼一般外间烟花声夹杂着街巷两旁的人声鼎沸。 两人寻声望去,灰蒙的天空蹦的五彩缤纷的亮光,夹杂着街巷的各式各样的烛火亮光实在谣眼,这是萧若涵启程的信号,屋内原本刚缓和的气氛又再次沉寂下来。 “若涵要走了。”宋星来到窗前,湖水边的风夹杂着烟火的火药味直入鼻呛,她倚在窗柩双手环臂,眸底暗沉望着湖边两岸的街道。 大业返程的队伍要路过暮春来,浩浩荡荡的队伍,排成长龙的陪嫁将整条街道堵满,身后还有送亲到队伍,此次送亲由太子安排,便差了燕徵随性,一来也是为人大业看看北黎对这位公主的重视,拍一个三品的大员相送,也是面子给大业。 “放心,有缘人会再相见的。”阮明娇拍拍宋星的肩膀,这也是她那晚说的话。 随行的大员里除了禁军还有礼部的几位侍郎,燕徵打了头阵,一旁的礼部侍郎魏谦在他身后两步远,眼见满天的烟火颇为触动,便上浅与燕徵搭话。 “没想到陛下竟差了燕大人来,三品大员还真是极为重视这场联姻啊!” 他说完,浑浊的目光落在燕徵身上,话音落在水畔未得到回应,魏谦笑的面有些发僵,却不敢表现出不满。 “北黎与大业本就是相交国,陛下重视也是应该的,今日不是本官也会派别人来。”燕徵望着满天星火,深邃的眸底被照映的如同璀璨的星河,俊郎的面庞波澜不惊,却似想起了某人说过的话。 “以牺牲女子换来的安稳吗?” “一桩婚事真的可以绑住异样心。” 不知怎么的,他那晚竟是没有答出来,阮明娇那种受挫,脸色潮红略带醉意的神色直落他眼底,他竟有些心虚,让他有些怀疑起她与燕世安的婚事当真是她原意,还是为了巩固陛下的地位做出的牺牲。 “郡主,县主,这是二公主差小人转交二位的。” 阮明娇和宋星食不知味,宋星要喝酒,阮明娇便陪着,没喝几杯外面却响起了声音。 一碧色宫装的丫鬟低头步来,身后还跟着同样打扮的丫鬟,阮明娇认得她们,之前在萧若涵的宫里伺候。 “今夜公主出嫁,你们为何出了宫。” 那说话的婢女抬头望了眼,眼含热泪感慨道:“回郡主的话,公主临行前为奴婢们请了出宫,说以后不必在困在宫中,出去找自己的生活。” 阮明娇一愣,萧若涵善良,待人谦和,哪怕是下人做错事也曾苛责,如今自己远嫁,不知归期几何,竟然是放了手下人自由,她心中莫名酸楚,面上却是笑意思不减,“知道了,将东西放下你们便离开吧,日后好好生活,不必自怨自艾。” “是,谢郡主。” 身后的丫鬟将东西放下,又再次向阮明娇和宋星拜下,“奴婢告辞。” 阮明娇背过身,招招手不再看她们。 宋星有些醉意,拿起其中一锦盒子打开一看竟然是一方夜明珠还有自己的几箱嫁妆已送回伯阳侯府,说是作为她成亲礼,从前宋星总开玩笑说要摘星星,萧若涵总是笑她傻,如今却是亲自为她摘来了星星。 宋星搁合了盖子,为自己斟上酒,仰头灌下,眼泪却是止不住从颊边落下。 萧若涵给阮明娇的是几间铺子的房契,还有一封信。 “阿娇,我要走了,此生怕是再不复相见,临行前原本是想与你和宋星道别的,但怕我忍不住,舍不得,所以就写在信中吧。你脾性虽冷淡,也不若别人所传跋扈,只是对亲近之人极好,我知你与燕家婚事是父皇属意,父皇待你好,你为报恩便做出一副非他不可的模样,可你真是喜欢燕世安,你那样的性子不应该困在这场风云里,你该是自由的。” “这些我从不曾在意,也未曾替你辩解几句,想来还是我自私,不愿往深处去想,直到父皇告诉我,是时候作为公主为北里黎的子民奉献之时,我才知你感受。阿娇,希望你不会怪我,那些铺面就当是我给你的一点补偿,随你处置,但我只希望你今后能够只做自己,快乐一些。” 萧若涵。 送亲的队伍入了边阳地界便要折返,只是边阳落了大雨,一来一去路上竟是耽搁了两日,原本七日的路程到最后九日才回京。 燕徵连夜入京复命,月色下,皇宫内尽显寂静,唯独宫道里有禁军巡逻,内侍匆匆走过。 御书房内,烛火通明,烛芯摇曳闪着昏黄的流光,皇帝萧启位与龙案之后,殿上只余有几个值夜的宫女,萧启抬眸拦看了眼燕徵,他连夜入宫,身上沾着寒气,狭长的眼睫处沾着露水,整个人肃穆的立着,隐在宽大的黑袍里。 “路上遇到事了。”萧启开口,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燕徵心中一怔,面上不显,“来时遭了劫匪,吏部侍郎魏大人受了点伤。无甚大事,是下官失责,望陛下恕罪” 殿内一时默然,没得命令,燕徵便颔首。 “罢了,总归不是在送亲的路上出事,好在这门亲事没出什么岔子,你一路辛苦,去过太子处便退下吧。” 半晌,萧启沉吟道,桌案上还是没批完的折子,萧启却已是满脸疲倦之色。 “谢过陛下!”燕徵扫了眼,只谢过便转身退下。 他走后,曹望进来添油灯,不经意间往大殿外瞧了眼,斟酌道:“陛下,依您看燕大人所言是真是假?” 萧启靠在龙椅里,一手撑着额头轻揉眉间,听见他问,浑然的眸子睁开扫了眼他,又看了眼殿外:“燕徵心中一直有心结,当年孟珩在边阳一站毙命,不止他一人觉得有古怪,当年朝中上下也一直有人想要彻底调查,但越查便越是离真相越远,好像有什么东西挡着。” 他一叹,说道:“若是燕徵真能查到什么蛛丝马迹,便由着他,若是真有人通敌叛国,害死忠心君之臣,朕绝不姑息!” 这话在大殿里传起回音,久久不散。 太子寝殿,烛火摇曳,太医江齐拿着剔刀在烛火烤过这才拿下,燕徵已然是脱了外衫,裸露着精壮的上身,粗壮的臂膀撑在腿上,古铜色的皮肤闪着幽幽的光,硬朗的脸上此刻已是渗出一层细密的汗来,左胸上俨然缠着布条,那布条还不住的人往外渗血。 “大人,您得稍微忍忍,伤处已然感染,若不剜下坏肉怕是只会加重伤势。”江齐取下他临时包扎伤口的布条,那伤口俨然一到一指长的伤疤,肉皮外翻,周围的皮肤俨然正在坏死。 “少废话,来吧!”燕徵徵咬上江齐递来的纱布,闭上眼一副任君处置的模样。 江齐不在多说废话,拿起用火消过毒的刀凑近他的伤处,挑起一块怀肉剜下,丢进一旁的托盘里,转头去看燕徵,依旧闭着眼,握在腿上的拳头不住的发颤。 月过当空,转眼往西沉去萧易在院中凉亭坐定,面容清隽,眉眼如远山可见不可攀,身后的门被人打开,江齐提着药箱匆匆过来拜下:“太子殿下,臣已将大人伤处置完毕,配合服用的药汤,再换几次药便无大碍。” 萧易颔首,“你辛苦。” “不敢,为殿下分忧是臣本分。”江齐堪堪再一拜,便跟着林芜退下。 第二十一章 郡主太天真了 江齐刚走,燕徵便已穿戴整齐从厢房走出,径直来到亭子前,拱手便要拜,萧意却先一步拦下他:“你伤着不必多礼,坐吧。” 燕徵颔首,与萧易对面坐下。 “见到人了?”萧易抬手为他斟上一杯茶递过去,一边问道,略带暗哑到嗓音在寂静的夜色里。 燕徵手握着杯壁,听见他这话莫名握紧了几分,而后缓缓松开,摇摇头:“没来得及,我赶到时只有一群蛰伏的刺客,不过属下留了活口,他们也没见到人。”他没继续往下说,只仰头将那茶饮尽。 萧意看着他颇有几分以茶代酒消愁的意味,眼眸微垂,略一思忖,“既然是跟你外祖的老兵,反应过来先他们一步带着东西离开也不是不可能。总归是好消息,近日孤找机会让你南下,宁城最近闹匪患,搅得宁州和周边几个村落百姓唉声怨天,还有擢州最近涌进不少流民,在城中抢劫食材闹的动静不小,擢州离边阳极近若是他们混在其中,也无不是不可能。府衙已上书入京了,大约明天廷议便会提到,孤会举荐你去。” “殿下!”燕徵身子一怔,略带几分不可置信,现下是何情况,他们都清楚,太子正是巩固储君之位的关键时刻,如今派燕徵南下犹如自断一臂。燕徵自知太子对他好,由着他追查当年真相,却不想他竟这般通达。 “你与孤是一体,况且若查的出当年真相也是清除异党的关键,你是在帮孤。”萧易不以为意,抬手指出要害,语气平淡仿佛真是唯利是图。 回府后,燕徵屏退众人洗漱过后便灭了屋内烛火歇下。 门外,燕世安负手而立,眉眼间尽是阴狠,洁如玉面的脸隐在灯火下透着几分阴森可怖,说出的话竟然也是凉薄肃杀:“竟是没死掉?” “二公子手段了得,心口处中刀却不过两日便可起身,竟似平常毫无半点影响。”身后是他的亲卫,沈玉副统领。 “那老东西找到了吗?”燕世安隐下眼底的寒霜,语气稍缓又问道。 “属下带人赶去时已经没了影子,属下不敢细查怕打草惊蛇,如今怕是已逃出边阳地界。” “继续追查,找到后你知道的。”他说着做了个手势,沈玉便理解意,颔首应下。 翌日。 燕徵送亲,皇帝念在奔波数日便准许他今日在府中休沐,他难得的比平日晚起了一个时辰,人躺在榻上便是怎么也睡不着了,召了从风进来更衣梳洗,便拿着宁城和擢州的信报看起来。 案桌摆在窗柩前,明艳的日光落在窗外的一株栀子花,栀子花的倩影搭在桌上的卷宗上,照在他的脸上终于不显寒凉,有了几分暖意。 室内一片默然,只有他翻阅卷宗的纸张声。 自从阮明娇为宋星出了主意后,宋星便派人跟踪行柳青风,还差人去打听了他的家世,人品如何。 柳青风的父亲柳铭是翰林院的编史,官拜四品,家世清白,柳青风能做到刑部侍郎的位置并未靠家中,当初高中探花原本只是从刑部的一个郎官做起。 是柳青风自己凭着本事勘破了几件积压已久的奇案,又因原本的刑部侍郎年老,几年后辞官,太子殿下便向陛下举荐了柳青风。 柳青风今年二十有四,家中并无妻妾,而且待人谦和,不拜高踩低,倒是难得的忠厚。 “这下你满意了吧?”阮明娇听着打探来的消息,冲宋星挑挑眉头。 宋星略带心虚的摸摸鼻尖,一双灵动的眸子转了转,扯出个笑意来,然后眉头又一皱,有些为难道:“读书读的好,只怕是个书呆子,一身的酸起,说起话来之乎者也的,我若是嫁过去怕是要被吵的头疼。” 阮明娇一愣,嘴角抽抽,略显无奈,招手便让人送宋星离开。 “哎,你这丫头这就急着赶我走了。” 宋星边走边忿道,阮明娇头疼的挥手让人把门关上这才把宋星的声音隔绝在外。 “郡主!”屋内刚安静下来,阮明娇耳根子清净不过半刻,门外便响起元英的声音,接着门便被人急冲冲的推开。 ……我忍,阮明娇转过头,面色不善,“又怎么了?” 元英一怔,不由的迟疑了半分,这才想起自己进来所为何事,不顾阮明娇吃人的表情,扬起手里到东西“杨师父来送画了。” 阮明娇一愣,面上一喜,一扫之前的阴霾,立刻起身步至元英跟前拿过画,往门外扫了一眼,“师父人呢?” “杨师父说他还有事,便不进来了。”元英摸摸后脑勺,颇为不解。 阮明娇也只当是他不肯进首辅府,没多想,便拿着画到了桌边,解开画轴的绳子由松宝拿着卷轴的上边展开画卷。 室内一阵寂然,元英过来时便见阮明娇楞在原地,眸光呆滞闪着一丝不可置信,他目光一转落在画上,下一刻便也同样愣住。 画上的人虽然没有五官,但就袍衫,整个人的形态还有面部轮廓,气度非凡,风采翩翩,甚至有些眼熟。 燕徵?阮明娇闪过一丝念头,不忍的闭上眼在脑海里回想起,记忆里她看到的那个人神采俊逸,长身玉立,眉眼里尽是清冷的寒霜,带着藐视一切的威严和轻蔑。 难怪,刑部和大理寺查不出,燕徵却扬言要帮她找刺客,他分明就是贼喊捉贼,在耍她。 “郡,郡主……”松宝眼见她不说话,一时有些无措,小声唤道,她没反应便冲元英使使眼色。 元英一怔,刚收了画要开口说些什么,阮明娇却已睁开眼,水秀的眼中带着几分清霜和震怒,“松宝,你拿着本郡主的腰牌去京中府衙报官,就说刺杀本郡主的刺客找到了,限他们一刻待人赶到燕府,迟到一刻别怪本郡主治他们失责之罪!” “郡主,这……”松宝略有为难的看着她,阮明娇眸光一闪,凌厉道,“还不快去?” 她语气笃定不似开玩笑,松宝并不敢违抗,拿着腰牌便匆匆退下。 “元英,你跟我去燕家。”阮明娇收起画转身便往门外走去,元英知拦不住她,只得快步跟上。 屋内的光影随着时间移动了位置,燕徵卷宗看的差不多,案情已了解详尽,不过若想勘破宁城的案情还得尽快去现场。 他扯了擢州的案卷还没看几眼,门外便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他眼睫一颤,抬眸望向门外:“何事?” “大人,杨将军求见。”从风略带急促的声音传来,燕徵手一抖,那卷宗便掉在案桌上,清亮的眸底闪过一丝晦暗不明。 他早该知道的,这一刻迟早会来。 “请他进来吧。” 书房里,画家架上挂这一副画,与阮明娇那副近乎一样,唯独他的这幅画上了五官,仔细看过与眼前的燕徵便是一个人。 从风跟在身后,看了几眼那画像,有些担忧。燕徵赶到时杨绥之已经离开,只在在前厅喝了盏茶,留了这画还有张字条。 “燕徵,你自己闯的祸自己收拾。” “大人,属下打探到,郡主府的丫鬟去了府衙报官,此刻怕是已经来府里的路上了,想必郡主也是收到画了,要属下招来暗卫守在门前吗?” 燕徵瞧着那画,神色淡若,眉眼竟带着几分从容,他抬手止住从风,“不必,告诉守卫不必,由着她进来就是。” 早该面对的,不是吗? 首辅府的马车极快,一到燕家停下,阮明娇便疾步下了马车,带着元英拾阶而上,许是因燕徵嘱咐过,元英只报过家门,门外的护院便让他们进来,一路带着进了栀子院。 院内从风守着,见阮明娇进来就要上前拦着,阮明娇一记忆眼到过去,厉喝道:“我乃平阳郡主,我父是内阁首辅,本郡主今日是来抓刺客的,拦我者便是藐视皇恩!” “从风,让她进来!” 从风正欲辩解几句,堂屋内传来燕徵略带清润的声音,从风看了眼禁闭的门扉闪过身,面色难看。 阮明娇睨了她一眼,看着那禁闭的门扉眼底泛着一丝嘲弄,她抬步而上,在门前一犹豫,进了这门,她便走不掉了。 略一思索,她不再迟疑推门而入。屋内,燕徵在一旁的桌案前饮茶,阮明娇扫了眼他,正要开口却瞥见了一旁的画架上,身形当时一怔。 那画像与她手里的一模一样,只不过她的少了五官,她眼眸清冷带着几分孤绝,眼底红润蕴着水汽,嘴角扬起的弧度带着几分自嘲。 连杨绥之也是他的人吗?他一早就知道她去找了杨绥之,眼瞧着她像个傻逼一样去找画像,跟他达成约定为太子和首辅府牵桥搭线,她在他眼里俨然成了一个笑话。 “哼,看来一切都在燕大人掌握之中!”她将手里的画卷甩了出去,眼眸带着几分决绝,“燕徵,证据摆在眼前,你如何辩驳?” 燕徵幽幽的放下茶盏,眼里尽是从容,他起身步到阮明娇跟前,莞尔一笑,慢条斯理中带着几分倨傲,“郡主,一副画像就想治我的罪,会不会太过武断?” “燕徵,事到如今你还要否认吗?我全都想起来,我在昏迷之前是见过你的,你的暗卫从风,还有你袖见绣着的蟒纹我是见过的。”阮明娇李厉声道,这段话近乎是用尽了她毕生的力气,说完这话她便觉胸闷气短,脑皮发麻,整个人止不住的发抖。 她却倔强的抬起眼眸,直勾勾的盯着眼前人,眼底的决绝落在燕徵眼里,撞得他心口生疼。 “对,是我又如何?仅凭着京衙的那些废物便能将我绳之以法吗,郡主,你未免太过天真!”燕徵别过脸,以同样高的声音辩驳道。 第二十二章 废了你 阮明娇却是笑了,那笑不达眼底,甚至带着几分薄凉和无奈,事到如今,她说觉得自己蠢被人利用也是活该。 两人正对峙间,一众红黑朝服的侍卫便鱼贯而入,分散在栀子院中,为首的京兆府尹颔首在门外拜下,“郡主!” “孙府尹,本郡主已然验过,证据便是屋中画像,燕徵燕御史便是刺杀本郡主之人,还不带下去!”阮明娇扫了眼门外,径直自走出去。 孙平一怔,看着面如黑铁的燕徵一愣愣,来人只说是抓到了刺杀郡主的刺客,他原本是想要在皇帝面前立功的,可眼前人是正三品的都察院御史,他一个京兆府尹哪来的胆子抓人家。 他佝偻的脊背,略显一丝为难,眉头皱成一个川字,阮明娇步下台阶,目光寒冽,“怎么,孙大人是不信本郡主,还是有意包庇?” 阮明娇目光如寒冽的刀光,逼迫着他,他脊背一抖连忙否认:“下官并非此意,只是燕大人官拜三品的御史,下官只是个府尹若是没有陛下的旨意,下官抓不了燕大人。” “那便去进宫同陛下请旨,本郡主就在这等着!” “郡主,这!”孙平正为难着,眼睛在眼前两位贵人面前转了几转,只觉的自己这个乌纱帽今日怕是保不住了。 他心一狠,找来一侍卫,嘱咐几句便要让人进宫。 “进宫就不必了,孤来解释!”人还没走几步,院外响起一道沉稳的声音。 萧易迈着从容的步子走进来,小院本来就拥挤,眼下聚集了这么多人一时有些待不下,众人挤挤攘攘的勉强冲萧易行礼。 速度真快,她前脚进来,燕徵的救兵太子随后便到,难怪他那般从容自若。 阮明娇上前几步,福身拜到:“平阳见过太子。” “见过太子殿下!”燕徵不知何时已出了屋,在阮明娇身旁站定。 萧易看了眼,开口“起来吧。”随后目光落在阮明娇身上,“平阳,刺伤你之人并非燕徵,那画像不过是被有心之人利用,把人带上来!” 他说着,冲着身后的暗卫吩咐道。 不一会暗卫便拖进来一个被打的半死,神识不清浑身是血的男人,男人身上已无一处好地方,被人丢在地上如同废弃的垃圾一般。 “告诉郡主,刺杀郡主之人是谁?”萧易居高临下,负手而立威迫十足,不失储君之风姿。 那人受了刑,人神志不清,眼瞧着萧易寒声问自己,只顾一个劲的点头,“是,是我,有人雇我刺杀郡主。” “谁?” “我不知道,那人从不和我单独见面,都是书信往来。”那人说完,守卫便上前几步把书信呈上。 “平阳要不要看看。” 阮明娇看着眼前的信封唇角讥讽笑意更浓,眼前人被打的神志不清却还能准确回答萧易的问题,明显是替人做了替死鬼,她却不得不认下。 “不用了。”半晌,她开口,抬眸,眼底已恢复清明,“既是太子抓到的人想来不会出错,是平阳太过武断被人利用。” 她说着,转身朝燕徵颔首致歉“抱歉,燕大人,是本郡主误会了你,事情既然已水落石出,这人便由太子处置吧,平阳累了先行告退!” 她说完,带着元英和松宝离去,没有一丝停留,燕徵眼看着她如信命般认下那个替罪羊,在太子的威压下却是不能不认下,眼里的决绝和无奈,对于这风云权势的胁迫不得不低头却已经高昂着脖颈,依旧傲骨立与寒风中的不羁。 明明不久前,他说过自己不会让她成为权势的工具,他心中自嘲一笑,竟不知自己何时这般优柔寡断,竟然对阮明娇心软起来。 孙平见事情水落石出,怕太子迁怒自己,连忙带着静府衙的守卫跟萧易辞别,匆匆退去。 萧易拂袖,径自让人将那“替罪羊”带下,进了书房。 说着刺杀之际,燕徵没亲自动手竟是瞒着他,若不是今日有暗影瞧见了阮明娇气势冲冲的往燕府来,京兆府尹带人出动,不知道要闹出什么大事来。 燕徵屏退了其他人,随着萧易进门,刚关了门提起袍摆便跪下,“属下有所隐瞒,请殿下责罚!” “糊涂!即便你厌极了她,也不该亲自动手,还让人瞧见。这般大事竟然还瞒着孤,若是今日孤来的晚一些,你今日非的脱了这层官袍去京兆的衙门走一遭,父皇一向对平阳疼惜有佳,你兄弟二人先后伤他,若是传进父皇的耳朵里,你……”萧易转身网扫了一眼屈膝跪在房中的人,一时噤声。 今日之情形虽被萧易扼杀在摇篮里,那京兆府尹带人大摇大摆进了燕府的事不少人瞧见,今日过后不知道要传出些什么风言风语来。 一下子在燕家集齐太子和平阳,这事落进有心人眼里在陛下面前说几句,陛下起了疑心稍稍打听一番便能探听到,燕徵别说是保住乌纱帽,恐怕人也得遭劫。 燕徵深知萧易的震怒从何而来,他眼眸微垂,拱手道:“殿下教诲,燕徵谨记。” “你让孤说你什么好?去往擢州的调令刚下来,你别本末倒置坏了大事!”萧易稍稍平复心绪,声音也不似方才急切,伸手扶起燕徵。 “调令下来了?”燕徵眸中如星河忽而明亮,尽是期冀。 没等到萧易的回答,门外忽然响起了曹望那尖细又高昂的声音,“原是太子已经先咱家一步来了,奴才见过太子。” 屋内的人往外看去,萧易先一步跨出房门,这才看见曹望身后还跟着燕清和燕世安,正要给萧易行礼。 “不必了,曹公公是奉父皇之命前来宣旨,还是先接旨吧!” 众人于是没再拜,在院中俯身跪地,曹望步上台阶展开画卷,“今宁城匪患四溢,搅得民不聊生,百姓日益活在惶恐之中,特此着御史台燕徵前往剿匪!” 只有宁城匪患,却不见擢州的流民,燕徵心中不满疑惑,但面上却是神色如常,拱手道:“臣燕徵领旨!” “燕大人辛苦,咱家还急着回宫复命呢,就不叨扰了。”曹望笑意盈盈的步下台阶,在萧易面洽躬身道:“殿下,奴才告退。” “公公辛苦,路上小心。” 曹望走后,众人起身,燕清略显苍色的脸上赔着笑意,“先前不知殿下光临寒舍,接驾来迟,还望殿下赏脸前去大厅用些茶点。” “也好,那就有劳燕尚书了。”萧易跟着燕清离开,临走前不忘扫了眼燕徵。 院子里一时恢复寂静,燕徵领了圣旨便不再理会燕世安,抬步便往书房走,燕世安却是故意找事,“二弟,我方才来时瞧见了平阳郡主,还有京兆府尹的衙役,这是出了什么事这般热闹,你与平阳郡主何时走的这般近了。” 燕世安双手环臂,先一步上了阶梯拦住燕徵的去路,居高临下,眼尾闪着一丝讥讽和嘲弄,原本玉面狐狸扯去温润如玉的美玉,此刻只剩几分尖酸刻薄。 “哼!”燕徵冷笑一声,眉眼里同样的不屑,嘴角扬起的弧度带着一丝轻蔑,“怎么,大哥何时关心起我的事了?想知道,以大哥的手段自己去查不是更快,何必来问我,毕竟远在边阳大哥的手也能伸过去。” 燕世安被他阴鸷的眼神看的不免有些不自在,环臂的手不住的不是知是该放下还是如何,他嘴角的笑意胯下去,没想到燕徵果然猜到他派刺客的事。 稍一犹疑,他却是想到了什么,又继续神气起来,“燕徵,你这话大哥却是不懂了,什么刺客?莫不是你去边阳遇刺,若是真的可不要瞒着得赶紧上报陛下,请陛下彻查,为你讨回公道。” 他这般厚颜无耻,舔着脸自说其话的模样落在燕徵眼里只觉恶心和虚伪,不愿与他再多纠缠,燕徵步上台阶在他面前站定。 他比燕世安高一个脑袋,燕世安虽是将军,但其荒淫无度多年,懈与修炼原没有燕徵来的魁梧,气势上已然压了燕世安一头,况且当年那个出战的机会原本该是他的。 “你做什么?”燕世安被他的气势和眼底的肃杀之意一惊,不由的后退几步,直到退无可退。 他不得不抬头看着逼他而来的燕徵,他这个弟弟处处比他强,呈他外祖的秉性,天资聪颖。在他百般打压和羞辱之下竟然还是攀上了太子,成为了官拜三品的都察院御史,他本就恨却拿他无法。 他这般气势,燕徵却不可置否的一笑,这一笑荡在燕世安心里,这一笑是轻蔑,是不屑与他为敌,他看自己的眼神就像是看一个垃圾,一个根本成为不了他对手的垃圾。 “燕世安,你这戏演的累吗?我陪你演的累了,收起这幅恶心的虚情假意。我看了恶心,我还要要务商议,请吧!” 燕徵一挥袖,在燕世安面前扫过,打的他脸一阵泛红,眼皮一时睁不开。 燕世安气急指着他的背影便破口大骂起来,“燕徵,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平阳郡主的那档子龌龊事,京里已经传遍了,你不要面子燕家还要脸,父亲要脸。堂堂的御史大人竟然瞧上了他哥哥不要的弃妇,说出去且不让天下人耻笑!你知道外面的人都在说你们什么吗?说阮明娇这样的也能入你的眼,觉得你假清高!恶心,我呸……” 他还没呸出来,燕徵眼神突然一边,原本波澜不惊的眼底升起一丝杀意,抬脚直接一脚狠踹在了燕世安胸口。 燕世安没反应过来,又处在下方,燕徵突然发狠他根本来不及反应,直接被人踹飞阶梯在地上滚了几圈在停下。 他扶着胸口,痛意瞬时布遍四肢百骸,嘴角已然渗血,他强撑着爬起来,燕徵却并不打算放过他,飞下阶梯直接到了他面前,居高临下如同看死物一般揪起他衣襟,眼底的猩杀意和轻蔑丝毫不掩,“燕世安,你有什么资格在这同我提脸面体统,你与范卿卿白日宣淫时可想过要脸?” “还有,别再让我听见你唤她的名字,否则别怪我不顾及父亲的面子杀了你,你知道的,我做的出来。” 原本晴朗的天气,日头高照并没有冷意,然而此刻周身安静如斯,只闻风吹栀子的簌簌声,燕世安却是从自脚底遍布全身的生了寒意。 燕徵冷冽的眸子直盯着他,说着他平日不屑的威胁之意,他这刻却不觉得燕徵只是在威胁他,他是真的想杀了自己。 他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开口说话时竟不由的声音发颤,“燕,燕徵,你不能杀我!” 燕徵眸子一闪,没了兴趣重新将他推了回去,站起身慢悠悠的结果从风递来的手帕,垂眸一边匆匆的揩手,好似碰了什么腌臜之物一般,眼底的厌恶尽显,半晌才慢条斯理道:燕世安,记住今天的滋味,你若再敢招惹阮明娇,我就废了你!” 第二十三集 替我看着她 燕世安被人拖走后,燕徵便直入书房,房门紧闭,气氛异常低沉从风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敲门,“主子,方才太子殿下身边的林护卫送来密信。” “拿进来!” 屋内的人沉默半晌,这才开口,语气平淡,从风这才稍稍缓解,推门而入,话屋内的东西都被捡起,燕徵正在布放图里查看着宁州的地形图,他上前几步将迷信递给燕徵。 信里是太子亲笔,大概意思是擢州流民是有蹊跷,陛下命他剿匪再南下去,秘密行事。 燕徵一敛眸子,看完信刚要转身,一旁的从风却是依旧站着,脸色为难,他觉出不对,开口问道:“还有事?” 从风正在想怎么开口,被他这一句吓得没忍住打了个寒噤,抬眸摇摇头,而后反应过来又点点头。 “有事便说!”燕徵步去案桌前,正准备磨墨,桌案一旁却是多了把匕首,是他给阮明娇的。 他眸光一闪,执笔的手蹲在半空,从风皱着眉吞吐道:“郡主让人送来的,说是,说您的东西她不好留着,也望,望您将她的东西送回去!” 她的东西,玉坠吗?燕徵敛下眼睫,情绪不显,只淡淡道:“去回话,本王不留那些俗物,丢了。” 从风看了眼桌案旁的玉坠,心中不由叹息,什么丢了分明在拿到手的时候便视若珍宝,又怕让人瞧见绕了几圈戴在腕上,想来也是不舍吧,他不再说什么,颔首退下。 许是因为太子封锁了消息,燕徵和阮明娇的冲突并未大肆传开,只不过将刺客一事传了出去,皇帝便连夜召见了刑部和大理寺连夜审查犯人,可那囚犯唯独在太子萧易面前说过一回话,在见了旁人双目禁闭,不再开口。 刑部和大理寺想用刑,但他已是强弩之末,根本遭受不住刑干脆请了旨意斩首了,不过那几封书信却成了唯一的证据,只得继续查验。 萧玉然俯在案桌前跪坐,一旁的茶炉冒着咕咕水声,燕徵眼皮不抬的为他斟茶上一杯清茶。 “你同我说实话,那刺客是不是就是个替罪羊,我们拿到的那个书信也是造假的!”萧玉然伸手拉住燕徵的袖子,挑眉一副探究的神色。 燕徵扫了眼他,极为厌嫌的拂过他的脏手,破煞有介事的抖了抖不存在的脏东西,眼眸望向院中颇为清明,淡道:“刺客是太子抓到的,你这般是不信太子,还是觉得太子包庇刺客。” 萧玉然:…… 萧玉然眨巴眨巴眼睛,一时怔愣住,用手捂住自己的嘴一副惊恐的模样。 “不过,几封连署名都没有的书信,要查到背后人难于登天,愁啊!”萧玉然吹散茶盏里的飘浮的茶叶,一口饮尽才觉解气。 见他这般,燕徵难得的心虚,干脆人从风将自己的藏酒搬来,特别大方的一挥手:“随意喝,今日就请少卿喝个够为止!” 当然,燕徵难得的大方,萧玉然也不会放过狠狠宰他一顿,不过这时候萧玉然回想之时才惊觉后怕,燕徵这厮分明是心中有愧。 自从去过燕家后,阮明娇便闭门谢客,将自己圈起来不见任何人,每日只稍喝点汤水,眼见的人都消瘦了一圈,面色都不比从前红润。 阮父看在眼里,心中也有些许着急,在逼问下松宝也只是说出了趟门,许是撞见了什么不好的事这种说辞来敷衍他。 阮父无法只得让人去请郎中来阮明娇诊治,进进出出换了几个郎中只说是心中郁结,并无大碍,只需静养。 看过郎中后,阮明娇能勉强有生气一点,但都不会过两日就又恢复原因,问她如何也只是说没事。 阮父正束手无策之际。这日,府上却来了一人,武都侯裴景带着府中的郎中登门而来。 “侯爷,您来了。”阮青山迎出门迎上去,躬身一礼。 裴景伸手止住“伯父不必多礼!”他说着,面上染着一层愁雾,“我听说阿娇病病了,于是便带了府中的大夫来为阿娇诊治。” 他说着,身后背着箱子的大夫上前冲阮青山一礼:“见过首辅。” 阮青山眼眸一亮,浑浊的眼底染上一丝希望,“快,多谢侯爷,快请李大夫进屋,去郡主通报一声,就说侯爷家的李大夫来为她诊治了。” 他吩咐玩,笑意不减,迎着裴景往后院步去。 听是裴景府里的大夫,阮明娇眸光一闪,丢掉手中的话本,几日不见她消瘦了不少,原本略带婴儿肥的小脸没人肉嘟嘟的可爱和稚之气,倒多了几分清理和妩媚,她只梳着云髻,未施粉黛,一身素衣尽显柔弱。 “请他进来吧。” 松宝称是,转身退出去。须臾便由折返,身后多了一个中年男子,脊背佝偻着,一身藏蓝色布衣稍显清减。 李重放下药箱,朝阮明娇一拜:“见过郡主。” 阮明娇颔首,松宝便拿来一方丝巾盖在她皓皖间,李重拿出腕枕垫上,伸手搭在阮明娇手腕把脉。 院外的八角亭下,首辅的丫鬟端上差点在石桌前放下,裴景便起身为阮父和自己各自斟了茶,而后颇有煞事道:“阿娇之前还好好的,怎么几日不见竟是郁气郁结,伯父可知是发生了什么事。” “唉!”阮父听闻,茶重新搁下茶盏,“我也不知,内阁事物繁忙,只从十一那天回来后,阿娇便是茶饭不思,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来,我问过她身边的丫鬟都说是撞到不干净的东西。” 他说着,眉眼愁色更浓,裴景狭长的凤眸下却是闪过一丝精明和算计,“十一那天?” 他装作回想道,“十一那日不会是……”他一顿,看了眼阮父的神色,好似才反应过来。 阮父却已经在他的话语里捕捉到了信息,抬眼看向他,“侯爷好像是知道些什么?” “这……”他故作为难,略一沉吟好似下定了决心,说道:“这事我也是听别人传言的,十一那日京兆府尹带人去了燕府,说是奉了平阳郡主的命令抓刺客,阿娇也去了府里,不知发生了些什么,然后太子也去了燕府说是抓到了真正的刺客,没一会京兆的衙役便匆匆退去,阿娇也什么没说回了府,我原以为这事您知道。” 阮父却摇摇头,“不曾听闻,只知道抓到了个拿钱办事的刺客,竟有这样的事。” “你说,会不会是在燕府受了惊才让阿娇这般。” 裴景话音刚落,阮父垂目正思忖着,阮明娇的房门却是走出来一人,李重带着药箱出来。 步下阶梯直往凉亭而来:“首辅,侯爷。” “阿娇如何?”裴景语气急切。 “郡主确是郁气结心,或许是受了惊吓的缘故,所为心病还得心药医,如若有时间还是让郡主多出门转转,或许会有所好转。” “原是如此,那就多谢李大夫了,王管事。”阮父心中松了口气,冲一旁的管事示意,王管事上前便塞了银钱给李重,李重接过后跟着管事离开。 裴景却似仔细思忖过后,“伯父,阿娇这病不能困在府里,得出去走动,小侄明日休沐,约了其他人上冥山打猎。不若,让阿娇与我们一同去,只当是散心了。” 阮父一愣,略有为难。 “伯父放心,一定尽早回来,佳南县主之前也说要去,一同找来也有人陪阿娇说话解闷。” 裴景无乘胜追击,阮父略一沉吟,“待我问过阿娇的意思再回侯爷吧。” “也好。”裴景眼睫微闪,心中难免有些不满,但脸上笑意依旧不减。 阮明娇也自知矫情,阮父来说过,又架不住宋星软磨硬泡,阮明娇总算是点头应下。 夜里,燕徵身形一顿,侧头睨着从风,这几日他听了阮明娇将自己锁在屋里的事情,怕出事便派人守在首辅府附近,随时打探消息。却不像让裴景抢了先。 “打猎?都谁去?”他冷嗤一声,就裴景那种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废物当真能抗的起弓箭吗? “佳南县主和刑部侍郎柳青风,世子萧玉然,还有六公主萧霏霏,还有几位与武都侯关系亲近的世家公子小姐,人挺多的。” 燕徵目光如炬,半晌没出声,似在思索,“人越多便有蹊跷,找萧玉然和白染过来!” 他吩咐完,拾阶而上,只留下一个肆意的背影。 萧玉然大半夜被人敲门,起身开门还没看清来人便被提走,待看清眼前局势时已经到了燕徵的书房,他睡意全无,清冷的眸子染上一层错愕。 “燕大人,您大半夜的让您的属下把我提来,就是为了问明天的打猎?你,没事吧!” “少废话,裴景邀你了?”燕徵不理会他的控诉,质问道。 “昂,裴景出门一向最爱同我厮混了,你不是最看不惯他了吗?怎么,你也想去?”萧玉然的控诉被人忽略,却总算觉出不对,眼眸微皱端着燕徵。 “我自然是不屑你们世家子弟的那些消遣方式,但我有事交给你……”燕徵忽视他八卦的眼神,略一沉吟,说道:“明日替我看着些裴景,还有阮明娇。” 第二十四章 萧霏霏 翌日。 侯府的软轿准时在首辅府外停下,裴景一身锦衣,简单的玉簪挽住一头青丝,神采奕奕的拾阶而上入了首辅的门。 “郡主,今日还需要送饭吗?”松宝为阮明娇梳好一个马尾,只一条宝蓝色丝带系紧,一支木簪自发间穿过挽了一个清爽的丸子头。 她说的自然是给杨绥之送饭,阮明娇眼尾带起一阵寒霜,丢了手里的簪子,“起身往外走去:“人都跑了,送什么饭,给狗吃吗?” 松宝一滞,适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跟着阮明娇出门去。 院里,一身华衣的配裴景正与阮父说着话,瞧见阮明娇出来这才止了话头,转眼却是怔住。 阮明娇一袭绫罗绸缎长衫,花样虽繁复但比平日干练了不少,柳腰孱弱不堪一握,清爽的丸子头多添几分俏皮,茭白清冷的脸上略施粉黛,朱唇不点而赤,一双杏眸灵光十足,异常勾人。 “阿娇!”裴景在原地愣了一会,看着阮明娇走近这才回过神,眼底带着笑意,颇有风流儒雅的气质。 “裴景哥哥。”阮明娇福身行礼。 “那阿娇就拜托侯爷多照顾!”两人打过招呼后,阮父拱手,面带笑意的朝裴景道谢。 “伯父放心,一定准时将阿娇送回来。”裴景收了眼底的欲色,端起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来。 两人一同出了门,裴景正要邀请阮明娇上自己的马车,却不想门外已等了许多人。 “阿娇!”宋星今日扎了蝴蝶样式的发髻,异常明媚动人,脱去繁复的一衣裙,一身蝶戏水仙裙衫穿的极为矜骄优雅,她一边招手一边跑上台阶,挽过阮明娇的臂弯,异常亲昵的附在她肩膀上。 她向来夸张,也不隐藏自己的喜恶,对于阮明娇这最好的朋友已然,全然不顾阮明娇身旁还有人。 裴景再看到宋星时嘴角已开始抽抽,但好在只是个姑娘,他转眼一看,廊下还有刑部侍郎李青风和世子萧玉然,他登即脸色便沉了下来,晦暗的眸底染上一丝不悦。 然而,萧玉然似是看不见,故作一副等久刚睡醒的模样,一双清明的眸子略显几分慵懒,收紧手中的折扇冲裴景招手,“哎,裴景,愣着做什么,再不走可跟不上他们了。” 他们,自然是指的六公主萧霏霏她们。裴景掩去眸底的不悦,唇角溢起一抹笑,“那我们启程吧。” 有宋星在,阮明娇自然是和她一辆马车。一上车,宋星就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从阮明娇闭门谢客,她来见了几回都没见到,只能让人送些东西过来,又或是自家小猫生了几个小奶猫,想着阮明娇喜欢的话送过来一只,到最后话题落在了此次出游。 “说说吧,你和侍郎大人如何了?” 她这话正撞上了枪口,阮明娇出门前特意扫了一眼来的几人,除了玉王家的世子,就是柳青风。她就清静了几日,宋星竟然同柳青风一同出游,实在不行奇怪。 说完,便眯上眼给了宋星一个坦白从宽的眼神。宋星一怔,低下头去,满脸的小女儿家的娇羞无措,还有几分欣喜的模样,“哎呀,我是因为自己无聊,可不是因为他。” “是吗?”阮明娇凑近几分,观察着她的神色,发现宋星的小脸已然是一颗熟透的苹果,红扑扑的泛着红润的光,眼神闪躲并不敢看她。 “哎呀!”被逼得急了,宋星决定泰然面对,直起腰板,“大胆追爱是我的权利,柳青风,他挺好的。” 她说完,转头去看阮明娇,旁边的人却是一副看透的样子,“哎呀,从前同我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还不如咱们姐妹来的好,现在就帮人说上话了。” “我没有,你冤枉我!”宋星连忙辩驳。 阮明娇却是得逞般,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哎,快同我说说你们如何看对眼的。” 她问的直白,吓得宋星不由的挑挑眉头,抚过她八卦的脸,“阿娇,从前竟没发现你这般八卦!” 如何看对眼的吗?宋星略一沉吟,思索起之前的事情来。 柳青风这几日总觉自己被人跟踪,不论是下值还是平日里出门行进都感觉有人盯着自己,他一度以为是不是自己那个案子出了什么差池被人盯上,或者得罪了谁人找机会揍他呢。 直到有一日,他去都察院给燕徵送案宗时,燕徵同他一起出门走了几步,便觉出不对来,出声提醒他:“你,最近是得罪人了?怎么还有人跟着你。” 柳青风一愣,原来不是他的错觉,他连忙拉着燕徵,凑近他跟前压着他声音神秘异常道:“大人也觉出不对了吧?下官也不知是何情况,差不多有两三天了就一直在后面跟着,也不动手就这么一直跟着,怪瘆得慌的。而且这几天一直有人打听我的事情,我真是不知道如何了。” “你这情况是从陛下给你议亲之后开始的?”燕徵略一思忖,出声问道。 “对对对!”柳青风眼睛睁大老大,佩服之情难以言表。 他这般傻气的模样,让燕徵眉头不住的紧蹙,实在难想他这刑部侍郎是如何做上的,他拍拍柳清风肩膀:“想知道吗?跟我来。” 两人出了巷子怪进一个窄巷子,这巷子僻静,来往人很少,身后跟着的人也没多想快走几步便跟着进了窄巷,没想到被柳青风逮了个正着。 那人一副家丁模样打扮,登即就慌了神刚转身要跑,身后的燕徵一伸脚便将人绊倒,抓住他臂膀向后一掰那人便被擒住。 “谁派你来的?” 眼见那家丁不肯张嘴,燕徵便使坏要打折他腿,迫于威压这才道出实情,这才知道是宋星考察柳青风。 柳青风得知后,便让那小厮回府告诉宋星不必再派人试探,宋星若不愿意他自会去请示陛下,宋星那日在府里闹了好大一通脾气,没想到第二日两人就在外面碰了面。 宋星马车出了意外,柳青风正在外间茶楼应酬,听见了动静想都没想便冲了出去勒停马车,自己手被缰绳都被勒破了也不自知,他揭开马车帘这才发现里头的宋星早被吓得失了魂。 帘子被人挑开的的一瞬,宋星只觉呼吸一怔,柳青风逆着光如同下凡的英雄一般来救他,清风朗月的眸子下难掩的焦急,周围安静一片,柳青风原本焦急的眼神再看清宋星后自知失礼,连忙要退出去,宋星一把抓住他。 “你别走!” 两人解开误会,宋星也郑重的向柳青风道了歉,少年竟是红着脸连说自己也有问题,自那天宋星总会以各种形式为柳青风送去东西,要不送午膳,要么就是让人送水。 她见过柳青风忙案宗的样子,一身红色朝服的被他穿的异常得体,白净的面庞隐在余阳下,暖意正浓,她被吸引一时间移不开眼,两人关系便开始暧昧起来。 阮明娇看着双手撑着下颌,一脸在甜蜜回忆里,眼泛桃花的宋星,没来由的打了个寒噤,她多余问,这下还吃了口狗粮,她颇为厌嫌的伸出手指点了点宋星脑袋,无奈道:“你能不能有点出息,是谁前两日好在哪跟我抱怨,怕人柳大人无趣,文绉绉的起一身鸡皮疙瘩,你现在这样花痴真是让我起一身鸡皮疙瘩。” 她一提醒,宋星这才觉出不对了,没成想自己一回忆起来便有些情不自禁,让阮明娇瞧了笑话,她连忙收起花痴样,无辜的眨眨眼“我没有啊!” “郡主,县主,我们到了,进山的路窄了得走过去了。” 阮明娇没来得及回话,门外便想起松宝的声音。 两人不再玩闹,收了玩笑阮明娇先一步出了马车,松宝伸手扶她下来。她正要回头去扶宋星,却发现有人快她一步,在她下来之后便在马车前等着了。 阮明娇:…… 柳青风背对着她,一身青衣衬得他极为清新雅娟,伸着玉手等在一旁,宋星出来后眼底一丝惊愕,白净的小脸上瞬时红透了,低着眼眸将纤手搭了上去。 阮明娇心中鄙夷,不屑的在鼻间哼出来,转身拉着松宝就离开。 山下风景不错,树大遮影也没多热,清风拂过带起一阵簌簌声,此乃冥山,也算是皇家小围猎的山,平日里都是些王国贵族来此消遣,所以不用担心安全,周围也安静。 青石铺垫而成的石阶将山成成两半,两旁的青草野花见了带着清新的泥土味,令人心旷神怡。柳青风他们将马车拴在山外,这才跟上阮明娇她们的脚步。 林子很大,索性山并不高,林中阳光也不似外面热烈,宋星挽着阮明娇两个娇娇女并不觉辛苦,拾阶而上没多久便瞧见了一处平台,用竹栏围着,。 竹栏杆两边立着两个青衣丫鬟,瞧见她们来其中一个便冲平台另一处喊道:“侯爷他们来了。” 另外一个丫鬟便直接迎了上来,恭敬道:“见过郡主,县主” 上了平台,视野一下子开阔起来,早就有守猎院的下人将平台布置好,几顶帐篷是为贵人休息的处,外间摆着火堆正在烧水。 两边最上首的桌子旁正坐着一脸厌嫌的女子,一身华衣打扮精致,拿着柄蒲团玉扇摇着,身后的婢女搭着华盖为她遮去阳光。 那女子见到阮明娇和宋星,眸子微眯,竟不屑的嗤了一声,满眼都是鄙夷,阮明娇正疑惑有没有见过,她是不是得罪过眼前人,不然哪来那么多大怨气时,一旁的宋星便厌嫌道:“出来玩还打扮的这么花里胡哨的,显着她了。” 阮明娇皱眉转头瞧了眼宋星,能让宋星这般厌恶之人,六公主萧霏霏? 第二十五章 她不太好 裴景邀各位落座,阮明娇坐在萧菲菲对面,在脑子里快速过了一遍这才想起萧菲菲是谁。六公主,从前和阮明娇颇有往来,两人就是属于互相瞧不上眼。 原主清高,一向不愿意这些娇滴滴,实则时时都在算计的公主勾心斗角,玉除了与萧玉涵,宋星关系好些,旁的公主皇子阮明娇则是能不来往便不来往,时间一常便在公主里没了亲切感。 尤其是萧菲菲,萧菲菲小时处处不如阮明娇,只听皇帝一直夸阮明娇。又见阮明娇那副得意的模样,她又是瞧不起阮明娇故作清高,甚是不服气,于是处处找阮明娇的茬,处处要比阮明娇高一头。 但原主从来瞧不上她这戏小孩把戏,萧菲菲便觉气不打一处来,觉得阮明娇瞧不起她,她便找了打手去找阮明娇麻烦,结果那些打手压根就不是阮明娇的对手,被阮明娇打的落花流水,提着杀手便去了皇帝面前,丢下两个打手,话也没说便离开。 皇帝一见,便什么也不懂了,打罚了大手,便又召来萧菲菲同阮明娇道歉,还禁足她半个月。又觉她心性不稳,让她跟着太后诵经礼佛一个月这才肯放过她。 所以,萧霏霏这般态度阮明娇倒也能理解,不过她旁边的宋星便不一定了。宋星就是阮明娇控,事事都想着阮明娇,自己也与萧霏霏矫揉造作,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公主不屑一顾,开口便是:“六公主今日倒真是容光焕发,打扮的这般精致,来时路不平坦吧?这石阶路还好走吧,没歪着脚。” 闻言,萧霏霏摇扇子的手一顿,眸光瞬时恼怒,望向对面的两人,阮明娇一脸淡定,宋星却是掩唇,故作娇柔,眼底的嘲讽轻蔑毫不掩饰。 萧霏霏被人戳穿困窘脸上神色变幻莫测。 诚如宋星猜想,来时的台阶并不好走,她高底的绣花鞋在石阶上让她崴了脚,到现在还疼着。 若不是旁边的侍女她说不定还得摔跤让那么多世家公子小姐看了笑话也就罢了,没想到还让自己的死对头宋星猜准了,她当即恼羞成怒,腾得站起来指着同她一起来的其他人,喝道:“你们谁告诉她了!” 阮明娇一愣,没想到正让宋星猜到了,更没想到的是宋星一激,萧霏霏便上钩了,她看向宋星的眼神带着佩服,略一出手便让萧霏霏破防了。 “噗!”宋星到底没忍住笑出声来,周围原本安静的环境因为她这笑瞬时打破,她一抬眼便见众人都看着她,她连忙止了笑,“不是,我就那么一猜,谁知道……” 她话没说完,众人却已了然,毕竟真没人这么快就去长舌妇,而且公主的闲话又有几个敢讲的。 眼见这萧霏霏的脸一会白一会黑,耳根处红的好似要滴血,一旁的裴景和萧玉然总算是看不下去了,上前劝道:“好了,都是自家人,何必闹的这般僵。” 萧玉然这话却像是着火索一般,萧霏霏冷笑一声,指着阮明娇和宋星,嗤道:“哪门子的一家人,一个自视清高,觉得高人一等,结果还不是让人当众退亲打脸,皇家的脸都被她丢进了。还有另外一个没脑子的,眼巴巴的当着她的狗腿子还沾沾自喜,这等货色也配同我相提并论,称为一家子,我可丢不起这人。” 她言语讽刺,神情讥蔑,好似终于出了口刚才的恶气一般,趾高气昂的看着对面两人,颇为不屑。 宋星听见她这话,顿时也来了气,顾不得体统,腾得起身,“六公主,说我便说我,你与我的事扯上阿娇做什么?你向来看阿娇不惯,处处找她的麻烦,阿娇都不同你计较,你当初揭她伤疤可实在是小人行径。” 她说着一顿,双手环臂,眼神轻蔑,语气讥讽:“哦,我忘了六公主你也喜欢燕世安呢,但燕世安瞧过你一眼吗你,当初陛下给阿娇定下这门亲事,六公主你可是跑去陛下身边哭了一通,说陛下偏心呢,处处要与阿娇比高低还真是没见过这般的一家子人。” 阮明娇:…… 她知道萧霏霏和她不合,但没想到竟然还有这般炸裂的缘因在,眼见着两人间怒火飞扬,阮明娇赶紧起身拉着宋星,劝解道:“别说了,佳南,这么多人呢别让人瞧了笑话。” 宋星撇过眼,一副瞧不上眼的模样,她这话也同样激怒了萧霏霏,萧霏霏当即一愣,眼瞧着周围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心里也慌起来,“宋星,你胡说什么呢?” 她提起袍摆,气冲冲的便要朝宋星走过来,宋星也不惯着她从桌后出来,两人当即便要扭打在一起。 阮明娇和几个丫鬟赶紧上前拦住,她从腰里抱着宋星,宋星无法只能提着腿,但隔着距离并没有踢到萧霏霏,萧霏霏也不甘示弱,同样抬脚,一边还互骂道:“宋星,看我今天撕破你的嘴!” 她说着就要上手,旁边的侍女小姐碍着她的身份也不敢真拦着她,怕伤着她,萧霏霏手得了空闲便要抓上宋星的头发,被其躲开,宋星抽准时机反而揪住她的发髻,狠狠打了一巴掌将她发髻拍散。 萧霏霏一愣,长这么大哪里受过这么大委屈,披头散发的也要上手,阮明娇怕她伤到宋星,朝裴景喊道:“裴景哥哥,这里交给你,我先带着佳南下去。” 也没等裴景应声,她一边抗边拽着,这才将宋星拉会帐子里,一进帐萧霏霏的声音便小了下来,宋星也不挣扎了,抚平自己慌乱时散乱的刘海,一副气喘吁吁的模样。 “呼!解气!” 阮明娇却像是泄气的皮球一般,自顾自地去了榻前前趴下,榻上一张矮桌,她伸手斟了茶,连喝了两盏才觉得缓过来了。 他两打架,她却是最累的。她扫了眼神清气爽的宋醒,满脸都是得意的坐在她对面。她眸光一闪,嘴角嚅嗫半天,道:“佳南,你真厉害。” “那是,从小打架她就不是我两的对手,你忘了?”宋星接过她递来的茶微抿了一口,丝毫不避讳阮明娇对自己的夸赞言语。 “只是……”阮明娇一顿,略带同情的看着她,说道:“方才,柳公子也在,怕是全都看见了!” “噗!咳咳咳!”宋星刚入口的茶水突然入了喉咙,呛得她咳嗽不止,眼泪水便在眼眶打转,阮明娇连忙伸手在她背脊拍拍为她顺气。 宋星眼带泪花,惨兮兮的看向她,俨然没了方才在外间与萧霏霏对峙的神气,只剩可怜了:“阿娇,我怎么办啊!” 她说着,一回身便将自己埋进榻上的软被里,将脸埋进去小声嚎啕起来,阮明娇眉眼紧蹙,带着同情和爱怜的轻拍她抚慰着。 宋星一向脸皮薄,尤其是在亲近之人面前,好不容易在柳青风得了个淑女的名头,一招失手那些做出的矫揉造作形象全然崩塌,不难过是假的。 “其实,我看柳公子只是担心你,并未有其他神色,说不定……”阮明娇试图安慰她。 还没说完,宋星抬手止住她,人也从被子里爬起来坐定,面带泪痕,一副已经放弃了然的神色,“你不用劝我了,我已经没脸了啊!在他眼里我已经是泼妇了,我还怎么跟他相处啊!” 她头一偏,便落在阮明娇肩膀,练练落泪。阮明娇伸手拍她一边安慰。 正说着话,松宝抬手揭开帘子进来,福身一礼:“郡主,侯爷让奴婢进来问问,郡主要一同去涉猎吗?” 阮明娇一愣,侧目看了眼宋星朝松宝示意,松宝便心领神会正要出去,宋星却开了口,她起身擦了眼泪:“没事,你去吧,出来就是玩的,不必为了我困在这帐子里。” “不用,我也没多想出去。”阮明娇只当是她安慰自己,并不当真。 “阿娇,我真没事,自己缓缓就好了,别因为我扫了兴,我休息会就好了,你去吧。” 宋星却摇摇头,并不妥协。她坚持,阮明娇也有些为难,“你真样子真行啊。” “嗯。”宋星点点头,扯起标准的笑意,“你快去吧,哭过一场我觉得没必要。男人嘛,要什么样的没有。” 阮明娇略一思忖,怕自己在这反而让她难过,还不如让她休息自己想想也便同意了“那好吧,你在这好好休息,我不会走太远的,一会就回来。” 她不在说,嘱咐了松宝几句便出了帐子,她一出帐门外竟有人已经在等,柳青风听见声音,立即转过身见是她,原本清亮的眸子忽而一暗,恭敬向她一礼,“郡主。” 阮明娇颔首示意,柳青平礼,眼神却不住的往帐子瞧去,神色为难,“郡主,县主她还好吧。” “不好!”阮明娇摇摇头,一副正经的模样。 “啊?柳青风一愣,神色焦急看向她。 阮明娇故作心疼,“哭了一场了,大概也受伤了,她不让我陪着,便让我出来了。哎,真是可怜。”阮明娇边说便离开,也不管柳青风是何神色。 第二十六章 谁坠崖了? 御书房内,燕徵呈上了自己收集的线索,与皇帝萧启道来自己的计划,陛下看过之后甚是满意。 “你既有主意,便放手去做,朕会安排羽林卫同支卫同你一道去,有任何事差他们去做就是了。” “谢陛下。” 燕徵俯首一拜,起身时,眼睛却有些踌躇,萧启察觉出不对,眸光微闪带着不解问道:“你还有事?” 燕徵一愣,略一沉吟便道:敢问陛下,今日是什么日子吗?臣瞧着今日武都侯和世子都往冥山去了,是去射猎了?” “怎么,你也想去?”萧启却没想他会这般问,唇畔一扬,扯起一抹和蔼的笑来,“他你启程时间还早,若是想去现在也还来得及,去吧。” 皇帝还要召见其他大臣,说了几句裴景都邀约了谁,若是燕徵也想去他便差人送他过去,燕徵边忙谢绝,“陛下公事繁忙,臣不敢劳烦陛下,况且眼下宁城和擢州还等人臣解决,不敢贪恋。” “你啊,一贯是这样,所以这么多年了身边还没有体己的人。罢了,你自己的事你想如何自己去做便是。”萧启见他这般无趣正经,虽起却也无可奈何,挥挥手便让他退下了。 萧元英眼瞧着自己主子又戏瘾犯了,愣是憋了一路,直到看不见柳青风这才忍不住笑出声来,不由的夸赞道:“郡主实在高明。” “哼,柳青风这种纯情公子最好骗了,只要她说说宋星如何可怜,如何落泪他便觉得心慌不止,心神不宁那还顾得上真假。”阮明娇拍拍他,一副学着点的样子,而后负手而去。 元英望着她背影,无奈一叹气阔步跟了上去。 校场里,已有内侍牵来马匹装上马鞍,有些世家小姐公子已然蓄势待发,换好了骑射装,各个神采奕奕。 她来时,有眼见的便朝她拜下,各个神色如常,仿佛刚才的闹剧并没有发生,阮明娇正奇怪时,就瞧见萧霏霏也已换下繁复的华服,一身红色骑射装红如烈焰,异常好看,见到她时依旧没好脸色。 阮明娇也顾不及她的眼神,萧玉然换了藏青色的骑射服,整个人被拔高了不少,白如玉色的面容带着标准的笑意步上前来,“阿娇。” 阮明娇一愣,随即在脑子里想起了眼前人是谁,玉王的长子萧玉然,大理寺少卿,他两虽来往不密,按理她该唤萧玉然一声哥哥,“四哥。” 萧玉然以前吃过不少阮明娇的闭门羹,从前阮明娇对他们这些兄弟姐妹们一向不痴,对萧玉然这种风流公子自然也是不屑,萧玉然对阮明娇的印象还停留在阮明娇说他浪荡子,丢王叔的脸的时候,若不是前夜燕徵嘱咐,他决计不会热脸贴冷屁股。 原本都做好了被阮明娇不屑一顾的眼神回应的准备,她这般得体大方的福身叫他四哥,倒让萧玉然受宠若惊,面色一震,眸光流转,半晌后竟是嗤笑一声,“阿娇,你从前从不唤我四哥,不过阿娇声音好听,这四哥听来倒是比其他人叫来好听。” 阮明娇:…… 她面色一愣,心中却是不住的感慨原主究竟得罪了多少人,怎么都是些记旧愁的,她眼尾微挑,挤出个还算好看的笑脸来,“从前不懂事,四哥不要同平阳一般见识。” “自然。”萧玉然很是受用她这声四哥,人美声音甜的四哥仿佛有人拿着狗尾巴操在他心底挠痒痒一般,好听的紧,他本就不是记仇之人,况且是美女的仇。 “阿娇,玉然。”阮明娇正愣在原地,尴尬的不知道说什么时,裴景不知何时已经走了过来,一身墨色长衫,干练异常,束着马尾异常恣意潇洒,如沐春风般的温柔。 萧玉然笑意一僵,随即恢复。 “阿娇,你同我一道吧。”裴景隔开阮明娇和萧玉然,在阮明娇面前站定,伸手邀请道。 “哎,裴兄偏心,我骑射一向不合,你也得带上我。”萧玉然眸底闪过一丝不善,挽住裴景的臂弯,甚是亲昵的靠在他肩膀,阮明娇眉头一挑,神色复杂。 他突然而来的亲近,让裴景甚为不悦,却又不好在阮明娇面前发作,只能一边带着笑一边试图将萧玉然推开,奈何后者就像是狗皮膏药一般贴在他身上下不来。 周围人议论纷纷,阮明娇不知是走是留,好在元英瞧出她窘迫,早早的牵了马过来,“郡主,属下和您一道。” 阮明娇一愣,看见元英如同救世主一般,当即拉着元英走,“四哥,裴景哥你么一道吧,我和元英一起就好。” 说完,主仆二人便快速离开,不肯再停留。 瞧见人走了,裴景着急猛一下推萧玉然,萧玉然也似闹够了一般轻松被推开,嘴角的轻笑依旧不减,裴景扫了一眼他,眸底的恼怒不止却也拿他无法,对峙半晌愤然离去。 萧玉然却是轻哼一声,双手环臂却像是看透了裴景一般,狭长的凤眸微眯,原本不清楚燕徵特意让他去看着阮明娇所为何事,现下却是明白了,裴景不对劲!他眸光扫过周围的地势,却未见半点异常,心中的疑惑愁云却依旧。 世家公子小姐各自组队,虽有守卫,但女子只敢在校前面浅一点的林子里,也不为射猎,就是为了拉上好友扯上些家常话。 阮明娇跟元英一处,元英牵着马也并不往深处走,只带着周围同其他小姐一起。 “哎,这位小哥,一同去深处走走啊,外面都是姑娘待的地方你在这做什么。” 主仆二人正走着,突然身后走上来一青衣公子拍了拍元英肩膀,热情的邀请道,元英一愣还没回话,那人却瞧见了阮明娇,连忙后退行礼:“不知是郡主,是小人唐突了。” 阮明娇并未放在心上,摆摆手让他起来,那人便离开追上同伴,两人一道说着林子深处有火狐狸,猎回去做成貂绒围脖来,阮明娇不甚感兴趣,旁边的元英却是听的津津有味,眼神闪着光。 “你去吧,不用管我!”阮明娇突然停步,对着元英道。 “不用了!”元英一愣,呆呆的摆摆手,“郡主一人在此处我不放心。” “这里有护卫离校场也不远,不会有事的,我若是无聊一会就回去找佳南了,快去吧。” 这个年纪的少年,对射猎这种事原本就感兴趣,况且元英一向在军营这还是第一次来皇家猎场来,新奇惊更甚,阮明娇也能理解。 她既坚持,元英心中也痒痒,但还是有些不放心的朝她们身后瞧了一眼,离营帐子不远,周围也有护卫巡逻心底这才稍微打消犹豫疑来,“那,属下不走远,就在附近,郡主若有事喊我几声,我一定听的见。” “好。”阮明娇眼看着他小小年纪,却莫名唠叨,嘱咐好些才肯将手里的缰绳交给她,转身追上先前跟他打招呼的公子。 阮明娇轻笑一声,拉着马在附近转悠起来,前面的林子猎物少,她也不在乎捕多少,只为出来换换心情,凑凑热闹罢了。 不远处萧霏霏拿着弓箭,身旁跟着几个丫鬟,内侍,又是牵马又是那东西。萧霏霏瞧见她落了单,眸色闪过寒冽的冷意,招手让下人递给自己一支箭瞄准她。 “公主,万万不可,若是伤着郡主回了宫不好同陛下交代。” 一旁的丫鬟看见她这般胆大妄为,一时慌了神连忙拦在她面前苦口婆心劝解道。 “怕什么?”萧霏霏收了箭,脸色不虞,淡定自若道:“父皇问起,就是我技不如人尸首而已,她区区一个郡主难不成还真敢同父皇搞我的状,况且这里又没有人瞧见,谁会知道是本公主射的。” “公主,您何必亲自动手。”萧霏霏贴身侍女春竹扫了眼抱箭筒的丫鬟,使了眼色那丫鬟便退下了,春竹这才继续道:“你忘了,您今日来为了帮侯爷的,等今天一过,那还需要你亲自动手,她失了名节陛下也必然不会袒护她,到时她那还是您的对手。” 萧霏霏原本不悦,但听春竹一提醒这才想起今天来此的目的,方才被宋星气昏了头,险些酿成大祸。如今,细一思索她便冷静下来,收了弓丢给身后的人,“罢了,且留她一命。” 她这话说的颇趾高气昂,仿佛施舍一般,带着人离开。 阮明娇走的远了,并没有收货,唯独草丛里隐藏的野鸡听见动静,扑闪着翅膀发出几声嘶鸣快速逃走完,便在无动静,她无聊正想着要不要原路返回,去找宋星。 忽而,远远瞧见一道白色的影子,自另一头跑过来。她呼吸一紧,拿下弓箭正要拉弓时,却瞧见那白色影子停在一旁的木桩前,爬下身子奄奄一息,呼吸急促,白绒绒的毛发上似乎好沾着血迹。 她将弓箭绑在马上,抬脚朝那白物过去,是只受了伤的兔子,她抬眼扫了扫周围,没瞧见人影,这才蹲下去查看兔子的伤势,大概是箭伤擦着腰腹部,腹下正在留着血,一双红眸闪着惊恐和惧色,脚下一蹬却是起不来。 “行了,我不会伤害你,带你回去疗伤。”阮明娇叹息一声,她不是多管闲事的人,但对绒绒的东西一贯都有好感,现代里她养着一只猫,名叫乖乖,也不知她不在乖乖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想她。 她略一思索,边将兔子抱起打算回去。 “不好了,有人坠崖了!” 第二十七章 危机 话说另一边,阮明娇一走,宋星就只剩一人,了无生趣便躺在榻上,松宝又得了柳青风的嘱托,硬着头皮再次进来。 “我说了我没事,你们下去吧,我躺一会就好了。”宋星背对着松宝,望着帐子一边嘱咐道。 “县主,柳大人在外面等着,说是想见您一面。”松宝一怔,面露尴尬,但还是将来意说清。 宋星原本黯然的目光忽然亮起一阵光,不过瞬时就又黯淡,她正觉得丢人呢,柳青风进来,同她说什么,做了解? 她心中一颤,摆摆手:“不见不见,我正困着呢。” “县主,在下不多说什么,就一句话,说了我便走。”松宝转身刚要走,门外的柳青风似有感应一般,对着帐子便道,声音不大但宋星听得见。 她面色一红,瞬时染上一层尴尬,正要捂住耳朵,门外的柳青风并不死心,继续道:“郡主若是不出来,我便不走了。” 松宝正为难,帐子被人推开,宋星的丫鬟也是神色复杂,“县主,这……” 宋星心一横,总不能正让他在外面站着,让别人看去不知道又该传出什么风言风语来,索性不管柳青风说什么,她只管听了,就算是了解也好过一直纠缠,长痛不如短痛。 她让丫鬟扶她起来,又为她将散落的头发和妆容重新收拾整洁,这才抬步往外走去。 柳青风正欲再喊,一双纤手挑帘而出,面若桃花,眼眸猩红带泪,水汪汪的好像才刚哭过一般,身姿如弱柳扶风,颤颤巍巍的好似一股风就能将她吹走。 郡主果然没骗她。宋星在他面前站定,不去看他,低着脑袋,从鼻子里哼出一句:“你要说什么便快些说吧。” 她声音沙哑,还带着一丝哽咽,落在柳青风眼里颇为心疼,眉头蹙成一团,柔声问道:“县主哭过了?” 他平日断案,抓犯人,甚至是遇见危险时也没有这般无措的时候,可见到宋星那张能说会道,辨诡道的嘴便像是被什么粘住一般,思忖半天却只问出这么一句。 “没有,本县主为何要哭。”宋星摇摇头,抬手揩了揩鼻尖。 “没哭,为何眼眶红了,定是今日受了委屈,你是怪我没为你说话?” 她故作坚强,略带疏远的模样,让柳青风下意识觉得她是在与自己怄气,可他又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她,惹得她不见自己。 宋星眼尾一颤,抬眼看他,一双湿漉漉的眸子带着几分可怜劲:“我怪你做什么?架打赢了,也吵赢了我才没受委屈呢。” 她矜娇起来,如平日那般倨傲耍起小性子,不讲理的样子让柳青风不定的心终于安下来,略一沉吟,问道:“那你也不同郡主去林子,把自己关在帐子里哭,也不见我是因为什么?” “我……” 当然是在你面前丢了人啊,原本是想在你面前表现的高贵清雅的,结果都毁了,形象都毁了她自然要哭了。 她这般想,却不敢这样说,望着柳青风风一时语结,我了半天没我出来,柳青风依旧愁疑惑的眼神盯着她,她心下一虚,换了话头,“你还有事没事,没了我便进去了。” 她转身要走,柳青风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手腕,连忙道:“有,我有事。” 他说话温温柔柔的带着几分诱哄之意,宋星眸子一闪,扫了眼他握着自己的手,耳垂一下红了。对上柳青风和煦的眸子便忘了反应。 “我不知道你为何难过,为何生气,但我想说如果是我的错你一定要及时告诉我,跟我说清楚哪里做的不好,我会改的,你这样好我不想放手。” 柳青风一字一句的说着,语气平缓却真诚万分,眸子里柔情似水,让人移不开眼。 他说她好?宋星一时错愕,生怕自己听错了,急切道:“你,你说什么?” “我,我说你这样好,我不想错过。”柳青风以为她没听清,又郑重其事的重复了一遍。 耳边犹如烟花般炸开,柳青风温润的嗓音盘桓在宋星脑子,那句话如同施了魔咒一般久久消散不去,宋星怔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嘴角嚅嗫,“你,你不觉得我今日不像是一个县主所为,反倒像是市井泼妇,你不会觉得我太过泼辣,并非是适合你家这等高门高户,书香门第的家庭。” 原以为她是因为别的在跟自己怄气,却不像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柳青风觉得她满脸可爱,忍不住笑了,“你就是因为这哭?” “你笑什么?” 宋星眸子一瞪,正要发作,柳青风连忙拦住她,哄道:“我笑你傻,你天性善良,别人招惹上你反击罢了,这如何算泼辣?此番不过是为了维护朋友和自己,你对朋友真诚,这是哪能可贵的品质,我倒还怕你被人欺负不出声,一味忍耐受了委屈。” 他说了一大堆话,语气恳切,并不是敷衍,宋星眼眸亮闪闪,扭捏道:“我真有你说的那么好吗?” “自然,就是……日后在下怕要是成为妻管严了。”他语气调侃,说出这话来也略显羞涩的红了耳廓。 宋醒一惊,甩开他的手:“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她说完害怕尴尬的,立刻逃离,柳青风却不放心追了上去。 阮明娇正要带兔子回帐,却没想到不远处竟然有人喊坠崖了,她心下一惊,拉住从山上下来的人,问道:“谁坠崖了?” 那人一身家仆打扮急匆匆,呼吸不敞,一句话断断续续了几下才说清,“我们世子捕猎脚下一滑,人甩了并不是坠崖,我正要去找人抬世子回帐呢。” 那家仆说完,又打量了她一番,“您是郡主,您身边可是有个叫元英的侍卫,他方才和世子在一起,人也摔了您快去看看吧。” 阮明娇一怔,有些担心,略一思忖,将兔子和马交给家仆,“你骑着我的马去找人,将这兔子交给佳南县主,让她给我照顾好了。” 阮明娇丢下这句话,转身便想着家仆来时方向奔去,那人出声拦了句没得到回应,这才抱着兔子上了马直奔营帐。 早在那声坠崖的声喊来,隐藏在阮明娇周围的萧霏霏一众人便听到了,现下瞧见阮明娇转身往山上走去,萧霏霏眼底闪过一丝奸诈的笑意,“通知那些人,可以行动了,我们回去。” “是。”那春竹赔着笑福身一礼,便招呼人下去。 萧玉然原本是要盯着阮明娇,但他越瞧越觉得裴景不对劲,一咂摸便觉得燕徵那句看着阮明娇另有深意,于是便真寸步不离的跟着裴景。 裴景搭弓,他便跟在一旁先他一步射箭,射中裴景看重猎物,裴景原先还给他一个不满的眼神,到最后便习惯了,便你一箭我一箭的同他抢起来。 方才他两站在那瞧见了一只火狐狸,通体皮毛呈火红,在阳光异常耀眼,萧玉然瞧见他便觉得适合阮明娇,她那样白皙如玉的皮肤正衬那火狐的毛色,便想为阮明娇射来。 他看重的自然也是裴景看重的,两人便一同争锋抢了起来,争执间,他一箭射出去正中火狐,正得意间身下的马似乎受了什么惊一般突然失衡般狂跑起,将他直接摔下马来滚下了一个低崖。 好在那处并不高,只是他还没好全的腿又有些不适,须让人搀扶着才能站起来,行动不便自然是不能再继续狩猎了。 裴景拍拍他,“一只火狐而已,你要我便给你了,何须你这般。来人,将世子扶下去。” 裴景虽是关心之言,萧玉然却听出来一丝得意的轻蔑,萧玉然眼底如远山般覆着苍茫,嘴角却是一扯,技不如人了。下次再比,记得让人将我那火狐送回来。” “自然。”裴景应道。 他表现的越自然,越正常,萧玉然便越怀疑他,临下山前回头瞥了眼背对自己离开的裴景,拉过身旁人压低声音吩咐:“让人看着裴景,看顾好郡主,若出事自己去领罚。” 旁边人目光一闪,应下闪身离开。 萧玉然离开,远处的林子里走出一人来,在裴景跟前站定,“侯爷,都准备好了,郡主已然上山。” 裴景瞧着萧玉然离去的背影,虽今天稍有一丝意外,但没关系到最后依旧是他略胜利一筹。 “阿娇身旁的那个侍卫呢?”他沉着眸子,问道。 “被人支开了,离的远,一时班会不会知道这边的情况。”那黑衣人颔首。 裴景却是笑了,一时半会赶不过来,那就是赶过来他已经带着阮明娇到了何处,他抬步往前走去,一边得意道:“走,我们去救人!” 阮明娇被人指了路,一路行经上来,耳边却越来越安静,周边树木也越发繁密,灌木丛生的老高,走起路来异常废力气,她好像越来越远离人群。 她一怔,停下步子观察起四周,偌大的林子里放才还有三三两两的人影,这会却是一个都不见了,敏周围静的可怕,冥冥之中她总觉得有眼睛盯着她,不止一双。她觉得有些不对,略一思忖便要转头往外走去。 她刚转身,一支玉箭擦着她颊边而过,落在她身后的树上,她眸光一寒,抬眼望去飞来的方向,五个黑衣人自前面树木倒挂飞下,周围原本静谧突然被打乱,不止眼前,前后左右瞬时都围了上来,三五成群的黑衣人。 第二十八章 你们谁说了算 阮明娇脚底生寒,脊背微颤心底略有些惧意,面上却是镇定自若,握在身侧的手松了又紧生出不少汗,眼眸紧紧盯着眼前的和黑衣人,一步步向后退去,他们手里皆拿着兵器,她赤手空拳,无论在人数还是武器上根本毫无胜算。 她心底一凉,却有些琢磨不透,眼前人究竟是谁派来的,是燕徵吗?他就这般容不下她? 她谋光一闪,身前的黑衣人发了狠,举刀便向她齐齐砍来,她踏地飞起,两腿夹在树干上,倒挂拔下那支擦着她脸颊而过的箭支,往下一冲将那支箭插进离她最近一人的肩膀。 那人吃痛,她便瞬时夺了他的刀,旁边有人继续向她砍来,她一翻身,在他们身后落下,提步便往前跑去。 “追!”一个沙哑的男声低喝一声,一众黑衣人便转头追来。 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身后的人紧追不舍,阮明娇丝毫不敢回头,一边跑却还要躲避那些飞来的羽箭。 “咻,咻!”羽箭飞逝而过,密而杂,,他们再次兵分两路,一行人在身后放箭降低她的逃跑速度,一行人自两边包抄形成新的包围圈,直至将阮明娇困在包围圈里。 阮明娇脚下一个急刹,停住步子,身后的箭也停下,黑衣人在她周围盘旋,阮明娇却似不在意一般,仰头看向眼前骑着高头的黑衣人,面色淡定,脸颊处有汗珠掉落却不甚在乎,丸子头因为长期奔波已经散开,成了马尾,在风中肆意摇摆,颇有女侠风范。 她这般样子,却是让黑衣人一愣,她抬头问道:“你们谁说了算。” 众黑衣人你看看我,我瞧瞧你,最终身后走上来一人,就是方才下令的男人:“是我。” 阮明娇微眯眸子,眉眼苍茫久散不去,“我今日必须要死?” “自然,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你可怪不得我们!”那男人冷嗤一声,仿佛听见了什么笑话一般。 阮明娇冷嗤一声,“好一个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你们一个杀人得意了,一个拿了钱财快活,全然不顾我这个灾是作何感受,也未免太过不公平了?” “少废话,受死吧!” 那男人厉喝一怔,提刀便冲她而来,阮明娇眸光一怔,提剑挡下这一击,随后退出几步,继续攀谈起来:“谈不拢便谈不拢,你何须这般暴躁。不过,临死前我想知道究竟是何人派你们而来?” “既然拿了钱,这也是该守的规矩。” 男人没理她,反倒是一旁的黑衣人耐不住性子,自她身后挥剑而来,其余人也不再同她废话,阮明娇回身一闪,刀剑相撞,发出铮鸣之声,刀光火石间,碧色身影在一众黑衣人身前来回闪身,出手。 那身影灵巧,在一众黑衣人围包下也不落势。 “阿娇!” 阮明娇正抵上左边挥来的剑,便听的有人喊她,她刚走神瞧了眼,腹部便有人挥剑袭来,她推开眼前人一脚踹在朝腹部袭的人,提剑朝口子突围出去。 这时,远处呼啸而来的人飞箭而来,瞬时就解决要近她身旁的两个黑衣人,有人解围,阮明娇终于能稍缓口气,这才抬眼看清来人,是裴景。 她眸子一闪,透过一阵疑惑,却来不及细想,因为身旁再度有人袭来,她只得继续突围。 裴景下了马车,带着亲卫柏林加入战斗,他闪身到了阮明娇面前,看了眼阮明娇,关切道:“阿娇,你没事吧?” “我没事,你怎么来了?”阮明娇边说,便提剑砍在冲上来的黑衣人肩膀,再一抬脚踹开。 裴景便回便继续突围,“我在这附近,听见了打斗声,今日全是世家公子我怕是他们起了冲突,若是出了事不好交代,便带人过来,没想到竟是你遇刺,一会出去再说。” 阮明娇一愣,扫了他一眼,没再说话上前去帮忙。 那黑衣人见有帮手,非但不退,仗着人手越发激进,眼看着要将他三人包围,身旁的柏林闪身到了他两跟前,“侯爷,不行,人太多了,您带着郡主先走,属下断后!” 阮明娇一愣,喝到:“不行,人太多了,你一人如何抵挡!” 正说话间,不知何时倒地的人便冲了上来举刀便要向阮明娇袭来,裴景一怔,惊呼道,“阿娇,小心!” 他推开阮明娇,举剑刺入那人胸腹,却已是来不及,身后那人已然砍在他肩膀,瞬时被血浸染了衣服,阮明娇一怔,抬脚踹开那人,转头去查看裴景的情况:“裴景哥哥你没事吧?” “没事!”裴景略微已一摇头,但神色痛苦,眉头紧蹙久久舒展不开,一会额头却已然出了不少汗。她正无措间,柏林再次喊道:“郡主,带我们侯爷走,我顶住。” 阮明娇略一沉吟,看向裴景,他受伤行动不便,待在这也平添累赘,她望了眼柏林,架起裴景吩咐柏林,“你小心些!” 柏林正浴血奋战,根本来不及回应她,她也没等回应,带着裴景在刺客还没来得及包围的口子冲了出去。 他们一走,那些刺客仿佛猜到了他们的意图,分出一部分人力来追他们。 阮明娇继续不敢停,扶着裴景一边跑路,一边抵挡住身后追来的刺客,另一边却是裴景也在帮忙抵御。 两人一路被逼,林间的路却越来越窄小,到最后竟然是被逼到了背坡身后即是万丈悬崖。 阮明娇看了眼身后,又看了眼裴景,他的伤处一直在流血,而那些黑衣人并没有就此放过他们的意思,纷纷提剑围上来,阮明娇放开扶着裴景的手,嘱咐道:“抓紧我!” 她提剑正准备抵御冲上来的黑衣人,身后人却如断线的玩偶一般像后倒去,连带着搂着她肩膀一同向后坠去,阮明娇正要反应却已是来不及。 跟着裴景一同往后倒去,眼下她才觉出几分不对,坠崖的人不是萧玉然而是她,想她死的人就这般厌极了她。 耳边风声呼啸而过,那黑衣人被眼前的场景一怔,冲上前,却瞧不见那两人的身影,看了会才转身离去。 “哎哟,小可怜,别害怕,一会就好了昂。” 宋星坐在先前的案桌后,那只腹部受伤的兔子被小心放在案桌上,旁边柳青风为其包扎,原先兔子还挣扎,到后来被柳青风安抚下来,似乎知道眼前温煦的公子是在帮她,这才安静下来,静静的由着柳青风为它上药包扎。 话说,宋星人才跑出去没多远就听见一阵急匆匆的马蹄声,那人便跑骑马下山,说是世子萧玉然射猎时受了伤,喊了御医和一行侍卫便要往山上赶,那小厮喊完便径直走到宋星面前将受伤的兔子交给她,将阮明娇嘱咐的话跟她重复一遍,这才跟上御医他们上了山。 “它没事吧。”宋星看着柳青风包扎完,忍不住问道。 “幸好只是擦伤,若好好静养应当不会有事。”柳青风在松宝端来的清水里洗净手,一边答道。 他的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宋星甚是喜欢,愣了一会才摸了摸兔子的脑子,“阿娇从前可从来不管闲事,今日竟是将你捡回来了。” 她说着,眼神清明带着爱怜,眼睛亮晶晶的,柳青风看的待了,只觉她比兔子可爱。 “世子回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声,将两人的注意力瞬间吸引了过去,宋星和柳青风对视一眼,朝松宝使了个眼色,松宝明了抱着包扎好的兔子下去,两人这才往大帐去。 萧玉然在担架上被人抬下来,一只手握着自己的脚踝,已经经过御医简单治疗,用木板固定着,神色略显痛苦。 “世子没事吧?”宋星与萧玉然虽也不相熟,但世子受伤她也不免有些担心。 “多谢县主关心,我无碍!”萧玉然摇摇头。 他抬眼扫视一眼周围人,没瞧见阮明娇的影子,心下一惊,转头又问宋星:“敢问县主,阿娇妹妹在哪里?” “阿娇?”宋星一愣,同样往他身后扫了一眼,疑惑道:“阿娇不是听见世子受了伤去寻世子了吗,世子没见到她?” 萧玉然:…… 他登即便觉不对劲,宋星在人群里看见了方才交给她兔子的小厮:“你过来!方才就是你将兔子交给我,说郡主去寻世子了的,郡主人呢。” 那小厮身子一抖,便有人上前押着他到了萧玉然面前,那小厮跪在地上,身子不住的发抖,眼神慌张。 萧玉然眸子微眯,面色寒冽语气不悦道:“说,郡主呢!” “回,回世子的话,小的是遇见了郡主,郡主让小的骑马回来报信,问了我去路便去找世子,其他的小的真不知道啊!”萧玉然的话让他身子一抖,连忙跪地磕头,一边吞吞吐吐道。 “有刺客啊!来人啊,抓刺客!”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柳青风话还没说完,林子里再次传来求救的声音,接着一群人护送着萧霏霏下山,一边惊叫道。 第二十九章 为她做的局 众人听见这声音立即警觉起来,一行铁甲侍卫立即上前接应萧霏霏一行人。 宋星和萧玉然望向来人,萧霏霏似乎才摔了一跤,整个人很是狼狈上好的骑装一身灰尘却来不及拍干净,头发有些散乱,还带着杂草,茭白的脸上也有灰尘,神色惊恐眼里蓄着泪水。 “怎么回事?”萧玉然被人放下,看见她们这一行人,厉声问道。 萧霏霏已经被吓得有些说不出话,旁边的春竹跪在地上磕头,一边请罪道,“世子,林子里有刺客,奴婢正陪着公主打猎,瞧见三四个黑衣人便觉不对,正要离开之时不小心让他们发现,一路追杀我们,幸而带上了侍卫,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啊!” 她话音刚来落,宋星便喝道:“胡说,皇家猎场何来的刺客,休要胡言!” “县主这是何意,难不成是觉得我们在说谎吗?”萧霏霏似乎缓过神来了,抹着眼泪依旧有些惧色,问道。 “我……”宋星正要说,身后的柳青风拽拽她,示意她不要再说。 “世子,侯爷和郡主都还没回来呢,还有些世家公子走的远了些,若是碰上刺客这可如何是好。”一旁的侍卫上前冷声禀报道。 萧玉然冷着脸,立即反应,“卫青,你再带一行人进山遇见刺客找活的,连城你带一行人进山寻找还在林子里的人立刻带回来,胡统领,劳烦你派人快马加鞭赶回京城将此处情况禀与陛下和首辅,请他们务必派人来此处寻人。” 卫青和连城是他的亲卫,听见他吩咐不敢停留,立刻整顿校场所有的兵力,不到半盏茶的时间便整顿完毕一同进了山。 胡统领是猎场的守卫统领,得了命令立即找来人骑上快马赶往京城。 柳青风带着自己的府兵和宋星一同去找阮明娇,萧玉然带着其他人在挺营帐坐镇 “公主!”春竹忽然惊呼一声,萧玉然瞧去,便见萧霏霏不知道何时倒了下去,春竹正扶着她。 有丫鬟便立即小跑几步,到了萧玉然跟前请示道:“世子,我家公主晕过去了,许是今日受了惊,请世子派人将公主送回京城。” 萧玉然狭长的凤眸微微上挑,整个人不似平日的谦和温煦,一股冷意袭来,整个人肃穆的让那小丫鬟不敢出声,也不敢抬头看他。 “看见了,我没瞎!”半晌,萧玉然瞥了眼身后的萧霏霏,冷着声音答道。 “胡统领,还不赶紧将公主送回去。” 胡为立即上前应下,临走时还不忘擦擦额头冒出的冷汗,他平日里清闲,今日一下子来了这么多贵客原本以为伺候舒服了,回去还能同陛下替自己美言几句。却没想到今日出了这么大纰漏,他现在的心情就像是跌进了冰窟一样,透心凉,却又不敢表现出来,幸好有萧玉然坐镇,不然他真不知道做什么。 不一会,他就让人架好马车,派人护送着萧霏霏离开。 冥山的猎场离京城不过两个时辰的路程,送信的人快马加鞭回去也要一个多时辰,京中接到消息时已是酉时。 皇帝正在寝殿休息,曹望便着急忙慌的冲进来,脚下一个不防竟然是跌倒在地,他却顾不及身上的痛意,唤道:“陛下,不好了,平阳郡主他们在冥山遇刺,现下生死不明!首辅大人听闻此事,此刻便在殿外守着。” 萧启原本还觉得他毛毛躁躁的,刚要板起脸说教一通,却在听见这消息之时脑子瞬时炸开,人也清醒了不少,连忙起身便套外衣边往出走,“传首辅去御书房。” 曹望跟在他身后,边为他整理衣襟。 御书房内,萧启背对着前来报信的守卫,听他说世子萧玉然受了伤,六公主遇刺,郡主和侯爷裴景在林中现下还不知是何境况,原本巍峨的身形猛然一顿。 “胡为究竟是怎么办得差,皇家猎场闯进刺客,他就是这么敷衍朕的!” 萧启愤然一拍桌子,转过身来,眼神凌厉,这才是天子发威,一旁的丫鬟早已被这征兆吓得纷纷跪地。 阮青山却已是身形不稳,径自跪了下去俨然没了首辅的威严:“求陛下派兵去冥山,老臣只有阿娇这唯一的念想了,他若出事老臣如何向酒泉下她母亲交代啊!” 曹望眼见着他就要磕,连忙上前扶住他,“首辅大人不必这般,陛下已然派了精兵去了冥山,郡主福大命大必然不会有事的,公主被刺客吓得受了惊吓,此刻还没转醒,陛下却还在这就是为了尽快带郡主归来。” 萧启看着他,连忙让曹望止声,让他扶着阮青山坐下,眸子里却也不住的担心起来,萧霏霏虽昏迷但好在无大碍,可阮明娇现下生死不明,诚如阮青山所说,百年之后他要如何向皇姐交代! 燕府里,安静如厮,皇城内的消息还未传开,燕世安却已得了消息,他伏在窗前,提着酒壶敬了今夜的明月一杯,冷笑一声道:“没想到,这个裴景竟有这般谋划,阮明娇怕是有难了。” 燕府另一头,月色下的栀子院更添几分请冷,栀子花有些败了,只剩绿叶,却依旧听的风吹过的簌簌声,夹杂着长剑在风中呼啸而过的凌厉声。 燕徵一身黑衣,在月色和院子里昏黄的灯光下,整个人如同隐在黑夜里的鹰一般,时时刻刻紧盯着自己的猎物,眼神寒冽时刻不肯放松,额头渗出细密的汗水也不自知。 “主子,世子派人来说,郡主和裴景一同消失了。” 呼啸间,一声通报传来,燕徵身形一顿,来不及收势,一剑看在了擂台的木桩上,他回身望向白染。 “你说什么?” “世子今日一直盯着裴景,但还是中计扯到了旧伤不得不离开,没想到被裴景钻了空子,不知哪来的刺客追杀,现在郡主和裴景齐齐消失,陛下也已派人去往冥山了。” 燕徵脸隐在黑夜里,白染去依旧能感受到他的愤怒之色,长眸维眯整个人身上透着愤怒,一拳打在木桩上:“裴景!” 萧易听着亲卫的禀报,眸子一闪,昏黄的灯光里闪着一丝清明,他还没多想,门就被人撞开,门外的侍卫拦着进来,一脸愧疚道:“殿下,燕大人硬闯,属下拦不住。” 萧易神色淡然,依旧是那副朗风霁月的模样,见到趟夜而来的燕徵也并未有惊讶之色,挥手让其他人退下,“怎么,你听见消息了。” 燕徵当即半跪在地,拱手请罪道:“深夜暗闯,请殿下恕罪,但是臣怕来不及,郡主恐怕已经中了裴景的计,望殿下允准臣一同去冥山。” 他跪的太快,萧易还没反应过来,直到他说清诉求,这才反应过来当即扶起他,“你这是作何?” “不是孤不让你去,你马上就要离京,何必此刻纠缠到这些事来,平阳的聪慧未必不能识破,不会有事的,此处有孤坐镇,你不必担心。” “殿下,这!”燕徵皱眉看向萧易,顿了顿道:“殿下,郡主救过我,若今夜臣不去救她,恐良心难安。” 他说着便又要跪下去,萧易连忙拦住,睨了眼他,半晌无奈叹息终于是应下了。 …… 裴景醒来时,已然是晚上,他迷迷糊糊的瞧见自己在一个山洞里不远处有一堆火光,他眸子一闪人瞬时清醒过来,挣扎着便要起来,挣扎间扯到了肩膀的伤处,没忍住轻嘶一声。 听见声音,阮明娇从另一头的小洞里出来,看见他醒了便抱着手里的柴走了过来,将手里的柴丢到火堆旁这才回头看他,“醒了,没事吧?” 裴景这才看清眼前景物,自己肩膀的伤已被人简单处理过,用一方丝帕包扎了伤口,阮明娇坐在他一旁的石头上,目色探过来,他当即摇摇头,又看向周围:“阿娇,我们这是在哪里?刺客呢,我睡了多久?” 提到刺客,阮明娇眸子一闪,望向他的眼神带了几分探究,小脸沾了灰尘,她滚下来时拉着裴景,用手里的剑撑在峭壁上,危险至极。 瞧见一处可落脚的山洞,拉着藤蔓将将自己和裴景绑在一起,挣扎几次眼见着绳子就要断了,好不容易才将两人荡进洞口。 裴景昏迷过去,她便在山洞路搜寻一番,好在裴景的伤没有毒发的迹象,洞里的止血草药才起了作用。 冷静下来,她想过刺客来历,她来这里最大也是最想让她死的莫非燕徵,可那帮刺客俨然不是燕徵派来的,没见到自己的尸体燕徵怎么会相信,况且以燕徵的本事何须雇杀手,又何须找皇家猎场来刺杀,这未免太过招摇。 今晚这场景倒更像有人为她做的一场局,她留着松宝照顾宋星,又有人支走了她身边的元英,剩下她一个孤立无援,偏巧这时便有人下山路过她,告诉她元英受伤,很是危机。 她并没有多想,他们二人在之前便一直有些不对付,她怕出了事于是想去查探心情却被人指错了路,遇见刺客,现下想来不过是一场引她入局的谋算。 这些人的目的无非是看重了她爹首辅的位置,但此刻她坠崖却有些看不透他们究竟想做什么,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害死她绝对不是他们的目的。 裴景没听见她的应答,转头看向她,见她盯着自己愣神,不免出声询问:“阿娇,你怎么了,盯着我做什么?” 他白皙的面容因为受伤的缘故刺客更显白,火光隐在他脸上略带几分暖意,阮明娇愣了会,起身走至一边:“我没事,你若没事,一会我们便出去吧。” 第三十章 你是傻子吗 月色撩人,营帐内已燃起了火把,萧玉然顾不上自己的伤势,让人将自己的放在帐子外的案桌前,人却时时刻刻盯着林子里,不少官家小姐公子已然下山,却始终没有看见裴景和阮明娇的身影。 他只恨自己蠢,被裴景算计,先前燕徵拨给他的暗卫已然来过,说是发现了阮明娇的留下的线索,在北崖边,但下面已然是悬崖峭壁,得找绳子下去看看。 他沉着脸,阴冷的可怕,握在案桌上的拳头紧了又紧最终一拳捶在案桌上。 胡为见他这般,心下一惊,又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禀报道,“世子,侯爷身边的亲卫抓了个刺客下山来了。” 萧玉然眸子一闪,收了手,“让他带上来。” 元英自和阮明娇分开后,跟着那几个公子一同往深林去,他们却将自己越带越远,不过打到的猎物也确实多,他刚看见一只狍子,还没来得及拉弓,就被人惊吓跑掉 正要与其说道几分,就见一行黑衣人拿着利器冲他们而来,他一边躲避一边护着其他世家公子往山下逃去,黑衣人太多他也受了伤,右臂挨了一刀,好在伤口不深。 他们边逃边呼救,正好遇见了前来救济的侍卫,这才得以脱险,他一安全便下山去找阮明娇,没见到人以为他家郡主已经回了去了,回了营帐却不想松宝拉着他,带着哭腔问他郡主呢。” 他一慌,有些错愕道,“郡主没回来?” “郡主不是同你一同进山了,你没与她一起?”松宝甩开他,不可置信道。 元英一愣,瞬间懊恼,只怪他玩心重,这才将郡主置于险境,他当即便要折回去找阮明娇,被萧玉然拦下说是已有人去找,营帐这里还需要人。 世子在此,他并不敢违背,但听多了他也将事情了解的差不多,今夜是他们中计,所以他一看见黑衣刺客,当即便有些忍不住,抬脚过去直接踹到了黑衣刺客。 他这一举动让众人没反应过来,那刺客已被柏林揍的鼻青脸肿人也晕晕乎乎的,身上还流着血,他这一脚踹得他半天起不来。还是萧玉然先反应过来,怕他再冲动将人打死赶紧让人将他拦住。 元英却并不死心,一边挣扎一边骂道:“你们这群垃圾,有事冲着我,还我们郡主回来。” 萧玉然睨了他一眼,却并不阻止他,因为他不仅想骂还想大打打让,他转过眼看向重新爬起身的黑衣刺客,“本世子劝你老实交代是何人派你们来的,不然旁边这个可是真会杀了你!” 那刺客眸子一闪,散开的头发挡住大半张脸,却依旧掩不住他左脸的疤痕,自眼尾到嘴角处异常可怖。 他抬着头,已经肿胀的眼睛睨着萧玉然,“拿人钱财……” “砰!”又是一脚,这下是柏林,柏林踹完他后,跪下禀报道:“回世子的话,来时我问过这贼人,他们也是这般不肯说,不过属下寻着追过去,侯爷他们应当在北崖那边。” 萧玉然睨了他一眼,眼底神色不明,柏林眼眸一闪低下头去,“你是裴景的亲卫,你方才说刺客太多,裴景带郡主离开,你殿后,可你一人又是从刺客手中逃走的?” 柏林刚抬头,想要为自己辩解几句,便听的一声通报,“禁军卫指挥使指挥使,燕御史到!” 众人一愣,寻声望去,萧玉然当即挥手,“将柏林和这刺客一同带下去关押起来,派人看守,还有这个看好他别再让出来。” 他指了指元英,生怕他在燕徵面前,燕徵一时失手打死他,与元英同样没来得及辩驳的还有柏林被人往嘴里塞了布条便让人押了下去。 萧玉然拄着拐杖迎了上去,禁军卫指挥使指挥使立即便带人上前,同萧玉然行过礼后,萧玉然便简单交代了几句,就让人带着禁军卫指挥使往林中去。 燕徵眸光一闪,一袭黑袍子威风凛然,周身散发着一阵寒意,整个人隐在夜色里带着一阵慌乱,意识到萧玉然还有话要跟自己说,扶着他往前走了几步。 “裴景那个侍卫有古怪,我将他押下了,郡主应该被裴景骗去了北崖,我已派人过去,你再带些人防止裴景留有后手。” 燕徵沉着脸,脸色铁青带着愤然,狭长的眸子里蕴满了恼怒,“多谢,你受累了。” 两人一示意后,燕徵重新上马直奔北崖而去。 夜色太晚,又都是些娇滴滴的姑娘家,有些公子还受了伤,未防止传出风言风语来,萧玉然一早就派人将人一一送了回去。 宋原本不肯离开,还是柳青风劝解,夜晚脚滑看不清还要分出精力照顾她们宋醒这才同意。 阮明娇留下一句话,裴景眸子便闪过一丝不安,没想到阮明娇找到了山东外的玄机,右侧竟然有一道隐藏的小路,可供一人行走。 不过,夜色太黑,草从又高,但夜色下若看不清脚下一滑,下面便是万丈深渊。 裴景掩去心中所想,挣扎着起身,冲阮明娇一笑:“我没事,既然找到上去的路那我们便走吧,别让他们担心。” 阮明娇点点头,没应声,上前扶住他两人便往洞门外走去,虽说阮明娇已然砍了半道的草,可这路并不平坦,头顶还时不时有落沙掉下,脚下便是伸手不见五指黑的深渊,阮明娇一手拿着火把跟在裴景身后,裴景扒着峭壁却是用力过猛却又扯着肩膀肩膀开始流血。 “算了!”阮明娇拉住他,将他拉回来。 “为何?”裴景回身进了洞内,不解道,在阮明娇背过身时,嘴角却是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来。 阮明娇坐回火堆前,“看不清,等人来吧,免得又扯着你伤口。” “抱歉,是我连累你了你。”裴景低着头,略显歉意道。 阮明娇瞧了眼他,没说话自行往洞外走去。 “你去哪?”裴景问道。 “男女有别,我就在洞外守着,你有事唤我!”阮明娇头也没回的回了句,身后的裴景却是眼光微眯,眸子透着几分不爽。 两人一洞一外,坐至月亮到了近前,阮明娇原本闭目养神,却听的头顶传来一阵阵呼唤,仔细一听竟然是在叫自己,她怕听错,又听了几句,那声音越来越近仿佛已经有人下了来。 几句郡主混杂着两三声阮明娇,那声音听着耳熟,敢这么直呼她大名的没几个,燕徵? 她眸子一闪,亮起光来往山崖的小道上唤了几句,“我在这,我们在这里!” 她边喊边冲那边挥舞着自己手里的火把,她声音喊的极大,虽然和燕徵闹掰了,目前不想看见她,但那不是还有别人找自己吗?现在出去这山洞才是正经事。 不远处已经有下来的人听见她声音,又看见不远处有亮光冲他们挥舞,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一道黑影便入飓风冲了过去,视小径外的悬崖为无物。 “快些,郡主和侯爷在这,赶紧来人,都小心些脚下。” 有人随即反应过来,冲后面唤道,好不容易找到两位贵人,众人自然也欣喜。 阮明娇正挥着火把,瞧见那些光亮朝自己走来,立即回身进洞去扶裴景。 “阿娇,是他们找到我们了吗?”裴景已经起身,朝洞外走来,语气里也欣喜不已。 阮明娇点点头,眼睛闪着光显然也高兴,她刚要扶上裴景,门外便传来一声急匆匆的阮明娇。 接着,一道黑影便进了来,阮明娇回头一望便瞧见燕徵一身黑袍子,踏着月光而来,带着一身寒霜,周正清朗的面庞带着几分焦急和愁色,眼尾处带着寒露。 她还没反应过来,燕徵已经上前几步拉她到了身后,拉着她转了一圈似检查一般,眼底的幽色这才黯然下去。 她幽幽的眸色带着几分迷惑,水汪汪的看着他,高马尾拂过他衣襟带起一阵清淡的青橘味。 “你受伤了?”他低头一看,却见她的臂弯的衣衫上沾了血迹,眸光突然凌厉起来。 阮明娇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这是兔子的。” “兔子?” 燕徵没等到她解释,身后的裴景却是上来拜谢:“谢过燕大人相救。” 燕徵睨了他一眼,灿若星河的眼底染上一层杀意,他目光凌厉,不屑道:“侯爷要谢还是谢陛下吧,我只为救郡主而来。” 他说完,洞外已有其他的侍卫进来,当下便在裴景个阮明娇面前拜下,燕徵回头拉起阮明娇,“我带你出去。” 也不管身后的裴景是何神色,燕徵便拉着阮明娇往外走。 裴景望着阮明娇被人带走,,眼底却不似方才清明,只剩恼怒,虽然目的已然达成,眼前人都已瞧见他与阮明娇独处这么久,她的丝巾还在自己的肩膀上,但就是不爽燕徵可以随意在他面前将人带走。 “你是傻子吗?” 阮明娇和裴景找到,众人也不再围猎场带着,一行人护送裴景,一行人送萧玉然,燕徵便是拉着阮明娇进了首辅的马车。 看见阮明娇怀里抱着兔子,联合她手腕的血迹和她说的兔子当即便明白过来了,“有人给你设了这么大一个局,你却这般闲情雅致,救起兔子来了。” 阮明娇睨了他一眼,下意识捂住兔子的耳朵,这才看向他,一双桃花眼生的好看带着倔强:“本郡主如何与你何干,我没死你是不是很失望啊?可惜了本郡主福大命大,你燕徵出手后直逼我心口,如今落下旧疾时不时还觉得心口疼痛难忍,我也活着,谁狠也没你狠!” 燕徵:…… 他一闭眼,缓了缓情绪,冷嗤一声道:“阮明娇,你在同我说笑吗?若不是今夜我的人看着你,恐怕你今夜只能和裴景在山洞喂狼!” 阮明娇抚兔子的手一顿,抬起眼眸看向他,不可可置信道:“燕徵你派人监视我?” 燕徵一愣,他一时最快却不想将实话说了出来,想要解释阮明娇却已经是下了逐客令,指着马车外喝道:“你给我滚出去,我再也不想见到你,卑劣无耻!” 她说的果决,甚至带了几分厌嫌之意,燕徵当即也没了理智,冷笑道:“怎么,只许你让人跟着柳青风打探消息,不许旁人效仿!” “你给我滚!”阮明娇恼怒,拿起桌上的茶杯就丢了过去,燕徵闪身躲开,一只手抓住茶杯,看了眼背对他的阮明娇,人本就娇下,窝在一处更显的娇小可怜,背脊不停耸动明显气极。 他冷哼一声,将杯子放了回去,起身挑开车帘,直接跳下马车头也不回的离开。 元英回头望了眼离开的燕徵,面露难色,他今夜失职,多亏了燕徵郡主才能平安回来,所以里头声音大了些,他也没干敢出声询问。 眼下,燕徵却是震怒离去,也不知发生了什么,朝松宝看了眼,松宝也只冲他摇摇头,示意没事继续走,他虽不放心却也不再说什么。 第三十一章 别装了 “主子,这您不送郡主回去了?”从风看自家主子从车里下来,向相反的方向走去,连忙跟了上去不放心的问道。 “送什么送,白眼狼一个!”燕徵厉喝一声,扫了眼从风,从风身子一怔,不敢再说话,他回身看着另一头的车马,幽幽道:“那么的护卫侍从还送不了她吗?” 他幽幽的眸子黯淡无光,看了一会便转身离开。 从风叹息一声,明明马不停蹄进宫求了一道出来,却没想到头来还是没和郡主说清楚,他家主子什么都好,就是口是心非,明明在意的紧却表现的毫不在乎,他望了眼身后的队伍追上燕徵。 …… 北黎廷议在朝天殿,殿位于整座皇宫正中央,建的气势磅礴,天井上方盘旋着一条金色的龙甚是威武霸气。 百官便聚集在此处上朝,殿内金碧辉煌,气势磅礴,文武两官各站一边,百官各个低着头不敢去看皇帝。 今日的廷议气氛有些紧张,上首的皇帝萧启看着呈上来的折子,面色凝重,眼底的恼怒难以掩饰,这些折子几乎都是弹劾首辅和平阳郡主,看到最后萧启还是还是愤然拍桌。 众臣连忙跪了下去,连声喊道陛下息怒。 萧启已从龙椅上起来,步下白玉台阶在平台上来回踱步,听见这话却是冷笑一声指着下首跪成一片的百官喝道:“息怒?你们让朕如何息怒,不过民间传闻,你们便要上书弹劾平阳郡主行为不检点,有失风化,你们来告诉朕,朕要如何息怒!” “父皇息怒!”三皇子萧涣站起身,躬身行礼:“父皇,民间传闻确实是不可尽信,但那夜禁军卫指挥使找去,山洞里也确实和裴景二人,两人举止亲昵让下面的人都撞见了。” 他说着声音越小,到最后几乎是如蚊子一般好像真是已经干出了何等入魔祖宗的大事来。 萧启睨了他一眼,眸色沉沉,萧易眸光一闪,连忙接过话头:“三弟,看见的未必就是真的,仅凭手下人一面之词就要断平阳的罪怕是不妥。” “有何不妥,她敢干出来还怕人说吗?”他话还没说完,萧南却是抢过话来,看向萧启眸子带了几分轻蔑:“父皇,平阳干出的荒唐事还少吗?她仗着皇恩无法无天,花天酒地,先后和燕家两位公子传出绯闻来。如今,又与裴景传出这等不耻之事了,已然是丢了皇家脸面,还请父皇三思勿要再纵容她!” 他说着郑重一拜,身后的百官也附和道:“请陛下三思!” 萧易蹙眉望了眼众人,掩下情绪。 皇帝震怒却又无可奈何,望着百官向一旁的首辅投去目光,阮青山却只是轻轻冲他点点头,也拜了下去。 京城里风言风语传的快,全是些子虚乌有的事,却没想到值得百官这般谏言,陛下被逼得无奈,只能先招来首辅和虞侯夫人,也就是裴景的母亲。 陛下已然答应为两人商议亲事,找来两方父母,这才将百官的怨气怒压了下去。 阮明娇知道这事却又无可奈何,如今已经想痛这场祸事便是拜裴景所为,目的她冷笑一声,眼下已然清晰可见。 她躺在自己院中的摇椅上,桃花已败,绿油油的叶子透着光影落在她脸上,她伸手要去抓,手触碰到时已然什么都没有,她嘴角的笑意僵住顿感无力。 这个时代就是个吃人的时代,人人都在算计谋划,原主被算计怕树大招风,为了父亲安危甘做一个酒囊饭袋,而她也处处被人算计到最后毙命。 自己穿越而来,原以为能改变现状却不想她还是高看了自己,权利权势迷的人睁不开眼,她的婚事也沦落成了工具。 她忽而想起,某个月夜,有个人异常珍重的跟她说,他不会让她沦为权力斗争的工具,现在听来全是假的,她想着,眉头一凝却是心口处不住的抽搐起来,搅得她不住的难受。 元英守在一旁的游廊,看着她这状态,不免有些担心,松宝一怔,鼓起勇气过去。 听见声音,阮明娇强压下心口的不适,看向来人:“怎么了!” 她强装坚定,松宝于心不忍,却又不拆穿她,只低声回禀道:“武都侯来了,您要见吗?” 阮明娇眼睫一颤,眼底闪起一丝不快,摆手冷声道:“我不舒服,不见!” 她说完,侧过身背对着松宝不肯再说话。 松宝也希望她不见,她现在的状态属实不好,脸色发白,整个人提不起精神头来,她福福身连忙去回了裴景。 裴景一愣,没成想都要议亲事了,阮明娇竟然耍起小性子来了,裴景一身锦衣,容光焕发,丝毫不像那晚受伤般虚弱。 心中这般想,他却没这般说,只嘱咐了几句松宝照顾好阮明娇,过几日他再来看阮明娇。 松宝嘴上应着,心底却不停的咒骂起来,京中人人传言郡主品行不端,裴景还这般上门来,丝毫不在意郡主名声,她厌嫌的睨了眼配裴景转身进了院子。 …… 暮春楼内。 临近午时,楼里人多了起来,热闹异常。 萧玉然伸手为对面的人斟上一杯酒,他伤好的差不多了,基本都能自己行动,见对面人没有反应,心神不宁的望着窗外。 萧玉然自然自己不难看,甚至是玉树临风,风流倜傥,但比起眼前人依旧差了一大截。 周正的面庞,英朗的五官,直挺的鼻尖简直仙人下凡,一身宝蓝色长袍被他穿的极为端庄矜贵,令人嫉妒的发指。 他收回眸子,问道:“不去看看吗?那夜风尘仆仆赶来,半道上跟人吵架,你何时不这般要强!” 燕徵眸子一颤,没有理他,收回实现拿起酒盏仰头灌下,萧玉然却看在眼里,燕徵现下整个人沉闷不已,平日理里那些腹黑刁钻都被他藏了起来。 他一向如此,担心亲近之人时所有的伪装都会消失,只剩无尽的颓废和沉闷。 “你就别装了,你马上要启程没有个把月回不来,你现在不去见见,恐怕等你回来,阿娇已嫁做他人为妇!” 他话哽在喉咙,因为燕徵已经冲了过来,一把揪起他衣领,眼底泛着冷光,仿佛他再多说一句他就要挨打了。 他连连点头,示意自己不再多嘴,一边从燕徵手里拿回自己的衣领。 “侯爷,这边请!” 燕徵扫了一眼他,刚坐回去便听见外面的小二招呼着人,而后进了他们隔壁的雅间。 两人一愣,相视一眼,纷纷竖起耳朵听起隔壁的动静来。 “武都侯!” 不知是谁唤了声,落进了两人耳朵里,萧玉然冲燕徵挑眉示意,燕徵却没理他。 裴景从首辅府出来,柏林不知所踪,他派人去打听却没有结果,又怕柏林被燕徵他们抓住,便让人私下秘密打探。 眼下他身边早就换了个亲卫名叫翟明,今天除了要去见阮明娇,还有几个平日里同他走的近的同僚和公子邀他喝酒,他乐在其中,也知道他们请自己所为何事,无非就是打探他和阮明娇那夜发生了什么。 果然,他一坐下,一个青袍男子便为他满上一杯酒,一边道:“侯爷来的有些迟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裴景眸光一闪,了然的接过酒杯,一边致歉道:“郡主不舒服,在下去了趟首辅府探望,来的迟了些别见怪。” 他说完,其余三个人已然一副懂的表情,敬酒的青袍男子还算眉目清秀些,是张员外次子张意,这次的探花已然在翰林院编书,他两旁坐着一胖一瘦,胖的人是京兆府衙的儿子孙秉,满脸横肉,以前没少往侯府送东西,所以颇得青睐。 瘦的则是翰林院的典籍白莱,人瘦瘦的,神情却有些油腻,率先开口,颇为理解道:“侯爷与郡主恩爱,我们也看着欢喜,来迟便来迟了,无需在意。” 他说完,一旁的两人便一同附和道:“对对对,等此佳人,侯爷一时被迷住了眼,也是正常,都是男人吗?” 他们说话的语调带着几分暧昧,听起来冒犯之意十足,旁边的雅间里,萧玉然眸子一皱不免有些恶心,不禁往燕徵身上瞧去果然瞧见他满脸震怒,握着的拳头,紧紧的盯着对面一墙之隔的厢房,仿若他们再多说一句,他便冲过去。 “哎!” 萧玉然正想着,旁边又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是孙秉,他眼尖一眼就瞧见了裴景擦手有的帕子,那帕子绣着牡丹,显然不是裴景的东西,他眼神暧昧道:“侯爷,这帕子难道是郡主送您的,这在北黎的习俗,女子送男子手帕可是定情信物,郡主这是已与您许下终身了。” 另外两个也颇为欣喜的跟着他一起说起祝福话来,“没想到郡主矜贵,在男女之事上来,也这般大胆开放,与旁边的勾栏女子也别无二致啊!” “胡说什么呢,还不是因为我们侯爷威风凌凌,那个女人能抵到住侯爷的雄姿。” 旁边人立刻接话他们说着便哈哈大笑起来,裴景等他们笑够了才要解释,眼神得意的摆弄着手帕。 萧玉然听见那恶俗的笑声,语言粗鄙心里也泛起恶心来,尤其是最后一句,竟将郡主和勾栏女子比起来实在该死,他没想到他们这般胆大,刚要起身没成想旁边人却先他一步冲了出去。 萧玉然一愣,喊道:“哎,等等我!” 第三十二章 我也没办法 “砰!”得一声,来人将雅间门一脚踹开,屋内人笑声戛然而止,望向门口,孙秉不耐道:“谁啊,好大的狗蛋!” 他骂骂咧咧着,一旁的裴景瞧见来人时却是一愣,心中不免心慌起来,没想到在此处碰见燕徵。 然而他更想不到的是,一身煞气的燕徵握紧拳头对着后面的萧玉然喝了声开好门,便大步流星冲过来,翟明想阻止却被萧玉然拉住,燕徵冲过来抓住他衣领挥手便是几拳头下去。 突发情况让其余三人都没反应过来,还是典籍先一步认出燕徵,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眼神惊恐好似看见恶魔一般,便往后边墙上退去,一边唤嗲:“燕,燕大人!” 其余二人原本不认识燕徵,但看见燕徵这般打了裴景本来就慌了神,得知燕徵身份更是吓得四散逃开,要往门外跑去。 燕徵哪能如他们愿,一手一个拽住,让他们俩撞在一起,两人撞的头昏脑胀的,等即就瘫软下去。 那典籍反应过来刚要跑,门前的萧玉染伸脚一拦,将典籍摔了个狗吃屎,还没动手燕徵便喝了声:“我来。” 萧玉然虽也气极,但眼前的燕徵猩红眸子,显然气极,况且他已经将翟明放倒了,萧玉染只等一会补刀,这才让开。 燕徵抓起典籍跟裴景丢到一块,裴景嘴角血迹已然干涸,他两眼冒金星,视线模糊伸手去拉燕徵的衣摆被人躲开,他含糊不清道:“燕,燕徵,你大胆,我乃皇亲国戚,你岂敢伤我!” 燕徵看着他这副跪地求饶甚是可笑,枉他平日里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手段卑劣也就罢了还这般恶心,如同沟渠的老鼠让人厌恶,他冷哼一声,不屑道:“我今天倒要看看,打死个近亲侯爷是何处罚。” 他说着一脚踩在方才将阮明娇和勾栏女子比在一起的两人裆部,最后又狠狠踢了几脚,两人痛苦爆裆,在地上打滚,那声音如同杀猪一般。 接着,他又是捏着拳头似是不解气的往几人脸上伸手招呼去,一拳一拳不知疲倦,萧玉然于心不忍背过身去那痛苦的哀嚎声却依旧消散不去。 旁边雅间的人早就被这激烈的声音吸引,纷纷探出头来看热闹,人群里有人瞧见武都侯进了那雅间,有人便猜想起是谁这般大的胆子敢打陛下近亲。 小二被掌柜催促上来查探情况,却被萧玉然一句滚堵了回去,掌柜的怕贵人在自己这出了事,无奈之下便让人去报官。 不一会,小二就带着衙门的守卫赶来,门外早已聚集了许多看热闹的百姓,守卫拿起刀剑将众人驱散。 燕徵没打多久便让萧玉然拦下,他怕任由下去燕徵真把人打死,那可就不占理了。没想到两人刚出去,酒楼内已经聚集了衙门的红衣守卫,衙门县令正带人走来,见到两人时却是一惊,连忙行礼:“世子,燕御史!” 县令名叫范岭,一身红衣狍子,面色凝重带着几分愁色,往两人身上打探一番,燕徵一手全是血迹也不知是说的,满眼的不屑,一旁的萧玉然倒是干净,但那脸上的笑意实在是扎眼。 “范县令,愣着做什么,我们没事,你若再慢些里面的贵人可就要有事了!”萧玉然瞧见了他的眼神,却似看不懂一般,开口提醒道。 范岭:…… 你们自然是没事,范岭如是想,手一挥便让人进了雅间,转眼看见燕徵和萧玉然要走,连忙道:“世子,燕大人还请留步,敢问各位,这是怎么回事?” “你看到的那回事,赶紧带人去看病别耽误了。”萧玉然方才笑意吟吟的脸不复存在,只剩下满脸默然。 范岭却是一愣,再次一拜:“既然是二位同侯爷起了冲突,还请二位同下官回衙门,说清缘由!” “区区一个县令还敢拦着世子与三品的御史,缘由是吗?本官告诉你!” 一直没开口说话,情绪不平的燕徵突然恢复平静,转身看向范岭,一身宝蓝色的袍子此刻却被他传出一份阴森之意来,语气冷厉带着一丝胁迫,这等威严范岭虽害怕却也淡定。 “武都侯之辈肆意讨论平阳郡主,将平阳郡主比作勾栏女子,污蔑平阳郡主清白,这个理由范岭你可服?”他没等范岭回答,继续道:“本官恰巧听见了这些污言秽语,看不下去,武都侯这等衣冠禽兽,平日里自诩正人君子,却不像是假面公子,本官为郡主教训教训这些狗杂碎,请问我有这个资格吗?” “这……”范岭一愣,原以为是起了冲突,没成想是武都侯他们污蔑郡主,范岭一时犯难,片刻后再次躬身:“御史,是下官错怪二位。” 萧玉然耸耸肩,无所谓,燕徵扫了眼他,轻飘飘留下一句:“找个郎中替他们看过后,将人送回都察院,本官亲自审,你若想进宫在陛下面前状告本官,也由着你去,我在都察院等着你们!” 他说完,不在说话转身离去,范岭楞在原地,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无奈间向萧玉然投去求助的目光。 “哎呀,方才就让你少说些话,现下这结果都是范大人你自己造成的,燕御史发脾气我也没办法。”萧玉然拍拍范岭的肩膀,递给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便也离开了。 不过,没等到范岭进宫状告燕徵,却是已有虞侯夫人得知自己儿子被打,现下不知生死,眼前一黑险些晕过去,幸好被丫鬟扶住,连忙差人备车进宫。 她到是,大殿内已有孙秉他们的父母先一步进了宫,在陛下面前告状。 妇人哭的梨花带雨,一抽抽的险些就要晕过去,男人门沉着脸数落着自己儿子口无遮拦,但罪不至死,请求陛下放他们一名,别再让都察院困着他们了。 原本就吵得头疼,皇帝萧启脑仁好像要炸开一般,没想到虞侯夫人也来凑热闹,一进殿便嚎啕起来,“陛下明查,我儿裴景一向听话,待人谦逊,绝不会这般编排郡主,定是有人诬赖裴景,王爷去的早,只余我母子相依为命,他就是妾身的命啊!” 眼见萧启不说话,她又跪到一旁的皇后跟前,“皇后娘娘,求求您了,就景儿一命吧!” 她边说边磕头,皇后沈氏生怕她晕过去,连忙让人扶她起来坐下,有些为难的看向皇帝,见他阴沉着脸:“陛下,这可如何是好!” 这么多人闹,萧启就算是想息事宁人也是不能了,与是找来曹望,让他立刻去都察院请来燕徵。 燕徵也早就料到,早就穿好官服,让从风将其余三人放回去,把裴景留了下来,让白染压着围猎抓到的刺客和裴景的侍卫柏林跟着进了宫。 “臣燕徵参见陛下!”燕徵掀开袍摆,跪了下去。 萧启背对着他,其他人见了他竟也面露角色唯独燕徵淡定异常,太子早就听闻此事也赶来大殿。 曹望上前几步,在萧启面前低语了几句萧启一愣使用了个眼神,曹望便明了,转身数道:“诸位贵人,家里的公子都回府了,诸位贵人也别在挤着了,早些回去瞧瞧公子吧。” 其余人一愣,看了眼萧启,又看了眼燕徵,心中得意,燕徵再狂还不是要听陛下的,他们连忙起身谢过皇恩后这才退下。 虞侯夫人上前几步拉着曹望,浑浊带泪的眼底投去询问的眼神,曹望却是为难的摇摇头,虞侯夫人一怔,燃起的希望又灭了。 “陛下,为何其他人都回家了,景儿还不回家。”她转身又跪下,似是质问。 “虞侯夫人别急,臣会一一说来!” 萧启没理会她的质问,却是一旁的燕徵开了口,虞侯夫人不可置信的望去,只见燕徵再一拜,这才开口道:“陛下,臣要状告武都侯刺杀郡主,在围猎场设下埋伏引郡主入局,如今城中风言风语全都因为他而起,请陛下明查!” 太子萧易在身旁一愣,忍不住望燕徵身上看去,却见他神态自若。 萧启听见这话时,已经步到桌案侯坐下,眉头一锁,问道:“你所言可属实?” “胡说,我儿分明是为她散心准备的射猎,其余人皆可作证,为了救郡主景儿还受了伤。燕徵,你休要血口喷人!”虞侯夫人听见这话,却是笑话一般,说着就要起身,皇后一个眼神便有人上前拦住她,将她带到一旁。 “陛下,臣有证人证明!”燕徵并不理会他,抬眼望向萧启。 萧启睨着他,大手一挥白染和两个侍卫便将人押了上来。 是柏林和那个围猎的刺客,刺客伤好了些,但人被吓的不轻,跪在大殿上连连磕头,一边磕头一边道:“招,我全招,我全都招,是武都侯雇我们,让我们来此处演一出戏,伪造成追杀郡主的样子来,造成意外让他和郡主单独相处一夜。” 他话说完,在场之人便懂了,单独相处一夜,怕人怎么说,怕是阮明娇早没了清白,只是几个时辰不见也被人说成是献媚武都侯。 萧启眸子微眯,周身散着冷意。燕徵指着他旁边的柏林继续道:“陛下,这个是武都侯的贴身侍卫柏林,虽之前并不承认,但臣在他身上搜到了侯爷与那帮刺客来往的密信,他只得供认不讳,这是他写的认罪书!” 燕徵说着,呈上一份信纸来,曹望立刻上前几步接过,又步上台阶递给萧启,萧启拆开看完,脸色更沉,不免向下首跪着的柏林望去。 柏林头发乱糟糟的,面前发丝挡着脸,嘴角青紫,但其他部位并未见受伤,显然并不是严刑拷打的结果,只是柏林一直闭着眼不肯看他。 “燕徵,你起来吧!”萧启一挥手。 燕徵起来,萧启又将信纸给一旁的萧易:“此事你怎么看?” “此事已证据确凿,但……”萧易一顿看向虞侯夫人,显然已经是受不的了打击晕了过去,皇后连忙让人将虞侯夫人带下去。 萧启也知为难,略一沉吟,一拍桌,“此事容朕再考虑考虑,裴景先在都察院关着,不许再用刑,听候朕发落。” 第三十三章 狠心绝情还是天真善良 众人散去,太子临行前看了眼燕徵,燕徵便在出宫前谢绝了送他出宫的内侍,内侍刚一走,他便转了弯,进去了御花园。 萧易已然在等,他背手而立,见到燕徵来时,便脱口而问:“怎么回事,柏林究竟是如何同意指认裴景的。” 燕徵拜下,眼眸一转,这才回道:“殿下见谅!” 柏林被萧玉然抓去后,用尽了办法柏林的嘴却是很硬,始终不肯托出裴景,眼看着燕徵被人状告,萧玉然让人拔了柏林的舌头防止他在殿前乱说,轻手写下一份认罪书闭着柏林签字画押。 他在大殿上神色如常,也是因为萧玉然用裴景的性命要挟,这才让柏林认罪。 柏林助纣为虐,没要他的命已然是网开一面,但此事漏洞百出,万一叫皇帝瞧出端倪,萧玉然和燕徵都逃不过。 萧易冷着脸,沉吟片刻,道:“你此番实在冒险,是孤太纵着你,即刻收拾东西前往擢州,别再留在京里等着那些老不死的参你。” “殿下,臣有一个不情之请!”燕徵眼眸深邃,却泛着异常郑重的光。 “臣想带郡主走!” “你疯了!”萧易一愣转身愤然的看向他,指着某处喝道:“阮明娇即将要同裴景议亲,你现在将她掳走,你可知什么罪?” “殿下,臣身上背负骂名多了,不怕多这一条,求殿下成全!” 燕徵郑重磕在地上,他这般失控与坚定,萧易却是不好再说什么。 阮明娇知道这消息时,已经是第二日早晨,她心情不佳,阮青山也没和她说这些烦心事,是聚虞姬侯夫人来首辅门前求见她。 “她见我作何?”阮明娇一愣,现下她们那些人她一个也不想见。 元英一愣,欲言又止,他在外面听了消息,却不知该不该告诉阮明娇。 阮明娇瞧着他神色不对,知道他隐瞒着什么,眉头一皱,问道:“出什么事了。” 元英一怔,在阮明娇半威胁半焦急的眼神里终于娓娓道来,将那天燕徵如何打了武都侯等人他们的家眷进宫告状,燕徵又押着几个证人去了陛下面前,状告刺杀阮明娇的刺客便是裴景的人。 阮明娇一怔,原本清冷的眸子染上一抹愤慨。一身素衣原本就显得她清冷怜人,简单挽住的头发垂在一边,温婉可人。 面色却是愠怒,手拍桌子,不想太过激动,下一刻心口处又泛起疼来,更显怜意。她眉头紧锁,蹙成一团,原本明若星河的眸子黯然失色,被不适吞没:“他告起假状来真是脸不红,心不跳,刺客一事他也敢作假,若让陛下查出来,他!” 她一激动,心口搅得她却说不出来,胸腔一阵动荡,震得她生疼,不住的咳嗽起来,松宝连忙给她拍背顺气,一边倒来茶水。 “小姐别急,御医说您伤处并未痊愈,不能着急不然心口的旧疾怕是又要犯。 阮明娇摇摇头,抿了几口茶,这才觉好些,转身望了眼元英,吩咐道:“回了虞侯夫人,我去见见燕徵,让她不必等着了。松宝,替我更衣。” 松宝想劝两句,上次去了燕府,阮明娇便没了生气,就像是生了病,现下又要去见燕徵,她心下不安却被元英拉住,冲她摇摇头这才退了出去。 前往宁州的差事已然下达,禁军卫指挥使已带人先行了两日,燕徵因为此事已然耽搁了两日,现下却是不能,去都察院吩咐好差事便折回燕府收拾东西,准备追上禁军卫一行人。 从风却是从栀子院外急匆匆开跨进来,拦住他去路,弯着腰揣着粗气,边指着门外,气喘吁吁道:“主子,平,平阳郡主在门外说是要见您。” 燕徵眸子微眯,抬眼望向门外,晦暗不明的眸子忽而浮现出亮光来,如星辰般耀眼。 阮明娇进来时,被人请进了书房与上次来时别无二致,只是那副画早就被人收起来。 屋内陈设简单,她上次并未看清,一旁便是书架,正上方便是接待客人之处,另一边放置着一张上好的梨花木案桌显然是燕徵平日里办公的地方。 燕徵被对着她,意识到她进来这才转过身来,一身藏青色暗纹袍衬得他身形挺拔,整个人周身笼罩着沉闷的气息,俊郎的面容没有情绪黑如曜石的眸底清幽幽得盯着她。 阮明娇平唤气息,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同他说话:“你抓了裴景?还是以刺客之名,这是欺君你知道吗?燕徵,你莫要糊涂!” 她虽比一般女子高挑些但比起燕徵八尺的身高来身高优势就没了,只在肩膀之处。 人又清瘦,一身绫罗绸缎的长裙让她更添几分娇孱旨意,不施粉黛的小脸依旧白皙好似泛着光。朱唇轻启神色恳切,语气平缓一副为他好的模样让燕徵慌了神,原本想好好说话的,但话一出口却是带刺一般。 “怎么,郡主是来为你的好哥哥求情的?”他说着冷笑一声,轻扬唇角带起一丝不屑:“郡主不让下官多管闲事,如今却又跑来管我的闲事,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他言语激烈,带着几分阴阳怪气,步步紧逼。阮明娇压着心底的恼意,“燕徵,你莫要阴阳怪气,你恼我,我知可你明知刺客一事并非裴景所为,你却当街打了他和在朝中颇有威望的大臣之子,你可知如今外面都在传你什么?” 她指着门外,继续道:“他们说你燕徵目无王法,殴打权贵和近亲王侯,一旦被有心人去查,便知你诬告裴景,你可有想过后果,虞侯夫人的丈夫战死沙场,朝中上下本就对虞侯一家颇为重视,你如今打了裴景还给他安上这么一个罪名,多少人都在等你露出把柄,给你致命一击!” “阮明娇,真是辛苦你了,为着裴景不惜跑来燕府为其求情,你待你的情哥哥可是极好,凭他如何欺骗利用你,你对他始终这般仁慈,即便你对我厌恶至极也能为他跑来向我求情,你对其他人全是如此,唯独对我狠心。阮明娇我该夸你天真善良,还是该骂你狠心绝情!” 对于她说的那些并不感兴趣,也无所谓旁人怎么等着他落下马,只是阮明娇对他的态度和裴景的态度让他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心中难忍的恼怒。 阮明娇看着他眼底的愠色,莫名眼前一慌,“哼,燕徵,你不会因为本郡主对裴景的态度吃味了,在这耍小孩子脾气吧,所以针对裴景?燕徵,你不妨做的再绝一点,直接在那晚杀了我,然后栽赃给裴景,然后抓了他去和陛下,太子甚至是我爹面前邀功,你为何不这般!” “你说什么!”燕徵一把抓住她皓腕,拉进二人距离,黑如曜石的眼底明显的震怒之色,因为恼怒呼吸急促,胸口处剧烈的起伏,紧盯着身前人。 他动作太大,握着阮明娇的手微微用力,阮明娇便吃痛似的低嘶一声,眉头轻蹙,却是忍着没挣扎。 燕徵眸子一怔,眼里一时无措转头望向被自己握着的手,眼眸闪过一丝黯然,想起之前阮明娇为他挡下那一击,手上的动作忽而一轻,说出的话却依旧是不依不饶,沉声道:“为了一个裴景,你竟然肯做到这般,阮明娇我还真是小瞧了你!想让我放了裴景是吗?” 他说着放开阮明娇,转身在身后的案几上拿过一把匕首拔出匕首,拉过阮明娇的手,将匕首放在她手里握紧她的手抵在自己胸口处,“来啊,你不是恨极了我,今日我就给你机会报仇,只要你对我这般狠心绝性就刺下去,我立刻让人放了裴景,亲自去陛下面下请罪,说我诬告了武都侯求陛下赐我死罪!” 阮明娇看着被拉着的手,匕首异常锋利,在阳光下闪着的寒光异常刺眼,因为二人的拉扯一会在燕徵脖颈一会在胸膛处,她眸子惧惊,边挣扎边喝道:“燕徵,你放手,你疯了!” “我是疯了!”他越说越激动,眼底猩红,好似玩够了你争我抢的把戏,直接两手抓住阮明娇的手抵在自己心口,恶狠狠的模样却带着意几分倔强,看上去就像是向父母讨要糖果无果,哭闹的孩童一般。 “阮明娇,你从前对我绝从不手软,我倒要看看你对我能狠心到什么地步,来啊,就像你在大殿之上捅燕世安那般!” 他说着,便要握着阮明娇的手将匕首往里捅进几分,阮明娇轻呼一声,怕伤着他奋斗力一挣,挣脱燕徵的手,匕首应声而落,在地面上响起清脆的声音。 “啪!” “燕徵,你就是个疯子!” 阮明娇一挥手,在燕徵面上便落下一巴掌,她这掌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打完之后便觉得浑身发软无力,呼吸急促甚至有些缺氧,心口处的痛意如同万蚁噬心,痛得她直接站不稳扶着一旁的桌子瘫下去,靠着桌角,手揪着心口的衣服搅的揉乱不堪。 燕徵被这一掌打的终于恢复了几分理智,一句疯子她真要反驳,却见阮明娇如同抽去丝条的柳枝一般,整个人瘫软一处往地上跌坐而去。 原本光滑无洁的额头不过一瞬一会子便入水洗一般渗出许多的汗珠来,燕徵身形一怔,眸底的雾茫茫染上一层慌乱,立刻蹲下身去查看阮明娇的情况。 怀中人却早已失了神智,燕徵扶着她的手忍不住的发抖,“从风,唤太医!” 他抱着清瘦的人慌乱的往门外跑去,心中却是六神无主,他方才那般不过是因为心生嫉妒,他相伴不通她待所有人都好,唯独对自己便一直冷着脸,他就是在赌阮明娇会不会为了裴景动手伤他。 他原该同阮明娇恨自己一般,同样也恨极了阮明娇,巴不得她死,可他如今却莫名贪恋起她的笑脸来,哪怕一次。 之前他一遍遍告诉自己,是因为太子的筹谋,他不得不放下自己的怨恨,却依旧告诉自己大计完成便是阮明娇死期,可一次次接触,一次次相遇他却不知道何时对阮明娇起了一丝心软,并不希望她死在自己面前。 可怀中的人气息不稳,双目禁闭整个人毫无生息,他却心慌手抖,害怕她就此死掉,自己再也见不到她,恨不到她。所以只得一遍又一遍的祈祷阮明娇无事,只要她没事,就算她恨极了自己,厌极了自己,他也同样厌她,恨她将她加注在自己身上的痛苦还回去不就好了。 第三十四章 我自己回去 阮明娇再醒时,已是第二天申时。 裴景被放了,是燕徵进宫自发揭穿自己是为了一时痛快,故而捏造了裴景意图刺杀的罪名。 不过,射猎之时算计阮明娇的事裴景却是躲不掉,陛下扯起虞侯府百年世袭的爵位,将武都侯的伯爵位下降至普通侯位,裴景发俸三年,扯去军中职务。 燕徵因诬告裴景,虽也有事实在里,但到底是带抹了莫须有的罪名,陛下也暂将其罢官,令其前往溢满州巡游。 听到这,阮明娇在榻上一愣,青丝如瀑般散在背后,却仍有调皮的发丝跑到前面,遮住她略显病气的脸上。 眉间如远山凝着浓浓的愁绪,水漉漉的眼尾忽闪,掩下眼底的思绪不宁,她抬眼强装镇定:“小雪呢,抱来我瞧瞧。” 小雪是她救的兔子,生命力顽强,没想到没几天便生龙活虎的,能蹦能跳的,因毛色异常鲜亮,通体雪白好像冬日的雪花一般,便起了小雪的名字。 松宝知她不愿意提起别的,阮明娇一转移话题她便立即翻译官过来,“在次间呢,奴婢去把她抱过来。” 她跑出去,不过须臾便又折返进来,怀里多了只雪白的兔子,真是漂亮的进,将人看一眼便忘不掉。 小雪虽生在野外,却不怕人,被人抱在怀里便乖乖窝着,只是一双如红曜一般的眼睛滴溜溜的转个不停,到处观察着,聪明的紧。 不知是不是知道是阮明娇救了她,一见很高兴的低声叫着,异常爱黏在阮明娇身上,由着阮明娇抚摸她的脑袋。 一人一兔玩闹了会,松宝怕她累着连忙抱过小雪“小姐,太医说您得多休息,不能累着,还是早些喝了药休息吧。” “嗯,小雪别抱出去了,就让她在这里玩吧。”阮明娇点点头,端起一旁的汤药,两三口便将那难以下咽的中药喝完,这才转身躺下去。 松宝为她盖好被子,端着盛汤药的碗,吹灭了屋内的烛火这才退下去。 阮明娇睡得并不踏实,醒了好几次,背后不知怎么出了不少汗,湿浸浸的睡的不舒服。 她眸子一睁,眼前已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风透过窗柩潇潇吹进屋内,带着几分清凉,她却在寂静的空气中觉出不对来,窗前已站着一人身形高大,隐在夜色里。 阮明娇身形一抖,心中生出寒意来,刚起身要喊只见那人一个疾步冲上前来在她身上点了几下,她瞬时不能出声也不能动弹,由着那人将自己裹在被子里然后抗在肩上,接着月色踏出窗外。 外间的风凉嗖嗖的,她却因为紧张恐惧手心风发汗,来人背对着扛着她,但身形有些熟悉,风吹过时一股熟悉的檀木香钻入她鼻子,她眸子忽而一亮,有些知到了眼前人的身份。 燕徵不知道带着她在风中呼啸了多久,直至出了城,在城门前的一行人马里停下,将她连带被子一同塞进了马车里,便转身出去高声道:“出发!” 那人声音清润浑厚,阮明娇再耳熟不过,燕徵这混蛋耍她耍上瘾了是吧,不杀她该绑架她了,这是要把她卖去哪里,说她狠心绝性,他又岂是扇善内类,腹黑奸诈,手段毒辣。 阮明娇不得动弹,只能在心底咒骂着,这一路颠簸她却终是撑不住,不知道吐槽到什么时候竟是头一歪在榻上睡了过去。 首辅府,日上三竿还不见阮明娇醒,松宝觉得不对劲便推门进去,这才发现屋子里早没了人影,她到处寻了一番也没见阮明娇,只在里间的桌上发现一封信,只有一句话:“郡主我带走了。” 左下角的署名写着燕徵,如此嚣张跋扈,语气轻狂除了燕徵,全北黎也找不下第二个了。 松宝连忙着急忙慌的拿着那信封去呈给首辅,阮青山登即便觉心火攻心,一个不稳险些摔倒。 阮明娇自从那日外出遇刺,这近一个月来是是非非的没少出事,他本就紧着阮明娇这唯一的女儿,看见阮明娇受了委屈,虽也无法,但私下早就教训了那些长着嘴左右胡说八道的人的罪。 只是没想到他左防右防,阮明娇还在病中,人就被燕徵掳走,不知是打击报复还是何等意图,他撑起一丝神识让管家连忙备车他要进宫。 李福看着阮青山这般失态,也心知此事的严峻,步子飞快的步下台阶,没走几步院外却跑进来一个匆忙的护院,边跑边喊道:“老爷,太子点殿下来了。” 阮青山一愣,浑浊略显疲倦的眸底闪过一阵茫然,眼下这个时机,太子怎么会有闲情来首辅府。 诚如阮明娇了解到的,首辅忠臣以待的唯有北黎的天子,一切筹谋算计也只为萧启,其余皇子他也不甚感兴趣,只是碍着尊卑对皇子重视罢了。 但他对太子维系的真的只有面子上的哪点君臣之礼,至于其他的,他既看不到太子行事手段,也看不惯他为人处事,若可为他所用便留意众人,反之则会一味的折贬,直到将此人逼走。 这样心胸狭隘的人又如何堪当储君之位,将来又如何听的进去不同言官的进谏之言,所以他对太子一向是亲疏有度。 虽不知太子来此作何,但他还是要尽臣子之宜,让人将太子请去厅堂,自己稍微整理一番便匆匆赶去厅堂。 厅堂里,太子萧易坐在主位,手里端着下人端来的茶水,正吹着浮起来的青叶,首辅便换了一身袍子上前几步,“臣燕徵参见太子殿下!” 萧易连忙放下手中茶盏,伸手将燕徵扶起,“首辅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阮青山这才走到主位一旁的位置坐下,一边恭敬道:“不知殿下来寒舍所为何事?” 萧易一敛眸子,往周围扫了一眼,呀阮青山便心领神会,坐直身子,挺起背脊,冷声道:“你们先下去我,我与太子有事商议。” 屋里的丫鬟和管家这才福身,然后匆匆退下,厅内一时寂静下来,只剩萧易和阮青山,阮青山这才将目光重新放在萧易身上。 萧易虽心性不定,但却是承袭了天家良好的血脉,生的极为端庄周朗,举止间尽显尊贵倨傲,待人态度却也是温煦。 开口幽幽道:“首辅方才是要去进宫,向父皇请旨派人追上燕徵的队伍,救回阿娇。” 阮青山一怔,原本不知他来此何意,现下却是被他这般直截了当的说出来,阮青山却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他还没说话,萧易扫了眼他,继续道:“燕徵临行前,来过孤这里,说是要将阿娇带走,是孤允准!孤今日来也是恳请首辅勿要责怪他,他这样也是为了阿娇好。” 为了阮明娇好?阮青山眸子一闪,一时有些搞不清萧易的话里的意思,他想不通便也开口问了,“殿下这是何意,您早就知道燕徵要掳走阿娇,今日来是为了燕徵说请?” “是也不是。”萧易神色不清,看向阮青山的眸子带着几分恳切,阮青山身形一顿,好似已经猜到了萧易要说什么。 离皇城行进一日一天的玉灵山间。马车行进深山,两旁的石岩峭壁巍峨耸立,峭壁之上并非从草不生,反而一片绿油油的花草,人行走在期间,难得的清净自然。 头顶清扬一片,万里无云,天空湛蓝的好似蓝宝石一般洁净无瑕,人马行走一晌午,眼下正是太阳最毒辣的时候,原本找了块山间的清凉地稍做休整再前进。 士兵们正歇着呢,却不想他们主子和郡主却是半点不嫌热,在太阳底下便吵起驾来。 阮明娇早上醒了,身上的穴早已解了,这才发现自己在车里睡过去,猛然揭开车窗却发现自己不知行进了哪里的深山,四下除了燕徵身边的士兵,俨然没有一个人。 她想求救却不知向谁求救,又想起燕徵将自己被皇帝贬去宁城,还要将自己掳走,同他一同受罪,这是纯粹的打击报复,小肚鸡肠,当即便不答应。 在车内寻了一圈,发现车内设施齐备,榻边的箱子里装了女儿装和梳子,束发的簪子,样样齐全。 她随便找了件寻常衣服换上,将一头乌发随意用一根红丝带系住扎了个高马尾,用一支银簪子固定,这才推门出去,高声喊道:“停车!” 正在行进的队伍,因为她这一嗓子纷纷驻足停下来向她看来,打头阵的燕徵勒紧马绳向后看来,阳光正烈搭在他衣衫上透着不符合他的温煦,他眯着眸子看着阮明娇,一抬手示意队伍停下。 从风在一旁连忙喊道:“大人有令,在此休整片刻。” 马车一停下,阮明娇便踏着轿凳下来。见此,燕徵也一抬腿下马径直向阮明娇走过去。 二人走近,阮明娇便喝道:“燕徵,你好大的胆子,敢掳本郡主!” 燕徵听着了无生趣,不耐的掏了掏耳朵,无所谓道:“可下官已经掳了,郡主现下要如何。” 他这般无所谓的姿态让阮明娇颇为不爽,耐着性子,叉腰指着他,说道:“本郡主命你现在送我回去,我或许还可以在陛下面前替你辩驳几句,不然……” “多谢郡主好意,不需要。况且,臣现在是罪臣,敢往宁城原已是耽搁了行程,若是违反圣命怕是小命不保!” 燕徵说着便要转身离开,阮明娇一把抓住他袖子,一双眸子瞪得老大,“你不送我回去,你将我掳来此处是为何,你自己受罚去宁城关我何事,君本郡主命令你送我回去。要么,给我匹快马我自己回去。” 第三十五章 误解 “哼!”燕徵冷笑一声,低头看了眼她揪着自己的手,又往她身上打量去,她换了一身普通的罗衫裙,却掩不去身上的矜贵清冷之意。 整个人像是偷跑出府,为了掩藏身份不得不将自己藏在普通女子衣衫之下,马尾因为她的动作像是小鸟尾巴忽闪忽闪的甚是灵动。不过她是被自己掳来的。 他冷笑一声,不屑道:“不屑道:“回去做什么?与你的裴景哥哥谈婚论嫁?” 他说话夹枪带棒,原本打算好好跟他说话讲道理的阮明娇也气不打一处来,心中恼怒不已,撒开他的袖子,双手环臂不甘示弱道:“是啊,怎么了,燕大人吃醋了?陛下钟意,父亲满意,裴景那样的温润公子自然也算是良人,与他谈婚论嫁也不亏。” 自从勘破裴景为得到自己,不屑用这般毁她名声的作为,阮明娇对裴景的滤镜早就没了。 每每感叹裴景虽然表面上温润如玉,得体大方,但心思缜密,一旦算计起来这样的人并非是阮明娇能看透的人。 所以她对裴景的好感也几乎没了差不多,只不过次次燕徵都拿这话来呛她,阮明娇不顺意,也只能顺着这话来回敬。 所以,燕徵一时被气急,没了理智只当是阮明娇真把裴景好当个好人,把他拍在那奸诈的行列里,当即也不服气起来,冷笑着,笑意不达眼底,嘲弄道:“谈婚论嫁,别到时候怎么死在他手里的都不知道都不知道,我没时间同你闹,请郡主回车上。” 他一甩袖,径自返回马前,翻身上马,浑身带着几分震怒之色,高声道:“继续行进!” 往日里,燕徵是严肃了些待下人也严苛些,但还从未因为一些小事责罚过他们,或者是冲他们发过这么大的脾气,燕徵平日里不苟言笑很少露出自己的情绪,这还是第一次。 众人摸不清他的想法,也不敢慢,拍拍屁股整理一番又开始行进,只是从风在一旁却犯起难来,别人只需要发脾气一言不发的燕徵,而他要请阮明娇这个尊贵无比的郡主回马车里。 他姿态放低,赔着笑意为难道:“郡主,还请您,咱们这就走了,别让小的为难。” 原本想要好好说话,让燕徵将她放回去,却不想燕徵要出言便是冷言嘲讽,她一听脑子里的想法便烟消云散,想的好好的全都抛去脑后,如今惹恼了燕徵,终究是不会送她回去了,只得另做打算。 阮明娇扫了眼从风,冷哼一声转身上了马车,从风这才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拍拍自己的小胸脯,感叹自己又捡一命。 首辅府里,阮青山与太子谈过后,才知太子此行目的,太子异常郑重,语气恳切的邀请阮青山,“首辅大才,孤想与首辅一同走上一遭,看看孤可否堪当大任,若是首辅半道觉得孤已经无所改变,那首辅要走孤绝不会再踏进首辅府一步,逼迫首辅。” 太子说着,犹如小时候第一次见阮青山时,那时阮青山还不是首辅,他只是太师为皇子授课,年少无知,却莫名的尊敬眼前的老师。 后来因为政见不同还有各种缘由,阮青山便要辞去太子一师之职,还是皇帝百般阻拦,恰逢当时的首辅年迈正要辞官回乡,皇帝以自己身边无人可用,往首辅再为自己走一遭,阮青山这才接下首辅的指责。 师徒多年后再见,太子却已然从当初的烂漫天真变成如今行事乖张,手段雷厉,俨然没有半分仁慈,阮青山一边感叹岁月不饶人,一边感叹究竟啊何人做了太子老师,竟将太子教导成这般狠心绝情之人。 后来,略一打听便知道是从少师举荐上来的宋静,宋静一向乖张圆滑,这样的人又能教导出什么样的孩子了。阮青山一边自责,一边也就与太子渐而疏远。 却不想,多年来的第一次师徒平心静气的坐在一起竟是这般情形,阮青山竟然也才发现,眼下霁风朗月,目若朗星的少年郎似乎并没有多变。 变的是他,是他对太子渐渐形成的偏见,是外间的风言风语,他却竟然不去探究便信了。 御书房内。 皇帝萧启刚批阅了一份折子,抬头看向坐在自己面前的阮青山,一副正襟危坐好似做错事的样子莫名好笑,他轻笑一声,不禁问道:“怎么,谈过了?” 被皇帝一问,阮青山的思绪才被拉回,抬眸看了眼皇帝便又垂下去,点头道:“谈过了,臣愧对太子,也愧对首辅职责,竟被下头的人蒙蔽了双眼,不肯去探究真相。” “哎呀,行了,你也一把老骨头了怎么倒还检讨起来了,朕之所以这般放任太子的风言风语传播不加以制止,那是朕信任自己太子。他啊像朕,遵守礼法,却也有一套自己的行事,在外人面前营造的不过是想让他们看的,自然你这个老师也得相信才好。” 萧启说着将自己手里的笔搁下,来到他身前,拍拍他:“至于明娇,你不要担心,朕已经派人去过虞侯府,就说此时再议阿娇被你送回老家养病去了,不到年后回不来。” “有燕徵在,臣倒是放心她的安全,只是,罢了由着他们年轻人折腾吧。”阮青山略一沉吟,又似看开了般。 “你这样想就对了,这江山迟早交给年轻人,让他们去历练历练也是好事,咱们啊就在这皇城里帮他们一帮。”萧启像是难得见他这般开明,心情颇为愉悦,哈哈大笑起来。 裴景虽挨了打,伤势却不如其他几人,只是鼻青脸肿的看不出从前的周郎俊郎来,不过幸好都是些硬伤没多大影响,只是身上的鞭伤须得好好静养时日。 是以被送回了虞侯府,虽然被夺了袭爵的尊宠,也被从伯爵侯降级,但好在与阮明娇的婚事保住了,也算是对上头有交代,他也算完成计划还得了青睐。 却没想,一大早皇帝身边的曹望公公便带着人来了虞侯府。 曹望念着他久卧在榻,也没去见他只跟虞姬侯夫人说了陛下的旨意说是平阳郡主旧疾复发,被首辅送回了乡下养病,一时半会回不来。 与武都侯的亲事也以后再议,最后又是说了一番体己的话,说陛下祝福武都侯好好养伤,又让人将陛下的赏赐送上,曹望这才罢休,跟虞侯夫人告辞,转身退下。 裴景听见这消息却是心中一凉,仍觉事情不对劲,好好的阮明娇哪来的旧疾,原本说好的亲事也以后再议。 以后是那天,按照他现在的地位,年后一过朝中还拿记得他这个人,他好指望着靠阮明娇打个翻身仗在上记上一功,并不想半途而废。 他挣扎要起身,身上的伤口却是不愣,他一动浑身犹如皮开肉绽的痛意便传遍百骇,虞侯夫人看儿子这般于心不忍,眼含泪水便劝解儿子,她让人去打听打听,才将裴景安抚下来。 阮明娇的行踪虽然是秘密行事,也没几个知道,但稍微一打听,在路上一大探也能知道阮明娇并没有被送回乡下,而是跟着燕徵南下了。 裴景当即吐了一口淤血,人便晕死过去了,虞侯夫人吓了一大跳,连忙差人去请了御医,一天里忙忙乱乱,侯府便没个安静的时候。 而比裴景更气急的还另有其人。 男人冷着脸坐在上首,一身锦缎的袍子被穿的异常端正清朗,只是此刻脸色沉沉,显然不虞。 燕世安站在一旁,瞥眼一扫上首的萧涣,硬着头皮劝道:“殿下莫急,阮明娇并非一定是被小弟带走,以郡主对小弟的厌恶两人路上不知要闹成什么样呢,若是二人耽误了行程,您便可以在陛下面前参他一本,还能将他私自掳走郡主的罪名一并托出。” “哼,你燕徵就在你们眼皮子底下,你们连人也看不住,还让他将阮明娇劫走,裴景也是个蠢货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还坏了本王的好事。如今呢,也不知九弟养这么个废物是用来做什么的!让太子得了便宜,和首辅师徒重归于好,本王养你们有什么用!” 萧涣一向自持冷静,端庄,如今竟也是不住的发了脾气,一挥手,便将桌上茶盏扫在地上,茶盏落地登即便碎成了几瓣。 燕世安却是一抖,连连称是,又不免有些疑惑,“九皇子封了藩王,远在北城,不曾想京里竟然还养着头目。不过,如今虽然是太子得势,眼下却是还有另一桩事需要殿下筹划。” 燕世安一拜,却是露出几分犹疑,他说的正事正是燕徵明面上被贬去宁城巡游。 可宁城却是宁州地界,如今匪患肆意,正是匪患与当地府衙暗通款曲,这些年不知道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这事萧涣也早有所闻,并早就派人去查,发现这事和萧南有关系,便压下下去,依次要挟萧南。 若是被有心人查出来,那萧南狗急跳墙拉自己下水实属难办,他略一思忖,看向燕世安:“让我们的人撤回来,跟那边有关系的证据也一并消除,有些人不能留便一并做个了决。” 他这话说的轻飘飘的,落进屋子里却带了一丝极为霸道和不择手段的果决,燕世安当即一拜便退下了。 第三十六章 人不见了 燕徵和阮明娇一争吵,路上耽搁了行程,原本打算今日出了玉灵山,在前面的驿站歇下的,这一耽搁也是夜色朦胧,再走半日才能出了玉灵山,只的找了个避风处安营扎寨。 他这一路带了从风和白染,随行的士兵也不过是二十来人,人力有限,燕徵也得跟着一起扎营帐,他们的营帐在一处平坦开阔地带,身后有一处石山能挡风,若有什么异样也能随时发现。 不过半个时辰,营帐已经扎的差不多,从风拉着燕徵走到一旁,指了指身后的马车为难道:“主子,自从在此处歇下,郡主就一直没动静,方才属下去请,也没应声,看样子是不打算下马车了。” 燕徵回望了一眼身后的马车,想起今天阮明娇和他吵闹的样子一阵头疼,她性子不知何时这般倔,跟他闹起脾气来也是大有不死不休之势。 他双手叉腰,抬头闭着眼任由月色打在自己脸上,沉吟片刻便道:“你去帮他们,我去请郡主下车。” 从风瞥了眼自己略显疲惫的主子,哎了一声便逃也似的跑回士兵跟前,他家主子和郡主吵起架来太可怕了,他还是不要在此处待着了,免得伤及无辜。 燕徵步去马车前,每走一步步子便越沉一步,脑子里就越发乱,在马车前停下,尽量平静着自己的情绪,伸手敲敲马车门:“阮明娇,下车!” “……” 四周一阵寂静,回应他的只有呼啸的风声,刮起一阵尘土。 他眉头一皱,又伸手瞧了瞧,“夜里风大,马车里休息不好,明日还要赶路,别再耍小孩子脾气了。” 从风:“……” 他家主子这么大戾气,真的能把郡主请下来吗?他不禁有些疑惑。 车里还是没有人回他,燕徵略感不对劲,直接跳上马车,一把推开马车门,车内一片空荡荡的,只有之前裹阮明娇的被子,阮明娇不知早去了何处。 “从风!” 燕徵厉喝一声,从风正在往土里顶木桩,手一抖险些将锤头砸在手上,他莫名一慌,丢下锤头立即朝燕徵望去。 只见他家主子一身怒意的从马车里走出来,身后的车里没有阮明娇的影子,他身形一顿不敢迟疑立刻和白染冲了过去。 “人呢!” 他们刚跑到近前,燕徵便双手叉腰,眼底闪着恼怒,指着身后的马车。 从风和白染回身一望:略显迟疑,“主子,属下方才一直在帮忙安营帐,唯独请了一回,没瞧见郡主从哪里跑了啊!” 从风急的声音都发抖,低着头不敢去看燕徵的脸,白染倒还算淡定,扫视一圈周围:“大人,此处平坦唯独身后的石山可以隐藏人影,只是石山路难走,郡主应当还没走远,属下大人去追吧。” 燕徵脑仁发疼,他不过放松警惕了一会,阮明娇便能趁着这一会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逃走,真是本事大的很,就该告诉她山里有狼,看她有几个胆子还敢跑。 白然效率很快,不一会便召来了十个精兵,手中举着火把瞬时照亮了营帐,燕徵也不停留,立即吩咐道:“白染,让他们都起骑马绕过石山直奔后崖,半个时辰了她定然出了石山,直接在前面截住她。” “是。” 临走前,从风心虚的想要跟上前,被燕徵一记眼刀逼了回去:“回来再和你算账!” 从风心中委屈,但他确确实实让人跑了,只得留下,白染从身后拍拍他:“你留在此处接应,万一郡主回来也不一定。” 说完,白染便跟了上去。一行人瞬间分为两路,一路四散在石头山,说是石头山也不过却没多深,只不过山路难走,弯弯绕绕的稍不注意脚下一滑,便滑回原来的地方去。 另外一路便绕过石头山直奔后崖而去。 另一边,和燕徵吵完一架的阮明娇虽将自己关在马车里不理人,另一头却开着车窗观察玉灵山的地势,发现此处相当于一个峡谷,唯一平坦的路便只有这条绕来绕去的官道,但是两边的峭壁上也有一些小路可直通上山,然后走上另外一条皇城与于州的官道。 大概半个时辰前,她们一行人在此处安营扎寨,就连被派来看阮明娇的从风也被喊过去帮忙,阮明娇这才有了机会。 她本来一身轻松,身上也没带东西,马车里都是燕徵给她准备的,可见这人都不知道何时生了绑她的心思,她一脚踢了踢旁边的箱笼,揭开车帘瞧见众人忙忙碌碌的,眼睛一转便退开车后的门跳下去,一路跑进了作为遮挡的石山。 说是石山不过就是几排由矗立的石头组成,类似迷宫的封闭空间,路难走,脚下全是石子,。 虽有月色,但实在太过微弱尤其是照在这种戈壁上更显微茫,她边往上爬,一边还得警惕身后随时会发现她不在的燕徵他们。 石山难走,她几乎用了半个时辰才走出,腿上的裤衫沾染了不少灰尘,脚下还犹如在石山里不住的发抖,她低头捶捶,却不敢慢下来,燕徵他们有马,肯定会去前面截住她。 她扫了一眼石山后,竟然是一平平原,风沙很大,却不比刚如玉灵山那般葱葱郁郁,几乎是寸草不生的荒凉。 周围没有遮挡,矗立的岩石也分散的开,似乎是为了遮挡她的视线,又似是为她开的迷宫一般,风吹过来打在身上。她莫名的心慌发冷,望着这一望无垠的平原却不知方向在哪,不由的咽了咽口水,不管了,总比让燕徵抓回去的好,她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去。 周围呼啸的风声,吹的她衣摆猎猎作响,声音好似动物一般发出嗡鸣,在这空旷的平原里越发的渗人,她硬着头皮走出半地,丝毫不敢往周围看,只能低着头往自己脚上看。 就在她正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穿梭在平原的各路岩石峭壁里,地面突然一阵轻颤耳边除了风声还有一阵嗡鸣,马蹄声阵阵入耳,她身子一抖猛然回头,便见自己走过的地方突然闪现一阵光亮,十数人的影子便在火光里奔她而来。 她凤眸一颤,连忙爬上一处岩石相连组成一个小平台的地方,俯身趴下,试图躲过燕徵他们的追踪。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缓过气,身后的平台里一阵动物喘粗气的声音。接着,一声狼的嚎叫冲着月光便响彻天际。 那狼通体灰白,四肢修长,站起来刚好到阮明娇的膝盖处,看着阮明娇琥珀色的眼眸充满着嗜血的煞气,俯身在地在准备姿势,紧盯着阮明娇,等她稍微一失神便准备扑过去拿下猎物。 阮明娇眸子一怔,爬起身来与眼前的狼对视,那狼只离她不过十来步的距离,随时有飞扑过来的趋势,而她奔波了半个时辰之久,早已出了一身汗,手脚发软斗起来明显不占优势。 她尽量保持镇定,目光幽幽的盯着眼前的成年狼,额头的汗珠在月光的映衬下显得清冷无比,扫了一圈周围未见有任何可做武器的用具,她伸手拔下头上的簪子握在手心做武器,马尾瞬时有些颓然,一边小心翼翼的往后退去。 那狼见她动了,却也不敢上前,在周围转着圈,慢悠悠的如同散步一般一点点移动脚步。 阮明娇看着身后并不高的岩石,丈量着位置她跳下去会不会受伤。 然而就是这一瞬的愣神,那灰白狼却是像捕捉到了时机,猛然发力冲她飞扑过来,阮明娇一伸手扼住它脖颈,那狼长着利牙却不甘放弃,疯狂挣扎。 争执间,阮明娇已经来到了平台最边缘,这一发力直接将她逼退下了平台,一人一狼纷纷摔下平台,阮明娇直接滚了几圈,直接撞上了一旁的岩石,痛意瞬时侵袭百骇,痛的她呼吸都觉得发颤。 她却不敢停,因为那狼并没有被甩远,就在自己不远处,此刻已然爬起身,正往她这边步来。一个飞扑,阮明娇瞬时手一撑,脚一蹬扯后几步,由着那狼扑了个空。她趁机捡起一旁的簪子,站起身做准备状态。 一人一狼的决斗,燕徵他们却是在此处下了马,虽是平原,遮挡物却多,已然不适合骑马前进,方才狼嚎声他们也听见了,为防遇见狼群,便瞬时在岩石之间躲了起来。 燕徵心底却是莫名的没底,此处是阮明娇必经之处,她若在此处困住遇见了狼,他不能任由自己坐以待毙,然而就在他刚要行径出去,另外一头便有一人一狼的呈追逐状向她们奔来,那身影不是阮明娇还能是谁。 “主子,是郡主!” 方才阮明娇捡起簪子,不在被动的等狼扑上来,而是寻准时机与狼群一起行动,狼扑上来之际,她也不甘示弱,一手便要扼住狼喉,手中的簪子便向狼身刺去。 那狼挨了一簪子,见了血腥搏杀的更厉害了,阮明娇只得两手抵着,把住时机直接一拳朝狼头砸去,那狼吃痛倒在一旁,狼似乎被打懵了,她便趁机拔了簪子往岩石组成的迷宫里跑去。 跑出了不过半丈远,那狼重新爬起身,似乎涣过劲来,以一种更为嗜血的形态朝她奔来,她一回头,那狼便似飞一般袭来。 她一时愣住,杏眼瞪大带着一丝惊惧,脚下已然如同被点了穴一般不能动弹,那狼在月色下如同恶鬼一般令人胆战心寒,阮明娇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呼吸,只觉得整个胸腔像是被人拧住一般喘不上气来。 第三十七章 不喜欢就丢了 下一刻,一把利剑飞来直穿狼身,那狼扑到一半便被飞来的利剑穿透身体,直接在空中以一个垂直落下的姿态掉了下来。 阮明娇出走的神识才被拉回来,耳边便响起燕徵的厉喝,“阮明娇,傻站着干嘛?” 燕睁一袭青衫在夜色里显得更为清冷,整个人透着一阵急促愤怒夹杂着忧色,下一刻来人便拉着阮明娇一路狂奔。 耳边除了燕徵急促的呼吸声还有群狼嘶叫的声音,阮明娇一扫周围,岩石组成的大大小小的平台上都站了狼群。 狼是群居动物,有一只周围也肯定有其他的,方才她遇到的那只的嘶鸣声就是信号,是以她才没有将那只狼绞杀,燕徵方才为了救她射杀了那只狼,已然引来了狼群的愤怒,势必要与他们战个不死不休。 阮明娇一时懊恼又有些后悔,自己这般也就罢了还平白拉上燕徵他们遭罪,她抬眼望了眼燕徵,略显歉意道:“你怎么来了?” 燕徵脚下不停,头也不回的大声道:“我只少说了一句山里有狼你就跑走了,若真进了狼肚子我怕你的冤魂来找我。” 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有心思开玩笑,阮明娇眉头皱的更深了,一时不知如何回他。 白染带着人赶上来,顺时围成一个阵,人人手中高举火把,从岩石平台下来的狼群,慢慢逼近却不敢扑上来,只敢慢慢盘旋形成包围圈将燕徵他们围住。 “不行,不能让他们包围形成,不然真要栽在此地了。” 阮明娇看穿狼群的意图,先一步说道,燕燕侧头看了眼她,似是打量,见她身上并无一处不适,只是沾了不少灰尘倒还不算狼狈。 他眸子透着寒光,隐在月下,胸口激烈的欺伏似乎压制着他的愠怒,阮明娇一时心虚低下脑袋。 她知道今夜的意外都是因为她,她没资格说话,可也不是她想的,燕徵要带她去哪也不知道,她怎么能傻乎乎的啥也不知道就跟他走。 “白染!”燕徵见她这副样子,似乎猜出她心中所想,移开目光略一思吟便道:“放信号弹!” 白染一愣,立即反应过来,从怀里掏出信号弹,一扯线便冲天上飞去,一阵嗡鸣声夹杂着火光,狼群果然被这巨响吓到,众人趁机撕开包围圈,纷纷上马往另一头奔跑而去。 十个士兵手里皆有信号弹,一边逃走,一边从手里发信号弹,燕徵一拉阮明娇便将她拉到自己的马车,夹紧马背扬鞭便疾驰奔走。 十个信号弹用完,狼群也似乎反应过来这是燕徵他们的缓兵之计,扒开长腿便追了上去。 马蹄虽快,但狼群的速度也异常快,况且在这弯弯绕绕的岩石里比起燕徵他们,狼群也更熟悉这里的地形环境,燕徵他们有时慌不择路还撞上死路,一下子几人都分散开。 燕徵和阮明娇被逼至平原尽头,马蹄突然被扑上来的饿狼狠狠咬去,马儿瞬时失去平衡直接带着两人栽倒在地。燕徵抱着阮明娇直接飞身下马,两人滚出好远,直到后背撞上山下的树干,他闷哼一声,搂着阮明娇的手也放开来。 “燕徵!”阮明娇被他护在怀里并未受伤,眼下燕徵却是满头大汗,神色痛苦,她起身刚要扶起燕徵,他们摔下来的地方顺势站定了四只狼,各个目光炯炯的望着他们。 燕徵忍着背后的痛意,撑着起身便见从腰间拔出匕首递给一旁的阮明娇,“拿着。” 阮明娇低头一看,正是那把推来推去刀匕首,她目光一闪睨了眼燕徵,毫不犹豫的接过,两人并肩目光直直盯着眼前的狼。 眼前的几只狼鼻腔里喘着粗气,顺势展开了围攻,一只飞上前来,直接扑倒阮明娇另外一只咬上她臂膀就要将她拖拽着要走。 燕徵一脚踢开咬着她臂膀的狼,另一边一拳砸倒向自己飞扑来的狼,脚边的狼扯着他裤脚发了狠已将他裤脚咬了破洞出来。 阮明娇一个翻身将那狼压在自己身下,狠狠几拳下去那狼似乎已经在眼冒金星,另外几只便要扑上来营救同伴,阮明娇眼疾手快,一个侧身躲开,转了一圈贴上燕徵后背。 周围几个狼在他们面前盘桓了几圈不敢上前,被阮明娇打闷的狼挣扎了几次才勉强站起身。两人重新走在一起背对背与狼群对视。 忽而听得一阵剧烈的铜锣,接着几声狼嚎似是召唤,几头狼在周边盘桓几圈,目光局聚精会神的好似在听着什么,又是一声狼嚎,眼前的狼看了几眼他们这才似做了决定一般,扭头上了山离开了。 “这是……”阮明娇一愣,有些茫然。 “他们的狼王在召唤他们离开了,狼王一般在发现危机之时才会召狼群离开,应当是白染他们来接应了,我们上去。”燕徵微眯着眼睛,略一沉吟便给出了答案。 他说完,便径自往掉下来的山崖上走去,阮明娇一愣跟了上去,不放心的问道:“你怎么样了?没事吧。” 燕徵本来脸皱巴巴的,她一跟上来便恢复如常好似无事一般,略微扫了一眼她,摇摇头:“无碍。” 他不说,阮明娇也总不能扒开他衣服去看,瞥了眼他后背,便没再说话低着头跟在一旁走了上去。 白染他们已寻到崖边,举着火光一搜寻就看到他们两人的身影,立即派人下去接应。 待回到平原之上时,这才发现平原处形成一道火光组成的线,那是火箭,燕徵略一迟疑,白染便立即解释道:“是从风瞧见了我们发出的信号弹,带着人前来接应。” 他转过身看向火光之前走来的人,几个人手上还拿着铜锣,难怪拿回燕徵听见了声音,火光夹杂着铜锣声。 狼王自然怕他们再有人接应,为了种族存亡,狼王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立即召回四散的狼群离开。 与燕徵他们一道的士兵四散开,被狼群纠缠了一会,都有不同程度的受伤,但好在是在狼群手里捡回一条命来,人人脸上洋溢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让人检查马匹伤亡,此地不易久留,待狼群反应过来赶紧离开此处。”燕徵扫了一眼挂彩的士兵,神色沉沉着吩咐。 众人立即散开,阮明娇扫握着匕首上前几步将匕首递给燕徵,燕徵扫了一眼她,眸子落在匕首上,接下腰间的刀鞘丢到她手里:“我送出去的东西没有退回的道理,你若不想要丢了就是。” 他说完,也不管阮明娇作何表情,径自离开。 阮明娇:…… 这么好的匕首说丢就丢,还真是奢侈,她睨了眼燕徵,将匕首收回自己腰间。 众人检查过后,便一道跟着燕徵顺着来时原路返回,这一折腾已然到了后半夜,安排了从风这些后来,精力比他们足的人值夜,其余人便随便吃了几口干粮,各自回帐休息去了。 夜间。凉嗖嗖的风吹来,吹的帐子帘瑟瑟作响,月亮因为方才的危机变的更亮了,映在地面好似白昼一般,旁边的星星一眨一眨的仿佛也在看戏一般。 帐子里,燕徵脱了袍子,由着军医为自己后背上了药,只是些擦伤问题倒不大,但是面积太大偶尔有血丝粘连着衣襟有些扯到伤口罢了。 “大人这一撞,当真是用命相护了。但又何必这般心口不一,让郡主平白误会,不如直接了当的跟郡主说了。” 白染上前替他穿好衣服,看着那伤口却又实在忍不住将心中想法说出来。 “告诉她,以她对我的态度能信我,别当头来只是自作多情。”燕徵似是不屑,语气里却带了几分被人误解有些憋屈的意味在。 白染一怔,便见燕徵绑好护腕挑帘出去,他连忙跟了上去。 另一头,从风好不容易将功补过,现下值起勤来更加起劲,在阮明娇帐外守着,抱着剑瞪着一双大眼睛四处巡逻,不放过一丝一毫。 眼瞧着那头燕徵和白染步来,他连忙挺直腰杆,精神抖擞,“大人,我听着动静呢。” 他笑意盈盈,带着几分得意和寻求表扬的神色,白染看在眼里,无奈的摇摇头。燕徵扫了他一眼,冷哼一声往他身后瞧去,帐帘垂着,泛着幽然昏黄的光,显然还没睡。 他绕过从风,慢条斯理道:“你去旁边巡逻吧,不必在此处守着了。” “啊,为什么,不是,大人……”从风一时茫然,没明白过来燕徵的意思,他家这是已经失信与他家大人,大人不愿意再给他一个机会了? 他喊了几句,白染终于听不下去了,上手直接捂住他的嘴拉着他离开了阮明娇的帐前。 一边感叹自己的搭档何时能聪明些,他家大人这意思明显就是要亲自守着了,他还看不出来往上撞去,一会受罚可别连累他。 燕徵挑帘进去时,帐内只燃着两盏烛火。阮明娇靠在榻边,手里摩挲着什么,见他进来一惊连忙将东西赛进被子下面,他一愣不免往被子下扫了一眼。 “你来做什么?”阮明娇掩着方才的慌张,故作淡定的仰着头,疑惑问道。 “夜深了,郡主还不休息是在瞧什么?”燕徵扫了一眼她,有意识的往她藏东西的地方看去,意有所指道。 阮明娇背脊一僵,眼光闪躲,边思忖边道:“我马上就睡了,还不是你进来了。” “那看来是下官打扰了郡主的休息……”他一顿,眼眸微颤,眉眼染上一层愁色,语气里夹杂着不知何种情绪:“今夜这么一折腾,心口处还好吗?有没有呼吸不畅,军医就在外面,你若有不适我便让他进来。” “我没事。” 第三十八章 打人的缘由 阮明娇打断他,仰着小脸,昏黄的灯光打在她脸上闪着流动的光,帐子隔挡了外间呼啸的风,屋里暖烘烘的,两人之间也不似之前剑拔弩张,燕徵一时默然。 “掳你来此处一为避开裴景的婚事……”燕徵不知怎地,看见她那双真挚泛着幽幽星光的眸子,干脆就将实情托出。 掳走阮明娇断绝了她和裴景的婚事,为陛下他们寻到了喘息的机会,让那些隐藏在黑暗之中的势力忍不住出手,以便他们做打算,但燕徵没说这其中还有一点私心,他却不知是私心还是单纯看不惯裴景。 “那为何不将我直接送去乡下,何必多此一举,燕大人既有要事在身带着我只会多个累赘,方才……” “方才是燕徵考虑不周,原想着到了地方再同郡主说明缘由,没想竟然将郡主置于险境,实属不该,郡主果敢并非是累赘。” 他说着一顿,看了眼阮明娇,见她神色如常,这才继续道:“带郡主上路也是以防有人去乡下打搅郡主,况我此去不仅有任务,也是奉陛下旨意找到个杜神医为郡主诊治心绞痛。”燕徵打断她,拱手一礼以表歉意。 阮明娇一愣,有些不知道如何开口,这些话他从来不同自己说起过,即便被她误会也是固执的将自己留下来,燕徵的性格原本就沉闷她现在总算是了解清楚了,但有些话说不清楚便一直隐在迷雾里不见天日。 “既如此为何不说清楚,明知……”她说着一顿,看向燕徵的眼底染上一层犹疑,他们二人的关系说清楚为着大局或许还能和平相处,大不了就是不说话。 可燕徵这般一言不发,她只以为他是肆意报复,若不是今夜救援及时连累旁人替她遭罪,她才是要坐实那些恶名。 “郡主不会再逃了吧?”她这般说,燕徵却听出了另一层意思,连忙追问,原本晦暗难测的眸子里陡然闪起星河。 “你说的我好像多不识大体的人,外面有人因着我遭了罪,我不会再逃了,去过宁城后再做打算。”阮明娇瞥了眼他,顿时泄了气,之前的不愉快似乎也遗忘在九霄殿外。 燕徵退出去后,帐子内的灯便灭了,阮明娇这一折腾根本撑不住,眼皮子不住的打架,翻了一个身便沉沉睡去。 “大人,您去歇着吧,此处由属下来。” 被白染教训了一通,总算了解了几分他家主子看他不顺眼的原因,立刻和白染取了好半晌的经。眼下巡逻过来瞥见了燕徵,便知他所学的知识要用上了,立刻上前几步,在燕徵身前停下一本正经道。 “不必,去忙你们的,这有我守着。”燕徵头也没回的应了神,眼尾处微颤燃着一层寒霜,眸光却是充斥着暖意。 从风一愣,这怎么和说的不一样,他欲要再说,一旁的守卫立刻拉着他要离开,还不忘让人搬来火箱龙过来供燕徵取暖。 从风稀里糊涂的,不仅没得到自家大人的赏识,眼下连看他都不看,略一失望后便觉自己让白染给忽悠了,要不是他今夜受了伤他早就冲过去质问他了。 皇城里,有人欢喜有人忧,六皇子萧南这边得知燕徵要往宁城而去,顿时便有些魂不守舍,连早朝也推脱自己身体不适,连夜召了自己的谋士刘冷进了王府。 现下,燕徵表面是被贬去巡访,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他这是有备而来,宁城关乎了太多秘密,若由着燕徵到达地方,以他的聪慧不会发现不了,所以若想保住秘密,他必须派人阻拦,况且还有他的天敌阮明娇和首辅府。 他娘是离贵妃,母家的祖父是世家李家之主李振华,是内阁次辅,兼任刑部尚书,前些年因为一起贪污腐化祖父被陛下撤职,遣散回老家颐养天年,便是内阁首辅阮青山的杰作。 他的舅舅是禁军统领也因此受到弹劾渐渐远离陛下的视野,兵权被削几乎是架空状态,后来还是她母妃有孕又生下了九弟萧何,李家这才重新得到重视,他舅舅的兵权才回来一些。 九弟萧何为皇帝对李家不在记恨,年过十五便请藩王,去跟着他舅舅守着北城,一年回来不了几次,眼下已满十九岁,眼看着就要及冠之年还在北城。 他母后终日遗憾,看不见九弟,而这一切都有归功与首辅和阮明娇,若不是阮明娇在茶楼听见了些官员口无遮拦,派人去查又将古怪搞死首辅,何来的这般别离。 “刘先生,您觉得眼下该如何是好。”他眸光一转,落在一身素服,玉冠束发,一副仙风道骨的中年男子身上。 刘冷扶着自己的美苒略一沉吟,说道:“您是说平阳郡主是私底下和燕徵一同去的宁城,那不如派人就从平阳郡主手上下功夫,若是平阳公主半道上出了岔子别说他要去宁城,只怕性命难保!到时候那还有闲情逸致去管别的事。” 萧南一愣,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原本有些忧愁的神色顿然开朗,“先生说的正是,如此一来一箭双雕,也可为祖父和舅舅报了多年来不得志的仇,也能让阮青山这厮知道失去至亲的滋味。” 他一拍手,便招呼人进来,刘冷拿着羽扇却是一拦,“殿下不急,此事不还有三殿下参与,不若也找来三殿下同他商议一番,商量个绝佳的对策来。” 萧南一愣,对啊,要说他的秘密那还远不如萧唤,那能只由着他一人头疼,让萧涣坐享其成,他一拍腿立即让人带着去三王府。 不过一个使臣那守卫却是无功而返,说是三王爷身体不适,谢绝见客,刘冷便觉出不对劲来,让萧南即刻派人前往益州打探消息。 翌日。 朝阳划过天际,天边泛起火红朝霞,照红了半边天。 清晨山间的风清清凉凉的,有些冷守卫换了厚外衣早已起身,休整一番便整军待发。 白染拿着地形图和燕徵在一旁查看,指着某一处乡镇:“昨晚损失了几匹马,粮草也不够,大家累了一晚行军速度也慢了下来,若想傍晚达到小溪镇,必须尽快去往驿站休整,补上粮草。” 燕徵看着他指的位置略一沉吟,将地形图交给他,“让他们收拾完即刻出发,若不想今夜再宿在荒郊便赶在午时达到驿站。” “是。”从风将图纸收起来。 “郡主,您醒了,我们都收拾好了,马上就可以走了。” 两人没走出几步,迎面便见从风一脸殷勤的凑在阮明娇跟前,异常狗腿的问好,白染瞥了眼燕徵的神色,明显不悦,心中默默为从风捏了把汗。 “早,你们大人呢?”阮明娇认的从风,几次打交道从风都给她开了后门,所以印象还算深刻。 她扫了一眼周围,没瞧见燕徵的影子,不免问道。 “郡主休息的好吗?”从风还没来得及回话,便看见他们大人冷着脸走过来,眼眸瞧了他一眼不知是恼怒还是斥责,他身形一顿,有些不知所措。 阮明娇回头时,燕徵原本还有些清明的眸子忽然一怔,她今日一身蝶戏水仙裙衫,是燕徵去挑的。 她平日里穿着一向夸张的华容,倒是从那天之后穿着开始变的比较清爽淡雅起来。 比起她那些雍容的服饰以及浓烈的妆容,她倒更适合淡妆,有一种独特的清新雅致,整个人也显得飘飘然犹如仙子,明眸皓齿,肤若凝脂,眼睑似湖水清波,一剪涟漪,甚是勾人。 一头乌发缠绕着红色丝带辫成一麻花,垂在肩膀,更添几分温婉之意。 她这般温煦如寻常小女的打扮她见过,是那晚射猎他找到她时,不过他那时没来得及细看,两人便在半道分道扬镳,如今瞧见竟一时看得怔愣。 “还好,何时出发?” 阮明娇睨着他,轻声问道,半晌没等来他回答,有些奇怪,伸手在燕徵面前挥挥手,唤道:“燕徵!” 燕徵一愣,慌忙移开眼神,又怕被别人瞧出心思,莫名的心虚,清清嗓子这才开口道:“这就走。” 他神色已恢复如常,黑黝黝的眸子正向她看来,一身玄色镶边宝蓝撒花缎面圆领袍,身形高挺,异常的威风凛凛,但看面色他今日心情似乎不错,五官周正却透着一丝桀骜不驯。 阮明娇再想从他脸上捕捉不对劲已然是来不及,燕徵便先一步踏了出去,边走边冲一众士兵喝道:“整顿完毕,即刻出发!” “郡主,您昨晚突然消失大人都急坏了,带着人上马便想要在后崖截住您,说他就忘了提醒一句山里有狼便让您跑了,整个人慌慌张张的,属下从未见过他那般。” 从风突然凑上来,在阮明娇跟前压低声音说道,阮明娇一愣,不免看向已走远的燕徵,从风便继续说道:“大人也并非无缘无故动手打了武都侯,是他带着几个混账在背后议论您,大人气不过这才动手的,玉世子可做证人,他就是脾气倔,对谁好从不主动说,从前刺了您一回害得您落下旧疾,这次是他主动请缨,带您去看杜神医。” “从风,愣着干嘛呢,耽误了行程为你是问!” 远处,燕徵似乎注意到了他们,喝了一身。从风一愣,暗道果然不能背后说人,这才给了阮明娇一个保密的眼神急匆匆跑去,“哎,来了!” 燕徵回头望时,阮明娇已恢复如常,踏上马车没再往他看来,他这才放下心来。 第三十九章 派兵剿匪 晌午之前,燕徵一行人已经抵达至驿站,稍作休整后,给马匹喂足粮草后,带够了水食便又继续行进。 他们走后,驿站里又来了一行人,驿站的王司马一改之前和煦恭敬的姿态,便露狠绝之色,装好信封命人快马加鞭回至京城。 燕徵一行人踏着烈日,走进了小溪镇外的一处竹林里,阮明娇在么马车里倒也算舒服,但他们好不容易行进了有遮蔽阳光的竹林里,脚程便莫名快了起来。 太阳下山之际,他们便出了竹林,下了山到达小溪镇,从风他们先行一步安置了马匹,挑了几间普通房,又挑了间上房给阮明娇。 阮明娇和燕徵赶到时太阳已彻底西沉,小溪镇里染上一层夜色,朦朦胧胧的天际边还有未散去的通红的云霞,仿佛披上了一层神秘的薄纱。 她打扮普通,又是普通马车行进客栈里并未引起驻足。她虽恶名在外,但除了皇城的人几乎没人见过她真容,倒也不怕被人认出来。 镇上虽小,但毕竟离着京城近,各种条件虽比不上皇城,但设施齐全,街道灯火通明,热闹非凡,街边的店铺摊子依旧亮着灯,小孩牵着父母的手,蹦蹦跳跳一副百姓安居乐业的繁荣景象。 阮明娇却是没什么心思去凑热闹,在马车里束发。虽然可以躺可以坐,无聊了还有燕徵在车里准备的书可以看,但到底颠簸,书晃晃悠悠的也看不进去,此刻她只想找个平缓的地方洗个澡舒舒服服的躺下。 “需要什么告诉我,我去跟小二说。”燕徵提着她的水壶在门前驻足,将东西递给她,一边问道。 从风说的话困扰了阮明娇一路,眼下面对燕徵的关切却总觉得不对劲,不过眼下确实疲惫,她略一收回视线,低着头轻声道:“我想沐浴。” 她昨晚在外,用水不便她只就着洗了把脸,用毛巾擦了擦身子,今日又奔波了一天,后背早就开始发痒,浑身汗浸浸的很是难受。 燕徵睨了她一眼,知她金贵,这一天一夜经历了这么多,要沐浴也实属正常当即便应了下来:“我去让他们烧热水,一会你沐浴完,我再让他们将饭菜送上来。” “嗯。”阮明娇下意识的点点头,气氛莫名尴尬,她上前几步慌忙的将门关上。 原先和燕徵刚认识,他们勉强还能说说话,后来知道彼此的目的大吵过后突然恢复如常,她倒却有些不适应了。 倒不是她想和燕徵吵,只是一时不知道怎么相处,尤其是他做了那么多事情,是阮明娇想不到的,以她认识的燕徵不该是那样,回想过来后倒发现是自己带着异样的目光却去看他,她还揪着之前的错处,却忘了原主也就是从前的她对燕徵何止是狠心。 她想着入了神,门外却响起敲门声,“客官,热水来了。” 她还没来的及应,门外去而复返的燕徵却是应道:“我来吧,你先下去吧。” 阮明娇一愣,门外的燕徵开口询问:“阮明娇,我进来了。” 为防发生意外,他在人前都叫她名字。 “哎,哎,进来吧!”阮明娇应着,将东西放回榻上。 刚放好,燕徵便提着两桶热水进来,也不看她,只低着头将热水倒进浴桶里,这才抬头看着站在榻边的她,“一会洗完,我让小二来倒水,用完膳就早些休息,我就在隔壁,有事叫我。” 他说完,也不管阮明娇如何应答,提着水桶便出去,顺便还关上了房门,看似淡定平静异常,然而平静这下的心口处砰砰乱跳,像是小鹿撞墙一般快到久久不能抚平。 小儿从他手里拿走木桶时,他还靠着阮明娇旁边的墙上满脸通红一直蔓延到耳根之后,他抬步进了旁边的房间,虽不是上房但也是个单人间,冲小二要了一桶热水和一桶凉水,冲洗过后他在榻上躺了好久,心中躁动不安的情绪才稍稍缓和。 阮明娇呢,看他进进出出忙活完,又极为不自在的冲自己吩咐了几句才肯退下去,心底也莫名的不知生了何种情绪,带着异样的神绪沐浴完之后,又匆匆吃了些晚膳便吹灯睡下了。 一躺下,她这疲倦了一天的神经却突然清明了,异常精神,明明困得要死却怎么也辗转反侧睡不着。 翻了几个身她干脆不睡了,穿了鞋披了件外衣,点了灯步去窗边,打开窗子,一阵清凉的风便吹了来,七月份的天际已然正热着,夜里的风并不冷反而吹走了身上的燥热,反倒好入眠。 她有此番料想,不想有人和她想到了一起,她窗子一开,旁边的窗子前已有人开窗,听见声音也一阵犹疑的看过来,目光相融那一刻两人都愣住了。 阮明娇眼尾轻颤,移开目光。 “怎么还没睡?”两人几乎一起开口,话一处又愣住了。 阮明娇扶着窗的手握拳,尴尬的脚趾扣底,倒也不必这般默契。 “睡不着?”她正犹豫着接下来怎么办,旁边人又开口询问。 她瞥了眼燕徵,他眸光清明,脸庞隐在柔和的月光和昏黄的烛火下,交相辉映着流动的光芒,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嗯了一声。 燕徵一顿,移开目光,“若是客栈的床不舒服我明日让人买几床铺盖,若是想家,明日可以晚出发一刻,你写下信来我让人送去驿站,给首辅报个平安吧。” “当真!”阮明娇一喜,原本有些皱巴巴,甚至到了几分委屈的小脸顺时染上一层雀跃,眸子闪着光,比一旁的星河也异常耀眼。 “嗯,要寄信还是别的。” “不,不了,寄信就好,我现在就去写,明日就麻烦人替我寄去驿站吧。”她摆摆手,异常满足道,说着便要折回去写信。 “哎,太晚了先休息吧,免得伤着眼睛。” 燕徵一拦,但阮明娇哪还肯在听她的,关上窗子便回去了。 他一愣,竟不经意的勾唇一笑,无奈的摇摇头,继续抬头望了眼正亮的发光的月亮,心底某处莫名一软,也关了窗子转身进了屋。 阮明娇的信虽是普通信件,但走的是官驿,半月之后信件便能到首辅手上。 此刻,远在宁城的府衙县令方齐却是在接到旨意时战战巍巍地,连夜便让人日日看守在城外,准备随时接应燕徵一行人。 没等来燕徵,这一晚,方府却来了位贵客。 子时已过,方府的管家提着灯笼四处转着巡逻看了一圈,搭着哈欠异常困倦,见无事发生这边要折回去下人房里休息。 风声呼啸而过,吹的他衣摆猎猎作响,头顶便闪过一道黑影,从府门外飞了进来落在他面前。 管家原本就年老,眼睛原本就不清明加之刚睡起来真是犯困看不清东西的时候,听见声音又看见自己面前落了个黑影。 他先是一愣眯起眼,又揉了揉眼睛定眼一看这才发现他面前站了个人,背对着他一袭黑袍隐在夜色里莫名的阴森。 “哎呦!”管家被吓得镜湖出声,手里的风灯都被丢在地上,他苍老的脸上皆是惧怕色,长着嘴却像是被人扼住喉咙一般开不了口。 那黑袍的男人转过身来,将斗篷的帽子揭下,露出一张清风明月的面容来,人如兰芝一般洁傲。 一伸手将令牌举到管家面前,“你们家大人了?” 方齐在睡梦中被人敲响了房门,管家颤颤巍巍略带惊慌的声音在外禀道:“老爷,九皇子来了。” 他原本还睡眼朦胧,不耐烦的应了声,听见贵人临门登时便醒了,立刻慌慌张张的起来穿好衣服,几乎跑着去了厅堂。 原已经落了灯的厅堂重新燃起烛火来,室内通明,晚间的风吹进厅堂却带起一阵寒意。 那黑袍男脱下黑袍里头是一件素白锦衣袍,周身雍容华贵,一张俊郎周正的脸颇为清冷,眼前人便是北黎的九殿下萧何,他端坐在上首,手里扣着茶碗,听见他来眼睫也不抬。 方齐一愣,连忙上前几步,躬身一拜:“微臣参见九殿下!” “起来吧!”萧何手一顿,抬眸扫了他一眼,声音温润道。 方齐连忙起身,落座,一脸愁容却不见萧何开口说话,他坐立难安,心中着急如焚,却不敢表现出来,“不知殿下驾到,还请殿下恕罪,只是,不知殿下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燕徵被贬来宁城巡游一事,你应当收到消息了吧?你打算如何应对?”萧何搁下手中的茶盏,声音依旧不急不缓。 “哦,回殿下的话,三皇子已然来信,让下官撤回人销毁了证据,此事已与三殿下和下官门全然无关系,参与此事中的人下官也已尽数解决。”方齐一怔,没想到他是来询问此事的,心中一紧连忙回道。 “以燕徵的细致就算你把人都杀了,证据也销毁了,他也能从蛛丝马迹中查到线索,不可掉以轻心。” 萧何眉头轻蹙,似是在思索,方齐连忙试探他的口风,“那依殿下的意思是?” “派兵剿匪!” 第四十章 假身份 送完信,一行人便又重整行装继续往目的地赶去,他们要去的是宁城的宜州,此处是宁城最为繁华的小洲。 宜州临海所以贸易往来皆在此州的港口,包括陆路,所谓的土匪寨子花镜寨便在此处收取过路费,嚣张异常。 他们在路上行了有半月之久才堪堪到了宁城,他们要先去宁城的府衙见过宁城的府衙县令了解情况。 但他们到时已过了宵禁,城门禁闭,天空黑漆漆的,雾茫茫的一片,今夜没有月亮头顶的繁星也少的可怜,晚风有些凉意似乎要下雨了。 “大人,有什么异常吗?” 他们歇在城外,反正一路都奔忙过来了,时常宿在野外也不怕这一晚,白染安顿好值夜的将士,远远的瞧见燕徵站在一处,背对着他们远望着极近的城门,背影萧条不知在想什么,他没忍住上前询问。 “匪患为祸一方,闹了这么久,宁城县令却是像看不见一般,直到让人将事情抖到陛下面前,特派我来此处,方齐却像是突然得知匪患一事,便要出兵剿匪,实在可疑。” 燕徵双手环臂,脸上一阵寒霜却消不掉心中的疑惑,他们也是前日才从来往宁城的商队百姓处听来的,说是他们县令总算是出兵剿匪了,官府出手也不知那帮花镜寨能不能消停会。 此事太过迥异,又正与他们此行有关,燕徵忍不住打听了几句,这才得知宁城府衙与前两日整兵剿匪,告示都已经贴了出去,大有清除一方祸患之势。 事情来的太突然,越是这般他便越觉得其中有猫腻。 “明日你们先进城,你伪装成我先去县衙打探情况,我混成平常百姓混进去暗中查访,顺便带着郡主找找找杜神医。”燕徵收起手,转身往帐子走去。 白染一愣,随即跟了上去。 翌日,天一亮,晨曦的第一缕光撒在宁城城墙上方,进城的队伍便已在城门前排起了长队,时间一到城门一开,一群铁甲的守卫便出来守在城门两旁,拉开闸门开始方行。车水马龙的,分外热闹。 闸门虽开,长长的队伍却依旧不动,好似在等着什么。 不过半晌,听得城门内一阵马车撵过的轱辘声,众人扬起长长的脖子向城门处望去,便见那门车在城门前停下,县衙的方大人从马车里走下来,慌慌张张神色肃穆,好似紧张一般下了马车还不小心崴了一下,幸而没事。 那县衙的大人在排在最前面一群穿着金贵,训练有素骑着高头大马的守卫面前停下,拂了拂身上的灰尘,异常恭敬道:“微臣见过燕御史!” “燕御史!”队伍里有人轻呼一声,有些惊喜又有些不可思议,拉着旁边的同伴似是求证一般:“可是那个都察院官拜三品的左都御史?” “天底下除了燕御史还有那个,可是燕御史来此做什么?”同伴也不免疑惑起来,他眸子一转,似是想到了别的,“前两日围剿花镜城那帮土匪的告示贴出来了,难不成是此事惊动了圣上这才派人燕御史来。” “对了,我也听说燕御史似乎在京中打了近亲的侯爷,被陛下罚来巡访,好像目的地就是宜州啊,这下花镜寨的那帮土匪总算是要出苦头了,宜州可算是有救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猜测着,到最后竟然已期许起花镜寨的土匪被剿灭的场景,眼含热泪,异常兴奋和激动。 阮明娇和燕徽隐在人群里,换了平常百姓的衣服,普通的绫罗衫,用丝带绑着头发,轻盈的垂在肩头,听见这话她不免往身边人瞧了一眼,眼神充着揶揄,好似有些不太相信燕徵名声这般大噪。 而当事人低头睨了她一眼,并未答话。 另一头,方齐已经将以白染伪装的“燕徵”一行人迎接进了城,贵人散去普通百姓排着的队伍这才开始动起来,阮明娇收起调侃燕徵的心思跟着人群捡了进城的证件和令牌。 为了方便进入,燕徵他们早就让人做出了假身份的令牌,此事两人早已转换身份就是来宁城看病的寻常夫妻,阮明娇第一次看到这身份通牒时,心底不免疑惑,看向燕徵时多了几分审视。 但某人神色淡定,语气稀松平常道:“就是假身份,还望郡主莫怪!” 但他再淡定,紧握的拳头还有眼神的飘忽不定都让阮明娇嗅出一丝不对劲。 不过转念一想跟从前讨厌自己的人搞假身份燕徵也不太好受,所以这般表现倒也能理解,阮明娇倒也没多想,哦了一声安心收下通牒,毕竟进城要紧。 这会子她带着方布头巾围着大半张脸,脸色苍白,有些有气无力的冲守城的官兵说了自己的病情,似是为了应证一般好扶着一旁“丈夫”的手。 那守城的士兵看了看通牒又看了他两几眼,这才放心把通牒交还给他们这才挥手让他们进去。 两人进了城,一路未敢停,直往宁城中心走去,走至官兵看不见的地方这才歇下伪装,“现下要去哪?” 阮明娇将方巾取下叠整齐放进去袖子里,一边问道。 燕徵边走边扫视着周围,确定没人看见他们,城里房楼矗立,街户相邻,街上人来人往,摊贩众多异常热闹。 他抬头看了眼眼前的酒楼,门厅宏伟气派,牌匾被擦得锃光发亮,提着铿锵有力的四个大字:云来客栈。看这络绎不绝的来客,以及这气势应当是宁城最为繁华的客栈了。 “先在这歇一晚,明天再说。” 燕徵说着已经大踏步进了去,阮明娇这才连小跑几步跟了上去。 一进客栈,里头更是门庭若市,热闹非凡,喝酒吃饭,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眼尖的小二立刻搭上抹布,带上笑意小跑过来,恭敬道:“二位打尖还是住店。” “要一间上房,送些酒菜过来!” 燕徵拉着阮明娇,顺手丢过一锭银子给小二,那小二立刻笑的花枝乱颤,服务态度也越发热络起来,连忙将银子收回怀里,做出请势,“二位这边请!” 找了间上房,燕徵和阮明娇进去,那小二便在门前站定:“二位贵客稍等,酒菜马上就来。” “有劳!”燕徵颔首。 那小二立即带上门出了去,他一走,阮明娇这才将丝巾取下,露出那副洁白无瑕的面容来,自行步去桌边斟上一杯茶。 刚要喝,眼神就对上对面的床榻,方才为了配合“夫妻”身份,开两间房难免引起怀疑,现下无人阮明娇却有些犯难,一张床两个人怎么睡? 燕徵步至一旁坐下,似是察觉到她的眼神,向后望了一眼,慢条斯理的为自己斟茶一杯,说道:“放心,今夜我不在!” 阮明娇:…… 阮明娇有些心虚的移开目光,低头盯着手里的茶杯,耳根已红的好似滴血一般,细细咂摸一边发觉不对,猛然抬起眼,疑惑道:“你不在,去哪?” 没等来回答,燕徵便手指抵在嘴边做出噤声动作,一边一双狭长眸光凌厉的眸子瞬时警觉起来。 阮明娇正想问怎么了,门外便传来敲门声“客官,您的饭菜来了。” 燕徵眼底的警觉这才消散,起身去开了门,方才的小二端着饭菜和一壶久站在门外,颇为高兴道:”“客官,饭菜。” 他说着便进了门,将饭菜放在桌前,刚要转身离开,燕徵却已关了房门拦在他面前,露出一个还算温和的笑意来:“小哥,我们是外乡人,今早来此为看病,但城门前听见他们说什么花镜寨,什么御史,敢问此处可是出了什么事?” 那小二一愣,扫了两人一眼,略有几分为难,燕徵却再掏出一锭银子给他,“我们就是好奇,难不成城中有什么大事,我这娘子体弱专门来找杜神医看病的,若是出了什么事我怕耽搁了她的病情。” 好不容易遇见燕徵这么大方的食客,那小二连忙收了银子也不为难了,害了一声,神秘兮兮的说道:“二位是外地人,不知也是正常,这是我们宁城的私密事,往日里根本没人敢提起。” 他一顿,警惕的看了眼门外继续道:“宁城有个州衙宜州,哪里有个盘龙山,这花镜寨就是那上面的土匪窝,土匪头子名叫刀疤占据一山为王,行径过一周盘龙山的商队,私人,镖局无不在此处交过过路费,若是与其硬着来,不但抢夺财物反抗者还会被花镜寨灭口,所以这都成我们这里的传统了,看似富贵实则一片慌乱。” 燕徵与阮明娇对视一眼,“那州府衙门不派兵剿匪吗?” “害,说是剿匪,剿了这一年多了也没个结果,这群吃官粮的衙兵整天游手好闲的,吃的是肥头大耳,各个疏于操练,兵力和手段上哪像花镜寨那帮土匪,被一帮土匪打的屁滚尿流的,后来府衙为了自己的小命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表面上说是止住了匪徒,实际上过盘龙山该是如何还是如何。” 那小二说着颇为唾弃的翻了个白眼,对于这样的府衙百姓早已麻木,总归是小心谨慎的过日子就好,盘龙山惹不起他们倒是能躲得起,绕着走就是了。 “不过。”小二话锋一转,略显几分希冀来,“今儿听说有京里的大官来次巡防,说不定就是朝廷见这帮府衙无所作为派了大官来剿匪的,难怪这府衙前两日又贴出一张剿匪的告示来,也不知是做给百姓看还是给京城的大官看,总之希望不是来做些表面功夫,就又丢下我们这一城百姓,然后拍拍屁股就走人的好。” 第四十一章 花镜寨 阮明娇一愣,忍不住往燕徵脸上看了眼,见他俊朗的侧脸一副处惊不变的模样并未有发作的迹象这才放下心来。 “原来如此,总归是要还百姓一个安宁的才好,多谢小哥,我再同您打听件事,杜神医杜仲的住处您可知在何处?” “哦,您啊,出了我们这客栈往前直走,过了这条街尽头再右拐,找到个杨柳巷,第三家门前挂着盏红灯笼的便是杜神医的府邸,不过他今日应当是出门上山采药了,客官应当是见不到,得再等一晚上,明日午时过再去杜神医应当就回来了。” 那小二恭敬细致的为燕徵指了路,燕徵颔首:“多谢小哥,一会用完膳,我娘子要歇下,若是无大事还请小哥不要让人上来打扰。” 阮明娇一愣,瞥开眼眸,那小二睨了她一眼,脸色虽白苍苍的但容貌却是极美,与眼前的郎君倒是般配,脸上带着一丝病气不似作假,他连忙应道:“好勒,客官好好休息,小的就先退下了,有事您招呼。” 小二走后,阮明娇脸上的红晕并未消散,也不知为何燕徵说起娘子二字来异常顺口,她却听的有种莫名的感觉,若不是小二在她都恨不得夺门而出。 现下房里只有她和燕徵两人,气氛便越发尴尬起来,然而当时人却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依旧一副气定神闲的喝着茶,一言不发的坐在对面,“今儿方齐大概率会在燕春楼招待白染他们,我今夜会去打探情况,你在此处等着我,不害怕吧?” 阮明娇一愣,这才意识到燕徵是在跟她说话,对上燕徵寻视的目光,她眼眸微颤刚消下去的尴尬又有几分涌了出来,她移开目光点点头,无所谓道:“去吧,我困了,我先睡了。” “不用膳了?”燕徵追问。 “不用了,我好困!”阮明娇边往榻前走去边做出一副困极了的样子,一沾到床上拉过被子便不再出声,燕徵盯了会她的后背,晦暗不明的眸子里蕴着一丝暖意。 他自用了膳,又扯了两把椅子躺在窗边假寐状态,听见声音阮明娇这才从被子里探出个毛茸茸的脑袋,试探的往屋里巡视一圈,这才发现燕徵已休息。 一想起这连日的奔波,她一个坐马车,累了有软榻睡,饿了有燕徵带给她的膳食,从未让她风吹雨淋到受过半点折腾。这一路过来她也略觉疲惫,何况是燕徵全程骑马,既要保证她安全还要管理那么多事,可想他累成什么样了。 她看了眼软榻上另一床薄毯子,起身拿起毯子蹑手蹑脚走过去,替燕徵盖上,他双手环臂膀,双眸紧闭,俊秀清朗的面容里带着几分凌厉和英朗,眼睫又长又弯甚是好看,眼下正闭着眼,呼吸平稳正是睡熟了。 他平日睡得浅只要有动静就能转醒,现下她动静这么大也没见他有反应,果真是累坏了。 阮明娇一皱眉,也不知如何,在跟前看了会便转身回到了榻上,她也累胡乱寻思了一会便睡了过去。 她一走,身后的燕徵便睁开眼,低头看了眼身上的毯子,又看了眼床上正睡的安稳的某人,莫名的情愫瞬时侵袭大脑,也不知为何心中乱乱的。 半晌后,他嘴角扬起一抹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笑意。 花镜寨。 盘龙山地势险,全是陡壁峭崖,唯有一条平顺的路被花镜寨死死把握在手里,设置着岗哨。 花镜寨的山门在平定上,与山脚山下都不相同,地势平缓,花草茂盛,风景秀丽视野又好,极为适合居住,养兵,操练。 寨子门是一道高大的木门,花镜寨三个字是用毛笔提的,歪歪扭扭的经过风吹日晒过后字迹有些模糊但依稀可以辨认。 山里是一个村庄段落的模样,坐落着房屋,径陌相通,鸡鸣相争,一副田静的景象,好不似人间仙境。 山寨的议事堂里,堂内快阔,烛火摇曳,每人穿着皮雕大衣,各个高头大马,无不威风,为首的人坐在用虎皮包成的座椅上。 扎着鞭子,额头系着牛皮的抹额,脸上肥肉堆满,挤得两只眼睛小如豆子一般有些睁不开,带着几分匪气和怒意,一拍桌子怒道:“妈的,这帮没用的官差,看来上次还是没打够他们,竟然还有这般胆子剿匪,我他妈就等着他们来。” 这是花镜寨的大当家刀疤,脑袋上有条刀疤并不深。 “哎,大当家的息怒,听听小六子怎么说。”一旁穿着虎头大衣的是二当家的张虎,人瘦瘦的个子挺高,在旁边一拦有些恼怒的刀疤,这才看向来报信的小六子,在厅堂中央站着一个小个子,背脊有些佝偻的男人,“你确定你看仔细了,告示上写的是围剿土匪不是别的?” 小六子满脸汗珠,呼吸气粗沉重,听见他问有急忙呼吸了几大口,这才回到:“回二大家的话,千真万确,我小山采买东西就见到一群人围着告示,听他们说是京城里来了大官,府衙做给大官看的,那大官若是给力必然会顺水推舟让人来围剿我们。” 张虎一愣,略显为难道:“京城的大官何时管到这里来了,大哥?” “随他是个什么官,天王老子我也不怕,我就守着我这一座山跟他们硬杠到底,谁来也不好使!”刀疤愤然起身,气势凛然。 张虎瞧了眼他:“打哥别急,待我下山打探打探,若此事为真,我们在做打算!” 刀疤显然被府衙的告示气到了,看不惯张虎这般磨磨唧唧,瞻前顾后的性子,眼睛一闭摆摆手有些不耐发的将人轰走。 张虎这才带着小六子和其他人出去,他虽叫张虎,却并不似刀疤那般长得狰狞可怖,反而带了几分书生气卷,生的清秀不像土匪,举止间也是异常的温煦谦和。 “确定是燕徵和郡主一行人吗?”他拉过小六子,观察着周围压着声音只用两人可以听见的声音问道。 那小六子眸子一转,有些迟疑,摇摇头道“只见到了燕徵的影子,随性之人中没有见到女人的影子。” 张虎一愣,觉出几分不对,“难不成跑了?你找几个人随我下山,我亲自去打探情况。” 小六子点点头退下,张虎在原地等了一会,等小六子彻底走远这才往山门处走去。 “你瞧瞧你,又乱发脾气,东西好好的不是钱拿来的何苦这般砸!” 一妇人梳者简单的发髻,怀中抱着个一岁大的孩子,瞳眸异常亮晶晶,对所有事物都充满着好奇和探究,小手揪着妇人衣服上的蝴蝶,好似要把它抓下来。 妇人明叫李采莲,是刀疤的媳妇,怀里的是他们的儿子,李采莲年轻,人娇小的在刀疤面前约发显得小,面容姣好没有风吹日晒的痕迹,秀眉一蹙,不满的责怪道。 刀疤冷哼一声,并不服气:“老子被逼到这个份上全拜他们所赐,他们对宁城的百姓能有多好,现在为了给京城的看倒有打起老子的主意来了,老子让他有来无回,你看看二弟那个文弱书生的样子,我看着就来气!也不知怕什么!” “你是不怕,你胆子大,你为我们娘两想过吗?说他们不在乎百姓,那这一山寨的人你为他们想过吗?上次他们来劝降,意有拉你们入编的意思,你倒好带着人就把人赶跑了,难免让人记恨上。如今,京城里的大官一来,就算不做样子他们也要报仇。” “你凡事就不能多想想和张虎一样。” 李采莲说着揪上他的耳朵,刀疤立刻吃痛,一边依旧不服,“让老子收归他们,做梦!” 父母打闹,斗得怀里的孩子也不住的笑出声,小手拍着好似在给母亲助威一般,刀疤瞧了眼儿子,气不打一处来,“嘿,你小子在这看你爹笑话呢是不是!” 他说着伸手去挠儿子的痒痒,斗得小孩咯咯笑不停,一家三口一扫之前的阴霾,一家子其乐融融的好不快乐。 很快的便到了晚上,酉时有人递来信封告知燕徵,方齐他们要在燕春楼招待白染他们,燕徵留了字条便收拾着从另一处匆匆离开了客栈。 阮明娇醒时,屋内已彻底暗了下来,窗外映着月色,但有云彩遮蔽光亮并不明显,她冲着屋里唤了一声燕徵没等来燕徵的回应,心下一阵落寞,她最怕这般醒来身边没一个人的感觉了。 但不过半刻,她便调节了过来,起身下床摸出了火铳接着略显昏暗的月光找到了床边的烛台点燃,屋里瞬时亮了起来,她又拿着火铳将屋子里其余的烛台点燃。 总算亮堂起来,她这也才发现桌上的饭菜换了新的,还冒着热气,咂摸着燕徵应该没走多久,酒盅下面压着字条,她拿起一看,是燕徵写的:起来记得用膳,我去燕春楼了,尽量早回,门已锁好,没事店小二他们不会打扰你。 他这说的太过细节,阮明娇眉头一皱,有些不适应,方才那股落寞似乎被这字条都给打散了,心里莫名安定起来,没想到燕徵看似大直男还是挺心细的。 她收了字条,在桌前坐下享受起美食来,她午膳没用,此刻早就饥肠辘辘,眼下身边没人,吃起饭来也就不用再讲究规矩,她乐的开心。 第四十二章 一年前的事 七月底,眼瞧着乞巧节已要来了,阮青山这才收到了阮明娇的信件,信中先是问候过阮青山安,这才说到此次计划,阮明娇只说自己已明了,会配合燕徵和杜神医好好治疗,还望父亲放心,最后又交代父亲保重好身体,等她回来。 阮青山看着信件,鼻尖一酸,眼泪便在眼底打转,从小阮明娇便听话,虽性格冷淡但对于家中或是亲近之人都是嘴上冷淡,实际行动上却是万分暖心。 他身体不好,冬日里最怕冷,从前下朝,屋子里便一直暖烘烘的,一问是阮明娇吩咐下人将屋子里熏得暖一点,饭菜永远在小厨房煨着,到头回来时永远有热饭菜可用。 从小到大,阮明娇没离他这么远过,如今离得远了,书信上倒丝毫不避讳关心,这让他这个老父亲的心真是莫名暖暖的,想起受伤的女儿便越发心疼起来,提笔便写起回信来,一写便不知不觉的停不下来,足足写了三大页才肯罢休。 燕徵得了消息,从客栈后门离开,租了马便直奔燕春楼而去。 房内,以白染扮演的燕徵和宁城府衙方明,司马苏允,参军齐州在春桃雅间坐定。 屋内呈一片红色,粉色,到处弥漫着胭脂粉味,甚是呛鼻,对面的帷幔里有美人跪坐抚琴,另一旁有美人伴舞,舞姿摇曳,异常奢靡。 白染忍着反胃,不满的蹙了蹙眉头,转过头看向方明:“方大人,我们要说正事,你说找个清净地,你说的清净地就是此处吗?” 方明心中陡然一愣,眼瞧着面前的“燕徵”心生不满,眼底的不耐烦毫不掩饰,他压着惧意,连忙上前解释道:“御史大人一路奔波,实为辛苦,原想着让大人放松,若是大人不喜下官便让他们退下了。” 他说着挥挥手,帷幔内的琴声戛然而止,两位若隐若现的美人从另一边房门匆匆退下,方明的心这才放下来。 他刚松了口气,便听到旁边的白染不屑道:“匪贼祸乱百姓,方大人竟还有闲情雅致同本官找乐子,这么大的事都抖到陛下眼前去了,你连个剿匪的方案都没有。” 不止方明,他旁边一高个的是参军齐州,矮个子是司马苏允也是陡然一冷,他们深知燕徵是何等铁面无私,六亲不认,做事雷霆手段,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燕徵这样不食人间烟火,刚来便给了他们一个下马威。 “这,大人,实在不是我们不清灭匪患,实在是这群土匪训练有素,又占据地势之利,打得官府的士兵节节败退,折损数员士兵,实在是有心无力。 一旁的白染还没说话,倒是恪尽职守做亲卫的从风忍不住在心中鄙夷起来,有心无力?之前有心无力他们来之前的前两天就有心有力了?全是不作为的借口,看着京里来了人,怕丢了自己的乌纱帽做出来给朝廷和他家大人看的。 不过,他扫了眼“他家大人”颇为我不屑一顾,他家大人玉树临风,风度翩翩,器宇不凡。 白染虽比自己白净些,身姿挺拔些,稳重成熟些,长得帅些,武功比他好些,有什么比他强的,他家大人竟然让白染来扮做自己,实在是偏心。 他不屑的翻了个白眼也不知是冲谁,干脆把目光瞥到一旁,不听他们在这弯弯绕绕说些不懂的话。 白染感觉身后的灼热的目光,却也没管他,冷着脸神色淡若道:“区区一帮匪寇还能同朝廷精心培养的守卫相提并论,你们只当是本官是傻子吗?” 他愤然拍桌,吓得方明等人连忙起身,拱手一拜:“御史息怒,是臣等措辞不严,一帮匪寇不过仗了地势之利,就想与官府作对简直痴心妄想,下官也已重新整顿士兵,只等研究出一个方法直如花镜寨拿下那帮为祸一方的匪寇。” 方明这般,白染也不好再说什么,抬手示意他们都坐下,问道:“本官刚来不清楚情况,花镜寨是何情况还得由你们同我道来,咱们也好商议个对策出来。” “哎,大人说的是。”方明颔首,略一沉吟似是找到了突破口,“这个花镜寨是从两年前有的,花镜寨的头子原来也不叫刀疤,好像叫什么齐玉来着,是从战场上下来的,做了逃兵被官府一路追击至此处,许是给逼急了,这才拉着他当时一同逃出来的兄弟上了盘龙山,自立为王,打着匡扶正义,劫富济贫的口号在盘龙山一带收起过路费来。” “不过,他倒真是之劫富商,有困难的人不仅不劫,和送银两,原本还好,是一年前他们突然连官府的东西都劫,运往港口的贵重物品,渔船贸易往来只要经过盘龙山都会被扣押下,这才引起了慌乱,下官不止一次下兵剿匪,但他的人越来越多花样也越来越多,每次都是还没还没上山就被打下来。” 白染一顿,端起酒盏,沉吟道:“一年前,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才导致他们这般?” 宁城司马苏允皱着蹙眉,颇为忿忿不平一拍桌,高声道:“谁知道这帮王八羔子呢,有人说是半年前他媳妇下山被官府险些抓去,刀疤给惹急了,这才对官府发难,还有的说就是因为富商学聪明了,人,商分离,刀疤他们收益越来越少,一山的人快饿死了,这才把注意打到朝廷的东西上来。” “真般藐视皇恩,实在是罪大恶极。各位大人,还是不要将时间浪费在此处,今夜烦请大人准备好盘龙山的地形图和花镜寨剿匪一事的办法,明日一早衙门再见。” 白染似乎也气极,愤怒起身,好似着急一般一刻也没有闲心压制便要跟众人告辞,方明三人一愣,连忙起身,“大人,您舟车劳顿,不妨在府衙休整一日,在做打算的好!” “匪患不除,我心难安,也羞于陛下所托,各位大人应当和我一般感受吧。” 白染一副殚精竭力,为民除害的样子,将方明几人质问的说不出话,楞在原地半晌,这才齐齐躬身回道:“那是自然,能跟着御史为陛下为百姓分忧此乃吾等入仕以来最大的夙愿。” “既如此,烦请各位大人回去准备好,明日一早府衙相见,顺带将一年前发生了何事也回想回想,又或是刀疤他们一年前究竟都劫了什么做出账册,劳烦各位大人了。”白染说着拱手一礼。 “御史大人客气!大人慢走!” 白染一走,方明便面如土色,带着几分为难情,一旁的齐州和苏允睨着他,心底也打起鼓来,“这燕徵还是个急性子,男人这点东西他都不好,酒色,美色在他眼里还没有剿匪重要。” “也难怪!”苏允接过齐州的话头,“毕竟是皇帝身边做事,若表现的那般,他也不能年纪轻轻的坐上三品御史,得太子青睐,只不过若让他去剿匪,难免觉出些不对来,我们要如何做,六殿下眼下也没个准话。真不知如何是好。” 说着,两人将目光移向一旁的方明,“大人,明天真要将东西交给他,还是我们商量个对策来,早早让人出发去花镜寨,与那帮土匪周旋一番,最好抓几个人来,这才是好。” “不,以传闻中的燕徵,他那样的人必然第一眼就能识破我们的计划,况且方才和他说两年都没攻上山来,这几天的时间就能上山,还能抓人来,未免太假。” 方明连连摇手,示意此路行不通,三人再次陷入僵局,到最够还是齐州一排桌下定决心道:“算了,干脆些,不成仁便成功,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就将那东西给燕徵,我不信他真能有这通天的本事,若有咱们也不比必留情,留着花镜寨也迟早是祸害,一锅端了也省的让人发现六殿下多年的筹划。” 屋内,一阵静默,其余二人似是都认同了他的主意,没有再说话。 一旁的雅间里,燕徵喝完酒里的最后一口酒,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掷在桌上,绕开美人就要搭上来的柔夷,带上兜帽便开了门出去。 屋里的流柳娘眸子一愣,她自从沦落风尘阅人无数,但没有一日不是厌烦男人,为着生计却又不得不讨好男人,从未有一日心甘情愿 今夜好不容易代来了个极品男人,让她开花了眼,周正英朗的面容,若星河灿烂的眼眸,硬挺的鼻尖,薄唇略显冷淡,身形挺拔,一举一动间都是世家公子的风姿。 她见过许多自视清高的男人,但都是些都空有无变,华而不实,骨子里却依旧是俗不可魅,屋里妻妾不断,外面还要寻求刺激。 还有些心里变态,来此寻欢作乐,一关起门各种侮辱打骂,导致她身上很多伤。 但那些人从未如眼前的公子这般表里如一,如天上的明月熠熠生辉,时间所有的万物抵不过他一眼,柳娘也并未指望这样的天人能与她发生什么,即便是一夜露水情缘她也满足。 不想眼前人却是从始至终连看都不看她一眼,静默的喝着酒,一副忧郁的模样也异常迷人,好似对男欢女爱并不感兴趣,她一舞下来他也是异常淡定,眼下更是丢了银子便出了门,果真是不同。 柳娘拿了桌上的银子,心中却不住的幻想起来,原本只是想一夜露水情缘,但她现在似乎想要的更多了。 第四十三章 九殿下萧何 京城里,已接近乞巧节,街道上分外热闹,街边的摊贩也多了起来,样式也多了起来。 裴景的伤势歇了大半月也总算能够行动自如,今日燕世安来帖,自他被剥爵,京城里原本和侯府交好的世家也突然消失了一般不在上门拜见,平日里在他跟前巴结,送东西的世家公子也莫名的消失了。 正所谓人走茶凉,他如今地位,权势都没了,那些人便像是避瘟疫一般绕着他和侯府走,他一出门,路上便有人指指点点。 他出手想要教训,便有人把陛下搬出来,说他现在只是个普通侯爷,没有爵位跟他们这些寻常老百姓也没什么两样,况且现在还是戴罪之身,若再打伤普通百姓告到御前,陛下不知要如何震怒。 他第一次羞愤,在大街上不知作何反应,周围全是百姓的指点,吵的他脑子疼,若放在从前这些人哪怕看他一眼都不敢,何故敢这般嚣张。 他愤然转身回了侯府,然后很久都没出门,他也不知道出门要如何应对那些骂声,九殿下那边计划失败,九殿下对他也是不闻不问,只让他安然待在府中,勿要再生事端。 他便一直在等,直到前日燕世安的拜帖来到府上,现下时节人人避着他,燕世安却似是不害怕被人撞见一般,但他与燕徵这般关系,燕家的人怎么会来邀他,定然是来借机羞辱他。 但转念一想,燕徵在燕家似乎是可有可无的存在,就比如放着三品御史的官职被贬去巡访,燕家的人也镇定自若没有进宫求情。 燕父对燕徵这个庶子的关爱也远不如燕世安,父子关系僵持,兄弟也并不见友爱,各事其主,他便觉得燕世安邀他别有用意,这才同意。 慕春楼内,裴景的目光紧盯着对面玉树临风的人,只见他举动从容,为自己和他斟上一杯茶,似是察觉到他的眼神,这才抬眼看过来,有些好奇道:“侯爷这般盯着我做什么?” “燕将军,你找我出来究竟所为何事?”裴景没周旋,直截了当的问出心中疑惑。 燕世安一愣,有些不解的摊开手,笑道“自然是想邀侯爷一同品茶,前些日子侯爷重伤全拜我那个弟弟,原本早就去看侯爷了,奈何您还在禁足中,旁人不得探视,如今终于得了机会自然是要来与侯爷道声歉的。” 他说着,从身旁取过一方红木锦盒放在桌上推到裴景面前:“上好的野灵参,给侯爷补补身子!” 裴景睨了眼锦盒,没接,拿起茶杯,垂眸道:“无功不受禄,还请燕将军收回。” “侯爷,都说了,是给家弟的赔罪之礼,还望您收下。” 燕世安却似看不见他眼里的疏远,依旧挂着如沐春风般的笑意。 “你今日找我来只是为了赔罪喝茶?燕徵毕竟是你弟弟他与我闹得这般僵,你们在不合也不敢同我亲近吧,你是为了别的事?” 裴景却不愿同他演戏,明了的指出他今日的来意。 燕世安笑意一僵,继而恢复如常,一副钦佩的样子道:“侯爷果然聪慧,这便猜到了我的来意,不错,我是替三殿下来的。” “三殿下?” “小殿下也就是九殿下知您此刻颓然,但他在外帮不到您,只好委托三殿下重新招用侯爷,帮侯爷重整旗鼓,我今日来便是做说客来的。”燕世安眸子一转,一字一句道来。 裴景却有些疑惑,“九殿下为何不直接同我联系,何必费这么大周章。” “您被禁足,他也被人盯上,不敢私下联系您,侯爷三殿下和九殿下可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他们之间自然是心意相同的,您怀疑什么呢?”燕世安说着又为裴景满上茶。 “所以,这就是你对燕徵的态度,是庶子登不上台面,破坏了燕大人和令堂的感情,所以你对他也没有兄弟感情?皇室里也会有兄弟情吗?可到最后坐上的皇位的只有一人,是三殿下还是九殿下呢?” 裴景一连追问许多,怼的燕世安一怔,他原本因为阮明娇一事对燕世安的好感也不多,现下见他竟然是来拉拢自己的,顿时没了兴趣。 燕世安有些回答不上来,起身就要走,身后的燕世安却突然反应过来,开口道:“谁做那个天下之主重要吗?谁做天子与我们这些人不过是换个人服侍,又有什么区别呢?可如今,侯爷连和自己即将议亲事的郡主都护不住,让人半道劫走,您说这一路奔波回来,两人在外只有彼此会不会互生情愫呢?” “平阳郡主回来,以侯爷现在的势力陛下还有可能考虑您和平阳郡主的婚事吗?侯爷,我们都是利益之上,我知您野心大,对平阳郡主也是情根深种,可如今却只能仍由一句诓骗众人下乡养病的说辞来打发您,您真的甘心吗?” 燕世安说着看了眼窗外的街道,有些神往道:“您自小在这种名利场长大,应该看的比我清楚才是,现下怎么犯起糊涂来了?” 裴景背对着他,原本清减的身影眼下略显颤抖之意,垂在身侧的拳头握了又松开,“九殿下还带了什么话吗?” 半晌后,他轻叹一声,声音幽幽的问道。 宁城玄武街,巷子口某处的茶摊一早便开了,一青衣男子架着马车在此处停下,对着茶摊老板嘱咐道:“一壶清茶。” 那人头戴斗笠,行色匆匆,似乎是从城外赶来的,茶摊老板睨了他一眼,连忙会道:“哎,你稍等,马上就来。” 张虎揭开了斗笠放在桌上,观察者周边街巷,忽从街巷另一头走来三个人,身穿粗布灰衣,在茶摊上也坐了下来,一行人交换过眼神,其中一个便走到张虎面前坐下。 “车上有箱金银,拿着带人先撤出宁城,去往绥州,扮做平常百姓。”张虎压着声音,只用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大人,九殿下来了!”那人点点头,继而抬眸看向他轻声道。 张虎一愣,立即问,“在哪?” 两人交换过一个眼神,张虎留下一锭银子赶着马车走了,那人又撤回自己原来的位置,待茶摊老板一抬头张虎已没了影子。 玄武街往前绕过两条巷子,来到了个死胡同,张虎略一张望便看见了里面站着一人,连忙丢下手里到的马车,上前几步拜下班:“属下虎啸营陈猛见过九殿下。” 萧何一身月白袍子,转过身来睨着他,轻声道:“起来吧。” 陈猛起身,略有些犹豫,“殿下远在北城,怎么会出现在此处?” “自然是来解决你们这些蠢货留下的烂摊子!” 萧何声音一冷,威慑力十足,陈猛身形一怔,躬身道:“殿下恕罪!” “三哥也是,得了利还不赶紧将人撤出来,留着这么多人在宁城是生怕太子哥哥和燕徵查不出来什么,心真大。” “殿下教训的是,不过……三殿下也是想要多那些银两,毕竟养兵需要得多,又不能在国库兵部去掏,只能出此下策了。”陈猛说着,又是为萧管涣辩解起来。 “贪心不足蛇吞象,这道路他不是不懂,万一被人查出来一切前功尽弃还要连累母妃,你回去告诉他,这些兵马现下他就当做不知道,本王会处理,在京中还是要小心行事。” “是,殿下在此处目标也太大了些,还是今早赶回北城的好。” “怎么,你也要过问本王的事?”萧何眸子一转,带着几分愠怒。 “不敢,只是怕北城长时间无主,引起怀疑,到时候连累两位殿下!” 陈猛话说的漂亮,萧何也不曾同他计较,只瞪了他一眼,负手继续问道:“你现在下山,打算怎么做?” “哦,属下想要去府衙附近打探,听说燕徵和郡主他们已然到了宁城,就歇在府衙。” “别去了,在府衙的根本不是燕徵,我那个大表姐也不在,你消息如此闭塞看来是山匪当的太久了。”萧何打断他,破有几分嫌弃道。 “殿下的意思是,燕御史没来?” “来了,只是没去府衙,用假身份混在城中,我那个大表姐旧疾难愈,他们来此处应当是来找杜种的,你派人去杜仲处打听打听,至于府衙那边……” 他说着朝陈猛招招手,陈猛立刻心领神会附耳过去,萧何提点了几句便移开了手,陈猛直起背脊,颇为赞叹道:“殿下大智慧,只是花镜寨的这群人几乎都知道些内情,若是派兵上山剿匪,他们狗急跳墙说了不该说的话落进燕大人的耳朵里……” “想办法让他们说不出来,这点本事你应当是有的吧?”萧何拍拍陈猛,带着几分寻视。 “是,多谢殿下提点!” “等此事了结,你还是趁早脱了这土匪的皮囊,回三哥身前去吧,走了!” 萧何说完,摆摆手便转身离开,陈猛再身后望着眼前人消失,这才出了巷子赶着自己的马车走了。 第四十四章 你倒是不避讳 翌日早。 阮明娇醒时要了桶水,正净面洗手时便有人敲开窗子,趁她还没反应过来时从窗户翻进来,她略一愣便瞧清了来人是燕徵。 “你去哪里了,现在才回来?”阮明娇说着将巾子挂在架子上,一边走过去。 燕徵瞧了她一眼,又在屋里扫视一番,“我离开没人来找你吧?” 见阮明娇点点头,他这才放下心,提了水壶为自己斟了杯茶,边喝边说道:“一会用了早膳,我们便去找杜仲,他已回来了。” 阮明娇刚坐下,听见这话略一愣神,“你回来这么晚是去找杜仲了?” “不全是,我还去了周边打听了不少城中百姓对花镜寨的了解,不过他们说的都是些皮毛,还没这店小二知道的多。”燕徵略一顿,自动忽略掉阮明娇投来的目光,略显不自在的回道。 两人没再说话,喝了点茶水,不一会店小二便带来了早膳,两人用了点便出门了。 另一边,白染一大早便个从在府衙等着了,白染坐在上首悠哉悠哉喝着茶,从风在一旁站着斜了眼白染,有些无语道:“让你装大人,你还真入戏了,人还没来呢。” “别废话,要是坏了大人的事你就等着挨罚吧!”白染抿了口茶,并未看他,只压着声音同他争执。 此言一出,从风便有些后怕的闭上嘴,他这出来一趟办砸了几回差事,搞得他家大人对他意见很大,他的确得努力点,不能再搞砸了大人的计划,不然真怕他家大人让他卷铺盖走人了。 两人刚待了一会,便有府衙的护院来禀报,说是方明和其他两位大人到了,白染抬头睨了眼从风,好似警告他不要说胡话,安静些,这才放下手中茶盏跟着护院去了书房。 “大人!”方明几人见到了白染,纷纷上前几步躬身一拜。 “几位大人不必多礼。”白染颔首示意。 说着话,便有人上来将门关上,白染坐在上首,方明他们便坐在左右两边。 “大人,这是下官整理的近几年来被花镜寨所劫之人的口供,据他们所说,基本上都是些金银首饰,无外乎其他,土匪吗,劫难的就是钱财。 他说着一顿,略显为难,“至于一年前发生了什么,说是一年前这个大当家刀疤的妻子下山采买被官府盯上了,将人掳去险些害得刀疤的妻子李采莲难产而亡,是以刀疤便带人下山跟宜州的县衙交手把人劫走,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花镜寨就开始不管不顾起来,连官府朝廷过路的都要劫下来,哪怕是两败俱伤。” 白染翻阅账册的手一顿,眸光龙凌厉在众人身上扫过,“方大人,宜州乃你管制下的州府,这事他们没上报吗?” “报了,下官还派人去支应,赶过去时已是刀疤等人逃走,追至山脚还没上到一半便被他们火油等物打下来。” “哦,对了,大人,说起这个也是奇怪,他们一开始便用了火药指使官府的人进不了山,后来劫的赃银估计也有很大一部分买了火药,一年前官府府衙的火药兵器也被他们劫了不少,有人怀疑这个刀疤身份不简单。” 方明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连忙将心中的可疑之处指了出来。 一个占山为王的土匪,武器这般丰富,还懂得利用地形之势将人官府的兵当回去,一山的土匪各个训练有素实在可疑。 “方大人既知刀疤身份不一般,就没去查查,他是那年入的盘龙山,那年发生了什么,他当初带着多少人从哪里来到宁城地盘。” 白染与从风对视一眼,略显不耐道,宁城百姓私下里怎么说宁城这些州府官衙的他从一进城便听了不少,眼下亲自打过交道后更是觉得匪夷所思,这样的人如何能做的一城的父母官。 听见这话,方明身子一僵,脸上明显有些挂不住,他一个县令底下管着那么多事,花镜寨掌握着他那么多事,上头又有九殿下他就算是要打听也得听上头人的。 他略一沉吟,连忙起身,掀袍跪下,“御史大人明查,宁城州府众多下官实在是有心无力,与花镜寨多年维持平衡,若是打破平衡唯恐给宜州百姓带来灾祸!” “笑话,堂堂朝廷命官和府衙训练有素的精兵竟然和土匪达成平衡,这般唯唯诺诺如何成一方父母官,如何为百姓说话!”白染眸子一瞪,胸腔怒火丛生,愤然拍桌怒视着方明。 他这一发怒,方明卖惨的声音戛然而止,颤颤巍巍的俯低身子,齐州和苏允也纷纷从椅子上起来,俯身在白染面前拜下:“御史息怒,方大人绝无此意,吾等心中对匪寇也是气愤不已,但实在不该心生对匪寇有退让的心思。” “哼!”白染一拂袖,收回目光,“那就请几位大人给出个解决方案来。”他说着拍了拍桌上盘龙山的地形图。 几人对视一眼,这才匆匆起身步至桌前同白染讲其盘龙山的地形以及花镜寨所处位置。 杜仲刚从山上下来,赶忙将背篓里的草药放在要架子上晾晒,人还没来得及休息,就听得门外一阵敲门声。 他步子一顿,略显疲乏的眸子闪过一丝犹疑,继而反应过来连忙将手里的东西放下,小跑过去开了门。 门外是乔装成普通百姓的燕徵,还有带着头巾捂得略显严实的阮明娇,杜仲刚要开口,燕徵一个眼神止住,他这才反应过来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这才连忙招呼着两人进了院子,回身再往门外扫了一圈,这才放心的关了门,上了门闩。 “杜仲见过郡主,燕御史!” 杜仲在院子里将要拜下,被燕徵抬手拦住,“不必多礼!” “你今日回来没病人?”阮明娇取下头巾,扫了一眼杜仲的小院,比起杨绥之的小院略显单调,也没有那个小院大,院子里全是晾晒药材的架子,扑鼻而来的都是药草味,阮明娇不知怎地对这味道不仅不反感,还有些喜欢,总觉得清醒淡雅。 “哦,回郡主的话,半个多月前接到大人的信,我已便在此处等着了,今日是特意为郡主绕开的时间,不会有人来打扰的。”杜仲抬头扫了眼阮明娇,连忙解释道,“臣现在去准备一番,郡主大和大人稍等。” “不急,你从山上刚下来,舟车劳顿,先休息吧一会吧。”燕徵扫了眼他架子上刚晾晒上去的草药,似乎还带着露水,连忙抬手止住他。 “大人,臣不累,心绞痛乃很多疾病所致,尽早为郡主诊断清楚臣方可早些为郡主医治。” 杜仲却是略微一愣,随即颔首为燕徵解释。 阮明娇挑挑眉看向一旁长身而立的燕徵,眼底闪过一阵不明的情绪,能有什么疾病,还不是他那一剑,然而她没有说出来,只是转头看向杜仲,“有劳杜太医。” 杜仲得到回应,颔首退下。 院子里一时静谧,院中一棵极大的梧桐树为他们遮去了大片的阳光,阮明娇坐在石凳上异常自来熟的为自己斟上茶,不管旁边人是何神情的喝了起来。 “其实我一人来也行的,你若担心白染那边回去看着吧。” 一旁的燕徵虽坐在对面,却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眉头紧皱仿佛有心事一般的杨总,她认识阮明娇以来还没见燕徵这般,以为他是担心白染他们跟那群老顽固打交道露出破绽,被人识破计划。 燕徵一愣,回过头来看着她,眼底蕴含着幽幽的光晕,眉间的愁色如同她今早起来时瞧见的那片雾蒙蒙的远山,隐在山间苍茫忙的让人瞧不清。 “从风虽不靠谱,但白染在旁边,我担心他们作何?” “那你……”阮明娇眉头一皱,有些不解。 话没问完,杜仲去而复返,守在阮明娇一旁,“郡主,请随我来。” 两人的谈话暂时结束,阮明娇和燕徵交换过一个眼神后,自行跟着杜仲进了内室,燕徵坐在石桌前,却越发坐立不安起来,到最后为自己斟茶连喝了三杯,心中的忧烦也并未消减。 进了内室,屋内依旧陈设简单,旁边便是书架,上面擦拭的油光锃亮全是医书,正堂是一方案几,杜仲让阮明娇坐在案几一侧,自己从药箱里拿出丝巾搭在阮明娇手腕,自己坐在另一边手搭在丝巾为阮明娇号起脉来。 “郡主专心些。”阮明娇正四处乱看之际,杜仲忽然出声打断,吓得她连忙收回眼神,静静的往门外望去。 院里,梧桐树下的男人正襟危坐,身上虽是寻常的长衫,不比他自己的长衫和官袍,但却依旧不减他身上的清贵之气,整个人清风霁月的和院外的景色融为一体,仿佛是误入凡间的谪仙一般不食烟火。举止间皆是世家公子的得体大方。 “臣先前听大人说过,郡主之前遇刺上过心肺?”阮明娇看得痴了,还是杜仲问话才将她的思绪拉回。 她一愣,连忙收回眼神,清咳几声试图掩饰自己的尴尬,心虚的抬手蹭蹭鼻尖,微微点头,“嗯,当时离心肺很近,宫里的太医说是上了心肺,日后恐会留有遗症。” “不错,郡主时而心绞疼痛难忍便是刺客这一剑所致,若是不加以修养日后症状恐会越加明显,更甚者会……伤及性命!”杜仲一顿,看了眼阮明娇略显迟疑的将话说完。 闻言,阮明娇爱思绪跑路的毛病瞬时被治好了,杜仲这般谨言慎行,眼神带着几分忧愁不似作假,况且燕徵千里迢迢带她来此必定是杜仲医术高明,她极为相信眼前人的话,“杜大夫,我这般可还有得治。” “加以雪莲等药物辅助虽不能彻底根除但能缓解心绞痛的问题,但更多的还是需要您静养,勿要再劳心伤神,否则……” 杜仲没再往下说,但阮明娇已然明了,略一沉吟,有些疑惑道:“都说大夫要瞒着病人,杜太医你倒是不避讳?” 第四十五章 真相 “杜仲失礼,原本这话确是不该讲与郡主说,但,这是燕大人所吩咐的,他说不管如何仔细和郡主说来,否则就算是我别说,以您的敏锐观察也能发现。” 不错,宫里的太医都那么说了,杜仲在这却是瞒着她必然不会轻信,再观察燕徵和杜仲的重视程度,怎么也能看出个七七八八,还不如让她知道,心里有个底,她这人惜命的很。 “多谢杜大夫不隐瞒,日后治疗还的拜托杜大夫。”阮明娇起身拱手向杜仲一拜。 “郡主,万万使不得,您身份尊贵,臣受不起!”杜仲眼疾手快,连上前几步拦住她。 两人出门,燕徵第一时间便意识到,立刻起身将目光投向两人,见阮明娇一脸轻松,又看见杜仲向他示意心底这才松了口气。 “郡主,大人,臣便这就去熬药,这是药方和调理单子,日后郡主回宫也可让宫中太医依此药方来为郡主调理。” “你辛苦。”燕徵接下药方揣进怀里,杜仲便转身退下。 阮明娇看着杜仲退下,眼眸略一沉,抬头望向验燕徵,没了方才的轻松和嬉皮笑脸,异常严肃道:“杜仲和你说过我的状况吗?你怎会让他不要瞒着我,就好像等着我知道,看我的态度?” “我问过为你诊断的太医还有太医院的人,他们都说你的隐疾是心绞痛,若是不加以调理治疗会危及性命,但是他们都没有把握能治好你,所以在你面前略带几分隐瞒,柳太医找的药方也不过是普通的调理,有没有用他并不确定。” 燕徵侧对阮明娇,不回头看她,慢条斯理将事由娓娓道来,到最后转头看向阮明娇,“阮明娇,我不让他瞒你,是怕你连自己的病情都不知道,不知道爱惜自己身体,你该折磨的不是自己,而是让你不痛快的人。” “你……”阮明娇看着他,他脸上异常严肃却不是平日里冲她黑脸或者板子起脸,教训她的模样,说话的语气神色恳切,似乎是一种央求,眸色里藏着的是祈求,她略一愣,问道:“燕徵,你让他告诉我那些,不是为了让我恨你吧?” “随你,世间恨我的人多了去,少你一个不少,多你一个不多,况且你不能死,太子和首辅之间还要靠着你来维系,好好活着才能做你想做的。” “大当家的,二当家的回来了。” 大堂内,有人慌慌张张的冲进来,在大堂中央站定指着门外,刀疤还没反应过来,便有人挑帘子进来。 “大哥!”陈猛一拜,又换上了那副皮毛装,神采奕奕的。 刀疤原本站起来,似是想起什么脸上笑意一僵,又坐了回去,“怎么,打探清楚了,我还以为你被宁城那帮废物官衙吓得屁滚尿流,不敢回来了。” 陈猛略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上前几步在刀疤面前作势就要跪:“之前和大哥起了争执,是虎子不对!” 他膝盖还没着地,刀疤抬脚止住他的动作将他的膝盖抬起,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行了,起来吧,我何时怪过你!” 陈猛面露感激和泪意,擦了一把脸这才起来,坐到刀疤一旁的位置上。 “说说吧,这次下山有何收获?宁城的府衙莫不是真要带兵来上山,倒是不怕他们就是这眼看着就要过节,山里人好不容易休息,又没得玩了。”刀疤拍拍陈猛,神色复杂,好似正在忧愁被人打断过节的气氛。 “小六子说的话不假,京城里的燕徵果真来了,不过这燕徵却让自己的手下冒充自己进了府衙,他自己似乎躲在暗处,还不知是什么招数了。那府衙紧这几日已然在集结兵马,恐怕不日就要出发了。” 陈猛略一思忖,愁绪覆上眉间。 “哼,我道燕徵毕竟是皇帝面前的红人,掌管御史的御史钦差竟是个缩头乌龟,躲在暗里让自己的手下应对,当真是对不起那么多百姓对他们的信任,我也不知你有何好怕的。”刀疤一拍自己的大腿,愤慨着,看向陈猛的眼神也略显恨铁不成钢一般的痛心。 “大哥并非是我怕,燕徵既然能做上御史必有他的手段,万不可掉以轻心,况且我还听说他这次是和宫里的平阳郡主一起来的,两人在暗处不知在做什么,若想要探清燕徵葫芦路里卖的什么药,就必须把他引出来。” 陈猛说的有理有据,还将阮明娇供了出来,刀疤果然眼一亮,看向他也有了几分赏识,“听你这意思,你有主意了?” 陈猛上前几步,再刀疤耳前低语一阵,刀疤听完明显精神抖擞,看向陈猛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愧疚,“虎子,是大哥错怪了你,希望你不计前嫌,别怪大哥。” “大哥,您说的哪里话,您救了我,带我来此处,您就是我的亲大哥,哪有弟弟怪大哥的,我们现在就是要保住我们好不容易得来的清静,为您和寨子分忧是我该做的。” 兄弟两上演了一场兄友弟恭的戏码,刀疤心中也略显酸涩和心软,眼前的陈猛说的异常真诚,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险些将兄弟间的感情破坏,“好了,别的都不说了,小六子,派人去给宁州府衙送份拜贴,七夕将至也该是为我山寨的兄弟们讨媳妇回来,为山寨添几分喜气,今夜兄弟们喝酒吃肉,明日便随我下山入宁城,去燕春楼抢媳妇!” 堂内其余人互视一眼,立刻挥拳迎合屋外的人听了小六子的话也纷纷随和,山寨内一片热闹,声音响彻山间,人人脸上洋溢着兴奋。 阮明娇和燕徵回到客栈时,屋内已有人在等,阮明娇略一顿,回身将门关上。 “郡主,大人。”从风上前几步向两人躬身一拜。 “进展如何,没让人发现端倪吧?”燕徵颔首,一边招呼着他坐下。 “大人放心,那帮吃干饭的对白染唯听是从,根本不敢怀疑,我出门也是他们走了,避着衙门的人瞧瞧出来的,没人发现。” 从风一摆手,从怀里拿出被卷起的牛皮图纸便在桌上展开,“大人,今天方明他们和白染制定了上山的计划,这是盘龙山的地形图。” 他说着在地形图上一指,手画着圈那是一个成悬崖峭壁的平山,下面看上去唯一的一条路就是从盘龙山侧岭上去。 但是以花镜寨的防守,还有手里的火油武器只要把守住山门,基本就是攻不破的铁笼。 “火油?”燕徵一愣,抬眼望向从风,神色略带疑惑,“一群匪患何来的火油。” 从风略一思索,将今日白染和方明他们的谈话尽数与燕徵说来,阮明娇也听的入神,到最后燕徵原本就严肃的神色越发凝重起来。 “怎么了?”阮明娇见他神色凝重,没忍住问出声。 “这个刀疤身份可疑,我若是猜的不错,我十五岁那年边阳一战,有不少叛军离君,圣上一直在追查这帮叛军的下落,我怀疑他们和边阳的那群叛军有联系。”燕徵略一沉吟,道出自己心中疑虑。 一旁的从风在听见边阳一战,忽而眸子闪过一丝怔愣,他家主子的外祖就是在边阳一战战死,他自然清楚那一战的情况,阮明娇却是对其不知道,虽也疑虑但也没多问。 “从风,你即刻回去,让人去探听花镜寨那帮土匪究竟是何时来的宁城,上的盘龙山,务必要仔细,尽量避着州府的人。” “是。”从风立即起身,向两人拜下,从另一头出去。 “花镜寨的人如果是叛军,那你不仅能帮宁城杜绝匪患,还能将陛下追查多年的叛军抓回去,是好事啊,但我看你怎么不太开心。” 从风一走,屋里就剩了她们两,阮明娇这才把心中困惑问出,燕徵睨了她一眼,略微摇头,“事情没那么简单,当年陛下派出那么多人,却始终没能找到那伙叛军的下落,现在出现在宁城还这般嚣张,背后必定有人保他们,只是我现在看不清究竟是何人。” “叛军是你外祖父的部下?”阮明娇略一思索,好似找到了缘由。 燕徵点头,“他们当年弃城而逃,本就诸事可疑,我外祖战死,陛下却未能验明便昭告天下,追封我外祖,朝廷上下皆说是因我外祖边阳如今才屡遭进犯,但陛下都将此事压下。” “青阳侯乃大义,那些说辞不过是有人惧怕燕家势力大,你父亲为保名声便划清界限,到头来终究是让你……” 是啊,让一个十五岁的孩子看着外祖身死,母亲犯了痴症没多久也离世,外人皆说他乃庶子,不如他哥哥,他哪里懂那些恶意,父亲的不作为让他成长为现在冷血绝情的性格,他有什么错。 阮明娇心里一阵难过,为死去的人,为那些为了国家牺牲的将士,也为了那个十五岁孤立无援的少年。 阮明娇心里一时落寞,想不出安慰他的话便只能在一旁看着。 第四十六章 男扮女装 没等来白染一行人出发剿匪,霁宁城的燕春楼却是收到了拜帖,早上燕春楼里的姑娘醒来,开门要出去练舞蹈,就发现门框前被人塞了信封。 心下狐疑打开一看竟是拜贴,还是来自花镜寨的,这可吓坏了姑娘,连忙拉着信去找了老鸨,为安全起见,那老鸨便拿着拜贴去报了官。 白染看着方明递来的信封,信上很简单一句:准备好姑娘。 短短一句话,却尽显嚣张气焰,丝毫没有半点将宁城的府衙放在眼里,没有把皇恩放在眼里,眼下这种情形却依旧这般狂妄自大,分明是挑衅。 白染怒极,拿着信封的手拍桌:“混账,北黎境内岂容他这般放肆!” “官老爷,这明天便是七夕灯会,楼里本来是要准备每年的花魁大赛,这下姑娘们战战兢兢的根本不敢排练,您可一定要为民妇做主啊!” 燕春楼的老鸨于娇摸得异常鲜艳,穿红着绿的,脸上风韵犹存可以看出年轻时应当也是个美人胚子,眼下却是一脸胆战心惊,满眼的惧色望着白染,看他好似看神仙下凡,什么事都能解决一般。 方明和司马苏允对视一眼,上前拦住,“此乃京城三品的都察院御史,自不会让百姓受苦受难,你且安心回去,大人必然能给你个准信。” 那于娇看着两个一脸厌嫌自己的大人,心中白眼一翻,颇为不耐烦的想着方明和苏允平日里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整天的往燕春楼跑,如今见到了大官却是装模作样起来,实在虚伪。 她心里这么想,却不一定要这么说出来,只能连声道是,由着府衙的士兵把她请下去。 “这般嚣张,燕御史,我们还让人去剿匪吗?”方明眸光一转,拱手一拜,看似恭敬的问道。 “自然是不去了,他们都下山了,我们还去盘龙山,那不是扑个空,既然他们自己下了山就别怪我们不客气,来一个杀一个,到时候树倒猢狲散,山里那些小头目自然会下山。”苏允睨了他一眼,眉头一皱开始分析起。 白染似乎也是很同意他这个说法,连忙点头,“不错,之前还忌惮他们在盘龙山不好攻进去,如今自投罗网,倒是省事。” “方大人,你派宁城三成的兵力在加紧城内巡逻,七夕那夜开门等他们来,再派人去燕春楼,让那些姑娘继续排练。” “是,下官告退。”两人齐齐朝他一拜,转身退下。 人一走,白染向从风投去一个眼神,“走,去找大人” 从风一愣,“这么走了他们若是再返回来我怎么说?” “让人打发了不就是,明天就是七夕了,若是再耽误都不用再布置了,快些!”白染翻了个白眼,拉着从风闪身从后门出去。 云来客栈里,阮明娇刚喝完小二端来的药,回头看了眼床榻上的燕徵,他俩昨夜商量了,白天燕徵睡,晚上阮明娇睡,主要是燕徵昨夜又出去了,今早一回来人就异常疲乏,还是阮明娇给推到榻上去了。 她收回目光,桌上是午膳,她一个人倒还算清淡,刚扒了口米饭,窗外就响起声音,“大人,是我。” 阮明娇一愣,连忙放下碗筷走到窗边开了窗,门外的两人也是一愣,“郡主?” “嘘,先进来!”阮明娇招招手挪开地方让两人进来,她又回去看了一圈周围才将窗子合上。 “我听说你们整兵出发了,你家大人刚歇下,怎么,这是出事了?” 阮明娇话刚说完,床榻上的人已然醒来,睡了几个时辰虽还有些疲乏之态,但比早上好多了。她绕开去了门前,把空间留给他们,一边观察门外的情况。 “大人,花镜寨的人给燕春楼去了拜帖,说是七夕便来一睹花魁风采,让人准备好姑娘。”白染向阮明娇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这才看向燕徵。 燕徵已从榻上起来,自行步去桌前为自己倒了杯茶,“乞巧节,不就是明日?” “不错,燕春楼每年都会在七夕举行花魁大赛,现下楼里的姑娘们都在加紧排练,现在被这一封信搅的心神不宁,这些人就是一帮赌徒,分明是挑衅,知您在此便越发狂妄,试图挑战皇威。”从风说着,恼怒便越甚,握起的拳头不安分的晃了晃。 “让你查的刀疤身份探听清楚了?”燕徵放下茶盏,目光移向从风。 “大人,这个刀疤一年前游历过各处,有人第一次见他是在边阳周边的随州,他当时带了十来人在随州赌坊做打手,后来不知什么缘由,赌坊的人莫名死亡,他们一行人又北上,基本都是一年换个地方,就好像是在躲什么人,直到宁城是唯一超过一年的地方,还这般高调。” 从风颔首,将一份簿子递给燕徵,燕徵结果,随意翻开扫了几页,眉头便皱成一团,眉间的愁绪不断仿佛要吞噬他一般。 “大人,刀疤会不会……”白染试探性开口,他怀疑刀疤就是当年在边阳一战逃走的兵,如果是他们查了这么多年的事终于有眉目了。 “得引蛇出洞了,这个刀疤必不能让他跑了。”燕徵丢了手里的册子,眼底寒冽的带起一层冰霜。 “属下也是这样想,只是那群姑娘就会唱唱歌跳跳舞,武力一概不通,若是遇到刀疤怕一露怯坏了计划。” “我去把!”从风话刚说完,坐在门前听完他们一番谈论的阮明娇忽然举手,语气平淡,眼神笃定没有一点惧色。” “郡主?” “不行!”燕徵顺着声音望向她,当即否认的摇头。 阮明娇一拍大腿起身走到三人面前,“你们会有比我更适合的人吗?我有自保能力,真遇到那群土匪我也能逃脱,还能保证计划正常实行,这不是一举两得的事吗?” “郡主,您金尊玉体,身份尊贵若是除了事,我们没法向陛下和首辅交代。”白染和从风也开始为难起,毕竟啊打着为郡主看病的幌子,若是再出意外,太子这个保人也会被斥责他家大人也会被风言风语淹没。 “你们到时候派人在周围埋伏,一发现有异样就立刻上前保护不就好了。”阮明娇说着转头看向燕徵,“别犹豫了,时间紧迫,我是北黎的郡主,为百信分忧是郡主的指责,打不了你也离我进些方便接应?” 她说着,拉起阮明娇的袖,仰着头,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望向燕徵,带着几分水韵的眸子好似星辰一般让人开一眼便忘不掉,语气软娇娇的就像她的名字一般。燕徵看着她,却犯起难来。 一旁的从风看见这场景,都异常自觉得抬头看天花板,试图掩饰尴尬。 “要不,你让人混进陪舞的舞姬里,贴身保护我。”眼看着他就要拒绝,阮明娇赶紧乘胜追击。 她把话说到这份上了,燕徵已是没有理由再拒绝,抬头望向一旁的两人,“从风!” 从风正抬头看天花板呢,便听见燕徵叫自己,心下便觉得不对劲,哎了一声:“大人有吩咐。” “你女扮男装混进舞姬里,随时接应郡主,一旦有危险保护郡主撤离是第一位。”燕徵严明生词,异常郑重的看着从风。 从风一坑愣,立即摇头后退,“大,大人,您要我做什么都好,这女扮男装小的实在是不行,不行,不行!” 他后退几步眼看着就退出去了,白染眼眸一垂,轻叹一声,追上去将人重新提了回来,“这差事非你不可!这是军令,你想违抗命令吗?”白染板子起脸,威胁道。 从风哭笑不得,将求救的目光投向阮明娇,阮明娇一耸肩露出个爱莫能助的无奈,她若再多说几句,燕徵一准不让她去了。 他又看向燕徵,求饶道:“大人,我,这也不像是个女的啊,怎么伪装让人瞧出来我不成罪人了。” “谁说不像的,再说肯定要乔装打扮啊!” 燕徵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阮明娇却抢过话头,一边说一边往从风身上瞧去除了个子高点,腰细长,一张脸也精致的紧,丝毫不输女孩子,睫毛异常长,扑闪扑闪着洋着暖光。 “我带他去一边打扮打扮,你们两慢慢说!”阮明娇眼前一亮,似是有了主意,连忙拉着人走到一旁的榻边。 从风撇着嘴,求救的信号被燕徵忽略掉,知道阮明娇有办法便由着他去了,从风也是一副想笑不敢笑,憋的脸通红。 “刀疤他们下山,那山上势必势弱,或许可以做的更一网打尽些,地形图拿来。” 待从风被阮明娇拉下去,燕徵本就浅显不易见的笑意便淡了下去,眼尾一闪似乎料想到了别的计划,手一伸燕从风立即将地形图奉上。 两人在一旁的书桌上展开,“势弱但刀疤此人心思缜密,未免不做全准备,但是……”燕徵一顿,将手指在另一处的小径上一指,那是一条极小也不易发现的小路,很少能有人发现,只因其太过陡峭,并不好走,也不宽敞时常被人忽略。 燕徵略一思吟,拉着白染低声叮嘱了几句,白染眸光闪过一丝了然,“明白,今夜属下便带人往盘龙山去。” “嗯。” 他两说着话,一旁的阮明娇拉着从风便过来了,高挑的个子隐在阮明娇身后略显几分娇羞,两人略一愣,阮明娇似是意识到什么,转身看见从风躲在自己身后气不打一处来,揪着从风出来:“躲什么,别浪费本郡主的伟大的巨作!” 没了阮明娇遮挡,从风立即用手捂脸,阮明娇实在看不下去他这幅娇羞的模样,伸手拉开他的手,从风的脸便清晰可见,他本就装的清秀,皮肤白皙,阮明娇给他刮了眉毛不再那般硬汉,化了精致的妆容,现下更是多了几分可爱的模样,红晕的小脸好似真有几分小女儿家的娇气。 “噗,哈哈哈哈哈!”白染忍了这么久终于是忍不住嗤笑出声,原本久害羞的从风当即红了脸,一撸袖子便要去抓白染,一旁的阮明娇掩唇浅笑看着他两打闹。 燕徵瞧了眼,收了地形图让两人停手,将计划同阮明娇和从风略一交代,四人便收拾东西准备去燕春楼了。 第四十七章 不记得 方明收到消息,立即召集人手加紧了城内巡逻和守卫,刚和齐州带着人来了燕春楼时,白染等人已然在雅间,他摸了摸额头的汗水让士兵四下分散开守卫,这便提着袍摆和齐州往二楼雅间赶去。 “大人,方县令和宁城参军来了。”白染听着动静,转头看向燕徵。 燕徵背对着他,没说话,方明等人推门进来,就见屋子里不止白染一人,正对门的窗前站着一人背对着他们,逆着光,长身玉立虽穿着朴素风姿却半点不逊于身旁的白染,方明和齐州一愣,连连上前就要朝白染拜下。 “下官……” “方大人,齐参军,我们家大人在进城之时为了方便微服私访,故而让在下充当了我家大人,我只是副将,你们面前的这位才是真正的燕御史。” 他二人拜字还没说出口,白染便抬手打断他俩,并将来龙去脉讲清楚,两人脸上神色变化诡异,一阵煞白一阵又有几分惧意。 “微臣眼拙,竟一没有认出御史大人,望大人见谅!” 还是方明最先反应过来,擦了额头的汗掀开袍摆便跪了下去,行了礼,一旁的齐州有样学样,两人一同同恭敬的拜下去。 燕徵望着远处的群山神色如常, 眼梢微挑,缓缓转过身来,方明和齐州两人这才看清眼前人,逆着光周身却莫名的清冷倨傲,虽着素衫却不失矜贵的气质,面容清俊淡雅,五官周正却少有的少年气。 方明只觉自己膝盖莫名的沉重,一时呆愣在原地不知要如何起身,“二位大人请起,本官无意隐瞒,只是因为有些私事想要解决,故而让属下先行一步来了。” “大人说的哪里话,原是我等愚钝。”方明总算在燕徵温润的嗓音里缓过神来,一边起身一边奉承道:“大人,属下和参军齐大人已经派人加强了城内巡逻,燕春楼的防卫人手也已就位,我们现下要如何?” “等!”燕徵眉头一挑,露出个平和的笑意来,在方明和齐州疑惑的神色下继续解释,“万事俱备,现下只等花镜寨的人来了。” 两人略一愣,齐齐称是。 另一边,燕春楼的老鸨于娇带着阮明娇和从风两人排练,老鸨原本就神经紧张,知道眼前人是皇城的平阳郡主,更是搅得她有些心神不宁,低眉顺眼处处谨慎,生怕一个不小心冲撞了眼前的这位贵人。 阮明娇不同楼里的姑娘们一同登台献艺,一天的时间她即便学东西很快也是来不及,还不如挑个自己会的舞,就是从风有些麻烦,练武练得多了身体异常僵硬板直,她教的东西让他做出来毫无美感。 刚开始她还有耐心慢慢来,但从风越来越不如以前,她就没了耐心。干脆抽了根柳条只要从风偷懒耍滑,她就抽过去,那柳条细细一根尤其的疼,往肉皮里钻的时候好像蚂蚁侵嗜一般。 从风被抽的一跳一跳,做起动作来总算是有点样子,看见阮明娇眉头一皱他就知道自己做错了动作,连忙改正过来,阮明娇这才眉头舒展。 “妈妈,这位便是平阳郡主,她一个郡主千里迢迢来这么远做什么,不是说皇城里的姑娘都洁身自好,异常看重名声,郡主来我们楼里就不怕传出去让人知道?” 院里的廊下站了几个燕春楼的姑娘,各个穿红着绿,摇曳着身姿异常妩媚软娇,其中穿蓝衫绫罗的姑娘明叫鸢儿摇着扇子凑到于娇跟前,压着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问道。 于娇闻言睨了她一眼,有些嗔怪道:“议论郡主,不要命了?” 她说着望向廊檐下的其他人,声音不大只能她们几人听见,“郡主和燕大人是来帮我们的,你们也都打起精神来。勿要冲撞贵人,别惹是生非,都别在这站着了,赶紧的去排练,明天就是花魁比赛了,一个个的不知道着急。” 她催促着众人离开,鸢儿撇撇嘴,看了眼院里的阮明娇,冷嗤一声,颇为不屑。 在她眼里阮明娇虽尊贵,她见了阮明娇的面却是也惊艳,整个人如同飘来的仙子,但就是个小女孩没开窍,假正经的娇娇郡主,一些初出茅庐的小公子或许会喜欢这种清纯的,但是稍微经事的男人对这种基本就是玩玩就没兴趣了。 她摇着扇子带着自己的丫鬟扭着细腰离开了。 于娇带着众人离开,廊下唯独还站着一人,瞧着院里的两人,刚要抬步走,就见另一头的廊下走来一人,为首的人一身青衫却是异常的清冷贵气,面如冠玉,身如芝兰,不染一丝尘埃。 柳娘眼睛一亮,神色兴奋刚抬手要和那人打招呼,便见那人折了个弯,步下台阶直往院中而去,柳娘的笑意僵在脸上,人稍微一愣便又寻着那身影看去。 院里,从风瞧见燕徵来了,眉头一皱,停了手里的动作,一副受了委屈小媳妇可怜巴巴的模样,眼里闪着亮晶晶的光,冲燕徵求饶道:“大人,要不还是换个人吧,属下实在是不行。” “啪!” 他话还没说完,旁边坐着的阮明娇拿着柳条便抽到他面前的地上,激起一阵灰尘,板着脸略带不满,“继续,谁让你停下的!” 从风苦笑一声,又重新做了个掩面的动作,阮明娇这才满意的点点头看向来人,“和他们交代清楚了?” “嗯,从风这边如何?”燕徵略一点头,看向一旁的从风。 “别提了!”她这一问,似乎打开了阮明娇的话匣子,她忍了一早上无处可说的吐槽终于有人倾听了。 她起身,双手环臂,来回迈着步子指着从风,“我原以为练武和舞不分家,同样是要求肢体协调,可我怎么也没想到从风这个身体简直就是一块笔直而上的木头,扳都扳不过来,动作异常僵硬,半分美姿都谈不上,你确定让他跟我上台,一眼就瞧出来的端倪,我有点不放心。” 她越说越激动,到最后眉头皱成一团,皱巴巴的好似包子一般,燕徵看着,忍不住轻嗤一声,随即轻咳嗽一声装作轻嗓子的样子,板起脸看向跳的扭扭歪歪甚至有些乱七八糟的从风,冷声道:“从风,你若是跳不好,今日午膳,晚膳就别想吃了,就留在燕春楼什么时候学会什么时候放你走!” “大人,我……”从风刚要抱怨,燕徵眼睛一等瞪,将他的话全数堵了回去,低头道了声是,又转头去练舞。 “白染呢?”阮明娇扫视一眼周围,见只有他一人不免有些疑惑,燕徵手抵在唇边,神色自若,拉起她的手腕带她坐到一旁的石桌前。 他这般,阮明娇便瞬时明白过来了,有人在盯着他们,她眼眸一转,也放松身心,端起茶壶为自己和燕徵倒上茶。 一旁的廊檐下,柳娘将这一幕看在眼里,手中的帕子被她搅得褶皱不堪,鸢儿的话响在她耳边。 是啊,堂堂的郡主跟着外臣南下,还在这妓院里扮上姑娘的样子,始终是因为她身边有人相护,而这人看来也就是燕徵,她原本以为燕徵只是普通的外来客,是走来闯北的尚可,她原以为自己能高攀一回,起码带她逃离此处,到头来发现不过镜中月,水中花。 不,她不能这般认命,她猛然抬头,眼里却不似方才那般失落。 恰巧廊檐下有楼里的小厮低头端着茶点经过她身边,她连忙唤住,“给我吧!” 那小厮抬头看了眼她,又低下头去,“妈妈吩咐了,要小的亲自端给贵人的。” “怎么,平日里是我待你不好,看见个贵人就想着攀附上去。”刘娘脸色一冷,伸手夺过,斜眼一瞥小厮,“你若敢去妈妈面前告状,你该知道后果的。” 那小厮愣了一下,随即拱手退下。 柳娘这才转身,魅惑的面容上染上一层红晕和娇羞,唇畔扬起露出一个甜甜的笑,迈着小步子,举止间尽显温婉的模样。 “在下柳娘,见过两位贵人。” 她福身一拜,眼眸微垂带着一丝连波,柔情蜜意的声音让阮明娇浑身一阵酥麻,忍不住侧头去看来人。 见两人一愣,看向她,柳娘抬起眼眸,水漉漉的眸子里带着几分娇媚之意,不看阮明娇倒看向一旁的燕徵,眼眸含波,“贵人这是嬷嬷吩咐的茶点,给二位贵人垫垫肚子。” 燕徵目不斜视,低头喝着自己的茶,直道:“放下吧。” 柳娘颔首,起身将托盘里的茶点房子石桌上,全程都如同斜视一般看着右侧的燕徵。 阮明娇:…… 她都怀疑眼前的美人是不是落枕了,怎么一眼都不忘自己这边看来。 “客官看着面熟,奴家想起来了,您上次来过,您点了奴家唱曲,大人可还记得奴家。”待柳娘将托盘里的东西放下,退后几步忽然疑惑道。 燕徵抬眸看了眼她,又迅速收回实现,声音冷淡,“不记得。” 第四十八章 隔岸观火 眼下,阮明娇若再看不透眼前的情形那当真就是蠢了,她眸光一闪看向燕徵,嘴角微扬一副看戏的样子。燕徵魅力果然大,只是那夜来燕春楼打探消息,便能俘获眼前美人的芳心。 她侧头打量起柳娘,芊芊细腰,弱柳扶风,一张脸白里通红,带着几分娇羞,眉如远黛,薄唇红润如烈焰,却不失娇媚,她都要心生爱怜更别说外面那些男人了,偏生燕徵这个大直男还这般处惊不变,将美人晾在一旁。 她眼看着柳娘的脸一阵羞涩,被燕徵冷淡的态度呛得不知如何回话,咬着嘴唇略显尴尬,眼眸氤氲着水汽,仿佛下一刻就要哭出来了一般。 她扫了眼对面的人连忙出声劝解道:“姑娘,燕大人记性不好,但姑娘身姿不凡,貌美如花见过的人自然是一眼难忘。” 听见她的话,原本尴尬的气氛终于稍稍缓解了一下,柳娘这才站直身子,依旧看着燕徵,“御史大人事务繁忙,记不得奴家却也是应该的,是奴家见大人气度不凡,不想今日却又得见,一时唐突了大人,还望大人勿怪!” 阮明娇:…… 得,合着这姑娘眼里除了燕徵容不下其他人,她干脆拈起一块芙蓉糕送进嘴里细细品味起来,入口黏糯但不过分甜刚好,没想到这燕春楼做起搞点来倒也算中等。 她不去看两人,燕徵扫了她一眼,她这般悠闲自在将柳娘这个麻烦留给自己一个人,燕徵眉头一皱,“嗯,若是无事,你就先退下吧。” 他说着将手里的茶盏放下,柳娘却像是得到指示一般,连连提起茶壶为燕徵斟茶,还没来得及,燕徵手一伸将自己的茶盏夺过,抬头睨着她,“不用了,你先退下吧,我还有事同郡主商议。” 他眸子黑如墨,眼底不见半分怜惜之意,直勾勾的盯着柳娘,声音寒冽,言语里的疏远之意不加以掩饰,柳娘秀眉一蹙,眼里蕴满水汽,将茶壶放下,匆匆一礼便转身退下。 她从未这般狼狈,这般卑微,她虽在红尘骨子里却是不服输,自带着骨气,向来都是男人上赶着拜倒在她面前,她从没这般卑微且主动的求一个男人看她。 而燕徵的目光从未离开过他对面的郡主,郡主貌美,身世又好,身形谈吐比起她一个风尘女子自然好,她再不甘心也比不上,只能保留住最后一点尊严,匆匆退下。 “走了?”阮明娇刚才去给从风纠正动作,回来一看美人不见了,目光如炬看向一旁的燕徵,数落起他来,“要我说,燕徵你还是少摆点臭脸吧,你把人姑娘都吓哭了。” “郡主还说呢,方才只知隔岸观火,却不知助下官解围,我还没来得及数落郡主郡主倒怪罪起我来了。”燕徵目光如炬,只盯着她,语气嗔怪。 他这个眼神看的阮明娇后背一僵,面露尴尬,打着哈哈,“哎呀,又不是我不帮你,你也看见了,那姑娘打一进院来,眼睛就没在你身上移开过,分明是奔着你来的,我说话她都当听不见。” “走,快点!” 燕徵见她耍起贫嘴来,眸子微眯刚要开口,一旁的廊檐下便响起白染的声音,一旁的从风都停下来往廊檐下看去。 白染身边两个人,一齐催促着眼前的小厮,燕徵眸子一怔,看着进了院子的一行人,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大人,这小子一直在后院附近藏着,方才鬼鬼祟祟的偷听你们的话,要不是属下经过瞧见,不知让他听去多少。”白染上前几步,向燕徵禀报。 他说着,身后两个侍卫便将人押上前来,腿弯一体迫使眼前人跪下。 “你是何人,鬼鬼祟祟偷听是为何?”燕徵眸子一凝,目光投向跪在面前的小厮身上。 “大人明鉴,小的就是送茶点,并非是偷听!”他身子微颤却还是仰着脑袋,声音急切的为自己辩解道。 “将人带下去,关起来。”燕徵并不听他说,一挥手便让人带下去。 一旁的阮明娇眸子微眯,忍不住偏过头去看他,但见燕徵神色如常,仿佛是早有预料一般,她转头扫视一眼周围,这才后知后觉,周边静谧无声,微风带过却是吹起一阵危险气息,有人盯着她们。 她一抬眼往燕春楼里一处楼阁里瞧去,那楼阁离的远,但以她敏锐程度还是瞧清了在她望过去的时候,有一道黑影极速闪过。 难怪刚才燕徵什么话也不说,只拉着她坐下,她收回目光望向燕徵,对面的人也同样望向她,两人一交换过眼神,心领神会的不再去说,只低头喝着茶仿佛刚才的没发生过什么一般。 先前燕徵太过急切,想要迫切的知道花镜寨的头子刀疤的身份,险些忽略了些什么,等他冷静下来,又见到方明等人这才意识过来。 花镜寨这般嚣张,背后的究竟是什么人,虽说花镜寨与官府一向不对付,但这般大摇大摆下山说要挑衅官府可不是他们能做出来。 盘龙山地势险,他们可利用地势躲避官府,可若一离开山,以官府的兵力对付他们绰绰有余,所以他们轻易不会离开盘龙山。 如今不仅下山还这般大摇大摆,送来书信也就罢了,并且点了名要来燕春楼就好像在引他们入局一般,燕徵便觉得不对劲,他们的踪迹和计划既可能已被人知晓,尤其是阮明娇同他南下的消息。 若是绑了阮明娇,朝廷和花镜寨便彻底势头水火,那些人便只有死路一条,而这一切来的太巧,就好像有人在借他们的手除掉花镜寨。 方明他们也表现的过于稀松平常,也是一副要除掉花镜寨的模样,一直在说花镜寨这些年的勾当,燕徵怕他判断失误,于是便有了今早的试探,让白染躲在暗处,没成想真抓到人了。 他把人扣下,也是想要给那些人一点危机,他们自然怕那小厮把计划说出来,必然会出手,或者去阻止花镜寨。 白染将人关押下去,便整理他们的人一同往花镜寨而去。燕徵在这边按住方明等人,一为将他们困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即使他们真有人指使,有燕徵盯着他们也没有机会可以去通风报信,另一边阮明娇带着从风积极排练着舞蹈。 翌日。 转眼到了第二天早上,昨夜燕徵拉着方明他们一同喝酒到了半夜,亲眼看着人睡下,又让人在三人房间外守着,确保三人没机会与外人接触,他这才回了燕春楼为他准备好的雅间休息。 这会起来真是头疼呢,却没见到阮明娇的影子,白染不在,从风也跟着阮明娇走了,他揉了揉自己发疼的脑袋,走到桌边给自己倒杯茶缓解酒气,这才开门出去。 楼里不似昨天那般安静,一早上纷纷扰扰的,院子里皆是穿红着绿的美人,各个身姿窈窕,他微眯着眼在人群里打量一番,瞧清了阮明娇的影子,这才收回视线独自步下台阶。 “教你的动作都记住了吗?不用管好不好看了,只要做出动作来就行,知道吗?” 阮明娇正在和从风最后排练,一天的时间指望僵硬邦直的武夫瞬时变成绕指柔是不可能,只要能记住动作不让人看出端倪就好。 “放心吧,郡主,臣绝不会托后退。”从风也开始接受了男扮女装跳舞的事实,异常兴奋的拍拍胸口,毕竟郡主教的舞好看又不难,郡主还答应他等他跳好了回去给他说门亲事,他现在可是乐的不行。 “看来准备的不错。” 两人正说着话,燕徵已来到他两跟前,从风停下动作,刚要拱手行礼被阮明娇一个眼神瞪了回去,连忙纠正过来,双手交叠放在身侧,福身行了个女子的礼,尖着嗓子道:“见过大人。” 阮明娇被他这滑稽的动作逗笑,忍着笑意这才看向燕徵,十分神气,“如何?” 燕徵点点头,算是表达了赞同。阮明娇看他脸色有些红润,身上的酒气还没散去,像是想起什么,转头看向从风,“你去小厨房把蜂蜜水端来。” 从风停下动作,转身下去。 “你准备了蜂蜜水?”燕徵听见这话略一愣,没忍住问道。 “知道你宿醉,一早起来肯定头疼,就让人备着了,对了……”阮明娇扫了一眼周围,拉着燕徵的袖子,想要将他带离人群。 她一凑近,身上的香粉味便如同迷烟一般往燕徵鼻子钻来,却并不那么刺鼻,不似旁边那些姑娘的香粉,她身上是一股淡淡的桂花香并不刺鼻,反而清清淡淡的夹杂着独属于她的味道。 燕徵一时愣神,直到她的小手离开自己袖子,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他时才反应过来,“方明他们也已醒,但都是喝的醉汹汹的,旁边有人看着他们没和任何人接触过,你放心。” 她一身绫罗绸缎穿的极为修身好看,腰间一挑粉白色的腰带将整个人拔高不少,天鹅颈异常白皙总高傲的仰着。 受不了她热烈的注视,燕徵移开目光,耳根子不知是不是宿醉的劲还没过,瞬时红了个遍,阮明娇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对,恰这时去拿蜂蜜水的从风去而复返,两人这才恢复正常。 第四十九章 诱敌 七夕一到,宁城内的过节气氛也浓烈起来,街上的摊子种类也繁富了起来,几乎每条街道都被挤满了,路上全是出行游玩的人影。 宁城某一处酒楼内,花镜寨的人也已到达,派出去几小分队去城内打听情况,刀疤等人便宿在酒楼内,他们目标虽然多,但好歹是过节,气氛好混在人群里,没有几个人能察觉到不对。 而燕春楼接到消息,一早就去官府报官的事他们也知道了,燕春楼非但不停下七夕晚宴是花魁大赛,还照常办让人有点疑惑,继而猜测是不是燕春楼和官府有什么阴谋,就等着他们落网呢。 “怕什么!”刀疤听见一旁有人这么猜测,瞬时恼怒,丢了手里的酒碗愤然问道。 他本就长的五大三粗,脸上又有刀疤,一发怒脸上便越发显得狰狞可怖,他一说话,屋里其他人便不敢再说别的话了,只能抬眼看着他。 刀疤冷哼一声,换了平日里的动物皮毛制成的袍子,穿的和城中普通老百姓一般,但身上威严十足,瞪着一双恶狠狠的眼,不耐烦道:“京城里来了人,还是个郡主,你们要绑了她和她成亲,那不就是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到时候有皇家撑腰还怕什么?” 屋内一阵雅静,都没人搭腔,但他们都知道绑郡主不是什么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怎么才能让官府的人不再打他们花镜寨的主意。真绑了郡主也得好吃好喝的供着,真敢动手动脚,天子哪是善茬怎么会轻易放过他们。 可一下山,没了盘龙山地势的庇佑,他们并未真正和官府的人交过手,官府的兵力究竟如何他们并不知道,现下心里都有些发怵。 而这一切刀疤都看在眼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颇有些恨铁不成钢般的怒意,啐道:“瞧你们一个个的,好像蔫茄子一样,没出息!” 他说着走过屋里几人,在每人脑袋上拍了几巴掌,一旁的陈猛斜靠在一旁的窗扉上,嘴角带笑,等刀疤打够了这才开口:“行了,都打起精神来,咱们又不知道谁是郡主,他们威胁起来将人送回去不就是了,我们都投降了他们还抓着不放那可就是他们不厚道,挨骂的可是他们。” 对啊,反正盘龙山身后有官府撑腰,方明他们早就和盘龙山达成了协议,到头来该受处罚的可不是他们,做官的与土匪狼狈为奸,该害怕的不止他们。 不得不说,陈猛这几句话真是说的巧妙,瞬时便起了作用,众人便放下心来,继续讨论起桌上的画像来,仔细辨认一番便知道那是阮明娇和燕徵。 方明和司马苏允,参军齐州三人被燕徵拉着喝酒,面上越是着急便越被燕徵灌酒灌的猛些,酒过三巡后人已经迷迷瞪瞪的记不起事来,便和燕徵称兄道弟起来。 今儿一早起来,三个人都如同被人揍了一顿,浑身发疼泛酸,三人互视几眼,拉回几分神识,下一刻便觉得不对起来,几乎同时腾的起身。 “坏了,坏了,怎么……”方明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对面的两人,一时懊恼,开始来回踱步,一边还焦急的拍手,“这可如何是好?怎么就宿醉了。” “大人别急。”一旁的齐州揉揉自己酸痛的脖颈,一边走到一旁的窗子打开朝窗外望去。 街道上已是人来人往,异常热闹,他又将窗子关上,走到门前刚开门,门前便是两个带刀的守卫,三人目光交融,皆是一愣,还是门外的守卫先反应过来,拱手一拜:“见过参军。” “你们是?”齐州眸子微眯,语气不善道。 “我等是燕御史派来保卫几位大人安全的,这会子花镜寨的人怕是已入城,大人怕有人混入其中。” 那守卫回完话,便低着头等待齐州发话。 “辛苦!燕御史何在?”齐州转头看了眼身后的其余两人,问道。 “御史已在前厅雅间,若几位大人想要去找御史……” “等我们洗漱完毕再去吧。”齐州打断他,退后两步将门关上,两个守卫交换过眼神,又重新站回原来位置,并没有因为齐州的傲慢无礼而有所不悦。 齐州转身进屋三人相视一眼,到了一旁的书案上将说的话以文字代替,齐州说不止门外有人把守怕是燕春楼周围全是眼睛都在盯着他们,方明和苏允稍一皱眉,又问现下如何。三人静默一阵,到最后也没商量出个对策来,到最后只能寄希望于陈猛那边。 三人收拾完毕,跟着两个守卫去找燕徵,这一出门齐州这个司法参军的敏锐洞察力便起了作用,如他所设想,燕春楼周围一草一木皆是眼线,都在盯着他们的动向。 他略一扫过周围,装作无事发生继续往前走去。 燕徵和他们喝着茶,一边对着计划,却没见到阮明娇的影子,昨天一早他们还偷摸见过阮明娇,现下却不见人,像来是并没有察觉到,阮明娇继续执行计划,以自己为诱饵引花镜寨上钩。 三人这才放下心来,同燕徵一起举杯推盏。 时间过得很快,没多久的功夫天就灰蒙蒙的暗下来了,燕春楼里亮起了灯。灯的样式还繁复的很,没个做工精良,尤其是一楼大堂的位置,更是帷幔连天,红色的帷幔,明媚的灯光将整个大堂装扮的极为喜庆。 大堂的正对面有一方大大的场地,这就是今晚选出花魁的表演场地,楼外已然是砰砰砰的鞭炮锣鼓声声震天响。 街上也越发热闹起来,街道上亮起的灯盏家恍如白昼,今夜月色正好,却不像平常那般孤寂请冷。 燕徵陪着房明几人喝着茶,总算是有人来请他们去往二楼的雅座,提前挑好了位置,齐州略一沉吟,似是不放心般朝燕徵拱手一拜,“御史,这花魁赛马上就要开始了,下官有些不放心楼内的安防,想再去叮嘱几句。” “齐参军,今夜就是等花镜寨那帮人落网,不必这般紧张,本官已派人下达了命令,您不用再亲自跑一趟了。” 他话音刚落,燕徵就笑了,胸有成竹却有些嗔怪的意味在里面,说完还朝其余三人一挥手做邀请道。 御史大人都这般说了,他还能如何,心底虽焦急如焚,到最后还是得硬着头皮和燕徵走。 四了来了二楼的雅座,比三楼的雅间视野更为宽阔,也更能看清楼里的景象,异常奢靡繁荣带着香粉气,红色帷幔将大堂勾勒的更为魅惑。 二楼的雅座和一楼的普通位置都已坐满人,人声嘈杂,燕徵扫视过周围,人人都正常,有些看着看台异常兴奋好似已看见了翩翩而来的美人。 他刚收回视线,大堂的灯光猛然熄灭,一阵昏暗,楼里的人开始慌张起来,略有些不适应“什么情况,这表演马上开始,这么黑什么也看不清。” 方明等人眼前一黑,只挺了大堂的烛火,二楼雅坐还留着几盏,他们刚要开口,就挺的大堂内一阵欢呼,一束灯光搭在连着二楼栏杆和大堂围栏的红帷幔之上,有一蓝衫美人踏着帷幔抓着另一帷幔缓缓走下来。 那美人面纱这掩面,一头乌发扎着小辫披在身后,落在舞台之上,蓝衫随着舞姿摇曳,琴声缓缓而悠长转起从之间谈过,美人在舞台翩翩起舞犹如侮辱花丛的蝴蝶一般,异常轻盈。 台下人看的呆了,被这一幕吸引住,下一秒琴声婉转变得急促,好似疆场之上荒无人烟的悲凉景象,那美人赤脚走在荒漠里孤立无援,舞姿略显疲累和孤独。 楼下的人静默无声,完全被舞蹈和琴声吸引住,直到琴声戛然而止,他们这才反应过来,一时惆怅不已,老鸨于凤连忙嬉笑着打圆场,“诸位看官,刘娘已经表演完毕,想要为刘娘投一票的尽快哦。” 那些人这才从失落中走出来,纷纷扬言着去找投票的地方,找到了柳娘的箱子将花丢了进去。 柳娘这一舞极美,又带着几分神秘,台下人反响极好,鼓掌声久久不歇息,门外人的喧哗声自然也落进了阮明娇的耳朵里。 她正在雅间里换了衣服,此刻正在化妆,便听的这声音心下便猜到了,反响这么热烈却不见丝毫异样的动静,难不成花镜寨的人在钓他们,根本就没来。 她伸手拍拍一旁的人,让他去叫从风快些,一边独自步到门前也去看台下的表演。 柳娘之后,鸢儿等人也纷纷上场,有个是几个姑娘一起上场,又谈曲的有跳舞的,甚至还有舞剑的要不说燕春楼是宁城最有名的春楼,姑娘们各个调教的风采不同,软魅多娇。 可一个个节目迅速在眼前闪过,却不见半分异常,反而是将七夕的花魁大赛推向高潮,然阮明娇知道越是平静便越不对劲,暴风雨来临前都是这般安静如常的。 他们的节目排在中间靠后几位,待上一位表演完成,从风也终于肯从房里出来,他今天打扮的几位娇羞,是楼里的姑娘给化得妆容,精致到真看不出男女,手法原比阮明娇好。 可排练是排练,真要上场了从风还是怕,阮明娇搂过他在他耳边叮咛几句,他眼眸一亮,异常坚定的朝阮明娇点头,二人这才上场。 第五十章 来了 宁城的乞巧和京城差不多少,只不过有些本地习俗会有些出入,或者规则会多些。 每年宁城都会在祭祀坛处放飞孔明灯,意欲将心事托与天宫的仙人请求解答。 完事后城里回响起鞭炮爆竹声,待嫁的姑娘们还会在自家院子里,接着月色和灯火织起自己的嫁衣或是出嫁要用的被面的花纹。 这一晚有些姑娘家中管的不太严会带着三五护院和丫鬟一道出来凑热闹,或是早已成亲的夫妻会踏着月色一家子在街上逛,最后进订好的酒楼和望星阁里欣赏满天烟花。 而这一天,属城中燕春楼是最为热闹的,燕春楼将每年的花魁比赛定在一天,也是老鸨于凤为楼里的姑娘们谋的一个好出楼。 城中有些达官显贵或是清一色比较痴心纯清的儒雅书生,铁了心要为楼里的姑娘赎身,那花魁大赛便是这样一个契机。 于凤也好通过花魁大赛考验考验这些人的真心,毕竟从这种风月楼里出来的姑娘到最后下场没几个好的了,有些姑娘早有固定的,暗中早已眉来眼去托付终身的人,所以花魁大赛便越发卖力,想要为自己挣个锦绣前程。 风月楼里的姑娘,原本也没有那般悲催,虽不都是什么大门高户一夜落寞的姑娘,但大都是些家世清白的,到最后迫不得已只能来此处。 到最后也分不清真心假意,只知道床上男人说的话千万不要信,可时间一长,青春美貌不在存在,担心日后的生活,有个人想要救她出去这深水泥潭,自然也是渴望的。 刘娘从前只笑她们可笑,从前那般信誓旦旦,却一见男人还是着了他们的道。却不想她竟然也有这样的一天,她见燕徵的第一眼就想要跟那个男人走,不做妻妾,哪怕只是个奴婢也比她现在生死不如的好。 她还不容易下定一次决心,却发现那人却并未有这般心思,原他身边早就有了比她更为好的人。 如明月一般皎洁,清傲娇软,家室比她好,她却还妄想着将自己同尊贵的郡主去比,是个人听见她这话都觉得可笑,她却不甘屈居与命运。 她低头看了眼手里的腰包,将她洒进了一旁桌上的茶杯里,撒完不忘将茶水搅均匀,这才匆匆退下去。 “站住!” 她刚出了门,她慌慌张张的走进后院,还没来得及回自己的房里换衣服,就撞上迎面走来的鸢儿,她早就换了自己身上的衣服,换回自己一贯清凉单薄的薄纱半身裙,上身一件浅碧色秀着荷花的褂子,外拢一件薄纱的外衫。 居高临下,如同黑天鹅一般傲慢无礼,一双眸子里尽显轻讽,红唇微微扬起。 柳娘下意识将手里的东西塞进袖子里,强装淡定的抬头看向她,眼里却是莫名的慌乱,“你什么事?” 鸢儿没理她,睨了眼她躲在身后的手,一使眼色她身后两个扎着丸子头的侍女便要上前,柳娘一楞,心虚不已连忙后退眼底尽是惧意,“你要做什么,冯鸢儿?别过来,救命啊,呜!” 她刚要喊人,那两个丫鬟猛然上前一把捂住她的嘴,一人控制柳娘,另一人强行抓住柳娘握纸的手,将她手强行掰开,将手里的纸团交给一旁的鸢儿。 冯鸢儿略意挑眉,拿起纸团上面还有残存的药粉,她稍一凑近便变了脸色,眼眸骤然一冷,继而闪过一丝轻蔑:“你柳娘向来高贵,最烦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怎么现下却是不装了,连这媚药也用上?这是瞧好了要攀附哪位大人物了?” 她语气讥讽,神色轻蔑,她原本就与柳娘不对付,尤其在她来了以后几个自己的大主顾都被柳娘吸引过去,她还摆出那副清高孤傲的姿态,偏生那些男人还异常着迷,被她迷的五迷三道的。 每年的花魁大赛她都要屈居与于柳娘之下,不过一年便让柳娘将她头牌的位置抢去,她自然恨得紧。 从昨天开始,柳娘就开始鬼鬼祟祟,她自然也瞧得出来,刚回后院换了衣服,就听见身边的人说柳娘才刚来后院,明明比她先结束,现在才回来,她当即便觉得不对,领着人出来就撞到了柳娘。 柳娘心下气急,挣脱将她禁锢的两个丫鬟,红着眼圈从鸢儿手里夺过那包着药粉的纸,怒斥道:“与你何干?你不如多想想进了金主家如何维护好你这个第十一房姨娘的地位吧!” 她说完便要绕过鸢儿离开,她这话显然戳到冯鸢儿了,她没走几步便被人拽着头发拽回来,冯鸢儿手劲大,扯着她的头发,眼神凶狠。 “与我何干?好啊,那我就要看看那外面的贵人们知道被你算计,要如何对你这贱货!” 她说着,一把将柳娘推倒丫鬟跟前,那两丫鬟放过一次柳娘,现下手上并不敢松,只管押着柳娘让她不能动弹。冯鸢儿带着他们直往前面走去,柳娘一边走一边挣脱,几人一路吵吵闹闹。 二楼雅间。 花镜寨的人早已改头换面混入今夜来燕春楼的宾客里,刀疤为首的人正巧坐在了燕徵他们对面的雅间,待阮明娇上场后,身旁的陈猛便拉着他小声嘱咐道台上的人就是平阳郡主。 刀疤眼眸一亮,向看台上望去,便见一灵动的身影在舞台上随意摇摆,翩翩的衣摆如同蝴蝶一般的轻盈,弱柳扶风,一张美人面更是在灯光的映衬下娇媚可人。 他见过不少美人,但那些要么软若无骨,要么就是有些硬梆梆,但跟眼前人可柔可刚的身姿比起来实在差些韵味,他当即来了兴趣,冲身后人一使眼色,那几人便领命退下。 阮明娇选的舞蹈是自己在现代最喜欢的一支古典舞,她平日里就喜欢健身,跳舞什么的放松身心,所以身体协调就很好,人又瘦又因为精神性的健身,线条也异常优美流畅。 她带着从风上舞台,舞台的灯光瞬时亮起来,原本对今夜这些舞蹈小曲半分不感兴趣的燕徵总算将视线投向舞台,不再像之前那般冷淡,游离的眸子里泛着星星灯火,全身心的关注着舞台上飘动的身姿。 如果他们猜的不错,花镜寨的那帮人目标是阮明娇,那么之前的平静都是暴风雨前的征兆。 他们此刻才是真正的打起精神,将目光投向台上,隐在暗处的兵卫时刻准备出手。 台上的两人已是一副整装待发的模样,虽然跳着舞,但阮明娇的眼神随时在周边扫过,只要发现可疑,她便能第一时间递出消息。 她刚和从风交换过身位,下一刻,一阵呼啸而过打在了周边的烛台和灯笼上,堂内瞬时暗了不少,她轻呼不好。还没来得及离开,另外半边的烛火也熄了,堂内瞬时昏暗一片。 燕徵正盯着堂内,这一状况他第一时间便反应了过来,然而还没来得及做反应,二楼雅座的灯火也被人打灭,整个燕春楼内瞬时陷入一片黑暗。 燕春楼一黑,周围尖叫声不断,纷纷扰扰的耳边全是人声。 “怎么回事!”他腾的起身,语气急切,整个人便陷入一阵震怒。 没人应答,他从怀里取出火铳吹亮,趁着微弱的光亮飞下二楼,来到一楼大堂:“阮明娇!” 阮明娇一边摸索着一边寻着记忆往后退去,听见燕徵叫她,她刚要上前答应,身后一阵厉风拂过,刮过她耳边。 她侧身一躲,擒住那人的手臂,厉声道:“何人?” 那人没说话,阮明娇刚要唤燕徵,那人手一松,药粉便在手里散开,阮明娇意识到不对,捂住口鼻已来不及,顺势就往下倒,软绵绵唤了句:“燕徵!”便晕了过去。 黑夜里瞧不清状况,燕徵的耳力越发的好,即便只是一声微弱的声音他也听见了,黑眸一怔便要寻着声音来源处跑去:“阮明娇!” 他还没行动,手里的火铳被一阵剑风刮过吹灭,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两个人黑衣人一左一右挡住了他去路。 燕徵不得后退几步,一个高踢将右手边的剑踢走,那人手腕一时吃痛退后几步。 旁边人见同伴受伤,也发起狠来,挥刀边冲着燕徵而来,燕徵回身一踢直接踹在他胸前,将人踢出好几步远。剑被踢飞的人见状不妙刚要走,被人揪住后领,直接摔在地上。 燕徵如同嗜血的恶魔一般蹲下身子,将剑抵在那人脖颈前,恰如这时燕春楼的烛火重新燃起,楼里瞬时亮起来。 屋子里的守卫及时将误打误撞,没有及时逃出去的刺客抓了回来,有些还在反抗被守卫直接拍晕过去。 灯火一亮,原本嘈杂的人群好像找到了慰藉,慌乱的心也定了不少,但在看见一楼大堂的情形却又重新吵闹起来,有些胆小的甚至已尖叫出声。 人群顿时慌忙攒动起来,争先恐后的想要往外逃去。 “都别动!”燕徵厉喝一声,睥睨一圈周围,神色凌厉不容人反抗,“吾乃都察院左都御史燕徵,此次奉陛下旨意前来宁城剿匪,再敢引起骚乱者,立斩不饶!” “大人,这可如何是好,人被劫走了,需要下官派人去追吗?”方明等人姗姗来迟,在人群里挤下二楼来,扫视一圈周围,只剩下几个被抓住的花镜寨的匪寇。 燕徵没理他,捡起旁边的剑将捡低在被他丢在地上人的脖颈之处,言语冷厉,眸子里淬着寒光,“我只给你一次机会,花镜寨还有没有密道!” 他说着,将剑往里推了几寸。 那人立即大叫:“我说,我说!” 第五十一章 借刀杀人 方才还月色明媚,这会子却是不见了月亮影子,只剩漫天黑雾一片,越发阴森可怖。 耳边呼啸的是风声还有马蹄声,一群人的嘻嘻声,言语粗鄙异常得意。 阮明娇在马车里醒来,眼前一片黑,嘴也被人塞了不布团,双手被人背在身后用极为粗壮的绳子捆住。 她心底一阵害怕,却不住的提醒自己镇定下来,试探的往一旁踢去,旁边一阵个软乎乎的东西随即发出闷哼。 她这才松了口气,好在不是她一个人,有从风陪着她心里能安定不少,不管做什么好歹有人接应。 从风被人踢了一脚,这才迷糊醒来,眼前同样一片黑,和阮明娇同样的被绑姿势,只是他这么大个子实在有些憋屈。 他还记得他昏迷过去之前被人一棍打在脑后,那人绑他的时候才发现绑错了人,但好歹也是姑娘乌漆嘛黑的也顾不上那么多也将他一块绑了,那人还不忘吐槽这姑娘吃了什么东西长这么大个子。 从风想着身后的绳子便也解开了,伸手将嘴里的布条和眼前的黑布解下来。 他们小时候特意训练过,被人五花大绑丢在湖里自己求救,能在规定时间解开绳子游上岸便被燕徵留下来,解不开的自然也不会淹死,有人就在旁边盯着,一旦发现溺水立即将人救起来,所以这绳子根本捆不住他。 他一睁眼,略有些刺眼,好一番适应这才看清眼前略显昏暗的车内,看见阮明娇他一愣,随即上前压着声音道:“郡主别怕,属下替你解开。” 阮明娇听见他声音时已经放下心来,借着烛火从风看见她点点头,然后背过身将自己被捆在一起的手露出来,从风三下五除二解开绳子,阮明娇得以舒展这才自己拿下塞在嘴里的布和眼前的障碍。 略一适应,这才解开车帘一角,刀疤他们的脚程很快,这么半个钟头已然是出了城正往宜州而去。周围马匹声杂乱似乎人很多,看来刀疤他们这次做的准备充足,就是奔她来的。 一旁的从风以为她是在担心,出声安慰:“郡主放心,我们等人就在身后跟着,待会一到宜州,便有人接应。 “嗯。”阮明娇点头将手车帘放下,干脆仰在车壁上想起事来。 也不知白染他们有没有上山,若是控制住花镜寨那些人,刀疤便逃不了。 燕春楼内。 方明等人正襟危坐,各个大气不敢出,看着燕徵上了马疾驰而去。 原因无他,冯鸢儿拉着柳娘走到前面来,楼内一片昏暗,一阵嘈杂和兵器相交发出的利剑声,吓得她两连忙躲起来,待这一阵交战过去,楼内重新亮起灯光,他们这才看见阮明娇不见了人影。 柳娘当即不淡定起来,眼神慌乱就要藏起来,被冯鸢儿一把抓住,两人的争执引来众人的关注,于老鸨恨铁不成钢,喝了几次都没阻止住。 参军齐州这才喝了一声,将两人带上来,柳娘神色慌张,眼眸已湿漉漉的带着水汽,甚是我见犹怜,一个劲的摇头说着不是我,不是我。 燕徵眸子一怔,察觉到不对,喝道:“怎么回事?” 冯鸢儿被他这一厉喝吓得浑身一抖,随即低下头去,慌乱道:“是,是奴家发现柳娘鬼鬼祟祟的,所以找她问清楚,从她手里发现了媚药的粉包。” 她说着上前几步,在柳娘没有准备之时,将她手里被攥成一团皱巴巴的纸团拿了出来,给燕徵展示:“大人,你看就是这个。” “不是我,不是我。”柳娘吼着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燕徵拿过纸团略一闻过,便觉刺鼻,一把抓住柳娘的肩膀,质问道:“你给谁下的药!” 他说着,抬眼扫了一眼周围的人,各个神色淡定并无异常,他心底的不安越发强烈起来。 “他这一声,拉回柳娘到神识,他眼神寒冽像是淬着毒,“我,我下在了郡主茶里,我不是有意的,事后我就后悔了,我不知道郡主有没有喝茶,我不是有意的,大人饶命!” 她慌乱的说完,只剩下一个劲的磕头求饶,燕徵心头一怔,将人推开,眼眸猩红震怒不已,“将这毒妇给我拉下去,待我回来再做处置!备马!” 方明等人立即反应过来,让人将柳娘拖下去,一边让人备马,燕徵心慌手抖。耳朵一阵耳鸣听不清旁边人说的话,四肢百骸如同万蚁蚀骨般难受,浑身颤抖不已,却一个劲的让自己镇定下去,翻身上马一扬鞭便疾驰而去。 而楼里,冯鸢儿更是吓瘫在原地不敢动弹,她原以为柳娘只是用媚药为自己争取一个前程,却没想到她这般大胆,竟然敢去算计尊崇无比的郡主。 她不禁想起,若是郡主真出了什么事,他们这些人别说是有个好前程,怕是连安稳度日都做不到了。 山间呼啸的风吹的众人衣摆猎猎作响,白染一行人已在这一天一夜中到达了盘龙山,连夜趁着月色到了花镜寨。 寨子里一片安静,来时路上他们已将路上的守卫解决,寨子里各处也有守卫巡视。白染带三五人解决了守卫,将火把点燃,众人四散而去。 原本安静的山寨瞬时响起了人群的尖叫,睡梦中的花镜寨众人被打断了美梦,一群提到训练有素的守卫不知何时冲上了山里,各个凶神恶煞的带着人提着他们起来。 山涧里想着响彻着人们的惊恐声,被人推到寨子里的平台处,周围依旧是一群带刀凶神恶煞的守卫,身穿官服,有小孩子看到这阵仗早就吓得哭出声来,躲在父母怀里抽泣。 “你们是什么人?” 有大胆的借着火把,看清了周围人,为首的是一个白衣男子,高声问道。 白染睨了他一眼,从怀里掏出令牌,“吾乃朝廷特使,奉陛下和御史大人的之意前来剿匪,尔等缴械不杀,若有反抗者,格杀勿论!带走!” “大当家的他们呢?你们抓了我们想怎样!”李采莲怀抱婴儿,意识到事情不对,壮着胆子问道。 她这么一问,也引起了众人的注意,明明他们的大当家下山了,这群官府的人不去保护山下的百姓,竟然是摸上山来了。 “你是李采莲?”白染上下打量她一番,女人面容清秀,淡定如常,在他问话之时却是下意识闪躲,没回话。 他一挥手,几人上前就要抓李彩莲,周围的人也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有几个男人立即站到她面前挡住他们她,大声质问道:“你们想做什么?” 白染他不理会,只是透过几人望向李采莲说道:“夫人放心,我们不会伤害你,只是请夫人随我们走一趟,大当家走上不归路被人利用想要劫走郡主,可他太过失算,平阳郡主背后势力庞大,到时候怕是你们这一寨子也不得好过。” 李采莲秀眉一蹙,身子一怔,明显是不知道,刀疤只告诉她说是官府挑衅,已整兵打算上山来了,他必须出其不意下山挫挫官府的锐气,却没想刀疤瞒着她去劫郡主。 她以为同以往一样,他们多了这么多年,刀疤怎么会突然想要去劫郡主。若是有心人去查他们当年的事,那刀疤无异于将自己和山寨推入火坑,他们这些人在当年死里逃生本就是捡条命,如今难不成还是逃不掉。 她略一思索,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绕过身前几个男人,朝他们看了一眼,那几人似乎也是有些犹疑,便听李采莲说道:“我没事,别跟他们起冲突。” 她识大体,白染也不计较,让人将李采莲和怀里的小婴儿带了下去,伸手一挥让人带着其他人一同往山下走。 还没来得及整顿山寨,在山寨李搜寻赃物之时,有人在一处空荡的底下挖出了箱子。刚一撬开,那箱子里竟然是火药,小兵一看火把的碎渣掉进箱子里。那小兵手一抖,将箱子丢下刚跑了两步身后的箱子就炸了。 那声音震动天响,冲破天际,电光火石间,将整个盘龙山照的如同白昼,异常明了,大地间一阵震动,天际间不知什么的碎渣纷飞。 白染刚走没几步,身后便是一阵剧烈的震动,一阵耳鸣,身后如烈火般照的他后背犹如火盆灼烤。 他眼眸一怔,回过头望向那发声爆炸的地方,身后已然是一片火花废墟,借着四面开始频频发生爆炸,地面的晃动越发激烈,他脚下一抖竟然险些摔倒在地。 他们被人耍了,这是诱敌!有人想要借着他们的手除掉花镜寨的人。 耳边是哭喊,嘶叫声夹杂着砰砰声,天地间仿佛处在一片地狱里,有慌忙奔走的人群,有同父母走散的孩童被吓的嚎啕大哭,有些人上一刻还在奔走,下一秒就被脚下的爆炸的粉身碎骨。 猛烈的风吹来一阵夹杂着火药的血腥味,他立即反应过来抱走李采莲怀里的孩子,拉着李采莲,吩咐众人尽快遣散人群下山。 第五十二章 对峙 盘龙山的爆炸使的整座山变成了一座尸山火海,花镜寨的人如同树倒猢狲散,根本分不清方向胡乱窜逃。爆炸持续到将花镜寨炸成一片平夷后才停止,剩下的便是烈焰火光,大火蔓延至整个盘龙山而来。 宜州的府衙本来在等宁城的士兵支援,一边加强宜州和盘龙山的相连处,没成想一阵阵猛烈的爆炸声从他们身后的山上响起,接着就是蔓延不绝的火势。 城内的百姓原本都在睡梦中,这猛烈又激荡的爆炸声直接把他们从睡梦中炸醒过来,又推开窗揉着眼的人。待看清一处火光时睡意全无,惊吓着招呼屋里的家人上来看。有披着外衣出来,发现火势就是盘龙山,那火势之大吓得他连忙往家跑去。 府衙的士兵看清局势,一时间有些拿不定主意,再这么炸下去任由火势蔓延的话整座盘龙山都将被炸光烧尽,还会影响到周边的民居。 “你,赶紧去府衙找大人。”为首的士兵先镇定下来,揪起一个小兵便厉声吩咐道。 小兵立即得了命令,撒开腿便往府衙的方向跑去。 其余人分兵几路将盘龙山和宜州相连处迅速挖开一道沟渠来,防止火势蔓延下山,危害宜州周边。 待白染等人带着能带下山花镜寨众人,府衙已经挖出一条渠沟来,宜州的县令也已赶到,两方人马撞到一起,皆是一愣。 府衙的士兵干的满头大汗的,只顾着低头挖出沟渠来阻止火势,却忘了山上还有人,他们心心念念要剿了的土匪寨子,此刻人就在他们面前,一路山程下来早已筋疲力尽,相互扶持着才勉强站稳。 府衙的士兵拿着铁锹,一时不知道该上不该上。 还是白染先反应过来,拉回两方人的思绪,拿出自己的令牌:“吾乃御史大夫的亲信,奉大人之命前来剿匪,谁是县令?” 李昭听见白染的话,借着火把的光亮上前瞧清了白染的令牌,当即便拱手一拜:“下官宜州县令李昭见过大人!” 他起身,扫了一眼白染他身后的人,略微一顿,“大人,这是?” “他们都是花镜寨的人,关起来给些吃食,不许用刑,这个是刀疤的妻儿好生招待,等御史大人过来处置明白了吗?” 然白染镇定自若,并未在意他的为难,只简单交代几句,李昭便连连点头称是,随即招手赶紧将人带下去,这才转身邀请白染等士兵往府衙而去。 刀疤一行呢,行至后夜,晚间却下起了大雨,众人耽误了行程,宿在野外的林子里,等到雨势小些后才又继续行进。 到最后,紧赶慢赶的才在晨时入了宜州城外,宜州城今日却莫名有些奇怪,早早开了城门迎接过往。 他们这么大摇大摆进城必然是不能,于是在宜州之前的野林子里就已经弃了马车,分散成几行人打扮成普通百姓进城。 推阮明娇和从风下车之时,才发现他们已将绳子解开,白日里这才瞧清从风的脸,没成想竟然是抓了个男人回来。一时间有些震怒,挥手就是要往从风脸上挥去,只是那人还没近身就被从风一个抬脚踢了出去。 刀疤和陈猛也万万没想到从风竟然有这般身手,当即不再小觑他,立即让人将从风和阮明娇包围起来,“杀了这小子,免得他坏事!” 刀疤挥起自己的大刀,其余人也抄起刀剑直逼两人而去,阮明娇和从风空手赤拳,根本抵挡不住,很快便落了下风。 刀疤等人趁势抓住阮明娇防守的漏洞将阮明娇擒住,阮明娇要躲,一柄短刀抵着她白净的脖颈,从风反应过来要救,刀疤立即喝到:“别动!” 从风一时间不敢上前,只能待在原地,刀疤等人却是耀武扬威,“小子,不想让们郡主受罪就乖乖等死,别挣扎!” “不要,从风,快跑,不用管我!”阮明娇眼眸一怔,当即便朝从风喝道。 她刚说完,身后的刀疤却是在她脖颈一肘疼的她眼冒金星,瞬时说不出半句话来。 而从风哪里会肯丢掉她一个人逃走的人,不在反抗后便让人轻而易举的擒住。他不跪,陈猛便一脚踢在他腿弯处,逼着他下跪。 他再起来,陈猛再踢,直到周围人都被激怒,数不清的拳头朝他身上挥来打的直到他不在反抗,直不起身来他们才肯罢休。 陈猛揪着他起来,从风脸上已是一片血色,眼睛已被打的红肿起来,视线模糊,正这时,陈猛手一挥见刀就要落下,从风闭着眼,阮明娇视线模糊,想要动却被人死死钳住,不得动弹。 “从风,跑!”她只能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来,从风却也是没有力气。 正这时,林子中忽然有人窜逃进来,陈猛收手,几个人上前喝住那人:“什么人?” 那人一身黑衣粗布,看上去略显狼狈和老态,整个人身上烟灰弄弄带着一股硝烟味,那人在看清陈猛等人后,当即跪下崩溃大哭:大当家,二当家的,山寨没了,夫人和其他人都被府衙等人抓走了!” 刀疤等人看清来人的面孔本就是疑惑,这是他们山寨里的老人,叫王勇,平日里腿脚不便并不轻易下山,现下听见他这般嚎啕哭诉,更是大吃一惊。 “怎么回事!”刀疤也顾不上擒着的阮明娇,大步上前揪住王勇的衣领,眼眸里猩红恐怖带着着急。 阮明娇失了重心,随即瘫坐在地,她却顾不上自己,连滚带爬的去到从风身边,“你没事吧,从风!” 她喊着将人扶起,从风却是朝她一笑,“属下没事,郡主,您金尊……” “都什么时候了,还讲这些!”阮明娇喝住他,不许他再说自轻自贱的话,扶着他站起身,旁边便有人围再在他们身边,以防他们逃走。 那人将昨夜盘龙山的事情一五一十都道来,刀疤和陈猛不敢置信,陈猛将王勇推开,厉声道:“怎么会爆炸的,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大哥,冷静一点,他们有郡主在我们手里,必然不敢轻举妄动,我们先进城看看情况”陈猛拦住他就要踢上王勇的脚,轻声劝慰道。 刀疤这才拉回一丝理智,让自己镇定下来,略一布置战术,便让人拉着阮明娇和从风去城门前。 从风被打的遍体鳞伤,他们怕让人看出端倪,让从风换了衣服又用衣服和头巾把从风包裹的严严实实的。 “这是怎么回事?”看守的士兵指着从风,眼神不善的问道。 阮明娇在一旁扶着从风,还没来得及开口,一旁的人便拉住他,赔笑道:“我这弟弟生了病,是来看病的不能见风寒。” 那守城的士兵将他三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眼神依旧带着几分怀疑从风轻声咳嗽几声,旁边的人立即道,“也不知道传不传染,大人还是离远些的好。” 守城的士兵一听,连忙捂住口鼻退到一旁,十分厌嫌的挥挥手,“走走走,快走!” 那人这才松了口气,带着阮明娇两人进城,一旁的刀疤和陈猛等人也在随时关注着这边的状况,看他们进去了这才松了口气。 一进城,刀疤一行人便往指定的地方走去,从风却是转头朝阮明娇使了个眼色。 阮明娇点点头,绕过从风,直接在看守他们的人脖颈一掌,从风当即夺过他手里的刀将人拍晕,两人转身进了一个巷子。 从风边走边敲打着墙边,直到敲到一处空地,伸手一推,里面竟是一个暗格,伸手一掏拿出来一个传递信号到信号弹,他没犹豫,立即朝天空发出去。 “嗖!”烟花弹在空中窜出一道火花来,然后在耳边炸开。 两人没敢停,一路往府衙跑去。 刀疤等人没见到阮明娇等人的影子,城内也不似他们离开时那般繁复。街道上摊贩小店也是没开业,周围一片静谧,他原本以为是时间太早,昨夜盘龙山又发生了那么大的爆炸,今天适当歇业也是应该的。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都是引他入局的计划,如今听着天上的红色火光,他才反应过来,他们一举一动早就被人知晓,这就是为他做的局。 身后的城门已然关闭,周围除了风声还有异常嘈杂的声音,整齐而又急促,显然是奔着他们而来。 “遭了,大哥,我们中计了!”陈猛退回到刀疤身边,呼吸急促带着气愤道。 刀疤睨了他一眼,眼神扫到一旁来报信的王勇,他上前几乎抓住王勇,质问道:“你早上究竟是怎么出来的,是谁来人让你引我们入城,你是不是已经做了府衙的狗腿子!” 那王勇也知他们被人算计,本就害怕现在刀疤这般质问他,他更是吓得腿软又跪了下去,一遍嚎啕一边磕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出城门之前不是这样,大当家的我真没有背叛山寨,我没有!” 他这个窝囊样子,刀疤异常痛恨,但也知道他没必要骗他们进来只是有人故意放他出来报信,也不去再计较。 站起身,扫视着周围已经将他们围住的府衙官兵,提刀喝道:“兄弟们,官府的狗欺我太甚,毁我山寨,掳我亲人,今日就算是死也要拉上一个垫背的。 第五十三章 突发状况 “刀疤,你这话说的可笑!” 花镜寨众人被刀疤一鼓励,方才些许的惧意有些消散,各个打起精神来,一副势要和府衙决一死战的架势。 然而双方还没来得及动手,耳边呼啸着风声夹杂着一道温润略显不太平和的声音,刀疤等人一愣,随即转身望向声源的地方。 城门的方向,府衙的士兵绕开一条道来,只见一身青衫风尘仆仆,沾染着一身寒霜的男人身材高挑。浑身寒气,眉眼间尽是不屑,嘴角扬着笑意,那笑意不达眼底却带着几分运筹帷幄的悠然自得。 看见燕徵,白染眸子一亮,带着几分惊喜:“大人!” 燕徵在知道柳娘在阮明娇茶里下了药,立即便骑马一路追上来,紧赶慢赶路途遇上大雨也没停,这才追上来。 到了城外的野林,却还是晚了一步,但好在他早已让白染在城中布局。刀疤先行一步进城,被人困在城内才是插翅难逃,他更多的是担心阮明娇现下的情况。 直到刚入城时,从风的那枚信号弹才让他放下心来,从风在,阮明娇就没事,说不定她根本就没喝那杯茶。 他这才闲庭信步,给守城的士兵看过自己令牌进了城来,便见城门不远处戒备森严,已然是剑拔弩张的氛围,又听的刀疤的话,他这才没忍住出声来。 然而刀疤和陈猛看清来人,皆是一愣,此人气度不凡,衣袂翩翩,定然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都察院御史燕徵无疑了。 刀疤一怔,戒备不减,“你就是都察院御史燕徵?” “正是,你就是花镜寨的大当家刀疤?”燕徵颔首应下,也问他。 “我妻儿呢?还有花镜寨的其他人,你们炸了我山寨,还掳了我们的人这就是都察院御史的本事?有本事单挑,别搞这些阴的!” 刀疤不理会他,自顾自地问道。 燕徵无视他的傲慢,抬眼看向他身后的白染,“人呢?” 白染会意,伸手一挥,阮明娇便和守卫的士兵将李采莲母子带了上来。从风受伤严重,带着阮明娇到了府衙两眼一黑便晕了过去,阮明娇便寻了大夫给她,自己和守卫带着人跟上了白染他们。 看见阮明娇安然无恙,燕徵晦暗不明的眸子闪过一丝亮光,带着几分欣喜。不过想再去捕捉那抹欣喜确是转瞬即逝。 刀疤看见妻儿就要上前,被人拦住,他只得叫妻子的名字:“采莲,你还好吧!” 李采莲看见刀疤安然无恙,也知道带她来的那个长相柔美的姑娘就是郡主,当即就知道白染他们并未说谎。 她红着眼眶将刀疤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并未发现她受伤,这才哭出声来咒骂道:“你骗我做什么,你去掳了郡主做什么,安稳日子不好好过,你就是想找不痛快是吧?现在好了,山寨什么的都没了!” 她越骂声音越小,到最后确是抽泣的说不出话来,只是抱紧怀里的孩子一阵抽泣。 她这把刀疤看在眼里心疼不已,他确实骗了她,但是他这样不过是想掳了阮明娇和朝廷做交易。却没想到这不过是别人为他设的计谋,他也有些懊悔,应该再多斟酌几分的,可事到如今他已没有回头路,只能硬着头皮了。 阮明娇拍拍女人,上前几步,看着刀疤:“大当家的,山寨的爆炸是一早就有预谋的,我等计划匆匆连山寨都上不去,何来的毁了你的家,你自己现在还看不清眼前局势吗?是有人一早引你下山,将山寨置于空壳,又引我等上山为的就是一箭双雕!好好看看你身边的人,到底是谁怂恿你下山的!” 她这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词,让刀疤充满仇恨的神色恢复正常,略带几分疑惑。 在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之前,刀疤身边的人突然冲上前将手里的长刀刺进他胸膛,刀疤还没来得及说话,眼眸瞬时瞪大,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嘴角已是吐出献血来。 伴随着刀入肉体的声音,耳边一阵静谧,接着就是李采莲的尖叫声,她一边喊叫着想要挣扎着上前,被阮明娇死死拦住。 他身体缓慢,慢悠悠的转过来,就见一旁的陈猛,他眼眸微眯不敢相信,捂着胸膛的伤处,指着陈猛,手指颤抖:“虎子,你,……” 陈猛眸子一沉,将刀抽了出来,恶狠狠道:“对不住了,大哥!” 刀疤最终什么都没能说的出来,睁着一双大眼睛缓缓倒地,燕徵当即下令将陈猛等人抓起来。 周围花镜寨的人也没想到陈猛会这样做,皆是不敢置信,反应过来时皆是愤怒和难过。一时间也顾及不上向他们冲上来的官兵,挥着刀剑向陈猛冲去,一时间现场混乱成一片,而刀疤喜闻乐见,有人替自己挡刀了。 他随手挥下几剑,拉着身边一个人抹了脖子挡在自己身前一边向后退去,躲避两波冲他而来的人马。到最后靠近一边的房屋,他挥下两颗烟雾弹,将尸体推了出去,人就飞上了墙头。 大部队被烟雾弹迷住眼睛,燕徵早已飞身退后,大袖捂住口鼻并未受影响飞到平地站定,就见陈猛要跑。 他拿过弓箭手的弓搭上箭便射了出去,陈猛右肩受伤,回头望了一眼却是没受影响,继续往前走去,几个起跳没了影子。 待烟雾散去,众人才反应过来,刀疤已死,花镜寨的人群龙无首也不是灌饼的对手,只得缴械投降。 燕徵眉头簇成一团,眼眸沉着,带着几分山间迷雾的苍茫之感。 李采莲抱着孩子跑到刀疤身前,他双眼禁闭,胸膛的伤处还在不断的往外渗血,气息却已全无。他到最后还没能带妻儿回家。 李采莲怒吼一声,那哭声凄惨悲痛万分,只直冲云霄,听的人心底万分不忍心。 阮明娇站在她身后,却不知该如何劝解她,刀疤一死,他们追查的事又没了眉目,燕徵外祖当年的真相又如同落入大海一般,她现下顾不上安慰别人。 “你没事吧?” 她正想的出神,燕徵却不知何时已到了她身边,拉着她转了一圈。他神色慌张,语气急促,眼底的担忧却并不似作假,但看清她无事后才放下心来。 “你,怎么了?你计划周全,我不会有事的,就是到手的线索没了。”阮明娇侧头看了眼地上的刀疤,有些懊悔。 “事发突然,谁也没反应过来,你何必将责任拦在自己身上。”燕徵并没有因为线索断了的懊恼,反而轻声安慰她来。 白染带人将人带下去,又打扫了现场,他们与花镜寨的大都未见多少血腥。只有刀疤倒的地方有血迹,不过一场雨便冲刷的干净,像是从未有过一般。 花镜寨的人落网,寨子已毁,他们已经没了去处,本来也就是些被官府逼迫不得不上山的可怜人倒也没多惩罚。燕徵还请示了皇帝,萧启便让宁州给他们安置,勿要再上山。 这几日,燕徵一直忙到歇不了脚,在问过所有存货下来的幸存者之后,依旧是一无所获,那些和刀疤一同逃出来的人多半已经炸死在山上,或者不知道逃去了哪里。 花镜寨那夜的爆炸持续到半山,到最后一场大雨火势便没有再蔓延下来现在看去就是半山黑漆漆一片,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下面就是绿树成荫,环绕着花草甚是繁茂。 从山下看,依稀还能闻的见烟尘味,依旧能看见在空中漂浮的飞尘,为以防万一,怕还有爆炸的危险隐患在,白染这几日带人又上过一次山。 一为排除危险,二为再去花镜寨瞧瞧有没有刀疤留下来的证据,但连着几日搜山,一无所货。前两天也只发现了几个空箱子,花镜寨子多年掠夺的财务不知道去了哪里。 案件一时陷入了僵局,燕徵整个人都神神叨叨的,根本歇不好。阮明娇看在眼里,想要上前劝解几句,却发现有人先他一步从另一边的廊檐下走来。 她定眼一看是李采莲,她神色淡若,一身素色孝服,步履维艰整个人都清瘦了不少,她在燕徵一旁站定福身一礼:“见过燕御史!” 燕徵依旧抬眼,并未去看她,李采莲也知道燕徵现下心急如焚,她也不甚在意燕徵的态度,自行起身后,吞吐半晌,这才像下定决心一般,抬眸看向燕徵:“燕大人可是在找什么东西?或者在找什么人,奴家或许知道些什么。” 她说完,燕徵隐在月色的眸子突然闪起星光,清冷的身上带着寒霜看向她时却多了几分期冀。 燕徵收回思绪,带着人往书房走去。 刚一进屋,李采莲便朝燕徵拜下,“罪妇见过燕大人!” “你这是做什么?”燕徵没料到她会这般,就要上前扶她起来,李采莲却带着哭腔摇头。 “大人,您就让我跪着吧!我是为我夫向你谢罪,您就是当年沈大将军的外孙吧,见到你第一面我就应该想到的,这些年我们实在是躲的太累了,索性今日便一起说了吧。” 第五十四章 做错事不可怕 六年前,北黎的边境国发兵扰乱边阳等地,眼看着就要入城欺压百姓,异常嚣张。当时还放出风言风语来说北黎的皇帝软弱无能,他们在边阳这般作威作福也不敢派兵来与他们对战。 他们为了挑衅北黎的皇威甚至编出来歌谣,刺耳异常,这歌谣传到北黎的皇城时,皇帝萧启当即便怒火攻心,立即召来了内阁商议。 到最后,由沈老将军带着当时的虎啸营出使边阳躲回失地。当时的沈老将军五十有四。因为多年久经沙场精神头异常饱满,和边陲国交手多次,早就有了威名,平时的小打小闹如果听闻沈家军而来,这群人就跟一阵风一样还没打呢就散了。 可那次,周边几个邻国联手似乎大有与之一战的架势,沈老将军奔走一月到了边阳地界,迅速展开了部署。跟边陲排出的一小支精锐部队交手将其打退,原以为他们怎么也得休整,不成想竟然是半夜再行进攻,好在沈老将军一早有准备,在城楼上埋伏了人倒下火油和火石打了对手措不及防。 之后敌方的几次进攻都被沈老将军一一化解,战报接着一封一封送回京城,原以为再来几次这些一时撺掇起来的联盟就会瓦解,便可着手让京城派人而来收复周边。 这一夜,沈老将军难得的让将士们在营帐里喝酒吃肉,算作多日来辛苦作战的酬劳,众人虽在喝酒吃肉,但也只是略微小酌,谁也不知后面还有没有仗要打。 刀疤名叫张和,是当时一支小队的校尉,但是在沈老将军跟前已然当了多年的兵,秉性和沈老将军异常投缘。 上战场英勇威猛,沈老将军特意嘉奖了他,原本还说等这场仗打完,沈老将军便会向陛下请命为他加官进爵,但是他这一夜心情并不开心,原本最爱的酒在嘴里也变的索然无味起来。 原来在他跟随大部队来时,有人找到过他,塞给他一封厚礼,已承诺下只要他将那包东西送进沈老将军吃食里。每天放一点,送够三天便是,沈老将军便会因气血不足而亡。 那人是宫里的太监,塞给他一包药,还异常亲近的拍拍他,劝慰他识时务,毕竟是上头有人想要沈老将军的命,那人抓了他妻子,他为了稳住只得将药包收下。 大部队来时路上,他斟酌了一路,路上不是没有机会下药,可想起沈老将军对他的提拔,他便一时于心不忍,走了一路都没将药包送进沈老将军的吃食里。 不成想,一到边阳有人抓住他,竟然是那太监派来军中监视他的人,那人异常恶狠狠的将他踢倒一旁。揪着他的衣领威胁他,如果再不把药粉给沈老将军下进去,他便立刻一封书信回去,让宫里的眼线便动手杀了他妻子。 刀疤抱住那人的腿苦苦哀求,迎来的是更为暴烈的毒打,到最后他只能认下,这一晚之前他已将两包药粉下进了沈老的吃食和水里,今天是最后一包。 他端着酒碗,看向那个坐在火堆里一脸浩然正气的老人,再次犹豫起来。脑子里想起沈老看着他笑眯眯的神情。 “张和,听说你还有个妻子在京中,你出来她不放心吧。” “好好干,等回去升了官也让你妻子享享福,对你妻子好点,自己丈夫走这么远,一时不知音信,不知道多担心呢!” “张和,别睡,你妻子还在家里等你呢!” 那是他被敌人的飞箭刺伤的那晚,沈老救下他,自己的头盔都不知掉在了哪里,眼神只剩慌乱,摇着他生怕他睡过去,一边大声叫着军医。 沈老大义,他对这个国家,百姓无私奉献,对手下的将士更是如同自己的孩子一般关爱有加,并不会因为自己身在高位便对底下人喊打喊杀,对张和更是如此,从来没有嫌弃过他的出身,这般提携他。 他愣神之际,有个身穿盔甲身上沾着血迹还没来得及擦干净的人,走到他一旁蹲下伸手推推他。张和回过神来发现那人坐在自己身边,朝自己使眼色,又看向他身后的沈老。 张和一犹疑,那人便拿眼睛瞪他,他一叹息起身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端着酒水走向沈老。 沈老正端着酒碗,似是年纪大了,他来边阳这几天总是觉得胃难受,饭也吃的不多,连军医都劝他不要喝酒,但今晚这般时刻他为了鼓舞将士们这才小酌。 “将军,张和是个粗人,您带了我这么多年,打了这么多胜仗,跟着您我的生活都好了起来,张和敬您!”张和气色平稳,语言略显感激,拿着酒坛站在沈老一边。 沈老听见这声音,回头望了他一眼,连忙起身,浑浊的眼神里透着几分欣赏,异常高兴的拍拍张和,“你小子平日里话少,今晚喝了点酒倒是话变多了,要感谢也得感谢陛下,感谢你自己没死在地方的箭雨里!” 他说着将自己的酒碗递过去,张和眸子略一忽闪,继而抱着酒坛为他倒上半碗酒,两人碰杯,旁边的众将士也一同起来,“多谢将军提拔,我等都是将军的学生,没有将军也就没有我们今天。” “说的对!” 这话引来不少人附和,接着他们一同向沈老示意,仰头将手里的酒干完。沈老看着他们颇为感慨,自己老了,为国家战不了多久了,但他很是欣慰,有人能在他之后接过这大旗,让北黎的旗帜不倒。 激动道,“好,好!北黎有你们,陛下便也可放心了,这此大概也是老夫最后一次上战场,这日后北黎的安危还得靠你们啊!” 沈老想来最会鼓舞人心,这话说完时候众人心里暖意浓浓,仿佛正如看见了自己领兵打仗的模样,异常兴奋和激动。 刀疤默默退到一旁离开,回了自己所在的营帐,打算收拾东西离开,他把那杯酒坛换了,给沈老的酒里他根本没下那药粉。 他打包了包袱,有人推帐门进来,便是那让太监派来监视他的人,在军中化名李威,李威一脸得意,上下打量他一番:“药下了?做的不错!” 李威长得白净,一双狐狸眼透着几分阴险狡诈,人又瘦又高挑,张和实在想不通为何这样以后一个人在军中竟没有人发现异常,他神色平静,也不管李威如何说,径自绕开他,朝帐外走去。 李威脸色一僵,被人这般忽视他有些不爽,却又看见了张和身上的包袱眸色一沉,“站住,你收拾东西要去哪啊?” 他不再似刚才那般笑面虎,面色沉下来,狐狸眼李透着几分危险气息,语气极为寒冽带着几分威胁。 张和脚步一顿,并未回头,只是冷淡的回应道:“我任务已完成,待在这里难道要等他们查出来,让我死?” 李威被抢得一愣,继而又冷笑一声,“看不出来你还是这般念旧的人,你走了,这一大功要给谁呢?你放心,沈绪的死没人会查的出来,就是可惜……” 他故意一顿,张和听出他还有话没说完,回过身来,眯着眼看他:“可惜?可惜什么?” “可惜沈绪戎马一生,到最后竟没死在敌人手里,而是死在了自己信任的部将手里,你说他泉下有知会不会恨透了你!”李威一耸肩,走上前来,讥讽到,那嘴角的轻蔑之意落在张和眼里异常扎眼。 张和握在深入的手紧握成拳,颤抖不已。半晌,他忽而一笑,那笑带着释然带着几分英勇,“是啊,不过,你说错了一件事?” “什么?”李威笑意一僵,侧眼看他。 张和嘴角带笑,疾步上前在李威反应过来之时揽过他脖子,从袖子里掉出一把匕首刺进李威身体,又是连捅几刀。期间李威想要挣扎,却因为太瘦不是张和的对手被其死死按住,直到确认他无力反驳的时候,张和这才松手凑近李威耳前,低声道:“可惜,今晚该死的人不是沈老而是你!” 他说完,退后几乎,李威失去支撑,踉跄着退后几步,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指着他:“你?” 张和低眸在怀里拿出药包在他面前一晃,眼神淡定,在看到药包后,李威想要再说些什么,却再也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张和去了匕首在李威身上将血迹擦拭干净,又将张和的尸体拖到床下掩盖好这才出了帐子,带着二十来人的小部队兵分两路离开。 他们正出了帐子,碰到了巡逻队,巡逻队觉出不对刚要上前查看他们,却听的一真号角声,这是战声。巡逻的士兵也来不及查看他们,喊着他们赶紧收拾准备进军了。 他们一边低头哈腰答应,一边看着他们离开,这才向着相反的方向走去,走至边阳某一处的山顶,确认部队发现他们跑来,追来已来不及时一行人这才停下。 张和站在山顶,看眺望着山脚,心中愁绪万千,不知战况如何,也不知沈老如何,但他这一走便成了彻彻底底的逃兵,还是掌握着秘密的逃犯。 他杀了李威,知道朝中有人对付沈老,他此后的人生里都不能名正言顺了,但他不后悔,他没害死沈老,起码还为他除掉了身边的祸患。 他记得他从前问过沈老,他将来如果做错事了怎么办,沈老义正言辞的笑笑,摇头道:“你不会,张和。即便做错事,我相信那也并非你的意愿。” 张和想着,他放下东西,在山顶处跪下,双手交叠朝战场的方向拜下,“沈老,张和对不起您,您多保重!” 第五十五章 我陪你 后来发生什么事呢?张和天真的以为他杀了李威,没有下药暂时保住了沈老,却没想这军中不止一人,还是有人趁空子给沈老下了药。 沈老那夜上战场前吐了血,却因为敌军突袭,不得不打起精神重新上阵,两军交战他心有余力不足,几次交锋幸得身边的副将相救。但他的体能已撑到了最大程度,跟敌军的将领交手一个不放被人挑下马,这一摔他再未起来。 沈老将军倒地那一刻,脑海里回忆的是自己儿时,跟在自己父亲身边学习的时候。后来一路走马观花到了他第一次领兵打仗的时候,多么英勇无畏,可如今他却是以这种模样打完了自己最后一次仗。 但好在他是死在战场上,是为国战死,作为一个武将,他此生无憾了。 阮明娇听着李采莲哭着诉说当年情形,心中却感慨万千,一个人为了妻子去害另一个对自己有帮助的人,张和这六年来承受的不比旁人少。 可一个为国征战至万年的有功之臣,到最后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落寞,他没死在敌军手里,死在的是自己人算计里,这个人到底是谁。 她转头看着一旁的燕徵,他始终坐在那里一言不发,低着头,握着的拳头放在腿上却隐隐发颤,直到听见自己外祖以这样一个方式告别,两滴眼泪自眼底滑落,落在手背却被他很快掩去。 “那个太监是谁,背后之人又是谁?”阮明娇心中一阵触动,她从未见过燕徵这般,心底越发愤怒起来,转头看着李采莲质问道。 李采莲止了哭声,用袖子揩去眼泪,慌忙从怀里拿出一封信来递给燕徵。 燕徵已恢复正常,只是眼底的猩红和颤抖的手颤颤巍巍接过信封,拆了好半晌似是失去了力气一般,那信封完好无损,阮明娇见状赶紧拿过替他拆了,再将信展开递给他。 燕徵眼下神色呆滞,已不在意这些细节,拿过信纸看起来。 张和虽是个武夫,但一手字倒也写的端庄整齐,信里并未多写其他的,直接了当的指出当年的太监是个叫吴锦的内侍。张和这么多年躲藏,一边收集证据想要知道这个吴锦是谁的部,每次查到着他却是先一步暴露行踪,被人反应过来追杀。 于是,查到一半便被人拦下来,他恰逢这时,李采莲怀孕,需要个安稳的地方,他这才带人一路上了盘龙山,占据为王。他们当年临走时带走了些火药,一时间占据地利,也有硬武器傍身,总算安稳了一段时间。 他原本是想要将这些都放下的,但奈何这些官府的狗撒谎不知打草稿,在他逃走时将沈老死的缘故赖给他,说他叛逃是被敌军收买,所以害得沈老占死,边阳失守。 到最后,又说他是沈老的得力部将,他的意思就是沈老的意思,又要给沈老按上一个叛军的恶名,他当即不乐意。 原本想销声匿迹,但奈何这些人逼他太紧,他便将自己多年来笼络的人放下山去看见富人官府便来劫,劫富济贫打的都是沈老将军的名号。 这一下,皇城里那些一直在追查他们的人便知道他出现在了盘龙山,为了防止秘密暴露,他们必然会派兵围剿。他是想要下山和他们回去,但他手上证据不足即使揭发,也不一定就能够将那些凶手绳之以法。 正这时,二当家陈猛,也就是他在半道给了他半张饼的张虎出现,所以两人拜了把子成了兄弟,一路相互扶持,所以他异常相信张虎。 张虎下了几次山,有一次好久才回来,他担心不已怕那些人抓住张虎,刚要派人去救张虎,张虎在这时却一身狼狈的回了来。 他震惊之际,将张虎打量了遍,发现他没事这才放心:“你小子去哪了?” 张虎略带懊恼,有些愧疚的跪下:“大哥,我对不住你。” 张和不知他好好的怎么会说出这话来,连忙将人扶起来问缘由,张虎简单将自己在山下的境遇说来。 他下山原为采办,却因为采办的东西太大,量多引起官府等我注意,他们趁夜抓住他。在牢中逼问,他便将自己身份托出,那些人却是没再打他,却是问了张和的身份,还有张和当年在虎啸营任职,和沈老的事情。 张虎说自己只是为了权益,他们却已猜出了心思,还说他们也在查当年沈老将军死的真正原因,张虎只要与他们合作,会有人帮张和他们查清当年真相。 张虎语气恳切,求饶磕头,张和心中气氛,却不知为何眼前这了一幕这般眼熟,他当年为了一己私利,害了沈老,如今张虎虽是犯错却没害他性命,他比沈老幸福。 这样一想,他也就释然不少,与官府的合作他一开始是不想的,但是那官府逼着攻了几次山,山寨里人也多了起来,他的儿子才在襁褓之中,总不能让他当一辈子土匪。 思索再三,张和答应了这桩合作,而且他一人之力太小,根本找不出当年真正的幕后黑手,和他们合作最坏的结果不就是再搬家。 就这样,张虎作为中间人来联络,官府也没提出什么过分要求,只要求他们在锅炉的商队里面也适当劫下官府的火药,武器,双方四六分,他们四六分,那些脏银已然。 张和没见过官劫官的,他们这样大大降低了张和的怀疑,直当他们与朝廷那些官兵真是不对付,虽然劫官银危险大,但比他们那时候半月劫来的好多了。 他养着一山寨的人,山寨正常用转起来,他也是能是我松口气。 听到这,阮明娇才听出几分意味,感情宁城得方明他们在这演了这么多天的戏,想要借他们的手除掉刀疤,又不用自己丢命。 可是,她转念一想,白染他们将山寨都翻了个底朝天,没发现任何东西更别说武器金银。张虎是暗棋,埋伏在山寨里,那些东西极有可能被他在张和不知情下转移走但那么多东西他能转移去哪呢? 她眉间凝起一阵愁云,忍不住往旁边人看去,燕徵收了信封,看向李采莲,“你们和他的书信往来有吗?” “有份协议,只是他们并未用官印,不知……”李采莲当即点头,说着却有犹豫起来。 “东西在哪?”燕徵问道。 李采莲起身,指着门外:“当家的下山前将东西交给我,说是让我好生报官,我一直贴身带着,这几天照顾孩子才放下就在屋里,我去拿。” “我同你一起过去。”燕徵起身,跟上李采莲。 李采莲安排在一处厢房,此刻孩子已熟睡,有小丫鬟在看着。为防泄露消息燕徵将丫鬟大方,阮明娇在一旁的小床看着孩子,李采莲点了屋里的烛台,在床铺下取出一封协议来。 那是一份和平协议,也就是花镜寨帮他们官府办事,官府不再派兵剿匪两方安然无恙。署名是私印,倒是小心谨慎。 燕徵面色一沉,觉得事情不对劲起来。方才阮明娇想的他并非没有想到,那么多东西去哪里了? “这事,你没和任何人说起过吧?”验他拿着那协议看着李采莲,压着声音问道。 李采莲摇摇头,“大人放心,这东西重要,我谁也没告诉过!” 听到满意答案,燕徵面色这才恢复几分,嘱咐李采莲好生歇在这里,会有人安排她去处,保证她安危,随后便拉着阮明娇离开。 他行色匆匆,阮明娇被拉出来时不明所以,却碍着李采莲在不便问,路上人多口杂的她也没说话,一路跟着人进了府衙的书房里。 “郡主,大人!”白染在门前拱手一拜。 “去找从风过来,我有事!” 他声音沉沉,目光如炬,丝毫不容人质疑,白染立即听命转身退下。 进了书房,阮明娇这才有机会问他,怕声音太大有人偷听,只能凑近他压着声音问道:“怎么了,看你脸色不对,发现什么了?” 燕徵看她凑近,又小心翼翼的出声询问,活像是要去干坏事的一般,想起方才在屋子里,她关切的神色心中那些怨恨气氛仿佛都有些淡然。 他觉得好笑,身心莫名一松,嘴角不由自主的扯起,伸手一弹她脑门,调侃道:“你要做贼去啊,这么小声?” 阮明娇吃痛,伸手捂住被他弹过的地方,略显不满:“还不是你自己这么神神秘秘的,又是一言不发拉着我来这里,又是让白染去找从风,不就是怕人知道。” 她刚要发作,燕徵这般粗鲁,结果发现他嘴角带着笑,眼眸一闪带上几分惊喜,“你?没事了?” “我有什么事,燕徵不去看她,将李采莲交给他的协议摊开在桌上,一边回道。 “你方才……”阮明娇一愣,指了指眸门外,意思明显。 “放心,我没事,过去这么久我只是气愤,我外祖征战一生,却被自己人这般算计,我现在只想早点找出真相,还他老人家一个公道。” 他语气恳切,没有方才半点难过的忧色,阮明娇心底一暖,被他带的竟有几分鼻酸,站直身子眼神恳切的看向他:“嗯,我陪你一起!” 第五十六章 试探 从风休养了几天,整个人精神了不少,只是眼睛上的淤青还没有消下去,眼睛还有些红肿。但是基本已不影响他日常活动,而且这次多亏有他在阮明娇身边,也算是完美完成了任务。 白染来找他时,他已经歇了好多天,每次想要重新回来做事就被燕徵以修养挡了回去。现在听见他家大人又有任务给他,立马来了精神头,也不在榻上独自神伤了,立即跳起来换了身衣服,跟着白染去了书房。 四人在书房里碰面,一进屋白染就觉得屋内的燕徵和阮明娇之间气氛不对劲,压着心底疑惑没有多说。 反倒是从风,一向是大大咧咧没有心计,多日不见燕徵,一看到他家大人立即便红了眼眶,略带悲伤之意,“大人,您再不找我,我真以为你要送我走呢。” “……”燕徵见他这般激动,没来由的黑着脸,实在猜不透他有时的多愁善感都是哪里来的,斜眼瞪了一下他,让他正常点。 从风一看见燕徵瞪他,憋了好久煽情的话全被咽了下去,只能委屈巴巴的眨眨眼,看向一旁的阮明娇。 “白染,这是李采莲交给我的。”燕徵不再理会,将信和协议交给白染,示意他查看。 白染接过东西,低着头看扫了几眼,也觉出不对来,眉头紧蹙。燕徵便又接着说,“花镜寨只剩一副虚壳,张虎已将东西转移,但这么多金银和火油武器他究竟带去了哪里,没人知道。我怀疑他背后有人,他不过是潜伏在张和身边的棋子,这一切背后都有人手推动,如果他是宫里的人那这些金银若是被拿去,如果是为了别的给某位殿下造势呢?” 他说的话略显隐晦,但在场其余三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有人利用花镜寨将购买火药武器变成了正当的事情,是为了存储武力,那他们的目的不就是起兵造反。 方才只有阮明娇和燕徵时,他已将自己的担心说出来,让白染和从风来就是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燕徵抬眼看向从风,吩咐道:“你送信回京给太子,将我们这边的情况如实告诉他,请太子去查查当年这个太监吴勇是谁。” “白染,你留在此处将人保护李采莲安危。” 二人立即领命,拱手一礼,白染又抬头看了眼他,不解道:“那大人,您要去哪?” 燕徵睨了他一眼,看向门口,“我去会会方明。” “那我们呢?”阮明娇看两人都走,燕徵却待在一边不说话,她有些不明所以。 阮明娇要回宁城请杜仲再把脉诊治,自然也是要跟燕徵回去的,三人一大早便分了两路,一路北上,一路往宁州走。 宁城和宜州不过一天一夜的路程,倒也不远,半道上也走的是官道,还算平稳,到第二天夜里两人的马车便在宁城的府衙门口停下。 方明一早收到消息,知道燕徵要重新回来,一早早便守在门外,如今看见了马车立即步下台阶,迎了上去。 “见过郡主,见过燕大人!” 燕徵率先下了马车,没理会他佝偻到身子,回头去扶阮明娇下车,方明知道阮明娇是郡主是那夜燕春楼的表演出事后知道的,他没想到郡主竟然甘心做到这般,一时间有些钦佩又有些慌乱。 所以,现下燕徵这副对他爱搭不理的态度也不甚在意,手心里却早已渗出许多汗来,也不知这两位祖宗怎么剿匪完后还不离开。 “方大人不必多礼,还是起来吧。”阮明娇下了马车,睨了他一眼知道燕徵故意为难他,她便做起了好人来。 方明听见这声音,却是赔笑着连连点头称是,这才直起腰板子,一看到阮明娇又是一愣,那夜心慌意乱的,离的也远了些并未瞧清,现在人在咫尺,他才有机会看清。 眼前的人明艳如月,一身的清冷高贵气质,虽然穿着素净却并不显庸俗,反而多了几分得体大方,扎成马尾的辫子又略带俏皮,一张小脸白净的如同天上皎洁的月色,真正是个美人胚子。 “方大人!”燕徵厉喝一声,将他的思绪唤回。 “哎,哎!”方明略显狼狈,慌乱的低下头,不敢去看燕徵带着震怒的眼神,抬手往里请道:“郡主,大人,里面请!” 燕徵瞪了他一眼,拉着阮明娇径自绕过他,拾阶而上进了院中,他这两天牵阮明娇的动作实在泰国熟练,也没有半分扭捏尴尬,反倒让阮明娇一接触她就紧张的心慌。 两人在偏厅落座,方明赶在身后起来,连忙招呼着下人为两人看茶,自己就要走到一旁。 “方大人!”燕徵一拍桌子,将一封信纸拍在桌上,语气极度不善,面色凝重,眼神带着寒冽之气看向方明。 方明不由的身子一抖,又站起身来:“是!” “本官今日得了份东西,不如你帮我看看。”燕徵拍拍压在手底下的东西,意有所指。 方明这才看了眼两人,见阮明娇神色淡定,他心底虽在打鼓,但是还壮着胆子走了过去,拿过那份纸张查看,一看到里面的内容,他当即变了脸色。 “大人,这……” “怎么,方大人不认得?”燕徵神色自若,语气威迫十足,吓得方明当即就跪下要磕头。 “大人明查,下官绝没有签署这样一份契约,这就是污蔑,毁谤!大人明查啊!” “是吗?来人。”燕徵一挑眉头,冲外面喊道。 方明还没来得及了解清楚眼前的情况,便见门外有正装代发的士兵压着两人上来,不是别人,正是苏允和齐州,还有绸布包着的东西,士兵将绸布的东西交给燕徵,是私印。 他当即身形不稳,险些载倒在地,齐州和苏允一并被压在地上跪着,神色除了慌张便只剩惧怕。 难怪方明只在门口的见到了燕徵和阮明娇马车,感情是其他人去抓苏允和齐州了,燕徵看请两人的私印和契约上都能对上,转头看向方明,“方大人,你的呢?” 方明似认命般将藏私印的地方说出来,那士兵去了趟书房便将东西找了出来。 “与土匪联手你们就是这般为官的,帮着土匪危害百姓,这在北黎可是死罪,我只问你们一遍,脏银呢?” 三人皆不说话,燕徵便让人去搜,最终在方明那一汪河池里发现数箱宝藏,派人放干了池水,将箱子大佬上来里面全是白花花的银子和珠宝。 方明等人见事情已败露,早已没了辩驳的心思,现下跪在一旁,纷纷磕头求饶,燕徵却是一脸不明觉厉,脸色冷的可怕,声音在夜里没有半分情绪,“方明为一方父母官,贪赃枉法,和土匪危害百姓,最加一等,仗五十后押送上京,由陛下处置,苏允为司马,齐州为参军不仅不劝解其,反而做了合谋,助纣为虐,实乃可恶仗三十押送上京。” 士兵领命,将三人押了下去,三人一路求饶却没见燕徵眼底有半分怜悯,他们都是他现下最有利的证据,自然不能让他们死,留在这也只会让人杀人灭口,不如就送进京。 他吩咐完,自己又招了方明等人下面的典簿和小吏,连夜将认命书一并写在信上由身边的士兵带回去。 待一切落定,他回去找阮明娇时她早就找了厢房睡下,他在门外立了回这才离开。 一早杜仲为她来把过脉,白染便送信过来,说是先行去擢州的指挥使来信。 擢州流民越来越多,导致疫病也开始肆意散发,指挥使已派人回京请求赈灾,又让人送信来请他如果解决了宁城的事就尽快赶往擢州。 于是,在杜仲开出二三阶段的药房方后他们和白染汇合又开始南下往擢州而去。 京城里,从风赶回来送信,将太监吴勇的事告诉过太子后,太子便有些影响,命吏部整理一番用人簿子,这才发现吴勇的事情。 早在半年前吴勇就被以患了痨病送出宫去,现下生死不明。早不生病晚不生病偏偏这个节骨眼上生病,萧易是不太信的。 又翻了簿子,发现吴勇先前伺候过林贵妃和三皇子,他当即便有些明白过来了,差人去吴勇的老家随城去打探打探,自己则是在东宫摆了酒席,邀请来萧涣和萧涣。 萧涣自然是不屑和太子走的近的,宴会便推脱是自己身体不好没来,萧涣不知太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带人去赴宴。 “三弟,你我兄弟有多久没这样坐在一起把酒言欢了?” 东宫的大殿里,歌平升舞,烛火通明恍如白昼,萧易将目光投向一旁的萧涣,依旧是一身太子常服,一身的俊郎之气让人在他跟前却没有半分太子的压迫感。 他笑意盈盈看向萧涣,问的真诚,萧涣正在喝酒,听见这话连忙放下酒盏,略带恭敬道:“大皇兄身为储君,为父皇分忧,事务繁忙,皇弟不敢多加打扰。” “是啊,长大了和你们夜离得远了,现在越发没了亲近的人,今日找你来,也是为了叙叙旧,你不必打不过我是储君与我生分。” “是。”萧涣脸色一僵,带上几分笑意,那笑不达眼底不知透着什么情绪。 第五十七章 擢州 酒过三巡过后,太子忽而一笑,萧涣听见声音,不明所意,带着几分醉意他好像当真忘了和萧意的嫌隙,出声问道:“大皇兄笑什么?” 萧易眼神迷醉,带着几分柔和看向他,“三弟,我记得你以前贴身照顾的内侍叫吴勇,人长得清秀,也聪明的紧,怎么现在不见他影子了。” 萧涣神色一僵,瞬时清醒了几分,赔着几分笑意和疑惑,继而叹息道:“皇兄,您真是醉了,您忘了,他先前患了痨病,我怕传染就让他还乡了。” “哦,是吗?”萧易摇摇脑袋,好似不清醒一般,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指着萧涣:“三弟,大皇兄有些醉了,先进去休息了,你随意!” “大皇兄既然醉了,就赶紧进去休息吧,皇弟也就不多打扰了。”萧涣见状连忙起身告辞,萧易也不拦他,只嘟囔着好。 萧涣不再多做停留,告辞过后便转身退下。 他一走,萧易身旁的内侍连忙挥手将舞女和弹琴的丫鬟屏退,原本已经醉的不省人事的萧易眼神已恢复一片沉澈,眸子里带几分忧虑。 今夜这番试探,萧涣必然有所察觉,他若是肯动,反而给萧易一个抓住把柄的机会,如今只要派人盯着三皇子府,他立即找来人吩咐下去。 这一折腾已然到了后半夜,方才虽是做戏,但他确确实实喝的不少。从他做了储君后恪尽储君之责,从未有过这般放纵自己,已很久没有醉过酒了。 他有些头疼,喝了下人送来的果子水缓解酒气,又沐浴解除困乏这才回到榻上去休息。却没想到这样一遭,到了第二天早上竟是发了一场高烧,连着染了风寒几天不得起身的那种。 皇帝萧启和皇后听闻儿子高烧不退,忧心不已,皇后更是整日整夜守在儿子跟前,顾及不上自己。 皇帝萧启一下早朝便也来看萧易,神色凝重,难掩眼底的担心,又听身边人说萧易是和萧涣喝酒才第二天开始发烧,萧启大发雷霆,又斥责了一回萧涣。 萧易拦了他,只说是他要宴请萧涣,皇帝哪里听的进去,他是储君,萧涣作为弟弟就该多劝解,非但不说还纵着储君这般,染上风寒。 另一边,萧涣得知萧易宴请他的真正目的,就是为了打探吴勇和当年的事情,本就神经紧张,害怕事情败露。 一回到府里便让人去查宁城的事,这才得知是燕徵身边的亲卫回了京城,他又连忙让人去随州查看吴勇如果吴勇还在必要时便不必让他在活着了。 没成想,第二日萧易便病了,还病的这般严重,父皇还因此惩戒了他。 他一时气恼,怒骂萧易喝不了酒为什么还喝,这般体弱如何做储君,而父皇为了维护他储君的面子竟然不分青红皂白的训戒了他,这让他心底越发痛恨萧易,也越发知道权利至上的真理。 有人欢喜有人愁,他事宜,得知消息的萧南便越兴奋,他就知道萧易宴请他们没好事,萧唤自诩聪明却是聪明一时糊涂一世,他们父皇从小就偏爱萧易,他还往上去撞,挨了训也是活该。 他这般得意忘形,萧涣便越无愧于心,一个念头早已在脑子里生根发芽,即便是事情败露,将这祸水东引,他就能彻彻底底的撇清关系,何乐而不为呢! 他这样想,萧南的嘲笑在他眼里也就不足为重了。 跟从风身后回京的还有逃跑了的陈猛,一路北上,躲过京城和燕徵的耳目,在八月中旬抵达京城。 燕世安收到消息,连夜带着人进了三王府。 “属下陈猛见过三殿下!” 偏殿内,陈猛在见到萧涣时一个箭步上前,单膝跪在,拱手一礼。 “起来吧!”萧涣伸手将扶起,看着他略带几分欣慰,“离京这么久,倒是变黑了不少,辛苦你了!” “为蹲下分忧是属下的本分!” 陈猛在花镜寨里用的是极为精细的人皮面具,一般人察觉不出来,他并不是燕徵他们见过的面目,比起张虎他更黑一点,人也没那么清秀。就算张和活着也不一定能认得出他来。 “殿下,属下见到了九殿下,是他为属下出谋划策,还将那些东西转移去了边阳等地,让他们都划做普通百姓以防被人察觉出端倪来,他还让我回来继续辅佐您。” 他将花镜寨里的计划和遇见萧何的事简单说来,萧涣原本还淡定,在听见萧何之后却有几分欣喜,“九弟?你见到他了,他竟敢私自离开北城不怕被人发现!” “您放心,九殿下他聪明的很,一早让人带着假面在营中假扮他,而且事情一解决他就已经回北城了,脚城极快无需担心。” “那便好。”萧涣这才私放下心来,拍拍他肩膀。 陈猛却带着几分懊悔,犹豫道:“只是,属下在来的路上听燕大人说,燕御史身边的亲卫已入城,而且太子找您问过吴公公的事了,是属下办事不利,害的太子起疑。” 他说着又要拜,被萧涣拦住,“哎,不怪你,这些年要不是你奔走为我招兵买马,那有今日,无需自责,而且本王已经找到了解决之法,萧易和燕徵不足为惧。” 萧涣说着,指向一旁一直一言不发的男人,陈猛这才看清旁边人的模样,浑身透着清秀的冷色,与他们有些格格不入的安静。 是武都侯裴景,裴景意识到他的目光,这才冲他点头示意。 四人坐下将计划又核实一番,这番折腾便到了后半夜才四散去,陈猛以后就作为萧涣的亲卫在他跟前保护他的安全。 擢州离宁城需要一个月的时间,擢州事态紧急,他们这次轻装简行,速度也比以往提了一杯,等到了宁城也过了半个月。 一进城,城里的氛围便让燕徵等人觉出不好来,杜仲一早为他们开了药以防万一,又祝福他们进城注意防护,但城里的场景还是让他们一愣。 擢州是南方城市,虽不及宁城那般掌握海上贸易往来,但也是小下口,这里的人也是能够捕鱼养活生计的情况下,还能贩卖进其他周边城镇,也算是风调雨顺,小小的富城。 可如今,没有印象里的江南水乡,没有繁华景象,有的只是禁闭的门户,城中的广场处的施州处睡着满地的人,各个灰头土脸,打不起精神的样子。 接待他们的是禁军指挥室傅辉,人有些消瘦也黑了不少,也愁眉苦脸的,见到他们强打起几分精神来,见此景阮明娇没忍住问出心底疑惑来,“城中房门禁闭,就连商铺也关着门,这是怎么回事。” 傅辉像是被人打开了话匣子,先是轻叹一声,随即便开口,“城里这情况,店铺根本不敢开门,一开门那些流民便涌进去抢夺,就像是发疯一般,下官派人制止过后,他们还是那样,若是拦的过分了他们便说是朝廷不要他们,把他们当弃子。” “如此说来,下官还是怕他们胡说,寒了别的百姓的心,便只能设立这么一个地方,每日施些米粥,饭菜,但实在是压力太大,不得不请示陛下。” “朝廷这两年减少赋税,原本就是入不敷出,如此支撑一群人的吃食本就是难事,总不能让朝廷养他们一辈子,好手好脚的为何不去找事做。” 阮明娇一时气愤,这是道德绑架上了,知道皇帝都不爱听底下人说自己过得不好,这话传出去不是打自己脸吗?让别的边国知道只会以为他这皇帝当的并不称职,让底下的百姓受苦。 燕徵低头睨了眼气愤的她,嘴角扯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来,这才转头看傅辉,正色问道:“他们是从哪里来的有说吗,又是为何来此?” “随州的一个小县城,据说是那边发了大水,把整个镇子冲没了,他们这些人是幸存者一路北上到了这里,以往都是些小城并不富裕再次安根就是看中此处。”傅辉略一沉吟,说出他们的缘由来。 二人皆是一愣,这些人还真是会挑地方,京城不敢去,毕竟是天子脚下,耍赖惹急了天子小名都不保了,擢州山高路远,天子也只会怪下面的府衙无能,解决不了问题。 两人了解完情况,第一反应都是先改变他们的懒惰之情,让他们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别总靠着绑架天子向府衙施压坐享其成。 “那你说的,疫病是怎么回事?我看他们虽然没精神但并不像是发病到。” 燕徵想到他信中的消息,略有疑惑的问道,傅辉似乎料到他会这么问一般,皱着眉头,叹息道:“是他们里面的,大概是经历了洪水,又一路吃不好睡不好导致的,半月前就开始发病,这也是城中禁闭房门的原因,为了以防传染的更多便令家家闭门不出。” 他说到最后竟有几分无可奈何,燕徵便开口让他带两人去安置病人的府衙院子看看。 第五十八章 疫病 三人说着便到了府衙门外,傅辉上前拦住两人,指着一旁的托盘上:“郡主,大人,先带上面巾吧 城里只是萧条了些,他们也只是去看了那些没有疫病的流民并没有离多近,现下却是要进府衙的后院去看那些患了疫病的人。 城内虽然疫病没太大扩散,但到底有不少人病倒了,郡主矜贵,燕徵也是堂堂三品的坐都御史,不管是谁都不能在此处染上疫病。 两人点头颔首,和傅辉一同带上府衙的护院送上来的面巾,做好了防护措施这才跟着进了院。 虽有面巾遮面,但院子里浓烈的中药味夹杂着病人的病气,在小院里瞬时蔓延开,院子里搭着敞篷,安置着小木板床,几乎是睡了一院的病人,府衙请的郎中和陛下派来的一小队太医正在院中有条不紊的看诊,熬药。 “府衙的后院小,屋子几乎已经住满了人,不得已将这些后来的病人安置在院中,但大人放心,不会让这些病人受寒的,夜里会架起火炉。” 似是知道燕徵看见这场景要问,傅辉便第一时间为二人解释了这情况。,两人这才点头示意了解。 平日里一向除了府衙的几个大官便是大夫和病人,一下子出现两位长相不俗,衣着气质都带着清冷矜贵的新人,院里有病情稍轻的人目光不住的往门口看来,目光先是落在女子身上。 一身绫罗衣衫衬得她皮肤极白,不知是不是赶路太多,她额头渗出来不少汗,一双含星的眸子里情绪复杂。既有担心又有几分忧虑,他还没来得及细看,女子身边的男人忽而一动,似是察觉到他的目光先一步挡在了女子面前。 那人一愣,原本虚白的脸色在看清那人的眼神后身子不住的发抖,男人眼眸寒冽。一身长衫玉立,气度不凡,站在女子面前高大无比,甚是般配,看他的眼神好像在警告,他立即移开目光,装作头疼的样子重新躺回去。 一旁的阮明娇不明所以,侧头向燕徵盯着的方向看去,并未发现异常,倒是傅辉早已察觉燕徵的不对劲,发现那人一直在盯着阮明娇看,登即有些无奈。这群人生着病还不安生,若是冲撞了郡主,就他眼前这个御史也不会善罢甘休。 他一转念,便伸手邀请两人往偏殿去休息,而三人进来,早有太医院的太医还有擢州的县令向城,几人结伴跟在身后,异常恭敬肃穆的朝偏殿走去。这般肃穆的样子落在有心人眼里颇为扎眼,不禁猜测起两人的身份来。 “我记得,陛下派过都察院的三品御史巡防各地,看方才那人穿着打扮不俗,器宇不凡,倒真和传说中的御史燕徵有些温和。” 有人坐起身来,看着几人离开的方向,不住的分析起来,有人赞同他的分析,也有的人却不屑一顾,冷嗤一声道:“拉倒吧!人家是堂堂的三品御史,跑来擢州看我们那不是痴人说梦,朝廷派太医来为我们诊治,已是大恩,就别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了。” 先前那人被人反驳,当即便觉得脸上挂不住,坐直了身子刚要反驳,胸口却一阵震动,搅的他忍不住咳嗽起来,边咳嗽便和反比他的人说:“那,那你说那两人是何身份,能让宫里的指挥使那般俯首称臣,还有这几个县令,司马这样恭敬的除了宫里人还能有谁。” 他越说越激动,好像自己并不是猜测,已经证实了一般,胸口一阵激烈震荡,一旁的大夫连忙拦住他,“别吵了,你脑袋不疼了,再这么折腾下去你药也不用喝了。” 大夫拉住两人,眼神警告,他才剜了那人一眼,重新躺回去,转了个身不再去看跟他争吵的男人,而那男人也是冷哼一声,睡了过去。 二人的闹剧只持续了一阵旁边人却没有时间看戏,身上正是软面无力,头痛欲裂,哪有精力去劝架。 院里的闹剧自然也传不到前院的偏殿去,燕徵和阮明娇刚在偏殿坐下,阮明娇刚抿了几口端上来的清茶,消了暑气,门外便有人进来,她连忙放下茶盏往门外看去。 三个围着白围裙的中年男人,带着面巾,和她一样只露着两只眼睛,略显疲意的眸子里透着几分恭敬,身形消瘦也不知是不是被这半月的诊治所累,在阮明娇面前停下,齐齐拱手行礼:“臣等见过郡主,御史大人。” “三位大人辛苦,不必多礼,起来说话。” 那三位太医这才起身,退到一旁的位置坐下,阮明娇和燕徵这才将目光投向另外一人,府衙县令向城看上去四五十岁的样子,背脊佝偻,神色疲惫和仇怨意浓浓,整个人看上去精神不佳,眼底的红血丝更甚。 待三个太医坐定,他这才上前几步,掀袍子跪下,将脑袋在地上重重一磕,“微臣擢州县令向城参见郡主,御史大人。” 他这般大礼,阮明娇却是实在受用不起,燕徵也已先一步起身走过去扶起向城,四五十岁的老人始终低着头。难掩的难过,肩膀耸动的不成样子,却始终逼着自己不肯出声。 不知他是不是做样子给两人看,但这般多愁善感能哭出来的父母官还真是少见。即便是做样子也牵动了阮明娇的心,待他心绪稳定下来扶着他坐下,燕徵这才问及擢州的具体情况来。 这些流民是四月份开始入城,原本以为只是普通的流民收容几天便会继续北上,待上了京自有朝廷去安置。却不想这些人一进了城,就好像是发疯一般,到处抢夺食物,钱财,跑去酒楼饭馆好吃好喝一顿不给钱,酒楼的人追出来反而被群起攻之,到最后不了了之。 他听闻之后便带着府衙的士兵去镇压,这些人非但不束手就擒,反而更加变本加厉。仗着人多不怕死一般的同府衙的官兵对峙,向城原本就是抱着镇压安抚的想法去的,府衙的士兵只是象征性的动手,并未敢伤及性命,到最后被流民逼退至府衙关上了门才肯罢休。 朝廷的兵被些手无寸铁的流民逼退,说出去都让人笑掉大牙,但向城知道只是些普通百姓,一时被家园被毁,一路逃亡的紧绷状态还没缓过神来。 于是,他放弃了压制的心思,转头在城中各地设立了施粥点,又让人送信回京城,请求陛下和宫里百官给出个应对之策来。 却不想还没等来朝廷援助,这群人似乎是找准了向城等人的命脉,赖在城中并不打算离去。施粥摊若是成日施粥还会被闹事,掀翻了摊子咒骂起向城作为百姓官不作为,就拿着这东西糊弄他们。 向城出面想要劝诫他们一番,却险些被抓住殴打一顿,他这才认得他们的面目,就是一群无赖,把自己失家的责任怪在别人头上,等着朝廷救济,丝毫听不进去半点好话。 向城也来了脾气,加大兵力告诉他们若是不想喝粥便会去随州,爱怎样怎样,就算报进宫里,报给陛下他也不怕。 他忍耐已久,好生伺候接济中不管用,反倒是这番突然的爆发,这才将人震慑住,少了闹事。 还没安稳多久其中一对母子却是在几天后突然发烧不退,腹泻不止,他派了大夫去诊治,刚开始以为只是经过洪涝,受了寒一路走来又是奔波,过得不安生所以导致的不适应,并无大碍,按照普通到风寒和胃病治的。 但时间一长,却发现并不对劲,治疗了两天两人的症状并无任何缓解,反而更严重,小孩面烧的痛红,人事不省,她妈妈撑着身子抱着孩子一遍遍哀求。 另一边,与他们接触过的大夫和流民里也有人出现了这样的情况,向城等人这才意识到不对劲,连忙再找大夫来看,这才发现根本不是普通的风寒和胃病,而是疫病,以口腔呼吸等传染途径。 他们迅速将这些人分为三波,一波无症状的在各处施州处安置营帐,以防再感染风寒,还有一种是症状青的在府衙里,另外一种则是病的很严重人事不省的放在府衙和周边一个祠堂里安置。 并且,他们还将擢州原来的百姓都勒令在家。不许外出,坐好防护措施,每日会有官府的人去送菜和大夫去为各家人诊治,以防这些人里也出现这样的情况。 他们反应及时,擢州的百姓感染的很少,只是这样一来,每天的工作量和物品消耗根本不是擢州府衙能够承受的,向城只好再厚着脸皮请求傅回给陛下再去信一封,请求朝廷支援。 另一面,傅辉也听了燕徵在宁城的事情处理的差不多,这才让人去宁城请燕徵。 众人听着向城的话,心思沉沉,面上都是忧色,向城一城县令有此胆识和反应速度已然是不易,能够控制住疫病不让他继续发散,是他能做到最好的地步,他两鬓发白不知承受了多大的压力。 燕徵眸子微垂,微叹了口气,“向大人辛苦,能够这么快反应,杜绝疫病传染到周边县衙已然是不易,无需自责。” “我这里有个方子,是认识的一个大夫开的,他只知是疫病,照着他从前治疫病时重新开的方子不知有没有什么用,还劳烦三位太医看看。” 第五十九章 奇怪的缘由 燕徵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叠着整齐的信纸来,三个正襟危坐的太医立刻起身,由一个比较年长的太医上前几步接过,展开信纸看过又交由另外两位太医查看。 阮明娇也揪着信,想要知道杜仲给的方子到底靠不靠谱,那个先看的太医拱手一礼,说道:“郡主,大人,下官宋霖,来这里些许日子也在诊治的病人里看出来一些端倪,他们这疫病确实是大灾引起的,但又有些区别。” “有何区别?”燕徵眸子一闪,有些不解的问道。 “大灾过后,是会发生疫病,但他们这些反倒是常年累及,似乎是与所处环境有关导致的,大灾不过是最后一根导火索,故而这药方有没有用,我等还需要明白具体情况,才能对症下药。” 宋霖说完,颇为为难的低下头,而药方已重新传到他手里,燕徵打量一圈三人,薄唇轻启,问道:“宋太医,有何为难的便说出来,我等来此便是为了解决这疫病,还擢州一个清静。” 看得出他们为难,燕徵也不同他们拐弯子,直截了当的问出心中疑惑。 宋霖哎了一声,这才又道:“随州这些流民,举止怪异,似乎就是抱着一种必死的决心,丝毫不怕府衙的官兵的镇压,下官等人了解过随州从那个县城。岷山县从未发过大水,那这次的大水实在蹊跷,重毁了一个县城,随州的府衙竟然也没往朝廷上报似在隐瞒,他们这一路似乎有人在跟踪,好像有人在赶着他们来此处他们得了庇佑就不肯在走了,实在奇怪。” 流民的蹊跷燕徵进城时就听傅辉说过,他也觉得奇怪,就算宋霖不提醒他也会去调查清楚,可宋霖说他们这疫病倒像是长年累月积累的,他倒有些奇怪。 “岷山县有过往祖史吗?或者他们这并不是疫病,只是家族的病史。” 阮明娇眸子一凝,问出心中猜想,宋霖却是摇头,“这倒不曾听闻,只是这的的确确是疫病,不像是家族遗传病的症状,不过也只是我们猜想,具体的还得等调查过后。” 燕徵点头,看向一旁的傅辉,“劳烦傅大人差人跑一趟,让随州的府衙调出珉山县的族谱……”他说的一顿,又摆手否决,“算了,你亲自跑一趟吧。” 随州为何出了这么大事不上报,随州不比擢州大,但收留自己本州的流民还是绰绰有余的,为何让他们流进擢州,身后跟踪感他们的人又是谁,这些事实在蹊跷,他得派个有威严的人亲自跑一趟。 若是派了别人去,提起打草惊蛇,让有心人查出来什么,反倒不好了。 傅辉也明白他心中顾虑,若不是擢州这边没个信任可靠的人他早就有此想法,去往随州去打探了,如今燕徵来了,这里有人坐镇,他自当该去一趟的。 他当即点头应下,燕徵便让白染随行,随时接应,两人隐藏身份,轻装简行趁着夜黑便出了门。 擢州这边有燕徵坐镇,向城也安下心来,燕徵还有事了要忙,让向城派人带阮明娇下去休息,自己去了府衙的书房,向城便带了人来。 是之前帮他一起安抚流民里的一员,人高马大的,并未染上疫病,只是吃不好睡不好,人有些清瘦,黑眼圈也有点重。 看见燕徵时知他身份不简单,拱手一拜,“王莽粗人一个,若有冒犯贵人勿怪!” 燕徵颔首,并不在意,挥手让他坐在书暗对面的椅子上,“你不必紧张,找你来只是为了了解情况,随意就好。” 别看王莽身材高大,但见了燕徵,便觉此人身上气质莫名的压迫,他平日里就爱开些玩笑,不太正经的性子在燕徵面前表现的规规矩矩异常小家子气,好像是久在贵阁中的小姑娘一般。 燕徵这般说了,他却真不敢放松自己只是进本的神经稍微松缓,不似之前那般紧张了,燕徵起身为他倒了杯茶递过去,笑意平和。 王莽感激点点头,这才接过茶盏,大口喝了几口,这才问道:“不知大人找我想问些什么。” “你家里几口人,这次受灾都跑出来了吗?”燕徵翻开起桌上的簿子来,语气亲和好似在和久未谋面的老友叙旧一般。 氛围轻松,王莽也放松身心,不再那般紧绷着,只是听见他问家人时眸子陡然一暗,叹息一声,默默摇摇头,“除了我和我兄弟,父母腿脚不便都被冲走了。” 燕徵抬眸看向他,方才还在他面前故作镇定的人此刻颓着背脊,神色悲凉,不似他高大威猛的身形,燕徵丢下簿子,轻声说了句节哀,又问:“你兄弟在府衙诊治?” “嗯。”王莽低着头,听见这话又是点点头,又似才听清一般抬起头看着燕徵眸子里多了份期冀:“大人,我弟弟怎么样?” “一会问完话我会让人带你去见你弟弟。” “好,您问吧,我知道的我肯定都说。”王莽连连点头应道,像是得到糖果的小孩一般带着欣喜。 “你们县造此大难,为何不去求助随州的府衙,随州又为何瞒不上报,你们身后追你们的人又啊何人,还有,你们赖在擢州闹事又是为何。” 燕徵一连问出自己心中疑惑,王莽原本亮起的眼底骤然一暗,带上几分悲凉来,看着他哀叹一声,这才说起:“大人,我们县城原本是个靠山临水的地方,虽然不如擢州这般富裕,但子给自足是没问题的,直到前两年随州府衙突然下令在临水的地方挖沙,并且炸山挖林之后将林田都开垦为地,征大赋税力度。” “我们这些人不过是些普通百姓,官府说做什么便做什么,哪有选择的权利,如果不这样等到来年的赋税不够还是要遭殃,不如识趣些。” 他说着,破有一种认命半的无奈,稍微一顿,又接着道:“也就是这一两年,我们哪里的环境变的越发不好起来,小洪水也是有的,那河边被挖沙挖到河水越深,不知淹死了多少人,山里开垦的那些荒田也不知为何收成根本不好,大概是被炸过破坏了土地。” “第一年,官府的人念在刚开垦没交到规定的税粮并未发威,我们还以为只是说说,第二年那些人就向是疯了,甚至派了人来监视我们。” “后来,我们受不了,地和河也受不了,发了洪水,我们颗粒无收就罢了,还死了那么多亲人,随州那狗官却扬言是陛下征收赋税,我们没完成要杀了我们回京复命,我们那肯,以为真是陛下这般凶残,便一路逃亡至此,其他地方不会管我们,似乎是怕随州狗官,所以我们在城中闹事,只是觉得气氛,陛下竟然这般对他的子民……” 王莽越说越激动,那大不敬的话却始终没说出来,心里想是一回事,真说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真连累了显里其他人才是正事。 “混账!”燕徵愤然拍桌起身满脸怒意,他总算知道随州为何不肯上报了,自己为了一己私利这般害人,他哪敢,他追杀也不过是为了灭口以防传回进犯丢了他的狗命。 而王莽他们一路奔波,好不容易有了向城这个老实人接纳,那肯再走出去送死,自然赖在这里,向城一出兵压制,积攒了一路的羞恼自然是忍不住反正到哪是一条死路,拼一拼说不定还有几分活路。 王莽一见他这般请冷矜贵的人发了怒,当时便后悔。以为燕徵在冲他发难,他一边往地上跪去,一边责怪自己心中愤怒,竟然口不择言差点说出些大怒不道的话来,燕徵是京城里的大官,若想惩治他们远比向城更为名正言顺。 “大人饶命,小人一时口无遮拦,冲撞了陛下,但这些都是小人的一人所想与其他人无关,望大人不要责罚他们。” 燕徵胸口起伏不平,心中羞愤和怒意不止,撞的他心口生疼,一时起身缓解气氛,却不想王莽似误解了他的意思一般,跪在地上求饶。 “你跪什么,起来!”燕徵喝了声。 王莽眸子提溜一转,抬眼去看燕徵,他是愤怒生气,但对上他却并无杀意,好似不是对他发怒,他点头小心翼翼的起来。 燕徵一叹息,意识到自己说态度,强忍着怒意,尽量阮自己语气平静,“此事并非是陛下和朝廷所为,其他地方陛下都还在减少赋税三年的期限里,珉山县所谓的加税不活是随州的县令自作主张,仗着权威借着朝廷的名义私自搜刮民脂罢了,出去后勿要再说这大不敬的话来。” “哎,小人知道。”王莽吞了吞口水,连声道是,又壮着胆子问燕徵:“大人,这么说全是那狗官自己欺压我们,事情败露还要杀我们灭口?” “嗯,此事我已让人去查,回去后告诉们的人不要在挑战府衙的底线,不要再妄议陛下,若是被有心人知道我可救不了你们。” “哎,是,您放心,小的一定转达,我就说陛下宽厚仁德怎会这般,那大人,我弟弟。”王莽试探的问道。 燕徵一挥手,“门外有人,你让他带你去。” “是,多谢大人。”王莽激动不已,连忙躬身一礼这才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