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界第一花兵》 前传:第一章 繁大陆东有一花周国,国祚五十年,取百花围绕之美意。建国之始由牡丹会首倡,以花绣为标,号令全国,发动“百花起义”,迫使前朝退政缩居于皇城琼阳宫。 而后花王令天下,初有一番荣和繁盛之兴势。奈何国盛遭天妒,历三十三年,忽有一钥族纵百万异兽侵入,一时竟打的花周海棠溃不成军。危难之时,时任花王密令特别技术研发组织傲雪宗供给出前沿技术,后举全国之力组构起一克敌武装“烈甲军团”。 烈火焚烧处,异军难再敌,大规模的异军战争在极具针对性的军团战术优势面前再难有所建树,随后接连几场作战的失利,最终是让来犯的异族再也没了后继相攻之力。征战很快便被平息,异族退回了大陆更东面的那一方荒无人烟之地,从那以后,百姓安居,一晃又过十七年。可异族的威胁真的就离去了吗? —————————————————— “嗤!”一只两掌大的筋肉小兽发出嘶吼,全身力量爆发,“砰!”的一下毫不避闪地狠狠撞上了身前高大的透明光墙上。屏障很厚实,小小的身躯留不下半点痕迹。 /第七十五次实验失败,受体丧失行动力,一一五号实验标本钥气注射量七又五分之一,钥化率八成。/ 光墙外面是一间亮堂的试验场,凌乱的仪器设备架设的到处都是,墙面似是一体成型的哑光金属,被火红的顶灯映得发亮。 一位头戴着晶体面罩身穿黑色连体紧身胶衣的高大男子,一边低着头速写着记录,一边吩咐跟在身后的两名同样包裹到分不出面貌的男女:“一炷香后,准备第七十六次受体实验。”女人点点头便转身走到一扇内嵌在墙壁里的金属门前,摁了下开关。厚重的门墙缓缓落下,让出了藏在门后的狭长走道。随着女人进入,墙面复又缓缓抬起。 光墙里,小兽艰难地翻过已然开始臃肿异变的身体,暗紫色的眼珠子好似失了神。“呲!呲!呲!”它发出不甘的声响,无力挥舞着自己的小爪,一下又一下不停歇地去抓挠阻隔在身前的厚实屏障。然而,它能抠到的不过就是墙与地面处连接缝的丁点凹槽,只一会儿,墙内便就没有了声息。 /坚持时刻,一盏三指弹。/ 高大男子继续观察记录,只见那墙内小兽的皮囊正开始慢慢如同被充了气般一点点鼓涨成球。而男人身后,另一位相对瘦小的男子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他身前是一架垫了一块金属板的方盒仪器。随着男人手指的飞速跳动,仪器正“嘶嘶嘶嘶”微微震动。 光墙内早已死透了的小兽终究没有捱过太久,“噗”的一下被撑破了身体,一团自其内散出的紫色团雾一下笼罩住了一切。只稍片刻,那原本还在自由翻涌的紫雾就如同是受到了感召般慢慢汇成一条气链,向着内里金属墙壁上嵌着的一个巴掌大的小笼子飘去。光墙外站着的两人依然在各自忙碌,对这奇异的变化好似已经习以为常,视若无睹。 没等多久,紫雾散尽。光墙里只剩下了那悬嵌在内壁金属墙上的小方笼子,整个空间又是恢复了原本的单一,小兽存在的痕迹好似完全被抹去一般,不曾留下星点。接着,内室里空空的地面上一方半丈宽的金属舱缓缓抬起,随后便有一架通体镶刻着火焰鎏金纹路的金属机甲自舱体里走出。只见那形似火焰战神般的机甲背负着一个铁罐似的仪器,直径走到小笼子前,十分熟练地将仪器装配在了笼子下方。 “嗡嗡嗡”,装配好的铁罐内部似是另有机关,开始了飞速旋转,罐子剧烈抖动,“嗡嗡嗡”。 “呃——!”一段拉长了的极为尖锐的金石嘶吼声自小笼里传出,声音中满是绝望。钪!——钪!——钪!在火焰机甲冷漠的注视中,内里撞击声一下一个停顿,接着又是一下,沉重而猛烈的就如同是里面关押着一头恐怖巨兽,在承受着无止境的折磨。然而身穿甲胄的黑胶女没注意到,就在她身后光墙底,刚刚小兽指尖划拉处,一颗米粒大的小虫卵正散发着极微弱的紫色淡芒。 玉节镇只是花周国西边一处不起眼的小镇,镇上虽然远不及夷光首府那般富贵繁华,却也是沾了些许夷光边贸的光。不少往来西部边境诸国的行商客会看中军驿道的安全可靠,选择将货物交托于官府转运至此地,再从镇旁大秦河水路或上夷光府或走丹若边镇,都是极为便利。玉节镇也得益于此,商贸颇为繁盛。 明月湖上明月楼,楼间歌舞夜不休。 暖风吹散映湖月,醉戏仙侣争缠头。 玉节镇街上最为喧哗豪奢的明月酒楼里,纵是黄昏还未及,依旧已是一番歌舞升平起。太阳堪堪西斜,来喝花酒的客人还不太多,二楼的花厢雅阁里便是略显的有几许清净。倚湖窗开的小间里,一位身着灰袍金丝绣常服的英气青年正在与另一位丹红长袍打扮的中年男子对饮。两人衣服款式虽是相近,绢绣却有不同。常服左胸一团双尖火焰纹路清晰,似是在跳动般栩栩如生。丹红长袍上只绣了一朵半掌大小的平常金线牡丹花,可衣料略胜,亦显华贵。 “聂哥儿,你已然退伍入仕年余,不知道今日来找到我是为何事?”常服青年举杯起敬,率先开口问道。 中年却是没有客套回礼,小心翼翼自衣袖中取出一封油纸包裹,递到青年桌前道:“我自是知道你的真实身份,这是我几日以来找寻到的一些资料,你可细细核验。” 那常服听闻一愣,随即正色凝视了一眼中年,复又拿起包裹掂了掂分量,却是按捺住了好奇没有打开。 中年微微一笑,交付了东西后便起身作了一揖,告辞闭门而去。他今日的目的已经达到,无需在此停留。厢房外,花魁娘子正婀娜着身子在花台上试着舞,几位闲散酒客早早便围在了场边儿看着热闹。时辰尚早,还未到登台演出时,兰芷寻摸着了些许感觉后便悄然退了场。只有那乐师管弦从不停歇,温婉绵长,余音袅袅。 “阿爸等我,我一定会找到你的。”走出明月楼男子暗自心想,便也没停了脚步,匆匆融入了街道上的车水马龙。 玉节镇东部,傲雪宗的地堡隐没在一片丘陵荒野之中.山体除了几处不起眼的换气孔洞,却是没有具体的出入口。第九号试验场,高大男子依旧带着自己的女助手在进行重复冗杂的实验。晓鼠钥化实验的信息采集已经到了最后阶段,再过一会新的实验素材就会由遁地传输艇运过来,瘦小男已经在那里守着。 /第九十九轮晓鼠实验/ 男人正低头用炭笔在小册子上记录着,一只纤瘦的小手轻轻搭上了男人的肩膀。 “别闹!”男人出声警告,他平日里最是厌恶在实验过程中的嬉闹。然而这一声夹着怒火的严厉,换来的却不是平素的乖巧听话,身后女人两手猛一用力,后拉接着一个脚踹,便很轻松将未有防备的高大男人撂翻在地。 “唔--!”觉察出不对的男人已经来不及自救,女人玲珑有致的胶皮紧身衣已经诡异虬起,身体中的力量似是一下子翻了个番,轻松就把比自己高出一截的男人压制在了身下。男人拼命挣扎,拉扯间两人的面罩已然被撕弃开去,平日里精致的俏脸此刻已然扭曲,龇牙咧嘴怪叫着,一次又一次凶恶地扑咬向自己平日最为敬重的导师。 “啊--!”男人又是一声惨叫,自己的耳朵已经被这发了疯的女人一口撕咬下来。吃痛下的高大男人爆发了全身力气,下意识地用力一脚踹离开扒拉着自己的已然变得越发壮硕的女助手。抽离下本能捂了伤口的手,残留在手上的鲜血中已经夹杂了淡淡紫气,男人深深看了眼光墙内的小笼,剩余的理智告诉他,这样的钥化异变速度是有异常的,情况危急,需要赶快启动基地封锁。然而,身前这位自己最为喜爱的女助手显然是不会给他机会的,肿胀扭曲的身体变得越发狰狞,怪叫着又一下子扑上了男人的身体。 前传:第二章 “呲咔”有一侧的厚重金属门墙缓缓落下。 “老师,今日不知是怎么了,晚——”瘦小男人此时正在过道,急急忙忙刚跨出一步,话还没说完,“啊--!”却是一声惊呼,一团紫雾顺着门落带上的气流一下子罩住了男人,而后朦胧中一团黑影猛地一下将他扑倒在地。 “吼!”一只长发披肩胶衣裹身的怪物,脸部被虬起的肌肉拉扯得近乎撕裂的狰狞着,隔着结实的头罩朝着男人的脸怪异的嘶吼一声,随即没等瘦小男子挣扎又是一口咬在了他的脖颈处。黑胶皮结实的弹性并没有使得连体服被怪兽的牙齿给撕碎,可是这并不妨碍怪物那惊人的咬合力将男人的脖颈给一下子拉扯断。 人已然死透,可身体的本能让男人的四肢依旧在毫无规律地踢腾。不知道是不是没有得到理想中的那般鲜血入口,猛兽变得愈发有些狂躁,口也没松,跳将起紧咬着男人的脖颈,猛烈地胡乱甩抖开。男人那还未僵硬的身体随着重力的裹胁一次接着一次或是被摔在天花板上断了脚,或是被砸在墙壁上拧了胳膊,或是被撞在地板上散了胸腔,很快骨头碎裂越发瘫软。终于,脖颈被惯性撕拉断裂,血液混着碎肉从依旧结实的胶衣里将将喷出,却是把那随着野兽漫散而出的紫雾一下给吸引了去。那雾团像是有灵性一般瞬间包裹住了衣服。“吼!”猛兽再次嘶吼,声音扭曲、痛苦而又振聋发聩。 “呜嘟嘟!”整个地堡拉响了警报,守备的兵士已经在赶来,却是来不及阻挡紫色雾气的四散。至于那冲出牢笼的猛兽,此时已经在对基地里手无寸铁的研究员展开单方面的虐杀。“吼!”“吼!”“吼!”越来越多的紫雾感染者开始发生异变。剩余的幸存者要么在四处奔窜躲避,要么在驰甲杀敌,却是没人有去留意,原本厚实的光墙里,小笼子已经被打开。 “矿机矿机!矿机矿机!”在一阵一阵蓝光闪烁之中,一方体型硕大似有千钧重的金属巨箱顺着地底隧道中既定好的轨道快速飞掠。 “真倒霉,那几个该死的囚徒竟然胆敢起哄闹事。”五名身穿黑色作训服的兵士围坐在车头懒散无力地讨论着,胸口那一团紫色火焰耀耀生辉。 “唉,晚点是一定的了,赶紧送完人回营去受处罚,唉。”一名胡渣男抱怨道,不愉快的心情一下传递给到众人。 “差不多快到了,走,去穿战服。”休息片刻后,其中一名似是为首的老兵,算了下时间,起身招呼众人前去准备。 “滋——”金属巨箱减速的刹停声音响起。 金属舱门打开,三位穿着烈火机甲的兵士走了出来。此时,原本应该是有人等候的艇泊港空旷无人,一片幽静死寂中只零散蜷缩着几件瘪了的黑胶衣。 “咚!咚!咚!”远处传来巨大的响声,却把那地面上的沙尘震得飞起。“咚!咚!咚!”声音似在接近。 “不对!”为首兵士见事有不妙,喊了一句后反手卸下了安在背甲上的斧铳,摆出了防御架势。身后两人闻言,身体随即各自向一侧转身跟上了动作,三人背对结阵三角。却在此时,藏匿在各处阴影之中的暗紫色烟雾,已然自四面发散开作势将三人围拢在其中。 雾气由淡变浓只有数息,烈甲三人也未待毙,结阵旋转着自手甲里火舌喷涌而出,化为一个喷火转轮为自己身前焚烧出了一片净土。 “回艇!”兵首给出指示,却不料外侧雾气里一头五丈高的狰狞巨怪扑冲而近。那如山般壮硕的脑袋上,一个圆顿的兽角好似一面巨大的铁锤裹胁挤破气压的窒息感,罩面砸向三人。那三人却也是训练有素的强兵,忙以驱动腿甲推进器,各自一个飞速翻身,滚着地面逃散开去。 “我去!这是那顿犀吧!”一机甲惊呼,是艇上胡渣男的声音。 “轰!”呼喊间,错身躲过犀兽奔踏的兵首已经灵活翻身,半蹲于地,斧铳枪管朝前,一道激光迸射而出,瞬间穿透了异变那顿犀兽的后腿膝盖。另两人也不含糊,斧刃激起红光,全身机甲动能拉至最大,一下又如火焰球弹,各自朝着那巨兽两腿关节处飞驰而去。刀起斧落三腿俱废,却也无法停下那如搬山般疾奔加速的身躯,巨大的势能推着肉山依旧直直地撞在了停泊在港口的遁地传输艇侧身上。敦厚的金属艇身一连被撞出几个侧翻,滚落开五六丈外,“咣!”一声闷响,砸停在了地堡内壁墙上。紫雾紧随,顺着撞开的裂缝弥漫进舱体内。 “嘭!”两具火焰机甲撞开了歪裂的金属门,带连着黑烟冲停滞在了空中,认定方位后又一折身与那三位外场机甲汇合一处。 “处理掉囚徒没?”兵首急切问道,这是他目前最为关心的事,一旦押送来的实验品被紫雾裹胁异变,势必会增加他们的清理难度。 两具机甲比出了肯定的手势,外面战斗的三人心中大定。 “反击!”为首兵士大喊。 “身披烈甲,誓不言败!”几人似有默契般,齐齐喊了声烈甲军团队训,机甲鎏光愈加炽烈,隐隐发出紫芒。 能负责与傲雪宗对接押运任务的均是烈甲军团优中选优的百战兵,五人结阵,磨合已久,在经历过起初的慌乱后,已然恢复了镇定,很快与那跟随在那顿犀后的二十余只各种类的变异钥兽战斗成了一团。只见那五人合体后,对阵熟练是有分工,先由两架机甲专负责驱赶分群,后由另两人持斧分离小股,而为首兵士则单负责那挑杀之事。 就在战局稳定向好之时,隐没入传输艇的紫雾已然飘出。大失所望的钥“盖”一声尖啸,瞬间将战场复又笼罩进自己的紫雾领域。它被困在这试验场里已有两年,每日被那一群黑胶衣变态反反复复实验折磨,提炼钥能,已经快到油尽灯枯。它想复仇,杀光这个试验场内的所有生命。只见雾中心紫芒一闪,一团暗金流体化形飞梭,趁着异变钥兽的攻击,急速穿刺向其中一架火焰机甲。 “砰!”兵首本能抬斧格挡,铳斧斧面瞬间被开出一个小洞,却也阻了飞梭动能。流体一击不成迅速弹飞,却是两把烈火斧刃在它身后迅速刮过,只快了一瞬,堪堪避过了另两架机甲的顺势反击。盖见自己出击不成,眼前的五人小队明显不是此时的它能够成功袭杀得了的,现在它只想离开。没成想,一道激光贴身迸射,堪堪在它钥核上划过一道细口,接着又有一位兵士劈甩开面前异兽,一个翻身跳斩朝它袭来。这钥盖哪还敢停留,复又化作流体,朝着早已摸探好的排气孔急冲而去。那五人小队作势想追,却又被那突然狂躁万分的异兽拦截了去路,只得专心对敌。 “轰!”钥盖疾驰冲出山体,才出外界,便感觉到远方似有莫名感应。那是自己的孩子,他就在附近! “嘎嘎嘎!”它笑出了声,念头一转,顺着那方向疾驰而去。 第一章 午夜梦醒的施梁猛地一下坐起身子,用力拍了拍胸口,试图平复依然颤动着的心脏。“高架桥塌了?这梦真的是见了鬼了!”心里泛着嘀咕,男人用手腻了下眼角,打量起四周。 “我的天呐!”巨大的环境差,让刚刚有了些许平复的心跳一下子又一次地无所适从了。施梁忙不迭起身,一把推开关着的房门,刚冲到外面,却发现世界此时此刻已然是一片漆黑。 透过夜空下不太明亮的星点微光,他知道了自己目前的身处,似乎是在一片农田。沿着陌生的屋子转了一个圈,不到五十步。只有巴掌大,自己大概是在做梦吧。这样想着他又摸回了被窝,闭上了眼。 鸡鸣破晓,粗糙的木板门缝中,不合时宜地闯进了一些不知从何处远来的泛着清冷的阳光,微风裹挟着夯土墙上干裂的细沙,卷起不知道何时遗落进狭小床底下的早已经干瘪了蜷缩着的树叶,打了一个回旋又顺着墙土接连处的空隙,偷偷地溜走了去。 现在已经是施梁惊起后的第二天。惊起后的已经他完全分不清自己是做了一个过分长的荒诞的梦,还是真的就成了奇异故事中的穿越者。梦与记忆交织而成的点滴生活似假还真,一切恍如昨日,却又与眼前的事实间隔着那么遥远。一夜闭眼难眠,还多亏了清晨偷溜进来的微亮,在照启了原本黑洞洞的房间后,很是认真地提醒了一下床上这个浑噩的男人:“嗯,新的一天开始了。” 钻出狭窄的门洞,施梁才发觉自己晚上呆着的是一间堆了不多茅草的小仓房。门外麦田橙黄,麦穗却远没有记忆中那般鼓囊。提起袖子,闻了闻身上素布,衣服虽然陈旧但还是结实,说不清什么材质,应该已经穿了很久。还算整洁没什么异味,男人心里这样想着。 “兄弟,起的很早嘛。”过来打招呼的黄脸汉子是自己的好哥们,住在离他这间屋子不远的另一间仓房里。 “嗯,昨天做了个诡异的梦,醒了就没睡着。” “哟嚯,胆子蛮小嘛。看你一脸萎靡,别想了,走,吃早饭去。”汉子说着,一把拿住施梁的肩膀,推着他沿着田埂向远处的木棚子走去。 “杨浩,你俩今天来的蛮早嘛。”施华的大嗓门总是在老远就能让人听见。 “可不,肚子饿的很,快给我俩拿几个窝窝。” “了解,哥你自己拿碗盛粥。” “嗯” “对了施梁,前段时间你托二叔谋的那个活,有消息没?”杨浩甫一坐下就脚踩椅子腿,边接过碗边问道。 “说是今天让咱过去登记,估计问题不大。”施梁心里盘算下时间。 “你们去找我爹,记得问问他啥时候能回来!”施华插嘴。 “成,等下忙完活,我和你哥再去跑一趟,一定传达,嗯,老施赶紧吃。”说着,杨浩拿起筷子就飞快呼噜起来。 施梁也停了闲聊,专心对付起今天这第一顿饭食。 农家汉子的活计总是伴着许多血汗,挥镰割麦这事一旦起了头,那必须是直到正午烈日难熬时才得空闲,机械重复的动作麻木了施梁的身体,也僵硬了脑海中残存着的记忆碎片。 忙完今日份的农活,俩二十出头小伙便逃似地嬉闹着跳进了村头河沟,戏水带连着算是洗了个澡,水流涮去了满身尘土,也仿佛洗去了一整个上午的疲惫。 “施梁,你说以后跟着咱二叔,能有肉吃不?”刚爬上对面河岸,杨浩起了兴致。 “问题应该不大,”男人脱下湿漉的衣服用力拧了拧,眼睛里洋溢着向往,“毕竟是刀口上讨饭吃,没肉哪能有力气。” “感情好,只要咱们入了行伍,那就再也不用过这有上顿没下顿的苦日子了。再等咱兄弟俩也苦熬他个七八年,说不准还能跟你叔似的混个官儿当当。” “那杨大官人您,还不得取上个几房姨太太?”施梁兀的立定了身子,巧作一个揖,满脸戏谑。 杨浩也不客气,故作姿态,拍了拍干瘪的肚皮道:“八,八房吧,八这个数字好,吉利!” “哈哈哈,可真有你的,杨大官人。”说笑间,两人走近了官道。 花周国有律法严明:官道是为战备道路,非必要不允许公民通行。道路两边更是设有钢丝铁网。不过,为了方便日常维护,楠花会的匠士们在铁网外侧各拓建了一条宽一丈有余的辅道,虽远不及那官道宽阔,却是允许平民通行的。最初几年,或许还有人称呼为官辅道,随着花周国五十余年沉淀,平民口中的官道自然而然便也真指认成了这两条能走路的修路用辅道。 施梁二人一路沿着官道向北,走了约有一里路。原本在那树稍冒头的一方八角尖瞭哨塔,已然清晰可见。塔哨上红甲兵士全副武装,宛若一团烈火,站得笔直,应是在瞭望警戒。挨着哨塔,沿靠着道路向两边延伸开一排平层公房。公房后士兵训练营地的火焰旗随风摆动。目的地已经近在不远处,二人不由加快脚步。 轰,大地忽得一震。 “呜~”哨塔警鸣声响起,官道上的驮兽跪伏,鸟兽四散,人群互挤,多是往旷野灌木丛林间奔逃,上一刻的村镇繁华瞬间崩坏。 “列军!”军营中帐,一位身着素衣短衫的健硕络腮莽汉踱步而出,腰腹间一条镶着红色晶石的绸带格外醒目。他身后,跟着的是一名手捧金属牌的常服兵士,脚步未停,匆匆走进了临近中帐的第二个帐篷。 营帐外,八列黑衣小队迅速集和,另有一列穿着红甲的武士鱼贯而出,目标直向塔下官衙。 莽汉直立队前,见方阵已成,提气喝道:“着甲!”言罢,所有兵士跨步向前,猛地一踏,踩下身前一块隐秘在尘土之下的金属镶边石砖。所有动作行云流水,整齐划一,必是经过长久演练后的熟能生巧。 随后,原本空旷的演武场轮轴“嗦嗦”声响起,随着地面微微震动,八十一人所站立之处,一个个暗红色金属方罩快速抬高,数息之后就已将兵士们全部笼罩其中。 中帐旁蓝光一闪。没一会,之前那位常服兵士便捧着另一叠金属牌匆匆走出,站立在莽汉所处的方罩之外。此时,暗红色金属罩子已在缓缓落下。八十一位烈甲战士全副武装,一丈有余的烈军机甲上,火焰鎏金纹印着烈日阳光闪烁着余晖,衬着演武场好似雄起了八十一团烈火。 “报,点阵已达,玉节驿西三五南二九,有钥驰抵,速九五。已备三师,许可出击!”传令兵高举点阵牌朗声喊道。 只见那为首烈甲军将抬手向前,一把抓住身前升出的一杆丈长火焰纹斧枪,枪口朝下,铳管斧身,枪把正中嵌着一块闪着流电波纹的红色晶石。正是那长官原本腰间所携之物。 “听我将令,结护甲阵!” “身披烈甲,死不言败!” “身披烈甲,死不言败!” “身披烈甲,死不言败!” 队训呼喊间,所有烈焰机甲的腿甲处喷起火舌,方阵迅速升空,于营帐之上指定位置集结成前后两团六边形火焰护盾。 盾阵刚成,远处一道银光划过,“嘭!”又一声巨响,天空中才成形的第一块盾甲已然被一团锥形暗金飞弹穿裂,十余簇火焰星点迅速划落消逝,而后第二块盾牌旋即也被击撞变形。军阵已破,火焰迅速散开。紧接着空中火团与第一块护盾残存的兵士又组合成了一圈火轮。 轮阵中锥形暗金流体也在被阻瞬间开始球化,接着核心紫芒一闪。只一瞬,暗金球体好似一下长出了千万钢针,向着刚组成形的火焰阵列急急扎去! “轰!”演武场上一道红色激光迸出,对准了圆球紫芒消失处,瞬间洞穿。暗金球刺还未全然展开,瞬间又收缩回原样。战场顺势定格,短短三息的停顿,未等火阵收拢,球体复又突然爆涨,炸裂成为一片暗紫色粉雾。此时的空中,好似多了一团随风紫烟,只是没等雾散,空中火轮随即延展,组成空心火网一下包裹住这团紫云,而后兵士们手甲处即又喷出条条细长火舌。天空火光滚滚,没多久烟消云散。 第二章 施梁与杨浩俩小子,此刻正窝在灌木丛里,盯着天空之上那似是烟花绽放一般的战斗入神,浑然未觉身旁多了一名神魂荡扬的男子。那失魂男佝偻着身体跌跌撞撞地从俩人身藏的灌木间穿行而过。 “啊!”杨浩猛地跳起身来,接着大叫,“你踩我脚了!”这一嗓子,一下把施梁拉回眼前。然而,那个佝偻男人却好似全然没有听到呼喊,并未停下脚步,约莫是被天上战斗吓着不轻,手脚齐用自顾自消失在路边丛林里。 刚回过神的施梁没能看清那男子相貌,只是余光扫过,好像是看到了那个人有一双空洞的暗紫色眼眸。 “这傻冒胆子可真够小的!”杨浩愤慨着拍了拍小腿上的鞋印,“刚才天上那战斗真是酷毙了,最后那红光是从哪射出的你瞧见没?” “不清楚,你说刚掉下来的那几个烈甲兵是不是死掉了?” “估计够呛。这样看来以后我们是不是也会这样,嗯,牺牲。” “或许吧,你怕吗?” “怕,手还在抖,可是我更怕饿肚子,别忘了三小子是怎么死的。” 施梁当然不会忘记,七年前那次饥荒,杨家七伯煮了自己孙子,还诓骗施梁上他家吃肉。在那食人恶魔提着刀正要对他下手时,被来找人的杨浩撞破,哭喊惊了全村,大伙才能把他给救下。 吃人的杨老七最终是被族长活活打死,挂在了村头吊了七天。可是阴魂未散,从此也成了杨家湾所有孩子尤其是施梁午夜的噩梦。 这两年二叔回乡,对施梁虽是多有照拂,日子好过一些,可腰腹上的刀疤始终在提醒他,饿肚子的狰狞是有多么可怕。指着天吃饭的日子他和杨浩都过怕了,所以才求着二叔带他们从军。 此时,玉节驿外的道路已经完全被那一队未上前线的红甲兵合着从驿衙旁出来的黄衣海棠士给封锁了,能够进出地只剩下抬着担架的淡绿衣茉莉会医士及灰衣护从。自警鸣开始,驿站所有从属便就未曾停歇过。救助伤患、打扫战场、统计战损、安抚家属,整个玉节驿一改往日祥和,像是一台上满弦的机器,高速运转。 “叔!”施梁举手摇晃,跳将着身子大喊,“我,小梁!”他和杨浩已经被拦在路边快有一个时辰,任凭施梁怎么解释,红甲武士都未理会放行。好不容易才等到他家二叔从营门中走出,自然极为激动。 那个方才指挥若定地络腮将军闻声回头,咧嘴笑道:“哟,小梁来了,没空招呼你们,自己去海棠会报道吧,小武!你安排下。”说着,脚步不停,留下一位左胸口绣着两尖黄色火焰的常服兵士,匆匆进了驿衙。 那位叫小武的常服等长官走后,摆手让红甲兵放行。 “你们好,我叫武凯,跟我来。”武凯话不多言,领着两人跟着走进驿衙。 驿衙门厅高大,然则内里进深不算得宽敞,走过庭院,便是间三丈长两丈宽的中堂,中堂左右各有两单间,门上分别浮刻海棠、茉莉、楠花、兰花四花印,对应四方管事。中堂内壁之后应是主管办公处,施梁二叔施广忠声音洪亮,依稀可闻,应是内堂也不会太大。 施杨二人随着武凯进入海棠会公房没多久,就拿着一块身份木牌走了出来。此时武凯人已不见,二人只得跟随一位在门外候着的黄衣海棠士,穿过驿衙庭院旁的小门,来到位于隔壁的海棠会公所。又是一番体检量衣等琐碎,忙完一切已是黄昏,见不着二叔的俩人便也就回了家。 十日后,玉节驿已经恢复了往日的通畅。 今日是新兵报到的日子,杨浩一早便拉着施梁辞别家人,赶到海棠会所。或许是因为之前那场战役人员折损较多,此次招收新兵较之以往要多上一些。 会所相比于驿衙少了一个中堂,庭院自然是要更大些,可是如今一下子挤进了一十八名年轻小伙,还是稍显拥蔟。 巳时一刻,一众新人在一名负责接应的黄衣老兵的指导下,分成两列在庭院中站成一队长阵。此时的他们全部已是换好了一身淡黄色的作训衣,那胸口绣着的海棠花苞似乎是标志着他们的青涩。老兵见一切已经安排妥当,便自顾走进了内室。等良久,一名红甲兵士挎着麻布兜从里间走出。 “全体都有!立正。”满眼新奇的新兵蛋子们一下子个个挺直了背,却又是因还未经历训练,队列多少显得杂乱。兵士也不介意,从挎兜里掏出一把银牌坠链,继续说道,“今日是尔等入伍第一天,喊到名字上前,领取身份铭牌!施梁!” 施梁第一个跑到队前,兵士应该是想做一个示范,亲自帮他把坠链挂上了脖颈,然后让他转身面向众人,指着铭牌上的数字继续说道:“铭牌上有编号,从现在起就是你们在这个队伍里的代号,戴上之后你们就没有了自己名字!九二三,归队!”说着,示意施梁回到队伍,接着又开始了他的点名。 等所有人员戴好铭牌回到队列里站定,兵士继续说道:“今天,给劳资记住一句话,戴上铭牌,人不死牌不摘,海棠会只有两种离开方式,一个是和我一样穿上红甲走着出去,一个是盖上白布躺着出去。”说完,他故意有所停顿,像是给新人们一点消化时间,然后接着道:“现在全体都有,熟悉号码、吃饭,未时集合正式训练,给你们一个忠告,饭可以吃饱点!我是你们的教官五七三,解散!”说完,也不理会新人反应,自顾自走出了庭院。 一等教官离开,年轻小伙们的社交热情一下就点燃了,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形成了一个个聊得正欢的小团体。 “九二三走咱去占座,这是咱隔壁村的九三一、九三二,他俩是亲兄弟。”杨浩嘴上介绍着新入伙的同伴,手脚未停一脸期待,拉着施梁就往饭堂跑。今早他俩之所以早一个时辰到就是为了提前踩点,此时更是轻车熟路。 施梁急急与两位同期打了一个招呼,便被半拉半拖着往饭堂处跑去。四人刚占了一处离后厨最近的桌子坐定,不少脑子活络的年轻汉子也是紧随着他们之后,没过一会饭堂里人便就多了起来。 此时距离开饭还有一会,四人彼此交换了下姓名。耿二、耿三父母都是农民,前几年去世了,此后便一直是哥哥嫂嫂供食。俩汉子年级大了不愿意再拖累兄嫂,于是报名投了军。只是,从哥俩言语间,除了有对兄长的眷恋不舍,也还是感受到其真实原因,大概率是被嫂嫂嫌弃,愤而入伍。兄弟二人自然也听了碎嘴浩高谈阔论般地自抖家底,当说到施梁二叔是玉节驿长后,眼底明显多了一丝恭敬攀交之心。其他小青年见这桌四人聊得热烈,自然而然走近成团,些许热情同期更间或插入进闲聊。其中自然也是有不少施家二叔的同僚子侄,主动与施梁较好。 不知不觉间,时辰已至饭点。当几位胖大厨提着满当当的饭菜桶走出后厨时,原本堂中热闹非凡的活跃氛围一下子就转移了方向,一十八名小伙争先恐后,你推我搡,早就把刚才的亲热抛之脑后。饭菜是足量的,饭菜消失的速度更是光速的,胖大厨的油袍子在七八轮进出折腾后,也早已被汗水淋了个透,湿漉漉的贴在身体上。 “铛”“铛”集合钟声响起,刚想着饭饱后继续闲聊一会的一众人,一个个嗖嗖的一下站起,急急往外跑去。 此时,已在正中等候的教官并没有穿上早间的红甲,而是换了身红色作训服,区别于新兵蛋子的海棠花苞,他胸口绣着的是一朵单尖黄色火焰。同时,教官也换掉了背着的麻布兜袋,取而代之的是一根捏在身后的细竹棍子。 第三章 半年转瞬,可对于十八个新兵而言这六个月那真的是度日如年,尊敬的五七三教官在第一天还没到天黑时,便就被新兵们改名儿成了变态老五。尤其是在头一天,因为吃太饱受不住高强度训练而吐了一地,又被五七三一个一个摁着脑袋把呕吐物塞回去(美其名曰:不浪费食物)的杨浩、耿三他们几个,那更是咬牙切齿可又怒不敢言。老兵的武力值对于他们这群新兵蛋而言绝对是不可逾越的高峰,不是没反抗,而是施梁他们七八个人联手被揍趴后的认清现实。 这一日,在新兵们的早间点卯时,五七三没有穿作训服,取而代之的是那一身玉节驿钥战时施梁杨浩他们看到的火焰鎏金烈军甲。 “哈哈哈。瓜蛋们,老子终于熬到这身机甲了!”烈军甲的结实远非简装红甲可比。作为烈甲军团制式战斗重机甲,着甲后整体有丈高,全包裹的机甲胄铠,将五七三武装到牙齿,二等火晶眼罩闪着晶芒,背后硕大的盾翼垂展着,宛若雄鹰在休憩。能在这么近的距离观察花周国护国神兵,对于刚入伍的施梁他们,那也是极为难得的。所有人眼眸中难掩激动与羡慕,若非惧怕于五七三长期的淫威,多半已经是冲上前动手揩油了。 五七三今天极是欢喜,继续不急不缓的交代:“日后,老子就是重甲排得人了,今天便是训练尔等的最后一日,也是你们新兵训练的最后一天,明儿个早些起,都去驿衙门口守着,驿丞老爷会亲自点卯,记住没!” “收到!”十八人整齐划一齐声回应。 “不错不错!”五七三很欣慰,“明儿个尔等就是真正的海棠士了!记住!劳资吕佩,在烈甲军等着你们!”言罢,烈甲兵士吕佩再一次一个接着一个,深深看了眼这群相处半载有余的弟子。相较于半年前稚嫩的细胳膊细腿,此刻的他们皮肤晒得黝黑,结实的腱子肉也开始微微隆起。嗯,再操练操练,都是好苗子,五七三回想着六个月来点点滴滴,不由得生出些许自豪感。最后,他站直了身体,握拳举于胸前,郑重声道:“身披烈甲,死不言败!” “身披烈甲,死不言败!”年轻的嘶吼响彻玉节。 次日点卯时,十八名正式的海棠士已经换上了黄衣,绿肥红瘦海棠花开。驿丞老爷带领着两驿长及一众管事与这群新从属进行了例会讲话。小老头讲的很认真,小伙们听得很激动,应该是没人发现施家二爷在台上有打了多少哈欠。与会后,海棠会管事单独与众人开了个短会,照着文书给众人分派下一些早已安排好的任务。 自天开始,施梁他们这一期的海棠士们便也和其他海棠会老兵一样,除了早晚一个时辰的训练外又多了两项,一是早间的海棠会轮班值守,二是午间的认字讲兵课程。往后,年轻小伙们又有了一个新的目标,便是两年一轮的烈甲军团选拔。 时光荏苒又是半载。一日就寝前,结束一天功课后,刚躺下的杨浩又开始了日常抱怨。“没想到认字这么难,蚯蚓似的,学了几天了,现在是就它认得咱,咱就记它不住,太难了。” “别烦了,咱哥几个明儿要配合红甲兵去四水屯维稳,你又有时间可以放松了。”耿三的声音从床下传来。 “嘿,你这么一说,我又有精神了。四水屯是不是有瘟疫?” “紫眼病,也不知道怎么感染到的,一夜之间全村人都变了紫眼。” “听去过的王大史说,诡异的很,跟行尸走肉一样,见人就咬。”耿二插嘴道。 “得了吧,和他一起去的说他那是被狗咬了,倒是我听张家老四说,这次瘟疫可能是半年前那次袭击的钥没被清理干净。那些怪物死了后会雾化成钥气,谁吸了眼睛就泛紫。” “张家老四,对对,他哥是烈甲兵,消息错不了。” “不对不对,都半年了,怎么可能现在才爆发,一定是张老四瞎说。”又一位小伙伴提出了自己的观点。 这时,施梁突然想到什么,敲了敲杨浩床板,说“提到紫色眼睛,老杨你还记不记得,咱俩一年前好像有遇到过,踩你脚的那个。” “一年前?有吗?我想想,还别说,是有这事,眼睛啥我当时也没留意,老施你看到了?” “我去,老施老杨,快给我看看你俩别没感染吧。”耿家老二平日最喜大惊小怪,“还好还好,是黑的是黑的。” “耿老二,你个胆小怕事的怂包,我两有事第一个咬死你!”杨浩掰开耿二的手,笑骂道。 “我是对你们的关心,得,我睡觉了。” 兵舍里的道听途说渐渐消停,至于钥是什么,其实资料一直就是烈甲军团机密,普通百姓传什么的都有。若非玉节镇半年前受的袭击,多数人连钥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或许是睡前信息接收太多,此时施梁虽然躺在床上,可脑子里却在胡思乱想。对于钥的了解,他其实比兵舍里其他人稍微多一丁点。二叔之所以回乡,便是在两年前的一次异军包围战中受了伤,而伤了他的就是钥,这在二叔在家喝醉时胡言乱语中提到的。 据二叔讲,钥是异军,一种有智慧的生命。具体怎么来的好像是和军中跃迁仪有关,跃迁仪是烈甲军团的传讯仪器,具体跟钥的关联,二叔当时喝太多了没讲清楚。当然,也可能这事是因为牵涉了军中机密,毕竟军人的基本素养是:意识再薄弱,也不能把关键信息泄露给敌人。 施梁想着想着,丝毫不知觉时光的流逝,直至困意袭来,意识开始慢慢模糊。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一只眼睛。深陷的眼眶中,紫色瞳孔尖锐摄人,眼神中透露的是专注与兴奋。这是野兽盯着食物眼睛,渴望吞噬的眼睛! 第四章 翌日清早,海棠会的点卯正进行到一半,便有一名红甲兵匆匆赶来。在一众海棠士的瞩目中,兵士与当值管事快速对接并随手点了十五人出列,也不作停留领着众人直径从内院小门抄了近道赶往演武场。军营场正中央,十名黑衣彪兵已经列队,英挺健硕的身姿如行将出鞘的钢刃,静澈明亮的眼眸似透着凝而未发的肃杀。施梁等一众海棠士意识到,应该是要参与一次非同以往的大行动。 所有人员快速入列。演武场中,十名黑衣兵士横列位于队前,五名红甲领着一众海棠士随列其后,而位于队末的则是最后赶来的楠花匠士、茉莉医士。 待一众五十人集结完毕,场边值守的常服立即转身入了跃迁帐。没一会儿,帐中蓝光停闪。施广忠大步流星从帐中走出,可能是因为事态紧急,他手中握着的点阵牌还没来得及放下。 武凯与另两名常服紧随其后,四人直径走到列队之前,施广忠扫视一遍部众,怒吼道:“昨夜折了两个兄弟,还有两个崽子也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逮到哪了。儿郎们,掘地三尺,给劳资去四水把人找出来,”话没说完,猛地把点阵牌往地上一砸,“武凯!你亲自带队!” “遵令!”武凯手举胸前,领命道。 而后,武凯转身面向众人,没立刻开口而是脚步不停直至演武场正中偏右一空处,才指挥道:“重甲排听令,着甲。”言毕,队前十彪汉领命着甲,烈甲仓缓缓升起,在身后一众红甲与海棠士们羡异的目光中,完成机甲武装。 待十一名烈甲武士全部武装完备,已着烈甲的武凯拔起排首制式双刃重剑枪,插入后背剑槽继续说道:“我等烈甲先行,常天,你领红甲及剩余兵士护卫后勤,着午时前驰抵四水!”说完,见红甲排首接令,背剑机甲便率先纵铠冲天而起,与随后腾飞的烈甲兵们一道,合成一弯火刃,向北方飞去。 红甲排首见武凯率一众烈甲兵飞远,便接过后勤队伍指挥权,领着一众出了营门。军营外,十数头两丈多高的那顿犀巨兽多已近满载,高大壮硕的身躯上支棱着一顶四方木帐篷,身体两侧绑缚着鼓鼓囊的物资,二十余名灰衣驿从正在做最后的忙碌。为首一人见红甲兵士出来,便赶忙分出数人,跑去兽厩牵出五头完齿猪兽。完齿猪兽虽远不及那顿犀般高大,却着实是凶猛异常,獠牙错落突出,四蹄健硕匀称,完全不似那食素生物般温顺。 常天见辎重已经基本备齐,便组织各色花士五六人一组,攀上那顿犀兽背部。一切就绪,五名红甲纵身跨马,骑上完齿兽,领着后勤队伍慢步向四水屯出发。 那顿犀身体硕大且性子温和,行动虽慢可载重极佳,是花周国短途运输不二选择。有时为了行住方便,一些商旅便会在起背上安营,久而久之,营帐便已成了那顿犀的标配,而制作营帐鞍更是发展成了一门单独的行当。 营帐并不宽敞,坐下六人后略显拥挤。施梁靠着帐门,对坐是三名明显相识的楠花会匠士,右手边耿三靠着他坐得笔直,里侧则是一位蒙着青纱的茉莉女医士。 临时聚在一起的六人也不言语,任凭那身体随着那顿犀缓步挪动的规律一晃一摇,耳边不时传来犀兽反刍时的呼噜声,真好似是在游船之上漂泊。青涩少年许是没怎么近距离接触过同龄女性,犀兽的摆动让耿三难以适从,整个人僵硬着紧绷着一动不敢动。 反观施梁,此刻依然沉浸于初见烈甲着装时的激动,明显未注意到耿三异常,自己想到兴奋处,忽然猛一用力跺脚,轻痴道:“着甲”。却没想,耿三一个踉跄,直从座位弹出,“砰”的一声闷响,结结实实撞在了内架木梁上。 “哎哟!”耿三吃痛委屈,不自禁一喊,却着实把帐外巡曳的常天一惊。只见他纵身一跃,从猪兽背上翻身上了犀兽,入帐检查原委,后不放心又是一番熟练翻查确定没有异常,随后便臭骂了耿三几句,匆匆回到队前。 帐内其余一众见耿三出丑甚觉可笑,而原本行军帐中的沉默也被这场小小骚动给打破了。女医莞尔,顺手从身旁药箱中拿出药剂帮着耿三做了简单护理。在小伙子的龇牙道谢声中,其余大伙也开始了轻声交谈,常天刚刚一系列娴熟的应对本能,矫健的身手,看似平常却着实让帐中六人钦服。 行军约过一个时辰,后勤部队堪堪抵达目的地。 四水屯,故名思议四河交汇。村庄坐落于玉节镇西南面三里外,是一处水网交汇之地。平日里贩夫走卒若是行商太晚进城不及,多喜夜宿于此,这也造就了屯里商业氛围较本镇其他村舍更浓,也更为富足。 村道口,急行军的烈甲兵士们应是已经做完了第一轮基础扫查,此刻正围停在空地待命等候。见后援行至,纷纷驶甲助力。辎重拆卸之隙,施梁等一众青年着实打着些小算盘,一边毛手毛脚在旁卖力帮倒忙,一边假若检查实则偷偷摸那甲胄机身。尽管精铁冰凉,对他们而言却是比那小妮子的屁股还喜人。 没一会,十一座简易卸甲仓便已先行搭建好。甲胄归仓,武凯马不停蹄,急急赶往村中机要室,忙点阵汇报去了,留下常天安排众人。 事实上,四水屯的基础防控已大体完成,内村各处道路都已经被楠花匠士用钢筋铁网进行了围堵,结成了一片只留有单道口子进出的隔疫区。所有紫眼平民以户为单位进行了集中安置,一切工作都已由玉节镇先期委派的牡丹会官员安排妥当。 此时的外村早已腾空,其中最大的一间行商旅馆被征用作了四水屯瘟疫应对临时指挥驻所。驻所指挥室中,一四旬中年正与汇报完毕的武凯进行着公务对接。由于事态升级,从即刻起,四水屯将会由烈甲军团全权接管,原本玉节镇派驻一应管事将全部撤离。 第五章 施杨二人此时正各自扛着一包被褥,提着一袋物资,跟随着前方队伍向着给自己分配好了的临时宿舍走去。事实上,常天也没将他俩安排在一起,奈何杨浩人缘好,脸皮厚,偷偷与耿二换了差事。对于这件事老杨还颇为自豪,和施梁吹嘘:“反正,这么多海棠士,常排首一时也认不全。” 宿舍是一间挨靠着外河的瓦房民居,中堂开间里已经被人收拾干净,里间的房门也被屋主人落了锁,除却桌椅,房子里只留了一个刚刚送到的楠木木箱。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屋子,施杨二人便进屋关房门,从箱子中取出各自的制式行军床铺开,再架好一简易置物铁架,包裹往上一扔,宿舍便就算收拾好了。 “最后还是躲不掉,我打听了,白天干活晚上上课。”杨浩坐在床上一刻不想站着,他的消息总是比较灵通。 “猜到了,”施梁打量着新环境,叹了口气,“你打听到是谁教了没?”对于认字,他虽然没有杨浩那般排斥,却也很是头疼。尤其是花周国的文字,为了方便点阵牌篆刻,多是密密麻麻的点线结合体,长的都差不多,很是难记。 “不清楚,反正这次老雷没来。” “都一样,红甲那帮变态,心一个比一个黑。” 闲聊同时他们手上不停,先是给自己套上了一个薄纱面罩,再互相绑配了一副胶制长手套。整套护具也看不出是什么材质,花周国总是存在着一些普通百姓不太能明白的装备。已临近正午,穿戴齐备的二人一路小跑,刚常天特别交代,需得赶快对接及时给村民分发好饭食。 与玉节镇的牡丹士交接换岗结束,二人马不停蹄跑到村中饭堂。刚完成交接的小厮耿二已经在门前等候,一脸笑盈盈的接待他们。等饭堂值守的几个小厮按照清单分理装车完毕,二人便推着板车火急火燎去往隔疫口。临走时,耿二还不忘冲着二人大拍胸脯,扬言以后想吃什么随便提。杨浩撇撇嘴,主要这份好差事是他主动让给耿二的,心有不忿。 隔疫口的交接此时业已完毕,守卡的正是他们同期。简单打了招呼,等待核对无误后,二人便推车正式走入了内村。 “老施,王大史他们三也是真够倒霉的,倒班不说,天天和红甲待一起。”杨浩嘀咕道。 “嘿嘿,还是跟着我好吧!不亏待你。”施梁安慰道,毕竟杨浩可是让了自己的肥差。 内村的民房现在是按户分配,一家人一间房,人多的大些,少的小些。板车甫一进入,不少望着风的村民就攒着饭条子,自觉地出门排队了(之前牡丹士都已经安排好了)。紫眼病事实上远没有海棠士之间讹传的那般邪乎,除了一双有别于常人的泛紫色眼眸,其他并无异常。不少村民甚至特别乐呵,毕竟官府免费提供吃喝,对他们来说也是头一遭。 施梁停车收整完毕。杨浩提起铜锣,拔出别在腰间的锣锤,铛!铛!铛!“饭来喽!” 半个时辰后,施梁看着排队等候的村民人数减少了,便与杨浩打了声招呼,从板车兜布里取了一个楠木隔层饭盒,一个麻布袋。塞满当后,施梁从兜里取出牡丹士给的记好了的条子,去给几户出门不便的困难户送饭食。 /独居半瘫老鳏老张头--------中路第七间---------一人/ /寡居盲眼老太马太婆--------左道右拐第三间----一人/ /痴傻汉子二狗二花-----------后巷第一间---------两人/ /孕妇和聋婶(丈夫行商)---后巷第五间---------两人/ 内村虽然占地不大,可是村道零乱,施梁按图索骥,一路摸索着依然敲错几次门。值得庆幸的是村里民风淳朴,见是送饭食的差人,大多很是热情,个别村民还要求主动领路,被施梁一一谢绝。毕竟常天已有交代,非必要减少与村民接触。 需要拜访的人不多,没一会儿,施梁就已经拎着空饭盒子往回走了。 “差爷等等!差爷等等!”他没走几步路,身后传来一阵呼喊,“孙家媳妇要生啦!孙家媳妇要生啦!” 施梁一个踉跄,赶忙回身折返,三步并作两步,没一会便就到了后巷第五间。此时,站在门外的聋婶神情激动,望见施梁立刻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颤抖着拉住他的手臂,呜呜呜含糊不清地叫唤。 施梁拍了拍聋婶,示意她安心,便随着进屋。此间,一年轻少妇正捧着硕大的肚子,眉头紧锁,靠坐于床边大口呼吸。桌上饭菜刚刚吃到一半,凌乱无人顾及,木椅上有一滩水,滴滴拉往地上挂着,竹筷散落。 见妇人暂时无恙,施梁随口安慰两句后,立马招呼门外观望众人去叫支援。而后回身双手笔画着,示意聋婶居间照顾。交代完毕后,从外关紧房门。随后问了旁人借灶备热水。烧热水,早前杨家二姐生产时,他见过,至于其他,作为一个汉子,他也摸不着头脑。 等了好一会,杨浩和前去叫人的村民,领着卡口红甲与一位茉莉会医士赶到。茉莉医士提着箱子便进了屋内,红甲见门被关紧就带着施杨二人把一众观望的村民请回各自居所,而后三人守在门外,等候结果。良久,屋里少妇开始了撕心裂肺的叫唤,恰巧这时原本安排烧水的村民,提着两桶冒热气的开水送来。施梁只得敲门,却是没人答应。又是一会,屋内女人叫声戛然而止,听屋里有一女声呼喊着:“来人啊,再来个人帮帮忙!” 听闻呼救的守门三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互推诿了半晌。最后,红甲与杨浩一致看向了施梁,示意这位“当事人”进屋看看情况,被赶鸭子上架的施梁只得拎着水桶走进门去。 此时少妇躺在床上,嘴里刚刚被塞入了块布条,正呜咽着,大腿根处耷拉着一条薄毯,床单已被鲜血浸透。年轻女医正在轻揉着孕妇的肚子,身体随着女人疼痛时的抽搐而晃动着,聋婶摁着女人一条腿,但是明显力气不足。见施梁进门,“快!快来帮忙摁着那条腿。”女医见有人来,急忙呼喊。小伙闻言,知道人命关天,也不顾及其他,快步上前用力抱住另一条腿。真丝滑,他这么想到。也不敢看,把头别向其他地方。耳中能听到女医大喊:“出来了!出来了!再坚持下!”女人一用力,脚不自觉一蹬,施梁能感觉到,应该是有一个娃娃从腹下滑出。只是还没松上口气,又听女医轻喊“还有个!还有个!再来!再来!” 第六章 “哇!”“哇!”先后两声啼哭,一对小生命诞生了。 两个刚出生的小家伙起先通体酱紫,伴随着嘤嘤哭泣,紫红色的皮肤渐渐变淡,很快恢复成肉色。女医小心翼翼为孩子们擦干羊水,裹上家里早已备好的襁褓,而后递给施梁。施梁接过其中一个,被包裹起来的小生命感觉不到重量,稚嫩的小嘴巴一张一合,弱小而又神奇。最后,两个孩子转交给了祖母,聋婶一手抱着一个孩子,开心到皱纹堆起,轻手轻脚地捧奉着把孩子凑到了床头,要给孩子母亲瞧瞧这俩刚坠地的宝贝疙瘩,嘴里阿八阿八表示喜悦。 刚刚鬼门关前一番折腾,少妇已经筋疲力竭,正躺在床上任由女医为自己擦洗上药,瞧见聋婶抱着孩子靠到床头,艰难地用尽最后一丝稍有恢复了的力气,微微支棱起身,深深望了眼自己十月孕育的生命,不经意地露出了劫后余生的成功喜悦。施梁起先为了避嫌一直望着桌角,此刻恰巧回头,女人唇齿发白满头汗水的幸福笑容,一下刻入脑海,不由暗叹,母性光辉真的是美丽绝伦。 孩子成功顺产,施梁再继续待在屋里便就显得不太合适了。讪讪一笑,屋里唯一一个男子带着忙碌后的成功喜悦,默默提起污秽了的水桶,走出房门接换热水去了。 门外,杨浩正着急着来回踱步,见施梁出来,赶忙一把拉住他,急切道:“怎么样?怎么样?男孩还是女孩?”神态像极了产房外等候的丈夫。 “一男一女,母子平安。”施梁回应,余光瞥见靠墙等待的当值红甲,眼神对视,明显能感觉到对方的如释重负。 “孙家媳妇生了俩,一对金童玉女!”施梁想起什么,对着屋外村舍大喊了一声,好多间屋子里立马有叫好回应。终于,大家都等到了最好的结果。 待施梁拎着新换热水的木桶重新回到屋子,女医和聋婶已经把现场收拾干净。两个小家伙大概是刚刚睡去,鼻翼微动。少妇现在依旧十分虚弱,却是已经恢复些许红润,此刻正看着两孩子愣愣出神。 女医见施梁进来,立即招手示意要他保持安静,然后领着他轻声走到房间最远一角落。忙碌后的她,衣服早已被汗水浸透,紧紧贴合着身体,衬得原本娇瘦身材更显得玲珑有致,麻利地摘取下面罩,拿出手绢过水擦了把脸,清秀的面庞未施粉黛。 施梁不禁又是一呆,这不是来时同乘一犀兽帐篷的李医士嘛。见是熟人,施梁分外亲切,正想开口,却只见她回头看了眼卧床妇人,简单收拾一番后,自顾自地走出房间。 施梁想到什么,随其后追出屋子,喊道:“李清姐!”没成想李女医好似没听到一般,并未回应。 “李清姐!”这次施梁快步跑上近前,拍了拍肩膀,随后摘下面罩打了个招呼。然而眼前的李医士好似完全不认识施梁般,两人之间明显有一种极疏离的陌生感。 “哦哦,你找我什么事情?”李女医眼神中闪逝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然后立即恢复镇定,问道。 施梁打了声抱歉,询问了孕妇生产后的一些注意事项,只是言语之中多了些许小心翼翼的试探。然后他发现,女医虽然对答如流,却完全不似有认识自己,且始终没有提到过施梁的名字。 “耿三昨天还说要谢谢你,他的额头已经不疼了,你给涂的药很管用!”施梁做最后的试探。 “没事就好,应该的应该的。”李清摆摆手。 可惜眼下不是深究的时候,施梁心中暗叹,而后暂且按捺下疑惑,拉着杨浩一道重新去给需要人照看的新晋母亲打下手去了。 自此后一连数天,施梁当差之余,都会给卧床少妇带去一份让耿二小灶煮的小黄米粥。刚生产的年轻小妇人这几天情绪极不稳定,紫色的眼眸中总是带着一抹撇不净的哀愁,不时还会在暗处偷偷流泪。施梁自然很是理解她的恐惧,时常言语开导,虽然效果不显,但一来二去的也算熟络起来。 妇人自言姓高,丈夫行商在外,平时家中只有她与聋婶两婆媳相依。“若非这奇怪疫疾,丈夫此刻应该已经到家了吧。”这是她时常挂在嘴边的言语,“抱着孩子,他一定会很开心。” 两个孩子自诞生起,便是十分健康,除了眼眸中一抹似有似无的极淡紫色,其他无恙,聋婶每日更是抱着这个,看看那个,乐得合不拢嘴。李女医这几日也是每天必至。除却照看下高氏,还会帮着两孩童换洗,看得出来,她也很是喜欢这对亲手接生的双生龙凤。 若非病疾阴影,这家人该是如何幸福,施梁时常会想。 他对女医的调查,只到那日傍晚便已十分明确。 在午间试探地咨询过其他茉莉医士后,施梁基本能够断定,李清女医已被身边这位不知名女医给调换了。至于女医那,肯定也是已经有所察觉,耿三刚在回宿舍休息的路上,就很纳闷地告诉施梁,李女医刚问过他伤势好得怎么样了。 “这不是她自己上午刚包上的嘛!”耿三吐槽道。 于是,酉时饭堂就餐时,两各怀心事的人还一起搭了个饭。施梁略显主动地献殷勤,在帮其拿饭盒时在内里塞入了一小布条: 李女医也不言语,安静吃完后便自行离去了。只是隔天早起时,施梁很诧异地在衣领口掏出了一条回信: 这着实把施梁惊出一身冷汗,而后不禁感叹:这位女医真的神通广大,也不知道她是如何潜入,他与杨浩竟是全然未曾觉察。 施梁坐在板凳上,看着女医与聋婶给娃娃洗澡,暗暗叹了口气。接连几日观察,让施梁能够感受到眼前这位“李医士”也不似什么坏人,尤其是她对高氏及这对龙凤的悉心照顾,更是体贴细致,不是作假。或许她有什么苦衷吧,如是想。 第七章 四水屯瘟疫应对临时指挥驻所。一张大长会议桌上,整齐摊排着九份人员资料,其中七份纸图灰白,两份则贴着红色标贴。围着长桌坐着的十四人,正是随武凯一同被委派来四水的九位重甲黑衣及五位红甲。由于座间黑衣少了一位,此时桌前多了一张空椅。武凯手里拿着一块点阵牌,此刻面朝着墙上四水布防地图,眉头紧锁。 “今日,村东河畔再次找到一条断裂铭牌,编号七一七,是我重甲排失踪人员王仁佳。”为首黑衣起身汇报。 武凯把手中点阵牌往桌子一拍:“截止日期,四水屯已经折损七人,失踪两人,查了这么多天,连敌人的影子都没找到!大家告诉我该怎么办?怎么向上汇报?” 所有人员一阵沉默。良久,常天起身,走到桌前,指着桌子上的失踪人员清单,第一个开口道:“目前,换防之前失踪人员已经可以确定全部折损,换防后的失踪人员均是负责外围的巡逻人员。基本可以肯定两点,第一、敌人就在村外面;第二、他极有可能还会继续杀人。” 似乎在思考常天的分析,武凯渐渐沉静下来,而后点了下布防图上的三个位置,说道:“这几处是王仁佳、陆移、李思三人失踪前,最后能确定待过的地方,有两个共同点:一是落单、二是河边。”说完看了眼黑衣们,似乎期待他们可以给出些新的线索。 “那要不,我和兄弟们就再沿河扫一边?”刚才汇报的黑衣彪汉显然对自己的这个提议不是很有信心。说实话,自从王仁佳失踪,这几天重甲排天天都在沿河搜寻,已经把村周围四条河道翻了个底朝天,然而收效甚微。 对于这个毫无建树的提议,武凯没有理会。思考良久,指着布防图,终于下了指令:“从即日起,所有人员不得单独行动,收缩外部防线,老墨你我一组镇守指挥室这个点,剩下八个黑甲两人一组守住这四个方向。常天,你们五红甲一人领两海棠士,驻守居间这五处,我们双五角折叠防御。同时,令楠花匠士拦河设网,封锁水路。守株待兔,等凶手自己冒出来。记住!不能再有折损了。”说着,点了地图上十个点,规划了防御范围。 众人领命,立即起身走出指挥室,按照武凯方案调整运作起来。 自从布控收缩,警戒加强,为了保持人员守备不离岗,所有人的私下活动被限制。此时,还能够在各个点位走动的施梁杨浩,已经是极令人羡慕的“自由人士”了。只是,哥俩又多了一项任务:给十个布防点送饭。“海棠会最亲密二人组”也因此被拆散,杨浩与另两位海棠士被调到外村,负责外围的“板车行动”;施梁则带着“李清”继续负责原本的内线。 如今的施梁已经完全沦为了“李医士”的跟班跑腿,作为目前内村唯一的大医仙、大颠勺、大美女,这位不知从何处混入的神秘淡绿衣女子,完全拿捏住了内村所有人的胃与健康,深受老少爷们、姑嫂婶姨的青睐。主要是其他随行四水的茉莉医士已被分配在外村点位定点驻扎,相对安全的内村只够安排“李清”一人。至于施梁,完全就是“李医士”的贴身护卫,顺带配送饭食物资。就颠勺这事,也还是“李医士”人美心善,帮忙搭把手儿。 每日午间分送物资过后,医仙“李清”都会在后巷口老柳树下坐上一个时辰,坐诊受询,安抚民众。起初,“施贴身”还会搬张小凳坐在一旁,准备端茶倒水伺候着,分担下辛苦。没成想也没有一两日,他就被姑婶们抢了活,赶出了中心圈。然而,就算是待在外围,“施大闲人”也没有收到好脸色,叔伯们嫌他没啥用,还占了自己排队的地,总不自觉地往外排挤他。一来二去,施梁索性放任不管,自顾自地跑去孙高氏那抱龙凤去了。目前后巷这一片地儿,也就龙凤不会嫌弃他。 产后月余,高氏依然没有太多好转,食欲睡眠不佳,身型日渐消瘦。无法逆转的困顿仿佛一座巨石磨轮,一日一日反复辗轧着年轻妇人脆弱的灵魂,一点一点慢慢积蓄了足够多的哀伤抑郁之后,高氏竟然开始对一切感到绝望。 一日正午,趁着聋婶拿饭,她竟拿了一把不知是什么时候偷偷藏在被窝里的剪刀,准备结束自己与两孩子的生命。所幸,施梁与女医正巧打算检查下龙凤状态,及时冲将进屋,制止了悲剧。那一天,女医与聋婶一人护着一个孩子,施梁抓拿住高氏握着剪刀的手腕。难以置信事情会发展至此的施梁,无名怒起,狠狠扇了高氏一耳光,厉声喝道:“你没权决定他们的生死!”震耳的嘶吼彷若霹雳,一下斩落了压抑在高氏胸口的山峦,轻瘦的骨架在一瞬间失去了力气,余下的只是依靠着身前人的肩膀,哭得撕心裂肺。 施梁解过女人的凶器,而后便高举双手一丝也不敢动弹,未经人事的小青年还不太理解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意外。至于女医,龙与凤的双重哭闹已经让她焦头烂额,更有那聋婶瘫倒在地,掩面呜咽着无暇照顾。孙家四口压抑了一个多月的情绪在这一刻被引爆,所有人都需要眼泪的宣泄。 不知过了多久,龙凤俩都已经哭累睡着,第一个停止抹泪的聋婶接管过孩子的照看。女医这才得空洗了一方面巾,搂过高氏,为她轻轻擦拭起梨花带雨般的面庞。肩膀早已发酸的施梁,赶紧起身。 时间总是最好的解药。高氏情绪逐渐平复,对两位客人道了一声抱歉,发泄过后,她平静许多,慢慢倾诉起那压抑在心里的故事。 原来聋婶儿子在外行商时与太真府一富家千金勾搭成奸,早在三个月前托同乡人寄来了些许银钱以及一封休书,抛妻弃母去了攀附权贵。碍于有孕在身,高氏无法前去寻夫,又遇瘟疫封城,前途未卜,重重积压之下,起了一了百了的心思。 第八章 午后的阳光总带着些许慵懒,怀中抱着两幼弱的襁褓,带着忙碌后的疲惫施梁渐渐眯起双眼,半躺在长藤椅上鼾声轻启。高氏见着施梁睡着,微微莞尔,悄悄取过两个早已经熟睡的孩子,抱进屋后从里间拿了一条薄毯。 自从那一日尽情发泄后,妇人慢慢学会去接受现实。施梁与女医连日来的照顾,更让她从眼前的生活中找到了一份安心,慢慢的她已经不再那么害怕未来。施梁每日都会过来,帮忙照看孩子,他对自己亲自迎接而来的这对生命很是喜欢。 孙家婆媳都是极温婉的女子,每日饭后都会早早从屋内搬出那张长藤靠椅,收拾一方小桌为施梁倒上一杯清茶。聋婶年岁已大,午后早早小憩已成习惯,高氏常会陪侍在旁,孩童不禁逗弄,或哭或睡或尿,总能让两位新手操弄得手忙脚乱。重复的生活慢慢也就成了习惯,苦难中的片刻安宁,时常能让人流连忘返。 “李医士!李医士!老张头发疯了!老张头发疯了!”一位村民从村口方向跑来,慌忙的呼喊声把轻睡的施梁叫醒。 起身谢过高氏,施梁匆匆跟随“李清”跑向中路第七间民房,房门此时已经关闭,只有老张头在里面大喊大叫。村口值守的红甲见两人前来,便与“李清”讲了下具体情况:听村民说,一炷香前老张头突然在家大喊大叫,然后不知道哪来的力气,靠着双手翻身下了床。见到闻讯过来查看的村民,发了疯似的朝着人就边爬边叫,若不是常年卧床,手臂无力,估摸着得伤到人。村民害怕,就把门给锁了,目前人还在屋子里面,不清楚情况。 红甲与“李清”合计一番后,让施梁等海棠士先是遣散围观者。然后,不知他从哪取了块盾牌横于胸前,便是招呼海棠士开门。 待门开一瞬,红甲率先举盾冲入。 “啊!啊!啊!”只见屋中一干瘦老头,仰面朝天,无力嘶吼着。见有人进入,张牙舞爪,挥舞着干瘦的双手,努力攀爬着希望起身,奈何腿已翻折,无法使力。眼前的场景,既可怕又可笑又可悲。 红甲很快把老张头捆缚,扔回床上。期间,差点还被老头咬到。“李清”一番检查,确定老头神志已失,时日无多。 看着老张头行尸走肉般模样,红甲做了一个决定,缓缓取出腰间佩刀。就在其想要一刀劈下前的瞬间,施梁猛的被“李清”往外一推,一股巨力只把他和另一位同僚扫出了房间。手起刀落,老张头的叫喊声戛然而止,刀口割裂处,紫色粉雾喷涌,“砰”房门被“李清”闭合。 “呜呜呜”红甲的警号声从屋内响起。片刻功夫,十名烈甲兵士从五个方向踏空而至。见是屋内有紫雾散出,众烈甲也不含糊,十条火舌喷射出,火焰一下团围住了民房。屋内红甲大约是见火光已经围住房间,“砰”的一下,举盾冲出火焰,接着又是几个翻滚,扑灭身上火焰,最后直直跃入村外临近的河道,应该是想借着水流把身上附着的雾气冲散。 烈甲兵士们见里屋人员出来,不由加大了火力输出,没一会冒火的民房轰然倒塌。 烟火散去,老张头的居所已是被火焰灼烧得面目全非,残垣破壁之中,无一物完好成形。红甲早已爬上了岸,呆坐着岸边喘着粗气,见火势已退,便转过身来。人还没开口,却是把施梁等一众看得发愣,看红甲的眼神露出了难以置信。只见那兵士原本所戴的隔离面甲已然丢失,湿漉焦黑的脸庞上,一双已经不同于常人的紫色眼眸分外显眼。 没有过多久,内村里便已传遍了红甲患病的消息,众口铄金,消息越传越离谱,情绪越传越偏激。临时指挥驻所内,村民出逃的消息已经在武凯的书案上堆叠如山。老张头病发时的疯狂,唤起了民众对紫眼病的恐惧,趁着夜色想要翻墙逃离封关的人员与日倍增,外村的防线一点点被迫往里缩紧。 驻所会议桌前,常天此时正在与武凯商议:“唯一一个与发狂病患有过接触,并且有对他进行检查的茉莉女医李清,自那天后便不见了踪影,所有她曾出没过的地方都已经找过了,相识的人也都问过,她整个人就好似人间蒸发一般,一下不见了踪影。” “找,还是得把人找出来!我很好奇她是怎么提前做出预判,不是说有两个海棠士是她推出来的嘛,一个女人有这么大的力气,一瞬间的爆发能推动两个壮汉至数米距离,现在想来真的很可疑。” “是实在太可疑了!她的表现似乎是在表达她很了解这个病。” “凯哥,天哥,内村村民现在正聚集在防控口,情绪非常激动!”一名黑衣闯入指挥室,急急说道。 “该来的果然还是来了!”常天摇摇头,便起身随着武凯一起赶往村道口。 当武凯一行赶至村道口时,一丈宽的隔离口被人群堵塞得满满当当,三名身负红甲装的兵士举着宽大的盾牌,在出口处架设成封闭路障。八名海棠士前后交叉两排,彼此背靠背,用自己的身体抵着红甲间的空隙,组成了一道人肉阻隔墙,以阻止村民一波一波人浪的冲击。然而,十一名士兵在数百人的冲击下,显得有些难以为继。 “我们要出去!我们要出去!”人群中声浪起伏。 “大家冷静!我和你们一样都得了紫眼,会有办法的!大家冷静!”那一位紫眼红甲努力压抑着嗓子的干裂嘶吼着劝说。 “大家冷静!大家冷静!”同样沙哑的施梁业已说不出其他话语。 往日和善的叔婶兄弟们此时已经被内心恐惧团结成发狂的巨浪,一点点吞噬着抵抗者的挣扎。 “我们要出去!我们要出去!”人群中有人呼喊,声浪越来越大。 眼看红甲快要支撑不住时,“砰!”武凯剑枪散发着轰鸣,终于在一瞬间把人震慑而住。 “杀人啦!烈甲杀人啦!”一些人反应过来,再次呼喊! “砰!”“砰!”又是两枪,武凯好似一架冰冷无情的机器,对着人群再次出手。 三声枪响制造了村口的片刻安静。 武凯拿捏好时机,吼道:“所有人员听令!若再有人胆敢上前,格杀勿论!” 第九章 四水屯第一次村民暴乱终究是被血腥的武力给暂时镇压住了。然而暴乱期间,又有两名海棠士无故失踪,这让四水的局势越发严峻。内忧外患所带来的压力,已经抵至现有差役能够控制的极限。武凯无奈,只能向玉节驿发出求援点阵。 戌时未至,四水南面,星星点点的火光汇集成的一条红色缎带飘飞而来,逐渐在阴沉的夜色中扩散为一张炽焰巨网,笼罩住整个四水的天空。援军抵达,为已经集中驻防在内村的疲惫兵士们点燃了希望。 一炷香后,施广忠带着三名红甲骑行而至,刚下完齿猪兽,便有武、常两位排首等候迎接,领着一众管事进入了指挥驻所。 四水屯管控进一步升级,一条条指令从指挥所传递而出。其中有一条很是特别,就是传令让施梁马上到指挥所汇报工作。 此时再进入指挥所,已经多了一道工序。配合两位常服仔细完成核验后的施梁,带着满脸的疑惑,走进正堂,见着了许久未见的二叔。 施广忠正端坐在会议桌前,翻看着手中资料。武凯、常天与另三名左胸口绣着两尖火的黑衣排首分站在左右。二叔依然是一贯雷厉风行的做派,见施梁进门,指着就道:“臭崽子,武凯说你是最后与李清接触的人?” “是的,二叔。” “那你把你知道的,关于她的所有事情,一字不落地再讲一遍。” 听到命令,施梁便再一次复述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当然,关于自己其实已经发现李清早被人替换的事情,施梁选择了隐瞒。 “你说她能给民妇接生,很熟练?”施广忠皱着眉头,看着手中资料。 “是的。很熟练。” “哪天?” “我们刚到那天,正午刚过。” 施广忠一拍桌子,对着武凯吼道:“你们两就没发现,这娘们来第一天就被人给替了?” 片刻沉默后。不再等武凯言语,施广忠继续发令:“彭虎、李勇、马飞!马上令所有烈甲在村子外围组成一张防御网。做到一点,人不离人一丈,人不离甲三尺。其他人员无烈甲令不得靠近防御圈,违令者诛杀当场。”说着,他在布防图上画了个圈,三名黑衣排首随即领命而去。 施广忠接着说道:“所有非主战人员现在全部集中到内村,武凯你亲自去守着,一个个盘查,一个个过,我倒要看看队伍里这些天到底藏进来几只虫子,发现异常人员立马擒拿,如有反抗,允许当场格杀。” “是。”武凯躬身接令离去。 “常天,你负责后勤保障,拿着我的令牌。”说着施广忠拿起桌子上一块烈甲令,扔给了常天。 常天拿了令牌,便也匆匆出门。 此时,偌大的指挥室只剩下施广忠叔侄二人。只见他二叔慢慢起身,走到施梁面前,还没开口忽地抬起脚对准他屁股作势一个猛踹。施梁也似是早有防备,错身一个位移,堪堪闪过偷袭。 “二叔,能别玩了吗?” “哈哈哈,臭崽子现在长进了,踹不着你了。”施广忠偷袭不成,拍了拍施梁肩膀,继续说道:“看来在海棠会里训练得不错,继续用功。等明年烈甲军选拔,叔给你撑场。” “嘿嘿,二叔,咱家里都还好吧?我现在没办法回家,很想他们。” “都还不错,上个月回家,施华还念叨你和杨浩呢,对了,浩子那碎嘴有没有收敛些了?” “他改不了。”施梁笑着摇摇头。 闲聊几句家常后,施广忠从腰兜里掏出一对镶着火晶戒指,嘱咐道:“傲雪宗的盾戒,你跟浩子一人一个,戴着防身,这次瘟疫很蹊跷。” “叔,这东西怎么使?”施梁摆弄了下,发现没什么开关秘键。 “用力砸下火晶能生成一个护盾,保命用的,你俩省着点折腾,这二级火晶充能很麻烦。”施广忠交代完,走回布防图前,摆摆手示意施梁可以离开,然后自顾自地坐下继续审阅公文了。 施梁走回自己的宿舍,此时的四水外村空旷旷的廖无几人,武凯的排查显然不会那么早的结束。抬头看了眼星辰,施梁不由心念起“李清”,也不知道那个神秘女子现在躲在哪里,会不会有危险。 回到屋子,施梁刚坐下,却猛然惊起,身前不知从何时起站着一个女人。黑色紧身长袍贴合着玲珑惹火的身材,披肩秀发下一半截银甲面遮着光润玉颜,些许神秘反而更显动人,尤其是一双淡色紫眸在黑夜的映衬中闪着灵动,似是能迷倒万千才子俊杰。施梁刚想起身,却被那女人压住了嘴巴,少女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别说话!我是‘李清’,你跟我来。”说完,便放开手,转身领着施梁走进了里间屋舍。 听到似是而非的熟悉名字,回过神的施梁才发现,原本紧锁着的小木门已然敞开着。里屋里黑洞洞的没有一丝光亮,就好似一只能吞噬一切秘密的巨兽。略有心虚地拿起桌上小灯,施梁快步跟随着“李清”走了进去。 里间小屋施梁还是第一次进入,只有六尺宽,又堆放着很多原屋主的杂物器皿,更显狭小,俨然是一间密不透风的小杂物室。而被隔断在杂物木箱的后面,有一方小卧榻,巴掌大,只够卧躺一人,床旁边的透气窗户已经被人拿木板封上,大概此间原是屋主人起居室。看到此时已经走到卧榻旁的“李清”,施梁猜想眼前这位“失踪”的神秘女子,这段时间大概一直偷偷藏匿在此间。 “李清”搬下个木箱,示意施梁坐下。 “你一直住这里?” “李清”点点头。 “昨天烈甲兵进来怎么没发现你?”施梁很是奇怪。 “拿木箱挡住呗,又黑又小的杂物间,谁会仔细翻,笨死了。”一个奇怪的金属声音从“李清”脸上响起。而后,却见那原本戴着的半截面具竟然在施梁错愕的注视下,化作了一团金属流体,滑移下螓首蛾眉,直让出花容娇媚,又顺修长脖颈,轻抚柔荑落臂弯,圆滚滚似水球般最终在女子怀抱里定了形状。 “这是,钥?”施梁顾不得欣赏女子摘去面罩的动人美貌,下意识摸了下手指上新戴着的盾戒,对于钥的恐惧,有些让他难以呼吸。 “嘎嘎嘎,小朋友别害怕,阿姨不喜欢吃笨蛋。”金属小球一阵怪异抖动,似乎在嘲笑施梁胆小。 “我叫岚,它是姜,是我妈妈,你也可以叫我姜岚。”女子自报姓名,声音轻柔。男人却看一眼女娘,又是有些呆滞。 昏黄光影显秀色,花容月貌美娇娘。 倾城不似凡尘客,倾国更媲月仙娥。 “姜?岚?妈妈?”信息太多,施梁已经来不及思考。 “嘎嘎嘎,”金属球再次发出奇怪笑声,“小岚是我在荒芜之地捡到的锒族。” “锒族?”施梁疑惑,第一次听说。 “怎么解释呢,就是像孙家那对孩子,由钥人所生的孩子就是锒,锒和锒也能生锒,但锒生锒生出来的小锒死亡率很高。岚就应该是这么出生的。”姜说了段有点炸耳朵的顺口溜。 “嗯,妈妈说得对,龙凤是岚的同族。” 第十章 钥族其实是一种存在很久远的异元素智慧生命,构成生命体的钥元素熔点约是二十三摄氏度,所以钥族的身体常年处在固体与液态之间,需要有钥核来凝聚调节。钥族可以根据自身需求变换各种形态。至于钥核是怎么来的,姜自己解释不清楚,用它的话说就好似人的灵魂。如果钥元素没有钥核控制,就会快速汽化,形成钥气。钥气是一种对人族有毒害的气体,如果被人吸入,就会慢慢渗透进骨髓之中,然后从骨骼开始由内向外慢慢腐蚀同化人体元素,这也就是紫眼病,钥称这些人为钥人:被钥侵蚀的人。 这些都是姜告诉给施梁的秘密,只是很多特殊名词施梁是第一次听说,从其茫然的神色中,大体能猜测出他没听懂多少。 “我回来了。”杨浩人未到声先至。 原本还在聊着天的姜“嗖!”一下变回了岚脸上的半截面具。姜岚立马起身,猫身一跃,藏入了床边木箱。没等施梁走出杂物房,杨浩便已经探头进来。 “你进这里干嘛?”杨浩扫了眼逼仄的储藏室,便失去了兴致。 “门锁坏了,估计是上次烈甲弄的。我刚回宿舍时听到有声响,就进来看看,什么也没有,估计是晓鼠跑进来了。”施梁故作镇定,随意找了个理由,一边解释一边跟随杨浩走回了中堂,出门时不忘悄悄把房门带上。 “那我改日讨要些害鼠药回来。”杨浩不疑有他。 见杨浩没有多想,施梁暗松一口气。顺手拿出二叔给的戒指,以此转移注意力。杨浩见着新奇宝贝,自然是非常的欢喜,也不顾施梁转达的特别嘱咐,戴上戒指后,用另一只手掌使力往红火晶处一拍。“翁!”一声闷响,戒指火晶上闪起一道光影,一个火红色半透明盾牌自戒指处往外延展,一息不到化作一面贴合着手背的三尺圆盾。 杨浩很是兴奋,呼喊着施梁去门外找块板砖,狠狠地砸了十数下,不见光盾有变形。而后,两人又试了各种方法,皆不能对其造成损伤。 “傲雪宗果然名不虚传,”杨浩感慨,“咱叔这戒指不便宜吧。” “怎么,你还想换钱?” “那没有,哪舍得呀,对了,这盾牌怎么卸下来?举着怪不方便的。” “二叔没告诉我。” “没告诉,你不会问啊!天哪,难道我得一直举着它嘛?天呐!”杨浩看着手腕上罩着的透光盾牌,绝望大喊。 过了大约两炷香的时间,维持盾牌的单次使用能源终于耗尽,光盾也就慢慢龟缩回了原本的戒指模样。只是杨浩这枚戒指与施梁那一枚没用过的戒指一对比,就能明显看出戒指上的火晶已经暗淡许多。看来这戒盾用不了几次,就需要进行重新充能。可是充能方法,目前是施、杨两小小海棠士还不能够接触到的机密。 夜色越发幽谧,杨浩没等盾戒复原,就侧躺着,握着盾入眠了,此刻早已经鼾声大作。施梁躺在床上辗转,脑海中思索着姜岚告诉他的秘辛。四水屯的瘟疫显然是与钥族有关,根据姜的说法,村民感染的钥元素有着特殊印刻,她无法吸收转化。所以,一定要想办法找出那个潜藏起来的钥,如若不然,所有罹患紫眼病的村民都会被钥气吞噬,最终和老张头一样,发狂身死。想起这些日子与他颇为和善的四水村民,要不了多久就会一个接着一个发狂,施梁心中不由发紧。 夜至子时,灯火依旧的指挥室中,关于白天被武凯枪杀村民的两份医士报告已经出炉,施广忠等一众要职围坐于桌案前先后传阅。 “两人死后一炷香之内,身体尤其是腹部多处肿胀,腹内器官被气体挤压破裂,只是抬进解剖密室没多久,钥气就被血肉给吸收了,切开血肉呈暗紫色,有金属光泽。尸体骨骼呈网眼状碎裂,内部骨髓已经被大面积侵蚀,被杀后约两个时辰,血肉慢慢干瘪,释放钥气。”常天轻声念了一遍,语气中有了些许疲惫,似乎想到什么轻声问坐在身边的武凯:“尸体现在怎么处理?” 武凯低声解惑:“为防止钥气扩散,尸体已被火化。” 施广忠扫了眼众人,确定大家都已翻阅完毕,起身说道:“从医士尸体检查情况看,这个钥气病的主要危害是侵蚀骨髓血肉,感染越久侵蚀越严重。最后很可能就是和张才发那老头一样,发狂,化成气,留一张人皮。” 待施广忠讲完,武凯起身补充:“从两具尸体侵蚀情况对比可以看出,速度与骨骼密度有关,年纪越大骨骼侵蚀速度越快。” “现在村民中,年纪大的,身体差的,看来是最危险的。”常天说道。 施广忠闻言点了点头,捏了捏鼻梁,打起精神安排了下阶段工作:“彭虎,你排辛苦下,带上兄弟去内村,凡四十以上或是身体虚弱的村民,全部集中安置,统一管理。”说完,停顿了一下,似乎是想到什么,看了眼武凯,吩咐道;“小武,我记得有户是新生儿,以防万一,你带两医士一起再去检查下,如果有问题的话,立刻采取措施。” 交代完重要部署,施广忠指着布防图几处要害点位道:“所有烈甲兵士继续分五个点值守,两组轮番休息,常天、李勇你们两安排下,马飞你排先休息,等彭虎结束,你顶他,镇守内村。” 安排好所有工作,施广忠摆了摆手,说道:“好了,今日就到这里,大家散去吧,都辛苦了。” “报!”夜丑时指挥室,施广忠刚准备熄灯,一声传报声从门外传来。 施广忠起身套上件罩衫,吩咐道:“进来。” 一名常服匆匆走进门,喘了口粗气汇报道:“报行首,武排通传,孙家有贼人潜入,右手被废,强抢男婴后,往西南方逃遁!” 施广忠闻言掐了下大腿,打起精神快速起身穿戴,同时吩咐道:“吹一级警鸣!” “呜!呜!呜!”伴随着一段紧促的短笛声响起,四水屯各村舍由外围向内,数息之内皆尽灯亮。施梁杨浩起身就衣,匆匆出门。此时,外村道路已经占满了人,施广忠这次直接带来了玉节驿一半驻兵,一级警鸣响起,全员进入战斗准备阶段。没一会,就近驻防的烈甲兵士已经完成着甲。 “嗖!”西南方一道信号光划过天空,多艘战斗重机甲冲天升起,跃至空中后一个急停,打个转调整下方向,火焰一闪化作多条火线朝着信号处飞驰而去。 第十一章 “高氏说一定要见到你。”同期王大史走到施梁身后,向前一步悄声说道。 目前内村所有民舍都已经被楠花匠用钢筋铁网封锁,且由红甲执事安排好警备点位,海棠士们两两一组,每组需负责巡防看守十户村民。高氏的传话显然是由施梁同期好友们接替着传递过来的。 守着左道的施梁自然是早已经听说了孙家孩子被抢的消息。极是担心俩孩子安危的施梁,第一时间借由回了一趟宿舍。姜岚听完施梁的阐述,神情复杂,只留下一句:“我要确认一件事。”便转身掀开床前封住的木板,顺着窗户往外扫了一眼,纵身跃出,一下消失在了夜色里。施梁凝重地看了眼窗户外的漆黑,悄悄将早已经松了铆钉的板子摁压了回去。 此时能依靠的也就姜岚这个神秘女人了。 听到同期的传话,施梁心里五味杂陈,他是最能感同高氏的痛苦,恨不能插上翅膀飞往后巷,去安慰那快要崩溃的可怜妇女,奈何军令难违。煎熬难耐的他悄声踱步到了王大史不远处,瞧了眼远处站立笔直的黑衣兵士,等着士兵侧身巡视向别处,快步与王大史换了个身位。只是他不知道的是,重甲兵士早已发现了他的这些小动作。 如此反复三五次,施梁终于换岗后巷。 佯装查巡管区的施梁,漫步走到高氏屋前。钢筋铁网之内,孙家门房半掩。聋婶已被拉去集中,高氏此时正一人独坐在床前,轻衣亵服无暇顾,长发披散乱如麻,眼角红肿,眼神迷离,不时颔首四顾,像是等待着门外的消息。 听到铁丝梭梭摇动,高氏再次抬头,看到是施梁这个她期盼着唯一还能依靠的男人,急忙忙奔跑出屋外,跪倒在铁网前,贴靠着铁网,带雨梨花,音容憔悴,望着施梁沙哑道:“求求你想想办法救救孩子!” 隔着钢筋,施梁怜惜地碰了碰女人抓握着铁网的手指,柔声道:“没事的,我来想办法,一定把孩子找回来。” 四水指挥室,彭虎搀着踉跄的武凯走进屋子。原本正在听常服汇报的施广忠见两人进门,便屏退从属,上前查看。 武凯此时左腹受伤已经止血,神情稍微有些虚弱。 “还是让他跑了?”施广忠大体已经知道情况,只是再次确认。 吴凯点了点头,慢悠悠地说:“那厮会军中武技,一时不察,中了招。”有些虚弱,咽了下口水继续讲:“不过,他也没讨到好,我撑着伤和他对了十来招,被我踢伤一条胳膊。” 彭虎也跟着补充:“那家伙武力应该不高,我排兄弟一度已经围住了他。但是他的速度极快,似乎有异能,只抽了个空档跳入水中,一下就能消失不见,连入水的水花都没有。” “没事,起码鱼已经出水,”施广忠有了主意,吩咐道,“彭虎你去把其他人招回,以你们几个排首为主,快速排找一下队伍,看看有没有人受伤或是无故失踪的。” “遵令!”领了任务的彭虎赶忙走出指挥室。 施广忠来回踱了两步,又是想到什么,冲着面色有些发白的武凯说道:“小武,你先回去休息一会,我去趟机要室。” 只见施广忠神色匆匆走出指挥室,转向左拐进一间门口站着两名红甲的民屋。屋子内,两名常服正端坐在一张宽大的金属长桌前伏案工作,身前的篆刻仪嘶嘶的发着细微金属声,两人中间堆放着一叠还未篆刻的点阵牌。与金属桌相对着的是一台半人高的巨大的金属仓,这台仪器悬地架空,被两个巨大圆形金属管笼罩着,管道内火晶隐现,像极了一对金属炮台。仪器正中间有个两尺见方的暗色放置台,放置台两侧各有一面相对着的圆形金属盘,盘子内侧雕刻着极复杂的深蓝色金属雕纹。 见施广忠进入,两常服立即起身,却被行首摆手制止。 “小李,你刻来一份点阵牌。请玉节镇镇守排查下近几年内转调玉节的官差军吏,尤其是注意有军旅经历的人,其中有没有突然休沐或是失踪的。这条信息要加急跃迁。” 被叫到的那位名为小李的常服,闻言立即撤下桌案上篆刻到一半的点阵公文,从手边重新取了一块金属空牌,架设在篆刻仪上。随后,小李双手起舞,快速点按篆刻仪上的二十余个金属按钮。嘶嘶嘶,随着篆刻仪钻头转动,点阵牌快速成型。 等待片刻,小李拿起已经篆刻好的点阵牌,三两步小跑至跃迁仪器前,随手将金属牌放置在仪器的放置台上,随后边快步到仪器一侧操作板前,设置好跃迁方位,掰下手边启动拉杆。跃迁仪嗡嗡响起,两个金属管上跳起一个瞄准镜,放置台两侧金属盘飞快转动,蓝光闪起。只有一瞬,点阵牌消失。 见消息已经送出,施广忠便转身回去指挥室,临出门前又转头吩咐道:“特别注意,有消息的话,第一时间送到指挥室。” 晨曦微露,施梁杨浩在第一轮交接后,没有马上回到宿舍,而是一直在四处打探关于两孩子的消息。目前能知道的是:神秘人抢着男婴跳进了西南边的河道,目前不知所踪;女孩被武排首保护起来了,由两名茉莉医士负责照看,目前还是无恙。忙活了一个多时辰,暂时也无法取得其他消息,施杨二人只得先回屋。 忙活了一晚上,杨浩上床倒头便就睡去。看了眼鼾声渐起的兄弟,惴惴不安的施梁悄悄走进入里间。此时姜岚并不在屋内,施梁便又坐在了之前坐过的箱子上,心想着天已见亮,她也快回来了。尽管是满是心急,可一夜奔波的疲惫依然在鱼肚泛白时分涌上心头,靠着床榻着急一夜的施梁渐渐睡着。 迷迷糊糊中,似乎有个孩子在摇晃着他。 “爸爸!爸爸!救我!救救我吧!”男童稚嫩的呼喊在耳边回响。 第十二章 施梁被梦惊醒,坐起身拿手摁了摁自己的太阳穴,看了眼四周,依旧是黑洞洞的杂物间,只是此时屋里多了一位窈窕少女。门缝里透进的微光照着早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姜岚手臂上,发散着极淡的紫芒。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施梁定了定心神。 “卯时,你睡了一个时辰。”岚的声音依然轻柔。 “怎么不叫醒我?” “你需要休息。” “被抓走的孩子有危险,”不知是什么时候变回成圆球的姜发出金属音,“从现场战斗痕迹看,那位锒的伴生钥已经受了十分严重的伤。记得族里有个秘法,可以把受损的钥核塞入锒的心口,混合着一级火晶能量把被寄生的锒焚化,这样锒体内的生命能量会被钥核吸收,就能使钥核恢复。他抓孩子应该打的是这个主意。” 施梁闻言立刻紧张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把他找出来!”轻柔的回答带着坚毅。 “这个秘法需要一处河流交汇的极阴地来压制一级火晶焚烧时的威能,那个锒一定也是看中这点,才会选择这个村庄。我们最好找机会问问村民,附近有没有洞窟地穴。”姜翻找了一番记忆,寻到了秘法的关键要害。 三人继续商议良久。 “嗯,我现在出发!”敲定完计划,施梁起身,悄声走出里间。此时,躺在外间的杨浩仍在熟睡,看了眼鼾声依旧的兄弟,施梁面有歉意却又是已经拿定了主意,蹑手蹑脚从杨浩身侧的木箱里翻出了一身海棠衣,随后又一次走回内室。 “能用吗?”施梁小问姜岚。 姜岚点了点头,接过衣服便把门遮掩上了。不一会,一个身形与杨浩相似,穿着海棠衣的大号姜岚从里间走出,此时的姜岚已经把头发盘起,半截面具也是变换了形态,化形为一个银色头箍罩住了秀发。两人套上了施梁的薄纱面罩,一前一后出门而去。 两人走出宿舍,一路遍寻踪迹,然而村里的老人对于洞窟地穴并无印象,搜寻一度陷入僵局。就在山穷水绝之际,后巷二傻憨间的一段对话引起小岚注意。 “小花猫吃饭饭,天塌了天塌了,小猫钻入地里不见了。”二狗躲在墙角低声嘀咕。 二花拍了一下二狗,接口道:“才没有呢,花猫从南水塘边的草洞里钻出来了,嘴里叼着一条好大的鱼。” “确定是南水塘吗?”施梁着急地问二花。 “不是南水塘,是棵大槐树!”二狗纠正。 “就是南水塘!”二花有自己的坚持。 “是大槐树!” “就是南水塘!” “是大槐树!” 两人越争越凶,没几句,屋里两傻憨已经为这事打了起来。 施梁二人在铁网外无奈摇了摇头。 施梁思忖片刻,提议道:“我记得之前听村里老人讲过村北道一里外以前有棵老槐树,三年前闹鬼被砍掉了,要不我们去看看?” 姜岚点了点头。 顺着二傻憨的线索,施梁与姜岚匆匆赶到四水屯村外。刚过北河没两步,姜的金属音就在小岚脸上响起:“是这里了,我能感受到钥气发散。” 话音落下,小岚伸出手,制止了施梁的脚步。 “你留下吧,不能上前了,前面的人你打不过。我保护不了你。”小岚的声音依然轻柔却十分果决。 看眼前拦身的“杨浩”态度坚定,施梁知道前面的危险是自己参与不了的,只得点了点头。转身前,施梁取下二叔给的盾戒,柔声道:“这个你拿着,关键时候拍打下,会有一面盾牌。我回宿舍等你,保护好自己!” 姜岚接过戒指,站在路中央一路目送着施梁离开。而后闪入旁边树林,接着身形一矮,海棠外衣滑落,人又变回了原本绰约模样。收置好衣物,小岚飞速向姜感应方向奔去。 只见她一路飞掠至一处河岸边,然后纵身一跃,跳入水中。水面泛起金属涟漪,姜岚整个人好似化作一尾游鱼直入河底,滑移过暗礁水草,有一个翻身,调转身形,游入了一处水网暗道。逆水溯游二三个尺,身体上浮再出水面,姜岚已经置身于一个硕大的气腔孔洞之内。 空穴中央,一个黑衣男子一手高抬,正捏着一团焦黑色火炭,嘴中念诵着古怪咒文,零星的火苗顺着滑落在男子手臂上的热油滋滋滴下,那黑衣男好似全无知觉。仪式即将结束,见来人身上熟悉的同族气息,男人并未停止动作。片刻转瞬,只见他手臂一抖,焦黑撒落,一个紫芒钥核握在手中。也在那时,姜岚已然飞身近前,翻身一脚斧劈而下,脚跟处金属汇聚,利刃瞬间生出。“嗞啦!”金属腿斧撕拉起一片花火,斧刃狠狠砸在了黑衣男手臂上,刻出一道深槽。突如其来的攻击几乎快将男子应变而粗的手臂劈斩断裂。 “你是谁?为什么袭击我?”黑衣男怒问,晃落丝连的臂膀以肉眼可见速度快速粘连回复。此时他心中暗怕,若非钥核在上一瞬化形成功,他定然已经被眼前这个同族女子踢斩而亡。 “你杀了我的孩子!”血腥的生祀已然结束,男婴遇害夭折的噩耗让晚到一步的小岚无法接受,眼眸中的怒火再难压抑,化作了歇斯底里的呐喊。姜似是感应到小岚心事,紫芒炽闪,以小岚为中心钥气瞬间化散,下一秒便将黑衣男笼罩在钥雾之中。 眼见来人起手便释放了杀招,被笼罩进了钥之领域的黑衣男不敢犹豫片刻,立即念咒催动秘法。已然隐入男子手臂内的钥核一阵不受控制的抖动,而后紫芒一闪瞬间波荡覆盖黑衣男人周身,而后男人全身泛起金属光泽,一瞬间化形成一颗橄榄状黑金椎体,只见椎体下部瞬间加压而后地面一震,弹射而出。 “啵!”一颗满是坑点的银黑色锥弹跌撞出粘稠的钥雾。那锥弹刚离险地不敢片刻停留,顺着水道急刺而出。团雾紧随其后,飘跃入水流,宛若水母般收缩身形,顺水而出追袭而去。 第十三章 巳时的天空略有阴沉,清爽的风顺着流水拂过乡间的河畔,水岸边绿草丰茂,零星的枝柳随风摇曳。本是该被耕作的水田早已是荒弃日久,杂草错落丛生,使那原本该是葱郁的田野缺失了许多辛勤的洁美。施广忠凝望着湖面,熟练地从田地里拔出一根水稗子杆,抿了抿甘香的嫩尖,剔了剔发黄的牙缝。四水屯村北,五十余名烈甲分守在河塘两岸,结阵以待。 “哗!”银鱼跃水,五十余朵火焰冲天而起,一下就围堵住了四方。 施广忠吐了口唾沫,机甲面罩快速覆合,透过视野晶片,斧铳长枪管口微调。扣机掰动,一道激光直射而出。空中,银色锥弹似是早有警觉,顺势一个折身,堪堪避过偷袭,可是它却没有躲过来自河底的巨兽鲸吞。 原本悬空的锥弹现在已经被冲水而出的巨大钥球吞裹,“砰!砰!”钥球表面几有凸起,似是那锥弹在其腹内反抗弹射。然而,列阵良久的空中重甲并未给予这两球分出胜负的时间,几乎毫无犹豫,五十余道火舌喷涌而出,火焰瞬间吞没一切。 “额!”一声金属长啸,一男一女两个金属人形冲火而出,男人驰勇在前,只欲突破重围,却被早已掐守去路的烈甲军举盾挡回。女子紧随其后,却是并未搭理盾阵,金属四肢连带起片片锋刃,刀刀直扑男人要害。金属男避闪腾挪,防御同时伺机突围,身形略有不支。 “轰!”第二道激光从河岸激射而出,擦身贯射二人。那空中二人明显受伤,激斗速度减弱,烈甲包围圈再次收缩,火舌越逼越近。阵中原本缠斗的男女见局势不利,业已放弃拼杀,左冲右击,合力突围。双双配合之下,两人瞅准对阵缝隙,南北双向,借力提速,变化身形,一如白马过缝,闪身而出。 刚出笼网,男人作势不减,极力南飞,只是力有不逮,速度渐弱。反是女子见防御网已出,又作一紫雾钥团,逆返追击金属男而去。 金属男此时已是强弩之末,回见那女子不死不休,其后烈甲军人多势众,形势对自己极为不利。危急之时他暗掐手诀,辗转同时急急发功。 数息过后,局势又变,离战场不远的四水屯处嚎声渐起,而后零星钥雾从村庄中升腾,越汇越多,化作缎雾向着金属男飘围而来,得到些许补充的男子伤势略有恢复。 “呜!呜!呜!”紧促的短笛声从四水屯内传来。 施广忠陷入两难,是回防后营还是乘胜追击? 思虑片刻,只见那一架从未升空的赤焰机甲,忽地从背后生出一道火光,烈军重甲急速拔高,却又因太久未飞,稍显生涩。 “传我军令,彭虎、李勇、马飞率军防四水,武凯、常天掠阵,随我迎战。”火焰机甲赶至战场,稳定身形,高举铳斧对着两个金属人劈将而去,烈火顺着斧刃激射而出。 同一时间,内村的老弱集中营已成鬼蜮,二十多名四五十余岁的中年村民紫色眼眸中闪烁着凶芒,围堵着那位与他们一起关押进钢丝铁网之内的感染了紫眼病的红甲猛汉。而如今,作为场地中唯一有自我意识的军人,兵士也已经感觉力不从心。哪怕接受过长期军旅训练,依然无法对眼前的恐怖置若罔闻。就在刚才,这些平日里颇为和善的伯婶们,仿佛集体受到感召一般同一时间失去了神志,对着自己看到的所有活物进行疯狂撕咬,宛若野兽夺食般彼此厮杀。原本场地里的年迈老旬,此时皆已化为支离的人皮,被这些野兽般的怪物撕扯破碎。 集中营外,内村已被完全封锁,原本散布在村道各处的红甲与海棠士全体撤退至村道隔离口,哀嚎鹊起,有发狂的呼啸,也有求生的哭喊。显然,内村支撑不住感召而开始发狂的青壮越来越多。 “轰!”随着第一处民舍坍塌,整个内村好似多米诺骨牌一般,处处开始有塌陷,村道的钥气越来越浓郁,行尸走肉般的怪物早已不成人形,或有全是披甲,或有铁面獠牙,或有狰狞如狼虎,亦有鬼魅似恶魔,从零星一两个,到如今越聚越多。坚守村道口的红甲与海棠士早已是轮番上阵又轮番,坚不可摧的制式军用盾牌斑驳破败。所有人都在苦苦支撑,正当感到绝望之际,三位排首一马当先,踩云而来。 “身披烈甲,死不言败!”为首烈甲纵身而下,踢飞一怪物,而后高声呐喊,越来越多重甲天兵从天而落。 “身披烈甲,死不言败!” “身披烈甲,死不言败!” 烈甲军团的队训给破败的战场带来了神奇的新生。重甲排首们纵甲提剑,横扫开阖,斩落狂兽;火焰兵士们举盾于胸,火舌吞吐,炼化钥气。正当众军士以为局势可控时,集中营处围墙“轰!”地一下应声而塌,碎石炸裂,一头一丈有余的长毛巨兽脱笼而出。甫一落地便又是一个纵身扑起,抱脸掀翻一名火焰兵士,而后双手发力,粗壮的手臂绷紧似是要炸裂般,突破身体极限,生生将那机械头甲掰断拉扯下来。 巨兽三肢着地,以一种说不上的奇怪姿势高举头甲,火焰混着鲜血滴落在巨兽扭曲狰狞的脸上。“恶!”巨兽仰天,长啸四方。 再说施广忠这里,金属男此时已化作一流体银梭,向南急驰。紧随其后的那一团钥雾这一刻已经被烈甲三雄追上缠斗。姜岚见仇敌已然飞远,一时又甩脱不掉烈甲三人,索性顿空而后领域“砰”地一下外散开。那暗金钥雾状若黑云,作势欲将三座机甲笼罩其中。施广忠眼疾手快,枪斧夹带着烈焰,划出一道虚空,领着武凯常天急急跳出包围。“砰”钥雾化枪,堪堪擦着施广忠后背盾翼。姜岚见攻势不成,钥雾急缩,复又变回人形。武凯、常天顺势纵甲贴近,双剑合璧,游缠纠斗。施广忠见女子又被缠控,枪斧轻举,枪管红光闪过,一道激光自枪口喷涌而出。就在光耀即将洞穿女子的那一刹那,姜岚双手一握拍,一面贴合着手背的三尺光盾将她笼罩。下一秒,光盾碎裂,激光偏折,堪堪擦身,刺伤姜岚左臂。 第十四章 巨斧机甲一个踉跄,高负荷的空战终于还是让施广忠的旧伤在这一刻爆发了。而他眼前这一位使用了自己盾戒的不知名女子,吃痛受伤后也不再恋战。见战场有隙,女子立即飞身折转,摆脱武凯常天二人,化作一道流梭疾驰远去。施广忠此时已无后继之力,摇摇坠落于地,面甲开阖,一口鲜血憋闷而出。常天见行首如此,疾驰落地正欲上前搀扶,不料,却瞥见空中武凯纵甲提剑正自施广忠后背直冲而下。来不及多做思考,常天急冲向前,一把推开跪地吐血的赤焰机甲。烈甲长剑顺着常天重甲的腰腹贯穿入地,鲜血混着剑刃滑落。 武凯一击不成,抽剑横扫,却被回过神的施广忠持斧挡下。 “为什么?”施广忠眼神复杂,凝视着眼前这位培养多年的亲信副手。 “繁花自有枯败之时,行首,是你荣退的时候了。”武凯不愿多言,避过目光举剑刺出。 施广忠斧刃上挑,堪堪挡住叛徒攻势,恍然怒道:“葬花社!没想到你竟然是那帮畜生!”奈何老将此刻已是旧疾新伤,只能被动防守。 武凯不再多言,挥剑提刺。此刻他只是对付两名受了伤的残兵,自然毫无留手,只欲早早完成组织任务,以减轻背叛的负罪感。攻势越发猛烈,就在长剑即将穿刺行首胸膛之时,施广忠咬牙提斧,斧刃再次火光激射。重甲侧身一个下蹲扫堂,变招撂翻敌叛。而后翻身骑压,烈斧斧刃顺势抵住武凯面甲。 然而赤焰烈斧终究还是没有劈下。 “你走吧,给劳资滚远点!别让我再看到你。”施广忠再次吐了一口血沫,卸了武凯的长剑,起身提斧不再管那个倒在地上的叛徒,踉跄着走向受伤不起的常天。 “咻!”一道银箭从南向的草丛间背刺而出,瞬间穿透了施广忠的胸甲。“唯独你必须死!”金属男站立场中,脚踩着二叔被击倒在地的身体,手中捏着一颗跳动着的心脏,恶狠狠地说道。而后伏下身体,当着赤焰甲内未合眼的施广忠面捏破,用极扭曲的语调柔声说道:“咳咳,阿爸我替你报仇了。” 如若杨浩在此,或许能够认出,这个金属人正是当年那个踩了他一脚的失魂男。 四水屯后巷一民房内,高氏正躲在屋中角落苦苦支撑,门房外怪兽的呼啸、兵士的杀喊,对此时的她已经不再重要。头脑中始终有种莫名的呼喊在诱惑这个柔弱女子,让她放下一切来获得解脱。只是,女人心中对孩子的挂念让她不敢屈服,她坚定地告诉自己,被她托付了一切希望的施梁一定会带着孩子回来的,她需要坚持!一定要坚持! 胡乱厮杀的怪物终究无法抵挡正规军的驰援火攻,越来越多的狂兽被训练有素的兵士们合力斩杀。 村道口,烈甲与巨兽间的战斗依旧如火如荼,彭虎、李勇、马飞三位排首正举剑追击着那头大杀四方的长毛巨怪。然而巨怪速度极快,虽然武力敌不过三人合围,却是会四处奔窜,不与三位纠缠。凭借着自己在钥雾中暴涨的怪力,腾挪间不时偷袭落单烈甲。 好在钥雾源已经得到了及时控制,村里的雾气开始慢慢消散。随着合围圈逐步收拢,长毛怪辗转的空间越来越小,加上钥雾补给不足,身体逐渐收缩,一点点有了人形。 不难推测,它正是那位患病罹难的红甲兵士。 此时的巨怪已经被众将士合围在角落,奔袭之余,它也不再对同伴下死手。狂热散去后的记忆回现,让巨兽的眼神开始有了懊恼与惊恐。 看着眼前人不人鬼不鬼的往日同僚,彭虎三人心中悲戚。 “兄弟,让我来帮你解脱!”彭虎说着,只身向前,一步步走近那已经蜷缩在角落的怪物。 长毛巨兽听懂一般,翻身而坐,颤抖立起,双手捶胸,仰天嘶吼:“恶!” “别怕,烈甲军团的兄弟,只有站在死,不会跪着生。起来!勇敢点!”彭虎再次大声喊道。 “恶!”巨兽再次嘶吼,试图站立原地。 “身披烈甲,死不言败!”彭虎知道它在说什么,提剑刺出。烈甲长剑一剑穿心,火焰顺着剑锋两刃慢慢开始燃烧。“恶!”巨怪再次怒啸,一把拉扯下藏在脖颈长毛中的银牌坠链,塞到郑虎手中。此时的他,脑海中依稀回忆起入伍时相送的父母。很遗憾没能穿上那身机甲,红甲兵士在最后一刻这样想着。 在一众兵士的瞩目中,红甲咬牙迎接着生命的最后一刻,身体内转化成的钥气被火剑炙热的温度一点点焚尽,身形越来越小,最终化作一团焦炭。 勇敢的战士带走了未达成的遗憾,留下了郑虎手中刻着的八一五身份铭牌。 终于,内村兽潮随着最后一只凶怪被屠而告一段落。所有人拖着疲惫,忙碌着打扫战场。 此时活下来的内村村民已经不多,一众海棠士正四散开搜寻着。心念高氏的施梁正在努力钯拉着后巷破损的残垣,摸索着前往后巷的道路。忙碌间一黄衣海棠士踉跄着走了过来,没走几步便就靠倒在施梁身上。“是我。”轻柔的声音在施梁耳边响起。施梁知道,这人正是不久前分别的姜岚。没等施梁开口,小岚虚弱出声:“姜受伤了,我需要一个安全的地方养伤。” “高氏还在里面,等我会,我带你俩一起走。”施梁扶着姜岚靠着一处残垣坐下,而后加快了速度。 “嗯,她身上有我的印记,目前没事。”小岚也知道他心里担忧高氏,靠着墙,暗自催动钥力,钥金属顺着海棠士的脚潜入倒塌的断壁之中,协助开辟道路。 没一会,两人便摸索到孙家屋前。或许房子离战场中心较远。整体上未受到破坏。“轰!”施梁尽力撞开挡路的钢筋铁网,闯入屋内。 “你没事吧!”施梁呼喊着眼前缩在角落的女人。 第十五章 高氏躲在角落,听到施梁的呼喊,猛然一个转身。披散的长发之下,温婉的脸蛋已经扭曲,暗紫色的眼眸发着幽光。女人双手成爪,龇牙咧嘴,怪叫着向着眼前的男人扑咬上去。施梁避之不及,手臂被抓,眼看着脖颈快要被咬。却是姜岚已经闪至,勾手翻身,跨腰扫腿,一下就把这个步入癫狂的女人给摁压在了地上擒拿住。 慌乱之余,看着此时已经被压迫在地上,却依旧疯狂挥舞着双爪的女人,施梁心中满是不忍与怜惜,怔怔道:“还有办法吗?” “那你还不过来帮忙,快去找根绳儿把她给困住!”小岚心道无语。 “好好好。。。”施梁忙不迭,连声称是。 没多久,两人便就合力拿制住了高氏。 “你把她身体抱住,别让她乱动!”小岚指挥道。女孩此时已经站在高氏身前,只等待施梁一切就绪。 片刻后,少女双手捧起高氏扭曲凌乱的脸庞,轻轻拿自己的额头贴上小妇额尖,眼中紫芒闪过。原本是戴在小岚脸上的面具钥姜,已经变幻成了一圈暗紫色流金罩,慢慢将二人螓首完全笼罩其中。而后,小岚的衣物开始自里向外渐渐单薄,暗金丝线自女子身上一点点向球罩汇拢。流金越聚越多,罩子越变越大。抱着高氏的施梁渐渐感觉到,自己正在被一股冰凉的力量慢慢挤出罩子。没过多久,两位女子已经完全被包裹其中。 直到过了许久,紫金罩才开始收缩,短短数息后急速变化回一个小小圆球。 “咳咳!她的生命本源已经被破坏,我无法完全阻止那人钥气对她的侵蚀,她大约还能支撑一炷香的时间。”钥姜的金属音此时响起,只是如今的声色却是没有了从前的嘹亮。 小岚抱着已然昏睡的高氏轻轻放回床上,替她松去身上的约束。没过一会,高氏悠悠转醒,身体虚弱无力,神情复杂地看了眼施梁。 “我..等了..你很久...很久....到最后...真的..支...撑不...下去了。”朱唇轻启,倾诉着无尽哀怨。 “我知道。”施梁跪坐在女人床榻前,看着高氏憔悴发白的脸庞,极温柔地摸了摸她的秀发,“抱歉,孩子暂时还没找回来,我真的太没用了。”男人抓住妇人的手,心里满是愧疚。 “没...关系...我相信...你...一定会...救回...他们的。”高氏虚弱地抬起另一只手,怜惜地想要去安慰下施梁。眼前这个自己生命最后,还愿意为她奔波的男人,她实在责怪不起来。 深深地看了男人很久,高氏转头望向小岚,轻声诉说:“可以...帮..我...完成...最后一...个心愿...吗?” “好,我尽力。”小岚声音轻柔。 “我...不..想死的...这般..难..看.”女人艰难说道。 “嗯!”女孩抿嘴,点了点头。 温汤濯涟衣罗锦,薄妆小靥点朱星。小岚轻扶着高氏,让施梁自床底下取出女人封存日久的嫁衣。两人要为她完成最后心愿——这是一位村妇终其一生所能穿上的最体面的衣服。那一日,高氏又恍若昔日未嫁时新妇,半倚春榻拢红颜。 “我..希..望...你能...告..诉..孩子...娘.亲..很..爱..他们...”这是妇人生命最后的嘱托。 那一刻,紫金流光旋叶起,云裹纤鸿护花去。钥姜变幻成那轻纱紫雾,怀抱着开始加速钥化的高氏一点点化作尘烟。这个温婉倔强的女人,在用自己最后的时光,为这人世间留下自己最美的样子。 桃门影落, 黯潮起, 相思无用终别离。 余期定, 万般华彩了无趣, 遍寻魂销处, 难觅明花馨。 送别高氏,施梁独自一人一如往日般,坐在小院门房前的长藤椅上,看着院落外一如往日的大柳树下一片破壁残垣,神情落寞,久久未在言语。小岚在屋子里收拾完一切,走到他的身边,递上一杯清水。 “起来,我们得去把孩子找回来。”轻柔的声音十分坚定。 “嗯!”施梁又想起了自己还有未完成的事情,“我们去把孩子找回来。” 女娃其实就在外村,目前正由两位女医看护着。也不知是不是对母亲的离世有所感知,今日的孩子一直在哭闹不停。施梁蒙着面走到屋前,听得见娃娃的哭喊,轻轻叩门,压低声音道:“行首让我来看看孩子!” “稍等。”一位中年女医急忙起身,走到门前,透过门缝,瞧见屋外是一袭黄衣。不疑有他,妇人开启房门。门开小半,却见房外的海棠士头戴面巾,院落里原本值守的护卫已经横躺在地不知生死。 女医暗道不好,急忙闭户,却不料那海棠士两手已经按住门扉。妇人正想惊呼,身下闪出一只细手,瞬间捂住女医半开嘴巴,另一手刀劈而落,妇人昏厥。 屋内抱着女婴的另一位年轻医士,见此动静起身欲喊,却是没瞧见一条紫雾悄然爬至身下,未等她出声便已经缠绕而上,扼喉闭口,没一会也是跟着窒息瘫软。 化身紫雾的钥姜放下昏厥过去的少妇,轻轻裹起还在哭闹的女婴,慢慢送到已经伪装成海棠士的小岚怀里。此时的它由于吞噬了高氏最后的生命精华,伤势已然恢复很多。才入怀中,那孩童却如是见到了亲近之人,似乎感受到了母亲的气息,奇迹般立马停止了哭闹,搂着姜岚咯咯直笑。 “我们走吧!”施梁没等女子逗弄孩童,便领着裹怀女婴的小岚匆匆走出院落。 “你们离开吧,带她回到你族里,再呆在这里你们会有危险。”男人走在前面,没有回头。他知道这孩子现在只有回到小岚的族群,才有可能平安长大。 “我还不能走!”女子十分肯定地回答,“我得把那人找出来!” 来的路上,施梁已经听完钥姜讲述了具体经过,也知道目前能够找出金属男所在的唯有姜岚。沉默思绪片刻,施梁说道:“那你们出了村后,往东南方向走,大约六里路有个杨家湾,你去找我妹妹,她叫施华。她会帮忙安置你们。”也是没有回头去看小岚的回答。两人匆匆走入施梁与杨浩的宿舍。 “以后这孩子唤作高柔,柔是她母亲的小字。”男人看了眼女婴,“一定保护好她,等着我来找你们。”男人说完,关闭紧了里屋房门。施梁知道,小岚一定会有办法安全离开。 施梁刚刚藏匿好女子,还未走近卧榻,便听到屋外有人在呼喊。 “二叔出事了!”杨浩带着一声惊呼一下闯进宿舍,一把拉住还没坐下的施梁,不由分说,匆匆拽着他跑出宿舍,一路赶往村口。 村外原本是装卸物资的空地上早已人满,此时正围站着二十名神情肃穆的黑衣兵士。十三口巨大的金属铁棺横列场中,那是刚刚回收回的十三具战损机甲。机甲舱前方,受了伤的武凯被一名常服搀着站在队首,样子很是虚弱。彭虎、李勇、马飞三位并排跟在他的身后,站着队列。在他们身前,此时已经搭建好了一方蒙满了大麻布的草垛架。 施杨二人跑到空地,正想拥挤上前,却是被一名黑衣兵士一把拦下。来人正是他们的新兵教官吕佩,许久未见的五七三脸上带着处理过的伤痕,面色更显坚毅。 “你们两个不能上前了。”变态老五显然是知道他们前来的目的。 “行首真的走了吗?”杨浩喘下一口粗气,愣愣得依旧是不敢相信自己方才听到的消息,身旁施梁更是悲戚,却是已经说不出话来。 “是的。战斗到最后一刻。”吕佩心情复杂,答复两人后郑重地拍了拍他们肩膀。 “我二叔他是怎么会死,他明明是最厉害的!”施梁试图否认。 “对于这件事的始末,我们是有纪律要求的,我不能透漏。”吕佩顿了顿,继续说道:“不过,明年烈甲军的入军考核,如果你俩过了,那么我便就可以告诉你们。” 说话间,广场上的一名常服已经准备完这场简单的军伍送别仪式。武凯、彭虎等一众排首领着在场所有人最后深鞠一躬。那位常服转身,从身边火盆里举起一根点着了火焰的长棍,高高一抛,扔在了草垛之上。 黑烟慢慢腾起,五名红甲兵士举起腰间警号,悠扬的送别号角带起了自草垛上跳出后越来越熊烈的火之舞蹈,起承转合声中,将众人的悲伤与思念送到了无尽遥远的灵魂归息乡。 吕佩不再搭理两位失神的年轻人,神情恢复默然,同着场中所有兵士一起,高高举起腰间号角。“呜~呜~呜~”越来越多低沉的附和声音自周围响起。 军人不能流泪。 “旁边看着吧!这就是我们都将走过的最后一程。小崽们,实力才是抱仇的前提。”这句话五七三没有讲。 第十六章 花周国原本的正规军名是为海棠。然而二十年前,异族突然大举侵入,当时的国家武装在这场由钥族发起的斗争中,如被刀切豆腐般地一触即溃。在节节退败的危难之际,全军唯有一支少量配备有最新型火晶炮的海棠特战团,能够对那一群不明来历的奇异种族造成有些伤害。 战场上的一再失利,使整个国家陷入了巨大恐慌中。一直到当年的傲雪宗主依奉时任花王的要求,携举国之力,试验并性的创造出了一项针对性的对敌成果:火晶铠。后由当时的特战团海棠花帅自全国军中选调精锐,组配起一支火晶武备军团。这支新组建的特别作战军团,在此后更是屡次抵御住了异军攻势,力挽狂澜于既倒,一点点逆转了溃败战局,进而在最终战斗中取得了辉煌战果,并在两年后被正式冠名为:烈甲军团。经过二十年的战争发展,原本仓促间拼凑而出的火晶铠已经演变成了如今的重装机甲,而这支配装火甲的特战军团更是发展成为了花周国唯一正式的武装军。 距离烈甲军团选拔只剩下最后一个月,自施广忠牺牲以后,慢慢走出悲痛的施梁与杨浩,便就好似换了一个人一般,发了疯似的训练和学习,一晃已经过去九个多月。 “难得排到你休沐,替我回村看看施华。”宿舍里,正拿着一本兵书翻看着的杨浩也没抬头,对着正在做最后收拾的施梁说道。 “谢谢奥,那是我妹妹!”施梁停下忙活,拱了拱手。 “是你妹妹,也是我未来媳妇啊。大舅哥!” “得了吧,她才十六,你个畜生!” “又不是你那大伯家的女娃般屁点大,也没几年就能嫁人了,我可以等。哈、哈、哈。”越发壮硕的杨浩依旧自顾自看书,一本正经假笑胡言。 收拾好行李,施梁提起背包大步走出海棠会所,几步离远玉节驿站。站在回家的泥土路上,施梁深吸了一口自由的新鲜空气。参军入伍后毕竟不再有自由,虽然离家不过五六里,然而三过家门而不入也是实实在在发生的事情,加上为了尽可能快地通过军团选拔,少有闲暇的施梁已经约有半年未休沐回家。 近乡情怯,也不知道小妹过得如何。二叔已经走了快有一年,施梁如今只有施华一位亲人在世。年前回家,往日嬉闹的小妹沉默不言语,杨浩与他想尽了一切办法,依然束手无策。还好有姜岚照应着,每每想起那位暂住家中本领超强、机敏百变的神奇女子,施梁总是感慨万千,一时又加快了些脚步。 四水动乱之后,姜岚又乔装了一番原本的风华容貌,改换了一身寻常妇女的扮相,抱着襁褓小柔投奔找了施华,随后便暂且在施梁小屋小住。却没想二叔死讯紧随。只是此时,抢夺孩子的可疑团伙已经被满城通缉,带着一个女娃远来的姜岚目标依旧显眼。 为了避免引起麻烦,姜岚抱着孩子昼出夜归,东躲西藏如晓鼠。直到丧事告一段落,才假借那逃难远走的大伯名义,复又投奔而来。最后还是依旧不知缘由的杨浩帮忙说和,才将小柔提前暂寄在了杨家二婶家。 “我一定会和施梁亲手抓住那个钥族,替二叔报仇!”看着跪坐在施广忠的坟冢前嘤嘤哭红了眼的施华,杨浩指天发过誓。 “二叔,我一定会找出真正害死你的那个人!”一路回想过往,神情凝重的施梁走到了施广忠的石碑前,伫立良久。此时的茔柏已然抽枝,坟冢整洁如旧,施华应该时常有来祭扫。 二叔家中依然还似当初,已是玉立少女的施华见着了自家兄长依旧没有多言,默默拾掇起了饭食。现如今,父母留给施梁的逼仄夯土屋已经合着自家农田全部转租给了佃户。施梁毕竟依然在军中,又有玉节驿的故旧照拂,小女娘自是衣食无忧,无人敢做那欺占绝户之事。两人无话至近黄昏,一直到姜岚从杨家二婶那回来。 “还有一个月,烈甲军团的选拔就要开始,我一定会选上的。”端着饭的施梁看着眼前两个女子,很认真地说。 “嗯,我相信你。” “哥,你会替我爹报仇的,对吗?”施华眼眶红润。 “嗯,一定。” “家里我会照顾好,你在外可以安心。” 吃过晚餐,姜岚从二婶那抱回了小柔。此时的女娃娃已经可以满屋子打滚,三个未经人事的小青年,伺弄着圆滚滚的小布丁自然是一阵手忙脚乱,嘈杂过后施华难得有了会心,沉默的家中慢慢添了些许生气。 “前几日陪二婶去镇上赶集,听说镇北边的矛峰谷里有恶兽噬人,我打算这几日抽空去趟,看看会不是那家伙。”小岚端着一杯清水,坐到了正在院子中仰天发呆的施梁身边。 夜已巳时,施华抱着犯着困了的孩子已经回里屋睡觉。 “嗯,我听说是郑排首亲自领着一队人前往,去的话一定要小心些,毕竟你现在还在通缉之中。”施梁知道劝阻不了,言语中透露着担忧,随后他又取出二叔的盾戒交予小岚,不容推辞地说:“这东西还是你继续拿着吧,我在军营里相对安全。” “嘎嘎嘎!放心好了!我会保护好我家小岚的。”钥姜不合时宜的金属音自小岚腰腹处响起。此时的它已经化身成为一条细带,每日缠在小岚腰间。小一年多的躲藏生活,对于整日需得憋闷着不说话的姜而言,是尤为痛苦的折磨。 “这次选拔考核,你真的有信心吗?”小岚问。 “不知道,体能上我可能比不了杨浩耿三他们。” “嘎嘎嘎!那两货吃得多,自然比你这瘦鸡崽壮硕些” “没事,我相信你,一定可以选上的。” “说起耿三,这厮不是老缠着那位被你给放回的李医士嘛,最近听说似乎大有进展。” “嘎嘎嘎!那小丫头过得怎么样?” “还能好到哪,平白被你们关了三个月,到最后都不知道自己是被谁绑的。” “确实有些对她不住,嘎!嘎!嘎!”姜的奇怪的笑声有些夸张。 璀璨的星空似是一缕银丝缎绸,铺满了小院落的天井。宁静的夜色中年轻男女相对而谈,相伴着盘腿遥望那跨越光年而来的星点,不知是否有寻觅到那一颗独属于自己的微亮。围墙上的扎了根的新草嫩叶随着夜晚的清冷细风左右摇动,远处四散错落的万家灯火伴着时间的流逝盏盏轻灭。夜色愈深,皆已入眠的人们却是不会再有注意,那遥远处的一道银光滑闪。 第十七章 牡丹月末,正午的太阳依然炙热。三十余位黄衣海棠士此刻正列着方阵马步在演武场的正中央,手中横举着一根百斤重生铁棒,这是选拔考核的第一项。汗水顺着后背滋滋落地,在夯土地上留下点滴湿印,没一会就又被熊熊烈日给灼干。场地旁,已经有十余位没能坚持下来被淘汰的汉子,怔怔看着场中,眼神中满是不甘。 “再倒下一个,剩下的人就可以进入下一场了,快快快,谁牺牲下,大家都会感激你的。” 队列中,一位黑衣排首此时正穿着一件纹有双尖火焰的清凉背心,一手端着香喷喷的蘑菇热汤,一手拿着一根酥脆橙黄的大鸡腿,摇头晃脑地在人群中穿梭,边吃着肉边说道:“都闻闻!都闻闻!这炸鸡腿,这蘑菇汤,多香瓦,淘汰了就可以回去吃饭了,过两年再来嘛,说不准名额还多些。” 考教官见众人未有反应,接着嬉笑道:“你们一个个的,别不信,烈甲军团死亡率多高啊,三天两头死人,有啥好的,我都后悔。海棠士多轻松,吃得饱穿得暖,还不用上战场。差不多得了,听哥哥一句劝。”黑衣莽汉难有的慈眉善目,让那笑呵呵的脸褶子堆起,更显狰狞。 “再说了,这场过了,还有三场,那是一场比一场变态,不如趁早放弃,你好我好大家好。”碎碎念的排首嘻嘻哈哈吃着饭,嘴里碎渣乱喷,不停用语言刺激着绷着弦的海棠士们。 不到半柱香的功夫,终于有位汉子在体力与精神的双重打击下,支撑不住,狼狈坐倒在地。而后,正在场边记录的两位常服匆匆小跑上前,架着那人快速抬离开操练场,接着又有三名红甲抄着铁棒将那些被淘汰人员全部驱赶清场。 而此时,场上的考教官早已经一改戏谑,几口狼吞收拾掉肉与汤,汤盆别腰正色道:“所有人,立正。准备下一场!” “唰!”铁棒纷纷矗地,演武场上剩余的三十名壮汉稍送一口浊气。却是没有等上片刻,“咚!咚!咚!咚!咚!咚!”十数头完齿猪兽分三排而列,拉着一辆二丈宽五丈长金属铁板车,驶至军营门外。 考教官马不停蹄,领着一众海棠士送上板车。接着,这群脾气已然十足暴虐的完齿猪兽顺着三位红甲的牵引,一路晃晃悠悠驱驶上了封闭着的官驰道。 路有七丈宽的官道此时一眼望不到尽头,只是原本平坦的路面上如今已然设置了许多缓速障碍。看着眼前道路,施梁杨浩等一众海棠士又是倒吸一口气,隐约已经猜到了接下来的项目。 与此同时,也已经骑上一头完齿猪兽的考教官,领着三位红甲,驾马跑到车前,又恢复戏谑,对着众考生喊道:“听着,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呆在车上,先落地的十人淘汰。”话音落完,四位兵士已然拔出猪颈处霰弹枪,胶弹无差别向着驾车猪兽喷射出。 受了惊的猪群发了疯似地向前奔袭而去,路遇减速障而不停,撞、跃、强拽着金属板车飞驰而过。铁板载着一众海棠时有腾飞而起,时有重重砸地,接着又被发狂不停的猪群强拽飞天。若非施梁眼疾手快,在枪发瞬间环抱住了身前板车杆,此时已然如被甩而出的耿二等七人一般哀嚎在地了。 车速不停刚出三里,却见那板车之上,率先稳定适应下来的七八名老油条已然抱着杆子,对着身旁能够着的尚还不熟悉规则的新人进行着脚踢飞踹。施梁等一众新人闷哼着挨揍,全然无力躲闪或反抗,僵持不到最后,又有两人被甩而飞,然后被跟在车后的四人抄手接住,随手扔到地面。 施梁此时感觉胸腔已有骨头被撞击开裂,可是二叔的仇还等着他。“啊!啊!啊!”红了眼的汉子不顾嘴角反刍的鲜红,玩命呐喊。“嘣!”最后一人吃力不住,飞身摔落。 考教官见第二场考试已然分出优劣,便就纵身跳将而起,翻跃上铁车,接着拔出那腰间佩挂着的火晶短刃,红光一闪,车上绑缚着的缰绳瞬间断开。铁板失去拖拽之力,瞬间侧翻,在地面上甩砸出一条长长的错乱划痕。 脱了缰的猪群速度更快,继续前冲,三位跟在后面的红甲兵并未理会车辆,驾马继续向着猪群奔赴而去。优雅落地的考教官,看着身前不远处摔飞侧翻的铁板长车以及车架周围二十名或吐或呕或叫唤的优胜者,脸上再次戏谑笑起,揉了揉脑门,喃喃自语:“还是这环节快,我就喜欢,嘿嘿嘿。”嬉笑后,取出别在腰间的警号仰天吹起:“呜嘟嘟!” 信号响起约莫过了半柱香,营地天空之外,火链逼近。二十名烈甲士兵着甲飞抵,与平常不同的是,这次机甲背负的不再是可以变作大盾牌的鎏金翼,而是一口一人高的金属网舱。 二十人甫一着地,便走向那铁板车周围刚刚攀爬躺倒下的优胜者。也不管这群人是死是活,一个一个塞进铁网仓。浑身疼痛的施梁此时已经全无力气去管那机甲兵对自己的操弄,任由兵士用制式铁箍绑缚住自己的手、脚、脖子、腰腹。接着只看见自己身处的金属网舱随着机甲兵士缓缓升上半空,正当感觉离那空中白云越来越近之时,忽地急速坠落。地面骤然在身前变大,眼看即将砸落坠地时,“轰”的一声巨响,一股巨大的提拽之力又是将自己一下子高高甩起。 一群还没来得及庆幸自己闯过第二关的优胜者,就这样被烈甲兵士们绑架着,在半空中忽降忽升忽旋转忽跳跃,一会是高高跃起,一会是急速刹停,舞动着整齐怪异的飞天舞蹈。眼睛天旋地转,耳朵嗡嗡轰鸣,胃里翻江倒海,嘴里白沫翻飞。又是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烈甲缓缓稳落在了演武场的中央。 舱门开启,束缚尽去。瘫软无力的二十人,耳朵边响起那压抑着笑意的考教官的喊声:“即刻起,率先站起的十五人去中帐集合,进入最后考核。” 第十八章 考教官的言语依然在海棠士们的耳畔回彻,第三轮选拔还在进行。在演武场内一片沉默之中,时间一分一秒悄悄流逝,已然来到申时。 “我要起来!我要起来!我要起来!”一点一点慢慢开始恢复思考能力的施梁,心中一边接着一边地呐喊着,可是绵软无力的身体除却一阵又是一阵地钻心抽搐,再也动弹不了其他。 “啊——!”不知过了多久,施梁耳边传来第一声憋闷愤恨的呐喊。紧接着努力挣扎着的海棠士们一个接着一个陆陆续续开始有了低声叫唤的气力。 “我要起来!我要起来!”施梁的呐喊依旧无声,收缩的瞳孔外眼白胀满血丝,嘴角微微开合着用尽了力气。 “我要起来!”男人拼尽全力,依旧无能动弹。 “第一位,七九一,高文斌。”这是一个平淡到冷漠的声音,第一次在仍然挣扎在铁舱内的一众汉子们耳边响起,是常服在通报晋级人员。 只是片刻无声。“第二位,八六六,张立。”声音再次响起。然后是第三位接着第四位 。。。。。。 时间相隔不差一小会,剩余名额一下就少了九个。这些第一批次起身的晋级考生,大约都是参加过上轮甚至是上上轮选拔的经验老兵。 时间仍然在分秒流逝,又是小半柱香。“第十位,八九九。。。。。。”新兵里也开始有了能够支撑起身子的勇士,晋级名额越来越少。“我要起来啊——!”巨大的压力之下,施梁终于有了叫喊出声的力气! “第十一位,九二六,杨浩。” “我要起来啊——!” “第十三位,九三二,耿三南。” “啊——!”施梁艰难地扶住了铁舱护杆,颤抖着使力抬起发着抖的双脚,“我要起来!”他不断告诉自己,神情愈发歇斯底里。 “第十四位,八九一,宿明祥。”终于,只剩下最后一个名额,余下所有人开始了最后的抵死拼搏。时间从这一刻起又好似无限被拉长,半起身半扶铁舱的施梁已经极度濒临崩溃,眼前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继续用功,烈甲军选拔,叔给你撑场!” “啊——————!” “第十五位,九二三,施梁。” 十五人皆已选出,余下被淘汰的几个人几乎是瞬间瘫软坐地。常服反倒是没怎么催促,耐心等待着还在颤悠悠的最后几位新兵。一直等到几人站立平稳,可以蹒跚挪步时,方才引着彼此搀扶着的施梁、杨浩、耿三等六人,一步一步慢慢走近军帐。 偌大的中军帐篷里显然已经被收拾调整一番,十五张小桌被分散开摆放,围对着场中央组成了一个圈,早先晋级第一批进入中帐的老兵已然入了座。考教官背负而立站在场地中央,见到最后几人入场,指着剩下的几张空桌,示意大伙全部坐下。 耐心等待一众人员坐定,黑衣莽汉再次露出了标志性的戏谑笑脸,乐呵呵地说:“恭喜!恭喜!尔等能够熬过前面考核,那都已经是拔了尖的人才。”而后,考教官故意清了清嗓子,笑着介绍道,“最后一场是为文试,桌子上会为尔等准备好了纸笔。军中禁令一十二条,相信你们一定是已经背熟了的,把它写下来。率先写完且无差错者,晋级。” 说着他又拍了拍手,只见帐外忽有一阵糅杂着的动人香风飘散入内,而后跟着常服路引,莺莺燕燕走进一十五位花枝招展、环肥燕瘦的美艳俏佳人。 “真便宜你们这群崽了。怕尔等考核太过辛苦,军中特别批款,自镇上明月楼聘请了十五位当红娘子为大家展纸随侍,大家可需得更卖力的写完晋级。此次烈甲军招募十人,这可是你们今年唯一的机会。”考教官笑脸中满是羡慕,和小娘子们一一打了个招呼,分配让她们贴着考生们入座席中。莽汉嬉笑着复又拍了拍手,在众人注视中,帐外又有几位乐师舞姬提琴入场。 “歌舞伺候,美人作陪,大家加油!开始。”戏谑的声音很快被欢快的乐舞给替代。 听到考教官说开始,施梁便就想着不顾其他,颤抖着控制依然发软的手臂,艰难地铺展开考卷试纸,晃悠悠提起碳笔,正要强忍着全身的酸痛写下开头。这时,身旁那一美艳女娘明显有被交代,挪了挪蜂腰肥臀,近身贴靠上身旁的年轻汉子,酥柔着巧然说道:“小官人怕是还需得再休息会,莫要太过着急了。”言语体贴,却又是恰到好处地把娇媚的香气喷散在了施梁紧绷着的脖颈间。 年轻的军中小伙如何能经受得住如此撩拨,血脉喷张的身体好似被电触一般寒毛炸起,脸上旋即憋涨的通红,作势就想把身旁美人一把推开。然而刚刚才经历过连番考验折磨的施梁,又怎么可能有力气推挤地开身前这位明显是受过指使的酥软温香。 软糯女子见着施梁拿手推来,灵动地扭身向他一靠,温软地假似跌入男人怀中,而后故作艰难起身,拿手微微撑着施梁的大腿根,仰靠在他怀中,娇羞道:“哥哥,你好坏,嘻嘻嘻。” 此时若是换作平常酒客,早就难以自持,丑态皆显。然而眼前这位面似青涩的年轻汉子虽是如惊弓笼雀,却是依旧咬着牙关,红着眼眶死盯着纸卷,双手使尽全力,掰折了答题用的竹炭笔,一手扎刺着自己大腿,一手颤抖着答写试题,一时竟是把那还欲干扰的俏妇人吓惊呆住。 瞧着身前腿肚渗着鲜红,依然拼尽全力的坚毅男子,女娘已然不忍再作打扰。中帐内莺歌燕舞,余音袅袅,好似那林中酒池诱散着醉人香。执着的人儿,红着眼,晃着“刀”,却与那心中旧怨厮斗着无声较量。二叔的仇要报,高氏的怨要消,自己又如何能把这人间逍遥享。 第十九章 “第一位,九二三,施梁。”常服声音依旧如常,简单的诵报并未有打扰到考场上纸醉金迷的混乱假象。施梁听闻自己已经顺利过了考验,也是不愿意再多呆在这个明显是故意营造的销魂风月之所。再次强撑着站立起身,摆手拒绝了身边想要搀扶他一把的美艳小女娘,一步一晃后又接着一步一摇艰难地往营帐外挪去。 眼看着男子快要走出帐门,却是施梁见着了前桌上还在提笔艰难写着字的杨浩。只是此时那厮心思像是有了些动摇,正眯缝着拿眼在偷觑身畔靠贴着他的小娘子。 “恍当!”恨铁不成钢的汉子怒从心头起,然后不受控制般一下摔晕在了起着了歪心思的老杨身侧。 天色渐渐昏沉,烈甲军团的选拔考核慢慢进入尾声。以第九位的成绩顺利闯过难关的杨浩正拖着酸胀疲惫的身躯,晃悠悠地走回了宿舍。听到有人进屋,正侧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施梁艰难地睁开了眼,使力爬起用虚弱发干的嗓子轻声问道:“过了没?” “过了!”杨浩四仰八叉,一下躺倒在床,有气无力地回答。 “咳咳咳,看起来我最后那一下没白摔。” “嗯—,多亏了你,把我给摔醒了。” “哈—哈,咳咳咳,哈哈哈,咳咳咳。” “哈——哈——哈!” 似是要快断了气的笑声在两人之间回荡。 凡是参与此次选拔考核的海棠士,不管是否晋级,都能有十天的将养假期,用以调理恢复受了罪的身体亦或是被淘汰而受了伤的心灵。施梁、杨浩、耿三这几天都是在耿家老二的照料中度过的。施杨二人不说,据耿老三过关后的说法,原本意识迷离的他也是被施梁的摔倒给吃着了惊,在脑海中回忆起了为自己擦拭过额头瘀伤的梦中人李医士,这才在最后关头抢了一位老兵的先,堪堪晋级。虽然耿二自己失利落选,可自家小弟毕竟是成功进了烈甲军团,依旧值得庆贺。所以,耿二这几日方才如此殷勤照料施梁这位“恩人”。 身体一日日恢复,满面得意的几位新晋正规军士自然需得有一番庆贺。在耿二极力催促之下,施梁三人最后一次穿上海棠会服,簇拥着走进了平日里不太会去的驿衙公所,一次性领取完积攒了许久的薪饷。而后,步履不停的四位年轻人彼此推搡着,你追我赶着跑进了兽房,匆匆雇了辆似鸟兽车,一路向着玉节镇疾驰奔去。 繁华的镇街青石小路上,一辆载着四位黄衫的似鸟兽小车灵活地穿梭在熙攘人群间。那顿犀兽由于身材过于敦厚是不允许进入街区范围的,一些有条件的豪富之家多会豢养这些二足的似鸟兽,用以日常的拉车代步。一人高的走兽身形似飞鸟而无喙,胆子虽小,性格却远比军队里的完齿猪温顺亲人,两条健硕的长腿最擅长的便是快步急奔,就是耐力不足,只适合城区内的短途载客。 小车并未直接驶向玉节镇上最为繁华的河湾区,也未在衙门公房旁有所滞留,而是拐了几个小弯停在了一间名为“秀衣阁”的成衣铺子前。 “我都打听清楚了,”耿二虽是惨遭落榜,但兴致最为高涨,下车走在最前头,嘴中滔滔不绝,“这家的老板是咱们驿所退了役的海棠老兵,价格便宜不说,关键是能放心寄存,不必怕有丢失。”说话间领着三人走入正堂。 在掌柜指引下,四人各自挑选更换了一身华服锦衣,而后便将不容丢失的公服铁牌等一应物件,封锁进了藏蔽在掌柜银钱台后面的地窖储物隔间里。精巧的小钥匙一人一把,可以隐藏进配套附赠的编织手绳里,以防客人不慎丢失。店家也是做惯了公家生意,正堂是那平常买卖招待四方客,地窖是那存物铁柜精金锁用以保管贵重物而不问缘由。 “这家成衣铺离那明月楼只有两条街的距离,旁处不远就是玉节镇最出名的花坊街,很多老哥休沐是会过来饮酒寻欢。”耿二依然走在最前,好似对此间十分熟悉。 “二哥,你来过?”耿三见自家兄长如数家珍,心中不由泛起嘀咕。 “哪能呀,咱家是什么家底能来这里作乐,都是王大史那厮告诉我的。”耿二颇有心虚地打了马虎眼,把平日里常一起厮混的狗狐朋友给丢了出来。三人自然也知道他的为人向来抠索,拿不准真假却也不想与他纠缠这些。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杨浩嗅了嗅鼻子,“我似是已经能听见着乐师抚琴曲。”镇中最为奢华的三层楼宇已在咫尺,四人都好似是已经能闻着空气中弥漫出的花粉胭脂香味,三步并作两步,尤其以杨浩兴致最为高涨。最后一试若非施梁机智假摔,那与他同席的浣儿小娘子怕是得把老杨的魂儿给迷丢了。此次造访明月楼也是杨浩这厮提的议,耿二哥闻言随即欣然拍手,生拉硬拽着怂恿自家小弟与施梁,非得来此间把酒,庆祝几人成功晋级。 雕梁画栋映入眼,燕舞莺歌迎门榭。 一步一景江缀月,绕梁靡音惹醉仙。 几人才入酒楼,便有那温婉小婢殷勤招待:“不知几位郎君是有相好的姑娘,若姐姐有空闲,奴家自会为郎君唤来。” 却是耿二最色急,强自拿捏起丫头的手,眯眼堆笑起:“莫用莫用,就你就你。”直就把这长相娇俏的美丫鬟给吓着不清,连连摆手:“奴家只是接待小婢,当不得当不得。”耿三见自家二哥如此没皮脸,一时臊的不轻,拉开耿二爷忙赔礼,没见过世面的一行,呐呐跟随着娇俏美丫鬟在一靠湖雅间落了座。 未等多时,嘤嘤燕语自走廊传来,却是四位盛装娘子乘着香风而至,其中除了杨浩点了名的浣儿姑娘,赫然还有那一位考核中陪侍施梁的明艳小女娘,缘分总是十分巧妙。 几位姑娘见雅间坐着四位年轻壮硕的小后生,脸上尤为欣喜,挨着几人便就坐下,方到此时施梁才知,身旁这位妖娆妩媚的女子花名曰婉霞。 “我等二人敬公子一杯,聊表歉意。”浣儿姑娘率先端酒起身,拉着婉霞姑娘一起举杯一饮而尽。而后佯装微醺靠在了起身欲扶的公子哥身上,却是把那施梁杨浩两位年轻的雏儿惊着够了傻儿,惹得那前日里的女考官们掩面偷笑。 赏窗外碧波滟月色,看楼中歌舞升平时。正当几人把酒言欢时,却听见楼外“嘭”的一声响。 “有人跳楼啊!”楼外有路人惊呼。 第二十章 现在已是黄昏,街道上行人倒也不是特别多,只是那路人的惊呼,却是把那雕栏花楼里酒客给都招引了出现。听闻外面有稀奇动静,还未迷醉的看客们自然是要争抢着一起堵挤到了屋外,就连那二楼上的雅间小窗边也已是人头滚滚相拥簇。人们依靠在凭栏窗榭前,却是见青石地面上,此刻已然是趴着一位花衣粉蛾,只是那衣着的光鲜远比那酒楼平常女娘华贵得多,可惜是面容朝下,瞧不见啥模样。 “这穿着打扮,莫不是咱明月楼的花魁儿吧。”已有见识卓绝的老看客给出了答案。 “唉,真是可惜了一位痴情俏佳人。”一位端着杯盏的老生颤巍巍地抿了口浊酒,哀怨惋惜道。 “那位娘子不是给自己赎了身嘛?” “听闻是陪了全部积蓄想从良,却是被那相好的官爷给嫌了出生。” “真是挨千刀的!” 酒楼上看客们议论纷纷道可惜,楼底下行人围堵观稀罕,只一会便就不通畅了道路,却不见有哪一人走上前,瞧一眼生与死。 直等到酒楼管事差遣了几位小厮欲上前拖人,免得耽误生意时。 “动了!动了!”有人大喊。 只见原本倒地那娘子,双手俯卧撑着地儿起了身,抬头却是一方大饼脸,两条草绳眉,双目涣散断了魂,仰天粗气喘,站起五尺墩。 “什么鬼!”只听闻人群中有人惊呼,而后围观众人像是受了惊吓般一哄而散。 “兰芷呀,你都已这般模样了,还是快快离开去吧!莫要扰了店里生意,东家发火你可吃罪不起。”那酒楼管事像是知道个中缘由,摆摆手指挥几位小厮上前赶人。却是没想那样貌粗鄙,身材魁梧的女娘手中力气惊人,只是稍微用力便就一把挣脱开几人围拿。反手一推,又把那一众小厮逼退数步,朗声道:“哼,不用你们赶,我自会离开,我知是我自己作践,所托非人,却没想老东家如此无情。”说罢,长袖一挥,扬长而去。 门外的一时骚乱并未有影响酒楼内的歌舞升平,路上匆匆更替掉的往来行人也不会在意,那原本柔弱的花魁娘子如何会变得如此彪悍。春光旖旎歌舞起,把酒言欢正得意。时间转瞬而逝,席上众人皆已有了酒醉,尤其是耿家两兄弟,早已乐呵呵地抱在一起人事不醒。 其间耿二哥依旧最为急色,却把那陪侍女娘直戏得眉头轻皱,若非席间人众,怕是得丑态尽显,就算是此时人已醉酒,手依然搭恋在自家小弟腰间,似是抱着女娘般无意识地揉搓着。至于那瘫倒在二哥怀里的耿老三,几杯琼浆入腹,便已是把时常挂嘴上的李医士给抛之在了脑后,与那失了常智的杨浩和施梁一起拉着几位俏娘子,勾着肩儿搭着背,转着圈儿跳起了舞,一时间好不热闹。 夜过子时,纸醉金迷的明月酒楼已近打烊,醉酒醒来的四人摇摇晃晃,彼此搀扶着往成衣铺子处走去,酒楼虽有提供卧房,可是那高昂的住店价格还不是他们几个家境清贫的大头兵能咬着牙支付得了的,好在成衣铺子老板已然是为众多军伍兄弟们想好了法子,店铺门后那一方大院里早就有备着专门的厢房,提供给夜半无归所的兵士们休憩。 铺子里,老掌柜早已是习惯了般依然留门候着,见着进门来的众人手上那自家特制的手绳,便明了似的给了他们一把钥匙。而后指了指后院第四间屋子,轻声告知四人自行前往。后院中依然有几间屋子点着灯,大概也是一样出来放松的军中汉, 几人推搡着神志已经在醉酒迷糊中的施梁解了锁,正想要推开厢房的房门,却听有一豪朗女音娇呼:“嘤嘤嘤,凯哥哥!我知道你在里面,奴家好想再见你一面。”这语态似是深闺怨妇般诉说柔情,这女声却又如粗狂猛士妩媚做作甚恶心,尤其在这漆黑夜色中更显诡谲,一下把醉酒四人给恶寒了醒。 只可惜院中终究还是无她想要的那般情郎。女音不待片刻复又严厉高亢了起来:“武凯!我知道你在里面,你个没良心的东西快给我出来!”这一声咆哮饱含着不甘心的怒火,又是把施梁四人心吓一猛跳。“武行首也在?”耿二诧异惊叹,四人面面相觑。 却见着那铺面前厅里,老掌柜瘦弱的身躯丝毫无力地推阻这一位身材敦厚的锦衣娘子,却愣是没有能止住女人豪迈的步伐。院子里还未走入房门的呆滞四人组复又是一惊,这女娘不就是黄昏时分跳下明月楼的丑陋花魁儿嘛!夜已至深,老掌柜哎哎拦阻声此时尤为清楚。 没等那凶悍女娘一间间屋子敲开房门,院子正中一间依旧亮着灯的厢房里,一身华服的武行首开门走出,而在他身后陪侍着一位神情极为恭顺的素衣中年,见着女子撒泼便是上前一步护在武凯身前。 女汉自见着朝思暮想的情郎,又变着扭捏妩媚的紧,粗狂的声线压不住的温柔:“嘤嘤,凯哥哥,奴家就知道你非是那绝情郎,奴家好想你,凯哥哥。” 老掌柜此时已然放弃推搡女娘,见屋子中走出来的人,十分无奈地朝着中年汉子拱了拱手。至于施梁四人,见是行首出屋,却也不再敢顾得那女娘的疯癫,不多有一言,很自然地一路小跑,跟随着来到了两人身后。 武凯也无心思搭理院子中的小兵,待瞧见着女娘相貌后,一脸面带疑惑,出声问道:“姑娘,我与你素未蒙面,却不知是何这般找我?” 那女娘听闻武行首的疑惑,眼中恨意骤起,朗声怒骂:“武凯,你好狠的心,不过是半月未见,竟是把我也认不出来了!”说着方正的面庞带起了哭腔,手指恨恨指着武凯,似是要不得立马活剐这负心汉。 男人听着女娘一惊一炸般的哭诉,疑惑更甚,再仔细打量一番穿着回忆后,极不确定地试探:“难不成你是兰芷姑娘?”又见女子好似是默认般变脸咧嘴,武凯一脸难以置信地再问道,“兰芷姑娘,几日不见为什么你会变成现在这般模样?” 听闻情郎质疑,兰芷姑娘伤心至了极处,粗犷豪迈的面容越发变得扭曲,愤恨诉怨:“奴家本愿将一生向你托付,却没成想被你给狠心拒绝,我心已死容颜尽失。”悲戚之后恨意又起,咬牙切切,怒声再道:“你既然心里容不下我,不如和我一起去死吧!”话音刚落,女子转手自腰间拔出一把短刃,三步疾冲,奇袭奔至武凯近身,正刚要把那手中刀刃划过负心汉子的咽喉,却是一道红芒闪过,一面三尺圆形光盾挡在她了的身前。 杨浩已然举着指戒盾牌,心中暗道一声‘还好我挡得快!’。女娘攻势未成,愈发狂躁,后手连连,招招似有猛虎之力,震得杨浩手臂酥麻。却是没留意到身后那位自己保护了的武行首,眼眸中一闪而逝过的杀意。 “兰芷姑娘,你我只是泛泛之交,之前与你也只是公事,我虽然拒绝了你的好意,但绝对没有相害之心。”神色迅速恢复如常的武行首,思忖自己与那女娘也无化解不了的深仇,好言相劝,“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会变成现在这般模样,可这并不是武某本意,能不能坐下来好好讲讲,我一定全力帮你!” 然而,这位唤作兰芷的壮硕女娘并未因为男人的言语而有停下攻势的意愿,“嘭嘭嘭”短刃一遍遍撞击着光盾,力量越来越大,硬生生直把举盾护挡的杨浩直逼迫着一点点往后挪。 “没有用了!我心已死!回不去了!我现在只想你也去死!”女人显然已是歇斯底里,手上出击速度也似是随着情绪的疯狂而越来越快,眼看着就快要击飞开身前这举着怪盾碍事的黄脸汉子。没成想,原本盾后的武凯突然一个折身,一下闪出光盾笼护范围,也没等女子调转利刃反刺而来,便是一个横拉侧踢,凭着一股子从容巧劲,一下拿捏住弱力点,瞬间把那短刃击飞,而后借力反施“嘭嘭”两脚把那女子踢出半丈距离。 兰芷短刃被缴,却是依旧也肯不放弃。又是欺身上前,借着自身蛮力与那负心人拳脚相击,一时间两人打得难舍难分。然而,武凯毕竟从军入伍多年,力量虽不及眼前这怪力变异女,格斗技巧却是完胜。打斗持续三五招后,女子便已经有些招持不住。眼瞅着局势一点点逆转,那兰芷姑娘自知今日不能再有机会,心中难免生出退意,却看她假意一拳向前而后两个翻身,活如脱兔般极为干脆地逃离了院落。 “武郎你好狠的心,奴家还会来找你的,哈哈哈哈。”消失的方向,爽朗的笑声倒也不似是那深闺怨妇般有委屈。 第二十一章 烈甲军团一共有分三个师团,以火焰颜色作区分为紫、白、黄三色。师团之下各自又有若干大营,营下分出各路。取一万人为一簇,均分十伍,一伍千人,再分十行,一行百人又作十排。其中紫焱师是为第一师团,入选考核极其严苛,行动也最为神秘,是一支平日里只藏匿在传说中的军团之精锐。白焱师是花周国的边防军,设有六营分散于边关各地。其中离玉节镇最为接近的便是位于句夫府丹若镇的林字营,从玉节镇外的大秦河乘船顺水,走过三日便就到了。而最后一支黄焱师,通常是以一行百人为基本编制,一如玉节行营这般是驻防在各地官驿要道的守备军。 当然,入了烈甲军并非就是能立马装配有烈军机甲。作为花周国护国重装,那一身火焰烈甲的制造技艺一直是为傲雪宗最高等级的机密,且又造价惊人,需得以上等精铁和二等火晶为基础原材。也正因此,玉节驿的黄焱师下属烈甲军团内,又细分了三个基本兵种:九排红甲简装都是平日里需要负责简单防务的基础兵士,同时也协管着驿站处所属的海棠士,以弥补杂事中的人手不足;十排常服兵平常则是主要负责点阵跃迁工作,除却日常训练以外,多是处理公务交递的文书工作;只有经过长期训练合格后的勇猛兵士方才被允许穿那黑衣作训服,装配重甲进行高规格战斗。 刚刚完成早间的点卯,新招募的军团兵今天依旧还是身穿黄衣。作为他们正式加入烈甲军团的头一日,这些新人们此刻正站得笔直,等待着伍行首的新兵例行点校、训诫及军营分配。 几日前,玉节镇上那一处成衣铺子里的夜袭事件已然在军中传得沸沸扬扬,稀奇诡谲的故事总是能吸引到看客群众们的无比热情,作为那日凑巧撞上的几位当事人,施梁、杨浩及耿三三人自然是要守口如瓶的。然而,就算当晚衣铺里的兵士都已经被行首亲自下了禁令,依旧是难免总有些人会有意无意地说漏嘴;其中自然还有个别晚回来撞见后,不敢进院落的外宿人士;亦或是在厢房里偷看并未出声的极少数鸡贼。当然,那位女娘夜半里疯癫似的叫嚷也不是武行首能够轻易隐匿得下的,知晓秘密的人一旦超过三个,便就是等于全世界都已经知道。 前来见过新丁的武凯精神饱满。显然,当下这番舆论的风波其实并未对武行首有造成太多影响,一身儒衣常服的习惯性穿搭还是如往常那般沉稳与干练。目光扫视一众新人之后,武凯以简洁的发言,极为简短地提了提对他们的期望,便仍由常服排、红甲排两位排首点名提人。 “海棠会最亲密二人组”又一次不幸被拆离,施梁、耿三与七字号的老兵高文斌被分入了常服排,杨浩则被现任红甲排首马飞第一个叫到了身前。 人员分配完毕,两位排首就各自领了自己队伍的新人,前往营属。 “我们十排不同于其他队伍,平日里主要负责的是点阵跃迁的工作,你们是此次考核中文字书写最为工整的三个人,符合了我们排的最基本要求。”常服排首李商走在队伍前面,一边领路一边向三人介绍,“你们三个以后每天就先跟着我,因为我们排日常工序相对毕竟繁杂,一直有一个老带新的传统。这几天你们先熟悉熟悉环境,后面我会慢慢教导你们点阵牌的篆刻、跃迁仪的使用。”说话间四人走入了跃迁工帐。 第一次见到营帐内如此硕大的金属仪器,对于三位新入职的烈甲小兵还是颇有震撼的。尤其是那一对巨大的金属炮台,隐约间散发着幽幽红芒,更是彰显着它的独特不凡。李商看了眼状若木鸡的几人,微微笑了笑,介绍道:“这就是我们十排最紧要的秘宝:跃迁仪。它能远距离传送单一物质,比如石头、泥土、水、金属等等,只需设置好特定坐标,就能够通过这台仪器的传送台将物质传输到另一台仪器上。”说着李商上前摸了摸金属管,继续说道,“这两个炮管,如你们所想就真的是火晶炮管。你们应该都已有了解钥族的危险,这些钥族就是单一的物质生命,它们可以穿梭于跃迁仪器之间。所以!常服其实才是整个烈甲军团中最危险的工作,尔等平时需得小心谨慎,努力提升自己的能力,才能够保证自己可以在意外发生时活下来!一定要记住了!” “是!”三位新人站立笔直,认真回答道。 ———————————— 时间一晃过去半年,在师傅李商的悉心传授下,施梁三人很快便就熟悉了几台仪器的操作使用。烈甲军营虽然只与海棠会隔了一堵后墙,然而每日训练的强度却是远远超出了海棠士的日常训练,这些都不是一般人咬咬牙就可以坚持下来的。若非是有前期的训练基础,就算意志再坚定,人也会因身体承受不住而废掉。 正式成为烈甲军团兵士后,施梁拉着杨浩便就第一时间找寻到了自己昔日的教官。吕佩见到两个弟子居然能够如此快地完成晋升,十分得意,拉着两人在自己的重甲三排营帐中好不开心地一通炫耀。最后,直惹得实在是看不下眼的李排首一顿臭骂,才有所收敛。 不过,作为施广忠的旧部,李勇其实心里也是十分欢喜,见着老行首的侄辈如此出息,很是欣慰。最后,特别准许吕佩带着施梁与杨浩二人在重甲营房中过了一夜。只是,略微遗憾的是,五七三那里关于二叔的牺牲,消息并不比施梁已经获取到的多。军中怀疑的金属女,施梁大概也是知道说的那女子便是姜岚,他自然是相信姜岚没必要欺骗自己。只是,这些事也不便和杨浩多讲。 “我一定会把那个金属女找出来的!”那天夜里,躺在施梁身边的杨浩很认真地对他说。施梁知道杨浩的心意,无奈把想说的话都咽了回去。 ‘还是不要连累自己的兄弟了。’男人这样想着。 ———————————— 外面天色渐黑,回想着过去的事情,已经慢慢习惯了常服每日工作的施梁,现在正独自一人坐在操作台前,整理归档今日份的点阵牌就是他今晚的工作。晚上的事情没有白天繁杂,只需要归档下今天一整天里累积下来的跃迁资料,再将一些废损的点阵金属牌单独封存,便就可以在营帐中休憩一会。距离既定的日子没有多久了,只需再有一日,便需将这些废损品一股脑跃迁至傲雪宗的回收基地,由那里进行专业的重新熔炼,然后再发往各处,以最大化的利用这些造艺特别的金属。 明日是十天一轮的休沐日,施梁只希望今天夜里能把手中的工作早点忙完。好养足精神,早些回家陪伴家人。‘小柔该是能走路了吧。’施梁心里还有些挂念家中的小淘气包。上次休沐时,小屁孩搂着施梁“阿爸!阿爸!”叫得可是开心了,却是把平日里抱养她的姜兰给羞臊了脸蛋通红,煞是好看。这孩子现在开始牙牙学语了,平日里管她叫阿妈已然成为习惯。 “阿爸!”“阿妈!”虽然三人并无血缘联系,却实实在在成为了一家人。 想到开心处,施梁微微露出了藏不住的笑意,又赶紧摇了摇开始胡思乱想的脑袋。人与人在一起相处久了,自然而然会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默契。虽然,他知道自己与姜岚始终是生活在两个平行的世界,可是一年多来的点滴相处,依然还是在男人的内心深处,一点一点悄悄然生出了一丝丝难以言说的情愫。 每个月只有三天的休沐日,已经成为了施梁艰苦繁燥的军旅生涯中,最为重要的生活期盼。 “吱吱吱!”却是晓鼠的声音从营帐内里废损的金属片堆中传来。施梁放下手中已经快要整理好的文书资料,站起身来,前往查看。虽然就常理来说,跃迁帐中除了那一台硕大的晓鼠根本爬不上去的跃迁仪器之外,并无什么设备需要特别防范动物的噬咬。可是为了小心起见,听到声响还是需要值夜人员上前仔细检查一番才行,这是他们常服排值夜章程中的明文规定。 毕竟已是夜深,营帐里还是有些昏暗。今日值守的常服小兵正悄悄地举起一盏小灯,顺着角落里细微的动静,轻手轻脚摸了过去。“吱吱吱!”一道黑影一蹿而去,只瞧见装着废金属的大木盒子上,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被那晓鼠啃咬出了一个小洞,应该是在里面做了窝。施梁不自觉地摸了摸鼻子,不由感叹了一句:“唉,晚上的活又是要增加了。” 第二十二章 五四年杏月十一日,矛峰谷,钥族异动,损三人,二排排首-郑长英、二排兵-杨子悦、二排兵-李南 /五四年石榴月八日,沈老巷,钥族异动,损一人,七排兵-华兵, /五四年菊月二七日,过家桥,钥族异动,损四人,五排排首-彭虎、五排兵-费一天、五排兵-杜宏、五排兵-马乾 。。。。。。 工作台上一片片作废掉的点阵牌被平摊着,施梁越看越是心惊。自他成为常服以来,他还从未听闻过有战损的行动,然而桌子上这些被废弃掉的点阵牌却是明明白白记录了。短短半年多的时间里,玉节驿先后有过五次针对钥族的行动,更是阵亡过两位排首。可是,这些本应该已经上报了的战损信息,却是又都被实实在在的刻印上了废损印记,若不是今天被他无意间翻出,再有一日就会与其他的废金属一起,跃迁到傲雪宗回收基地进行统一的销毁。 到底是谁偷偷废损了这些本需要上报的战损信息?是我们常服内部人员?又或许更高级,行首武凯?施梁一下就想到了那个接替了二叔成为玉节驿长的男人,而后他又摇了摇头,不敢再往下想。武行首是二叔多年的心腹,自施广忠战死离世以来,颇为照顾自己和小妹。尤其是施梁有听妹子讲过,说是武行首他时常利用自己的休沐假期前去坟冢祭扫,而且每每在那,一呆便是半天。 犹豫再三,施梁最终还是选择了暂且搁置疑惑。‘如今此事尚不明朗,贸然行动只会打草惊蛇。’男人这样劝解自己。而后,施梁便偷偷收起了这几份关键的点阵信息,将金属牌暂时藏匿进了存档柜中,再找机会收起来。 等施梁收拾忙活完今日份的工作,时间已然接近子时。夜色愈深,营房外面也只剩下了两位负责值守巡逻的简装红甲。今日杨浩是白天守的瞭望塔,此时应该早就睡下。施梁想着自己兄弟,又想想明天就能相见的亲人,想着姜岚。仰躺在临时搭出的行军床上,胡思乱想着的男人就这样慢慢地沉沉睡了过去。 ———————————— 花周国五十四年水仙月末,一场突如其来的紫眼疫病在繁华热闹年末尾声之中,于无声处蔓延席卷了整个玉节,越来越多的农庄村社被悄然出没的钥气给污染了。起初,多数人依旧如往昔的四水村民般,不以为意,一直到恐怖的异变怪物开始爆发屠戮。 恐怖的屠杀让人们对未知病疫的恐惧开始无限放大,原本新年的热闹也在这一场突变之中一点点被掩埋。没有过去多久,越来越多的百姓开始选择逃离。聚拢蜂拥的难民在恐怖的疫疾病灾的裹胁下,一下子突顶了地方管理的掌控极限,混乱的局势开始朝着更不受控制的方向迅猛发展。 玉节驿的点阵汇报信息,早在十天前已经送往黄焱师师团,点阵牌是施梁亲自篆刻的,他已经一连多天未有好好合眼。营房里的常服兵士们每日总是在不停地调整跃迁仪,一遍遍地统计汇报灾疫信息。这一段疲惫痛苦的日子对所有兵士来说,都是极其难熬的折磨。 ———————————— “小梁,你拿些茶水送去中帐,行首正在接待一位重要客人。”排首李商匆匆从军帐外面走进来,冲着施梁吩咐道。 “好勒,师傅。”施梁放下手中篆刻仪,一边急急忙忙小跑出了营帐,一边高喊,“这就过去。” “送完后在帐外候着,别让行首找不着人。”李商的声音在身后传来。 听了吩咐的施梁一路小跑到常服的值守营帐,取了些许茶水恭敬着端去中军营帐。帐中此时正坐着两人,除了武凯,还有一位肥胖的青衣中年。这位臃肿到极致的男人,上身已经撑张到极限,即便是身上那件做工明显不凡的兰花服,似乎依旧很难完全包裹住他那肿胀的肚腩。满身金链、金镯、镶金玉戒指,无一不是在彰显他的财富。正在招呼贵客的武凯见施梁进来,点了下头,而后便又继续与那中年小声交谈。 “我们会出一支队伍把所有感染者全部集中,不过目前疫病爆发,人手可能不太足。”武凯对着中年男说道,然后见施梁已然奉好茶水,便就摆摆手示意他出去。 “没事,我已经得到消息,黄焱师已经在夷光府周边调兵,估计很快就能有大部队赶来支援了。”胖中年似乎对自己的消息十分有信心。 “能如此,那就真的是太好了。”武凯感慨道。 施梁走到营帐外,已然听不到里间讨论。隐约间,能听见“转移”、“白焱师”、“疗养所”等字样。 正身直立的施梁抬头眺望着天空上的浮云,心思恍惚间慢慢出了神。玉节镇的疫病大爆发,一定是与四水镇的紫眼病有关。那个姜岚说的金属男,至今毫无消息。黄焱师会调兵前来增援,这是天大的好消息。希望一切糟糕的事情都能快点过去吧,施梁如是想。 会晤持续了一个多时辰,武凯和胖中年两人便一起勾搭着肩膀走出中帐,两人握手难别,一路行至营门外。 “嘤嘤嘤,凯哥哥!你终于出来了,却是让奴家等了好久。”路道边,一位穿着麻衣农服的方脸女汉忽地朗声怪笑起,粗狂豪迈的声音忸怩轻诉,却是连日久等方才见着情郎的痴情兰芷姑娘在此。 花魁儿如今华服不在,短衣素袍不显得眼,若非是见着武凯后状若疯癫,必然是淹没在人群里毫无起眼。 武凯白日遇诡,脸色一瞬骤变又极克制地快速恢复如常。只是想起那晚女子的痴癫,依然有些顾不得贵客在旁,脚步后挪。男人刚还没迈出一步,却是那女娘已然急奔冲至近前。 “又来!”施梁一见,又是那武行首的“情人”,也是忍不住惊呼出了声,正要鸣警。却是见官辅道边一辆已然等候多时的华贵似鸟兽车驾旁,急速闪出一魁梧壮汉。那汉子身手敏捷,只跨三两步,一下便就冲驰在了武凯与胖中年两人身侧,只手格挡身如山岳,横亘在前直断了女汉攻势,紧接着一个回身再踢,力有破空瞬间把那疯狂兰芷撞飞了去。 魁梧汉一击逼退袭敌,就不再出手,立身站定,与胖中年拱拱手:“义父,是要起程了吗?”竟是毫不介意后背朝敌,全然未把那花魁儿放在眼中。只是那四角的鼻子,马蹄形的嘴巴,真叫是身手了得人好丑,功夫冠绝眼朝天。 “好哥哥,你竟找得如此高手贴身防范与我,真是好狠的心呐。”女娘被那壮汉一脚踢退,一双胳膊已然松软,是无再战之力,“今日我且离去,他日定叫你与我共赴黄泉,哈哈哈。”声音依旧豪爽,眼中似有泪迹,却是身形退得飞快,几个闪身已然没入丈外人群之中。 正当时,值守的黑衣兵士完成着甲飞抵。 “去,定要把那女匪给逮住了!”武凯咬牙,如此时刻被偷袭,已然让他光火。臃肿的林执事这时虽不知缘由,却也不妨碍他面带揄揶。风波已过,胖中年自然直言告辞。武凯又是再挽留,衷诉自家已经在明月楼上订好厢房,今晚定要设宴款待。只是,这位臃肿的林执事似是确有要务在身,坚持要走。 两人寒暄拜别片刻,胖中年支手一招,驾着似鸟兽车的小厮立即是看到主人的指示,忙不迭纵车驶前,而后一个翻身下马,从车架上搬下一方红木小梯。随侍在旁的魁梧男小心翼翼搀扶着胖中年,慢慢地将他送上车座,而后便是一跃跳上车头,等那小厮收拾了下车子,便就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目送着车马离开,武凯神情凝重,转身对候在身旁的施梁吩咐道:“马上召集各营帐排首到中帐开会。”说完,也不等施梁答应,便匆匆回了营门。 这番急切的会议,必然又是要持续很久。好在施梁一路小跑,将通知一一传达到位后,已然算是完成了自己的任务。李商着急开会,并未有其他安排。施梁得了空闲,心情瞬间变好,慢悠悠地在军营里晃了一个圈,去正在守着大门的杨浩那扯了会嘴皮子,这才走回跃迁帐,准备继续忙活自己未完成的日常。 偷摸放松后的施梁步履轻盈,行至营帐门口刚要入内,却是与那拿着点阵牌行色匆匆的高文斌差一点儿撞了个满怀。施梁也没来得及打个招呼,就看着老高脚步不停,似乎连通报也没走,直直就闯入了中帐。 “是不是有什么重要消息?”见一向干练沉稳的老高,现在如此失态,心中满是疑惑的施梁拱了拱同样神色凝重已经走出帐门的耿三,“我们要拔营了。”耿三喃喃自语,只一会儿所有当差常服都已经聚在了门外。 第二十三章 “过家桥被钥兽屠村,在那执行驻守任务的一个重甲排十人全部阵亡。”这是高文斌拿进去的点阵消息。 “黄焱师已经集结了一个簇的驻军兵力,将在明日抵达。全镇实施戒严封锁,着令玉节驿守军调驻东部镇边线。”这是耿三随后接收到的点阵军令。 “乱了!真的乱了!”一位干瘦如枯槁的老妇人逃难被阻,坐躺在隔离路障前,仰面朝着天无力地哭喊着。 老妇人已然有些许痴傻,自言在来路遇到了吃人的长毛野兽,只想快些离去,守卡兵士自然不会搭理她,这般吵闹之人每日他们见着的多了。所有通往临镇的道路已经都被封锁,可这并不能阻碍逃难者蜂拥。 玉节驿现在是唯一一个被允许与外界有联系的地方,也是唯一一个有机会能够逃离玉节镇的地方。只是现在的驿站已经成为了黄焱军军簇指挥所,区域内所以军卒的指挥权也被委派来封控的黄焱军簇首接管。 该逃的早已经逃之夭夭,没逃掉的都只是受了难的农户百姓。这些人一旦染病都是需要集中转移的,上一次胖中年给武凯带来的便是这个消息。 所有患病难民都将被分批转移到东部太真府边陲军镇上苑镇,由当地白焱师第四边防“乌”字营统一接收安排。只是,已然定向改设好的遁地传输艇,每天最大功率也只够十趟,一天满挤着也只够送出五百人,相对于玉节镇内钥病的蔓延速度而言,真就是杯水车薪。 一时间玉节镇就好似进入了一个怪循环,患了病的人有机会可以排着看不到尽头的队伍等离开,没患病的百姓被驱赶着阻碍着又逃不脱,患病久了会变异,变了异的要扑杀。所有人都像是看不见了未来,有的只是无声息中一点点积攒着的恐惧。 关隘口求告声、哭喊声、叫骂声每日不停,已然成为了一道可悲可叹的风景线。 穿上红甲的杨浩现在依旧是干起了送饭的营生,每天都会领着几位海棠士给负责道路封锁的重甲排输送各类物资。 “恳请差爷帮帮我,找找我家两位叔叔,他们都在军中当差。”一位蓬头垢面的年轻妇人引起了杨浩的注意。这女人轻微的鞋拔脸上泥点都不曾擦拭,一双狐媚眼中藏匿有些许刻薄。 却见她虽是与他人争挤着凶猛,只没一会便就能把自己硬塞到了隔离杆前,然而对那值守差役反又是极为献媚。前一秒还在与他人恶语相向,下一刻却又能对烈甲战士温柔怯语。 “小妇莫不是耿家的嫂嫂?”杨浩上前,玉节驿兄弟两人一起当兵的本来就是不多,杨浩自然需得盘问得清楚。 “对的,对的。”那女子听闻这红甲士兵一语道出自家夫君姓氏,就好似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语气极为迫切却又能压低了声音轻柔道:“我家那两位叔叔,大名唤作耿二西,耿三南,差爷若是认识,还请帮忙奴家通传一声。” 见是自家兄弟的亲眷,杨浩自然需得帮扶一把。与当值的烈甲前辈解释了缘由后,给那女人放了行,便是领着她向军营驻地处走去。路障外哀嚎怒骂甚嚣尘上,却是被当差机甲战士们有选择地无视去。 瘟疫笼罩之下,哪怕是差役家属也是有严令不允许私放过界的。不过人非草木,大乱之中,属地兵卒自然也是有家眷亲朋需要照拂。所以军团有特别允许,可以在驻军基地里开辟一方区域供给军属。当然,为了保证营地安全,这些军属依旧需得经过茉莉医士的会诊确认,才能被允许接收庇护。 自是进入军控区,耿家大嫂便已经是心安了许多。女人那一身粗麻布的衣服明显是有多日未曾更换,稍有离近就能闻到些许异味,也不知道这些日子她是如何熬过来的。杨浩不便多问,一路领着妇人直径去了营地里的海棠医护帐篷。 今日当值的女医恰好是耿三时常念叨的“相好”李清,杨浩便也安下心来。片刻之后,交代完原委的杨浩,见李女医准备为耿家嫂嫂做更细致的全面检查,自知已不便继续逗留,也就告辞去忙活自己的差事了。 至于耿二、耿三那,他早已经安排了随行海棠士先去通传,相信要不了多久便会自己找过来,能在这混乱的局面下与亲人团聚便就很是难得了,杨浩这样想着。 连日来,营地里已然接收了太多军属亲朋,若非是封锁前期望风跑掉不少,如今可能都已经挤不下了。也不知道施小妹现在过得如何,杨浩心中十分挂念。 军营离家不过两里路,自打拔营固守在这里,他已然照拂过太多同村乡人。没患病的或是一开始求托着军中兄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行了,或是已然安排进营地里多日;患了病的也都是尽着力地帮衬着加塞进了最早班的遁地传输艇,那玩意自己都还没见识过,只听闻说是它藏在那地底下,也不知道是长个什么模样。 可是都这么多天过去了,始终不见施梁家那三口子。听二婶说,在疫病爆发的前两天,小姜姑娘托人找到了施家大爷的消息,便同施华收拾了行李,抱着娃娃投亲去了。此后便再没了消息。施梁对此事也是不知,可能是灾病来得太过迅疾,一时失了消息。 一处送完接着跑下一处,直到午间的餐食盒子慢慢空了见底,杨浩才从剩下的零星饭盒中找出早已经挑选好了的三份菜多量足餐饭。迈着疲惫了的步伐,晃悠悠的走进跃迁帐,施梁此时还在忙碌,见他过来便也很自然地停下了活。两人围着一张小桌坐下,有一口没有口的边吃边聊。 “耿三刚听消息跑出去了。” “嗯,我送饭时撞见了他家嫂嫂,就给领了进来。” “哦,明天我调了天休息,准备再回村找找施华,现在的休沐是真的不好请。” “还能让你出去就已经不错了,我已经没法子了,上次偷溜罚得太厉害,鞭子抽得我躺到现在也不算得太好。”杨浩挠了挠些许发痒的胸膛。 “对不住你了。” “别介。再去找找,我也很担心她们,两个小女娘也真是的,连个信都没有。” “嗯,这次我准备顺着村路往北面去看看。也别太担心,武行首说他也托了军中同僚帮忙打探,毕竟施华是二叔唯一的闺女,大伙也都很担忧。” 说实话,若不是施广忠的缘故,施梁怕是半天的假期都休不了。行营中的老兵多是二叔的旧部,军中上下也是都清楚情况,所以暂时还无人有提异议。不过,师傅李商这次也给转达了武凯的意思,向施梁把话给挑了个明白:这会是他最后一次准许离营,不管结果如何都不再会有下次。 第二十四章 耿三直到黄昏时才在女医李清的陪同下自外面走回,整个人却是憔悴无力许多,眼眶俨然是已经哭红。 据他磕磕绊绊的讲述,耿大已经在这次动荡中不幸离世。 流民实在是太多了,瘟疫刚起时,耿老大过于轻视,自忖家中存粮足够,又有两兄弟照拂,也未急着逃难。没成想却是在家,夜遇了杀千刀的抢匪,翻了围墙夺粮食。原本,粮食抢了也就抢了,村子离驻军不远,过来投靠也是可以无忧。偏偏那几个流痞起了色心,却是害得护妻心切的耿大丢了性命。 “那女人所言,我依然还是不太信,也不知道兄长这几日是被什么迷了心窍,若是早些来找我们,何至于害了性命。”耿三想起往日里大哥对他的照顾,心中越发悲戚。 长兄如父,自从父母走后,一直含辛茹苦供养着自己两个兄弟到成年,方才娶妻。这几年两兄弟入了伍,大哥凭着自己的勤劳,算是过了几天好日子,却是还没怎么享受到生活,便就落了这般下场,着实让人唏嘘。 人生总是难免会有许多不如意,这句话其实说得很是轻巧。事情往往只有经历过,才知道其中的磨人与心酸,若非如此,又怎么会有那般多的夜白头与人断肠。那一夜,军中好汉流干了泪,施梁陪着耿三久久不成眠。 翌日,带着一夜的疲惫,施梁依旧坚持着走出了驻地营门,几步赶回到家中。屋内多日未曾有住人,已然是积有了尘灰。入眼家中些许荒凉,往昔的温馨不自觉地浮现。心中牵挂着小妹,男人也未久滞便是锁上房门出了村,一路沿着田埂向着镇子的方向打探去。 宽广的道路旁人烟其实并不稀少,匆匆自各村寨赶来的难民,一窝蜂拥挤到了玉节驿周围,寻求着离开的机会。那些路上的人太过杂乱,施梁是不能够去的,也问不到什么有用消息。唯有人烟相对稀少的郊外荒僻处,才有可能会存留有些许颇具实力的勇悍之辈。 这些人能在混乱的局势中安处一方,多半是有着各自赖存的渠道,也是施梁寻求消息的目标。当然,找这些人帮助,都需要付出一定代价。 告诉施梁这些的是他的老师李商,这位二叔旧部,依旧感念着施广忠昔日的照拂,实心实意地指导他的许多。当然,如李商这般的前辈老人军中还有很多,总会在施梁需要的时候不时地托付着一把,这也让施梁愈发渴求找出二叔被害真相。 一路行来,施梁能碰遇到的人也不是很多。其中多数上前拦路的人还是瞧着他独自一人,想要趁火打劫的匪患。施梁也不虚了见着他们,每每只要掏出腰间的警号,乌合之众们多会作鸟兽散,烈甲军团还不是流民强盗敢轻易招惹的。 当然,人群之中也还是有艺高胆大之辈,知道烈甲兵士独自出行一定是别有目的,留下询问以期望换取利益。而他们也正是施梁需要寻找的人,只是一路走来,依旧没有什么有用消息。 或许是昨夜未曾好眠,赶路久了便也有些疲惫,施梁看了看天色,心中估摸大约已是到了申时。 “救——命!唔…唔…” 施梁正想着找一处干净些的大石头坐会休息,却听闻林野间有女人呼喊声。男人心中大为纳闷,大灾荒的时节怎么会有傻女人跑来这荒郊野外来找不自在,却也是未曾搭理。之前有听老兵讲过野闻,说那荒山野林里有呼喊莫要搭理,一些黑了心的强匪婆子专喜欢在僻静处设埋伏,对那上前善意搭救的过路客下手。 施梁拿出口袋干粮,稍作果腹,咀嚼不过几口,突然一位女子从远处林子里跑出,衣不遮体,头发凌乱,慌不择路下却是往那路边河溪中直奔跳去。 “别让那女人跑了!”又有声音传来,只见几位魁梧汉子跟着从林中跑出。四下找寻间,看到施梁坐在那吃着干粮看热闹。 “小子,多余的事情劝你少管,那女人跑哪了,快点告诉我等,好说放你离开。”为首一光头粗汉敞开肚腩上明显有一道泛着血的红痕,四下找寻间看到附近有一人,料定此人是看到全部经过,脸上露出狰狞,走近威胁。 “大哥,水里有飘着那娘们衣服。”另一个稍显精瘦的丑汉搜视四周围,发现了女人行踪,在不远处高声喊道。 “下水抓!”粗汉见已找着目标,冲着施梁比了个威胁手势,便就合着几人向着溪水滩跑去。 “呜~呜!”烈甲军团特有的警号鸣笛声响起。瞧见几人确实作恶,施梁毫不犹豫直接拔出了警号吹出特殊声息。 “走走走,别理那娘们了,撞上兵蛮子了,快跑。”那为首光头粗汉还颇有见识,听到声音第一时间招呼小弟快跑,几人随即抱头四散鼠窜。 强匪们才入林野,天边一艘烈军机甲便就呼呼地飞驰而至,停滞半空,目光扫视周边,寻找那求救鸣笛声源处。 只是此时,除了野林子里能看得见的几个急奔远逃鼠匪,并无发现有军中兄弟身影。那飞驰而至的机甲正想着要不要逮一人问明情况,那野林子旁颇有湍急的河湖面上,只见施梁拉抱着一位女子泅浮而出。 “烈甲军团黄焱师玉节驿常服兵编号九二三,施梁!”救人上岸后,男人立即端正军姿,站直汇报,“路遇野匪袭围,鸣笛求援。” 援驰而来的火焰机甲没有发声,点头示意已了明情况。腿甲火焰激射,窜天而起,在空中一个翻身,解了背部盾翼,却是没有将翼展和合,而是分置固定在双臂之上。一个加速朝着窜逃不远的几人飞冲去,只是一个照面,翼刃滴血,全然无力反抗的魁梧汉子们身死当场。在绝对武力面前,生命总是脆弱如轻薄的纸片般无足轻重。 小小鼠匪皆已被屠戮,兵士便准备驱甲离开,却在此时,一片紫雾飘至,只在三息便就把那火焰机甲笼罩其中。“呜——呜——呜”,警号在此响起。 第二十五章 “呕。”被救起后的女娘侧头平躺于河畔,在施梁急救之下终于是把腹腔内的积水给排出。男人松了口气。 且过片刻,小女子悠悠转醒,意识渐渐恢复,涣散的眼神堪堪聚拢,便就是瞧见身前半蹲着一个陌生的男人。落水前的记忆一下涌现,又把这凄惨的姑娘给害怕了极,急急忙一把猛地推开施梁,抱着腿儿蜷缩起了身子,蹲在湿漉漉的的草坪上瑟瑟发抖。 可惜被撕扯乱了的外套衣裳都早已顺着水路飘远,小女子用以遮蔽的衣物便就只剩了一身单薄且又已经是湿透了的亵衣亵裤,婀娜身材尽显。看着身前这湿漉、落魄、可怜模样的小女人,施梁摇了摇头,遂脱下自己的长袍扔在了她的身上。男人的外衣虽然也是早已经被浸湿了透,却总比小女娘如今这般近似于没有的要强。 头发散乱的女人捂着自己脑袋,又一下被突如其来的湿水重袍蒙头盖脸给遮了身体,起先是心中一阵惊慌,全身绷紧。等待许久,而后又才开始慢慢平复。毕竟过了这么久,却是没有等到自己想象中的变脸被欺负,她还是能感受到自己已然被身前这个陌生男人给救下来了。 稍有心安的小女子,再过片刻,方才敢小心翼翼地拨开男人外衣,抬了头,眼一瞧,小女娘却是又一下子缩回了脑袋。心中依旧还是思虑万千,一直等到最后才又肯定,眼前这个年轻的男人暂时还无恶意。‘周围还算安全。’小女子这般想着,那一颗始终悬着的心直到此刻才开始慢慢放了下来。 狼狈过后这女子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依然是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呜~呜~呜”,不远处又有遇袭警号传来,可是这已经不是施梁这般的小小常服兵士,能够去掺和的事情了。‘一定要尽快进入重甲排。’施梁暗自下了决心。 男人摒弃杂乱的思绪,身上挂水湿重的衣裤便就愈发穿着难受,打量少女良久,确定小女子已无大碍就只是愣坐原地而已。‘不去管她了,’男人这般想着,再也不愿干坐的,起身去找来些柴草。 两位不相熟的陌生人,自始至终没有太多交流。沉默着一直等到了火堆生起,男人坐下。 “唔,姑娘。你不介意的话还请背过身去,我要脱下裤子烘一烘。”男人挠了挠脑袋,继续说,“刚刚救你时没来及脱,现在很是难受。” 施梁企图打破沉默以缓解自己的尴尬。 女娘依旧低头看地,也不搭话。 男人不再管她,强忍着尴尬变扭地解了自己的腰带,露出一脚腿毛。 “哗啦啦!”随着手劲一用力,拧巴的水珠落了一地,施梁复又抖展开长裤,取了根枝丫插在了火堆前。 “谢谢。”沉默良久后,一声怯弱的感谢声传来。 “没事,我也不是说特地救你。”施梁愣了下,有些不好意思,赶紧回应。 “谢谢。”停了片刻,小姑娘慢慢又积攒了些许勇气。 “顺带手的事情。” “谢谢。” “别了,怪不好意思的。” “谢谢。”一连四声郑重地谢谢声后。姑娘复又抱起了头,哭声渐起,显然被吓坏了的情绪直到这一刻才有了慢慢开始释放的勇气。 眼泪往往是人发泄情绪最便捷的方法。 “你也别怕,我在军中小书里看过,这般英雄救美的情景多了去了。”男人煞有其事,没话找话,“虽然那都是假的。可谁能想,今天还真救了这般美娇娘,已经够我回到营地里吹上一阵子了,哈哈哈哈。”施梁企图用自以为是的嬉皮笑脸来转移眼前小娘子的注意。 “扑哧,这不好笑。”哭泣之后,小娘子却是被眼前这个年轻男人的拙劣回话给气笑了,算是彻底平复了心情。 “吼!”远处野林里似有野怪在怒啸,就在之前,在男人不远处又已是有两波警号声音先后响起。施梁知道,如果还继续带着一位女娘游荡在野外荒林里,难免有所意外,如此这般,自然是极为不合适了。交换了彼此意见后,两人稍作休整,便就结着伴儿,向杨家湾赶去,二叔家虽然久未收拾,却总好过待在荒郊野岭。 “喵呜!”一只丈长的斑纹长毛的紫眼巨猫猛地一个虎扑,跃上了河岸边的一块巨石。石头下的火堆还未全然熄灭,点火的人一定还未走太远。 那异了变的猫怪却也未去追索,只是轻身跳下石头,再围着那篝火儿转了个圈,复又四处拿鼻子嗅了嗅,似乎是在空气中找寻一些熟悉的气味,直到最后,才便又趴回在了石头之上。 “喵呜!”猫怪慵懒地伸了个懒腰。 树林里一位戴着奇异金属半截面罩的少女漫步而出,缓步走到了火堆旁。“喵呜!”那猫怪见了女娘一声轻呜,轻快的起了身,围着少女打起了圈儿,还不时有拿自己的脑袋亲昵地蹭蹭少女的身体。 “嘎嘎嘎,施梁这小子刚刚来过,嘎嘎嘎。”钥姜的金属怪笑声自那女娘的半截面罩上响起。“要不,咱们追上报个平安?” 小岚却是摇摇头,朱唇轻启:“我能感觉到,那人就在附近。”说着拍了拍猫兽的脑袋,翻身跨坐而上。那猫怪似是得了指令一般,又是一声“喵呜!”,而后便就极乖巧地起了身,载着少女朝着东方一路奔驰而去。 ———————————— 回到小村荒屋已然是天黑,油灯亮起,施梁为这个捡回来的小女娘递上了小妹柜子里的衣服,瘦弱白皙的身子在农家女服的包裹下愈发显得娇小,一看便就能知晓这是一位手不能提,肩不能担的富人家千金。 在来村的路上,恢复平静的女娘与施梁自述,她唤作沐妍,家中原是息妫府府县上一富户,奈何父亲生意出了差错,家道中落。遂随父亲安排的亲信家奴一同来远来玉节镇,投奔那小姑娘指腹了的夫家。只是,才刚当此地,偏偏就遇上了瘟疫大爆发,那镇上的人早已是逃得逃,散的散。 寻亲不成,可恶家奴遂起了贼心,扔下她卷了盘缠便就逃跑了。她在追索中迷了方向,轻信了贼匪巧言被骗至林中,也亏女娘傻中留智,偷偷拔了头上朱钗藏在袖中,关键时刻划伤了那光头汉,才得脱了险。 眼下这沐妍已然是举目无亲,若随意安置怕又难免遭遇恶匪。施梁私下一合计,干脆隔日就把她带回了营地里。打定了主意的施梁,躺在二叔床榻上,看着屋子内物是人非的一应事物,心中又是一番寂寥,艰难平复下思绪,直至夜深黝黑时,方才浅浅睡了去。 夜至寅时天依旧昏暗,施梁领着沐妍早早便起身赶回了驻地,守岗的红甲见施梁领回一女子,自以为是他已找到舍妹。然而匆匆跳下床来,急急忙跑到值班医士营帐处的杨浩终究还是失望而归了。 杨浩赶来时已经临近点卯,两个男人也不敢过久滞留,匆匆把小娘子托付给女医,便就一路小跑去了校场集合,路上的杨浩听了施梁讲述经过,难免又是一阵调侃。 演武场中,今早列队较之往常已是齐全得多很多,一共有计七十五人,似乎有不少外派兵士也被临时召集了回来。武凯站在队前,待各排首完成例行汇报后,安排了一件重要任务。 几日前做客玉节驿的神秘兰花会高层林执事已然是完成公务,准备离开玉节镇返回上苑。在向指挥防务的簇首辞告时,这一位臃肿华贵的胖中年却是特意点了武凯的名。指挥部的命令还是昨夜亥时才送到武行首的桌案,不过“料事如神”的武行首早已经安排了外调人员于今日回营。 满编三十人的护送队伍名单里,光排首便占了五位,其余大多也是一路跟随日久的亲信百战老兵。明眼人都不傻,武凯似是定有目的般,要把自己这些年在军中拉起的家底都搬空,唯一一个令人意外的人选,却是那刚做了红甲还没有多少时日的杨浩。 “好小子可以哇,啥时候傍上的大树?”熟识人中,首先开口揶揄的却是他们的新兵教官吕佩。老五心中难免有些唏嘘,自己入伍从军多年一步一步走来艰难,眼下看到自己带出来的新兵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便有了高官提携,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如此好事自己却只能干瞪眼,心中难免会有不平衡。 杨浩这两年虽然成长不少,可依旧是农家汉的性子,听得昔日恩师调侃,心中是有些许奇怪,可也没太放在心上,连连称道没有这么一回事。其实他心中也有纳闷,如此事情怎么会落在无根无凭的自己头上,细细想来或许是那日深夜里拿盾替武行首挡了回攻击吧。其实就算无杨浩多事,那女人也伤不了行首分毫。这点小事,行首却能记在心里,着实是个大好人呐,杨浩心中对武凯不由更多了一份崇敬。 第二十六章 点卯结束后,相对弱鸡些许的杨浩就好似是出了名一般,被一众彪形汉子围在当场,真心祝福者有之,阴阳怪气者也不少。没办法,毕竟选入行营没多久,连重甲都没资格穿的兵士被选上的也就他独一个。 好在自家兄弟未离弃身旁,有施梁拉着耿三一起护着杨浩抱头鼠窜,好不容易才逃脱开了围堵。三人一路奔似的直径朝往跃迁帐跑去,如今也就唯有这里,旁人无故不得擅入,相对能有片刻清净。 今日负责值守着营帐,未去参与点卯的排首李商为人一向和善,看着几人闯入自是笑着摇了摇头,他虽然未去点卯,可随行名单中也是有他的,内里事情他自然是更为清楚,虽然不知道行首为何如此安排,但这选出的三十人势必会有升迁腾达的机会。这小杨也还真是有福,李商一边摆弄着篆刻仪器,一边暗自感慨。 “你咋能选上这差事的?”耿三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提出疑问。 “你问我,我却是去问得了谁。” “也蛮好的,等老杨以后成了高官,正好回来带我们飞。”施梁倒是很乐观,可一想到两人即将别离,心中自是有些不舍,“只是这般看来,得有些日子见不着你了。” “唉,我最是不舍得的便就是你了。”听闻施梁感慨,杨浩心中是也有些许悲戚。两人自小相识至今二十余载,一直也未曾有过太久分开。如今杨浩随军前往上苑,短期内必然是不会再回玉节了,也不知得需要过上几年,才有重逢机会。 “小妹若有消息记得传信于我,你会使这跃迁仪器,定然是有法子的。”杨浩最是关心的依然还是他那失散了的“未过门媳妇”。 “嗯,我会的。”施梁肯定地点了点头。 林执事的归期定于明日的下午,负责维保的兵士们都已经开始抓着紧儿收拾安点一切,至于那一众凑不着热闹的同僚自然也是有每日差役需得忙碌。 主官调离,新官未任,跃迁营房里的工作算不得太多。急急忙处理完早间公事的三人,在征得李商同意后,便结伴去了那红甲营帐,是要帮即将远行杨浩收拾下行装。然而人还没走到门口,便有瞧见耿家二哥拉扯着才进营地的家嫂符氏,已然在帐外等候。 这妇人自打入住了营区便也就安定了些许慌躁之心,一改落魄时的邋遢,稍加梳洗却也是颇得几分姿色,一双勾人的眼儿依旧演扮着娇弱,只是那鼻孔朝天的惯弄是非性子,却也已经在这一片行营里出了名。 “不知二哥前来是为何事?何以要带上这粗鄙妇人?”耿三自是见着二哥与那符氏前后挽着手,心中便是光火,三两步上前一把拉过二哥低声质问。却是那声音似是故意般不曾有压太多低,全然被站在耿二身后的长嫂听了去。 符氏脸色骤变,却又不敢在行营里与那兵差造次,脸孔涨得通红,只得忍着怒火压低下头盯着地缝,却是拿那修长细指直掐身前二叔。两人间眉目挑情,这般做作,自然是被施梁几人瞧在了眼里,心中了然最近沸沸扬扬的耿家丑闻定然也是不虚。 耿二吃了痛儿,咧张了嘴,一把手拍打开兄嫂的无礼胡闹,面露厉色对着自己老三就发起了火:“我毕竟是你的兄长,大哥已然过世,对自己嫂嫂你是如何?照顾家嫂是你我本分,你这当小弟的又是如何对得起大哥多年照顾!” 那一番慷慨义正的言辞表态却是把平日里老实巴交的耿三给呛了嘴。没有回话,耿家二爷自然也就再不搭理那憋闷着的舍弟,立马如变脸的猴儿般,一脸谄媚拉住杨浩;“咱浩哥,今日有要事相托,咱们借一步说话。”说完便又拉着杨浩去了一旁。 “我已听闻,你被行首点了名,要去护送高官,还请看在兄弟情分上,捎带着我家兄嫂离开去。”耿二也不含糊,直接挑明来意。 杨浩面露难色,他自家的事自己知道,根基浅薄已然惹了许多老兵红眼,如果带了兄弟女眷离开,也不知道军中会是如何传扬。男人委婉推却:“我本与你家嫂嫂不相熟,且不说此次路途遥远,行首能否同意携带亲属,光说男女同行,总是多有不便,万一照顾不周怎么办?” “莫打紧,莫打紧,只需浩哥把人送出了界,家嫂自会投奔娘家父兄去。”耿二是有求于人,低眉顺耳极为恭敬,开口前更是想了周全,“我也是无人可托付,唯有请浩哥代劳受累,以后但有差遣,一定全力帮衬!”场面话说着真诚,却是双手紧抓杨浩的手腕,腿一软,作势欲屈膝而跪。 杨浩见兄弟这般,哪能受着大礼,急急忙扶着人要拉起,嘴上忙说:“好!好!好,我答应!我答应!”只是也未等他使上力气,耿家二滑头已然站直了身,一把抱住了心软的弟兄,乐呵呵地连声道谢,眼睛却是贼兮兮地看在自己嫂嫂,眉眼中传递着遮掩不住的欲望。 那妇人见自家二叔已然事成,原本被耿三呛声后憋着的火儿一下去了大半,嘴角上扬是有止不住的笑意,媚眼含春更添几分魅惑,又是把那耿家二叔看痴傻了眼儿。只是冷眼在旁的耿三,脸露羞愤,只恨不能找个地缝以钻进去。 “真不要脸!”耿家老三低声怒骂,拂袖而去。 施梁杨浩也是不好多评语兄弟家事,扔下依然旖旎的两人,自顾自进了营帐去忙活自己的事情去了。只是没走进营帐几步,施梁一拍脑门,却是把自己救回来的沐妍给忘却了个干净。 现在距离他们分开,已然是有过去了两个时辰,海棠医士的检查早就结束。施梁扔下只能够一个人收拾行囊的杨浩,急急忙赶到了医帐外,此时并无他人,更无从打探那小女娘检查完毕后是去了哪里。施梁毫无头绪却也不敢随意闯入,帐门外现在就挂着等候牌,内里必然是有他人在就诊,只是相较于在外急切的施梁,里间却好似十分热闹,总能不时听闻嘤嘤笑声传出。 “女医士!不知我点卯前领来的小妹,检查后是去了哪里?”施梁等着着急不由在帐外问出了声。 第二十七章 帘帐升卷起,一位端庄老妇慈眉善目,笑语盈盈走出来,却是拿眼玩味一剜帐门外着了急的男人,了然一笑内含深意。施梁心中一寒,也不知是发生何事,心中挂念沐妍,急急忙进入帐篷。 “女医,也不知我领来那小妹是-----”施梁边进帐边问,却是话到一半生生憋了回去。内里的沐妍正乖巧端坐在淡绿轻衫的女医身畔,已然换了一身得体绢丝衣裳,云鬓轻拢,娥眉淡浮,俏脸映了桃花红,双眸剪了秋水娇。 小女娘见是施梁进帐莞尔一笑,恰似芙蓉出水:“哥哥却是去了许久,小妹在外久等不来,巧遇了位好心阿婆,帮我置换了身衣裳,你且看看如何?”话说着沐妍几步小跑,走到施梁跟前,翩翩然转了圈身子。瞧着眼前稍加打扮后一改落魄,巧笑嫣然更添几分俏皮的绰约佳人,施梁一时竟然有些呆痴。 还是那帐中女医,看着施梁状若猪哥的憨傻模样,冲着沐妍努努嘴,忍不住打趣道:“好看好看,妹妹这般可人,小心被军营里的痴汉给绑了去。” 沐妍经过两个时辰的相处,已然与女医相熟,性子里原本的俏皮有了恢复,拉着施梁的手腕,嘟嘴回道:“那是不成的,我哥哥会保护我的,哼。” 女医见着有趣,忙忙摆手:“好吧,好吧,你且与你‘情’哥哥离去,不要忘记咱说好的,安置好了记得回来找我。” 小女娘被那女医打趣,似是有些羞恼,急急忙拉着手足无措的施梁逃出了营帐。方出帐门,沐妍便远远瞧见了前来营地对接事务的林执事家那魁梧义子,却不知怎得,脸色如乌云袭城般骤然一黯,贴着施梁的身子竟微微一抖,低着头一把拉着施梁便往里躲。 女医见两人去而复返,关切询问:“妹妹这是怎么了?不舒服吗?” 施梁也是纳闷,关切的摸了摸她额头:“莫不是昨日落水,受了寒?” 呆愣稍稍过了片刻,小娘子才是稳定了情绪,呐呐道:“就是外面风有些大,不知姐姐有没有披肩面罩,借于我挡挡。” 演武场中,魁梧汉子此刻正在等候着武凯处理完些许公事,好与他协商下明日里的护送安排,余光也是一瞥,正瞅见一处营帐外有名稍有眼熟的常服领了个俏美小娘出而复进,只是还来不及思量,却是中帐值守已然在唤他入内。 男人入了营帐,武凯依然是在桌前批文,见着是林执事义子,对这位武力不凡的男人自然是不敢怠慢,放下手中点阵牌,笑盈盈起身拉拢。两人好似久别重逢的故友,一谈便有一个时辰,临走前,武凯又是亲自将那魁梧汉送至营地外。目送着似鸟兽小车离去,武凯却是没有回营,只是唤了营门处值立的红甲兵为他取去了一只完齿猪兽。 却见武凯一个翻身,驾马扬鞭,一溜烟便是朝着营地东南方急奔而去。猪兽哼哼唧唧吧唧着嘴,一路快跑是有些许急躁,很快便载着武凯驰入了一处山林,又沿着林中小泥路,翻越过一座小丘,却是见这荒僻无人杂草丛生处,不知何时竟然设了一处僻静小石岗。 石头岗哨里外不足十步,墙边杂草已然人高。武凯找了一颗矮木,紧了猪兽缰绳,便独自沿着岗哨前的青石小路走到门前,门锁此时已然解了锁,轻轻一推,吱呀轻响。 “你来了,咳咳。”里间昏暗,却是躺坐着一位落魄的中年男人。 “聂哥儿,你是又受了伤?”武凯看着角落里男人,出言问道。 “不打紧,只是与那个一直追着我的疯女人打了一架,伤了些许元气。”男人虽然没有细说,武凯也是知道他口中的疯女人,定是那位四水屯外围堵逃脱的金属女。 “我明日就要离开玉节了,”武凯开门见山,顺便找了张小凳安然就座相谈,“今日唤你相见便是特地与你说一声。” 却是那中年毫不领情,撇了撇嘴,咳嗽了声:“咳咳,你与我就别这般假惺惺得了,玉节镇这方我都替你们葬花社清理的差不多了,怕是琼阳宫里又给了新安排吧。” 听到眼前这男人提到了那平日里不能言的名字,武凯是有些许诧异,很快又恢复了平静,笑着道:“聂哥儿不亏是玉节牡丹会的花匠,确实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我帮你们做的这腌臜事情,怕是这辈子要不得好死了。”男人语气漠然。 武凯却是莞尔:“你也休要装得好人,若非我们护你,怕是烈甲军早已把你缴了送去傲雪宗试验场去了。”讲完定了定神又道,“社长送来密令,希望我能说服你与我一同离去。” “咳咳,与你离去?一辈子做你们葬花社的鹰犬,替你们掠人去那荒芜之地?怕是要等我无用之后便又能立马宰了,再给我按上个传病作乱的异族身份,给那琼阳宫再添一救世美名吧,咳咳。”男人说的有些激动,气息竟是有些许不稳。 武凯声音一冷:“怕这事由不得你。” “吼——!”“吼——!”“吼——!” “呜——!”“呜——!”“呜——!” 武凯话音刚落,石岗外便就传来了阵阵兽吼。“哼-呖呖”,“呖——哼——呖—呖—呖————!”却又是武凯骑来的那只完齿猪发出了一阵阵惨烈的嘶吼,没一会外面就又没了声响。 屋内两人也都没有再发了声音,却没一会,一只四肢短小,浑身毛附的,绒毛小兽奔奔跳跳蹿进屋子,打破了僵硬的沉默。只见它一溜烟飞快的爬上了中年的肩膀,拿那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男人的脸颊,献宝似得从自己的毛绒肉袋里掏出一颗带着鲜血的心脏,双手捧着递给男人。男人摇了摇手,示意不用,宠溺的摸了摸小兽的脑袋。 “既然聂哥儿心意已决,那便就好自为之吧。”武凯的声音有些干涩,摇了摇头,起身走出屋外。小石岗哨外,依旧是一片平静祥和的青葱树林子,正午的太阳虽然毒辣却也只能播撒下点点光斑,映照着屋子前已有人高的杂草,愈发显得茂密,一切幽静的仿若是方才外面声声的怪吼都不似有那般真实。 完齿猪鞍依旧挂在矮树杆子正中央,只是那暴躁的坐骑却已然消失不见了痕迹。武行首摇了摇头,回首再又深深看了眼屋内,也不知是不是在希翼内里的中年能回转心意,复又自讽般的微微一笑,便就大步流星头也不会的朝来时的方向走了去。 第二十八章 阴暗的岗哨屋子里,中年男人依然在自顾自的摸着小兽脑袋,完全没有在意武凯的离开。却是那只毛绒小兽,在献宝被遭拒绝之后,龇牙咧嘴怪叫了一声,忽然嘴巴变得离奇的大,一口吞下了那一团血肉精华,而后“咚”的一下复又变为了一颗金属圆球,没入了男人的身体。 “咳咳,你终究已经不是他了。”中年男人抬起刚刚变幻成型的金属手掌,带着宠溺却又夹杂着无比失望的声音,一声哀叹。 男人思绪仿若一下又回到了二十九年前,在那一片荒芜到只剩下裸土与风沙的戈壁上,年幼的他独自一人,漫无目的地漂泊流浪。那一年他才五岁,再之前的很多事情都已经遗忘了干净,甚至连他自己都不记得为什么会要漂泊。唯一能够记得的就只有当时的自己已经是饿得连路都已经走不动了。 就在男孩生命中第一次那般清晰地感受到死亡的濒临时,视线里有一只浑身散发着金属光泽的巨兽一路朝着自己奔袭而来。 ‘就让它吃了吧,也好过自己在这里慢慢地饿死。’锤扎在崩溃边缘的孩童当时是这样想着。不过,未来等待着他的,似乎并不是已经注定了一定会到来的死亡。就在男孩快要饿死昏迷的前夕,那一只威武魁梧的巨兽背脊上飘下来了一个金属圆球,冰冰凉的球体很温柔地将他全身慢慢的包裹了起来。“嘎嘎嘎,发现一只锒崽子。” 再往后的时光是那般的幸福,男人每每回忆总能带起嘴角的微笑。自称为“盖”的阿爸一路上带着他,走过了太多太多的地方,教会了他太多太多的东西。他们一起到达过浩瀚碧波的大海,翻越过巍峨耸立的高山,眺望过极寒无垠的雪原,到最后两人一起来到了那一处春景如画的水乡,自此他们停了下来。 阿爸早已经成为了男人的精神依托,是他生命中不可分离的重要一部分。因为有阿爸在,男人再也没有挨到过饿,也再没有感到过孤独,他甚至一度以为阿爸永远不会离开他,就这样两人一直陪伴着,直到自己慢慢慢慢地老去。 那一年,他二十一岁,已经是一个壮硕的年轻汉子。有一天,阿爸告诉他,自己收到了族群的感召,需要离开一段时间。这已经是他们在一起生活后的第十六年,原本以为这只是一次极为短暂的分别,可是男人等了很久很久,却是始终没能等到阿爸有再回来的消息。“真的太久了,阿爸。”深陷在回忆中的男人喃喃自语。 一直到了两年半以后,水乡外才有一则消息传来,说是东边强大的邻邦花周国被一支恐怖的异族军团入侵,那异族千变万化,杀人掠地一路直逼中央皇城,花周快要被灭国了。虽然消息中难免有一些以讹传讹的夸大,可是男人知道,这个异族说的就是阿爸他们钥族。 阿爸一定是在花周国,男人十分肯定。他一定要去找它,就算是他已然是结了婚,可是对阿爸的思念依然驱使着他辞别了怀胎快要临盆的妻子,孤身一人走上了去往异国的寻亲路。 漫漫的长途,第一次没了阿爸的庇护,走的是那般的艰辛。身上带着的一点儿盘缠早就在出了门没多久,就被野匪抢了个精光。若不是在阿爸那里学会了些荒野求生的本领,男人怕是没有性命能够走到花周国的。 ‘是我太慢了’男人这样想,翻山越岭的辛苦似乎没有留下记忆,他能记得的只有自己才到花周国时的些许见闻。那是一个被战火与废墟所笼罩的世界,最可怕的是到处都只剩下了焦黑的残垣断壁,四处都只有无力挣扎的干枯饿殍。可是那里的人们对钥族的憎恨就好像是刻进了骨子里,哪怕是饿着在哀嚎,依旧能眼中含着复仇的炙焰,用即将枯竭的灵魂一遍遍的诅咒那毁坏家园的异族。 童年那远去的记忆仿佛又一下重回了脑海,当时的男人根本不能够相信,这一片人间炼狱竟然是阿爸与它的族人造成的业果。可事实总是最具有说服力的证据,不知道从哪而来的巨大的愧疚感让他不得不去做一些事情以弥补,他已经顾不得再去寻找阿爸了。 就这样,男人凭着自己还算壮实的体格,在这一片完全不熟悉的土地上,入伍成为了一名海棠士,不过加入军队的他却从没有有去想着要晋级烈甲军团,反倒是最喜欢去接一些外勤救助的工作。他埋头自我救赎了五年,用的都是阿爸教给他的东西,帮助了很多很多人,多到连自己都已经记不得太清楚。 时间总是能创造非同不一般的奇迹,战火留下的伤痕在人们的勤劳奋斗中一点点被慢慢抹去。他已经不自觉地爱上了这一片自己为之付出汗水的土地,以至于最后托人给信回了水乡,希望妻子能带着孩子过来。 可是,男人当初的抛妻弃子已然是伤透了女人的心,写满了懊悔与乞求的书信并没有收到的谅解,等来的只是女人早已经带着孩子改嫁了他人的消息。 ‘是我自己太自私了’,女人和孩子是他这辈子无法抹平的遗憾,男人甚至连责怪的资格都没有,是他从没有考虑过女人的感受。 花周国历四十二年,那一年他刚过三十岁,加入牡丹会也就才一年。自从收到女人改嫁并且过得很好的消息后,男人便就如同是放下了所有的顾念,一心扑在了还在继续的丽娟府灾后建设中,很快便收获了群众的爱戴,以一个异乡人的身份受到了丽娟府的加冕,破格选入了牡丹会。如果就这般一直能呆在丽娟府,一直一直呆到老死,或许也是不错选择。可命运总是一再不如人愿。 在一次去贫民窟的探访中,他遇到了阿爸的同族。这也是他与阿爸分别后的九年来,第一次遇到钥族,是他身上锒的气息吸引了它。也就是那个钥,为这个孤独的,与伴生钥失去多年联系的男人带来了阿爸的消息。 “盖,被抓了。”这是那个钥告诉给他的消息。 钥是不会说谎的,这是阿爸告诉男人的。 “我要救出阿爸。”对亲人的无比思念最终还是战胜了心中的善良,在苦与痛的反复挣扎后,他最终选择了背叛这一片深爱上了的土地。花周国历四十三年,在他的帮助下,钥族成功偷袭了丽娟府最大的储粮城。当然,这其中帮助钥族的一定也不止他一个。男人清楚的知道,自己没那么大的能力。 一场席卷全国的粮食危机在花周国内爆发,让这片自战火点燃以来只是稍有歇息的土地,再一次陷入了被颠覆的边缘时刻,这是钥族的最后一次大反攻。只是在烈甲军团的针对性武力压制下,钥族的反扑是显得那般的无力。可是,男人已经没有选择的机会了,救出阿爸只能是他往后的唯一信念。 “而如今,这个信念又是如此的可笑,咳咳咳。”男人满是失落的看着自己的金属手掌,仿若要用指尖去划掉那荏苒时光中的支离,可却又是抹不去那已经掺杂进了生命里的破碎,悲伤的情绪复又牵动了伤口,让他再也忍不住连声的咳嗽。 金属手似是感应到了他的悲伤,“咚”的一下再次变身回了那只毛茸茸的小兽。“欧呜--!”小兽满是怜惜的蹭了蹭男人的胸膛,却是被男人用另一只手一把用力给甩开了去,圆滚滚的身体在地上翻出了很远。 “走开!你终究已经不是他了!咳咳咳。”男人好似是被小兽的怜悯给激起了怒火。“欧呜--!”小兽无助的挠了挠脑袋,满脸委屈的哀吼了一声。 看着地上委屈的钥兽,男人又是有些许不忍。虽然祭炼干扰导致了最后的失败,钥核之前的记忆已经被全部给抹除殆尽,可内里毕竟是阿爸遗留的钥核。如今的它什么都不懂,就好像是初生的孩童般,视自己为唯一的依靠。 “罢了,罢了。”男人摆摆自己唯一的手,强自撑起有些虚弱的身体,较为艰难的站起了身。小兽见男人起身,“嗖”的一下化作金属流光,复又蹿变成了男人的金属手掌。 既然决定与葬花社决裂,这里便就不能再久呆了。自己需要在换一个安全的地方休息,男人这样打算着,准备走出屋子。就在走过武凯刚刚坐下的地方时,才发现那个心思缜密的男人,不知时候在凳子上留下了一块点阵牌。 这是武凯故意留下的。男人拿起点阵牌看了一眼,不屑地笑了笑,复又翻到背面,再一看,脸色骤变。只见那牌子的正面绘刻着东部营地的布防细则,而反面却是简单的两个名字与一处地址,最底下还有武凯刻下的一句话: /或许你还有别的选择。/ “或许我还有别的选择!咳咳咳。。。”男人猛烈的咳嗽起来,嘴里反复念叨着,“或许我还有别的选择!咳咳咳。。。或许我还有别的选择!” 男人咳嗽声音越来越重,好似完全停不下来一般。 “吼——!”“吼——!”“吼——!” “呜——!”“呜——!”“呜——!” 石岗外面,藏匿在山林之中的群兽似乎是受到了饲主的情绪影响,纷纷开始怒吼,兽啸声越来越大,似如一阵狂风刮过这片密林深处的土丘。 “武凯!直到最后我还是要被你利用!”男人咬牙切齿,一口鲜血自嘴角泛出。 第二十九章 翌日辰时,玉节镇东部边区的道卡关隘处已经是人头攒动。三十名负责护送任务的兵士此时正分列站在道路的两侧,十二头那顿犀已然满载整装。只是本应该列队有秩的现场,却因为那一群卷着包袱围拢着的七叔八姨们而显得混乱。 游荡的灾民一早就被值守道卡的兵士们用武力给驱逐走了,剩下的自然是这玉节镇上还没走脱掉的军属们。武凯站在隘口,微微皱起了眉头,却是强忍着自己的不适没有发作。 才只过了一夜,武行首升调白焱师的传言便已经在行营里迅速散开。当然,升不升迁这事情除了当事人与少数好事羡慕嫉妒者外,大多数人事不关己,是不会在意的。可是调离玉节这件事却是让太多人看到了希望。 自昨日武凯从外回到行营起,他就没有停止过接待,前来找他的最多的人,便是拖家带口恳请加塞随行的同僚。玉节镇封锁前能机智走脱掉的人毕竟太少,仍然有太多的官差吏役与其家属在一开始怀着侥幸选择了留下。这些人里自己有职务在身的是逃不脱的,可自己走不了,家人却是能够借着这次任务给送离开,局势越来越紧张,走为上策是最明智的选择。 这次放行是指挥所的特批,只要借此机会过了这一处阻人的隘卡,自家便算是保住了一脉人,大家又如何能够不疯狂。这其中牵扯了太多利害关系,武凯哪怕是现在立马升任最高指挥,也是不好多言的。 当然,除了那一批已经打点好了,有机会离开的人,自然还是有不少虽没有资格却仍然需要前来送别的军属亲眷。这般大群人一窝蜂拥堵在一处,一时真的好不热闹。 施梁此时自然也是在这一众拥堵的人群之中,他是一定要来送杨浩的。可站在他身旁的,却是只有满脸不舍的耿二,与他那紧搂着包袱迫切等待离去的寡嫂。耿二这两天十分疲惫,黑眼圈很严重,不过对符氏的不舍却是十分露骨,眼睛微红,布满血丝。 耿三昨天就和杨浩知会过,表示不愿意看到这对腌臜男女,是以没有前来送行。至于那小女娘沐妍,昨夜施梁已经问过,要不要随着杨浩一同离开。这丫头却是摇头直道已然没了可投奔的去处,死活不愿听劝。 今早施梁去找她时,更是不知因为什么缘由,怎么都喊不出帐。拉着女娘同屋住的那位女医怪着笑说是已经看过,没什么毛病就是躲在被窝里不想出门,施梁很担心却是又拿她没办法。 此时的杨浩已然是整装站在待发的队列之中,远远看到施梁走近,便就有些不自觉地模糊了视线。道卡的嘈杂此刻已然不再重要,只是职务在身,两兄弟便也就只能够远远相望。施梁有些红了眼眶,忍不住别头看向了他处,却又看见自己的师傅李商正站在排头,饶有意味地看着自己,似是在用眼神交代着什么。两位亲近的人都要离去,施梁心里愈发有些难受。 时间不会让人们等去离别的不舍。巳则挨排,西边道路上一队车马快速驶近。队首领路是玉节指挥所的几位红甲兵,其后跟着的是一众骑着完齿猪兽的武士,他们一同拱卫着一辆由六只似鸟兽拉着的奢华四轮车辇。不用猜,这一定就是杨浩他们此次护送的目标,神秘的臃肿高官林执事。 这一行人倒也是没有去理睬关隘口的一众亲眷,直直驶至武凯身前。在与自驿站而来的集团军兵官完成对接后,大部队便就要出发了。 临别在即,耿二再一次拉起兄嫂的细手,柔声道:“切记要保护好自己,事有不顺就赶紧回来,我会保护你的。”却是那符氏,虽是颜容不舍别离,眼角却是上扬起,盯着那林执事的豪华车辇不知是在思索什么。 “呜——呜——呜!”警号声响起,浩浩荡荡的大部队终于还是要起程了。 今别离,却不知何时见。 今别离,莫把书信绝。 今别离,柳满路前。 今别离,君与携。 今别离,勿念。 施梁此时站在送别的人群中,目送着杨浩慢慢远去的背影。 “今离别,一路平安,兄弟。” 人一下去了大半,玉节驿军的行营驻地里便是愈发显得冷清。虽然走掉最多的只是军属亲朋,可一百人的行伍一下去了三十,再除去外派与战损的人员,队伍里能行动的已然不足五十人。这其中如果再除去目前还不能够称为标准战力的红甲与常服,便就只有三个重甲排多一点点人了,戍边的防务一下子就显得捉襟见肘。 只是,如今的疫疾防控正是吃紧之时,指挥处的部署重心全部都在已经封锁了的钥病感染区,根本就没有余力去顾及压力相对较小的边线防务,更妄论调兵增员了。人是没有增员,指挥处却是给玉节驿行营发来一道军令:不计代价,必须保证防线布控力度。 这道毫无道理的军令,却是让才受到指挥处行首代理任命,还没来得及开心的李勇给又发了愁。他方才接手行营主理事务,自然是要拼了命干出成绩以图能够转正去了代理二字,可是巧妇毕竟难为无米之炊,没有人就是摆在李代理面前最无力克服的难题。 “赶鸭子上架,也得有鸭子不是。”驻地中帐里,李勇与自己的三排亲信们正在一起讨论方案。 说是讨论,其实就目前而言,一直都是李勇一个人在讲,其他人都沉默没有发言。见没人接话,却是让李勇面色愈发有些深沉。 等待良久,代理行首抛出了自己的想法:“没有鸭子,总不能是拿假鸭子充数吧,你们说是不是?”说着又扫视了一遍众人,其实这是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唯一解题方法。可是,事情肯定不能够是他自己去做,而这也是他召集旧部亲信来这中帐里的主要原因。 第三十章 玉节镇东部边防警戒线的指挥中帐里,负责临时代理行营防务的李勇讲述完了自己的想要说的话,便就不再开口,反倒佯装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闭上了眼状若是在休憩。行首的意思,追随日久的三排老兵们心中自是了然,其中的关系利害他们更是清楚,重机甲胄是烈甲军团的最高机密,哪怕黄焱师的制式军备只是三师中最次等的,也依旧不能容许出现有任何差池。 烈甲兵士跨度多年的层层选拔,除了是对体质与心性的一次次磨炼,还有一道重要的环节便是对兵士个人的身世背景审查。 这些都是存在于烈甲军团内部很久的不成文规定,而它的最直白的表现便是每一位重甲兵在获得着甲资格前都必须要签署一份保密文件。就在这一份文件的最后一页,却是详细罗列着这位兵士自出生开始的所有背景关系,上至祖辈父母,下及子女,范围之广三代之内尽有涉及,其中内容之全甚至能详尽到一些父母长辈藏匿在心底的秘密,或有兵士自己不能意识到的些许关系,时有能在文件之中清楚标明。 其中最典型的便是军中流传的某一兵士虽被筛排,却是通过文件找回了自己的骨肉之事。却说那位兵士早年有一青梅,可两人终究无分,女孩被父母逼迫嫁给了当地豪富,生下一子,而那孩子却是兵士与那妇人的一夜关系。原本这段隐秘,两位当事人早已深埋,或以淡忘。却是多年后被烈甲军团背后的审查部门给挖掘而出,其中可怕处细思极恐。 中帐之内沉默且压抑,李勇虽是闭着眼睛,却是绷紧着弦在等有人接茬。至于三排其余人众,内心自然翻涌,权衡利弊,成了那都是李勇的功劳,但是稍有差错,却是要祸及家人,这事怎么选?不能选。 时间在无声中悄然而逝,也不知是过了多久,却还是李勇睁开了眼,再一次扫视了一边众人,却是依旧只见着这些平日里自己最为信任的部下亲信,纷纷是拿眼神避让躲闪,心中难免起了些许怒火。 当然,他自然是能理解他们心中的顾虑,只是今日这事就必须得找个人顶上来做。正思量着点谁的将时,李代理敏锐有察觉众人中的五七三吕佩躲闪后又瞄了眼自己。李勇顿时有了目标,又开了口:“吕佩,你进军团也是不少年岁了,说说你的看法。” 吕佩首先被点,慌张一个哆嗦,复又抬头,还没等他开口,李勇便似是明知故问般接着说道:“这次武行首荣调,好像是点了你的小弟子杨浩随军,那小子可以,有冲劲。” 提到杨浩,吕佩瞬间色变,嘴角已然有些抖动,是都被李勇看在眼里。李行首心有明镜,又似嘲笑般冲着吕佩呶呶嘴:“你这当师傅的可得再加把劲,别让自己的小徒弟给看了笑话。” 却是李勇这一番话,又是戳中了吕佩心中软肋。一想到自己他日若是再见杨浩,定然是已经做小,自己如何能够甘心。 此刻心中五味杂陈,怒海瞬间被激起的翻涌,五七三再没了犹豫,直立的绷直,站定军姿,朗声开口:“李行首,烦请准许由我代劳边线防务安排之事,若有差池我愿一力承担。” 李勇见目的已成,脸上瞬间阴郁全散,翻身站起,一把拉住吕佩的手,拍了拍他肩膀,眯起眼笑道:“有如此良将为我分忧,好!好!好!从此你便是我亲弟弟,今日起,你便就是我常服排排首,事若办成,以后我为正你为副,好弟弟,大哥一定不会亏待了你,好!好!好!” 接着李勇脸色一变,厉声冲着其余人:“你们这群废物,关键时刻无一人可用,哼!”复又恢复笑脸,“好弟弟,你且好好休息,有事明日再安排,散了吧”说完,抱了抱吕佩,宠溺地拍了拍他的背,便就扬袖离开了去。留下中帐其余人,看着这个明显是给李行首当了枪使的新晋常服排首吕佩,真也是不知道应该羡慕他,还是应该可怜他。 施梁此时还不知道昔日教官已经成为了自己上司,老师李商给他留下了一份点阵牌,是他送行完回到军帐工位后才发现的,上面记录着一幅人脸篆刻浮雕及其相关资料: /盖聂,玉节镇牡丹会花匠,西部云英国人。历三十九年,逃难旅经丽娟府,入伍从军海棠会,期间救济灾众数万有余,有功;历四十一年,加入牡丹会;历四十九年,调夷光府玉节镇任牡丹会花匠;历五十二年桃月,告假。后,不知行踪。/ 点阵牌最下角刻着:/玉节镇守,花周国历五十三年石榴月七日。/ 这个日期,正是施广忠遇害身死的前一日,应该是玉节镇守发给二叔的点阵回信,而这个名为盖聂的人便就有极大可能是与二叔身死有关。尤其是这点阵牌上的大大的字,更是表明军中定然有股势力与这人有所联系,而最可疑的便就是刚刚调离去的行首武凯。 时隔一年,施梁第一次有了关于那一日的线索眉目,却不知是该笑还是哭。喜的是原本的毫无头绪一下就有了线索;悲的却是自己已然形单影只,小妹不知所踪,杨浩刚刚离去,二叔身死,自己孤身一人。 ‘如果是武凯与此事有关,杨浩会不会有危险?’施梁突然想到事情的关键,‘该怎么办!该怎么办!’男人越想越不对劲,兄弟是武凯点名要走的,匆匆收起点阵牌,急急忙忙起身赶往跃迁帐。‘不行!我得做些什么!’ 今日营帐中当值的是耿三,见着施梁神色慌张,一进跃迁帐便立即坐在篆刻仪前,匆忙不知在记录什么,十分关切地喊了声:“老施,你怎么了?慌张成这般模样?” 施梁被叫,心中一顿,一下恢复了常智,立即关停篆刻仪,摆摆手说:“没事,没事。魔怔了,魔怔了。”就在刚刚一刹那,他突然又想到:‘如果武凯真有问题,何必招他俩入烈甲军团;如果武凯真有心要害他们,为什么不直接点了他一起,毕竟死了的是自己的二叔,与杨浩并无血缘亲情。’ 事有蹊跷,自己刚刚的鲁莽冲动就需要重新调整,施梁又一次按捺下了冲动。见施梁已经恢复如常,耿三虽有疑惑也是未多想。 两人闲聊片刻,高文斌从外走了进来,明显有八卦要讲:“听说没,我们的新排首已经定下了,你们猜猜是谁?” 施梁想也没想回道:“这有什么好猜的,不是二排就是七排,军中留下的三位资格相对老的排首,李勇升了,剩下能有资格来带我们的也就这两位排首了,我们与红甲两个排比较特殊,非行伍老将不可任,这是规矩。” “就是!”耿三也跟着起哄,喝了声倒彩。 高文斌一脸鄙夷,神秘道:“规矩变了知道不,这次调来的排首叫做吕佩。说是李勇的亲信小弟。 “吕佩?变态老五?!”施梁耿三惊诧,这不是他们的新兵教官嘛。 高文斌见他俩表情怪异,不确定地问道:“怎么,你们很熟?” 听闻是五七三来当常服排首,新兵时的变态折磨好似又一下回到眼前。施梁与耿三心情复杂,好在毕竟是自己的教官,自然比其他人来得亲近。 “哟嚯,是你两小子!”春风得意的吕佩第二天来到营帐履职,见到队伍里有两位自己带的兵,脸上自然十分得意。李商走后,常服排营里还剩下的七人,今日已然全部到齐。 吕佩见过众人,开口道:“由于武行调人走得仓促,许多事都没有做好对接。现在,我对常服的各项工作还不是特别了解,烦请各位坚守岗位,这是其一。”说完,他扫视一遍众人,而后开口,“现在行营里人手不足,我们需得分担边线防务,这是其二。” “边线防务?教官,我们——”一位老兵看了眼满脸诧异众兄弟,首先开口。话到一半又被打断。 吕佩自然知道老兵要说什么,就没给他讲话的机会接着说道:“别慌,我知道你们都还没有着甲资格。没事的,我自有安排。施梁,你且去重甲三排领几套机甲作训服,我都已让他们准备好。”说着,看了眼自己的子弟兵。施梁虽然不知五七三用意,可既然是排首吩咐,自然得第一时间响应,答应一声便就匆匆跑出营帐。 等他再回时,方才发现所有人都是在等他。五七三已然安排完全部事项,只等他来发放衣物。施梁不知安排一脸纳闷,拿上自己的作训服,便走到耿三身边,拱了拱要好兄弟,小声问:“后来说了些啥?” “啥都没说,就安排了下轮班,每天早上安排一人去隘口。”耿三小声回道。 “哦哦,我排哪天?”施梁又问 “第一天。”耿三神秘一笑。 “。。。。。。” 第三十一章 隔日刚完成点卯,施梁便就被吕佩给叫住,而后五七三领着他直径就去了为杨浩送行的那一路关隘。与他们同行的还有一名红甲兵士,看得出来,作训服已然也是穿在了内里。吕佩未有具体挑明,而是神神秘秘领着两人走到了卡口岗哨处,与往日不同的是,此时路口两侧已然放置好了两方硕大的金属座舱。 这种座舱所有兵士都十分熟悉,它们就是常服红甲们心心念念,努力想要穿配上的烈甲重铠的机甲舱。这套装备原本除了重甲排,其他兵士是无故不允许靠近的,现在,吕排首要安排他们两个守卡,自然是得要穿着上这一套机甲装备才行。两位兵士似有所感,反倒是有了些许激动与紧张。 此刻,座舱还是闭合着的。吕佩走到其中一座面前,掏出藏在兜里的两块火晶秘钥,从这秘钥的样式上看,它们应该可以嵌套在兵士身份铭牌上。这个施梁他们自然都在行营里的老重甲兵士脖子上面有见过,只是五七三手里的秘钥,明显是被拆下来了。 感应到秘钥靠近,机甲舱内轮轴簌簌响起,暗红色罩子快速落下。一架拆散开的机甲套装跪落在地,内壁裸露在外。甲胄中最显眼的,当属那机甲舱胸口心脏位置的一颗硕大火焰晶石,在早晨还不算炽热阳光之下耀耀生辉。除此之外,细心的两人又发现,甲胄内壁在太阳光照后似乎有泛着幽幽金属紫芒,只是有别于钥族的流质,内里是十分有质感的固态金属。当然,施梁与那红甲虽然心中疑惑,但都是第一次见着还未被穿上的烈军甲,自然十分稀罕,即使看不懂其中原理,依旧津津有味。 “你们没有猜错,烈军甲的内壁里掺杂着钥元素,用傲雪宗的叫法叫做钥合金。”吕佩解惑道。虽然他对其中具体的原理也是知之甚少,但是并不妨碍他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向两位新人普及下自己那稍微高出了一丁点的学识:“目的是增加内里金属的柔韧性。” “你们俩可以熟悉熟悉,这两具机甲虽然只是战场上淘汰下来的残次品,可是除了无法动弹,其余都是基本完好的。”五七三也不着急,耐心等两人看了个够后才开口,“下面,我来展示下如何着甲。” 说完,只见吕佩拿着秘钥往那火晶石上轻轻一碰,接着整个人极柔软地往前跪贴。却还未等他完全贴靠而上,原本跪倒在地上的机甲已然慢慢升抬起机体,迅速与吕佩贴合。五七三顺着机甲内壁挪了挪以摆正位置,接着就只见机甲好似有了生命一般,金属铁皮参差错落一片一片快速收拢,没一会儿就把他整个人包裹其中,此时机甲已然人立。火焰鎏金顺着刻印纹路闪出流动的赤红光泽,一尊火焰战士赫然现身。 机甲内,五七三声音传出:“记住!十四个字的口诀:摸完上边,抬双手,对准放松,往下趴。”而后,那火焰机甲右手抬起,握拳锤击左胸。接着随着锤击,一道流光再次顺着火焰纹路,如水光流动般自胸口锤击处迅速波延开机甲周身。直立的甲胄复又向前跪倒,后背犹如开了缝的花朵般迅速绽放而开,接着一切便好似着甲时的回放影像。 没一会儿,五七三从甲胄里一跃而出,站定身体后云淡风轻的对着两人笑着道:“很简单,对吧。”确实,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好似行云流水一般丝滑顺畅,不由看的两位新手都有些跃跃欲试。 “施梁,你先来。”吕佩点名。 施梁早已有些迫不及待,应声小跑向前,自教官手中取过那把秘钥。 “记住!十四个字的口诀:摸完上边,抬双手,对准放松,往下趴。”吕佩再次提醒。 站在机甲前,施梁还是有些紧张,好在五七三饶有耐心,没有像往昔那般嘲讽似的催促。男人深吸一口长气,心中再次默念了一遍口诀,便就抬起秘钥,学着吕佩的动作迅速往上碰,那硕大的火晶亮起了红芒。 施梁知道接下来便是需要往下趴了,只是身体却是不太适应一般,有些许不自觉的紧绷。“砰”的一声,却是男人下趴力度过猛,与那抬升起的甲胄两力对冲,重重地砸在了内壁上。 “吁——豁。”吕凯站在机甲舱外,看着施梁僵硬的动作微微皱眯起了眼,却是嘴角上扬好似早已了然般的笑出了声,身体紧张的本能可不是说能放松就能放松的,这一撞他自然也是有亲身经历的过来人。 却说甲胄内的施梁,在经历了起初的撞击定身之后,内壁便似海绵吸水般毫不顾忌男人尚还未消除的疼痛,一下柔软起来。紧接着,一股冰冰凉的温润,一下贴合包裹住了施梁全身。 “秘钥确认完毕,很高兴与你再见,亲爱的驭主。”冰冷的毫无情绪的金属音,自甲胄内壁中响起,奇特的声色让施梁感觉十分熟悉。 下一秒,男人眼前原本的漆黑一下子被点亮。施梁恍若置身进了一个气泡之中,能清晰无比的感受到外界一切光景,也能十分清楚的听到好为人师的吕佩在与红甲兵讲解着自己的情况,只是自己好似与外界隔着一面透亮的薄膜,那么真实却又有些虚幻。 随着机甲慢慢起身,吕佩与红甲兵慢慢开始变矮。呆滞在眼前的震撼中,男人不由自主地抬起了自己手臂看了一眼。在印刻着鎏金纹路的金属手掌中,他能看到十分清晰金属脉络,自己的身体好似一下被拉伸沿展开了一般,瞬间被拔高到了丈余。 虽在机甲内,施梁却是有一种十分清楚肯定,自己的四肢必然是如驱臂使般丝滑。就在男人无限感慨之时,金属音再次响起。 “驭主身份铭牌核对,黄焱师夷光府玉节镇编号七一七-----” 金属音却是没有说完,便就戛然而止,接着内里红光泛起。施梁正还纳闷,却是能透过眼前光亮的目罩,看见了五七三已经带上着急的面容。吕佩拿手正猛烈拍击着甲胄身躯,高声大喊:“拍胸,拍胸,快拍胸!”。同时教官手脚不停,在那里一边紧接着一边的反复笔画着,示意施梁敲击胸口。 “警告,驭主身份未-------咻。”间隔五息,甲胄内再次泛起红光,话音未完,忽的戛然而止。而后甲胄内的施梁眼前一下变黑,此时的他已经完成了吕佩指示。下一刻,“簌”一道轻柔的风拂过施梁的后背,在他视线看不见的地方甲胄绚烂般的绽放开,内壁中又一股柔和的力量一下把男人推出舱外。 “还好,还好,吓死我了。”五七三擦了擦额头汗水,上前看了眼鼻子有些撞红的施梁。若是再晚片刻,甲胄自毁程序启动,把事情闹大就麻烦了,“却是忘记了,你们是通不过身份核验的。” “那吕排,要是拿了别人身份铭牌是不是就可以使用他的机甲了?”旁侧的红甲兵突然提出一个问题。 吕佩被问一楞,一拍脑门,说道:“问得好,问得好,我还真差点忘了那第三道识别程序。” 烈军甲的校验程序吕佩是没有办法修改的,这两套甲胄施梁他们自然就穿不了了。本以为事已至此,只能灰溜溜回自己岗位,却没想执拗的吕佩再次钻进了机甲舱。 良久,机甲再次人立,却是紧接着火晶一黯。又过一会,一只手掌推开了机甲上的头甲,吕佩狼狈的呼喊从里面响起:“施梁!施梁!去,给我找两张梯子,快,快快!” 施梁闻言赶紧照办,只是好不容易扛着军梯再回来时,五七三已然跨坐在另一架宕了机的机甲肩上看风景。此时的机甲已经被他从内部强制宕了机,周身的鎏金纹路自然就没有了往日的能量波纹。虽然显得机身有些惨淡,但这并不影响其巍峨唬人。 一番折腾后已然是过去了一个多时辰,此时的五七三有些疲惫,最后交代施梁二人:“这东西看来只能立在这里吓唬吓唬人了,你两继续穿着作训服在旁边守着就行。放宽心,你们守的这是进镇口,一般不会有人来这里,需要的时候我会安排其他重甲兵过来顶班。有事就吹警号,我会第一时间赶来的。”交代完一切,吕佩拍了拍屁股,带着一早上的忙碌离开了,留下面面相觑看着机甲又不知如何是好得两人。 “兄弟,刚刚穿了甲,感觉如何?”还是红甲兵首先打破。 “还行,感觉待里面特舒服,冰冰凉的,就是撞得有些生疼。”施梁回味着着甲后的冰凉,面带一丝向往。 “羡慕羡慕,我都没机会进去,不过刚也挺危险的,吕排那样子估计你晚出来一会肯定后果很严重。”红甲兵倒是有些遗憾。 “那是,那是,捡回一条命。”施梁也有些后怕。 临时凑在一起的两人渐渐聊开,愈发熟络。 第三十二章 “嘤嘤嘤,奴家要见我家凯哥哥!奴家已经在那驿所处打探清楚,他被安排调守到这里来了。”玉节镇东关隘的隔离路障前,一位身穿破烂麻服长相粗犷的方脸女汉正拈着一方丝帕,扮着娇柔,娇声粗气,健朗诉情,“嘤嘤嘤,快快请他出来,奴家就想再见凯哥哥一面。” 那两位正在隘口值守的烈甲兵士闻言一阵恶寒,心中自然都是知道,这女子便就是镇上明月楼的旧任“花魁”,也就是刚刚调离开玉节的那位武行首的“老相好”。 “姑娘,驿所那里难道就没告诉你,武行首几日前已经调任太真府了,不在这里。现在玉节镇灾疫频发,还请快快离去,找个安全的地方吧。”两具机甲之中有人回话,是一位资历老兵的好言相劝。 “放屁!你们休要学那帮驿所的坏种一样诓骗我!”女汉听闻老兵解释,立刻怒起,“武凯!你个负心汉!快点儿出来见我!”女汉朗声朝着营地帐篷方向大叫,却是一把巨力抓抬起了身前那重实的隔离杆,颇有些许歇斯底里。 烈甲兵士见这花魁女汉这般蛮横粗暴,自然是持盾前冲。机甲盾翼持手,反手用力一拍,却是被那彪悍女人双手死抓,抵格而停。两方刚起冲突,边上众多游荡看戏的灾民便就立马蜂拥围靠而上,簇拥在一起,一下堵封住了道路。 “呜——呜!”警鸣声响。军营帐里,刚刚才坐下还没喝上一口热水的吕排首,一擦脑门汗水,复又提起了心儿起身跑出。 此时的东部防线虽然人少,可是应对警号的响应依旧还是极快。只一会儿,五六架火焰机甲已然赶至隘口。关卡处,隔离桩子已经被扔飞到了一旁,那位闹事的彪形方脸女汉正在与一架丈高机甲顶牛角力,一时竟有些不相上下的意味。 场边围聚着的灾民,原本是仗着人多,一起抵着另一位机甲的巨盾围在卡口一处,眼看就能挤破防御。却是有人瞧见了天上飞驰而来的火焰军。 “援兵来了!快跑啊!”也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声,拥堵的灾民顿时一哄而散。 年轻的烈甲兵压力骤减,微微松下一口气,方才透过机甲镜面看向身旁前辈。此时的老兵早已经与那方脸花魁扭打在了一起,也不知道那女人是吃了什么东西变了异,力量居然奇大无比。 “嘭!嘭嘭!”血肉拳锤敲打在钢铁躯壳之上,却是把那甲胄内的老兵吓得心惊。‘武行首原来是好这么一口!’老兵暗自咋舌,信手推开袭来一拳,‘好在这女汉明显是未有武技训练,招式平平却是还好挡。’ 正当老兵分神杂念之际,一架烈火机铠坠地,机械手臂“砰!”的一下格挡住女人反手一击,另一条钢筋铁臂往前一探,极为精准地拿捏住了女汉踢跳而起的变招,接着两手一弓,架着那离地女汉的虎躯猛然往外一甩,瞬间扔出丈远。 女汉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击打了懵圈,一时没有稳住身形。瞬间方脸着地,屁股撅天,狠狠摔落在了路面之上。良久方才捂脸起身,哭诉哀怨:“嘤嘤嘤,武凯!你好狠,竟然指使这帮军蛮欺负我,你快出来见我!啊!啊!啊!” 疯疯癫癫哭闹片刻,女汉正要起身再战,那切入战场的机甲伸手一挡,比了个暂停手势,甲胄内李勇说道:“姑娘,武行首确实已经离开。” “你说谎!你让武凯来见我!”此时那躁狂女汉又如何肯信。 “莫急!莫急!姑娘且听我一言!”甲胄内李勇见那女汉又似歇斯底里,连连摆手,忙不迭出口说道,“我是新任行首,这样吧,我且把你算作武行首的军眷,放你离开,如何?” 那花魁女汉听闻李勇言语,身形一顿,满脸煞气骤然消散,巧笑嫣然媚眼微眯,粗鄙的方块脸蛋愈发丑陋,豪朗回言:“还是这兵大哥明白事理,奴家谢过。”说着女汉作揖接着道,“还请大哥告诉于我,我家凯哥哥是去了什么地方?” 李勇人藏甲胄,神情反胃,强忍着难受回话说:“姑娘莫急,这好办,我且让手下为你画幅图,”说着,机甲抬头望向天空,“吕佩!你来安排下。” “在!”吕排首领命。 施梁与那红甲兵士今日刚刚接手防务,此时正分立在关口两侧,无聊发呆。出镇的口子从来都是比较清闲,是以五七三才敢偷梁换柱,安排常务兵糊弄。 刚刚不远处的骚动两人自然是远远瞧见的,可是内外两侧的驻岗离得尚远,这两新手又不敢擅自离岗,是以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瞧见军营里飞来这么多架火焰机甲,必然是有大事发生,心中忐忑,看彼此的眼神都多了些复杂。 “嘿,兄弟,打个商量?”红甲先是开口。 “哦哦,你说。”施梁急忙搭话。 “等会要是有人来,你先套甲吓唬,我吹警号。”红甲说出了自己的计划,停了停又解释道,“主要是你刚穿过,比较有经验。” “没事,没事,就按你说的——”施梁赶忙回应,正说着话,却瞥见远处走来两人。 “我去!”男人赶忙起身,三两步跨上机甲后的扶梯上,“兄弟吹警报!吹警报!” “我!呜——”红甲兵一个踉跄,掏出腰间号角。 “你们两停下,别忙了!让道,让道!”吕佩喊叫着制止两个慌乱的‘无头苍蝇’,而后躬身对着旁侧的粗布女汉陪笑道,“姐姐,我就送到这里了,这是行首要我给您的东西,您收好了。” 花魁女汉接过吕排首手中麻布绘图,又作一揖,粗口朗声说:“奴家在此谢过小哥,他日与我那死鬼情郎喜结良缘,定然要叫上你和李行首才行。” “不用!不用!”吕佩连连推辞,哪敢答应,复又嘱咐道,“军中文件机密,还请姐姐莫要把这布图交给他人,我先谢过。” “好好好!听小哥的,哈哈哈。”女汉再次掏出腰间秀帕,掩面回礼,“告辞了。”粗狂豪迈的声音忸怩轻柔,拜别众人。 “吕排,这不是...”施梁此时已然走到吕佩身侧。 五七三摆摆手冲着远去的身影微微一讪,回头对施梁嘱咐道:“不要多言,都是行首的安排。” “可那图,万一...”施梁有些担心,军中机密泄露也是重罪。 却是五七三狡诈一笑:“哪能给她把柄,那东西我已经做了手脚,过几天自己会消掉。”说完,正色对着两人叮嘱:“刚刚你们做得很好,好好站岗,不要出了差池。”说完双手背负,得意地跑去向李勇复命去了。 平静的一天很快过去。临近酉时,便有负责夜间值守的重甲兵士前来替换两人,吕佩的安排还是比较缜密的,白天值守尚且可以糊弄糊弄,晚上还需得重甲排亲自值守才可无忧。 提心吊胆着发呆一天的施梁辞别了同样精神疲惫的红甲兵,独自一人走回自己的营房,好好睡一觉是男人当下唯一想做的事情。得益于人员调离,如今营地帐篷充裕,每一位兵士都可以有了自己独立的卧间。 “喵呜~”也不知是在什么时候,施梁身后跟上了一只长尾巴的灰白斑纹小野兽,猫步尾随着男人走到无人处。“喵呜~”小兽轻声叫唤,引起男人的注意,而后便身姿灵活地小跑到了施梁脚边。 “喵呜~”小兽轻轻咬扯了扯男人的裤脚,复又蹭了一下施梁,再一次轻叫出声。 男人见了稀奇,便想蹲下伸手去摸。这粘人的小东西却是尾巴一撩,又一下蹿出很远。“喵呜~”小兽冲着施梁轻声叫唤,像是在催促他快快跟上一般。 施梁与那小兽似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只是在这营防之地能溜进来一只如此有灵性的小兽必然是有蹊跷,也不知这小东西是要带自己去到哪里。‘且去看看。’男人心想,摸了摸自己腰间的警号。 小兽好像是对营地十分熟悉,总是能十分灵巧地避过每一次与人接触,七拐八拐便就领了男人来到了已然空置大半营帐的军属区,这里原本的人很多都已离开,只剩军帐还未来得及拆除,却是个藏身的好地方。 “喵呜~”小兽再次叫唤,便就十分熟练地窜进了一处帐篷,看来已经是到目的地了。施梁摸了摸腰间警号,稍稍犹豫片刻,便就推开了闭合着没锁的轻薄棉布门。 “你来啦。”轻柔的女声十分虚弱。施梁稍稍适应黑暗,才发现这一处本该是空空的帐篷里正躺着一位娇瘦女娘。此时的姜岚似是已经没有了坐起的力气,见男人走近,便只能侧起头虚弱地看上一眼。脸上施梁熟悉的银色半截面具一下滑落床头,变幻成球。 “小岚受伤了,得需要个安全的地方。”钥姜的金属音再次响起。 第三十三章 现在,施梁身边还能够有能力照顾姜岚的人,只能是几日前没有逃离走的小女娘沐妍了。也亏得这姑娘心灵手巧,有在同屋的女医那里学会了一些外伤打理的技巧,能在经验丰富的小岚指导下不甚熟练地完成放淤清理等一系列操作,总算是帮着小岚把原先粗陋处理创口重新给收拾好了。 如今,虚弱的小岚已经沉沉地睡下。有沐妍在一旁陪侍,施梁自然是一位帮不上忙的闲人,早早就抱藏起了那只领路小兽,辗转回了自己的营房。 “小岚是怎么受伤的?”施梁搬过一方小凳,颇有无语地看了眼那只已经毫不客气趴窝在自己床榻上的长尾巴猫兽。 “喵呜~”小兽懒懒地叫唤一声,扒拉了下脑袋,却未理睬男人的问话。却是施梁腰腹间一条不起眼的暗金属软带,“咣”的一下恢复成了金属钥球,而后蹦跶着滚跳到了床褥上。猫兽见那钥球滚来,很自然地伸出一只爪子将它拖拽到了自己身前,十分宠溺地往那圆球上面蹭了蹭。 “我们一路寻觅那个锒崽的踪迹,最后在北边一处山坳里追上了他,没成想却是中了他的埋伏。那人已然吸收了太多钥能,变得十分厉害。身边钥兽更众,几个回合就将小岚打伤。我俩不敌后,便只能全力突围,钥能耗了大半,也只是稍稍开出一道小口。幸亏阿虎速度快,才带着我们逃了出来。”钥姜声音也很虚弱,虽然比不得上次那般,却也是有伤了元气。 “万幸,万幸,能回来就好。你们都不知道,我跑出去找了你们很多次,一直没有你们的消息,真的担心死了。”施梁最是关心她们的安危,人没事便是最好的消息。 “喵呜~”床上的小猫呼唤了一声。 “前辈,我家小妹和小柔她们俩,还是安全吗?”施梁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她们已经离开玉节了。你上次离开后没多久,小岚就联系了族里。族里听闻有幼锒在外,自然是安排了人来,要把小柔给接走送回去。来的是族里的武士,你妹妹和小岚都害怕小柔跟着他,一路上不适应。一番商量过后,便就由小华一起陪着护送她去西部天阙山锒族的庇护所。”讲了太多,钥姜有些疲惫,休憩片刻,才又接着说:“放心,把孩子送到安全的地方,会有人把小华再送回来的。”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这个时候离开玉节反倒是最安全的。”听到家人确切无虞的消息,施梁松下一口气。 接着男人又是想起了自己最近的收获,急急忙起身从衣柜箱子里找出一方藏匿好的小木盒。掀开盒盖,又在盒子中的几块金属牌子里找到了那块李商留给他的点阵牌:“前辈,这是我师傅走之前留给我的一份被废弃的点阵牌,上面的内容我已经调查过是准确的信息。这应该是我二叔最后调查到的东西,你也看一下。” 却见钥姜圆球一下膨胀变大,一口将那金属牌囫囵吞进腹中,而后钥身收缩,已然变为了一个圆扁扁的小方软盒。只一会,姜又将点阵牌子吐出,复又变回球形。 “盖聂。。。”钥姜喃喃自语,应该是在努力检索记忆,刺耳金属音变得有些低沉。没一会,小球圆墩一跳:“盖!我想起来了,二十一年前,参与围攻花周国的族人里有他。” “对的,对的,他应该是在十六年前就被抓住了,后来是有一个锒崽子在找他。恙回族里有说过,他后来受伤躲在一个破村房里,是被一个叫聂的锒崽子给救了的,然后,聂还帮助他们偷袭了花周国的储粮城,对对对,一定是这个人,就是他打伤了小岚。” 钥姜陷入回忆,歇了会继续自说自话:“这么说,他用秘法害死娃娃的目的一定是要救盖。可是他身边的钥不是盖呀,它也不认识我,这又是怎么回事?” “不对,不对,盖跑出来的话,为什么不联系族里。族里找了那么久,被烈甲军团抓去的钥族到现在一个都没有回族,它是怎么跑出来的?那么是不是说当年被抓的那些老伙计都没有死?” “可是,既然秘法也已经完成,为什么还要制造这一场钥灾呢?奇怪,奇怪。” 施梁且在旁边听了半天,虽是一头雾水,却也知道,这张废牌上记录的那个人,一定就是小岚她追查的人的真实身份。既然如此,那又是谁废弃了这么多关于他的点阵信息呢,军中一定是有人在帮助他。是师傅?还是武凯? 施梁带着自己的疑惑再问钥姜。对于军中有人帮助盖聂这事,钥姜也给出了自己的见闻,她们在逃跑的时候,确实也有发现有人骑着烈甲军的完齿猪,朝着她们离开的方向过去,只是重伤之余,姜岚不敢离得过近,是以并不确定那个人是谁。 “看来这事情却是和武凯有莫大关系。”这几日来,离开行营的人员也不算多,虽然不确定是谁,但都是武凯的心腹,那么这件事必然是与刚刚调离开的武行首有极大关系了。 最重要的是:二叔死时,武凯是唯一一位在现场且又活了下来的人,这是死去的排首彭虎告诉他的。若非他是二叔最信任的副手,且在二叔离开后的伤心不似作伪,或许施梁真会直接怀疑就是武凯害死了施广忠。 /秉承指挥部:玉节镇的这场疫病起由......原玉节驿行首武凯似是与此事有关......我在跃迁营里发现多份废弃点阵牌......现在,这场钥灾,唯一的解决方法,便是找出盖聂,并想办法让他停止钥气的扩散。/ 最后这句是钥姜的原话,坐在篆刻仪前的施梁停下了刚刚飞速敲击按键的双手,篆刻针还在“梭梭”的工作没有停止。 男人摁了摁微微有些发紧的太阳穴,今天是轮到他一人值夜。早上小岚已经醒来,虽然还很虚弱,可是昏睡了一天两夜的她已经有了力气坐起身,并能够虚弱可是清楚的告诉施梁:自己已经无碍。 猫兽和钥姜,施梁已经扔还回了军属帐篷。主要是营地虽大,毕竟还是有被发现的风险,万一小岚被发现,他们至少能护送着她安全离开。 沐妍在小岚旁边忙活了这么久,其实已经十分疲惫,见到小岚醒来,便就告辞回了自己的营房。这个善良活泼的女娘现在最需要的便就是好好休息,却也是乖巧没问施梁小岚是谁。 胡思乱想着,施梁摸了摸手上戴着的二叔给的那枚盾戒。戒指上的火晶已然暗淡了不少。这是小岚一定要还予给他的,用小岚的话说:“这枚戒指里的能量只够用最后一次了,它毕竟是施家二叔留给施梁的唯一念想,自己宁死也不能再‘霸占’着了。” 耐心等待完篆刻仪的最后收尾,施梁捧起点阵牌复盘了一遍,接着便就将它与手边的木盒里取出的一叠点阵金属片叠在一起。随后,他拿起木盒便就走到了跃迁台前。不同于往日,男人今天是下了一个极为重要的决定。 施梁已经准备齐全了所有的点阵牌,将它们一块一块十分认真地码放在了跃迁仪器中央的暗色放置台上。调置好跃迁台,男人面色依旧没有放松,走到坐标设置面板前。“一、五、七、三......”一个数接着一个数,按键在反复确认后不太熟练地慢慢摁下,目标却不是发给玉节驿的簇营。 施梁根本就无法确定,现在统管军务的玉节驿的簇营里,是否有高级的将领参与进了这一场钥灾混乱的制造事件之中。毕竟,给武凯发的放行令可是簇首特批的。当然,还有那位身份极为尊崇的神秘林执事,也很难说没有牵扯其中。这其中有太多的事情,是施梁这个小小的常服能有所想象,却又无法触及甚至不能揣测得到的了。 “嗡嗡嗡”,随着施梁最后输入的结束,跃迁仪器内里的轮轴开启了飞转,接着一道幽暗的蓝光一闪即逝。两尺见方的暗色放置台中央,那一叠堆放整齐的点阵牌已经全部消失。做完一切,男人深深呼出一口长气。 此时夜色已深,刚完成一番操作的施梁心中依旧有些忐忑,一时竟难以平复。越级上报这件事是需要承担极大风险的,不管理由是多么的充足,仅仅是事后追究他擅自违规使用跃迁仪器这一件事情,就足以让他这个小兵在此方行营里面再待不下去。驱逐出队伍,已经是施梁能想到的最好的结果。 ‘事已至此,那就耐心等待回复吧。’施梁晃了晃自己发麻的脑袋,沉默地走出了跃迁营帐。男人抬眼看了下子时漆黑深邃的夜空,一时又有些茫然出神。就算明天等待着施梁的是已经注定了的惨淡,可二叔的死终究是存在着极大的蹊跷,这迫使着他不得不去做些什么。 第三十四章 “唔,劳施你咋也还没碎捏?”黑暗里,口齿不清的一声招呼,让施梁回过了头。顺着声音便就瞧见跃迁营帐边的模糊阴暗里,咬着舌头摇摇晃晃走来了耿老二。 “你这是怎么了?”施梁疑惑问道。 耿二今夜同样是十分落魄,衣衫凌乱不整,浑身散发着酒精的味道,也不知道在这明令禁酒的军营里,他是从哪儿弄到的酒水。 “你还是早点儿回自己的营房里去休息吧,万一被值夜巡逻的兵士看到,少不得一顿军棍。”施梁看着耿二落魄的潦倒模样,便知道他定是在营房里面偷偷摸摸借酒消愁,醉了之后迷迷糊糊地瞎走了过来。 看着同期好友如今这般难堪,施梁赶忙上去搀扶,却是怎么也扶不住已然醉酒只想瘫软倒地的耿家二爷。 “布布布,我布灰去,歹就歹嘛。最好是让劳三来歹。唔,我知道他就响歹我,对恨不得歹死我才好。”耿二嘴里依旧含糊不清,却也是满肚子委屈,三弟不再搭理他便是他最大的心病。 拉扯不起耿二,施梁索性跟着一起往地上一坐,两人就这般狼狈瘫倒在了跃迁营帐的门口。“劳三,我好逮是你二格,你有何必如此羞臊偶。”耿二醉酒有些糊涂,指着施梁喃喃自语。 “还不是你自找的,招什么事不好,睡自己的寡嫂。”施梁无语摇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耿家那点破事,之前就有在行营里传播的沸沸扬扬,若不是前番军属都已经离开,现在人少事多的没人有闲情谈起,热度一时都不会消散。耿三自然也是受尽了无端的白眼,不止一次有向他诉苦。却又是如何能不嫌弃自己这没羞没臊的一对兄嫂。 礼义廉耻这件事,当事人在舍弃前自然是会有一番心理建设的准备,其实倒也不至于能有过多影响。往往最能受到伤害的,便是身边的最亲密的家人。他们在毫无准备之下,十分被动地牵连在其中,遭受到诸多无端的谩骂与指责,又是何其的无辜。 施梁看着瘫软在地的耿二,又有些无语地摇了摇头,也幸亏是行营里目前人手极缺,行排军首们已经无有余力去盯着夜间的巡逻秩序,不然这厮定是逃不了一顿杖责,难说不会就此事被驱逐出营地。 一想到逐出行营,男人又想想自己刚做的事,后果也好不到哪去,施梁叹了口气。颇有同病相怜的意味,满怀心事地拍了拍已然抱着自己睡着了的耿二爷。 天明破晓,在营帐外坐守了一夜的施梁并未有等到另一头的任何回复。见天色已然渐明,男人一脚踹起了倒在地上酣睡成熊样的耿二,把他赶回了自己的营房,可不能再让他在外面待下去丢人现眼了。 营地里,风平浪静的一天匆匆而过。临近傍晚,本该是今日轮休的施梁却又鬼鬼祟祟钻进了跃迁帐,一脸心事地旁敲侧击,去询问刚刚顶过班正忙碌着的高文斌:“白天是否有异常?”搞得老高一头的雾水。 第三天一早,值守完一夜的高文斌带着满脸的疲惫艰难地往营房走,正想着好好休息一天,却是又一次被早早已经在他帐篷外等候的施梁给神神秘秘地盘问了一遍,直搞得老高不得不开始拿奇怪的眼神,去瞧这个看似突然有了点神经质的后辈兄弟。 “小梁,你没啥事吧。”老高关切询问,拍了拍施梁肩膀,“我知道杨浩走了,你很想念。不至于,别想不开,心里有啥想说的就告诉我,别憋着。” “没事没事,这两天有些不好的预感,抱歉抱歉,我得去关隘处值守去了。”没得到半点消息的施梁连连告辞。 玉节镇东部边防营地,往北约有五六里处是一片繁盛茂密的野树林。巳时的天色正是晴朗,原本这里应该是最为平静的丛林灌木间,忽然却是有群鸟齐飞而出,而后又有些许小兽忙不迭地蹿腾乱跑,纷乱中逃跳出了野林。 “咚!——咚!”满地松软的枯叶层轻轻微的一阵震颤,带起了砂石四处乱滚,“咚!——咚!”又是几声,高高的树梢顶似是被阵风吹乱了一般开始乱抖,却是这三两丈高的树梢之下,一峰巨大的肉山正在缓缓前移。 一位中年男子坐在山头,眯眼眺望着远处那片被连营围拢着的简陋隘口,一脸讥讽地讪笑:“嘿,武凯这家伙,还是真够冷血的。”自言自语完后,男人又不自觉低首看了看自己的金属手掌,唉叹出一口气。 在他身下,是一只披着长毛似像人形的长手巨兽,胸前黑黝黝的两块大胸肌古怪虬起,八块腰腹层峦堆叠,耀显着力量的澎湃。长长的尾巴翘挺于身后,好似一根长鞭,不时抽打着两侧树干,留下一道道清晰的损痕。 在这只巨兽身边,已然围拢了一群各有特色的不知名古怪钥兽,有状若虎豹的獠牙巨物,亦不缺孔武有力的蹄爪盾山,更有那羽翼映着阳光反散着黑紫色暗芒的尖喙走禽,其余如硕大晓鼠、狰狞犬兽者更众。 “上吧。”男人语气平淡,金属手臂向前一指。 “啾——啾啾!”野林里一声尖锐的鸟唳长鸣起,而后树干间一阵飓风吹乱起铺地松散的枯黄草叶,接着是一道黑影直冲天,似有刺破云霄之气势。升至半空悬停翼展开,晴空忽地一暗,黑影一下横长数丈,随即又是一片乌影极速缩减,直直朝着那隘口处飞速坠滑去。 关隘卡口的突脊木档前,那一位早早就霸占了老地方的干瘦老妇人,此时依旧如往日般潦倒躺地轻声叫唤,仰面朝天却是把那鸟怪的升空瞧了个真切。 “啊——!”妇人干嗓硬嚎出了声,“怪物来——啦!啊——!” 旁人似乎早已习惯了她一如往常般的大惊小怪,没有一人去在意她那比往日里更为撕心卖力的哀嚎。却还是一只灵活巨鼠擞动着细长胡须,好似一道紫电急霆,直直撞击进另一位坐地难民的胸膛,这才一下打破了关隘口早是习以为常的麻木了的呻吟。 坐地难民猛然间被一下撞得剧痛,眼看着自己身前蹿跳出的一只披血钥兽,不自觉摸了摸自己已经涌血的胸口,脸色巨变,嘴巴夸张,惊慌大叫道:“怪——”话音戛然,却是被另一只自林野里冲蹿出的巨大犬兽扑咬断了喉咙。 “呜——呜——呜!”警号刚刚响起,“砰!”天空中急驰而下的巨翼鸟兽已然是利爪探出,精准勾抓住吹起敌袭警鸣的值守烈甲兵,借着巨大的惯性一下子拖拽出丈高的敦重金属胄甲,裹挟着顺势翻身一个猛摔,甲胄狠狠冲陷入了泥土,留下了一团深坑。原本那威武俊挺的机甲已然是不成了形,火焰鎏金纹路一暗,只留下胸口甲胄上一处深深的爪子印。 “当!”另一道红色火焰猛力全开,狠狠撞击在那鸟兽羽翅上,手中盾翼如钝刀,在背羽上砸出了一道深痕。 “啾——!”鸟兽一下吃痛,展翼而起,身形有些颠簸,已然是飞不太高。烈甲兵士折射定稳身形,见自己一击得手便要作势连击,盾翼回旋,腿甲处火光喷射,瞄准那浮空鸟兽正要冲击杀将去,驰至半空,却被两只长毛巨手截停摘落。 东部边线的关隘口,原本是阻人去路的尖锐隔档,已然被奇怪巨力拉扯撕裂开,散落在了夯土道路的两侧。嘴角带血的奇形钥兽们或是争抢着啃咬碎骨,或是在声声低吼寻觅活物。 一位身穿牡丹红袍的中年男人,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很认真地慢慢自野林里面走出,看着场地中杂乱的血迹碎肉,冷漠到好似没有情感。是的,毫无半点波澜,就那般平静的慢慢地走过被钥兽们开出来的道路。 男人前方三丈外,那一只样若长臂猿猴,壮比金刚巨兽的长毛怪物,双手抬空一捧,一把抓握住向鸟兽突袭去的那一架冒火烈甲的重机手臂,复又借着自身重量下压之力,猛地一下往地上一个倒栽葱。“砰!”一声巨响,便就把那场地中唯一的武装力量给彻底粉碎。 鸟兽摆脱危机,晃悠悠停在了高高的原木岗哨之上,正在梳理舔舐自己受伤的羽毛。 “咚!”巨大如肉山般的精壮猿猴巨怪,纵身灵巧掉落在了关隘内的道路一侧,似是无聊地去拿自己的长尾拨弄着身旁已然是倒栽深陷进地里的那一尊暗了光的瘫软机甲。一转头,见到男人正在不紧不慢地走近,猿猴巨兽双手捶胸,鞭尾砸地,龇牙咧齿,扬天怒吼:“唔吼——————唔吼!”震耳的声音一下就盖过了营地此起彼伏的“呜呜呜”警鸣声。 “啾——!”鸟兽跟着也是仰天啼鸣。 “吼——!”“吼——!”“吼——!” “呜——!”“呜——!”“呜——!” 群兽咆哮。 第三十五章 “敌袭!敌袭!”点阵营帐的帐门被一把掀开,排首吕佩现在的脸上明显带着许多慌乱,嘴里不停大声叫喊,快步流星地走了进来。进了门的五七三,第一眼就看到了今日值守的耿三南已然坐在了工作台前,手指飞快跳动,一刻不停歇地敲击着按键,篆刻仪器“嗡嗡”的不间断地发着最高功率下的金属刻录音。 “听到营地里的警号,我已经第一时间开始篆刻编辑了,排首。”耿三头也不抬,继续着自己的忙碌。 “好!好好!快快!快!发—发玉节指挥部,对!对!对了!添加一句特级警报,要增援!要增援!”吕佩双手握拳捏得发白,嘴角带了些许哆嗦,快速吩咐完了后便立马折身,匆匆跑出了营帐。现在,只有马不停蹄,第一时间穿上烈军甲才是最安全的,也不知道另一处他‘私自’安排的那两个守岗小兵有没有机灵地逃跑,千万别出什么事情才好。目前,吕佩还未完全了解袭营的具体情况,这是他目前最为关心的。 “嗡嗡!嗡嗡!”篆刻仪器依旧在高速震动,更新设置好吕佩要求后,耿三第一时间快步走到旁边的跃迁仪器前,利用空隙提前设定好跃迁方位。“叮!”点阵牌篆刻完成。 男人复又急急忙上前去拿,营帐外面的警号声此起彼伏,越来越频繁,着实让一直待在帐房里没出去,完全不清楚外面情况的耿三有些慌神。十行一目有些发烫的点阵牌,匆匆扫视校对一遍后,男人立马又再转身,三两步手忙脚乱地快步到跃迁仪器放置台前。 “撕拉!”一声轻响,营帐里此时正是蓝光一闪,耿三呼出一口长气。却是没看见,背对着他的营帐墙布下钻出了一个硕大的头部狰狞的老鼠脑袋。那是一只筋肉虬起的钥眼晓鼠挖开了营房墙幕,探进了头。 “老三!老三!有怪物!我们快跑!”正当时,耿家老二也已经一下闯入。听到那个不要脸面的二哥叫喊,耿三满脸鄙夷嫌弃,正要转过头去。却是被耿二一把给撞跌在了地上。 此时的耿二哪有心思去管自己小弟的厌弃,只想早点儿拉着自家小弟,快快逃离这个被怪物围起来的危险地方。堪堪闯进跃迁门,却是正瞅见已然是瞄准了耿三后心位置正在飞冲而出的那只紫眼钥鼠。 说时迟那时快,耿家二爷见到弟弟有危险,想也没想一个箭步冲上前,全力一把猛地一推耿老三。 却是那只钥鼠已然冲到男人身前,利爪如剑牙如锋,顺着自身强大的惯性一个侧击,一下滑破了男人的胸腔,撞裂了男人的右胸骨。 “邦!”的一下,那鼠兽角度偏折,一下撞击进了跃迁仪器的暗色金属放置台上,在那蓝色金属雕纹圆盘上留下数道爪牙痕迹。 “吱——吱吱!”那鼠兽晃了晃被撞得有些发晕的脑袋,正要调转身形,再次攻击。“哔呜!”一声,红光亮起,却是那一对仪器上的火晶圆桶炮已然扫描到了威胁。 “轰!”两道炽热的火焰对冲喷射而涌,又一下精准地吞没了那只站在仪器台上还没逃离开的钥眼晓鼠兽。“吱——!”只是瞬间,那只钥兽就连同着放置台上的一应纹路,一起化为了灰飞。 “啊——!”无情的火焰可不会避开,仪器台前那个受了重伤来不及躲闪的男人。耿家老二先被重击后又被炙火扑面,一下就躺倒滚落在了地上,强烈的疼痛伴随着焦火,让他疼痛不能自抑,除了呻吟,只能呻吟。 “二哥!二哥!”被撞开回醒的耿三爬着上前,急切呼唤。 “啊——啊啊!”耿二捧着黑焦碳色的扭曲脸面,在地上左右打滚,“啊啊——啊!” “二哥!二哥!”耿三颤抖地伸出手,努力去抱住已经不成人样的耿二。 耿二已经没了打滚的力气,只是身体依旧在不间断地抽搐,鲜血顺着塌扁的胸口撕开处一大股一大股地往外涌,瞬间染红湿透了耿三的制式常服。 耿三眼泪直流,看着二哥在遭受极大的痛苦。哭喊着呼唤:“二哥!二哥!”回应他的却只剩下一阵接着一阵扭曲痛苦的抽搐,耿二慢慢慢慢地已经没有了力气。 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施梁跑了进来:“老三,老三你没事吧。”却只见,好兄弟浑身是血,抱着一具已然不成人样的海棠士瘫坐在地,不停地哭泣着。 “啊!这是老二?”施梁惊呼,“老二!老二!”。男人忙着摇了摇地上的躯体,探了探脖颈,已然是开始发凉,没了跳动。 跃迁仪器上的火焰已经熄灭,留下了黝黑的一片狼藉。 施梁环顾四周,再次摇晃耿三,急切道:“老三老三,我们得快跑,营地快沦陷了!” 可是现在的耿三又哪会给他有任何回应,就在刚刚的几个呼吸间,发生了太多太多意外,可一切已然不再重要。对的,二哥以前的荒唐已经不再重要,他与那恶心女人的荒唐事也都随他,只要他现在能够起来。 而如今,这才是过了多久,自己唯一的两个亲人一前一后离开了自己。为什么!老天要对我这么不公平!二哥,我不想再凶你了!二哥,我不是故意的。你是不对,可你毕竟还是我唯一的亲人!我错了,是我不对!大哥,我好想你!大哥,我错了,我不该怂恿二哥来投军。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为什么老天对我这么不公平! “让我死吧!让我死吧!”耿三喃喃自语,入进疯魔。 —————————————— “哦——呜!”一只通体黝黑全身豹纹的虎兽跃上营帐顶棚,冲着帐下的烈甲兵士们咆哮出声。 “听我军令!结阵龟甲!防守待援!”代理了行首还没有几天的李勇,扯着发干的嗓子努力嘶喊着。莽汉看着从军营四面集结而来钥兽怪物们,心中越发憋气,在行伍待了快十年,好不容易才看到些许翻身的希望,还没来得及高兴,便就有了如今这般危急,心中自然发苦。 三十三人这已经是驿军营里全部的战力,烈军甲显然是有被人动了手脚,飞天竟然不能高出三丈,防守待援是目前最为明智的选择。莽汉眼眶发红,怒声低吼:“武凯!” 李勇不傻,最近这些事情一桩桩一件件联系在一起,有问题的人名便就一下跃出脑海。可是,现如今的局势可没时间给李行首追凶定责,得活下来!活下来! “身披烈甲,死不言败。”李勇起了个头,高声呐喊。如今烈甲在身,也唯有那一句时常挂在嘴边的队训,才能够给这位内心忐忑的代理行首来直面局势的勇气。 “身披烈甲,死不言败。”身前兵士们纷纷附和,队伍收缩靠拢,已然围着李勇结成了一个里外三层的密实防御阵,巨大的危机一下将场中所有人都凝聚在了一起。 第三十六章 “唔吼-唔吼!”一只巨大的长臂猿猴叫唤着,一下撕拉开烈甲队伍离近处的一顶军营帐。而后那怪物纵身攀援,跳上顶棚,长尾巴轻扫,卷起一根支柱梁木,双手抓棍撑杆一跃,凭着梁木的支撑借力,一下蹿起两丈高。而后,猿猴翻身在空中画出一道完美抛物,举着棍儿便就朝着盾阵砸将下去。 盾阵内的兵士们见那猴怪身手如此迅猛,自然不可能憨守原地。短短数息,前队散而后撤,中队斜对好角度,甲盾插地拼组成墙,后兵又自两侧,背甲架地以作固定支撑。 “砰叱!”梁木裹着棍风砸抵盾墙,应声裂断,碎木随着巨大的冲劲飞落四散,在阵地周围留下道道沟痕。那盾墙阵内,兵士们持盾的手甲已然在止不住地微抖。棍棒之上裹带着的一股巨大内劲,顺着钢甲铁胄冲闯进了烈甲机体之内,一下震得这一群黑衣彪士们虎口隐隐发苦。 而那猿猴自然也是没讨着什么便宜,进攻不成,一沾即走,却是抱着手肘咧嘴龇牙一阵乱跳。原来是那一击之中,盾墙内亦有四把双刃重剑,挟着炽热红焰从那盾阵缝隙之中穿刺直出,剑影一霎,接着就被持剑攻击的排首们急速抽回。随即那盾墙立刻闭合,复又变回龟缩原状。 猿猴金刚举梁砸墙之时,不慎被刺出火刃刮刺一剑,吃痛之下,怒号一吼:“呜呼!”再次跳将起了攻击,只见那一口牲畜身形又是暴涨许多,体内紫芒汇裹毛拳,巨锤瞬间坚如铁磐,长臂挥舞快无踪影。“邦邦!”“邦邦!”一阵阵声声闷响接连不停,直似铁杵捣木臼,砸得盾阵内的兵士们虎口泛出血红,好在盾墙厚重,直插入地之后又被地面吸收了不少力量震波,是以目前依旧还能抵住。 “啾——啾!”碧空之上,鸟兽啼鸣,白日一黯,正是那飞至高空的黑翼钥鹰,冲天之后又是急速一个盘旋,已然是冲驰而下。那鸟兽黑黝黝的镀金鹰爪,勾如矛锋,在钥鹰下坠重力的加持之下,形如流星炮弹,眼看着就要砸落进龟甲盾阵之中,粉碎一切。 危急时刻,“轰!”,盾甲阵内一道红色激光迸出,堪堪划过鸟兽鹰腿,直逼得那扁毛怪物一个折身闪避,终于是卸力去了它大半攻势,勉强迫使那鸟兽坠砸在盾墙之前。阵地中心,行首李勇跪坐在地,怀中正抱着一把丈长斧铳。斧刃支地,铳口朝天,铳身火晶已有略微发暗。 李勇只是代理行首,自然是没有资格能申领行首以上职别才可装配的制式武器,这把斧铳是他前日里从营地中的军火仓库里翻出来的,藏得很隐蔽,是已故行首施广忠留下的斧头。 这把斧铳可是施广忠离任还乡时,被特别批准允许带回玉节的紫焱师制式军备,那可比起黄焱师的制式长剑做工要高出不少档次。平日演武展用时,就已经让他们这群手下兵丁惊羡不已。 ‘这么好的东西,怎么藏在这么角落的地方。’这是李勇看到这铳斧时的第一反应。虽然他不知道武凯是出于什么目的,把斧头给偷偷藏起来了,没有上缴归还。当然,其实也好理解。‘换了谁,看到这么一把战斧利器都是会藏起来的吧。’ 多亏这次武凯走得匆忙,没来得及一起带走,却是能够在这般关键时刻可以拿来应敌。只可惜李勇匆匆接管过营地,事务繁忙,根本没有时间让他去熟悉这斧头的使用窍门,加上勉强使出一击退敌之后,火晶能量消耗太大,火力最大的铳枪一时也已经无法继续使用。不能用的利刃也只是废物,大敌当前李勇只能往地上一扔,复又换回了自己的双刃重剑。 “吼——!”“吼——!”“吼——!” “呜——!”“呜——!”“呜——!” 群兽咆哮声起,兽群向两侧散开,那一位中年男人缓缓走来。 “是你!金属男!”李勇自然认得这个男人。四水那一役,若不是内村突发钥变,迫使他们领兵回援,这男人又如何能在众军围困之中走脱得了,行首与常天更不至于身陨。 那中年男人却是没有理会他,只是缓缓举起了自己的金属手掌。 “嘭”的一下,紫雾弥漫,以男人为中心,战场上一下弥漫开浓郁的钥气。却是那中年男人张开了钥雾领域,一下将整个盾甲阵完全笼罩在了其中。 “收拢!收拢!”李勇第一时间反应过来,高声嘶喊。盾阵随着男人的叫喊慌乱急缩。 “放火烧!”李勇再次指挥,跟着钥雾之中,一道道火舌接连喷涌。可惜此时的炽热火焰只烧散开了片刻迷雾,复又被团团浓烟包裹其中。 阵地外猿猴呼啸,昏黑的雾影之中一下飞出两条长毛蟒臂,一把抓拿起一处慌乱中还未完全闭合紧的盾甲,而后用力一拽,就将盾连人一起给快速拉扯进了钥雾之内。 “邦!邦!邦!”紫雾中星点红光映闪,只几下便就没了声响。 “现在,还剩二十八人。”金属男冰冷的声音在紫雾中响起。 “收拢!收拢!别留下空隙!”李勇继续呐喊。 “啾-啾!”鸟鸣再起,半空之上,那一只硕大的黑羽钥鹰裹着飓风飞驰而出,一下冲破紫烟,瞬间叼抓起两具回避不及的喷火重机甲,而后翼震腾空,带起一阵气浪,复又急速淹没进漫天钥雾之内。 “咚!咚!”一前一后,甲胄急坠地面的声响,先后传递进盾阵之中。 “现在,还剩二十六人。”金属男的语气依旧冰冷、低沉。 “小心天上!吕佩你拉几人盯着上空!都小心天上!”李勇费力咆哮着,十分被动地指挥道。 “哇呜!”一声嘶吼,一道黑影贴着几名烈甲兵士的盾面呼啸而过,忽地盾墙又是猛地一沉,紫烟之下那一道黑影已然跨翻而起,极速跳扑上一位烈甲兵士的机甲肩膀,而后獠牙血盆,一口咬扯住了机甲脖颈,接着四肢一蹬,借着全身份量翻身往下一压,再是暴力一扯,血肉飞溅,兵士已然倒地抽搐不能起。却是那黑影,还不等那当头的两把双刃巨剑劈刺而至,复又纵身一跃,灵巧地藏匿进了紫雾深处。 “现在,还剩二十五人。” 男人冷漠的报数,平淡得好似是在看一场无关痛痒的临时表演。而那一群狰狞钥怪们就似是在做玩弄的游戏一般,并没有直接把队伍杀溃,而是一只接着一两只,一位接着又一位,就这样慢慢虐杀着盾甲阵中的残余孤兵。 。。。。。。 “现在,还剩十五人。皮猴,你去后营里把那些小虫子都屠了吧,不用留下活口。”男人似有所管,淡漠而又平静地指挥着,有些许停顿。 “唔吼!”猿猴拍胸站立,一声哀嚎,很不甘心地往那盾阵中一挠,却是掏捞起一把它已经中意很久的金属巨斧,复又玩似的一手抓带起一名机甲兵士,狠狠拎起后往地上猛地摔砸,复又拿着那斧头狠劈了几下,便就带着自己的玩具跑出钥雾,渐渐远去了身影。 “崽子们再抓些儿紧。”紫雾中男人看了眼跑离开的皮猴,无奈摇摇头催促了一声众兽,似乎有了些不耐烦。 “吼——!”“吼——!”“吼——!” “呜——!”“呜——!”“呜——!” 紫色雾气之中群兽咆哮回应。 。。。。。。 时间过了良久,紫色钥雾慢慢消散,破烂零散的甲胄碎片散落四处,夹带着各样血痕。此时的盾甲战阵已然支离不堪,玉节驿队伍就只留下了满脸疲惫的最后五人。 中年男人扫视了一眼剩余的幸存者,几人塞满脸了的惊恐错愕之阴霾似是恰到好处,这让他极为满意。男人宠溺地看一眼身边兽群,咧嘴笑着说:“我的小郎儿们都累了吧,休息会儿吧。” 而后,中年男人又抬起头,微微笑对着阵中几人,用极为和善的语气平淡说道:“这后面,咱们再玩最后一个游戏。你们自己做决定吧,我只允许一个人活下去,嗯,就一个人,我会放他离开。哈哈哈,好好表演,我有时间。唔嗯,正好也再等等你们要等的援军。” “咣!”跃迁营帐里,几番拉扯耿三逃离不成的施梁,有些怒其不争,一个巴掌扇打在了男人的脸上,让已然有些疯癫了的耿三稍有回神。 “你要让你二哥白死吗!”施梁拎起兄弟的耳朵,直对着一声咆哮,声音似是一把利剑穿刺进了耿三的耳膜,男人下意识地拿手去挡,却是极有用地让耿三恢复了些许精神。不等男人回神,施梁一把拽拉起这位依旧满脸悲戚的兄弟,拖着跑出了跃迁帐。外面紫雾弥漫,到处都有残垣,除了此起彼伏的兽吼,夹带着零星的打斗,便是再也看不到其他。 此地不宜久留,施梁拉着耿三顾不得细看局势,沿着帐篷便就往后方营地处跑去。现在唯一能够带他们离开的便就只有是姜岚了,必须快点。 第三十七章 “呜吽,呜吽。”几声轻微的吠吼传出,后营军属区的一处帐篷里,三只已然钥变了的圆耳长脸花点灰犬脑袋凑在一起,正在彼此争抢着新鲜的血食。突然,营帐外面两道黑影快速闪过,为首的一只脸有刀疤的壮硕凶犬警觉地抬起了头,机敏的鼻子朝着空气之中嗅了几嗅,咧嘴冲着身旁两只还在夺食的灰犬,威严叫唤一声:“呜吽。” 施梁此时正拉拽着耿三,在一处营帐旁侧小路上弯腰小跑,还不知晓自己那满身染血的衣衫已经引起了附近寻食的三只钥犬注意。 ‘姜岚的营帐就在不远,必须快点。’这是施梁此刻心里唯一的念头。浑噩的耿三依旧没能完全走出失去兄长的痛苦,好在毕竟是通过了意志考核的正规烈甲兵士,还是能够跟在施梁身后,追随着一路小跑。 行营里现在除了已然失去生命的一具具破败尸体,便就只剩下到处游荡觅食的各种类钥兽了,也不知道剩余的幸存者们都是跑去了哪里。今日在外值岗,四处奔波的施梁大概是知道的,只是现在的两人都在默默埋头赶路,已然无法顾及这些。 “呜吽!”两人身后不远,一只面带刀疤,硕大如牛的狰狞钥犬仰天低吼一声,便就四肢发力,直直地向着两人疾奔而来。 跑在后面的耿三被兽吼惊醒,下意识地一把急推施梁,而后自己慌忙转身,却是那只钥犬已然扑至,一下就把男人仰面冲击在了地上。那钥变后异常壮硕的身子一下就压制住了倒地的耿三,让男人翻身无力,紧接着钥犬便是咧嘴露牙,张口欲咬,却是被灵敏挣脱开双手的耿三一把掰扯住了狗嘴。 恶犬嘴角处挂荡着的口水,顺着犬齿间微微晃动的舌头慢慢滴落在耿三的脖颈上,随着一阵阵来自犬兽喉咙里面,带着血腥气味的热气呼出,男人的求生欲拉到最满,让自己拼劲了全力。 只是男人片刻爆发的力气,依旧是难以匹敌那凶兽钥变后的惊人咬合。眼看着耿三就要支撑不住,却是施梁反手掏出一把藏在腰间的短刃,一下塞抵进了被掰开的犬颚之内。犬兽一下吃痛,下意识要想闭嘴,却是耿三见势手一用力,一把推开狗头,又是借着施梁拉扯,一下卸力挣脱开了恶犬碾压。而那钥犬此时正被施梁的刀刃刺伤了喉咙,蹿跳着嗷嗷甩头,嘶吼声痛苦无比。 施梁一把拉起耿三,自然是想快速逃离。“呜吽!”“呜吽!”却是有另两只犬兽已经一前一后分跳至小路的两侧,一下就堵截住了两人去路。 两人两犬彼此对峙,却还是那只最壮的钥犬打破了平衡。只见它甩着头的一口鲜血连带着吐出了口中利刃,接着恶犬低吼,死死盯着两人,眼露凶芒。 “呜吽!”刀疤犬低吼一声,另两只钥兽随即接声回应。三只恶犬此时已经默契地组构成了一个三角阵,围堵着两位‘猎物’。或许是后怕于眼前人类的卑鄙反击,三只钥犬这次并没有立马扑击,只是极为机敏地一步一步围拢着两人,一点点逼近试探,慢慢收缩着包围圈。 施梁与耿三此时已经后背发寒,彼此背靠着,摆着平时军伍演练时常用的防御架势。唯一一把短刃已然被那恶犬甩弃在了远处,两人其实已经是没有攻击手段了,能做的只有防御躲闪。 眼看恶犬慢慢近身,两人心里都想着今日必然是要殒命当场了。却是,远处地面上一条黑影正悄然游来。“呜呜呜!”另两只恶犬似乎预感到了危险,低声冲着嘶吼首领低吼。 这时,那只刀疤恶犬自然也能隐隐后背发凉,感受到了危险靠近。可是受了创伤的它并不愿意就此放过这两个伤害了它的男人。只见那恶犬突然一个矮身,全身肌肉炸起,身形变大,猛然发力上扑。那极致的加速好似瞬间拉满,就在堪堪扑到施梁身前之时,却是一下弹撞进了一张迅速织张开的暗金色网兜之内。 “啊呜啊呜”刀疤恶犬一下被那网兜给裹包住,团缩作一个不规则球泡。另两只钥犬见自己首领如此,撒腿转身,便欲逃离,却是被那球泡中迅速伸出的两条长绳一下困住。 “这。。。钥!?”耿三大惊呆立,面色急变,却是被施梁一把拽拉开。“快跑呀!”男人冲刺在前,回过头冲着他呼喊。 ‘对,快跑。’耿三心里根本来不及多做思考,跟在施梁身后舍命急奔。 “啊呜!”“啊-”身后几声哀嚎戛然被掐,那金属球泡倒是没有去理会那逃跑的两人,只顾着自己快速消化那三头钥兽的血肉力量。却过良久,巨大的金属球泡内一团紫雾喷散而出,一下化作气团。又是稍稍片刻,便向着中帐紫雾处飘散而去。 “咚!”球泡迅速回缩,复又变形成一个金属圆球。只听那球体内,钥姜的金属音大声怪叫:“嘎嘎嘎,好爽,钥能恢复了小半,只可惜这血肉已然被污染了大半,可惜了。嘎嘎嘎。” 未等那钥球得意多久,只听远处一声猿啼:“唔吼!”正是那一只手持着丈长巨斧,尾巴勾拉着营帐中梁的长臂巨猴。只见它正灵活穿梭在一顶顶连营帐顶之间,翻腾跳越过一座座布丘屋陵之上,以极速向着钥姜处奔袭而来。 “哟嚯!耍刀的大马猴?嘎嘎嘎,我喜欢!”钥姜惊呼一声,遂又化成一团气雾,朝着那只钥变了的长臂猴怪无声飘去。 耿三此刻正十分费力地跟随在极速狂飙的施梁身后,一边要尽力维持自己身体的平衡,一边要努力压制初见钥后的恐惧,可是脚步不停的他,依旧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已经快要蹦跳到嗓子眼前。两人一路飞奔后又三两个急拐,接着就直直闯入进一顶很普通的军属帐篷。 躲进帐篷之后,耿三立即趴在了帐子口,耳朵贴着帘布听了好一会儿,再三确认安全之后,死里逃生的男人才大口喘着粗气对着施梁断断续续讲:“还!还是你——跑得——快!”却是丝毫没有注意,营帐里正有三双眼睛在瞧着他们。 “没!没事——就好!”施梁也是累得慌,虽然他心里知道刚刚那是钥姜在帮他们解围,可是一来耿三在旁,有些事情解释不清;二来营地危机重重,也不确定是否还有其他怪物,是以他也不敢有所停留,一口气领着人往这里急奔。 两人却还站在帐门口,听着外面是否有追兵,突然是一阵软玉温香一下直扑着施梁而去。“小梁哥哥,你终于来啦!”小女娘沐妍一把抱住了施梁胳膊,脸色神情挂满了担忧。 “啊,这——!”耿三先是大吃一惊,直到看清了扑向兄弟的是沐妍后,才稍稍定下了心神。 施梁一下被抱了个满怀,心里一阵发蒙,习惯性地伸手去要摸下沐妍的脑袋,突然抬头,又有些心虚地抽回了手,看了眼依旧躺在床上的小岚。挠了挠自己的头发,尴尬说道:“外面情况危急,咱们还是收拾下,快跑吧!” “喵呜!”趴在小岚床头的灰白斑纹小猫兽轻声叫唤,声音里满是不屑,拿眼斜视着剜了下,帐门口那个此地无银、满脸尴尬的男人,复又拿自己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身边的少女。 小岚此时依旧有些虚弱,唇角泛白还未完全恢复,听到施梁的话,点了点头轻柔的说道:“是的,我们还是先行离开吧,我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见床榻上的女孩同意自己的意见,施梁巧妙地推却开沐妍的怀抱,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一把横抱起小岚,冲着耿三说道:“那成,耿三,你替我照顾下沐妍。哦,对了,这是小岚。我朋友,逃难途中不幸受伤,行动还不方便。” “哦哦!”耿三有点发蒙,经过刚刚危急,已然恢复了往日的神志,暂且无有闲暇去想自家之事。男人心中暗道:‘也不知道施梁这小子,短短几天上哪去找了这么两个娇媚小女娘,厉害厉害!’沐妍他自然是认识的,可是这个被施梁抱在怀里的虚弱女孩,他还是第一次见。 “事且从权,这样,小岚我抱着。你帮我护着些沐妍,老高与其他的红甲和花士都在一起,他们已经一路朝着东面往临镇隘口方向逃了,我们去与他们汇合。” 小岚却是冷不丁被施梁抱在怀中,一下有些惊慌,红着脸慢慢平复了心绪,对着沐妍娇柔小声说:“小妍,你帮我照顾下阿虎吧。” 沐妍满脸羡慕地看了一眼被施梁抱在怀里的小岚,恨不能受了伤的是自己,委屈点了点头,慢悠悠走到床榻边,想要抱起那床榻上的小兽。 “喵呜!”阿虎咧嘴龇牙一声叫唤,很不情愿地看了眼小岚,瞧见主人眼神坚定,只得让眼前这位娇小娘子抱在了怀里。 第三十八章 后营驻地处的连营帐篷已经坍塌小半,一只约有三两丈高的壮硕巨猴正人立着,此时在探着脑袋,用鼻尖四处嗅着空气中的血腥味道。忽然,那只猿猴的右脚踝似乎一下吃了紧,长毛大腿极速高抬,咧嘴龇牙,定睛一瞧,却是它毛糙脚掌上已然沾染了一片黑紫色的粘稠钥气。 就在刚刚,一团紫雾从那巨猴站立处的帐篷废墟里悄然冒起,瞬间包裹住了长毛蔽附的猴脚。 “唧唧!唧唧!”长臂猿猴受了惊,龇牙咧嘴大声叫唤,右脚快速踢扫,一下又是蹭翻了身畔两处尚还完好的圆顶营帐,而后双脚猛烈直跺,却是怎么也挣脱不开贴敷在脚上依然在慢慢扩散开的粘稠。 “嘎嘎嘎!大马猴,别怕,马上就让你舒服。”那一滩牢牢沾附着长毛猴脚上的紫钥粘雾里,突然响起了巨猴颇有熟悉的金属音。 “唔吼!”猿猴哀啼,长长的手臂往那腿毛处快速一撸,却是反被那钥雾沾上了手。这一下,真直急的那长臂猿猴咧嘴叫唤,接着双手拍地,上下翻腾,瞬间又是撞翻了多处连营。 就在巨猿翻滚折腾时,不远处的一处营房里,先是有一位常服青年小心探头而出,仔细往外观察一番后,复又朝着帐篷里面招了招手。紧随其后,一位抱着斑纹小猫的娇小女娘蹿了出来。而她身后,是还跟着一位抱着娇软女孩的精壮青年。 施梁抱着小岚最后一个走出营帐,仔细拿眼复又看了一遍周边。几丈开外正有一只巨大钥兽在那胡乱折腾,可惜是被营地里的连帐给遮蔽了视线,除了偶尔冒起的恐怖长毛肉山,只有“轰隆隆”的撞砸破裂响声,彻响不停。 营地里的其他钥兽似乎已经都被那发狂的怪物给惊吓走了,暂时还算安全。危急之刻不能发声,施梁冲着另两人努努嘴,点头示意了下方位。耿三一人在前,沐妍紧随其后,两男两女再加一猫快速朝着北向奔跑而去。 “唔吼——!”猿猴再啼,已然是被沾染了钥气的长臂左右翻扫。“嗵!”地面一震。一只巨大毛掌砸落在施梁后背的不远处,卷起一股尘埃直刮的男人一个踉跄,突如其来的惊吓使得施梁一下拐了个方位,三步并着两步加速逃离。“嘭!”那一只巨毛猴子又是双手撑地着弹跳起,巨大的身躯荫蔽了男人眼前的道路。 “往右跑!咳咳!”怀中小岚感受到了危急,一把抱紧了施梁,勉强探起了脑袋向后观察,轻柔的声音在男人耳边响起。施梁顾不得软玉温香,极顺从地又一次调转方向。“咣!咔!”那原本方位处,刚刚还是完好的一顶帐篷一下子又被两只坠落的巨大毛脚给挤压扁了。 “快停下!”小岚又是惊呼!施梁堪堪刹止住脚步,只见背后上空伸出一只硕大如巨盆的毛拳,“轰!”地一下撑落在了地面,接着巨影腾空,又听小岚急促喊道:“准备——!”男人闻言全身紧绷。 “跳!”声音未落,施梁提气一个纵身,一条看不清长度的黑粗毛尾贴着男人跳抬起的双脚,裹着极恐怖的风浪,一下横扫过施梁的身下。 “没事了,快跑吧!”男人落地,小岚依旧探着脑袋观察着后方战场,瞧见那猿猴已然翻身去了营地另一侧,稍稍松下一口气。这时的四人小队早已经被分散拆离开了,也不知道耿三带着沐妍那丫头去了哪里。施梁不敢有所停留,抱着小岚继续朝着前方快速狂驰。 “啊,那东西又跳过来了,快快快!”刚有松懈,小岚再次急呼,身体紧绷,纤手捏拽着施梁的后衣领抖动摇晃。 施梁深吸一口长气。。。。。。 另一边,被群兽围困着的军武场内,一具破旧的金属烈甲已经黯淡无光。那甲胄后背朝天,赫然有着一道长长的切痕,裂口处的一滩血液早就干涸,应该是已经栽倒在了地上良久。甲胄旁侧,此时正对立着四具各有着不同程度战损的火焰机甲。只是,现在这些兵士已经不再是一致对外,而是两两胶着,彼此对峙着,那架势似乎是想要将对方置之死地而后快。 忽地,一方侧后,那一具较为完好的烈军机甲猛然间挥使出了手中持着的双刃重剑,只是这突兀一剑刺向的不是另两具与他对峙着的机甲,而是一击即中前方背对着他的同伴后腰。却见那背刺的机甲先是火光一震,而后很快失去了支撑,向前一跪。机甲周身以极快的速度迅速暗淡,失去了驾驶动能。 “你——!”甲胄内李勇大声一喝,眼球迸出,怒目圆睁,含恨低头,看了眼自己腰腹间伸出来的火芒剑锋,难以置信自己竟然是先被后背偷袭。吕佩却是没有等待这位临时代理的军伍行首把话说完,便就急速抽离剑身。“撕拉!”剑刃带血,机甲一步向前,接着一把夺过李勇手中武器。 一瞬之后,那火焰战甲双剑手持,剑刃抵着地面,排首吕佩转身蓄力,机甲如陀螺般飞速旋起。就在那甲胄的双手吃紧难握之时,吕佩纵剑双劈,双刃重剑随着被操作了方向的惯性,一下就斩落向对面依然站立在原地,有些发愣的红甲排排首。 那排首也是反应迅猛,抬起手中制式重剑,“当”的一下,勉强格挡住了其中一把长剑剑锋,却是因为之前的战斗也已经受伤,因而再也没有余力去抵御另一把挑向头甲的索命巨刃,“砰!”剑刃划过那火焰甲胄。 就在片刻之间,原本就在场地中央的两具领头机甲都已经被偷袭倒地,只剩下手持双剑的吕佩与那另一边紧持着盾牌惊慌无比的烈甲兵士了。 见对面如此卑鄙,那位自知不敌的兵士,自此之后便就紧紧握举着手中巨盾再不敢露头。吕佩双剑齐用,连连劈斩,“当当!当当!”盾面上火光连连,防御为主的士兵盾终究还是难敌那排首制式的双刃长剑。 烈甲兵见自己形势不妙,心中愈发害怕,死亡的恐惧逼迫着他猛地一用力向前奋力一推盾牌,腿甲推进器的火焰再次迸射,一下蹿逃到了半空。“突突!——突!”只可惜推进器的故障依旧,火焰没能持续多久,便就力竭。 而在这时那场边围观的一只獠牙黑纹巨虎见到那兵士要逃,悄然间换了个姿势,正欲弓身跃起。“小黑!”中年男人厉声一喝,那黑毛巨物身形闻之一顿,复又恢复慵懒,“嗷呜!”打了个懒腰。 可惜,空中下坠的兵士并未来得及发现有逃跑机会,一把长剑便已经破空而至。“当!”剑背一下就猛砸在了火焰甲胄的后腰腹。 兵士吃痛摔落,见自己已然是逃脱不得,连忙纵甲一个翻身,趴在地上连连磕起了头:“吕排,吕排,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放过我!” 场中稍还完好的火焰机甲并未立即回应兵士的哀求,只是持着手中还剩下的唯一一把长剑几步跑到兵士身前,随即又是一脚猛力一踩,接着便矮下身子,朝着那伏地机甲低声说道:“抱歉了兄弟,我也不能死呀!”说完,长剑斩下,干脆利落。 吕佩屠杀完最后一位同伴,便就起身回过了头,冲着金属男大喊:“我赢了!现在就我一个了,还请放我离开。” 中年男人一脸无趣,他袭击营地只是为了应付葬花社,其实从头至尾就没有想过要强攻屠尽所有人。若是那一帮烈甲兵士从一开始就选择抱团突围,他定然是不会阻拦的。奈何他们有一个极度愚蠢的指挥官,似是咬定了会有援军,一直死守到了最后。那人却也是不曾想想:若是真有援军,岂不是早来了。 本以为这帮能坚持到最后时刻的人都也是条汉子,中年男人还是想着要给他们一次机会,为此特意支使开了自己最强的战力。如果五人能够如他们游戏刚开始时说的一般,齐心协力,奋力突围,定然也还是能够逃离开的。奈何那个指挥官刚义正言辞结束,便就一剑偷袭,斩下了靠在身边的自己人。 “可悲的人性。”男人厌弃地看了一眼吕佩,再一次摇了摇头。冲着身边的钥兽挥了挥手,冷漠地说,“还是杀了吧,肮脏的东西。” 吕佩惊慌失色,双手握持手中那把火焰长剑,抵御在胸前哀嚎着质问,声音有些颤抖:“你!你不是说过要放过我的吗!” 男人闻言,一脸戏谑地嘲讽道:“哦?对的,可是我的小郎儿们可没有说过要放过你。” 钥兽沸腾,似是在嘲笑场地中机甲着身的傻子,下一刻便就要咆哮呼吼着群起而分之。 却在那吕佩命殒在即前的一瞬,远处忽然一道紫焱激光迸射而来。 中年男人忽遇偷袭,一个侧仰翻起,折身堪堪避过光焰穿击。暗金色的钥甲从男人的金属手腕处瞬间延展,极速覆盖住全身,一个呼吸间便就包裹着他迅速后撤。 第三十九章 惊险躲过一击的中年男人定立身形,此刻已然钥甲覆体,化身成为李勇口中惊呼的金属男。男人转头看向那道光焰激射而来的地方,逆光之下影影错错,却是能眺望见远处有五具冒着紫芒火焰的甲胄机体,正在破空疾驰而来。 “紫焱师?他们怎么来了?”金属男惊疑出声,大脑飞速运转,只是还未想好应对策略,接着又是眉头一皱。“唔吼!”远远传来声声哀鸣,这撕心裂肺的啼叫声引动那人身上的钥甲,泛起一阵波澜。那叫声是被自己差使去后营方向的皮猴,也不知道这兽群中最为强硕的它到底是遇到了什么危机。 “不好,咱们走!先去救皮猴。”猿猴啼鸣不止,中年男人心中一紧,知道是那长臂金刚一定有遇到了生命急危,是已也顾及不上那远道驰援而来的紫焱师精锐了,慌慌忙忙招呼一众钥兽,自己则飞速折身,极速赶往那皮猴哀叫的后营驻地。 仰面躺地的吕佩,前一刻已然是被那一只被唤作小黑的钥虎压趴在了身下。黑虎呲牙,獠齿外露,正要一口咬断机甲脖颈,却是听闻了那中年男人惊色后的指挥。矫捷的钥虎踩踏着吕佩的机甲探头起身,便又极敏捷地折转了身形,化作一道黑影,飞速蹿向那皮猴叫唤之处。身披钥甲的金属男顺势一个翻身,跳上虎背。 钥鹰震空,翼展飞腾,群兽呼啸,泱泱急奔。一只接着一只各种类的钥兽就如同潮水一般,纷纷踩踏过趴在地上的吕排首,一次接着一次不间断的重压,让蜷缩在机甲内吕佩连连闷哼,几欲吐血。 好在烈军机甲还算结实,群兽无意识的踩踏并不至于把机甲内壁完全给挤压变形,终于是让藏身战甲之内吕排首躲过一劫。趴地良久,五七三还是不能确定自己已经死里逃生,依旧一脸惊魂,全身绷紧,不敢动弹。 此时,从远处发来攻击,截停住兽群赶尽杀绝的五具紫色焱甲,已然飞落在了战场,正在忙碌着四处翻找军武场中的幸存者。没过多久,其中有一人摇了摇被踩埋在土里的五七三,朗声问道:“喂,你还活着吗?” 这时的吕佩早已经被那群兽给吓破了胆,片刻过后才敢回话:“活着!活着!你们可算来了!”听到五七三气息微弱的呼救,很快便就有一架紫焰机甲应了声,三两步跑到被踩踏的颇为扁平的残破甲胄跟前,一把拽拉住已然被踩埋进土地里的火焰甲胄身体,十分艰难的帮助吕佩从那泥土坑里爬出。 破甲离身,捡回一条命的吕排首,大口吸汲着新鲜的空气,却是听闻身畔又有紫焰高呼:“老大,这里还有两个活的!”就是这一声叫唤,又一下子把五七三的心给吊了起来。 再过良久,紫焰机甲中有一人站出,对着他们其中的兵首汇报道:“老大!一共就活了三个,一个轻伤,应该还行。另两个都已经重伤昏迷,不知道还能不能救过来。”那位兵首听完汇报,几步走到依旧瘫倒在地喘着粗气的吕佩面前,行了个军礼说道:“我是紫焱师一一六簇簇首,滕越。兄弟,你还可以行动吗?” 骤然听闻对面站立的机甲是第一师的簇首,吕佩气息一阵慌乱,心中一惊,不敢怠慢,艰难着就想起身回礼,却是全身已经没了力气,一个踉跄后被那机甲伸手扶住。 那被唤作滕越的簇首小心帮助吕佩坐稳,又才说道:“你就不用起了身,坐着说话就行,慢慢来,别着急。” 五七三踉跄后气息不稳,几口大喘气之后才慢悠悠接着说:“首长好,我是黄焱师玉节驿驻地,常服排首吕佩,你们可算来了。呜——呜呜。”看着此时此刻才姗姗来迟的援军,回想起刚刚自己经历的恐怖一切,男人悲苦一下涌上心头,一时竟是忍都忍不住的痛哭流涕起来。 簇首滕越小心着拿自己的机械手甲,轻轻地拍了拍吕佩的肩膀,心怀歉意安慰着说:“是我们来晚了,抱歉。”说完站起身子,看向远处兽群,再次开口:“兄弟,你且休息,照看下同僚,一会儿会有医疗后援赶来接应,后面的事就交给我们吧。” 滕越说完,机甲鎏金骤然发亮,腾地一下就好似变幻成了一道炽热的紫芒焰火,随其身后的其他队员紧跟着甲胄发力,五团熊熊烈焰明明晃晃,一下照亮起了本就明亮的白昼。 滕越簇首最后冲着吕佩点了点头,郑重说道:“且等着,我们一定会为所有战死的兄弟讨回一个公道。身披烈甲,誓不言败!” “身披烈甲,誓不言败!”其余队员接口喊话,声音虽然不甚嘹亮,可言语中却是透露着一股无与伦比的骄傲自信。 言毕,腿甲火舌喷涌,机甲纵身跃上高空,汇合作一道紫金流焰,朝着那群兽聚集的地方,直扑而去。 却是那依旧坐在地上的五七三,疲惫着抬眼看了一眼五人离去的身影,又低头看了眼依旧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同伴,眼光中厉色一闪。 后营地里如今已然是一片破败狼藉,显然是被片刻之前骤然发威的巨兽金刚给破坏的面目全非。可是,刚刚还是身形暴涨,威势滔天的无敌巨兽,此时已然形体收缩,恢复到了它数月之前原本就只有的半人高模样。 唤作皮猴的钥兽现在只能够缩躺在地上,时不时地抽搐一下,奄奄一息。它的体内正有一股强大未知的入侵能量在与数月前充盈它全身的那股可怕能量相互对冲,一次次力量的对拼也产生了大量的钥能余波,正在一点点地慢慢碾碎它早已经被侵蚀替换了大半的透发着金属光泽的五脏六腑。 陌生的钥能侵入,让那些原本已经有所稳定开始适应了变化的全身组织再次变得狂躁,体内温和的侵蚀骤变成为了极为迅猛的吞噬转换,两股力量都在拼了命似地吸取钥兽仅剩不多的生命本源。 “唧—唧—唧!”猿猴无力哀鸣,声音越来越微弱,长长的手臂艰难伸出,抓向天际,紫色的眼眸中流露着对远方的无比向往,似乎是自己又回到了原本无忧无虑的丛野, “唧唧!”一个暗黑色金属圆球悄然滚落在酣睡的猴儿身边,惊得那泼猴往树上一蹿,却是那小球“咚!”的一下变身成了一只与幼猴极为相似的暗紫色毛绒小兽。 “唧唧!”稚嫩的小兽学着那猿猴一般轻声叫唤。 倒挂在树桠之上的长臂猿猴很是稀奇,瞧见那毛绒小兽人畜无害般娇弱模样,放下了警惕,拿长尾勾着树上的枝条,降下了身,朝着小兽换了种叫声:“唔吼!” “欧呜!”这次小兽学的却不是很像。 “唔吼!唔吼!”猿猴抓耳挠腮,上蹿下跳。 “欧呜!欧呜!”小兽回应,声音却是依旧,就这样一猴一球慢慢成为了伙伴。 “欧呜!欧呜!——欧呜!欧呜!”就在钥猴意识越来越模糊的时候,军武场方向急速飞来一道黑影,一个暗金属小球蹿落在了蜷缩着的猿猴身侧,一下幻化作一只毛绒小兽,蹭了蹭猿猴身体,紧张哀鸣。 “啾——啾!”天空一黯复亮,鸟兽声声泣鸣,跟在那毛绒小兽身后赶来的,是一只硕大的驮着一位中年断臂男人的黑纹豹虎。在那虎兽身后,还有那一群乌泱泱奔袭而来的各种钥兽。 “噗!”油尽灯枯的钥猴皮囊先是一下暴鼓,最终还是化为了一团黑紫色钥雾,只是这团紫雾之中却是有着一深一浅两种极为相近的颜色正在不停翻涌,片息之后那一团深色钥雾围绕着绒毛小兽慢慢被吸收。 “是你!”中年男人自然知道眼前剩下的这团怪雾里的钥族是谁。 “嘎嘎嘎,是我,盖聂小盆友几天不见,想死阿姨了吧。”怪异的金属音再次响起,钥雾极速收缩,在那只毛绒小兽愤恨的目光之下,复又变回了圆球钥姜,并且还不自觉地弹地跳了一下。 过了这么久,又一次听到与阿爸极为相似的金属音唤起了自己原本的真名,聂盖起先一愣,很快便又恢复了平静,漠视地看了眼钥姜淡淡的说:“我阿爸已经死了,现在的我叫善聂。” “盖死了?”钥姜有点吃惊。 “被你和你的锒,还有那个叫施广忠的男人。”善聂声音依旧平淡,“所以,请你一起去死吧。” “不对,那个秘法——”钥姜话音未完,毛绒小兽“欧呜!”一声,紫雾弥漫,一下便就将那钥球笼罩其中。 “咚!咚!咚!”雾气之中紫芒连闪。“咣!”钥球如弹,击穿而出,朝着东南面飞射而去。 “没事,你跑吧。我已经找到你的锒了,先杀了她,再来杀你。”冰冷的声音自紫雾中传出,浓郁的钥雾如潮水般化散开,一下笼罩住了一整片后营地。 第四十章 施梁抱着小岚,在女孩一路指挥下七绕八拐,跑了好一阵才停歇下脚步。 “呼——呼呼!跑到——这里应——应该差不——多了吧?”男人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强忍着全身肌肉的疲惫酸麻,小心翼翼将怀里的女孩慢慢放在地上,半跪着地一点点恢复极近枯竭的体能。 “嗯,我能感应到,妈妈已经吞噬成功了。”小岚的声音也已恢复平稳,依旧是十分的轻柔。 男人自然是知道钥姜与小岚之间的血脉感应。听闻那刚刚肆虐的巨兽已然被钥姜成功拿下,施梁松下一口气。眼下距离营地侧边的通道,已经不过三五丈的距离,只需要再小跑几步,他与小岚便就能够彻底地逃离这片区域。 ‘应该不会再有——傻了吧,我去!’男人刚刚才要庆幸自己快要逃离危险,偏头便就瞧见远处漫起的紫雾之中,一面火红色的光轮正在急速飞转着远远地劈飞而来。 片刻转瞬前,施梁奋起一扑,一把压搂过身前少女,顺势往地上一个趴伏。 “咚!”那飞轮就贴着男人的后脊,一下砸落进地面,震起小半飞尘,却是一把约有丈长的巨大战斧,半陷在两人不远处的地面。施梁瞧着这巨斧甚是眼熟,来不及细想,一片紫雾已然向着他们飘来。 弥散的尘雾中蹿出一只毛绒小兽,急速飞驶如弹球一般折转过几顶圆帐,直到逼近在两人身前不远处。“欧呜!欧呜!”小兽龇牙,朝着施梁与小岚连声怪叫。 “钥!”小岚惊呼,锒族与钥族天生亲近,她自然是能一眼认出它的本源。毛绒小兽似乎也是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不过却不是面前这个已经打过架的女锒,而是那个弱小的人族!刚刚起身的男人,给了他一种十分熟悉的亲近感。 “欧呜——!”小兽再次长啸。毛茸茸的钥族口中发出的却不是类同于钥姜那般的一口标志性金属音,而是更偏向于猴子叫一般的诡异呼喊。 很奇怪,站在原地的施梁此时也是有些愣神,看到钥族明明应该是害怕地快跑才对,可他却是与那飞冲而来的钥兽有一种说不上的喜欢。 “哇呜!”就在双方怪异僵持的迷惑阶段,一只黑纹筋肉巨虎悄然跃上不远处的连营顶棚,接着虎躯一蹿而出,举起硕大的虎爪就狠狠地拍向了依旧是呆立原地的男女,眼看着快要将两人拍成肉泥。 “喵呜!”一只灰白花色的猫兽自那离营道口方向急跳而出,瘦小的身躯朝着那硕大可怖的黑虎直直撞击过去。就在弱小猫兽即将要被那巨虎庞躯弹飞瞬间,只见那原本娇小的猫兽,飞驰间身型猛然膨胀数倍,一下就化形成了一只约有丈长的巨大猫兽。虽然猫兽依旧只有黑纹巨虎半大,却也堪堪能将那虎兽给扑撞开。 巨虎侧身被冲,吃痛之下身体偏离了扑击方向。“哇——!”黑虎怪叫,虎躯于空中艰难折转,别过脑袋,虎爪倒钩,回手扒拉住巨猫的灰白毛皮,正欲撕咬回击。“嗵!”肥重的两兽一同跌落在了地上。黑虎垫底,腰腹吃重后依旧能迅速翻身,却是已然被摔停断了刚刚的攻势。反是那只完全是借着冲撞力量贴趴在巨虎腰身上的灰白猫兽,抓住了黑虎撞击后摔落的空档,利爪急抓,飞速在那黑纹毛皮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可惜猫兽的体型比之巨虎终究太小,黑虎虽然吃痛,却都是些皮毛外伤,此时身姿翻定,四肢已然撑停。 “哦——呜!”黑虎咆哮,体型再次暴涨,如盆猛抓再又猛力一拍,却是一下把那抓挠未停的猫兽拍出丈远。“哦呜!”虎目怒极,寒芒森森,巨虎四肢一蹬,冲着那被甩飞而出的猫兽扑腾上去。 “喵呜!”猛然受击的猫兽确也是无大碍,于空中画出一道完美抛弧后,灵活落地,迅捷弹跳而起,堪堪避过那已然扑至的凶虎獠牙。“啾啾!”只在那一瞬之间,一只黑翼鸟兽自那高空疾驰而下,利爪突出,爪尖映着金属寒芒,却是对准了滞空的猫兽飞速抓来。 此时,身子依然半顿在空中的猫兽自然是已经来不及躲闪,眼看着就要被那飞坠的钥鹰钩爪抓起。正当时,却是空中又一道流金梭驰而来,瞬间半张化身成为一圈暗金圆罩,一下子将那灰白花猫连同着身侧不远处的错愕男女一起笼罩在内。 “当!”巨大的撞击声响,擦带起连连星火。甫一张开的金罩半球刹那扁凹,“咚!”一下又幻成粉雾,极速缩拢变回圆球。 “咳!咳!还好我赶上了。”钥姜的金属音响起。 “欧呜!”原本还在一旁观战,面有迟疑的毛绒小兽此时愤怒嘶吼。再一次见到“仇敌”钥姜之后,“嘭!”地一下变成钥雾,以极快的速度笼罩住了战场。 金属男从钥雾中缓缓走出,冷笑着朝着钥球说道:“我就知道,你是逃不掉的。” 话语间,男人断手手臂一伸,一团钥雾飞出,裹起那把深插在地面的双刃斧铳,飘回到善聂身前。男人手臂断面上再次变幻而出的金属手掌,一把抓住斧柄枪身,仔细端详一眼后,平静说道:“这把武器就是那个施广忠的吧,正好,用来杀你们两个,替我阿爸复仇。”说着,善聂断臂臂间处陡然雾化,金属手掌提拿着巨斧高插入五丈青空,复又画出一道抛物极速下坠,朝着钥姜处狠狠劈落。 “噗-刚!”斧刃发红,瞬间切破复又形成的暗金钥盾,接后又是猛然一下砸落在一面三尺光盾之上。盾后施梁双手举持,余力震破顺着掌臂蔓延至了全身,激荡的男人没忍住一口鲜血直喷而出。却是那金属手握着的斧刃也是急抖,一下又是偏折了方位,再一次斜落劈斩在了男女一旁的土里。 盾壁内,施梁在小岚的搀扶下,勉强镇定了身子,听闻善聂刚刚言语,咬着牙发问:“我二叔是你杀死的?” 钥雾内的善聂闻言一愣,复又朗声大笑道:“哈哈哈!哈哈哈!对!对对!就是我。怎么,你想复仇吗?” 听闻仇敌在前,施梁眼框瞬间潮红,身体微颤,却是一下被身旁的小岚给紧急抱住。受伤后倍显娇柔的女人已经使尽了全力,勉强才护住了身前这个几欲发狂的男人,在他耳边虚弱说道:“别上,我们打不过,咳!” “啊!啊!”男人全身剧烈颤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牢固在手臂上的光盾跟着极不稳定的颤动。‘是的,我们打不过。’仇敌就在眼前,小岚的声音却反反复复在耳边回荡。 ‘我真是个废物!啊啊!我真是个废物!’施梁已经分不清自己现在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害怕。第一次!男人因为自己的没用而开始憎恨自己! 善聂看到眼前的施梁极度愤怒而又被恐惧压制着半似疯癫的样子,反倒是开心极了,大笑着揶揄:“哈哈哈,你可以求我。我会放过你,等你再找我复仇。” “啊——!”藏在盾牌后面的施梁竭力嘶吼,抑郁难平! ———————————— “二叔,你在战场上的时候会害怕吗?”晚饭之后,年轻的小伙第一次告诉二叔,自己想要当兵。 “怕呀,每次打仗我怕的要死。你要知道,人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络腮莽汉酒足饭饱,此刻正眯着眼,仰躺在院落中的藤椅上,慢悠悠的回答着施梁刚刚的提问。 “那你为什么还要继续当兵呢?”施梁搬了张小竹凳,在莽汉旁侧坐下。 “因为我没有退路。”男人睁开眼睛,很坚定的望向夜色昏暗深空,呐呐自语,“有时候,自己就算是心里害怕的要死,可是只要一想到战斗是为了自己所热爱的一切,人就会义无反顾。” ———————————— “啊——!”陷入极度疯狂的施梁,不知怎么就记忆起了这些施广忠过往的言语。 “二—叔。”怒极至反后,开始冷静的施梁看着自己手上微微发亮的盾戒,竟然奇迹般地开始恢复平静。片刻后,男人又对着身边依旧抱着自己的小岚轻声说道:“我们还有机会逃走吗?” “我不知道。”小岚摇摇头,眼神中却也是藏匿不了的绝望。若未受伤,她或许还有机会可以逃走,眼下却是必然死局。 得到答案的施梁艰难抬起另一只手臂,温柔地摸摸了小岚的头,决然说:“你走吧,趁着光盾没有消失,和姜一起跑吧。替我活下去。” “哈哈哈,死到临头还想着英雄就美,有意思。放心!一个都跑不了的,我会送你们一起下黄泉,哈哈哈。”钥雾之中,善聂嘲笑的声音依旧刺耳,却像是在看了一出喜剧一般高兴癫狂。 说笑间,金属男人手掌一抖,迅速幻化成一根尖锐长刺,而后长手前举,刺尖以极快速度精准地对着施梁的胸口全力射出。“啵!”无可匹敌的力量如同铁针刺穿泡沫一般,轻松贯透光盾。“当!”却是那把已然插入地面的斧铳,斧刃散发着火焰般的紫红,倒飞着抵挡下了善聂的致命一击。 第四十一章 斧铳危难之时护主,一击格挡,实是抵偏了善聂刺向施梁的长刺,却也是被那钥金尖刺的反震给弹飞出了丈远。“啷当”一声,铳斧落地,斧面火晶更为黯淡。 金属男一击不成,倒也毫不在意,身形保持依旧。却是那被撞击偏折了的刺尖儿自是一软,复又急速绷直,掉转方向二次射出。 正当时,“唰!”一道光焰侧击,闪划过善聂断臂,留下一道灼烧过的切痕。金属男虽是吃惊却是并未撤手,攻势已成,迟来的光火并没能阻止钥刺穿透施梁的胸膛。 “不——!”小岚惊呼。危急时刻身前的男人毅然坚决,一把推开身侧的娇弱女孩,避免了两人同时串刺。 施梁胸口已然是在涌血,摔倒的女孩浑然未顾自己落地的擦伤,爬起身扑向瘫倒在血泊中的男人,失声跪倒在地。 金属男讪笑,回头看向那五位好似流焰滑空,极速逼近的紫焱师小队,戏谑声道:“你们来了?可惜终究又是来晚了,哈哈哈。” “哼!找死!”滕越怒声,队首机甲徒然一下加速,斧铳翻手,凌空高举,火刃喷涌,直垂下劈。半空之上,机甲裹着火浪极速坠地。 却见那善聂悄然后退一让,随即又一次消失在钥雾之中。 “嘭!”终究斧影空落。 滕越突袭不成,斧面翻折,横扫周身,卷散身前钥雾。 不远后方,一位火焰战士高喊:“老大不好,有两只钥族。” “放心,一个都逃不掉,打开跃迁隔世矩阵。”机甲借势起身,快速站定回防,却是依旧指挥若定。 “好嘞!”四方传来兵士回话。话音刚落,钥雾漫天,浓郁更甚,眼看着就要吞没一切。正当时,机甲骤然披焰,一时火芒滔天,巨斧双分,两手各持一柄,刃焰激射,形如烈火狂战。 外围四人其实早已站定,应答之间,蓝光骤起,六面矩形光幕以滕越为中心瞬间展开。未等那中心处浓郁紫雾彻底漫散开,驰援小队饶有经验地一下围拢起了的一个三丈见方的蓝色空间。 “这恶心的东西,郎儿们,你们先且袭杀外围这几个杂兵,而后再帮我把这古怪阵法给解了。”矩阵中,善聂冰冷的声音传出。 “啾——啾!”碧空之下,振翅高飞着的钥鹰陡然变大,翼展遮天,复又化身榴弹。“嗵!”地面一震,尘土飞扬。却是那鸟兽利爪如是流星,坠落在了光幕矩阵的铜墙铁壁之上,直晃地站在阵外的四名烈焰兵士脚下疲软,砸得那后营战场尘土飞扬,只是那光幕空间竟是毫无波澜。 就在此时,阵中滕越也是出言指示:“七爷,你们小心周围钥兽。清理掉后,再进阵支援。” “啾啾!”鸟兽长啼,裹起飓风,再次冲天。 “哦呜——!”不待兵士应答,那一只借着极速迅敏奔离出矩阵围拢的黑纹巨虎低声吟啸,闪电般一跃而出,腾挪左右后瞬时提速,虎口裂张,獠牙狰狞,呼吐着血腥气息,直扑东面焰甲而去。 烈甲兵士却也未慌,后手翻腾出背负巨斧,斧刃焰起,双手持握着一下子延展而出的斧柄,侧身一跃,朝着那呼啸而来的血盆虎口直直下劈去。就在此时,“哼哼唧!”又是一只丈高獠牙巨猪,身如坦克,嘴似锐铲,自那兵士另一身侧冲撞而出。 烈甲斧劈未落,已然躲闪不及,只够在落地刹那翻身一滚,顺势避逃开两兽夹击。 兵士伏滚腾起,弓步回身,斧刃一拉,勾挑着炙火猛然间甩出。长斧侧斩,斜斜撕裂猪兽脸门。然而,另一只迅猛黑虎已然翻转至极,在那兵士砍劈巨猪的一瞬间一口扑咬住男人机甲手腕。 虎兽猛甩,机甲重砸。 眼看着同伴急危,一道光焰迸射而至,擦穿过黑虎右前巨爪,一瞬间消散在远方。却是另一侧的战士纵甲踏火赶来,于关键时刻开出解围一枪。 巨虎受狙,本能避闪,咬合稍有松弛。那位被獠牙钳制而住的甲胄抓住瞬逝机会,腿甲驱进,火光迸裂到了极致,猛然踹弹起熊焰,直扑黑虎面门,趁着巨兽乍惊一瞬,顺势挣逃而脱。 “呼!老七,还得是你厉害!”兵士连翻两滚,方才起身,惊魂落定后,拍了拍四道齿印深陷的几乎快要碎裂的甲臂,庆幸道,“奶奶的,再晚片刻,我的手就废掉了。”话正说着,鹰啼再起,空中鸟兽俯冲急下,利爪对准那伤员残兵再度急抓而来。 好在此时,另一侧的兵士业已赶至,一斧劈钩起脚边一只钥犬尸身,回抡一甩。已然发散着钥雾的肿胀犬身一下飞腾,精准地拦断住钥鹰利爪。却还是那最后赶来的兵士高声笑喊:“飞哥,看来你被盯上了!” “奶奶的!”半废一手的烈甲战士一声怒骂,单手反抄起后别着的铳斧,一脚踩住斧背,定稳枪身,唯一好手提扶枪管,“轰!”又是一道光焰,朝着那奔袭向他的黑虎激射而去。 “哦呜!”黑虎一个急停避闪,躲逃开迎面喷来的光焰,却是一口咬住了兵士老七方才劈死的钥猪,借着自身巨力复又一甩。那猪兽的巨大身躯一下腾飞而起,如同一座肉山直直撞向那前方两人。 “轰!”“轰!”光焰再出。却是那黑虎凭着自身极速,高跃三丈,躲逃开激射向它的两道光束,凌空踢腾着高飞而起的死猪,复又重重摔落向也已经腾转方位的那名伤兵。 “啾——啾!”鸟兽再扑,利爪抓挠向刚刚射击完斧铳的一名兵士。黑虎借着自身高空优势,虎爪横扫业已是扑向了另一驰援而来的兵士。 “铛!”巨大毛掌砸落在兵士挡横于身前的厚盾斧面上,黑虎一击不成,复又急速逃退。 “噗!噗!”两只钥兽尸体崩裂,钥气再次弥漫,一虎一鸟复又消失进迷雾之中。 “奶奶的!这两玩意好生厉害!”老七于甲胄中轻淬一口,却是咽下了浓痰,出声咒骂道。 “七哥!你们还好吗?”一道丈高火焰冲散迷雾,最后一名烈甲兵士纵甲赶到。 “还好你来了,大家靠一起,别落单!”老七高喊,此时簇首正在阵中,他是资格最老的兵,很自然地接过了队伍的指挥权。 —————————— 光幕之内,钥雾弥漫,已然是一片伸手见不着五指的漆黑。在那黑暗之下,全身覆盖上流金钥甲的善聂早已身化一道光梭,在这三尺见方的有限空间内飞速急驰。奇怪的是,任凭他如何提速,终究是怎么也飞驰不出矩阵笼罩。 ‘傲雪宗的恶心发明!’善聂心中再次咒骂。在此之前他已然尝过百余次突围,只可惜自己就好似进入了一座无限传送的特异牢笼,不管自己从哪一个方位突破,到最后都只是被光幕从另一侧传输回矩阵之内。 “别费劲了,还没有钥族能够从内里突破出这隔世矩阵。”光幕中央,滕越怡然自立,已然适应了围拢着他的黑暗,十分笃定地自言自语。手中却是两把战斧不停,凭着自身感觉,连连挡击住向他不时刺射而来的钥针。 “看来,我只能够先弄死你了。”流梭愤恨,正要停下身躯,却是一把刃斧已然劈近。滕越自不亏是紫焱师簇首,哪怕是身困钥雾领域之内,依旧还能精准感应到善聂位置,每每流梭稍有停滞,便就必有斧刃随行,直逼得那金属流体容身无定。 “哼!”避闪连连的善聂冷声怒哼,飞旋起一阵雾浪,接着滕越周身一紧,钥雾骤然拢缩,而后便如同粘浆一般瞬间附着在火焰甲胄的外壁之上,再顺着机械纹理,贴合进机甲周身每一处。 “呲!呲!”火焰机甲一如全身披附上了千金重的黑紫外衣,让内里的滕越操甲时更为艰难迟缓。随后又是接连机体的脖颈、关节各处火光电闪,却是那钥浆粘连,又始终侵入内甲不成,滋带起的星火光焰。 “当!当!当!”间隙恢复人形的善聂双手已然附黑,庞然亦如重锤,连连砸落在机甲胸口的各处要害。 滕越咬牙,闷哼声声,坚忍着由外传导进内里的一阵阵不适,掉转斧刃的铳口内朝,掐准时机,光焰迸射。却是两道能量光焰在蓝光矩阵的无限传输能力加持之下,瞬间在机甲周身无数次交织编成一道激光火网。 八方四面急射而至的光焰,瞬间点亮矩阵四处,而后一闪即逝。顷刻之间,便就在避躲不及的善聂身上烫穿出多道斑驳灼痕。吃下大亏的金属男瞬间暴怒,全部钥能极速汇聚在钥甲胸前。下一瞬间,善聂一个极速反向的加速冲刺,“砰!”一下钥球猛击甲胄后脊。却是男人利用矩阵原理,极大限度增益了撞击速度。 滕越此时机甲正被钥能压制着,自然接不住这加持过后的背袭而来的钥能球,身体稍一轻松,下一刻便就被已然飞至的巨大冲击力一下撞飞出跃迁阵的蓝色光幕内壁。 第四十二章 蓝色矩阵的光幕角落里,一道圆弧形的钥金属壁障隔绝了硝烟弥漫的战场。 壁障内,施梁正横躺在小岚的怀里,失血过多脸色惨淡。浸透着鲜血的衣衫凌乱开敞着,是被小岚撕扯开的。男人的胸口她已经擦拭过,只留下衣服边角处干涸的血痕。贯穿的伤口位于右胸,此时正被一团粘稠的紫黑流金包裹着,在一点点收缩。伤口处的边缘有几根暗色的银丝在自行跳动着,血肉正渐渐回拢,是在被缝合着。 “妈妈,施梁还有救吗?”小岚眼眶微红,关切地问。 “不知道,伤口有些麻烦,虽然没有伤及心脉,却是右肺叶已然被洞穿。这小子还真是命大,有活下去的机会。只可惜气脉受损,极有可能会留下残疾,现在这般当兵是不用再想了。” 小岚手上已经满是红色血痕,听闻施梁还有生机,女孩芳心大定,连连道:“没事,没事,能活着就好。”说着,抬起手肘擦了擦眼角啜着的泪珠。 钥姜继续说道:“我暂且用钥能控制住了他的伤口。可是,眼下我们必须尽快脱离危险,才能想办法救他。”女孩透过沉闷的金属音,能感受到妈妈内心的沉重。 钥姜没有告诉小岚,自己虽然用钥金暂时控制住了施梁的伤势,可是现在的自己,已经没有余力去控制钥元素对小子血肉躯体的侵蚀。如果再不快点解困,那么施梁极有可能会变成再无可能逆转的钥人。就算最后活下来,依旧是逃脱不了已经开始加速的死亡。 “喵呜~”躺在男人身侧的灰白斑纹小虎虚弱呻吟,艰难地抬起头蹭了蹭身旁少女。她们如今被困于怪阵中逃脱不得,局势已然是坏的不能再坏。在小岚看不到的地方,两位杀神依然在彼此互殴。至于阵外情形,除了阵阵兽吼加上零星的打斗声外,钥姜也看不到其他。小岚受伤未愈,现在又增添两位伤员,如今的她们除了龟缩躲在角落,就只能被动等待着似乎不可能出现的奇迹。 ———————————— 矩阵之外,火光连连。紫焱师小队阵外四人手甲火喷不停,炙热的焰火不断耗消着弥漫于四处的紫色钥雾。可是,随着战场上损耗掉的钥兽连连爆体,火舌那微弱的灼烧能效愈发显得无济于事。 黑虎与钥鹰十分狡诈,好像是知道自己的攻击硬抗不过机甲精锐,自始至终以偷袭为主,每每袭扰不成时,就急撤藏躲进浓郁的钥雾之内,而后再驱使其他杂兽发动一轮冲击以消耗四人精力,借机后图下一次袭击。 老七带领着一干兄弟极为被动地防御着钥兽侵扰,虽然斩获颇多,却也渐渐有了疲于奔命的感觉。 “奶奶的,七爷,这两只狡猾的家伙在跟咱们玩车轮战啊。”一位左胸甲胄上留有虎掌痕迹的机甲兵士,格挡下一只急奔而来的兔首熊,不耐烦地叫嚷。 “是的,不能再与它俩纠缠了,我们要集中力量先把其他钥兽给清理掉。大飞你火力掩护,强子和马仔替我掠阵。”身披烈火的机甲老兵沉闷着答应,说着话就往后一个翻身,避让开虎扑而来的恐怖巨兽,却又好似故意一般,留出了后脊空防。 “啾啾!”鸟兽啼鸣。兵士一矮,低手甩飞出握持斧刃,直朝着悄然近身的一只变异钥犬劈砸而去。“轰!”却是一道光焰激射而出,贴着滚在地上的兵士冲向高处。炽热的气浪顺着火焰轨道一下子贯透浓浓紫雾,在空气中留下一道光透炮痕。却是一只蜷拢着的黑鳞甲兽不知在何时被那钥鹰叼至高空,完美阻挡住了光焰攻势。披着余火的甲兽“嗵!”一声,滚落地面,没一会儿,便又完好无损地爬起了身。 只是这次不等那只只有两尺多长的古怪钥兽躲逃进迷雾,却是两把巨斧追索而至。“当!”火刃砸落,钥兽蜷缩。“轰!”伤了臂膀的烈甲火铳已然回能,射出炽热一击。却是准头有些难为,只贴着钥虎的身旁处,极驰而过。 “呜吽!”犬兽惊恐哀哮,已然避闪不及。紫焱师的精锐还不是它们几只林野里拼凑出来的异兽杂军可以匹敌的。 却在这时,“咚!”一具机甲从那矩阵之中撞飞而出。 “老大!”一位持斧正在追击的机甲高呼。 劈砍完钥犬的老七闻言,一下让过扑咬向自己的虎口,却是头也未地抬朗声招呼:“你出来得正好,天上那只扁毛弄下来!” 碧空之上,原本正在俯冲向大飞的巨翼鸟兽,此时已经发现了依然还在飞腾的暗光抛线。“啾啾!”钥鹰轻啼,却见它翼展一收,于空中一个急折,果决调转攻向,极速扑飞向那一架被善聂击飞而出的腾空机甲。 钥鹰势在必得,破空利爪即将背袭逼近滕越。却在此时,那原本有些暗淡的机甲猛然一亮,右腿甲火舌一喷,男人转向,手中双斧一钩,顺势就把那只猝不及防的鸟兽拉至身前,而后金属双臂紧抓斧柄一下环抱,紧紧钳制住钥鹰一侧硕大的鸟翼,却是想借着自身机甲重量,强行拉扯那只鸟兽落地。 “啾——啾!”巨鸟吃痛哀唳,无奈扑腾展翼,奈何平衡已失,只能不自觉地跟随挂在身上的机甲快速坠落。正在此时,藏身钥雾之中的黑虎一阵咆哮,招呼众兽集合,自己则悄然奔向已经预判的坠落点,獠牙狰狞,只等男人落地。 然而,紫焱小队的四人可不能任凭着恶虎前去解救钥鹰。只见机甲小队的四杆斧铳先后有序地朝着空中火光下坠的方向连连激射,炙热的光焰瞬间冲散前方迷雾,燃烧出一道笔直甬道。老七纵甲急驰,奔于最前,其他三人紧随其后,火刃飞旋似是花舞。 阵外的战场局势急转突变,所有战力都在向一人一鸟下坠地方聚合。 簇首滕越此时正悬于半空,竭力抱紧着身前鸟兽,咬牙强忍着巨力冲击的反噬。善聂的全力一击在跃迁阵的加持下力量倍增,已经超出了紫焱师机甲防护的极限,余力顺着甲胄震荡进了内里,一度令滕越昏迷。 “嗵!”就在即将坠落的瞬间,滕越一个翻身,巨斧离手飞出,整具机甲一下躲藏进鸟兽羽翼之中,减弱坠地冲击。而后手甲火焰涌出,点燃钥鹰翅羽。“啾啾!”鸟兽绝望挣扎,翼翅被钳,火焰附骨,滋滋起烤肉炭香。 “哦呜!”黑虎跃至,獠口裂张,作势欲咬。此时滕越的双手斧刃已经不知道被抛飞在了何处,整具甲胄又被鸟兽扑腾着压在了身下,不敢松手的机甲战士只能够被动躲闪。就在此时,“轰!”“轰!”两道光焰擦着虎躯,刺射进了着冒着火焰的鸟兽身体内。 吃痛的巨鸟一阵绝望翻腾,猛然间竟然成功甩脱开了正在自己身上纠葛的一人一虎。只可惜钥鹰左侧的羽翼已经报废,再也无法冲天。“啾——啾!啾——啾!”鸟兽仰天,绝望长啼,显然是知道今天自己已经在劫难逃。 鹰啼过后,附近钥雾极速变淡,如潮涌般快速流向扁毛巨鸟。阳光再度透射进原本一片漆黑的战场。此时的后营地里除了一方蓝色矩阵,便就只剩下一个还在膨胀的巨蛋,黑虎与其他钥兽好似蒸发一般,不知藏匿去了何处。 滕越被撞飞在了地,一时难以起身。 “老大,你没事吧。”一只鎏金金属手掌伸出,拉住了倒在地上簇首,一把拽起机甲。 “咳咳!没事,缓过来了。”机甲内,刚刚起身的男人大口大口呼吸,被善聂攻击后的失常已经恢复许多。 “诺!你的斧头!”话音未落,老七拎着两柄巨斧驰近。远远一扔,滕越抬手一接,双斧一合,再次变回一把双刃斧铳。 稍等几人松懈。一张巨大的闪耀着金属光泽的鸟喙戳破钥蛋,场地中的巨大钥蛋开始收缩,变幻成一只皮覆薄鳞,巨喙烁金的五丈秃毛裸鸟。 “老大,这鸟怪有点难搞啊!”大飞仰头看着比自己高出数倍的巨物,咽了下口水。 “那也得上,别忘了里面还有个更难搞的怪物。”老七说着,紧了紧手中斧柄。 “。。。”马仔双脚有些哆嗦,没有说话。 “奶奶的,看我今天捅了它的秃了毛的鸡屁股。”强子给自己打气。 “别慌,慢慢耗,这怪物是在耗损自己的生命源质,坚挺不了多久。”滕越也是心惊。几日之前他们接到上级任务,还以为是一件轻松工作,颇有轻视。没想到今日一战,竟然是连连吃瘪。 “啾——啾!”巨鸟长啼,一跃而起,抬起人高举爪,向着五人袭来。 “合盾!”滕越高喊,斜抬起手中巨斧,斧柄徒长,斜插撑地,斧面四开,支起基座。其余四人斧面一转,和合一处,斧柄互嵌,插入基座沟槽。四面巨斧合一,变形成一把撑地的巨大伞盾,五人共撑斧柄,抵挡突袭。 “咚!”一阵山摇,滕越站在队首,一摁伞柄火晶,五道红芒闪过,从各自脉络中汇合在盾伞中央。 “轰!”一道粗大的光焰激射而出。 第四十三章 只见光柱射来,巨鸟却怡然不惧,长喙如钩,直砸而下。 “邦!”钥喙啄散光柱,一下撞击在盾伞之上,迸射金属火星。 “合甲吧!”稳定下冲击的滕越对着身后队员高喊。 “身披烈甲,誓不言败!”众人齐呼,却是机甲后开。一下翻滚落地四名只剩轻胄护体的兵士。 滕越机甲上火光更炽,双手双脚各自一伸,蜷缩的四具铁甲自动抱臂,火焰甲胄的身形随之拔高。巨大的机械战士合甲而成,拎起身前盾伞猛然一抖。伞盾化形,迅速形变成一面巨大无朋的恐怖巨斧。斧刃两开,火焰紫红,斧柄两丈,甩扛在巨甲肩头。 身前巨盾消失,四名已经站立好的轻甲战士原地向天一蹬,腿甲处火焰喷起。战士们极速飞驰于高空,手中各持一把臂喷枪,好似萦绕在巨大机甲周身的四只火虫。 “啾——啾!”巨鸟长啼,短小的无毛翼翅迅猛划过,宛若金刚弯刃,刮向刚刚飞到空中的一名战士。 “小越,左七、高五、距六,劈。”腾跃至空中老七边是说着话,身体突然一折,腿甲火焰再次急涌。由于是没有了大部分的机甲负重,此时的战士速度已经极快,只是轻松一闪,便就偏离开了刮向自己的黑金翅膀。 此时那重型机甲之中的簇首滕越,由于重装附甲,已然牺牲了一部分的视线与灵活。听闻机甲中传来的战士汇报,男人纵甲转身,速度虽缓,可是力量在五处甲胄动能的加持下,已有千钧,朝着指定好的方位一斧劈出,却是极为精准地在那庞然巨鹰的健硕长腿上剌开一道深口。 鸟兽吃痛,鹰爪奋力一抓。 未等巨鹰爪落,浮在空中观测的大飞已经完成汇报:“老大,右一、高三,挡!” 两丈高的重甲缓慢后跨一步,一手斜提巨斧,盾面抬空,另一条粗大的机械臂肘精准一伸,前臂抵着斧背,机关快速与那臂甲嵌合。“咚!”鹰爪落下,如踢巨墩之上,已然受阻。 巨鹰钥爪攻击未成,狠踩机甲斧盾,猛然借力纵身,顿至半空,铁喙突兀前伸,却是朝着那空中萤虫快速啄去。半空战士立即四散飞遁,强子高喊:“老大,左二、高十一,放炮!” “轰!”地面上,巨甲跪蹲,斧面坠地,长柄上露出的粗大炮口瞄准了指定方位,一道比之上次更粗更大的光柱升天而起,直直没入那凌空的巨鸟鹰臀。 “啾——!”空中巨鸟长脖急缩,鹰喙朝天长啸,却已经是最后绝唱。 “完美!”飞速拉开老远的强子,回身眺望远处穿股而唳的无毛怪鸟,开心笑道。 “老大,快!”马仔急呼。 “小越,跑!那东西要砸下来了!”还是老七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往哪?”滕越大喊。 “都行,往前——!”马仔又叫,自己却是继续朝着远处高空飞驰。 “嗵——!”后营地里地动山摇,一座巨大无朋的黑金肉山砸落地面,恐怖的气浪裹胁着泥土粉尘,卷起许多碎木粗布,惊得躲藏在废墟之中的三五只身形瘦小的钥兽四散遁逃,其中尤以一只半大的黑纹钥猫蹿得最快。 所有生命都在这一刻拼命躲避着幅盖天地的巨大震波,却是只有那一方三丈大的蓝幕矩阵依然纹丝不动。 矩阵之中,“当!当!当!当!”剧烈的撞击声不绝于耳。藏身钥雾的金属男正控制着周身钥能,不间断地攻击着龟缩在角落里的钥金铁壁。一次接连着一次的反复重击,在钥姜化形的铁壁上快速凿打出一个个密密麻麻的浅坑,而后坑洞如流水般慢慢被抚平恢复,接着很快又是被凿,如此反复。铁壁在善聂一次次的持续击打中慢慢下陷,壁障内里可供活动的空间越来越小。 “锒!我是想杀了你。可是现在只有我们联手,才能有一线生机。”善聂攻击不停,却是在平静相劝。 “我是不会和你为伍。”小岚此时正半伏着身子,蹲在昏迷的施梁身边,声音虽然轻柔,却是无比坚定。 “当!当!当!”外面的撞击声快愈发猛烈,壁障内的空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减。 “那么,我就只有先杀了你们,再夺取你们的钥能,这一条路可走了。”男人声音已经冰冷似机械。 “喵呜!”灰白斑纹猫兽叫唤一声,缩了缩身体。女孩揉了揉它的脊背,安慰道:“阿虎,别怕,没事的。”其实她自己也不敢肯定,今天还有没有机会活着离开。 “小岚,要不?”钥姜声音自壁障中响起,嗡嗡的显得很虚弱。 “不了,妈妈,他是不会放过我们的。”小岚摇了摇头,很肯定的回答,“至少我们可以走在一起,这就够了。” 两位钥族的攻守战依然还在胶着,一面蓝色光幕的内壁上却是悄然探出了五根铳管。“轰!”“轰!”“轰!”“轰!”“轰!”一连五道激光先后射出,借着跃迁阵的传递,向四方弹射。 “哼!”善聂猝不及防,一声冷哼,周边钥雾急剧一缩,化身成为一人高的流金梭体,极速穿梭,试图避让开偷袭,却是依旧被满阵光焰烫出了三个小洞。 “滋!”“滋!”钥姜虽然只是藏身角落,依旧也有两束光焰弹射在了壁障之上,在那表面虽然依旧坚实,内里却已经是千疮百孔的钥壁身上破开两个缺口。钥姜默默承受下这两记非是针对自己的攻击,只是还不等壁面小口消失,善聂的紫雾便已经悄然侵入。 内里的虚弱猫兽似有感应,已经支身跳起,未等那钥雾作祟,小口一吸,烟入腔腹。 “喵——喵!”小猫满地翻腾,浑身抽搐。 ———————— “老大,确定不用管那逃掉的几只钥兽?”矩阵外,大飞一边艰难拔出铳口,一边好奇地问着身旁的滕越。此时的五人已经恢复了原本的机甲着装。 滕越十分淡定,回应兄弟道:“不用那么麻烦,只要杀了里面的钥族,外面这些失去钥能积累的小兽蹦跶不了几天,会自然死亡。” “奶奶的。”老七咽了口唾沫,十分猥琐地再次提议,说道,“小越,要不我们再偷偷地放两枪?” 滕越爽朗大笑,透过机甲传出声音:“哈哈哈,七爷,你就不怕里面那个钥族给你把铳口给堵了眼?”说笑间,男人复又招呼一众兵士,“走吧,兄弟们!两只被困住的钥族而已。” “身披烈甲,誓不言败!”其余四人也是一脸轻松,机甲战士们紧随着簇首,纷纷入阵。 第四十四章 滕越一人在前,双斧斧面左右为盾,大步流星,冲入矩阵之中,却是眼前一黯,善聂的钥雾领域已然张开。男人索性闭眼,双斧轮转,画出两道光焰火轮,抵御在了身前,而后朝着后方一片漆黑处大喊:“兄弟们,放火。”话音刚落,却是四道火舌紧随其身后,在小队四周焚烧出一片光明。 正当时,“咚!”善聂冲出迷雾,蓄力一拳,钥能裹臂,巨力之下猛然轰飞其中一名臂甲损坏严重的机甲伤兵。 金属男一击方定,却是那兵士身旁的两把双手长柄巨斧,已然在冒着炽火劈来。善聂极速后跃,身化流梭,又是一闪,没入光幕之中。 滕越之前已经吃过大亏,此时如何能够看着兄弟们再次受挫,机甲快速身转,手中双斧斜斜朝着自己身后劈去。“嘶——”火刃堪堪擦中冒出流梭,刮起一片星火。却是那流金梭体已然几个折转腾挪,与那组成战阵的四人拉开距离。 “老大!我不进来了,他针对我!”大飞被撞出阵外,刚刚爬起,声音带哭腔,心里满是委屈。 “麻溜滚进来!”滕越呼喊,手中攻击不停,一把斧刃已经劈出,远远朝着善聂轮转飞去。金属男极为干脆,一下撞入天顶,复又从那矩阵地底斜穿而出。 “放火!”老七大喊,手中长斧快速下抡。滕越脱斧一手已经掉转朝口,瞄准了善聂冒出的地面喷涌起熊熊火舌。却是马仔终究还是年轻,迟晚一步,被那极速穿避过滕越火舌的金属男找到攻击间隙,一拳顶飞。 “嗵!”马仔回避不及,也被一下顶出阵外。“哎哟!”真是好巧不巧,又一次精准压在了刚刚才爬起身,准备往战场赶的大飞身上,第二次把那机甲残兵撞倒在了地上。 “奶奶的,老大,他就是针对我!”大飞此时正被马仔压在身下,心中愤恨,“小马,你快给我起来!” “当!”却是矩阵阵中的善聂已经化为人镰,一把勾住了强子机甲脖颈,裹挟着甲胄身体猛砸于地,却又被身后滕越一斧横劈斩在腰间。火刃灼烧钥甲,善聂一声闷哼。金属男咬牙强忍剧痛,就想先行解决一人。“砰!”老七手持长斧,极为精准地擦着强子的脖子一劈而下。勒住机甲的金属钥臂一下打散成雾,被刮带起“滋滋”星火,复又极速变形回善聂臂膀。 攻势被阻,善聂身体后仰,翻滚一躺,人已坠落消失于地面,却又在那上空处化身长刀猛然劈落。“当!”两面斧面朝天。滕越与老七一同抵挡住了下落巨刃。正当时,大飞手持巨斧,扑从阵外劈入。“咔——!”斧刃恰好劈斩在流梭半身处。 大飞得意大笑:“得亏我在阵外听了良久,要你来针对我!”说话间,马仔也已经喷着火舌进入阵中。可惜,流梭受损已然前飞,高温只是灼烧到了钥甲边尾,留下小片焦痕。 “欧呜——!”锒聂负伤,钥善怒气嘶吼,流梭瞬间陡然增大。 “撤!”滕越见势不对急呼一声。 此刻还在矩阵内的五名兵士骤然急退,躲跑不及者更有纵身一跳,直欲翻滚,却是依旧没能全部飞出阵外。 “咚!”钥气盈实,一下满溢,瞬间固定住半飞出矩阵的强子、马仔、老七三人。 “咚!”钥能急缩,未能成功完全飞出矩阵之外的三人瞬间被一股巨力抽回。 “咚!”猛烈撞在一起的众人,又一下被巨力推挤到矩阵边缘。阵外等候的滕越与大飞,一把拉离被撞飞半出的马仔与老七。 “咚!”内里又是一阵抽压。强子来不及完全脱离开矩阵,一下又一次被拉回。 “咚!”甲胄破败的强子再次被弹飞半出。滕越火焰驱动拉满,一把拉扯住马仔上身,大飞双臂环抱滕越,两人全力拉拔。 “咚!”“嚓拉!”巨大的内拉力吸着强子的腿甲,一下把甲胄机械下身拉扯断。 “咚!”扭曲成团的金属块甩飞而出。 “咚!” “咚!” “咚!”一声声钥能撞击矩阵内壁的声响,随着人们的心跳的频率不停震颤。 “奶奶的!若不是我们可以自由出入矩阵,怕是得被这只钥族给压扁在这矩阵里。”脱掉机甲的大飞仰倒在地上,喘着粗气,疲惫的看着没有卸甲的簇首,刚刚若不是老七临危时推了自己一把,只怕此时他也已经和其余三人一样昏迷着倒在地上。 第四十五章 决战(二) 就在片刻之前,善聂与紫焱师小队的战斗依旧还是如火如荼,龟缩在角落边缘的钥姜好不容易松缓上一口气。却是没有过了多久,躲在壁障内偷偷观望的钥姜便就瞧见到马上就要发狂的同族。钥姜内核一颤,此时已经来不及出声提醒小岚了。原本已有松弛的隔绝空间,瞬间钥气满溢,钥元素如流液一般,一下子包裹住了内里需要保护的女儿、施梁与猫兽。 “咚!”紧随而来的是一阵巨大的挤压力,只在一瞬间,便就坍缩了钥壁空间,强烈的震感裹胁着巨大的冲击力,一下就让躲在角落内里的几位呼吸一滞。 “咚!”钥壁在下一刻又被一股强大无比的内吸力往外霸道拉扯,骤然间空间膨胀许多。“咳!”恐怖的抽离感使得施梁的身体一下抽搐,无意识地发出一声咳嗽。身侧同样难受的小岚看到男人突然如此,芳心一慌,愀然一下就趴伏在了施梁身上,双手勉力支撑,是要用尽全力保护住他的伤口。 “咚!”钥液再一次挤压而来,瞬间包裹住两人,余震压迫,小岚顿感呼吸闭闷。 “咚!”压力骤去,女孩深吸一口长气。“咳!”身下施梁又是一声。 “咚!”小岚强忍晕眩,桃嘴微张,脸蛋发红,脑袋兀地一靠,却是嘴对嘴把自己口中剩余的半口空气渡进了施梁口中。 “咚!”女孩抬头吐气,又是极速再吸一口。 “咚!”内壁已经是紧贴着男女两人身体,小岚半撑着地,手掌发麻,钥姜艰难维持。 “咚!” “咚!” 。。。。。。 “咚!”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女孩已经被震颤激荡得全身没了大半知觉。 施梁此时依旧昏厥,嘴角边却是淌着些许新鲜的血液,只是已经分不清那些嫣红的血痕是来自于这个奄奄一息的男人,还是崩溃边缘的小岚。他一定不会知道,身上依旧在苦苦支撑的女孩完全已经是在凭借着本能坚持,只是一种习惯性的坚持:消耗自己的生命也要去维护身下人的安全。 “喵呜!”一声哀叹在震颤的间隙里响起,两人身侧同样是蜷缩着的灰白花色的兽突然轻叫,艰难抬起头,眼中满含对少女的眷恋与不舍,如有交代般,最后看了一眼身侧依旧还在支撑着身体的女孩,在绝望哀怨中身体悄然雾散。 浓郁的钥雾只在刹那间,便就自那猫兽自我枯竭了的身躯里逸散而出,下一瞬间就被濒临于溃败边缘的钥姜给吸收了个干净,原本离近消解的钥壁瞬间加固。“阿虎!”小岚身体一软,倒在男人胸膛,嘴唇微张,却是没有力气能叫出声,眼角噙着泪水,无声呢喃,虚弱的她已经再也说不出其他。 “咚!” “咚!” 。。。。。。 外面一次复又一次的震颤还在依旧,小小的角落中眼眶渐红的女孩怀抱着仍然昏迷的男人,躲藏在钥姜妈妈艰难支起的狭小壁障之中,片刻喘息,却是不知道绝望的尽头到底在何处。 —————————— “老大,差不多了?要不我们再等等吧。”蹲坐在机甲跟前的大飞略有些凝重,望着身前已经消停了许久的蓝幕矩阵,心中还有些许悸动。 滕越闻言,也是没有起身,依然还是照看着身前昏迷未醒的三位队友,平静说道:“嗯,再等等吧,里面补充不了钥能,我们没必要犯险。” —————————— “欧呜——!”矩阵中央,锒聂满身都是鲜血,狼狈躺倒在蓝幕之上,失血过多的他此刻唇色发白,气息十分微弱。毛绒小兽依旧还是陪在这满身斧伤的男人身畔,绝望守护着自己唯一的亲人。 “欧——呜——!”小兽龇牙,绒毛微动,却是警惕着瞪着不远处慢慢蹒跚靠近的金属女。 锒聂侧头,尚有些许余力,却是怜惜地支起手臂,抬手摸了摸小兽的毛头,眼神此时愈发空洞,艰难着像是在与来人诉说,又似是在喃喃自语:“我阿爸已经不在了,它的神智...其实大多是继承于那个死去的孩子。我不...知道那个孩子叫...什么,却是按照钥...族的方式...为它起了个...名字‘善’。” 身披钥甲的小岚虽然虚弱,却是已经恢复不少,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毛绒小兽,轻轻点了点头,慢慢说道:“嗯,我知道。我答应过高氏,会帮她找回丢失的孩子。” 锒聂惨白的唇角微微有些上扬,却又很快恢复平和,手掌几乎无力地揉了揉小兽,继续喃喃:“咳咳,是我...没有好好...照顾你,孩子。” “欧——呜!”小兽似有所感,龇牙握爪,瞬间又趴伏在地面,绒毛炸起,怒目圆睁,似是极其厌恶眼前这个它既熟悉又陌生的“敌人”。 “欧——呜!”愤怒叫唤着的毛绒钥兽,却是被已经是勉强耷拉在它头上的大手轻轻一推。 “你...走吧。咳...咳。她们...才...咳...才是你...的..,咳...亲人!咳...咳!”脸色惨白的中年男人艰难诉说着最后的话,强忍着痛苦,侧过了身,又是一阵止不住的咳嗽。嘴角的血液洒落地上的光幕,慢慢消失在地面之上。 “欧——呜!”小兽回身,满是委屈,几步小跑,站在中年男人头前,小心地拿起小爪轻轻抓了抓男人领角。 锒聂却是浑然不觉,只是自顾自的看着依旧还笼罩着自己的蓝色光幕,出神自语:“你...终...究...不是他,阿...爸,我...好想...你。” 最后一滴眼泪就这样慢慢滑落下了男人眼角,随着悄然逝去的生命一同消失在了无休止的虚空之中。 “欧————呜!”小兽嘶鸣,轻咬着从它身侧滑落的大手,感受着锒聂慢慢消失的余温,忍不住仰天长啸:“欧————呜!” 第一卷:玉节 第四十六章 决战(三) 天色已渐昏黄,后营地的蓝幕矩阵外面,五具残破的机甲没有了往日的光鲜,正耷拉围拢在一起,聚成一方小小的空地。 机甲围聚的中央,三位昏迷着的战士依旧并排着列躺于地。在一旁守卫着的簇首滕越,此时紧皱眉头,神情凝重,虽然是在照看伤员,目光却是从未有离开过,不远处那一座已无声响的蓝幕矩阵。 “首长!”远远一声呼唤,打破了战场上的沉默。滕越抬头,走来的正是之前他们小队救下的那位幸存战士。 “首长,医疗队来了。”五七三点头哈腰,瞧见紫焱师簇首看向自己,赶忙小跑上前,却是不顾了身后领着的那一位海棠女医,“我也没受什么伤,坐了一会,恢复得差不多,过来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助的。” “那两位重伤的兄弟安置好了吗?”滕越问道。 “唉,伤得太重,还是没等到医士赶来。”吕佩面露悲戚,低下了头看着地面,以遮掩自己眼神中的一丝慌乱。 滕越心中难受,想着自己若是能早来些片刻,或许如今局面也不至于如此。却只一瞬,男人再抬头时,已经恢复士兵该有的淡然,平静说道:“你也节哀吧,兵士死在战场,也是荣有所归。” “是的!身披烈甲,死不言败。”吕佩行了个军礼,正色回答。 “嗯,你来得正好,替我照顾好他们。”话正说着,滕越起身,拍了拍裤子,走向自己刚刚卸下的机甲。 “好的首长!我一定保护好几位长官!”吕佩立直,朗声回答。 “走吧!”滕越收回目光,招呼身旁也已走到甲胄前的队员大飞。距离矩阵内的震荡结束已逾半个时辰,“着甲!” “身披烈甲,誓不言败!”大飞跟着大吼,一个人的声音虽是单薄,却是依旧满溢着一往无前的豪情。 “身披烈甲,誓不言败!”场中三人再次高喊。 紫红的火甲站立而起,升腾着耀烁的光亮。 三丈见方的矩阵之内,上身裸露着穿刺伤口的男人依旧还在昏迷。身披钥甲的小岚远远领着那只依旧一脸警惕,眼神中带着些许固执与倔强的毛绒小兽慢慢走向施梁。就在刚刚盖聂死后,已然化成钥雾消散归入钥兽体内。 钥甲慢慢消散,女孩面色惨白,没走几步便就跪倒在了男人身前,大口喘着粗气。钥姜化形成一半人高的钥团,轻轻裹起女孩,慢慢飘飞到了施梁身边。 “欧呜。”毛绒小兽轻叫一声,几下小跑,蹿到了这个被它刺伤后一直昏迷着的男人身上。看着这张它一直有着强烈熟悉感觉的脸庞,感受着身下男人极其微弱的生命力。 “他是你母亲生命最后时托付一切的男人,你还有一个孪生妹妹。”小岚轻柔的声音无比虚弱。 “欧——呜。”毛绒小兽轻轻微啼,眼前依稀闪现过一棵高高的大柳树。一座小小的院落里,那一张大大的长藤椅。自己躺在男人的怀里,身边睡着一个与自己像极了的女童,一位温柔极了的女娘正在笑眯着眼睛看着自己,脸庞是那样美丽到了最极处。那是开心的笑。 “妈————妈!”小兽眼角滑落下一滴闪着金属光泽钥珠,就在即将坠地之前化散作一道淡淡的紫雾,静静消散在小兽软软的绒毛之中。 小兽全身慢慢开始化雾,一点点汇聚成一道紫色的,像是绵柔的缎绸一般,慢慢涌聚向男人的伤口。与此同时,原本伤口处,一道暗紫色的钥雾升腾而起,慢慢汇入悬停在男人身旁的钥姜的球体中。 “妈妈,施梁他——”小岚关心地问钥姜。 “没事的,有钥善在,它会慢慢帮助小子修补他受伤的地方。”熟悉的金属音轻轻响起,能听得出来,已经恢复些许。 “老大,这里!”正在此时,矩阵边缘却是响来一声大飞的呼喊,两位身披火焰的机甲战士赫然驰近。 小岚抬回起头,看着那两具已然逼近的火焰机甲,托着身体的钥能元素迅速化形成为鳞甲爬上皓腕,却只听少女轻声说道:“等等,妈妈,让我来吧。” 钥姜闻言,钥能一顿,复又鳞甲收回,金属音适时响起:“小岚,你确定?他会找到你的。” 身体依然十分虚弱的小岚轻轻地摇了摇头,十分肯定地回答:“没有关系的,妈妈。不这样的话,我们谁也走不了。”正说着话,却是艰难的抬手伸进了自己的衣服之中,从衣领里颤抖着掏出一块半掌大的黄金色金属牌。 金牌入手,脖颈间挂着的钥金链条悄然雾散。女孩十分轻柔地摸了摸牌子上浮雕着的各具特色的花朵,神情中带着复杂,最后再看了一眼簇拥在正中央的那一朵栩栩如生的富贵牡丹,高高举起纤手。 第一卷:玉节 第四十七章 花王令 透过眼前光幕,身在火焰机甲之中的滕越看到了面前钥族女子手中举起的东西,先是一愣,虽是有些熟悉却又极不确定地再次定睛细看,惊疑道:“花王令!” 身旁大飞听闻簇首言语,于空中一个急停,大吃一惊:“花王令,天哪!” 小岚似乎早有预判,对于他们的反应倒也并不惊讶,只是轻声说道:“繁花会在我们手中盛开!”这是牡丹会的誓言,女孩相信眼前的王国精锐师不可能会不知道。 滕越纵甲立定,肃穆着行了一个军礼:“身披烈甲,誓不言败。”这个礼节自然不会是给眼前的可疑钥族,这只是烈甲战士对于花王的尊重。 “你是?”滕越心中满是疑惑,出言问道。 小岚微微摇了摇头,似乎不想多言,只是虚弱地回答:“这不重要的,你只需要拿着令牌回去,就可以复命了。” “那不行,钥族——”身旁的大飞下意识地开口,却是被滕越抬手制止了后面的话。 小岚知道他们的意思,抿了抿嘴后,轻声说道:“没关系,我们已经受了重伤,没有了制造混乱的能力。”话说着艰难地摊了摊手,接着说,“不放心的话,你大可以再确认下。” 滕越神情复杂,机甲停在原地等了良久,才有接着开口:“不用了,我相信花王。”却是停顿片刻,远远地看了眼女子身后躺着的那一名应该是重伤昏迷了的男人,才又接着严肃说道,“我会让矩阵在三个时辰后自行消散,不管你还要做什么,还请尽快离开。” “老大——”大飞心有不甘,话没开口就被滕越打断。只见那为首的火焰机甲收了武器,伸手接过女子手中金牌,便就头也不回地领着大飞转身离开了。 小岚看着两人没入蓝幕的身影,深深地鞠了一躬,轻声道:“谢谢。” —————————— “爸爸!爸爸!你看!你看!”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拉着施梁的手,走在青葱的田埂上,兴奋地指着满天的风筝,“爸爸!爸爸!快看!快看!那是什么!” 男人却是没有抬头,只是低头拿着自己的手机,一边翻看着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信息,一边应付着回答孩子的叫喊:“不就是风筝嘛,乖,拉着爸爸,不要乱跑。” “爸爸,爸爸,你看看嘛,你看看嘛。”孩子却是不依不饶,摇晃了几下自己牵着的大手,可是依旧是没有得到父亲的正确回应。小男孩赌气道:“哼,我不开心了。”话说着,便就一下松开了抓着施梁的小手,一溜烟往前小跑几步。 孩子的突然撒手,着实让施梁心中一慌,急急忙放下拿着的手机,抬眼看了下前方。 此时的世界好似是变了一番模样,原本应该是蔚蓝的天空如今已经变得通红,无数硕大的火球划破天际,正向着四处漫散开去。小男孩就站在施梁不远处的田野里,手里高高举着一只大概是断线而坠落在地的风筝,得意地朝着男人挥舞:“爸爸,爸爸,你看!你看!我捡到了一只风筝。” 这一刻的施梁哪里还能顾得上替孩子开心,几步上前,一把抱起小男孩,无比担忧地说道:“走!走!走!跟爸爸回去,咱们跑!”说着,也不顾男孩极不情愿地吵闹,一下就把孩子扛在肩膀,一路着急着往停车场跑去。 —————————— “跟爸爸回去,咱们跑!”施梁正是着急,一下坐起了身,睁开一眼,却瞧见自己正身处在一方蓝色光幕空间的包裹之内。小岚跪坐在男人身边,脸色煞白。刚刚还被施梁拼命护在身后的女孩,如今已经是一眼可见的憔悴,面露紧张,神情关切地看着男人。 “嘎嘎嘎,小子,你终于醒了!”钥姜的金属音十分虚弱。 “前辈。”施梁依旧还有些发蒙,记忆与梦境的碰撞,总是会适时地让大脑短暂的卡顿,“小岚,你没事吧。” 小岚摇了摇头,眼神却是有些躲闪。只一会儿,才轻轻道:“发生了很多事情。。。。。。”可能是身体太过虚弱,小岚的讲述总是断断续续,并伴随着很多的喘息时间,“。。。。。。你的体内现在有只钥族,他叫‘善’。。。。。。可以算是高氏的孩子。” 听完小岚的阐述,施梁已经被离奇的发展震惊得无以复加,幡然醒悟般低头看了眼自己敞露的胸口。被撕开的常服边缘,血渍依稀可见,右边的伤口很大,虽然已被钥姜已经缝合上了不少,却依旧有着一个肉眼可见的缺口。内里黑黝黝的,不知是填充着什么。 男人不敢确定,拿着手指轻轻触碰,指尖却是传来一点点软软的冰凉触感,似是摸到了毛绒般的柔软。内里好像也是感知到了男人的触碰,却是微微一顶,轻柔的跳动弹开了施梁的指触。 “善!”男人轻唤。 “欧呜!”一声奇怪的轻啼,不知怎么就在施梁脑海里响起,“吧——啊。(爸爸)”很稚嫩的声音,却是让男人感觉无比的温暖。 “小子!”金属音不合时宜地响起,钥姜依旧是那十分奇怪的语调,“我们很快就要离开。” 男人疑惑问道:“外面的紫焱师,会放过我们吗?”有些事情小岚还是选择了隐没,施梁理所应当地认为,矩阵外面的紫焱师小队不会轻易离开,依然还在阵外守株待兔。 “没关系。”小岚温柔地摇了摇头,却是钥姜提前答道:“我能感应到外面的部队正在收拾离开,没关系的。” 施梁不疑有他,接口说道:“后营地是基本毁了,要不你去我二叔家暂时待几天?” “不了,小子。”又是钥姜说的话,“我与小岚需要马上回到自己的族群,要把这里发生的一切,告诉族里那些锒崽子们。” 施梁错愕,不可置信地问道:“回族群,你们?” “对,我和妈妈。”小岚轻唇微启,回答了施梁提问。 “什么时候回来?”男人继续追问。 “不知道,大概会是有一段很长时间。”钥姜替小岚给出了答案。 问答间,围拢的光幕渐渐开始变淡。施梁抬起了头,视线由纯粹的天蓝慢慢过渡后渐变成满眼的漆黑,而后星点渐亮,月色皎洁。 天色业已很深,满天星河璀璨如海。 却是有两颗很明亮的星,分置于无垠天河的两端。 一为牵牛,一唤织女。 它们看似很近,实则又相距是那样的遥远。 —————————— 玉节镇的东部边线营地里,如今早已是空无一人。 姜岚昨天晚上交代完了一切,便就悄悄然离开了。施梁很是不舍,却又找不到任何挽留的理由。无处可去的他,只得独自一人回到了自己的驻军宿舍。在这满是废墟的营地里,很难得,自己的那一顶帐篷依旧完好。 躺在自己的床榻上,男人怅然若失,久久不能入眠,心中总有一份摸不着的牵挂,让人无法放下。 翌日一早,施梁早早便就起来。漫无目的的男人,唯一能做的便是简单收拾下自己,擦干净身上的血痕,换了一身衣裳。走出营房,转了一圈驻地,跃迁营帐里的精密仪器都已被搬走,中帐里也是空空的应该是被收拾一空了。 ‘或许我该去玉节驿看看,毕竟驻军指挥所在那里。’心里正这般想着,施梁掀开帘布。 “施梁!”一声呼喊,打破了废墟里寂寥,中帐外,一位常服汉子惊喜地看着自己,不是耿三又是谁。 “小梁哥——!”娇俏的少女一声惊呼,一下扑入男人怀中,沐妍紧搂着施梁,不愿意再行放开。 男人伤势未有痊愈,一下被扑了个满怀,自然是开始了止不住的咳嗽。“小梁哥受伤了?没事吧,我帮你看看。”少女见得如此,自然是急切地放开施梁,轻柔地为男人拍了拍后背。 施梁连连摆手道:“没事,没事,小岚帮我处理过了。” 沐妍这才有所察觉,施梁身边有少了一个人,遂吃惊问道:“岚姐姐人呢?她不会——” 施梁讪讪一笑道:“没事没事,我们逃出去不久,这里来了一队紫焱师,把那个入侵的钥族给收拾了。小岚重伤未愈,身体本就虚弱,却是被来找她的族人给接回族里养伤了。对了,你们怎么又回来了?” 这时耿三才有插口回道:“与你失散之后,我与沐妍一路往东,跑出驻地没有多久,就遇到急援的东芝镇驻军,原来钥族来袭不久,他们就已经接到救援安置任务,逃出营地的花士目前都在那里。”耿三说完,看了眼沐妍接着又道,“却是在那等了你们太久,我们也是着急,就四处打听,又听东芝的同僚们说有支紫焱师出动,钥族已经降服。可是怎么也等不着你,这姑娘心里放不下,天一亮就想回来找人,我只好陪着她了。” 沐妍被说得脸色一红,低下了头,却又一下想起事情,抬头说道:“小梁哥,岚姐姐的那只猫跑掉了!她不会生气吧。” 施梁习惯性摸了摸她的脑袋,安慰道:“没事的,阿虎已经自己找回来了,被小岚带走了。”却是一个善意的谎言。 第一卷:玉节 第四十八章 灾后 花周国历五十五年杏月,距离那一场恐怖的钥灾已经过去半年有余。除去罹患紫眼钥病的隔离民众,其余逃难出走人员都已有陆陆续续的返程。安定适宜的生活总是会伴随更多生活的喜悦,让一部分幸存者快速遗忘掉过去的动荡与困苦。 许久未曾归家的施梁再一次轮值到了休沐,经过半年多的调养,年轻的男人的身体已经又一次恢复到了一如往日般壮硕。施梁这次回营已经快有两个多月,除却平日里的集训,更多的是有太多繁杂的军务需要他去处理。 东部防线那一役死伤实在太过惨重,玉节驿目前剩余的兵士实在是少得可怜。不算上只是暂留驻防,稳定区域秩序的紫焱师五人小队,原本行营里八个重甲排的队伍编制,如今就只剩下了不到十人,而红甲与常服这两支处理杂事的新兵排,由于没有上去一线,死伤较少,却也只存留了七人。 吕佩由于战场有功,在簇首滕越的举荐之下,正式被黄焱师师团任命为玉节驿行首。这个代理行首李勇舍了命也没有获得的职务,如今却是被年纪轻轻的吕佩侥幸夺得,五三七自然喜出望外,对紫焱师的几位长官更是加倍殷勤。可他随即便被生活再一次敲打,正因为紫焱师插手第三师的职务任免,直接导致了黄焱师师团高层不再对已经战损凋敝的玉节驿安排人员补充。 捉襟见肘,就是目前营地工作的最直观体现。好在,如今的驿所行营里毕竟是有国家最高级别战力的坐镇,倒也还能勉强维持,没有出什么差池。 杨家湾的村舍田埂依旧还是往日那般模样,村外处的荒田大半已经被重新翻过了土,勤劳的农户可不敢等待彻底的开春,早早便就做起了农忙的准备工作。 施梁步履轻盈,几步快走,一路直径来到了施广忠的坟茔墓碑之前。陪着高柔去往姜岚族地的施华依旧还未归来,施梁只能利用休沐时间时常过来看看。没了平日里的清扫,坟茔多少会有些土尘。 “二叔,明天我便就要正式加入重甲营了。”男人一边自言自语,一边顺手拔掉了石缝处几颗刚刚冒了尖的嫩草芽,而后又从角落里处找出了一把藏放着的小扫帚,轻轻掸去是石碑上的积尘。 打扫到差不多后,男人又道:“前几日,我在驿所里收到了小岚给我的简信,信上说小妹已经在回程的路上,相信要不了多久她便能亲自来看你了,别太着急啊。”说着话儿,却是又想到什么,一转话头,“对了叔,我听滕簇首说,您以前也是紫焱师的战士,真是太厉害了!我都听说了,紫焱师的兵士一人便就能敌千人。原本以为那是夸张,却是有一次滕簇首兴起,在演武场与吕行首过了招,只是瞬间便就把变态老五给制服了。您当年肯定也是很厉害。” 男人说着话已然放好扫帚,重新转回到墓碑之前,抬起头正视着碑牌上施广忠的名字,坚定道:“二叔,我以后一定也会加入紫焱师的!”此刻的施梁,眼神中闪烁着无比的坚定,那是向往着未来的光亮。 “啊——!”正在这时男人身后传来一声娇呼,而后又有一阵香风奔袭来,“小梁哥,我就知道你会先来这里了!”悉心装扮之后愈发显得亮丽的少女沐妍,已然扔下柔荑上轻挎着的小竹篮,一下子扑入眼前这个男人怀中。 这小女娘自从被施梁救下后,一直如耍赖般陪在男人身边。时间日久,两人几乎如同是家人一般相处。男人也是习以为常般,拍了拍女孩的秀发:“你不是听说这坟冢之处多有鬼火,平日里都是不愿意过来嘛,怎么今日有了胆子一个人跑来这里了?” 灾疫过后,军营中自然不再适合安置女眷,施梁便就把她带回了二叔家中。虽然家里只有少女一人,不过好在杨家湾里此前逃难离开的村户,不少已经在灾难平息后陆续归家。毕竟都是一衣带水的亲族,加之遭逢大难之时施梁杨浩更是没少为他们奔走,所以大伙对于施梁带回家中的这个小女娘也是都颇为照拂。 这女娘原本就生的白皙标致,心思淳朴,稍加梳理后更是如陶瓷娃娃一般美艳精致,远不是乡野里的女娃可比。物以稀为贵,村里姑嫂也甚是喜欢,时常打趣,笑称沐妍是“小梁捡回来的小媳妇”。每每被提及,这女娘也只是羞臊红了脸儿,撅嘴气急跑开,却是未曾有过争辩。 “今日不是你休沐嘛,我都是算好了日子呢。”小女娘说着,放开怀抱着施梁的双手,转了个圈,“怎么样,我今天好看嘛?” “好看是好看。”施梁点点头,捏了捏鼻子,“就是太香了,来上个坟你干嘛还打扮得这般花枝招展,不怕有色鬼跟着你回家?” “哼,我不理你了。”娇小动人的女孩小嘴一嘟,自顾自走回竹篮边,自里间取了些在来的路上采摘的野花,恭敬地放到二叔墓碑前,而后极小心地拜了一拜,又是极害怕似的很快跳回到了施梁身边。 施梁看着沐妍小心模样,莞尔一笑复又接着说道:“我还需要去我父母那儿看看,要不你先回去?” “不,我和你一起。”女孩双手一下挽着男人,紧张回答。 时间约是过了一个时辰,两人祭扫完施梁的亲人,一起走在回家的田埂上。 沐妍依旧是挎着带来的小竹篮,走在前面,时常看到好看的野花便是一下小跑,前去采摘,蹦蹦跳跳的煞是活泼。施梁走在最后不急不慢,闻着田野里的熟悉的泥土香,却是见身前女孩几步小跑,来到一束野草花前,弯下身子,忽又猛然回头,举着粉拳得意说道:“我刚刚和叔叔婶儿都说了,小梁哥老欺负我,让他们晚上托梦打你屁股,呀!这好好看!” 心情不错的施梁哪会搭理她这般幼稚,此时手里正采了些许花茎,在那鼓捣着花环。“那看来我只能扔掉了!”男人闻言,故意板起了脸,作势要把手中临近完工的作品抛飞。 女孩哪敢再看着他做坏,急忙跑回,而后一把挽住施梁胳膊,笑着说:“不嘛,不嘛!嘻嘻,我骗你的,小梁哥哥最好了。”说着话儿,却是机巧的一把夺了已然完成了的花环,娇俏着戴在了自己的修长脖颈间,复又搂着施梁胳膊摇晃道,“我好看嘛?” 正说笑间,只见杨家二叔扛着把锄头自不远处的菜架田里站起了身,远远就瞧见了还在嬉闹的两人,朗声喊道:“哟!小梁回来了。”这一声突如其来呼喊,却是把原本有些亲昵的年轻男女给吓了一个惊醒,急急忙分开了些许距离。 老杨头自然也是‘过来人’,适时打趣道:“啥时候和你家这个捡回来的小媳妇把婚事儿给办了呀?”却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小姑娘沐妍一下子僵立在了原地,面目羞红,却是支棱着耳朵,认真地听那身侧的男人是如何回话。 施梁闻言也是一臊,不过毕竟也是久在军中,历经风雨的好男儿,如何能被这一句话给唬住,寻声回道:“杨二叔你就莫要臊我了,军伍之中,有今日没明天,我还尚且不敢想这谈婚论嫁之事。我家这妹子可是好人家的千金小姐,断然不能就这般耽误了人家。” “哼!”身侧正听着话儿的沐妍闻言急急一跺脚,却是再也不愿意理睬身后这呆傻男人,莫名白了施梁一眼,而后便就一路加快了脚步,生着闷气儿远远地小跑回去了家中。 施梁也只道沐妍是被杨家二叔给说害了臊,恼羞成怒,一脸无奈地看了眼杨二叔,摊摊手,劝解道:“二叔,下次还是莫要再提了,我家这小女娘脸皮薄得很呢。” 反倒是杨家二叔看的着急,一拍大腿,连忙说道:“你看看,你看看,快去追呀,你个大傻子哟。” 等到施梁自外面走回到二叔家中,沐妍已然在厨房里面熟练地生火烧柴了。男人莞尔,不禁想起了自己刚刚救下她,带着她回到这个家时,这倔强的小妮子一个人躲在厨房里面,愣是鼓捣了半天,抹了满脸炭黑,这才无奈走出来问施梁道:“这火怎么老是自己灭呀,点都点不着!”时的可笑模样。 家中一切如旧,只是如今的木桌、茶几之上多了不少扦插着的各式花草。施华以前可没这等闲情,小岚更是毫不在意这些,如此对比反倒是更加凸显出了千金女住客的静心雅致。 “小梁,你回来了?”一声呼喊打断男人思绪,是隔壁三姑拎着一个饭篮子,从门外走了进来,“你家小媳妇儿一早儿就来敲门,要我做些好饭食,诺。”说着话儿,便就把篮子搁置在了餐桌上。三道小菜一盆饭一罐子汤,男人打开一看尽都是自己爱吃的东西。 沐妍小娘子自然是不会生火烧饭的,除去堪堪学成,才有些许模样的加火烧点水儿,平日里大抵是去邻居三姑家里蹭饭吃。当然,饭菜钱施梁都是已经提前给足了。老妪儿女早亡,此次灾疫里又是走了伴儿,如今孤独一人,平日里也素来寂寞,每日饭时身边多了个娇俏女娃陪伴,自然也是十分欢喜。 正说着话儿,沐妍已经从后厨房里走了出来,手里却是端着一个小木盆儿,献宝似的走到施梁面前,得意地说:“三姑,小梁哥,你们快来尝尝,这是我刚做的拌黄瓜!” 施梁也是稀奇,往那盆子中一瞧,却是那切得大小不一的块儿,胡乱的搅合在了一起,乍看虽是比较粗陋,却是还算有了些样子。 三姑自然也是拿眼瞧了一下这小妮子颇为自得的小菜,却是顺手儿轻轻一拍女孩,慈笑道:“你这丫头,其他的步骤都记住了,尚还可以,只不过是不是忘了切之前需得先用刀背拍打一下?” 小女子听闻一惊,捂嘴轻呼:“呀,这可怎么办,要不我再捞出来重新拍下?三姑,你说能成不?” 三姑笑道接过了盆儿,走进了厨房,笑着说道:“不用啦,不用啦,我且帮你把里面块儿大的切切碎,就也还成,比我上次教你时强多了。” “谢谢三姑!”女孩脸蛋有些臊红,嘴上依旧谢过已然在厨房间里补救的三姑,却是又剜了一眼在旁嬉笑正乐的施梁。 沐妍把这家里操持的很好,屋子里是井井有条。尤其是在与施梁吃饭时,这小女子俨然是一副女主人的做派,在向身旁坐着的男人叽叽喳喳地诉说着近日里来的家长里短。 施梁一边端着女娘盛好的米饭,一边细细听她诉说这十余日来又有几户人家躲难后回来。心中也是感慨,却不知小妹是走到了何处。 “前几日,小岚给我来信,说是我家施华已经在回家的路上,她倘若是先回了家里,你且要记得来玉节驿知会我一声。”男人特地嘱咐道,抬头是见沐妍先一愣,稍有片刻后才又轻轻点头,便又从那菜盘里面夹了块肉儿,塞到女娘碗里,“来,这是你喜欢的。” “小岚姐姐有消息了吗?”女娘好似没有在意,稍有片刻才又怯怯的问。 “嗯,应该是回到族里了。”施梁点点头,一别已然有半年,也不知道小岚过得怎么样。‘或许,我该留下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男人心里有了这样的想法。 “她还会回来吗?”沐妍其实对这件事最为在意。 施梁摇了摇头,有些怅然道:“不知道,离开时她告诉我,或许会要离开很久。” 相较于男人的失落,女娘此时已然是阴霾稍去,反是安慰着施梁说:“没关系的小梁哥,至少我会陪着你。” 女孩的情真意切,自然是让施梁尤为感动,沐妍的心意他又不是草木,如何能够不懂,只是自己心中早已经被刻下一道倩影,万是不能去伤害眼前这个好姑娘。 “谢谢。”施梁低下头,认真吃起饭食。 第一卷:玉节 第四十九章 重甲排 父亲:施广义,农户,夷光府玉节镇杨家湾人,花周国历十一年生人,历三十年娶妻,历三十三年死于异兽入侵,卒。> 。。。。。。 —————————— 玉节驿中帐内,神情肃穆的施梁正端坐在会议桌前,身前放着的是一份重甲着甲前必须要签署的“保密文件”。官方行文的话术看似正式、饱满、条陈清晰,实际上的内容并不太多,男人身在常服排日久早已是处理惯了这些文字,只需匆匆扫略而过便已经知晓了大半。 男人回想着刚刚已然快速浏览了一遍的条陈,发现内里详则与自己平日的作训章程里所要求的内容并无太多差别。却是手里纸页的最后一面,粗陋的调查资料更多是让施梁有了些许失望,稍有遗憾没有传闻中的那般罗列详实,反倒更像是刚刚赶制而出的一样。 “很正常,其实你的核查流程没有全部完成,之所以能这么快通过审查,还是滕簇首亲自请示加急特批的。”吕佩似乎并不意外男人的疑惑,递上一方印泥盒子,一边点头示意施梁继续查看,一边说道,“当然,主要还是有施行首当年的资料背书,内里关于你的背景实际上早已调查详实。只是军官级别的资料保密等级高于你目前的职别权限,所以你看不到。” 听了行首的言语,施梁心中了然,终于于最后一页的右下角签署下了自己的名字与行营编号。随后,男人用上行首递来的红泥,在文件上摁下了自己的拇指印。放下手中的签笔,施梁心中默念:‘二叔,我做到了。’ 吕佩最是开心,主要是现在自己身边人手太缺了。而如今,人员紧巴的队伍又添了一位值得信任的战力,自己的位置便就能更加稳健。想着这些,五七三微笑着快速收叠好施梁签署完的机密文件,乐呵呵地与身前做完一切仍然是有些发蒙的男人道了一句贺:“恭喜恭喜,你小子可以啊。从今天起,你算是正式成为了一名重甲排的机甲兵了。” 刚说完话,新晋的玉节驿长、黄焱师玉节行营的吕佩行首便已经快速走去了中帐之外,现在的他还需得快些去向依旧还在营地里暂留驻守的‘大佬’滕越滕簇首去复命,这可是万万耽误不得的要紧事。 却是堪堪走出中帐,心情愉悦的行首吕佩还是不忘回头嘱咐施梁道,“小梁啊,等下回常服排收拾收拾东西,自己去三排报道吧。明天点卯结束,我会亲自带你去适配下真正属于你的烈军机甲。” 三排如今带队的排首杜宇佳正是吕佩同期,在东部防线之战时正好是在外勤,也是玉节驿驻军里相对幸运的幸存十‘排首’之一。(目前整个行营里,正规的重甲战士就只有十人,吕佩作为行首兼领常服排,其余九人各自一人独领一排,除了红甲排里还有三位兵士,其余八个排首其实都是实打实的光杆司令。) 由于自己和吕佩关系较近,杜宇佳自然是已经知晓眼前这位新丁就是如今的行首五七三的弟子。这位一脸敦厚的男人也是不敢怠慢,拉着施梁很是客气地与他介绍了不少机甲着甲方面的经验,尤其还提醒了施梁一定要注意学会放松,不然首次着甲可能会用力过猛,受伤脱臼。当然,施梁自是不敢告诉这位热情的杜排首,自己早已经在之前已经试穿过机甲了。 翌日卯时天气阴沉,玉节驿站里的演武场愈加显得空旷。偌大的军伍行营里除去值守人员,如今只能够集合到稀稀拉拉的不到十一个人。人员少了,自然也是少了许多规矩,大家简简单单汇报完工作,便就一起热烈庆祝了施梁成功晋升重甲排,这其中尤以常在一起的高文斌、耿三两人鼓掌最真诚。 他们两人虽是不及施梁这般能够迅速通过审核,却也是在昨日里有被吕行首私下明确地告知过,自己已经是排着队儿上了快速晋升的加速班车。人一旦没了嫉妒的前提,祝福便就会更加显得真诚。吕佩如今最需要抓紧的便是建立一支完全属于自己掌控的队伍班子,四处笼络人心从某种意义上已经是成为了他平日里的生活习惯。 点卯结束,众人便就各自回了营房,继续忙碌自己今日注定忙不完的活计了。再过一个时辰,紫焱师的长官便会亲自带人操练,这是极难得的机会,没有人会愿意错过。 吕佩很自然地单独拉住了没有离开的施梁,领着他直径走向了被三个重甲排营帐包围在中间的军械库库门。吕行首领走在前,不无羡慕地说:“小子,今日开始,你便就有了真正属于自己的烈军机甲了。”要知道他如施梁这般大时,可是连烈甲军营的考核都还没通过。 施梁拱手,心中也是极为兴奋,嘴上却是压抑着喜悦谦虚道:“还得是教-欧行首的照顾。”昨天他已经听三排排首念叨过,自己此次顺利晋级,五七三忙前忙后出了不少力。知恩自然得要图报,男人对于眼前这个既是教官老师又是行首长官的吕佩,比之以往更是多了几分恭敬。 吕行首看着自己的弟子如此这般顺从,心中愈发喜爱,却是摆摆手,微微笑道:“没关系,以后你也还是叫我教官好了。” 两人说着话,慢慢走近库房口。值岗的重甲排战士(排首)似是早已有听了安排,看到是他们前来,立即摁下了身前机关按键。“嗡嗡嗡”的轮轴滚动声音响起,施梁面前厚实的金属铁门缓缓落下,露出了内里藏着的一道约有三丈宽的仿佛是通往地下世界的宽阔缓坡。 施梁跟随在大步朝前的吕佩身后,一步步走下黑黝黝的金属阶梯,眼睛慢慢在适应光线逐渐减弱后的黑暗。这里是玉节驿站最核心的区域,日常完全是由重甲排兵士负责管理,哪怕是人员不足时,也从未有让红甲亦或是常服兵士下过武库,由此才使得施梁对这方藏匿在营地下方的地底世界如此陌生。 这座军械库自外面看来,好似只是一方约有丈高,宽里不过三两丈的金属舱室,实则那只是整个地库的出入口。随着两人缓缓走入,藏在深处的约有三五亩地一般广阔的空间方才一点点地向施梁展露。“别惊讶,小子。”吕佩继续走在前面,无不得意地向年轻兵士介绍,“可以更为确切地说,咱们整个玉节行营的营地都是建立在这一方军械库的上面。” 施梁没有细数自己有走过多少台阶,只知道堪堪能够让自己的视线适应底下的黑暗时,便来到了一方宽敞的黑金广场。整个地底武器库占地约有一亩,是浑然一体的黑金色。透过天花板上极为隐蔽的换气孔漫射下来星星点点昏暗光线,第一下跃入男人眼中的便是那横十竖八排列通天的金属圆柱方阵,算上阵前一侧另有的三处独柱,一共八十三座金属舱室。 第一卷:玉节 第五十章 着甲 “这里就是你的机甲仓位!”吕佩领着施梁走到了位于方阵的第三排第二座的金属舱前,抬头指着上方,说道“这里对应着演武场内的机关排列,你等下回到外面可以去场中再进行校对。” 施梁点头,他在烈甲军团日久,自然是有见过机甲兵士在演武场上完成着甲换装。原来的疑惑瞬间开解,这机甲竟是从此处抬空。正当男人还在琢磨机关奥妙,吕行首从口袋中掏出一把小巧的红色晶石配件,递给施梁讲道:“这是你的火晶秘钥,你现在就可以嵌在自己的铭牌之上了。” 施梁小心接过这熟悉却又很是陌生的秘钥火晶,入手依旧温润,切割还是那般细腻,边角似有磨平却又是毫无打磨的痕迹,内里好似是有火纹流闪。男人虽然曾经入手把玩过多日,今日却是依旧十分稀奇,微微哆嗦着手掏出自己的身份铭牌,饶有心思地再看了一眼上面的九三一号码,而后便顺着秘钥勾线纹理,慢慢将铭牌与秘钥合一。 吕佩观察着施梁由于激动略显失态的动作,回想起自己当初又何尝不是这般小心翼翼,不由摇头笑道:“如今你有了属于自己的秘钥,以后便就不需要如我们当初那般麻烦了。你且再试试。”讲着话,吕佩轻轻指着机甲舱壁一处隐隐有着手掌纹路的地方,接着说道,“你的声纹、指纹都已经录入傲雪宗的秘密系统里,以后如果身在地下时只需触摸到机舱边缘,就可以自行完成识别认证。” 施梁闻言,便是不自觉地走近机甲,微微抬起手掌,刚刚触及舱壁边缘,入手稍冷,而后一阵熟悉的震动,机甲舱内轮轴簌簌响起,舱壁快速开出一道暗口。吕佩微微一笑,抬手示意施梁可以走入。 “我们的战甲一共两套座舱,你应该都已经见过。”吕佩的继续讲解着战甲的知识,“简易舱你已经切实感受过了。这套基础座舱一共两种入内方式,你可以亲自感受下。” 怀中期待的忐忑,男人慢慢走入圆柱舱内。里面一片漆黑,只有一处昏暗的红色光亮散发着幽光。 “千万不要忘记,我以前告诉你的十四个字口诀:摸完上边,抬双手,对准放松,往下趴。”吕行首不忘提醒,却是舱门已经迅速合上。 施梁心中一慌,紧接着内壁却是一亮,身前依旧是那熟悉而又陌生的一身半敞开的机甲甲胄,只是这身机甲明显要比他以前仅仅穿过一次的那半废损的战甲要崭新帅气得多。 男人再一次默念吕佩教授的怪怪口诀,努力平复自己激动心情,而后放松身体,软软一趴。 “秘钥确认完毕,很高兴与你再见,亲爱的——”冰冷的毫无情绪的金属音,再一次从自甲胄内壁中响起,施梁正觉熟悉,却是没等它讲完,声音骤然而止,紧接着机甲红光一闪,男人心中咯噔一跳,不愉快的记忆快速回现。 “爸爸!”却在此时,一声奇怪的喊话从施梁耳边响起,视线点亮的光透薄膜中跃出一个黑色小圆球,“爸爸!我好高兴,终于能和你面对面说话。” 男人震惊,疑惑问道:“小善?”他知道会这般呼喊自己的,只有那个时常跑入自己梦里的小男孩,也就是如今依然藏身在自己体内的那位钥族,也是高氏的孩子:钥善。 “是我是我,嘻嘻。”回答的声音虽然偏向金属,却依旧如在梦中一般活泼,“这机甲内里好像是有一位与我特别亲近,却又像是没有了灵魂的同族。” 机甲似乎一切如常,施梁有些不能理解,问道:“那它现在怎么样了?” 面对男人的疑问,钥善的声音再次响起:“爸爸带我进来后,它就很温柔地主动沉睡了。现在我的意识已经替代它,成为了这架机甲系统的实际控制者。这种感觉真是太好玩了。” 就当这一人一钥正还沉浸在彼此的对话中,忽然舱室里的金属地面开始嗡嗡嗡的快速抬高。仅仅过了数息,内壁舱室便就开始缓缓下落,施梁操纵的甲胄赫然傲立在了演武场上。 “哇塞!我又能看到外面的风景了,好开心呀。”钥善惊呼,声音中满是喜悦。甲胄内没有了之前那般的红芒警报,施梁心中稍安,看着光幕上不停跳动的黑色小点,摇了摇头无奈笑道:“你这孩子,真是皮。”半年以来的梦中相处,让男人十分清楚地明白,钥善的心思单纯,就好似是一张白纸一般,并未被涂抹太多。 正在此时演武场正中央处,随着施梁的机甲舱室落下后升起的一方金属罩子也已经在缓缓开启。也是没有等待多久,一架火焰机甲赫然跃出。吕佩满是疑惑的声音从机甲内里传进施梁耳朵:“你在自言自语说啥呢?” 听闻五七三的身影,原本跳动的钥点一下滑出男人视线。此时吕佩已然纵甲走到施梁面前:“小子,来试试机甲操纵。”说着话,机甲转过身,后脊处两副开合的盾翼展现在施梁面前,“这是我特意换上的盾翼,你看好了。” 火焰机甲说着话,双手勾与后背,盾翼联合处随即如同接受到了特定指令般,机械卡动,迅速嵌合在了机甲手腕之上。吕佩再次讲解:“这是翼刃模式!”说着,甲胄双臂挥舞,鼓鼓成风,盾翼刃面映着晨光,闪烁着摄人寒芒。 而后,那火焰机甲忽地机械臂膀一抬,双翼合于胸前,手肘抵住盾尾,双盾盾边快速镶嵌合一,闭合处随之弹出两处拉手,一面机甲重盾随之成型。吕佩右手手掌顺势一握,左手臂膀一下嵌入把手之内,接着又一次说道:“这是盾甲模式!”说完,右手朝着盾牌内壁一处近手凸起上顺势一拍,巨盾自中线开始弹出,盾翼成型。机甲双臂再次后勾,翼刃一下嵌回原处。 吕佩展示武器完毕,重新站立,严肃说道:“这就是初级烈甲战士的所有武器运用方式,你需要再以后慢慢熟练,后面我将跟你说下,火焰喷射枪与腿甲推进器的使用方法。”施梁点点头,虽然他基本已经看懂使用技巧,却是现在完全还不熟练,只能牢牢记在心里。 机甲内的吕行首见到弟子点头,再次操纵火焰机甲抬起一双机械臂膀,手腕内翻,露出了内嵌在粗大机甲腕处的喷火口。而后,五七三讲解到:“火焰喷射枪就镶嵌在我们机甲臂膀之内,只需露出枪口,然而拇指压下小指第二节指背处的开关,火焰就会喷出。这火焰喷射枪主要是对付钥雾而设计,平日里只能当辅助用武器。” 施梁学着男人动作,抬起手臂瞅着枪口,不自觉压了下指背开关,火焰瞬间喷涌,朝着机甲脑袋射出,吓得那机甲新人连连弹跳。看着弟子狼狈模样,吕佩莞尔,复又说道:“慢慢来,别急,最后我来说下腿甲推进器的使用,注意听好,这很重要,关系到你怎么飞天。” 第一卷:玉节 第五十一章 飞天 施梁听闻下阶段事关机甲飞天,注意力一瞬间有了集中。 吕佩稍等片刻,抬起一只机械脚,讲解道:“腿甲推进器一共有两个方向五处点火口,其中最重要的一处便就在你的脚底后跟处,开启方式是机甲的拇指摁触无名指的第二节指背。”说着话,吕佩抬起自己的机甲手掌,指示了机关巧处,接着又说道,“开启点火口之后,脚尖踮起,脚底板越是朝下,推进器火力越猛,脚底板朝上,火力越弱。”说着话,火焰机甲的脚底下火焰喷出,甲胄随着火焰推力慢慢腾飞,升至半空。而后,火舌慢慢缩小,推力减弱,机甲复又缓缓降下,一切看似十分轻松。 直到机甲落地平稳,五七三才开口道:“小子,该你试试了。” 其实哪里还用吕佩吩咐,施梁早已经跃跃欲试,小心学着教官的样子,手指一压开关,脚底一踮,“轰!”火焰瞬间喷涌,脚下一股巨大推力,瞬间让男人的机甲重心不稳,险些一个踉跄。 “爸爸,还是让我来吧。”钥善的声音适时响起。话音刚落,施梁便有感觉自己紧绷的身体进一步被内甲中冰凉柔和的钥金流液细腻包裹,仿佛身体已然在那一瞬间是与机甲融合为了一个整体。腿甲上的火焰喷射口如是有了精密的控制一般,自男人下意识斜跨而出的右脚脚底恰到好处地喷出火舌,瞬间帮助施梁稳定住了身形。 此时的机甲已经自然拔起有丈高,而后脚上的两股火焰如是有了自己的灵魂,每每都能以极为精准的辅助,帮助还未熟练掌握纵甲窍门的施梁按照自己所想要的方式在半空舒适上升。 钥点再一次跃入男人视线,抖动几下,复又在男人面前的透明幕罩上变幻成为一只特小号的毛绒小兽,它似乎很喜欢这个形态,龇牙咧嘴,上蹿下跳,好似在自顾自地做着只有孩童才爱玩耍的游戏。 看着钥善这般快乐的模样,施梁再次问道:“小善,是不是以后只要着甲,你都能够出来?”此时的男人已经完全放松了身体,任由机甲带动着自己尽情在半空之上遨游。浩渺的天空愈发清澈,白净的云朵之下,飞鸟好似做了游鱼,原本闲适的飞翔却是被男人的赤焰甲胄逼近而吓得受了惊,急急忙忙飞远去。 小兽恢复了形态好像很是开心,蹿跳着回答道:“欧呜,是的,爸爸,我原本的钥能不光需要维持住你的身体机能稳定,还需要控制钥元素对你身体的伤害,是以没有办法出来与你说话。可是只要你进入机甲,甲胄内里的钥金属便能暂时给予我更多的能量,所以我才能够化形显身来与你进行对话。” “爸爸,你能和我说说我母亲的故事吗?虽然我已经在你的梦中见到过她很多次了。”小兽突然一转话头,满是期待地问道。他是那么那么地深切爱着那个只有在施梁梦里不时出现,常坐在那大柳树前的温馨小院里恬静微笑的女人。其实这件事情已经在他钥核之中揣度很久,终究还是忍不住想要发问。 “嗯,你的母亲真的是一位特别温柔的女子,还记得当初。。。。。。”施梁自然也是愿意把自己知道的一切告诉这个可怜孩子。 天空之上,‘父子’两人就这样对话着,悄然冲破云层,入进到了云朵笼罩着的一片白与蓝的奇妙世界。 “小善,往下飞低一点吧,我有些喘不过气了。”或许是机甲飞的实在是太高了。只是稍稍沉浸于旷世美景间片刻,施梁便已经有些胸闷难耐,大口大口呼吸起来。 “都是我不好,爸爸,我这就降低一些。对了,就在刚刚,下方传来一条简讯,你需要听下吗?”钥善脆生生回答。 施梁依旧有些气闷,闻言只能点了点头。却是听到,吕佩的声音在机体内部响起:“小子,不要升太高,也不知道你是怎么发现的启动腿甲后喷口的方式。差不多再飞一会儿就可以下来了,后面还有训练要做!” 此时,依然还是站在演武场中央的机甲行首吕佩,其实已经做好了准备。万一这个新手重甲兵纵甲飞天不好控制,从天上摔落,他就会第一时间飞抵,及时接住原本是注定会变得十分狼狈的施梁。没成想,原本藏匿在施梁胸口内的钥善接手了机甲驱动控制,顺利帮助了毫无飞天经验的新手在空中稳定了身形,以进一步掌握了使甲纵驰的技巧。 “这小子是怎么做到的,飞得这么流畅,真是天才呀。”五七三抬头望天,双手叉腰,心中十万个问号。 说起来,钥族原本就是形变高手,自然无需如人族这般,需要借助外力装备提升各方面能力。加上烈军机甲原本就是针对钥族而设计的对战武器,外甲上有着极为严密的保全系统。如果不是钥善融合进了施梁身体之中,以合法兵士的身份通过机甲层层校准,顺利进入内里,怕是现在早已经被这精密的甲胄防御系统给灭杀了个干净。 只能说,傲雪宗在设计甲胄之初,就没有考虑过钥族能够有机会入侵机甲内部,所以钥善才可以如此轻松地替换掉原本系统。机缘巧合之下,小兽钥善可能算得上是第一位融合进烈军机甲内部系统的钥族,机甲内里许多设计都不是他现在就能马上理解的。不过毕竟跟随盖聂日久,自然十分熟悉各种飞行技巧,只需要稍有上手,便就能如鱼得水一般,绰绰有余。 “这小子可以啊,是个好苗子!”远处滕越走来,站在吕佩身边不由发出感慨。今日是他带队训练,习惯性早到的簇首大人,此时也是抬着头,看着天空之上,宛若游鸟般跃动的机甲,有些欣喜。 今日试甲的新手施梁他自然还是知晓的,吕佩早已经事无巨细地向他汇报了关于施梁以及其二叔施广忠的过往一切。却是没想到,在这凋敝至了极点的小镇行营里,居然还能有如此天赋的兵士出现,滕越一时有些惜才心起。 “首长好!”吕佩闻言,立刻站直了身子,恭敬道,“这小子确实不错。”其实安排施梁在这个时辰试甲,他也是存着自己的小心思。 滕越似乎早已是习惯了五七三的顺从,点了点头,依旧是看着已经在缓缓下落的火焰机甲,饶有心思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方才说道:“你且替我好好培养,多磨练磨练。如果是个人才,五年后让他去紫焱师找我。” “是!”火焰机甲行了个军礼,在紫焱师的簇首面前,五七三虽然已经升任一营行首,可依旧是如新兵一般恭敬谨慎。‘原本自己是想找机会在滕越面前好好表现,却反而是让施梁这小子露了脸。’透过甲胄,吕佩还是忍不住拿眼一脸羡慕地看向面前这个弟子。 就在这时,施梁纵驶的机甲重铠已经稳稳降落在演武场之中,站在那一方属于自己的舱位甲板之上。吕佩见此转过身,对依旧站立在自己身边盯着新手机甲微笑着的滕簇首,恭敬说道:“首长,您稍等片刻,我且先行领他下去卸甲。”汇报完毕,转头又对还不了解状况的施梁喊道.“小梁,你仔细找下自己左脚边的凸起基石,踩住,然后喊下:‘卸甲!’” 交代完毕,五七三面前已然开始升起暗红色金属壁罩。随着视线一点点被遮蔽,此时的吕行首心中五味杂陈。‘毕竟是自己的弟子,以后万一进了紫焱师,我也算真正与上级师团搭上了线。’人类总是习惯把事情往对自己有利的方向上进行期盼。想到得意处,吕佩愈发有与这个年轻的重甲兵加深亲近的意思。 而在另一边,随着教官的指示,施梁面前的壁障也已经开始升起,紧接着是甲板的慢慢下沉。看着略显狭小的舱体空间,男人思绪万千,直到甲板咯噔骤停,自己才反应过来,敲击了一下胸口。“簌”一道轻柔的微风再次拂过施梁的后背,男人被一股轻柔的力量一下推出机体。 站在原地微微愣神片刻,男人这才缓过了神,再次适应了地下军械库里的黑暗。施梁拍了拍胸口,定了定稍稍有些起伏的激动心情,这才穿行出早已经自动开启的舱体壁障。 吕佩已然站在外面等候,一见施梁走出,一把搂住自己这个得意门生。“你小子撞大运了!滕簇首非常看好你呢。”五七三颇有自得的向施梁转述了滕越的期待,话里话外就只差说‘多亏是我,你才能被紫焱师看上。’ 施梁骤然听闻自己以后会有机会录进紫焱师,连连拱手,更是感激:“谢谢教官提携,我一定加倍努力训练,不会给您丢脸。” 吕行首得到满意回答,愈发开心,这才问道:“你是怎么发现腿甲推进器的使用机巧的?我记得我只教了你脚底那个喷火口的开启方法呀?” 这个问题一下就把施梁给难住了,他其实哪里知道什么开启方法,全部都是钥善在操纵,只是这话不能与吕佩来讲,只能打了个哈哈:“主要是我在天上太害怕掉下来,到处乱碰,无意间触发了机关。” 第一卷:玉节 第五十二章 符氏讨金 时间匆匆又是过去半年。在这一段忙碌的时间里,玉节驿站迎来了许多新的挑战。 灾疫之后的百业待兴致使镇子里一下子涌入了大量的物资货物,流转量的突然猛增连带着也让驿所衙门平添了很多杂事。大门外来往不息的人流不单单是打破了以往的清闲,繁琐重复的工作简直像一种刑罚,在每时每刻不间断的折磨内耗着驿衙里的差役,让人精神崩溃到了极致。 军营里的人员依旧十分紧张。灾疫后原本留存下来的七位常务兵,如今也都已经在五七三的一番‘操作’后,加急进阶成为了重甲排的一员。不过,就算是以这样的速度补充,依旧只能够算是杯水车薪,以至于行首吕佩这半年以来的主要工作就只是每天想着法儿以增加人员编制。 为了填补这巨大的人员缺口,吕行首几次向上苦求无门之后,终于是在滕越的支持下,调低了驿所烈甲军团的选拔难度,连着几次招进大量海棠士,一下将红甲排的人员扩编到了三十人,常服排增加到了二十人。 有了这样一批“劣质人员”的加入,行营里的工作总算是可以正常运转开了。然而吕佩的这般安排却是把驿衙里原本就叫苦连天的各花会差役给得罪了遍,晋升提拔了的大量海棠士一下子抽空掉了驿站海棠会里的‘库存’。如此一来,衙门原本能够驱使的差役又是少了小半,直气的那驿丞老儿急跳了脚,时常是在衙门门口破口大骂吕佩胡搞乱来。 只是老头儿也是精明惯了的主儿,自己年岁已大,自然不愿意为了这些琐事去叨扰紫焱师的长官。每每大吼大多是在逢场作戏,以此缓和军政内部矛盾。只是,日头渐热,老头儿毕竟年迈,一次作秀时竟然一不小心岔了口气吐了血,自此算是彻底告老,回家养病去了。 由因此事,一直与紫焱师交好的吕佩反倒是可以再进一步,成为了玉节驿站的代理驿丞,算是彻底完成了玉节驿的政兵两线一手抓。可是本该志得意满的他,却是迎来了一个天大的坏消息。久驻驿站的紫焱师小队,终于还是等来了一纸调令。军团最强武力的撤离,一下就让玉节镇的军备战力降到了历史最低点。 —————————— 五十五年菊月午时,“秋老虎”还未离开,天气依旧酷热。重甲三排的军帐里,浑身已然舒爽的施梁刚刚才擦拭完汗流浃背的身体,又新换上一身独属于重甲排的黑色作训服。接下来的他,准备去一趟营地旁的架阁书库,利用这段午间剩余不多的休憩时间,继续阅览昨天还未看完的武技兵书。 经过这半年多来的时间沉淀,如今的施梁目光愈发刚毅。滕越簇首在还未离开玉节的那一段时间里,教会了这个男人太多太多有关于训练、武技、战术等等一系列的基础知识,帮助这一位机甲新手完成了关键性蜕变。而紫焱师簇首抛出的橄榄枝也驱使着年轻的施梁愈加勤奋刻苦,每日利用空闲时间进行强化训练与阅读已经成为了男人平日作息中的一个重要环节。 施梁收拾妥当后方才悠闲走出营帐,却是还没迈开脚步,就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匆匆行过,刚刚巧走到自己营帐旁边。 “大史,你今天怎么来了?”施梁习惯性地开口叫停了那人,随口问道。 原本同期的十八人,如今依旧还在玉节行伍里留着的已经不足五人,而目前还留在海棠会的更就只剩下了王大史一个。倒不是他不想加入烈甲军团,只是疫灾那一年,在一次跟随红甲执行任务中,他很不幸地被一只蹿腾而出钥兽袭击伤了右手。虽然最后幸运得救,可是自那以后他就只能够做一些简单的文职工作了。 如今的王大史作为玉节驿内一名资历较老的海棠士,也已经晋升成为海棠管事,每日只需坐在驿衙中堂的公房里,忙时登记登记资料、安排安排人员就已足够,倒也还算是一份难得的清闲工作。 听闻老朋友叫喊,原本神情凝重的大史,如梦初醒般抬起头,看到施梁一下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切说道:“老施,老施。遇到你正好,快快随我一起去找耿老三,他家有坏事了。” 施梁闻言,也是吃惊,赶忙先拦住了王大史,疑惑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耿家如今不就只剩下他老三一个人了,还能有什么坏事情?莫不是——?” 大史大腿一拍,颇有埋怨地诉说道:“可不是嘛,就是那个跑出去的女人,回来啦!一清早就来堵了我的公房门,说是要领那耿老二的阵亡抚恤金。都是自己兄弟,大家知根知底的,我又哪敢擅自答应那个女人。一上午安抚了她半天,直到现在方才脱开了身。可不就来找寻老三商量对策嘛。”王大史擦了一把额头汗水,吐槽着交代完心中不快。 施梁见得大史这般回答,便就是知道是那位跟随着杨浩逃难走了的耿符氏找了回来,心情着实也有些凝重。思虑了好一会儿方才说道;“都快消失一年多了,这女人竟然还会跑回来,这事确实挺难处理。要不这样,我且与你一起去找老三,他家老大、老二的死一直都是他心里的疙瘩,我怕他一个人会惹出乱子。” 五排的营帐距离三排并不太远,只需要绕过守备最为森严的军械库出入口,再往前走上十余米就能到达营门前。目前人员最为紧缺,后新加入的重甲排兵士都是被直接安排,吃住在了营房值守帐中。刚过午时,耿三正手拿一把小蒲扇,袒胸露乳仰躺在自己的小榻上休息,资质平平的他可是没有施梁这般勤奋努力的小习惯。 “笃笃笃。”帐房外响起急促的敲门声。 “来了!来了!”正还在悠哉悠哉享受着午日闲憩的耿老三慌忙起身,三两步走到房门口,掀开值班帆布房的木板门。 “哟嚯,老施!老王!你们两个今天怎么会想到凑一起来找我?”男人开门,起先面露欣喜,而后却是看到两位兄弟面色凝重,复又转成疑惑,“发生什么事情了?” 面对耿三疑问,王大史嘴巴半张,正要开口却是又生生咽下了肚子,然后一把拽过施梁,推到身前,小声嘟囔:“老施,还是你来说吧。” 施梁已被赶鸭子上架,也是没了法子才开口:“老三,那谁,你家兄嫂回来了。” “符氏?她在哪!”耿三眼神立即发冷,脸孔涨起通红,声音提高八度。 王大史抹了把额头汗水,接口道:“刚刚还在我那里,她上午前来讨要老二的抚恤金,我没肯给,闹了半天也没走。” 耿三闻言,更为光火,大喝道:“这恶妇竟敢如此!”说着话,作势就要拉起施梁推着王大史往外走,“老王,快快带我过去,我倒要看看这女人是有什么脸面,敢来讨要我二哥的抚恤金。” 气急败坏的耿老三此时此刻哪里还能顾得其他,就只想立即冲闯到那觍着脸回来的女人面前,却是一下没有能推动已经守着门口的施梁。半年来的煎熬苦训显然没有白费,男人如今的身子骨已经远超从前,尤为健朗,一时竟能把怒失了心智的耿三南给拽停了下来。 施梁顺势一把抱住老三大声道:“老三,你先冷静下!” 耿三此时眼睛已红,大声回道:“我冷静不下来,只恨不得抽筋剥骨,一刀剐了那个荡恶妇人!” 王大史这时也是回过了神,正想伸手去帮着施梁一起拽拉住身前这个几近发狂的男人,跟着大声劝解道:“你别忘了你现在是在军中!你难道是想让你这么多年努力都成泡影吗?”大史推着耿三,却是那只有了旧伤的手,依旧还是使不上劲,勉强帮衬着施梁暂时拉住了狂躁的老三。 “老施,放开我!我已经顾不得这些了,我现在就只想替我那枉死的大哥报仇!”耿三嘶吼着,眼泪顺着涨红的脸颊,滑落混匿进嘴边不自觉溢出的唾沫中。 施梁见此,如何还敢松脱开双手,眼看着耿三挣扎愈烈,只能够小腿一错,一个折身卸力,再又屈膝一顶,反手一扣,瞬间就把老三压制在了地上。然后冲着有些发愣的大史喊道:“快点找根麻绳,把这个疯子捆住。” “好好好!”王大史连连答应,却是有些慌不择路。 ‘老施现在好猛!估计打我只要一只手就够了。’大史心里想着事,遗憾地看了看自己半废了的右手,无奈摇了摇头,跑出值守间,一通乱翻了好一会儿,才从营帐里找到根长绳。 没一会儿,两人就把耿三给绑紧在了床榻之上。却是老三心中还有不甘,依旧在那里大喊大叫不停。见着男人这般癫狂模样,施梁也是气起,大吼道:“你先给我好好呆着,清醒清醒!”言罢,留下王大史一人,独自离开。 第一卷:玉节 第五十三章 谈崩 灾疫时期,耿二为救胞弟,挡下了钥鼠的攻击,却是送丧掉了自己的性命,以至于到最后尸骨难全。灾疫之后,老三回到耿家村,却又听得村里乡亲的一些碎语,疑似大哥枉死之事有蹊跷。 一系列的打击让耿三至此意志消沉了近有半年,而这更又导使了那一位原本已经有些属心于他的女医李清,最终是受不了这男人的窝囊模样,愤恨申请调离开了玉节镇。也就是李清走后的那几日,耿三状若游魂,每日不肯安睡,午夜徘徊,心力交瘁。 作为共渡生死的兄弟,施梁一直陪伴在耿三身边。原本以为这般刺激之下,老三或是会有些想不开。没成想,浑噩过了十余日,忽地有天,耿三竟然再也不哭又不闹了,看上去一下子变正常了不少。施梁也请了军中医士给他看过,疑说可能是受的刺激过于巨大,反倒是因祸得福,让这个性格内向的汉子,一下子改变成长了不少。 ———————————— 等到施梁再回营帐时,耿三已经不再闹喊,刚刚失态极了的老三正坐在地上与守着他的王大史闲聊。 “我已经去找过行首,替咱们请了休。”施梁说着话,单膝跪地替兄弟解开绳索,“等下我会与你一道去见符氏,好好说话,你毕竟已经是军籍,至少不能再驿衙里面胡来。” 王大史也是跟着劝解,道:“老三,咱得为自己考虑,不能为了这恶妇害了自己的前途。别忘了,你现在可是烈甲军团,还找不到机会去收拾个恶婆娘嘛?” 耿三此时好似生完一场大病,无有力气一般地点了点头。 随后,三人再又商定好了应对策略,就如这般彼此照应着走去了王大史的驿衙公房。 时间已然快到未时,玉节驿站的衙门口早已经排起了长龙。两名走路带风的烈甲战士跟着一位海棠会管事,自那守备森严的军区营地里走出,自然会引起了一众早早等候着办事的百姓瞩目。 施梁陪着耿三跨过威武高大的衙门门槛,刚走向许久未曾踏足的衙门公房。正当时,一位坐在海棠公房门口的华衣妇人已经站起身高声娇喊:“我家小叔啊!我可算是见到你了!”话音刚落,却是拈起腰间绣帕,捂着脸嘤嘤哭泣。 只是还不等眼底里已经透出嫌弃与不屑的耿三答话,那女子身旁正坐着的一位中年玉面儒生,已经站起了身,大手轻抚着妇人后背,小声安慰,极是宠溺,一看便知两人关系定然亲密。 耿三见此,身体一颤,却被身旁施梁抓住了手,顿了一会,才是轻蔑道:“哼!你这荡妇倒是惯会找得相好。” 那玉面中年被身前这陌生的烈甲兵士如此言语一呛,白净的脸庞立即涨红,伸出另一只手,举指在前,还未开口,却是被旁侧妇人温柔拍落。 符氏拿开娟帕,露出了自己姣好的略有些拔子的脸庞,与之一年前逃难落魄时相比,如今整个人的气色已然圆润许多,应该是这些时日生活的不错。女人也不生气,反是啜着泪柔声道:“叔叔真会说笑,自与杨家浩哥儿分别之后,小妇一人逃难寻亲不成,流落在外一年有余,承蒙夏家大哥不弃,多有照拂,如今早已尸横在外,如何又能够回到家乡。” 耿三哪还肯信这女人辩解,反口呛声:“怕是照拂到床榻之上吧,既然如此,你又回来作甚?”这不顾场合的当庭质问,顿引得衙门内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你!好生无礼,哼!”那玉面中年拂袖喝道,实是被耿三的粗言秽语气得不轻。 “耿老三你个窝囊玩意!我给你脸了!”那女人连连被怼,如何还肯忍耐,卷起袖子就是要破口大骂,“我可是你长嫂,你在这里这般羞辱于我,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耿三也是不愿吃瘪,回呛道:“你个——” “你闭嘴!”施梁一声怒喝,生生打断老三说话,“有什么事情我们进屋子里说!”这一嗓子吼叫却是极为有用的打断了男女争吵,也是吓得看热闹的一众一个哆嗦。 还是王大史最有眼力见儿,瞅准场面停止的间隙,一把解开了原本上着锁的公房门,而后让出走道,一把将耿三推入内里,再又习惯性地示意其余众人进入。 随着五人先后步入王大史的公房,老王又是第一时间搭锁上了房门,而后站在门边,如是门神一般不再肯有挪动。施梁见老王如此,也不为难大史,主动搬过几张椅子,分给其余人。 四人就隔着大史的办公长桌两两对坐,还是那符氏不耐烦开口:“我也不愿与你们多有废话,今天前来就是为了拿回老二的阵亡抚恤金。” “你想的美!”耿三一拍桌子,正想站起,却是又被施梁一把摁下,男人吼道:“你先闭嘴!”一声怒喝,却是又一次把老三的话给憋回了肚子。 如今的耿三情绪已经是被怒火给支配控制,剩余的丁点理智只能够被动坐在原位。公房里还能说上话的只有施梁与王大史,可是大史明显是好话说得不想再说,此刻正如雕塑一般守着门板。 施梁看了眼大史,回头又看看情绪失控的老三,无奈转过身对符氏说道,“耿家嫂子,这抚恤金按照道理是应该给予耿二家眷,可是老二毕竟未婚,那么便就应该是由他兄弟代领,你说是不是?” 对于这套说辞,耿符氏显然早有准备,适时掏出腰间藏着的手帕,带着哭腔诉说道:“嘤嘤嘤,官人你也是知道的,自从大郎走了后,二叔对我颇有照拂。” “嘭!”耿三猛然一拍,桌子应声而裂。“啊!”女人受惊高呼很是自然地往那身边之人怀中一躲,那玉面中年已然一手捞过软玉入了怀中,将那女子护搂在了身后。 老三青筋暴起,怒声喝骂:“你竟有脸提我大哥!”叫喊着就要拿手去捉人。施梁哪敢让他这般伤了人,瞬时站起一个擒抱制住男人双手,却没成想耿三这次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也不挣脱,提气勾起双脚,作势一个猛踹。 正当时王大史已然冲来,插身入了两拨人之间。“砰!”却是老三一脚,踹踢在大史胸口。 “啊啊啊!杀人啦!”符氏歇斯底里,声音穿透门房传遍衙内。 第一卷:玉节 第五十四章 嫂嫂一起 “吵吵什么吵吵?”就在事情即将不可控时,吕佩一把拉开门房,大步流星走了进来。施梁、耿三、王大史这三个原本纠缠在一起的兄弟,一见到吕佩便就如老鼠见了猫一般,立即站直了身体,行了一个军礼道:“行首好。” “杀人啦!官爷,杀人啦!你快快救救我们。”符氏躲在儒生身后,见着施梁三人这般恭顺,立即大声呼喊。 “放个屁!咳咳!”胸口顶着一双脚印的王大史怒喝叫停了喊闹的小妇人,赶忙向长官解释,“吕丞,没有的事,都是误会,误会。” 吕佩拿眼一瞪下属,词严道:“没事?桌子拍成这般?你是觉得我好糊弄?” 一连三问,一时让大史不知道如何接口。吕驿丞顺势拿锐利的目光扫视三位部下,直看得王大史目光躲闪,耿三面露凶残,唯有施梁还算沉重,遂又问道:“施梁,你来讲下,今天到底是什么事情。” 施梁被问,也是先看了冲动的耿三一眼,才朗声回答:“回行首,我们是在与老三长嫂协商耿二抚恤金认领之事,我午间与你请休时已有说过,起了冲突是我没处理好,甘愿受罚!” 余火未消耿三在旁听闻施梁想要包揽下全部责罚,复又急吼道:“行首,这本是我自己的家事,与他俩无关,要罚就罚我一个人吧!” “哼!”耿三今日的反常,也是让吕佩有些意外,不过耿家的事情他也大体有过耳闻,挥挥手,冲着大史与施梁指挥道:“你们两人先把这个憨货拉到外面去,后面的事情我来处理。” “是!”两个汉子领命,立刻拽着极不甘愿的耿三出了公门。 如今,屋子中只留下了吕佩与符氏、中年儒生三人。吕佩也不客气,拉过一张椅子正坐在屋子中央,看了一眼余下两人,心中暗忖‘这老耿家的老娘们长得倒是颇有姿色。’嘴上却是正经说:“你便是耿三的大嫂吧。” 符氏毕竟只是乡野村妇,见得施梁三人对眼前这位那般恭顺,哪还敢造次,连连回道:“小女子耿家符氏,见过官爷。” 吕驿丞却是微微一笑,问询道:“且不知耿家嫂子今日来我玉节驿站,是有何事?”五七三心里自然知道两人前来目的,耿家之事他也有所耳闻,尤其是这女人与耿二当年丑事可是在东部边线的行营里传得是沸沸扬扬。 符氏见面之前这官老爷如此和善,如是有所准备般,自从腰间拈出绢帕,卷在指尖擦了擦眼角早已经干涸的泪水,委屈说道:“我家老二死得那般可怜,却是留下我这孤苦人儿无所依靠,还望官老爷为我做主,拨了那抚恤银钱,好让小妇不至于流落街头。” 吕佩眉头微皱,回复道:“家嫂,耿二之死也是军中的遗憾,照理说这笔钱应该是给老二的家里人,可我却有听闻耿二西至今未有婚配,这抚恤金理应是该由耿家兄弟领取,似乎老大已经离世,那能领取的应该就只有耿三南一人了。规矩是这规矩,嫂嫂你说是不是?”这番说辞与施梁并无二致。 其实五七三心中有盘算,老三吃住在军营里,这笔钱一时半会是不会要拿用的,等于是一笔死账活钱,留在衙门里还能以备不时之需,又如何能被这女人轻易给领了去。 女人忽地嘤嘤哭泣,带着哭腔述情道:“官人有所不知,去年灾疫我家大郎横死,我本想与夫君同去,以期合葬一处,是我那二叔日夜照拂小妇人。我自感念耿家对我的好,有心托付余生。我俩情投意合,已经互许。” 符氏其实心急,眼泪真就流了下来,哭泣道:“还请官爷可怜小妇人孤寡。”家中田粮已经被她变卖了干净,今日前来就是为了拿取了这笔银钱,好作于嫁妆,与她身旁的夏郎回那东芝镇过富人家的好日子,心中又是悲戚,眼泪瞬间流下,成为了泪人。 吕佩面露难色,劝慰道:“嫂嫂莫要太过伤心,容我再想想办法,只是规矩毕竟是规矩,还是莫要报太大期望。”嘴上是这般安慰,心中却是已经有了计较,白花花的银钱可不是哭两下就能到手的。 就在事情快被五七三敷衍了去之时,一直陪伴在符氏身旁的玉面中年,宠溺地拍了拍小妇人,拱手作揖对吕佩施礼道:“驿丞大人,且听小生一言。” 吕佩方才一直没有搭理这位白面男子,只当是妇人新搭上的姘头,心中不屑。如今听这儒生开口,极是文雅,不由问道:“敢问先生是何许人?” 玉面中年又作一揖,方才说道:“小生只是东芝镇的一位平常牡丹士,看到符敏可怜,与她一同回来玉节料理她夫君后事。却是去年林执事经由武行首护送过路东芝镇时,与家兄一起招待过玉节驿的一众军士,如今身在玉节,得见驿丞大人,真是倍感亲切。” 听闻儒生自报家门,吕佩自然问道:“不知令兄长是?” 玉面中年微微一笑,如沐春风般回答说:“正是东芝驿驻军行首夏嵩。” 吕驿丞恍然大笑道:“哦哦,原来是老夏的小弟呀,自己人自己人。”心中更是不屑,自己如今已经是一驿之首,自然高他夏嵩半级,想起之前借兵是夏嵩的趾高气扬,心中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儒生却是依旧恭敬,自有凭持般自言自语道:“我家兄长常与我诉苦:‘营中重甲人员足备,却是有十五位红甲常服的老兵已然训练日久,明明已经过了背景审查,却是没有出路,亏待了兄弟。’听闻玉节守备不足,特让小子前来,帮着营地里的老兄弟们找一条晋升之路。” 困顿之时有人送来软枕,这自然是让原本泰然而坐的吕行首大为欣喜,瞬间从椅子上蹿腾起身子,亲近着拉上男人的双手,脸色的笑容难以自抑,朗声道:“兄弟,那你可来得正是时候,我们俩且找一处安静的地方细细说来。对了,嫂嫂一起,嫂嫂一起。”说着话,却是拉上了中年与符氏走出房门。 第一卷:玉节 第五十五章 耿宅被占 施梁、耿三与王大史三人正站在公房门外等候。庭院里挤满了等候办事人员,其中尤以楠花会、茉莉会两处公房外排队等候的人数最多。刚刚海棠公房里的吵架和砸桌子声音很响,自然是被外面这一波正排着队等候无事情的人听得真真切切。施梁三人被赶出门,两排排着长龙的队伍人人皆是侧目,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却是又不敢问询这一脸不好惹的三人具体情况,只能怀着好奇同前后之人说着悄悄话。 “老三,你就不能忍耐一会儿,让老施把话给说完了。”王大史站在耿三一侧,小声埋怨道。 耿三平日里确实是个憨厚老实的汉子,现在却是依旧满脸愤愤:“没办法,一想到大哥枉死,我就忍不了。” 另一侧的施梁无奈拍了拍耿三肩膀,却也不知道是该怎么来安慰。耿大的事情老三有和他诉过苦。钥灾刚刚发生之时,两位弟弟都在军中,原本他家老大是想要第一时间赶往驻地前来投靠的,偏偏是这个女人似是咬定了灾疫不会长久,硬是怂恿了耿大固守在自己家中,陪着她没有逃难。 灾疫之后,耿家老三自然是要回到家中料理两位兄长的后事。然而,在村子里遍寻大哥遗体之时,最后却是听闻了一个让他几乎就要崩溃的事情。那一位帮助兄长入殓的族叔同他讲,说是大郎原本的伤其实不足以绝命,却是因为没有得到及时的救治,慢慢流耗干了血液,以是趴倒在了地上活活煎熬至了最后一刻。 大哥死因这般凄惨,却是与符氏的投奔而来时的说法有了违悖。耿三心中便暗自有了些极坏的想法。为了查明那个事实,老三每每休沐都会跑回村里,向新回到村中的乡人打探那一段时日的情况。直到很久之后的一天,才又有打听到,疫灾爆发后的不久,有一天晚上一户邻居半夜忙着收拾逃难东西,确实又听见屋子外面有动静,那户人家也是不敢出门,趴着门缝似乎是瞧见这个女人黑夜里鬼鬼祟祟猫出了门,也不知道是不是因此未锁门房,是以被那窃贼摸进了家中。 村里族叔也是之后几天里都不见耿老大家有人出门,屋里又是隐隐有了腐臭味道传出,自以为是老大逃难走后,家中米粮未曾收拾干净,这才推门入屋查看情况,却是惊讶发现倒在地上的耿大东已经僵死了多日。男人横死,这女人反倒是不在家中,无缘无故消失数天后,才跑去离村不甚远的东部边线,投奔他们两兄弟,又有了后边那般故事,这让耿三如何能又不起疑心。 施梁正还在想着事情,却是吕驿丞拉着那玉面儒生的手从里间走了出来。两人似是相见恨晚一般,十分亲密。至于那妇人符敏也是状若乖顺着跟在了两人身后,只是拔子长脸已然高翘,走过施梁他们身边时更是趾高气扬,直拿白眼斜视三位小兵,自有一副老娘天下第一般模样。 “小王,你安排下,准备好耿二的抚恤金,明天交给他家嫂嫂。”五七三回头吩咐,却是走得很快。他是故意没有回头去看自己三位注定是意难平的弟子,脚步不停,直接拉着身边中年快步走出了衙门。 却是耿家大嫂,之前受了诸多屈辱,心中有怨,临出门时嘴角一歪,朝着耿三轻蔑一笑。 “你!”老三青筋又跳,却是被左右两位兄弟一下抱紧了身子,强行拖拽进了屋内。 三人进入公房,施梁与王大史两人就把耿三往椅子上一摁,复又很有默契般一起拿背靠着出入口,其实是用身体挡住了去路。可不能让已经有些癫狂老三出门闯祸了。 直等到耿三胡闹一会儿消停结束,王大史才心有余悸地说:“看来那个姘头有点来头。” 耿三听到那个女人名字便就气急,又是臭骂了几句以抚平心头恨意,却是施梁在旁思索了片刻,拿手摇了摇老三,急切说道:“不对,老三,我们要赶紧回你家里去看看。” 王大史也是恍然,急忙跟着说:“对对对,老三,你和老施赶紧回一趟家,别是出了岔子。” 三人越想越是不对,急忙开了房门就往外面走。就在此时,一直陪侍在吕佩身旁的随从常服也是恰巧从门外走入,施梁随口问道:“小周,行首去了哪里?” 那常服刚刚并没在衙门,还不知道公房内发生的事情,自然是以为施梁有事情需要找吕佩,连忙答道:“梁哥,行首刚刚让我安排了一辆似鸟兽车,说是要招待贵客去明月楼,估计今天晚上是不会回来的了,你有事情不着急的话还是等明天吧。” 施梁点头,谢过常服的好意,便就三两步追赶上已经匆匆走出衙门一路小跑在前的耿三。两人汇合后一同赶往耿家村子。 耿家村就在杨家湾的隔壁,两村相隔不过五里。村子离得很近,来往自然也是最为频繁,许多村民施梁也都是认识。两人风尘仆仆一路急行,自然是会被正在田里务农的庄稼汉瞧见。还未走到村口,就有村民喊道:“老三,你家嫂嫂是不是疯掉了?刚刚回来,就要把田地祖宅都给卖了,怕是连祖宗都不想供了吧。” 施梁心里咯噔一下。老三已经红了眼睛,加快了行进的脚步。 耿家村相比于杨家湾地势较高,村子建立在一处小坡的向阳面上。跑进村落,耿三一路在前,却是直径穿梭过一户户交错杂陈的草屋与瓦房,也没有回应村里乡亲的招呼声,直直就跑向一处半新不旧的砖瓦房屋。 此刻,屋子是从里面上了闩,耿三怒火已起,用力推了两下,却是纹丝不动。“嘭嘭嘭!”男人急急敲门。 “谁啊!”却是听闻一老头的喝叫声从屋子里传出,声音里透着不耐烦。 “我,耿三!”耿三大吼,“耿达标,你识相的给我把我家的门给打开,从我家的房子里滚出去!” 老头听到了屋子外耿三的声音,小顿片刻,佯装急切般回应道:“老三,你回来了?”说着话,内里传出一阵匆忙渐近的脚步声,估计是一路小跑到了门口,却是不敢开门,透过门缝往外一看,确定来人正是耿三男,连忙又说道,“老三,这屋子可是你家嫂子卖给我的,花了我不少价钱哩。” 耿三哪有闲情再与他掰扯,大吼道:“我不管你是花了多少,我都补给你,现在!立刻!马上!从我家房子里搬出来,否则莫怪我翻脸不认人!” 外面男人已经歇斯底里,那老头儿却是颇有一些胆气,躲在门后叫嚷道:“哼,就算你是烈甲军,也不能这般巧取豪夺吧,这屋子是我花了真金实银买回来的,凭什么要还给你!” “耿达标,你别逼我!”耿三拳头握地更紧,指甲似乎快嵌入了肉中。 符氏回村,第一件事情就是急着低价兜卖祖宅。耿家三兄弟的事情村子里的人自然多少都有听说,也都知道里面肯定是有蹊跷。其他人都是委婉拒绝了,偏偏是有犟老头儿耿达标,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事情,贪图这点便宜。做了这一档注定要被他人背后戳脊梁的事情。 “你莫要当我一个糟老头子好欺负,村里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会在这个节骨眼上买下耿三家的祖宅,这老头明显也是个混不吝,“我儿子也是镇子上的牡丹士,实打实的官爷,比你个兵油子响亮的多,还是快快离去,不要伤了同村人的和气。” “哼,欺人太甚!”耿三本就憋着一肚子气,这一回也不等施梁阻拦,就以迅雷之势,提起一脚,猛力一踹身前门板。“砰!”厚木板门被老三一脚踢得一震,倒也没有损坏,却是躲在内里的老头儿被突如其来的脚踹给震得往后一仰,摔倒在了地上。 “杀人啦!烈甲军团杀人啦!”耿达标倒在地上,一时没了动弹,此时屋子里藏着的另一位老妪已经开始哭喊起来。 “咔!”疯魔的耿三一击不成,奋起又是一脚,插在门上的木插销应声而断。施梁此时再想抱住耿三已晚。男人只得拦腰一阻,暂时制止了身旁失去理智的莽汉,没有让他再进一步,闯入进屋内。 “杀人啦!烈甲军团杀人啦!”看着门外纠缠着快要闯入内屋的两位魁梧汉子,那老妪叫的更为激动。不一会儿,就有几名村人闻声赶来。见着如此场面,自然是不能坐视不管,三五人帮着施梁一起拽住耿三,不肯让他继续胡来。 “马上给我滚!”耿三歇斯底里,戾气逼人,全身肌肉虬起,真有一瞬间把合抱着自己的五名汉子提离开了脚下,“滚!!!”撕心裂肺的叫喊,响彻村寨。却是把那原本装死躺在地上偷偷观察情况的老头儿惊起了身,心有后怕地连连道:“好好好,大家乡里乡亲的,你是差爷,你消消气。我这就搬,这就搬!” 人至疯癫不可激,力至怒狂不可降。施梁此时也是用尽了全力,勉强才可以与其他村人一同拉住怀里的这一头狂躁蛮牛。 “他们走了!他们走了!”施梁连声嘶吼,声音提至最高,呼喊了好一会儿,老三才有了回应。男人却是不敢放手,继续紧搂着慢慢有所松懈的兄弟,转而温柔着安慰:“没事了,没事了,都会好的,都会好的。” 疯狂的耿三慢慢平复,一众青壮一直提着的心才敢放下。其中一位帮忙拉架的年轻汉子似是与那老儿老妪比较亲近,出言劝解道:“七婶,你还是拉上叔儿快走吧,我怕一会老三又是发要狂。” 老妪也是被刚刚耿三那疯癫模样给吓怕了,哆嗦着走回屋里匆匆拿了点刚带来的衣物,便就拉着还有些执拗气的老头儿往外走,边走边还咒骂:“你个死老头子,我都跟你说了,那是他们兄弟三辛苦翻修的祖宅老屋,老三肯定会要闹事,你偏不信。你看你!这算是什么档子事,真是造孽瓦!” 第一卷:玉节 第五十六章 好女不嫁休绝户 耿达标老两口受了一番惊吓,逃似地离开了耿三家,反倒是过来帮忙的几位青壮年留了下来。他们主要是不太放心耿家老三的精神状态,怕他再受什么刺激。 施梁一直陪在老三身边,开解了他许久。 毕竟那对老夫妻已经让出了屋子,耿三也就慢慢恢复了平静。只是经过此事,老三整个人就像是一下子没有了全部的精神,萎靡着推开了一直搀扶着自己的施梁,提起余下所有的力气,踉跄着走进了屋内。 房屋里面其实已经被勤劳的老妪收拾得颇为干净,桌椅应该是刚刚都有擦过,尘灰尽去。老三却是顾不上这些,急急忙跑入右侧的一处较小内堂,三两步走到屋子中央一张供桌跟前。看着父母与两位哥哥的牌位都还安放在原处,老三一直提着的心算是终于放了下来,松下一口长气。 耿达标两口子毕竟也还是老三的族人,虽然有些跋扈,到底是没敢做得罪死人的事情,反倒是有人很细致地擦拭了桌面,还点上了一炷供香。耿三默默看着台子上的一块块牌位,情绪慢慢恢复安宁,倒是也恢复过一些状态。 就在男人独自愣神之际,施梁已经从外面跟了进来。耿三没有抬头,而是用手轻轻拂过其中一块漆面较新的木牌,再细心地将它放回在了原位,好像是下定了决心,喃喃道:“老施,我要去找那个女人,彻底做个了断。你陪我吧,我怕我会控制不住自己。” “好的,我陪你。”施梁点点头,很认真地回答。 生活中有很多事情注定就只能由当事人自己去处理,耿三既已拿定了主意,施梁也就放下来心,他现在唯一能够做的就只有陪在兄弟身边。 两人参拜过台上供奉的亡者,一起走出屋外。几位耿家村的乡人此时还在等候,见两人出来,匆忙围拢,聚在了一起。其中一位年岁较大的中年长者,开口道:“老三啊,你还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尽管开口,可不敢再有什么想不开啦。村子里那都是你的族亲叔伯,可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耿三摆摆手,示意长者宽心:“三舅舅,我没事,给大家添麻烦了。”而后一一谢过众人的帮衬,却是看了眼刚刚与耿达标夫妇招呼的小子,平静道,“小五,烦劳你给七婶带个话,替我谢谢她。” 一众庄稼汉子见耿三能说得出来这般话,知道他已经恢复了稳定情绪,悬着的心终于是放了下来,中年长者开心道:“这就对了嘛,都是你的族亲长辈,不会太计较的。你既然已经恢复,我也就回去了,家里的鸡鸭还没来得及喂呢。” 施梁陪着耿三一一送别过来帮忙的族人,两人便就打算要离开了。只是临走前,老三又是想到了什么,突然招呼住了那位就要前去七婶家带话的小五,认真讲到:“小五,恳请再帮三哥带句话给七婶,他们两口子买老宅的银钱,我会托军中兄弟还给他们。”话没说完,男人有些停顿,片刻后终于下定了决心,复又道,“唔,最后再替我告诉他们,如果老两口不嫌弃,以后可以住在这间屋子里。只是我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他们能够时常如今天这般替我这个不肖子向我的父兄奉一炷香,我感激不尽。” 小五听闻一愣,耿三这般交代如同是在安排后事一样,心中更为担忧,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老三,关切道:“三哥,你可千万不要想不开呀。” 施梁也是有些担心,在旁开口问询:“老三,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没事!我没事儿!”反应过来的耿三连连摆手,向误会自己的两人解释道,“我只是想在了结此事之后,申请离开玉节这个地方,换一个方式重新生活,希望他们老两口能帮着照顾下家里。” 耿小五这才恍然,答应道:“三哥,我一定帮你把话带给七婶,你且放心,他叔婶家就是因为人太多,才会惦记上你家房子,其实没什么坏心眼,这点事儿七婶肯定是会乐呵呵答应的。”小子说罢,也是不再停留,一溜烟朝着耿达标现在住的草屋小跑过去。 施梁站在耿三身边,听闻兄弟也有了离开的心思,心情有些复杂,叹道:“你若是要离开,倒也是件好事,有想好要去哪里了吗?” “还没有,会有的。”耿三抬起一手,拍了拍兄弟肩膀,以示安慰,深吸一口,眼神又恢复回了战士该有的坚韧,说道,“老施,咱们走吧。” ———————— 赤红色的晚霞好似燃烧的火焰,遮蔽了玉节镇的半空。残阳脉脉,黄昏的暮色中,一辆似鸟兽小车穿驰而过,跑得飞快。 昏暗的车厢里,能够容纳四人的座位此时只有两人对坐,稍显宽敞。如今,已然是重甲兵士的两位黑衣汉子,却是不再有了当初那般的意气风发,反而是没了说话的力气,四目相望,神情中掺杂着物是人非的索然。 两人自耿家村处理完一切,回到驿站时天色已然渐暗,他们只好跑去兽房里租借了一辆小车。灵动的似鸟兽拉着车辆在玉节镇上快速穿梭,还是熟悉的颠簸,还是没有驶向玉节镇最为繁华的河湾区,也没有在衙门公房旁停车滞留,而是拐过几个小弯,最终驻足在一间名为“秀衣阁”的成衣铺子前。 “老三,你有什么打算?”施梁下车,终究忍不住问出了口。 “替兄休妻。”耿三目光坚定。 施梁震惊:“你想清楚了?” —————————— “好女不嫁休绝户。”这是花周国第二位花王说过的话,也是如今人人都知晓的一句俗语。 花周国历十一年,国家初兴时,恒古之森更南面的云古国雄主帝亚,举兴全国之力,领百万雄师穿过了瘴气密布的恒古森林,侵入国境,四处掠夺。一时间位处国家南部的怀梦、长惠、兰芝三府生灵涂炭,海棠军将守樊洪与长子樊田、次子樊钱皆是战死。满门忠勇,却只留下了一位女娃娃。 云古帝国来势汹汹,花王也已调配了全国之力。原本所有人都以为两国大战即将开战,眼看着刚刚结束才不到十年的战乱就要再起波澜,云古帝国却是突然全军裹了素布,退了军。 当时,人们都在庆幸和平并未离去,也开始有越来越多的人怀着好奇,希望探知战争结束的实情。却是听闻正值壮年的帝亚于争霸途中突然暴毙,由于他还没有指定继任者,而他膝下的五位王子皆是手握重兵的勇将,一时间谁也不服谁,领军回国后,相互扑杀。 强横一时的帝国,开始了长达二十年的内战,国力一退再退,不复往昔。 而从那时之后,云古国也与花周国结下了世仇,每每国内有一王势大,必先率军来犯花周,以替帝亚报仇之名义,正名继统。期间就有一位海棠军的奇女子樊妤进入了百姓的视线,这位将门虎女,接手过父兄守国重任,领军镇守南部边关,未尝一败,被当时的国人尊奉为“海棠之馨”。而云古国军每每知道领军女将是为樊妤之后,却是愈发狂暴,恨不能剥其皮饮其血。 连年来犯,摩擦不断,樊妤却是越战越勇,直杀得恒古之森的丛林里埋满了云古帝国的亡魂。而这,也是引起了朝堂之上一些不怀好意者的嫉妒,开始有人攻讦造谣,诬陷樊妤与云古帝国甚喜酒色的二王子有好,污言秽语,使劲泼脏。 一时之间,原本被国人喜爱的“海棠之馨”成了有心人言语里的残花败柳,人人喊打,直到樊妤晋任为了第二代花王。当时,所有国人都不理解,初代花王为什么要把这么重要的王位传任给这样一位名声如此糟糕的‘坏女人’。 直到国家隐秘部门公开了那一则消息:当年云古帝国军的一次扫荡中,接替过父兄成为长惠府守将的樊妤率领五千樊家军,向正领兵五十万的帝王亚中帐发起了一次赴死冲锋,机缘巧合下樊妤于大军之中突袭阵斩了那一位不可一世的帝王。适才阻止了侵略大战,骤停了云古帝国的扩张发展。 “好女不嫁休绝户。”这是樊妤对于那一场荒诞污蔑的唯一回应。休绝户嘲讽的就是云古帝王抛弃发妻的发家野史,而在那时,女子的地位较低,休妻之事其实大多问题是在男方。 也是从第一位花女王樊妤开始,这一句“好女不嫁休绝户。”开始被越来越多的花周国百姓所熟识,以樊妤为榜样的花周国甚至是周边邻国的大量女子开始将被休视为人生的大辱。更是有数次‘有刚烈女子因为夫家的始乱终弃,被休后以死明志。’继而引发了当时当地的女子群体动乱。 之后,花周国便很少有男方敢于单方面施行休妻之事,和离成为了这个国家夫妻分道的主流。而一旦再有休妻这样的事情发生,休妻之户必然是要被天下女子所厌弃,从此再也无人敢嫁。 第一卷:玉节 第五十七章 替兄休妻 “秀衣阁”的成衣铺子门前,一辆似鸟兽小车载客到站,放下两位黑衣健硕的阴郁汉子后,便就匆匆离开了。 依然站愣在原地的施梁咽了下口水,有些难以置信刚刚耿三的回答,复又问道:“老三,你真的想清楚了?” “嗯!”耿三点头回答,眼神之中透露着坚定,神色平静如常。刚刚他的回答,是自己思虑再三后的义无反顾。 兄弟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施梁多劝也是无用,点了下头。两名黑衣士兵就这样大步流星朝着成衣店铺走去。 “两位官爷好,有什么尽管吩咐。”这次出门迎接的是一位年轻后生,看到两人胸口单尖黄色火焰,便识趣地换了客官称呼。 迎店之人依旧是一身掌柜长袍,只是已经不再是曾经的那个沉稳老头,施梁施礼询问:“老掌柜人呢?” “回客官,我爷爷已经在去年牡丹月时离开了。”后生听闻施梁提起老掌柜,目光先是一滞,复又恢复如常,继续回话,“您有什么需要可以尽管告知于小的,小子一定也能让您满意。”说着话,却是发现这两位军中汉子没有往日官差来时的那般兴奋急切,心中便是有了些惴惴不安。 “不打紧,我且问你,今日是否有两名男子携一女眷前来投宿?”耿三有些不耐烦,直接点明了来意。 后生闻言面色一凝,谨慎回道:“抱歉,官爷,事关其他客人的隐私,我这里可不便回答您,您还是看看想换什么衣服吧。” 状态不佳的耿三现在有些莽撞,施梁立马拍了拍他的手臂,示意这个略微有些急躁的男人把后面的事情交给他。而后,施梁再次向后生施礼,说道:“我们两个都是玉节行伍里吕行首手底下的重甲兵,今天也是在他的亲兵处问询到,晚上他有在明月楼里招待一位我们熟识的贵客,那位客人的女眷说是被安排在了此间。”男人一边说着话一面观察后生表情,虽然年轻人一脸肃穆,可定力毕竟不及以前那位老翁,目光中似有闪烁,施梁了然接着又道,“那女眷与我兄弟二人有旧。我俩也不是要为难小哥,只请您受累一下,替我们通报一声,告诉符敏嫂嫂,说是耿家村的故人来寻,请从里间出来见上一面,可好?” 后生面露难色,复又看了一眼两人胸口的烈甲火焰标绣,才又说道:“那就麻烦两位官爷在外堂等候一二,我去去就来。”说着话,便就招呼里间一位小厮帮忙照看下门面,匆匆走入了内堂。 不一会儿,后生便就领着符敏走了出来。 “哼!两废物,烦死人!”那女人自然是知道来寻之人定然就是施梁与耿三,原本想是出门再奚落下这两个杂兵小人物,却只见这两煞星尤其是耿老三依旧是一副黑脸面孔,顿时又没了兴致,转过头就要往里走去。还没走出几步,就听身后耿三咆哮道:“符敏!你就不想与我耿家彻底断了联系?” 一声夹带着怒气的呼喝一下就成功叫停了符敏的脚步,那一句大声的问话明显是戳中了已经攀上新枝的女人心坎,却是把原本在成衣铺子中的看衣服的其他顾客给吓了一惊,纷纷侧首张望。面色本就凝重的掌柜后生见此,赶紧打手示意。刚刚负责看店的机灵小厮立即心领神会,一下窜出柜台,匆匆夺门而去。 在如此大庭广众下谈及私隐,妇人也是羞恼,双手叉腰,也是提高了音量:“耿老三,你是想怎么样?” 这时,那位年轻的掌柜已然跑到两人中间,朝着耿三严厉道:“客人,能否换一处地方说话!” 耿三哪里还有闲情去搭理这男人,随手扒拉开身前男人,直冲着女人喊:“我要替兄休妻!” 耿三的话语一出,如是晴天霹雳,惊得整个成衣铺子里的所有人张开大了嘴巴,不明所以地看着面前这个好似有些疯癫的军伍汉子。玉节镇可是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有听说过休妻之事了,更妄论是替兄休妻这般荒唐事情! “替兄休妻?休我?”那女人也是吓了一跳,大声喊道,“你不会是疯了吧!”声音中有些颤抖。 却是耿三眼睛虽红,面色依旧平静,一字一句大声说道:“对,我就是要替我大哥休了你这个不守妇道的女人!” 听闻耿三这般回答,女人也是哑然,片刻后才回道:“我。。。我哪里不守妇道了,你那倒霉大哥人都死了,这能怪我吗?”说着眼泪簌簌流下,心里无比委屈。 “天杀的,我是造了什么孽呀遇到了这么一档子事情。”女人掏出秀帕,眼泪却依旧是止不住地流淌,一边哭一边喊,“呜呜呜,我造孽哇!呜呜呜!” 花周国可没有什么丈夫死了必须要守寡的说法,虽然自己与二叔那档子事情,多少有些难堪,难免会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却也不是什么乱伦违法之事。符敏也是想不出,这耿三是有什么理由可以如这般理直气壮,要替耿大东休了自己。 耿三却是不依不饶:“我大哥怎么死的,你难道就不知道!” 符敏哭喊道:“他的死怎么能怨得我,当我回家时,他已经躺在了地上,我一个女人又能怎么办!呜呜呜!” 耿三面露凶色:“你却不知,我大哥当时根本没死,他是躺在地上两天两夜,却是一直在向门口爬,不停在挣扎,却是房门紧闭,没人能见,直到最后流干了血,人才死掉的!你个恶毒女人,真是好狠的心!”这般提到自己的大哥,耿三南得眼泪已经糊了面旁,视线模糊,一个大好的男儿就这般站在店铺里当着一众人痛哭流涕。 符敏听闻耿三说自己丈夫死因如此,也是难以置信,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我明明推过他,摸过脉,确定没了心跳的呀。” 耿三歇斯底里,内心一直压抑的情绪无处释放,大吼道:“怎么不是这样,村里九太公给他收尸验的伤!你好狠的心,活活扔下他,让他自生自灭!” 面对男人的质问,符敏已经不能再接受这个事实,一下子也是如失了心疯一般,自语喃喃:“你不要骗我!我怎么会知道!我怎么会知道!啊啊啊!” 旁边的施梁有些看不下去,两人对峙的话语中,耿大的死似乎另有蹊跷,他摇了摇耿三的胳膊,小声劝解:“老三,还是不要说了,大家冷静下来,再好好谈谈。” 可是耿三根本不想再给符氏机会,继续不依不饶:“你害死了我大哥,我如何不能替他休了你!” “我害死了你大哥?我害死了你大哥?”女人又是如何能接受这般污蔑,也是歇斯底里道:“你骗人!你骗人!你就是个死变态!看不得我与你大哥好,处处针对我!处处针对我!”说着话,目露凶光,复又大声道,“你要休我是吧!哈哈哈!好好好!我成全你!我倒要看看,以后还有哪个女人敢于嫁给你!你耿家注定由你开始绝后!哈哈哈!你个死变态,我符敏从此与你势不两立!” 如今的两人已然势同水火,眼看一发不可收拾。却在这时,从店铺外大步流星,走入一人。 “耿三南!你在胡闹些什么?”吕佩一声怒喝三两步走到几人中间,身后还跟着一位随他一起从明月楼赶回来的玉面儒生。 那中年倒也还是体贴,几步上前,一把抱住已经痛哭的不成人样子的符敏,搂着她轻声安慰。 吕佩更加怒不可遏,黑着脸吩咐施梁:“施梁,你去后院叫几个行营里的人,赶紧把无关的看客都哄走,把店的门给我关了。”原本他正与夏嵩的小弟在明月楼的雅间里聊得很是投机。夏嵩要的也不算太多,自己还是能够接受,两人已经基本敲定了细节,只需要安排好后续的人员对接,自己眼下人手短缺的麻烦就可以一下子落定。 却在这时,成衣铺子里的小厮急匆匆跑来明月楼,告诉自己有两名烈甲士兵跟在自己后头,摸到了镇子里来,正在店铺里与那符氏吵闹的正凶。 喝了些许美酒,原本有些迷醉的吕佩一听便就知晓,这两人定然是耿三与施梁两个弟子。烦闷之余也是没敢不理,急匆匆拉着中年就往店里赶,却是在临进门时,听到一个更为震惊的笑话事! 玉节驿丞的官威,足以能屏退一众原本是呆在店里看热闹的吃瓜群众,整个铺子里的人一哄而散,最后只剩下了店铺年轻掌柜与四位相关人,吕佩却不想在这狭小昏暗的店铺里讨论耿家这些事,看了一眼众人,拂袖走进后院。 清完场地的施梁自然明白教官的意思,强拽住发了犟的耿老三,拖着他跟在了五七三身后。符敏有玉面中年安慰,情绪已经平复,停止了哭泣,是被儒生搂着走在了最后。 第一卷:玉节 第五十八章 吕佩调停 偌大的后宅庭院里此时只有六人,施梁拉着耿三,儒生搂着符敏,两方人各自站在院落一侧。 “替兄休嫂?”吕佩大马金刀,拉过小掌柜搬来的竹椅子,一屁股坐在场中,朝着老三就是破口骂道,“耿老三你是不是脑袋被门挤了?你知道这件事情的后果吗?” 变态老五向来如此,若换平时,耿三一定畏缩退让。可现在已经不是他能惧怕教官的时候,下定决心的男人目光直视五七三:“那又怎么样,行首,这是我耿家家事,与您无关!” 耿三这般回答是让吕佩一愣,而后含怒笑起,习惯性地拿手指着面前这个憨货:“你耿家家事?与我无关?你以为我乐意管你家这点儿破烂事?我玉节自建国开驿以来,从来就没有替兄休妻这档子丑闻,你是要让整个驿站里的百十号兄弟,陪你一起被整个花周国笑话吗?” 吕佩说的这些,耿三万万没有想过。平常人又如何会把自家懊糟之事,与驿站军伍的声誉关联在一起。可是,就算是思虑不周,事已至此,他也已经没有了回头的可能,依旧顽固道:“就算如此,我也是不得不做这件事情。” 一向老实怯懦的弟子竟敢与自己这般顶牛,吕驿丞顿感气闷,又是无奈又是光火道:“认死理了,是吧,好好好!看来我不先揍你一顿,是不会清醒了,奶奶个熊。”说着话,竟然一拳已经怼出,直朝老三面门而去。 拳影袭来,耿三下意识的侧头一让,毕竟也是在军中厮混了多年,战斗本能让他敏锐地躲过了首招。只在此时,一击不成的吕佩已经化拳为爪,勾手后捞。老三见教官招式已变,顺势身体一矮,才堪堪避让开五七三的爪钩,却是下意识暗呼不好,再想格挡已是不及。 前一刻,耿三正矮身让抓,一瞬后,身前的男人左脚已已经半抬。飞腿作长鞭,力有千钧势,一个回旋,上踹直击自己的面门。老三看着五七三急踹而至的侧踢,已经来不及思考变招,只能右手抱头,手臂阻挡在前。 “嘭!”吕佩的攻击并未奏效,一股推力让耿三退开半丈。原来是旁侧干着急的施梁,眼看自家兄弟就要吃大亏,忍不住出手相帮。却见他双臂护胸,用身体撞开老三的同时,一个马步蹲防,结实挡下了行首的突袭。 攻势被挡,吕佩并无意外,而是借着回力一个漂亮翻身,瞬间拉开与两人的距离,拿眼盯着两位门生,狞笑道:“好小子,兄弟齐心是吧!看我两个人一起揍!”正说着话,身形再有一闪,猝然冷动,一下扑近至施梁身侧,崩拳如电,短距急发,拳速既快又烈。施梁有心避闪,终究无力全退。正当时,耿老三弓身虎扑,拳影开合也已赶至吕佩身旁。 “嘭!”“嘭!”演武多年的吕行首如何能被两个揠苗小兵沾了身,拳影足力不卸,顺势击中了正在后退防御的施梁右腰侧空档。一击得手后,吕佩复又极速收势抽拳,回满蓄力,以脚为轴,突然一个转身上勾拳,贴着耿三肚子化掌直擒男人脖颈,一套以攻代守,一瞬间将老三撞提至了半空,换手一拉小兵脚踝,反手就将男人重重摔落在了地面。 攻击均已得手,吕佩双手叉腰,傲立原地,看着两位窝在地上闷声咳嗽的弟子,无不得意道:“两小子,合伙就能赢我?你们还得练上几年。”说着话,三两步走到耿三身侧,拿脚轻轻一踢,“还犟不犟?” 却是耿三红着眼眶,死死盯着教官,突然一把搂抱住了五七三的小腿,奋力闷喊:“我不服!” 吕行首见这小子还有抱腿力气,抬脚猛力一甩,顺势就把那一头倔驴儿摔飞开有丈余,而后对准驴臀换脚又是几脚猛踹,再次大声问道:“服不服?” 再次被揍的耿三自知打不过变态老五,只能抱腿团缩身体,任由教官脚踢,嘴里却依旧不肯讨饶:“不服!” 吕佩气起,又是两脚猛踹,恶狠狠道:“不服是吧,欠揍。”说着话,一个下蹲一手拿头,一手捏腿,如抬杠铃般提举起老三,悬置半空,再又问道:“还犟不犟?” “噗!”老三张嘴,一口带血的唾沫混着胃里杂物,一下喷泄在了正仰着头猝不及防的吕佩脸上。 “奶奶个熊!”此时异物糊面,吕佩没有张口,心中怒火已经狂飙到了极处,一下就把那人肉沙袋甩飞至了半空,翻手就是击出重拳,直冲男人腹腔,仅有一拳,瞬间是让耿老三又一次鲜血喷涌。只是,这时候满脸还沾着血红粘液的吕行首哪里肯有停顿,能够保持不攻击关键要害已经是他作为教官的最大仁慈。 五七三在不自觉间使用出了全力,双拳齐舞,两腿接力,一顿疯狂输出,直揍得耿家老三连连闷哼,吐血不止。只等拳影稍减,男人一下软倒在了地上。 此时的耿三已经是只能够本能的蜷缩,微弱地喘着轻气。玉节驿丞痛殴过自己这个倔驴似得弟子,终于还是泄去了怒滔,拿起衣袖擦拭去脸上痕迹,看着身前被自己揍得瘫软半废的臭石头,心里想着自己‘是不是下手有点重。’ “咳——咳咳,唔(我)——”地上躺在的男人渐渐恢复意识,十分费力的强撑着翻过身体,挣扎着抬起头,艰难支棱起有些臃肿的脑袋。单方面的殴打,依旧没有击散耿三心中的固执,耷拉的一双眼皮之中,仍然还是两颗清澈坚毅的眼珠,直勾勾的看着吕佩,艰难说道,“——波(不)——佛(服)!” 吕佩终究是被这双眼睛盯得发毛,原本有些亏欠的脸瞬间垮下来,苦笑道:“行行行,耿大爷,我服,我服!”说着话,几步走到耿三身畔,单膝半跪,靠近已经成了猪头脸的小兵耳边,小声告饶道,“我求饶,你最强。不休妻,合离行不行?” 狼狈跪趴在地上的耿三半张开惨白的嘴巴,虚弱着一字一句道:“唔(我)——又(要)——行(休)——”话没说完,全身一软,人已经摔趴在了地上,彻底昏厥过去。 吕佩听得半句,侧过了头,对着也是刚刚才挣扎着跑到耿三身旁的施梁,咧嘴龇牙:“可是他自己说‘行’的,你是听到的吧?” “可他——”施梁自然知道耿三想要说的是什么,正要接着往下说,却被吕佩拿眼睛凶狠一瞪,话到嘴边全又咽了回去。因为他知道,遵从吕佩的意愿,或许是眼下最能够保护耿老三的一种处理方式,哪怕这一定不是耿三真实想要的结果。 “老三既然已经答应和离,符氏你可还有意见?”对付完两名弟子,吕佩转过头,一脸严肃地看着一直躲在院落另一侧的符敏。此刻天色见黑,脸上依然沾腻着些许血液粘稠的吕佩,犹如一只恶鬼疯魔,目光炯炯,满面森严。小妇人虽然躲在儒生后背,却也是把刚刚的打斗全程全部看在眼里,如今面对这可怖杀神的问话,哪还敢提有意见,只管点头,噤若寒蝉。 小妇人此刻唯唯诺诺的样子完全是在吕行首的意料之中,他也知道耿三的固执,所以要趁着老三的昏迷,把所有事情全部落定,不再给这倔驴一条道走到黑的机会,遂又对另一边观望的小掌柜吩咐道:“给我取纸笔来!” 接替过老掌柜差事的小后生听闻吕佩吩咐,连连点头,一溜烟小跑进了一处厢房,不一会儿就与里间一位小厮一起搬来一张小圆桌,随后纸张铺开,墨笔齐备,小灯掌起。适时,又有一名小妇哆嗦着端着一盆清水,携着方巾走到狼狈驿丞的旁侧。吕佩在妇人伺候下,褪下污秽的外衣,很是满意的接过小妇手中的布巾,在铜盆里过了下清水,擦拭尽着附在脸上、脖颈处的残留污秽。 稍作洗漱的吕驿丞一刻也是不敢耽误,大步流星走到小桌前,就着昏暗的烛火,提笔在纸张上飞速写下《和离书》三字,而后抓了下脑门,随意填上些许无关痛痒的和平条陈,便就抓起纸张,几步走到符敏跟前。 儒生抱着小俏妇,见到已经恢复嬉皮笑脸的吕行首,不由也恐慌一颤。 吕佩倒是不在意,鸡贼道:“小嫂子,你且看下,我写的这些合不合你心意。” 被吓坏了的符敏又如何敢有半分质疑,连连点头:“合意合意,都听大人的。”说着话儿,伸出手,慌乱涂上小掌柜递来的红泥,摁下了印,那纸上内容竟是只字未看,复又躲藏在了同样有些避闪的儒生后背。 “好好好,小嫂爽快!”吕佩得意,刚才的架算是没有白打,随后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施梁旁边,抓起依旧昏迷的耿三的大拇指,往那厮衣领上的血浆处胡乱一抹,一刻不停直接就往那纸张上一压,笑道,“礼成,从此两家是为路人,天下之大还请各自安好,哈哈哈哈,好好好!” 了却一桩心头大事,吕行首已然十分得意,却是旁侧跟着的小掌柜小声提醒:“大人,得三份,一人一份,官府还得留存一份,这才成!” “奶奶个熊!你不早说!”吕佩破口大骂。 第一卷:玉节 第五十九章 事定、人伤 当耿老三被大脑里的生物钟唤醒时,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玉节驿第五排的值班小房里。厚布房间内依旧十分昏暗,时间应该尚早,全身的酸痛让这个意识刚刚有些恢复的男人,只能够模糊回忆起自己昨夜是被吕佩殴打至了昏厥。身体依旧提不起力气,男人只能够微微侧转过自己的脑袋。 施梁此时正酣睡在耿三床榻的一侧,一夜的忙碌让这个和衣而睡的年轻汉子很是疲惫,眼看就快要到点卯时分,也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够准时恢复清醒。 ‘老施!’耿三用力张了张嘴,没叫出声,胸口已经传来了火辣辣的疼痛。变态老五下手十分毒辣,没有重伤却又浑身是伤。没法子的老三只能轻挪手臂,无力耷拉下手掌,轻轻地拍了拍床榻的木条边。 “唔——”施梁听到动静,悠悠转醒,复又一下坐起了身,睡眼依旧惺忪,含糊问道,“老三,你醒了?” 床榻上的男人虚弱地动了动头,眨巴眨巴眼睛,喉咙里满是浆糊般的酸臭血腥味道,让他十分难受。 “喝点水吧。”施梁慌乱站起,拿起一旁早已经准备好了的一个水壶,递凑到耿三嘴边。 温水入喉,冲淡了耿三嘴里一些许残留味道,却也洗干净了那些由于虚弱而变得模糊的记忆。 “老施,后来。。。”耿三嘴巴微张,忍痛轻吐出模糊言语,“后来怎么样了?”一字一句,说完后已经便就再无力气。 施梁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满脸凝重地摸索出一张糙纸信封,拿出里面夹着的《和离书》递到老三面前,而后又怕凌晨的光线依旧太暗,顺手点燃起了一盏小油灯。耿三挣扎了几下,想要坐起,可身体却是依旧还不听使唤,无奈只能回应几声咳嗽。 为了能使老三尽可能地看清楚内容,施梁不得不站在床榻一侧,努力前倾着身体,高高举起双手延展开吕佩写的纸张。在小灯仿若晃耀之下,纸张半举,施梁双臂不自觉地颤动,连带着字迹也是有些模糊,耿三只能够努力眯缝起了双眼,逐字逐句细看着和离书上的内容。 “凡为夫妇和合之缘起,必由前世三生之情葛,得配今生此世之夫妇。若结缘不合,比是冤家,故来相对。今兄已故,叔嫂不合,二心相背,难归一意。快会及诸亲,耿符两家,各还本道。愿长嫂相离之后,重梳蝉鬓,美扫娥眉,巧逞窈窕之姿,选聘高宫之主,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潦草的字迹尽是写了些无关痛痒的废话,只是这封书约下方已然是印有两处红色拇指印,上盖着一方红章内里,印着花周国夷光府玉节镇等字样。“这是变态老五负欠了人情,连夜自玉节镇守那讨要到的,一式三份,事实已定。”施梁无力解释着。 “啊——!”耿三虚弱的嘶吼在五排的营帐里回荡,瘫软的人儿捏紧了拳头,可终究是没有力气能够把这张无甚用的纸张揉搓作一团。 ———————— 耿三在床上一连躺了七天,终究还是学会了接受事实,只是原本有些内向的性格,也由此一下转变成为现在的寡语,好在除了很少说话,倒是也没有其他异常,原本有些担心的施梁、王大史他们几人慢慢也都开始习惯。 符敏得脱了自由,只在第二天出现过,是去了王大史那儿领取了耿二的阵亡抚恤金。那是一笔数目可观的银钱,再加上耿家老宅的售金,已经足够这个小妇人好吃好喝一辈子。 突然暴富的无知女人一般都有些得意张扬,听人说是在玉节镇上的金银、首饰、水粉等各种类的豪奢侈铺子里花销了不少,只是也没有在玉节太有停留,就随着夏姓儒生匆匆地离开了,应该是要回东芝当她的阔绰太太去了。 一切仿佛回到了原点,生活依旧是还在继续。 ———————— “三哥现在好些没有?”精心梳妆过的沐妍明丽动人,端着一大一小两只叠在一起的瓷碗,从厨房间里走了出来,娇俏着站立在了休沐在家的施梁对过。桌子上,新摆着两荤三素在加上一盅汤,要比女孩平常一个人时丰盛了不少。 “还那样吧,就是不肯说话。”施梁十分自然地接手过了女孩盛满后递来的饭食,拿起手边放着的一双竹筷,夹上一块藕合,习惯性地放进了方才坐下来的沐妍碗里。 女孩微微一笑,也是顺手夹上一大块红烧肉,塞进了施梁的大碗中,然而似是感同身受地说:“三哥就是心里太能装事情,藏的东西太多,一下子被压垮了,希望他能够快些儿从这一次的阴影中走出来。” 施梁也是愧疚哀叹:“我倒是希望他能够如以前一般,好好地痛骂我一顿。” 沐妍看着男人这般懊恼,伸出纤手捏了捏男人拿着筷子的粗手后背,温柔安慰道:“没关系的,小梁哥,三哥一定是会理解,你也是为了他好。” 男人咽下一口饭,喃喃道:“或许吧,可是这般结果,终究不是他心中所想要的。” 小女娘倒是有些感慨:“其实符嫂嫂也是可怜,三哥他就是把自己心中压抑着的全部怨恨,一股脑儿都清算到了符嫂嫂一人身上。如果他们两人能够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好好谈谈,或许也不至于闹到如此。我总感觉,她也有自己的苦衷。” 沐妍这话施梁也还是比较认同的,点点头,却是自言自语一般的感慨:“或许吧,可我们终究都只是局外人。” 沐妍见男人这般失落,是想要换个话题:“小梁哥,小妹还是没有消息吗?都已经过去了这么久,理应是该早就回来了呀。” 施梁又是摇了摇头,心中也是十分担忧。这半年以多来,施华始终没有回家,倒是小岚又送来了一份含糊书信,大体是说小华很安全。却是不知道人是去了何处。 “小岚姐姐就没有再给你来信?”沐妍又问,提起了那个她平日里不太愿意说的名字。 施梁再次摇头,“唉,也罢,小岚有说过,小妹的归途是有她族人一路护送的,应该是被什么事情给耽误了。你替我在家里守着就行。” 沐妍点点头,情深意切道:“嗯,我会一直待在这个家里,等你回来。” 第一卷:玉节 第六十章 三排排首 夜至戌时,黑空下碎星点点,施梁举着一盏小灯,慢悠悠走回到玉节驿营地。沐妍一个好女孩,虽然落魄没了归宿,暂时先借住在施梁家里,可越是如此,施梁越是觉得自己应该对其保持应该有的尊重。男女非亲,共居一屋终究是有不便,所以施梁已经很久未曾在家中留夜。 营地里现有兵士的人数大体已经恢复了往昔,这其中最主要的原因便就是几日之前刚有从临近的东芝镇调配而来了一批烈甲战士,一共十七人,总算是缓解了玉节驿站的缺人窘境。至此,施梁与耿三他们几个总算是理解了吕佩为何会一反常态,那般偏袒素不相识的符敏,更别说他能够十分爽利地一次性给付清耿二的抚恤金。当了年余管事的王大史可是私下有过嘀咕,若换做是平常,吕驿丞可不会这般轻易松口,这可是一笔实实在在的不少的银钱。 这批人是吕佩亲自跑去东芝迎回来的,分作了三组,分别加入进军营里主要是协防外围的六排、七排、八排。而原本借住在这三个空置排营房里的那一批扩添红甲与常服也被全部打散,填充进了这只杂军队伍。 施梁与值守红甲打过招呼,走进入了营地,远远就看见此刻的中军帐中还掌着灯,估计是有常服还在处理常务。男人倒是没有急着回自己宿舍,心想着自己还是先去三排的营帐里看看,毕竟一天不在,也不知道是否有重要公务未来得及处理。主要是杜排首这几天被吕佩安排去领着新兵执行外派任务了,三排中就属他资历最老,自然需要多挑一些责任。 拐过一排、二排的营帐,施梁走到三排驻地。此时的帐中也还留着灯,看来值守的兵士还算比较可靠,没有早早就躺床休息。施梁心中感慨着,便就掀开了门帘,想与今日值夜的战士大刘子唠一会儿天,主要是看看他是否有需要帮助。这是施梁往日里的习惯,临睡前会再探望一下兄弟,算是帮着这些新兵,适应下枯燥的军伍生活。 还未进门,便有一位像是已经久候的常服站起了身,三两步走到门口急切道:“梁哥,你可算是回来了。行首说有要事找你,我都在这等你半天了。” “行首还没休息?”施梁疑惑问道。 常服小周办完吕行首交代的差事,就可以回自己的值班营房去休息了。却是听闻施梁这般询问,便是简单回道:“没有呢,半个时辰前才从镇上匆忙赶回,现在应该就在中帐。” 施梁心中疑惑,也再不敢耽误,折身就往中军帐处赶去。 此时的中帐依旧通明,值守的红甲远远就瞧见了正在过来的施梁,立刻快步进内通禀。也没等男人走近,就有人从里间掀开了帐门。施梁也是习惯,没有与两位红甲新兵多话,大步流星,直入了内堂。 吕佩此时正在查阅点阵信息,身旁还有一位值夜的常服耐心候着。察觉到施梁走来,吕行首放下手中的金属片,抬起头,直接问道:“小子,你我师徒已有几年?” 施梁先是一愣,复又心中盘算,道:“自从入了伍,便就是老师带的我,一路走来已经有四年多了。” 吕佩闻言一愣,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四年了。”这四年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却又好像太过漫长,期间发生了太多事情,到如今早已是物是人非。往昔的兄弟战友大多已经不再,而自己也已经从一名寂寂无名的红甲小兵成为了一驿之首,此间际遇之波澜,无外是埋葬了千万遗骸的一将功成。 却回过了神,五七三又变成为了如今已经是高在其位的吕驿丞,冲着面前弟子意味深长道:“小子,你也是跟了我有多年,以后三排你是排首。” 施梁有些意外,疑惑道:“杜排还在外面公干,要不要先等他回来?” 吕驿丞起身摆摆手,屏退了营帐内的小兵,复又走到会议长桌前,示意施梁也坐下来,才又语重心长地对施梁说:“不用,老杜回来会接手常服排。你倒是要给我牢牢记住一点:以后,三排里的崽子都会由我一个个亲自挑选,你们都将是我最重要的子弟亲兵,要给我把队伍带好,知道没有?” 施梁郑重点头,严肃回应道:“是的,老师。” 吕佩心情复杂,拿手拍了拍施梁的肩膀。他对于自己这个已经被紫焱师簇首滕越看上的弟子,既是十分喜欢,也有十分嫉妒。喜欢他,是因为这个小子是自己最得意的门生;嫉妒他,是因为施梁终将会到达一个自己这辈子都无法达到的高度。 任命已经传达,吕佩又与施梁交代了许多对三排的今后安排,随后两人便就闲聊至了深夜,一直到许久未有熬夜的吕驿丞打起了哈欠。 施梁知道自己是该请辞离开了,可是心里还有一件事,一直没有放下。 男人起身,拱手道:“老师,还请允许我向你要一个人。” “呃,耿老三是吧。”此时的吕教官已经有点慵懒,“我还以为你不提了呢。” 施梁此时也凝重,他也吃不准吕佩如今对耿三态度,害怕火上浇油,却又是不得不说:“毕竟,他是我兄弟。” 五七三眯着眼,看着面前这个神色复杂又目光坚定的弟子,不由得噗嗤一笑,摇了摇头,又接着说:“你、杨浩、耿家两憨货、王大史那混球,哪一个不是我带出来的兵,怎么?你真觉得我有这般小心眼子?” 见教官如此问话,施梁连连摆手:“没有,没有,老师哪会。可现在老三他,毕竟有点儿太萎靡,实在是有些儿不争气。” 每每说起耿三,吕佩其实心情也是不会很好,更多的是恨铁不成钢的忿懥:“那个不争气的玩意,枉费了我诸多辛苦。原本也是想着让他尽快接手五排,却是没想竟会如此一蹶不振。你且带着他吧,闲暇之余也是好好地开导开导。只希望,他能够在你去赴紫焱之约前,可以恢复振作,替了你的班。”言罢,摆摆手示意面前这个弟子可以离开。 施梁点头会意,可就在男人即将起身走出营帐时,又是被吕驿丞给叫住了:“小子,这里有份点阵令,你且拿去看下,算是你就职后的首个任务吧,好好做,别给老子丢人,知道没!”交代完最后的事情,吕佩便打着哈欠走进了内室,准备就在此间将就一夜。 “知道,定不辱命!”施梁接过金属片,未看具体内容,行了个军礼,自信回答。 第一卷:玉节 第六十一章 码头接客 回到三排营房,施梁也是有些昏沉。进帐前他还特地去有看了下营中滴漏上的时刻,上面显示已经是过了丑时,再有不到一个时辰就要点卯。他知道刚刚睡下的吕教官,注定是不会有参与这一场不算重要的早会,可自己毕竟是新官待任,也还是有些不太敢放松。男人索性就没有休息,洗了一把冷水脸,坐在床头拿出了吕行首给他的那一份点阵令牌,看一看具体内容。 这是一份来自夷光府的保障令,是要求玉节驿安排一队机甲战士沿途护送一位来自军方的神秘客人。从金属牌子上的大体路线信息上看,这位客人是要一路沿着大秦河,从夷光府去往句夫边陲丹若镇。途中只是经过玉节镇,稍作停留罢了。如是这般,那施梁只需带人做一下外围保障就行,倒也不是什么困难事情。 施梁在心底初步盘算了一番保护计划,时间便就快要到了卯时。男人匆忙起身,换了一套早间的作训黑衣。 点卯还未开始,印着黄焱师玉节营行首公印的人事任免告书,已经早早贴在了演武场公告栏上。这其中不光有施梁与杜宇佳的职务调整,也包括了对耿三的排属调动。很显然,这一份盖了章的告书是吕佩已经提前确认好了,施梁最后的要求其实吕行首早已经猜到。要知道,当夜施梁离开中帐时,经不起熬夜的五七三已经入了睡,根本不可能会再起身去叫值班常服赶制张贴这么一份文书。 吕佩一如施梁所料,没有参与点卯。与众人开会的正是连夜赶回营地的新任常服排首杜宇佳,刚刚被任命为行营第二人的他也是有些意气风发,毕竟这一职务吕佩已经兼任快有年余,能被再次放出任命,足见吕驿丞对他的信任。 至于新任命的排首施梁,刚来玉节的一众兵士可能还不太了解,可一众玉节驿老兵那都已经是见怪不怪了。毕竟施梁可是吕行首最得意的弟子,又有紫焱师高官的青睐。若在以前和平年月,这般跃升或有蹊跷,可玉节镇毕竟是刚刚经历钥灾,正是用人之际,自然也算情理之中。 如今营地里已经快有百人,可烈甲战士竟还只占了一半不到,是以刚刚上任的杜排首,首先是给每一个排都安排上了一位常服与一位红甲,以他的话说主要是帮忙给各排营地里处理一些日常杂事,其实则是为了分摊掉一部分已经略有显得冗余的初级杂兵。 这些兵士由于是放低了招用选拔门槛,是以有一点儿良莠不齐。经过这些许时日的筛选,好坏苗自然是已经有分了七七八八。这些人中可以培养的潜力兵丁还是要留在杜排手里加以训练的,而那些明显是天赋有限的杂务兵,只能暂时先安排在各个营地,负责一下日常的打扫、站岗、跑腿等一应事务,再以图后续的安排了。 开完稍显忙碌的晨会,施梁便就领着一众三排的战士回到了自己的所属营房。如今三排是有七人,常服老金与红甲大宇都是刚刚杜排首给安排来的杂务兵;刚转了排属的耿老三一进入营帐就躲到角落里,一声不吭,沉默等待着梁排首对自己的后续安排。施梁看了他一眼,心里也十分无奈。 营帐里其余三人都是这一年中后续加入的新兵战士,其中老胡(胡天野)与大陆(陆俊)都是原本红甲排的幸存者,只有小孟(孟凡)是从后加入的海棠士中一路选拔进的重甲排,虽然也是“有些操作的”刚刚晋升,可就从行首吕佩能把他安排进自己的“亲信”三排中这一点来看,他资质肯定也是极佳,必然是有具备成为精英的潜力。 “嗯哼。”施梁清了清嗓子。虽然都是一个营地里处了很久的兄弟,可是刚刚成为带队的男人还是有些许不太自然,停顿片刻方才开口:“兄弟们,我是排首施梁,以后三排会由我来带队。”男人自以为是该如此简洁的自我介绍完毕,却是一下子没有人有发现他已经说完。 一时间大眼对望小眼,场面顿时有些尴尬。一众兵士一时间依旧是在直直地盯着这个刚刚上任的新排首,应该是在等待施梁说完惯例上应该会有的后续长篇扩论。 “好!”年岁稍长得的老胡第一个反应过来,开口答应了一声好。随即又在一片沉默之中尬然鼓掌。“啪!啪!”两声清脆的掌声,瞬间唤醒其他几个同样是在发愣的黑衣兵士。 “好!好!”陆俊与孟凡随后接茬,零星的鼓掌声迅速汇在了一起。虽然有些杂乱,却也是颇有一些清脆响亮。 在一众兄弟略微有些尴尬的簇拥掌声中,面孔有些发红的施梁慢慢开始有了一些适应,复又提高了声响:“明日午间,我们需有一项任务,上级要求我们沿途护送一位来自军方的神秘客人。这位客人只在玉节镇停留片刻,大概是享用午餐后,便会由大秦河一路直去丹若镇。大家都做好准备准备,明早点卯后我们要直接出发。” “梁哥,就一个中午吗?”陆俊开口,虽然他其实要比施梁大上两岁。 施梁点点头,肯定地回复:“嗯,从保障令牌的行程安排上看,确实如此。” 听到排首结论,老胡也跟着开口:“那简单的,一个小任务罢了。” 施梁摇了摇头,告诫道:“还是谨慎一些,这可是我们三排身披甲胄之后的第一个外出任务,一定不能出有差错。”说完,男人再一次极为认真地看一遍面前这一众实际比他更为生疏的机甲新手。 那一场钥灾里战亡了太多的前辈英烈,老兵几乎已经是全军覆没。这也导致了玉节驿的这一批重甲新人,不光是在人员补充上进展极为缓慢,而且还都是赶鸭子上架的操甲新兵。看似威风的重甲黑衣之下,避不开的是没有实战经验积累的可怕事实。 “一切都必须要尽可能的小心一些。”这是吕佩昨晚再三的交代。 施排首的略带严肃审视唤起了这一群新兵的内在不确定,原本有些慵懒的战士终于开始收拾起了自己的轻视之心。 得到了可靠反馈的男人方才又指挥道:“这样吧,今日上午大家早训结束后都休息调整一下。下午午课后,老胡,你和大陆、孟凡他们两个人一起,去把军械库里的移动机甲舱给取了,提前放到外出集合地那里;老金、大宇,你们两个等下抽空去兽房登记一下,下午收拾下外勤需要的一应杂物。明早卯时你们就不用去点兵了,直接去兽房领了兽后,就去作出发准备吧;老三你今天就和老金他们两个人一起,结束后记得帮我去驿衙请上一位楠花士、一位茉莉士,好叫他们明早和老金他们一起出发,相互帮衬着些。” “收到!”六人齐齐答应。 施梁摆摆手,最后道:“就这些,大家可以休息了。” 众人得了吩咐,便就各自找了一处地方去进行了修整准备。再过不久,就是重甲兵士们每日必有的早间训练,适应驾驭重甲机甲需要消耗极多精力,马虎不得。 耿老三依旧寡言少语,结束后便就坐在了施梁身边,也不讲话,就是默默呆着。他可不是真的聋哑,与人的基本交流也是无碍,却就是不愿再多说话。 红甲与常服自然也是有他们自己的训练,只是老金与大宇似乎并不太放心上,两人脑袋凑在一起,躲在一处角落里聊天热烈,似乎是在交流着下午要做的事情。 忽然,老金想到什么,急急忙跑回施梁跟前问道:“老大,我们要登记一些什么坐骑?” 男人这才想起刚刚交办工作时的疏漏,思索片刻后说道:“两只那顿犀吧,应该就够了。” ———————— 翌日辰时,早早出发的后勤小队提前了很早就到了玉节镇旁的水运码头上。体型硕大的那顿犀轻松背负着五座未组装的金属舱配件,在码头前一处尚还无人驻留的空地上停下脚步。它们虽然是为平日里难有见到的肉山巨兽,却在这个货运繁华的码头中毫不起眼。 宽广的大秦河湖面波涛不停,来来往往着各式各样大小不一的载货船舶,映着早上明媚的阳光,带起了一片片杂乱跳动着的金色斑斓。码头上车水马龙,所有人都在一刻不停地忙碌。装卸不完的货物进进出出,等待修理的船只络绎不绝,船只号子声、渔夫叫卖声、犀兽哞哞声、飞鸟啼鸣声纷繁不止。 却只在下一瞬,五架映闪着流光火焰的烈军重机甲,自东南天空之上突然飞驰而抵,而后一纵直下,急急悬停伫立在了那两只正在反刍咀嚼着草料的那顿犀兽旁的空地之上。 “烈甲军团怎么跑这里来了?”忙碌的船夫商客们立即停下手中活计,纷纷望向此处,却是见老金与大宇两位一人红甲简铠,一人火袍常服,各自领着一位楠花士、一位海棠士从犀兽后背的帐篷中翻跃而下。 在码头所有人的疑问中,五座简易机甲舱快速搭建好。丈高的机甲,此时在这一处民用码头上显得十分惹眼,尽管很快就被机甲舱的金属壁障所遮掩,依旧抵不住人们对它们的好奇。 在一众看客稀奇的目光中,已然是为首领的施梁领着卸甲后集中的四名黑衣兵士,直直走向离自己最近的那一处河堤岸边。正在忙碌的船老大一见官爷走近,急匆匆放下手中活计,擦了擦手上沾染的污黑油脂,伸出糙手与施梁一握。 “官爷,是有何吩咐?”船老大陪笑道。 施梁十分温和地看着这个皮肤黝黑的辛苦汉子,笑着招呼道:“老大哥,不知道你的货船还需逗留多久?” 听闻官爷的问话,黑汉自然知道官府需要征用港口,立即知趣回答:“不多时,不多时,只需一个时辰我便要离去。” 第一卷:玉节 第六十二章 再相见 晌午过后才是一天之中阳光最为毒辣的时间,玉节镇的偌大水运码头上忙碌的人员也是减少了很多。两只原本驻留在港口空地边缘那顿犀兽,早已经被兽房的差役驱使着回了驿站,只留下了五只金属大箱子被放置在了一处由楠花士搭建的宽大凉棚里。 “老大,你确定是中午过来吗?”孟凡拿手遮着顶头的烈日,走到依旧还站在河堤岸口的施梁身边,小心翼翼问道。刚刚用完简餐的他,正准备接替还没吃饭的施梁。 此时的施梁头顶着烈日,心中也是有一些不太能够确定,口袋里的金属令牌字迹已经反复确认了多遍,不应该再会有错。男人心里想着,掏出令牌递给已经走到左近的孟凡,回答道:“不会有错,行首给我的点阵令牌我也一直都带着,你自己看。” 孟凡拿着施梁给的点阵牌,仔仔细细又是端详了好几遍,也是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只能无奈说:“老大,我们都已经快要等过未时了,影子都没有瞧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还要等下去吗?” 太阳依旧有些毒辣,少有闲云会有好心,能帮着烈日下的劳碌人群遮挡片刻。现在已经是过了点阵令上的既定时间之后的快又一个多时辰,久等远客不来的男人已经先行做主,让一众兄弟轮班休息,此时也就只有作为现场为首的他依旧还坚持站在队伍的第一线。 面对兄弟的疑问,施梁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只能是俯身憋闷着捡起脚边一块石子,却往那依旧宽广湍流的大秦河上愤力一砸,狠狠道:“等!”言毕,却是直径走回到了凉棚里,推却过陆俊递来的饭食,对着稍作休息的一众人说道:“老胡,你带一众兄弟且替我在这里看一会。老三!跟我着甲!”说完,便是直径走向了机甲舱。 没一会儿,两具闪耀着烈日折光的火焰鎏金机甲冲天而起。 “爸爸,你的心跳好像有些快。”领头的那一具背着巨剑的机甲中,闪出光屏的小黑点钥善怯懦小声地说道。 心有恚火的施梁没有回答,而是转身对飞缀在自己身后的耿三吩咐道:“老三,我们一人一边,我往夷光府,你朝丹若镇,且去探探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说着话也是不等耿三回答,那具机甲脚下驱动焰起,化为一道霞光赤练,一下就朝着大河上游飞驰而去。 高空之境,链火穿天。施梁的机甲光幕上,河流山川一下子缩小到了极致。午后往来的船只有些稀疏,此刻就好似瞬时间拟化成为了片片细窄萍叶,随波逐流,就在那浮萍也快缩聚成为黑点时,驰急在云端之上的机甲火焰轰然一黯,火红的霞光骤然直垂,顺着惯性重力的加速,极速下坠。 火甲似如流星,划落天际,继而加剧的巨大势能挤压起了甲胄周遭的稀薄空气,带起一阵阵凌冽罡风。机甲不自觉松展开了双臂,一如箭矢一般穿刺过身下的云层水雾,清润的水汽顺着胄铠之间的细微空隙,撕划过男人的指缝,复又被前赴后继般挤入的气压驱赶出了机体,悄然随逝。 云层之下,雾气退散,施梁面前原本是有一些模糊的光幕景象如今又一下子变得清晰明亮了起来。高空之上的辽阔光景如是虚影,急速跳出视线两侧。大秦河好似直接从一条起伏于山川之间的脉络,又一下子放大成为了碧波浩渺的湍流。 水面近临,火焰战神的手甲间烈火骤然向下喷涌,迸发的上升推力一下子将朝下的机甲掉转正了身位,随后稍滞的腿甲推进器里一股更为澎湃的火舌迫挤而出,顺势在大秦河的湖水间震起一圈的波涛涟漪。水浪以那甲胄为中心,升涌起半尺高的圆波盾墙,朝着远处两边的河堤岸拍打而去,却是又被那一道道原本就在河道里翻涌的水浪一次接连着一次不断撕散,最终消弥。 “爸爸,爸爸,好玩吧。”光幕中的毛绒小兽探出半颗脑袋,嬉笑不停,开心着问道。 瞬起骤伏的高低极致落差感且有余温,刺激着施梁的感官神经,强烈的火焰推力带来的猛烈震动感还是回让久经训练的战士有一些不太适应,心潮澎湃了好一会儿才有一些平复,输气愤懑道:“我感觉自己被当猴耍了,不是很开心。”却是不知道此刻说的是就在他身边的小钥善,还是那个迟迟不到的神秘来客。 被钥善一番刺激,已然恢复状态的施梁便就不再想要嬉闹,认真说道:“不要这么玩了,咱们还是一起好好搜寻下那一艘迟迟不到的官船吧,船上应该是有随行的烈甲战士,不会难找。” 钥善如今是与施梁同为一体,自然能感受到自己爸爸已经恢复平常,很是开心,如是游戏般在光幕上不停地蹦蹦跳跳,嬉闹着道:“好的,爸爸,小善陪你一起找躲起来的小猫猫。” 推进器的火焰又一次冒腾而出,却是没有了之前那般喷涌激进,火焰机甲贴着水面,稳速疾驰,带起了一道长长水痕。施梁沿着蜿蜒大河细致搜寻了约是有半个时辰,往来船只不少,却是没有一艘特别。依旧一无所获,钥善开始有些不太耐烦了,小声嘀咕:“爸爸,不好玩,没有小猫猫。” 施梁已经消弭了怒焰,此时心里就只剩下了无可奈何,摇头道:“算了,我们回去吧。” 毛绒小兽自然知道施梁不开心,有些为自己没有帮到忙而觉得委屈,在光幕中团成了一个圆球,难过道:“好吧,爸爸。”话语说完,机甲推进器的火焰气浪悄然偏侧,甲胄自水面之上划出一道水波圆弧,在带起的波澜水雾之间调转过了前进方向,腿甲火舌再次喷涌,却是朝着来时的方向极速而去。 全力而动的烈焰裹着破空气浪,在半空之上极速飞驰,所过之处,鸟兽惊散。就在施梁即将驰抵码头时,却是见河岸之上,一具冒着闪耀着银白光影的威武战甲直冲入天,却是握住了拳头,直朝着自己的火焰机甲激射而来。 “呲——!”突如其来的硕大金属铁拳已经破空而至,堪堪擦抵过侧身避让开攻击的施梁战甲头甲。火焰战甲之内,男人全身紧绷,一秒间进入防卫专注状态。 第一招不明就里的攻击没有奏效,却是那银白战甲攻势并未有停,紧接着变招又成,喷涌着驱进光火的铁甲鞭腿再一次袭至。 防守总是会极其被动,施梁自于半空之中一个变势翻滚,反手横拉出背负在后背之上的那一柄刚刚才领取到的制式长剑,剑脊依肩,驱肘击抵,持着剑柄的手腕一转,锷刃顺势甩劈而出。 “来者何人!”攻击同时男人赫然高呼。 银白战甲又如何能被这剑刃袭近甲身,鞭腿脚下的驱动火焰已然是在喷涌。却于半空之中画出一道火焰圆弧,一下又从施梁机体侧下方穿刺而出,却是一杆堪比人高的长尖槊锋已经握在手中。 “揍你的人!”白甲内传来一声熟悉的浑厚男音。机甲却是攻势不停,另一手持握着的机关长棍,顺势就往那贯刺而出的槊头尾柄之上奋力一捅,机关和合,那一把两丈余高,叶刃尚有丈余长的刺马重槊已然成型。 千钧之力汇集一点,长槊如虹,直点火甲腰腹。“你个奶奶的熊!”施梁自然已经听出来人是谁。单手高举剑柄,稳持着长剑护压住机甲后背,另一脚横抬抵于腹下,火焰喷吐,发力上撞。 “砰!”就在长杆槊锋即将穿刺在长剑背脊之上时,矛尖忽然一甩,偏过寸里,铁柄擦着剑身带出一片火星。却是那白焱机甲手持槊杆铁尾,犹如长棍傍出,朝着火焰机甲重重拍下。 红白两道火焰合撞于大秦河的半空之上,枪棍砸拍着剑脊,发出沉闷巨响。两人一触即分,各自悬停于半空一侧,却是都把那手中拿着的制式枪剑随手一抛,顾不得身上还包裹着的机甲钢躯,深深地拥抱在了一起。 “你们两个大老爷们,武器都不要了,穿着甲胄也不消停。”耿三的声音适时传来,正也是在纵着机甲自河岸码头处飞驰来,一如游隼般贴着湖面一个急行,一手一把顺势接捞住两人快要砸落进湖底的军用武器。抱怨虽然大声,老三却是突然人已经开朗不少。 “那自然是因为看到你已经屁颠屁颠跟过来了。”两人异口同声,抱在一起哈哈大笑。 “你小子,回来怎么不给我发个信?”久别的兄弟再一次出现在自己跟前,施梁激动难以平复,却是拿着铁手轻轻一锤银甲机体胸口,嬉笑言语中多少是有一些抱怨。 “这不是任务为重嘛!哪有闲功夫去找跃迁仪器。”杨浩回答,分别依旧还如昨日眼前,却已经是快有两年未曾与好兄弟见面。 江畔烟云卷清波, 携友呼朋对茶坐。 闲时戏言三两句, 却藏辛苦于腹中。 第一卷:玉节 第六十三章 林家有女 兄弟久别重逢本应该是有无数的话要诉说,只是杨浩离开后确实发生了太多太多事情,一时之间竟是让施梁不知道该从何处开始诉明,千言万语憋闷在了胸口,却是只能恨这重逢的时间太少,相聚来的太过仓促。 时间匆匆流逝,两人终究还是要到别离。 “老施,你说这变态老五是怎么回事,林胖子最喜欢的就是摆弄排场这一套,难道他是还会能不知情?”临近分别,如今已经是边军白焱师团行首的杨浩对于今天发生的事情,表情颇为有些无语,拉着施梁的手如是吐槽道。 说来也是凑巧,杨浩这一次领兵护送的军中神秘客人正巧是曾经做客玉节驿的神秘青衣执事林坚。那位体型臃肿的兰花会高官在上一次过路玉节镇时,对于时任驻军行首武凯的一应布置与安排应当是颇为满意,尤其是那香粉四溢,能够让来客如沐春风一般的明月酒楼,最是让他心念流连。 此次公干再又径途玉节镇,林坚原是遐想借故于那明月小楼中休憩一夜,吃饱喝足之后复行出发,再去往丹若镇把那琐碎的公干给处理了。此人最是喜欢排场,出门在外必定得要是前呼后拥,衣轻乘肥,更是尤其钟爱让军中的兵士随行侍从,为此还特意让自己的义子知会了夷光府的军中老友,向那玉节镇的驻营里发了一封要求武装随行保障的点阵令。 在林胖子的认知里,这玉节小镇的小小行首兹要是接到了上级军部的通知,定然是会全军动员,夹道相迎,没成想却是在临靠港口码头时,远远就瞭望见了施梁小队的简陋仪仗。大失所望已然在所难免,那位自持身份的林执事自然甚不满意,当即拂袖下令了船夫,折转了方向,直径朝往目的地出发。也正是由此,倒反是让施梁一众兵士苦等了这般许久。 杨浩所言,施梁自然也明晓。那位做派豪奢到有些浮夸的臃肿高官他也是有打过照面,如此荒唐的缘由做派,男人虽然是心中直摇头,却也是对五七三的疏忽安排有些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那一夜吕佩明明是着急归的营,如今看来应该不是因为此事,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竟能让一直是志得意满的五七三那般的反常。 “咱们玉节驿自从经历过那一场钥灾之后,原本就是与夷光府师团指挥处淡了几分联系,教官他肯定也是有自己的考量。”施梁企图牵强解释,然则事已至此,多说根本是毫无意义,遂只能是撇开了话题,“如今你小子倒是升迁的极快,胸口都已经是一朵三尖火焰了。” 杨浩自然十分得意,在兄弟面前恢复了一脸憨厚,摸下脑袋,咧嘴笑道:“一般般吧,其实你都不知道,如今的武老大都已经是边军的簇首了,可不比咱能耐大得许多,不能比啊。”只是其中的艰辛,杨浩没有与兄弟倾诉。 只有杨浩自己知道,若不是命大,自己早已经是戈壁之上的森森白骨。走时,他不过只是一名小小的简装红甲,在那危险环伺的边军虎狼之地,莫不是十分侥幸的熬历过了那许多次的险象环生,如何又能有机会熬出了头,压服一众悍勇兵匪,坐稳这百兵之长的位置。这两年艰险困阻的磨炼与打熬已经让杨浩沉默稳重了不少,常是自嘲能活到今日已经是一个奇迹,只是这许多话就是连自己的兄弟也是不能讲。 “对了,我老师李商现在如何?”施梁这句话问得突兀。恰是在与兄弟分离之际,施梁心中突然就想起了那位曾经对自己颇有照顾的常服排首、看似随口地疑问,其实是最真切的关心。 可惜杨浩的反应也是出乎了施梁的意料,原本惜别的面色骤然一黯。听闻施梁提起了一个许久不曾有人讲过的名字,男人一时竟有些不知道如何开口,沉默思考了良久方才说道:“李哥他,还没与我们走到上苑镇,就被军部的捉刀人给控制起来了。” 烈甲军团的捉刀人专擒恶罪之兵,是军部中最为特殊的一支部队。施梁急剧惊惑,反手一把紧张抓住杨浩的臂膀,着急问道:“怎会如此,你知不知道李老师他是犯了什么事情?” “通敌!瞒报!”杨浩肯定回答,声音有些颤抖,“我听武老大讲,是有兵卒冒了险,偷偷传给了军部一份被李商私自作废掉的点阵传输牌。师团总部对此极为震惊,派遣了多支紫焱师队伍严查,才翻出了这件事的底。” “不!不对!”施梁猛地跳了起来,“不,不该是这样的!绝对不会是他!” 男人的这一声惊呼,却是把港口凉亭里的一众兵卒惊了一跳,所有人都站起身望向这个矗立在原地的玉节驿排首。可是男人却是被杨浩的话打击地依旧是呆立在了当场,自顾自地喃喃;“一定不会是他的,我知道!不可能会是他!” 看到施梁这般反应,杨浩自然是理解,一向最重情谊的他也是最能明白自己兄弟心中的难受,却又是不得不告诉施梁一个事实:“其实,当时的队伍里面有很多人都不相信李哥会做出这般事情,我也不信,武老大甚至与那为首的捉刀人打了一架。可是李商自被捉刀人擒拿之后,从始至终没有反驳一句,甚至连一声冤枉都没有喊,想来应该不是原因,确实是有其事。”说着话,有些憋闷的杨浩端起茶几上放凉的清水,一口灌入腹中,长舒口气才又讲道,“谁能想到,平日里一向温润和善的李哥,竟然会是做了这通敌贼叛之事。” “不,一定不会是老师的!”施梁胸口憋闷至极,可是现在已经没有办法解释。他不能够告诉自己兄弟,就是李商,在临走前,给自己留下了一份关于盖聂的关键线索;更是不能告诉杨浩,发给师团指挥部作废资料的那个人就是他自己。 ‘这里面一定是有什么隐情!’男人的心里不停在呐喊,却是又无法言明自证。此时炽热的晴空好似一下晦暗了许多,哪怕申时的太阳依旧如是火球,散发着强烈的光热,炙烤着大地。空气中热浪滚滚,可施梁的脚下顿时已经察觉到了阴寒,冷汗自后脊冒急而出,一发不可收拾。 “你没事吧!”杨浩看着自己久日不见的兄弟一下子这般脸色苍白,十分揪心又是有一些隐忧,遂是站起身来拍了拍施梁肩膀,入手却是一片湿潮汗水。 也是天气太热,杨浩倒也没太在意,而是耐心安慰道,“老施,坐下歇歇吧,我知道你一时间很难接受,可是这件事情已经成了定论,不再是你我两人三言两语,能够争论平反的了。”说着抬头看了看时间,复又说道,“时间差不多了,我也得回到自己的队伍里去。你且好好保重,照顾好自己。还有,千万记住!小妹如有消息,一定要告知于我。” 施梁浑浑噩噩,一时已经不知道如何接口,只是默默点了点头,却是没有一丁点儿说话的兴致。杨浩上前,再一次紧紧拥抱了匆匆相聚又就要别离的兄弟,悄悄在他耳边小声说道:“过上几日,那林胖子还是会要回来。你一定要记得提醒下教官,这一次可得要好好安排下老林的食宿起居。那胖子人肥心眼小,很爱记仇,别怠慢了。”话说一段,杨浩咽了下口水,又一次深深凝视了下自己兄弟,再次小声开口,“对了,胖子有个女儿,叫林沐妍,十七八岁的年纪,个子不高,我只见过画像,长得还蛮俊秀。两年前跟着一个姓孙的家仆跑来了夷光府,你且帮忙打听打听,大家闺秀,流落在外,镇子里或许能有消息。” 那女孩老杨自然是见过的,虽然不知道近况,可必然是与自己的兄弟有瓜葛。交代完一切,也不等施梁心里揣摩消化,便已经大步流星走向了凉棚一侧,他的战甲此时就停在耿老三给他让出的机甲舱位里。 白焰银甲再现,如是峻拔战士,英武不凡。机甲蓦然回首,面朝着自己还有一些发愣的兄弟,极度流连地滞留了片刻,又是转向了正着甲耸立在凉旁的耿老三,朝他最后招呼道:“老三,你的事,等我答复。”话音即落,白焰升腾,机甲一下破空,朝着滔滔大秦河的下游飞驰而去。 兄弟已经离开,却是给施梁留下来一个接连着一个的巨大冲击,让这个刚刚才升任排首的年轻战士有些许难以招架。李商的事情已经成为定案,不是他现在所能够左右,只能暂时先搁置一旁。其余事情也都已经不再重要。现在也唯有林沐妍,竟是让他再难平复,两人相处日久,早已关系莫逆,却是没想到这丫头瞒了自己这般许多。 “我要保护她,我该怎么保护她?”施梁问自己。 第一卷:玉节 第六十四章 夜难眠 回到营地里,施梁第一时间请调了休沐,却是被吕佩截留了下来。吕驿丞对于林坚体验极差的反馈十分懊悔,向着一众被他临时召集进中帐的排首们直言,自己那一晚是因为上一任常服排首的突然暴毙,才无暇顾及明月楼酒桌上玉节镇守的暗示,怠慢了远来的贵客,闹出了这般乌龙。 “所幸,随军领队的白焱师行首是我旧日的弟子,顾念及往日情分,这小子算是提前透露给了咱们一个有利的消息:那一位林执事必定还会折返归来。总之,我玉节驿定要职尽主地之谊,让原来的贵客如是归家般满意。”吕行首起身站立于场中,拍了拍桌子,定下最后的工作基调。 见长官这般布置,一众排首立即纷纷点头如是捣蒜,他们已经围坐在这中帐里商议了约摸有两个时辰,今后几天的迎接工作都已经初步敲定。 “简短的会议”等到结束已经是到亥时,心里始终挂念不下家中的施梁却是已经等不及次日天明,连夜告假跑回向了杨家湾。弦月似镰,野田里漆黑如渊,农庄小烛大都已经熄灭,尽管归家的田野小路施梁已经走过许许多多次,可提着一盏小灯急赶着夜路的军伍汉子,今天依旧是走地颇有些许颠簸。 林沐妍,杨浩提醒的已经是在明显不过了。没想到自己无意间救下的那个傻丫头竟然还有这般来头,居然会是那一位几次到访玉节的臃肿华贵的林执事的女儿。两人相处日久,施梁自然是知道,沐妍丫头一直是有些难以言说的苦楚,所以从不愿意向任何人提起自己的过往。 摸着深夜里的漆黑,走在其实早已经熟悉到生命中的乡间小路,一直在胡思乱想的施梁终于是敲响了施家小院的木门。 “谁呀!”急速的敲门声响中,小女娘的轻微问询远远传出。声音在午夜寂静中显得很是清晰,里面是带着一些困意,当然还夹杂着些许怯怯的情绪,那似乎是一点儿对未知事物的恐惧。 等没一会儿,内屋里面就亮起了昏黄的烛火,照映起院落丛影,漫散出在围墙之外的淡淡虚影。 “我,施梁。沐妍,快快把门打开。”施梁走的太急,声音还有一些气喘。 “啊!小梁哥!你等等!”屋子里的女孩闻言一声娇呼,而后是一阵收拾打扫声响。好一会儿,才有一道倩影晃出“吱呀”一下亮起的院落,“踏踏踏”的清快脚步声中,应该是匆匆跑到厚木门的背后。 门栓被拔出的梭梭声响起了一半,却是又“咯咔”一下插回了原位。 “嗯哼!小梁哥,如果真的是你的话,你就走到中间一些,让我看看是不是真是我家小梁哥。”大木门后面,很快传来小女娘机警的指挥声,应该是正猫着门缝往外面小心偷瞧。 施梁有些无语摇头,却也知道这是小女娘一人独处惯了的机敏心细,便是十分顺从的往后退了两步,站在了木门缝的中央处。而后,害怕光线不是够亮,男人复又把手中的小灯提至在了自己身前,好使晦暗的灯火能够照亮起隐没在黑夜中的脸庞,让那门里闪着精光的黑眼珠子看得更为清晰。 “哐当!”验明正身,大门开敞,一位穿着稍显得散乱的女孩夺门而出,蹦蹦跳跳惊喜道:“小梁哥,你怎么今天就回来啦!” 看着迎面而来的女孩子,施梁十分确定她还是如往日一般对自己有着深深的依赖与眷恋。这一切在两年的相处中已经慢慢让男人有些习惯,这也是施梁为何会如此紧张这一件事情的缘由。 “咱们回屋子里说吧。”施梁神色有些凝重,却是依旧习惯性地拍了拍刚躲进他怀中的女孩脑袋。沐妍应该是刚刚从被窝里面钻出,毛绒散垂的秀发已经是解了头缠,长披及了后腰,一件碎花罩衣披在肩侧,内里是农家小妇的薄衣亵裤,短小而又恰到好处地裸露了些许姑娘白皙纤细的身材。 小女娘瞧着已经走向里屋的施梁面色十分反常,没来由心中一紧,却是极是乖巧地插上门闩,跟随在了男人身后。屋子里是要比外面闷热不少,赶路而回的施梁心情比较烦躁,更觉是有一些透不过来气。 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晚时还呆在自己家中,男人有些不能适应,正想要起身打开了门窗,却瞧见小跑进内堂屋里的沐妍已然端出一杯凉置好的清水,腋下还夹着一把小巧蒲扇。 “小梁哥,你慢些喝,凉水屋子里还有不少。”小女娘一如往日那般乖巧,趁着男人喝水的空档,已然帮着施梁轻摇着小扇。两年来,两人彼此照顾已经开始形成一种默契。 施梁心里事情藏了一路,稍有解暑便就放下了水杯,一时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思虑良久才有说道:“小妍,你姓林,对吧。” 沐妍闻言,温柔的笑容明显一滞,瞳孔骤缩,声音有些颤抖:“他来找我了,对吧。” 看到女孩这般反应,施梁怜惜而又有些不知所措,轻轻抓起沐妍的小手,温柔捏紧,柔声安慰:“没事的,他还没有来。” “哇呜!”沐妍情绪瞬间失控,一把抱住施梁,泪如雨下,“呜——呜呜——呜——” 哭泣声音持续很久,竟让一时手足无措的男人只能够变扭着抬手,轻轻拍了拍如是泪人的女孩,温柔且又小声地试探问询:“两年前,其实他就是来找你的,对吧?” 女孩没有回答,香肩依旧是止不住的耸动,哭泣不停。施梁只得继续柔声安慰:“没事的,没事的,我会保护你。” “呜呜呜——”沐妍的哭泣还是没有停止,更是谈不上答复施梁的问题。女孩断断续续的哭泣持续过了很久,压抑在内心深处许久的恐惧才开始慢慢得到释放。沐妍哽咽着,断断续续道:“小梁哥,他就是个恶魔,你知道吗?” “没事的,没事的。他没来,他没来。这里只有我。”施梁只能够继续是温柔无力的安慰。男人现在已经不敢再发问,生怕自己某一句无心的言语会让怀里的丫头情绪再一次崩溃。 这是沐妍与男人相遇之后的这么久以来,第二次在他面前表现出如此失魂落魄。施梁不知道该是怎么去想象女孩到底是经历了些什么,可是他知道,会让这个一向活泼开朗的沐妍这般恐惧与畏缩一心想要逃离开的父亲,一定是有失败到了极致的恐怖。这让他心情无比凝重,不得不考虑今后该如何来应对那一位即将到来的臃肿高官。 沐妍哭了太久,芳心早已经是一片混乱,紧紧拽着施梁的袖摆不再愿意松开。时间顺着梨花女孩一点一滴流淌而下的眼泪,悄悄然消逝去。施梁还是第一次这般亲密地怀抱着沐妍,轻轻柔拍着如今已如小姑娘一般蜷缩着身体的女孩后背,一句句温声细语,一声声轻柔哄溺,除此之外能够做的就只是耐心等着这丫头自己慢慢平复。 昏沉的烛光顺着窗沿边溜进来的空气时不时地跳动,悄无声息间轻轻摇晃着年轻男女的影子。汉子轻摇着捏在手里的小蒲扇,为怀中的沐妍送上一阵阵温柔的轻风,施梁此时依然还没来得及替换的黑色作训衣服已经泛起了淡淡白痕,咸咸的是有女孩的眼泪,酸酸的也有夏日的汗水。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直等到了躲在施梁怀里的小丫头微微起了鼾声。沐妍大概是情绪发泄过了太多,身体终于是在支撑不住后沉沉昏睡过去。满是怜惜的汉子温柔抱起横躺在自己怀中,已经流出哈喇子的女孩,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明天或许会很糟糕,可这丫头现在需要好好睡一觉。”施梁强忍着手臂的酸麻,如抱公主一般,将沐妍送回到了里间的床榻上。两年没有走进自己房间的施梁,一时有些不太适应。 粉色的床单上被子已经是自然凹陷着,正好是形成了一个娇小的人的形状。施梁很自然地将怀中已经沉睡过去的沐妍塞入进了被子中间。拉起一侧被窝边角,却是带起了不少明显是胡乱填塞着的衣物,也不知道是晚上刚刚褪换下来的,还是已经昨日隔壁三姑已经浣洗好了的衣物。 边几上摆着一个陶瓷圆瓶,里面还插着一节枯干了的枝条,却因为许久无人打理更换,如今已经有些许开裂。施梁无语摇头,心中好笑:‘这丫头合着和小华一个样,平日里邋遢得紧。’却是手中不停,很自然得帮忙收拾起了房间。 “小梁哥,救我!”女孩一声突如其来的呼喊,是把男人吓了一跳。放下手里的杂物,急忙回头看了眼依旧是酣睡的沐妍,确认了她是在说梦话,“好哥哥,你就带我赶紧跑吧。” “好好好。”施梁自言自语,也不留意偷偷眯开眼缝的是否是有听见,继续收拾着原本应该是属于自己的房间。 第一卷:玉节 第六十五章 再迎林坚 虽然林沐妍终究是没有提及关于她父亲的事情,可施梁依旧在心中定下了计划:要送小女娘暂时离开杨家湾。杨浩的暗示恰恰证明了,那一位臃肿的中年执事已经是通过自己的人脉关系找到了一些线索,是以将自己的目光又一次锁定在了玉节镇,如今的林沐妍随时都有被暴露的风险。 小女娘昨晚的应激反常,完全是出乎了施梁的意料。然而,两人相互依靠日久,又是一起经历过了那番生死劫难。虽然男人的心中始终有一道放不下的影子,一直都在刻意回避着林沐妍的情感依赖。可是如似亲人一般的丫头现在一下变成为这般可怜模样,“保护她!”成为了施梁唯一选择。 那一夜,施梁收拾着自己的房间,忙碌到了很晚,只是为了找借口说服自己留在房中,陪伴在已经像是熟睡了的林沐妍身边。床榻之上的娇俏玉人容颜憔悴,呼吸短促,愁眉始终不曾舒展。床沿边,结束后的男人依靠着床榻,温柔看着女孩,时时有感头皮紧皱,脑海中念转无数,整夜不得安稳。 即将要面对的女孩父亲,是那位曾经的玉节驿行首现如今已经是白焱边军簇级高官的武凯都要恭顺陪笑的存着,其中内涵的恐怖能量已经远远超出了施梁目前能够承受的范围极限。 前途多舛,看似或是有很多选择,可是施梁能够清晰感觉到,那些存着于无形之间的诸多枷锁。事难两全,这一度让男人感到绝望无力。“如果姜岚还在,那就好了。”施梁不经意间又是想起了记忆中那个魂牵梦绕的女孩,灾疫过后,故友亲朋或是身死,或是离散,男人实在不知道还能把林沐妍托付去往何处。 时间就在男人的胡思乱想之中悄悄然流逝,一直到晨起的鸡啼惊亮了天际。施梁方才小心站起了身,为床榻上的女孩温柔拉上了踢腾开的被褥,悄悄地走出了家门,借着凌晨蒙蒙亮光线,赶往离家不是太远的玉节驿军营。 “吱呀——”门房轻启,而后又悄悄闭合。走出家门的施梁却是没有瞧见,原本是躺在床榻上装睡女孩坐起了身,看着空洞洞的墙壁怔怔出了神。 “义父遣我来先寻你。”一个浑厚男音在黑暗中响起,言语之间情感繁杂。 ———————————— 施梁今日早早就是回了驻营,点卯结束后,便去请托了王大史等几位军中交好的友人,他需要抓紧时间,尽早一些为林沐妍找寻到一处可靠的投奔去处。 虽说如此,可男人也是知道,自己这件事情不能讲的太过详实,毕竟,总不能因为自家的私事,害了身边兄弟朋友的前途性命。是以,只得假意是说家中亲眷欲往他处寻亲,问询几位兄弟在其他府是否有能够帮衬的亲朋。唯有如此,再可安排小女娘前往他乡。至于今日所托,无非是如有万不得已,好歹能够找寻到一两个人进行求助。 一早忙碌不停,转瞬到了午间,施梁正还在玉节驿衙的公房里与王大史说着话,耿三便火急火燎跑了过来,对着施梁大声说道:“老施!行首唤你直接去往玉节镇明月楼,准备集合,迎接军中贵客。”自从杨浩来过之后,耿三似乎是一下又回过了魂,比之以前多了不少言语。 王大史自然知道军中贵客是谁,也是开心乐道:“看来是老杨回来了!走走走!”说罢,便就站起了身,回过头,却是瞧见原本该是最为兴奋的施梁不是特别开心,反是满脸的心事重重,不由问道,“老施,你怎么了,不舒服?” 男人却是有苦难言,他没想到那位自是去丹若镇公干的林执事回程会这般迅捷,恍然片刻才又回了神:“没没没,我没事,快走吧,去见见老杨。”说着话,便就被耿三与王大史抓着跑出了驿衙的大门。 玉节驿这一次算得上是大动干戈了,吕佩一声令下,驿站百十号人全员出动,满满当当塞挤进了镇上码头。烈日之下,花团锦簇,往来商船不到半个时辰皆已经让位到了一旁。火焰武士着甲列阵在驿丞两侧,手中举着长杆红幡,上书黄金正体“欢迎上使”。 水运码头今日早早就已经清场腾空了干净,此时此刻一下就有了生机,显着热闹至极。火红的长幡迎风招展,硕大的金字耀耀生辉。棕灰衣的楠花匠士、淡绿衣茉莉医士、黄衣海棠、青衣兰花、粉衣玫瑰、红衣牡丹。。。。。。各色花士排排列队,花团锦簇围站路旁。更有甚者,是那一群忙绿的灰衣杂侍,各取了姹紫嫣红,千色百种式样的鲜艳花朵,沿着河岸铺设出一片丈宽花海。零星的花瓣随风起舞,招引来纷飞彩蝶,更添些许生机灵动。 “爸爸,这里真是太好看,太好玩了。”机甲光幕上的毛绒小点,活泼跳动,五颜六色的迎接队伍让它格外欢喜。 站在队列排首的施梁依旧想着自己的心事,并没有说话,却是排在他身后第三位的胡天野暗暗戳了戳身前陆俊的机甲后背,小声嘀咕:“这阵仗是不是有些太夸张了?” 男人讪讪一笑,只当是没有听见后排兵士的交头接耳。 就在所有人员全部准备到位后的没多久,滔滔翻涌的大秦河极远处,水天相接的波浪里跳出一个黑点,而后一艘巨大的黑帆船远远驶近。压迫而来的船身吃水处,排挤起的巨浪一阵接着一阵,拍打起叠叠水波,汹汹推促,扑上河岸堤坝,吹散出漫天水雾。 水汽卷着花粉香气骤然迎面,一众请自明月楼的乐师鼓手适时地吹奏起热闹欢快的迎接舞曲,一时间扬笛、抚瑟、弹琴、鼓笙,演奏声络绎不绝,悦动曲余音绕梁,一时间码头上热闹非凡。 黑帆刚入了港湾,甲板上便有十架白焰机甲一飞冲天,分作三排携力共提着三根粗大的麻绳铰链,似是在牵引着巨船慢慢行抵至河岸边早已经准备好的迎接停泊位上。为首白甲并未参与“纤夫”工作,而是直穿冲入了码头正中的集结彩阵。 站在彩阵队列之首的玉节驿丞吕佩,身着一身红袍官服,见是白焱师机甲上前,赶紧就要笑脸迎接。白焱机甲微微一拱手,传来杨浩熟悉的声音:“教官!” 吕佩闻言一顿,脸上喜色更甚,却是一下放缓了上前脚步,微微扶了扶自己有些发福的肚子,大声叹道:“好小子,没想到只是年余未见,你已经几乎快要与我同级了。真是一个年少有为的好儿郎哇!” 杨浩如今也已经不在是曾经的青涩新兵,赶紧恭顺回答:“那也还是您调教出来的兵嘛!” 五七三闻言大喜,脸上更有些傲然自得。 正当这师徒二人是要叙旧闲聊几句之时,那一艘黑帆巨船已然是停泊靠在了河岸边。绳索系绕上铸铁船柱,巨大船身定稳,轴轮窜动,一方宽有丈长的巨大黑色舱被桅杆上的四根铁臂吊索提拉着缓缓送出,悬置在船侧半空后,复又慢慢向下放落,最终稳稳垂停在船埠平台之上。 舱门缓缓开启,内里走出三人。中年男人肥胖依旧,衣服上的金丝纹路贴着浑身肥膘每次都有不同,却总还是一身似是要被撑破的青衣白兰长衫。身后一男一女,男人孔武有力,肌肉虬起,四角的鼻子,马蹄形的嘴巴,模样甚是平庸的有些许难看,奈何高大如山,步伐沉稳如虎,身形竟不比已经是机甲着身的一众军中好汉逊色多少。 至于那最后走出来的女孩,十七八岁模样,衣着华贵,面容娇美,只是两眼无光,宛若陶人。“小妍!”施梁震惊,忍不住小声呼唤,只是声音完全淹没在歌舞升平的繁花气象之中中。 贵客当面,作为最高长官的吕佩自然首当其冲,急急忙躬身向前,正要开口向迎。臃肿中年已然平平扫视过河岸码头的浮夸阵仗,却似乎是对吕佩布置的一切兴致缺缺,面对前倨后恭,殷勤向迎的驿丞也是不太愿意搭理,没等对方开口,就直接就朝着依然白甲着身的杨浩吩咐道:“小杨,车马备好没?” “准备好了,准备好了,大人,我都为您准备好了。”五七三自然顺嘴接话,说着就见到一驾锦缎装缀的似鸟兽小车适时小跑出,停立在了场中。驾车的小厮春风拂面,正是一早就来营地里的通秉中年执事家仆。他这几日自然是被吕佩安排的人伺候的舒舒服服,只是见到主人家后立即弯腰低眉,翻身搬下一张红木小梯,鞠在一旁等候林坚吩咐。 臃肿的林执事也不搭理觍着脸依旧伺候再侧的小小驿丞,轻拂衣摆,就在家仆的帮助下,跨步坐上车马。吕佩自然事见着时机就要上前去扶,却是被跟在林坚身后的壮硕男子一把推挤到了一旁。 男子魁梧,似是人熊,对身穿官服的吕驿丞没有半分恭敬,护送着林坚与小娘子林沐妍坐上车驾,才又压低了声音,小心问道:“义父,我们去哪?” 林坚小思片刻,吩咐道:“去镇守府,见见老朋友。” 第一卷:玉节 第六十六章 囊虫之誓 “小小玉节镇,尽皆是蝼蚁。”健硕男子驾着一辆装饰华贵的似鸟兽车,快速驶离繁杂热闹的水运码头,朝着臃肿中年指示方向行车而去。 身着青衣的臃肿中年慵懒侧靠在小车内里软垫之上,丝毫没有在意码头上一众阿谀献媚的无关人员,大手抓过车辆角落里备着的蜜饯,咧嘴囫囵道:“丫头,离开爹爹这么久,不好受吧。” 端坐于车驾门扉处的沐妍小娘子,恍若是魂游在了天外,丝毫没有在意自己父亲言语。 林坚瞧见自己许久未见的女儿又是变回了这般游离模样,开始对自己讲的话置若罔闻,音量不禁有些提起:“孙钱那厮竟然胆敢私自拐骗我的女儿,还把你遗弃在这偏远的乡下。囡囡放心,他已经被非非那小子做成人彘,豢养兽房快有一年,只能你回了家,咱们再去把他给碎尸万段。” 对于那个半道抛弃自己的家仆,沐妍早已经释怀,若非有他当年相助,自己如何能在玉节度过这难得两年。如今这人如此凄惨,女娘不由得抬起了眼,瞧了眼面前这位披着人皮的魔鬼父亲,也是没有说话。 看到闺女终于抬眼看着自己,胖子显然极为开心,拍了拍夸张鼓凸起的肚皮,大笑道:“听说你这两年都寄居在一个玉节驿的小兵家中,若是有甚委屈,一定要告诉爹爹,老子必将他剥皮抽筋,碎尸万段。” 听闻臃肿中年这般说法,沐妍自然知道自己的父亲必然是已经准备好了后手,用以对付两年来一直照顾、保护她的那个男人,再也忍不住泣泪惊呼出了声:“不要!求求你放过小梁哥,他是个好人。”女孩自然是知道,自己的父亲从来都不是说说而已。 青衣胖子看到一向对自己极为冷淡的闺女,竟然会这般维护那个他还未曾蒙面的地方小卒,心中更为光火,拳头不经意间握紧,眼睛里冒出摄人凶芒,冷冷吩咐:“蝼蚁而已,怎配得我闺女这般伤心,非非,你安排下。” 坐在在外面驾驶小车的魁梧壮汉耳力惊人,马车内里的对话他是听得一字不落,自然明白自己义父的意愿。可是,小妹林沐妍是除了义父之外,唯二对自己好的人。如今局面,他自然难以接话,心中不免对那位唤作施梁的男人多了一份嫉妒与憎恶。 对于自己的父亲与义兄,林沐妍是再了解不过了,如若此刻自己放任不管,‘小梁哥一定会有生命危险!’,这让她如何能够接受。慌乱之间,女娘双手乱抓,却是在车厢内找不到半点锐物,只得一把扼住自己的喉咙,尖声反抗:“林坚!明非非!你们两人若是敢伤害小梁哥,我一定死在你们的面前。”说着话,修长的指甲已经嵌入了皮肤,抓出几道红印。 闺女这般以死相逼,倒是出乎了林坚意料,急忙摆手心疼哄道:“好好好,爹爹答应你。只要你乖乖听爹爹的话,爹爹什么答应你。” 然而,此时的林沐妍显然是不能相信自己父亲的言语,因为她知道面前这个已经哄骗过自己无数次的男人惯是会绵里藏针,背后下死手。绝望至极的女孩一口咬住自己的皓腕,强忍着疼痛,直等到自己齿尖传递来血腥味道,方才松口扬言:“我要你发囊虫之誓!不然现在我就死在你的面前。” 青衣中年瞬间色变,瞳孔一下子缩到极小,死死盯着自己的闺女,牙咬切切。女孩的言语显然是触碰到了林坚不可言明的逆鳞,迟迟方才开口:“囊虫之誓!你知道这对爹爹意味着什么吗?” 小女娘显然是极少能违抗自己的父亲,再回话已经有限颤抖:“我,知道,可是,不这样,你是不会放过小梁哥的!”此时的她从未有过如此的确定,也不知道自己是何处得来的勇气,哪怕是胸口的剧烈心跳已经噗腾到了自己的嗓子眼里,也依旧要拿起坚定的目光,盯着面前这位几乎如同是魔鬼一般的父亲。 女儿的决绝让肥肿的青衣中年心中尽是失望且又无力。只见他又与林沐妍僵持过了许久,才是无奈回应:“好好好,只要你乖乖的,爹爹什么都答应你。非非!停车!” 肥胖中年讲完话,似鸟兽小车立即是得了命令,骤然急停于玉节镇繁花镇街之中。车厢中的两人身形一错,只见林坚右手小握空拳,轻轻敲打在自己左胸五下,而后身子一软,瘫坐于车厢软榻之上,嘴巴微张,唇齿半阖着,全身颤肉下一刻开始高频摇晃,连带着车驾也开始轻轻震颤。豆大的汗珠瞬间在胖子圆润的额头凝结,直逼得全身青衣迅速半湿。 女孩自然知道父亲这次定然不是作假,带着哭腔急急道:“你且发誓,不会以任何形式,伤害施梁!”林沐妍心中知道,保护小梁哥的机会只此一次,断然不能放过。 男人突然是像欲要呕吐,喉咙一阵股涌,一只圆润的黑壳小虫倒爬而出,爬在了躺倒男人的下巴尖。下一秒,脸色惨白的虚弱中年立即是仰面开了口:“吾起誓,定不会以任何形式,伤害小妍心中的那个男人!” 中年男人刚要说完的誓词,原本有些心安的女孩脑海一嗡,听到自己父亲还是如同以往一般说着模棱两可的言语,瞬间寒毛竖起,极度惶恐间尖叫啼急:“是施梁!施梁!”臃肿男子无奈,再是看了一眼自己这铁了心肠的闺女,复又接口说道:“吾起誓,定不会以任何形式,伤害施梁。”话音刚落,黑壳圆虫于男人脸上打了个转,一下又挤塞入林坚的口中。中年一个下咽,而后如是重负一般大口喘着粗气。 整个过程不到三息,原本还是神采奕奕的中年贵客恍若是大病初愈,一下子丢失去了大半精神,瘫软在锦榻软卧中,再也不想动弹。誓言已成,林沐妍此刻也算是彻底放下了悬提着的心,最后喃喃道:“如果小梁哥出现任何意外,我一定立即随他而去!”眼泪滑落,讲完话的女孩便就抱膝蜷缩在了角落,再也没有了一点声响。 车厢外的明非非自然是一直在警戒着一切,直等到小车内里最终恢复了平静,才是轻轻叩响门扉,恭顺问道:“义父,你没事吧。” 青衣中年此时已经是狼狈到了至极,再也没了在此间逗留的兴致,虚弱吩咐道:“非非,你去安排下,让镇守准备艘遁地传输艇,咱们回上苑。” 明非非轻声应是,小车又一次慢慢启驶,车轮滚滚,带起些许颠簸。林坚依旧瘫坐,没一会便就进入了梦乡。父亲鼾声如雷,林沐妍方才抬起头,眼眶红肿,泪水已经干涸,带着微微的刺痒。面前这个唯一亲人,似乎是她一辈子都难以逃脱的噩梦。 ——————————— “爹爹,这是我的好朋友小丽,我刚和她一起搭了城堡。”一位身材较小的玉瓷娃娃脸上满是泥浆,牵着一位羞涩的麻衣女童小手,蹦蹦跳跳着跑到一位穿着青衣的发福中年身边,十分开心地向自己的父亲介绍着新认识的伙伴。 这是一次十分难得的外出远游。外面世界的广阔,让这个整日里被仆从簇拥在自家大院里的娇小千金分外欢喜。尤其是身旁这个刚结识的同龄伙伴,更是让玉琢女娃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快乐。小丽的手特别巧,能从泥田里捏出各种式样的灵现泥人小兽,这让一向被仆从收拾得干干净净的贵家小千金十分惊奇。两位天真烂漫的同龄孩子很快就成为了十分要好的朋友,一起在乡间野田里嬉闹了许久。 面色有些阴沉的青衣中年见到女儿过来,一下子春风拂面,和煦微笑道:“真好呀,我家囡囡交到新朋友了。囡囡,你可要好好招待人家哟。”男人的话语十分宠溺,似乎是在为自己女儿感到高兴,只是那冷漠的眼神中却是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杀机。 玉瓷娃娃听到父亲的肯定自然更是得意,拉着麻衣女童的小手又是一阵嬉笑雀跃:“太好了,小丽!等下我要和你一起吃吴妈做的甜酥糕。”有些胆怯敏感的麻衣小女童却是心里没来由地有些许哆嗦,但又很快就被美食的诱惑与伙伴的开心给掩盖。 欢乐的时间总是能飞速溜走,两位年幼的小朋友就这样在围满仆役的露营地里,相伴这游戏到了黄昏。麻衣女童显然也是被吴妈的美味给折服,小嘴里一刻不停,半分没有离开意愿。 中年青衣已经达成了今日出行的目的,依旧是满脸和善微笑,看着自己的女儿吩咐道:“闺女,天色已经晚了,我们要与小丽说再见了。” 玉瓷娃娃显然是还又有玩耍足够,拉着中年的衣袖不停摇晃撒娇:“不嘛。不嘛。我要和小丽一起,爹爹。” 女儿的撒娇让中年有些无奈,摸了摸自家丫头的脑袋,温柔哄溺道:“你和奶娘去营地里洗漱一下,我和小丽回家,与她父母说上一声,看看能不能带小丽回家住一晚。” 年幼的小姑娘小心思得逞自然更加兴奋,手舞足蹈跟着恭顺在旁的奴仆,跑着跳着向不远处的帐篷奔跑而去,离开前还不忘回过头,开心道:“我最爱你了,爹爹!” 第一卷:玉节 第六十七章 驿丞酒醉 林坚那赶车的小厮被明非非赶下了马车,只得来找杨浩,在吕佩尴尬注目下与杨行首打过一声招呼,而后就上了帆船。杨浩军务在身,自然也是不能在码头久滞,只与玉节驿的一众故旧挥了挥手,便就领着收拾妥当的队伍,顺着似鸟兽车驰离的方向追索而去了。 几日的忙碌化作泡影,吕佩脸面多少是有些挂不住,可是就算是如此,他也依然是不敢再一次轻慢了这位远道而来的尊客。见着杨浩就要离开,五七三急急忙招招手,吩咐让施梁等人安排下解散众人之后,便就领着杜宇佳与另一位牡丹会的驿长随着杨浩一同朝着镇守府出发离开。 林沐妍的出现让施梁有些慌乱,事情的变化多少是让他有些许措手不及,身着机甲的他其实也是如吕佩一般魂不守舍,呆立在原地,直等到一众离开,才在其他几位排首的招呼下回过了神。 长官们都已经离去,码头上的一众排首管事自然就没有了继续维持的兴致,各自指挥着自家兄弟快速就散场。黑帆船未驶离,其他船只也就不能入港,花团锦簇的码头一下子人去楼空,空旷后只剩下零星几位灰袍杂役拿着一把大扫帚在那有一下没一下的清扫,多少是有一些清冷。 “老三,你替我安排下兄弟,我要离开一会。”施梁此时已经没有了带领队伍的心思,与耿三说完话,机甲便一冲而起,在一众三排兵士的担心注视中,极速飞驰向驻军营地。 “爸爸,沐妍姐姐是和自己的爹爹在一起,一定很开心,不会有事的。”钥善显然是不太理解施梁的担心,在他看来,能和自己的亲人在一起是最为幸福的事情。 施梁没有过多解释,三两下就卸了甲,一路小跑回了杨家湾。 “小梁,你可算回来了!”三姑正端着菜篮子坐在自己小院门口拣着菜,一瞧见施梁回家立马就站了起来,“这是妍丫头托我给你的东西,上面写了啥我看不懂。她走的很匆忙,也不肯说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三姑说着话,就从怀里小心掏出一块绢帕。那是施梁替她在镇上买回来的,沐妍原本一直贴身藏着。 施梁看着老人依旧一脸担忧模样,连忙安慰道:“三姑,你放心,我刚已经见过沐妍了,她父亲来寻她了,没事的。”一边是说着一边接过绢帕。入手丝滑,带着一点幽香,如今是叠得四四方方,内里包着是一张写着字的纸条。 三姑听闻沐妍已经回到了自己家人的身边,倒是也没再多想,反倒是热心提醒施梁:“小妍她爹来了,那你还不赶紧准备下,去提亲哟。那娃娃可是一直等着你呢,你个傻小子可别耽误了人家好姑娘。” 施梁自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见老人家已经放下担忧,连忙告辞:“好好好,三姑你先忙着,我回趟屋子。” 施梁家的小屋里面一切还是照旧,只有角落的花草没了精心打理,多少有些萎靡。男人走进里间,发现女孩房门未锁,屋子就相对比较凌乱,床单蜷缩着起了褶皱,被子也是团作一个疙瘩,沐妍显然是早上匆匆起身出门,没有来得及收拾。 施梁坐下,打开了丝帕,内里的小纸条上只有一行娟秀小字: /小梁哥,我走了。不要来找我。/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往往只有在失去之后,才会知道不舍。沐妍的突然离开,不由得让施梁心中一酸,莫名的无力感充至周身各处,让人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该痛苦还是该反抗。 根本无力反抗。 在此时刻,同样抑郁着的还有那一位本应该是志得意满,坐与高官谈笑风生的驿丞吕佩。五七三费劲心思的巴结讨好在林坚看来,不过是跳梁小丑演出的一场闹剧,然而今天的林执事显然是没有闲情雅致来欣赏五七三的费力讨好。上位者的冷漠与无视,彻底浇灭了五七三心中刚刚建立起来的一些许骄傲,让这个一直在拼了命往上爬的男人内心备受煎熬。 小香风吹舞明月楼,庸碌匆忙志难筹。 美人仙曲尽无色,借酒浇怨怨更愁。 雕栏小院中吕驿丞独自喝着闷酒,面色潮红,醉眼朦胧间,却是把包厢内的梁柱看作了那一位蔑视他的魁梧壮汉,摇晃起身,拿着酒壶,豪饮一口,愤恨往那梁柱上猛力一砸,怒而喝之:“小小布衣,你又凭什么看不起我。” “哐当!”瓷壶带着酒水碎撒一地,吕驿丞显然还是不甚满意,“咚!”铁拳一震,生猛硬砸在梁柱木墩之上,惊得门外伺候着的酒楼小厮一个哆嗦。 依着酒楼规矩,此时小厮自然是得进屋收拾残破,小心伺候着客人,以防着富客豪绅误伤了自己。只是今日这内里之人可是玉节镇数一数二的军户高官,现在明显是喝高了,在那儿不知道是生着谁的闷气,细胳膊细腿儿的酒楼小厮哪敢在这时进门去拂那老虎之须。 可能的受罚与现在的挨打之间抉择两难,逼得此刻的小厮跺脚不定。正当时一位新招的仆妇似是走错了道,领着一水桶与拖把自过道的尽头尴尬探出了头。 小厮自是眼尖,恍若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急急小喊:“梅花儿阿姊,来这里,来这里。” 酒楼画舫间总是会取些花名儿,这位被唤作“梅花儿”的仆妇,年岁已有三十朝上,虽还有些姿色,可是在这享誉夷光府的明月销金楼中,已经算是过于年长,只能是负责一些清扫杂役之事。 妇人也是苦命之人,丈夫早丧,后又被歹人骗尽了家财,无奈之下,一直是行乞苟活。掌柜心善,打烊后常会留一些吃剩点心瓜果分与附近可怜人儿,一来二去也是与这镇上大半乞人算是熟识。恰也是近几日酒楼仆妇有了短缺,见这可怜无依的妇人颇为机敏,遂招了这孤寡妇人于酒楼忙活,挣得些许温饱饭食。 活计来之不易,小妇人自然十分殷勤,三两步走到酒楼小厮身旁,热心问道:“秀哥儿,是有何吩咐?” 那小厮也是鸡贼,不把话儿明说了,只道是:“内里的官人醉酒有些乏困,一不小心摔落了酒壶,碎渣一地,你且小心一些,进厢房里打扫打扫。” 妇人初来乍到,哪里会知道其中诡谲,连连点头:“好哩,秀哥儿你且帮我照看下水桶,小妇这就去取了笤帚簸箕。”说着话,手脚麻利,跑着回了仓房拿取一应打扫工具。 小厮见仆妇这般勤快,心中暗自窃喜,怀揣着狡黠,看着妇人拿了东西跑回自己跟前,便是又在嘱咐道:“梅花儿阿姊,你且帮忙照看下客人,掌柜刚有唤我差使,我去去就回。” 小妇自然点头答应,左手提桶,右手抓握着笤帚簸箕就进了屋。没等回头,屋外的小厮已经合上了房门,三步并作两步,找到由头离开了去。 “你谁!”酒醉的五七三此时已经是红了眼,听到门口有人闯入,便是抬手指着妇人大声呵斥道,“滚粗!” 小妇人躬着身体,刚一进屋就被这醉酒汉骤然一吓,哆嗦点头:“官人,小妇帮你把酒壶碎渣清理一下,莫要伤了您。” “滚粗!那贱人就该被爷砸个稀碎!”吕佩显然有些迷糊,摇曳着说起胡话,一屁股坐在了地板上,靠着梁柱低下了头。 梅花儿自然有些害怕,也是不敢抬头,着急忙慌着收拾起一地碎渣。幸好那醉酒汉再没有了其他动作,只在角落呜呜呜地低头自语。 小妇人手脚也还麻利,很快就收拾完了屋子里的乱杂。年岁毕竟稍长,听着屋子里细微的动静,只当是客人已经睡着,便也就大起了胆儿抬起了头。入眼是一身鲜红的官袍,梅花儿自然也是有些见识,知道那是牡丹会的官服。 “大官人,要不我扶您去床榻上歇歇?”小妇人轻声说着话儿,试探着眼前人是否已经睡熟,见是没有搭话,心中也是稍安,正要悄悄然走出门房。 却在那时,原本醉坐在角落里的吕驿丞猛然间一站而起,一下扑至女人身侧,一把搂住妇人,痴迷大喊:“娘亲,佩佩好生想你。” —————————— 天色渐沉,牵着麻衣女娃离开的青衣中年缓缓走回营地。此时的玉瓷女童已经又换了一身精致的宫装,娇笑着灿烂的小俏脸儿迎接自己的父亲,然而,此时的男人身旁却是没有了那一位与她才分别不是很久的小伙伴。女童眼中满是失落,带着一点儿哭腔,扯着中年男人的衣袍撅嘴问道:“爹爹,小丽呢?” 略有些肥硕的青衣中年许是赶路而归,有些气喘:“囡囡,小丽的爹娘不肯让她大晚上出门。爹爹也是没有办法喽,咱们还是回家吧。” “我不嘛。”陶瓷娃娃柔弱撒娇,显然不是很满意父亲的回答。 中年自然也是有所准备,从手背后掏出一个泥塑摆件,递给小女孩温柔道:“这是小丽送给你的泥狗狗。爹爹答应你,等爹爹以后再有时间,咱们一起回来找她。” 小女娃撅着嘴,摆弄着这个临时好友赠送的小巧摆件。事已至此,她也只能无奈答应:“好吧,爹爹,你可不能骗我哟。” 第一卷:玉节 第六十八章 耿三远走 等到施梁平复了心情,再回到营地时,天色已经见黑。男人依旧是如习惯一般,先回了自己三排所在营房,是要检查下今日一应事务是否还有遗漏。酉时已过,玉节驿的行营里灯火多熄,却是三排营房处依旧还有点着灯。 ‘孟凡这小子倒也机灵,知道我一定还会回营。’施梁心里想着,自顾自走进帐篷。 “老施,你回来了。”一声呼唤是把男人听得一愣,叫他的不是今日值守的孟凡,而是自己的好兄弟耿三。营房里并无其他人在,其他兵士自然是已经各自回了寝室休息。 见着施梁进来,耿三明显有些踌躇,站起了身,似是欲言又止,久久不言,僵立在了原地。兄弟有事却又这般难以启齿,男人自然问道:“老三,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说?” 既然施梁已经开口,耿三也就接了话:“嗯,我要跟老杨离开了。”这是他早已决定好了的事情。 “你还是决定要离开?”施梁问道,他自然也是能觉察得出,这不是自己这位好兄弟的临时起意。其实男人对此并不十分意外,耿三早就提过要走,如今不过是水到渠成。 耿三点了点头,又好像有些怕兄弟担心,解释道:“是的,上次遇到老杨时,我就与他商量过了,他都已经替我安排好了。”现在的老三也只有在面对能为自己着想的兄弟时,还会有些不舍。在这玉节镇里发生了太多事情,无时无刻折磨着这个身心俱疲的男人,让他无比难受,只恨不能立马逃离。 “好吧。”施梁知道,那一日和耿三与杨浩临别是的言语,他就已经有所猜测,“行首那,我来帮你说吧。你也是他的门生子弟,他会理解的。”对于老三而言,或许离开玉节是更好的选择。 “谢谢。”耿三起身,鞠了个躬。虽然杨浩已经帮他在白焱师那里安排好了一切,可终究也还需吕佩这里答应放人才行。 施梁赶忙一把把他搀扶起了身,拍了拍兄弟肩膀,愧疚道:“没事,我只希望你不会怪我。” 耿三自然是知道,施梁说的是什么,他也是能理解兄弟对自己的好。甚至于有段时间他也有想过,若是当时换做自己是施梁与王大史,定当然亦会如是。只不过,人世之间总是会有一些无可奈何的选择,明明知道对方这般是为自己所想,却是依旧难以释怀。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耿三沉默良久,终于缓缓松口,不是放下,只是不愿意再让兄弟这般为此纠结。 临别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情深意切,只有伤心人不舍地相拥。友谊依旧,却又再也没有了往日那般心无隔阂。 —————————— 追逐着西落的残阳,一辆装饰奢华的似鸟兽小车孤独奔驶在静谧无声的山野小道上。野道不甚好走,旅途的颠簸让软糯的车厢座椅仿佛变成为了一艘摇船,晃晃悠悠不是很快,却是让已经玩耍了一天有些疲惫的瓷玉娃娃开始困顿,抱着自己父亲的臂膀昏昏沉沉,似睡非睡。 山野林地愈显幽暗,影影绰绰间传来几声有些清晰却又不太响亮的嘶哑:“小丽!你在哪里!要回家了!”呼喊的声音里满是担忧,“我的女儿,你是去哪了哟?”应该是位操劳一日的农家母亲,在寻觅久出未归的女儿。 车厢摇摆的吱呀声让远处的呼喊有些听不真切,瓷玉娃娃依旧是迷迷糊糊,娇俏圆润的脸庞微微皱起了眉头,似是做了一个可怕噩梦,翻了个身,睡眼惺忪地拉了拉父亲青色的衣袖,不是很能确定小声问道:“爹爹,刚刚是不是有人在喊小丽的名字?” 似鸟兽双足轻奔,车轮滚滚不停,带着细微的颠簸,悠悠向前,很快就驶上了通往繁华城镇的宽敞车道。车行渐远,此刻除了车厢的摇晃吱呀声音,外面便就只留下了呼呼的风语。 青衣中年男人此时正是一手把玩着小女孩视若珍贵的泥塑小狗,一手慢拍着小女儿的后背,见着快要熟睡的女儿间歇性的迷糊梦语,温柔小声道:“好囡囡,你是玩太累了,再睡一会吧。” 夕阳就在小女童的睡梦间悄然落下了山,天色一下子黯淡多了几分。踏上归途的小车飞驰依旧,男人温柔的轻抚很快便就让瓷玉娃娃靠着自己的父亲再一次昏沉入眠。 回到家里的女孩并没有等到再一次出门的机会,青衣中年很快就出了一趟远门。父亲不在,小女孩自然更加少语,每日陪伴着她的除了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大院深宅,剩下的就只有一些唯唯诺诺、满脸小心的仆妇护院。 瓷玉娃娃又是长高了些许,明显是已经不再如曾经那般的活泼开心。小女孩如今多了一个小习惯,时常会屏退左右,独自一人趴在院落小楼的凭栏处,怔怔眺望着远处墙外的车马出了神。 小镇街道上的各式车辆来来往往,忙碌的行人也总是习惯性地行色匆匆,从无有人会驻足逗留一时半刻。这些穿着朴素的男男女女,满身多是补丁的粗衣短服,虽然平凡却是如自在的游莺,没有太多拘束。 年轻的女孩观察日久,却是少有能找寻出同样的身影,这不经意间的发现却是让少女更下有了难受。四处讨食劳碌不停的人们,大概是这一辈子都不会有试想。在他们无法逾越的高墙豪门中,一位美丽如璞玉一般的娇小女孩正在满脸艳羡地渴望着他们一直都拥有的平凡自由。 日子平淡如水,一直到过去很多天之后,微微发胖的青衣中年方才领着一位寡言不语的小男孩,回到了这一座锁困住女孩的高墙深院之外。 玉瓷娃娃今日是一身淡绿色的花摆长裙,裙边上粉蝶活现,俏坐在雕栏庭宇之上,宛若是遗散世间的精灵一般秀美灵动。小姑娘的性子显然还算是比较活跃,悠然登于半高处,一是瞧见自己的爹爹回了家,就是立刻跳起了身,又在一众仆役惊惧不解的注视中,跃然翻身下了庭院,蹦蹦跳跳着就往院落前庭处赶。 中年青衣回来时自然已经是风尘仆仆,却是一身华服长袍还是如离开之前一般豪贵如依旧。男人见着自家女儿跑出门来迎接,自然是乐开了怀,而后似乎又是想到了什么,笑眯眯了眼,拉过走在自己身后的弱小小男孩介绍道:“囡囡,他叫明非非,以后就是你的好朋友了。” 再是见着许久未见的父亲,却是还没来得及相拥喜悦,就听闻青衣男人这般突兀说词,小女孩自然是偏转过了脑袋,仔细观察起父亲领回家中的瘦小少年。明非非此时显然是有点儿不适应环境,依旧小心翼翼跟随在青衣男人身后,战战兢兢躲闪着周围人群的好奇目光。 小姑娘细眉皱起,眼前这位像是被父亲从垃圾堆里捡回家的瘦小男孩,邋遢至极,衣服大概是已经许久未洗,沾染着厚厚一层灰暗色的尘土分辨不清原本颜色。内里素裳显然是穿得太久,边沿极是破皱,紧小贴合在了黝黑枯槁本就是有些瘦小的身体之上,头发凌乱披肩,散乱如是丛草,干裂着的嘴角处隐现着黄白小点,如是有长了蝇虫,发散着些许难闻味道。 “我不要,他不干净,太脏了,不好看。”小女孩嘟起了嘴,一连说出几处不满,脸上满是抗拒。自己被主人家的女儿这般厌恶,这瘦小的男孩自然是抬起了头,只是原本躲闪的眼神之中突然是杀意一闪,而后瞬间色变,充盈满眼的竟然是一副呆落木鸡。 这是明非非第一次瞧见林沐妍,年幼落魄的少年根本就没有敢想过,人世间竟然还会有如此这般美丽的事物。 男孩一闪而逝的杀意自然是被心细的女孩尽收进了眼底,那一刻的她就好似是一只被关在樊笼之中的金丝鸟雀,第一次瞧见了饥肠辘辘的流浪恶猫,本能的害怕驱使着少女不自觉地抓住了父亲的臂膀,小手不经意间抓了紧,用了力。 中年男人倒是没有太过在意,温柔挣脱开女孩子的小手,微微蹲下了身子,耐心是与女儿解释:“囡囡,非非他是一个孤儿,没有娘亲更是没有爹爹,以后我们一起照顾他,可不可以?” 心里还有一些害怕的小女孩依旧是偏侧过了身体,藏躲到父亲的身后。有中年青衣在旁,自然是让女孩子放心了不少。方才听闻面前这个佝偻黝黑的男孩已经没有了家人,自幼缺失母亲陪伴的小女孩本能地流露出了一些感同身受,怯怯看着男孩,忍不住道:“真的吗?他也没有了娘亲?还没有了爹爹?”女孩的不意疑问是让黑瘦男孩勾起了一些许不是太好的记忆,面色似哭非笑,变得更为难看。 中年男人点了点头,也不介意男孩的腌臜,拍了拍瘦小男孩的糙乱的脑袋,拉着他推到瓷玉女孩的面前,认真介绍道:“以后他就是我们的家人。非非,你要保护好妹妹。” “是!义父。”青衣中年的亲近随和,是让黝黑少年感受到人生之中从未有过的难得温暖,尽管明知面前这个宛若仙童的可爱女孩依旧是对自己嫌弃,却还是郑重地点了点头,下定了一个决心,一定要保护好面前这个对义父来说是极为重要的绝美少女。 第一卷:玉节 第六十九章 小案件 矛峰山是属玉节镇的第一峰,位于街镇东南向的一片丘陵地带之中。整片山脉倒也不算是有多么高拔,只有那最高之处极为陡峭,山势有如冲天而上的矛头,刺抵云端,傲然睥睨于周边平地之上。 施梁此时已经卸去了战甲,正坐在一处断石边缘,眺看着耸立在不远处的高峰出神。玉节镇守三天前发来急件:山茶月二十一日,位于矛峰山下的沈老巷村发生了一起严重的成片坍塌事故,需要驿站行营里派遣人员协助地方进行救援。 此事也是急件,主要是那一日的轰隆炸响声音颇为惊人,就是远在明月楼中潇洒的酒客亦是能有耳闻。仅在一天之内,玉节驿所就先后派出了两支调查队伍,足见驿丞吕佩对此事的重视程度。 白日惊雷,虽然稀罕,倒也不至于要出动机甲重排。然而离奇的事情也是紧随其后,那两拨前后出发的调查小组,竟然都是莫名失去了行踪,一下子就把事件的严重程度提高了几个档位。 说回施梁这里,此时的三排已经是全员出动,一行共计八人,正在一处山地野林里进行整备休憩。这里有一座不大的石头哨塔,虽然荒废日久,可是在荒郊野岭之间已经可以算得上是的一处很不错的临时驻地。 发生爆炸的村子,施梁不久前已经率队去过,现场与玉节镇守府提供的资料无二。短短三天内,各方派遣而来的调查小队早就已经把那里搜寻的十分彻底。除去还剩下的一地焦黑与狼藉,自然是不会再有什么特别线索会疏漏。 当然,也不是说施梁毫无收获,起码从现场的废墟痕迹上看,还是能够再次确定一点:这次爆炸事件必然是为人祸。不过,军伍汉子行军干架尚可,侦办破案可不是强项。毫无头绪的施梁当然是没有什么好办法,与一众同样是抓耳挠腮的兄弟一起拍了半天脑瓜子。最后才定下初步方案,安排了大伙以沈老巷村为中心,向着四周围开始一处接着一处搜寻踪迹。 施梁正还在仔细琢磨着这一次的任务,刚刚回到石岗的胡天野走了过来。耿三离开玉节已经有小半年,如今三排队伍中就属老胡资历最老。 负责搜索的胡天野显然还是有了些许收获,汇报到:“老大,兄弟们刚刚已经扫寻过了周围,暂且是没有异常。不过,我们遇到了一位正在山里采药的老头,说是昨日天黑前他有看到,南边山谷方向有黑色的东西飞出。” “南边山谷?”施梁略有思忖,“我记得那村正是有说过,月余前,荒废无人的矛峰谷里,有一伙凶恶汉霸据了破屋。” “那老头说的不甚准确。”恰在此时,正好随在老胡身后走过来的陆俊接了口,不过自他言语反应上看,显然是只听得了施梁最后一段所言。 对于排首所说的矛峰谷,大陆似乎是有一些了解,摆摆手解释起了自己知道的消息:“我也是与一位在镇上当差的好友喝酒时,听他闲聊过几句,全然不是那事。那里确实有搬去了一户人家,主家据闻言倒也是颇具一些实力,家丁仆役是有不少。只是矛峰谷里的原民都已经在那场灾疫中绝了户,无人日久乍然间多出这么一户不知根脚的大户人家,自然是会惹得附近村寨的乡民不安惶惶,没几日就是纠集到了镇守府请愿。”大陆咽了咽口水。 施梁倒是没有接话,知道事有后续,便就听陆俊继续开口:“也是为此,我那友人被镇守老爷差遣着,特地是翻山越岭,跑去那荒僻山坳里查验记户。据他所言,那是一户从东芝镇上迁来的富足人家,祖籍原就是在这山谷之内,灾疫时主脉绝户,先人没了香火祭扫,自然是万万不行。遂是无奈舍了临镇的产业,举家回迁,延续一脉本统。” 大陆絮絮叨叨,总算是交代完了自己所知道的来龙去脉。这事情自施梁听来,倒也是合乎情理,不过,为了小心起见,他还是下令吩咐道:“这样吧,你们两人随我再去拜访下那户人家。” —————— 矛峰谷是位于高山脚下的平缓处,偏南侧。谷间自有一道溪泉,自半山腰里缓缓淌流而下,汇积成了一汪清潭。临近水源,原本是一处居有约二十户人家的水秀农乡。可惜,如今谷中的屋舍大多是只剩下了残垣,青苔野草遍布,大半已经荒废破败。 山路并不好走,施梁领着两位黑衣兵士,一路跋涉匆匆,也是颇耗费一些精力。方入谷中,自斜坡上一路延伸而下的车辙痕迹一下就为众人指示出了要将拜访的目标。高宅院落、白墙黑瓦,不凡样式的明显是有别于山谷之中随处可见的矮房,新修缮的墙垣自然也是与四周围的环境破败形成鲜明对比。 来时正值晌午,院落之内不时会有“咯咯咯”的笑语声传出,主人家应该是已经用过了饭食,此刻或是有在庭院里在与孩童嬉闹,一派安乐融融可以想象。施梁笑笑,轻叩门扉。 院子里一下就安静不少,可能是突如其来的敲门声音来的有些突兀。只没一会,宅院大门上的窥客小孔就被一人小心翼翼的拨开,露出一只机敏的黑眼珠子,滴溜一转,迅速扫览过门外来客。 那位小心窥探之人自然不像是主人家,瞧见门外的施梁三人胸口烫金火纹时,瞳孔骤然一缩,慌忙丢下一句:“差爷稍等,俺去通秉下俺家老爷。”便就把那小孔一合,应该是跑去汇报了。 施梁哑然,摇头与老胡、大陆一笑。再等片刻,大门方才“吱呀”开启。迎接而来的是一位长袍老汉,童颜鹤发,身材微有发福,衣着虽也朴素,可是做工很是精致,不是寻常人家自己缝制的糙衣。好汉像是惯会了与人交好,一见施梁三人,便就融融热情舒然发散,笑脸满溢着道:“几位军爷可是有用过了饭食?老张,快快去让吴妈再捣鼓几个小菜。” 主人家这般热情,施梁几人反是有些不好意思,连连摆手,笑谢厚待。一番寒暄后,方才开口:“老人家,三日前,邻近的沈老巷发生爆炸,想来你肯定也是会有耳闻。我等奉命调查,排索周边时恰好路经此处,是以想向主人家问询下那一日的情况。” “哦哦,原来那一日的惊雷异响是从沈老巷里传出来的,那日可真是怪够吓人的。”施梁面前的这位富家翁也是一脸恍然,“也不知道是没是有伤着了乡人,官爷既有吩咐,小老儿这就是去为受灾的人家准备些银两,略尽绵薄之力。”说着话,就要起身去往里间准备钱财。 施梁赶忙一把拉住老汉,忙不迭解释道:“老人家,您怕是有误会了,我等确确实实就是简单问些问题就好。”说着话,男人就是要把那过分好客的老先生请回座位,却是手上一重,如是有错觉一般就好像推着了一块顽石巨岩,又只在刹那之间,那老儿已然柔软恢复如常人一般体态,任由着施梁搀扶送回在了原位。 那一股转瞬即逝的反推力量只在片刻间就已经消散无踪,男人也只当自己是有了错觉,倒是没有太过在意,又是与那老汉坐下来继续寒暄,期间问询了不少消息。不过,那老儿之前是已经有了那般讶然错愕的反应,本就是给来访的三人一种他对那起事故不甚明了的感觉,众人自然未有奇怪他对爆炸的知之甚少。 老汉最终还是不负众望,确实是没有给到几人提供多少有价值的内容。时间很快就有过去了半个时辰,一行军士在此间并未取得半点收获,自然是不能耽误久滞,闲聊几句后便就请辞离开。老汉倒是十分热情,非要拉着一众人留下一起享用晚膳,被施梁一再婉拒之后,更又如是好友别离一般热情着要相送到了大门之外。 就在富家老汉是与施梁几人难舍分别之际,一位肉墩墩的小童儿蹒跚着脚步,忽然就从庭院角落间蹦跳而出,与那老汉稚声道:“爹爹,找到你啦!捉迷藏!”小娃娃的出现,是让富家老汉一愣,而后便乐呵呵地一把抱起肉团儿,向众人介绍到:“这是我家宝哥儿。” 施梁几人倒是没有想到,这般年岁的长者,孩童竟然才只有这么一般大小。老汉自然也是人精,想是已经猜到几人所想,解惑道:“小老儿这宝贝疙瘩来的可是不易。我家虽是族脉旁支,却也已经是凋敝单传数代,到我这更是迟暮无子多年。”老汉提起过往,难免有些唏嘘,“本以为就要灭门绝了户,倒是亏得了祖上的庇佑,是以才在主脉绝断之后,又为咱家续上了这一血脉子嗣。也是如此,我才忍痛割舍了东芝镇多年打拼下的产业,回到这封荫老宅,为先祖延续这香火的传承。” 第一卷:玉节 第七十章 偷袭 肉乎乎的小童正当是最可爱的年纪,藕节般的小手拽扯着自己父亲的裤腿显然是不再愿意松开,粉嘟嘟的小脸蛋上眨巴着一双天真无邪豆豆眼睛,楚楚可怜又满是希翼着企盼来自父亲的陪伴。孩子已经在场中等待着,自然是让本就要告辞的几人更加坚定离开,直接推却了老汉不太坚定的挽留。 临是走前,施梁有一些触景生情,不由得想念起自己家应该已经是同样的年岁‘闺女’。‘小柔那丫头应该是要比这娃娃大上一些了吧。’男人心里想,这几年小丫头独自远在他乡,现在也不知道是过得怎么样。 人们总是会在不经意间,把自己心中无法倾诉的情感转嫁给面前相似的人或事,看着这个已经挤藏入父亲怀里的小胖娃娃,施梁愈发是有些喜欢,便想伸出手来,是要捏弄下孩童的脸蛋。 突然间,一只大手靠近,那小童明显是有一些怕生,咧着嘴龇牙挤出了一副自以为是凶悍的不吓人表情,小胖手如是钩爪,应激反射下,一把抓打向面前这个不甚熟悉的大人。 男人眼中泛着喜欢,自然是不会有在意小孩童的拍打,猝不及防中并没有去避闪开胖小手轻微的攻击,大意之下被那只小肉爪子一下刮痧着了古铜色的臂膀,留下了一道淡淡的红印。 小孩子的攻击自然是不会有甚威力,却是有那么一瞬之间,施梁没来由的胸口一下突突,气闷感觉一闪即逝。 自己小子无意打着了客人,那位极度和善的老汉自然是连连告罪,赶忙让仆役把小童抱送回到了里屋。施梁倒也不甚在意,领着老胡与大陆,辞别了送客出门的老汉,向着山谷外走离开。 太阳半斜,离开老汉家的施梁三人沿着来时的山路,走在返回驻地的山路上。少有人烟的矛峰谷此时已经被远远吊在几人身后,坐落于山坳处的大宅院还是依稀可见,虽然占地颇多,实则也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老大,这户人家倒是还蛮热情。”陆俊率先开了口,对于老汉这一家的盛情款待显然是十分受用,“那老儿也是个会与人交好的场面人,观其举止,应该东芝镇上是颇有一些厚家底的地方乡绅。” 施梁轻笑着斜了他一眼:“你确是惯会享受,若是我与老胡不在,怕是要留宿一夜才会愿意离开。” 排首的戏谑调笑,让本来是有一些意动的大陆立即连连摇了头,拍着胸脯表明立场:“哪会,哪会,我自然是要坚定跟在老大身后,老胡你说是不是?” 胡天野此刻正走在最后,有些沉默,不知道是在思索什么,被大陆点到后,适才开口:“老大,我总觉得那老头儿怪怪的,是不是热情的有些过分了。” “嗯,是有一些奇怪。”施梁此刻也已经收起笑容,对着跟在自己身后的两位兄弟说道自己的怀疑,“这里距离沈老巷也不是太远,在咱们之前,不可能会没有人员搜寻到这里。那老儿今日这般装若无知,看似一切如常,却反倒是像在隐瞒什么。” 陆俊立即附和:“对哦,老大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这么回事,那日的巨响连镇上都能清晰耳闻,他家就在发生地的附近,怎么可能住得这般安稳,换做是常人怎么着也是得查问明了缘由,方才能够安心才对。”虽说片刻前他确实是没有想得太多,可这并不能妨碍他此时此刻的机智。 显然,大陆说的这一个点,正是施梁与胡天野心中存疑的地方。 片刻之后,老胡才又接口道:“可是,我自进入那家宅邸之后一直是有在观察,院落也不甚大,并没有发现可疑处。” 三人陷入沉默。 “这样吧,我与大陆先去那一处半山腰上看看这片院子,老胡你先回驻地,晚上叫上小凡悄悄驶两架机甲过来。”施梁指着不远处一片树木较密的野松林,与胡天野吩咐道。 ———————— “老爷,你怎么不把那三人也给留下,我总有一种不好的感觉,他们怕是还会要再回来。”一位年轻的小妇人抱着熟睡的孩童自里屋中慢慢走出。 原本一脸乐呵呵的老汉此时已经收敛起了笑容,变得有些阴沉,拳头握得死死:“他们没有离开,就在半山腰处。这三人是烈甲军团的正规兵士,我没有把握能够全部留下他们。尤其是那带头的人,总感觉他身上有一股力量让我身体里的东西一直在躁动,怕是不太好相与。” 听老汉如是这般说,小妇人微微有些眉皱,抱着孩童的双臂开始有点儿轻颤,明显是更担心道:“要不,咱们还是快些离开吧,早些儿回东芝去得了。” 老汉捏了捏小妇人紧绷的臂膀,悄悄拍了拍嘟着小嘴儿熟睡了的孩童:“在等等,宝哥儿就快蛹化了,现在还不是我们离开的时候。” 然而,这也是小妇人最为担忧的事情。看到女人依旧是欲言又止,老汉只得继续安慰:“别忘了,我们还有那个东西。” ———————— 山林之间,往往是只有在夜幕后才会开始热闹。虫鸣与鸟叫只要一经被唤起,就如同是争着、抢着、赶着一般,不会再有歇停。而在这呖呖嗦嗦的细微响动声中,总是会有千奇百怪的夜行生物从各自隐蔽的角落里窜藏出来,又很快消失在漆黑草木之间,没有了影踪。 同样是隐蔽起来的施梁与陆俊两人,此刻正各自倚坐在同一棵繁茂的大榆树的枝杈上,看似像是在玩躲猫游戏一般匍匐在叶丛之间,实则始终是专注留意着山下沟谷中的一户人家。 两人已经待在这里很久,一直是到了那一户人家屋子里亮起油灯,而后又再等到了熄灭。陆俊有些疲累,戳了戳一旁的施梁,小声说道:“老大,就到目前为止,这户人家倒是没有什么异常。”说着话,瞧探了一下四周,“只是这里离得有些过远,天黑后总是有些瞧不真切,要不咱离近些?” 施梁并没有点头:“还是先等老胡与孟凡到了吧,我总隐隐有一些不安。小心!”说时迟,施梁已然一把将陆俊推开。 冷月之下,一道寒芒如似疾飞锐爪,闪袭而至,生猛迅疾间扎没入两人躲藏处的枝桠内里,“咔嚓!”断树声如折枝一般清脆,下一秒,粗壮的枝干已经应声炸碎,木屑连着枝条四处飞弹,惊起一片“哗哗”叶扫之声,狰狞的铁爪在那处粉碎中开张扩展,如花开绽放般撕扯起树木的精粹,而后被一条隐没在黑暗中的链锁急急抽离,随着三丈处的一道诡谲身影一起消失进了漆黑树影之间。 “谁!”施梁呼喝,其间已经翻身,一跃而下接着蹲起一记扫堂。野林里久无人迹,枯枝腐叶本是有些松软,被这鞭腿一击挑踢起,瞬间飞散在了半空之中,与那断裂下坠的枝条新叶汇在一处。枝叶腐土四处乱舞,簌簌声响还未全然下落,两个被袭击的男人已经趁着间隙,腾挪巧藏在了附近的树背黑影之中。 大榆树干的人高之上皆是已经断损,敌人暗器在手,唯有先行干扰了视线,才能有机会拉近攻击距离。“老大,东拐五里四(左侧偏三分)!”就在施梁琢磨克敌的间隙,另一側的树梢上,陆俊的声音传递而来。 大陆说的是军中密语,位置并不固定,只言片语间已然折转了几个方位,接后而起的是独特的军号声响,飘忽而又尖锐,响彻四方。也再同时,那一只藏匿在黑夜里的银爪索钩已经是向着他声音暴露方位袭杀而去。 敌人的攻击自然是暴露了自己所在的方位,藏躲在另一侧的施梁已经能够基本确定目标。男人没有迟疑片刻,顺势往自己腰间一摘,一团黑物如是炮球,向着那铁索源处画弧飞出。 施梁打出声响,一击即退,大陆也是同时息了号鸣,电光火石间,保障自身安全自是在首位。没人不去管那一颗抛出的黑物是否有命中来敌,军伍中常年的经验积累让他们明白:自己在发出攻击那一刻,双方位置就已经完全暴露。 又一只银色锐爪急飞而出,摸着两人的痕迹撕裂开野林里的漆黑。只在瞬息后,一股恶臭开始飘散弥漫。 原来那黑物正是一种军队中特制的臭气粘弹,只要是被沾染上只星半点,气味三日不绝,水洗难消,是密林野战必备之佳品。黑影急于攻击,臭蛋虽然有飞至近前,却是并未过在意,只是侧身避让开了身形,便就再次发动了攻击。 黑衣客显然是没有能想到,那毫无准头的黑圆小物竟然能在撞击到近旁半丈外树枝干的瞬间,炸裂成为一浓郁粉团,至等恶臭弥漫开时,来袭之人避闪已经不及,瞬间沾染了一身,吃下暗亏。再听那黑影似是怒火到了极处,发出作呕冷哼。紧接着一股寒芒刺破夜色的深邃,胁裹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直接就朝着刚刚男人躲藏的方位扑击而去。 “咔嚓!”铁爪凿击如切葱蒜,近似人粗的树干又一次被这不知名的武器应声抓裂。金刃如爪,每每砸入树体之后,总是能极快速被金属锁链给回抽,而后紧接着又是迅猛一击。 第一卷:玉节 第七十一章 黑虎 施梁与陆俊此时身上并未有携带克敌的杀伤武器,只能是不时避闪着黑影如是扫荡一般的无间断攻击,好在那人武器已经被臭蛋弥散的污气所侵蚀,每每强击之前总是会先伴有一阵恶臭刺鼻的气味。 来袭的黑影自是被这粘弹的怪味缠了身,便也就不再刻意藏躲。敌人自然明晓自己已经算是彻底暴露了行踪,同时也是试探出了两人并无余力反击。此时的野树林就好像成为了猫捉老鼠的战场,铰索弦长,锐爪如是银蛇,吐信扑咬着每一处草动碧隐处,最大程度限制施梁与陆俊两人腾挪空间。 战场一时胶着,借着夜色的笼罩,两位兵士尚且还能维系不败,可却是只能一味挨打。那袭来的黑影好似不知疲倦,精钢铁索接连飞掷十数记,竟是没有半分势弱痕迹。 夜色愈发幽暗,山林之间似是忽然起了一阵冷冽的寒风,吹得漆黑的野树林里哗哗声响。来袭客手里不停,正当再一次掷甩出索命银爪时,一张猩红色的庞然巨口赫然出现在那黑衣客的身侧。 “哦——呜!”声啸忽起,直把那勇悍袭杀者震摄得全身僵直片刻,不自觉松了操持铁索的双臂,改是交叉横亘与身前。银爪没了控制,顿时失了准头,如是钢鞭侧甩飞出,无力斜打在两棵粗壮的枝干前。 “砰!”匕刃般的四颗獠牙全力咬合在那黑衣人前臂之上,却如是戳嚼到了金石。兽首顿挫片刻,又是立即胁着巨大的扑冲劲,猛地一下把那人撞飞开了半丈有余,重重摔打在了一棵榉树之上。 那人倒是武艺了得,被袭之后尚且还能飞速起身,只是那双臂上机巧关件已经作废,铁索银爪现在已是成了枷锁,被卡死在了野树林的枝干之间,再也无法收回。 “哦——呜!”兽吼声如洪钟,危机近在咫尺,却不知那人是如何一番操作,只是一个翻身便就轻松卸了累赘。而在此时,壮硕兽爪也已又是扑在近前,爪尖凸如尖钩,直挠那黑影胸膛,势要把眼前猎物拍得粉碎。 那人又如何能被这迅猛爪击袭伤了身,只见倒弓仰面,背贴于地,小腿骤然发力,顺着那如似大虫的狰狞巨兽扑击腾挪身位,于其身下短滞片刻,手肘一个反向发力,侧滚而出。 那猛兽再击不成,四肢搭地,只把腰胯往那黑影翻滚处一掀,庞然身躯如是山倒,一下撞跌向那还未站起身的黑衣人。那黑影已然避闪不及,团身下压,抱体防护。“咚!”巨大的惯性冲击自那人背脊处震荡至周身各处,再是无法抵御。 大虫已然一个翻身侧跳,直朝着那黑衣客扑咬而去。“轰!”极远处的一处山稍上,一道光焰瞬间迸然已至近前。突如其来的攻击照亮了幽黑的野林,只可惜攻击离得实在太远,并没有太多准头,只堪堪将是要擦到那巍峨巨兽的皮毛。那只被光火照显出身形的黑斑巨虎,自然是急折了身形,瞬间避闪过骤然袭身的攻击,再回首,却是黑衣客已经不知行踪。 “哦——呜!”黑虎嗅了嗅空气,自朝一处方向一声低吼,不知是威胁还是警告,很快于月色照耀下再次一闪,没入漆黑。 而在此时,几束火团已经是从石岗驻地飞驰而来,流光很快溢照四周,应是留守的弟兄听到了大陆军号示警,驰援而来。 半空之上传来孟凡呼喊:“老大,俊哥!你们两个没事吧。” 大陆此时有些狼狈,之前被银爪几次差些勾连,受了不少皮外伤,见着自家兄弟赶至,方才松了心神,大口喘着粗气:“你们总算来了。” 施梁也是好不到哪里去,衣衫几乎已是损毁,此时正藏匿在一处树穴中,戒备着四周。男人自然也是听到了孟凡的呼唤,正要起身,脚边却是不经意间踢到了一个毛团。“哦呜。”稚嫩的叫唤自毛团中响起,小东西挪了挪身体,往施梁处靠了靠,又是蜷缩着不再动弹。 男人自然拎起,竟发现这只不知是什么时候跑来的小毛团,竟然是一只周身漆黑腹部有些泛黄的黑色猫兽。小兽细眼微微眯缝着,前爪无力拍挠,呆滞着像是完全还没睡醒。 “阿虎!”施梁轻声呼唤,想起了姜岚当初那只灵动的钥兽。然而这只小兽显然是并不知道这个名字是为何物,缩着脖子全然不管男人的拎提,远比当初那只灰白小猫笨傻不知几何。 “哦——呜!”就在此时,不远处的一声兽啸再又穿透山林,声音中似是带着怒火,惊得野树林里已经开始在巡山的几名烈甲兵士举起了盾翼,提高戒备,以防范突如其来的攻击。 震动山林的咆哮声音,自然也是让施梁有些心闷,左胸口没来由得一阵突突。而那只正被男人提在手里的小猫兽,一是听到那声震天的嘶吼,身体一下绷紧,小眼骤睁,微微哆嗦后应是起了精神。“哇——呜!”小兽张牙,乳齿半露,四爪乱舞,开始极力要挣脱男人的束缚。 “老大,你没事吧!”此时大陆已经恢复些许,呼喊着施梁的名字。男人此时还有要事待处理,自然也就没了与这小手周旋的心思,轻轻松手。而那毛团小猫兽也是滑稽一滚,四爪悄然落及地面,几下拙劣地蹦跳,消失进了野林深处。 看了眼消失的稚嫩小猫,施梁走出藏匿地点,回应兄弟的问询:“我没事,你们都没事吧。” 只没一会,半空之上,几架机甲飘然降落于刚刚战场破坏处的空地,是与施梁与大陆相汇合。 劫后余生的大陆显然是有些心情不美丽,忍不住向几位还穿着机甲胄铠的兄弟埋怨:“老胡,你们来的也是真够慢的,再晚一些我与老大可就要折在这里了”事实上,此时距离几人约定好的轮岗时间还有半个多时辰。 “大陆!”施梁自然是叫断了陆俊不利团结的埋怨,对着胡天野又是问道,“刚刚你们搜寻四周,是有发现什么吗?” 却只听一具甲胄内传来老胡的汇报:“刚赶来时,这野树林里是有一只黑斑虎,行迹极是迅捷,却是只没一会就跑远了。” 听老胡说起那虎,陆俊尤为激动,叫嚷道:“你说那虎,可是救了我与老大一命。”紧接着,便就把那刚刚发生的变故情声并茂的复述了一遍,直听得来援几人啧啧称奇。说道结尾处,大陆再又吐槽:“若非你们最后那一炮,说不定那个黑衣人都能被这虎兄弟给干趴下。” 对于陆俊的吐槽,几名兵士连连摇头,均是表示并无放炮,尤其是孟凡,直接就摆了手:“俊哥,这火晶炮可是只有行首才有资格配备,我们这种小兵连炮管子都摸不到,你是在说啥糊愣话呢。” 正也是这句话,只把几人听得皱起了眉,他们自然都是瞧见了一闪而逝的光亮,却是没人知道是从何处发出。施梁与大陆身在场中,自然知道那光焰激射出的大体方位,只是此刻再寻,已经是太晚。面色最为凝重的施排首复又细问道:“你们就没有发现可疑人影吗?” 然而,几具战甲皆是沉默,答案自然是显而易见。 倒是孟凡自是从机甲后背卸下了载运而来的机甲舱,而后掏出一件事物,递到施梁与大陆面前:“老大,刚刚理扫周边时,缴获了一对被巨兽咬坏了的机关锁腕,这东西内里嵌着二级火晶,不是凡品,看着极有可能是傲雪宗的物件。” 施梁此时倒是并未着急着甲,细细验看了那位黑衣客留下的武器。这两副机关腕套各自连着一条长约有半丈的精钢索绳,绳头是那一对耷拉半合的锋锐獠爪,索尾机关上齿印深陷,曝露出内里的红晶原石。 陆俊几次遇袭,此时竟有些不自觉地轻抚起这对毁坏了的金属臂腕,精巧的机理让人不自觉回忆起这件武器内中已经被破坏的能量。适才的夺命攻击尤是令他记忆深刻,不自觉分析道:“便是这物,竟能够轻易撕碎人粗的枝干,若不是方才黑虎的獠牙刺破了这副臂腕的机要,那位占了上风的袭击者怕是不会这般仓皇的逃离。” 这件护腕的纹路,施梁自然也是能认得,毕竟当年二叔给的盾戒此刻也还戴在他的手上。这枚戒指是杨浩临走前与他替换过的,已经更替了废损的晶石。 施梁细细琢磨着几件事情,试图把其中关键串联在一起,想了良久才有拿定主意,道:“小孟你极速飞回营里,把这物件递交给行首,再调只细犬来。那个来偷袭的家伙被我的臭粘弹沾染了,一时半会还遮掩不了全部气味。” 男人吩咐结束,便是直径钻入了安置好的机甲内舱中。“是!”孟凡朗声回答,自顾自行了一个军礼,便就捧拢起索腕,直飞冲天,开足马力,直朝着玉节驿军营飞驰而去,只没一会就化成红点,消失在了天际。 “大陆你带上剩余兄弟,把这矛峰谷围拢起了,彻底封锁!”暗红色的金属舱门已经缓缓落下,身披如是火焰的施梁,纵甲提起插在剑槽里的制式双手长剑,一下倒扣入机甲后背剑鞘中,继续指挥着,“老胡,你随我再访探下那一户人家,今日之事皆由此起,事出反常必有妖。” 第一卷:玉节 第七十二章 人不能凶,狗可以 “爸爸,刚刚是不是小黑来了,我能感觉到,它刚刚有来过。”甲胄光幕之上,钥善化成的小黑点儿上蹿下跳,一刻不停歇,似是在表达自己极为不平静的心情。就在片刻之前,小时候极为重要的伙伴再一次如是奇迹般出现在自己的身边,自然是让本就一直保持着孩童心性的钥善无比兴奋。 钥善迫不及待就提及的名字,让刚刚进入战甲的施梁先起一愣,而后才结合小善的种种表现,似是有所怀疑的小心问道:“是那只黑纹老虎吗?” “嗯嗯,就是小黑哟,它是我小时候的好朋友。”小黑点极兴奋地自屏幕上一个翻斗,蹦跶成为了毛绒小兽的模样,挠了挠自己的脑袋,极为开心地确定施梁的答案。 钥善说的小时候自然就是指代它在盖聂身边的时候,那个时候的好朋友应该是指的那一群被盖聂指挥着袭击了东部边线的钥兽兽群。施梁参与其中,自然知晓,不由疑问道:“盖聂的钥兽们不应该是都已经战亡了吗?” “聂爸爸,皮猴、鸡崽它们都已经战死了,可是小黑它还活着,我实在太开心了。”提起自己曾经的那一帮伙伴,钥善先起是有一些悲戚,可是再有提起黑虎的名字,依旧是不由自主的开心起来,那一群曾经朝夕相处的伙伴,都是它在山林间结识相伴的可靠家人。 钥善如今已经融入在了施梁胸口,维系着男人的生命,是以许多过往的记忆也都是能在不经意间干扰施梁的情绪。对于它与盖聂复杂的羁绊,男人也逐渐开始变为理解,自然能明白小善此时的心情。是以在飞往矛峰谷的短短路途中,施梁一路陪着小善说了不少话。 夜已时过亥子,一丁点儿细微的声响此刻亦是显得尤为清晰。“呼呼呼!”高墙院落上方,忽然而至的腿甲推进火焰的喷涌声音,一下就惊醒了本该是在负责守夜的护院与已经半懵昏沉着的家丁。 两具如是烈阳丈高的庞然机甲此时却是没有规矩通秉,极霸道的闯落进了高墙里的门庭小院之间,似是焰动的光纹一下子照透了院落内里各处厢房,直惊得里屋男仆女佣们一阵阵不停歇地惊呼怪叫。 往日里极为平静的院落间如是炸了锅一般,一下子热闹开了花,仆役急切的呼喊亦致使惺忪睡眼的老汉自床榻上跳将起身。房屋外已经煌煌如是白昼,心感不详的老头儿自然是无暇顾及去要擦拭眼角已经糊起的分泌物,火急火燎便就和衣起了身。 不到片刻,主卧的房门就被从里屋一把冲掀开,一位面色仓惶的老汉衣着凌乱,只稍微微抬眼,偷窥过院落中两尊庞然巍峨的火焰机甲之后,便就怯怯低下了头,慌乱中佝偻起了身体,三步并着两步,一溜烟小跑出了房间。 “大爷,饶命!”惊呼之余,主人家的好客小老儿几步儿跪倒在了两具机甲的身前,匍匐着身体,花白银发杂乱披散着,垂落在地面。老头儿却是不敢抬头,周身瑟瑟发抖,且只顾颤着声儿,继续高喊,“大爷,饶命!” 机甲之中,施梁未是开口。老头儿的此刻的卑微表现,如是夸张表演,反倒是更难消融男人心中的疑虑。施梁侧首,反是问询到身旁伙伴:“老胡,你可有闻到臭弹的气味?” 旁侧背负着一双盾翼的机甲战士环视周围,再等片刻,才是不敢断定地回答:“尚不真切。” 男人严肃,高声吼道:“所有人员!即刻起自于院落集合,若有不从者,斩!” “是!”胡天野朗声应答,而后冲着院落中人凶吼,“凡不服从者,当若此石!”厉声说话的机甲本就巍峨如是冰冷的杀神一般,在老胡呼喝声后,更又是光焰启涌,而后盾翼翻飞,劈斩于这庭院中的花石之上、碎石如土泥般迸裂,异木似杂草般堪折,烈甲军团的重装机甲于武力上再一次震慑住了当下。 杀神发威,小院角落里原本躲藏起来的仆妇家眷一个个如是受了惊吓的小兽一般,在机甲镜目的冷冽扫视中,怯懦着三三两两相互搀扶,极不甘愿地扭走而出。 “细查一下,我有预感,今夜偷袭者,当在此间。”施梁自然不会就此放弃,他与陆俊遭遇袭杀前就是在监视此间宅院。若是这户人家无有猫腻,如何能会有这般巧合事情。 肃立待机的胡天野自然接令,刚欲直径闯入主间,便有一年轻小妇人酥肩半露,裹着一抹束胸踉踉跄跄从主人卧房里跑出,哭哭啼啼着卧倒在那老汉身旁,大声哀怨道:“呜呜呜,当家的,咱的命是好苦呀,才来这偏僻山林中安稳过了几日,便就有恶匪临门,呜呜呜呜!” 哭泣声起,便就如同是会蔓延一般,勾起了整个庭院里的嚎啼,子夜的高墙中像是在办白丧一样哀恸,一时竟是让施梁与老胡二人颇有些施展不开。毕竟两人嘴上虽是凶恶,实则也不至于要无故袭杀平民。 “汪汪汪!”人不能凶,狗可以。漆黑夜色中远远传近的连声犬吠,一下就打破眼下略有尴尬的僵持局面。正当院落之中一筹莫展时,只见一只修长的细条狗子一下蹦跳下了墙头,龇牙盘踱几步后,直嗅着尖润的鼻子冲入了人群之中,在杂仆役妇一片惊呼声里左突右进,咧嘴低吼,恶目斜视,一下就填补了当下稀缺的控场威慑力,瞬间就干扰了原本的哭闹氛围。 牵着军备犬前来救场之人,自然是奉命回营汇报的孟凡,身披战甲的小伙子自是跳入院落之后,便就三两步驰抵到施梁面前,拱手小声汇报道:“老大,我已将具体情况汇报于行首,行首让咱便宜行事。” 施梁点头,却是直直盯着满庭院乱窜的细狗,是在等这货探找出臭味源头。军备犬都是兽房专门有训练的军用战兽,对臭气弹的刺鼻味道最是熟悉,嗅觉敏锐,每每常会有侦敌建功。 孟凡自然也是知道自己排首的目标,严肃声道:“这只细犬自我带来起,便是直径朝着此间奔来,那位沾染臭蛋的偷袭者一定就在这间宅院中。” 跪趴在施梁脚边的老汉自然听得真切,细微一个哆嗦,正想要躬起身子求饶,却是被坐卧在旁侧的小女人极隐晦的小把轻掐,立即又是没了动静。 其实,孟凡此话说得太过敞亮,就是为了让场中众人皆是能够耳闻。只稍片刻,细犬探嗅过的人群中自然就起了一些小声议论,零零碎碎的言语中总是会有一些支离的线索,诸如主家的屋子里常有年轻男人的声音,又或是老汉常有大白天出门,深更半夜归家等异常琐碎,常会在第一时间被恐惧无限放大,以显特别。 然而,今夜的意外就好似商量过了一般接踵而至。正当机甲三人组暗自盯着这群窃窃闲语的杂役观察时,不知道那狗子是忽然出了什么岔子,竟是在人群中盘桓一圈后,自顾自在场中打起了转,追逐起了自己的尾巴。 突生的变故,直惹得场中一众仆役嘲笑出了声:“这狗子怕不是傻了。”有人小声议论,紧接着便是有更多虽然胆怯却又更是好奇的仆役悄悄抬翘起了眼,瞄过恶犬的愚笨自转后,噗呲出了声。 场面再度回复尴尬,三具战甲的武力威慑此时此刻也就显得是尤为单薄。原本的恐惧荡然无存,只有老汉依旧匍匐,而他旁侧掩面状如哭泣的小女人,嘴角却是不自觉地弯翘而起。 小孟自然最是尴尬,刚想捉犬探究,异变突然生起。那滑稽恶犬一下回变了凶狠龇牙,直朝着旁院小屋狂吠不止。 “那是小少爷的屋子。”是有一仆妇小声嘀咕,声音之中满是担忧。 话音刚落,天际一道晨光泛起,旁院中本该是在熟睡的娃娃,立即发出连声的哭嚎,哇哇的叫喊声音稚嫩而嘹亮。只没一会,便又有一位小童的痴笑声音响起,笑声从稚嫩慢慢过渡到尖锐,自尖锐一点点变浑厚,随即又自浑厚逐渐至了疯魔。 “汪汪汪!”细犬急吼,声音越叫越大,四条细腿却是不自觉地一点点慢慢后挪。“砰!”只在片刻后,一位似是十五六岁的干瘦孩童冲出,只见他白发披肩,浑身赤裸,瞳孔泛着四溢的金光,眼神深邃,面庞呆滞,皮肤是瘆人的煞白,周身毛管虬起,隐隐是有微光内透。 细狗自是见着屋里冲将出来的人,便就如是见着了不可匹敌的克星一般,掉头急奔。却是那冲出屋子的小子速度极快,几步一个飞身,瞬间已经急袭至那逃跑的军犬身侧,强劈一掌,直刺入犬兽腹中,而后臂手一抖,双手如是扯布般,轻松撕开犬兽身躯。下一刻细狗头尾分离,血浆喷洒一地。 血液的刺激一下就让那诡异的小子陷入极度的亢奋,忍不住仰天嘶吼。而后,目光便就直转向场中机甲三人,直勾勾着狂笑不已。 正当施梁就要拔剑时,却听那小子痴笑道:“爹爹!娘亲!你们陪我玩,哈哈哈。” 第一卷:玉节 第七十三章 朝闻道,夕可死 太阳还未全然升起,可是矛峰谷的空气中已经弥散开破晓之后的湿润雾气。朦胧之间,万籁俱寂,只有一处散发着古怪萤光的纤瘦怪影与一声闷嫩的痴狂憨笑:“爹爹!娘亲!捉迷藏,哈哈哈。” “啊!”小妇人如是疯癫,显然是难以接受孩童此刻的诡异突变,尖叫一声后昏厥瘫倒在地。 那原本匍匐在地上的小老儿此刻却是已经坐起了身,呆呆盯着面前这位像极了自己宝贝疙瘩的干瘦小子,举手直颤,喃喃不停:“朝闻道,夕可死矣。宝哥儿,为什么偏偏会是你?” “朝闻道,夕可死。”庭院中一众东倒西歪的仆役也是个个神情恍恍惚惚,如是被老汉感染一般,不自觉地跟着呢喃。 “朝夕虫!”施梁与滕越之约是还有不足满三年,自知约定以来,他每日训练不坠,书亦不曾离手,遍阅过许多典籍,自是从架阁库的陈旧藏书中是有看到过一篇异闻杂记; —————————— 传说始自于前朝之前,时有奇能者称号是为贤人,多喜游于四方,博闻且广见。在这群异士之中,有一贤人号为贾,极善远游。是有一日,贾履穷途而路迷久滞,是有断水绝粮之险恶,狼狈漂泊于荒芜之地,终日不择归路。 贾与随行者,浑噩煎熬近有五日,恍然遇有一幻谷,谷内物产丰饶,花果繁盛,居间是有一飞仙,仙人肤白如雪,貌美似画,身披五彩之轻羽,脚履绫波之秀蝶,尤善好客,待众常以琼浆美馐,款宾每是高歌绝舞,绰约而多姿,妩媚而盈轻,回风态若翩起,翘袖婷媲球琳。 众客痴醉,然仙有问曰:“诸君,今朝已闻道矣,如是饥有佳肴,渴有琼浆,美人奉侍,财富紧随,人生以至极乐。然则,夕必死,可乎?” 同行者如迷,附和痴言:“朝愿闻道,夕可死矣。”喜乐尤甚。 坐席间,唯贤贾不复答于仙者,遂被逐离。 贾自出谷而醒,天沉已是黯然。幻谷通黑,无复美观,尸殍遍野,似有毒龙盘踞。贾贤讶然,乃潜觅友人,却察迷醉者皆已死绝,状若蝼蚁蜷缩于虫形。 贾惊惧,急奔而远遁。方出十数里,遇有一老妪,正自语喃喃:“朝夕掘阅,麻衣如雪。心之忧矣,於我归说。”乃自知,曾是身陷虫巢幻梦之境。 —————————— “朝闻道,夕可死。”赤裸小子若似有悟,疯癫痴笑戛然而止,面色如是呆鸡一般,木然而呆滞,呐呐复述着老汉的自语,声音始自游丝,无力而起;终成壮若洪钟,鸣击不绝:身态虽是同如枯槁,瘦骨却是有似白玉一般光润。 只没一会儿,小子抱膝蜷缩,躯体悬停而自慢缓升腾,虬脉光亮更甚,移转滞于半空,似可比晨曦之微亮。光团作茧,浸沐过初阳一缕曙色,乍然茧破。而后自孩童赤洁的后脊处,忽地生起一双光纹蝉翼,轻盈翅展,细长而柔软,眼似萤玉,多孔而无瞳,额头凸起,是有双须,白发自然披散,面部呆死已无七情,如是圣洁而形似鬼魅。 “嘶嘶嘶——”小子已然不言人语,双翼轻抖,翩然灵动于霞云之上,散落鳞粉无数。粉末飞絮又是被晨辉映染,光彩好似点点流金,熠熠萤闪,不由得更使人看了沉醉。 唯美诡谲的画面自发生时起,至此还不到片刻,院落间一众杂役家仆自然是没有来得及避躲,皆已经被弥散开的晶粉沾染了身躯,一个接着一个,纷纷软倒,很快瘫成一片。这些人或是鼾声多起,或是嘴角微翘,或是梦语呢喃,尽已迷睡入了梦幻美境之中。 “爸爸,这位哥哥现在真的好漂亮呀,可是我就不喜欢。”机甲内钥善懵懵懂懂,显然是不太吃这一套。 “老大,这粉末似乎能够使人致幻,院子里的这些人全部已经昏睡过去了。”胡天野第一个打破小院寂静,藏身在沉重的战甲之中的几位战士,倒是暂且无碍,只是彼时,他也是同旁侧的孟凡一样,已经被眼前唯美诡谲的景象所震撼。 “唧唧!”天空之上的魅影忽然声调陡转,直朝着庭院中尚且还清醒的三尊机甲发出尖锐的怪鸣,好像是对施梁他们几个没有能吸入自己的鳞粉而生起了气。只在下一瞬,那小子轻翅一抖,已然飞身纵跃而下,如是虫蛾一般,直朝着火焰机甲扑棱而去。 “胡哥,小心!”孟凡眼前光耀一晃,最是先行察觉了危急,而后如是本能一般,瞬间盾翼合整,闪身急至胡天野的身前半空,骤然盾举,截阻在光影小子前路之间。 “噗!”巨盾护挡起了身体,小孟不自觉如平日一般紧绷起了全身,却是没有等到本该是有的撞击震荡,反倒是眼角边光一闪,惊骇之间才发现光影已然悄置在了身后。孟凡已经来不及去瞧个真切,忙是折转身形,以挡阻可能即至的攻击。 另两侧,已经回转过心神的施梁与老胡却是都能清楚的瞧见,那诡异的小子在击撞上盾面的一瞬间,散化作了七道耀闪的流彩,分股萦绕到了机甲的背后,复又灵动着极迅速聚集成形。紧接着,那光亮孩童挥拳如是金斗,稚嫩地直刺向还没有及时折转过身形的机甲后背。 胡天野此时恰是被小孟护佑在身下,如何能够就这般让这光影偷袭着保护了自己的同伴,瞬间凝力,直向着正上方处拍出了一手翼刃,击切向诡谲小子的透亮翼展。 “噗!”盾翼依旧是未有砸中实物,旋跳至半空后,打了个转,复又一下坠掉回了老胡手中,只留下半空之上一片萤光曜曜的空气,震抖着绵弱与虚无。那束被光亮包裹的赤裸小子如是没有实体,随着拍击而上的气浪瞬间化散成为雾烟,飘散回聚至孟凡侧身前的不远处,而后又是以极快的速度凝集成形。 也是在此间空档之时,施梁业已飞驰到了两人身侧,双手长剑一道劈下,亦如是切入无物一般,自那小子的头顶直划至脚下,竖斩了光耀男孩的身体,各分两半,再断其形。 接连数次攻击都如是细盐洗入了清水,瞬间消弭于无影无踪,如何不让战斗中的几人心急。就当那小子再一次凝结成形前,施梁、孟凡与胡天野已然纵甲直飞入了半空之上,准备拉开距离后,再是研究该如何攻击这完全摸不着头脑的避闪。 三人再又汇合于一处,而那诡谲的光影如是烟粉,已然恢复成为人形,悠然如是曼舞,骤然跳至左近,伸出细长到不可思议的五指,弓似爪钩,依旧是毫无技巧地直直刺向孟凡的机体甲胄。普通攻击既然无用,孟凡灵光一动,侧持巨盾当为蒲扇,拍打而风呼,带动气浪鼓鼓,又是一下,轻松掀飞散了靠近的光影。 可是,小孟的如意算盘终究还是打错了,倒卷的逆流风也在不经意间把一束不成形的萤光拉靠近了几人的机甲附近。只是不经意间的一闪,萤光如是灵动一般,悄然摸进了沾染到的甲胄缝隙之间。 “叮!”不稍片刻,孟凡的机甲内侧亮起红光,“警告!能源流失!警告!”报警声音来的突然而又急促,让小孟听得极是烦躁,不由得僵持在了原地。 红闪不停的目镜此时在蒙亮的凌晨天空中显得异常惹眼,身为三排带队的排首施梁自然也是第一时间发现了自己同伴的窘迫,急切询问道:“小孟,你没事吧!” “我没事,只是烈军甲的能量流失了不少。”孟凡声音如常,倒不像是被攻击后有受了伤。却是那机甲上的火焰琉光,如今好似在一点点慢慢地流失去光彩,稍有片刻就黯淡了近有两分。 话音即落,不远处被风刮散的光影又已经开始渐渐并合,依旧还是那副没有被伤及到分毫的模样。 “爸爸!有异物侵入!”钥善的声音突兀响起,“是小虫子,特别特别小,长这般相貌!”说着话,光幕上的小善摇身一变,化作一只尾有双须,背负蝶翼的芥子小虫,又怕施梁看不正切故意变大了些许,才又恢复原形。 传说中的朝夕虫,竟然是这般模样,之前大概是因为它们太小太密又是能发散光亮,才被众人以为那小子没有实体。既然是虫,那必是怕火。“呔!”施梁心中已有抉择,一声暴喝,双手执剑,剑刃火焰翻涌,连劈数记而不断,直把那光影如是斩飞了烟散。 疾风暴雨般的的攻击着实让一时不察的光影吃了大亏,狼狈四散后才又在几丈外汇集成形。“唧唧——”被识破真身的虫男尖声嘶吼,光影已经是暗淡了几分,显然是方才长剑裹胁的火焰高温对其是有实效。施梁赶忙大喝:“这玩意的实体是飞虫,用火攻!”说话之间,就要一个加速拉近距离, 正当是持剑凌空的机甲就要把手中火剑侧甩而出时,极远处一道粗壮的光焰也已经激射迸来。 第一卷:玉节 第七十四章 山谷之战 粗比盆口的光焰如是奔雷一般,转瞬将至。然而,此时极为不巧的施梁正是背对着那一处发起攻击的半山坳。眼看着极闪而来的光柱就将要正在举剑对敌的战士给一次性贯穿之时,那本就如是火焰一般的机甲就好似是背后长了眼睛一般,两处腿甲的推进器极为适时的涌喷出了火舌,一瞬之间就把男人拉高上了一个身位。 只在电光火石之间,自远处偷袭来的攻击就已经被施梁在不经意间避逃开,而于此同时,刚刚吃下大亏的光影只一得空,便是古怪嘶鸣着灵越后撤,一下子就与施梁拉开了不少距离,却是已经不敢再马上回击了。 局势再变,矛峰山上,一股庞大的火焰光团正在提速冲撞而来。光幕上的钥善小点直到此刻才是开口:“爸爸,后方有偷袭!” 那是一具快是要有两丈高的古怪机甲,胄甲的主体应该是由军中的制式机甲拼接构筑而成,只是装组的方式颇为古怪,极不协调,不少接缝处看上去更像是被粗糙的大块生铁强行贴合包裹,而后应该是为了平衡机体,又是在另外一些机甲完好处加垫裹覆了不少厚重金属皮,做工更添臃肿,一看便知是不专业。 此时此刻的战场突然冒出这么一具古怪机甲,自然是显得十分蹊跷,而其放出的光焰是与昨夜偷袭战时的最后攻击一般无二,应该就是那个放冷枪逼退黑虎之人。 怪敌突近,时以陆俊为首的外包围圈五具战甲自然是恭候多时,不等那机甲临谷,便是就纷纷举起了巨盾警备,组成一堵连壁铁墙,强行把那古怪的巨大甲胄阻隔团团围。 大陆深吸一口气,一马当先,高声厉喝道:“烈甲军团管制,马上卸甲!违者格杀!” 私自改制的军用机甲是花周国明令禁止的重罪,从自这一具机甲现身的那一刻起,事情的严重程度就已经彻底升级。现在是‘来敌必须要死’局,至于其余结果,以前曾有,然而无一不是要被军部捉刀人送进军法处,而‘那个地方’目前就还没还过人能正常走出来。在场的任何一位烈甲军团的正规重甲士都十分清楚明了:既遇窃用军武战甲者,唯有戮敌以正明罚,不死不休。 粗矿的战甲一下以一挡五,却是怡然不惧,也不答陆俊喊话,只管发力前冲。巨大的机械手自于腰后提出一把丈长战斧,霍然一挥,长臂后肘处火光迸现,战斧带起极大的惯性势能猛然侧斩,只一个罩面,就把围拢在自己周围的五名机甲战士中的一人给劈飞开了两丈远。没有人会想到,这具怪异的铠甲会把本该是安置在腿甲上的推进器强行加装在了自己的两条机械臂膀处。 被这怪甲劈斩中的战甲内里是一位新加入三排的机甲兵,纵甲战斗的经验尚且不足,全程前举着盾牌自然是避闪不过那庞然怪胄的突然全力,是以一下就被那强劲的斧刃刮砸落下了地面。好在盾面足够结实,虽然硬吃一击猛斩,已经是被巨斧劈废,可是机甲的本体却是没有受损。 怪甲战斧一击之威势,竟是能如此轻易就劈废一面军品的机甲盾,负责外围领兵的陆俊心中一个咯噔,眉头紧皱。战绩已显,是以谁都能看得出来这把战斧不是凡品,尤其是在怪甲笨重的机械臂膀加持下,每每攻击总是有万钧之威。 攻击不能硬接,再加上内里纵甲的神秘人战斗经验颇为丰富,虽是完全没有军队纵甲集训后的那般熟练到如是使臂,却是总能够以一种极为刁钻的角度在关键处瓦解五人的合围。 “哐!”陆俊再一次一击得手,可是盾翼的斩劈力量终究是有些不够用,虽然是借着机动性常有能砸中那怪甲的接缝结合处,可是除了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外,收效胜微,如今能够对其造成伤害的或许就只有排首才配的双手剑了。 然而,施梁此时还在与亮光男孩纠斗,无法顾及此处。大陆接回被弹飞的盾牌,急急朝着另一侧战场那里,朗声呼叫道:“老大,你快来帮帮忙,我们几个要快顶不住了!” 两方的战场距离并不是很远,施梁自然能清楚听见大陆的呼唤,一剑劈散开那诡异的虫孩之后,腿甲火焰一炽,瞬间朝着巨大机甲疾奔而去。 其实,此刻施梁他们三人这里情况也不是很好,虽然朝夕虫的弱点是火,可是这虫子亦是如其名字一般,主要就是靠吸收太阳光照能源来增幅自己的攻击,本身还是具有一定的抗火能力。随着时间的推移,太阳慢慢开始升起,早晨的阳光虽然不是特别强烈,可却依然在催使那小子的力量一点一点地增幅,萤光越来越亮,身法愈发诡谲。 孟凡与老胡的机甲内可没有钥善的加持,之前钻入的小虫至今还没被驱离,僵持时久,能源已经流逝尽了大半,此消彼长之下,战局也已渐入颓势。 片息之后,巨剑已经凌空,火焰战甲借着冲疾而来的惯性加持,直就朝着大陆几人身前的巨大金属疙瘩劈斩而下,速度极快。怪异机甲做工粗糙,本就是性能稍差,又被五个人牵制着,自然是来不及躲闪,一下就被施梁的攻击切入了一条手臂缝合处,刮起了一片金属摩擦起的花火。 生铁虽厚,却是依旧比不过傲雪宗的制式军工品。双手长剑虽然只是黄焱师排级的初等武器,却是依旧能对那怪异的战甲造成极大程度的伤害。施梁一击得手,瞬间拉开距离,跳闪开怪甲劈斩而来的巨斧,对着大陆喊声道:“换防,我来对付这个大家伙,你们五个去与老胡、小孟汇合,全力火攻那只朝夕虫!” “休要伤了我儿!”怪甲自然是听得明白,反手一斧,逼退开施梁进攻,朗声大喝着就要去拦截。那人声音粗犷,隔着机甲带了一些急躁却是又极为冷酷,话音刚落,反手又是猛烈一斧。 那一把让施梁颇有一些眼熟的战斧斧刃横侧,借着火焰推进器的爆发势能,裹胁着浓浓杀机,直劈向就近想要折离开的执盾甲胄,似要把那战甲连同机体里的大陆一并给碾压了粉碎。 只是,此时的陆俊哪还会搭理他的攻击,巨盾横挡的同时与施梁招呼一声,随后便就把腿甲推进器拉到最大速,纵甲全力转头,一下子就飞驰向了局面有些势弱的老胡那里。 其余四人自然也是极为默契,见排首已经与那巨甲又是纠缠在了一处,也是立即折转了方向,去攻击那个看上去战斗经验不是很足的光影少年去了。 三排的对敌侧重点突然改变,战场的局势也就开始慢慢翻转。 那怪甲虽然皮糙肉厚,可是机动性毕竟差上不少,对付几名没有配置战剑的普通兵士尚且还能游刃有余,可是在与有钥善加持的施梁对攻时,就明显是落了下风。 不过,施梁开局能是一击得手,也全赖极速势能和队友牵制的双重加持,现如今,优势尽去,一时间倒也是还不能完全压制住这一具比他的机甲要庞大出不少的拼装甲胄。然而,这里彼此僵持,另一侧的战况却已经开始完全是一面倒。施梁此刻便也就无需着急致敌,只是不停地猥琐缠斗,是要让那怪甲不能前去驰援那诡谲的光影。 至于陆俊他们五人,与施梁调换战场之后便就第一时间把手甲上的火焰喷射器开到了最大,在与明显有些后继乏力的老胡与孟凡汇合到一处之后,立即一起结成了一张最为巨大的火焰阵网。火网围罩,攻击的覆盖范围一下就比之前大了足足两倍还有余,自然是直逼着那光影小子只能四处窜逃。 此时的诡异小子虽然还是有逐渐明亮的阳光加持,却是依就架不住烈甲战士们手臂上冒涌而出的高温烈焰一刻不停地炙烤。“唧唧!唧唧!”火网的灼伤已经开始让那发生突变的小子发出哀怨的嘶鸣,萤虫构筑成的躯体渐渐变淡,本来耀眼的光亮也开始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显黯,逐步褪变于快要消失一般的透明。 “求求你们了,放过我的孩子吧,他是活不长喽。”半空战场之下,高墙小院中一直跪坐着的苍白老汉忽然是极痛苦地哀嚎求告起来,只是此时正胶着于战斗的一众兵士自然是无暇理会。 “大哥,莫要去求这些个兵匪。”却是施梁面前的古怪机甲中,再一次传来一道粗狂嚣张的男音,“且看我来,将他们一个一个斩落。” 可惜那机甲虽然嘴硬,却是始终无法拜托施梁纠葛,打不着又逃不开,是以也没有拉近太多与光影之间的距离。而那老汉显然是因为孩子的变故,没了什么气性,只是依旧在坐地喃喃:“小弟啊,咱家的宝哥儿囊虫返了祖,朝生夕死哟,是要不活喽。”苍白的双手一拍大腿,是有十分自苦难言的悲哀。 第一卷:玉节 第七十五章 命当应由自主 初阳已过辰卯,矛峰谷的上空,两股争斗依旧未停。山谷里唯一一户尚还完好的门宅庭院中,昏迷的家仆杂役横躺一地,个个都如是在做着美梦。整个院落里仅有一位衣着凌乱的披发老汉依旧是还清醒,却已然如同是丢了魂儿一般魔怔不清。 反倒是那操持着巨大怪甲中的神秘来人,虽然是与施梁纠斗不停,却还能凭借着粗糙厚实的机甲武装,依旧是战有余力,几下攻防往来后,才又对痴呆老汉朗声答道:“返祖又如何?大哥莫不是忘了,老爹以前曾有讲过:‘朝时既已闻道,命自应做主由己,如何能让这老天定得夕死?’” 这是他们家族秘辛,如今兄弟二人的父亲已然死绝,是以这个秘密只有他与自己大哥知晓。 兄弟二人的家族是有传下过一本关于贾贤奇遇的孤藏,只可惜本件早已经在上一辈时由于一连串的战争与被迫逃亡中被损毁遗失,他们二人只是曾听那位看过原书的老父讲过一些模糊的过往故事。 与施梁发现的那本经历过流传演义的记载所不同的是,他们故事的内容里多了一段关于贤贾与飞仙的往事,其中就有一段关于贾贤昏迷时回答那位飞仙的话:‘吾既已闻道,命当应由自主,何须尔定?’而那贾贤也不是像传说中那般是被驱逐,而是与那飞仙起了争斗,最后拔剑阵斩了异仙而梦醒。 怪甲中人的一番言语,并没有使得老汉重新振奋,是为兄长,他自然是比自己家小弟知道的更多一些。贾贤虽然斩杀了异仙,却是没能逃出那诡秘虫谷,而是在夕阳落尽之后,于荒绝无依之中随着谷中尚存的其他怪虫一起在当日身亡。 贾贤死后又不知道是过了多少年岁,尸体与其临终时的记录才是被另一支迷途入谷的商队翻寻找出。先贤遗迹得以重现天日,贾贤当时的记录更是为曾经参与其中的每一个人都带来了一份极大的机遇,而这支幸运而归的队伍中就有一人是他们的祖上。 ‘朝生夕死,是由天定,道不争天数,从无例外。’这是老爹当时讲的话,只是小弟那会儿年岁尚小,还没把故事听完就没了耐心,自顾自跑出门去抓着虫儿玩了,是以如今才会不知。可是老汉清楚,自己这个家族传承下来的最后一点血脉已然就要在今日断绝。 人既已心若死灰,其他都不过是云烟雾罩,再也没有了任何意义。 老汉虽然依旧颓废,可是那光亮中的萤孩却是在听闻怪甲中人的嚣张言语之后,一双离奇的复眼中精光一逝,而后便如是有了顿悟一般,周身光芒徒然强盛。只稍片刻之后,就作化成一道流光,跃然避闪,顺滑过陆俊几人火焰大网的围困,一下子灵动遁至于跪坐在地上的老头儿身前。 “嘶嘶嘶——”诡谲小子怪鸣着,顷刻间聚显出自己过分修长中又带有一些许圣洁的奇异身形。而后,便就在老头儿昏黄花眼的木然呆视中,又一次化散成为七股流彩,萦绕一圈之后一下子钻入了老汉的眼、耳、鼻、口七处窍穴孔洞。 “大哥!”突生的变故实在来的太快,直到发生之后,才让还在半空中与施梁争斗的怪异机甲一声惊呼。慌乱中巨大怪甲骤然一个疾驰,就想要以最快的速度跃下入山谷庭院之中。只是他想得虽好,却是被其身侧的火焰机甲反剑一拦,横挡于前,直接就阻断了入谷的去路。 怪甲此时心头突突,哪里还能够是去纠缠格挡于面前的持剑机甲战士,全身火焰推进猛然一下喷发,双腿加上双手,竟是共有六处火舌于同一时间悍然驱动,只一下就如是炮弹流星一般,斜冲而下。 巨甲急撞,迎面就嵌切入施梁已经避闪不及的剑锋,下坠的巨大惯力只在一瞬之间,就把那金属巨甲的右臂连同内里的血肉一起,直接割了一个断裂,却也是一下子裹胁住了横挡于其身前的火焰机甲,被一并带连着急坠而下。 此时,院落里只是过了才没一会儿,那个本就是快要油尽灯枯的花甲老汉,瞳孔又一下子放大到了极处,全身的血肉如是正在被快速抽离一般,一直颤抖不停,痛苦扭曲无可名状。 备受打击之后本就已经苍老了十分的老头儿,此时的皮囊又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极剧缩水,身体渐速干巴,皮肤愈加黯黄而褶皱更甚,花白头发瞬间就褪去了颜色,整个躯体直到最后竟然已经是形近皮包瘦骨一般。 又是九个呼吸过后,原本那位极为恭顺谦和的富家老儿,已经彻底成为一具失去了所有生命能量的枯槁。而自其焦黑干裂的嘴巴中,这时才慢慢挪挤出了一只通体鲜红且又自泛着萤光的肥硕圆壳大虫,虫头两须,上半截身段是与钥善之前所拟变成态的虫子一般无二,只是此刻它的屁股更为肥大,而那一对前翅光翼不知怎的竟是退形成为了一副坚硬的鞘壳。 “嘶嘶嘶——”下一秒,壳虫怪叫,声音竟是于那萤光少年一般无二。 与此同时,远处而来的硕大拼装机甲已然轰然落进场中,此时那怪甲的粗壮金属左臂甲已经断面,几近被切开,只剩下了机械臂肘的边缘处仍然还有一些许依旧坚韧的金属条筋,顽强接连着躯干主体,并以一种极为怪异的样子耷拉在身体一侧,泛着新鲜血液的腥红。 至于那位成功切下他一条手臂的火焰机甲战士,就在即近要被带连着一并砸坠上地面之前,极为艰难地挣脱开了武器的卡顿,十分狼狈地翻滚到了院落之外损旧的废墟之间,撞倒破屋烂墙余数。 身体已然重伤,可是那位拼装机甲里的男人却是一点也不慌乱,反是极为病态地忍着疼痛哈哈大笑起来,高兴呼喊道:“宝哥儿,好!好!好!我儿借壳重生,大哥你在泉下也是能走的安息了,咳咳咳。”声音刚落,却是见那诡谲巨虫腹肚一闪,又作一道流星扑向那机甲的断臂缺口处,而后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直接就硬生生地钻挤入了那冷酷男人暴露在空气中的血驳断手之中。 接下来,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本来还是在疼痛到嗷嗷怪叫的粗犷男音,却是在被那巨虫钻入伤口后,只没一会儿便戛然停止了叫喊。而后,已经坏损的庞大怪甲中忽然泛起一阵晦明晦暗的红色光亮,内里的神秘男人却是不再有了言语,反是抬起完好的右手机械臂,一把抓住那一截内里已经被整个切下的左手铁臂,往那伤口断裂处猛力一提,直接就生生拼接上了那诡异战甲的断面处。 原本就是装组而成的机械战甲又一次以一种极为怪诞的方式重新整合,成为一个整体。于此同时,失去目标的另外七具机甲战士也是已经降落在了那一户人家的庭院之外,与自废墟之中艰难爬起的施梁集汇在了一起。 “轰!”一声墙面被撞击后坍塌的巨响,还是那院落中的怪异机甲率先发起了攻击,一记斧影敲撞破庭院墙垒,裹带着赤红光火,一蹬跃空而起,跳扯出扬天土尘,紧接着硕大的金属手臂如是巨人豪腕,一把拽拉住一架悬滞于半空之上的烈焰机甲,如是倒树般撼然砸摔,重手强坠其于地面,而后,也不顾一众战士的举盾回防,又是一记斧头下捞而起,顿时就把其中一人连盾带着机甲一并劈撞而飞。 不久前刚刚才从废墟中爬起的施排首见到机械怪甲如是这般凶悍,如何肯让它继续发力伤及队友,双手持剑一个斜拐,横拉出一道剑花,折然刺插入不久前才被自己切开的断臂伤口接缝处,而后剑锋一转,挑出一道间隙,剑刃上隐蔽的火焰喷口顺势激射,一下子彻底掀断了那原本就摇摇欲坠的勾连。 柿子专挑软来捏,下剑要刺利害与关键。刚刚才被桥接上的金属臂膀又一次被同一人轻松砍落,只在那一瞬之间,施梁还是有些得意,不自觉嗤笑起这笨拙巨甲。 然而巨臂的二次断开,却是令一众愕然,这时才惊觉那巨甲内里竟然已经是黑洞洞的一片。只在片刻,堪堪砸落地面的臂甲内里红光一闪,就像是内里居有了灵魂一般,被一股无形的拉扯力强硬飞拽回了机甲断肘处。 下一秒,拼装机甲再次完整,六处驱动瞬间爆发出倾天强势,轰然撞击向身子前最是靠近的一具持盾甲。“砰!”举盾的孟凡周身瞬间全麻,强大的加速势能自是从盾面处被一下触发,顿震瞬息游走,顷刻间已然传递进了在他身后的陆俊以及另外两位同样是持手相互抵扶的机甲内里,直震的四人胸口一闷,几欲吐呕而出。 然而,这具怪甲显然并不打算就此结束,一击被阻,斧刃便又相迎而劈,斧钩下尖勾住甲盾上壁,借力翻身,骤然纵跃,双脚如是灌了重铅。下一瞬,左右共计四口推进器轰然发力,涌出巨浪火舌,带推而起一双千斤硕脚,直直斜踢向上方高出四人半个身位的胡天野。 第一卷:玉节 第七十六章 等!干! 电光火石间,一双硕大的钢铁巨脚如是猛锤,轰然之间直向着胡天野冲撞而去。危险骤然逼临,老胡只能下意识地团拢住了机甲躯体,举缩在盾牌之后,迎挡住如是盘斗的攻击。 此时再作避闪已经是来不及,巨杵悍然一撞的冲击威能是让战场之中无人可以匹敌,只一瞬间就把那具明显是对比羸弱的丈高金属疙瘩踹飞起了十余丈,机甲连同着巨盾一下成就为了天边一道缩影,没入云层飞去向了远方。 而那一击腾至半空的庞然巨铠,此时也已经如是发狂的疯魔一般,攻击从无停歇,一踢得脚后立即掉转,向着左近另一具机甲愤然抓挠而去。 不过,此刻这怪甲一改之前的武勇,攻击全然没有章法,东一榔头西又一棒槌,只就管朝着最近处奋而发起攻袭。只要出现在那怪甲跟前,且又能被他够得着的敌人,就免不了要吃上一顿猛攻轰捶。 这巨如山怪的机甲攻击又疾又猛,其六口看似粗糙实则嵌合极为巧妙的动能推进器势能强劲,就好像是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能源供给一般,在维持住高规格的消耗下竟然没有半点疲软。 然而怪甲虽然刚猛,却是因为机甲总体性能上的受限,阀值还是比较低的,终究是无法一直维系高强度战斗。 是以,很快就有机甲战士发现,这厮每每攻击之后,必然会有一个呼吸的间隙,卡顿在原地。 防御之师配合日久,毕竟是有一定默契,无需议合,其中就有机敏者,掐算准了这一间隙规律,寻摸着时机,瞬秒之间拥促而上。胆大者如孟凡,一下就剪腿环抱住了那庞然战甲的一条胳膊。 精钢铁臂此时正还举持着战斧,突然而至的被控制,自然是有愤力挣扎,猛烈不休。一时之间,小孟的环抱还未巩固,颇具危险。 所幸同在此时,在旁等待切入机会的另外三具机甲也已经于第一时间醒味,组团合围接上。其中就有两人齐力控制住了巨甲机体的强壮身段,而另有一人也是如孟凡一般,一下死死叩抱住了那一条本就是应该已经被切断了的臂膀。 四人笃力齐心,如是四条八爪鱼一般,紧紧缠绕在巨甲躯干之上,终于是让那一具古怪战甲出现了片刻迟滞。也就是这一下的合力愤勇,堪堪限制住那拼接巨甲攻击的同时,也让移退到半丈远的施梁有时间完全准备就绪。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估算好冲击距离的持剑机甲猛然之间尽发全力,蹿刺奔袭而出。机甲转瞬疾驰至那具怪异巨铠的当头之上,巨剑凌空,袭劈而下,目标正就是那条已经被小孟死死抱稳住的完好机甲臂膀。 长剑跃空,冲速赋能,施梁手中的这一把烈甲军团最基础制式双手长剑已经凝集起了整套机甲的全部能量,千钧之力,势不可挡,剑刃上火光冒涌,直就把那淬火双刃炙的通红。 “哐嚓!”巨甲铁臂应声而断。攻击得手的一瞬间,立即就有一位在旁护撩的机甲战士寻声而上,一把缴械过被断截的铁胳膊上依旧还紧紧握着的巨大战斧。这把武器的坚韧度着实有些惊人,被那怪甲如是这般折腾了这么久,竟然依旧完好。 所有的安排一气呵成,却非是攻击已经全然都停止。是在此刻,在旁等待良久的陆俊也已经持秉着紧捏过后有些发酸的巨盾,正在以最迅猛的速度朝着那怪甲头颅处奋勇前击。 那一面巨大的钢甲大盾如今已经成为了一把可怖的金属钢铲,目标直击那巨甲最后的项首。 胜利似乎就在眼前,意外却还是出现了。就在最后的攻击即将要砸中那庞然巨怪的钢盔铁甲上时,那怪异机甲的红晶目镜乍然迸裂,金光突涌,整副机甲再一次爆发出一股充盈的奇异能量。 炽热的金色火焰无明而起,自那铁块壮硕的胸膛处一下子窜燃而出,瞬间漫涌到巨甲的周身各处,连带着也是把那两条被切开在旁侧还没有完全落地的机械臂膀给点着了灼烧而起。 这股无名的火焰来势极为迅猛,才没过了多久,便就把那一整坨巨大的机械金属墩子给烧得通体发红,厚重的生铁软包在这莫名而出的高温炙焰中晦明晦暗。 火焰滔涌,也逼得施梁等一众机甲战士只能围拢防范,而是无法乘胜追击。钥善是第一个察觉了到不对劲,在他夸张完提醒施梁之后,也连带着直接纵甲帮助那几名原本还围在巨甲身边的三排勇士。直到众人侥幸逃离开火光笼罩范围之后,其余几人的机甲中才开始发声出严重警告。 时间不过片刻,那巨大的组合机甲上就开始发出轻微持续的震抖,后接的焊点毕竟是做工粗糙,不可能完全牢固,其中黏合的薄弱处已经开始慢慢软化,紧接着没过多久,厚重的铁皮一大块接着一大块,慢慢开始自动被剥离、坠落,一直到内里的机甲完全显露出它本来的模样。 也是到了此时,堪堪逃避开高温袭扰的一众机甲战士才得以用最直观、最清楚的视角去观察这一副刚刚显露出原貌的拼接甲胄。众人讶然,没想到这古怪的铠甲竟然真的是由六个明显无法相互匹配的不同部位拼凑而来。外包的生铁反倒是起了很好的协调交互作用,适才让这难以匹合的战甲强行合并成为一副整体。 金光火焰诡异而无声,于阳光之下如是在青葱山谷之上升起了第二颗烈日。双日凌空,很明显,战斗远还没有结束,所有战士沉默不语,慢慢纵甲围拢成为一个不算松散包围圈。 胡天野此时方才从远方奔疾回到战场,没有完全看到自己被踢飞后的战况。甫一回来,便是瞧见三排一众兄弟正在围合一处,举盾戒备,刚刚形成一圈包围网,如是八星绕日。圈内焰光滚滚,金色炽炎滔天,内里似有实物,忽明忽暗。 ‘这不应该是结束了吧?’心抱侥幸的老胡迟疑片刻,实在是没有忍住,开口问道:“老大,现在如何是好?” “等!干!”施梁回答,声音沙哑,简练而直接。 时间就这样在僵持中一点点流淌,很快到了晌午。朝夕之虫,沐浴朝阳而生,烈日之下当是生命能量最强。 “锵——”随着第一声怪异声响之后,圆圈中心内的火焰骤然急缩。此时的空气好似在悄无声息中散发起了一阵能够令人感觉窒息与颤抖的威压。金色火焰在浓缩聚拢之后,似乎是有了能吞噬掉一切威力,只一瞬间就把六块机甲残部内里最为耐烧的纹路与零件全然焚尽,只留下支离顽强的机甲空壳。 而后,一团金光自中心处升腾而起,随即一下化分出了八股。其中六股各自没入一副机甲的躯壳之内,两道自作蝉翼分垂于背脊两侧,而中心最大的一股金团,乍然一闪,覆裹全躯,如是添了血肉一般,把这六具支离的甲胄黏合成为一副整体。 “嘶嘶——”重新契合而成的金光甲发出古怪虫鸣,就像是在挑衅一般,一下光散,裹着六道肢体炮弹作比疾雷,风驰电掣间轰然撞向围聚众人。 攻击极速而来,眼看就快要近到咫尺,施梁厉声高喝:“身披烈甲,死不言败!” 最后的攻击已经打响,三排小队自然是都已经举盾起了警备,也跟着排首一起高呼:“身披烈甲,死不言败!”却都如是有默契一般,在施梁一声指令后,按照之前计划好的策略,四散侧让避闪。 此时众人还有些吃不准这次攻击的具体威能,是以都已经提早准备好要躲开这全力一击,之后再行吊打攻击之局。 整个队列中,只有老胡与小孟两个人持盾反是迎面而上。“砰!”胡天野火驱急涌,一马当先,举起一块明显是有不少斑驳斧痕的破旧巨盾,一下就侧抵住了一团向他疾驰而来的金光。那是一整块拼凑甲的头盔部分,经过烈火锻熔之后,残存空壳已经更为坚硬。 防御只是滞缓了金光片刻,只在下一瞬息,老胡又一次逆飞而起,依然是第一个被怪力冲击,给弹飞开去数丈。厚实的机甲巨盾竟然是完全没能够阻挡这一团已经小去了不少的机甲躯干。 瞬息之间,迅猛的撞击只是稍有偏离轨道,余势未停,直径向前。“砰!”第二声巨响紧随其后,原来是在老胡身后不远的小孟已经再次操纵着战甲举盾迎上。 两次格挡,是有成效。金光飞速明显是有滞缓。然而,这次的抵御依旧是收效不多。孟凡缓阻片刻之后,亦是被逼撞疾驰而退。 “老大!后面就交给你了!”刚刚接挡完这一轮攻击的胡天野,被金团击退到了侧后很远,此刻堪堪滞停。 “身披烈甲,死不言败!”孟凡亦是在被攻击后第一时间高喊。 两人的机甲先后一黯,悠悠然坠落于山谷之下。很显然,由于在之前战斗中,这两人的战甲里面都是有被细虫入侵,虽然施梁借着方才的空档已经帮他们给剔除干净,可是能量毕竟是所剩无几,再难维持接下来的苦斗。 第一卷:玉节 第七十七章 黑虎再援 金光裹覆的机甲残躯一连两次被阻,冲击速度自然是被逼撞得迟缓上了许多。 胡天野与孟凡虽然是几乎消耗尽了机体的最后丁点能源,不过也总算是达成了施梁的心理预期,完成了排首托付给他们的战略任务。当然,最后还有一件事情需要这两人去做,而目前看来也唯有他们可以做到,那便是火速回到玉节营地,请求增援! “爸爸,那东西已经进入了攻击范围。”机甲光幕里,钥善小心提醒。 施梁此时正伫立在光耀残躯前行轨道的正前方,神情专注,眼睛一刻不停,目视着光影极速靠近,身体早已经不自觉地控制这机甲跨步侧身向前,机械双手紧紧握死了一面也是约有丈长的火焰纹战斧。 斧头是三排一众兄弟刚刚从那缝合机甲身上合力抢回来的武器,只是这斧面上的纹路于施梁而言,实在是太过熟悉了。他一共曾是有见到过五把这种样式的制式铳斧,其中的四把都是紫焱师小队的机甲战士才有配备的最新型号武器,不过,那些战斧虽然于现在这把款式有些相似,却是因为已经迭代改良过很多次,是与如今他手上这款还是有着明显的区别。 而唯一一把与现在这款式样几乎是一模一样的斧头,便是他战死的二叔施广忠的那杆战斧。略有不同的是,施梁此时手中的斧铳,正中间原本镶嵌的红色火晶品质明显较低,到如今更是已经消耗尽了内在能源,碎裂出了无数细块。还有所不同是这把斧铳的能源衔接口磨损明显,已经是完全看不出原本应该有的模样,施梁猜测可能是曾经有人对其进行过改造或是翻修。 ‘但愿这把武器不是我二叔的那一把战斧。’施梁心中多少是有一些不安,可是又不能完全有肯定。毕竟施广忠的那一把斧铳可是他在钥战之后亲自装的箱,难舍良久之后才被统一纳入的军营武库封存,应该是早已经被上缴收回了,几乎是没有出现在这里的可能。 当然,施梁此时也没有时间去继续纠结这个问题。金光残甲明显是来者不善,然而军营里的驰援此时尚且还没有赶来,此刻战局之关键已经全然系于他一人手中。 大敌已经在前,战斗即将触发。钥善此刻的提醒一下子就让施梁快速收拢思绪,不敢再有半分拖沓或是迟疑,死死盯住了前方光影,轻声喃喃自语道:“小善,你准备好了吗?” 机甲的光罩之上,漆黑的小钥点轻轻弹动了一下:“嗯嗯,爸爸,我会与你一起战斗!”钥善的回答乖巧且又认真。 下一秒,目标终于是进入了最佳攻击范围,施梁也是十分干脆,腿甲之上的驱动光焰骤然间狂躁推涌而出,加速动能瞬间爆炸,极速拉近距离。甫一靠近,重斧已经扬天,疾带崩山之势。 “铛——”斧起影落,一击功成,坚韧的重斧利齿裹胁起万钧实力,重重以是下切,生生在那金光残甲的金属头额上印刻下一道深痕。 ‘希望,老师能够快点儿赶到。’恍惚之间,攻击以得如愿,施梁此刻本应该是心念杂无,变手再击,却还是依旧没能忍住,如是这般的想。 战斧的劈斩一下使金光战甲下跌近有半尺,冲击速度徒然一滞。攻击似有成效,却也是惹怒了那光甲中藏匿的东西。只听闻那残甲的胸腔空洞处传出“唧唧!唧唧!”的尖锐虫鸣。 于此同时,其他五处正在与他人缠斗的金光断躯竟然是如同彼此之间有甚联系一般,一阵共颤,且于下一刻一同发散出耀眼光亮。是没多久,所有四散开的残甲铁躯一瞬间自作一道金芒,划疾穿破于虚空,汇成一处,光亮顷刻间满溢,之后已然包拢成为一团。 “嘶嘶嘶——”朝夕虫鸣,耀光晦闪,不到片刻霞光褪去,此时所有的残缺已经凝集成为一具人立整体,五条似有实无的光带如似筋骨,串联各处六具部件,又自是从背甲后垂侧出两条斑斓光翼,无风摇曳。 金躯披甲,如是,尤其是那道被战斧劈开的头甲裂痕中,光亮更甚,虫影时现,甫一成形,直向着施梁奔袭而来。 勇猛的战士自是不怯,提斧再上,横劈侧斩间,斧影急转如轮。 人形金甲拳影翻飞,对于迎面而来的攻击亦是怡然不惧,它几无实体,零碎的机甲残躯全是靠金光操持,是以攻击如有六分,既可聚集为一,同击一处,也能于忽闪间,四散开各以为营,优势互补,攻防随意,竟是在没多久后便就把施梁打逼的节节后退。 好在,腾出空档的其他战士此时也已经驰来救援,虽然普通战士的攻击依旧难有建树,可是在你来我往之间,总是能帮着施梁抵挡住一二。有了兄弟的帮衬,施梁的攻击便是愈发迅猛了三分,攻势一刻不停。 战局一时间陷入僵持,却奈何残甲虽是破败,但已是几经淬炼,坚固远超凡铁。在朝夕虫的金光加持下,金甲人的攻击也是迅猛异常。 施梁虽有钥善辅助,可是造成伤害却始终无法彻底破开残躯的坚硬。 金甲人拳拳如影,每每近身,也总是能一次又一次地撞开裂黄焱师战甲的机体躯壳,此消彼长之下,三排战斗很快就由攻击转为了防守。 僵局虽是迟缓,可时间终究是在一点一滴流逝。所有人都在坚持着,是为战士的骄傲;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企盼营部的救援。 直至烈日偏了西斜,朝夕虫的光亮也是终于开始有了衰退。然而,此时的三排战士们也都是快要到了溃败的边缘,大多数着甲兵士都已经被那金甲袭伤了机体,或有残损,更有破碎,东倒西歪者遍及于山谷四处。 持续的高强度战斗并不是普通战士能够轻松承受的,兵士之中的折损者已经实有两人,另外还有三具残缺的机甲侧歪躺地,都已经是被打坏了动力核心,内里人员不知生死,但是已经再无反击回旋之力。 “噗!”施梁其实是承受了金甲人多半的攻击,时至此刻也是再也压制不住伤势,嘴角溢流出了鲜血。 “爸爸,我们逃吧,打不过的。”小善急切大喊,极是担忧,战况的输赢对他而言远没有施梁来得重要。 “不可以,如果我现在逃了,其他的兄弟就真的都活不成了。我是军人。身既已披上烈甲,死可以,败不能。”战甲内的铁血汉子眼睛睁得通红,咬牙依旧强忍,一字一句说得无比认真,所言即所愿,不是不能逃,而是没法逃,这一点已经是确定无疑。 言毕,战士并没有顾及自己嘴角的血痕遗腥(好吧,主要是没法擦),翻手持拿起斧面,顺势一挡,推却开金甲人迅猛一击后,便又是战斧一轮,翻手侧劈而下。 金甲人左拳一下被挡,却是右脚已然从施梁的后侧方踢入,尽管是又被巨斧的战刃给劈弹退开,但是也不妨碍它另一只拳头已经霍霍袭来。 恍然之间,机甲战士正还欲踢腿格挡攻击,没成想透镜的光幕一下闪晃,在斜阳晚照的余光里,被一截金色光耀所包裹的金属残躯狠狠当头下砸。 对于三排此时还清醒的兵士们而言,目前的战局已经是完全进入了颓势。战斗直至此刻其实也就是施梁一人依旧还在坚持,然而,事实上施梁自己也不知道他还在坚持等待些什么。是在等待即将到来的日落?还是在等待迟迟未来的援军?亦或者是等待几乎是不可能会出现的希望。 “轰!”满身已是破损与伤痕的机甲跟战士,终究是没能撑到他们本应该早已能等来的驰援,而是被跟前这个已经与之缠斗了一天,明明疲软却依旧十分强悍的金甲光躯一下子重重锤砸于地面。 火纹暗淡的机甲虽然目镜中还是有光亮,可是纵甲一夜一天,已经是濒临极限的刚勇战士到了此刻,也好像是终于要放弃了抵抗。光幕之后,施梁怔怔地看着那艳红的天穹下已经在向他袭来的金光残甲,脑海中只剩下了开始不自觉回闪的记忆片段,一段接着一段,开心、雀跃、愤怒、遗憾、悲伤,一切随风而起,而后蓦然消逝。 ‘就这样结束了吗?’ 在光躯残甲最后的终结一击即将要下落之时,山林幽谷间,忽然是起了一阵山风。只听得哗哗乱树的丛影背后发出扑的一声闷响,一道庞然的黑影一跃而出,顷刻之间,已经扑咬住了那一段疾速袭落的金光甲右臂残壳,一个翻滚,悄然落地。 漆黑厚实的斑纹皮毛减缓了那一头狰狞巨兽的坠落撞击,两条宽大如是梁柱的毛绒前肢已经搭压住了破损躯甲的残壳,巨爪似极钩匕,刃尖贴合刺抵,两道如是巨灯一般的凶狠虎目嗜血寒芒一闪,血盆大口威张,獠牙参差,巨大的咬合力一下子就把那坚固铁壳咬刺穿透,萤绿的浆汁瞬间爆出,自那咧开的虎嘴中顺着绒须慢慢泛溢、滑落。 第一卷:玉节 第七十八章 朝夕虫的盛宴 “哦——呜!”一声震天的虎啸,穿透过矛峰山荒林间丛生的繁枝与密叶,在山谷的沟壑蜿蜒中,声声回荡不绝。 “是小黑!爸爸!是小黑来啦,小黑又来救我们啦!”狼狈仰面于地上的战士机甲目镜暗闪,碎裂的光幕之上,钥点频跳。那是钥善极为开心的表现,好友再次归来,又是于梁爸爸最危难的时刻挺身而出,最是让他无比激动。 失神片刻的施梁已经被小善的呼喊拉回到了眼前,挣扎着支棱起了躯甲。在与死神擦肩而过之后,男人眼神中多了一分淡定与从容,似乎是有什么东西让他一下子完成了蜕变,至少是再没了之前那许多无所谓的坚持。 “所有存活者,拉起身旁的兄弟,跑!快跑!”艰难而又干哑地嘶吼,顺着山谷里湍急的水浪传递到每一位还存有意识的战士耳中,近乎是枯竭的声音已经是用完了男人现有的全部力气,虽然依旧不是特别高亮,却是在这幽谷废墟的环境衬托下,显得尤为清楚。 那些个散落于各处的惨淡战士们,在听到排首的命令后多是十分惊讶,个别急切者已经是艰难地挣扎起身体,带着一些不甘心的情绪呼喊道:“老大!”他们知道,施梁此刻下的是溃逃令,这就意味着他们在事后极有可能会被捉刀人擒拿问罪。 半是昏迷的陆俊也是特别困难地睁开了眼,他在之前的战斗中替施梁挡下了关键一击,本身已经是负了极重的伤,此刻却是依旧极度不敢置信的发声惊呼:“排首!” 男人极为平静并没有回应一众兄弟的叫喊,只是有一些颤抖着捡拾起散落在地上的武器。长剑嵌于背匣,巨斧抗上左肩,直面着朝那一道还在与巨虎缠斗的金光,喃喃自语:“我自是将与之战斗到最后一刻!” 这是赴死令,首将赴死,残兵留存。唯有此令,不计溃逃。 老大已经是心有死志,自己又如何能够苟且。 当即便有一位悍不畏死的战士,咽下了干涩的喉咙,发出了声:“愿与排首共赴死生!” 施梁没有回头,而是与那兵士冰冷道:“滚!” ‘你们都不跑,老子怎么跑。’这句话,施梁憋在了心里,不可能说出口。男人寒眼一扫,切齿道:“违我令者,斩!” “老——”不甘者苍白的嘴巴开合着,刚有出声。话语还没有全然出口,便是有一杆长斧轮着转儿飞劈疾至,贴着那人的机体狠狠砸嵌入了其背后的岩壁之中。 再也没有人敢多有言语。 目的已经达成,施梁驱纵着战甲,有些儿不太能适应机甲战损后的的跌跌撞撞,一步一步慢慢挪走过那一位依旧是呆立在原地的战士身边,轻轻拍了拍那人的机械臂膀,便是再不发一言,继续移步走到岩壁之前。 施梁艰难地拔出斧铳,再一次扛上肩膀,这才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小声道:“小善,还能战吗?” 钥善一个翻滚,在已经有道裂痕的光幕中,变幻成为一只有些疲倦的毛绒小兽模样,怯懦回答:“还可以的,爸爸,只是——” “没关系。”施梁的声音坚定而平稳,打断了小善的犹豫,接口道,“就坚持一会,等这帮子兄弟们出了谷,咱就逃,就算不当这个兵,也不能白白死在这里。” 小善一抖,再次滚成一个小点,小声说:“好的,爸爸。我会陪你。”话音落下,腿驱再启,火焰机甲又已腾空。 彼时的斜阳已经微微挂了绛红,没有了当午凌空时的炙热,多少是多了一星点儿的喜人。河谷中轻轻而起的山风在此刻也是开始多少有了一些许的湿冷,拂动起了在斑驳水面上濯跃的影梢。 金光甲人此时依旧还是发散着斑斓灼目的光芒,辗转腾挪间与那一只自山野间蹿腾而出的黑色斑纹猛兽纠缠在了一处。黑虎此前的偷袭十分成功,杀灭了朝夕虫的一只分身,致使如今的怪甲光带只剩下了六道。 尽管如此,残甲的战斗力仍然是十分凶猛,尚且完好的五道机甲残躯如今已经是四散分开,此刻正萦绕在黑虎的周围,时不时总能从一些极为刁钻的角度上,忽然就发起诡谲的攻击。 然而,硕大的黑纹虎毕竟是一只经历丰富的百战老兽,之前跟着聂盖发起钥战时就是以速度见长,是以并没有如同施梁等一众兵士那般,被这金光残甲的看似阵仗很大实则漏洞颇多的围剿纠缠给困住,每每总是能凭借自己的极速十分轻易地逃脱开金甲的蓄力猛击。 黑虎的力量实在是太大了,时常的反身回击总是能一下子把这金属残甲给打散得支离,爆发出的攻击更是堪堪能够将那朝夕虫千锤百炼的残甲遗蜕给或是打扁、或是咬废。 是以,没过多久,那只藏匿在残躯里的光影怪虫便就发起了一声诡异长鸣。顷刻间的功夫,一股似比白昼般的光亮就自那金甲之内漫涌而出,瞬间照明了幽谷黄昏下的虚影。 耀斑烁闪之间,几经争斗后本就十分残破的机甲废躯纷纷开始散落。七只状若盘斗的光耀萤虫,终于是蜕去了原本用来藏匿身形的残甲,围绕在一只突然自虚空中现身,然后一下涨大,最后堪如巨石的金色甲壳虫四周,如是众星绕日一般,周而复始。 “唧唧!唧唧!”山谷中的怪异虫鸣此起彼伏。 “哦——呜!”黑虎炸毛,仰天嘶吼,如是不甘示弱。 “欧——呜!”刚刚切入战局的火焰机甲中,钥点小善此刻也是再作了毛绒兽孩模样,如是本能地声声怪叫着只有施梁一个人能听见的吼声。 虫子与钥兽间,似乎是天生的势不两立。 山谷上的夕阳越发艳红,大如饼面,红炯的边晕已经是碰触到了矛峰山脊的棱线。斑斓的霞光满铺了云层稀疏的天际,缀点上一整片绚烂的粉黛。柔和温润的光影轻洒于大地,以遮掩黄昏的黯然。 整个世界已经是唯有此间峡谷依旧还有同是白昼一般的明亮,可这虚幻的苍白也只是持续了短短的九瞬之息。而后,天地惶然一黯,山林震动,一只如是半山大小的可怕萤虫拔地而起,六肢细长而高矗,自支撑于山谷间的各处,两根前螯如是弹锤,每每落地都够能极为轻易地砸出一道深坑。 黑虎虽是壮硕,此时也已经不足比那巨虫的十之一二,只能够四处窜逃,以避躲那巨虫不知停歇的碾压。至于另一边的施梁,更是左手抗着重剑,右手提着战斧,此刻却是不敢有半点取胜的妄想,而是只能够极为被动地帮衬些自己一众兄弟,尽可能换取一点儿逃出山谷的时间。 一直到伤兵尽数逃离,一人一虎才有机会时隐时没于山林古树之间,相互配合。黑虎速度极快,逃避追击之余偶尔还能够稍作袭扰;施梁战甲破败,却是也还能够在关键时刻帮着黑虎抵御一二,勉强干扰些巨虫视线。 可是,此时的夕阳已经落半,死亡的阴影已经开始激发出巨虫最后疯狂。 老汉的呢喃如是一则预言,始终萦绕在这片山谷之间,没有消散。“朝闻道,夕可死乎?”谁又能甘愿等死,哪怕它只是一只虫子。 “父亲的话语”虫子并没有忘记,为此它已经吞噬了两只摆脱了夕死的囊虫。只可惜,就算是这样,却还是依旧总感觉差了些什么。 夕阳半落,朝夕虫原本充盈的生命力也终于开始无法遏制地快速流逝。如果再这样下去,迎接它的必然是会死亡。 “嘶嘶——”虫子怪鸣,似乎是在宣泄对面前这一人一虎围着它骚扰不停的不满,其实更是在抒发对生命将要被终结的愤怒。下一刻,它终于爆发出全部的威能,一瞬间化出分身无数,千百个石磨盘大小的光虫瞬间挤塞满山谷,如是蝗虫一般一下子蜂拥向还在逃窜的虎兽与机甲,前赴后继地攻击铺天盖地,躲不了,也逃不脱,哪怕是黑虎再快,也还是被四五只光虫沾染上了皮毛。 光虫口器如是钳刀,只一口便就从黑虎身上撕咬出一块血肉。 那是一股充盈着钥能的紫色血浆,奇异的能量一瞬间由自分身迅速传递回了虫子的本体。 对的,就是这种力量,虫子灵魂中所缺失的那一部分明显是有了填补。 不够!不够!不够! 再多点!再多点!再多点! 面前这股能量就是它完成蜕变的所有希望,最后的希望。 朝夕虫求生的本能开始让它爆发出最为可怕的疯狂,它无比渴望着要吞噬这一股才是发现的蕴含钥能的血与肉与骨。 它要吞噬这只黑虎,它要吞噬这片糟糕的山林,它要吞噬所有的一切,一丝不剩,以填补那灵魂深处的空虚与绝望。 “唧唧——唧唧——唧唧!”怪虫尖锐刺耳的鸣响一下子穿刺透了黄昏的黑暗。 充盈在山谷间的虫子们开始不顾一切的啃咬、吞噬自己跟前的一切东西,而后,不间断地分裂、再分裂,越变越多,越变越小,密密麻麻,遮天盖地,第二轮、第三轮、第四轮、第五轮。。。。。一直到整片山阴全部点亮。 而后,一股脑全部都朝着黑纹老虎的方向飞扑撕咬而去,竟是疯狂到已经毫不在意自己个体的死亡。 漫山遍野的萤虫化为光海,汹涌滔滔,卷起吞噬一切的巨浪,扑涌向半山坳中的虎与人,只一瞬间就将黑虎连同施梁给全部吞没进了虫海旋涡的最中心。 敢死之下,终于是有一部分虫子,穿透挤入进了施梁机甲的能源核心。机甲一黯,很快就有某一只虫子的分身啃咬到施梁的血肉。 一瞬之间,萤火的虫浪更加疯狂。 这是属于朝夕虫的盛宴。 第一卷:玉节 第七十九章 吕佩之怒 玉节营地里依旧是如往常一般平淡,训练的继续在坚持训练、值岗的仍然是无聊在值岗。 守在营地门前的红甲兵士已经站了一天,不自觉地浅浅打了个哈欠,心里正还在埋怨:那位再过没多久就该来交班的老兵动作怎么是这般的迟缓,就不能稍微带些个早,陪自己唠一会儿磕。 整整一天,营地里都是枯燥的无所事事,就只有晌午前有一位三排的弟兄跌跌撞撞地驱使着火甲飞回过营地,只是进去中帐没一会儿就是又急忙忙地飞出了营。 再平常不过的事情,自然是不能够使人关注。 ‘三排那位小哥的纵甲水平可真是不咋滴,不过咱烈甲军团的机甲就是贼一般的威风。还有半年喽,真希望俺也能快一些儿穿上这装备,俺指定是要比那人强。到了那时,村上的美珍不得整个天儿都贴着俺,哈哈哈。’ 兵士此刻正微微咧着嘴,心里面美美地想着快乐的事情,却是余光忽然瞥见了老远处的滚滚烟尘。一只体型健硕的完齿猪正载负着两名黑衣,身影虽然是模糊的有些看不太真切,却是在那儿以极快的速度往这里奔驰。 红甲兵士赶紧是立直了身,几步上前,挪走到了岗哨的边缘。这些个重甲排的老兵油子们最是喜欢在归来时,把那猪兽随意就往这营门口的栏杆上一栓,最后便是要由一会儿交完班的红甲排新兵们给他们把这些个畜生送回到兽房。 这是军营中的惯例,就算新兵们多少是有点儿憋着气,也只能是无可奈何的忍耐。毕竟,只要是过不了太久,他们自己也都会变成为这些个如今是令他们咬牙愤恨的老油兵。 然而,接下来的发展注定是要有别于往日。 还没等红甲兵士故作殷勤地上前招呼,那一只极速狂飙了许久的完齿猪竟然是速度丝毫不减,一下子直接就把那设置在营门口用以阻人的路障给撞了个稀烂。 “呜呜呜——”袭营的特殊警号声,响彻营地。 玉节驿站的所有人都是第一时间停下了手里的活计,尤其是那一众身在营地里的战士,一个个神情戒备,一溜烟就转头赶向了军营的正中央的演武场。 这大白天的,怎么会有脑残来袭营?这是所有人此刻心里带着的疑问。 等到吕佩套上作战服走出中帐时,演武场外已经是围满了身强力壮的战士。一位正巧是在着甲训练的战士第一时间就把那只屁股腚上扎了细刀,疯癫到已经十分疲惫的完齿猪给摁压在了地上。 另外还有四五名值岗的黑衣老兵,各自拿着棍儿擒拿压制着,莽撞闯回营地的两个人。 老胡与小孟,都是呆在三排有些年头的老兵,自然是能被军营里大多人都认识。只是坏了营地的规矩,便是就该如此。是以全部人都是在劳师动众地这般配合着,更多却已经是看热闹的心思:今天这两个家伙,免不得要挨一顿板子。 “胡天野!孟凡!你们两个是在发什么癫,活腻歪了,还是不想要当这个差了,不是?”吕佩气急,怒目圆睁,死死盯着三排这两名精英老兵。 他是刚刚从外回到营地,此刻已经是怒火中烧。毕竟这三排现役的战士可都是自己千挑万选出来的亲信,却是没想到,今天竟会给自己整了这么一出。 此时的胡、孟两人,都还正被执役的战士给用棍子叉在地上,自然是不太好起身,只能是乖乖趴着,侧起头仰过脑袋,艰难回话:“行首,我三排在矛峰谷遇了袭,敌人太强了,请求速派支援!” “矛峰谷?施梁这兔崽子,没事跑那而去干嘛?闹的是什么幺蛾子,我不是让他去查沈老巷查爆炸嘛!”吕佩眉头一下锁死,显然是有一些心底事被触及,却是瞥见自己的常服排首杜宇佳似有话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便是不耐烦地朝压制着地上两人的几位兵士摆了摆手,吩咐道:“好了,放开他们吧。” “今日事急从权,我且不计较你二人的莽撞,小高你给安排下,让他们先去休整,忙活一天了,好好吃点东西,等我问话。”吕行首此刻其实心中已经满是疑惑,可也还知道胡天野与孟凡这两小子一定是因为事态着急,那都是被火烧眉毛后的迫不得已,当下便十分和善的拍了拍两位将将起身的战士。 恭顺站立在吕佩旁侧的重甲八排排首高文斌赶忙点头应是。 懂得领导艺术的官员总是能在事情最为急切的时候,依旧能保持表面上的平静淡然,而后用最亲切热忱的态度来安抚手底下战士们躁动不安的心。 吕佩停顿片刻后,才是接着指挥道:“其他人都且散了吧,后面事情交给我来处理,所有人进入二级戒备,等我命令,随时出发。”说完话,又是继续如古井无波一般,对着旁侧的杜排首小声吩咐,“老杜,你随我进中帐,商议救援事宜!” 吕驿丞统管玉节驿站已经有一些年岁,又是一直有与那紫焱师团的高官滕越搭着一些似有若无的关系,早已经是这玉节镇中独领一方的豪强。 再加上,他自己毕竟也是从底层一步一步艰难爬起,是以平日里对于手底下的一众兄弟也是颇为照拂,又常还能从那抠唆的镇上府衙里弄来些各种名目的犒劳银两,赏与情的双重优待下,自然也是上下齐心,极受得营地里一众兵士的拥戴。 这一起小小的爆炸案,吕佩自然也是过目后才下派给施梁的。其实明眼人稍微打眼,就能从卷宗里知道,就是一件小案子。 主要是那沈老巷在钥灾之前就是玉节镇出了名红事村,村里主营便是帮衬别家做哪嫁娶喜事,尤其是那户人家,本身就是做的爆竹生意,炸声虽响,实则无甚损伤,十有八九就是那户研制不周的走水。 之所以要出动重甲排,那是因为镇上的府衙里,有查实了那村子中,有人私下回收了大量的二级火晶废渣,这是在花周国明令禁止的买卖。 不过,毕竟都是些耗干净能效的废品垃圾,也不会说会有什么确实的危害,最多就是查证下源头,然后就是该逮逮、该抓抓的琐事。 所以,吕佩才把这个‘简单、易干、功劳高的’‘油水’案子扔给了施梁,无非是想让这个宝贝徒弟在去紫焱师团报道前,领着一众亲随去把这涉密等级还颇高的火晶废料案给查出来,捞上一些不大不小的军功。 这些事情,吕佩在施梁临出发前是特地有过交代的,也不知道最后是出了什么岔子,竟然一下子让事情发展到了现在这个地步。 那矛峰谷里,可是藏着他与东芝镇夏嵩间的‘大买卖’,万一出些岔子可是不得了。 施梁这次求援,无疑是捅了个他不应该碰的马蜂窝,是以让吕佩也是十分为难。 然而,事情至此,便是已经有了蹊跷,到底是谁把小子引去了那个地方?吕佩自然不傻,心里反复琢磨,不由将目光看向了站在自己面前的杜宇佳。 老杜当然是十分了解这位与自己同期的领导,当即开口自曝:“小梁是有把消息递回来,可那会你正还在镇上公干,却也是真联系不上。” 说着话,男人窘迫地咽了下口水,把头凑近了吕佩小声说:“因为事情涉及到了那里,我本想着那户人家与这爆炸案应该也无什么关系,就也没太当一回事,思忖着就算小梁把他们全给擒回来,我也可以一番操作,再是把几人给安全弄回去,不至于出什么岔子。” 杜宇佳这般抉择,倒也是看不出有什么纰漏,不过吕佩依旧是表现的气急,猛然一拍身前的中帐长桌,厉声道:“自作聪明!现在好了!你倒是聪明人,给出个主意,怎么收场?那两兄弟已经死了,我该怎么去与夏嵩那儿好交代?” 其实,吕佩这通脾气也是不得不发,哪怕看上去极不在理。倒不是说他要责怪老杜处理不当,主要还是生气杜宇佳在没有汇报的情况下,擅作主张,弄到现在难以收拾。 老杜跟随吕佩左右也是有些时日了,自然知道行首发火的根由,正要讨饶,却是还没及时开口。 恰在此时,有一阵香粉气息暗飘而入,中帐门帘被人轻轻掀起,适时走进来一位身着牡丹红袍的媚眼俏佳人。 这人女作男相,三十左右年岁,风韵犹存,微微鞋拔的脸儿上多了几粒麻子,倒是也无伤大雅。女人甫一进门,轻唤一声:“大人。”而后,腰肢一扭,绰有余妍,直把吕佩的脸上扭开了花,也是把老杜尴尬低了头,忍不住捏了捏发痒的鼻子,心中暗道:救星来了。 不过,吕行首此刻却是没有心思与那佳人谈风月,脸色一正,忿恚道:“小敏啊,你不好好在驿衙里呆着,跑来军营里做什么?” 第一卷:玉节 第八十章 迟援未发 来人正是那耿三的被休弃兄嫂符敏。她本也是个可怜人儿,自以为是最终托付了良人,得有机会入主了东芝豪门当一位无忧无虑的富家阔妇,却是被那玉面老纨绔骗耗尽了耿家两位兄弟的不菲遗财,而后又遭始乱终弃,以至于行乞流落于明月楼,成为一位打杂的仆妇。 小妇人倒也是颇有一些福运,没算是真落得个水尽山穷,自是在那明月楼的厢房中,撞见了醉酒癫狂的五七三,又是于机缘巧合下荒唐过了一夜后,她便是一直被这个男人给收留在了身边。 在军营中留养女眷总是会有不便,这女人平日里素是扮着男相,以文书公职的名义,帮衬着吕佩处理一些生活中的琐碎。 符敏倒也是人如其名,颇有一些机敏与才智,仗着驿丞喜爱,常是会笼络些有些有心巴结之人,一来二去之下,帮着五七三做成了不少他自己不方便出头的活计,顺带也把这玉节驿的府衙管理井井有条。 如今更是在吕驿丞的一番操作后,在这驿衙里面彻底扎下了根,成为了一名身穿牡丹袍的文官驿长,一时间也是风头无两。 “施梁传回来的消息,是我让老杜暂时压下的,之所以没给你通报,就是不想看到你为难。”女人开门见山,爽利直言,“他是你徒弟,自然是得要与你同舟共济,共担些风险之事。不若哪日飞黄腾达后,怕是会把您忘得一干二净。” 吕佩闻言,并不开心,反是眉头一皱,挥手示意杜宇佳出了营帐后,才颇为宠溺又且无奈的劝解道:“小敏呀,我知道你与小梁是有间隙,可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仇怨。你又何必念着不放呢?” “大人何必多言,我自然是不会有意针对。”符敏虽得宠爱,却也是曾历经过风雨,识大体,就算是真的有意针对,也是找充足了跟脚,适才温柔道,“却也实是为您考虑,那夏嵩可不是好易于之辈,咱们将来总需得有一位手眼通天的援助,才可以彻底保证无忧呀,吕郎。” 女人答得漂亮,似乎全是为自家的男人考虑,但要说她没有藏着恃宠而骄,蓄意报复的念头,吕佩自己也都是不信,遂半是责问道:“是以,你才要想方设法,拉施梁下水?” 此时的玉节驿营帐里只剩他们两人,自然是能说得几句掏心话。 “奴家只是想让他与那夏嵩之间起些间隙,好让您能够坐享渔翁之利。”小女人伸出一双纤手,搭在了吕佩的肩膀,脸上极是温柔,尽是一副我都是为了你好的情真意切。 吕行首却是真的被符敏给气急,一把推却开女人的撩拨,喝声道:“糊涂!” 说着话,男人抬手无奈出指,强压着怒火愤恨指点:“你也知道,施梁是一定要进紫焱师的,一些私底下的交易就不能够让他知道。” 五七三拿手一甩,又是怕这短视的小女人听得不甚明白,接着解释了一句:“只要滕越当年那话还作数,莫说是夏嵩,哪怕是你引他去招惹厌烦了夷光府的那一位。那一位也是不敢轻易去向他去泼黑,你真当所有人都是傻瓜,任你摆布?还是以为,紫焱师团里都是一帮吃干饭的?” 此时的问话里,已经夹杂满溢了吕佩一些压制不住的激动,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又明显是有靠着坚韧的毅力再一次强行压抑着,略带着声音的扭曲压低道:“但凡是要被那师团背后的一帮子人在审查考核施梁时,察觉到一星半点儿咱们的私下勾当,所有人都得完蛋!”此时的男人,多少是有些愤怒至极后的失态。 侧头听训的符敏脸孔上当即挂满了忧虑,显然也是被自己的男人吓得不轻,哆嗦着,嘴上却是依旧不太服气:“那您为何还要这般宠溺施梁,不让他去折腾,不就行了?” “他便是我要送上这青天的一只纸鸢,我就是要通过师徒的情感牢牢牵绊住他,只要他顺顺利利进入紫焱师,我便就有了沟通天上的机会。”五七三面对着这个自己同床共枕的女人,终究还是没能忍住,讲出了一句藏在心里许久的话。 自从那次被神秘执事林坚所羞辱之后,愈发坚定了吕佩要做人上人的决心,而施梁就是他能够抓得着的通天上升路,是以他尤为重视,特别呵护。 “大人。我知道了。”符敏虽然恃宠而骄,可在男人的野望面前,终究是低下了头,再不敢再有半点杂念。 吕佩神情复杂,深深地凝视着面前这个风韵犹存的小妇人,心里暗暗说了句:‘小敏啊,我虽是极喜欢你,可你终究只是我用来牵制、割裂开与夏嵩联系的一颗棋子。’ 此刻的中帐里,两个人相顾无言,彼此的默契让他们陷入了一阵子短暂的沉默。 良久后,五七三方才长舒一口气,平淡问询道:“今天这些安排,都是你一人的主意?” 符敏有些慌乱,眼神不自觉外瞟,她自己当然是想不得这般周全,可也不至于要把总是很是帮衬自己的老杜给卖了,犹豫良久才又是点了点头,准备是仗着男人的喜欢,把这些事情全部给承揽下来。 显然,她心里的这些个小九九,是瞒不得吕佩的。男人略一转眼,便是开口直接吩咐道:“杜宇佳是不能用了,这样,你把与夏嵩那有关的业务全部都交给他,把他打发走吧。” 事已至此,女人也只能委屈巴交地点了点头,却是又想到了什么,生涩开口:“可是,他毕竟跟了你这么久,会不会心有不服,反咬你一口?” “没事,他是聪明人。你只要把我让你交给他的业务转给他,他会懂得。”吕佩像是累极,于桌案前仰面作了下来,把脚翘的老高,在不愿意开口。 “好的,大人。”符敏再一次点了点头,乖巧的准备走出帐门。 “马上去把三排那两小子再叫来,有些事还我需得再问个清楚。”五七三显然是想到什么,一下坐起,直了直身子,最后吩咐道。 时间距离胡、孟二人回营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然而面色沉重的吕佩却是始终没有安排队伍出发前往那山谷进行施救,所有人都在猜测到底是其中出了什么蹊跷,以至于一向偏爱施梁的吕驿丞这般能沉得住气。 身负求援任务的胡天野与孟凡自然更是急切,你一言我一语,极快速地把战场上的不利局面全部讲述完一遍,而后又是开口请求救援。 本来就是极为纠结的吕行首,自是在琢磨两人的话语,其实眉头更皱,难免心烦浮躁,挥了挥手,让左右把这呱噪的二人给请出了帐门。 这户人家自己也是查过的,怎么会突然和什么朝夕虫扯到了一起,那个骗小孩的故事不就是一则民间传说吗? 那户东芝搬来的两兄弟,大哥是夏嵩摆在台面的明子,平日里总是以正经商人的样子,结交各类豪商巨富作朋友,实则是一位拓宽渠道大点四方的好手。 而那老二早年是夷光府黄焱师团部的一员悍将,据说是因为贪恋女色,玷污了一位傲雪宗的博研士,犯了大罪,入了狱,夏嵩有恩与他,是一颗藏在幕后的暗子,专门是帮夏嵩处理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那个年轻的粗糙汉子,平时倒也没什么爱好,无非就是喜欢做点打家劫舍的‘小本买卖’。“打劫是人间最好的发明呢。”曾经那句一脸陶醉的痴颠话语意犹在耳。 如今二人皆死,自己必须得给夏嵩一个交代。杜宇佳是最合适的人选,现在这个人明显是被谁给收买了,也是不能再用,送于夏嵩就是他最好的归宿。至于老杜自己跑不跑,能不能跑掉,只能是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多年兄弟,吕佩自认为没有把他当场拿下,已经是对得起他了。 ‘施梁那里,救是一定要救的,关键是现在派谁去?再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派遣人选,小梁怕是要凶多吉少。’吕佩此刻其实比谁都紧张着施梁的安危,可他自己是一定不能够再淌进这趟搅浑了的污水中。 杜宇佳已经叛变,是不能再考虑了,东芝系夏嵩送来的那群兵更是不能用,而剩下的排首尽都是打不赢施梁三五个罩面的庸才,去也是白瞎。 就在五七三进退两难,准备赤膊亲自上阵时,高文斌穿着一身战斗服,大步流星走了进来。 老高他与施梁交好多年,也是从常服排开始就一路跟随在吕佩身边,五七三自然是知根知底。只是这老小子本身的资质就比较差,选拔入烈甲军团时,年纪也是比较高,自是经历过钥战之后,胆子就好像是被战争给吓没了影。是以熬混多年,最后还是靠着吕佩的强行提拔,才勉勉强强当个极为边缘的八排排首。 不过,高文斌虽然为人忠厚,毕竟也是跟随吕佩多年,对于军营里私下倒卖军火的事情自然是有些参与,此刻他是最能明白行首的两难,所以主动站了出来。 五七三一眼瞧见高文斌,眼睛一亮,而后又迅速暗淡。毕竟老高的战力摆在那里,实在太差,难堪大用。 高文斌显然是做足了功课,当即站直了身子,行了一个十分严肃的军礼,掏出一份早已经摁好了手印的文书,高昂道:“行首,你且把这个救援的任务交付给我!我愿立下军令状,别的不敢保证,哪怕是丧了我自己的性命,也是一定会把小梁给送回来。” 老高明白,这或许是自己最后一次进入吕佩核心圈层的机会。 面对这个能在关键时刻,清楚知道自己所想要的老部下,吕佩明显是有一些意外。不过,既然高文斌已经决心赴死,而且还立下了军令状,吕行首自然也是愿意给他一次表现的机会。(当然,最主要是现在也是无人可用。) “小高啊,你在玉节驿也是有些年头了,是该往上再提一提了,这样,老杜马上要去东芝复任,这次你把差使办好了,回来就暂时接替了他的工作,帮着我带带常服排吧。”吕佩自然是知道,赏罚需得分明,拉起高文斌的手,不免亲切小声道,“好好干,我不会亏待你的。” 老高得偿所愿,自然是极为高兴,却还不等他开口表决心,吕佩已经开始继续交代:“小梁那,你看着办,他毕竟是我最得意的门生,不到万不得已不用让他牵涉太多,你可明白?” 厚实汉子做了常服多年,自然是知道吕佩所指,立即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你过去有什么需要配合的,可以找陆俊,那小子会听你的话得。”吕佩取下高文斌手里的褶皱文书,揉成了团,扔进了废纸筒里,而后冲着一脸激动的八排排首点了点头,算是正式接受了老高的主动请缨。 第一卷:玉节 第八十一章 山谷虫殇 红日近遮,天边就只剩下一丁点儿被云雾盖住的猩红光亮,愈发昏暗的天空里,最闪耀的星辰已是有几颗露显。而在这一片暗红色的云海下面,本该是已经归林的倦鸟,此刻却还在十分突兀地盘旋。 幽静的山壑沟谷中,萤虫飞舞,时隐时现,恍若是漫天的星河璀璨散落进了此方狭小的天地,点亮起一整片调皮的闪烁:又像是无数忙碌的精灵,在寻找白天遗失的梦幻。 游荡的飞鸟正是被这一群盘踞在山谷之中的诡异虫子给强迫离开了巢穴,量变总是能在很多时候产生不可思议的质变,面对往日里的猎物,此刻的鸟兽们不敢有丝毫懈怠与落降,清亮的啼鸣声声不绝,尽都是黄昏都遮掩不住的哀怨。 “哦——呜!”猛虎咆哮于山野,声浪捣卷起虫海的漩涡,密集盈溢的萤火在顷刻之间被一道撼然拔起的山躯给强行撑破,挤塞成团的虫群堆砌成堤,连带千百根折断的枝条一同被那深邃的紫黑一下推挤出了一片空旷。 霎时间,一只高或有七八丈的巍峨巨兽,如虎似熊陡然人立,虽然是骤然直耸上天,却又是一刻没停歇的疯狂乱挥起那一双也是已经被放大了无数倍的绒毛巨掌。 黑虎如是一座巨山以一股硕大无朋的力量逆断开了萤火汹涌的光河,打捞起无以计数的朝夕虫分身,却像还是极度不满意般,继续一下紧跟着又是一下,奋力捧摔着能捞到的虫浪,而后再狠狠砸落进自己的身下。 可是那一片已经是堆积如山的虫尸堆土并不能阻挡密密麻麻的萤虫海浪,一次次排山倒海般的恐怖攻击,反而是加倍刺激了朝夕虫的疯狂。无数只不顾死生、前赴后继的虫子,一次又一次成功地穿透进虎躯,翻越过披覆下的厚实毛发,再有从皮囊之间的缝隙里,一点一点去啃咬、吸吮、吞噬黑虎身体中的血肉钥能。 “哦——呜!”折磨与痛苦一旦开始便就再无休止,力量爆发后的无济于事终于是让黑虎开始绝望,愤怒的咆哮声里开始夹带起了颤抖与哀伤。 钥兽个体的强大力量在恐怖漫天的朝夕虫海面前,依旧是显得尤为渺小,庞大如山的身躯总是在一次一次奋勇地推迫开虫山包裹之后,又以极快的速度一次接连着又一次被淹没进了复卷重来的密麻虫浪里。 巨兽显然也不愿意就此坐以待毙,只是一切的挣扎又总会是那样的徒劳且惨白。一直到了最后,虚弱可怜的黑纹兽王却是只能如同一位溺水者一般,朝着夕阳最后一点余晖,伸出自己那只庞大却已经满是不堪的巨掌,用出最后的力气疲惫地抓挠,仿佛是在向着暗淡了的天空索取一根救不了命的水草。 挣扎的痛苦往往是比死亡更显得可怕。 “哦——呜。”这是黑虎生命终结前的呼喊,本能驱使着它想要立即折转了方向,奔离出山谷虫群的包围。这是它能够轻易做到,凭借着速度,它或许可以再一次轻松逃出生天,而后苟延残喘在角落里,舔舐着伤口孤独等待着注定要来临的死亡。这只是生命本能的最优解,却已经不是再是它所想要的了。 它太老了,也已经逃跑过太多次了:出生时,最为弱小的它在面对争食的兄弟时选择了逃跑,却是在逃离了母亲与兄弟后,才发现弱肉强食的世界无情得远比呆在母亲身边更加凶险。 所幸,它遇到了钥兽军团。小善、皮猴、鸡崽。。。。。。从此以后,身边总是会有着一大群并非是同类的朋友“家人”,那是一段它一生中最为快乐的日子。可是在那一场关键决战时,它又一次逃了。当鸡崽正在与敌人浴血奋战时,它遵从了自己的原始本能再一次选择了逃跑。 逃跑或许在一时是看似聪明,然而却总是会令它丢失原本是拥有的简单快乐。留给它的时间本来就不多了,它不想再逃跑。 要战就战!这一次,它终于克服了恐惧跳了出来!从一开始,它就知道虫子的可怕已经是超出了它的极限。可是,小善在战斗,他需要它! “哦——呜。”黑虎轻吼,声音哀恸如是向谁在道别,往日那双硕大到有些狰狞的黑紫色巨目,此刻尽是充盈满了绝望。它好像是知道,自己已经难逃生天,虎目极是温柔地扫过了一眼矛峰山上的一处顶稍,而后悄然滑落下一滴从未有掉落过的泪水,堪比高山的虎躯一瞬间化散成为了一片弥漫在空气里的浓郁钥气。 这一团刚刚豁散开的钥雾,粘稠似是暗紫色的浆糊,内里极度充盈的钥能一下子点燃了朝夕虫全部的希望。然而,钥雾并没有打算给虫海享用自己的狂欢时间,顷刻之间浓郁的雾团就已经开始在向着内里的核心处极速坍缩,骤然集成一个凝实的金属聚合圆罩。 变故发生的实在是有一点儿快,猝不及防的萤光虫海宛如是瞬间滚烫的锅油,炸裂起狂躁与翻涌,无数只悍不畏死的细虫蜂拥内挤,一下子就把那刚刚发散出些微光泽的暗金罩子给包裹并吞没。 然而,此时的虫海大军显然是有一些力不从心,怪异的圆球几经沉浮,坚固却是如旧。只有数不清的细虫夹断了自己的食金钳颚,却是怎么也咬不开、刺不破这本应该是已经被它们消耗吸收干净的钥金铁壁。 夕阳终究是会照常落下,时间显然是没有要给朝夕虫求生重来的机会。伴随着天边最后一丝光亮的消失,虫子们的所有挣扎至此也跟着失去了全部意义。萦绕在山谷间的万千星火,没有迎接到夕阳的下落,而只是惨淡消弭。 萤光虫海极速黯然,夜色的漆黑如是能吞噬天地的怪兽,连锁着一片接着一片轻松抹去这山林里的最后一点光亮。死亡带着破灭依旧是杀伐果决,仿佛是在无声地彰显着它的高贵与傲然,萤虫垂死的疯狂终于是等来了已经被注定好了的结局,能留下的似乎就只剩下命运无聊且又可悲的讪笑。 在生命终结前的最后时刻,总不会是有太多声响,所有尚还幸存的萤光细虫开始依凭着本能驱使,不自觉地朝着山谷的中心汇拢,这一群还留有一丁点能量子的弃子们,正在把剩余的力量全部向虫海正中心的那一只拳头大的虫子输送。 此刻,在黑虎身上汲取到的星点钥能,还不足以支撑朝夕虫完成自己的蜕变。似乎只有那个被钥金包裹住的能源核心,才是它还能够去抓住的唯一希望。 “朝时既已闻道,命自应做主由己。”它不甘心!是啊,既然已经闻道,如何还能让这命运来决定自己的生死。 此方山谷间的最后一只朝夕虫,于刹那间再一次迸发出媲美白昼的光亮,扑扇起如似透明光亮的七彩虹翼,化作一道晶莹绚烂的流光,直朝着钥金能量的源头俯冲而去,一瞬之间,飞蛾扑火。 暗金色的金属圆球终于是被刺破出一道细微的圆孔,露出了被保护在内里的已经是昏迷了的赤条男子。朝夕虫并没有停止动作,而是顺着本能的指引,瞬间一闪,穿没入了沉睡男人裸露的胸膛中。 那是一道漆黑深邃,似是能直达内府的恐怖伤痕。虫子甫一飞入,耀眼的光亮便是在一瞬间自伤痕处散溢而出,直照得男子的五脏六腑、骨骼经脉统统开始发亮,如是鲜红透明了一般,可窥全貌。 光芒四射,瞬间就照透了男人的躯体,映现出了一颗蓬勃而跳动着的心脏,以及在心口旁的一大片被漆黑所保护着的肺叶与大脉。顺着黑色的脉络就能寻觅到一颗如是鸡蛋一般大小的圆球,盘踞于身体的正中。 光亮的野蛮侵入一下子就激活了圆球的反攻,光与影子的较量至此打响。一明一黯两个圆点,从此开始纠缠于一处,时合时分,时暗时明,彼此不相融,只是片刻就已经在这具狭小的躯壳中,猛烈碰撞过数以百计。 战斗并没有以一方取得了优势而很快结束,往往是你方唱罢我登场,我登场后你跳台。时间依旧是于无声处一点点流逝,朝夕虫毕竟是已经在危急边缘,随着时间的推移,大量的生命能源开始加速流失,光耀能量以可见的速度越来越暗,只是坚持了不到片刻,终于还是被原本就潜藏在男人身体内的钥核所泯灭。 /第十八号实验失败,本体死亡。/ 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山林某处,一位身着白褂的修长女子,曲腿盘坐在一棵虬枝参天的大树顶梢,白皙修长的大腿上垫着一块荧荧小板,极微弱的一些许光亮被繁茂的树叶所遮挡。 女人一手拿着一根透镜长管,眼睛通过镜孔扫视着远方战场的废墟;一手捏着一管小笔,默默记录着一些平常人看不太懂参数。刚刚战斗的惨烈对她而言,仿佛只是一出表演还算不错的剧幕,而此刻正趴在废墟里的赤裸男人,显然更是让女人感到有趣,眼睛中已经不自觉地激射出求知的光芒。 第一卷:玉节 第八十二章 文斌之援 幽寂的山谷此时早已经是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朝夕虫肆虐后的残破与枯槁,还有那一层厚厚的没了生机的虫子尸体。漫山遍野的萤火终于还是在漆黑的深夜中,迎来了自己最终的覆灭。 然而,森林却是很快就恢复了生机。那些令人头皮发麻的虫子遗骸,对于藏匿在黑夜中觅食的小型生物而言,就是最为易得的可口美餐。原本死寂的丛林开始在黑夜的掩护下,迅速进入蓬勃的活跃期,一场只属于森林的饕餮盛宴于灾难过后正式开席。 在这一场刚刚经历过生死角逐的残酷战场边缘,一方枯枝残叶的积土堆砉然而开,一具黄橙色的机甲悄然抖散下覆盖在机体上的尘土,拨露出还在闪动的暗淡火焰光纹。 自藏身处站起的这具机甲,正就是那位在吕佩面前立下了军令状,自告奋勇前来驰援的八排排首高文斌。 老高其实早在最后的决战打响之时,就已经到了山谷的外面,不过,他来的目的,可不是真要来与这恐怖的朝夕虫干架。 志高人怂的高文斌自然是在主动请缨之前,就已经与老胡、小孟两人打探了个清楚,并且是抓住了两人阐述经历时的一条关键消息:那虫子会在太阳落山后死亡。这才是老高敢蹚这趟浑水的重要原因。嗯,之一。 然而,临场的恐怖现实冲击一下子击垮了高文斌本就不多的自信。老高自带着八排的一众,还没有踏入矛峰山,就俱是被那山腰处,如比巨山的怪虫给吓了一跳。 该死的老胡竟然没说,这怪物会是这般的恐怖。 (其实,也不能怪胡天野与孟凡。他们赶回营地救援前,这虫子毕竟还是没有发狂。而且,两人求援心切,自然是会不自觉地简化一些许救援的难度描述。) 素来胆小的老高当然是不可能马上冲入那片已经被巨虫盘踞的山谷,而是十分果决地下了决定:带着八排的这一众油子兵,去找施梁他们的石头岗哨,暂行驻扎。 说来也是凑巧,稀稀拉拉的一群人操纵着机甲,不敢高飞,而是在那山林里偷猫着兜兜转转了良久,才是摸索到小孟描述那座被废弃后有一些破败的岗哨。 还没来得及等八排停下整休,三排的残兵们就已经是三三两两逃出了山谷,也是回到了此间。 “什么,老施他下了赴死令?”且听完狼狈的三排兵士所讲述,高文斌眼前便是一黑,有些个站不太稳。 赴死令可不是谁都会有勇气下的,那可真的都是一些抱着必死决心的傻子。毕竟,军团排首已经是为军队最基层的领兵将士,凡有战死,都会在事后,被军部的捉刀人暗自审查,也是做不得什么假。 如果施梁战死,以他对吕佩的了解,那可就是真的会彻底绝了他高文斌在玉节驿的所有升迁希望。 此刻,摆在他面前的,似乎就只剩下两条路。 一是,马上冲进山谷,与施梁、还有那只不知道底细的黑影怪物一起,并肩作战,或许还是有那么一丝机会,帮助施梁逃出生天。 老高瞥了眼一众满脸不情愿的八排兄弟,他自己的队伍自己最清楚:这些位爷,都是在其他队伍里最不受待见的老油子,没人要,才是只能够硬塞进本也是在营地里被称为废物收容所的第八排。 ‘施梁或许是有机会逃出来,自己怕是十有八九会折进去。’老高如是想着,摇了摇头。 二是,就在这里呆着,什么都不做,一直等到一切都尘埃落定,再去打扫打扫战场。 虽然,高文斌此刻是打心眼里儿觉得:这般选择最为稳妥。可是看着一众三排兵士又是急切又是期待的眼神,心里也是嘀咕。 首先,施梁与他交好,对好兄弟见死不救,他怕是名声彻底要给败没了。其次,施梁八九是真活不成的。以吕佩的脾气,怕是自此以后,自己就只能成为玉节营地里的一个边缘人。 生命与前途之间的两难抉择。虽然选择贪生其实并不可耻,只是心中总是会有那么一丝丝怎么也抹不干净的遗憾与不甘。 高文斌在那一刻已经开始无比懊悔,若不是怕痛,真的就想狠狠地抽自己两个巴掌。 自己的莽撞与贪功,算是把他彻底逼入了进退维谷的绝境。 为难思虑了颇久,老高才是终于下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命令:“八排一众兄弟,你们且留在此处,接应逃回来的三排弟兄,我一个人先行进山谷,侧援施梁!” 八排的兵士们自然是十分愉快地点头同意了安排,毕竟要来捞功绩的可是你高文斌,与他们而言无甚好处,凭啥冲在前面找死?傻吗? 只有三排一众兵士稍微还怀有一些许期待,希望这个平时虽然有些懦弱不靠谱的高排首,能在关键时候营救下自己孤身陷入绝境的老大。 陆俊此时已经受伤,也是真的没了与老高谋划救援的力气,只能够抬着眼,艰难地望着这个操作着机甲,却是直敢如是常人一般,一步一个脚印,慢慢走入山林的高文斌,十分鄙夷又是隐隐有些担忧。 老高独自一人,十分小心,堪堪摸到山谷的边缘,却是一声黑虎长啸的震动响彻了山林。是以,赶紧找了一处矮树窝,藏起了身子。 窝在树洞里的高文斌,偷偷看着那山腰上忽然而起的巨大黑影与那荧光如海的滔天虫浪,可是不会再有什么幻想,期望什么建功立业的机缘。 今天但凡是能活下来,便就是值得自己庆幸与吹嘘,老高如是这般想着。至于,施梁,那傻子就是活该。 此时四下无人,高文斌不由得起了些幸灾乐祸。 施梁实在是太过优秀了,如是明珠一般盖过了玉节驿所有人的光芒,再加上历任的几代行首都是与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以至于他一直是玉节镇营地里的宠儿。 如今,这颗璀璨的明珠自己作死,还自以为了不起地下了一个只有傻子才会下的赴死令,真就是把自己当做了救世主。 老高心里不由得起了些许戏谑的心思,哪怕这个人是自己多年的好友,一向与自己和善。 这就是老实人的悲哀。 人心有时就是这般,是以才总是会让人琢磨不透。 尘埃落定,矛峰谷里一片狼藉,到处都是踩起来簌簌作响的虫子尸骸,还有许许多多一听到动静,便匆忙跑进角落缝隙,待到安静后又悄悄摸出来大快朵颐的各种类巴掌大的小兽。 高文斌没有敢直接就往那萤虫海洋消失的中心处跑,而是摸着了一处破开了一个大洞的围墙,钻入进了一户宅院之中。令老高吃惊的是,这高墙内里的偌大片房屋竟然是没有半点被破坏,院舍俨然,映着此时天空晦暗的明月,在这一片满是废墟的山谷里,尤为显得诡谲。 此时的高文斌似有所觉,想起了老胡与小孟的讲述。知道这处院落其实就是那一户定居于这山谷中的唯一一户人家,也就是那一处有帮着吕佩与夏嵩进行军火走私的交易窝点。 或许是因为那只破茧的朝夕虫,从小是在这方院落中成长,是以,外面战斗的再是激烈,始终都没有把这间宅院给随手破坏。 整个院落里唯一有破损的地方,就只有那一堵被残甲撞破开一个大洞的围墙。 身负重任的高文斌自然是知道,此间便是吕佩心心念念之所在。这房子是留不得的,必须尽快不留痕迹地把一处地方给彻底抹除掉。 老施应该是彻底没得救了,如今唯有做成此事,才能是将功折过,或许可以挽回一下吕行首注定是要改变了的心。 此时的院落里,依旧还是躺满着一众被虫子迷晕了的仆从杂役。所以,老高只能是在那破墙洞口处卸了甲。 火焰机甲一下子变暗,松开了一道出舱口,巨大的躯体则是彻底挡掩了围墙的破损。 高文斌甫一落地,直接就奔跑进了那间看着就是整个院子最中心的主屋,一通翻找,却是没有收获半点有用的材料。他可不止是要帮吕佩销赃,还得给自己寻觅些可以要挟保命的关键证据。 时间是一分一秒都不能耽误,只是老高手忙脚乱间,总是免不了就会要出一些差池。遵循狗血故事发展的脉络,大半夜里,屋子里黑洞洞的一片。高文斌自然是要举着烛台用以照明,却是好巧不巧,在无意间把那房屋里的帐帘给点着了。 火焰顺着纱布帘帐,一瞬间点燃了老高正在翻索的书籍账册,毕竟这一户主家是个惯以生意见长商人,家中一应账册文件自然是堆了不少,火苗那可是最是喜欢这一类易燃之物,是以不稍有片刻,屋子里便就已经焰火滚滚。 “我的天呐!”高文斌一声断喝,素来胆小惜命的他,哪里还能去管那身负的任务使命,当然也是包括自己的那一些不值当的小九九。 老高一下子就扔了手里的东西,赶着劲儿往屋子外面跑。 “哎哟!”却是摔了一个狗啃泥! 第一卷:玉节 第八十三章 活菩萨 “嗵!”正在火急火燎跑命的高文斌,才是逃刚出那间被自己给点着了火的主屋,便就被脚下一位依旧是在昏迷的黑衣家丁给绊着了,摔飞出去,一下子重重地砸在了一位正横躺在前方的丰满老仆妇身上。 水润厚实的脂肪此时很好地成为了一块极为柔软的缓冲垫,在最大程度上保护了这个莽撞汉子,避免了他的摔落与受伤。 可是柔软丰盈的身躯所能够产生的阻力终究是很有限,男人惯性前冲的势头并没有被太多的阻挡。 老高只是被短暂地拖延了片刻,就又被那位老妇人轻轻给一个弹起,带着已经减缓了许多的余速,拐滑向了一位骨瘦如柴的杂役老汉,也是好巧不巧,正与那一位咧嘴半开的大黑牙来了一个极为亲密的接触。 朝夕虫此时已经消亡。这一方院落中,依旧在沉睡的一众杂役,身体里尚还存留的鳞粉功效自然也是早已经褪去了大半。 而如今,仆役们之所以久久未有醒来,确只是因为美梦太过于圆满,现实又是极为的残酷与可悲,自我的意识并不愿意就此放弃沉沦。 梦境终究虚幻,总是会有一刻要把人给彻底逼得清醒。 高文斌此时的一番莽撞失误,就如同是一道惊雷,一下子打破了许多人的黄粱美梦。 尤其是那几位被老高撞压的发疼,不自觉地或蜷拢、或呻吟的杂役,更是在第一时间就被需要自我保护的身体给强行自梦境中拉醒。 嘴巴生疼的老头儿眼睛还没睁开,便是毫无征兆的极快速抬腿一踹,条件反射后的巨大力量一瞬间正中高文斌的小腹要害,直疼的男人瞬间挤出了眼泪,滚在了地上,嚎啕大喊。 丰满的老妇人被老高这一下突然而起的叫喊,给是吓着不清,直抱起有些发痛的胸脯,眯缝着眼睛大声地嚎啕起来。女人那中气十足的叫喊声,尖锐且又震耳,只在转瞬之间,就冲刺破了所有人的耳膜,把人们依旧还贪恋的美梦彻底撕碎。 至于那位本来是横亘在过道上,被高文斌狠狠踹中一脚的黑衣仆役,此时已经彻底蜷缩起了身体,抱着吃痛的大腿根难受地瑟瑟发抖。 原本还是有些诡异平静的偌大院落,像是一下点响了嘈杂不停的爆竹,瞬间惊吓起了,所有还躺在地上迷迷糊糊不愿起来的身影。 只是,还没等这些依旧陶醉于幻梦中意犹未尽的杂役奴仆们,彻底弄明白自己此时的身处,火焰跳动的温度已经是让一些机敏的家丁开始疯狂叫喊:“走水啦!” 一瞬间,热锅再次下了冷油。 等到所有人都最终反应过来时,再讨论救火已经是没有任何意义了。 而那位惹了祸的元凶——此时已经是极为狼狈的高文斌,早已经趁着混乱重新钻回到了战甲之中。 一丈多高的威武机甲也就是正于此间隙,赫赫然而拔地起,在火焰与光纹的衬托间,恍如神邸。 机甲自如战神,当然是会在危急当下,以极大的程度彻底震撼住现场的所有人,那些还在梦魇与记忆的交叠中,慌乱没有了方寸;又是在救火四窜无路间,丢去了主见的一众卑微杂役们,各个如是呆鸡,一时间尽已是都忘却了,自己还身处在‘险地’。 此中有一位年轻的娇柔小婢,透过了如是高山的威武身影,看了看围墙外面的一片废墟残垣,又是怔怔地看了一会此时正就是站在那个豁口前,满身泥泞,狼狈却又巍峨的战士机甲。 忽然间,小女娘仿佛是找到了这其中的关键联系,一下子跪倒,匍匐在地,一边是纳拜着,一边是哭喊:“恩公!谢谢你的救命之恩。” 院落之中的百十号杂役意识多已经清醒,自然是有记忆起了自己在昏迷前,瞥见的那一眼恐怖诡异,联想到如今这围墙外面的阽危之域,如何还会不明白。 他们无比肯定,在自己昏迷之后,就是面前这具机甲,在一场毁天灭地的灾祸中,保护了自己这群普通人的生命。 救命之恩,比同再造,自当涌泉以报还,自然别说只是此刻的多磕几个响头而已。 情绪往往是最容易会被感染的。 原本还嘈杂着的冒火院落里一下子乌泱泱跪倒一片,磕头感恩,感动流涕者不计其数。 老高这一辈子一直都是窝窝囊囊没啥脾气的老好人,哪怕是偶尔做些个好事,也是从来没有被谁多说过几句感激的好话,更别说是被这么多人如同是跪拜爹妈一般的这样子崇拜。 看着面前这一群劫后余生,正都还挂着泪,眼睛里满满都是感激与朝圣的可怜生还者,又想想自己那八排一群老油子兵们,平日里从不遮掩的嫌弃与鄙夷,高文斌只是愣神了不到片刻,便就如同是自己真的有救了这么多人一般,自豪感由内而生,算是彻彻底底丢掉了刚刚才由生出来的那一丝丝愧疚的情感。 不过,此时的院子里火焰滚滚,自然是不能够让这一群‘信徒’,就这般折损在这个地方。‘救世主’高文斌当即和声细语地亲切道:“乡亲们,这院子里的火势已经不可控了,为了安全起见,咱们还是先跑到外面再说。” 一众人见这位如是天神的机甲战士不顾自己安危,又还能这般为自己着想,自然是更为虔诚,一个个自发组织起了逃难队伍,在高文斌的统一指挥下,壮年背起老人,年长让着年幼,井然有序,和谐着逃离出了此间熊熊冒火的院落。 老高此时已经彻底自内心中,完成了对自己人格上的催眠,极是得意,自然也是不能够还这样穿着机甲接受众人的膜拜。当即是在安全处果断卸了甲,在一众仆役的崇拜目光中,故作是关心老幼的安危,极为亲切的一番嘘寒问暖的作秀。 这些个平日里一直都是低着主家一等的被人差遣使唤惯了的悲苦人儿,何时会有过能被高高在上的官差老爷,这般子温柔平等的对待。 更妄论,眼前这位可是救了自己等一众性命的天大恩人,如何还能不是激动万分,都是恨不得为老高掏干净自己的全部心肝脾肺肾。 眼看着几位颤巍巍的老汉就要再次跪倒,高文斌自然是一把绵柔地托住,面露羞愧的故意高声道:“乡亲们,你们抬爱了,这都是我作为一名烈甲战士应该做的事情。”话是刚有说完,一众质朴的杂役奴仆就已经开始纳头再拜。 做着秀儿的高文斌,内心底里的虚荣在此时刻得到最为大的满足,假模假样的一个一个亲自搀扶起跪倒在地上的众人,彼此之间的感情在此间得到了进一步的升华。 时间又是过了许久。 之前那位第一个跪下的年轻婢女,现今仿佛是已经成为了一众仆役的代表,怯怯地小声问过老高:“恩公,现在外面安全了吗?” 此时的天色已经昏暗,阴沉浓密的云朵遮掩掉了闪烁在高空上的大多数星辰,零星稀疏的光点,显然是不能够照亮昏暗山谷里的幽林。 高文斌扫视了一遍山谷,再三确定了自己是真的没有找到,那一种黄昏时有见到过的萤光,才是极不肯定的尬然回答:“嗯哼,天色已晚,那朝夕虫子应该是彻底死透了。” 众人免不得又是一阵唏嘘,毕竟老主顾家的那位小公子也是在他们的陪伴下一点点开始成长的,彼此间相处已经日久。 哪怕是他最后变成了那一只可怕诡异的虫子,多少依旧是与众人还有一些旧日里的感情残余。 天真烂漫的孩子总是最为无辜,也没人会是去真的记恨一位可悲可怜的孩童。一定是那一家子大人做下了孽,种出的果,只是偏偏报应到了孩童身上。 “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的一个娃娃却是投错了胎,没过上几天富贵的日子,就这般的枉死了。”队伍里的不少年长老者,颤巍巍地哀怨着喃喃,又引得一众仆役纷纷叹息。 而一些自家的娃娃如今还能跟在身边的年轻妇人,则是更为感激‘拯救’了他们一整个家庭的‘恩人’,纷纷躬身,再是向高文斌感激道:“多谢恩公的庇佑。” “轰隆!”熊熊的火焰终于是烧毁了院落里的梁柱,伴随着房子的一间间坍塌,昔日的高门大院如今算是彻底成为了一片还冒着火焰的废墟。 昨日里还是热闹祥和的主人家,如今就只剩下了一段还没有被彻底点燃的破损门墙,或许还会有铭记那逝去的旧时风光。 家园已经被毁,众人面前这个已经是为‘圣人’实则就是元凶的高文斌,自然是不能够放任不管这一群刚刚才完成皈依的‘信徒’。可是,‘不要脸’的老高远远看着那一片黝黑深邃的山林,心中不自觉还是有一些儿犯怵,如是有些尴尬的讲述道:“乡亲们,这山谷里如今已是尽毁,肯定是不能够再呆着人了。” 老高说的事实,众人自然是没有反对,反而是有一些期待的听着他接着讲:“咱们这么多人,单靠我一人保护,力量毕竟有限,山路崎岖肯定是会照顾得不够周全。”高文斌清了清嗓子,才是说出了自己的计划:“这样,年轻力壮的男人照顾好身边的妇孺。尚还有些能力的汉子,自己站出来,随我一起来开道。咱们先要逃出此间,再好好休息,大伙说,可好?” ‘恩人’考虑的已经是这般周全(其实就是胆小,找些人一起壮胆子。),一众侥幸得生的仆役自然是点头称好,当即就有极为孔武有力的护院主动请缨,躬身虔诚道:“全凭恩公吩咐。” 第一卷:玉节 第八十四章 天助文斌 又到了子时,午夜的温度开始自然下降。密布了一晚上的云层终于是在这蜿蜒的矛峰山上,压起了淅淅沥沥的山雨。绵长的天上水首先是浇灭了山谷里还残存着似有蔓延的火势,却也是使得出谷的道路愈发泥泞难走。 高文斌的火焰机甲终于是在此时展现出了它原本就有的强大与不凡,机甲上发散着红色光火的火焰鎏金纹路如是在这雨夜里点起了一盏明灯,照亮了一群迷茫困顿的苦难人。 百十号人的涉水跋山,全靠是有了老高纵甲架桥、修路,才得以使这一路上有惊无险。高文斌虽然胆小、贪功,可本质上也还是一位非常心善的老好人,在这一帮子连夜赶路的仆役每每是有需要帮衬的地方,他总不吝啬于出力挑肩。尤其是在照料行路不便的老弱残病时,更总是身先士卒,始终是没有放弃过任何一个人。 这些出小力气的活计对于平常的高文斌而言,都总是一些分内应做的小事情,却是在他此刻‘英雄’的光环烘托下,愈发显得伟大亲民,更是得到了一众受惠于他的妇孺拥趸。 一群人就这样浩浩荡荡,沿着一条被战斗与泥水给破坏后有些许辨识不清的山路,艰难地向前挺进,目标正是那一处现在已经成为三排与八排临时驻扎地的石头岗哨。 只要到了那里,这些个穷苦人才能够暂时有一处相对安全的庇护所。 漆黑的山林经过一番雨水的冲刷,逐渐显露出了它原本的地貌。 原本是那争斗核心区域的谷口残林里,堆积遍地朝夕虫的尸体已经所剩不多。这其中,除却蛮多一部分是进了其他生物的肚皮,更多是在被雨水泥泞的冲刷后,掩入开裂岩石或者松软土壤的缝隙里,让这一片繁茂的森林给奇迹般地‘消化’掉了。 “喵呜——”一只耳朵上带着一点儿金黄色的紫腹黑纹猫崽,踉跄着从一条树根虬起处爬跳而出,幼小的身躯已经被那绵绸的雨水给浸沾了潮湿,挂上了一身附着满了皮毛的厚厚泥浆。这小东西应该也是跑了不少的山路,炯炯的眼孔却依旧是里发散着一丝精芒,嗅了嗅鼻子,寻觅着被雨水冲刷后几乎是已经闻不到的气味,犹豫着为自己定下了一处不太确定的方向,一蹦一跳着往前摸索而去。 猫崽歪歪扭扭着在这片山林里找寻了许久,终于是发现了在自己不远处,一位赤身裸体,正趴在一处缓坡上不知道是生还是死的男人。 “喵呜——”猫崽又是一声轻唤,弓起身子,一下甩抖开皮毛上沾染的负重,蹦蹦跳跳着轻快的一溜烟小跑向了,那副被雨水冲刷了个白净的躯体。 走到裸躺男人身前,无比亲切地舔了舔那尚还有鼻息的脸庞,便就是挪动着又有些柔软潮湿的身子,钻进入了那人的身下。此刻这位昏迷男人的胸膛已经结实,熟悉的味道让猫崽十分舒服。而这刚刚掏出来的容身小洞,似乎是成为了这只小猫崽的临时避风港。 “恩公,那里躺着一个人。”远处传来一声爽朗的轻呼,那是一位衣着朴素的健硕中年壮汉。 “呃,会不会是来山里打柴的樵夫,昨天夜里遭了难?”第二道声音响起,温润和善带着一些许自我满足的得意,“你们且随我一起去看看,那人还是否有生机。如果是还活着,咱们就把他带着,一起走吧。大家都不容易,这里离我们烈甲军团的驻地已经不远,救人一命也是要的。” 发出声音的是一具耀闪着火焰纹路的威武机甲,作为目前这支逃难队伍中的唯一武装,自从是被那绵密的雨水冲刷之后,也算是洗尽了铅华,终于彰显出了军备战斗机甲的威风与霸气。 在这流转着火焰光纹的机甲旁侧,此时正围聚着几位壮硕的汉子,显然也是十分同意这具机甲中人所讲的话。毕竟,现在自己这一群人之所以还能够活着逃难到这里,全都是仰仗于眼前这具机甲悍不畏死的奋勇‘营救’。 是即,几人拱手齐声道:“恩公高义。”说完话,便如是有了默契一般,先行跑去了那位赤身躺地的男人跟前。 恩公说过,山路上总是会有一些细小的暗道险坑,机甲的体型太大,不太容易全然能够找出,恐有疏漏,绊伤了那些跟在他们身后的妇孺老弱。是以,为了保障所有人的安全,这几位健硕的护院也是自己主动请缨,担负起了先行探路的重任。 这几人当然也不是说真有多么胆大英勇,不过,毕竟身后是有着烈甲军团的机甲战士在护卫,那可是挺身救了他们所有人性命的‘大英雄’,他们自然也是能够安然放心。(主要是,这几人真的就是坚信如果是有遇险,老高一定会来拯救他们。) 恩公一路上为他们开山涉水,舟车劳苦,几人也是看在眼里,感动进了心里。他们虽然是目不能识得几个丁,可也能够知道这战甲的能源毕竟也是有限,恩公自然需得保存一些战力,以备于不时之需。 而且,自己这几个粗鄙的汉子现在所做的事情,不过是帮大伙出了一些许绵薄之力,比起恩公救命的大恩都不抵十之有一,能够为恩公分忧一二,也是情理之中,如何敢去推辞。 一路行来,这几位负责开路的壮汉已是很有经验与默契,没是几步就安全跑到了尸躺在地上的昏迷男人跟前。由于是还不确定这人的生死,其中一位胆大者自然是用力推了推这人后背,大声呼唤着:“喂!喂,醒醒!你没事吧!” 然而,这位背脊白皙宽广的汉子显然是已经昏死,摇了半天也是没有动静。见人如此,那人免不得小心探出了手,摸了摸颈部脉搏。 “吁——”且是还有心跳,壮汉心里稍安,便是大着胆儿把这个还在昏迷的男人给翻了个身,准备是看看需不需要进行一些急救。 “喵!”藏在那昏迷人身下的猫崽原本是要入睡了,一下子就被汉子翻身的动作给彻底惊扰,瞬间如是触电了一般,弓起了身,炸上了毛。 那壮汉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也是吓得一个哆嗦,往后退了一步。 “哟嚯,这里还藏着一只小猫。”旁侧却是有一位机敏的汉子一下看清了这只小兽,似是很有经验,咧着嘴儿手臂一晃,一下子就拿捏住了这只已经是炸了毛的黑不溜丢小兽后脖颈。如是老猫叼崽一般,把这只刚刚才是受了惊吓,此时已经僵直不动的‘黑猫’给吊提了起来。 猫崽只一瞬间就被那人给轻易制服,两只毛爪不自觉得紧耸在一起,尾巴蜷缩着再是不敢动弹。 一众汉子见着猫兽已经被拿住,自然也是不会害怕,习惯性地把这只微微有些肥硕的黑猫,当做是面前这个昏迷男人的宠物。其中,更是有‘讨厌’的人,拿着粗糙的大手,宠溺似的揉了揉‘猫咪’的下巴,从怀里掏出一块家里婆姨省下来的干肉糜,放在了这只黑猫的脚跟前。 猫崽毕竟年幼,也是十分轻易就被食物给收买了,伸爪抢了食物后就一下缩躲进了角落里,卡着牙齿,咧嘴轻咬,显然是十分享受吃东西的乐趣。 这几人已经是确定了周边安全,自然是要朝着不远处正在等待结果的高文斌招招手,示意安全,好让屹立在他们身后的机甲战神,可以领着那一群已经是在等待的妇孺们快步跟上。 老高本来就是在等待他们几人完成对前路的探查,自然是在第一时间接收着了信号,操纵着机甲三步并作两步,快速赶了过去。 妇孺老弱们见着战甲前进,便也就知道前路已经安全,也都是彼此搀扶着,纷纷站起了身。只是这些疲倦的人儿,腿脚可没有那些个健壮的年轻人那般利索,山路崎岖自然是要前行的稍微慢上一点儿。 不过,这些都没有关系。虽然是这些人行动稍微慢一点儿,可却是走得无比心安。因为他们知道,前面的路‘恩人’已经帮他们先行蹚过了,肯定是十分安全。 那一具高大威猛的火焰机甲,只要是还耸立在他们能看得见的地方,这些人就是十分的心安。 所有人都无比相信,只要是有‘恩人’在,困难最终都会被解决,自己很快就能找到安全的地方,得到最好的保护与休息。 信念的力量有时候是无穷的。此刻虽然已是夜深,可这一群趁黑赶路人的心里却怀着无比的光明,因为光就在他们前方,照亮着未来。 机甲大步流星,只是几步就已经走到了前哨们的身边,还没等高文斌看清楚那昏迷赤露的男人面庞,就有一位壮汉十分殷勤地为他讲述:“恩公,这人还没死,可是似乎受了重伤,叫不醒。” 顺着壮汉的言语,高文斌自是定睛瞧了一眼那张昏迷仰天的苍白面孔,却是一下子惊讶地大喊出了声:“施梁!” 这不就是自己心心念念要跑来这山谷里解救的人嘛! 天助我也! 老天助我啊! 老天爷今天对我老高真是不薄! 祖宗保佑! 高文斌此刻心中的某一处,原本已经是被彻底放弃掉了的希望,一下子重新被拉抬而上,在心湖中翻涌起巨浪滔天。 巨大的起飞跳跃感,如是把他心头已经灰死了的一个念想,一瞬之间放大了无数倍。兴奋彻底席卷起了理智,把人拖陷进了痴狂。 这是一种好比劫后余生、失而复得的兴奋与满足,哪怕是他咧开的嘴角已经垂下了激动的唾涎,老高也是毫不自知。 一直到眼角不自觉滑落的泪水,那一股咸淡的甘甜刺激了高文斌的味蕾,男人才稍微恢复了一些许神志。 这种感觉完全是盖过了他之前被崇拜时的所有满足。 好在是有机甲钢驱的阻隔,一众还在跟随他逃难的疲惫杂役们才没有看到自己所崇拜的‘圣人’的丑态。 众人只是被他那一声歇斯底里的呼叫给吓了一跳,又不敢出声问询高文斌是有什么情况,只能木讷等待恩公自己开口。 老高兴奋地断片了片刻,才从失态的情绪中恢复了智商,却是见一众‘信徒’都还是面面相觑,才是清了清嗓子尴尬开口:“这人是我的战友,也是我最好的兄弟,你们几位且让一下,我来把他抬到旁边空地上。” 施梁这个宝贝疙瘩还没死,对于高文斌而言,此行便是已经收获满满。至于老施为什么全身赤裸,为什么胸口会有一道开裂到看不见内里的古怪伤口,这些反倒是已经不再重要。 第一卷:玉节 第八十五章 文斌再喜 施梁还活着,高文斌就是达成了此行最重要的目标,从此以后,等待他的将会是彻底的翻身,他会跳出那个谁都不待见的废物八排,成为行首之下的第一人。想着吕佩之前的应许,老高的心思都已经开始活跃了不少。 然而,这一夜发生的好事实在是一下子来得太多,反倒是让高文斌有了一种不太能够去相信真实的迷离幻梦感。 事到临了,一向是胆小心怯的老高还是有些按捺不住自己的忐忑,卸了机甲,亲自上前摸了一摸施梁的脉搏。 指尖上传来的血脉跳动感十分清晰,昏迷的男人毕竟可是军伍中的悍勇,纵使是现在有一点儿虚弱,身体的素质依旧能够让他肩比寻常之人。 高文斌的眉头稍微有些舒展,悬着的心已经基本落下。尽管如此,男人却还是又拿着耳朵贴上了施梁的胸口,听了听心跳。 平稳有序的跳动最是能够让人感受到安静与平和,也终于是让内心有些躁动的老高彻底放下了心来。 没事就好,高文斌暗暗心想,现在的结果对他而言已经极好了。 施梁虽然昏迷,但生命体征十分平稳,伤口是有一些古怪,可是毕竟也已经自行止了血,除了还是叫不醒,倒也应该暂时不会有其他的危急。 黑灯瞎火的荒郊野岭里,自然也不能够讲究太多。高文斌招呼过几位还算麻利的妇人,请她们先行帮着施梁,摸着黑儿简单处理一下外伤,然后便是与几位壮硕的汉子一起,用枝条搭了一副担架。 “暂且先这样担着他吧,等回了营地,再送由海棠士好好做一番检查。”老高十分满意自己的一众安排,如今的他俨然一副领袖模样。 现在的高文斌已经是他身边这一大帮子人的精神支柱,自然是不能够如是从前一般,留下这么一帮子劳苦民众于不顾,只把施梁一人给带着离开。 施梁很重要,这一帮‘信徒’也是十分重要。 一个人都不能放弃。高文斌看着这帮拿着崇敬的目光看着自己的仆役,这样告诉自己。此时的他已经从之前的狂喜中平静下来,倒是也没再出了什么丑态,除了,时不时的身体会有一下自己不易察觉的兴奋颤抖。 “恩公可真的是一个重情重义的好男人叻。”几位年轻的小婢女已经没了起先逃难时的恐惧,此时正把头悄悄凑在一起,小声嘀咕。显然,她们是把高文斌时不时的一些许细微的失态,当做成了是对挚友受伤的关心则乱。 毕竟,恩人刚刚见到自己的兄弟时,那种极度的关切、激动与喜悦,都是做不得假的。 恩人说了,那人是他最好的兄弟。 “唔,阿萍呀,你且过去帮衬下恩公。”一位年岁较长的婆姨,斜崴了一眼几位碎语思春的年轻丫头,媒婆她可是当过不少,哪会不明白这群小女娃的心思,自是过来人的她,当然是惯会与人创造机会,“诺,这是我家那口子还没穿过的干净衣服,你且替我拿给恩公。总不能让那位小哥就这样一直干露着身子,不是?” 被婆姨招呼的那位娇俏丫头,正是那位一众仆役们的‘代表’,年轻的女娃子手巧人俊,平日里也是最得一众仆妇欢喜。 阿萍听得那位婆姨的言语,灵动的眼珠子巧然一转,当即明了了仆妇的好意。不过,心有意动的女孩却也还是有着一点少女皮薄的羞涩,扭捏着接过婆姨为她准备好的新衣,便是脸上挂着些掩不住的欢喜劲儿,蹦跳着跑去了老高与那一群莽汉正围着的去处。 其他几位小丫头巴望着那姑娘的捷足,自然也是极为的羡慕,可却也是已经错失了先机,颇有些无可奈何的遗憾着投去祝福的目光。 只是,却还未等这几只‘小麻雀儿’,再一次围聚着叽叽喳喳,讨论懵懂的儿女情长与家长里短。 “哎呀!”阿萍的一声尖呼已经传来。 只瞧见,那被唤作是阿萍的丫头,下子如是受惊的小兔,顷刻间,脸颊已经是臊得发红,一路加着速儿小跑而归。 在她身后,那一群壮硕的粗糙汉子,此时也都已经在各自捧着腰腹“哈哈哈哈”戏谑着,笑声里多少是带着一些促狭与猥琐。 那几位正聚在一起还是未懂人事的年轻丫头,自然是满怀着好奇与关切,搂着自家像是被欺负姊妹,问询着是否有遇到了什么坏人。 只可惜,不管她们几人是如何的盘问,阿萍竟是就不肯答复只言片语,只是捧着那愈发红艳的脸蛋儿,直埋下了头。 人们毕竟都还是在逃难的途中,许多原本因为遭灾没剩多少八卦心情的婆姨在听得此间骚动后,也是纷纷好奇着探过了头。她们也是颇有一些经验,只是瞧了眼这些个女娃的反应,自然也是第一时间就大概能猜到阿萍这丫头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这些个平日里也是喜欢看热闹的妇人们,有一瞬间好似忘却了变故带来的沉重损失。要好者彼此间相视,玩味一笑,低声暗骂了一句:“臭男人。” 小小的插曲好像是冲淡了众人逃命的压抑。 “恩公,这树上有一样奇怪的物件!”一位被安排了警戒四周围的壮汉,忽然高喊出声。 高文斌此时正还在等待几位仆妇在给施梁完成包扎,听得那人的呼唤声音,自然是要上前查看。 他虽胆小,此时却也没有着急着甲,而是招呼过几位老妇继续照顾施梁后,便是与一众壮汉走向了声音来处——那一小一片高大树林。 这位兄弟既然能会这般呼喊,正是说明附近他已经探明了安全。 一众三两成群,寻声而进,没是两步,就又听到了头顶有人站在高处叫喊道:“恩公,是把斧头,巨大的斧头!”原来是那位发觉异样的汉子,此时已经爬上了树头。 老高恰时抬眼,方是得见:面前一棵粗有两人合抱的树干正中,一根黑长竟是有腿粗的金属杆柄,斜垂而下,黝黑的杆口堪比水桶粗细,内里红光隐现,却不就是一架火晶炮的炮口,且是正对着自己! 高文斌心里一个突突,屁股狼狈地一下硬坐于地上,吓摔的个生疼。好在,男人毕竟从军日久,身手尚还敏捷,顺势赶紧手掌一撑,一个翻身,偏躲过了炮口的瞄准。 此时正值夜深,其他人也是被那高处的声响所吸引,倒是也没有发觉老高的窘迫。 侧过了正面,高文斌才是真的有看清了巨树的全貌。这棵高大的树木躯干上,此时正是被直直被劈入了一把约莫是有丈高的巨斧。 那斧头的主体斧面已经全然没入了树木开裂的躯干之中,只在背侧露了一些许刃面,以及现在正斜耸在他们面前的,这一杆粗粗的金属长柄。 “这是!”老高讶然。 身旁这些个仆役见识毕竟浅薄,瞧见这恐怖如斯的武器多就是有些稀罕与一点儿害怕,倒也还识不得它的重要价值。 他高文斌可是在常服营里待了不少年,跃迁仪器上的那两口火晶炮最是了解,而且在钥战之后他也是有帮着施梁收敛战场遗落,对于斧铳自然是觉得有一些许的面熟。 虽然,这东西目前是被劈埋在了树里,瞧不得太过真切。可是老高自己可还没有忘记,他是带着‘任务’而来,又如何能够还不敏锐? 军中的物件可不会平白无故出现在这一片荒郊野岭之中,结合之前老胡与小孟给的一些许信息,真相便只有一种可能。 高文斌心中又是一阵狂喜,暗道自己这一夜算是把前半生的运气全部都给找补回来了。好在是好事发生太多,自己也是有了一些许免疫力。 压抑着心中的激动,老高故意道:“这是军中器械,事涉国家机密,尔等切勿声张。后面的事情交给我就好,待我领你们回了驻营,自然是会再回来妥善处理,最后再交付于上封。”说着话儿,老高不忘解释,“这件事情与我一人是一件小小的功劳,而对你们却绝非是什么好事情。你们需要牢记,此时所见,只可当作不知,以免给自己与家人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事涉军密,老高神情严肃,言语之中虽然还有一些许兴奋的颤抖,更多的则是在表达对一众汉子的故作真诚的关切。他所讲述的自然也是实情,百姓事涉军密者,多半只会被牵连,不会落到有什么好事情。 众人承了高文斌救命大恩,听闻自己恩公如是这般讲,自然也是一千万个相信。“为了恩公,我要留下,等您回来!”英雄每多屠狗辈,普通人中总会有一些忠义悍勇之人,是为报恩不顾自身安危,当即就有人表示愿意独自一人留下看守,以防恩公所办之事发生什么意外。 尤其是那位已经已经是爬上了枝头的壮汉,更是说什么就不肯下来,闹着赌咒发了誓:“就算是天上下刀子,我也会坚守此地,万保恩公之事,无有所失。”高文斌如何是有见过这般盛情,难却之下,也就只能是随他而去。 老高志得意满,自然是没必要在此地久呆,当即就吩咐众人继续上路,向着已经是不算特别远的石头哨所出发。 第一卷:玉节 第八十六章 施梁梦醒 高文斌进入山谷时,是绕开了战场自边缘处慢慢爬摸进去的,绕了一个大圈。如今带着一众逃难到仆役却是已经不需要那般麻烦,毕竟距离那场惊天动地的战斗已经过去良久,朝夕虫早就已经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只需直线而回,路程自然是要少了不少。 然而,如今的老高可不再是孤身一人。近有百十口人的队伍,在这雨后的泥泞山道上赶夜路,自然是走得又缓慢又凶险。很多陡峭的地方,都需要高文斌亲自驾着机甲,把那些个年长幼弱者一个接着一个地帮扶着送过,才能够确保所有人的安然无虞、 山路漫漫,一群痛失了住所与生计的苦难者,行走起来自然是会有加倍的沉重与艰辛。不过,时间总是会在悄然之间,给人带来一些许不经意的变化,只要是坚持朝着正确的方向,黑夜总是会在无声中慢慢退场。 天边一大抹金红色的光亮,如期穿破黑灰压抑的云层笼罩,洒落下满地曙光。石头堆砌的哨所也在那片被枝叶遮掩了的草垛中,袒露出了自己结实的矮墙。 终点就在前方,一夜慌乱且又疲惫的人们终于是轻舒下一口憋闷着的气。 这座不高的石头哨所,经过自然的雕琢与同化,其实早已经与这荒寂无人的山林融为一体,毫不显眼。 岗哨的荒废日久,也使周围包裹着的浓密草丛势比人高,只有顶稍稀疏的草叶还会因为扎根处的缺水而多少带着一些枯焦。好在,昨夜及时的雨水终于是为这些泛了干黄的青草回了一口甘露,细长的叶面在初阳光耀的反映中也是多了些饱满的青翠。 负责值守的八排兵士,可不会同是在军营里一般‘勤恳’。毕竟是没有了上官的胁迫,自然也都是再没必要维持那表面上的认真。值此时刻,这些油子兵们不出意料的早已经是坐靠着墙头,睡得正香。 高文斌身着机甲,自然瞧得最为真切,可也是只能暗自摇了摇头。招呼过随行民众之后,老高便是纵甲拔地而起,一下跃然上了山岗前的空地。 “呜嘟嘟———”警号声音响起,原本还是在休息的三排一众战士闻声立起,第一时间警戒着贴在了门后,透过破门板的缝隙,往外查探。 作为精英排的他们,其实已经是习惯于清早起床,准备接下来的作训,此时虽然是在外驻,没有了这许多要求,却也并不能有影响他们都已经是浅睡。 反倒是那一群应承了防卫工作的八排油子们,却是都还迷糊着正香,或是有几位耳闻动静者,却也只是以为是谁在恶作剧般的玩笑,依旧是有千万个理由不肯动弹。 一直到一群人乌泱泱的抬着担架挤进了内室,这些个太过懒散的大头兵们才方是如梦方醒。然而,此时的高文斌有已经独自一人纵甲飞出,离开哨所,说是回军营复命求援去了。 贪睡的兵士们此时还未完全爬起,却是并不妨碍他们有听到,哨所的角落边三排兵士的小声议论:“你听说没,高排首为了救老大真的是孤身犯险,与那怪虫大战了三个时辰,最终险胜一招,勉强把那怪物给打败!” 这是一位刚刚协助完仆役,安置好施梁的兵士,正在悄悄与同伴讲述着自己见闻,故事是他刚从一位面善的仆役那儿打听到的,当然也是有些离奇,是以才作谈资。 “高排首是条汉子!真难想象他一个人是怎么做到全身而退的。”不少三排的兵士也是跟着一起小声议论,语气中不难听出是有了对高文斌的感激。 另一位年轻的兵士,加入烈甲军团不是太久,显然也是已经被自难民那里打听来的老高昨晚的事迹所折服,极为崇敬地搭话道:“果然当排首都是要有些真才实学的本事才成,高排首平日里和和气气的,却还真是一位不露相的高手,居然能凭一己之力救回这么多人。” 零碎的讨论显然也是有动摇了不少八排油子们的心,其中就有人推了推自己相熟的同排兄弟,嘀咕道:“老高真有这么厉害?” “谁知道呢,说不定是捡了什么狗屎运吧。”那人也是不太能够相信,毕竟高文斌平日里的怂样他们都早已经习惯。 可是,随着他们起身出了门,与一众八排相熟的伙计聚在一起时,起先说话的那人也是有点儿不太能够肯定,轻声道:“一下子救了这么多人,应该也是确有其事吧。”毕竟如今的老高是被这么多仆役围拢称颂着,那一双双感激与崇拜的眼神可是真做不得假。” 两人说着话,却是旁边又有一人插话进来:“我原本还以为,这家伙十有八九是会找个树洞钻起来,没想到还真的能把施排首给救了。”几人纷纷莞尔,确认这般才是他们所认识的高文斌,却是又很快在一众被救援者愤怒鄙夷的目光中咽下了后面的话。 显然,如今的高文斌已经不会因为八排几位老油条的贬损而被降低丝毫的声望了。 —————————— “爸爸那是什么?”小男孩藕节一般的小手指着天空,那是一群巨大的如是甲壳虫一般的怪物,正在半空中成群结队。 施梁此时哪还有心情与孩子细细探究,此时的两人正还在逃命,原本宽敞的道路已经不复先期的平整,颠簸的路况让这辆二手的大众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异响。 前面是一个天火砸滚而出的缸大浅坑,油门到底的男人显然是已经来不及刹车躲闪。 “儿子,抓紧!要飞叻!”施梁着急大喊,话音刚落,脚上是一股腾空而起的失重感。 下一秒,“嘭!”两人往前狠狠一撞,屁股滞空离开座椅,却又都是被安全带卡轮锁死后的力量给摁回在了座位上,车子前轮重重地砸在凸起上柏油上,而后才是在一阵颠簸中把破旧的汽车稍稍带回正了原路。 “儿子,你没事吧?”施梁甫一落定,脚已刹停了汽车,慌忙回头看,幼弱的男孩依旧是稳稳端坐在宝宝椅上,神情显然是被刚刚的撞击吓得不轻。 “哇!妈妈,我想妈妈了,爸爸欺负我!”男孩嚎啕大哭的声音如是骤雨,总是会不分场合地忽然而起。悲伤的情绪来得如此猛烈,只是在瞬息之间,就吞噬包裹住了惊魂未定的施梁。那是一种怅然若失的空寂感,仿佛是被一下被抽干灵魂,只留下了胸口的空空落落,与再也无法充盈的诡异遗憾。 ———————————— 施梁睁开了一直紧闭着的双眼,只是面前依旧是一片模糊的光影,昏暗中没有太多些光亮。 男人微微想要抬动起右手,捏一捏还有些发晕的太阳穴。只是,还没等他发现自己已经被包扎得严严实实时,一声有些虚弱的呼喊打断了他的计划。 “老大!你醒了?”陆俊此时正靠坐在床榻边缘,第一时间发现了男人的意识恢复,满脸关切地看着他。 施梁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简陋的木板床上。这是一间石头房间,模糊的记忆告诉他,自己已经回到了最初驻扎的哨所。 男人感觉脑袋还有些昏沉,可总算也是恢复了基本的清醒,艰难挣扎着就想要起身。 陆俊自然是了解施梁的想法,慌忙着帮他抬起了上半身,旁边守着的兵士也是慌忙找来几个枕垫,帮助虚弱的男子支撑起身子。 “咳咳!”不知道是不是在泥泞的野外呆了一夜,施梁喉咙有些干痒,“我是怎么回到这里的?”此时的男人已经从梦境中脱离,恢复了昏迷前的记忆。 “是高排首,他把你给救回来了,还有一大帮子难民。”立刻就有嘴快的三排战士把自己从仆役那里听来的故事给重复了一边。当然,那群心怀感激的‘信徒’所讲的故事总是免不得多了许多夸张的添油加醋。 “咳咳!”施梁继续几声咳嗽,饮了一口陆俊递来的水壶,才是接口说道,“也是难为老高了,他竟然肯为了我这般深入虎穴。”男人自然知道高文斌自从是经历过钥战险死之后,更为惜命,如今能为他这般出生入死,已经是极为难得,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老高他人呢?”感慨之后,此刻的施梁自然是最为关心那位救了自己的恩人。 陆俊答道:“高排首刚刚把你送回,就纵甲离开了,应该是回营汇报情况了。” 施梁点点头,挣扎着就要起身,虽然还是虚弱,可毕竟也是战场上活下来的勇士,自然是不愿意一直就待在床上。 见着男人这般,大陆与其余围着的兵士自然是不可能坐视不理,两三个人轻巧着就把男人摁回了床榻。大陆其实受伤颇重,一番折腾后有些气喘,却还是关切道:“老大,你还是歇会,等高排首回来吧,倒是肯定会有茉莉医士随行,且帮你检查过之后,我们才是放心。” 第一卷:玉节 第八十七章 歌功 玉节驿的援军这次来得很快,吕佩更是亲自披甲赶到了这座位于深山的破败石头岗哨站,为的就是要来看查下施梁的伤势。 “小子,你是要吓死了老师我哇!”这是吕行首见到施梁后说的第一句话,除了无关痛痒的责备,更多是有情真意切的关心。 吕佩说着话,却是几步就走到了施梁的床榻边,亲自拿手摸了摸男人的额头,确定了自己的宝贝徒弟状态还算可以后,才是招了招手,让两位随他(被火焰机甲外接舱绑着)而来的茉莉会女医士上前查看施梁的伤势。 施梁此时已经恢复了一些许精神,本来就已经是无有大碍。 反倒是这两位拐带而来的女医,倒是有一些止不住的哆嗦,在拆解那些仆妇给男人包扎的粗糙布条时,更是有好几次很不小心地戳到了施梁还未有好透的伤口,直疼的壮硕汉子闷哼着咬紧了牙关。 好在,经过一系列细致的检查后,两位医士并未有发现什么异常。 那道恐怖的伤口此时已经十分神奇地结了痂,除了一层厚厚的暗红色硬质痂皮之外,并无其他不妥。 可是,吕行首显然并不满意这两人粗糙的结论,一双有些阴婺的眼睛直直盯着惊魂未定的医士们,似乎是非要这两位女医给出一个让他满意的说法不可。 “施排首这次的伤口真的是实在太过凑巧,竟然是与几年前所受的伤在同一处。”其中那位年岁稍长的女医皱了皱眉头,硬着头皮说出自己心中唯一一点疑惑,实则这也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吕佩眉头蹙起:“医士,既是如此,需不需要再行回营做个仔细检查,不管事有多难,我来克服,你只管务必要确保这小子是无碍!”很显然,对于这个问题他是极为地关心。 上官如此,女医自然是又不太敢草率,复又凑近了头,仔细与那伤口观察一番之后,才是摸了摸鼻子,战兢答复:“吕丞,伤口已经结痂,应是暂且无碍,我却是不知施排首内里具体伤有多深,只能就先如此罢了。”说着话拿眼偷瞄了一眼吕佩还算不错的脸上,方又说道,“总不能为了检查,舍不逐末,再行切开伤口,不是。” “这伤口处理的这般粗糙,内里会不会积有淤血,没有排干净?”吕佩显然也是见惯了受伤,一语点出自己所关心的关键。 年长女医自然知道驿丞已经关心则乱,如是诚恳道:“老妇尚也不能确定,且须是过上几日,看看施排首的恢复情况如何,才能定夺。” 吕佩点点头,便是总算放过了这两位,已经是满头虚汗的女医。 此时天色尚早,五七三自还有要事需要处理,再与施梁一番嘘寒问暖后,便就招呼过在门外已经等候多时的高文斌,准备按照计划一同前往那处战场,他此次前来还有一个重要目的:必须要仔细查探下这处战场,勘定是否还有一些线索遗存。 这次的事件的影响太过恶劣,那种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神秘虫子居然会有如此威能,能够直接就把施梁的机甲给吞噬的干干净净,那可是傲雪宗绝密制品! 这事情已经超出了他一位小小驿丞能够处理极限,需要仔细梳理明白战场后,汇报给军团上层。尤其是那一处,据老高汇报所说,已经被无名之火给烧毁的房屋,那里就是此次需要勘察的重中之重,吕佩不敢轻视。 然而吕驿丞才出哨所,便就被百十余名逃难而来的仆役给乌泱泱围住。 乡亲们的感情是最质朴的,自然是为了感激玉节军营的高官能在危机的时刻不忘百姓,亲临前线,尤其是代表着吕驿丞而来的八排排首高文斌,更是在他们危难之际,不顾生死,始终没有放弃。 百姓其实是世界上最为聪明的一群人,此刻当然也是知道应该是要拍谁的马屁,才可以为自己谋求得最大的利益。 看着这一群情真意切的老弱妇孺,吕行首也是备受感动,直言会安排楠花会的匠人帮他们重整家园。驿丞的承诺,当然是在此刻成为了百姓们最为有期盼的保障,这一群没有太多财力物力的平民,随即又是一阵感动到声泪俱下。 在百十人发自肺腑的感激与宣传下,玉节驿的军营算得是开始声名远扬,吕驿丞作为主官,也是收到了牡丹会与军部的双重嘉奖与肯定,甚为欣喜,更是加大了对这群可怜的灾民的帮扶投入。 当然,其中最是得意的自然是名利双收的高文斌,如今的老高算是一跃成为了玉节镇上人人交口称赞的英雄。而这位英雄的名望,也随着石头岗哨那一处名为“高恩村”村舍的建成,以及来自军部与镇守府的双重嘉奖之后,更是上了一个台阶。 《玉节英雄高文斌,孤身勇战朝夕蝶》很快就被镇上的文人雅客们,编汇成为一支招牌舞曲,在明月酒楼中的大受欢迎,再又借着玉节往来的商客们茶余饭后的闲聊,传播到夷光府的各处。 ———————————— “喵呜!”偌大的三排营地里一只肥大的猫兽正在独自玩着毛球,球是吕佩给弄来的,这只黝黑的虎崽自从是错被当成施梁的宠物给带回到营地后,就受到了所有人的喜爱。 军中稍见识的人自然是知道只大虫崽子绝非是什么农家小猫,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他们可是烈甲军团,没有猛男会不稀罕那些稀有特别的野兽。是以,这只活泼‘温顺’的大黑“猫”没是过了多久,就成功混迹进了军营各处,受到了所有人的优待。这其中,自然也包括吕佩的中帐。 吕佩也是极为喜欢这只黑中带着些金毛的虎仔,每次见着它的出现,都会安排身旁的常服去饭堂取些肉食投喂给它,不太忙时还会经常上前逗弄一番,揉揉那日渐肥油油的肚皮。 虎崽也是亲人,军营的兵士们只有给点吃食,就任其揉捻,似乎还十分享受这些粗糙汉子的特别服务,常是一副憨态可掬的模样。 在营地里,它也有了自己的名字“阿虎”,这是施梁给起的,男人自是瞧见它第一眼时,就知道它是小黑的幼崽。如今小黑已经战死,他便也就把它给留在了身边。至于这个名字是在纪念曾经战死的伙伴,还是那个已经离开的人儿,也只有施梁自己知道了。 阿虎平日里除了需要打牙祭时会满营地乱窜,其他时间不管是有事没事,最喜欢的还是跟在施梁身旁,也不吵闹拆家,只是自顾自地玩耍。 此时,施梁正在营地里看书,他的身体毕竟还没有太过恢复,是以便就有了更多的时间,用以翻阅古籍军典,日子天天倒也是十分充实。 “喵呜!”门外似有动静,阿虎忽然翻起了身,拿鼻子嗅了嗅,而后便是飞快一窜,不知道是从哪个角落里跳出营帐外,溜达去了。 施梁抬眼有些疑惑,整个军营里,能让阿虎这般厌弃的也就只有符敏了,这女人身上总有一股浓郁的花粉味道,阿虎大概鼻子太过敏感,是以很难接受。当然,符敏对于这货也是极不待见,几次在吕佩营帐里遇见黑虎崽时,每每总被吓得大呼小叫直哆嗦。 “小子,你身体好些没?”吕驿丞人未到声先至,话音刚落便是大马金刀,直径闯入了军帐。五七三身后跟着的是符敏、老高以及一众排首,今日是上峰前来为老高颁发英勇勋章的日子,显然他们是刚刚恭送完玉节镇守与夷光府军部的来客。 施梁放下手中兵书,微笑着称是好了些许。 按理说,今天应当是高文斌的主场,接下来的行程本就是计划着由老高在明月楼摆宴,大家为其庆功。施梁重伤还未痊愈,自然是不会前往参与。 而吕佩此时之所以会抽出这个空档,第一时间前来三排看望徒弟,其目的很明显:他五七三就是在为自己的好徒弟站台,用实际的行动告诉军营里所有人,他吕驿丞心中始终是以施梁这个弟子为先。 施梁自然也不是刚入军伍的大头兵,吕佩为他所做的一切,心中也是暗自感动。他这次行动既没有大功,又还被毁了机甲,本是有过,若非五七三的力保,怕是难辞其咎,非得去那军部捉刀营遭上一圈罪过才行。 士为知己者死,一番寒暄过后,师徒两人更又是亲近了不少。其后,吕佩才是右手拉着好徒弟施梁,左手拉着老高,左手放上右手,朗声大笑:“你们两人都是我的左膀右臂,从此以后一定要笃力齐心,才不负我今日之所期望,哈哈哈。” 其实,吕佩对于高文斌,现在也是一万个满意。老高因为救百姓有功,要受到镇守表彰,可是就在刚刚,鸡贼的老高却是推却了上台领功,而是把所有功劳与风光全部推脱给了行首吕佩。 吕驿丞自然是十分受用,心中不由得把老高摆上了一个极为重要的位置。此时的他虽然依旧是要为自己徒弟夯实彼此信任的基础,却也不忘要为老高庆功,当即表示今日明月酒楼一应花销当由他来为高文斌买单。 大家都非常高兴,纷纷表示驿丞慷慨,参加这个宴会。 第一卷:玉节 第八十八章 行首陨身 明月花间痴如梦,醉客千樽醒不逢。 百金散尽欢颜去,独留湍水空自嗟。 面色红赤的吕驿丞轻倚着雕栏,迷离着朦胧的醉眼,半是清醒半已是痴颠,眯指着半空的皎洁明月,如是自言自语般说道:“待需几日,劳资便是就要再进一步,任迁去那夷光府。” 酒楼厢房中的一群酒徒乌合,此刻多已是沉浸在声色犬马的享乐之中,或是被眼前纸醉金迷的豪奢喧哗迷乱了眼,却是无人会有去在意,阁楼凭栏处正在独自朝湖,对月举杯的五七三。 ‘万人之上的登天路,谁说劳资不可攀!天不予己,我辈当是自取之!我就是要爬爬爬爬,一路朝上,非得把所有人都尽踩在脚下!哈哈哈!’ 男人心中已经满是对未来宏图的无限遐想。 这一路走过,也只有吕佩自己能知道来途的艰辛。他为了往上爬,舍弃太多。人格、尊严、骄傲。。。一样样平日里视若珍瑰的精神依托,好像是总归会在必要时刻,会变得不是那般要紧,每每总能够被他给无情抛却,以换求一些许别人施舍的权利与金钱。 值得吗?是与否的简单答案,回答起来却又是那般艰难。他开始后悔,开始有怀念,开始希望能找回,可是那一份最初的纯粹,早已经被丢失遗忘进不知道是何处角落。 太晚了,精神已入深渊,回头哪处有岸。 灵魂上的空虚沉沦只有是靠物欲上的拼命索取,才能够勉强到达一种脆弱到自己都觉得可笑的诡异平衡点。 可是到头来,他却依旧是才发现,自己还是会被人给卑微地踩在脚下。 他不甘,他不服,他要往上爬!这是独属于他的生存方式! 哪怕是匍匐前进!哪怕是舍弃一切!那又如何? 他要的是万人之上的登临感!他要的是曾经所有看不起他的人都只能抬头仰视!他想象他会做到!他相信他能做到!他知道这就是他想要的! 很快!一切都会实现!他无比自信。 五七三正是志得溢满,刚有自胸中生出一些许对酒当歌的豪迈,却是被一人忽然扒拉住了裤管。只瞧见那醉汉抱着老吕的毛腿儿蹭着脸,痴言醉语囫囵道:“劳答,依可油逮着吾一堂前进。(老大,你可要带着我一同前进)” “小高啊,嗝!”吕佩虽然也是喝了不少,可是言语还算清晰,“你且等哥哥几年。” 说着话,吕佩已经搂着高文斌的肩膀,一下坐靠在旁,凑着耳朵说上了悄悄话:“以后这玉节驿,小梁是老大,你是老二,嗝!”说着话拍了拍施梁的背脊,“你也别是着急,待到那小子去得了紫焱师,这一方行营便是都由得你,如何?” “喝喝喝!吾己余锅锅木首似展,喝喝喝!(好好好!我自与哥哥马首是瞻,哈哈哈)”高文斌含糊其辞,却是举起手中酒壶,意与吕佩共饮。 “来,敬英雄!”吕驿丞自然也是性情中人,举起手中瓷壶是与老高相碰。 “切似够口口比营兄,但请劳答!(却是个狗屁英雄,当敬老大)”老高说着胡话,却是兴致了得,一口豪饮,壶中酒已经见底。 吕佩见到这小子如此豪迈,一下也是起了赌斗的心气,强自一口,闷下壶中余酒,大笑道:“来来来,一起喝,不醉不得归,哈哈哈。” ——————————————— 明月当空,施梁独坐于自己家小院,半躺在一张老旧的长藤椅上,旁侧放着一壶冷却的淡清茶,仿佛是能找拾起曾经的闲暇与惬意。 今夜的星河格外璀璨,或是莹白、或有淡蓝,满布星空,不时又有流光滑落。 男人轻摇着蒲扇,百无聊赖,甚是有些许无言的落寞。 小扇子是林沐妍留下的,一直就放置在那一间基本是维持着原貌的屋子中。也不知道那小妮子给这扇面上是有浸过了何种的香物,今夜施梁扇起时,竟是常还能有一缕似有似无得香风。 营地里的大头官兵们晚上凡不在值岗,大都是去了明月酒楼。这是吕佩的要求,以为高文斌庆功道贺,想来自然是要不醉无归才会有肯罢休。施梁呆在营地里本就也是一人独处,索性告假回了家中。 夜色下的安静是最能勾起往昔种种美好的回忆,哪怕是一位久在军伍之中的粗糙汉子,也不会有例外。 不久前才是刚刚经历过死亡濒临的施梁,此刻的脑海中竟也不知何故,尽是飘过些过往的记忆,娇俏的林沐妍笑容恍然昨日,目送杨浩与耿三离开时的不舍也是正在眼前,让人牵挂的小妹依旧没有音信,耿二、高氏、施广忠。。。离开的人就好像是都还在身边。 只可惜回忆只是回忆。 自当施梁把那回忆翻尽,归于现实之时,才发现已经是没有一个人还留在自己身边。 孤独像是一位霸道的君主,总会是在某一刻强势登临,压迫起无从反抗的人们去接受它唯一给予的信条:要学会去接受,并独自忍受着唯一还陪伴着自己的孤独。 可以反抗它的或许只有是沉睡的无言罢。 迷睡之际,施梁仿佛是看到了一位女孩,魂牵梦绕。 “小岚,你还好吗?” 他恍惚间想起来,就在自己快要被朝夕虫猎杀时,他确确实实有曾想过:要放弃。 放弃战士的荣耀,放弃英雄般的死亡,苟且偷生。 就是不当得这个兵士也是不能轻易去死!至少是在自己临死前,他还想再见那位挂念着的姑娘一面,告诉她:“我喜欢你。” “小岚,我爱你。”无言无尽的爱意却只能是对着星河,落寞诉说。 ——————————————— 太阳总是会照常升起,不管昨夜的人们过去的一天是悲是喜。 卯时尚还未到,施梁便已经如是往常一般早早回了玉节驿。 犯困的值守兵士,强忍着半阖的哈欠给男人开启营门。营地里到了现在也还是人影凋敝,只有零星几位错过盛宴的值班兵士还在那疲软坚守着,等待着每一天必会响起的集合号音。 彪勇精悍的战士熬站过一夜,此刻也是会有一些打蔫。只是,背负的职责他们暂时还是不能够入睡。只需熬过点卯之后的工作交接,他们便能有三天的休沐,这是昨夜吕佩给他们的亲口承诺。 然而,今日的点卯情况却是与往日有些不太一样。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临近集合的钟点,昨夜出营的一众排首与战士,除了施梁以外,竟是无有一人是有归来。 演武场上的一众兵士一下不在了大半,就只剩下一些虚弱的残兵,颤颤巍巍站立着稀疏的队列。 施梁皱眉,心中未免是会有些慌乱的迟疑。 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如果只是别排的兵士不在,他或许还不敢完全肯定,可是三排自己带出来的兵,自己又是如何会不了解。 “兄弟们一定是被要紧的事情给耽误了,才至以到了现在都没人归来。”男人不得不主动站出,宽慰众人,说话间刚是要跨步而出,正准备代行点卯。却在此时,一道略有些突兀的奇特鸣响从自营的北方极远处传来,声音不停,尖锐戳耳中越来越近。 “呜呜——呜!”这是烈甲军团里发生重大变故,才会吹出的特殊频段!只是这个音色,一听就不是往日军营里配发的制式军号。 演武场一下炸了锅,能够站出来带领队伍的现在也只有施梁一人。 “着甲!”男人来不及思考,毅然决然!正要下意识的朝着自己的舱位走出,堪堪迈出一步,脚尖落地才是黯然恍觉。 自己的机甲已经被毁,如何还能着甲! 这无疑是一个最让人信念崩溃的事实,只是此时的情况并没有给施梁神伤自悯的时间。 男人随即改口:“所有重甲兵听命!能着甲者尽快着甲!其余人等,随我赶往营地门口,探查虚实!”说着话便是已经强自打起了精神,招呼着众人,第一个冲向营门外。 远处薄尘滚滚,正是一只奔驰地飞快的似鸟兽,迈着极快速的飘逸步伐,以最快的速度飞冲而来。兽鸟左近,背峰上所乘之人正是一排的排首,一手紧拽着缰绳,一手提吹着似是从明月酒楼的乐师手中抢来的金色唢呐,仰着天死命吹着军营里特殊的频段。 疾至近里,这位随风飞颠的汉子,却是等不及鸟兽的停缓,已然是仗着老兵的武艺,翻身一跃而下,又是在地上连着翻滚了三圈,卸去劲道,才是豁然站起。 “行首陨身了!”那人一开口便是放出了一道惊雷。 “什么!”施梁掏了掏耳朵,一度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行首陨身了!昨天夜里,大伙都是在明月酒楼里喝多了——呼呼——今早起时才发现的吕老大面色酱紫,身体已经冰冷,此时再行救援——呼呼——已经太晚,——呼呼——老大真的走了——呼呼——。”那人累极,气息混乱,好不容易才是把话都给讲完。 回来传信的排首可是“幸存十人众”中的一人,跟随吕佩已经日久,自然也是能够理解施梁的反应,说的这几句话都是他一路上反复过了很久,此时全是靠本能反应吐出。 男人话音刚落,便是已经身体绵软,肚子里一阵翻涌,立刻趴在地上狂吐起来,直像是要把昨夜的酒菜都给呕尽才肯罢休。 “怎么会!老师他昨日还是好好地!”尽管男人说的清楚,施梁却是依旧一把抓住一排排首的衣领,怒视逼问。 他与吕佩师徒情深,昨日里老师还带着一帮子行营骨干,特地跑来为他站场,以示亲昵,偏偏是在今日就听闻了老师死讯,施梁又是如何能够愿意相信。 “酒楼的一位老倌说,很可能是因为醉酒引起的突发心疾。”那人稍有回气,如是艰难说道。 第一卷:玉节 第八十九章 掌柜老谋 白衣素缟,黄纸飞扬,在滚滚升起的浓烟中,逝去的生命就此作是轻尘,随风远飘。 吕佩既非是折戟战死,也就没有了军号挽别的资格,只能是在一众士官的哀恸目送中,草草收场。五七三就这样死了,作为一名军人却是以这样一种离奇中带着一些许滑稽的方式离开了人世,总是会让人生起些形容不上来的荒诞可笑感觉。 戏剧性的故事最是能够吸引人们的关注,这件事情自然也是极为迅速的开始在玉节镇上传播,转瞬间就发酵成为一项极是有趣的谈资,填充进全镇之人茶余饭后的消遣。 然而,这一话题的热度实际上并没有持续过有多久,坊间一则是被此事牵连而出的新传闻,再一次强势夺过人们关注,舆论的焦点转移到了那位牡丹红袍女官:吕佩身边的左驿长竟然是一位女扮男装的酒楼仆妇,太荒唐!真可笑! (倒不是说花周国女人不可以为官,玉节镇的府衙里女官也是一点不少。只是符敏的官位本就得来不正,加上这驿所依着军营而建,本就是属依附于驻军,打仗那可都是汉子们的事情,是以在这个系统中很少能有女官可以名正言顺地爬到这般高度,事出反常自然必是有妖。) 梅花儿,这个符敏原本只是随意而起的‘花名’,虽然只是在明月楼中被短暂使用过,如今却是以最快的速度随着各种各样的流言蜚语而被看客们所熟记。 越来越多人开始在话语间热衷于用这一称呼,来代指那位‘总是以鼻孔朝天示人’的符驿长,而其中最常吐槽抹黑者,往往都是那一伙曾与吕佩有过利益往来的熟识。 这一帮原本是把驿丞大人一直挂在嘴边的人,似乎是在以这样一种荒诞的轻视与鄙夷来表明:自己已经是与这位注定会要被清算的女人彻底划清了界限。 铺天盖地的谣言,一下就让整个镇上的人都开始重新认识并关注起这位原本一直是躲在吕佩身后的女人。 随着玉节驿丞醉死事件的进一步发酵,一夜之间符敏的过往开始被好事之人以各种途径深挖,而其中离奇波折如是故事一般经历,也是立刻就吸引住了闲暇客们的痴迷。 她的那些诸如是酒楼仆妇逆袭、被骗流落行乞、小叔强要休嫂等一系列颇有奇特的过往,很快就被满城流传。她的故事仿佛就是这世间最为有趣的谜团,死死地勾吊起了看客们乐此不疲的好奇心理。 各种各样的流言甚嚣尘上。 “你听说没,吕佩就是被他养的那个女人给弄死的。”已经过了死人风波的影响,如今依旧奢靡喧闹的明月楼里,时常会有一些酒客这般开启话茬。 兹要是有人开口,便是会有人如是接口道:“你是说梅花儿吧,我听说她原本只是这明月酒楼里的一位仆妇。” “要说起这梅花儿,那就不得不提,曾经在这楼中是为头牌的花魁娘子:兰芷姑娘。”话及半语,这位接茬的酒客便是举壶半斟,故作神秘地拣起一颗脆豆丢入口中,老神在在,吊足一众看客的胃口。 又一位老酒徒笑着举杯自饮,神情满是怀念:“兰芷娘子我最是知道,那时可真就是艳动四方,香名远扬。想当初,我也是曾在这酒楼之中,远远瞧见过那位娘子的绝美舞蹈,却可惜听说是在最后被一位负心汉所抛弃,为情所困,一时想不开竟是发了颠狂,从此再无下落。” 这老汉的接口无疑是一方加量的催化剂,瞬间就勾引无数双竖起半侧着专注倾听的耳朵。 而那正嚼咀脆豆的汉子,显然是就等着此刻,方见时机成熟便已经急不可耐地悠悠开口:“我曾听一位楼里帮佣小声嘀咕,说是这兰芷花魁儿颇有一身魅惑众生的诡秘术法。而这位害死吕驿丞的梅花儿,正是在当年打扫是,自那荒废的花魁闺房中翻到了一本藏起的邪魅典籍,学会了一些许皮毛。 众人皆是恍然,或是有人如是了然自语:“难怪,我就说这娘们已经是这么一把年纪,如何还能够把堂堂一位驿丞勾得那般五迷三道,当是如此才对。” 忽然,又人抢嘴道:“那符敏家却是与父母有旧,我倒是曾有听家中长辈提起过,说是当初一位瞎眼卦师给这妇人算过命,天煞孤星。” “对对对,据耿家村的人说,这女人天生狐媚,先后把那村里的一对兄弟给魅惑死了,家破人亡,惨得嘞。” 闲暇放荡的酒客又是开始一阵激烈的讨论,众说纷纭间也真是好不热闹。 “不知二位客官,是否需要添点吃食?”中庭一侧的客位前,一个满脸堆笑的酒楼小厮恭顺开口,却是打断了两位刚刚入座,此刻正还听得议论在入神的青衣客。 就座的两位汉子,身材颇是魁梧,眉宇更生得英武端正,坐姿挺拔,明眼人一看便是知道他们定然是有在军伍中经过常年训练而来的一等好手。 还不等这客人出声答应,那伙计已然一碟脆豆奉上,机灵着就把客人的茶水添置了杯满。只是那一双平日里惯是狡黠的眼珠子如今却有些躲闪,已经被那小厮自己给悄眯成了一条缝儿,似是有一些胆怯,不肯与面前这两位自己需要伺候的客人对视。 明月酒楼里的小厮也是必须有经过专门训练,又常有接待玉节营地里来的官兵,本是不该有这般无礼,如今的反常却全是因为这两人的粗看平常细瞧诡异的眼睛。他们那一双深邃无波的眼眸里,冰凉淡漠却又如是住着狂燥的野兽不时发散有淡淡的嗜血猩红,多少是有些阴婺的可怕。 生意场喜迎八方客,喜的那可都是能豪掷大方的销金客。至于其他人等,笑脸可以,白占座?管你来人是谁,先得是掏出些许钱银来。伙计也是硬着头皮,不想挨罚才张的口,肠子里早已经咕溜溜回转应对法则千百遍,脑海中更只有一处念想:‘若是这客人发了飙,随时就往地上躺。抱着肚皮待丁壮,哭得爹来再喊娘。’ 却是没成想,这两魁梧汉虽是被打断了思绪,倒也是没有像那平日里的‘匪兵们’一般,粗莽似的起甚无名火,反是其中一位年岁看着稍长的汉子,乐呵呵的喜笑眉开,掏出一块偌大的银锭子:“小哥,且为我两安排一下,需得定那处吕驿丞出事的包厢。” 壮似彪悍的客人竟然这般亲人,完全是出乎了酒楼小厮原本的期盼。伙计心中暗道一声:好险!经久的训练是让他心底还没松下口气,面庞就已经本能是的如沐春风一般递上了笑脸:“这位爷,却也是不敢违背您的意愿,只是那处厢房毕竟是出了白事,已经被掌柜锁了门,暂时还不对外开放,您看是不是给您换一间更好的包间?” 目的既被否决,这两位青衣汉子自然是闻言相互对视一眼。还是那位年长的客人开的口,自从腹兜里掏出一块令牌,和善道:“劳烦小哥,且把这牌子递给掌柜,他会同意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傲然无比的信心。 这两位客人气度自有不凡,小厮也是不敢怠慢,躬身领请过那浮刻着薄纱笼着弦月样式的金属牌,便是匆匆下了楼。 只没一会,老掌柜已然步履飞健走至台前。 那老儿鹤发童颜,满面慈眉善目,恍若是天然就带着一种让人不自觉要亲近的吸引力,行至左近,见着这两位壮士当面后,才是不急不躁,拱手谦卑略施一礼,客气道:“老朽恭迎贵客。”声音一压,控制端的是极有分寸,恰是只能被面前这两人听清,“敢问我云梦仙教的羲和令,二位是从何处得之?” 两位青衣客此时正又在听着那不远处的闲言碎嘴,对于老儿提问也是不答,翻倒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自顾自嚼着小厮送来的脆豆,似乎很是喜欢这一股秘制的卤香味道。 直待那头的一脸告一段落,其中那位面容和善的年长客人,才是‘吧唧’了一下最后的咸鲜,反手把那沾了油腻与口水的右手往小厮提供的麻布上是一擦,又自顾自从腰腹间鼓捣出一把被精美的小牛皮包鞘的佩刀横置于桌前。 皮鞘尺长,做工精美,纹理细雕,可那刀柄的通体却是铜泽中带了斑迹不少,缠绳垢黑,内里又是带着些晦暗的酱色红,虽不见刀刃锋芒,自也是当得一把尖锐的利刃。 短刀微寒,柄端切羽浅篆“捉刀”。二字磨损严重,一把仪刀的刃柄竟是能被用得这般残旧,可见主人家操使之频繁。 “请随我来。”老掌柜当然是有见识,已经侧转过身子,让引着二人,是要陪送去往那间出事的厢房。 两位青衣客人也是不缓不急,大马金刀,跨出座椅,跟在那从旁侍立的掌柜身前。此时,另一位面容略有清秀的汉子方是开口:“老哥,那堂下几人的热闹,多半是有你们的背书,私下里使了好多些银两吧?”语气说得调侃,眼中却是瞬间闪逝过出鞘的锋芒,只把旁侧随行的小厮惊出半身虚汗。 对于青衣客的质疑,老掌柜明显是有所持仗,不卑不亢拱手回话:“回爷的话,那些个闲嘴的多话老,都是些自从夷光府衙里退却下官身的回乡老绅,若是二位官爷不许,且容我事后再与他们说道说道。” ‘狡猾!’年岁较大的青衣客暗自心想,当即摆了摆手,告饶道:“老哥客气,却也不用,不过你这生意算盘打得倒是真就恰到毫厘。”言语似有所指。 掌柜经营酒楼多年自然是为老成,呵呵乐道:“二位爷说笑了,开店迎人当是不易,若不如此自黑,怕是我这酒楼里的生意就要做到了头。我这小楼毕竟是出了这么一件涉及上官的白丧,太不吉利。若是没有这些探奇客的光顾,此刻怕是就只得歇业大吉咯。” 三言两句便是不着痕迹地与那青衣客透了底,符敏的谣言出处便是就在此间。作为事发地的酒楼总要开门迎客,自然需要把人们的关注点从吕佩身死这件事情上转移。 第一卷:玉节 第九十章 民愿 雪层已经松动,崩塌注定而来。 吕佩的突然身死,致使了一整个玉节驿所连带着行营全部被曝露在百姓的舆论与关注中。聚焦之下,一些原本是被有心人极力潜藏起来的秘密终究还是逃不过好事者满是‘求知’的眼睛,随着黑幕一点点被挖掘,一则则令人瞠目的谣言不论真假,总是能掀起一片唏嘘与哗然。 玉节镇百姓的情绪已经被点燃,此时的‘真相’就是显得尤为重要。所有百姓都在期待‘真相’,一个可以让他们的公序良俗观念得到肯定的‘真相’。 不过,最终引发官衙各司动乱的导火索却还得是在施梁,之前那一次失利的矛峰山外勤任务,原本是已经进入了收尾盖棺阶段,却是因为吕佩的身死缘故再一次被军部捉刀人提调了资料进行复核。 然而,这一次调查却是没了吕驿丞的斡旋,内藏的问题立马就被发现。 捉刀人向军部回禀指出:玉节驿上缴给军部的废损机甲内编号与傲雪宗登记的机甲编号不符。这可把原本负责对接的后勤部门给吓了一跳,事涉自己饭碗,敢不拼命? 一时间,全部人员加班加点,一刻不停歇,适才在历经过一番苦找后,从架阁库的内部存档中排找到了与之对应的编号源头。 该机甲编号的实际使用者是为玉节行营六二二田飞,已卒。这是一位钥战时被确定为战死的六排烈士,档案登记为机甲全损,战甲编号已经被注销。 事情一下子变得离奇,自然是引动了军部上层的怒火,天字号捉刀人奉命出动,誓要严查此案件的根由。 玉节镇各级衙门直接就陷入了惶恐,生怕一不小心做错事,就此被牵连。一时间人人自危,无暇他顾,正在此时,又是从夷光府传来一则与人震惊的消息:上级府衙接理了一份来自于东芝驿的实名举报。 一位名叫杜宇佳的兵官排首,主动向指挥部揭露了前长官玉节驿丞吕佩,利用职务便利,谎报机甲损折实情,并长期从事非法倒卖军械库里被私扣下的淘汰军备。 死人是不会辩解的,大量的实证借着杜宇佳之手一下子全部被曝出,后又经过军部的捉刀人的一路顺藤摸瓜,终于是彻底挖出了一条隐藏在夷光府玉节与东芝两镇内的废甲买卖产业链。 连日来,一直是为舆论焦点的玉节驿,终于是在百姓们的关注之中,被军部派遣而来的捉刀人给全面接管。同一时间,驿所在编九位行首以及衙门一众官身管事都已经被羁押,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施梁以及新晋常服排首高文斌。 ———————————— “青天大老爷,你们可是万万不能冤枉了恩公啊!”一位十七八岁的小娘子颇有几分巾帼英气,领着一众老幼平民集聚在玉节驿的衙门口,瞧见门开,还不等那一位自是从内里走出来的绿袍官差反应过来,便是一步上前,巧然截胡了他退后的道路,身旁其他人自然也是蜂拥围上。 今日的热闹非比往日,衙门前的官辅道上密密麻麻是站满了衣着质朴的百姓,这些围拢的人风尘仆仆,一个个的眼神中满是焦虑和期待。 高文斌被羁押之事是在昨日传回到的高恩村,天塌的消息却是吓坏了这群刚刚才是获得些安逸生活的劳苦人,一个个真就是顾不得吃饭睡觉,拖家带口,连夜是从山里出发,赶了整整一夜的山路,才是在这一大清早,拖着疲惫憔悴的身体,自发前来此处请命。 绿袍官差只是办事的小卒,如何敢接那丫头的话音,正要推辞,却是被一位龙钟的老汉抱住了胳膊。 老头儿原是那山谷大户人家的管事,自是学得几分文绉绉的话语,颤悠悠说话道:“青天老爷,我等命虽轻贱,却是对高公文斌之恩义一刻不敢稍忘,今日吕佩醉死,其所行龌龊之事,当不得拖累我家恩公之高义,妄请以此残身作保,恳请青天老爷明察!” “恳请青天老爷明察!”老汉一声呼喊,激起民众千层浪,说着话儿,也不管面前这后生的尴尬与退却,一下跪趴在地,哭喊着磕起了头。 其余随行者自然也是紧跟在老汉之后,衙门口一下子跪倒成片,哀嚎者甚多。这大概就是底层苦难者的‘智慧’,老汉自然是知道出来的年轻后生做不得主,可这人却是他能遇见的,或许极可能是唯一能遇见的官差。若是不抓住了这次机会,怕是从此以后,内里的当值都会见着他们就躲着走,再无有得恩公之音讯。 他们身无长物,当然是没有半分利益值得上位者的驻足,也只有是在此时抛却下还能够让人侧目的尊严与脸面,或许才能是有一丝丝的可能,争取到内里‘从不出门’的高官的同情与恻隐,凡此种种,既是可悲又是可叹。 ‘玉节英雄’的故事毕竟传唱还是在此前不久,今日这老朽的一番说辞自然是能够引起往来客商的驻足,围观人众越来越多,一时间衙门是如闹市,竟是好不热闹。 绿袍官差片刻之间已经是被这般围拢,自然面红耳赤,却又无可奈何。这一群可怜的百姓已经抱住了他的双脚,堵住了他的周围,他总是不能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踩着他们后背再逃走,只能是拿眼巴望着衙门内的同伴。 此时的官衙大门已经紧闭,其余绿袍自然要是抵住了门板,以避免有心人哗变闯入,他们也只是群当差底层,最是做不得主,却只得等着已经跑往内堂里传信的人,能唤得首官出来拿个主意。 却没一会,内堂里一位魁梧中年虎步而出,如是众星捧月般被一众绿袍官差自然围拢。只瞧见这男人同时一身绿袍,衣服上却是有金丝围嵌,自是比其他人多了三朵流光的三尖火焰纹路。 那中年气定神闲,早已经问明了外面情况,当然是不再需遣人拿眼偷瞧,反是坦然开口指挥:“且去把大门先打开!”声音稳健而平淡,自是多了些英武不凡的威严霸气。 门外一众高恩村民已经跪在原地,突然间见得内里是有正主而出,自然是愈发磕的起劲,声音不自觉提高三分,勉强沙哑道:“恳请青天老爷明察!还我家恩公一个公道!” 男人也不着急开口,只把围堵在门口趴在左近的民众先一个个搀扶而起,才是正色道:“吾尝闻:为众人拾柴者不可使其冻毙于荒野。尔等且可放心,高文斌非但无过,且是有举证之功,乡亲们大可安心回乡,我以黄焱师第三十一簇团簇首的名义保证:高文斌定然无碍!” 一众高恩村的平民已经得了准信,自是三声高呼:“青天老爷英明!青天老爷英明!青天老爷英明!” ———————————— 幽暗的牢房有些湿冷,施梁独自一人枯坐在木板上,身体本就是没有完全恢复的他,面色枯黄,更加虚弱。 他已经四天没有睡眠,脑袋昏沉,全身虚肿,肢体无力耷下,如是摇摇欲坠。 身前的光墙之外,绿袍人换了一波又是一波,来来回回五十七个问题反反复复,哪怕是随机的抽问,他也已经倒背如流,回答全靠本能。 施梁是军人,抗压抗挫的能力是有经过专门的训练,意志自是非比常人,以是如今所受的折磨也是成了几何倍数的增加。不吃、不喝、不睡、不停问,整整四天,已经让施梁的唇舌干瘪,起了一圈嘴泡,然而这种非人的折磨显然不会就此罢休。 可他所知实在是少得可怜,就算是信口胡诌也是难以换得安生,吕佩对他的保护太好,以至于施梁对其背后所做的事情真就是一无所知,完全一片茫然。 “求求你们不要再问了,不要再问了,让我死!让我死!啊!啊!啊!”隔壁一排的老排首已经发了疯,时不时有大喊大叫着,显然是依旧还在被盘问。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和施梁经历的一样,或许是另一种更为残酷的刑法。 施梁以前就曾听五七三说过,这帮捉刀人心狠手辣,除了十八般酷刑,有时还会用纱布蒙住犯人的眼睛,拿一根细针扎进入皮肉,一边让犯人的血水顺着自己的心跳一滴一滴往外流淌,一边是还要继续不停歇地审讯,不急不慢。 死亡的恐惧如是梦魇,就算犯人不肯老实交代,也是往往会在血液流干之前,就被自己给活活逼疯或是吓死。 “当然,能是流传出来的消息毕竟只是少数,更多的是人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诡谲阴损的法子,其中变态的程度或许只有亲身经历过得人才能知晓,前提是他还能完完整整出来,然后再告诉你。”那个时候他们还是在新兵营,变态老五讲的起劲,施梁、杨浩、耿二、耿三、王大史他们些人还是生瓜蛋子,一个个都是给吓的面色发青。 现实中的很多事,往往是要比传言更加精彩的多。此刻的切身经历,已经让施梁再也说不出话来。(他不知道,其实捉刀人对他已经是最‘温柔’了) ‘让我死吧!’男人心里不知自何时起,就已经起了一种一了百了的念头,可是,死亡就真的能这般容易吗? 显然是不能。 确当此时,一位绿袍拿着点阵令牌走入审讯室,一番对接后,隔着光幕与内里的犯人说道:“玉节驿三排排首施梁,今已查明,你确与吕佩案牵涉不多,念你从军多年,有功无大过,今允释放。只是原岗已经无法继任,军部着令你调任黄焱师上苑驿第五行代理行首,兼任右驿长。” 第一卷:玉节 第九十一章:伊人归来 玉节驿驿丞吕佩,人已身死,族已断根,然其罪无可恕,军籍除名,家中私产尽数充公。 东芝驿驿丞张勉,为与吕佩联手之首恶,已被就地免职,待于秋后市集问斩。此乃古法遗臭之责,刑极而毁家族百年之声望。 。。。。。。 玉节驿常服排排首高文斌,救民于危难有功,揭发举证有功,破格提拔作玉节驿代理驿丞兼任玉节营代理行首,考校一年,期满留任。 。。。。。。 东芝驿右驿长夏嵩,扬兵将之正气有功,敦促部卒主动检举有功,接任东芝驿丞,赐军功二等,以示优待。 东芝驿二排排首杜宇佳,揭发举证有首功,虽有旧恶,然则过不掩其公义,着任东芝营行首,兼任右驿长。 。。。。。。 ———————— 淅淅沥沥的密雨如是薄纱,轻拢着大秦河的湍水,是要为忙碌的行船平添些阴散不去的遮霾。 悠然慢驶的巨大商船上,一位貌似二十啷当岁的轻装俊俏郎君,只手抱着个四五岁左右的陶瓷女娃娃,另一手撑起了一把加大号的油纸伞。滴溜着连珠似得水串,划过小女孩伸出的细指,滚落到平稳宽敞的甲板上,消失下了船身下的河流浪花之中。 “娘。。。不对,不对,岚爹爹。”女娃脆生生地呢喃,带起些脸颊涨红的可爱,“您听听,那里是不是有人在唱曲儿?”所幸,此刻四下并无他人,小姑娘虽然问得奇怪,倒也是不会引起什么注意。 小丫头指的正是那河岸边不远处,一栋独高的雕栏楼房,翘角飞檐里明灯时现,随着船舶的起伏,如是荧火一般跳动,隐隐是有歌姬悦耳的余音,飘然而出。 歌曰:“玲珑雨,时雨润凭栏。目极青山朦胧色,望远绿河镜砂白。欲挑轻帐去,尽览好山河。” 曲调幽婉,袅袅久绝。 俏郎君显然也是十分享受,直到曲罢,方才答言:“那里唤作明月楼,是这玉节镇上最是繁华的地段。” 小丫头似乎特别喜欢这靡靡的音律,拍手笑道:“那里的姐姐唱歌儿真好听,我要爹爹下次带我去玩。” 童言最是无所顾忌,小女孩当然还是不懂这明月酒楼的具体营生活计,说者无心,不想却是听得那俊俏郎颦蹙了眉头,不知该如何作答。 就在男人犹豫之际,小女孩已然先行发问:“兰爹爹,咱们是不是就快要见到我爹爹了?” 小郎君显然是已经习惯女娃的奶气,瞧了眼不远处若隐若现正在被逐渐放大的楼阁雕栏,却是腾不出手来,摸一摸孩子的脑袋,只是安静道:“就快到了,小柔。” 临近港口,甲板上的旅人自然会越聚越多,本就令人讨厌的小雨已经打润了原本有些湿滑的船板,再一次惹得这一些个不得不冒雨等待的下船人骂骂咧咧,怨声载道。 小郎君轻装简行,身上倒是没有背负多少行李,只是原本应该排在队首的他,已经是被那些个总喜欢抢着先儿的中年男女给排挤在了队末。 翩翩公子自然是不愿意与糙汉粗妇们来争道,更何况此时的他怀里正还抱着孩童,是以,也就谢绝了几位且有良知的朴实人家发出的好意礼让,悠悠然撑伞走在了队伍的最后边。 却在此时,俊俏人儿脑海里豁然响起一阵金属音的提醒:‘小岚,有贼偷靠近。’瞬间警醒的撑伞郎自然蹙眉,也是已经发现了那一只朝他偷摸而来的黑手。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俏面郎手指一拈,油伞已然飞转,甩洒起水珠点点,刮出的四跳水花自然是会泼了些离近祸殃的老妇女。 拥趸的人群正是要回头破口大骂,只是喊娘的话头还没了出嘴,却是被寒光一闪,堵住了牙舌。 伞柄坠着的流苏如是竹蜻蜓一般正在旋起,滞空的纸面下,忽然划出一道如电的寒芒短匕,瞬间已经直抵着那面容猥琐的佝偻汉子咽喉。 “滚!”俊俏郎君冷言一吼,短刃精准回鞘,腾手再拈油伞。 那一秒间的死亡威胁是让本就猥琐胆小的汉子股间一阵发寒,一屁股坐瘫在被雨水浸湿的船板上,正是要连滚带爬,起身跳水逃离时,已经有妇人大喊:“有贼偷!快快抓住那人!”船板上一时间如是被起炸的油锅。 率先反应过来的是几位颇有经验的船夫大汉,已经第一时间组织起包围网,最是先开始围追堵截。而那机敏的贼人也是趁乱躲挤进了之前抢道的妇人群里,借着阿姨大妈们的被迫掩护,以逃避壮汉们的强抓。 满地鸡毛乱飞起,如今哪会人再去记忆,那片刻之前,惊鸿一瞥下美艳不似男人的英俊小郎君,便就是如没事人儿一般,趁着一众嘈乱的间隙,翩然跃下船头,抱着瓷玉女娃,一路扬长而去。 ———————— 天色见晚,黄昏已是作半。 此时还正下着小雨,总不好抱着一个饿肚子的小孩,再是赶路去那杨家湾村。是以,女扮男装的姜岚只得先是去到镇上,找了一家还算能应付的餐馆,以解决小丫头咕咕叫的肚腩。 小娃娃只需是有甜甜的糖水芋头就很满足,此刻正捧着满满当当的木碗,笑开了花儿。 “你听说没?”凡是喜欢唠八卦的人,都总喜欢用这句话开头,也没说清具体是指的何事,却是专能吊起好奇者的胃,“那梅花儿被人剥了官袍,赶出了玉节驿。诺,就是用巫术害死了吕驿丞的那位!” 玉节驿的变故,早在姜岚刚刚踏入夷光府的地界就已经听说,传言倒是千奇百怪,说什么的都有。可是离奇的故事里但凡是有女人的卷入其中,总是能被极为刻意地,塑造成为累及家人的妖妇。很显然这种荒唐的现象即使是在消息的源头,这玉节镇上,也是与那外地没有什么两样。 小岚听的无奈,不由摇了摇头,不过,事总关联有自己所在意之人,总得需要耐心听上一二。 有人开了头,自然是会有嘴碎者开始接起话茬:“居然没有把那女人剥光了,砍脑袋,算是便宜她了。”这话说的咬牙切齿,好似是有被挖祖坟之恨。 起先挑头的人好像也是受了这厮感染,继续唠道:“可不,听说那女的巫术了得,是被军部捉刀人中的天师耗了三十年功力才给破的功。赶出来时,整个人已经浑浑噩噩,疯疯癫癫,倒也是怪可怜的。” 旁侧立刻就有好事的胖妇人,一边磕着瓜子,一边嬉笑道:“可惜个屁,那般妖妇只管少些祸害人就成。你们瞧瞧这好好的玉节镇,是给她闹腾的成了哪个样。” “对对对,且不说我这小店里生意少了大半,光说那被连累的高大善人,真就是妄受了一番牢狱之苦。”身着锦衣的掌柜老板手里算盘珠子一刻不停,也是接嘴起哄,其实他这半死不活的小店,在之前本也是没有多少人来。 那最是先接口的食客立马举杯附和:“说到高公文斌,如今算是终于执掌了玉节驿所,倒是最值得人开怀。”说笑间,满斟的浊酒一口饮干,潮红的醉脸上已然是神情带着崇敬,“以后有他为咱们这些劳苦人做主,当是会有一些好过的日子喽。” 那原本还是嗑着瓜子的胖妇人,此时也已经把余食塞回了口袋,跟着那人的话语,满脸的痴迷憧憬:“高驿丞那可是咱们老百姓推举出来的官,不瞒你们说,这次的玉节驿请命,我可是也再其中。” 最先开口说话的那个男人自然是最得起劲:“你也是在其中吗?快给我们说说,我可是听人说,高公在被关进囚笼中审讯时,是有五彩祥光护体,刀枪不入,鞭笞无痕,端得是有功德加身,血肉成圣。” 饭馆内里正还说着热闹,外面此时响起一阵嘈杂。 当时是有几位小童,嬉笑着似乎是在拿什么东西砸人:“快打,快打!脏东西来了!” 随即就有妇人尖声叫喊:“啊!该死的扫把星!” 声音未绝,一位蓬头垢面,披散看不见面目的纤瘦妇人,衣不遮体,满身脏秽里混着血污,十分落魄着爬摸进来饭馆,用尽全力终于是瘫倒在一张还未来得及收拾残羹的长桌前,囫囵吞枣起被人吃剩下的餐食。 叫花子抢饭,店里的帮佣自然是要上前驱赶,却在这时,已经是有脑子灵活的客人反应过,急急大喊道:“快快躲开,这是梅花儿,怕是身怀巫蛊。你们别是被她沾染了身,再来霍霍我们!” 这一声高喊一下子阻退了小二们的围拥,纷纷拿眼看着掌柜不知道如何是好。 店里的其他客人可不管你掌柜的窘迫,当即有人一拍桌子,扔下几文钱,臭骂一句:“倒霉催了,老板结账!”说话的正是那起先唠叨的食客。 一石激起千层浪,再顾不上吃饭先是要逃跑的食客一下子就是往门口蜂拥。人头窜窜间,立马又有刻薄的女人尖声高喊:“这店太不吉利,下次我可不再来了。” 此时的掌柜才是刚刚安排完两个小厮要去找那长一点的棍棒,见得客人纷纷要走,只得是咬着牙关送行:“客官慢走,今日诸位酒菜钱全免,且等我明日找来天师做个法。定不会让这妖妇的晦气污了咱们这地。”眼睛却是盯着那个落魄至极的邋遢妇人,冒出了憎恶鄙夷的凶光。 第一卷:玉节 第九十二章 符敏 坏了人家的生意,自然是少不得要挨上一顿毒打。 还没等那饿极的女人完全填巴饱饥肠辘辘的肚子,饭馆的掌柜老板已经是操持起一杆自己从小二那里夺过来的长竹竿子,直直就往这让他吃下大亏的可憎妇人身上捅去。 “呜呜,求求你,别打我!别打我!”棍棒袭来,填不满肚子的女人却是嘴里依旧含着剩饭,含糊着告饶边吃边才躲闪,显然是没有一点儿逃跑的意愿,只管自己抱着脑袋继续胡吃。 已经落魄沦为乞丐的她心里最是明白,挨打而已,忍上一夜就不会疼。可如果是这顿饭没有吃饱,下一顿饭食就是真的不知道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才会有所着落。 正当是这拼命塞食的女人就要被那戳来的长棍给挨捅近枯槁干瘪的身体时,攻击却是戛然而止。 女人手里嘴中依旧不停,眯起的眼睛是过了好久才又敢睁开。 顺着面前那落地的长杆向前,原来是那掌柜的脑袋已经被一俊俏郎君给一下拿捏住。至于那两位应是住店的活计,早已经是被那后生给放倒在了一旁。他们都是混饭吃的苦哈哈,老板被揍自己可不敢独自逃跑。 出手的自然是乔装的姜岚,她是最瞧不得妇人当面被人欺负,是以才招呼过小柔捂住稚嫩的眼睛,而自己却已经愤然闪至掌柜的身后,只在一瞬间,就把这堂中最后留下的三位男性给一下全部撂倒。 邋遢落魄至极的女人得逃大难,却是并不着急逃跑,反是手脚麻利着并拢了其他几桌上的剩-食,继续疯狂着胡吃海塞,临了还不忘把方便携带的食物直往自己的衣兜里揣。 心善的小岚实在有一些看不过眼,折身以从自己的包裹中取过一些银两,递给到女人此刻的桌台前,好言道:“你且拿去傍身,我带的不多,省着点儿花,倒也是够你换个地方重新开始,好好过活。” 当一个人已经是被全世界给抛弃时,她或许可以坦然接受所有人的冷眼甚或是仇视,却往往最受不得有人待之以温柔与同情。 落魄到不成人形的符敏,却是就在此刻彻底歇斯底里,一把抄拾起那放置在桌上的银钱,用尽全力直往面前的‘郎君’身上狠狠的一砸,破口里喷着并没有多少嚼食的饭菜,同是大吼:“老娘不需要你的可怜!” 符敏筑起的心理防御,如是应激一般,让她再也顾不得继续进食,踉跄着慌慌忙忙逃退开。 她跑!她跑!她拼命地逃跑! 哪怕是被青石绊倒了跟头,哪怕是被雨水跌滑了跤。 她要逃跑,她只能逃跑! 她要活!她要还能活着!哪怕是苟延残喘,也不能留下! 雨夜的水点总是格外会越下越大,一直到大雨磅礴,起了浓烟,泥泞了道路;一直到街路上的归客躲回了屋宅,再没了人烟;一直到山林里的野兽缩在了巢穴,再不敢出没;一直到疲惫不堪的女人拖着残破的身躯,终于是没了最后一丝力气,躲进了黝黑的角落。 “呜呜呜!”佝偻着的符敏终于是开始嚎啕大哭,“呜呜呜!” 她回想起曾经的过往,回想起第一任丈夫,耿大东。 那个男人为了养活自己的两个弟弟,是从很小就开始当起了牙子(人贩子),这是她结完婚之后才在无意间撞破的秘密。 嫁夫随夫,她无可奈何,在当时父亲得了重病需要钱,只有那个男人愿意为她支付银钱,哪怕是这金银里面浸满了吃人的骨血。 她不敢与人讲! 兵荒马乱,耿大东是为了做成一笔‘大买卖’,才执意不肯跑去相对安全的东部防线! 她不敢讲!是因为那一日,很有可能就是她半夜跑出了门,才招引了还在村口外苦寻孩子的父母! 她不敢讲!是因为她是去替他联系买家,这才导致那个一直在自己两个弟弟的面前藏着另一副肮脏面孔的男人,被人寻仇害死! 耿二西当然知道! 耿二就是知道自己大哥背地里做的脏事,才肯陪着三弟去那兵营里面吃苦! 耿二就是知道却又无法改变,才惶惶不可终日,连那烈甲军团的考核都过不了! 耿二就是知道,才在自家嫂嫂熬不住想要坦白赎罪时,拼命捂住符敏的嘴,哪怕是被弟弟所厌恶,是被同期所瞧不起,也要看住这个女人,也要想着法子送她逃出升天! 她跑了!她跑出玉节!她跑出临镇!跑到了一个几乎是没有多少认识自己的地方! 可是,她没钱了!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那是真的难! 难到已经过惯衣食无忧生活的她根本就熬不起苦寒! 难到走投无路的她会轻易相信一个纨绔中年男人的鬼话! 难到被人骂!被人羞辱!被耿三替兄休嫂!她也要回来拿取钱财! 她恨那个把她骗到一无所有的夏峦! 她恨那个把她一个人抛下,自己反是被人杀死,一了百了的耿大东! 她更恨那个能够心安理得羞辱她,却不知自己只是一直被兄长们保护得很好的耿三南! 她最恨的是那个给她希望,把她宠上天,却又无情把她抛下,无缘无故就死掉的吕佩! 她爱耿大东,这个愿意为她付出一切的男人,哪怕是最一开始骗了她,她也依然爱他,愿意为了这个男人死后的一点点毫不值当的名声背负一切! 这是耿家两位兄弟,用自己的生命换来的,她的守口如瓶! 她不欠他们! 她爱吕佩,这个在心里憋着一肚子苦水,灵魂都无处安放的男人,一点也不爱她! 她知道! 可是,是他给了她新的生活!让她第一次能够有尊严地体面活着!让她再也不必忧虑明天!哪怕这一切只是虚幻! 她已然痴迷、沉醉、不再愿意醒来! 可是这该死的命运再一次让她遍尝苦果! 这一切都是报应!是从一开始她帮着耿大东做了那些脏了灵魂的事情以后,一切都如是有了报应一般!她怀不了孩子,流产流了一个接着一个,都已经是成了习惯! 这都是报应!所以前后两个男人的子嗣就是安不了胎,扎不下根! 这都是报应!是那些妻离子散的怨念,让她的身边一个个的男人都离奇身死,难有善终! 这都是报应!如今的满身泥泞不过是让她肮脏的灵魂更加肮脏而已! 她能忍受,哪怕是被所有人唾弃!哪怕是如过街老鼠一般人人喊打!哪怕是立刻去死!都没有关系!因为这都是报应,都是她应该承受的折磨,是她的罪! 可是,她受不起别人对她的好,对她的温柔与同情,哪怕是一点点,她也害怕失去,更害怕爱她的人因此而受到伤害! 天煞孤星!可笑!哪里是有什么算命先生,有曾告与过她,自己会是这般的命格! 天煞孤星,或许自己就真的是天煞孤星。 这一夜,女人流下了眼泪,可她只是想找个可以依靠之人。 怎么就那么难呢? “呕——”一阵恶心反胃,“呕!” 女人吐了,刚刚吃下的东西全部是给吐了出来,然而持续不断的恶心感始终是没有退下。 —————————— “娘亲,那位婆婆她没有事情吧?”稚嫩的声音里满是担忧。 昏暗的雨夜里,一道撑伞的黑影小心翼翼,怀里抱着一位瓷玉般的娃娃,慢悠悠行走在泥泞的田埂上。 这是一条通往杨家湾的村间小路。几年前,她总是抱着怀里的娃娃从这里去往驿所的外围,远远地眺望着身在营地里的男人,看着他每一天的艰苦训练。 “嘎嘎!没事哦,小柔。”一道刺耳的金属音适时响起,“那位阿姨她呀,只是怀了个小宝宝哟,慢慢会好的。”说着话,一道流金已经是从黑影的腰间滑移至小女孩的身前,化成一个圆润的金属钥球,弹跳了几下。 小女孩脸色变得有些可爱,却是抓住了钥球出现的重点,指着突兀在自己身边的圆球大声道:“姜奶奶,你怎么不藏起来叻?” 金属圆球一个慵懒翻滚,声音依旧是久违的刺耳:“嘎嘎嘎,都快回家了,还藏什么藏!嘎嘎嘎!” ‘是啊,就快回家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是还好吗?’抱着孩子的小柔一边赶路,一边眺望着不远处漆黑的屋子灰影,心里不免是有一些子担忧。 “小岚,你把钱财全部留给了那个女人,自己以后怎么办?小柔可是还需要你来照顾。”钥姜的问题一路憋了很久,自己的女儿就是太过心善了,会吃亏。 临近家门,小岚明显是有放松许多,悠然道:“没关系的,妈妈,我们回家了,总会有办法的,哈。”说着话,不由得脚步有些加快。 “嘎嘎嘎,也对,先回家,咱们再把那小子给找回来,再需要那些没有用的钱财干嘛。总会是有办法的,嘎嘎嘎。”钥姜滚了滚圆润的肚子,跳着嘎嘎道。 “回家咯!”高柔最是开心,哪怕是年幼的记忆只有零星点点,已经串联不成为整体,也是没有法子改变回到家的安心踏实感觉。 高柔很喜欢这里,很温暖。 第一卷:玉节 第二卷:第九十三章 我们生个小孩吧 “矿机矿机!矿机矿机!” 自金属床板底下传导而来的无间歇震动再一次把男人吵醒,嘈杂的轮轴还是在飞速地转动,声音虽然细微,可却是总能与耳膜产生共频,让人讨厌的有一种发自内里的沉闷与难以忍受。 ‘该死的!’男人显然是还没有多少力气挣扎,抬眼怔怔了半天,才是勉强支棱起身体。 那一日,他被人强行架送出牢房时,意识已经十分恍惚,只依稀还记得自己是在一位妇人的帮助下,耗尽了最后的全力,喝下一肚子稀米水,而后就是实在困极,便就没有了知觉。 再醒来时,他已经是在这节箱体之中。当然,那会儿依旧还疲惫的虚弱男人也是没有力气去在意这些‘小事’,之前连续几日的折磨已经是耗干了他所有的气血,唯一还能有力气做的,就只有大口吞咽下已经是被人递送到嘴边的肉糜。 吃饱喝足后,男人一刻没有耽搁,又是沉沉地睡了一个深觉,一直到这一次的醒来,他才是有力气支棱起已经赤裸的身躯,拿眼观察四周。 这是一间移动着的狭小密闭舱,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造的,浑然一体,就是连那位于舱顶上的小口透气窗,内里的铁格网也是严丝合缝,没有半点打磨痕迹。 至于那一孔抠出气窗的外面,男人倒是没有特意踮起脚去探究。因为他从脚下不停的细微摩擦震动,以及从那一眼黑黝黝的时不时疾晃而过的淡淡虚影里,就大概能猜测出,外面必然是一片极为简单的漆黑。 整间屋子里只有那一扇一人高的狭小舱门,倒是有一些人工装配过的痕迹,却可惜男人蹲在那里摸索了半天,愣是也没琢磨明白,这一扇诡异的小门是应该如何去把它给开启。 徒劳无功,总是会让人有一些泄气的情绪,加之男人睡得实在太久,已经是完全没有了对时间的概念。 满目空寂与规律噪音的陪伴中,男人痴傻着也不知道是呆了多久。 “嗦咔——”严实的金属门忽然是向外一抬,让出一条不是太长的细过道,一位身材修长,胸部极为饱满的白袍素衣女人,端着一碟饭菜,走了进来。 肉糜油脂的咸香瞬间是勾动起男人依旧是匮乏能量的躯壳,恍然回神之间,那女人已是开口:“你醒啦!”说着话,便是摇曳着高挑的身材,几步走进舱内,是把装肉的铁盘放置在与地面合为一体的金属矮桌前。 “诺,吃吧。”这女人也不见生,显然是已经照顾过他日久,“我知道你肯定是很饿,毕竟是又睡了一天,都还没有吃过东西。” 男人倒也毫不客气,大马金刀光着腚,一屁股坐在那桌子前的地上,操起盘子中的碗筷就开始狼吞虎咽。他倒是也不理会面前这女人的怪异眼神,一方面,是因为没有感受到恶意;一方面是他身无长物,如若是有人要害他,大可在他昏睡时直接把他给弄死,一了百了,不必这么麻烦,浪费粮食。 女人拿眼看着正在吃饭的赤裸男人半天,才是一下恍然道:“你先吃,等我一会。”说着话也不等男人回答,便已经大步流星走出了舱门,连是门都没有关闭,就拐了个弯不知道去往了何处。 时过不久,那位之前走出去的修长女人,才是端着一个纸箱子回到了舱室。此时的男人早已经吞咽食物完毕。 “这是?”男人率先开口,显然是已经从外面的过道探查过这方正在移动的空间。地方不大,约是能有五六个房间,只是都是紧闭着金属门,也看不出里面是不是还有其他人。 女人倒是满脸惊讶,道:“遁地传输艇呀,你没坐过?”再怎么说,这个男人之前也是黄焱师团的基层排首,居然是连遁地传输艇都没见过,多少是有些说不过去。 男人摇摇头,他是见过遁地传输艇,可是舱内却是第一次进,如今女人的回答却是让他心里模糊的猜测有了一个肯定,是以又问道:“你是?” “我叫洛己巳,自己的己,巳时的巳。”女人自报家门,回答得很干脆,像是早已经有过练习一般,简洁而又显得很正式,然后又很刻意地挤出一个自以为是温柔的笑脸,“喏,这些都是你的东西。” 男人点了点头,起身看了眼女人端过来的盒子,里面却是都是自己的东西,应该是有人专门从自己营地里收拾出来的。当然,军营里的男人也不会是有什么的东西,除了一些衣物之外,就只有一本还未看完的兵书,以及一枚在最开始从他身上薅下来的戒指。 “吃饱了?”洛己巳又一次上下扫视了一眼面前已经还是赤裸的男人,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继续道,“要不,我们生个小孩吧。” 彪悍而又违背常识的话音瞬间就把男人给雷的一下愣住,可面前这个名叫洛己巳的神秘女人似乎是预测到了他的反应,继续理所当然地补充了一句:“我是傲雪宗的一阶望者,对你的身体很感兴趣。” 第一卷:玉节 第九十四章 新任命 乍然之间,依然是一身赤裸的男人,听闻面前的这位洛己巳是一位神秘的傲雪宗一阶望者,自然是很意外。可是就算如此,咋咋呼呼一上来就要一起生孩子,这种闻所未闻的要求还是把男人给吓了一跳。 然而,面前这个女人却是继续拿看牲口一样的眼神,盯着身前这个脸上写满了拒绝的赤裸男人,一副你损失大了会后悔的表情,说道:“现在不想生,就算了,以后有的是机会。” 讲完话又似乎是想到什么,再一次咋咋呼呼地喊了一句:“你再等我一下!”话音刚落,人又是一溜烟地跑出了门。 男人开始有一点儿开始习惯了这个女人的一惊一乍,摇摇头便自顾自是从她拿来的盒子里面,翻出一身衣服给自己套上。 不稍片刻,没人搭理的那个高挑身影,就已经是捧着两块点阵牌跑了回来。洛己巳气喘吁吁,故作俏皮地给面前这个魁梧男人行过一个很不正规的军礼,又是带着一些莫名的得意,笑声道:“施行首好,上苑驿第五行常服排排首兼任行首助理特别秘书,洛己巳,向您报到!” 施梁闻言自然又是一愣,才是依稀想起,昏迷之前确实是有听过那监狱里的绿袍有讲到过什么新的任命,于是拿过女人手里的点阵牌,仔细看了起来。 这是两份来自黄焱师军部的任命,一份是给施梁,一份是给洛己巳,所书内容倒是与女人刚刚所讲并无差别,只是这第二份洛己巳的任命书多少是有一些草率。 首先,是行首助理特别秘书这个职务就让人摸不着头脑,施梁在烈甲军团里服役这么久,可是从来没有听说过军部还会有这么一项任命。 其次,是点阵牌上的书写手法多少是有些夸张,什么聪明智慧、美丽大方这种花里胡哨的形容词,居然会出现在一份军部的任命文书里,这就显得多少有一点儿——很不伦不类! 若不是这点阵令牌上面清楚地刻有指挥部特别印记,怕是任谁都会第一眼肯定,这份任命就是面前这个得意扬扬的女士自己亲自随手编造的东西。 尽管,这上面的内容写得是清楚明白,施梁依旧忍不住再三确认过了几遍,才是开口问道:“这东西真的是军部发出的?” 洛己巳明显是有一些颇为自得,故作腼腆道:“对啊,这绝对就是军部给咱们两人的最新任命。”显然,那份古怪的任命文书应该就是出自她手!也不知道这个女人是怎么做到的。 回应她的是男人的良久沉默,一直过了好一晌才是问道:“所以我们现在乘坐的地艇,就是在前往上苑驿咯?” 正在心里犹豫是‘要不要开口邀请男人一起造娃娃做研究’的洛己巳,闻言错愕一呆,赶忙摆手:“不不不,咱们哪有资格乘坐直达航班。”说着话,又怕男人不能理解,继续开口解释道,“现在这趟地艇,正是在从夷光府开往到太真府的路上,大概再有半日就能达到目的地。” 施梁自然面露不解,女人继续解释:“到达目的地后,咱们还需自行去太真府的兽房租赁沙棘龙车,换乘后大概再要行上一日,才能抵达上苑镇。”然后又拍了拍自己高耸的胸膛,包揽道,“行首您且放心,后面行程我都将给您安排得妥妥当当。” 身无分文的男人点点头,算是接受了面前这个‘特别秘书’有一点不太靠谱的行程安排,继续是拿着点阵任命牌独自发愣。 山高水长,回头已经是再无可能。 想着想着,心有愧疚的施梁又是回忆起了之前许多的烦心事情,眉头更是皱起。满心忧念的他此时还并不知晓,玉节驿吕佩贪腐案件的一系列后续。更是不会知道,自己魂牵梦绕的小岚已经回到了杨家湾,带回了小妹施华的消息。 看着男人又一次陷入呆滞沉思,同样是一脸‘心事’的洛己巳这一次可是不愿意再继续干等着,鼓起勇气,轻轻拍了拍皱起眉头的施梁,极为生涩的故作软糯道:“行首哥哥,要不,咱们趁着现在都没有事情,一起来生个娃娃,怎么样?” 第一卷:玉节 第九十五章 人家听你的就是了 玉节镇杨家湾村的施家小院里。 正在收拾屋子的姜岚已经打探到了施梁的脱罪,可惜刚刚回到家中的她却是没有能预料到,军部捉刀人居然会这般的着急,如是送瘟神一般,还没等男人清醒就直接给他抬上了遁地传输艇。 话说回来,跟紫焱师与傲雪宗都有联系的男人不是瘟神有是什么! 玉节驿的普通兵士们自然不会知道施梁的后续任命,只是有听闻一位咋咋呼呼闯入营地的白衣女人在嘴里小声嘟囔过,意思是要远去上苑镇。 知道施梁的平安,只是行踪不定,姜岚也就没有了继续留在此间的‘理由’,匆匆收拾好原本就不是很多的行囊,便是又做了一番男装打扮,牵上小柔准备离开。 玉瓷娃娃依旧是如往日一般乖巧,怯生问寻道:“娘——啊不!岚爹爹,咱们这是要去哪里找我爹爹?” “上苑!”小岚随口回答,又似是有想到了什么,瞬间改变了主意,迅速改口,“不,咱们先去寿阳找你姑姑。”能让小岚忽然变卦的,自然是这臭男人房间里其他女孩子生活过得痕迹,哪怕是从村人那里了解了始末,却还是依旧让小岚有一些不太开心。 小姑娘倒是没有这大人一般的复杂心思,开心地拍了拍手,喜悦道:“姑姑!姑姑!小柔最喜欢姑姑了!” 倒是那变作了腰带的钥姜的金属音在小岚的脑海中响起:“嘎嘎嘎,囡囡,咱们真的要去寿阳府吗?我心里总有一点儿不太安宁。” “没关系的,妈妈。”小岚在心里默默回应钥姜的担忧,她此次回来玉节镇的主要目的(借口)就是来告诉施梁:自己的族人有在寿阳府见过一位华贵的小姐,很像是施华。 只是如今,施梁又忽然是去了太真府,一时也找寻不到行踪。她便就打算自己先去寿阳看看,就算是找不回施华,起码探得一个准信,免得施梁再担心。 钥姜心里最是明白小岚心中的想法,只是寿阳府离近中枢,那里可有一位小岚最是不想遇见的人。 若非是为了施梁,自己这女儿怕是一辈子也不会再去踏足那片土地。钥姜不由得在心海处向小岚感慨:“你为了那小子,真的是刀山火海都肯闯!” 小岚心底里已经做好了决定,一时也就不想再去回忆曾经的过往,故作逃避似得抱起身旁很是开心的高柔,捏了捏小女孩的俏脸,宠溺道:“小柔,咱们先去寿阳接姑姑,再去上苑找你那个臭爹爹!” 听得娘亲这般讲,高柔显然更是开心,鼓舞道:“好的,岚爹爹,咱们一家人,团团圆圆!” —————————— “滋——”巨大的金属箱体发出一阵减速刹停的尖锐声响,终于是稳稳停入了位于太真府地下的艇泊港位。 总算是到达了复任前第一站,本就身无长物的施梁,当然是抬着洛己巳给的纸盒,第一个下了广场。 地艇到站,广场上已经是有不少穿着蓝白色胶衣的技师开始对接忙碌。施梁这时才有发现,原来这传输艇上还有一支为数五人的机甲护送小队,以及七八名穿着各色花服的公职人员。 当然,这些随后才下了箱艇之人,也是和广场上正在忙碌的技师一般,并没有人会与施梁有打过招呼,甚至就是连要一起在港口逗留的人也是一个没有,匆匆下艇后就各自拎着自己的包裹直径离开了宽阔的等候广场。 男人不由得舒出一口长气,显然他们都是与施梁跟洛己巳并非一道。在这之前,他心里其实还有一些隐忧,就怕那些个军部的捉刀人继续阴魂不散,再是派着人从旁监视,让他不得安生。 ‘好在是自己多想了。’施梁暗道,似乎是把那个有点儿痴傻的洛己巳给完全的忽略了。正当时,磨蹭了半天的女人已经是在推着一架人高的推车,正从传输艇上晃晃悠悠走下来。 ‘麻烦的女人。’男人暗自摇头,却还是十分主动的伸手要上前帮忙。 “喵呜!”是一声夹着惊喜更似哭泣的兽啼,打断了施梁此刻的沉默:“阿虎?” “喵呜!喵呜!”女人推车最上端的笼箱里,一道黑色的身影正扒拉着金属面网的边缘,似乎是有遭受什么天大的委屈,呼唤得更为惨烈。 洛己巳的白袍是与常人的衣服大有不同,一些个‘有眼力界’的蓝白色胶衣技师已经主动上前,殷勤着是要来帮忙推这沉重满当的小车。 倒不是这些平日里冷鼻子冷眼惯了的傲雪宗‘外围子弟们’良心发现,主要还是宗门正主儿的一身行头唬人,哪怕只是个一阶的望者,也是足够让这些平素自诩‘身份高贵’的人,表现得足够乖巧紧。 “行首哥哥,这虎崽子你认识?”有人帮忙,洛己巳自然是乐得脱开了手,放开了推车任由技师们争抢着帮忙转运,自己则是靠近了施梁,依旧是一副表现得十分刻意的‘娇羞’,显然还是有些‘贼心不死’。 女人似是而非的发嗲,虽然是很僵硬,却是并不妨碍旁侧拥趸着的那一群蓝白胶衣技师们遐想,纷纷是拿着有色的眼镜看着‘艳福不浅’的施梁,直弄的男人有一些不太好意思。 这女人倒也不是不够漂亮,身材也算是顶个儿的好,只是那一双看施梁总如是在看自己的实验牲口一般的眼睛,似是能够轻易就把人给剥开了皮肉,还能继续毫无情感可言的一番评头论足。 每每想起这些,男人总是会不由得生起一阵恶寒:“别了,你还是叫我施梁吧。”而后才是又强忍着别扭,好言介绍道:“它叫阿虎。” 施梁在与女人介绍完黑虎小崽的名字,便是又伸出了手指头,点了点黑虎困着的牢笼,戏谑道:“你怎么不好好在玉节营地里呆着?还被她给盯上了,关进笼子里。”却也不知道男人此刻的调笑指的是它,还是现在的自己,直引得笼箱里的虎崽缩在一侧的角落又是一阵委屈哭啼。 女人腼腆地笑了笑,十分勉强的解释:“哦,它是我去营地里给您收拾东西时发现的,觉得这个小东西很有趣,就想着收养一阵子,再把它送回去。”这话说白了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很显然阿虎也是被她给盯上,故意抓回来的。 “喵呜——”阿虎十分委屈地呼唤了一声,像是在说:这个狡猾的女人往笼子里塞了些沾染有施梁气味的衣服,与它最喜欢的完齿猪肉块放在了一起,才会把它给骗到了这个笼子里面。 等到它被抓住后,再朝着那些往日里有照顾过它的兵士们呼喊时,这些平日里最喜欢揉它肚子的两脚猫却都是像聋了一般,怎么也听不见它这个老大的呼唤,直把它给气极了。 瞧着阿虎委屈巴巴的模样,施梁自然是要好言相救:“你还是把它放了吧,放心,有我在,它不会乱跑的。” “可它是虎崽子耶,会咬人的吖”洛己巳有些不太情愿,犹豫了片刻还是从腰间掏出一把钥匙去解开了猫笼,一边却仍是在小声嘀咕:“亏我忙了半天,原先还是想着,等到了一个安稳些的地方后,就能时不时地刮点血肉来做研究。。。。。。” 在女人喋喋声里,笼门解开,黑虎崽子一下子跳出,挤爬上施梁的臂膀。小兽这些日子里不知道是遭受了些什么,缩躲进男人怀里时,已经纤瘦了不少的身子还是在不停地发抖。 洛己巳似乎还是有些不太愿意放弃:“真可惜,我对它还是很有兴趣的呢。”而后又试探地‘腻歪’问道,“小梁哥哥,我平时可以替你养着它吗?” 听到女人的话语,阿虎明显是团缩得更紧。男人有些心疼,拍了拍还在瑟瑟发抖的黑虎崽后背,难免是怀疑女人的居心不良:“你不会是在想,要给它找只小母老虎,让它给你产一个崽来研究吧?” “咦?这个想法很好哟!”施梁的话似乎是一下子就把洛己巳的格局给打开了,瞬间又把这个有些痴癫的女人的注意力再一次拉回到了黑虎崽的身上。 听到女人肯定又十分认真的回答,阿虎身子明显又是一个哆嗦,好在此时它已经是躲进了施梁的怀里,似乎是觉得自己有了反抗的勇气,发出不满的轻唤:“喵呜!” 胆怯的抗议,并没有起到一丝一点的震慑作用。洛己巳那一双炯炯发亮的眼睛里目光摄人,直让自觉说错了话的男人再不敢直视。 “如果被我发现你有伤害它,你就别做我的什么特别秘书了,我一定想着法子把你逼回傲雪宗。”这是来自同样是沦为实验研究对象的施梁的威胁。 很明显,女人还没得手,男人此刻的话语还算是有那么一丝丝的作用,洛己巳再一次生硬地‘撒起娇’:“小梁哥哥,不要嘛。人家听你的就是了。” 第一卷:玉节 第九十六章 太真三姓 高挑婀娜的洛己巳一旦开口说起‘撒娇’的俏皮话,就总是在有意无意间给人一种一本正经的刻意与呆板。往往她一开口,施梁便不由得挪开两步,不自觉想要保持距离。 然而,男人的‘故作矜持’往往只是能收获,女人身边那一群身上穿着蓝白色胶衣的地艇技师们的羡艳与揶揄。 浩浩荡荡的怪异队伍,很快就是走到了地艇停泊港的出口。施梁抱着阿虎,一人一猫是在这一刻沦为了洛己巳的陪衬。白袍之下,烈甲军团的行首招牌,显然是远远不及傲雪宗的一名普通望者有吸引力。 毕竟县官不如现管,本宗望者的一个好评,可是远比一位三天两头就能接待到军团行首的叫好,来得更有意义得多。物总要以稀为贵,两者的稀缺性可不是在一个量级。 道路的尽头有一高坡,不同于地下昏暗的晶体透光折射虚影,上面是确有明亮的光斑洒进。‘护送着’洛己巳的一群人,便是把小车停靠在了这个高坡之前,再是向上的路只能是施梁他们自己走。 ‘副手’施梁自然要是接手过技师们面前的推车。 倒不是说这些个溜须拍马的傲雪宗‘外围子弟们’不愿意继续再相送,只是接下来的区域已经是超出了他们这一身蓝白胶衣能被允许的活动范围,所以他们也只能够是‘非常遗憾的’止步于此。 小车上坡最为吃力,也不知道面前这个傻女人在行李中到底都塞了些什么东西,施梁只觉得这一车满当的货物死沉死沉,几乎是需要耗废尽全部的力气,才能够使小车缓慢的向上攀登。 好在路程并不太长,直在男人即将快要力竭前,终于是柳暗花明,走出了这一段地下豁口。 冲破视线短暂的畏光,跃入两人眼帘的就是一长片连营成墙的军用帐篷,这里明显也是一处军队的驻扎营地,只是在规格上要远比施梁原本待着的玉节驿站,大上不止是一星半点。 施梁作为第一次到来异域之城的乡下土八,自然是被眼前军营的规模给震惊了骇然,好在身旁的女人虽然有时咋咋呼呼,关键时刻倒也是颇有一些应对自如的见识,这才算是让身旁呆愣的男人没有太过出丑。 两人是在洛己巳的指引下,安然绕过军营驻地,走出得身后那座是有兵士驻守的营门。 军营地的外面也是一条车水马龙的辅道,应该是直通太真府的城区。道路宽有五丈,往来客商络绎不绝。两旁自然是少不得有着各种司职的衙门公房、民宿饭庄。 窝居一隅的乡村小兵今天算是开了眼,平日里深居简出的他又是如何能够想象到,这一府主城之外的一处小小驻军驿所,日常往来的客流之繁华比之玉节镇上最喧闹时,也是不遑多让。 片晌之后,已经是从失神中缓醒过来的施梁,看了眼自己面前这一大摞俱是女人的行李,还是很自觉地主动要接过后面的跑腿任务:“你且就在这门口稍微等我一会吧,我去找下兽房,咱们得租借一辆车。”说着话,心里倒是不免有些嘀咕:军部这不就是给他的身边塞来了一个‘活祖宗’嘛。 “才不要捏!”洛己巳似乎是有听出了男人语气里的无奈,当即表示出男人对自己小瞧的不满,又是‘撒娇’道:“人家可是你的特别秘书,以后这种租车的小事情,就都交给我一个人来完成吧” 男人倒是没有想到,自己主动包揽活计的这一句话,却是还能说得这傻女人不太乐意,无奈建议道:“要不,还是我们一起过去?”显然是有些儿对女人不太放心。 直男的这般口吻,终于激得了小女人的嘟起嘴:“哼!我不要,我可是你的行首助理特别秘书!你就乖乖在这里等着姐姐,保证是把你伺候得舒舒服服。”放完狠话,就是自顾自的扔下施梁与行李,一溜烟跑的不见了踪影。 “喵喵——”缩在男人身前的阿虎,发出几声怪叫,原本一直是缩着脑袋的黑肉团,忽然发现磨人的灾星自己给跑掉后,一下子好像有了精神。 ‘这下真是太好了!’这大概就是虎崽此时的真实想法,只见它挣扎着从施梁的肩膀上跳下了地,很得意的朝着那女人离开的方向,一阵龇牙咧嘴的轻声‘恐吓’,又似乎是有害怕洛己巳还会再回来,着急忙慌围着男人的双脚直打转,不时还咬扯下男人的裤腿,意思应该是要施梁和它一起快点溜。 身无分文的男人自然是不会就这般毫无交代地灰溜溜跑掉,不过心里倒也是有盘算着:现在是要把面前这个快有人高的行李车,推到路旁的开阔地带,以免一会儿阻碍了他人的行径。 阿虎是只好又跳上了慢慢前行的小车,继续闲舐自己受伤的心灵。就在推上车子的施梁还没有迈出几步时,男人身后就传来一声尖锐着撕扯嗓门的叫喊:“松家出行,闲人避让!” 声音由远及近,好似是有魔法一般,瞬间就能调动起周围人的行动力。许许多多原本是悠然散漫的行人,纷纷加快起了步伐,直朝着道路的两边快速涌挤。 施梁此刻人生地不熟,自然也是不愿意招惹麻烦,顺着人流的方向也是跟着加快了自己车子的推前速度。 然而,麻烦大多时候都是会自己找上门来。 “嘭!”后背的一下撞击,把施梁推出一个踉跄,应该也是一个在跑路的冒失鬼,没看着前方,突然就撞到了恰好就在他身前的施梁。 正在推车的施行首,后背被人突兀一下,手里的小车自然是顺势就往前给一冲。趴在车头的阿虎自然受惊跳起,一下就把原本是被堆放在小车最上层的,那个存放有施梁物件的纸箱给撩翻在了地上。 “哎呦!你他——”那个干瘦的男人撞人之后,本来还是想要倒打一耙,却才发现自己面前是一位身材魁梧的壮汉,又是生生把话给憋回了肚子。 这些可恶的惹事人往往最是让人讨厌,他可不管你施梁此时的窘迫,一溜烟就已经是没入了济济的人群,躲藏无了踪影。 施梁也是气急,可是周围人流拥塞,他也只能是连着推车一起,暂且停滞在了原地,且是用车子与身体挡着前侧的箱子,免得再是被一不开眼的人给踩踏了去。 万幸纸箱里的东西没有散出,只是稍稍有露出一些衣服的边角,倒也还算是幸运。只可惜此刻蜂拥的人群实在太多,只身一人的施梁根本就没有办法走上前去捡起。 就在男人两难之际,宽敞道路原本的正中段,已经是有一群穿着打扮像是仆役模样的健壮差人,手里拉着两条细长的红色丝绸缎带,分排站在了道路的两侧,颇是有些天子出巡一般的威武气势。 而这一群出行颇有讲究的队伍里,又是以负责首开道路的两名衣有黄边的小厮最是张扬。一路上,凡是有遇到什么阻挡在他俩面前,不管他是行走稍缓的老弱,亦或是还没有及时收拾转移的商品,统统皆是拿着两干瘦阴狠的脚板,一一踹踢开到一旁。 卑鄙小仆狗仗人势还扬得意,平头百姓怨声载道却不敢言。 施梁看着眼里,心中暗道:也不知是谁家显贵,出门竟是要得这一般的摇摆。他倒也无心与他们发生冲突,奈何此刻已然是被拥趸的人群限固在了原地,一时没法动弹,如今看来却是要与之正面硬刚是了! 冲突避无可避,男人不由得暗自摇头,无奈自己今日才是刚到了此地,就要惹上一些麻烦。却在此时,人群中是有一位好心的汉子,几步走来,一把就帮着施梁捡拾起倒落在地上的纸箱,有是助力着他,帮忙把车推开到了一旁。 说时迟那时快,两小厮赶巧是从两人身后晃过,细长的红绳就近贴着推车的把手,穿过去了往前,继续是向着这道路前头挺近。 施梁得以避脱开一场无谓的冲突,自然是十分感谢面前大汉的帮助,于是拱手:“大哥,谢谢啊!” 那汉子显然也是一个实在人,连连摇手,笑着表示:“没事没事,小忙而已。” 细长的绸缎绳依旧还是在为人开道,只身站在路边的施梁心中满是不解。花周国的王族早是被关锁进了王都高墙之内,如今的各方十二府辖是以平等为尊,哪来的‘高贵’人等,需要这般招摇过市。 男人自瞧面前的大哥为人敦厚,正是好方便探问:“敢问这是谁家的排场?需要这般的夸张。” 汉子闻言,上下扫量了一眼男人的言谈样貌,是有一些许的了然:“看你的打扮,是外乡人吧,难怪不知道太真三姓。” “太真三姓?”施梁讶然,这一说法还真是他第一次有听说。 那位大哥自然也是一个热心肠,看出施梁的吃惊,又是换了一个比较好理解的问题:“你一定是有听过前朝木姓大族的故事吧” “木家?”男人更是带着满脸的疑问,请教道:“你可是说那前朝大周国的第一豪族,木家?” “对对对!就是那个书本里常是有含糊提起的,曾几何时‘能与王共事天下的木家。”那大哥小声笑道。 第一卷:玉节 第九十七章 松家七小姐 施梁借阅过的古籍里,是有一些曾提到过木家的内容: 那位本地的汉子显然是要与施梁讲明白这件事情:“花周国建国伊始,在当时几乎人人都是知道,木家可有自选一府做封地的权利。却是在国家安定之后的没有多久,就很少再有人听说过木家的丝毫消息。你会不会很奇怪?” 男人故作神秘,而后便是向施梁讲述了后续之事: “一夜之后,木姓不在,太真府里从此是多了林、杨、松、杉四姓家族。”豪族成败已是昨日,那位热心的汉子也是颇有一些唏嘘,“这些都是只有我们当地人,才能知道的四姓分木的始末。” “可是,老哥你刚刚明明说的是太真三姓呀。”施梁心道自己还记得真真切切,怎么在他的故事里,到这里又是多出了一个姓氏。 那汉子自然是还没有全部讲完,拍了拍自己的衣袖,才是又道:“那是因为其中的杨家二十年前,因为子嗣间的内斗,家族已经彻底败落,余部族人跟上举族迁徙去了别处。所以,如今这太真府里,也就只剩下了三大家族:上苑林家、上贤松家、八达杉家。” ‘原来那丫头来头这么大。’提起上苑林家,施梁自然是会想起了曾经收留过的那个女孩。‘难怪林胖子每次出行,总是能让军部那般劳师动众。’ 两人还要闲聊,却是那红绳拦出的道路中,远远走来一只壮硕的长尾野兽。那怪物高有半丈,昂扬大步,慢走而颇具威仪,头状如狲而有鸟喙,鸱目蛇尾,足似马蹄,全身裹覆着厚厚的鳞甲,细长的鞭尾左右胡乱摇摆,尾尖后有星棱,如是一只刚刚才从战场上下来的战争狂兽。 而那怪兽背后拖拽着的,正是一辆奢华幽香的枣木包金篷车,车帘透亮,却是嵌有着满满当当的黄金树叶,叶片精致,雕工细腻,在灼日直射之下,耀耀生辉,忽是有轻风微拂,击揍起空灵之音。 黄金树叶遮挡住太阳曝晒,同样也是阻断外面围观人群的好奇目光,以是看不见内里的乘坐情况。 施梁身旁的好心大哥又是开始热情介绍:“大兄弟,这可是我们太真府特有的沙棘龙。你别看他长得颇为敦厚,却是能够载着千斤重物,日行三百里而无有疲累。若不是这兽怀崽少而难有活,喜干燥还受不得雨淋,怕是就真没那顿犀憨兽什么事了。” 大哥的解惑是让男人感谢而又感慨。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一种本地人的自豪感往往都是由内而发的认同与热爱,端得是能让外来者生出一份羡慕,以及是对太真府多了一份的期待。 “让让!快让让!快让让!”远远又是传来一声脆亮的女音,打破了道路上原本的庄重与安静,却是在那围起来的道路中间,又是突兀的多出了一辆沙棘龙车,正在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向着这里飞驰而来。 那头拉车的沙棘龙此刻跑的极快,只是驾驶车子的那一位白袍长腿女人,竟是已经彻底放弃了驭兽,只死死地紧抱住座椅的扶手,漫天哭声,大喊着:“施梁救我!” 女人的声音撕心裂肺,叫的施梁头皮发麻。很明显,这头沙棘龙应该是因为洛己巳的驾驭不当,不知道怎么就发了狂,横冲直撞,再也是停不下来。 男人不由得脑门一拍,轻声暗骂:“作孽呀!” “大哥,你且帮我照看一下行李。”施梁快速是与站在自己身侧的大汉临时的托付道。 也不等那汉子的答复,已然是两三步跻身到了红绳边缘。 龙车快速掠近,正就当施梁是准备要硬着头皮,闯入红绳围路的中间去解救洛己巳时。男人胸口那一处已经闭合的伤疤里,不由自主得起了一阵皮动。 却只见,原本是在悠然慢行的豪华篷车上,一道暗红色的影子忽然是,极速一闪而出,直掀起黄金树叶的哗哗叮铃声响。一道肉眼难以捕捉的赤色影链,在路面上一个弹起,折身就是又一下翩然灵动,轻松跃跳上那一头红了眼珠子的沙棘龙后背。 “吁——”那一抹行云流水的纱裤连衣女孩,已经是稳稳坐停在了那头缰绳被收紧的沙棘龙背脊之上。 腰间系一条轻盈的红色绸纱迎风而舞,似乎是在无声的引吭高歌:悠悠的白云哟,降落纯美的甘霖。幽幽的绿草哟,送来肥硕的食物。驾兽娴熟的姑娘哟,是天神赐给凡尘的礼物。 得从小车上安然下身的洛己巳,可是不管这些,双脚甫一登地,立即就是从人群中找到站在红绳边的年轻男人,也不管四周人的注视,大咧咧叫喊道:“施梁!”而后,三两步跑到男人身前,如是八爪鱼一般死死缠住了男人的身体,嘴里面是苦着嘟囔:“我好怕呀!吓死我咯!” 女人哭着正是凄惨,却又有之前在路前开道的小厮,已经听着后方的骚乱,立即是折反回到自己家主子的跟前。一位仆妇也已经从一旁跑出,伺候着红衣女孩下了龙车。 一番忙活之后,又是几步走向此时已经是隔着红绳搂抱在一起的男女,愤然指责道:“大胆刁民,竟敢冲撞松家七小姐的马车,且看我松家到时是如何治罪与你!” “松四,无妨。”身手不凡的红衣女站在原地,喝止了小厮的为难,却仍是由围拢而上的小婢们轻轻拍去纱裙上的尘埃,“傲雪宗的一阶望者,平日里倒是少见,你们打哪来的?” 受惊吓的女人此时已经是哭了半晌,饱满的胸脯直憋的施梁感觉山谷一阵气闷缺氧,自己倒反很快的安静了下来。 听得有人问话,神经大条的洛己巳瞬间是来了精神,笔直行了一个军礼,回话道:“我乃是上苑驿第五行常服排排首,兼任行首助理特别秘书,洛己巳。”很显然,这一段不假思索的介绍,她是练习颇有一些时日的成果。 第一卷:玉节 第九十八章 矿奴 “好好好,有趣,有趣。”正还是在被仆役们围着伺候的松家七小姐,听得洛己巳滑稽好玩的自我介绍,不由得拍了拍手,心情瞬间大悦,转头又是对挣脱开洛己巳环抱后,正在大口喘气的男人问询道:“对了,你叫施梁,是吧。” 男人领兵年余的沉稳,让他没有立刻回答这豪族小姐的突兀问话,反是满眼警惕地看着对方。 这女娃模样生的还算好看,个子不矮,目测也就只比洛己巳底上一头,却又是腰线极高,一条暗红色的纱笼长裤是把双腿比显得分外修长,足以能是与那眼眶里还挂着水的女人比较了一二。 施梁还没开口,可他身旁的发傻白袍女人已经是很自觉的快速点了下头。 得到答案的红衣女嘴角微微一颦,又是自言自语的说:“这名字甚是耳熟,好像是有在哪里听过。”话音刚落,从旁侍奉的松四立马凑前小声嘀咕起来。 只一会儿,女人听得了家仆提醒,恍然大悟般怪笑道:“哦哦,你就是上苑林家那丫头要死要活都想要嫁的小白脸?”说着又是拿怪异的眼神上下扫视过施梁的相貌身材,“瞧着,长得也不怎么样嘛。” “确实蛮土!”洛己巳跟着也是哈哈大笑,嘲讽起施梁来毫不留情。 来自‘无脑’队友的贬损,是把施梁说得脸色红胀中起了发白,还没来得及出言,那红衣女又是已经在向他招手:“来来,跟我说说,你是怎么把那足不出户的林丫头给骗得那般服服帖帖的?” 两位女人的一唱一和,直把施梁调笑的哑口无言。正值尴尬之际,“喵呜——”人群里传来黑虎着急的叫唤,间或是有人压着嗓音轻呼出了声响。 自家的行李处是有急态,男人自然也是不再与面前这两个麻烦人儿废话,自顾自就直接推让开身前围拢的仆役,一头扎入到因为可以看热闹,而更为蜂拥的人群之中。 话题人物逃却似的跑了,松家这位七小姐大约也是还有要事在身,是以朝着自己面前已经愣在原地的白袍望者摆了摆手,道:“这位好玩的姐姐,你且跟着去吧。” 总是慢一拍的洛己巳此时脸上也是起了担忧,还没等红衣女把话说完,早就是一下跑的个没了踪影。 松家这位七小姐轻笑一声,摇了摇头。转头又是对那位护卫在旁侧的家仆,吩咐道:“松四,你且在这里帮着那位姐姐看一会儿车,顺便替我转告他们,过几日,上苑再叙。” 红衣女意味深长的把话说完,也就翻身上了自己的座驾,扬长而去。 话说另一头,路边刚起的骚乱引得稠密的人群更加拥塞,内里中心区域更是被围挤成一圈厚实的肉墙。所幸施梁从军多年,仗着自己结实的身板勉强是能穿挤过,被看热闹人筑起的窒息围墙。 进入中心圈层,反倒是空出不少地方。男人方是站定,却是一眼就瞧见洛己巳的小车如今已经是发生了侧翻,一个金属铁箱被人用硬物强行砸开了锁,零星有散落出几个瓶瓶罐罐,碎落抛洒满地。 而那一位被托付照看行李的热心大汉,则是蜷缩在了地上,腰腹上一片血红,正是在虚弱呻吟。 “喵呜——”阿虎声音又是在不远处传来,施梁有些为难,却也是依旧在此刻停下了脚步。 先救人要紧!男人强自镇定下心,跑到大汉身边关切查看。 一道黄油油的割痕,横穿过大汉本能扣起肚皮的手掌,鲜红的血液里掺杂着一些许油腻腻的汁水,一点点还在是往外面不停地渗出。 施梁掰开大汉发白的手指,小心翻出伤口仔细一番检查。万幸这位大哥的大肚皮上油脂较厚,倒是未有伤及内脏要害。 心中稍安的施梁,折身拉过倒在自己不远处的纸箱,正准备从自己的行李中找出一件干净的旧衣,扯裂后给大汉包扎止血。 “阿虎应该是还在追着凶手,你且过去吧,这里交给我。”身后传来洛己巳的声音。 白袍女人在关键时刻还算是值得信赖,说话时已经接过施梁手里的旧衣,随手又是从自己的饱满敞口的衣服里中,掏出一根端部嵌有火晶的金属握把,递给男人道:“你且拿着,防身。” 交代完了事情,神情凝重的女人已经俯下身子,从自己的行李中翻找出两罐还算完好的瓶子,仔细确认一番后,将其中一种奶白的粉末与另一种黑灰色的颗粒混合,小心翼翼地轻洒在大汉的伤口上。 见着洛己巳处理伤口还算麻利,好心大哥的扭曲疼痛的面庞也是开始趋近平稳。男人不再含糊,大步流星,迫挤入围观的人流中,穿梭过稍稍有让开的一条间隙,寻着黑虎崽的叫声方向,一路找去。 松家的出行队伍此时也已经走远,闭塞的道路稍微是有些恢复了松弛。 施梁一路寻着又叫起的几声猫唤,追索到一处平房的后背,穿过又一条狭长的弄堂,摸近了一处房屋的后墙根。 多年从军中练出来的观察经验告诉施梁,伤及那位大哥的应该只是一名偷东西的毛头小贼。 唯一事有奇怪的点,是那辆装载满当的小车里,其他的箱子甚至包括施梁自己的简陋行李纸箱,虽然都是被撞落在了地上,却基本完好。 只有那一箱满是瓶罐的金属锁箱,像是被一种提前就准备好的硬物,生生给砸开了闭锁。 现场并没有用以敲击的石头,这只能是那小贼看准后的有备而来。 正想着事情,悉悉索索的打砸声音又自从不远处传来,施梁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道路的尽头,一位双目内凹的干瘦男人手里正紧抓着一把沾血的匕首,两眼死死盯着面前的肥大黑猫,杀意十分明显。 这黑猫追了他一路,四肢短粗,却是端得灵活,上蹿下跳间,每每总是能极为轻易地躲避开男人恶毒血刃的追索。 男人几次挥刃,全是徒劳无功,愤然间拾捡起墙角几块备修用的余料,狠狠是往那猫兽站立的墙头处,砸扔而去。黑猫悄然跃逃,却是那石头借着扔出的力量,跃过墙头,落进了人家的小院。 “嗵!嗵!”是两声砸中木头的声响。 “娘叻,谁哟!”围墙后的屋子里很快是有人听着了后院外的声响,破口大骂,“天煞的,作孽找死呀!”那声音似乎是有抄起过身旁的家伙什,愤愤然走到了后门口。 不过,内里的老汉虽然叫的大声,却只是猫着门缝儿没先开门。拿眼这定睛一瞧,又是把这老头儿到嘴的脏话,给憋回了肚子。 自己家院子外面,正有一位嗜血的干瘦变态,拿着一把沾染过鲜血小刀,追杀着一只黑猫。‘好汉不吃眼前亏’在此刻被展现得了淋漓精致。 ‘毕竟,这变态手里拿着家伙,可别是把自己给伤着。’老汉心里暗想,可是又不敢跑出前门去报官。‘杀猫又不是杀人,抓进牢里最多就是关上几天,出来后,万一是盯上我家可咋办。’ 老汉死盯着后巷里的动静,不敢出言喝止,又怕那汉子翻墙进入屋内;内心矛盾中,又满是看热闹的好奇,一番观察之中,却瞧那黑猫龇牙咧嘴,颇有些老虎崽子的威势。 幽暗的弄堂里,团球似的黑影如是鬼魅,几下腾挪之间,不光是能轻易躲开变态的奋力绞杀,还能是抽空把那干瘪男人的袖管给几次抓挠碎了划痕。 吃痛的男人愈发疯癫,匕首捏在手中挥舞的愈发缭乱。老头暗自庆幸,好在自己没有鲁莽开门闯入战场。‘这变态虽然骨瘦如柴,可自己老胳膊老腿的,万一是被不小心剌上了,得不偿失。’ 老汉正瞧着热闹起劲,是见又有一位魁梧汉子闯入。黑猫亲密叫唤一声,闪身到了汉子的脚边,亲昵的拿着肥脑袋蹭了蹭那来人的裤腿。 瞧见正主来了,老头儿可不再怕出声得罪那变态,大叫道:“小兄弟!快快阻止那变态,他是要杀了你家的黑猫哟!” ‘冤有头,债有主,出啥事情和我可没有关系。’老汉心想。 叫喊声间,干瘦的男子已经是把手里的短刃舞的飞快,直扑那壮汉而去。这里是处死胡同,老汉隔壁是一户发了家的大户,直接就把原本的过道给豪横强占了,以是路到这里成了断头。 来的这壮汉倒是颇有一些本事,侧身一下让过挥舞而来的匕首,提起一脚,便就把那‘细竹竿子’踢翻在了地上。 ‘原来是个废物!’老头暗道,提起那原本已经是抱在怀里的扁担,就要打出门。别看他已经是快到花甲的年纪,痛打落水狗这事,却最为喜欢。 就在一切看似尘埃落定时,那个原本躺在地上像是没了声息的枯瘦汉子,忽然是捂着肚子开始痛苦呻吟。 哀嚎声音越来越大,伴随着瘦条子眼眶中的红芒一闪,面条似的身体开始不断地抽搐,肌肉慢慢变得充实。不到片刻,原本干瘦的贼偷全身肌肉已经饱满,披头散发间,一双火红的眼睛里发散着嗜血的狂热。 “矿奴!”门开半截的老头,惊惧着叫出了声,一下又是把后院木门关紧得死死。 第一卷:玉节 第九十九章 这宝贝可以 施梁自然是有听闻院子里的人在那里惊呼。 矿奴,这个名字他还是第一次听闻,虽然是有一些不明就里,可是这并不妨碍他与那诡异的异变人拉开距离。反倒是,那只上一刻还依偎男人身旁的黑虎小崽,忽然间开始咧嘴龇牙,眼露凶芒,一下就跃上了弄堂里的一处墙头。 黑中带灰的猫肉团子,居高临下,短毛炸起,直朝着下方那个忽然暴起的怪异精肉人‘呜呜’一声嘶吼,是如临面大敌一般,警戒而又满是厌恶。 只是这小兽毕竟年龄太小,尤显得是一脸稚嫩的模样,倒也颇是有一些山大王就该有的豪横。 男人可是放眼黄焱师团中已经算是少有的钥战幸存者,几年前的亲身经历让他察觉到,如今这个怪人的异变模样,确实是像极了曾经那些被钥气侵染后发狂的怪物。 略有不同的是,面前这个男人的眼睛里,冒出的是一种狂热的火红;同时,虽然他全身的肌肉也是一样的突然间饱满,却又没有钥气入体后的那一种快是要被撑破的炸裂感。 一种古怪中又带着一些熟悉的奇异感觉,才是刚刚涌上心头,发狂的怪人已经是在朝着施梁扑面而来。 然而,很显然他是没有找对攻击的对象。这人的拳头虽然挥舞速度是有提升了一大截档次,可是对于一名经历过严苛训练的烈甲军团战士来言,可就真是不算得能有多少的厉害。 看着面前这粗劣的攻击手段,一开始还有些被唬住的施梁自嘲着,轻蔑招手一搂,错身卸过袭来的巨力轰击,反手猛然一拉,又是微微有些色变。 之前还是轻敌的男人此时才发现:这怪人招式虽无章法,内蕴的力量却是颇为可怕。 好在,男人方才应对首招时,是有靠着作战的本能避躲开了那一记毫无技术的粗浅攻击。若是换做不明就里的其他人,托大硬扛后,怕不得是要吃下一记暗亏。 念头直转的一瞬间,男人已经是又跟着侧身一记重鞭腿,却把那一人的脑门给捶了一个猛重。且还没等那怪人的身子全然落地,施梁粗壮的大腿再一次扑面而至,一套组合攻击下,顺势就把这一时暴起的悍匪给用腿肘踹起个猛飞。 生疼的连击驾轻就熟,单方面的虐打又快又猛。施梁毕竟是有常年的军伍训练,一瞬之间就是紧抓住了对方的变招间隙,直直是把那变异后的矿奴给打的一个全无招架能力。 可是,这诡异的战斗并没有马上结束,怪人似乎是已经感受不到疼痛,每每被打趴后,总是能很快就翻身而起,呆滞的脑袋一阵抽搐似的乱晃,猛然间又是一个冲速,再一次抵至施梁的身前。 已经经历过多少次身死战斗的老兵,可不会畏惧这种毫无章法的攻击。只瞧见,男人忽然身体一缩,轻松躲避开怪人挥舞的双手,直勾起握着一把‘铁杵’的拳头,又一次找准了狂暴怪人攻击的空漏,切入近那忽然精壮起躯体,一拳是那怪人揍得身子弹起,舌头长凸。 “邆!”受到冲击的‘铁杵’上那一颗嵌着的火晶石头轰然发出亮光,只把握持的施梁吓得手掌差点儿一松,在他错愕的目光中,一把喷火的光剑轰鸣着向下腾出,直直倒插入怪物身子下面的地上,烫出一小块烧焦的灼斑。 火焰雄起的光亮把这幽暗的弄堂给照的发亮。“这宝贝可以!”施梁小声嘀咕,反手一转,舞出一道带着火舌剑花,是把这洛己巳塞给自己的火焰光剑架在了胸前。 “嗷呜——”那怪物眼眶火红,如是受了刺激一般,更加狂躁,爪牙舞动集密,竟也是毫无畏惧的直冲而来。 攻击技巧上的巨大差距在有了光剑的加入后,更为显著。“唰——”有武器傍身的施梁,信心满满,可不再是会让这怪人进到身前。只瞧见那男人,剑花猛然一闪,斜斜切劈在火眼怪人裸露的胸膛之上,留下一道深深地灼痕。 怪人的身体似乎是有着十分不错的火焰抵抗性,明明是胸膛上被施梁的火剑一记奋力猛劈,已经有光焰切入躯壳,竟然也只是留下了一道比较深的痕迹。要说这可是傲雪宗人的物件,炙热而散的余温都能让施梁感觉到手上隐隐发烫,更何况是被光刃刺烧当面。 可是,那怪人的身子虽然被砍,却是依旧完好,竟然还能够借着本能继续是向前迈走两步,最后才是轰然一下,摔倒在地上再没有动弹。 战斗似乎已经结束,只见有一道黑影悄然滑落墙头,阿虎‘终于鼓足了勇气,发动起最后的攻击’! 虎崽毛绒的脑袋很快是顶翻开倒地的怪人,小爪扒划掉溢散出烤肉香味的躯体,自是从胸口正中央挖咬出一团似乎还有在蠕动的黑色物质,还没等施梁看清,已经开始大快朵颐。 “阿虎!”男人一声叫喊,声音里带着责备,“别乱吃东西!”黑影却早已经吃干抹净,又是一下蹿跳到施梁的脚边,十分亲昵地乱蹭起来。 “嗵!”就在这个档口,不远处的天边升起一架背剑的机甲,极速飞近,一下停滞于断巷半空,而后是慢慢降临,堵挤进了这狭小的弄堂之间。 说来也是奇特,这地方别看不甚宽敞,可是似乎有专门的设计一般,堪堪是能站立起一具烈焰机甲战士。 “官爷!”躲在门扉后面偷看的小老儿直到此刻才是心中大定,从院子内快步跑出。 “是你托了一妇人,来营里报的官?”刚刚落地的机甲随口问道,他已经巡视过一圈周边,确定这里并没有怪物的威胁。 老汉拱手,脑袋急点回道:“那是我家内子,官爷刚刚时态紧急,有矿奴出现!” 机甲显然也是为此而来,遂是问询道:“我知道,可是那矿奴在哪?” “喏,已经是被这位壮士给杀了。”那老头儿指了指地上已经缩瘪掉的干瘦尸体,又小心看了看那机甲身后正在俯地掏查虎嘴的施梁。 男人自然不放心阿虎,仔细检查着‘贪嘴’小兽的状态。此时的光剑没有了施梁的握持,已经暗淡变回了原来的金属握柄,正是被男人随手放在了脚边的地上。 这里距离军营驻扎地并不太远,机甲战士能够这么快就赶到,男人一点儿也不奇怪。从来人的机甲型号看,应该是一位军中排首,如今已是待任行首的施梁自然也是没必要特意讨好。 反是那驰甲的战士有一些存疑,刚刚到达战场后,他已经是在光幕里观察过一番,面前这位的举止穿装一看就是军伍出身汉子。当然,他也是才有看到男子手边的那个金属握柄,疑惑道:“傲雪宗的武器,敢问兄弟是?” 军中战士都一家,不管认不认识,总归直接是喊兄弟就没有错。 施梁虽然官阶是比面前这汉子要高,倒也没是端着架子,听到问询,自然站起,行过一个军礼,回应道:“上苑驿第五行代理行首,施梁。” “哦?你就是那位施梁?”还在机甲内的兵士声音有些古怪,“不错,着实是有一两下子!” 施梁倒是没成想,面前这位八竿子都打不着的机甲兵士居然也会是有听说过自己的名字,脑海中不由得想起了之前那位松家七小姐的话,心里黑线顿起,暗自琢磨,自己这名声怕是已经在这一方土地上传过一边。 “施行首你也是赶巧了,有傲雪宗的武器傍身。”那战士已经知道了关阶名字,自然是不好再直接称兄道弟,手上不停,一边说着一边将喷火口朝着那尸体喷涌起火舌,一直到尸体化尽成灰,才是喃喃道,“这矿奴可不是随意就能被人杀死的。” 看着这战士的一番操作,施梁心中疑惑更甚,没想到处理这诡异矿奴用的也是那一套对付‘钥人’的方法,怕是两者之间一定是有着什么特殊关联,于是出口问道:“这矿奴是?” “看来你还没上任报道。”那战士虽然是知道施梁的名字职级,却是语气依旧是没有多少尊重,敷衍道,“这名字是怎么了来的,具体我也不是特别清楚缘由,只知道最近两年,这种被叫做矿奴的诡异变种人突然就开始经常出没。” 施梁若有所思,正想开口再问,却是那机甲战士反有些不耐烦地开口道:“施行首若有疑问,大可以去了上苑后再细查,那里出没的矿奴远比这太真首府要多上不少,资料定然更为详实。”而后,又是转身朝着那恭顺在旁的老汉指挥道,“此间已经事了,应该再无其他危险,你且收拾下,晚些去到军营里再把详情仔细交代一边。” 老头儿自然顺从点头。 交代完一切,机甲战士的驱动火舌一阵涌起,金刚胄甲再次飞天,瞬间是直回到不远的驻营里,去向上级任务复命了。 第一卷:玉节 第一百章:男孩子要在外面保护好自己 漫天沙黄忽然席卷,顷刻之间已经笼罩住天真府这一方天地,零星点点的翠绿此时显得十分单薄,并不足以支撑这满目萧然的贫瘠。 一只健硕的沙棘龙兽慢悠悠地拉着辆宽大的纱笼车,顺着道路上有些不太清晰的车辙,一路是朝着远远的东方挺进。 “你是说你被偷了几瓶钥气?”施梁面露讶然,手里原本松弛的缰绳不由得轻轻一紧,龙车开始一阵摇晃,直把车里的两人一猫弄得是人仰马翻。 没办法,两人自是出了太真府,就迎面赶上了这糟糕至极的沙暴天。难怪那位恢复过意识的好心大哥要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们出发前先是把纱帐扎好,还是反复说:“如果迷了路,就挂起缰绳,让沙棘龙自己走。”说什么龙兽识途,自己回带他们找到最近的绿洲,说的原来是这意思。 外面的风沙实在太大,已经是分辨不清东南西北,只能是任由这皮糙肉厚的沙棘龙自由前行,原本还是有些不太安心的施梁,赶紧是把缰绳挂回了这车特有的绑杆上。 “对呀,不就是几瓶钥气嘛,没了就再从宗门里讨些不就行了。”靠贴着男人的洛己巳左摇右摆如是在坐船,一副你大惊小怪干什么的表情。 松手开缰绳的施梁可是深知钥气的恐怖,四水屯的惨状如今还历历在目,钥善的存在更是会让他不时回想起高氏离开的遗憾。此时,女人嘲笑般的轻描淡写,不由得让他又有一些激动:“那是会出人命的!” “没关系,这虎崽不是在嘛!”洛己巳细手直指蜷缩在男人怀里的阿虎,拿着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面前这个大呼小叫的男人,“估计都是被他给吸收掉了。” 女人的话语一下是点破黑虎崽的来历,让男人脸色瞬间凝重,有些不太敢置信道:“你。。。早就知道了?” “钥兽嘛,我早就看出来了。”女人大大咧咧,支棱起身子,自是拿着满眼的好奇心,死死盯着那一只胆小如鼠的黑团。 “喵呜!”十分没有安全感的阿虎吓得一个哆嗦,不由得把身子缩得更小。 男人脑子飞转,思绪万千又不知道该怎么向洛己巳解释这钥兽的来历,支吾道:“我。。。” 话还没说完,那女人已经把柔软的身子贴近了男人的胸口,伸出一根修长的食指轻轻划过那恐怖的疤痕,痴迷道:“你体内有一颗钥核,姐姐我很好奇,为什么你会没有被这东西的钥气给完全同化成为钥人?你又不锒族,到底是为什么,能够与钥族达成共生?” 女人渴求真知的欲望明显是到了极致,狂热眼神看得施梁心里一阵发毛,右胸口内更是有一些莫名其妙的悸动,愣愣的尴尬开口:“我。。。” “放心,我已经看过烈甲军团给你做的背景筛查,父辈是有功勋烈士,身家清白得很。”白袍女人自顾自的回答,却是一种‘要不然早就把你给弄回傲雪宗,关起来刨肚开肠做实验’的语气。 “你。。。”男人不知道此刻自己该是苦,还是笑。他发现自己竟然完全捉摸不透,面前这个疯疯癫癫女人的想法。 洛己巳似乎是想缓和一下气氛,故意摆出一副十分无所谓的态度,轻声安慰道:“我们傲雪宗只对研究感兴趣,只要与研究无碍,我等都是不会干预。”又怕男人心中还有芥蒂,继续解释,“就算你是真的有违反了花周国的律法!” 这是一种被人从外表的伪装一层一层慢慢地剥开,直至看透进内心深处的所有秘密后,还继续当面评头论足的势弱感觉。让这个魁梧的男人极度不适,一颗一颗豆大的冷汗,不由自主地快速往外冒出,很快就是完全浸透了贴在内里的衬衣。 “疯子!”男人惊惧,喉咙已经是干裂到有一些刺痛,憋足半天,才是艰难吐露出这么一句毫无杀伤力的言语。 这无力的评价,却是把女人听的春风拂过绿山岗,一瞬间又是媚眼如丝露羞态,半是玩笑半是痴狂:“哈哈哈,所以,要不要趁着此刻无事,来于我一起生个孩子?”说完还不忘拿修长的玉腿轻轻撩拨了一下男人的小肚,一副姐姐不会亏待你的表情。 “不——!”男人一下站起,脑袋直顶上纱帐天盖里已经积蓄起的尘沙,扬天而起的灰黄,又是很快融入进漫天遮蔽的暗淡。 这是施梁最后的坚持与反抗!死不足惜! “那。。。”女人又把那渴求的眼神,直盯向全身已经是僵直的黑团。 “喵呜!”阿虎大叫,却奈何此时,外面已经是黄沙漫天,无处可藏。 第一卷:玉节 第一百零一章 夜宿荒野 滚滚的风沙一直漫吹到了深夜,才是在当空孤月的注视下,慢慢沉降。一色暗黄的天地是把月光晕染起一层惨白。 皮糙肉厚的沙棘龙此时早就已经是带连着绳缰一起,团作成一个披覆鳞甲的圆球,埋入进干燥冰冷的尘土间,以避免寒夜对自己余温的巧取豪夺。 干燥冰凉的尘沙里,多的是这种或高或矮的黄丘,偶尔是有轻风悄悄拂过,才是会有露出一些许幔帐细密的网纹,与龙兽拟似石块的盔甲。 在这种天气里支帐篷也是有需要勇气与技术,而没有这两种特质的人,大概也是只有像施梁他们一般,缩躲在龙车里,支棱起上车里自备的棉毛挂被,将就着熬过一夜。 几块厚实的皮毛毯如是墙垒,阻隔了内帐与外面的联系,虽然时不时还会有调皮的细风闯入,却是已经不能够阻碍躲藏在篷车中、被窝里的人们有一个很好的睡眠。 洛己巳的睡相真的很糟糕,在这狭小的车厢里完全是如土匪一般,把施梁生踢硬踹到了角落边缘,又是把皮毛柔软的阿虎当成了枕垫,死死扣压在自己饱满的胸脯里。 一人一虎,敢怒而不敢言,勉勉强强才是合眼半眯着,昏昏沉沉中艰难熬苦过漫长的子夜。 天际悄然而起的晨光,驱赶走黑暗中冷白的月轮,浅睡男人胸口,忽然是一阵莫名缘由地悸动,直把施梁给轻而易举地唤醒。 瞧了眼敞篷里照透进来的间隙光亮,男人裹了裹厚实的皮毛,正想是继续补觉,猛然间,腰腹上传来一记重捶,是一只细长玲珑的玉脚狠狠踹中施梁的剧痛点。 龇牙咧嘴的男人疼的一下坐起,依旧是死睡的长腿女人,却翻过了身,又是紧了紧怀里死抱着的黑毛团。 缓过气的施梁死死握紧拳头,咬牙切齿,比划过几下后,终于还是没有狠下心来揍下去。这妮子估计是在做什么美梦,咧嘴流着哈喇子一脸蠢样。男人无可奈何,摇了摇头,驱赶尽脑子里胡七杂八的想法。 ‘反正也是睡不好,索性还是起来看看外面的情况吧。’男人心想着,看了眼同样是眉头紧缩,巴望着他的可怜阿虎,还是有一些不是太敢把这‘恶毒’女人给唤醒,悄悄翻越过峰峦叠嶂,一下钻靠在了帐门边沿。 吃一堑长一智。昨天尘土灌入鼻嘴的经验,拦住男人没有立即打开帐门,而是先一点点轻敲开裹覆在帐篷上的积霾。等待过了许久,施梁才是敢把门纱的结绳给解开。 外面是暗黄与灰蓝的一片世界,只有颗半抬而起的煌煌红日,照绿有一些许毫不显眼的针叶细尖。霎时间,一道遮蔽天日的黑影划闪过去天际,骤然而至的一股威压感是让正还在慢怕出门的男人心中一个突突,才是仰头,却已是云开日出,再没有了半分动静。 天地此时安静的异常可怕,只有沙棘龙适时地搅动了一下覆盖在自己身上的尘土。 ‘大概是错觉吧。’男人爬直起身子,跃下龙车,又是在地上蹦跳了几下,才是抖落掉刚刚沾染上的细土埃尘。 眺了眼满目不知道是有尽头的黄土,男人对此地的位处的毫无头绪,只能是从太阳升起的方向,能确定自己大致要去的目标。 当然,这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施梁是第一次到太真府。昨日之前,他是从未有想过自己才驾着龙车走出府道没多久,就是能遇到那般恐怖骇人的风沙尘暴天气。 遮天蔽日的黄尘滚滚而至,一下就把车与龙全部是笼罩在了其中。而后再走的道路,就都是全靠这队伍里唯一一头本土生命的自由发挥。再等到疲惫的沙棘龙也不愿意动弹,施梁知道是该天黑了。 男人本来是想要下车做一番检查,毕竟今天的风沙很大,万一是被连人带车一起给吹倒,后面的路就会十分难走。可是迎接他的就只有黄土一瞬间灌入满衣襟的尴尬窘迫,与车里白袍无脑女人的无情嘲笑。 尴尬的施梁只得是灰溜溜地躲回到了纱幔遮庇的车厢里,翻找出早已经准备好的毛皮墙褥,以极为尴尬的方式,勉勉强强地熬过一个难以度过的夜晚。 想到昨夜种种,尤其是那女人疯癫似的毫无情趣的撩拨,男人不由得是再一次紧了紧自己还算完好的衣衫,又找出一把藏插着的小帚,捂着口鼻,慢慢扫拭去午夜遗留下的积尘。 第二卷:上苑 第一百零二章 请柬 沙棘龙兽确实是有一些老马识途的本领。 早起整修过后,这一头憨憨爬起的大家伙,晃了晃鳞甲缝隙中卡着的砂砾,便是继续在黄土覆遍的道途上,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 被它拖拉着的小车里,施梁是有大致确认过差不离的方位后,才是任由这头原住生物自由发挥。男人现如今也是只能够是这般的选择,初到此地他是真的完全识不得道路,强自指挥怕是会把自己的境遇弄得更是糟糕。 至于,另一旁哈欠还正打得飞起的洛己巳,施梁摇了摇头:‘咳,更不靠谱!’ 覆甲的龙兽蹒跚而行,又是不急不缓的走过了半日。三个被干燥空气刮得唇色发干的痴蠢货,因为长时间的断水,已经是有一些坐立不安,忽是见远处的绿草开始慢慢有见密,灌木丛林也是开始有了些参差不齐,立即是咧开了张,笑没了形。 尤其是那一位明知道马上就要断水,却是依旧豪横夺取过最后一个壶袋的洛己巳,更是大大咧咧地拍着挺得高昂的胸脯:“我就是说嘛,今天一定能到目的地,不需要存备什么壶水!”说着话,还特意扬了扬手里那个干瘪水袋,好像是完全忘却了自己刚刚还在做的狼狈舔舐,自打起精神强硬辩解道:“早起,就是应该要洗脸的嘛。” 施梁没有理会女人的无耻狡辩,他毕竟也是军伍老兵,且还是知道荒原沙漠里时常有传说中的海市蜃楼,是以并没有如是白袍女人一般,立马有过多的耗费自己本就剩余不多的体力。 一直到鼻尖微微是能有感知到一丝丝湿润的扑面,盎然绿意只是近在眼前后,男人才是一下也如有疯癫一般,冲下龙车,在这一片满地绿油油的泥草地上,蹦跶起了无数次地雀跃。 失而复得加上死里求生的双重兴奋,是最能够让人一下子失去理智,尤其是对水、对食物的本能渴望,更是简单而纯粹又无可抵挡! 路过的行人可是不会知道,此刻正还在绿草坪上发神经的一行人,刚刚所经历过的无助、绝望与纠结,只是拿着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盯着一男、一女和一猫! ‘这位身材火辣的好姑娘,怎么就是个痴傻的?’这是行商客们心里最朴实的疑惑;‘白可惜了这小伙,一副健硕馋人的身子,唉。’这是过路女眷们埋在心底的无声叹惋。 倒是真没有人去哀怨可怜,那一只正趴在地上舔草根的黑毛团肉球。毕竟,能摊上这么两位‘主子’的宠物,痴傻一些倒也是应该在情理之中。 能让这三位癫狂儿恢复一些正常的,还得是那一只‘原住民’沙棘龙,不满的气鼻闷响着表达着自己的不耐烦。继续等待几位乘客们的喜悦消退,对于已经填充过一些生草的龙兽而言,着实不是一桩划算的买卖。 只要再走一些许时辰,它就能回到自己上苑镇的兽房里,上好的沙棘果儿还在等着它肚皮下空余大半的胃囊,可是不愿意继续呆在这里,陪傻子们耽误自己宝贵的时间。 慢悠悠的步伐,自顾自地向前挺进,明显这龙兽就是想直接甩下客人,独自走回笼中。作为一只常年载客的运输兽,兽房并不会有对它过于苛责,它还是有权利在客人遇到‘意外’时,自己独自一兽走回到兽房里的。 好在,三位不认道路的半盲傻子,不是真的已经完全疯癫,见着沙棘龙车在独行远去,一下子就给吓得慌乱躲回到了车里。 车轮滚滚,继续前行,很快就进入了一座屋舍俨然的异域城镇。龙车上的乘客们经历过一天一夜的迷茫与焦虑,终于是在此刻守得云开见月明。看着往日熟悉的车水马龙,一时竟是让两人一猫,有一种恍如隔世的交错感觉。 ‘好在,自己算是平安到达了这里。老杨、耿三、丫头,我来了。’男人心里默默地想。 悠悠的龙车行驶过曲折蜿蜒的小道,转过最后一片胡杨野林,终于是来到了一条宽敞青石路前。 这里正就是上苑镇的街镇口,兽房所处正是在了前方的不远。 —————————— “施梁,施梁,今晚我们要住那里!”洛己巳紧挽着男人的胳膊,似乎是有在害怕施梁悄咪咪地独自一人逃跑。 自从在这女人夺水浪费之后,她就忽然有生起一种莫名的危机感,依稀是能感觉到,自己身边的这个男人,随时都有可能会把她一个人给独自扔下。 此时此刻,是有被这女人纠缠的发晕的施梁,自然是本能地顺着洛己巳的手指朝不远处望去,然后又是发自内心地摇了摇头。 这女人所说的地方,是一处镇上唯为数不多的雕栏木牌楼。 他们一路行来,其实早就发现,镇上的房子多是用夯土石块堆砌而成。大概是因为这地方气候比较干燥,雨水少有,用结实易得的石土垒砌房子,日常更是容易维护与保养。 倒是那些能做梁栋的上好树材,由于水源与植被的相对有限,反而是显得更为珍贵与稀缺一些。 而这座整条镇街沿边上,唯一一处开门营业的精致翘檐画栋,毫无意外,其名是唤之曰:明月楼。 不同于玉节镇那楼牌是依水凭栏湖映月,这里则取一种羌笛沙雪月似钩的异域极美。 “喵呜!”肥硕的阿虎如今更有一些慵懒,被扛在施梁的肩头,甚为赞同地发出一声呼唤。 女人与虎今儿个算是极为难得的有意见统一。 “你掏钱!”施梁自是懒得搭理这一女人与一肥猫的共同纠缠,自顾自推着身前那一人高的厚重行李。忙碌一天的他此时只想找个安稳的地方,一个人静静。 听着施梁的拒绝居然是有这般的干脆,洛己巳故作撒娇一般地摇了摇男人的胳膊,连日来的每日‘练习’,让她的‘假动作’是愈发娴熟。 只可惜,身旁的男人似乎也是已经拥有了同样等次的免疫抗性,面对这饱满的撩拨竟是丝毫不为所动。 “别小气嘛,小梁哥哥。”女人又是拿出她自以为是最为有用的夺命杀手锏,生硬刻意的妩媚,一下子就让旁边路过的汉子们,一个个耳朵竖起,两眼放光,正对着施梁投来满面难掩的羡慕嫉妒以及最为直白的恨(对!深仇大恨!);而那往来的妇人阿婆们,则是一脸看骚狐狸一般的鄙夷与不屑(很明显,洛己巳并不会在意这些无畏的目光),尤其是对走在女人身边的施梁,尽是在看一种有伤风化的脏物与垃圾,满满的全是嫌弃厌恶。 施梁当然是受不了这种毫无根由的被‘祸害’,只好讨饶道:“姑奶奶,你觉得我像是那种有钱享受的富贵人嘛?”心里却是在十万个吐槽,‘要不是没钱,我还跟着你?’ 女人恍然自悟。出行时的施梁,可是光不溜秋的昏迷状态,就是现在他身边仅有的一些许物什件,也还是她洛己巳给帮着去营地里收拾出来的,哪还是会有什么钱。 ‘早知道,那一日就该是把他的奉银也给领了。’洛己巳心里念转着自己的马后炮。 平日里她可不是一个出门会在意银两的主儿,哪是能够提前想到,自己一时兴起,来到这一片陌生地方时,身上的金钱会是不够。 不得已的女人只好灰溜溜地委屈嘀咕:“那好吧,咱们还是找一间普通一点的客栈吧。唔,我付钱。。。”说完又是很不开心地补充了一句,“你可得答应我,等你上任后,一定是要带我去那里儿玩!” “再说,再说。”施梁敷衍了事,临了还不忘在心中默念一句,‘凭什么!’ ‘无脑’的女人可是不管这些,拽起施梁的胳膊就是一路往前小跑:“走!姐姐今天先是带你去吃上一顿好的,然后咱们再一起生孩子!”生猛地大呼小叫,又一次是引得旁人纷纷侧目。 施梁实在是有些受不了他人的目光,只好是也加快了逃离的脚步。赶了一天的路,他已经是饿极,就差一顿饱饭,以填补空虚的胃与疲惫的心。 “喵呜!”阿虎,跳下了男人的肩头,似乎也是一瞬间又有了奔跑的力气。 却是还没走出多远,迎面走来一位衣着华丽的老人家,忽然间拱手施礼,问道:“官爷可是玉节镇来的施行首吗?” 施梁一愣,放缓慢了前行的脚步,拿着好奇的目光上下扫视着眼前的拦路老客。显然,他是并不认识面前这一位老儿、 老头儿显然是为人精,看到施梁面露疑色,便是已经知道自己算是拦对了人,自报家门说道:“老奴我是林府的管事,这里有一份请柬,需要请您过目。” “这是?”施梁有些拿捏不住,他是完全没想到,这传闻中的上苑林家居然是在本地能有这般的能量。自己才是刚是到了这里没多久,就有仆人主动找上门。 “我家小姐将在三日后成婚,还请是行首倒是大驾光临”老头儿拱手请出一封镶着金边花纹的大红请柬,递给到一脸呆滞的施梁跟前。 第二卷:上苑 第一百零三章 在遇见 繁华的街道上依旧是车水马龙,只是行到此间忽然如是被中断节流一般,渐渐开始堵塞。 许许多多路过的上苑镇本地百姓,纷纷是拿头侧目,又不敢逗留驻足,只是不自觉放缓了前行脚步,彼此间偷偷议论。 在街边被拦下的这一男、一女、一猫,粗看并不惹眼,却不知到底是何许人,能劳驾上苑镇第一豪门林家的老管事亲自呈送喜帖,这是所有人心中的疑问。 交头接耳的缓滞人群,并不值得洛己巳关注,只见她一把夺过老头儿给的请柬,不由分说是拿起来边瞧边读:“。。。。。。小女:林沐妍、女婿:明非非,择良辰以结连理。。。。。。恭迎贵客:施梁,上门同喜!。。。。。。林坚敬请。” 看完这女人又是拿起请柬嗅了嗅熏香,似乎是感受到夜宴珍馐的美味,饶有兴趣地大声冲着施梁喊,“施梁,有酒水耶,你可是一定要带上我哟!” “喵呜!”阿虎也是饿了不少时候,此时不由分说跟着摇了摇尾巴,献媚似的拿着自己的肥硕肚皮蹭了蹭男人的裤管,好像是深怕施梁会因为自己只是一只猫,而不肯把自己带上一般。 施梁此时哪是有心思这与二位‘活宝’嬉闹,只是怔怔了半天,朝着老管家开口问询:“小妍她,还好吗?” 老头儿或许也是有知道一些小姐与施梁的纠葛,听着男人这般‘痴念’地问起自己家小姐的情况,脸色微微一变,而后又只是恭顺地施上一礼,客套回话:“小姐无碍,劳烦施行首挂念。”当了这么多年管事,他自然是知道,主人家的事情,最是不好介与。 对于这位林家老仆而言,老爷此番交代的事情已经算是达成,自然也就侧身让开道路,悄然退离开了此间。 堵塞的人流慢慢开始退散,只有施梁一行,继续是呆立在原地。 施梁心情复杂,往事历历在目,丫头与他相依为命是有两年,若说是没有情感的依恋,那就是骗人的鬼话。尤其是,林沐妍在临别时的那一夜哭诉,更是始终让他难以有释怀。 ‘可是,我又能做什么?’男人问自己。对啊,他什么也做不了,哪怕是他曾经有下定过决心,是要抛下一切,带她离开。可是,他真的能做到吗?时间过去很久,可施梁依旧是有无数遍问过自己。 ‘或许,就是因为自己的片刻犹豫,是让丫头感到了绝望吧。’这是男人心中的无限遗憾。是的,他做不到。当时的决定只是权宜之计,并不是代表他就要远走他乡。 施梁心里清楚,自己做不到,放弃一切对于他而言太过沉重,至少是在那一刻,是有压得他完全喘不过气。 可他依旧是愿意带着丫头离开,这也是真的。 时间并没有给那时的自己,一个静下来做选择的机会。这对于施梁而言也,是一种埋藏在心里无法填缺的遗憾。 来到上苑,他最是想看见林沐妍。他希望丫头能够在家过得很好,也希望自己还能有机会弥补‘过失’。他想见林沐妍,这份冲动一直是在催促着他,让他不由得加快自己的行程,让他能暂时压抑住自己回玉节驿料理老师身后事的心念。 可是,第一时间迎接他的,却是一份突然而至的大红请柬。 ‘丫头,要结婚了。’男人心中五味杂陈,百般不是滋味。 。。。。。。 丰饶的绿洲上空,慢慢是有了星空点点。灯火渐亮而起的街道,终究是让匆匆而来的旅客,停下了自己一天疲惫的脚步。 一男、一女、一猫,像极一对远行而来的情侣,却是又没有爱人之间的那般亲密与融洽。 “施梁,我们吃这家!”洛己巳又一次兴奋指点出一家飘香四溢的饭馆,最终是下定了决心。肚子咕噜噜叫着的阿虎,同样也是小黑脸上,洋溢着毫不遮掩的渴望与喜悦。 “哦。”男人神志蓦然,木讷推着行李,显然还难以放下刚刚发生的事情。 。。。。。。 美味的佳肴很快是铺满上了饭桌,女人与猫开始毫不顾忌形象地飞速夺食。饿了一天的洛己巳吃相最为难看,化身饕餮的她囫囵吞枣,可是完全不会在意小饭堂里的邻桌与小厮,投来的鄙夷与嗤笑。 间隙中,还能不忘记在旁默默塞饭的男人,拿起一根鸡腿十分豪爽地塞进施梁的木头碗里,以示大方地嘱咐自己所看中的男人:“嗯,快快要多吃点。” 一直是到送上来的吃食被消灭去掉大半,肚皮依旧没有完全填饱的女人,涎着口水,痴看着自己最开始堆砌在施梁碗里几块肉条,忍不住地心动道:“施梁,你不吃,我可是就都吃了哈。” “哦。”男人呆滞回应,依旧是不紧不慢,有一搭没一搭地空嚼着碗里的白米饭,面前再可口的食物对他而言依旧是索然无味。 一旁吃饱肉食的阿虎,似乎是能感觉到自己‘仆人’的不太开心,十分温柔地拿着自己柔软的身体,蹭了蹭施梁的手肘,却是没有等来平时日的温柔抚摸,不免是拿起关切的眼神,看着眼前男人的落寞,一脸都是担忧。 “喵呜——” 。。。。。。 “施梁!我没钱了,我们就只够开一间房哟。”酒足饭饱的女人狡黠地瞥着身旁健硕的男人,心里是盘算着自己今晚要推进的实验研究,小心思昭然若揭。 “哦。”男人木木回答,魂在天外,似乎是已经默认同意,自己今晚会任由面前不怀好意的女人‘摆布’。 洛己巳开心极了,心道:‘今天这个木鱼脑袋终于是开窍了!等自己研究完这一单实验,回到宗门时肯定能晋升成二阶问者,哈哈哈。’ 身材傲人的女人眉眼里全是难以遮掩的期待与喜悦,直看得办理入住的老掌柜花了眼,忍不住偷拿余光狂瞟洛己巳身旁的施梁,心中是还有嘀咕:‘这小子还没自己年轻时候长得帅,真是艳福不浅。怎么还一脸不开心的样子,真是气死个人。’ 一男、一女、一猫,就这样在满脸羡慕的老头儿带领下进入了不大的客房。一直到洛己巳仰面朝天,尸躺在房间里的床榻上,脑袋里一直缺少一根弦的女人终于是发现干坐着的男人有些不太对劲,开口试探问道:“施梁,你是不是不开心?” “哦。”男人独自端坐,如是与屁股下的木头椅子融成一体,平静的答案没有丝毫情绪的波动。 女人有些心烦,鼓囊起双颊,‘生气’高声:“施梁!你就不能给我多说几句话嘛!” “哦。”回应她的,依旧是男人已无波澜的答案。 “笃、笃、笃。” 轻轻的叩门声音突兀响起,已经是‘赌气’仰天躺床的洛己巳,没好气的无力开口:“谁呀,施梁,你去开开门呗,我走不动了。”然后,故意是在床上翻了个身,一脚是用力踹踢开自己身旁蜷缩着的黑毛阿虎,故意是要惹那个笨蛋男人生气。 “哦。”魂不守舍的男人,丝毫没有在意虎崽的哀怨嘶鸣,如是僵尸一般,挺起身,慢悠悠走到房门前。 ‘吱呀——’门扉开启,站在这房门外的是一位身材纤瘦的素帽青衣翩翩少年。 “小梁哥!”一声熟悉的叫喊声,如是春风化雨,点亮了男人几乎是死寂的世界。还是曾经的那一股幽香入怀,依旧是当初相遇时的那一般欣然喜悦。 时隔快有一年,伊人消瘦太多。 “小妍,你。。。”男人眼眶不自觉带起泪花,千言万语,只换得此刻的轻声呼唤。 第二卷:上苑 第一百零三章 包括我的身体 春宵一夜,痴梦再醒,伊人已经消失了倩影,只留下被子上点点初红,记录着昨夜里的黄粱一梦。 信纸上的泪痕已经干涸,留下点点泡发而起的坑洼,记忆着女孩书写时的难过,边角被捏得发直,似乎是在无声传达着她难言的不甘。 是啊,再有两天她就要嫁为人妇。 从此以后,便就是再没有了自由。 —————————— ‘等我!’施梁心中默念,轻轻拂手接过这一张有些发皱的信纸,小心翼翼将它塞入进自己的怀中。昨夜,他已经是问过太多遍,丫头却是什么也不肯说。 可是施梁知道,林沐妍心中藏掩着太多的事情,不肯同他倾诉。他忽然是有些厌恶自己,恨自己力量太小。 怀揣着心事的男人,默默走出房门,迎面却是撞上了有些苦红眼睛的洛己巳。这个女人昨夜是被施梁拎着,一把扔出到了门外。当然,同样是被赶出门的,还有那一只肥硕的黑肉团。 虽然这一人一猫很快是就又在隔壁开了间房,可这并不能妨碍洛己巳埋怨、愤恨、抓狂了一夜。 “施梁,我不能喜欢你了。”女人长指直戳着男人的鼻子,“你竟然喜欢男人!”虽然,宗门里是有很多人说她不通情感常理,可这并不能妨碍她有最粗浅的认知:男人抱着男人过夜,是不可以的。 施梁看着哭红了眼的洛己巳,并没有作什么解释,而是忽然很认真严肃的问询道:“你能帮我吗?” “做什么?”女人揉了揉昨夜哭红的眼睛,她发现这次男人说话的语气是与平日里不太一样。 “闯林府。”男人考虑良久,方才把心里的盘算认真讲出。这件事情后果严重,哪怕洛己巳是傲雪宗的望者,也是不一定能完全承受其所带来的未知影响。 “抢新娘吗?”洛己巳一下就联想到了昨天那拦路老头送来的请柬,不嫌事大的起了精神,“真是太有趣了。不过。。。。。。” “我答应你所有条件,只要你能帮我把小妍救出来。”男人直接是提出了自己能给的全部承诺。 女人上下打量了施梁一眼,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两眼放光疑问道:“包括你的身体?”她可是对施梁胸口内蕴藏的钥核最是感兴趣,尤其是好奇,这一种奇特的共生模式是如何达成的条件。 傲雪宗虽然也是有锒族与钥族的‘标本’,可是,一来,‘标本’毕竟太过稀有难得,且是根本就没有一个,愿意主动配合研究;二来,锒族与钥族更像是一种主从的伴生,她还是没有能见到过,真正是融合在一具身体里的模样。 这才是她一直缠着施梁的主要原因。 ‘一切都是为了研究,宗主一定是不会怪罪我的。’洛己巳心中默默是为自己鼓气。 “对,包括我的身体。”男人的回答肯定。 第二卷:上苑 第一百零四章 叫我大哥就行 上苑镇位于太真府东部,靠近花周国国境线,是烈甲军团第二师白焱师团的边境六营之一乌营的后方补给重镇,也是花周国的商旅们进入荒芜之地行商前,路径上所能是路过的最大一片绿洲岛。 靠着地域上的先天优势,这里自然成为了整个太真府商贸地图中的一个重要中转枢纽,每日里行商旅客络绎不绝,商贸甚为繁茂。 商人们是要从这里出发,运载上满满当当的物资与商品,目标直指散落在荒芜中的绿洲地,或是与已经发现,被纳入管辖的土著居民换取些极具价值的绿洲特产,或是去探寻未知之地,寻找那传说里的奇珍异兽,天才地宝。——其中就包括运用于烈甲之上的火晶原石。 —————————————— 与洛己巳谈好帮忙条件的施梁,虽然是已经在心里中给自己定下了一个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目标,可是眼下却还是需要先去上苑驿完成入册的登记。 驿站自然是在镇外,一男、一女、一猫,简单地用过早食后,就是来到了这座位于镇外荒野里,颇具规模的军队驻营门口。 领队的看门兵士在核对过两人的点阵任命与身份铭牌之后,就是十分殷勤地领着这两位即将上任的第五行行首,与排首‘特秘’一起,前往中帐与簇首大人报道。 至于‘宠物黑猫’自然是与其他行李一起,被塞入进原本空了几天的兽笼,提前是有兵士给推送进了第五行的驻地。 在阿虎哀怨的目光中,施梁与洛己巳直径是走入到了这座建立在黄沙边的偌大营地里。 “施行首,咱这里是与地方镇上的驿站所不同,别看只是一个小小驿所,却是有着黄焱师团一个簇的兵力。”当差的红甲排首解释道。 这营地里的人员太多,红甲排排首的地位自然也是没有比其他驿所的红甲排首那般地位特别,平日只能是陪笑着高官,做一些领路介绍活计。 不过,就算如此,这位排首的言语里,依旧是满满一种对营地的自我认同感,只是那一双滴溜转的眼睛却是时不时往洛己巳傲人的身材上瞟。 军营里不同于别处,女人本来就是稀罕,更别说是身材这般傲人的女人,简直堪比稀世宝藏,如何是不让人看了心旷神怡。以至于,是让这位‘颇有见过世面’的排首大人,心里是有一些神往:‘那个传说中的神秘傲雪宗里,都是些这样正点的娘们吗?’ 施梁久在军伍,当然也是已经见怪不怪,微笑着回应这位汉子的讲话:“兄弟,咱们这营地里平日这么多人,负责外勤的重甲排,一般都会是做些什么出勤任务?”他问的这话自然也是有着自己的考量。 至于洛己巳,此刻正是在专注着东张西望,心里默默盘算着这片营地里是哪些能适合自己以后方便占用,好开展一些必要的‘实验研究’,以是完全没有听进兵士的解说。 “对对对,不愧是行首大人,一下子就是问到了点上。”那排首看来也是惯会捧人,十分露骨地拍完马屁之后,才是继续解说,“咱们营里的重甲排战士们,也是要比其他的驿所忙碌得多,平日主要是有不少讨伐的任务,需要他们奔波。” “主要是咱这上苑镇离近边线,这里民风彪悍,多是有混迹于人群中是为截宝而聚的凶悍沙匪。”说着,这狡黠的大头兵还是凑近了施梁,小声嘀咕,“不过,我听说您可是有着上苑林家为你撑腰,应该是不用去理会这种的任务。” 解释完后,那红甲更是不忘提醒,“您不是还兼着一个右驿长嘛,那可是这驿所里数得着一个肥差!”嘴上话是这么说,心里却是在想着,‘若不是有林家在背后安排,这个平日里那些伍长都要争破脑袋的职务,怎么能轮得到你哟。’ 三人说着话,终于是来到了营地的正中央。 高高的中军帐篷上火焰绣纹金光熠熠,这是一种只有在行首级以上的军官服饰,才会被使用的绣花工艺;裸露的一些许粗木横梁上,更是嵌有着火焰机甲上才是会被雕刻的精美纹理。 值守的常服通秉完情况后,出帐传达过主官的应允:“簇首大人正好是有时间,还请施行首自便。” 红甲排首领路到此,便也只能是恭顺站在门的一边守候,躬身示意着初来乍到的施梁与洛己巳,需要他们自行进入帐篷。 人员多后,规矩也是更为繁琐。男人领着洛己巳,穿过常服主动掀开的门帘,走入到里间。 内里果然是一种不出意外的豪奢,金丝纹理的木桌椅,柔软丰盈的巨兽毛皮,一位大腹便便的指挥官正是在那低头查阅刚刚送进营帐的点阵牌。 “簇首大人!”施梁行过一个军礼。 却是那肠肥的中年主帅喜笑颜开,如是滚球一般快步起身,是用戴满满指的大金戒指抓住面前壮硕汉子的双手,一副如是知己久逢的喜上眉梢:“大兄弟,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是把你给盼到了。” “簇首大人客套了。”陌生中年的过分热情是让施梁有些不自觉的局促。 “大兄弟见外了,不是。”中年人久混官场,一番套近乎自然是熟能生巧,“以后私下里,只管叫我大哥就行。” “簇首大。。。。哥抬爱。”施梁实在中年人似有责怪又是有带着期待的笑容里,硬生生是改了招呼。 “这位俊俏小娘子,就是那位傲雪宗的望者小妹吧。”那臃肿的中年人已经是把注意力完全是放在了站在施梁身后的洛己巳身上,这窈窕的身材,完美的丰满,一下子挠住了中年人脑满肠肥的小心肝。 女人是被点名,立刻就是端正了姿态,僵硬地自我介绍道:“簇首大人好,我乃是上苑驿第五行常服排排首,兼任行首助理特别秘书,洛己巳。”她还是第一次进入军中任职,这段话术她可是练习过了很久。 “好好好。”臃肿的中年簇首一把是抓住了女人的皓腕,似搂似抱地亲密道:“不对,你以后和我那大兄弟一样,叫我大哥就行。”说着话,胖中年又是十分猥琐的借机抓住了洛己巳的纤嫩小手,一双眼睛是直勾勾地盯着女人的丰满胸部,目光中全是毫不遮掩的赤裸渴望。 “簇首大哥,你太肥了,腰子也不好,身体太虚,没有研究价值喔。”洛己巳可不管这中年人的职务地位,直白回应,“我对你不敢兴趣。” 中年高官是被这丫头片子一语道破羞耻,顿时脸色涨红,只是眼前这个可恶又正点的女人毕竟是傲雪宗的望者,不好直接打压。就在他被怒火架在高处,发不了飚,又下不来台之际,还是施梁给解的围:“簇首大。。。哥,不知道我们后面还需要走什么流程?” “哦哦,大兄弟你就是太着急了。”肥胖的簇首大人立即是转移了话题,“我让那个谁,带你们去做后面的交接。” “谢过,簇首大。。。哥。”施梁还是有些不太习惯,却也还是拉着洛己巳给这位‘热情’的上官行过一个军礼。 胖中年也是被这傲雪宗的望者给尴尬的兴致缺缺,只可惜这女人虽然正点的很,却是那护短宗门里的弟子,万一与之交恶,还不得苛刻了自己营中的军备,得不偿失,只能是无奈放过。 胖子心里满是遗憾,提起嗓门是朝着门外大喊:“那个谁!进来下。” 下一秒,门外等候的红甲排首已经弯腰走入。那簇首也不去关这人是谁,(主要营地里人员太多,名字他也记不过来。)摇手指挥道:“那个谁!你带我大兄弟去搞下后面的流程,安排好咯。” “知道,知道,簇首大人放心,小的一定办好差事。”那排首眉开眼笑,是为自己这次在上官面前的露脸喜笑颜开。 “对了,大兄弟,后天林家喜宴,你肯定拿到请柬了吧。”临时施梁走前,这胖簇首突然发问。 施梁心里自然是知道,这是来自于上官的试探,只是自己另有计划。还没等男人想好是如何回应,洛己巳已经是开口帮忙回答:“就是那个管事老头给的红本请柬吗?当然是被我收好了。”说着又是口水直咽,心里满是期待。 中年胖子的脸庞一瞬间是春暖花开:“哈哈哈,到时候咱俩一个桌,再是一起好好唠唠。” “好的,谢过簇首大。。。哥。”施梁只得是尴尬应承,然后又是问道,“对了,大。。。哥,我的机甲。”他的机甲已经废损,又是经历了一番波折,如今这傲雪宗新配的机甲,应该是直接由遁地传输艇送达到了此间营地,这是他此行最主要的目的。 “对对对,我听说了,你的机甲战损,傲雪宗给你配了一副新的。”中年簇首正是开心,随口答应,转头又是吩咐,“那个谁,等会也带我大兄弟去试试。” “领命,簇首大人。”红甲排首胸脯挺得笔直,郑重回应。 第二卷:上苑 第一百零五章 准备 ‘小善,我需要你的帮助。’男人心中默念,面前光幕一亮,已然是进入到了新的机甲舱体之中。 “爸爸,好久不见。”时隔日久,熟悉的稚嫩金属音又一次在男人的耳边响起。那一个活泼的黑色钥点,依旧是以一种十分熟练的方式,一下跳跃入光影屏幕之上,一个翻身化身成毛绒的筋肉小兽。 “小善,你还好吗?”施梁对于此前发生的那一场艰苦战斗,还是有一些难以释怀。 在那一场最后的山谷决战中,朝夕虫的力量爆发伟实是有点儿过分的强悍,以至于他那一身坚固的金属机甲直接是被崩坏,啃噬殆尽,而这也导致了他在一段时间以来,一直是与小善没有过直接的联系。 新配的火焰机甲正在缓缓上抬,暗红色的舱体内壁是有一点点启开,施梁耳边响起钥善的回应:“我没事的,爸爸。”即接着,火焰驱进,机甲直入无垠无际的天空,“只是,小善没有保护好你。” 钥善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一般,低着头委屈道:“那一次战斗中,你的体内有入侵进一个异物,是与我的钥能融合在了一起。”说着,小兽幻化出一颗如似米粒形状的红色卵鞘。 “这是?”看着钥善的变幻,施梁明显一愣,又是回忆起那一场甚为艰难的战斗,不太确定的问道,“是朝夕虫吗?” 小善已经又是变回成它最喜欢的模样,挠着脑袋想过半天,才是不能肯定地说道:“是它,也不是它。” 此时的火焰机甲已然是在无云的半空之上游荡,这一次是要对这款新配的机甲机型进行初步的试驾调试。 男人看着下方已经缩小的上苑镇,有些发呆。虽然这镇子在内里中时,是一片绿意盎然的景色,可是一冲入天空俯视时,便就是只如一块补丁一般,是在这一片灰蒙蒙的大地上显然格外醒目。 而像这样的暗绿色补丁,也只在这一片近前的分布,还算比较密集,却是再至往东,就如是成为断裂开的图画一般,彻底消失不见。留下的只有一成片的灰黄色的裸露沙土,在极远处彰示对与生命的绝隔。 人在机甲舱中的施梁,自然是知道,那里就是荒芜之地。却是被钥善的回答说的是有一些摸不着头脑:“什么意思?” 小善挠了挠脑袋,回忆道:“聂爸爸曾经告诉过我,钥族的能量只能是与兽类的血肉相融,是通过同化血液中的能量,而使周身产生异变。而大多数血肉能量较弱的生命,都是会被钥能的强势冲击给榨干身体的潜能,以是立刻发狂死去,只有血肉能量超强的生物,才可能有异变成为钥兽,召以战斗。” 过往已成回忆,小善揉了揉眼睛,继续是与施梁讲述到这一次情况的与众不同:“可是,这一颗朝夕虫最后诞下的虫卵,却是把我发出的钥能给全部吸收进到体内,所以这么多天来,我始终是没有办法把它从爸爸体内抹除,这种情况我也是第一次遇见。” “你是说,我现在身体里除了你,还多出了一只能吸收钥能的朝夕虫子?”施梁听了小善的阐述,算是有些琢磨明白了自己胸口内的奇特情况。 “爸爸,是未孵化的钥虫卵哟。”小善小声提心着男人,看着它小心翼翼地样子,好像是有些害怕施梁会像以前的盖爸爸一样,在他做错事后敲他的脑门。 男人心里是有些惴惴,一想到曾经那只虫子的诡异,多少是有些后怕:“它什么时候孵化?” “不知道呢,爸爸。当然,它的生命气息现在还很微弱,应该要等很久很久,也可能是永远不孵化。”这样的事情对于钥善而言,也是头一次遇见,自然也是说不准,“爸爸放心,我已经在这颗虫卵外面,用钥能筑起了一道钥金壁障,切断了它的能量汲取。” 男人当然是知道,这只是钥善在安慰自己,最后再是确认道:“真的,没有办法剔除它吗?” 毛绒小兽再一次挠了挠头上的毛发,很努力的说:“爸爸,我也是很想杀死它,可是我已经试过很多次了,只要是有钥能靠近它,都会很快被吸收进卵鞘,彻底失去联系。” “算了,先不去管他,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先处理。”情况已经无法改变,男人自然是要先把有限的精力集中于当下。 毛绒小兽也是孩子心性,一个翻身,就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活泼:“爸爸,我知道哟,我刚刚已经都调试过了,那位大胸脯阿姨在你铭牌上加载的机甲超频枢纽,随时可以启动。” “小善,以这新机甲的机能,超频之后,可以提升机甲几倍速率?”男人心中大体是有一个计划。为此,还是需要确认一些具体的机甲参数,以是方便计算好那一日的逃跑路径。 “爸爸,不计后果,最是能提升到三倍左右,如果按照爸爸所想,需要带上一个人的话,最快应该只能是有两倍。”毛绒小兽在心里默默估算了一下这套机甲的超频运转能力。 “很好,等我是把小妍给救了,你就第一时间启动超频,咱们就此离开。”施梁讲述着自己还不成熟的计划。 然而,钥善却是有些不太开心,过了良久才是支支吾吾道:“可是爸爸,我更喜欢岚妈妈。” “小岚她。。。”男人沙哑,声音里满是遗憾,他与小岚已经一别有过三年,心上人杳无音讯。如今,自己更是远在了他乡,也不知相见是到何时,很可能就是永远。而眼下,满心是自己的林沐妍,他是万万不想再辜负,只能够恻恻道,“我相信,她会理解我的。” “那好吧。”小善虽然喜欢岚妈妈,可是在心中,他还是站在自己爸爸这一头的,“可是爸爸,我们到时是该往哪里跑呢?” 这个问题,施梁不是没有想过。 荒芜之地肯定是不能走的,且不说荒芜之地一片荒漠,施梁自己都没有信心能够全身而退,更不要说是要带上一个养尊处优惯了的林沐妍,单就是那驻守在花周国边境的乌营十五余万白焱机甲战士,就是能够把施梁分分钟手到擒拿。以林家在太真府的能量来看,这个方向是万万不能去的。 当然,除这一点之外,这一身机甲也是必须尽早给是扔下,烈军甲毕竟是涉及花周国国运的军事机甲,不立即归还,必然会引发烈甲军团的刮地三尺,这事可远比破坏林家婚事来的严重。 “咱们假意往南,实则北上,落点息妫府奴景驿,卸甲转站,去傲雪宗!”碧空之上,男人是与钥善和盘托出了自己心里的计划。 东部三府,寿阳、太真都是与林家有着万缕千丝的联系,也只有林沐妍曾经提过的息妫府,当是与太真三姓的势力交集较少,借着超频的高速,或许是有机会能够与黄焱师团的通缉令,拼比一个时间上的信息差。 ‘等到自己在奴景驿借口卸甲后,再借由洛己巳的傲雪宗望者身份,强用驿站遁地传输艇,直径前往傲雪宗总部,以配合实验的代价,寻求那座神秘宗门的庇护,才是有可能让自己带着小妍,逃出生天。’男人心里暗自盘算着,这一场即将发生的生死时速。 ————————————— 上苑镇最大的豪门位于城镇的西面,整座林府墙高两仞有余,每隔三丈设有一哨塔,是有简装甲胄护院,其装备之精良,当是与烈甲军团中的简装红甲为是同款。 这里的高墙围湖而建,镇子上的这一片唯一一处湖水有多大,院子就有多大,不同于墙围外的异域风情,反是有一种恍如烟雨水乡的柔和美感。 在一座湖心小院里,林胖子正是悠闲着,拿抓起饵食,播撒逗弄湖水中拥趸夺食的锦鲤。 “老爷,小姐回来了。”之前是与施梁送喜帖的老管事,走到近前,躬身说道。 “她还是去见那个小子了吧。”林坚没有抬头,若非是得了自己的应允,那丫头又怎么可能完全凭靠着自身,躲开府宅护院的眼线。这种事情,他林坚绝对是不会允许,再发生第二次! 老管家没有继续再提小姐,反是提醒主家道:“明少爷他。。。” 听老仆谈起这个义子,林坚也是无奈叹了一口气。明非非的怒怨,他自然也是知晓。只是,毕竟林沐妍才是他的亲生骨血,他是又如何能看着自己囡囡,每日这样子以泪洗面:“我待他如是亲子,这点委屈也只能是让他受着了。” 老管家服侍主家日久,自然也是知道林坚的无奈,还是忍不住开口道:“我观那个叫施梁的小子,人品心性也是不错,老爷为什么不考虑一下他呢?” “他呀,是不错。”平日里跋扈惯了的青衣中年显然是没有了继续喂鱼的心思,一把扔洒掉手中剩余鱼食,怔怔看着满池斑斓的翻涌,自言自语道,“可是,他没办法保护囡囡。” 老管家见是主人难过,抖擞开手中的湿润毛巾,帮着林坚擦拭过手上沾染的鱼食残渣,一边是有叹息道:“唉,就是委屈了小姐。” 林坚自然也是知道,却好像是有着自己的苦衷,只能无奈道:“我也是为她好。” 第二卷:上苑 第一百零六章 暗涌 “施梁,太好玩了!”上苑驿所衙门里,洛己巳翘着二郎腿,‘优雅’地躺在右驿长的座椅上,满脸依旧是兴奋,心中回念着自己方才第一次纵甲飞天的爽利感。 他们这次并没有直接入住军营,而是抱着阿虎先行到了衙门公房里,完成入职的交接。这是那位簇首大。。。哥的特批,旨在是让初来上苑的两位‘得力部曲’先放松一下,利用这两天的时间好好逛一逛这颇具异域特色的边境重镇,待到参加完林家婚宴之后,再是进主第五行营地,打理军伍工作。 “你是第一次驾驶机甲吗?”施梁坐在客位上,疑惑问道。心里不免有些嘀咕,明明自己刚才是见到这女人的一番机甲操作十分娴熟,一定不可能是第一次操纵机甲。 “当然是有驾驶过,可那都是在宗门的实验室里,黑不溜秋的,还不允许飞太高,哪是有这里刺激。”洛己巳如是在看傻瓜一般,白眼施梁,一副你很没见识的样子。 男人可是没有心思去与这‘胸大无脑’的女人一般见识,心里还是在盘算着下一步要走的计划。 从自己今天在军营莫名受到的优待来看,施梁已经隐隐有所察觉。自己之所以能是从老师那案件中安然脱困,且不降反升,来到这人生地不熟的上苑镇上当一位行首兼任右驿长,怕是与那一位几次相遇都是高高在上的林沐妍父亲有直接的关系。 ‘可是,我该是怎么能接近到小妍的身边呢?’小妍的婚事来的太过突然,且有仓促,以至于他这粗浅的计划才是匆匆谋定,面对这盘踞于上苑日久,内在能量巨大的前朝遗族,是还有许多不太完善的细节,亟待敲定。 “笃笃笃。”一阵敲门声适时响起。 “请进!”洛己巳毫不客气的最先开了口,似乎是很享受这种越俎代庖的违和感。 “施驿长,衙门外是有两位您的故旧,前来拜访,呃。。。”进门开口的是之前接待施梁与洛己巳的那一位牡丹会的小厮,应是听到了屋子里女人的答应,便是就随手拉开了公房的门扉,却一下被跃入眼帘的一双皓白长腿,给是惊了一个机灵。 ‘没想到这位特别秘书,还确实很特别,大白天的施驿长倒是也不注意下自己影响。’画面实在太美,也是难怪这一位见惯上苑驿丞,也就是那一位簇首大。。。哥潇洒的小厮,会是这般作想。 还是在揣摩自己劫亲计划的施梁,可没有闲情去发现这小厮的‘坏心思’。骤然间是被这人忽然而来的声音给一下打断了思绪。心有不忿的男人猛然间是从旁座上站身而起,略有一些恚嗔道:“谁?” 那小厮只道是自己撞破了才上任的驿长大人好事,吓得是唯唯诺诺不敢起头,小声道:“回大人,门外是有两位白焱师的长官前来拜访,说是您的故友。” ———————————— “告诉你们一个别人不会知道的消息,边境线上那一位传奇女沙匪,是在往咱们这上苑镇而来。”明月酒楼中,一位老客婆娑着自己的一瞥小胡须,是向周围几名老交情,讲述着自己昨日里听到的传闻。 这老哥神秘的讲述,立刻是勾起了其座位上的另一名面色潮红的酒徒的兴致,醉眼朦胧的问询道:“就是那个传说是能手撕龙兽的女怪物?” “对对对!”那老客为自己斟满一杯酒,细细咪上一口,回味道:“这女匪也不知道是打哪里来的,成日里疯疯癫癫,杀人如麻,却是听闻专喜欢挑年轻的汉子来抓。” 邻桌的一位客人听着他们讨论,适时加入了闲聊:“你们说的那个女沙匪,我知道。听说,边境营地里曾是有派出一个伍的兵力,在那荒漠中追索扫荡有近三个多月,却是连那女匪的影子都没有摸着。” 另是有一位貌似风流的美髯客,挠了挠自己坦露的肚皮,支起一条大毛腿,悠闲是说:“告诉你们一些一般人不会知道的绝密。我是有白焱师的一位故旧,他是有在一次吃酒时,偷偷告诉我,说是这女沙匪的背后,是有一位新晋的白焱师团高官在撑腰。” 美髯客的话语立刻是引起一些曾是有类似经历,吃到过亏的客人感同身受,其中就有人开口共鸣道:“难怪,我就说她一个女人怎么是能有这般能耐,能是如此之快,可以在那一片豺狼虎豹横行的荒漠里站稳住跟脚,还在那鸟不拉粑粑的边境地带混得个这般风生水起。” 最先搭话的酒徒有些迷醉,再满一杯后怪笑道:“嘿嘿,原来是那女匪与白焱师团的官员沆瀣一气。怕是那位官员就是靠着这女匪的供养,来是为自己的晋升道路,敛财打点吧。”有很多时候,真就是酒壮怂人胆,一些人是自只有醉酒后,最是能把自己心里的龌龊念头顺嘴吐露而出。 反倒是那位勾提起谈资的老客,拍了拍自己兄弟的肩膀,比出一个噤声的手势,笑骂道:“可是不敢多说。” “这么说来,老哥你刚才说的那则消息,怕得是假不了。大家不要忘记,再过了明日,可就是林家那位小姐成婚的日子咯。”一位听热闹的外地行商插嘴提醒道。 。。。。。。 这边谈得激烈,旁边也是有人窃窃私语:“对对对,多事之秋,最近外出还是得要小心一些。” 。。。。。。 明月酒楼里,闲聊得很是激烈,手有余闲的乡绅、客商们人人忧心忡忡,虽然是吃着今朝的醉酒,挂念着却是明日里的不安。 这些人里,自然是不会有人会注意,这商客往来甚为频繁的镇街道路上,忽然是有多了一位衣着质朴,身材壮硕,似是面为豪杰的女汉子,满眼皆是痴醉迷离,浑浑噩噩游荡,嘴里嘟囔着:“凯哥哥!你是在哪里啊?奴家是真的好想再见你一面!” ———————————— 雕梁画栋的西边豪宅中,一处颇为奢侈的院落里,贴金的喜庆大红灯笼四处挂满,显然是刚刚才有完成了婚房的张灯结彩。红、粉、橙、黄、金,五色绚烂的绸缎装满了雕花的梁柱,天顶上更是有一朵巨大的手工结挽锦簇花团,彰显着后日里那一场豪门夜宴的不凡。 “啊!!!”一位身材壮硕,面容扭曲的魁梧壮汉,忽然是在自己的房中发出一声凄惨地怒号,“为什么!!!” 却在此时,有一位是被吓得怯懦的小婢女,颤巍巍地端来一叠丰盛的饭食,站在门外,悄声强自应承道:“明少爷,该是用膳了。” “为什么!!!”屋子里的声音依旧如是癫狂,似是内里正困着一只恐怖野兽,在经历着非人的苦难折磨。 虽然还是隔着一道门,却已经把这位年纪不大的花龄小丫鬟给吓得一个踉跄,赶忙是慌乱稳定好身形,心里直当是有一万个念头,想要立刻逃跑。然而,豪门大院里的规矩不允许被打破,卖身为奴的小婢女今日的任务还是需要完成。 女孩站在门前,久等未有回应,更加胆怯,却也只得是硬着头皮,悄悄然弯下纤腰,慢慢是把房门给小心打开,自是壮胆轻唤:“明少爷,我——” 正在此时,那汉子粗壮的手臂瞬间探出门外,一把死死扣住女孩的嫩白皓颈,不顾小婢本能的拼命挣扎,一下提起半高。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啊——!”在丫鬟惊惧的奋力抓挠中,男人已经披头散发,浑然无觉,一双愤恨的眼睛里,血丝遍布,瞳孔收缩,如是一只发狂的野兽一般,满是变态的哀怨。 院子里的小丫鬟很快是没有了声响,年轻的生命应该是就这样人亡归天,香消玉殒。 。。。。。。 “大管事,这已经是被明少爷捏死的第二个丫鬟了。”一位年轻的管事,恭顺的站在那一位林家老仆身旁,小声作汇报。 老头儿哀伤叹了口气:“唉,作孽呀!”说着忍不住是捏了捏手上挂着的一串老木珠串,吩咐道,“是给那丫头的父母,多送点丧葬银钱吧。” “大管事,咱们还需要为明少爷那里派遣使唤丫头吗?”年轻的仆役点点头,问出了自己的关心,接连是死了两位婢女,他的心中总是会有些惴惴不安,“现在府里的小婢们,都是人心惶惶,都怕着自己会被派去伺候明少爷。” “怕是现在,也就只有老爷跟小姐,才能够安抚住明少爷了。”老管家也是摇了摇头,心里自然也有些为难,毕竟这可都是活生生的人命呐。 年轻的管事满满愁容,不由得小声嘀咕:“可是,小姐她——”却是被老头儿忽然而起严厉的眼神给生生止住了后面想说的话。心中不由回忆起,老爹过往的嘱咐:主人家的事情,不是他一位仆从可以讨论的。 老管家思虑良久,才是对着面前的孩子吩咐道:“算了,还有一天,就是明少爷结婚的日子,暂时先是把明少爷房里的丫鬟都撤了吧,派两个机灵些的小厮去,你再多加一点儿护院人手,看着点,别是再给闹出人命,不吉利。” 吩咐完,看着年轻管事匆匆离去安排事务的身影,又是忍不住一声叹息:“唉!”却也不知道他是在同情那一位在新婚之前被痛苦折磨到发狂的明少爷可怜;还是在哀惋自己这些卖身奴仆们的生命,太过轻贱。 第二卷:上苑 第一百零七章 婚变 红烛贴花天未亮,云鬓垂散待梳妆。 大喜的日子里,林沐妍早早是被府上伺候她的小婢唤起了身。 今天就是她与父亲约定好的日子,是为能让自己的父亲出手救下被捉刀人羁押的施梁,女孩最终是答应了林坚提出的条件,嫁给一个青梅竹马,视如亲兄长,却是唯独没有爱情存在的男人,明非非。 “一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奶娘吴妈是从小看着林沐妍长大,自然是能够有察觉自己这‘闺女’的落寞与神伤。然而,老妇却是只能暗自摇了摇头。她只是一个在主家帮衬的仆妇,又是如何能够违逆老爷的决定。 “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檀木香梳千千齿,捋顺的是闺中女孩柔软青丝及腰发,切断的是过往情消、此生诀别的相思梦。 她已经答应过自己的父亲,从此以后再是不与施梁相见。她也知道以自己父亲林坚的力量,怕是真就能够做到:让自己说到做到。因为她的小梁哥已经是在了上苑——被自己的可怕父亲轻而易举给调到了上苑。 心有忌惮的林沐妍,再是不敢生出丝毫的忤逆。因为她知道,自己的情郎一定是能是够被林坚给轻而易举的打压,甚至是抹灭。这是她万万不敢,也是不能够接受的结局。 ‘好在,小姐嫁的是与她从小一起长大的明少爷。’仆妇试图在心理上安慰自己,以麻痹那一颗满是不忍的自责心,‘明少爷,一定是会对小姐好的。’ “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 妆镜映花容,盘发戴冠佩。 红裙绣彩凤,羞扇盖佳人。 梳礼已成,就此预示:豪门喜宴的开始。 “小姐,你今天可真美。”看着自己一手带大的小姑娘就将是要嫁作人妇,红装素裹,装扮若似天仙。吴妈忍不住发出一声感慨,恍然若是回到了十年之前。那时,身前这个年纪尚小的丫头片子,还是会满屋子追着她,讨要糖果点心吃。 ‘时间过得真快哟。’仆妇眼睛迷离,却是忽见亭亭玉立的女孩,双眼怔怔,呆望着自己,清泪一下如是泉涌,再是难以止住。 “呀,小姐你可别哭,不吉利。”仆妇心有不忍,于是跟着一同泪目。 女孩心若死灰,又是如似回到了小时候一般,示弱乞怜。只是,这一次她却不是再要讨吃糖果,而是用尽全力,讨饶着摸不见看不着的未来:“吴妈,帮帮我。” ———————————— 白马银鞍红缨穗,蟒袍金绣丑郎君。 春风得意的明非非,昂首挺胸,衣着华美,骑着同样是装扮喜庆的暴虐完齿猪,领路前行,身后跟着是接娶新娘的八抬红轿。他是要带着这一支声势浩大的迎亲队伍,围着上苑的镇子转上过一个圈,以示把自己的喜悦要与全镇上的人一起来分享。 林沐妍,是他自小心心念念十余年,往日却是都不敢奢求的白月光。如今,这位下凡天仙却是要嫁为他妇,从此成为那一个独属于他的美娇妻,这如何是能让他还不高兴。 明非非高兴极了,哪怕是那止不住的风言风语,四处而起;哪怕是他知道,在结婚前夕,自己的天仙被自己义父故意让出家门,是与那个叫做施梁的杂碎相聚,他也可以咽下去。 因为,她是林沐妍。自己第一次与她相遇时,他就想娶她!他要娶她,哪怕是献上自己的生命,也是在所不惜,更何况是区区的名节,他咽的下去。 他告诉自己,他咽的下去!就算是拳头握的死死,掐出了血,他也要咽下去! 十里迎亲,红绸铺路,机甲顺道而开。 今日是林家大婚,上苑驿丞意为讨好林坚,特批一级军令,凑齐一个行的重甲机兵,穿上压箱底的新甲是作迎礼的仪仗。他是在拿国之重器,是为林家的女婿迎亲站场、撑腰,如此厚礼,林坚自是满心欢喜,开怀得意。 簇新的巨大翼展和合成盾,盾面装扮上斗艳的百花,火焰的机甲光纹流动,如是笔直分立在道路两侧的彩礼花柱,蔚为壮观。 这一日,上苑镇万花飞旋,如是翩翩而舞。 这一日,上苑镇百艳衬红,更添无比喜庆。 这一日,上苑镇所有酒楼酒水全免,看客们蜂拥挤占,肆意狂欢。 良辰吉时就是要到,打扮娉婷的新娘蒙着一块别致的大红盖头,在志得意满的明少爷咧嘴注视下,是由陪侍小婢颤巍巍的走出。 新娘入轿,明非非五官笑的愈发扭曲,直是让人不禁哀叹,这林老爷家的一朵鲜花算是真就插在了一坨牛粪之上。 确当此时,意外忽起。 一位身材魁梧,长相分外奇特的粗犷女汉,大步流星,直直走进礼前,毫不避忌是有破坏人家婚礼的罪恶,嘴里叫嚷着:“凯哥哥,你在哪,凯哥哥,奴家好像再见你一面。” 前来林府观礼的武凯自然也是身在礼宾人群之中,见是这阴魂不散的丑恶女人,脸色瞬间拉垮,一拍额头,向着院子正中快步走去。 ‘今天要是被这疯女人破坏了林家喜事,怕是自己在琼阳宫里,也是不好交代。’作为葬花社与林家的接头人,武凯心中也是一阵突突,盘算着是该如何在事后安抚好,后续而来的林执事怒火。 已经荣升边军簇首的武凯,还是没有走到里间,又一下听到林府门口有一怪声,朗朗大笑:“哈哈哈,当家的这次是要截胡林家的新郎官,有趣!有趣!” 武凯一个踉跄,才是站稳住身子,又是听“咻——”的一声锐耳怪啸,一道蓝灰色的焰火飞冒上至半空,开出一朵格外醒目的粉雾。 那是沙匪们特有的集合信号,这一群人都是在荒芜之地游荡打劫,现在是自发跟随在兰芷身旁的各路恶徒。今日看来,是应该已经齐聚上苑,济济一堂。 林府门外,战斗已经是打响。 一干身穿制式简甲的林府护院训练有素,围着那一位忽然而至已经是闯出赫赫威名的女沙匪,组成一个棍阵。别看只是些府宅护院,阵法颇是有些章法讲究,应该是出自军武大鳄之手,每每是能找准女匪攻击的瞬隙,蜂拥而上,却是往往又能被身经百战的兰芷晃身逃开。 这女汉毕竟是在荒芜之地的外围荒漠里求生厮斗日久,如何是能被一群没有实战经验,只是看着壮硕唬人的家丁给是擒拿,很快就是占了一些许的上风,每每总能够在左突右闪之间,翻手逼退那逃之不及林家奴仆。 新郎官空富武力,看着也只能是干着急,今日是他明非非的大婚喜日,他自不便出手伤人,以见血污,坏了婚姻美满的期许,所以始终只是护立在藏着新娘的轿子左右。 然而,刀口舔血的沙匪们可是不会管得这些的主儿,他们能是自发跟着奇有怪力的兰芷身后,就是看中这疯疯癫癫的雄壮女人总是能整出些古古怪怪的打法,吸引掉大半火力,为他们创造出一些更有利于自己趁火打劫的局势。 尝到甜头的一帮子沙匪看着那奢华轿子,少是有人防卫,心中自然会有盘算。如果他们这一次能够趁机抓住林坚唯一留存的这一血脉,肯定是能攫取林府积存的大量财富,荣华富贵就在眼前,自然最是能让人心动。 “林家的女婿,你这丑东西能是做得,我们这些大好的壮郎君,自然同样是做得。”其中就有趁乱摸到轿子门边的一位上身裸露匪患,出言嘲讽到。 随即,又是有另一位胡子拉渣的猥琐男大笑道:“哈哈,老三,你别说,我听闻这林家小姐就是受不了这痴汉的样貌,才是还没结婚就已经在外面与面首厮混。咱们这般,比之这丑男要是好看不少,或许能入得那林家小姐的法眼呢。” “放肆!”被人当面羞辱的明非非终于是忍不住,悍然出拳,红着眼眶,一把崩飞去,那两个污言秽语的废物小贼。 既然已经放开了拳脚,明少爷自然是再也无需有手下留情,只一瞬之间,便就剪去了左近心怀不轨的牛蛇是有数人。 ———————— “老杨,你可以的!”另一边的宾客人群中,耿三南正压低着声音拿话偷偷打趣着,自己身边这一位刚刚上任的杨伍首,“为了要给老施制造劫亲的机会,居然是把武簇最头疼的兰芷姑娘给引来了,哈哈哈。”逃离开玉节镇伤心地的老三,明显是已经开朗不少。 杨浩汗颜,小声嘀咕:“耿老三,你就是在放屁!”此时的他们,已经是随着刚刚蜂挤在门口看热闹的宾客们一起,被拥趸到了外堂的门外边,“我都是与你呆一起,哪能是有这般本事!” 耿老三当然是知道。再说,这些沙匪绝对不是他与杨浩能够轻易“驱遣”的了的,于是开口又问道:“现在咱们俩是该怎么办?” 杨浩终于是有忍不住想要敲打一下这个如今是有一些变傻的‘倒霉孩子’,没好气说:“放信号,劫亲呀!还能怎么办?” “干!”耿三说着,偷偷是从口袋里,摸了一下那根洛己巳给的可伸缩手掌大短头枪,摁下了凸起的那一颗暗红色的枢纽。 这东西是被施梁身边那位大胸美女,巧妙安置在枪把上的信号发射器。 前一日,他与杨浩拜访老友时,就是发现施梁那小子艳福不浅,前有一位林家小姐为他要死要活不说,身边还跟着一位大胸脯的傲雪宗望者,真是羡煞两人。 当然,兄弟的忙,自然是要帮的,他与杨浩的任务就是要不动声色,制造混乱。只是如今,还没等自己暴露目的逃跑,婚宴现场已经是乱做了一团,这是两人没有料想到的变化。 第二卷:上苑 第一百零八章 镇乱 上苑驿衙门里,施梁眼神急切,神情专注,炯炯盯着面前这位占着主位的洛己巳有点儿入神,这是他第一次这般认真的关注起这个傲雪宗的古怪女人——手上的不知名仪器。 忽然一下,仪器运转,发出微弱的闪烁红光。“施梁!”女人抬头,看着面前已然站起身子的男人。 “杨浩已经发来信号,我们要行动了!”施梁开口道,这是洛己巳接下来要说的话。两人迅速起身,直径赶往军营驻地里。 此时的军营中,除去个别几个当值的排首,其余将众皆是已经早早去往林家参与喜宴,军营之中当属施梁的官儿最大。当然,男人才是来到营地里几天,大多数士兵并不是完全能够认得施梁这位第五行的行首。 好在,他与洛己巳毕竟是从衙门里面直径走出,加上这些驻守的大头兵们,还算是识得作训服袖标上那一朵制作特别的三尖火。这是行首的标志,是一种由烈甲军团垄断的独特织布工艺,一般人并没有仿制的可能。 “林府有变!我俩需要着甲,以去增援。”施梁之前早已经踩好过了武备库的点,如今只是领取一下自己与洛己巳的两套机甲,当班的兵士自然是不会有不识趣阻拦。 光幕点亮,流动而起的火焰机甲光纹照亮了蔽塞机甲舱,钥点一跃而出,开口道:“爸爸,是要出发了吗?” 施梁目视着前方,心中有一些沉闷,接下来事情的成败就只能是全凭自己,压力不可谓不大,只能是又一次紧了紧拳头,沙哑开口道:“小善,准备好了吗?目标就是花轿里的新娘,抢完人直接超频,向北飞。” “准备好了哟,爸爸,我会陪着你的。”毛绒小兽应该是能感觉到男人的紧张,小声安慰道。正在说话间,演武场的光亮一下洒入机舱之内,火焰光驱顺势而起,威武的机甲直径扎入天空。 —————————— 整个上苑镇算是彻底乱了,不知道是有多少些沙匪混迹入了此次围观迎亲典礼的人群之中,这些恶贯满盈的亡命之徒,久与白焱师的边军厮杀,对付一些个平日里只是在后方做些保障,且是在今日用来给豪门充当花架的机械武装,自然是颇有一套方法。 这些个流窜惯了的不法之徒,借着混乱的百姓群流以作掩护,是将那一团团不知道使用什么东西搅和成的黑油油粘性物质见缝扔出,目标直至那些个养尊处优惯了的机甲大头兵光幕镜面,很快就是把一个个避逃不及的孔武机甲给是彻底糊黑了视线。 当然,烈甲兵士毕竟是平日里训练有素,其中自然也是有不少身手矫健者,能够靠着自己灵活的纵甲操作,避逃开泥团的遮蔽。只是,如今的迎亲路线现场,机甲们站位太过松散,在没有上级统一的调度与指挥下,他们自然是不好贸然出手。 再有,他们今天接到的可是簇首特批的一级军令,如今局势混乱,自卫躲避尚还能有借口推卸,万一是钥不小心伤到了人群,尤其是在那些能占前排的看热闹百姓中,不乏是有达官显贵们的家属亲眷,但有万一,怕是自己这一身军装还能不能保住,得有两说。 这些能是被选中参与盛大婚宴的机甲战士,那都是常年熬混于官僚体系之中的老油兵,心中自然最是明白明哲保身的重要性,是以更加不会多与那些个沙匪们的纠缠。 一时间,整个商业镇上算是彻底的动乱不堪。 —————————— “爸爸,杨叔叔他,好厉害!”半空之上,小善看着光幕里满是嘈杂混乱的镇街景象,有些吃惊于杨浩的能耐,同是施梁小声说道。 “不太对。”男人自然也是把这一怪诞的慌乱瞧在眼里。太不对劲了,以杨浩的能量,很难是掀的起这么一番动乱。 ‘不管了,救小妍要紧。’施梁心念,冲着飞在自己身后的洛己巳比出一个手势,他需要女人策应支援。现在镇上局势混乱,反而是更有利于自己达成目标。 却是见,那一架原本是跟在男人身后的火焰机甲,在半空上十分骚包的一个鲤鱼打挺,骤然跃停于下方的镇街之上,以一种十分不熟练姿势掏出背后那一把排首级制式长剑,高举于顶项,俏声喊道:“传行首令!所有烈甲,散于镇外,围路设卡,闯关者杀!” 这是施梁之前定下的方案,意旨钥把这些能够阻挡他们两甲逃离的仪仗兵给忽悠到镇子外围,以减少这些兵阻拦他们的机会。 看着洛己巳算是在按照自己的方案落实,男人心中又是多了几分成功的自信,于是对着钥善小声说:“小善,我们走!” 第二卷:上苑 第一百零九章 劫亲 林府之外,本应该是春风得意的新郎官正在与破坏自己婚礼的沙匪女头子在拼杀,两人都是一样的力大无穷,竟是能打斗的难解难分,一时间伯仲难分,却是又没人是能够插得进了手。 至于,那一帮时不时冒出来偷袭捞好处的边境沙匪,则是被一帮仆役,联合着前来吃喜酒的兵将长官们一起,给打压的暂时没人冒头。 明少爷的武力是在这一刻得到了在场所有宾客的认可,毕竟女沙匪刚刚可是周旋于林府三十几名武装护院之间,依旧是能游刃有余,逐个击破,如今却是被这位样貌同样丑陋的明非非给打得四处逃窜,对比着实是有一些强烈。 许多人不禁是要感叹,林坚眼光毒辣。能在人群中寻得这般英雄才俊当女婿,怕是权势还能更进一步。毕竟,能是与这恶贯满盈的女沙匪在厮斗中占据得了上风,必然是有着那传说中的万夫不当之勇,已经是可谓当世不出之豪杰。 当然,这些宾客之中也是有着一些脸露不屑者,就比如上贤松家、八达杉家这两家虽是与林姓同根同祖,子弟却是少有往来,如今到贺喜宴,本意也只是陪着家中长辈,来此混个酒饱。 如今是有这般热闹可巧,自然是有好事者聚众围观,拿着酒壶,抓着瓜果,聊的正是热闹。 “老林家这次,可算是丢尽了咱太真三姓的脸面,笑煞我也。”一位身材纤瘦的俊俏公子捧着腰,嬉笑怒骂间依旧是在自斟自饮,小酒慢酌,当是不拿自己算得外人。 邻桌不远,一位红衣女客,正是陪着自己六位兄长无聊,见得这公子在那充作大尾巴狼,嬉笑道:“杉家二表哥,你可是愿去与明大少爷过上两招?”说话的正就是那一位实力了得的松家七小姐。 此时,这一位爱穿红衣的女孩已经是匆匆拿眼扫视过一圈于宴的宾客,却是没有搜寻到那一日自己在太真府遇见的‘好玩的傲雪宗望者姐姐’,心中颇还是有一些许失望。 那位被呛声的杉家二公子自然是没有勇气是与把粗胳膊粗腿的明少爷争锋,一声是有些下不来台,嘴硬不满道:“匹夫之勇!哼。” “小妹,你就打趣杉老二了。”松家一位壮汉侧头劝解道,“别说是他杉老二,就算是他杉家虎、豹、熊、狼四个兄弟一起上,怕是也难敌那明非非的一百招。”冷嘲热讽溢于言表。 杉豹闻言,自然极是不满,正要开口回怼,却是被自己不甚言语的大哥拦了下来:“松老三,你也别是说那风凉话,你们仁、义、礼、智、信、勇六兄弟,又是能与那个怪物一般的东西接对的上几招?”沉闷的声音里满是对那在门外战斗之人的忌惮。 “这。。。”松礼是有一些答不上来,他们两家虽是多少有一些特殊的本领,却是在这种威势的厮杀中,有些不太够看。 就在场中所有人都陷入沉默之时,正在叼食的七小姐忽然念叨了一句:“就是丑了点,不好看。” 女孩的吐槽一下是打破了男人们的不自觉尴尬,场中两姓的子弟都是哈哈大笑起来。尤其是那杉家老二杉豹,更是再斟酒水一杯,敬佩道:“哈哈哈,小幺妹妹说得好,只得满饮此杯。” “哼,老娘有名,叫松沐星!”松七小姐嘴皮一翘,被人是那般子叫法,最是让她不太开心。 “哈哈哈——” 就在院子中的一众闲人嬉笑怒骂之间,一道火焰流光直冲而下。那是一具鎏金的黄焱师机甲,目标直至那一顶落在旁处的大红花轿. “小妍,跟我走。”男人的声音是从那一具突袭而至机甲之中传递而出。此时的花轿,因为是在没出发之前就被那沙匪阻截,意图夺掠,已经是被林府的一众护院给团团围在中间。 机会是只有这片刻之隙,施梁自然是等不及那轿子中的新娘给出反应,机械大手顺势一捞,已然是把那红袍新妆的美娇娘搂抱在了身前——不对,不是美娇娘,而是一位身穿红袍,满脸惊惧的皱纹老妇。 大红盖头翩然而落,苍老的脸庞瞬间是惊煞旁众所有瞩目关心的宾客。 “吴妈!”当即是有仆人辨识出,这老妇的身份,“你怎么——!” 第二卷:上苑 第一百一十章 湖中巨影 “抢亲啦!”一声突兀的呼叫响起,如是点炸了热油锅子一般,直惹得林府前原本是在集体沉默之中的人众回过了神。 叫喊的人都是一些站在较远处的观望看客,他们距离迎亲的队伍太远,可能是看不得太过真切,只是远远有瞧见一具烈甲军团的火焰机甲,忽然间从天而降,如是战神一般,在一众护院以为是有援军而来的无防备情况下,一下子就把那轿子中的红衣新娘给是一把捞出了花轿。 而在那一瞬间,施梁也是赫然发现:自己捞错了人。一时间只能是愣神在了当下,放下也不是,不放下也不是。 当然,紧随机甲呆立在原地的,还有那一位之前听到旁人惊呼,上一刻才是堪堪推却开面前沙匪的明非非。 这一位赶来救援自己新娘的丑陋新郎,还没来得及感叹那位曾经是在玉节驿打过一个照面,如今已经是颇为难缠的沙匪头子——兰芷姑娘的武力彪悍,就已经被吴妈那一身本该是他家林沐妍才有资格穿配的凤冠霞帔,给是吓落了眼珠,一脸是难以置信的错愕惊呼道:“你——!” “明少爷,我——”老妇此时也是有一些不知所措,她虽然是已经做好了在最后时刻要为林沐妍牺牲生命的准备,却是没有想到,自己的暴露是来得这么的突然且又是这般众目睽睽之下,极度尴尬。 明非非见此,瞬间明了,这定然就是林沐妍的意愿。她终究还是不愿意嫁给自己,可为什么偏偏又是要把那一份渺小的希望递送到自己的面前。 “为什么——!”美好的幻想如是被一下子给彻底的破碎,让人绝望到只能感受到极致的痛苦。 一整个林府上下,包括府门外围一大片范围内,此时都是已经人头攒攒,直接又被眼前这一幕,给是震惊得再一次沸腾到了更高点。 谁能是有想,在这一场如此豪奢,声势浩大的婚宴典礼之中,竟然是会先后出现有沙匪联合烈军机甲前来抢亲、奶娘老妇替换新娘的戏剧性演出一般的变幻。一时间,整个上苑镇彻底喧腾,嘈杂声声如是闹事,议论纷纷,禁绝不止。 “呃——!”人们的纷乱的讨论却是丝毫遮盖不了明非非,现下的痛苦,伤心到绝处的扭曲。 老妇人于心是有不忍,毕竟面前这个被自己伤害到的孩子也是陪着小姐一起长大,与她共同是有相处过了十数年。虽然。是长相丑陋了一些。 吴妈怯怯,泪眼婆娑,同似是能感同身受,劝解道:“明少爷,小姐她并不爱你,你还是。。。” “啊——”这一时的劝解无异于是在明非非撕裂开的伤口上,又撒上了一把新盐,让眼前这个面容更加扭曲的男人抑郁愤恨到了顶点,如是疯魔一般,根本没有听完吴妈的讲话,已然是欺身上前。 施梁虽然是不认识自己怀中这一位替换过林沐妍的老妇人,可是念头急转之间,也是能够判她必然是那位女孩身边的贴己人,是见到那一个身着蟒袍的新郎官,已然轰拳而至,自然是要出手庇护。 只见他反手夺剑,横挡在前,构筑成机器人墙,临了还是不忘朝着老妇,急切地问询道:“小妍她,在哪里?” “咚——”没是等吴妈开的了口,明非非的愤恨攻击一下以是把那丈高机甲打退平移出了数尺。反常的怪力恐怖如斯,不得不让身着机甲的战士认真起来,双手持剑摆出架势,小心应对。 施梁刚是纵甲把那长剑横身在前,明非非的攻击又是已经崩然而至。“咚——!”勉力格挡开全力爆发的明少爷,施行首反身侧甩,同时斜劈出一道剑花。只是这样的攻击并未有取得丝毫成效,反是又被那个魁梧如是金刚的威猛汉子一脚是给踢蹬而开,不间断的攻击,在下一刻已经扑击而至。 “赫——”一道火舌喷泄,如筑火墙,一下是断绝了掉明非非的悍然一击。对面男人的攻击力量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不得不让施梁使出原本他并不想要使用的范围性武器。 火焰的高温还是能对那怒极的男人产生一些许震慑的效果,趁着一时间逼退开明非非的间隙,施梁再一次是朝着吴妈如是问道:“小妍,她在哪里?” “小姐她——”是被吓得发蒙的奶娘吴妈,依旧哆哆嗦嗦,却也已经反应过来,面前这具机甲武装之内,大概就是那一位自己家小姐心心念念的‘小梁哥’。只是她刚要开口,话没讲出,七八道金属杆子已经是裹胁着巨力,冲击破了火墙的围堵,瞬间飞击而来,一其中就有一根‘好巧不巧’,一下是没入了老仆妇的身躯之中。 索命的武器是明非非隔着火焰抓盲扔甩而来的七八根护院的铁棒,只是其中‘恰’有一根正是砸中了这一位是为自己‘闺女’甘愿赴死老仆妇。 ‘小姐她就在那里!’老妇人自知必死,用尽剩余全部的力气,侧过了脑袋,眼睛怔怔直视着那一面火焰围墙的另一头,一位惊慌失措,死捂住嘴巴,不敢发出声音的男装小仆。 攻击来的太过突然,且又极是迅猛,施梁救之不及,只能是看着老妇话还完全没出口,就被喷涌而出的鲜血堵塞住了咽喉,没一会儿彻底是失去了生机。 线索戛然而断,吴妈气绝,施梁只能够是靠自己的判断,能确认要救的林沐妍,现在定然是在那一群林府外的惊讶围观人群之中。 只是时间不等男人细找。发狂堪比疯兽的明非非,脖子上忽然是起了一道火焰一般的光芒,霎时间迸射出一团黑红色的亮线。 还没等众人再次有所反应,“嗵!”光线射径的林府围墙之中,一声地动山摇,只引得在场所有人脚下皆是一软。 骤然间,府宅中的那一片广阔围湖湖底,似是传导出了一下莫名而起震颤,直惊吓的那一群安逸惯了的肥硕游鱼们,已经是四散了不见影踪,骤然翻涌的水面上,陡然是升出一条昂首入天的机械鳞管。 那是一颗巨大的,张着狰狞恐怖大口的诡异机械蛇头,冲水而起之后,露出了内里一管如是壁柱一般的巨大火晶炮口,直就朝着此时的施梁机甲站立方位,暗自发散出一道恐怖阴涩的黑红色光芒。 “爸爸,危险!”不等还在抬手维持火墙的男人有所反应,机甲中的钥善小兽已经是一瞬间产生警觉,自主带起错愕的男人一下子冲天而起。 “轰!”一道粗大的光焰迸射而出,直朝着那林府门外,原本是伫立着机甲的空地上激射而去,无差别的攻击瞬间就是烧出一片黑黝黝的焦土。 看热闹得人们这一下是被彻底吓乱了套,原本是离得战场较为接近的,不少看热闹的闲暇客,多有是被这一道突然而至的光炮,给灼伤到了身体。这其中,没有立即死去的重伤者们,现在全是在倒地翻滚与哀嚎;尚有余力逃散的健全者们,则是在死亡的威胁中,一下子四散蜂拥。 然而,战场的变化并没有到此完全结束,是在那外人都看不见的湖心中央,原本的一座八角凉亭,开始由起先的颤颤巍巍,变到了现在的摇摇晃晃,很快是被一座不知名抬出的黑金岛台,给是一下轰然撑起。 与那凉亭连带而起的,还有一片原本是勾连在一起,一时间还没有完全断裂的石木栈桥,很快也是在巨大的力量冲击之下,随着那亭子一起,结构肢解,纷纷断裂,残垣与土木,排倒进入翻涌着的湖面浑水之中。 净澈的湖面连连是在浪涌,扑腾而起的水浪一次次冲推上了精致装扮后的湖岸边,是把那林府墙内多年积聚的奇花异石,是给糟蹋了个干净。 而那一具险之又险,堪堪逃避开攻击,已经飞至在半空之上的火焰机甲,还未定身,一道阳光之下鳞光耀闪的金属光影已然朝他冲来。 那是一张巨大的金属蛇吻,獠牙尖利,凤翼侧展,如是闪电一般,极速盘绞而来,势要把施梁所驾驶的机甲给一口吞噬下。好在,男人的机甲中,是有钥善的操作加成,瞬间超频而起的巨大速度,是让施梁能够轻松避逃开原本无可逃脱的攻击。 “这是什么东西?”男人愕然,看着身下湖面中突然现身的巨大金属怪物,那一块光泽的黑金岛台还在慢慢是向湖边移走,一时看不见那恍若如山的机械物体的全部面貌。 毛绒小兽正在光幕抓着脑袋,带着疑惑解说道:“不知道,爸爸。但是它很厉害,我们打不过的。” 男人已经是有经历过朝夕虫的苦战,毫不犹豫定下决心:“快逃!”如今的他,对于逃跑不会再也丝毫的犹豫。 只要是有命在,才是能有翻盘的机会。 “想逃?”依旧站立在原地的明非非,死死盯着半空上的火焰战甲,战斗经验极为丰富的男人自然是能看出施梁的意图,拿手一捏挂在脖子里的那一块暗黑金属块,嘴中不忘是念叨着赤裸裸的嘲讽,“我要让你知道,没了这一身机甲,你什么都不是!” 却是见那湖面中的金属台前,忽然是冒起一颗狰狞粗大的金属怪头:“吼!”一股巨大的内吸力,瞬间是把怪物到施梁机甲中间的那一段空气给扭曲成为了一道龙卷,只把那超频后的金属甲胄,完完全全给控制在了原地。 第二卷:上苑 第一百一十一章 这婚,不结也得结 “天哪,定制级兽神甲!”才是刚刚完成施梁交代任务的洛己巳,回首间正巧是看到镇子西头的战况,一下惊呼出了声音。整个上苑镇,甚至是一整个太真府,能够立马识得出这具巨大机器的人也是不会有太多。 眼前这一头冲上天空的机械蟒兽,像极了女人曾经在傲雪宗密档室里偷看过的某一张设计图纸。那些绝密资料都是宗门第四阶的知者们绘制出来的特级机甲草图,其中的每一具机甲样式都是大相径庭,存在着明显有别于其他机甲的独特性设计。 “施梁有危险!”洛己巳终于有是反应过来,完成任务的女人此时正守在上苑镇的外围,准备随时接应那位按着计划或许能够接上新娘,然后是从此处逃跑的施行首。(这位机灵的傲雪宗望者,已经是安排疏散完了一众‘花架’兵士。分散站位,拦截沙匪——这条命令是她在初步了解过突发的情况后,假模假样布置下的‘行首安排任务’。) ‘不好,施梁有危险!’与洛己巳同样是有惊讶的人,就是身在林府庭院中的杨浩。他看着那湖面上突然而起的巨物,心中一个咯噔,虽然并不识得这具古怪机甲是个什么东西,却也是知道自己的兄弟这一次怕是踢到了一块硬板。 兄弟有难,黄脸汉子自然是不能袖手旁观。刚刚还是在看热闹的角落人群里,其他人并没有注意到,杨浩此时已经是把那衣兜里的火晶短枪给紧紧握在手中,一双杀意腾腾的眼睛死死盯着正背站在门口的新郎官,仿佛下一刻就是要直接冲上前去。 正在此时,攻击欲前的男人突然是被在他身后的一人,给死死抱住了身体。 “老三!你干嘛!”杨浩一下被拿,自是要拼命挣脱,语气里难免带上了怒火,直吓得旁侧其余人众,不自觉是后退开两步,让出一个空档。 “之前那道突袭而至的光焰,是有烧死了好几个人,怕是其中就有这两位拉扯在一起的边军同袍。”看热闹的人群中是有人在小声的议论,直引得周围人纷纷很是点头。 耿三依旧如是八爪鱼一般,用身体死死拖住杨浩的腰腿,压低了声音极力的劝阻:“浩子,你别也跟着上去送死啊!咱们从长计议。” 杨浩如何不知道自己冲上去的后果,只是他无法做到眼睁睁看着兄弟赴死,而无动于衷,是以在这一刻无比绝望:“还怎么计议!再计议老施就死了!” 耿三自然也是知晓!此刻,那空中的火焰机甲已经是被这冒水而出的怪物给完全控制住了身形,而那一颗硕大恐怖的机械蛇头里,圆柱形的火晶炮口,红芒闪耀,光焰即将待发。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我不能看着你,也跟着去送死!”耿三依旧死死抱紧杨浩,哪怕是被自己这个兄弟连连揍上了好几拳,还是没有松开臂膀。 “呃——!”杨浩绝望呐喊,身体里忽然是有一股气血喷涌,似是东西被他给无意间唤醒。 男人的痛苦在这一刻,在这嘈杂纷乱的喜宴现场,并不能显得是有多么特别。主要是因为现在到处都是有人在呼喊、在绝望、在痛苦,人人自危的情况下,没谁是会有闲心来关怀,这个男人为什么哀嚎。 只不过,此时此刻,所有耳闻到这一声咆哮的人们,心中不知道是因为何故,忽然都不约而同有些发闷,尤其对那位正在指挥机械巨兽的明非非,莫名是多了一份道不清的厌恶之意。 ‘这感觉,果然——’胖子林坚心中一阵悸动,作为这偌大林府的主人,眼睛已经是从自己面前的这一场骚乱,转移向了杨浩所在方位。自己几年前的一个决定,如今是在这番局面下开花结果,他倒也是根本就开心不起来。 对于这一场是由自己女儿引起的骚动,林胖子也是无可奈何。没有人可以让他这般威严扫地,丢完面子还要丢掉里子,除了自己的女儿。 ‘还好,有明非非在,所有的声音早晚都会全部消失。’林坚对于自己这位精心培养的义子女婿,十分是有信心,不由得捏了捏鼻子,轻蔑一笑。 另一边,松、杉两家客座的中心,有两位原本一直是气定神闲,安坐看戏的鹤发老者,忽然间彼此默契相视。 “你也感觉到了?”高个子的清冷老者先是开口,声音里竟然毫无情绪,实在是让人难以琢磨。 矮个子的胖胖老头,反而是一脸的慈眉善目,此时有些不太确定地问道:“杨家?” 清冷老者目光深邃,望了一眼角落里那两个厮缠在一起的边军战士,冰冷声道:“对,杨家,是他们回来了。”不知是有想起了什么,停顿片刻后继续说,“那一帮抛家舍业,灰溜溜逃跑的家伙,终究是还没有完全的消失踪影。” “呵呵呵,原来林家那小子打的是这个主意。”矮胖老者忽然是笑眯起了眼睛,“难怪,这两年他堂堂的林家家主,不肯是老老实实呆在自己的府上,反而是要四处的跑,真的是煞费了苦心啊。” “哼,我不管他小子是在打什么主意,我杉野的女儿已经是那一片鬼蜮受罪了七年。”清冷老者念想起自己那个为了家族繁盛,被关在荒谷中,如今已经是形同槁枯,全是靠大补之物维持生机的闺女,声音更是多有一些冰寒,“十年之轮,杨家若是无人能够接顶,他林家就必须是要跟上。” 矮老头也是讪讪,忍不住是看了一眼,自己家那一个宠溺如似明珠一般的宝贝孙女。心中暗暗企盼,希望他林坚是能把杨家的人给全部找回。这样,自己家的这位丫头也就能够再是多享受十年之福。 ———————— 林府上空,机甲战斗的中心地段,钥善已经是把施梁这具机甲的性能,超频到了顶点,却是依旧无法完全挣脱开内龙卷的吸力束缚,只能是十分艰难的一点一点往外龟速挪动。然而,这样的速度并不能是让施梁操纵火焰机甲,避开即将充能冷却完毕的蛇口火晶炮。 再是约有十个呼吸,这一具黄焱师团的火焰机甲就需要完全是靠自己‘脆弱’的外壳,硬接下那一头机甲巨怪当头瞄准的光焰炮轰。 危急就在顷刻之间。 “哥哥,求求你停下来!”正当时,一位穿着仆役服装的瘦小人影跑出了拥挤的人群,直直奔走到明非非的跟前,拉着自己这位义兄的胳膊,哭泣喊道:“这婚我结,我不跑了,你放过他!” “小妹,他不是好人。”明非非声音冰冷,誓要一鼓作气,把那半空之上,来与他抢夺妻子的混账东西给是彻底的抹杀。 时间并不等人,林沐妍知道今日的她已经是避无可避,猛然是掏出早已经准备在手腕里的匕首,贴上了自己的脖子:“你若不肯放开他,我就与他一起死。” ‘啊——’明非非牙根咬的发酸,双眼满是血红,心中恨不得立马是把那个让他丢尽颜面的该死东西,给彻底碎尸万段!他从未是有,对一个人这般的愤怒而又无可奈何! 然而,他知道,林沐妍不是在说笑,一如她曾经是拿自己来威胁林坚一般,是在用自己对她的爱来威胁自己。 可恶!可恶!可恶! 。。。。。。 “哼!”明非非最终还是选择松开了手,脖子里的那一根铭文牌瞬间一黯,巨大的机械龙首慢慢开始后退,缩回到波澜而起的水面之中。在一阵水流暗涌的浪涛过后,无敌的机甲兽神又一次是回到了属于自己原本所在的湖水之下,只有那依旧浑浊的暗流在纪念着,片刻之前的恐怖如斯。 “小妍!”挣脱开束缚的火焰机甲一冲而下,膝跪在女孩跟前,伸出一条机械手掌,急切道,“马上!跟我走!”这是施梁此时唯一的念头,哪怕是自己生命会被留在这里,注定逃不开死亡,他也要做最后的努力,送这个女孩子离开。 (他刚刚想要逃跑是因为林沐妍没有出现,如今女孩子出现了,他自然是要做最后的尝试。) 看着施梁直到这般落魄,依旧还是想着要带自己离开这座牢笼,女孩已经泪目。她知道,这个男人果然是没有让自己失望。只是可惜,她终究还是逃不开,躲不了,或许,这都是命吧。 “小梁哥,你走吧,我要嫁人了。”女孩强迫自己露出了难看的微笑,带雨梨花,满是心碎。 ‘小梁哥,对不起。’鲜红的血液滑落短刃的锋面,这是林沐妍最后的决绝。 “小妍——!”施梁惊呼,阻止不及。 好在,女孩手中的短刃,已经是被一直在旁警惕的明非非给夺下。面容更为丑陋扭曲的男人这一刻心如刀绞:“小妹,你又何必这么傻。”要知道,女孩的每一次决绝,都在用看不见的尖刃,插刺他那一颗已经是被她伤得千疮百孔、血肉模糊的心脏。 看着这个自己心爱、心疼、心有不舍至极的女孩,新郎官此时的胸口中,如是在被千刀万剐,万箭攒心,却是又那般无可奈何,百般不忍,终于是忍不住长呼出一口气,呆呆看向正在不远处朝着这里走来的青衣林坚,哀叹道:“义父,要不,还是算了吧。” 然而,臃肿的中年胖子显然并没有是改变决定,冷眼一扫机甲内的施梁,对着自己的义子冷声道:“哼!混账东西,我林坚决定的事情,轮不到你来否决,这婚,你们俩不结也得结!” 第二卷:上苑 第一百一十二章 明非非的身世 唢呐启鸣,铜锣声响,此前种种悲喜纷乱,恍若是都已经去了昨日,不再需要人们的记忆与留念。 “施梁,你没事吧。”洛己巳操纵机甲才是刚刚赶到。 林府门前,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现场似乎是只剩下了施梁驾驶的机甲,如同失却了能源一般,呆呆跪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女人有些不忍,是想要操纵机械大手,拍一拍施梁机甲的后背,却手持半空,最后又是轻轻的放了下来。 火焰机甲的光纹依旧在流转,可那个男人的一条机械手臂,却是到了现在仍然还伸在半空,就这样张开着。 是没有来得及放下,还是不愿意放下?此时都已经不再重要。 ‘拯救公主’的计划算是彻底的告破,如今的施梁就如同机甲一样,是宕了机一般,只能够这样呆望着,傻傻地看着。 满眼已经全是绝望的林沐妍,那一个往日是在杨家湾村上活泼开朗的明丽女孩,此刻神情的落寞,心若死灰,重新是盖上了那一方飘落在地上的红绸金丝盖。 婚宴是被林家家主勒令着,还要继续,庭院中的一众宾客们自然只好是默声井随。 新郎新娘已然都走进了礼堂,本该是以雷霆手段,扫除‘障碍’的林坚却也不知道是因为何故,并没有追究此番施梁的‘胡闹’,只是拂了拂手,如是扫去身上的尘埃一般,昂首领着一众仆役回到主厅,哈哈大笑着,招待过那一些惊魂还未安定的客人们,安排让同样是心有戚戚的家仆们,赶紧领客入坐席位。 众宾见得林公如此,自然是不好再过多言。 事情闹到这般地步,稳定下情绪的宾客们当然是暂时不会有人敢上去,再招惹这个给明少爷‘戴了帽’的‘新任神秘行首’。 哪怕是那一位饶有兴趣,天不怕地不怕,想要去找洛己巳的松家七小姐——松沐星,也是被自己的六位哥哥给是硬生生地拦阻了下来。 本来应当是对施梁不离不弃的那一对兄弟,此刻也是不见了踪影。杨浩与耿三,他们俩当然是被武凯一顿臭骂,勒令遣送回了营地里,已经领罚去了。事情发酵到这般地步,这两货之前的那一些小动作,对于其他人来说,或许并不足以显眼到能够被留意,却是怎么也瞒不过已经回过味来的武簇首。 第一个上前的男人,还得那一位是在林坚身旁,也是来参加喜宴的上苑驿簇首大。。。哥,作为直属上官的簇首大人倒是一位‘性情中人’,趁着执事大人转身,立即是抽空拍了拍施梁的机械胳膊,一副‘我很看好你,暂且既往不咎。’的姿态。 对于这一位胖簇首而言,似乎事情只要是过去了,就很好。他既没有发怒,也没有责怪,更是没有时间去理会自己传达而出的‘理解与安慰’,是否有让已经有些‘痴傻’的新部曲宽慰到心思,反倒是头也不回,亦步亦趋跟在林坚身后,去办‘正事’去了。 (ps:簇首大。。。哥:“废话,这小子这么闹,那林家的胖子屁都没响,后台关系得是有多硬。我倒是还能说个啥!”) 至于,另一位抢亲事件的始作俑者——沙匪兰芷姑娘。其实,她早是在明非非唤出那恐怖巨甲之后,就已经十分干脆地消失了无影。毕竟是在荒芜之地里逍遥过了这么久,这位愈发丑陋彪悍的女沙匪,自然也是会有习得一些过人的能力,就比如‘逃跑’这种必点技能,肯定是练到了满级。 ———————————— “走吧。”火焰机甲突然起身,男人声音平静地对着洛己巳讲到。 女人一下有些诧异,也是有些不舍地再一次看了一眼院子里面的高朋满座,似乎是有些难别即将会要上来好酒好菜,却也是快步跟上了已经升空,是在回营地的男人。 “我们接下来,去哪?”洛己巳其实还是想要回头去酒宴上好吃好喝,此时不由地问道。 “去傲雪宗,让你做实验。”施梁好像是已经下定了决心,他当然是还记得,自己当初寻求女人帮助时,曾有许下过承诺。 ‘只怪自己今天的莽撞行动,反倒是害了小妍!’男人的心里懊恼无比,‘我还是太弱了!太弱了!太弱了!’他想要变强! 目前,似乎只有洛己巳可以帮他,不管是什么代价! 洛己巳有一些没反应过来:“啊咧?” —————————— 一拜天地日月星, 二拜高堂父母亲。 三拜夫妻两相敬, 礼成方始客贺迎。 —————————— 美味的酒水与食物,永远是退散人们不安的最有效‘法宝’。纷乱过后,恢复喜庆的林府庭院中,很快是给递传上了满桌的佳肴,这些都是府上大厨们特制的玉盘珍馐,自然是能获得一众宾客们的盛赞垂涎。 “杉老头。你说,这林小子今天能是让自己的这个丑义子,用出这具机甲,怕是不会是要给你我两家人看的吧?”胖胖的矮老头依旧是一脸的乐呵呵,朝着坐在旁侧的高瘦老者杉野突然是提道,眼睛里却是满是慈祥和煦,瞧着自己这桌上的两家儿孙辈。 “这些个孩子都已经长大懂事,是能帮着咱这两把老骨头,去应付那些前来的敬酒套近乎的苍蝇咯。”胖老头又是没头没脑地提了一嘴,似乎是很开心。 今日整个席间,除却主桌之外,当属是松、杉两家家主这桌最是热闹,敬酒溜须这络绎不绝。当然,以是耳顺之年的他与杉家老头儿自然是也无须理会,自顾自聊着旁人听不见的悄悄话。 “却是不错。”杉野平静如山,拈起茶碗细细品茗一番后,淡淡鉴言,又是过了数息之后,才继续开口,“他林坚当了十来年的家主,不会是当真就以为,自己是能够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于我们两个老东西的眼皮子底下,搞到这么一具兽神甲吧。” 这番话,算是回答了松家家主的前一句问话,声音却是故意地提高了几分,也不知道是要把话说与谁听。 总是笑呵呵的松老头眼珠子一转,低声凑近道:“这不是重点,我是有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话说你这老头就没有留意过他这义子的姓氏?” 杉野老儿自是捋了捋瘦长的胡须,林坚收的这个义子,他杉家当然是早在十余年前就已经做过了十分详细的调查。他还记得那孩子本家好像是吴姓,当然,时间过得太久,老头儿自己也不是很能确定。只知道,就是寿阳府外某一山沟中的佃户人家。 这孩子的母亲早亡,父亲又是一个嗜酒成性的无赖汉,从小就是饱受虐待,身世也是颇为可怜。 按照杉家当时的档案查证记载,大概是不堪忍受自己父亲的长期暴虐欺凌,年幼的孩子终于是在有一天,从厨房间里举起了劈柴用的板斧。。。 小小生命出于生存的无奈,竟然能做下那般违逆的事情,属实可怜又且可叹。由于事关林家,老头儿如今倒是还能对那一份文件里的一些讲述,有着一些比较深的印象。 至于其他倒是不甚详细,因为时间久远,老头只模糊记得那个时候,林坚好像正在忙着一项家族生意,就是寿阳府范围内四处奔波。 至于是如何与这个可怜的孩子有了接触,然后又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把他认作了义子,这些大概也只是寥寥数语。 (主要是孩子的血脉亲族跟脚太劣质,背景又着实太过卑微,对于太真杉家这样的大家族而言,这些事情的根由并不值得耗费太多的人力去调查。) 过往的回忆虽然模糊,可是杉家这位年迈的家主还是十分有自信,那一份文件里并没有太多有用的线索,也是不可能存着有什么明显的疏漏。 不过,这松家的贼老头竟然是有提起了姓氏,必然是有什么蹊跷被他又给发现了。于是乎,老者杉野很不耐烦道:“你如果是有什么消息就赶快说!这姓虽然少见,可我记得当年是有一说,这名字就是由林家那个足不出户的宝贝女儿,随意给是起的。” 松家矮胖的老头儿看着自己身边这个斗了一辈子嘴的杉野老儿这般不耐,知道他也已经开始产生疑惑,显然是有一点儿自鸣得意,又是没头没脑讲了一句:“老杉头儿,你刚刚难道就没有发现?这个林家的新郎官有些癫狂,状态是与那位叫兰芷的女沙匪,很像吗?” 对于松老头的嬉皮笑脸,故作神秘,这位高瘦的杉家家主明显是有一些不太耐烦:“是有一点奇怪,我知道你松家一定是有查到了什么。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胖老头儿说的这些话,他杉野作为一个依旧一把年岁的老江湖,自然是早就有所发现:里面应该是会有猫腻! 是以,他早就已经安排了家中子弟去进行一趟详细的调查。只是现在的情况很明显,自己家中的消息还是比这松家稍微慢上了一拍,这让杉野老头在面子有些挂不住。 松老头儿也是心知肚明,倒也没有真的在意。松、杉、林三家自是在杨家落败后,就一直是一种三足鼎立的状态,彼此间既有竞争也有合作,早已经是相处的十分融洽,谁也奈何不了谁。 如今林家那小子小动作不断,他松家自然该是与杉家一同联盟,互通有无,好是一起好好敲打,制衡一番:“原本我倒也是与你一样,没有太在意,就以为是这林家的胖小子在外面捡了一个野孩子,陪着自己的女儿玩。然而,今天他这义子的战力实在太过不可思议,已经是超出了正常人的极限。” 老松头儿说着话,忽然是又压低了声音:“甚至于是说,已经超出了我们几家这百年传承的秘密力量加成,这就很不正常了!为此,我特意安排了家里的小子,是去军部查了查那个唤名为兰芷的女匪。你猜怎么着,那女匪原先是那明月楼的花魁。” 第二卷:上苑 第一百一十三章 洞房 “明月楼?明非非!你是说。。。云梦仙教?”杉家的家主作为一个阅历丰富的人精儿,自然是能够在第一时间心领神会。他当然是知道,松鹤这老头断然是不会无的放矢。 松家那位胖老头儿依旧是一副乐呵呵的笑脸,咧着嘴儿,挤眉弄眼道:“虽然很多线索还不明朗,可是种种迹象给我一种感觉,应该是与你所想一样。”杉野与松鹤,虽然说已经是有分家四十余年,本身却还是血脉十分相近的堂亲兄弟。 松家家主老头儿一番话语,立即是让高瘦的老者产生了一些联想,只是依旧是不太能够置信:“那一群疯子向来神神秘秘,除却垄断着那些个上不得台面的腌臜生意,很少是有出现在人前,又怎么会有兴趣掺和到我们这种地方家族的纠葛之中?” “哪里腌臜哟,明月楼里的小娘子们都是水灵的很呢。”松鹤上一刻还说着正事,却是在一下秒,就找到了杉老头话语里的奇奇怪怪点,开始出声反驳。杉野他早就是习以为常,这松家老头儿几十年如一日,一把年纪依旧是成天一副老不正经模样。 看着杉家家主面露寒霜,感觉到快要谈不下的松鹤立即见风转舵,也是跟着戚戚道:“我就怕,这林小子为了他的那个宝贝女儿,故意是要把这一群疯子给拉扯进来,我虽然还是不能完全找出其中的关联,可你我也还得要早做打算。” 松鹤与杉野彼此默契相视,不约而同是端起了身前孙辈们已经奉好的茶。往日的香甘,如今喝起来,却多少是有一些苦涩。 品茗无味,放下茶碗,这老哥俩又忍不住,各自是有多看了一眼主桌那位正在与边军上层对饮畅聊的富态堂侄儿。 三家虽然说同源,又都是这太真府中的一方豪绅,可是上贤镇松家左近首府,八达镇杉家靠临寿阳,都是属于接近于内地的繁华区域。两家所在的地理环境、生活条件比上靠近边境的林家,是要安稳不少,可也是自然就比林家少了许多与军部的紧密联系。 突然之间,要面对林坚布局多年的早有预谋,松、杉两位家族族长多少是有感慨:他们两家这些年,确实是过得太过于安逸。 —————————— ‘小妍夺回计划’彻底宣告失败,施梁有些魂不守舍,浑浑噩噩操纵着完全没有机会发挥机体效能的火焰甲胄,在一片无限的懊恼内疚中,落魄返回到了上苑驿的营地里, 劲爆消息的传递速度总是离奇的快,驻留营地里的兵士们似乎是都已经有听说施梁行首的英勇事迹。敢趁着沙匪作乱跑去林家劫取新娘,这般色胆包天的天方夜谭,自然是能收获一众闲暇兵士们的瞩目与‘钦佩’。 只可惜,此刻的男人,根本就没有心思去理会这些沸沸扬扬的无聊讨论,继续待在这上苑驿,对他来讲已经没有意义。他想离开,虽然作为军人,退伍离营一般是要走许多的流程。可是施梁知道,现在没有人会拦他离开,反而是林坚、胖子簇首、洛己巳。。。他们都会很快就帮他搞定后续,所以他要离开。 一路无言,男人就这样领着一直跟在身后也是同样默不作声的洛己巳,自顾自跑到了营地里之前就已经给他安排好,现在只是安放着一些行李的宿舍,开始收拾起那些原本是要被舍弃掉的行装。 女人卸甲之后,一直是跟在落寞无语的男人身后,对于施梁最后所说要履行答应过她的配合实验承诺,如今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总感觉有些兴致缺缺:“施梁,你是真的要和我一起回傲雪宗吗?” “对啊,我不是答应过你,要配合你的实验嘛。”施梁并没有抬头,原本的计划,他并没有告诉女人太多,现在自然是更没有注意到,洛己巳这一刻有些不太对劲。 “可是。。。我们能不能打个商量。。。”女人扭扭捏捏,总有些话是含在嘴里,一副欲言又止。 就在此时,帐篷外面忽然是多了一些嘈杂,声音由远及近,明显就是在朝着他宿舍这的方向而来。察觉到动静的男人,这一次依旧是没有听清洛己巳的讲话,反而是一脸警觉,抬起头看向门外:“嗯?” “施行首,我们接到举报,说你在不久之前是有擅自操纵军用机甲,扰乱民众生计,得麻烦你现在和我们走一趟。”答复施梁的是军帐门帘被掀起,两位青袍壮汉一下闯入进来。 两人的突然出现,一下就是把施梁拉回到了不久之前的一些不太好回忆。现在看来,那位林执事并没有要放过他的打算。 ‘这才对嘛。’此时的施梁并没有觉得意外,却是依旧明知故问道:“你们是?” “太真府,军部捉刀人。”其中一位年岁稍长者很自然的向施梁拿出了自己的腰牌。 —————————— 月上繁星天,灯暗客兴去。 在林府酒足饭饱的一众宾客,带着同样是塞满了一肚子暂时还无处发泄的八卦,摇摇晃晃着提起最后一壶酒,依依不舍,辞别过同样是已经醉眼,面红耳赤,却是仍然热情相送的‘绿帽’新郎官,离开了这一座装扮奢华中还是十分凌乱的新婚宅院。 “喝!继续喝!不醉不归。”刚刚送完客人的明非非,今日依旧十分开心,走路不稳的他,是在仆役们的小心搀扶下,一摇一晃,终于是到了那一间属于自己的新婚房前。 丑新郎已经进入房中,一众是被杨坚安排着,守在院子周围的护院家丁们,自然是悄悄散过了场,今日发生了太多事情,身在主家他们没法谈论,可也是需要拖着疲惫的身子,好好回屋子里歇上一歇。 林沐妍泪眼不停,已经哭得通红,模糊中是瞧见明非非跌跌撞撞进入到了房中,娇小的身子立即吓的一颤,怯怯呼喊一声:“哥哥,你别过来!”依旧还是往日里的叫法,只是此刻似乎又是多了一层害怕,胆怯至到极处,又是不自觉往角落中缩了一缩,完全是一副我见犹怜的凄惨模样。 女孩穿着的还是那一身整个仪式都穿着的仆役黑袍。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那一身是由太真府手艺最好的女工,精心缝制的鸾凤婚衣已经是给沾染了吴妈的鲜血,彻底消失在机甲光炮的火焰之中。 已经是有八分醉酒的明非非,今日才是让一众仆役改掉了对自己明少爷的称呼,婚礼中发生过太多的事情,却是不及此刻是被面前这个自己爱到骨子里的女孩‘给浇下的一大盆冷水’。 “小妍,今天我真的是好开心。”彻底是酒醒过了大半的丑陋男人,依旧是喊得特别温柔,似乎是想唤起自己面前女孩对往日的记忆,“小妍别怕,我还记得咱们小时候,刚刚见面时,你也是这般,特别讨厌我。可是,我就喜欢你,花了整整一年,才是让你慢慢接受了我的存在,你还有印象吗?” 林沐妍当然是有记得,那一年冬季的生辰,父亲不在身边,是明非非陪着自己过的日子。那一天,才是十来岁的明非非的样子还没现在这般变扭,是他第一次带着自己钻了狗洞,也是他拉着自己跑到那条近在眼前却是从未逛过的大街上,撒丫子似的疯跑了一整天,最后还给崴了脚。 林沐妍当时脚快是要疼死了,也是这位义兄大哥,一路跑着,把自己给背回来了家。为此,他被自己的父亲给拉去揍了十军棍,是她给他上的药。 “哥哥,别这样。”看到明非非还有这理智,女孩心里稍稍是有放下一些戒备,她的义兄一直对她很好。可是,兄长就只是兄长,她不知道自己是该怎么去安慰自己这位往日的义兄(如今的丈夫),只能是继续紧抱着自己的双腿,躲在床角怯怯说道。 女孩这般模样,更是让明非非心痛,却是又无可奈何,只能是在外厢台桌前坐了下来,自是饮下一杯苦涩的清水:“小妍,我知道,你心里还念着那小子,可你现在已经是我明非非明媒正娶的妻子,你这样对我公平吗?” “对不起,哥哥。可是,我。。。”林沐妍当然知道,自己这样是在伤害兄长,可是没有感情就是没有感情,这一段婚姻只是建立在父亲的蛮横不讲道理之上,从一开始就不是自己真正的意愿。 明非非与她,都不过是遵从于她父亲的牵线木偶,仅此而已。同样的可怜是让女孩渐渐放下警惕,却在此时,明非非突然是站立而起,又是一下把女孩吓回了角落。 此时的林沐妍已经捏紧了衣袖下的破瓷片,抵在了咽喉,这是她刚刚在房间里翻找到的,之前遗留在床底下嵌着的‘武器’。 “啊!!!凭什么!!!”明非非怒起,猛然是掀翻了外堂的桌椅!却是把屋子外刚被轮换来的新护院给下了一跳,万分警觉。 屋子里,林沐妍依旧是在做困兽的挣扎,干涩的眼泪又一次艰难满盈上了目眶,声音有些沙哑道:“对不起,哥哥。可是我心里已经有人了。” 心爱的女人始终是不爱自己,明非非心如刀绞,抑郁难平,可是,又瞧见林沐妍马上就是要轻生寻短见的样子,更是心疼无以复加,对于面前女子的无限爱恋,终于还是让男人穿透了自己最后的坚持。明非非悻悻罢手,不甘又无奈地讨饶:“好好好,都依你,都依你,别冲动!!!” 第二卷:上苑 第一百一十四章 父女决裂 清早的红日总会照常升起,今日又是十分准时地早早跃水而出,爬上了那一汪上苑镇人人都是知晓,却又少有人能观赏到的围湖水面的高空。一群是在之前风波中都有是逃难远走的肥硕锦鲤们,如今已经回游在了湖面,一个个悠闲着摆弄着鱼尾,游曳沉浮。 精妙绝伦的院落风景已经是修复好了大半,深底潜藏着的巨大兽神,如是不存在一般,没有半点动静。此时的庭院里,也就只有那一座是被彻底摧毁掉了的湖心小亭,应该是还需要用上一些时日,才能够被工匠们给重新造立而起。 豪门宅院里,总会莫名有许多忙不完的活计,所有人都是在忙忙碌碌奔走,其中也包括了那一位林府中年岁最长的大管事。今日的老管家,事有难得,竟然亲自要为人领路接引,恭顺伺候着一位身着青袍的壮汉。 连廊优雅,美景怡人,两位却是步履匆匆,一路穿梭过如是诗画一般的亭台楼阁,快步走到了一间富丽豪奢的书房门前。已到地方,年迈的大管事没有敲门,而是转侧守在门前,躬身请让道:“五爷,主人就在里面。” 青袍壮汉没有说话,十分熟稔的轻轻推门而入,见着内堂之中正是在眺望围湖的臃肿中年后,立刻是拱手行礼:“家主。” 林坚回首,见着来人后也不惊讶,淡淡是问道:“事情办妥了吗?” 那人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侧目观察,一直等到确认过老管家有从外面把门扉合上,屏退其他众人后,才有开口:“是的,我是在他被审讯折磨到昏迷之后,亲自是将虫卵塞入进了他的口中。”此时的书房外面,只有守着老仆一人,讲话方能安心。 林坚好似并不意外,满面和煦,笑道:“也是难为你了,小妍那丫头逼着我发了一个囊虫之誓,是让我没法亲自对那小子下手。”说罢,又像是被点着了无名的怒火,一下捏紧拳头,重重敲打在面前的窗框之上,脸上满是厌恶,朝着遥远处的湖面,不知道是在对谁讲,“哼,想劫我林坚的闺女!那你就必须得是尝一尝,被囊虫食心的痛苦。” 对于林坚的怒火,那位青袍壮汉也是已经见怪不怪。旁观者清,林家族里的旁支亲眷们都是有知道,家主对于自家闺女的关心可以说是已经到了无微不至的地步。有时,甚至可以说是到了一种带着一点儿病态的控制,以至于小妍当初逃走时,家族里的其他人反倒是有些理解与庆幸。 如今,家主又是非逼着小妍那丫头要嫁给明非非这小子,明眼人都知道,这俩娃娃的感情基础单薄,远是没有到那种可以谈婚论嫁的地步,如此强迫,实在是有一些委屈了那丫头。 只是,林坚已经是在家族之中积威已久,哪是会有人敢站出来说一句反对。 任务已经汇报完毕,壮硕的青袍汉子如释重负,却还是有些犹豫支吾,最后才是忍不住开了口:“可是,家主,小妍那里。。。” 汉子心里想着,公主万一要哪一天,知晓了是自己把她的情郎给是害死了,怕是不要把自己给咬牙切齿恨到了死。以林坚现在这般疼爱法子,百年之后的家主位置还得是留给到她林沐妍的手里,自己到最后怕也是得不着好果子吃。 林坚也是知道族中兄弟是对自己侄女的喜爱,摆了摆手,轻声道:“没事,我来安抚,你去吧。” 五爷拱手,退出门去,很快就是又由老管家一路再次领着,离开了这一座富丽堂皇的豪府宅院。 林家的喜宴已经过去三天,相比于驿站那一位神秘而来又且很快消失的施行首,人们似乎是更喜欢谈论‘关于上苑镇的第一战神明非非,结婚后进不了林家小姐的婚房’这种奇怪而又可笑的传闻趣事。 这些乱七八糟的流言蜚语,自然也是很快就传给到了林坚的耳朵里,着实是把这肥硕的中年给是气的半死,然而悠悠之口如是洪涛,就算是他林家关系通天,也无可奈何,除却是杖毙几位宅院里长舌的仆役,以儆效尤之外,别无他法。 ‘问题的关键,还是在小妍那里,也不知道这丫头是要到了何时,才能够明白为父的一番用心。’正是在林坚呆在书房里发愁之际,已经是为人妇的林沐妍,匆匆疾奔跑来,没是等刚刚回到岗位上的小婢进行通秉,就已经一下推门闯入。 “爹爹!”女孩今天是有一些着急,没有了往日里的规矩,三两步就跑进到了书房,对着正在翻阅家中生意账册的林坚,哭泣喊道:“爹爹,求求你放过小梁哥吧。” 臃肿的胖子一听到林沐妍提起那个坏小子,气就不打一处来:“哼,才是结婚几天,怎么还是放不下那个男人!”声音依旧是一贯的严厉,心里却是想着,‘为什么这个丫头,就是不懂他作为父亲的良苦用心呢!’ 然而,林家的小姐如今可是没有半分的畏惧,她已经牺牲了所有,就是为的自己小梁哥可以平平安安,不受连累,此时又是如何能够不着急:“我都已经听说了,他被关进了太真府捉刀人的狱牢里!” 能是过来传递给林沐妍消息的人,自然是只有那位傲雪宗的望者洛己巳,捉刀人本就不是冲她而去,是以这个大胸女人凭着自己的身份特殊,暂时躲过一劫,仍旧是能在上苑镇上晃悠。 一连几天,洛己巳都是在外面到处想办法。女人虽然有时不通情理,却毕竟是傲雪宗的高智学者,一拍脑门后,心念着如今可以拯救施梁的人,只有这林家的大小姐她一个了。 是以,洛己巳在林府墙外愣是闲逛了两天,终于是计算准了时机,趁着林沐妍第二次上小楼的机会,翻上了林府的墙头。戒备警严的护院自然是第一时间就把女人给快速拿下,只是引起的一番骚动却也是吸引了大小姐的目光。 女孩冲着父亲所叫嚷的小梁哥,自然是指的那一位在林坚安排下,已经被关进捉刀人牢狱的那个叫做施梁的小子。怎么回事,林坚自然最是知晓。 可是此时他并不愿意是与女孩解释,反是问道:“这又与我何干?你莫不是忘记了,我可是被你逼着发过誓,没有办法去动那小子分毫。” 林沐妍当然最是了解她自己的父亲,对于林坚所言,如今更是一个字也不信,施梁被擒,必然就是面前自己父亲的手段,只是此时的情况是让女孩不得不再次低头:“爹爹对不起,可我知道,你一定是有办法可以救小梁哥的,求求你,再救救他吧。” 然而,女孩此时的告饶,已经是不能够让林坚轻易松口:“救他?我为什么要救他,欺负我的女儿,我不派人把他给弄死,已经是我最大的仁慈。”臃肿的胖子怒火渐起,咬牙切齿着,肥硕的圆脸上下抖动。 对于父亲的怒火,女孩只能是怯懦告饶:“爹爹,我知道你肯定是有办法的。” “我能有什么办法,我只是发誓说不伤害他,现在可是军部要追究他擅自使用军武的责任,这就与我无关了。”林坚也是与自己女儿凶悍惯了,加上本身是对林沐妍逼他起誓耿耿于怀,此时自然说话更为激动。 父亲的咄咄逼人,是让女孩更为痛苦,可是为了自己心爱的男人,她又不得不再一次把头低的更低:“爹爹,我求求你。我什么都答应你,只要小梁哥平平安安的就行。” 然而,林沐妍的一再低头并没有让林坚消火,反而是让这臃肿的胖子想起了最近听到的难听流言,遂是指着女孩的鼻子:“你!你!你现在已经是非非的媳妇!为了个不值当的废物,现在这样求我,是要置你自己的相公于何地?” 林坚越说越气,自己这么疼爱女儿,可是林沐妍却是从来没有过为她父亲着想,更是置自己的名节于不顾:“你若是要我来救他,就去求你自己的男人去吧,让非非来与我讲!” “爹爹!你不要逼我!”林坚的要求是让女孩彻底绝望,她林沐妍现在又怎么可能会去求明非非,她已经是对不起自己这位义兄,又是有什么脸面,可以去要自己‘丈夫’来向父亲低头。 “你就这么和你父亲讲话?”面对女儿的忤逆,臃肿的胖子面色涨红,怒火中烧,”吃里扒外的死丫头,我算是白养你了!” 人只要是开始有了反抗,就是一定会有勇气反抗到底。林沐妍此时已然是与父亲闹翻,自然是痛快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你别当我不知道,小梁哥会被捉刀人关起来,一定都是你安排的!” 面对自己闺女的挑衅,作威作福惯了的林家家主显然是不以为意,怒极嘲讽道:“是我安排的又如何?我是你爹,女儿受欺辱,我这当父亲的还不能把那小子给弄死?” “啊!”父亲的话语终于是戳痛了林沐妍的软肋,懦弱的女孩开始了她的歇斯底里,“林坚!小梁哥若是有事,我与你势不两立!” “气死我了!”高高在上的林家家主已经下不来台,一拍桌子,大喝道:“来福,去安排下,马上是把那个小子给碎尸万段!” “你敢!”女孩嘶吼着,终于是忍无可忍! 大小姐与老爷吵架了,这对于整个林府上下来说,可以算称得上是一件天大的事情,仆役们人人自危,小心翼翼,生怕自己手边的琐碎杂务会有万一,一不小心,再是惹恼了哪一方的不开心。 当然,府上的大小姐素来温柔,虽然是与自己的父亲闹了些不愉快,却也不至于会有牵连到他们这些个仆从下人,主要还是老爷林坚那里,不好相与,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做错了一些个事情,怕是就要被喊打喊杀,脱下一层皮才行。 在此时刻,能调和父女矛盾之人,已经是少之又少,一众管事们自然是有念叨起了那位早起是去吴妈家吊唁的新姑爷——曾经的少爷明非非。 第二卷:上苑 第一百一十五章 后面,都交给我吧 林沐妍终究是没有勇气,与那位一直在支配着她人生的父亲对抗到底,在一腔怒火发泄过后,是被闻风跑来的老管事给拉劝着,灰溜溜地负气而归。 女孩已经彻底绝望,回到自己的院房之后,就是再一次的一如过去一般,屏退了身边的所有仆从小婢,而后独自一人,痴痴呆在院落之中,沉默着久久不语。 直到过了很久,才是有满脸堆笑的明非非,端着盛好的饭菜,敲门走入:“小妍啊,要吃晚饭咯。”如今已经是她丈夫明非非,依旧还是如同以前一般,会在她一个人时,拿着饭菜进来给她,“你托我办的事情,我都已经给安排好了,我还让来喜是给吴妈家里多送去了一份吊丧银钱。” 其实,才是回到家中的明少爷,心情也是没有多好,毕竟他今天是去给一个才是被自己宰掉没多久的老仆妇磕头,他总感觉这是一件特别怪异的倒霉事情。 当然,对于那一位害得自己尽是丢脸的多事仆妇,明非非心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只不过,前去吊唁可是林沐妍在婚后,第一次有认真交托给他,要去办的任务。这位正在极力讨好媳妇的新姑爷,还是会有尽全力去配合。 杀人的凶手去参加被害者的丧礼,荒唐可笑,那一帮子没见过世面的乡下汉,虽然是碍于林家的滔天权势与明非非的恐怖武功,不敢有正面的咒骂与挑衅,可是也别说会是有什么好的脸色能给他,明非非心里更是憋屈。 “谢谢,哥哥。”女孩呐呐开口。此时的她,心中全是挂念着自己的小梁哥,自然是没有心情去回应明非非的献媚。 吴妈是为林沐妍而死,恩重如山。可是女孩如今是被林坚安排着,仆役们严加看管,限制行踪,自然不方便出门。今日也只能是拜托乞求过明非非陪她,才能够短暂的出府,好能够亲自是去吴妈家里进行吊丧。 只是临出门时,林沐妍终究还是被徘徊多日的洛己巳给是截路拦下,在那位身穿白色长袍的高个女人的一番讲述之后,心中着急万分的林家大小姐,终于是只能交代过自己这位已经愣在原地,面色阴沉的义兄与丈夫,独自跑回了宅院,并是由此引发了一系列后续。 明非非自然也是知道事情的原委,回到家中时,更是被大管事来福给拉到了一旁。心怀担忧的老仆人,只能是求着这位新晋的姑爷,去劝劝正在气头上的老爷与小姐,从中调和一下林家父女之间的关系。 本来,因为事情是有牵涉到那位抢他老婆,叫做施梁的混蛋,依着明少爷的火爆脾气,自己不是立马冲进太真府的军部牢狱里,去把那个东西给碎尸万段、挫骨扬灰,已经是他明非非的最大容忍与仁慈,如何又是愿意去掺和进这一趟浑水之中。 只是,老管事有一句话说的没错:“毕竟,你才是大小姐名正言顺的丈夫,老爷嘴上不说,心里也全是护着姑爷你呢。何不趁此机会,好好是与大小姐拉近关系,缓和一下矛盾呢?” 心念如此,明非非才是开口,继续问道:“小妍,你跟父亲吵架了?”声音中满满全是关切之意。 林沐妍此时心中正是烦闷,恍有所觉,捂着头低语道:“哥哥,你走吧。这是我跟他的事情,与你无关。”女孩的逐客十分果决,意旨明显,是让明非非不要在过问。 来有目的的明非非自然是不会轻易离开,正是义正辞严道:“小妍,我现在是你的丈夫,自然是要保护着你。”这话他已经思量许久,说的漂亮,一下是把自己和女孩的关系给拉到了近处,然后还不忘是给出自己的想法,“要不然,还是我去于父亲谈谈。” 林沐妍最是不需要的就是此刻明非非的帮助,想也没想直接开口阻止:“不要,哥哥!”说着眼泪又是再一次不争气的流下,“我知道你为我好,可是,我怕我还不起。” 女孩的忽然哭泣让五大三粗的明少爷难以招架,忙忙慌乱摆手,讨饶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别哭,你别哭。你就是心里还放不下,那个叫施梁的小子。” 自己心中的仙女,却是在为别的男人哭泣,是让心疼着林沐妍的这位义兄与丈夫,心中更如是刀绞。只是,几次在被女孩以死相逼的经历之后,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掉,爱到深处不能自已的明非非,再是不敢上前,哪怕只是拍拍女孩安慰。 明少爷痴情地喃喃:“没关系,我可以等。” 对于自己这位异姓兄长的感情,林沐妍自然是已经清楚明了,感动之余,还是开口解释:“不,这和小梁哥没有关系。”女孩说得是自己与明非非的感情,这桩婚事闹得整个太真府都沸沸扬扬,她自然也是有听过一些流言蜚语,深怕明非非一直误会,再有解释道,“你是我哥哥,你知道吗?” 明非非对自己千好万好,可是在女孩看来,他们只是兄妹。 男人自然是也知道,女孩就是不想让自己感到伤心。林沐妍的意思他当然是能明白,可是,自己就是爱她,从是第一眼见过这个女孩后,自己就是明白:“我知道,可这都是我自己所愿意付出的。” “可是。。。”女孩欲言又止,总想是要说些什么,可是又什么也说不出口。无奈,终于是只留下了单单是属于两个人的沉默与无奈。 ———————— 思虑再三,心有不忍的明非非还是主动去找了自己的岳丈义父,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就是被正在用膳的林家家主给是一眼看破了来意,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哼,你个傻子!竟然真的会为了她,来找我开这口!”臃肿的青衣中年看着自己这个一手带大的义子,满脸全是恨铁不成钢的恚怒。 “可是父亲。。。”男人说到一半,没有把话给继续讲下去,而是一脸无奈,看着自己的义父。他自然知道,林坚所做,不管是从什么角度上讲,都是在帮衬着他,以维护明非非作为林沐妍的丈夫,应该是有的体面。 林坚看着面前这位低着头,言语中满是忧郁的丑女婿,依稀回忆起十余年前,自己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样子,不由得开口发问道:“你现在就。。。一点都不恨那个男人吗?” “恨!恨不得食其肉!嚼起骨!”明非非咬牙切齿,抬起一双嗜血的眼睛,仍然是那十余年前的就有的野兽护食一般的疯狂,那一种凶狠到可以是把敌人给生吞活剥的野性目光。 中年胖子的脸上立即是露出满意的微笑,心里暗道:‘这才对嘛!不然我又怎么能放心,是把那丫头的未来,交付与你。’十余年前,自己第一眼就是看中了面前这位少年,才是毅然决然把他领回到这家中,收为义子。 如今的明非非果然是没有让自己失望,这让林坚的心里多少是有些宽慰。只是没一会,就是又瞧见这个女婿再一次的儿女情长起来:“小妍她。。。唉!”很显然,明非非对自己女儿的极致爱恋,终究是能让这个男人,放下自己一切。 看着这个傻‘儿子’,臃肿的中年拿着筷子的手忍不住是摆了摆,又没好气道:“罢了罢了,你放心,后面的事情,让我来处理吧!”林坚心中,却不由得是乐开了花。 ———————— 伤心的女孩依旧是在痛苦,脑海里全是父亲林坚对自己的一种种控制,从小到大,沉重的父爱每每总是能让她一再喘不过气。 小时候,女孩一旦是有心仪的伙伴,就会被自己的父亲给是很快剥离开,一次又是一次,不胜枚数。 长大之后,她渐渐是有懂得,那些从自己身边无辜离开的‘朋友’,大多都是被自己这位口口声声,说着爱自己的父亲,给是害死。 自此以后,青涩善良的女孩便是很少有再出门,她宁愿把自己锁在院子里,也不愿意再现身。 林沐妍是有想过要逃离,甚至是作了一套周密详实的计划,然后还选择了一位对自己有所图谋的人渣混蛋。 那位叫做孙钱仆役,是来林府做工不到半年,听说家中还有着一位怀有身孕妻子,在等他回家。这人从一开始,就是想着要把自己拐到无人处,以讹诈自己的父亲,换取钱财。 是的,她逃出去了,在她的主动配合之下,他们离开了上苑,离开了太真,终于是到了一处谁也不认识自己的地方。 是的,她成功了,成功摆脱了那个意图不轨的混蛋,成功遇到一位对自己特别好的男人,一位没有任何图谋,单纯是对自己好的人。 然而现在,自己终究是没能逃离开父亲的控制,而这个一直是对自己很好的男人,也是已经被自己的父亲给控制了起来,下场自然可想而知。 恍恍惚惚之间,女孩心中是有响起一个十分可怕的念头:‘或许,只有自己的爹爹不在了,我才能够获得彻底的解脱吧。’ ‘是的,只有他不在了,你才能够获得真正的自由!’另一个语言中带着凶狠的声音,是在女孩的意识中突然响起。 ‘你是谁?’林沐妍惊慌失措。 ‘我就是你呀。”那个声音再一次回答,是一种林沐妍所从没有过的干脆与决绝。 ‘你是我?’柔弱的女孩有一点不敢置信。 ‘对,我就是你。我会帮你达成你的愿望,后面就都交给我吧!’那声音如是万顷奔雷,一下就是把女孩的意识给彻底吞噬了个干净。 第二卷:上苑 第一百一十六章 阿瑶 明非非开口请托岳丈的意志并不坚决,自然是不能够说服林坚去顺从林沐妍的意愿,最后只能是沉默着,独自离开。 而被新晋的女婿这么一闹之后,才是吃上几口晚膳的林家家主自然是有些神情落寞,放下了碗筷。 平日里总是高高在上的林执事,此时的心中竟然也是会有感到无奈,百般念想间,却是找不到方向,不知道自己这一次,又是该以什么样的方式,才能够安抚那位还在发着脾气的女儿。 没等仆人们进来收拾残羹冷炙,臃肿的林胖子就已经挺起了自己便便的大腹,缓缓走出房间,看了一眼围湖水面上昏暗波澜的月光,忽然是有感觉到奇异的暗香飘至,淡淡的味道勾起了记忆的飞转,仿佛一下就是把中年男人,给拽回到了十九年前。 ———————— 人还不及膝盖的小丫头,才是刚刚学会走路,就已经是嘻嘻哈哈着跑得飞快,直就把那位陪伴着她的宫装美妇人,给是甩在了身后。 “娘亲,你快些,你快些,咱们去找爹爹咯。”满面稚嫩的小女孩回过了身,朝着后面那位明艳的妇人嬉笑催促道。 妇人身材修长,皮肤白皙,满身的玲珑首饰尽显富态,此时却是随着女儿的急促脚步,亦步亦趋,叮当作响,嘴里还是在不停地念叨:“小妍哟,你跑慢一点,慢一点,别老是这样乱跳乱叫,一点儿都没有女孩子家家的规矩。” 粉琢如瓷的小丫头,是被妇人一通柔声的数落,有一些儿不太高兴,嘟起了嘴儿,奶声奶气道:“哼,娘亲是个大乌龟!我不等你了,我要去找我爹爹咯!”说着话儿,又是一阵撒丫子般的疯跑,迎面直朝着一位才是走进庭院里的青衣玉面健壮郎君而去。 “爹爹!爹爹!我要骑高高!骑高高!”女孩儿大声呼叫,嬉闹着是向跟前的男人提出了自己的小小要求。 “好嘞!小妍,爹爹要来咯!”此时的豪门公子林坚还未有曾发福,今日方是刚刚完成了自己父亲所交办的生意事,自从寿阳府而回。甫一进门就是见到自己的宝贝女儿笑脸相迎,许久未曾归家的林少爷脸上自然是立即乐开了花。 说着话,林公子的双手已然托住了女儿娇小的身体,一下是把年幼的闺女给撑起到了半空,又是小心翼翼的,把她给轻轻安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之上。 父亲的游戏一下就把小女孩哄到咧开了小嘴,开心的活似一个清脆的小铃铛:“咯咯咯。。。咯咯咯。”笑声一刻不停。 美艳的宫装妇人此时方才是走到这一对嬉闹的父女跟前,没好气地娇嗔:“相公,你也真是的,不可以这么宠着她,都给你惯坏了!” “阿瑶哟!下次一定,下次一定。咯咯咯!”有了父亲撑腰的小女孩,依旧是嘻嘻哈哈,学着自己爹爹的样子假模假样回答。 “死丫头,看我等候不打你的屁股板子!”童言无忌,直惹得妇人翻起了白眼,林坚乐开了花。 ———————— “阿瑶,你这是干嘛!”在林坚的书房里,是被自己的丈夫撞破了贼偷行为的优雅妇人,急急忙是把一管琉璃色的小瓶子给拔开了封盖,里面金黄色的东西一下给是倒入进了嘴中,没是等男人上前阻止,就已经是把那东西给吞咽进了腹中。 女人的鲁莽行为一下就是把林坚给吓愣的面色发白,来不及开口,连忙几步上前,一把捏起自己妻子的喉咙,使劲是拿着自己的手指,猛力去抠女人的嘴巴,企图是要把这女人刚刚咽下去的东西,给催吐出来。 然而,半天的忙活最终是已经没有任何的成效。 在林坚绝望无比的眼神中,女人捂着嗓子,呐呐声讲:“相公,我知道,这是你们家族里的规矩。可是,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小妍,随你一样。如果这林家一定是要有人来承受这一枚王虫之卵,我也可以。” 听到自己的发妻这般无知言论,林坚懊悔不比,只能是怪自己没有来的急把话给讲明,脸色一阵青一阵红,无名而起怒火中带着无限的恐惧:“羲瑶!你个蠢女人,这是会死的!” 女人显然是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反是上前抱着自己的丈夫,视死如归道:“我知道,吃下这王虫之卵后是会和你一样,每月都会备受虫噬之苦,可是我不能看着小妍这样吃苦,对不起,相公,以后发作时,你可一定要陪在我身边,知道吗?” “你不知道!你个蠢女人!这枚虫卵我之所以藏起来,就是为了给小妍拖延时间!”事已至此,男人面色阴沉,抄起的大手也只是高举在了半空,迟滞半晌后,眼睛通红的徒劳是给自己这鲁莽的妻子解释因果。 “这东西我不让你碰,是因为它只有寄生于拥有我们家族之血的女人身体中,才会快速化蛹,不至于是被那恶心幼虫完全啃噬掉心脏,你非我家族血亲族人,更是万万不能碰的,你知不知道!”男人忍不住是拍了拍发妻的肩膀,这个‘愚蠢’的小女人已经是被自己给彻底宠坏了。 “啊?”女人此时方才恍然,自己的鲁莽完全是打乱的丈夫原本计划,只能是满脸无辜的后怕道,“相公,我错了。我只是想要保护咱们闺女,呜呜呜。”说话间,已经是把身子靠着自己的丈夫,悔恨不及的眼泪簌簌流下。 男人无语又且无奈,只能是像哄女儿一样,连声轻柔安慰:“好好好,没事没事,我来想办法!”真的有办法吗?男人自己也不知道,可是他必须是要找出方法。 一定是还有办法,一定还可以补救。。。一定! ———————— 时间又过一年,原本雍容的贵妇已经彻底瘫痪,每日只能是病殃殃地躺在床上,气息奄奄,虫噬的痛苦,在这一年来总是不间断折磨着这一具原本还是健康的身体,生命的本源已经是被消耗得十分严重。 此时的女人骨瘦如柴,面容枯槁,闺女已经完全是由奶娘吴妈送往了别院,平日里只有是在家中仆役们的精心照顾下,才能十分勉强地维持着最后的一丝生机。 “阿瑶!阿瑶!”身体虚浮的林家家主大步流星,风尘仆仆来到了床榻边沿,回家的途中听闻自己妻子又是吐了一大口污黑的肉血,是把他给急坏了。这一年来,女人的丈夫跑遍了整个太真府,遍寻名医金方,吃尽奇材异宝,只是所有的努力终究是全部的徒劳。 “相公,你穿着。。。青衣的。。。样子。。。还是。。。这般的。。。俊俏。。。”羲瑶面容干瘪,笑容惨淡而扭曲,抬手已经十分艰难,此时却是依旧努力着,想要去理一理林坚还是外翻着的衣领。 她知道,自己的丈夫一定是又外出,寻医未果,才会是这般落寞回到家中。他总是这样,会在归来后的第一时间,赶到自己的床前。 然而,体内的乱窜王虫并没有给女人半点留恋温馨的机会,片刻间的动作已经是再一次激起了它啃噬血肉的欲望,剧烈的疼痛一下子翻涌而来,瞬间是让女人再也难以忍耐,轻抠着床沿缝隙,开始虚弱地颤抖:“呜。。。我好难受。。。呜。。。”声音干涩的好似随时就会哑火。 看着自己最心爱的妻子,如今是遭受这般痛苦,多年苦尝囊虫嗜血的林坚,自然是能感同身受,眼泪开始极为不争气的打转,不忍哽咽:“阿瑶,你再忍忍,我会想到办法的!你再忍忍!求求你了!”自从女人体内的王虫孵化后,他已经数不清自己是有流下过了多少眼泪。 只是,这一次的女人并没有如是往日一般,故作坚强的轻声安慰自己的丈夫,而是有气无力着,喃喃自语:“相公。。。没有用的。。。这两年。。。我们已经。。。是。。。把能尝试。。。的都尝试过。。。了。”此时的她,有气无力,似乎是已经能感受到,某一种冥冥中的归宿在召唤。 林坚自然是知道,女人这样子说,意味着什么。就在半年之前,自己年迈的父亲,也是如同妻子现在这般模样,与自己作了临终的绝别,是把林家所有给是托付到自己的手中。 “羲瑶!你给我坚持住!别离开我!”男人嘶吼着,撕心裂肺。刚刚才是接起过林家重担没多久的他,实在是没有办法接受,自己的至亲一而再再而三的别离,尤其是现在。自己最爱的女人,就要在自己面前,这般凄惨的死去。 然而,现实往往十分残酷。 “相公。。。对。。。不起。。。”半抬的枯枝最终还是无力支撑这惨白灾厄,只在瞬间是被压断了苦苦支撑的残壳。死神总是无情,从不会顾及此刻男人的痛彻心扉,在那乞求哀悼的叫喊声声里,只给了女人在世间留下一句的机会。 千言万语,烟消云散。 第二卷:上苑 第一百一十七章 羲媸 旧时道悲凉,满地枯黄寒鸦叫。稚羽难离归巢,盘桓几度临江,烟波浩渺,不见蓑翁钓。 晚风应是好,茂林修竹群花俏。孤蜂不屑争芳,偏爱幽丛独蕾,岁月恒守,静待佳人笑。 ‘阿瑶,小妍她已经嫁人咯,就和你当年嫁给我时一样,真的是很漂亮。’身材臃肿的男人微微一笑,依旧还是穿着一身万年不变的青色衣裳,‘你放心吧,我一定会保护好她!不管是谁!都不能是再把我闺女,从我的身边给抢走!’ 时光荏苒,茫茫而终。 思念的情感起涌之后,如是滔浪泛滥了成灾祸,波澜而不止,涟漪的回忆在脑海里反复地震荡,一次接连一次,一直是到又把中年男人的灵魂给是撕扯成为粉碎破烂之后,才是黯然消逝进无尽的空虚之中。 林坚落寞侧首,却是远远又有瞧见,记忆中的那一位窈窕新妇,正在向着自己娉婷走来。 长大后的闺女,现在已经是有能看到与自己妻子当年一样的风姿绰绰,双十的年华,正是和羲瑶初嫁时候一般,落落大方,美艳绝伦,胜是芙蓉出水,一枝而独秀。 此情此景,一再是与记忆过往,重重叠叠,终于是让头有白花的中年男人忍不住模糊掉了自己的视线:‘阿瑶,我好想你!’林坚心中呐喊! 只可惜斯人已逝,同样是连带走了男人所有的爱恋与痴情。自此以后,高高在上的林家家主,一直是形单影只。 “爹爹!”林沐妍的呼唤打破了男人此刻的煎熬回忆,女孩似乎也是因为哭泣得太多,声音干涩而又不掩冷漠。可是,哪怕这样的声音,传递在青衣中年人的耳朵中,依旧恍如闺女小的时候一般,清脆又且甜溺。 “爹爹!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嘛!”下一刻,面前的林沐妍,神情阴狠,一改往日里的柔弱受气模样,瞬间欺身而上,手中悄然滑出一把藏起在袖间里的匕首,在林坚毫无防备的迎面微笑之中,直接是向着男人的胸口插了上去。 “嗖!”尖锐小巧的匕首一下划过林坚的胸膛,割裂开了快速泛溢出一抹血红的青色衣袍。臃肿的中年男人根本就是没有做出反应,在他从自己女儿的眼神中发现事有不对的那一刻,再要躲闪,就已经是完全来不及了。 迅疾的刀刃大半是有插刺着,没入到这肥胖家主(因为本能而后退半步,却是已经躲闪不及)的腰腹之中。 女孩一击不成,飘然而退,瞬间是与林坚再度拉开半丈的距离。此时的‘林沐妍’略有疑惑,翻手瞧了一眼自己手中的利刃,似乎是有一些不太能够置信,明明方才的夺命一击,自己计算完美,竟然是依旧没能有出奇制胜。 而后,‘林沐妍’脑袋一歪,大约是又想起什么,巧然转手间,只把那寒彻的锋刃凑近到了嘴边,拿起玲珑猩红的细舌,舔了舔凝聚在刀尖之上的血珠,再是冲着林坚,邪魅一笑。 “你不是小妍!”青衣胖子捂着渗血的肚皮,发出怒号,他自然是知道,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闺女,绝对不会有如今天这般,眼眸中出现嗜血的狂热,“把我的女儿还给我!”男人怒喝! 下一刻,平日里最是慵懒的发福中年,已经是青筋暴起,肥硕的皮囊一下紧收,贴腹如披肉甲,猛拳霍霍,胜似人熊,愤愤然拍向了面前这个样子是和林沐妍一模一样的女人。 回应林坚的是‘女儿林沐妍’的轻佻一笑:“爹爹何必如此,我当然是你的女儿呀。只不过,我现在又为自己起了一个新名字,您可以叫我羲媸!” 对于父亲这一刻的爆发,女子显然是早已经有了防备,巧然后翻,翩身而退,身姿灵动而优雅,瞬间是又避闪开了青衣中年人的擒拿。 “羲媸?”当林坚念转起这个名字时,心中不由是起一阵不安的狂跳,连带着攻势也顺势稍缓。‘羲’这个姓氏,是与自己的妻子一模一样,其中必然有着关联,“你都知道些什么?” 面对林坚严厉如是发狂一般的质问,羲媸咯咯咯的笑出了声:“母亲的事情,我当然是什么都知道,只是林沐妍那个死丫头,平日里心思太过怯弱,为了不让你太难受,从来都不在你的面前,有表现出来过自己的悲伤。”对于自己的曾经的温柔可人,羲媸早就已经深恶痛绝! 说着,女孩还不忘嘲笑似的,提醒了一下自己无知的父亲:“小妍那丫头,一直是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当年若不是有我片刻顶替过她,诓骗了母亲,那一枚是被你偷偷藏起来的王虫卵,估计现在就已经是进入到了我们俩人的肚子,扎下了根。” “啊!!!”男人无法接受,尤其是有听到自己‘女儿’如是这般,讥讽起爱人的过往! 愤怒的眼睛瞬间血红!林坚手上的速度不由得是加快有几分,迅猛的攻势接连不停,不断前突,势要在自己左上腹的伤势进一步恶化前,把眼前这个偷袭了自己的‘女儿’给是擒拿住。 自称羲媸的‘林沐妍’,身形虽然稍慢,却是诡谲无比,似乎是有一种奇特的能力,可以左右林坚的五感。 巨大如山的中年,明明功夫不弱,可却每每是在攻击将中之前,总能够不偏不倚,直直就打向一团好像是在自己身前,又始终是看不见摸不着的空气。 如此这般的一番拍失下来,真是把男人自己累得够呛,气喘如牛,却反而,是对那一位就站在自己面前的单薄女孩,视若无睹。 全力以赴的攻击招招落空,白白是消耗掉了林坚剩余不多的体力。 支撑不到片刻,气喘吁吁的林家家主,忽然是站停在了原地。 回过味来的中年胖子,已经是彻底放弃了进取致胜的意图,反是趁着自己尚有余力,大口吸气,平复身体,而后见招拆招,小心应付‘女儿’此时发起的反攻招式。 然而,局势总是会朝着最不利的方向发展,中年胖子身上华美的破损青衣,如今已经是多了一大片的血红。 “你们?”男人突然开口,是在‘林沐妍’的瞬间愣神之际,一记手肘,拼着自己被刺中后,女孩尚且来不及抽刀的间隙,一下是把刀刃夺在了手中。 羲媸武器被夺,不急反笑,咯咯咯的声音里,似有孩童一般的娇嗔:“对哟!爹爹,你终于是有发现咯,就是我们啦!”刻意为之的笑容里,实则满是生硬与冰冷,杀机毕现,如是没有情感的鬼魅,“我就是林沐妍,林沐妍就是羲媸,我们从一开始就是同一个人。” 说完话,似有病态的‘林沐妍’又是十分邪魅地瞧了一眼自己那满脸惊愕的父亲,嬉笑着调皮道:“爹爹,你现在,还想要杀了我吗?” 中年男人持掌着林家这样偌大一个豪门已经快要有满二十年,自然是有不一般的见识,当即就联想到自己曾经听闻过的一种奇特病症:“双生人格?” 其实,在他的心里,隐隐还是有着另外一个答案,那一个自己妻子直到临死前夕,才有告予过他的传说。只是,此时的林坚一时竟是不敢,也是因为心有不愿,去是与自己的‘女儿’论证那个可怕的想法。 听出林坚的迟疑,女孩又是一个诡异的折身,瞬间控制住自己父亲的五感,间隙夺回了是被收起的利刃。直到最后躲闪开了回神过后的男人擒拿之爪,才是捧着小腹哈哈大笑:“咯咯咯,爹爹,这不对哟。我可是仙,她只是人。”诡 异的声音夸张且又狂热,如是在讥笑嘲讽自己这不敢面对现实的父亲,却是在高傲之中,又是自带着彻骨的冰寒,能够是把人一下子给推拒开千里之外。 林坚的眼眸更加深邃,阴沉中带着一丝绝望:“阿瑶,这就是你所说的云梦仙吗?”他的妻子曾经是有告诉过他,羲族的秘密: <故事源起与这片大陆的三千年前。当时的人们都还是过着茹毛饮血而衣皮苇的生活,他们以族群而居树穴,凿石为器,避躲洪荒野怪们的捕食。 却是在这般艰苦的条件之下,曾经也是出现过一支强大而神秘的部族。这一支自称为羲的原始部落,以女性为尊,以月亮为图腾,纵横四合,横行与荒野走兽之间。 强大的武力,是当时羲族用以维序部族安定的基础,鼎盛的族群之中,人人身材挺拔,健壮有力,其中一百名最为强大的战士,会是被族人们冠之以无上圣名曰:明月勇士。 这些个万里挑一的勇猛战士,都是需要经过血与火的生死考验,一个个形体异常魁梧,力壮可比奔牛,尤其是擅长作战与杀戮,更是一群最为虔诚的信徒,共同侍奉于传说中的仙主云梦的王座下。 美人与英雄的故事总是相辅相成。 仙主云梦,肤若凝脂琼玉,美媲天仙,自称是天上月仙的代言人,下临凡尘,解救众生。起先,许多部落的勇士并不关心她是从何处而来,只是被她身上怀有的异香所吸引,然而随着时间的慢慢推移,他们渐渐是才有发现,自己已经彻底沉沦,迷失在云梦的座下,醉生而忘死。 很快,这些被吸引聚集起来的蛮荒人族,自称是为羲族,开始尊崇于她的意志,快速扩张与迅疾发展,终于是造就了一个繁荣与庞大的族群。 云梦是为仙主,拥有着仙族血脉,高贵无比;羲族甘为信徒,虔诚随侍,常是有陪伴在仙主左右;至于那一群力大如是坦克的明月勇士,无敌如是雄狮,所向而睥睨,自是盘踞于新起的王城周边,拱卫仙主的王座。 这一支强大的部族兴盛繁衍近有千年,一直是到某一天,天降灾厄,仙主云梦突然间消失了踪影!紧随而来的则是一场惨绝人寰的灾难。 “我主云梦,终究是会再次归来。”这是羲瑶家世代流传下来的传说,具体事件的记载早已经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之中,只有羲族中的一少部分人依旧是还在坚信,传说并有未就此消失。 第二卷:上苑 第一百一十八章 羲族秘辛 这些年来,胖子林坚一直是有在花周国四处奔走,除了是在探寻秘密迁出太真服的杨家人踪迹,也是有在为自己的妻子追索神秘羲族的影子。 自小父母双亡的羲瑶最大的期望就是能有一天归回到族群里。这是她母亲在自己临终前,留给她的念想,也是她在身体彻底瘫痪之后,托付于自己所深爱丈夫的其中一项祈愿。 爱妻之恨,自然是要戮力完成。找回妻子的族地,这对深爱羲瑶的林坚而言,是一份极为重要使命!只是,事情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般容易。 千年的变迁改变了许多事情,在如今这个以男性为尊的世界中,羲族的女儿们,很难是通过名字来传承自己的第二姓。 (比如羲瑶,就是随着父姓,是有本名:卫瑶。太真卫府虽不如三姓荣耀,可也是扎根于本地多年的世家豪绅,她的大伯卫然,更曾是太真府兰花会的会首。 羲瑶只是她母亲给她起的一个闺房小名。阿瑶的生父早亡,母亲赵(羲)倩独自养女,便是不再遮掩,以羲瑶的名字一直是用到了女孩七岁,才是在丈夫去世后的孤苦之中,郁郁而终。 其后,父母双亡的羲瑶也一直是以卫瑶的名字,寄居在自己的大伯家里,直到十九岁时,才是与那位被林家族长给扔到兰花会里历练的上苑纨绔,相识相爱。 依着原本的打算,羲瑶是想在自己女儿诞生后,把羲字的传承给重新延续,即是为自己将来的女儿定名为:林羲妍。 只是,根植于花周国民心中的嫁鸡随鸡的思想,并不是能够被轻易改变,由于是有林坚本族的族规限制,曾经的计划又是被羲瑶自己给是彻底废止,毫无商量可言。) 接掌过家族重担的林家家主,曾经是有动用过许多的能量去寻找那一支失落于历史中的残族,可是自己从妻子那里得到的信息实在少得可怜,一直到过了很久才是有可信的消息传回。 那一封从寿阳府而来的信件中,详细是有说明,在花周国建国时,羲族本族的定居人数就已经不是很多,而在二十三年前钥族大举入侵时,更是被一支强大异兽军团给横扫了整个族群,战争的波及彻底是摧毁了羲族隐居的最后族地。 很遗憾,当林坚看到这则消息时,已经是羲瑶死后的第二年,与之一同而来的,还有另一则记录。那是一本牡丹会的人口最新造册,其中明确是有记载:在息妫府的某一处偏僻山谷里,还留有着一个只剩有十余人的羲姓村庄。 就在满是兴奋的林家家主,心中怀着对妻子的思念,领着女儿一同去到了那一片山谷之中时,他才惊惧地发现,原来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只有他林坚一个人在寻找羲族。 曾经的明月勇士——其中那一群最是虔诚的仙主云梦信徒,并没有随着历史长河的变迁而消失,反而是借着那明月楼的皮肉生意,在这一片大陆上彻底地扎下了根。 这一支云梦仙的狂信者,是以明月为姓,以云梦为根,世居于王座遗地,成为了游走于人间之外的神秘隐世教门——云梦仙教。他们靠着自己遍布于世间各处的力量,一直在寻找云梦仙转世的痕迹。 也是在那一天的山谷中。小妍遇见的那一位应该是叫做羲丽的女孩,就是在林坚的面前,被一位力量恐怖的‘明月勇者’(后人)给是强行掳走了,家族传承下的囊虫力量是在那人面前,毫无招架能力。 关于云梦仙教的故事都是林坚在那一天的遭遇之后,通过各种渠道,十余年来一点一点的积累与总结出来的线索,加上一部分自己的猜测,而拼凑出来的一种可能。 那个隐藏在明月楼背后的神秘教门,低调而又强大,势力恐怖,盘根错节,可怕到令人发指。其雄厚的千年底蕴,已经是远远超过了林家甚至是林家的前身——更为强大的木家豪族。 尤其是山谷事件发生后的几年里,吃瘪受挫的林家家主,似乎是有抓到了某种可能,派出了家族中的大量人力。可是,随着消息探寻的一步步深入,各种线索慢慢是有被传回到林坚的书房里,一次一次刷新了那位刚刚执掌家族的‘新人’族长的认知。 就在林坚准备是要放弃自己妻子所托付使命的时候,一件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那是在自己妻子死后的第五年,云梦仙教好像是终于有回应了林坚的窥伺,一位实力强大的明月战士,夜访林家,是要抱走这林家家主的唯一女儿。 是的,抱走林沐妍,这个隐世的教门从一开始就知道林坚对他们很感兴趣。只是,他们并不在乎。而如今,作为是对林坚一再窥探的交换,他们也只想要带走一位女孩,作为宗门祭祀于云梦仙的礼物,不容拒绝。 其实,那位到来的明月勇士,也不过是在路过之余顺手为之,领回一个只是有可能是带了一点点羲族血脉的孩子,可做可不做。可就是这样一件对于云梦仙教而言,无关紧要的事情,却是把整个林家,连着被林坚牵带进来的上贤松家、八达杉家一起,给是打了个底掉。 百年家族的传承底蕴,在云梦仙教眼里,不过是一个无所谓的笑话。最后,还是一直龟缩于琼阳宫里的那一位出面,几经周旋下,方才是暂时保住了林坚的闺女。 这件事情,对与林坚的打击十分的大。为了保护好女儿,他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是把女儿一直关在家里,时时派人监视;甚至是千方百计,耗费所有心力,是为自己的女儿培养出一个‘守护者’——明非非。 是的,男人是在明非非最为落魄的时候,发现了这个躲藏在垃圾堆里的孩子。林坚也是从来没有忘记过:这个邋遢至极的丑孩子,抱着一根别人吃剩下的鸡肉骨头时,那一双满是杀意的护食眼睛,彻骨的冰冷,是让见识过血腥杀伐的林坚时至今日,依旧不寒而栗。 只有他,将来一定是可以保护好林沐妍!哪怕是在面对那个无比恐怖的教门,也一定可以!林坚无比肯定! ———————— 羲媸听闻林坚讲起云梦仙,自是又咯咯咯地痴痴笑起:“爹爹真是聪明,我就是云梦仙,娘亲她也是云梦仙,所有羲族的女儿,都是云梦仙,哈哈哈。” “啊——!还我小妍!”男人再一次歇斯底里,全身叠起的肥肉凝甲愈发是显膨胀,发散出似有质感的红色光泽,就如是一个内里雄起有无尽火焰的精肉巨人,再是不顾自己身上的伤势。 他要把这个占据了自己闺女身体的诡异灵魂给赶出去!不惜一切代价! 中年男人的力量是在这一时刻彻底爆发,一下就让往日里少有锻炼的‘林沐妍’开始应对不及,咬紧了牙关,吃力招架,却是依旧有一些难以抵挡。 能够控制五感的异香,作用范围毕竟还很有限,在林坚现在这般大开大合的打法下,必须保持时刻的警觉,小心翼翼,且很难说是可以完全不被招式给擦中。 “义父!小妍!”正当羲媸节节败退之时,明非非一声喝断,打破了原本战局的沉默与紧张。因为听到院子里打斗动静,而折身返回的林家姑爷,实在是对眼前的战斗有一些错愕。 明非非此时一方面是有些惊讶,自己的义父(岳丈)的样子古怪,似乎是因为某一种秘法,导致了林坚此时的力量有所增幅。一方面,也是在诧异,自己一向柔弱的妻子(义妹),居然是在持着猩红的带血匕首,敢与自己的父亲拼死。 丑姑爷心中不由得更是一痛,自己所心爱的女人此时肯定是在为那一个才是相处一年多的男人,与对自己的父亲横刀相向。‘施梁!我恨你!’明非非心中咒骂着,却是已经驱身加入到面前这一场原本是父女对决的战局之中。 “嗵!嗵!嗵!”身披肥肉甲的林家家主一连三招,皆是被自己的义子给是格挡了下来。林坚毕竟是已经许久不曾动武,对付一个没有多少打斗经验的云梦仙尚且还游刃有余,可是在面对自己精心培养的义子时,就显得是完全不够看了。 “明哥哥!替我杀了他!”羲媸邪魅一笑,忽然是学着林沐妍说话的样子,娇滴滴的怂恿着,这个忽然而至,背对着在保护自己的男人。 林坚的疯狂原本是让这女孩进入了颓势,此时是被明非非搅停了战斗,反是让她可以松下过一口气。 “她。。。”林胖子攻势已经是被明非非给逼停,自然撑着身子,开始大口喘着粗气,歇了好一会儿才是艰难道,“这不是小妍!” 明大少当即讶然,又是一下偏折过了身子,调转矛头,对着身后那位‘自己之前就已经是有察觉不对劲的林沐妍’提高了戒备。 当然,此时的明非非已经留了一个心眼,没有马上动手。虽然义父这么说,可是任他怎么观察,也是没有发现自己妻子是有能被人假扮的痕迹。 (明非非:“废话,你见过是有哪个刺客,会这么羸弱吗?”除了,拿刀对着自己的父亲之外。) 当然,魁梧的汉子还是会百分百地相信,一直是有维护自己的义父,随即开口,出声质问:“告诉我,小妍在哪!不说,我就杀了你!”声音中瞬间满满杀机。 面前这个‘林沐妍’实在是太不够快,哪怕是手里拿着短刃,对于久经沙场的明少爷而言,自信自己只用一只手,且不需要一招,就可以瞬间完成击杀。 “别!她就是小妍!”林坚大汗淋漓,赶紧是一把摁住自己这个莽女婿,心急暗道:‘傻子,别是把我的宝贵女儿给伤到了!’ “啊?”这回轮到明非非犯了糊涂,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那一张格外粗犷的脸庞更加扭曲,竟是有了一种诡异的和谐感觉。 缓上过一口气的林家家主,脸色因为失血过多有些惨白。 好在,现在是有了如似熊罴的义子在身边,这也让林坚心有稍安,再一次解除下自己的囊虫甲防御,‘咚’的一下,恢复到了原本的虚胖与臃肿,无力说:“非非,现在一两句话说不清楚,替我擒住她!记住,千万别伤害她!” “好勒,父亲。”听到自己的岳父有交代,正在尴尬的男人立刻是有点了下头。一个闪身,已经滑到了持凶女孩子的身前,右手手指疾速一拈,瞬间是有点中女孩的麻穴,换手一捞只把短刃拿回在了手里。 就在明非非准备出手去点‘林沐妍’昏穴之时,眼睛一下扫过了‘自己妻子’的泪眸,心中一软,双目对视,精芒闪逝间,羲媸娇媚一笑,迷离道:“明哥哥,你不是说过,你爱我吗?替我杀了他!” 第二卷:上苑 第一百一十九章 心提 战斗并没有就此结束,原本还要想一招制敌的明非非,随着‘林沐妍’的明眸凝视,眼眶底似是有一道流光闪逝而过,脸上的神情瞬间是变得木讷呆滞,面色中好像是被勾带起了无尽的痴醉,竟然是怔怔的回答过一句:“好!” 话音及落,魁梧的丑汉子是又一下折转过了自己的身形,直就把那一对刚猛硕大的拳头,怼上了原本应该是在自己身后的岳父林坚。 很可惜,强势的攻击并没有着落到自己的目标,明非非此时的身后早已经是空空如也。 “该死!果然是这样!”脚步虚浮的胖子心中一声暗骂,有些庆幸自己已经第一时间,是与二人拉开了不少距离。 就在片刻之前,刚刚交代完让义子出手的林家家主,下一秒就已经是后悔的只想抽自己大嘴巴子,暗自咒骂着愚蠢的自己竟然是会有这般的大意,没有是在第一时间记得起明非非的出生! 是的,明非非这个孩子就是那云梦仙教偶然遗落在外的一颗种子,也是他林坚为了保护自己女儿,精心浇灌,用心培育后,如今花开正旺,武力拔群的‘不在编’明月勇士! ‘奶奶个熊,自己竟然是让明月勇士去对付云梦仙,不就是在拿肉包子喂狗!呸呸呸!我女儿可不是狗,是大白菜去喂猪!’臃肿的男人背靠着房门,顷刻间思绪万千,很快又是真的轻抽了自已一个耳光,‘呸呸呸!他奶奶个明非非才是头猪,奶奶个熊,我是个大傻帽,现在哪里有空是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好在,他方才并没有坐以待毙,因为已经先知先觉,所以是在第一时间里飞身急退,趁着明非非攻击转换的停顿瞬息,奋力拖起自己那一具绵软无力的受伤躯体,踉跄着缩躲回了房间之中,紧紧闭合上了那一扇朱红色的枣木大门。 事情发生只在一霎,还正门外过道间,并没有来得及上前追堵的两个年轻人,可是听不着自己父亲此时此刻心里头的胡言碎语,尤其是那个神情有些呆滞的痴壮汉子,见着林坚已经逃跑,三两步就是冲近在了门扉之前。 藏进房中的林坚因为失血过多,面色显得是有一些虚弱惨淡,形体更是恢复成了满身的肥膘油肚包裹。此时的胖子脑海里正在飞速旋转着各种念头,找寻着自己脱身的一切可能,他的心里十分明白,林府厚实的房门,是在明显有些反常的明非非跟前,根本就不够看。 时间争分夺秒,就当那个神情呆滞的壮汉,挥拳将是要破开木门,强行闯入胖子林家家主的最后龟缩地时,一群当值的护院们应该是也有听到了院落间的打斗动静,齐齐提着长棍,正巧赶到此间。 “贼人休逃!洒家来了!”为首的家丁教头,单手舞着棍棒,一马当先,敌人还是未有瞧得真切,怒号声声就已经先行到达,断然嘶响,怒叱如雷,似是要把那个未蒙面的来犯贼人,给吓唬得立马逃跑离开一般,领着一众壮硕汉子蜂拥而来! 随后,一群浩浩汤汤是有三十余号人的仆役家丁们,大马金刀,虎步龙行,奋勇跑到‘林沐妍’的跟前,颇有架势地立刻是围住了四周,小心警备着,护主安慰道:“小姐!姑爷!别怕!” 战场上突如其来的变化是让原本有些呆鹅的明少爷身形一滞,正还想要破开房门的壮硕拳头,瞬间一下顿停,悬持在了半空,立马是又收起了手——这应该是被羲媸控制过后的驻止行动。 云梦仙经过之前的一番争斗,精神也是已经十分疲惫,不由得暗自惋叹:自己的力量还是没有完全的恢复,只能是勉强地控制住站在身旁的明月勇士,却是在此时此刻,也是不敢有所托大。 在家丁们诧异的眼神中,正拿着一把带血匕首的大小姐,露出是与以往一样的和煦笑容,怯生道:“各位兄长辛苦,刚刚有一位贼人闯入,假扮了我爹爹,是要袭击与我,还好是有哥哥在附近,把我给救了下来。” 为首的教头立即失色:“小姐可还好不?”这教头本身也是出生于烈甲军团,此时却是依旧有一些惊惧,府上混入贼人,本是他们的工作失职,若是大小姐再有出了什么岔子,受了伤,以自家老爷的脾气,就算是他,怕也得要吃上一顿军棍板子。 林坚府上的护院家丁们训练的规格可都是参照的上苑驿站,虽说待遇是比在军营里优渥不知凡几,可是也有着不小的风险。要知道,几年前的那一次林家大小姐失踪,可是把上一任的教头给直接害没了性命,被乱棍打死在了林家后院里的演武场,这是上苑镇人尽皆知的秘密。 “还好,哥哥来得及时,我没有受伤,谢谢兄长的关心。”此时的‘林沐妍’非是彼林沐妍,自然也是知晓这些仆役们的想法,当即给编了一条理由以让众人心安,而后又是‘认真打发’道,“还请大伙帮衬,快快是把这院子的里外全给围住,莫要再放走过任何一个人。” 大小姐显然没有问题,依旧还如往日一般的客气温柔,是让一众仆役们心里喜欢,欣然领命,认真答言:“是!”声音齐若洪钟,却是还未把人员全部散开,偏是见那一位领头的家丁教头,大步流星,跨步而上,奋勇在前就是率着众仆役先行撞门,一下是要闯入有被‘贼匪’占据的主家的门房之中。 如今,林沐妍确定安好,却是还有家主林坚安危不明,很有可能还是身处在危险境遇之中。自己这方,目前人多势众,又有强悍的姑爷明非非压场震慑,自有聪慧的教头当然是能够料定:那小贼必然是已经被他之前的吼叫给吓破了胆儿。 护主首功,‘获益’从来都是不菲,自然值得他此时冒险一搏! 变故突生,羲媸的眉头一下复又皱起,旁侧被控制的‘明月勇士’周身肌肉更是已经虬紧绷直,眼看着就是要发力而出。 谎言的勘破有时候只是需要一个片刻。 ‘林沐妍’知晓,撞破房门的‘不听话’教头必然是会有第一时间发现,那个此时应该还是躲在屋子里,受伤颇重的父亲。然后的发展当然也是可以预见,家丁们铁定是会倒戈相向,直把矛头对准她与明非非二人。 大战一触即发,唯有在那汉子打开房门后,确定林坚位置的一瞬之间,控制着明非非把自己父亲连同这个教头一同给是一击必杀!方可破局。羲媸对此还是有着比较大的自信,虽然需要拼上自己积攒的全部能量。 至于,后面没了她控制之后的‘丈夫’恢复意识时,会不会与家丁们一起把自己给擒伏,这就只能是赌!赌的就是林沐妍对明非非的重要性! ‘不!’羲媸脑海里传来一声温柔的惊呼!这是小妍的意识在呐喊!女孩虽然‘恨极’父亲,却是从来未想过要把自己的爹爹给是‘杀死’! 下一秒,作势待发的明非非眉头微微扭曲,似是在与自己方才意识中接收到的命令,进行着最后的反抗! 是的,在这一刻,不光是那教头,羲媸、林沐妍、明非非,在场的所有人全部都不由自主的把心提起到了嗓子眼,他们都是在赌! 赌来的却是一场扑空后的偃旗息鼓,屋子里现在早就是空空荡荡,室迩人遐。 (林坚:“你们莫不是把我当傻子!我林家这般子的庞大势力,家主的房间里不得是有藏着几条暗道,还能躲在屋子被你们这群崽子瓮中捉鳖不成?笑话!天大的笑话!哈哈哈。”) ———————————— 静谧幽香的桂花树林里,有一座洁白高大的玉石宫殿,八根粗壮的白玉石柱鼎力各方,撑起一座如是伞骨一般的中空半圆穹顶。 长明的灯火,照亮起斑斓的天幕,缀满了定位星辰的晶莹珍宝,是把宫殿点缀的璀璨豪奢,却只有正中央的上方是有一块七彩的琉璃,是将夜色中唯一的光亮给是无限放大。 一道柔和乳白的月色光亮倾洒而下,点亮了高高在上的黄金色王座,亦使端坐其上的那一位身罩素衣白纱的窈窕女人更是显得出尘与绝代。宁谧甜腻的气息弥漫在神秘的空气中,是让人倍感神圣与庄严,忍不住只想要跪下,顶礼膜拜。 “仙主!”一位花白胡须的老者,鹤发童颜,倚布囊,坐于台阶之上,向月捡书,拱手轻唤,声音里满是对端坐于王座上的女人无尽痴迷于沉醉。他已经侍奉云梦仙主有快七十年,曾经的青涩少年早已经是垂垂迟暮,可她却依旧是如初见一般,美艳无二,似是永远不会老去,永远不会离开。 “吾又有记忆的碎片苏醒了。”女人抬眼望着天穹,朱唇轻启,空灵如有仙意,似是在自言自语,诉说着无尽的落寞,双眸中,却是又能透过琉璃的遮挡,映照出半空之上的弦月,“在。。。东面!” 第二卷:上苑 第一百二十章 地艇牢笼 “矿机矿机——矿机矿机——”一阵蓝光闪逝,划破地底隧道的静谧漆黑,匆匆点亮过道路前方的模糊概貌之后,又是很快消失进了冗长无尽的幽暗之中。 飞速前行的巨大金属箱体依旧是在不停歇地提速加码,顶头的蓝光忽明忽暗,无间隙地细微摩擦着,一刻不停,震动感十足,正是沿从厚实的金属底板下,嗡嗡而入,不间断地袭扰着重伤男人疲惫而又敏感的神经。 这是一厢嵌置于遁地传输艇边缘上的杂物室,平日里就只是被用作以堆放旅客的行李,却是没有人会有想到,简陋的它只需外加上一把牢固的金属大锁,竟是还可以当做是一间押送囚徒的简易笼栅。 在这一间满是沉默的牢房里,此时一共是有关押着七个人。 其中三名黄脸的汉子,一眼看着就知道是些质朴的庄稼把式,也不知道是被人从哪里给掳了过来,脸上依旧满是惊恐,一起团塞在牢房角落的最里面,全部都低着个头,几乎是听不着有任何言语。 除却这三人之外,还有两名身材魁梧的壮硕汉子,似是彼此相熟,一同是霸占着牢笼旁侧,那一片牢笼中较大的活动区域。 这两位汉子一眼看着就是不太好惹,其中一人面庞上更是爬着一条狰狞蜿蜒的刀疤,就只差是要给自己标识上一块‘生人勿进’的牌坊,便就能够把那‘凶恶之徒’四个字完美阐释而出。 自是从这两人凑在一起之后,他们就始终是在交头接耳,谈笑不停,时时常还有聚首窃窃私语,像是在讨论着什么周密而详实的计划,以至于还会有发出一些许相见恨晚的喜乐欢闹声音。 靠着他们俩人的附近,则是跟着一位不时探头探脑的矮小方脸老汉,佝偻着的身子满是肉眼可见的卑微,明显也是有认识这两位相谈甚欢的狠人,几次是有献媚着想要接嘴插入他们的话题,却又总会被那两个人给厌烦地无视开去。 与他们这些人明显是有格格不入的,却是那一位此时瘫趴在一侧角落里,人事不知的军伍汉子。已经满身伤痕的施梁,两眼空洞,斜歪着脑袋,怔怔盯着厚实的金属外壁,如是已经死去一般,没有了声息。 此时的男人浑身已经是无一处完好,四体绵软,大约也是有被伤到了筋骨脾脏。这一次,他又是不知道有经历过了一番什么样子的非人折磨,却是没有被捉刀人给再一次弄得完全昏死,只是双眼无神,目光呆滞。 他是直到地艇出发前的最后一刻,才是被人运转送进入了机舱,直接是被那两位一路押送着捉刀人给亲自架撑着,押抵进了地艇内的牢房里,狠狠地扔在了此间的一处角落之中。 做完一切的太真府绿袍战士拍了拍手,满脸嫌弃,转头就是下了船。自此之后,地艇发车,就是再也无人问津。 对于这个在最后才是被人给抬着送进来的烂糟汉,舱牢里的其他人自然是会有第一时间关注到,可是这并不妨碍他们自行聪明决定,选择性的无视而顾其他左右。 毕竟,单是从架送着他进来的那两个武士衣服打扮上看,就不是之前那些负责看押他们的普通兵士。牢笼中的六人当然是会有好奇,只不过,在眼下这个自身都还前途未卜的档口,没人是会闲心去招惹一位军囚,哪怕他只是躺在那里,奄奄一息。 遁的传输艇的推进驱动,很快就是完成了功率的加码,只一会儿,便已经达到了锚定的行驶速度,开始沿着这一条黝黑、神秘、不知道是如何给铺设而出的地下道轨上匀速前行,直直朝着既定的方位,前驱而去。 车行正轨,原本是有细微颠簸的旅途,如今一下子平稳上了不少,不由得让一众因为避震条件简陋而感到压抑的囚徒,松下一口郁气。 “奶奶个!一个手脚全断的废物,有啥需要不放心的!”是在此刻,一位穿着黑色作训服的兵士抓着一把干果,正是骂骂咧咧地从里间一方舱室内跨走而出,斜瞥过一眼已经全部噤声的众人之后,又是转过了身。 跟在他身后的,是一位随行走出来的同僚,心中自然也是有所不满:“他自己倒是舒服,奶奶个熊!”这人嘴上轻声怒骂过几句后,快步走向前去,是与起先那人一起,嬉笑着很快又是换了一间舱室,合上了启开的舱门。 这一艘正在行径的地艇里,肯定不会是只有关在笼子里的这七个人,只是那些个负责看守随行的兵士们,好不容易是有了片刻的闲暇间隙,当然得要以‘养精蓄锐’为先,自然是没有多余的功夫来搭理他们这几个不甚重要的‘猪狗’。 关着的六个人经过了这一次的没来由探视,面面相觑,彼此互相对视过后,又是不约而同地拿起眼,偷偷瞟过那一位依旧趴躺在地面上,侧着头,已经是不知道生死的军服汉子。 沉默并没有是持续太久。那一位身材魁梧的刀疤脸男人先是开口,冲着身前一位一直凑在自己身旁的方脸老汉吩咐道:“华老狗,你且上去瞧一瞧,那个人死了没有?”这人已经是他眼下最好能够使唤的‘小弟’了。 至于另一侧角落里捂着头唯唯诺诺的三位老实汉子,此时早就已经收起了本就不多的好奇心,继续是埋头团缩在一起,自然是不会有合适去做那第一个‘吃螃蟹’的急先锋。 “赵爷。。。”老头儿被点了名,支支吾吾,身体也是不由得起了一阵子哆嗦,扭转过自己难看的方脸,是把那一个扭扭歪歪的‘怕’字给是刻印在了自己的脸上,“我。。。想。。。” 那个壮汉当然是不会留机会给这老头儿,让他把肚子里刚刚打草起的墨水儿给抖泻出来。却见刀疤男人面色瞬间板起,臭着脸严厉道:“你什么你!老子让你去!你就去!别是婆婆妈妈的,找打!” 老汉儿本就胆小,自是被那人吓得一个激灵,再看两魁梧的壮汉已经是合起了伙来,俱是一副凶神恶煞般的模样,不由得更为胆怯,只得是战战兢兢的,依着那刀疤男人的意思,小心翼翼挪移到施梁的身边,颤抖着细声言语:“军。。。爷,爷。。。你可。。。还能动。。。弹?” “。。。。。。”躺在地上的男人此时鼻息微弱,并没有力气可以给这老汉儿以任何形式上的回应。 不等片刻,却还是那一位脸有刀疤的男子有些不太耐烦,催促道:“华老狗,你倒是快一些啊!” 那老汉自然是已经骑虎难下,硬着头皮皱起眉,才是慢慢地把自己的身体微微往前靠了一靠,继续小声嘀咕道:“军。。。军爷。。。得罪了。”说着,便是把自己的手指往这个似是僵死,眼神空洞的重伤男人鼻子尖轻轻探去。 只可惜,施梁此时的鼻息已经十分虚弱,并不是如平日里一般,能够让人可以轻易有所察觉。老头儿屏息等待过有半晌,依旧是还有些不太能够确定,便是在无奈之下,又一次十分小心地俯下了身子,轻轻拿着老手搭上了男人的颈脉。 “咚!”刹那而起一声轻响,瞬间压迫住了华老狗的后脊,让他面容一滞,有些发闷。“啊——”一瞬间,老汉是被吓得如似惊鹊,身子一下子挺起,慌张站直之余,却是有听到那一位一直是在盯着他看的刀疤糙汉怒骂道:“华老狗,你是要死啊!大惊小怪的,干什么!” “我。。。”老头儿支支吾吾,此一瞬间,他的意识里似乎是在悄然间多出了某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特殊东西,却是又不知道该如何去描述,最后只得是自己敲了敲脑袋,以为刚刚是有起了迷糊,作了一瞬息言语不明的特殊幻梦。 刀疤男可不会惯着这个矮小老汉儿,而是与旁侧的同伙一起站起了身,高大的虎躯如是巨山,目光依旧犀利,直勾勾似比鹰眼,向下俯视着这猥琐的老兔儿,应该是已经对他此时的磨磨蹭蹭有些许不太耐烦。 见得对过人多力壮,仗势如此逼人,胆小怕事的华老狗自然是只能够快速平复一下自己的心情,又一次是拿出了老手,大着胆子,探了一探那个依旧是没什么动弹的男人脉搏。 细致的感触一瞬间是从老汉的指尖传达到了他意识的海洋中处,多年来已经愈发模糊的精神世界,也是在此刻间忽然有多了一些许的灵活。当然,这只是一种无意识的潜移默化,自然还不能让此时正犯糊涂的老头儿立马是有所察觉不同,却是终于能让他此刻十分笃定,欣喜回话道:“没死,没死。赵爷,这位军爷他没死,还活着!” “吵什么吵!”不耐烦的呵斥声一下送递进牢笼中众囚徒的耳朵里,如是有过惊雷炸响,直吓得场中一片鸦默雀静。这是之前那一位走进隔壁舱室的战士,正巧是在此时,从那舱门里走了出来。 那人本就心情不快,见到此时骚乱,三两步间,走到栏栅之前,从容拿出腰里别挂着的短棍,恶狠狠敲打过结实的金属隔断,朝几人继续怒骂:“奶奶个熊,谁若胆敢再有喧哗,必然少不得挨上老子一顿棍打!”骂完,又是巧好有发觉,那个猥琐老头正是站在了施梁的跟前不远,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遂是随口吩咐道,“老头,你给老子把他伺候好咯,别是死在了这地艇之上!如有差池,我拿你试问!”言罢,也不等那老汉有所答应,就是又一次悻悻然的扬长离开。 第二卷:上苑 第一百二十一章 矿奴再现 “滋——”是一阵施梁已经熟悉的金属拉扯声音,伴随着隐隐前冲的推力,开始缓缓降退遁地传输艇飞快行进的移速。 在一众囚徒集体的沉默压抑氛围之中,行径的地艇终于还是有慢慢停稳下来,不难猜测,他们这一舱体的被关押之人已经是到了此行的最后目的地。 时至此时,前途未卜。地艇中负责看护一众的战士小队,可是不会给这七位彼此大多陌生的‘犯人’,以任何时间的思考机会。 尤其是方才那两位有训斥过诸人的兵士,就在片刻之前——遁地传输艇还未完全有停稳妥当之时,已经是行色匆匆地又一次现了身,挺拔而立,装模作样,坚守在关押众人的栏栅外过道间,自作两位门神,完全是毕恭毕敬,始终保持着一副恪尽职守的模样。 紧接着又是过了没有多久,便就有三名较为老成的健硕兵士,先后是从自己原本的休息舱室里虎步踱出。这三人的级别明显是要比那两位战士较高一些,神态也是更为傲慢与自信。(毕竟,他们几人身上穿着的作训服,上面绣着的火焰花朵,明显是要比那两位战士更为丰富上一些许。) 五人一队至此,皆已齐聚。不过,这些个负责看押众人的兵士之间,应该是已经早有默契,且是提前有过计划与分工。也没见聚集的战士们有什么交流,只是彼此淡淡对视过了一眼,为首的三人便就率先而动,直径穿梭过囚徒们牢笼前的走道,去往了这艘地艇的最后方。 前方未知,茫然无措的囚徒们自然是不自觉屏住了自己的呼吸,面面相觑着,却又是连一口大气不敢有多喘。 (此时,大概也就只有被华老狗搀扶坐起的施梁知道,他们这几人是要去后侧的机甲舱房里,准备着甲,然后出舱与外面停泊港里的作业人员完成押运工作的交接过场。) 还未等这些个被人无视的‘可怜虫们’有所交流,那两位起先而出,如今是被留驻下来的战士中,已经有一位兵士主动上前,掏出了自己别于腰间的那一把钥匙,顺势就要把锁起众人的栏栅门锁给打开来。 “出来!”紧随而来是一声不容拒绝的口令,指挥众人的兵士,声音冰冷而又严厉,面色如铁又带鄙夷,“排成一列,站好!” 听得这般恶言恶语的指挥,三位本就唯唯诺诺的老实汉子自然是不敢有多少言语,低头看着脚尖,排排成为一列,正是要顺着那兵士的意思,列整而出,抬起眼,却是见同笼的那一位刀疤男人,虎目圆睁,狠狠一瞪,率先是一个箭步晃闪而出。 “奶奶个熊!”却在此时,异变突起。只见那一位姓赵的壮硕汉子并未有老实听命,已然是一个虎扑熊抱,欺身朝着那冰冷的士兵偷袭而去,似乎是已经待此良机多时。 男人粗壮的胳膊势作金箍,意旨需得是出奇制胜,必然要擒拿住两兵士当中的一个人。至于那一双凶恶的虎目,则是不忘有看向自己旁侧,那一位之前已经是商量好计划得接应同伙。 “咚!”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一声闷响,状若不可一世的赵姓刀疤男人已经是被那指挥众人的战士给瞬间击飞而出,重重砸在了栏栅金属格子上,不省人事。 突然而起的变故一下子就彻底的偃旗息了鼓,其余人众自然是满脸错愕,害怕溢于言表。主要是因为,他们刚刚在那一瞬间,确实没有瞧见那兵士有甚动作,似乎只是简简单单地轻一抬手,毫不在意地迅猛一劈,就是把那一位看似凶悍的壮硕男人,给直接就打得个昏迷,不省人事。 “你是想要做什么吗?”打破囚徒们沉默的,还是那一位原本是站在一旁,已经取下了锁头的另外一名看护战士,只见他淡淡扫视过一眼那一位正站在牢笼栏栅边缘,还未有来得及行动的健硕壮汉,随口询问道。 壮硕魁梧的汉子本意是要与那位如今已经瘫倒在地上的昏迷刀疤脸,一同是找寻到机会,骤起发难,以期能打得这两个无名小兵一个措手不及,再是趁着其余战士离开的空档,制造机会,忽然返程,劫了这一艘才是停滞下来的地艇,以图能够逃出生天。 很显然,事情的发展并未是有如这两位‘幼稚’的憨货一般设想。那汉子见着自己同伙已然一下昏死,全然不知是否断气,心里当即是被吓了一个魂飞魄散,胆战心惊,忙忙摆手,跪地讨饶:“没没,军爷饶命,军爷饶命。” 好在,那位出手的战士倒是也没有什么闲情,要搭理这不知死活的囚徒,只是冷冷吩咐道:“你,背着他。”说完,还不忘轻蔑吐槽,“废物一个,老实一些,不然我直接就把你给一起废了。” 跪在地上狼狈求饶的汉子,此时的七魄早已经吓去了六魂,自然不敢有所忤逆,连滚带爬着跑近刀疤男人的身旁,也是不管自家这兄弟是否还有生气,一把扛扶在了肩上,忍着气力,躬身卑微道:“小的不敢,小的不敢。” 直到此时,这汉子才算是有明了:为什么这些兵差对他们的管理这般松散,总是一副完全不在意的模样,甚至是连平常犯人应该有安排的手脚镣铐都没有给锁。 好吧,其实就是,真的完全不在意。 在绝对的武力压制面前,蝼蚁的所有挣扎终归只会是显得无聊且又可笑。 ‘这小兵身手不错,刚刚那一击,估计得是有我全盛时期的六成力度。’在场中囚徒中,唯一还有胆气观察的,怕是只有已经是个‘废人’的施梁了。 此时的男人虽然还是无力言语,却是在身旁老汉的搀扶下,把刚刚的这一个小插曲给完完全全地看在了眼中,心中不自觉是与曾经的自己作了一个比较估算,‘我若不曾是有被捉刀人严刑拷打,当是能与这二人一起,战成一个平手。’ 至于在场的其他四位囚徒,自然是都被之前的过招给是吓得已经噤若寒蝉,更加胆怯,不再敢有发声。小小的一番骚动,似乎很快就是被所有的人给遗忘在了脑后。 再之后的所有行动,当然是进行的无比顺畅,在两名兵士的指挥调度之下,剩余完好的五人,小心搀扶着两位孱弱人士,快步走出了逼仄的遁地传输艇。 地艇的外面依然是一片漆黑幽暗的停泊广场,一如施梁几次见过的所有港泊一样,空旷而无其他。除了,那一方不同于别处,似是堆砌而成,如有山高一般的巨大金属箱体结构建筑,以及是有正在箱子外面,交接工作的一十三具全副武装火焰机甲。 整个对接过程都是十分快捷,这些个威武傲然的机甲兵士并没是与囚徒们有过多的言语废话。简单的几句指令过后,七个才是出了地艇的狼狈囚徒,便是被那一队已经从五人押运小队手里交接过人员的烈甲排战士,给驱赶进了那一方金属箱体中一侧自动抬起的黑洞洞过道里。 地下广场中幽暗的光点射线,并不足以让几位寄人篱下的囚徒看得清楚,自己目前所处。慌乱行径中,施梁他们就只能够大摸约地感觉出来,这里似乎又是一方漆黑逼仄的狭小空间。 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不由得让这几人彼此之间,又是靠了一靠。 正在此时,“噔!”一道线性光束自是从离得众人头顶不太远距离处,一下点亮而起,瞬间照出了这一方光秃秃,确实狭小的过道空间。类似绞盘在不停转动的声音,是从几人的头顶上方处传导而来。 紧接着,又是在众人的脚下,微微一下震抖,直吓的彼此搀扶的七人不由自主地抬起了手,撑住了身边离得不是太远的金属墙壁。 未知而起的变化来的太过突然,又没人与他们有过任何解释。这不由得是让原本就无措的囚徒们,又是起了一阵不自觉地慌乱,彼此间再也是忍不住了,担忧相望。 他们是在移动,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虽然他们并不知晓,自己是在往何处移动。 “喝!”沉闷压抑的震动氛围里,那一位之前是被士兵给揍得发软的刀疤男,忽然一声闷哼,一把推开了自己旁侧那一位身材同样健硕的伙伴,捂起头痛苦扭曲着呻吟起来,“呃——!” “老赵,你没事吧?”见得自家兄弟突然如此,刀疤男的同伴忍不住是凑近到了那汉子的身边,急切着拍怕男人后背关心询问道。脸上的神情除却满满担忧之外,还是有着一丝丝难以言喻,像是对自己之前的胆怯心有愧疚。 “劳资。。。感觉。。。好极了!”回应他的,是趴在地上,捂着脑袋,颤抖的刀疤男人似哭又似在笑的断续言语,然后声音突然变调,“哈哈哈。。。哈哈哈。。。现在的感觉,好极了!” 听得这男人诡异疯癫的回答,那位壮硕的汉子不由得是更为担忧,再一次关切发问:“老赵。。。你没事吧?” “嗵!”箱体的震动也是恰在此时彻底停止,原本落下的金属舱门,再一次是给自动抬升而起,一些许较为明显的光亮是由外面逃逸进来。与此同时,只见那一位原本还是因为痛苦而趴在地上颤抖的男人,突然间,也是一下子给停止住了自己所有的挣扎。 不到片息,刀疤男人已然是满面红光,精神抖擞着站里起,仰面对着其余众人,得意放肆大笑:“大爷我,现在感觉自己是有使不完的力气!”此时再是瞧这脸上是有刀疤的壮硕汉,原本壮硕的身材只在刚刚不到短短片刻之息,就已经是一下子变得更为魁梧。 饱满扎实的肌肉如今更是虬起凸出了不少,脸部扭曲的刀砍疤痕,也因为这人毫不遮掩的嚣张笑容,愈发显得狰狞凶恶。此时的刀疤脸汉子眼睛愈发通红(也是不知:会否是因为刚刚的一番捂头挣扎,挤压破了双目中的血管。),如今好似是内里有着了两股火焰一般,更为显得晶亮,可怖的样貌枉然如是神鬼,直吓得其余几位老实汉子心中突突不停。 ‘矿奴!’施梁心里也是不自觉的一番慌乱,这人如今一番模样,一下是让他想起了自己初到太真府的那一场遭遇,此番的变化真是像极那一日弄堂之中的见闻。只可惜,如今的他,四肢疲软,身体完全无力,自然也就没有了丝毫反抗的底气,只能是怔怔看着事态不受控制的变化。 第二卷:上苑 第一百二十二章 溶洞 矿奴突兀再现,战斗或将一触即发,施梁其实已经可以预见,接下来必然是会有发生一场单面倒的乱杀,纷争几乎无可避免。 只可惜,眼下同困与这一处狭小甬道里的六个人,战力实在太过弱鸡,甚至可以说是完全上不得台面,怕是难能有人可与这刀疤脸的男人周旋多上一合。 现实往往就是这般的窝囊与悲凉,无疑是会让此时四体绵软的骁勇战士倍感绝望,精神不自觉是紧绷到了极致,是让正还搀扶着他的华老狗,手上感到一阵莫名其妙的发紧。 其实,施梁此时也是没有发现,旁侧这被安排照顾自己的矮小老头儿眼眶底下也是忽有红光一黯。只是,也不知道这老汉此时是因为何故,他的体态身形却是与那突然狂躁的赵姓汉有着本质区别。 而那无感自身异样的华老狗,此时心中也是有藏着满肚子的不明所以,却又不敢在此时刻完全卸去之前地艇上那兵士所交代的任务,以至于是又把使着的那一些许手上力道,又在莫名间多用上了几分。 万幸,事情的发展并未是有朝着施梁所预想中的方向处推进。此时,这位脸有这狰狞刀疤的壮硕汉子,虽然已经愈发不似常人,神志却还是依旧清明,纵然笑声有些张狂,可也是并未有如曾经那个被施梁斩杀的怪物一般完全陷入毫无理智的痴癫,依旧是一种纯粹的,过于夸张的得意。 刀疤男子的兴奋,并没有持续多久。在现下的这一时刻,此处就只有七名同是被押送而来的‘无用废物’。人们在自己还是前途未卜的境遇时,自然是不会有谁还能有闲心,来附和与这赵姓汉子做戏,以至于,他在一阵子似是癫狂般的兴奋过后,便也就无趣地恢复到了常时。 无人分享的快乐大多是会在极短时间里,快速消散掉。 而后,这人大约又是想起了自己之前的种种遭遇,恨恨然一拳直击过身侧箱体的结实金属壁障,满是不服气道:“哼,却是便宜了那个杂碎兵,要是我能够早个一时半刻,如现在这般神力盈盛,倒是能够把他给瞬间拿捏住,奶奶个熊。” 话虽如此讲,其实刀疤男人的心中也是没什么底气,冷暖自知,之前那一瞬间被打趴下的阴影,如今可还是未曾有被时间完全给冲散去,自己与那些个大头兵整体实力上的差距自己最是清楚,可不是这一些许突如其来的力量增幅就可以完全弥补的鸿沟。 念及这般,男人不由得又是把目光看向了此时正被华老狗搀扶着的施梁,心中估算这位被废的战士,如今还是有剩下多少可利用价值。说来也是凑巧,施梁此时正也是在拿着奇异的目光,瞧着他看。 各怀心事的目光只在这一瞬之间,‘火花’碰触,一下是把这二个人都给吓得一个心惊。以至于那刀疤男的面色倾然健阴婺了下来,正就要开口发飙,旁侧那一位之前一直有搀扶着他同伴已然接嘴:“大哥威武,您这次可算是因祸得福叻,小弟以后看来还得是继续跟着您混。大哥您在吃香喝辣时,可是莫不要嫌弃。小弟不敢多求,只期能留给我半口清汤就成。” “哈哈哈,好说!”显然这憨货也是个经不起左右夸耀的主,是被身旁汉子简单一番高抬,便就把自己之前的那一些许不安给是全然抛在了脑后,心中得意着想:‘老子天赋觉醒,如今是有了使不完的气力,且又没有什么其他异样感,当是无碍。这个废物兵怕是有羡慕嫉妒恨,大可不去理会,哈哈哈。’ 想到开心处,那汉子一把拍过‘自家兄弟’:“走走,咱且先是出去看看,现如今那帮子杂碎的兵士,又是把咱们给弄到了一个什么样的鬼地方。”说话间,便是一把推却开挡在自己身前,正在犹豫着,不敢第一个走出门去的三位木讷汉子,直领着随在自己身后的那一位魁梧小弟,几步跨走而出。 三位老实汉子自然是豆大个字也没从自己吐出,讷讷看着已经闯出身前这两位‘有实力’的大哥,更像是有舒出了一个长气。可是,那一位本就是想要倚靠山头,寻求些许安全感的华老狗,却给是急得慌了个神,又是不敢立马把身旁的累赘施梁给甩下一旁完全不管,自然只得是奋起鼎扛着伤员,狼狈挂笑着献媚道:“赵爷,等等!要不,您也带上小的呗。” 回答这矮小老头的依旧是那刀疤男人毫无遮掩的嘲笑:“华老狗,你说你这个老废物,就算我是要真心留你,可我又是要你有何用?你还是歇歇吧!哈哈哈!” 赤裸裸的侮辱一下是让华老狗的脸色变得有些难堪,张了张口,却是又把即到嘴前的话语给咽回到了肚子,慢慢停歇下原本仓促的脚步,而后瞬间又如是春风拂面一般,殷勤着继续扶着施梁,走在了队伍的最后面。 有人率先带路,剩余的四个人自然就也大起了胆子,相继是有走出了这一间逼仄狭小的铁皮舱室。 外面豁然开朗,没人会有想到,这一间是会移动的逼仄甬道竟然在不知不觉间把他们七个人给带到了一处面积很大的溶洞里。这洞窟不知是埋身在于何处,竟然十分亮堂,也不知道光源是有从何处而来,竟能把此间的整体给照得一览无余。 这洞里似乎时常是有人员出入,各种生活器物一应俱全,大约是有那地艇停泊港站的一半大小,顶上钟乳密布,居中更是有一硕大高台,其上被人堆放有许多的食物干粮,全然是一副随意摆着,任人享用的模样。 几个人方出囚笼,才是刚刚过去没有多久,一下又恍若是来了一处没来由,又似假还真的世外桃源中,心中难免有些忐忑。尤其是那三位战战兢兢的农家汉子,更是惊惧,诧异之余,蓦然回首,却是被闪至眼根前的一抹烁眼蓝光,给是吓得一震,失明片刻。 变化实在来的太急,只把着三人唬得跪在了地上,抓摸着半天,才是恍然如复,却只发现自己跟前已然是只留下了一片空旷无物的偌大平台,哪还是有什么敞开口子的金属甬道! “啊——!”其中有一人最先是惊呼出了声响,三两下狼狈爬起,小跑几步跪蹲在那一片浑然整平的平台上,拿手无力抓挠起这一方必然是抠之不动分毫的夯实垒土,然而又是仰面朝天,怔怔瞧着上方黑洞洞的天顶,无力张了张嘴,失声宣泄着自己心中满溢的恐惧。 “呃——”也不知是否是因为情绪过于激动,那汉子徒然间开始抓着脸孔,全身不断扭曲,亦同是之前刀疤脸的男人一般,身形诡异暴涨起了不少,双拳如是锤鼓,砰砰直击地面,震起得许多的尘土飞扬。 忽然而起的变故,一下子是让几人全然忘却了自己如今身处的不利位置,幡然记得起这人已经是他们七位之中,发生异变的第二人,虽然目前还是未曾有发现其他的弊异,可也总是会让其余几人的心中惴惴不安。 “哎哟,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事到如今,你们又何必去想这些繁琐糟心事情。”在众人的沉默声里,自是为首的刀疤脸男人早就是已经四仰八叉,安坐在那一堆食物面前,大快朵颐起来,边吃还边是不耐烦地道,“咱们一路行来也是缘分,颠沛了这般时辰,大伙应该也都是饿坏了,何不吃饱喝足,一起坐下细细商议一番?” 只可惜,刀疤男人此时的一番诚恳请邀,并没有唤得起其余人众的心安理得,所有人中,也就只有那位满是笑脸的矮老头儿最是谄媚,急急拖着木楞无力的施梁,几步上前,却是把这砸在手边‘没甚用处’的落魄兵,给是将请到了一侧,忍不急是恭敬着,伺候在了那赵姓汉子的身旁,喜笑颜开。 在其旁侧,另一位献媚的壮硕汉子可是没有这最先起了变化的当事人一般坦然,虽然也是在坐着吃食物,面色却是如同死水一般,味如嚼蜡,满腹心事。 一直是过了许久,那三位看着敦厚的庄稼汉子才算是回转过了心念,其中一位年岁看着稍长的男人,最是先定了神,拍了拍身前另一位没有异变的同伴,一同是小心翼翼,把那突然壮硕而起魁梧汉子给搀扶着,带于那赵姓刀疤男人跟前坐定。 此时,围坐在如山一般充盈吃食跟前的三人早已经是酒足饭饱,见到三人就座,自然便也是抬眼看着他们。而这三人,显然也是心有顾虑,没有第一时间去拿取吃食,而是有一人出言开口,询问道:“赵。。。爷,这食物?” 那刀疤汉子爽朗一笑道:“他们若是只需我等死绝,又何必这般麻烦?”如此一番解释,倒是也把几人顾虑打消。(其实,这三人已经是瞧见他都是吃饱,自然不会有所顾虑,只是此时刀疤男人正坐在桌前,他们自然是需要有由头才好动嘴。) 第二卷:上苑 第一百二十三章 囚徒往事 人在饥饿与恐慌时,如果能够有机会填塞一下自己的肚子,便也算得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酒足饭饱的六位囚徒,终于是在此时片刻之间,能把自己一整天儿都提着的心气给闲放下来小憩。 同是天涯沦落人,这番境遇之下,前途也不知道有在何方,彼此身受同感之余,自然是能极快速的拉近距离,互通姓名之后,适才道明了各自的来历。 说是那以赵姓为首魁梧二人,原来是息妫府上能够威吓得一方的‘好汉’。不过,这两人平日里虽是有一些斗恶之好,其实也无犯过欺男霸女的大罪,却只因前些日里,在酒馆醉酒浑斗,莫名误伤了一位是有官身的醉客,踢着了块铁板,才被收押入了牢门。 他们两人与那矮小的华老狗恰是同乡同牢,彼此间知根知底,只是那华姓的老头儿来历就有一些摆上不得台面,故此二人总是不愿(不屑)与他一同为伍。 攀谈交流过后,众人才是知晓,这个诨名被叫做‘华老狗’的矮老头,居然是一位闻名乡野的老皮肉条子,平日里最是喜欢殷勤那些凄寡寂寞的中年独居人妇,以此讨赏些丰衣与足食,这般操守当然是惯被乡人所不齿。 据闻言,这老儿此番遭了灾祸,也是被其惹上的镇上某一户丢不起人的豪族给告发捉了奸,以是啷当入了狱。 当然,对于这些个私晦的丑事儿,老头本人自是绝口埋头,从不愿意与人有详言,却是并不妨碍那赵姓的刀疤脸汉子给嬉笑着,吧啦吧啦俱是抖落而出。 “你们心中定然会有疑虑,这老贼花儿生得这般矮丑模样,如何能够游走花丛?”那刀疤脸的汉子神神秘秘,全然不顾华老狗的面红耳赤,“却是不知,他就全赖一条本领:不挑食儿!莫管是那獐头鼠目、尖嘴猴腮,还或是脑满肠肥、身比盘磨,他都能姐姐妹妹唤得亲热,贴得上心。” “赵爷哟,你可是莫再羞辱老汉咯。”华老狗被那刀疤汉一番折辱,终于是开口讨饶,却也是不敢有甚多言,依旧是嬉皮笑脸,献媚告饶,心中却是暗骂:‘你个脸上留疤的丑陋汉,又是有甚脸面是来说我丑,呸呸呸。’ 这边三人同乡互识,那侧三位朴实汉子却是彼此并不相熟。三人家乡各处一府,虽是临左,可也是彼此相隔颇远。 听得三人这般介绍,同是来自息妫府的三位自然吃疑,毕竟人海茫茫,且又无甚亲故,本是此生不该能有际会。面对三人的惊惑,那三位农家糙汉却是面露苦涩,颇是有些难以言说的怅然感。良久后,还是那一位看着最为老成的汉子解了众惑:他们三人之所以是相熟,全因同来于一地,唤名曰:上苑镇疗养院。 上苑镇疗养院,坐落于边陲绿洲之间,于东部诸府中,其名倒也还算是家喻户晓。当然,大多数人对其具体营生并不知得周详,多只听闻是一处专门收容各地难民的医救机构,花周国各府每每是有灾祸,必然会被启用,至于其他,却也是无人有知晓得一二详实。 ‘上苑镇疗养院!’还未等那三位粗实汉子具体道明原委,旁侧正靠着墙休息的施梁已然色变,原本无神的瞳孔瞬间放大!藏在记忆里的悲伤一下子翻涌!他自然不是第一次有听闻这个地方! 上苑镇疗养院,这个曾经是被上级严令不得传扬的名字,就是那一处在钥病席卷时,收容有上万玉节镇灾民百姓的神秘处所!伤兵的记忆一下子又是被拉回到自己亲身经历的那一场灾祸,那一次席卷玉节一下改变所有人生活的恐怖战阵,此前种种,挥之不去,如何是不让施梁闻之心惊! 当年那一场忽然席卷玉节镇的钥难,他就是亲身经历者,更是有亲自送了不少的同村乡人,坐上去了那一些是被紧急开通直达上苑镇疗养院的遁地传输艇。然而,就是这些自以为是逃出生天的乡人,从此便就彻底没了音信! 钥战过后的这几年,玉节镇上是有多多少少的失亲乡人,百般打探,千方找寻,却始终无一人有找回过星点消息。纵是家中良田尽皆荒废,父母、爱人、儿女、亲朋,日日思归,也是换不回这些被远送离乡的亲人只信与片语。 施梁等一众本乡本土的兵士,自然也都是有被村人们给再三请托过。在当时,那是有多少的兵士一级一级陈情上请,一层一层再三相询,一度是有人问探消息通达到太真府的同僚,最后却是等来了一条军部严明:不得再查! 谁都知道里面有问题,谁也都不曾有过真就放弃!只是这上面压着的山,实在是太过耸峻。重伤战士那残破的身体忍不住地开始颤抖起来,哆嗦着嘴巴,闷声哼出了一丝细微的声响,却又因为自己伤势太重,只能是松散了华老狗帮他扶靠的支撑,一下如尸体般趴在了平地上,粗口喘着重气,再是无有其他。 前途未卜,六名囚徒此时正还相谈热烈,更多是关切此番境遇如何能脱身保全自己性命,当然是不会有人来理会这个只能躺在角落边,基本上是等于废物一般,没有半分用处的残弱。 这些人听到施梁弄出的不大声响过后,多也是只是皱眉奇怪看过一眼。其中,也就只有一位心底还有良善的农家汉子,总算是有着一些许对于弱者的过意不去同情,抓起过手边的一小把食物,小心放置在了躺倒在地上,面对着这岩壁瞪眼的石梁头侧。 “那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恐怖地方!”其中一人继续是这般回忆道,“俺们镇上闹了热瘟,三千多号逃难的乡人就是被军部给安排送到了这上苑镇疗养院。却是人一到地方就变脸,被那一群凶狠的牲畜给按着男、女、老、幼、老、弱、病、残的方式分别打散开,各是被赶到了一处密闭的囚房里,如是喂养猪狗一般,随意饲养。” 闻所未闻的说辞,直把那息妫府的三位说的眉皱,尤其是那刀疤男人更是微微撇嘴:“这帮杂碎,枉为人!”骂完又是颇有同情的问,“兄弟,你们这般被虐待,就没有想着反抗一下?” “赵哥哟,你却也是试着与他们纠斗过,应该最是明了。”年长的汉子念及伤心处,忍不住是有一些泪目,“如何没有反抗!可是那些个畜生都是配着机甲,凡有不服者,总免不了一顿狠狠鞭打!” 最先是有讲述的男人声音更是带着哭腔:“娘哟,那些凶狠的兵士可是不管你的死活!一人喧闹,全体受罚,你们看看,这是我身上的疤痕!”说着一下捞起裤管,露出满是鞭痕伤疤,肉无一处完好的双腿。 那个已经是发生异变的男子更是狠狠用拳砸了一下地面,宣泄着自己无尽的怒焰与不甘! “到了那个地方,就当不得人咯,他们是把我们给打的服帖后,才是不管不顾地给几口不多的饭食,也不理你能支撑有多久。熬得过就熬,熬不过就拖走。”最是年长的汉子双目已然模糊,他都不敢想象,自己同行的家人与孩童如今还是完好,“我在里面关了足足是有七天,就被捉拿着,给送到了此处。。。” ‘只有去的人,没有归的亲。’施梁心中默默念叨,难怪这两年,镇上各村各寨,家家户户会有流传出这样一则‘准确’信儿,怕是那些寻摸道亲朋挚友消息的人们敢怒有不敢言下,无奈憋出的一句心底话吧。 “天杀的哟!我还一直以为,像我等这样人见人厌的渣滓,已经是该不得好死,没成想,在那见不得天日的角落里,竟然还有着一群穿着机甲的牲畜,能是有这般的枉顾人命!”原本一直是在边上少有说话的壮硕汉子忽然忍不住感慨,一番说辞直引得六人同是沉闷着不愿再是多言。 “奶奶的!果然是没一个好东西!”刀疤男人一拍桌子,猛然起身,心中念想着自己六人此番境遇,怕也是不会能有什么好的下场,不由得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瞧着旁侧倒在地上无有还手之力的施梁,恨恨道,“不若,我们也把这个畜生给是宰了,为大伙泄愤!” 此番话语说得虽是言正严严,却也只是东怒西怨而已,却在此时最是能够一泄众人怒火,只见得那欺软怕硬的华老狗第一个站起身,摇旗呐喊般助威道:“全凭赵爷吩咐!” 而那原本就是唯唯诺诺的三位汉子,本就是在心中怀着怨恚,此时自然无人会有言说。就瞧着,那刀疤脸的壮硕汉子,几步走到施梁跟前,抬起强壮比有大腿粗的变异胳膊,轻轻是将这根本无力抵抗的残兵给是轻轻提溜而起。 “兄弟勿怪,我知你,必然也是有遭不公待遇。只可惜,如今这般处境下,以你这伤势怕,难是能有活路。”那壮汉人虽粗陋,倒也不是全然无脑,“我等兄弟郁怒无消,当是有人祭旗,且给你一个痛快吧!”说着,另一手已然握拳,就是要一击爆了头! 第二卷:上苑 第一百二十四章 虫袭 正就当那刀疤脸的壮汉,想要一拳结果掉自己手中已经是被完全拿捏住的孱弱兵士时,耳背上突然有炸起一声诧异地呼喊:“不——” 那声音当然就只能是他新集结的五名同伙中的一人,只不过这莫名呼出的尖叫声音,却是又短又急,惊恐非常,只喊得出来了半截,便就十分突兀的一下子戛然而止。 要知道,此时的一众‘囚徒’正身处在一处全然陌生的溶洞里,本就都十分警觉,一下是有听得这般动响,那魁梧异常的刀疤壮汉自然是在第一时间本能反应过来,猛然间一个转身后撤,眼角处却有划过一道飞跃而来的黑影,直惊得那男人顺势就是往后又退却过一大步,才是一个急促顿停。 错身之机真确是险之又险,且是未等男人有完全身定,那一团盆碗大的黑影自是在空中一个诡异的飞驰疾旋,又一次是朝着那人因为异变而显得尤为肥硕的头项扑去。 刀疤男人自然是来不及有甚细想,几乎是发自本能地奋然拽起手中正提溜着的孱弱士兵,随手便是往那黑影处,狠狠一下甩砸而去。随后,就只听得“嗵!”的一声闷响,被迫起飞的施梁已然是连同着那一道上一刻还是悬滞于空中的黑物,一齐是重重地摔在了不远处的结实岩壁上,紧接着便是骨碌碌地绵软滚落于地,竟然是已经浑噩无有生气,且不知或生或死。 断绝了这一下诡谲莫名而来的偷袭,疤脸男人才是有安定下自己的心神,再拿眼一瞧惊呼的源起处,才发现:就在他的几步之前,那一方刚刚自己是有站立过的,堆砌满食物的平台上,一只腹股肥硕的圆屁股虫子,正是紧紧扒拉着那一位说话老成的农家汉子胸膛。 此刻,这一只不知道名目的大怪虫子已然是在探起了自己那一双细长的鳌足,张牙舞爪着凶猛勾定住那个男人惊惧万分的面孔。下一秒,却是见它四肢愤然一跃,纵疾一钻,是以一种极为怪异的姿态,纳头塞挤入了那个男人的咽喉中。 没有逃脱开怪虫偷袭的农家汉子,显然是已经经历过一番拼了命的垂扎,只可惜,一切的努力终究只是徒劳无功。他的身体早就是被那个怪东西的六足给是牢牢地定锁住,逃无可逃,而在如今这番攻势下,便就只能够是全凭着本能,一只手卡着自己的咽颈,一只手掐着那虫子黝黑如漆墨的壳甲,在喉咙里闷着声儿,支支吾吾是拼死往外挣拽。 然而,那虫子的脑袋毕竟是已经闯入了那男人的喉道。刀疤男自是能有瞧见,被袭击的男人咽喉处,黝黑的皮囊上是有被一物给顶的凸起,显见的一番左右鼓捣,而后,便是又很快从内里被破开一个细口,接着又紧随是有一股股血块肉渣竟是在不自觉地溢涌而出。 无止境的疼痛混杂着满溢出灵魂的恐惧,不断在折磨着农家汉子还未有完全死透的身体,而那溶洞天顶上的钟乳间,一只只黑亮的飞影已经是闻到了血肉的腥味,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接二连三着,不间断地涌现出了身形。 一时间,兜大的虫子密密麻麻,如是一团乌云一般,遍布穹顶,又像是潮水瀑布一般,自是从上端隐匿的巢穴中蜂拥着前赴后继,同是下饺子一般一只接连着一只,倾泻坠落。只是,这虫群还未全然着地,又像是收到指令一般自觉分流,径直扑向那两方各倒于一地的血腥处。没过一会,就已经是聚集成为两座小堆。 “跑啊!”也不知是谁又一声惊喊,一下就把刀疤脸的男人给从惊愕中拉回到了现下。而那高台上原本还在一起谈笑的五人,在这一刻早就是已经四散奔走,分开在了各处。 “赵。。。赵爷,我们该怎么办?”猥琐的华老狗,最是能在乱局中找寻到倚靠,第一时间跑到刀疤男人的身侧,斜过身,警惕着死盯住那半空中一股脑儿涌出的虫群,脸上写满惶恐。 而比他更为不堪的,则是那一位身材也是魁梧的同乡汉,却没想到这人平时看着健硕霸气,心理素质却是一点不高,来到此地后原本就是一直阴郁着,不太说话,此刻更是被那群怪虫一激,已然独自一人惊呼着,跑出去了很远。 不到片刻的时间,七名一同是到此处溶洞里的囚徒,就只剩下了四人还能聚在一起。而这四位目前还算健全的幸存者,心情俱是复杂无比,尤其是看着那两位片刻前还被关在一起的‘同伴’,如今已经是被那一群怪异的虫子给淹没覆盖成为黑山,心中更加唏嘘,却是根本来不及短叹,自然抱紧成团,彼此靠拢着,以图相互有个照应。 “赵哥,你且说,我们后面是该如何逃脱?”此时讲话的,是那一位同样也已经有发生异变的农家汉子。很显然,他与赵姓的男人要比另两位‘普通人’更能适应环境的突变。大概是因为这两人的身体力量骤然提升,是让他们更有底气,可以很快平复恐惧。 此刻,这汉子正抄着一把从旁侧墙根处夺来的黑色金属叉子,抵御在胸前,顺带有护卫下旁侧另一位举着一块似盾似锅似扁篓器物的伙伴,侧头朝着那给他们扔来家伙什的刀疤脸男人。 那刀疤脸的汉子明显是些好勇斗狠的本领,不慌不忙扫退过身前扑来的一只大黑虫,回头道:“兄弟几个,咱别泄气,且随我一同是往那处方向走!”说着便是拿起自己刚刚抢到手的叉子,指出偏北的一个方向。 那是一处离得此处较远,看上去黑黝黝不见光亮的暗穴。众人匆匆一瞥且听刀疤男继续讲:“我方才第一个出来,已经是有把这四周给摸寻过了一圈。”说着,是帮自己身边的华老狗戳飞一只怪虫,继续道,“这地方只有两处洞口,除却那上方够不到顶的天井,便是只有那里了。” 那地方就是刚刚怪叫的同乡逃跑处,四周围滑腻的紧,且有一处不知通往何处的甬道,蜿蜒向下,黑黝黝不知道深浅,以至于刚刚刀疤男人也没有细细探索,便就回身与众人汇合。 按着刀疤男人的想法,自然是要怂恿另外三人,先是下去探究一二。只是如今异变突起,在这般虫群围困的局势下,已经容不得他有部署计划。确实,现在也只有那一处地方,或许能够有机会逃脱,他们没有得选。 异变的汉子点了点头,瞧了眼自己之前的伙伴处现在已然堆砌而起的虫山,心有余悸:“全听赵哥安排!咱得快些,再拖下去,就怕那些虫子进食完毕,会是一股脑往我们这里涌来!” 这个时候的四个男人,彼此心中再有万般小心,眼下也是只能抱团着,找寻办法快速逃离。却是没有人知道,那一堆如山的虫群下,施梁仍然还活着,正在那艰难地挣扎着。 很多时候,即刻而至的死亡远要比挣扎着还未有完全死去来到轻松惬意。就好比现在的施梁,虫子不时地啃咬就已经能让他痛不欲生!只可惜,该死的捉刀人已经是把他给折磨得连自裁的能力都没有。 对的,施梁现在就只想要一了百了,可是他已经连咬自己舌头的能力都没有了,然而他却没有全然丧失掉痛与触的感觉。是的,他能感触到自己现在全身上下已经是爬满了碗盆大的虫子,密密麻麻地一股脑压着他,让他呼吸十分困难,数不清的细足生硬硬戳着他的皮肉,道不清的口器一下下在啃咬吸食他的骨血。 当疼痛感不停被不断地被放大,一直到达承受的最极处之后,接下来,却是反而没有了太多感觉。无有停止的撕扯慢慢开始麻木,精神愈发冰冷,一种奇异的感觉瞬间弥漫开。 施梁好似是有一种极度舒适的愉悦感觉,仿佛是自己的灵魂已经被撕裂剥离开了肉体,飘飘然就像是已经浮起于天空穹顶之下,却是还未有享受片刻自由,下一秒空气中乌云密起,雷鸣电闪!轰!那是一道万丈闪电,一瞬间又把他给打落下了万丈深渊。 那是一片足以让意识彻底沉沦的无言死寂,无止无休。一直持续不知道是过了多久,终于是在这无尽的漆黑中,悄然亮起两星点暗紫色的光芒。下一秒!毫不起眼的紫色光芒忽然间开始怦然弥散,是于无声之中,骤然点亮起四周围的一切漆黑! 那是一双打破漆黑的紫色眼眸,干净而又纯粹,如是星星之火,燃烧不绝,渐渐是由暗紫转换成为通红,再由通红变幻得愈发灿金,而后是由灿灿金芒化成光亮,顷刻间,世界又一次色彩斑斓! “怦!”一声有力的细微声响似有若无,让人听不得真切。 “怦!”五光十色的美丽世界中,仿佛是开始有焕发出不太一样的气息。 “怦!”莫名中好像是有什么不一样的东西在破壳而出。 “怦!”光影骤聚,轰然缩引成一颗透发着朱红的米粒。 “怦!”红色渐渐蜕紫,越来越暗,越来越黑。 “怦!”一双漆黑的眼睛骤然睁开! 第二卷:上苑 第一百二十五章 破茧 施梁的意识已经完全溃丧,血迹斑斑的身体上满是虫爬蜂挤,全然是没有了半点人活的气息。 是的,这人现在浑身上下,除却是已经被那群怪异的黑壳虫子给啃噬得基本没有一处好肉之外,更也是血块凝得酱紫,肿烂露着骨白,就好似全然死绝一般,再无有半点活命的机气。 却在此时,垒砌人高的黑壳虫山间,一道细微极至是几乎不可被人觉察的暗紫色淡芒,忽然开启莹莹耀闪,沿着那一丝丝星点露出的虫壳空隙,快速裹覆住虫山间的所有僵红色血块。 时间只是过了瞬息,异变自始。那一坨深埋在虫堆地下的斑驳肉山上,一只只凶猛不似平常的黑壳怪虫突然就罢止了自己的动作,如是一同受到了严密指令般,一下子滞停在了原地。 这一秒,虫群突然一顿,竟是奇迹般的俱是停下了争咬。而后,却又是很快开始了不约而同地颤抖,同是有被人强行灌入了这世界最猛烈的毒药,抽搐不停,一直到自是从口器中一点点溢出浮沫。 下一刻,这一群原本还是贴着男人血肉的发癫黑壳虫,就好像是被一股不知道从何处而起的力量给一下子牢牢的吸拽住,瞬间聚拢团缩,连带着那一团愈发诡谲的紫芒,共做成一团乌紫到发黑的圆润壳卵。 “怦!”是一声无有音频的闷响,十分有力,震颤莫名!顷刻间,原本还是在溶洞里肆虐的所有黑色巨虫竟然全部僵住,一动不动!当然,除了这一伙虫子之外,一样被吓住的,显然是还有那一伙才是跑到地坑前的四名囚徒。 这四个正在逃命的男人,神情本是慌张,此刻才堪堪围聚在那刀疤男人所指的地洞前,纷纷是在小心翼翼的往下方窥探。 如今,众人的四周已经是被那一群铺天盖地落下的巨大虫子给团团包围,路无可退间,却又是担忧害怕着前方地下的全然未知,或想要谋定而后动,可那些恐怖如斯的嗜血黑虫也已经在向此间聚集。 它们可是不会给他们时间。 进退维谷时,四人举目相望。为首的刀疤脸汉子更是眉头紧锁,毫不遮掩地扫视过另两位还未有发生异变的‘同伴’,心中必然是在权衡,正想要怂恿出一位‘勇敢冒险者’。 忽然间,一股莫名而起的气闷感觉,瞬间压迫众人,一下子就吓得这四位胆颤心惊,自是本能地抱头鼠窜,忙不迭各自躲闪。 然而,奇异的感觉只是持续了短短数秒,恍然间,所有堆砌的威压便如是一场幻梦一般,潮起后又潮退,极速消散,无踪无影。可是,溶洞里的异变还没有就此结束,遍布满各处的硕大肥虫,下一秒又好似是着了魔一般,开始疯狂向着施梁那一处的高台涌挤。 一时之间,铺天盖地的怪虫子彼此头挨着头,腹贴着腹,竟是直朝着一处方向,前赴后继,悍然如是攻城掠地的士兵们在抢夺先登一般,疯狂堆抬。 “呃——”就在此时,一声痛苦难捱的嘶吼,打破了此时洞窟里的沉沉死寂。还没等如释重负的四人有来得及站起身,最后一位原本还如是平常一般的农家汉子,终于开始痛苦地纳头点地,用力磕着脑袋。 身体的异变似乎是只在极度的惊惧中悄然发生,而那汉子原本有些消瘦的身材,也是终于开始了十分诡异的鼓胀而起! “华老狗!”直立起身体的刀疤男人,自然是知道了自己该如何选择,又似乎是在因为自己之前的狼狈而有些难堪的恼怒。 男人忽然一声怒喝,更吓得缩在角落里的老头儿浑身一哆嗦。终于是被赶鸭子上架的老小子,当然满面委屈,可是在当前,确实也就只有他是‘最为适合的’被差遣人选。 避无可避下,那华老狗也就只能是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尘土,又满是无奈地瞧了一眼另两位正在彼此相扶着农家汉子,心里难免有些腹诽,这些人真是一点都没有‘先来后到’的规矩。 刀疤男人此时也是方才定稳,也不理那老头儿唯唯诺诺的小心思,自是一把拉过就在自己跟前的小老头儿,极为粗暴地将其推到了地坑的边缘,而后不耐烦道:“别是磨磨蹭蹭了!你先来,替兄弟们开个道!” 老头儿哪里愿意这般老实就范,仍旧是忍不住退却道:“赵爷。。。我怕。。。要不。。。”话没说完,却是瞥过眼,只瞧见那个刀疤脸的男子面庞已经是显得愈发扭曲凶恶,只能是更为难堪地把后面的话都给咽回了肚里。 “怦!”又是一声无有音响的惊颤,直震得众人再次一个机灵。 正站在坑洞前的华老狗还未有来得及害怕,却听闻耳边有一句愤怒咆哮:“不?不什么不!你是怕啥,刚老马不是已经跳下去了嘛!”难掩怒火的赵姓壮汉这时所指的自然是那一位是与他们同来一乡的另一人。 —————————— 那位这几人中,刀疤脸唯一信赖的亲信家伙,也不知道是有发起了什么疯癫,竟是突然大呼小叫着直径是朝此处地方一路狂奔,并且没有半分犹豫,是在他们四个人的远远注目下,一头扎进的这一处深邃地洞里。 当时事情来得太过意外,以至于这四位意志还算清醒的囚徒,根本来不及阻拦。甚至于是因为他们的行进速度较慢,还被那姓马的汉子给远远甩开了一大截。 (当然,主要是因为他们这四位,在当时正在为了彼此间能‘相互有个照应’,而在‘交流联络感情’,本就行动有些落缓,必定也是比不得那老马发狂后的疯癫勇猛。) 等到他们几人大步赶到这里时,下方已然是没有了一声半点的响动,当然也就不能有确定,那马姓的汉子跳入地洞后的具体情况。 —————————— 男人此时心中更是不安,回过头,却是见那华老狗还在原地磨磨叽叽,自然是会有一些不太耐烦的急躁,几步上前,抬起一脚便是十分厌恶地用力一踹。 “轱辘,轱辘,咚!”那老头儿猝不及防,一下是摔得了一个重重的狗啃泥,没是一会儿,便就已经“噗通”一下,着落到了地底。 既然有了华老头儿‘身先士卒’,还在上方的剩下三个人自然是竖起了脑袋。可是下方终究是没有起那哭爹喊娘的叫唤,反是有一声被拉得极高的呼叫:“哟西!前面有光,可以出去了!” 众人继续纳头,再是细听那地洞中传出的声响,却是很快就有传导出老头儿的窸窸窣窣爬起动静,只是没过有一会儿,就是又彻底没了响声。刀疤男人自然知晓,那老小子必定是有见着了时机,自个儿逃跑去了。 地洞里啸风阵阵,似是有鬼魅在地下止不住地哭泣。 “怦!”这是第三声闷响,如似是有什么恐怖东西正在悄然复苏。 吃惊回过一眼的刀疤男人,头皮一阵发麻,心中莫名起了骇然。再是朝着那虫群看去,满脸尽是凝重。那一堆叠起如山的虫丘,正在以一种肉眼可辨的速度一点点是朝着内部坍缩。 几人怔怔出神,也知道时间更为紧迫。此时此刻,他们三人最好是能够尽快逃出升天。赵姓汉子几步上前,一把搀扶起才是又些恢复的农家汉,如今他已经损失了两名‘得力副手’,自然是要好好关怀一番自己才是新收下的两名‘小弟’,以确保他们的身体与精神一切良好。 毕竟,后面的‘冲锋陷阵’全还指望着这两位的鼎力相助。在他看来,下面去的那一个不安分老小子,可是没有眼前这两位已经异变完成且是看着就比较质朴的汉子,来的可靠。 所幸,这一种目前应该是只有发生在他们身上的诡异突变,虽然来的迅猛,却也能很快就恢复到一种相对不错的精神状态。此时此刻,那汉子也是已经能够自己站起身来。 三位汉子匆匆一番商定,正就要纵身往下跃去,却听那地穴里原本是没有了声响的老头儿,如今又是有极度献媚的声音,再一次传递上来:“赵爷,你们快快下来,这底下不深!还有一条道儿通着外面哩!” “娘嘞,你个老龟鳖竟是还能回来!”刀疤脸的男子身形突然一滞,怒声一吼。“怦!”又是一声无有音响的惊颤!这一次真是有些巧合,却是一下子断停掉了自己将是要往下跳入的身形,侧头瞧过一眼自己身前已然是在下落的两位朴实汉子,回过头,满是吃惊地张望着那一个愈发在膨胀的乌黑蛋球,再是说不出话来。 是的,黑壳甲虫堆叠起的虫山里,如今已经是有了一个清晰可辨的黑黝黝圆球。大约是能量吸收过了太多,那球体依然在流转着奇异难明的光亮,一点一点是不间断地悄然膨胀。 “外面的空间始终太大了,我怕自己一个人应付不过来。”耳边传小老头幽怨无力的解释,刀疤男人如何敢有停留,立刻是纵身一跃。 “怦!”那巨大如山的黑蛋里,似乎有闪起过一点有力短暂的红光,而后又是很快被一抹一闪即逝的暗紫色给悄然湮没。 “怦!”红光愈发有力,从内而外,几乎是有一股奇异的力量,是要打破那外层包裹厚实的黑壳! 第二卷:上苑 第一百二十六章 苏醒,钥离 “爸爸!救我!”一声极其虚弱的稚嫩哭嚎,终于是把正在驾驶位上狼狈趴着的男人给重新唤醒。 此时的施梁意识模模糊糊,发晕的脑海里依旧波涛翻涌。可是,比起自己娃娃的安危,所有苦痛便就又狗屁都不是了! 方才苏醒的男人,此时此刻哪里还有余地可以顾得上自己脸上的重伤生疼,千难万险中却是依旧顽固地睁开了眼,慌乱着推扯过已经挤满了驾驶位的安全气囊。 谁承想,重新跳入进男人眼帘的,竟然是自己最挚爱的男孩。弱小的孩童此时嘴角已经淌血,正是被一条细长恐怖的毛壳甲肢,给勾勒起在了半空之中! “儿子——!”施梁撕心裂肺,慌乱间自然要拼命想去抬手。可是那一条被叩紧了,死死压在自己身体下面的可恨安全带,却是在此刻竟然怎么也都挣脱不开。 情况万分紧急,男人自依旧不愿放弃,几番努力下,却是企图用脚踢腾着,以方便自己在这塌扁的驾驶空间中挤出一些许空隙。他要尽快挣脱束缚,他得去救孩子,可是在慌乱之中,他显然还是不曾有发觉:自己的双脚在此时刻哪里还是有半点儿能活动的感知。 可那浮滞于半空中的男孩已经被怪物一般的肢体给越提越高,幼小细嫩的面孔上全是惨淡发白到极致的害怕,干涩的双唇已经无力在持续最后叫喊,只能是虚弱的一下一下,似开似合。 儿子正处于生命危机的最边缘,依旧被困在车子里的施梁,当然是已经急迫得喘不过来气,眼角睁得发红,麻木到感觉不出开裂与干疼!全然未曾有发现,头顶上那一出钢筋水泥浇筑的巨大高架桥。 顷刻间,是一声地动山摇的粉碎震荡。 —————————— “啊——”噩梦中的男人一下子惊坐而起,却是脑袋发蒙着呼吸一滞,又过了半刻左右的短路,便就再也记不得自己刚刚是有做过什么恐怖的梦魇,只剩下那恐惧的虚汗由发自周身毛孔的细微处,萦绕不散,又似曾相识。 ‘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男人的脑海中,荒唐的念头极速快转,随即又是有些恍然。仿佛是在那一瞬过后,才幽幽想起,自己此前正身处在一孔不确定位处于何地的地下洞穴之中。 ‘是的,我是在溶洞里面!’恢复些许理智的男人还是依旧彷徨,不知所措,‘该死,这里有黑虫!’又一段极为恐怖的记忆碎片,骤然间自脑海最底处迸发而出,一下是把施梁的心神提起到了自己嗓子眼的最高处。 慌乱至极,不知所措,他自是万分警惕,飞速扫视过一眼周遭的环境后,更是猛然一下抬起头,戒备着痴望过一眼天顶上依旧遍布的钟乳,怔怔不语。 ‘嗡——’又是片刻难以言明的发愣与出神。 时间是过半晌,施梁的精神状态这才有一些许回复,方才后知后觉般,匆匆而又是一种傻不愣登地样子,抬起双手,翻来覆去,仔仔细细地验查过许许多多次;一会儿,是有一屁股狠狠坐在地上,十分滑稽地勾抬起的自己的赤脚板,低下头,一脸不可思议;片刻不等,终于还是忍不住拿起手指用力抠了抠那五个还不至于会有发臭的脚趾头,好像要确定什么事情一般,凑着鼻子闻了闻味儿。 当然,那一股可能只存在于想象中,若有似无的腌臭味道,最后还是让男子对自己颇有一些嫌弃,皱起眉头,转过了身,却是瞧见自己那一半边光溜滑嫩的屁屁蛋儿。 “娘嘞,我的衣服去了哪!”又是一声惊诈,男人方才似有些幡然始觉,自己现如今竟是已经落得一个身无片甲长物的潦倒境地,裹着一阵凉爽的袭袭轻风,正是在毫无羞耻地四处乱晃。 心理上毫无防备的男人,在此时叫唤的自然十分响亮,然而,在这一方空旷到更显有七八分死寂的溶洞里,除却是一声声震荡着不会有轻易停歇下来的回响,再是无有任何动静。 这一位不着片缕的‘无赖汉’脸上微微有起一片红润,确定过四下并无他人,倒是也没有了多少恼人的羞臊感,正想要爬上身前的高台,才发现离得脚边不远处,竟是在墙根里安安静静靠停有一个刻满了奇异纹路的金属圆球。 “这是。。。”男人心底涌起一股挥之不去的熟悉感,自是忍不住跨出两步上前,弯下身,凑得近处,才发现那球体上影影绰绰,像是有着一道若有似无的被修补过的印痕,纹路间银光流转,更像是有未知的灵动能量在其中,虚弱挣扎。 施梁若有所悟,心中又有些不太敢往最坏处去想,犹豫之间,依旧是不自觉伸出了手,正是要小心拿捏起这一颗精妙绝伦之物。才入手,指肚间却是有一下子传递来一股极为猛烈的超强吸附力量,瞬间扯固住了男人的手掌,轻易无法挣脱。 圆球上紫芒一逝,好似是有被触发了机关一般,出现了两处看不见的能量旋涡,开始牢牢吸固住男人接触到它的指面,又顺着手指间的空隙,一下子贴上了施梁的手掌。 那是一种极为强势的能量汲取,直戳的男人的臂膀一阵子诡异的虚颤,甚至于是那结实的手臂也连着有几次古怪的黯淡,而后又很快被男人胸膛中翻涌出的能量给快速回填满。 下一刻,吃痛的施梁自然是有些难以忍受,本能就要想拿起自己的另一条臂膀,奋起拉扯住那颗金属圆球上一些许裸露在外的间隙,以试图能够一下子拉拽开那球体对他的疯狂掠夺。 “噗!”只听得溶洞里有一声清脆彻响,金属圆球自是一下子弹飞起到了半空中,翻涌起一层透亮薄层,滚落成一颗圆润润的暗色银光水泡。而后,那水球灵动起弹,几下跃上高台,变落出一个正在抓耳挠腮的毛绒筋肉小兽。 “爸爸!”那是一声奇怪又熟悉的金属颤音,往昔只存在于施梁梦里亦或是机甲的光幕之上.此刻就好似挣脱开了束缚自己的无形枷锁,忽然又是变作了一个暗光金属体,逍遥驰骋在这一方小小天地间,肆意抒发着重获自由的快乐,无比舒畅。 高台下的男人可是没有这孩子一般轻松。被那钥球一番折腾汲取能量后,施梁的身体已经虚弱到了极点,只能是狼狈地跪趴在地上,勉强支撑起身体,粗重的呼吸一口接着一口,周身是一阵十分有节奏的忽明忽暗,良久方才慢慢不显。 平复完一些许疲惫的应激后,施梁终于坐起了身,勉力靠着矮墙,继续是喘着粗气。此刻的男人心中满怀喜悦,可又实在是没多少力气,沙哑道:“小善!你能从我身体里出来了?” “哈哈哈,爸爸,我好久没有出来玩了,好开心!”天上的圆球突然是有打了一个猛圈,折身而下,跳跃着蹦跶至男人的跟前,嬉笑道,“爸爸,你也和我一起来玩嘛!” 钥球的声音刚是落下,已然又是一个纵跃,如鱼入水一般瞬间贯入男人的胸口,未有起一星半点的波澜。而后,便见男人赤裸的胸膛中,紫芒一闪而过,那光溜的身体竟然有开始不自主的艰难腾飞而起,。 “不不不,小善,我可不会如你这般飞翔。”男人赶忙连连摆手,不过在心底却有些隐隐期待。他与姜岚相处日久,自然是有见过小岚身轻如燕的奇异身法。虽然此生怕是再难有机会,与那位思慕的女孩再次相见,可是能够有如昔日伊人一般,同宗同源的能力,也足以让男人心中稍有介怀。 施梁是想如此,脑海中很快又浮现起另一位绰约身姿,胸口更是一痛。林沐妍,他终究是没有能力保护她!不!是他害了她!那位眼睛里啜着泪水的女孩应该是对他只有了失望! 爱断肠,恨断肠,苦痛无歇,心半亡。 诉千言,道万语,有口难开,叹茫茫。 感情上的事情每多有不顺处,便总会是魂断神伤,难再自抑,小岚、小妍都是极好的姑娘,可是偏偏自己,却已经是两相辜负,真是该死!施梁咬着牙,浑然未觉自己的身体已经是被一股无形的能量给慢慢托举起到半空之上,堪比人高处。 还没等施梁有从悲伤里回转过心神注意,却是那一股莫名托起他身体的力量忽然一下收得没影,悄然而空。失去力量的支撑,男人的身体自然是以极快的速度轰然一坠,直往那一方高高的平台上,猛地一下重砸! “嗵!”虽然不知道反作用而来的力量是有如何,可也是直震得那个男人脚底下一阵发麻酥痒,好在自己当时飞得还不算太高,周身又是有十分及时地涌起一层薄薄的银辉光罩,像是在关键时刻有保护住了施梁的身形,倒也没至于使他有太多的狼狈与不堪。 “爸爸!不对,不对!到底是哪里不对!”生涩的金属口音已然是在喃喃不停,却是从施梁胸膛处悄然冒出有一团银灰质的金属圆球,快速凝聚成形。 第二卷:上苑 第一百二十七章 钥族是不会说谎的 施梁此刻当然也是有发现:自己的身体状态十分不对劲。不由得喃喃自语,一脸不可置信道:“我这是。。。怎么了?” 然而,此时的这一方溶洞里,正是一片空旷无人的野地,静谧到没有一丝半点儿声响,似乎是有被人在暗处摁下了静音的按键,愈发死寂沉沉。 能够回应男人疑问的,最终还是那一颗自他胸膛上慢慢浮现,聚成球形而出的金属色钥族生命,自是环绕着施梁蹦跶过一圈后,若有所思地发出一连串金属般的脆响:“吁!好累,爸爸。咯咯咯,你现在已经完成全部的钥化了哦!” 刚刚是有帮助施梁腾起而失败的钥善,大约是因为耗费了自己太多的精力,以至于原本应该活泼好动的钥球此刻正显萎靡,声音里也是有变得多了一些疲惫地颤抖。不过,它这单纯而平静的回答中,明显是有着一股并无刻意遮掩的开心。 “钥化?”施梁听得是一愣神,立马有回想起曾经的那一场席卷玉节镇的钥灾,心中不由得悸升起一种空洞发虚的怅然感,郁闷沉重的压力满斥胸膛,是让男人更难以自抑,无自觉紧紧捂住了胸口,不安地大口呼吸起来。 “对咯,爸爸。你现在的身体已经完成整体的钥化,也可以说是和我一样,已经成为了钥族的一员咯!”钥善说话时明显是有带着满满的喜悦,圆润的球体也开始极为兴奋地弹跳而起,激起周身有一片好看的涟漪。毕竟,在它看来:自己最重要的亲人,能够是变得是和自己相同,真的是一件值得庆祝的好事。 “啊?”男人又是一声惊愕,脸上已经是写满了无数个‘不愿意相信!’,是的,这一刻,他更希望自己是有能够听错了钥善的解释:“小善,你没有在开玩笑吧?” 然而,此时的小善显然是没留意到施梁神情里的复杂变化,正作一团钥球上下翻滚着,继续围在男人的身边,饶有兴趣地打转研究:“爸爸,真的哟,你之前的身体,都快被那一群大虫子给啃噬得要没有了。” 钥善说及此段,突然是像有做错了事情一般,缩紧下身体,委屈巴巴:“小善当时也是没有办法了,只能是彻底放开了爸爸身上一直被我压制着的潜伏钥能。当然,这也是有危险,可是毕竟也是能帮助爸爸把虫子给驱散掉。本来也是很成功的,就在我准备重新收拢能量时,你体内那枚朝夕虫的卵鞘——” 钥善把事讲了半截,却是突然一下止断,又是沉默了半晌后,似是若有所悟,跳动着尖叫道:“对了!是那枚虫卵!”话没说完,又已经是一下子跃入了施梁的身体之中。 突如其来的发展,自然是听得男人依旧满头雾水,下意识地飞快低下头,是想拍一拍自己的胸口,要钥球继续把话说完,却发现,自己曾经是有两次受伤的那一道恐怖疤痕,竟然已经平滑无有半点的痕迹。 只是还未有来得及吃惊,异变也发生在了此刻!那一处本就应该是有着恐怖伤痕存在的胸膛上,竟然是随着男人的意识回缓,开始有发生奇怪的扭曲,原本光洁的皮肤上迅速增生出一片疑似血痂一般的黑褐色凸起,而后又好像是有一股神秘能量控制一般,迅速照着男人印象中伤口复合后的样子,开始重新组织排列。 只没一会儿,一道是与施梁记忆中一模一样的恐怖疤痕,赫然是在他自己的胸膛上再一次塑体成形。 身体诡谲的变化一下是幻灭了男人最后的希冀,施梁知道,若非是自己之前的神志因为不能够接收钥善的解释,而出现了半刻的空白断档,恐怕他到现在也不会有发现自己身体的诡谲与不同。 惊讶之余,男人回想起钥善已经给出的一半答案,心中更是有慢慢生起一股莫名难抑的惧怕!而后,越想越怕,“啊——”施梁终于是忍不住呐喊出了声音!是的,钥善已经给出了自己答案,就算没讲完,也已经完全超出了男人思想能够承受底线。 ‘我是一个人!’他此前从未有过对自己产生过怀疑!可是现在,他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对自己上下其手!一会儿摸摸自己的鼻子,一会儿抠抠自己的耳朵,甚至于在咆哮过两声后,又狠狠捏了一把自己的胳膊!对的,还是疼的!自己与平时没什么两样! ‘我是人!我是人!我还是个人!’男人开始在脑海里不间断地反复念叨,试图以此来麻痹自己,忽略掉根本无法忽略的事实,却是把自己越讲越是怕,越怕越是一刻不停!直到最后,慢慢开始有些无可抑止的歇斯底里! “爸爸,我知道了,是虫子!是虫子!”就在男人临近发狂的边缘时,钥善再一次透体而出,却是见施梁已经狠狠握死拳头,突然仰面朝着洞窟穹顶,发出一声恐怖绝伦的惨吼:“啊!!!”一声气短,又是一声接着继续。 钥善也是第一次见得施梁如此失态,当下是被男人给吓得一下子弹离开了数尺,一时间也是不敢再有接近。 时间就这样一点一滴中,慢慢流逝,男人的声音终究还是开始有渐渐地平息下来,直到再无怒吼时,已经是化作成毛绒小兽的钥善才敢一点点地小心靠近,直到临近身前,方才关切开口:“爸爸,你是怎么了?”却是见,那人的双眼中已经满布泪痕。 “小善,我还是人吗?”施梁再一次固执开口,自言自语询问着一个如今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的问题。这一刻,他开始在为自己的过往一切而后悔,后悔自己一路来的所有经历,后悔自己来上苑赴职,后悔自己去接吕佩的任务,后悔自己去救林沐妍,以至于到最后,后悔自己拉着杨浩去当兵。 对的,如果当时自己没有入伍,或许,这一切都不会是有发生!该死的,如果可以重来,我宁愿自己能在那一年饥荒时,能被七伯给下锅煮了吃掉。或许,自己从未有出现,就不会害得二叔身死,小妹不知所踪,不会害得高氏命绝,老师枉死,亲人朋友一个一个离开! 都是我的错!男人一拳重重砸在硬实的地面上,试图与自己的过往进行讨价还价!这一刻,他想当然得以为自己只要是能改变当时的做法,就不会造成如今这般的不堪! “爸爸,你当然是个人呀。只要你认为你自己是人,你就是一定是一个人呢!”钥善开口回答,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安慰施梁,“聂爸爸曾经说过:钥族是不会说谎的。”临到最后,小善还又不忘补充一句,似乎是在与男人讲述一个十分可靠的事实。 “呵呵,是人。。。又如何,我只是一个什么都做不好的废物!”男人此刻低头垂脸,眼神已经无比空洞。对的,自己就只是一个废物,什么都做不好的废物,甚至到了最后是把自己作成了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废物,简直可笑。也对,是不是人还重要吗?自己就不过只是一个可笑的废物罢了。 —————————— 月明星稀有客归,饭饱酒足人半醉。 摇晃着蹒跚的脚步,一位绿杉豪客拎着一提壶酒,意犹未尽是往自己的家中跌跌撞撞摸索去。这豪客虽然醉酒,步履却是依旧稳健,意识半醒,仍然是有在回味酒桌上的推杯换盏。今儿个那一位明月楼里的陪侍小娘子,实在太过可人,以至于汉子多少是有些贪杯,饮过了平日里颇为克制酒量线。 “娘们!我回来了,一起喝,呵呵。”醉酒的男人自是回到家中之后,便就放松下了许多,还未有完全走进屋里,就已经是在小院里面大声嚷嚷。 今夜自家那个黄脸媳妇竟然没有恭敬地迎接他的归来,这让醉汉有些愠怒,正就要一脚踹踢开闭合上的房门,却觉咽喉处寒芒一闪,一把匕首已经欺近汉子身侧,是让这醉酒客一下子有清醒过了七八分。 “告诉我,五天前,你负责押运的那人,最后是被你们给送去了哪里?”这是一个清冷空灵的女声,听着还颇为让人舒适。 那醉汉被人抵着咽喉,竟是怡然不惧,威吓道:“你竟敢袭击我们捉刀人?咳咳咳,不知道这是要死的买卖吗?”话正说着,眼睛却是在往后侧偷瞟,企图能够找到反制身后女人的机会。 “告诉我!施梁在哪里!”女人并没有与他多言,只把匕刃轻轻划过男人的咽喉,是让伤口的割裂感提醒他:这并不是在玩闹。 死亡的威胁,终究是让男人有些畏惧,颤抖着小心回答:“如果我讲了,我是会死的,咳咳。” “你不说,我现在就让你死。”女人的声音虽然清亮,却是冰凉地不容半点置喙。 “那你还是杀了我吧!”那汉子倒也嘴硬,毕竟吐露军中机密,一旦将来事发,遭殃的可是他一整个家族,可是他终究还是惜命,不等那身后人有所动作,已然急忙道,“等等,我可以告诉你,你要找的那人,就在荒芜之地中,你可以跟着林家的商队去找到他。” 男人刚是说完,便就被一道强有力的内劲,给击得一下昏死了过去,意识昏迷前似乎是有听到一声奇怪的兽吼:“喵呜。。。” 第二卷:上苑 第一百二十八章 我是一个球! 狭长深邃的地洞里突然是有响起一声“嗵”的闷响,很快就散落出许许多细小的碎石。却没一会儿,是见有一团金属色的圆润小球,轱辘着滑滚而出。 还未等那东西落稳,四肢五官已经在翻滚中快速成形,一下舒散开来的细密毛发顺滑而起。 没多久,一只满身俱还能分辨出精肉的蒲团大小兽一下子翻身站定,抓耳挠腮着回转过绒毛疯长的稠密脑袋,灵动的眼珠子一转,似乎是在等待着身后的什么。 时间又是过了片刻,一位半身近是赤条的男人狼狈从那地洞里面爬出。这个时候的施梁早已是蓬头垢面,脸上、身上竟都是有沾染上不少半干不湿的泥垢土。方才爬出地穴,这汉子便是再也不愿屏气憋闷,张开嘴大口喘起粗气,良久才有缓神。 “爸爸,你的脸,霍啰啰。。。”跑在前头开道的钥善,已经毛绒成团,发出一阵咯咯直笑,捧着小腹嬉笑着瞧看邋遢的施梁,见他满身上下全都是酸臭难闻的黏土,甚觉滑稽。 “一帮龟孙!真够可以的!”回过闷气的男人郁愤填胸,直接是破口大骂。他是怎么也不会有想到,那些个把他扔下后已经逃跑不知所踪的不知姓名的囚徒,竟然还会有急中生智的聪明,能够用泥巴土块和着自己尿出的金水,直接是把那上面的一段地道给全部堵塞满了! 这可真就是把当时已经跳下坑洞的施梁,给坑得有万般凄惨!要知道这条地洞里本就不算宽敞,时间又是才过去并不太久,那些个石头块上的泥巴当然是还没有完全的干透。 尽管有小善在前面开道,可那些残留在边沿的泥泞,仍旧是把他给弄得个满身满脸尽是土垢,身上更是有他们几人留下的一股子骚臭气味。 “小善,我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和你一样,能够自如变幻啊?我现在真的是快要发疯了!”男人顶着满面的污垢,忍不住开口抱怨。 此时的他,心中开始念想着自己要是也能有钥善这般的变化本事,其实倒也便利,更不至于说落得现在这般不堪。显然,他是已经接受事实,不再凄惨于自己如今所成为的这个样子——全然不算是个人,又且只能算是半个钥族。 对的,他现在并不是一个完整的钥族,他的意识核心有别于小善的钥核,就是一只虫子!对的,他现在也可以说自己就是一只虫子,他的肉体除却一部分是已经进入了黑壳甲虫的腹中,剩余的全部都已经被钥能所吞噬,可他意识所寄存的内核,却依旧是一只刚刚完成胎变破蛹的朝夕虫子。 在施梁身体即将崩盘时,他体内的朝夕虫卵孵化了!蓬勃而出的生命力与霸道强劲的钥气吞噬能力发生了奇妙的抗争与糅合。最后在小善的全力保护中,留下了施梁的意识火种,并借着两股能量双双负败的间隙,重新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 只要人们愿意相信,生命就会在最后的关键时刻,创造出原本是不可能出现的奇迹! 现在,奇迹发生了。 “爸爸,你可以呢,只要你想,你就可以哟。”小善见到施梁烦闷,小心回答,可答案依旧还是这般的含糊不清。他当然也是有用心教授过施梁自己的变幻心得,可是他的那些经验,且不说没有什么地方能值得丝毫借鉴,就简直可以说是毫无任何价值。 毕竟,他自小从还未懂事起就已经是被迫成为了一名钥族,在许多自身力量的感悟上,都来源于钥核中聂原本就留存的本能,对他而言,诸多技能变化自然而然,不过是一种理所当然的事情罢了。 施梁也是明白钥善的意思,可是他没有钥核,当然也就做不到小善这般丝滑:“得了吧,你以为我不想,我现在能给自己变出一条大裤衩,就已经是极限了!”已经做了快有三十年的男人,突然在某一天得要说服自己相信:自己是个球!能够咚!咚!咚!弹地而起。 简单吗?简单!做得到吗?这么扯淡的事情,他又怎么可能能做到! 所以,现在虽然是他的主观思想在主导这具身体,可是不知为何,实际能够调用的能量仍然十分有限。 事到如今,多说已经无用,经历过诸多变局之后,男人的思想已经改变过了不少,不再是喜欢怨天尤人,简单几句后继续领着钥善,往前方探去。 这里大约是这条冗长地洞中的一处中转,羊肠一般,不甚宽敞,却是能够让人有停下稍作休整。 再往前,道路渐窄,便又是一条狭长不知深浅的向下涵洞。不过,这洞窟已经不似之前那段路途一般黑黝黝的曲折不明,不仅是比他们之前下来处宽敞了不少,隐隐还有些细微的红芒荧动,在一点点漫透而出。 “小善,我们是不是快要走出去了?”前方道路的不确定,让施梁依旧忍不住是先开了口,倒也不是说想获得什么肯定地答案,只是此地这般静寂诡谲,他希望用这样的方式,来缓解下自己心中的不安忐忑。 小兽可没有男人这般的担心,抓耳挠腮道:“爸爸,小善也不知道呢,要不,我再往前方去些,探探路?”说着已然是手脚并用,如同一只猢狲一般,蹦跶几步上前,去了前方不远。 施梁见此,赶忙招手:“别,别了!适才我有一些心悸,怕是前方会有妖邪,你且还是与我走在一起为好。”他虽然知晓钥善是比自己要厉害过了不少,可依旧是不能够放任自己的孩子独自去面对前方未知的风险。 那小兽听闻男人有这般的关切自己,当下极为欣喜,露出洋洋笑容,一溜烟又是跑回了施梁跟侧,忽作一团圆球,一下拔地弹起,跳落于男人肩膀处,柔软垂溶,扫却去施梁满身泥垢,又自做一件金属色长衫贴合在了‘父亲’的身上。 施梁笑着摇了摇头,自是继续往那小洞中探索前去。 这洞窟明显是有人工开掘过的痕迹,比起之前上方处的地洞小孔要高大上不少,恰是能容下一个人轻松而过。 复行数十步,男人脚下渐渐是有了一些黏腻的润滑感觉,空气中更是多上不少弥漫的沾湿。好在,施梁脚下这有些包浆的夯土层已经被踩得十分密实,倒也不至于会给施梁赤裸的脚踝上再套上一层厚泥‘靴子’。 水汽迎面,男人知道,前方不远处必定是有一处水源地,不由得舔了一下若有干涩的嘴唇,咽下口水加快上一些脚步,是没一会儿,便就走到了道路的尽处。 那是一堵油墨色的岩壁,横亘在前,截断了狭小的道路。不过,那石壁下面,却是有一汪清澈无波的池水,透散出火红色的光亮,如似一块剔透的晶石,在黑暗中耀耀生辉。从池边还未有干透的水渍痕迹看,先前几人必当是从这里潜入下了水道中,是向往前方而去。 后面已无他路,男人自然是只能继续往前。 看着诡谧光亮的湖影,施梁不由得深吸过一口长气,双脚小心踩下碧水,波荡起微微涟漪,男人却是讶然,没想到这汪水池竟然是如此的柔和,似是有被加热过一般,隐隐中让人倍感舒适。 ‘好在,倒是也没有其他的不对劲。’施梁摇了摇头,便打算继续向前。身入水中,慢慢适应过池水的温度,男人自是蒙头一蹲,潜入这一眼不深的水坑中,再睁开眼,透过斑斓的水影,朝着那光亮的水底洞穴处爬摸而去。 挤入石道,施梁此时仿佛身置于一处光怪陆离的奇异小世界中,狭小的水下隧道里净澈无比,隐隐而来有细微红光,映照出岩石缝隙里光滑波澜的纹路,让人一眼便就能窥清这水下世界的全貌,却又是平静的没有一丝儿暗流迟淌的痕迹,更诡谲的是,这汪水池底下竟然是也没有一星半点儿积沉的泥沙。 再往前游,却能见那红色光源的尽头处,忽然有分岔出两条不同的水道,一明一黯,一左一右,明处水流温润,内里光亮更甚之前,像是在发散着一股温暖的祥和;暗处前途晦暗不明,黝黑恐怖,似是有透着一股更显阴郁的冰凉。 往左还是往右?正在男人犹豫之际,身上是化作成衣衫的小善忽然一下子跳弹而出,自做一股银色绳索拽着还未有反应过来的施梁,朝着那一处黑洞洞的水道里,极速驰去。 应对不及的男人刚是有呛过一口池水,还没有正常体味过那一股像被强塞入咽喉里的苦涩,下一秒,又一道极为恐怖的旋涡暗流自是从水道底下成形,带着绝伦无比的吸力,是把这一汪池水给一股脑子朝着那红芒的尽头处席卷。 流水逆速,刮得男人周身皮肤红肿,却在此时,又一条细长无比的血红色赤绳已然突袭划过,向着施梁疾驰而来。男人未及细看,又见拽着自己的金属索绳自是有细分出来一股,带着极速,轻触赤绳一头,而后,又各自一下快速回缩。 下一刻,钥善已经是把他给拖拽离开了水中。 第二卷:上苑 第一百二十九章 英雄饶命 太真府府院旁侧,有一坊名唤木兰,鳞次栉比,错落分布着各种式样的翘角飞檐。此处距离闹市不过十一丈,平日里却是清冷,盖因居所多为本府在任官员的妻眷,非富即贵,寻常百姓路遇此间多会自行选择绕道而走。 当然,这些个士绅眷族多半也是分外爱惜羽毛,平日里大多格外慎行谨言,也是少有高调者,会大张旗鼓,频繁是有进出。一来二去之余,倒也还颇有一些闹中取静的清闲雅致。 只是,今日这巷街却不知怎的,一改往日幽静,整个上午竟都是车水马龙不停,显得尤为忙碌。 在这一坊间车马的汇集处,是一偏门独院,院落并不特别宽敞,却有一步十景之精致,曲径幽廊,明暗相协,满目皆是各种侍弄得极为精心的奇花异石之盛景,尤其是那三盆拱卫于庭院中央的盛世牡丹,或黄白带金,或粉中挂紫,或白玉清秀,皆非等闲凡品。 花虽争俏,商客却也寥寥。恰在此时,正有一位蟒袍青年,步履匆匆,几乎是连走带跑,一下闯进正间。 这公子一路横冲,身份必当尊贵,以至于四侧奴仆尽皆不敢拦堵,却是才到那阶台处,就一下子止缓住了步伐,拱身恭顺,又显然是有刻意的压慢下急躁的语速,轻声细语呼唤道:“爷爷!”声音虽然不大,却是甚为清楚,拿捏得恰到好处,十分熟练得体。 蟒袍青年刚是唤声,花丛之间当即是有一位带着斗笠的矮胖老头站身而起,乐呵呵地招呼:“阿信啊,你却总还是这般的着急忙慌,看来改日我得让你那不成器的爹好好督促着你,务必将习一些涵养才成。”话语中是有祖孙宠溺之意。 老汉话音刚是落下,随手微微一招,当即是有两位随侍在旁的黑衣壮汉从角落里闪身而出。其中一人手脚相当麻利,快速开始收拾残局,收纳清理掉老头随意散落在院子各处的弄花匠具;另一人则是很快有端过来一盆清澈净水,小心帮衬着这老汉,慢慢褪下正戴在手上的麂皮素套。 年轻的汉子依旧站在原地,一点也都不敢动弹,听闻老头话语,后背已经拔凉,冷汗簌簌直冒,赶紧是低头讨饶:“爷爷,可别,求你了。” 看着儿孙窘迫,胖老头反以为乐,当即是又白过一眼孙儿,嘲笑着说:“瞧把你吓的,你那老子又不吃人。” 这名唤为阿信的公子哥哪是敢再接茬,当即是严肃起了神情,继续讲述正事:“爷爷,林家宅院里发生的事情已经封锁,家奴们嘴都很严,只探明林坚许久未出房门,现在家中事务尽皆由他女儿与女婿打理。” 上苑镇林家的宅院里传出一件诡异事,家主林坚在女儿婚宴后没几日,突然得了恶疾,抱病已有多日。此事这般反常,当然还得是以松、杉两家最为关心,尤其是这松家的老儿,更是有增派出不少家族密探,以图探明详情。 “这还用你去打听?”老汉儿被打断农忙,悻悻然走出园圃,端起家仆递来的茶水,一饮而尽,而后才又出言嘲讽道,“林小儿鸡贼的很,狗屁恶疾我是半点儿都不信。”这几年他一直在着力培养家中的第三代子嗣,如今看来,却是与自己和二代有还有不少差距,可悲可叹,是谁能想,人丁不兴的老林家,三代孩子都能当家,自己家这几个臭小子还只知道斗鸡溜鸟! “爷爷,莫急,且听我把话说完。”那公子当即躬身,体形更显佝偻,显然是被老汉方才的含怒冷笑给吓的有些精神胆怯,“我有探到一则确实的消息,林家那女婿明非非正在试图与明月楼的背后老板进行一宗交易。” “交易什么?”显然,孙子的消息已经足够让老头儿引起重视。 那蟒袍青年犹豫半天,最终还是选择老实交代:“我却还不知,我那明月楼的老相好也是在无意间有听得只言片语。” “罢了罢了,你做得已经不错,去休息吧。”小老头儿温煦送退小孙,面色随即一寒,有一些喃喃自语,“林坚,你到底是在计划着什么?” —————————— 这是一方不算狭小的洞窟,岩壁湿滑,蜿蜒向上,成葫芦状而出。再往前,便就是真有些微微还算可见的光亮,透射来黄白色的影线,让人可以大体看得清楚此方洞穴里的蜿蜒分布。 “咳!咳!咳!”刚刚的关键时刻,施梁算是险之又险,于最后一刻被钥善一下子给拽离出了水道,及时逃避开了漩涡的拉扯。 可是,他虽然暂时脱离了危险,却已经被折腾得够呛,只能够十分狼狈地跪倒在地上,蜷缩起身体,捂着胸口大声干咳。很明显,他是被自己刚刚那一口猝不及防的苦水给呛得不轻,再难维系住此时本应该还是有的戒备小心。 而在这同一时间里,钥善也已经是又一次化形完成,重新做成一只娇小的毛绒团兽模样,侍立在旁。 只不过,此刻在施梁跟前的小东西,毫毛却是根根炸起,神情里有露着无比的紧张,显然是没有丝毫放轻松的样子,双目正死死紧盯着那一方片刻前还是碧波满溢的池水,警惕着它此时奇怪的震荡波澜。 谁能想到,就在这数息之前,此处还是充盈着斑斓净水的地下坑道,却只在几个呼吸间,突然间诡谲潮退,一下子滴水全无,只留下现在这一条已经完全干涸,略有枯燥的岩壁坑洞,是被那一股还在向着地下深处疯狂内吸的飓风给是刮得呼呼作响。 紧接着,狂风突然作停,流水泻涌如是滔浪,就像是被一股莫名而来的巨力给从另一头强行挤塞入已经空置的地坑里,而后,自是于水道中的这一头突然一下子又炸裂升天,轰鸣直起,激打出一片恐怖滔天的水幕晶墙。 那惊涛如似奔虎,拍打起可以吞噬一切的惊人力量,眼看就要把施粱重新给拖卷入地沟里,却是钥善已经弹起,翻然化形成为一道金属障壁,横亘在男人的身前。 嘭!水花四溅,夹着一条赤练色的长细绳子裹袭而至,却是恰好被那一堵堪堪成形的金属壁障给生生断隔,而后,再是一下子被那一眼从石穴中已经生起的飓风给尽数吸纳而回。 嘭!赤绳显然并不愿意就此放弃攻击,没等片刻,又一次挟迫着汹涌的池水蛮横撞来。好在,施粱这个时候也已经从呛水中恢复过了状态,弹地而起,几步急退,是往身前那一侧晦暗的洞窟中小心退让不少,快速与那正在激荡的水道池口拉开一小段距离。 “小善!”男人站定,回首轻声呼喊,便是瞧见钥善组构的金属幕墙开始于瞬息的变幻中快速坍缩,又是做成一道流光,极速是要与施梁再度汇合。与此同时,第三道水浪也已经形成,奔腾而来。 男人当然不会坐以待毙,一手伸直而出,朝着那钥球飞来的方向变拳成抓,眼看就要去接住那一颗向他弹飞而来的钥善圆球,却是一把握住了莹莹流光,任凭那散解而开的钥能,自是如潮水般瞬间形变,长出一把贴着手臂上严丝合缝的寒芒利刃。 施梁从军多年,武技格斗本就最是擅长,如今身体内的钥气能量又是与钥善同出一源,自然是心意相通,配合更为默契。只见他长剑入手,折身快速一躲,堪堪是逃避开那抹如似疾矢般激射而来赤练长绳,又作一道击闪,精准截断住已经是伸延到了绝处,绷得笔直,却还是未来得及回撤的红绳尾稍。 “唰!”那活物当然避之不及,虽然速度极快,却还是被施梁的刃锋斩落下了一小段,猩红的头间处被割下小小一截,零落在地面,如似断节的蛇尾,带着洋洒而出的蓝色液体,诡异扭转不停。 赤绳断首,却并未有完全的失控身死,只是在这般吃痛下,一瞬间如似闪电般的极速回撤,隐匿到翻滚潮退的池水中后,彻底消失了踪影。 “叱!”是一声极为犀利的怪啸,穿透过空洞的地穴狂放着喷涌而出,紧随其后的就是一阵子可撼天穹的地动山摇! 此刻的水道尽头处,仿佛是有一只恐怖绝伦的巍峨巨兽,吃痛受了惊吓,在那里疯狂咆哮着,猛力叩打着阻隔在它复仇行径道路上的岩石壁垒。 翻天覆地的摇晃,直震得施梁单膝跪地,有些站立不稳。男人再顾不得其他,反手架刀起式,侧抵横挡于胸前,小心戒备着接下来随时还有可能卷土重来的攻击。 然而,震荡连连,水纹激起波澜阵阵,却又是很快就只剩下没有声息的平静。是的,很快就再没有半点响动复传而出。 时间点滴流逝,池水涓涓细涌,一切似乎又回复到了施梁最初在那水道另一头所瞧见的模样,平稳如似镜湖。久等的攻击并未如至,施梁自然不会在原地坐以待毙,早就是已经小心翼翼,一点点慢慢拉开与那池水的距离。 直到完全确认过自己不会因为被未知的偷袭而导致完全无法避闪后,男人终于是长出一口深气,慢慢放下些许戒备。 钥善与施梁本就有心意共通,自然也是在第一时间就发觉了施梁的放松,小孩子心性的它,本就是被巨大的威压给激得躁动不已,当下立即是自滚成做一团细腻的圆球,直径滑移向那节已经完全僵软,惨淡趴卧在地上有些发白的赤绳头段部。 略微一扫,钥球便是又一下蹦弹,落化成小兽疾速跳归,一下是攀上施梁的肩膀,耳边小声嘀咕道:“爸爸,那东西像是一条舌头。”小善的声音在男人耳边响起,不由得是让施梁更为骇然,也不知道那是一种何等恐怖的生命存在,居然能够拥有这般恐怖灵活的诡异细长舌。 却是正要开口,耳廓忽然微动,男人目光当即是被角落边缘的异响所吸引。“谁!”施梁皱眉,一声暴喝,钥善立即是已做成一把长刃,眼看着就要激射而出。 “英雄饶命!”在那一片乱石嶙峋的泥堆后,滚出一个矮小的身影,不是那样子猥琐的华姓老头又是何人。 第二卷:上苑 第一百三十章 等我一炷香 身材矮小的华姓老头儿显然是被方才的战斗给吓的不轻,此刻正佝偻着身体蜷缩一角,是被施梁的一声呼喝,给激得连滚带爬而起,极为不自然地从一堆乱石中扭捏而出。 洞窟里毕竟昏暗,华老狗急切之余,有些慌不择路,又被烈甲老兵自在警惕时不自觉内发而出的肃杀之气给是吓得一个机灵,脚底打滑,一个没立稳,轱辘辘,结结实实一个跟头。 “是你!”当看清楚爬出来的人后男人惊疑出声,他没想到在这种怪物环伺,凶恶难明的地方,居然还能有遇到这种藏起来的‘老熟人’。 那老头摔跤不轻,屁股是生生硬贴上了嶙峋石面,剌肿起了大半块糙皮,却再起身,已经被伤口扯得生疼:“哎~哟~”他虽吃痛,却又因为胆怯而唯唯诺诺,不敢唤有大声,强是压着自己的痛苦微微抬起头,低着声音慌忙招手,献媚道,“是我!是我!军爷小声一些,我就是方才搀扶过您的华富哟!” 施梁也不知道这小老头孤身一人躲在乱石堆里到底有藏了多久时候,看他方才起身时,还颇有一些支愣不稳身子,又是狼狈着踉跄两步,心中难免是有三分可怜七分莞尔。 萍水相逢,男人本来也不会与他有过多废话,却是见他有这般警惕小心,其中必然是别有原因,便就依随着他,特意小声问询:“唔。。。华老。。。伯,其他人呢?”男人不知老儿姓名,随嘴就要称呼华老狗,好在话到一半忽然发觉自己的不妥当,忙是改口,可又因为一时间找不到适合称呼,有点饶舌。 这老小子倒是浑不在意,依旧是一副恭顺孝敬模样,毕竟,眼下他们虽然是有一点儿微不足道的交集,可是彼此毕竟不熟。 先前,他一直猫在角落里,早就把刚刚那一场争斗给看得仔细,诸多言语在脑海里念转过了许多遍,此刻几乎是在本能发言:“军爷,小老头排行老三,你叫我阿丙就行。”话是说完,却见施梁面露尴尬,不由得有些讪讪,急忙改口,又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男人交代得仔细。 所幸,小老儿虽然怯懦,恭顺的声音里也难掩依旧还在的颤抖,可却终究是能够把事情磕磕绊绊的交代清楚。 原来他们一行四人,一路行至池道水潭时,这位‘孱弱’的小老儿就被那刀疤脸的汉子给半是强迫半是威逼着,第一个送赶入了池水中,要负责领路开道。 小老儿本就胆小,自然万般不愿,奈何形势比人强,唯一没有异变的他只能够咽下心中的不快,委屈‘就职’。 这四人后面的所有水下经历,自然也是如施梁刚刚所遇见的一般无二。不过,别看这老头儿其貌不扬,长相还颇有一些猥琐,运气倒是极佳。 在水下那一处分有左右的岔道前,这华富突然心有不安预警,于最后的关键时刻,凭着自己被强加上的择路先行权,强行抢道,一下是有成功地蹿离而出。也得亏是有这一次的冒险冲动,让他堪堪是选择对了正确的道路,在险之又险的境遇中,避逃开了最初那一拨在水下几乎是无可回避的诡异虹吸。 当时的一切,来得实在太过突然!以至于,就跟随在华富身后面的那两位农家汉子,还没来得有做出反应,直接是被暗流裹胁着,一下子就消失了影踪。他们终究是没有这老汉一般的幸运。 莫名的危机就发生在自己的身后,上岸脱困的老头哪里还是敢有所停留,胆魄早就已经被丢却掉了大半,慌乱中几下出水,自然是朝着那洞窟上方的‘光明处’大步流星跑去。 只是这次,老头没有跑出几步,又是生生把自己给强行逼停,大约还是有所胆怯,不敢独自一人出去。 百般纠结之余,这华富便想着自己还是要立即找一处角落,暂时藏身隐蔽,等待后面或许还会有机会出来的其他人。 这一等不要紧,却是等出了更为恐怖的画面! 是的,当时那刀疤脸的赵姓汉子,因为走在他们队伍的最后面,反应还算及时,仗着自己异变后的膨胀是有数倍的巨大力量,侥幸没有被滚卷的水涡给立即拖入深渊。 老头那时才是刚刚在角落里藏匿好自己的身体,刚回头,就瞥见刀疤汉子从水坑里急切逃出,那狼狈模样是把华富吓得心颤。 没有人知道,刀疤脸的家伙在水坑中是有经历过一番怎么样的挣扎,就只是这么小小一会会,他已经满身挂彩,浑身上下无一处好肉,俱是一道道累累而积的伤痕。 那魁梧的汉子在当时,显然是被漩涡中的长舌给惊破了胆,跳出水面后眼神涣散,聚焦到顶洞上头那一处晦明晦暗的光源后,便是头也不回的朝着一个方向踉跄疾驰。 老头自然暗喜,就在是以为那刀疤脸很快是能逃出生天一刹那,一道红影却在这时直接撞入,一下子就把那落魄的大块头,给击得倒飞而回。 “那红影来得实在太快,我都没瞧得仔细,就看见赵爷已经被他给打得,趴在了池子边上一动不动,然后,那人影又是一个闪身,就一记鞭腿,直接是把他给再次踹回到了水池里面。”老汉即便此刻说起,心中依旧后怕。若非自己在离近要跑出时,突然莫名心悸,怕是这会儿也就是如那‘冤死’的赵一刀一般,被那个应该是在看守洞窟的家伙给打到水里,绝无生还可能。 “那位姓赵的汉子不是身体有发生异变了吗?怎么会如此不济?”施梁诧异,一想到前方还会有未知的敌人,不由得也是更加警觉。 “军爷,没有用啊!你别看赵一刀身体魁梧如山,只一下,就被那道红影给踢得飞起,毫无招架能力。”华富颤抖回答,显然是已经被吓破了胆,“小的当时还有发现,赵爷他掉入水中时,已经完全失去意识。” “他就没有发现你?”一道压低的金属声音突兀响起,很快又消失无踪。 华富自以为是施梁提问,奇怪一扫男人肃穆的神情,又赶忙低头回答:“那人把赵爷踢入水中后,这条被你砍断红舌头就一下子跃水而出,满洞狂舞,是以那人并没有停留,很快就又出去了。” 听到这华老狗如此讲述,男人不由得又是望了一眼那洞窟上方的光亮处,眉头紧锁,心中盘算着自己是该如何破局:‘小善,你有把握能够逃出去吗?’ 华富看着施粱沉默不言,神色难明,刚是要想自己该如何开口,却见施梁手中的长刃忽作一软,如是有了生命一般,自作一衫长褂,把眼前这个半裸的男人给包裹其中。 ‘’爸爸,我有把握。’钥善心念,耳语悄无声息印入施粱脑海,他们两人钥气同源,心意相通,在有外人时,可以于脑海中彼此沟通,倒也省去不少不必要的麻烦。 得到小子肯定答复,男人方才心安抬头,正瞧见华老狗满面惊诧,也不解释:“你且还是把自己给藏身好,一柱香后,我若未归,你可出去。” 他自然知晓,这猥琐老头就是一只笑面虎,狡猾非常,诸多言语,只是为了怂恿自己给其开道,并不可以信任。 老头儿本来也就是有这一般的心思,心底还害怕着施粱会如那个刀疤汉子一般,要他先行送死。正要再行狡辩,如今却听得男人有这般子交代,恰是正中下怀,自然也就头点如同捣蒜,哪里还会有其他不满。 双方很快协商一致,眨眼功夫,洞窟道间又好似只剩下施粱一人,小心而出。 此时,距离那诡谲的赤练长舌,退回到地穴池道中去,已经是有过去了很长一会儿,那一只制造了无比恐怖的未知怪物就仿佛是已经彻底远去一般,连着之前那一股恐怖如斯的地动山摇一起,恍若昨日般,无影无踪,已经彻底是没有了一丁点儿响动,事情本不应该就此发展。 是的,事情当然不会就此简单发展! “轰!”就在施梁前方不远处的地穴出口,忽然是有一阵铺天盖地而来的震响气浪,伴随着莹逸的光亮急速消黯,一只硕大无朋的橙红色尖锐硬物,猛然间砸闯而入,直接就是把正要往洞口方向走出的男人,给是震弹的停在了半空。 紧接着,一股强大无比的高压气浪,瞬间充盈满溢此方狭小的地穴空间,洞窟里呼呼咆哮,是又把原本还悬滞在半空中的男人,给一下挤塞入了已经是彻底干涸的水道坑底。 是的,此刻的施梁就像一团被人粗鄙揉捏的糯米团子,被一股无可匹敌的强大气压给是从洞窟里强行塞挤回了水道岩石缝中,自是四肢皆又被断得泥烂,浑身全如团泥,若非是有小善及时控制他俩的钥能,在这狭小的窄穴中,一瞬间同是炸刺一般,扎入进无数根金属钥钉,固定住他们俩的身形,怕是这男人已经是粉身碎骨,变作四散残渣,消失得无所影踪去。 第二卷:上苑 第一百三十一章 这模样,丑了点! 时间又是过了半晌,离近破碎的地穴洞窟中,石堆乱散,一道细长的鎏金银丝缓缓自还没有完全塌陷的坑道里,一点点小心爬移而出,逐渐集汇成团,而后又自是分离出来大半,幻变为一只毛绒小兽,艰难是把依旧勾连在自己身后的更大一坨金属色物质,给一点点拖离出被碎石掩埋的岩石缝隙。 先前的攻击实在太过可怕,只是一下,就把那一方原本还是宽敞的石窟给击碎成了半塌。随后,倾泻而下的恐怖气浪,堪比飓风,更加狂暴,直接是让身处在地穴中心处的施梁与钥善头皮发麻,无以招架。 所幸,那地穴岩磐石坚,像是早就已历经飘摇,稳固程度堪比山岳,最终,还是为正在拼死御守,藏身在其底下的小善,严挺住了一小方可以躲避的空隙,勉强是帮着他维系住了他与施梁两人的微弱生命本源,总算是苟且捡回到了一具残存破败的躯体。 对的,那一团此时还在翻涌不停的流体物质,就是施梁现在的身体,也得亏他现在已经不是曾经的那般血肉之躯,是以还能在小善的帮助下,勉强保持住自己的生命能量,没有立即身死。 可就算如此,他现在的状态依旧十分凶险。狂暴的飓风这一次可以说是完全破坏了他原本就还算不得稳固的身体结构,以至于这个才是刚刚重获新生,不到一日的‘新奇生命’,在自己还不甚熟悉自己力量运转的情况下,就被强制逼迫到了身体崩溃的边缘。 这是一种极不稳定的身体状态,还不甚熟悉自己生命力量运转的施梁,一时间根本就不能够与自己的身体内部意识达成通力,重塑钥体。 危机逼近,自主与本能这两股本该是为一体的意识流,却还在各自为营,同是按照‘自己的意愿’,急切着想要尽快重新构筑躯体,可是又因为失去主从,彼此间根本无法达成有效的共识,从而导致钥能失控,彼此相互拆解,反而是加速了本来就所剩不多的能量活性在进一步的消耗。 眼看着施梁的身体就快要彻底崩溃,那一团毛色也已经是有些黯然的小兽,龇牙咧嘴,身体蓬然鼓胀,一下被撑起大有数倍。紧接着,男人那一团极度混乱的钥能,就好似是被抬开了闸门的洪水,自是从施梁的身上快速汹涌进钥善黯然的身体中。 “呃——”小兽痛苦哀嚎!毛绒身躯已经发生猛涨,徒然身化为一只高近是有八尺的巨兽。 伴随着钥能快速转移,流体的翻涌渐渐开始平息。就在此时,那巨兽突然暴起,双手猛力一拽,自是把那一团斑驳缓静的钥球给从两侧,抓伸出了两道银辉色的细长。 这一下,力量已是全泄,那巨兽,双臂不住颤抖,实则极为艰难。 那物质有如千钧重!只是一拉,就把那几乎已经用尽全力的巨兽给绷得身体是一个七荤八素,再难站稳,仰面张开,一屁股就死死栽倒进了破乱的石头堆里,撞得那石穴废墟里,尽是一片尘土飞扬。 在同时,那一团还在翻滚的金属钥能团,也像是终于在此刻被打破了动荡不止的僵局。原本就已经缩小了不少的混乱物质,在这一刻,就好像是被锚定出了一个变形的方向,总算是开始有了些运转规律。 在巨兽的外力帮助下,施梁的意识开始与‘身体’,于这一刻达成共识,两道被拽起的纤细很快成型,趋近稳定,变化成为一双稚嫩白净的胳膊,初具模样。 此时的小善已经艰难爬起,刚刚的一拉耗费了他不少的力量,让他喘了半天才算是有一些恢复,如今看着钥团的奇异改变,抓耳挠腮,双手比划着好一会儿,就像是在寻摸了一下自己的‘艺术灵感’,找准机会,又从那一团已经长出双手的球体下侧,狠狠地拉扯出两团更为粗壮的萝卜尖。。。 “不对,不对,爸爸那里好像是给多拽出了一些,比以前长一点,他应该不会怪我吧。。。”在一番形体塑成后,一具细小还如是孩童一般大小的身体,总算是有恢复成了‘人’的模样。 目光黯然的巨兽像是十分得意,双手叉腰,瞅了一眼自己刚刚完成的作品,颇为满意自己还不算太成熟的‘手艺’,忍不住是又叉着腰,咧开了嘴,“咯咯咯!” 。。。。。。 “唔。”施梁睁开朦胧双眼,如梦方醒,更感疲累,不自觉抬起手,轻轻抱了抱自己身子下垫着的软和和皮毛,翻过身,又是想继续沉沉睡一个回笼,却是一下,被一只粗壮到有些过分的巨大毛手,给摁住了自己的肩膀,巨力推来,晃动起略显纤细的身体。 “爸爸醒醒。”耳边传来的声音如是洪钟,轰鸣着巨响,把施梁给拉回到了现实。 “小善?”男人抬起头,双目巨睁,脸孔上立即是挂满了惊愕,诧异于平常还不到自己膝盖高的小子,如今高大的就像是一只庞然巨物,正把自己抱在臂弯里,一阵重摇,直晃得他是全身酥软,好半天才喘过一口气。急忙道:“快快轻些,我都要散架咯。” 巨兽显然也是第一次照顾‘小孩’,倒是有些紧张,听闻施梁吩咐,赶紧是把抱着男人给是一下放落在了地上,挠着头,傻呵呵地露出一排宽大洁白的牙齿:“爸爸,你醒啦!太好了!”说着,忍不住是拍起手,却是在不经意间,又把四周围的碎石搅得四处乱飞。 小善赶忙伸出双掌,把施梁护在怀里。男人这才缓神,再看四周,洞窟里破败凌乱,却还算是有些依稀可以分辨,正还是之前那一处自己方才是没有能逃离开的地穴石窟,只是如今,这里已是塌陷了半壁,虽然空间好似依旧开阔,其实已经改变了不少结构布局。 “开阔?不对!我?”男人努力回想着自己被攻击后断片掉的记忆,眉头一下皱起,面孔上立即有带起疑惑,再抬手,又是仔细端详过一遍自己略显单薄的身躯,复有细致的对比,观察过一遍自己四周围的环境,猛然惊觉:这不是周围变大了,而是自己变小了! ‘天哪,这又是怎么回事?’反应过来的施梁瞬间懵圈,思考一下子停止! “爸爸,”小善的声音适时响起,正就要为施梁做出一番解释,突然间,洞窟外面有传来一些细微的响动,停断了巨兽的话音,说才是道一半,钥善的身形随即一矮,化做成一件过分厚实的毛皮包衣,覆裹住此时躯体才是有三五岁孩子一般大小的施梁身上。 ‘爸爸,刚刚那只怪物的攻击实在太过厉害,导致你的钥能本源有些不太稳定,控制不住太多的能量。’小善的声音又一次在施梁脑海里响起,‘我刚刚已经帮你把这些力量给暂时的转移在了我身上。只是,需要再过上一些时日,等到你的内核彻底平静下来,才可以反哺回你的身体中,帮助你恢复到过去的模样。’ 这边,钥善还在用意识向施梁解释因果;那洞窟外面,就已经有几个膀大腰粗的男人在合力抬起洞窟口砸落的石头。施梁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只就把衣衫一裹,假作昏迷,静观其变。 ‘小善,我恢复需要多久?’男人此时倒是又有些羡慕钥善可以千变万化的本领,殊不知,小善因为帮他恢复人形,已经消耗掉太多精力,进入了沉睡,‘小善?。。。小善!你没事吧。’ 回应施梁的是一声讶然的惊呼:“这是?哪来的孩子!”忽有一人,小心掀开了钥善化成的包衣,看到里面的小脑袋,叫出了声。 其他人立即也是赶忙过来围拢,施梁睁开眼,却是五位面容淳朴的糙汉,眼神里面满是关切。其中一人怒声低语:“那些天杀的!竟然连孩子都不放过!” 话正讲着,立即是有一位年长者,赶紧一把捂住他的嘴,小声告诫:“你可别乱说,隔墙有耳!”那人好像是幡然醒悟,面色难看,眼神中已经流露出一种极度的害怕与懊恼。而他身旁的其他几人,也是同样反应,立即警戒四周,像是在惧怕着这人刚刚的话语,有被什么人听到一般,紧张地瑟瑟发抖。 直到又是过了一会儿,这几人才是慢慢放松下了警惕。那位起先讲话的人,这才敢小声问道:“大哥,这孩子该怎么办?” 此时的施梁也是一直都没有开口。他一边还在担心着钥善的沉默;一边也是被几人的紧张所感染,心中有些不安。为首的汉子自然只以为这小娃娃已经被吓坏了,小心揉了揉男人的脑袋,安慰道:“好娃娃,别害怕,以后你就跟着我们吧。” “大哥,你。。。”又有一人欲言又止,像是在担忧着什么。 “没事,一个小子,吃不了多少口粮,我们省着些,饿不死的。”男人拍了拍自己兄弟的肩膀安慰道,“再说,这小子精神不错,稍微养壮些,就能与我们一起找矿,带着他不吃亏。” “就是这模样,长的太成熟,着实丑了一点!”起先的汉子摸了摸下巴,说出了一句让施梁意想不到的评价。 第二卷:上苑 第一百三十二章 火晶谷 “小梁,太阳快要过到山脊了,咱们得回去吃饭咯。”在某处满是破碎石头的坑洞里,一位身材健硕的黝黑汉子紧了紧腰间的粗麻布囊,站起了身,随口朝着自己面前的一个方向,喊过一声招呼。 乱石堆中,立即是有站处一位身材干瘦的孩童,约莫才有七八岁的年纪,个子不高,身体没有完全长开,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只不过,那面目眉宇之间,却是颇有一些与其他孩子不同的沧桑与老成。 “好勒,李叔。”成熟只是一瞬,这孩子又已经一脸呆傻起憨厚的笑容,搭过男人话茬,几步就走到汉子的跟前。 那壮汉也不多言,极为熟练地一把将他抄在腋下,双脚猛力一蹬,弹起约有两丈高:“你小子,今天收获如何?”随口问着话,却是已经轻松跳出了原本他们身处的那一处小坑洞里。 洞坑外有一片广茂的碧波潭,水清可见浅底,隐隐有水汽蒸腾,平静坐落于星星点点的乱石之间,偶有嶙峋的露水岩台处,却是正好能让夹着孩童的魁梧汉子可以轻松落脚,复又能继续跳弹而起,直朝着离得他们最近的湖岸边,飞驰过去。 “嘿嘿,李叔,我今天有找到两块哩。”此时,那男孩说话的样子可是一点都不像个孩童的模样,偏偏又是故意装傻,模仿着小孩子的说话口吻。 “不错,不错,没白捡你。”那汉子听得倒是极为满意,虽然自己还在纵身腾挪,瞧不见孩童此刻的表情诡异,可是能在朝前疾奔的路途中,依旧不忘是好好对其一番夸耀,足见他对这孩童的喜欢。 毕竟,这娃娃可是他力排众议,从那洞窟废墟里抱出来的宝贝疙瘩。那天,发现他时,这孩子就一脸傻憨,也不肯讲话,原本要把他带回族群时,其他人就一脸不太情愿。 没成想,这孩子对火晶能源极为敏感,一眼就看穿了他们布兜里藏着的宝贝,然后,在他们要把他带回驻地的路途中,傻不愣登地从一处极为隐蔽的石头缝里,直接就掏出了两块被尘土掩埋住,他们没有发现的矿石。 对的,这里就是花周国最神秘能源矿产地——火晶谷。所能产出的自然也就是如今这世间最为重要的供给能源——火晶矿。而他们这一群被人赶下洞窟,收拾残局的苦力,就是一群被流放到这里,艰难生活的‘矿奴’——每日唯一需要做的,就是找寻散落在各处的火晶矿石。 “你小子,也不知道是啥运气,痴痴傻傻,又偏偏觉醒了这般灵敏的感知。”男人回想起了他们头天发现这娃娃的经历,不由感慨,“也得亏是有你在,让大家伙这几日来都没有挨过什么饿。” 这火晶谷的所有人,都会莫名觉醒某些特殊的能力,其中最常见的就是肉体爆发力的不同程度增幅。当然,也会有极个别的‘特殊觉醒’——比如男人带着得这孩子:身体力量没有增长,对火晶的感知却极为敏锐。 此时,岩石密布的山坳,毒辣的太阳已经向西偏斜,一半是有被那高耸在一侧的齐平山脊给是拦截住了,投下大半阴影。而那跳出坑洞的两人,就是在头顶着灼灼烈日,往那一侧避躲开太阳直照的山阴下快速疾奔。 再往前,便就是一片乱石嶙峋,崎岖弯弧而向上延展,高起百丈,一直到快要是接近山体的尽头,方才全然近乎于齐平,向着左右继续蜿蜒,最终是与他们的身后极远处,又一次汇合成为一个整体。 是的,他们现在所身处的地方,虽然唤作山谷,其实就是在荒芜之地中,某一处不知道是如何形成的环形天坑里。 生活在这个巨大坑洞底下的所有人都是矿奴,被隔绝在这一方资源十分有限的岩石壁仞间,靠着把自己辛苦搜集而来的火晶矿石,与驻守在山脊上的机甲营地换取必要的生活物资。 男人带着孩子,又是几个纵跃,才安然落到湖岸边。刚落地,远处便传有传来一声呼唤:“老李!这边!”那壮汉闻言,侧身转头,寻声望去,立即是有发现不远山腰处,已经有几人正站在一坑洞前,等着他们。 这一群人,两男三女,年纪大小不一,有老者头发俱白,有小伙短髭初生,有媪妪膀大腰圆,有小妇身轻体健。唯一相同的是他们各个身体健硕,且每人的腰间都有挂着一小方麻布口袋,或干瘪,或鼓囊,看向来人与孩童,全部面露期待,咧开了嘴。 汉子没有多言,几步纵身,便是来到几人中间,放下孩童后,笑呵呵扫视一众,拍拍腰间凸起麻布,小声道:“今天收获也是不错,约莫是能换得咱们两天的口粮。” 其他人听得自然心安,其中那三位女性更是一把就拽过那个才是有七八岁般高的孩童,嬉笑着上下其手,一番嘘寒问暖后,喜笑颜开,更是热闹嘈杂。 男人们可没有功夫去理会此时小孩子的委屈。其中一个年长汉子,拉过回来的老李,直径走入刚刚收拾出来的空洞里,掏出腰间鼓囊的口袋,拿出不少食物,与那汉子道:“你们的吃食,我都已经分好了,就你跟小梁回来得最晚,快些填填肚子。” 男人也不多言,拿过食物,走进坑洞的里间,找了一处还算干净的地方,一屁股坐下,边吃边问:“大哥,那处洞窟这几日可是还有其他的发现?”说完,不忘是分出自己手里用荷叶包裹着的其中一团,扔给了刚刚才是摆脱一众妇人围困,狼狈跟进洞里的孩童。 “倒是没有。”年长的汉子也是跟在男人的身后,走到一旁,盘腿席地坐下,“小徐刚才回来时我特地问过了,自从上次那只怪鸟发狂后,已经是许久未曾回来了。” 他们现在所讲的地方,就是那处发现男孩的半塌洞窟,也是这山谷中所有稍有实力的矿奴团体都会安排人紧紧盯着的一处谷内重要所在。 那地方,平日里都会有机甲营的红衣战士把守,一般不许靠近。不过,与‘闯入者,格杀勿论’的军官营地所不同,这里每隔三五日,就会有当值的战士,向徘徊在四周围的矿奴们,发布一项特别任务:进洞收拾残局。 这可是一份能够轻松换取物资的好差使——毕竟,那些个衣食无忧的大头兵们,可不屑于回收卡要这些个无甚用途的‘破烂玩意’。里面所有能找到的东西,日常用具、火晶、食物,甚至于是极其稀少,难有万一的能活下来的‘新人’,都是可以归第一个发现的矿奴,随意缴获,首先招揽,先到先得。 然而,那洞窟自从上一次被从山脊另一头袭闯而来的大怪鸟,给啄塌了一半后,好似是被荒弃了一般,已经许久未有安排机甲战士值岗。没了任务的吸引,那块荒地自然也是人去楼空,少有矿奴还会继续徘徊。 不过,很显然老李没有放弃。作为最后一次幸运进入洞窟,带回‘宝贝疙瘩’的大功臣,男人听着闻年长者的讲述,停下了手中吃食,建议道:“你还是让小徐他们仨,继续盯着吧,这几天我们运气不错,找到了不少火晶矿,一时半会应该饿不着。” 说着话,老李见自己的大哥面露些许难色,像是还有一点犹豫不决后,又继续讲道:“那巨鸟可是被他们血衣营喂养了好几年,不可能会就这般轻易飞走,放弃每日送到嘴边的食物,肯定还会回来。”是的,他十分有信心,那只受惊飞出去的大怪鸟,一定不会放着自己的安乐窝不呆,从此漂泊在外。 年长者也是点点头,忽然是又想起些什么,遂又小声道:“我今天换食物时,有听闻他们一个老兵在那里讲:血衣营他们饲弄的那个暴蚁窟里,好像是出了一些岔子,平白消失了不少虫子。那只怪鸟迟迟不回,怕是也与这件事情有关。”说完,又是把目光看向了自己的不远处。 能从暴蚁窟里逃出性命的矿奴,或多或少都会有些特别的本领。就比如那个他们最近才捡回来的孩子,虽然平日里傻傻的,却已经是他们这伙人现在找寻火晶矿,确保填饱肚子的最关键。 只是,作为在这火晶谷里煎熬最久的老矿奴,这汉子始终有些不太放心,哪怕是这傻孩子此时正在低着头,大口吃着真香,似乎是一点都没有听闻他们两人的讲话。 对于自己大哥的担心,老李自然心知肚明,所以这些天始终是由营地里战力最高的他,把小梁一直带在身畔,同进同出,一为保护,二为提防。此时顺着年长者的话语,又是看了眼与自己相处几日的傻宝贝,摇摇头,微微一笑:“小梁就是个傻孩子,应该是引不起这般动静。对了,上次被王胖子他们找到的小老头,有听说记得起什么吗?” 第二卷:上苑 第一百三十三章 是为罪。何为罪? 那一日,一直栖息在环形天坑附近的那一只巨大怪鸟,突然像是发了疯一般,炸起了毛,直径从碧空穹顶之上飞掠而下,一头就把那无比巨大的硕长喙口,强行啄入了那一眼对它而言只可谓是细小空洞之中。 值守的战士当然不敌,立即吹响了警号。紧接着,那座伫立在山脊陡崖边,被矿奴们称作为血衣营的机甲基地上,忽然响起一阵恐怖轰鸣,滔天滚雾翻涌而出。 一具庞然而不知为何物的巨大黑影,顶着那一杆依旧招展的营旗,缓缓有被抬高,两盏如是星辰一般闪耀着光芒的熊熊光火,刺透山头萦绕的粉尘,发散出摄人的金黄。 “唔——”是一阵轮轴运转低频震响,在环谷蜿蜒的山脊中反复回荡。不等那察觉危机的巨鸟再次展翅当空,一道炽烈可媲朝阳的光束,直接是擦着禽鸟丰盈的羽翅,穿透那崖壁松土,而后是贴着坚韧的岩石,直出地面,瞬间划破上了蔚蓝的天穹! 那一闪而逝的攻击实在太过耀眼,恐怖无可匹敌,却似乎是并没有制敌以绝亡的杀意。仅仅只是贴过了巨鸟的脖颈,可也是足以让原本嚣张的怪鸟一下子偃旗息鼓,像是被吓坏了的孩童一般,当即风声鹤唳,一阵疯狂摇翅,快速遁入高空,朝着北向疾走,再无任何影踪。 山谷中的危机就这样简单平淡地黯然化解,笼罩着机甲营地的翻涌烟尘也自然是没有了继续喷薄的动机,被炽浪卷起的轻风慢慢吹散开,一点点消失殆尽,只留下招展的营旗,依旧在随风摆动。 可是那般动静闹的实在是太大了,在当时,整座天坑峡谷里的所有矿奴,皆是有瞧见血衣营的悍然发威,以至于桀骜者后背发凉,胆怯者两股战战,更有心智不全者,跪地纳头便拜,直呼世间神迹。 当然,更多人只是沉默低头,苦涩不知言语。他们大多都是来自于花周国的各地,这一次恐怖绝伦的天罚,算是彻底击碎了他们埋藏在心底,渴望着自由的那一份看不见摸不着的希望。 ———————— “放屁!这世间哪里会有什么神明!”老李愤恨地站起了身,怒火无处发泄,直接就把那手中一口也还没有咀嚼的饭食捏的稀烂,狠狠往坑壁上一砸! 他不知道自己面前这位一直敦厚可靠的大哥,最近是怎么了,总有一些神神叨叨的言语,像是中邪了一般,被那山谷中谣传而出什么鬼啊神啊的东西给蛊惑得五迷三道! 老李的怒喝,动静着实有些太响,大概是把躲在角落里闷头干饭的孩童给‘唬得不轻’,抱着他那一身舍不得扔的厚实衣服,一动不动僵在原地。至于原本是守在洞口的那几人,已经带着疑惑,快步鱼贯而入。 大家伙可都是只求乞活的卑微苦力,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全部过怕了。最近好不容易才有几天安稳日子,能存出些许余粮,可是最害怕队伍里的核心圈闹出一些不必要的矛盾。毕竟,这一时半会儿,好的容身地方可是不易能找。 看到大伙担心,年长者赶忙起身,安慰着拍了拍老李肩膀,宽慰道:“没关系,只要我们足够虔诚,那神明一定会宽宥我们的。”说着,抬头望着洞窟外,那一座闪耀在山脊上终日能被阳光照耀的机甲营地,怔怔出神。 年长者喃喃自语:“我们啊,就是上辈子的罪孽太深了,没还干净,才被神降下责罚,要在这辈子还。等这辈子还完后,下辈子大家就都可以平平安安地度过安稳一生咯。” 这些话都是他今日去那机甲营地换食时,听同行的一位‘大师’所言的‘神明启示’。“神明告诉我们,所有的人都有罪。”深陷绝望中的人们,总会寄希望于自己能够在无形无影中抓取到什么东西,获得安慰与依靠。 这一则‘神明的教诲’一下子,重重地叩开了年长者斑驳紧闭的心扉。 对于自己大哥这般痴妄,老李一时也有些无可辩驳,可是他偏偏就不愿意去相信。这世间不可能会有神明!他们已经是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谷坑里整整呆了三年!他在哪?就算是真的有存在,那伟大的无所不能,又可曾有过悲悯,可怜过他们哪怕一丝?何论救赎! 可是。。。或许。。。真的。。。还有希望吧。 老李不敢信,不敢全然不信,不甘心,讪讪坐下:“可是大哥,我等不了下辈子。我家那闺女,她一定是还在等着我回去。”这是他现如今埋在心底里的唯一牵挂,只要是能够回乡,哪怕是只再见一眼自己的女儿,确认过她平平安安,就算立刻让他赴死,他也心甘情愿! 年长者是与老李同乡,彼此相互帮衬着已经在这荒芜地流荡了三年,当然是知根知底,了解自己兄弟的夙愿,此时眼眶已经泛红,喉咙沙哑:“我们就只是被神明惩罚的罪奴罢了,你放心,神早晚会宽宥我们。”在他的心中,又何尝不是没有日夜记挂的家人。 相类似的经历总是能让彼此感同身受,失落的情绪以极快的速度感染了每一位抱薪同行者。此时,在这一处刚刚才是刚刚被留守人众,简单收拾出来的坑洞里,安静异常,所有人都沉闷低头,集体失声。 时间又过良久,忽有一人大声决绝道:“大哥,这鬼话,我不信!神明就算真的存在,也一定不会是那东西!就算它是!身为这天坑底下最无用的我们,又哪配有资格去被那位从来高高在上的神明所庇佑!”他所指的方向自然是那血旗招招的机甲营。 说话的人是一位在那日与老李一同进入半塌洞窟的另一壮汉,满是愤怒与不甘,如是雷霆炸响,轰破了此时的沉寂。老李猛然抬头:“对!我们被迫为奴!可我们哪里有罪?” 那狂汉复又嘶吼:“如果我们真的有罪,只能是罪在我们无权、无势、无法反抗,罪在自己没有足够的力量,不能够逃脱此间的不公!” 是的,现在的洞坑里,所有人站身而起,他们之中又哪个是有真的犯过什么弥天大错!他们都不过是来自于各地各乡的普通农户,平日里安分守己,却被那一群天杀的‘血衣’,给是以各种名目,送到了此间炼狱,从此不见天日! 众人群情激愤,哀叹命运的不公,胸中怒火难掩,悲悯力量的不足!正就在那愤慨激昂之时,天边忽有一声鸟鸣长啸,穿透过烈日炙烤的灼热,穿刺进山谷中所有矿奴的耳朵。 站在洞口边缘的憨小儿,反应最是灵敏,一下子站身而起,怔怔望着天空上那一道笼罩而来巨大黑影——那是一只翼展可以遮蔽半个谷坑的巨大飞禽,墨羽油亮,乌黑而闪晃明光,长喙丈余,橙红正好似美玉。 那怪鸟显然才是堪堪飞抵天坑的正上方,未等地下蝼蚁的反应,双翼即是一收,如似星陨急坠,只一下,就把正在碧潭上奔走的一位矿奴给是叼衔入了口中,而后鹤颈仰天,便是在所有人的睽睽瞩目下,把那个连呼叫都来不及发出的可怜人,给一口慢慢地滑咽到了自己嗉囊中。 “叱——”巨翼再此扑展,扶摇而上,登临九霄,仿佛是在向所有蝼蚁,宣誓自己的王者归来。 ‘爸爸,小心!’老成的‘男孩’心中突然一紧,响起一声已经是几日未曾有听闻过的虚弱轻唤,古井无波的心海在这一刻翻涌不停,终于是又一次被那金属碰撞的音色给重新唤醒,霎那间注入了鲜活。 ‘小善!你没事了!小善!’木讷的男孩死死抓紧手中旧衣,在心中疯狂呼唤,却是还没等到回答,就被一双健硕有力的臂膀给是强势抱起,翻滚在了一旁。 “都快躲起来!”男孩耳边传来了老李慌乱而又惊惧的嘶吼,“那鸟怪已经几日未曾进食,一定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话音刚是落下,凶禽又一次降临! 却见它巨喙如似金镐,猛然啄进一处‘斑驳松软’的岩壁坑洞,只没一会儿,嫣红的细长舌就已经捆卷起了里间躲藏着的一个人,而后巨嘴微张,顺势把他轻松卷食进了咽道。 第一人,卒。 食物才是下咽,巨大的禽鸟已经更加的兴奋,仰天又是一阵轻啼,却把那修长的红喙又是简单一啄,叼起一个还在挣扎的活物,长舌如是巨蟒,轻轻一下绞盘,榨出一片血污。 第二人,卒。 巨鸟显然并没有想就此罢休,已然是把恐怖绝伦的巨喙再一次啄入了脚边似有人影浮动的洞坑里。好巧不巧,这一次的攻击目标正是老李他们身处的坑洞里。 “该死!”老李一声怒骂,说时迟,那时快。此时的洞坑里,七人已经俱是身体紧绷,不等那硕大巨嘴临近,已然有人一下疾动,瞬间爆发出肌肉中的全部力量,朝着如似玉石般光洁的喙壁一下折弹。 第二卷:上苑 第一百三十四章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那一张橙红夺目的巨喙依旧还是如前日一般,霸道又且灵敏。只不过,这次它并没有如此前的那一场赌气泄火的放肆袭击一样,大发雷霆之威,直接是用自己无人可匹的强悍蛮力,啄塌这一方‘松散的穴孔’,而是极为精巧地堪堪停抵在了众人藏身的坑洞半空之上。 紧接着,是一条极为细长又且是灵活无比的嫣红色长舌,如似蛇蟒探洞,顺着那巨大怪鸟戳近在洞窟上方的细长喙管,快速蠕伸而出,开始以一种极为粗暴地方式,略扫过坑洞里的每一处角落。 危机极近身前,藏躲在坑洞里一众矿奴自然是心跳奔速,眼看着喷涌而来的恐惧感觉已经要快溢出嗓子口,却是在那一双双近乎于绷裂的圆睁惧目中,惊愕发觉:在那庞然怪鸟岔劈而开的细红长舌的最尖端,竟然是不知道是因为何种缘故,莫名缺失有约一臂之长! 只见那怪鸟长舌上,一根根肉刺炸立而起,恐怖如是锯鞭,刨割着洞窟里为数不多的零星杂物,暴躁地摸索着巨禽此刻最为渴求的新鲜肉食! 不过,因为有了一段莫名的缺失存在,致使那一条原本可以遍扫洞窟的长舌,触感范围内竟然是奇迹般地出现了一些许极为明显的空隙间隔! 这是众人唯一可以活命的机会,绝对不容许有半点错失! 老李此刻已经在那里拼了命似的屏息凝神,忍不住是抓紧了手边一直提着的‘宝贝疙瘩’——眼前的危机还不足以让他彻底放弃这个可以帮助他们轻松找到矿石的男孩。 只是,他需要为此冒更大的风险!这让他一时间有些无法平息自己因为过分紧张而已经加速到极致的心跳,却就要纵身机敏一闪,仗着自身在族群中已经算是最为灵动的身法,切入到面前那一点点,刚刚才是被打开又即将要消逝且不太可能有重复的红舌盲扫空隙之间。 没成想,就在此时,男人的身体突然一重!是他怀里那个平日里甚为呆傻的孩童,却在这一刻就好似是发了癔疾一般,开始挣扎起极为反常的剧烈扭抖。 ‘死孩子,都到这个时候了,还在发什么癫,找死不成!’最佳的机会往往只有一瞬,很明显,此刻已经是与‘运气不佳’的老李彻底地擦身而过。 可是现在,并不是发火教训小孩的时候! 老李当时的意识,尽管就好像是在翻江倒海,怒不可遏又且无处发泄!可也只能够是生生又被他死死地把顶到嘴边的粗暴,给重新压了下去! 死亡近在咫尺,求生经验丰富的男人可不敢在这个档口有任何懈怠,紧盯过身前即将要扫甩到自己的长舌,忙不迭一个腾挪,急速向着后方撤退! 在这时,老李的心中还在骂娘,眼角却有一瞥,旁侧那一位年岁似比他还略有稍长的成熟健妇,已经身形影动,疾如闪电奔雷,正朝着她那一侧刚刚才显露而出的一窄间隙,疾身闪去。 没有人会愿意放弃显露在自己面前的活命机会!妇人屏住呼吸,是的,她成功了!结果并没有出现意外,那一条臂膀粗细的嫣红长舌,在最关键的时刻,险之又险从那位速度已经拉过极限的妇人后背脊梁前疾速刷过,却是速度不减,似乎是并没有接触到那一只刚刚才漏网而出的‘小小虫子’。 是的,她成功了!巨鸟似乎也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般无可匹敌!所有人的眼中都仿佛是有看到了求生的一线希望!只不过,众人显然不会有察觉,这孔洞窟里那股看不见摸不着的空气流,已经是因为那妇人与老李两人的腾挪辗转,而被彻底搅乱了平衡。 就在此时,在众人根本不可能观察到的巨鸟长舌上的那一根根倒刺最尖端,发生了一连起极其细微到无从察觉的轻微震颤! 而在同时,就在此刻众人无法看得见的洞窟天顶上,恐怖怪鸟的一只硕大禽眼眸中,一道精芒闪逝,玫红喙角轻咧,像是邪魅一翘,流露出了一种如似是孩童在挖沙时掏到一块晶亮宝石后的兴奋感! “叱!”是一声恐怖绝伦的尖锐长啸!带连着一股自鸟喙口喷涌而出的气流,裹胁着强悍到无可匹敌的威势,一瞬间拥挤进了此间‘狭小’的洞窟里,直就把正还在拼命躲藏的所有人,全部给是吹起,悬滞在了半空! 那一条迅猛无比的细长红舌却如是闪电一般,一瞬间就把他们当中的一个人给是快速卷拢,缚紧,而后又以一种根本来不及反应的极快速度给提拽起到半空。 ‘噗!’那一人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却已经深入在了巨鸟的咽喉。那怪鸟心满意足,立即又是一阵轻啼!似是在嘲笑这些躲躲藏藏的肥美‘虫子’:‘咯咯咯,你们这一群蝼蚁,又怎么可能躲得过我这个猎手早就已经埋设好的陷阱!’ “呜——”就在天坑底下所有矿奴都已经陷入无边的绝望之时,那山顶之上的血红色营地中,开始传递出一种诡异沉闷的巨声长鸣。 上一刻还在那自鸣得意的巨大怪鸟显然是对着声音极其熟悉,听闻到声响过后,不由得脖子一缩,翎羽一矮,委屈巴巴又是极其不甘,故意又想把自己的巨喙再次抵回到洞窟前。 可是,还没等它继续是戳到那一眼已经被它盯准了的‘藏宝洞’,却听闻那震荡在山谷间的声调徒然一变,原本震耳的巨响开始愈发有一些尖锐! 巨鸟只得引颈轻啼,灰溜溜着夹起了自己的翅膀,一下子跃上环谷的断崖,就好像是一个顽皮的孩童,在被家长三五番次警告过后,已经顾不得自己刚刚才挖掘到的‘宝藏’,只能是老老实实,乖乖地躲回到自己的巢穴中。 时间依旧在一分一秒间悄然而逝,直到过去良久,那一方残破散乱的洞窟中,侥幸逃脱的六个人才是有胆子稍大者,十分狼狈的小心翼翼抬起了头,在最终确认过自己已经彻底安全过后,才又从各自摔跌的角落里艰难爬起。 “你们都没事吧?”这是来自那位年长头领的沙哑询问,侥幸求存的矿奴们彼此仓惶对视,眼中竟是一种兔死狐悲的凄凉。刚刚只是一扫,他们就已经能够确定:之前,那一位第一个‘闯关成功’的年长妇人,从此以后世间便就再也不会有她的任何影踪! 再回想起此前的巨大危机,众人皆是后怕。其中,尤以老李最为悲戚,脊背发凉之余,不由得揉了揉自己手边依旧还拽着的那一位孩童。刚刚若非是有这小子的阻拦,此刻进入到鸟腹之中的人,最有可能的就是他们‘爷俩’。 ‘这小子,倒不愧是从那洞窟里活下来的幸存者,确实有些趋吉避凶门道。’之前还是在大动肝火的男人,这时的心中已经全然是念想着自己救下的这个宝贝疙瘩的好话,哪怕是发现这孩子此刻依旧行为古怪,竟然紧紧抱着那一身颇为厚实的烂衣服,眉头紧皱,神色凝重,也仍是在略感愧疚之余,愈发看着他可人喜爱。 当然,心情千般复杂的老李不会知道,此时他所以为的那个十分好伺弄的宝贝孩童,现在根本就不关心他们的劫后余生,反是在心海中一刻不停地着急呼唤:‘小善!小善!’ 异变成衣服模样后,钥善已经沉寂快有十天。这些日子里,任凭男孩是以任何一种方式在那里呼唤,全都泥牛入海,没有激荡起半点涟漪。 这一度是让这个因为失去力量而无奈变缩成孩童模样的施梁,心底里万分恐惧! 可是,这次不同! 在那危急时刻,小善的着急呼喊言犹在耳,彻底点燃了一直在拼命压抑自己情绪的施梁,那久日深埋的希望! 然而,现实又总是那样的残酷,会让人一次次深陷在更大的绝望中,无法自拔! 钥善的这一次苏醒,更像是他在面临巨大危机时,被环境刺激而引发出的一种应激反应。然而,很可能是因为能够支撑他保持清醒的‘某种内在的能源’依旧恢复不足,是以很快又再一次陷入了沉眠。 夙愿仿佛唾手可得,可是又像在与他开了一个玩笑一般,无法如愿!这对此时迫切需要心理慰藉的施梁而言,无疑是一个难以接受的噩耗! 正就在他一步步慢慢走向绝望时,老李再一次如宠溺一般,揉了揉他的脑袋:“小子,别难过了。我们这群人,自从是被送进这一眼没有出路的天坑之后,就已经是等同于死人咯。” 男人当然是有看到了施梁此刻的面如死灰,却只以为这‘孩子’是因为那一位年长的妇人死在了自己的眼前,而一时难以接受,不由得出言一番安慰:“有时候,死亡也是一种解脱。”是的,他在很多时候真就会望着那高高耸立在山崖上的血红色营地,如是这般念想。 “呃——”有苦不能与人言说的施梁,愤闷抬起眼,积郁无处可泄,却只可以仰着天,发出了一声凄婉痛苦的长吼,带着那无比沉重的不甘愿,反复震荡盘旋在这山谷中,挥之不去!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是山谷中所有幸存的矿奴,心中挥抹不去又不得不压抑着的巨大悲戚!在此时,正是被施梁这一声既像是在那里哭嚎,又似是猿猴空啼一般——不甘愿的长吼,是勾起了无限的悲凉! 第三卷:火晶谷 第一百三十五章 幸灾乐祸的代理人 施梁痛苦哀嚎,声音凄婉,如似这山谷中日夜盘桓又且萦绕不散的哀怨、悲戚与愤抑,种种情绪纠缠不休,一度是感染到了被困于天坑之下的全体矿奴。 浮萍草芥,命不由己,风餐露宿,朝不保夕! 在这一眼能望看遍尽头处的坑矿之中,谁人又不是可怜的蝼蚁?可他们,真就有做错了什么? ‘就不知道,这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些个不负责任的父母,肯让自己的孩子在这小小的年纪里,流落到此番炼狱之地。唉,真作孽哟。’老李神情甚是落寞,双目沉沉,望着‘自家’这个宝贝疙瘩,愈发是起同情,‘小梁这孩子,也是被那个瞎了眼的贼老天,给祸害地投错了人家,要吃得这般非人的苦难!’ 健硕的男人虽然不知道此时这个在塌方洞窟里被他救出来的‘傻孩子’,何由如此哀恸,可是在他的心底里,大体也是有了自己的分析猜想,平添出诸多的不忍。 在他看来,这‘可怜孩子’的年岁大概是与自己朝思夜想的闺女一般上下——这也是施梁在这段时间里,能够让天坑里见惯了生死的老李,始终护着带在自己左右的一项重要缘由。 这般年纪的孩子,本就是应该在自己父母的保护中,茁壮成长的懵懂年纪。爱屋及乌,又且同困于此番绝境地域里,彼此多日相处之中,总是能更有几分感同身受。 老李对于施梁的喜爱,并不单单只是因为这孩子独特的异能,或许在他的潜意识中,早已经在不自觉间,是把‘这小孩’与自己家的孩子画上了等号。 至于洞窟中的其他五人,对于这孩子的关心,就要比‘爱心泛滥’的老李少上了那么一些许的细腻。同在此间悲戚之余,他们几位却都已经开始收敛住自己糟糕的心情,重新打扫过了今日这个已经选定好的容身处所。 那大怪鸟毕竟是被血衣营给驱赶走了,当下应该也不会再有折回袭击他们的可能,众人自然没有必要再临时再寻他处。而且,经过了这么一番折腾,天色也是已经开始变得有些晦暗,天坑里黑夜总是会伴有四伏的危机,此时再要改换住所,必然也不是明智之举。 一切似乎就是在悄无声息中,一点一点开始恢复成为以往的平静沉默。在大伙把自己今夜安顿的地方初步收拾停当之后,作为此间资历最久的年长首领,看着众人眉头不展,不禁反复思量,正要想开口安抚一下自己的族众,却是话在喉结处断止,神情突然绷紧,提声厉喝,道:“是谁!滚出来!” 这一声惊诧的质问,终于是截断了众人应由施梁而起,一时间无可抑止的哀婉,场中诸位立即警觉! 正就在众人抬眼四顾时,只瞧见这一方洞窟外口的边沿处,慢慢有探伸出一颗肥硕圆滚的脑袋。 那是一位面容白皙的福态中年,眯起的眼睛里却是充满了对洞窟之下众人的不屑一顾,在肆无忌惮地扫视清点过一众残兵弱将之后,讥讽轻笑道:“哟嚯,刚刚那只怪鸟折腾了半天,原来是把张婶这老贼婆给叼了啊,真是可怜哟!” 开口能说出这般不中听言语的来人,当然是洞窟里一众矿奴的死对头——与他们这一支族群实力相当的另一伙矿奴中的头领:黄伟。 此间坑谷位落于荒芜之地的极深处,翻越上乱石嶙峋的天坑崖壁后,就只能看见绵延不见尽头的戈壁绝地。那是一片没有生机的荒漠死地,其中隐秘如那吃人怪鸟一般的恐怖生物不胜枚数。没有足够的补给与武力支援,任何人想要离开这火晶谷,就是在找死。 所以,掌控着物资补给源头的血衣营十分清楚:这些没甚用处的蝼蚁贼奴,就算本领再高,也只能是每天老老实实拿着自己找寻到的矿藏,摇尾乞怜如似猪狗一般,向他们乞求些用以残喘苟延的食物。 而那些平日里是能够自由沟通外界的血衣营武士,自然已经习惯了自己的高高在上,全然不屑于理睬这些囚奴蝼蚁们的死活,任凭他们在那天坑地下,自身自灭。 毕竟,没人会在意对自己毫无威胁的蝼蚁。管理?那得有多麻烦。 在这种无序无法的生存规则催化下,残酷的弱肉强食也就成为了此间天坑里的一种必然常态。 起先,是一些平日就颇有结社构组经验的恶棍们,开始自然而然地齐聚起自己的武力,党同伐异,一齐或是胁迫,或有压榨那些形单影只,势力弱小的单独个体;后来,勉强求活的矿奴们,也开始慢慢回过味来,彼此紧抱一团,一同是在夹缝里艰难求存。 没过多久,一支一支如似老李他们现在这般,或大或小的矿奴群体,开始自然而成,划族自居。 刚开始时,火晶矿藏还算充盈,这些个自发团结起来的矿奴族群,彼此间虽然是有摩擦,但也大都只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打小闹,彼此整体总还是维持着一种相安无事的和平,甚至于一度是有相互融合的统一趋势。 然而,这个消息对于那些颐指气使惯了的血衣营武士可不是利好,察觉到自己的统治有被隐隐威胁到的他们,更是不可能会允许这些个滋生于天坑里的废物族群肆意做大。 残忍的血洗与疯狂的打压紧随而至,天坑里一时间人头滚滚。只不过,弱势群体们的团结求生欲望,总如是已经扎根在生命极尽处的荒草一般,反复戳土而出。 在十数次冷酷的清理过后,依旧没有取得足够成效的血衣营也开始不得已转变自己思路,在有意无意间,培养扶植一些可以被他们掌控的矿奴代理人。而这个叫黄伟的胖子,正就是其中的一位! 三年前,这胖子刚刚是被血衣营押送进这座天坑中时,名为朱赤,身材高大健硕,样貌还颇有一些俊美。 时年,火晶谷血衣营权掌物资的兑给官,是一位年岁较大的中年女官,竟然是对前来讨食的朱赤一见倾心,动了私念,意欲收其当作‘养子’,以图在这荒谷中任岗闲暇时,有人能侍奉在自己左右。 妾有钱权心有意,阶下囚郎敢不从?这一来二去之间,自然是不用太久,就让那妇人随了心,足了意。 在很快的时间内,这两位地位悬殊,明显是有不相衬的俊男丑女,居然完全不顾他人的置喙,结了母子情缘,每日出双入对,举案齐眉。自此,这朱赤改姓,换祖为黄。 追孝祖宗,肃敬祀事,是为花周国人伦之本。这般辱没纲常世德,脱裤子换粮的没尊严行径,自然是被一众心有恚怨,无处发泄的矿奴们给带着一种或是不齿、或是嗤笑、或有羡慕、也不乏是带着嫉妒乃至于憎恨的复杂心情,传扬到草木皆知。 恰时,血衣营也是需要在这矿奴群体之中培养一些亲近势力,以制衡监督这些藏匿在天坑里,逐渐壮大的矿奴族群。 黄赤有着这一层义亲关系,正好就符合天坑当权者的诉求。是以在这几年中,靠着那位‘母上’的恩宠,俊俏郎君凭借着自己的‘努力’,突然间‘白手起家’,齐聚起一支不大不小的矿奴势力,平日里作威作福,生活倒也算极其潇洒惬意。 (只不过,如今这位已经痴胖发福换名是为黄赤的‘小郎君’,在当年,也不过就是一位初来乍到的新奴,自然是被一众在那女官授意下,特意照拂他的‘天坑老油条’,给在私下里毫不客气的当面耻笑。 其中就有好事者,时常传扬他有雄伟之能事,直呼其绰曰:黄伟。这般雅号,自然是被所有人快速接受,日久渐成习惯。) 老李他们这支,正就是最早集结出来的那一批矿奴族群体中的一支,平日里就不屑于与黄伟他们这些被血衣营操控的代理人们为伍,又因为彼此势均力敌,为了矿藏食物早就摩擦不断,发生过诸多不可避免的血肉冲突,梁子根本无法化解。 很多时候,最为关心自己的人往往就是彼此的仇敌。此番,老李他们一伙人遭受了怪鸟的袭击绞杀,扎寨就在旁侧不远处的黄胖子,也是把那巨鸟食人的经过看在了眼里,只是由于离得较远,一时也不知遭殃是为何人。 现在那怪鸟已经回巢,他当然是要第一个跑过来探明虚实。 正就在幸灾乐祸的胖子黄伟,朝着老李他们几个人一番冷嘲热讽之时,在他身旁,又有一个矮胖如球的老头儿媚宠而出:“黄爷,黄爷,您刚要的旱烟我给您取来了!” 对于这人,洞窟里诸人脸色竟然齐俱微变,尤其是正在仰着头观望的施粱,不由得眉头一皱,拉起过抱在怀里的厚衣,悄悄遮掩过眉目一二。 不过,其中最为反常的人,还当属刚刚才是满脸讥笑的黄伟胖子。在当他瞧见这谄媚讨好的小老头时,这胖子圆润涨起的面庞,竟然是一下子拉垮了起来。 而后,只瞧见胖子黄伟脸色阴婺,居然十分粗暴地一把拽拉过小老汉恭敬奉起的烟斗,极其厌恶地往自己衣服上用力抹了抹,又是气血不顺,猛然抬起一脚,便往那矮胖的老头儿肚子上,用力踹出。 却在把那个老头踹踢下深坑之后,这胖子才是极不耐烦地厌弃道:“你个老鳖孙!老子就是不明白,这次那只怪物,怎么就没把你给叼走呢!” 显然,不知是因为何故,这胖子是与那位捂着肚子叫唤的小老头有着不可调和的深仇大恨! 这边还不等那矮胖老头起身讨饶,那里就有一人在朗声高喊,道:“哈哈,黄爷,这位老叔想必就是那一日,您老从我们身边给亲自劫走的昏迷老先生吧!”说话之人,正是那一位与老李一同进入半塌洞窟的年轻壮汉。 最近,这老头的光荣事迹可是已经在矿奴们之间传得沸沸扬扬。 第三卷:火晶谷 第一百三十六章 老鳖孙的老相好 小老头儿华富,自是从被军方押解开始,直至被流放到这一座神秘吃人的火晶矿谷中,始终是如常人,就好像从未有过觉醒一般,不显有丝毫增身强力的特异。 可就是这样一位平平无奇,甚至可以说是有一些猥琐的老男人,却偏偏能够几次避险,成功苟活到现在,不可谓不是创造了一种非凡的奇迹。 而事实上,在华老狗的心底其实十分明白,自己或许是有觉醒了一种非同一般的异能,那是一种可以趋吉避凶的奇特直觉,已经帮助他避逃过多次死神的收割。 就如那一日,他可是与施梁同处在一个洞窟里,眼看着那一条从池坑里张狂而出的‘嫣红怪触’,只在霎时之间,就已经被自己搀扶过的那一位恐怖杀神给轻而易举地斩断了。老头儿心中还是彰徨不定,正忙着找寻自己的纳身处所。 没成想,这小老儿在匆忙之间,心里头竟然是又起了一阵极度猛烈的紧缩。要知道在当时那样的环境下,华富可是已经仰仗着自己这一股莫名而出的直觉警示,成功避逃过了几次濒死的危机,此时此刻自然更是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忙是打起十二分精神,顺着自己心中的压抑,找寻那暗藏于一线之中,又像是没有名头的求生希望! 灭顶的灾厄眼看着就要降临,小老头的心中不安感觉越来越强烈!终于,是在最后的时刻,让他好不容易找到一处可以心安避险的结实岩缝。 嗵!一道橙黄色的,如是山壁一般的庞然巨物,一下子轰撞而临,巧之又巧,恰好是擦着刚刚才避躲好身子的老头儿后脊,贴着那浑身已经是冷汗狂冒的华老狗,一下子顶塞住了一整个空穴洞窟。 那个时候的巨鸟可是刚刚才受了新伤,正是愤怒狂飙之时,攻击的气势着实有些恐怖滔天,濒临死亡的华老狗只一瞬间就被那惊天骇地的冲撞给轰破了肝胆,头脑间一片空白,如是尸僵住了一般,身体极度绷紧,一动也不敢再动。 然而,怪鸟霸道的冲袭并没有就此结束,恐怖的飓风骤然而起,沿顺着那巨喙与崖壁间的一点点缝隙,马毛猬磔,割碎了老头儿的衣衫,刮刺过了华富的背脊,直至血肉模糊,精神更是麻木。 紧接着,就是一股雷鸣般的巨响,轰然间,震荡过整个洞窟里的各处,猛然势如那一整个狭小的天地,有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给一起暴虐推倒,悍然之威莫名无敌! 一定有什么极度恐怖的攻击,狠狠地砸凿在了这一整个岩体之上!小老头此时就如涛浪里的浮萍,神经已经被撼得麻木,只知道自己紧紧趴着的岩壁上,晃荡进来一股能够吞噬一切的可怕余波,是让他在那一瞬之间,头晕目眩,无法招架。 在这之前,尚且还能屏住呼吸的老头儿,在那一刹那中,终于是再也支撑不住自己发软的身体,吐出一口浊气,在昏昏沉沉、浑浑噩噩之间,只感觉自己身后的巨硕玉壁开始被一下子剥离开来,一大片山石的碎片瞬间开始塌落。 等到华富再一次醒来时,他人已经是身处在黄伟驻留的洞穴中了。只不过,此时的他大约是被什么东西给压着过了身体,四肢俱软,暂时无法动弹。 好在,对于这位刚刚醒来的‘大宝贝’,黄胖子那会儿可是最欢喜的紧,全然不顾自己与老李他们起夺人冲突时伤着的腰,礼贤下士到了极致! 在确定过这小老头儿还能够站起身子之后,黄伟便拿出了自己现有的全部资源,帮助华富调理身体,促进恢复,甚至于是为了笼络住这个矮老头的心,硬不顾自己同样羸弱发虚的身体,将平日里最为欢喜的贴心女侍给先安排在了老头儿的榻前。 每日的悉心伺候,总算是把这原本只有一息尚存的落魄老狗,给从鬼门关里一点一点地重新拯救了回来。 那几日,对于当时只能够躺在床榻上的华富而言,可谓是他这一把年纪以来,唯一一次受到过旁人如此的尊重,也是唯一一次可以这般放肆地体验过了一把‘人上人’的非凡生活。 这般礼遇真可算是能够比堪再造之恩。 唯一遗憾的是,这小老头儿显然是没有黄伟原本所期待的那种可以力挽狂澜,以一当百的实用能力。 预测危险除了能够帮助他本人,在这四伏危机的世界里活得更为持久一点,并没有其他实用的价值,再加上华富贪图享受后的刻意隐瞒,更是让在最后才回过味儿来的黄胖子,心中积有恚嗔,没等华富的身体完全康复,就被他一脚给踹出了自己的寝穴。 是的,年近甲子的华富身体素质实在平平,人老体衰,除却有一些过人的机敏与令人映象深刻的猥琐之外,再没有其他任何一点用处,可以供给给这位正亟需要证明自己能力的‘靠这出卖尊严上位的小丑’黄胖子,差遣利用。 仅是这一点,就足以让时刻深陷于‘自己英朗不再’之危机的黄伟,再也无法忍住自己的光火! 一想到自己这几天的卑躬屈膝、体贴入微,如今换来的却是一个没有半点用处的废物,所有的苦心,尽都打了水漂。就好比是把自己族群里最好的食物库存,都给白白喂给了一只行将就木的老狗!如何是能不气不打一处来! 可是,看似玩闹的事情才是刚刚开始,正在戏弄得他最为开心的命运之手,并不想把这有趣的游戏给是这般轻易地放弃掉,对于这个圆润胖子的后续戏弄接踵而至。 “黄胖子枉费尽老多的心思,忙活了几天,竟然是招揽到了一个废物一般的老头儿,真是可笑至极。” 就在这一则天大的笑话,快速传扬遍整个矿坑峡谷之后的第三天,原本一直是小心翼翼,缩着脑袋躲藏着‘小肚鸡肠’黄爷报复的‘族群之耻’——华老狗,突然是在无意间,撞见了一位他是怎么也不会想到,居然能在此处绝境里再一次见面的老相好,之一。 “朵朵!” 驻地外的人群之中,胖子黄伟正是前恭后敬,极尽谄媚之能事,无比殷勤伺候着一位华衣臃肿的中老年贵妇,却在此时面露出了一脸无可置信的惊愕。 在场所有人都知道,她正是黄伟背后的‘金主’,所有人都得死乞白赖,费劲讨好的那位实权义母。 那位体态肥硕,面容高傲的老妪妇,在被这相貌猥琐的华老狗,唤起了一声已经多年无人再说起的闺名小字时,记忆瞬间翻涌,整个人芳心一颤。 这妇人在当下时刻,是怎么也不会有想到,自己当年那个被家族拆散的‘姘头’情郎,竟然会在这一处天坑里,与她再次相遇。 世间总会有万般的因缘巧合,让两个原本是注定不会再有机会相遇的‘有情人’,在一种好巧不巧,又极度尴尬的境遇里,再一次相聚团圆,四目双对。——尤其是,还当着自己的这说为‘义子’实是情郎面首的面。 “啊呀,你个死鬼,羞臊死了个人!”那老妪突然一声娇嗔。 乍然间,被这小老头儿叫出了自己的闺房小名,女人丰腴的面孔自然是一下子羞臊得通红,一时间大脑已经来不及运作,完全手足无措,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处理当下这般复杂的情境。 老妇羞赧至极,急忙匆匆转过身,再也不敢停留,火速是回去到了自己的血衣营驻地,一连几日,没有再次出现。 而比那位被叫朵朵的中年妇人更为尴尬的人,当然是已经再一次沦落进更大笑料事件的最中心处,那位妇人人尽皆知的情郎义子——黄胖子。 他是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费劲心思,救下的这个糟老头子,竟然是与自己背后最大的靠山曾有旧情,曾经独宠自己一人的‘母上大人’显然是对眼前这个老头,还有余意。 一下子,小卒成了‘老爹’,这可是让他堂堂一族之首,如何在这天坑里立足?又该如何才能安然自处? 唯一的办法,或许只有是把这该死的老头子,给弄死!对,这是摆在黄伟跟前的最优解法。 可是,这事不能够明着来!自己母上,现在的心思他黄伟也吃不透,要是有个万一好歹,因为是自己弄死了这个糟老头子,让手握重权的义母收回对自己的恩宠,他必然也是会万劫不复,被这些年天坑里的仇敌,给吃得渣都不剩,这一点他不敢赌! 当然,他还是可以肯定,自己母上目前的心还是属意钟情于自己。可是,花无百日红,自从自己发福后,如今的宠爱已经有些单薄,胖子已经隐隐感受到了不安。 所以,这老头必须是得死于意外!只有如此,他黄伟才可以顺理成章给母上一个原谅自己的台阶。 可是,华富他现在对危机可是天生最为敏感,纵是黄伟这几日绞尽脑汁,依旧是被这小老头给一一化解于无形。 那胖子此时心中还在想着怎么弄死这个‘情敌’,却已经听到身下那老李他们一伙所处的洞寝中,传来一声刺耳的招呼:“老丈,且替我与黄夫人问声好!” 第三卷:火晶谷 第一百三十七章与人为奴好?还是自在为王好 黄伟此时正站立在老李他们今日的藏身洞窟至高处,已经扫视过一遍自己的对手,心中还正盘算着,下一步该如何行动才能够在今日讨得最大的便宜,却是冷不丁被这洞窟里的年轻汉子,用一句阴阳话给呛到了自己喉咙,瞬间是涨红了脸面。 这胖子虽然当家,可毕竟不是靠自己实力上位,其手下一众族人之所以能够老老实实听命于他,更多也是因为其背后站着一位颇有实权的女官,以及在女官背后只手遮天的血衣营。 “噗嗤!”外面同时传来一些许细响,一定是那些随行而来人,没能来及捂住自己的嘴巴,泄出了一些许动静。洞窟里的六个人神情愈发凝重,纷纷警惕着站起了身,握紧了自己的拳头。 作为首领,年长者此时有点儿后悔,之前那一只怪鸟的发威作祟之后,他看洞窟里的众人皆尽是神情慌乱,心想着此时天色快黑,当不得再出什么意外,由此而没能安排人及时守在外面。 然而,这般的疏忽,在关键时刻却是极为要命。就像现在这般,可恶的黄胖子,已经是带着他的族人,兵临城下。而自己这一方,此刻却是两眼黑,全然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如何,更不知道外面到底是有来了多少个敌人。 未知总是会让人在心中难免起上一些不安。 “胖子,大家伙也没必要藏着掖着,把你心里想要的说出来。”年长者是第一个开的口,可在言语之间,也不尽然是有把突袭而至的黄伟放在眼中。 毕竟,事情也还没有糟糕到彻底无法扭转的局面。这天坑底下,资源极度匮乏,加上血衣营的多年打压与控制,年长的首领自然能够料定,黄伟一时间是不可能组织起多少人马,此为其一。 可是,这一次黄伟显然也是有备而来:“嘿嘿,张老鬼,我也不与你打马虎眼,你们这些时日总是鬼鬼祟祟,别当我瞧不见。怕是又不菲的收获吧。这样,藏起来的那些好东西,我也不多要,自己乖乖交出一半,保你族人今日平安!” “放屁!”却是没等年长的首领有先没开口,族群里一位年轻的小女人,就已经掏出了腰间别着的凿矿镐锄,一声喝骂直怼上胖子的嚣张。殊不知自己这般的此地无银,反而是坐实了黄伟原本还不太能够完全确定的猜想假设。 洞坑里的气氛一下子骤降到了冰点,那女人也是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再不肯言语,缩回了脑袋,却是隐隐有往老李的方向靠了靠身体。 而在此刻,作为族群里的最高战力,依旧站在首领旁侧的老李已经皱起了眉头,看着那胖子肥硕圆润的脸孔上,毫不遮掩的那一抹难以抑制的喜悦,继续无力威胁道:“胖子,你可别是忘了,我们还有族人在外面。” 是的,他们这支还有三个人在外面游荡,想必在此刻一定是已经发现了黄伟堵门的情况,只要他们及时联系好与自己这一支交好的其他族群,必然可以解开他们此时之围局。 尤其是小徐,他的相好可是另一族族长的亲闺女。 “哦?哈哈,难怪我们李爷今天这么从容,直到现在依旧还能这般有恃无恐,原来是指着小徐给你呼叫援军,是吧。”只见那胖子开心大笑,对着身后处招了招手,“贺三!来,来,来,给你的族人们讲讲,小徐跟老罗是怎么死的。” 岩壁之后,立即是有一个站立不稳的人被推挤而出,踉跄几步,走在了黄伟的身边,神情复杂纠结,颤抖着瞟过一眼自己的族人,极致害怕声道:“李哥。。。那只怪鸟今天就是冲着咱们来的,徐哥和罗爷都给他刨了。” 话语刚刚交代完毕,那人便已经一下子瘫软在了地上。很明显,这贺三是被自己午后的遭遇给吓破了胆。 谁能想到,他们三人刚刚才是找到一处安全地方休憩,不到片刻功夫,突然间天空一暗,一条恐怖到无可匹敌的长舌就在自己面前,把身边的他的那位被邀约前来私会的相好,给是先后绞杀了。 那巨大恐怖的鸟怪,就如是吃糖豆一般,把这两鸳鸯一口一个,给是轻松地吞食殆尽。在当时贺三是以为自己已经彻底完了,一时间屎尿齐流,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那只怪鸟给嫌弃了,才能侥幸逃过一命。 不过,却是还没等这怂包平息自己的颤抖,很快就被闻风而来的黄伟他们族人给是瓮中捉鳖,围困住了。对于那会儿的贺三而言,这些往日里的死对头,可是不再是什么敌人。 死里逃生的他看着面前这位丝毫不回避嫌弃自己,依旧是慢慢走进的黄胖子,不自觉是有一种愈发的亲切,只感觉这个第一个找到自己,能够保护自己的敌人要比他的亲人还要亲近。 尤其是听到这些人那时候还在议论,独自一人外出,至今还没回来的老罗,是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被那只巨大的怪鸟一口给吞咽下了肚子的时候,更是把贺三心中本就已经为数不多的勇气与尊严,给全部彻底湮没成了齑粉。 所有,也没等这故作姿态的黄胖子,有说什么劝解的话语,这贺三就已经十分顺溜的纳拜投降。整个过程一如行云流水,一度是让从没被人打心底尊敬的黄伟,有些不太敢置信,怀疑思虑了许久。紧接着,他便是发现了其中的可乘之机。 这也就是这胖子现在想来老李他们这里讨便宜的始末。 而如今,丢却尽脸面尊严,已经沦为他人之奴的贺三,自然也是希望自己昔日的同袍能够与自己现在一般,‘重获新生’,也只这样,才不会让现在的自己显得过分的卑微,于是接着又劝慰众人道:“大家伙,听我一句劝,咱们还是投降吧,现在也就只有黄爷他们有办法,能让那东西不盯着咱。” 对的,那一只无人可以匹敌的巨大怪鸟,就是在血衣营的警哨声中,夹着尾巴躲回到了自己的巢穴,就如同之前它第一次发威时被逼退走一样。 而眼下,这天坑之中,似乎也就只有黄伟与那群恐怖杀神间的联系最为紧密,投降为奴下之奴,似乎已经是摆在贺三面前的最好归宿。 这是贺三的心理建设,也使得他现在对于自己投降于敌,一点都没有负担,甚至于是以为,自己此刻也只是为了自家的兄弟着想。毕竟,血衣营可是连那怪物都怕的存在,就算自己以后势必会受许多委屈,可毕竟自己是第一个投降的奴下奴,仅凭这一点,就能比后来人更有尊严,此般看来,如今这点儿委屈其实不妨事。 贺三的现身说法,其实已经是在最大限度上,动摇了族群里多数人的意志,尤其是在他们得知那一只无人可以匹敌的怪鸟,是独盯着他们这一族之人的晴天霹雳后,更是有多了一丝骇惧。 面露着得意笑容的黄胖子,自然是把这一群以往的对手的表情中最细微的变化,全部看在眼里,自尊心在这一刻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尤其是在他发现,这些往日里‘耀武扬威的人’中有几个人,已经开始不自觉把头偏向他们中的一位站在老李身旁的孩童时,眼眸中更是精芒一闪。 “你们若是真不愿意把自己的财宝交出来,也可以。。。”黄伟欲言先止,知道吊起所有人的心思,才一言一字道:“把那个孩子,交给我!” 其实,王胖子也不知道这个小孩是有什么价值,能够让眼前这六个生死全部系在自己手中的人,在这般境遇下依旧如此在意。 一来,组织围剿老李他们这一支矿奴的时间太过仓促,匆忙间他还没来得及与贺三通过气;二来,对于自己的死对头,黄伟自认已经十分熟悉。在他看来,这一群死倔驴子的一举一动全都在他掌握之中,自然是没必要提前摸底。 一个孩子而已,能翻得起什么浪。 他或许重要,可在此刻并不是最重要。现在,最要紧的是让眼前这一群倔驴脾气低下脑袋。然后,他就有千万种办法,让他们把头低得更低,乃至于陷进土里。 “你在找死!”年长的首领立即是把自己最刚猛的拳头,一拳轰出,直朝着黄伟白皙丰润的面前当头砸下。 他现在最不敢赌,自己的族人会在刚刚遭受完重创之后,还能够坚定不移地与他站在一起,也不敢赌黄伟能够善待自己这位昔日的对手头目,他没得选! 当然,还有至关重要的一点,就是此时的天色已经见黑,火晶谷里的昼与夜,温差跨度极度夸张,只要他们这六个人,能够上下一心,坚守住这一坑洞的出入口,把外面的一群人拖到黑夜之中,所以的困局自然而然能够解开。 与人为奴好?还是自在为王好?他自有衡量。 第三卷:火晶谷 第一百三十八章 军爷,饶命!军爷,饶命! 这边,年长的首领已经是与胖子黄伟扭打在了一块,你来我往之间,拳拳奔肉;那里,老李也是与身后的年轻汉子一起紧随而动,联手共同几步上前,只靠着一股爆发的蛮力和两人宽阔的身板,一下子就是把相对狭小的出入口,给是封闭了个严严实实。 在天坑之下,矿奴们的最好栖身住所,便就是老李他们此时呆着的这种形似葫芦,亦或是那种如倒扣漏斗一般的坑洞。一方面,这样的洞窟出入口相对狭小,十分方便遮蔽,在每日的寒夜里,冷风自然也是能灌入相对较少;另一方面,内里的较大容积,也保证了族群的活动空间,更方便人员出入,舒展作息。 当然,除却以上两点之外,还有更重要的一个原因,那就是在有突发敌袭时,占据有洞窟的族人,只要把守住了洞口,稳稳拖延至终将而来的寒夜。 纵使敌人再多,也可以凭着火晶谷黑夜中,那一股股势不可当的寒风,让这些想要趁乱讨便宜的人统统无功而返! 而现在,老李他们就是打的这般主意!眼下强敌在外,他们只有拼死拖延上一二个时辰,等到寒夜彻底来袭,就能让这些此时还气焰滔滔的敌人,到了那一会儿,能够夹起尾巴,灰溜溜地逃走。 没人会愿意在寒夜里空耗掉自己的气血,这是天坑下所有幸存矿奴必须且势必已经学会的基本要则。 毕竟,在这条件极度恶劣的天坑中,兹要是沾染上了任何一点病疾,等待那人的必定只会是注定逃不过的死亡。 就这一点,谁都赌不起! 所以,战斗一旦打响,局势就会被瞬间推挤上黑夜前的最顶峰!所有驻留在洞窟外面的矿奴,必定是要寻求最短时间的速战速决。 这些被黄伟集结而来的一众汉子,一个个是摩拳擦掌,早就已经等候此刻多时,才一见着老李与那年轻的汉子从狭长的洞窟里露头,便是蜂拥趸簇而上,同心协力,齐齐是把各种拳头巴掌,疯狂往这两人的身上招呼。 这些人可不讲求什么战法技巧,甭管他是三七还是二八,一股脑儿,簇拥着一起是往那洞窟里面塞,他们靠着就是人多,就是力量大,往往能极快速地占据对峙的优势,而后一鼓作气,以图轰穿对面招架不及的防御! 其中,更有见缝插针的机敏者,在一双双粗糙如是树皮一般的拳头之间,寻找着属于自己的‘战利品’。 他们中间,大多人并不是胖子的直属,只不过是一些过来‘打秋风’的帮闲。 这也是天坑下,族群间战斗时常会有的事情。 “凡有所获,自留八成!”这是黄胖子从一开始就许下的承诺。在足够的利益驱使之下,自然是谁都喜欢上来参上一脚,这一点无可厚非。 攻击方需要这些人为他们加速战线的推进,防守方自然是只能墙倒要被众人推,被动接受他们的掠夺。 不过,老李他们这一族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尤其是他们几位壮汉男丁,别看人数不多,个个都能算是这矿坑之下,力量觉醒提升数一数二的顶尖硬汉。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在足够的地形优势之下,虽然依旧是双拳难敌四手,总会有人能够从极刁钻的角度,殴打中两名壮汉的身防空隙;不过,老李与那年轻的汉子,彼此之间的默契,也是配合日久,一时间竟然气势不弱,勉强还算是能维持住目前不被奈何的战局。 天坑之下所有汉子,彼此之间的争斗,不允许使用利器。——这是一条由血衣营定下后,谁都不曾逾越过的规定铁则。 奴隶可不好找,哪怕是高高在上的血衣营,也需要控制一下这天坑底下矿奴们的不正当死亡率。所以,对于这些罪奴,崖壁上的驻军尽管平日里并不在意他们的死活,可在某一种程度上,也算是控制得格外严酷。 就比如,矿镐必须实名登记领取,利刃必须严格管制,以及对非正常死亡人员死亡原因的必须有追查报告等等。 其中,就只有女人和孩童,由于是有着天生的弱势,和出于上层的更大利益考量,哪怕是用镐子砸死了人,也还可以从轻发落。至于,成年男子,凡有利器伤人者,必然处死。 这在无形之间,无疑是加大了族群之间利益争斗的难度,而对于老李他们目前而言,也是一种相对有利的保护。 此时的洞窟里,男人们冲在最前沿,女人们拿着身体抵在他们身后,全部一致对外,与那密密麻麻的人头拥堵在出入口的一处,抵御着传递而来的一波,接连一波的冲击。 老李与那年轻的汉子,两位主力身无寸缕,通体上下已经是无一处不是通红肿胀;而他们身后的两个女人,衣服也是尽被撕扯着破碎,袒胸露腹,无一处还是完好。 好在,此时狭小逼仄的出入口,是在极大程度上,阻碍了外面冲击力量向内里的传导,还能是为洞窟里的男男女女,留下一口可以喘息的空隙。 空气已经愈发稀薄,一人突击进洞窟之中的黄伟,此时也没有一刻是有得闲。张老鬼虽然年长,毕竟也是与他敌对多时,早就熟悉了他的几招三脚猫。 两人都不是军伍出身,也且都算得上是养尊处优惯了,纵是打的有模有样,可也毕竟实力平平。在洞窟里六个人的身后,游走多过厮打,辗转一刻不停,拳影翻飞间,你来我往,更像猴戏,攻守虽无章法,却也依旧是要在这片还算宽阔的地带里,左右腾挪不停。 时间在一点一滴的流逝中悄然而去,山谷之上的昏黄愈发是有显的阴沉。太阳就将落幕,黑夜已经迫不及待。 焦灼的战场反而是在向着一种极不利于进攻者的形势在发展。 肥胖的男人此时眉头渐锁,丰润额顶之上,早就是已经挂满了豆大的油汗,淋漓着挥洒浸湿了的拥挤衣衫。 终于,他还是见着了战斗的隙缝,一把推却开纠缠于自己身前的华发壮汉,气喘吁吁地朝着战场边缘,惊呼道:“老东西,还不快点动手!难道你是连一个孩子都搞不定吗!” 黄伟所叫嚷指挥的人,自然是他原本最不愿意搭理的新族众。只不过在现下的节骨眼上,他全部的主力部曲都已经被那只彪悍的‘人熊’老李,给封堵在了洞窟之外——看着热闹。 (黄胖子:好吧,其实都是些关键时刻掉链子,出工不出力,只能讨便宜的主。) 此时此刻,形势所迫,胖子勉为其难,唯一还能指挥倚仗的人,也就只剩下那位被他亲自一脚,踹踢进洞窟里的小老头。 (黄伟:“勉为其难。”华富:“我谢你全家!”) 对的,现在这一方洞窟里,唯二还能算得上轻松的人,也就只有那一对满脸俱是有些痴傻,一老一少,一胖一瘦,甚至于身高也算是差不多齐平的华富与施梁。 他们这两位,自从战斗开始之后,就各自缩在了一处角落,傻傻配合着愣愣,瞧着那一些个正在忙忙碌碌,满头皆是汗渍的男男女女,却都默不作声响,保持着一种与己无关的默契。 尤其是那个猥琐的糟老头子,贼溜溜的眼珠子,紧紧盯着那两位因为战斗而被迫害,实不得已,没了衣衫的年轻妇人,冒着火焰的眼眸中全只剩下荡漾的下贱,脑海里却还不知道是在臆想着一副什么样的画面。 最终,还是黄伟凶狠的呼喊声,打断了华老头的美好幻想。总算是把魂游天外的老贼头儿给重新拉回到了眼下僵持着的战局,让那一双贼溜溜的眼睛儿,终于还是十分不情愿地,自觉往另一侧的角落里,恋恋不舍着瞥转了过去。 再次同时,正把守着洞窟要道的‘战神’老李面色也是一紧。此时的男人正堵在战局的最前端,厚实的身板也是恰好背对着洞窟的出口方向! 情况正是万分紧急,可老李眼下并没有余地可以抽身。因为,他的那一双粗壮的巨手,正陷贴在岩石空隙上,死死拼抵着过道两侧结实岩壁。 然在男人此时的后背上,翻飞的拳影却是如暴雨梨花,一刻也不曾有过歇停。好在,能被拿来当做庇护住所的洞窟,自然也得是有足够结实,一时之间,还算可以能够支撑。 可是,‘自家’那个‘年幼’的宝贝疙瘩,可该怎么办? 防守的一方,眼看着棋差一着,将要陷入死局。而被大家伙心心念念的傻孩子,神情依旧木讷,憨抱着一条厚厚的衣褥,一动也没有动。 只是,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厚衣服底下,那一张抿着的,被遮捂住的嘴角,却是突然露出了一抹不能被任何人瞧见的微笑。 “这!”是的,回转过脑袋的华老狗,头顶的皮层上,一道酥麻无比的电流,瞬间是刺破了他的神经。只见他,眼睛突然瞪得正圆,双目惊骇,如似见着了魔鬼一般,被吓得面色刷一下惨白! “军爷,饶命!军爷,饶命!”在所有还能分心留意到他的人,惊愕的瞩目下,这个原本就已经是十分猥琐的小老头儿,突然双膝跪地,趴在地上,朝着面前那个年龄似乎远不及他的小孩儿,磕起了头。 第三卷:火晶谷 第一百三十九章乖娃子,快快到叔叔的怀里来 华富自然很早就知道,在那一日的灾祸过后,被一众矿奴们从坍塌的洞窟里抢救出来的人,并不是只有他一个。只不过,在他刚刚被黄伟救起时,这老头儿已经是受了十分重的震伤,神志迷离一连多日。 等到华富的精神稍微有些恢复时,天坑里漫天飞舞的以讹传讹早就是变得千奇百怪、十假无真。所有能被人们听到的消息,必然已经是与原本的事实真相背道相离,根本就无从辨明真伪。 而在当时,才正开始享受起黄伟的女侍每日贴身伺候的华‘有福’,作为族群里初来乍到的新人,在与其他族人彼此间还不算相熟的情况下,能听到的一些许‘真实信息’自然也就更为零碎,无法成行。 尤其是在一心想要先‘诓骗新人’入伙的族长大人刻意嘱咐下,华富当时所能得到的所有只言片语,都已经经过了一番过滤美好。 以至于消息严重闭塞的华老狗,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如今待着的这一支看似十分强大的神秘群落,其实也就只是那高耸在云端崖壁上的血衣营有意培养的一支傀儡势力,其还有着许许多多素未蒙面的死对头。 当然,天下并没有不透风的墙。在老头将养身体的期间,那位负责照顾他的‘温柔’女侍也还是有不少次,在帮他擦拭身体的时候,‘无意间’说道起自己听来的一些关于这老头在那一天中所发生的各种‘魔幻’故事。 尽管只是零零碎碎的只言片语,可也是足以能让华富猜到:还有另一伙人,在黄伟救起他的同一天,在他昏迷地方的不远处,找到了一位七八岁模样的孩童。 ‘哪里会有什么孩童哟,都是些什么瞎七八道的荒诞笑话。’ 嗤之以鼻的小老头一听就知道这些故事全是扯淡,有过亲身经历的华富心中最是清楚,那一天与他下到坑洞里的都是些什么人。 只不过,在起先的那一段时间里,身处在温柔乡中的他可是没有半点兴趣,想要去证实这些不靠谱的传闻。尤其是在那‘温柔可爱’的美人儿跟前,从来自认风流的华老头自然更不会不识情趣,去较真这些根本也无所谓事情真与伪。 醉人美侍温柔相侍,从来都是这世界上所有‘英雄儿郎’最好的疗伤药,难道还比不过这些无关紧要的鸡零狗碎?是以,那些被华富已经认定为没有根由的胡说八道,很快就统统被他自己给彻底地抛诸在了脑后。 此后种种,更不必言说。 最后,被踢踹出温柔乡的落魄老先生,自此开始忙碌奔波于每日难以为继的图口饱食,自然就更谈不上会有闲情,去关心这些乱七八糟的流言蜚语了。 一直是到今日,累得像条狗一样的华富才是在那一只硕大如山的巨鸟再度来袭时,终于又远远地望见了曾经有袭击过他的巨禽是如何的恐怖! 那是何等无敌且是能威吓众生的存在啊! 尤其是在这怪物食人时,那一双堪比血玉石盘一般的无伦巨目中,那一抹是在不经意间流淌而出的极致嚣张的跋扈气焰!那一种上位生物在戏弄脚下蝼蚁时,才会表现而出的冷漠与轻蔑!更是已经用它那彻底碾压一切的强悍恐怖,刺透了所有矿奴的精神底线! 好在,这般怪物也不是每天都会要吃‘糖豆’人。 惧怕至极的华富早就已经在来这里的路上,问过了自己那些还不算相熟的族人,明确知晓了这一只显然就是栖息在附近的恐怖怪鸟,并不是每天都要会发威吃人。 当时的他,心里甚至还有着一丝可耻的庆幸,感慨着自己上一次的死里逃生,是该有多么的幸运难得! 对于一个年纪即近甲子,又且是身无长物的怕死老鬼而言,这辈子已经没有什么事情可以比平平安安、舒舒服服地苟活到躺进棺材板里更为重要。 从无长技傍身又且是已经完全自我放弃的华老头,已经在为自己定下了一个最可行的生活目标:那就是,要不惜一切代价,讨好住自己新认的‘主上’,以换取那一丝丝或许可以支撑他获得安安稳稳享乐到老的滋润生活的可能。 在那会儿,他唯一就在想着的,就是要千方百计的讨好住‘自己家’首领,哪怕他明知道黄胖子很不喜欢他。 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自从他再一次遇见自己曾经的老相好,如今已经是自己主上的‘干妈’以后,他就有了十足的把握。他十分清楚:自己想要活得滋润,就一定不能放过这一次‘唯一’的好机会!这可是老天故意摆在他面前,可以轻易够得着的机遇! 然而,现在的情况似乎又已经发生了一丝若有如无的奇异变化。 如果说,之前那一只恐怖绝伦的怪鸟,极偶尔才会来天坑里面抓几颗‘糖豆’人儿。这件事本身就只是一种极为难以碰着的低概率风险,对于已经见惯风雨的华老狗,就仅在这一个点上,他并不在意。 毕竟这风险还要平摊到每个矿奴头上,真的轮到自己,鬼知道是要到猴年马月。 可是,眼前这一位他一眼就认出来的恐怖存在,就是一个近在咫尺,随手可以把他撕扯粉碎的不可敌! 要知道,面前这个男人,身体虽不知缘由而莫名缩小,可眉目之间依旧还是一副杀神模样。 虽然华,富一共就与他仅仅接触过三次! 第一次,这位爷,当时还是被两名烈甲兵士给架着,抬送进的遁地艇里。他当时并不在意,甚至于在心底里其实还是十分的厌烦与嫌弃,暗暗自认倒霉,竟然会摊上这么一件尾大不掉的烂活儿。 可这瘫子累赘终究是一位军爷,向来胆小的华富当时自然也还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心理。只不过废物总是很快会被人所抛弃,在最后那一处虫窟里时,这老小子终究还是找到了一个机会,把自己身上这莫名奇妙被扣上的拖累,给彻底卸了下来。 第二次,是在刀疤赵他们都被那不知名的嫣红怪物给掳走之后,侥幸逃生的老家伙,一个人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亲眼是见着了身体稍有恢复的施梁那精妙绝伦的一刀。 ‘他本该是被那些虫子给吃得渣都不剩的!’ 华富不知道这人到底是如何从那些可怕的虫群堆里逃出生天的,也不知道当时站在他面前的施梁那一口锋利的长刀是从哪里找来的,更不知道,到最后那一把刀是怎么莫名成为了男人身上的衣物。 可是他知道,那个男人可以轻而易举地把自己弄死! 而现在,是第三次了! 这个在他记忆里已经不敢轻易抹除掉的男人,又一次如奇迹一般,活脱脱站在了自己的面前!而且,是在被那一只恐怖无比的怪鸟两次袭击之后,竟然可以又一次安然无恙,毫发无损地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哪怕,他现在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稍微长得有一点儿成熟的孩子,可他华富心里最是清楚:这个男人,要把自己弄死,就只是随意抬抬手的事情! 自己那位不知死活的新‘主上’,竟然要自己去对付这么一个怪物! ‘是嫌我命长,怕我不死吗?’ ‘该死的!我算什么东西!我配吗?我不配!’ “军爷,饶命!军爷,饶命!”跪地求饶已经是华富此时能够想到的唯一保命方法!他已经被吓得腿都软了,哪敢是有半点还坚持自己本就是没有的尊严,低头纳拜,一刻不停。 而在这无比卑微的猥琐老头正对面,依旧是捂着一件厚厚长衣的施梁,却是故意露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憨厚笑容,怯生生道:“老爷爷,咱们以前认识吗?” 那一张有些过分成熟的脸庞,此时此刻嬉笑着着实有些欠扁。 他们之间当然认识,至少在任何一个稍有知情的矿奴看来,他们两人一定应该认识。可是,眼下这个混乱的局面里,没人有功夫去等待这两位行为奇怪的‘爷孙俩’,当面锣对面鼓的仔细‘认亲’。 这边,那华老头儿还在一刻不停地磕着响头;那里,正在与张姓首领纠缠的黄胖子已经在不耐烦的高喊:“老鳖孙,还发什么神经!一个孩子都搞不定?还不快点动手!” 是的,对于满头大汗的黄伟而言,这个孩子是他砸破眼下不利战局的一把至关重要的榔头! 别看现在老李他们已经是瓮中之鳖,其实最最紧张的还是‘形势一片大好’的黄胖子。 寒夜即将来临! 战斗不能再继续焦灼下去了!一旦黑夜彻底笼罩山谷,黄胖子他目前好不容易维持住的所有局面优势,都将在顷刻之间化为乌有! 他的族人不会为了他,顶着寒风继续战斗。——自己家这一群乌合之众的脾气秉性,胖子心知肚明。 真要到了那个时候,只怕深入敌营的自己十有八九会被这几个堵住洞门的光体男女给最终包了饺子。 “果然是个没用的废物!”一想到自己很有可能会沦落为这天坑里的大笑柄,黄伟就气不打一处来,暗骂一句,“奶奶个熊!”猛然间,力量又一次提升,一脚踹脱开也已经是有些力不从心的张老鬼纠缠,几步匆匆而奔,显然就是要自己动手。 最关键的时刻,除了自己,谁都靠不住。 气喘如牛的大胖子,此时就像一驾快速移动的重型战车,横冲直撞的肥肉在上下翻飞间极速晃抖。人是还没有跑到施粱的跟前,脸上却已经挂上了胜利的喜悦:“乖娃子,快快到叔叔的怀里来。” 第三卷:火晶谷 第一百四十章画面美极了 痴胖的汉子是以一种极近于圆硕的球泡状态,翻滚着满身的油腻,朝着自己身前早就瞄准的方向一下子蹿腾出九、十步开外,而后黄伟一个肥虎扑食,张牙舞爪着飞驰向那个依旧还在原地发着痴呆的憨傻孩童。 黄胖子这架势现在可不是在要拿什么孩子当人质,而是明显奔着杀人立威的目的,在向洞窟中的矿奴们展示自己的霸道与无敌!这其中夹杂着的必杀决绝,是让现场所有人都把心给提了起来。 然而,就其目前所造成的效果影响而言,只能说,黄伟这几年的小日子过得实在太滋润,以至于此时的他完全是被自己笨重身体的惯性加速度,给拉扯着根本刹不住脚。 当时的场面,真可谓是有一种风华绝伦的梦幻搞笑感! 原本心狠手辣的招式,在此时就变得有些格外的搞笑了。 手忙脚乱的尴尬时刻,再搭配上那胖子的一双已经被圆润肥硕的肚皮衬托的更有一些短粗的双手,就似是一块移动快速的扁肉煎蛋,向着与之相比,尤显弱幼的施梁倾盖而去。 那画面,简直是美极了! 尽管这般,杀招毕竟是杀招,那一坨巨大软润的肥油,眼看着就要把自己身前这一个瘦弱呆滞的孩子给一下子包裹吞噬掉! 可怜的孩子哟! 那可是一种常人无法承受的不可描述之痛苦,以施梁如今本就有些单薄的身板,又如何能抵抗这一座越来越靠近的恐怖肉山,将其轻易地碾压哟。 那一股巨大无比的冲击力,势必会将这孩子给彻底粉身碎骨! 所有当时能瞧见战局的矿奴在那一瞬,都停下了自己手中的争斗,亲眼看着这个可怜的孩子,马上要成为肉山下的亡魂,自然更是让场地中的众人心怀不忍、 接下来的画面只会是一种已经是可以被预料见的残暴与不堪,当时在场的所有矿奴都不自觉眯起了眼!洞窟里外,所有人心在此时都已经紧张到了极致,只等着想象中的那幅血腥画面在接下来的时刻中,立即变为现实,然后再激发出自己在本场对局中势必会是最尖锐的惊恐叫声。 却在此时,瘦弱的‘孩子’出人意料地忽然一矮。 施粱动了。 这个明显是在绝对劣势方的‘小孩子’,原本只能够凭着自己单薄瘦弱的个头,硬抗下这拙劣却又难以回避的粗暴攻击。 可是,明朗的发展局势竟然在此时刻突然翻转,原本痴傻的男孩那瘦小的身躯,在与那快速移动的巨大肉墩即将要发生接触的时候,竟然十分突兀地以一种极为迅速又且不可思议的方式,极速腾挪,快速一闪,用一种控制得极为精妙准确的动作,堪堪避逃开了白白胖胖的大块头那一双挂荡满肥油的粗壮胳膊。 在当时,‘这孩子’的所有动作实在太过匪夷所思,流畅到已经完全超出天坑里一众矿奴的认知极限,简直就像是早已经精密计算过了一般,主打就一个字: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那一套极为灵巧的行动身法,在此时尤显诡谲而又和谐到实在恰到好处,‘孩童’瘦小的身姿,就好似仅仅是轻轻擦贴过黄伟右腰腹间那半点不经意让出的空隙,却一下子是打通了那一方看似已经完全闭塞无路的堵截。 紧接着,身体已经站定的施梁一个极速转身,随手就把自己怀里一直抱着的厚重衣衫轻轻向后一甩,那一件看似破烂的宽大衣服,就借着洞窟里那一股被战斗所搅动起来劲风,一下子在黄伟身后铺展而开,正是好巧不巧地飘然滑攀上了黄胖子的后背。 那一件对于孩童来说是有一些过分宽大的破旧衣衫,在这一刻就好似是有了生命一般,竟然顺滑又快速地贴合上胖子肥硕宽阔的背脊。然后,好似还借着施梁甩扔后没有完全褪去的余力,悄无声息间以一种十分恰到好处地方式,巧然覆裹上了男人圆润的肚子。 黄胖子顿觉身上一紧! 粗韧的布料已经在无声无息之间,彻底是无缝粘合上了黄胖子那一身是在这天坑外血衣营中也能算难得少见的顶好面料华服。而后,那一身破烂极似乞丐穿的衣服,竟然开始莫名向着内里快速压挤。 察觉到不对劲的黄伟自然是在第一时间里,不自觉把双手快速回收,一把紧抓住当时还能够被扯拉到的一星半点破碎布料,试图把已经贴合上自己身体的衣服给彻底拽拉下来! ‘这该死的烂衣服!到底是怎么回事!’ 让胖子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的双手竟然也同如是沾染上了什么古怪的粘腻一般,被一下子死死地吸扯住再也难以抽离,贴紧着身体的那一件不起眼就衣衫,就像是长满了无数钩子一般,难以被剥开! 而后,那衣服竟然在一瞬间开始加速收缩,越来越紧! “啊!”胖子的面孔一下子涨得通红,胸口似有千斤重物,开始向着内里一点点挤占胸腔中越来越狭小的剩余空间,此时正暗叫不好的黄胖子已经能清晰感觉到自己的双肺在一刻不停的疯狂抽搐,可是因为无法吸入到足够量的空气而开始更为憋闷,痛不欲生! 等到黄伟的身体再也无法支撑自己站立着承受这一股突如其来的痛苦,而只能躺倒在地上张着大嘴,疯狂着试图往自己越来越瘪的肚子里拼命塞气时,他那张白润丰满的胖脸已经完全绛紫,浮肿的皮肤上最后一点裸露在外面的血管一根一根暴起突突。 无形无影的时间沙漏还在一粒接着一粒,无声无息坠落进无尽死亡的深渊中,黄胖子的肥硕通红的额叶上、脸颊上,一颗一颗连串的水珠子一大股一大股往外疯狂冒涌,此时的身体更像是在拼了命似的,作最后一丝毫无用处的挣扎! 死亡,从未有一刻竟然如此之近! 而让已经被恐惧所完全支配的黄伟,万万不会有想到:这个给他带来极致痛苦体验的人,竟然只是一个孩子和一件破旧衣衫。 ‘等等小善,先别弄死,留他一口气,我还有用。’面目十分冰冷的‘孩童’在脑海里轻声呼唤。 是的,就在刚刚,已经沉默了许久的钥善终于是对施梁的呼唤开始有了回应。只不过,这孩子现在依旧十分疲惫,很难有张口向依旧没有恢复身体的‘孩童’吐露更多的字。 不过,就算如此,重振信念的军伍老兵,也已经不是这些需要在天坑里拼命求存、朝不保夕的矿奴们可以匹敌的存在! “吁——”黄伟突觉胸口一松,一口从未有过的甘甜空气一瞬间灌满了他一整个身体,顺着已经开始快速涌动的酱红血液,终于是把片刻前还积攒着的所有淤结,给是彻底的排泄出了体外。 新鲜的空气终于让已经体味过极致痛苦的男人恢复了一些许挣扎的力气,挣扎本能开始控制他,试图把覆盖在自己身体上的旧衣衫给全部拉扯下来。 然而挣扎总归只是徒劳。 那衣衫就好似是已经长进了胖子的皮肤里面一般,连带着男人此时淤血未散的油腻皮肉,愣是没有被黄伟拉开半点,反而是把他自己原本还有些麻木的神经给扯得生疼! 养尊处优惯了的黄胖子可是最受不得这般刮皮撕肉的痛苦,只没几下就已经彻底放弃了自己的挣扎,如同软泥一般,瘫倒在地上继续大口喘着自己的粗气。 战场之上的变化实在太过突然,让本还打算着随时上前救援族人的张姓首领一下慌了神。 ‘这孩子也实在太过诡异了,隐藏在自己身边这么久,竟然一点马脚都不漏!’ 回想起此前种种,依旧呆立在原地的男人不由得是有些后背发凉。 年长的首领当然是该害怕,毕竟刚刚他其实就是故意露出了破绽,才能让一直与自己纠缠的黄胖子抽开身,帮自己去试探一下这孩子的深浅。 毕竟,能让一位年长的老汉在明显占有先天优势的情况下,第一时间心甘情愿趴在地上,像狗一般地低头不停跪拜。 这样的孩子如果没有什么蹊跷隐瞒,他是万万不肯相信的。 甚至于,他敢断定,与自己打了这么久交道的黄伟,对于当时自己的想法其实也是心知肚明,否则也不会是用那般必然是要置其死地的方式,向一个根本没有能力反抗自己的孩子出手。 只不过,他与黄伟两人都还是低估了这个平日里看似呆傻的孩童。谁能想到,那个能与自己纠缠半天的胖子黄伟,仅仅只是一招,就被那个从来沉默不愿意多话的孩子给彻底制服了。 “小梁,你没事吧。”然而,狡猾的‘张老鬼’,当时距离黄伟与施梁之间,还是稍微有些远,没能有仔细瞧见那胖子其实已经在鬼门关前打过一个来回,否则此时他断然不敢最先开口。 “好玩!”施梁故作孩童姿态,拍了拍自己的双手,开心大笑。 第三卷:火晶谷 第一百四十一章 就不想逃出去吗? 将近于二十天的‘潜伏期’,已经让施梁要快把装傻充愣养成为一种自然而然的习惯。此刻,在相处多日的族群首领关心问候下,就像是条件反射一般,还和以前一样,模仿着孩子的讲话反应一下子脱口而出。 然而,此时还是在洞窟中挣扎着的众族人,已经没有时间再去计较这些。 随着天空上最后一丝光亮黯然而逝,巨大的天坑下总算是迎来了一天之中最难以熬过的黑夜。 裸露在无尽荒野里的岩石壁仞之上,一股股清冷的寒风,簌簌而起,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把白日里阳光暴晒后的炎热统统都给带走了。 只没片刻,暴雨骤至。 这是巨大天坑里,那一片广阔粼粼的湖泊所带来的一种此地独有的‘奇特异象’、蒸腾的水汽经过白昼里的漫长的聚积,已经化作浓云,在这片是为无风之地的天坑上方左近凝集。 而当黑暗降临时,在夜晚骤然而降的气温压迫下,这些浓密厚重的云彩,极速凝聚,作成水珠冰晶,伴随着因为冷热交融而旋起的狂躁罡风,裹胁着荒芜之地最是不缺少的细沙碎石,以一种激昂无可抵御之势,宣泄而下,粗暴地刷洗过坑谷中一切裸露在外面的东西。 那些原本还气焰滔天,要想凭借一鼓作气,攻破施梁他们族群壁垒的松散联盟的矿奴们,此时哪还可以见着有半点身影,早就作了鸟兽四散,缩躲回到了自己族群在午间早已准备好的‘安乐窝’中。 没有任何生命,敢在黑夜之后,继续呆在这一带满是奔腾的碎石、流沙,泥水交融的天坑里,去迎接那即将而来的恐怖霜雪与冰寒! 那才是天坑中最为可怕的灾厄!呼啸的罡风会带着透骨的严寒,把外面所有一息尚存的生命,全部都给无情带走。 没人见过彼时彼刻外面是一种何等模样的无间炼狱,因为所有看到过那种场景的人,皆尽已经彻底死绝。 此时的老李他们已经顾不上自己的模样狼狈,而是用尽剩余所有的力气,把洞窟里原本就是提前准备好,用来填塞出口的巨石,给一齐是把那唯一的进出口给封闭了个大概! 直到这个时候,所有人才是彻底放下心来,纷纷瘫软坐卧在地上拼命喘气。 这些回过神来的可怜人儿衣衫褴褛,五双无神的眼睛却是死死盯着那一位今日表现得尤为诡异的男孩。虽然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一种无可抑制的害怕、恐惧、怀疑与不敢置信却是没有办法遮掩! 他们根本没有办法、也没有力气再去遮掩自己的情绪! 看着这些昔日还颇为友善的‘族人’,施粱十分无奈的咧开了嘴,自嘲一笑。 他笑自己刚刚大约是已经习惯于表现出一副装傻充愣的样子,以至于在首领‘张老鬼’的关心下,一时之间也没有回转过自己的意识,反而是依着往日里的习惯,假模假样地回答了一个十分符合他现在‘年纪’的答案。 可是,今时已经不同往日,暂时安全的众人已经回醒过味来。 而这个在不久之前还近似于族群‘累赘·’的傻孩子,如今的身前已经是趴着一位到现在都还不敢抬头的奇怪老汉,脚下更是躺着那位片刻前,还是不可一世,如今却像是丧家之犬一般倒在地上起不来身的痴肥胖子。 作为多年的死对头,两支族群对彼此的了解,其实要远比常人想象中的深刻得多的多。也就是因为彼此太过了解,太知道这胖子的实力,反而倒是让眼前这个已经相处快要有一月的‘新族人’,在此时竟显得更为陌生与可怕。 更重要的是,外面现在可是人间绝域!他们无处可逃! 在当下这样全然无解的局面里,眼前这个突然展现出自己非凡实力的‘小孩子’竟然还依旧学着曾经一般的憨傻模样,表现出一种极为刻意的‘惺惺作态’,自然是会变得尤为恐怖阴森。 人们总是习惯于亲近那些能被自己看懂、看透、看穿的人,也会本能是与自己吃不透、看不懂的人与事,保持一定安全距离,这些都只是动物求生的天性使然。 然而,如果有一天,身边那个你一直以为是有足够了解的亲近之人,突然做出了一件完全已经超出你认知极限的事情,想来绝大多数人的反应都必将是会后背发凉,心中发抖。 恐惧未知也是人的生存本性。 而现在,龟缩在这处洞窟有限空间里的所有人,都是在一种已经没有了任何退路的绝对劣势环境之下,面对着一个似乎是可以轻易抹杀他们的绝对强势存在,他们自然是会不自觉拼命躲闪。 熟悉与陌生之间的距离无限被拉大,巨大的背离感觉,足以让现下的所有人发虚、发颤! “小。。。梁,你。。。”最先开口的依旧是与施梁相处最久的那位壮硕汉子。 只是老李把话仅仅说了一半,便也就再也没法继续开口。这个往日里风风火火的男人并不知道自己现在能够说些什么,因为他脑子里实在是有太多不知道、不了解。 他有很多东西向要问个明白,可是,在一时之间又根本不知道自己应该问些什么,怎么问,从什么地方的哪一方面把话继续说起。 “李叔,抱歉。”对于一个曾经是有真心庇护过自己的长辈,施梁还是有着许多无法言喻的难受与亏欠,“我叫施梁,曾经是一名烈甲军团战士。” ‘可是现在,我也不知道我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施梁这后半句话咽在了肚子里,并没有说出口。其实,更多是因为这个‘已经缩小了’的男人,并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怎么去向面前这位和蔼一如旧日的‘亲人’,讲述自己曾经的一些过往。 语言在此时显得尤为苍白。 “那你怎么。。。”现在开口的已经是那位族群的首领。作为族群里年岁最长,阅历丰富的张姓长者此时也已经是满肚子疑问。 尽管,他们这些一直生活在火晶谷最底层的阶下囚奴,没有多少见识。哪怕是在他们沦落成为罪奴之前,也都只是些终年生活在乡野里的最平淡无奇的农汉村妇。 可是,他们也还是知道,花周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烈甲军团最基本的从役年龄限制,自然是对施梁如今这种诡异状态,满是疑问。 “我不知道。”无从说起的‘孩子’,摇了摇头,却是紧接着又说出了一句让所有人惊讶的话,“我需要大家的帮助。” 是的,他现在需要这些人的帮助,人手越多越好。 施梁讲完自己需要讲的话,便是默不作声,走到了已经彻底放弃抵抗,瘫软在地上的胖子跟前,把披在黄伟身上的那一件已经让他在心中无限恐惧的可怕布衣杉,给轻轻掀了起来。 在钥善沉寂的这么多天里,施梁已经找到了能够帮助他与小善恢复身体能量的办法——火晶矿原石。 这段时间里,一共有二十七块的火晶矿石被这个‘身体变小’的男人,偷偷给塞进了自己那一条过分宽大的破衣衫里。而后,就像是在变魔术一般,一下子消失无踪。 而今日,小善的再一次苏醒,又一次向他证明:自己所猜测的方向,是对的!他需要火晶矿石,越多越好。 可是,时间并不太多。 至少,那一只恐怖绝伦的巨鸟,不会一次又一次给他喘息恢复机会。——这是黄胖子今夜用自己的‘大规模’袭击行动,给他带来的最关键讯息! 这让他不得不冒风险,暴露自己,向面前这些‘自己多日相处的族人’请求援助! 然而,近乎于找死的事情,可不是凭着施梁现在的三言两语,就能让这些才过几天安稳日子的可怜人,甘愿为之拼命。 面对洞窟里七双流露着疑惑不解的眼睛,‘孩童’提出了一条并不容许他们拒绝的条件:“你们就不想逃出去吗?” 逃出去!尽管它遥不可及,却是这吃人的天坑地下,所有矿奴的心中永远不可能被磨灭的梦想。 而眼下,这个实力极为恐怖的‘男孩’,却是用一句简简单单的问语,仅仅就九个字,戳开了一个被整座巨大如似天阙的火晶谷给压抑在最低下,不敢有一丝喘气的自由! 自由,真的有希望吗? 所有人都低下了头,陷入了沉默。 “你有办法?”终于,一声干涸沙哑的问话,打破了当下徘徊不去的安静无声。 没想到第一个开口的人,竟然是那个刚刚才恢复一些许力气的黄伟。痴肥白皙的汉子用尽自己才积攒的全部体能,艰难从地上坐起身,嘴角因为牙根的发力而更显惨淡,可那拼命睁大的眼神中,却是透射出一种从未有过的饥渴与向往! 黄胖子的突然开口,很显然是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施梁一愣,又一次沉默半晌,才无比坚定地开口道:“我不知道,但可以试试。” 第三卷:火晶谷 第一百四十二章 神邸之上,不过凡人 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没有人会愿意去伺候一位年纪比自己要大上一轮多,且是长得又肥又丑又老的难看女人! 所以,在黄伟的心底,其实要比这天坑底下的任何人都更想要逃出去! 可是,哪里有什么希望唷! 残酷的现实早就让曾经那个颇有相貌,意气风发的小男人彻底绝望。 然而,一向自命不凡的他,终究还是认为,自己并不同于那些终日只知道在天坑底下摸爬的底层奴隶。 这些可怜的‘下等人’,终日只会忙碌于找寻那些散落藏匿在一些犄角旮旯里,找起来还比较麻烦的碎晶矿石。 而他却是知道,这些存量其实并没有多少的石头,只不过是血衣营不太愿意去耗费精力发掘捡拾,又不愿意就此放弃掉的一些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 毕竟,虽然他所‘服务’的‘干妈妈’,每时每刻都让他自己感觉十分恶心,可也确实是给了他一个无比难得的机会,让他可以在更近距离,接触到火晶谷权利的最核心处,甚至于是可以窥见到一些平常人根本不可能知晓的真相! 就比如:这座天坑之上的血衣营,那支实力无比恐怖的天上部队,其实就是烈甲军团的六边军之一‘乌’字营的一处驻军营地。 黄胖子的‘金主’义母,那位心属于他的兑给官,就曾有悄悄告诉过他:她直属于白焱师团乌字营第十一路军第六十八簇。 而所谓的血衣,其实就是这些被安排来驻守的边军战士战斗服上,洗不干净的衣服血渍。 军队原本雪白的作战服,因为杀敌作战太多,沾染到了太多血污,在干涸后自然十分难洗,久而久之,泛起了一种恐怖渗人的暗红色鲜血斑纹。 而这天坑下的矿奴,原本就是些在各个地方,作奸犯科害了罪的鼠辈宵小,见识自然有限,以讹传讹之下,慢慢就有了“血衣营”这样的部队雅号出来。 那些身披血衣的威武战士,可都是从千百次生死战斗中存活下来的百战之士,真实实力自然不是天坑里这些没有接受过战场洗礼的普通人可以比肩。 然而,神邸之上,不过凡人。 这些人并非不可战胜! 或许也正是这一点多知,让黄伟在平常的矿奴面前,总是表现出一种让人不能够接近的无比傲慢与超然。 他比自己身边的所有人都更接近这些所谓的‘神只’,甚至于还会时常有一些嘲笑,这些终日忙碌于填饱肚子的底层奴隶,大概永远也不会明白,那一座在他们眼里高高在上的驻军基地,也只不过是白焱师团这一支驻军中的极小一部分营寨。 整座天坑里,目前大约也就只有黄伟一个人知道:那座高高在上的巨大营地,其掩藏在表面之下的真实空间,远要比他们这些原本也就只是各地乡野村夫的小老百姓们,平日里所能想象的极限还要更为庞大! 就比如说,今天这一只从天而降,可以轻易食人的恐怖巨鸟,其实就只是那些驻地营地里的军官闲来无事的时候,饲养的宠物中的一只而已。 他就曾有听他的‘干妈’亲口说过:“那些喜好‘奇怪’的粗糙大头兵,其实还豢养着许许多多更为厉害的恐怖家伙。只不过,那些更为厉害的家伙都被圈养在了军营驻地里的另一头,那一面矿奴们靠近即死的绝对禁地——高耸入云的崖壁后背面!” 这许多事情都只是黄伟在与自己的干妈妈在温存过后,无意间听到她闲聊起的只言片语。 虽然,他自己没有一次有机会去近身亲历,却也能隐隐有所感觉:他们这些自以为身世可悲的矿奴,在实力恐怖的血衣营面前,就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的蝼蚁。 而如今,胖子突然发现,他们这些蝼蚁之中,突然是混入进了一只恐怖无比的嗜血猛兽。虽然,黄伟现在还不知道,这只已经隐忍多时的恐怖怪物到底实力几何,具体能有多么强大。 可是,刚刚那濒临死亡的绝望感觉,已经能让胖子明白:在他面前这个眼神坚定的‘瘦小男孩’,有着绝对可以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的恐怖实力! 尤其是他藏匿在言谈之中,无可遮掩的骄傲与自信,足够让黄伟看到一丝丝重获自由的希望! 他比任何人都相信,这个‘孩子’一定是烈甲军团中的一员,而且曾经的实力与地位绝对不低! 当然,如果此时这个带给他死亡恐惧的‘孩子’,在黄伟刚刚问出那个问题时,是给他描绘出一个仿佛触手可得的美好愿景。那么,这位其实心中还自有计较的大胖子,必然会转过身就把满嘴跑火车的傻子给立即出卖掉。 是的,虽然伺候一位丑老太婆,让黄伟每日无时不刻都十分难受,可是,至少是命还能保留着,甚至是还有机会,能过得比这些可怜度日的废物们更好。 好死不如赖活着,在看不见前方希望的时候,还能享受些富足生活的黄胖子,自然是知道自己应该怎么选。 然而,看似不确定的回答,与施梁坚定无比的眼神,却打消了黄伟心中所有的疑虑与不安。 此时此刻,积郁已经得大胖子,心底里甚至于悄悄泛起的一种十分奇怪感觉,那是一股莫名而起的,对于强者的毫无根由的崇拜感觉! 那一种感觉是原本遥不可及的黑暗中,如今却似乎是多了一丝能够让人远远眺望得见的一种自由的光芒! 他突然发现,自己心里似乎是有一种莫名冲动感觉,竟然会愿意去相信自己身前的这个‘孩子’!愿意去陪着这个刚刚才差点要了他性命的恐怖存在,去赌上一把有可能会赔上身家性命的博弈。 而与此时的黄伟有一样想法的人,自然是与施梁一起相处最久,此时正半是赤身,躺倒在地上的老李。 他太想念自己的闺女了,若非是不幸沾染了那一场疫病,他断然是不会抛弃妻女,独自一人离开家乡,来到那一处自己只呆了一个多月的疗养院,更不会说流落到这样的地方,看不见逃出生天的希望。 “爹爹,你要早点把病看好哟,我和娘亲在家等你回来。”这是闺女与自己说过的最后一句话,一晃已经是有三年,自己的毛病虽然看好了,却是永远失去了回去的机会。 血衣营从来不会阻拦想要离开的人,可是天坑之外那一片茫茫没有尽头的荒芜地带,却是把这些受困于天坑底下连饭都吃不太饱矿奴,各彻底隔离开了人世,同时也抹杀了所有人逃生的希望。 而眼前这个神奇的孩子,给了老李一次又一次超出认知的冲击。‘小梁他能够感知到火晶矿在哪里。’这是这个孩子带给自己的第一份奇迹;‘小梁这孩子隐藏着强大的实力’这让老李一度恐惧,而又不敢置信;而现在,他告诉自己,他是烈甲军,他可以带自己出去! 这,是老李根本不可能拒绝的条件!他希望搏一把! 当然,作为老李的族人,洞窟里的其他人,也根本没有任何理由拒绝这样的条件!眼前男孩的不可思议与烈甲军团这个代表着绝对实力的恐怖名词,在这一刻相互交融,彼此放大,让所有绝望中的人看到了那一丝原本不可能存在的光亮。 所有人都已经过够了担惊受怕的苦日子,他们会自然而然聚集在一起,一同愿景着有一天可以活着离开,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 哪怕过去的生活只有清淡无味,却也比如今这朝不保夕的日子要强得上太多。 自由,是多么遥远的词语,却在此刻,让与之阔别多年的矿奴们,重新又看到了一丝光芒。时间在沉默里一滴一滴流淌,却是给一双双暗淡无比的目光,点亮了一盏盏名曰为:希望的烛光。 咆哮的寒风已经开始渐渐地消停,冰晶碎屑中隐隐可以看得见,外面已经是被霭霭的霜雪所彻底覆盖。所有人都在等施粱把话后面的说完,只有华富低着头,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好像是已经昏沉睡去。 施梁沉默片刻继续开口:“我需要火晶矿石。”一句话就点明了自己目前最需要的东西 “要多少?”开口问询的是这洞窟里名义上的首领。 “很多!”施梁简单回答。经历过很多事情之后,这个男人已经不在是如曾经一般,愿意讲得太多。 “族里还有一些存量,如果你有需要,可以都先给你。”李姓长者谨慎开口,不过他也知道,自己族里这几天的存货还都是依靠着眼前这个“孩子”的能力,才慢慢积攒下的。 “不够。”施梁没有多言,他真正的需求量,要远远多过于这些人的想象。 “这就有些难办了。”黄伟接口道,脑子里已经在迅速盘算着,自己依靠‘义母’,或许还能多凑一点。 不过,施梁显然是已经有了自己的计划:“没关系,这几天,我已经探到一处矿脉,其中存量可以满足我的需求。” “那你需要我们做什么?”说话的是那个与老李一起出生入死的年轻壮汉。 “帮我把消息散出去,那处矿脉埋的很深,我需要尽快掘开它。”如果施梁可以靠着自己一个人,接近这处矿脉,他是绝对不会在此时把自己暴露在危险中的。 “可是。。。你就不怕血衣营把那矿脉给吞了?”黄伟已经猜到了施梁的用意。 第三卷:火晶谷 第一百四十三章 二桃杀三士 黄伟的思虑也非是在杞人忧天,他已经猜测到:施梁所想要的是尽快占据先机优势,在矿奴们**协力之下,尽快开掘出一条可以通往矿脉的甬道。 虽然他还无法猜测到,施梁这般作为的原因。 可是,如此这般行事,必然是会形成一种声势浩大的集体作为。到那个时候,起疑的白焱军自然不会在坐视不理。 一旦军队有所行动,这条目前还只是有施梁一个人知道的,矿藏应该也是极为丰富的火晶地脉,必然会引起边军上下最高度的重视。 只怕到了那个时候,施梁如今还未吐露的所有计划,都将会在绝对的武力压迫下,顷刻间,彻底化为泡影。 烈甲军团绝对是有这个实力! 对于黄伟此时的担忧,施梁明显也是已经有所计较,十分自信道:“没事,我所探明的那处矿脉的近地点,一共是有三处。你们只需要把我等会告诉你们的那些地点方位,尽可能快地传播开来就成。” 话说一半,这‘孩子’不自觉咽了下口水:“大家一定要在血衣营彻底封锁矿脉之前,多挖出几条可以接近主脉的甬道。” “只要这样,你就能带我们出去了?”趴在地上的华老狗突然抬起了头,显然是已经默默听过许久,一时间也是有些不太敢完全置信。 “是的,你们只需要帮我做好这一件事情就成。”施梁再一次十分肯定的一字一句,把话说完,再又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颅。 “然后呢?”此时问话的人,正是这支族群里的首领——张姓长者。别看他头发花白,年龄已经算是长辈,可此时的心里,显然也还是没有底,当即是开口问出了一个所有人心中都会有的疑问。 施梁没有继续回答,而是默默扫视一遍众人,看着他们一个个都已经面露不安与困惑,才是彻底没有继续开口出言的意愿。 多说已经无益,再后面的事情就只有他一个人可以完成。 他当然知道,面前这些人虽然也是有抱着极大的愿景,才愿意参与进自己的出逃计划。可是,他们一定也还没有完全放下戒心。 讲明后续计划,当然是可以提振这些人此时还没有完全树起来的许多信念,可是,一旦施梁是真有了什么生命危险,这些人里大约会有大多半人,会在第一时间把他出卖给血衣营。 此时已经看穿一切的‘孩童’,并没有再是说些什么,独自一人走到一处角落中,紧了紧自己身上的衣衫。 众人见他已经不肯多言,自然也不好是继续开口多问。 沉默无语之中,夜色更深,在一片漆黑里,原本还隔着岩石冰壁的风雪呼啸声音,凌冽蚀骨的阴寒,已经在悄然间被一点点无限的放大! 时间没有过去多久,很快所有的人都已经是陷入了沉眠。 天坑之下,狂风呼啸,霜雪与风组成了滚滚的漩涡,肆意掠夺着蜿蜒石壁间还未被刮起的坚冰,荒芜之地的所有寒流似乎都汇集在了此处,却又被土层之下温暖的石矿,给隔绝在了地面表层。 是的,火晶谷之所以还能有这么多矿奴存活下来,主要的原因就是在那些被掩埋于地底深处的火晶能源。 这些神秘奇特、莫名温暖的能源慢慢顺着地幔中最为密实的岩层,传导进一处处还没有被完全掩盖在冰霜之下的洞窟里,为那些同样是蜷缩在石壁岩孔中的可怜矿奴,送去足以帮助他们支撑过寒夜的温暖。 万籁皆俱寂,但余霜雪音。 一直到出初阳破晓之后,暴虐的飓风才开始有了一点点衰落的迹象。 这一片看是死寂的荒芜之地,仿佛是有着一条能让所有人都瞧见的温度临值线,只要阳光的照洒的阴影降至西南方那一处凸起的崖壁,气温便就开始了一路往上飙腾! 随着蓝天之上的炯炯太阳继续慢慢升空,所有的冰霜开始尽数消融,一道道细密的流水还是往坑底汇集,渐渐的原本看似已经干涸的巨湖,又开始一点点快速抬高自己的水面。 “铛——!”一声钟磬敲击后的巨响,突然而起,在火晶谷里回荡不停。这是血衣营特有的晨练集合警鸣,也是一道催促矿奴们应该第一时间走出洞窟里的提醒讯号。 很快,就会有一组身着简甲的督查兵开始下入天坑,对已经渡过寒夜,走出梦乡的幸存矿奴们,进行每日总有一遍的‘细致’清点。 每当这个时刻,这些领了差使后‘十分开心’的战士,总是会很以‘百分百的热情’,‘邀请’那些依旧还‘万般留恋住所’的慵懒汉子,集中统一,带上大多数人都必须时刻拿在手边的唯一家当——天坑中人人必备的凿矿镐头,尽快加入到每日‘必须要完成的劳动’中去。 日复一日的重复劳动,总是让此时的矿奴们慵慵懒懒,在那些身材健硕的大头兵们不耐烦的催促声里,极为不情愿地进入到指定的矿区中。 而接下来,他们就需要在今天午间之前,自行捡拾到足够量的火晶原矿,以换取到自己今日份的维继生命的口粮。 这就是天坑下所有矿奴每日为了活下去,而必须要做的日常。当然,其中一些实力较为不错的家族,则会有专门安排一两位指定的人,提前是把他们的份额给提前先缴清。 毕竟,尚好的洞窟居所,就那么几个,数量十分有限。 而在血衣营每天这样有意的强行重新洗牌之后,则是为所有积攒有一定实力的族群,提供了一条可以在白天这个时候,占据先机,或是保留、或是抢到一处更好巢穴的最佳途径。 这是更安全的活命机会,自然谁都不可能愿意放弃争夺。——也是天坑下各族群间,矛盾日积月累攒为敌仇的根本缘由。 二桃可以杀死三士,更勿论如今只是用来对付一些蝼蚁,自然是成效斐然。 这是明打明的恶毒操作!其实很明显就是那一支平日里总是高高在上的机甲部队,有意为之。 然而,弱肉强食的基本法则之下,从来谁都无法完全挣脱牢笼。 “怎么会是你这个小鬼第一个来?”今日负责兑给的兵士有些愕然,随即就想到了自己昨夜里听到的一些传闻。 一脸了然后,这名官兵就直接是收了施梁推到桌子前的石矿,扔出第一份食物。 完事,心里还在嘀咕:‘看来张老鬼他们几家,昨夜里都受伤不轻哟,他们这一族,怕是得有几天苦日子要熬喽。’目送着施梁离开矿区,这位兵士心中其实还有着一些幸灾乐祸。 他们当然知道昨天傍晚,这天坑里发生过的争斗,也理所应当地以为老李他们几个必定是吃了一个大亏,受伤太重,才会肯让一个孩子前来参与他们今天注定会败得很惨斗争。 ‘十有八九是保不住自己占据了多日的洞窟咯。’这是那名官兵基于以往经验,给出的自己的判断。 回到营地后,新的赌局就会开盘! 天坑底下这些矿奴们的纠斗,作为高高在上的边军精英,可是从来就不屑于主动介入。 不过,这一点儿也不妨碍,那些驻地附近的边军,会把这些事情当做茶余饭后时的谈资笑料。 毕竟这些没啥武力的废物之间,总是纷争不断,远比他们这些每日只懂得不停训练的战士生活丰富精彩得多。 更有甚之,一些人还会觉得这些‘小孩子一般的过家家’还颇有些滑稽搞笑的内味,能把日常中最平凡趣味的闲暇轶事,每每演绎的还颇有些跌宕曲折。 以此而开的赌局,从来都是军营里的最热门。 只不过,此时心中正藏着计划的施梁,可是没有闲工夫,与这些一看就是老兵油子中的老油条,有更多的计较。 却是才没走出兑给点没几步,他就被老李夺路拦下。 “不行,还是我陪着你一起吧。”老李不知道施梁现在要去做什么,可是他终究照顾这‘孩子’已经日久,一直也都是视施梁同等于自己的子侄后辈,此刻,看着他就要去只身犯险,脸上已经挂满了担忧。 毕竟,崖壁之上,可还是有栖息着一只恐怖无比的庞然巨禽,正在惦记着这个让自己几次无功而返的小屁‘孩’。 “我一个人就够了。”施梁的回答坚定而又肯定。 老李看着自家小孩,竟然这般固执,也是不由得把自己的担忧给说道出来:“小梁,你可别忘了,这山头上。。。” 那只怪鸟前后可是来袭击了两次,也不算得是有什么痴傻毛病的老李他们几个,自然而然,也是已经猜测出其中的关键问题,明确知道这怪物现在的目标,正就是此刻站在自己身前这个‘神奇的孩子’。 对于‘亲人’的关心,还是让这个久与亲人离别的男人,毅然决然地希望站在这个‘孩子’的身边。 老李发自肺腑的关系,终于还是让此时正准备单独行动的施梁,心中一暖,开口安慰道:“没事,李叔。我会骑着那只飞禽,前来带你们离开。” “那只鸟?”施梁无意间透露的只言片语,还是让老李找到了其中的重点。 “是的,我有办法,可以控制住它。” “真的?”壮硕的汉子依旧还有些不太确定。 “真的。”施梁只是简简单单点了点头。 “那我。。。”老李似乎是还想要说些什么,可是终究话到一半,开始有些语塞难言。 他既然已经知道施梁的下一步目标,自然也就明白了施梁不肯让他陪同的原因。 如果自己非要跟过去,怕到最后也只会是一个没有什么用处的累赘,不仅帮不上这‘孩子’的忙,反而还有可能会把目前有利的局面给弄得更为复杂。 “没事,我一个人就行。”施梁低头不再言语,继续迈动步伐,从老李的身边无声越过。 这个他用心照顾了自己二十多天的男人,始终让他的心无法彻底冰冷起来,这可不是什么有利于战斗的状态。 毕竟,接下来的路,需要他有提起一万分的谨慎与小心。 老李心中自有积郁难以言说,沉闷片刻,才又是急急回头转身,却发现,此时自己的身前只剩下一片嶙峋的山石,哪里还是有什么‘孩童’的身影。 施梁就这样在他眼前消失了。 第三卷:火晶谷 第一百四十四章 先迈出一步,再听天由命! 施梁当然没有消失,其实就站在老李前方不远。 只不过,此时的‘孩子’已经被自己身上那一件一直穿着的宽大破旧衣衫,给是完全覆盖住了全身。 别看这衣衫平日里厚重粗陋,且又不太起眼,此刻竟然是已经发生了十分奇特的改变。 那布料轻薄如似细纱,却又能够自如调整表层上的光影折射,将施梁巧妙地隐藏进周围的环境之中,与崎岖的怪石山道相互融合成为一体。 旁人如果不是能凑身到近前,细细观察,怕是也只会和老李现在一样,以为这‘小孩’早已离开了原地,没有影踪。 可是,那个长相还颇有一些着急的‘孩童’终究是没有离开去往他处,而是在这件神奇衣衫的笼罩下,现在一脸深沉,紧皱着眉头,一言不发。 面前的崖壁实在是太过陡峭了!那一整块光滑无比的庞然石岩,在初阳的照耀下,竟然隐隐透亮着坚韧至极的刚硬! 施梁也没想到,这崖壁竟然是以一种近乎于垂立而上的耸直角度,竖延至山崖的最高处,然后被一块反向凸起的岩台给彻底截断了攀爬的去路。 一面无人可以攀爬的绝壁悬崖,如果无法找到一处可以支撑自己攀援向上的支点,施梁要想登上崖顶,就是在痴心妄想。 然而,现实总是极其残酷! 山壁在这天坑底下,已经经历过太多风霜雨雪,早就被昼夜轮转不停的极度恶劣天气,给打磨抛光到没有一丝一毫的缝隙。 没有缝隙,就无法架设支撑,无法架设支撑,就没有办法登上崖顶,一切仿佛陷入了死局,让施梁束手无策,毫无办法, 哪怕是此时施梁现在立即可以得到钥善全盛时期的全力帮助,想要在这样一堵历经风雨后,依然坚挺拔群的崖壁上,不动声色地留下一星半点儿凿痕,也是堪比于登天一般,事不可为。 更别说,小善此时的钥能缺失极其严重,目前恢复的状态还不及有曾经的百分之一二,是连与他正常的沟通都还费着劲,能够给予给施梁的帮助自然更是极其有限。 前路已绝,摆在施梁面前的便就只有唯一一个没得选的选项:那就是要顺延着那一条被血衣营严格控制着的崎岖山道,躲过一层层明线暗哨,登上天坑之顶,再横穿过坐立在山顶遏喉的营地要塞,才可有机会,去接近那只被圈养的巨鸟。 可是,这样一条登山的道路,无疑是与送死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怎么,施梁,你害怕了?” 正就在这‘孩子’犹豫迷茫之际,耳畔突然响起一声十分熟悉的爽朗回响。 ‘二叔!’施梁在心中无力呐喊,记忆仿佛一下跳回到了从前。 那是他刚刚才成为海棠士没多久,在那一场让人绝望的四水屯战役前夕,施广忠看出了他心中的不安。 “怕就怕吧,老子也怕!记住,害怕并不可耻。如果前途就只剩一条,那就甭管他娘的三七二十一,先迈出一步,再听天由命!” 那时候的二叔还是他那一贯的粗犷不羁,咧着满口黄牙的大嘴,十分没所谓的用力拍了下他的肩膀。 是的,到如今,这肩膀也还是隐隐作痛。 ‘管他娘!’进退两难的施梁终于是放下了自己一时的犹豫,抬起左手不自觉揉了揉自己突然有些酸麻的臂膀。 ‘吾尝闻古人有云:视不胜犹胜也;量敌而后进,虑胜而后会,是畏三军者也。舍岂能为必胜哉?能无惧而已矣!’ 这段话是施梁在玉节镇,翻阅架阁库古籍时,看到的一段文字,如今,竟然是很没来由的从自己脑海里一下子迸显而出,清晰无比。 是啊,既然现在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坦然往之吧。 吾心所向,纵有千万人在阻,吾亦欣然往之! “叱——”却在此时,昨日那一只极度小心眼的恐怖巨禽,突然自悬崖峭壁的另一端,扶摇而起,飞冲直上碧霄,而后自那天坑的正上空处,一纵而下,稳稳登临于崖壁之端,翼展腾开,遮蔽天日,扑起滚滚尘埃,引颈朝空,呼喝出古怪刺耳的尖锐长鸣。 它可是还没有忘记,那一股能够让它至今还是在牙根痒痒的可恶气息,那一个伤了它宝贵舌头的可恨‘蝼蚁’,应该是就在此处附近,它要复仇!它要扬威! 它要让这天坑之下的所有‘蝼蚁’都能明白,谁才是这荒芜之地上的天空霸主! 身而为食者,就该老老实实,乖乖等待主人的掠夺取用! 何干逆反! 是的,巨鸟霸临,威吓惶惶,已然是又一次十分成功的,压垮了正还在天坑中劳碌的一众奴隶的膝盖。其中多有不堪者,更是早就匍匐倒地,蜷缩着瑟瑟发抖! 只可惜,现在的天坑底下,可不仅仅就只有那些平日里让它予取予携的采矿奴隶,还没等这怪鸟有低头屠戮,血衣营里就已经响起了刺耳的警鸣号角声! “呜——呜——” 这是一种巨鸟在平日里就已经极为厌烦的声响,让它不自觉腾飞而起,开始在火晶谷的上方,不断的盘旋。 若是放在往日,它此刻一定会看在这些人类能够为它准备丰盛可口的暴蚁,而选择隐忍一下恶气,吓唬吓唬众人过后,再甩一甩飒爽的翎羽,佯装恩赐一般,退让离开。 毕竟,它的主食从来就不是这些总会在入口前暴屎滋尿的酸臭肉条,它还需要这些乖巧的‘傻子’,给它提供充足的口粮。 可是今天,它不愿意离开! 它的舌尖已经酥麻快有二十余个日夜,换做平时,早就应该重新长好。而如今,却是不知道因为何故,竟然直到现在还是如刚刚受伤时候一般,总在时不时有一些隐隐作痛。 这种难以忍受的感觉,无疑是让这大怪鸟浑身上下哪哪都不自在,吃嘛嘛不香甜。 再加上昨天夜里,它回到自己久别的巢穴之后,在原本那一处血衣营专门为它建造的用以圈养暴蚁的洞窟中,刮索了半天,竟然是连一只虫子都没有寻食着。 饿了许多天肚子的大怪鸟,自然是更加愤闷难消,需要找些杀戮,让那些伺候它的人类明白:鸟爷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是的,它现在需要疯狂,只有杀戮才能让它发泄掉自己积攒而起的郁闷之气,才能够获得舒坦! 而现在,也唯有把那一天砍伤它舌头尖的那只臭虫子,给彻底撕碎毁灭,它才能够获得舒坦! 巨鸟眼眸中闪烁过一丝疯狂,在一声鸣唳过后,找准一处沾染有施梁气息的坑底源头,也不管那一处山腰间,似乎看上去空空并无一物,突然一个就地猛冲,直朝着刚刚自己站立的那一处高台底下,穿凿而去! 那处地方,正就是‘男孩’此刻正在呆立的乱石堆前,虽然此时只显得是无一物,却是怪鸟要寻仇的目标所在! 怪鸟没有找错!可是血衣营不会让它得逞,毕竟,这里是离他们架设的一处兑给台相去并不太远,如今可还是有坐着几位上等兵士。 一只宠物而已,胆敢袭击主人? 找死! 还没等那恐怖巨鸟的强势喙嘴抵近山壁,远处血衣营地中,共计有八架机甲已然冲刺而来。 “山!” 其中一甲,朗声高喝,声音格外洪亮! 这些个闪耀着隐隐红芒的乳黄色机甲,手中各自都有提着一杆可以比肩机甲身高的金属长槊,没有等飞驰近那发狂打砸的巨大鸟禽,已然是把手中掌着的槊枪,齐齐从手中甩出。 那一杆杆样子十分特别的古旧长槊,就好像是彼此之间有着某一种十分独特的契合引力,竟然能够在飞驰的半空之中,似是被彼此吸引住了一般,在抵近巨鸟的关键时刻,巧然合为一体。 “砰!”是一声惊天硬响! 一个由八杆金属长槊合体而成的巨大金属尖锥,猛然撞击在巨鸟长喙的最尖端处,直把那一只还在极速冲驰的巨大怪鸟给震得双目一黑,却又在那一群机甲战士的举手招回之间,瞬间解体分散,纷纷急撤回各自战士的双手持握之中。 “林!” 那声音再一次响起,冰冷好似机械。 八具已然飞抵怪鸟左近的刚猛机甲,又一次得了指令,长槊入手间,自于他们的腰腹后,一个横体回弹,又是一下子激飞而出! 八具机甲,整齐划一,八杆长槊同时一体,在半空中又一次同汇一处,两两相合,头尾相接,组拼成一杆五丈余长的金属巨棍,旋转着砸打向怪鸟巨大的身体。 鸟怪此时已然心惊,直到自己一不小心有捅到了‘马蜂窝’,哪敢在做停留,不等那巨棍近身,已然是急急忙扑腾起翅膀,想要快速逃离、 好鸟不吃眼前亏。 巨鸟心道:自己也不是说,完全就打不过这些身上染血的金属疙瘩。只不过,它还指望着这些可人的小老爷们,能给它尽快补充一些吃食零嘴呢,万不该就这样把人都得罪死了,不是? 不过,此时的巨鸟,再是想要逃走,也得要问问匆匆而来的八机甲答不答应,没等那鸟怪于空中一个回旋,那一杆飞速疾转的长棍已经调转过了方向,再一次直直朝着那怪鸟修长的脖颈击打而去。 第三卷:火晶谷 第一百四十五章 老娘才不会上你的当! 巨棍快速飞旋,如带雷霆之势,眼看着就快要狠狠砸中那一只原本还十分嚣张的大怪鸟,却是听闻整齐列队的八具机甲中,负责指挥的声音再一次响起:“风!” 这是那一人迄今为止所开口的第三个字,冰冷的声音才即落下,那八具组成战阵的机甲已经同时又一变招。 “叱!”怪鸟暗知不好,也是一声轻啼!不由得飞行给为卖力! 天空之上,那一根正在向它追来的粗大战棍,此刻的威势已经可比滔天,却是在后方的八人变阵过后,立即顺着依旧在前行的轮转飞舞,开始又一次有序自然的解体变体。 八根已经彼此脱节开的丈长巨槊,此时正飞旋在巨鸟俯冲的身体左侧方,虽然还是在轮轴旋动,却是如正在向前飞速翻滚的伞骨一般,开始向着右侧慢慢收拢。 紧接着,巨大的伞身龙骨又开始继续往外延展,是八根脱胎于长槊的细枪,抵触着连在一起的长槊,开始第二次向着最外侧分散伸长,又分叉成十六股细长枪杆,围聚成一个侧滚着的无门铁阵。 眼看就要把正在旁侧同速前行的巨鸟给是包裹,囚困在其中。 那一只先前还是得意而来的大怪鸟,此刻哪里还有什么初来强袭时的意气风发,早就是被那八具机甲指挥着的巨大笼阵给吓破了小胆,现下更是头也不敢有回,拼命向前提速,眼神之中就只剩下了满目的绝望与不甘。 困兽之笼即将收网,巨大的怪禽鸟目圆睁,它已经有了一万分的后悔,开始怨恨自己今日份的逞强做作,怕是真的惹了那一群‘乖仆从’的大忌。 可是,如今的一切懊恼,都已经为时已晚,自己终究还是技输一筹,怕是再也没有机会,能够摆脱掉就要笼罩住自己的长枪棍阵。 等待自己的,怕就只有从此以后,永远被束缚住自由的牢笼之刑。 “别怕,继续冲过去!”正就在巨鸟最绝望之际,自己的心头突然一跳,一道自觉像是最难以接受的金属碰撞声音,从巨鸟的耳羽侧畔悄然响起。 怪鸟烦躁怒啼:“叱——(可恶)!”而后,是又急急在空中一个加速回旋折转,一方面是要调整方向,一方面也企图要把自己身上可能已经粘黏到的那一个脏东西,给翻腾下来。 “没有用的,我在你身体里面。”这一次,那道让它不自觉讨厌的刺耳金属音,好像是长在自己头上一般,又一次在鸟头旁侧轻响起,“你再不跑,可就真的要被他们给抓住喽。” 说话间,那巨鸟速度已经因为调转方向已经降缓许多,十六根转舞成笼的铁臂伞骨,眼看着就要完成合拢包围。 “叱——吖——噶——吱(抓住又怎么样!老娘今天这样狼狈,全都是因为你!)”巨鸟自持以往备受宠爱,心里想着自己等会大不了在被抓住后,直接讨饶。 它相信,自己只需要如同往日一般,故作‘乖巧’的低个头,最后再蹭一蹭那些平日里甚是会‘犯贱’的华服老男人们的手掌,那些素来喜欢讨好它的大肚腩,一定也还会和以前一样,立即站出来,原谅自己这一次不小心的‘小脾气’! 可是,虽然巨鸟还是在心底里依旧嘴硬,却仍然十分不自觉地,又一次用力煽动了翅膀。 它自己其实最有感觉,这一次,那些红衣服的大头兵是在玩真的! “叱!(疑?)”,与之前不一样的事情发生了! 那一只扑腾着翅膀的巨禽,身体突然一缩,整体上一下子是有小了一大圈。可是,与之相对的,是它此时的速度,却也在猛然之间迅速有提升了一大截! 变化来得太快,那巨鸟显然也还没有觉察到自己已经变小,大约就只感觉到自己在顷刻之间,身体十分神奇的变得更加轻盈,挥舞翅膀的感觉也是好像有灵动快捷了不少,甚至连那正在向前俯冲的速度,都是一瞬间提速了很多。 可是,怪鸟此时哪里还有闲工夫去计较这些!立马把疑问扒拉到了一边,奋起全身能量,使劲扑腾,终于是在最危机的时刻,一下子‘潜能’爆发,成功与就跟在自己身后的牢笼,拉开出一段不小的距离。 “其实,你也不想被他们抓住,最后和底下那些可怜的荒地异兽一样,从此被人囚禁圈养。”令鸟讨厌的声音再一次不合时宜的响起。 那个已经融入进巨鸟身体中的意识,刚刚透过怪鸟的巨目,看到了天坑之外还有一片占地颇为庞大的异兽圈养场。 那里有着许许多多、各种各样的他之前都没有见过的巨大兽目,被一只只,分门别类,关押在一格一格,彼此分离开的巨大金属围栏之中,或是在吃,或是在躺,一个个尽皆是生无可恋的十分没有精神模样。 “噶——(要你管!)”怪鸟一个白眼,也不管脑海里的意识能不能够看到。 此时的它,已经凭借着自己新获得的力量,渐渐是与那差点困住自己的金属巨笼,拉开一定距离。 不过,机智如它,可不会就此一根筋似得直往前冲。是的,这狡猾的巨鸟突然在自己念想间,一个极速回旋,又一次是成功掉转过了对角方向,是如闪电一般,继续朝着另一处方向,疾速飞冲而去。 那八具还是跟在它身后追赶的泛红机甲,自然是来不及掉转方向,霎时之间被甩下更远,再也追赶不及。 “叱——(小样!)”巨鸟得意怪叫,一边是在得意自己已经逃出包围,一边也算是在回应自己脑海中那讨厌声音的蛊惑。 对于自己身体里这个曾经有伤害过自己的怪东西,它可没有半点好感,甚至是厌恶尤胜于那些个追着它不放的大头兵。 最起码,那些可恶的人类还是有精心喂养过自己,不辞辛劳地供给着自己足够充足的食物。 “我能帮助你!”不和谐的声音总是十分刺耳,可不得不说,那感情还是相当恳切。 巨鸟也是没有想到,那个本就令它讨厌的金属声音,终于还是说出了一句听着就像骗鸟的鬼话。 “吖——咩——噶——吱——噶吱——(你咋帮,老娘饿的快,吃的还特别多,你能养得起?)”巨禽想来,自己也是一只过来鸟,立即是用一声怪叫,回怼过这讨厌声音的拙劣哄骗。 那个古怪的声音显然也是没有想到,这只鸟兽竟然还会如同妇女撒泼一般,乱发一通嘴炮,沉默了好一会,才又是讪讪回答:“不能。。。。” ‘老实孩子’的答案,自然是不会让颇为傲娇的巨鸟感到满意,随即又是在空中一个轮转,大声嘶叫着,道:“叱——吖——唧(那你还不快给老娘,有多远滚多远!)” ‘少给我来这一套,老娘才不会上你的当!’怪鸟得意地想。 撒泼过后,体能已经消耗掉大半的鸟怪似乎也是已经有点饥饿,没有了与身体中那一个刺耳金属音继续扯皮的精力,再一次盘旋过一阵之后,终于辨明了自己的方位,朝着一处确定的方向,飞速疾驰而去。 前方有一处它很早就看好的‘备胎行宫’,只不过,自从是有天坑那的‘傻子’人类,主动供奉给它足够多的食物之后,它便已经很久没有再去过那里。 好在,那一处小绿洲里,虽然栖息的暴蚁不是很多,起码也还是能将就解决一下,自己现在格外干瘪的空肚皮。 巨禽乘风,扶摇而起,荒芜死寂的戈壁虽然广袤,可也已经减耗不了一只饥肠辘辘的巨大飞禽,向着自己十分向往的食物全力冲刺的动力。 “你就不想飞往别处去看看吗?”在巨禽滑翔过一段距离之后,那个最讨厌的金属音又一次不合时宜的响起。 “叱——唧——(去过,所有活物都怕我,没意思。)”怪鸟本来也是懒得搭理脑海里这个呱噪的声响,可是眼下四周围空无一物,它也不介意能有一个话搭子,排解下旅途的寂寞。 “那是因为,你还无法控制住自己体内的力量。”那声音突然是抛出一个能够引起巨鸟兴趣的话题。 “吖——呲——(那又怎么样!老娘就是天下无敌!)”作为一只过来鸟,警惕的巨禽显然也是知道,这个明显已经准备有很久的话题,其中必然是有‘圈套’。 聪明如它,当然不吃这声音的那一套。 那声音显然也是没想到,这只巨鸟竟然不肯搭自己的话茬,愣了良久,才又有些生硬着头皮,继续说:“我可以帮助你控制住自己身体中的能量,就比如。。。变成这样。” 话音刚落,却见那一只飞行在空中的巨鸟,身子一下紧缩,还没等它自己缓过神来,巨大的加速度已经是让它飞行地更为快捷。 “叱——(爽!)”再一次变得更轻巧的身体,是让鸟怪感觉十分舒服,忍不住一声长鸣。 却还没适应这种畅爽,猛然间,身子突然一沉,是那原本变小的体型一下子突然放大了一倍! 第三卷:火晶谷 第一百四十六章 还真它鸟的刺激 逃脱大难的大怪鸟,此时的心情正是在最无与伦比的舒畅之中,已经被自己的‘盖世神功’所钦服,张扬自在于成功摆脱掉那些烦人机甲追兵的志得幻境中,伟岸于‘老娘天下第一’的意满通达里。 然而,饥肠辘辘的空肚子里,一阵翻天覆地的回响,立马又是给它原本洋洋得意的心情上,泼下一盆冰凉的冷水。 当一切顺风顺水时,给自己填饱满空荡荡的肚子,自然成为了一件必须要马上达成的最首要景愿。 饿鸟疾驰,按捺下自己想要放肆高歌的冲动,满脑子已经只想着那一顿即将塞入囊腹中的美美饱食,甚至于为了排解漫长的行程的难熬,不惜是与自己最为厌恶的金属音唠起了扯皮推诿。 却是没想,自己才是开心没有片刻,身子就突然一下子缩小了! ‘要死了个乖乖!’鸟怪大吃一惊! 它是怎么也不会有想到,自己的身体竟然会有一天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在头脑中那一道令它鸟厌恶的金属声音指挥下,一下子缩小了大半! 可是,那一下子蹿升起来的速度,还真它鸟的刺激! “叱——(爽翻了!)”这是一声不自觉的啼鸣。 要说,其实之前它也不是没有留意到自己身上在某一刻好像有发生了什么奇特的变化。 只不过,在当时,逃命最要紧,哪有是心思理会这些! ‘虽然怕,但是好爽!’ 沉浸在穿透气浪时,翎羽摇曳不停的畅爽感觉中的巨大怪鸟,已经不自觉把嘴咧开。可是,还没等它有组织好自己的鸟语,身子突然一沉,感觉又是一阵发虚。 ‘娘叻!’自己的身体竟然跟充了气一般!一下变大了! “叱——唧——噶!(这它鸟是怎么一回事!)” 巨大到一时间无法接受自己变化的怪鸟,索性一个急停,轰然坠落在茫茫没有边际的荒芜隔壁上,提起自己的翅膀,一圈接着一圈,原地仔细检查过一遍身体,发出了一声不可置信的奇怪叫喊。 它已经顾不上自己此时前胸贴着后背的饥饿,就想要头脑中的那个声音,出来给自己解释一个明白! “我已经告诉过你咯,我可以帮助你更好地控制住自己身体中的能量。”面对鸟怪的责问,那刺耳的怪声音沉默不到片刻,就十分适时地又一次响起。 从那声音里,鸟怪已经听出了自己是稳稳上了他钩的一种极度不适感。 “能不能先从老娘的身体里,滚出来!”鸟怪极度不爽!忍不住是跺了一下自己的鸟爪。 “那可不行,我不认识回去的路。(你以为我傻,我才不上你当。)”这一次,那个声音没有半点迟疑,直接否决了鸟怪的‘提议’,却又像是害怕巨鸟继续发脾气,接着又安慰道,“你放心,我是不会伤害你的。” “叱——噶!(我信你个鬼!)”大鸟怪又是一翻白眼。 作为一只过来鸟,它自然不会因为这声音的三两句话而完全放心自己的警惕。 不过,起码它也是知道了,自己现在并不会有大碍。 那声音并没有继续理会那鸟怪的大呼小叫,而是开始向它解释其中的缘由:“你可能不知道,你的身体之所以会有现在这般庞大,主要是因为体内积攒了太多火晶石能源。。。” 话才起头讲了一半,又是被怪鸟的一个白眼,给打断了:“咕——唧!(谁说老娘不知道了!)” 鸟怪显然是对这声音的没来由推测很不爽,高高竖起脑袋,扑腾过一下翅膀,又是发出几声冗长的怪啸:“噶——咔呲——唧——咕噜噜!(不就是,那些虫子每日里都要到处找着挖的,那个些红色石头嘛!)” 对于这只臭脾气不是一般大的怪鸟,那金属音显然也是没有了办法,故作咳嗽着,缓解了一下自己的尴尬:“咳咳,是的,这是一种与我们钥族能量极为相似的能源结晶,我可以帮助你,学会控制它。” “叱——(你是钥族?)”鸟怪原本还是在耐心听着他的解释,突然吃惊一声大呼。 钥族,这个许久没有听过的名字,让它无法继续淡定。 “啊?你知道?”金属声音显然也是没有想到,这只一而再,再而三打断他讲话的呱噪巨鸟,竟然是会对他是一个钥族而这般失态。 “噶——唧!咔——呲呲——噜噜——咕!叱叱——咕——唧唧——咔——呲——噜——咕咕!” (老娘当然知道!老娘的老娘的老娘,当年就是那一支参与决战的钥族百兽军团中的一员!老娘有听我老娘讲过,咱们刚刚逃出来的那一处大坑,就是钥族与人类的最后战场。老娘的老娘就是在那里生下的老娘!) 那是一段其实年代也还不能算有过去多久的过往,只不过,对于一个才是获得新生的钥族而言,不清楚也实属正常。 附身在鸟怪身上的钥善,直到这一刻才是明白,为什么火晶谷里的矿石,自己能够那么轻易的吸收转换;为什么那里所有的生物,体内的庞杂能量中,总是会有一些,让他莫名感觉十分熟悉;为什么,明明自己知道,自己本应该是会继续沉睡很久,却能够以这么快的速度,恢复清醒。 原来那一处巨大的坑洞,是钥族曾经的战场!所以,才会有生出与钥能相似的火晶原矿!所以,才会有重兵把守! 所有疑惑,随着鸟怪的消息而开始迎刃解缚,那些火红色的晶体矿石,应该就是钥能的一种变体结晶!那些一些样子古怪又过分巨大的荒漠生物,应该也是在钥能变体的影响下,才发生的异变! 一切似乎开始变得能够解释,可是又好像还不能完全解释。 “噶——唧!咔——呲——咕?呲呲——唧?(不对,你是钥族,你怎么会不知道?你多大了?)”洞察敏锐的过来鸟,一下子就察觉出了,脑海中那声音在无意间发散出来的疑惑。 此时已经想明白许多事情的钥善,也开始坦诚:“我叫钥善,今年四岁了。姐姐,你可以和我做朋友吗?”当初和聂爸爸在一起时,他就是这么和皮猴、小黑他们成为好朋友的。 作为一只‘过来鸟’,大怪鸟也是第一次有听人给它说过这么奇怪的请求,立即是叽叽喳喳,仰天又是一声得意怪叫:“叱——唧——噶噶——咕!(哟,原来还是一个小屁孩。好吧,以后就让老娘来罩着你把!)” 当它知道钥善是一个钥族之后,这只大怪鸟就没有了曾经的那一种敌意。——虽然,这也才是它第一次见到‘活的’钥族。 听到怪鸟的回答,钥善显得十分开心:“好开心哟,小善有个姐姐喽!好想赶紧回去,我要告诉我爸爸!” ““叱?(爸爸?)”对于两人的话题中,突然又多出来一个人,怪鸟显然有些不安。 好在,此时的钥善声音里,却还是一股子藏掩不住的全部开心,无比真诚地继续道:“是的,我爸爸可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了。等咱们回去之后,我就带他来见你。” “唧——咕——噜噜——咕!(先不管了,我饿了,先带你去填饱我的肚子先!)”一鸟一钥,两人之间的隔阂已经化解,大怪鸟的饥饿感觉自然是又一次开始翻涌。 只见它发出一声清脆长鸣,双翅铺展,再一次扶摇直上,冲入那一片无云碧空之间,盘旋定位,直朝着自己早已经计划好的目标,展翼飞驰而去。 “姐姐,你有多大了?”藏在巨鸟身体中的小,善突然问出一个问题。此时的他,正在心里盘算着,他的几个哥哥:皮猴、老黑他们几位的年纪与排行。 “噶——呲——(老娘今年——)”怪鸟下意识地回答起这个不合时宜的问题,却是突然在关键时刻闭了嘴,“叱——咕——噜噜——咔——!呲——唧——!(咳咳,你小子就不知道,女生的年龄是不能问的嘛!一点都没礼貌!)” 钥善自然是有感受到怪鸟此时语气里的愤怒,赶紧改了口:“哦哦,对不起,姐姐,我以后不问了。” “叱——唧——咕——咔(对了,你刚刚不是说要教我变大变小嘛,赶紧呀!)” “姐姐,那你可要好好听我解释一下其中的原理哟:你知道嘛,虽然你刚刚体型有变大变小,其实身体内的能源总量并没有发生改变。唯一有发生变化的,只是你身体内能源的结构与密度。”既然两人已经成为了好朋友,钥善自然不会藏私,开始一点点解释其中原理。 “唧——咕——噜噜——!咔——噜?呲——噜?唧——噜?(别说这些老娘听不懂的奇怪话!你就告诉我,怎么变?具体能变多小?又是能够变得多大?)” 怪鸟此时正饿着肚子,哪里是有心思听着钥善慢慢解释,极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老学究,问出来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好好好,姐姐,我现在要引导你来变身。你可要认真感受一下,自己身体中的能量流向变化哟。” 第三卷:火晶谷 第一百四十七章再大一点!再大一点! 且是说回天坑这里。 在那一只疯狂的巨鸟无端肆虐之后,一片狼藉的废墟底下,个子依旧矮小的施梁正憋着气,匍匐着身体一点一点向着满灌了湖水的狭长坑道里,慢慢摸索着可以去处的路。 这个时候,如果是华富那个小老头儿也在这里,他一定不会陌生。 因为,这一处藏身在水底岩石之间的狭小道路,正就是他与施梁初来这里时,先后死里逃生的那一段凶险无比的坑道。 在定下逃离作战计划的一开始,施梁与钥善就已经考虑着,要不要通过这一条可以直通巨鸟巢穴的捷径,在神不知鬼不觉中,完成自己的战略目标。 然而,就在昨天深夜里,由新投靠的黄胖子在介绍天坑里的环境与一些秘往之后,施梁这一刚刚才有形成的幼稚想法,就已经被他自己在第一时间里,给重新否决掉了。 这事说来也是赶巧,黄伟作为天坑之下,能成功抢到过一名‘幸存者’的强悍势力头子,虽然不知道施梁与华富为什么会沦落成为血衣营喂养暴蚁的肉食,却也是能大体知道:他们两人得是有如何的侥幸,才可以成功逃脱过,那一场几乎必死的杀局。 昨天寒夜前,在具体见识过施梁的强悍实力之后,已经习惯于讨好膜拜强者的黄伟,自然也是会有意卖弄下自己那一点多于其他矿奴的见识,以提升自己在‘新团体’中的潜在价值。 而这其中,自然也就不可避免的会是在‘有意无意间’,故意提到了自己从‘干妈’那里听来,其他人都不会有的一些秘闻。 据当时刻意卖弄见识的黄伟所说:这一条两人逃生的水道,其实连接着天坑、虫窟与鸟兽巢穴的地下水网。 中间的水路盘根错节,九弯十八绕,复杂无比,万一在里面一不小心迷了道,就算之前没有被暴蚁群或是巨怪鸟给吃掉,也是只能在那条很难找到出路的水网中,最终溺毙,绝无生还可能。 要知道,这处复杂的水网在其一开始刚被准备建设驻扎营地的血衣营发现时,当时指挥大局的时任主官,就花了极大的价钱,才从寿阳首府,请来了一位在当时也已经可以被称得上是,花周国第一流水准的水道测绘师。 可是,这位远道而来的顶级大师,在这个荒芜的地方一呆就是长达半年,耗费尽毕生所学所悟,却是依旧没能把这地下水网的全部光景,给完全探查明白。 其中的弯绕庞杂,可想而知。 在首尝挫败之后,当时正羞愧准备请辞的大师,也还是在当时主官的再三恳求之后,才是百般不情愿下,帮助营地,在这个水道里架设了几处相对安全的隐蔽口,以方便崖壁的驻留兵士们从上方的天井处,取用日常用水, 而现在,虽然因为巨鸟的疯癫,已经导致这天坑下的一脉主道出入口是被拱起半塌,却是因为它本就是在血衣营架设的粮食兑给处旁侧不远,出于取水必要,早就是被矿奴们又一次给清理了出来,目前仍旧有官兵把手,并没有被废弃,这是其一。 其二,施梁的目的是要不动声色地偷偷靠近那只巨鸟,可不是为了与那只鸟怪的空空肚皮,进行一次零距离全方位的接触。 一条能被鸟怪常年霸占着取食的甬道,任谁都可以十分轻易地预见到,它一定会在饥饿、口渴或是无聊时,一次又一次地伸长那根猩红灵活的大长舌头,进行索食享用。 就以施梁目前这样的状态,一种近似于半废的小体格,怕是还没等他成功找到正确的出路,就已经是被那一条恐怖无比长舌给是拖入进怪鸟的肚皮中了。 天阙与绝途相比,很多时候其实也还是有着相对而言比较可靠的安全保障。 不过,如今这一条原本是等同于绝命的道路,却因为那一只作恶巨鸟的飞离,而一下子又变成为了一条相对而言,安全系数较高的康庄坦途。 【只穿着一条小裤衩的细身板施梁,突然是在狭小的水道里,抬起了憋闷的头,睁着挤满血丝的红眼:“呜呜呜呜。。。(康庄你个大爷)”】 没有了钥善的维持,施梁身上那一件原本还可以帮助他遮蔽身形的单薄风衣,只坚持到他堪堪靠近洞窟,就已经随风消散无影。 好在,那个时候负责看守这里的血衣战士并没有呆板地死守在原地,早就已经回援到了兑给站的附近。(战士:“那里有物资,有长官,当然是比这一处死地来的重要。”) 这才让突然一下子暴露出苗条身材的‘小裸男’,没有在第一时间被人给发现行踪,而是这样赤条条的几步快跑,飞作流星,一下子是跃入进坑道的池水之中。 是的,施梁现在的目的地,依旧还是那一处巨怪鸟栖息的巢穴。 然而,这一条他原本以为会轻松许多的捷径,果然是没有如自己想象中的那般好找。 这地下水道,实在太过复杂,各种各样的岔路离奇得多,不止一些。以至于,让徘徊在水下的施梁,每次一口长气憋着下水,摸索过半天之后总是无功而返。不是在尽头被堵绝前路,就是甬道冗长,完全不似正确出口。 要知道,那鸟怪舌头虽然很长,可毕竟也还是十分有限的,巢穴的真正入口,必然不可能会距离自己现在所在的位置太远,这才是施梁敢于下水走这一处绝地的原因。 ‘可是它在哪里呢?’ 已经忙活了半天的‘小男孩’,心中依旧还是没有半点头绪,蹲跪在本就不是特别宽敞的水道岔口处,望着自己前方黑黝黝看不见尽头的幽深碧波,烦躁不已。 他已经是在吐槽,当初那只巨大的怪鸟是又个什么样的海量肚皮,竟然能够把这么多的水给全部吸了一个精光,这根本就不符合常理! ‘可是,它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要知道,这已经是施梁原路折回后,换过来的第九口空气了。天坑中那只巨鸟先前引起的骚乱,此时也应该是已经平息下去了,再继续拖延下去,只怕自己白白忙活不说,十有八九会被返回值守的战士给来个瓮中捉鳖。 ‘到那个时候,哪怕是小善成功把那鸟怪给骗回来,也全然无济于事咯。’ “噗!”已经憋住呼吸许久的施梁,大概是因为缺氧,精神有些恍惚,嘴里的空气,终于忍不住往外泄了小半。 就在这‘孩子’拼命的挣扎之间,那一团挤漏而出的细密小气泡,终于还是挨不住水浪的挤压,开始快速上浮。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那些本应该是凝集在光滑岩壁上的扁气囊球,并没有顺着施梁挣扎而起的水流涌动,而向着水道岩坑的更高处逃逸,而是很奇特地汇集在了岩壁上方一道浅坑里。 然后,开始慢慢慢慢地钻了进去! 是的,钻了进去!就那样悄无声息地,钻进了一条根本应该不会有出现的岩壁缝隙里! 如果不是军人的素养,让施梁很快在无效的挣扎重新恢复镇静,他一定不会发现,这一转瞬即逝的变化。 ‘是这里!对!就是这里!’施梁似有所悟,立即摸索到那道缝隙的边缘,沿着石头间的细缝,眯起眼微微往上瞄! ‘光!有光!哈哈!找到了!’ ————————————— 碧空之上万里无云,一只身体如同山岳的巨大怪鸟,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继续被充大。 “叱——呲——咕——噶——噶噜——咔!(哈哈哈,太好玩了!再大一点,再大一点!)”鸟怪边飞边啼,声音里是难以遮掩的兴奋。 那一双庞大无比的羽翼,如似垂云遮天,乘风可盖日月,扶摇而起凌罡,却是突然到达了极致,顿停再不增长分毫。 “咔——呲?(咦?你怎么停下了?)” 那巨鸟头一歪,打了个回旋,降下已经有些虚浮的身体,头脑中却是有传来一个金属声音的提醒:“姐姐,不可以了哟。” “咕——唧?(怎么了?)” 只听得,方圆百丈之间,“砰!”的一声地动山摇,卷起滚滚烟尘。这是那一只鸟怪的那一双无敌巨爪,此时已经堪比两座恐怖绝伦的山柱,狠狠砸坠在地面上,掀起滔天动静。 巨鸟擎天,身体堪比山峦,遥遥即可见着前方不远百里处,一片窄小的绿洲影影绰绰。 此时,身体已经过分夸张的它,可是不敢就这样大大咧咧地靠近,那可是会把美味的肥虫全部都给吓跑喽。 “你看看,你的羽毛。”这是钥善怯懦懦的声音,就在刚刚他已经被这鸟怪的疯狂,给是吓得够呛。 没有谁会把自己的身体当做实验品一般糟蹋,有的话,一定是个疯子。 而现在,这个庞大无比的疯子,底下了头,一下就看见了自己身上,那一根根格外稀疏的羽毛,与明显裸露在空气中赤条条的疙瘩鸡皮,瞬间涨红了脸! “叱——(啊——)”这是一声尖锐直冲斗牛的羞臊叫喊,好似一股飓风,刮过赤贫的戈壁荒漠,卷起一层层令人脚底发麻的烟浪。 第三卷:火晶谷 第一百四十八章 没人会对做狗上瘾 荒漠中的早间可能算是这一天之中的最好时候,持续升温的贫瘠土壤尽管已经开始让人有些烦躁,却也倍添几分慵懒,恰好是能让那些忙碌一夜的生物们,可以回到自己安全隐蔽的巢穴,美美睡上一觉。 矮矮的土丘距离绿洲不算太远,一只刚刚饱腹的蜥蜴,正还在舔舐着自己沾染有虫液的细爪,却是突然一惊,赶忙逃回土里。 “咋——呲——叱!!!(快给老娘变回去!!!)” 俗话说得好:人靠衣衫鸟靠毛,没毛的凤凰不如鸡。 大概是因为身体膨胀的过于厉害,此时的鸟怪翎毛稀疏、松松垮垮,绒毛乱散,肚腹微秃,模样尽显丑态,这让一向任性的‘小公主’,哪里是能够接受现实! 别看这鸟怪平日里有些小心眼,坏脾气,可是作为一只一向自认为是有接受过良好教育的优雅雌鸟,它平素里也是甚为在意打理自己的‘倾世容颜’。 可是,如今的自己却秃了! 尤其是那原本还引以为傲的肥硕俏屁股,大概是因为能量积蓄的较多,因此格外肿大,现在看来,基本等似赤裸! 这可是光屁股! 除却小时候,它藏在老娘窝里还没长毛时,光过屁股。。。 ‘人家要死嘞,以后还要不要见人呀!讨厌!’那鸟怪全身发红发烫,羞愤更是难当,已经彻底歇斯底里。 而这一下子的惊天臊鸣,也是把正藏匿在它身体上的钥善,给是吓得一阵哆嗦,钥核直突突,手忙脚乱间,又是一个不小心,没能控制好自己的钥能释放。 “嘭!”只瞧见,之前那本就已经庞大如似鸟山的肉墩子,霎时间又一下子极为不听话地暴涨出了半截。 这一下可真就是大不妙了! 那鸟怪身上原本还是有剩下一些的最后遮掩,此时可真算是彻底秃了! 有毛却又好似没毛的巨大身体,是把鸟怪的怒火一瞬间拱燃到了极致! “叱——嘁————” 闷雷一般的声响本来是已经顶到了鸟怪的喉咙眼里,却又终究是被自己极速回缩的身体给泄了气。 好在,所有的难堪不过只是转瞬即逝的小插曲,已经反应过味来的小善,第一时间开始提能增效,把自己钥能运转拉到了满格,终于在巨鸟彻底骂出老娘的前一刻,帮助它把外溢松散的能量给全部回拢收缩,过了大半。 是的,也就是稍微有些收起过了头,让那只几近发狂的巨怪鸟,现在看起来有点像是炸了毛的‘小宝贝’罢了。 ‘呵呵呵,能改,能改。’及时挽回过来的小善心有余悸,‘这位姐姐发起飙来,可实在是太凶悍咯!’ 这些都只是他埋藏在心底里的小声嘀咕,钥在屋檐下,也是不能不低头,一向横行于世的强大钥族——中的一个小小小朋友,在这个时候,也只能是‘畏惧强权的压迫’,十分自然地低下了头,认起了怂。 所幸,对于此时此刻的大怪鸟而言,比起宣泄自己的怒火,它更在意的是自己才刚刚有恢复原样的身体上,还有没有留下什么会让它继续难堪的死角隐疾。 是的,‘向来以优雅为先’的巨怪鸟,一刻也没有安心放松,才是指挥完身体里的金属音,把自己的体型重新变回成为原来的大小,下一秒就已经开始极为细致地一遍遍,一寸寸、仔细检查,翻找起自己宝贵翎羽的完好度。 ‘还好,还好,没秃没秃,不对,不过,等等,我再瞧一遍。。。。’ 一直到它疑神疑鬼、彻彻底底地观察过自己身上每一寸可以被瞧见的‘肌肤’;小心翼翼、无比轻柔地抚数过自己身上每一根翎羽绒毛过后,才是终于换上了一种相对比较平静的语气,继续开口询问道:“唧——唧——呲!(喂!喂!喂!那个谁!给老娘出来解释解释!)” “啊?”小善大概是因为着实等待过久,有些魂游天外,“姐姐,我叫小善哟。” “叱!呲呲——唧——唧——啾——噜——咕?(那啥,为什么老娘的身体能变大,可羽毛却还是自己原来的样子?)”鸟怪大概是因为已经确定自己无恙,所以倒也没有继续发脾气。 “姐姐,是这样的。”小善点头,对于钥能的理解,现下问他可算是问对了行家中的行家。 ‘刚刚才立威在前’的凶姐姐,既然问起了原因,本就‘有些胆怯’的小善哪里会敢藏私,赶紧应知尽言,如数家珍,解释起来头头是道:“姐姐,您的羽毛,就和那树木的叶子差不多。。。” “叱——叱!(停!停!停!)”这鸟怪,作为一个彻彻底底的‘实用主义者’,一向是对那些没有什么用途的无聊知识不求甚解,懵懵懂懂之余,此时又听了半天的天书,自然更不耐烦,粗暴地打断了钥善依旧还在继续地细致解释,“咔——唧——呲——呲,咕——咕噜——唧——咕唧!(你给我讲半天,老娘也听不懂。总之,就是一时半会你也没办法,是吧!)” “是的,可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这需要姐姐你进行大量时间的练习,比如,你可以暂时先。。。”小善回答过鸟怪的问题,又开始继续讲解一些在他看来十分简便的解决方法。 “咔——咔——咕——呖——呖咔——(好!好!好!小屁孩,你不用说了!老娘懂,老娘都懂。总之,老娘现在只要能达到你的刚刚那种程度,我就满足了。)”极不耐烦的鸟怪,自然是不会再给他机会继续说下去,“呲——咕——啊——唧——(就是按照刚刚那个感觉来,对吧。)” “是的,姐姐。” “唧——咕——咔——噜——(好,你现在也别控制了,让我自己来。)” —————————————— “丙哥,你去哪里?”采石场上,一位正在挥汗如雨的年轻壮汉,站起了身,看向那位已经有些走远的小老头。 “我,我,喔。。。早上领到的饭团有点儿馊,我去找个地,拉一会儿。。。”被叫到的矮小老汉似是在捂着肚子,颇是有些鬼头鬼脑。 “小子,你甭管他,这懒货,就是屎尿多。” 在这里的不远处,另一伙人聚集的地方,一个明显不是在认真干活的白净胖子,不耐烦嚷嚷道。 此时的老李正就站在黄伟旁侧,拍了拍胖子的肩膀,压低了声音:“胖子,你也别这么说,大家现在都是一条船上的人。” “你那里完成的怎么样?”问话的是那位姓张的首领,华发中年的他总给人一种十分可靠的安稳感。 说起了正事,老李自然正色:“小梁给我们的几处地方,我已经散出去了,其他的族群一听说这底下还有一条更大的矿脉,也都是不出咱们所料,立马就同意了计划。你们应该也是都能有感觉到,大家伙已经开始悄悄在把人员聚集,憋着劲儿要干票大的。” “那是,只要能多混几顿饱食,这些饥三顿饱一顿的苦力,不会不肯卖力。”黄伟虽然不止一次低下头,可是眼睛依旧朝着天。 “大哥,你说,会不会有人把这个消息偷偷上报?”老李心中还是有些顾虑,关心则乱。 老李的话其实张姓老者也是有所思虑,没有开口。 反倒是黄胖子这次第一个出言:“应该不会,一则咱们自己都还没完全能确定的消息,他们在不能完全肯定前,也还不敢去血衣营那里邀功,胡乱讨赏。再说,你以为他们那些老油子,会真信我们的三言两语?无非就是将信将疑,重在参与,到时候再出工不出力而已。” 这一次,他倒是罕见没有继续讥讽自己同伴的无知,而是继续自我嘲笑道:“再说,这天坑底下,咱们这些矿奴对于血衣营那群人上人而言,能算是些什么东西。大家虽然嘴上不说,心里不会不明白。” “没人会对做狗上瘾!”刚刚有关心华富身体的年轻汉子,此时也已经移步过来,说出了一句憋在心里其实已经很久的话。 张姓长者听完黄胖子的分析,点点头:“也是,上报血衣营,除了是会把那些矿石,白白便宜给上头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东西,换不来什么实际的好处。还不如趁着血衣营暂时没有注意,趁乱一起偷偷多挖一点,存些余粮。” 长者所说正好也是黄伟所想,一向自负的他已经开怀:“哈哈哈,懂的都懂。要不然,施梁那小子,能放心把这么重要的消息就这么轻易的告诉我们?” “是的,相互利用罢了,只希望他能兑现承诺。”老李有些伤心,却又是满怀期待,这是他第一次有感觉,自己或许真的有机会能够重获自由。 更重要的是,他还有一条,他始终没有告诉过自己身边这些人的消息,那一条小梁在行动前只透露给他一个人的讯息。 “可以的,我有种感觉,他能做到。” 第三卷:火晶谷 第一百四十九章 杏姐 平静而又算不得太宽阔的小井中,突然是很没有来由地冒起了许多细密翻涌的水泡,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水底下游动似的,微微带起一连串波纹,却又实在是有一些安静同如寻常,仿佛镜花水月之中飘然而起的轻风,多少又总能吹起一些无关要紧的波澜。 可是,在这仅仅不到两三尺宽的井面之上,这样的起伏就着实是有一些诡异莫名了。 只奈何,一切并不重要。 因为它终究不过是一口无人在意的水井,自然也是一定不可能有卷起什么骇人听闻的浪涛。 “呼——”精疲力竭的施梁轻轻浮出水面。 尽管,此时的最大的危险——鸟怪已经飞离,可是向来谨慎的战士,仍然还是习惯性地保持着自己进入战斗状态后一贯会保持的小心翼翼,强忍住此时此刻对新鲜空气的无比渴望,控压住自己的胸腔,以最平缓的呼吸,慢慢地吸入进一口已经是很久没能完全汲取的新鲜空气。 说句实话,任何人想要在刚刚那样狭小的水道底下,掰开一个相对比较严实,封闭完好的金属机关,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容易。 若非是因为施梁有着多年军伍训练的打熬,磨炼积累有一个十分扎实底子,让他的心性与忍耐力远胜常人;同时,又恰逢自己现在的身体因为钥能近似枯竭,而导致形体缩减,同似孩童一般,正巧能是在那狭小的水道里,堪够放开手脚,怕也是无法如现在这般顺利。 极大可能,那个负责设计机关的水网大师自己都没有想到过,多年之后的某一天,会有这么一个好似七八岁孩童一般大小的铁血战士,能够憋闷在水底,前后耗费小半时辰,只为撬动一个自己在多年之前抱着遗憾设计出来的一个机关锁扣。 不过,施梁此次行动目前之所以能够获取成功,其中最大功臣还得是直到昨天才终于苏醒的钥善。 寒夜之中,众人在敲定完逃跑计划后,施梁并没有浪费剩余的时间,而是顶着忙碌一天后的疲惫,最大化利用闲暇,尽可能多的有学会不少可以临时调控自己力量的窍门。 战斗即将打响,施梁不敢大意。 是的,这一次火晶谷之行,无奈变成‘孩子’的烈甲军团战士,已经是被自己因为力量缺失而无能反抗的几次三番遇险给坑怕了,所以分外在意自己对现有力量的控制与恢复。 也正因为此,才能够在水下极大程度的发挥所学,让自己于堪堪断气之前,成功掰断开那已经在水底之中浸泡多年又无人维养的金属锁扣。 而现在,他又成功了! 他相信自己已经足够小心,只需要再休息恢复一会,他就一定可以沿着井道悄悄攀上鸟巢,然后是从山的背面,潜入血衣营。。。 “谁!” 正在‘男孩’思索间,却是从上方井外,有一声干涩且又沙哑的女人惊呼声响起,直吓得还在喘气的男人,一下子瞠大了自己的双目,完全紧绷住了自己还没来得及松弛的身体。 ‘怎么会有人?’ 此时此刻,施梁心声如似洪钟,吃惊更多于疑惑,不安随起,千头万绪,却又不知自己的疏漏是在何处。 这一瞬间,时间以及周围其他一切与之相关的东西,就仿佛是在那一秒彻底停止住了流转。 “是啊,这种地方怎么可能会有其他人在呢?”略有恐怖的苍白女声又一次开口,僵持只约过了片刻,可那历经沧桑的声音更多是像在自我讥笑,却又在言语之间,仿佛是夹杂着许多无以诉道的落寞与失望。 “吱——嘎——” 这一次,发出声响的是一种轮轴金属环套与垫片摩擦而起的刺耳声音,就好像是在告诉那个正躲在井里的‘小贼’,井口的外面其实还有一扇因为太久没有上过油蜡而关合不顺的门扉。 ‘怪鸟的巢穴里,怎么可能会有门这种东西?’ 蛰伏着的施梁心有所惑,可是为了不引起没必要的骚乱,他还是选择暂且放下了心中的不安,继续泅水等待。 ‘一、二、三。。。’ 外面静寂无声。 ‘。。。两百九十八、两百九十九、三百!’ 一直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的男孩,终于是又一次抬起了头。 “游累了吧?孩子。”干涸沙哑的声音适时在响起。 背投的阴影遮蔽了水井中本就不多的光亮,银白色的长发散落井沿,一张惨白到有些扭曲的怪脸,咧开了有些干涩起皮的嘴角。 一个女人,笑却是比哭还要难看:“咯咯咯,不用害怕,小弟弟,姐姐我啊,不会伤害你的。” ‘啊——’ 。。。。。。 施梁终究还是一位心里素质足够硬的战士,既然已经是被对方发现了自己的行踪,他倒也是不再继续遮掩,借着那妇人随后抛下的吊桶麻绳,从水井中慢慢爬了出来。 是的,他上岸了。 井道之外,围墙小院,草木稀稀落落,似乎已经很久没人打理;白墙黑瓦,雕栏画栋,倒也还算是一户富足人家,只是这天井咫尺可见的范围中,却是因为年久失修,多少总还是有着一些风光不似往昔的破败落寞感觉。 不!不对!很不对! 这里虽然是像一户人家,可它总归还是一处一眼不能直见天日的黯淡洞窟,围墙院落之外,岩壁遮顶,虽偶有明珠辉耀,漫射万彩,却是终究比不得白日青天下光照的充足。 这到底是何人手笔? 能在这荒芜野地的山脊小洞里,勾勒出这般不似寻常人家所居的府邸宅院。尤其那穹顶之上光彩琉璃的设计与制作,更是非能工巧匠之所不能也。 看着眼前所有的一切,施梁已经有些口不择言,却还是依旧强忍着自己好奇,把思绪拉回了跟前。 在他前面,正跪坐着一位喘息不止的宫装老妇,花白佝偻的身子极为消瘦,却是披着一身做工绝好的华服彩衣,绸缎绫罗,打扮更胜豪族中的贵妇大家。 只不过,她那行将就木的身体,似乎是已经被岁月榨干了全部能量,自带着一种如似残年风烛的枯槁。 这妇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帮助施梁出井,一番忙碌下,耗费了太多他本就不像是会有很多的力气,导致如今面色极为难堪,气息甚是不稳。 “姨姨,你没事吧?”施梁先前装傻充楞的经验,在此时又再一次得到了运用。 “没事的。。。乖孩子,以后叫姐姐。”别看这妇人,音容样貌已是年迈,却还是依旧有着一股深闺小妇人俏皮,“你,这孩子。。。是怎么跑到这种地方的?” “这个地方?”施梁故作糊涂。 那妇人倒也和善,微微露出难堪干瘪的笑容:“小弟弟,你是不知道哟,这里啊,到处都是吃人的怪物哩” “啊?”施梁张了张口,假装是露出无知的害怕。 “告诉我,你是谁?”妇人眼中寒芒一闪,虽然身体因为虚弱,说话有点轻飘,可是方才一开口,就已经是把眼前的‘男孩’给一下问住了。 “娃娃,别说你什么都不知道哟。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是绝对不可能一个人穿过荒芜之地,来到这里的;而且,这井底下的机关,别人不知道,我却心里清楚,说吧,你是谁?你来这里做什么?” 施梁真的一下子被问住了。 倒不是说他实在愚笨,找不到什么合适借口来搪塞面前这个的无比虚弱的老妇人。 只不过,正因为这妇人此时的状态实在太过纸薄,对于施梁而言,真是可以说:根本毫无威胁,反而是让他一时之间开不了口。 毕竟,有老李珠玉在前,施梁心中对帮助自己的人,总是有些说不明白的亏欠感,一想到这妇人先前帮助自己出水,付出的是何等代价,施梁就有些不太愿意扯谎:“姐姐,我叫施梁。我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哈哈哈,你不说也没关系,那帮该死的杀千刀哟,简直是就是丧了心!现在竟是连一个孩子也不放过,作孽哟,咳!咳!咳!” 没想到,这妇人的眼睛瞬间一暖,全然不在意支支吾吾的施梁在言语之中潜藏的迟疑,突然一下子似有开心又似是在生气一般,面色古怪扭曲,哭笑不得起来,却又因为自己气血不足,一时岔别,咳嗽不停。 “姐姐,你没事吧?”施梁几步上前,想要去搀扶住那个有些站不稳的老妇人。 “咳。咳。咳。。。施梁是吧,姐姐没事。”那枯槁妇人轻轻揉了揉身边‘孩子’的脑袋,“别害怕,以后你就在姐姐这里呆着,对了,我名中自带个杏字,你且叫我杏姐好了。” 女人并没有把自己的全名告诉施梁,可是也没有推却施梁的搀扶,在这‘孩子’的帮助下,颤颤巍巍站起了身:“杏姐我啊,没甚本事,无法带你离开这个腌臜地方,可也总算是能让你不缺吃喝,且随我来吧。” 第三卷:火晶谷 第一百五十一章 我就是一个球! 岩壁穹顶之上,漫射进洞窟里面的耀光,似乎是有被什么细长的东西给搅动了一般,轻轻荡晃过一阵虚影。 “簌簌!簌簌!” 细碎的声音轻响不停。 那是一只身体略有扁长的黑色壳甲生物,已经顺着山壁的棱沿,探出了自己头顶上的两根细长触须。 “真的是!有完没完了!”披散着花白头发的杉沐杏,极其不耐烦地挠了挠自己微微有些发红的粉嫩耳朵,脸上满是厌弃,可在言语之中却又是有着一种无可奈何的习以为常。 很明显,她已经对这一只突然造访的东西十分熟悉,甚至多少还是有夹杂着一种完全不能遮掩的憎恶情绪,以至于不等身边的施粱做出什么反应,就一把用力将这个刚刚才认识——此刻还在发愣的孩子给一下子推塞进了自己的小屋子里面。 “姐姐我,有点事情儿要办,小梁子,你且先是在这间屋子里面呆一会,千万把自己藏好了,莫要有发出什么声响。” 却不知道这个原本就已经无比娇弱的小女人,现下是从哪里借来的力气,话语才是说完,都还没等被她推进小屋的‘男孩’有回答出声音,就已经是把闭合上的木门给挂上了锁。 “嘶嘶,嘶嘶——”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那一只已经是从石壁穹顶上面攀爬下来的巨大虫子,正好探近到了这方小院的外侧矮墙边缘,颤动不停的触须此刻正在一刻不停地上下翻动,似乎是马上就能轻松翻越进此方院落里面来。 “你快给我停下来!” 站在外面的女人开始竭力嘶吼,声音干涩沙哑,却已经是在尽可能多的提高自己的音量。 “嘶嘶,嘶嘶——” 细鸣簌簌,似乎是在回应女人的呼喊,可是那乌黑的东西显然并没有打算理会弱者的叫嚣,宽阔乌亮的背脊已经拱抵出了矮墙。 栖身的小院摇摇欲坠,干枯的妇人慌乱无比,脚步一刻也没有停下,跌跌撞撞间,眼看就要赶到院落小门的最近处,还没等把门打开。 “嗵!”精致的青砖石墙应声而塌,黑色的六足拖拽着怪物臃肿的身体,轰然而出。 原来是一只虫子! 只见它细长的足肢灵活一钩,还没等那干瘪的小妇人有所动作,就把她十分轻松的拽倒在了自己的身下,双钳微微一耸,一下子就勾勒住这个干枯小妇人已经是满沾了尘土的衣衫。 ‘朝夕虫吗?可又,有些不太像。’ 透过门缝,握紧拳头的施粱此时已经是被自己现在看到的东西给惊愕住了! 这怪虫样子太像矛峰山谷中的那只朝夕虫了! 施梁不自觉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太像了,除了没有翅膀。 ‘不对,不对,它怎么会有多出一节尾腹!’ 是的,这虫子竟然有两个尾腹,就如同双虫交尾一般,衔合在了一起!九尺却是四节,六足合有双腹,样子怪异无比! 这是一只什么东西! ‘虫子的身体,不应该都只有三节嘛!’ ‘男孩’思绪万千,心中的不安越来越明显!那是因为,他已经瞧见了更为诡异的一幕! 施梁万万没有想到:那个和善的小妇人,在被虫子扑倒之后,竟然没有半点儿反抗,只是故意别过了自己的脑袋,转头看向了其他地方! 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那妇人在被怪虫撩出的华服裙摆下面,竟然藏匿着与那怪虫近似一样的细绒! “嘶嘶嘶。” 那虫子很不耐烦,只是轻轻嗅过虫妇身上的味道,便是一个甩足,一下就把躺倒在自己身下的小妇人给是扫落到了残破围墙的角落边缘! 而后,它又极其迅敏地围着整个院子,快速转走过一圈,就像是在翻找什么东西一般。 对的,它嗅到了一股让它无时不刻都在惦记着的熟悉味道。 那味道就在这间院子里! “嘶嘶——” 巨虫又一次发出冰冷细碎的虫鸣,头顶上那两只凸起的复眼,终于是聚焦在了一处! 就是那间小妇人的闺房里!透过细小的门缝,人虫目光对视,它已经找到了自己的猎物,那个被女人藏匿起来的‘小男孩’! “不!”妇人声嘶力竭!可是,那一只巨大无比的怪虫子已经找准了目标,迅速折抵近了雕花木门框的最边缘。 “嘶嘶!” 虫王开始发狂了! 巨大的前肢如似两把锋利的镰刀,轻松横扫过紧闭的门扉,闸断了身前碍事阻路的木板;修长的身子紧接着直接塞撞进了女人的闺房,触须四处乱拨,搜寻着它所需要的东西! 它在寻找施梁! 它能感应到那一股神奇无比的力量!它一直渴望的力量! “嘶嘶!” 他就在这里! 就在虫子的脚下! 那一张用料特别结实的红木茶几的下面! 小妇人的闺房已经被那只‘蛮不讲理’的虫子掀塌,破瓦卷着积存的细尘,弄得施梁土头灰脸,无比难堪。 稀碎破烂的房梁屋瓦,遮盖住了小房间里的许多地方,也正巧是给了施梁暂时喘息的机会。而他自然也是不傻,当然能够猜测出来,那虫子就是冲着他来的! 那么,它一定就是朝夕虫! 朝生夕死! 它是怎么活下来的?还变成了现在这般模样? 它就不应该存在! 可是,残酷的现实有赤裸裸的告诉施梁:它就站在他的头顶,无比恐怖,力量霸顶! “嘶嘶!” 真是怪异无比的声音,根本不似这虫子从前记忆中的怪叫。 “嘶嘶!” 施梁的后脊突然一凛,是身后坍塌的屋瓦,那遮蔽不住的缝隙之间,一只如似人头一般大小的眼睛,炯炯有神! 不!不是一只,是无数颗,密密麻麻,错落排列的小眼珠子! “嘶嘶!” 细碎的声响中,巨大的镰肢已经割至近前,‘小男孩’紧绷着身体,已经来不及推开堵塞住周围的横梁,逃! 逃无可逃! ‘爸爸,你可以呢,只要你想,你就可以哟。’这是小善曾经鼓励过他的话语,却在施梁最为危难的关键时刻,突然在他的脑海中间开始回响。 “是的,我可以!我是一个球!我是一个球!我就是一个球!” 就在那巨大的镰爪马上要割开男人年轻的身体时,施梁的胸口忽然开始微微发烫,孩童一般的身躯开始慢慢向内塌缩,在最艰难的时刻,他成功了,化作一颗钥球,一下子滚出了木茶几的缝隙。 只一秒,他又变回了原形。 施梁一个躬身,穿跃过斜塌的横梁,重新伸展开来的双手,赶紧向前一抓,再不顾扎刺进手心底里的木屑,翻越过仅仅只剩半截的木板门墙,拼尽全力,向着破落小院那一堵被拱塌的矮墙奔跑而去! 他不知道前面会不会有可以逃跑的出路! 但是,这是他唯一能够求生的机会! 然而,那只巨大的虫子当然不可能现在就善罢甘休,一击不成,已经是在那小屋里一个神龙摆尾,便又成功翻滚着,调整过了自己的方向,六足轻盈点地,以一种极为快速的方式,朝着施梁的后背掠去! “嘶嘶!” 虫子此刻兴奋极了!触须似鞭,借着身体的急速翻腾,快速抽打向前面正在逃跑的囊中之物。 “啪!”施梁一下吃了剧痛,牙关死咬,身体瞬间扭曲,差点儿就要一个踉跄摔倒。 好在,多年积累的军事素养在这一刻又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男孩’并没有倒下,只是用手猛力一撑,借着前冲的余力,再一次稳定住了平衡,然后,继续夺路狂奔! 只不过,他那原本裸露的白皙后背,已经开始泛起了一道猩红的血痕! ‘怎么办?小善不在!我要完了!’施梁的心头已经挤满了千万缕焦麻,除了跑与干着急,他没有任何办法。 而在此时,巨大的虫镰又一次瞄准了他的双膝! 施梁脚底之下已经开始泛起恶寒,心头也在不断地预警突突。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他,身体一耸,双腿在那一瞬,又一次十分神奇地恢复到了原来的模样,只在呼吸间,双脚已经用力蹬起。 弹跳的速度,伴随着施梁缩小的身体,把他带起离地快要有半丈之高!下一秒,身体之下刮过的虚风在告诉他,自己已经暂时躲避过了一劫。 然而,事情也就仅此而已! “嘶嘶!” 几次三番的无功而返,已经让这只正在追赶猎物的巨大虫子很是不爽!却见它突然在奔袭的中途,一甩尾腹上的两根长须,一下子就把躺倒在院落里的妇人,给是勾起到了半空! “撕拉——” 这是支离的华服被彻底撕烂的声响,那妇人所有的遮羞,在这一刻间,已经被那只可恶的怪虫给全部拉扯干净! 另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出现了,这女人华美的衣服地下,竟然是藏着一身长满了细密绒毛的干瘪虫体! “不!”女人干哑嘶吼,却已经无力遮羞! 天哪! 这不是一副美丽的画面,女人的腹部下面,正挂着半截奇异的虫尾。不,不是半截,而是一个已经萎缩了一半的诡异虫尾,就拼接在已经彻底失去意识的妇人腰腹下面! 那只怪虫可是不管这些,熟练操纵着自己尾部的双须,一边继续追索着东躲西藏的‘小孩’,一边已经把那个昏迷的妇人嫁接到了自己第四节尾腹之上! “呃——”原本就已经半死不活的昏迷女人再一次发出极其痛苦的呻吟。 第三卷:火晶谷 第一百五十二章 有人会对做狗上瘾! 烈日当空,刺眼的阳光直射在荒芜苍莽的戈壁上,尤为显得炽热。偌大的天坑底下,此时就如同是一口架设在火焰上炙烤的巨大炖锅,已经悄悄汇聚起一整天的湿热,直闷得那些受困于此的人们难耐无比。 原本还人头攒攒的坑谷哨岗,此时已经是空空并无一物。毕竟,应该配发的囚奴糙粮,早就在这之前的一个时辰里匆匆分派完毕,那些负责兑给的小官吏们平常都已经习惯了养尊处优的生活,自然是不会在这个糟糕湿闷的地方继续多做停留。 一般到了这个时候,那些负责看管囚奴的值班差爷们,就会十分自觉地勾着肩膀默契离开,或是悄悄躲回到自己舒适安逸的营寨里,继续小憩上一时半刻,以养足自己一上午被磨耗掉的精力,准备参与进等一会儿就会上演的午间餐食每日争夺战之中。 酷热难耐的矿场下面,还能继续坚持苦熬的人自然就只剩下了那一些今日特别点背,还需要为明日的口粮拼命努力的‘霉运矿奴’。没找到矿石,就填不饱肚子,这是他们不得不顶着最残酷的环境继续奋斗的无奈。 只不过,今天这里聚集的人有点儿出奇的多,似乎还都是些各个矿奴族群里面最为能够苦熬的青壮力士。他们成群结队,分作三摞,有男有女,一个一个全皆是赤裸着宽实的胸膛,彼此之间毫无避讳与羞耻,分工互助,忙活的风风火火。 “嘿哟嘿!”伴随着十七、八人的齐声吆喝,人群中心,一个是得有三四个人合抱才能围得住的巨大凿缀“咣!”地一下重重砸落在结实无比的岩石地面上,震荡起无数乱跑的石碎杂屑,却是没有留下一星半点的印痕。 天坑之下,不够结实的地方早就被寒夜里的飓风给是都刮了跑,剩下的外岩石地自然是有足够的坚硬,可不是他们这一群人三下、两下的锤凿就可以轻易给破开的。 可是,这巨凿已经是他们这些矿奴,现下里能够获取到的最好开采工具,无论是否有用,他们都得一试!至于结果如何?也唯有交托给时间,来给出它自己愿意给出的答案喽。 巨凿锤地,哐哐震响不停,在这方也算是有一半被封闭住的天地之中,回响阵阵! 可是这些个满头大汗,围聚在一起的粗壮汉子,并没有时间空暇去关注自己脚底板下传导而来的酥麻感觉。 这一下重击又是无果,男人们立马同心转轴,一致对朝外面,手中的长绳或拉,或提,或背,朝着凿锥的对侧,纷纷捏紧了自己手中的粗身,三两步绷起紧实! “三!”嗓门最大的女人,已经站定在男人们的边沿处,呐喊指挥! “二!”所有的人都顺势屏住了呼吸,肌肉隐隐球起! “一!”汉子们顺着钻进耳朵的吆声,一起猛然发力,七八根一头捆着凿锤的长绳已经开始由外向里,朝着中心处巨大垂摆! 一直等到所有人的力量全部顺着长绳汇集在了最中心处——巨大的凿锥顿时离空! 那女人已经屏息凝神,腾空的巨凿眼看着就要离近滞空的最高点! 指挥又一次开始呐喊:“落!” “嘿哟嘿!”男人们再一次齐声! “咣——咔!” 一声众人已经期盼了许久的清脆细响,悄然而起。 最先听清声响的几个男人已经屏持住了自己的呼吸,在彼此深深对视过眼神之后,终于确认一切真实无误。紧接着,安静如是链锁瞬间拨散。 良久,一位年长的淡眉壮汉终于走出了人群,朝着一众回神望向他的汉子招了招手。这些个汗流浃背的男人,才是像有了主心骨一般,悄然送出一口长气,**是往一处,把那凿锤挪移开了原地。 地面上原本还是一整块的巨大岩壁,此时已经碎开一道长缝。 站在外围的一众女人最先是有绷持不住自己的心情,踩着摇晃不稳的步伐,小心举起矿镐,一窝蜂拥挤到了缝隙的边缘。。。 ———————— “挖出来啦!挖出来啦!五头那里已经挖出矿石来了!” 老李他们这一支族群中,那个最年轻的女人此时跑得飞快,只是迈过三两步,就已经蹦跶到了年长者的身前。 这女人兴奋极了,一路上大呼小叫不停,以至于这一摞原本还是在忙活自己活计的壮汉,也都暂时停下了活计。 “真的?这么快?”同在一旁忙碌的黄伟第一个站起了身,似乎是有一些不太能够置信,伸着自己胖手就要很不客气地去抓眼前这个女人的半裹衣衫。 往日的仇敌,如今还要咸猪手,年轻的小妇人心中自然鄙夷,没给什么好脸色,双手一摊,白眼一翻,送递出一块双手之中一直捧着的带了点皮壳的暗红色晶石片:“诺,你自己看!” 此时此刻心思正全是着急的黄胖子可是不会客气,一把夺抢过那一块他一眼就已经能够确认的石片,小心拈起到炽热的太阳底下。 火红色的阳光穿刺进晶石的纹理,透射而出,胖子哈哈大笑:“是的!是的!矿石!矿石!哈哈哈哈!”肆无忌惮的笑声,第一时间感染到这片矿区中所有还在劳作的人,大伙心中已经有了明确的目标,再一次拥有了无穷无尽的力气,不自觉更加卖力! ‘就等小梁那里了!’挥汗如雨的老李心中暗想。 这一天,这一刻,希望就在眼前! 这大概也是这天坑底下,矿奴群体们最为**协力的一天!可是,所有的一切,都被一个痴胖的女人一句暴喝给瞬间吓止! “黄伟!你在做什么!” 环山之巅,三队红甲战士连串成一条长龙,背负着双枪匆匆而下! “干娘?我。。。”胖子一时之间并没有把话回答,往日的惯性让他依旧卑微妥协,可是脑海中的倔强却抵着他,让他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 “朵朵,我早就看出来了,这胖子就是天生反骨!”跟随在黄朵身后的人身材矮短圆润,却是一副早已经养成了习惯的点头哈腰,“你对他再好也喂不熟,可是千万别再心慈手软,小心被他骗咯。” “华富,你这狗东西,真可是有你的!”胖子气不打一处来!他刚刚虽然是对华老狗的屎遁有所怀疑,可是接下来联络各方,实在太忙,没想到这老家伙竟然真的背叛了他们! 难道他就不想逃出去? 甘愿为奴? 难道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人对做狗还能上瘾? “黄伟,你怎么与你叔说的话!”发言出声的,依旧是那身材异常丰满的贵妇人,显然对于华富颇还有些维护之意。 毕竟,这个久别重逢的旧情人,刚刚可是给自己送上了一份价比天高的团圆礼物,泼天的功劳,让她有些喜难自禁! “干娘,他可不是什么好人!”这一定是来自自己干儿子的‘吃酸’,这个臭小子,竟然敢瞒着自己,是要造反咯! 黄朵手一招,紧随她而来的三队红甲四散而开,已经是把现场所有矿奴全部都给控制住! 一切尽在掌握,丰满的兑给官十分不耐烦地质问道:“这人好不好,我需要你来告诉我吗?”言下之意:‘你现在拥有的这一切优待可是老娘我给你的,别忘了自己本分。’ “朵朵,你可别听他的,我与你绝对痴心衷情。”华富看着黄朵,颇有些余情未了,不愿意下狠手的架势,忍不住继续唠叨,“你是不知,这些年来,我自始至终都是孤身一人,就是一直在等你回来。” 当初,这黄朵也是可怜。 要说她黄家,其实也是息妫府上一望族豪门,当年父母更是为她说了一门顶好的婚事。奈何刚刚新婚,巧遇钥族来袭,是为当时海棠军军需处副司长的丈夫,自然也是在首批队伍征召序列,不得已只能去上前线。 此一分别,是为永诀。丈夫所在粮线,不幸遇袭,终究是没能活着过家,不幸战亡。 原本纵是丈夫生死,依照黄家的势力,日子倒也不至于是有多少难过,只不过夫家长兄,官运亨通,入职烈甲军团,一路高歌猛进,战功赫赫,以至于是让她这个豪门寡妇,也不得不安分守节,不敢再有他念。 毕竟,权力在握的大家族,不可能纵容自己家族英烈之子的媳妇,随意乱来。从此黄朵只能是寄情于山水享乐,胡吃海喝,肆意挥霍。 本来也是潇洒,纵是余生无望情爱,日子也算滋润,偏偏就在她四十年华时,遇到了对她那个色胆包天,能够死乞白赖,‘无怨无悔’的野男人——华富。 经过了无数个日夜的内心挣扎,这个久未经人事的女人终于还是被那个长得也不算得好看的矮小男人给撩动了春心,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她与华富是为苟合,没过多久,纸终究包不住火。 第三卷:火晶谷 第一百五十三章 泼天富贵 此时的天坑底下依旧无比闷热,可是原本还红红火火的开矿运动,却已经偃旗息鼓,所有的矿奴都被这一群提前来到的持枪红甲兵给控制住,集中在了一处。 “报告,没有找到小孩!”这群战士的任务目标十分明确。 然而,在一番细致搜查过后,却是徒劳无功。 他们在找的人,自然就是所有事情的始作俑者:施梁! 人人都知道,火晶谷里有出产火晶矿石。 可是,那些矿脉具体是在哪里?到底还有藏着多少存量? 这两个问题直到如今依旧还是一个谜团,始终没有人给出过最清晰明确的答案。——是的,强悍如是花周国最强军:烈甲军团与最隐秘宗门:傲雪宗,也是从来没有真正成功探明过火晶谷里的秘密。 说道这里,一定会有人想:不行就往这底下深里继续挖嘛,总归是会能挖到一处对的地方。 恭喜你,猜对了,烈甲军团也是这么做的。所以,这偌大的火晶谷,才会有如今这番一片荒废贫瘠、寸草不生的天坑模样。 不得其门,纵是无计代价,在不遗余力之后,能攫取到的收获也终究还是极其有限。自别说,如今这天坑下的山壁岩底,在每日巡回的寒夜骤风过后,能剩下的岩壁全部是最为坚韧的磐石,其开采勘探的难度自然可想而知! 而现在,一条完全没有在官方标记登录过的火晶矿脉,竟然就藏在傲雪宗都以为已经挖掘得干净了的矿区身底下,还是被一个本来早就应该已经成为暴蚁群口粮的‘神秘兵囚’给发现了! 这简直就是不可思议! 无论这个‘孩子’他是谁,曾经有犯过什么罪,现在都已经不再打紧! 只要能控制住他,不管是交出去也好,自己留着也罢,注定是对她自己乃至整个家族而言,都是巨大的利好! 火晶矿脉的‘开启密码’就将要落入自己口袋中,这将是足以彻底改变自己现下所有的窘迫!又如何能不让已经掌握有第一手消息的兑给官——黄朵,喜出望外。 她需要牢牢抓住这一次千年难遇的机会! 泼天的富贵已经是砸在了自己面前,哪怕她只是一介老妇,心中依旧还是忍不住兴奋,以至于那双白皙圆润的胖手,直到现在都还是在颤抖不停! 当然,黄女官在此时此刻也还是怀存着自己的私心。所以,对于曾经旧爱华富投城送来的惊天消息,她没有选择立即上报,而是调动了自己所有能够调动的兵马,直接是带着自己家族留在这里的子弟兵,第一时间冲下到来了这片矿区里! 她是要来为自己为家族攫取最大利益的!她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里把那个孩子彻底控制在自己的手里! 黄朵看着家族子侄们一个个精神抖擞,是把所有矿奴全部已经集结在一起,轻蔑一笑。在这天坑下面,不过就一群矿奴而已,还能翻了天? 就算真如阿丙这怂包所言,那个诡异的孩子有军方背景,他最多也就不过是一名烈甲而已,还能逃得过自己现在集结而来的这支部队围捕?要知道,这些战士,可都是她黄家一脉,在军中培养的百战老兵,还能搞不定一个‘孩子’? 那种假设根本就是一个笑话! 她相信,要不了多久,她就可以再一次昂着首,挺着胸,重新走回到自己在息妫府的刻薄夫家家门祠堂前! 到那个时候,她倒是要再看一看,当年那般逼迫自己,把自己赶来这个不毛之地里受罪的夫家大伯,还能是如曾经一般气焰嚣张,以势压人! 当年,那一句句一点都不给面子的羞辱谩骂,她可是到现在仍然还记忆犹新! ‘那个死鬼都走了多少年了,我已经对得起他了,不就是在临死前找个一个愿意听自己话,照顾自己的男人依靠嘛,怎么就能成为家族之耻了?老娘这一次回门,一定是要让你们这群势利刻薄的家伙都给好好瞧一瞧,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任你们欺负的寡妇黄朵了。到那时!我,不但要让你们一个个不得不低下头,给我认错,还要在你们引以为豪的高门宅院里,养他个七八名年轻小后生,看你们到那时,如何还敢再把我扫地出门!’ 胖女官此时已经彻底掌控全场,纵然一时间还没把施梁找出来,可看着眼下这一片跪倒在自己面前,却没一个敢抬起头的废物矿奴们,眼睛里依旧还是乐开了花,嘴角微微扬起,心情格外美丽。 她还有时间,可以慢慢把那个不听话的‘孩子’找出来!而且,她现在也还是十分享受这种大权在握的感觉,尤其是此刻站在自己身边的旧爱,与跪在自己身前的新欢,两人之间正在为她而‘争风吃醋’。 不过,妇人毕竟恋旧,最终还是有些不忍,‘苦口婆心’劝慰着自己往日的‘心头好’:“黄伟啊,你可毕竟是我的儿子,为娘自然是会要永远护着你。老实交代,既往不咎,可是别再犯浑,让你干娘我继续为难咯。快点儿,把那个能探测矿脉的孩子给为娘找出来。” 是的,只要能控制住那个可以寻找矿脉的孩子,她就一定可以凭着这一份无人可以比拟的功劳,荣归故里! 她需要黄伟帮她把那个孩子找出来! 然而,事情并没有如她所愿。尽管,此时的黄胖子基于她往日的权威,已经是被这个确实赏给了他一切富贵的‘主子’给是压迫地汗珠乱冒,可是心中仍还有着一丝不甘,以至于让他现在的开口总有一些支支吾吾:“干娘,我。。。不。。。知道。” 当然,他确实是真的不知道! 可是,黄伟此时的行为表现,尤其是那一副哆哆嗦嗦、坐立不安的模样,又全然像是一种做贼心虚,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 还不等黄朵是有多想,作为曾经的旧爱,华富老头儿为了重新夺回自己在胖女人心中的地位,已经开始落井下石:“朵朵,你可是千万别听他在这里一番瞎咧咧。昨天晚上,这个胖子可是与那怪胎相谈甚欢,偷偷在角落里聊了许多私密话,定然是会有他现在的确切消息!” 华老头的话语刺耳刻薄,一下子就让这一摞矿奴们,心中鄙夷无比! 毕竟知道详情的众人,可是都有瞧见这个老头在昨天寒夜里那副喊着“军爷饶命,军爷饶命”的狼狈丑态,当时那一口一个‘爷’喊得何等恭顺卑微,“邦邦邦”的响头一下连着一下,磕得又是那般一万分的起劲! 而现在,这恬不知耻的小老头却就是又倒头跪成了她人的狗,出卖了众人不说,还直接就是开口一个怪胎,闭口一个胖子,简直就毫无半点廉耻念恩! 谁不知道,这两个人曾经多少都对他照顾颇佳! 可是他们不会理解,在这小老头看来,就算他们这一行人,能够逃出生天,无非也是换一种一辈子都东躲西藏的苦日子,倒还不如像现在这般找个靠山,立下大功,或许还能在这火晶谷里安安稳稳度过余生,不是更加舒坦。 毕竟,自己年岁已经大了,可是没有多少年能够久活,还不如为自己伺候着自己的老情人,好好过几年安生日子来得划算。 黄朵自然也是听进去了自己老相好的告发,黑脸沉声道:“儿子,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为娘我最后数三声,你再不说,那可就别怪我翻脸无情喽。” 女人抬起胖手,伸出三支,还是一如往日里一般,习惯性以强权压迫黄伟就范:“三——” 黄胖子身体哆嗦更加厉害,却没想此时一人站起:“胖子,你可别——”话还没说完,就被那战力场中的红甲一枪穿透了胸膛。 鲜血溅洒,老李族群里那个最年轻的汉子,就这样遗恨在了当下,成为了杀给所有猴子看的鸡,不甘心死去。 女人毫不客气撇嘴:“什么东西,我在与我儿子讲话,轮得到你来插嘴?”话音说完,眼睛如是利刃,再一次把黄胖子给定死在了原地,“二——” “干娘,我。。。错了!”榜样在前,黄伟再是没有了最后的坚持,扑腾扑腾,拖着一身肥肉,爬着到了妇人的脚边,哆嗦着身体,委屈哭诉,“我错了,干娘,可是我真的不知道那个孩子去了哪里!” “哼,没用的东西!”女人气急,反手一个巴掌,打得胖子脸上红印五道,却是眼睛一扫身边的那一位之前向她汇报的红甲军官。 那名军官正是她黄家在军队里的嫡系子嗣,自然知道自家姑母的意思,持枪落地,朗声高喊:“在场的所有矿奴,听好了,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把那孩子交出来!要不然,全部就地正法!” 是的,一个一个杀,一直杀到那个孩子再也忍不下去,自己站出来束手就擒为止!这就是血衣营一贯对付不听话囚奴的手段!他们已经熟悉无比。 冷血的战士们一个个摩拳擦掌,在天大的富贵面前,他们也都是有一些心猿意马,迫不及待!毕竟,这些个知晓了不该知晓秘密的矿奴们,早已经是彻底走进了死亡的坟墓,今天注定是要被他们全部杀人灭口,一个活口都不会留! “叱——”鹰击长空,一声鸣啼而起! 第三卷:火晶谷 第一百五十四章 我愿归乡,不为人奴 它要下来了! 碧空之上,一只南回的巨鸟突然合翼而坠,犹如流星垂落,只在骤息之间,就以倍速逼临在天坑之上。 那鸟怪,身形庞大无比,瞬间涨尽百丈,一度蔽日遮天,恐怖威压凝如实质,俱占天坑之下所有人的目眶! 杀神自北而归,它一定是饿了! 只见那怪鸟,飞冲的速度不减反增,如是天神威临,直到俯冲至于左近地面的前一刻,悍然振翅,双翼扑展,庞大无朋的流风卷起烟尘碎石,声势堪比惊涛巨浪,直卷过本就是趴在一起的狼狈人群,让那些衣不蔽体的矿奴身体纷纷摇摆,两股战战不停,终究还是有些站立不稳。 它又要吃人了! 本就是让红甲兵们裹挟着更加没法逃跑的矿奴群,此刻自然惧怕到了极致,一个个懦弱恐惧无比,更有甚者是已经死死贴近在了地面,不敢再有一点动弹。 “嗵!”一声无比巨大的闷响。 负甲持枪的战士们当然不会就这样坐以待毙,军阵快速集结,三十余根长枪错落成网,维护在指挥官黄朵的身前左右,严阵以待,小心防备着这一只近日里总是有些不太消停的巨大宠物撒泼。 “咻——” 这是他们平日里逗弄指挥鸟怪时的才会吹的嘴哨,此刻的意指当然是要让这只突然回来的大怪鸟赶紧吃完自己想要吃到的矿奴血食,然后,乖乖回去自己的鸟窝里呆着,别在这里继续妨碍他们这些主人的要紧公事! 可是这一次,食人的鸟怪并没有如是先前一般,乖乖遵从他们的指令,似乎是对那些已经被红甲军聚集在一起,裸露着身体瑟瑟发抖的男男女女没有一星半点兴趣,只还未等自己卷起的尘烟全部散尽,悄然提立起自己寒芒暗泛的锐爪,猛一用力,轻松挠破了本就已经开裂出细微裂缝的矿底岩台。 ‘有希姐,我要去了,你且还是在这里等我一会儿吧,一定要小心一些哟。’ 一颗暗金色的巴掌圆球骨碌碌,滑出巨鸟腿羽,无声滚落,一下子顺溜进了隐隐泛有烈焰红芒的山体内部。 “叱——(放心!)”鸟怪鸣啼,巨喙忽然一咧,长舌如鞭,蛮横弹出,却是没有去攻击那些已为鱼肉的矿奴群体,而是如闪电霹雳一般,一下子就唑住了红甲之中的一人! 这一击,惊愕了在场中的所有人! 就连那已经被卷起在半空中的红甲战士自己都从没有想过,这只他们养了几年的大怪鸟,竟然会放着那些明显没有反抗能力的矿奴不去欺负,反是来袭击他们这些往日里好吃好喝供养它的主人! “朵朵,快跑啊!”华富一把紧扯着黄朵的衣袖,已经是被吓得屁滚尿流,一刻不敢停歇。 “听我将令,战阵排山!一队,投枪!”负责指挥的红甲将官毕竟久经战场,还是能在第一时间里,恢复指挥官该有的冷静! 骚乱的战阵也由此回复镇定,却没等那怪鸟将老兵完全拖入嘴中,军阵下十多根跃起的长枪已然紧随其后,纷纷精准射投向怪鸟嫣红长舌的最尾端! 怪鸟惊诧,自然是不能让这些人类得逞,脑袋连着荡甩的长舌快速往后一别,翅膀横扇炫舞,狂躁的飓风已经把飞驰的短枪所有余力全给卸去!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原本还抱着头,蹲在地上的老李已经站起了身,朗声高喊:“兄弟们!小梁他成功了,这怪鸟现在是咱们这一头的!” 说话之间,他已然奋起,纵滞于半空上,随手一捞,是把那些根没有了冲劲的军用长枪一把把纳入怀中,然后,随手就扔给了离得自己最近的几位族长于弟兄! 接过枪杆的黄伟,先前本就是已经憋闷了半晌,在此刻终于是可以尽卸积郁之气,朗声高喊:“机会只此一次,是与人为奴,还是与我回乡?大伙都站起来,为了我们的自由,干他奶奶的!” 是的,归乡与自由,最能唤起被压抑了许久的愤怒! “我愿归乡,不为人奴!”矿场之上,一个个皆尽赤裸着上身的男男女女,在这一刻纷纷彻底站起了身,挺起了胸膛,高声呐喊着! 这一次,也是第一次,他们在红甲军组成的战阵面前,挺直了身板! “疯了!都疯了!”华富依旧拖着黄朵,是往返回军营的崎岖山路上跌跌撞撞,不停狂奔! “叱——”巨大的鸟怪再一次啼鸣,显然是已经把那个刚刚捉住的红甲吞咽入了食囊,血肉炸裂在喉咙间的快感,让它情不自禁的疯狂尖啸! (鸟怪:咳咳,老娘我是卡喉咙了!) “呜——”示警的军号,响彻周天! “嗵!”地脉随之一震,火焰红芒撕透过覆裹的岩皮,散射出天地!方圆之内,所有的人脚底为之一软。 “这是钥!钥族又来了!”红甲的军阵中,一名曾经是有参与过异兽战斗的老兵,不自觉喃喃,瞪大的眼神中已经满是惶恐! “呜——呜——呜!”这一次,是一级警鸣! 血衣营中立即是有多道人影弹射而出,驰疾如似奔雷闪电,只不过几下,就已经是从山岳上,跳跃到了红甲军阵之前。 “黄雷,你们是在搞什么鬼!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前来救援招呼的是一名脸上有些络腮胡的壮汉,竟是丝毫没有理睬那一只就将要砸到自己的巨大鸟喙。 一级警鸣,必然是有大战开始打响! 来人不敢轻视,他在刚刚已经扫视过一遍战场,当然也是有在第一时间发现一个重要问题:这一群莫名集结的边军老兵,一个个全都是杉家老祖母的那一支息妫府亲族——黄家子弟。 壮汉心中一阵暗骂:‘奶奶个熊!杉家的一群狗东西,好饭不吃,偷摸出个门还要背着自己,一定是没好事!’ 也就在那壮汉骂娘的当场,鸟怪的巨喙已然锤势如山,裹挟有千钧横扫之力,直扑军阵而来! 只不过,络腮的胡子显然是早有准备,神色丝毫没有改变,只是一下深蹲,双腿如似弹簧,瞬间发力,整个人就好似皮弹一般,蹦跶而起,却又几下折弹,已然站回在了原地。 “松义!不,伍首大人,矿奴们要造反!”说话的人正是刚刚才逃散开巨鸟攻击的红甲军阵中,那名负责指挥将官,此时迟来的汇报因为一时的情急,一不小心没有了礼数,直呼出了对方的名字。 能看出来,这一支狼狈散乱的红甲队伍其所归属,并不同于来人一脉。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能这个时候第一时间赶到战场的人,整个边军营地里,除了松家那群一直是以速度见长的怪胎之外,别无其他可能。 ‘就矿奴造反?骗鬼呢?’那莽汉对于黄雷所说的话,显然是有一些不置可否的错愕与不信。 这才回过头,双眼已经凝视在那一众围站在巨鸟脚边的一撮矿奴群体上,吐出一口恶狠狠的浓痰,骂骂咧咧道:“奶奶个,就一群罪奴而已,忽悠了只傻鸟,安敢反天!” 不屑的声音霸道震天,显然是并没有一星半点把那一只依旧在发威的巨鸟放在自己的眼中。 “叱——!”鸟怪怒极,双脚猛跺,却只能把躲在它身后的那一群赤着上身的男男女女,又一次震动了一个人仰马翻。 而在另一边,随着松义的话音的落下,在其身后那几个也才是匆匆赶来的威猛战士,已经是随着长官的动作指令,跟着纷纷甩手,瞬间递送出了自己身上背着的军营长枪。 原先已经缺失了一部分武器的红甲军阵,这一下子终于有得到了弹药补充。 “这长枪我们也没多带,你们且是拿着先防身,快点跑吧。后面,由我们来负责杀奴!”那伍首再一次霸道开口,言语中全都是对这一支不属于自己的红甲兵的不屑,轻蔑无比! 却是再没有多言,已经转过了身,就要拔出匕刃,是准备只身冲杀入巨鸟脚下的矿奴群的架势。 他当然知道,这一群给营地招惹了是非的油条老兵,必然还是有所隐瞒! 只是,这个时候可是没有闲情与他们计较什么了。 没办法,太真三姓,内为三家,外则一体。 尽管,在平日里他们从不与杉、杨两家的人有相对付过,可是,在此刻硝烟已起的档口,身为烈甲军战士,彼此又同为一脉,自然是只有同仇敌忾,相互帮衬为先。 “松家子弟,听令!”松义紧了紧手中的短刃,就要下令,上前截杀那一群最没有用的矿奴杂兵。 “在!”同行几人也是心领神会,跟着长官纷纷掏出自己腰间的匕首。 “有钥族,你们且是小心一些。”这是来自黄雷的急匆匆补充。 ‘麻蛋,你不早点讲!’松义怒极顿停,喉咙间忽起一口浓痰,一瞬间卡住了嗓子,急忙改口:“咳咳,且勿恋战,我们还先护送兄弟们回营吧!” “嗵!”地脉又是一震! 「其实,这章本来就想写两千字的,可是,总感觉自己这样不厚道,还是努力写到三千吧,虽然我知道看得人不会多,对自己负责,对读者负责。」 第三卷:火晶谷 第一百五十五章 钥出 红芒再一次透出地底! 庞然巨鸟也开始仗着自己体型上的天生优势,一路狂突猛进,嫣红的长舌就好似索命的绳钩,肆无忌惮,一次又一次,接连不断地拍打过那一支就在它的身前,正在组着松散的防御队形,同时还在拼命逃奔的红甲方阵之中。 虽然,鸟怪的绝大多数攻击,都有被那几道总是能在关键时刻,从那人群之中弹跳而起的恼鸟‘虫子’给是一一击弹而回,可也依旧还是成功,把这些在它面前狼狈撤军的黄家子弟们,给是驱赶得一个个灰头土脸,颜面扫地。 这一群片刻之前还是气焰滔滔的红甲战士,在此时,唯一能做的事情,就只有勉强维持着队伍最基本的防御阵型,一边是一路且战且退,一边是不断拼命加速,以避免自己不幸成为那鸟怪舌头下的无用亡鬼。 现在的他们,也只有快点回到崖壁上的营地里,才有可能及时着甲,再来回战,一雪前耻! 然而,鸟怪并没有如他们所想象的那般,容易对付。 别看它,加入钥善这一方才是短短不足半日,可也已经是在钥善的帮助下,学会了一些异兽的最基本攻击手段训练,加上它原本就已经是硕大无比的体型,与多年作威作福的狩猎撒泼经验,几项加持之下,实力已然暴涨,自然更为恐怖。 尤其是那鸟怪一条‘镀’上了一层钥金的鬼魅长舌,更是无比狠辣,已经勾害了红甲团不少弟兄。 如今的鸟怪,纵然是那个天赋秉异,第一时间赶来救援的伍首松义,也是不敢再与之硬碰硬,只能够仗着自己还算无人可及的疾速身法,勉强抵挡。 好在,军队一方的明显颓势,并没有持续太久。 一级警号的响起,已经是让山崖上的边军驻扎部队高度重视,密密麻麻的火焰机甲,十人一组,百人一队,堪比条条而起的火链,陆陆续续升空,有序腾飞,很快就在天坑之上,编织成为一张是由火焰构筑的兜网,直罩着现在已经膨大了有一倍之多的鸟兽头顶上方,从顶上覆盖而下! “山!” 天空上的指挥,声音如是洪钟! 兜网火阵,随即自有分出三分之一,是以千人为伍,机甲层叠,一杆杆鳞次栉比的枪头罩盖着鸟首,金属长槊十杆合一,百杆层叠,千杆自作一方金属山印,裹胁着炽烈的流火,气势可断江河! “叱——唧——咕——噜——咔!(善小子,你要再不出来,老娘可是得交代在这里了!)”见势不妙的巨鸟,呱呱急啼。 下一刻,这鸟怪也是极为机敏,如山的鸟躯徒然一次性暴长而起,再是不顾自身久久维持的形象,一下子鸟头拔高,堪堪有冒过天坑崖壁。 那‘秃毛’的巨大身躯,像是肉山,瞬间碾碎过,坑洞地下无数的嶙峋山石,砸翻击到拼命奔逃的红甲一片,一直涨近到山壁的最边缘,才是刚刚遏停! 彼时,那威吓如山的枪阵火印,自然只如是孩童手里的玩具一般,只被鸟怪已经无比稀秃的脑袋,轻松一顶,就一下子翻腾出了老远。 可是,怪鸟的变身明显也是后继乏力,只是维持了不到片刻,就像是卸了气的皮球一般,开始极速内瘪!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松义的面前,一座暗色的金属机舱,坠落堪比流星一般,轰然砸在脚边一丈处! 络腮胡的男人瞬间有如神会心领,发力一蹦而起,跳弹在了机甲舱室的天顶上,脚底精准一跺,严肃道:“着甲!”身子顺势一矮,进入到了机舱内部。 “老林!豺狗子!你们两个人,这会儿可是来得真够晚的!”等到那座机舱再一次落下,火光冲天而起,男人嚣张的声音响彻在战场! “你丫的!要不是老子赶来救你,你丫早被那秃毛鸟,给玩废了!”回答松义的人,正是之前出声指挥的洪亮大嗓门男人,此时,他已经是与另一副机甲,一同是与松义汇合。 “松叉子,你别放屁,现在是什么情况?怎么这傻鸟,突然成了异兽了?”同时开口询问的另一具机甲中,传来的声音有些尖锐。 松义没有答声,甚至都没有一刻瞥头,有去扫视那一只身体正在加速缩小的落魄鸟怪,而是直接从自己机甲的后背上,一下子拔出了背嵌的槊枪,猛力投掷向天坑之下,一处正在冒有淡淡火红光芒的地缝裂口处! “全军将士!且听我令!火·满山!” 喊话之间,那一杆投插在地缝上的长枪,尾端已然冒起一阵烽火,如似道标一般,是给天坑之上所有集结的战士,标记出了最明确的攻击方向。 长槊瞬间如雨,密骤而下,没有半刻停歇,很快覆盖在了那一处地裂口方向上的每一处可以插入的地方。 下一秒,白焱滔天,漫山遍野! 这就是边军们的素养! 战场之上,他们不需要知道太多,只需要,最精准地执行上官的命令即可!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松义才有了间隙的闲情,可以与正在自己左右的两位同级机甲将官,解释原因:“钥族!有钥族在吸收地脉晶矿中的能源!” 既然借了人家的兵马,自然还得是简单作下说明。可是,这个原因,显然已经超出了那两个人的预料。 同样也是刚刚完成松义军令的那一尖锐指挥,在听明白身前之人所言之后,一下子就被吓得直跳脚,不可置信地大声叫嚷道:“娘嘞,松义,到底什么情况!就算真是有钥族来了,也不可能会有这么精准,一下子就找到一条我们这么久都没找到的火晶矿脉!” 以他们两人的见识,自然是能知道这一件事情的严重性。 “诺,这里面肯定是有你老母娘家人的份,要不然,他们怎么会放着中饭不吃,下到天坑里去,送了快有一半人!”松义两手一摊,遥指向那些刚刚才是从营地里匆匆升起的最后一批机甲。 “奶奶的,黄雷!你给老子滚过来,我要一个解释!”被松义的调侃有羞辱到的杉家指挥官,一下子被点着了心火,恼羞成怒,声音里有些歇斯底里! “豺少爷,具体情况我也不知晓。事情的缘由,还得去问朵朵姑。”刚刚逃过一劫,狼狈完成着甲,才跑到杉豺跟前的黄雷,这时候也是委屈极了。今天死了这么多族兄弟,功劳半点没有捞着不说,怕是等会回了营地,还得受领这杉家三少爷的严酷军法,“我也是受害——” “砰!”是一阵地裂山崩。 无数岩碎山石炸破而开,一片漫溢而出的暗金流涛,裹着万千鎏彩,瞬间吞没掉了刚刚那些才是熊起的烈焰!然后,好似滔浪一般,卷腾而起,一下子就裹覆住了那一只正在疾速下坠,快要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慌乱躲避着身后无数追兵的炸毛‘小鸟’。 “叱——咕——咔唧——咕!(刺激!哈哈哈,爽翻了,得亏你上来得及时!)”被那暗金包裹的鸟怪,开始扑腾起炸了毛的翅膀,兴奋怪叫。 “有希姐姐,我已经恢复了。”小善的声音在巨鸟的耳边响起,“后面,我来帮你!” 说话之间,无数流金继续顺着炸裂开的地缝,漫涌而起,开始快速集汇在它的身体周侧。 怪鸟如鱼,欢腾泅浮,似是得了无尽的能源补充,就连原本因为爆发耗尽而有些变小虚弱的身体,与那已经暗淡许多的气势,也一下子全部充盈,开始继续节节攀升! 一倍!两倍!三倍!。。。五倍! 暗金色的骇浪,滔天而起,钥能似乎即将要满溢天坑! 那些被其气势所摄,一点点飞升在苍穹之上的百战机甲们,终于也是开始有了骚乱,三名负责指挥的将官,再也不敢继续谈笑。 其中,那个一直没有多言的林家将令急忙招呼:“其余先别管了,我来领队先顶着,你们两个快点回去,整大家伙来,这东西光靠咱们这点人,镇不住!” 说话的人,正是那个起先负责指挥的大嗓门领将,在交代完任务分配之后,已然驰空,飞入那密密麻麻,排着三个方阵的机甲群落中间。 “众将士听令!随我暂且御敌,等待援军!林·枝繁!” 却是见,那三支飞腾在空中的千人队伍,在这一刻是如一体,齐心协力,十人一组,枪槊并合成杆,百人一摞,组成三叉阵轴,以轴中为核心,化作二十八道快速旋转的巨大机甲轮刃,飞速是朝着那一只正在异变中的鸟怪浪潮切割而去! “叱!”巨鸟鸣啼! 翻涌的钥金也在这一瞬间,化作一个无比巨大的暗色金属蛋壳,笼护在鸟怪周身! “铛!”“铛!”“铛!” 。。。 无数声不间断的巨大撞击声响回荡在整个天坑之中。 “老李,我都快受不了了!还要躲多久?”藏起来的黄伟,是被那一声声闷响,震得头皮酥麻。 与他有同样想法的,是一群也同样没穿多少衣衫的男男女女,百十号人,就这样拥挤在一处最为结实的葫芦坑洞里。 「·」 第三卷:火晶谷 第一百五十六章 不知者无畏 距离天坑下响起一级警号已经过去半个时辰,无数的火焰机甲窜天而起,围拢在周天穹顶。 此时的战斗,已经不再能允许老李他们这些只是想着要归家的矿奴,继续参与进其中。 这就是弱者的悲哀,可是弱者们可不会坐以待毙! 当鸟怪的羽翼已经快要不能再给予他们庇护的时候,这些看似弱小的人类,早就是在第一时间里,自我组织起来,以一种近乎于奇迹的组织方式,快速藏身进了这天坑中的‘庇护所’里。 那个,他们平日里是需要在彼此争斗中获得最后胜利,才能够有资格抢占的,天坑中最高、最大、最安全的葫芦洞窟中。 这是他们用脚做的选择,其行动的速度甚至要比那些且战且退的红甲兵还要来得迅疾! “也不知道那怪鸟是在干些个啥,刚刚就应该趁着那伙士兵还没反应过来,直接带着我们飞出去。这样,大伙现在不就都安全了嘛!”满身肥肉的黄伟仗着自己的装备精良,被众人直接推挤在了洞窟的最外围。 此时的他,一身臃肿的膘肥,已经被自己生生挤塞进了一套与他身材极其不般配的红色甲胄之中。这是他刚刚大着泼天的肥胆,从战场上捡漏捞回来的一套军方装备,也让自己立马就被推举成为了现在为数不多的几个‘堵眼人’。 这份‘差事’风险自然极大,不过倒也不是真的没有什么‘福利’。最起码,他现在尚且还能够透过合闭不严实的岩壁缝隙,观察到外面战场的情况。 “哼,哪有你想得这么容易!再者说,这怪鸟可也不是会听你的话。”呛他声的是一个小女人,正就是刚刚那位第一个跑过来,给老李他们传信的年轻村妇,“你也不想想,施梁那小子,可是到现在都还没有现身哩。” 整个逃跑计划,毕竟是来自于她所在的族群。 而前面的所有那些不可能,一一在她面前成为现实。 哪怕未来的一切依旧还不可知,可也已经足以让她相信,一切都会朝着最好的方向去实现。 虽然,这女人根本就不知道具体作战的细节,也不知道施梁的原本打算,其实是和胖子说的差不多。 只不过,到目前为止,计划已经发生偏离。 不知者无畏,眼前的困局还不能妨碍她,此刻出言维护自己的族群。 黄胖子并没有搭理这个因为一些莫名而生的集体荣誉,继续强词夺理的小妇人,而是大声胡咧咧道:“老李,那个臭小子不会是把我们都丢下,自己先跑了吧!” 这是所有人都害怕的事情。 “怎么可能,小梁他就不是那种人!再者说,你刚刚自己也是都有瞧见,这鸟怪哪里是有半点儿想要逃跑的意思?”出于对自己照顾多日的孩子的信任,老李也跟着女人一样,出言反驳。 不过,扪心自问,其实他自己也是没有什么底。毕竟,换做正常人,在这个节骨眼上,扔下他们这些‘累赘’,自个儿逃跑,其实是一项并不太难选择的,最有利于自己的选项。 就在这一众男男女女,还在为自己未卜的前途而惴惴不安的时候,外面席卷一切的钥能风暴,已经翻越过了自己最初的惊浪,开始慢慢放缓,收缩。 一道诡异的像是金属摩擦的声响,突然在黄伟的脚边传了出来:“李叔,你们等会儿自己找机会,一路是往北边方向跑,不到天黑千万不要停下。” 突兀讲话的,是一只高不过膝盖的毛绒小兽,就好像是凭空出现了一般,一下子跳入所有人的视线。 “啊!你是什么怪物!”离得最近的黄伟自然第一个跳脚! “我是小善哟。”那小兽挠了挠自己浓密的毛发,又有些欲言又止,摆手叫唤道,“唔,爸爸之前交代过,不让我告诉你们太多,总之,你们等会就出去,一路往北跑,能跑多远就跑多远,我一定会在夜月当空前,找到你们,请一定相信我!” 话已说完,那小兽的身体已经开始慢慢雾化,就将要向着外面钥能风暴的最中心方向飘散而去。 “小善,小梁他人还好吧!” 开口询问的男人,自然是这一群人中最为关心施梁的那个壮硕汉子。 “李叔,你且放心,我会找到爸爸的!”回答他的,却是一阵夹杂在地动山摇里的模糊回应。 紧接着,鸟怪开始急啼,钥浪骤然间濯覆在它的身体上,自成千万钢羽,原本还是有些炸毛的巨鸟,身形再一次暴涨回了自己最极限时的恐怖样子。 不过,这一次它不再是一只秃毛鸟了! 那一身乌黑发亮的翎羽,层层叠叠,如似一只披覆着铠甲的无敌战兽,赫赫威风,扑扇起一股可以推开一切的罡风,扶摇直上! 那一只伟岸庞然的巨大有希鸟,卷裹着凛冽无比的飓风,一下是把那天空之上的一层是由三千机甲组成的‘薄网’,给撕碎了一个七零八落! 盘旋在天际的恐怖阴影,更是让那些与之敌对的‘机甲蝼蚁们’,再也挪不开眼。 “老李你愿意相信它吗?”洞窟里,黄伟已经骇然,因为此时的他已经透过岩石缝隙,瞧见了外面凋敝杂乱的战场。 尤其是那原本坚韧无比的天坑崖壁上,此时赫然出现一条刚刚才是被轰裂而出的巨大豁口,一道直通山崖的最上方的裂口! 那里正是北面!一定是刚刚那声音意指给他们的逃离方向! “不知道,我们还有选择吗?”原先一直没有讲话的张姓年长者,此时才是开了口,“不过,它起码给咱们送来了不少武器,暂时,也就只能是听它的话了。” 众人顺着老者的话,齐齐是看向他与老李所在的那处角落,那里竟然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赫然堆砌出不少好东西!那是是零散摆放的长枪,与许多还算完好的红甲甲胄。 “快!回撤营地!” 天空之上,此时的战斗已然是发生了惊天逆转,原本还气焰汹汹的三千机甲,此刻已经损伤惨重,只能够是勉勉强强围成一个圆阵,层层叠叠,护卫着最中心的指挥官,一起是往山崖上的营地处逃离。 巨鸟这一次并没有打算放过他们,瞬间一个回旋俯冲,蛮横闯入到队阵的最中间,振翅猛扇,瞬间扫落许多根本来不及逃跑的机甲。 可是,鸟怪的攻击并没有结束,剩下的余力已经化成更巨大的加速度,直接就朝着自己身下那一片连营的基地中斜撞而去! 对,它要彻底摧毁这些人的归途! 轰! 此时的鸟怪就好似一颗无比硕大的金属陨石,仗着自己现在的钢筋铁骨,是往这些人的营地里滚落了几个翻身,碾塌掉屋舍无数! 然后,怪鸟双脚一跺,再一次支撑起自己庞然的身体,拔地而出,就要呼扇起自己巨大无朋的双翅,得意腾飞而起。 不过,这一次,它的得意并没有持续太久。 那一片已经被摧毁的营舍中,骤起滚滚烟瘴,一下子是把还没腾起的鸟怪,笼罩在了其中。 “叱——(就这?)”怪鸟不屑一顾,翼展更似蒲扇,风头一转,就要把面前的浓烟全部都给吹散开。 却在此时,烟雾笼罩的漆黑中,亮起两盏绿油油的巨大灯笼,而后,立马化作两道跳动的萤火,已经是在向着巨鸟的方向,奔袭而来! 鸟怪瞬间警醒! 那东西它可是曾经有打过交道,自然知道现在不好! 哪里还敢有半点犹豫,它已经忙不迭是往身后的天坑处几步一个回冲,就想凭借着前面高低而出的落差,再一次腾飞逃离。 然而,烟雾中的那东西显然是不会再给它逃跑的机会,身形好似一道闪电一般,几个腾挪,一下子就扑腾上了巨鸟的后背上。 两只冰冷的机械巨爪,瞬间勾搭在了鸟怪的双翅之间,干瘦无比的机械身体就好似一个玲珑的挂饰,挂吊在怪鸟前扑的身体之上! 那是一只巨大干瘦的机械豹猫,灵活迅捷的身体上,却有一颗威严摄人的机械虎头,张开的虎口中央,一口已经泛起闪耀红芒的巨大红晶炮,对准了鸟怪肥硕的脖颈。 这是烈甲军团边军中威力最为强大的火晶炮,只要一击得中,哪怕是鸟怪现在身披的钥甲,也是无法完全抵挡这一发骇人的攻击! “叱——!”鸟怪惊慌极了,长舌弹卷而出,死命掰折这机械怪物的虎头,试图是以自己现在钥变后的蛮力,推却开那致命炮口的攻击! 这两只已经纠缠在一起的巨物,就这样一路翻滚着,缠斗着,坠落下了天坑,一直翻腾到了坑底下的碧湖之中。 还好,它成功了! “叱——!” 鸟怪借着水中的阻力,猛然挣脱开巨兽算不得牢固的封禁,巨爪一推,庞大的身体狼狈从湖中挣扎而起,再次一滚,跳出三两步,拼命挣脱开与猫兽的距离! 原本的出手机会已经纵逝,机甲怪兽当然是不甘心,张开的虎口中,那一门含着就要发射出恐怖威能的巨炮,红芒一黯,力量也随之回收。 只见它灵活一翻,跃上湖面上的可以落脚巨石,身体匍匐在地,力量凝聚在将扑未扑之时。 可是,它终究没有莽撞,似乎是知道自己现在的力量,显然还是不能与这一只蛮力暴涨之后的变异鸟怪相媲美。 不过,没有关系! 因为那一些回不了营地的松散机甲队伍,已经是在一架接着一架,往那巨大的机甲兽体上贴合,如似血肉一般,一下充盈进了巨兽的骨脉中! 第三卷:火晶谷 第一百五十七章 风从虎 天坑之下,两只巨兽的斗争还远没有到结束的时候! 体型巨大的傲娇怪鸟,大半截身子如今都已经浸泡在了湖水之中,就如同一只落游在汤底飞禽,虽然不曾有半点性命之忧,却也是迫不及待着想要跳跃上自己身边任何一处可以落脚的岩岛。 它要甩干掉身体上已经沾染得湿漉漉的翎羽,振翅高飞,重新取回天空上的制霸权利! 可是,那只已经占据住一定地利的机械巨兽,并不会轻易让它如愿! 那一只凭借着四条腿的优势,先一步跳跃出水面的猫形机体,原本干瘦如柴的身躯已经因为得到了血衣营边军一千余架火焰机甲的覆叠加成,而变形成为一只无比壮硕的吊睛白额机械虎。 只见它,雄壮的四爪各自有擎着一座有些凸起于水面的石头小岛,威风如是群山之主,傲立于湖面波澜之上。 可是,那两只冰冷的火晶虎目泛着嗜血的猩红,死死凝视着那一只依旧还是在湖水之中并没有立刻扑腾出水面的巨大鸟怪,眈眈之视,一刻不离。 僵持并没有持续太久。 下一秒,恐怖无比的机械巨虎它动了! 如山的甲躯之上,就好似是被一下子点着了火焰,波澜炫丽的光纹,顺着线影滑闪过五色琉彩。 那是一片片由火焰机甲密切拼组而成的机体部件,瞬间翻涌起亮红色的流波,无限的威能是从机体的四肢百骸处,快速集聚到了耸然而起的巨大长尾之上。 紧接着,那竖起的机械长尾就像是被一瞬间炸起了毛,飞射出无数根疾驰旋转的锋利长槊! 那些密密麻麻的丈长槊枪,鱼贯冲天,是在半空之中划过一道最完美的弧桥,疾速投射向那一只巨大无朋的怪鸟! 鸟怪当然不会坐以待毙,才是见着那一波冲天而起的密集枪雨,就已经急不可耐地呱呱乱啼,原本还无朋硕大的肉山自然一塌,一下子就缩小到了只有正常体型的不到小半,这已经是它所能变小的最极限! 形势要比怪鸟强上那么一小些,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翎羽炸起巨鸟如是怪球,头一闷,眼一闭,一下子就钻入到了碧波荡漾的湖水之中。 早知道,怪鸟它可是不会游泳的旱鸭子! 只不过,此时的它也就只有遁躲入浑浊的湖水之中,凭借着水浪的翻搅,才有可能让自己穿梭在乱砺石礁之间,免遭乱枪的洗礼。 这,已经是它目前为止能够做出的最好应变。 突!突!突! 无数水花炸裂在湖面上!一连百余根枪槊,一下子就把那鸟怪原本站立的地方给砸开了花! 可是,这怪鸟实在是太过狡猾了,瞅准了时机就往礁石堆里躲藏不说,那极致缩小的身子更是因为毛发还是大小依旧,在此时显得尤为浓密,加上钥善能量的加持,就好像是给自己套了一件极为厚软的防护罩衣! 凭借着水浪翻腾的助推,鸟怪或起或伏,是让还在攻击的机械巨虎根本无法伤其分毫。 既然远程不行,那就只能是上近战了。 就在这逃过一劫的鸟怪还在自鸣得意,沉醉在自己卓绝顶冠的防御时,那些原本还围聚在机甲巨兽身边的战士们,已经再一次发动攻击! “风!” 浑厚沉稳的指挥声音再一次响起! 那剩下的一千余架并未有机会能嵌入到机体之中的火焰机甲,动作整齐划一,纷纷投射出手中最后一杆长枪武器。 密密麻麻的槊枪嗖嗖不停,却不等那些枪杆子全部落地,机械巨虎发出一声恐怖咆哮:“吼——!” 一道无比狂暴的飓风瞬间而起,如是有无穷的引力一般,裹胁着数不清的飞疾,在半空之上自作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巨大网罩,朝着藏匿在水浪中怪鸟呼啸而去! 他们这是要把那只怪鸟彻底给隔绝在枪阵风暴的最中心! “叱!” 怪鸟轻蔑怪啼,一振翅膀,抖落下几根之前因为一不小心乱入进毛发之中的没用枪杆,身子嗵的一下子又再一次变回成了原本的模样。 一条灵活无比的诡谲长舌,就如同是一道连锁天地的疾电,瞬间之息,弹折而出! 这一次,它不再打算等那些还是悬停在空中的机甲战士仓惶飞散开,目标已经直指其中一具根本来不得及逃开的战士机体! 然而,它失算了。 这枪阵飓风竟然有些不同于往日之威,已经如是夹带着无限威能的巨大罩网,一下子就把那鸟怪的长舌给弹抵而回。 紧接着,罩网越围越小,飞枪越走越疾,甚至于是把那鸟怪周身左右全部的湖水,都给带连着卷裹而起! 此时,怪鸟再想逃离,已经是插翅难飞! 那一圈作成为飞速旋转的枪风阵墙,已经彻底是把巨鸟的最后退路给全部断绝了! “叱!” 怪鸟自然不甘! 随着他一声惊啼,身体蜷缩成团,竟然是顺着那狂风呼啸的方向,仗着自己重重叠甲的羽衣,一下子滚旋到了疾驰的风阵之中! 下一秒,无数道钥气已经从它身体中喷涌而出,粘稠浓密的能源开始夹带起鸟怪身边仅存不多的湖水,透过风阵底下为数不多的薄弱缝隙,将那些原本就快要被排挤开的碧湖之水,慢慢勾凝回了阵法之中! 风枪之阵就此成为一道波涛汹涌的厚实水墙! 这样凝集为散的湖水,看似是把风阵的气势给拉顶到了更高点,其实是拉慢了急转的速度,为怪鸟创造了可趁之机。 还不等战阵之外的众人有发现不对劲,它已经开始发力,一下子撞破了‘囚笼’,顺带便又用那灵活诡谲的长舌,一下子抓包中了一具甲胄! 这一次,它并没有如曾经一般,要把那一具被自己长舌捆绑住的机甲拖回到脚下,粗暴地撕裂开,以威慑众人,而是直接兜着那一架还在挣扎的机体,一如是在猛甩流星锤子一般,连轴挥舞,只几下,就连连撞废过身边机甲十数具! 紧接着,怪鸟猛然一抖,不等那已经被砸的稀烂的机甲脱口飞出,它又已经再堵极速收缩回之前一般的炸毛模样。 轰! 也就是在这一时刻,那一只一直在一旁随时伺机而动的机械战虎终于按待不住,找准了自己的攻击机会,庞大无比的身躯已经扑了过来! 冰冷肃杀的开裂虎口,一瞬间就扣咬住了那鸟怪因为身体缩小而变得毛绒蓬松的身体,却因为‘护甲’太厚,终究是没有破开防御。 不过,没有关系,那再一次泛起隐隐红光的火晶炮,已经快要完成蓄能,只要死死咬住就行! “叱!” 鸟怪哪会如虎兽机甲所愿,一咬牙根,原本缩小的身躯再度骤然炸起,随之而来的是它发胀而大的皮肉,也应为甲胄的变薄而一下子就被那锋利无比的金刚齿牙给彻底撕裂穿透。 不过,以此为代价换回来的是,那一只无比巨大的虎形兽甲,已经因为鸟怪暴涨的身躯而开始有些站立不稳,眼看着就要被怪鸟再一次拖拽回到水底之中! 要知道,在这湖水中开火晶炮,就算是能把鸟怪给完全弄死了,这具机甲也一定会被火炮炸裂的余波给波及,与那随之而来的将是无孔不入的高温水蒸汽,要不了片刻,就能把这机体中所有的驾驶者给全部彻底煮熟。 作为操纵机体的指挥官,那两位显然是还没有视死如归到,愿意马上与怪鸟同归于尽!在危急时刻,巨兽再也不敢托大,虎口一松,只凭着还未衰竭的突袭速度,一脚踏碎了水下已经扎满钢枪的岩台,奋力一跃,硬生生借着余力是把那一只身体已经暴起的怪鸟,给一下子带离开了自己所在的那一片巨大湖面。 机械巨虎此刻可是已经完成了自己的全部战斗整备工作,只要是能有一片可以发挥出自己全部威能的舞台,它就一定可以把自己的对手给彻底摁在地上,反复摩擦! 不过,鸟兽可是不信这邪! 巨大的喙嘴就好似一把夺命的凿锤,灵舞的长舌更堪比刮鳞的巨鞭,虽然是被虎兽纠缠着,连翻带滚,可是在扭打于一起的间隙中,它可是充分发挥了泼妇打架的所有小伎俩,真可谓手、拿、把、掐,没几下就在那虎兽机甲的躯体之上,薅拉开一大堆嵌镶着的附体机体。 那些可都是一具具火焰机甲战士,每一个都是从战场上百死而归的最精锐,现在,就这样一下子又是被那一只作乱的鸟怪给彻底毁坏了百数具! 虎兽自然不甘,四肢百骸中瞬间又起一道暗紫色波澜,无数道浑厚无比的浓烟滚滚而出,瞬间就把它自己与那一只缠斗在一起的鸟怪,给一同笼罩在了黑雾的最中心! 怪鸟自然吃惊,这个时候要是抓了瞎,可不会有什么好果子!这个时候,如果自己目标太大,反倒是成了一个逃不开的活靶。 它索性是把那巨大的鸟心一横,双脚一跺,身体又一次缩小! 「最近有点发烧,脑子比较混乱,见谅」 第三卷:火晶谷 第一百五十八章 这是违反军纪! 天坑底下最为边缘处的一角落,此时,这两只巨物的搏杀战场,已经是因为一股突然涌起的浓雾,而变得是滚滚黑烟弥漫。 巨大的打斗声响,一刻也没有停歇,一声连接着下一声,呼啸震天! 如今的这片区域,已经是被那些浓郁的雾霾所完全覆盖,烟云遮天,萦聚而不散,漆黑一片,无一活物可视,无一踪迹可循,根本不会人知道现在里面的战斗具体进展到了什么样的地步。 铛!铛!铛! 一具具火焰机甲稀稀落落,如是点缀在凡天的星辰,如今却只剩下了了了千余,完全没有了原先遍漫周天的气势! 他们又一次开始行动了,哪怕是人数已经少了大半,也依然是在战场最高的指挥官林家伍首的带领下,四散而开,利用起自己的机体之躯,在这一片战场的最上层,编织出一张蓬松稀疏的火焰罩网,兜围住了下方的厚重浓雾。 此时此刻两只巨兽的战事,应该还是在胶着着把。 对的,就只能说是应该,因为没人知道具体的战况到底如何。 “呜——呜——呜!” 不该出现的声音响起了! 在一声声的沉重砸锤声响中,隐隐有一道军营号角声轻轻鸣启,夹杂在巨兽争斗的巨响中,细不可闻。 甚至都听出来,从哪一个方位传来。 ‘是谁在呼救?’ 感知极为敏锐的机械巨虎,身子突然一顿!显然是有察觉到了这一轻促频急声响,却是脚边一滑! 该死,那只怪鸟溜走了! 就差一点,就可以把它身体里的钥族给逼出来了! 虎甲机兽一下跳出,急不可耐在黑雾里反复游走,前肢每每挠过它所以为的可疑地方后,又十分失望的朝着下一处不对劲的地方,徒劳扑出! 只是这么一会儿,那只可恶的怪鸟怎么就跟彻底消失了一样? “它在哪里!” 兽体之中,两位原本快要得胜的指挥官,有些红了眼!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正蜷缩着身子的有希怪鸟,神情慌乱到了极致! 呆若木鸡,就是它现在整个鸟的精神状态,蓬松的外羽全部都已经被小善外放的钥金能量所覆盖,一动不动,就好似是颗坚固无比的顽石炸弹,乍一眼平平无奇,再是瞧毫不起眼。 要知道,就在片刻之前,那一只斑斓机械巨虎可是借着黑烟的遮掩,把它给彻底死死抓在了爪下! 却是在连它自己都以为自己今天必定是要香消玉损之时,那东西却没有一口把它撕扯了粉碎,反而像是玩起皮球一般,一会儿是把它抛到了东头,一会儿又叼着它给扔到了西面,直到折腾得它够呛之后,‘才’是一不小心,又让它从虎爪底下滑溜走了。 这黑雾实在太过诡异了! 自从它进入到其中之后,刚刚才缩小的身躯就好像是被彻底压制住了一般,彻底没有了变幻的可能! 就连它一直倚仗的钥族那臭小子,这个时候都哑了火,憋着屁都不敢放! 它还能怎么办? ‘得亏老娘我命大!’怪鸟念头急转,来没来得及考量周边时,又有一道声音响起! “呜——呜——呜!” 这是一道在烈甲军团中被规定需要立即求援时,才会有发出的一级警号! 如今没有了之前在战斗时嘈杂的厮杀声响所干扰,声音清晰无比。 不过,这一次两位操纵巨大虎兽的指挥官,直接选择了无视。 要知道,刚刚如果不是被这个声音的打断,他们十有八九是已经把那只怪鸟连同那个钥族,一起逼出来给摁死掉了! 失去了先手的机甲巨虎再没有半点儿迟疑,继续是在这滚滚的黑雾中徘徊搜索! 现在最要紧的事情就是要把那一只臭鸟给揪出来,自己的黑雾虽然是对钥族的钥雾有绝对的压制效果,可是毕竟更加容易逸散,不能一直拖下去了! 当然,也不是说这巨虎真的就对那救援声响完全不管不顾! 因为,黑雾外面的天空上,那些原本‘闲散’着的机甲们现在已经出动了,他们大概是有分出了一半人马,在那位林家的指挥官带领下,朝着声音的源头疾驰而去! 那是一片之前已经被鸟怪糟蹋过了的营地废墟,声响的来源飘忽不定,断断续续,又虚弱无力。 不过,那确实是军号发出的警报! 的确应该是有生出了什么了不得的情况! 因为,这些急急忙忙是往营地方向赶的火焰战士们,隔着老远就已经看见了一只庞大肥硕的六足巨虫,正在追逐着一个完全没穿衣服的光屁股孩童,这不是施梁,他又是哪个?(不过,那些战士可不认识施梁。) 刚刚的示警,应该就是出自于那个男孩之手了。 “这是谁家的孩子?”浑厚的指挥男音,似乎是对那只丑陋可怖的怪虫十分熟悉,以至于都没有下达什么命令,反而是第一时间把自己心中的疑问全部聚焦在了那个光屁股男孩身上,观察片刻之后又对着身边的众人,冷冷开口问询。 虽然,他不知道这孩子手里的军号是从哪里搞出来的,可他知道这个新出现的孩子,必然是与他们军方这些人有所相关! 一级警号,可不是谁都会吹的! 能有机会学到这一段警号吹奏方法的人,必定是会与军伍有关! 而且,也不看看这个小子现在可是在像抓保命稻草一般,竟然是能在拼命逃命的同时,都没有想过要把自己手里的累赘警号给扔掉,反而是像长在身体上的一部分一般,死死抓紧在自己的手中。 ‘大概是哪个混账偷偷养在军营里的私生子吧!’ 可是,军备毕竟不是小孩子的玩具! 这是违反军纪! 指挥官明显是动了莫名真火,嗜血的目光透过冰凉的机甲光罩,扫视过一遍身边那些是同自己一道往回赶的部下战士,直吓得这些刚刚历战过的热血战士们心头一下子拔凉,是在此刻静若寒蝉。 那一些比较机智的老兵,脑子里其实也已经念转过了与指挥官一样的想法,只不过现在迫于长官的淫威,并没有把自己的怀疑说出口。 至于,人数更多的年轻战士们,则是纷纷一脸懵逼,面面相觑,很明显,他们是真的被自己的长官刚刚那一下突如其来的质问,给吓到了。 这是违反军纪! ‘哪个浑蛋把孩子带军队里来了!藏了很久了吧!要不然,这个光屁股的小屁孩怎么会连一套像样的衣服都没有!’ 这都是大头兵们的最朴实无华的想法。 比较,施梁本就不是出自他们军中,就算是让这些涉事不深的军伍大头兵们,凑一起挤破脑袋想半天,也一定是不会有想出一个因为所以然。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们此时在心中,对于这突然出现孩子一定是个私生子的认定,这一点,也是现在所有人的确认无疑! 却在此时,他们又见,那个小子突然一个马步稳扎,忽然是在行进之中,猛然一个间转,勾腿推腹,一把拉住一杆横亘在前的短梁,翻马而上,迅速调整过自己的逃跑方位,是让那一肢即将要戳中自己的怪虫巨足给是一下子扑了空! “好小子!”已经有不少人惊呼出了声,那些眼明心细的老兵油子们,自然都是能够一眼就看得出来,这个小孩子刚刚那几下动作,全部都是来自军中格斗技巧的战术衍生,“是块当兵的好材料!” “头,你还是先救救他吧!”这个时候,敢先开口的人是一位与林家指挥官比较亲近的老行首,此时此刻,可能就只有他敢上前一步,提醒上官,“救人要紧!” “废话,我用你教!”林家的那位长官没好气道,“你先带队人,赶紧去山洞里看看,杉家那位姑小姐别是出了什么问题,我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他没有忘记最关键的事情,万一杉家那位除了什么岔子,下一轮来顶的就是林家那位大小姐了,这可是家主林坚的逆鳞,他可不想撞枪口上去! 声音浑厚的男人交代完重要事情,又一声冷哼:“等会回去,给我找出这个孩子他爹,一百军棍,奶奶个熊!”话是说完,就直接是朝着那一只恐怖无比巨虫方向飞了过去。 其实在他心中,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兵伍男孩,也还是有着一点儿喜欢的,毕竟没有一位将军会不喜欢有天赋的小兵,就算只是一个孩子,那也是出自他们军中的一位资质上佳的小天才,好好培养,假以时日必定能是一个百战精英。 林家指挥心中感慨着,一边纵甲上前,是先朝着那只还没停下来得巨大怪虫一拱手:“虫祖息怒!且是饶过这孩子一条性命吧。” 很明显,这些战士都是与这只吃人的巨大虫山认识的,所以,此时自己家指挥官对于一只虫怪这般毕恭毕敬,没有丝毫意外,显然是已经习以为常! “嘶嘶!” 巨虫的表现则是极其不耐,前肢一提,又是一下横扫,直把正就在自己身前哔哔叨叨的火焰机甲指挥官,给扫翻到一旁,六足一刻不停,调转着自己的方向,继续朝着那孩子追了过去。 这个娃娃实在太过可恶,已经逃开了它好几次剿杀! 这让它很不爽! 第三卷:火晶谷 第一百五十九章 逆天改命 巨虫显然是还没有打算就此收手! 要知道,它追着这个狡猾的‘小虫子’,可是追了有都快要一个时辰了,怎么可能会在这个时候再选择收手? 就因为一个胆敢突然挡在自己面前的林家小辈? 简直笑话! 它可是为了这今天这一契机,足足已经等了几百年! 一直到了今天,才终于能有机会,可以看到那么一丝渺茫的求生希望! 为了能够彻底摆脱掉,自己生命里那个被缠绕着的,怎么也躲不过去的无尽诅咒,它敢不拼命! “嘶嘶!” 它是一定不会放过这一次机会的! 巨虫怪叫着瘆人的嘶吼,只一下就彻底扫飞开了横亘在自己与施梁中间的那一位林家指挥官! 而后,它巨大的身体突然开始向前一冲,一刻也没有停下,直接就穿入进了营地废墟的最前方! 它要逆天改命! 朝夕之虫,朝生夕死,这是天命!也是诅咒! 可是,它偏偏就是不信这个邪! 为此,它不惜截断了自己曾经伴侣的半截身体,就只为了要把它们一族羽化飞婚后的交尾过程,给无限期地拉长! 唯有如此,它才能够打破常规,活下来! 是的,它成功了,尽管只是成功了一半,可是它终究是活下来了! 哪怕是以这种虫不虫、鬼不鬼的样子,它也成功活了几百年!甚至于是因为此,自己的子嗣生命本源从此不再圆满,只能够靠着依托人类的生命寄生,才可以勉强苟延! 可是,那又如何! 这些都只不过是它为了求活,而不得不付出的一些许代价,为了活下去,它愿意付出,也认为值得! 一晃眼,这样的残喘也已经快有几百年,在它也就快要到油尽灯枯的时候了,新的奇迹出现了! 在自己面前,一只年纪幼小的朝夕虫子,奇迹般的完成了根本不可能完成的成功! 这一只一路追击着施梁的巨大怪虫,已经是在片刻之息前,看到过了那一眼让它无比难忘,又求之不得的圣洁奇迹之美! 那是一双剔透晶莹、空前美绝的薄薄虫翼,就在它的面前,以一种根本不可能发生的奇迹一般,盈盈起飞!一举冲破了虫窟中令所有人族女人都只会感觉到无比绝望的不可攀援崖壁,飞出了生命绝境! 这是一双还没有经历过飞婚断羽前的朝夕虫翅膀,这小虫子竟然奇迹般的彻底打破了它们朝夕一族从未曾有虫子完全打破过的生命桎梏,逃出了一座原本是根本不可能逃出来的牢笼! 它不知道,这小虫子是如何做到的,可是这就是巨虫几百年来,一直梦寐以求的圆满! 它要抓住它!夺取它的成功!完成逆天改命! 疯狂的巨虫在这一刻开始又一次不断嘶吼,两只巨大的前螯癫狂连戳,誓要把自己面前的所有营地废墟全部给一次性彻底搅开,破开出一道足以让生命完全窒息的恐怖豁口! 它要夹带着雷霆之威,终于是在最关键的时刻,将那个一直躲藏在其中的‘不乖小孩’,给是一下子穿透过了后背! “嘶嘶!” 怪异的虫子在这一刻,发出了它一生中最为愤怒的吼叫! 战斗没有结束! 只瞧见,那孩子羸弱的身体已经开始幻化作一具单薄无比的脆影,在被巨虫戳破的一瞬间,发散出一道丝毫不起眼的萤火白光! 在这青天之下,银白色的光影显得并不算特别明耀!可是紧接着的就是那孩童,他真就成为了一具栩栩如生的空壳,开始疾速干瘪,最后彻底消散无影! 到嘴的肥鸭子就这样在眼前飞走了! 怪虫自然急气,巨大的身子猛然一个螳螂扫尾,一瞬间刮起废墟碎石无数,却终究是徒劳无功! 现在,哪里还是有那个孩子早就已经躲藏起来的身影哩! “萤火?杨家!”巨虫绝望发狂的同时,一个男人沉闷的惊呼打破了恐怖无比的绝境! 此时讲话这人,正就是那位刚刚被巨虫拂扫进了废墟之中的林家指挥官,光芒暗淡的机甲直到现在才是从废墟之中艰难爬起,原本威武逼人的胸甲之上,有一道明显是被无比强大的恐怖巨力给彻底割裂开的恐怖豁口,此时已经完全露出了里面驾驶舱中的金属源部件。 怪虫刚刚的那一下随意的攻击,显然是并没有丝毫的留手,却没想到,其中的威力,竟然恐怖如斯! 可是在这个时候,原本应该是已经彻底报废的林家指挥官,居然跟是没事人一般,站立了起来! 这位应该可以算是现场的真正一把手,尽管自己如今已经是自己的队伍中最为举足轻重的第一等存在,可是在这个时候,居然没有丝毫的脾气,就跟被挨揍的人不是他一样,勉强操纵着自己无比残破的甲胄,慢慢腾飞到半空中。 就在刚刚那会儿,他已经完全瞧见了那个被祖虫毫不留情戳破了身体的孩童的诡异变化全过程,尤其是那孩子身上所发散而出的一道羸弱光芒,终于让他忍不住惊呼出了声! 这种光亮,他实在是太过于熟悉了,正是那个曾经是要举全族之力,千方百计想要逃离开太真府的杨家族人,才会有可能发散出的独特萤火! 那是只有被虫祖的后代们寄生过后,才能够被他们一族所掌控的一种神奇力量——囊虫之力! 林、杨、杉、松四家四姓,同根同源,本就是一家! 而维系他们这一整个大家族的最大秘密,就是那些寄生在他们身体之中的,来自于朝夕虫虫祖的那些囊虫! 这才是太真三姓在天坑中埋藏的家族最大秘密! 那些所谓的囊虫,其实就是男人面前这一只被他称呼为虫祖的怪虫子,赐予给他们家族的最大密宝,也是只有他们家族血脉才能够被寄生孵化出来的一种具备独特能力的共生虫子! 松家之速度,杉家之巨力,林家防御惊人,杨家诡谲而多命!这一切能力的来源,都起于来自朝夕虫的馈赠。 而唯一的代价:就是每有十年必须要上供给虫祖一个年轻的女孩!这是他们换取力量而不得不做出的无奈牺牲! 能知道这些残酷隐秘的人,在四大家族内部,其实也不算太多,而负责在此地驻防的林家指挥官,明显就是其中的一位! “伍首,我家那位姑小姐已经找到了!”一位杉家的行首,急匆匆飞了过来! 指挥官心中大定,急忙道:“她没有事吧?” 那行首扫视过一眼仍然在发狂的巨虫,回答得有些幽怨:“已经昏死过去了,这次可能是被虫祖折腾了够呛,怕是得要静养好长一段时间,才能够恢复。” “只要人没事就好!”林家的指挥官没奈何的劝解道,让一个女人背负家族最大的丑恶,这本身也是一种无奈,只是他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够怒声喝道,“全体将士,都有!” “到!”五百名机甲战士,此时的声音也是有了些单薄,可是长官的命令,必须要遵守。 那长官,扫视过一眼众人,沉声片刻,才是无奈吩咐:“走!去帮虫祖把那杨家偷溜进来的那个臭小子,给找出来!” 对于杨家这些人,这位指挥官实在太熟悉了!因为,当初太真杨家的叛逃,他也曾经是剿灭叛徒一战中的一员! 他更是知道,当年杨家那位天真烂漫的小家主,就是因为受不了自己的亲姐姐即将要沦落成为下一轮的受害者,才会是有了那般幼稚的开口,居然想要带领着自己全族,彻底放弃一切,离开太真府。 可是,放弃一切,真的就有可能会逃脱得开,一大家族积存了几百年的诅咒吗? 不可能的! 除了杨家的所有既得利益,立刻被心中早就是有眼红的其他三家,给彻底分润之外,那位年轻的家主就那样因为自己的愚蠢而失去了一切! 包括他一心想要保护的姐姐,也是在其他三家平乱的武装冲进家门时,羞愤自缢而死! 这是一个肮脏的巨大家族不可能逃脱的宿命。 而现在,深沉的指挥官就要带领着三大家族最年轻的一辈,帮助祖虫,把杨家这个混进军营里的余孽找出来! 只要能把杨家的秘密机会挖出来,他可以更近一步,在家族的帮助下成为一簇之首,升官发财,指日可待! 可是,此时已经计划好逃跑路线的施梁,当然不会如他所愿! 尽管之前的军号计划,并没有成功招招引到烈甲战士,帮助他摆脱困局,却也是成功给了这小子片刻喘息的机会,恢复了一些许透支的精力! 而现在,他已经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了!只瞧见,原本藏身在黑暗中的施粱,身子一抖,化作五道光影,各自是朝着一道方向极速躲藏! 这也是他刚刚才在那一眼洞窟之中领悟到的战斗技巧! 体内的朝夕之虫,可以在关键时刻蜕却出一身虚壳,借着钥能的模拟,最多可以幻化出六道是与本体几乎一模一样的虚影! 这些虚假的分身虽然极不稳定,能力更不及本体的万一,却是万分神奇的可以依照本人的意志在有限的范围内自由行动! 这是朝夕虫的化身之法! 曾经在矛峰山上时,他就差点被那只一只有过一战的恐怖朝夕虫,给打得找不着北! 那个时候,那虫子可是可以化身千千万万!施粱在感慨之余,却也知道,自己目前这点能力与之曾经的差距! 不过,已经足够!在这个时候,只要能够帮助他,扰乱一下周边那些行迹诡异的大头兵,就已经够了! 第三卷:火晶谷 第一百六十章 这行为堪比智障! 施梁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费尽心思,招引而来的这许多烈甲战士,竟然会是连一个照面都没有开打,就与那一只样貌着实恐怖的巨大怪虫,沆瀣一气,同为一伙,转头就要来一起追捕他了! 这可真的是,连找个能够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无奈之下,只瞧见那一道原本已经被巨虫劈散干瘪的光影,忽然开始在废墟之中跳动起鬼魅一般的舞蹈,紧接着那逐渐被撑起的干瘪身躯,开始顺着被巨虫劈开的那一道裂痕,快速自分为二、二又成七。 一转眼,他们就各自变化成为了一个小男孩模样的大小,分别向着自己身前的一处方向,疾速奔离! “嘶嘶!” 巨虫自然不干,怒吼着就要追击,却是被身边那个还有些虚弱的林家指挥官给拦下:“虫祖,莫要费神,且看我来助你,活捉住他!” 说话之间,指挥官一声令下,原本五百余人的机甲队伍中,一下子飞出七股是由十人组成的精英小分队,各自是向着那七处光影跳动的方向,追索而去! 这位应该是出自上苑林家的指挥官,很明显是对施梁此时的变化能力十分熟悉! 刚刚,他已经交代过了那些被分离出队伍的战士,要求他们在尽快追上了施梁的分身之影后,并没有立即是把那跳动的光影给彻底掐灭掉,而是利用这些战士机甲的驱动便捷,配合着每个人手臂上的喷火装置,直接编织了一道火网,是将那一道道光影给全部围困在了火阵的最中心。 废墟之上点起了七处火焰囚笼,一下就把七道灵动的光影给逼得无处可去,也无路可退! “一队,灭!”沉着的声音此时没有一丝感情。 那七股队伍中的一支小队,立即听令,火焰滔天,模糊的虚无光影随后一暗。 紧接着,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只听得“嗖!”的一下风响,在大部队聚集的包围圈最边缘处,又有一道光影突然生成,快速蹿出! 暂时已经没有了别的法子的‘男孩’,显然就只能够靠着目前这样的无用技巧,没完没了地分化出分身之影,是朝着废墟的四处不确定方向,左右蹿逃,尽管如是无头苍蝇一般,没有目的,却也是帮助他分散掉大部队的许多注意力! 可是,那位作战指挥十分成熟长官,明显也是已经看破了他的把戏。 “二队,灭!”随着他冰冷无比的军令,第二道被围住的光影也开始随之消散。 紧接着,又一道新的光影一下跳出,果然是再一次出现在了指挥官刚刚才是收拢的包围圈层之内! 那个男人果然是十分了解施梁此时的能力特性! 剩余的大部队已经开始在辅佐着那一只乐得清闲的恐怖巨虫,如是这般,一点点把原本巨大包围圈,给快速进行收拢! 别看施梁现在能故意制造了七道化身,混淆视听,分往四处逃散,可是其真身的所在位置,其实就是在这个营地的最中心,那一片已经塌了一半的中军营帐底下! 施梁随时就有被暴露的风险! 好在,此刻的他总算是在自己最危机的关键时候,趁乱翻找到了自己此行所需要寻找的最重要目标,那一件可以算是他逃跑计划中最为关键的一件东西——荒芜之地的地理舆图! 荒芜之地实在太大了,要是没有正确的舆图指引,光凭他们这些临时聚集起来的乌合之众,根本别想成事。就算是能够十分顺利的出逃成功,跑到了天坑的外面,也只不过是基本抓瞎找死! 昨夜在与黄伟他们详谈过后,施梁心里就已经清楚,血衣营之所以会对于他们这些矿奴管理松弛,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们根本不担心他们会逃跑。 因为,在他们之前,实在是有太多先例,告诉过那些高高在上的管理者们,他们只要牢牢控制住食物的来源,这些天坑底下的‘猪崽们’,根本就掀不起什么风浪。 甚至于,施梁曾经有听到过张头提起,在很久以前也是有过一支存粮足够,人员众多的矿奴队伍,成功趁着血衣营不注意,偷偷逃出了天坑。 不过,那一族之人尽管一口气是往外面跑了有将近半个多月,却是到了最后,都没有找到回去内陆的方向。 到最后,因为他们已经是水尽粮绝,活下来的人,不得不把挑头的几位首恶给绑了起来,主动押送回了天坑里。 当然,等待着这群人的必然是血衣营杀鸡儆猴一般,最为残酷的责罚! 不过,这起码要比那些到最后活活饿死,都没有跑出去的人要强! 人在饥饿或者看不到任何希望的时候,真的什么事情都可以干得出来,在这一点上,没有人会比已经经历过两度灾荒的施梁更为清楚! 所有,他才会与老李他们约定,他一定会帮他们找到逃回花周国的正确方向!这一点要比获得足够的食物还要重要! 这也是他如今不辞辛苦,冒着极大的身死风险,也要想办法进入到血衣营的营地之中的根本目的! 施梁曾经是一名烈甲战士,这一点很重要! 这也是那些矿奴最终选择相信他,愿意陪他赌一把的关键! 因为只有烈甲军团的战士才会知道,烈甲军团的作战指挥舆图会在哪里! 这一点,施梁心里其实也是十分清楚,他知道自己能被信任的关键,是因为只有他能想办法,混迹到这一片连营的最中心——指挥中帐里,并且有机会找到地理舆图! 这是决定他们能否最终逃出升天的最关键! 确实,这舆图就如施梁所料,正就是挂在了负责营地指挥的中军营帐里——那顶驻扎在营地最中心处、最大、最结实的指挥帐篷中。 大概是血衣营自己都没有想过,会有一天,天坑之下的矿奴群之中,会混进去一名活着的烈甲军团战士。 所以,他们也不没有刻意要把这份说重要也不算是特别重要的地理舆图给严加看管,甚至是在被怪鸟袭营之后,都没有及时进行回收。 毕竟,没有活人能够在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闯入进必定有层层防控,关关把守的军中营帐中,只为偷一张地理舆图,这难度堪比登天,这行为堪比智障! 不过,这天,如今已经塌了! 且是,真就会有这么一个智障,为了这一份对血衣营来说,不算最机密宝贵的战略资源,甘冒无比巨大的风险! 在被怪鸟借机粗鲁肆虐之后,这一片原本应该是挤满烈甲战士的营地,早就已经人去楼空,只留下了一大片废墟断垣,和许多根本没有来不及仔细收拾的军备物资。 当然,这也不能怪那些负责打扫战场的后勤兵们,在此刻出现这样不算特别严重的疏漏。毕竟,对他们而言,最重要的事情是得第一时间,转移掉原本设置在军营里的跃迁装置与点阵图纸,至于其他一些算不得最重要的东西,自然是能不管就不管了。 比如,施梁刚刚手中一直拿着的那一杆军号,就是他在废墟之中一位枉死的战士身上淘到的宝贝。除此之外,施梁甚至还从刚刚那一位编号为三七九的烈甲战士脖子上,取下了一条他一直挂着的机甲秘钥。 虽然,现在这东西对施梁而言,并没什么用,可仍旧是被他出于习惯,给暂时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小善,就等你了!我这里都结束了,你要再不来,我可快就快要支撑不住了!’因为力量的缺失,而导致自己身体力量变小的男人,在此刻,躲在角落里,默默祈祷着,刚刚他的钥能消耗实在太多,以至于现在他都已经没有了可以逃跑的力气。 接下来,他唯一能够做的事情,就只有继续等待正在天坑下战斗的钥善,与鸟怪一起逃脱开黑雾的缠绕,然后飞过来与他汇合在一处,一起飞天逃跑。 整个出逃计划虽然发生了许多曲折,可是目前为止一切都还算成功。 现在,只要能逃出去,一切计划就可以彻底完成闭环! “杨家的小子,你还是自己乖乖出来吧,别让我们这些叔伯们太为难。”沉闷浑厚的声音里,是那位林家指挥官的苦口婆心,“你现在出来,起码我还能替你给虫祖求个情,让你能有一个痛快的体面!” 要知道,此刻的废墟之外,施梁所制造的所有光影,都因为他的钥能已经无以为继,而全部消散无踪。 不过,如今的包围圈,已经被收缩到了极小的范围,相信要不了片刻,打扫战场的烈甲战士们,就能够把底下藏着的那一只‘小虫子’给活捉出来! 是的,必须活捉! “嘶嘶嘶” 原本最为急切的巨虫,这一刻罕见没有上前,而是跟在了那位指挥官的身后,任由身边一众烈甲战士一点点把包围圈逐步缩小! 很明显,巨虫也是知道能够活捉一只朝夕虫,对它而言其中的好处要远大于收获一具死尸,所以它才会在此时,一直按捺着自己暴躁的脾气,任由那位人类的后辈,安排指挥一切。 而现在,胜利即将在望! 第三卷:火晶谷 第一百六十一章 我是你奶奶呢! 与此同时,在天坑的另一边,钥善与鸟怪这两位施梁最后的倚仗,并没有如是所有人预想的那般大杀四方,一飞冲天,而是万分狼狈地,正在同机械巨虎和剩余不到五百的烈甲战士们战在一处,整个争斗,如火如荼,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那一股股是从巨虎机甲之中,突然喷涌而出的滚滚黑烟,很明显是对钥之一族的能力变化,有着极强地克制作用!以至于,此时的钥善与怪鸟他们俩,自是从黑烟冒出的一开始,就直接陷入了十分被动的境遇中,只能够防御,防御,再防御! 对的,这两位‘狡猾的家伙’,刚刚确实有抓住那战场停顿的一个间隙,从而趁乱变幻成为一颗藏着乱石中的巨岩。 只可惜,这样的隐藏坚持才不到半晌,就已经被那一群飞滞在高空上,只需要负责战场外围监视的剩余五百多边军机甲,给是配合着巨虎,找了出来! 嗵!嗵!嗵! 江川震颤,地摇山颠! 再一次发现自己目标的斑斓机械虎,全然不再收手,赫然傲立于山石嶙峋之上,如似一只无比巨大的炸毛刺猬一般,周身上下,机甲缝隙中,突出有千余根无比硕大的槊枪! 下一秒,枪槊彻底爆炸,一根接连着一根,急速突突,直冲天斗!一瞬间,无数飞驰的长枪化作疾风骤雨,一股脑是朝着那巨虎身前,一块正隐隐泛着一些许金属光泽的巨石,飞射而去! 要知道,这个时候,那巨虎放出的黑烟可还是没有能完全消散呢! 在那一股黑烟的压制下,变幻能力严重受阻的钥族小善,显然是并没有多少余力,可以支撑自己自己再多坚持一会儿! 那一股倾泻而下的枪雨,很快是将那一块本来由钥金,勉强拟态而形成的山石给无情得当做靶子,一瞬间就戳凿出无数道坑点与凹痕! 然而,巨兽的攻击并没有完全结束,紧接着枪雨而来的,自然是那一双无比硕大的虎爪! 它就尾随在枪林弹雨之后,在钥善的防御被彻底破碎的一瞬之间,猛然一下,是用全力,狠狠掏向了里面正藏着身子的那一只巨大怪鸟! 巨虎掏心!万钧之力! 这一下而来的恐怖力量实在太过可怕,如似撕纸一把,将那原本还算完好的金属外罩,给是彻底疯狂地万般蹂躏! 那拟态成岩体的坑洼钥能,还没来及修整,就已经被那机械巨虎的金刚爪牙开始硬生生破开,撕碎! 那许多道还插着枪杆子没来得及拔掉的深邃印痕,也是连同着巨大的力量一起,被这突然而至的恐怖一击,给是拍得稀碎,四处飞溅,最后彻底消弭在了滚滚黑雾之中! 骤然之间,已经遭受到巨虎重创的大鸟怪,当然是吃痛不已,巨大的身躯带着无尽的痛处,急急一个躲闪,本能间狼狈翻身,一下子就滚出了钥善原本帮助它,用以防御藏身的钥体覆盖范围。 这一刻,它只想赶快扑腾起自己的身子,赶紧逃开! 只是可惜,刚刚硬吃的那一下攻击,已经是让怪鸟的右翅彻底给拍废了,翎羽稀乱,那是被钢枪之雨给扎破后留下的惨烈伤痕! 此时的鸟怪,一边的翅膀已经耷拉着无法抬起了,因为刚刚那一下,已经让那根原本已经被钥金给强化过的中空骨彻底断裂了,一时之间,想要再次振翅而飞,已经绝无可能! 绝望的山风,开始在山谷间呼啸不止,也终于是让这一片惨烈的战场上,那原本还不断翻滚的浓雾开始慢慢变淡! 刚猛的巨虎一下子打碎了钥善的好不容易才积聚到的钥能,以至于在此刻,他就只能够是瞬间变化成为一个不断翻滚的圆球,借着刚刚那一下虎爪横扫的巨力,顺势就从几乎快要消退的黑烟中,瞬间弥散而开! 就只在这恐怖的瞬息间,暗紫色的钥雾如似附骨之蛆,开始快速粘合上巨虎坚实的机甲表壳,还不等巨虎继续做出反应,它已经是一刻不停,快速游走过机体上所有可以入侵到内部的缝隙链接处! 此时的小善,已经没有更好的反制手段了,也就只能是依靠着自己最为笨拙的手段,试图在一瞬间,能够找寻出那一丝,很可能根本就不存在的——可以入侵到机体内里的‘裂痕’。 毕竟,以它现在对烈甲军团战甲构成的了解与熟悉,只要有一丝机会,就一定可以成功混进入机甲内部的最中心,那么它就能有十足的把握,可以抓住最后的一丝可能,实现对此刻战局颓势的彻底扭转! 只可惜,如意的算盘,从来就没有臆想中的那般好打。 在明知道对手就是最神秘的钥族异兽的情况下,边军之中还能够悍然出阵并倚仗为最大战力的巨大战甲,当然不可能是会在这个时候,如小善所预想的一般,脆弱不堪。 尽管这一具具拼接在一起的机甲之间,确实是有着许多不是很完美的能源衔接口,也存在着不少可以入侵的小空隙!可是,这些都终究架不住傲雪宗强悍无比的二层镀膜工艺,在这机甲造出之前,它已经完全断绝了钥族所有的入侵可能! 钥善最后的挣扎注定无功而返,可是巨虎它并不会就这样,任由这小东西在自己的躯体上胡来,一道凛冽而又不失及时的命令,已经是从巨虎的机体中传导出来! “火·阵·围城!” 那一群围拢在战场最外围的五百余位机甲战士,自接到命令之后,立即开始了下一步行动,只在随手之间,就已经纷纷抛出了自己身上那一杆子,才是刚刚回收回自己手中的巨大枪槊! 无数根槊枪裹胁着无比炙热的熊熊之火,滋滋焚烧着刚刚才是混迹入黑影中的紫雾,带连起无数点燃烧产生的光亮,一根接连着一根,极其连贯着,疾速插立在了机械巨虎的四周围! 刚刚才是命令完机甲部众,朝着自己攻击的无敌机械猛虎,傲然而立,周身上下随即也开始冒露出无数个凸起的喷火孔,炽热无匹的烈火,悍然熊起! 冲天火焰包裹着巨虎周身! 在烟与火的围挟之中,斑斓摄人的恐怖虎影,时隐时现! 那无比威严的火焰之虎,却如是在浴火戏游一般,再一次威显出自己无尽的霸赫! 钥善完全没有想到,这样一架完全是有千余具火焰机甲拼凑而成的机械虎兽,无敌威能竟然恐怖如斯! 它所有的攻击方式就好像是专门为了针对他这个钥族而设计,以至于让他只能在慌乱之下,着急忙慌地,只来得及紧急收缩拢了一下自己周边已经剩余不多,却还能够控制的全部能量,然后骨碌碌滚做一团小巧厚实的钥金圆球,冒着已经完全燃烧熊起,肆虐在漫山遍野的火焰山阵,是想要在最后的关头,强行突破枪阵的围拢! 他现在就只想着,要逃出去! 可是,那已经暴跳而起的猛虎机甲,在这个时候算是彻底把他给锁定了! “叱——” 一声悲凉的啼鸣,这是那只原本倒在一旁,已经身受重伤的巨大有希怪鸟。在最关键的时刻,已经强忍着自己全身的伤痛,扑扇起另一半还没有受伤的翅膀! 它是想要在战斗的最后时刻,为小善争取最后一点可以喘息的机会! 轰! 又一声无比巨大的闷响!那怪鸟巨大的身体,只一瞬间,就被巨虎给掀起,砸飞在了天坑中无数碎石之上! 那恐怖无比的巨大机械虎就算是到了这个时候,也没有一星半点儿的留情,无比凶残的狠狠一口,直接就咬碎了鸟怪所有的痴妄! 这一次,巨虎直接残暴咬碎了它的左翅,然后就这样叼着它,猛然一下,是把吃痛怪叫的鸟兽,又是给悍然甩落在了一边! 下一刻,兽影斑斓,它已经调转过了身形,朝着那滚落的钥球,虎扑而出! 一股无休无止,是对死亡的未知恐惧,已经彻底笼罩在钥善的周围。 这个才是新生了并没几年的年轻钥族,是在危急的最后时刻,再一次滚作成为一只毛绒的筋肉小兽。 这是他曾经在玉节山林中,与皮猴成为朋友时候的模样变化! 皮猴是他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可是,皮猴已经死了! 而现在,他也仿佛是已经能够预感到,自己接下来,马上就会要迎接来生命的最后谢幕! 他还不想死! 可是,那一张即将要扑面而来的冰冷虎口,那一嘴无比最残酷的利齿锋刃,无一不是在告诉他,随之而来的死亡已经避无可避! 却也就是在这无比绝望的最后时刻,在他的心底,忽然莫名而起一股无穷温暖的思念,油然生出的一种无比亲切呼唤,似乎就在距离自己不是很远的山头上! 那里,有人正在呼唤他! 他知道,那是已经完成自己既定目标的施梁,正在对他进行最重要的呼唤! 他们距离最后的成功,现在就只剩下最后一步了! 这一次,爸爸要带着他,去找他唯一的妹妹,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亲人! 他好想见妹妹! ‘小柔,哥哥好想见你’ 将死的钥善心里胡乱思考着,就仿佛是,只要他现在能够马上摆脱掉即将扑来的机械巨兽,他们就一定可以逃出升天! 可是,这最关键的最后一步,已经是被那巨大机械虎兽的无敌战力,给是彻底断截了! “爸爸,我可能逃不出去了,对不起。” 小兽在这一刻,终于是感到了无比地绝望! 他就那样呆呆看着天空,心中满是不甘! 一道流光,划过天际。 似有一物,稳稳落停在了此刻已经一面倒的战场天空之上,一道古怪无比的金属音,似笑非笑:“嘎嘎嘎,小善哟,你在咱们钥族的祖地上,这样的战斗如果还能输,那就真的是有点儿,太丢人咯!” “你是?”毛绒小兽诧异而问,他能感觉的出来,面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他曾经是有遇见过! “嘎嘎嘎,按照辈分来说,我可是你奶奶呢!”金属音发出古怪的声响,完全无视周边机甲的围拢,肆意豪放道,“乖孩子,就让你奶奶我,今天来好好教教你,真正属于咱们钥族都应该会的战斗方式!” 第三卷:火晶谷 第一百六十二章 请借诸位圣能一用 “吾族先祖在上,请借诸位圣能一用!” 那个直直闯入进天坑战场的神秘钥族,虔诚自语,却是在突然之间,猛然发力,鎏金的身形疾速回旋,已经完成了一个身位的腾挪侧移!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下方那一只庞然无匹的机甲巨兽,血盆虎口中含着的那一口已经是突起在外的火晶巨炮,已经顺势完成了自己的前期蓄能,一股无比粗壮,威势似可以穿透过一切防御的火焰光柱,喷燃而出! 轰! 霸道无敌的光火之焰,一瞬间燃上天霄! 好在,此时那个已经是在半空,做出过一番腾挪避闪动作的神秘钥族,身法并未有停止,终于是在最关键的时刻,堪堪完成了第二次位移,勉强算是躲闪开了那一道最为爆裂的攻击。 这一次,她可是再没有闲情继续打趣小善了! 移转的流金,身形好似鬼魅,完全没有因为躲闪过巨兽最凶悍的攻击,而停下自鸣得意;反是借着自己还算灵动的身法技巧,如似游鱼一般,一下子腾挪突进到了天坑底下,最核心的战场正中央,成功搅入到了两只巨兽争斗的最前线! 下一秒,那神秘钥族,周身的能源就好似是卷起了一股无比可怕风浪一般,开始了最疯狂的疾速翻涌,流光钥金,至极而散! 更为不可思议的变化,也是在同一时间,于悄然之间无声而起! 无数道暗红色的光影,是在天坑的地脉缝隙之间,开始像是有了牵引一般,十分规律地悄然飘逸而出,一起朝着那一道是以神秘钥族为中心的风暴螺旋最深处,慢慢汇集而去! 旋转不停地暴风开始越发庞然! 暗紫色的钥能旋涡,只在骤息间席卷了所有的一切,狂虐无比的气旋,是让那些原本还在肆意灼烧的机甲阵火,瞬间哑灭! 那一片之前是由巨虎身体中喷涌出来的黑烟,尽管此时还未有完全消散,却也完全没有坚持得了片刻,顷刻间烟灭灰飞,已经完全是被那一股磅礴而来的,紫至发红的恐怖能量给是彻底撕碎了! 这一次,‘时机之神’并没有再给那只还刚刚在战斗中取得过先手的机械巨兽,有做出任何避退反应的机会! 猛烈纯粹的钥能风暴,只在瞬息之间,就已经是完全覆盖到了整个天坑底下每一处地方,所有风暴流转的范围之内,再无一处能够完好! 这股突然而起的飓风,就好似是已经完全停不下来了一般,开始无比粗暴地将四周围的所有一切,全然吞噬进了自己漫天翻涌的钥能领域之中! 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幸免! “退!快退!” 风暴中心的机械巨虎之上,一道着急忙慌中突然而来的军令,是在用一种近乎是于最绝望的语气,从虎首上中心的驾驶舱体中嘶吼出声! 只可惜,这道军令已经是来得太晚了! 那些原本还在天空上盘旋的零星机甲,都还没等有机会能驱动自己的腿驱驶离开原地,就已经是被那一道由从风暴中心处,分离而出的翻涌云雾给是一下子揽拽回到了暴风的中心眼! 狂风之下,没有人可以离开! 这时,恐怖无比的暴风,毫无留情地展示出了它最为霸道的强势! 哪怕是此时依然还能够动弹的巍峨巨虎,纵然有着钢筋铁骨作架,能源堪比星核,身重可抵山岳,却仍旧是只能够怀揣着一万分的不甘愿,选择暂时避其锋芒!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他娘嘞,傲雪宗不是说嘛,已经没有钥族可以再操纵鬼东西了!奶奶的,要被他们害惨了!”正在驾驶那恐怖巨甲夺路狂逃的战场指挥官松义,眼神中满是无奈,深深看了眼自己身边的那个不平日里不算对付的杉家老四,终究忍不住是开口埋怨道。 这两位战场上的高级指挥,既然能够驱使机甲巨兽与钥族战斗的难分难舍,自然是十分了解自己目前的处境,这一场忽然而起的钥能风暴,其威力的恐怖程度他们心知肚明! 所以,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他们已经不不敢再有留恋战场,只企盼自己能够是勉强仗着机体的强大性能,撼然虎跃,一路是向着身边一处最为接近他们的天坑崖壁,奋力攀援而去! 作为驻守将官,他们自然知道,这一场是有钥族刮起的古怪风暴领域,作用范围是有最上限的,只要能突出重围,立刻天坑,就能够绝地反击,是把来犯的钥族给统统揍趴下! 如今这个时候,没有任何事情是能够比他们突出重围,更重要! 只要能够逃出去! 他们一定可以把场子找回来! 只是,这两人驾驶的机甲,却是没有跑出三两步,粗壮有力的机甲四肢就是突然给什么东西绊住了脚! 那是四团粘稠无比的钥金,好像是在悄无声息中,是从自己的脚底下生出了! “该死的钥族!” 一时之间,受困的机甲活动越发艰难,根本无法动弹! 纵然这机甲颇有些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的威能,在此时也着实有些难招架,那一层堆砌而来的厚重钥能结晶! “这下子,可就真的糟糕了!” 两位驾驶机甲的指挥官只能够面面相觑,苦笑难言。 这可恶的风暴之力,已经越积越厚! 遮天蔽日的钥能风暴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彻底刮走了天坑之中,原本就不是剩余太多热量,慢慢地,机械巨兽开始慢慢凝固在这一次是有钥族卷起的霜雪暴风之中! 战斗环生险象,天色渐入黄昏。 原本是要在黑夜时才会凝结的无数水汽,开始在混杂滔天风浪的钥雾催化下,提前开始凝结、霜冻,最后化作无数飞雪,让这一片愈发贫瘠的火晶坑谷,再添上了一股残暴无比的阴寒! “这个!它是。。。?” 正在风暴之眼的最中心,已经是被一个透明罩膜拢护住的毛绒小兽,在帮助过身旁的有希怪鸟,让它暂时稳定住了自己严重的伤势之后,开始发出了一声难以置信的惊呼。 停歇下来的钥善,怔怔看着外面暴风之中,夹杂而起的皑皑霜雪,一下子愣愣出了神! 眼前这一幕,他昨天晚上是有见过的! 这不就是天坑底下,每天深夜里必然是会刮起的那一阵无比恐怖的风雪嘛! 恐怖无比的寒夜,提前降临了! “嘎嘎嘎,你小子不知道,是吧!”尖锐的金属击碰声响起,“这道风阵,可是咱们族中的先长们,专门设计出来的用以保护祖地的一种钥族特有天象!” 神秘的钥族得意解说,一时又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庄重道:“这事情你不知道,也无可厚非。你啊,就是吃了太多苦一不小心断了传承,才会是如今天一般稚嫩。” “今后且是一定要牢记,这里可是咱们这些钥族的最后安眠地之一。也是多亏了有这一道风阵的千年守护,才可以让那些长眠于此的钥族先辈们,在过去能够得以安息!” 她如是这般说着话,似乎是对这个年轻的钥族小善的出生,十分了解,已经是带着慈爱的语气,开始向这个才是见面的年轻后生,解释一下这道风暴之所以形成的原因。 只不过,神秘的钥族话才是说到了一半,却又忍不住哀怨叹气道:“开启这一天象的钥匙,一直就在我们钥族的手中!只可惜,这道风阵维持的月年实在是太久远了!族中对其修补方法的记载,已经彻底失落。” “如今没有了维护的手段,这道阵法怕是维持不了太久,坏损已经是不可避免,那一部分完全不可以修补的损失,让它无法再整日维持了。”神秘的钥族话语之中再难掩遗憾。 若非是这一道风阵出现了损折,那些贪婪无比的人族,又怎么可能会如现在这般,混迹在这一片是对钥族而言无比重要的山谷中! 这些年来,那些贪婪于火晶华美外形的无知人族,已经是偷偷挖走了太多先祖们的遗骸残体——那些是由不灭的钥能所影响,积年累月而衍化形成的火晶矿石,可不是什么珍宝玉石,可都是钥族先人的残血! 当年,恍然发现到这一问题的那些同族们,不就是因此而义愤填膺,咽不下这一口恶气,才会悍然发动那一场席卷花周国的战争! 生灵涂炭的异兽钥战,由此而开响! 可是对于那些隐世多年的钥族生命体而言,入侵一个根本就没多少价值收益的落后生命国家,除了是造成太多没有任何的杀戮外,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其族人之所为,如果只是为了给那些贪婪无赖的人族一些微不足道的教训,就真的太幼稚了! 钥族之中,还是有很多族人,认为找出修复风阵方法才是首要任务,因此而没有参与到这一场‘毫无意义’的争斗之中。 而她,显然就是那一部分没有参战的钥族之中的一位。 可是,钥族的核心传承断层实在是太过久远了,还没等那些寻找修复技术的钥族有突破,聪明的人类已经研发出一种可以使用火晶存余能源的方法。 这群对钥族而言才是新生的稚嫩种族,并没有给那些辉煌已经失落在历史长河之中的残喘余族,任何一丝机会。 烈甲军团的悄然崛起,彻底是把那些原本还以为自己这方可以胜券已握的可怜自大钥族给打醒了,措手不及的战场失利,让集结起来的异兽军团连连败退,许多钥族因此而被他们看不起的人族俘虏! 小善的前生钥盖,就是其中一位。 ‘钥族早就已经成为了历史,而人类却是在踩着他们的尸体,迈上了更新的纪元之中!’这是一位战败之后,侥幸逃出花周国的族中学者,给出的一个可怕结论。 神秘钥族每每回想起这些痛苦的记忆,心中难免升起无边的没落情绪。 “钥族已经成为历史,不过,就困住那头机甲傻虎而言,那可是完全没有问题滴,嘎嘎嘎!”荒诞自嘲的金属声音,在毛绒小兽的耳边响起,“走吧,小善,与我一起去吧施梁那小子给救出来!” 话正说着,风暴之中忽然有一道澎湃的钥能分离而出,一下子就注入到了那只原本还奄奄一息,萎靡不振的有希巨鸟身体之中! “叱!” 鸟怪引颈长啼,周身暴起,就好像是有被打了鸡血一般,一下子满溢有充沛的精力,就好像是在突然之间,增加起了使不完的力量,让它难以自抑,忍不住是万分激动的,颤抖着扇动了一下自己那双已经被巨虎给撕断的翅膀! 翼举长云,张羽毛而蔽空日; 巨禽扶摇,冲天直上登九天! 躲藏在巨鸟翎羽之间的钥善,十分兴奋,朝着自己身边那一坨圆润的金属钥球,大声感激着:“前辈,真的是太感谢您了!” 第三卷:火晶谷 第一百六十三章 老娘才是天下第一 冲出云雾的毛绒钥兽小善,正骑在飞天而起的怪鸟那修长的脖颈上,此刻正兴奋着大声喊道:“有希姐,实在是太好玩啦!”显然是有些孩子心性,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刚刚才经历的所有窘迫与凶险。 在刚刚那个神秘钥族帮助之下,他们已经冲出了风起云涌的上谷,滑翔在云雾之上。 天坑之中,山风呼啸,一刻不停,恐怖无比的寒雾裹胁着提前而至的霜雪,肆意咆哮着恐怖无比的山嚎,冰封了火晶谷中的所有一切! 可是,山谷之外,一切似乎还是维持着原本的平静与安然,夕阳的余辉照洒在此时怪鸟光洁的翎羽上,是与它身体之下的滚滚雾浪,和谐成为一幅动与静,相互协调的极致画面。 “小娃子,你也别是太兴奋了,快点感应下你家施梁在哪里,我们得快些去找到他,还有急事等着呢!”金属音的钥族,现在似乎是有一点儿着急,忍不住是再一次出声提醒,“咱们还是快点儿去接他吧,找到人后立刻离开,别是在这里耽误了太久,那风阵毕竟是已经年久失修,困不住那些机甲太常时间!” “对的,对的,爸爸他现在应该是已经找到了荒芜之地的舆图!有希姐,咱们再去刚刚那个营地一次,他就在那里!”逃脱的机会就在咫尺,冲动过后的小善终于是有想起了自己还有要事。 那个已经快要被耗干自己钥能的亲人,他一定是还在苦苦挣扎着,等待自己去营救呢。刚刚自己心里油然而生的那一种呼唤,除了是有完成目标的喜悦,也还是带着许多情况危急的恐慌。 毕竟,他与施梁钥能同源,彼此之间总会有一些难以与他人言会的莫名感应。 “叱!” 刚刚恢复力量的巨鸟自然也是兴奋鸣啼,展翅熊飞,一下子就腾跃到了天坑崖壁上的半空中,带着背脊上的小兽与钥族,顺势于空中忽作一个疾速盘旋,直直飞扑向崖壁之上那片零星闪着火光的血衣营地而去! 此时的血衣营地最外围,正还有着一部分在向营门疾驰而去的星火,那是一些方才战场上,距离风暴最中心比较远的零散几位幸存的火焰机甲战士,就在片刻之前,在战斗的最要紧关头时,他们幸运接收到了来自机甲虎兽上,指挥官松义发出的逃跑军令。 百战生还的战士们,作战技巧自然不用言明,可是很多人其实都会有忽略,这些能一直活下来的人,其最大的本领实际就是在战场处于劣势的时候,他们总能够是以最快的速度,快速逃跑,哪怕样子有些难看,也没关系。 活下来,才有翻盘的机会。 在狼狈的远遁之中,总是会有出现几个‘幸运儿’。 这些原本就只站在战场边缘处,侥幸逃过被一起冰封的劫难的战士们,一直到逃上陡峭的崖壁后,才恍然发现,那一些呼啸着直逼他们而来的恐怖无比风暴,竟然只是在完全笼罩住天坑之后,就突然停止了继续向外扩张。 眼前这一幕,对他们而言实在是太熟悉了! 那就和他们平日里每天晚上都能有瞧见的离奇风暴一样,这一场是由钥族引发的恐怖飓风,其作用的距离范围原来也就只有相对有限的覆盖了那一片区域。 如此而言,其真实的威力,自然也是可控的。 这些刚刚真有被那恐怖无比的天象所震慑的战士们,总算能长舒一口郁气。 那风雪固然可怕,可事实上,也不至于说是能够全然破坏掉他们这一身火焰机甲的厚实防御,最多也就是能够让他们的机甲,暂时被困其中,一时半会难以动弹而已。 这一点,早先那些负责驻守的战士们都是有经过严格测试的,所有的驻防战士心里都有知晓。 既然现在,大部队都不能算是全军覆没,他们也就自然算不得是败军的逃兵了,几位得出生天的战士心中忧虑尽除。 只不过,现在没有了上官的指挥,这些脱难的人自然也是不会再傻着,贸然下天坑去找不自在。 如今,松家与杉家的两位最高指挥官,已经是被困缚在了战场天坑之下,不知道生死,去往林家那位身边集合,是他们如今能够做出的唯一正确选择。 毕竟刚刚那一场变局,来得实在是太过诡异,已经让这些心中依然悻悻不安的战士有些害怕了,恐有变故的他们,没再有一刻停留,直朝着自己营地的方向,加速飞驰而去。 却是此刻,没有人会想到,那只曾经已经完全是被指挥官们打废了的大鸟怪,居然会能以一种完全离奇的方式,突然恢复到了它最好的状态,而后,又像是完全不受风雪的阻挠一样,飞出了暴风眼! 那些正在往军营飞驰的机甲们,心头一阵狂跳,还没来得及转身,一条灵活弹出的鬼魅长舌已经在朝着他们追索而来! 大怪鸟此刻正带着无比炙热的怒焰,死死盯着这些落单的大头兵!没办法,之前它是被那只机械猛巨虎,给打得实在太惨,太憋屈了! “跑啊!” 这是胆怯者的悲鸣! 恐怖无比的攻击,隔着机甲仍然是给这些刚刚逃过一劫的战士以无穷的压力! 在绝对的劣势环境下,这些平素里还算勇猛的战士,也仍然会有一部分人,会因为眼下已经没有了指挥者的镇稳,而是被自己的恐惧给压倒! 这个时候的逃跑,或许已经不能是算作可耻了。 毕竟,相比于毫无意义的白白送死,能够活下来,反而是显得尤为重要! 只不过,越是在这个时候,越是歇斯底里的逃兵,当然会更容易成为将胜者的战利品,被无情收割,平添优胜战绩! 已经‘翻身农奴把歌唱’的巨大怪鸟,可是一点机会都没有给那些逃跑胆怯者! 现在,它要给这些之前总是没完没了的恼鸟小虫子们,好好上一节课! 好让他们知道:什么是叫做,老娘才是天下第一! 得意忘形的大怪鸟,偏寻着那一些已经是被吓破了胆的呼喊声,长长的脖子猛然一甩,灵动的长舌就好似一条精准无比链锁,一瞬间弹射而出,十分轻松就捆缚住了一条已经是没有了任何反抗能力的机甲胳膊! 这一刻,它又一次故技重施,双翼猛一用力,借着俯冲的惯性,羽毛骤然一收,就好似是一颗飞速疾甩而出的流星巨锤般,带着破空的声响,生生是把那一具厚重无比的金属疙瘩,当作一具头铁的巨锤,一连是生生砸翻了周边好几具同样四散的战甲! ‘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直接是被困在天坑里得了。’那些被击落的战士们,心中无一不是在万分懊悔! 福兮祸之所依。 他们终究是没有逃过死神的收割,一如他们曾经是把那些没有出路的矿奴,当做是蝼蚁一样。 “敌袭!敌袭!” 歇斯底里的呼喊声,在破碎的营地上荡漾,犹如寒鸦的哀鸣,凄婉苍凉。 原本已是一片废墟的血衣营战场,突然一下子,窜出许多虽然稀散,却是围聚成圈网的火焰机甲! “山?围城!” 浑厚的指挥声音,带起了甲胄上抛起的数百根厚重枪槊,在废墟的上空,组成了一道密集轮转的罩圈。 轰! 枪阵瞬间落下,齐齐插入地面,滔天的光焰顺着长枪竖起的方向,骤起冲天,一瞬间是构成了光笼,彻底包围了此时以指挥官为中心的周边十数丈距离! 此时这些正在围剿施梁的人,可是已经是把小东西的搜索范围控制到了极小! 到了这个时候,他们当然也是不难猜测出:这只突然来袭的恐怖鸟怪,是为了什么目的而来! “爸爸他,一定就是在那一道火阵之中!” 火焰光笼的成形,自然也是帮着怪鸟他们一行,给是标记出了明确的目标,毕竟在这一片废墟之中,能够让这波人兴师动众的事情,必然就只有施梁了! 钥善是想都没想,一瞬间翻作一个钥球,是与旁侧的那个钥族,一起并作两道流光,瞬间冲阵而去! “叱!” 怪鸟也是不甘后落,巨大的身体一下子又暴涨起一倍有余,巨大的鸟喙如是撞钟,朝着光笼轰然而去,它显然是试图以自己庞然的躯体,把那个小破怪阵给是彻底一下子压扁了 “嘶嘶嘶!” 一声彻骨的婆娑怪声,是从废墟悄然而起,还没等怪鸟靠近五百余具机甲山阵的范围,一只身子巨大,体型修长的怪异虫子,突然一下子,暴弹而起,胸前双足爪钩如似镰刀,赫赫挥舞着密不透风的寒芒,直朝着怪鸟袭来的方向,凶悍劈斩而去! 感觉到危急的怪鸟,起先是被这一下突袭给是吓得心慌,脖子骤然一缩,双翅横扫于胸前,巨爪折身猛然一抓! “砰!” 钥金包裹的鸟爪是与锋锐无比的螯足碰撞在了一处,发出好似轰鸣一般的闷响! “叱——咕——唧!(呀!好大一只肥虫子!)” 第三卷:火晶谷 第一百六十四章 还能咋办?就是干! “叱!” 这是此时那怪鸟的又一声轻啼! 在它那无比恐怖怪叫声中,除了是有许多惊愕不敢置信,竟然还隐隐夹杂有许多莫名而发的极度兴奋! 这么庞然肥硕的古怪虫子,它显然是第一次有瞧见! 事情说来就很奇怪! 它可是这山崖上的原住民,对比施梁此前种种经历,这只大怪鸟的巢穴,应该是就在朝夕虫祖栖息地的左近处! 两处洞窟之间相隔必定是不会太远,为什么这鸟怪居然会是这般无知反应? 难道,它们之前那些年完全没有见过面? 可是,这鸟怪明显是对自己这个‘本应该是相处了很久的好邻居’,全然没甚映象。 不过,现在可不是深究这些的时候,尽管怪鸟并不认识怪虫,可是这一点儿也不妨碍它,此刻是有想要与虫祖好好亲近亲近的兴致! 要知道,它往日里的主食,就是由血衣营供养的肥硕爆汁,大暴蚁! 是以,在此时刻,它已经咽下一口唾沫,全然不会因为这只突然跳出营地废墟,是向着它袭杀而来的古怪虫子而感到惧怕! 食物嘛,有啥好怕的! 作为自信满满的猎手,怪虫此时的挑衅行为,在它看来,是与送死完全没有区别。 只见它巨翅瞬间回拢,轻松是往身前一遮,那些结实厚密的翎羽一下子把巨虫螯足的攻击给消散化解于无形,而后,那修长的鸟喙扭身一转,在娴熟啄出的那一瞬间,灵动窜出的长舌又是已经如似索鞭一般,鬼魅着杀意,弹射而出! 一鸟一虫,是为天克! 可是,那一只突然袭击的朝夕虫祖,明显是已经预料好了一切,完全是做好了自己者一击无法得手的准备! 它似乎十分了解自己的这个‘邻居’,对于它的能耐了如执掌,还没等自己那一双镰刀似的前螯,有完全确定是能被鸟怪成功逼退之前,巨大的身体已经一下子膨胀是比鸟怪大了约有半头之高! 那庞然怪异的身躯,就在确认自己的攻击必然会被化解的前一刻,就已经是十分敏锐地快速回拢,团成为一个巨球,紧贴着怪鸟闭合羽翼时形成的一面缓坡,迅速撞腾而起,直升向天空而去! 不过,本就有备而来的怪虫,可是不会就此罢休! 却是在那怪虫即将要脱离怪鸟身体的一瞬间,突然收拢的身体,又一次惯性地在半空中舒展开了! 然后,它猛然而动,十分精准的一下子甩出了自己那一条修长的怪异双节钩尾,顺势就把钳钩,扎入在了怪鸟略显稀疏的羽毛中! 巨大的拉扯力,是把怪鸟翅膀抓得生疼,可是腾起在半空上的怪圆虫并没有就此收手。在下一刻,它的身子因为锚定惯性,而在空中骤然半顿,顺势在虚空上完美画出一个定了点的抛弧折转。 势借余力,怪虫下落而归! 也就是在等这时刻,那怪虫巨大的身体,早就是已经弓起成作一个空心的圆团,连贯于背脊的角质硬甲,巧妙闭合成为一个防御扎实的虫胎! 伴随着圆胎翻滚,那一双巨大且是有带着无数齿锯的恐怖螯足,也是跟着疾速翻转着,如似砂轮,赫势滔滔,目标是直往那鸟怪的身体上,招呼过去! 鸟怪当然是不会愿意让这怪虫子得逞! 毕竟,如果让自己认定的‘食物’,给是把自己偷袭了!这么丢脸的事情,万一传言出去,它荒芜之地有希神鸟的赫赫威名,岂不是得彻底颜面扫地,丢尽了脸! “叱!(该死!这可不行!)” 就在出丑的前夕,怪鸟猛然跺脚一蹦!巨翼横展,扑翅扶摇而起百丈有余! 接下来,却不是它的乘风御天,而是那怪鸟硕大无朋的身躯,又是在那一刻刻,陡然暴涨起有数倍之余! 变化只在顷刻之间,嚣张无比的鸟怪已经在半空上,化身成为一座恐怖巨山,拿着那一双同样也是已经变得无比沉重的钢筋巨爪,直向着怪虫下坠的球甲之身,生生硬地砸了下去! 处在绝对劣势的虫怪,当然也是没有片刻的迟疑,后身四足在落地的一瞬间稳稳擎住四方,又是一下子拨起,发力直向着前方,弹窜而出! 那收拢的甲躯借势在营地废墟上一个侧滑,已经移身是在了鸟怪落点的旁侧,堪堪躲闪过怪鸟那恐怖无比的一击! 轰! 那是一阵撼天动地的恐怖摇晃! 尘土飞扬的营地废墟中,才是刚刚稳住身形的巨大怪虫,再没有片刻的犹豫,那一身本就是已经伟岸庞然的甲躯,顺势见风而涨,也是又一次紧跟着怪鸟德邦变化,撼然拔起! 只没一会儿,它也已经是暴涨到了与鸟怪一般大小! “嘶嘶嘶!” 虫怪的声音沙沙而起,是在黄昏下有一股难言的寒彻,又似乎是有着无比凶残的杀机,仿佛是在嘲笑自己此时的对手:这个没有见过世面的‘邻居’,总共会的也就只有这一下变大,有一下变小的翻来覆去老三样! 强大如是山岳的怪虫,对于这个曾经是为一方,如今已经叛逃到敌对阵营的变节怪鸟,那可是真没有半点的好脾气,螯足胜似可以劈山的神斧,斜横舞转于胸前,劈出数道残影,直向着怪鸟勒斩而出! 砰!砰!砰! 一鸟一虫,两只恐怖无比的如山巨兽,就那样无比凶悍的碰撞在了一处! 也就是在此时,战场的另一侧,两个钥族已经是把晦暗的紫雾领域给彻底弥散而开了! 那一片已经没有半点儿光亮的荒凉废墟中,五百多杆机甲枪槊,正围合而成的熊熊燃烧的火焰军阵,算是暂时抵挡住了两位钥族的袭扰! 可是,军阵火墙的覆盖范围毕竟有限,并不能完全阻隔掉倒灌涌入的气浪中会有混入无孔不进的钥雾袭扰,淡淡的紫意终究是在向着军阵之内慢慢渗透! 负责战场指挥的林家主官,心里知道,这般局势维持不了太久,凝重着眉头呼喊道:“一级军令!全体都有!” “身披烈甲!” 围战在主官周围的机甲战士们,齐声高喊! “一行、二行、三行!马上回守军械库,务必死守!火速求援!”男人急切道,“四行、五行!你们快点去把跃迁营和指挥中帐里的剩余点阵消息,全部都给全毁掉!绝不能留下一点东西!” 来袭的钥族不是一个,这一次袭营事件的性质已经彻底发生了改变! 显然,这两个正在想尽办法突破他们防御的神秘钥族,其目的并不单单是为了掠夺天坑下的矿脉能源!它们两现在的架势,可是一点都像临时起意! 那么,最合理的推测就只有一个:这必然是一次钥族专门冲着他们营地而来的有计划行动!联想到之前那个疑似杨家遗孤的孩童,竟然会被虫祖追着杀! 怕是这些人的目的,就是为了那些潜藏在驻地之下不可示人的秘密了! 而且,还有一件更可怕的事情:那个孩童所代表的那些杨家遗孤,会不会是已经投靠了钥族! 一想到这些,那位林家的指挥官,手心里已经开始发汗! 他可不光是姓林!他也是一位花周国的正规军人! 所以,他心里最是明白,这几年的安定,还没有让国家的国力完全恢复! 如果是突然面对异族的第二轮袭扰,怕是这整个王国,都将万劫不复! 此时此刻的男人,已经是将这天坑之中,发生的所有一切,给合理判定成为一场已经蓄谋已久,专门是针对他们边军而来的恐怖袭击行动! 可是,如今的驻军,已经是严重损兵折将了! 林家的这位主官不敢再有细思,扫视过一眼零散几具落单的机体,凝重吩咐道:“其余人马,且是随我再去把那个神秘的孩子给找出来!”那浑厚的指挥声音,在此刻萧瑟无比,更显得尤为急切! “身披烈甲!”这一次,齐声高喊的机甲已经不再嘹亮。 ‘还能咋办?就是干!’那主官长吸一口浊气,朗声大喊:“身披烈甲,必不言败!” “身披烈甲,必不言败!”所有战士,心怀死志,高声呼喝! 守住军械库,毁掉明面上的所有泄露机密可能性,在找到那孩子! 这三点,已经成为了此时营地里所有烈甲需要共同完成的最第一等军机要务! ‘就怕那孩子已经是找到些什么了!’ 男人心中不由得暗想,莫名又起了一些无端的恐惧,虽然他不太相信那些已经躲回到军械库地下的后勤们,会有把什么重要的材料遗留在外面,可是事情难免会有万一! 此时的他们,虽然已经是把搜索的范围缩小了大半。可是,这仍然是还有着,数十丈方圆的范围! 要在一片凌乱的废墟中,找寻到一个有意躲起来的孩子,这一点无比艰难! 毕竟,他们对于那突然闯入进来的孩童,实在是太过陌生了! 哪怕是,这指挥官借由曾经剿匪的经验,能‘推测出’他很可能出自于杨家,却也仍然不知道这个能联合钥族,一起前来作乱的孩子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孤身潜藏进边军中! 他的动机是什么? 第三卷:火晶谷 第一百六十五章 逃出这个鬼地方 施梁所有做一切,要说是能有什么动机的话? 那就必定只会是一个理由:为了逃出这个鬼地方! 此时的营地废墟中,恐怖惊骇的战斗又一次开始打响,身藏在废墟之中的‘孩童’,瘦小的躯干,就好似狂风中的枯草,紧紧匍匐在地面,一下子屏持住了自己的呼吸。 施梁隐隐能够感觉到,这一次的战斗骚乱,应该是由小善引起,他终于来接自己了! 那一声声一刻不停的轰响,带起了蝼蚁们似若凝实的恐惧,聚压在营地上方的空气中,伴随着决斗的震荡,一次次地动山摇! 此刻,施梁的眼前,所有一切都在摇晃,赫赫声势,阵仗滔天! 那是两只庞然耸天的怪物,彼此之间力与力的碰撞,你来我往,角力厮打纠斗在了一处! 战斗越打越凶,很快进入了彼此僵持的最难熬阶段——这可是真正生与死的较量,是让战斗的两方全力尽出! 辗转之间,两只怪物分分合合;却晃眼,一团悄然弥散开的黑紫色烟气已经是把那枪阵的最外围给完全包拢! 怪物的山躯大半被遮蔽,只听得到你来我往之间,野蛮的生生碰撞,在昭示,战场局势已经陷入胶着! 钥雾腾腾,波谲云诡! 炙焰灼灼,胜负难分! 身陷在枪阵里的施粱心里很清楚,它们双方的战斗,并没有因为自己奈何不得对手而进行停手! 哃!哃!哃! 两只巨兽之间的胜负,一时间根本是难亦言明,可是,这一场是由巨兽带来的战斗,似乎也已经成为左右整场战斗成败的最关键! 所幸,这声势浩大的战斗余波,也是在间接之中,帮衬了那个原本还潜藏在中军帐废墟下的施梁,协助他成功引开了那些先前还是在不停搜寻自己的火焰机甲们的注意力! 趁着混乱的间隙,他一路东躲西藏,小心隐匿在机甲注意力的盲区视线之外,凭借着自己是对朝夕虫子的喜好了解,一点一滴,慢慢潜行。 时间悄悄然飞速流转。 忽地,又是有三五波星火一般的机甲,轨迹匆匆行过,一副火急火燎的架势,是从他的头顶上,飞掠而过! 从他们驰往的目标方向上看,其中应是有两拨要分开执行任务的人马,正是在往中军指挥营帐的那一片废墟方向急赶! ‘还好我跑的够快,找到舆图的第一时间里,是从那里一下子跑了出来!’ 施梁此刻心中着实有些后怕,若不是刚刚自己行动敏捷,再是要晚上那么一时半刻,他现在就怕是要与那些已经在前往中帐的机甲战士们,给撞到了一个正着。 如果真是如此,除却束手就擒,他就真的只能是别无其他办法了。 已经几次死里逃生的他,其实也是有些恍惚,他就看不明白,自己如今所有经历到的一切,实在太过诡谲! 他当然知道自己被军伍除名,扔来这里喂虫子,那是因为林沐妍的家族,尤其是他父亲,背后运作的结果;面对林坚背后搞鬼,他没办法,为了小妍,他都认! 可是,刚刚那只怪虫子是个什么东西? 唔,好吧,看样子,或许,应该,可能,就是朝夕虫子吧! 可是,它为什么会死盯着自己不放! 这一点着实有点让施梁困扰,他真的,完全不能够理解! 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好端端的莫名被追杀了快半个时辰,换谁,谁不郁闷! 自是从他,自那蜿蜒水道中成功爬出?之后,后面所有经历的一切,都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计划预想! 他只知道,自己已经被卷入到了一个十分了不得的事件之中! 杉沐杏,这个刚刚乍见时,他就感觉有些莫名熟悉的名字,现在细细想来,其中蹊跷,怕是必然与自家林沐妍,也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 朝夕虫! 火晶谷! 矿奴! 边军! 刚刚在中军帐废墟中,已经是简单翻查过一番的施梁,无意间看到了这一处高高在矿奴族群之上的血衣营的番号。 那一排沉甸甸的数字,是让这个有些虚弱的‘孩童’,忍不住双手颤抖! 这血衣营竟然真的是为白焱师团乌字营边军中的一支! 好吧,虽然在昨天的寒夜里,他已经是有从黄伟那里,听到过了这一则让人难以置信的消息。 可是,黄伟他并不了解烈甲军团! 当时的施粱,并没有完全相信黄伟的说法,甚至于是以为,这支神秘残酷的吃人队伍,不过就是一支仿照着烈甲军团规制而编成的冒牌部队! 然而,当时直戳在眼前的烈甲军团独特番号,他已经用只有合格战士才会知晓的独特辨伪方式验证过了! 这可是,只有真正成为烈甲兵士中一员后才会知晓的特别机密! 在那一刻,已经验明事实的施梁,在自己真实确认过这个消息真伪之后,才是猛然醒觉:对于他而言,血衣营是为边军中的一支,这一个可怕事实,当时想来,居然是如此的炸裂! 那些负责保家卫国的边军战士,真的是在自己守护的王国之外,化身成为了一个个嗜血的恶鬼,残酷奴役着一群也是从自己国中各个地方被掳掠而来的可怜无辜百姓! 这是一个无比残酷的可怕事实,是让这位一直深以自己是为烈甲军团中一员,而且一直自以为是荣耀的地方军战士,难以接受! 这位曾经一直自认为是接过二叔遗志,为烈甲军团而奋斗的二代军官,根本无法接受那些满手尽是沾染着无数无辜人鲜血的恶魔,竟然是与自己一样,有些相同的荣耀和骄傲! 他不愿意去相信! 哪怕事实就在自己眼前! 所以,他很快就又找了一个理由,尝试说服了他自己——这不是一支纯粹的边军! 他已经是在那一些散落于废墟之中,为烈甲军团找到了一条可以说服自己的理由! 那一些因为不具备什么价值,而没有被后勤收拾走的军中日常点阵牌子上,施梁发现,除了一些没有什么用途的琐碎记录之外,还有着许许多多少少反反复复出现的,是为林、杉、松三姓的军官签名! “太真四姓,同为一族。” 施粱突然有想起了,自己在当初,与洛己巳初到太真府时,曾经有听到过的那一些奇特传闻! 这一定是一支已经被太真府三家豪族给腐蚀,收归的蛀虫边军! 所以,他们才会这些完全没有军人荣耀! 一想到太真府的三大家族,施粱有难免想起了此前种种,也不知道小妍现在怎么样了。 等等! 林沐妍、杉沐杏!这两个乍看时就感觉有些相似的名字,终于是让他察觉了其中那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蹊跷联系。 怕是,与他不熟悉的另两姓——松家、杨家的女眷之中,一定也是有着同小妍、杏姐一样的女孩。 这些姓名中带着‘沐’字的女孩!她们一定是与那怪异的虫子,有什么不知道的关键! 施粱一想到,藏匿在杏姐裙摆下面的那一副恐怖模样,心中就有一些说不明不安。 一时间他根本就忘不了那一幕! 他似乎有些知道,自己的感觉很有可能就是正确的! 她们这些女孩,一定是与这只藏匿在边军营地崖壁之中的诡异巨虫,有着一些自己还没有想清楚的可怕联系! “朝夕之虫,朝生夕死!” 他可是完全没有忘记,那个自己曾经是有带着队伍,前去执行的惊险小任务! 那矛峰山的谷隘中,是由那一个简单任务,所引发的一切光怪陆离的曲折,仿佛就是昨日才发生一般,历历在目! 他永远也不会忘记! 他可以肯定,刚刚那只出现在自己面前,见面就要砍杀自己的巨大怪虫,它一定也是经历过一番曲折离奇的奇迹之后,才能够成功活了下来! 可是,这朝夕虫的模样,竟然完全不同于自己身体之中一直藏着的那一只,是让自己最终为为钥族的朝夕虫! 施梁当然不知道,这只虫子是怎么活下来的!但是,他能感觉到,其中的真相,怕是已经触及到了深藏在太真四姓家族与白焱师团边军之后,他们不愿意为人所知的恐怖现实! 这背后的真相,怕是非同凡响! 以至于让此时的施粱,有些不太敢想! 匍匐的孩童,无奈摇了摇头,全是暂时摒弃掉了自己脑袋中所有杂七杂八的念想。 此时的自己,还身处在边军枪阵的笼罩范围之内,活下来,逃出去,才应该是它眼下最应该为自己关心的事情! 至关重要的事情! 此时,尽管外面战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可是在血衣营战士们的枪阵之中,一切暂时还算稳定。 匆匆闯入进坍塌的指挥中帐中,随后有急急忙忙找到跃迁营地的边军战士们,在一次又一次扫查过数十遍之后, 一无所获的两行机甲战士们,终于是十分干脆地点了一把火。 似乎是只有灰烬,才能够彻底掩埋掉血衣营的黑暗——那些不能够为外人知晓的隐秘! 第三卷:火晶谷 第一百六十六章 前有强敌,后有追兵 处理麻烦最为简单、粗暴的方式,就是一刀子切,把所有可能制造出麻烦问题的源头,统统全给毁掉、抹除干净! 那么,其附带而来的这些问题与麻烦,自然而然也就迎刃而解,不复存在。 制式的烈军机甲上,原本就是装配着花周国最为先进的喷火引燃装置,点一个小火,自然也算不得什么困难。 时间要不了多久,这一片刚刚已经是被后勤人员们地毯式排查检索完毕的中军营帐残垣处,火光四起,熊熊燃烧的火焰,借着甲胄中火晶能源的增幅,穿透了营帐原本是能耐受高温的涂层,开始肆无忌惮的辐射蔓延,一刻不停,一直到是把营地里全部所有的一切统统都是给彻底粗暴地吞噬殆尽! 在滚滚而起的黑烟中,喷涌着火舌的机甲战士们,驰甲凌空,手上的喷火装置时不时肆意出放纵的焰火,似如牧手一般,操控着火势风速走向。 黄昏本是晦暗,熊熊燃烧的火焰映照着机甲战士们银甲,泛动着跳烁的流光。 只需等待这火焰焚尽所有的一切,他们就可以在最短的时间里,快速完成自己的任务。然后要做的,就是与正在军械库那里联防的一、二、三行部队进行汇合。 毕竟,深藏在地底之下的巨大军械库,才是这整个营地中最为核心的机要所在,那里的出入口用的可是与机甲外层金属同为一种材质,打造极为结实,狭小而又逼仄,是必可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一旦外面的战事继续不利,负责指挥的林家上官必然是要收缩他们防线,以阻断钥族继续向下入侵,保证核心区域的安全,等待援军,这将是接下来最合理的应对方法。 不管是出于战事需要的提前部署,还是出于为自身安全考虑的私心,用最快的速度完成上官交办的一级军令,然后退守军械库,才是当下他们最为正确的选择。 两位负责执行任务的带队行首,此时还在为自己的机智部署,而得意自鸣,却是不想,这一把烈火带给他们的收获,远远还不止与这一些! 炽热火焰的熊起,带着常人难以忍受的高温,自是从焚烧之处的最中心,开始汹涌着不断向废墟的外围方向扑卷辐射,灼热逼人的气浪已经是把周围的环境,给是拉抬成为一个巨大无比的烤炉! ‘该死的!真是要了命了!’ 浑身发烫的施梁,没有机甲之躯的保护,当然是无法能忍受住逼人热浪的炙烤,一下子是从原本匍匐的断壁残角中,蹦跳而起,顶着被火烧着屁股的感觉,已经顾不上再继续偷偷摸摸找出路了! “嗖”的一下子,近乎于赤裸的‘男孩’,直接就是从自己原本隐蔽的地方,给是狼狈地窜逃而出! “他在那里!” 就在这个时候,也不知道是谁最为眼尖,反应极其灵敏,下意识地吼出了一大嗓子! 两百多具机甲刷刷转头,透过机体上的光幕,齐齐是把目光焦聚在那个刚刚才是从营地废墟里,爬出来的‘赤裸孩子’身上! 他们没有想到,这个‘小东西’竟然就在这里! 一瞬间,热浪下的气卷,凝重无比! 可是,正还在执行着主官军令的两行机甲战士们,在这一秒中,就好似是被什么东西给完全呆固住了躯体,竟然并没有如是饥饿许久的雄鹰一般,见着了肥美的兔子之后,立刻马上行动! 因为,他们现在还在执行着一级军令——毁掉中军帐与跃迁营的剩余资料! 这可是一级军令,在军伍之中,如非战事需要,从来不会轻易下达地最高规格作战指令! 只有在完全确定这两处营帐的所有资料已经全部毁掉之后,他们两行人马现在所执行的任务才能算是真正完成! 偏偏此时火焰还在熊熊燃烧,一级军令自然也就只能够算是才执行到了一半! 他们当然不能够立马行动,去为了争夺眼前这一点‘军功’,而放弃自己当下最最应该要做的事情——死守原地! 毕竟,谁又能够完全保证,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孩子,不是那些藏在他背后的钥族,所抛出来的一个用来引诱他们离开的饵料! 关于这一点,已经全都不是新兵蛋的百战老油条们,自然心知肚明! 战场之上,最为重要的事情不是建功,而是一丝不苟的完成上官所布置的一切任务! 尤其这一项任务,还是军伍最高级别的一级军令! 一点军功是与被问责处死之间,孰轻孰重? 在没有上级指挥重新下达命令之前,他们不可敢轻举妄动,因为经历过无数战斗的他们实在是太知道了,战场之上,己方阵营中的任何一点失利,都有可能会彻底左右整个战局的变化! 弄得一个不凑巧,导致战局彻底失利,败局覆巢之下,焉能还有完卵? 所以,眼下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老鼠’,最合理的处置方法就是马上呼喊战场上的最高指挥官,由他亲自带着队伍里剩余的人马,马上过来拿下这个‘小崽子’! 可是,眼前的这个军功,诱惑实在是太大了! 利益迷人眼! 理智在欲望面前往往容易不攻自溃! 经历过战斗的他们,自然也都知道一点:自己眼前这个‘小泥鳅’,就是能够在目前战局中,决定胜负的最关键不确定因子! 这可是一件足够让所有人眼红无比的巨大蛋糕,而且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屁孩’,一个必然不需要花费太多精力就可以夺取到手,却又有可能会立马逃跑掉的巨大军功!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他们不由自主,是把目光转向身边的彼此,曾经的战友,此刻全然都是彼此防范着,既不敢动,又怕身边同伴强功,去占得了先机的便宜! 赌与不赌?人心人性。 “都还愣住干嘛!老丁,快去抓人!我领部曲,在这里守着!”下一秒,一声最为无奈的嘶吼,打断了现下两百余号人眼下的所有沉默。 在这短短的一息之间,军伍中那一位资历比较年长的第四行军行首,已经是作出了自己在当下时间里,最为正确的抉择。 放弃最大的功劳,换取最大的利益! 必然会夺得更多便宜的年轻行首,当然是不会放过自己身旁老哥让到嘴边的首功之利,一瞬之间,闻风而动,领着自己五行军一百多具机甲,是向着那个正在疾奔的‘宝贝大军功’,顺势冲驰而出! 此时此刻,刚刚跳出藏匿废墟的施梁浑然不觉自己已经成为眼下这群呆顿战士们的‘香饽饽’,必然是要夺路而逃的他,已经没有时间去考虑这些复杂的事情了。 刚刚那群铁皮机甲壳子,虽然只是有了短短一瞬间的犹豫,却也足够是为他当下的逃跑,提供足够多的空档间隔。 从伍多年的他,自然是知道,自己当下只需要全力拼命逃跑! 不等施梁脑子里有甚多想,他的身体已经不自主地是把那为数不多的钥能全部调动了起来! 在下意识之间,这一股潜在的力量为他提供了一股无名的加速力,让他勉强是能够化作一道影光,朝着前方飞速奔离! 他要逃出去! 空气之中,紫色的雾气越来越重,似乎也是在这同一时刻,忽然有感应到了钥族能量的吸引,开始朝着正在狂奔的施梁方向慢慢飘积。 这是两股能够让施梁感觉到温柔与熟悉的能量,一股萦绕在他身体的四周,一股慢慢潜入他的体内,被他近乎于枯竭的钥核快速汲取。 “爸爸在那里!” 暂时还没有突破枪阵阻隔的钥善,突然兴奋大喊,自己侵入在阵法中的那些零散钥能,已经是在第一时间里反馈给了他,施梁的具体所在。 “嘎嘎嘎,他在那里!”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那个同样已经把钥能侵入枪阵中的神秘钥族,也已经查觉到了施梁现在的位置! 两道暗金色的流光,开始朝着自己所感应到的具体方位,加速突破,却是也引动了原本就一直龟缩防御的火焰枪阵,慢慢是把剩余的能量向着它们要突破的地方集中! 主持枪阵的林家指挥官,立刻有所察觉,顺着那两只钥族想要突破的方向望去,正瞧见夺路急奔的施梁,光着膀子,甩着腚,周身紫雾不断凝集! “杨家小子在那里!”长枪所指处,身边二十余架机甲已经是朝着那个方向飞速驰往。 “嗵!”“嗵!”“嗵!” 一道是由机械战甲阻拦而成的高耸墙壁,从天而落,堵在了正在疾速前行的施梁身前! 避无可避之下,能量极度匮乏的‘小男孩’瞬间是从钥能一点点恢复的快感之中清醒过来。 前有强敌,后有追兵! 陷入两难之境的施梁,没有片刻犹豫,身形一下子化作七道虚影,扇面而散,直朝着机甲数量相对较少的前方冲了上去。 刚刚这一小段的奔跑,途中他也已经感应到了钥善的方向,他没得选! 只有突破面前这些机甲的拦截,他才能够彻底逃出升天! 第三卷:火晶谷 第一百六十八章 暴走 “嘭” 伴随着一声闷响,无数紫雾在一瞬间是如泄洪的潮水一般,涌灌进入原本还是被枪阵护着的,那一片军营废墟中。 “快!快!快!都快退回到军械库里!” 这个时候,一直沉稳的男音,也再顾不得其他,浑厚声音里终于是开始有了许多难以抑制的着急! 他甚至都没有等到自己下方的那些弟兄,有做出应对反应,就已经是一马当先,于众人惊慌失措间,冲飞而起,面直朝着军械库的方向,意欲直接逃离。 “都快退回去!”这是林盘飞空时候的嘶吼! 那五百余根是用来组构成阵墙的御敌槊枪终于再也支撑不住,一瞬间分崩离析,一溃即散! 暗紫色的烟浪终于再无阻隔,滚卷起滔滔云卷,正在围堵施梁的剩余二十多人自然首当其冲,没还等到他们彻底拿捏住那个就摆在自己面前的‘香饽饽’,场面上的形势已经出现反转。 借着鸟怪倒地之前打出的那一下攻击余势,小善终于闯入到了施梁所在的这一片区域里,他跟随着那一位突然来援的神秘钥族,没有一刻停留,一下子彻底张开了自己的钥雾领域! 漫天紫霾,滚滚而起,与那些原本就是在不断弥散进军阵之内的薄雾紫烟彻底融合,一瞬间罩盖住周围的全部一切! 危机之中,那些没有来得及逃离的机甲战士不愧为百战老兵,不待有人指挥,就已经是在下意识里,把自己的喷火护腕,齐齐横于胸前。 那些仍旧还是在冒着火焰的点燃装置,只在这一瞬之间,迸发出一道更为炽烈的火舌,火浪滚滚,推动着鎏金的机甲,在一片暗紫色的尘雾中,旋舞出一团已经开始旋转,不断升空的螺旋火柱! “噗!”“噗!”“噗!” 火焰喷烤,滋滋作响,烟团钥能炸裂的声音,此起彼伏。 这些烈甲战士手腕上的配件,毕竟是由傲雪宗专门研发,针对钥族能力也具备着一定的克制作用,一时间,竟是可以让那些意图要包裹住他们的紫雾气团,无得寸进。 然而,这两个来袭的钥族,可都是刚刚才经历过天坑一战,周身的能量在先祖之力的加护补充下,尤胜往昔。 炽热无比的火焰尽管已经及时阻隔了这些机甲与钥雾之间的接触,却是仍然无法阻止这些已经是应变不及的机甲战士,是被那一股如是滔滔巨浪般的能量,给彻底吞没! 他们就好像是一艘艘正在颠簸的孤船,被滔滔巨浪裹胁着,堪堪摇摆,欲似翻侧。飘曳之中,他们已然不见方位,只唯有自己身旁,原本还离的不是远处同伴,仍然有飘忽不定的光亮。 天地间的一切,似远非近,琢磨而无定所。 “嘁嘁!” 模糊之中,钥雾里响起一声凄厉悠远的怪啸,那是一声极其尖锐的声响,就好像是有两个骨头正在彼此摩挲,渗人而又诡异。 下一秒,那些是还在战士们身边萦绕翻涌的浑浊紫雾,就好像突然是接受到了什么召唤的指令,竟然开始不断集中着、翻滚着、旋转着、浩浩荡荡向着声音传出的方向,一点点汇集,最终如是漩涡,滚滚不止! 稀薄浑浊的钥雾逐渐开始越积越厚,渐渐凝集如是实体;奔腾滚滚,向着漩涡的中心,越转越快,慢慢地,那中心处竟然如是被充起的圆球一般,开始膨胀,隐隐约约中,有一颗黑晶色的钥球,脱胎成形! 那是一颗神秘诡谲的球体,高过一人,在晦暗隐动间,内里似乎还游弋着一条纤瘦莹亮的灵动长虫,正在优雅舞动着是如蝴蝶一般剔透若现的翅膀,忽闪忽闪,轻盈变幻着充斥有无限美好的身姿,似明似暗! 这是一道如梦似幻的神奇光影,诡谲而又隐秘,更像是有着能够把人带入进幻域的魔力一般,渐渐让人着迷、沉醉,而又恍然不能自知。 靡靡之音,若有似无,恍惚之间,竟然能透过战士们机甲的光幕,牢牢勾勒住了他们此时正还有些慌乱的心神。 近在眼前的美好,总会让人不自觉着迷。 “都还愣住干嘛!快点跑呀!” 正就在这些迷离的战士即将要失去自我意识的前一刻,远远当空上,一声是来自于那个没有逃离战场的指挥官的怒喝呼号,终于把他们这些即将如梦的痴儿们,给拉回到了现实里! 林盘此时声音里,已经明显是有带着许多烦闷与急躁,这些逃到一半就突然停滞下来的升空战士,可都是他多年精心培养才能够作为倚仗的百战亲兵! 这些他带出来的亲兵子弟,都是他能够在军伍之中稳稳立足的重要资本,林盘又怎么可能会这样轻易地放弃掉! 然而,他自己也是清楚知道,在他下方,那片现在仍旧还是在翻腾着紫色钥雾,并不会就这样轻易放过这些已经快要失去反抗能力的待宰羔羊。 所幸,自己刚刚见势不妙,已经是把林家的五百主力军给全部调回到了军械库里,看着最后两行外派打扫战场的战士全部落定,林盘心中大定一半。 作为指挥官,他现在已经看不清战场的局势,就只能是在相对安全的高空上,不断盘旋着,一边解救亲兵,一边寻找那一丝几乎不可能有出现的御敌战机! 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贸然下场! 毕竟,如今稳住颓势才是最为要紧的事情,可不是自己鲁莽冲动的时候! 就算如此,林盘刚刚那一下撕心裂肺的狂吼,也还是起到了极好的警示提醒作用。那些早就是在战场上厮杀过无数来回的坚韧战士,由此契机,总算是能够暂时稳定住了自己迷乱的心神。 此时的他们,根本来不及有细想,在听到过长官指挥命令后,如是条件反射一般,瞬间翻身,多年训练后本能,促使他们已经把腿部的驱动器功率开启最大,顶着粘稠如似浆糊的雾浪,继续是朝着上官的方向艰难飞遁过去。 他们甚至都没有仔细去观察,自己现在能看到的那一个暗晶球体,里面核心处,到底是有着什么样的东西在不断闪动? 更是没有时间去理会,方才那位已经是被他们逼迫进死局的‘怪孩子’,现在情况如何? 他们就只是如机器一般,在完成上官的命令:要尽快逃出去! 可是,能量已经暴走的施梁显然不会同意! 诡谲的钥球中,那只灵动旋舞的飞虫,越转越快,七彩绚烂的波纹开始一片接连着一片,震散出玄妙的波澜! 萤光晦暗,流转即起,越明越亮,直到照耀丈尺方圆,却是在最后时刻,骤然一缩,一具赤条健硕的身体,浑然无垢,脱体而成。 这个健硕英武的汉子,不是施梁,又是何人! 男人直到此时,终于恢复了真身本相,就算眼眸依旧微闭着,紫钥已经萦绕于他身体周围,翩然自为长衣,一只毛绒似猴的小兽显体而出,坐立在施梁肩头:“爸爸,我已经恢复力量了。” 话正说着,另一团钥球也是已经于半空上滚卷,一道金属音大声道:“小子,快点随我离开,小岚正在等着你救命呢!” “唧唧!” 回答他们的,竟然是一声怪异又且刺耳的虫鸣。 施梁原本闭上的眼眸突然邪魅睁开,瞳孔中金光四溢,深邃又且呆滞,竟然是露出了一丝无比诡谲的怪笑。 “不,你不是爸爸!”毛绒小兽当即怪喊,没等是离开男人的肩头,就已经呜呜无声。 下一秒,却见这个明显是有一些失常的男人,已经闪身跳出,在那粘稠如海的钥雾紫烟中,身似游鱼一般,快速消失无影,只能是从他离开的方向,能知道,他应该是直径朝着一具离得最近的机甲火焰速冲过去! 那位纵驰机甲的战士,本还在尽着自己的全力,旋舞着螺旋火焰,直向指挥官声音的方向快速撤退,突然一道寒芒疾速划过,切开熊熊未尽的火墙,剌过机甲腰腹! 那是一柄细薄而又锋锐的剑刃,就好像是长在了来袭男子的身体之中一般,配合着他优雅玄妙的动作,贴合着战士机甲的关节薄弱处,轻轻顺滑一下,就无比轻松地划剥开了原本坚不可摧的战甲外壳! 长剑轻轻没入了机体的内部,竟然神奇消融在了柔软的内甲金属之中。随后,那些柔软温顺的金属突然间,就好像是有了生命一般,开始把那个仍然还在机体中的血肉之躯,给是一下子彻底裹覆而住! 那战士竟然都没来得及呼喊,就一瞬间是被扼制住了五感,眼、耳、鼻、舌、身体,皆尽无法动弹! 悄无声息间,血肉之躯开始慢慢膨胀,没是一会,竟然完全挤塞满了机甲中的所有间隙,然而,那一具被暗金完全包裹住的身体,并没有就此停止,一点一点,继续向着外壁不断释放着不断被压缩的力量! “嗵!” 只是一秒,机甲内里的暗金色填充物,突然开始坍缩,甲胄上的鎏金纹路徒然一黯,就好像从没亮起过一般,只剩下一具飘荡在紫雾中的空壳。 第三卷:火晶谷 第一百七十章 还愣着干嘛 话虽是这般喊着,林盘却没有丝毫想要与面前这个怪胎继续战斗的意愿,手中的长槊横胸双持,却是在一个大范围的虚扫后,突然身转,随后腿驱猛然一动,便是生生把他连人带着槊枪,一起是往自己的后上方向,急急飞驰而出! “还愣着干嘛,快跑啊!” 此时,那个原本还是在林盘身后,如今却已是转至在他身前机甲小兵,已经呆若木鸡。 他还没来得及庆幸,这个平日里就特别照护自己的顶头上司,竟然能在脱困下,冒险闯入绝地,把自己救下,却已经是被林盘的一声呼唤,给是吓了一跳! 慌乱之间,这具甲胄竟然一个前冲,发错了力,险之又险间,眼看着就要往林盘机甲前,撞一个满怀! ‘娘嘞,哪个蠢货能是生养了你这么一个蠢东西!’林盘心里五味杂陈,‘老子竟然是为了你这么个蠢儿子,闯入到这种要人死的绝境雾阵里来,真是蠢到家了!’ 看到自己这个一直没有认祖的傻孩子,居然在这般危急的时刻,依旧还傻不愣登的毛手毛脚,林盘恨铁不成钢,自然是气不打一处来。 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逃命要紧的指挥官,没有一丝一毫的减速,就在快要撞到自己儿子的前一刻,钢甲粗腿突然一抬,铁板朝前,愤然一脚,直接是往那锹形光纹的甲胄铁臀上,狠狠一踹! “嗵!” 伴随着一声重响,两具各自飞驰的战甲猛烈撞合,搅缠在了一处,一同是晕头转向着,朝着即将要挣脱而出的钥雾最边缘,拼命挤闯过去! “唧唧!” 淅沥琐碎的声音又一次在两人身后响起,那是才刚刚反应过来的黑影施梁,正在怒不可遏的奇怪啼鸣着。 真别说,林指挥刚刚那一下故作拼死的势头,确实有把已经失去了常智,全靠着本能在战斗的施梁,给是吓唬住了。 那是一位历经百死的老战士,在准备拼死犹斗之时的决绝气场,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势,着实有些唬人! 竟然能够在一时间,不自觉是让那个藏身在钥雾中的黑影被迫停下脚步,警惕的战斗本能,是让施梁在潜意识中,忍不住提高了自己的戒备! 却没想到,这气场坚持不过三秒! 林盘他,扭头就跑了! 百战老兵,非莽汉,狡诈如狐,勇胜獾。 面对战局的绝对劣势,林盘从来就没有一往无前的憨傻气,保留实力,再找机会,是一位战局指挥官必须具备的基本素养。突然间望风而逃,看似狼狈,却是往往能有奇效! 在施梁猝不及防间,林盘已经调转了势头,连拖带拽着,直把自己需要解救下来的新兵蛋子给带着一起,瞬间是与杀神拉开了一定距离! 也就是这一瞬间的迟疑,是让那个神情始终冰冷,眼神无比淡漠的杀人魔头,没能在第一时间就往那狼狈逃窜的鼠辈方向冲! 不过,并没有关系。 人在水中,是很难游弋过天生会水的游鱼。操纵机甲的战士,被困在在钥雾领域中,身法自然同样无法能快过,是与钥能融为一体的钥族。 就在林盘即将要拖着自己的儿子(这个一直被他是以亲兵的身份,藏匿在自己身边的私生子)逃离出钥雾领域的前一刻,一道硕长堪比机甲一般,宽大惊人的巨锋重剑,已经是直挺挺的在向他胸口袭刺而来! 避无可避,便需勇战,林盘此刻只能是把心一横,槊尾回拽,斜下横抵在了剑刺走向的侧前! 铛—— 在一声重响过后,终于勉强格挡住了巨剑贯穿之势! 铮—— 施梁的长剑并未在此刻就完全停止了攻击,反而是借着前冲的余劲,锋刃一偏,又是顺着巨大槊枪那依旧还在低鸣颤响的杆子身,滑切而上,作势就要把那一双快要握枪不住的机械双掌,给是齐齐截斩而断! 身为指挥官的林盘,也是在战场厮杀日久,当然不会就这样坐以待毙,一瞬间,变招紧随其后,下手松而上手动,在避开长剑切割的同时,竭尽全力,在甲胄的加持下,巨大的长枪槊头顺势就直往自己的身侧,猛力一下回拉,而后槊尾刺砸,硬啄施梁前胸。 一槊在手,八面生风!出奇攻击,刁钻无比! “唰!” 只可惜,枪槊的这一记歹毒猛打,却是只戳中了一道已经在钥雾中快速消散的虚影,转正过身体的壮硕汉,已经在巧借着长剑向上的优势,猛然之间,长剑当斧,奋力直劈朝下,气势惊人! 此时的林盘,攻势本就朝前,微倾的身子当然避闪不及,却只能把长槊横腰,顺着自己的机甲一下子开合硬扫,仗着自己槊枪刃长,抡转之间,反守为攻! 锵! 槊枪长杆,斜敲在了长剑锋畔,堪堪帮助甲胄,险之又险,勉强是避开了自己身体要害! 然而,重剑凶势已成,猛烈无敌,纵使有被槊枪击飞偏折,可也余势依旧不减,狠狠一剑,已经是把林盘甲胄上那一块配装着喷火装置的手肘外壳,给是切砸得一个稀巴烂! 一劈之威,收效了了,施梁自然不愿就此罢手,没有片刻停顿,双手拨柄,剑舞如轮,斜逆于槊枪扫势之间,已经是再一次向着林盘持槊的方向,挑砍而出! 林盘狼狈后仰,翻滚之间,勉强避闪过最夺命的连环一击,却是又被那势不可当的余威,给是把机甲甲胄上的铁骨元件,切断出了许多龟裂碎痕! 在力量绝对的差距面前,所有的挣扎依旧不过是,只能够勉强延缓些许颓势,却是终究改变不了根本,自己即将被斩的现实。 心有顾忌的林盘吃痛连声闷咳,血腥的余味顺着自己的喉咙,已经慢慢蔓延到了鼻腔! 无奈之下,他也就只能是借着甲胄驱动的最后余力,一下子愤然撞出,推开仍在自己旁侧的傻儿子,而后转步斜劈,过招虚晃,在绝对劣势的境遇里,悍然弓步,一跨朝前,腿驱再一次发力而出。 在力量与力量的正面交锋时,一切技巧不过点缀。 枪槊气势如凿,直带着自己这个身负残甲的猛士,直冲往天空而上! 在这个时候,最先怯懦者,往往需要付出极其惨痛的代价。 而现在,林盘已经做好准备,他准备使用自己最后的底牌——林家传承自虫祖的异能,这是摆脱困局时的断尾。 已经是第二次逃遁的老战士,这次并没有如前一次那般,还抱有着什么侥幸的心理,自己一命,换孩子一命,起码也不算亏。 他知道,在面对自己这个已经是有过‘前科’的狡诈对手时,哪怕眼前这施梁的状态有些诡异不定(明显是已经失去了正常人该有的理智),也仍旧不会中他这一次粗糙拙劣的故技重施。 “唧唧!” 回应他的,是黑影如他预料一般的嘁嘁怪语。那黑影,此时似乎已经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只知道怪叫着,追逐林盘而去! 黑影飘飘,钥雾滚滚,破空的长剑旋转着,没有半刻停顿,在林盘起飞的一瞬间,施梁已经欺身而上,紧随着机甲逃离的方向扑袭过去。 长剑如矛,身如杆,形体合一,歃血还! 施梁黑影击剑长空,眼看着就要把那个已经在决战中仓皇逃窜的逃兵小人,给是一劈两断! 就在这最关键、最危急的绝命时刻,一道紫雾瞬息而至,却是翻滚着,直把那个已经是杀疯了,正还在疯狂追击林盘的杀神黑影,给是一下子裹缚在了正当中! 而后,无数钥雾开始铺天盖地,翻转作编织不停的细密钥丝圆网,齐齐是向着施梁所在的最中心处,凝聚成团。 千百根细密的钥线开始不断轮转,不断凝实,最终竟然编织成为了一座密不通风的牢笼,直接就把施梁囚禁在其中,而后紧闭缚锁、不断继续收缩! 彼时,正处在囚笼中心的施粱,好似无头苍蝇一般,胡乱挣扎着,身体竟然在巨大的压迫中,开始慢慢化出了一道灼目刺眼的金光。 然而,此时的囚笼已完成收网,轮转的光影在快速飞转间越来越暗,施梁那个已经有些如似萤虫一般的轻盈身子,纵然仍旧有在继续不断旋转着、挣扎着、却仿佛进入了永无止境漩涡,最终慢慢被吞噬,消散! 至于,那一柄原本还是被握在施梁手中巨大长剑,也是没过半会儿,就突然软化成了一滩液态流体,顺着钥球让出的些许间隙,一下子脱体而出。 轱辘辘,一只毛绒小兽打着滚儿,自是幻体成形,就好像大梦初醒一般,摇晃着迷离的脑袋,不到半晌,竟然有些后怕地呼喊道:“爸爸,爸爸!小善要快被吓死了!” 而后,这小家伙又是好像是突然恢复了什么记忆,面对着虚空上的凝实而转的球体,竟然是自言自语一般,疑问道,“我爸爸他没事吧?” “不知道,现在就只能是这样子了!”随着钥善问题而响起的金属声音,尖锐中多少地颤音,在此刻,她是真的着急了,“没时间了,你得跟我走了,我们不可以在这里继续耗下去!” 话音刚落,那钥族已经又起一股能量,是把小兽与施梁所困的钥球一同卷起,一下子冲向了仍在与怪虫纠缠的鸟怪处。 第三卷:火晶谷 第一百七十一章 脱困 此时的怪鸟,正在被那恐怖的巨虫给是完全压制着,单方面不断撕咬凌虐着,翅膀上的巨大豁口如今血肉模糊,已经成为了它目前最大的拖累,让它的反抗动作变得是那样无力且又笨拙。 那一只古怪无比的巨虫,却是如同贴着身体的膏药一般,紧紧纠缠在怪鸟的身畔,锋锐的前螯堪比一双凿壁的锤镐,死死勾拽住了巨鸟的身躯,不给它有一丝一毫可以摆脱束缚的机会;那覆盖在全身上下的厚重壳甲,更是坚硬如山,是让鸟怪的挣扎不起半点作用;还有那血盆巨口之中的獠牙交错,又总能趁乱撕咬住鸟怪伤口处的裸露血肉,让它痛不欲生。 这是一场关乎于生死存亡的最后决斗,然而,胜利的天平却好像已经做出了它的选择,正在慢慢向着巨鸟的对手方向,不断倾斜! 昔日的猎物如今成为了索命的猎手,正在贪婪攫取着自己就快要等来的的丰厚战果! 鸟怪受伤十分严重,纵容依旧在强撑,却已经很明显是有了许多心力不从,衰弱而疲惫样子摇摇欲坠,就好像巨虫的每一次扑咬都在榨干它最后的生机,让它痛苦难耐,惨叫连连。 它那细长无比的舌头,如今早就是已经煞白无比,却是依旧死死缠推着即将要贴近身体的虫首,纵使没有了开始时的嫣红灵动,仍然竭力着,是把那虫子的獠牙,给是尽可能地用力掰离开;破落的翅膀在废墟中拼命扑打着废墟残垣,卷起无数走石飞沙,在试图能够挣脱开巨虫的纠缠! 它依旧还是在坚持着,一刻不停,拼命反抗着虫子不断地袭扰,眼前的痛苦并没有让它放弃自己的挣扎,失色的目光中仍然无比坚定,就像一位虔诚的信徒,在祈盼在必将会出现的奇迹! “叱!” 它尖啸着,发出了一声极为凄厉的哀啼,幽婉无助的声音在军营废墟里空荡回传,仿佛是在向即死的命运,发出了最后的抗议! 只可惜,四周围同样是被战斗给牵制住的战士们,并没有精力去聆听这一首哀婉的壮歌,他们只有把自己所有的注意力,全部都投入到面前的争斗中,才或许能够有机会,活下来! 他们屏住了自己的呼吸,呆滞在原地,小心翼翼,就像是耐心的猎手,在等待着最好的时机,去争取任何一丝可能活下来的机会! 孰生,孰死,就在顷刻之间! 变化已经发生,浓郁的钥雾开始极致翻涌,不断卷袭着四周围弥散着的茫茫紫烟,一齐是向烟云内的最中心处,集聚而拢! 钥雾领域开始产生畸变,最外围处疾速变淡,纱薄蒙蒙,难遮夕阳的余辉。通红清冷的光线,透过雾霭,映着纱网,更像是把钥匙,直接就把那原本束缚住机甲的神秘力量,给是一下子土崩瓦解开了。 “快跑啊!都快点!跑啊!” 一声歇斯底里的吼叫打破了黄昏时的宁静,也把那些原本就快要冲破外围边缘处的悬浮机甲战士们,给是纷纷喊透了一个清醒! 这人当然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因为自己的无奈缘由,而不得不闯进钥雾的林盘! 他得救出他的孩子,这个自己隐瞒多年,一直藏在身边的唯一儿子! 林指挥的夫人,身出名门,偏偏肚子不争气,一连是给林盘生了三个女儿,却是没有生下一个可以继承家业的儿子,这对林盘而言,一直是一件只能够埋藏在心底里的遗憾事。 儿子重要吗? 没有儿子,这样的事情,若是换作只在平常之人家中,倒是并无什么不妥。说实话,其实林盘心里对于自己三个嫡亲女儿的喜爱,要多过这个蠢儿子许多许多。 只可惜,他林盘却是堂堂上苑豪门林家中的一支偏房独子! 在这太真府的豪族门第中,没有传宗子嗣,那就是一件绝对是为耻辱的可悲事情! 哪怕是大权在握的林坚,也是无法避免,常常由此而有人在背后肆意嘲笑着、指摘着,阴阳怪气着,讥讽讪笑者从来就没有少掉过。 更不用说,他这个曾经只是一位边军小小三尖火行首的林家偏房林盘了。 他不是没有努力过,甚至于是有动念过无数遍,想要纳妾的心思。只可惜,自己夫人的娘家实在太过强势,继承家业的大舅哥如今已经是花周国首府之下,是为集权的百花堂中有占着一席之位。 妻族的强盛,被迫压下了林盘曾经的痴妄,是让这个只不过是上苑林家边支一脉的指挥官,不得不始终隐忍着,从来不敢有把自己非分逾礼的念头去实现。 当然,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也因此有受到了与他处境相同,只有一个女儿的家族族长——林坚的青睐与提拔,因祸得福,被委以火晶谷驻军首领的家族重任。 可是,也就是在他即将要飞黄腾达,前往火晶谷赴任的前一晚,一位已经是被他自己给完全忘记掉的女人,带着自己的儿子找到了他。 那是一个因为身份卑贱而无法嫁入林府的卑微女人,却为他生下了一个可以绵延宗祀的至亲血脉,哪怕这孩子因为从小营养不足,而显得多少有些愚笨。 也没关系,他林盘有儿子了! 这是意外之喜,也是多年夙愿得到了满足的激动,只不过林盘却是并没有把这孩子立即带回祠堂,认祖归宗,他有他的顾虑。 为了不惹怒妻子,为了不被家主厌烦,更为了自己心中对权力的眷恋不舍,生生是让他林盘把自己想要大声告诉周边人自己有儿子这件事情,给瞒了下来。 因为他上任的前一年,发生了一件改变太真府各家局势的重要事件——杨家叛逃了!在那原本是应该准备接续虫母残躯的重要档口,太真四大家族之一的杨家举全族之力叛离火晶谷! 为了平息这一场是在火晶谷生起,最终波及整个太真府上层局势的突然之变,林、松、杉三家联手,付出了极为惨痛的代价,才把知道太多秘辛的杨家满门全部诛杀干净! 然而,也是因为这件事情,火晶谷里原本应该伺候那恶心虫子的顺位,再一次被打乱,林坚唯一的女儿林沐妍,极有可能会成为下一任虫母残躯的接任者! 主脉断截,是让分支血亲之一的林盘指挥官,看到了可以取而代之的机会,更让他不惜这么多年,忍受着别人没完没了的不屑与轻蔑,依旧无怨无悔,甘愿成为林坚最忠实的‘走狗’小弟。 林盘受够了,可是他选择了隐忍,不光一直没有把这个傻儿子领回家,还暗自发誓,自己一定要不断努力,想办法爬上高位,争取接过主家的传承! 到那时,他将会要打红所有人的脸,告诉他们:“我林盘有儿子,我才是林家最名正言顺的家主人选!” 当然,此时的林盘,可没有功夫去想这些,作为直面敌人突袭的指挥官,此时他正首当其冲,奋力疾驰,那干哑的嗓子,让此时的声音就好似成为了一面破锣,一边喊叫着怪异的声浪,一边是抓紧了自己旁边的私生子。 老辣的战斗知觉,在刚刚催促着林盘,帮助他成功强趁着浓雾那一会儿变淡的间隙,驱动全开,没有丝毫犹豫,奋起突破最后一次紫雾领域的阻碍。 而在他的身旁,那个还正在喘着粗气的年轻机甲小兵,则是一脸呆滞,望着重新出现在自己头顶的晦暗天空有些愣神,被推向天空的他现在甚至是还有一些不太敢相信,自己已经逃出重重雾霭。 他真的获救了! 上一秒,还命悬一线;下一刻,已经绝处逢生。 零星而出的机甲,紧随这两人之后,陆陆续续,鱼贯而出,他们原本就离得边缘处不远,若不是刚刚在紫雾中陷入了呆滞,其实早就是应该已经逃出生天了。 而现在,有了林盘这一声费力的嘶吼,自然是如贯耳的惊雷一般,瞬间把这些人唤得清醒,自然再不会有多少迟疑,直顺着耳朵中听得的声音,找准方向,破雾而出! 一、二、三。。。八。。。 能逃出来雾海的烈甲士兵,竟然已经是不足有原来的一半了!惨重无比的伤亡,让此时的战场空气之中,开始弥漫起一股说不清止不住的萧瑟与哀伤。 “走!都别停下来,去军械库,快!”林盘没再多言,招了招手,催促这些脱困的亲兵,赶快离开,如今自己手上的这些人,根本就不可能打过那个此时依旧在钥雾里,没有追杀而出的那个‘变态’! “施梁!” 林盘最后看了一眼收拢的钥雾,有一些咬牙切齿,似乎是在气恼那个依旧还在钥雾里的家伙,真的是杀了自己太多亲随! 其实,他对这个扰乱林家婚礼的坏小子倒是没有什么恶感,甚至于在其内心中还有考虑过,要不要利用一下,让这小子去给主家林坚找些麻烦,他与老五不同,虽然卑微,却从不自认是狗,当然也就没有多少忠诚可言了。 可是,这些蝇营狗苟的事情,并不能摆上台面,该截杀的时候也是不能手软,起码不能够给自己队伍里林坚的耳目以把柄,这一点他心知肚明,是以现在没有一刻停留,直往目前最为安全的军械库而去! 也就是在这一刻,原本的漫天钥雾,竟然一下子全部散去!紧接着是两道疾速飞驰的流光,拖着是在自己身后的一道乌黑色钥球,一起是往怪鸟的方向飞去! “不好,大人,虫祖有危险!” 发出呼喊声的人,正是林盘费劲心思救出来的傻儿子。 第三卷:火晶谷 第一百七十二章 守住!守住!守住! “嘶嘶!” 古怪的巨虫又一次发出细碎瘆人的轻响,微微抖颤的兴奋让它那怪异诡谲的双节虫腹开始极为有节奏地上下起伏着,间或是有许多鸟怪的杂毛与碎肉,从它锯齿一般的口器里反哺而出,随后就被它那节形似是后续接尾上的怪异虫尾,给是迅速地扫拭一空。 恐怖的虫子更加兴奋了,腰腹之中慢慢涌起的那一股刚刚从怪鸟血肉中汲取到的充沛能量,让它此刻血液沸腾,浑身充满了力量,随之满溢的极致情绪正在催促着它,迫使它情不自禁地继续不断加快了自己的攻击速度。 伴随着巨虫攻击力量的进一步加强,怪鸟的境遇更为悲惨,一阵一阵是从伤口处快速传递到脑海的,不断被撕碎的痛苦,是让这一只已经完全支棱不起身子的鸟怪,哀号着、扑腾着,无力反抗又且卑微不甘。 “走吧!虫祖不需要我们!” 已经调转好方向的林盘,并没有因为傻儿子的呼喊而有改变自己原本的计划,用力一推自己身边的愣头小子,就已经招呼过那几个刚刚才死里逃生的亲随,领着一众人马是往那之前就已经有主力把守的军械库方向,疾驰而去。 此时的他心里十分清楚,仅凭自己身边这几个已经是被钥族给玩坏了的老弱残兵,要想去阻拦那些余力不减的钥族,根本就是在痴人说梦。更别说自己的傻儿子,现在居然有想自不量力地去帮助一只完全可以全面压制住巨大怪鸟的神威巨虫了。 这只祖虫既然能够在荒芜之地里斡旋驰骋几百年,对于危险的敏感与应对,完全要比他林盘有经验得多的多,自是不必为它有多操心。 当然,他现在也是操心不起来。 眼下最当务之急,就是快速收拢战线,全力保住军械库出入口! 林盘知道,此次钥族来袭,其背后一定还潜藏着一个目前尚不明朗的真正目的,虽然自己没有琢磨透彻,但是不得不防! 所幸,虽然亲信嫡系折损了大半,可是手中部曲主力的战斗力依旧还完整,只要能坚守住营地中最为重要的军械库,等待主营来援,就是大功一件! 现在,绝对不能再出任何差池,以让这些可怕的异族,有任何机会入侵到军械库内里! 与钥族战斗过的林盘心里十分清楚,这群神秘异族的真正可怕能力,是同化、加强、聚拢成万上千的异族兽群,以为他们臂助,大杀四方! 一只怪鸟的钥化,尚且是能让整个营地都焦头烂额,一旦钥兽的数量升上去,后果必然不堪设想! 而现在,在他们军械库的最里面,却是有豢养着诸多各种各样的走兽爬虫。 一想到营地营里内里,那一批批正被关押在囚笼中随时准备送往傲雪宗的荒地异兽,他就头皮发麻! 这一片对花周国无比重要的火晶之谷中,之所以只有他们太真一族三姓镇守把持,除了是因为烈甲军团产出重要战略资源火晶矿石,只有他们可以探明之外。 也是因为,这里是傲雪宗门那一群研究疯子的素材供给中心,需要定期为那个隐藏在国家之后的神秘宗门提供各种各样特产自荒芜之地的实验素材,以供他们研究。 林盘常常会想太真三姓,其实就是花周国暂时还需要的一双黑手套。 若非如此,以他们三族一支,可谓算是前朝战败贵族的卑微身份,又怎么可能是在火晶被发现有重要战略价值之后,还能完整偏安于一方?还不是因为,花周国的上层需要他们来做这些龌龊事情。 所以,他也相信,求援的点阵令牌一旦传送出去,驰援的边军很快就能赶到! 再到那时,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一切为时当不晚。 这一头,指挥官林盘还在谋算着后面的作战布局;那一边,神秘钥族已经是裹着施梁那颗钥球,抵达两巨兽当面。 那巨虫口器大似血渊,齿牙分明,尽是密密麻麻,犹如铁铸的紫黑利刃,正朝着巨鸟的残翅伤口处,狠狠钻咬而去! “钪!” 一声重重砸捶,直击虫子恶口,以猛若雷霆之势,格挡下怪虫的嗜血强击! 那是火急火燎的钥族,还没有到达巨兽互斗的中心处,已经全然就把正在自己身后一路带着飞驰的那个关押施梁的球体,当做是一把流星榔锤,隔着很远的地方,狠狠甩向了战斗的关键处! 那一颗悍然飞出的钥金球,好似一团流星陨铁,驰出半丈后,又自于空中分作两股,同速同行,大者依若巨山,小者却似面团,连带着一道如影若现的拖尾,精准分砸向战场中的两处。 战场局势之变化,只在一瞬之间。 巨球如山,奋然撞至,一下子就成功阻断了巨虫的乘胜撕咬,虫子狰狞的口器瞬间因为撞到了一块铁板,而发生些许偏折;那一颗飞向怪鸟的小球,却是如雨水落入清潭,在激起一片微小起伏的涟漪之后,悄然化入到了鸟怪的躯体之中。 然而,那诡异而起的波澜,并没因为球团的消失而有丝毫消散,反而是泛着莹莹微亮的光斑,快速游走过鸟怪残破身躯的各处。 紧接着,怪鸟那原本已经是伤痕累累的躯体,开始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闭合着,更是从它虚弱的身体内里出,隐隐而起,生生是把那虫怪一双已经扎入到鸟怪身体中良久的可怕前螯,给慢慢推挤了出来。 到嘴的肥鸭子眼看着就要飞走了,被搅乱了好事的巨虫,六肢连甩,勃然愤怒着,继续是要去抓那一只它已经快抓不住的肥美怪鸟,竟然完全不顾自己的口器已经略有歪斜,双螯如刀,身作蛇蟒,扭转着极快的速度,全力向着怪鸟的躯体方向,凶猛切割而去。 只可惜,此时它与怪鸟之间,已经是有横亘着一颗硕大的钥金大球,那一股本应该是完全无法制止的冲势,竟然是被那骤停一滞巨球,给是完完全全给抵挡了下来! 那一颗本来应该被撞飞的举球,居然被一条是从怪鸟身体中延伸出来,原本应该是连接那团小球的奇异拖尾,给是一下子拉扯住了。 “咔!” 谁也没想到,就是这本不应该有出现的生生一滞,竟然能够再一次格挡住了巨虫的攻势! 只不过,虫子那一对螯足,着实是有着锋锐无可抵挡之力,纵然钥球厚实坚韧,却仍旧是被足刃上的其中一节,给是堪堪割裂开了包裹,最后,终于被那核心处的网状金属骨架,给是彻底地卡嵌住了。 那本应该厚实坚韧的钥金球体,竟然在这一刻,曝露出了一道可以透进核心出的缝隙。 巨大的虫怪,复眼如炬,当然有从那迅速闭合的一瞬间裂缝中,瞧见里面关押着的,已经团作成一小团的施梁朝夕虫本体。 那可是它一直梦寐以求的最完美形态,它当然知道,也永远不会忘记。 毕竟,自己一路追索出藏身的洞穴,不惜暴露丑陋的自己,也不愿意放过的这只小虫子,所作所为,不就是为了把这个小东西抓住,然后,同化它,吸收它,取而代之,完成自己企盼百年的最后涅盘! “嘶嘶!” 巨虫更为疯狂,再顾不得巨球之后,鸟怪身上正在发生的怪异奇变,四条修长的足肢回缩,一下子合力贴住了自己面前的钥金球体,瞬间是把这一团本就该属于自己的东西,给是紧紧搂抱住! 然后,它举起了另一节未被卡住螯钳,疯狂打击着面前的球面! “当!当!当!” 无数下跟是打铁花一样的锤砸,接连不断,砰砰作响的声音更胜暴雨狂风,却是因为没有了之前高速旋转时的加速度,而再也没奈何那铁壁铜墙一星半点。 “叱” 天空一黯,一声尖锐无比的啼鸣,隐含着怪鸟无限的愤怨,拉破了这片废墟营地上隐隐压下的夜色,瞬间就把此时无比紧张的气氛,给是带入到了更为绷直的绝境中。 “快!快点!把门合上!”刚刚驰落进军械库中的林盘,大声嘶吼着,沙哑的喉咙里已经泛起一股血液的腥味! 其实,在此时此刻,已经完全不用他再做什么指挥。 原本就是把守在出入口,为了接应他们回来,而全神戒备的那两位机甲行首,已经是在鸟怪声音响起的下一秒,就把闭合军械库的关要给是狠狠摁了下去。 伴随着隆隆作响的机关轴承运转声,厚实无比的金属门闸稳稳而落。 夕阳落进军械库的最后一丝光亮,终于被这些全副武装,小心戒备的机甲战士,给是提前截断。 光亮消失后的瞬间漆黑之中,除却有那一声声因为虫怪狂暴击打而起的砰砰声响,隐隐约约,一时间再也看不见有其他。 依旧在机甲中的林盘,看着面前的光幕,终于是确定自己已经暂时安全。长舒一口浊气后,男人问道:“求援令,发出了吗?”原本一直沉稳的声音,此时沙哑干涩无比,虽然是在开口询问,却是并没有明确的对象。 “报告伍首,求援点阵已经送达,援军将在亥时之前抵临,军部指令为:守住!守住!守住!” “好!”林盘没有多言,再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后,心中总算有了更多的计较,“走,随我去观测室,看看外面情况。” 第三卷:火晶谷 第一百七十三章 离开 躲在军械库门后背的机械战士们,正如是一只只惊了弓的鸟雀,一个个惶惶,紧张中又且带着兴奋,不自觉握紧了自己的拳头。 在他们的臆想中,来袭的钥族必然是不会放过这里——藏着矿谷中所有秘密的重要所在。 这是一场会关乎于所有人生死的恶战,随时有可能会被触发,既是危机,同样也是建功立业的机会! 倒是也不用怪他们这般沉不住气。 虽然这些战士在边军之中也都算是老中油条,可是,真正与钥族战斗过的人,还真的是一个也都没有。 要知道,军伍之中,一线小兵的迭代更新速度,往往最快。那些曾经有参与过与异族战斗的老油子们,但凡是有没战死沙场的幸存者,必定都算是百里无一的人杰豪士。 大战过后,千行百业,俱废待兴,这些到处都被争着抢的‘香饽饽们’,自然早就是已经有了各自要往的好去处,哪里还会继续在这鸟不拉屎的荒芜之地中呆着,遭受什么活老罪。 而现在这些所谓老兵,大多都是安稳年代后才投身戎伍的太平军,就算是有几人或在执行一些特殊任务时,有从傲雪宗试验场中见过几眼被囚禁的异族,也只不过是能说为聊胜于无。 一个个被严密关押,看守管控得死死的试验品,能有什么战力? 所以,作为普通战士,这些老兵们对钥族其实很陌生,理论在与实操相互碰撞的过程中,也还是需要有更多的磨合实践,才能是有所建树。 林盘很清楚,在明显劣势之下,能够依旧坚持战斗到现在,还没有出现战士溃逃的局面,是得亏这火晶谷之事有涉国家隐秘,能让三姓从边军抽调到精锐在这里驻守。 然而,现在纵然不缺勇猛,却是最为匮乏时间与机会! 在这个时候,战场的局势又已在转瞬间发生了变化。 外面的废墟中,神威更盛的怪鸟已然是有赫赫威风之势,在飞腾展翅之间,急意冲天俯扑,那凶狠无比的鹰钩眼神,血丝暴红,正狠狠盯着自己面前的狰狞巨虫,如是相杀而去! 此刻的有希怪鸟,模样最是凶恶,精神依旧绷紧着。它身上先前被啃噬的痛楚还在隐隐而痛,已经让怪鸟彻底歇斯底里,恐惧害怕萦绕不散,哪怕是状态恢复,战力更比从前,却依旧没能够从之前的极度崩溃中,及时摆脱。 哀极必怒!在面对濒死之危时,长久煎熬的过程越是凄惨、狼狈与不堪,过后而起的怒火业莲,往往最是凶残、狂暴,滔天,无可遏止的恨意会像是突然没有了堤坝拦阻的泄洪,让怪鸟完全疯癫,失去正常时应该是有的所有理智。 现在,它就只想要立马袭杀死在自己面前,那只已经是被钥球牵制住的狠辣毒虫,然后,食其肉,啃起骨,以销此时心头油然而盛之怒! 哐! 这一次的碰撞声响倒是没有多么振聋发聩。 可是,那怪鸟含恨而起的冲势,却是突然像有被什么东西给定格住了一般,愣愣被悬滞在了半空上,戛然止断,没有寸进。 黄昏此时正暗淡,夜色朦胧月将起。 一道镀着银灰却又像不太起眼的奇特光膜,正在顺着怪鸟的脚踝,慢慢裹覆着他游走遍周身各处。 很明显,拦截住怪鸟攻势的东西,就是它了。 下一秒,一道声音中夹着许多着急的金属声响,蓦然响起:“我们没有时间在这里耗,快跟我走!” 这是神秘的钥族再一次开口,着急的声音里严肃又透着肯定,无可质驳! 还没有为自己报仇的怪鸟当然心有不甘,瞳孔一缩,疯狂之意徒然更甚,用尽全身力气,想要摆脱自己身上的束缚。只奈何,那一股压制住它力量的光膜实在太过强硬,生生把它给压迫得粗气难喘,动弹不得。 ‘有希姐,冷静一下,我们没时间了,得快点离开!’小善的声音不断在怪鸟头脑中响起! ‘不!老娘要复仇!’傲娇的女声不甘地嘶吼道。 ‘可是,没有前辈支援,咱们打不过啊!’小善把现实摆了出来。 ‘还没打!你怎么知道打不过!再烦我,连你一块打!’那女声显然是已经在逞强,根本就不愿意轻易放弃! “唰!” 不耐烦的钥族并没有继续开口,寒芒一闪,瞬间划向下方正在与钥球作斗争的怪虫身体。 迅猛的攻击来得实在太快,久经沙场的怪虫当即一个激灵,一抬螯足,正想拿自己的硬钳生抗下突如其来的攻击,却才发觉自己的一只螯足,已经是被那钥球给死死嵌合住了。 没法子,刚刚它已经贪婪红了眼,所有的注意力尽只放在了自己面前看似唾手可得,距离只有咫尺的超级大宝贝,若非是自我战斗意识还算敏锐,六感提前预警,怕是真就要着了道,才会醒觉。 也是因此,在此刻它犯了一个不算是错误的致命错误! 情急之下,巨虫六肢一蹬,竟是把那颗包裹着施梁的钥金圆球,给是强拽着横抵在了自己身前。 在当时,这是一个极为机敏又且正确的战斗判断。 毕竟,能扛下自己全力一击的坚固球体,自然也一定能格挡住那一道正在向自己袭来的迅猛攻击。 只不过,它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足螯上的这一颗坚固巨球,实则正是现在袭击自己的这钥族,在不久前刚刚构铸成。 同样的力量,自然不会成为阻拦。 却瞧见那一道银灰色的疾刃,在撞向那颗钥球的一瞬间,速度没有丝毫顿止,反而是那恐怖逼人的力量在当时得到了进一步强化与补充。 顷刻间,原本阴冷的寒芒炽烈无比,如是一道粗壮的银色急电,轻松划过了那颗没有丝毫无比的巨大球笼内里,正切在怪虫螯足之上! 本来还不足以完全破甲的攻击,在自己本系能量的增幅之下,竟然一下子就狠狠割裂了怪虫坚不可摧的韧甲! “嘶——” 绿色的汁液喷洒巨虫一脸,虫子的螯足已经断截一半。 巨虫吃痛嘶鸣,低频的叫声一下子震透了怪鸟的耳孔,穿进了那鸟怪原本还嘴硬坚挺着的倔强。 ‘呲呲,小善,咱们还是就听她的话吧。’眼睛有点被晃盲了的怪鸟在脑海里忍不住是想,‘乖乖,太可怕了。’ ‘嗯嗯。’ ‘我不是怕她!我们得尊重前辈。嗯嗯,尊重前辈,这很重要。’ ‘嗯嗯。’ “能不能走了?”冰冷的金属音在此刻响起。 (其实,她自己都没想过刚刚随手的那一击居然能起到这么大的效果反应。更是没有想到,这只巨虫竟然这么傻,拿她的钥能球,防她的攻击,这是真就把他们钥族的钥能结晶,给当成金属疙瘩了。) “咕——咕——(可以,可以)”鸟怪此时的束缚还未解开,只能是在喉咙里古怪发声,眼神闪烁,却是不敢再有什么逞强的念头。 至于那只受了重伤的巨虫,则是一下子缩回到了原本大小模样,五条依旧完好的螯足快速划拉过营地废墟的残垣,在裸露而出的赤土上,快速挖开一个小洞,一溜烟,钻进到了地下,再不见了踪影。 那钥族并没有继续多言,以至于现场一时间尴尬无比。 一团毛绒色的小兽,一下子是从巨鸟的背脊上跳出,开口打破了当时的沉默,道:“前辈,咱们快点走吧。” 话音刚落,钥族光膜一缩,一颗金属圆球,咚的一下子,凭空跳出,身形一闪,拽过那颗已经恢复成原本模样的钥金巨球,急急是往空中飞驰而去。 没了光膜的束缚,那一只被吓得已经没有了脾气的有希怪鸟,身体自然松弛,也是一下子给缩小回了原本的大小。却不知道是不是力量收的过猛,原本后背羽翅上那道是被钥善给暂时压着的恐怖伤口处,竟然又开始隐隐而痛起来,让它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仰头一个哆嗦。 依旧稳稳坐在怪鸟后背上的小善自然感受到了怪鸟的痛苦,温柔帮她理了理修长脖子上的翎羽,稍稍等待怪鸟平复后,才是嘀咕道:“有希姐,咱们走吧,前辈还在等咱们呢。” 怪鸟点了点头,羽翅一展,瞬间腾飞,带着身上的钥善,朝着那钥族离开的方向,追索了过去。 黑夜在此刻终于来临,明月如盘星如海,寒夜慢慢寂无声。 血衣营地里满目狼藉,只留下了经历过残酷战斗之后,应该有留下的破败痕迹。 “他们,就这样走了?”已经完全进入第一级警备状态的军械库里,正在陪同着林盘反复观测战场情况的一位行首,忍不住是开口问道。 恢复冷静的指挥官,眼神鹰兀,死死盯着面前光幕,没有丝毫放松:“再等等,别是有诈。” 正说着话,却看见,火晶谷的夜空中,无数道火光流星从远方驰来。 又一只机甲巨虎,慢慢是从已经减缓的天坑风暴里,挣脱而出。 援军终于来到,只是终究太晚。 第一百七十四章 等你救命 长夜横雁纵,星月孤影匆。 一望无垠的荒漠戈壁,却除山峦的绵延起伏之后,似乎就只剩下了一只独自赶路的巨鸟,扶摇乘风,徐徐不知其所终处。 大鸟疾行,看似是在独自高飞,却是于宽阔平坦的背脊上,有着一面撑起如是半球的圆形银光罩。 透过罩子的笼盖,可以看到两个圆润的钥球,正凑着一具赤身裸体仰朝天,横躺在舒适翎羽之间的男人肩膀前,乒乒乓乓的金属声响一刻不停,应该是在讨论什么重要的事情。 男人睡的很沉,眉头微皱,酣起的呼噜十分平稳,丝毫没有因为身边两个球体的喋喋,而有任何苏醒的迹象。 “前辈,我爸爸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其中一颗圆球,边说边是一跳,声音里带着一些着急。 “说不准,他现在这个样子,我也是第一次瞧见。”另一颗钥球晃了晃圆圆的身体,“啧啧,按照你刚刚的说法,这小子也算是命够硬了。” 钥球惊叹,停顿片刻后,才又是一边思索,一边解释道:“虽然你的传承有所缺断,可是几次历险下来,你应该也是有所察觉了吧。咱们钥族的核心只要不是伤及根本,就会在一定的时间里,慢慢进行自我修复,当然这个修复过程需要消耗许多钥能。上一次,你们两个一同濒死,大概率是激发了钥核之中的保护机制,在帮你修复破损核心的同时,正巧于机缘巧合中,把那颗寄生在施梁身体中的虫卵给是错判成了损坏的钥核,由此而是一同被刻录下了一些独属于咱们钥族的印纹。” 当初那只濒死的朝夕虫,大概永远不会能有预想,自己在最后关头,强行植入到施梁身体中的那颗虫卵,竟然会在那一刻因为钥纹能量的加持,而被莫名提前唤醒。 早产的虫胎,因为没有足月而没有发育完全,先天的缺憾,让它刚刚生出时就无比脆弱,只能是在本能的驱使下,去往自己当时的宿主——施梁身上,汲取自己最后的缺失。 而在当时,身体已经完全钥化的施梁,正就好处在被撑爆的边缘处,狂躁的钥能因为没有了小善的控制,开始疯狂乱窜,寻找着一切可能存在得突破口。 虫胎让开的那一道小口子,一瞬间就给了那股能量一个宣泄口,积蓄充盈的钥能开始疯狂涌灌入到了虫子稚嫩的躯体中,莫名的力量与朝夕虫积存的余力搅和在一处,彼此碰撞着相互吞噬不停,一时之间竟然是斗得难解难分! 其实,按照原本的趋势,这样的斗争并不会持续太久。失控的钥能哪里能是年幼的虫子可以比肩,可是,那个时候的空洞中,正巧是天降了无数暴蚁,蚁群前赴后继的力量,犹如是一股神助力,帮助那幼虫勉强维系住了自己的精神没有立即崩溃。 混乱之中,奇异的事情发生了,被求生本能无意识驱使着的施梁意志力,正巧也是在当时,被自己身体中那一股涌入虫胎的钥能巨浪,给是一起裹胁到了朝夕之虫的身体中。 在当时,幼虫的精神力量已经因为钥能的正面冲击,而变得摇摇欲坠,临近溃散的边缘时,只能够病急乱投医,竟然毫不犹豫地去与施梁的意志里进行了统合。 清水倒入浊流,下场可想而知。 没有时间去权衡利弊的幼虫那一张新生白纸上,就这样全然拓印下了施梁本该求生无望的意识烙印。也偏偏是因为这两股意志力的交融结合,竟然神奇是与宣泄之后开始趋缓的钥能之力势均力敌,到达了一个相对稳定的平衡点。 要知道,当时的虫胎上,可是还有着许多因为机缘巧合而烙印下的,不太完全的钥印纹路。 施梁体内失控的钥能,在安稳下来之后,自然是要遵照本能程序的设定,开始继续补全核心处(虫胎)缺失的印纹——这本来是个消耗无比巨大的生命工程。 可是别忘了,那个时候的暴蚁群,已经完全陷入了疯狂之中,正在前赴后继着,一刻不停,不断是往施梁的身上疯狂猛扑着。 余势未消的钥能,可不惯着它们!甭管是来多少,通通钥化,吞噬! 就这样,在它们神奇的助攻下,原本需要耗费无数能量才有可能维续的天量工程,竟然是在施粱被榨干榨死的最后一刻,十分勉强地完成了所以竣工。 本应该绝无生还可能的施梁,奇迹一般获得了如今这种常理根本无法解释的奇异新生。 作为钥族的老人,那位钥球中的相对年长的圆润球体,也算是见识广博,却是仍旧没有办法解释,施粱此时的状态。 不过,她虽啧啧称奇,倒是没有表现得太过诧异,反而是故作一脸轻松,对着自己身边那个本身也是没有多少经验见识的年轻钥族,宽慰道:“我刚刚已经帮他检查过了,那只作为小子钥核而存在的小虫子,状态已经稳定下来。想来,问题应该不大,以这小子福大命大的本事,早点晚点,他会醒过来的。” “。。。”本该接话的钥族没有继续再说什么,而是一个翻滚,突然变作一只毛绒小兽,挠了挠自己的脑袋,然后道,“那好吧,前辈。可是,咱们现在是要往哪里去啊?” “去找你妹妹。”那个钥族的声音,突然有些凝重。显然,小兽的疑问有戳中了她的心事。 “妹妹?”毛绒小兽挠了挠脑袋,一下子又想起了什么,惊喜朝着身边的钥族大声道,“你是,姜奶奶!” 钥善当然知道,知道自己有妹妹这件事的人,在这世上屈指可数。再结合此前种种,他当即是有醒悟,立刻猜出了自己身边这个年长同族的身份。 一想到自己那个从一出生起,就不得不分离的一母同胞,毛绒小兽当然激动,无比兴奋,上蹿下跳,张牙舞爪不停。 “啊。。。你才发现呀?”钥姜看着到处蹦跶的小辈,晃了一下圆润的身体,满是无语回答。 “唔。。。小善不知道嘛。”说实话,小兽钥善确实是没与钥姜相处多久。 当年,钥战结束时,施梁身受重伤,离开锒伴的小善,遵从盖聂的遗愿,入宿在了施梁的心口处,帮助其镇止断损心脉。 而小岚,则是因为不得已出示花王令的缘故,而在没有几天后,匆匆离开了玉节。 所以,战斗结束后,刚刚和解的两位钥族,并没有过多接触。一时之间,钥善没有想起,倒也是情有可原。 只不过,小兽毕竟孩子心性,此刻钥姜的调侃,依旧是让年幼的钥族不自觉有些羞臊过分,却又因为自己妹妹的消息,而难以抑制自己的激动:“姜奶奶,妹妹她,不是在锒族的族地吗?” 问者无心,听者有意,钥姜低沉道:“我们来荒芜之地了。”话没说完,有沉默片刻,继续道,“你妹妹,现在正和小岚在一起,就在前面一处绿洲上,正等着你救命呢!” “妹妹她怎么了!”小兽激动,身子没控制住,一下子涨大,是把正在飞行的巨鸟给压了一沉。 “说来话长,你先稳住,咱们边飞边讲。”钥姜有些没好气,身体一软,发散的钥能流体已经是把有些失控的小同族给控制住。然后,揉了揉巨鸟后背有些残缺的翎羽,示意巨鸟速飞不要停。 原来,姜岚这一次会带着高柔不远万里艰辛,重回花周国,不单单是为了探望亲人。 钥族与锒族,情同至亲,往往相伴相随,除了是因为彼此之间,钥能同质,最为容易亲近;更是因为锒族没有钥核,自然无法如同钥族一般,能从空气之中汲取离散的钥能因子,补充自身力量。 不过,与异兽不同的是,有经过母胎孕养后出生的锒族们,会因为胎体之卵的奇迹力量,而使得自己的身体,先天就是与钥能更能和谐相处。 凭着这样的奇异天赋,先天就已经习惯了钥能之力的锒族们,自然是比后天钥化的异兽们,更为容易掌控自己的力量,体内能量也是更为稳定,不太容易流失。 所以,当初锒聂,失去钥盖消息后的很多年里,依旧能够四处为其奔走;而那只躲在矛峰谷里的黑虎,则是只能够在钥战结束后,委屈缩在深山里,苟延残喘,等待命不久矣的死亡。 不过,万物守恒,锒族在获得超乎于常人的力量的同时,总归是会有一定代价需要承担。即便锒族对钥能更为亲近,在没有钥族帮忙积聚钥能的情况下,也会因为力量的逐渐消退又得不到补充,而最终生命力量过早缺失,提前死亡。 所以,有希怪鸟的母亲才会在诞生下子嗣之后没多久,因为力量枯竭,而最终玉损,没能陪伴鸟怪长大。 对了,所谓锒族,不单单是只有人类,异兽之子,皆为锒族。 或者应该这么说,当初那些四水屯里的村民们,其实在他们感染到钥能紫眼病之后,就已经是为钥盖转化的异兽了。 原本,高柔,小善皆为锒族,在钥盖死亡后,会因为钥能印记的消失,而被钥姜接替——就像有希鸟接受小善钥能一般。 可是,因为锒聂的秘法,小善继承了钥盖的一切,高柔体内的钥能印记自然不会就此消失,仍旧需要由至亲——钥善帮其重新蓄能。 这是姜岚带着孩子,重返玉节的目的。 第一百七十五章 你的事情我们都已经知道了 “你们两个,也是着实能折腾,我和小岚带着你妹妹,原本就只打算回到玉节探个亲,却没成想竟然成了一趟需要四处奔波的寻亲路。我们为了找到你,真的是一路打探一路追,先是从夷光赶到了寿阳,又从寿阳一路转追到了太真府。偏偏到了太真府,除了到处都是你爸爸和林家小妮子的腌臜荒唐事情之外,就再没有了其他消息。千里迢迢找不到人,当时真的是能把我给急死!” 钥姜说得激动,跳起身,咽了一口唾沫,才又继续讲:“小柔她本来就是体弱年幼,为了找到你们四处奔波日久,自然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体内的钥能躁动。到了上苑没多久突然就病倒了,高热几日不退,小岚她又没是真得当过娘,带着伤。。。” “妹妹她生病了?是不是很严重!”听到自家小妹生病了,钥善有些坐不住,激动着思绪一下子就把钥姜之前战斗中的种种急切,与自己小妹的病情给联系在了一起。 “对的,就是与离你太久,钥能缺失导致的力量失控。我们打探到你消息后,带着小柔刚刚进入荒芜之地没多久,她就一下子突然病倒了。为了——”喋喋不休的钥姜本还想着继续说下去,却是被心急如焚的小兽给打断。 “有希姐姐!”心急如焚的钥善已经在那里吵吵嚷嚷,大声出言催促起载飞他们的巨鸟,急切大喊着,“咱们再快一些,我妹妹她在等着我们! “叱!(好勒!)” 怪鸟自然答应,巨翅一振,速度不由得强行加快了几分。 “你也别太慌,小柔的病情还算稳定,自从打探到你们的消息,我们就日夜兼程,总算现在还是及时。她们两个离得这里也不算太远,钥能虽然紊乱了些,但是还不至于会有什么危险。”被抢话几次的钥姜倒是没有和这急躁的毛绒小兽置气,圆润的球体中分出一道触手,拍了拍小兽的肩膀,“我在来这里之前,已经帮着她把体内躁乱的能量给暂时压制住了,有小岚在旁边照看着,不会有大碍。” 说着说着,钥姜的声音突然一阵停默,似乎是有留了一些话在肚子里,没有出口,然后恶狠狠地看了一眼依旧昏迷的男人,继续道:“要不是因为这个混小子,也不至于生出这么多的纷乱事情。可笑他,上门女婿是没当成,还给婚闹作了个妖,把自己给折腾进了牢房里。若不是那个大胸脯的小姑娘说起,我与小岚在上苑就算打探到来年,也不会知道他竟然会被发配到了这个鸟不拉稀的地方!” 再看一眼如今已经是人不人鬼不鬼,虫非虫钥非钥的施梁,钥姜心头一阵暗骂:‘上苑那些人倒是真的没说错,这小子就是丢了官身丢了脸,负了真心折了命,活该倒霉哟!怎么这小子就没有死翘翘呢,害得小岚伤心难过不说,我还不得不救他,想想就气人!真的是要气死我了!’ 越想越气的她,眼神凌厉好似尖刀,一轮轮不停狠剐着男人的心肝脾肺肾,只恨不能千刀万剐,割肉凌迟,以发泄自己这段时间来憋闷无处发泄的怒火。 这一次,要不是为了救那高柔小丫头,她是断然不会出手,掺和进这一次火晶谷的骚乱之中。 奔袭万里,救一个辜负了自己闺女心意的坏东西,本来就已经让她心情十分不爽;回到火晶谷——这一处他们钥族不得不废弃的遗脉祖地,更是让她心情承重,尤其是看到原本秀丽风光的先祖安息地,如今已经是现在这般子千疮百孔,荒废苦败,更是让她无法释怀。 这一刻,原本一直反对与人族征战的钥姜,突然开始有些理解那些曾经聚集在一起,攻打花周国的激进族人了。 或许,他们也是正确的。 毕竟,这些抛头颅洒热血的族人,为之付出一切乃至是自己生命,而做出的最后报复,也不过就是为了替钥族——这支是被时代所遗弃的隐世异族,向如今的主宰——人类讨回一个本来就应该是属于他们公道罢了。 —————————— 迷迷糊糊的施梁睁开了眼,恍恍惚惚,神志依旧涣散,显然是还没有全然从昏迷中清醒过来。此时的他只感觉自己就好像是被一丝不挂着,塞进到了一个满是荧绿色液体的容器里。 容器的空间狭小逼仄,让他不自觉感受到了一种难以抑制的憋闷难受,正试图抬手,却才发觉自己竟然是已经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是的,他已经完全无法动弹了,没有办法控制的身体就好像是被密封进了一个干燥之后坚硬无比的水泥容器之中,哪怕只是最为简单的轻轻摇晃,在这一刻也是无比困难。 ‘我这是在哪里!’在没有其他办法的情况下,连开口都做不到的施梁,心中没来由如是想。 却是还不等他有来得及思考自己当下的处境,眼前画面一闪,一只全身负着奇怪甲胄的异种怪虫,隐隐约约间,突然出现在了他的眼前,似乎是在当着他的面,摁下了位于手边什么东西。 他并没有完全看清楚自己眼前的画面,一道闪烁着怪异电芒的闪电,已经自他的眼皮子底下,一晃而过,一阵阵如是被千刀万剐的苦楚,从脑海之下不断泵涌而上,一波接连着一波,直顶脑门头皮。 ‘啊——’ 施梁不自觉想要去挣扎,却是又十分清楚的能意识到:自己根本无法挣脱。 —————————— ‘啊!’ 无比可怕的恐惧感,一瞬间就让昏迷的施梁睁开了眼,瞳孔收缩,浑浊的脑海里已经是被零零碎碎的无比空虚,给是满满当当的占据着。然后,那些奇奇怪怪的莫名信息竟然如退潮一般,一股脑儿离奇开始消逝,很快就全部云散烟消,化了一个干净。 “唔。。。”这一次,他的喉咙里终于发出了一些声响,干涩沙哑,原本应该是沉睡着的躯体,竟然奇迹般的微微一抖,随着自己一声低吟,下手处无力轻抬起。 他在试图要想摁住自己的脑袋,虽然失败了好多次,在自己发胀晕厥之中,他强迫着自己,从刚刚的昏迷里快速转醒过来。 “哼!” 钥姜看到极不顺眼的坏小子有了动弹,又是忍不住一声冷哼,身体气胀鼓鼓,不自觉是大起了几分。 作为已经活过几百个年头的老家伙,她当然也是知晓,自己的闺女和眼前这小子之间,不过就是一些淡淡朦胧的情愫,并未有什么实际的发展,可是,她就是气不打一处来! “爸爸,你终于醒了!”心思单纯的小兽可是不懂这些,发觉自己的亲人已经转醒,十分开心地呼喊了起来。 男人并没有立刻回答,又是挣扎了好几次,才勉强支棱起了身体,捧着头,难受道:“唔,小善。这里是哪?老李他们呢?” “爸爸,爸爸,我妹妹病了,我妹妹病了,我们现在得快点儿去救她!”毛绒小兽抓耳挠腮,着急忙慌地粗陋解释道。 “你妹妹?”施梁没有抬头,脑袋昏沉还没有彻底回转起了,“啊,小柔,姜岚!” “亏你小子还记得!”一道久违的金属声音是把心虚的男人给吓了一跳。 感受到气氛异常的钥善,当即是往怪鸟的背脊上一缩,装作专心致志,协助着有希鸟怪继续全力向着既定的方向,赶路去了。 “前辈!”施梁木讷,“我。。。”支支吾吾了半天。 “你的事情我们都已经知道了。”没了小朋友当面,钥姜杀气腾腾,冷冷回答。 心有愧疚的施梁当然知道面前的钥姜是在说什么,虽然他并不清楚自己面前的长辈到底有知道了什么、了解多少、亦或是全部的一切。 。。。 解释总是太过麻烦、苍白又且无力。 才是捡回一条性命的男人有些虚弱,张了张口,却是最终没有继续开言。 刚刚初醒的他,并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如何去向面前的钥姜作解释,更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去面对即将见面的小岚——那个被他一直藏在心里的女孩。 一时之间,空气中一切都无比凝重,只有呼呼的风啸声,一刻不停。 时间一点一滴,慢慢流淌,过了良久,钥姜才是叹了口气,幽幽道:“罢了,罢了,你们年轻人的事情,你们自己去处理吧。” 毕竟,自己家的那闺女脾气,自己到底是最为清楚,感情上的事情,还是得让她自己来处理。 退一万步说,小岚与眼前这个也不算是太坏的臭小子,不过就是情愫初生,朦朦胧胧的感情,很难是说什么要求从一而终的混话。 清官难断家务事,感情上的事情,作为长辈她不能插手太多。 “对不起。”施梁低着头,脑海中百转千回,却是不知道现在这句话自是在对谁说。 钥姜没有接话,身子一沉,遁入了鸟背上的光罩中。 此时的荒芜之地,空气依旧安静无比,时间滴答滴答,漫漫的黑夜终究渐渐退场。 “不过,你要是敢让小岚受了伤,天涯海角,我一定不放过你!” 第一百七十六章 你们几个,谁先讲? 太阳依旧照常升起,点亮了前途不远处的一片新绿。 荒凉无垠的戈壁上,绿洲灌木影影绰绰,好似是一盆融于天地之中的别致小景,带着一些许独树一帜的美艳,赫然跳出在赶路的众人面前。 “叱!”怪鸟一声清啼。 “有希姐,应该就是那里了!咱们快一些吧。”躲起来的毛绒小兽第一时间从怪鸟的脖颈处冒起了头,一边挠着自己绒发飘逸的脑袋,一边兴奋着大喊。 钥姜之前有说过,小妹就在前途,离得自己不算太远。而这里,恰巧就是他们一路行来,第一次有遇见的一片绿洲,虽说葱郁不算广袤,可是勃勃的生机也足以让赶了一夜路的小货们,兴奋无比,期待感满满,往前冲的劲头更是自然、十足。 “慢着点儿,莫要着急!小心,别是蜃景。” 恢复了清醒的施梁,此时已然坐起了身,一身莫名而来的得体银灰色单衣是由他不久之前,刚刚才用钥能幻化成功的,总算是暂时遮掩住了男人健硕挺拔的身材。 话虽如此,可是鸟怪依然是在俯冲,他也只好无奈收起了钥姜给的那一具人高螯钳。这个被他已经摩挲了许久的东西,正是之前战斗中,钥姜无意间从那一只诡异巨虫身上斩下来的前肢,冰凉坚硬的甲壳上纹路奇异,泛着一股原始而来的绝美,刃齿锋利,更胜陨铁钢精,非是常物可比。 钥姜说了,这东西殊为难得,正好可以与他做成一把钥刀,防身护体。只是正还在气头上的钥族,并没有了当的告知这男人,具体应该如何捶打雕琢,显然也是有意要让初成钥族的施梁自己去找办法。 只不过,此刻的施梁可是没有闲情去继续感悟自己身体中钥能的变化。随着巨鸟的兴奋俯冲,他已经默默绷直了身体,一边紧贴着怪鸟疾速俯冲的后背,一边小心戒备着,慢慢将这口还不算完整的武器,背负在了身后。 倒是也不能怪他如今这般谨慎。荒漠之中,时常会有出现蜃景,这是太真府上人人都必须要知晓的基本常识。每一位是从外地初到太真府的客人,都会被行脚的游商以最郑重的方式告知: 荒地有蜃,善诱人心,若遇迷途,必生幻境。或成宫阙之巍峨,或作雕楼之雅趣,车马山石,历历可见,实则皆乃虚妄,引人沉沦,从此无归。 习惯于架阁库熟读,记着各类文书卷宗的施梁,当然更是知晓:这荒芜之地上的蜃虫,虽然始终无影,却常能害人于无形之间,纵是为传说怪异,可又总是如此频繁被提起,其中蹊跷未必有假。 当然,这一次,在这里,这一片突兀出现的绿洲,确是不似欺妄。 就在施梁犹豫的档口,已然瞧见自己目的地的钥姜,一改之前的静默,竟然是一马当先的冲刺出,迅速从光罩上变作一道流梭,没有丝毫的停顿,直直向着下方疾奔而去。 小岚应该就在下面。 即将再见伊人,施梁的心情复杂无比。 因为,在他心里比谁都是清楚,自己与小岚从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在当初,钥战之别,他其实就已认为自此两人此生中,怕是再难有际会的因缘。 却没成想,今日自己这般遇险,到最后仍能不远万里赶来救场的,竟然是小岚的唯一亲人——钥姜。 这几年,自己身上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以至于,现在的自己,已经因为这一系列的糟糕境遇,而最终成为了一个是如鬼魅一般,没有人能够解释的人不人,虫不虫,钥不钥的怪胎。 仅是这一点,就已经让有些‘自卑’的施梁耻于见人;更别说,如今自己与小岚之间,已经是隔着山海(林沐妍),再难跨越。 仓促间重逢,让施梁完全没有做好准备。当然,他也知道,自己永远也不可能做好准备,哪怕是他曾经有说过:要带着小善去找妹妹。 而现在,佳人就在近前,往日的种种回忆一下子全部都被唤醒,记忆犹新,更让他无比局促,束手无措间,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此刻应该是以一种什么样的方式,去面对那个自己曾经(如今其实依旧)深深眷恋而又始终无法开口的女孩。 可是,所有逃避总归是会到需要去面对的时候。 正就当心情复杂的施梁以为自己朝思暮想的女孩,即将要再一次出现在自己面前时,稀疏的灌木丛里,一个三五岁的孩童,却被一只粗壮的毛手,给是一把狠狠地推却而出。 一身精致却有沾染了许多尘土的花红袄,两个小巧而又杂乱虚散的冲天鬏,面容是病态的惨白,双眼是空洞的无神,一个弱小的女孩就好似是要被活活献祭给猛兽的祭品,慌张、恐惧、无力、绝望。 此刻,俯冲而下的巨大怪鸟,已经是把这个柔弱无助女孩的正上方天空,给是彻底遮蔽了一个严严实实,直吓得小姑娘害怕失了声,泪眼婆娑,又是惊恐着继续强忍。 面对死亡,她不敢有半点声响。 恐惧已经成为了最本能的反应,让她年幼的大脑根本就来不及思考,自己竟然会在最危急的关头,被那些躲在草丛后,本应该是要照顾她的大人们,给是毫不留情地了推出来。 巨鸟怪兽,显然是要吃人的! 而她,就是当下最可口的盘中餐。 女孩稚嫩的双手紧紧捂着面孔,闭上了浸湿的眼睛,再不愿意睁开。 却不等那只‘吃人的’恐怖怪物,飞落而下,一道熟悉的银团已经是将她温柔地轻轻包裹住。 “小柔,你娘亲呢?”熟悉的金属声响,伴随着巨鸟降临时减速地扑腾,卷起滔天尘浪,送进小女孩的耳朵。 “呜呜呜呜。。。” 被吓坏了的小姑娘,捧着自己病态的白脸,眼泪哗哗直流,哭出了声。 绿洲外的气氛,一下子被降至到了冰点,盛怒无比的钥姜杀意腾腾,钥气瞬间四溢,成作一股徐徐而起的龙卷,席吹过周围的所有一切。 被风暴的余怒所波及,才是降落下来的巨大怪鸟,翅膀当即一缩,身体复又成为一团小小的蓬松毛绒状。而那两位堪堪才是从鸟背上跳起身的施梁和钥善,则是才一落地,心中就又不自觉一阵胆寒。 余波尚且如此,更别说,那些正躲在草丛灌木里,当面承受这怒火冲击的那五个粗壮汉。 那一刻,他们的心脏就好像快要跳出了嗓子眼,哪里还是有一星半点想要藏住自己身子的想法。 扑面而至的冰冷杀意,直接是给这几位赤裸裸一下子撞破了胆寒,畏畏缩缩忙是从自己窝着的草垛子里,狼狈翻起了身,或匍匐,或仰面,或一瘸一拐,僵硬着各式各样奇怪的姿势,一个劲儿是往自己的身后方向,拼了命似得一个劲而地往外爬。 可是,恐怖而至的杀神,并没有给他们任何的机会! 还没有等这些人跌撞出去三两步,眼前自然一黯。一刻之间,他们已经是被一道银白色的疾驰流体给是纷纷缚住了脚,甚至于,这伙人连手上依旧还紧紧捏着的那柄火晶长矛,都是还没有来得及给抬起身,就如是一个个被牵绊住后腿连成串的蚂蚱一样,被那一道骤然缩起的银绳给死死拉扯着,狠狠一下子提溜到了半空中。 “小柔,乖。”接起小女孩的钥姜,柔声细语,轻轻伸出一道温润的触手,慢慢是把怀里哭红眼的小女孩,给是柔软包裹在了钥体球中,小心翼翼捂住了耳朵。 而后,她才又是骤然冷冽,寒意出声:“你们几个,谁先讲?” 那几人中,有一个块头硕大,头上却是被绑着带血扎带的壮硕汉,威猛刚毅的性子让他心中当然是还有着许多的不甘心,拼命挣扎之间,手底下的长矛正要微抬,刚想着调转握持的武器,却是被一道瞬间消失的寒芒冰冷一绞,身体刹那乱分。 模糊的血肉根本就没来得及有炸裂,霎时间,已经是被一片淡淡的紫雾给包裹着,所有的一切,顷刻乌有,被简单、彻底地吞噬了个一干二净。 不对。还是有留下几滴应该是被故意放出来的鲜血,精准溅落在了其余四人的脸颊上。 “啊——”其中一个干瘦的瘸腿汉子,率先支撑不住,神经崩溃,尖叫着就要胡乱踢腾,却是被翻涌的紫雾,给是一瞬间灌入进了口鼻,默了声响。 再然后,男人的身子快速是被乱窜的气体给是一点点撑大,如是一颗人皮的气球,慢慢升腾而起。 下一刻,气球瘪了。 狂躁的紫雾顺着男人的皮肉倾泻而下,灌洒在剩余三人的脸颊上、肩膀上、脚板上。 “我说!我说!”中间还算理智的一个人,终于是最先开了口。至于剩余那两个嘴慢了的同伴,则是已经被钥雾一下子轻松绞杀了干净。 “别杀我,别杀我,我说,我说!”男人磕磕绊绊。 这一伙人,原来是那游荡在荒芜之地上,以寻找绿洲秘宝为业的猎宝团(沙匪)。 富时寻宝,饿时打劫。 本月初时,他们确实成功勒索了一上苑的大户,满满当当的运粮车,给了他们继续寻宝的底气。却没想自己竟然撞到了块大铁板,被那些随队的机甲边军一路边杀边撵,赶进了荒漠,迷了路。 第一百七十七章 猎宝团 “边军运粮队?他们怎么可能不走遁地传输线?”听着话的施梁正好阔步走来。魁梧雄壮的挺拔身材,英姿飒爽的军伍做派,加上后背背着的夸张武器,让这场中唯一存活的沙匪诧异一愣。 “娘嘞,谁娘皮子能先晓得,边军那帮子杂碎兵,竟然会闲得那般淡疼,装作成一支落单的商队,来耍老子们玩!”糙汉子咋舌怒骂道。 由此而受了重伤的沙匪,一下子就被走近他面前的施梁给点中了自己心里头的愤懑,叫叫嚷嚷着,生起气来,狠狠拍了拍腿,竟然全然忘记了自己腰腹上还正绑着泛血的绷带,伤口已经又一次开裂。 “我没问你这些!”怒极了的钥姜可是没有闲功夫听这人吐槽不相干的前因,冰冷的金属声音里发散着最致命的肃杀气,“说!小岚她在哪里?” 可以杀人的嗓音,让人不寒而栗。 正龇着牙的汉子立马闭了嘴,顾不得自己现在才是被牵扯的生疼的伤口,狼狈匍匐着,跪倒在了地上,重新磕着头,不停求饶道:“大王饶命!大王饶命!她和我们头儿一起进入了水脉,就在这片绿洲里的湖底下,别杀我,千万别杀我!” 总算得到了女儿确切的消息,心急如焚的钥姜哪里还会有半刻停留,快速是把自己护着的小丫头急急往那刚刚才飞至身旁的钥善怀中一送,吩咐道:“照顾好你妹妹。” 话音刚是落下,她已经变作一道流光,直穿绿地的中心处而去,真就是连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也都还没有完全弄个清楚。 猝不及防中,慌乱搂过自己小妹的钥善完全没做好应对的准备,手忙脚乱间,顷刻就变作成为了一只护崽的怪猴模样,学着曾经在森林里瞧见的母猴子一般,把柔弱的小丫头给送到了自己怀里,小心保护了起来。 却没成想,原本嘤嘤哭泣的女孩,此时反而更加害怕了,哇哇放声大哭起来,小手握爪,腿脚齐飞。一时间,竟然是把自己的四肢胳膊舞成了飞花。 不敢招架的小善当然躲不了,脸上、胸口、手臂肘处,统统是给小丫头抓挠的生疼。 至于那只才是飞停的吓小孩元凶——大怪鸟,则是已经拢了拢自己变小的身躯,缩紧了自己的脖子,站在角落的一边不吱了声。 场面多少是有一些嘈杂与纷乱。 这个时候,也就只有施梁还算冷静,他毕竟从军多年,自然知道现在最应该要做的事情。 没有片刻的犹豫,这个男人已经是把后背背着的那一根巨虫足螯,给是只手翻腾起,抡了一个唬人的大圆圈,狠狠一下,重重砸在了地上。 巨螯上的锯齿贴着沙匪的脑袋,魁梧的男人带着威胁的语气,不容置喙地吩咐道:“你把事情说清楚。” 人为刀俎他为鱼肉,没有来得及抬头的沙匪(自称是猎宝团猎人)当然是被吓得更为颤抖,磕磕绊绊着慢慢解释过在此之前的所有情况:“那群杂碎兵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放过俺们。。。” 原来,这一群干惯了杀头买卖的亡命徒,自从那一次劫道不成功之后,就一直像是被戏弄的老鼠,到处乱窜,偏偏又每次都会被狡猾的边防军有意驱赶而回,似是一伙戏弄着食物的老猫,享受着他们在荒芜之地里的痛苦绝望。 一个一路逃,一个一路追。 沙匪们死的死,伤的伤,军心涣散,无望挣扎着,就算侥幸是还有着一口残气,也还是没有了继续战斗的心气。(这些亡命徒当然不甘心,怎奈何自己手里的那些武器装备与正规军的机甲相比,完全就不是在一个档次上,连逃跑都成为了奢望,更妄论会有其他的可能。) 正就在他们绝望濒死之际,没成想,那些个比土匪还匪的边军杂碎们,居然十分离奇的自己撤退了。 是的,事情就是这般诡异与突然! 那一群原本已经有些意兴阑珊的战士,似乎是接收到了一份十万分紧急的军令,一瞬间雄狮觉醒,气势汹汹,直吓得屁滚尿流的沙匪们两股战战不停,自以为死期将至! 然而,他们并没有做半刻的停留,直接是甩下了自己的猎物,纷纷折转了方向,逆着太阳落山的方位,飞走了! “简直太诡异了,那帮子杀神真的是连招呼都不打,直接升空一下子就往东边飞了过去。。。”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侥幸逃脱死局的沙匪至今仍然还有一些惶恐。 不过,就算如此,这伙流寇当时的日子也不好过。边军连续多日的追赶,已经完全是让这些人没了方向感,既不敢顺着机甲飞走的方向追,又怕原路返回时再一次被抓了包,只能是漫无目的地兜兜转转,没头没脑、四处乱晃、以求渺茫无比的生机,当时的绝望,自然是可想而知。 所幸,天无绝人之路,就在太阳完全落下之前,仓尽粮绝的落难沙匪们,居然十分碰巧地意外来到了这一处狭小无比的荒漠绿洲边缘。 荒芜之地的绿洲实在是太过少见,环境与生态往往完全隔绝于外域,自成一体,这也自然成就它们中的任何一处,都会有与其他绿洲不同的特别处。 奇特的环境自然造就奇特的产出,又因为这些特产的极度稀缺,每每是有猎宝团发现后运出,往往能在太真府的拍卖行里,换得远超于常理的惊天价格。 就比如,如今太真府各处最为常见的沙棘龙,当年的第一头,被卖出了价格就足够换一座城! 当初,发现它们的猎宝团(沙匪),就因为其奇特威猛的长相,而为其冠上了龙字威名(主要是为了买一个好价钱)。 恶劣之极的生存环境造就了它们极度耐受的荒漠生存能力,没有天敌的存在,则是让它们性格相对慵懒,脾气极为温顺。 而这样一种模样威武,力大如山,偏偏性格又是极其温顺的梦幻坐骑,自然是从其出现的一开始,就迅速在太真府的上层间风靡开来,甚至于在其最为火热的那一段时间里,连带着它那独特食物——沙棘果,也开始因为是龙的口粮缘故,受到了寻常百姓们的追捧。 只不过,当时的人们谁都没有想到,这些憨兽不仅皮糙肉厚寿命长,还着实能生育,一年一胎,胎胎能产七八只,几乎不用特别照顾,只只都能存活,乖乖呆在母兽身边,养上一年就能成为七八只比起似鸟兽更稳重、更听话、更好照顾的小坐骑。更关键的是,人们发现:它们竟然还会在茫茫荒漠里认得路,辨方位。 仅凭这一点,这些强大坚韧、生命力旺盛的大块头,配合其可负千金的巨力,很快就让它们在荒漠运输中崭露头角。 母兽运输,幼兽骑乘的模式迅速开始在商队间蔓延,那些财大气粗的商旅们,当然不会介意暂时花上一笔巨款,获得一群更适合于荒漠游走的大块头。而那沙棘果,则又因为当时农户们的争相种植而有了十足的供应,巨兽产量自然一发不可收拾。 巨大的利益驱动了王国高层的最终出手,由太真府衙兽房处出面,与那支掌握有巨兽货源的猎宝团达成长期合作,不到短短十年,在人们有意无意的捕捉培育下,它们已经从自发现时的十余只,快速得到繁殖,只用不到百年,就已经完全替代了并不能完全适应荒漠气候的那顿犀,最终成为了太真府最独特的运输载体。 而那支发现它们,并把它们带出荒芜之地的猎宝团(沙匪)则是在赚得盆满钵满之余,早已经摇身一变,成为了花周国太真府的正规军,各路领头的头头干部,更都是如今最炙手可热的新贵。 当然,因为绿洲奇产而一夜暴富的猎宝团,远远不止这些。一起起发生在绿洲之中的发家奇遇,吸引着无数想要致富翻身的狂徒铤而走险,一批批新起的猎宝团络绎不绝,甚至于有一句“闲时寻宝,饿则打劫”的口号不胫而走,开始在荒芜之地的沙匪群落里广为流传。 “我们当时还活着三十多号人,到了这里之后四处查探,一时倒是也没发现奇特的东西,正要扎营,却没想,这个小丫头最先在那惊呼,连带着那个漂亮的娘们一起,从湖水里冒出了头。。。”沙匪继续讲述着接下来的事情。 这片绿洲实在太小了,在发现这伙沙匪们正在靠近之后,无处藏身的小岚就只能带着虚弱的高柔,潜身在了中心水源处,暂时隐蔽。 借着钥力的帮助,一段时间的憋气其实倒也难不倒这两个一大一小的女孩,只要撑过沙匪的盘查,稍微再躲上一小会儿,之前因为感应到同族能量波动而独自离开,前往调查的钥姜必然能及时赶回。 毕竟在当时,钥姜已经离开有好一会儿,想来要不了多久,她就会回来。 却没想,迷迷糊糊的小柔竟然在昏沉的湖水中发现了一道快速移动的巨大黑影,更让她害怕的是:那道黑影正在向她们两个人疾速扑过来! 年纪尚幼的孩子自然憋不住,一下子就挣扎起来,呛了水,呼喊出了声音也引得了猎宝团(沙匪)们的注意。不过,也是得亏这孩子翻腾得及时,原本正提防着沙匪的小岚,才能够及时带她,跃出了水面。 第一百七十八章没得选 当时正值黑夜,没有人知道那个突然出现的黑影是个什么东西。 恐慌中的沙匪们,都只瞧见了一道庞然巨大的身子,突然跃过正巧开始翻腾的水面,一下子遮天蔽日。然后,是一条粗长硕壮的尾巴,带着满身斑驳的鳞甲,卷带起一大片溅出的水浪,拍打过漫天水雨,洒得凌乱的沙匪们满脸满头,尽皆是湿了衣衫。 不过,却是并没有等到这些神情惊愕的人及时一哄而散。那个本应该是大杀四方的不知名堂巨无霸,已经在匆匆夜色里彻底销声匿迹,没了踪影。 与此同时,是一位身形娇俏的女人,抱着一个脸色煞白的女娃子,从雨夜里仓惶逃出。 那个孩子就好像是在小湖中溺了水,眼睛半阖,面色分外白皙,显然是已经没有了知觉,任由小女人紧紧搂抱着,没走出几步,就又被翻了个身,歪着头,躺铺在平整地面上。 好在,那个抱孩子的女人急救经验十足,伴随着几下十分有节奏的猛按,一口呛水从孩子嘴角噗噗流出。直到这个时候,差点昏死过去的孩子才总算是有了一些许生气。 那些个原本还在心惊胆战的粗莽匪汉们,由此才算是彻底放下了心中的戒备,跟着小女孩一起,吐出了一口憋了许久的长气,提着的长枪直立而起,紧握的双手才开始微微酸胀。 是个活人就好,只要是人,就总归会有办法可以应对。 这些在荒漠里光棍日久的粗莽匪汉们,值此才发现,面前这个突然出现带娃妇人,竟然是一位身材窈窕,长相秀丽的大姑娘。一头湿透了的乌黑长发,散乱披肩,发梢沾粘着胸口,凝聚成一落落饱满的水滴,顺势滑过细腰弯柳,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更是平添了几分当时的艳绝。 荒漠里光棍日久的粗莽匪汉们,哪里是还会记得,刚刚才支配过自己身体的那一股无边恐惧,此时过去才不到片刻,危险的预警统统抛诸脑后,接下来的画面自然可想而知。污言秽语的调戏当然一句没少,粗鄙丑陋的行径更加是不会有多雅观。 只可惜,这一次他们依旧还是挑选错了自己应该意淫的对象,从小是被钥姜带在身边的小岚,自然有经历过各种各样的危险场面,还没等那个大胆‘要想尝鲜’的草莽走近自己身旁,下蹲着的猫身已经陡然一折,搂过依旧虚弱的高柔,于瞬息之间,手起而刀落。 那个略显干瘦的沙匪汉子,不仅没占得半点星毫的便宜,大腿边侧还是瞬间一凉,下一秒皮开肉绽,血肉模糊,只痛得他仰面一屁股栽倒在了地上,翻滚着凄厉哀嚎了起来。(没错,就是那个被钥姜一罩面袭杀的干瘦瘸腿男。) 注定要发生的这一场揪斗,随即就在绿洲的边缘处被激发,三十多号沙匪强霸们,在见着自己的同伴受伤后,当然不可能就这样轻易的罢手,纷纷簇拥着,一股脑子齐齐而上,一下子就把正抱着高柔的小岚给围困在了人群中心处。 而后,这些狡猾的豺狗们,三三两两,或是一拥而起,或是轮流夹击,攻击纵然没有太多的章法,可是每每偷袭,却往往能以极其刁钻的角度,让人猝不及防。 不过,自小习惯于在危机之中求存渡险的小岚,纵然是身陷敌阵,依旧艺高人胆大,在轻松避开一次次众匪围剿之间隙,轻轻拍了拍怀里瑟瑟发抖的小孩,镇定哄过高柔,温柔呵护道:“乖乖,闭上眼睛,数到一百,娘亲带你杀出去。” 身体虚弱的高柔没有出声回答,稚嫩的小手紧紧捏着女人湿滑的衣领,瑟瑟而颤的脑袋轻轻贴着小岚鹅长的脖颈,继续顽强着,一动不动。 随即,小岚灵动而起,优雅化作了一道像是在月光下翩翩起舞的轻影。 凌波微步,飘然于尘世之间;碧刃微寒,歃血于寸芒之里。 娇俏可人的大姑娘着实有些太过于狠辣了,身法手段杀机暗藏,远远超出了沙匪们当时的预期。可是,他们毕竟还是人多,纵然一时间无法轻松取胜,却也是依旧能够仗着自己势众,继续保持着围笼之阵,乱而不散,散而不破。 双方就这样在你来我往间,纠斗了整整一个黑夜。 一直到弦月西落时,才有一位貌似沙匪头领的莽汉一声呼喝,暂时让战场有了片刻的停缓。 “都给我停下!” 围困着小岚的凌乱匪群里,一个粗狂的男人暴喝出声。 被喝止的沙匪们纷纷往后稍退,慢慢让出了一位胸膛上有着一道恐怖贯体刀疤的魁梧壮汉。 这男人面色极其狠辣,冷傲如似雄狮,深深凝视着自己面前这个抵御了他们整整一个黑夜的非凡女人,良久才沉肃道:“女人,帮我们搞定湖里面的东西,我们不为难你。” “凭什么?”小岚的声音冰冷好似寒霜,却依旧难掩一丝疲态,额头微汗,却不知还是不是没有彻底干透的湖水。 “我有驱寒果,这东西你一时半会肯定找不到。”那人一边说着话,一边是从裤兜里面捞出一颗干瘪的果子,话虽然是这般说着,眼睛却是死死紧盯着女人怀里的那个正在瑟瑟发抖的惨白小娃。 他也知道,这个躲在女人怀里已经很久的病重女娃,就是她目前的唯一弱点。 对男人而言,这个美艳的女人着实有些烫手,反而是那近在咫尺的绿洲秘宝,相对而言才更具吸引力。 “好。”确实,高柔的状态极差,让小岚明白:自己现在已经没得选了。 “药,我先给你。”那人说完,故作大方地把果子一抛,而后耐心等女子接过后确认无误时,才又建议,“你跟,我走,孩子我来安排人,帮你照顾。” 这样的建议其实很危险,一旦这孩子出现了什么问题,这个武力超群的女人必然是会发飙,到那时,将没人能够阻住她对他们的杀戮。 不过,男人依旧提了出来,很显然,他也知道女娃娃现在的状态,急需服药,而自己安排人来照顾,一来可以解女人燃眉之急;二来则是自己手中也多了一个把柄,能够对这武力超群的娘们,有更好的牵制作用;第三点,则是他十分确定,现在这女人没得选,她一定会答应。 。。。。。。 事情的来龙去脉,被那个头领留下来原本应该负责照顾小柔的沙匪伤员,一点点合盘供出。 小岚因为高柔身体状况已经进一步恶化,而不得不暂时妥协,随着这帮子为了宝藏而疯狂的沙匪,去狩猎那只潜藏在水底的恐怖荒兽。 却是没成想,这帮子匪徒居然是这般没有信义,几个留守原地的伤员,竟然在发现有不明怪鸟突袭绿洲的时候,没有丝毫半点的犹豫,第一时间就把那个面色才有好转的小女孩,给是一下子推到了最前,意图是用这新鲜可口的活祭,消解怪鸟当时饥渴的贪婪。 从那怯匪习以为常的声音里,施梁知道,这样的事情他们平日里应当也是没有少干。弱肉强食,理应如此。在他们看来,这不过就是荒芜的戈壁上最习以为常的基本生存规则罢了。 倒反是那只从落地起就一直躲在一旁,安分守己到始终没吱声的有希巨鸟,明显是对此项常识有着自己与众不同的见解。 却见它,嫣红的长舌突然愤而一甩,疾奔如是一道闪电,一瞬间就把那个信口雌黄的伤员沙匪,狠狠地给是抽没了影子。 “叱——噶——咕——咕!(污蔑!赤裸裸的污蔑!老娘我是那样贪吃的坏鸟嘛!哼哼!)”怪鸟一声轻啼,有些恼羞成怒。埋了埋自己的长脖子,顺道又理了理自己柔软秀丽的翎羽,不服气地直哼哼。 “乖,乖,乖,小柔不哭喽,乖,乖,乖。”个头巨大的钥善,小心翼翼,怀抱着自己这个多年未有素昧的小妹,生怕自己不小心。 着实哄了好半天,虚弱的小姑娘才终于平复下自己不安的心情,却是依旧没有开口,眼珠子滴溜溜地飞转,可是身子偏偏并未起半点的动弹,只不过在安安静静之中,又是在小心怯怯地观察着自己四周围。 面前这模样百怪的一行众,给了小丫头一种陌生而又熟悉的亲切感。然而,自己刚刚哭得实在过于激动,并没有细听钥姜奶奶交代的临别话语,虽然大体知道他们是谁,却是因为自己一开始的丑态,多少有些羞臊与不安。 小女孩的心思就是这般没得来由,一直到又是过了好一阵子,才是能终于够确定,自己现在已经没有了危险。 恢复不少精神的高柔定下心,蓦然发现正怀抱自己的这一只巨大猴子,臂弯里的毛绒温床竟然是有这般子舒适与安心,温暖渐生倦懒,一下子是把她这一段时间以来一直强撑着的疲累给是牵扯着一起带连了出来。 没是一会,呼呼鼾声轻启,小丫头已经沉沉睡了过去。 第一百七十九章 一张虫脸 “小善,你就在这里守着,等我。”言毕,施梁再没多话,独自一人扛起那节下落在地面上的巨大断肢,快走几步朝前,匆匆行往绿洲里面的最深处。 这是一片面积算不得很大的小天地,越是从往里走,越是多枝繁叶茂的新绿,一切浑然自天成,在自然而然里带着许多异域独有的别致与风雅,让此间更添有几分盎然而上的生机。 灌木丛生的绿野中,除却那许多自然常见的矮梭梭之外,还遍布着很多十分奇特又且稀疏的不知名草植,错落相间,互依共存。 才是没走上几步,施梁就被眼前自己看到的所有一切,给震惊了,一脸难以置信。 熟悉他的人自然都知道,他这几年是确实有在玉节镇独自领过队伍,日常中总难免会遇上一些需要跋山涉水的行动,一些野外求生所必须掌握的草木识别本领,他自然是都有熟练。 加上为了亲赴紫焱师团之约,男人在艰苦训练中已经养成了勤读不辍的习惯,架阁库里通扫过的积存典籍与各类游记杂录自然是只多不会少,对于那些莽长于山野间的草木怪石,他倒确实是能有几分颇为不俗的见识。 尽管,这荒芜之地里多处都与世隔绝,一些植被生态确实是比较奇特,可施梁依旧有自信,其中总也还是能多少辨别出十之二三种类。 可是这一次,施梁显然是完全没能想到,在这样片小小的绿洲野地里,稀有植被种类之繁盛,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现在所有的认知。而且,这还只是他粗粗扫过一眼,就已经有十数棵殊为难得的稀缺药草,跃进到了他的眼帘里。 最关键是,它们的长势竟然都还非常的不错。 男人的心中自然不由生出一些感慨:荒芜戈壁上的绿洲宝地之美名,果然非全虚妄。 而在这漫山遍野里,长势最为繁茂者,当要数一种即将快绽放花开的不知名小草,茎为肉质,叶是淡黄,呈螺旋状排列,鳞形而无柄,可却凸起了许多拇指大小的腋苞,含苞待放,踩在人的脚底多少是有一些心头硌应。 将开未开的花朵,总是会让人产生一种不能去忍心破坏的负罪感,莫名平添的难受多少是会抑制一些人们对其的意识伤害。只不过,现在的施梁显然不在此列,他偏偏就是最没有时间,能够有功夫去怜香,只得是咬咬牙,继续流星箭步,一刻也不曾停下。 心有挂碍的男人,当然会强行压抑自己心头对四周围的好奇心,步履匆匆,继续大步朝前。 这一次他走得实在是有些太快了,大概是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脚底下那些连他都叫不出名字来的奇特植株,竟然是在被双脚碾压过后,于若有似无间,开始有了一丝丝极其轻微到不易察觉的弱弱颤抖。 不过,这些对于现在的施梁而言,已经不再重要。 复行继续约有十数步。一汪大小能是有十来亩田地的滟滟小湖,已经赫然跃上了他的眼帘,初阳洒在清澈的小湖上,好似一面镜子,透亮无比。 满脸心事的男人,正在着急小岚此时的安危,当然没有一丝去欣赏绝景的闲逸。 奈何脚步正要继续,却就在即将踏足水边的前一刻,他驻足了! 一幕能让施梁一下子完全错愕,瞬间陷入深深惊恐之中的可怕画面突然出现! 在他目光匆匆瞥过一眼湖面之上时,那一张原本应该是映着自己样貌的水面倒影,竟然十分恍然的,虚浮成为了一副如似萤虫一般的可怕面孔! 一对硕大而青红的复眼,紧紧挨贴着眉宇,夸张靠合一起;颤动微摆的触须又长又细,分别抽絮在虫颊鳞片的两侧,这是一幅多么诡异又且荒诞的画面! 如幻似真,在恍惚迷离里,又带着许多愈显突出的真实。 “我。。。” 施梁不自觉眨巴了一下眼睛。 下一刻,那虫子复眼里无数密密麻麻排列的小眼珠子,开始随着他自然而动,很快就再一次映照进了男人的瞳孔。 画面诡谲无比! 一瞬间就点燃了施梁一直压抑在自己心头,藏匿在其内心最深处的脆弱与恐惧。 是的,他被自己眼前跳出的这一幕,给是吓得一个激灵,冷汗噗噗直冒,瞳孔瞬间放大,愣滞在了原地,久久再没有声响。 直到又是过了好一阵,僵直的男人才是非常不自觉地晃动了一下自己沉重的脑袋,疲惫闭上了眼。 一、二、三! 男人再度睁开,之前诡异的画面,消失了。 刚刚所有的一切,恍若是一场从来就不曾出现过的梦幻一般,雾散云消。 清甜的微风吹拂着施梁的面孔,带着一些许恬静的湿润,划过微波荡漾的平静湖面,轻轻晃动了一下男人于水面之上的倒影,整个世界仿佛已经是彻底回归到了正轨,再一次闪现回成了它本来就应该有展现而出的样子。 施梁讷讷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再一次十分仔细的确认过自己样貌依旧无误,这才忍不住把自己的脑袋又摇了摇,捏了捏鼻梁,自嘲道:“大概是我最近太累了吧。” 然而,偏偏就是这一句话的自我提醒,反倒是一下子打破了他心头异乎与常时的诡异平静,一瞬间就触动了他原本应该是已经有些不太敏感的神经! 不对劲! 男人突然意识到,自己眼前的所有一切都有些不太对劲! 是的! 太不对劲了! 他不应该会忘记,这一片不算是很大的小小绿洲,可是刚刚才闯入进了二十余名贪婪凶恶的沙匪! 一切又怎么可能如是现在这般,依旧还是荒蛮野草一片,哪怕是连一个脚印,都没有留下! “哥!你在干嘛?快点回家啊,我爹回来了。” 就在施梁还在低头思考的间隙里,他的耳边突然响起了一声他已经许久未曾再有听到过的娇脆呼唤。 “小华,你怎么?” 施梁惊呆了,有些难以置信,却抬头,才发现自己失踪日久的小妹,竟然一如从前那般,依旧蹦蹦跳跳着,三两步朝他走来,一下子搂住了他的胳膊。 “我爹回来了。”施华笑得十分开心,显然应该是因为二叔离家实在太久,今天难得休沐出营,“他正在找你哩!” “二叔!” 施梁心头再次一揪,有些不太能够相信自己眼前的真实。 可是,在自己面前的所有这一切,不都是自己朝思暮想,心中最希望找回的最美好愿景嘛! 这样的画面或许是有一些虚幻,却又让他不自觉希望一切都是真实! 理想与现实的割裂,让他不得不非常不自觉地,紧紧捂住了自己的脑袋,痛苦着扪心:‘二叔他,不是已经战死了吗?’ 这是一句充满悲伤的自问语,很显然此时的他,并没有能说出口。 时间仿佛陷入了永恒,却是又好像仅仅过去一秒,虚弱的男人胳膊晃动,一条替代了骨骼的细长虫肢,一晃而逝。 正当他再一次睁眼,竟才发现,自己这许久未见的小妹,皓白如玉的纤指已经悉数成为了一根根密密麻麻,交缠绕的细藤蔓,此时,就仿佛是受了什么恐怖无比的惊吓,正在以一种就植物而言已经是算得上是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从他的身体上慢慢抽离开。 “呃!” 施梁艰难地开始了自己的挣扎,十分容易就把自身周围的植被全然掀翻,猛地一下子坐身而起,再一眼环顾四周,才好不容易从自我的震惊中,慢慢平复下心情。 此时的他,才发现自己的四周围已经爬满了绽放而出的小黄花,满目鹅黄,随风摇曳。 这里哪里是有什么小妹在! 除了一丝丝淡淡腥甜味的花香,正在烟雾缭绕的小湖岸边,随风翻涌,愈发是有一些浓郁之外,便就是再也没有了其他! “这就是那所谓的蜃景吗?”回想起自己刚刚才经历过的种种,施梁似有所悟。 看着不远处那几个微微隆起的花丛,他才恍然,自己刚刚实在有些急切,以至于都没发现,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被这小花给着了道。 眼前这些叫不上名称的不起眼小花丛,大概就是靠着刚刚那种可以让人深陷幻觉的特别花粉,来迷惑那些陷入进迷途绝望之中的旅人,把他们慢慢拖入深渊,悄无声息中一点点吸干他们的躯体,来获取自己成长繁衍所需要的足够养分。 当然,按照常理而言,这一种十分被动的致幻手段,其实际的真实效果往往并不理想。 意志力稍微强韧的人,往往都是能很快克服虚幻,因此才会留下那许多有关于蜃景传说与警告。 除非一种情况,那些吸食到花香的旅客上一刻还在迷途的深渊绝望里,下一秒,就因为自己发现了绿洲,而自认为发财有为,求生求富时,心念大起大落,心神失守时,才会最终深陷迷幻,而无法脱身。 至于,这花为什么直到现在才绽放?施梁并没有想到答案。 而且,他现在也确实还有着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 第一百八十章 你若自以为山岳 此刻,太阳才是初升,破去幻象的小湖已经恢复成为了一片孤绝之地,被雾霭朦胧的水气所尽包裹,黑黑沉沉,透不清水面之下具体情况。 小岚应该就在水中,施梁此时却是有些纠结踌躇。 小过良久,男人终于定下了决意,抛开心中的计较,深呼过一口闷长气,周身一镀银光,瞬间化作流影,悄悄然,已经滑入到了雾气蒸腾的湖水之中。 即入湖,水微凉。 阳光透过还算是清澈的湖面,洒在斑驳粼粼的浅滩沙底,多少能让人瞧得几许清晰。 施梁屏息,身体周边的钥能颗粒开始慢慢随着湖水的起伏微微而动,悄无声息之间,已经是把自己胸口积攒的肺气,通过与水接触而过滤出来新氧,在身体的表面,完成了一轮接着一轮的奇特交换。 ‘一切果然是如钥姜所说的那般,钥族之能天生可以与自然相亲和,难怪能够有那诸多独特玄妙的用法,果然神奇。’男人心中暗暗自想。 在之前来时的一路上,钥姜作为长辈,自然是要给已经断了传承的小善传授一些他记忆中所缺失的能量运用法则。 “你若自以为山岳,则山川湖海,终将于最后成为你;你若自以为鸟鱼,然天可翱飞,海可跃;虎霸于林,熊拗鹿奔,一切皆可自成。由心所愿——这才是我们钥族真正的力量!”上小课的钥姜如是这般傲然说道,声音无比自豪,全然没有一丝要想低调的压制。 要知道,才在片刻之前,这位生着闷气的姜老师可是已经故意语中带刺的揶揄过施梁:“咱们之间的讲话得是压低着声,不能任由那些人不是人,钥不算钥的坏东西,给是听得了去,祸害好人家姑娘!” 认真听着小课的钥善自然知道里面的夹枪带棒,可是这些年跟随施梁在军营官场里厮混,多少也还是会上一些察言观色的法门,虽然依旧还不是懂很懂此刻姜奶奶到底是在为的什么而生自己爸爸的气,却是依旧十分乖巧的选择闭了嘴,并没有敢开口辩驳。 而被一句话给戳中了心眼处痛痒的落魄男人,则是始终一言不发,一路上低着头,也不知道是因为自己此刻的理亏,还是确实有被钥姜给讥讽伤了心神,一整个人呆若木鸡,再是没有了什么声响动静。 不过,虽说当时气氛有些紧张,有希巨鸟的背脊空间毕竟还是有限,纵然已经算分外的广阔,可留给背上三位的腾挪距离毕竟就只有那么一点,当时两钥族与施梁能够间隔开的距离自然也是不会太多。 谁也不知道钥姜在骂完有些过火的话语之后,是否有些心虚,转头就把自己讲过的话语全部抛在了脑后,更不知道真是有意,或是无心,当晚冰冷的夜风,总是会把她所交代的重点话语,一字不落地精准传诵到了那位‘最不受待见旁听生’——施梁的耳畔。 事情总是这么凑巧。 在‘无意之中’听得许多钥族秘法的男人,自然是会把这其中最关键的一些要点机密,给是全部牢牢记在了心中。 按照钥姜当时的说法,钥族对于自己能量的控制,主要是来源核心处自主意识力量的强弱。 “意识决定形态。”钥姜说完,停顿片刻,金属音才有郑重响起,“意志力的强弱,则是能决定了一位钥族在当下所能够吸纳控制的钥能具体是有多少。” 其实,类似的概念,小善在此之前也是有给施梁讲述过了不少。 只不过,那个时候他与施梁钥能缺失严重,许多粗浅的概述并没有机会通过一下实际的运用与检验,能够让施梁完全理解。而他所讲述的内容,又都是由锒聂所教。 作为一名伴生锒族,他聂爸爸对于钥能的认知自然是不会有深刻到哪里去。在自己都还只能算是一知半解的情况下,教出来的徒弟可想而知,自然只能说是相当笼统而又片面,至于一些技术技巧上的运用,则是完全不及钥姜当夜的亲身传授了。 那一晚,钥善听得最终入了迷,当即就在鸟背之上入了定,身形做成一颗不断颤动的钥球,许久而没再有支声。 相比于小善如是白纸涂鸦一般的一点就透、一学就会,施梁的课业则是相比较而言着实要艰难上了很多。 虽然说他现在已经算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钥族,可是他的力量来源并不十分纯粹,哪怕是有年长的钥姜从旁点拨,依旧无法如是现在的小善那般,能够立马就把自身的钥能完全运用自如。 “你现在既然已经成为了钥族,你得彻底忘记你自己曾经是谁。”这句话明显就是钥姜,故意讲给施梁听的。 可是,理论毕竟只是理论。 施梁已经做了太久的人,乍然之间,想要让自己的意识内核全然承认自己已经完全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一名钥族,这根本就不可能。 ‘我不是人类。’这句话,男人一路上已经是在心里默念了无数遍,却是完全没有半点的用处。 主观意识上的自我催眠并不足以完全主导其潜在意识的相对认同,仅仅是要做到这一点,难度就已经无异于是比登天还难! 这本就不是以现在的一日之功,可以有所改变的事情。 ‘如果我已经不是人类,那我又是什么?’在反复自我催眠之中,总会有这么一句话在无意识之间,突然一下子出现,成为横亘在施梁心头的第一个问题! ‘是的,我现在确实已经不能再算作是一个人了,可是我又是什么呢?虫子?钥族?’当他费劲心思完全说服自己内心后,这些胡乱而起纷乱想法,又往往很快就能把施梁企图自我麻痹的心绪,给是极为容易得一下子给带偏离。 以至于他现在,费尽心思,也就只能够是在以维持住自己大多部分人类特征的前提下,十分粗浅地暂时演变出一些十分简陋的变化。 当然,这只是一种十分无奈又且非常低效的土方法,完全就是牛嚼牡丹,需要浪费很多完全没有必要的能耗,才能够是起到一些许相对而言微不足道的改变。 就算只是如此,施梁也知道,在现下而言,这其实已经是十分的不错了。 诧异过后,施梁再一次扫视过一眼湖底的环境。 却没想到,这一片小小的湖水底下,竟然是有如洞窟这般的广阔、深邃,除了沿湖四周围是有一小圈窄窄的浅滩外,剩下的所有一切,竟然都是被地下一片幽暗无尽的黑渊给是笼罩着,完全看不出深浅。 而且,这里的湖水着实有些干净的异常过分,除却几根细长散乱的杆条子,七零八落倒插在一些随波起浮的陈絮土淤里面,剩下就只有极远处黑渊上方,那几道正在随波浮沉的虚影,微微上下晃动着,看不清是鱼儿,亦或者是人。 一览无余,施粱自然是要朝着那些虚影的方向去游动。 钥姜已经钻入水下有好一会儿了,应该是与小岚汇合了。 姜岚一体,实力自然毋庸置疑,这是施粱现在没有太过着急的原因(着急也没有用)。 当然,该见的面,总得是去见,婆婆妈妈的逃避,多少中有些不太爷们。 施粱凝神,周身钥能迅速开始以一种肉眼不可见的方式滑动,正就当他是要朝着目标继续游近时,身子底下,浅薄的泥淤层土里,突然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激发,开启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开关,一下子莫名诡异的突然起了沸腾! 湖水之下,一瞬间尘埃滚滚,浑浊昏黄,已经完全遮蔽住了男人此时应变不及的视线,正就当他要摆出防御姿态时,忽觉腿边一凉! 一阵贴肤而过的滑腻与冰冷,擦着男人被钥金包裹住的身躯,带起无数颗怪异可怖的鱼头脑袋,争先恐后,像是要去争夺什么打折商品似的,一窝蜂直朝着湖岸的边缘处鱼游而去。 变化来的实在太快,这些莫名奇妙冲起来的怪鱼,就好像是完全无视了施粱的存在一般,纷纷逾越过身前这个根本就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的男人,一股脑聚在一起,直愣愣地涌向岸边! 这可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当时蜂拥而起的鱼群数量实在是太过庞大了,根本不等施粱动作,他的身体就如是遭受了无数鱼雷炮弹的撞击,已经完全不由自主,被裹胁着,完全是随着鱼群行径的轨迹,重新再一次给排挤上了才是下水还没太久的湖面上。 即出水面,男人的周身钥能已经支离而又碎散,身体上的淤青处一道一道,肉眼可见。 ‘好在,这些外伤大抵不过他被鱼鳞剐蹭而带起的一些伤痕。’施梁如是这般想着,有些庆幸,自己当时身处的位置只能算是这伙鱼群行径路上的最外围。现在虽然恢复缓慢,好歹还是留了条小命,没有粉身碎骨。 “这鬼地方,怎么会有这么多怪东西!”男人忍不住吐槽。 第一百八十一章 你没事吧? 其实,以钥族的自愈能力,遭受这些鱼群的冲击伤,要不了片刻就能完全恢复。可是,施梁体内的情况现在有些特殊,其所蕴藏的力量更多是像在依照既定的程序自主运转着,并不完全听令于他的主观意识。 仅仅是依靠被动的核心力量进行自我修复,理所当然得是需要一段比较长的等待时间,对于这一点,男人也无可奈何。 没办法,刚刚才经历过群鱼的粗暴裹胁,此时的他已经是在精疲力竭的最边缘,剩余的气力唯一还能够做到的事情,就只有是十分艰难地忍着巨痛一阵泅浮,勉强翻起过自己在水中无依无凭的身子,保持仰面朝天,以一个相对舒适的姿势,任由着水浪托住自己,随波起伏。 好在,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遭受这些突如其来的意外,久经风雨的老兵心中竟然毫无半点波澜,平静如水的他心里头十分清楚,现如今的状况已经不允许自己另有他想,就算是有再多的甘愿,也只能是听天由命。 长长舒出一口憋在胸膛里的浑浊气,备受摧残的男人忍不住暗自怒骂一声:“奶奶个熊嘞!” 却也是在这时候,他又恍然一般惊奇地发现,那些原本并不靠近湖岸边的小黄花丛,竟是已经悄然遍布于河岸沿线的四周围。,, 要知道,此时距离施梁挣脱幻境发现它们,才是刚刚过去不到小半刻,这些能够引人致幻的奇特小花朵,竟然已经纷纷掉秃噜了花柄。 无数散乱飞旋的瓣叶,伴随着太阳刚刚升起时的湖风,漫天起舞,多多少少,总还是会有许多落浮在起伏的水浪里,撒得湖面黄灿灿一片后,慢慢荡漾,悄悄落坠,最终消失无了影踪。 离奇而又短暂的绽放周期,带来的是一颗颗异常肥硕饱满的橙黄色小果实,自然而垂,却又是没停下一刻,正在被那些疯狂蠕动着的蛇蔓藤茎,给是一点一点,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诡异挪位,到最后,竟然十分神奇地全部是被浸入到了湖水之中。 无数尾肥硕疯狂的胖头怪鱼们,似乎早就已经等待了许久,一个个争先恐后,密密麻麻拥挤着,前赴后继,彼此互不相让,咧着一口鹦喙一般的大嘴,或有幸运者,一口吞下果实,尾巴打转,一溜烟重新钻回到了鱼群底;或有急不可耐的抢食未果者,一下子跃然上了浅滩,褐黄的胸鳍发达而又有力,支撑着它们各自是在花草丛里极快速地取食,而后尾鳍一甩,奋起半尺虚空,一眨眼,又是自弹回了水下。 饱食者们的进一步刺激,一下子就把鱼群们的争夺战给是推上了更高点,成熟的果实毕竟稀缺,更促使这一大群怪肥鱼不得不彼此竞争激烈,水面波涛汹涌,死伤不可避免,腥气逼人的死亡恶臭,正伴随着汹涌的波涛慢慢是把诡异无比的气味逐步开始弥散。 那些本就嗜血的黄花怪植,自然乐得如此,无数诡异的气根颤颤而动,已经是在无声之中,通过不间断地尝试,进一步把藤蔓一点点慢慢向着水面延伸。其中,就有不少已经攀着怪鱼们蜂拥朝上的脑袋,借着死鱼们翻起的皮囊,蔓爬到了它们之前根本无法涉足的水面上。 借着鱼群们的疯狂,贪婪的植物们忙碌不停,持续不断地在往血肉荡漾的湖水里继续汲养、迅速花开、片刻结果,而后又再把一颗颗新晋长成的肥硕果实给快速垂髫而落,吸引着那些依旧还没攫取到‘恩赐’的疯鱼们,持续不间断的疯狂抢夺。 盛宴周而复始,于莫名诡异中,慢慢被推向了更高潮! “叱!” 一声急促好似呐喊一般的啼鸣,打破了此刻清晨的诡静。 水面上,那位因为漫天花香而又有些徨然的汉子,这才恍醒,惊愕地抬起了头,竟发现自家那只原本还驻守在外围的有希巨鸟,已经背起一只巨大毛绒大猴子,展翅高飞而起。 ‘不好!’ 施梁心头一揪,立即警觉了起来,再不顾得自己现在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强撑着又是一闷头,再一次扎进到了水面之下。 透过冰冷的湖水,他能瞧见,原本黑不见底的深渊里,一口满覆鳞甲的饕餮巨吻已经赫然探出了头,正裹着磅礴的水浪,摇曳着修长巨大的身躯,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朝着那一群依旧还在欢腾着彼此纠缠在一起的疯狂怪鱼群游渡而去。 那是一条巨大狰狞的怪物,头部嶙峋而覆骨甲,厚实异常,身形更似蛇鳗,嘴角微微开咧,獠牙森森,好像是有带着一种莫名嗜血的讥笑,贪婪又且冰冷! 好在,它此时的目标并不是落单无援的施梁,群鱼的簇拥翻腾对它而言显然是更具吸引力。毕竟,对它而言,那些傻鱼都可是一道极致美味的裹腹大餐,已经摆在了自己的面前,任君相拥。 那群被果实吸引的怪肥鱼们此刻实在是有一些太过于疯狂了,更着了魔一般,哪怕是有危急临近,却还依旧执着于自己的眼前,丝毫没有哄散逃离的打算。 离得鱼群也不算得太远的男人,屏着气息看着这一切,当然是不敢再继续呆在原点,扫过一眼周围水下的环境过后,立即定计,快速朝着那一群明显已经饱腹洄弋的零星游鱼方向,疾驰而去。 那些在争夺战中拔得头筹的幸运儿们,早就腆着肚子,晃晃悠悠是从糙乱的鱼群里面脱离开,此刻竟也全不顾自己那些还在湖岸水面挣扎的同伴,跟个没事人儿一般,悠悠哉哉挺着自己饱食后微微隆起的腹部,再一次回游到了自己之前藏身的浅滩中。 于此同时,原本平静的砂石缝隙里,竟然很快窜出了许多细小透明的小鱼。这种不知名的鱼类个头只有怪头胖鱼们的十分之一大,却是对自己面前的庞然巨兽丝毫没有畏惧,就好像是迎接战士归巢的妇幼,欢快着是与这些得胜归来的‘勇士’很快纠缠在了一处。 再没多久,鱼群们就好像是自己配好了对。每有一条大鱼微微张开了嘴,必是有一条小小的鱼儿一溜烟儿往里钻。它们就像是在完成一道神秘的仪式一般,奇异又且庄重,而那些吞咽下小鱼的胖头大肥仔们也没有停下来,继续扭动着自己的鱼尾,蹭着淤泥,复又钻入进了自己原本藏身的湖底中。 相比于这些怪鱼,逃命的施梁现在可没有这般的悠闲了,他一边是看着自己眼前的这一幕,一边还要拼尽全力,在往这群怪鱼的方向赶,一边更是要留意,此时已经冲上湖岸的怪东西现在在干嘛! 那怪物还能是在干嘛! 贪婪的巨嘴就在临近食物的一刹那,猛然豁开,如同一架推土的机器,直接就把摆在自己前进道路上的所有鱼肉,连带着那些入侵湖面的贪婪怪草,给是一口气囫囵地吞下了肚。 而后,它一边打着一个转儿,一边是咧着嘴,借着湖面水浪的冲刷,快速就把嘴里灌满的血与水,全部过筛而出,随即,巨大的身子突然一拢,复又灵活钻回到了水底下,继续贪婪着肆意吞食自己身前那些依旧没有完全逃散开的鲜活美味。 此时的太阳依旧初上了碧蓝的半空,可是这小小绿洲的湖岸边,所有生物似乎都已经完全陷入进了疯狂,怪草依旧继续在汲取着扩散进水里的血腥,鱼儿仍然还在疯狂抢夺着落入进水下的果实,饕餮的怪物则是统治着所有一切,贪婪享受着今日份的丰盛早餐。 施梁泅在水中,呆呆观望着自己眼前的这一幕诡景,突然感觉自己就好像是一位与它们毫不相干的旁观者,带着多少会有一些错愕与震撼,却是被一只突然而至的金属锁钩,给是用力一搭。 然后,他就被一道银白色的锁链给是一下子,从水底下面拖拽了起来,整个人悬挂在了半空中,身旁则是一道倩丽婀娜的金属人影,确不是他曾经朝思暮想的小岚,又是何人? “你没事吧?”女孩褪去面罩露出久别重逢的俏脸,轻柔的声音就仿佛多年的分别依旧还是昨日。 “唔。。。没事!没事!我没事!”施梁有些手忙脚乱,十分狼狈摆着手。 “你没事就好!一天到晚竟是添乱!”夹着火气的金属声音,如今更是满带着嫌弃,“闺女,咱不理这负心汉!” “妈妈,你别这样。”小岚被钥姜说得有些脸红,不知道是真的生气,还是有些害臊。毕竟,她与施梁只是有着一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亲近感,负心二字却是真的万万谈不上,如今被钥姜这般一说,反倒是更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楚的尴尬了。 “我。。。我。。。我”施梁磕磕绊绊,对比起自己现在半挂在空中的尴尬,心里头的纠结与难受更是让他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是说些什么好。 “。。。对不起,我。。。” 第一百八十二章 确实丑了一点 “你别这么说。”这一次,女孩子的回答十分平淡。 毕竟,她与面前这个多少有些让自己失望又且难堪的男子,其实际的关系,确实也是谈不上有谁应该对得起谁,亦或是谁有应该说上这么一句对不起,她并不想听到他对自己说什么对不起。 可是,眼前这个曾经让自己有过一些许心动的男人,却是依旧还是说了这一句话,三个她当下最不想听到的字,这让心里她不由得是有一些生了闷气。 “。。。谢。。。谢。”对比于小岚的平淡,施梁就显得有些慌乱与拘束,手足无措间,脸色煞白,急急忙忙又做了一番最蹩脚的解释,“你能够把我拉上来。。。” “应该的。”女孩没有让男人把磕磕绊绊的话讲完,十分平淡的点了点头,脸上原本褪去的钥金再一次覆盖住了俏面,用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口气,结束道,“你没有事,我就放心了。” “我。。。”施梁本还想继续着说些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又怎么也说不出口,千言万语闷心里,到最后,一下子是被一道尖锐又极不耐烦的金属声响给是粗暴打断。 “别再与他磨磨叽叽了!”钥姜就算是到现在,依旧还是无比反感着面前这个纠缠自己闺女的坏小子,十分干脆地扯断了两人掰扯半天也憋不出几句的对话,冲着女孩开岔道:“小岚,底下这只异兽,咱们收不收?” 钥姜所讲的异兽,当然是指那只现在正在湖岸浅滩处徘徊的黑渊巨物,施梁因为正好就被她吊起在了半空,自然也是看得清楚。 他们身底下,这一汪绿洲小湖里,一条长有四足的蛇形怪物,此刻依旧还是在湖岸边游弋盘桓,那些还在疯狂抢食的胖头肥鱼后路已经被它堵死,围积在了河岸浅滩处的最边缘。 逼仄狭小的水域空间丝毫没有影响怪鱼们执着黄花果实的那一股高涨热情,哪怕是现在鱼群已经越缩越小;哪怕是自己的宿命天敌已经是明晃晃,毫不遮掩地跟在了自己的身后,不断袭击自己的族群,夺走同类的生命。 可是,已经疯癫,无比疯狂的它们,鱼眼珠子里似乎就只剩下了就在自己面前,即将可以唾手得到的微薄果实,甚至甘愿为此毫不吝惜自己的生命。 那些黄花怪植,此刻也还是疯狂的! 在被黑渊巨吻一下吞噬掉半顷茎草后,依旧还是没有半点收敛,剩下的根茎果实已经借着鱼群的疯狂,完全乘入水中,继续肆无忌惮地压榨着身下的奴鱼们,不知休止,汲取一切,只为开花结果而努力! 而作为这一场血肉盛宴中最大的受益者,游荡在外围的水怪自然更是乐得坐享其成,尤其是在自己每每一次惬意悠哉的冲击后,总能够满满收获一嘴鱼鲜时,它喜不自胜,甚至于都已经开心到全然忘记了,自己此前被困巢穴时,有一股神秘而至的银白色力量,一下子就把自己给牢牢压迫住。 当时何等狼狈,现在如何潇洒! 它甚至都没有发现,那股神秘的力量现在就悬于自己此刻的头顶,有三双复杂难言的眼睛,正在上下审视着自己,似乎在评估它能否还有存活下去的价值。 “我不喜欢它,妈妈。”小岚顺着钥姜的话,又对这只潜藏在水中的怪物再看了一眼,便已经定下了自己的决意,没有再讲更多。 “那多可惜啊,这么好的异兽,平日里可是不多见呀!”金属声音倒是满满的不舍得。可是,她也是知道自己这闺女的脾气与喜好,见小岚已经下定了主意,也就只能是充满了无奈,可惜道,“那好吧,这只四脚蛇确实是丑了一点。唉呀,就是这般样子给宰杀了,着实是有一些太可惜了哟。” 想来,一辈子生活在湖水里的大怪物,大概这一辈子都不会有曾想到过,自己有一天居然会因为皮囊长的太过于粗糙,而被飞在天上那个女孩子所嫌弃,以至于自己马上就要面临被杀身死的危急。 (怪物:姑奶奶,咱长得丑,那是爹妈给得,你可把气撒我头上呀!) 不过,好在它福大命大,总算也还是命不该绝。 钥姜此刻显然是对于自己就将要杀死一只殊为难得的异兽,而有一些于心不忍,迟疑再三过后,总算把自己的目光移扫向了正在自己身边的施梁——那个尽管自己有些讨厌,其实闺女心里依旧还是在关心着的坏小子身上。 “诶,我都差点给忘了。你个没良心的坏东西,虽然现在已经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了,可也还能算得上是半个钥族,肯定也还没有驯化过自己的异兽吧?”刺耳的金属声响虽说是在问话,可是言语里赤裸裸的讥讽已经不加遮掩。 在这样的时刻讲这样的话,其实是完全没有必要的,其中藏着的深意多少就有些表露的太过于刻意了。 钥姜这些话就好像是在故意说给谁听一般,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提高自己的音量,大声的叫嚷,明显是要把这些踩低的恶毒话语送进闺女的耳朵。 (当然,这里面也确确实实有着很多她对施梁的不满情绪。) 可是,一言不发的小岚就好像是完全没有听到自己妈妈说的话,神情在钥能面罩下没有起一星半点变化,唯一或许会有的一丝丝恍神,大概就只是灵动的眼角里,有极快速地略扫过了施梁的脸庞,但又很快是转看向了别处。 这些小小的细节自然逃不开同在一体的钥姜的感应,自己嘴硬心软的闺女那点小心思,她这个当了多年母亲的钥族又是何尝会是猜不透。 等待又过片刻,再确定自己的闺女确实不会再开口之后,钥姜这才继续说道:“算了,这只异兽钥能适应性很不错,能凭一己之力挣脱我的钥雾围笼,战力倒也是颇为难得了,今天算是白白便宜你个坏东西了。” “小子,你给我记住!这只异兽就算是我与小岚为与你曾经的情分,而送给你的最后一件礼物。以后,离我的闺女远一点!”话正这般说着,却见一道钥金色圆球已经是从小岚的身体上凝体跳出,随后球身上立即是射出一道细长索绳,一瞬间就扎入进了水面低下。 没过片刻,那只原本还在水中游荡的四脚蛇兽,就已经是被那灵活的银索给一下子猛然拽出了水面,巨大的身体被捆得结结实实,提起到了同样是被挂吊在半空上的施梁跟前。 这确实是一只威猛漆黑的巨大四脚蜥蜴,扁长精壮的身躯全覆甲鳞,就算现在是被钥姜给牢牢捆住了,却还是依旧在不停扭动着,奋力想要挣脱开缠绕自己的束缚,凶煞的竖眼里充满了浓浓的杀机,嘴角微咧着露出锋锐的排牙,显然是对自己此刻的被擒,并不甘愿! 钥姜丝毫没有在意那怪物的凶狠眼神,对着施梁开始讲解道:“我估计你也不会知道异兽是什么个东西,今天算是特别给你上节课,听好了,坏小子,我就只讲一遍!” 圆球跳了一下:“钥战你也是已经经历过了,想必你对钥能的感染不陌生。简单来讲,所谓的异兽就是能在一定程度上承受住钥能转化的极少数异种生物,对钥能的适应力越强,异兽也就越厉害。” 施梁点了点头,忽然想到了自己。毕竟,曾经他的体内也是寄宿过一位钥族,这般算来,是不是也算是有被钥能感染过了? 而钥姜接下来所讲的话,则正是解开了他的疑惑:“怎么说呢,四水屯里的情况想必你是一定不会陌生,当时的村民其实就是受了钥盖力量的感染,因而导致了身体钥化变异,而其中绝大多数村民是扛不住自己身体变化的,他们的下场就是爆体而亡,这些你都见过,我就不多解释了。” 说起四水屯,施梁自然而然就联想到了村子最后的那一波变异大爆发。 “当然,这其中也还是有一些能抗住钥能转化的异类,被我们称作为异种。不过异种也有优劣,其中劣根者,实力虽然暴涨,却是会因此而失去心智。这些都是最次等的异兽,它们因为不能存活长久,虽然还能战斗,其实也基本等同于已经死去了。” 施梁自然知道钥姜是在说什么,虽然她没有明说高氏,可他却依旧还是想起了这个曾经让他有所动容的妇人。 “最后,还有一部分生物。因为钥能适应性极好,而可以在能量侵蚀的过程中生存下来,保持自己的心智不丢失,能够陪伴我们,是为钥族最钟爱的伙伴。”金属钥球弹跳了一下,看了眼小岚,“锒族,于钥族而言,其实也是同异兽之中的一种。只不过,我们与钥化人族的情感,要远比与异兽相处复杂的多很多。一般的钥族是不会愿意去轻易钥化一个人族的,更多都是会把那些因为各种意外而发生钥化的可怜孩子带着身边,保护他们,久而久之,彼此便就视为了家人。小岚如此,高柔如此,曾经的锒聂也是如此。” 第一百八十三章 把它的嘴巴给我捆住咯 钥姜解释完异兽的由来,圆润的身体自然一收,那只被捆得严严实实的四脚蛇蜥,就跟是个大粽子一般,被她轻轻松松再一次提拉得高起,拽拖到了施梁的身子前。 “小子,把手伸出来吧。”冰冷的金属音带着一种完全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再一次于男人的耳边响起。 施梁此刻多少还有一些手足无措。毕竟,刚刚与小岚之间的尴尬还没完全过去,如今这又是能算是他第一次亲身经历钥族的所谓驯化,作为一名完全没有经验的‘新手’,当然不知道接下来会要发生什么事情,可是事已到了临头,他也就只能是赶鸭子上架,乖乖听了话。 没办法,形势比人强。 面对一位在实力上可以轻松碾压自己的钥族长者,哪怕是铁骨铮铮的好男儿,也得是要学会随时做一名乖乖宝宝的好觉悟(更何况,他也知晓,自己面前无论是钥姜,亦或是小岚,虽然都不怎么待见自己,可是也绝对不会有刻意要对自己加害的心思),于是,便照着钥姜的意思,缓缓抬起了手。 “婆婆妈妈,慢死个人!快点,将你所有的力量全部向着自己手心底里集中,凝神静气,全力以赴!”钥姜继续冷语不耐烦地讥讽道,圆润如球的身体上又一次延展出一道细长透明的丝线,也不等施梁完全反应过来,已经一下子戳上了男人才是撑开的手掌心。 一股微微旋扭的酥麻触电感,如似银针穿破了囊球,在下一瞬间,开始于男人手掌中心处突然炸裂。而后,那些刚刚才汇聚而积的力量,竟然像是被点着了引线一般,开始蔓延着从施梁的手掌处,一路沿着手腕、胳膊、肩膀,急剧向着他的全身疯狂扩散! 瞬息间,他的身体已经是是被一道乱钻的小旋风彻底洗礼,发胀绷扯的感觉透进了四肢百骸! 男人就仿佛置身在行驶于风暴中的船舶甲板上,肉身有些发虚,视线摇晃的厉害,胸口起伏不停。可是,这一刻,他的意识却又是那样的清醒无比,他甚至能够十分清晰的感觉到,自己身体的核心处竟然也开始顺着那一股突然多出来的风暴,开始疾速扭转,剧烈膨胀,速度越来越快! “给我忍着!拿出一点爷们样子!”钥姜的声音依旧还是满溢着寒冰。 施梁此刻确实难受极了,浑身上下,无一处不是在快速肿胀着、翻腾延展着,剧烈难受的感觉,就好像是沉睡在身体中的巨兽被突然唤醒,开始在钥姜刚刚打入的那一道神秘力量的带动下,开始要挣脱开肉身的束缚,破笼而出,再不受自己的控制! “闭上眼睛好好体会一下,现在身体内这一股力量的运行方式,牢牢记住这种感觉!”钥姜对于他此刻的难受竟然没有丝毫意外,更没有半点同情,继续是在自顾自地讲着自己需要交代的一些重点。 男人那一身原本结实的腱子肉,现在就好像是一间即将要发生塌房的小屋,开始不停断地轻微极致颤抖,似乎随时都会有可能被自己内里旋转的钥能给是彻底一下子撑爆。 深陷在无尽痛苦之中的施梁,当然有听到了钥姜的话语,渡秒如年的他随即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强忍着的痛苦在此刻似乎也是已经到达了需要承受的最极限,竟然真的开始伴随着他的闭眼忍耐而慢慢平复。 时间不知道是过去了有多久,在一片无边无垠的漆黑里,一点点泛起金光的迷雾渐渐开始弥散,一双碧绿油油的竖眼忽然睁开,恶狠狠盯着恍然初醒的施梁,充满了嗜血与愤怒焦灼的无比狂热! 施梁心惊,正就要拔腿逃跑,却是见那一只硕大如牛的蜥蜴根本没给他机会,已然站起了身,发达虬起的后腿猛然一蹲,修长覆鳞的身体好似一头猎豹,张开着血盆腥臭的巨吻,凶猛无比,向着他的脖子扑咬而来! 这哪里是一头自己以为的巨大四脚蜥蜴! 这分明就是一条身体漆黑如墨,獠牙锋利嗜血,嘴长牛鼻,恐怖可吞人兽的巨大怪蛟是也! 男人脑袋里根本来不及思考,身子当即一矮,凭借着多年从军的应变本能,在虚无中翻过个身,打了个滚,在避开致命一击的同时,双手于地上用力一撑,稳定住自己的身形,双脚前后落地,一下又是弹跃而起,几步猛力地冲刺,是与那头扑了空的怪兽拉开出一定的距离。 这怪物身子壮比虎豹,拖着一条长长的巨尾,摆动着。也是跟着施粱一个滚翻,随即又是立刻站起了身,弓着步,眼睛幽幽冒着凶光,死死盯着施梁,显然它是不会就此罢休! 不过,这一次,它却并没有选择继续发起攻击,反而是小心翼翼着,一步一步,慢慢往后退,又一次没回到了幽暗里,彻底失去了影踪。 很显然,狡猾如它也是知道,自己的一身黑甲,比施粱更合适于此刻呢环境,而在戒备着正处于相对弱势的施粱,则是绝对不会敢立即跟着上前! 是的,施粱正在警惕观察着四周围的情况,确实没有任何的动作。 误入此间的他,还没搞清楚自己现在身处在哪里,只感觉脚下是一片平坦的有些过分虚地,眼前目及四野,再无他物。 漆黑深邃中,隐隐有透着淡淡的金芒,雾霭沉沉里,总带着许多说不清又道不明的寂静与空洞。 这里是哪里? 施粱根本没有时间来得及思考,因为那一只才是没入到黑暗里的怪蛟,已经换转过了一个方向,再一次向着他奔袭而来! 却见它身虽不在水下,四足却依旧好似水桨,长尾拖地,一路横冲直撞,却在身及施粱临近处,突然猛力一摆,后腿在骤然间全力爆发,身子好似一条高高跃起的蛇蟒,张开血盆巨颚,六排牙齿锋利如似匕首,向着男人飞扑而来! 施粱当时完全可以想象到,如果自己现在这一下没有成功避开,下场将会是什么样的悲惨! 不过,他并没有为此而恐惧。 冷静下来的男人,当然能记得钥姜之前是如何把这怪物给死死压制住的无法动弹。 一只已经被狼狈打败过一次的怪物,是很难让身经百战的战士完全恐惧起来的。 见这黑蛟突然来袭,他并没有打算用自己的蛮力与之相抗,一侧身,为它避让开前扑方向,双手做绳,使出自己全部力量,一把狠狠地猛抱,精准勒扼住怪物最为凶残的口器,然后,任由它把自己的身体给带飞而起。 在空中,施粱也是没有闲着,双腿往下一勾,好似一把重钳,夹住怪物的腰腹,整个人就好似狗皮的膏药一般,死死贴上了那只黑蛟的身体。 那怪物虽然十分凶猛,可是毕竟常年半栖息在湖水中,这一下骤然间的吃重,四肢当然无力能负重起施粱百十来斤的身体。 冲得太猛的它,一下子并没有能完全站稳住身子,脚下一滑,整个兽带着身体上挂着的一个人,当即滚作一团。 这一下子可就有些苦了用尽全力想要压制住黑蛟的施梁了,他的身体毕竟没有那怪物结实,他压着黑蛟,那不过就是让这怪物多背了一个累赘,虽然辛苦,也不至于伤筋动骨,可是黑蛟那覆甲的身躯可是要比百来斤的施梁要重得多上好几倍! 每一次剧烈的翻滚,就好像是一座山岳反复下压,饶是诡异的地面已经算得上十分的平坦光滑,却还是依旧把男人给撞压得浑身狼狈剧痛难忍,如是在翻江倒海一般,七荤八素,不辨东西。 “要是能有一根锁链就好了。”就在施梁快要把持不住自己的双手,即将被迫松开的前一刻,也不知道他当时是怎么想的这事情,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古怪又且不切实际的念头。 却是没成想,一条粗壮结实的锁链就这样突然凭空出现了,其中的一头正好是被施梁紧紧握在手中,伴随着依旧在翻滚身体黑蛟,是把一兽一人给缠绕得彼此更难分离。 “娘嘞!”被隔得更加生疼的施梁已经完全没有了理智,当即忍不住吼声大骂道,“有一条锁链有毛用!还能把它给我捆住不成!” 离奇的事情再一次发生,一整根结实粗壮的链索好像是会自己听令一般,在施梁骂声过后,没来由自己动了起来,绕着黑蛟的身体,把那怪物与同它贴在一起的施梁一同是缠得越来越近,越来越紧。 “停!停!停!我还在里面!我还在里面!”男人狼狈叫唤着。 锁链果然如是男人想到一般,突然停止了收紧,被捆住的黑蛟自然不甘愿,身体剧烈扭动着,就想要立马挣脱开自己这身上突然没来由出现的束缚,巨吻恐怖开合,利齿一下子又把链索给是咬在了嘴中。 “把它的嘴巴给我捆住咯!”这是施梁下得最后一道命令,也是没看那锁链执行情况如何,眼前骤然一黑,筋疲力尽后,他整个人已经彻底昏死了过去。 第一百八十四章 天呐,我怎么会成这个样子 “妈妈,他现在这个样子,真的没有事吗?”小岚看着眼前这一团浓郁又不断翻涌的钥雾,眉头微蹙,多少还是起了一些担忧。 施梁的这一次驯化过程似乎有些奇怪,淡淡而起的钥雾很快从男人的身体上慢慢虚散而开,没是一会儿,就已经完全是把他自己连同着身前的那一头异兽给是一起包裹在了其中。 “他现在这样的情况我也是第一次见到,不过你别担心,每一位钥族都有自己独特的异兽钥化方式,这个过程是其他钥族没有办法参与的,他只能靠他自己。”钥姜面对自己家的闺女,语调中的温柔明显是要多了许多,“等着吧,这个臭小子运气向来不错,没有那么容易出事。” 小岚不再说话,目光却是依旧紧紧盯着那一团怪雾,没有半点要挪开的意思。 团雾依旧是在翻滚,初阳到了此刻也已经慢慢爬上半空,钥姜看着小岚沉闷久久不语,这也是她第一次有瞧见自己家这闺女竟然会有这般子的失神,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丫头,你还是很关心他嘛。” “没,没有,我跟他没什么。”面对亲人的关心,小岚显得有些不知所措,连忙摆手,矢口否认。 “你不用骗我。”钥球轻轻跳动了一下,幻化作一道细薄柔纱,捋了捋自己闺女的秀发。 “妈妈,你再这样说,我就不理你了。”小岚被戳中了心思,终于还是有一些没来由的生了气,秀脸微微涨红,却是很快又转瞬而消,恢复到了原本的平静状态,‘这样也好,起码在以后,他不用为我所拖累。’ 钥姜自然不知道自己闺女现在是在想些什么,轻纱一恍,复又回落到了小岚的肩头:“好好好,小岚最是有主意,我不说了,我不说了。” —————————— 昏暗漆黑的未知空间里,施梁仿佛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时间的梦。 睡梦中的他,自是从温暖与柔和之中睁开了眼,却又发觉自己竟然已经置身在了一处逼仄又且舒适的黄白空间里,身体无法动弹。 这是一座极其狭小、极其单调又且极其柔和的不透明牢笼,给他的感觉十分舒适,可是又着实活动不开手脚,浑身渐渐开始难受,想要摆脱这无尽的挤迫与束缚。 他想个翻身,用尽了自己全部的力气,却是仅仅只把这牢笼微微摇晃了一些许,没有用!他又想透一口气,可是壁垒里的空间实在过于狭小,让他感觉憋闷的紧,于是只能是不断去拿手、拿脚、拿头、拿自己的全身去反抗,一下接着一下,在这有限的空间里,尽可能地腾挪、扭动、撞击! 咔嚓! 良久的反抗终于是换来了一声久违的脆响,湿润的牢笼连带着包裹住它的松软泥土,被施梁给一下子狠狠地撞翻开! 一道灼热的阳光洒落下了眼帘,着实是有一些刺眼,迫使他不得不暂时闭上了眼睛! 是的,施梁闭上了眼,却是仍旧忍不住深深吸一个空气,有些清爽,微微湿润,‘唔,很好!’;又过良久,他渐渐有了一些适应,双目再度缓缓睁开,一片蔚蓝的天穹、满目青翠的植柏,碧绿清凉的湖水带起轻轻拂过的微风,滑过自己的背脊,跳在了自己的面前! ‘多么美好的世界啊!’施梁不知道此刻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前肢撑地,想要让自己挺起身板。 ‘不对!’施梁张了张嘴,心头一跳。 ‘不,不,不,不,这不对劲!’他又一次努力尝试过了许久,却才发现自己现在竟然根本无法站起身。 心有不甘的男人,只能暂时趴在地上,拿眼环顾了一下四周围。 这里一片泥泞水润的青草地,一座微微隆起的小土丘就在自己身旁不远处,里面散落着几片鹅黄碎块,上面沾满了泥土与腐叶。 这是一颗碎裂的蛋,施梁自然知晓;这里是一个下过蛋的窝,凭着过往的经验,他无比确定;而自己,则是这一窝子卵蛋里,刚刚出生的一条四脚幼蛟! 在看过湖面上的清晰倒影过后,他现在无比肯定! ‘天呐,我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了!’施梁爬在湖边,张了张嘴,又才是恍然发觉,自己现在的喉咙里似乎是有缺少了什么东西一样,根本就发不出自己脑海里想要的声音来! 不——! 他望着天穹,眼前突然一黑。 只不过,这一次,他的意识无比清醒,并没有再度陷入沉睡般的昏迷。 双眼一闭一睁一刹那,四周围一切的景致瞬间消散于虚无,刚刚的一切就好像从来没发生过一样,已经恢复到了他昏迷之前的那一片无比幽暗与深邃之中。 然而,与上一次清醒时的情况不同,此刻在他面前,那一只漆黑如墨的凶恶怪蛟,已经是被几根于莫名之中无端生出的结实锁链给捆得严严实实,正趴在地上无奈喘着粗气,没有办法动弹。 施梁多少有些恍神,刚刚那些古怪的经历此刻依旧还历历在目,致使他愣止在了原地,恍若失了魂魄般,浑浑噩噩。 直到又是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悠悠回转过来心神,站定身,几步走到怪蛟面前,与之四目相望。 怪蛟的一双竖目此刻也是正盯着施梁,凶狠的眼睛里只有想要把眼前这个男人给活活撕碎了狂热!可是,几次三番的一再被擒,让它已经没有了要想继续不断去抗争的脾气。 除了那一双并不甘愿于被擒住的冷血眼眸,它没再有什么动弹,就那样懒洋洋趴在虚无空洞的地面上,安安静静,一点点恢复着自己之前那一身白白消耗掉的力气。 看着面前这一条独特的黑蛟,施梁的心里很清楚,自己刚刚的经历,应该就是一段只属于怪蛟的出生记忆,可是他并不知道自己刚刚是如何能把这一份独属于面前怪物的记忆,给读取出来,让曾经发生的所有一切就好像是确确实实发生在了自己身上一般,如此感同身受。 太不可思议了! 独特的经历让施梁忍不住再一次抬起了手,轻轻搭上怪物的额叶,冰冷斑驳的鳞甲触感从手底传来,他不由自主,闭上了眼睛。 ———————— 团雾突然炸散,一道泛有银光的长影,哗啦一下,滑落到了湖水之中,原本恢复了平静的水面,顷刻间已经被它流线一般的身躯给带动了起来,翻涌起波澜水浪。 施梁睁开了眼睛,眼睑里有一层透明的隔膜,帮助他隔离开了水花飞溅的激打,让他能够在水中依旧看清楚周围的一切。 ‘这种感觉实在太美妙了!’他忍不住这般想着,扭动了一下自己愈发修长的身躯,感受着翻涌的水流,因为他的动作而被进一步推动,从他的双颊,一路滑过脖子、后脊、肚皮、尾巴。 是的,他有一条粗壮有力的尾巴,就好像是一把浸在水底下的滑桨,助推着他不断向前加速。 他游得很快,猛一扎水,便就一路直冲。似乎是想要这样一往无前,直向着湖水底下。 水面以下,此刻的一切都是显得那般安静的过分,原本躁动的游鱼似乎是都已经藏了起来,彻底不见了踪影;而那些原本还在疯狂的花植,大概是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已经大面积枯黄、干瘪、蜷缩,顺着水流上下起伏。 一切都已经回到了曾经那无人会打扰的安静,只有那一处深不见底的黑渊,依旧还是在水底的中心处,默默等待着下一位探险者的闯入。 施梁很兴奋,因为他知道,自己就将是下一位闯入者。 “等等!” 一道银白色的锁链,迅速一头扎入水中,还没等游弋的施梁反应过来,就已经是把他的身躯给是捆缚得严严实实。 然后,他就被这样钓了起来。 都还没能等他爆发出自己钥核里的澎湃力量,那条束缚住他身体的链条,就已经开始不断收缩,越缩越紧。 “你想干嘛?”刺耳尖锐的金属声响,依旧全是冰冷与不满,而那圆球身旁的漂亮女孩则是一脸的关切。 “吼!”施梁嘶吼了一嗓子,似乎是在发泄自己的不满。 “怎么?大傻子,你莫不会是真的忘记了自己是谁?”钥姜抖动了一下圆润的身躯,似乎是在憋着一股子快要压抑不住的好笑。 “我是谁?”施梁被面前这颗钥球问得一愣,“我是施梁啊,前辈。” 却只见,男人那一身修长威武、鳞甲斑驳的身躯,竟然是顺着施梁此时的回话,开始发生一系列疾速的改变,宽大的长吻慢慢回收,凸起的竖眼快速回正,原本短小的四肢被急剧地拉长,粗壮有力的尾巴越缩越短,最终没入了光洁圆润的两瓣屁股之上。 一只威武喋血长蛟,再一次变回成了一个男人。 “哼!”小岚被臊得脸颊发红,扭过了头。 那个圆润的钥球却是憋了半天,再也忍不住:“嘎嘎嘎,你倒是也不害臊,好歹给自己整一身衣裳,不是,嘎嘎嘎,笑死我了!”放肆大笑了起来。 唔,一个赤裸的男人。 第一百八十五章 坦诚 “我,不,不,不!”男人赶忙是用自己的双手兜住了屁股腚,半蹲斜撑着,尴尬遮掩起自己这一身颇为刚毅的曲折线,“等,等我一下,抱歉,抱歉。。。” “嘎嘎嘎,小屁孩子害羞个啥,我什么没见过?”钥姜蹦蹦跳跳,怪异的笑闹声音并没有停下来,“我给你绑的那只异兽呢,你不把它放出来溜溜?” 施梁正是羞臊没边的尴尬时刻,没顾得回话,一阵子手忙脚乱中,扭扭捏捏好一会儿,才是幻出一袭褶皱到只能够勉强遮丑的青衫,然后道:“前辈,那头黑蛟可是凶得很呢,我现在也不知道具体是个什么情况,应该怎么样才能够把它给放出来。。。” 说着,他便就把自己之前进入的那一处古怪空间里所有的经历,向与钥姜合盘而出。。。 奇异的空间,古怪的画面。。。 钥球一边听着男人的讲述,一边一下弹升而起,熟练挤入到小岚的怀中,然后,又是继续沉默约有片刻,才开口:“唔,小子。你这样的情况,我也是第一次有听说。。。” “。。。不过,这也算不得事什么奇怪的事情,咱们钥族之间,虽然大多数能力共通,可也并不是全然相同。”钥姜继续说着自己的见解,“按照你的说法,那只黑蛟怕是已经被你的钥化能量给吸收掉了。这样吧,你再试试,闭上眼睛,寻找一下之前那一种感觉。。。” 在后面的碎碎念,闭上眼睛的施梁便就有一些过耳不闻了。 按照钥姜的引导,施梁很快就把专注力全部投入到了引导自身力量的运转上,只不过,这一次他并没再有外力的协助,意识依旧保持着一种相对清醒的状态,思绪念转,靠着自己的努力,慢慢尝试调动起周身的钥能,沿着之前钥姜搅动起来的旋转轨迹,开始一点点运转起来。 晨起的初阳越发有些炽热,小小绿洲上的青植们竟也开始慢慢随着湖岸线的浅退,慢慢向着中心处收缩。 飞起的鸟怪,在空中一阵胡乱盘旋过后,也已经是下降了有许多,小岚、钥姜她们远远能看见鸟背上的毛绒大猴子,正一手搂稳着同样骑乘在鸟脖子上的高柔小姑娘,一手扬起挥舞,是同那个小姑娘一起,正在着急比画着、呐喊着一些什么东西。 只不过,高空之上罡风疾,声音逸散过快,很难是把上方人的喊话精准传递到下方人的耳中。一时之间,飞滞在半空中的三位,谁都没有能够听得清楚他们的声音,甚至于都没有注意到,鸟背上的两孩子在那比划着什么。 尤其是已经闭上了眼睛的施梁,更是已经进入到了一种如似入定一般的精神状态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身体四周围慢慢散起一层淡淡好似轻纱般的薄雾。 飘忽的雾气以他自己为中心,正在有规律地自行旋转着,恍然成为了一个如是之前一般的薄薄钥气团。 气团越旋越快,薄雾越转越浓,男人的身影渐渐开始模糊。。。。 最终,一个自转着的古怪银球已经是把他一整个人给是全部笼罩在了中心。 “轰——” 伴随着一阵是发声在脑窝子里最深处的轰鸣响动,施梁再一次睁开了眼睛。 视线渐清,男人眼前依旧还是那一片隐隐有暗光发散的漆黑空间,一条被完全捆缚住的巨大黑蛟,两颗灯笼一般的眼珠子,正恶狠狠地盯着自己,恨不能是够一口,把他给生吞活咽下了肚! 好在,施梁毕竟有了之前的经验,这一次可是不会再犯怵了,几步走到怪蛟的跟前,方才停下脚步,仔细端详起怪物的模样。 黑蛟其实长约是有三人叠高,只不过威武的身躯并不能比成人宽胖,多少是显得有些像是营养不良一般的干瘪,尤其是刚刚填饱的小腹,微微隆起,清晰可见。 摩挲着它光滑斑驳的鳞甲,施梁的手掌慢慢落在了它的额叶上,闭上了眼。 再度开眼,他又一次成功变幻成为了那一条粗壮恐怖的大蛇蛟,年轻力强的身躯不再有之前刚出生时的一般娇弱,孔武而富有强力,正慵懒趴伏在湖岸边,享受着早间还是算不得炽烈的阳光灼晒。 这是一片占地广袤而植被丰盈的大绿洲,漫天飞舞的小黄花瓣,就像是数不清的绝美精灵,在繁盛的自然之境中,跳着绝美的旋舞,乘着大湖之上飞腾升起的轻风,带起浓郁的花香,或有高上碧空,或有沉浮于清浪。 当然,也有不幸的花叶,飘洒在黑蛟被晒得发烫的鳞甲上,很快干萎成一股薄烟齑粉,随风而散。 成为黑蛟的施梁,扫视过四周围,不算很高的草木林间,与他相同的巨兽三三两两,越有十数头,皆尽是趴着,不愿动弹。 它们的皮都很厚实,丝毫没有因为鳞甲上的灼热而受影响,刚刚饱食过后肚皮大腹便便,或放一个屁,或拉一泡屎,昨夜的宿便中,肉食鱼骨全部已经被消化地一干二净,只留下恶臭污秽的排泄物混着怪草酸腐的植茎,包裹着许多硕大而坚硬的,无法消化的花植果核。 那些都是小黄花的种子,只需不了几日,就会充分吸收它粪便中的养料,重新发芽、开花、继续吸引能被幻景所迷惑的一切过客,周而复始,为它与它身边同样躺着的兄弟姐妹们,提供一顿又一顿足可以让它们饱腹的饕殄盛宴。 是的,它有很多同族,充足的食物让它们能够在这一片广袤的绿洲里,肆无忌惮地趴在食物塔链的最顶端,慵懒享受着绿洲生态为它们免费提供的每一天馈赠。 至于那些围绕着绿洲而生存的其他一切生物,对于它们这一族而言,都不过就是时常能更换的不同口味佳肴而已。 不过,最近的情况明显是与往日有一点儿不太相同,平日里那些总是会小心翼翼靠近湖岸,饮用湖水的走兽们已经几天没有出现,黄花怪植们能骗到的‘傻子’似乎也是少了很多,食物渐渐变得紧巴,偶尔还需要同族之间,彼此抢夺一番,才能够是勉强饱腹。 这事情本身就很不对劲,施梁如是这般想着。 只不过,以黑蛟目前的安逸状态而言,它显然是不会有在意这些无所谓的东西,更妄论是能够去思考在这一现象的背后,具体是因为什么而出现了问题。 至于,黑蛟的兄弟姐妹们。。。 施梁再次扫视过一眼自己的四周围,那些同样都是或趴着、或躺在、或有瞌睡着的大家伙,哪怕是其中有些明显没有填饱肚子的同族,也是依旧在忍着肚子里的不争气咕叫,慵懒晒着闲暇的阳光。。。 不用多讲,它们并不会去思考这一些处理起来十分麻烦的‘小烦恼’。 可是,麻烦终究还是自己找上了门! 伴随着几声从远处飘来的突突轰鸣,十余道长槊裹着一面铁链兜网,飞速朝着它们栖息的地方,扑天而来! 所有的黑蛟自然闻声而动,一溜烟,哗啦啦,麻利窜躲到了湖水中。可是,总归是会有那么几只,趴的地方离得岸边实在有些远,避闪不及之下,已经是被从天而降的兜网,给是围罩了一个正着。 乌字营边军! 跳入水中的施梁,还没来得及思考,眼睛忽然一暗,脑海之中刚刚才想起了这些来袭的家伙,他们到底是谁! 只不过,此时他已经是从黑蛟的记忆画面中突然地跳了出来。 现在,他又成功回到了小小的绿洲湖畔之上,身体也已然变化成为了刚刚那般的修长庞然之躯。 可是,这一次,他已经很有经验了。并没有因为一时的记忆交错混乱,而出现自我的迷失,心中念头一转,身形急变,立马就恢复成为了曾经那个风度翩翩,衣冠楚楚的壮硕好青年。 “叱——” 怪鸟此时也是扑棱着翅膀,正好靠落在三人身前。 “爸爸,小岚姨姨,你们没事吧,有希姐刚刚说了,这片湖水里有黑蛟,咱们得快点儿离开些!”钥善的声音在此时,显得着实有些过分的急迫,手忙脚乱间,匆忙提醒道。 “喔,我知道啊,这不,刚刚已经被我给制服住了。”钥姜倚靠在小岚的怀抱里,惬意弹了一弹。 “咕——唧——噶——噜——叱!”怪鸟又是一阵叫唤。 “有希姐刚又说了,这东西凶狠得紧。”钥善声音明显有些颤抖,不过依旧还在坚持着,继续充当着一名十分合格的翻译员,“它们往往成群结队出现,特别喜欢潜伏在湖水底下,突然一下子窜出,一口咬死猎物,然后拖卷回水下,生吞活剥。而且,它们的咬合十分惊人,坚无不克,可断金石,至死不休,嗜血凶残,十分可怕!” “喔,是嘛?我刚刚在水底,可是没有见着还有什么多得怪蛇。”钥姜继续嘀咕。毕竟,在她看来,刚刚抓住的那头黑蛟虽说也是有一些大块头,可也不至于是能让怪鸟会有这般样子的害怕,于是继续戏谑道,“厉不厉害,我就不知道了。要不,施梁,你再给他们,展示一下?” 这边,两位钥族还在继续吵嚷;那里,恢复人形的施梁已经再一次闭上了眼睛,驱动起钥能,成功回到了奇异的空间里。 睁开眼,第三趟回归此间的男人,再看向那条已经是被锁链死死箍着的怪蛟,眼神明显是要比之前柔和上了不少。再向前,轻轻拂过怪蛟的鳞甲,喃喃道:“你已经孤单了很久了吧。我知道,那些抓走了你同族的人,他们是。。。” 施梁盘腿坐在黑蛟的面前,慢慢为其讲述起了自己此前的经历。从自己父母双亡,讲到了玉节从军;从上苑镇劫娶新娘失败,说到了火晶谷成功脱险。。。 “我能看到你曾经的过往,也能感受到你现在的孤独与不安。我不知道,你是否也能同样感受到我的记忆与情绪。不过,没有关系,我不会对你有甚么隐瞒。”施梁自顾自讲着话,全然没有在意自己面前的巨兽,是否也能有听得懂自己的讲述,“姜前辈说过,你很有可能是已经被我钥化吸收了,想来以她的见多识广,现在的情况应该也就是这么一回事情了。如果真是这样,我便就不知道是否还能够,把你从这片空间里放出去。对不起。可是,既然咱们已经同是为一体,自然需要有对彼此的坦诚。” 施梁一边自言自语,一边真诚地站起身,伸出守,双眼看着身前黑蛟那一双同样已经柔和下来的巨目。 此时,蛇蛟身上莫名而出的锁链,已经簌簌尽褪,巨兽扭动过一下自己有些僵硬的躯体,在施梁的面前人立而起,一双灯笼般大小的竖目,神情复杂,看着自己面前这个完全可以一口吞下的人类。 良久,巨大的黑蛟慢慢把头靠近了相对瘦小的施梁,轻轻把自己额叶贴上了那只正在伸前的手掌心中。 第一百八十六章 再别离 “坏小子,你怎么还没搞定啊?”钥姜一直看着施梁,见到他一会儿变身成为人,一会儿又转身成为蛟,身形未定,反反复复,便是有些不太耐烦,“你这变化来,变化去个不停,到底是在整哪一出?” 只不过,施梁此时正沉浸在与黑蛟意志交融的无比舒爽感觉中,并没有听清她的牢骚。 再度睁开眼睛的男人,身形已然拔高,全身尽覆黑甲,睥睨四方! 这一次,他不再有之前那一种隔靴搔痒般的浑身压抑,身心是与怪蛟的意志相互交融,不分彼此。 是的,这一刻,他是施梁,同时,他也已经是这一方水域的霸主——黑蛟。这片小小的绿洲上的每一处地方,他都熟悉无比;每一颗绿植,每一处浅滩,每一条游鱼,予夺予取,全部由己! “叱!”原本才刚飞抵近他们身侧的怪鸟,首先是一个哆嗦,翅膀一震,已然再度高飞而起。 “有希姐,你慢一些啊,我还没来得及和爸爸打招呼哩。。。”小善的声音突然由近即至远处,消弭在了高空的尽头。 “嗷——”施梁有些不太满意,身形一扭,越发粗长的壮硕蛟躯轻松一晃,一下子就抖散开了钥姜用以吊住他的束缚能量,忽地一下,滑落进了水中。 “妈妈,他没事吧?”小岚望着施梁远去的黑影,言语里仍旧还是带着一些关切。 钥姜倒是毫不客气,白了一眼钻入水中的蛟影,没好气道:“没事的,不用管他。这一次,他的意识是清醒的。” 施梁的意识确实是清醒的,虽然他现在的身体已经全然化身成为一头恐怖的水兽。可是,现在的状态并不再是以前那一种无视曾经一般的忘我。 他能清晰感受到水流从自己的皮肤上滑过后的冰凉与细腻,也能察觉出刚刚怪鸟恐惧之外,来自于小善与小岚的关心;他沉浸于水中遨游的畅快,也留恋于同伴的牵绊。 他很舒爽,在水中游弋,或潜湖底,拨逗一下因为恐惧而躲匿在岩石缝隙里,一动不动的胖头怪鱼;或猛一加力,悍然跃出湖面,自在水上打出一片大大溅起的飞花,而后自由喉咙震动,发出嗷呜嗷呜的可笑低吼。 可是,他始终没有离开湖岸太远。 见得施梁无碍,小岚也就松下一口气,招呼过空中里回过心神的怪鸟,抱着怀里的钥姜,缓缓落回在了草植稀疏的湖岸边。 荒芜之地上的阳光越发有些毒辣,原本丰饶的绿洲也已经悄悄缩回到了一片荒凉干瘪的寂寥中,再没了月光之下的繁盛。就连这一片算不得很大的小湖,也因为潮汐的变化,慢慢潮退,只露出一大片泥泞湿漉的浅滩淤泥,很快又被炽热的阳光给晒干了水分,越发有些干裂。 胖头游鱼早就没有了身影,黑渊慢慢变成为了一道深井,不知是能通往何处 又过了好一会儿,一条硕长粗壮的黑影,一下是从退下的湖潮中跃然而出,四爪抓着干裂的泥泞,一路一边爬着,一边慢慢缩回成为人影模样,青衣翩翩,身材壮硕而又挺拔,眼眸望着伊人,张开欲开,却是始终没有把话讲出来。 “爸爸,你没事吧?”打破沉默的是那只正在被小高柔骑着脖子,策马扬鞭、不亦乐乎的毛绒巨猴——小善。他似乎是为了在自己小妹面前保持一种自以为的威武、雄霸、无敌的形象,而始终没有换身回自己最舒适的小兽常态。 “爹爹,爹爹,果然是我爹爹。”一声清脆的莺歌,恰好切入,高柔蹦蹦跳跳,死死拽着钥善的毛发,大声朝着小岚招手,“娘亲,既然爹爹找着了,砸门可以回家咯,小柔好高兴!” “我没事,小柔你也长大了,真俊。”施梁摆摆手,认真看了眼正骑在钥善头上的活泼小女孩,回应了钥善的关心,然后侧身,对着正等他的伊人,迟疑开口道:“小岚。” “嗯,小柔童言无忌,你别放在心上。”少女有些脸色发红,轻声回应。 “嗯,对了,我有事情要与你说。”男人摇摇头,正要开口,却是有欲言又止,停下了话头。 “还是我先说吧,正也有事情要告诉你。”女孩不知道施梁要说什么,却见他这般模样,便是乖巧地先接过了话,“施华她,就在寿阳府,很安全,只不过一时间还没办法脱开身,你也别太过担心了。”小岚忍不住拿手捏了捏自己的臂弯,神情中似乎是有在遮掩着些什么。 施梁明显是没想到,小岚此刻为他带来的消息,竟然是自己家小妹的下落,一时间即是意外又且着急,激动着忙是继续开口问:“小华这丫头,真的担心死我了!那你能告诉我,我家小妹她为什么这么久还不回家,甚至是都快有小一年,连个准信都不曾与我,她莫不是真给忘了,在家还有我这个当哥哥的,在等她吗?” 或许是因为施梁有些太过于激动,过分着急与关切汹汹模样,着实有点儿让小岚招架不住:“抱。。。抱歉,她。。。不让我说。唔,不过,她确实很安全,你且放宽心。等她处理好她的事情,她会回家的。”说着话儿,眼神却是有一些躲闪与飘忽,不过,很明显她已经下定了决心,不再愿意多讲。 施梁盯着小岚,半晌,才终于放弃寻根问底,摇了摇头,无奈说:“罢了,罢了,她也长大了。”话音落完,后退一步,拱手而作揖,“这一次,又是你帮了我,谢谢。” “不,不,不,不用的。”小岚赶忙摆手。 男人却是又继续开了口:“见到你一切平安,我就放心了,抱歉,没帮上什么忙,反倒是劳烦了前辈,又是教会了我许多。” “嘎嘎嘎,算你个坏小子心里还有点谱,那就把老娘的大恩大德,给好好记在心坎里吧。”钥姜没有半点与他客气。 施梁自然又是一作揖。确实,钥姜给予他的帮助,他根本无以为报,只能是牢牢放在心里,不敢忘记。不过,比起这些,此刻他显然还是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处理:“此间事情了结,我得回去找老李他们,小善高柔既然兄妹团聚,便还请以后跟着你吧。有姜前辈的照拂,我也就不担心了。” “你是要走吗?”小岚没有想到,施梁刚刚才与她见面,就准备好了要离开。 “我答应过老李,要带他们回家。”施梁点了点头。其实,早在之前他于水中畅游的同时,就已经下定好了这番决意。 一听施梁要走,小善立刻有些着急,忙是把脖子上的小柔一把抱下脖子,几步跑到施梁的跟前,朗声说道:“爸爸,我要跟你一起走!” 施梁抬手,拍了拍钥善此时有些过分宽厚的肩膀:“不了,小善,你妹妹比我更需要你的照顾,你就跟着你岚姨吧。” “爸爸。”钥善明显有些不舍,一下子缩回到了小巧的毛绒形态,抱着施梁的大腿爬上来男人肩膀,搂着脖子不肯放。 可是,这一次的施梁,显然是已经下定了决心,温柔抓着小善的胳膊,慢慢把他抱下了地,宠溺揉了揉他脑袋:“小善乖,跟着岚姨,回族地去看看,你得快点学会成长,做一位顶天立地的爷们。”说着,又朝着躲在不远处大鸟羽毛下,此刻莫名是起了一些羞臊的小高柔,温柔招了招手,复又接着对钥善交代道,“记住,千万保护好你妹妹。” “你一个人可以吗?”小岚其实有些意外,面前这个男人比之以前,要强硬且又陌生了许多,“妈妈,我们。。。”她是在询问,显然是要想继续给予眼前男人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帮助。 “小岚,谢谢。”施梁这一次并没有等钥姜再开口,就果断提前打断了小岚的问询,“高柔尚且年幼,在这一片不毛之地里待着,我也不放心。你们需要尽快离开。”他说出了一个小岚根本无法拒绝的理由,“前辈已经帮助了我许多,后面的事情,就让我一个人去就好。” 男人的话,确实让小岚没有再说话,反倒是钥善开了口:“有希姐,我跟岚姨离开,你可以留下来能帮住一下我爸爸吗?”钥善朝着怪鸟,开口说出了自己的请求。 可是,回答他问题的声音,却是许久没有开口的钥姜:“不行的。小善,你和坏小子的力量虽是同源,侧重点却并不相通。他的钥能,刚刚我已经仔细观察过了,有着一股很强的,连他自己都没办法完全控制的一股吞噬力。你这有希鸟,如果是一直跟着他,早点晚点,会被侵蚀到连渣都不剩下。飞行异兽得之不易,你还是放过她吧。” 关于施梁钥能,钥姜琢磨了很久,嘱咐道:“我刚刚就一直在想,你驯化黑蛟的情况,与我和小善很不相同,怕是,你小子并不是能够同我与小善一般,驯化钥兽为自己所用。你的力量很奇怪,也很危险,如果不想自己的意识彻底迷失,还请时刻保持警惕,慎用驯化之力。” 说完对施梁的交代,钥姜似乎思考太多,有些疲累,打了个哈欠,才对自己闺女道:“坏小子既然要逞强,咱也不用再继续拦着了。以他现在的能力,又有刚刚那只异兽变化的帮助,自保应当无虞,至于其他,就只能看他今后的造化了,咱们也不能一直跟着。” (你别忘了,你自己还带着伤。)这一句,钥姜并没有开口讲出,而是以一种意念传递的方式,在小岚的脑海中响起。 第一百八十七章 还是一样恶心 与人告别,总归是一件无比惆怅的伤心事。 施梁不敢再做停留,最后望过一眼面前终究是要错过的佳人,便是头也回的转了身,一个凌空纵跃,化作一头巨大威猛的黑甲蛟兽,四爪落水,三两步连窜带跑,一头钻入到了幽深不见湖底的水下黑渊之中。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一次的离开,他之所以如此坚决又且毅然,除了是有他之前所说的诸多原因外,其实也带着一份想要是与小岚彻底断绝来往的亏欠。 佳人之心既然是已注定要有辜负,那他现在唯一还能做到的事情,就是只有不再回头的离开。 “这男人哟,就是这般子的小心眼。也罢了,倒还算是一个老爷们。”钥姜作为一位‘有经验的过来人’,如何能够不明白施梁他此刻的‘卑微’小心思,“坏小子,以后别怪我没提醒你,你的钥核现在并不完整,力量的使用千万是要有节制!打不过就逃,没啥可耻的。哦,对了,千万要小心那个与你之前有走一道的大胸脯女人!” 湖岸之上,烈日滚滚,钥姜最后的嘱咐声音,正随着蒸腾而起的湖风,在微波上轻轻荡漾着,也不知道那一条已经是快要深潜入到黑渊最底下的怪蛟,是否还会有能听得见。 “姜奶奶,爸爸他咋就这样潜着水就跑了,这湖水底下深不见底,他是要去哪里?会不会有危险?”植被快要枯竭的小小绿洲里,最为关心施梁安慰的钥善,声音里带着满满的担忧。 “没事的,孩子。我之前有在那黑渊里面深潜过,这片湖水的地下,水脉纵贯绵延,应该是还有其他的出入口。”回答小善问题的人,是已经许久没再开口的小岚,双眸眺望着湖底的深邃,思绪复杂。 ———————————————— “阿嚏!” 画面切回到刚刚才经历过一场大战的火晶谷天坑上,破乱的血衣营驻地此时正有着一帮正半裸身子的新来杂役,在士兵监工们的指挥之下,磕磕绊绊收拾着战斗残局。 唯一没有遭受破坏的地底军械库最深处,一片空间广袤的停泊港中,一艘新进到港的遁地传输艇,才是刚刚泊定入了坑位。 厚实凝重的金属舱门缓缓垂落而下。 门背后,一位身穿着一袭雪白素袍的高挑长发美女,带着一脸瞌睡,迷迷糊糊,正拖着一车堆得比她人还要高的满当行李车,一边艰难拽着使劲全力要往地艇外边挪,一边揉捏着自己刚刚莫名有一些难受发痒的鼻梁,小声嘟囔着:“要是施梁在就好了,不像那只大傻猫,一天到晚,除了越吃越肥,变得重得要死之外,没有半点用处。” “喵呜。”是一声满是抗辩的低声嘶吼,带着许多疲累,自是从行李车的最底部,一口硕大的金属笼箱里面发出声。 “你倒是给我叫唤响一些啊。”白袍女人此刻腾不开手,拿脚轻轻踹了下箱子厚实的外壁,故作吓唬道,“要是你被其他人给发现了,到时把你抓过去,剥皮抽筋做实验,我才不管你哩。” 透过箱子狭小逼仄的透光孔,委屈巴巴的阿虎,歪着头,被折腾一晚上实验的它,只能够埋怨似的眨巴了一下自己荧莹发亮的大眼睛,一脸可怜与无助。 它虽是年幼出山林——涉世未深,可是也清楚知道,现在真正想抓着自己,剥皮抽筋做实验的大坏人,正就是自己眼门跟前的这女人,一位喜欢强迫它无休无止做实验的疯狂、恶毒女人——洛己巳。 当然,除这之外,这个女人也是它现当下唯一还能够找到愿意照顾自己的依靠了。 它的心里,是那个恨哟! 可是,谁叫自己的肚皮不争气呢!饭量大,吃不饱,总是饿得慌! 若不是,这个女人傲雪宗望者的身份还管用,上苑营地里的那帮子从没吃过老虎肉的土匪蛮子们,早就是把它给抓住捆了,剥皮拆骨,下到炖锅里面,尝了鲜了。 还指望洛己巳带它找到施梁(随带找肉吃)的小虎崽子,自然也就不敢再有什么抱怨了,任由着女人这段时间每日拔毛、抽血、取尿,做研究,百般折磨。 而如今,它更是因为这个女人为自己‘方便拐带’,而被无情赶进了一方窄小漆黑的匣子里,不见天日。 想着自己这些日子的诸多苦楚,黑虎崽只能够是又团了团自己微微有些瑟瑟发抖的身子,而没了声。 吓唬住老虎崽的白袍女人,继续拽着车,费了好大一股子劲儿,才是把自己身前堆积过于繁重的行李小车,给是拖拉出了地艇舱室之外。 “望者大人,望者大人!” 女人脚才着地,几声急切的呼喊声,就已经是从洛己巳的后背不远处,快速传递而来。 她回头,循声而探。 不远处,一间小小的值守室中,一溜烟小跑出来乌泱泱一大片人。 其中为首者,是一位身材极致丰腴,腰粗如桶,满脸横肉,年岁将近五十上下的臃肿华服贵妇人。 “你是哪位?”洛己巳倒是倒是见怪不怪,显然是已经习惯了这些总是会向自己阿谀谄媚的‘傲雪宗临时工’,见着这个女人还领着一帮像是杂役一般的佝偻汉子后,随手就放开了自己的行李车,任由这这些人,从自己的手里接过繁重的力气活。 “小官黄朵,恬为这一方营地里的后勤管事人。今日能迎接傲雪宗望者大人的大驾,甚感荣幸。”说着,便又弓着身,一脸献媚着几步小碎,“望者大人一路舟车,一定已经辛苦,小官已经为您准备好丰盛佳肴,一定能让您满意。” 客套的场面话结束,女官黄朵有出其不意,竟想要贴近洛己巳身前,伸出油腻的短肥手,似乎就想要一把搂住白袍美女的皓脖颈,以示彼此亲热的同时,说一些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悄悄话。 只可惜,女官这次显然是的确有打错了如意小算盘。 洛己巳她虽来也自傲雪宗,却是与那些她早已经习惯接待的,那些底层只负责接收试验品的外门跑腿人员可不一样。 ‘实验室狂魔’可能还不懂这一些无聊又虚伪的官场迎奉礼仪。以至于,妇人的此刻的过分谄媚,在这会儿,明显是有一些用力过了猛。 哪怕是洛己巳神经已经算得上异于常人般粗条,却还是依旧忍不住有一些不太能够适应的不住颤抖,不自觉是往后面让开出了一小跨步。 看客们,可别忘记,洛己巳可是一位身材高挑,胸脯肥硕的大美女,才刚刚下了地艇的斜坡,还没迈出脚,这一小步的距离,却因为仆役们正推着行李车,正巧完美遮蔽住了黄朵的视线,而使她前进没看清脚下的路,一踏空,身一绊,肥球滑进舱门洞,画面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我去,老肥婆,你可确实是真会拍马屁。咱们这才是几年没见呀,你竟然能三跪九叩,这般迎接我,我可承受不起。”恰在此时,一道红色的靓丽倩影,也是正巧从自己的休息舱室里面,开门走出,被突然而至的跪拜叩首给吓了一大跳。 “哟,咳咳,这不是咱们松家的掌中宝,七小姐嘛。”黄朵被自己绊了一个狗啃泥,吃了哑巴大的亏,狼狈是在身旁一个机灵矮胖墩老头的谄媚搀扶下,晃晃悠悠站稳起了身子。 看清楚讥讽自己的来人,这女官竟也是没半点的尊重,瞥着嘴,冷着脸,任由矮老头拍干净自己华服上的细尘,却是冷不丁,听到一句来自不服输的松沐杏一声小嘀咕:“杉家的女人,果然都是一路货,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这么的恶心。” 现场的气氛瞬间降温到了冰点,一下子安静得有一些过分可怕。 好在,松家也好、黄家也罢,豪门贵族圈子里面,最擅长的事情,就是能在最剑拔弩张情况下,打破僵局,以最体面的方式中,维持住彼此最表面的安静祥和。 “洛姐姐,不用理她,我家二哥在这里当家,我待会让他带咱们玩。”一身红衣俏服的松沐星,似乎完全没把自己刚刚与黄朵的交锋放在心上,几步欢快小跑,一把挽住还在一脸发蒙的洛己巳,嘻嘻哈哈扯着她,快步跑开了,独留吃了暗亏的女官黄朵,在原地,暗自握紧了拳头。 时间又过良久。 “朵朵,这车行李,咱们要不就扔在这里,不要管了!”刚刚搀扶过妇人的矮胖的小老头儿,好似替主子出气一般,狠狠踹了一脚结实无比的金属箱,小跑道黄朵身边,轻声建议到。 “还嫌事情不够乱嘛?做好你该做的事情,擦干净你的脚印,给望者大人恭恭敬敬送到营地去。”黄朵突然像是想开了什么事情,冷冷一笑,整个人又一下子彻底放松了起来,朝着自己身边的狗腿子没有感情地吩咐道,说是完,便也就头也不回地,大步流星离开了这一处让她无比难堪的停泊场。 “你们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按主母的吩咐办!” 身后,是那矮胖老头狐假虎威的假借威风。 第一百八十八章 回禀小姐 上苑镇中,偌大的林家宅院依旧守备森严,曾经的骚乱与动荡,就仿佛是从来未有发生过一样,竟是没留下一星半点残存的战斗痕迹。 那些因为打斗而离乱谢败的花草树植,早就已经被娇艳欲滴的盛开鲜花所取代,恢复如初的回廊走道,还是一如过去一般的千回百转,连通勾连着雕栏画栋的庭院小榭,一步一景,华美不可言说。 不过,此间最为养眼处,还得是在那一汪碧波湖上的小凉亭中。 一位娉婷玉立的宫装少妇人,正轻倚着栏杆,慵懒而华贵,纤细玉手微捏一些许是从身旁随侍的仆妇手里接过的撒耍用干虾仔,秋水望着碧空,怔怔着发呆,任由亭子下面的群鱼洄溯,争相互抢着零星半点自是从美人指尖不经意松落下的喷香美味。 两鬓斑白的老仆人,微跑即至近前,恭恭敬敬,手中抬着的是一叠垒砌整齐的纸片文书:“小姐,这些都是今日从外边递送回来的密条子,我给您送来了。”苍老祥蔼的声音打断了女人飘散不知是去往何处的思绪。 “好的,根爷爷。您辛苦了,下去休息吧。”小妇人闻声回眸,一瞬间转调回过心念,如似春风拂柳,糯糯地应了一声,摆了摆手,轻轻抖散掉自己手掌中已经是散落掉了一大半的玩食。 也无需她自己示意,伺候在身旁的年长仆妇随即而动起,拿过适时备好的温热湿布,悉心帮助她擦拭过指夹间的残渣漏屑,而后才又麻利接过老管家手里面的木托盘,稳稳递送到自己主人家的抬手之前。 “不辛苦,小姐您忙。”松出双手的老仆躬身答复,很自觉是从这一抹位于湖中央的凉亭里离开去。 他已年过半百,脚步依旧轻健,作为林府之中资历最为年长的老管事,随侍在老家主林坚身旁有多年的他,自然知道自己什么该做,什么该说。 现在,距离林家家主的‘突然失踪’已经是快要有过去两个月了,可是偌大林府上下,一切似乎并没有发生过什么样的改变。林家还是那个林家,仅是这一点,对于一个派系林立的庞大地方家族来说,已经是一个不容小觑的奇迹。 所有的这一切,都要归功于凉亭中这位原本一直藏身于深闺里的大小姐——林沐妍,在那一场婚闹的风波过后,她就好像是从头到脚换了一个人儿一般,以一种善伐能断的姿态,重新出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她的冷静与果决,完全出乎了那些蠢蠢欲动之人的预料,不仅是能对自己家族中的繁杂无序事务驾轻就熟,一样样处理、安排得极为妥当适合,而且还颇有许多安抚、怀柔的手段,在战力彪悍的姑爷力挺下,很快就在宗族之中站稳住了脚,压得一众本是隐隐要想跳反的族老宗亲们,一个个都是老老实实低下了头。 ‘好在,小姐依旧还是那个小姐,宅心仁厚。’老管家如是这般念想着,这也是林府上上下下所有仆役帮佣们的心里声。这些本应该兢兢战战的老伙计,并没有因为家主林坚的失踪而有被为难,被清理,大宅院子里面的一切规矩,照旧如初,是让这些胆战心惊的老人们安心服帖上了不少。 宫装绝美的娇小妇人并没有在意老仆人的悄然离去,凝了凝神,轻轻拿起已经摆在自己面前的书信,一封封细细浏阅了起来。 【回禀小姐:家主离开上苑后,在五爷的帮助下,从烈甲军中领了一队人马,假扮成为行商队伍,进入到了荒芜之地中,一路上清理扫荡了不少支之前有来犯府宅的沙匪群寇,目前正往东面而去,行踪目的暂且不明。——林飞】 ‘这个滑鬼老头,倒是坏得很,明摆着不想有对自己的行踪进行半点藏掖。难怪宗族里的那帮子老家伙们,会是这般快地老实了下来。’美妇人一边撇着嘴,一般是在自己心底里小声腹诽着,‘那会儿会逃得这么痛快,果然还是有后手。’ ‘爹爹他,不会有危险吧。’虚无里,一道青涩的声音,没来由在女人的耳边响起。 ‘不会的。’小女人并没有抬起头,似乎是已经对此见怪不怪了,自顾自继续翻阅着余下的密条,‘刚刚那一道密信,八成是已经先行经过了那个老滑头的手,还说什么行踪不定。。。其实,就是他目前还不想让我知道他的目的,罢了。’ 庞杂零散的各类消息涵盖着家族上下前日里全部的经营现状,都是今日一早,林家各脉、各房、各院、各条线上的明暗线汇总报告,最终是会由这大院子里的大管事——林根,经过最简单的梳理后,再呈送到林沐妍的面前。 女人自然知道,这里面可操作的空间是能有多少的来去。毕竟,刚刚离去的那一位看着自己长大的林府大管事,可是她爹爹林坚的忠仆死士(随时可以为家主牺牲的那一种),至于这条子上落了款的林飞,更就是这一位根爷爷的最小的儿子。他递送回来的密条消息,肯定是要有先经过林坚的授意与首肯。 对于处理这些已经是经过先行筛选过的琐碎杂事,林沐妍如今早就是已经轻车熟路,丝毫没有零星半点的不顺,一页页的纸片如流水被快速翻篇而过。 ‘你既然是已经恨极了咱家那老头,又为何要去关心他的安危与死活?’间隙之中,宫装美妇人突然是这般问心道。 ‘我。。。他。。。可是他毕竟是我的爹爹。’青涩的声音支支吾吾,越来越细。 纸页继续翻得飞快,很快将要见底,却是在即将全部结束的最后一页时,突然间,女人停滞了下来。 【回禀小姐:火晶谷发生钥族偷袭,族中子弟死伤过半。。。其中为首者,是为太真府黄焱军军中罪将——施梁,目前已经叛逃异族,行踪暂且不明。。。(此处省略关于火晶谷事件详情描述)。。。此间种种,皆已尽数上报烈甲军团军部指挥,将会对其进行全国通缉。——林盘】 这一叠压在最后一层的页纸,极为厚重与特别,小妇人眉头微皱,最终还是没忍住,一行行慢慢往下看去。 ''呀!是小梁哥的消息!他还没有没死!’青涩的声音里也是在这一刻,突然有了一种完全不加藏掩的活泼与惊喜。 很显然,这是她最在意的那个男人的消息。 当初是被林坚秘密控制起来的那个他,如今还并没有枉死,仅是这一点,就已经是能让她在此刻开心无比。竟是都没有丝毫的在意,这个她日夜思念的男人,如今已经是彻头彻尾成为了一名花周国的通缉犯。 ‘你醒醒吧!’死死盯着密条的小妇人,紧紧皱起了眉头,‘你并不爱他。’ ‘不!你骗人!我很爱他!’青涩的声音一下子就像是被点着了什么绝对不能触碰的禁忌,马上不由分说地激动抗辩道。 ‘傻妹妹,你可是别忘了,咱们一体同心,你就算能骗得过全世界,也不可能骗得过我。’小妇人依旧是紧紧捏着那一张记录有施梁信息的厚薄纸,不自觉渐渐加重了自己手指上的捏拿力度,慢慢的纸片开始有了一些轻微的扭曲、细微不停地轻颤着。 ‘不,你是在骗人!’青涩的声音开始有些歇斯底里。 ‘是你在骗你自己,你对他的所有依赖,只不过是你为了报复自己无法改变的生活,为了报复你无法反抗的父亲,为了报复。。。’宫装妇人继续自顾自的想着,呼吸越来越重,脸色越来越白。 ‘不——!’青涩的声音发出一道尖锐无比的呐喊。 “小姐,您没事吧?”托着书信木盘的老仆妇,自然是有看到自家女主人的面色不对劲,犹豫过了良久,还是忍不住开口关切问询。 下一秒,女人的神情骤然一凛,双目含霜,恐怖凶神又且有极致不见尽处的深邃,如似一双可以吞噬掉人心魄神念的毒蛇魅眼,直吓得老仆妇身子一阵恶寒,两股战战,一屁股重重坐倒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小姐饶命!小姐饶命!”老仆妇趴在地上,拼命磕着响头。 而在此时,宫装少妇人则是已然站身而起,眼睛死死盯着无名处,纤手之中原本捏着的密条已经肢解,多处一张不知是从何时被夹入的小幅红塞条。 【云梦教鉴玉仙羲嬥,恭请林家小主林沐妍,今夜明月楼小叙。】 女人的眼神中满满杀意不再有丝毫的遮掩,竟然是浑没有去在意,自己的面前那一叠原本应该是被老仆妇稳稳托举着的家族密条堆,早就是因为木托盘的被打翻,正在这别致精美的湖心凉亭里,随风翻飞,四处飘曳。 彻骨的寒风骤然肃起,又很快是在顷刻间轻霜尽去。 阳光已然回暖,妇人再沐清风,无奈摇了摇琼首,低声喃喃自语:“妹妹啊,你还是先好好睡一觉吧。姐姐我会帮你处理好,所有的一切。”说完,一摆手,又如似一抹春风重回,飘然而离开。 碧湖上凉亭里,微风习习,散落的纸页早已经随风飘起,四飞再无踪迹。只独留那一位原本还是在磕着头的老仆妇,却已经彻底趴昏在了冰凉结实的青石地板上,也不知道她此刻是生,亦或者是死。可是,她的双膝股间,如今更早已是彻底温湿了有一大片。 清澈的湖水里,无数条依旧是在徘徊的锦鲤,正在那无比欢快地游动,争先恐后,朝着‘突然而至的鱼食’拥挤而去。 水花四溅,鱼鳍交错。 第一百八十九章 七大小姐很顽皮 “二哥!”一声清脆的莺啼,引得无数个正在忙碌的汉子纷纷抬起了头。 俏丽的红衣女孩一路上蹦蹦跳跳,终于是在这一片满目废墟的营地里,找到了正在现场指挥事务的边军伍首——松义。 “小丫头?”神情严肃的长官闻言惊喜回头,原本肃穆的脸上立刻有了明显的松弛,在确定真的是自己家一脸傻乐的七妹之后,嘴角显然就是要不自觉微微有翘起,然后,又突然很快阴霾上了头,变色垮下黑脸,带着呼吸不畅的凶吼:“谁让你来这里的!” 原本洋溢笑容的松沐星完全是没有料想,平日里最是宠溺自己的二哥哥,在见到阔别许久的小妹之后,竟然是会这般样子的怒遏,脸上的神情一僵,下一秒,立即是挂上了自己最为惯用的莹莹泪水,哭声道:“你你你,你凶我干嘛嘛,我就是听小六子说,这个火晶矿谷里有抓着很多稀奇古怪的好玩异兽,所以是来见一见世面嘛。。。呜呜。” “扯什么淡,这火晶谷是你应该来的地方吗!爷爷他都说过多少次了,还用我来提醒你!”这一次的情况显然是与平时不一样,对于自己家小妹的耍无赖招式松义罕见是没有低头服软,反指着小丫头的鼻子,过了好半天。 可是,看着从小甚为喜爱的泪眼汪汪红脸蛋,他又实在是不能忍心去责骂,遂是只好转开口,恨恨道:“这个小六,也是真的够可以,没轻没重,什么胡乱话都敢与你瞎说,要是被爷爷他老人家知道了,少不得是得再挨上一顿狠狠的毒打!” “嘿嘿,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才从来不喊他哥哥的嘛。”松沐星的俏脸在说话的同时,立马也是跟随着她的情绪变化,换上了一脸无比狡黠的幸灾乐祸,“二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也就是玩上几天,我会自己回去的啦,不给你添麻烦,嘻嘻嘻。”这变脸的速度比起学童翻起书本来,那也是不遑多让。 只可惜,她今天的这一番子打岔,并没有使得松义的面色有丝毫的好转。 虽然,她的二哥现在明显是已经被自己家的小妹,给折腾得再没有了什么脾气,却还是仍旧不肯放弃自己的立场,依旧是沉着声,黑着脸,郑重其事地劝告道:“小妹啊,你别给我嬉皮笑脸的!听我好好与你讲。这里很危险,比其他任何地方都要危险的多!我不管你这一次是从哪里弄来的地艇传输名额,现在、立刻、马上,给我回家,二哥不是在跟你玩闹,赶紧回家!马上!” 然而,面对着一直很宠溺自己的好二哥,七大小姐松沐星显然是有点太天真烂漫过了头。虽然,她也是已经有了二八芳华的年纪,可是终究还是被自己家里的一众长辈们给是宠溺坏了小性子。直到现在这一刻,她都竟是没有丝毫的察觉,自己家里这一位一向关爱自己的好二哥,在出乎她意料的反常火爆脾气背后,还藏匿着一份极度惴惴不安的惶恐。 松家这位掌上明珠,七大小姐,此刻更在意的是松义对她态度上的一些许回软,当即还自以为是又有了一丝可乘之机,开始耍赖道:“不嘛,我不嘛,我的好二哥,你就带我玩几天,就几天,然后我就立马离开好不好,好不好嘛,求求你了。” “玩你个大头鬼!是命重要,还是玩重要!”松义显然是被小妹的蛮不讲理给气上了火,他现在很生气,很无语,也很暴躁,恨铁不成钢,突然一声大暴喝。 正就要在他抄动起手来,准备一把子拿住松沐星,给她五花大绑了,强行送回家里,却是手抬置半空后,才赫然发现在自己小妹的身后不远处,还正站着一位白袍素衣的高挑大胸脯美人。 作为火晶谷名义上的最高指挥官,伍首松义还是自然能认得这位突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女人,那一身独属于傲雪宗的特别样式白袍。出于是对那个神秘的隐世宗门的尊敬,此刻的他最终还是隐忍下了自己即将要爆发的怒火,问过身旁不懂事的小妹,道:“这一位是?” “二哥,她叫洛己巳,是一位傲雪宗的望者大人哟。”松沐星早就已经习惯了顺着杆子往上爬,见着自己的二哥注意力有所转移,立马是一刻不停地开始了自己的热情介绍(打岔),“这一次我来,主要的目的就是为了陪伴洛姐姐,在这火晶谷里进行特殊生物的采样与研究,这可是傲雪宗门指派的一件很重要的任务,是有正经事儿呢。” “你在放屁!赶紧给我回家去!”松义一听这话,更加怒不可遏,却是又不好立刻在还是很陌生的贵客面前,肆意地发火,遂又只好先压低着自己的郁愤,转身与自己面前的神秘女人,解释道,“望者大人还请见谅,我家这小妹,年轻还不懂事儿,您多担待,傲雪宗后面的工作,我会安排营地的后勤军需处与您对接,松果!”说着,高声大喊一声亲卫。 “我在!”鸦雀无声的营地废墟中,一位精明的壮硕汉子立即站起了身,在无数双战友满溢同情的眼睛注视里,生硬放下了手中的锄镐。 “去把黄朵给叫来!”松义冷冷吩咐道,言语里的火气,让作为他亲兵多年的松果头皮一个机灵。 “是!”亲卫汉子朗声答应,微微朝着松沐星轻轻一颔首,便是一溜烟,在一众同僚又已转变成无限羡慕的瞩目下,快速逃开了办事儿去。从他那熟络的神情上看,显然是也与这松家的七大小姐并不太陌生。 “至于你,从现在起,由我盯着,立刻马上,打哪来给我回哪儿去!”松义话刚说完,已经飞速抬上了手,毫不客气的是往松沐星的手腕处快速抓了上去。 早有准备的松沐星,当然不会束手就擒,红衣一闪,身形快如风影,已经是在这一瞬间的空档里,成功逃开了身后来自于自己兄长的捉拿,顺带还不忘撅嘴:“二哥,我要生气了!” 说话的间隙,她已然是一下子躲藏到了洛己巳的身后。 松义也不客气,身形跟着一晃,闪电一般的速度好比一道奔雷,凭着疾快于松沐星的力量,瞬间是与小妹拉近了距离:“哼,你生气也没有用,今天就算是老爹和爷爷都来了,你在这里的下场,也只会这一个结果!” 可是,他却哪里知晓,在来这里之前,松沐星就早已经下定了决心,准备好赖着不走了。她根本就没把松义的话听进去,早就是吃定了自己的二哥哥,绝对不敢有误伤一位来自傲雪宗的门徒、 在借过完全发着蒙,甚至还没来得及开口的洛己巳身躯,抵挡下来自自己二哥捉拿后的那一瞬间,红影如似疾电,迅速折弹,在几下连锁间,已经远远逃离开去。 “那我们就比一比,看看你能不能追上我咯。”自以为是机智的七大小姐,依旧还是嘻嘻哈哈。 “嘶嘶!” 一道庞然不比山岳矮小的黑影,忽然出现在红衣女孩的正前,整个地面都开始有了一阵阵细微却又不可能被忽视的颤动。 “虫祖!该死的!”慢了一拍的松义脸色立即大变,身子一蹲,全身上下所有的肌肉腾一下子,爆裂虬起,整个人在一瞬间,弹疾如似火炮,带着破空的音爆,直接在半空中,一把捞过那个还在震惊之中的妹妹,就在巨虫爪子即将戳中他们的前一刹那,双脚踩着堵挡在身前的坚硬肢壳上,轰的一下子,瞬间是与怪虫拉开是十数米之远。 ‘该死!是谁去把虫祖给唤醒了!’松义此刻在脑海里飞速急转着,他当然知道,刚刚才经历过一场大战的怪虫,现在应该还是在沉睡之中,短时间内不可能会突然地醒来。 “虫祖!她是我家小妹,只是误入到了此间,不是人祀!”男人试图解释,他知道这一只恐怖无比的巨虫,是能够听得懂人言的。 当然,他也不是不知道,这一只庞然无比的怪物,现在正是十分虚弱的时候,有合适的木之血脉之阴女,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它又怎么可能就此善罢甘休。 甚至是可以说,如果现在是有杉、林两家的女孩,正在此间矿谷中,他会毫不犹豫地把她们给抓起来,献祭在虫祖的面前。因为,他早就知道,三大家族中,所有名字里带着沐字的女孩,本身就是早已选定好了,将来必将是要被送祭给这一只怪虫子,以换取家族传承力量的牺牲品——就如那已经是被折磨成如枯骨的杉沐杏一般。 只是,现在还不是那个时候! 因为杉家的人祀还没绝气,而接替杉家祭祀给虫祖的女孩,应该是林家那个没跑成的独女——林沐妍! ‘自己的妹妹,还不到送给这怪物的时候!’松义在逃跑的间隙中,又再看了一眼早已经是被吓得花容失色的松沐星,心中满是不忍与感伤! ‘还不到时候!小妹还没享受过应该是属于她的最好的年华!’这是他松家上上下下所有人,这些年心中一直挥抹不去,已经积攒是有许久的唯一执念! 他知道,他此刻必须站出来! 他必须挡在自己的妹妹身前! 第一百九十章 。气生。。。室 黑渊直径约有数丈,深不见底,四壁平滑而黝黑,厚实如似包浆,完全看不清其具体的材质,垂直而落,宛若一口已经是被荒弃日久了的废井,深幽直往地渊无尽中,浑然似以为天成。 ‘这个深渊到底是谁人所建?’施梁正游淌在水流中,一边惬意往下潜,一边如是这般念想着。 确实,这一眼巨大宽阔的深井,挖得实在是太圆,太规整了,完全就不可能由来自自然之工!哪怕是它原本的痕迹早就已经被悠长的岁月给侵蚀,可依然藏不住此刻在无数日夜中积攒起来的岩垢石壳的背后,那一种必然出自人工斧凿的刻意。 ‘当初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而建?’施梁知道,能够在这一片荒无人烟的不毛之地,开凿出这样一条冗长规整、平滑笔直,直径似能通达地底的水道,当初那些创建者,一定是已经掌握了某种完全已经跳脱于此世代的超绝技术。 只可惜,这个问题的答案或许早就迷失在了历史长河的深渊里,消失殆尽再也没有了踪迹。 施梁怀着好奇,费尽心力,努力检索过黑蛟所有的记忆。可是忙活了小半天,能够找寻到的唯一一点小线索,就只是三处已经被巨蛟扔进角落里的不起眼碎片——一种模糊的四方形古怪花纹。 不同于黑蛟的天生愚昧,遍阅古籍的施梁隐隐有一种独特的感觉,这些花纹一定是一种完全不同于花周国现有文字体系的缘故篆刻文。 它们分别是:一处刻有“室”字的三角碎石块、一处浮雕着“生”字的神秘金属条,以及一张发烂的如今已是再也不可能被找到的破旧碎牛皮(因为它已经被贪嘴的黑蛟给是一口吞进了肚子),在水下,牛皮上面的文字已经被浸泡的歪歪扭扭,却是隐约可以瞧得清楚,上面有写着一个十分古老的“气”字。 ‘。。。气。。。生。。。室,唔。。。应该就是这样排列了。’此刻,在施梁的心底,莫名生出一种不需要加以揣度的肯定。 这三个东拼西凑,痕迹斑驳,排序也不清楚的古怪刻纹,竟是让他突然产生了一种既是熟悉,又很陌生的怪想法,忍不住是在心底里悄悄把它们的正确念法,脱口而出! 这是种十分奇怪的感觉。可是,在施粱的脑海里,偏偏就有一种‘绝对应该是这样!’无比肯定的信念。 可惜,现存的这些线索,终究还是缺失了大多数,已经无法彻底还原出它本来应该是有的命名。 当然,现在的施粱也是没有时间去深究。。。 向下潜游快有百丈,施梁的前方深井底下,便是突兀出现了一座平台,直折在水道的尽头处,横贯着东西。这里是黑蛟平日里盘踞休憩的老巢,也是施梁现在正在游弋找寻的目标。 只需跃下平台,钻入到其中一道自是向着东方而开的水道小岔口,他就可以循着蛟蛇的记忆,逆水而上,一路直抵巨蛟初生时所呆着的那一片绿洲湖水中。 那里曾是巨蛟一族的栖息地,占地辽广,物产丰饶,做过官兵的施梁几乎可以肯定,当初占据了绿洲的烈甲军,必然是不会轻易舍弃掉这样一处环境绝佳的后勤中转站,存兵存粮的可能性极大。 而这些应是属于军队作战的后勤补给物资,对于现下的施梁,绝对是一种必然要拿下,绝对不可能放弃的重要战略资源。 毕竟,在这片满目苍夷的露野贫原上,处处皆是荒瘠,如果没有充足的资源补给,那些想要回家的叛逃矿奴,必定会寸步难行。 男人落在平台前,深吸一口涩苦的湖水,任由入嘴的水流自由穿梭过藏在喉匣骨里的肺鳃。 想到当初已经把所有的希望全部交托给自己的李叔,施梁不由得是更加快了几分调整状态的速度。一个多月的相处,时间并不是很长,可也已经足够能让这个男人感受到天坑底下那些遭受了无妄之灾的平民,深刻进骨子里的质朴与纯粹。 绝望之境中,其实是最容易滋生暴力、邪恶、冷漠与恐慌。 可是,老李他们不一样! 在最为艰苦的环境下,他们依旧还保持着自己的本心与善良,对于一个完全是陌生的、身体孱弱的小孩,他们没有一丝一毫的嫌弃,很愉快地接纳了他,保护着他,甚至是把自己仅有不多的食物分享给他。 这是一份极为朴素的恩情,很沉重。 施梁慢慢是在漆黑深邃的水底中屏神凝息,照着黑蛟记忆里的比对,感受着水下暗流的每一次潮汐变化。 井底之下的暗流因为巨蛟血液的降温,愈发显得冰凉,透骨的寒水好似一把把细腻的冰刃,顺着水流的搅动,一次次划拨着男人粗糙的鳞甲,却是始终没有浇灭男人的思考。 拿下绿洲里的补给,仅仅只是逃亡计划的第一步;在此之后,他要做的就是尽快与老李他们去汇合;然后,领着一众矿奴,一路沿着脑海中的舆图标注,辗转是往西南方向,横穿过整个荒芜之地,贴着恒古之森的边缘,潜逃回国内,这是一条相对安全的路线。 忽然,滑过鳞甲的水浪流速一变。 ‘时机到了!’ 施梁长尾猛甩,纵身一摇,如似一道离舱弹射而出的水雷,顺势一下子扎入进到暗流里,乘上了那一股突然逆向的湍急裂流涡水中! —————————— “哐!”巨山移震,划过一道迅猛无匹的黑影。 刚刚才推开自己家小妹的松义,已经来不及再作躲闪,一下子就被巨虫那根唯一还好的前肢,给是撞弹得起飞近有十数丈之远。 巨虫当然听得懂人语,只是这一次,面对身前这个向来恭顺的小人,它显然是没有打算留情面。 受伤颇重的它,可不管自己面前的女孩,到底是不是人祀! 被钥族砍断一截的前肢才刚刚收了口,至今仍在隐隐发着痛,难得是有精力充沛的年轻小姑娘,自己蹦跶出来,可不比洞窟里那位已经病殃殃的干巴丫头,来得香甜? 至于,面前这个胆敢破坏自己好事的小蝼蚁,真是罪该万死! “嘶嘶!” 怪虫眼神一凛,耸起的巨大双目一阵哆嗦,无数颗堆叠在一起的六边形复眼,瞬间聚焦! “噗嗤!”倒在地上还没站起身来的松家二公子,瞬觉恐惧袭身,胸口骤然一鼓,鼓包里似有活物,正在拼了命似的,离奇直往最外面,一点一点,艰难往外突突! 下一秒,那处凸起撑破了衣裳,带着血沫,迸炸而开! 是一只体色暗红,身体呈半透明状的双掌宽怪虫,就好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一般,才是从松义的心口处扒拉而出,厚实发达的双腿已然一紧,直向着虫祖的嘴跟前,疾弹而去! 那如山怪虫也不客气,没被斩断的唯一一根前肢独臂,顺势就在虚空里轻轻松松一道划切,馒头大下的跳虫,身体便是已经一下子一刀被切分为了两半,支离着,散落在了它的脚跟前。 紧接着,虫子腰腹一挺,那一双拼接怪异的尾腹,高高耸起,残端开裂,带着碧绿的浆液,一下子就扒拉住了那只被肢解的跳虫尸体,在地上一阵摩擦细碾后,彻底是让它再没有了踪迹。 “二哥!”花容失色的杉沐星捂小嘴,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嘶吼着! “小妹。。。快。。。跑!”奄奄一息的松义,艰难举起手,颤巍巍指着天坑的方向,留下了自己最后的遗言。 “嘶嘶!” 虫子可不愿意给已经被送到嘴边的猎物,一丝一毫逃脱的机会,撑着身体的另外四条巨足,刷刷齐动,竟是一刻不停,戳着脚下的营地废墟残垣,直朝着杉沐星的方向,贪婪地追了上去。 可是,它没有想到,在弄死了松义之后,突然有许多道泛着红影的身躯,竟然是从自己原本藏身的废墟中,一个接着一个,纷纷跳了出来,阻挡在了虫子的前进道路上。 “七丫头,快跑吧!” 其中,有一位离得松沐星最近的壮汉,一把就抱起了还在地上发着愣的小丫头,也不顾自己身后那些正在用赤膊肉身,阻挡巨虫前进的同僚,匆匆交代一句后,直接就是把怀里面的小女孩,给是一下子朝着最外围的方向,用力推扔出了很长一大段距离。 “强哥!”对于把自己推开的那个人,松沐星当然也是认识。 这些站出来的年轻汉子,她都认识! 他们一个个都是跟随松义多年的亲卫,也都是她松家的旁支堂、表兄弟,刚刚虽然一个个是在躲着,却在此刻,纷纷站了出来! “快跑啊!别让义哥儿白白的牺牲了!”松强交代完,奋然转过身,一蹲地,小腿肌肉虬起,迸发全力,疾速弹跳而上,已经是朝着身后那只正在不断挥舞前肢,斩杀自己同宗伙伴的巨大怪虫,杀了过去! 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没有身穿机甲,他们哪里可能会是这样一只庞然如山的祖虫的对手。 可是,或许是出战的松家亲卫,人数实在过多,不胜其扰的怪虫却因为怕误伤了自己的猎物,这一次并没有再用之前对付松义的那招数,而是一下一个,挥舞着完好的前肢,好似是在拍虫子一样,一边继续往前挺进,一边是将这些烦虫的小人,一个个随意斩杀着。 第一百九十一章 虫祖它很生气 松沐星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的一次小小任性,竟然是让平日里最为宠溺自己的二哥,就这样死在了自己的面前! 她不明白,她的眼眶里早就是被眼泪给噙满! 为什么! 那只恐怖的怪虫子会那样死死盯着她自己,就如是饥饿多日的独狼紧紧盯着新被发现的猎物,那是一种毫不遮掩的痴迷、渴望及贪婪,让她的内心在最深处,开始不自觉地颤抖了起来! 她不明白! 可是心底又隐隐有着某一种睽异的错感,她已经大约能知道,自己的父母与兄弟,这么多年以来一直讳莫如深,瞒着自己的秘密,一定是与这一只拍死了二哥的毒虫,有着莫大的关系! 然而,她现在没有时间去思考、去深究,隐藏在背后令人无法接受的真相已经在此刻显得不再那般重要! 她要逃跑!赶快逃跑!快点逃跑! 因为,自己的家族中那些平日里就颇为照拂自己的叔伯堂兄们,正在为自己拼命,如果再不快点逃跑,他们的死伤只会更多! “不!不要!我不要!”她撕心裂肺地竭力哭喊着,奋起自己全身的力气,终于是在最后的时刻,强撑起了自己依旧还是在不停颤抖的双腿,迈开了逃亡奔命的第一步! 她得逃跑了! 因为,刚刚那个强推了自己一把的松强哥,没在那虫子的手底下有走过一个回合,就已经是被那一只恐怖危险的怪物,给是一下子劈砍成了两截! 她得逃跑了! 火红的身影快速化作一道红线,直朝着悬崖的边缘处奔驰而去。 再不回头! —————————————— “望者大人,您先别记啦!咱们得加快一点儿速度,这里可不安全!”此刻,废墟战场上的某一处,痴胖肥硕的中年贵妇人——黄朵,正紧紧勾挽着一个精神极度亢奋,注意力全部只集中在战场中央的白袍长腿女人——洛己巳。 黄朵有点儿脱力,吃力的拖拽,已经让她呼吸不畅,气喘吁吁。可是,她依旧还是在努力,试图拉着洛己巳一起,同是往营地废墟中的某处已经被深埋起来的隐晦角落里头钻。 很显然,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这样子做了。 一路跑来,她的轻车熟路完全没有丝毫的掩饰,哪怕是已经满头汗水,发胖臃肿的肥脸,也只是把她脸上的一股股肥腻与今早涂抹过厚的粉黛成功给搅和在了一块,偶尔,时不时能遮蔽一下仆佣给画得格外精致的丹凤儿小眼睛,却是一点儿也都没有影响她此刻一心只想着逃跑的决心。 唯一能让她难堪的是,她现在一心想保护着的这个身材高挑的傲雪宗白袍望者,并不愿意配合她。 是的,专注于战场上的洛己巳,此刻的嘴角正兴奋地开咧着,如似一种病态般,痴迷眷恋着此刻巨虫的‘血腥表演’。 那一只如巨山一般的怪虫,已经是完全勾调起了她作为一名合格研究员的疯狂求知欲,她那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里面,此刻正泛着一抹难掩的精光,就如同是一把十分精密的测尺,配合着她机械一般在誊抄的双手,一刻不停,疯狂是在那一本早早就已经被掏出来的笔记本上,速写着自己的观察记录,密密麻麻。 “嘿嘿,嘿嘿,嘿嘿。。。”她甚至浑然不在意自己身边这个根本就只能算是十分陌生的肥女人,正抱着自己的腰,在拼命往后跑着,“有趣,有趣,太有趣了!” “姑。。。奶奶,我算是。。。求。。。求你了,求求。。。你,成不。。。成!”缺乏运动的军需女官,终究还是没能有坚持得了太久,哪怕是目的地就在眼前,她也还是依旧坚持不先去,一屁股狠狠坐倒在地上,却是依旧嘶嘶抱着洛己巳修长白皙的大腿,脸色难看道,“咱们先。。。找个安。。。全的地方,中不。。。中?” 此刻的她,心中早就是已经万马奔腾,她甚至是都已经万分的后悔,自己当初怎么就猪油蒙了心,才会向着要来巴结自己眼前这个‘神经病’! (“奶奶哟,谁能够想得到!这些傲雪宗门的疯子,疯癫起来竟然是真的连命都可以不要啊!”黄朵在心底里不停地破口大骂着。) 然而,此时的殷勤努力她已经是进行过了一大半,哪怕是她知道,自己身前这个疯婆子,大概率是不太能领情。 可是,洛己巳傲雪宗望者的身份毕竟是摆在那里。‘总不至于,是让自己现在这冒着枪林弹雨的舍命拼搏,全部成为瞎白忙活吧。’骑虎难下的黄朵最终还是压下了自己心中的不满,寻思着,就算这女人真是一个大傻缺,可她的宗门毕竟不不少全都傻,到时候总得会念记着自己今日这一份舍命保全他门徒的‘深厚情谊’。 “嘻嘻,嘻嘻,嘿嘻嘻!”爽朗的笑声,也不知道算不算是洛己巳此刻要给她的回答,贵妇人肚子里面的小九九,显然是都竹篮子打了水,完全就被她给一甩手,随意抛诸在了脑后,彻彻底底嫌弃在了一边。 只见她,在此刻,依旧还是在一边记录着,一边淌着口水唾沫,喃喃如是自语,“这个朝夕虫子,着实是太有趣啦!” ———————————————— “砰!” 一道海碗粗的光焰,发散着刺眼灼目的亮光,激射到正在前行的巨虫甲壳上。 “义哥!” 一具浸染过鲜血的火焰战甲,已然冲天而起,如似一道火球,一瞬之间,已经穿插进了此刻的战场中央。 这个时候还能站出来的人,自然是只有刚刚被松义派遣回军械库,去寻找黄朵的那一名副官——松果。并没有找到人的他,原本正想要回来复命,却听营地里哨兵来报,说是那虫祖已经在与松家的一众,干起了仗来。 心道不好的他,当即是往军备处,自是去取了甲胄,前来助援。只可惜,这一次,他终究还是回来得太晚了。此时的松义早就已经彻底死透,再不能够回应他的呼唤。 而且,还有比这更为凄惨事情正在继续。此时的战场上,隶属松家一脉的亲卫兵团,已经死伤有过半数! 那些人,可都是他的战友与血亲! “不!”松果当然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可是,他的机甲武器毕竟只是行首级,哪怕是刚刚的全力猛击,也只在巨虫坚固的虫甲壳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灼痕。 现在的他,又如何是能够力挽狂澜呢? “嗵!” 全力冲刺的火焰机甲,还没等飞抵近巨虫的身前,就已经一下子被那节骤然胀大有一倍之余的前螯,给是狠狠劈砸进了此刻血衣营才刚刚清理干净的空地操练场中。 “嘶嘶!” 越发恐怖的怪虫子,嚣张嘶鸣。巨大的副足踩着那松果已经半是哑火的甲胄铁躯,身体仍然在不断膨胀着,恐怖的声音里,更透露着它此刻对于一众的愈发不满! 虫祖它很生气! 因为,在摁下松果这一具机甲之后,陆陆续续,仍是有很多稀稀拉拉的火焰战甲,已经是从原本驻防的军械库出口方向,纵身飞起。 它并不在乎,也无从知晓,这些浑不怕死的小人,只是军械库里原本留驻的最后一小部分松家战士,这已经是血衣营里松家的最后抵抗力量,脆弱堪比纸薄。 虫祖它很生气! 它只是想要抓住一个女娃娃,借着雌性王虫虫体特有的那一股调和阴阳的能量,来恢复一下自己目前伤重的躯体,怎么就能有这么多烦人的小人,甘愿赴死,前来阻挠自己的好事,而且还源源不断! 它并不在乎,也无从知晓,面对虫祖的发威,杉家、林家都已经选择了沉默。 虫祖它很生气! 它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没人能够阻挡它要做的事情!而现在,它要抓住那个女娃娃,谁都不可以阻止!它已经准备动用一部分自己原本并不想调动的核心力量!它要让所有不听话的后辈小人都尝尝,什么是万虫之祖的威能! 它此时已经不在乎,也横无从知晓,这些无法动用更强大武装的松家子弟兵们,就只能够拿起一些自己最朴素的制式武装,如似螳臂,阻挡在它要前往松沐星前面的脚步。 虫祖现在很生气! 巨大的身体突然一耸,身后两节彼此勾连着,模样极为恶心恐怖渗人的尾腹,紧接着便开始了一阵阵不间歇的彼此高频撞击。 一波一波人眼根本无法能瞧见的恐怖音波,震荡着是有此处不断扩散,向着整个营地,不断发散着一种极其细微,却又让人完全无法忽视的摄人震颤! 虫祖现在很生气! 整个血衣营,所有林、杉、松三姓的子弟,已经统统倒伏在地上,一个个死命捂着不断抽搐的胸口,仿佛是自己的身体里面,似乎马上就要有东西即将破体而出! 这是一场几乎席卷了营地所有人的恐怖灾难,人人眼中都是充满了惊恐! 噗! 一道血污喷出,第一批遭殃的人出现了! 就是那些这一次并没有跟随老李、黄胖子他们离开的残余矿奴,他们一个个就像是突然发了癫痫病一般,捂着肚子,蜷缩着,身体不停地抽搐! 没多久,一只只黑壳的虫子,从那些矿奴被噬咬开的心口处慢慢爬出! 是的,是虫子!寄生在他们体内的虫子! “呃。。。啊。。。我。。。要。。。跟你。。。拼了!”这是一句极其细微无力的呐喊,声音艰难,虚弱至极,却带着一种视死如归的决绝! 轰! 声浪巨大的爆炸,自怪虫高傲践踏着的机甲残躯里爆发。 第一百九十二章 这里是! “嚯隆隆!” 自从施梁化身成作的一头黑蛟后,便搭着水底下的裂流逆涌,任由逆流的浪潮推住着自己,除了是把自己四条短短的肢爪紧紧贴合住身体之外,不再肯有任何的多余动作。 肆意潮流的暗涌,就这样胁裹着他,在水底下翻来滚去。 他已经记不得太清楚,自己这是第几次下潜到湍急的裂流水涌之中了,只知道,每一次暗流潮汐的变化,都会有伴着一股疾速逆涌的裂流,只要成功潜入到其中,他就可以借由水浪的助推,乘流而行,一路直往向前方,事半功倍。 可是,在这黝黑的深水底下,终究还是有一点,让施梁万万没有想到: 伴随着一次又一次逆流而行他发现,在这条深埋在地底下面的暗流水道里,水浪流淌的温度竟然是会伴着自己不断深入,愈发莫名有变得更加的湍急与冰冷。 对的,饶是他如今黑蛟的身体,着实皮糙肉厚得很,也仍旧是会有一些隐隐散透到骨子里的发颤瑟抖,这样的感觉越来越清晰。 尤其是到了现在,他能看见,在他的对向水脉中,已经开始陆陆续续出现有许多没来及化开的冰碎残渣。 甚至,有许多比较大的冻块,如是顽石一般,偶尔还会堵塞住一大半的水道,或是逼得水浪突然截流,然后又很快是被积淤起的浪涌水浪给是极快速地冲垮掉。 ‘这就很不正常了!’ 按照黑蛟的记忆,他所要前进的地方,应该是一处风和秀丽,温暖如春的宜居大绿洲,不应该是会有这些个越来越密集的冰碴子! ‘前头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一路游弋,变数越来越多,不禁是让施梁在这会儿起了一些不安与担忧,又似乎是有一种熟悉而陌生的错觉,难免慌神。 ‘这水道下面的情况,实在是太奇怪了!’ 施梁感慨,仿佛在这神秘的旅途尽头处,正有一股他很熟悉的奇异力量,在源源不断地把这些冷彻刺骨的冰水一刻不停地,向着前面推挤着,力量越来越大,以至于到现在,潮汐浪涌,愈发是有一些湍急! 更诡异的是,那些还没有来得及全部化开的碎冰残块,竟然在不知不觉间,逐步逐步开始增多,越来越多,越来越大。甚至,偶尔会出现一些巨大的冰石,让他开始对自己原本的计划,出现一些不太能够自信的担忧。 好在,施梁所乘的逆流水浪,相对于顺流的冰水而言,已经是能算得上是还比较的温暖,倒是在一时之间,还不至于立马让他这只目前能算是半冷血的黑蛟彻底失温,限制行动。 宽敞的地下水道,潮汐暗涌,截止目前,还能算是比较的通畅。 可是,谁也不知道黑蛟记忆里的那一片曾经的绿洲,现在的情况到底会如何。 (没办法,黑蛟已经太久没有回去了,久到能共享它记忆的施梁,现在也无法推算出大体的日头。毕竟,它可是常年习惯于潜伏在幽深黑暗的渊井里头,通过大量的沉睡来降低自己身体的能耗需求,并没有什么计算着日头过生活的好习惯。 施梁他现在也就只能够通过它的记忆里,那日复又一日,年复一年中偶尔几次出水捕食的回忆,加算一些酒足饭饱时闲晒太阳的回忆,大致推测一下,它离开自己的族群栖息地,已经过去有许多年。) 当然,就算是如此,在当下这个时候,施梁也无暇可以他顾。 他的全部身心与精力,现在都被他自己正放在感知水浪的节奏中,粗壮有力的长尾只在裂流松缓的一瞬间,就开始了竭尽全力的摆动。 下一秒,一道疾蛇加速,远遁只在霎时之间,就已经飞快蹿出了有好几丈之远,一下子就轻松突破了暗流水浪的阻隔! 于此同时,在两股湍流合融对撞过后,一道必然是会形成的小型涡漩,已经是在他的身后水道中,开始成型,越转越急。 这是一股在这水道潮汐中,最为常见的暗流涡眼,只要施梁稍有不慎,就很有可能把他整个身子都给一下子轻松挤推回到上一处的缓流点。 这样的情况,施梁一路行来,已经遇到过很多次,而且,也没什么好的应对方法,每每不凑巧被卷入,只能是自认倒霉,重新再来一次。 当然,这样情况也还不是最惨的。 甚至是有好几次,奔腾的水浪一下子就把施梁化身的黑蛟,给是卷得彻底找不着了北,直接就把他给一路带卷着,轻松送回到了初起的始发地。让他之前的好半天努力,全部都给泡了汤。 所幸,施梁已经在这上面吃过了很多次的亏,这一次,他扭动着的身体十分精准地抓住了水浪前后夹流的缓行缝隙,只一下,就全力挣脱开了暗流的束裹,瞬间逃出升天! ‘不对!不好!’ 才是松快不到一秒的施梁,浑身上下一个激灵,一股透骨噬心的冷恶寒彻,自是从他的蛟尾末梢处,不断蔓延,快速侵袭而上,布及全身! 这是一股极其霸道的冰冷,让他满身厚实的皮甲包裹下,那些藏裹在身体里的血肉神经,也开始竟莫名是起了一阵子胆颤! ‘这里是!’ 他的瞳孔已经彻底撑开,瞪得最大! 这里竟然是在一片茫茫无垠的巨大冰原之下,铺天盖地的厚实浮冰,晶莹通透这磨砂质感的微光,如似一顶穹顶的华盖,遮蔽四方,一眼不能见望到尽头! 这里生机全无,是一片已经湮灭掉所有生命的绝对死亡境域,苍白、裸露、除了黑褐色的底岩会在稀薄到令人窒息的光影下,晦明起伏之外,再也没有了其他! 这里是一片十分宽广的冰下水域,水速柔和平顺,除彻骨的冰寒,再也没有了其他! “嗷呜~~”(这里实在是太冷了!) 施梁艰难低吟,失去温度的身体慢慢开始越来越沉重,渐渐是有在隐隐还能感觉到的一丝微弱暗光里,彻底失去了知觉与感触,眼皮耷拉,愈发沉重,竟然也开始随着体温的流逝,慢慢闭合。。。 ———————————— “喵呜——” 金属大笼子里,肥硕的金纹黑毛小虎,艰难拨松开洛己巳并没有加锁的搭扣,弓起炸毛的绒绒身体,脚踩着轻盈的步伐,猫手猫脚,小心探出了脑袋。 它已经观察了好一会儿,周围并没有人。 这里是黄朵给洛己巳安排的寝室,房间很小,除了一张铺垫好的单人行军床外,就只有洛己巳带来的如山行李,和两个一大一小,完全开敞着的空箱子。 箱子的木盖设计还算比较精巧,单从结构样式上看,似乎是既能够用作于收纳放物,还能够当做简陋的桌椅,勉强能凑合用。 (这也是没有办法,洛己巳的身份虽然十分尊贵,可是,血衣营才刚刚经历过钥族的入侵,此时并没更多的营帐宿舍可以供给她。这一间相对独立,狭小逼仄的单间小寝室,已经是这边军营地里,能给予傲雪宗望者的最大尊重。) 阿虎伸了一个懒腰,嗅了嗅房间里已经很久没有流通的浑浊气味,不耐烦地挠了挠瘙痒的鼻子,便是再没有了继续待在此间的兴趣。 要知道,它好歹也是从小在军营里厮混长大的,这间小小的逼仄单间,又如何是能困得住它! 不需要有过多的准备,它已经十分熟练地顶起一个被自己给扒拉翻个的小空箱子,精准找定了方位,跃上矮台,腾的一下,高蹿而起,十分轻易就扒拉开了原本应该是够不着的房间门闩,拉开房门,一溜烟钻了出去。 狭长的过道,空空荡荡,罕见没有一个人在。 偷溜出门的小虎,坐起身,挠了挠发痒的耳朵。没办法,嘈杂的警戒号声,比房间里要响很多,让它有些不太能适应。 这声音已经响了老半天了,一点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阿虎稍作适应,才起身,嗅了嗅空气里不对劲的气味,麻溜向着人多的地方跑去。 它也不认生,反正是有那个坏女人护着,这些士兵并不会拿它如何。 它需要找些食物,关了半天,肚子里早就空空唠唠,饿得很。它知道,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凭着自己故作乖巧的表演,一定会能找到好吃的,这是以前与大头兵们打交道的经验,屡试不爽。 它小跑着,很快找到一处楼梯,慢慢爬上高台,定睛一看,皱起了眉:“喵呜——” 这里应该是一处军事了望台,三面透光的光墙罩子下,此刻正密密麻麻,趴倒着一大片人,他们一个个捂着胸口,面色煞白,艰难挣扎,却又站不起身,更有不堪者,已经大小便失禁,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骚臭。 “轰!”是一声剧烈的爆炸,透过了望台的光幕,传进小虎的耳朵。 处于面对危险的警觉感,强烈的不安,一下子让它炸起了毛,身体骤然绷起,变大快丈余,金额吊眼,已经初具王者之威。 “呃!”这一群刚刚才被虫祖威能给辐射到的狼狈战士,此时已经因为爆炸的打断,勉强有些恢复,其中一位症状较轻的战士,捂着胸,翻着艰难的眼珠子,扫到了这位不速之客,“钥兽!” 第一百九十三章 喵呜 “喵呜!” 直绷起身体来的阿虎突然一矮,显然是被刚刚那厮的一声虚弱呼喊,给吓得心里一跳,原本聚焦在光幕爆炸上的目光,立即收回到了眼前,看着一众正围着自己的官兵与将士,不由得是一个胆颤,暗自心想:‘要坏球咯!’ 是的! 直到这一刻,它才有注意,自己的面前,正围着一群刚刚才从地面上爬起,满目皆透着凶悍的狼狈战士! 这一群杀意满满的壮汉,一个个似乎是才经历过了一场十分惨烈的战争,此刻的面色惨白无比,看起来十分的虚弱。 可是,他们却还是依旧在挣扎着,拿着自己凶恶到可以杀死目标的眼神,死死正盯着它,恨不能立马就把它这具‘尚且幼小还没有几两肉’的小身板,给是活活地生剥了皮,剁碎了骨头,再拿去炖个汤喝! 那可是一股积压凝集,如是有庞然实体的恐怖杀意,凶恶滔天!在一双双充斥血痕的瞳孔中,不断翻涌、汇集、堆砌,累如山岳一般,气势如虹!又在如山的威压下,带着一丝许在不经意间正不断被放大的恐惧与仇视,根本无从有任何的遮掩! 金纹黑虎哪里是有见过这些,忍不住小心往门后,再退一小步。 不过很可惜,杀气腾腾的战士们,这会儿的体力明显是有一点儿支不住,哪怕是现在还能够相对勉强地站直愣起自己的身子,这也不过是穷竭精力后,才刚刚恢复起的最后一点坚持,维系已是万分的艰难,更妄论还能有其他的行动与反抗了! 没有办法啊! 料谁也不会有想到,上一刻,他们日日奉养的那只祖虫竟然会突然莫名发难,完全不顾营地所有人的死生,悍然发威,发动起了一场覆盖整片营地的无差别攻击;他们更是没有想到,在与虫祖发威的同一时间里,烈甲军团一直引以为豪地坚固地下军械堡垒中,竟然会紧跟着,忽然闯入一只陌生未见过的钥兽黑虎! ‘它是怎么进来的!明明那两个钥族都已经离开了,这只钥兽,它又是到底为了什么而出现!’ 没人知道为什么! 局势的波谲云诡,变化的接踵而来,已经把这些刚刚才向死而生,从战场上退下来的精英战士们,给整得发了蒙,措手不及。要知道,他们可都是太真三姓家族,从自各脉各支中,精挑细选而出的嫡系,又在边军中严格训练多年,可是在如今,却竟是开始在心底有了一些莫名而起的害怕。 对的,这是一种完全无力可以挣扎的害怕! 明明他们已经经历过了那么多战场的厮杀,生死两难的战斗早该如是家常便饭! 明明他们已经强悍、冷血、无所畏惧,可以杀人如麻,不眨一眼! 可是,在此刻,这些能够从生死战场中存活下来的战士,却是连最基本的迈开自己的双腿,也无法能做到! 身体不听使唤,让他们连逃跑也没法做到,纵使一个个战斗经验丰富,也只能是被迫沦落为待宰的羔羊! 他们愤怒!懊恼!恨天不公! 了望台光幕外,惨烈破败的营地战场断壁残垣,战斗的硝烟还未全然都散开,曾经来袭的钥兽,那可怕无敌的战斗力,他们又如何是能不清楚! 他们死定了! 他们已经见惯了死亡,早就是无所谓能在战场上的牺牲就义! 可是,自己现在面对的,明显只是一只肉眼就可以估测处战力的弱鸡小钥虎,偏偏自己的身体竟然是跟一只软脚的虾子一般,无能为力,这又让他们这些素来自以为高人一等的喋血兵卒,如何是能够接受! 他们并不害怕战死,可是局势的变化实在来得太快了,让他们此刻的生命注定只能是被白白屠戮,这样的牺牲毫无价值,让他们一向的骄傲,变得竟开始有些太过于荒诞可笑! 一时间,这些虚弱的战士,根本无力能够做到去从容的应对! “喵呜~~” 是一声撒娇似的轻唤,打破了此刻了望台如死一般的静寂。 作为如今在场中,唯一还能够灵活行动的黑虎幼崽,阿虎它突然是很没有底气地可爱叫唤了一声。 面对一众根本无力格挡它的士卒,它竟没有大开杀戒,反而就只是架起唬人的样式,龇咧着槽牙,过了好半晌,才是又慢慢让自己放松下来,快速摇晃过一下脑袋,身躯一翻,小鸟朝天,抬起满是黑毛的小爪子,顺滑举过头顶,十分乖巧又且无比可爱的,给众人比了一个讨喜俏皮的投降小动作。 (阿虎:“本大爷,可爱吧,嘿嘿。”) 混迹军营日久的它,自然是能大体得出‘自己最合理的结论’:这些一个个面露凶狠的兵蛮子们,怕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被它给无意间撞破了。那么,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它是也已经有了一个大概。 毕竟,欺善怕恶这样的事情,在武力为王的军营里,从来也不少见。 按照‘惯会讨人欢心的小虎哥’的猜想,自己的这一次瞎溜达,大概率是误打误撞,瞧见了此间诸位的‘违反纪律行为’,而能把这么多的兵蛮子,乖乖聚集在这样一间狭小、通风、视野又且开阔的了望高台上,其背后需要极力隐藏的一个小秘密,就只会是有一种可能——聚众饮酒。 ‘呔,看他们这些孬货,一个个面红耳赤,东倒西歪的样子,肯定是在刚刚,偷喝了不少!’小虎崽子如是这般‘机智’的畅享着,至于刚刚了望台外面,那一声轰鸣震天的剧烈大爆炸,它是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阿虎白眼,心里想道:‘小爷我又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土鳖,不就是些大头兵们的实战演习嘛!有啥好大惊小怪的!’) 花周国烈甲军团中,自是有最为严格的军令条规,来约束兵士们的队伍纪律,以维系军队在战时是所必备的随时能作战素养。其中,禁止饮酒这一项,便是桀骜不驯的战士们,最为容易犯的过错,且是一旦暴露,责罚向来从严! ‘这一个个的憨货,虎着凶神恶煞的样子,干嘛,一群憨货,本大爷难道还能去给你们打小报告嘛。’自以为是很有经验的小虎崽子,大大咧咧,本着打不过就加入的为虎处事方针,故作乖巧地哈了哈自己的舌头。 它当然知道该怎么样才让他们放松警惕,随即,立刻是摆出了一副愿意同流合污的傻模样。 平日里,只要自己摆出这一套甚为熟练的乖巧小动作,这些个偷藏有好东西又极其害怕被发现的老兵油条中,必然是会有人乖乖的中招,大大方方把自己原本藏匿好的下酒菜端出来,分出其中一小份,与它一起分享美味佳肴。 “喵呜~~” 又是一声娇滴滴,虎头虎脑地轻轻呼唤,见众人还是傻愣愣没反应,阿虎决定再表演一次,拿出自己压箱底的绝活,自作一种无敌可爱的样子,围着翘起的尾巴,傻憨憨地转了一个圈。 (阿虎:这戏演的可真是累,我饿了快给我好吃的,呜呜呜。。。) “这。。。”一众战士也是有一点发了蒙。 他们是万万没有想到,这一只突然出现的不知名小钥兽,竟然会突然一下子的喵里喵气了。 ‘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阿虎的怪异装腔的小动作,并没有让他们放松下警惕。 可是,伴随着阿虎接二连三的表演,惊魂未定的战士们也都渐渐开始明白:这只刚开始,吓着了他们的未成年钥虎,就是一只厚脸皮的家养小宠物。 ‘这是谁家养的?’他们顿时拿不定了主意,一个一个呆立在原地,不知道自己接下来是该如何去处理,只能够纷纷把自己的目光,一齐是投向了此间军衔最高的长官。 那是一位年近四旬、体型略微发福的白脸中年大叔,脑袋锃亮,寸草不生,秃噜之下的油脸中带着一丝睿智的亮光:“都小心一些,可别忘了,之前那一只有希鸟!” 是的,之前那一只他们喂养有好几年的宠物大怪鸟,可是才刚刚叛逃没多久!如今,这军营里面,突然又出现一只‘小可爱’,在场的众人,当然是不敢再有任何的掉以轻心,一个个立马是又重新强打起了精神,小心戒备了起来。 ‘聪明’的阿虎,当然也是能感觉到氛围的不对劲,它没想到,自己平日里最为好用的表演,在今天,居然不起效了。 ‘呔,这该如何是好?’ 它也有些不知所措了,不知道自己是该如何打消这些大头兵们的戒虑。 不过,有一点他能十分的肯定,如果现在再这样继续僵持下去,自己肯定没有好果子吃,万一过会儿,那坏女人出现,发现了自己这一次的偷偷跑出来,下场指定万分的凄惨。 那一天到晚,无休无止的实验,只要一想起来,就能让它浑身莫名起了许多的难受,脚底自然一滑,跟抹油似的,一溜烟儿,逃跑了! (阿虎:“嘿嘿,加入不了我就逃嘛,虎爷我,聪明吧!”) “快!抓住它!”光顶门的微胖行首,极其夸张地大喊着,却是并没有再见有任何一个战士,有从了望台里跑出来。 (其实,也不怪战士们不听指挥,叫喊的行首只在把这傻头傻脑的钥虎崽子给吓跑后,就同时做出了一个命令众人停止追击的手势。毕竟,他自己也知道,现在这个时候,身有内伤的他们,在与这钥兽之间,明面上实力其实是有着天差与地别,白白让兄弟们送死,并不是此刻的最优解。) 第一百九十四章 梦魇之地 广袤无垠的戈壁上,一支匆匆行旅的红甲小队,正护卫着几驾是由沙棘龙拖曳的满载商运货车,在不紧不慢赶着路。 太阳逐渐高升,裸露于地表的砂砾走石,任由着旷野上的烈日炙烤,滚烫起扭曲灼热的气浪,又常常会因为一阵子呼啸而过的狂风而崩飞起一片可以吞噬天地的墙霾。 恶劣的环境在很大程度上阻碍住了商队向前行进的步伐,不过,这些看似难以逾越的重重磨难,却是并没有对这样一支行似正在赶路的队伍有造成多大的困扰。 商队的主人对这一次的出行准备十分周全,除了那一驾体量巨大又且是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商货车,已经被众人安置居中严密保护起来,其余随行车辆上装载的货物竟然都是一些花周国军方最为先进的开路搭桥设备。 是的,这样一支偌大的队伍,其日常所需使用的开路工具,竟然都是一些印有雪花标纹的最高等级军用物资,这种事情放在花周国的任何一条正规商道上,都是有显得实在太过匪夷。 可是,在这样一片荒无人烟的蛮荒之地,又竟是一点儿也都不那么显眼。 毕竟,普通的行商队伍又是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能力,一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克服重重阻碍,闯行到这样一片人迹罕至的戈壁腹地里来。 “吁!” 伴着驾车伙夫的一声长号,货运商车中最为舒软的一节厢室里微微一阵摇晃。 许久未曾露面的林家家主缓缓睁开了眼睛,肥肿胖硕的圆脸尽显悠然。此时的他自然是有感觉到车辆的突然停止,可是却对此一点儿也不意外,淡淡扫了一眼被厚纱遮盖住的厢窗,顺手就把自己手掌中正在把玩着的一把精致小短刃,给慢悠悠收回到了属于它的刀鞘皮囊中。 林坚是有一些疲惫的,原本肿胖丰盈的身躯,在此时已经是有变得一些没有了支撑的松垮,宽松褶起的皮肤微微有些发皱,半挂着自是从有一些佝偻的骨架上一点点耷拉下来。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此刻眼神之中的炽烈与急切。 “家主,我们已经找到地方了。”外面传来一声极为洪亮的声响,通报而来的结果没有出乎林坚的意料。自从他们成功接收到火晶谷的求援信号,他就已经肯定,自己当时所处的位置,距离他所要想去达的那个地方,其实并不算是能有太远。 他有一些挣扎着站起来了身体,随手掀开车厢间侧那一层用以隔绝外界尘沙的幔纱,十分自然地搭过外车厢那位一直守候在他身旁的年轻家仆伸出来的胳膊,借起力,慢悠悠是从这一间相对简陋狭小的商车里面,缓缓挤出了身。 外面是一片凄凉贫瘠的黄沙石土,遮漫着惨白的天空与干涸的大地,单调又且枯燥。这不过是荒芜之地每日都不间断重复的末世绝景,却已经是让养尊处优惯了的林坚有些开始不太耐烦。 然而,这一次是不同的。 他眯起了自己的双眼,在渐渐适应太阳直洒而下的光线同时,顺手一把牢牢抓住了车厢外面原本就架设有的护台,沿着前来报信的老五所指出来的那个方向,拿起腰间挂着的远望筒,无比认真又且仔细的再一次确认过了一遍。 ‘是那里了!’他肯定的想。 那是一面正在旗杆上飘摇的旗帜,因为浸染了太多人的鲜血,乌红而发黑,正抬起于一片耸立在高地上的石垒之间。 营墙很高,绵延很长。 而在它的后背,一定还有一处深陷在荒漠之下,广阔如似神迹一般的巨大天坑! 他当然看不到那一眼蔚为壮奇的神奇天坑。 可是,这并不能代表,他对这片充斥着家族百年罪恶与屈辱的肮脏土壤不熟悉! 他知道这个山谷里面藏有他们家族繁盛背后最隐晦的黑暗! 这里是烈甲军团军工火晶石的原产地,也是傲雪宗搜集实验素材的集散场,不,更准确的说,这里曾经是一个实验场,一个被不知道荒废了多少个百年后,再度被重新启用的实验场——这是傲雪宗给出的研究考据结果。 傲雪宗才是火晶谷官方认证的新主人。自从他们这些前朝的遗族,向花周国提出妥协过后,这一处藏有无尽秘宝的孤绝之地,便不再是独属于他们这些曾经发现这山谷的贾贤之后了。 想起那个神秘而又孤僻的隐世宗门,林坚不由得摇了摇头,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应该该哭,还是应该笑。 那是一群完全超乎于太真四大家族能够想象的真正疯子,毫无伦理道德观念,只在乎他们自己的种种稀奇古怪研究。 【花周建国初年,傲雪宗就从太真四家族手中接过了这里,然后,似乎是对火晶谷里的一切进行了诸多高度保密的实验。当然,其中的许多细节,如今根本就无从可以考据,哪怕是林坚作为太真府豪族之主,在花周国各方多年奔走,也仍是对此一无所获。 可是,有一点是如今的三姓各家家主都有的共识:那就是,当年席卷全国的异族战争和后来的杨家突然叛逃,都与这个神秘宗门的古怪研究有关系。 (毕竟,在当年,那个原本就算是已经成为了人祀,也还应该是能有七八年可活的杨家女儿,就是在傲雪宗接管火晶谷没多久,突然莫名暴毙,再之后过了没多久,钥乱之战突然爆发,以及再之后,杨家出现了离奇的举族叛逃之事。)】 当然,也正是因为这样,他们才会完全没有兴致来精心打理这山谷中的丰富火晶矿藏。 以至于在十多年前,原本只当作稀有装饰品的火晶石在被挖掘出其真正所蕴藏的价值之后,经过花周国上层的一致讨论同意,才最终是把这个已经充斥了前朝各种罪恶的腌臜地方,重新又交还到了他们这些本来是要被彻底分化清洗的前朝遗族手中。 为了保持足量的火晶石产出,林、松、杉三家这些年已经成为了最上层得力的黑手套,在这个山谷里,汇集了太多他们从王国各府各镇骗送过来的逃难矿工奴隶,他们被用以挖掘深埋地下的火晶石,也被用以最下作、最肮脏的虫体寄生实验。 这其中的各种最真实情况,林坚在他上苑镇的书房里,看到过了太多,那是一条条家族宗亲拼了性命才送回来的密条子,他自然牢记于心,对一切了若指掌! 而他此刻,更是知道,自己现在所看过去的正前方向,那个血旗飘摇的地方,就是当年间接导致他此生痛失挚爱,从此痛不欲生,而又不能决绝赴死,且是最终会将在某一天,必定还会要夺走他与阿媱唯一女儿一生幸福的家族梦魇之地——火晶谷! 他是真的恨极了那里! 哪怕是他此前从来就没有曾踏足过! 而这一次,他终于来了! “很好!”林坚的声音有些颤抖,是一些难以再被遮掩住的莫名激动。 他试图抓一抓此刻正在自己身旁的同宗兄弟,又有些艰难地快速放下了手,然后才压低了哭腔小声说:“老五,这一路上多亏是有你在,辛苦了。” 他当然知道,此行若非是有自己这位身居军部要职的兄弟一直帮忙,领着一众捉刀人陪着自己出生入死,他是断然来不了这个地方的。 身为上苑捉刀营中,最高级的指挥官——林老五,此刻自然也是能感受到自己这位追随多年的老大哥,从骨子里发散出来的激动与急切。 可是,这位粗犷豪迈的战士却是有一些迟疑,忍不住开口:“可是,坚哥,你真的确定,要毁掉这里吗?”这一次,他并没有再用平日里早就已经用惯了的那个家主尊称。 林坚回头,再一次深深看了一眼身旁这位舍命陪着自己兄弟,如是自言自语一般,小声喃喃:“你是知道的,自从阿媱她误死之后,我就一直是在等今天。”说话的林坚声音里竟然是有一些不曾停断过的微微发颤。 其中的因果前怨,老五当然心知肚明:“可是,以后如果没有了虫祖的庇佑,王国中的那些上层,会不会对咱们这些已经彻底失去利用价值的富贾遗脉,进行最后的清洗?那样的话。。。” 火晶谷里那一只数百年不死的老虫,对于他们三姓家族的意义,他也十分清楚,若不是他大哥林坚对自己有着死身也难以报答的恩情在,他也是断然不会想参与到这一场足以彻底毁灭掉自己家族的毫无理智的报复行动中来的。 熟知自己兄弟秉性的林坚,自然也知道老五此刻是想要说些什么,对此,他并没有是立即的回答,而是慢慢从怀里掏出了那一把他才刚刚收起来的精美短刃,重新又塞回到了它原本的主人手里。 “这个地方,对于我们而言,早就不是那么重要了。你放心,林家不会因此而倒下,没有那只虫子的掣肘,咱们这些遗族,才有可能获得真正的自由。”说完,便是加快了自己还算利索的脚步,在身旁家仆的搀扶下,快速走下了车厢。 愣住的老五,慢慢抬起了手,猛然才有惊喜。他竟发现,自己送给大哥以防身的这一把短刃柄上,那一颗原本是有些一许暗淡的火晶石,再一次发散出了如新一般耀眼灼目的光亮。 第一百九十五章 狈王 依旧是那一身惯穿着青衣的林家家主,并没有等待自己兄弟从惊讶之中回过神。 此刻的他有一些迫不及待,箭步如风,拖着虚胖浮肿的身躯,在家仆林飞的搀扶下,一路小跑着穿过守卫的层层防护,快速来到商队的最中间。 那里停着一驾是由两只巨型沙棘龙共同牵引起来的巨大商运货车,被一层厚厚的油性苫布所包裹,隐约只露出了里面周正方长的整体金属架构。 没有人知道这一箱车斗里面具体有载着什么东西,哪怕是那些老五从捉刀营特意邀请来的一众军方精英,在这一路上也只是轮岗值守在这货车的四周围——这些都是林坚在出发之前就特意交代好的。 “阿飞啊,你来帮我下,咱们一起把它掀开!”林胖子站在货物的跟前,此时的吩咐多少是有带着一些急切,沙哑的嗓子因为激动而莫名刺耳。 他也不等自己身后的仆从有答应声,手一翻,已经不知是从哪里给掏出了一把似乎早就准备好了的大剪子,咔嚓一用力,龇着牙齿,费力剪开了那一根缠绕在苫布盖外面的粗绞绳链子。 被捆绑住的绳结扣顺势松散开。 林飞作为家仆,当然也不敢有怠慢,慌忙间,跟随上自己主家老爷的动作,一齐快步走上前,配合着双手微颤不停的林坚,一把拽起油苫布散松开的其中一个角,两人各自捏住了一头,共同发力。 “哗咔咔!” 厚实滑腻的油苫子因为他们两个人的拽扯,开始顺着架子里面的龙骨架慢慢往下松解开,油布掀搅起的风浪,鼓飘扬起,干燥炽热的气浪紧随其后,涌贯着,挤入内里那一口才是刚刚显露出冰冷坚实一角的巨大金属细密网笼中,直接就把里面那一股因为长时间的幽闭而积攒起的寒潮冷风,给是十分霸道的一下子全部给推挤了出来。 “嗵!嗵!嗵!” 散逸而下的湿寒,快速爬上了外面众人的脚踝,并伴随着一阵逐渐剧烈而起的诡秘摇晃,把那一股彻骨压抑的阴冷,给是一起强硬推起到了现场所有人的胸口上。 外围防护的一众战士纷纷皱起了眉头,彼此四目对望,不禁是猜想:这样诡异瘆人的撞击声响,神秘的车斗里面,到底是有关押着什么东西? 饶是这些捉刀营里的精英见多识广,也是依然忍不住去拿手握把住那一柄藏在腰间的短刀匕刃。 “着甲!快!快!快!”这是来自队伍最高作战指挥——林家老五的急促叫喊声! 那些正围起圈子警戒着的一众战士,立即是得了命令,身手矫健,如似道道疾电,各自分散,凭着自己常年快速的军事作战经验,迅速窜上了停靠在周围的其余几驾满载有货物的商运车车斗里。 “嗵!嗵!嗵!” 炽热强烈的近午阳光,抛洒进了依旧是还带着摇晃的金属长方笼子里,伴随愈演愈烈的撞击声,渐渐是把那巨大耸高的金属笼,给镀上了一层刺眼灼目的反光,一点点把那遮蔽住笼子的苫布,给是晃悠悠地艰难抖散开! 两只一路拖引车厢的、体型硕大的沙棘龙,此刻就好像有受到了什么危及生命的威吓,在过度的绝望惶恐中,眼神涣散游离,带着极度不安的古怪嘶吼,拼了命似的发起了狂,强撑着它们厚重有力的四条腿,一次接连着一次,持续不间断地角力在挣扎! 求生的本能让它们拼上了全力,哪怕绷直的缰绳已经勒进了皮肉,它们也毫无顾忌,只想着要尽快挣脱开此时的束缚,快点逃离! 然而,那一节原本应该是还能被它们俩只合力拖动的商货车厢,这一会儿竟然是像突然一下子在地里面扎上了根,五组宽大厚重的车轮,被死死压陷在荒漠戈壁的沙土碎石里,钉在了原地,毫无动弹。 “嗵!嗵!嗵!” 货车上,那一口似乎是有关押着什么恐怖存在的金属巨笼,因为那里外里短促、不停歇地碰撞,而在持续不间断地左右摇摆着,嘎吱嘎吱作响不停。 松软的沙土一点点是被反复横向碾压的车辆给推挤,货车越陷越深。 “咔嚓!” 结实的车厢,终于还是因为无法支撑,彻底散了架,解脱了的那两只疯了一般的沙棘龙,都没有顾忌自己背脊上仍旧还挂着的残破载具,拖着嵌入皮甲之中的硕长缰绳,一路狂甩疾奔,没多久,各自滚作两团巨球,一溜烟逃出去了很远。 哐当! 巨大的金属箱笼终于还是挣脱开了油苫布的覆掩,脱出全貌,重重砸压在了地面上,滑铲出了小小一段距离! “家主,快跑!” 一心护主的年轻仆人本能又往才逃出两步的林坚身前,跨出了一小步,单薄精瘦的身体,很勉强才能把自己脚步虚浮的臃肿主人给是遮挡住。 而在他的面前,那一口已经完全暴露出自己全貌的金属密笼里,是一层阳光下耀耀生辉的黄金色细砂,在此时已经诡异快要铺满大半个笼子。 那是惊涛骇浪一般的呼啸与翻涌,一次紧接着又一次,持续不断是往那一口厚重而又细密,墙体好似只隔着一层不完全通透的软墙光面上,猛烈撞击着! “嗵!嗵!嗵!” 谋划这一切的胖中年林坚,神色坦然,对于自己面前所发生的所有异象,显然并没有丝毫的慌乱,轻轻拍了一拍自己身前小忠仆的年轻背膀,安慰着:“我没事的,阿飞,你往后退一些。” 说完,又再是很明显得深深吸过一口长气,林家这位最为老谋的胖家主,正了正有些散乱的衣襟,推却开才是赶至自己身前的老五,慢慢移动脚步,走向了那一口如今已经停止摇晃的金属巨笼前。 他举起一只宽大肥腻的手掌,慢慢搭上了金属笼子外面的精致锁扣眼。 看着笼子里渐渐开始平息翻涌的黄金砂,林坚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平静等待着,任由灵动如似活物的细砂,一点点慢慢汇集,呼啸着,一层层快速堆砌,逐渐漫爬着,隔着细密结实的金属网墙,抵上了自己手中压着的位置。 那是一只脱砂而出的干瘦小掌,带着枯槁的褶皱,与林坚十指相对。 “撒——库——噜——” 这是细砂摩擦之时才会发出来的窸窣,逐渐成形的佝偻身体,皮毛稀疏,十分勉强才能够倚靠着墙壁站立起来,细条狭长的毛绒长嘴,咧着一排老快掉光的尖牙,黝黑又看似湿润的晶亮圆鼻,上下乱嗅。 这是一张已经耷拉下尖角耳朵的沙狼犬脸,一点点是从翻涌的黄金细砂里慢慢脱体而成。那一双黄金色的暗淡竖眼,里面还透着狂热嗜血的凶残,毛绒浅色金黄,背上有一道毛发稀疏的暗斑,前肢格外短小,手中正握着一杆勉强能支撑起身体的黄金拐杖。 林坚与它四目相对,彼此看了许久,才是终于抬起了自己另一条肥肿的臂弯,握拳向前,准确无误地把自己中指戒指上的那一颗暗红色的宝石,插进到了金属牢笼上精密繁杂的锁芯里,严丝合缝。 “咔嚓!” 金属巨笼上,细密交杂的银白网丝好像是突然有了生命,梭梭梭地活动了起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向着锁扣的两侧,开始快速塌陷收拢。 隔墙而对的一双手掌也在此时彼此相合,就像是一个古老的仪式,在此刻终于完成了最后一步! 那一只佝偻身体的神秘老兽,忽一下,化作一道翻涌的砂尘,卷着尘埃,窜出了这个束缚了自己很久的牢笼。 “嗷呜~~” 一声悠长绵延的呼唤,在商队外侧的戈壁上面响彻。 炽热无风的旷野上,呼啸渐渐响起,一股股席卷沙尘的风墙,自四方翻涌,朝着此方汇聚。 “嗷呜~~” 是一声回应呼唤的长啸,远道而来的悠扬声响,此起彼伏,越聚越多。 数十架身披火焰的英武机甲,冲天而起,这是刚刚载装上战甲的捉刀营精锐,其中为首者,正扛着一座载人的便携舱。 林坚挤在狭小的舱体中,盯着身下那一股咆哮起来的恐怖沙尘,突然间极为大声地竭力嘶吼道:“狈王,你要记住!是我给了你自由!别忘记你曾经答应过我的承诺!” 砰! 沙暴的中心眼,一只如是山岳一般的土黄色巨狼,轰然从戈壁下拔地而起,悍然跃出地面后,四爪挠地,直到用力甩过自己身体上坚实如似一根根钢针般粗糙的毛发后,才是吐着猩红的长舌,乖乖趴在地上。 手握黄金权杖的老狈,抬起手,惬意顺了顺土狼的毛发,一步一步有些艰难地爬登上了巨狼宽阔的背脊。 它似乎是听到了林坚的呐喊,抬起头,同样死死盯住哪正在逐渐远去的飞天甲胄,过了良久。 一直到一只又一只硕大庞然的土狼,接二连三地拔地而出后,它才仰起兽首,仰天长啸: “嗷呜~~~~!” 第一百九十六章 现实很残酷 娇喘吁吁的松沐星,此刻的精神已经快要临近崩溃的最边缘,淋漓的香汗浸透了她白净光洁的额眉,或沿着沾染耳鬓的乱丝,或顺着纤长粉嫩的鹅颈,一股一股,为了中和体能过度耗竭而产生的内热,一颗一颗,接连不间断地冒涌而出,而后悄悄然滑落直下,在她精致的锁骨间汇聚成为一汪柔贴肌肤的娟娟细流,最后再暗暗消融进下方那一抹微微隆起的曼妙红衣里。 衣服已经被汗水完全给浸透,紧贴着女孩婀娜的胴体,她疲惫极了,勉强强撑着自己薄弱的意志,屏息凝神,背靠在一面也已经被她衣裳给浸湿了的破败残垣上。 她小心翼翼,猫缩起自己娇小玲珑的身材,全身紧绷,不敢有过快的呼吸。 她在警惕着自己身后的方向! 那一双修长到有些过分的纤瘦美腿,在此刻微微踮曲着,紧固起因为某种特别原因而过度夸张凸起的筋肉,随时准备着,下一秒极度有可能会迸起的全力爆发! 她已经这样逃脱过很多次! 可是,现在在她的身子之前,却是一大片不知道是被什么样巨大之物给是轰击而出的大豁口! 那里似乎就是这一片营地破败的源起处,四周围的杂墙碎石明显才是被刚刚清理干净,已经多少有些看不出来原先倒塌之后残留的痕迹,修补营地的物料建材整齐码放在一边。 不过,很可惜,大概是因为时间上的不充裕,还剩下最后一段坍塌的矮墙,并没有被完全的修复好。 也就是通过这一堵不难翻越的破墙,正在逃命的女孩已经去看过了那一侧原本应该是被隐藏在墙体后面的百丈断崖! 那是一面直落而下的巨大盆渊,光秃秃,一览无余! ‘前面已经没有路了!’ 松沐星现在很慌乱,她没有想到,自己拼命跑了半晌,最后竟然是把自己给送到了这样一处荒诞无路的绝境地。 她该往哪逃? 问题的答案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走投无路的她,刚刚已经反复确认过,那一面陡峭高耸的巨渊崖壁下,根本就没有一处可以落脚下去的地方!而,离她最近的那一条唯一有可能通往谷底的山道,也还离她现在躲藏的地方,有很远! 以她目前的状态,根本就没有机会能在身后那只怪物的锁定下,到达那里! 她现在又还能是往哪里逃! 她已无路可逃! 甚至是在刚刚的某一刻,她的脑海里面已经划闪过了一丝小小的埋怨:自己那个刚刚才是横死的二哥哥,竟然会在自己生命的最后一刻,给她指出一个荒唐错误的方向! ‘不!应该还有机会!’ 松沐星不想放弃,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七小姐,到底是还存留着些家族往日里会有意无意培养的素养,‘遇险是要保持理智’,这条规训让她能在此刻绝境中拼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在思考对策! 然而,现实很残酷。 “嘶嘶!” 一声瘆人的古怪嘶鸣,协伴着废墟残垣的摇晃,带起一层被高高扬起的走石飞碎! 一头恐怖比肩高山的硕大怪虫,摇摆着怪异的姿势,正在向着她缩藏的矮墙快速挺近,它已经越逼越近! 伤情加重的虫祖,现在的速度明显不再是如从前一般的灵敏。 松果副将在机甲中的那一下决绝自爆,让这只高傲无比的怪虫子吃了一个大亏。当时正要碾杀四方的怪虫子,根本没有任何的防备,一下子就被那一记突然发生的大爆炸给是冲飞的翻起。 崩溅的机甲碎片全部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它的厚虫甲壳上,带着恐怖的高温气浪在它的身体上撕开了数不清的口子! 它那一对灵动飘扬的长须,如今已经不再对称,附肢断残,很明显是突然断缺掉了两足(这是松果一炸所取得的最大战果),这让它现在只能够依靠着自己唯一一条还算完好的巨大爪钩,如似镐锄一般,张牙舞爪着费力犁扫开前途的阻碍,拽拉起自己另外三条长短不一,也已经是不能算得上完整的辅足,用一种极其丑陋又且笨拙的姿势,艰难地向前继续推进。 它就好似是一驾马上快要解体的老式坦克,颠簸着、摇晃着、拖曳起自己斑驳碎裂的躯壳,冒着随时散架的风险,一路直向着目标,滑移平铲过去! 它急需那个女娃的生命能源! 然而,那些个是从废墟里面,依旧在不断挣扎起身来的残破机甲们,并没有打算让它轻易的如愿。 那是一个个悍不畏死的松家子弟兵,也是松义平日里视若手足的宗族亲兵,在主帅身死、副将自爆过后,他们终于红了眼,完完全全舍弃掉了自己心里头原本还存有的最后一点顾虑。 保护好七小姐——这是义哥儿最后的心愿!哪怕是要他们粉身碎骨,去对付昔日奉若神邸的怪虫,他们也在所不惜! “风·啸海!” 呼啸的长枪战阵一次次前赴后继,势如滔天的潮浪,一股股接二连三,不停地扑涌向那只怪虫受了重伤的身体。 铛!铛!铛!铛! 撞击声接连不断! 可是,他们的人数终究还是太少了,哪怕是竭尽全力的奋勇拼杀,枪林槊雨一刻不停,在接续力量严重不足的情况下,也很难是对这只怪虫子有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轰! 又是一下巨大炸裂的爆起,一位敢死之士瞅准了最好的时机,纵身疾驰进怪虫的甲胄缝隙间,他要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向敌人发起了最为决绝的冲锋! 然而,虫子这一次可不会再坐以待毙了! 却见在那爆炸声音响起的一瞬间,那巨虫怪物突然一下子后顿,弓起一双唯一还算完整的后足,刹那之间,如似两根骤然蓄满全力的弹簧,轰然一下子突然爆起出自己满溢的能量。 那一具庞然如山一般的身躯,下一秒高高跃跨而起,纵逝之间,它已经成功腾挪数丈,轻松躲开了爆燃的中心点。 “嘶嘶——” 又是一声古怪又轻蔑的嘶吼,连带着它那一双滴溜溜的复眼在眼眶里,四处翻飞晃舞着——这是虫祖在表达它的轻蔑与不屑! 毕竟,它可是已经吃过一次大亏了,又怎么可能会让这些蚂蚁一样的小人,接二连三得逞。 是的,死士的牺牲又一次被白白的浪费,就义的绚烂焰火,在此时毫无意义可言! 然而,就算是没有任何意义,那又如何! 主帅身死,他们又何以苟活! 红了眼的战士依旧前赴后继,枪槊轮舞,激荡不停,始终围绕在怪虫的前后左右! 没完没了的骚乱让虫祖无比的暴躁,是因为它现在受了很严重的伤,让它目前根本没有能力可以彻底摆脱掉被眼前小人牵制住的落魄局面! 那些个没完没了的小人,就如似苍蝇一般,叮住了它这一颗发了臭的蛋,每每在它的死神镰刃就将落下的中途,总会阻挡在它与那个可以为自己提供能源补给的女孩之间! 它很不耐烦,却又无可奈何! “嘶嘶嘶——” 它跳脚着,寻着本能的渴望,向着松沐星的方向,继续追击着! 嗖!嗖!嗖! 百余驾疾行的机甲,划破了天空的蔚蓝。 “捉刀人!” 个别懂行的战士已经惊讶地呼喊出了声! 此时正在关注战场局势的,可不仅仅只有那些拼死作战的松义亲兵,那些躲在角落里,藏在地堡中,在没有上官命令的情况下,只能够干看着这场诡异争斗的血衣营战士们,纷纷扬起了头。 从来就没有到达过这一片荒凉之地的烈甲军捉刀部队,今天居然破了天荒,突然出现在了天穹上! 偏偏是在这个营地里,最高指挥官——伍首松义,才是刚刚被那虫子给斩杀在了当下! 在这个时间点上,突然来了这样一支主抓军纪法条的特殊纪律部队,这可让人摸不着头脑了! 一时间,除了正在厮杀的那一些红了眼的死士,其他人面面相觑,眨巴着眼睛。 “所有将士听令:着甲!” 率先沉不住气的,还得是那位杉家比较年轻的指挥官——杉豺。 年轻的伍首心不甘情不愿,骂骂咧咧站起了身,随后吐了一口唾沫,叫娘道:“娘嘞,这些个麻烦的家伙,怎么吃饱了撑着没事干,跑到这里来找活干了!” 与他一起动身的,是同样也在关注着战场局势的林盘,此时他也是一样的满脸写着错愕,搓着下巴胡茬,一脸苦笑。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虽然他们两个现在都还是想着要继续看好戏,可是,这捉刀营机甲的莫名出现,让他们再也不能够继续假装事不关己了。 现在,可不是能置身事外的时候。 毕竟,他们两人在这支边军部队里的位次,仅在松义之后,现在原本只是名义上的最高主将已经被虫祖给杀了,他们这两位军队里的二、三把手,如果在这个时候,只是在一边默默地看戏,回头捉刀人调查起来,多少是有些说不过去的。 没办法,这一只正在屠戮松家的虫祖,虽然在他们三大豪族里,地位极为尊崇,可是它并不在花周国烈甲军团的杀人免责序列中。 这就好比,没有官身的官二代,错杀了有官身的小教头,事情不上台面,没有二两重,一旦上了台面,那可是千斤都打不住了! 如今,原本不该出现的捉刀人,突然出现了,他们两人又如何是能够继续默不作声? 哪怕是假装出手,也得先出了手才行。这样,在事后才可以随便找一些理由继续想办法搪塞了过去。 “老林,松义现在没了,那机甲兽,可就只能靠咱俩驾驶了。”杉豺摩拳擦掌,却没等到林盘的点头附和。 他回过神。 却是听依旧在看捉刀人的林盘,突然开口道:“不对,你先等等!” 第一百九十七章 勾心 是得再等一等了! 杉豺这会儿才刚站起身,就有一位身材瘦小的年轻小将官,急吼吼地撞开了指挥室的金属门,扒着中央的框柱,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慌乱汇报:“豺少,不好啦!有只钥兽闯进了咱们军械库!” “什么!你再说一遍!”杉豺怒起,大声叫吼道。 确实。 这个小将来禀的消息,着实有一些太过于匪夷,一下就让要将赶赴战场而去的杉家小公子给止停住了自己的小动作。 “回。。。回。。。禀,豺少!”那小将大约是刚刚跑的太急,此刻的面孔已然涨得通红,顿措了良久,才是又终于长长吸过了一口大气,继续解释道,“哎哟,不不不!杉指挥,方才是有一只黑虎钥兽,跑上了咱们西区的了望台上。。。” 他送来了一则荒诞不经的消息,尤其是在当下这个尴尬的节骨眼上,便宛如一道晴天的霹雳,瞬时给劈了下来! “荒唐!钥兽能够跑进咱们的了望塔?”杉豺极度愕然,也不等那小将把后面的话给讲完,就已经不可置信地急跳了脚,恨恨一砸自己身前的长桌,又是接着破口,“三伍的那群看门伙,干了个什么烂差事。。。” 却是话没骂完,一旁一直没有开口的林盘已经冷言冷语插进了对话:“你们,把它给制服没?”说着话的林伍首,面色已经阴郁到了极致! 在这火晶谷里已经主理多年防务的他,又如何是还能够听不出来,此时此刻的杉豺话语里,分明是有夹带着些私货——他这是要把‘防卫不当的屎盆子’往自己的头顶上给叩了。 (‘人在库在,人亡库毁!——军械库防务首则。’ 烈甲军团花费大量帑储,在各军各府各镇中所建设的军械库中,可不光是只有简单的武装军械,诸如跃迁仪、遁地艇、烈军甲。。。等等各种各类花周国秘不外宣的机要,全部系于其中,本来就是营门卫所防务要紧之首位。 管理自然甚为严苛。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一旦其中是有出现任何一丝一毫的纰漏,负责守卫的主办官,必然是要被捉刀人给拿下、追责。 而像是钥兽入侵这样极度严重的危害事件,稍有处理不当,革职查办那都是最为轻的处罚了,少不得就得要被押解送往捉刀营的炼狱中,遭一番生死难说的罪惩——这也是杉豺,作为营地二把手,在主官身死的当下,明明是应该顺位继承主理,却偏偏要仍是要把这其中的责任,第一时间套路给林盘的主要原因。) 而从林盘此刻问话里的分明条理中,那一副早就已经习以为常的模样上来看,类似这样的事情,显然并不是第一次有发生。 在这血衣营里,人人都知道他林盘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背锅侠’,一旦松义与杉豺在指挥上出现任何一点小纰漏,他林盘便是首先倒霉的第一人。 没办法,他虽同为伍首,却是从来只能屈于末席。 因为,他与杉豺、松义不同。 那两位名义上是要小他一轮辈分的年轻后生,可都是其各自家主的嫡亲孙,两人年龄又且相仿,平日里便素来走得亲近,‘沆瀣一气’之下,一直牢牢把持着此间营地里最为要紧的主理与内务两大块重点。 而他所带领的林家第三伍,则是只能够负责一些诸如站岗、跑腿、看大门之类的苦力活,就好比是这根本没人愿意包圆的守卫军械库任务,纵使林盘自己也知道,这就是项费力不讨好的苦差事,可是在松义、杉豺的‘刻意’安排下,他根本没有办法拒绝! 因为他林盘,纵然资格最老,能力最强,却是终究不过只是上苑林家的一脉支族宗亲,在这一方是由三大家族共同操持的血衣营地中,从来就没有资格能够是与另外二位天之骄子比肩看齐,自然是只能够当做一个摆设,主抓一些极为边缘的站岗、看门之类腌臜苦累活儿。 当然,就算是再边缘,他也毕竟还是一位伍首,官大一级压死人。 那位刚刚闯进来的杉家小将官,就不敢是如杉豺这般与林盘放肆,一见到林盘黑脸问话,只能够立马端正起了身子,状若恭敬地回禀道:“回林伍,暂时还没有!不过,我们二伍的兄弟,可是已经在第一时间里把这一整片西区营地全部都给封锁住了,料那黑虎纵然凶猛异常,也还是难逃插翅的!” 小将的这番回答,此时就显得是十分机敏了。毕竟,当时的现场情况,他是最为清楚的。若是此刻直接就把钥虎已经逃脱不见踪影的事实讲出来,面前黑脸的林盘,必然是要有由头,借机重新把才推卸掉责任的杉豺与二伍再拖下水。 可是,现在二伍的兄弟毕竟是已经‘动’起来了,那么集中力量围捕钥兽的苦力活,当然还得是三伍来干。 是的,那位在第一时间把自己摘干净的杉家小公子,已经颇有些心虚地看向阴沉脸孔的林盘:“叔,这会儿,咱们该怎么办?捉刀人现在可是就在营地的外面,我一会儿肯定是得立马带上人,去帮助杉家那些残曲部众脱困的。这只突然闯入的钥兽,现在就只能交由您的三伍了,咱得抓紧咯,莫说一会儿真要是被那些个‘找茬的’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咱们这军械库被入侵的惩罚,可是。。。” 话语是没有说完,杉家小公子便假模假样又扫了一眼透明光幕外。那里正有一撮捉刀人的机甲,在向着他们军械库方向飞过来。 此时,从他面容上的满是忧恐中,就好似真的就没了主意一般。 只是,惺惺作态的杉豺,却是真的已经全然忽略了之前林盘喊住他时,似乎是有什么话没来得及说全。 当然,现在的林伍首,已经是把自己原本要想说的话,给全咽回到了肚子里:“豺少,情况太紧急了,咱们也别一起行动了。这样,防卫军械库本来就是我的职责范围,这件事情就全权交由我来应对吧!” 揽下烫手山芋的林盘,悄悄转了下眼珠,又才继续道:“你带上你二伍的兄弟,和一伍剩余的人马一起去外面拦一下虫祖,一定要把松家的七小姐给救了,好于松家有个交代。而我,则是立马带上我三伍的弟兄,去西区对付那只钥兽,这次就算不能把它给制服了,也要把它牵制在西区,等你腾出手来,再过来支援我。” 杉豺见到身旁这傻缺,竟然如此的识时务,自然也是极为的开心,当即眉开眼笑,交口称赞道:“好好好,还得是盘叔的考虑最为周全!” 话音才是刚落下,他又迫不及待拿起了身旁桌子上的扬声话匣,号令全军道:“各伍兄弟听令!情况有变:一、二伍所有人马,继续着甲,随我出库,三伍兄弟立即回防西区,由林伍指挥,捉拿入侵钥兽!” 嘹亮的指挥声,立马响彻在军械库里的各处。 已经解化掉自己大半危机的杉豺,此刻自然志得意满,在单方面‘落实’完作战计划的推进后,他便马不停蹄要行动,临走前还不忘有些不好意思地假装:“盘子叔,情况紧急,要不就先这样吧。后面捉刀营若是要追究与问责,所有责罚咱与你一起扛下。没办法,现在义哥他已经不在了,营地里总得有人来主事,我作为副指挥,当仁不让。” 话是全部说完了,杉家小公子没有再做停留,领着他的部下,匆匆去忙自己的事了。 如今的军械库从自捉刀人与钥兽的接踵而至后,便是成为了一个充满麻烦的是非地,能有机会逃离,他自是不愿意再逗留。 而被留下来林盘,脸色更是黑到了极致,他当然知道,杉豺临走时说的那些话可没有按好心。 那些恶心人的话不过是那小子在宣誓自己今后的主权。林盘摇了摇头,多少有一些无可奈何。 “老大,一伍、二伍都跑了,咱们该怎么办?”也是直到这个时候,才有林盘的副手匆匆走进指挥室,讷讷问着林盘,等待着他给最终拿个主意。 “老虎,通知弟兄们集合,迎接咱五爷!”林盘不紧不慢,一改之前阴郁,气定神闲吩咐道。 “您是说?那些捉到人是咱家的自己人?”被叫老虎的兵汉大吃一惊,眯起了眼,又仔仔细细盯着指挥室里的光幕观察了许久,才是眉开眼笑的开开心心跑了出去。 他自然知道,林家的五爷是在捉刀营里当着差。(林虎:“要不然,松、杉两家这些年的屎盆子,不得早就能把老大给拍死!”)既然是自家五爷来,那就没什么事情值得再担心了,就算有天大的烂破事,这次他们也都不需要再害怕。 只不过,这一次,跑出去的那军汉并没有离开太久,没过片刻,又是急吼吼的重新赶了回来,吵嚷道:“老大,那二伍他们说的黑虎钥兽,咱们该怎么处理?” “把他们的西区继续给封住!等那小豺狗忙活完了,自己回来收拾!”林盘眉毛一挑,眼角带笑。 第一百九十八章 粗心马虎并不容易能改正 军械库西区。 第二伍的战士们一个个慵懒懈怠着,不见有丝毫的慌张。就好像是那一只刚刚入侵的钥兽,和他们没有关系一般,一点也不见有如杉家那位汇报完毕的小将硕大那般,是已经把管辖区域里的各条通道出入口,都给全部封锁住了。 不过,这一点‘小小的’工作疏漏,对于现在的他们而言,确实已经不再打紧。毕竟,在杉家少爷的刻意运作下,他们现在已经有了新的作战任务——解救松家七小姐。 这是一个极为简单的配合演出任务。就在刚刚,二伍的各行各排将官,已经把豺少爷的指示一一交代完毕:“一会儿到达战场后,你们只需要装模作样,配合下一伍,把他们松家的那个小娘们给捞回来,顺带演一出激烈打斗的戏,就可以了,没必要真上!” 当然,也有来自粗糙汉的骂娘:“谁让那一帮吃饱了闲得蛋碎的捉刀人,没事跑到咱们这里来,太晦气!兄弟们,别让他们抓住了把柄给咱穿小鞋就成!” 在这样的情况下,二伍的战士,当然心情放松、行事慵懒马虎。而那些吃了哑巴亏,又不得不来接手烂摊子的三伍战士,可是,也不会给他们什么好脸色! 火药味十足! “老余,你快一点儿,别磨蹭!”喊话的声响,来自于一排狭小封闭的舱位隔间外。 此刻,一列军姿挺直的作训服兵士,正列队并排,站立在只属于自己的机甲舱位前。 而在这条通道的最尽头,一个大嗓门的魁梧汉子,又在极为不耐烦叫吼着:“动作快些,咱们得要出发了!” “好啦,好啦!行首,我这不是刚刚在与那三伍的林非,交接防务嘛!”回应大嗓门的,是一位正在带着小跑的破锣嗓子精瘦汉,“他们老林家的那帮子废物兵,一个个都在碎嘴,骂着咱们娘哩,讲的话也着实太难听,我就与他们争吵了两句!”说话的这人,正是杉家旁支一脉的小公子杉余。 他一边回应着自己上官的问话,一边急哄哄是往队伍其中一列有缺失空位的最前排首处,赶跑过去。很明显,精瘦汉子就是这一排队伍的排首。 这杉余,入伍才不过有三年,身体极度精瘦,活像一只细猴子,偏偏资历浅薄的同时,竟是能凭着自己家与主家的关系比较亲近,一路扶摇,隐隐已经有要取自己家行首而代之的架势。 然而,这样的人也自然是没有什么能够压服众人的本事,加之平日里素来又是趾高气扬,眼高于顶,性情敏感而且多疑,自然不受待见,哪怕是已经身为一排将官,却也从来都是这二伍之中受人排挤,又常常是会被当作笑话一般的存在。 就好像此时此刻,一众战士见着他的出丑,自然个个都在看着热闹,尤其是那些已经站好立定的汉子,更是满脸戏谑,幸灾乐祸不停。 “你就别哔哔了,赶紧回自己的位置,站好咯!” 还没回到队列的战士当然也不止杉余他一个人,大嗓门的行首,这个时候单点出他的姓名,显然也是有故意挑拣他小差错的坏心思。 不过,大约是这一次的任务很轻松,那行首虽然也是有一直在催促,可从他那嬉笑怒骂的语气里,倒是不难能觉出,这一会儿,他其实并不是那么的着急。 骂完杉余的行首,一直等到慢悠悠聚集的一众战士都已经全部列队完毕,才又继续开口,下令道,“全体都有,准备着甲!” “身披烈甲,必不言败!”战士们齐声山呼,以示应答。 冗长的通道里,响亮的叫喊声震耳欲聋,激荡起群英的热血与豪迈。 破锣嗓子的杉余,此刻也已经站定好自己的身体,在深深吸过一口长气后,便是按照那行首给出的命令,与众战士一起行动,齐刷刷抬举起自己那一条挂坠有镶嵌机甲密钥的白焱师手环。 白金色的密钥,触抵舱室门锁,紧闭的舱门轻轻“吱呀”,一下子就滑开出了一条细小的门缝。 舱门里黑黝黝一片,精瘦的男人眉头顺势一紧,慌忙间左右乱瞥,暗自看了下自己的四周围,心里面突突狂跳,暗道了那一声:‘坏咯!’ 是的,他的机甲手环,竟然并没有同是身旁其他的战士一样,在自己抬手之后,散发出淡淡的微光。原本应该紧锁住的舱门,也没有窸窣开启的声响。 他的机甲舱门,竟然只在自己轻轻一推过之后,就顺势向后一滑,门开了,舱室内自带的灯光,却并没有随之而点起! ‘看来备用能源已经耗尽了!’心虚的男人又再扫了一眼舱室,警惕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左右,还好他是排首舱,与其他战士的舱位,还有有着一小段距离,在确定四周围的其他人并没有留意到自己这里的异常后,他才悻悻然松下一口气。 ‘奶奶哟,真的要被自己给蠢死!”男人顺手搭上舱门,此刻竟然毫不留情地开始鄙夷自己,“一定是上一次作战结束后,我又忘记上锁了。’很显然,这样的低级错误,他已经不是第一次犯。 其实他自己也知道,这种粗糙的行为,对于一个一心想要往上爬的官迷而言,并不是一件好事,很容易成为队伍里其他人攻讦他的理由。 可是,粗心马虎并不是那么容易改正的缺点。 大概也是因为害怕自己又丢人,杉余在咒骂完了自己后,又是转身,偷偷扒开一小条门缝,借着门框的死角,再又看了一眼屋子外。 “万幸,万幸!”瘦小男人确定没人发现自己的疏漏,这才定下心,紧闭舱门,摸着漆黑,径直是往机甲的开口处走去。 此刻的舱室里没有一丝的光亮,可是杉余早已是习惯。(当然,这也实属正常,毕竟这军械库本身就是建造在地底之下,光亮不足的问题确实很难完美的解决。) 大概是因为心太着急,男人的脚步有些过分的轻快了,在虚踩过几步之后,脚一滑,似乎有踩着了什么毛腻的东西,然后,头往前一栽,直接就扎入进到了战甲机体中。 ‘好像有点冷。’他倒是也没有在意这些无关要紧的异常,甚至是连自己裤腿里的寒毛已经根根炸起,也都因为着急而没有发现。 “呜~” 黑暗中传出一声压低在喉咙里面的细微低吼。 那瘦汉也只当是隔壁的机甲已经在开始启动,大约是已经深怕了自己要是慢过其他人着甲武装的节奏而会被那行首借机再次刁难,手上动作又加快了几分! 头一埋,手一抖,静默的机甲“哐”的一下启动了! “喵!” 一双明晃晃灯笼眼珠子,瞪得正圆! 乳白色的火焰琉光,顺着甲胄关节上的纹路,快速游走过机体的周身,狭小的机甲舱室地台,也随之而动,疾速向上升高。 轰隆隆的舱室晃动里,身在机甲内部的男人,此时就算再迟钝,才已经察觉到,自己身后刚刚并没有留意到的异常! “应该不会有事吧!”他试图这样劝慰他自己,可是脑子里的思绪,已经不受控制地在往最坏方面去思考。 “您的机甲已启动,作战准备,十、九。。。” 熟悉的冰冷金属音默默开始记起数,只奈何此时的杉余机体已经完全闭合紧,整个人正处在激活战甲的短暂僵直中,根本没有办法动弹转身。 “。。。六、五、四。。。” 惨白空旷的天空自是在杉余面前,慢慢打开,一道疾速的黑色身影,一瞬间,自他机甲光幕的边角,疾速划闪过! “一!”破锣嗓子憋了半天,终于叫喊出了声! 极度不安的男人,纵甲而起,在半空中一个折身,已经是极限飞抵在自己舱位的半空上,后手一掏,背脊上的长枪铁槊快速拼合,横亘在自己的身前,叫嚷到:“有钥兽!钥兽跑出来了!” 是的,那一只失踪已有片刻的黑金钥虎,就从男人的后脊角落里,一下子撺掇而出,一溜烟跑出很远,此时已经在向着营地废墟处,那一处是被有希巨鸟轰撞开的宽敞豁口方向,极速飞奔而去! “喵呜!” 奔驰着的阿虎兴奋叫唤着,湿润的黑鼻子努力往空气里嗅了一嗅:‘前头有施梁的味道!’ 熟悉的味道若有若无,鼓舞着前袭的虎躯,动作更加迅疾,身影好似一道黑金色的闪电,折转直冲! “快拦住它!”半空中,杉豺的命令率先响起,没等下面的众人反应过来,他已经马力全开,直向着黑影逃跑的方向,飞驰过去! 没办法,现在的情况已经发生了改变,原本还想浑水摸鱼的杉小少爷,不得不一马当先,他没有理由看着这只突然闯入的钥兽黑虎,从自己的面前逃离开! ——因为,那些来意尚不明朗的捉刀人,可是就在他们队伍的不远处,正在看着他们。 “槊枪阵·起!”杉豺再次开口,同时抬起机甲胳膊,往后肩背处一抓,一杆头部冒涌光焰的槊枪已经被他握在了手中。 他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长枪后拉,臂甲之上,火焰装置咔嚓一转,喷口朝后,骤然冒出火舌,长槊蓄力,只插天穹而去!而随着他的命令,机甲身后,千余杆硕长的金属枪槊,也在同时凌空掷飞起而,紧随着豺少爷的甲胄,在半空中编织成一道密密麻麻的枪网! “风·啸海!”杉豺紧紧盯着光机甲幕中,那一个已经锁定目标的暗影虚标,抬手一挥。 无数汇聚而起的枪槊,在空中以他为中心,加速旋转了起来,慢慢并作成一道快速旋转着的空心圆阵,而后,随着杉豺挥手的瞄准。朝着臂甲所指的方向,如似一卷骇浪,呼啸着恐怖的飓风,冲击向下方的黑影! 第一百九十九章 狼!是狼! 枪阵火力集中,长槊贯如雨下! “嗷呜!” 正在朝着火晶谷方向飞速疾奔的阿虎,自然也察觉到了自己天灵盖上即将要倾泻而下的危险,皮毛一阵发紧! 年幼的金纹黑钥虎害怕极了,几次掉转方向,试图寻找可以躲藏身形的地方,可是,这破败的营地废墟里,除了满地塌扁的碎渣,其余诸如梁柱等结构早就已经被松义他们都给清理干净了,此时哪里还能有可以藏身的处所? 阿虎东躲西藏,疲于奔命后,才赫然惊觉:自己已经完全被那片位于高空之上的枪云,给牢牢锁定住了! 那是一群才刚刚飞起于舱室的机甲战士,背后的长枪已然皆尽被抛出,抵临半空,在烈日阳光下耀耀生辉! 他们年轻的伍首——杉豺一马当先,指挥若定下,聚枪成雨,倾泻而下攻击堪比海啸山呼,摧枯拉朽! “呜呜呼!”阿虎压低着嗓子,喉咙里带着绝望。 猛虎善伏、强勇于厮杀扑咬,偏偏疾速奔驰本就不是最擅长,在这铺天盖地的骇然一击笼罩下,凭它现在的能力,万万不可能接下来! 枪雨如芒! “等一等!豺少!” 就在那枪阵即将追上黑虎的间隙,军械库的大门外,那根高高耸起的扬声孔里,传出一声中年妇人气喘吁吁地叫喊! “嗵!嗵!嗵!”百数根枪槊扎在了黑钥小虎的身后! 仓皇的女人继续快嘴解释:“手下留情啊,豺少爷!那只钥兽是咱们刚来的傲雪宗望者大人所养,请您一定护它周全!” 黄朵的声音大概是因为太过于急切,而被拉扯得有一点儿破了嗓。可以听得出来,这个平日里向来矫揉造作的中年老妇女,此刻一定是在扬声孔的另一头,毫无形象可言地急跳着脚,擦着汗。 也是多亏了她此时卖力的嘶吼,叫喊声成功传进了指挥官的机甲中。 “收阵!” 只见那当空悬立,一马在先的威武机甲,原本挥出的手臂快速回拉一窝,铁拳朝着天空,给身后的一众战士一个立即停下的手势。 令行禁止! 原本还势如疾风骤雨的千余根枪槊,就在快要把小黑钥虎扎透成马蜂窝的一瞬间,骤然顿止! 画面停滞。 不过片刻,冰冷的枪槊一根根离地自拔而起,沿着刚刚下坠的原路,回速抽离,并是最终悬浮着,置于半空之上,围绕着杉豺的机甲,旋转成球。 它们在等待指挥官的下一步命令! 带着队伍的杉豺,这会儿当然也是并不知晓自己那个一向艳名昭着的外戚‘老姑婆’,此时的叫喊是不是真的。 傲雪宗门能够控制钥兽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这片明明已经被傲雪宗废弃了的边荒营地里,突然又出现了一位望者。 这位神秘的来客,此时出现在营地里,是为了做什么? 他又回首,深深看了一眼,那些正在准备下落舱室里的捉刀人。 这两件事之间,是否有关联? 情况一下子变得复杂又诡谲。 不过,如今这个火晶谷,实际上也应是属归于傲雪宗门所管辖。现在,既然有傲雪宗门的弟子出面,背过了这一口自己弄得不巧就得挨罚的大黑锅,他也当然是乐得在此时卖出一个顺水人情来。 毕竟,自己这会儿带队出击的目的,本来就不是为了要与这一只莫名出现的钥兽进行搏杀与撕斗。 ‘他们竟然能够驯养钥兽作宠物了,傲雪宗门的那一帮研究疯子,果然是有几把刷子在!’此刻的杉豺,不禁如是想,临滞高空,立即拿定了主意。 他再也没去看下方那一头还在玩着命竭力逃跑的黑钥虎,纵甲全开,疾速前冲,瞬间钻过了自己面前临空悬浮的枪阵。 虚空之上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如似浴火的机甲,臂膀随手一捞,那一杆原先就是被他投掷而出的武器,已经再度重回到自己的手里。 命令随后便飘来:“众将听令!放弃围剿黑钥虎,全力解救松沐星!”这本就是他一开始便已经安排布置好的作战计划。 紧随其后,千余架滞空而飞的火焰机甲,领命前行,一摞一摞,以行成阵,以排作组,一道一道,贯连着排在杉豺的身后,快速穿透枪阵,拿回武器继续是往前面不远处,那一只正在大杀四方的巨山怪虫处,疾驰而去! 黄沙渐渐扬起,铺开弥漫天地的尘埃。 “铛!” 挥舞独臂的怪虫,又一次成功是把自己身前一‘只’纠缠不休的小人给拍飞了。 残损的机甲一路飙飞,重重撞在地上后,又被那还没完全衰减的余力,继续给带着持续不间断的在废墟里面不停地翻滚,跌跌撞撞,好巧不巧,砸中了现在松沐星正躲藏的那一截还未全然倒塌的断壁上。 “轰隆!” 那一堵原本就不太稳固的破败危墙,当然承受不住这样一股巨大力量的冲击,松垮破旧的墙体,在被机甲撞击到的一瞬间,砖石四散,墙基震摇,终于还是无法再维持自己脆弱的平衡,霎时间,屋梁倒侧,断壁塌陷。 尘霾滚滚间,那一位原本还是在背靠着墙体藏身的红衣女孩,终于无法再藏住自己好不容易躲起来的身影。 红衣翻翩,暴露无疑! “嘶嘶!” 百数颗还在四方乱触的复眼,瞬间同时焦聚,找到松沐星位置的虫子,瞬间陷入了某一种极度亢奋的疯魔状态中,犹如一只发现猎物近在咫尺的恶犬,再不顾周围那几具破铜废铁的纠缠,独臂猛然戳地,犁出一道深坑,借着力量的反推,庞然如山的身体,一瞬间高高拔地而起! 镰刃挥舞! 泰山压顶而下! 逃无可逃的疲惫女孩,在发蒙中闭上了绝望的眼眸。 这一刻,她又想要放弃了! ‘我终究还是没有逃掉啊。二哥,对不起!’松沐星最后如是想。 死神即将而至—— 哐! 是一股突然而至的横向冲击力,一下子就把身陷死地的女孩,重重地平推出去了好几丈! 瞬息间,等待死亡的身影被迫起飞起,翻滚着,成为一道狼狈的褐红,摇摇欲坠,跌落在了天坑悬崖前的边缘处。 她本能睁看了眼睛! 还没有完全停下来的她,还是能清楚的看到:此时推了自己最后一把的人,居然就是那一具原本应该横卧在废墟里,再无战斗力可言的那一具残破机甲! 千疮百孔的甲胄四肢驱动全开,在闪过最后一抹绚烂的焰火后,代替了她,卧倒在了巨虫的攻击范围之下 火焰最终暗淡,它的战损已经极其严重,就好像是随时快要散架了一般,周身无一处完好,一股股鲜红的血液从那破碎的甲胄缝隙里突突冒涌而出,很快在他身下汇积成一汪小小的赤潭。 这是决绝的死士,奋不顾身,仍在用尽自己最后的余力,绝望嘶吼着:“跑!” 那声音是那样极度的嘶哑,而又虚弱好似游丝一样,随时会断裂! 松沐星根本听不出来,那个声音是谁了! 那一只正在虚空上,挥舞镰刃的怪虫,也不打算再给她机会! 下一秒,黑山从天而落,带着恐怖嗜血的愤火,轰然坠砸于地,把那具已经完全没了声息的机甲,给是彻底地碾碎成为了齑粉! 呼呼呼! 气浪狂虐翻涌,将本就已经虚弱无力的松沐星,再一次给推着向往了那一处好似绝境一般的天坑悬崖最边缘,又退了好几步。 女孩回眸,哭红的眼睛最后又看了一眼自己身后近在咫尺的百丈悬崖,再回首,眼前却是一只正在贪婪盯着自己的恐怖山虫。 “嘶嘶嘶” 瘆人恐怖的怪鸣响彻于天地! ‘已经没人再可以来救我了。’她闭上了眼,艰难鼓起了自己最后剩余的勇气,强迫着自己不停颤抖的双腿,把自己支撑了起来! 她深吸一口气,再没有犹豫,张开了双手,轻轻一跃。 簌簌簌! 明亮的天空已经愈发变得浑黄,灼灼的烈日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被飞舞的狂沙所遮蔽,无数颗细小轻盈的砂砾,敲打得凌空的机甲沙沙作响不停。 尘沙肆虐,在这一片满地荒芜的贫瘠戈壁上,其实倒也寻常,此刻一心只想要快一点儿完成任务的杉豺,起初并没有放在心上。 “伍首,这沙尘有一些不太对劲!”天空队伍里,一位音似老成的行首,突然出声提醒。 天际此时已经由原本极近煞白的惨淡,彻底转变成为了一种带着无尽昏黄的铅灰。 步步逼近营地外墙的黄沙,卷聚成了一道道滚涌的霾墙,贴紧着地面,鼓腾起一股股翻动前行的沙柱。 咚! 高墙根底,发出一道地震一般的闷响! 机甲中的一众战士,不自觉得咽了一口唾沫,却突然发觉原本应该是算相对密闭的机体空间里,竟然也开始有渐渐弥漫起一股逼仄迫人的尘土味道——那是一种干燥而粗糙的气息,让人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风势越来越强劲,沙尘更加的狂暴。 咚! 闷响好似并不想这样的停下,震得整个营地都地摇山晃! “全员戒备!”杉豺大吼着,率先领了一队机甲,快速是往下方的地表空地上去集合! 咚! 高墙皲裂!碎块砸坠! 沙尘裹着狂风,狂暴地轻松跃过碎散墙石的阻碍,开始在营地里肆意飞舞,形成了一道道黄色的龙卷风,将整个世界都染成了漫天的土黄色。 “嗷呜——” 一声悠远恒古的长啸,逐渐逼近。 “狼!是狼!”也不知道是谁最先被吓破了胆,高声喊了这么一句话! 轰隆! 一只硕大凶恶的巨狼,赫然跃出了藏匿身形的尘土,开咧着锋利的土黄色牙齿,一口死死咬住了队伍其中一具,正在迫降的机甲咽喉处! 紧接着,两只、三只。。。群狼接踵,很快就将那已经无力反抗的甲胄,给拖在了地上,撕咬成为了支离的碎片、 群狼越聚越多,他们通力合作,把这些被尘暴压逼得不得不降低飞行的机甲当做了猎物;他们密切配合,有的负责吸引战士的注意,有的负责发起攻击,有的则负责围攻与制服——贪婪撕扯着这些已经被它们锁定的猎物! 第两百章 恭迎家主大人 “狼群!这是沙狼!” 平素里向来骁勇的战士,竟然在这一刻只能是如待宰的羔羊一般,木楞在原地,任由四向涌来的群狼把他们给冲散得破碎、支离! “沙狼群来袭营了!”少数还在飞天中的战士里,已经有人在开始极为尖锐的呼喊了起来。 毕竟,这样规模的狼群活跃事件,向来只会发生在拥有大量驻军的花周国边境线,而他们所处的这一处位于戈壁荒漠之中的隔世孤岛里,从其被人们发现开始有记载后,自前朝至今日,横跨几百余年间,就从来没有发生过! “荒漠沙狼,成群结队,狂沙不止,杀戮不休!” 这是流传在花周国边军中的古老歌谣。 要说,在这赤瘠无垠的荒芜戈壁上,如果有人们最不愿意遇见之生物排序的话,来无影,去无踪的荒漠沙狼,必然能常年独霸其首位。 它们是一群为了杀戮而生的荒漠怪物,因为其族群恐怖而血腥的破坏能力,曾经让每一个需要依靠荒漠戈壁生活、行商、寻宝的旅人,记忆尤深。 它们或成群结队,或孤僻独行,常伴着滚滚尘霾而出现,突然自黄沙遮蔽的戈壁石砾中,一跃而起,张开血盆大口,在逮住目标的一瞬间,利用自己锋利的牙齿和爪子,轻易撕开猎物毫无防备的躯体。 然后,它们又常以一种极为残虐的方式,将那些已经被扯烂了撕碎了的支离,统统收埋起来,拖藏进是尘暴细沙所垒起的松软土丘里,直到狂沙吹尽,风暴过后,又以一种极为离奇而始终不被人所知晓的方式,彻底消影无踪。 没人知道它们会在哪一时哪一刻,突然伴着滚滚的尘暴而出现。 ——因为,并不是每一次黄沙的扬起后,都会有伴着它们杀戮一切的身影。 当然,也同样没有人能知道它们又会在什么时候,以某一种方式,突然间就消失再无踪迹。 ——这是一种极为可遇不可求的罕见情况,根据为数不多的几次幸存者有限的记述中,人们曾大胆推算出一个自以为可靠的结论: 如果在沙狼狂虐杀戮时,弥漫的狂沙能够在突然之间立即吹止,这一群嗜血成性的沙狼群,便会立即放弃本应该无止无尽的杀戮,轰的一下子,化作狂沙,离奇消失,彻底再无踪迹。 “沙狼不会出现在尘暴吹不到达的地方。”这曾经是一条看似可靠的又无比荒诞的荒芜之地生存法则,却是被荒芜戈壁上几乎所有的生物都始终牢牢记在心里。 可是,尘暴又该如何才能够突然地停止呢? 这个答案大概也只有神能知道了。 不过,沙狼群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在荒芜之地上大规模出现了,这一群曾经肆虐在荒芜戈壁上,萦绕在旅人、游商、甚至是猎宝团心头的恐怖梦魇,早就是在异族大战中,被所向披靡的烈甲军团给彻底打散了种群,斩杀掉了大多数。 如今的荒芜之地里,除了少部分还在国境线边缘流窜的小群落,其余绿洲中,恐怖的沙狼已经极为的罕见,只会有零星几只极其狡猾的孤狼,敢在白焱师团辐射不到的角落中,极其偶尔的袭击一下不幸误入领地的旅客行商。 大规模行动的沙狼,它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这是无数边军战士,抛头颅,洒热血后,才取得的足以载记入历史之册的彪炳战绩!也是无数乌字营男儿,背井离乡,深入绝境苦寒之地中,舍生忘死、日夜坚守,才能艰难换取的成果! “全员警备!”领队的杉豺高举枪槊,竭力嘶吼。 漫天的狂沙已经在沙狼袭来的同一时间里,彻底笼盖住了整个营地废墟。落定在其中的那千余架机甲,透明的光幕已经被暗沉无光的昏暗所遮蔽住,能见距离只不过有臂张远。 “山阵·守一!”飞舞的风沙越刮越疾,哪怕他现在喊破了自己干哑的喉咙,单薄细微的叫喊声,依旧无法穿透尘霾中细砂敲打机体的沙沙杂音。 围聚在杉豺四周围的战士,只有最后下落的寥寥不过数百人,他们挥舞着手中紧握的枪槊,勉强集结成了一个根本不成阵型的疏漏大圆墙。 场面实在是太混乱了,这在你死我活在战场上,极为的致命! 大概是因为这一支匆忙出战的队伍,自战斗的一开始起,就没有抱着出来厮杀的心态,武器装备没带齐全不说,在面对突然而袭的狼群时,他们甚至都没有办法能及时的彼此结阵相抵抗。 尤其是在面对狼群极为疯狂的扑杀撕咬时,竟然还有不少的战士,已经完全呆若木鸡同雕塑,完全忘记了自己本应该是有能力,可以轻松做到最基本的抵抗的。 他们身穿着花周国最为先进的烈军机甲,却在最需要拿起武器的时候,被自己的本能、害怕、恐惧所支配,彻底放弃了自己以及自己身边,那些不过是身影有一些模糊的可靠队友,在自己极为愚蠢地瓦解掉了自己本应该是能依旧严格固守的战阵过后,开始极度孱弱的发出惊呼、呐喊,歇斯底里! 绝望之音,此起彼伏! —————————— 相比于外面战场的一团乱麻,此时才刚刚接手过军械库全部防事的第三伍,状态则是要明显积极开朗了许多。 这一支几乎全部是由林家支脉所构建成型的边军千人队伍,此刻竟然全然不在意营地里平日最为要紧又繁琐的防御工事,放着大开着的各区域连接门洞,不驻守,整整齐齐,正在中央艇泊港中,列军整装。 这是伍首林盘刚刚下达的军令。 他们在以一种自己最为饱满精神的状态,诚挚、热情、恭顺的,迎接一群远道而来的贵客——烈甲军团捉刀人! 平日里主抓军法刑规的纪律部队,作战机甲并不同于一般的边军、地方军的武备武装,制式极为复杂,除了一把别在腰间有半人高的机甲短朴刀外,他们的战甲后背上,往往还装置着各种各样花周国最为详尽的缉凶套件。 短棍、铁索、流星锤;脚铐、闸具、精钢笼,刑讯工具五花八门,看得人头直发紧。 是的,那一具为首机甲的后背上,此刻就正挂着一个巨大的精钢铁笼子,里面应该是有关押着一个人。只是笼子的密闭性十分的好,列队整齐的边军将校们,并不能看得清楚笼子里面的具体情况。 “全体都有,立正!”伍首林盘嘹声高喊道。 他此时就站在三伍队伍的最前端,满脸堆砌着自己最为和善的笑容,耐心等待着这些匆匆降落的机甲战士,开始装卸自己的甲胄。 就在片刻时辰前,他还在与如今已经是外出卖力演戏的杉豺,一同坐在指挥室里,喝着茶,看着那些松家的精锐,被发狂的虫祖大杀四方。 当捉刀人的队伍在营地上空出现时,他就发现:在这群机甲中,有人正在用林家高层独有的秘密手语,向自己传达一个信息,这支远道而来的纪律监察小分队,来自于他们的上苑本家——林氏。 ‘小豺狗子太心急了,松义的血还没干透呢,就想着要来拿捏住老子,独掌营地大权?笑话,做人啊,就是不能太自以为是!’隐瞒下重要信息的林伍首心中暗爽,现如今他还不知道外面营地里的具体情况,不过用脚趾头都能想得出来,一会儿杉豺要是从外面回来,一定会灰头土脸,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哗!”为首机甲,舱门开启。 “恭迎五爷!”在林盘的带领下,一众战士高声齐喊道。 他们倒是也不怕此时会喊错,因为烈甲军团的捉刀营,可不是一般军伍营地,真正能配备缉凶机甲的战士,那都是从烈甲军最高师团紫焱师中,退下来的精英中的精英。 上苑林家就算家族实力雄厚,这么多年来,在捉刀营中,也只培养出了一位身居指挥使高位的林老五。 ‘虽然不知道这位家族中少有的实权五爷,今天怎么会跑这里来公干,不过,这也不打紧。’打着如意算盘的林伍首,心中依旧在盘算,一会儿等杉家豺狗回来,自己该如何利用五爷的影响力,拿下这座营地里的指挥主导权。 只是,此时的林老五多少有些太冷淡,在舱门开启之后,完全没有搭理林盘的热情相迎,一把推开林伍首的热情双手后,几步转身,走到了机甲背后此时已经落地的羁押舱室前。 在一番麻利的操作后,舱门缓缓开出,一个痴肥臃肿的青衣中年胖子,在一位不知从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年轻家仆搀扶下,艰难挣扎而出。 “家主!”林盘见着那胖子的真容后,脸色立即大变,哪里还敢有片刻的怠慢,单膝立即跪地,恭敬请迎。 千余位林家所属军校将官,此时也是眼睛瞪得浑圆,在大脑片刻宕机后,终于反应过来,艇泊港中立即黑压压跪倒一旁:“恭迎家主大人!” 第两百零一章 我要回家 “娃娃们,都别跪着啊,地上多凉哟,快快起来。”面色有些惨白的林家家主,此刻喘着虚弱的小气,声音沙哑又且着急。 他大约是被老五那个狭小的金属背载舱给是束缚了太久,从舱门里爬出时,脚步便已虚浮而且无力,哪怕有家仆林飞的搀扶,身形依旧是久久不能自撑,站立得始终是不太稳。 这一趟贫瘠荒漠上的迢迢远行,对于一位养尊处优惯了的臃肿中年男人而言,着实是有一点太过颠簸和凶险。若非是凭着自己心中多年执念的强撑,单单是那苍茫戈壁之上的奔波与辛苦,就已经是能把他本就不再盈足气血,给是榨得一个干干净净,没了脾气。 至于,那一路难以翻越的无数沟壑与险途,更是早就把他那些在富庶宅院里,被人久日高捧而起的洁癖与矫情,都是给消磨得个,再也无了踪迹。 他已经亲身历经过荒漠之中的种种苦难与艰难,自然也是能知晓驻守荒野的不易。此时,看着自己面前一众子侄小辈,一个个皮肤都早已经被晒得黝黑发亮、粗糙又褶皱,心中更是满溢了宗族大家长才会生出的,一种难以自持的羞愧。 “娃娃们,这些年,为了家族的兴荣,真的是苦了你们啊。”林坚声音很轻,带着一些气息不太稳定的飘虚。在林飞的搀扶中,他也已经眼神迷离,又带着十万分的满意与自豪,慢慢扫视过,此时正在自己身前,那每一个正在慢慢站起身来的战士。 “为了家族,纵死无憾!”这是林家子嗣们在祖宗祠堂中必然会发的誓言,此时此刻,再一次齐声响彻。 “都是好孩子。”林坚很满意,微微点头,又最终把自己的目光,成功定格在了身边久日未有见面的老兄弟脸上:“盘子哟,你也老咯。这些年,你为了家族,数十年如一日,驻守在这荒绝之地中,一定很辛苦。是我待亏了你。” 要真说起来,其实他们才是在不久前于林沐妍的婚宴上彼此相互见过面。 只不过,那个时间的喜庆,并不是与当下这般历经困苦后的心境能一同。至少,在当时那个时间点,林坚就没有如现在这一般的心细,能发现自己这位一手提拔起来的得力族亲,如今已经是两鬓泛白,额纹多起。 这是一声极为难得的关心,直就是把依旧还在单膝跪着地的林伍首,给听得身体微微一颤抖,在场众人,除却五爷外,就属他与家主最亲近。没有人能比他更清楚,自己这位当家家主,已经是有多久,没如今天这般与自己说过类似的话了。 自从夫人走了过后,那位曾经爽朗热情的族兄,就好像是一下子突然换了一个人。在外面,他贪婪、好色,留恋于声色犬马,热衷于攀权亲贵;在家中,他阴婺、深沉,喜怒无常,冷血嗜杀且是从来不与人有过分的亲近。 林盘倍感意外,又不知所措,诚惶诚恐,更加胆战心惊,他不知道家主的反常,是不是有内涵的深意,他害怕自己是不是工作有疏漏,生怕已经是惹了主家的不开心。 他低下头,躬起身,一边赶忙是从家仆林飞的手里,稳稳接手过搀扶自己家主的重任;一边小心应答道:“家主啊,你老人家这话有是咋的说?老盘子我,可是从来就不知道什么叫做辛苦哩。反倒是您,有什么事情吩咐下弟弟就行,又何必要亲自跑来这不是人待的苦寒之地,遭这罪哟。” 林盘一如往日一般,小心恭维,又咽了咽自己的口水,假装是带有了一些埋怨似得讲:“您老现在这不就是在打我老盘子的脸嘛。下一次族祭宗祀,你让我怎么好与其他几位老哥哥交代哟!” 他此时自然还不知晓,自己这位平日里素来言简,为人又很老谋的家兄,此番到来荒无人烟的戈壁,到底做了啥,无意间依旧还是说错了话。 “有些事情,只能是由我亲自过来办。”林坚毕竟久持权重多年,自然也早就已经不再是曾经的感性多愁之人,此刻的他也是从林盘那颤抖的声音里,察觉到了自己现在的失仪,多余的情感顷刻便收起,严肃声道,“这一趟,我的事情已经忙完了,今日正好顺道来看一看你们。有一点我很心痛,这些年咱们林家的孩子,在这一片贫瘠凶险的不毛之地上,一定是有吃了不少的苦头!” 在与林盘说完话,他又自然抬过头,重新认识扫视了一边,此时正在围聚起自己身前的一众列队站起正盯着自己的族宗精锐战士,挺起胸膛,朗声鼓气:“孩儿们,老夫这次前来,除了是有机密的公差,还有一个十分重要的任务,那就是:要带着你们回家!” ‘回。。。家?’ 众人瞳孔放圆,满脸难以置信。 这个时候的军械库艇泊港,静寂无声,一千余名林家三伍的战士,呆呆站立在原地,手足无措,又是谁也不敢有先行的表态。 对于战士们的集体失态与僵直,林坚了然于心,没有丝毫的意外。 他当然知道,这些仓皇失措的孩子,一定是会有些不太能够相信自己现在听到的消息,于是又一次给予他们肯定的答案:“对的,郎儿们,咱们今天一起回家去!从此以后,凡是我上苑林家的子孙,再也不用背井离乡,来这鬼地方受罪!大家随我一起回上苑,回太真,回到父母身边去,回家族中,好好的生活!” “可是家主,这火晶谷怎么办?”人群中,不知道是谁最先开口了,说出了此时大家伙心中的疑问。 这些年来,反是来火晶谷驻守的战士,多少都已经是对自己三大家族,那些需要共同遮掩的秘密,是一点彼此心照不宣的默契。 在这一方军营里,大概没会有人喜欢高声讨论火晶谷里经常发生的奇异,可是人人又都心知肚明:这一座位于王国边境不远处的偏僻矿谷里,埋藏有太多三姓家族无法外传的交易,肮脏、血腥、暴力、可是又却密切关联着他们太真三姓家族的荣辱与兴衰。 直到此时,他们也还不知道,林坚到底要做什么,更不知晓此时的军械库最外面,紧随着捉刀人机甲而来的沙狼群,正在与苦战的杉豺他们,厮杀在了一块。 林坚没有过多的解释,继续自顾自地高声讲:“这些年,咱们为了家族,苦已经吃够了!咱们回家!”他的眼神坚毅无比,以至于人人都能看得出来,他这次远来火晶谷的目的十分的明确: 确实就是要带着他们,一起离开这里。 “回家?真的可以吗?”驻守期限还未圆满的战士,对于此刻家主的言语,再一次有些难以相信的疑问。 林坚有些哽咽,眼角噙满泪水:“孩子,你就不想回家吗?” 是啊,如果可以选择,谁有愿意在这个贫瘠荒芜的地方日日受着委屈呢? 他们当然想回家啊! 毕竟,在这火晶谷中,他们林家组建的第三伍,一直都是最为边缘的背景板,每日里,他们被分配到的最多的任务,不是脏活,就是累活! 他们当然讨厌这里,只恨自己从来不能堂堂正正地抬起来头! 是的,他们在这里卑微极了!只是因为,在这个远离家族核心的营地里,就从来没有过家族的长辈,能过来为他们哪怕是撑一次腰! “回家!如果可以!我要回家!”林坚的喊话自然极具煽动性。嘈杂纷乱的队伍里,已经开始有第一个人很不自信的小声开口,轻轻说道。 “回家!回家!我要回家!”慢慢的,一声声低亢的喊话多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齐、越来越嘹亮!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艇泊港中,悄无声息地走来一位捉刀人,快速移位到了站在林坚身边的老五耳畔,小声地讲:“指挥使,军械库里其他人都已经被我们控制起来了!” 已经能够大体猜测出林坚意图的老五,点了点头,拍了拍自己身边,还在原地发愣的林盘,小声开口提醒:“老盘子,赶紧去安排人,准备充足的遁地艇。” 然而,此时此刻,血衣营地中一向是以稳重所称道的三伍伍首,却是对于自己家主的荒唐发言,还是有些不太能置信,接口又问道:“五爷,咱们就这样撤离了?军部那里,该怎么交代?还有杉、松两家,他们现在可是都还在外面,没有回来呢。。。” 是的,此时惊慌失措的杉豺,正带着杉、松两家同样没做好死战的战士,组成了一个并不完全的方阵,在与源源不断从地里冒涌出来的狼群,进行着惨烈的厮杀。 “黄朵!黄朵!快叫三伍来支援!快快快,快把求援的信号发出去!”没有经历过沙狼袭击的杉家小公子,此刻正在军阵中,隔着机甲光幕,朝着军械库了望台的方向,喊破了喉咙! 第两百零二章 贼虎,你误我! 沙狼带来的尘暴已经彻底将这个还没来得及整修,便又被二次破坏的营地废墟给是完全包裹住。 狂虐的飓风,如同一头失控的怪兽,裹着漫天的石砾沙碎,掩护穿梭在其中的凶恶狼群,将所有的阻挡都给粉碎成为了天地间晦明晦暗的昏黄。 断壁皲裂,残垣碎塌。 无数粉裂破散的木碎和石渣,犹如一颗颗肆意乱飞的流弹,自是从四面八方,不断被无序狂啸的风沙吹聚而起,配合恶狼群神出鬼没的攻击,摧残着还在负隅顽抗的机甲战士阵型。 “回答我!黄朵!林盘!快快来援!”年轻的指挥官杉豺已经歇斯底里。 军械库近在咫尺,可是静寂的光幕声筒中,却是再没有传出一丝一毫他需要的声响。 他现在急需有人能告诉自己,接下来应该做些什么,因为此时的战场纷乱,已经完全超出了他能够掌控局面的能力。 没办法,他虽然是为这方营地里的次席伍首,却是从来只会乖乖做好老大松义的小跟班。 从没有真正上过边境战场的他,面对沙狼袭营这种稀罕到只偶尔出现在家族简讯记载中的小概率突发事件,根本就不知道应该如何去应对。 寥寥数笔的记录,在此时此刻危急重重的情况下,他又那里是还能记得清楚明白。 而现在,突然与军械库中断了联系,就好像是最后一根稻草压倒了骆驼,让他彻底乱了方寸。哪怕是现在的自己,仍然还是被家族为其安排的护航精锐给围护在队伍的最中心,他也已经只是会惊慌失措的无力呐喊,却是再也组织不起其他像样的抵御。 不过,沙狼群的主要目标显然并不是他们。 那一道道从战士面前翻涌而过的疾行土丘,更多是一路尾随在那一只突然是从军械库里逃出来,此刻正在拼命狂驰的金纹黑钥虎的身后,一起是朝着已经逐渐离它们越来越近的断口悬崖那方向,涌贯而去。 ‘小爷我,今天到底是招了谁的哥?惹了哪位爷?为嘛这一伙伙的坏东西,一个个都死追着我,不放啊!呜呜呜。。。’ 闻着施梁味道的阿虎,自作一道溜烟儿,还没来得及庆幸甩开机甲的围剿,就又被沙狼群给逼得,不得不继续一路狂飙! ‘我今天一定是撞了邪!呜呜呜’ 它炸着毛,虎着脸,四肢不停地摆动,一路一边狂奔,一边又如是这般在心中不停地念想这,那眼角噙起的泪珠儿,一颗颗,滴答答,还没有完全的落下就已经全部雾洒进了身体狂奔的疾流里,瞬间没了踪影。 然而,很快,它就发现,自己终究还是自作多情了。 那一群作战素养丝毫不亚于百战精兵的荒漠野兽,呼啸着,很快就从它的身下,奔腾而过,竟然没有做更多的停歇,已然是汹涌澎湃,挟裹着漫天飞卷的沙尘,一刻不停,咆哮着沙哑瘆人的嘶啸,如似一支无所畏惧的部队,咧开锋利的獠牙,向着那一只已经把松家残余尽数收割,如今正庞然封堵在悬崖口,要想收割自己追寻良久‘花朵’的,堪比山岳一般的怪虫,发起了最猛烈的攻击。 铛!铛!铛! 骁勇的狼群甫一接触那巨虫坚实无比的虫壳,便借着随身而起的风暴飓尘所掩护,亮起自己最为锋利的锐爪与锯牙,一刻不间歇地,疯狂在那虫子堪比重甲的躯壳上,划出了一道道刺耳的,暗灰色的弧光。 “嘶嘶!” 那原本正兴奋无比的怪虫子,自然是被这一下突然而至的古怪攻击,给打的是一个气急了败坏。 而然,心头响起的一声声警钟擂鼓一般警觉,还是让它立即收起了自己的狂妄,哪怕饶是深知自己硬甲无比的结实,却仍是不得不快速蜷缩起巨大的山躯。 瞬时间,那巨虫已然团作成一座乌黑厚亮的巨甲壳山,险之又险,被动防御住了群狼山呼海啸一般的迅疾攻势。 “吱吱——” 高傲的万虫之主,发出淅沥的怪鸣。 它可不懂什么叫坐以待毙! 要知道,这虫祖毕竟已经是在这一方如似天坑的火晶谷里,残喘存世有百余年了,悠长岁月的打磨,让它自然远强于杉豺这等全靠着家族荫庇而上位的孱弱小子。 在一声慑人心魄的古怪哮吼声之后,整个营地的地面,都开始了止不住地摇晃与颤抖! 忽然间,它那如山丘一般的巨大虫躯,竟是在没有丝毫蓄力动作的情况下,轰然一下子,前冲撞击出有数丈远! 泰山横冲! 强悍无比的冲撞力量,一瞬间,就把它此刻身前,那百数头才是刚刚跃土而出的沙狼,给是一下子撞得飞了个高起! 那是一只只已经快要被虫子撞散了骨头架子的壮硕沙狼们,魁梧的躯干,瞬间好似是于风暴之眼中突然绽放而出的烟火,霎那间,已经被那股强大的惯性,给重重地推远,自是在昏黄疾转的尘暴中,猛然一下子,撕裂开了一道凄美决绝的扇形抛物弧面。 而后,余势没有丝毫的衰减。它们又被带着,狠狠地砸进了自己身后那一群仍是在骁勇向中心集聚的沙狼群体中,再一次四散炸开了个花! 是的,就只在瞬息的变化中,这群狂躁嗜血的沙狼,身体已经像似皲裂开了的石岩,内里中竟然没有丝毫的血肉。 它们在被这怪虫全然撞散后,一瞬间粉碎化作成无数数不清的砂砾与细石,然后,极快速地被后面仍在狂啸席卷的飓风,给再度一卷而起,刹那间,融进正在向着怪虫呼啸奔袭而去的沙暴海洋中,翻涌着,咆哮着,似是要立马重新再度包裹住那怪虫如山一般的躯壳。 然而,虫子那无比强大的攻击,还是卓有成效,风浪席卷咆哮的速度,下一秒,很明显是有开始出现了许多理所应当的滞缓与放慢。 只可惜,它的高傲也没有持续过了多久。 “沙库克赫淅。。。”一道悠远诡秘的咒语,若有似无,从风暴之眼的最中央,沙沙响起。 那些狂躁略有衰减的沙漠怪狼群们,霎时间,就好似是在冥冥中,有收到了一种不知道是出自哪里来的,神秘的召唤,忽然间,它们竟然身体突然炸起,顷刻就变得更为疯狂与嗜血,深邃的狼眼中映起猩红,悍不畏死的攻击,前赴后继! 这时的它们,再也没有了因为怪虫的彪悍,而出现有丝毫溃散与缩退,反而就像是在突然间,被那咒语激发出了生命最原始的杀戮与野性,开始狂躁着,嘶吼着,向着自己身前的强敌,发起了更为猛烈的冲锋,无休无止! 那虫祖,自然也是毫不甘示弱! 庞大结实的躯壳,又一次骤然发力,反复碾压过自己身前拦路的密集沙狼群! 而后,它又狠狠挥舞起了自己那一节唯一完好的巨大好似镰刃一般的前肢,凶狠地将一只只胆敢向它发起无畏冲锋的怪狼们,一刀刀狠狠切割成了齑粉! 惨烈的战斗,疯狂而又残忍,一度开始陷入又一次的焦灼轮回里。 这一幕,自然也是被正跪趴在悬崖的最边缘,原本是要准备往下跳的松沐星看在了眼中! ‘等等!’’她张圆了嫣红的俏唇,‘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正要玉碎的女孩,眨巴了一下自己瞪大了的杏仁眼:“我是不是不需要跳了?”她喃喃自语,干涸的粉红眼眶中,再一次蓄攒出了喜极而泣的眼泪。 视眼模糊里,她发现,一道闪电一般的黑影,穿透战场笼起的尘暴,一股脑,自己向着自己的方向,冲了过来。 “喵呜!” 身体快跑得没了力气的金纹黑钥小虎,自然也是远远瞧见了自己正前方,那一朵正绽放在悬崖最边上的,无比艳丽又虚弱的火红色‘花蕊’! ‘这不是坏女人的跟班小丫鬟嘛!’虽然,之前在遁地艇中,阿虎一直是被关在笼子里,可是这一点都不妨碍它此时已经认出了松沐星。 ‘两个叽叽喳喳的碎嘴子怪女人,窝在一起八卦聊到声音比车响!’这是它被几次三番打搅睡梦后,对这个总喜欢穿着一袭红衣的漂亮长腿女孩的最深刻记忆! ‘哟嚯,这丫头,才一会儿不见,混得有点凄惨嘛!’当看见身边有其他人,日子过得比自己惨时,人们总是会很不自觉地生出,一种油然而生的满足,这一点,哪怕它只是一只仍然在逃命的乳臭未干小老虎,也无一丁点儿的例外。 它也看得出来,邋遢无比的松沐星,此时应该是已经被逼入了绝境中。 “喵呜!”阿虎得意地吼了可可爱爱的一嗓子,‘嘿嘿,还是让小爷我,来带你飞出困境吧!’心中念想着,它已经咧开了满是口水的虎吻,速度丝毫不减,略带邀功似得,一下子精准无比地叼住了松沐星的贴身红衣的衣领子! “不!”满脸惊惧的女孩,可不认识自己眼前这只已经咧出獠齿的黑钥虎!(一直关在笼子里,她确实没见过) 才逃虫灾,又入虎口的绝望,已经是让她反复被拉扯的心跳,蹦跶到了速度的最极致。可是,此时的她早就是筋疲力了竭,确实是再没有了反抗自身今日挥之不去的霉运的力气,只能是仍由着反复捉弄自己的命运,带着她,一下子高高跃起,而后,坠落下了身后那百丈高的恐怖深渊中! 她闭上了眼,自以为自己很快会被这只突然袭击了自己的凶恶钥虎,给一下子撕咬扯烂。 可是,事实往往总不是如自己想象的一般。 当她在坠落的过程中感觉到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顶住自己平顺的小胸脯时候,她感觉到了一丝丝不对劲。 终于,在她被‘好心人’阿虎,带着飞跃起弧线,跌落进位于悬崖之下的深湖中前,嗓子干涩的松沐星,最后喊出了声:“贼虎,你误我!” 第两百零三章 黑蛟吞天 施梁渐渐是从幽静无声的黑暗里慢慢转醒,昏沉了太久的浑噩意识此刻并没有很快的恢复,仍然还是在空洞摇晃的脑海中天旋地转翻滚着,却是突然,一股莫名而起的极致恶寒感觉,无端从自己的心头上悄然弥散处来。 惶恐之中,他猛然睁眼,模糊的视线多少还带着些迷离与涣散叠加而出的模糊不清,可是也足以是把眼前那一种难以言述的诡谲画面,赫然带入进自己的轩然而起的翻涌脑海中,若隐若现。 他能很清晰的感觉得出来,自己此刻正应该是完全赤身裸着体,被封闭进了一个狭小厚实的圆柱形透明容器里面! 对的,是一个只比他人大不了太多的密实圆柱容器,内里似乎充斥着某一种透明又且还无比粘稠的膏状液体,把他一整个人都是完全给浸裹住了,悬浮在容器的正当中! 那一种无比严实而又极度冰冷的粘稠绵密的触觉,仿佛是一具遍及周身的无形枷锁,纵使他现在的身体仍还是在无意识地本能挣扎着,想要逃离开这里! 可是,所有的反抗都是徒劳。 禁锢施梁的粘液竟然会因为男人的试图挣扎而变得愈发凝实与厚重,最后死死压制着他,让他全部的力气皆尽化成为了虚无的泡影,身体始终纹丝不动,毫不再受自己的控制。 甚至,就只是连最为基本的,那一声仅仅只需发声于喉咙嗓子眼之中的一句想要拼了命一般的呼喊声,在现在,他也是已经没有办法再能够做到了! 好在,他的思绪依旧还是很活跃。 他能无比清晰地感知到,自己起伏的胸膛在此刻居然没有受到一丝一毫的影响,毫无闷气无力的压迫感觉。甚至,他还可以通过那一根正紧扣着自己嘴巴的细长透明软管,把一股股不知是从哪里输送而来的浑浊空气,给是慢慢渡送进自己那只能够微微起开出一丝狭小缝隙的嘴巴里。 他还是很够呼吸的。 不过,也就仅仅只是还能够呼吸,罢了。 在这一个满屋子都是装配透明圆柱状容器的昏暗房间里,他就仿佛是一个只在某一场特殊实验里,或许才有可能会有需要被使用到的研究素材一般,被全方位毫无保留地凭空展示着自己。 他现在就犹如是置身在某一部离奇的‘恐怖电影’中的福尔马林瓶罐里的可怕标本,荒诞又且恐怖,瘆人无比。 他试图反抗过,也拼命挣扎了。 可是,任由现在的自己身躯是有如何的发力,深陷粘液物质包裹之中的自己,却是自始至终,好像毫无生机了一半,被死死压制着,纹丝不动! 无可奈何下,他甚至有一些生气了! 刚刚才恢复清醒的施梁,此刻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样一个鬼地方! 他瞪大了眼睛,环顾着四周围! 这的确是一个极度诡异的地方! 因为他现在似乎是能感觉的出来,自己身体所处的这个容器的右侧边的某一处,竟然是同样也有着一个与自己一样是被死死禁锢着、泡在深埋溶液里的某一个目前还看不清楚样貌的活物,它正在那里盯着自己看! 是的,身陷囹圄的施梁,能够清晰的感觉得出来,那是某种目前依旧也还活着,只是他并不能清楚识别得出来的某种奇特生物,正在那里满眼无助地看着他自己! ‘那是什么东西?’ 惶恐之中,施梁穷极目力,竭尽了自己剩余全部的能量,他希望自己能够看得更为清楚一些!更清楚一些! 诡谲的事情又一次发生,在男人高度集中的意识里,他的目光开始极度聚焦与集中! 很快,他就能够十分清楚的感觉到,自己能‘看’见了! 施梁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奇特感觉,他只是能依稀的感觉到,在自己容器的不远处,正有一只眼神无助的样似柯基一般的短足小‘黄狗’,毛发凌乱,身形凄惨,湿润哀怨的眼睛正在盯着自己这边看。 是的,是一只小小的,无比干瘪的‘柯基小瘦狗’! 他能够十分清晰的感觉得出来,这是一只他从来就没有见到过的怪异小动物。弱小、无助,同他一样,身体完全不能由自主,甚至是比施梁更为的绝望。 是的,这小狗空洞的眼神里面,似乎尽都是带着某一种好似已经经受过万千次凌虐之后的无比绝望和痛苦。 ‘实验编号:三一五,碳素剥离40%。。。’ 施梁的目光继续往下移,竟然才发现,自己居然是可以十分神奇地能够看得清楚,小狗容器最底部,嵌着一块记录有奇怪文字的金属小面板, 那是一段字形极为特殊,又且是完全有别于施梁目前所有,应该或又不应该认识的文法字体结构的符号。更像是某一种神秘未知的四方印纹密码一般,却是偏偏又能让此刻大脑还正处在半迷糊、半清醒状态之中的施梁,能够依稀辨认得出来,其中文字记载的一、二。 很可惜,时间不等人。 还没等逐渐恢复意识状态的施梁,有认真把那些字形奇怪的印迹,全部都给看得一清二楚前,他的头顶上,那个凭他目光并不能够看得清楚得神秘透明圆柱罩子的正上方,一股淡淡的,青蓝色的飘絮物,已经晃晃悠悠,扩逸弥散了下来。 ‘唔!’ 很快,还不能发出声音来的施梁,猛然倒吸过一口粗重的凉气。 他的身体四周围,竟然是有一股突然而至的无边疼痛的感觉,汹涌袭击而来! 那就好似是能有万千根尖锐细密的钢针,在同一时间中,一下子扎透进了他还被围困的身体中! 那是极致无比的痛楚,发自身体的千窍百穴中,只作用在灵魂之上,无休无止! 那就好似是要在那一瞬之间里,要将施梁的身躯给一整个彻底撕裂成无数粉碎的细块! 于此同时,它又像极是一团无质、无形、又且无处不在的炽热高温火焰,正在肆无忌惮地,拼命灼烧着他的生命最精华,让他的身体上每一寸肌肤、每一处血肉,每一个神经元,都在伴着源源不断地苦痛,不间断抽搐着! 那是一种止不住地,发颤自身体皮肉之下的不停止的疾速抖动! 他的身体,此刻已经在不由自主之中,陷入进了最为极致的癫狂状态里,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 它就想要拼命的摆脱、快速逃离这无尽的苦痛之深渊,奋尽了自己的全力! 可是,他那摇摇欲坠的灵魂,似乎是已经被彻底剥离出了原本还属于自己的躯壳,它就只剩下了一具无主无助的空壳! 霎时间,又变成为了瘆人至极的惨淡! 他的精神意识,就好像是一叶已经在翻腾海啸之中,完全侧翻掉了的小扁舟,在支离破碎的最边缘,仍旧是要被随时有可能会击碎它的无尽无止巨浪,给肆意玩弄着,等待注定会到来的被撕碎、拍烂、毁灭、吞噬个干净! 船很快就细碎了! 他的意志已经在模糊、涣散、崩溃之中,又一次深陷入到了无休无止的沉睡中。。。 ———————————— 冰湖底下,无垠无尽。 深邃幽密的水下空间里,此时就犹如是一座恐怖静谧又且无比广阔的壑谷坟场,充斥了一种空旷到可以吞噬干净所有一切的灰白与死寂。 可是,在这座本不应该会有存在生命的绝对禁域里。 此时此刻,竟然有一抹正在不停跳动着的微弱萤火,无中生有,在满是湖水的冰川之下,极为悄然地,从无声无息里,忽然被点亮。 那是一团混淆在惨淡湖水之中的银白色团液,飘摇而不定,模糊而不清。 在无尽幽黑的广阔湖水中,它似是在极为艰难地,倔强维持着自己那还未完全扩散开来的身形,努力让自己不会被那些无影无形的暗流给是彻底冲散开! 而在其中央处,正是那一团荧荧而动的微弱火光。 它就好似是一位正在跳着曼妙舞蹈的小精灵,身姿绰绰,越来越亮,以至于原本浑浊飘摇的液团,也在此悄然间,开始发生了极为莫名的小变化。 时间一点一滴在流逝,恍惚中,两根极其细长的轻颤虚条,先是在那一团即将要崩坏的银白液体中,慢慢被抽离了出来。 那是一只身体狭长,形体若似是有,实则无质一般存在的虚弱小细虫子,带着一双飘逸灵动的极薄修长美羽,介乎于虚无和实体的中间,正顺着飘摇冰冷的湖水,游动起如梦似幻一般,无比绝美的霞光! 那是朝夕之虫的舞蹈,向死而生! 在这一片冰冷死寂的无尽黑渊里,它竟燃烧起了有似如奇迹一般的无可被浇灭的生命之火焰! 绝美轮舞,微微萤光。 在被点亮起来的枯寂冰湖潭地下,正有一股神秘而卓绝的澎湃生命力,开始发散出自己最为灼热炽白的光芒! 那是无限滚烫的原初生命之力量,犹如是一颗不断闪烁的璀璨星辰一般,自带无穷无尽的力量与威严,打破了幽深黑渊的宁静! 它的光芒,实在太过于耀眼了,灼烧得水面之上覆盖万里的冰川竟然也开始隐隐融化出一条似是能通往未知之处的狭长甬道。 而就在朝夕虫子顺着那通道,就要往上漂浮的一刹那。 在这无尽深渊的湖水最底下,一头似乎是已经沉睡有不知道是多少年岁的庞然蛟蛇,竟然被朝夕虫子的舞蹈,给无意间惊醒了! 那是一头身型体长,身体要远比施梁之前在钥姜的帮助下才勉强吞噬下的巨大黑蛟还要体型大得多的真正庞然巨兽,那巨大到可以堪比山川地脉一般的身躯,就好似是要在顷刻间震荡翻倾一般,摇晃着搅动起了浩瀚无尽的浪涌。 是的,整片湖底皆尽在此刻巨兽引发的震颤里,摇晃着没有一刻是有停歇过。 很快,一道又一道恐怖似可以吞噬掉一切的疾速涡旋,肆虐而起,就好像是在举办热闹的末日庆典一般,伴随着破坏一切的威力,接踵而至。 末日大概是确实就将要来临了! 混沌之中,那一头悄然而醒的恐怖怪物,似是一下子从黑渊团雾的最下方,悍然摇曳而出! 它张开了自己那才是刚刚探露出深邃湖底的饕餮海浪巨吻,朝着那一朵直到此刻仍然在跳动着的无比优美萤火处,露出了里面无比锋锐的尖牙! 它行动了! 好似一座恐怖巨大的山岳,盯着朝夕虫子此时的方位,悍然碾压了上去! 微微萤火,何以抗躲。 黑蛟吞天,湮灭一切! 冰川之下,空间震荡,发出一阵又一阵震耳欲聋的呼啸,犹如一条巨龙在翻腾,似乎就将要把整个湖之下的所有空间都给彻底掀翻、覆灭掉! 第两百零四章 你甘愿这样死去吗? 冰川之下,地摇山动。 破土而起的巨兽黑蛟,威势汹汹,庞大的身躯堪似一座正在移动的山岳,头角峥嵘,黑亮的鳞甲遍排全身上下,闪烁起如似黑墨一般的冷冽光泽。 正在一心向上破冰以寻求一线生机的朝夕虫子,自然也是能感受到这股自下而上快速向它逼近的恐怖压迫感。 却见它的周身绚烂好似光舞,瞬间化作成为一团灵动跳跃的绝美焰火,灼化冰川的速度徒然加快,秀羽堪似游鳍,推动着自己轻盈单薄的虫体,不断加速往上游。 莹莹之火,华彩流光,全力而为的不起眼小虫子,在这一刻彻底迸发出一股无限执着、顽强、坚韧的炽热,快速是把那看似固比万丈坚城的冰川荒原,灼烤出了一条无中生有的狭道。 光翼旋舞,绝美而闪耀。这是虫子燃烧自己最本源的能量后,才换回来的最为绚烂之微影,在此刻更胜一颗独自于夜空里闪耀的星辰,散发出某种极为诱人的吸引力。 这是澎湃的生命原初之力! 蛟兽残暴凶恶的竖眼中,闪过一丝极度贪婪的痴迷,瞬间卯足全力,撼然而直上,游弋摆尾的力度猛地增加了几个量级。 它那狰狞无比地庞然巨吻,微微咧开一道深渊一般的长细缝,恐怖森森的牙齿丛林后面,一排排如似网纱一般的过滤肉刺,根根突起,流滤着一切自从湖水中逸散而来的那一抹极为稀薄的‘美味至臻’。 是的。 朝夕虫子那股燃烧生命力量之后,顺着冰川细缝流淌而下的稀薄能量碎屑,哪怕此时已经扩散稀释到了最为不可见闻之尘埃,却也仍旧是能让此刻的贪婪巨大蛟蛇,无比清晰得捕捉到其中所蕴含能量的精纯! 回味胜似琼甘,让它趋之若鹜,哪怕是有万丈坚冰从中阻隔,也已经无法再阻止它的渴望! “哐!” 冰川一声巨响。 巨兽痴醉,撼然拔动起了自己庞大恐怖的山躯,大开饕餮巨口,愤然一下子,直向着无垠冰层的底部,扑咬了上去! 那是一股的,仿佛可以吞噬一切的恐怖力量,其势已成,根本就不是平常之物可以与其有所阻挡! 纵使冰川辽阔,积厚无垠,亦还是在这惊天一击的咬合下,开始粉碎、崩裂、瓦解,散落出一个被破开的恐怖巨大豁口! 很巧合,那一只还在继续奋力向上,期待可以冲破冰层逃生而出的羸弱小光虫,正好就是这一堆散乱下坠的碎冰杂石的最中心。 这一次,不再等那极度惶恐惊惧的朝夕虫子,再想要摇身四处躲闪,黑蛟锋锐恐怖的獠牙巨口,已经是从四面八方,把它所在冰碎的四周围,全部的一切,都是给统统十分彻底地一下子笼罩包裹到了一起,囫囵吞下! 虫子避无可避,逃无可逃! 绚烂的复眼之中终于闪过一丝无力的绝望! ‘你,就这样甘愿死去吗?’ 这一刻,一个不知道是从哪里响起来的声音,响起在了虫子的耳畔,若有似无,冷淡而又苍白。 ‘你,就这样甘愿死去吗?’ 声音意犹未尽,再度响起,既像是在问此刻已经深陷无边绝望的朝夕小虫子;也像是在问那一只拼尽全力,一路逆流,最后却失去身体控制权的正潜伏在虫子识海里面,还不甘心沉沦的黑色小蛟蛇;更像是在问那个一路颠簸坎坷,几度身死,却还是依旧活得不明不白,全然已经被命运所摆弄的昏迷年轻人! “不!”\/“不!”\/“不!” 他们瞳孔放大,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里开了口,无比不甘的回答道! 在一团银色雾团所笼罩包裹住的钥气球里,复眼、竖眼、施梁的眼睛;虫身、蛟蛇身、赤裸的男人身体;三层看似不同,可又无比相似的重叠钥纹,竟然开始彼此叠合,融汇在了一起。 霎时间,暗淡的幽火复开始极度爆燃,炽热的光芒逐渐由实近虚,由虚而散,竟是以一种完全不可思议的方式,穿透出了那一只漆黑巨蛟此刻应该已经是完全闭合上了的巨大长吻口器,一下子就点亮了一整个看似是已经被无尽冰川给死死包裹在幽暗世界里的巨大冰湖空间! 幽火的光芒越来越亮,带动起无垠的冰川,发散出五彩斑斓的光谱,绚丽透亮的光色,多变而绝美,很快是由漫天璀璨的黄红,逐渐开始向着渐呈赤暗而又愈发近紫的漆黑,而后极速是从无尽的黑暗里,迅速开始炽亮,越来越亮,渐渐闪烁胜近银白、纯净而似透明,最后自透明复又蜕变成为无垠无尽的冰川。 下一刻,愈发广阔而光亮的冰川,竟又开始极速逆着光谱的变转,进一步褪色成为漫天的紫黑,并向着光芒的中心处,那一团已经被黑蛟吞含在口中,眼看着就快要咽下肚子的萤亮光火处,不间断地聚集收拢起来。 原本单调暗沉的水下天地,此刻已经是在萤光微火的牵动下,像是极快速地完成了一轮华彩炫丽的轮转,而那一团本应该是在巨兽口中,堪堪就被熄灭哑火的弱小光团,也似是吸收到无尽处源源而来的燃料,开始愈发炽热的灼烧。 熊熊烈火五光十色,自然是把那皮糙肉厚的巨大黑蛟,给是直灼得喉咙冒起了火。那一根根细密绵麻的恐怖肉刺,仿佛是被烧红的烙铁刚刚给烫过了一半,已经是被焦黑了一大半。 痛苦难当下,蛟蛇哪里是还敢继续把刚刚才吞到嘴里的生命能量往下咽,脖子一缩,巨口疾张,内里好似生出了一股泛着浓酸的浪涌,猛地一下子,就是把喉咙间那一口刺痛自己的团火,给是一口气,呕了出来。 “呕!” 暗海冰原下,泛起一片淡绿色的酸腐臭雾团,一个自行流转着灿灿金属光泽的钥球,诡谲莫名地千变幻化着! ———————————— 林坚看着一众家族子弟兵忙忙碌碌收拾细软,心中很是宽慰,却突然,手一指,从旁随侍的老五,几步上前,自是从往来的战士中拉过一个样貌憨壮的年轻小伙子。 “盘子,这就是你儿子吧,都长这么大了,不错,不错!”虚肿的中年如是这般和煦与身旁的林盘道。 被戳破心中隐秘的林盘,脸色立即煞白,心头突突直跳,眉头已经紧起。 眼前这一幕,已经完全超出他的控制了。他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在军中、在家里瞒了这么多年的秘密,竟然会如此轻易的被当家家主,当场给勘破。霎时之间,一颗颗豆大的汗珠不由自主自其后脊梁背上,刷刷地冒了出,常杉顿时湿起大半。 “家主,我再也不敢了!”林盘没有更多的辩解,当即双膝跪地,磕头不再敢停。此时,也不知道他是在为自己向家族、向所有人隐瞒了有一个私生子的事情而道歉;还是在为,自己前段时间,在得知林坚被小姐扫地出家门后,那些暗戳戳的小动作而忏悔。 林坚胖脸依然和蔼,一边向那被拽出队伍的年轻小伙子招了招手,一边轻轻拍了拍林盘那已经沾染了尘土,油腻湿滑的脑袋:“没关系,小妍毕竟是我女儿,你其实也没做错什么事情。” 说实话,他与林盘毕竟都是同族同脉的兄弟,彼此间,主从也已多年,相互之间的脾气与性格,早就了然在心。 直到老五领着小伙子快要走到他们跟前前,他才沙哑着喉咙,继续小声道,“这次回家,你婆娘那里,我去说。一定让咱们林家的好娃娃,认祖归宗!” 说着,他拍了拍已经站在自己身前,那个眉宇之间确实是有几分与林盘相似的年轻壮小伙,关切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回家主,上苑族兵林小宇。”那士兵的答应恭敬而响亮。虽然,他并不知道身旁一向照顾自己的林盘伍首,怎么是会如这一般的狼狈与难堪。 可是,对于林坚这位一直只出现在传说中的当家家主,他还是有怀着无比尊崇与敬畏的。毕竟,若非是有上苑林家对自己的再造之恩德,他一个小小佃户之子,又如何是能够有机会从军入伍,加入人人向往的烈甲军团,安顿好自己老母亲过上不再受人欺负的好日子。 向来憨厚老实的他,甚至是做梦都没想到过,自己居然会能有一天,可以是与林家这一位一直站在家族最顶端的男人讲上这么一句话。‘等一会儿,我可一定是要为伍首大人求个情。’ “家主,我再也不敢了!”林盘的声音已经细若游丝,好像一下子苍老了快有二十岁。 林坚依旧是没再看一眼还在下跪的林盘,自己面前这个唯唯诺诺的族弟,可是家族之中在知晓自己失踪后,第一时间投靠自己闺女的‘叛徒’。 当家多年的男人,早就已经不会再给身边人,猜透自己的心思,他脸色依旧带着微笑,继续慈眉善目地看着自己身前的高大壮小伙,关切道:“好孩子,你很不错。这样,从今日起你就跟着五叔,去捉刀营当个差吧!” 这是一个‘晴天大霹雳’,震得慌乱的林盘,头是再也不敢有抬起。当然,天大的喜讯,也是把这年轻的小伙子给是吓得一时间难以置信,不敢再有回答。 就算他平日很憨厚,可也知道,这万军之上的捉刀营,可不是他一个毫无根基的外人,能够妄想的岗位。 最后,还得是老五看不过眼,一拍小伙子的脑门:“还不赶快谢过家主的恩赐!” 林小宇自然讷讷点头应了一声,甚至是连原本准备替林盘求情的事情都给吓得忘之在了脑后。噗通一下子,他给满目诧异的林坚,狠狠地磕了三个大响头。 而在此时,林家那位年轻的仆役,也是恰巧急匆匆走到了中年胖子的身后:“家主,军械库里发现一位傲雪宗望者,就是那位同施梁一起来上苑的洛己巳。” 第两百零五章 不!!!不对!!! “施梁,你快醒醒!” 迷迷糊糊中,好兄弟的呼唤,若有似无。 “哥,太阳都晒屁股了,快点儿起来吃饭!”向来窝里横的‘小小管家婆’,声音竟然还是有带着那一股稚气未全脱尽的娇蛮与可爱。 施梁有一点似醒非醒,恍然于梦中,若是自己依旧还躺在曾经那一间位于农野之中的漏风小屋床板上,昏昏沉沉。 “小梁哟!给老子麻溜些起来!拿出点爷们样!” 这时,一个本不应该会有再出现的大嗓门子,吓得施梁一个大激灵。那是施广忠还是一如往昔那般,中气十足的朗声叫喊,浑厚之中,自带着许多赤诚赤真的关切,让施梁哪怕在浑噩之间,也还是依然能更感亲近。 很可惜,这响声却是如镜花水月一般的留影,刹那之间,远逝而去。 ‘叔!你,等等我!’施梁试图挣扎起自己模糊的意识。 “小子!你还在磨磨唧唧个啥,抓紧起来!”接踵而来的,又是一根让他倍感熟悉的狠辣教鞭,一瞬间就把他给又一次拉回到了,那个曾经是让他每日艰苦训练不停的玉节营演武场中。 那一根总是会被五三七高高仰起在手里的毛刺细藤条,每每总是能十分精准地,重重抽打在他们那因为操练,而已经快要筋疲力竭的脚底板的最边缘,声势唬人,却是又没一次真真切切的有打在实处。 这一点施梁记得尤为的清楚,可是身体的本能却是依旧会能让他很不自觉地绷紧起了自己的全身,尝试着用尽办法,进一步强迫现在的自己。 他想快快睁开眼睛。 只是,他那一双糊着的眼眸外,一层厚重的眼皮帘子,似乎是已经被无数的铅水给灌满了,混杂着粘稠湿滑的汗液,全然形成了一个满沾粘重的厚壳,让他根本无法能抬动起,有十万分的艰难困苦。 他想反抗! 涣散的意志还未被再一次给提聚起,柔弱的声音又一次紧随而至。 “替。。。我。。。照顾。。。好。。。我的孩子。。。”那个无比温柔的小妇人,诀别时刻的虚弱声音里,已经是带着一股让施梁心碎的绝望。 “等等,高。。。”施梁想要抬手,叫喊着,却是再也发不出来声。 他的喉咙里,似乎也是正有在被某一个不知名堂的东西,给是彻底卡堵住了。 他很憋气! 他努力挣扎! 却是又一道晴天霹雳般的严酷责难,忽然而至:“你说吧!把你知道的一切,全部一字不落地给说出来!” 在那座漆黑幽闭的牢笼里,无穷无尽的折磨,纷至沓来! 头炸、骨裂、筋断、皮灼、无休无止的煎熬、 “哼,就凭你,也想娶我林坚的女儿!” 酷刑继续变本加厉,让他痛不欲生! “一只臭癞蛤蟆,竟然也敢妄图想做林家的女婿!来人,给我往死里打!”那一身身残酷瘆人的华丽青袍,提着枷锁,带着冷血与残暴! ‘恶——’男人仰天,痛苦干嚎,耳畔里深藏的倩音,适时响起:“小梁哥,对不起。。。” 那是娇弱女孩的秋水噙泪,在无限绝望的声音中,自带着无尽的眷恋和不甘。 可是,以他目前的状态,他已经无能为力,再没有办法能够去伸出自己想要保护她的手! “施梁。” 又是一声平淡好似在与陌生人招呼,一般的轻声呼唤,让他此刻的心更加的碎。 那一位自己注定是要错过的佳人,倩影模糊,开始与他渐行渐远。 他想伸手,可是,他不敢、不能、也没有办法,再抬起手! 那一双,早就已经僵硬到无比惨白、虚弱的手掌! 他没有了力气。只能逼着自己,试图慢慢地把手摁下去。 “哼,我对你,太失望了。” “哼,我对你,太失望了。” “哼,我对你,太失望了。” 。。。。。。 一道道无比熟悉的声音,密密麻麻,交织、融汇,合在一起,越来越多,越来越响,就好像是那一整个世界,全都在厌恶他!排挤他!舍弃他! 仿佛所有的波澜,一切的痛苦,都是因他而起,由他而生,纠缠着他,环绕着他,无休无止。 而后,最终也将是因为有他的存在,而让这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是那样的难堪! 他被抛弃了! 他已经毫无反抗的力量。 ‘不,不对!’施梁喃喃。 他不甘心。 “不!!!不对!!!”他抑郁难平。 “不!!!不对!!!” 他终于叫喊出了声,愤怒睁开了眼! 是的,那是一双无比古怪的奇异眼珠子。 好似是某种极度冰冷的虫瞳复眼、又像是嗜血狂躁的野兽竖目,让人望而生畏,寒颤而不能够自持。 那是一对极其恐怖、诡谲的,怪物一般的可怕眼眸! 死寂、空洞! 可是,穿过恐怖,在其内里,那最为核心处,却只是一双满布了人生所有一切的不甘愿,带着无数充血脉纹的,一个极其普通的,平常男人的眼珠子! 施梁他睁开了眼,看着这个封闭、无尽的世界。 在这一刻,冰冷、单一的无垠小世界,紧随着男人霎时的清醒,竟开始逐渐被灼目炽耀的光芒,给点燃。 无数条暗紫色的,飘舞的光带,自是从虚无中生起,从八方四面靠拢、汇集,伴随在这一刻,仿佛依旧是在孤悬的,介于冰与水之间的闪耀钥球的最外围,带着莫名隐晦的节奏,如似一呼一吸一般,忽明忽灭。 并是在最终处,一切汇集一处,自在融合一体。 那一股恐怖骇人的能量,在这一刻,就好像是能轻易毁天灭地一般,引动冰川地脉而震荡,无垠的空间好像随时就处在即将崩溃的边缘。 而后,它们又开始再一次,持续不间断地,迸发出某一种神秘而又且是无比可怕的夺目之光亮! 天地开始因之而沸腾,山石开始为之而倾倒! “砰!” 是一记强绝而有力的神龙大摆尾,打断了所有一切不及防的改变。 那一头之前没能够将钥球吞食下的恐怖大黑蛟,在这一刻,急不可耐地,突然发起了横,巨大肥长的恐怖大长尾,挥舞好似就是一道完全能够破空开所有壁垒的长鞭,以一种迅雷不及掩耳之怪力,狠狠一下子,就朝着此刻男人还正在化形,并未有完全成功的那一具灼热滚烫的钥体上,全力轰砸了上去! 那是一股无与伦比的攻击,显然是已经倾注了黑蛟此时全部的力量。 顷刻间,巨大的势能已经将那一颗好不容易才积聚起来能量的钥球,给是一下子轻易给打碎,剥离去掉了一大半还未凝实的光晕,露出内里通红的核心。 光速给弹飞起! “嗷呜——” 怪物的喉咙里面,同时也发出一声惊人的震吼,向着一整个小小的世界,表达自己全部的不满。 是的,它是在极其不安地宣示:‘这里是独属于我的领地!’ 对啊,在这里,它才是唯一绝对的王者! 至于,那一颗光晕已被尽全毁散,通体正发着惨淡暗红的极速大钥球。此间,已经好似是一颗正在疾速攀升的导弹,在转瞬之间,就凭借着黑蛟无比庞然强大的力量,悍然间,冲刺破了那一堵坚实不知道是有多高多厚的千万丈冰川大山墙。 一切改变只发生在一瞬之间,可是所有的一切,都又开始已经不再的相同。 也不知道那怪物,是有意还是很凑巧。 那一记庞然卓绝的攻击,很巧合的,正好帮助了那一颗原本是已身陷在绝望之中,完全无路可逃的施梁,所化形成的大钥球,找到了一条竟可以洞破空间的精准小缝隙。 塞翁失马,福祸相随。 那一条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震荡而开裂的细小裂缝,正巧就抵在了那无尽冰层的最上空,那一堵坚硬不知是有多厚的空间桎梏正上方。 “咔嚓!” 空间‘蛋壳’,被一道火红的光线给是轻松地撞破。 余势不减的小钥球,再一次打碎了囚困自己的束缚,竟直飞着,撼然闯进到了那一层可能是有十数、百丈、甚至是千丈的结实岩层夹层中。 而后,深藏在岩层之中的某一股力量开始再一次被引动。 无数紫红色的能量晶体,开始向着钥球之处蜂拥挤来,带起它又继续以某种稍有减缓,却是依然无法阻挡的速度,一层接着一层,穿透过几数层无比坚实的岩石厚壳,继续攀升。 “啵!” 意志就将要再一次崩溃的施梁,一头冲扎进了一层薄薄的、粘稠无比的淤泥里。 此刻,他所化形的那一刻通红的钥球,已经不再是有原本那般的通红与灼热,温润好似玉石,静静仰躺在某处未知名的熟悉水域中。 “呼!” 狼狈完成形变的施梁,吐出一口大大的浊气。 身体一翻,摇晃成一头,长有双须,身负虫鳞而似蛟又非是蛟的奇怪人形怪物模样。 这是他融合黑蛟与朝夕虫力量后的新身体,充满了某种奇异而又多少带着和谐的独特力量感觉。 “哐!” 还没等他完全适应自己的力量,头顶上方,已经有些带着明亮的光影最尽头。一大团奇怪的东西,重重砸了下来。 「抱歉,这段时间,经历了很多事,我会尽快调整回来,谢谢。」 第两百零六章 才出狼口,又进虎穴! 虫祖庞大的身躯,正隐隐泛着幽暗深邃的光泽,在漫天尘沙的包裹中,它就犹如是一座可以随意移动的山岳,任凭着狂沙肆虐乱舞,狠狠敲砸着自己无比坚硬的甲壳,竟是也没有一丝半点的影响。 恐怖的虫山,势大,而无一物,可以有抵挡! 此时,它正挥舞着,自己那一柄唯一还算完好的,巨大无比,而又且锋锐并长满有无数倒钩的螯足,就好像是一弯月牙儿一般的恐怖大镰爪,只在自己的身前,轻轻的比划过。 一瞬间,沙暴被割裂、连带着藏匿在其中的十数头硕大沙狼,也是一同给拍得散了形状! 这些围聚在自己身前,防不胜防的‘土狗’,让它烦不甚烦! “唧唧!” 它发出了带着生气的怪啼,颇是有一些不胜其扰的厌弃,伴随着瘆人的嘶吼,攻击越来越强劲! 这是王者霸气的彰显,那无比强悍的身躯,在这一片偌大的废墟中,无人能敌! 可是,沙狼群体的数量,实在是太多啦! 密密麻麻的群狼,隐匿在昏天暗地的尘暴中,好似是源源不绝的潮水。它们前赴后继,而不知道疲惫是什么,纵使在怪虫强悍彪炳的进击下,个体从无是有可以一合之力量,却是仍旧能够在,那一轮又接着下一轮的攻击中,持续不间断地,是以对那一只正在大开杀戒的古怪虫子,展开一次又接着下一次的殊死决绝之攻击! 它们的纪律,无比的严明! 哪怕是自己近在咫尺的同伴,一个个,接二连三被那怪虫给敲散、碾碎,最后卷成无数细碎的砂石,重新归于风暴中,它们依旧全力以赴! 悍勇而无所畏惧,全然不在意自己可生亦或是,只能死! 哪怕自己残缺不堪的身体,已经没有了可以动弹的力气,它们的眼神依旧无比的坚定,借着风沙的力量,恍若是能够一次一次,反复的重生儿一般,拼尽全力,卷土再来! 它们没有停下来! 那一张张咧开巨口的狼吻,獠牙参差,涌贯着快速将虫祖收割后,短暂出现的小缺口,以极快的速度,快速填补着! 尘暴越来越大,它们团结一致! 哐!哐!哐!哐! 虫祖的巨影,终究是有一些颤抖地,慌了神,哪怕是再坚硬的壳甲,也终究敌不过群狼那那发了疯一般的,撕咬与爪击! 是的,沙狼们的单个实力,要远远不及那虫祖,可是,它们那疯狗一般,不间断攻击虫甲的架势,着实是有一些太过于庞大了!加上,彼此那默契无比的配合,纵使能让自己的每一次冲锋,就像那山呼海啸了一般,掀翻起一场铺天盖地的尘暴大搅逆! 铛!铛!铛!铛! 在狂沙肆虐的遮掩下,哪怕是虫子的复眼,有再多的密集,也仍旧会不能够精准捕捉,这一波波,是来自四面八方的,同时发起的攻击! 更重要的是,它在之前的战斗中,已经提前受了很严重的伤。 虫祖的眼神中,最终还是出现了那一丝完全遮盖不住的慌乱! 樯橹之末,独臂难支。 巨虫彪悍激荡的切割,终究还是逐渐陷入到了不断疲软的窘境,挥舞的山躯,渐渐开始发软,无以为继的散逸力量,只能够继续牵动着几根,此刻依旧还是在不断乱舞的,短促小残足。 而那个它一直在觊觎的曼妙红影,已经随着黑虎的带动,高高跃起,坠落下了悬崖的尽头。 就只是耽误了不到小半刻,它就这样被围困在了原地,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即将到手的力量,消失在了自己的面前! 它无比的懊恼,竟是全然忘记了自己一贯很是会逃跑的保命第一守则!它的轻敌与傲慢,让自己错失了可以逃跑的机会。 (毕竟,大规模的沙狼群,已经是被烈甲军团给清洗,在这一片贫瘠的荒芜之地中,消失有很长一段时间了。) “嘶嘶!” 严重的伤势,再一次拖累了它,让它没有了本来应该是能拥有,绝对的实力!它,此刻进退两难,再也不能够有把握,全歼来敌,亦或是,从容而退! 它,回过了神。 可是,无尽的风暴,已将它彻底的笼罩。 “嗷呜~” 狼头攒动的狼群里,突然响起一声无比悠远的长嚎。 而后,漫天的尘暴骤然而歇,恐怖的风沙,瞬息止停掉了一大半,只留下最后一层薄薄层轻尘,所有的一切,全部仿佛是被那突如其来的凝重所冻结, 无数头躁动吐舌的群狼,显露出自己雄伟挺拔的体魄,凶恶残忍的狼目中,睁着嗜血晶亮的冷瞳,却是在此刻,好像是集体都被某一种奇怪的声音,给是一下子吸引住了身体,纷纷停止下了自己奔袭的脚步,微微矮下了头,耷拉着耳朵,极为有纪律的是从两侧边,有序退散开一条宽阔的道路。 尘霾似纱,朦胧中一头走路极奇不稳健的短足瘦矮黄犬,竟拄着一杆似是由黄金打造而成的拐柱,在一头恐怖大狼的伴同下,颤颤巍巍,拖着自己老迈干瘪的身躯,慢慢在风暴里,显化出了形。 老狈王风烛残年,却是好像与那只巨怪虫子,并不太陌生,平静而深邃的眼眸中,似是在看一位曾经与自己并肩作战过的老友,带着一种久违的亲切。 “亘——呜——哩——咔——汪。”狈王轻吠着,似乎是在提出某种请求,沙哑干涩的喉咙里,忽然发出某一种十分奇怪的声调。 那声音怪奇颇似人语,就像是在恒古之前,早已经被遗失掉了的,某一种极为古老的语言。 是在此时,向着巨虫,轻诉出自己最为温和的意见。 “嘶嘶!” 虫子显得并不领情,竟然颇有一些许很不太耐烦,颤动的身躯已经在表明它,此刻正无比的生气! 忽然,它那如是山丘一般的虫体内,竟然发散出一道震人心魄的瘆吼,咆哮的音浪中,带着某种强烈又恐怖的撕碎破裂的感觉,就像是要在顷刻间,直接就要把此处的空间,给是彻底颠覆、震散,地崩天裂,才方罢休! 这是一股极其可怕的力量,紧随而至的,却是那虫子,恐怖如似山岳一般的身形,竟然开始狂躁着,向着四周围,迸发出某一种极为炽烈的萤光。 光耀不断交织,虫身自作茧蛹,所有发生的一切,只在刹那间,就已经在向着再也无可回旋的方向,发生着改变。 “呢——哉——子——呿——咩——汪!” 古老的狈王落寞摇了摇兽首,身影随后便开始了缓慢又快速的砂化,随风渐渐飘扬而起。 “哄!” 顷刻之间,周围的空间,仿佛一下子是被某一种无穷无尽的力量,给是残暴地撕裂开了一条细缝,漫天狂舞的尘暴,又一次重新卷袭了起来。 ———————— 松沐星的嘴巴里,已经是被一大口强硬灌入嘴巴的湖水,给是直呛得,胸口疼痛发胀,碎散微开的喉咙眼子里,逃逸的气流四处乱窜着。 就在刚刚,这个从不曾有练习过游水的女孩,已经被那一股从高空中,生生坠落下水面的冲击,给震荡得暂时没有了知觉。 对的,此刻的她,完全就是凭靠着自己求生的本能,死死搂紧着自己身体旁,那一头先前硬拽着自己,落崖下水的大黑兽,再也不肯松开手和脚。 而这,也就让原本还是会一些泅水的阿虎,给弄的窘迫到了最极处。 大约猫都是有九条命。 黑虎明明才是承受了绝大多数的坠落冲击力,在此时,却还是依旧生龙活虎,跟个没事猫一样,挣扎着,拼命挺着肚皮,四肢乱划,试图在水中的失衡感觉离,找回自己可以让身体稳定下来的方法。 可是,很多时候,越急往往就会越乱。 毫无意识的小女人,此刻那一双格外修长的大美腿,已经是像一把夹紧起了的大夹子,正把它的老虎脖子,给是死死地夹跨着,让它憋闷着,暂时挣脱而无力。 它是一只年幼的老虎,可不会对这一双能够让很多男人都垂涎的美丽大腿而着迷。 不对,应该是说,有心理阴影。 毕竟,洛己巳的‘严刑拷打’朱玉在前,此刻的憋闷断气,更是让它难堪快要窒息。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偏偏就是在这个要紧的档口,深邃的巨湖水底下,一道恐怖的黑影,忽然摇曳着,冒了出来。 ‘那是什么东西!’幼虎心头一寒,根本来不及作更多的思考,粗壮的尾巴已经自己作了桨,用尽了全力,划动了起来。 “轰!” 一张巨大的,正巧是可以把它和昏迷的松沐星,给一起完全吞食而下的大黑嘴,张开着獠牙交错的嘴巴,一大口,瞬间就把它,给稳稳含咬在了口当中! ‘娘嘞!’它的心中,正学着洛己巳平日里骂娘的样子,破口毫无节操地大骂着,‘小爷我,这才刚刚逃出狼口,怎么又进虎穴里啊!’ ‘不对,小爷才是老虎啊!’它已经来不及有更多的思考。 第两百零七章 它轻轻扇了扇翅膀 施梁鼻孔打着粗气,双手死死抠紧滩涂边沿的石缝,又经过一番艰苦的挣扎,总算还是十分勉强的成功挤上了岸。 久违的阳光终于还是又一次照耀到了他,此时怪异诡谲的躯体上,暖洋洋,好不自在。 然而,施梁并没有开心了多久,自己那一口獠牙错落的巨宽吻,那一条鳞次栉比的粗大壮尾巴,那一身坚硬堪比甲胄、却又是非人、非蛟,还顶着两根朝夕虫特有长须的,诡异怪诞模样,始终没有让他感觉到一丝半点的喜悦。 ‘这也太丑了吧!’ “呃~” 他呕了。 喉咙里面卡着的一口大老痰,顺带就把那只满沾有他‘黑蛟’唾沫液的落水小老虎,连同那个就快要把它给箍得快窒息了的年轻小女孩,同时一下子,一股脑儿全部给吐泄了出来。 —————————— 此刻天晴朗,(小鸟在。。。好吧,这地方确实太荒僻,没有鸟。。。)光秃秃而没有半点生机的天坑矿谷,就好像是一口巨大的残破碎碗,只带着那碗底下面一些许,因为风霜雨雪的侵蚀,而遍布在湖岸浅底四周围的零星崎岩怪石。 这里依旧还是曾经那一副无比惨淡的凄凉光景,却又再也没有了,当初那些个为了拼命求活而不得不万分辛劳的落魄失魂者。 物是人已非,自己终究还是耽搁过了太久。 施梁眼睛有些迷离,看着自己那一身已经处在诡谲异变里,暂时还没有办法恢复的身形,不禁是有些怅然和感慨。 他可是从来就没有想过,自己会在黑渊水道下,经历过一番怪诞曲折的冒险之后,竟然会是以这样的方式,再一次回到了这里。 他从那一片看似无边无垠的冰川最顶端,一路簸辄腾翻、几经颠沛辗转,最后,竟然是会被那些狂暴漩涌的流水,给重新带回到了这个吃人峡谷的最底端——一片连条游鱼都没有的蓄水湖池中。 难怪,之前在天坑里,纵使那黑夜之中的恶劣气象是有再多的诡谲,第二天太阳升起过后,巨湖的水位线总是能十分离奇的,依旧保持着平日里一贯的高度,从无增减,永远是那般死寂的清澈与满盈。 ‘如今想来,一切的缘由,大概就是因为这片深湖的地下,连接着那一处无垠无尽的冰川,缘故如此,何其神妙啊。’施梁遐想,呆呆望向水面,仿佛又一次回到了目光所及,只剩下一望无际的,晶莹而又单调无比的,漆黑。 不过,那一片深埋于多层地壳脉核之中的辽阔小世界,可要比眼前这一片目光还能够大约丈量出轮廓大小的火晶坑谷,要大得多,得怕是得有很多,很多倍! 云泥之别,如此了然。 施梁纵使没有办法精确的比较,可它们之间巨大的差别,依旧还是让男人,忽然起了一个十分奇怪的念想:‘会不会,这一整片方圆不知得有多么辽广的贫瘠荒芜苦寒地,其实就覆盖在了,那一片自己不久前,才刚刚亲眼见识的,无尽冰原的上头。’ 男人并不需要太费力,就够轻松假想:‘如果,那一片深埋于地底之下的冰川,忽然因为某种原因而全部的融化掉,从这一眼湖水出,一股脑儿地全部冒涌了出来。怕是,这一整片荒瘠贫芜的土地,全部都能给那冰川融化的湖水,给灌溉满溢出来。。。’ 想着,想着,施梁又摇了摇头,‘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他可以预估,这个峡谷的全部一切,都会被淹没。不,不止这峡谷,整个荒芜之地,都会最终集汇成为一片辽阔的汪洋。对的!就是汪洋!’ ‘如果。。。真的这样,那或许,曾经的花周国的最东面,其实就是一片大海,只可惜,不知是经历了什么样的变迁,才会最终成为如今的凄凉?’ 沧海桑田,男人有些不太敢有更多的深想。 当然,此时天坑之上,正在胶着的战局,也不容许他还能有时间,继续在这里悠闲着,胡思乱想着混乱的怪念头。 “嗷呜~” 那些蜂拥而来的沙狼,犹如是一群被完全激怒的疯狂战士,眼中泛着凶光,狂吠声呼啸,此起彼伏,恐怖的声音仿佛誓要将整个天空与大地,统统给撕裂! 它们井然有序,排布着古怪的阵列,灰黄的躯体化入进暗沉的暴眼,隐没好似是一头正在风暴中不断翻腾的巨龙,裹胁着沙尘滚滚,呼啸着,怒嚎着,将那摇摇欲坠的悬崖上,几经摧残的营地废墟全部笼盖在起下,疯狂破坏着,要将全部的一切,都给碾压、倾轧、粉碎掉! 崖壁之上,每一寸土地都在不停地颤抖,每一粒沙石都在不断地战栗! 山崖就快要塌下来了! 施梁仿佛瞧见了一条肉眼可见的隙缝,如似怪兽咧开的巨口,随时就有可能崩溃、塌陷、坠落,最终将下方所有的一切,全部都掩埋! 然而,这也还不是最糟糕的事情。 还有一股更为可怕的气息! 就在那尘霾暴风的最中心,正在肆意喷薄着一股无可抗拒的气息! 有什么怪物要苏醒了! 是的! 时间没过小片刻,一道璀璨夺目的光亮,犹如是那黑夜里孤单闪烁的耀星,带着某种似是明珠一般的绚烂,强行冲破尘暴昏黄的阻隔,在那陡峭崖壁上,冉冉升腾而起! 施梁看得很清楚! 那是一颗腾空而起的巨大虫茧,通透如似碧玉,带着某种神秘、绚彩的纹路,若隐若现间,仿佛是有篆刻着尘封久远的魔法,在宣示某一种可怕到不可思议的力量,正在悄悄复苏! 那无比熟悉的危险感觉,让施梁很惶恐! 男人惊惧,甚至来不及思索自己在怕什么,就猛地一下子,很不熟练地翻腾起了自己只能勉强控制,还没有时间慢慢习惯的新身体。 他卷起长长的尾巴,本能的警觉了起来,微微半弓起背,爪边顺势自然后拉,一股完全出乎他意料的怪力气,一下就把那因为呛水还在昏迷的女孩,连同着挣扎好半天,好不容易深吸没几口新鲜空气的怨种小黑虎,一起是狠狠地甩到了尾巴根处! “噗!” 巨大的撞击,一下就让正噎着喉咙,快要被憋死的松家七小姐,本能地喷出一大口带着胃酸气味的浑污。 你说巧不巧,毫无防备的阿虎此时嘴巴正好就开咧着。。。 “喵呕!” 虎落平阳,有着一股说不出来的狼狈。 “咔嚓!” 一声轻盈到几乎不可见闻声色的细响,穿透了尘土纷飞的喧嚣,在所有人的内心底下最深处,如似琴弦拨动般,轻柔一弹。 某一种被人遗忘已久的力量,醒过来了! 只见,那原本顺势而转的沙尘,激起层层的涟漪,诡谲跳动的光纹,开始逆着沙尘旋转的方向,不断迸发出强烈炽烈的光芒。 一颗巨大的,满布着萤火裂纹的蛹茧,仿佛是在一瞬之间,陡然暴涨起有千百倍! “嗷呜~” 悠远的呼唤,适时再响起。 围剿怪虫的沙狼群们,自然听得清楚,纷纷避逃。却是,仍旧还是有很多,因为一时的迟疑,避之不及,再没了逃脱的机会,统统是被那一个巨大虫茧,涨大的碎壳,给是彻底的倾轧。 尘暴困阵,烟散云止。 乱作一团的群狼,再难维持住原本整齐有序的包围圈。它们不安地嗥叫着,小心翼翼地后退着,让出一大片宽敞地,位于中心眼处的区域,直到那一只崭新而绝美的光虫,彻底显露出优雅的身姿。 那光虫,似乎是对周围所有的一切,浑然而不在意,自顾自地,优雅整理着自己那一对轻盈而绚彩的羽翅。 那一对像是由纯净月光和星辰,编织而成的羽翼,闪烁着流彩一般的荧光,仿佛是拥有无穷无尽的魔法,逐渐照耀起虫子修长、轻盈的身躯,慢慢竟开始让自己的身体,逐渐在光辉里,变得越来越坚硬、剔透,而最终充满了满溢的力量! 那是一种,快要从每一个细胞颗粒中,澎湃而出的恐怖生命力! 如是夏花一般,灿烂、美艳,而生生不绝! 它轻轻扇了扇翅膀。 天空骤暗,大地开始剧烈地震动了起来! 地动山摇! 施梁大惊失色,捞起身后两个浑浑噩噩没有清醒的生命,豁然跃入池水! 那一道原本就已经格外醒目的裂缝,终于无法再支撑来自于顶端的恐怖力量的威压! 山崖开始崩塌,巨石滚碎,尘土飞扬! 高高在上的军营重地,开始全面的碎裂、轰然而动,倾泻直下,带起被沙暴裹胁而来的无数尘土、泥霾、碎石以及那些个早就不成样子的,战败机甲们残存的碎片,全部一股脑,搅乱成为一道蔚为壮观的泥石沙流。 顺着崖壁的断面,快速将盆地下方全部的一切,都给彻底地掩埋,只留下孤悬残崖边沿的烈甲军团军械库,若隐若现,半露出庞然健硕的钢铁躯壳,高高挂在半空中,格外的耀眼。 第两百零八章 王族,不会背信弃义! 相比于山体之下面的满目混乱与狼藉,此刻在那片断坠崖壁原址的半空中,一切混乱的始作俑者——那一只正在扇舞翅膀的光彩飞虫,显然并没有受到半点的影响。 此刻的它,身形模糊而不真切,匿隐在斑斓光晕里,似乎正在舒展着自己轻盈美艳的光翼,忽而又若翩翩起,宛如一位技艺超绝的舞者,形姿绰约,舞动如胜飞天,优雅绝伦,美不胜收。 时间好像在这一刻陷入到了无止无尽的停止里,人世间一切的纷乱和繁杂,仿佛都与它彻底断绝了联系。 是的,它本就不似人间凡尘之物,自然是要轻盈飞舞着,向着天空的尽处,慢慢地离去! 然而! 在此刻,与它身处相对不算得太过遥远的近处,一道落魄沧桑,又带着几分悠久混沌的黑影,明显还并没有打算就此放过它! 滚滚尘沙坠落大半,此时的山壁上,先前还能笼罩营地的混沌飓风,已经消散去了大半。 一只一直藏身在无尽风暴里面的年迈老狈王,此刻正高举着自己那一根轻轻泛黄金色光芒的权杖,慢慢从那一处因为坍塌,而几乎已经快要没有立足之处的残崖最边沿,显现出了自己佝偻的身影。 “欧~呜~~~~~~~” 苍老的王者,正骑在一头身形无比壮硕的沙土巨狼的宽脊上,仰面向着天空虫子的方向,咧开了细长干瘦的嘴巴,牙尖微拢,聚形成圆,无比清晰地,从那干涩沙哑的喉咙嗓子里面,低吼出一段极为悠扬而又古老的恸嚎。 那是凄厉决绝的远啸,声音穿透烟尘,越来越高亢,竟是让那一根正被它短手紧紧握住的黄金色权杖,也开始随着它的声音变化,而闪耀出一股夺目刺眼的亮光! “呜嗷~~~~~~~” 奇迹一般的事情又一次发生了! 那一根无比精美艳绝的,王权的象征,竟然诡异带动起了下方火晶谷里,那些潜藏在地底之下的剩余力量,发散起燎尽四野的红光,神奇地将一整个天坑大峡谷,全部给神奇的点亮了! 若干条或已经被发现,或还是深埋在地底下的,火晶石矿脉,竟然在这一刻泛起了暗涌澎湃的光亮! 下一刻,稀疏的力量,慢慢升腾了起来,开始萦绕在权杖的四周围,渐渐让那一具双手已经干瘪到极为消瘦的身躯,连同着自己胯下的巨狼,竟然也开始一起,慢慢在悄然中,持续不间断的稀碎砂化了起来。 那是一粒粒飞絮一般飘摇而起的黑黄色细密砂粒物,一点点随着天坑里璀璨斑斓的脉冲,开始于无风中,飘扬而起,轻轻是从老狈的脚底面,一点点轻松舒散开,逐渐向上蔓延,悄然间一路攀升到头顶,最后带动起自己四周围,那愈发浑浊的空气,快速凝聚成为一股急速回转的旋尘! 那是一道重新而起的微小沙土漩涡,蕴含有无尽的威力,渐渐越转越急,不断地扩散,竟然到最后,离奇带动起了天坑之中的,无数散落、翻滚的坠石。 很快,一整个隐隐泛起火焰红芒的山谷,竟然全部都给那暴风彻底笼罩在了其中! 那里面,是有无数颗疯狂滚翻的碎石,于山体之间,再度被持续不间断的狂风给带起,在反复的震荡中,开始不断被撞击、碎裂、碾压,最后彻底化成为齑粉,扬起在浑浊昏暗的霾尘中,又经过飓风再一次的不断加速,无差别地扫荡着山谷里所有存在的一切! 那些看似坚固的山体,并没有在风暴里面,坚持过有了太久,竟然全部都开始分崩离析,塌陷下坠,最后整个坑谷的范围中,所有的一切,都开始随着飓风的旋转,地晃天摇! ———————————— “不!”挣扎在闭门不开的军械库大门口的一具残破机甲里面,年轻的指挥官杉豺,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嘶吼! 失去理智的他,越闯过无数的险阻,终于是在亲兵的拼死护卫下,十分勉强地爬到了军械库入口的钢铁大门前,却是没想到,这一扇唯一还可以逃生的坚固落闸门,竟然死死紧闭着,没有一点儿愿意开启的意思。 很显然,军械库里原本是被他‘巧妙’安排下留守任务的林盘,已经做好了见死不救,落井下石的打算。 他被放弃了! 而让他更为绝望的是:此时自己的脚底下,一条无比恐怖的裂缝,正在开始自厚实无比的山体中,一点点地迅速龟裂开,然后,竟然沿着自己眼前,那已经彻底裸露出原貌本体的巨大建筑物四周围,开始持续不间断地开裂,松散,而后快速坠落、摔地粉碎! 他已经来不及逃跑了,在这滚滚而起的浑浊尘暴里,他也无处可以再一次逃跑了! 他瞪裂了双眼,趴死在了紧闭的大门前,机甲暗淡无光,摇摇欲坠! 很快,这个深埋在地底下,体积无比巨大的,是由傲雪宗门出手打造而成的,直到现在还是依旧坚固到,根本无法被摧毁的最完美建筑物,就因为底部已经完全没有了支撑,而是被自身无法估计的重量,给是终于压塌了,倾泻了下来! 那庞然厚实的顽固巨大铁疙瘩,带着那个铁拳依旧还是在拼命高高举起着,已经是彻底没有了能源供给的残破机甲武装,连带着一条刚刚才是闪烁完毕,已经彻底黯淡下一阵阵蓝色光亮后的细长隧道管,一起是随着重力的助推,重重坠落进了那一片似乎是可以吞噬掉所有一切的,翻涌尘埃里。 ———————————— 高高悬于半空之上的光虫,自然也感受到了这红黄相间的,不断涌动而起的恐怖尘埃里面,那一丝足以能够威胁到它生命安全的,极其恐怖的危险! 为此,它已经十分果断的,消耗了自己这百余年来好不容易才积攒起来的,全部的力量,再一次羽化蜕变成为了朝生夕死的‘飞仙能量体’。 它能感觉到自己轻盈的身体下,无数生命能量在消失。 它不再肯有犹豫,终于舞动起来了自己轻盈的羽翼,忽而化身作成一道幽兰一般的,无比璀璨的萤火,萦绕起了尘暴龙卷的最外围! 开始顺着尘埃的变幻,巧然引动起那些还正夹杂在无尽风暴里面,没有被尘埃给完全吸收干净的,红色晶石的能量! 是的,土生土长在火晶谷里面的虫子,当然也可以吸收吞噬那火晶矿石中残存的力量! 只要,它的速度足够的快! 很快,它的身体越来越晶莹,越来越闪烁,如同是那天空之上,一颗闪动而过的晨星,冉冉而起,不断攀升着,似要将一下子,展翅扶摇而起,直上碧霄而去! 它已经蓄满了力量! 说时迟,那时快。 就在虫子将要振翅高飞的前一刻,在无尽风暴的风暴最里面,忽然探出一张无比巨大的、似是如虚如幻一般存在的,挂满有无数缭乱鬃毛的巨嘴,悍然亮出了自己交错的獠齿,带着一种可以吞天噬地的威能,恶狠狠一大口,扑咬在了那一团眼看,就要将飞升进无尽虚空之中的光虫团影之上! 那是一道由漫天尘土虚旋而成的,恐怖好似獒首一般的恐怖大黑影,麒麟般的圆黑大鼻子清晰可辨,脸上脖子里满是狮鬃般的土黄色长毛,还有那一双在眉目之间,泛起着无尽凶残而又孤绝寒芒的眼睛,带着几分毫无遮掩的老狈王者的威严,轻蔑睥睨着天地! 那一击恰到好处,强悍而且又霸道无比的攻击,自然是顷刻间阻断了光虫的退路。 一时之间,獒兽的虚影、巨虫的光辉,接触不过片刻,便已经相互交织着,彻底纠缠在一起,形成了一幅动人心魄的画面. “唧唧——” 那一只被阻拦下去路的光虫,也因为獒兽的攻击,终于开始变得极为的狂虐。凄厉绝望的嘶吼声音里,它再也没有了之前的从容与逍遥,气息狂乱肆虐,翻涌起无边无尽的凶残! 它是极其生气的! 纵使自己先前只想着要逃跑,此刻也被这獒兽紧逼着,不得不与之展开一战! 忽然间,它双翼轻盈一颤,没有丝毫的犹豫,转瞬之间,周身光芒暴起直达数万丈,闪耀出璀璨夺目的萤光! 那是一道完全可以媲美太阳的辉光,美丽而璀璨,灼目刺眼无比,犹如是在那虚空中,突然绽放开来的烟火,灼烧了整片山谷之上的天穹! (不过,如果你们可以细看,或许会发现,其实那无尽的光芒的源头,竟然是无数,密密麻麻,正在飞舞着的,极为细小的虫影。 荧光璀璨,随着闪耀而起的光幕,飞散成为一片由无数斑斓流彩而构成的天琼云雾,四散而逝。) 顷刻间,华光尽放,而那光虫的本体,竟然也在逃匿中,全然不知是要往何处。 这只看似是要与尘暴拼尽全力的朝夕虫祖,着实是太狡猾了,竟然在战斗陷入焦灼的关键时刻,虚晃了一个大招,而后再彻底耍过了那一团风暴的同时,瞬间暗淡成为了虚影,现在已经完全不知是藏去了什么地方。 “嗷呜~~~” 风暴之中的老狈王,紧接着发出一声惨厉的低吼,恐怖的声浪如同是一道道滚滚而起的雷霆,在天坑正上方,不断地回响。 它知道,这虫子必然是不会逃得去太遥远,本体必然还是藏身在这一片混沌的废墟里! 紧接着,巨獒的虚影再一次显化出了恐怖的身形。 它咧开血盆大口,喷薄出一股澎湃无形的力量,迅速凝聚成百数道狂虐不断的风暴,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在天坑内肆虐,仿佛要将一切吞噬。 它确实要将这里的一切,统统给毁灭!一如它曾经答应过的,与那个同样也是无比狡猾而又且可恶的,男人的约定! 王族,不会背信弃义! 第两百零九章 援军 火晶峡谷之上,尘烟滚滚,无尽翻涌的沙暴,呼啸着摧枯拉朽的暴风,宛若有一只恐怖绝伦的怪物,正藏身在其中,在肆无忌惮地,摧毁着天坑里面一切可以被它毁灭成为齑粉的东西。 却是忽然。 “嗵!”“嗵!”“嗵!” 转瞬间,几道炽烈好似光柱一般的粗大火焰,轰然一下子,霸道十足地猛闯进了混沌疾驰的风暴漩涡里,一瞬之间,竟然堪堪捅破了那峡谷的最外围,那一层看似浑浊,始终凝聚不散的旋转尘土罡风中。 风暴被光柱捅开了一个眼,一头样貌模糊不清,恐怖就好似只足大万丈高的雄狮一般的,长毛缭乱四足大怪物,显露出了其,极为模糊而又无比骇人的身影! 那是一只如狼、似狮、威严而又似伟岸无比的怪物,虽然身影十分的模糊,又只在转瞬间,就被滚滚的尘土给迅速消匿了身形。可是,那一股自带着的,让人说不清楚,道不明白的,极度骇人的感觉,依旧让人不寒而栗! 是的,发起那强悍攻击的人,自己都没有想到,在这席卷天地的滚滚尘埃中,竟然确实有藏着一道极为恐怖的黑影! “老大,那是什么东西啊!” 此时,距离山谷还很远的贫瘠旷野上,八头身型庞大,凶猛又健硕的虎兽型机甲,仿佛是从地狱中跃出的猛兽,正在裹着汹涌灼热的气浪,一路扬着尘土,狂飙突进,向着火晶峡谷的方向,聚集围拢而来。 钢铁之躯,线条流畅而又且像是充满了澎湃力量,每一块金属板,都仿佛是有经过极为精心的打磨,在荒芜之地炽烈的阳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 它们速度迅猛,行径快速,就好似是八颗正在快速移动的巨大的火炉,以至于灼烈的阳光,竟然也因为那些机甲表面温度的炙烤,而开始变得十分模糊、扭曲、浑浊。 很明显,刚刚那一波极其霸道、粗壮又且凶悍无比的光焰,正是它们一行,给是打出来的! 如果,在这个时候,血衣营地里松义、杉豺这两位最高指挥官,还能够活着的话,他们一定是会在第一时间里,喜出望外,万分高兴地,一眼能辨认得出来:这八具必定是会让他们两人格外有些熟悉的机甲,正是与之前他们在天坑里,指挥众弟兄同钥族一战时,所操纵的兽甲型号相左近。 这些同是出产于傲雪宗们的巨大机甲猛兽,正是烈甲军白焱师团,在边境的主营里,只有簇团级以上军队,才能有资格配备的花周国制式核心武装。 (当然,血衣营原本是没有资格可以配备兽型机甲的,哪怕这片营地,孤据于荒芜之地一方,更是有出产着,对于花周国而言,也是极为重要的战略资源火晶矿。可是,在仅仅只有三个伍的兵力驻防的严格限制下。这里的武备,始终都没有机会能够让烈甲军团军部上层松过一点口,往上提一提。 而当初那营地里面,有且唯一只有的一具组合型兽甲武装,那还是当年傲雪宗门在改造火晶谷时,余留下的一具迭代老旧款。纵然如此,那也是在太真三姓,齐心努力,与军部斡旋多年之后,才是能极为勉强的保留下来的血衣营最终秘密武器。) 话又说回正题。 此时,这八具正在匆匆赶往天坑营地方向的威猛兽甲机体,很显然,正是边境六营之一——乌字营的边军主营,在接收到火晶谷里紧急传递而出的求援信号之后,安排过来支援血衣营的边军十五簇精锐部队之一。 不过很可惜,哪怕他们一路兼程,紧赶慢赶,也还是终究晚来了那么一步。 任谁都不会有想到,在不到短短一天的功夫里,先是有最高指挥官松义,为了保护自己家突然跑到火晶谷里瞎凑热闹的小妹松沐星,而枉死于虫祖之手;后又因为接任指挥的副官杉豺,自大轻敌,在不明状况下,草率出击,而没有动用营地最为强悍的底牌情况下,深陷无尽沙暴的围剿,最终全军覆没;再加上,留守驻军的林家第三营,因为家主林坚的到来,而是故意的,没有了作为。 最终,一切因缘际会的巧合助推下,竟然导致了血衣营地里,明明还是有着可以翻盘逆转一切的最终秘密武器,却还是偏偏被那样一群,因为林坚的缘故,而突然出现在营地的外面,呼啸着袭卷而来的沙狼群,给是最终围剿得一个只能够是丢盔卸了甲,一败又涂地。 世事从来十分的难料。 或许,能够决定一场战斗最终取得胜利的关键,从来就不只是,拥有最为强悍的武器,就可以。 话又说回当下。 “这是,‘獒风’!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回答之前那个诧异惊呼的声音,铿锵而且有力,沉稳干练之中,自带着三分上位者才会有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大伙都小心一些,这些是沙狼!” 斩钉截铁的答案,未免是有些太过于不假思索,又因为其说出来的答案实在太过于骇人,不禁是让一众战士纷纷是在机甲中,皱起了眉头。 其中,更是有三具一直缀在阵尾的兽甲,一边看似不自觉得,慢慢放缓了行径的脚步,一边还有人大声喝骂了起来:“我靠!沙狼群?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规模,那可是要死人的啊!” 突然开口的人,应该是位性格比较大咧、粗犷的猛汉,从他那无比错愕中还夹着几分懒散的语气里,能够听得出来,他对这些引动起滔天尘暴的怪物,应该是有一定的了解。 当然,在这群远道而来的边军里,对于这沙狼是有一定了解的人,远远不止那粗汉子一个人。 “武簇,这阵獒风,感觉有点儿不太对劲,单是从其目前波及的范围来看,这伙族群,怕是得起码有军侯级以上的规模。咱们还是不要太过于冒进,先观望观望,别着了道,遇到什么危险了、。” 开口说话的人,原本就一直位列于为首机甲的侧畔,此时俨然已经成为了那三具擅自歇停了下来机甲的领头。 从他那慢条斯理的言语中,可以听得出来,除了那一点看似是遮掩住自己目的表面恭敬之外,更多是会给人一种极其不舒服的憋闷感觉。那一种溢于言表的喧宾夺主之架势,很显然是与自己眼前这位负责领队的将官,不太对付。 权力之争有时候是一个十分奇怪的较量,可以想象自己还没开始发令,便是已经被部下越俎代庖的武姓将官,此时应该有多么的憋闷,以至于咬牙又切齿。 平心而论,这位操纵一具兽甲,声音极为稳重和老练的指挥官,所言所行,其实都很符合当下形势的需要。可是,问题的最关键,并不是这个决定是否合理,而是此时那位应该是为首位的武姓将官,还没有能来得及发号施令,居然已经被一位从来就与自己不太能对付的部下,率众当面提出了异议。 这不光光是简单的懈怠军务了!更是赤裸裸的打了首官的脸! 是可忍孰不可忍! 不过,作为一位上位者,武姓将官,显然是可以忍常人之所不能忍,哪怕是被抢先发了言,竟然依旧还能够一脸的和善,在声音里面,似是真带有无限的钦佩与尊重,朗声答:“对,老朱,你,讲得很好。” 说完,又是对其余部众进行了安抚:“诸位兄弟,前方的营地看来已经是被那沙狼群给占领了。咱们现在也不宜继续冒进。这样,兄弟们暂且休憩,安营扎寨。”说着,又对自己的亲信,吼了一嗓子,“杨浩,你领部众,随我一起,先往那沙暴里去,探一探虚实。” “好嘞,凯哥。” 是的,那为首的声音,不是武凯,又是何人! 已经成为簇团中,末位伍首的杨浩,爽快答应了一声武凯的呼唤。 却是没成想,旁侧那个最先开口的汉子,已经再度叫嚷:“老大,我也同你一起去!”这人名为马辽,同样也是武凯从玉节镇一路带到边军白焱师团的亲信,只是这人作战勇猛有余,谋略算计稍显不足,是为武凯手底下,十分难得的勇将。 “老马,你给我留在这里,好好安营扎寨!”对于自己的干将,武凯就没有了与其他人的客气,一声令下,不给半点回绝的机会,“万一等会儿我跟浩子,遇到了危险,还指望着你,冲进来,护我周全哩。” 马辽是被武凯这般的交代,自然只能缩在机甲里面,悻悻然点了点头,回过头,又是对有机会同武凯一起冒险的杨浩,大声叫嚷道:“浩子,好好护好簇首,有什么岔子,回头揍死你。” 对于这个行为粗狂的武凯‘忠狗’,同是一系的杨浩,自然早已习以为常,笑着答应:“好勒,马哥您放心。”话是说完,便指挥着自己千余名的部众,操纵兽甲,一路追随武凯的脚步,扎进了尘暴风眼里。 第两百一十章 喜欢女人! 风沙越刮越大,很快就将正在妄图闯入到其中心的,武凯与杨浩这两位,那巨大的,指挥操纵的虎兽机体,给是彻底的淹没,完全消失在了其余外围留守部众的视野中。 这是一片浑浊、昏黄而且一刻不停的可怕世界!被翻搅的狂风,肆意妄为,裹胁着无数的细沙,在昏天暗地里,锤击着所有的一切,无止无尽。 哐!哐!哐哐! 极其单调、嘈杂、纷乱的声响,混乱、重复,一刻不停地拍击着兽甲冰冷的钢板。 “凯哥,朱勉那个老东西,其实就是这个脾气,你可犯不着与他置气,伤了自己的身体。”一直尾随在武凯身后面的杨浩,在机体中,碰了碰驾驶舱的传声器开关,用只可以被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频率,打破了彼此之间,已经隔阂了良久的安静。 如今的他,早就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憨厚、淳朴、心思单纯的少年,自然也是知道,这其中潜藏的角力。 心向武凯的他,当然清楚自己的立场。 可是,就算如此,其实在杨浩的内心最深处,自始至终,依旧还是有存留着一份与人为善的念想。 所以,在这个气氛并不十分融洽的档口,他主动开了口,带着似是谩骂,实则在为那一位故意以下犯上的朱伍首开脱的目的,打了一个圆场,试图缓和一下当下紧张的气氛。 当然,作为武凯嫡系出生的杨浩,肯定也不是真有坏心,要替朱勉说好话。 他的最主要目的,还是旨在关心此时武凯的状态。 毕竟,眼下他们两个可是以身犯险,前后脚,闯入到了沙狼聚集起来的尘暴里,危险之中,糟糕的心情,极为容易将战斗之中的不利,无形的放大,往往最终可能是会造成不可逆回的损伤。 心思慎密的武凯,当然也知道杨浩此时的用意。 他并没有立即是回答,而是再过了良久以后,才又冷冷地开口:“我没事,那个老家伙,无非就是在气我刚来没几年,就抢了他原本(代理)簇首的席位。我不会与他一般见识。” 是的,如果武凯没有被调往边军,已经代管簇团许久的朱勉,极有可能会‘转正’。 可是,机会有时候,就是很容易忽然地擦身而过。 煮熟鸭子飞掉了的朱伍首,自然是要怄着气,有事没事,在给自己才新上任的年轻上司找些麻烦,若在平日,武凯倒也还能容忍,不予计较。只不过,这一次,在巨大危机面前的自作主张,多少是有一些做的太过火。 武凯的很生气,跟随他已日久的杨浩,自然也是心知肚明。 对于此刻簇首回答自己的冰冷应答,杨浩就只能乖乖闭了嘴,没有再敢作回应。 沉默又是片刻。 突然,武凯停下机体,侧转过机身,与杨浩开口道:“浩子,再往前面,就快要到暴风的中心眼了。那一群沙狼,十有八九应该就在里面。你伍的机体,型号比较老旧,就别跟着我一起进去了,会有危险的。”关切的声音里,依旧是还带着一股可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 不过,杨浩确是知晓,自己的长官,已经重新恢复成为了平日里的那种目空一切的和蔼。 “凯哥,我怕你有遇到危险,要不,咱们还是先回去吧,可以从长计议嘛。”杨浩迅速接口出了自己的担忧。 却是听,耳筒的另一头,向来‘高冷’的武簇,已经是在公频之中,在给他安排不容拒绝的军务:“杨浩,你率部众,在火晶谷原址四周围转一转,务必要将这一方营里的军械库残墟,给找出来。守好武库的废体,等我探寻回来,再与你会合。收到请回答!” “收到,簇首!”杨浩不敢有所怠慢,朗声作答。 话音刚落,只见那具原本是为首位的威武机甲虎首正中央,一道耀眼的,无比绚烂的红芒,骤然间腾升而起,带着一股无人可以阻挡的冲势,朝着尘暴的最中心窝眼,狠狠扎了进去! 风尘依旧滚滚,很快就将那一道绽放而出的绚丽,给是彻底吞没进了无尽的昏暗里。 一下没有了最高将官的拘束,两具兽甲机体内的氛围,瞬间是在在无形之中,快速提高了几分。 “全体都有!”接下过指挥事宜的杨浩,认真回念过一遍武凯的任务,凝神收了收众兵士的心,“做好解体的准备。” 紧张的搜寻任务,自然更是适合,以小单位铺开的方式进行。 “浩子,一号机甲,解体准备完毕。”行首级的耿三,作为簇首的副将,直到这个时候,才又有了可以开口的权利。 “杨伍,九号机体解体准备完毕。”杨浩所在的机甲内,同样是为副手的行首,也几乎是在同时,从机体的旁侧,开口汇报道。 如今,作为现场最高指挥官,杨浩早就已经习惯了边军的机体作战模式,点了点头,随即朗声高喊:“解体!” 伴随着一声轰鸣,两具庞大的虎兽机甲中,骤然亮起有无数道银白色一般的炽热火焰光芒,一下又兽把昏天黑地的恐怖暴风,给是瞬间点亮了起来。 而后,两团熊熊而起的火团,很快就如是莲花绽放一般,纷纷四散而开,有序分化出,二十多道灼目的火链,围拢在了两具相对而立的巨大机械骨架四周围,熠熠生辉。 “众将官听令,以行作单位,各自领队分散开,目标:寻找军械库残骸,全力寻找幸存者!下面是具体区域划分,耿三南,你。。。” 官是当出来的,如今的杨浩,因为久在边军之中摸爬滚打,早就是对在沙尘暴天气里的各种作战方式,有了一套自己熟练掌握的流程,对于各项具体工作的分配,安排井然有序,自然已经能够让众人,纷纷信服。 在妥善安排好所有的工作后,习惯于亲力亲为的他,自然是要领着自己一众的亲卫,按照自己工作的部署,正要去往相对应的方位,展开后续的工作。 正当时,却是见,自己原本已经安排好任务的一支队伍里,有一具突兀显眼的机甲,朝着自己这里驶过来。 “老三,也就你的花头,最是多。”在场都是武凯的嫡系,眼下也没有其他特殊的状况,杨浩不用多细想,便是知道,这个来的人,他是谁。 耿三自然也是没有在第一时间答复他,反而提着喉咙嗓,对着平日里也是厮混极为熟络的杨浩那位同级副手,嬉皮笑脸,招呼道:“嘿嘿,小胡,我那里的活计,我都已经安排妥当了,咱俩还是老样子,换一换,你且替我去带一下队伍,哈哈哈,辛苦你了,哈哈哈。” “好嘞,耿哥。”那位是被招呼到的杨浩副官,倒是也十分爽快,如是习惯一般,朗声答应了一嘴,便是立即十分自然地给耿三,让出了一个机位。 很显然,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是的,这两位爷,平日里好的,就快是要同穿一条裤子了,在军营里向来都是同进同出,形影不离。 貌似,如今除了簇首武凯之外,几乎就再也没能有其他人,可以把他们两位给分开了。 (耿三南自从是被杨浩带回到了边军后,其实一直是在杨浩的队伍里,充当营地副手,平日里的形影不离,在那时倒也还能算是很正常。 可是,随着武凯一路开挂一般的升迁,这两兄弟在营地之中的职位,自然也是跟着水涨船高。 到如今,他们两中,一位已经成为了伍首,自领着一营的队伍,而另一位,则是成为了如今的武簇,帐下听用的副官、 按照常理说,他们之间,见面共事的机会,自然是会有少了很多。 偏偏没成想,这老三似乎是对杨浩抱着极大的依赖性,经常会有事没事,借着法儿找理由,依旧是往那杨伍首的军营里面,跑进跑出。 长此以往,倒是与杨浩手下一阵将士厮混得十分的熟路。) “你它酿嘞,没事能不能与老子保持一点距离!现在营地里面,都在乱传闲话了,我先与你申明啊:老子喜欢女人!喜欢女人!”气不过的杨浩,那处某种带着歇斯底里的气氛,惹得现场一众将士,想笑又不太是敢笑。 被冒犯到了的耿老三,自然也是气急败坏,铁拳重重一挥,狠狠砸在了杨浩的钢甲上:“狗东西,你把你耿爷,是当了个啥!老子也喜欢女人,喜欢女人!” 是的,耿三南当然还是喜欢女人的,只是因为曾经经历过了太多,让他如今总是会不自觉是与自己能够信任的兄弟,呆在一起,才能找到一丝丝安心的感觉。 对于这一点,做了多年兄弟的杨浩,自然也是知晓的。 “老子当然还知道,你是喜欢女人的。可是,你已经多久没有找姑娘了,老子也是会怀疑,老子我这么帅,屁腚子是不是已经被你这个死变态,给盯上了。”对于自己的兄弟,他杨浩可是不会如武凯一般,总是高高在上,故意保持着距离。 两人嬉笑怒骂之间的胡闹里,战场上的阴郁,一下子就扫除去了一多半。 第两百一十一章 懂了,懂了 自是从断崖大面积塌陷开始,曾经的血衣营地,便是一直笼罩在狂风不止的沙暴里,在那些无孔不入的尘埃,一遍又一遍,无休无止的反复刷洗过程中,将所有存在的痕迹,全部都给完美的破坏、抹除了干净。 碎墙、断瓦、崩裂开的岩石与矿砾,以及所有一切因为山体的塌陷,而不得不松散飞舞起来的浮土与齑石,只要是还有能够被那一股正在破坏所有一切的狂风,给是吹风起来的残渣,都统统已经跟随着龙卷,不断攀升,旋转,翻腾,激烈不曾有间断的碰撞,最后再也瞧不见踪影。 一切看似都已经被毁灭,唯独留下些许,以及在一次次被摧毁、粉碎、风化的磨难中,依旧顽固坚挺下来的怪石,稀稀拉拉,压覆在一整块看似无比巨大,实则单单只露出了冰山一角的,那极为破旧,又且是无比难看的黑铁疙瘩上面。 这是由傲雪宗门负责,每一次都会专门安排三阶研者亲临现场,负责督造的建筑——军械库。这也是烈甲军团每一处营区驻地里,都应该能算是最为坚固,甚至于,几乎不可能被摧毁的花周国终极地下防御工事。 只不过,此时的它却是因为山体的整体性塌方,而最终还是被松散的泥石和碎块,给是一起裹胁着,破坏了基底,最后滑下断坡,斜斜侧插在了原本就已经被无数塌方碎石所掩埋的,天坑底部巨湖原址上,露出了一些因为自身重力的垮塌,而被巨力压扁了快有一多半的,光秃秃的钢皮大轱辘,依旧是在顽固抵御着无尽狂沙的袭扰。 这绝对是一座可以对得起‘坚固’二字的堡垒,哪怕是其内部的空间,已经因为山体的塌陷,而出现许多不可能会避免出现的大裂缝,而被闯入到其内部的风沙给是全部破坏殆尽,可是,其整体的建筑结构,依旧十分完整。 而其中,在某段可以说算是还完好的,原本是用以通风的宽敞管道中,已经貌似昏迷了的洛己巳、黄朵、华富,以及那位‘年老体衰’而不知道具体年龄的杉家姑娘——杉沐杏,则是都安安静静躺在了其中,挤在一起,看不出具体何时才能够清醒醒过来。 这大概是目前血衣营地里,唯一还有存活的几位幸存者了。 其中的具体故事,还得是从火晶谷中,刚刚开始发生第二次纷乱的那一会儿,来说起: 彼时,还沉浸在欣赏虫祖‘威武英姿’之中的洛己巳,在黄朵、华富两位‘投机客’的‘拼死’护送下,勉强躲回到了营地的军械库中。 三人一路推推搡搡,好不容易是躲回到了黄朵的办公班房,刚刚才坐下歇一口气。 “砰!” 一声巨响,一伙提刀拿枪,正在奉命收拾军械库里所有非为林家一脉后勤人员的三营兵士,便是毫无客气地蛮横破门而入,硬闯到了黄朵他们三人的跟前。 “你们这是要造反吗!”不明就里的胖女官怒不可遏,脸上堆起横肉在一瞬间全部绷直而起。 看着这一伙凶神恶煞的匪徒,她竟是没有半点的胆怵。 毕竟,在这一方营地里,她可是手握着所有兵士后勤配给份额签发的重权,向来就只有那些需要求肯于她,只盼着她老人家,少克扣一些粮饷的将官,从来都与她礼让有度,客客气气,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却是,没成想。 今天,这些个无比粗鲁的兵痞子们,竟然会一改常态,再也没有了往日里那种哪怕就只是虚伪堆砌于表面上的恭敬和顺从,而是丝毫没有留情面,只在被她大嗓门子突然一嚎,给是愣唬住不到片刻只后,便是一个接着一个,竟然都开始夸张着嬉皮与笑脸,十分恶趣味地,古怪大笑了起来。 其中为首者,更是满脸挂着戏谑,故意甩挥了一下,自己横握在胸前的那一杆泛红长枪之上的血渍,然后才悻悻出言,讥讽道:“哈哈哈,老肥婆,今天你是死期要到喽,乖乖给爷爷几个安分一点,好让你一会能死得痛快一些!” 言罢,双目凶芒一闪,那杆长枪便是慢悠悠,随意向前一送,如是在儿戏耍猴一般,直向着黄朵的面门,狠狠扎了过去! 这女官纵使平日里惯已骄蛮,在这濒死的危机面前,依旧还是被一秒就吓破了胆,臃肿身子随即一软,堪堪在避过夺命一枪后,瘫坐在了地上,身体不自觉瑟瑟发起抖,不多时,一大滩黄湿慢慢漫出,显然是已经尿了一裤裆。 无比难堪的画面,立即是惹得一众本就是在看笑话的兵痞子们,又是一阵咯咯咯,开怀大笑弯了腰、 “官爷,官爷,咱有话好说,咱有话好好说。”见势不妙的华富,处事相当的圆滑,虽然不知道为何局面会这样的紧张,依旧十分自然地习惯性站起身,躬身意欲为‘自己家主子’打一个圆场,缓和下现场的氛围。 只可惜,今日不同往日。 他在营地里养尊处优过一段优渥时日后,似乎是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只不过是一介最为下等的矿奴。全然不知道,自己在这一伙狠辣的老兵油子心里,地位从来就只同等与卑微的蝼蚁,既是肮脏又是无比的下贱,如何是能够有资格在当下这档口,能有说话地份。 狠狠一脚,迅雷不及掩耳! 就在起身的华富,即将要快靠近到那领队将官身前的一刹那,队伍之中,一位面露无比厌弃的兵士,瞬间跨出一记鞭腿横扫,十分轻松就把这个‘已经是在不知道天高与地厚的’老东西,给是猛地一下子,踹飞了开去。 一直到这老头儿,十分狼狈地翻倒在地上,蜷缩着身子,只能够是极为痛苦的哀嚎时,那士兵才是用鞋底蹭了蹭黄朵班房里的皮椅子,冷淡厌恶道:“什么东西,有你说话的份?” 那无比厌弃的眼神,就如同是在看一坨米田共一般,只恨着他,让自己脏了鞋子。 俗话说:打狗也得看主人。 深感自己受到了冒犯的黄朵,肾上腺素再一次被飙起,牙根咬得紧紧,如似一头恶狼。要知道,在这营地里,她又哪是曾受过这样的侮辱。冒火的脾气瞬间烧没了自己先前的难堪,羞愤、屈辱之中,她的牙龈,似乎都快要被自己的怒火给磨碾得只有一个粉碎。 可是,形势终究还是比人强。 冰冷的长枪,抵住着她肥腻叠皱的脖子,枪刃上隐隐而发的血腥气味,逼得她只是张了张口,却还是终究不再敢有多言,只能够硬憋着通红的肥脸,无声又且是无比漫长的沉默,静静等待着面前这一伙凶神恶煞们的最后死亡审判。 好在,这一伙突然而至的兵痞,显然不单单只是要大开杀戒。 在戏耍过黄朵一番之后,为首的小将,如是恶煞一般,冷冷开口道:“老肥婆,给你一次机会,乖乖把内务仓库的钥匙给小爷拿出来,我好让你一会儿死得痛快一些。” ‘原来,他们是要钥匙呀。’ 一时间,黄朵陷入了沉默。 她也不敢有作答,毕竟,久处上位的她,自己还是知道的,但凡是自己这一会儿,真的乖乖把钥匙交出去,等待自己的,只会是立刻马上被活刮。 可是,面前一众匪兵,可不会等她再多做什么思考。 话音刚落,那兵痞头子便是长枪轻轻一划,一道泛起血痕的口子,轻松割开了肥胖女人的脖子,刺痛随即而来。 “我交,我交!”养尊处优惯了的黄朵,此时有些歇斯底里。她的理智,在死亡的恐惧面前,没有能够坚持有一秒钟,便已经本能缴械投了降:‘老娘这次,真的死定了。’ 看到女人的胆怂,小将官自是扬扬得意,嘴角不自觉露出了一抹很是轻松的歪笑,又盯着狼狈不堪的黄朵,已经在十分努力地翻身在箱柜里,慌忙乱找起自己的钥匙。 在那一刻,他仿佛是已经可以幻想起,自己在立下此次功劳之后,必然是会被家主林坚,表扬与嘉奖。 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在他的身边,一名声音有些憨傻的小兵,突然故作愚笨道;“老大,这个漂亮的女人,与那只老狗,咱们咋办?” 听得手下的提醒,得意非凡的将官,如是回过了神,又是细细地看了一眼,身在另一侧椅子上,依旧是在如似痴癫一般,死死捧着手中小本,忙于涂涂画画的洛己巳。 那一身洁白纯净的长袍,遮不住女人修长细腻的美腿,那胸前鼓囊而起的波涛与汹涌,更是给人一种能够被窒息的幻景。 那将官看得也是有些痴愣,随即便露出了一脸难以遮盖的奸狡,坏笑着吩咐:“你说能咋办!还用我教你吗?” “懂了,懂了,嘿嘿!”一伙本就是在故作愚笨的小兵们,纷纷是十分狗腿似得,贱笑着答应了起来。 时间毕竟紧迫,自然是得要快一点儿杀了面前那个十分碍事的老头,再让自己家,这位立功后必然能上位的‘准行首’,好好享受享受攫取胜利的果实。 至于自己等人嘛,自然也是可以在百忙中,顺带儿,一起喝一点汤。 图穷匕见。 不等那依旧有些哆嗦且磨蹭的黄朵,是把自己柜子里放着的那一把仓库钥匙给是交出来。这一间班房里,已经准备好要立刻提枪上马的一众将士,便是纷纷迫不及待,怀着恶意三两步走向了,依旧还是在地上躺着,痛苦呻吟不断的华富老头那里去! 第两百一十二章 你们知道她是谁吗? ‘我命休矣!’ 已经感觉到自己就快要濒死的小老头子,在被长枪即将抵近胸膛的前一刻,于万分的绝望中,突然是斜瞥过了一眼,那一众兵士痞匪们,满目赤白露显着的阴邪眼睛。 就是这一刹那的间隙,他的心中某一根紧绷的弦被触动了。 华富忽然感觉到自己有什么东西可以抓住了,就像是在抓某一根可以救命的稻草一般,他突然跟玩命似的,疯狂开始大喊,道:“等一等,你们知道她是谁吗? 这个问题,在这个时候,其实是一个极为无厘头的古怪言论,要知道此间这三位:一人是传闻在太真府那,声名狼藉,已经被夫家休弃,赶回家门后,才借着杉家的荫庇,来到这里,吸惯了他们这些兵士血汗的恶心大肥婆;一人是地位卑贱,长相也极其猥琐,只不过是因为这两天人手短缺,临时从天坑里召用而来的矿奴;至于,还有一个一直坐在椅子上埋头速写着字的傻女人,直到这一刻她都没有说过一句话,明明是已经大祸了临头,却还是在那里,嘿嘿嘿,一阵的傻乐,明显就是就一个痴傻货,还能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不成? 现在,可是他们三营清理军械库,灭口杀人的时候,不管她是谁,明显都只能是一个被这对显然有着私情的龌龊男女坑害,拐入死地的可怜人,活不过今日。是以,她是谁,还重要吗? 众将官被问得一愣,很快都是被这个拎不清局面的小老头,那声嘶力竭的滑稽叫喊,给是逗乐得一个个全部哈哈大笑了起来,甚至于在一时间,他们竟然都是停下了原本还要提起枪,了结他小命的动作。 “哈哈哈!”同样也是在捧腹大笑的那将官,也是极为配合的在这个时候,故意朝着众人摆了一摆手,好让自己的弟兄们暂时先停来手上的动作。 然后,他开始颇为玩味地瞥了一眼如似丧家犬一般狼狈无比的华富,嘲弄道,“狗东西,老子到了这一会儿,难道还需要你告诉我,她是哪一位人家的大小姐?今天,没有人可以活着走出去,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他也都救不了你喽,认命吧,哈哈哈!” 此刻,他已经理所应当地认为,自己直白了当的话语,已经彻底断绝了小老头子所有的念想。 他正在期待着,欣赏华富走投无路后的绝望。 殊不知,这一刻,已经看似被逼上绝路的小老头子,并不肯就这样乖乖的认命! 却见那依旧心不甘死华富,突然鼓尽了全力,用尽自己最后的力气,放声开始大喊道:“她可是傲雪宗的望者大人啊!你们今天若是敢对她稍有不敬,他日,被上宗追查了起来,你们必定都要被抄家灭族,死无葬身之地的!到时候,谁也护不住你们!” 大约是人之将死,华富此刻的满怀愤怒的求生呐喊,恍若一道惊雷般的咆哮,振聋发聩,爆发出了他此刻全部的能量,那震耳欲聋的呼喊声,一下子穿透了班房,瞬间遮盖过了四周围,所有的喧嚣。 “闭嘴!你个狗东西,敢咒老子!”原本还沉浸在,能够轻松拿捏蝼蚁生命的快感之中的将官,立即是黑下了脸,闪身几个大跨步,已经瞬间从黄朵那里,冲刺到了华富的旁边。 只见他,双手捏住老头的脖子,一发力,猛然已经将还在多嘴正咒骂的小老头子,给是一把高高地拎举了起来。 “啪!啪!啪!”狠狠地十几个耳光子,发泄了他此刻的不爽! 然而,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一切都已经为时已晚了。 那将官自然是知道,那老东西刚刚的一嗓子嘶吼,十有八九已经把那则要命的消息,给是传递出了此间密闭的班房。 外面那些在清理其他地方的同僚,自然都能个个听得很清楚。 可是,此时这里与外面,毕竟,还隔着一层厚重的铁铸门墙,这让他现在完全不太能确定,刚刚那个没有来得及阻止的声音,到底能传出去多远。 事关傲雪宗门,今天只要有一个心怀异想的同僚,记住了这一条足以在将来会能够轻松要了他小命的惊天消息,他必然是会如华富所讲:死无葬身之地! 哪怕,今天在这一方营地里面,能活着走出去的人,只有他们三营自己的兄弟! 哪怕,今天大伙都是在杀戮着自己的同僚,手上沾满了肮脏的鲜血,一旦被揭发,必然是要被军部捉刀人关进炼狱里,百般磨难,没有好下场! 可是,这些看似无解的罪过,比起他们刚刚那差点辱秽、灭口傲雪宗的门徒来,又是显得那样的微不足道! 哪怕,今天没人会去举报自己。可是,谁又能保证,在未来的某一天,会不会有某个与自己发生厉害矛盾的对手,突然将自己今天的所为,全部给抖落了出去! 这样的事情发生的概率并不是完全没有,所以他,不敢赌! 作为一名合格的老兵油子,他自然是知道,以傲雪宗门的诡谲技术,刑讯逼供的手段,绝对不会比烈甲军团的捉刀营少,他可不愿意自己在将来的某一天,要去亲身的尝试。 那将官念想到如此,双目中已经凝聚起了浓郁的杀机。 心头念转,他又狠狠扫过了一眼已经昏死过去的华富,眼睛轻轻掠过了自己的四周围,看着唯唯诺诺的手下,也是在这一条骇人消息的面前,一个个被吓得神色惨白,战战兢兢,眼神躲闪不定。 他没有再说话,一甩手,将那还提着的肮脏臭东西,给是恶狠狠地甩到了一边的墙角落。而后,他大步流星,几个快步,走到了还在沉浸于自己笔记速写的洛己巳跟前,十分粗鲁野蛮地,一把抢夺过女人手里原本还在记录着的皮面小册子,一页一页,快速翻览了起来! “你是要干嘛!” 伴随着将官的强夺,原本一直都没有开口说话的痴傻怪女人,终于是在自己工作,在被陌生人打断后的那一刻,开始了极为歇斯底里的怒吼! 在一瞬间,女人暴跳如雷,身体竟然弹跨而起是有数丈高,而后,她如似一条缠人的八爪鱼,死死纠结住了蛮横将官的胳膊,跟是发疯一样,一阵胡乱的抓挠,以试图将自己还没有写完全的笔记本,给是再抢夺了回来! ‘对了,对了。就是这种字迹古怪,潦草到让人根本看不懂的笔记与图样;还有这种,跟疯了一般,只知道沉浸于自己研究的痴癫傻劲头。这女人应该就是傲雪宗门的那一帮子神经病之一了。一定没有错!’有些慌乱的将官,已经开始在心里头,不自觉地暗自琢磨着与这个女人如何的收场。 ‘还好,目前我们还什么都没干!’男人又暗自庆幸着。 是的,他们还什么都没有干,所有的一切,其实都还是有可以挽回的余地。 打定了主意的小将官,愣愣着,慢慢松开了自己依旧还抓着笔记的双手,任由着已经爬在了自己的身上,如似疯魔一般,正在依旧胡乱撕扯的怪女人,抢回那一本原本就是属于她自己的厚厚笔记本。 他上下打量着洛己巳,竟然发现,这个古怪女人,没有丝毫是要与他继续掰扯的意愿,居然头也没抬,在抢回记录小本之后,已经很快又是重新翻回到了之前还没有完全记录结束的最新一页,开始拿着一支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给掏出来的长笔,继续又重新开始了自己既是古怪又且无比神秘的观察记录。 他的心中,总算是有了一些莫名的安分。 而后,他又十分突然的,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竟然是朝着自己不知所措的手下,狠狠甩出一个穷凶极恶的眼神。 他无比凶恶地,又看了一眼那个小老头,咬牙切齿,喃喃道:“都还愣着干嘛,给老子往死里打!” 话是刚刚说完,他便随即又咳了一口无比厌弃的老痰,如似万分唾弃一般,直接事朝着,那个差一点儿就要把自己给拖累进无尽深渊里,已经脑袋臃肿,跟个猪头一样的大肥脸,狠狠地,吐上了一口唾沫星! 而那些原本是已经,都被洛己巳身份给吓了傻的一众兵痞匪类们,在这个时候,也都竟然开始知道恼羞成了怒,彼此快速心会神领了头领的意思,一窝蜂围住了那个‘使了坏心思’,坏了他们的好事不说,还差点让他们陷入万劫不复之险地的臭恶老鬼,给是一阵子泄愤似地拳脚乱飞,一刻也没有再停歇下来! 不过,也大概是因为,这个华富刚刚那一嗓子惊天的吼叫,确实起了作用,到底还是让这一伙已经是心里有了忌惮的兵士,没有再敢继续下死手,一个个虽然依旧是拳重脚厉的很,却也是终究还都留了力。 “麻蛋!”那将官也是极其不解气,又是恶狠狠骂了一声后,才搓了搓自己似乎已经有些因为扇耳光,而开始发了麻的双手,骂骂咧咧着,一路直向着门外,大步走了出去,“看着他们,留条命就行,等我回来!” 既然,此间的事情,因为意外的情况,已经有了败露的风险,那么接下来,他所能够做到的事情,就只有是尽快向上级去汇报了。 至少,目前这发现傲雪宗望者的汇报头功之利,他还是有把握自己可以牢牢攥在手里的。 将官摇了摇头,苦笑着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换上了虚伪的笑脸,一路小跑着,向着地艇停泊港的方向,快步赶了过去。 第两百一十三章 其乐融融 故事且是还得要再说回那一间刚刚才被掀关上房门的班房间里。 那些原本还在狠狠殴打华富的一众兵士们,自是从那个为首的将官独自离开之后,便是很快就不约而同停下来了手。 说一句实在话,打人,其实也是一件十分累人的体力活。 除却刚刚开始时他们那几下用以泄愤的重拳(那确实是他们,在恼羞成怒后,正常的暴力泄火。)后面,那些如雨水一般倾泻胡乱拳脚,其实都只不过是他们为了配合上官的命令,而不得不看似卖力,实则敷衍参与的蹩脚演出罢了。 事实上,在他们自己的内心底下最深处,其实早就没有了是要继续再殴打一个猥琐废物老头的兴致。 当然了,里面更为主要的原因:是傲雪宗门的名头,确实很吓人。 这些个平日里就已经吊儿郎当惯了的三营兵士们,这些年在血衣营地里,毕竟也是见惯了所谓的‘世面’,早就不再同那些刚刚才服役不过有一两年的新兵蛋子一般,心思单纯,做事情不计较后果了。 他们一个个都是深谙人情世故的精儿,自然也知晓其中的关系厉害,尤其是在那名不见经传的华富老头,突然喊出‘傲雪宗望者’几个特别字眼后,更是很快就在心里有了一个自己的计较。 不难推测,在场这三个人,因为有了洛己巳傲雪宗门徒的身份庇佑,必当是有极大的概率可以逢凶化吉,逃过此次被清洗的宿命。 是的,毕竟傲雪宗的门徒,可是从来都需要在千万人之中,也是难得能挑拣出来一两位,一直都是极其稀缺得很。 自然而然,他们的宗门,也就有了出了名的护短,在外受不得半点的委屈。 莫说是他们这些平常的小兵,哪怕是林家的家主,很多场合里,也都是还需要给予这些人足够的尊重。 所以,哪怕他们此前并不太认识眼前那个直到现在,依旧还是没有开口,说过话的年轻小娘们,此时,在知道女人傲雪宗门徒身份后,也是依旧收敛了痞性,不敢有太过的造次。 再加上,此间那胖妇黄朵的身份。要知道,她与杉家主家的关系,可以算得上是十分亲近了,今日倘若能借着望者的庇佑,真的相安无事,他日,谁又能够说得准,会不会还是有可能,在某一天又与他们这些普通的兵士,在工作中有所接触呢? 此间双方,往日里并无太大的恩怨(毕竟在平日里,能与黄朵她接触的人,大多是各营行首、排首级的小将领,在与兵士之间,本身没太多仇怨,双方大多都十分的客气),今日的冲突,也只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 如今,又没有长官在旁边盯着他们,这些人又何必是要给自己招惹更多的是非,徒添一些没有必要的麻烦。 是以,在那将官跑出去,汇报工作没多久,黄朵的办公用房里,便是双方很默契的,一起陷入了一段相对安静的沉静里。 “嘿,咱还别说。这个看着傻里傻气的小娘们,确实是有几把真刷子。你们瞧,她那册子里描画的,那只虫祖的模样,那些身体上的毛发细节,确实是可谓栩栩如生、惟妙惟肖了!” 在抛却开已经是如死狗一般,只会趴在地上喘粗气的华富后。 一行兵士中,是便有那么一两位胆子颇大者,受自己的好奇心驱使,鬼头鬼脑,悄默默,摸到了洛己巳的椅子身后面,探头探脑,见缝便里面硬插针,偷偷瞄起了女人还在奋笔疾书的那一本笔记。 “不对,不对。”又有一位看着有些憨傻的小兵,如是这样,‘好心’提醒道,“小娘们,你画的那根长须儿,绘得着实有一点儿偏颇喽,俺们可是有在近距离仔细的观察过,它那须子上面是有倒钩的!像这个样子,弯弯的,跟锯子一样。。。” 这位大哥,倒也是个实在人,大约也是猜测,这位来自傲雪宗的年轻女望者,等过一会儿,行首请示回来后,必然是不会再真有啥事了,便是大起了自己的胆子,戳了戳这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研究狂,胡咧咧般,给出了自己的见解。 还真别说,这神神叨叨的洛己巳,在其他的事情上,多少是有一些神经格外的大条了(尤其是在发现值得仔细研究的事物后,她甚至可以毫不关心自己的境遇)。 可是,当她在面对那士兵的质疑与指点时,竟然真的是很快速地给出了反应,皱起眉头,思考片刻后,很快是拿起干巴的笔头,用自己的皓齿,不自觉咬了一咬,便就开始顺着那个人的意见,重新开始修改起了自己的手稿。 “对的,对的,就是这样!”好为人师的糙兵汉子,此刻也是乐开了花,“唔。。。还有这里,它应该是。。。” 作为一名头脑相对粗糙,平日里只懂得如何杀人干仗的军中猛汉,此刻的他,其实也是很珍惜,自己这会竟然是能够从这个平日里他印象中高高在上的研究员身上,找到某一丝,在某项他完全不太能弄懂的专业领域中,自己的存在感。 这个是极为稀缺的‘体验’,让他倍感欲罢而不能! 既然已经有了第一个人带头,后面的事情也就开始变得顺理成章了。其他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兵卒,自然也是纷纷开口加入到了讨论里。 还别说,他们毕竟都是在这方营地里,驻守了好几年,平日里可以与虫祖接触及相处的机会,自然也是有特别的多。近距离的仔细观察之下,所能留意到的很多的细节,他们也确实是比洛己巳那匆匆的几眼观察,要细致得多。 双方彼此间的需求,恰为互补,自然一拍即合。 一个女人,乐此不疲,继续是按照众人的意见,快速修改着自己之前记录不太完整的瑕疵;另一方,个个‘无私’贡献的粗糙汉,你一言我一语,把自己平日里,在防务任务中,有意无意观察到的,那诸多关于虫祖的细节,扬扬得意是要与傲雪宗的门徒面前,畅快的展现。 一时之间,原本剑拔弩张的班房里,你一言,我一语,紧张的氛围顷刻间烟消云散,刚刚还应该是彼此对立的两波人,竟然在此刻开始彼此相处得十分的融洽,以至于多少是有些让人难以置信了。 而与他们不同的是,正在另一边,仍旧还站在柜子前,依旧是在不停翻找东西的女官黄朵,面色带着异样的复杂。 不算太过笨拙的她,已经是从自己窝在角落里耐心观察到的蛛丝马迹中,发觉到了眼下局面的危急。 心有害怕的她,自然小心翼翼,默不作声,又且十分仔细的观察着四周围发生的一起,甚至于是开始装模作样,故意慢慢轻放下了自己的手脚,尽可能降低自己动作上能发出的响声。 直到某一刻,她动作突兀一顿,而后,便是眉头不自觉微微一上挑,手中轻轻颤抖,又很快强忍下自己的失态,快速将某一物,偷偷藏了起来。 时间一点一滴快速的流逝,过了良久,妇人终于平静下来了自己颤抖的手掌,唯唯诺诺是从旁侧那其实自己早就已经找到的文件下,慢慢摸出一把之前似乎是在箱子里永远也找不到的钥匙。 “不好意思啊,钥匙,我找着了!”胖女人如是这般,颤抖着声音回答。 她的声音其实不是很高,却也是足够把此间的众人注意力重新拉回到她身上。 不过,结果也很明显,这几个明明是负责要看管住他们的兵士,并没有打算要立刻开口答应与黄朵的意思,甚至都没有要从她手里接过钥匙的打算。 过了片刻。 “吴哥,头也已经走远了,要不咱也。。。”其中有一人,是与身边一位看似比较年长的老兵,开口提议道。 不过,他的一番意见,明显是被其余一种怀着心思的人精儿,全部都给收进了耳朵。 众人皆顿, 一时间,热闹的场面,陷入到了死一般的安静中,徒留下望者固执的长笔,簌簌画着自己还未全然完成的笔记。 这些大头兵显然是对与洛己巳的讨论失去了兴致。 “确实,此地是不宜久留。。。”片刻后,一位老兵如是说出了众人的心声,不过狡猾是如他这般的人,话虽开口,却也依旧只是说出了半句,便就不再愿意开口,接着往下讲。 直到又是过了片刻,一位坐不住的汉子,转着眼珠子,大着胆子建议道:“既然,黄总管现在都已经把这钥匙刚给交出来了,咱们也不能罔顾家主的命令,全部在这里耽搁着时间。” “我给个建议啊,咱们还是得分出些人马,先行去府库中,核对下营地里最为重要的物资。至于这里嘛,不妨就交予。。。”他继续说着,眼睛顺势看了又看一众躲闪不及的兄弟,思量片刻后,“就刚刚被头安排去帮其他行干活的那小张,诸位看是如何?” “唔。。。”那吴哥,点点头,“你的提议,也是不无道理。这样,小赵啊,你先是在这守着吧,等我们几位哥哥去把小张给找回来。” 说完,他便是立马装模作样,走到了依旧恭敬举着钥匙的黄朵跟前,十分客气地,打了一声抱歉的招呼,小心接过了钥匙后,又看了眼被自己点出来的一位最没资历的小年轻,宽慰道:“到时,你再与我们会合。” ‘一群老奸巨猾的狐狸!’那赵姓兵士心里的谩骂,都快写在了脸上。 他自己最清楚,到了这一会儿,那个平日里就备受他们排挤的小张,也不是一个完全的傻缺,十有八九是不会理会他们刁难一般的安排,而自己,显然是要被这伙人,以这样的借口留下来。 到时候,内府里面的油水,怕是就要完全与自己失之交臂了。 “几位哥哥,就我一个人留下来的话,怕是,一会儿,等头回来了,咱们多少有些不太好交代吧。莫不如,你们商议商议,再多留下几位?” 这话,其实说得很是不讨巧。 讲话的小赵,自己都知道,哪怕是此刻,他再一次搬出了那个一心只想着捞功,而去的领头,其余老兵也不会因此而留下。 不过,那位吴姓的老兵,倒也是确实是一位人精,迈开步伐,几步走到小赵的身边,拍着胸脯爽朗出言道:“你若是不放心,咱们两就一起在外面守着,钥匙就先放在我兜里,一会等那小张过来了,咱们再一起去与他们几个汇合,你看是如何?反正,此间也是没有其他的出口,把她们三,锁在里面,他们也必然走脱不得。” 对于吴姓老兵此时的建议,资历最轻的小赵,自然是无可再有什么辩驳推诿之余留,只能够乖乖点了头,纳头称了行。 殊不知,在他并没有留意到的视觉盲区里,那位向他而来的吴哥,早就是与那位一开始便开口招呼过他的兵士,交错而换了一个重要的物件——那一把刚刚到手的钥匙。 第两百一十四章 瞎凑什么热闹! 此间众兵士既已商定好了章程,便是纷纷站起了身,带着一丝颇是有些急不可耐的迫切,一个个鱼贯着,蜂拥而出,就好像是恨不能立即、马上从这一间等一会儿注定可以预见会有麻烦的班房里,脱开了身去。 他们似乎一点儿也不在乎那个将官临走之时匆匆而下的命令。细细想来,其实也有道理,这些人能够是在当下这样时间紧迫的关口,从一众同僚里被挑选而出,负责清理内库余存这种极其肥美的差使,其背后,想来应当也是必然有属于他们自己的可靠门道在。 “哐!” 公房的大门,很快被人从外面,狠狠地给闭合上。 “吁~~” 脸色煞白的黄朵,直到此时此刻,才是终于长长呼出了一口粗缓的浊气,迈着已经十分踉跄的步伐,虚浮着晃荡的身子,扶靠着墙壁,慢慢挪移到了华富的身边,关心着弯下腰,唤道:“丙哥,你还好吗?” “哎。。。哟。。。喂!” 老头儿刚刚已经被那一伙‘匪徒’打得鼻青又是脸肿,自然也不会能够好到哪里去。 不过,他依旧还是十分艰难地,从地上支棱起了自己浑身酸痛、肿胀邋遢的肢体,试图慢慢抬起一只手,耷拉了一下那个胖夫人的盘子腰,强忍着自己难捱的伤痛,故作着大男子的坚强,和声安慰道:“需得让我好好缓一下,朵朵,我还能撑得住,没有什么大碍。不过,倒是你,刚刚没有受着惊吓吧!” 此刻,相比于自己此时的皮外伤,‘贴心人儿’华富,显然更是关心自己的身边这一位,其实才是刚刚相认不久,如今已身居上位的老情人。 (这倒也并不难理解。此时危机重重,相比于那位直到现在这个档口,依旧还是在神神叨叨,一刻不停只知道写写画画,完全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傲雪宗望者大人,自己眼前这一位,能够是在安危难越的间隙下,依旧还是知道在第一时间,能够关心一下自己的内务官黄朵,显然,在此时更加值得他依赖。) 患难过后,其实人的内心,总是会有一种极度虚软的空缺,需要被及时的弥补。 而在此刻,两个孤独的灵魂,自然在机缘巧合下,成为了彼此,最为值得信赖的依靠。 在对的时间里,应该只会有是‘必然对的人’。 情绪的价值,在这一刻被瞬间给拉爆,两人升温的感情,在这一刻,仿佛又是一下子,重新回到了曾经的那些年。 花前月下,相互许下的‘海誓山盟’,又一次历历在目。 “哐!” 每当在这个时候,必然是会有打破‘一切美好’的恶徒。 只听又是一声大门被突然推开时的哐当响声,公房外面,一位身穿着锦衣,面容带着清秀,行为举止又好似出自于豪门之中高级仆役一般的年轻小哥,恭顺着微微躬起的身子,在那位方才匆匆离去后,此时又已经原路折回的年轻将官陪同下,火急火燎,又没有太失风度地,掀开了房门。 却见他,只是微微往里间淡淡这么一扫视,原本脸上还挂着的温良微笑,便是一瞬间就没有了平日里久经训练而出的管控,扭曲着的古怪嘴角,带上一抹遮不住的错愕,诧异惊呼失了声:“是你!” 朝他所指处望去,一位漂亮的气质白袍女,此刻还依旧坐在公房的正中央,靠着那一张红木四方椅子,大大咧咧,安然蜷缩起自己的身躯,低着头、埋着脑袋,自顾自是在继续的忙碌,始终不停在修改自己那一本好像是永远都写不完的小册子。 ‘洛己巳!’ 那小哥,强忍着喉咙里的话,没有立即叫喊出来声。 作为林府宅院中,那位地位极为尊崇的老管事从小就带在身边,一直悉心培养着的下一代接班人,林飞本就记忆远过于常人。 在看到这位傲雪宗望者的娇艳面容后,他自然是第一眼就认了出来:眼前这个长相不错,却是似带着一些些痴傻的怪女人,正是当初在小姐的婚宴上,跟随在那位驾驶机甲而来的施梁的身后,差一点就让他们林家颜面尽扫的大胆狂徒之一,一位身份特殊,来自于神秘宗门——傲雪宗的望者大人。 相比于那位如今在林飞看来,已经是死得不能再死的男人——施梁,她的身份更为神秘,哪怕是‘一向无所不能的’家主,也只能在吃瘪了过后,咽下自己从不咽下的恶气,而没有加以报复。 没想到,这样的人物,竟然会突然舍得弃了在上苑镇的军营里,黄焱师团那些将领特意为她而准备的优渥起居配给,孤身一人,偷偷远到而来,跑到这一片他自己都有些招架不住的鸟不拉屎蛮荒地! ‘这个要命的煞星,怎么跑这里来了,她来瞎凑什么热闹!’ 事情实在太过意外! 显然已经完全超出了林飞目前能够处理的最高极限! 思绪万千的林飞,带着满脸的惊诧,本能是向着门外恍惚后退了一小步,好巧不巧正与原本跟在他身后,此时已经贴得很近的那三营将官,给撞了一个满怀。 “哎哟!” 两人脑袋碰了嘴。 可也正是因为这突然的一下,瞬间让林飞纷乱的思绪,有了片刻的权衡。 冷静下的他,所幸牙一咬,心一横,拿定了主意后,便是把那门,重重往后面狠狠地一拉。 “砰!” 才是开启了大半的金属重门,又是一下子紧紧地合闭了起来。 而后,又见那男人手上也没有停,几下翻扭,生生在门外,把那厚实的大门给是拧上了锁,然后便熟练地拿出了里面的钥匙,揣放进了腰兜,板着一张更为肃穆的臭脸,同在自己的身后,正在那里鬼鬼祟祟,小声议论的士兵,冷着声音,严厉道:“这个女人,我认识,的确是那傲雪宗的一位望者大人。不过,身份很特殊,你们最好现在都给我,好好把守住这里,且容我去向家主禀报过后,再回来定夺后面的事,但有差错,拿你们试问!” 话是说完,他便也不再等那一众兵有所答应,便在大伙面面相觑的目光里,匆匆扬长而去。 这伙可怜的战士,内心那是一个气哟! 谁又能想到,还没有来得及逃脱开身来的他们,却是在才出班房后,便是与匆匆折回的头领跟林飞两,正面撞了个着。 而从现在的情况看,怕是一会,还得有更大的事要发生。 ‘这下可是不好喽,事情变得更加复杂了!’ 无限懊恼之中,他们相互垮着脸,蔚有深意的彼此再看了对方一小眼,又齐是转过了头,看了一眼同样被林飞抛却下来了此时再没有了回声的将官,一个个都满怀着自己的心事。 在此刻,或许他们也就只能够彼此干瞪着眨巴了下眼珠子了。 当然,在此刻,正在彼此大眼瞪着小眼的人,也不是只有门口站着的这几位。 还是那间如今已经是被林飞彻底锁上的公房里,面色也极为难堪的黄朵,已经是与同样惨白,受着重伤,面孔中丝毫丝毫血色的华富,一起是颤颤巍巍,彼此拥抱着,身子不住的颤抖。 在她那耸动不停的衣兜里,此时还紧紧捏死着的,那一块刚刚才被自己偷偷给藏起来的宝贝密钥,已经成为了一块废铁。 一时之间,她竟然愣在原地,不知道后面是该如何的好了。 就在片刻前,这两个彼此还是相互依偎的中年‘鸳鸯’,好不容易才小心翼翼挪移好了自己的身位,就差最后的临门一脚,他们便可以借着那一条藏盖在长桌地毯下的密道,得以逃出生天,离开此间封闭的‘囚笼’。 ———————— 在一座壁垒森严的重要军事要塞里,为了应对一些突发的情况,一般都会巧设一些极为隐蔽的暗门。 很显然,军械库里,同样也是有一样的密道。 只不过,这样一类隐蔽的机关,因为其平日里能够被使用到的场景并不多,加上开启的方式又都十分的特别,一般的兵士,哪怕平日里在行走之中,是有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其实也不会有太过于在意。 久而久之,自然容易被人所忽略。 不过,其他人对于此事,或许知之甚少。可是,对于需要负责营地日常勤务管理的内需长官而言,黄朵可是十分的门清。 毕竟,那每三年必定是要有一次的日常维护与保养,可都是她忙前忙后,亲自去安排并护送太真府的巧匠,来这里进行秘密的作业,自然是对这些密道的出路口极为的熟悉。 尤其是自己公房里,那一扇她时常是会使用到的,朝天开的地下小门,她更是会对其格外的重视。 因为她在平日里,时常会使用这激光,通过公房的掩护,神不知鬼不觉,悄悄离开血衣营地,或是去往外界,寻找一些‘特殊的慰藉’;或是下到天坑之中,与自己那个可人的‘干儿子’,偷偷会面。 第两百一十五章 你们在干嘛? “实在是太美了!” 满足的呼喊,一下子就把时间拉回到了多年以前。 “黄总管,这座地堡之中,竟然会有诸多由傲雪宗门研造开发的机关锁件,真是让老朽开了眼,那其中许多内含的大能们设计之巧思,实乃是,已经远远超出了我平生之能所学。小老儿今日竟然能得此幸,亲眼见着这般多的绝品,实乃不枉此生喽!” 发出连连感叹之人,乃是黄朵今年,借着机关要件的维养契机,在一番暗自打点后,又花废了极大的代价,才是从太真府上,秘密远聘而来的‘花周第一锁王’。 作为内务官,刚刚一路上,妇人已经暗暗考教过,这老儿,年近古稀,鹤发童颜,一生为锁而生,一辈子为锁而痴,确实是有几把真刷子。 只见他,面露着痴迷态色,宛同是在欣赏一件绝美精妙的艺术品,呆愣而坐,颤抖着苍老年迈的双手,抚摸、拨弄了良久,方才又是一声哀叹,幽幽撼然,给出了自己的结论:“这套机关,若是想要完全合着您的意愿,做到不再是由他人可以能控制,怕是很难。您且看这里,这单是芯与钥之连携。。。” 隔行毕竟是如隔山。 这许多专业上的术语,内务官此时也根本无法能听懂的了有太多。 可是,已经违规安排过许多锁匠大家,前来军械库验查探究过公房的她,其实自己心里也十分的清楚,自己面前这位年迈的老先生,并不是在故意推诿自己。 只是有些可惜: 如果,以他老人家,如今这绝冠花周国的手艺,都还是没有办法可以修改公房锁件的机关。那么,放眼整个太真府上下,就是真的再也没有可能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帮助自己完成所愿了。 ‘哎,我只不过是想要一个完全独属于我自己能控制的私人空间,怎么就这么难呢!’黄朵的心里,五味杂陈,一想起自己曾经在夫家遭受过的那诸多完全身不能由自己,若是死灰枯绝的心湖,便开始慢慢竟变得更加空虚和无助。 眼看着,这一次的竹篮即将又是要打了水,胖妇人还是有一些不太甘清愿,遂是开口:“王老,您就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吗?” 对于这位出手相当阔绰的‘老板’,其实老汉也还是多少有些舍不得。 可是,自己眼前的‘绝世工艺品’显然诱惑更大。 在进入军械库口,就已经心怀着叵测目的小老儿,故作了难堪:“都怪,老夫愚钝,这全全之法,实是我辈资质太过于平庸,真乃无能为力。。。不过,若是大人您,愿意放低一些之前之期许。。。您所提的要求,其实也不是没有可以代替之方法,只是。。。” 做惯豪门生意的老儿,自然很会拿捏这些‘大客户’的心里,开口后,并没有把自己的话,全部都给说死了。 像是思虑过了良久。 停顿些许的他,才又是给黄朵,提出了一个他自认为是,还算可以有些相对可行性的替代方案:“老夫,倒是有一法子。咱们或是可以,以附近另一把锁具的内芯为契要,辅之以连锁相动之能,而画异纹,或可使此间双锁之钥驱为介媒,联动而起以锁扣虚触之微能,。。。如此一来,或有可能在最大程度上,满足总管之前的所求。。。” 被老头‘牵着鼻子’已经到了情感的黄朵,自然眉开眼笑,高兴道:“此事甚好!” “咳咳。。。只是,大师您此时所言,终是太过于玄奥了,小可资质钝愚,不知可否请您劳驾,再为我讲得稍微那么直白,一丢丢?”并不想跌了自己面子的女人,迷迷糊糊,其实已经把自己的愚钝,全部都写在了红臊的圆脸上。 “咳咳。。。”对于金主‘甲方’此时的难堪,久负盛名的‘第一锁王’自然全权掌握着注定。 见到黄朵的反应,已经达到了自己的心理预期。 他,假道一声无言的不好,故意似真似假的,咽下了一口自己已是经久垂涎的唾沫,装作是似自己已经重新又组织过了一边语言,耐心和蔼,解释道:“其实,就是通过,两把锁的锁芯与钥头之间,微妙的联动与牵制,在相互力的共同作用下,或可达到,大人您所想要的那一种控制暗道的效果。” 话音带着微笑,很快也是感染了内务官的情绪,两人嘴角微微翘起。 老头继续趁热打铁:“不过,如此这般改动的话。。。今后,这外锁的钥匙,与内锁之芯间的直径距离,便就再不能超过有十丈远了。一旦外锁的钥匙被人拔去,这内里锁扣之内芯,必然是会当即锁死失能。” 这其实是一套十分成熟的商业话术,已经帮他兜售了许多,自己浸淫奇技多年后,所能够造制而出的‘最伟大艺术品’。 (当然,这一套锁具也是并非全然糊弄,自是能够匹配他‘花周第一锁王’的美名,向来无往不利。) 不过,他却是也故意没有细讲,自己这一套奇锁,‘造价相当不菲’。(锁王:老板们,能在乎吗?你们这群穷酸,懂?) 老汉停顿了片刻,等待女人情绪到达兴奋的顶峰后,才又继续压低了声音,说道,“到那时,便是无法有其他的方法,可以在里面把密道再开启了。大人,您看如是可否?” (这也算是他锁具不完美的‘唯一’遗憾,做生意童叟无欺的老汉,自然是从来不愿与人隐瞒。毕竟,如有万一,那位豪客操弄失误,被关在了里间,再请他过来开锁时,那另一份的价格,自然也是可以让老儿赚得一个盆满钵满了。) 老人家话是这么的遗憾着讲,满面的精神,确是极为的抖擞,面容上满载了和蔼,更带着许多跃跃欲试的冲动。 看着‘锁王’的自信满满样子,几乎已经完全忽略掉,那些微不足道的小弊端的,黄朵大人,更是有莫名的安心,遂是道:“以王老,久传的盛名,我相信您的技艺之绝佳,必然已经出神入化了。想必其中的改动,必然已是当世之绝超。” “只是不知,如若全依着您今日之意想,那外锁之芯,您可否也是帮着我稍加许多改造,只需能够让这世间,再无一人可以开解,我便亦可,高枕无忧了。”黄大人,倒也是没有全然的失智,恭敬拱着手,又是很快提出了一条可以维护自己利益的假设。 然而,对于这种一而再,再而三的,无礼标高自己的需求。 平日里,此时应该已经多听惯了奉承的锁王,也是立即微微皱起了眉头,颇有些不太愉快。 不过,很显然,他早已是有了应对的良策,于是推脱:“改造升级锁芯,其实倒是不难,只不过,这世间能人异士何其的多。又哪真会有什么万全的锁眼。这一点,还请大人,不要再难为老儿了。” 事情到了这里,因为前期已经投入过多,此时有已经快要沉沦在大师专业术语之中的黄朵,自然立即意识到,自己的要求,实在是太过于无礼了。 既不想损失太大,又害怕大师惹恼的她,赶忙是改了口,称道:“无妨、无妨,您尽全力,即可。” “喏。” 得了便宜的老头儿,自然是满满的自信,心思已经仿佛是回到了自己的宅院,拿出那副刚刚才骗到手的傲雪宗神秘机关,就准备大搞一下自己技术研究的他,自然是极为愉快的,开心答应了一句。 —————————— 话又说回那时,此时,事情的发展,已经超出了黄朵的预想。 她没想到,刚刚那位突然闯入,又很快退去的小哥,不仅仅是打断了他此前全部的小动作。 更气人的是,他在临走之前,竟然突然在公房门外,轻轻松松,仿佛如是顺带着手一般,竟然把大门给上了锁! ‘怎么可能!这可是第一锁王加持之后的锁芯!’女人如是这般惊讶。 (“怎么不可能,这锁是家师造的,我从小玩。”林飞吃着瓜,含糊回答。) “没有反应,是吧。” 陷入绝境的妇人,依旧还是同曾经一般,并不愿意就这样轻易的言弃,割舍掉自己面前,如今已经是唯一还有可能会有的逃生机会,狠狠推了一推,身体本就十分虚弱的华富。 “打不开来!” 此时,小老汉儿其实也是已经使出了自己吃奶的力气,可是,那一扇死死闭合上的,一整块都嵌入在地砖里的地道暗口,却还是依旧纹丝未动,没有半点是要弹起来的迹象。 “哈哈哈,累死我了,终于记完啦!” 死寂的绝途中,一位已经很久没有存在感的年轻女人,突然一声,极为爽朗的自得大叫,喊了起来。 久陷于自己世界之中,此刻终于完成笔记修改的洛己巳,合上了自己颇为自得的成果,头一转,却是才发现自己竟然身处在一间她毫不熟悉的房间中,不远处更有一男一女,两位看似眼熟的‘老夫妻’,面容煞白,血色全无。 “你们在干嘛?” 第两百一十六章 你,是要解开它吗? “望者。。。大人?” 看着眼前这位清醒迟来的高挑女人,正深陷在进退维谷之中的黄朵,这会儿的反应,也是有了些猝不及防的错愕。 “啊?你认识我吗?”洛己巳一秒严肃,正直起自己略显歪扭的坐姿,自持傲雪宗门徒的身份,略带着些一本正经的收敛问起了话。 殊不知自己先前一系列的奇怪表现,早就是让面前的两位,彻彻底底认清了自己的真面目。 “对了,小沐星呢?她去哪里了?” 还没有反应过味来的洛己巳,依旧在那里提问着自己心里的问题,仿佛是一位喝断片了的醉酒狂徒,在清醒过后,竟然是将自己在见到虫祖之后的种种历险,全部抛诸在了脑后,记忆竟然依旧还是停留在了半晌之前。 此时的问题,已经完全出乎了在场另外两人的所有预想。 “呃。。。”黄朵的木讷,此时也是没有从女人带来的诧异中,及时的转换。 (脑海里,肥胖的妇人正在跪天跪地,仰着脑袋,不停在呐喊:‘祖宗哟,您能不能正常一点!这都是到什么时候了,还这么疯癫!’) 憨憨的洛己巳,继续挠了挠自己藏于秀发之下的脑门,试图能够从自己断档的记忆里重新找回一些原本应该是有存在的东西(洛己巳:‘这对怪模怪样的老夫妻,看着确实是有一些子眼熟,是不是,我们有在哪里见过面?’)却是,又很快被其他有趣的事物,给是吸引住了自己乱晃的注意力。 “呀,这是丁卯姐的机关!” 她显然已经观察到,黄朵与华富这一对面色极其难看的中年男女脚旁边,那一扇此时尽管依旧还是闭合着,看上去纹丝不动,却是有明确区别与其他地砖的暗门机关。 在一眼辨认出其背后的制作者应该是自己傲雪宗同宗之后,喜笑颜开的洛己巳,显得格外的开心。 (‘姑奶奶,求求你,看看氛围。。。’华富喃喃暗语。) 显然,她与这道机关暗门的设计者,应该十分的熟络。 “原来,这座军械库是她负责督造,难怪我在来时,瞧着这里的布局,总感觉有那么一些熟悉的影子。” 只见她,一双修长的美腿,忽然在空中熟练画出了一个晃眼的半圆,身子如似一只高飞的娇燕,轻盈着身子,从自己刚刚还躺歪着的椅子上,一下跃然而起。 “我已经好久没回宗门了,好怀念丁卯姐她们,也不知道姐姐们的研究,都已经进展到了哪一步。。。” 女人的俏唇皓齿,依旧还是在嘟囔着不停,手里的动作,却也是一气呵成,已经轻轻是把自己那一本满满记录着各种自己奇思怪想的小本本,万分宝贵地收纳进了自己傲人的上衣领口口袋里,一时间不知道是滑去那里边。 “施梁那个坏东西,也不知道是去了哪里,哼,我的研究素材!我是绝对不会轻易放弃你的!” 话是这般说着,她已经在两三步的功夫里,来到了黄朵与华富的跟前。 在两位不自觉往后小退的空档里,女人没有半分的客气,上来就直径鸠占了鹊巢,十分熟练地,用胳膊挤开了此时在此地已经略微是显得有那么一些太碍眼的公房原主人,半蹲下婀娜的身子,仔细研究起了她口中丁卯姐设计的机关。 却见她,微微拿捏着自己稍显修长的十指,一会儿是在这里娴熟地抠上那么一抠,一会儿是在那里轻轻地曲起手指微微轻轻弹叩,一会儿又把长发飘逸的脑袋,毫无顾忌地贴上了冰凉的地面,没有半点形象讲究的高高撅起屁股,趴着身子,仔细辨听过了几声机关之内里的细微声响。 最后,重要她紧锁起了眉头,开始吐槽,道:“咦。。。这是哪位笨蛋,改过了锁呀,这技术,怎么这么烂。。。” 也不知道,那个曾经是号称在花周国制锁、开锁界的‘第一人’——所谓的‘太真锁王’,在听得洛己巳对他奉以为一生终极‘艺术作品’的一番‘中肯’评价后,是会如何的作想。 总之,此时那个花了极大代价的黄总管,脸颊上已经涨得通红,心中排山倒海,杂陈五味,又是且十分无奈地,抱着自己最后一丝丝希望:“望者大人,您看,您能不能。。。” “你,是要解开它吗?”在听到妇人的轻唤后,洛己巳侧着身子抬起了脸,露出了一个十分灿烂,又且是带着无比期待的,如似就快得偿所愿的自信笑容。 妩媚妖娆的身姿,直看得原本愣直在一旁的华富,也是忍不住自觉挂起了一脸正常男人应该是会有的痴迷猪哥相。 话到一半的黄朵,微微点了一下头,并没有再把后面的话继续说完。 洛己巳心领神会,已经十分愉快的,从自己的饱满的胸膛中,不知哪个犄角旮旯里,捞出了一根也不知是用来作何用途的细丝银白线,顺着机关锁扣的间隙,巧妙地插到了最里面。 又一番悉悉索索,不到小片刻。 “乓!” 只听到一声炸起来的声响,原本闭合上的地道铁门,一下子就从地板上弹炸了开来。 —————————— “里面是什么声音!” 外面把守的一众兵士,自然也是全部都有听到了,里间这个根本是无法被忽略掉的清晰响声。 “头儿,我们要不要进去,瞧一瞧?”之前那位被众兵士恭以‘吴哥’称呼的年长兵士,此时这般提议道。 “怎么,你又有钥匙了?”已经打听了清楚‘众人之前擅自行动始末’的带队将官,如是这般开口揶揄道。说完,又是如同在挑衅一般,斜斜瞥视了一眼,一众敢于在刚才无视自己命令的兵士。 “那倒是真没有,这门上的钥匙,不是刚刚已经被那小飞管事,给随手拿了去嘛。。。” 众兵士纷纷避闪了目光,一脸讪讪,忍不住又都缩了缩脖子。 耿耿于怀的小将官,得了理,可是不愿意就这样轻易饶了人,狠狠淬了一口浓白的老痰后,如是这般子群嘲,道:“麻蛋,一群没用的东西!” 话是气头上的话,可是依旧是让一众低着头的兵士脸上微微变了色。 “小赵,你带着他们,好好给劳资在这里守着,都别再动歪心思了!”那将官继续恶狠狠地吩咐着众人,“我去四周围探探,别是真让里面,关押的三个人给走脱了,趁机逃出来。”说完,便是拿起自己的长枪,似模似样的,晃着脑袋,迈着小官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去。 “我。。。”那年轻的兵士,委屈抬起了头,没等答应出了声,便是已经被四周围一众因为他告密而被小官兵给折辱的一众老兵,给是架起了身,捂住了嘴。 接下来,又是一顿颇费力气的拳脚活,直揍的那赵姓小兵哼哼唧唧着嗓子,又是因为嘴巴被捂住,而发不出来大响声。 “人模狗样儿的东西!”也不知道是谁,恨恨轻骂了一句脏。 “别乱说话!人还没走远。”那吴姓老兵拳脚未停,却也是低着头,压低了声音,咬着牙,小声告诫了一句站在自己身边的一个阵营弟兄。 “没事,我一直小心盯着呢,已经走远了!”一位没参与围殴,悄悄跟着将官走远的小兵,小步跑了回来,低声说道。 众人松下一口长气,便又都气不打一处来,狠狠硬踹了几脚那个告了他们密的‘叛徒’小赵,才慢慢卸了心头积攒之怒火,松快了许多压抑的气氛! “哥哥们,请饶我吧,我也是被逼的呀!”那小赵狼狈喘着粗气,咬着牙,忍着痛,无奈见缝插针,求饶不止,“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其实,他也是有很多的委屈,吃了不少暗亏不说,尤其是看到那把原本应该在吴姓老兵兜里的钥匙,竟然从另一位老兵的口袋里交了出来时,更是那个恨哟,牙根痒痒! 只是,嘴硬与挨揍之间,他第二次选择服了软。 “滚吧!软骨头!”吴姓老兵最后骂了一句,拿脚踹了踹这个不讲义气的家伙,最后发了话。 他倒是完全没有在意这个小赵会跑去再一次告密他们的行径。 一方面,教训一个没啥资历的新兵,这样的小事情,在军营里面,从来就不是什么新鲜的事情,说了出去,只会让吃瘪的小赵以后在军伍里再难立足,颜面扫地;另一方面,他们这一次下手的拳脚,也是极为的讲究,全部都是打在了一些既能够教训得了人,又不会留下可以查验出外伤来的皮实处,自然是也不怕今天的事情,还能再出现什么万一。 看着那小赵,灰溜溜逃离开。其中一位汉子,走上了前,小声在吴姓老兵耳边道:“老吴,你说那个家伙,是不是真的去找什么藏起来的出口了?” “明知故问!”那兵士面带着讥讽,“那狗东西,肯定是往内库的方向走了。” “对对对,吴哥,我就是看着他,往那个方向走的,他兜里可是还揣着黄朵的那把钥匙哩!”刚刚尾随将官离去的小兵,如是这般急声道。 “哐咚!” 却是一阵接着一阵的地动山摇,直吓得在场众人纷纷扶住了墙,一个个东倒西歪着,站不稳了身姿。 “呜呜~~~呜~~~” 也是正在这个时候,一道急促的军号声响,突兀而起了! 第两百一十七章 我们就走那里 “呜~~呜呜~~~呜~~”军号紧急。 军械库里,奇怪的震感,一波接连着又一波,整个空间都同是一艘漂泊在海浪里的孤船,随波而晃,没有半点要停下来的意思。 “老吴,我们该怎么办!” 兵士们一个个东倒西歪着,都是已经无法再稳住自己的身体,或有扶墙,或有贴地,所有人的脸色皆是煞白,面色要多难看就有多么难看。 然而,就算如此。他们的目光,依旧都是很不自觉地一致聚焦在了一扇闭合住的铁门上,神情有说不出的复杂与纠结。 “傲雪宗的那个娘们,咱们还管不管?” 这是一个两难的问题! 只是,没办法啊,那一扇才在不久前刚刚被家主仆从林飞锁上的公房里,此时可还是关着三人哩! 尤其是,那个大胸脯的正点大傻妞!她可是傲雪宗的门徒 哪怕是在当下这样的紧急情况中,要不要扔下她不管,也是一个进退两难的抉择! “集结号都吹响了,还怎么管?难道要我们为了这个不知名堂的怪女人,继续留在这里,等死吗?” 一兵士站起艰难,苦下了脸,如是这样歇斯底里地叫吼着。 他说的没错。 此时,若是按照平常之理,他们就是应该立刻、马上,撤离开这里,寻着那呜呜不停地集合号角声,去与大部队汇合、服从组织安排。 军令毕竟如山! 要知道,这一声骤然急起的呜鸣军号,可是营地中,只有出现在最为紧急的特殊情况下,才会不得已吹响的最高集合号:凡有耳闻而不理者,斩! 只是,作为林家的嫡系部队,领了任务三营兵士们,却是还有着其他一层顾虑在。 如今,这营地里的情况,是那样的特殊与复杂! 他们不知道,此时自己等人,是不是应该一切皆以自己家主的命令为最优先级。 毕竟,这远来的军号声,肯定不及家主赶来是见不到看守人员身影,更为的要命!再说,此时来得声响,也是颇为的诡异,声音飘忽,也并不一定就是出自林坚的命令。 这个时候,如果他们借故逃离开了此间。。。 一旦发生了意外。。。 亦或是那个神秘的宗门,在事后,再细细追查起来。。。 不用拍脑门想,他们也都知道:自己这几个在军中席位最次等的普通兵士,必然是要背了锅,吃不了兜着走! ‘这样的事情,一旦牵扯其中,往往还会累及家人。’ 仅是因为这一点,这一桩买卖,在这会儿的他们看,便是已经要远比让他们立刻战死沙场,来得更为的不值当。 所以,正是因为有着这样一层特殊的原因在,在面对突如其来的局势变化时,纵是这些百战的老兵,也还是总会有极个别的人,一下子就没有了往日里对阵杀敌时的果决与冷静。 “咣!” 是一声滔天恐怖的,旱雷一般的炸响! 也不知道,现在的外面,到底是会有一个什么样子的怪东西,似乎正在用自己那应该是会有无比庞然的身躯,一下子,狠狠的,直接撞砸在此时虚浮不稳的军械库外壁上! 巨大的冲击力,激荡得众人,五味翻腾,有甚者,已经浮离上了半空中,滞留不下片刻后,轰然一下子,又是重重摔飞出了估摸得是有小半丈远的距离! “走!”吴姓的老兵,奋声大喊! 离开。 在这刻,一下子就成为了众人不需要过脑,就能知道的,目前是唯一、也是必然、而且又是不得不快速做出抉择的,唯一的答案! 要知道,此时的他们,可是没有一个人,有正穿着机甲的套件! 万一,那巨兽,能够突破那一层防御极高的军械库外壁,就单凭他们几个自己现在的脆弱身板,他们可是没有半点把握,可以保证自己能够活着安全离开。 这样的牺牲,实属没有半点的意义! 这一刻,已经没有人会在意:那三个其实是被林飞关锁起了门来的,几乎已经不存在任何逃生可能的三个人,是否还会有奇迹,可以让他们,在绝境重,有找到办法活下来! ‘这些,都不重要了!’这是他们的答案。 “麻蛋!” 懊恼的兵士,骂骂咧咧,似乎是在因为自己等人此时的无能、无力、以及毫无办法的无可奈何,尽情发泄着对自己、对现实的不满情绪! 他们很不满意,可是又不得不顺势而为之! 哪怕是,践踏了自己往日的坚持与荣耀,在此刻,一切也都是已经毫无重要可言了! “撤!撤!撤!” 这边刚定下了决意,那里,便有一道快速奔驰的虚影,匆匆间,忽闪而过。 兵士们瞧得清楚,那人正是刚刚偷找了理由,悄悄离开,去往内库的年轻将官。 也不知道,此时这个男人有没有来得及摸到内库财宝的积存,只见他,一边是在嘴巴里,一刻不停地尖锐叫吼着;一边是,又以极快的速度,已经一骑绝尘,远远地跑离开了去! ———————————— 而在那一条刚刚才被洛己巳给破解开来的秘密暗道下,原本应该是被关起禁闭的三人组,此时,正一个接续着一个,踉踉跄跄,如似鼩鼱一般,串连成串,向着前方艰难摸索着。 大约是因为暗道里的空间比较狭小的缘故,此时这条只能够容许一人通过的羊肠窄道中,震动的感觉,要远比外面轻微了不少。 “朵朵,还要多久啊?我怎么感觉,有一些心慌的紧。” 三人之中,唯一一个老爷们——华富,此时正在捂着自己的胸口,不停喘着粗气,虚弱问着话。 此时的他,大概是被那些粗蛮的兵匪,打得有一些伤重,脚步略显虚浮,佝偻着身体,三步一停,五步一喘,面容十分的难堪。 若非如此,他原本也是应该自告奋勇,大步朝前,勇敢守护自己心爱的女人;只可惜此一时,彼一时,如今的他,却是已经成为了小队伍里的最大一个累赘。 “丙哥,我们再歇歇吧,你好一些没有?”或许是因为刚刚才一起历经过了风雨,黄朵这会儿显得有些格外的温柔。 “没事的,不打紧。朵朵,咱们还是走快一些吧,我总感觉不太对劲,怕是一会得有什么危险在前面。。。”男人的话只才说到了一半。 突然! 狭长的甬道里,震荡起一阵子剧烈又急促的骇人摇晃,并伴着无处不在的吱吱作响,胜似就快要一整个断裂开来一般,恐怖如斯。 内里的三个可怜虫,根本无从招架! 尤其是那位正在艰难搀扶着老汉的胖妇人,因为自己的身体过于的肥肿,重心一下子就站立不稳了!情急之下,脚脖一歪,真是好巧不巧,正好就与自己身后,那个虚弱无力的老头,狠狠撞了一个满怀。 狗啃了泥,那还能好? 索性,此时他们的身后,还跟着一位年轻貌美的洛己巳。 这位来自傲雪宗的望者,反应也是十分的敏捷,见势不妙后,手中突然一把助推,很勉强,却总算是稳住了两位摇摆下坠的年长者。 (洛己巳:‘你们是两头猪吗,重的要死!’) 良久,三人站定住身体,女人这才悻悻道:“咱们要小心一些,刚刚外面应该是有什么东西,撞击了地堡的外装甲。这里面不能再继续呆着了,咱们得快些离开,不然会死的!” 可能是因为,此时的她手稿已经写完了。憨憨的傲雪宗的门徒,这会儿总算是表现出了一些她作为望者,应该是有具备的一种高级智商感觉。 在面临危险时,洛己巳终于不在是平日里那种其实也并不是故意装出的一种傻愣憨蠢的模样。 “谢谢你,望者大人,我没有事了,前面就是出口了,咱快些赶路吧!”黄朵十分的感激,拱了拱手,不自觉加快了脚步。 当然,她也没有说假,确实是才没过多久,一道紧闭的黑门,便是已经拦阻在了道路的尽头方向。 一直走在第一位的黄朵,自然是一马当先,匆匆放开了需要搀扶的华富,努力着,拼命开始向前挤了上去! 一番娴熟的摸索,几经道不明的拨弄旋扭。 没是一会儿,锁开的咔嚓声响,便在此时,异常的清晰。 妇人大喜,双手继续,不自觉加上了几份吃奶的力气。 可是,事情不太对! 也不知道那里出了岔子,妇人忽然锁起了眉,自言道:‘怎么回事啊?’ 她没想到,往日稍微用力就可以推开的暗门,在这会儿,竟然任凭她如何使力气,实在不动分毫! “门怎么打不开来了?”黄朵急切,惊呼除了声。 三人皆慌。 可是,狭小的暗道本就十分的拥挤,加上黄朵的体宽身肥,已经是把前面的路都给占满了,后面的华富与洛己巳根本没办法使上力气! “怎么回事?”小老头虚汗连连,豆大的水珠子,已经一颗一颗接连是从额头上冒了出来。 “不知道,我不知道!”黄朵也是着急了,开始语无伦次,“平日里的话,早就能够开出来了,怎么办!怎么办!望者大人,你有什么办法吗?” “冷静一下!”洛己巳重重吐出了两个字,“好像有什么声音,安静些!” 沙,沙,沙,沙! 噼里啪啦的细碎声响,若不是静下心来,根本就听不到。 “门的外面,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女人此时的声音里,也是带着一些些凝重感,只不过,颤抖的声音里,隐约之间,竟也是还带着一丝丝根本遮掩不住的兴奋感觉,“这里已经出不去了,还有其他的出口吗?” 或许是因为现在还隔着一扇重门,洛己巳的理智,此时依旧还能保持。 “有!有!有!”黄朵像是抓住了什么希望,兴奋大声地叫喊,却又因为想起了什么事情,而突然皱起了眉,“只是。。。” “什么?”华富着急问,“快说呀!朵朵。” 胖妇人咽了一口唾沫,深深看了一眼最后面的那女人,犹豫了半晌,依旧继续说:“这附近是还有一条藏起来的岔道。。。只不过,那里连接的出口,距离虫祖的巢穴不到百米,如果我们走那里。。。” “。。。”小老儿自然也知道走那里意味着什么,不约而同顺着妇人的目光,回过了头。 “虫祖的巢穴吗!”洛己巳已经开心到兴奋了起来,忍不住摸了摸自己藏起来的小册,“我们就走那里!” 第两百一十八章 孤女 自从洛己巳知道他们三个人接下来要去的地方是虫祖的巢穴后,她整个人就完全飘起来了。 那一种知道自己即将要有机会更进一步完善自己所研究素材相关资料的兴奋感觉,洋溢在她微微开咧出洁白皓齿的红润嘴角上,那一双原本还是有带着一些许睿智者应该有的精明眼眸,此刻已经越来越不对劲。 只是没一会儿的功夫,这位‘才清醒过来也是还没有多久’的傲雪宗望者大人,就已经从自己原本应该是智慧不可测的高人神坛上,作法点燃起了一股熊熊热火尤胜似有一些痴傻的烈焰,直看得她身旁的华富与黄朵两个人,心头一阵极为不安的突突,一刻不停。 这是一个完全只专注于自己研究的单纯赤子,似乎是只要在自己感兴趣的事物面前,哪怕是就只有一些与其研究相关联的片面线索,也能够让她一整个人慢慢陷入进一种类似于痴癫疯魔了一般的极度忘我状态。 甚至于,身处在危险境遇中,她也还是依旧如是这般。 “她就不害怕自己现在这个样子,稍有意外,就会死掉吗?” 关于这个问题,之前在营地废墟里,捞走洛己巳时,黄朵与华富已经是在躲避掉虫祖攻击后,趁着间隙偷偷讨论过。 当然,当时的他们并没有接触过太多神秘的傲雪宗门徒,标准答案自然也是完全无从考究。 (黄朵:“大哥,现在也不是可以讨论这个事情的时候呀,外面都什么情况,轰隆隆的一刻不停,能让我快点逃命不?”) “咳咳咳,望者大人,您且还是稍微地慢一些吧,老汉我的身体,都快要散架了,实在承受不住!”声音虚弱的华富,因为方才是被‘一片好心的年轻小姑娘’,从上气不接下气的黄朵手中接过来了,这会儿正在洛己巳‘蛮横粗鲁’的拖拽中,生不如死,无奈连声告着饶。 若不是,前途只剩下去虫巢这唯一的一条道了,他们也是万万不愿意,让洛己巳有机会再次陷入到之前那一种癫狂里面的。 (“丙哥,别管这个女神经了,咱们把她抛下,自己逃命去吧!”黄朵在出发前,曾小声与华富这般嘟囔过。 “不可以!朵朵,你不知道,我今天的骨子里,一直在瑟瑟的发抖,也只有在这望者的身边,才能感觉到片刻的安心。”自从被下到天坑里,华富便一直对重大的危险,有着某种莫名的预先感知能力。 事实当然也证明,不知道是不是洛己巳运气使然,亦或是还有其它什么未知的原因,总而言之,直到目前为止,这个一直在生死的边缘,不断反复横跳的‘痴憨症女病人’,偏偏就是能够每一次都遇灾呈祥,在一次次险象环生的历险中,化险为夷,绝地求生。) “大叔,你也太不中用了吧!”洛己巳此时大概是因为还没有见到虫巢的样子,虽然很兴奋,倒也还是没有完全丧失掉自己应该有的理智,话不仅是这般地大大咧咧说着,甚至还带着一脸的嫌弃。 没办法,华富这会儿实在走得太慢,有些耽误了她前往虫巢一探究竟的行程。 当然,从来只在宗门试验场里,一心只会扑在自己所研究课题进展上面的傲雪宗‘知识分子’,早就已经过惯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养尊处优生活。 在此时,又是如何能够知晓,自己应该怎样去好好照顾一位身体受了重伤的病殃殃老头子呢。 ———————— 施梁:“不对啊,我之前受伤时,不是一直都是你在照顾我嘛?” 洛己巳摸摸脑袋:“对啊。。。可是,你那会不是都昏迷了嘛,我也就。。。嘿嘿。。。嘿嘿。。。” 预感到自己更多是被拿来研究摆弄的施梁:“。。。” ———————— “咳。。。咳。。。咳。。。”原本还兴奋于能够与年轻小姑娘近距离接触的小老头子,一时语塞难言,惨白的皱脸上瞬间涨起了一抹满是郁气的病态潮红,正想要开口辩别几句。 (男人嘛,不管是到了多大的年纪,其实都是一个德行:永远无法接受自己面前,有异性说自己不中用,哪怕是,她们或许说的都是事实,也还是不可以!) “望者大人,咱们到了。”更关注于如何逃生的勤务女官,此时终于开口道。 话音刚落,也不见黄朵的手上有什么动作,一条合上的暗岔路口,便是在这一刻不停在摇晃的地道里,缓缓被打开来。 “小心台阶。”女官依旧是在排头,带着路,快走几步后,便是慢慢走上了道路尽头的楼梯。 向上复行,约有十数层窄阶,三个人,拐了一个小弯,便是来到了一扇紧闭着的铁门前。 有些透不过气来的黄朵,更加迫不及待,在一番熟练又且是匆忙急切的操作。 “哐叽——” 积层的尘埃卷进就闭的通道里。 这一次,终于是再没有了什么意外,闭紧的大门,一下就被黄朵给推开了! 此时,外面的阳光竟然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给遮蔽了,显得格外的昏暗,可是广阔天地下散射的光线,依旧要比暗道里面敞亮清晰了太多。 一座雕栏玉砌的小楼,镶嵌在了孤高绝耸的岩壁空隙中,别致精巧的矮院小墙,应该才是刚刚被翻新过,新与旧的边界,依旧格外的分明。 不过,让众人更为诧异的是脚下震颤不停地袭扰,天地簌簌而抖,飞沙走石间隐隐有带着一丝随时摇裂开的紧张。 “这是怎么回事?”华富老头顾不上初来乍到的惊讶。 “别管了,跟我走!”对这里极为熟悉的黄朵,一手拉起面容带着兴奋,好奇于自己眼前所看到一切景象的洛己巳,一手搀扶住身体虚弱,没有剩下多少力气的老相好,使出浑身的力气,直径朝着半开院门的方向,大步流星走了过去。 “这里是虫祖别苑,平日里就只住着阿杏那个可怜丫头。”妇人当然知道,此时两人心中一定对这里有疑惑,所以,尽管自己还喘着粗气,依旧压低了声音,开口向他们做出解释,“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是能够了解得很清楚。只知道,那只怪虫子,每年都需要有带着三家血脉的女孩,为它供养气血。” 黄朵的声音,带着许多沙哑的落寞,双手拉拽着两位面露讶色的老少,继续说:“阿杏是我家姐的闺女,平日里会由我通过那密道,为她送些吃食补给。” 当然,其实还有更多的事情,她并没有向华富与洛己巳透露的打算。 毕竟,那些脏事情,都是太真府三大家族,掩藏在家族繁盛之下的腌臜,作为杉家的外戚,黄朵其实也是知之甚少。 若非是她在婆家族里,犯下了通奸出墙之事,只能够来到这个肮脏更似人间炼狱一般的地方,苟延残喘余生,她甚至都不会看到,自己那个据说是已经夭折香消的可怜外甥女,竟然活得那般的凄惨,短短几年里,被那只恐怖恶心的怪虫子,竟然糟践成了那般虚弱苍老的模样。 小院布置得格外清雅,居中却是有带着一口,布满了岁月沧桑痕迹的斑驳古井,与周围的所以一切,都显得那样格格不入。 这是应该是一口一直有在被人使用着的年久老井,井沿光滑,竟是已经被磨腻出了一层暗淡昏黄色的釉质层,却也不知道曾经是有多少的孤女,在这里落下了伤心的眼泪。 妇人的心情,更加的沉重,脚步不由得更是加快了几分。 作为负责维护这里的军营内务官,她当然知晓,只要穿过了这间院落,进入到那间存有简易跃迁仪的侧室里,他们就能进入到一条绝对安全的狭道中。 那里是整个军械库建筑群中,最为牢固之所在! 毕竟,要在情况危急时,做好随时能够临时保护那一台带有花周国最核心秘密仪器的场所,当然是最为安全,最为牢固的地方。 ““咳。。。咳。。。咳。。。” 却在这时,一声声细不可闻的微弱咳嗽声,在这个到处都是因为地脉颤动,而有着簌簌声响的时候,依旧清晰传入了三人匆忙的耳朵里。 “谁?”黄朵似有所感,松开自己一直牵着的洛己巳与华富,大步走向了卧室偏房。 “姨,是你吗?”女声气若游丝,讲话十分的艰难。 “丫头,你怎么还在这里,外面局势那般的混乱,营地里竟然没有人来这里?”黄朵难以置信,一把推开了房门,继续道,“那台要命的跃迁仪,他们就不管了?” 一张质地古朴的圆拱雕花床,一层细腻轻盈的薄纱,一位依旧还躺在床上,形如枯槁一般,干瘦看不清样貌的女人,艰难半支起身子,咳嗽道:“咳咳咳,刚刚确实有人来过了。” “他们就没有管你吗!”黄朵怒不可遏,颤抖掀开了帘子。 一位近似白骨骷髅一般,苍老疲惫的花发老妪,艰难苦涩道:“姨,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其实早就已经死掉了,又何尝不可以,再死一次呢?” “不!不可以的!丫头,你别这样想!”黄朵更加的急切,试图摆正老妇‘错误’的想法,“丫头,别人可以不管你,姨不会不管,我带你离开,咱们一起走!”说着,她便一把裹起女孩,连带着轻盈的被褥,一起抱了起来。 而在此时,洛己巳搀扶着华富,也正好走进了此间。 ‘对了,还有傲雪宗的门徒在!’ 满脸悲戚的女官,这一次,就仿佛是一下子抓住了什么救命的稻草般,噗通一声,跪在了摇摇晃晃的地面上,带着哭腔求告道:“望者大人,您能帮帮我吗?” 第两百一十九章 帮帮我 满怀期待的洛己巳,此时,却是因为在来到此间封闭于洞谷之中的狭小别苑后,一直就没有瞧见,自己原本所期待的,那一只虫祖的栖身巢穴,心情多少有些失落。 虫祖别苑,自然应该是与虫祖有关联。 可是,众人眼前如此干净整洁的院落,明显就是被人刚刚才彻底翻修清理过,当然就不可会留下什么虫子活动过的痕迹。 这就很不得劲了! 对于一位远道而来,心心念念只是为了进一步完善自己关于朝夕虫观察研究课题的傲雪宗女望者而言,这无疑是一种极为沉重的打击! ‘这让我还研究个啥!’看着新砌的院墙院落,洛己巳如是这般念想。 好在,收获也不是完全没有。 起码,那窸窸窣窣掉着石块粒粉的崖壁上,还留着许多奇怪又斑驳的痕迹。 这些可都不是天然成型的! 已经近距离观察过虫祖体貌特征的洛己巳,已经能够初步判断出来:虫子的真正栖身之所,应该是在那山壁上,被钢筋铁网封闭住的尽头某一断缝里。 心中燃起期待的女人,一边愣愣仰着头,脑海里思绪万千,只恨自己不能够立马找出可靠的方法,爬上去一窥究竟!一边心不在焉,生硬搀扶着自己身旁,被黄朵抛下不管的虚弱矮胖老汉,机械似的,仍由他带着,继续往前漫走着,就好像此刻,自己的脚下,那一阵阵完全没有停歇下来的震颤感,是与自己毫无无关了一样。 “姑奶奶,咱多少走快一点呀。。。”华富涨红了煞白的脸。 却在此时,原本跑开后,已经进入侧卧房中的‘奇怪胖妇人’,突然抱着一位形体如似蜡纸人儿一般的单薄老妪踉跄走出,没有半点的迟疑,扑通一下子,跪倒在了女望者的脚边。 “这。。。”回过神的洛己巳,眼前一亮! 这个女人就是是人祀了! 之前有提前做过不少功课的她,自然还是能够在看到这个干瘦女人的第一眼之后,就辨认了出来,黄朵所抱着的这个身体血气已经近乎于枯竭的苍老妇人,正是自己宗门记载中,贾族木姓的后裔为了换取朝夕虫的力量,而与火晶谷祖虫签订了某种契约,需要为它奉供可以为其提供生命能量的‘沐’字孤女。 【这是一种奇特的共生关系,该族之脉,原是以长寿而闻名,族中的女子身体多阴;而那朝夕之虫,伴日随生,落日而殒,是为世间之纯阳。 两者相随,阴阳和合,竟然真的出现了奇迹。 那些被送到朝夕虫面前的女人,会借由她们体内,从年幼之初起,便被种入的某种寄生王虫的虫肢,将自己的生命气血,源源不断输送到虫子的腹腔内,以帮助原本早就是应该死去的怪虫,苟延残喘,存活到了今日。】 不过,大概是因为当时正值战事在即,傲雪宗门把自己更多的研究精力,都花费在了支援花周国,阻挡钥族入侵的相关方面研究生产上;而对于这座盛产火晶的山谷,除了确保其产能供应顺畅外,并没有开展很多深入的探查,一来二去,关于朝夕虫子的记载,自然大都十分的片面,有待洛己巳此次探访的进一步完善。 “望者大人,请您帮帮我们!”悲戚的女官,继续跪地恳求。 很显然,她已经把自己全部的希望,都交寄给了自己眼前这个来自于那神秘宗门的女门徒身上。 “可以。” 正中下怀的洛己巳,没有一点迟疑,脸上已经挂起了浓厚的兴致。 她当然知道,自己面前这个胖女人,此时的所求所请,可不单单仅是指她自己一个人,其更多还是因为看重自己背后的宗门,那近乎于无所不能的恐怖实力。 不过,她并不在意。 她不关心,自己面前跪着的女人,为了什么,只在短短片刻的功夫,眼眸中便蓄满了不甘的眼泪;她也不在乎,女人的悲戚与伤感中,还隐隐带着许多不可抑制的怒遏;她甚至不知道,这个趴在地上的胖妇人,需要自己,为她帮一个什么样的忙。 因为,这些在她看来,都不重要! 她只要,自己面前,这个快要死掉的人祀,能够愿意配合自己,好好做一番研究,帮助自己完成自己还未完成的课题,这就够了。 双方一拍即合。 哐嚓! 也不知道是哪里,突然,传来一阵琐碎连续的震天巨响。 紧接着,整个军械库里的空间,全部都开始发生了极为剧烈的摇晃! 山壁摇摇欲坠,大地即将沦沉! “哎哟,我的姑奶奶们,现在可不是什么帮不帮忙的时候,天都快要塌啦,咱们得快跑吧!”一直仿佛是如局外人一般的华富,此时也是用尽了自己全部的力气,干吼着枯瘪的破嗓,无力着嘶吼。 站立不定的几人,再没有更多时间作的停顿,合力一起,环搂住薄被老妪,踉踉跄跄,几经辗转,狼狈冲向了里间,那已经明显是空空荡荡了许多的主厅隔房中。 屋子还算结实,不知能坚持多久,许多没有搬走的家具,东倒西歪,大多已经发生了位移。不过,依稀还可以看出,这里与当初施梁误入时,并没有发生太多的改变。 当然,那一张原本应该摆放有一台精密仪器的红木小桌,此时已经完全就没了踪影。 黄朵虽然心有不忿,可是在这般情况危急时,她也不敢再有更多的耽误,一把将自己怀抱的‘老妪’,送进女望者和华富的怀里后,便是几步几个踉跄,东摇西晃,挪腾到了房间的最东侧。 一排固定于墙体之上的书架,在天摇地晃中勉强保持着完好。 黄朵伸手一拽,拉住架子一角! 一道紧闭的暗门,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地面晃动的连带,哐当,一下子岔开了一道暗口! “这里!快来!” 伴随妇人的大喊,外面的山壁,终于还是没能经受住,那些藏匿在沙暴中的莫名未知之物,长时间不间断地反复撞击。 轰隆隆! 山崖彻底断碎,坠石滚滚而下,铺天盖地,砸锤着所有挡路的一切! 而这座位于军械库核心处正上方,形似扣碗的封闭小谷院,自然也就无法幸免于难了。 小屋子里,咔咔声响不停,粗大的横木梁,没有坚持片刻,便是轰然一下子,断炸了开来,砌垒在铁壁外侧的砖墙,纷纷开始倾斜、粉碎、割裂,随时都在最后崩坏的最边缘。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刚刚还一脸木讷的洛己巳,似乎一下子变了一个人。 她的身影,灵动好似魅魔,在这完全已经席卷了所以一切的灾厄里,一手提着没多少斤两的被子兜,一手硬拽了哭泣未干的肥妇人,翻身避开倾斜而来的屋檐后,脚边用力一踹。 受了力的华富,整个人都飞了起来,半滞在了浑浊的虚空中。没一会儿,他便如是个皮球,又被一脚踢翻,稳稳滚落进了那个已经是从墙壁里,脱胎出来内里原本样子的开阖暗道小间里,昏死了过去。 这是一个外壁十分厚实的长盒小空间,横插在整个军械库的最中央处,里面虽然十分的狭窄,但是起码要比刚刚那条,一直总是在呱唧呱唧,发着疲软暗响的小黑暗道,要来得结实、可靠了很多! 紧随着昏迷了的华富身后,圆胖、高挑、干瘦的三个女人,也是滚作了一团,彼此抱裹着,借由外围的黄朵,作为厚实的肉盾,奇迹一般,精准找到了时机,闪身、钻入,狠狠砸在了内里已经没有意识的华富身体上。 铁门还没关紧,依旧实在呼扇呼扇地乱刮! “咳!咳!”昏迷的小老头,本能咳了口痰血,与同样也没有了意识的黄朵,搅搂在了一处。 洛己巳翻了个身,终于踩着两人的身体,站了起来。 她的怀里,依旧还抱着最为虚弱的,被子已经松散掉了的苍老妪妇,勉强是把那最危险的铁门给上锁后,终于松了口气,眼睛有些迷离,喘气道:“老奶奶。。。您叫。。。什么名字?” “杉。。。沐。。。杏。。。”老妪因为保护得不错,尽管刚刚经历过了一番折腾,此时意识还算清醒,只是说话明显更为困难了。 洛己巳大约是在刚刚,用了很多的力气,此时已经没有了再站起身来的能力,可是对于研究的执着,依旧支撑着她,让她坚持道:“您能让我看看,您被子下面的真实样子吗?” “咳咳咳!”老妪咳嗽,苦苦笑了笑,“你。。。不。。。害怕吗?” “为什么要怕呀?您又不像是坏人。”女望者揉了揉脑袋,侧过了头,才发现,老妪的被子早就在刚刚一番折腾后没了踪影。 那一双干瘦如枯骨一般的双腿,长满了厚密黑粗的绒毛,从下往上,越来越密,直到臀部的尽头,竟然被一条耷拉下来,像是断了半截的虫腹,给是遮住了腰。 “这是。。。”洛己巳更加有了精神,“你的身体,似乎是被某种奇怪的虫子,给寄生了。。。不对。。。看似肢体相互融合,其实并未完全融为一体!如果。。。你有需要,我可以帮你把它卸下来。” “真的吗?”老妪无法置信地难得大喊,又因为身体实在太弱,开始连声不断地咳嗽。 “真的,不过,在这里不可以,我没有工具,要是能回宗门就好了。”洛己巳点点头,说的十分笃定。 “咳咳咳。。。望者大人。。。如果可以。。。请您一定帮帮我。”老妇说话喘着粗气,声音断续,且又无比地激动。 女望者的情绪似乎有些被感染,很认真的翻身仔细凑近,看了看,又带着一些迟疑,道:“可以是可以,只不过,您现在的身体,气血太亏,怕是经不起太多的折腾。” 老妪更加地激动,眼神在狭小密室中,迸出了炽烈的光亮:“没关系。。。我只求您。。。哪怕是我最后死了。。。咳咳咳。。。也请。。。一定要帮我把这具身体。。。肮脏的东西。。。给我分开来。。。” “阿杏,别说了。”意识渐渐恢复的黄朵,似乎听到了老妪倔强的言语,如是这般,劝慰道,“咱们先去安全的地方,等到这波劫难过去了。我一定惦着脸,求着望者大人,帮你把这截虫体给弄掉。。。咳咳咳。。。然后。我再给你筹备一些上好的补品,好好补补身子,你一定可以恢复好的。。。咳咳咳。。。” “姨。。。您答应我。。。一定要帮我把这个脏东西给弄下来!咳。。咳。。咳。。” 地动山摇,第二波昏天暗地的摇晃,随之而来。。。 「·」 第两百二十章 备胎不见了 山崖倾覆,其威滔滔。 除非提前逃离,否则没人可以在如此天威下,幸免于难。 洛己巳、黄朵、华富与杉沐杏,虽然他们四个人,已经在千钧一发之际,躲进了整个军械库中,算得上是最安全、最坚固的建筑核心处(这是血衣营,在应对一些可以控制的小规模战争时,为了确保那一台涉及花周国机密前沿科技的小型跃迁仪器能够万无一失,而专门修造的一间紧急避险室),却还是依旧被一轮接着一轮,接踵而来的撞击,给是荡晕了脑袋,浑浑噩噩的,皆尽昏死了过去。 时间又是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原本应该昏黑逼仄的密闭空间里,忽然,一点幽暗清冷的萤亮,悄悄亮起了来! 萤火微薄,点亮了如似灯枯一般干瘦、衰竭的杉沐杏身体,悠悠扇动起无声的翅膀。 那是一只漂亮、莹巧、灵动轻盈的小飞虫子,似乎有带着一些后力无继的虚弱感,轻轻萦舞过已经昏迷的洛己巳,在她那一身玲珑、秀美、别致又青春洋溢的年轻躯体上,稍作一番盘旋后,最终打了一个圈转儿,正要无声静落下来。 却在这个时候! 突然间,它就仿佛一下子又是嗅到了某种自己极为厌恶的气息。 萤萤虫体,快速收拢上了翅膀,一下弹跃,滞停在了半空中。 光影若恍,晦暗晦明。 旋舞的飞虫,一遍又是一遍,在幽暗密闭的空间里,不停打着转儿,心里很不甘情愿! 是的,它很不甘情愿! 此时此刻,虚弱的它,或许更会觉得:今天的自己,可谓是已经倒霉至了极! 不,不,不! 远远还不只是今日! 细细算来,这几天,它就一直都很倒霉! 蛰伏苟延又是百余年了的它,在当初刚刚开始时,或许还会有许多的庆幸,自己在苦熬过了那么多年后,终于找到了某种可以补全自己生命缺陷的契机! 可是,当时的它,根本不会想到,所有的噩梦,也是在那个时候,开始向着自己,袭来了! 原本,只想着能够轻松追捕到猎物的它,先是被那一个突然飞至的恐怖怪物(它指的是钥姜)给是聚合了矿谷里的力量,斩断了自己最为锋利的螯足。 而后,又没过多久,它在疗伤期间,竟然被原是为上供予自己,予取予夺的祀品,身边那些可恶又卑微的小人们,给是先后被炸了好几次! 当然,这些也都没什么。 对于一只蛰伏积蓄又有百余年的,拥有强大实力的虫子而言,那时候的所有一切意外,其实都还是在它自己可以控制的范围内。 然而,事情却并没有到此就结束。 这一只已经有露出一些‘体态龙钟感’的虚弱老虫子,原本还正在大杀着四方,即将要掠夺到那‘一块’马上就可以帮助自己,恢复一些力量的‘小嫩肉’。 可是,随着一群不速之客的到来,一切都改变了! 可恶的沙狼群,一群本不应该是能对自己构成威胁的蝼蚁牲畜们,竟然敢裹胁着漫天的尘暴,突然向它袭来! 它被吓得一个激灵! 因为它能隐隐感受到,在那些被狼群扬起的沙暴尘埃里面,有藏着一股可怕到足以威胁自己生命安全的杀意。 那一瞬间,它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这可是它近百余年来,为数不多的几次来自于本能的预警。 这让它十分的害怕! 为此,这只原本高高在上的虫子,竟然不惜耗费了自己诸多年积攒下的余力,在那一刻,完成了有一次已经积压了许久,一直都还没有完成的第八次脱壳! 虫蜕而新生,澎湃的力量充盈感,让它目无余子,仿佛瞬间又再找回了,自己已经消隐了许久的,对于战斗的渴望! 我自横扫与天地,世间可有几人敌! 然而,那一股萦绕不去的死亡威胁,很快又给它重新泼了一盆子凉水,把这只虫子给瘆得,心头又再发了慌。 杀机依旧在! 虫子没有半点的犹豫,一瞬间,爆发出了自己全部的力量! 然后,它虚晃过了一招。 狡猾的虫子,在化身成为千千万万之后,四散如烟,很快一溜烟,消失了踪影,在尘土席卷下,不知去往了哪里。 是的,它逃了。 在绝境降临前,它找到了一线可以脱离战场的机会! 只是,也因为如此,它的生命气血,正在以自己肉眼可见的速度,加速流逝着! 朝夕之虫,朝可生,夕必死! 获得强大力量的蜕变,也把它本来已经修补遮掩了许多的生命缺憾,重新暴露了出来。 那些百余年里,自己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力量,自然是如溃堤的洪水开了槽,一泻千里而去。 哪怕,因为体量大,这个过程还算相对的缓慢。 可是,时间并不等人啊。 它需要在最短的时间里,重新找到一具可以暂时栖身的,新的虫体! 为此,它在悠久的岁月前,与蝼蚁小人们的祖先,签订了一份契约。 —————————— “别杀我,别杀我!”落魄至极的冒险者,跪在地上,如走狗一般,匍匐着,向自己面前的怪物摇尾乞怜。 他父姓木,名曰贾,子宝玉。曾经也是一位世居于皇城脚下面,翩翩一大户贵公子,从小锦衣玉食,生活无忧无虑。 原本,他以为自己会这样一直过着富足的生活。毕竟,他家积攒的财富,用他自己父亲的常说话来讲,已经够他几辈子的吃喝玩乐,永远花不完。 可是,浑浑噩噩的生活,很快走到了尽头。 他的父亲,在一偶然中,莫名被卷入了一场根本摆上不得台面的权利争斗中,最终声誉尽毁,上吊悬了梁;他的母亲,由此终日以泪洗面,惶惶不可安然入眠,坚持没过多久,便积郁成疾,含恨而终。 他家由此中落,徒留一个人,苟活于世,再也没有了当初的繁华与荣耀。 当然,在那个时候,瘦死的骆驼依旧比马大。 在把自家余产变卖后,偿还尽了父母积债的阔家少爷,手中便有了一笔客观的闲余。 人嘛,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没有了父母对他进行金钱上的合理钳制,一心就只想着要重振家业的天真‘大男孩’,很快就被一群终日只会吹捧着他的狐朋狗友们,给是骗得了一个人财尽失两皆空,入不敷出债台起。。 而他却还是依旧在,为了自己所谓的义气与面子,最终还是败干净了所有的里子。 在变卖、挥霍完自己最后家财后,烟花散尽的阔少爷,才发现,自己身上,兜比脸干净。 为了活下去,他流落了街头,靠着乞食,如野狗一般,苟且难熬着。 这种生活上的巨大落差感,往往也是这一类人,最为难以忍受的痛苦和折磨。 直到有一天,他在与几位同样落魄的流浪者闲聊中,听说了遥远的极东荒芜之地。 对于一位从来没有走出过皇城四周围的落魄乞丐来说,那个地方简直就像是只存在于传说之中的神话,仿佛埋藏着许多,未为人知的宝藏。 出于对重新获得财富的渴望,他上路了。 一路奔波,几经周折,他跟随着商队,以一个苦力的身份,来到了这座神奇的峡谷。 草长莺飞,锦鲤跃舞,这里仿佛是一座超然于世外的桃花源,有着许许多多,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奇珍与异兽。 “这是一片还没有被人发现过的神奇宝地啊!”这是一句来自于商队大东家的惊奇感慨。 然而,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这里竟然还栖息着一只无比恐怖的怪虫。 “求求你,饶了我吧!求求你!”木贾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嘶嘶——”虫子发出窸窣瘆人的怪鸣。 一道萤光亮起,钻入进了宝玉的胸膛。 —————————— 事情已经过去了很久。 当初那个邋遢落魄的小人儿,如今倒也是子孙繁昌,在这座矿脉即将枯竭的山谷中,到处都是,一点儿也不难找。 这是逃脱危险后的虫子,原本的念想。 可是,它失算了! 原以为,自己只需稍有片刻的功夫,就能够从那些寄生有自己囊虫分身的躯体中,重新选出一具相当不错的副体,借壳重生,重新积攒自己的力量。 至于,外面那些沙狼,不稍片刻,小人儿的援军就会赶到,打扫战场。 对于这一点,它没有丝毫怀疑过。 这些小人的技术手段,已经是在这近百年来,获得了质的飞跃,一旦上了规模,就算是它自己,也不一定能保证,能够全身而退。 对此,它曾经有过一段时间,一度害怕与胆怯。 不过,很显然,自己对于另一群,曾经对自己诸多骚扰的奇奇怪怪小人儿,还有着一定的利用价值。 ‘只要能活着,就好!’它如是这般念想着。 虽然,它刚刚在外面,已经碾死了许许多多的烦虫小人儿,可是,它依旧很肯定,自己巢穴之下的军事堡垒里,还有着不少可供选择的‘备胎’。 可是,它又失算了! 它是万万没想到过,只是‘眨眼片刻’的功夫,它的那些个剩余的备胎们,竟然一下子,全部都不见了! 空空如也的军事地堡里,人影全无,本来应该怎么算,都还剩余不少的小人,竟然全部不知道到了哪里去! 这样的事情,着实让它有些崩溃了! ‘这不是在耍老虫嘛!’它在当时,大约也是这般念想的。 生命气息依旧在加速着流逝,飞舞的虫子,在这一处刚刚才被抛弃掉的空荡营地里,找了很久很久。 可是,除了许许多多已经死透凉凉的新鲜尸体外,它竟只发现了一位,奄奄一息,就差最后一口气,没被自己吸干尽的半死人——杉沐杏。 这是一个连它自己都嫌弃的干瘪人祀! 却成为了它,此时能够活下去的,唯一的希望。 为此,它不惜大发了一次的慈悲,重新又度还给了这女人不少的力量。 是的,这一次,它赌对了。 很快,来了三个人,两女一男,让它为之兴奋。 只是,此时的沙狼,也已经冲进了营地,感觉到威胁的它,选择了蛰伏,没有立即行动。 它又赌对了! 这三个人,很快带着它栖身的人祀,进入了一个相对安全的狭间里。 只是,没等它有更多的动作,天崩地裂,山崖塌陷。 时间又过良久。 确定安全的它,才是幽幽从那个已经被震死掉的干瘪女人身上,慢悠悠飞了起来。 ‘年轻的身体!年轻的身体!年轻的身体!’ 它很兴奋! 可是,它又失算了! 第二百二十一章 女人再好看,她的屁也臭 接二连三的失算,让猝不及防的小飞虫郁闷至极! 因为,直到这时,它才发现,自己之前在仓促间,竟然没有看出来,自己盯了很久的这具‘最佳替换品’,竟然是那一伙曾经占据过山谷,也用过许许多多稀奇古怪的物品,反复折腾了它很久很久的,那一群‘古怪坏种小人’的同伙! “嘶嘶——(该死的!)”它怒火冲天,却又像是被什么无形事物给羁绊住了身体,只能够极不甘心的,恶狠狠又看了一眼还在昏迷中的洛己巳! ‘不会有错的!’它当然知道,自己的判断没有错! 因为,这个世界上也就只有他们,才会知道,自己是有多么的,厌恶、反感、不能有片刻靠近那股奇怪的味道! 那些早就应该是在这片山谷里,被绝了生迹,不会再有踪影的,恶心植物的味道! 紫荆花、迷迭香、百香果。。。 一种种混合糅杂在了一起的恶心怪味道! 一个个名字它虽然听不懂,却又是在每每想起过后,总是会不自觉恶寒遍生,毛骨悚然至极的,古怪花草的名字!!! 就是这种极度恶心的感觉!!! 时至今日,它仍记忆尤新! 虫子自然不甘愿,可是又无可奈何。 此时,它的身体,已经被自己给挥霍掉了不少的生命原初之力,并且,剩余的积存,也还在因为这一次的蜕变,而没有停下来,继续加速流逝着,愈演愈烈! 这让它不得不把自己愤愤不平的复眼,暂时从洛己巳的胴体上,转移向了别的处。 当然,现在的它,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地方,可以转移了。 外面的风沙。已经席卷了整个火晶谷,沙狼之袭,仓促却很疯狂,并没有给仓促应对的血衣营地,留下片刻喘息的机会! 山谷塌陷,地裂天崩! 只有这狭小、逼仄,却还算比较牢固的暗间,暂时还算安全。 只是,这里面,除了它、昏迷的洛己巳和已经断了气,没了生机的杉沐杏之外,也就只剩下了两位横躺在不远处、年龄皆是已过了半百的,一对不成人样的肿胖老男女了。 这两位的状态,可比年轻又富有活力的洛己巳,差了不是一个档次。 本就受了重伤的华富,气息微弱至极,随时都在濒死的边缘处,徘徊着、游荡着、昏迷喘息着,只比死人多了一口气; 对比之下,以为黄花老妇的黄朵,倒反是要好上了不少,虽然身体虚浮,因为之前受了极大的惊吓,而又在平时并没有过足够多的锻炼,容颜更显憔悴,可是,整体上,倒是并没有受什么严重的伤。 没有了更好选择飞虫,自然也是知道,自己这一会儿,应该是怎么选择。 是以,它并没有太多的犹豫,只是,多少依旧还是带着一些对洛己巳年轻身体的不舍得,在小间幽空里,悠悠一圈,如怨似痴,萦萦围绕过女人曼妙的身体,细细再找了一圈后,终于放弃了挣扎,重新定准过目标,双翼一扇,嗖的一下子,就要朝着老妇人松垮迟暮的身体,要钻了过去! 噗—— 却在这时后,一声奇怪的闷响! 惊天骇地! 此时,明明应该已经昏死了没有意识的女望者,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心,好巧不巧,在飞虫掠过自己凹凸有致的翘臀时,突然间,两股之沟喷炸起,一股恶浪撞鼻来! 屁响震天! 酸熏十丈! 事实再一次向人们证明了一个简单粗俗的道理:女人,就算是长得再好看,她的响屁,那也得是无比滂臭的! 尤其,是在狭小逼仄的昏暗空间里,其中的酸爽,自是不难能够被想象。 一时间,哪怕是三个意识都还模糊的昏迷人儿,也是不禁鼻翼收拢,眉头微起。 更遑论,气浪的中心处。 首当其冲的萦舞小飞虫,在避之不及的情况下,直接就被女人的恶屁,给喷起了高或是有半丈多尺远! 高高在上的朝夕虫,那里受过这样的刺激,瞬间晕晕又了乎了个乎,脑袋一偏,歪歪扭扭,扎立在了那个它原本都没有正眼瞧上过眼的半死小老头,稀疏微皱的头皮上! ‘咦?这是。。。’ 惊魂未定的飞虫,稍才定稳住了东倒西歪的身子,便是一下子就又察觉到,一丝不同与其他人的异样感。 这个不起眼的小老头,虚弱的皮肤底下,似乎是有什么东西,被一下触动到了朝夕虫的感知力,它能感觉到,老头心口有活物,正在拼了命似的往心房里面钻。 它当然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只是,自己在先前,也确实万万没想到过,这个看似极不中用的小老头,羸弱的身体里面,竟然还藏着一只自己孙代的残虫。 ‘一只身体不健全的‘垃圾’小虫孙!’ —————————— 朝夕老虫,因为改变封存了自己一日即死的宿命,使得其,完全缺失去了作为一只正常虫子,应该是有的产卵繁衍后代的能力。 不过,倒也不是说它,就完全没有了生产虫卵的本事。 早从几百年前开始,它借助吞噬其他同类的力量,勉强还是为自己产诞下了不少的后代。 只是,它也就此发现了一个问题:自己因为试图弥补自己生命本身的缺陷,所以,诞下的二代子目,多少少少,必然都带着一些根本不可能再被弥补的缺陷。 这些被木贾那个小人,称之以为囊虫的二代子,又在自己的故意操纵下,被限定了只能够依附特定的血脉上,才能够有活命的可能。 当然,尽管是如此。 虫子,作为一个个体鲜活的生命,繁衍生息,依旧是它们刻在骨子里的本能渴望。 是以,仍旧会有不少的囊虫,通过缺陷的阻碍,诞下一些,没有繁衍能力,生命又极其短促,且是十分不稳定的,自身缺陷更为明显的第三代虫卵。 当然,这些三代‘废物’虫孙们,虽然活得不长久,可是毕竟也还是带着朝夕虫传承的余能,依旧还是有着,可以小幅增长个体能力的效用。 不想浪费的木姓后代,也为它们找到了一群最为适合的植入者,即:火晶谷里,人数众多,被视作炮灰一般存在的挖矿奴隶们。 —————————— 这种放在平日,朝夕虫不会正经瞧上一眼的‘垃圾’,在此时此刻,倒反是成为了某一种极富有价值的稀缺资源! 在自己诸多的‘备胎’皆尽意外消失,没有踪影的当下。 这一具濒死虚弱,身体内仅有一只同样奄奄一息,苟延残喘没几天的第三代‘废虫’的宿主,也是仍旧要好过于,它的身边,另一具从没有被植入过虫体的小人儿。 ‘等等。。。’ 喜出望外的飞虫,挠了挠虫脑袋,没有被眼下的利好,完全冲昏头脑。 它依旧小心谨慎。抖落梳理了一下自己散乱的翅羽,颇有一些不太能够置信的,又是反复勘探了好一会儿,尤其是,一切的始作俑者——那个此时依旧还像是处在昏迷之中的洛己巳。 它有些不太能够确定。 可是,悠久的生命,让它也还是能够有些异样的察觉,似乎,一切在冥冥中,总有着某一股它看不见,说不清的力量,在推动着势态,一步步在向某个方向,发展着。 它当然不想,在如此狼狈的境遇里,乖乖入了瓮! 可是,在当下,它又似乎已经并没有了其他可能的选择。 它生吸一口气,又犹豫了半晌,在又再三确定过,女望者确实没有清醒过来后,才终于,它下定了决心,一抖流彩莹莹的翅膀,慢慢,顺着华富气息微弱的咽喉,钻进了小老头儿的身体之中。 时间一点一滴在流逝。 昏迷之中的华富,似乎也感受到了异物的入侵,表情开始变得极为狰狞又很痛苦,眉头不自觉紧皱着,身体绷得笔直。 只奈何,作为一个被虏来的小小矿奴,他的力量终究还是太过弱小了。 他根本就不是,哪怕是已经力量被削弱之后的朝夕虫子的对手。 没是过有片刻,老头儿就同是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身体快速垮瘫,软了下来。 沉寂又过良久。 濒死薄弱之躯,隐隐开始发散起了一股微弱到几乎不可能被察觉的光亮。 冷汗涔涔,面如枯槁一般的老头儿,虚浮的身体,竟然开始渐渐有变得充盈丰满了不少,全身淤青与肿胀,似乎也开始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消失着。 彷徨中,华富睁开了眼。 那是一双极其古怪的萤亮眼珠子,似是人眼,又如虫瞳,冰冷,惨淡,没有一点的温度。 不对。 很不对劲。 奇怪的眼眸子,竟然是在以一种极为古怪的方式,扭动自转着;很快,圆眸开裂,内里的瞳仁,彼此相互拥挤着,剧变分裂出了两个并列的,旋转着的古怪重瞳眸子! 不!不!不! 还没有,就此而结束! 重瞳周转,二而生三,三瞳逆转,皲裂增变! 。。。 这是,类似于虫子一般的,密密麻麻的复眼! 恐怖,而又摄人的心魄! 。。。 时间仿佛过了很久,却只是刹那之间! 样子无比古怪的华富,又复合上了极近炸裂的双眼,身子一动不动,似乎依旧还是深陷在被撞晕之后的昏迷里。。。 第两百二十二章 杀破狼 天地昏沉,狂沙滚滚。 武凯孤身一人,驾驶着白焰熊熊的战甲,一头扎进到了滚滚尘暴的中心眼。 这里并不同于外界所想象,狂躁的风沙虽然有些离奇的衰弱,可是,依旧能算是十分的强劲。 无数颗粒、碎屑,早就已经辨别得不清楚,他们原本的样子,旋舞漫天,或沉或涌,或是堵滞于半空,凝而不落。没过半晌,它们又皆是会被一股股逆卷袭流进内里的劲风,给是强行搅浑,时常翻转,或成为一片弥散开来的混沌。 武凯的光幕,亦是被这漫天的昏尘,给是遮蔽得看不清楚了前方。可是,他没有停下来,手中一翻,一把泛起有熊熊白焰的双刃细长剑,已然被握紧在了手里。 机甲驱动再次喷涌,化作一道旋焰胜似长虹的光刃,划破虚空混沌,一剑斩劈而下! 钪! 一头原本正在蛰伏的沙狼,发出半声哀吼:“奥~~” 它强壮的身躯,此刻已经绷裂开了一道巨大的豁口,宛如是被切割出一道不可被逾越的鸿沟,截断了生界的联系,触目惊心! 细剑并没有因此而停下来! 原本并不起眼的长刃,在此刻,由于武凯的挥动,已经仿佛是如获得了生命,流转着璀璨而凛冽的幽寒,在昏黄滚滚的尘埃中,宛如灵舞跳跃的精灵,白焰纷飞,银河迸泻,收割尽一切潜伏于风沙里本是凶残不可与之为敌的狼群。 杀神临世,无人可阻! 被斩灭尽所有生机的沙狼骸骨,根本就来不及随死而风沙化,消散飘弥。 时间没过片刻,在这位无敌杀神的机体脚边,就已经垒起了一堆堆松垮斑驳的兔邱。 武凯实在太强了! 群狼在他面前,宛若土鸡与瓦狗! “嗷呜~” 却有一声惊雷般的兽吼! 一道潜行似如鬼魅一样,迅疾不着痕迹的黑影,在昏黑滚滚的尘埃中,突袭闪身而来! 蓄满杀意的机甲,早已就等候了多时! 目镜之上,一道冰冷、轻蔑的寒芒,一刷而逝,绚烂纷舞的剑花,凌空一抖,紧贴着机体的钢臂,横亘在了男人的胸前。而他另一手,也已然是在悄无声息间,反捞在了后背。 哐! 獠牙与剑身,激烈的碰撞,将周围的空气都激荡变了形。 一头身形格外魁梧的沙兽,龇咧着半露的长牙,眼神之中尽是满溢着喋血的狂虐。它的杀意,没有丝毫的收敛,却殊不知,早已经做好了后招起势准备的机甲,也正是在等待着此刻! 武凯半蹲弓身起,于后背机脊之间,抽出一根应是由无数机巧零件自动拼组,衔列而成的赫赫金属长棍,已是在虚空上,乱舞画出一个绚烂的半圆! 纷飞的长棍,狠狠摔砸而下,如是一记当头棒喝,直冲巨狼的面门! 狼怪自是避闪不及,却也是自持着身量,目露凶恶与霸道,鬃毛耸立,只在武凯挥打之前,魁梧的身子却在徒然间,已经虚晃过了半瞬的间隙,霎时松化,完全散粘成为一股流沙半凝的状态。 “煞!” 一时间,无数飞沙被击散,蹦舞的颗粒,聚化成为一团奇形的滚雾,生生是被长棍落甩间,激荡起来的疾风,给是吹散得漫天皆是昏了黄。 说时迟,那时快。 此刻,突袭而来的巨狼,身影也已经随之而发生了改变,如似流絮般,迅速的崩散,消融分化成为了一道凝留在黄蒙昏沉里,蓬然未有实体之虚影。 只是,那一片应该算是恍然阴森的狭长侧边兽脸的部位,一道已经不可能被弥补的赫赫豁口,却是那样的深刻。 很明显,这头狂妄的怪物,被武凯刚刚那一击偷袭,给打得伤了不轻! 当然,占得先机便宜的机体,并没有因此而放松了警惕。 作战经验丰富的男人此刻无比的清楚,这只胆敢前来,对自己发起猛烈攻势的怪物,绝对是还有着极其可怕的实力。 一枪一剑,双持在手,年轻的簇首,已经调整好了姿势,随时准备迎接那怪物,后续必然是会再发起的,凶狠的报复! “嗷呜——” 巨兽痛苦的嚎啸,声音悠远,还夹着一丝嗜血的愤闷。 忽地,风暴之眼,混沌黏着的空气,竟然又开始了极为猛烈的旋转,无数悬浮的风尘,被滚滚而搅,不休不止;无数飞沙与齑粉,裹胁在一股无形不边的恐怖力量中,快速勾连成为一大团恐怖、臃肿的飓风,呼呼咆哮着凶残暴虐的嘶吼,向着武凯的方向,吞噬而来。 风沙之眼,叠现飓风! 浑浑而转,气势汹汹! 武簇的眼神中,亮起一道渴望与之一战的荧光。 他眉头微皱,嘴边不自觉下咽了一口狂热的唾沫:“你要再战,那便再来!”喃喃自语,音色低沉,一切佛如是只有他自己可以听得见。 语罢,细剑忽地,化作一道炫目的白光,已然是被那熊熊而动的机甲,给是猛然拽飞甩起,凌空飞掷,化作一道闪焰如电的疾芒,若似蛟长漫舞,直直刺穿了虚空,戳透进团风皑皑的中心处。 玄剑磁极枪! 武凯手握棍柄,身形随即一转,两柄武器之间,似乎是有了某一种看不见的莫名连携,遥组集汇成了枪,彼此呼应,左突右进! 这是军伍里,只有成为簇首之后,才能有资格让傲雪宗们为其定制塑造的特别武器。 或可合为枪,或可分为剑与棍,诸多变化,也是在此时刻,帮助了他,如驱臂使一般,搅翻得风眼一阵暗淡失了色,滚滚好似随时会要溃散了一般,疏拢不成型。 当当当当当! 白光阵阵,闪闪耀动着辉斑。 无数道金属碰击而响的撞敲,在风暴里,四处不停的回荡。 很显然,在那混沌悬浊之中,也并不是只有滚滚作祟的罡风。几道迅疾好似幽冥一般的黑影,正带起着无数碰撞四散的花火,在疾风骤卷中,若隐若现,怡然不惧那武凯指挥利刃的割裂! 这是巨狼锋锐的爪牙,糅合在混搅不止的暴风里,与那翻飞不停的细剑,同战在了一处! 当当当当! 战鼓擂动,催人奋勇。 激烈的碰撞,似如疾风遇见了暴雨,仿佛随时都能叩凿开弱小胆怯者的心弦,让惊魂未定着,忍不住为之而胆寒、瑟瑟发抖。 越战越为骁勇的猛士,此刻已经热血澎湃,渐渐逼抵近了狂飓之风的边沿处。 “沙~~瑞~~库~~拉!” 一声嘶哑好似来自于地狱之下的鸣唱,摄人心魄。 感觉不安的武凯,适时双手猛然一抬,细剑嗖然回拢,哐地一下子,嵌置到了长棍柄端的最尖处。而后,白焰骤然喷薄,机甲胜似不败的,枪舞成龙,自作一道逆舞的涡旋,横切于尘土之飓侧腰处! 全由力量卷起的风暴,两两碰撞,相互抵弥。 一头硕大的嗜血巨狼,披着昏黄粗黑的毛发,咧着一张狼牙森森的长吻,正是与武凯的枪尖,生生碰撞在了一起。 一人一兽、旗鼓相当! 杀意正在浓郁时,双方自然也是不会就此而罢手! 武簇的身形,徒然一翻,甲胄流影,自先退让过巨狼愤闷的咬击,反手却又一记回枪,直刺巨狼的心口处! 怪狼自也灵活,跃空而跳,借着锐爪之坚硬,堪堪是与那机甲夺命一击,向碰撞,随即折身后掏,显然还有再战的余力,已经朝着武凯覆甲的胸膛,恶狠狠扑挠了上去! 时间又在一秒间,突然,一切停滞了。 漫天的狂沙,忽地,全是像收到了一道指令般,皆尽退散,悬聚凝结了起来,拢尽清空,留白近有方圆百丈之余境。 顷刻之间,云淡天清,徒留下,贫瘠赤条的沙丘,此起彼伏。 极远处,狼头依旧在攒动,无数静默下来的沙狼,乖乖耷拉着脑袋,远远缀形成一个巨大的阵圆。 烈日忽地,又是一下子灼灼了起来,火热的温度,炙烤在了许久未曾有过暴晒的贫瘠赤土之上,更显得分外的刺眼。 一道曲扭似如黄蟒般,坚韧不可被摧毁的暗黄能量,贴着地面,自是从一根泛有金黄色亮闪的杵地权杖下面,蜿蜒铺展而出,遍布成为两兜巨大的绳网,生生是把那刚刚才在激战着的两位,给是结结实实,捆绑了起来,摁压在地上,一动不动。 一头年迈的,好似是随风便会被吹倒下来的短足老狈兽,身形分外的佝偻,走路巍巍颤颤,又不紧不慢,移到了那头,脑袋上已经是被开了巨大瓢的沙狼身体前,面露着悲戚与怜爱,悠悠慢抬起了手。 一时间,无数细不可闻的砂砾,纷纷涌动,游渡成为了一股柔和缓慢的能量,从狈王的苍老肢臂上,一点点汇集进了巨狼的脸颊出。 那是一道斑驳的骇人伤口,竟然开始被一点点慢慢的修复。 在做完所要做的一切后,老狈便没再有多余的动作,转过了身,老眼死死盯着武凯的机体。 从这具并不太熟悉的军中机甲身上,他感觉到了一股自己极为厌恶的熟悉气息。 甲胄之中的武凯,也是跟着邪魅的一笑,脱开了机甲的一道口子,扔出了一张黄金色的金属方长片。 第两百二十三章 她怎么在这里? 笔直的线条,错落的纹路,掉落在地上的卡片,仿佛已经历经了悠久的时间洗礼,带着某种古老而神秘的辉耀。 “沙呼!” 老狈王,身子一颤,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怪叫,沉稳如是它这般的阅历,竟然依旧在,看清了武凯扔出的东西后,脸上不禁露出了难以遮掩的紧张和讶然。 对比狈王的狼狈,白焰战甲倒是没有再多的动作,静静矗立着,光幕平视前方。 空气在这一刻,仿佛陷入到了某种无声的较量停滞里,只剩下轻拂着的微风依旧是在簌簌的呢喃着。 然而,这一种沉寂的压抑,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短足老兽的巍巍颤颤,带着一些颇为急促的步伐,把所有一切都给打破了。 这狈王确实太老了,脚步急切,却又每一步都承载着沉重的负担,以至于他原本的威武与沉着,在这一刻竟然当然无存了。 它那年迈微弓的身形,因为激动而开始颤抖的,更显了佝偻,难堪如似随风就会倒下一般,歪歪扭扭,很快就四肢着地,噗通一下子,跪在了机甲的脚前。 它好像对此浑然不在意,万分小心,又带着无比痴迷的咧嘴怪笑,从地上无比卑微地,捧起了至宝。 这张卡片,显然对它很重要。 看着眼前这一幕,心思得逞的武凯,嘴角也是终于露出了一丝轻蔑的微翘。 他很享受这种居高临下,可以俯视众生如蝼蚁一般的感觉,就仿佛,这整个世界,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一般。 碰! 突然间,地面骤聚起一团胜似巨炮的沙团,迎面直冲而上,生砸进白焰甲胄的胸膛! 机体猛地一震,离地倒飞而起半尺,却有又很快,是被那迅疾绕后的砂砾,给是死死摁停在了原位上。 这股冲击,十分的强大,避之不及的武簇,胸口一闷,嘴角已经溢出了鲜血。 而那已经重新站定起身来的老狈王,却是双眼杀机必现,毫无遮掩的死死盯住了,这具让自己一度无比难堪的甲胄。 它要杀了他,毫无疑问! 武凯浑不在意,脸上无比的难看,却是依旧保持着那种嘲弄般的笑脸,盯着光幕,艰难出声道:“跟我走吧!你,没得选。” —————————— “浩子,风暴停下了!” 在某片已经被山石碎屑掩埋了大半残骸的废墟巨大建筑群一角,正在遵循上官指令,指挥一众将士,检索军械库遗骸的耿三,抬头发现了,漫天的黄尘已然褪尽了大半。 他的身前,是一眼刚刚才被清理出道路的黝黑地下洞穴。 里面的人,似乎是听到了他的叫喊,跟着发出了声音:“老三,叫些兄弟过来,搭一把手!”声音刚是落下来,竟然还带着一丝短促沉闷的回响,很显然,这条地洞虽然看着狭长,其实并不太深邃。 耿三招了招手,很快,七八具钢铁机甲,立即围拢在一处。没是过有半晌,他们便彼此传递着,从内里,缓缓抬出了三个人。 “就一个死了,另外三人倒是还好,都还有气。”走在最后面的杨浩驾驶着机体,双手抱着一具僵硬了的,又是极度干瘦到有些过分可怕的花白长发女尸,拿了一条不知道是从哪里找来的薄被褥,遮住了妇人的头。 他的声音,此时有些莫名的悲戚,也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给触动了情绪,声音多少有些沙哑与哽咽:“你们呢?有收获吗?” “报告老大,军械库因为被风沙入侵了,内里的构筑,大多已经被破坏了痕迹。不过,我们依旧还是在一些尚且稳固的残体结构里,发现了不少其实应该是刚刚才死去的尸骸。除此之外,暂无其他的发现。”一位机甲战士,朗声如是这般回答。 “刚刚死去的尸骸?”杨浩有些好奇,诧异问,“他们都怎么死的?” “目前,从能检查到的伤口痕迹来判断,他们应该都是在没有做多少反抗的情况下,被敌人用利刃,攻击要害给一击毙的命。”这一次,回答杨浩问题的,是站在他一旁的耿老三,“军械库在坍塌之前,应该发生了什么事情。因为,我们直到目前为止,竟然没有找到任何一具营地留遗的机体残骸。” “唔,是一点痕迹都没有找到。”他又微微摇了下脑袋,十分肯定的强调了这么一句话。 “一点痕迹都没有?怎么可能!”杨浩闻言大惊,“他们死了这么多人,怎么可能没有一具机体出仓迎战!就算,是有钥族来入侵,也没有可能说,它们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将营地里所有人,都在他们还没作出发应前,瞬间斩杀个干净,那些无主的机体,以及诸多没有人用的机甲舱,总不会都全部凭空消失了吧!” 军械库最为值钱,最为要紧,保管流程又最为繁琐的东西,就当属众多烈甲军团作战用的制式机体了。 这些内含有自己国家最高保密科技的军用宝贝疙瘩,可都是每个营地,每支队伍,要在自己每一次执行任务结束后,需要不惜任何的代价,也要把遗留全部回收干净的,至关重要的物品。 尤其是,在现在这种,求援基地被毁掉的情况下,找到,并回收它们,是杨浩他们,此次任务的最重心。 当然,这些最为重要的宝贝,平日里的日常管理,也是十分严苛的。 原本,这样的任务虽然苛刻,倒也不是特别难完成。毕竟,按照常理来讲,所有的机甲,除了用于平日里的作战任务,亦或是在新兵训练实操之时,才会被特别允许,让有资格着甲的战士,穿上它。 至于其余的时间,这些宝贝大疙瘩,就只能够由负责日常管理军械库的战士们,按着一套极为复杂有繁琐的工作流程,收纳进,无坚不摧的机甲舱体之内。 与平日里方便携带的简易舱体不同,那些结实耐糙的厚重机甲舱,更稳重、坚固,尤其是它们的本体,可是都由傲雪宗门在秘密建制好了后,才会被运输到的花周国,成为各营、各地,最坚固的设备。 而且,它们还必须都分门别类,存放在本就是集攻、守于一身的坚固军械库中,层层防护叠下,就算是,他们遇到再厉害,再可怕的攻击,也不应该就此凭空消失掉,一点痕迹都不留。 “真的什么都没留,除了那些机甲,还包括基地里原本应该有的应急撤离艇,全部都不见踪迹。”其实,对于杨浩的疑问,耿三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准确的答案,只是,他并没有打算说出来。 这些年,他在武凯的身边,确实也是成长了不少。 “你是想说,这个基地里,所有的幸存人员,都已经成功撤离了?”杨浩给出了耿三没有给出的结论,对于自己兄弟的德行,他也是十分了解的。 对的,种种迹象都已经说明了,这个营地里,那些可能还活着的人,都已经安全撤离了。 因为,除了自行撤离这一个理由之外,就再没有其他任何的解释,可以把所有的线索,都串联在一起了。 要知道,从他们一路行来,直到最后一次接收到火晶谷求援信息时候算起,时间并未有过去特别久。 当时,这座军械库,应该还没有被山体滑坡给带毁。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要把原本无比坚固的东西,全部不着痕迹的统统毁灭掉,这种力量,根本不可能存在。 哪怕是,那些恐怖的钥族,也没有这样的力量! 耿三也是跟着,点了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说着说着,两个人的目光,便是不由自主的,一起移落到了,此时还在昏迷的,那三个刚刚才被他们解救出来的,幸存者的脸上。 现下,所有的疑问,或许就只有等待他们三个人中,有人清醒过来后,才能够被解开了。 然而,也就是这么扫了一下眼,原本沉静的耿老三,神色惊变,眼睛瞪得发了直,愣愣着,诧异道:“刚刚我都没有看仔细,这个娘们,是不是有一些眼熟?” 知道老三疑惑的杨浩,点了点头,打开机体内的私频,小声答:“老施身边的女望者,你忘了?” 耿三恍然,随即又问:“她怎么在这里?” 对于兄弟的白痴问题,杨浩有些没好气:“我咋知道,要不然,你现在问问她?” 深度昏迷的人,叫又叫不醒,自然不会有答案。 却是没成想,这耿三不自觉操驶着甲胄,挠了挠自己的钢铁下巴,饶有兴致的遮目光屏,闪烁了一丝怪异的闪亮,怪异着腔调说:“对对对,你说的没有错,咱们确实得好好问一问。你忘了,上次我就跟你说过,施梁这家伙,真是福气。前有那林家的丫头,为了他,寻死觅活,不肯嫁人;后又有这漂亮的傲雪宗娘们,缠着他,竟然还都是自己要倒贴,这就已经够让人羡慕了。偏偏那个虚伪的家伙,还总挂着个苦瓜脸,像是很不乐意的样子。。。” 说起施粱的‘艳遇’,杨浩也是有些莞尔,只不过,此时他其实更关心自己兄弟的安危。 自从上次被武凯带离上苑后,他便失去了施粱的所有消息。任凭,他如何托人去打听,始终了无音讯。似乎整个上苑镇的人,都不知道,自己那个要人牵挂的兄弟,到底去了哪里。 正在杨浩怅然时,却是突然,距离此地并不太远的一处黄土堆下,一下子,落尘迸炸起来,扬起一片黄土雾。 第两百二十四章 猫捉老鼠的游戏 尘土四扬,一道迅捷的巨影窜地而出! 那是一头通体黑亮,略带着一些许黄金色纹理的四足猛兽,不过其宽阔的背脊上,似乎还驮着一些个什么样的东西,晃晃悠悠,却还是依旧拼尽了自己剩余全部的力气,直朝着西北向的方位,一个劲儿,夺路狂奔着。 “钥兽!一定是钥兽!” 众机甲的公共频道里,已经有那嗓门粗蛮的领队行首,第一时间高亢着喉咙,大声的呼喊了起来。 这是在战场上,士兵们都会掌握的,一种必不可少的警觉,在瞬息万变的局势中,也唯有这种相对粗暴迅疾的方式,才能够让身在局中的每一个人,都能够第一时间反馈、汇总各自所能观察到的突发情况。 他的声音十分的笃定。 乌字营作为边军六营之一,常年驻守在荒瘠贫苦的边境之地,早就是对荒芜之地中涵盖的异兽种类,有着近乎于全面的了解和熟悉。 对于此时这头突然窜出来,明显是与赤土荒漠的环境,完全无法相互融洽的罕见黑影,他们自然是能在第一时间就联想到,自己出军前,接收到的那一条来自火晶谷的求援讯息:钥族来袭,速请支援! 消息走得飞快,一传十,十传百,很快,所有的人都对此表示了赞成与认可,共识很快形成。 “都他娘的快一点,给老子围住它,娘嘞,敢在这个时候跳出来,找死了不是,我正手痒着哩!”本就颇为好战的耿三南,在这一会儿,也是格外兴奋了厉害,战意满溢,带着头,肆意喧闹着,叫嚣了个很起劲! 而响应他这一声叫喊的,则是数百架原本遍布在军械库废墟四周围,是由各自分队行首,分批分片,带着执行搜索任务的,一支支百人机甲行队。 这帮子本就已经百无聊赖至极的军中糙汉兵,原本就是在为当前颇为枯燥、繁琐的搜寻任务而苦恼,在听得了频段中,那一声是起警示作用的粗蛮叫喊后,一个个自然都是打起了精神,争先着恐后,闪亮起了机甲光纹耀眼夺目的白火。 钥兽来袭,战斗一触即发。 百战的勇士们,这一刻战斗的澎湃热忱,已经被第一时间挑动了起来,再加上耿老三的带头嚣张呐喊,情绪更为的高涨,纷纷紧跟着在后头,于自己机甲分队的频道分段里,喧闹炸翻了天! 无需有人刻意再指挥,一些胆大好战者,已经一马当先,个个自发着驱动起推进器的阵阵轰鸣,迅速拔离上了半空中,乌乌泱泱,连携成了一片绚烂赤白的火烧云! 当然,能够在战场上一次又一次活下来,大家伙自然也都不是什么憨不楞登的大傻蛋子,这一种故作声势的极度夸张表现,必然都是在仔细比较过双方实力对比后,才刻意表现的故意而为之。 相比于边军战士这里,战意滔天,恨不能杀敌人而后快的火云笼盖,那一头,刚刚破土,此时还正在抱头鼠窜的那头四脚黑怪,气势则是明显就要逊色掉了不少。 或许,它也是对自己当前的实力有着自知之明,直到自己并不很强大,在感觉到自己身后那一众‘打了鸡血’的机甲战士们,熊熊燃烧的杀意后,它更是头也不敢回了,气都不敢喘了,四条腿,前后不停摆,跨步疾奔,一刻也不敢停下来,疯狂跨迈,一瞬间,又是把剩余的力气,更加卖力地挥霍出十几分。 ‘逃命要紧呀!这不磕碜的!’ 只是,它自己大概不会料想到,这样狼狈逃命的不堪与怯懦,却是反而又激起了一众追兵们的无比亢奋热情! 恃强凌弱,这样的事情,对于这伙刀口舔血,多少是带着一点草莽气焰的边军汉子而言,本身就是一种夹带着些疯狂、变态、有趣又且好玩的娱乐。 平日里,他们也不曾有少做过。 更妄论,眼下的局面,俨然已经变成了一场颇为有趣的猫捉老鼠小游戏,黑色兽影,这个时候表现出来的懦弱与胆怯,反而是钩起了他们游戏玩闹的勃勃兴致,饶有趣味下,更是追得卖力还又热烈了起来。 毕竟,这显然并不是一场可能会丢性命的惨烈战斗了。 “哈哈哈哈,你们别跟老子抢啊,我要先上咯!”已经有那比较张狂的行首领队,仗着自己与这‘小老鼠’的距离比较近,开始无比兴奋地,全力驱动了起来,大喊大叫着,眼看就要往那怪物的身上扑过去。 “全体都有,汇合,启动机虎形态!” 一道冰冷的,已经是被刻意放大了许多的军令声,一下子盖过了在场所有人的兴奋和喧杂。 在这一时刻,适时给大家泼了一盆大凉水! 他们知道,这是来自现场军衔最高的指挥官,伍首杨浩的命令,让这原本还有些纷闹的公频,一下子安静下去了不少。 “老杨,你是干啥?一只小小钥兽而已,何必要搞这么复杂?你且看我一个人上去,灭了它丫的,瞧好咯!”就快要追上黑兽的耿三,正还沉浸在马上要与敌人厮杀的兴奋头上,自然是也不太乐意,就此停下来,于是悄悄开了私频,偷偷与自己的兄弟,如是这般抱怨辩驳道。 “将令,二等,违者,军法处置!”杨浩显然是有心事,完全没有理会耿三的叫嚣,严肃的声音依旧从公共频道里面,冰冷而无情地传达了出来,不容得有任何人可以质疑和改变! 战场之上,实时的军令,自然是要高于一切的。 尤其是杨浩直接属领指挥的那支第九机甲伍,更是不敢有丝毫的违逆,已经随着伍首的命令,第一时间,调转方向,开始向着杨浩的机体,无奈收拢起了自己原本还正在,按照各自战斗的习惯,就要铺散开来的阵型。 白焰耀耀,机轴贴合,无数的甲胄,犹如是一堆可以堆砌重叠的精密积木零件,按照自己早就被定好的专属位置,巧妙地,彼此拼合在了一起,他们每个人,动作娴熟而又精准,应该是已经经过了无数次的演练与实操。 这就让暂代一伍指挥的耿老三,有些尴尬了。 他虽然因为是簇首武凯的副官,列次席位要稍高于其他的行首,却也是毕竟要不杨浩次一等,在这个时候,他更不好擅作主张,违背兄弟的命令。 所以,哪怕近在咫尺,他只能够十分不情愿地收拢了队伍,围聚起一伍众兄弟,萦绕在九伍的四周围。 一时间,上前追也是不,往后退也不是。 没过片刻,九伍那闪耀的光芒,便开始了逐渐的聚拢,形成了一道灼目的光柱,伴随光柱的凝拢,一股强大的能量,开始从那中心的位置,汹涌澎湃而出,仿佛是一头沉睡的巨兽,即将重新苏醒。 一股无比强大的压迫感,瞬间弥漫住了整个战场,遥遥感知到自己生命受到威胁的疾驰黑兽,自然跑得更加迅捷了! 杨浩位于在机虎巨兽的头部,俯瞰着前方所有的一切。 “什么情况,你怎么一直不说话?”心有不甘的耿三南,依旧还是在他们两个人的私频里面,喋喋不休着嘀咕。 “你再仔细看一看,那只钥兽,它是谁!”杨浩有些没好气,很不满意自己兄弟的观察力,淡淡回了一句话。 声音不是很大,却是如当头棒喝,让还有一些任性的耿老三,瞬间哑了火。 “这,不就是施梁身边那只小黑猫嘛!”小过半晌,他终于明白了过来,一改口风,已经在公频里大喊:“一伍的兄弟们,全体都有,今天这头钥兽,着实很厉害,大家千万不要冒进,戒备起来,集合!集合!全体都来集合了,不准落单!” 话音刚落。 轰! 一道霸道迅猛至极的火焰光柱,已经从那头巍峨才是刚刚组构成型的机甲巨兽钢铁之口中喷薄而出,带着炽红好似来自地狱的烈火,直冲天际。 “嗷呜~~” 远处传来一声凄厉的叫唤,声音里夹杂着无尽的颤抖跟害怕,狂奔不休的黑虎,犹如一只才是刚刚挣脱开恶狼追袭的兔子,踉跄着后怕的步伐,夺路而逃。 赤土贫瘠,裸土焦黑,一个巨大的火坑,赫然横卧在秃露的大地之上,犹如一道神明刻下的印记,发散着阵阵灼热的余温。 轰! 第二炮,紧随其后,几乎是上一炮刚刚才落下的一瞬间,犹如狂风骤雨,轰然而至! 很可惜,这一次的光火,又是一样,堪堪擦过了钥兽脖子紧缩的脑门,带着一道刺眼灼目的光亮,切开了天际,如似流星坠地,带着那毁天灭地的能量,重重砸在了硝烟未熄的赤土平原上。 “妈蛋,老子今天手感怎么了?有些不太好瓦。”叫住众人的指挥官,这一会儿两次的攻击皆未命中,又是让那奔命的小怪逃出去了很远很远,面子自然有些挂不住,尴尬着无奈与众人自语道。 “没事,没事,我来!”‘二把手’耿三,随即表示迎合,指挥着聚集起来的一伍兄弟,也是接二连三,‘狠狠’放了好几波大招! “妈耶,这钥兽,跑得也着实是太快了一点吧,我都有些瞄不准呀!”他的解释,同样也是这样的生硬,尴尬的声音里,还像是夹杂着一丝刻意而为的遮掩。 其他‘机灵鬼们’,到了这一会儿,虽然不太明白,也是自然秒懂了两位‘上官’的深意。 那一炮接着一炮的打击,就像是突然长了眼睛了一般,饶是那钥兽已经胆战心惊,吓破了胆,依旧还是有些不太能够置信的,抽空回过了一次头,向着这边,斗胆瞟了一眼。 “各位老大,要不,我替你们打呗?”总有耿直的汉子,没弄清楚情况,妄图在这个时候‘立下汗马功劳’。 “你欠收拾了?”他们的行首,在这个时候,总是会这样提醒道。 第两百二十五章 冲突 “嘎嘎嘎,累死老娘了!”某一只正在遨游巨鸟的背脊上,一颗原本圆润莹透的钥金球体,突然间光色一黯,如似一包泄出气来的鼓袋,迅速塌瘪,露出了内里,一位娇弱小女孩稚嫩的身体线条。 早就已经习惯于每天被钥姜包裹着睡觉的青葱小丫头,自然也是一瞬间察觉到了一丝微微的不适感,眉头轻蹙,迷迷糊糊,在半梦半醒间,抬起自己稚嫩的小手,半眯着睡眼,轻轻拍了一拍钥姜虚弱又且暗淡的柔软躯体,带着奶声奶腔的含糊,表达出了自己并无刻意却又十分真切的关心:“奶,您是饿了吗?” 身体分外虚寒的钥姜,此时状态当然不会有太好,可是,她还是依旧立即挪了挪自己好似塌软了的果冻一般,柔软却又已经失去不少弹性的躯体。勉强用自己身体中,还算比较柔软舒适的那一部分,重新又覆盖住了小孙儿稚嫩的手掌,慈爱着宽声安慰:“奶不饿,奶不饿,小柔儿乖乖,快快睡觉觉。” 钥姜声音小心又很柔软,克制、压抑,却又足够让单纯的高柔感觉到安心与舒适,忍不住又翻了一个身,便是沉沉再睡着了过去。 “妈妈,您没有事吧。” 一双温暖的柔荑,早就已经搭在了姜的钥体上,很久。此时,终于是确认了高柔已经再一次睡熟,这才压着急促轻柔的嗓子,迫切开了口。 小岚的神色紧张,自然并没有出乎钥姜的意料,两人相伴多年,心意早就相通,就算不曾开口,钥姜依旧能够感觉到来自于对方的那种无时无刻不在满溢的关切与忧虑。 ‘自己家这闺女,果然还是最关心我呀,嘎嘎嘎。’钥姜虽然虚弱,心头还是暖洋洋。 同时,她也能感觉到,除了自己家闺女之外,还有一股十分温柔、微弱又且带着一丝怯怯感的细微能量,正在十分小心翼翼,一点一点,用一种悄悄、压低却是又明显并不太熟练的方式,在往自己的身体中不停断输送着。 这是一股来自于正躲在小岚身后,露着半颗毛绒小脑袋的钥善身体能量,还依旧是带着他那一身提源自火晶矿脉中,一时之间,并不能够完全被消弭的庞杂微量物质。 不过,钥姜能很明显感觉得出来,这一股稀薄的力量,已经经过了这孩子十分努力的提纯精化过后,才是全部偷偷地正在往自己干涸受损的身体内输入。 “没事,没事,我没有事。”钥姜很感动,强撑着身体,努力回应着来自于至亲之人的关心,虽然声音里依旧还是带着一些许强撑的勉强,可是更多却是顺带着的一种哽咽在喉咙,努力、拼命,不断在往下咽了又咽的欣慰,“就是废了一些子的力气,没什么大碍,咳咳咳。”她试图重新挣扎起来,一些许稀疏的精气神。 小岚的眼睛泛了更红,沉默久久,不肯再言语。 “姜奶奶。”怀着心绪的小善,声音怯怯,欲言又止,半晌后,才是最终忍不住发了声,“我爸爸他,没有事情吧?” “傻孩子,这事我哪里能知道,咳咳咳。”钥姜有些想笑,可是又似被积堵的气血,给一下子卡塞了嗓子,声音虚弱又勉强,“我留在他身上的那道钥能分影,已经自主消融了。他应该是遇到什么逃不脱的危险了。” 钥姜如是这般回答,可是说话的口气,显然并不只是在说给看似只有一个人在关心的钥善听:“不过,有一点我还是能够确定的,那个大傻子,应该是没有遇到什么可怕的敌人,分影虽然消融,但并非是因为战斗。” “那就好。”小岚的神色明显也是放松了不少,自言自语,简练到更像是并不愿意让钥姜,看出来自己此刻正在想什么。 生活经验丰富的钥姜,自然是最懂自己的闺女,虽然依旧带着一丝疲惫,仍是压低了声音,小心着试探:“小岚,要不,咱们回过头去,帮帮他?” 对于这个十分不错的提议,一直躲在小岚后背的小善,自然最是开心,一下又翻了个跟头,跳作小兽的模样,再次攀上小岚的肩头,抱着女孩的皓颈,连着声,赞同道:“好呀,好呀,岚姨,咱们还是回去吧,跟着我爸爸,一起走,求求你了嘛。” 对于,这样的提议,小岚自然也是意动的,只不过,此前发生的种种,让她明白,那个男人,如今根本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自己。而她,也是同样,不知道如何面对他。 “不了,妈妈。咱们得相信他,后面的路,只有靠他自己走,谁也帮不了他。”她倔强摇了摇头,目光变得更加坚定与从容,直视着前方,不再愿意回过首。 “叱——” 怪鸟长鸣,振翅扶摇,划破青天而远飞。 ———————— 且说另一头。 被武凯留下的一众机甲战士,此时已经泾渭分明,渐分层为三股貌合神离的小团体,各自占据着简陋营地的一个处,看似互为犄角,彼此相互照应,实则暗流涌动,偷偷较着一股劲。 “老朱啊,咱们今天这样一闹,以后可是真就与武凯那厮撕破脸了,要不干脆一了百了,免得是被那帮子关系户今后寻找了机会,对咱们报复与为难,到时候,日子可都不会能有好过的。” 以朱勉为首的边军老油兵们,虽然聚众人多,围成了一大摞圆,紧紧占据回去的方位,可是大多数人心头依旧发着虚,害怕着武凯秋后的算账。 “不用怕,咱们现在人数最多,大不了,等会儿一不做二不休,一起是把马辽这条疯狗给先废了。再整合了那帮到现在还只敢缩在角落里,胆小没骨头的废物们,以逸待劳,等那武凯回队时,直接干死他丫的左右,逼他乖乖就范认怂,从此只能够做一个有名无实的空壳大将军!” 率领四伍的伍首倪海峰,本是与二伍伍首朱勉同期,两人的关系平日里就要比其他的人,更为亲密一些。再加上他,天生也是一个糙莽汉,打打杀杀从来最是能先手到了擒来,一向就是老朱手里的一把伤人利剑,指哪打哪,从来不都含糊。 “你说的虽然有道理,可是,武凯那厮可不容易对付。别的环节,倒也还都能够在事后圆过去。可是,我就怕,万一他最后成功了突围,逃回到了营地里,咱们可就真的陷入被动了。”相对比较沉稳的三伍伍首,古苛天皱着眉头,仔细琢磨着当下的局势。 可以看得出来,他算是这帮嘈杂又心虚的兵痞子里面,相对比较沉着、冷静的那帮子老兵的带头话事人,虽然此时已经与‘反骨仔’朱勉站到了一起,实则依旧还是有着自己的想法,顾虑重重,不能够尽全力。 朱勉当然知道,在这个时候,如果他还不露出一点自己压在箱底的东西,在场的众人,未必全都愿意肯跟着自己,跳反那位空降而来的,明显有着实力与背景的年轻簇首:“我在出发前,已经从上头那里打听清楚了。武凯这次的行动,并没有得到军部的授命,属于擅自出兵救援。” “上头自然不会高兴。”老朱故意顿了一顿,强调了下重点,“这次咱们的行动,不管最后结果如何,他武凯,都不会敢太过于声张。只要,咱们能够彻底控制住局面,今后,簇里的军务,可就是都由咱们大伙自己说了算了;当然,万一事有不成,让他侥幸回了营地,咱们也不用怕,就算他背景再大,也终究还是要仰仗着咱们与他打配合,替他打掩护。这样的哑巴亏,他就算不想吃,那也得吃,不是?” “难怪。。。”众人恍然,醒悟道,“我就说嘛,正常情况下,救援内境这样的任务,怎么着也该是先安排给就近的黄焱军那里,啥时候有见过,如似今天这般舍近了求远,直接把消息,传送到咱们边军里头的?” 兵士们纷纷小声议论:“对对对,说来就很奇怪。这一次,武凯他就像是提前料准了今天会有任务一般,提前了三天,就以今日要演武集训的由头,断了咱们正常的休沐轮班。想来,他肯定是提前做好了什么计划,在为今天做准备哩。” “那你们猜,他为什么要这样大费周章,把我们都领到这里来?”总有聪明的人,能想到问题的关键。 “估计是。。。总之,一定是与马辽他们刚刚在收敛的那批商车货物有关系。。。”人们纷纷给出了自己的猜测。 “我听说,他在以前就与沙匪,有过苟且。。。”又有人联想到了其他的传闻。 “啧啧,你是说,那个在上苑镇,闹得沸沸扬扬的女头领?” “对对对!就说。。。” 八卦之心,一旦被人勾挑了起来,就很难是在一时半会间,能被再摁压可下去。。。 朱勉扫过一眼众人,嘴角上扬起了一抹会心的微笑,此时的嘈杂正是他现在所需要达成的效果。 。。。 “放你娘个狗屁!” 终于,混杂着诸多污言秽语的流言,很快就传进到了马辽的耳中。 作为武凯的忠犬,他当然不会纵许有他人,在他左近诬赖自己最为敬重的簇首! 话音刚落,就见他,已经骂着娘,操起了家伙,领了一帮同样义愤填膺的小弟,怒气冲冲,向着朱勉他们这一摞人冲了过来! “劳资今天把话放这里了,谁他娘再敢嘴巴里不干净,污蔑了武簇的声誉,劳资就把他的嘴巴给撕烂!朱勉,你他娘听到没!”马辽双目通红,杀意腾腾,丝毫没给这帮人面子。 “你他娘,又是算得个什么东西,敢在爷爷们面前,这样逼逼赖赖?”古苛天自然也是丝毫不落下风,挺起着健硕的胸膛,双眼恶狠狠,与马辽死死对视在一起,“噢,我都他娘给忘了,你这马哈巴,就是那武凯脚边摇尾巴的一条狗,天天都要哈着腰,吐着舌头,讨骨头吃哩,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众人皆是大笑了起来,满满的讥讽与嘲笑,刺激得马辽浑身颤不停。 第两百二十六章 起风啦 “你在找死!” 怒急的马辽牙根恨着痒痒,脸上,脖子上青筋全部突虬炸了起来,双眼怒目圆睁,满布了猩红的血丝,碗大的拳头握得发青,眼看就要随时去往那嘴欠的古苛天糙脸之上,狠狠呼过去! “马辽,别给脸不要!” 这个时候,商定好计划的朱勉、倪峰等几位,自然也是已经有了十分充足的准备,纷纷挺身而出,与那挑事的古伍首同站在了一线。 他们同样也是一个个,都怒睁着一双双没有丝毫的遮掩,皆带着无比贪婪、凶狠、嗜血与狂热,就像是已经等待‘猎物’良久的,暴虐与急切的眼睛! 仿佛是一群已经死死盯住了肥美猎物的饿狼,随时都将突然暴起、群围、扑而分扯,必要把这一伙‘胆敢上前挑衅’的武凯亲兵拥趸们,一个个全部撕碎成为血肉模糊的齑粉! 冲突不可避免,争斗一触即发! “呜呼~~~~” 忽地,一道彻响在营地中的示警军号声,突然顿阻了在场全部人的所有冲动与动作。 “起风啦!起风啦!” 有人这样大声叫喊着! 那些原本还集聚在简易营地另一处角落便,与这冲突的双方,都保持‘一定安全距离’的那帮子,摇摆不定,只不嫌事大的“看客老爷们”,竟然一个个突然反了常态,狼狈着,拥挤着,迈着凌乱慌张的步伐,一边是依旧拼命拉扯着嗓门,大吼又大叫;一边是急匆匆,在往这营地的中间地带——那一处用以临时堆放卸甲简易舱的中帐帐篷方向,疯狂地逃着、赶着! “尘暴!” “尘暴!有尘暴!” “都别打了,尘暴来了!” 他们慌张极了,干嚎着,嘶吼着,又像是带着一股难以置信的害怕,怪叫着,手忙脚乱着,充满了某种不可置信的绝望与恐惧。。。 异变紧随其后。 只一瞬间,黄沙滚滚而起! 临时营地的四周围,那一片原本还是离着这里,尚且有一大段距离的漫涌风尘,竟然不知怎的,于突然间,一下子彻底罩笼住了整片的天地! 浮烟浊尘,昏天黑地! 光与影的朦胧漫散之间,仿佛有一头恐怖可以吞噬所有的巨大怪兽,即将要向着众人张开自己那血盆一般巨大又且可怕的颚吻,咬扑欲出,势要将面前的一切,全部都给彻底撕碎、撕扯掉! 狂风呼啸,沙尘越来越急了! “沙狼!果真就是沙狼群!” 颇有见识的倪峰,已经在第一时间,觉察到了附近空气里面潜藏的那一丝不对劲,率先就放弃了自己,刚刚才与朱勉他们制定好了的共同进退计划,迅速拔起脚,往着后面的方向,退出了小小的一步。 “都警备起来!快着甲!” 有人带了头,其余那些原本就有一些左右摇摆的诸位领头人,自然也是都跟着有样学了样。 更倾向于明哲保身的他们,此刻,哪里还是有闲情,去顾上先前必要与马辽那厮决一高下的雄心,纷纷都是怪叫着,各自领了头,直接就跟着错乱庞杂的人群,都是往自己的身后面,那中营的方向,去赶、去逃! 溃局一旦成型,崩盘就只在须臾顷刻之间。 “对付沙狼,要紧的!” 霎时间,似乎所有人,都已经立即一下子,分清楚了事情的,孰轻与孰重! “它们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已经掌控不住局面的朱勉,终于还是没有了之前的那种狡黠与从容,神色呆滞,像是已经完全没有了自己的主意。 “老子管你丫的!” 背朝一切的马辽,可就真没有管这些无所谓的嘈乱。 他那紧握的巨大拳头,早已经高高地抬起,手里的劲道,更是丝毫不减,绷起之后,直接就往那同样已经被风沙卷袭,给唬楞住的古苛天大盘脸子上,狠狠砸了上去! “呃(嗷)——呜——” 刹那间,人的惨叫,与兽的嘶吼,竟然完美的契合在了一块儿。 十数架才是刚刚完成着甲,飞离地面不到半途的机体武装,都还没来得及在半空中摆开联合防御的阵势,便是已经被那一群突然纷纷跃起的群狼,给是碾压着、攀咬着,撕扯着,全部重新给压逼回到了地面上! 群狼叫吼,此起彼伏。 壮硕的沙狼们,此时已经彻底展现出来了,它们远超于其他荒漠异兽的团结协作能力,一头接着一头,纷纷冲破了营地外围那些简陋的临时隔栏,将兵士的包围圈,不断向着内里,快速逼进、缩小着! “杀呀!” 忽地,一位壮硕的战士,绝望之中,爆发出来全部的力量!猛地一脚,就将一头正缠着自己的巨兽,踹退出了半丈的距离! 他们毕竟都是骁勇善战的边军,在战场上,自然也不乏有骁勇,不惧身死的血性好男儿,哪里有能容许得下,这一伙突然袭来的畜生,这般的叫嚣! 一时间,刀、枪、斧、钺、戟,有兵器的,纷纷抢出了兵器,没兵器的,个个紧握了拳头! 哪怕,此刻的他们,并没有机甲武装的支援,可是,依旧还是有诸多的猛士,发了疯似的,与那袭营的狼群,战斗在了一起! 双方你来我往,打得有来有回。 一番较量下来,反倒是那些看似凶残的巨大饿兽们,似乎是有着诸多的顾虑,明明已经占尽了武力之上的巨大优势,竟然始终都没有对这些已经被它们激荡起浓重战意的战士们,赶尽杀绝,虽然每每总是能够把这些没穿机甲的兵士冲溃成,结不成有效防御阵形的散军,却是,自始至终,终究都没有下过一次致命的死手。 “嗷呜!” 僵局间,一头如山的怪物,轰然一下,高高跃冲出了漫天沙尘的包裹,也不等那些没来得及有反应过来的兵士们,有逃窜,巨口一张,一口衔叼起其中的一个人,头颅猛地一甩,便是轻轻松松,就把他是给一下子彻底抛上了半空中! 它那双恐怖好似巨石桥墩一般的粗壮巨爪,同样并没有停下,只是轻轻松松,一个蛮横扫荡,便是轻松就将自己面前的众战士,全部甩飞,跌倒了一大片! “啊——” 半空之上,凄厉的叫喊声,充满了害怕和绝望! 已经高飞起在半空之上的那个惨淡的士兵,口吐着鲜血,身体依旧是在不断地攀升,十丈、百丈!似是要到天空的尽头处,才是终于耗尽了全部的余势,在经历过短暂的失重后,又被无处不在的惯性,给是狠狠地,不断加速,向着地面砸了下去! 意识弥留之际,他已经昏昏沉沉,迷迷糊糊之间,眼角不自觉瞥向了远处! “——啊——” 他又紧接着发出一声歇斯底里至极的惨淡尖吼! 他竟发现,那滚滚尘埃之间,竟然还有藏着一头恐怖、庞然而一眼望不能窥见全貌的巨大怪物! 那里,有一双堪比是有刚刚那一头把自己抛向空中的巨兽一般大小,硕大、恐怖、无与伦比的眼球,正泛着冷漠、残酷的寒芒,注视着所有一切的发生! “——啊——” 他知道,自己就要快死了! 可是,他依旧在试图努力着,拼尽了自己的全力,拼命在嘶吼,他要在自己粉身碎骨之前,试图告警自己那些还是浑然不知道真正危险之所在的众兄弟。 可是,他已经发不出任何其他的声音! “——啊——” 就在那战士以为自己即将要被摔成肉酱的最绝望时刻,一道白芒,穿透了风尘! “轰!” 一具绚烂着光辉白焰的机甲,渡过了虚空,一跃而下,瞬间抱住那位已经在绝望里昏死过去的兵士,就在他即将要贴近地面的一刹那间,完美带着他,划过一道圆润炫丽的巨弧,紧贴着战场中众多肆虐狼群的背脊,重新又一次稳稳攀升上了高空! 宛若神只,临降世间! “武簇!是武簇!” 人们纷纷高喊着! 众战士当中自然还是不乏有人能够辨认得出来,此间,突然来援的机体,正是他们目前队伍里,军位最高的将帅指挥官——簇首武凯! 虽然,他们并不知晓,先前明明是有带着两支伍的人马,离去的武簇,此时为何只有孤身一个人,回援到营地里,可是,这并不能妨碍,此时已经倍感绝望的他们,油然而生出一种无比激动的,复杂的心情! 那是一种希望重新又被再一次点燃的信心! 在此刻,如是一剂强心针,挽狂澜于既倒! 当然,很快,他们又有了新的发现,一个令他们难以置信的错愕发现! 原本悍勇作战的群狼,竟然在看到机甲降临的瞬间,如似看到恶鬼一般,神情既有带着极大的恐惧、又有带着无比的愤恨,身体却是纷纷不能由自主,开始一点点,慢慢地向后挪! 原本纷乱的战场,竟然在此时,突然停滞了下来! “老大!其他兄弟呢?”作为武凯的忠狗,粗线条的马辽可没有丝毫的在意,这些在他看来根本无关要紧的细节。 他在看到自己家武簇首,居然可以对这群恐怖残虐的沙狼,拥有这等类同于一般的恐怖威慑能力之后,心中的狂热与崇拜,更甚了! 第两百二十七章 那你就去死吧! 机甲之中的那个人,并未发出任何声音,似乎没有打算要回答马辽此时的提疑问。 他依旧我行我素,按着自己的节奏,缓缓降临到地面。 这一刻,小小的营地一方周天,仿佛是被笼罩上了一层看不见摸不着的无形枷锁,纵是外围滚滚不息的沙尘,也好像因此而弱缓暂滞下了几分力。 此间唯有一人,身披着白焰光纹机体,如是一尊神只,威压起于无边与无形,彻底迫住了此方一切的生灵,逼着他们的身体再不能由自主,屏住了呼吸,停滞了所有的动弹。 良久。 “嗷恶。。。” 有一声不甘的低吼! 是那一头营地里最为壮硕的,巨大的怪物,它已经挑衅一般,呲咧起了自己交错狰狞的獠牙,狼瞳中泛着青冷幽灰色的光亮,蓄势待发,满溢着跃跃欲试,必要与武凯再战的狂热。 “退开!” 男人终于开了口,声音透出了甲胄,自带着一股子高高在上的孤傲和冷漠,完全就像是一位刻薄寡恩的冷血王储,在呼喝自己身前,匍匐跪地的走狗与奴仆,生硬、绝决,予取予夺,不容得它们有半点的置喙! “嗷呜——” 蔑视之音,自然是能够激荡起沙狼群们本就压抑着的熊熊怒焰,那一双双幽绿发红的嗜血瞳眼,凶恶且是残暴,仿佛随时能够从眼眶中喷薄而出,将周围所有的一切,全部撕咬、毁灭! 它们龇着牙,咧着嘴,渴望着自己,能够用利爪撕裂开机甲的钢躯,咬碎武凯的骨头! 它们咆哮着,嘶吼出一声声对敌人的憎恶,此起彼伏,毫不遮掩自己对胜利的贪婪! 可是,它们并没有这样做。 不是不敢,而是不能! 明明已经占尽了绝对有利的最佳优势对位,它们却是偏偏像有受着藏匿在灵魂最深处的某种制约,迫使着这些嗜血的巨狼,在此刻,不得不听令于武凯的摆布! 纵是它们有再多的不甘,再多的愤慨,抖耸的身体依旧还是拼命强忍下来了,向前扑咬的冲动! 它们匍匐下了自己向来高傲的庞然躯体,配合着那人的意志,一步一步,艰难着,一点一点,是往外围圈层,慢慢向后腾挪去。 它们当然不甘心! 不过,也是因为借着这样一个大空档,原本还深陷于兽群袭营困局之中的一众兵士们,终于在此刻,脱离了身死的险境。 绝处逢生,他们依旧错愕着,满脸难以置信。 向来狡诈、凶残、孤傲的沙狼们,竟然在自己这位平日里很少显山露水的簇首面前,成为了一群听话的‘乖宝宝’,这般言出法随的诡异画面,已经完全超出了认知。 “着甲!”武凯并没有打算继续给他们思考的时间,紧接着,有一次发出简短的第二道命令。 静寂瞬间被打破。 先前,因为袭营的骚乱,诸多在猝不及防中,并没有来得及及时着甲的兵士,如梦初醒,在此时,已经无需再有更多的催促,纷纷鼓足了全劲,冲刺着,一股脑,向着临时营地的中央处,那一堆已经被沙狼们肆意的破坏,而显得有一些莫名乱散的机甲简易舱体群落中奔走。 不消片刻的功夫,八具巍峨凶猛的虎型机体,赫然已经拔地而出,完成了拼组和定型。 “武簇,厉害,厉害!”许久未曾开口的二伍朱勉,此时突然搭了腔,“您竟还藏着这样的本领,能够驱使荒芜之地中的异兽,为自己所用,实在让人不得不佩服!” 他似乎像是在恭维,实则话语中并没带着丝毫对武凯的钦佩,因为,他已经继续开了口: “只不过,勾连异族,毁坏火晶谷驻防营,这种行为是为我边军禁止条目之首位!您虽让这些沙狼收了手,救下了众人,却是毕竟不算得有体面,我等不敢帮瞒,总需得有人及时赶回营地,去向军部的指挥所,好好说道、合计一下才成!” 话音刚落,他便已指挥着自己那一头恐怖机甲老虎,一跃而起,瞬间冲破狼群的围局,向着来时的方向,全力逃跑走了去。 朱勉的意思,其实很明显,他就是要把火晶谷、军械库相继被覆灭的责任,全部推到武凯的头上。 他显然并不是那种只会用冲动和蛮力,解决问题的大傻蛋。深知自己先前已经与武凯他们撕破了脸面,此后,断然是不会再有机会,可以斡旋退场了。 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 若是,自己此刻真的就乖乖听了话,或许,在一时半会间,武凯还能够给自己那么几天尚且安稳的日子。 可是,这位新簇首,睚眦必报,可是出了名的狠!他是绝不可能会按捺下自己这次的憋屈。 事后,必然还会有无休无止的报复,让他寝食难安! “大胆朱勉!胆敢以下犯上!且是让我来,今日将要将你捉拿住!”原本是与朱伍首,‘同穿一条裤子’的倪峰、古苛天,竟然最先跳了出来,在其余仍旧还想保持中立的伍首诧异目光中,彼此默契配合,用两具庞大的机甲,组成了一个明显松散的包围夹击之势,一左一右,生生将其余人要去追击的必经路,给是一下子拦断了起来! 这是一套他们已经早就用惯了的阳奉与阴违。 毕竟,以他们是与朱勉同进同退的亲密伙伴之联系,自己后面的下场,已经无需再有更多的猜测。 此刻,他们早已熟知,自己唯有帮助了朱勉,挡下武凯的发难,那么老朱必定还有机会,可以先行抢回营地里,连络属于他们这一条线的上面人,进行必要的提前布置。 也唯有今日如此这般的做局,他们三个人,才能有那么一丝丝,可以在沙狼群包围的情况下,存活下自己卑微的小命。 而这一切,自然也是完全避不开,营地里武凯唯一的‘忠仆’——马辽的法眼。他当然能够瞧觉得出来,这三个一直在不断搅浑局势的‘反骨仔们’,此时正在打什么如意小算盘。 于是,他也跟着怒起,一声大喝,道:“歹,你们三人,这是在自寻死路啊!” 话音刚是落定,只见那巨虎,一下突然猛扑,马辽已经指挥着自己那一头机甲巨兽,是和那个向来与自己不对付的‘可恶’古苛天,战在了一处! 当然,就目前现实的局势而言,也是得亏了有这么一位悍不畏死的伍首,胆敢将倪峰、古苛天刚刚才组定的巨大拦截墙,给彻底撕出了一条巨大的豁口。 “老子都给你们开道了,赶紧上呀,墨迹啥!”马辽气急,一边战斗,一边大吼! 毋庸置疑,在这个时候,武凯的其余部众,只需**协力,合力追击,必然还是可以有很大的机会,能够将刚刚才是逃出去并没有太遥远的朱伍首,重新拦截下来。 只是,很明显,武凯这一次,执行任务带出来的亲信,实在太少了。 加上,此时,杨浩与耿三二人,都还在执行他安排的其他任务,并不在此间,也没有办法及时回援来助鼎。 光靠着现下这些多首鼠两端,企图保持在中立位,占双方便宜的一众懒散部众,根本就不是朱、古、倪三人的对手,根本形不成比较有效的阻拦。 这一切,正是如朱勉的所料! 逃跑的朱伍首,眼睛的余光,时刻在注意自己身后面,其他各支队伍的动向,看着他们,此时一个个都精神无比涣散,自认为,没有出现计划外纰漏的朱勉,嘴角终于扬起了一抹淡淡的轻松笑容。 三人的公频里,朱勉这样提振道:“兄弟们,我们还有机会,再坚持一会就好!他武凯,不敢杀我们的!” 因为一切全如自己的想象,这让今天再三饱受挫败的朱伍首,也是重新又找回到了一些还敢与武凯争锋的信心。 “那你就去死吧!” 朱勉尚在自鸣得意时,一道冰冷的声音,已经盖住了场中所有的嘈杂。 营场中央的白焰机甲战神,放下怀里伤兵后,机体身形已然自转过一百八十度,铁掌中分开而握一棍与一剑! 声音刚落,细剑如电,飞掷而出! 一瞬间,剑棍相合,已经组构成为了一杆无人可以阻阻挡的丈长金属巨型枪槊。 说时迟,那时快! 瞬时而发的全力加速,已经让画出长虹的迅疾槊枪,瞬间划破了虚空,穿透进跑在最前方,是为朱勉此时正在指挥着的,全力逃跑的那一头是由他嫡系二伍构建而成的虎型机体额叶! “轰!” 只一瞬间,巨大的爆炸轰鸣,遮盖住了临时营地里全部的纷乱! 威严赫赫的巨大机甲猛兽,钢铁脑袋炸开了花! 绚烂过好,死寂沉沉! 只剩下幸存的残兵,哀嚎呼叫:“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他们已经被近在咫尺巨大的炸响,吓破了胆,一个个倶是慌了神,破了胆,在残破的钢铁甲胄中,拼命挣扎,欲想脱离! “我们怎么动不了了!” 机体里,本应该有的指挥音,突然断了弦,虎兽好似石塑,一动不动,停在了原地,难堪无比。 “我们怎么动不了了?” 后半截机体中,波及较小的部分战士还在试图控制,自己负责的那一节肢体,明明甲胄还在亮着,连体的载灯,可是眼前的光幕,却是已经暗淡,一动也不动,死寂得可怕! 「家里出了点事,就这样吧,抱歉,后面再补完。」 第两百二十八章 若是不敢接了,那就去死吧 “二伍众贼,临战擅逃,罪可当诛,杀!!” 武凯的命令,无疑更像是死神在宣读已经定好的判词,言简意赅,杀意直白而赤裸,惊骇得诸多即知自己今日必死的二伍战士,以及那些还怀着‘侥幸私心’的中立‘看客们’,一个个皆是胆颤了心惊,冷汗涔涔往外冒,狼狈无以复加,再难以自持。 当人发觉自己已经绝望,别无他途可走时,会出现的反应,莫如应是这般而已了。 要知道,朱勉刚刚的做法,在这些作战经验十分丰富的战场老兵看来,并无多少的不妥。 在双方明面上实力,看似旗鼓相当的情况下,当时的二伍,完全可以仗着自己机甲巨兽的冲劲,用蛮力一股脑破开诸伍,以及那些被赶到外围状态明显不佳的异兽沙狼们,毫无章法的阻拦。 至于再后面,进入荒漠里的四处逃窜,或许会有一些跋涉辛苦,可是回到营地里,应是并不难,无非就有些微颠簸罢了。 簇中各股的暗斗,已经被摊开在了牌面上,风起云涌,变幻只在朝夕,他们当然都会起一些计较自己得失的小心思,这也是人之常情。 可是,谁又能想到,转瞬之间,那架本来需要千人之伍,合力**,方才只能够堪堪操纵起来的战阵机甲巨兽,竟然在与当下这位冷面簇首的正面硬刚中,没能走过一个简单的照面。 ‘天呐,武凯竟然这般的厉害!’朱勉作为簇里的老将,其真实的实力自然已经是有目共睹,‘这还是个人嘛!’ 之前,沙狼异兽的怪状,本来就已经惊诧了众人,此时个人武力的彰显,更是让他们心惊,‘难道,他还有紫焱师精锐的实力?’ ‘不对。’当然,也会有明眼的人发现问题之关键,‘他的那杆簇首槊枪,定然是有蹊跷!’ 多番揣测,于无声里,闪过众人的心头。 除了极少数跃跃欲试,要想硬碰的悍兵,更多人,则还是根本无法忽视这种绝对战力上的鸿沟与差距,心中戚戚,尽只剩下了深深的绝望和无从抗争的无力感。 他们可都是战士! 没有了敢战之心,便是与死,已无了差别! “谨遵簇首军令!”在场中,唯一还有兴奋之情的,只当属那以武凯命令唯首是瞻的‘武凯第一忠犬’马辽了。 这厮从刚刚开始起,就已经硬憋了一肚子的火,此刻正当是到了可以仗势,肆意宣泄的时候! 答应之下,他已经指挥起自己那具狰狞恐怖的机甲巨兽,拔地而上,跃然跳腾而起,更胜一头无比饥渴的恶虎,即欲扑食而上,铁齿钢牙铁之间,含出烁烁的红芒,火晶巨炮的炮口已经满蓄起来澎湃的能量! 雷霆之威,一触即发! “武簇!”是一声,颤抖着,完全没带有半点信心的低声叫唤。 发出声响的古苛天,大约是自己也不知道,在这会儿,他又从哪里借来的狗胆,竟敢开口:“大。。。人,朱勉他。。。已经。。。被你给杀了!其他人没。。。有。。。反抗你的力量!这般要。。。赶尽杀绝,不怕遭天谴。。。得报应。。。嘛!” 原本向来强硬的他,已经在本能的试图表现出一些自己的倔强,可却又因自己极度的害怕,说话断断续续,甚至还带上了颤音一般的哭腔。 “你要阻我?”武凯冷语,似是有带了几分嘲弄样的讥笑。 问答之间,先前那两头,明明还是故意拦着了众人去路的虎兽机甲,此时已经彻底偃旗息了鼓,再没有之前那股略带着几分嚣张的气势。 甚至,为了更好地退缩,它们都已经不约而同,分别逃退开在沙狼包围圈的最边两侧处,一边警备着前面武凯、马辽的赶尽杀绝;一边小心着狼群的反扑,战战兢兢,狼狈至极! 对于武凯的发问,古苛天已经没有了继续讲话的勇气,还是另一边的倪峰,相对冷静,十分恭维接过了话头,艰难开口:“武簇大人的军令,小的们,自然是不敢不从。。。” 也不知道是因为太害怕,还是因为其他,这会儿,他的讲话声音已经明显有了故意的压低,语速放得缓慢,姿态更是摆在了从未有过的最低点,言语拖延,字句含糊,由始至终,更像因为为难的紧,而没愿意把后面要讲的话,说得太清楚。 “大人。。。还请。。。看在这些无辜的败兵。。。都是。。。与大伙一起历经过。。。生死之战,活留下来的难得兄弟。。。今日放个他们一马。。。不要寒了。。。咳咳咳。。。咳咳咳。。。”倪峰不再敢继续往下说,故意长吸了一大口气,把话停滞下来,口水咽过一遍又一遍,万分迫切,又不敢表达,红着脸,等待着武凯或许有可能会要的打断。 “马辽,你停一下。”良久,白焰机甲中的指挥官,果然还是称了他的心意,开了口。 这似乎是一道可以让众人全部松下一口气的军令,既是拦下了武凯身边,早已经蓄力完毕,随时都可以开炮轰击二伍残甲机兽的‘二五仔’马辽;也是同样,帮助倪峰拦断了自己支吾未尽的言语。 只是,话还没完,却是见,原本停落的武簇首,竟然忽地又一次纵甲升起,滞停于半空之上,浮虚而立,又一次把众人的心跳,提到了嗓子眼。 武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慢慢平扫过机体周边的每一位,尤其是一众唯唯诺诺,躲藏在营地一边角落,此时也已经再不敢把好戏瞧的诸多‘中立’机甲。 ‘死神’再一次开了口:“现在,我给你们一次可以活命的机会,此间诸位,凡是有愿斩杀二伍败敌者,皆算是有功勋,记二等,赏俸三月,即刻生效!”话没说完,他又继续补了一句,“若,或有人,不愿诛敌者。可,等同罪,即死,不留活!” 冰冷戏谑的声音,逐字逐句,是把这个‘新游戏’的详细规则,给是讲得格外清楚又明白。 “武凯!你!就是个疯——”先前,已经开过一次口的古苛天,这会儿更是把惊愕与愤怒,给是叠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尖叫出了声! 可能是他,万万没有想到,武凯这个疯子加神经病,竟然能够做到这一步,戏耍着他们,非逼着自己的部众,自相残杀,方才可能罢了休! 这是畜生才能够做出的事情! 他们自喻烈甲忠义之军,又是如何能够这般做! 难道自己为苟活,还能够把自己的人性给抹杀了? 这种看似网开一面,像是大发了慈悲,实则,根本就是没有任何的打算,要给他们这些人留下一条可以活路的机会! 这样的事情,他绝不会去干! 只可惜,这一次,他想讲的话,已经没有机会说完了! 言才过半,尚还有些许人性的古伍首,便有忽觉,自己原本还能算得如驱臂使的机兽甲,竟然在他的怒起叫喊之间,忽地,卡住了壳! 紧接着,一道难以置信的警鸣告急声,开始突兀起了闪烁:“警告!警告!机兽之甲系统出现了故障,十息过后,将要开始强制分解,还请操甲人员,尽快撤离。。。排除故障。。。排除故障。。。排除故障。。。警告!警告!警告!” 古苛天当然知道,这些急促的报警声,意味着什么。 这是在说明,自己指挥的这一具兽甲之内,已经有半数以上的带队行首,同时摁下兽甲强制分离按键! 特殊报警声,在烈甲军团建团以来,闻所未闻有曾响起过,却是没成想,在今日,竟然是会在自己率领的队伍里,乍然响彻起来! “你,你们——” 在古伍难以置信中,兽甲开始分离剥开,前额上,暗淡的机甲,最先被弹飞了而起。 轰! 紧接着,一道绚闪刺眼的红芒,划破一起,穿透了过去! 灼热的光亮,仿佛是只近在咫尺余间,更如洪水猛兽,瞬间就吞噬了钢铁之躯所有的骄傲:“大胆古苛天,胆敢于光天化日之下,辱骂上级长官,其罪当杀,其心可诛!” 开炮背刺的倪峰,已经在那里,拼了命似地,疯狂在呐喊,这一刻仿佛更像是,要用自己最为嘹亮的嚎叫,说服自己,刚刚才作出的无耻与背叛! 而这一声炮响,也就此彻底掀开了剩余所有人,最后一点遮羞布。 紧随倪峰之后,那些原本还在一旁,犹豫不决的虎甲机体,便是再也没有了丝毫半点的顾虑,在武凯与滚滚沙狼风暴的双重胁迫下,彻底杀红了眼睛,一波一波,接踵而至的光炮,跟像是完全不要钱了一般,一道接又下道,拼命地是往那已经没了伍首的,二伍机甲上砸! 那些已经逃不开甲胄束缚的战士,就这样,活活皆是被轰死! 直到过了很久,甲胄残躯皆尽成了废渣。 武凯这才继续开了口:“做得很好,从此以后,你们只需怕我就好,我不在乎。记住,我不需要你们爱我、敬我、追随我,你们只需牢牢记住一点:我能给予你们的,是最为无双的荣耀;当然,我也可以让你们从此生不如死,痛不欲生。若想活命,接着就好。若是不敢接了,那就去死吧!” 第两百二十九章 穷途漠鹿 “浩子,今天咱们做的这件事,要是被宣扬了出去,可是不太好交代!”眼瞧着那头还在疾奔的驮物黑虎,已经彻底消失在了视野之外,松下一口气的耿三南,终于停下了自己那已经轰得有些发红发烫的火晶炮口,忍不住是朝着另一旁,正在指挥队伍的九伍伍首杨浩,如是这般提醒。 “能有啥事?”兽甲中的杨浩,嘴角冷酷一咧,瞳孔缩紧,朗声寒言道:“今天,咱可不是都没有出过手!怎奈何,敌兽行迹实在太过诡谲,恐是在前方还会有埋伏着的钥族在等我们,谨慎起见,我未准尔等谏言,仅以完成簇首任务为有先,对也不对?” 对于这个提问,他并没有用平时与耿三南讲话的私人频率,反而故意调高了公频上的音量,将言语一字一句,大大方方,送进了所有人的耳朵。 临了,谨慎如他,又还不忘再多补充了一句嘴:“诸位兄弟,我和老三,战力有限,虽是也尽了自己的全力,可是终究还是没有把握,可以将这凶兽给留下来,实乃愧对了军部提携之恩,此次回营,必当自领失战之责,绝不与尔等有拖累。” 耿三立即会意,紧随其后:“诸位兄弟,倘若队中,亦还有敢战骁勇之辈,大可以上前抗敌去,且与那厮,死战到底,但有寸功,我二位,必当以身作则,为其请战功,定烈勇,以全豪杰之忠义!” (‘呸!你们俩,倒是先把这兽甲的合体给松解了呀!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不是要我等自己上去送死嘛!当我们傻,听不出来你们的威胁?’某些心怀着二意的战士,如是这般念想、咒骂着,忿忿不平。 当然,事到如今,他们其实心里都很明白,这两位军中最高领导,摆明了是要放那小钥兽离开,虽然其中关键并不为他人所知晓,可是勾结异族终究还是顶了天的大罪。 如今这般,他们已经把其余在场众人都给拖下了水,至少在明面之上,放走钥兽的失战之利,无人可以逃脱了。这是一条死罪,应该也没人会在证据不充足的情况下,不要了自己的性命,堂而皇之,拿这些,前去告发来了他们。 当然,就算有人真的去上告。这两位也是并不怎么怕,因为其所能得到的结果,有多半只会是到最后不了了之了。 毕竟,从簇首武凯对他们二人的器重上来看,武凯是否也有参与到其中,犹未可知。 这件事情,已经不是一般小事件,行首级及其以下的众多一线小兵士,大约也都是扛之而不起,自然也就不会有人在没有足够能力的情况下,真的去捅这个大篓子,活脱找死了。) 时间又是过了片刻。 在确定那头黑虎确实已经彻底逃走后,放下心来的杨浩,终于才是又继续开了口:“既然,大伙对此,都已经没有了异议,那咱们就准备鸣金收队吧。此间诸事,变数实在太多,还需得及时回营,快些与上级汇报才好!众兽甲,准备解体!” “收到!一号机解——”耿三搭话,开始指挥,话到一半便又被人打断了下来。 一具原本应该是被安排为后勤支援的机甲,突然升了空,公频里响起一段叫喊:“杨伍,杨伍,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她醒了!”小兵如是这般,有些慌了神。 —————————— 火晶谷的更北面,在一片面积并不是特别大的浅洼小小绿洲中,植被稀疏的灌木林间,树丫更多都蔫了又萎,好像才是被刚刚薅过了没多久,依旧有残留着不少,黄焦的断茎截枯头。 此刻,几个皮肤格外黢黑的男女,正是没精又打采,完全不掩自己的疲惫,全凭着身体木讷的本能,挣扎着,艰难着,毫无其余更多的力气,在绝望中,无赖翻找着任何一种或有可能存在的充饥食物。 “老李啊,都过去这么多天了,施梁那小子,不会是已经死掉了吧?”一个嘴唇皲裂起皮的黄脸汉子,皮肤松松垮垮,因为身体已经没有了足够多的脂肪滋润与支撑,软塌塌挂起着,萎缩为了一件难看光秃的皮衣,吊在宽大的骨架子上,难看至极。 在他身旁的不远处,另有一位老迈疲惫的中年汉,头发如今形同枯草,杂乱中多带了不少的花白,再没有往日之神采:“是啊,都这么多天过去了,我的心里,也是着实已经没了底。” 他当然依旧还是相信着施梁跟小善,绝对不会就这样背信弃义,忘了他们。只是,这一次的仓促出逃,直到目前为止,他们这些矿奴,依旧还是都没有看到任何有可能走出荒漠,回到家里的希望。 不可否认,施梁跟小善,或许都是很厉害。可是,拦阻在他们面前的,那可是花周国最为厉害的不败神话——烈甲军团,能否活命,真的还得两说。 “也不知道张老鬼现在在哪里,他可是带着咱们两支部众的全部壮力,离开了三天,也不知道寻摸找了出路没有。”黄伟叹了一口气,有些哀怨自己的养尊处优,迫使他留了下来,如今要陪着‘活菩萨’老李,照顾老弱妇孺,“哎,就算啥都没找到,哪怕是带点吃的东西回来,也是好的嘛。” 有一件事情,老李不用挑开,黄胖子也是心知肚明:作为两支部族里面,身手最为厉害的老李,之所以会被张老鬼留下来,每天都与自己寸步不离,其实,摆明了就是在钳制他,阻止他回火晶谷通风报信。 当然,在食物短缺的残酷现实面前,再多的歪心思,其实都是无用功,众人原本的一腔子热血,早就多是已经在这十数天漫长时间的等待里,慢慢被消磨了一干又二净。 力气都没剩下了多少,计较再多又能有何用? “老黄,你是不是有一些后悔了?”老李心中有些苦涩,艰难翻了个身,一边是又换了一处干窝洞,继续又掏了掏其实已经被挖空了的枯草根;一边也是仰起面,空洞看着苍白无云的天穹,突然发出感慨,“也是对,这一次,你陪我们逃出来,可是绝断自己所有的后路,想来,一定也是十分后悔吧。” 老李讲得自然是不错。 之前的黄伟,原也算是个白白胖胖的富态中青年,靠着自己那位‘干妈’的照拂,在火晶谷里的生活,虽然也还算不得是锦衣玉食那般的夸张,可是最起码,也是顿顿有肉,衣食无忧了。 反观这些天,就不说这逃难的一路上,长途跋涉,是有多少的艰辛,光是这几天来断食绝粮的饿肚子,就已经是把从没有挨过饿的黄伟,折磨不成了人样,吃了这么多的苦,早就应该已经受够!。 “咳咳咳,那是自然。我要早知道有今日,当初,我就该学着那个华富老小子的模样,把你们全部都给卖了,才样才是最最好。”黄伟倒是也并没有打算作任何的遮掩,满嘴的黄牙,露出一个极其惨淡的笑弯,“可是,我也知道,倘若重回到那会,再给我一次可以选择的机会,我还是依旧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呵呵呵,你知道,为什么吗?” 老李并没有搭口讲出话,昏聩的眼神,深深瞧了一眼自己身旁,这个竟然能够讲出来这样一番话语的黄伟,似乎是在想要把,面前这个他又有些琢磨不透的‘傻’胖子,给是再看了个透。 也不等汉子再张口,虚弱的黄胖子已经坐起在了地上,虽然十分艰难,依旧还是挺了一挺自己的胸膛:“咳咳咳,没办法啊,那些年,为奴为婢的贱巴日子,老子早就已经过够了。死,其实我一点都不怕,你说,在最后的希望面前,我又哪里是还会再肯做其他的选择!咳呵呵,咳呵呵。” 大约是说话的声音,确实有一些大,胖子这一次的嬉笑干咳,竟然是格外的剧烈:“我不怪你们,怪只怪,老子命贱,就该如此,咳呵呵,咳呵呵!” 就在此时。 “老李,老黄!你们快看,那里是什么!”离他们两位,也是并不算得太遥远的一处望风小垛上,一个只裹着一件破烂胸兜的莽妇人,突然嚎起了嗓子,撕扯着干哑难受的声音,大声叫喊了起来。 众人顺着她指出的方向,目眺而去。 极远处,光线斑斓的最尽头,一道若有似无,如幻似真的虚长影子,正在以某种可以被众人所瞧见的加速度,在向着这里,快速移动过来。 “那个,难道是张老鬼他们,找到了出路?”黄伟最是乐观,已经哈哈大笑着,就像是突然给自己打了针鸡血,立马有了些精神,猛的一下子,从地面上跳起了身,瞪大了双眼,直朝着那一处的尽头方向,期盼望去。 当然,在他的内心底下,其实是对几日前离开的老张,早就是没有了任何的期待。此时,或许更能让他愿意相信的是,前几日,他偷偷安排回了火晶谷,向自己‘母亲’黄朵告饶求情的那个矿奴亲信,回来接自己了,更未可知。 希望总是能给即将陷入绝望之中的人,带来以最大的精神鼓舞。 众人不明就里,依旧是被黄伟此时的喊话,给是激励的心情俱是一喜,纷纷都又有重新起来的期待。 远处尘烟滚滚,慢慢连成了一道昏沉绵长的细线。 “不对,不对!那些不是人,是鹿!是鹿!”站得最高的妇人,忽又开始大喊了起来! 第两百三十章 发了红的老柴刀 “娃娃,你不要害怕,伯伯啊,很快就能帮你完成解脱哩。咱以后啊,就再也用不着饿肚子咯,呵呵,呵呵。”干枯瘦瘪的佝偻老头,喃喃着,更像是在自言自语,昏聩无神的眼睛,直勾勾盯住了此时正坐在炕头上,那个刚刚被他绑起来的枯瘦小男孩,嘴角上带起了一抹嗜血、狂热的兴奋感。 “呜。。。呜呜。。。”娃娃脸色蜡黄,嘴巴被布襟塞住了,发不出来声,瘦小身体虚弱又煞白,大约已经被吓坏了。 他在试图挣扎着,肚皮微微隆起,应该是吃多了不易消化的食物,鼓胀得有些格外的厉害,更显出一种近似于病态的诡异。只可惜,娃娃的年龄终究还是太小了,也没有多少的力气,虽然已经用尽了权力,可是依旧还是无法挣脱开眼前这个老恶魔的捆绑。 干枯老头对此毫不在意,精神明显是已经陷入到了某种极近癫狂的状态里,嘴中絮絮叨叨,喋喋自语不休:“不要着急哩,马上就好了,伯伯把刀磨得快一些,保证待会儿就让你疼一下子,瞬间就好勒。回头啊,你去了那一头,记得跟我家狗娃子要一起做好伴。你们啊,这辈子可都是顶好的孩子,吃够了苦。一起重新找一户好人家吧,重新投个好胎。。。” 说着话,做着事。 他那双干枯黝黑的老手,轻轻正揉着自己那早已经快要贴上后背的褶皱肚皮,皱紧了眉头,更像是在熬忍着自己腹腔之中,那一股急切想要渴望被填充满溢的空虚;另一只手,正微微握着一把卷了刃吗,发了红的老柴刀,颤抖不停,似乎是在用自己已经所剩无几的最后理性,压抑着即将会要暴起的冲动。 没过一会儿,他又咧开了潮红的嘴角,露出黑黄、稀疏的板牙,流下一滩挂着含糊与浑浊的发臭唾液,痴醉的神情,似乎正在幻想,自己落在角落边的,那一根已经是被他嘬得有些发了白的,细小干枯骨头的余味。 “七伯伯!” “七伯伯!” “狗娃在家吗?” 几声稚嫩又且急促的叫喊,打断了此时,屋子里紧张、压抑到了极致的气氛。 “哐啷当!” 正在磨刀的老头儿,明显是被这一阵突如其来的叫喊,给是吓得有些慌了神,手里面并没拿捏得太紧的刀把子,一个不小心,就被他自己给甩着,飞了出去,重重砸在地上,造出几声着实不太轻便的响动。 “七伯伯,你没有事吧!要我去叫三叔他们来吗?” 门外的一个男孩,显然有听到了这屋子里面奇怪的响动,直以为这老爷子,是不是出现了什么意外,着实还有一些着急。 眼瞅着,他就要随时扯起小嗓门,会去把村里面的其他姑、父、叔、婶,全部都给叫过来前。 内屋老头儿传出来的急促声音,又让他脚下一顿。 “不用啦,不用啦!好娃娃,伯伯就是一不小心摔了跤,没有大碍的,你们等等,你们等等。”被他们称为七伯伯的老头儿,明显是不愿意把这事情给扩大,赶忙先应承了一句嘴,希翼着能够把外面的孩子们都给安抚住。 不过,他饥饿、虚浮、年迈、无力的身躯,显然是有一点儿承受不住这种剧烈的应变,神情骤变之下,难看到更又带起了一种极度恐惧,害怕自己被人撞破恶行的扭曲。 那枯蜡褶皱的额皮上,因为害怕,已经很快细密起了一层薄薄虚黄又泛起白蜡的黑腻感,更显出他此时坐立难安的尴尬。 过了良久。 惊魂未定的小老头儿,这才缓缓微定住了自己丢失掉了的心神,长舒过一口浑浊气,胡乱从地面上抓捏起来自己那把散落到了一边的老柴刀,把它藏握进了衣兜里面。 然后,他又像是做贼了心虚,慌乱拍了几拍自己身上的浮尘,便是再没有理会此时正卧在炕头上,挣扎着,动作愈发激烈而又无法挣脱开束缚的干瘦小男孩,强撑起自己随时都有可能会被风吹倒下来的枯瘦身架子,慢慢着摇晃,吃尽了全力向着屋子的外门处,缓步挪移了过去。 穿过地面印有几个缭乱鞋印的破败屋院,今天的小老头儿,第二次拉开了自己家原本已经闭合日久的门闩。 房屋的外面,此时正站在一男一女,一高一瘦,两个身形薄弱,同样也是算不得能有多么健康的小娃娃。 这两个年幼的小娃娃,彼此抓紧了手,此时的衣杉虽然尚且是都还看着不错,可那圆润的小肚皮,同样也是微微怪异着隆突。 其中,男孩年约七八九岁,憨憨的圆脸,剑眉微皱,脸上已经写满了担心与着急;另一个女孩,五六的年岁,粉嘟嘟,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娇滴滴,怯怯,就像是马上快要哭出了声。 是的,在老头开门的那一瞬间,这两个小娃娃,立马是被他那骇人的可怕模样,给是吓得身子不住晃了一下子,然后又不自觉是往后面,退了好几步。 男孩的黄脸,煞白的厉害;女孩头发一歪,松散的发髻已经彻底滑落开,显得更加的糟乱。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那老头立马是收眯起了自己凶狠贪婪的目光,警惕着又扫过一眼那村子头几位正还在艰难剥着树皮的老娘们,才是最后和蔼了起来,换掉自己先前阴森恐怖的褶皱怪模样,慈和着,笑呵呵,道:“是小浩浩呀,呵呵,你牵着自己这小媳妇,是要来找我们家狗娃子玩吗?嘿嘿,那孩子,正在屋子里面睡午觉哩,你们快快进屋坐一会儿,我去把他叫醒来,与你们一起出门玩。” 话是这般正说着,老手也顺势就要往前去捞,似乎有些仓促,要把这门口的两个稚嫩娃娃,一起给迎到院子里。 那男孩倒是与这怪老头子很亲近,并没有多少的抗拒。 反倒是那个年幼的小姑娘,大约是被刚刚那诡异的一幕,给是吓坏了胆儿,蜷缩着身体,躲在了后面,怎么着,也是不愿意进到屋里去。 一边摇着脑袋,一边还使劲揉捏着自己粉嫩的小鼻子,似乎有闻着了一些什么奇怪腥臭味道。 看着,身旁女娃娃,此刻脸上写满的不乐意。那个稍大的男孩子,倒也是温柔又贴心,赶忙一推手,将那老儿并没有多少力气的大手掌给让开了去,而后,又似乎是有牵挂着什么事情,娇声道:“七伯伯,我和小华,就不进院子了,您,今儿个遇见过施梁没有?” “咳!咳!咳!”一听到男孩提起施梁这名字,那鬼祟的小老头儿,明显是有一些慌乱了神,本能用自己那一连串假意的咳嗽,进行起遮掩,“没!没有!没有没有!我今天没有瞧见小梁,他是怎么了,你们找不着他了吗?” 此地无银三百两,好在纯真烂漫的孩童,并没有起疑。 尤其是那憨憨的男孩子,被这老头这般一问,更是不由自主,挠了挠自己的圆脑袋,小着声,嘀咕:“奇怪哩,我今儿早上,明明就听他说起过,说这几天都没有见着狗娃子过出门,要来您家找他哩!现在,眼看都快要过了饭点,也不知道,他的人在哪儿,都在等他吃饭哩!” 纯真的男孩,交代着前因与后果,另一边的女孩,已经梨花带了雨。 “浩子哥,我哥哥他,到底在哪儿呀?”爱哭的女孩儿,这会并没有找到自己家的好哥哥,红红的眼睛,立马就被噙起的泪水给湿润了,带着哭腔,“呜呜呜。。。哥哥他明明知道今天是我爸爸的休沐,他怎么还能到处乱跑,呜呜呜。。。这是去了哪里呀,呜呜呜呜。。。” “小华别哭,小华别哭!” 小老头儿听到女孩儿如是这般子的讲,神情不由得更为慌乱了,手中捏藏的那东西,被握得更紧,似乎是恨不能,立刻就把自己眼前这两个爱哭闹的娃娃给拽进屋。 只不过,不知道他是因为饿久了肚子,还是终究太过年迈与虚弱,或者,也可能是因为如今正好在光天化日之下,他还是依旧有一些害怕,怕自己造出太大的动静,无奈止住了自己原先的打算。 又过了半晌,他才慌慌张张,忙不迭是给自己找到了一个似乎还可以圆谎的借口,赶忙解释:“对的,对的。狗娃子,今天上午是有外出,说是去了一趟外村的小河边,还带回了几条小毛鲫鱼来。他大约应该是与施梁碰着过面,好像有跟我提过这么一嘴。” 然后,他又故意像是真的有又想起了些什么,装作着急,赶忙道:“你们两,还是赶快回家着大人,去到那小河边上看一看,别是,小梁子他也见着了狗娃子抓的鱼,也去下了水!这可不兴好,那河里可有水鬼,又是大荒的年岁,别被抓了过去。” 经他这么一吓,两个年幼的娃娃自然是更加着急了,慌乱了脚步,就要离开。 骨碌碌。。。 第两百三十一章 世道就是如此 屋院里,突然不知道是有一个什么样的圆滚滚东西,白晃晃,骨碌碌,滚着圈儿,颠着簸着,被人从里屋中抛了出来,轻轻砸掉在了地上,发出一些许奇怪、空洞、诡异的声响之后,一咕溜烟,翻进了院落的边井旁,藏进了那一堆已经是所剩无几的柴火茅草堆里面,没了踪影。 原本还很和善的小老头儿,这会儿脸色已经骤变,冷汗涔涔,再不敢登身旁那两个,起了好奇心思,想要一看究竟的小娃娃把脑袋转探回来,便是一个转身,压住了门板,急切道:“小梁还在等你们哩,快回家喊大人,一起去河边瞧一瞧吧!” 砰! 旋即,院门闷起一声重重的回响,配合上老头儿压抑怒气的咒骂:“死孩子,你是要没完了,对吧!好!好!好!奶奶的,你看爷爷我今天不抽死你!” 刚刚还被人称为‘七伯伯’的和蔼老汉,这会儿,大约是被什么给气急了身体,败坏着嗓门,骂骂咧咧,叫起了娘,声音格外的干涩、狠厉又且瘆得有些吓了人! 两娃娃哪是有经历过这些,自然是被骇得了滞停在了院门外,缩起脑袋,已经有一些傻愣了,就好像是完全忘记了自己此次前来的目的,手足无措,胡乱着没处安放,混乱中带起了哭腔,彼此搀扶着,没再敢有逗留,没一会儿,就已经跑没了个影。 老汉误打误撞,靠着门板,喘着粗气,冷汗直冒,倒也还不知晓自己刚刚‘因祸得了福’,总算是顺利送走了两个来找人的小‘瘟神’。 他害怕极了,过了好一会儿,才算舒过一口长气,侧着脑袋,耳朵是静静聆听过了半晌,才在终于确定外面没有什么动静后,终于放下了心来,眼神露起凶芒,踱步走进了屋内。 才过一会儿的功夫,刚刚那个被他捆缚在床上的小男孩,已经歪倒了身体,趴在夯地上,跟条毛刺虫般,扭动着,一双写满害怕、恐惧、窒息的稚嫩小眼睛,正死死瞧着老头儿手中握住的那柄老柴刀,瑟瑟发颤着绝望的抖动。 “邦!邦!邦!邦!” 短促的敲门声,又一次打断了静默。 “七叔啊,狗娃子虽然不乖,是得挨顿揍!可是,您老人家下手,千万得要有个轻重啊!”尽管是在荒年里,可是村子头那些吃不上饱饭的婆娘们,依旧还是有着一副古道的火热心肠。 “邦!邦!邦!邦!”紧闭的门板,被敲得更为急促了。 尤其是那隔壁人家的年轻小妇人,更是还有着一股子手劲力气,拍门的响声格外重,一边还在大声劝慰着:“七叔啊,你莫可太生气,伤了身,可怜咱那苦了命的顺哥儿与嫂嫂,单单是把一根不成器的小独苗留给了你,有啥需要帮忙,千万得跟俺们讲,莫要打坏了小孙子。您可还得指望着他,为您养老送终哩!” “邦!邦!邦!邦!” 老头儿愈发颤抖得厉害了,好像是被门外的那个年轻妇人,触及到了自己的伤心处,老眼泛起了迷离,噙起了泪,伤心再难被自抑,纳着头,捂住面,泣出来了声。 “邦!邦!邦!邦!”敲门声更加的急促。 “老七啊,家里有什么困难,就与我们讲。虽然,现在咱各家都是有上顿没下顿,吃不上一碗饱饭,可是,大伙都是一家人,绝对不会不管你们爷孙俩。灾荒总是能过去,咱村一起把狗娃抚养成了人,你的日子也就好过啦,再坚持坚持,莫要没了信心,泄了气啊!”另一个年岁更大的老妇人,如是这般子,着急跟着说。 “咳!咳!咳!”老头儿伤心欲绝,强压着悲痛,重新将施梁搬回到了床上,连连再喘过几口粗气后,绝望摆了摆手,对着空虚处,痛苦哀恸了嘶嚎,“不打啦。。。不打啦。。。我再也不敢打啦。。。呜呜呜呜。。。我不打啦。。。呜呜呜。。。” 隔着一扇老旧的木门板,没人能够理解他此时的痛苦,只能够彼此哀叹,难过着世道的艰难,竟然,眼睁睁就快要把一个活生生的人,给逼疯成了一个鬼,难哟!苦哟!却又是没有任何的法子! 屋子外面,前来劝架的一众妇人们,也是皆都被这痛苦、悔恨、绝望的号啕声,给是带起了难以挥推开的伤痛情绪,无奈彼此对望过了一眼,摇了摇头。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她们能够给予的帮扶,自然也是有限,既然老汉已经点头,怕是也想开了,不会再做傻事情。 此间无事,她们也便不肯再多停留,遂是相继离开了去。 “呜呜呜。。。呜呜呜。。。” 时间,又是过去了许久。 悲伤情绪已经去减一稍些许的枯瘦老汉,最终还是止住了伤心,重新抬起头。 那双瘆白的昏聩花眼,深深又是扫过一遍昏暗屋子里,每一处的角落,尤其是对那隐隐发黑的八仙桌角,他痴望了许久,才又回过了头,带着无尽的伤痛,看着炕头,已经被捆成了粽子,放弃了挣扎的小娃娃,喃喃道:“小梁啊,不要怪伯伯,我也不想要这样。。。一切都是意外,都是意外,我不想的,爷爷不想的,我只是太饿了,太饿了,没办法!真的没办法呀。。。” 他像是在与屋子里唯一的孩子诉说着忏悔,可是,说着说着,又似乎并不只是在与娃娃一人说。 又是过了好片刻,他才终于像是用这些古怪不清的话语,把自己说服了一般,强撑起了枯槁一样的身体,爬着,踉跄着,重新又拿起了倒在一旁,已经三番两次意外掉落下的那一把,沾满了白色细灰的柴刀,本能是往自己枯糙的衣袖上,轻轻拭了拭。 “世道就是如此啊,要怪的话,也只能怪你,怪我家狗娃子,都生错了时候,呜呜呜。。。还是让伯伯我,最后再帮你一次吧。或许,你还能有机会在去阴曹的路上,瞧见自己已经枉死的父母哩。呵、呵、呵、呵!” 他晃晃悠悠,神情近似与病态的痴狂,艰难着困苦的步伐,挪走到了床头,用尽自己最后一丝力气,把那个已经仰着面,绝望看着屋梁的小孩,侧推背过了身,举起了那把蹭得锃亮的屠刀,一刀子,狠狠劈了下去! “唔————” 年幼的施梁清楚感觉到,自己细瘦的后脊上,猛然有一阵冰冷的,深入骨髓的,刺骨的切痛感觉,让他一时间,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 死亡无限的近临,可他却又因为嘴里是被粗布条子塞满了嗓子,而无法再发出来任何的声音。 恐惧!疼痛!无休无止的绝望,终于很快就让年幼脆弱的孩童,快速迷离了意识,潜入到了一种昏昏沉沉,虚无缥缈的迷糊中! 。。。 丁零当啷,一阵琐碎的嘈杂。 似乎有什么人,突然走近了意识已经无限接近模糊的施梁身边。 “该死的老东西,没了人性的狗畜生!”浑厚的大嗓门,带着迟来一步的悔恨,骂骂咧咧,叫出了声! 。。。 “呜呜呜。。。爸爸,我哥哥他,不会已经死掉了吧。。。呜呜呜。。。”怯懦的女娃子,声音因为哭泣,尤显得断断续续。 。。。 “小梁,坚强一点!你不会有事的!”浑厚的声音带着满溢出胸前的急切,紧接着,感觉自己已经死去的施梁,昏迷的意识中,似乎有能感触到,自己火辣辣后脊伤口处,像是正被一根感觉十分冰凉、细长、不知道是何物的尖东西,给刺进了身体。 。。。 “小梁,小梁,别死!坚强一点!给二叔我争一口气!”熟悉的粗犷叫唤,模模糊糊,似真似幻。 。。。 隐隐约约,再也听不得太清楚。 。。。 知道自己已经死掉的小施梁,仿佛是在做着一个悠久而神奇的梦魇。 睡梦中的他,仿佛是有生活在一个满是高楼林立的光怪世界里。 这里的车子,不需要有似鸟兽的拖拽,竟然能够自由行驶在格外宽敞的路面上,或可能上天,飞上璀璨瑰丽的星辰,或可能下海,潜入幽蓝神秘的海底。 。。。 梦境越来越奇怪,会有小人在其中跳舞的大盒子,会自说自话的小板砖,会自己打开的门,会围着人转的铁疙瘩,频繁映入眼帘的事物,已经渐渐脱离了施梁所可以接受、理解的极限,像是虚妄,却又那般的真实。 是的,他能感觉到,自己正身处在一个他完全无法理解,格格不入的古怪世界中,迷迷糊糊,好像是有看见了很多奇怪的东西,可又渐渐的,一晃眼,又是什么也都没有记住。 直到那一刻的到来! 。。。 无数道织梭一般的陆离之物,忽然出现在被火红熏染成一片赤亮的昏沉天空上,形成了一片恐怖骇人的穹网,笼罩住了全部的一切。 无数颗滚烫的火球,好似一闪而逝的流星,撕裂开了虚空上的伤疤,绚烂划落,眼看着就要倾泻而下! 人们都被自己看到的东西,给吓坏了,纷纷聚拥在了马路上、广场中。 “跑啊!”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也不知道是谁,又是从哪里,突然叫喊了这么一嗓子! 而后,人头开始攒动,无数被叫喊惊吓到的人群,竟开始朝着同一处方向,快速的奔涌了起来! “跑啊!” 做梦后,感觉自己已经是像个成人一样的施梁,满头大汗,终于好不容易抓着了一个机会,挪过了屁股,一头钻塞进了某一辆正在行驶当中的小车里。 “跑啊!”他叫喊着,与其他人一同慌乱着催促,却才发现,手足无措的司机,竟然在这会儿,怎么样也都没有办法,重新将车子再次启动起来! 。。。 “啊——” 第两百三十二章 纳诺美特针 晨曦启明,带起些许天空的微亮。 年幼的孩童,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或许已经昏睡了很久,只觉得,突然好像是在某一种离幻迷奇的古怪空间里,感受到了一股可以令自己的灵魂都忍不住颤动的恐惧,一时间,竟然没有控制好自己的身体,本能的猛踢跺了几下脚,睁突开了眼睛! “啊!!!”床下响起一声怪响。 正躺在床铺边下打地铺的杨浩,应该是被施梁无意识踹落下的棉毯,给是压盖住了面孔,闷断了呼噜,一下子就从地台上坐了起来,急吼吼喘过几下粗气之后,才是回过了头,惊喜起自己伙伴的清醒:“咦?施梁!你终于醒啦!” 以这小子胡咧咧的性格,当然是没有发现,自己这位昏睡日久的小伙伴,此时浑身上下,就像刚刚才被从水里打捞了出来,眼神空洞、呆滞、绝望、恐惧,没有一丝多余的神采。 “咳!咳!咳!” 施梁没有回应杨浩的叫喊,先是起了一阵剧烈的咳嗽,而后,又像是实在忍耐腹腔中的反胃感,连连干呕,空吐过好几次之后,才好不容易从嘴鼻中,咳喷出来几块少得可怜的发黑淤痰! 这下,可真就把原本还在高兴的杨浩,给是吓坏了,年纪尚小的他,已经带起了哭腔,一边往外面跑,一边高声着大喊:“二叔!二叔!施梁他,要死掉啦!呜呜!呜呜!” 他的这般几声叫唤,自然能会把屋子外面其他原本熟睡的人,全都给叫了醒。尤其是一脸大胡子的施广忠,更是已经黑沉着带有几分苍白发黄的眼袋,半提着自己因为着急而还没有拉全的裤头,全凭着一股子蛮劲,重重撞开了房门:“小梁,你醒来啦!” 他的声音就好似是一头下山猛虎的嘶吼,话刚说完,便也不顾自己刚刚才咳完的小侄儿,能不能够回答他,已经***,蛮横将这孩子给是提溜到了自己的怀中。 刚入手,施广忠便发觉出了一丝不对劲,此时孩子身体的无比轻盈感,让他一下子就皱起了眉,尤其是看到施梁床褥上的黑污后,男人更加不放心了,一错手就掀开了孩子的衣襟,开始又一次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十分粗鲁地仔细翻检了起来。 只可惜,他却是应该忘记了,自己可不是什么专业的大夫,下手没个轻重的情况下,身体本就虚弱的施梁,哪里能吃得住这种不把病人当人对待的‘关爱’,脸色变得更加的煞白,气虚不畅,有力无声,拼命告起了饶:“疼啊——” “轻点,轻点,你这样得吓坏了孩子!”过来家里帮忙的杨浩爹妈,也是在被自己儿子的哭哭闹闹给吓醒过来后,第一时间便起了身,一齐从隔壁院赶着跑,抓着紧,进了屋。 “你个莽撞汉,把这孩子交给我,赶紧去哄你家闺女去!”心细的杨浩妈当然能看得出来施梁此时的无比难受,一下就没有了以往和善与人的好脾气,自带着护犊母亲的那股强势气场,随口就打发了粗鲁莽撞老爷们的手忙脚乱,挤进床榻边,小心翼翼接搂住身体已经分外虚弱的小男孩,用着自己的温柔和小心,慢慢安抚下来施梁因为吃着痛,而还在颤着抖的小身体。 此时,外屋被吵闹吓醒来的施华,那一声声夹杂着害怕的怯怯啼哭,也是已经传递进了松下紧张后的施广忠耳朵里。 “浩子,拿出点爷们劲,别哭了!”杨浩他爹更是立马会了意,最知道自己该如何紧跟媳妇的脚步,吼停傻儿子的哭叫,给他吩咐下了新的差使,“去,照顾下小华丫头!”说完,又是几步上前,拍了拍老兄弟的肩膀,拉过已经冷静下来的施老二,就要一起往屋外走。 “孩子已经没有大碍了,这里还是让给俺媳妇收拾吧,咱们俩别在这里碍手碍脚了。”在杨浩他爹的宽慰声里,冷静下来的施广忠,再是看了一眼自己瘦到只剩下皮包骨的侄儿后,才放下了心,道过一声谢谢之后,顺着浩子爹的拉扯,一起走出了房间。 “广忠,小梁他福大命大,总算是醒过来了,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真是不知道该拿什么与你交代了。”浩子爹作为村长,心里最是清楚,这一次的闹得饥荒,是得要有多么的严重。 要不是,正巧赶上施广忠的这一次奉令回乡,他们村的赈灾粮,怕是不会在这短短两天的功夫里,足额足项分派下来,没有丝毫的克扣。 这是全村子里,没饿死的人,都有欠着的,老施家的恩。 “恩,小梁没事就好。”施广忠坐了下来,咂巴了一碗桌子上的隔夜水后,又与浩子爹道,“老二,这几天你和你媳妇也都是辛苦,这一份情我记在心里。” “见外了不是。”杨浩爹拍了拍施广忠的肩,他与施家的三兄弟,本就是一条裤子穿到大,在情感上,要比自己村子里其他同宗兄弟亲不少。 两人或许有些疲累,彼此对坐,过了良久。 半眯着眼的施广忠才又开了口:“过会儿天明后,你去叫上几个老弟兄,一起把七哥他放下来,好好安葬了吧。” ———————— 那一日,在听过两个稚嫩孩童带着哭腔的讲述后,察觉到不太对劲的施广忠,再顾不得与正在登门拜访自己的里正招呼,紧赶又快赶,却还是在一脚踹开杨老七家的屋门后,才发现,自己大哥留下来的唯一的孩子,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奄奄一息。 无边的怒火,一瞬间就将这个能够在战场之上,与敌厮杀时依旧保持绝对冷静的曾经紫焱师团精锐,红赤了眼珠子,愤恨一脚,直接把已经疯癫的杨老七,连带着炕床一起给轰塌了墙! 本就命比纸薄的杨老头,自然是受不起军伍汉子的含恨一记重脚,当场就断过去了气,绝了生机,死的已经不能再死了。 然后,惊恐的一幕,可是吓坏了闻讯赶来的杨浩爹,与那一同前来的里正。 原本想要帮忙收拾下屋子,以供施广忠抢救孩子需要的他们,还以为屋子边的角落里,那一堆散乱堆起的细密小骨头,可能是老头儿杀死充饥的野猫或者野狗。 直到,他们发现,那颗被施梁情急抛出,滚落到了井旁边的煞白头骨后,他们才是惊觉! 原来,这一堆森森已经没有半点肉渣的遗骸,竟然是那老头儿怎么也找不见的亲孙子! “这老畜生,怎么能做出这样猪狗不如的事情!”干呕了好多次后,脸色极度难看的里正,主持了之后的,全部的事宜。 其中就包括了,将这个食子的人魔老儿尸体,绑在了村子口,那颗干枯扭歪的老槐树上,然后在他的严盯威逼下,村子里面,其他还能有力气的青壮,都拿起过了藤编刺条,一顿又一顿,狠狠地抽了一遍又是一遍。 这是玉节镇对付穷凶极恶之人的老传统,流传已有千百年。据说,通过这般子的惩罚与鞭笞,可以让那罪过之人,死不得安眠,魂不下地狱,生生世世,永受镇罚,直至灵魂消散,再无轮回只可能。 那里正似乎很清楚,食人之罪,意味着什么,尤其是在这煎熬难度的大灾荒年岁里,饿极了的人们,其实什么样的猪狗畜生之事,都有可能做得出来。他必须得有这样的方式,来警醒,来震慑,来用残酷罪罚,锁上那些或许已经是在人们的意识中,被开启了的,那一扇恐怖阴暗的罪恶之门。 ———————— 两人的谈话,简单又且深重,讲着讲着,不约而同陷入到了沉静中,没有再继续下去。 当然,他们也的确是不能够再继续下去了。 因为,懂事的小杨浩,已经牵着一个梨花带雨的小姑娘,迈着急切慌乱的小步,从院子的另一头,蹦着跳着,一路不停,跑了进来。 年幼的施华,此时没再有了之前在外人面前的那种胆怯感,带着三分哭腔,五分期待,还有两分娇羞和依恋,一头钻腻进了自己爹爹的大怀抱中,怯着声音稚嫩道:“爹爹,哥哥他,是不是醒来啦?” “是呀,是啊。”闺女总是最好的疗愈宝贝,一向威猛的施行首,这次总算是挂起了些许的笑,“还好,还好你爹爹我以前立过不少战功,军部曾给了我一剂纳诺美特针,我也一直没用。要不然,这一次,我还真的不知道,该拿什么来救你哥哥的命。” 施广忠回答得很随意,眼神却是有些恍神,宠溺看了一眼自己怀里,百般呵护长大的小闺女,仿佛又看到了,曾经那道如今已经离他而去的倩影。 稚嫩的小丫头,似有所感,抬起了娇俏的脸袋,看了一眼自己这个眼神有些飘忽的老爹,抱住男人的胳膊,虽然是没有多少的力气,却已经抱得很紧很紧。 第两百三十三章 你!下流! “小梁啊,你看,他已经死了,是二叔亲手打死的,放心吧,不用再害怕了。”施广忠的糙手,轻轻搭在小男孩颤抖的肩膀上,指着身前新垒起来的矮土丘,试图话语宽慰自己的小侄儿,“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从今往后,只要有二叔在,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人,可以伤害你。” ‘是的,我绝对不会再允许,任何人伤害到我的家人!’施广忠此时的心里,也是正在暗暗咬着牙,发着誓,另一只背在身后面的大手,已经死死握紧了拳。 他离开家乡,从军已有十数载,本就错过了太多原本他不应该,也是不可以错过了的事情。 物是人非后,往往也会生出来许多,让人用尽一辈子也都无法再修复、弥补的遗憾。 自己的父、母、兄、嫂,这一个个他再也没有机会可以再见上一面的亲人们,已经在施广忠回归故里时,早已经成为了一捧坟土,永远离开了人世。 他虽没有与旁人说起过自己的痛苦与落寞,却是也从来就没有忘记过,那一刻的伤心欲绝。 这一切都被他埋藏在了心底,成为一道永远不可能愈合的疤伤,时不时,隐隐发起疼。 更别说,施梁此次的遇险,若非是自己恰巧赶上休沐,发现得还算及时,怕是自己这个兄长唯一留下来的侄子,真的就会死在自己的眼前,这又让他,如何能够接受呢! 施广忠当然无法接受,后怕、懊恼、悔恨,一刻不休,让他这几天寝食难安,由此而生出来的无尽怒火,更是憋着,无处可以发泄! “二叔,没有关系的。”年幼的施梁,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叔叔此时所有的懊恨。 只是,在经历过一些事情之后,他好像也已经成长到了不少,眼神沉静,像是有在认真思考过了什么,又摇了一摇脑袋,才接着讲:“可是,我就是始终想不太明白:为什么,七伯伯他平日里,明明那般样子对狗娃子好,又怎么会能忍心,要将他给杀死呢?难道,他就不知道,人若是死了后,就再也回不来了,跟我爹娘一样,再也回不来了。二叔,这是为什么呀?” 年幼的施梁咬了下嘴唇,倔强如似下定好了决心,要当一个小大人,努力强忍着自己的哭泣,噙着泪眼,盯着施广忠的面庞,希望自己的二叔,可以给他一个标准的答案。 面对侄儿此刻如此的认真,施广忠却是一时语塞了,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来的解答。 毕竟,杨老七在被他一拳打死之时,其实整个人已经陷入了疯癫状态。而,对于一个疯子的行为,谁又是能够合理解释得清楚呢? 他答道:“我不知道,孩子。” 是的,他确实是不清楚。 “可是,七伯伯他明明就很伤心,二叔。您知道吗,我看见他哭了,在磨刀时,七伯伯真的有在一边唠叨,一边哭泣呢!而且,他哭了,很久很久的。” 孩子的视角,有的时候就是会带上一些许特别,这也让他们能够在很多时候,往往可以观察到一些等到他们长大成人后,便再也不可能观察到的,别样的细节。 “他哭得很伤心,很伤心,可却又告诉我,说我死掉后,如果要怪人的话,就该去怪这个荒唐的世道。 可是,二叔。我就是想不明白,明明,这是他自己做错了事情,为什么,却是要我,去怪其他的东西? 娘亲以前教过我,男子汉大丈夫,自己做错了的事情,得要自己去承认,不可以怪罪其他人的,二叔您说,是不是?” 对于,自己侄儿的一连串稚嫩发问,施广忠也是皱起了眉头。 这个上过战场,带过兵,打过仗,与人厮杀过无数次的男人,心里很清楚:往往是在这个时候,他给出来的回答,或将是会对施梁的未来,起到某种至关重要的作用。 这并不是一件可以草草应付了事的普通事。 “孩子,叔并不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应不应该告诉你。”思虑片刻,施广忠深吸过一口长气,拍了拍自己小侄儿的脑袋,才继续道,“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你会自己寻找到这些问题的答案,不要太着急。 就算是找不到,也没有关系,也不要气馁。 记住,二叔后面要讲的话,哪怕你现在或许还听不懂,可是一定得记住!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自己无论是做任何的努力,依旧什么也都改变不了,千万不要有气馁! 孩子,你所有的无力感,其实很有可能就只是来源于你当时所积蓄起来的力量,还没够罢了。 把自己的心沉下来,注意一点一滴的细节,慢慢磨炼自己,让自己变得更为的强大吧! 你记住,一定要保持住足够多的耐心。因为,你终将是会等到,那个必然会到来,且是只属于你自己的风云变化际会。 你一定要相信自己,相信你的人生,注定将会是与众不同;你一定要相信自己,相信自己的日积月累,绝对功不唐捐;你更是要相信自己,相信未来的某一天,在某一时刻,你可以用自己所有积攒出来的,全部的力量,乘风而起,扶摇直上! 到了那个时候,你或许可以找到一切的答案,达到那个只属于你自己内心中,所期盼、所渴望、所为之奋斗的,其他人庸庸碌碌一生,也是永远无法到达的,最新的新高度! 静下心来,找准自己要走的方向,大胆大步去向前,所有的答案,时间都会告诉你!” ———————— 二叔曾经说过的话,竟然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从何时开始,于昏迷着的施梁耳侧畔,一遍又一遍,反反复复回响了起来。 往事一下子历历在目了,仿佛就才发生在了昨天。 恢复些许意识的男人,终于才感觉到了,自己此时的身体,正在颠簸着,摇晃着,趴在一头移动的黑虎背上,摇摇欲坠。 他睁开了竖眼。 漫天尽是无休无止的单调昏黄,赤贫、荒芜、凄凉、不见生迹。 一时之间,施梁恍惚,竟然没有任何的反应,仿佛他的存在,完全就是无用功,没有丝毫的必要。 “呕~~~” 施梁发出了第一记怪声,一下就把原本正含在咽喉里面的那坨滑腻之物,给是跟着,顺涌而出,滚落到了昏黄枯寂的黄土上,忍不住又再多打了两眼,翻了几个翻。 ‘这。。。’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他才发觉,自己竟然会还是之前那个长得格外粗黑怪长,满满都覆有黑漆鳞甲的怪蛟模样。 当然,还有更为劲爆的现实! 原本正被他盘着,在一路狂奔、逃命的那头金纹黑钥虎,在察觉到自己背上的动静后,竟然像是一个再也憋不住的皮球,阀门突然松脱了,身体骤然一瘪,一下子就缩回到了原本大小的形态。 而他,自然而然,也是因为这一下子的突然失重,眼看着就将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臃肿而且陌生的身形,要被带着,连翻带滚,抛出去不少的距离。 情急之下,施梁健硕的身体,当然也是随之不自觉突然一绷,就要挺身而起。 “你!下流!” 背后一声娇羞的呼喝,犹如一道晴天霹雳,吓得施梁赶紧一个转身。 却是,那满身湿漉滑腻的红衣女孩,已然是被自己刚刚的一下重摔,给是弄得清醒了过来,正坐在地上,眼睛瞪得睁圆,面色通红,还没来及捂住眼睛。 “你!流氓!” 那女孩终于是被吓得哭出来了声:“呜呜呜。。。” 施梁自然而然,低下了头,才发觉,自己竟然全身光溜溜,不着片缕,只有那带把的家伙什,晃悠悠,格外的凉爽。 “我。。。啊!”他知道,自己这下,就算是跳进大秦河里,也是别再想把自己的一世英明,给清洗干净了。 “喵呜~” 阿虎此时正咧着嘴,对于自己好不容易找回了主人,而开心,高兴,忍不住伸出嫣红的小舌头,邀功似的舔了一舔自己湿漉漉的小鼻子。 哪成想,本该是要夸夸自己的施梁,竟然没讲半句话,已经一把将它夺过,拎起挡在了自己的裆部。 “喵呜~(这是,什么小玩具吗?)” 一条小虫虫,晃荡在自己的眼前,年幼无知的阿虎当然会起好奇心,不自觉举起了自己毛茸茸的爪子,如似逗老鼠一般,轻轻地,往上拨了一拨。。。 “啊——”吃了痛的男人,被刮伤了要害,反应可想而知,手一甩,便就把那惹祸的黑老虎,给是抛飞起了老远。 此时,正瘫坐在地上,捂起自己煞白脸蛋的松沐星,大概一辈子都没这么尴尬过,还没想好应该如何应对,却是忽然感觉到了正有一道黑影,在向自己袭来! ‘那个不穿衣服的变态暴露狂,果然是要行不轨之事!’ ‘柔弱无助’的小姑娘,自小就有技艺傍身,哪里还肯愿意坐以待毙,瞬时双腿一蹦,弹地离空飞起,也是没有看清楚那来袭之物是何东西,双腿一并用力,飞踢而出,没留丝毫的余力。 这可是女孩留在危急关头,用以一击毙敌性命的大杀招,却是可怜那头刚刚才遭莫名之殃的小老虎,身形不受自己控制,一下被踹的屁股开了花,带着一身急叫,重重砸进了远处沙土中! “喵——呜——” “啊——” 得手的女孩轻盈落在了地上,才又发现,自己面前那裸男,竟然还全身全影,就站在自己的面前,尴尬溜着鸟儿,满脸骚红。 她自是以为这个可恶淫贼,果然武功了得,寒毛瞬间竖起,小心脏扑通扑通不停,哪敢停留,抬脚不自觉便又一记鞭腿横扫而出,又一次使出了压箱底的防狼招式。 不过很可惜,虽然施梁因为尴尬,动作比较生硬,可毕竟也是从军入伍多年,勤学苦练的武功基础,自然要比大家闺秀吊儿郎当的花架式要好上不少,虽无制敌之意,几下格挡倒也是不在话下。 一时间,满身黑蛟口水粘液的红衣俏姑娘,拳脚虽是一般,却是怒从心头起,功法有如神助,每每专打下三路(也不知道她,是从松家的哪位高人那儿学来了这些猥琐的防狼招术。不过,倒是确实非常的实用)。 而那浑身不着片缕的兀那汉子,虽然功夫着实了得,倒是毕竟对阵的是女流,也不敢全力施为,又且是因为自己竟然在一个姑娘面前,没有衣服穿,尴尬的同时,也是理亏加心虚,只能够不停地腾挪避挡,以护住自己宝贝的周全。 你攻我挡,共战于荒野,难分上下,时间耗去了很久。 第两百三十四章 会逃跑真的很重要! 是的,两人的打斗,确实拖得有些太久。 “喵~呜~呜~(呜呜呜。。。)” 在旁边,正生着闷气的阿虎,小声着嘟囔,久等了的它,已经挨过了一顿莫名其妙的痛揍,自然不敢再去上前瞎凑热闹,只能够高高撅起自己的调皮虎须子,干翘着有好半天,却是在等施梁和松沐星能够分出上下后,回心转意,念起来它的好。 很可惜,它又打错了如意算盘。 旷野之中酣战的年轻男女,根本就是‘没羞又没臊’,你来我往,没有一刻闲下来的意思。 “喵~啊~(这对忘恩负义的家伙,竟然没一个人愿意肯跟俺说句对不起!气死俺啦!白白驼着他们,跑了这么久,累死我啦)” 随着时间的推移,年轻的小东西还是败给了自己活泼的天性,耷拉下了脑袋,无聊打过一个大大的哈欠。 “等一下!” 终于,一直是在被动防守(间或,会是找一些时机空档,与红衣女孩解释着自己狼狈缘由)的赤裸男人,在逐渐熟悉了如何可以应对女孩单调且又缺少机变的套路招式过后,突然想起来一件对自己万分重要的事情。 (当然,也是有可能,他就是‘耍够了流氓’) 随着一声大喝,施梁不再继续格挡,趁着松沐星愣神的片刻空档,探准了时机,下手一捞,稳稳抓住女孩又一脚正踹向自己裆部的细长腿,手劲中力量瞬间爆发,用力一推而出,成功借着了双方力道的相辅相成,控制自己的身体,往外一个空翻,瞬间拉开距离。 也就是这瞬息间的功夫,施梁健硕的身躯上,泛起了一层银白炫涌的流彩,光影一闪,一身轻盈不知道是何种材质构成的贴身作训衣衫,已经完完全全罩住了他那原本暴露的尴尬。 “呼——” 男人终于长舒一口郁气,侧转过了头。 ‘不好!’ 另他没有想到,之前那个湿漉漉红衣女孩娇俏的脸庞,竟然在看到自己这一系列凌空变衣的离奇诡谲画面后,眼神之中,冒起了熊熊炽烈的怒火,面色更加黑沉,杀气汹汹,阴森的可怕,极为不善! “姑奶奶,可以给我一个机会,解释下不?” 施梁试图挽回,可是他十分的清楚,多年的战乱不休,早就使得花周国的人们,对于钥之一族,已经厌恶、憎恨到了极处,深深刻进了骨髓。 而自己,刚刚这种十分突兀,又很显眼的钥能变衣过程,很显然是让面前这个自己一时之间还是没能够想起来名字的小姑娘,给是瞧出了什么端倪:“我。。。” 他知道,自己的解释苍白又且无力。 不过,他并不知道,其实此时的松沐星,倒是根本没有对他是怎么穿上衣服的这个过程,有感到任何的奇怪。 他却不知道,松沐星毕竟出身于豪门大族中,自然是有着一些常人不会有的不俗见识,见多识广后,反而对此,没有太过于在意。 因为她很清楚,在这世界上,确实是有诸多能人异士,奇技淫巧,会耍一些常人看不太懂的神奇障眼之法。 而她所真正诧异,又且生气的点在于:自己面前这个功夫颇为了得的赤裸男子,竟然一直偷偷备着一身衣衫。 “死变态!”,她认定,他就是故意不穿的。 亏他,刚刚在与自己打斗之余,还有闲情,叨叨那些狗屁不通的理由!看来,摆了明,是要诓骗自己了! “可恶!” ‘年幼无知’的小姑娘越想越生气,暗暗在为自己刚刚差一点儿就轻信了一个坏人,而感到深深的懊悔与后怕! 女人生气起来可是不讲道理的。尤其是,自己的二哥,可是在不久前,刚刚才为了保护自己,身死在她的眼前! 那一股无助、不甘、可又在情急中无处可以宣泄的熊熊怒火,终于是在此刻,连带着自己上当受骗后的恐惧、愤怒,与恚嗔,一起一股脑儿被全部灼烧了起来! “我要杀了你!” 她带着满溢胸膛的煞气,死死盯住了眼前这个应该是能被挨千刀万剐的‘流氓下流坯’,恨不能将他扒皮抽筋,以消心头之恨! 然而,又是出乎意料了施梁的意料。 这一次的女孩,虽然看着他,就如似在看一坨腥臭无比的烂粑粑,却是,双腿用力一蹦跶,身子没再有如之前一般,又一次直朝着男人的裆部,冲过来。 她竟然,朝着施梁相反的方向,快速拔飞了离地,几个弹跳,便就远远起开出去,约有数丈的距离。 是的,没错,这个凶悍、泼辣的小丫头,竟然逃跑了。 虽然,她确实没有看懂,近在眼跟前的这个坏东西,到底是从哪里儿掏出来了,这样一身稀奇古怪的衣服,也是更不知道,他又如何能够在自己的眼跟前,一眨眼的功夫,就把这件凭空出现的衣服穿在了身上。 “你打架的时候,招式不必记得太懂,打不过也没关系,要记住,一定要知道,转身就跑的重要性!”曾经,那位有教过她一系列实用防狼技巧的军伍女教官,便是在松沐星的课业就快要结束之前,交给她了一条十分有用的压箱底秘笈——脚底抹油,这可是能够应对所有一切危急情况的最不二之法门。 会逃跑真的很重要! 红衣女孩作为松家生了诸多男嗣后,很难得,才出生来的府上唯一宝贝疙瘩,或许在别的许多技巧上,她确实就都只学了些皮毛、半吊子;可是,论逃跑的技术,她可是从来就有着无比的自信。 (这是因为,她真有被自己的父母与兄长,狠狠硬逼着,下过一番苦工。) 尤其是在她感觉到自己面前这个无敌大淫贼,竟然真的有些不太好相与后,本就害怕的松沐星,早就没有了要继续与施梁纠缠的心思。 再加上,此时的她居然还听到那个‘超级死变态’,竟然还想继续给自己灌输一些虚伪解释之后,她更是强忍住了自己反胃与恶心,牢牢抓住了机会,身体远比头脑更迅疾,只一溜烟儿的功夫,已经速率全开,能力爆发,弹跳着离开了眼前这个是非之地。 其实,她并不知道,在见到自己已经彻底逃开后,同样也是已经尴尬到快要到脚趾头的施梁,也是松了一口气。(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还应该如何的‘辩解’) “终于过去了。” 汗涔涔的男人,一屁股坐倒在地面上,一边还感叹着许多嘟囔话。 直到此时,他才慢慢放下了自己诸多忐忑不安的心思,观察过一眼自己四周围。 这是一片赤贫、荒瘠的土地,整个世界都仿佛已经被岁月和苦难,给无情地剥蚀了,连最顽强的野草都难以在这里扎根生长。每一寸土壤都是显得如此荒凉与可怜,只偶尔有几块破碎的岩石,裸露出来地表,像是唯一的点缀,又显得如此孤独和凄凉。 当然,事情也并非是全然就糟糕到了极点。 “喵呜~” 久违了的阿虎,踱步起身,乖巧走到了施梁的跟前,轻轻人立而起,双爪搭在了他的肩头上,粗糙的舌头亲昵舔了一舔男人的脸庞。 “哈哈哈,好久不见,小东西。” 他乡遇故知,经历过太多事件的男人,越发有些感慨,一把就将这只‘表现良好’的小虎崽子,给是搂进了自己的怀里,宠溺着,帮它理了理漆黑发亮的毛发。 “喵呜~” 黑虎奔波了一天,实在有些太累,慵懒舔了一舔自己的爪子后,安逸闭上了眼。 它离开小善后,已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休戚与共的钥族为它及时补充足够的能源,它体内的钥能所剩无几,以至于刚刚连钥变的形态,都无法再维持。 意识到问题的施梁,此时已经彻底恢复了状态,自然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怎么做。一股柔和的钥能,慢慢是从他的身体核心处,如似一道涓涓细流,静静流淌进怀中黑虎的体内。 好在,施梁虽与阿虎并无一脉共生的联系,可是毕竟同是与钥善源于一支,钥能的属性彼此本就相融,极为的相近,只需稍作调整,倒也可以暂时帮助阿虎渡过眼前的艰难。 不知不觉,一股柔和的能量,悄悄在虎与人之间,静静着流淌。 时间一点一滴在流逝。 天空之下,四野茫茫,只有一片苍茫的土色,连风都失去了往日的温柔,变得尖锐而凛冽,带着沙尘,无情掠夺着这片土地上最后一点点湿润。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连个地标都没有,我该往哪里走啊?’ 施梁一边轻拍着酣睡的小虎,一边没有了目标,正在惆怅瞎想着。 他自然是还想继续去找寻老李他们的踪迹,可是,在这片孤寂荒凉的旷野中,他已经迷失了自己的方位,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他即便是还牢记着荒芜之地的舆图,一时之间,也没有任何的办法,能够找到正确的道路。 “喵~” 阿虎似乎也感受到了男人的落寞之色,乖巧睁开了眼睛,拿起自己的毛绒脑袋,又是蹭了蹭施梁的胳膊,它很喜欢这种亲昵的方式。 “喵!” 只是下一秒,它又忽然炸起了猫,朝着极远的方向,身体紧绷了起来。 “怎么了?” 男人当然也是察觉到了小虎的不对劲,紧跟着便就站起了身,朝着黑虎警惕的方向,眺望了过去:“你有看到什么了?” 人类的感知终究还是不如钥兽的厉害。 第两百三十五章 我不是故意的 “嗷——呜!” 施梁无奈又是干巴了下自己的眼睛。 虽然,他已经极力远眺了,可是,旷野并无遮拦,四方的天地,一览尽无余,眼力着实有限的他,实在是没有瞧见自己附近,有存在着什么值得警戒的东西。 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施梁依旧不敢大意,屏住了呼吸,随时戒备着即将可能会到来的危机。 是的,一定是有什么危险的东西,离他们并不太遥远。 要知道,刚刚小老虎的那一声吼啸,可不是它平日里惯会用了的娇滴滴猫咪叫声。 那可是钥虎在加速运转体内钥能后,无限逼近随时有可能会暴起的状态后,才会吼啸出来的兽王震林之声! 空气压抑到极点。 屏住呼吸的施梁甚至在这一刻,开始有些怀念,若是小善还在自己的身边,一定可以通过他与钥兽的心意相通,告诉自己前方到底出现了什么东西。 “喂!” 一声银铃般的叫喊,吓得施梁一下调转过了身形,紧握的拳头不用分说,已经轰了上去。 “我——” 红衣女孩虽然成功逃跑,可是,却因为自己在荒漠里,完全找不到方向感,而最终只能悻悻打了个圈,不得不再次折回到施梁他们的跟前。 不过,她能回来,更多原因还是因为自己在远离‘危险’之后,才想起来,许多刚刚情急时自己忽漏掉的细节。 在与之前那个可恶‘大变态’所讲述的情况相印佐后,冷静下来的松沐星也是有意识到,自己很有可能,确实是应该误会了那个功夫了得的‘赤裸男’。 当然,她更是通过洛己巳一直带在身边的那头小黑虎,推测出来了,施梁到底是谁。 毕竟,这个曾经名动上苑镇的‘林家未过门女婿’,可是与自己还有过一面之缘的。 可是,她没成想,自己这位堂堂松家小姑奶奶,明明已经‘低声下气’,要原谅他的冒犯了。还没有来得及开口,那个可恶莽撞的家伙,竟然已经举起碗大的拳头,毫无客气,直直向着自己的小胸脯,招呼了上来。 “臭流氓!” 她纵然身法奇特,可也是在这猝不及防下,难以快速折身,虽然避开了许多的劲道,却还是依旧被他占到了‘便宜’! 是的,那一只巨大如盆的拳头,没有丝毫的偏差,在挥舞绷直的一瞬间里,好巧不巧,正好擦中了女孩尚还没来得及后退,微微隆鼓起来的青春软糯尖上。 拳劲顺着衣服的传导,波荡着,摇晃进了松沐星已经迷乱掉的疯狂小鹿中,激荡起波涛汹涌的涟漪! “你——” 青涩的女孩,不仅胸口是在发蒙,脸上更是一瞬间烫得火辣,就连开口叫喊的声调,也是跟着变成了颤抖的尖锐。 她的眼睛快速在泛红。万万没有想到,当初那个外表看着还有一些老实感的‘猥琐变态男’,竟然真的对自己贼心不死,下手猥琐,角度刁钻,狠辣的力道,明显是要对自己不利! “我要杀了你!”松沐星害怕极了,尖声叫喊道。 刚刚那一圈溜达,已经让她意识到,自己如今身陷在无名绝地中,可能很难逃出去。 既然,逃跑没路是一个死,打不过被侮辱也是一个死,那还不如就此与这变态给,拼了! 她要战斗到底,就算是在死前,也要把这个欺负自己的道貌岸然伪君子,给是打成一个重伤,她要他,跟着自己一起下地狱! “我。。。我不是故意的!”直到自己做错事情的施梁,在看清楚来人后,也是第一时间收了力道,要不然,松沐星这会怕是得受重伤了。 只是,由于下意识挥拳的速度确实过快,他终究没能撤全住自己身体的惯性,莽撞的拳头,依旧是在猝不及防中,一不小心陷进了那女孩子的青春柔软中,虽然一触即离,余香依旧温润。 他知道,误会更加深了,可是也只能尴尬着解释:“对不起啊,你。。。没有事吧?” “喵呜~” 旁边的小虎总还是那个冒失的模样,不合时宜的轻声叫唤了一下,完全没有留意到,自己身边正发生着不可描述的糟糕状况。 这会儿的它,应该是有察觉到那个极远处的一丝影影错错的危险感,并没有向着自己这边方向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消失了。可是,毕竟也是没有了要继续警戒的必要。 它很警惕,继续扫了一眼,空无一物的旷野,才算是放下了自己的戒备,慵懒舒了个懒腰。 对于松沐星这个,前段时间老是缠在洛己巳身边的俏丫头,阿虎显然与她并不陌生,似乎还很熟悉,在见到这女孩去而又返后,更是带着欢快,熟络地叫唤了一声,像是在说:‘呀,你咋又回来啦!哈哈哈。’ 是的,它与松沐星很熟悉。这或许也是红衣丫头离开后,又会折返的很大一部分原因。 毕竟,能与跟在望者大人的小黑老虎,这般熟络腻歪的施梁,一定也是与傲雪宗,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既然是那林家大小姐的‘姘头’,必定也知道太真三姓在地方上的威吓,肯定不敢与松家再为敌,自己的安全或许还能有所保证。 这是她自以为是的依仗,只是,换来的,却是施梁几次三番的‘羞辱’。 松沐星如何还能不生气!她根本就下不来台! “死变态!我跟你,势不两立!” 女孩子说着最狠的话,却是没有再继续与男人动手的意愿(当然,她自己也知道,就算是动了手,她也讨不着什么便宜),小心拉开很长一段距离后,才是远远吊着坐了下来,虽然很累,依旧还是警惕着心,没有再一次离开。 “咳、咳。”面对女孩子的谩骂,施梁多少有些尴尬与理亏。 不过,此时他也知道,自己再多的解释,都是苍白无力的。遂转过了头,看向了旁边,正在迷糊傻乐的小黑虎,问出了自己关心的问题:“阿虎,那边怎么样?有没有危险?” “喵呜~” 小虎乖巧的摇了摇‘拨浪鼓’,应该在回答施梁的提问。 男人多少依旧有些担忧,又是再看了一眼,刚刚阿虎警戒的方向,过了良久,才是放下了心,坐在地上,思考起接下来的应对。 “喂!我周围都瞧过了,除了荒漠,什么都没有!”一直在瞧这边动静的松沐星,这次难得主动开口。 她刚刚确实是仗着自己的弹跳飞奔速度,将四周围大约瞧了一个遍,除了干燥贫瘠的黄土砂砾,确实什么都没有。 好在,此时的太阳已经临近西落的地面,空气中倒是也没有想象之中的那般酷热与难熬,两个陷进绝地之中的可怜人,总算是还有能够喘息的机会。 “我准备,往那里走!”男人拿定了主意,将目光落在了小虎的脸庞上,似乎在等待可以感应危险存在的黑虎,对于这个想法的意见。 施梁很清楚,在荒芜之地中,夜晚才是真正可怕的存在。此地深处旷野中,周围虽然一览无余,可也没有适宜的栖息地,并不适合待太久。 他们需要水源和食物,不然绝对熬不过明天的日出。而刚刚那个看似危险的方向,显然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聪明的阿虎当然知道男人的意思,闭上了眼睛,仔细嗅着空气中,稀薄干燥的味道,沉心感受过片刻后,发出一声轻唤:“喵呜~” 紧接着,恢复体力的它,身形一跃,骤然拔起几丈高,重新恢复了之前那种威严森森的模样,傲人朝着施梁所指的地方,咆哮了一嗓子:“嗷——呜——” 它虽然不知道,之前自己感应到的那一丝丝威胁,怎么就突然间消失了。不过,黑虎之王的骄傲,让它并不惧怕危险,而它也能够从空气中微薄的湿润血腥气味,能够确定,施梁现在想要去到的地方,确实存在着补给。 它趴了下来,示意男人坐上去。 然而,施梁并没有如它所愿,轻轻拍了拍黑虎的背,便朝着离自己尚有些距离的姑娘,隔空喊话道:“小姐,对不起,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不是故意的,请你原谅。” ‘哼,你才是小姐,你们全家都是小姐。’女孩心中嘀咕着,小心戒备了起来:“施梁,我告诉你,我可是上贤松家的七小姐,与林沐妍自小就认识。”作为三大家族中人,她很清楚施梁与林家的恩怨,此时提出来,自然是要让这个‘贼心不死的男人’心中有所忌惮。 “原来是你!”施梁自然自己曾经那个拦路的红衣女孩,不过,当时只有匆匆一面之缘,自己也没太放在心上,却没想到,此时姑娘竟然与自己这般子重遇,真是有些苦笑了不得。 既然知道了对方的身份,他也清楚,女孩并不会再与自己喊打喊杀,只是,想起之前的尴尬,施梁依旧有些羞愧,朝着女孩的方向,深深鞠了个躬,双手高高举起,道:“真的对不起,我之前不是故意的。” 第两百三十六章 七星流影 误会的沟通渠道只要能够被打通,彼此之间就算是矛盾再大,化解起来也都会成为了自然而然,剩余的,无非就是所需要时间与过程的长与短,仅此而已。 更何况,施梁与松沐星之间,本来就没又起过什么太大的冲突。 在当下,这种共同患难的危局里,沦落在荒蛮野地的两个人,自然而然,身边就只剩下了对方这唯一的一个选择了。 人在孤立无援的时候,总会需要有个人,可以与自己说个话,斗个嘴,也唯有如此,才不至于显得自己太过于可怜。 一切都成为了顺理成章,他们别无他法,最终还是妥协选择了彼此,结伴同行,一起去寻找那一丝或许有可能存在的求生机会。 当然,鉴于身边的这个男人,在不久之前,才是刚刚有过那样一番样子,其实更像是在故意为之的揩油行径,小心谨慎的年轻姑娘,倒是并没有敢太过于放心。 虽然,她顺从了施梁的建议,爬上了金纹黑钥巨虎的背脊,可是,自始至终,松沐星始终小心翼翼,只肯愿意远远隔开几个身位,哪怕是趴在巨虎毛皮厚实、粗硬又且因为奔跑的动作,而更加扎屁股的腰板尾部,也是不愿意与坐在前面,骑在黑虎柔软密实的鬃毛脖颈间,那个身体线条壮硕的男人靠得太过近。 当然,施梁也不是没有想着要把好位置让出来,只是,女孩早就受够了惊吓,当然十分坚持,不肯把后背亮在男人的神前,应该是深怕他会突然再起什么歹念,或又对自己毛手毛脚,占便宜。 而那个一直是被误会着,怎么也都已经解释不清楚了的男人,这会儿自然明智闭了嘴,正襟危坐,看着好像是真的有些被松家七小姐自爆而出的‘高贵’身份,给是吓唬住了;亦或是,也有可能却是有点儿发怵,毕竟,身后的那个女孩子,刚刚可是都说了:自己那可是打小与林沐妍玩到大的‘好闺蜜’。 施梁在那一次劫亲失败后,经历过诸多险象环生的绝望。 其实,他的心里已经很清楚,自己与林沐妍,终究是生活在天差地别的两个世界,注定走不到一起。 在林家这堵可以让给他这样一位烈甲军战士,都感觉到窒息的恐怖高墙面前,自己做再多的挣扎,能够换来的结果,或许也只会是比现在更加的糟糕。 是的,他不能否认,自己现在没有任何的自信,敢相信自己,能够在林坚的强势威逼下,继续保护好那个可怜的女孩。 可是,这并不妨碍,他依旧想是要再闯回去一次! 因为,他很肯定,那个老是爱哭的傻女孩,一定还是在那一座让她感到窒息的林家宅院里,煎熬着,等他。 就算再难,就算是有再多的危险,他依旧还是想要,再一次去到她的身边,保护她,陪着她,穷尽自己的全力,豁出性命,也有帮她离开那个家族的控制! 哪怕,其实他自己也知道,他什么都可能做不了! 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就算是到了最后,他能够做的事情,只是远远再看过一眼! 他也愿意为之,试上一试! 他相信,只要他能够再去确认一次,那个爱哭的女孩,一切都过得很好。对他而言,便已经足够了。 而然,他又十分的明白,那个一直是被自己父亲牢牢束缚住的傻丫头,不会再有快乐。 她需要他! 虽然他很清楚,自己对于林沐妍而言,更多是一种依赖与可怜,这种复杂的情感,要远远多于其他的东西。 没错,自己其实就是一个人渣! 并不是值得那个女孩子,可以真正托付自己的一生。 他与她,都很清楚,他们之间,并不是那种怦然心动的爱情。 他不爱她。 可是,命运总是会在某一刻,偏偏就喜欢故意弄巧成拙,让人难熬痛苦,仿佛唯有如此,才能彰显它的权威与可怕。 施梁很清楚,在他的心中,其实早就已经是被另外一个,他自己才在刚刚不久前,不得不放开来手的那个女孩给完全占据了,不会再有改变。 是的,自从当初那一眼,他便知道,自己已经再不有可能,会再爱上别的人。 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依旧可以为了林沐妍,为了那个曾经把自己惶恐的心,全部都交给他的傻丫头,去冒险,去拼命,至死无悔! 这是他,作为一个爷们,应该做,也是必须要做到的事情! 没有别的可能。 这也是他,在一次次审视过自己‘肮脏难堪’的灵魂过后,唯一还能够保留下的,最后一丝尊严! 是的,为此,这一刻的施梁,显得格外的老实。 刻意的避躲,竭力的配合,所有的一切行动,都在诠释他,作为一名资深的、合格的绅士,所应该具备有的专业与素养。 ‘没办法,谁叫这个丫头,浑身身上不仅看着黏黏稠稠不说,还竟然有带着一股子酸臭的鱼腥味道!’作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此时的男人,好像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才是在松沐星身体上,留下诸多哈喇子的罪魁祸首! “嗷呜——” 身体的两头,都是这般子的变扭着。 感受最不舒服的,当然莫过于,那一头正在一路驮着他们,要把这两个人扛在背上,还得负责一路赶路的,年轻钥虎了。 作为此时‘全村的希望’,年幼的百兽之王,可能确实是不太懂人类男女之间的,那一股子莫名奇妙的避闪与怪奇。 不过,这一点都不妨碍它,因为自己背脊上的骑着两个紧绷的男女,而更显得头重加脚轻,如似正在驮着两颗万分膈应人的顽固石头,难受不说,居然还得不得不放慢自己的脚步,深怕跑太快,一个不留神,就把背上的那两个人,给是一起甩飞了开去。 好在,此时的小虎,之前流失掉的诸多钥能,已经是在施梁刚刚的助力下,重新见长了不少;而又因为,它如今的巨大钥变身型,自从那一次火晶谷的塌陷遇险后,不知怎么地,竟然莫名其妙,巨大起了好多好多,此时,再驮起施梁与松沐星,倒是也不能真算得有太过于辛苦。 终于,在一阵飞奔,又过了许久后。荒漠的尽头处,影影绰绰,一小撮如似绿葱幽影的斑斓,遥遥映入了众人的眼中。 此时,夕阳已近西下,光线并没再有白日时的那般,充沛透亮。 骑在虎颈上的施梁,眺望了一眼前方,心中多少还是有莫名生出一些忐忑不安感觉。 于是,他生硬、小心提醒了下自己的身后人,道:“咳咳,松~小姐,对吧。等一会儿,你可要小心着些,万一发现有什么不对劲,就赶紧先跑,别管我。” 他的声音很低沉,小心谨慎,又多少是带着一丝丝不太易察觉的发虚,在讲完后,咽了咽口水,有多少觉得自己有些尴尬,于是红起了脸,连声咳嗽,才继续说:“咳咳,我的意思是说,我有保护自己的手段,只是怕到时候遇到危险,我会照顾不着你。” “前面。。。会有什么?”毕竟是会涉及到自己后面的安危,一直默不作声的姑娘,这一次倒是终于开了口。 “我不知道,不过,可能会有存在危险。” 一番简单的沟通与交谈,也是足够让施梁慢慢松过了一口郁气,随后,他便是又与这个满身腌臜怪味的年轻女孩,继续讲了讲先前阿虎的种种奇怪反应。 “那你还往这里跑?”松沐星在听闻过后,一时有些没理解,怎么施梁会作这样愚蠢的决定,这不是自己送餐上门嘛。 “阿虎,你先停一下。”男人并没有回答女孩的问题,似乎是有发现了什么东西,轻轻拍了一拍黑虎的鬃毛,示意它先停下脚步,“你要照顾好这丫头,我先一个人,去往前面探路。” 话音刚落,只见施梁身影一晃,流逝过七道黯然而又轻盈不太起眼的萤光,踩着夕阳的余晖,四散而飞,最后消失在松沐星视线的尽头处。 ‘他的身体里面,竟然也有囊虫!’女孩睁大了双眼,满脸写满不可思议。 这位来自太真府三姓家族中松家的七小姐,平日里虽然因为长辈们的刻意隐瞒,而对火晶谷内之事,知之甚少,可是,这并不妨碍她,此时能够一眼就认出来,施梁所运用的那一股熟悉力量感,正是与自己体内的那股能量,属出同源, ‘杨家的七星流影!’ 她有些不太确定,又是暗暗一阵心惊,因为这一种类的囊虫力量,应该是早在她出生之前,便已经伴随着杨家一族的败落核消失,而很久没再出现过。 若非曾经的四大家族,同气连枝,源自一脉,彼此间的联系实在太过密切,同时,作为松家家族核心的小一辈成员之一,松沐星多少还是能够有机会,在自己家族的内库典藏之中,瞧见到不少与之相关的记载。 怕是,这个年仅二十岁不到的稚嫩小姑娘,还真是不一定能够可以把这种已经罕见的囊虫技法,给是念出来名。 第两百三十七章 神秘设备 此时,已经飞远了的施梁,肯定不会知道,自己的身后,那个衣服上还附留着黑蛟残存唾液,并且已经发酵出奇怪味道的红衣服女孩,错把他当作成了杨氏一族的后脉,正在那里抱着小黑虎的屁股,五味杂陈,感慨万千。 太真四族,彼此间,千丝万缕的关系,不难是会让人浮想联翩。 不过,这与施梁,可是半点关系都没有。 作为一个初来乍到的外乡客,他才刚刚赴任上苑没几天,就因为闹闯了豪门巨族的婚宴,而被恼羞成怒的林家家主,给是动用家族了影响力,销了他的军籍,废了他的根骨,百般折磨,碾碎成为一坨只有半条烂命的人泥后,又被押解送到了火晶谷中,差点喂了虫子,当了苦力,受尽了诸多的磨难。 这般遭遇下,他当然不会有机会,能够是从谁的口中,知晓这些只有在太真府豪门巨族之中,才会有所记载提及的隐秘。 更何况,他现在的力量来源,完全是出自于自己身体中钥能的模拟。 是的,那只寄居在他胸口处的返祖朝夕虫,如今已经是被施梁的钥能,给完全同质化为了能量的心核,而它诸多的能力,也是同样由此而印刻进了施梁的钥能之中,成为了他许多还未来得及被灵活应用的变化一部分。 此时的这七道分身流影,原本就是朝夕虫子通过自己某一种相当变态的无性排卵方式,快速催生诞下的非独立个体,因为,携带了本体的一部分能量与意志,所有可以通过拟态,模拟成为一种类似于本体形象的萤虫分身。 这大概也是杨家秘法的源质。 不过,施梁的这种分身,与朝夕虫的流影,还是有着一些许的不同之处。由于他所制造的分影变化,是钥能的一种能量拟态,所有自然缺少了一些生命源质的输出,也就少了一部分生命形态的灵动,只能够勉强完成一些简单的指令。 当然,这种分身形态,也是有着他特有的独特之处,由于力量的更加纯粹,施梁变化的力量与消耗也得到了很大的提升,战斗力与持久性自然更高,虽然十分不稳定,却是在某些未知的环境里,可以在极大程度上,降低自己被隐秘危机埋伏的风险。 当然,此时的他,到底还是多虑了。 (松沐星带着哭腔:这些事情一点都不重要,我要洗澡!!呜呜。。我想洗澡!!!) 夕阳如血,暗沉的余晖泛着赤红,遍洒在施梁眼前绿洲的每一处角落里,透散着一股令人窒息的诡静。 空气之中焦香弥漫,若有似无。 几头不知道是什么物种的覆甲野兽,或有侧倒,或有横趴,形态各异,歪斜着躺在了地上,身子僵直,狰狞的脸颊,还残留着它们生前的那一丝狠厉与贪婪。 是的,它们已经全部都死去了,就在刚刚不久前。 空洞死寂的眼珠子,嵌镶在嗜血之兽,阴森凶恶的脸孔上,额眉间,一道恐怖焦黑的豁口,褐黑深邃,泛透着熟肉油脂的香腻,吸引着许多正在慢慢蠕动的蔓植,加速向着它们尸体的方向,贪婪爬延而去。 致命之伤,精准而恰合! 每一处焦褐的黑眼,恰巧破开了饿兽们坚硬的前额叶,却是并没有透穿脑壳脆弱的后盖,而把这些野兽的尸体,给是从里到外,一整个都全部给烤熟了。 施梁很震惊,他很清楚,这样的能力,哪怕是傲雪宗门、烈甲军团,全都无法做到! 现场就仿佛是,有某种根本不应该存在于世的强横武器,在它们意图发起攻击的前一瞬,给了这些野兽致命一击,瞬间毙了它们的性命,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给。 “这是!” 正在检查尸体的一道分身光影,发出奇怪难懂的喃喃之声。 随后,它便是似乎到达了某种已经既定好了的时间点,竟然在声音落下的那一刹那,褪去了自己所有的萤彩,淡化作了一道不易被察觉的无色钥流,顺着某种特殊的指引,继续是向着绿洲的中央处,飘散集中过去。 一路没有遇到任何危险的施梁,此时终于显露出了自己的真身。 此刻的他,正站在一汪清澈的小泉旁,愣愣看着自己面前的光景,怔怔出了神。 夕阳黯然,天地昏淡。 逼近黑夜的湖眼正中央,却是翻涌着霞红一般的波澜,一根百年老树般粗细虬曲的长柄金属结构,如似一根前所未见的花茎,突兀延伸,钻出在了水面之上。 隐隐泛红的金属圆球,似乎是被通红如黄的夕阳所映照,更显得格外的血腥。 尖端之下,已经绽放开来的一小面近乎快成圆盘的碗状形小平台上,隐隐露现出来的,一排一排漆黑似墨玉一般的晶莹管状结构,整齐环列,正朝着暗淡的天空之上某一处,呼应闪烁,一圈一圈,由上及下,规律流转起橙红色炫美的圈纹,美轮美奂,妖艳至极。 “这应该是某种特殊的仪器吧。”施梁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景象,自然不会知道,它能有什么样的用途。 他更是没想到,在这片荒寂无人的戈壁之中,这台神秘,又且是与周围格格不入的仪器,竟然还依旧泛散着一种如似崭新一般的光亮之泽,仿佛是昨日才刚刚建造完成一般,没染一丝的尘埃。 当然,它肯定不是崭新的设备。 在许多不起眼的细节处,依旧还是有着许多已经历经过了悠久岁月的痕迹,带着许多完全不属于如今这个时代风格的神秘,冲突、诡谲、浑然好似天成。 整个一片小小的绿洲,都是因为这一个奇异、诡谲的,机械一般的结构,而更显着斑斓、炫丽,带着某一种奇色的流光。 一切都是那样的奇怪,除了这一道静谧、诡谲的奇景,与周围还在蠕动着,试图吞噬尸体养分的诡谲植物之外,四周围,便是再没有了其他任何的活物。 施梁心中有些起了毛。 莫名熟悉的植物,一样并不太大的小湖,这里的环境,竟然是与当初他跟姜岚、小善他们分别时,所在的那一处小小的绿洲,有着诸多相近的巧合。 ‘那么,那一眼深不见尽底的黑渊,会不会也同样的存在?’ 心生警备的施梁,尝试着利用光影的分身,下水一探究竟。 然而,令他完全没有想到的事情发生了。那道影子,仅仅只是在触及水面的一瞬间,凝实的钥气涣散飘逸,竟然很快便就是被波澜荡漾的湖水,给是轻易冲荡地散没了形。 意识被强行断离开来的一刹那,头痛欲裂的男人,能够隐约察觉到:这里的湖水中央下,确实是有着一眼与当初那一片同样怪异的小湖,布局相差不了太多的深邃不见底,且正随着奇特金属枝干上的光纹,不断向下延伸传递而去。 “这不应该啊!” 施梁皱起了眉头,身体里原本属于黑蛟的那一部分记忆,十分清晰地告诉他自己:渊底之下,除了一道道纵横交错、不见有尽头的暗流水网,就只剩下最底部,一整片异常平坦、光秃秃、只够黑蛟勉强自由盘踞,并不存在任何东西的密闭底台,不应该有其他任何东西能存在。 要知道,当初在那处同样是有带着诸多怪异难解疑题的小小绿洲上,栖息年久的黑蛟,平日里若是没有其他行动的时候,就总喜欢盘踞在那深渊的最底下,在半睡半醒的状态中,慵懒等待水流每一次不规则的奇异波荡,迎接随时有可能会自己送上门来的食物。 它对黑渊无比的熟悉,自然也是有十万分的肯定,黑渊之下,不应该会有这种奇怪、神秘的机械设备存留。如果这两处绿洲,确实存在某种特殊的联系,绝对不可能,另一眼黑渊中,一点痕迹都没留下来! “。。。气。。。生。。。室。。。” 思绪万千里,曾经刻印入进施梁脑海的奇怪印痕,又一次浮现在男人的脑海中。 念头至此,愣愣看着神秘设施的施梁,更是对于眼前这个突兀升起,闪烁诡谲光亮的建筑,提起了万分戒备的小心。 这仪器虽然亮眼,显然没有什么攻击力。让他不能够确定,眼前四周围已经全被藤蔓所掩住的各种动物尸体,到底是不是被它给强行杀死得。 “应该不是,如果是它杀的,现在,它不可能不攻击我。”施梁有看了一眼湖岸边,清晰遍布着,还没有来得及被诡异植物抹擦去的痕迹,给出了一个推论: 这里,应该是在刚刚的不久前,有着一群四足方蹄的东西,把湖岸线团团围拢住,而后,逗留没多久,那些东西便一起,又朝着横对着夕阳的方向,簇拥着离开了。 “这么看来,或许这台奇怪的东西,之所以会出现在湖中,应该是与那群离开的东西,有着一定的联系。”施梁俯下了身,仔细又看了看此时还带着一些许奇特水渍的印痕,朝着痕迹远去的方向,继续着自己大胆的遐想。 第两百三十八章 ‘超级死变态\’ “小心!” 远处,传来一声娇柔急切的呼喊。 闻声警惕起来的施梁,正要转过脑袋,忽觉脚腕处一凉,再低头时,一条细软如似青蛇一般蜿蜒蠕动而来的新生蔓藤,已经摇曳起了轻轻发颤的枝条,悄悄搭上了男人赤露的脚背。 在颤触的新生嫩叶掩护下,一根莹亮,新长出来的不起眼白色根须,悄悄然已经延展而伸出,不等施梁抬起脚,细尖似针,对准了男人脚踝上起伏跳动的大动脉,狠狠一下子扎透进到了身体里。 只一瞬间,施梁的身体中,好像是一座水库被开起了闸,浑身上下,平静的钥能尽数起了翻搅,快速旋转着涡旋,开始向着男人脚下的破口,肆意倾泄而出。 压抑、恐惧、空虚,以及随之而来的灵魂被抽离的失重感,一时间,迫得施梁喘不过来气。 原本,已经趋于稳定的钥能之躯,开始因为这一下子被搅动,而更显得迷离又且愈发的模糊,跟随失控的意识,开始翻涌不停,最后又紧随着能量流逝,不断下潜,无力挣扎,恐惧愤怒,撕扯,绝望。 直到眼前一绿,施梁的意识,竟然莫名随着钥能,一头栽入进了某种葱葱郁郁的奇妙世界里。 ———————— “喂,你没有事吧?” 远处的声音越来越近。 之前,因为察觉到不对劲,而高声发出提醒的红衣女孩,此时已经跨坐在疾奔黑虎的肩头,随着阿虎的奔袭,快速靠近着这里。 她一边高声呼喊着,一边双臂一齐挥动,可是,始终都没有得到男人应该有的任何回应。 是的,他们终究还是晚来了那么一步。 刚刚还站在原地,看着有些发傻发愣的男人,此时已经是被无数蠕动的蔓藤给是完全包裹住了,枝丫攀爬、纠缠,拱起成为一颗巨大的青叶树藤球,却是看不见了里面的施梁半点轮廓和影子。 周围所有的枝条,全都像是发了疯一般,盯上了这里的世间极致美味,古怪的植物如似活了一般,变得兴奋无比,甚至连原本是在不远处的那些肉香野兽尸体,也都对它们失去了吸引力,被连带着勉强才破开的厚实皮囊一起,扔在了一边。 ———————— 谨守最后一丝清明的施梁,勉强扫过了周围一眼,很快他便清晰地感受到,一股源自于某种冥冥存在般的‘无上意志’,正在向着自己的混乱灵魂,倾轧、碾压而来。 这里是一片充满有无限生机可能的柔和绿色空间,漫天铺陈的青绿,含杂着某种不可抗拒的磅礴力量,驱使着所有的生命意志,在这里,达成融合与统一,‘汲取力量,茁壮成长’,是这里唯一不可改变的铁则;‘分工明确,井然有序’,是这里不容许有半点反抗的底色。 这是一种无形无边的窒息压迫感,激荡着所有一切与自己有所不同的意志跟灵魂,强迫它们,压榨它们,逼迫着所有的能量,臣服、跪下、趴倒,身体不再能由自主,慢慢分解,融化成可以蕴润新生活力的养料,绵绵不休,无尽无止。 这是一种庞然的可怕无力感。 “不——可以!” 危急的最为要紧关头,一道声嘶力竭的呐喊,如同雷鸣一般,炸响在幽暗而动荡的封闭空间里。 经历过诸多生死的男人,此时终于爆发出了自己身体全部的潜能,飘散开,化作一团银白色的团雾,在这片浑浊有序的青绿空间里,快速弥散。 两种神奇的生命颜色,格格不入,很快碰撞在了一起,彼此搅动,纷争不止,势均力敌,一时间难分伯仲! 不过,这样的僵持并没有持续了太久。 在混沌中,银白色雾团的最中央,一双深邃胜比幽夜的竖眼,怒目睁开,而后,溃散游离的钥能,仿佛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所牵引,更加躁动,开始疯狂然集聚,凝如实体,形如蛋壳。 一时间,青绿似乎又一次占得了先机,开始愈发的疯狂,微妙的平衡眼看就要被打破。 轰! 一头庞然巨物——黑蛟,破壳挣脱了束缚! 它的身躯修长而威武,鳞甲闪烁冷冽的黑芒,侧贴透明爪翅,飘逸如似虫羽,两根细长的触须,自鼻尖抽出,飘逸灵动。 下一秒,黑蛟腾起,摇曳如似有带着无穷无尽的威严和愤怒,长尾一摆,身体一晃,一头便扎进到了那一片青绿交织、能量汹涌的天幕中。 游龙戏水,破浪乘风。 巨大的怪物,全身爆发起了无穷无尽的恐怖能量,很快就将这片冰冷、生硬的绿色海洋,全部都给一一搅动、撕开、扯碎,最终吞噬入了便便微鼓的黑腹当中去。 —————— “嗷呜!” 百兽之王,自然也有着自己的骄傲与坚持! 金纹黑钥虎虽然是对施梁的安危,有着很多的担心,到底还是清楚记着男人临走前的嘱托,在嗅了一嗅鼻子之后,腰一挺,背一甩,果断先要将骑在自己身上的松沐星,给甩脱下来。 “哼!”此时并没有昏迷的女孩,到底是警觉了不少,在察觉到自己身下的不对劲后,赶忙一个凌空翻身,也是没瞧见那小虎已经拔地而起的动作,开口娇嗔道,“你个坏东西,枉费了我以前,白喂你吃那么多的好肉。” 正在着急的黑虎,那里是会管这些已经翻了篇的蝇头小惠,巨大的虎掌亮出了爪钩,眼看着要将施梁身上恼人的枝蔓,全部都都拍落扯碎时,密不透风的枝丫里,一阵不太起眼的银白光闪,晃炫而过。 原本已经纠缠搅合在了一起的无数藤茎,下一秒,竟像是中了某一种剧毒之物一般,开始不间断地剧烈抽搐、抖动翻挺、急剧收缩。 翠绿的枝叶,枯萎焦黄,速度肉眼可见,藤条松退挣扎不及,稀疏松垮,干瘪枯槁。 很快,枝条散落,露显出了里面一个满身光溜,不着片缕,半身覆盖漆黑鳞甲;半是人形,半像蜥蜴的怪物,正自环臂而抱,如似新胎,未见有醒。 “喵呜~” 巨虎成猫,仅用了一秒。 “呀!” 臊红了脸的年轻女孩,都没来得及捂住自己已经微微张开了的俏嘴巴,眼睛瞪得又大又圆,透过指缝,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是把藤蔓之中的那个怪异裸男,全身又是给仔仔细细看了一个遍。 害着羞的松沐星,直到了这一会儿,她才恍然明白:自己先前在火晶谷里,明明记得很清楚的那头巨蛟老怪,正是眼前这个,人不人鬼不鬼,动不动就不穿衣服的‘死变态’! 她的小脸羞得格外通红,更想起了自己之前,有被那个巨嘴大怪物一口吞下肚子里时的尴尬。 虽然,她因为缺氧,很快失去了意识,可是,在此之前的那一种,被软腻分叉的舌头尖,卷舔而不能自已的尴尬画面,她可是记得尤为的清晰。 此刻,女孩就算神经再大条,也是知道了,此前记忆中,那个是把自己一口含在嘴里,百般蹂躏的怪物,到底是谁了! ‘超级死变态!’ 她,有苦不能言。 这倒也不怪松沐星,之前没有发觉到异样,一方面,是因为施梁把她从嘴里吐出来时,女孩子已经陷入到了短暂的缺氧窒息中,意识迷迷糊糊,过了好久才算恢复清醒;另一方面,男人虽然有在后面,解释自己救她的事实,可是毕竟在打斗中,并没有详谈具体救她的经过,加上当时施梁也没穿件衣服,苍白的解释自然更为简单、直接(施梁:“我倒是想解释清楚啊,给我机会了嘛!”)。 且因为,男人当时毕竟是一直保持着人形状态,倒是并没有让恼羞成怒的松沐星,有往那个方面去想象。 这就让当时刚刚才恢复意识清醒的红衣女孩,错以为自己是被施梁与黑虎一起,勇斗黑蛟,绞杀怪蛇后,从那怪物的肚子里,开肠破肚,救出来得她自己。 对嘛,这样的解释,倒是在她那里,也是能够说得通。 毕竟,她恢复清醒时,身上的衣服本就已经沾了不少的尘土,愈发显得邋遢与暗沉,加上黑蛟的唾液,又自带着几分腥臭,是与血腥的酸臭味,倒也有着几分的相近。 加上她在正常情况下,肯定是会有所限制的有限想象能力。 是以,女孩一直都是误会着自己被救的过程,更是一度有为自己对‘救命恩人’的拳脚相向,而感到羞愧跟不好意思。(当然,这也是她在此之前,去而又返,最后选择相信施梁的很大一部分原因。) 却是,没成想,当初的‘救命恩人’竟然在瞬间之后,成了曾经的‘罪魁祸首’。 想起自己在黑蛟嘴里受到的种种侮辱,松沐星更是气不打一出来,真是又羞又急,手足无措,一时间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是好了。 “喵呜!” 唯一见证了所有事情发生过程的小黑虎,可是不懂女孩子,此时的尴尬与坐立难安,看到施梁安全后,十分乖巧地,缩小了自己可爱的虎躯,帮着没睁开眼睛的男人,一一咬断了束缚住他行动的藤条。 然后,小虎屁股一翘,一下跳上了男人宽阔的肩头,伸出了舌头,在他覆盖有鳞甲的脖颈上,蹭了一蹭,舔了一舔,慵懒的打了一个打哈欠。 第两百三十九章 白板臭丫头 “呼——豁!” 闭着眼的施梁,应该是能感受到自己脸颊上,正在被小虎毛刺的舌头,一遍一遍,舔刺得格外的疼痛。 长吸一口空气后,男人睁开了眼。 入眼一袭红羞。 施梁有些发蒙,不自觉开口,诧异道:“你们怎么过来啦?” 他明明记得很清楚,自己离开前,应该是与他们俩,有明确的嘱咐:让这丫头,乖乖和阿虎一起待在原地,等他探明这里的安全后,再回去接他们。 “你——!” 脖颈臊红的松沐星,没有接话,欲言又止,继续捂着眼睛,羞涩着道,“能不能,先把衣服穿上啊!” 错愕的男人,闻言更是一愣,顺势低下头。 魁梧的身躯,覆盖着黑亮的鳞甲,却有一条抛了光的小雀儿,再一次于那地方,荡着又荡,很开心。 “啊——?” 这一刻,施梁的心,真的是连死的念头都有了。 慌忙之中,他赶忙又是一把拎过了最为无辜的遭殃小兽,手忙脚乱,赶忙夹起了屁股,捂堵住自己的小腹,尴尬着解释:“抱歉,抱歉,我。。。我。。。不是故意的!” ‘死变态!’ 有些习惯,见怪不怪的年轻女孩,小心往后面退了几小步,沉默低着眼睛,死死盯住男人的脚背,一边谨防男人的靠近,一边在心中暗暗想。 很明显,这会儿,任凭男人如何的辩解,她也是不会再肯相信施梁的话了。 自己面前这个‘变态暴露狂’,哪里还是有什么清白? “我。。。” 此时无声胜有声。 安静诡谲的氛围,往往是会让意识到自己有犯错的男人,更为的尴尬,着急忙慌,终于是又给自己变套上了一身钥能衣服,才很艰难,想要开口缓和气氛:“我。。。” 然而,他的声音此时是苍白的,一时间又因为语塞,而更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讲起了。 静默 。。。 “咕咕噜噜。” 。。。 打破安静的是一阵轻响,在那间被腥臭红衣包裹住的,平坦白皙小腹下,一种无比渴望食物的炸裂空虚感,正如一阵闷雷,响彻小小的绿洲。 皮薄的女孩,脸颊更为臊红了,极为不好意思,埋下了脑袋。 。。。 “咳咳,那个。。。” 施梁沉默了半晌,试图用几声尴尬的咳嗽,缓和下气氛。 然后,他又认真环视了一下四周围,似乎是在满地的枯死枝叶中,寻找到了什么东西,嘟囔着,快步走了过去。 “哎,你看!这个行不行?” 他提高了音量,冲着年轻女孩喊了一句嘴,不知怎的,竟然在地上抓起了一头,已经是被古怪植物缠绕着,啃食吸收了大半身体的空落落野兽皮囊,高高举过在头顶,摇晃着,露出两排洁白牙齿,笑得格外得意。 “这肉已经熟了!可以吃,正新鲜,你凑合凑合,垫巴下肚子吧!” 常年从军,经常野外集训的他,显然并没有意识到:这样一种千疮百孔,表皮带着泥土,成色格外邋遢,还有一股野味特有怪味的腌臜肉,对于一个从小生长在深闺大院中,养尊处优,连吃饭都得挑着食的富家千金小姐,冲击和震撼,可不是一星半点的强烈。 “我——不——!我不要!” 被呼喊吸引而抬起头,看到施梁举起‘食物’的诡异一幕后,花容失色的松沐星已经连连摆起了手,死盯着那坨特别恶心的东西,瞳孔没有了色彩,连连尖声拒绝,反抗道。 那决绝坚定的模样,怕是,就算现在要她饿死,她也是绝对不会肯愿意碰,这玩意一点的。 ‘这个小娘们,怎么这么的麻烦!刚刚肚子叫的是你,现在有肉不肯吃的,也是你!荒郊野地里,能有东西填肚子,已经不错了,还挑上?咋想滴!’ 施梁在心里忍不住又是给了这个‘格外做作’的大小姐,翻了一个鄙夷的白眼。 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抬头看了眼绿洲小湖,捏了捏手上野物颇为厚实的皮囊,很快手一翻,不知从何处拿出了一把锋利的虫子断肢,一屁股坐在地上,自顾自开始尝试着切割剥皮了起来。 这根虫臂断肢,原是钥姜自虫祖手上,斩切下来的那一节。 因为,其中残余的血肉,已经尽数被几次急需能源补充的施梁给吸收,所剩下的残余,也就只有最后一小节极为坚硬的空壳短肢头,平时也用不太到,一直被施梁融藏在钥能身体中。 恰好,这一刻,男人正需要一把趁手的切割工具,自然又把它想起来了。 毕竟,这断肢镰刃,作为火晶谷虫祖积蓄百余年,才方演化而出的身体最强之刃,其锋利的程度,堪比许多神兵和利器,对付一些荒漠怪物的皮甲,当然是手到擒来,易如反掌而已。 “那。。。个,我。。。” 红衣女孩,可是依旧站在男人的一旁,正小心盯着这边看呢。 尤其是在见到,低头不作声响的施梁,一点点,十分耐心地从兽皮之下,小心翼翼刮出里肉后,松家七小姐还是有些颇为被感动的。 再加上,此刻的她,腹中确实饥饿,竟然使得自己再看这古怪的肉香,似乎也变得,并不是那般无法忍受了。 “哎!” 女孩脸臊得更红,正要开口。 却是见,那个她自己原本已经稍微有些改观的流氓臭男人,竟然一把将那团刚刚才被剃下来,品色看着还算是不错的完整后腿肉,给是毫不犹豫扔给了,同样趴在一边,满怀期待的阿虎。 是可忍孰不可忍了! 坏脾气的大小姐,面色立即有些不对劲。 “你这个人,怎么能这样!”松沐星恼羞成怒,这会儿她是真的有些生气了。 尤其是,在看到小黑虎,吧唧吧唧,啃着肉条,吃的颇为满足;可恶的男人,完全无视自己,依旧在小心割着皮囊时。 那种明明是自己会错了意,可又不能怪自己的愤怒之火,油然自生,已经快要将她最后的理智给完全吞没! 认真干活的施梁,没想到这姑娘脾气这么大,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给吓了一个激灵,慌乱抬起头。 又是在听到女孩依旧咕噜噜叫的小肚子后,他无辜摊了摊手,自言自语小声辩解道:“这不是,你自己不要吃的嘛?” “可是,我还饿着肚子呢!”女孩哪里管这些,有些歇斯底里,并不会理会男人此时的无辜,“你!到底是不是个男人啊!” 她当然很清楚,自己一定打不过眼前这个肌肉男,可是这一点都不妨碍,她可以毫无顾忌地发小脾气。 “啊?” 男人被她这一出,整的有些无语,干笑着摇了摇头,举起了还没完全剃完肉的棒子腿,试探问:“哦,你等会儿,我给你挑块好些的?” “哼!(这才像话嘛!)”女孩的鼻子,已经可以翘到了天上。 在吵吵闹闹之中,天色终于进入了黑暗。 一女一兽,在绿洲湖中仪器,晦明晦暗的光影照耀中,也总算是勉强先填饱了下肚子。 施梁忙活了半天,总算是把自己刚刚想到要做的东西,给是粗略制备好了,拿起塞到了女孩的怀中:“喏,去,取些水回来。” 兽皮是完整的,通过大骨架子的巧妙支撑,配合着干瘪藤条的粗糙编制,倒也是勉强被还算心灵手巧的施梁,做成了一个应该是可以盛些湖水的小兜子。 “唔,你就不能有点绅士的样?” 女孩此时已经放下了戒备,揉着肚子娇声反问,丝毫没有半点刚刚才受人恩惠后的那种感激。 当然,这也不能怪她。作为松家掌上明珠,平日里,她早就已经习惯了,被人主动照顾的生活。 本来也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这才应该是豪门千金的正常日常嘛。 哪怕是曾经的林沐妍,遇到施梁后的那般乖巧可人,也是在被拐子给几次教训、折磨过了后,才是学会的,一些主动做活的听话。 “那你,是不是还要我,帮你扒光衣服,洗一洗?”男人似乎很知道如何拿捏女孩的软肋,“你也不自己闻闻,身上臭的要死了,竟然还在这,有空嫌弃我这,嫌弃我那的。” “你。。。”年轻女孩的脸庞怕是一辈子都没今天这般,红过次数那么多,“臭流氓!” 说着,身体倒是老实,乖乖一把夺过男人手里的兽皮兜,麻溜跑了个远去。 “别下水,把水舀上来,在岸边洗洗就行!” 施梁当然不会与这般没啥社会经验的小姑娘计较。尤其是,在松沐星刚刚,远远提醒,并且还肯不顾自己的危险,跑过来关心他的安危后,放下芥蒂的男人,倒是对这个心地其实并不坏的臭丫头,多了些放心。 在这茫茫的荒野里,能够有一个可以安心依赖的伙伴,本就是一件十分难得的事情。 当然,在面对这女孩一而再,再而三的‘人格’侮辱,好脾气的男人,也是没有一直惯着的打算:“我警告你,别没完没了,你个没胸没屁股的白板臭丫头,我可提不起兴致!” 他说话的声音格外高亮,其实更多是为了,让此时心中还存着害怕的小姑娘,可以听声辩位,知道自己没有尾随。 第两百四十章 有鹿,鹿你知道吗? 小小绿洲,尽览无遗。 在愈发昏暗的夜色下,除却湖心的中央,那座突兀亮闪起诡谲红光波纹的神秘仪器外,松沐星的四周围,就再没有了其他任何可以遮掩自己的东西。 如此这样的环境,一个迫切需要清洗一下自己衣服上,那些异味干燥黏液的年轻貌美小丫头,可是真的不敢褪尽自己衣衫,把无助的身躯完完全全暴露在‘变态流氓’的‘贪婪’眼皮子底下。 【施梁:“你才变态,你才臭流氓!” 松沐星:“难道,你不是吗?” 施梁:“。。。。。。”】 她正小心翼翼,听从自己身边那个‘臭不要脸’男人的建议,从泛着诡异光波的湖水中,舀起了一瓢水,在仔细检查,反复确认并没有什么问题后,才是又抬起了头,就要轻轻掀开自己的红衣。 不等女孩湿水进行擦拭,施梁的一声“白板臭丫头”已经传入耳朵。 “你!” 女孩红起了脸,年轻的身体因为害怕止不住的颤抖,仿佛是有种被那个‘超级变态’看光了的‘羞辱’错觉(当然,还有一些莫名起来的生气!),手一翻,那捧还算干净的清澈湖水,已经“哗啦”一片被高高扬起,朝着施梁站立的方向,泼洒了过去。 只是一瞬间,她又很快后悔了,大约是因为惊觉到自己方才的冲动,很有可能会让自己大幅的动作,不可避免露出几抹乍泄的春光,面色更为浓润。 羞红瞬起,娇艳欲滴。 小鹿乱撞中,胆怯的姑娘赶紧一把将自己方才半解的胸襟,紧捧急起,双手护在了胸前,蹲伏下来,躲远在湖岸边几颗并不太高的稀疏绿草间,应该是被自己刚刚的行为,给是吓得一动也不敢再动了。 轻风微微抚过松沐星半露的脖颈,带走了许多少女颇有些难以为继的温度,更冻得她轻轻颤了抖,皮肤惨白无比,更显得楚楚可怜至极。 当然,这些慌乱不堪的小动作,对于当时正背对着女孩的施梁而言,自然是注定会错过,并且永远不再会有机会能够欣赏到的‘绝美景色’了。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只是,一方面,此时的天色。确实已经慢慢暗淡了下来,这让男人更为在意,自己应该如何快速生起火,以避免在黑夜中,无法抵御可能会出现的严重失温(荒芜之地,夜晚的可怕,施梁的心里还是十分清楚的);另一方面,男人毕竟也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臭流氓,自然是不会做什么趁人之危的事情。 ‘果然如此。’ 正在捡拾干瘪枯藤的施梁,忽觉后背一冷。 那些飞溅起来的水珠,夹带着的松沐星此时满腔的愤羞,轻砸在了男人古铜色的背肌上,又很快滑落下去,再没了踪迹。 施梁没有半点的生气。 先前,他之所以要与那湖岸线,始终保持一定的距离,其主要的缘由,就是因为自己在探查绿洲时,发现:他的分身流影,只要一触及波荡的小湖水面,便会离奇失了控制,快速逸散,钥能全部溃逃,如避险一般,回到自己本体里。 这样的事情,他还是第一次遇见。 尤其是,联想到之前小黑虎的异常过激反应,更让施梁有些害怕,在平静的湖水之下,或许会蛰伏着某种闻所未闻的力量,能够动摇自己身体中的钥能稳定,让它们暂时失去控制。 关乎于自己的安危,施梁当时立即警觉了起来,全神贯注,小心戒备,以至于一时之间,竟然是对自己身体的四周围,那些惯会潜伏的‘无害’植物,松了心,而被靠近了身。 当然,对于这些事情,施梁并没有打算告诉自己身后,那位已经是被自己给吓破了胆,小心翼翼,正抱举着湿漉漉的衣衫,半遮半掩,暂时不敢继续擦拭腻污的红衣女孩。 ‘唔,应该是很难讲清楚,说明白吧。’ 沉默了片刻,打定好主意的男人,依旧没有回过头,一边宠溺蹂躏着那头已经钻到怀里面的调皮小黑虎,一边继续开了口,试图岔开话题,道:“你还没有告诉我,你们怎么没听我的话?突然跑来这里,遇到危险怎么办?” 戒心满满的松沐星,倒是对施梁此刻的‘暖心绅士’表现,感到了满意,浑然不知,自己刚刚成为了对方的试验小白鼠,帮这个稍微变好了一些的‘超级变态臭流氓’,试探了湖水的安全性。 “有鹿,鹿你知道嘛?就是那四条腿,短尾巴,跑起来跟在跳舞一样的小动物。”女孩子试图描述起自己的见闻,忽又想到了什么,撇了撇嘴,“哼。在你走后,没过多久,这头肥猫就突然炸起了毛,当时可没把我给下了一跳!” 这会儿,她其实还带着一些小埋怨。 要知道,刚刚若非是她及时的提醒,这个木愣愣的傻男人,怕是就要被那些古怪的藤蔓植物给是生生捆死了,弄成肥料,养花开。 ‘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哩,白眼狼!’ 可恶的臭家伙,不光没有半句的感谢,还嘲讽自己,说她是白板,是可忍孰不可忍! “鹿?” 男人闻言,也是一愣,有些被女孩莫名其妙的话,给是弄得摸不着了头脑,“鹿而已,能把你们怎么样?” “喵呜~” 此时,正躺在施梁怀里的小黑虎,在听到男人提出的疑问后,似乎有些恼羞成怒,竟然一下子挣脱开了原本无比舒服的‘温柔马杀鸡’,跳窜出了怀抱,挺起了胸膛,龇咧着牙齿,露出了一抹无比紧张、害怕的焦虑感觉,一声声喵喵怪叫不停,像是在急切着,要与男人做详情的解释。 当然,因为它说得都是晦涩难懂的老虎语,施梁自然是不可能听的懂。 “喏,它就是现在这个样子。” 手里并没有停歇下来的年轻女孩,又从湖里面,舀上了一瓢水,继续进行自己还未有完成的洗漱,一边嘲弄着讲:“当时,我也是被它现在这种模样,给吓坏了。还以为,是有什么恐怖的东西要过来。” 作为现场唯一的目击证人,她完全无视了此时小老虎正在求助一般,看向自己的那一双扑闪扑闪灯笼眼珠子,说话的语调里,丝毫不遮掩那一抹不经意流露出来的笑话之意。 “结果,刚抱着它,跑开才没几步,回头就发现,原来就只是一群模样长得奇怪的小鹿,成群结队,呼啸中跑过去了!”女孩子用了一句十分奇怪的句子,试图来形容,自己当时所看到的奇异场面。 “呼啸?”施梁思考了片刻,问出句子中最为奇怪的关键点。 “对啊。”女孩点了点头,肯定着回答,“当时的那个声音,可大了,咚咚!咚咚!震得我耳朵都疼了。” 松沐星微微眯起眼睛,回忆着此前听到过的那些奇怪声响,记忆犹新,若隐若现,恍如又一次,在自己的耳边响起来了。 咚咚!咚咚! ‘我是幻听了吧。’女孩摇了摇头。 咚咚!咚咚! 地面虚虚颤起,施梁刚生好的火苗,开始极为诡异的,加速抖跳了起来。 咚咚!咚咚! 遥远的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剧烈。 咚咚!咚咚! “是这个声音吗?” 施梁声音压抑,紧张着问道,忽地又一下子站起了身,摆开了防御的架势。 “对——呀?”急忙收拢起半掀衣领的年轻女孩,终于意识到,自己现在并没有出现幻听。 咚咚!咚咚! 应激最为强烈的,还得是那一头年纪尚幼的小黑虎,炸起来毛的它,已经又是壮起了自己极为庞大的虎躯,四肢微蹲,匍匐贴近地面,像是随时在准备,发力弹跳起来! 咚咚!咚咚! 恐怖的闷响,接连不断。 好在,此时那声音,距离他们现在所处的绿洲,应该是还有着一段比较遥远的距离。 然而,那种让人窒息的恐怖压抑感觉,在此刻夜色的笼罩衬托下,更显得无比的清晰,极为的可怕! “没事的。”压抑中,施梁的身体后面,已经收拾好自己的年轻女孩,与他慢慢靠近了,压低声音,轻声着小心地低语,“不用害怕,就是一群鹿而已,没有攻击性。” 话音刚落,几道七彩的闪电炫芒,带着一种恐怖又不易察觉的斑斓闪烁,在这片幽黑无尽的夜色里,短暂、夺目、一闪而逝! 施梁的身躯一下子绷得极紧。 他能清晰感觉到,那是一种,似乎可以轻易威胁到自己生命的恐怖炸裂力量。 咚咚!咚咚! 渐起的声音,附和着几人的心跳,在这一瞬间,响彻到了最极致! 咚咚!咚咚! 由盛转衰,它竟然开始渐渐变弱了? 咚咚!咚咚! 熟悉的烤肉焦香,又一次掠过男人极为敏感的鼻尖头。 施梁不知道,是什么动物死亡了。 可是,很显然,先前在绿洲之中,他所看到的那些古怪熟成野兽,应该就是被这些诡异绚烂的光彩,所虐杀至死。 咚咚!咚咚! 声音越行越远,凝重的气压,渐渐也开始变得有些松弛。 “喵呜~” 感觉到危险已经离开的小兽,身体再次缩小,变回了原本的模样,懒懒打了个哈欠,试图跳进施梁的怀中,却又因为男人正在戒备,而一头撞了面铁板,滚回了地面上,可怜伸了个懒腰。 ‘还好,还好,没往这里来。’ 男人心里头暗想。 第两百四十一章 鉴玉娘子 皎月当空,衬得天幕晦暗;银华似水,濯洗野旷荒脊。 细腻的微风掠过明月楼精致的窗棂,带来几分新夜里的阴冷;跳动的光影缠绵着烛芯,撩拨起纱幔轻盈的边摆。 明月楼,上苑镇最大的消金窟里,今晚如是要过什么重大喜庆日子般,簇拥来了很多人,尤显得生意格外的兴荣。 奇花相簇,异果层叠。 一位位身姿曼妙的盛装舞娘,花团锦簇,翩翩而舞,身材婀娜,引得诸位酒客豪徒,迷离痴醉,换盏推杯,尽是沉静在旖旎的气氛里,欲望蠢蠢而动,似待宰的猪猡,等待着午夜时分的豪掷千金。 “听说没,今夜,这楼上是有绝仙在哩。”酒客迷醉之间,私议窃窃,从来没有停止过。 当然,在这样的时候,自然也是不会缺少那些自诩为消息灵通的‘百晓生’。 为了体现出自己高人一筹的能耐,他们装模作样,纷纷讲述起,自己不知道是从哪里得来的片语只言:“可不是嘛,我早听说,今日早间,咱们这上苑镇的明月楼,突然来了许多的仙子,其中有一位,还是当世之‘绝仙’,美艳动人的紧。” “对对对,我也听说了。据知情人透露,来的那娘子,是咱寿阳府,明月总楼的主事,当世四大仙魁之一,东胜三府之冠——鉴玉娘子。” 明月酒楼,艳满花周,分号遍及四州十二府,盖是因为,每镇每楼的花魁首,都是一位能够艳压本地群芳,才动八乡十里的花中绝品美人儿。 非掷千金,不可与佳人一叙,良宵苦短,才能敛聚天下之豪财。 而这位传说之中的鉴玉娘子,更是东胜州百花之中的绝艳,魁首之中的翘鼎,才艺冠压寿阳、太真、息妫三府,以‘仙’为名,是为明月四方主事之一,传闻有沉鱼之貌的仙魁。 听得这般,形似确切之消息,诸多之前还不并未太清楚今日为何这般热闹缘由的熟客,已经一个个倒吸了凉气,或有豪门绅客,在听到鉴玉娘子名字后,眼中迷离,倾慕不已,却又是自行惭愧,不由得暗暗起了叹息;或有殷实富庶的商旅,颠巴了下自己原本还算是沉沉的口袋,更觉察今日的准备,很不充分。 “那般仙女娘子,能来这个地方?” 当然,也有人,对于这样的奇闻,提出了自己的质疑。 上苑小镇,虽然是扼守花周边境通商口的一道重要物资补给绿洲站,往来的客旅游人里,也是从来不乏有富可比国的豪商。 可是,这里毕竟偏安一隅,地处边缘,极临荒野赤蛮之地,富饶与繁华程度有限,远远比不得太真、寿阳各州府的奢靡。 这样一个偏僻的小地方,当然是不像有能够存在什么东西,吸引明月楼的仙魁,迢迢远来,驻留接客。 确实,这种可能,低到几乎不存在。 “谁说不是呢!想来,鉴玉娘子她最多就是一时起了兴,或是有被哪位大家给忽悠了,才会来这咱们这偏僻蛮荒之地,观一观上苑镇中,还算有点名气的‘沙如雪,月似钩’。”在场的大多数人,虽然有许多已经醉着酒,可那几分该有的清明还是在,自然知道其他的可能性,几乎是不可能存在。 “她顶多是能驻留个一两日,就已经很了不得哩!” 符合逻辑的论调,自然是能引得在场绝大多数的人纷纷点头。当然,他们大多数人,其实心里还是难免会有点儿失落的,只是面对现实,又不得不悄悄息了期盼,留下更多惋惜。 失望的酒客纷纷举起杯。自然,亦有乐天派,开心着附和道:“咱等凡人升斗,今也或能有幸,远远瞧见当世之真仙,如何还能有不知足的道理?我等自当因有此等机遇殊荣,而足矣自乐矣。来来来,我敬诸公一杯,哈哈哈。” “饮甚!” 寻欢作乐者,大多都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混不吝,只为能够痛快饮酒,便是已心满意足。 不过,人多了以后,自然也不乏有一些傲慢、自以为是的狂徒犟种:“害,我还以为是有啥子稀奇事呢,能炒起这般的热闹,原来就是一老鸨呀!” 令人作呕的仪态,护花的酒徒当然不服气,立即有人出言讥讽,嘲笑道:“你可拉倒吧,胡三!鉴玉仙子那般人儿,岂是你这腌臜——” “铛——!” 一声震耳的铜锣巨音,骇散走了现场所有雅人的打趣闲情。 “明月楼,今晚林府包场!无关人等,请尽离开!” 能够在上苑镇,喊出这种霸道言语的人,当然也是有着绝对不容得他人置喙的底气。 林府做事向来如此,诸公虽然心中不服,却是也都没有敢开口辩驳,招惹麻烦。 只是,配合度嘛,懂得自然懂。 然而,这般声音还没完全落停,那门外,十数位身材魁梧的家丁,便已经蛮横闯进到了华丽别致的酒楼堂院中,一群带着一股子兵匪豪迈粗犷之气的莽汉,恭顺着,让开大门,与酒客簇拥间,蹚出一条可供诸位离开的通道。 然后,一位其貌不扬,却是又偏偏生得格外高大、威猛,让人不忍直视的奇伟巨汉子,大步流星,迈着坚毅的步伐,走进了中堂。 在与众人拱手,男人谦逊道:“抱歉了,诸公。今夜林府是与鉴玉娘子有要事相约。诸多不便处,还请诸位见谅。” 有条斯里的言行,温文尔雅的态度,此番说话之人,不是那太真府中,最强上门女婿——明非非,他又是谁! 昔日,在林府婚宴上,男人过于霸道的实力微微展露,便是将他的彪悍、勇武,给是推上了一个足以媲美当世绝顶战力神坛。 可是,在声名远扬之后,各府各镇的人杰挑战者,也是紧跟着纷至沓来,却又无一例外,全部铩羽败北而归。 这是绝对实力的无敌碾压。 尤其是,他还有一具傲雪宗绝强机甲的加持,自然更是能让寻常人,退避三舍不及。 【当然,人们在明面上越是害怕他,在背地里,各种欺辱、攻讦、污蔑的谣言,也是随之而起,络绎不绝。 ‘林家大小姐不肯与丑汉子圆房,新婚夜把他赶出了房门’ ‘明大官人的老婆,早就跟别人有了夫妻之实’ ‘林家大小姐喜欢在小院里养面首’ ‘林家上门女婿,杀人如麻,喜喝人血’ 。。。 各种论调、不胜其扰。】 而此刻,也是同样如此。 虽然,诸位的酒客迫于男人武力的威吓,纷纷纳头,悄然离开,可是眉宇之间的轻蔑,讥讽,与鄙视,自然更是难掩: ‘老林家的上门丑女婿,才是结婚没几天啊,怎么就敢上着杆子,来逛这窑子哩?看来,传言果然不虚!’ 这些议论带着无声的侮辱,让如今表面上,看起来格外温顺的明家少爷,暗暗咬着牙,握紧了拳头。 只是,明非非毕竟还有要事在身上,并没有动手的打算,只压制着怒火,等到所有人员都散尽后,才肯吩咐了家仆,将门外,一顶格外雍容的金丝镶边小花轿,小心抬进了楼内。 “呵呵呵,上苑林家,果然好大的排场。” 外面客人片刻逃了个干净,里面仆役也都一下全没了身影。 一串银铃悦耳的轻靡小笑声里,领来一位温婉娉婷的端庄俏妇人,一袭青丝,万种风情,直逗得在场的众多仆役,各个脚步虚浮,面露出了失态的春心迷乱色。 “哥哥,带着大伙,都退到外面去吧。” 小轿之中,独坐的女娃发出轻盈的命令。 此时的林沐妍似乎已经习惯了久居上位,早已经没有了当初那种和施梁一起时的清纯与活泼,更没有了往日里的内向跟胆怯。 听到妻子的声音,在场唯一没有受到美妇人魅惑的明家大少爷,随即暴怒而喝:“都醒来!” 虎啸之音,惊骇得诸多仆众,一个个纷纷打着激灵,哆哆嗦嗦,不自觉晃了晃脑门,紧跟着快速恢复了清醒。 到了这个时候,他们在愣也是知道,此地不宜久,哪里还敢继续犹豫,纷纷上赶着似得,鱼贯而出。 “哇,是明月勇者哎!还真如了胖子林坚的心意,给他找到了这么一位厉害的女婿。嘻嘻,确实是一个顶好的人仆。可惜啊可惜,被你这个小丫头给占了先机,夺了他的初心,实在太可惜喽。” 那女人毫不在意,似是自言自语,轻声连道着可惜。 不过,她倒是丝毫没有对此时明非非的强悍与霸道,有甚诧异与害怕,轻轻摆了摆手,同样屏退了身后酒楼中,那位还没有退去,却是已经面露着警惕、戒备之色的亲随。 “哥哥,你也出去吧。” 轿子中的林沐妍,轻轻掀起了帷幔,小心走了出来。 这女孩,如今虽是一副妇人的装扮,却还是依旧年轻貌美,愈发的明艳动人。 “小妍,还让我陪着你吧。” 明非非有些不放心,不自觉是往身前小走了一两步,试图挡在女孩与美艳妇人的中间,保护自己的挚爱结发妻子。 可惜,男人爱意的眼神,却只是在与小妍目光相触的一瞬间,便失去了色泽,形如木偶,讷讷听着话,生硬踱着步,走到了门外面。 第两百四十二章 谢谢,姑姑 鉴玉魁仙娇媚雅致的脸庞上,轻轻堆满了笑意,柔婉似水的眼眸,静静看着一切的发生,饶有趣味却又不发一言,只是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刚刚从轿子里走出来的林沐妍,似是有带着某种略显宠溺与亲近感觉的不知名意味深长。 林沐妍,噢,不,此时应该说是羲媸,自然是对女人的冒犯挑衅,有些不悦地皱了眉头。 当然,高傲如她,也是不会愿意由此而开口理会。 两人之间,氛围压抑得可怕。 直到楼里楼外,退出的人员皆尽散去后。 美妇才是似笑非笑,睁开了一直微眯起来的丹凤眸,银铃一边微笑着开口,道:“咯咯咯,你既给不了他想要的那种爱,又何故不愿给他一个痛快?你不会不知道的,奴役、操控一个随时有可能会暴起,反咬自己手的棋子,就算杀伤力惊人,可也是有足够危险的哟!” 从她的话语里,不难看出来,这个陌生的女人,似乎是对明非非现在的精神状态,十分的熟悉,尤其是看到他那愈发狰狞吓人的脸庞,竟然没有丝毫的意外感。 “我当然无所谓,只是,那个丫头,她始终都不愿意。”羲媸似答非答,声音极为的冷漠,就像是在说一件完全与自己并无相关联的事情,“当然,这样也还行。以他现在的力量,对我而言毕竟还算是有那么一点用处。况且,我这个人,也不太喜欢见血腥,尤其是他们这脉,要是在我面前,情绝而亡,死相那么难看,谁受得了。” “哈哈哈哈——” 原本只不过是在微微笑着的鉴玉仙魁,在听到面前这个‘略显傲娇’小娘子,颇为多余的辩解后,甚觉好笑,立刻嫣然开了花,乱颤着纤瘦的腰肢,倒歪在椅子上,再没有了之前那种在众人面前时,并不需要刻意就能自然而然展现出来的优雅、雍容与高贵。 “哈哈哈,你,还有你,你们两个,哈哈哈,跟我那死去的姐姐,还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哈哈哈,要笑死我啦!” 这样的消息若是有外人在场,一定会大为的震惊,然后将自己的目光不自觉是往此时正对坐的两人,那两张格外精致美丽的面庞上,仔细瞧了又瞧,看了又看,最后,不得不承认,面前这两位,虽然年龄、气质、发饰、服装上,多有着迥然不同,可是那眉宇之间的相似,实是能有九、十分。 两张脸,实在太像了,近似于是从一个模子里面,倒出来的一般,毫无差别。 “你和我,本就是同一个人,何必这样惺惺的作态?”羲媸,脸上依旧没有丝毫的表情,讲出了一个让林沐妍万分震惊的消息,“我们的轮回,早已过了万年,又何时曾有过凡人血脉之牵挂?” “那——我不管!”美艳的女人,突然画风再转,颇有一些蛮不讲理的味道,“其他的分身,我管不着,你的肉身娘亲,可是我的血缘亲姐!快,丫头,叫一声小姑来听听。” 堂堂鉴玉仙魁,此时的模样,活脱就像是一个赖脸皮的臭无赖,强硬着,是要占定了羲媸的便宜。 当然,除了这些‘俏皮’外,其实,美妇人的言语中,依旧还是夹带着一些,似有非无,又难以言述的宠溺和亲近。 很显然,她的所言,并非虚语。 不过,面无表情的羲媸,肯定是不会搭理她的。 ‘小。。。姑。。。’ 识海里,躲在羲媸之后的那个乖巧可人小姑娘,把一切都听在了耳中,看了看不发一言的黑脸羲媸,又看了看巧笑嫣然的鉴玉,偷偷在自己的脑海里,轻轻唤了一句自以为谁也听不到的话。 “哎哟!我的小乖乖,这样才对嘛。”鉴玉立即开怀大笑,月牙儿般的笑脸上笑红了晕。 这一声却把林沐妍吓得够呛,害怕的躲得更深了。 毕竟,谁又能是想到,她们面前这个诡异的搞笑妇女,竟然能够在不经意间,感知到羲媸藏在脑海里,别人根本不应该能够听见的声音。 鉴玉自然是有一些合不拢了嘴:“咯咯咯,还是小妍丫头最乖,死胖子这些年倒是养的不错,也不枉我替他顶着云梦教的压力,一直偷偷护着你哩。” ‘我。。。?爹爹,你到底。。。’ 魁仙的言语,已经超出了林沐妍此刻的理解。 在她的印象里,自己的父亲,一直是对自己管教、监控得极其的严苛,以至于是让她始终生活在无尽的煎熬里,痛不欲生,却没曾想,或许其中,还有着一些自己从来没有想过的隐情。 羲媸也没有说话,几乎是在听到云梦教这个神秘词汇的一瞬间,勾起了某种深邃的回忆,微微抬起了头,目光穿过窗棂,望着独悬于高空之上的那一轮弓月,愣愣出了神。 银华似水,月如弓弦,于这一刻,显得格外的悠远。 “你,想回去了?”鉴玉终于在不知道是何时,止住了夸张的笑容,嫣然开口,问出了一个似乎是只有她们两个人能够听得懂的问题。 “那种鬼地方,我可不想再回去了。”羲媸有些痴,却是低下了头,坚定摇了一摇,带着落寞与伤感,似乎是在回答鉴玉的问题,可是,更像在讲与自己听,“接受现实吧,我们离开那里太久了,已经没有办法再回去了。” 对于女孩这样的回答,情绪被感染的鉴玉娘子渐渐收起了笑,不过,并没坚持半刻,又随即换上了笑脸,嘟起嘴岔开了话题:“你个臭丫头,怎么老是这样板着一张子臭屁脸,累不累?就不能学学我们家小妍,多乖巧,多可爱,嘻嘻嘻!” 羲媸颇为有些无语,撇了撇嘴。 “哈哈哈,我怎么说也都能算是你的长辈了,就说你几句,怎么滴,还不开心啦?”作态的美娇娘,丝毫没有自己作为长辈应该有的端庄与稳重,言语依旧洋溢着得意,更像是已经吃定了自己跟前,这个血亲‘小辈’的脾气,忽地,又是话音一转,复又严肃声,道,“可是,她还是在想着,要回去,一直很坚定,从来就没断过念想。” “我并不怕她。”羲媸没有一点迟疑,似乎十分明白,面前这女人现在所讲的她,到底是谁。 美妇人对此也是没有丝毫的意外,遂点了点头,道:“我猜也是如此,虽然不知道你当年为什么要重新再入了轮回,可是,这一次,你的意识序列,完整度可要比我,跟其余几位,都要高出许多。你太接近她了。说实话,在你刚出生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害怕。” 鉴玉说着说着,似乎是真的有些害怕了,忍不住咽了一咽口水,才继续讲:“如今的你,再次觉醒,已经足够威胁到她原本代行的本体意志地位!所以,她,是绝对不会允许有你这样的‘背叛者’存在于世的,你能明白吗?” 羲媸十分明白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只是,她没有打算回答鉴玉的问题,而是,依旧仰望着夜空,目光盯着那半轮弯弯的明月,深邃的格外可怕。 美妇人见女孩不讲话,也没再继续追问,收敛起笑容,站起了身,依旧挂起嘴角的月牙儿,看着自己眼前这个长得是与自己几乎相同的存在,温柔帮女孩理了理额间散乱的发丝:“这一次,我之所以传书叫你过来,一方面是想见见自己家宝贝小侄女,一方面就是要和你说一下这件事:那一位,已经发现了你的存在,相信不日,便会有其他的麻烦找上门,你需要早做一些打算。” 羲媸神情依旧没有变化,好半晌,张了张口,欲言又止,才是艰难问了一句:“你就不害怕吗?”声音依旧还是先前的冰冷,可是,在言语中,像是夹了一丝颤抖的关切。 鉴玉娘子是真的没有想到,诧异看了一眼自己面前这个‘稚嫩’的分身,没想到她竟然还能在自己危在旦夕的情况下,知道关心一下自己这个新认得‘长辈’,一下子没忍住,随即又是笑弯了腰:“哈哈哈,老娘当然不怕啦。我的灵魂序列,完整程度可是咱们六道分身里面,排位最低的,都还不够给你们几个塞牙缝哩,能对谁构成威胁?” 当然,她虽这般说,羲媸也知道,故意泄露‘本体’的机会,必然是会收到一定的惩罚。 那一位,从来就是这样,一直都没变过。 “你放心,她还一直想着要回去哩,不至于为了这些,而要灭杀我。再说了,大不了重新轮回嘛,只要羲族不绝,咱们总会有一天重新清醒过来,哈哈哈,没事滴。”女人笑得花枝招展,宛如天上的月牙,无比的灿烂。 有一些事情,鉴玉娘子并没有打算说清楚。当然,羲媸心里也很明白,同样没有打算要戳穿。 夜色依旧深邃,半空上的云雾,已经轻轻化散,露显出了越来越多的星辰与银汉,拱卫着天上琼弯,在此刻熠熠生辉,绚烂而令人无比的神往。 直到过了很久,林沐妍又再一次收回了欣赏月亮的目光,忽地,再看着鉴玉,开了口:“谢谢,姑姑。” “哈哈哈,果然是没白疼你哩。”女人在这一刻,笑得真的开心了极,万年的岁月,实在太过漫长,已经让她与羲媸,都忘记了自己曾经的执念。 这一次,她不再是那高高在上的仙子,一把起身,搂抱过站在自己的面前,实际上就是自己血亲的侄女。 终于是在这一刻,弓月又一次,弯了腰。 第两百四十三章 价值决定了待遇 夜色毕竟渐深,经历过诸多的风波以后,施梁、小虎、松沐星,其实都已经疲累不堪。 是以,他们三,并没有因为那群错过而去的恐怖、未知、骇人又离奇的东西,而因此选择离开这片耀闪着诡异红纹光波的小小绿洲湖塘。 毕竟,这一片孤落在荒漠里的小小湖泊,虽然阴森的有些可怕,可是,总也还算是比较难得的芳草鲜美,稀拉疏少的植被灌木,在黑夜中,也可以为辛劳的旅人,遮风避尘。 当然,除了这些,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原因,在经过了白天某些东西的扫荡后,这片绿洲如今可算是在明面之上,诸多已知、未知的危险,已经全部被掐灭,不复存在了。 三位选择在这里过渡一晚上,自然要比再去其他的地方,安全了许多。 荒漠之夜,危险异常,尤其是到了晚上,失温的现象更是极为的严重,这是夜里最为要人性命的恐怖之寒灾。很多栖息在此的生物,久而久之,早已经习惯了要在极寒来临前,完成自己的狩猎、捕食行动。 然而,今夜不知为何故,绿洲的四周围,安静的可怕,就连很多原本应该是会有的,喜欢在夜间出没,觅食、活动的细小生物们,也都罕见的没有在水源地附近出没。 负责守夜的施梁,强打着精神,始终不敢轻易的松懈。 好在,这片绿洲里,并不缺乏稀疏的干草,统拢起来,生一堆不是特别起眼的篝火,对于有过野外生存经验的男人而言,并没有什么难度。 温炭薄覆除吸湿气,黄土盖遮隔阻阴寒,加上施梁粗糙的手艺,倒也是总算紧赶慢赶,缝制完成了一个简陋的兽皮睡包。 这是一个不算得特别舒适的小睡坑,依旧让当时已经哈欠连连的松沐星,很快抱着小虎,进入了美梦。 鼾声如雷四起,间或有带着女孩子特有的磨牙窸窣。 ‘这个丫头,哪里是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施梁无语笑了笑,可能是对娇生惯养的‘大家闺秀’,有着什么奇怪的误解,暗暗一番吐槽后,又不禁摇了摇脑袋。 好在能有着近在咫尺的呼噜声响,让整片绿洲原本的死寂,在此时没有显得那般的可怕。 对于这种极其异常的安静,施梁倒是并没有太过于奇怪。 因为,沉下心的他,能够清晰地感知到,湖心的中央,那台正在发散着暗红色神秘光纹的古怪仪器,似乎正在有着向外面,一遍一遍,不停扩散着一股十分古怪又无比离奇的不可见能量波。 波纹震荡,驱散了一切鼠蚁。 虽然其作用的范围,极为的有限,可却像是有着某种格外令人感觉不顺畅的难受感觉,会不自觉驱使靠近的生灵自觉逃离开。哪怕是施梁的钥能之躯,也同样受到这股力量的影响。 这件事非同寻常,一直压在男人的心头。 这台仪器似乎是在进行着某种神奇而未知的呼吸,隐隐让人感觉不舒服,频率松弛、单一而又无比的稳定。 同时,它又好像是在不停地接收着天空之上的某一处,未知而又神秘的能量脉冲。跟讯息磁场,将它们统统化作单调的波闪红芒,一轮接着一轮,慢慢不停,向着水底下,地脉中的某一处地方,汇集了过去。 未解之谜总能够引起好奇者的无限遐想。 ‘到底是谁,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在这样一片荒僻无人的地方,建造出这样一台神秘,而又古怪的仪器?’ 做过常服后勤的施梁,心里十分的清楚,能够拥有这等超绝技术的存在,放眼整个花周国,怕是也就只有同样存在着诸多隐秘的那个绝世宗门——傲雪宗,可以符合了。 ‘当然,一定不是傲雪宗。’施梁很肯定地这样想。 他知道,在这片荒芜一物的土地上,要建造并维护好这样一台不知道是有什么作用的诡异设备,其中所要耗费的人力、资源跟成本,必然不菲。 以傲雪宗的惯例,与他们在花周国史无前例的巨大影响力而言,他们是不可能在建造完成这样一项靡费巨资,工程堪称浩大的设备建造后,在没有安排任何保护的情况下,任由它孤悬在旷野里,不做任何的理会。 这并不符合傲雪宗门一贯高调的风格。 此刻的施梁,虽然并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是在哪里,可是他心里依旧很肯定,这里,距离他所熟悉的火晶谷天空,应该不会太遥远。 他不知道为什么血衣营没有在这里设置哨站,可是他已经在刚刚白日里,对四周围,仔仔细细,反反复复检查过了好几遍。 确实,这处绿洲并没有发现任何曾有人驻扎过的痕迹。 这里不仅没有任何的守卫,也没有任何烈甲军物资补给舱存在的痕迹,就好像是一座从来未有人来过的荒漠孤岛,孤零零坐落在这里,原始而荒僻。 这让施梁心里更加的不安,充满了疑问。 而现在,他又在仔细观察后发现,这台神秘的设备,在露出于水面的尖端平台下,似乎隐隐是有篆刻着几枚古怪而方正的悠久花纹。 虽然在黑夜之中,他看得并不十分的清晰,可是,能感觉到几分莫名熟悉的格外崭新感。 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就仿佛是,他能确定,这些土味,才是刚刚完成篆刻一般,依然发散着某一种只有金属物品,才会有的那种刚刚褪下模油时的干净与纯泽。 ‘自己应该十分熟悉这种古怪的纹路。’他这样想到。 可是,大约是因为黑夜里光线始终太暗,而他距离仪器设备的距离又实在太远,让他在此时终究还是无法看得很清楚。 一想到这些,施梁又忍不住再看了一眼,此时依旧还陷入在沉沉睡梦里的松沐星。 这个目前为止,唯一能够不受那股神秘力量所影响,可以自由靠近湖面,从小湖中取出水来的红衣女孩,似乎是他此刻能够了解这台仪器作用的最佳助手了。 不过,他还是很快压抑下了那种想要摇醒她的冲动。 一方面,是因为,先前骗了女孩做实验,虽然没遇到危险,总还是让这个‘腹黑’男人,有一丝不忍心;一方面,他更是知道,在茫茫旷野中,想要逃出生天很不容易,娇生惯养的松沐星,比他更需要充足的休息。 这倒不是说,他施梁能有多么的心地善良,关键还是红衣女孩的背后,可是与林家,同为太真府三姓豪门之一的上贤松家。 且不说,他与林家的难解之怨,就算是为了他现在要去寻找的那群出逃矿奴,他也得把松沐星安安稳稳送回家。 毕竟,老李他们,在回到花周国之后,如果想要过上安稳的日子,不被手眼通天的太真府三姓豪门,追究、报复,甚至是杀人灭口,保护好这个‘松家的掌上明珠’,寻求松家庇护,或许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所以,施粱才能够这么痛快,将自己辛辛苦苦搭建好的小窝,连带着不情不愿的‘暖炉’小黑虎,一起打包,让给了身边这个略显得有些累赘的娇蛮丫头片子,还为她‘贴心’守起了夜。 施梁知道,女孩经过过诸多的此间,能够坚持到现在,其实已经很不容易了。 ‘她需要休息。’ 就在刚刚扎营时,松沐星在与施梁一番拌嘴互撕中,无意间提及了一些火晶谷中发生的事情,也算是让这个‘狠心’男人知晓了,她二哥就是松义——曾经的血衣营最高指挥官。 当然,会套话的施‘行首’,很快又知道了:那位高级伍首为了救这个臭丫头,最后竟然是被那头离奇而活百年的朝夕虫子,给是一下子弄死了。连带着松家诸位亲兵,皆是死状极其惨烈。 兔死狐悲,施梁难免有些唏嘘。 不过,这些也从侧面说明了,松沐星在松家人的心目中,地位极高,分量极重要。 价值决定了待遇。 ‘唔,虽然确实是一个累赘,可是,一个休息好,能够在遇到危险时,有力气自己逃跑的拖油瓶,可比一个没精打采,还要自己救的花瓶,要好很多。’ 男人心里这这般念想着。 绝境之下的相互扶持,其实要远比破解此时未知的谜题,重要了许多。 施梁站起了身,又远远眺了一眼不远处,那些若有若无,似是在不断抓挠着他心里的古怪痕迹,有些不甘心,随后又深吸过了一口大长气。 沉默又过片刻。 他最后定了定神,依旧还是鼓起全身的力气,向着前方,迈开了坚定的一小步。 这一步,举步维艰! 只一瞬间,四面八方就生起无边无际的压力,犹如万马奔腾一般,自四面八方,直向男人现在的躯体,倾辄而来! 下一秒,构成男人的钥体能量,开始完全不受他自己的控制,不自觉开始急促地颤抖。仿佛随时有可能要将他撕裂开来一般,反复碾压,将他拖入随时濒临粉碎的深渊最边缘。 这一步,恍若是有隔着山与海,根本以非他之所能,可以被跨越! 施梁身体极其的难受,瞪着眼,咬着牙,浑身绷紧如似随时能被弹飞的弹簧,慢慢的,一点一点,艰难着,向着小湖的最外边沿,试图将自己,向前挪得更近。 那一瞬间,他仿佛能够看到,在设备的底端,那一节依稀可见的入水枝干下,锈迹斑斑,是那样的苍黄、陈旧,就好像是已经经历过了无数的悠久岁月,风蚀水浸,痕迹清晰可见,又显然,还并不足以能够对设备的整体结构,造成任何的影响。 嗡—— 伴随耳边的一阵短促低鸣。 施粱胸口一闷,更感觉天昏地暗,日月颠倒。身体之中,似乎有一股无形的东西,正在扭曲着,想要破体而出! 那是黑蛟的力量,似乎接受到了外界某种奇异的指令,竟然开始有些要脱离施梁的身体,蓬勃而起,化作一片片滑鳞,裹覆了男人快要崩散的身躯! 第两百四十四章 星穹舆图 鳞甲覆体,施梁瞬间拔起数丈,躯体巨大粗莽,拼命扭转着,化形成为一头漆黑如墨的蛟兽,向着绿洲小湖的中央处,艰难游移,却又始终不得有尺寸之进! 空气,在这一刻,彷若凝脂。 原本竖起在湖心中央的那台神秘设备上,一道一道正在向着下方,韵烁而渡的暗红色光纹,在这一刹那间,似乎是接收到了某种神秘玄妙的指令,在忽然之间,戛然顿止。 数息的间隔。 而后,它开始更加奇异地运作了起来。 最开始时,是由原先露出在湖面之上的,那一节崭新金属枝干上,其近前端处,辐射铺散开,向朝着天幕的圆形小平台,开始在无声息间,悄悄地拢起;紧接着,一整根窜水而出的神秘、古怪仪器,开始由上而下,离奇忽闪起绚彩夺目的亮泽。 光律闪动。 伴随着一道神秘、诡异,又带着荧荧可见绿芒的亮带,自是从湖水的深渊底下,恍然而起,由下往上,由宽至窄,一节一节,一段一段,以一种要比先前快了无数倍率的频次,在顷刻之间,彻底点亮起了整个设备的躯干! 绿洲之眼,泛起闪身的荧芒。 神秘而不知深浅的小湖中,一根自是从渊底穿刺而出的巨大、古怪、闪着荧绿色金属光泽的巨刺,带着律动、神秘的亮光,照耀起了四周围的深邃与漆黑! 尤其是,那个此时已经合拢,更显得突出的金属球节上,原本黯然不清的方正花纹,紧接着,也开始闪烁起夺目异彩的流光,如似璀璨炫丽的晶石,五光十色! 一切都只发生在施梁自行完成的蛇蛟变化里。 整片小小的绿洲,光影烁闪,甚至是连带着,此时男人本应该是漆墨如黑的蛟甲鳞片,也开始跟随着周围的异奇变幻,皆尽是由自原本映反的暗红光照里,都被那座神秘的仪器,给是全都渲染成为了一种翠绿色的诡异荧芒! 所有的一切,在这一刻,好像是被镀上了一层,离奇诡谲的荧绿! 然而,难以解释的事情,还不止于此。 刚刚才完成蛟变的施梁,束缚还未拜托,浑身上下的鳞甲,就仿佛是在那一刻,受到了漫天绿芒的影响,很快跟随着仪器之上的律动,隐隐泛闪起某种如似是在呼吸一般的诡异色泽! 这光泽,实在太过异奇了! 既好像是自幽冥之中,跳闪藏躲的冥冥鬼火,却又像是自蛇蛟的鳞甲之内,自然而然,发散、挣脱而出,没有任何的温度! 纵使是已经有经历过诸多离奇怪相的施梁,在这一刻,也难免不自觉由心里,生起一层发麻在头皮之上的阴森与恐惧,以至于,此时的施梁,竟然试图要想伸出手,捂住自己的胸膛! (当然,现在的他,又确实是没有手。唔,你说,气不气人!) 咚咚咚咚! 他能够清晰的感觉到,这种光影炫闪的频率,竟是与自己的心跳之声,有着一样的韵动! 巨蛟睚眦泛起了血红! 可是,还不等变身后的蛟兽具体反应过来,忽然间,他的整个躯体,竟然开始变得更为虚幻,紧接着,施梁发现,自己仿佛是与面前的设备,产生了某种更为诡异的共鸣! 霎时之间,他的意识竟然与那台神秘的设备,诡异融合在了一起! 施梁能够清晰地感受到,此时,有一股无比恐怖的强大能势,开始从自己巨蛟之躯的尾根部(同样,也就是从设备的最底端),开始极速汇集,而后紧跟着冒涌直上,节节而起,迅速越过躯体,直向着他的巨兽脑袋顶门上(也就是,那台设备的最尖端),攀腾了起来! 轰! 巨蛟之体,重重砸在了地上。 再然后。。。 什么都没有发生。 是的,就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全部的一切,只在最后的那一刻,在窜出施梁的脑门后,一瞬间,迅速倾泻一空,然后连带着他全身的力气,一起离奇散尽,消失的无踪无影(也同样,恐怖强大的势能,也完全消失在了仪器的最尖端上)。 悄然无声。 仿佛是有发生过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都没有发生过。 小小绿洲,四周围还是如原先时一样,除却已经变成了绿光的红芒,和那个已经侧倒在了地上,不知道生死与否的黑蛟,其他的一切,似乎什么都没有改变过。 “呼噜噜。。。”松沐星的呼噜声依旧没停过。 除此之外,安静的可怕。 完全被抽离掉了浑身力气的施梁,过了好久,才重重呼出一口长粗气。 此时的他,身为蛟蟒,可竟然能够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四周围突然松快了,轻盈了不少,原本还在那鳞甲外,压抑住他,限制他行动的无止境束缚,也在这一刻,全部离奇消失了无踪,就仿佛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轻松而自在。 当然,蛟兽依旧还是没有任何的力气,再也无法动弹了。。。 时间似乎又是过了良久,夜色更深,匍匐在原地的施梁,也只能够细细喘着粗气,讷讷看着前方。。。 角! 他终于看清了什么东西,艰难吐了下蛟信,露出一个怪异的字眼:“角——” 这是施梁面前,那台神秘的设备上,此刻还正在闪烁着古怪光亮的方正花纹的读法。 也同样,十分形象的,像是在指出了,此时已经收拢起来的那台绿芒仪器现在的模样。 它就像是一根独自屹立突兀在小小绿洲上的巨大角,直指着天穹,巍然而不动! 没人知道它的意思,也没人知道它的作用。 “角。。。二。。。” 蛟兽继续吐信,依旧是软趴趴倒在河岸边,光滑的脖颈间,喃喃出了又两个无比古怪的字节。 然后,施梁终于有了些力气,扭动挣扎了一下,侧歪过了头颅,在感觉到自己的脑门上,似乎已经抵住了湖岸线泥土后,他才是侧着硕大的眼珠,斜斜着,望着此刻仪器的最尖端,顺着设备的所指,缓缓向着天空,直直望了上去! 夜色之上,繁星点点,数十颗闪亮起来的星辰,正向着弯弯翘翘的月尾,乍然间,随着施梁的瞩目,恍惚闪耀起某种遥遥相互呼应的奇特荧亮光芒! 一、二、三、四、五、六。。。。。。 一共,二十九颗! 这些星辰首尾相连,似幻似真,宛若一条蜿蜒昂起的巨龙,在无数繁星的拱卫中,慵懒盘踞在了亘古的天际上! “星。。。穹。。。舆。。。图!” 施梁,不知道为什么,在自己的脑海中,竟然又浮现起来了这样一个古怪而莫名的词汇,旋即他似是有所察觉,涣散的目光中,恍然回忆起来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那是他之前费尽心力,冒着身死的危险,好不容易在血衣营倒塌的废墟中,找到并记在脑海中的荒芜之地绿洲舆图! 巨蛟艰难翻过了身,重新又恢复回了人躯,四仰八叉,朝着天穹,重新再把目光重新投望向了天穹。 “竟然!是真的。。。” 他才发现,自己曾经看到过的那幅舆图上,诸多的绿洲位置,竟然是可以与此时的天穹夜色中,漫天闪烁的繁星群中的某一片,相互重合,彼此对印在一块儿! 虽然,绿洲的数量,远远没有星辰那样繁多,可是,其中的许多,都可以与夜穹上的星辰,一一对应,彼此重合! “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他当然不会相信,浩瀚的星空,能够依照荒漠里的绿洲位置来排列,可也难以置信,繁多的绿洲,竟然可以与天穹相关联! “哪怕是傲雪宗,也做不到这样的奇迹!” 施梁难以置信,又在事实的面前,不得不去相信。 一时间,男人空洞的思绪,仿佛悄然飞跃上了星空,在无边无际的浩瀚群星里,自由自在的穿梭。 他一边惊叹于造物的神奇,一边又不自觉进行着不断地检索。 终于,他再深吸过了一口长气,最后把自己的目光,落定向了整幅巨龙星图上的中下端,那一颗正在闪耀着红色星芒的亮星所在之处。 那里位于巨龙星图的中心,与左右的另外两颗并不太闪亮星辰,相互,似乎可以连接在一起,极像是蛇蛟心窍之所在。 “这里,应该就是火晶谷了!” 施梁在记忆里,已经仔细对比过了四周围其他的星辰,在跟绿洲方位的布局对比之后,他几乎可以准确地推测:这颗星辰所代表的那个位置,应该就是荒芜之地中,此前费尽全力,才好不容易逃离出来的,那眼‘吃人’天坑的所在。 回想当初,他在钥姜的帮助下,好不容易才脱离开火晶谷的困局,乘着巨鸟一路向西,确实是在离开天坑后的不久,就找到了一片小小的绿洲。 而他,也是从钥善的口中,曾经确定过,在火晶谷的另一侧方向,也有着同样的一片,虽然并不是很大,可也是郁郁葱葱,能藏人的小绿洲(对的,也就是他现在需要去的,约定中,和老李他们会合的地方)。 当然,他夜很快又回忆起来了,自己曾经,一度化身黑蛟,下潜去到过的那一条奇异、神秘的水下之甬道! ‘它们之间,似乎也是同样有着某种内在的关联!’ 第两百四十五章 有东西摸我的屁股 施梁又看了一眼天穹上的星辰,感受着浩瀚的星海银河间,某种正在与荒芜之地,发生着奇妙呼应的感觉,若无似有,不可思议之极。 “绿洲就是星辰,星辰就是绿洲。”尽管这只是一种难以令人置信的猜测,可是,施梁对这结论,却恍若是很有信心,“只是。。。” 男人抬着头,望着星空,看了又看,皱起了眉头,屏住了呼吸,全神贯注,将自己面前铺天而开的绝世舆图,和记忆里,那张倒覆在营地废墟中,简陋、破旧、年代有些久远的布帆炭笔地图,比了又比,对了又对。 终于,他最后发现: 此时的星空上,其余方位的繁星位置,虽然能与舆图中部分的绿洲一一对应起来,可是,最关键的二十九颗一起闪烁,暗暗符合着某种未解频率的星辰,竟然就只对应到了中心处的三颗星。 他清楚的记得,那幅老布图上,两处绿洲,拱卫着代表火晶谷的特别红点,跟着周围,其余三处靠近着天坑,是用倒三角标记的军营哨卡,一起组成了,一颗特殊的‘心’,孤落在绿洲舆图的中央处。 至于,其余的二十六颗星辰,竟然全部都不在舆图的地貌标记里。 如果自己所料正确,那它们就可是二十六座绿洲啊! 按照绿洲舆图的标位,竟然没有一处,有曾经被发现过,这件事本身就存在着巨大的不合理。 在贫瘠的荒芜之地中行走,最重要、最关键、也是最为迫切要做好的首要事情,就是保障物资补给的充分。 不管是出于何种原因,什么样的理由,边军白焱师团都不可能,也不应该隐瞒、忽视、藏匿掉这些可以补充战士物资水源,保证弟兄们驻守、行军安全的绿洲的存在,这是不合理其一。 其二,如果说傲雪宗、花周国,近些年忙于内战,疏松了自己于对荒芜之地的未知探索,可是如今的四大家族,也就是曾经的前朝第一姓——木家,几百年的经营和传承,怎么也不可能说,是连其中的一处,也都没有曾发现。 ‘这怎么可能呢?’ 施梁心中带着疑问,收回了自己望天而叹的目光,更带着某些无法自圆其说的不甘心,深深看了一眼现在的湖中,那台依旧还在闪耀着某种奇特绿芒的设施。 天空上的群星耀闪,应该是与他面前的这台神秘仪器,有着某种特定的关联。 可惜,线索实在太少,秘密无从探究。 男人依靠着自己好不容易才稍稍有些恢复的力气,勉强支撑了起来,狼狈坐在湖岸边,深吸过一口此时略带着湿冷,又有些让他畅快、舒爽不少的空气。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上北下南。。。按照先前的推测,那两拨奇怪的生物,所要去的这个地方。。。应该,就是在这片绿洲的这个方位了!” 他一边喃喃自语,一边低歪着头,十分艰难地举起自己还是有些发软的手指,在身前松软平台的泥土上,先是重重点了一个圆圈点,又细细地画出了两道奇怪的交线。 交点与圆圈相虚连,一大一小,一‘实’一‘虚’。 让施梁忍不住抬起了头,游移的目光迅速在今夜的星空里游走,良久,终于是在弯弯的月牙儿尖处,定下了格! 在那个看似距离月亮并没有不太远的地方,两颗的显耀翠星,一明一暗,鳌领着其余二十七颗,同样是炫丽、璀璨的星辰,一起化身成为一头飞腾绕月的威武巨龙,舞着爪,张着牙,睥睨着浮世云云的众生! ‘我们应该就是在这里了吧。’ 施梁深思了片刻,最后将目光落在了那个相对暗然的虚星上。 “真是没想到,阿虎它竟然可以跑出来这么远!” 他有一些意外,忍不住低回下了头,目光停留在了此时还在星星而燃的篝火边,细听了几声不时传过来的幸福呼噜声。 按照自己的推测,施梁几乎可以肯定,他们三现在所处的这片小小绿洲,应该是位于星穹舆图的偏东侧,距离那颗代表火晶谷的红色‘龙心’位置,其实已经隔开了很遥远。 这一点就很很奇怪了。 当初,施梁在火晶谷被钥姜救了后,骑在有希巨鸟的背上,可是飞了快要有两个多时辰,才好如容易找到那处小岚所在,本以为可以供他们暂时喘上一口气的小绿洲。 那可是在空中,没有任何阻碍的直线距离! 以施梁见过的小虎钥变后,奔跑起来的正常速度计算,路面奔跑,起码还得多花一个时辰才可以等速。 那片绿洲,可是在此时星图上,离得代表火晶谷的那颗红星,最近的一颗星辰了! 而现在,施梁所以为的,自己三所在绿洲代表的那颗暗星,距离那颗闪耀红星的直线距离,差不多要是最短星辰的二十多倍! 这样的路程换算比例,在这片没有补给的荒芜土地上,一路还要驮着施梁跟松沐星,想要逃开这么远,简直就是一个天方夜谭,不存在任何可以达成的可能。 ‘阿虎它,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施梁忍不住会这样想,尤其想着小虎那只会喵喵喵的傻叫模样,更是不能自信的摇了摇头。 这个时候,他终于有些怀念,一直跟在自己身边,从来都是最为靠谱的小钥善了。 如果,现在有他在旁边,自己或许就能够轻松将这个难以解开的疑问,迎刃而解掉了吧, ‘没办法呀!’ 他挠了挠发痒的头皮,很无奈,只能够重新抹过了地上粗糙的痕迹,在心中不甘心的驱使下,愣愣坐在小湖边,随手捡过一根稍有趁手的细枝,就着昏暗的仪器绿芒,重新开始了新一轮的推演跟核对。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静静的流淌。 星空越来越璀璨,夜色越来越漆黑。 “唔——咳!喵!” 忽然间,原本安详平静的地炕暖窝中,突然发出几声闷憋的喘叫,一下就把还蹲在原地,低着头,反复做着奇怪计算的男人,一瞬间拉扯回到了现实中。 “喵——!” 已经炸了黑毛的小老虎,像是刚刚在被窝里,受到什么恐怖的惊吓,一下翻成了圆球,挣扎着,好半天,才是勉强从女人已经箍紧的暖和怀抱中,拼命似得,窜逃了出来! “啊——!” 紧随其后,是一声源自松沐星的破锣般尖叫! 已经被吓得惊魂未定的小黑虎,赶紧匍匐在地上,双爪捂着头,蜷缩在地上,瑟瑟发起了抖! “怎么啦?” 说好了要负责守夜的施梁,有些懊恼,有些发急,关心着问,也不敢再有任何的怠慢,几步一个冲刺,跃然到了近前。 就着荧荧而晃的绿光虚影,他才发现,刚刚还在打呼噜的红衣服女孩,此时已经紧随在小虎的身后,一下子从原本的暖和兽皮囊袋子里翻了出来。 她正捂着自己的胸口,吓得失魂落魄,面色煞白又阴森。 “你没事吧?”施梁问道。 “啪——!” 是一记清亮的脆而响! 颇有几分拳脚的女孩,下手极为的迅疾,前一刻还在哇哇大哭,下一秒已经甩高了手,眼看着五指山,就要呼上施梁的脸颊。 “哇——” 吃痛的松沐星,一下没有站得太稳,反手间,已经被男人下意识的重击,打开了胳膊,蹲缩在地上,捂住自己开始发烫起红的手臂,呜呜呜呜,哭了起来。 变化很快,可是警戒起来的男人,这会儿并没有什么闲工夫,来安慰她。 见四周围,没有太大的威胁,而那一人一虎,这会都已经‘破了甲’,施梁只当是她们俩,刚刚在睡觉时,被窝里面,会不会偷偷钻进去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疏漏了防范的男人,牙一咬,脚一跺,瞬间就将自己铺整粗糙的皮睡窝子给踩了塌,手一提,兜一甩,一下将那还带着些鳞甲的兽皮‘被褥’给是轻松地拉扯了开! 用于填充衬底的干草,胡乱起了飞舞,在夜风中,被吹得到处都是,有一点点湿气,还带着些许隐隐刺鼻的臭酸。 可是,除却了这些,又好像是,什么也都没有了。 事情有些蹊跷。 扑着空的施梁,怒吼:“别哭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试图在用自己此时的咆哮,将身边还在嘤嘤哭泣的女人,跟那头缩着脑袋,颇有一些‘愧对自己百兽之王称号’的小黑虎,一起从失去理智的境遇中拉回来。 当然,这样的粗蛮方式,其实可以起到的效果,十分的有限。(很多的时候,甚至还会出现一些不尽如人意的反效果。) 就比如现在,应该是有遭受到了什么强烈刺激的小姑娘,完全不吃他这一套,已经被男人刚刚的声音,给吓得哭的更为大声了。 “呜呜呜呜呜!” “喵呜,喵呜!” 还算有些胆气的小老虎,倒像是被施梁的叫喊,给吓得打了个激灵。也不愧它还有着几分猛兽的基因,虽然依旧畏畏缩缩,起码还算是勉强立起来了身,蜷着脑袋,偷偷就往施梁的脚后跟处躲塞,活像是有些太过于害怕,那叫声,支支吾吾分外的可怜。 可是,人与兽的语言,天生就存在着某些难以被逾越的天阙。 这一点,很影响现在小虎的发挥。 看得一头雾水的施梁,自然更加发蒙了,更有一些无语,只能够将现在全部的希望,给予在了那个还在哭泣的红衣女孩身上。 “喂!冷静下!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男人抓住了女孩的手臂,尽量将自己急躁的声音压得低一些。 “呜呜呜。。。”女孩已经还是在不停抽泣着,又怕又羞,哭喊了几声后,才勉强着说道,“刚刚有东西,摸我的屁股,呜呜呜呜,我吓死了!” 第两百四十六章 什么都没有 女孩跳出窝坑后,惊慌失措,咋咋呼呼,一边还要继续小心捂住自己屁股,狼狈的模样多少是有一些格外的好笑。 “你没有事吧?” 施梁麻利抖了抖自己刚刚拎起的那一条快要脱了线的甲皮套兜,关心着女孩的尴尬,试图用兽皮帮助松沐星遮挡一二。 然而,小女人这会儿正还是惊魂未定的时候,虽然在刚刚有发了几声无助的叫喊,可是,她的身体依旧十分的诚实,带着一种近乎源自于本能的避闪,下意识躲开了施梁的靠近。 很显然,对于现在的她而言,刚刚遭遇的危险虽然吓人,可是,同样曾经有过几次三番羞耍与她的‘臭流氓’,同样十分的可怕,需要更加小心、警惕,以免自己遭遇不测。 一番好意,被曲解。 男人当然就没有了什么怜香惜玉的好心情,苦笑着将皮兜子往女孩身上一搭,摇了摇头,无奈罢了手。 不过,他心里也明白,眼前这位一向自诩出身高贵的大小姐,若不是情况实在危急,断然不会愿意肯,以现在这般样子的狼狈,无故无缘红羞了脸,在自己这个只能算是‘还行,需要观察的危险分子’面前示了弱。 这是一件万分尴尬的糗事,同样也让年轻的女孩,尴尬得要命。 ‘可能,就是有什么个别的蛇、虫、鼠、蚁,凑巧越过了自己在坑洞边沿处撒的那些带着火星的炭碎,钻到里面去,吓了她俩吧。’ 男人避开了女孩躲闪的目光,收回心思,全心放在窝坑前。 他知道,刚刚定当是有什么腌臜的东西,偷偷潜入了窝坑中,才能让熟睡的小虎跟女人,在同一时间里,一起受到了惊吓,哭着闹着,脸色煞白,逃跳了出来。 “好了,都别哭了!”女孩的默不作声,跟害怕,多少会让心怀好意的施梁有些心烦意乱,连带着自己说话的声音里,也带着一些深重,“让开些,别妨碍我检查!” 说着,他便是一把推开了,自己跟前已经有些碍事的女人和老虎,重新捣开了自己先前好不容易才搭起来的暖坑洞,在上面,仔仔细细,探找了起来。 然而,施梁的心里其实很清楚,自己挖出的这个粗糙浅土坑洞,虽然卖相不咋滴,可是,工艺环节,绝对能够过得了关。 毕竟,他可不是单单用了细泥,和了些水,除了把四边周围垒得很高,泥土也是夯得格外紧,铺了碎石,还用了炭火,在内里生火烤烘了好半天,才是铺了干草,让她们睡。 就算,土里真还有些善于钻地的蚯虫,早不是死了,就是逃了,哪怕有些命大的不怕死,也是很难在一个夜晚的时间里,把被烧得细密的坑土基层,给破开出来。 “到底还是什么都没有啊!”睡觉的洞坑,毕竟不会挖得很大,一番忙活结束后,施梁有些喃喃自语。 这事情,至此看来,多少还是有带着一些诡异。 自己刚刚虽然在湖边正出神,可是距离女孩和小虎,到底也不是太远,如果真有什么野怪山精,闻着火星味道误闯了过来(可能性很多),自己也断然不会毫不知晓。 而现在,这个暖炕,如似个碗一般,即时边沿处因为自己的心急,多少有些破坏了一些许,到底才是刚刚过去了片刻,有蛇虫的话,也绝不可能说,在这短短的时间里,消身匿迹,全然没了影踪。 可是,现在,这里,除了许多刚刚被施梁扬起来的填充干草,唔,还有一些带着湿腻的骚臭外,竟然连什么都没有! ‘这不可能呀!’ 男人面带凝重,不知是由何缘故。 绿洲里,湿冷绿芒还在阵阵的频闪,更显得此时的气氛,格外的瘆人。 “不会是,有鬼吧?” 空气陷入了安静,有些格外的可怕。。。 胡思乱想的松沐星,似乎是有些隐隐觉察了什么阴寒,慢慢透进到了骨髓中,吓得她忍不住是缩了缩自己的脖子,勉强着强烈的反感,小心向前迈了几小步,靠近了一些自己身旁唯一的男人,甚至是还拿着手,扯了扯施梁的胳膊,试图从中找寻到一些安全的感觉。 人嘛,总是会在面对一些自己无法解释的事情时,不自觉能联想到一些有的、没的志怪与传说。 尤其是,荒芜之地,位处偏蛮,比邻太真府,每年在此间无故失踪的冒险寻宝之人,不胜枚举,类似这样的诡谲小故事,在松沐星的记忆里,更是从来就没缺少过。 加上此时,正值是在黑夜中,孤僻一隅的小小绿洲上,因为那神秘仪器的变色光影,渲染的本就有些诡异,还有一圈一圈向外冒散着奇特的绿芒,两相衬托,氛围多少是能让感觉到一些毛骨悚然。 “你在想啥哩?” 施梁到底是军伍出身,怎么说曾经当过一位合格的烈甲军领军将士,心理素质自然要比不谙世事的小丫头要好上不少:“这种地方,说得好听一点,叫做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说得不好听一些,就是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咱没得说错吧!人都没有,哪里来的鬼?” “你!” 松沐星自然见不得男人看白痴一般的目光,本能回怼了起来,叉上了腰。 没好气的施梁,当然也不会惯着她,拿着眼,邪魅剐了一下自己身前这个就快要‘贴’住自己的胆小傻丫头,继续着嘲弄:“你说说,谁家的好鬼,能喜欢吃饱了没事干,愿意呆在这样一个没生意的鬼地方,难道就是为了吓吓你,这个干瘪又还没有几两肉的小仙女?” “哼!” 女孩被呛得又气又是恼,也因为自己一时间没有忍住气,扑哧一声,“咳咳咳!”却是没成想,咳嗽咔了咽喉,堵了鼻腔,一下让自己好不容易才握紧起来的小拳,瞬间就松了劲。 在这种鬼域绝境里,能有个人相伴而行,其实还是有些好处的。就好比现在,两个人,相互斗个嘴,说上几句话,至少不会显得自己太孤单,无助,没有了依靠。 倘若是一个人,孤身被困在荒局中,身处于小绿洲现在这样的阴森、孤寂、恐怖氛围中,其实不用待太久,怕是都能将那些胆子小些的人,给是活生生要吓死喽。 “你这个人,怎么这个样子呀!”缓过半口气的女孩,到底是还有些气不过,声音沙哑又带着些娇怒,很像是就要说他不过时,准备动起手来的架势。 不过,也是由此,两人原本十分压抑的心情,倒是轻松下了不少。 “那个。。。你,刚刚。。。真的被,那个啥了?”好男不跟女斗的施梁,自然没有要与她继续纠缠的意思,一边还在小心翻找着线索,一边试图向女孩,了解具体的情况。 “咳咳咳,我还能是骗你了不成!”松沐星闻言,面色更是羞粉,多少还有带着一些尴尬加生气,撅起了翘嘴,“我好歹,也是个好人家的姑娘,也是要脸面哩!” “喵喵!喵喵!” 一直在施梁脚边,跟个跟屁虫似的小老虎,这会儿,也是罕见的能够与女孩,同仇敌忾,龇牙咧嘴,摆着脑袋,附和着松沐星的话,发表着它的意见。 显而易见,它是想告诉还在吵嘴的两人,刚刚确实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把这一人一兽,给同时惊吓得了清醒了起来。 “那,你们倒是,跟我说个清楚呀,具体是个什么东西,刚刚搅了你们的好眠?”施梁重新试图将话拉回到正题。 “。。。我,咳咳,就是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拱了我好几下。。。屁股。。。”才缓和一些的女孩,这会儿的脸,已经是羞得更红了,好似是快要能滴出来了血,继续说,“然后。。。我一睁眼,就吓得跳了起来。。。什么也没看见。。。” “喵喵!喵喵!喵喵!” 小虎同样也是咿咿呀呀个不停,倒是,比划得其实还颇有一些有模有样。 当然,很可惜,施梁跟松沐星这两人,这会儿都是显得有些‘憨’的紧,除了是能够瞧出一些它很着急来,还有就是感觉到那么一点儿可爱的撒娇之外,愣是什么也没能有看得懂。 阿虎一撅肚皮,闷声翻了个滚,吹起胡子瞪起眼。 你就说,气不气了虎吧。 语言不通,可真是太难喽。 可是,问题总还是,得想着如何继续解决,施梁有些不甘心:“那玩意,是粗的,还是细的?这个,你总应该是能有感觉到了吧!” 女孩低着头,有些羞耻,好半天,才用手颤巍巍比划着,道:“也。。。不是很粗,大概。。。就这么大吧。” “软?硬?”男人又赶紧,给出了两个选项。 女孩闻言,羞得脸是更红了几分:“硬硬。。。软软的,也不是很隔人。。。一开始,其实感觉。。。唔,羞死个人哩!” “喵喵!喵喵!”阿虎这会儿也开始同样叫着奇怪的声,一下子又把男人的目光,吸引住了它的身上。 看着小老虎着急忙慌,想帮忙又帮不上忙的模样,施梁突然灵光一闪,怀疑道:“不会,你说的那个东西,就是阿虎的尾巴吧!” 「无」 第两百四十七章 老虎的屁股摸不得 “。。。”松沐星猛地一抬头,正瞧见小老虎半翘着长尾巴,晃晃悠悠甚是可爱。 ‘拍你屁股的,不会是阿虎的尾巴吧。’施梁的话语,此刻还在耳边徘徊着,女孩的脸色一时间要多尴尬,就有多尴尬,一阵红了又是一阵白,好半晌,才是恢复。 她带着迟疑,小声着呢喃:“唔。。。确实是有一点像。。。可是,我感觉。。。” 她还不是很肯定。 “要不,你再摸一摸,看看?” 站在一旁的男人,强压着自己,此刻嘴角上扬着,就快要憋出声来的怪笑,过了长久,才缓过来劲,颇有些过意不去,试图改口安慰:“我相信,你们刚刚一定是有遇见了什么,才会被激起那样的反应,别害怕,虽然什么东西都没有找见,可起码现在咱们还是安全的,还是要乐观一些,才好哩。” 他其实很清楚,阿虎的翘尾巴,大概率是与那招惹了小虎跟女孩的神秘东西,没有什么关联。 可是,此刻月牙儿正当空,天色已深。绿洲的四周围,除了他们的篝火,还能够照耀一些地方,其他的所见,多只有一片不能见着五指的漆黑。 (当然,小湖中,那座神秘的设备,还是在一遍一遍,不知疲倦,刷着某种夹带了一丝阴冷、诡谲跟惨淡的绿芒,可是绿光本淡,还隔着一片湖水,能够映亮的范围,自然也是极为的有限,对于此时的施梁而言,只能够说是聊胜于无,但又是完全没有半点的助益。) “其实,我想你也一定有发现,这片绿洲,到处都透着一股邪门的诡异,怕是今晚咱们还都得要更加小心一些,才成。虽然我刚刚的话,是有一点儿冒犯了。可是我总有一种感觉,那个碰了你那啥。。。唔。。。的东西,应该还是在你和小虎的身上,留下着一些我们暂时还没有发现的线索,这是我们现在唯一的线索了,你得回忆起来,知道吗?”他继续说道。 没办法,自己当时正在湖边,与她们的距离,还是有着一段小距离,具体的情况自然知之甚少,直到此时还是一头雾水,两眼摸黑,只能够干着急。 “如果,你能够想起什么,那样是最好的。。。”施梁的声音里,隐隐还是带着一些期待。 可是,松沐星的久久沉默不语,很快就让他不得不认清现在糟糕的状况:“既然是这样,我只有一个建议,咱们现在先不管是,有什么法子,靠不靠谱,且是一起来试一试。哪怕,就真的没有什么用,起码也是能够耗掉些时间,总比干坐着,与这还有半晌天的黑夜较劲。熬时间可是不太容易,你又睡不着,也不敢睡,我说的没有错吧。” 施梁的话语,一下就点中了女孩此时的心声。 那也是当然,如今这样的诡异情况,才刚刚被吓醒来的她,可是万万不敢再一次躺下身,要知道她现在的心,还在扑扑跳个不停,哪里有可能,敢再睡下去。 长夜漫漫,掩藏了许多的未知。 施梁自然也是如此,你要说他心里就没有半点的害怕,那也是完全不太可能。 将心比心,最能打动人,松沐星认同地点了点脑袋,红扑扑的俏脸,就着焦黑快熄的柴火光焰,尤显得分外的鲜红。 女孩大约是被那些古怪的经历,给吓怕了,始终没有再发出来过声。 施梁倒是并没有太过于介意,抓起几根散落在一边的细柴条,重新送入了中,后才突然喊道:“阿虎啊!你也别再墨迹了,快一点儿,过来!” 男人见到自己其实已经大致说服了一虎一女中,最是难搞的其中一位关键,自然还是要想着趁热打铁,却在此时,头一回,才发现,原本那头一直是跟在自己的脚边,始终带着几分小巧奶气的胆小老虎,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吧,竟然在猫着鬼祟的小步伐,一点点,悄无声息,偷摸摸,谨慎小心。 “喵呜!” 阿虎轻轻唤着声,娴熟的动作,显然是就要跳藏进营地旁侧的灌木丛里里,却被此时想起它的施梁,给是点到了个正着,一下子,僵持在了原地上,显得极为的别扭。 这一晚,它很奇怪,始终轻轻夹起着自己黑圆滑润的小屁股,尾巴耷拉,卷了起来,护住了要害。 当然,还不止于此,尤其是它那张翘起胡子的虎脸上,一股难掩的幽怨,怎么也是再也散不开来了。 小老虎这是应了激,僵立在了原地,进也不得劲,退也不得劲,一动不动,宛若是尊泥塑雕像,带着丰富的表情,无声诉说着自己千万般不乐意。 然而,语言不通,终究还是害死个虎。 施梁显然是并不知情,自己身旁的小黑虎,其实是可以大抵听得懂自己跟松沐星的诸多谈话与沟通。 男人只当它是有三、四岁孩童一般的智商,对人类的语言,能够听得懂一些,但是并没有不太多。 然而,它却是完全都听懂了。而且,又因为不知道是由于什么的缘故,似乎对于施梁刚刚的提议:让松沐星,来摸自己的尾巴这件事,显得格外的抗拒。 “看来,还得是我自己来动手才行。” 男人不察,只看见了小虎有些愣,便很果断地撸起了袖子,一把是将这头身体已经陷入呆傻的小老虎,环腰抱了起来,然后,轻轻托起了它的圆润墩,小心凑到松沐星的跟前,只能女孩举手之间,对照下手感。 看到老虎已经凑上了身,这会儿的年轻女孩子,自然也是被‘热情’的施梁,给用话语激上了架,开了开口,又无从找到理由来拒绝,所以,就只能是不情不愿,皱起了眉头,蹲俯下了身,轻轻用手,抓了抓阿虎卷翘起来的尾巴根。 滋——啦! 一窜极其骚臭的黏黄稠腻,滋喷而出,就顺着小老虎胯下的腺体,向着正满脸错愕,已经惊恐,避闪不及的女孩子脸上,毫不客气地喷淋了上去。 这是猫科动物,在彼此划分领土时,才会蹭着树皮,快速分泌出来的一种极为特殊的腺体液,又臭又腥,而且很难被消除。 “啊——呕!” 猝不及防的松沐星,已经完全跪趴在了地上,中招的嘴里,不停是往地上,倾泄着自己胃腹中的酸臭食物渣。 刚刚的一切,实在是巧得不能再巧了。 原本正准备按照施梁的方法,触碰一下小虎尾巴的松沐星,好巧不巧,嘴巴恰巧是微张。 万万没有想到,小老虎平时看着温顺,可一被摸到了屁股,整个虎,身体就像是刚刚被做了奇特马杀鸡了一般,脸上沉浸入了陶醉,在一阵抖动得极为不自然地哆嗦后,小身子一扭,快步挣扎开,错愕的施梁臂膀,滚着,逃走着,飞奔进了绿洲外围的灌木草丛间,很快缩起成了一个大肉黑团子,再也不见了踪影。 尴尬的事情,发生的实在是太过于突然了。 直到这一会儿,发现自己做错了事情的施梁,才是隐约有想起来一些,不知道是记载在哪本古书里的冷知识: 老虎的屁股之所以不能摸,一方面是因为,虎类生物大多都是十分的凶猛,危险性很高,容易造成自己的伤亡;而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它们的屁股跟尾巴,多是身体上最为敏感的部位,稍微一碰,就能很容易分泌出一种可以划分领地,也可以用以吸引异性的粘稠液体。 它向告诉施梁,自己的屁股摸不得!只是可惜,语言的障碍,终究还是害死了只虎! “呕~~!”好好的年轻小丫头,俏皮的小嘴中已满尽是一股难闻、恶心的酸臭味道,而她的胃里,更是如倒海翻江,波涛汹涌,压得松沐星难以喘过来气了,艰难着憋闷喊道,\"施梁!我要。。。呕~~~!杀了你!呕~~~!” 受伤的女孩,跪在了地上,干呕连连不断,生不如死,就想在自己死之前,把自己最恨的那个男人,一起拉下地狱做垫背! 坏事做绝,对于此刻的施梁而言,心头涌起的尴尬跟愧疚,那是自然可想而知了。他一会儿瞧瞧这,一会儿又看看那,恍然过了好半晌,才是惊觉起来一个点:原来,先前那堆被他才刚刚翻起的干草上,一股子黏腻骚臭的味道,竟然如此的熟悉。! 他惊慌失措,不敢再看狼狈的松沐星,顺手捞起了篝火旁边,那把自己先前做给女孩的粗糙骨瓢子,三步并作两步走,快速是往那绿洲中央,小湖的边沿处,跑了过去! 也得亏,湖中央的那台神秘设备,自是在通体的光芒,由红色转绿光之后,原本一直存在着,仿佛只有施梁感觉到的那一股无边无形的压抑感觉,已经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自己突然消失了。 当然,也是有可能,那种感觉依旧还在,只是对如今的施梁,已经完全没有了作用,总算是不再继续构成危险和阻碍,终于让已经慌乱失了神的汉子,快速几步奔跑到湖岸边。 一瓢即入水中,绰绰影影,好似极其了什么离奇的东西,很快又藏匿进了黝黑的渊底最深处,始终让人看不得真切,摸不着头脑。 当然,现在也不是细探这些的时候,施梁按下自己的好奇,捧起了清水,就将起身。 “噗通!” 一道红影,撞上男人的宽背,连着施梁,一同跌入到了湖水中。 第两百四十八章 淡紫色光团 施梁当时也确实是有一些乱了分寸,在惹出了那般‘缺德’的事故之后,还算是有一些良知的他,心里当然会要想着,赶紧做些什么,好进行补救。 可是没成想,自己才是刚到了湖边,骨瓢水才打起一半,没回头,耳边就响起了松沐星同样也是火急火燎的脚步声。 “啊——!” 男人没有回头,却也知道,是谁在向自己跑过来,蹲着身,正将要站起,却不知道,此时的女孩,因为那些虎骚怪味,早已经歇斯底里,失去了理智。 一瞬间,两道仓促的人影,结结实实,狠狠撞了一个大满贯! ‘不好!’ 施梁心头一紧,起了个咯噔后,立刻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失去了重心,倾轧着,站立难稳,眼看就要掉入进了自己身后,那一片还在波荡着涟漪的古怪湖泊之中。 要说这汪湖水的古怪,除了那台不知道来历跟作用的神秘仪器之外,就是那股子不知自何处而起,融入在水里,无质无形,又无比恐怖的神秘震荡水波纹了。 此前,施梁的好几道分身,皆是在这片属他不可以靠近的水域上,被那一波波粼粼湖水,接连打散、化开、分解、消融,最后消失无了影踪,失去了联系。 先前种种,依旧历历在目。 男人的脸色,在一瞬间一变再变,却也是于事无补。 哪怕,时间能够在这一刻,陷入进某种短暂的凝滞里,可是,他也还是能够预见到,自己的身体,将会在下一秒,于顷刻间,碎化成为一片不再会留下任何痕迹的齑粉,狼狈着,被翻涌的湖水卷入涛波中,迎来今夜自己注定的、格外糟糕的、落寞、又可笑的终结。 噗咚! 是一声巨大的水花声响。 拍起开四溅的水雾,打破了一切的平静。 “我没死?” 落水后的施梁,有一点发了懵,尽管一切都如自己的所希冀,可是,他却总有一种怅然若失的错觉,以至于愣在了水里,任由着鼻腔里,嘴巴外,呛人的湖水,开始拼了命似的在往自己嘴角、鼻尖里的每一处,寻找着一切有可能存在的缝隙,钻入其中,肆虐灌挤。 而他的身边,那位一袭红衣的娇小女孩,也似乎是应该并不太会游泳,在落下水之后,没有成功扑腾过几下,就很快是起了一阵无比痛苦、吃力、拼命的挣扎,手脚纷飞乱舞,漾起一阵阵肆意波荡的水纹,带着一股不算太小的力道,几次三番,是有狠狠地砸在了男人此时近乎于裸露的壮硕身体之上。 ‘就没了?’ 施梁对于自己的吃疼,似乎并没有半点的感受,反而是在水中浸泡着,仿佛陷入了沉思。 是的,所有事情的发展,顺遂的,有些太过于出乎他的意料了,构筑自己身体的钥能,竟然完全没有因为被那股藏匿在湖之中的神秘震荡所包围,而出现溃散、逃逸、或消弭,依旧还保持着完完整整的稳定状态,促使他仍然可以浮泅在水面,恍若只是简单的落水。 可是,施梁知道,这水下,不应该这样的普通。 虽然,他不清楚到底为什么,可也不应该先前所有的排斥,就只因为那神秘设备上的光亮,换了一种颜色,而不见了。 对,似乎仅此而已,可又一定不会是只有这样而已。 到底是彻底消失了,或还是依旧有存在? ‘但愿是我多想了。’ 作为深陷怪局之中的当事人,他又总是有一种莫名而又无比真实的奇怪错觉,无从可以考证:先前,自己感受到的,那种种莫名的恐怖,其实都还没有消失。只不过是对于现在的他,暂时消失了效用,仅此而已。 施梁闭着眼,任由湖水浸泡着自己。他从小是在杨家湾村头的小湖水里面,泡着长大的,所有,能够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对于这一片陌生的水域,似乎开始有了一种奇异莫名的亲近感,让他的身躯,泡着湖水里,总能感觉有一种难以言述的巴适。 恩,是一种在林野中,可以畅快呼吸的亲近自然感。 这种感觉,却是让施梁更为警惕了起来。 他尝试着慢慢睁开自己先前紧闭上的双眼,感受着入眼的一切,模模糊糊,晦暗晦明,似乎应该很陌生,可是又略带着几分独特的熟悉感。 这是一片莫名、空洞、深邃、且是无有一物存在的恐怖、阴森、水下的世界。 这样的湖底,施梁很熟悉。 一切布局,仿佛是跟曾经黑蛟栖身过的那片不起眼绿洲小湖一样,并没有太多的不同。 当然,除了少了一些许暗藏的生机,唯一还有不同的地方,大概就是那一根自是从光线都难以触及的黑渊底,拔起而出的巨大设备仪器了。 不见尽头的小湖渊底,直径拔起而出的巨大设备仪器,还在发散着一轮接着一轮,向上不断递送而出的诡谲难明荧绿色光亮。 这样的画面,大概只能够是用极致的诡异来形容。 尤其是那一圈,接着一圈,攀登朝上,如似是在向着天空,递送着某些神秘的讯号。 光影模糊,绿色荧光,胜比幽灵之舞,且伴着水浪的涟漪,荡漾起一种光怪陆离的神秘质感。 施梁看着神秘的仪器,略是有一些失了神。 不过,很快,他就回想起来了,还有一件更为紧要的事情,正在等待着他,‘英雄救美?’——松沐星。 那个从小锦衣玉食,从来就没有曾受过如此侮辱的大家闺秀,这会儿正在因为自己身上的骚臭,一时冲动,跳进了一片自己并不能驾驭的离奇湖水中,只扑腾着几下,就快要没有了力气。 ‘都不会游泳,竟然还敢往水里面跳,找死了是不是?蠢死了!’ ‘渣男’施梁,在心头,默默地吐槽。全然是把自己曾经的怂恿,全然抛之在了脑后面。 当然,人,他们还是得要救的。男人双脚作了浆,划拨着不停歇的阵阵水花浪,如似一条游鱼,向着松沐星的方向,潜游了过去。 不过,施梁也就到此为止了。 毕竟,刚落水的松家七小姐,因为心里头本就已经充满了的未知恐惧,所以常常才会爆发出几倍于自己平常力道的恐怖挣扎怪力,对于施救者的杀伤,往往也是很强的。 此时的松沐星,当然也是这样子了。 在这样的时候,施行救援的人员,若是贸然冲动靠近,往往就会很容易得被拖下水,施救不成,反被害。 救命的稻草,谁又不是死死的拽紧。 哪怕是勒紧了脖子,压住了身子,导致前来救援自己的人,已经呼吸不能,憋闷呛了水,也还是不愿意肯放开来,最后致于双双溺亡,这样的惨烈悲剧,上演过了太多次,依旧还是屡见不鲜。 施梁同样很清楚,就在他快要游近女孩前,他突然停了下来,破起湖水,露出头,向着还在湖岸边,捂着脑袋,正害羞得不行的小老虎,歇斯大喊:“阿虎!叼几根粗一点的枯木枝条来!” “咕噜噜。。。” 女孩终于还是耗尽了自己全部的力气,吐出嘴中最后一口含气后,昏昏沉沉,陷入了昏迷,虚浮在水面上,半沉半起,暂时没有了动弹。 “喵呜!喵呜!” 小虎也是在岸边着急跺着脚,可是,它因为年幼,同样也还是并不能算太通了水性,尚且还不太敢贸然下水,去救援(添乱)。不过,施梁要的枯枝条,它可是一点儿也没有含糊。 只不过,因为先前施梁为了起篝火,已经把四周围本不算特别多的枯枝条,大都搜集了起来,统统扔进火堆里,当成柴火烧成了碳,这会儿绿洲里何时的木头,还真的是荒漠里找水——无从下手了,现在。 时间可不等人。 男人稍等了片刻,无奈长吸了口气,一闷头,正要下潜去救援,却是忽看,神秘的水下,此时昏迷的女孩子,先前一直捧住的翘润屁股上,隔着她红红的薄裤,几团若有似无的淡淡浅紫色圆润光亮,开始一个一个,如似葡萄一般,接二连三,慢慢鼓囊了起来。 它们似乎是与湖中那台神秘的仪器,有着某种奇特的关联,好像是有受到某种特殊的吸引,竟然开始有些争先恐后的架势,晃晃悠悠,统一着方向,拖拽着昏迷的松沐星,向着设备的躯干,慢慢的,以并不算太快的缓慢速度,一点点漂移了过去。 是的,拖着女孩,撅着屁股,向着发光的仪器,缓慢游移了过去! 施梁并不知道,这些古怪的淡紫色光亮,到底是些什么东西,不过,女孩子的纱网布裤子,倒是不亏为太真府大家的工艺,材质明显有一些,好的过分了一点。 尤其是在现在,它竟然只在被光亮,撑大到最终的极致之后,依旧能保持没有任何被破烂、撕开的迹象。 ‘这下不好!’ 男人不敢怠慢,奋力游泳向前,一把捞过女孩的胳膊,向后试图进行拖拽。 可是,水下的拖曳,难度是可想而知的高,再加上那些一路向着设备而去的光亮,哪怕是被女孩的裤子包裹着,前进的速度已经无比的坚定,以至于施梁用尽了力气,依旧还是在被它们,连带着自己一起拖着向前移。 ‘到底是些什么东西啊!’ 男人突然发起了狠,松开女孩,加速游到了鼓囊的裤子前,用手隔着撑开网的纱布上,用力一抓! 绵绵软软,又带着一些许柔韧的弹性,滑腻好似琼脂。 第两百四十九章 湖中诡事 施粱的手,刚刚才是搭上那些淡淡的紫色光团没有多久,便感觉自己的身体里,似乎是有滑过了一阵微微舒爽的奇异充盈感,让他一瞬间如似是吃了一口能够激起兴奋的食物,感觉畅快极了。 可惜,这一股神秘的力量,来得很快,去得也是迅疾,只是霎那,便自顺着男人的掌心,快销匿在了施梁如今有点儿力竭发虚的身体里,好似石沉大海,再没有激起半点的波澜。 既得而失,怅然惴惴的感觉,让施梁忍不住,再一次自然伸出了手。五指一抓,一股柔软细腻如是绸缎的触感,轻轻滑过了男人的指间,紧接着,是一份恰到好处的柔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到的温润,缓缓、轻轻,回弹十足。 ‘呀?怎么会摸到她的屁股!’施梁精神一振,暗道一声,‘这,不应该啊!’ 手上的触感,让男人很快意识到了不对劲,定睛再看,才是发觉:溺水的红衣女孩刚刚还鼓鼓囊囊,被撑起了大许多的屁股裤兜处,那些个充挤在了一起的不明淡紫色光亮,已经全然消失不见了。 ‘它们是怎么出来的?’施梁难以置信的又是翻了翻女孩的裤裆,并没有找到明显的豁口。 可是,那些奇异的光团,却是仿佛从来就没有出现过一样,已经全部消失了,无影踪。 ‘还是,救人要紧吧。’ 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施梁知道,自己的大糙手,再托着女孩的屁股不放,多少是有一些不太合乎道德了。 ‘老实男人’悻悻收回了自己的咸猪爪,强压了下那丝纠结在心底头的歪邪流氓念想,重新翻过身,用力划了几下水,仰起了面,浮在了水上。 再次换过一口气,水性还算可以的汉子,这才十分娴熟地张开了自己的双手,用力一捞,一把就将那已经因为溺水,而陷入到昏迷中的女孩子,重新给拉回到了自己的身边,顶托着她的躯体,一边踩水,一边粗略地扫视了一眼四周围。 还好,荒漠绿洲中的小湖泊,毕竟也是算不得会能有多么的宽广。 重新认定好自己后续行动方位的施梁,猛打起几下水浪,倒也是很快就带着松沐星,快速靠近到了湖岸沿线。 救人要紧,其他事自然只能放在了一旁。 所以,施梁在此过程中,也肯定不会有留意到:自己在扑腾身边的水波时,从指缝间窜过的流水,其实有从他张开的掌心里,悄悄带走了一些巧然吸附住的小颗粒。 “阿虎,来帮忙!”男人一边是在往岸边卖力地游,一边倒也是不忘,朝着浅水滩涂边沿,只在那趴着发愣的小老虎,起招呼。 “喵呜~” 黑小虎,立马竖起了耳朵。 在听到施粱的呼叫后,它可算是开心了极,蹦蹦跳跳,一下子就来了精神,好像连原本还有些害怕的陌生恐惧也已经不在乎了,几下扑腾,便冲进了浅水处。 只见它踩着湿滑的淤泥,脚步飞快,直到男人不远处,突然一个飞身,猛然跳起,一下大虎扑,在重重砸进施梁身子下面水域的同时,撼然拔起,一丈多高的钥兽之躯,瞬间驮负起了原本还是在奋力往前游的男人,跟昏迷的女人。 “嗷——呜!” 黑老虎抻着四条骤然变得巨大的毛黑爪,在同一时间里,它们的爪尖钩,已经牢牢攀抓住了泥水底下的实土,庞然后实的巨虎之躯,微微蹲住,腿一发力,似乎就可以带上背脊上的两个人,一起冲上岸去。 只是,很快,一件令它完全没有料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原本,黑虎浓、黑、厚、密,略带一点儿防水性毛发,竟然在浸沾了湖泊之中的流水后,如似充水的海绵一般,开始满满当当,吸收足了水分,以一种缓慢而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蓬松发涨了起来。 紧接着,没有过了多久,一粒一粒,莹莹,发散着淡淡紫色光亮的剔透小珠子,开始似凭空‘生了’出来一样,自是从黑虎撑开的毛发里,一颗接着一颗,连续不断地冒散了开来。 ‘这是!’ 施梁一边摁着女孩的人中,一边侧头看着小虎身下这一幕,有些惊愕。 他看见无数奇怪的光团,自是随着虎躯的迅速拔起,开始顺着下滑的流水,扑、扑、扑、扑,一刻不停地快速滚落进了同样已经翻涌着,迸炸着的水花中,最后随着亮起浅紫色光芒的涛浪,溶进了湖泊中。 然后,这些应该是与松沐星之前挤塞在裤裆里面,应该是同样一种物质的神秘光亮,竟然还在不断地涨大,慢慢沉降进水底,越涨越大,直到最后,在已经看不清楚它们大小的时候,终于连成了一片巨大的光斑。 “嗷——呜!” 感觉到自己身上异常沉重的阿虎,再顾不得背上负起的两个人,于水中,猛地一发力,撼然跃上了岸头,然后侧身一翻,在尽可能地将已经抱护住松沐星的施梁让送在地面后,才是身子陡然一缩,凭空虚打了个圆滚。 当它再起身时,身子已经重新变回到了原本正常的大小,而后,小虎四爪抓地,全身的毛发,用力一阵狠甩,在终于将自己身子上的水珠,连带着那些稀奇古怪的残留,全部都落下虎躯后。 它才是仰着脑袋,警戒着死死盯住了湖面,龇牙咧嘴:“喵呜!” 可以看得出来,小虎的样子应该是害怕极了,炸起了毛,绷紧了全身! “要小心!” 与此同时,试图站稳定的施梁,在双脚接触湖岸地面时,忽感觉脚底下一麻,也还没看得清楚,到底是什么个东西前,便感觉到自己的脚底板下面,似乎有一层绵密、细腻的薄层,在一种十分难以形容的酥麻、亲和感觉中,极快速地消散了不见。 察觉到异样的男人,当时身体本就还没站稳,慌忙之中差一点儿是一个踉跄,站立不稳,险些就将自己怀里面还有没来得及放下来的红衣女孩给一下子扔飞了出去。 好在,他毕竟接受过常年的军事训练,基础还算扎实,只是摇晃了好几下,好不容易又站稳住了。 “呕!” 施梁抱着的女孩,在经过这样一番大折腾后,自然不自觉,直了直长脖子,干呕出了一大滩子呛水,缓缓睁开了眼睛。 滴答!滴答! 他们身上,残留的些许并不剩下太多的湖水,多多少少,在顺着他们的身躯,悄悄滴汇在了地面,形成了一滩不小的水滩。 然而,这滩水,很奇怪。 很快,一层极不显眼的紫膜,悄然荡过,又很快在不易察觉中,迅速朝着小湖的方向,霎那间,再一次消失了无踪影。 施梁对着一切,看得很是清楚。 可是,当他俯下身,低下头,企图再次找寻时,一切又好似是并没有发生过了一般,奇异的可怕。 此时,他身上的水珠,依旧还是有一滴滴,在地上淌,可是那种不易察觉的光晕,已经不再是有闪现而过。 不过,并没有关系。 两人一虎,已经被自己眼前奇异的光景,给看惊愣了在原地。 不知是从何时起,平静的小湖上,仿佛是触发了某种奇怪的开关,无数不知道是从哪里出现的小光点,已经沿着湖岸线,围拢住了绿洲中央的小虎。 它们慢慢亮起了淡淡的紫芒,光晕贴着粼粼的水浪,愈发亮起一圈并不太刺眼的奇异光圈。 夜晚的湖泊,平静透亮得可怕。 施梁可以远远看出一个大概:那些是一层应该由无数与之前一般大小的奇异光团,从起先只是细小的水珠开始,一点点,一边贴着湖面,一边悄悄涨大。 直到湖水再也托不住它们的时候,这些已经涨大的光球,便会沉降滚落在湖底,继续沿着特定的方向,跟随着此时正在最前头,已经是在往中央黑渊底下下滑的那一块,自是从小虎身上落下来得光斑后面,前赴后继,以某种特定的速度,不紧不慢,一点点地汇聚而过去! “呼。。。那个。。。是什么东西?” 喘了好半晌的女孩,总算是重新有了一些许说话的力气,很艰难地问出了一个,同样是十分难解的问题。 其实,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就算他们几个再是傻,也已经能够大抵猜的出来:之前,松沐星跟小虎,在坑洞里睡觉时,迷迷糊糊感觉到的,那种奇异的触摸感,应该就是来自于这些奇怪的发光光团了。 (当然,施梁知道的,要比身边的一女一虎,还要更多那么一些些。 女孩因为溺水昏迷,其实是对自己刚刚在水下是,屁股兜里挤塞满了那种奇怪光团的人生至尴尬时刻,还并不知情。 而作为当时的历史唯一见证者——‘老实人’施梁,也因为自己的最后一下咸猪手,估计是这一辈子,都不会肯,当着松沐星的面,讲起今夜在小湖中,曾经发生过的这样一件事情。) 第两百五十章 天亮了 淡紫色的光团密密麻麻,好似一片霓虹,在绿洲小湖中,莹莹发散着奇异的斑驳,驱散走了湖底的幽静与深遂。 波光荡漾中,它们的目标全部一致,向着湖心的中央,那一台奇异的设施,渐进渐缩,一点一点,越挤越小,直到了最后,应该都是一起陷入进了那一条不知道有多少深浅的通道里,藏匿住了光芒,消失去了不见。 绿光还是依旧,映着穿水而出的仪器,一圈接着一圈,自是从那不知道尽头底端的黑暗里,一股一股,有节奏地向上冒涌着,仿佛永远不会停歇下来。 “唔。。。”初醒的松沐星,静静看着一切的发生,因为气息依旧不稳,显得多少有那么一些些地喘,“怎么,都不见了吗?” 她带着疑问,推了推身旁同样正在皱着眉头的施梁,有气无力,试图可以从男人的口中,知道一个确切的答案。 “嘘!” 施梁当然不会知道松沐星的问题,该如何的解答。他,一手食指抵住了嘴,一手轻轻摁住了脚边小虎极其躁动的脑袋,似乎是在静静等待着什么,又像是在暗暗计算着什么。 时间一点一滴,悄无声息在流淌。 直到微风,轻拂激起水面的波光,粼粼映着月影的西斜。 忽然,一股耀闪的炫目白光,自是从一阵阵照得幽绿的深水底下,突然窜起,节节攀升,快速拔高。 “三千丈。” 施梁喃喃,抬起了手,半遮住自己已经被晃得,有些发了花的眼珠子,说了一个红衣女孩听不能理解的词汇。 “你在说什么吖?” 松沐星,随口就是接道,很快便又清晰地感觉到了空气里,已经带上了一种略有余热的刺灼。 她躲了起来,藏着施梁的背后,用男人结实的宽背,挡住了自己。 “这水,是有深越三千丈!” 这一次,她总算是能够听得清楚了,施梁的小声嘀咕,很不自在,问出自己的困惑:“你是怎么知道的?” “之前的光团,收缩的速度,如果定为一,那么。。。跟用掉的时间。。。” 在自己擅长的领域里,幼稚的男人,往往还很容易上了头,起了解惑的兴致,开始滔滔不绝,话语不歇。 只是,他却并没有考虑到,松沐星这会儿,又哪里是有闲情,听他讲这些,立马一句话,打断了他试图的叨叨:“你就告诉我,知道这个,到底有什么用?” “。。。。。。” 在两人说话间,那些逐渐聚集起来的闪耀光亮,仿佛是一股脑儿都涌到了设备的最尖端——那颗已经有些隐隐发了红的滚烫圆珠球上头,越来越炽烈,开始散发出一种夺目无比、耀眼逼人的灼灼之闪光! 火辣辣,照得四周围堪是比白昼一般,明晃晃,刺得施梁的皮肤,全部滚烫得已经起了皮,发了红,烫了痛! 两人一虎,都已经纷纷闭上了眼,背对着湖泊的方向,似是要想快点儿逃离开。 是的,谁都看得出来,这会儿,得快点儿逃,才行! 可是,他们的双腿,已经如是被定了格,摁在了原地,怎么也迈不开了腿! 他们没有想到,就在自己转身准备逃跑的那一个瞬间里,一股奇异、莫名的力量,一瞬间,彻底罩笼住了他们,禁锢了他们,压的他们,怎么也都挣脱不开来。 “施梁!我快受不了了,咱们是不是要死了?” 松沐星的声音,此刻已经带上了哭腔,回想起此前经历的种种,和那一个个因为她而逝去的族中亲人们,心中的苦楚与不甘,更是难以自抑。 男人没有开口。 可是,他也已经曾试图要想化身成为那不受拘束的黑墨蛟蛇,带着绝望的女孩,跟突然虚弱的小虎,一起逃离开这里,却发现,自己这一刻,竟然任凭怎么使劲,也是调动不起来身体里,那股沉寂的钥能。 原本可以如驱臂使的活泼能量,在这一刻,恍若凝成了顽石,任凭施梁意志如何地驱使,也在唤不起分毫的反应。 至于,小虎,瑟瑟发抖,像是吸干了精气的老猫,已经完全不能够指望。 一时间,白雾渐渐袅袅,很快就将整片小小的绿洲,给是团团围笼了个住。 腾腾的水汽,烟卷云舒,弥漫在翻涌起密集水泡的湖泊水面上,带着从中心而来的那一股灼灼高温,扭曲了持续向上攀升的光影,光怪陆离。 “呜呜!” 小虎绝望着,轻轻一声小吼,喉咙里压着腥甜,卡住了音。 这个时候的这三位,就如是被困在了一个巨大的,怎么也是逃不脱的恐怖蒸笼里,毛孔俱是已经被烘得发散,豆大的汗珠,一颗一颗,又很快全部都被外面的温度,给是一起带得发了烫,红了皮肤,蒸了近是半了熟。 光芒实在太过于刺耀,才是没过多久,三位纷纷呼吸变得困难,憋闷了气喘,双眼纵使依旧还在紧闭,也已经都能够瞧得见,一片血赤的通红。 他们的意识开始全部已经涣散了,精神模糊,昏昏沉沉,隐隐只能够感觉到扭曲的空气里,虚虚晃晃,似乎是有闪过了几道斑斓的淡淡光点。 嗡—— 顷刻间,天与地,忽然同是一起微微颤了一阵极其细微的抖动。 原本都在僵立的两个人,一头虎,随之而皆是一下松了垮,先后各以不同的姿势,狼狈不堪,往地上一下扑了空,而后或跪着,或趴着,翻倒在了地,蜷缩着身体,无声呻吟着,张开了嘴。 他们一个个浑身瘫软,只剩下,一大口接着一大口,全凭着自己的本能,就像是快要窒息了的游鱼,拼了命,在往自己的胸腔里面,猛猛灌起了畅快的空气。 清风阵阵,微微拂起刚刚历经烤蒸的死寂绿洲,很快又吹散了盘桓未去的余温,刺目逼人的灼灼白光渐渐暗去,一切又仿佛很快回到了黑夜的死寂。 劫后余生的施梁,艰难支撑起自己快像是要散了架的身子,努力地睁开了眼睛,好不容易翻了个身,恍惚躺倒,仰着天空,静静发了呆。 灰云半掩,朦胧却把男人刚刚才刻进记忆里的那片璀璨星穹,全部褪去了颜色。一抹晨起在天边的无垠光亮,已经在悄无声息里,撕碎了悠远的天幕。 天亮了! 也连带着小湖中的那台神秘、恐怖的未知仪器,也仿佛是跟着初阳的升起,失去了先前那一股恐怖绝伦的能量,安静矗立,死寂在波光粼粼的湖水中,一如昨日的黄昏,像是什么也都未曾发生过。 “喂~~” 远处,轻轻地传来了一声沙哑的呼喊,离得很远,听得并不是太真切。 正是虚弱无力的施梁,难免心头一凛,既有些欣喜,又有些害怕,更因为全身再没了力气,连答应的声音,也是同样发不出来了。 “你们,还好吗?” 叫喊的人似乎也是在试探,应该走近了些许,不过依旧离得很遥远,很谨慎,或许也已经在悄悄摸近了绿洲,没有发出一点其他的声音。 施梁强起了一口气,支撑着自己,艰难坐了起来。他回过了头,深深看了一眼,身边同样面色复杂的女孩,朝着声音传递而来的方向,摆出一种刚刚饱睡醒来,悠闲若有带了一丝起床的怒气,隐隐未发,而没有再多的动作。 能在荒漠里安然过夜的浪客,从来就没有等闲的善茬。施梁尚且吃不准,来的人,是善还是为恶,自然也就只能装作有恃无恐,以图对方有所戒备,而不敢轻举妄动。 他很清楚,在荒漠的无人区里,弱肉强食,从来就是不二的法则,因为没有约定俗成的道德、律法,需要被遵守,杀人越货,抢补给,更是屡见不鲜,从未有曾断绝。 刚刚匆匆了一晃眼,施梁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人影痕迹,这就只能够说明:对方很狡猾,而且熟识荒漠的环境。 这一点,在现下这样的境遇里,其实很危险。他不能够确定,这次的突然来客,会不会对他们进行一次趁火打劫。 这样的事情实属再平常不过了,何况他们的队伍里,还有着绝对的‘硬通货’——松沐星。 女人,在荒漠之域中,从来就是最能够掀起腥风血雨的绝对优质、稀缺性资源,更别说是如松家七小姐,这种从小在养尊处优的环境中,精心培养出来的骄傲公主了。 疯狂,往往是可以轻松将人催化成为最为凶残的恶鬼,尤其是在这种,予取予夺,一切尽都是在对方的一念取舍间时,更能压得人心头发闷,精神高度紧绷,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 时间就这样在无声的对峙里,又是过去了良久。 晨间的微弱光线,如今也是愈发的亮堂了起来,灰蒙蒙的天空,很快泛起了鱼肚白。 原本还在等待的来客,终于还是磨灭了性子,有些耐不住,纷纷从自己藏身的黄丘褐土里,站起身来,现了形。 ‘一个、两个、三个!’ 施梁终于松了一口气。 三道人影,尚且还是在他可以勉强应付的安全范围中。虽然,施梁很清楚,对方极有可能还存在着其他为曾发现的的埋伏。 “我们没有恶意,就是过来看一看,这片绿洲里,还有没有一些可以食用的东西。”那人咧着嘴,面容带着微笑,试图给人一种相对比较适合谈判的感觉。 施梁当然不会相信这种骗人的幼稚鬼话,不过,对方既然能够愿意这样的解释,说明,他们也是还有着某种忌惮,才不敢太过于无理。 他借着才是有着些恢复的蛮力气,缓缓站起了身,回过了头,先是面容一愣,紧接着瞳孔迅速放大、而后带上一丝难以置信的讶然,诧异喊道:“黄伟?你怎么在这里?” 施梁喊出名字的汉子也是跟着一愣,应该是太久没有被还不熟悉的陌生人叫到过自己的姓名,连带着,自己手里刚刚已经握得很紧的粗糙细尖矛,也是一起一起傻杵在了原地,有些不知所措,问道:“你是谁?你怎么认识的我?” 第两百五十一章 这一定是幻觉 “等等!” 才是道出一声自己的诧异,那个面色黝黑的干瘦汉子,神情便是闪过一丝惊奇,在看清楚施梁长相的同时,那双原本无神的眼珠,已经充斥了不可思议:“你!是你!真的是你!” 伴随着歇斯底里,他的脸上已经扭曲变形,眼珠瞪得浑圆,害怕、怀疑、惶恐、憎恶、惊吓。。。各种各样的表情恍惚而百变,失魂落魄,间或有带着一抹不敢置信的期待。 “不!不可能!你不可能会出现在这里!这不可能!” 黄伟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卡住了,怎么也叫不出来施梁的名字,手指却是又那么的肯定,直指着男人的剑眉,上上下下,不停摆动,带着自言自语的颤音:“不是的!一定不是的!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实在是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 这一张过分成熟,其实没有多少好看的坚毅脸庞,已经让他,与那些跟他一起逃出来的矿奴族人们,期盼着、苦等着,过了很久,很久。 五天?十天?还是一个月? 自从绿洲里再没有可以吃的食物后,他也已经记不得太清楚了。总之,就是过去了很久,很久,直到他们迫不得已,不得不离开时,他也始终没有再出现! 从此人间蒸发,了无音讯! ‘你怎么才来!’ 黄伟的心,在这一刻,激动地仿佛就快要跳了出来。 ‘你怎么成这副模样了!’ 他死死盯着施梁如今的身体,感觉到了陌生,又很快,发现了一丝透彻骨髓的害怕。 ‘这个男人,十分的危险!’ 黄伟在荒漠里经历了很多,灵敏感觉到了施梁此时,身上发散出来的杀伐气。 当然,他不会知道。 这份令自己感到害怕的威胁,不过是男人先前为了应对未知而来的他们,故意虚张声势,摆出来的一种蓄势待发,随时有可能暴起伤人的‘假’架势。 (施梁摸了摸下巴:我有这么可怕吗?) ‘这个男人一定杀过人!还不止是一个!’黄伟这般念想着,同样也把这一点和自己心里的怀疑,进行了相互的‘印证’:这张脸,应该是假的。 ‘虽然,当初那个过分成熟又可怕的孩童,确实很厉害,可自己毕竟与他呆过整整一个晚上,没有这么可怕。’ 当然,更主要的原因,其实还有一点: 黄伟相信,就算他与施梁已经久日不曾相见,可那个孩子,再怎么成长,也不应该,更不可能,一下子长大成了这般恐怖的模样,关键,还突然出现在这样危险的地方,跑到了他们的前头! “伟哥,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黄伟这会儿身体的紧绷,当然也是逃不过,在他身后,同样惴惴不安,随时准备为他打掩护,或是一起撤退的那两位同伴。 其中一位年轻稍轻一点的汉子,更是加快了脚步,几步上前,就与黑汉并驾了齐驱,摆开来防御的架势,像是要同进共退,一拥而上。(当然,也是可以相互掩护,四散而逃。) ‘跑路并不可耻。’ 这是他们早已刻进身体里的荒漠生存法则。 毕竟,荒芜之地,危机四伏,也由不得他们不保持时刻的警惕。 只是,在他顺着黑汉的手指方向,看到此时还正在慵懒坐于地上,架势更像是随时有可能暴起的施梁之后,那个汉子,脸上的担忧,立即也是发生了变化。 “都小心些!这绿洲奇怪得紧,别是着了道!” 最后说话的人,此时正是在三人队伍的最末端。作为压轴,那中年,在扫过一眼施梁的脸庞后,也是立即带上了同样的不敢置信,皱起了眉头,第一时间,跟着另两人,共同集结成一个粗劣的对阵,互为犄角,向着施梁的方向,发起了愣。 “李叔!” 施梁有些红了眼眶,曾经在火晶谷天坑底下,他也是呆了好多的时候,自然是在第一时间,认得全了自己久违的族人。 这三个看着有些格外消瘦的汉子,除了领头,应该是负责在前头探路的黄伟; 中间的那位,面黄肌瘦,有气无力,跟着的黄脸汉子,则是原本在自己‘家族’里,后来因为害怕有希巨鸟,而曾有过叛变,最后一直跟着黄伟,死心塌地,一条道走到黑的‘忠诚狗腿子’——贺三; 而最后的一位,模样邋遢,像是才从田里忙碌完,面色深稳、满是疲惫,又不失和善的中年,正是当初在火晶谷天坑,对虚弱的施梁,有过诸多照拂的他们‘家族’第一人,同样也是因为钥病,而被诓骗来入火晶谷,在挖矿时,还时时牢牢记着,自己得回家的超级老实农民——老李。 “老李,你别过去,咱们得小心一点!”原本有些迷糊的黄伟,在被身后贺三的一问后,倒反是要冷静下来了许多,“咱们可是离开那个约定好的地方,好久了,一路上,也都没闲着。跑出来了这么远,再怎么样,那小子也不应该能出现到这个地方来。这事情事情蹊跷着哩。” 这三位像极了,落难逃荒人的矿奴,在一番深切的交流后,更是纷纷紧张了起来。 他们各自手中持着一把丈长的铁矛,彼此间拉开了一个可以相互增援,又不影响自己战斗发挥的粗浅战阵,随时准备应对突发起来的变化。 这一路行来,他们实在经历了太多,太多的不可思议。 各种各样的危机,层出不穷,早就让他们对于自己所能够碰见到的任何一种惊喜跟冲动,全部产生了一定的免疫抵抗力。 尤其是,在听到施梁的呼唤后,他们手里的武器,本能已经握得更紧。 不过,即便是如此,在施梁的那一声略带沙哑的呼唤之后,疲累的老李,身子还是依旧是忍不住,不自觉地颤动了一下。 在愣原地,停过半息后,中年人,凝起神,远远瞅着施梁的脸庞,看了又看,瞧了又瞧,过了好久,才是微微湿润了眼眶,带着殷切的期盼,回应了一声,干涩的呼喊:“小梁!” 另一边。 此时的施梁,其实在面对,突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三位熟人时,也是同样感觉到了一种根本不应该能够发生的不合理。 夜里所见的那一幅天幔上的星穹舆图,依旧还是历历在目。 按照自己昨夜的推论,如果没有差错。 老李他们,当初跟小善约定好的那个位置,应该是在整幅地图的中部,距离火晶谷,并不会太远。 而他现在所在的这个龙角末端绿洲,按照与军部舆图对照,等比例换算后来计算,怎么着也得是快马,走上九、十天的路程,才能够有希望,可以抵达这里。 而他明明记得很清楚,自己当初,与老李他们商定好计划,到后面隔天分开,以及,之后火晶谷,发生的诸多事,前前后后,一共才是过去了并没有超过五个昼夜。 在这样短的时间里,且不论矿奴他们的身体素质有多差,物资补给有多匮乏,体能如何可以与快马比肩;单是论,一望无尽的荒漠,在没有地图的情况下,要想穿越过来,到达自己之所在。 这件事情,本身就是一种天方的夜谭,几乎不存在任何可以实现的机会。 然而,自己眼前的三位,却又是这真真切切,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这一定是幻觉!’ 这是施梁,现在能够想到的,唯一可以合理的解释。 所以,他很快又把自己心里的不安,全部都给压了下去。 倒不是说,施梁这厮,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 只是,在经历过一晚上的折腾后,他自己身体的情况,自己心里最是清楚。 此刻,不管是幻象也好,假象也罢。 其实都不妨碍他,要逼自己做自己最需要做的事情:好好休息,恢复力量。 这厮,此刻,只要是不危及生命,不刀架脖子上,没有深陷必须战斗才可以求活的场景中,不管是身处再恐怖,再荒谬,再无法理解的幻境中,他都已经不想再动一动了。 一动也不想动。 闭目养神,恢复体力,才是他此刻,应对一切未知的最好处理方法。 直到,松沐星的声音,在男人的耳边响了起来:“施梁,他们就是你要找的人吧?” 相比于男人的‘死皮赖脸’,红衣服女孩,对于眼前出现的三人,可是要小心、谨慎了许多。 从一开始的担心自己安全,到后面听得只言片语的困惑,这丫头虽然已经累得没有了说话的力气,可是,依旧对眼前,两边陷入的僵局,感到了压力:“我有个建议。。。咱们。。。能不能。。。先换个地儿?” 她虽然并不认识,迎面而来,此时还是在小心戒备着一切的面生三人组。 可是,从先前施梁的那一声呼唤里,她也是大抵能够知晓:他们应该就是施梁昨夜里讲过的,他此行要去搭救的目标,一些从火晶谷里逃出来的矿奴们。 当然,两头,四个男人,都在那里的自言自语,表示很害怕的‘都是幻觉’,这样的描述,女孩还是压根不相信的。 毕竟,哪有可能,会有哪样一种幻觉,能够给自己眼前,幻出来三个自己完全没有半点印象,全然不认识的普通人出来? ‘关键的关键,还都长得那样的磕碜,一点儿也都不帅气!’少女心性,关注的点,从来有些与众不同。 是以,在这会儿,她是一点儿害怕都没有。 比起这些干瘦的汉子,她更害怕的是来自于自己的身后,那台还杵在小湖里的神秘恐怖设备。 虽然,它此时已经彻底沉寂了下来,可是,险些把自己烤熟的画面,松沐星还是历历在目,不自觉冷汗涔涔。 所以,在施梁耳边小心提醒的同时,女孩又似很害怕‘这个臭流氓’会不同意。 于是,她朝着不再敢向前走的那三位瘦汉子,招了下手,再次提议道:“喂,咱们叙旧,可以等一会儿呀,先换个地方,中不?” 第两百五十二章 还真是假的呀 几个大老爷们,处处谨小慎微,在关键的时刻,应变能力倒是反而还不如了一位年轻的小姑娘。 “都快点帮忙呀,怎么还愣着,施梁他受伤了!”松沐星再次摆手,试图招呼刚来的这三位‘远客’,与她一起搭把手。 可是,她没想到,一帮中年汉子,一个个全都傻愣在了原地,没了声,装聋作哑一般,完全没有打算理会女孩的‘差遣’。 (当然,其实老李还是稍微动了一下的,只是才迈开了腿,还没走上一步,却因为什么事情,神色一变,连同身旁的黄伟、贺三一起,竟然全都僵直住了,没有了动作。) “哼!” 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多少是会有些,习惯与人安排活计,不过倒也从不强买强卖,也放在平日里,也是还好。 可是,今天这会儿不知怎地,竟然是真生了脾气,俏脸蛋儿瞬间怒粉红得扑扑,嘟囔着,回过了头,冲着施梁,便是多少撒起了一些小女孩子才会耍蛮的小娇气:“得亏你,还跑了这么老远,受那么多的老罪,就是为了他们这般忘恩负义的家伙?你看看,在关键时刻,又有谁来想着帮你了?” 因为两拨人之间,毕竟还是隔了有好长一段距离,此时的女孩,其实并没有能看得清楚对面那三个人,脸上表情的剧烈变化。 松沐星这个时候的怪声怪气,更多是在替施梁鸣不平,觉得他的付出,没有在自己需要帮助的时候,获得相应的拥护跟照顾,实在有些不太值当了。 人非草木,昨天夜里,两人经历了诸多的遇险,身旁这个虚弱的男人,可是对自己有着舍了命的保护与照拂,松沐星当然都看在眼里,记到了心上。 是以,此时此刻,她再瞧着这些‘无动于衷’的矿奴,自然而然,生出了一股无可容忍的愤恨。 ‘你们不帮我来帮,我才不会跟你们似的,忘恩负义!’松家的七小姐,到底是有多受了一些比较良好的教养,在对这些长相粗犷没一个像是好人的邋遢矿奴们,报之以嗤之以鼻的鄙视同时,心理上还隐隐有些较起了劲:“你看着吧,施梁,到了最后,还得是本小姐最为的可靠!” 与施梁说话的同,红衣丫头的动作也是相当的麻利,一边在撇着嘴,一边已经小踩起了风火小碎步,走着带跑,到了施梁的侧边,两条细小的瘦胳膊合力这么一抱,娇吸几口粗气,试图要将汉子的粗臂弯给挽起来。 天快亮了,此地不宜再久留。 那台依旧在露尖于湖中央,已经没有了光亮的不知名设备,总是在给着心有不安的女孩,一些不太踏实的感受。虽然,松沐星直到现在都不知道,那个东西具体是有什么作用。 不过,这也不重要了。 涨红了脸蛋的松沐星,此刻才意识到,自己还是过于高估了自己拥有的力气:“害,好累哟!你咋个能这么的重!跟个猪一样!” 先前因为有施梁在身后面挡着,红衣女孩其实并没有受什么太严重的伤,体力也恢复得很快。可是,她本身偏瘦的身板,不管是有多么高的精神头,毕竟也还是要比施梁这个魁梧大块头,少差了几个圈,一时半会,又是如何能够把一个健硕的男子给轻松提拽起来? “咳咳。。。咳咳!” 施梁当然没有被女孩拽起来,而且还被大小姐的娇蛮,给是弄得十分之难受。 当然,这事情也不能全怪松沐星。 一部分的责任还得是当时的男人,自己正处在傻愣呆怔中,思绪纷飞,已经浑然不在当下。 老李、黄伟两人的样子,变化实在是太大了,着实有些让施梁不得不愣了神。 先前,一个白白胖胖的肥汉,不过短短数日的不见,竟然一下子成了个皮肤黝黑,体格消瘦,干不溜秋的邋遢汉;至于那,身材敦实的老实农民,则是更像一下子苍老了十多岁,两鬓斑白,微微佝偻,全然已经没有了原本的精气神。 这样的变化,可不是一天、两天的苦熬,就会造成的极度憔悴、衰弱的样子。任谁有瞧见,都总得在心里犯起嘀咕,更勿论是,心里一直有着记挂他们的施梁了。 变化实在太过意离奇,以至于男人在照面后,已经目瞪了口呆,一时间竟是忽略了自己,其实还是身处在一个极度危险的境遇里。 “我。。。没有事,还是自己来吧。” 回醒的施梁,到底还是有些受不住女孩子的热情,多少有一些大男子心态的作祟,一时间,被一个年轻娇柔的女孩,这般不成样子的折腾,当然是会很快涨红了脸,尴尬到难以适应。 “刚刚,我还以为。。。”男人故作着恍然,试图看向其他的地方,如此岔开自己的注意,“原来。。。可能,真的是错觉吧。” 说实话,他是真的有些看不懂现在的变化。 一方面,松沐星这会儿,大庭广众的贴身搀扶,多少还是有些让他不太好意思,说话语无伦次。 另一方面,他其实也有些疑问。 老李他们,虽然离着自己这边,还有一定距离,可是,毕竟已经算不得太远。 不管出于任何的原因,他们几位都不应该,也绝对不会,如现在这样僵愣在了原地,完全无视自己的狼狈。 不说,上前帮忙把,至少应该也是不会说,见了面,连个招呼都不打,这样的生分。 ‘或许,真是幻觉吧。’ “哦?你真的这么想?”小丫头咬着牙,颇有一些调皮,竟也开始了信口胡诌,道,“说不准,我其实也是你脑海里幻想出来的假人哩!” “我。。。”施梁当然不敢多嬉语,沉默应对,闭上了自己的嘴巴。 “说!你是不是,早就对本小姐,意图着不轨叻?”松沐星突然开始发难,双手叉起蛮腰,竖起眉毛,顺带戳了戳施梁,一语双关。 “我。。。”男人当然欲言即止,不敢答应。 一方面在脑海里尽量组织语言,以尽快撇清自己的瓜葛,同时又很怕,自己万一再不小心,讲错了什么话,激发很多的矛盾跟误会。 此情此景,小岚在前,林沐妍在后。 再加上符敏、洛己巳、黄朵。。。这一个个或有熟识,或有听说的奇葩女士,可是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对于此时的施梁而言,这些位都很难伺候的‘祖宗’,随便哪个都是一种负担极大的麻烦,剪不断,理还乱,吃多了亏,当然他也长足了记性:疲于应付都很辛苦了,哪里还敢去再多招惹这个什么恐怖的风雨。 可是,红衣服的俏皮女孩,显然没有打算给他一个讲清楚的机会:“你?你,什么你!我告诉你,趁早把自己的龌龊想法,都给收回去!本大小姐,对于你这个臭流氓,可是提不起半点的兴致!” 在松沐星的心里,施梁就是个爱占自己‘便宜’的‘坏东西’,小心提防,从来不敢松懈。哪怕是,在经过一段时间相处后,女孩也知道,这个男人本性并不太坏,可是,习惯性的警惕,终究已经成了条件反射。 “喵呜~~” 阿虎在旁,听得两人吵嘴,只以为他们是在嬉闹着什么,似乎表现得很开心,于是也随口应了一声,摇着尾巴,很是献媚,期待着能够加入到其中。 当然,扛着伤员颇有些吃力的松沐星,显然并不是这样的理解,拿起脚,轻轻颠了颠小老虎的黑毛臀,嫌弃声道:“你给我离远些,别碍着路!” “喵呜!” 阿虎多少是因为女孩的态度,有些难过加生气,闹着脾气,甩开四条腿,速度当然也要比两脚兽们的悠哉悠哉步伐,跑得是要更快一点。 只是突然,刚刚还十分温顺的老虎,眼神忽地一凝,身形骤然而起,一步跃上了虚空,拔高有其丈余长是,虎掌生了风,一个侧身,两记横劈。 那头恐怖庞然的巨大虎兽,已经是擦着跟前那三道矿奴的身影,狠狠一个饿虎扑食,赫然是要打算,将现场所有的,已经举起双手的人,全部都是给统统碾了一个碎。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小虎怎么也都没有想到,自己的虎爪,竟然瞬间扑了一个空。 “嗷——呜!” 啸虎生风,其势好比有万钧雷霆之威,更是让隐隐察觉到,一丝情况有些不太对劲的红衣女孩,再不顾及身边的施粱,双腿微弓,修长的腿,好似一根弹簧,拔起身形,一个箭驰疾弹而出,随即紧跟在黑虎之后,同样也是横踢,瞬间掠过了三位矿奴此时的所在。 可是,很显然,什么也都没又踢到! 松沐星愣神回头,诧异看着施梁的方向,难以置信的喃喃:“他们,还真的都是虚影呢!” “钥。。。钥兽!”而恰此时,矿奴那头的附近,不知道具体是从何处,传来一道突兀又诧异、惊惧的低呼。 “喔?” 紧接着,老李他们所在的那个位置上,很快又是冒出了一个残缺奇怪的脑袋,似乎只有半个,眼睛里充满了疑虑,身子也不算完整,半只手摸着下巴,自言自语:“我说呢,这三个人,怎么一直在莫名其妙说着胡乱话,原来,不是在同咱们讲呀。” 残缺的男人,说着话,又是凭空,向着前头,迈了一小步,原本残缺的身体立即露显,一位身披红甲的将官,突兀出现在了施梁、松沐星面前。 他歪着脑袋,似乎在找着什么,却又完全无视了自己面前,近在咫尺,咧着獠牙虎嘴,正在死死盯住他看的那一头庞然巨兽,以及钥虎旁边,面露着惊异之色的女孩。 “喂!兄弟,你还好不?”他显然还是可以看得见,正半歪着身体,喘着明显粗气的施梁,招了招手,发现男人没有反应后,便也失去了交流的兴致,开始仔仔细细检查起不敢吱声的矿奴们脚底四周围。 小半天,终于发现了什么,那将官,拿脚在地上重重踢了踢,又抬起了头,朝着施梁重新招手,喊道:“武老大,这地方有个奇怪的圆台,似乎是可以看到其他绿洲的镜像!” 第两百五十三章 重逢武凯 到了这个时候,施梁与松沐星两个人就算是再傻,也已经反应过来。 目前的情况,有些复杂。 黄伟跟老李他们三,虽然是看似在自己的近前,实则却是,应该是在荒芜之地的另外一处绿洲上,通过某种未知的设备,与自己实现了交流。 当然,这已经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们情况,很糟糕。 就在刚刚不久前,这三个人明显已经被某一支施梁看不见的军队,给控制住了,所有才僵直了身体,一动也不敢动。 是的,就是一只军队。 施梁很肯定,最后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这个看着有些飞扬跋扈的壮汉,就是一名有经过长期军伍训练的杀伐战士。 而且,他的战斗力还很强,杀过不少人。 这样的强者,在荒芜之地这样偏僻荒瘠的地方,其出处,其实也并不太难猜测,最大概率就只会是来自于那一支最强边军部队,白焱师团六营之一——‘乌’字营。 他们可是在荒芜之地上,负责驻扎,保卫边境安全的花周国最强劲旅,纵横荒漠,无人能敌。 可是,施梁、黄伟、老李他们,心里也很清楚有一点,就是:天坑之上,那座吃着矿奴们人血馒头供养起来的恐怖血衣营,其实也是隶属乌字营麾下的某一伍。 老李他们,落在边军手中,看来是要凶多吉少了。 “这些人看着就是遭了难,能够跑到这里来,应该也是经历了不少苦难。马辽,你别吓着他们,去给几位先生弄一些吃食来,填饱下肚子先。” 很幸运,紧随先前那名耀武扬威的将官之后,那一头的成像虚影里,又慢慢走出了一道平和温煦的身影。 虽然,因为背对,施梁看不清楚来人的样貌,不过从那挺拔伟岸的身形,与虎虎生风的步伐来看,地位绝对很高。 “是!” 士官闻言,立即收敛了造次,挺直胸膛,接领任务,挥挥手,示意神情依旧紧张的老李他们,跟随自己离开。 矿奴们,平日里本就惯了低人一等,随意被使唤,这一刻又哪里胆敢是说半个不,纷纷唯唯诺诺,低下了头,就只有老李,还是面带着担忧,不忘在临走之前,又是饱含着深意,看了施梁一眼,似乎是在说:“别管我们,快点走!” 却也是这一秒的迟疑,让本想离开的马辽,好奇又抬了头,瞟过一眼,在幻影的另一头,那个看上去有些过分虚弱的踉跄男人,感觉是有一些眼熟,可又不太能够确定,带着疑问,示意了下自己的长官,才不发一言,大步流星地走开。 “浩子,你等会儿安排几个人,去调查一下这些人的底细。我总感觉,这几个家伙的来历并不简单,很有可能就是从火晶谷里逃出来的人。若我所想不差,他们身上或许还有着什么咱们不知道的秘密。” 正是马辽的这一眼,又让那道施梁同样感觉到有一些熟悉的挺拔身影,慢慢回转过来了身,同时,那人也不忘是在与身旁,一位并没有被成像出来的部下,继续吩咐着自己的交代。 “小凯。。。哥!” 虚弱的汉子脸上依旧挂脸的错愕,他当然是对这个回过来的男人,十分熟悉,甚至于身子不由自主,几步快走向前,踉跄着试图把人给看得更清楚! 另一边的武凯,当然也是跟着一愣,双眼一凝,跟着很快在施梁的脸上聚焦平扫,在终于看清楚男人的脸庞后,眼神一虚,又瞬间恢复了原样,带着惊讶,回应道:“小。。。梁?” 时隔多年,两个久日未见的男人,目光终于是在这一刻,隔着未知的空间,相互碰撞在了一起。 很可惜,施梁毕竟才是刚刚受了重伤,体力的恢复本来就不足以支撑自己刚刚几下跑动的消耗,因此,才是看了武凯一眼,便再也撑不住,身体没站稳,呼吸难畅,佝偻狼狈着,连连起了一大串剧烈的咳嗽:“咳!咳!咳!” “施梁?!” 另一头,本来没有打算进入虚影中的杨浩,也是在这一瞬间,听出了自己许久未见的好兄弟声音,忍不住向前快跑了好几步,一下子跳脱在施梁的面前。 “兄弟,你没事吧!可别吓我啊,我找了你这么久!你去哪里了!怎么一个人跑到这种地方来?找死吗?荒芜之地可是很危险的,赶紧回太真府去,听到没有!” 杨浩半问半骂,带着全部的关心,喋喋不休! 自从陪着施梁得罪了林家后,领了责罚,好久才脱身出来的杨浩,找了他很久很久,托了很多很多的关系,各种去打听,却是除了知道,这个家伙犯了事,被军部捉刀人带走以外,在没有了半点的消息。 直到,前些时候,他无意间救了那个出身傲雪宗的女望者后,杨浩才算是知晓,施梁被送往了火晶谷。 可是,当时的火晶谷,早就已经被毁了!只剩下一地的废墟与狼藉,其他什么都没了! 当然,另一个胖老头当时也说了,自己的兄弟,好像被一个钥族给救走了,目前行踪不明,不知道去了哪里。 因此,深知自己的兄弟十分危险的杨浩,为此还不惜违背了军队的原则,故意放跑了那头一直跟着施梁的金纹黑钥虎,企图一路尾随着它,找到施梁的踪迹。 没成想,那头年幼的老虎,当然竟然在一瞬间,好像是磕了一剂什么猛药,身形突然变得极其的庞大,奔驰的速度更是离奇的迅疾,只没半个晌午的功夫,他与耿三所率的两支伍军力,愣是没一具机甲有能跟得上,只一溜烟,就再也没有了踪迹。 为此,他后来在与武凯汇合是,还挨了一顿狠批。 不过,对于杨浩来说,这点小事情,都不重要了,此时自己的兄弟,再一次回到了自己的面前,虽然不知道他在那一片绿洲中,不过,至少还是安全的。 “小梁,你现在在哪里?”武凯此时,显得很平静。 而面对武凯的施梁,则是心情十分的复杂。 一方面,这位施广忠曾经最信任的副手,一直都很照顾自己,哪怕是他二叔走了之后,武凯成为了行首,也是从来未曾有过亏待过,一直与他十分的亲近。 当初,武凯离开前,就亲自找过施梁。若非是施梁自己心里有着记挂,不愿意离开。或许,今日的乌字营边军里,施梁也已经做到了伍首以上的位置,可能比杨浩还要高一些。 一方面,他的师傅李商,在临别前给施梁留下的那堆东西,那一个个只篆刻在点阵牌上,留下了一个微不足道的阵亡姓名的,二叔先前的一个个旧部排首们;以及之后,他在跟随自己教官吕佩后,在平日里暗自调查到的,一些都构不成证据链条的蛛丝马迹,又统统将一个可怕的事实,隐隐导向了武凯。 (当然,这也只是施梁隐约可以推测的,一些自己都怀疑真伪的怀疑。) 还有一点,则是在上苑时,杨浩也与他说起过,林家的家主与这位进入边军后,很快被火线提拔起来的武簇首,关系走得十分近。 所以,直到如今,他也一直都没有主动与这位向来‘和善’的老大哥,有过任何的联系。 “我。。。”施梁张了张嘴,却是什么都没讲。 “没事的,小梁,你周围,还安全吗?” 武凯看着施梁在那一头的木讷跟茫然,还只以为他只是不清楚自己现在的位置。 这件事情,其实也好理解,毕竟,一个从天坑里逃出来的矿奴,在荒芜之地中迷失了方向,这样的事情才是合情合理的正常。 他其实早就清楚了施梁之后的遭遇,所以,此时在见到男人这一刻的衣衫褴褛、落魄模样,才没有是如杨浩那般的意外跟吃惊。 “我。。。咳咳。”施梁则是要表现得难堪了不少,故人相见,自己还这样子的狼狈不堪,男人多少会觉得自己,实在是太不够争气了,“没。。。没事,很。。。安全。” “你身边的那头钥兽,应该就是洛望者的实验侍宠吧。”武凯继续说道,同时也还有狠狠瞪了一眼杨浩的架势。 很显然,之前浩子故意放阿虎离开这件事情,也没有能够瞒过武簇首的耳目。 “。。。”施梁没有说话。 不过,没有关系,很显然武凯也是有着自己的目的,已经继续讲道:“你与林家发生的那些小摩擦,我其实已经大体知晓了。没有关系的,我会帮你从中斡旋。你不知道,林坚那胖子,其实也是你二叔当年的至交。其中的误会,化解起来并不难。不过,林家小姐毕竟已经嫁作了人妇,上苑镇那里,你以后还是不要再去了,过来跟着我吧,我来帮你再边军重新回籍烈甲军。” 武凯知道,自己现在抛出来的条件,是常人根本无法拒绝的。所以,他很自信,也没有等施梁有所开口点头,便已经继续讲述了自己的安排,道:“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你得跟我们汇合。我们现在正在执行一个十分重要的任务,你或许可以帮上一些忙。当然,事情结束后,我也是为你记上一功。这样,之后你回烈甲军,一定也会顺利上不少。” 武簇首和煦的眼角,寒芒一闪而逝,不被任何人有察觉。 第两百五十四章 找到鹿 武凯会在这个时刻,抛出来橄榄枝,其实就是料定了,眼前这个看似是站在自己对面,实则人都不知道是在哪儿的重逢故人,绝对不会拒绝自己。 他很清楚,施梁没有其他的选择。 “咳,咳,咳。。。小凯哥。。。谢。。。谢。”事实,也的确如武凯之所料。 施梁喘着粗气,磕磕巴巴,点头谢过这位曾经的行首,同时又支支吾吾,提出了自己的请求:“黄。。。伟。。。他。。。们,都是我的。。。同伴,麻烦。。。小凯哥。。。多。。。多照顾照顾。” 施梁的心里十分清楚,对面,刚刚被马辽带走的老李他们,绝对会被武凯的那帮属兵们强迫着,进行一番‘友好’的细致‘问候’,天坑里发生过的那些事情,都会被面前这个男人所知晓。 之所以这样说,一方面是为了尽可能让武凯别下了狠手,一方面也是为了转移武凯的视线,让他把更多的关注,放在那个看似不着调,实则心机沉深,狡猾如狐的黄胖子身上。 至少,胖子他,由于黄朵的缘故,对于烈甲军团深入人心的赫赫威名,有着一定的祛魅,应对起来要比天坑里其他人更为的轻松,往往,会有出奇的收获。 施梁很清楚,武凯不值得信任。 只是,自己眼下的局面,确实也是如对面的所料:他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 且不用说,老李他们,现在都已经被武凯攥在了手心里;就单说,荒芜之地的贫瘠与赤野,物资的匮乏,装备的奇缺,这些摆在施梁眼前,需要解决的现实问题,就能让这个目标是带矿奴们回家的汉子,根本想不到理由可以拒绝武凯的‘好意’。 当然了,其中也是还有着很小一部分其他原因: 那个,之前因为临门的最后一脚飞踢,而落点在神秘设备投影成像之外的红衣俏女孩,此刻正在对着自己实际中,才是面对面的施梁,张牙舞爪,不停地比划。 松沐星的意图很明显,就是在告诉(摁住头的那种)男人,赶紧答应武凯的要求。 其实,施梁并没有想明白,松沐星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既表现得十分积极,又好像是有着什么顾忌般,不说话,也不入镜,还故意躲在圈外,跟个贼似的竖起耳朵,偷偷听。 当然了,意见还特别的多。 “嗯,没事。你且放心,我会照料好他们。”对于施梁的小请求,武凯答应的十分爽快,点了点头后,正想要继续再开口。 咚咚!咚咚!咚咚! 一连串细细微微的熟悉震响,携带着一些许隐隐而起的淡黄色风沙,传导进此间正在对话的两个人耳朵里,紧随其后,影影绰绰间,镜像开始微微的晃动。 “武簇!武簇!是鹿来了!鹿群出现了!” 紧接着,一个喊话急促的声响,由远及近,带着有些喘不上气的紧迫感,打断了其实还未结束的对话。 “很好!” 武凯应该是在等待着这一刻,等了很久,在听到下属的汇报后,眉毛立即挑了起来,也顾不得与施梁的交代,第一时间转过了身。 不过,他就迈出了一步,最终,应该是因为自己没有与施梁交代重点,还是强压住自己的兴奋,加快语速与施梁道:“小梁,我不知道你现在在哪里。当然,我也没有时间,再与你继续多谈。长话短说,如果你想要跟我们汇合,就得先自己想办法,去找到一群四处游荡的古怪鹿群,跟着它们,去往它们迁徙的最终之地。切记,等我。还有,你要记住,鹿群有很多支,随便哪个都可以,跟紧了它们,你就一定能够找到我们!完成了任务,我会帮你回到烈甲!” 武凯再一次重申了关键,话说完,头也不回,几步快走,身影便彻底消失在虚无中。 咚咚!咚咚! 闷声还在继续,黄沙渐渐弥漫,影像涣散的波荡也开始变得更为明显跟剧烈,就好像是马上会消失。 “施梁,你一定要小心一点,凯哥说的那群东西,十分的危险,保持距离,吊着就好,别靠近。”还没有离开的杨浩,突然凑近到了施梁的身边,讲话的声音压得特别低。 要讲的话都讲完后,杨浩便与自己最亲密的好兄弟拉开了距离,同时还比了一个他们俩平日会用来表示一切顺遂的手势,才跟着武凯离开的方向,匆匆而去。 “浩。。。”施梁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对面,那个一直在与他,大眼瞪着小眼的红衣服女孩子,已经迫不及待,在向着男人急切招着手,意图是让他第一时间快过去。 伴随着武凯杨浩的离开,才是微微浮现的黄尘,也很快是被微风给吹散。 “快快快!拔寨起营!快快快!” 紧接着,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剩下的成像区域里,一阵慌乱嘈杂的收拾声,开始马不停蹄,热闹的响了起来。 也是直到这个时候,施梁这才发现,原来在看不见的另一头,竟然有藏着这么多的人。 晨起的初阳越来越闪耀,虚像的另一头,所有的一切,都好像是彻底恢复到了静寂之中,什么都没有出现。 男人吃着力咬牙,抿了抿嘴,终于没有再说什么,迈开了腿,艰难向着松沐星的方向,走了两小步,正要开口:“你。。。” “嘘——!”等得极不耐烦的女孩,一把将施梁的胳膊强拽起,硬拉着他,又是往前快走了好几步,拉开一段距离后,才是压着声音,小声严肃道,“等一等,先别讲话!” 施梁看着松沐星眉头竖起的模样,犹豫了片刻,又重新把想要说的话憋回到了肚子里。 两个人按照红衣女孩的意愿,拉扯着走出了三、五丈的距离,松沐星才长舒一口气,拍了拍起伏的胸膛,一脸地如释重负:“你刚刚愣在干嘛!”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责备,抬起头,又看见了受了伤的施梁,面容惨白后,才略微尴尬着,红起了脸,道:“你别误会啊。” “你。。。”(走这么快干嘛?)施梁因为走得太快,有些喘不过来气。 “我。。。就是。。。在林家那场的婚宴上,与那个男人见过一面。”女孩支支吾吾,出言解释了下自己以为的施梁的疑惑,然后,又很像是害怕施梁不肯愿意相信,此地无银,再补充了句,“我其实。。。就是。。。怕他认出来了我。。。对!对!对!不能让他看到我跟你在一起!对!对!对!你现在跟钥族走得那么近!我不能,让他认出我来,这会给我们松家带去麻烦!” 她憋了半天,倒还真是想出来了一个似乎是可以勉强解释一切的理由。 当然,这样的理由,其实还是让施梁现在,心里蛮受伤害的。 不过,自己的事,自己也不会辩解,施梁还是点了点头,表示了认可。 他倒也是真的没有多想。 毕竟,松沐星说的这些,其实也是十分好理解。 眼前这位极其狼狈的千金大小姐,到底也是出身在太真府的豪门巨族之中,多少是会习惯于将一切,以自己的家族利益为优先的考虑前期。 对于钥族这种在花周国的范围内,人人喊打的异类它族,此刻女孩子表现得一些过分的小心,施梁其实一点儿也都不奇怪。 当然,他也有他尚未解开来的疑问:“那你刚刚,为什么还要让我点头同意小凯哥的建议?” 既然不好暴露,又为什么还要赶鸭子上架? 只是,施梁并不知道,松沐星,此时恰好也是在回忆着一些颇有些尴尬的事情,已经又红了脸,魂飞天外,找不着北,完全就没有在听施梁此刻的讲话。 “喂?” 稍等了一些片刻,汉子脸上多少是有点儿不耐烦,拿起手,小心碰了碰女孩的肩膀。 “哼!我才没有同意哩!”松沐星不知道是在回想着什么,突然没来由,大声喊了一句,而后,才是好像一下子反应了过来,赶忙重新辩解,道,“你!你刚刚喊我这么大声,干嘛!” “我。。。”被倒打一耙的汉子,脸上明显一愣,拿起手指,指着自己一脸懵逼的脸庞,疑惑着,心里道,‘我刚刚,哪里是有大声了吗?’ “你?你什么你!”娇蛮的小丫头,可是不会给施梁任何辩解的机会,打断男人的话语,又是接着反问,“你刚刚在跟我说些啥?” 。。。 男人无语摇了摇脑袋,无奈又是把自己刚刚的问题,重新在与松沐星复述了一遍。 “喔!这个是当然的呀。” 松沐星一边说着理所当然的理由,一边如是在看傻子一般,拿着眼斜瞟了一眼无语的施梁,看着他此时略有些‘憨蠢’的带脸,似是发出一声轻蔑的嗤笑。 “你也不看看,咱们现在呆的这个地方,荒僻到没有半个人影不说,还总是能够碰着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事情。危险无处不在,我都快要发疯了! 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烈甲军的线索,尤其是愿意给我们提供帮助,咱们为什么不把握住机会?还是,你有信心,可以靠自己一个人,走出这片无垠的荒漠?救出老李?” 道理当然就是这样的道理,只是此刻由松沐星这般样子的说出来,总是让施梁感觉到有那么些不太对味儿。 “那你。。。”施梁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眼女孩,“到时候怎么办?还是你以为,他们刚刚没有发现你?”男人的意思很明显,武凯他们既然又看到阿虎,必然也是已经发现了松沐星的存在。 之前,女孩所做的一切,到时候,总还是会被揭穿。 “喵呜~”黑小虎也是同样,随声附和道。 “哼,这你们就别管了,在这里等着!待会儿,让你们见识见识,本小姐的厉害!”俏丽的姑娘,头发一甩,硬着嘴,扭着腰,身体突然加速一个弹飞,不知去往了何处。 第两百五十五章 ‘雌兔眼迷离\’ “这丫头。。。” 施梁摇了摇头,转过身体,又再看了一眼自己方才还在与武凯对话的那个奇异地方,并没有打算如马辽似的,进行一番仔细地查探,只是,深深叹了一口长气,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仰着面,躺下身,发起了呆。 眼下的情况,在他的面前,确实已经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了,这一点,他自己心里很清楚。 顺其自然,坦然接受,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够做的事情——说服自己,当然,也不失为是一种正确面对现实的积极办法。 此时的施梁,其实依旧还在回想,刚刚武凯在临走前匆匆忙忙地交代——那群神秘的鹿。 这已经是施梁第三次与那神秘的鹿群擦身而过了。 尤其是在刚刚,那一声声紧随而来的咚咚咚震天闷响,每每在男人耳边响起时,那一种压抑到极致的沉闷感,总是会让人感觉到有些喘不过来气,更发不出来声。 只是,谁又能相信,施梁他自己,其实到了现在这一刻,也还是没有真正瞧过一眼,那些已经被传得有些神乎其神的鹿群,到底是长什么模样。 不过,这个时候,这件事情,倒是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聪明的施梁已经能够从一些蛛丝马迹中,隐隐察觉到:那些行迹骇人的超级古怪远古生物,一定是与某个深埋在无垠荒漠中的惊天秘密有所关联。 而且,真相即将要浮出水面了! 想着想着,他又抬起了头,望了一眼如今已经是被白昼点亮起来的苍白天空,随着朝霞褪色,白云只剩了了,璀璨的星辰彻底已经是被逐渐升高的红日光芒所掩盖。 当然,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在昨天夜里,那一幅已经神秘到完全不可思议的星穹舆图画卷,纵然是在此刻,已经无可避免地在阳光之下褪去了彩色,隐匿、消失,而终不能够再被人所看见。 可是,那二十九颗星辰的方位,已经被施梁刻进了自己的脑海中。 ‘杨浩、老李。。。他们刚刚,一定也是在这幅星图中的某一处吧。’ 施梁默默念想着,微微低下了头,远远看着那座屹立在湖心中央出,此时好像是已经不在继续运转的神秘高耸仪器。 ‘角二!’ 这是他昨夜在那神秘仪器上见到的两个美丽方正花纹。 他很肯定,自己从来没有在其他的任何地方见到过相同的纹路,同样,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是能够把它们的原意这般轻易地脱口而出。 施梁好像已经认识了这些神秘图案,很久很久,熟悉到无比的自然。 可是,他实际上又是那么的陌生。 ‘角’、‘二’。 施梁试图推算这两个花纹组合的内在含义。 可能,是这台神秘仪器的真正名称? 或者,也有可能是仪器制作者的独特符号? 还或是,有着其他什么,甚至是自己还不曾知道的特殊含义,也未可知。 施梁当然不会找到正确的答案。 不过,没有关系,这样的事,他早已经习惯了。 事情,可不是第一次才发生。 ‘气’、‘生’、‘室’、‘角’、‘二’。 这些个施梁每每遇见后,总是能够在第一时间里,立马辨认出来的奇怪方正花纹。 它们总是隐藏在一些极其不起眼的静谧角落中,又总是在不经意间,吸引到了施梁的关注。 然后,其所代表的含义,就会莫名从施梁的记忆里面,自然而然跳了出来。 ‘不知道,武凯他们那里,是不是也有与这里相同的设备,那上面是不是也有类似的花纹。’ 刚刚,对面的离开,实在是太过于匆忙了,以至于,彼此能够给予对方的信息,都是同样的匮乏。 另一边的武凯,这会儿也一定不会想到,其实,施梁根本就不需要如他所说的那般,费劲去寻找鹿群的踪迹。 星穹舆图,与昨晚的那两拨鹿群进行轨迹,已经为在这里的他们,指明了下一步要去的方向。 那颗闪耀在飞舞苍龙项首璀璨的绿星,其所对应的那一片神秘未知的绿洲,至少在目前看来,正是鹿群的一个交汇之地。 “总得去看一看才成!” 施梁拿定了主意,重新又站起来了身。 他刚刚已经休息了好片刻,身体中的那种,因水气蒸腾而引发的沸热感,现在也已经全部基本消失,使不上劲的力气,也恢复了不少。 “阿虎,你去四周围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抓来填肚子的野物,后面的行程不知道还有多少,咱们得先做些准备。” 施梁这样吩咐道。 没法子,松沐星那个丫头,现在也不知道野去了哪里,可他总还是不能说就这样把她给一个人扔下来,就此不管了。 “喵呜~~” 小老虎似乎有些在撒娇,拿自己的毛绒脑袋,蹭了蹭男人的腿侧,又像是在说:‘咱们一起去嘛。’ “乖,阿虎,我知道你一定可以做得很好。”施梁轻轻拍了拍它的背,“我得留在这里,用昨晚的兽皮,想法子给咱们弄些个水皮囊子,才行。” 荒漠中,充足的水跟食物,是其他一切活动的关键。 施梁知道,小虎虽然自小就没又了双亲,‘独立的生活’也确实是有些早了那么一点点,而且,平日里,一直躲在军伍里蹭饭,吃穿也是不愁。 可是,老虎的捕食本能,不管是再怎么的颓废,也总还是能够甩掉他这个人类几十条街远,在找肉这件事情上,小虎的先天优势,那是毋庸置疑的。 至于自己嘛,他又看了看那个深邃可怕的小湖水潭子。 ‘还得硬着头皮,闯一闯。’男人这样想着。 一人一虎就此各自分头开始行动。 穷乡僻壤,资源匮乏,有的时候,就不能有太多的计较。 施梁目送小虎一溜烟跑走后,便是皱着眉头,摁住了鼻子,重新又走回到了昨天夜里,女人跟老虎一起钻过的那个简易坑洞里。 对! 虽然已经过了不少时候,可是,这里的老虎尿骚臭味道,依旧还是格外的浓郁跟‘醇香’。 哪怕是施梁这种常年在军伍里,矿奴中,摸爬滚打,已经能算得上是比较耐脏、耐味的性子,也在闻到这种被不透气的兽甲皮给捂着,经过了一小段时间的发酵后,才又被掀开来的那一瞬间,喷起来的强烈刺激味道,给一下子熏红了眼睛。 ‘实在太炸裂了!’ 汉子忍不住往后退了好多步,才是总算缓和了下来。 这年头,敢于‘赴屎’的真男人,确实不太多见。不过,该干的活,总还得是有人要去做。施梁重新皱眉头,看了看四周围,好不容易找了根木条子,重新走了过去。 。。。 时间匆匆,约莫又是过了个把子时辰。 期间,阿虎又是不知道从哪里叼回了几只鼠不像鼠,兔不像兔,肉没多少两,还不太够它自己吃的,小不点猎物。 ‘总是好过什么都没有。’ 男人眼睛啜着泪,面露着和善的微笑。 “喵呜~~” 小虎当然以为,施梁这是被自己这次‘不菲’的战果,给是感动地哭了出来,愈发开心,欢喜着拿自己的尾巴拍扫着男人的胳膊,不好意思地撒起了小骄傲。 当天,它不会知道,在经历过刚刚那场无比可怕的劫难后,此时已经重新漂洗过那堆‘脏东西’的施梁,这会儿的心态,可以算得上是乐观到了爆表(劫后余生嘛,你的理解)。 。。。 “施梁!” 松沐星似乎总是喜欢这个样子,人未到,声已至,来去似风,让人摸不着自己的影子。 “姑奶奶,你可总算是知道要回来啦!”施梁其实早就已经有些等得不耐烦,回过头,神情却是一愣,诧异地瞪大了眼,“你——” “哈哈哈,没想到吧!” 男人的眼前,松沐星依旧还是那一袭鲜艳的红衣,却是已经被刻意改去了许多原先用以装饰的累赘,袖子挽起,裙摆扯断,又不知道是从哪里找来了些怪异的皮毛,缝制了条粗陋的扩口短皮裤。 更让施梁意外的是,女孩原先的长发,已经被粗蛮剪成蓬头,脸上更是不知道是涂了什么奇怪的东西,看上去蜡黄暗沉,原本精致漂亮的女孩子,如今活脱就成了一个营养不良的干瘦小伙子,如何能不让人惊掉了下巴。 “怎么样?大哥!”女孩继续压着嗓子,似乎是对于自己的过分糟践,感觉很满意,洋洋得意,只等着施梁的点评,“快,说说你的意见,能不能骗过那些大头兵?” “你的头发。。。”男人有些不忍,“需要做到这个份上?” “呀!”松沐星举起了手,锤了锤自己握的有些颤抖的拳头,有些哽咽声,“干嘛呀,我本来还是挺开心的呢。” 她当然不会开心,可是她并没有打算告诉施梁,自己这般样子的毁容大折腾,其实是有下了多大的决心!做出了多么巨大的自我牺牲! 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为了避免在施梁与武凯会面的那一刻,跟在后面的她,被对方认出来。 第两百五十六章 惊天大瓜 “武小兄,久仰久仰。咱们烈甲军团中最年轻的边军簇首,果然是非是一般,俊朗不凡,前途无量,前途无量啊,哈哈哈。且不知,武小兄你,婚配与否呀?” 松沐星直到今天,都还记得很清楚,那一晚酒宴上,所有发生的一切。 自己的爷爷,当时好像是喝酒喝得太尽兴了,一反常态,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的家主威严,一副醉醺醺,乐呵呵的模样,拉搂着刚刚与施梁对过话的那个冷面男,好似一见如故般,携着手,共同坐在主桌席位上,彼此亲密无间,热络得很。 “老夫的家中,正巧有一个待字闺中的小孙女,年方二八,模样也是端正,倒是与你很是般配。男才女貌,佳偶天成。莫不如,趁着此番林家的良辰,咱家与武小兄,同样也一起结定下个好姻缘,何如?哈哈哈哈。” 松鹤小老头儿完全就是一副‘你要把我当老兄弟,我就可以做你的爷爷’架势,借着酒劲,摇摇晃晃,拉扯着身边的武簇首,指起了松沐星落座的方向,似是真要把这件自己临时起意的儿戏婚事,给是促成一般,上赶着鸭子,要和自己身边的这位新交忘年友,草率定下来。 甚至,他还拉着身旁作陪的那高瘦老头儿——杉野一起,开怀着道:“哈哈哈,杉老儿,到那时候,咱家就让你当这个做媒人,可好?还有,小坚,你也一样,可好?” 那乐呵的嗓门,已经盖过了戏台上的歌舞声,完全让当时,正在与杉家虎豹豺狼拌嘴的松沐星,一下子完全给惊懵掉了! ‘爷爷,你!怎么能——’ 事情发生的实在太过于突然,以至于,就在近桌上的那个红衣女孩子,完全始料未及,根本来不及思考该如何的应对。 当然,她其实也顺着松鹤的话音,瞧了一眼那个‘年轻的俊杰’。 实话实说,这位年轻的簇首,确实仪表堂堂,温文尔雅,模样长得真不赖。(作为一名颜值控,松沐星,其实还是能够接受这样一个成熟老帅哥,成为自己的夫婿。) 但是!(重点就是这个,但是!) 现在整个上苑镇,人人都知道,白日里,林家接亲之时,闯出来闹事的那个沙匪女头子——兰芷姑娘,可是当着所有见到过她人的面,指了名,道了姓,哭着,喊着,闹着,就跟是个犯了花痴的神经似得,到处在找一个男人。 凯哥哥! 她的男人! 对的,就是那名字:武凯! 而且,是白焱师团,边军里,最年轻的那位簇首——武凯哥哥! 据传言,那个女人长相相当的彪悍、恐怖、粗鄙、甚至是很吓人! 口味这么独特的簇首如何能不引起人们的好奇? 是以,荒漠女匪首跟边军最年轻高级将官之间,存在着某种让人浮想联翩的不正当男女关系,这么劲爆的花边新闻,自然是不需要谁的刻意推波助澜。 不等婚宴结束,各种极奇荒诞、露骨、怪异的流言,已经早传遍了上苑镇的大街小巷,就算是酒宴上的这些尊贵宾客们,也都是纷纷交头接耳,议论之声一刻都没有停过。 只是,林家在上苑镇,可是经营了多年的‘土皇帝’,势大权重,居住在此地的百姓们,为了平日里还能吃上口安稳饭,多少会在日常闲聊里面,有所避讳,小声议论时也是顾虑重重,不敢有更多的讨论。 当然,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那个闹起事端来的罪魁祸首——传闻中林家小娘子的白脸面首,可是在刚刚落下营地,才没多过久,就已经被匆匆赶来的一批捉刀人,在众目睽睽下,大张旗鼓地绑住,押解走了。 谁都难说,这不是林家在立威! 如此一对比,年轻的,边军武簇首的瓜,就要好吃(也容易吃)上了不少,避重就轻下,自然传播的更快,讨论的更激烈了一些。> 而现在,本就是在关注主桌宴席上一举一动的,一众颇有身份的看客们,突然间,又听闻:太真府三姓豪门中的松家,要把自己家那颗掌上的明珠,许配给武凯,这个‘新闻当事人’做媳妇。 这么劲爆的惊天大瓜,自然是让那一个个刚刚才酒足饭饱,正是嘴皮子利索时候的豪绅贵妇们,都像是打了鸡血,纷纷竖起了耳朵,一双双探照灯一般的眼睛,或暗戳戳,或直勾勾,全部聚焦在主桌、邻桌,还有那位此时还愣着神,目光呆滞的松家七小姐身上了! 松沐星大概这辈子都不会想到,自己竟然会在某一天,以这样的方式,突然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 一向喜欢看别人笑话的主儿,今天成了全场最大的笑话! 她真是,想死的心都已经有了! ‘我不同意!’ 说实话,松沐星当时其实真的很想,像这样一口气大声的站起来,反驳爷爷荒唐的决定! 可是,当她抬起头,跃跃欲试的那一瞬间。 羞愤至极的松沐星已经看见了,自己的父亲那一双极度阴婺,却又是在此刻已经威严到极点,完全不容许她造次开口的可怕眼神! ‘这是林家的晚宴,你给我收敛一些,不许撒泼!’她突然想起了自己的爹爹在宴会前,特意交代的话。 很显然,他与爷爷,在这件事上,已经达成了一定的共识! 这样的决定,就如是今天这一场,林沐妍被强迫的婚礼一样,容不得她们这些豪门之家的子女,有任何发表自己意见的机会! 豪门贵族的奢靡教养,在很多时候,同样也是一道无比沉重的枷锁,牢牢钳制着那些被它规则束缚住的‘获益者们’,让他们在家族利益面前,不得不作出妥协,保持沉默,然后任人摆布,还不能有任何的反抗。 “谢谢,松老先生的抬爱。”对于松鹤突然提出的拉郎配,武凯当时的脸上,看不出有任何的波澜,“末将就是一介卑微的武人,又是如何,能够配得上贵府的千金。” 他没有说出很明确的拒绝话语,可是强硬的态度,分明能给人一种不可辩驳的威吓,也让松沐星闻言抬起了头。 两人的目光,在那一刻,短暂地触碰在了一起。 呕! 意外再一次发生! 原本气血上脸的女孩儿,一瞬间,面色煞白,如似坠落在了冰窟窿里,浑身发抖,胸口更是没来由一阵气闷,呕! 她吐了,连带着刚刚才吃下去的佳肴美味,喝的玉液琼浆,全部都一起顺着肆意翻涌的腹腔,喷泄了出来,撒在了宴会桌下的红毯上! “我勒个去!” 同桌,看热闹正不嫌事大的杉家几口‘大牲畜’,自然也不会体恤女孩此时的狼狈不堪,一个个脸上纷纷挂起忍俊不禁,恨是不能把此刻的酸臭粘味奇观,编成了歌,写成了曲,在太真府上四处传扬开来! “哈哈哈哈!” 这是女孩,这一辈子,永远无法忘却的尴尬! ———————— ‘他凭什么这么拽!’ 心高气傲的女孩子,再一次看到武凯的脸庞后,立即想起了自己身上发生的那件悔恨终身,再也无法被抹去的人生大尴尬! 对于这件糗事,她已经无数次这个样子愤愤不已,企图为自己鸣不平。 虽然,这一次冷面男的眼神,不再像当初那么的冰冷。 可是,她一辈子也无法忘记,武凯当时看自己的那种极度冷酷,甚至是到了有一些变态、可怕的冰冷眼神! 那是一双冷漠、平淡、深邃而又毫无波澜的眼睛,就如是在看一只可笑的蝼蚁,让她当时不自觉心生了胆寒、害怕、颤抖,如在冷彻的严冬中,独自面对着狂风。 依旧让她现在还是后怕着,恐惧不已。 时间又是过了片刻,思绪其实早已经不知道是飞往何处的红衣服‘少年’,这才好不容易,又把目光重新拉回到现在。 其实,同施梁一样,她虽然很怕武凯,也知道自己跟施梁,现在没有更好的选择。 就如同很多时候,她都没有更多的选择一样。 (是以,她才会在当初,太真府的街上与施梁偶遇时,暗暗动用了一些力量,给他跟林沐妍的相遇,给予了点小小的帮助。即:提前将他要到上苑镇的行踪,偷偷告诉给了那个与自己颇有些同病相怜的内向女孩。 而这,也促使了,林沐妍能够提前做了准备,让她跟施梁两个人,有机会,能够在上苑镇的酒楼里,见上结婚前的最后一面。) 她很害怕武凯,可是她很清楚,想要安全离开荒芜之地,她跟施粱不得不借助军方的力量。 所以,她唯一能够做的事情,就是尽自己一切的可能,让对方不再想起自己来。 当然,这些事情,她是一定不会跟此时站在自己面前的施梁,诉说的。 “怎么样?现在是不是谁都认不出我来了?”作践完自己的女孩,依旧倔强忍着被施梁勾起来的悲伤,故意装出若无其事的潇洒。 “嗯!” 施梁,点了点头,他已经看出来了,松沐星心里怀着些心事,可是,他并没有打算继续去追问。 每个人都会有自己不能够与人诉说的秘密,而他,也并不是一个喜欢刨根问底的人。 “那。。。咳咳。”女孩清了清嗓子,压低了声音,“我们走呗?” “好的。” 男人答应了一声,将已经装满了净水的兽皮囊袋背在了背上。 第两百五十七章 沙丘海 距离施梁他们准备好,出发的日子,已经慢慢过去三天。 顺着星穹的指引,却没有走出多远的一行人,又一次站在了裸露荒土的边沿处,望着眼前这一大片茫茫看不见尽头的淡黄色沙丘,涂满了黑碳粉的脸颊上,连日来的阴郁之意,多少是还有一些难以被平复。 在刚刚出发前,这仨位,本还是以为,接下来的旅途,会因为有了一个比较明确的目的地,而肯定要比之前的奔波,能顺利上不少。 毕竟,在当时的施梁看来,自己只要顺着推测的方向一路前进,要不了几天,前方就会再次出现一片,比起这里,至少是不遑多让的繁茂绿洲。 对的,天穹上那颗已经看不到的碧绿翠星,所代表的那片绿洲,不管是怎么算,应该会比当时他们所在的绿洲大。 只要在路途中,艰苦熬一熬,他们就一定会重新找到许多适合的补给,就算是最终的目的地,并不在那里。至少,他们仨也能够继续缓口气,为后面的探索,做更加的充足。 目的地,是明确的,迷茫与不安,就会少了不是。 施梁可以肯定,自己一行,只要一路继续向前,就一定会有机会,能够与先前那伙现在还不知道是在哪里,也不知道会往什么方向,追逐鹿群前行的烈甲边军,汇合到一起。 至于,武凯在影像里,匆匆提到过的那个神秘的行动,以及施梁、松沐星没有机会听全的,那个能够驱使边军一个簇的簇首,亲自率军作战指挥,如此兴师动众,也要到这不毛之地来执行的具体任务。 当时的那三位,可是真的,一点儿也都没考虑。 (松沐星:“不关我事!不关我事!” 小虎:“喵?” 施梁苦笑:“我算个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配给边军正规部队帮忙?大伙在想啥捏?”) 当然,事实上,这仨位,一开始,也的确像是有着足够多的运气。 才刚离开绿洲的中心范围,没走出几步,喜欢四处瞎溜达的小虎,就有了新发现:那些,之前一度已经寻找不到去向的奇怪四足方蹄印痕。 这诸多的线索,全部串联在一起,再一次印证了施梁先前的推测:这些湖岸边,留下过奇怪的足印的东西,大约就是一伙刚刚离开的鹿群。 施梁敢推断是刚刚才离开,也是因为之前湖边的那些足印,之所以会在最后寻不着了去处,也是因为被那些可怕、迅猛的奇怪藤蔓,在快速攀爬的过程中,将痕迹全部都抹去了。 而如今,小虎发现的这些藏匿在碎沙石砾之间的古怪兽蹄印,虽然重叠交错,很难辨别是什么东西,却可以从明确的去向来推断:那些东西,与施梁推测要去的地方,是保持一致的。 他们的目标没有错! 两人一虎,顿时更加有了充足的信心,心情格外的舒畅,自以为是能够轻松克服接下来所有的困难,一鼓作气,跨越过贫瘠的赤土,找到绿洲,回到太真府。。。 但是,事情当然不会就这么一直地顺利下去。 当时,自以为准备还算是比较充裕的施梁,终究还是漏算掉了荒漠路途中的不可预测。 顶着烈日,继续沿着脚印的方向,往前赶路的施梁他们,怎么都不会想到,才是离开那一片湖泊的范围,不到半天的功夫,一片纯色的沙丘海,就突然横亘在了几人的视线中,阻断了他们接下来要走的路。 相比与之前,裸土间多多少少,总还是会有几棵发黄、干瘪的矮株植物,面前的黄沙世界,更像是一片茫茫看不见尽头的生命禁区,通体一色,几乎是快要与天空,朦胧相合在了一起。 当然,鹿群的脚印,自然也是很凑巧,在这个地方,戛然断止,再也找不着了线索。 不过,荒漠嘛。 就是一大片土地非常干旱,水源严重稀缺的贫瘠土壤,出现这种绵延不绝的沙丘堆,其实倒也算不得是什么特别、稀奇的地方。 颇还是有着那么一点点应对经验的汉子,可比起那位面露起些许怯色的松家大小姐,要淡定了很多。 他应该是在之前与洛己巳一起时,在赶往上苑镇的旅途中,向遇到的同行商行旅客们,学了不少实用的技巧。 其中一个,就是捡拾了一些枯草,烧成了灰炭,蘸水涂抹在了自己的眼睑下侧脸颊上。 据说,这样可以在极大程度上,减弱一些烈日当天时,沙面反射光照而产生的刺目眩晕感。 (松沐星:“你可以忽略我了。我虽然出生在太真府,可人家可一个养尊处优,出门都有仆役的大小姐,哪里会懂这些东西?会吗?不会。这很合理。嗯嗯。”) 而后,他们简单收拾了下,并没有太过起警觉的‘军心士气’,便是沿着沙丘的坡脊(施梁的建议),一步步,爬上了那座起得最高的沙堆大土丘。 是的,一切到这里,其实都还算是比较的顺利。 直到下坡的时候。 一直表现得十分‘老练、可靠’的小队‘精神领袖’,突然玩心大发,非是要为身旁的松沐星,表演一个传说中的断崖式滑沙‘绝技’,甚至还从背着的兽皮包兜里,掏出来了三块不知道是从哪里捡来的枯树老皮(很显然,这些东西,都是施梁在上坡之前,早已经偷偷备好的‘宝贝’)。 随后,男人兴奋着高喊:“冲!冲!冲!向前冲!男人至死是少年!哈哈哈!”摆了一个十分骚包,还自以为特别帅气的姿势,乘着老树皮,顺坡滑了下去。 骨碌碌,一溜烟。 其实没啥经验的‘大聪明’,一个猝不及防,翻了车,连滚带翻,一脑门,载进了一处并不太起眼的流沙涡坑里。 是的,在这处沙坡的背阴面底下,竟然还藏着一处面积并不能算特别大的流沙坑。 “施梁——快——让开!——啊!” 红衣服的‘少年’,当时也是已经有样学了样,正在滑下斜坡的半途中。 在发现施梁的窘迫后,松沐星自然是已经再也刹不住了速度,慌乱之间,紧随在其后,重心偏失,一个重重的大侧摔,几个翻滚,滑到了‘大肉葱’的腿胯处,狠狠磕了上去。 “唔——” 沙里传来一声闷响,倒栽的‘肉葱’,剧烈的变扭着,却有根本无可奈何,动弹不得! “喵喵!喵喵!(我也要玩)!” 原本还是有些害怕,踩着树皮,并没有跟着下坡的小老虎,哪里有见过这样搞笑的画面,尤其是,在看到前面两人,以一种十分古怪的姿势,颇为有趣的,钻进到了看着软软的沙土里面时,还以为这两个人是在玩一个十分有趣的游戏! 这,它哪里还是能继续再干等着? 没有半分的迟疑,小黑虎,蹦着跳,踩着欢乐的步伐,也是很快,一个兴奋的助跑,窜下了坡。 只是,等到它发现了不对劲,已经轻松达到,施梁跟松沐星都没有到达的流沙漩涡中心眼时,跳下树皮的四条小短腿,已经深深陷在了沙坑里,再也难拔起来。 “嗷呜!嗷呜!(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无人的沙漠里,在这一刻,出现了一幅极其荒诞的画面:原本还在轻松前行的欢乐‘旅行小队’,一个倒栽葱,一个美人锤,还有一只小黑毛,直直愣踩着渐渐向下收拢紧缩的可怕流沙,根墩子一样,栽在沙子里面,怪叫着,扭着屁股,委屈着,眨巴着眼,慢慢看自己往下沉。 意外总是会以一种极其意外的方式,出乎他们的意料,贴近了几位‘小爷’的脸,啪啪啪啪,狠狠抽了几个大嘴巴子! 簌簌簌! 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快速穿梭而过。 “嗷——呜!” 钥虎啸野! 轰! 身形骤然变大的金纹黑钥虎,四条粗壮的虎腿,却是依旧像是被箍在了一起,牢牢插在沙流里,完全没有被撑开,巨大身体,因此只能够弓撑起来,团拱成了一个巨大的黑毛兽球,甩着无比粗大的虎尾巴,蒲扇蒲扇,难堪极了。 不过,就算是如此,他的身躯,依旧还是要比沙丘小上了许多,甚至,都没有能将此时已经算是靠在一起,同样被困着的施梁,跟松沐星一起撑出沙流来。 “嗷——呜!” 憋闷的阿虎,继续怒嚎着,身体却是再也无法被撑大,只能够猛猛一个翻侧,脑袋一歪,重重一下子,狠狠砸在了滑坡侧壁上! 簌簌簌! 流沙底下的那个东西,似乎也是感觉到了钥虎巨兽的气势压迫,快速扭动着砂砾,一溜烟,远遁了去。 一时间,一石激起千层浪。 黄沙里,一道道灰黑影子,像是水中的游鱼一般,一股股,好似是在水中游动一般,开始纷纷扭动了起来。 沙丘,原本就是十分松垮的结构,此时竟然不知道是不是受不住黑钥老虎的折腾,还是被那些藏匿在细沙底下的黑影给搅动,只一瞬间,开始发生剧烈颤动。 然后,一传十,十传百,整片沙丘海,竟然如似烧开的水浪一般,开始加速流动,倾泻、滑落、倾塌、然后再一次翻腾了起来! 波涛汹涌,黄沙漫天。 第两百五十八章 回不去了 豁! 一头形体颇为庞然的独角黑蛟,堪堪撞破浮尘,摇曳着肥臃鼓囊的大脑袋,一下子从弥散起淡淡黄尘的沙海里,窜跃了起来,重重砸在沙地的表土之上。 那巨物蛇吻微微咧开,身体却没有丝毫要想停下的意思,紧绷着不停着蜿蜒,像是慌张且又急躁,用尽全部的力气,扭转着像极了一道怪异的浪波,横行走位,直到锃亮漆黑的鳞甲,磨蹭到了粗糙夯实的砂岩土石后,才是脑袋一摆,巨口大张! 呕! 伴随着一声怪啸,蛟蛇胸腹之中,翻搅起伏,两团原本应该是卡在喉咙眼里的异物,一道黑,一道红,一前一后,生生是被那头巨物,给是极为艰难地,干吐了出来,邋遢满沾尘土,狼狈至了极! “吁~~咳咳咳!” 三声憋闷的拉长气喘,连跟着几声剧烈的破嗓般咳嗽! 那蛇蛟的身体渐渐开始在扭弄紧缩,直到赤条条的躯干,慢慢恢复成了人形的模样后,才是堪堪分化出来的双手,已经极为迫不及待,死死捂住了自己的下腹,蜷缩着,狼狈跪在了地上,气若游丝,身体煞白,不见有半分的血气。 施梁的情况实属有些惨烈,身体里原本充盈的钥能已经耗失损了大半,蛟蛇之体,也是在崩溃的边缘。 之前有过一次滑沙经验的他,这一次装得,实在是有些太过于失败。 作为一个不自量力的新手,他因为一开始时并没有小心控制好自己的下滑姿势,而在追风的过程里,毫无意外,发生了的侧翻事故,一脑袋,栽进了突然出现的流沙中,屁股朝天,脸面尽失,实属狼狈得很! 可是,这也不是最糟糕的事情。 由于慌乱,施梁的嘴巴,当时也还没有来得及闭紧,微张的口腔中,不出意外,被惯性填塞进去了一大口稠泥稠吐,夹杂着一股子干涩的怪味,在嘴里被稀释,没想到,竟然齁咸! ‘这尼玛是沙,还是盐啊!’他在心里大声着谩骂。 没想到,事情也没有就此而结束! 当时,脑袋已经被那一股盐咸滋味,刺激得头昏脑涨的施梁,刚刚想要强忍住自己喉咙里正似火灼一般的冒烧感,正要翻身。 邦! 一记不知道是从哪里而来的猛烈锤击,紧随其后,生生砸敲在了他正翘起着,朝着天空的屁股蛋根子上! 那一股无比剧烈的强劲痛楚,一瞬间,就将施梁倒栽的身体刺激得不自觉发生了抽搐,眼珠子乱冒着金星,七荤没有了八素,再?分不清西北还是东南。 痛苦如此,狼狈可想而知! 更要命的是,他的身上,原本背着的那个本就不是特别牢固的大水袋子,在这个时候,也是完全没有出乎意料,漏了满满一地。 流沙的泥泞,添了水,粘稠的程度,自然是跟个稀了软的揉面团子一样,配合着施梁身体的挣扎,被搅动得越发厚稠,紧缚起他的力量更加紧实,挣脱难度指数级上涨! 局势已经一发不可收拾,翻天覆地的改变更是继续紧随其后! 伴随着小虎在施梁身边,那一声无力的咆哮,地动山摇,震感从无到有,一波接着一波,愈发强烈,直晃得本就脚轻头重的施梁,更加昏昏沉沉,全凭着自己警戒的本能,咬起了牙,忍着胯下萦绕不去的痛楚,强扭起身躯。 蛟变千钧一发! 巨蛇起舞,倒海翻江! 在沙丘倾泻塌盖下来的一刹那,施梁勉强将自己身边倒着的红衣服‘少年’,跟同样是没有了力气,钥躯已经缩小的小黑老虎,一同一口全部吞含在了蛟吻中。 接下来,黄沙荡起成了巨浪,沙漠倾覆,暗流泛滥,滚卷着浩荡的尘霾,将所有一切淹没、吞裹! 在这种可以倾碾一切的滔天灾祸面前,个体的力量永远都是最为的渺小。 纵是施梁的蛟体,皮糙肉厚,坚韧异常,依旧在四涌而来的浪沙波涛里,被那种无形的巨力,给是拉扯着,扭掰着,随时有可能被撕碎。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巨蛟就被那股莫名的力量给是压沉了底,掩埋在无尽的漆黑中,再也动弹不得。 好在,黑蛟之躯,到底还算是比较的柔韧,破土也并没施梁想象的一般费劲,凭借着自己的天赋秉异,施梁倒也还能依旧勉强维持住自己的身形,强撑了下来。 当然,也因为沙底到底是彻底没有了空气,这三位,此时皆是憋闷着,眼看就要缺了氧。 施梁尚还好些,勉强是在之前的起伏间,透过几口气,而被他含住的那一虎一女,则是已经窒息得昏沉,坚持不了太久。 当然,风波总算并没有持续,一切的动荡在最后的时刻里,终于慢慢开始平息。 两人一虎,侥幸逃了一劫,或跪或趴,换气艰难,倒是也还算重新又捡回了条小命。 “咳咳咳!(真是倒霉死了!)”红衣服的‘小伙’依旧算是仨里受伤最小的那位,只是短暂的缺氧,休息了一会儿后,最先恢复精神。 她带着哭腔,道:“施梁!” “我。。。”一阵阵的痛楚,到底也是会慢慢被适应,喘着气的施粱,勉强开了口,给出回应,“。。。还。。。好。。。” “你。。。(的屁股真圆!)”看清楚现状的女孩,沉默了片刻,欲言又止,没有继续往下说,只是慢慢挣扎着,站起来了身,摸了摸自己腰间依旧还别着的那一个小水袋,咽了咽发干的喉咙,没有喝。 “给。。。我。。。点。。。时间。。。缓缓。。。”男人继续缓慢地一字一句。 他并不知道,松沐星这个时候,要与自己说什么。当然,他也没有多余的力气与精力,可以有心来聆听。 直到又是过去了好半晌。 西斜的太阳毕竟比较毒辣,晒得发软的施梁,屁腚依旧隐隐发了烫。 恢复了些力气,男人翻了个身,给自己幻上一条极其轻薄的裤衩子,勉强遮丑,坐起来。 “吁。。。” 他长叹一口粗气,看了一眼已经慢慢挪到自己身边的女孩,接过她递来的水袋,深深灌了一口。 干哑刺痛的嗓子,略微经过了冲刷,才算是能发出一丝有气的声音:“对不起。” “算了。”女孩摇摇头,知道施梁也不是故意,声音同样干哑,“你给我的水袋,总算是没有丢。喏,还有这把匕首,要不,先还你?” 松沐星说的匕首,就是那截虫祖的前螯,里面的血肉,都已经被施梁给吸收殆尽,只剩下最后一小段刃锋,在昨夜被男人简单加工成了两把小短刃。 其中一把,便送给了女孩,留作防身用。 “没事,你收着就好。” 男人手一翻,将自己的那把匕刃从身体里取出,扬了一扬,让女孩安心。 当然,这也是目前他身上唯一还留着的一件东西了,也还是因为朝夕虫的缘故,才可以融进臂膀中,而没有丢失。 “还要继续往前吗?”女孩问道。 此时天色已晚,再过不久,黑夜便将到来。 经历过一番折腾的两人一虎,自然没有勇气继续往下走,坐在地上,短暂的协商之后,便是一致有了决定:掉头回去,回到原本的绿洲,在小湖边重新休整,隔如再来,闯一闯这无垠的沙海。 这是一个相当明智的选择,只是,老天爷,显然没有再一次随他们的愿。 灰溜溜往回赶的一虎两人,耷拉着自己快要炸裂开来的脑门,又一次,发现了一个无比糟糕的现实:他们回不去了! 是的,他们回不去了! 原先那片生机勃勃的绿洲,现在竟然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生起了一股莫名而来的滚滚风墙,以一种极其荒诞而不可思议的方式,将他们的归途,阻得严严实实,密不透光! 更诡异的是,这风暴,作用的范围,还十分的讲究,不偏不倚,仅仅就只笼盖了以小湖为中心的那一圈,直径大约二十来丈远,既没有往外扩,也没有往里收,风力匀定,好似是被精准控制了一般,就算是仅仅离它只有不足寸尺的细长杆子枯草,也都没有半点的影响,摆都没摆一下。 施梁看着眼前惊奇的一幕,眼前有些黑。 就在刚刚,他做了一个小实验,在尽可能离得风暴近的边沿处,他小心翼翼,朝着绿洲的内里方向,轻轻抛了一块之前自己特意捡起的,其实并没有特别大的小石子。 投石问路,力道自然轻柔! 只是仅仅靠近了风墙一息。 咻的一声! 石块在一瞬间,似乎是被某种极其恐怖的力道,给强行弹返,飞速割裂开了男人的臂膀后,没有留下任何的影子,就好似是完全凭空消失了一般,再也找不着了! 这是一道极其可怕的风墙! 施梁愣愣看着自己流出血来的臂膀,心中无比的后怕。 眼前的荒野,还是原先的荒野,一样的枯寂跟单调;稀疏、干瘪的针叶矮植,还是依旧一如原先他们路过时所见的那般,稀疏而干瘪,枯、黄,不见有半点的绿意。 当然,其中也包括了小虎发现的那些怪鹿们,留下来的脚印,杂乱无比的方蹄纹路,还是原先的样子,隐匿在角落,没有很显眼。 可是,接下来,又该怎么办? 没人给得了答案。 第两百五十九章 荒漠求生 ‘难道。。。’ 施梁愣愣出着神,想起了一些自己之前并未解开的疑惑。 这星穹舆图,及其图中所指出的二十九处绿洲湖,神秘的发光设备,还有无比奇异的鹿群。。。所有这些离奇又似乎已经存在的东西。 为什么,他在各种典籍故事里,从未有过耳闻? 要知道,荒芜之地虽然看着是一个贫瘠、干旱、无人居住的鬼蜮,可是也同样存在着诸多外界根本无法找寻到的秘宝,是一个充满机遇与财富的聚宝之地。 星罗散布在各处的绿洲,人迹罕至,长期处在一种于世隔绝的稳定生态中,慢慢孕育出了许多价值连城的未知瑰宝奇珍,吸引了众多怀揣一夜暴富梦想的冒险者,他们不顾自身的安危,趋之若鹜,来此寻觅可以让自己翻身的财富跟机缘。 技绝悍勇的孤狼,神机百变的猎宝团、财大气粗,出门总会带上几个保镖护路的货商、以及拦道抢劫的沙匪。。。 在这片滚烫的赤土上,从来不缺乏传奇的历险,刺激的挑战,血与泪,悲与欢,每天上演的故事,源源不断汇集成书,编辑成册,谱写成曲,吟诵成歌,又自是从一众来往于太真府的行脚客嘴里,手中,向着花周国各处传播,扩散,广为流传。 施梁算是已经读过了不少典故书籍,可是在一番仔细的回忆后,依旧是对自己这些天的遭遇,闻所未闻。(哪怕是那吃人的火晶谷天坑,也还是依旧有着各种的传闻,当时施梁在经历过之后,还能够找到些对应。) 他一度产生怀疑:这背后是不是有存在着一股神秘的力量(比如傲雪宗、烈甲边军)在对自己经历的那些冒险,进行着刻意的隐瞒。 所以,昨天夜里,他在小湖边,仔仔细细,一遍又一遍,探找过,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现。 (以荒芜之地水源贫瘠的和乏匮,如果这里有某些势力长期驻扎,不可能会在水源边,一点蛛丝马迹都找不到。) “这么看来,之前之所以能够进去,应该是与那一群鹿有关系。”施梁喃喃自语,浑然忘却了自己依旧是站在滚滚风尘的最边缘,淡定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丝毫不觉得此时自己与狂风构成极其诡异的画面,实在有些太匪夷。 当然,这也不能怪他。 此刻的无感,是因为他很清楚暴风眼里的情况,自然也就对面前这幅离奇的‘自然景观’少了一些许敬畏感,尤其是在自己大着胆,小心靠近风暴的过程里,发现这看似是在咆哮的狂风,其实就只是一只气势看着唬人,作用范围却是有着严格限制的‘套脖子老虎’后,心态自然就像是在看马戏,坐前排一样,虽然害怕,但且是从容了很多。 这也是他,此时依旧站在原地的主要原因。 然而,通往绿洲水源的道路,终究还是被这股恶风,给霸占隔绝了,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要解决他们自己的后续补给。 “阿虎,你跑得最快,去四周围找找,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吃的东西,逮些回来!”收回思绪的施梁,走回了小虎跟女人的身边,开始分派起任务,“松沐。。。咳咳咳。。。松小哥,你到附近看看,找找看,能不能捡点可以吃的野果子回来。” 女孩这时候大约有些疲累,嘴一撅,反问道:“那你勒?” “我。。。留在这里搭营、生火、找水源。” 施梁并没有打算,在这个时候再更换地方,一方面,此时天色渐黑,这里虽然已经还是在荒漠中,空气里的湿气,依旧要比其他的地方好上不少,攫取水源相对比较容易些,另一方面,有那呼啸的狂风‘唬着人’,这个地方的安全性,自是不用说,要比其他的地方更加的安全。 更何况,这四周围,矮木针植虽然也不算多,但总是要比其他的赤土上,长得要更密一些,找到充饥野味的概率,自然也是要比其他的地方更高上不少。 当然,作为一切变故的始作俑者,他其实也依旧深陷在一种自我愧疚的情绪里,所以在这一刻,又一次超常发挥出了自己之前特训时,学到的所有求生本能。 水袋、小坑、小石堆。。。配合刚刚从松沐星衣服上,薅下的最后一小块薄细纱,成功搭了一个极其简单,利用昼夜温差收集露水的小装置。。。 页岩、石块、藤条、沙坑。。。又搜集了些易燃的草绒,火堆点起时,跑出去的小黑虎,已经咬着几条也不知道它是从哪里给挖到的大癞皮蜥蜴,屁颠屁颠,正开心着踩着欢快小步伐,一路摇着尾巴,哼哧哼哧,跑回来。 那开心的模样,那骄傲挺起的小胸膛,活像一个考了满分小学生,正围在父母的身边,开着心,转起了圈儿,喵喵叫。 对于它而言,这一趟的捕猎游戏,收获可是要比自己早起时,找到的那几只土耗子模样的东西,要大上了很多,虽然,猎物的模样,确实长得磕碜了一些,可也依旧是足以向施梁证明:自己是有实力的‘好老虎’! 小虎狩猎的成果自然是算得上很好,可是施梁的心里,依旧还是有些发了毛。 这些癞皮的蜥蜴,他在天坑里呆着的那段时间,可是没有少见。 别看它们块头很大,其实身上的肉,真的很少,背纹褐黄,角质皮上满布密密麻麻的流脓小疙瘩,肚子浑圆,尾巴短小,鼓鼓囊囊,就是一包污浊气,专喜欢钻到矿奴的排泄物里面,等待着闻味的飞虫,自己送上门来。 这样的东西,小虎是从哪里抓来的,答案自然不能细究。 汉子强忍着自己心头的反胃,从身上捞出了一把已经收起的简陋虫臂刃,小心剌了一下蜥蜴的翻白大肚皮。 噗呲! 一股碧绿色的浓液,喷溅而出,依旧发散着一阵阵施梁熟悉的滂臭,另他感觉到了作呕。 可是,在如今这个时候,能在这鸟不拉屎的荒漠里,找到一口吃的东西,已经是万幸了,男人自然也就没有理由就此浪费。 简单剥掉了皮,在火堆里烤祛了下毒汁后,又处理分解了下四肢,扔给小虎填肚子,而后留出几节最好的身段肉,放在了被火烘得发烫的岩片上,听着渗出液,滋滋冒起烟。 还别说,这东西看着有些恶心,烤起来,却是汁水流油,倍儿香! “这个是啥?”晚归的‘男孩’,此时回来正是好时候,倒是没有看见施梁将那些发臭的蜥蜴角皮,扔进了火堆里,只闻到了香味,感慨道,“好香呀!” 这个时候的她,‘凯旋而归’,鼻子嗅着,脸上也同样是如小虎一般,洋溢着开心的笑容。 当然,松沐星这一次的收获,也同样是颇为‘丰富’,怀中正抱着的那个干瘪大果壳子,就跟一个大盆似的,里面码放着不少漂亮可爱的嫩蘑菇,白白嫩嫩,娇艳欲滴,看着十分喜人。 “这。。。”施梁再次皱起了眉头。 ‘男孩’眉毛一挑,硬学着糙汉的语调:“哈哈哈,咱厉害吧,赶紧架上火,咱正饿哩!” “白罗伞?哪来的?”汉子发问。 “哟,你认识呀?”女孩诧异道,“嘿嘿,这东西就算在太真府,可也是真不算得多,我也就上次在林府吃到过,味道跟那走地鸟的腿一个样,很不错滴。” “你确定吗?”男人又继续问。 “确定呀!”松沐星大大咧咧,走到施梁生起的火堆旁,学着汉子的模样,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将手里的东西捧在他面前,点了点头,示意他赶紧处理。 “可是,这个东西有剧毒。”汉子没有拿起蘑菇,看了女孩一眼,又低下头,给自己正烤着的蜥蜴肉,翻了个身。 “啊?”‘假小子’的手,吓得一哆嗦,几根白伞滑落,抛在了施梁的脚边。 汉子又仔细瞧了一眼那毒物,虫刃往那蘑菇的柄杆上轻轻一划拉,割开成两瓣,扫到女孩跟前,解释道:“你看,这杆子,它是不是实心的。跟你上次吃的那东西,应该不一样吧。你好好再想想,你吃的那个,是空心,对吧?” 女孩的脸上更加难堪了,涨红了脸,随时有可能哭出了。 施梁总算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重:“哈哈,没事的,其实,你不知道,你刚刚给咱们解决了一个大问题。” 男人的安慰,苍白且无力,只能继续抓紧解释,细说道,“这个东西虽然的确有毒,可是也是喜湿的主儿,你找到它的地方,附近肯定有水源,等会要带我去看一下。” “哈哈哈,那是!”女孩本来的确是有一些委屈跟难过,在这会儿再听施梁这么一解释,立即如二月开花一般,立即喜笑了颜开,有些颇为得意,挂着泪,“我。。。咳咳。。。咱等会儿就带你去!” 对于松沐星此时硬要学着男人的讲话方式来说话,施梁依旧有些不太习惯,“咳咳。。。松小弟。。。其实现在就咱们两个人,你。。。” “不行。”女孩倔强摇了摇头,“梁大哥,谢谢你。可是,请你原谅,我有必须这样做的理由。” 两人继续说着话,时间很快就又过去了不少,施梁烤的蜥蜴肉,松沐星其实十分的满意,吃了不少不说,甚至对自己发现的味蕾新刺激,还有着一些隐隐的期待。 平静的一天,似乎就这样,要在平静中,慢慢地过去。 第两百六十章 总得面对现实 “施梁。。。我们。。。” 晨起的阳光还没把荒原给彻底晒热,早早出发的两人一虎,就已经又一次站在了荒土跟沙海交接的边沿。 蔚蓝的天空,开阔的视野。 对比昨儿个这仨位,在狼狈逃跑时的那一种,天跟地,皆尽灰灰蒙蒙,黄沙浮起在半空,几乎遮蔽住了他们全部的视线;现在的沙海,在经过一个晚上的沉降后,浮尘已经全部落下了地。 不过,也很遗憾。 施粱原本意想中的那种荒漠尽览,黄沙灿灿,与天、地平行、接壤的辽阔沙漠之海,却是没有半点影子。 ‘这才是仅仅过了一个晚上呀!’ 黄尘漫漫的世界,绵延起伏的沙丘,一座座高坡,好像是雨后的春笋,骤然堆砌,彼此重叠,怎么看怎么样的诡异,画面着实有些太过于离谱! ‘简直是离了一个大谱! 站在高地上三小只,眼神愣愣,直直盯着面前的景象,微微张开了口,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重嶂如屏,只顺着三位的目光,并没有被翻越、延伸出去很远,就又被那一弯弯凸起的高坡,给是遮蔽住了更远的视线。 ‘早知道回事现在这个模样,我昨天,还跑什么呀!’ 施梁当然很清楚,自己昨天夹着尾巴逃跑时,沙漠里的光景;也更错愕,此刻的沙山,堆砌得简直是多么的离奇! 在来之前,他跟松沐星、阿虎俩,有过一些大体的推测:沙漠里的群丘已经全部塌陷了,等平静下来后,便只剩下一马平川的荒原。 按照两绿洲之间相隔的直径距离来计算,他们后面的行程,起码要比以前省掉整整那么一天的样子。 ‘如果咱们运气足够好,找个高坡先爬上去瞧一瞧,应该是有机会,可以隐隐约约,眺望见远处的目的地——那片充满了希望的小小绿洲。’ 会想起昨天自己的大言不惭,施梁就只觉得,当时那个说大话的男人,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笑话! 当然,还好。 在他的心里,多少还隐隐有着一个微微苦涩的慰藉理由——那一股始终萦绕他心头,久久挥之不去的惴惴不安感觉,始终都还在。 ‘说明接下来的路,肯定依旧还是如自己的所料:很危险!’ 不知不觉间,施梁回过了头,将目光慢慢移向自己身旁,同样也是心情无比复杂的松沐星。 这个平日里还颇有些个性跟大胆的年轻女孩,在当时,心底里,总也还是多少起了一些毛。 “这么看的话。。。” 男人想说什么,可是并没有把话继续说完整。 ‘最坏的推测,看来就只能是真的了。’ 对于这个显而易见的答案,松沐星似乎很抗拒,咬着嘴唇,不再愿意继续往下想,涂黑脸上的阴郁更甚,偏转了目光,又一次深深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的沙漠,心里头或许是有一些害怕,亦或是其他。 最后,她终于还是没有完全忍住,扯了扯身旁男人的胳膊,声音变得期期艾艾:“要不。。。咱们。。。绕一绕?” 对于这个建议,施梁显然也已经有了一番利弊权衡,婆娑了下自己简陋的,并不鼓囊的水袋:“不行啊。绕路的话,咱们坚持不了那么久。” 诚然,松沐星昨天傍晚的确很幸运,在吃过那美味的烤蜥蜴肉后,更是兴致冲冲,带着施梁重新找回到了那一处能长毒蘑菇的小沙谷。 颇有经验的施梁,当然也没有让他们失望。 在观察了一下情况后,他找准了位置,蹲在了地上,双手开始刨沙,挖呀挖呀挖,好半晌,终于在深底下,刨渗出了一些并不是特别干净,也没有特别多的淤泥水。 这里可是缺水的荒漠,就这么一点点的浑浊水,对于当时的他们而言,已经是难能可贵的宝藏! 配合上施梁先前制作的小装置,两人一虎当时已经快要燥起火来的喉咙,终于的到了缓解。 小小的沙坑,积蓄了整整一个夜晚,终于堪堪灌满了一个他们一清早捕猎剥皮缝制的小兽皮囊袋。 可是,如果按照松沐星的说法,绕路走,这么一点杯水车薪的东西,又怎么能够支撑住他们后面漫漫的长途? “没有别的选择了?”女孩似乎依旧不死心。 施梁没有答应,只是淡淡点了点头。 是的,他们已经没有选择了。 施梁当然也有想过,要不要换个其他的方位,毕竟,星空指出的绿洲,有那么多,往其他地方去闯一闯,或许还正能够有个机会,可以重新补充满需要的补给。 可是,现实也很残酷。 且不说面前的沙海,幅员辽阔具体要有几何,就但只看两边向外的延伸,便已经是完全看不到尽头。(这样的沙域,根本不是他们仨,多绕几天的路,就能够避开得了!) 何况,除了饮水的问题,还有食物的短缺,御寒之物的严重不足,这几项亟待解决的难题,无一不是在时刻提醒着他们,需要抓紧时间,找到下一片绿洲。 可眼下,绿洲又在哪里? 从那幅已经看不见的星穹舆图上看,离他们最近的绿洲,目前只有一处——在沙漠的另一头,星穹所指引的那颗闪亮的翠绿星! (是的,昨天晚上,施梁在夜空下,又仔细寻找了一番。只是这一次,星图暗淡,隐约却已经不再那么完整。) 经过仔细反复的计算,他发现了一个残酷的事实:贸然舍近求远,只会让自己万劫不复! 何况,还有最重要的一点理由! 后面,谁又能够保证,他们在绕路之后,能找到的那一片绿洲,就不会也像他们昨天晚上,经历的情况一个样:被一股莫名而起的狂风,给是完全阻拦住了去路? 耽误时间倒还是其次,要是错过了与武凯他们的集合碰面,那么他们仨,从荒芜之地里逃出生天的希望,就是几乎等于完全的断绝! 至少,那颗翠星,有着几波鹿群,正在赶往,彼此交汇。破除风障的可能,要比其他的地方,多上了不少。 “只能这么办了?” 松沐星当然也知道,施梁这会儿讲得并没有错。 可是,她似乎依旧是对接下发生的事情,有着一些难以抑制的抗拒! “喵呜!” 同样,趴在施梁身后,昨晚被他们俩紧紧搂抱了一整夜的发懵小老虎,这会儿,也是强忍住了自己浑身的痛楚,起哄一般,发出了声凄婉又哀怨的赞成音。 (当时,因为匆匆找来的柴火,毕竟十分的有限,炭火发散的热量,终于还是没有能够完全支撑到后半程。 彼时,太阳还没生气,荒野里,正是一晚上,最为寒冻的时候。被吹得瑟瑟发抖的两个人,当然自然而然,要把皮毛厚实的小黑虎,当作了暖袋,紧紧搂抱住了不说,还相互不自觉争夺。 一晚上的拉扯,让还在长身体的年轻小黑虎,直呼受不了。 几番奋力反抗,拼命挣脱下,又抓又挠地刺痛,也终于把两个本来还有些睡意的男女,给是弄得完全清醒了起来。 而这,也是他们仨,早早能够起了身,天不亮,就赶路重新回到里的根本缘由。) “咱们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好了。”施梁叹了口气。 既然现在已经别无选择,再多的意见,就只能当做耳畔的微风,没有任何参考的意义。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是从自己臂膀上,将昨天晚上,就着篝火光,扒了好几颗花棒子皮,才勉强凑齐,编制出来的粗糙茎绳,跟一个粗糙篓子,全部卸在了地上。 抗议无效的松沐星,倒吸一口凉气,依旧皱紧了眉头,脸上写满不甘愿,手中到底还是没有停下来。 她走到了背篓旁,甩了甩手上的鸡皮疙瘩,强忍着一股已经泛起反胃的恶心感,看了一眼,那里面一大团也不知道是从什么动物身体内,刮下来的腥黑发臭内脏! 随即,小老虎也跟着嗅了嗅鼻头,一脸的心不甘,情不愿,任由着已经打好大绳结的施梁,将这绳头,塞进了自己的嘴巴。 准备好全部的一切,施梁又郑重看了下两人的眼睛,才点了点头,抓起糙绳的另一头,开始一步一步,缓慢走下了沙丘,很快向着高处的背脊,一点一点,艰难爬了上去! 这糙绳,明显手艺并不到位,十分的变扭,就像是随时都有可能被扯断,稀稀拉拉,也开始跟随着男人的脚步,慢慢在地上犁出了一条浅浅的凹槽。 该面对的,不管怎么逃避,总归还是要被迫去面对! 女孩知道,时间不等人,眼一闭,手一探,一团模糊的腥臭,已经滑腻腻,捏在了手里。 她也顾不得后面的恶心,双手一翻,直往施梁拉扯的长绳上一挂一钩,一个简单的打结。。。 沙地沙沙作响。 施梁很快走出了十来丈! 突然,金光一闪,一道也不知是分身,还是实体的虚影,定在了原地。 远处那个男人,就在光影间,快速分化,由一生二,其中一个,如似标杆,杵在了原地,而另一个则是没有停,继续拉着茎绳,一步步往沙丘侧脊上面,不停地攀爬! 第两百六十一章 在沙漠里面钓大鱼 挂上腥臭坠物的长绳,在施梁不断向上拖拽的过程中,跟地面的接触同样也是越来越多,沉重感自然越来越强。 好在,男人的分影,化形非常的及时,选择的间隔距离也还算是比较的恰当,堪堪是把在沙地上磨蹭了好半会儿的粗陋茎绳,给稍稍提溜了起来,离开些许地面,而且,也作为一个很好的承重转折点,为男人后续的爬坡,减轻掉了不少的负担。 十五丈、十六丈。。。十九丈。。。 这一根粗糙的长绳,毕竟只是施梁他们才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匆忙编赶造就的,其牢固程度,当然也是可想而知的不稳定。 所以男人不得不在上坡的过程中,刻意将自己的速度一点点放缓,以避免自己在目的达成前,出现过多的意外。 当然,他走得依旧十分坚定,直到金光又一次闪亮! 不是特别显眼,在晃逝间,施梁已经快速完成了自己第二次的裂变,分影成三。 第二道原地驻留,而他自己,则是继续上爬,稳定、迟缓、一刻也不曾停下。 二十二丈、二十三丈。。。二十五丈。。。 茎绳上的劲韧开始愈发的绷紧。 留在荒土高地上的松沐星,忙碌的双手因为太多次的重复,动作已经变得十分的娴熟、精准,灵活好似一台稳固的器械,效率而又十分的可靠。 女孩的呼吸,要比之前放平缓了许多,很显然她也已习惯了自己本来十分抗拒的那一股子腥臭味。 当然,此刻的她,其实一点儿也不轻松,手中的‘肮脏活计’,变得越来越吃劲。 大约是施梁已经爬的很高,让她能够十分明显的感受到,一股隐隐自长绳上传导而来的巨大力量。 豆大的汗珠,在她的眉宇间不断成凝,一颗一颗,汇集成小股细流,往下淌。 二十六丈、二十七丈。。。三十丈。。。 爬坡真的很费力气,施梁咬紧了牙关,才是总算堪堪翻越到了顶坡上。 他松了一口长气,停了下来,没有继续向前,而是仔细观察了一下背坡面的情况。 事实似乎与他想象的一样。 男人复又深吸一口长气,背在晨起的阳光下,几乎和闪耀的太阳,融合成了一体。 光影跳闪,影分四位。 ‘他们’围成一个圈,彼此协力,一点儿,一点儿,将那条腥臭的长绳,加速往上挪,虽然快了不少,可是依旧很慢、很稳、很小心。 小片刻。 其中一道光影,动了一下,似乎是确定了什么! 紧随其后,山上的六道人形,全部保持了统一,右手松开糙绳,高高举起,朝着沙丘的底下——正在荒土高地上,同样也是在忙碌的松沐星这里,使劲挥舞了起来,不停摇晃着! “呜~~呜~~” 松懒趴卧在地上,满脸全是不乐意的小黑虎,终究还是收敛起了自己自一开始就表露无疑的委屈,摇了摇脑袋,重新大欺近身,站直了身体,下颌微微收起,犬牙死死钳住了那几粒绳头算是最为牢固、最为结实的苦涩草结。 它的身体绷得笔直,全身的力量,已经全部被提起,像是一个随时准备冲刺的运动员,已经做好充足的准备,蓄势待发! 同样的,它的身旁,忙碌的女孩也是已经感觉到了长绳上的什么信号,同步抬起头,停下了自己已经持续很久的‘工作’。 她有些慌张,身体因为僵了太久,更显得无比笨拙跟麻木。当然,这些并不妨碍松沐星手上的动作,她甚至都没检查一下自己怀里那般血腥也已经剩余不太多的小皮囊,一把抓了起来,另一只手,快速揽住小虎的腰腹,把身体靠了上去。 而那坡顶之上,四道人影,却是俱都已经不见了踪影。 长绳簌簌,开始稍稍有些下滑。 嘣! 一声颇大的声响,扬沙激起了半丈多高尘雾。 一头浑身覆盖有圆鳞的翘嘴怪物,猛然之间,已经高高跃起在了沙丘之巅。 阳光照耀,五彩斑斓。 那怪物身体扁长,约有三人多宽,竟没有因为跃起捕食,而全部露起到尘沙之上,宽大的巨嘴,以一种极为夸张的方式,张开着,好似一口撑大的兜袋,轻松就把依旧拽着长绳的光影,给是一口大囫囵,吞进了肚子! 上钩了! 很快,先前山头留足余长的糙绳,就已经轻松是被那沙里的怪物,给完全拖拽了起来。 嗡嗡嗡! 粗糙的工艺当然承受不住这样恐怖\\剧烈的拉扯! 半坡腰上的施梁分影,没有一刻的犹豫,操起手刀,转身一斩,原本就已经有些松散的连接口,当即立断! 下一秒,他已经拽着飞起的长绳,被带飞起在了半空上! 完成捕食的怪物,没有丝毫的顿停,摇曳着扁平有力的短足,在翻扭旋动间,已经完成了掉转。 那尖翘的脑袋,好似鱼吻,挖沙的四足,更胜摆鳍,落沙只一瞬间,它的身体,已经重新扎回到了沙底,没有受到丝毫的阻碍,只剩下扁长宽大的尾巴,在受惯性而窜起出了地表的一瞬间,扑起了黄尘阵阵。 不等高飞的‘施梁’,在浑浊的尘土之间,想要做些什么,第二张宽大的巨嘴,已经呼啸着扑来,再一次把‘他’,给是一大口,吞了个干净! 怪物显然并不止有那一头! 原本平静的沙丘,开始再一次起了沸腾感,一头头体型同样硕大的怪物,前赴后继扑腾了出来,似乎是受那一截短绳上的留绑血腥物吸引,开始激起了它们捕食的凶性。 黄沙瞬间弥腾,完全遮蔽住原本耸起的高坡,沙痕道道而来,彼此追逐,争先恐后,摇曳着不时露出的背甲,前赴后继,越聚越多! 很快,它们就都被沙丘下,完好余绳上的美味所吸引,开始汹涌着,嬉闹着,俯冲了下来! 事情还不仅仅只是于此! 随着沙山的陷落,远处渐渐开始能被松沐星,远远大约可以眺见的那一抹混沌沙丘之间,几道隐隐发着淡散金光的虚影,各自在一山头上,忽左忽右,飞驰狂奔着。 明暗间,‘他们’也是同样,在被一群翻涌的沙底怪物所追逐,扬起滚滚的烟尘,弥盖了空气,很显然,它们的速度也是都不低! “跑啊!” 松沐星愣神间,拖着那条支离长绳的‘施梁’——最后一道光影,以一种近乎如飞的速度,赶到了女孩的身边,只留下了一句喊话,就因为能量的枯竭,开始快速地消散。 听话的女孩哪里还敢停留,随即身随意动,一把搂起身边正抱着的小老虎,修长的双腿,力量全部爆发,从荒漠岩石碎地上一下弹出,开始了最快速度的奔跑。 (作者:哈哈,都没想到吧,小老虎它就没有动。) 只是,因为负累比较多,她的速度到底也是难以提上来,所以跑得并不是很快。 不过没有关系。 一虎一人,毕竟占着先机,速度也不慢。 很快,在群兽赶至之前,松沐星已经成功带着始终保持身体紧绷的小黑虎,跟身后的沙漠地带,拉开了一定的距离! 然而,后发而至,抵临沙漠边缘的群怪,可是早就已经被那些始终只有一丁点儿,却挠得它们心痒痒,又填不饱肚子的血腥之物,给充分吊起了胃口。 这会儿闻到味道正浓(抱着一包腥臭物嘛)的松沐星,近在咫尺,眼看着就要逃开,它们又哪里肯愿意让‘到嘴的食物’,就这样从身边溜掉? 当然不可以! 因为被贪婪所裹胁,它们都已经簇拥着,根本停不下来了! ‘鱼跃出水’! 一头头身长好似蛇蜥,灵动更胜游鱼的沙漠翘嘴怪物,摇曳着、拥挤着,彼此纠缠着修长扁平的身躯,簇拥在一起,一股脑儿,争先恐后,奋力挤出了沙地! 它们争抢着,奋进着,彼此相互踩踏着,短小的四肢好像风车,更不甘于它兽之后,纷纷跃然跳上荒土,在干燥贫瘠的裸地上,毫无遮拦地努力扭摆着自己的躯干,一路或像是在滑,或像是在游,奋不顾身,勇往前冲! “嗷——呜!” 一声啸林般的兽吼! 满目只剩愤怒的小老虎,早已经等候时机多时! 在盯着身后的这群怪模样生物,纷纷离开了藏身的沙地后,它终于等到了最后的机会,轻轻挣扎,一跃跳出了疾奔女孩的怀抱,四爪甫一着地,身形陡然变大,恐怖好似一座拔起的高山,一口呼啸,直把汹涌的兽群,给是愣愣吓得哆嗦停了脚步,簇拥着,你推我挤,团成做了一团大乱粥! 前面拦路的猛虎,看着就很可怕,后面追逐得算是较慢的后来怪物们,当然是想扭身就要往后逃。 “呜——嗷!” 漆黑如墨的独角蛇蛟,却也在这时,同样也是一下子翻身出了沙海,摇曳着更为巨大的修长身躯,早早就把这群刚刚还得意忘形的‘小怪物’们,全都给团团围拢了住,包抄后路! 第两百六十二章生而为人的‘讲究劲儿\’ 所有的一切,都跟施梁的预想一模一样。 这一群贪婪跃出沙地的‘鱼蜥’,在两头巨兽的骤然夹攻下,瞬间就已经完全丧失了自己身为捕食者的反抗本能,一个个跟似慌了神一般,在施梁为他们精心编织的简陋包围圈里面,乱成了一锅粥。 是的,它们彼此簇拥着,互相挤压着,大约也是因为常年生活在沙子里面,所以对于现在这种,完完全全将自己裸露在空气中,有着一种发自本能的不适应。 然而,它们又并没能如施梁的预想,在慌乱过后,四散而开,各自逃窜,寻求求生的机会,反而,更像是一群待宰可怜的羊羔,竟然只会拼了命似地,就想将自己的身躯,尽可能藏匿在身边同伴的后面。 仿佛,就只有这样,它们才能够有机会,勉强迷惑住虎视眈眈的捕食者们。用其他个体的血肉,为自己,谋求最后一线极其可怜的生机。 这样的选择,在生物链里,也就只有的数量庞杂弱者们,才会始终乐此不疲。 可是谁又能想到,这一些上一秒还咄咄逼人,凶猛彪悍的贪婪猎杀者,竟然会在逆境之下,表现得如此的不堪,以至于让人只以为,这种源自本能天性的卑劣跟自私,终究还是注定了它们,最后就只能够成为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阿虎!” 松沐场这会儿算是两人一虎中,唯一一个还能说出来人话的‘局外客’,自然而然,也就顺理成章,成为了此次行动的‘最后总指挥’。 她一边观察着局势,一边将把自己的嗓门,拉高到了自己能够拉起的最极限:“后面都要靠你咯!” “嗷!” 钥变而起的凶猛黑虎,更发出了一声极其兴奋的咆哮,呼啸的声调好想是一种肯定的回答。 只见它,虎头一探,巨爪一扒拉,一条仓皇翻扭,不小心自寻了死路,靠近到它脚根边的鳞甲野物,已经轻松被它拿捏在了爪子底下。 这可是送到了嘴边的美味佳肴,它自然没有闲情逸致,要跟谁再假装着客气。 那一颗颗锋锐的牙齿,跟是一把把冷冽排序的匕首一样,很轻松,扎透了‘鱼蜥’身上密布的鳞甲片,充盈的血水快速滋出,顺着它的交错虎牙,淌溢进了早已经干涸时久的咽喉。 小虎凶性大发,甚至有些难以自抑。 上一次这般的茹毛饮血,还是它在矛锋山的峡谷中,作为幼兽,跟随自己的母亲,于茂密丛林里,风餐露宿。 一晃眼,曾经所有的一切,好像都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以至于在很多的时间里,它甚至都有些快要忘记了,曾几何时,自己也是一位有着王族血统的丛林捕食者! “嗷~~呜!” 此刻,先前的那那种种‘猛兽不能吃草’的不甘情愿,小小委屈,都已经成为了往日的云烟,再也无分文可值。 “阿虎啊,你可别忘了施梁之前的嘱咐。咱得慢一些,给他留一头活滴!”松沐星再一次开口叫嚷。 很显然,她也是有些怕这家伙,太过于得意忘形,一不小心就耽误他们后面的正经事。 没有法子。 相比于此时阿虎的狂傲不羁,施梁在蛟变之后,就完全是一个只能够光着唬人,其实并没有起多少作用的‘空纸壳子’。 他虽然一直游弋在滚滚风沙的底下,气势含而未发,十分的逼人,可还是终究威武有余,残暴缺了点,在跟小虎的表现对比中,跟显得多少也些过于矜持与拘束。 没办法,这事情你也不能怪他。 是的,他的确是与黑蛟融合了身躯、记忆跟灵魂,彼此不分,水乳交融(当然,也是得益于此,他倒是的确真有学会了不少只有野兽才能够学会的狩猎技巧)。 可是,说到底,他的脑海里,他的意识中,自始至终,都只把自己当做一个稍有异变,可还是依旧,完整、独立、健全的人类,一个不折不扣,真真实实、的的确确的人类! 生而为人嘛,那就总得会有一股子野兽怎么样,都永远学不了会的‘讲究劲儿’。 是以,施梁现在就算躯体已经完全拟态,化形成为了一头凶猛、巨大的蛟蛇,可是,谁要他,跟小虎那般,扎猛子,冲到‘鱼蜥’群里,拿嘴巴疯狂啃咬,大肆咀嚼(毕竟蛟蛇,可没有爪子),这样的事情,就算他再怎么做心理建设,也总还是下不了那个嘴! 正也是因为这样,虽然在‘岸头’,小虎捕杀起来确实很卖力,而他自己,摇曳着那庞大的身躯,舞动着有力的长尾,也不可谓是没有尽全力,可是总还是会有那么些‘幸运儿’,在慌乱中,‘一不小心‘,钻到了空子,重新逃到沙子里,不见了踪影。 没办法呀。 施梁的包围圈,毕竟还是有些太过松散了一点。狩猎捕食,已经完全足够,可是,要活捉,对于这些本就灵活异常的‘鱼蜥’而言,依旧还是不乏空子可以钻。 “悠着点!悠着点!”女孩高高举着手,“哎!要逃啦!逃啦!施梁!施梁!” 听得松沐星的吩咐,努力几次,始终抓捕不成的小老虎,终于杀红了眼,放肆地大开了杀戒! 而在场中,那条唯一还留着一口气的怪异蜥蜴,竟然在小虎死死按压住它扁长尾巴的时候,身子突然一扭,长长的尾巴瞬间脱离,修长的身躯立即分成了两断。 怪异的尾巴还在继续着扭动,残缺的身子已经一溜烟儿,快速扭摆着,十分灵活地,眼看着就将快要重新钻回到沙漠的最为边沿处。 正在它奋力拨沙,试图掩埋自己的时候! 霍! 施梁摇曳着蛟躯,终于再也不管顾自己还没有完全做好的心里准备,撩开自己巨大、恐怖的獠牙,嘴巴咧开到了最大,囫囵一口,就试图将那怪异的生物,如同当初它吞含小虎和松沐星时一样,把它一口塞进了喉咙里! 然而,他终究还是有点儿太过于大意了。 这种常年在沙地底下肆意横行的怪鱼蜥,钻戳的本领,可不是松沐星跟幼虎,这两个小卡拉米,可以比拟的。 自是它,在落入到施梁喉咙里的那一刹那里,四条天然就是为了拨沙开土而演化出来的有力掌爪,已经开始毫不留情,直把蛟蛇的血肉,当做了平日里厚重的沙泥,开始胡乱地、疯狂地,直往施梁扭摆的身体里面钻! 血肉撕扯,肠穿肚烂,无尽的痛苦,一下就将施梁的身体,给搅得浑身上下颤了抖,扭了曲,痛苦不已,眼冒乱金花! 然而,更让他没有料到的是,这个鬼东西,偏偏还很擅长憋气! 是的,这东西不仅鳞甲顺滑、坚韧,极其适合在沙地里面钻,还因为常年闭息待食,尤其适应窒气的环境,一时间竟然在蛟蛇的身体中,好似出入无人之境,左突右钻,似是真要将施梁给突突了一个前后通透,才肯真的罢休! 一时间,局势又一次发生翻转。 原本还好好的巨大蛟蛇,突然开始在沙子里面覆海翻江,痛苦着,扭曲着,像是快要死了一样,吓得小虎和女孩,都已经顾不上收拾余获,骇得不知所措。 “小梁,不要放弃。二叔相信你,一定可以的!”就在他精神快要支离的时候,不知道为何,施梁的耳畔,又一次响起了已逝二叔施广忠的豪迈声音。 这是他在施梁当初昏迷时候,不断念叨的话语。 “拿出一点爷们的样子!”钥姜略带着些刻薄的金属音,也随之紧随在后,“别婆婆妈妈,慢死个人了!快一点,将你所有的力量全部向着自己的手心底里集中,凝神静气,全力以赴!” 男人听得头皮一紧,在本能的驱使下,终于再一次回忆了起来,这是他当初在钥姜的帮助下,跟黑蛟融合的过程中,钥姜的催促。 意由心而动。 施梁开始屏住了呼吸,强忍着痛苦,慢慢将自己的力量,开始向着‘手掌’方向聚集。 当然,因为蛇是没有手掌的,所以,其实,此刻他的身体,也已经在自己屏息的那一刻,开始慢慢脱离了实形,由实化虚,渐渐变入成一种似软似腻的金属色面团状态。 “爸爸,别要怕。你想要成为什么,你就是什么。”小善的声音,还是依旧那样的乖巧,总能够在施梁最为慌神的时刻,给他一种无比安定的慰藉。 ‘是啊,我想成为什么,就能是什么!’再施梁的灵魂深处(也就是那个钥团中),他开始从被捆住的怪蜥头前,慢慢幻出来一个十分迷你的手掌。 掌中的能量好似一个无声无形的漩涡,自是从虚无中,慢慢地生出,又很快化作一团透明质的网,就将那坨依旧在挣扎的异物给是彻底包裹了起来。 恍惚里,施梁仿佛依稀看到了,一条条终日潜藏在沙里,以一种近乎于寂静的等待,正在默默期盼着某一刻,那些注定会到来的东西,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掉落进它早已经为其挖好的‘死亡口袋’。 沙沙沙沙! 它们来了,声音在沙子中,更显得格外的嘈杂。 “噗!” 第两百六十三章 已经不算是个人了 ‘鱼’炸了。 是的,没错,字面意思。 那条本来仍在做着困兽之斗的怪蜥,身体在被施梁‘接触’后,才没过了多久。 突然间,它的双目毫无征兆,翻起了大白眼,紧跟着身体更是像在充气,没一下子就涨成了一个大鼓包——淡紫色的大鼓包(因为,身体同样发生了改变的施梁,依旧还包裹着它)。 吥—— 一声巨响! ‘涨起来的包鱼大紫球’里,忽然发出了一阵恐怖骇人的鸣啸,恍然之间,胜似一道白日中的惊雷,发出轰隆震响,激得起四周围那些正在飞扬的浮沙跟轻尘,俱是同样狠狠的一荡! ‘云烟雾饶’! 而后,尘起的中心处,那颗由施梁变化而成的,巨大充盈钥气球,立马跟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自是在其内里,开始迅速的陷凹、瘪缩,而后,很快地缩小,又重新恢复了他人形势本应该有的大小模样——一个趴在地上,浑身裸露,晾着白花花大屁瓣的粗野大汉子。 当然,还有一层薄薄的尘纱,算是暂时为其遮了一些丑。 “唔——” 男人一阵虚弱的呻吟,或许是因为已经没有了需要融合的媒介,他的意识也就没有了沉沦的必要性,所以,很快就被一股难以填充的强烈空虚感,一把重新拉回了现实。 “吁——” 他很虚弱,前面的蛟变跟后面的强行融合,都极大地消耗了他本就已经被损耗了不少的钥能。 要不是,那头怪蜥虽然血肉炸开,可钥化的过程,多少也算是给自己一些微弱的补充,怕是现在男人就算意识清醒,也没有力气能够站起来。 当然,谨慎起见,他也并没有再站起身来,只是貌似无助地继续趴在了地上,喘着粗气,艰难维持着极其难以维持的呼吸。 “你没事吧?” 不远处,高地上。 没有走下黄沙地里的松沐星,神情依旧十分的紧张。 她现在,既有些担心,又有些害怕,问得很大声,身体可又十分老实,充满了戒备,站得很远很远,没有半点试图向前的意思。 【女孩红脸:这。。。他。。。不是没穿衣服嘛! 小虎:喵?(咋?你还没有习惯?)】 “咳咳!”男人毕竟只是虚弱,终究还是可以发出来一点儿声音,很模糊,显然也是应为一开始那几下呼吸,让那些虚浮在空气的尘土,给呛了肺,带着了些抑不住的咳嗽声,“我,咳咳,没事,咳咳。” 经过这么多天的接触,他当然也知道,松沐星现在,是在担忧着什么。 当然,他也不是真的臭流氓。同样,出于现实的需要,以及有一点儿,但又不太多的羞耻心,多少还是为自己艰难幻上了身薄纱衣。 随后,他也已经迫不及待,拿起了自己那截刻意变长的袖管,快速捂住了自己的嘴鼻,以减少肺部被黄沙的侵入。 其实,过了这么长的时间,弥散的沙土已经沉降了不少,虽然依旧朦朦胧胧,到底淡了很多。 黄沙依旧还是无边无垠的黄沙,却是到底再也没有了先前那种波浪起伏的连绵感。 ‘再三确定’过四周围,确实应该不再有其他的‘危险埋伏’后,深怕自己陷绝境的女孩子,终于鼓起勇气,拽着身边同样是已经钥能干涸,恢复成为‘大猫咪’模样的小黑虎,一同赶到了施梁的跟前。 “刚刚那声响,怪是吓人滴!”松沐星依旧在十分刻意地模仿男人讲话。 只是,骨子里,她到底还是有着那种女孩才特有的体贴与温柔,缓缓将虚弱的汉子,微微搀扶起身来后,才小声着,继续关心道:“怎么样,你的身体还好吗?” “还好,缓一缓就成。”施梁也没有什么力气再客气,任由着这个十分要强的姑娘照顾自己。 “恩,没关系的。这次不成,咱们下次再试试别的方法嘛,总归有办法的。”女孩轻声安慰。 她说的这个不成,指的是施梁这次的失败作战计划: 抓住一条隐藏在沙子底下的奇异生物,通过钥能的同化连携能力,获取一些后面路程的信息。 当然,干旱的环境,也其实让施梁心里,抱着一定的侥幸。 如果,他可以通过吸收这些生物,学会一些适应沙漠环境的新变化,必然也可以为自己接下来的旅程,增加不少的便利。 很可惜,事情并没有他们想象的容易。 整个抓捕的过程,一波三折,险象环生自不用说,就是施梁他自己,其实也就差一点儿,就要真的着了那个东西的道。 若不是,他本就已经不算是个人了(施梁:你才不是个人!你全家都不是人!),很有可能到了最后,会落得个肠也穿了,肚也烂,身也死了道也消。 施梁当然不甘心,可是,事到如今,也就只能无奈摇了摇头:“算了吧,咱们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他很清楚,自己跟阿虎,俩虽然样子看着唬人,可是说到底,还是块头大,行动缓,能力有限,还不能坚持得太久。 若不是,那些贪婪的‘怪鱼’,一时间,因为自己的冲动,主动冲上了‘岸’,进而在一阵慌乱中,被他俩给吓丢了魂儿,着了这简陋的圈套,以它们平时那种,在沙漠里如似鱼游一般的行进速度而言,几乎可以毫不夸张地讲: 施梁、小虎他们俩,就算个头再变大一倍,想要在这漫天的沙子里,抓住它们,根本就是天方的夜谈,不可能。 “没事,没事。”女孩试图继续安慰,“咱们从长计议,先不讨论这些,这里太危险,咱们还是先离开吧。” 说着,她便招呼起了(其实就是踹了一脚)脚跟前,正呲着牙,样子表现得看起来有些憨傻的小黑球儿,一起拖着没多少力气的施梁,快些儿往那荒地上的砂岩高地上去赶。 这仨互相帮衬,很快就离开了扬尘依旧滚滚的沙漠范围。 “喵喵喵!” 甫一着了实地,今天这场围猎最大的‘功臣’——正还是得意洋洋的小老虎,就开始了‘人来疯’一般的撒起欢,翘着尾巴,开心着使劲儿往施梁的小腿肚子上蹭。 “喏,收获就只有这些。”女扮男装的松沐星到底要比小兽矜持了不少,很淡定,扶着男人坐了下来,指了指不远处已经堆在一起的‘怪蜥’尸体,继续向施梁解释,“原本有五条,一条给你吞了,一条给它咬得稀烂,我给挖了个坑,和那些剩下的东西(那包昨天夜里在蘑菇边找到的腐烂污秽物)都给埋了。现在的,身体还算完整的,就只有这三条了。其他的,都跑啦。” 施梁点了点头,表示女孩子其实已经做得很好了,复又看了一眼不远处已经慢慢开始沉寂下来的昏黄沙漠。 一切都如自己所料,那些蛰伏在沙地下的黑影,果然就是某种习性极其特殊的生物。 它们是一群十分狡诈的猎手。 在这片几乎可以说并无大风而起的沙漠干海中,一次一次,不知疲倦,反反复复,堆砌起来这许多连绵的黄丘,就像一道屏障,拦绝了两头的联系。 而它们,则是应该都藏身在这些‘山体’的背阴面,隐匿在光线偏暗的阴影中,静寂等待着主动上门的食物,自己走进它们早已经布置好的‘神奇机关’里。 沙漠成为了他们的武器,可以讲一些踏足的东西,统统给掩埋。 当然,一点施梁还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这些个神秘的东西,胆子都特别的小,虽然个头委实已经算很大了,可是,在感受到如似钥变的小虎,亦或蛟变的施梁气息时,就好慌慌张张,表现出的一种不战而逃的怯懦感。 这一点,也是让施梁对它们心生了轻视,没将它们跟那些无比凶险的怪物,放到一个高度的原因。 可事实上,它们确实很危险。 不光差点儿要了施梁的小命,而且,更得益于天然与沙漠这种独特的环境相契合,让它们在毫不起眼的情况下,已经整整阻拦了身负钥能的施梁他们一行,两天。 施梁长叹一口气。 如今,沙地已经趋于平坦,便也是说明了,那些潜伏的‘怪鱼’,应当跟昨日一样,都给他们俩吓跑了。 “还要继续吗?”松沐星继续问道。 “当然。”男人觉得,不能够再继续在这里耗下去了。 现在,只有趁着那些东西,没有缓过劲,回来碍事之前,赶紧穿越这沙漠,找到下一个补给点,才是目前这种情况的最优解。 话不多说。 两人一虎,既已拿定了主意,当然也就开始分头了行动(还有些准备工作的完成): 施梁,依旧是继续留守在了原地,一面恢复体力,一面剥皮割肉、制水袋、筹集那些蜥蜴身体里所有可以提取的液体(主要就是将它们的血液,集中在一起,然后简单地血、水分离); 松沐星,找柴、点火、烤大肉,成为了准备路上充饥食物的万能小‘厨娘’; 小虎,撒泼,打滚,放臭屁,摇尾巴。。。 直到太阳西斜,近到了黄昏,施梁一行终于做好了准备。 “走吧!”他说道。 “恩!”松沐星点点头。 “喵呜!”小虎翘起了尾巴。 第两百六十四章 如此‘神迹\’ 那一天的傍晚,施梁他们披星戴月,马不停蹄向前赶路的目的,其实十分的简单(当然,也很一致):就是要,趁着现在这个极为难得的夜晚,尽可能多的向前进,能走多远,就走多远,一定不能停下来! 他们很清楚,今天这一夜,他们所要行走的沙路,将是未来的几天中,最为好走、最为轻松的坦途。 为什么这么讲? 这件事情还得从施梁他,在爬上坡顶之后,化分而成的那四重影子所承担的‘终极’使命来讲起: 六道影子,四道勾‘鱼’。 剩下的两道,主要任务,就是彼此配合,要在这一头完成最终狩猎前,尽可能多的吸引住那些潜藏在沙地里面的‘搬山’鱼蜥们。 通过分身的勾引,驱使它们,向前尽可能的开辟新道路。 沙丘绵延,虽然算不得太高,可是蜿蜒起伏,总得要花费很多的力气,才能最终翻越过去。 他们倒是不怕这些苟藏在沙子里面的东西,可是几次三番折腾,以施梁、小虎的钥能储备和回复速度来分析,肯定也是经不起多少次消耗。 所以,施梁他们才会在昨夜,制定这个几乎可以毕其功于一役的‘完美计划’。 一切进展,都算很顺利。 这些奇葩的怪物,虽然在面对体型更大的‘狰狞’钥虎跟蛟蛇时,表现尤为狼狈、不堪而卑劣,可是,在面对施梁的那两道内含有朝夕虫五成气息的分影时,却是没有一点儿犯怵。 (甚至,在整个‘勾引’计划的实施过程中,施梁有种感觉:它们似乎对‘自己’,存在着某种谜一样的痴迷与疯癫。) 当然,这也符合施梁计划的需要:在‘他’刻意的‘引导’下,那些绵延不见尽头的沙丘,已经被它们的‘缔造者’——沙鱼怪蜥们,给全部又重新‘犁’了一遍。 所以,现在他们的前头,有很长大一段距离,如今都是平缓、轻松的沙地! 这是最轻松的一段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比起后面的翻山越岭,两人一虎当然也知道,自己应该牢牢抓紧这个短暂的‘坦途红利期’,趁着那些东西暂时还没有卷土重来,尽可能多地往前跑! 只有跑得足够多,才能将他们今天不惜消耗了大半身钥能的‘围猎’,效果拉到最满! 这是一场孤注一掷的豪赌,而如今,一帆风顺的他们,又如何还能肯白白浪费自己好不容易才争取到的‘史上最佳’局面? 当然,不可以! 恩,理肯定就是这么一个理,没有错。 吥! 一直撅着尾巴的小黑虎,这一次又是没有忍住,已经发红发肿的屁腚子里,噗啦一下,又是喷射出了很多难闻、酸臭的稀黄! 没办法,很多时候,顺理成章的事情,往往就会像现在这样样子,到了关键的时刻,发生一些并不能够为人们意志所转移的‘小小意外’。 连夜奔波的施梁他们,怎么也都没想到,一大盆酸臭冰冷的污水,就这样,毫无征兆的突然浇上了他们的‘脑门’。 走在最前头的施梁,当然不会,也不可能听不着小虎的屁声,闻不到那股弥散开来的酸臭气味。 在他们一路行来的沙子地上,除了那些一个一个,清晰可辨的脚印之外,更是不乏有一团一团,稀稀落落的块结,混着沙,裹了尘,一段接着一段,在晦暗月色下,更显得格外的醒目。 他终于还是停下了自己的步伐,脸上写满了无奈,跟着有些儿不甘心,最后道:“算啦,就这样吧。咱们回去了。” 比起前面终究走不完的路途,他现在更心疼自己脚边已经陪了他走出很远,眼看就要快走不动了道的小黑团。 “你不是说,它就只是吃坏了肚子嘛,怎么都过这么久了,还是不见好?”女作男貌的松沐星,声音里更是充满了对小家伙的不舍得,眉头微蹙,双臂半开,似乎有一种想要把受难小虎抱进怀里的冲动。 可是,当‘他’在听到小老虎依旧是还能时不时迸出来的几声巨响后,终究还是没能坚持自己原本是很坚定,可却又多少有些‘不算太成熟’的打算。 “早知道,咱们一开始就呆在原地休息得了,干嘛跑出来这么老远,让它受这么多的罪,多可怜呀。”她的语气里,已经开始含上一些啜泪的哭腔,跟施梁讲话的态度,更是不乏‘兴师问罪’的责备。 当然,对于松沐星此时的埋怨话,男人也就只是能微微苦涩一笑,尴尬道:“是啊。它好歹是头老虎呀。我本来还以为,不会特别的严重。谁能想到,这个小家伙这么的娇嫩。大约是它熟食吃了太久,没怎么吃过生食吧。贪嘴啃得那坨肉,压不住,才会窜稀成这样。” 话是这么一说,可是施梁依旧已经再一次俯下了身,用手轻轻帮阿虎揉了揉愈发鼓胀的肚皮。 甚至,为了能给小虎点帮助,他更放出了一丢丢自己其实也是已经所剩不多的钥能,帮助它再次调理了一下蠕动异常的腹腔。 吥!吥!吥!吥!吥! 一向要强的小老虎,在这会儿,已经是难堪到了极处,更是有些开始自责,恨自己竟然在这样的时候,表现得这么不争气。 “呜~~呜呜!” 它发着一声声极为虚弱的呻吟,充满了委屈。 “没有怪你啦,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女孩宠溺地揉了揉它黑毛绒绒的脑袋,试图为它重新振作些精神。 “这才哪到哪。”施梁也跟着安慰,“你看看,前面一片白茫茫,哪里是有尽头的样子。咱们已经走得够远了,连个绿洲的影子都没有发现,说明路程要比咱们想象的还要远。回去了,这里荒郊野岭,连个像样的驻扎地都没有,咱们本来就是也得往回走啦。” 白月如霜,直衬得前途一片茫茫无尽的银白,似是一个荒绝的鬼蜮,没有一点的生机。 松沐星知道,施梁讲得没错, 于是,忙忙碌碌的第二天,就到了这里,再一次掉了头,‘无功而返’了。 不,不对。 也不是全然的无功。 随着日升月落,孤烟又起,沙漠边缘的荒土高地上,昨儿个忙碌了一昼夜的辛苦三个儿组,这一次总算是睡足了三竿起。 松沐星,打着哈欠,无比留恋地从施梁铺的‘鱼皮’草垛里面,艰难爬起来了身,才是睁眼,珠子立刻瞪得浑儿圆,看着远处的沙海,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施梁,你看!” 女孩并不知道自己其实并不是那个第一个睁开来眼睛,看到眼前这一切的人。(当然,她倒的确是第一个没有忍住自己的惊讶,扯着嗓子,大吼大叫,把全部人目光都吸引在自己身上的女人。) 顺着她手臂的所指,茫茫的极远处,本应该是广袤无垠的沙漠,的确没有出意外,又只在过了一个夜晚后,重新恢复到了绵连起伏,不见有尽头的沙丘地。 当然,跟昨天稍有不同。 一条直径通往向极远处的狭长道路,赫然夹落在一座座数之不尽的绵延沙丘之间,恍若神人指引的天路,独独分却开两侧蜿蜒的起伏,就好似是一条通往神秘奇境的歧路,以某种极为不可思议的方式,堪称奇迹一般,赫然出现在两人一虎的眼前,让人不得不将眼神聚焦,再也无法挪移开。 相比于女孩的吃惊,施梁表现则是要淡定了不少,手上的动作一直没有停,架着火,拿着自己用兽脊骨和鳞甲皮制的一口简易小兜锅,慢慢熬煮着发香的美味。 “没事,我已经都已经去勘察过了。”他说话的样子,怎么看,怎么都像是在有些揶揄着谁,嘴角微微翘起,更像是在憋着笑。 男人起得比较早,早就趁着女孩儿还在赖床儿的功夫,默默爬起,不光回收了自己昨天安置在聚水处的那口集水兽皮袋子,还下了沙地,走到了那条道路上,仔细勘察过了离奇的异象。 “喵~” 两人说话间,窜了一夜稀的小老虎,终于发出了声有气无力的呼喊。 在经过一晚上的休憩后,它已经恢复了不少精神,虽然脚步依旧虚浮,可也总算是有了力气,能够从简易的土坑窝里面,跳出来,跑到施梁的身边,舔着舌头,眼睛直往那喷香的小锅子里面,不停地试探。 “喏,这些是它的功劳。”施梁终于还是没有憋住怪笑,乐乐呵呵,拍了拍阿虎的小脑门儿,跟松沐星解释,“昨夜,这个小东西,不是喷射了一个晚上嘛。那条道理,全是它留下的‘杰作’。我估计,是那些沙子里的东西能够闻到它味儿,不敢靠得近,造就了这样的奇观,呵呵呵。” 吥! 小黑虎不知道是不是故意,顺着施梁的话头,跟着翘起了尾巴,适时放了一个应景的声响儿。 “啊?哈哈哈!”女孩自然会意,发出一连串银铃般的雀跃声,又是很快,重新意识到了自己此刻的失态,装回男人‘应该有’的模样,“咳咳,阿虎呀,你做的的确很不错。” 施梁见着两活宝这个傻模样,自然也是跟着莞了尔,嘻嘻一笑,端起自己面前那口底部已经烧得发了黑的小锅子,递到明显有些饥饿两位的面前,说道:“里面有我刚刚挖到的一些可以吃的草根须子,跟那切碎的肉,放在一起煮了一煮。现在条件有限,你们俩就凑活着吃一点,先填饱肚子,好赶紧出发!” 第两百六十五章 绝域 肉糜入腹,肚中饱填。 施梁仨他们,在准备好所有的一切后,,当然就是要继续向着既定好的目标,前进,前进,再前进! 唔。 虽然吧,这一条堪比似神迹一般的沙漠径道,确实是有着那么一股子怎么也都挥之不去的刺鼻骚臭气味。 可是,再怎么着,这也是咱小黑虎,不顾天黑,不惜自己的身体,奔波了小半个夜晚,在经历过无比艰难的‘奋斗’后,才最终,造就出的‘卓绝’、‘瑰丽’、‘浩大’堪比天工的作品! 当然要比他们现在四周围,那一座座重新堆砌起来的绵延黄土沙丘,好走上了很多,很多。 (当然,这也是相对而言的。) 时间晃眼,已然过去了三个多时辰。 好在,这一段路程,倒是没再有什么东西,给突然钻跳出来,拦路绊阻下两人一虎匆匆的脚步。 他们就沿着缓平的沙道,一路上马不停蹄,向着目标中神秘绿洲不停前进着! 一直到,酷日当空,俯照着炎炎的赤土。 施梁仨,头顶着包住脑门的‘鱼甲兽皮’,脸上同样满涂了黑炭粉,衣服里,更是早就因为汗流了浃背,黄尘沾染,结成了块,皱巴巴,邋遢遢,脸颊干巴巴,嘴唇开裂,直到是被荒漠里飞扬的沙尘,给是强行满占了一层灰灰蒙蒙的细薄纱。 而在他们的身后,是三条落汇在无垠的沙漠里,彼此交织,已然是一眼望不见来处的连串‘小’脚印。 它们有浅,有深,或杂乱、或交接,不断彼此纠缠着,向后不停蜿蜒,可又是全然没有一个固定的规律。 很显然,在这漫漫的沙漠中,行路要比平实的道路,更是艰难上很多分。其中,很大一部分的原因,就是因为这复杂多变,时常暗藏杀机的路况。 松、软、棉、垮的构质,或有虚坑,或有暗沙,总能够让那些过径的旅客,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犯起了难。 脚踩不得实地,眼望不见尽处。 自然而然,人们也就会不由得生出一种虚浮无力的挫败、失落感觉,萦绕上心头,再也挥散不掉。 天与地,单调、一色、枯燥而艰辛。 久而久之,行走在其中的人,逐步逐步慢慢就迷失掉自己的目标感、距离感、方向感,直到在不知不觉间,就是连他们自己都会全然忘却了,他已经走了多久,跑了多远,是否是已经踏上了一条永远找不到归途了绝路。 “哎,歇一歇吧,施梁,咱已经走不动道啦!”红衣服的‘男孩’,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求的意味。 在经过整整一个上午的跋涉,她现在,早已经疲得没有了(施梁:咦?她?平时?好像?也。。。没。。。)原先那一股豪门贵女们,都还会有的精致大小姐‘包袱’。 却见她,刚说完,脚步便是一软,勉强走到平坦道路的尽处,随即就是一个大屁股蹲,坐瘫了下来,卧倒在沙地上,再也是不肯愿意站起身来了咯。 “好好好,咱们本来就要休息的,瞧把你给着急的。” 对于女孩子此时表现出来的赖皮耍泼模样,施梁倒是完全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满。 就算他现在,肩扛着兽皮大背囊,腰捆着好几个扎水兽皮袋,与同样是扛满了粗制熟肉,与稍微重一些的杂物‘劳工’小黑虎,一起,其实还是能够有着些力气,可以再稍微,坚持一坚持。 其实,这已经是女孩子第二次累瘫了下来。 而这里,更是早已经过了小虎‘余味’辐慑的影响范围,前面的沙丘绵延起伏,又次遮蔽了众人的视线。 前途不再有路,归道茫茫已是模糊,在这个时候,疲劳就会十分容易在彼此中间,扩散、感染、蔓延开。 “喵呜~” 同样走累了的小老虎,跟着也是轻轻的一声唤,便就身子一倒,连着身上负起的鳞皮,一起往地上软软的一趴,而后将头埋过了沙地,就着滚烫的沙尘,半眯缝起了已经耀目眼花的瞳孔,懒懒舒了一口气。 好在,相较于这俩货的疲软,倔强的施梁,目前已经没有要放弃:“这一次,咱们俩,谁先来?” 作为目前在场这仨,状态,精神绝对是强打着最佳的劳模主(苦)力,年轻、壮硕的兀那汉,眼睛同样也是半眯,蓬头垢脸,身体却还是依旧顽强着,可靠而又挺拔,就仿佛不远处,那一座座垒起绵延的丘峦,在他的面前,依旧还是那么的不堪。 “喵~” 阿虎有气无力,耸耷了脑袋,晃了晃尾巴,算是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它的钥主(小善)毕竟不在身边,体内的钥能在之前,几乎是已经快要消耗一空。 这样的情况下,它当然没法子跟上施梁的状态。 毕竟,那个勉强只能算是‘半加工而成’的‘史上最弱’钥族,再怎么不济,到底也还是能够在无意识里,慢慢吸收游离在稀薄空气里的未知能源,一点点缓慢恢复着精神。 “恩,行吧。” 施梁当然也很清楚这一点。 疲累的他,此时无非就是想要,随便跟身边的伙伴,随意嗑唠上这么一两的句话,以图给自己,在心理上,一点点的缓冲时间。 在说话间隙里,他的手上,同样也是完全没有停下来,早已经十分自觉的,把自己身上全部负重尽数卸在了地上。 再然后,他就跑了。 向着前面,健步如飞。 以至于带起了前途上,一路扬扬的尘土,滚滚着,翻涌弥散,恍若烟云,飘向前方的山头,又带起了阵阵浮沙,很快就将那男人的身影,彻底淹没在了其中,不见了踪迹。 “吼——” 是一声震盖寰宇的咆吼,威吓了四野。 涌动的沙尘中,一道伟岸、修长的黑影,拔然而起,只一瞬间,身形游弋,已然是一头猛子,扎到了滚滚的沙丘山头中。 雾蒙蒙,土沉沉。 紧随其后,是一道道蛰伏在下的‘游鱼’,好似受了惊,开始张皇失措,四散着、辐射着,好似混乱的线头,各自乱作一团,纷纷窜出了沙! 它们显然也是被那一股自由蛟蛇身上,忽然散发起来的恐怖威压,给是吓破了胆,纷纷摇曳着许久未曾移动的身躯,竞相开始四处的逃窜。 “咳咳咳!” 烟尘的袭扰,迫使女孩捂住了自己的口鼻,声音压闷,带着些埋怨:“咋不再跑远一点呢?” 话音刚落,却突然,恐怖的威能,忽地向后一撤,已然全部消失的无影又无踪,就跟幻觉一般,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 薄雾依旧滚滚。 一道近乎赤裸的身影,缓步走了出来。 “咳咳咳!我那也是没有办法呀,要是再晚一点点,怕是,咱就得又进了它们的肚子,那里面的滋味可是不好受。” 施梁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虚弱,走路的样子,更是缓慢而又一下子轻浮了不少。 直到好半晌过后,他才慢慢穿开了降沉下来的霾雾,长吸过一口还算是比较干净的空气,不在顾后面的烟波,瘫在了地上。 “休息一会吧,等这烟尘都散了,咱们再继续向前出发。”松沐星小声的安慰。 她看着男人的脸色,此时已然惨淡到了极点,显然刚刚的消耗,又一次掏空了他的身体里好不容易才攒起了一些的钥能积蓄。 作为仨中,唯一一个,全程就只能够干看着,帮不上一点忙的‘正常人’,她到底还是有了些不忍。 可是,她终究不是钥族,的确也是完全束手无策,没法子,只能够关心着问:“哎,施梁,你这个样子,还能坚持下几次?” 男人没有立即回答,继续强喘了几口粗气后,才压抑着难受,道:“不知道,应该也就两、三次,了吧。” 那是他能够做到的极限。 当然,他也很清楚,在这个时候,其实不适合用什么善意的谎言。 彼此坦诚,相互知底,他们在这趟绝命旅程中,活下来的机会,才能够增加上那么一丢丢。 “就真的没有什么法子可以补充下,你的钥能?都不是说,你们钥族,向来就是来无影,去无踪,不知疲惫,不晓人伦,神出鬼没,滥杀无辜于无形中的嘛!(咋到了你这里,竟然怎么弱。)” 其实,这也倒不怪女孩子的乱讲话。 在花周国很多的地方,对于钥族它们的传言,就是这么的夸张、恐惧,而又带着某种不切实际的幻想。 “。。。”施梁无言以对,默默闭上了眼睛,小是休憩。 时间在一点一滴中,慢慢的流逝,飞扬的沙尘,逐渐开始沉降了下来。 很快,天空又显现出了它原本的淡蓝。 呼呼! 一道清风,微微拂过了逐渐趋于平缓的沙土。 “施梁!施梁!”女孩声音惊惧,应该是发现了什么,叫喊得大声而又且急促,“你快看呀!你快看呀!” 半酣的男人,自然是被吵醒,闻了声,睁开了眼睛。 赫! 起伏的黄沙,此刻已然是被‘鱼群’给全部推散开,一幅黄、白、灰、蓝,惨淡交织、彼此层叠的恐怖画卷,豁然在施梁面前展开了! 那是一整片斑驳错落、沟壑纵横的白色灰晶体旷野,宛若死亡之神的鬼斧神工,将一股扑面而来的死寂惨淡画面,赫然呈现在了两人一虎跟前。 此时,阳光依旧炽烈,同样也给这一幅诡谲的画面,镀上了一层耀目森然的金辉。 “这。。。” 施梁讶然,脸颊上,更似是有一些要比扬尘还更粗糙更多的颗粒,轻轻刮过他暴露的肌肤上,激起他阵阵的痛痒。 他的耳边,一股若有似无,更是带着咆哮一般,好似是幻听一样的恐怖、尖锐、刺耳的哨子音,很低沉,很压抑,直听得他心脏也跟着为之快速收紧,呼吸变得的沉重,两股战战,更磨得自己,寒毛根根竖起,再也坐不安稳。 谁能想到,在这片无尽黄沙的尽头处,竟然是有这样一片,如斯恐怖的绝域! 第两百六十六章 狂欢开始 松沐星到底也是个小女孩,在看到面前的这一幕荒绝凄惨的蒙蒙晶白之景后,当然会不自觉生出一种不可言述的恐惧感。 两人一虎,目光俱是被那更远处,穿透过迷沙、雾尘,隐隐约约间,能够看得到的一些荒寂光景,给是牢牢吸引住了,再也挪不开半点儿。 那是一片如似地府幽冥之狱般惨淡、苍白的结晶旷野,比之茫茫无垠的昏黄沙海,更像是多了一份凄凉瘆人的苦绝! 没有半点儿生机! 独留着一块块崎岖凝结的纵横山块,斑驳着,碎裂着,仿佛年迈者的皮肤,历经了沧桑巨变,早已经布满了深浅不一的沟壑,一道道,一条条,满目尽显疮痍! “咱们,还要继续吗?” 说句实话,松沐星此刻心里充满了不安,声音变成了细语,喃喃着,忍不住舔了舔自己发干的嘴唇。 不知怎的,她的舌头,感觉有一点儿齁,很咸很咸,像是带着一股死鱼尸体的发臭腥膻味,使得她的嗓子,被刺激得愈发干涩了起来。 ‘咱们还是快逃吧。’ 这是她此刻最希望可以从施梁的口中,听到的答案。 仿佛,只要身旁的汉子,轻轻一点头,她就可以完全心安理得,立刻拔腿逃跑,不再有半点的迟疑! 可是,施梁,却是沉默的,始终不语,没再给出半点的回应! 一股极其惨烈、可怖的死寂之感,扑面而来,更是让女孩,再不敢有一刻的眨眼,脖子僵得邦直,手臂也是跟着隐隐发起了酸。 松沐星已经彻底慌了神,更不知所措,不自觉侧了侧身体,伸出手,紧紧箍死了汉子的胳膊,用了很多的力气! 然而,这一点的疼痛,在这样的时候,又显得是那样的微不足道。 “你看,那里——” 施梁咬着牙齿,开了口,声音干涩,颤抖着,微微放缓,没有喊出疼,也没有随了松沐星的意,目光在这一刻,竟然有种近乎于可怕的异常平静。 他发现了什么! 以至于男人的眼睛眯缝了起来,身体还依旧绷紧着,强压住自己快要绷不住的颤抖,显得更为僵直了。 顺之目及,越过面前的沙地。 一片邈邈于朦胧雾霭之外的,单调、枯燥白灰色旷野中,隐约可以看得见,一抹微微泛起斑斓冷光的区域,于晦暗间,像是星辰划落了地面,带着灼烧焦痕,割开了大地! 然而,这一刻,施梁跟那片区域,实在是太过于遥远! 以至于,惨淡的灰、死寂的白,因为距离的远隔,彼此像是交织了,迷乱了,他的双眼跟着朦胧了! 所有的景色,在他的眼帘里,完成了杂糅,隔着轻拂的风沙,又渐渐是被刺眼的阳光,给模糊了界限! 最终,一切仿佛都快要跟空洞的天空,一起融合了,再也不分了彼此。 施梁一种错觉:自己看到的这一切,都是那样的不真实! 他挣扎了几下,松脱开松沐星已经抓红的臂膀,抬着手,最终皱起了眉头(真的很疼哎)! “难道,这是。。。?” 松沐星当然立马会了意,可是,又终究是有些不太敢肯定,最后舔了舔发干的唇边,发出了声古怪的呻吟! 她当然也知道,施梁绝对不是一个喜欢无的放矢的男人,于是,又重新拭了拭自己已经被风沙迷得有一点儿隐隐发痒的眼角,希望将那个地方,看得更加的仔细。 “应该是了!” 男人甩了甩手臂,点了一点头,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 其实,刚刚他在心里,已经一遍又一遍,对比过了很多次,几乎所有的信息,都可以给他一个确凿的肯定:那片像是被水汽氤氲包裹着,折射着阳光,发散着五彩光影的斑斓之处,应该就是星辰指引的最后一片绿洲的所在!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期盼日久的最终目的地,终于出现在了自己的正前方,纵然是相隔着,很远,很远,也似乎并不是那样的不可逾越! “咱们要怎么过去呢?” 女孩当然没有施梁这般的乐观,说话的间隙,已经用目光找了很多遍,可是又始终没有找到任何一条,看似可以避开无数鸿沟的可能性。 “总会有办法。” 男人当然也知道这个现实,可是,他已经没有理由说服自己,现在再放弃。 他不可能放弃! 可是,他却并没有料想到,接下来的旅程,将要远比他现在,所经历的这一切风波,更加的不可思议! 铛—— 恍惚间,一声洪亮而又奇特的巨大金属震响,不知是从何而起来,开始在茫茫的旷野上空,肆意的飘荡! 铛—— 即时沙漠距离那灰白之地,还有很多的距离,空气中飘凝未落的尘埃,依旧随之发生了某种神奇的共震! 紧接着,施梁他们的心头,不由自主,跟着也是立即起了一阵不安的局促! 仿佛,有某一种无质无形的东西,可以瞬间照透他们这些耳濡者们的心灵,让他们开始不自觉,在灵魂的最深处,跟着开始,头皮发了紧! 铛—— 施梁屏着了呼吸,腹腔翻涌的同时,眼角的目光,也同样翻到了天空的边缘处! 那里似乎聚集起来了什么东西,黑压压,连成了一片,凝似飘絮,聚集在了空中,好似一条飞逸的黑带,悠悠然,正在向着他之前所确定的那个地方,飘摇着,飞了过去! 嗡!嗡!嗡! 那片多彩斑斓的区域里,应该是有什么东西,紧跟着怪音的戛然而止,随后开始,同样震颤了起来! 苍白的旷野,好似巨人断裂的肢体,开始带着震耳欲聋的轰鸣,激荡起层层的白絮,啸吼着,卷上了天空! 惨蓝的天穹,更变得灰暗暗,雾蒙蒙,白絮狂舞,越积越多,黑压压,最后连成一片,山雨欲来,天翻地覆! 轰轰隆隆,雷声阵阵! 一道道天堑般的沟壑,像是上足了发条,或是开始并拢,或开始是分裂,一块块无比巨大的岩晶图版,彼此碰撞,相互摩擦着,致使原本崎岖的坦途,开始变得更加难以捉摸! 簌簌簌! 天空开始落下白点,一粒粒,晶莹,落在地上,发出银铃般的酥响! 呜呜——呜呜! 那是远方狂风的呼啸声吼,距离施梁他们这个地方,还有相当遥远的距离,只能够隐约感觉到空气的震动,带起些浮沙的滚卷。 “下雪了?” 女孩有些难以置信,虽然自己这里,的确距离那片绝域已经不是很远,可是到底依旧隔着不少的距离。 然而,这些晶莹的颗粒,却还是依旧稀稀拉拉,开始一点一点,轻轻地飘过来,最终在他们的上头,没了悬浮的力气,重重砸落了下来! 风呼呼呼,吹着很响,‘雪’哗啦啦,砸得很疼! 当然,好奇的小老虎还是皮糙肉厚,不怕这些稀碎的颗粒,嗅了嗅鼻子,张开了嘴巴,伸出了舌头,一口一口揸把着嘴,似乎十分的惬意。 “这是啥?能好吃?” 松沐星,当然也是好奇,同样跟着学了样。 “呸呸呸!” 然而,她很快发现了不对劲,跟着就大声起了咳嗽,叫唤了起来:“咸的!施梁,这是咸的!” “盐吗?” 男人当然不会是如这两位,一般的鲁莽和大惊小怪,他捧起手,接攒了一些,凑近了嘴巴,伸出舌头,浅浅微微一尝。 “这。。。” 他立马察觉到了不对劲! 很难置信,这些微小的颗粒,虽然带着一丝略微苦涩的咸,可是,内里却有着丰富的,十分契合钥能的力量,让他的身体为之一畅,很爽! 这,不是雪! 难怪,刚刚小虎的表现,是那样的兴奋! 然而,很快,这仨,就兴奋不起来了! 咚! 似是有一颗白色的炮球,从天空上落下,重重砸在了沙地上,发出了声闷的响。 沙! 很快,一道黑影,迅速破地而出!那是条奇怪的鱼蜥,张开了自己咧开的巨嘴,一大口,很快就将那落地的圆白东西,一口囫囵吞到了嘴中! 霍!霍! 然后,它头一歪,尾巴一扭,重新钻回到了沙子地里,再次不见了踪影。 咚咚! 咚咚! 白球越落越多! 起伏的沙丘,在这个时候,终于发挥了作用,它们好似一个个巨大的漏斗,很快就将这些天上的来物,全部自然汇聚在了一起,滚到了底部! 沙沙!沙沙! 一头头破土而出的‘鱼’儿们,终于等来了狂欢,欢呼着,摇曳着,开始了最为疯狂的进食! 霍!霍!霍! 咚!咚!咚! 沙!沙!沙! 沙漠的边缘,像是开启了一场奇异的派对,诡异的奏响,不断向外蔓延! 霍!霍!霍! 咚!咚!咚! 沙!沙!沙! 当然,也有凑不起来热闹的地方——施梁的四周围,因为他们之前的‘破坏’,这里可没有起伏的沙峦,当然,也就没有了进食的‘鱼怪’。 白球们,落在了地上,很安全。 可是,施梁他们,就有点儿难堪了。 咚!咚!咚! 这是一记记重重的锤砸,带着自天而落的惯性加速度,堪比一颗颗恐怖的炮雷,一声声,重重直凿在了地上,激荡起飞扬的尘土,混沌成一大锅‘浆糊粥’。 锅里面的,灵活的仨粒小卡拉米,有苦难言! 第两百六十七章 ‘雪\’中虫 霜‘雪’纷纷,很快就让远处那一片惨淡、静僻的死寂荒野,轻轻覆裹上了一层薄薄的雾纱。 萧瑟、凄凉,渐是被白色所掩藏,云雾缭绕,于自在卷舒间,带起了成片飞絮而起的‘盐’晶,开始向着荒原的外围——无垠沙漠的上空,一点点不断向外扩张,四散漂移开来。 似乎,很自在,甚至,有一些随意。 咚! 是一颗硕大的白球,不知因何而成型,破开了迷蒙的长空,轰然一下子,重重坠砸在了正在四处逃窜的松沐星面前,荡起白烟阵阵,覆掩在了原本黄灿灿的沙地之上,如似镀上了一层白白的霜。 “喵!嗷~~嗷~~” 一道黑色的身影,最先个是起了下蹦跶,叫唤着怪声音,忽地,是从旁边的积‘雪’堆里面,簌簌然,一下子跳了起来,才又一溜烟的功夫,已然是朝着那颗‘雪’球的坠落点,撒欢一般,疯跑了过去。 这小家伙,嘴巴里应该是又塞满了些什么东西,声音很囫囵,又怪,又哑,干涩得厉害,叫起吼来,真是难听了极。 可是,一向还很自持王者风度的它,这一会儿,竟然浑然并不在意了自己的外貌。 它的眼睛里已经布满了血丝,通通红,凝实而又且专注,直勾勾,死死盯着自己面前的白球,犹如在看着一头随时有可能会被其他‘人’,半道截胡的猎物,目不转睛,迫不及待,飞奔的身体更是一刻也没有停下来。 老虎其实并不是擅长飞奔的猛兽,潜伏,靠近,然后瞬间爆发出全力,才是它们正常的行为。 可是,这个时候的年轻小老虎,却像是带着某微微怪异的战栗,眼神中满溢着使不完的劲儿,贪婪、欲求之意全在脸上,更没有半分的畏惧。 它咧着牙,甩着舌头,任由外溢的口水,四处地抛洒,竟是没有丝毫的收敛!哪怕是,刚刚那一颗从天而降的‘雪’球儿,其实只差那么一点点,就要砸中它的尾巴骨条! 风依旧在呼呼! 却在此时,天空外,一颗疾速飞落下来了白色坠球,已然破开了烟云滚滚而下的薄尘,以一种炮弹出了镗一般的飞驰疾速,竟是直直着,猛奔着小老虎的脑门儿,轰轰然,像是要砸锤而下来! 嗵! 飞沙激扬! 只就一瞬间。 炸起毛来的黑球儿,已然先是一个侧卧,圆球般的身体,紧跟着一个狼狈的翻躺,倒地,连接着滚儿,下一刻,总算是让度出来数尺的间隙,险之又险,堪堪偏躲过最为致命的重击! “喵哈!(干哈?不服撒?可别拿俺这头老虎,不当猫哩!)” 年幼的小东西,露出了一个堪似诡异的蔑笑,到底是头初生未曾成年的小虎犊子,哪里能懂得要怕个‘球’! 避开危险之后,它是更没有了半点要停下来再做准备的打算,继续奔跑不停,俨然已经更使了劲儿,纵然脚底都有些跑得陂了滑,也还是依旧同样的不顾惜身子,无比勇猛,向前飞扑! 它毕竟也是一头耍惯了四条腿的‘大’虎子,一时间,自然纵横捭阖,所向披靡,一往无前。 一直到,毛毛绒的黑脸子,眼看着就要着中了‘雪球面’的那一刹那前。 咣!咣!咣!咣! 发起‘虎’来的小东西,爪子、牙齿,甚至连带着身体里的每一块肌肉,都开始迸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兴奋活力! 对的,闹起来,模样还很‘凶’哩! 只见它,左右齐动,上下开弓,没是一会儿,就在那颗已经被认定为目标的球体上,开出了一个大豁口! 豁口的正中间,有一层毛茬茬的黑壳甲子,也不知道具体是个啥东西。 当然,这也暂时不是重要。 因为,很快,它就被那只完全处在过度的,‘无比兴奋‘状态里面的小老虎,给是揉虐得,以一种极其粗犷,残暴的方式,被彻底拆解开,最后,破碎成一块又一块,纷纷飞甩了出来! “嗷唔——嗷!” 一整截身子,都已经完全陷进到了球体里面的小黑老虎,这下又总算是极为舒爽的,咆出了一嘴子含糊其辞的大嗓门。 可以看得出来,它真的极其的享受。 簌簌! 结构本就算不得很牢固的松垮大白球,哪里能够经受得住它这般样子的长时间折腾? 哗! 只见小东西,唯一露在外面的黑尾巴,轻轻这么一扫。 那大球,已然彻底承受不住,轰隆一下子,一瞬间溃散成了一大股四散飞扬的晶絮,蓬蓬弥散开,白花花。 紧跟着,随着站起身来的‘邋遢’小老虎,毛发也跟着,又是一阵抖甩,扬扬纷纷的土尘,更激地溅飞起了漫天,竟落得原本白、灰、黄杂糅的沙地,哪,哪都是一个样子的白。 还别说,这‘雪’花也是颇为的离奇。 这一头撒欢了好一会儿的小老虎,折腾了这么老半晌,身子上都是已经被那纯白色‘盐晶’颗粒,给裹了重重的一层;可是,它现在的状态,却像是打了兴奋剂一般,没见有半点的疲累,容光焕发,毛色焕亮,好似是那披上雪甲的伍拾,整装待发,依旧还是气昂昂、雄赳赳。 除了,抖了半天,它的虎躯也是没有半点儿,自己平时应该是会习惯性长起来的战斗时模样——钥躯形态,开启不了。 不过,也没关系。 大约是这‘雪球’还是稍微小了那么一点点,应该是还不足以让小老虎恢复先前作战的损耗。 而现在,漫山遍野,‘雪’球一颗接着一颗,正似好是一粒粒落下水的汤圆,正在咕噜噜,不间断地,往沙漠这口巨大的锅里面到处下! 一颗不行,就两颗;两颗不行,再三颗、四颗、五颗。。。 总之,球,它有的是! “阿虎,你冷静一点!” 一道红影,飞闪而过,一把紧搂住了已经略微陷入到癫狂状态里的小老虎,红着眼眶,仰天哭着喊,道: “施梁!你到底去哪啦!” 无助的声音,在这染了银白色的沙漠边缘上空,徘徊、飘荡着。 嗦嗦!嗦嗦! 地面上,那些个还没有来得及被小老虎(怪鱼蜥们)破坏的怪异大‘雪’球,纷纷开始发出嗦嗦嗦的抖动声! 嗦嗦!嗦嗦! 一只尾腹堪比面盆大小的圆屁股黑肥虫子,扭动着毛剌剌的灵活尾臀,一点点,慢慢从那白球抖散开的‘盐晶’颗粒中,艰难挪出自己怪异的身躯。 是的,它的样子简直就是怪了极。 与火晶谷虫祖的那种后天刻意嫁接而显得恶心、瘆人不相同,它们的扁圆腹股,是一种纯天然的硕而大,几乎已经是占去了一整个身体的九成九,头腰环细,螯足修长,张牙舞爪的干瘪模样,却又因为腹尾的奇怪比例相衬托,而显得样子尤为的可笑。 当然,这种可笑感,其实也是相对的。 当然,是换了当初那位,跟着施梁一起,下送到火晶谷某处溶洞理,最后差一点儿要成为虫子午餐的狡猾小老儿——华富,要是现在能够在站这里,他一定是一点儿也都笑不出来的。 这些怪异黑虫,分明就是与当初那些,匍匐在溶洞顶端的食肉怪东西,长得能要有七八分样子的相像。 虽然,它们要比溶洞里圈养的虫子,干瘪上了很多,尤其是在此刻,直就把那种恐怖、凶狠的骇人模样,给是演绎得多少是有些偏离了原本的画风,可是,那挥舞螯足动作,却是依旧别无二致,一样能够令人产生一种窒息感。 恩,刚刚还在叫喊的松沐星,已经屏住了呼吸。 她死死抱紧着神志迷糊的小黑虎,害怕得一动也不再敢动。 没办法,谁又能想到,自己刚刚那一声歇斯底里,竟然是好像触发了什么神秘的开关一般,一下子‘唤醒’了这些藏匿在‘雪球’里的怪虫子。 对的。 不是一只,而是一群。 这些怪异的大虫子,就跟虔诚的信徒一样,接二连三,从束缚的大球里面钻出来后,就开始‘迎’着女孩的方向,凌空舞动起怪异诡长的臂肘。 它们好像一群有经过长期训练的士兵,动作整齐、统一,而又似富有节奏,慢条斯理,井然有序,甚至都一点没在意,离得女孩怀里面,正在张牙舞爪的小黑老虎。 那可是呼啸山林,威震四野的丛林之王呀!(阿虎要是清醒,立即会嚎:喵呜!对对对,小爷我,就是王!最伟大的王!) 甚至,它们都没有表现出来,那种当初,在血衣营溶洞里,施梁他们所遭遇到的虫子,所应该表现出来的贪婪跟嗜血! 要知道,血衣营圈养的那些怪虫子,可是最喜欢噬咬新鲜的血与肉了! 在天坑时,施梁就向黄伟侧面打听过:那个初到的溶洞,平时就算是血衣营地自己的战士,在没有特别防护的情况下,一般也不愿意去靠近。(因为很麻烦,这些怪虫能识气味,只要被记住,一旦有机会,就会一窝蜂,不管不顾,上前撕咬,直至渣都不剩。) 而这些,模样看着跟那些虫子其实没差多少的怪东西,却是,表现得更像一群素食主义的卫道士,哪怕是那颗跟松沐星离得最近的大‘雪’球,钻出来的虫子,也是立即随了大流,好似一群‘优雅’的绅士,表现得格外‘彬彬有礼’。 第两百六十八章 ‘黄雀\’ ‘雪’球之上,虫子们的古怪‘仪式’,仍然还在继续进行着。 “你们,离我远一点!”被围住的松沐星,大抵已经开始有点儿歇斯底里,“走开!走开!你们快走开!” 她无奈挣扎着,手臂依旧死死抱紧了眼珠子已经微微发了红的小黑老虎,纤瘦的身子,依旧还在不断往后面继续地挪退。 可是,同样的,那些怪虫们的包围圈,当然也会跟着,一样在一点一点,越缩越小,一直快到,就快要最终避无可退的尽头! “啊——” 着急的女孩,发出一声尖叫,瞳孔已然剧烈收缩,至了最小值,空洞无神的眼珠子里,惊惧、惶恐、不安,以及最后、无力地一点点挣扎感,根本就无法掩饰! “呜呜呜!” 她也没有继续再检查,脚一伸,屁股一咯噔,一瞬间,眼泪打转,哭得稀里哗啦,是那样的凄惨。 那张青涩的脸庞,配合着不乏美丽的,凌乱而又且绯红,娇嫩欲滴,好似是一朵仓促被大风雨打潮了的杂乱花朵,眼泪婆娑,跟着额头上满挂着的一颗又一颗凝重的汗珠水一起,汇集成一长股涓涓的细流,自然顺着她,纤细、修长的脖颈,很快落滑进了同样已经浸湿的发红色衣领中。 女孩又咽了一口自己的口水,紧咬着已然变得煞白的薄唇。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感觉,自己这一刻,在心里面,一直潜藏着的那个‘奇特东西’,好似突然发了疯,再也压制不住自己的躁动,连带着,她的心跳,也开始紊乱了起来。 扑通!扑通! 心跳蓬勃,带动着松沐星的胸口,一起起伏得飞快,直顶得她喷张的血脉,也开始,不自然地扰乱了她自己的呼吸。 “别。。。” 她喘的很厉害,就好像是在一直拼命着,忍耐着什么,两只手已经不自觉死死攥握住自己的拳头,一手摁压在自己起伏的胸膛上,顺着心率的震颤,抖动不止;另一手,则是死死箍紧着怀里面的小黑老虎,哪怕是眼看着就快要把它弄断了气,仍旧还是没有停下。 “咕。。。喵。。。” 阿虎也是同样的痛苦了极,四条仍挂着‘盐晶’颗粒的瘦小黑爪子,毛杂色乱,显然也是已经经过了一番极其痛苦的挣扎,却直到此刻,依旧还在无力着乱推。 直到又是过了好半晌,它才终于好不容易,畅快发出了一声惨淡、凄婉的吟哼! 长时间的憋闷、窒息感觉,已经强烈刺激到了它麻木的感官神经,也终于让它之前迷失的意识,在这一刻,从先前那种极其亢奋的迷失状态里面,成功剥离了出来,理智已然恢复。 然而,‘副作用’也随之而来。 那是一股悄然而起的巨大无力感觉,终究还是让年幼的小东西,不得不承受一切,以至于,最终彻底丢失了原先的那种开朗跟活泼。 恩,它已经很累了。 可是,凭着自己对危险气息的天生直觉,它还是依旧能够清晰地感觉出来,四周围这些正在向它和松沐星,慢慢挪近的‘绅士’怪虫,极其的危险! 而它,现在根本就没有了力气,再做任何的挣扎! “卟——” 它憋了很久,很不甘,可也只能够这样龇咧着牙齿,紧锁住虎眉,直勾勾盯住这一群样似痴狂的‘喋血’怪虫们,试图要想凭借着自己‘丛林之王’的霸道气味,将它们吓唬走! 然而,它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事情! 虫子没有鼻孔! 很显然,这些怪东西,嗅觉也是同样并不灵敏,完全没吃它这一套! 它们不仅没有对女孩子怀里面的,这个黑不溜秋小东西放的那个大臭响,表示任何的感冒,甚至,还扭舞着极其修长怪异的螯足,晃摆极其兴奋,‘步伐’奇怪,连带着身下混动起来的大‘雪’球,一起围沿着女孩的最后阵地,开始了轴转。 此时,它们已然是越聚了越多。 每一只个体的身下,一颗颗‘雪’球紧紧相互挨连着,完全就凭着自己扁平摊展的尾腹底下,那蠕动的有力须触,一点点推挪着,加速着。 直到最后,它们彼此开始相互地碰撞了起来! 嗵!嗵!嗵! 干燥的结晶球体,到底还是粘性有限,根本无法承受太多过于剧烈的撞击! 哗啦! 一些本就不太结实的球体,自然是在这种接二连三的冲击下,不可避免发生了溃散,或有被碾松,或有被压塌,然后,连带着原本站立在最上面的大虫子,那些已经被扯碎的毛刺身躯,一块最终成为了其他更大‘雪’球的重要组成部分。 虫子的身体,就是最好的粘合剂! 当然,这其中,肯定也不乏有个别狡猾的‘精明虫’,或侥幸,或故意,最后成功‘蹭’上了别虫的‘大球车’,然后,在那‘雪’球之巅,开始生与死地纠斗! 成功者独占鳌头,失败者粉身碎骨。 这,是一场虫子之间的你死我活较量! 此时,别说是小老虎了,就算是那些一直在以吞食它们为乐的沙地怪‘鱼’们,也已经开始在不知觉间,悄悄然,退散开去了很远,很远。 恩,猎食也得要适可而止才行。 已经酒足饭饱的它们,十分默契地并没有继续赶尽杀绝,而是适时让出了自己原本的狩猎空间,任由着其余的‘幸存者’,继续相互的较量! 躁动虫子们,彼此动舞着,扭摆着,斗争着,互相撞击,劣汰优胜! 幸存者,‘雪’球越滚越大;淘汰者,粉身碎骨,跟那些仍然还在下着的‘盐晶飘雪’,一起成为了其他的豪虫,身体下愈发优渥的‘资本’! 虫子,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自然的消亡,从开始的密密麻麻,直到最后的寥寥数只,时间也才是仅仅过去了还不到一柱香。 “呕~~” 终于,‘臊’红了脸蛋的粉扑女孩,最后还是耗干了自己全部的剩余力气,手里一垮,头一低,嘴巴里,紧接着,有一团黑乎乎的粘稠物,带携着一些松沐星的肠胃液,反向蠕动,控制着格外纤长的躯体,一股脑,自女孩敞开的喉咙间,滑溜了出来! 那是什么东西! 满身皱巴巴的皮褶,黏腻而又滑润润的身躯,没想到,竟然是一种还在蠕动着的奇异大怪虫! 一时间,一股不经意间飘而来的独特香甜味,开始发散了起来,很快飘溢满了松沐星的四周围。 与此同时,那一些正在推着‘雪’球的怪虫子,立马也像是接受到了什么奇特的信号,开始变得无比亢奋,彼此间的追逐缠斗立即升了级,不死不休,已然完全进入到了最后的白热化决战中! ‘王虫!’ 女孩发不出来声,眼睛已经上翻,濒临昏厥的边缘。 直到这一刻,她吐出来的那只并不知名的怪虫,依旧还没有完全与她断裂了联系,一根长长的,透明好似水晶一般的剔透鲜红色长细血管,串联着彼此,流动的血液,清晰可见,好似动脉一般,仍然起伏着跳抖! 嗖!嗖!嗖! 地面上的战争,还没有彻底的平息,天空上,一连几颗并没有比地上现在的巨球差很多的白色‘雪’弹,已然呼啸着,冲破弥散的云雾,疾速飞砸了下来! 嗵!嗵!嗵! 巨响接二连三,顿时砸得那地上,八、九只战场最后雄虫,七荤八素,东倒西歪,找不着了北! “嗡!嗡!嗡!” 很快,一连串薄翼震颤的闷响,轰隆隆,好似战斗飞机的奇袭,开始呼啸着闷响,紧随在炮弹的后面,一起穿透云层,飞驰了下来! 这是一群数量并不太多的成虫,长得几乎要跟此时地面上,那些同样长相奇特的古怪虫子,一模一样。 当然,除了,后面的虫子,都多了一对十分庞然的大翅膀! 那是一双极其细薄,晶莹透亮的黑褐色蝉翼,足足有巨虫们身体的三两倍宽长,震颤着极快,抖动的速度已经让寻常的肉眼,完全不可捕获。 它们好似几颗疾驰的巨弹,飞扑而下,只一下子,就已经轻松撞翻了之前大多‘胜利者的坚固营垒,很快越俎了代庖,最后屹立在了巨大球体的最尖端,攫取了最后的果实! 此时的‘雪’花,依旧还在继续飘落着! ‘战场’上,那七只,最后而来的‘黄雀’虫,俨然成为是目前战场的最大‘幸运儿’。 ‘地虫’辛苦构建的‘堡垒’一一被收编,没撑过半柱香,就已经尽数被控制,原本还在兴奋挥舞肢臂的怪虫子,已然溃不成军。 一步错,步步错。 在后‘黄雀’,轻舞飞扬,冷漠、蔑视中,羽翼褪落,碎裂,最后,只在它们就将滑下地面的一刹那间,彻底化为了齑粉,烟消云散。 “嘶!嘶!嘶!” 在松沐星的面前,此刻,已然是被那一群古怪的虫子,彻底堆砌起了一圈是由‘雪’球打造的密不透风高墙,让女孩再也无处可以挣脱。 当然,她也没法挣脱。 第两百六十九章 结茧 没有了意识的松沐星,依旧侧倒在那片已经渲染上一层厚厚‘霜雪’的沙地里,衣服上,脖颈里,也很快,跟着同样是被那漫天的洁白飘絮,给沾染着,薄薄覆裹上了一层晶亮、莹白的透明‘材质’粗砂壳。 煞白的脸,赤红的衣,惨淡的世界,一具已经几乎见不着任何生机的落魄木偶,断掉了‘提线’,当然也就被那些行为依旧极其古怪的‘兴奋虫儿们’,弃之如是敝履,扔在了一旁。 “喵呜呜呜!” 好在,女孩子的旁侧,还有着一只毛色同样黯、杂,已经完全不复乌黑、柔顺的灰不溜秋小老虎,干瘪的身体,沙哑的嗓门,窸窸窣窣的干涩叫唤音,几乎同等于凄厉、哀婉的哭泣,可叹可悲。 不过,它现在的情况,不管怎么样,也都是还要比已经魂、魄近乎全失、气息微弱至极的松沐星,要好上了不少。 这小东西,因为先前在挣脱开女孩无意识的‘用力’抱搂后,有趁着间隙,轻轻歇了一小会儿,算是勉强缓了一口气,虽然也同样没有恢复多少,倒是还能够勉强支撑住,支棱着,保持身体的平衡。 “呜呜呜。。。” 它依旧哀婉着,叫唤着,脑袋垂得特别,特别低,耳朵耷拉,双眼无神,虚弱、疲累、萎靡、恹恹而又且无力,只剩下唯一一点点顽固、坚韧的倔强,踉踉跄跄,继续咬着牙齿,苦苦煎熬,总算也还没有因为体力上的极近透支,而再一次摔倒回到阴冷、发涩的白‘盐’沙地里。 因为同样的原因,它也依旧还没有打算放弃掉自己朝夕相处的伙伴。 哪怕是松沐星,已经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里,再没有过任何的动弹,生,亦或是死,完全不知,它也还是依旧打算强起最后一点点精神,怜惜着,轻轻拱了一拱女孩子红得发粉的衣衫。 不过,它又很快皱起了眉头,空张了一下嘴。 ‘唔,怎么这么臭呀。。。’ 一股子难闻熏鼻的强烈酸腐气味,一下子,冲进到了它的鼻腔中,带着一股子难言的余味,瞬间冲上了脑门,刺激的它头晕了眼又花,身子发虚发颤,踉跄着,差点儿站立不稳,眼看着就要栽了一个大跟头! 谁又能想到,此刻已经昏迷的松沐星,身上积蓄的那一股子奇怪的味儿,竟然可以冲到这样,难以言说! ‘呸!呸!呸!我,怎么可以这么想!’ 还颇为明白事理儿的小东西,在心里,已经立即生出了一种羞愤难当的自责感,赶忙是匆匆抬起了自己的小虎爪子,轻轻拨了拨自己微微发红、发胀的脸蛋,探起头,鬼鬼祟祟观察了一番四周围。 这事情,其实说起来,还真不能够怪松沐星不太讲卫生。 荒野里,水源稀缺,可想而知,几天的沙漠赶路,更是让她一直强忍着,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处理一些亟待处理的‘私密’事儿。 ‘还好,没人能听见!’ 它正如是这般,念想着,又是赶紧向四下,偷偷张望了一个遍。 直到再一次确定,自己的四周围,的确是没有什么秘密的窥探者后,小东西这才算是彻底放下了心,重新挺起胸膛,站直了身体,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只是,应该做的事情,总还得是继续要努力做下去。 依旧还很倔强的小老虎,带着三、五分的心虚,强自按捺住自己暂时就想立马拔腿的逃跑冲动,在经过一番快速而又勉强的心理建设后,终于还是,微微难以启齿地,痛苦张开了嘴巴。 ‘真的,好沉哟!’ 带着先前的愧疚,它不得不,重新换了个新姿势。 ‘确实是很重!’ 可是,结果依旧还是没有丝毫的改变,无论小老虎如何的努力,松沐星已经没有被拖动起来,移动哪怕是一点半点。 当然,向来要强的它,肯定是不愿意承认,自己现在的确是不行了。 没有办法呀,今时完全不同于往日。 就在刚刚,它的最后一点点积余力量,也因为在经历过了神经异常后的一番子骚乱,已经全部被自己一下耗泄了空,能够继续站在这里,其实对于阿虎来讲,已经十分的勉强,更何况还是要拖拽一个已经完全没有了意识,‘死气沉沉’,‘重到多少是有一点点不太可思议’的二八年轻女孩子。 当然,同样,阿虎现在也的确没有更多的时间了。 外围天降的那七头,块头更大的黑壳大虫子们,至此已经全部完成了羽蜕,变得和先前那一群落败‘先驱者们’一模一样,成功的越俎代庖,傲立在了‘雪’球的最高处,成功‘继承’了一切! 还不光是这样! 继续再翻滚的‘雪’球们,已经在它们的身下,更做更大,很快就各自横、纵于漫漫沙海里这片突然降下的皑皑白‘雪’沙地上,再无一物可以抵挡! 是的,因为‘雪球’实在是太大,又太过于沉重,已经将松沐星他们四周围的沙子,夯得格外的严实,纵然是那些潜藏在沙子底下,如似游鱼的怪蜥,也已经不得不避其锋芒,暂时逃离了这一片完全是被虫子们霸占了的恐怖区域! 它们各自占着各自的一头,彼此相互保持着相对的距离,形成某种特殊的对峙,继续张牙舞爪,依旧还是‘跳动着’它们那种无比奇怪、张扬,又且相当有力的‘独特舞蹈’,俨然像是一个个整装待发的武士,各自独领着自己特别的‘风骚’,又像是还在等待着什么,随时准备着,要将最后的决战,拉开来序幕! 咻! 伴着一声近似是于无音的低鸣破空声响,一道近乎同等于透明,又且是细、长、微、透到了几乎已经不可以被察觉出来粗细的疾速虚影,于顷刻间,以一种快到了极致的奔驰速度,只一瞬间,就直接狠狠‘穿’透了高处那七只大虫子里面的其中一只。 (是的,的确不是直接的扎透,而是一种速度极为快的特殊绕缠。) 紧接着,此刻这片白絮沙地的最中心,那只是由红衣女孩吐出来的小小异香蠕虫,便像是被一股奇特的力量,拉扯着,向着依旧还在继续跳着‘怪异舞蹈’的被‘穿’大虫子,猛地一下子,直接就从沙地上,弹飞了来,甩荡在了半空上! 咻!咻!咻! 又是接连着几道疾速的虚影! 异香的蠕虫,没有能够轻盈飞舞的翅膀,只是,这一点,依旧没有妨碍它,能够在飞临到半空之上时,一瞬间,以某种计算得极为精准,而且又无比不可思议的方式,接连不断、快速高效从自己的口器里,持续不停,连连突射出几十根密密麻麻、晶莹剔透的致密小细丝! 这些细丝,都是自是蠕虫的口器里,以某种难以解释的方式,极速生产而出,好似源源不断一般,可以反复喷散了出来,就好似被缩小了无数倍的晶体银芒,飞舞着,在梦幻般的迷离中,绽放开来! 只一下子,就将它的四周围,几乎是所有存在着的东西,都很快地、以某种无法被捕获的极致迅猛,彻底‘扎’了一个遍。 通过这些线跟线之间,密不可透风的连接跟拉扯,很快,在一片奇异编构而成的神秘空间里,它完成了也将它自己,完美的最终定格在了高空上! 而在它的下方,唯一与之依旧紧密相连的红衣服女孩子,也是同样,已经被那根悄然缠绕住她全身的赤红晶色线条,给是一起,无比轻微的,快速吊了起来,悬挂浮在了半中央。 当然,也不是光光就那样干吊着,松沐星依旧还是在一点儿,一点儿,继续向上慢慢地被拉扯着,收拢着,知道最后的距离,终于跟上方的蠕虫越皱越近,还依旧是完全没有要想停滞下来的意思。 这是一颗做工极为特殊,而且又美丽无比的‘奇特蒲公英’花球,于那七颗巨大的,白灰色晶体‘雪球’的拱卫里,悄悄然,可以绽放开,在毛茸茸的阳光慵懒照映下,亮晶晶,莹莹发散着奇特的光亮,不由得令人看得有了一些痴。 花球迎着‘雪’絮,微微轻摇摆。 几只已经被完全束缚住,可是行动依旧还是十分自如的大虫子,在这一刻,也终于表现出了某种更加异样的兴奋! 它们依旧跳着颇为奇特的舞蹈,像是一群寻求伴侣的‘绅士’,在这一刻,终于等到了自己‘心仪女孩’的应许,开始慢慢舞动着‘优雅健硕’的身躯,一点点,顺着白色的晶线,忘我地向着中心处,兴奋地慢慢爬了进去。 “嗷呜!” 又是一声,微弱到几乎已经没有了任何底气的委屈低嚎。 同样也是毛茸茸的小‘灰’老虎,终于是在一番挣扎后,勉强从那片白蒙蒙的毛线绒球里面,艰难爬了出来。 就在片刻前,还以为自己已经在劫难逃的小东西,终于大着胆子,重新放下了自己一直捂着双眼的爪子。 很‘幸运’,密密麻麻的丝线,没有一根扎在自己的身上。 它抬起头,深深看了一眼,已经被吊起在半空上的红衣服女孩,难过地吐出一口气。 “喵呜~” 回应它的,是一根疾速下射到它脚指旁边的晶莹小细线,扎得很深,凿出了一个极其细小而又很深的小眼! 它也知道,自己是应该现在离开了,扭过了头,神色中满是不舍跟悲伤,踉跄着,挣扎着,狼狈着,拖出了一条长长的,歪歪扭扭的奇特印痕,眼看着就要从那两颗好像是故意让开一道间隙的巨球中央,慢慢穿梭而过。 只可惜,它还是实在太虚弱了一点点。 才是没有走出一两步,小老虎干瘪的身躯,脚下一跛,终于是在这一刻,彻底的躺倒,无力抬起脖颈,却是再也没有任何可以挣扎的起来。 晶线越来越密,彼此穿插,很快编织成一颗无比巨大的纯白晶茧,那些大黑虫子聚拢的一座座‘雪’球,同样也被他们给全部拉拢了起来,形成了一座无比奇特的巨山。 第两百七十章 【幻】浮空艇 瓮,瓮,瓮! 细微的金属摩擦音,配合着若有似无的持续破风声,组成一曲单调而又古怪的噪鸣曲,绰绰影影,模糊又且朦胧,就好像是有着某种特别的魔力,偏偏能够让正陷在睡与非睡之间的‘施梁’,不自觉得有了一种极为慵懒而又无比安定的舒适与放松。 “不。。。不要。。。” 鼻息的间隙里,是男人毫无意识的鼾声呓语,嘀哩咕噜,很像某些稀奇古怪的呼噜。 昏暗、沉静的空间,光影突然一跃。 紧接着,一股温和、柔顺的光晕,带着某种橙橙的暖黄,一点一点,在施梁知觉的感受范围之外,悄悄然,明晃晃,只稍片刻,就已经无比自然的,彻底将四周围的一切都开始变得亮亮堂堂了起来。 安适的环境,只在恍惚之间,就已经发生了某种无声而且又极致的改变,自然而然,也就在第一时间里,不自主唤醒了男人原本还徘徊在沉沦之中的本能感知。 意识恢复的‘施梁’立即睁开了眼睛。 随后,一道柔润清爽的光线,旋即闯入到了男人依旧略显重沉的眼帘。 这光亮像极了太阳初升后,第一时间跳出了黑暗的几缕极为调皮的散漫光线,裹着一点点勃勃的生机,好似漫无目的,又像是随意而为一般,恰恰好,攀上了‘施梁’的脸颊。 让他不禁感受到身体睡足之后,恢复起来的活力,一下子就被唤醒了起来,无比的自在,就是连那依旧带着一点留恋的舒适被窝,也同样开始跟着变得,热烘烘,酥麻麻。 慵懒的男人,随手掀开了自己身上盖着的轻似云朵一般,柔软、洁白的乳色绒被。 这里是一间并不是很大的小厢房。 一尘不染的素净,好似都要快被已经自然浅调的素绿色天顶,给是连带着一起被渲染地,又更多了一点活泼、清新的愉悦。 一切是那样的无比舒爽,就连本该沉闷逼仄的空气,也都带上一点悠然而起的淡淡青草熏香,闻着,更是让‘施梁’如是沐浴在了春风里,沁人心脾。 亮闪的金色线条,勾勒着房间的四角八方,棕褐色的木纹软装,简约又不失质感,虽然,这里只能够容纳得下一张细细窄窄的小床,却还是依旧舒服得,让正包裹在其中的男人,没有感觉到一丝半点的促狭。 精致与奢华,已经完全不足以形容施梁此刻能够感受到的,那种无与伦比的极致享受。 除了,那一点点恰到好处的轻轻颠簸感觉,很快又提醒了他:自己正身处在某个向前奔驰的小小包房里面,现在,需要起床了。 他自然有些慵懒跟留恋,又是一次,长长的打了一声哈欠:“呃~~~” 笃,笃,笃! 三声木质响的叩门音,清脆又且是有明显的精准控制,声音、力度刚刚好,间奏极其的巧妙,既没有多一分,也不少任何的一秒,堪堪,是在能让人还不生起半点被打扰的厌烦前,及时、完美的适可而止了。 ‘施梁’自然也是听到了声音,正要‘挣扎着’试图坐起来。 却是,不等他在‘慌乱中’找到能够撑起身体的支点,翻身起来之前,原本舒适、平直的小软床,已经开始了极为自然的改变。 云朵一般的被褥,很快在床的边缘处一点点,慢慢地被收拢进行边侧小豁口。 动起来的单人小床,顺着他躯体的意图,小心翼翼,折抬起了男人正要坐起身来的腰跟背。 全部的一切,都是那样的顺理成章。 一直到男人的双脚,自然而然,又且是并完全没有失掉任何风度地情况下,站立在了地面上,闭上的房门,才同样开始轻轻地从外被开启。 门口站着一位身材玲珑有致,略显得有些高挑,而又不是那种过于挺拔以至于让人不可比及的优雅女孩,娉婷温婉,已然是等了不少的时间。 她的体态,典雅、雍容、恭顺而且还不失干练与精致,唯美的好似一件浑然天成的绝佳艺术品,让人我见犹怜,赏心悦目。 女孩看见‘施梁’的走近,微微颔了下螓首,悦耳的声音,好似一段动人的银铃: “亲爱的旅客,谢儿为您服务。 本次航班,距离您即将乘达的最后目的地——海城客航站,只剩下最后二十分钟的旅程。 按照本司惯例,接下来的这一段时间,谢儿将会为您准备一份精致的简餐,以答谢您对我司的照拂与信赖。 请问,现在您是否有充足的时间,可以跟随我一同前往?” ‘施梁’此时依旧没有作更多思考,只是简单顺势点了一下头,仿佛所有的决定都是那样的‘顺理成章’,甚至于完全没有因为面前的女孩子,那一张让人一见就不得不侧目的倾世容颜,完美没有任何的青睐。 “好的,先生。对了,谢儿在这里,还需问您一下。您的起居舱是否需要我司为您进行一些简单的收拾。 当然,您也可以完全的放心,如果有贵重的物品遗落,谢儿会帮您细心的收起来,确保您在下舱之前,可以有一段愉快的旅程。” “不用了,谢谢。” 男人再一次开了口,还是带着那种完全不能由其中意识自主的一副理所当然。 “好的。”女孩同样也是没有再说什么,乖巧地点了一下头,身形随即开始以一种极为自然的方式,在悄然间,已经缩得很小,同时,背后的衣服外,一双薄如虫翼的翅膀,凭空出现,虽然不与身体联结,却是一点都不妨碍它们,舞动似的,悬浮在半空中,发散着莹莹的光点。 狭长的过道由此开始被点亮。 “请您随我来。” 萤火般的‘精灵’,开始自在的飞舞,在‘施梁’的前面,自觉引起了路。 对于这一切,似乎已经习惯了的男人,当然也是同样没有继续多言语,顺着走道的长廊,只是微微小走了几步,便来到了一间装饰极为雅致的敞门式小隔间外。 这里是一间小小的靠窗包间,朦胧的玻璃窗中,分隔着蓝与白两种乳色并不相融的上下分层,彼此间分隔很清楚,中央偏边缘处,还虚浮着一艘精致小巧的帆船,正在朝着图案尽头,那一面固定了的小红旗,自在、灵动着摇晃,翻涌着,好似乘风破浪一样,别致又且无比的有趣。 在窗子的下面,是两张对放着的别致棕皮单人小沙发,同样也跟新的一般,被擦得格外锃亮,且富有光润的色泽。 这里显然并没有桌子,更像是一间半开放的小小会客室。 ‘施梁’应该是来过了很多次,十分习惯,几步走进了里间,随意坐了下来。 原本如还光点一般存在的谢儿,立即重新跃了出来,一下就恢复到了原先的大小,只是,手中,不知不觉间,已经环抱着一份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找处来的‘透明玻璃板’,乖巧道: “亲爱的先生,谢儿现在还需要与您作最后一次的确认。现在,请问您,是否有需要重新浏览一下我们的餐单?我可以随时根据您的口味需求,调换符合您当前心情的美食。” “不用,谢谢。” 男人的回答,依旧简单,而又十分的礼貌。 随即,‘施梁’的身体,立即便感忽然一轻,仿佛一整个包间,都好似因为什么缘故,忽然一下子,微微往下沉一沉。 在此同时,两张原本很突兀的对置沙发中央处,一张通体乳白色的靠窗边桌,十分自然地开始慢慢延展了开开。 美丽的女孩,只转过了一下身,手里便是立刻多处了一份正还在冒着腾腾热气的碗碟,从容递放到‘施梁’的面前,她又简单的介绍,道:“太湖三白,江南地区的私房名菜。祝您用餐愉快。” 女孩的话音刚是落下,随即便似随风而散的烛火,悄然间又一次忽然不见了影踪。 在此同时,原本朦胧不透的边窗,一下子,开始变得无比的透亮。 窗户外,是一片蔚蓝、幽静的未知之海,潜得不是特别深,依旧能感觉到上方斑驳的阳光,透过水面的折射,更使得眼前的画面,没有那么单调与乏味。 “这里是南太平洋,西经123度11分39秒,南维47度50分11秒,咱们得附近,正有一对抹香鲸母子在巡游。” ‘施梁’的耳边,谢儿悦耳的解说,娓娓而来。 正说话间,窗子的外面,一道无比庞大的身躯,随后就突然展现现在了用餐男人的身边。 人跟巨兽,目光在刹那之间,神奇地,完成了一触即逝的对望。 当然,并没有多么的愉快。 ‘施梁’甚至能够清晰的感受到,那个大家伙,对于这样的事情,有着一种不需要多么刻意地表现出来的一种习以为常,跟极不耐烦。 同样,它也是十分的‘配合’,尾巴顺势,用力地一摆,巨大的身体,立即如似在刻意的应付一般,‘表演’似的立即开始往上浮抬了起来。 “哒!哒!哒!” 对比起那巨兽的满眼无可奈何,她身边那一头体型其实并不比施梁所在空间有小很多的年幼小鲸,则是显然对它面前突然出现的东西,充满了好奇,一边依旧跟随着母亲的游摆,一边还会十分调皮地‘显摆’一样,快乐地游来游去,好像是在跟施梁这里进行着‘十分友好’的互动。 “呜——” 窗户的画面,同样也没有继续的逗留,紧跟着巨兽的抬升,以更快的速度,一下子,跃然出现在了海面上。 这里确实是在一片无垠深海之中,蓝天跟大海,彼此衔接,只有极远方,一小片连绵落坐在水面上的黑影,正还在跟随着海面的起伏,悠然自在的摆摇。 不过,此时,眼前的节目正是进入了最为精彩的时刻。 咱们得‘老演员’——抹香巨鲸,在浮起水面的同时,圆孔鼻腔,立即也是极为配合地,在海面上骤然喷溅起了一股巨大的水柱。 哗啦啦啦! 无数的水点,砸在了施梁旁侧的透明玻璃上。 好在,这间神奇的小隔间,隔音效果出奇的好,完全就没有任何的杂音,对于正坐在其间,认真品尝着家乡美味的男人,造成有任何的不适。 雨浪冲刷,彩虹成影。 画面唯美得就好似只有在童话里,才会出现的世界。 当然,咱们这间移动的厢房,并没有因此而继续逗留,依旧在向着极远处,越来越清晰的城市,快速地拉近。 若隐若现的楼宇,渐渐地清晰。 细嚼慢咽的男人,终于放下了自己手中的碗筷,摁了一下桌边的旋钮。 有些杂乱的餐桌,随即以一种十分流畅地速度,快速收纳进到了旁侧的墙体中。 皮质沙发上,落开一道狭长的口子,两头交叉而出的宽带,很快将没有起身的‘施梁’,牢牢捆在了沙发里。 百灵鸟一般的声音,又一次响起来: “亲爱的旅客,终点站即将到达。 随后浮空艇,将会有一些正常的颠簸,请您不必紧张,在原位坐好,并确保安全设施的正常运作。 飞船即将落稳,请您带好自己的随身物品,耐心等待下船。” 第两百七十一章 嘤嘤怪 谢儿的播报才是刚刚的结束,‘施梁’面前,原本无人就座的棕皮沙发座椅上,一道并不是特别耀眼的白光,紧随其后,开始烁闪了起来。 时间只隔数秒,‘光影’中,一位正端坐在椅子上,身材颇为魁梧的俊朗壮汉,自然成了影。同时,他也是像才刚刚发现对面的‘施梁’一般,立即站起来了身,行起右手,举在了额头的旁侧。 ‘这是一个训练有素的军人!’施梁心中暗道。 方正的脸庞,因为光影的渲染还没有来得及完全褪色,此时依旧十分的模糊,除了剑挺的轮廓,只能够勉强看出来,男人的样子,应该是有带着一股战士自由的刚毅、果敢,不怒自威。 他身着一袭白衣,打着蓝色的领结,笔挺的身姿,平整、得体的军装,无一例外,都在昭示:这个突然现身的汉子,身份绝对非同一般。 尤其是,他那健硕的胸膛上,满别了整整一长摞金灿灿,跟着烈甲军‘勋功章’相类似的装饰品(当然,这应该是为了跟‘施梁’会面,特意的打扮),更显得: 这一次,与‘他’的会面,已经等待了许久。 汉子的声音格外洪亮: “陈博士,非常感谢您,能够接受我们的邀请,来到这海$&*的*&^%!” 只是话语没讲完。 忽然间,来人的身影,连带着他身下没有丝毫褶印的沙发,竟然都开始一起极为无端的,以某种完全不可思议的方式,发生了一系列极为古怪、剧烈的波荡、扭曲、闪烁,跟着开始疾速变了形。 光影随之离奇的一黯! 顷刻间,嘈乱的声调、颤抖的身形,全部一下子杂糅在了一起,而后,开始发生了一系列更为光怪陆离的坍缩。 变化,猝不及防! 镜像碎裂成了一片一片闪烁的光点,紧跟着空间的扭曲,被一股神秘而又无彩的力量,给是揉捏成了团,化作一块接着一块的残渣,而后,被那股贪婪无度的可怕虚无,给是暴虐地撕扯、碾碎、湮灭,最后吞没得,甚至没有留下任何的一星,或是半点! 一瞬间,一整个世界都变得安静、诡谲到了可怕的最极致,漆黑,空洞,停滞在,某处彻底沦陷的无尽无止黑渊中! 施梁忽然有了特别的感觉,自己现在,显然已经重新找回了,方才失控的意识。 只是,很可悲,意识的回归,并没有让他的身体,能够再度恢复自如的动弹。 或者应该这样说:他现在全身虚弱,疲软无力,根本就是连一根手指,也都无法抬起来。 “嘘——” 不知道是过了多久,陷入停滞的男人,终于能有意识,自主地长长吐出了一口浑浊气。 一切忽如其来的变化,已经让他此时的脑子,多少有一点儿,被刺激的发了懵,宕了机,暂时依旧停滞着运转。 “丝——” 有过了数息,他才终于重新深深地吸了一口长气。 空气十分的干燥,带着一点点古怪,而又姑且还算是并不特别难闻的骚臭味道,熏得男人鼻子有些发了痒。 当然,这只是一件无关要紧的小事。 直到过了好半晌。 失魂落魄的男人,才是终于从刚刚那一股被整个世界,给是一下子,狠狠地踹踢开,然后,又十分无情地,抽离、撕裂、抛弃掉的,那一种极度窒息、溺闷的恐怖感觉中,重新又,痛苦、无助挣扎着,艰难找回到了自己。 “呼——” 他终于恢复了一点点脆弱、微薄的精神,开始试图重新动挪一下自己已经彻底失控了的躯体。 没有一点点钥能! 可是,又感觉十分的奇特! 施梁能够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现在,似乎正趴在某处极为狭小、逼仄的幽暗空间里,眼中彩色全无,显然是已经避光到了极致,根本就看不见任何的东西。 记忆已经有点儿凌乱了的他,当然,对此也是同样的满头雾水。 ‘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现在是在哪里?’ ‘我又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疑难千头万绪。 “嘤!嘤!” 正当施梁还在发懵的档口,不远处,两声奇异的兽吟,清晰的传了过来,萦绕在了男人的耳畔。 诡异的声音,在这种静寂异常的漆黑环境中,自然会不由自主,无限放大心头的恐惧,愈发显得格外的瘆人。 (当然,此时的施梁,肯定也是听不出来,那个叫声,到底是来自一只什么样子的生物。) 分不清东南西北的他,勉强只能够听得出来,那声音,应该是来自于自己的头顶,就在前方,距离现在的位置,不算特别远。 窸窸窣窣! 很快,又是一连串极其尖锐的刺耳异响,透进男人的耳鼓膜,很像是某种未知的生物,在用爪子,不厌其烦地,刨抓着某些特别生硬的金属。 向来还算心性坚韧的施梁,此刻也是心里发了毛。 本能的害怕,让他逐渐开始回忆:自己先前,应该是在某一片茫茫,却快要走出尽头的沙漠中,正望着面前诡异出现的白灰色晶块世界,束手无策。 然后,前方,忽然飘起来了奇异的怪‘雪’——带着某种咸咸的的味道,像极了盐晶一般的飘絮。 紧接着,他的身体,在沾染到那些‘雪’花的片刻后,竟然开始不由自主,突然沸腾、澎湃了起来。。。 那一刻之后,他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然后,便是醒来身陷在刚刚那一艘,奇异的飞船里。。。 当然,施梁对与自己,刚刚才好似‘亲身经历过’的那一处奇异的世界,也是同样的完全一无所知。 ‘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自然也无从再能找到任何的答案,只是,本能觉得,自己的身体里,已经开始不受控制的发了毛。 似乎,一种源自于自己生物本能的恐惧,莫名生了出来,让他直到现在这一刻,依旧还是有一点儿,无法自抑地,感觉身体还在不停地颤抖。 他缩一缩愈发生硬的脖子,凉凉的,根本找不到半点,自己已经支离破碎的安全感觉。 不用说什么安全感了,后背上,贴住岩壁的那种冰冷、结实的顶触感,让他,此刻心里拔凉拔凉,只感觉到了一种可悲的绝望: 他的身后没有退路! “嘤!嘤!” 奇怪的声音,又一次,响了起来。 外面的那个东西,似乎,终于发现了什么! 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的施梁,隐隐约约,开始能够从自己头顶的前方——那些透着淡淡微薄光点的斑影里,看见:一个无比硕大的鼻头,探开了一些细碎的尘埃。 “嘤!嘤!” 叫声再起,离得愈发的近。 湿润的腥臭,透进了此时施梁藏身的缝隙,更是让力量尽失的男人,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他试图又一次挪了挪颤动的身体,希翼着能够继续再往后面,稍微移动,哪怕是微微的一点点。 只是,很遗憾,现在的他,什么也都做不了。 狭小的空间,让男人此时根本无法动弹,即使是极其轻微的转身,也是根本什么都做不到。 “嘤!嘤!” 忽然,缝隙的外面,落下许多的碎颗粒。 紧接着,光影一亮。 一道极其狭长的,巨大的眼睛,带着一点点微微眯缝的细密白毛,露现在了男人头顶前。 那是一道极其狭小的缝隙里,莫名泛起的幽绿色光亮,带着一些诡异的邪魅,一下子就让施梁的心,吊到了嗓子眼! 是的,那是一双无比艳媚的眼睛! 内眼角一点微微带着沟状的黑色,外边沿,是一道自然延展,微微翘挑而起的长睫毛,更显得格外的修长。 可是,它的那股子极致贪婪、渴望的压迫,却是让此时的施梁,头皮一下发了麻! “嘤!嘤!” 它的目光,跟施梁,碰在了一起。 下一刻,那家伙,嘴角微微扬了起来,显得兴奋极了! 甚至于,很快,外面传来了一些格外激烈的躁动! 一张巨大、恐怖的兽吻,贴紧上了狭小的细缝,咧开微翘的长嘴里,一条鲜红的长舌,顺着交错的犬牙,卷着尖儿,开始往缝里面伸! “嘤!嘤!” 湿热的吐息,带着一点点味道不是很特别的刺鼻腥臭味,喷洒在了施梁无助怒睁的眼仁上。 就差了,那么一点点。 长舌上的肉刺,擦着男人的眼珠,堪堪一划而过! 没有够着! 那生物,明显是又多了一分迫切的急躁,动作也不由得,更是加粗了几分! 舔! 没有舔着! 再舔! 还是没有舔着! “嘤!嘤!” 叫声,变得更加的暴虐! 然后,又是过了没有一会儿的时间,一只修长的,无比巨大的白毛大爪子,开始小心着,试探着,急切戳了进来! 弯弯的钩爪,发散着冷冽的寒芒,几次轻轻划过了施梁的身躯,十分冰冷,却有是应该有着什么特别的顾虑,明显也没有用出全部的力气。 仅仅只是贴着男人的躯体,轻轻地,划拉了几次。 施梁能够清晰的感觉,一丝异样的,奇特触戳感,正在自己的身上,几下轻轻地撩拨。 只是,他的身体,现在已经死死的,被卡着,实在是无法翻得身,自然也就没有法子可以具体的查看。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嘤!嘤!” 那头形体庞然的白毛大怪物,明显已经感觉到了,急切而不耐烦! 这处‘该死’的幽缝,实在是太过狭窄了! 让它一时间,有些束手无策! 它缩回了徒劳无功的爪子。 外面又一次陷入短暂的安静。 可是,很显然,它是不会就此放弃掉,自己已经付出半晌的努力! 紧接着,只听闻,缝隙的外面,又是一阵嘈杂的骚动。 然后,一大捧子,结实硬茬的白毛,忽然间,狠狠地,一下子戳进了这道裂开的缝隙里,晃扫而过! 咔! 间隙,一声轻响。 施梁的面前,又一次闪过了一片极为特别的画面。 这一次,‘他’似乎站到了一条无人行径的陌生街道上,面前两根金属长杆,横亘在路中央,拦住了前路。 这是扇没有门扉的金属高门,右侧,两丈多高的粗大门柱上,竖刻着三列泛着金色光芒的特殊方块印记。 施粱有些发愣,不知道为什么,可是,自己竟然能够十分清楚的知道,自己看得懂上面的花纹: 华夏国·东部战区·海城生物研究所。 第两百七十二章 大耳贼 施梁眼前的画面,也就仅仅只是闪出了一下。 紧接着,男人的眼中,再度疯狂一暗,转瞬之间,他已经重新回到了之前的那一处逼仄、狭窄的幽暗地缝中。 随后而来的巨大‘推背惯性’,让他身体一晃,紧接着模糊的意识,立即被蹦飞。 那一茬子披黄的大白毛,带着一点点长在尖脊上的斑黑,在这狭促的缝隙中,如入无人之境,十分轻易地,就将原本夹住男人的岩壁,瞬间带起。 一股巨大无朋的力量,已经将他自己都无法完全控制的身体,重重飞甩到了原本还有点儿泛着金属样光泽的那一道切面裂缝之外。 哐! 施梁都甚至还没有来得及能搞清楚,现在袭击了自己的怪物,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就只能够隐隐约约,勉强地感觉,抛飞身体下面,正有一条粗长、白净的蓬松大绒尾,就跟是一把漂亮的大笤帚一般,只是轻轻地一扫,便已经划破了黑暗。 这是一片空旷、不知道具体有多高的巨大溶洞。 没了重心的汉子,重重的一下,生生砸击在了一面看起来更像是被两侧巨大的白灰弧岩,给支棱着,勉强才撑出来的钟乳壁岩上,划过了一道微微发暗的亮光。 被撞的七荤八素的男人,自然是承受不起这样猛烈、难捱的冲劲,浑身上下跟着似要被压扁了一般,眼看着,马上就要被这股炸起的力量,给迸地扭曲、撕裂、粉碎,被搅烂。 脆弱的神经,再度噩噩又浑浑。 嗵! 嗵! 嗵! 施梁的痛苦,并没有就此而结束。 男人无力的躯体,又开始随着向下跌落的惯性,开始一次,又一次,反反复复,被砸甩到了一处处根本已经分不清东、西、南、北的冰冷壁岩上。 “嘤嘤!” 那头将他扫起出了细缝的大怪物,显然还没有打算就此罢休,正兴奋着,叫吟着,拉起一片巨大的阴影,突然一晃! 它应该是已经又高高地跃跳了起来,向着男人的所在,兴奋地扑了上去! 歘!欻!欻! 粗长的毛爪,在空气中,那一顿十分胡乱地抓挠,可是,又不知道,具体是因为什么样的缘故,攻击的准星,显然是有点差了不是简单的一点点! (好吧,或许应该这样子形容:其实,就是一点儿也都没有。嘤嘤怪:要你管呀!) 当然,这,对于它而言,显然,也只是一个相当微不足道的小麻烦(唔,更像是一种无人能懂的游戏)。 只是,多少都总是苦了一点,本就已经颠滚倒翻的兀那汉。 在它一顿完全等于扑空的迷之操作里,施梁的躯体,一次一次,反反复复,开始在这个宽广的空间中肆意地抛砸。 晶絮飘起。 结实厚重的石晶壁岩上,不少完全无用的细碎白晶颗粒,开始因为施梁的剐蹭,飞溅飘舞地到处都有了不少。 骨碌碌碌! ‘玩累’的怪物,终于停了下来。 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经历了多少弹折的施梁,已经完全凭着身体的本能,自主将抱护住扁细的脚足,化作一颗圆球,蜷缩着,翻滚着,提溜着。 自是在一大片灰白色的油质样斜坡上面,开始顺着,滑着,最后,终于勉强是卡在某一处,完全就不像是天然形成的细长凹槽条线的中间,而后,像是一颗在滑轨上自由下落的弹珠般,开始一路沿着既定的轨索,翻腾着,滚转着,不停断,继续向下滚。 骨碌碌! 只不过,和之前有点不一样,这一次,在他正翻滚的平面斜下方,一道已经具体看不出来到底是有多少深浅的狭缝,再一次出现在了‘滑道’的最尽头。 那是一道明显要比施梁之前所藏的夹缝,宽阔上不少的大黑洞,形似椭圆,就像一口竖井,纵然是施梁身边,同样也是在往下‘玩滑梯’的大怪物,也有可能被吞没。 当然,这样的结果,明显不是嘤嘤怪,所愿意看到的。 “嘤嘤!” 它有吼了一嗓。 眼看着,那道越来越宽大的巨隙,就要把自己,跟意识已经模糊的‘圆球’,一起给吞没前,四肢一蹬,灵活的身躯,轻盈地一跃,已然是以一种可以超过了男人身体下滑的速度,抢先在裂缝的尽头跳起了身,同时,张开嘴巴,凌空一叼,稳稳将头重脚轻的施梁,轻轻衔在了嘴中。 然后,它的前肢毛爪,用力在薄糙光面上,狠狠地一踢,脚掌间的软软肉垫,好似两根弹簧一样,让它的身体,再度弹起于空旷无碍处,一个轻松地翻腾,成功带着施梁,跃到这边岩台的对面——一处中间微微凸起,两边向左右延展开来的玉质‘踩踏板’上。 “嘤嘤!” 大怪物发出一阵无比得意的叫喊,丝毫不在意,自己勉强,一段看似陡峭并不是特别好走的,奇怪向上微拱、分裂的阶梯,然后,修长的身躯,轻轻向前一窜,化作一道白影,快速向着灌进来的风,奔跑着,钻登了出去。 浑身已经瘫软、无力,意识近乎于崩溃边缘的施梁,当然也是没有半点儿可以反抗的余力,就只能够乖乖呆在怪物的长嘴缝隙中,任凭身边已经浸染得自己酸酸臭臭的涎液,快速流淌着,滑过了自己已经开始失温的躯体,随后不知去向,跟着同样胡乱刮走的风,一起飘没了影子。 天跟地,很快又一次,重新亮堂了起来。 白蒙蒙的一片,完全不知道具体是在什么地方。 感觉到自己应该已经到了安全地方的大怪物,终于慢慢停下了脚步,嘴巴一松,将口中叼着的施梁,又一次重新扔在了地面。 重重的力量,自然是让男人翻了下眼球,依旧迷迷糊糊,只看见一对无比硕大的尖三角大耳朵,极为怪异的长在了一张对比就已经略显‘小巧’的狐媚兽长脸上。 ‘大耳贼?’ 他已经没有再多的力气,只大约看得见,面前这头巨大的怪物,那圆硕水润的眼珠子中,一只可怜巴巴的金色长虫,仰了下脑袋,身体一僵,算是彻底昏迷了过去。 只是,他大约是应该暂时还不会知道。 那一头已经奔波了半晌的大怪物,可是不会管现在的施梁,到底还有没有自己的意识。 只见它,颇有些迫不及待地轻轻一趴,前肢往里一勾,一拽,一摁,两只长爪很轻松,交叉着已经牵制住自己脚边,完全昏死过去的‘长虫’躯壳。 然后,长长的嘴巴里,粗糙湿润的大舌头,毫无顾忌的,便是又一次伸长了,舐舔在‘男人’片缕无遮的裸露躯体上。 嘿嘿,没错。 那怪物,像是颇为享受地眯起了眼睛,鲜红的舌头,十分地灵动,卷起略带着湿滑的涎液,细致滑过了‘男人’身体面表上的每一寸肌肤。。。的同时,还伴随一阵无比愉悦的“啧啧”音,就好像是真得在享受一种最为纯粹的,惬意的,快乐跟发泄,完全忘我的已经彻底痴醉了。 【施梁(意识体)捂着自己暴露的胸部,眼角含泪,哭得好似带雨的梨花:“呜呜呜,我不活啦!”】 当然,这一种颇为愉悦,也显然只是它的一种相对而言的,单方面的满足。 作为,此时怪物嘴里面的,那一根‘美味大骨头’,陷入昏迷之中的施梁,可真是有点儿堪比似生不如死一般,水深火热,痛不欲生! 他的意识,仿佛陷入进了一个永远都不会见清醒的怪‘梦’里,似乎已经化身成了一块肥美的草叶,身体上,正趴在一只肥硕的绿虫。 它正在疯狂食啃着自己,贪婪允吸着自己被咬切开来的叶片开口中,正在不断分泌的‘汁液’。 是的,已经变身成为钥族的他,大约是从来不曾有想过,自己有一天,身体里仅存的那一点点微弱的钥能,竟然成为了一头怪物的香饽饽。 “嘤嘤!” 大怪物的三角巨耳竖的笔直,显然十分的享受,粗暴的舔舐下,施梁的钥能还在一点点,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慢慢地渗出,虽然没有上次那么多,可是依旧能随着自己舌头,每一次卷起的一瞬间,给自己一种妙到极巅的享受。 ‘不够!不够!不够!’ “嘤嘤!” 渐渐地,施梁的躯体,在这种无休无止的压榨中,慢慢失去了金芒,虫足收并,躯体蜷缩,没多久,又一次重新团回成了如原先一般,乌黑、寡淡的球核。 “嘤嘤!” 它还颇有些意犹未尽,可是终还是渐渐对这般,已经食之再也无味的球核,渐渐失去了兴致。 当然,这一次,已经发现不同的它,可是再不会如上次一样,将这小宝贝随意的乱扔了。 是的,这个黑核,对于它而言,可是一个无比重要的大宝贝疙瘩。 只要随意找个角落,‘养’个一两天,美味的味道,就会如雨后的春笋,再一次重新长回来一点。 一天?两天?三天? 没关系,只要还可以再一次大快朵颐,它不介意这一点点小小时间的等待。 怪物得意的想了又想,终于拿定主意,甩起了尾巴,颇为满足地屁颠屁颠,一路奔着,跑着,开心地往前,不知道是要去了哪里。 ‘得换个地方了,这个窝洞底下开了缝,太深了,掉了东西可是真的不好找哩。’ 第两百七十三章 恐怖心痕 相较于施梁这里各种各样的状况,层出不穷。 荒芜之地的另一头,同样也是在朝着同一个目的地(应该。。。算是吧),马不停蹄,向前赶路的武凯、杨浩他们一行,这一趟旅途,则是明显要比那倒霉仨,顺畅了太多,太多。 毕竟,武凯他这一次,可是几乎将自己一整个簇的家底,全部都给拉了出来。 机甲开道,士气滂滂,一大群白焰滔天的机甲,漫飞在浩渺无云的天际,荡荡沉沉,一如燃烧炽烈的火云,更卷起身后,滚滚而涌的土尘。(注:其实漫天的尘土,跟他们没关系,是那老狈王的狼崽们) 这样一支实力夸张到近乎是等同于无敌存在的强悍队伍,在这片荒无人迹的旷野中,那自然是纵横无疆,出入没人敢拦。 什么,还能有遇着什么不开眼的玩意儿? 挑事? 那,岂不是正好中了这帮本就有点寂寞得发慌的虎狼军下怀? 当然,就算真有这样的事情,概率也是同等于大白条撞见鬼,几乎是根本不可能存在的。 。。。 咳咳。 。。。 倒是也,还真的不能把话说得这么满。 。。。 “浩子,你给我说说,咱凯哥,这一次,亲自带着队伍出马,能有几成的机会,可以将那位(咽了下口水)那个啥,给一锅彻底端?” 在一片驻扎下来的营地里。 再一次,被武簇首给‘无情抛下’的‘委屈小助理’——耿老三,身体板得笔直,一动不动,已经一连几个时辰,屁股像是死贴在了椅子面上,再没有挪开过。 他低着头,眼神飘忽,手中的忙活却是没有停下,一边匆匆批理着面前堆砌如山的点阵军牌;一边,又不忘,同自己旁侧的不远处,正悠哉悠哉,翘着二郎腿,工作效率明显是要漫散太多的好兄弟杨浩,一起插着科,打着诨,不时还能讲上那么一两句,颇为不着五六的闲语。 大军开拔自然是会比平时,有更多的军中琐碎,需要及时处理,虽然这些冗余,大多不算特别的重要,可是积蓄了太久,也还是同样会影响军队的日常管理。 只是作为军营的主官,武凯肯定是不会傻到都自己大包大揽(武簇首:那不得忙死)。 是以,原本就作为帐前听令官的耿三南,当仁不让,成为了一头自愿拉起磨来跑的免费牛马了。 哦,这还都是他自愿奉献的。 谁让这位年轻的小战士(准伍首),刚刚才被上官委以了重任,负责安排整编朱勉、古苛天留余的残部。 要知道,还没有完全到嘴的‘萝卜’,才是这个世上,最好的兴奋补充剂。 不信,你看他,眼眶发黑,珠子晶亮,身体发虚,精神却还依旧抖擞的模样,就知道武簇画的饼,他吃得是有多么的香了。 要知道,这一段时间来,老三他的工作量,是有多么的恐怖。 首先,他得负责好自己原本的‘秘书’工作,替武凯处理好,与军部的日常指挥衔接,跟点阵文书的往来;同时,他还要分出一部分精力,收拢‘叛变过’的军卒,并保持高度的警觉,随时防好自己新得的手下那些将官,保证他们能够安安分分,领着一帮子‘嘴上不说,心里依旧忿闷’的军匪油子们,乖乖听候他这位新晋上级的差遣,不能够发生军中哗变;最后,他还要保证,自己能够及时处理好此次大行动的诸多后勤保障、调度的事宜。 任重而道远。 与数不完差事,几乎画上了等号的耿老三,自然而然也就被那帮平日里还是玩得不错的军营精明人们当做了瘟神,不管是谁见了他,都好像是老鼠见了猫(也包括武凯),能有多远,就躲多远,深怕被缠上。 除了唯一一个冤大头——杨浩。 “这事情,你问我?那算是完全问错了人。”杨伍首,似乎心中有着气,说话特别冲:“那帮子流匪,跟个老鼠似的,滑溜得紧。也不知道这一次,他们又是怎么着,能够寻着了味,竟敢偷偷埋伏在咱的前面。哼,要不是那成天埋沙子里面的大狗子们,鼻子足灵敏,我这遭,怕是怎么地,也得挨上一顿子大板子。” 被摆了一道的黄脸壮汉,直到现在,都还是对几天前发生的那件事耿耿于怀,后怕不已。 大部队行动,毕竟与平时的指挥小股军作战,有很大不同,其中的问题复杂程度,往往都是几何倍数的增加,对于他们这些没有经历过军团作战的新晋将官而言,那可是真的算一个极大考验了。 就比如说,现在这种最为简单的情况,跟随一群塵鹿(武凯起的名)大迁徙。 上万号的人,匆匆行着军。 如果是原先那种,有着明确目的地的一鼓作气,还好说。 像现在这样,要保证能做到即停即走,立起立行,可是真就犯了难。 不,应该说是难如登天了一般。 尤其是,武凯在一开始时,还下达过一道看似无理的军令:不允许他们,以任何的形式,或者理由,上前去打扰那群被他称之为“塵”的生物。 这不更加为难人嘛! 不过,这种质疑的声音,很快就又都销声匿了迹。 原因主要还是,一路尾随着塵鹿的他们,其实现在都已经亲眼见识过,那一群模样颇为怪异的生物,到底是有多么的恐怖, 尤其是,他们头顶那一双,跟腿似一样长的怪异大肥角,似乎还装着一门威力特别恐怖的激光炮,可以毫无差别,肆意发出一道闪电一般的射线,轻松将任何胆敢阻碍他们前进的活物,彻底地烤焦。 那威力,比之烈甲军的火晶炮,没有半点的逊色,甚至可能要更强。 没人知道,武凯为什么会对这种生物,有这么多细致的了解,可是,要跟着它们,的确得是保持一定可观的距离。 是以,行军的真正难点,也就此产生了。 一方面,它们的速度,的确不错,可是,毕竟也还是要比能够飞天的机甲,慢上了不少。另一方面,你都不清楚它们会往哪边去,什么时候停?什么时候走?往东?往西?往南?往北?(总之,就不是一条完完全全的直线) 出于这样的原因,最后,被安排,负责探实前路的杨浩,自是自亲军里,抽调,安排了几支轮岗的小队,与那群异常吊诡的生物,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轮番哨探,以做到实时的监控。 当然,这样的安排,也的确是大大减少了大部队行军的压力,同样,也得要让他们能够在,那群塵鹿跟簇团军,拉开出一定路段的合适距离后,驻扎的大军,才会重新被调动起来,迅速挺进,直至追上一段比较合适的距离,再稍作休整,等待下一轮的急行军。 只是,颇为得意的杨浩,却是怎么也都没有想到。 几天前,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缘故,早上放出去的三支精锐小队,直到过了轮班的饭点,又好一会儿后,也是仍然没有一个人回营,就此了无音讯,一时间,集体跟他们完全丢失了联系。 负责安排一切的主官,杨浩当然义不容辞,第一时间,调配齐了手下的人马,启动巨兽机甲,准备立刻出发,紧急寻人。 却在这时,原本一直与他们保持着一定距离的老狈狼众里,一头独眼的大‘狗子’,忽然叼着什么东西,如风一样,疾速奔跑到了他们的营门前,一嗓子哀嚎,最终尘归尘,土归了土,彻底化作了尘灰,再也没有了影子。 可是,它留下来的,却是一具赤裸、干瘪的焦尸。 没有错,与塵鹿们射杀的动物,十分像。 当然,更诡异的是,这位身经百战的哨兵,不仅被人离奇扒了皮,卸了机甲,而且,裸露的背脊上,一道众人无比熟悉的,清晰焦红心痕血印,显然是在他的死前,活活被人挖出来的。 他们都很熟悉! 那位已经消失日久的兰芷沙匪头,又一次现身了。 那个说话、做事,样样都极其癫狂的可怕女疯人,自从那一次上苑之劫后,似乎对武凯更加癫痴进了膏肓,行踪愈发飘忽,举止更加的凶残恐怖! 每每前来阵前骚扰,都总是鬼哭狼嚎。 偏偏,那个鬼女人,似乎完全不惧畏边军的钢铁机甲,单打独斗也罢,全场炮轰也好,似乎都只能面前让她稍微避闪,消停一阵子,却从来就如同隔靴搔痒一边,很快又会卷土重来,丝毫不起半点的作用。 她已经来了很多次。 其中,她最喜欢,也是最常做的一件恶心事,就是以这种极其变态、残虐、恐怖的方式,来表达她自己,对于武凯的那一股无可比拟,灼热滔滔的‘爱’恋。 而面对这个疯狂女人的病态行为,身为簇首的武凯,当然也是从来都不堪其扰,极为的烦躁。早就从原本还有所顾虑的手下留情,到现在,如应激反应一般,从来就是立马着甲挥刀上前战! 恨不能扒其皮,抽其筋,吃其肉,啃其骨,以泄自己所遭受的一起启齿大辱! 第两百七十四章 谁也别想好 武凯纵驶着那台独属于他自己的特殊机体,临滞空中,俯瞰着身下云云战兵,问出了此战出发前,最后一个问题: “欺辱至斯,当应何如?” 他的声音已经很明显静、冷了下来,沉着而又深刻,完全没有先前着甲时的那般,在怒火燃烧后微微抖颤的感觉。 他,在等待。 等着众人,给他一个答案。 一个他现在唯一想听到的回答! “诛之!” 马辽奋自当先,力吼着,声近于竭! 杀意腾腾,语话才停,一股熊熊而燃的白焰,爆冲而起! “杀!杀!杀!” 其余甲众,不甘于后,紧随着上官,赫赫齐声,煌煌的白焰,接连成片,威震煊于四野! —————————— 整簇的人马,精锐全出。 营地里,如今除却那些被临时救助、集拢起来的无战力人员,也就只剩下了杨浩他的这一伍,跟老三那帮子还不能够被武凯完全信任的‘降卒’。 作为镇守营门的大将,杨伍首所需要处理的军务当然不会有需要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来报答上官提携的耿牛马,来得多。 或者,应该说,是少了不少,非常的少。 活嘛,有了对比,也就有了伤害。 被那积攒如山的文件,给压得颇有一些窒息、疲累、感觉心情暴躁的耿老三,当然也是没有少,那种对于自己好兄弟的一股子,羡慕、嫉妒,又恨得后牙根痒痒,心头愤愤,羞恼怒成。 然后,他当然也不会轻易地放过,这个大闲人。 是兄弟,就要彼此相互伤害! 于是乎,咱们识趣的杨伍首,自然也就‘非常的主动’,‘完全’出于自己的心意,每天都老老实实,准时在军帐中,虽然是出工,但也完全不出力,成天就一副死皮赖脸,装模作样的慵懒,‘三陪’着咱们‘劳苦功高’耿三南牛马,处理上一些,怎么也都是‘处理’不结束的简单事项咯。 哎,这也是,没有办法! 杨浩心里很清楚: 别看,老三现在这么忙,少有时间来督促他干活,可是,但凡只要是他,敢偷偷离开有半刻,这座简易的主帅办公营,就会随时有可能,发生‘十分巧妙的’,‘有必要的’战略性移转。 而为了安全起见,其中最为‘稳妥’的一项,就是把新选址,重新定在自己新的营舍侧旁边,那一片每次都能被耿三,刻意预留出来的空场地,并美其名曰:老子不好过,你也别想跑! 唔,这是一股不可抗拒之力——军营中的其他人(行、排首)为了不被两位上官折腾,自然也是十分配合,积极促成这件事。 (毕竟,咱们的杨伍首,目前主要的任务,就是保证营地的安全性。说道了安全,你说在这军营里,还有什么,是比主帅中帐更需要保护的? 为了保证绝对的安全性,将它,合理转移、设置在营地最高指挥主官的舍寝旁侧,是不是也是十分的合情,又合理? 所以,杨伍首在没有充分的理由情况下,其实也很难直截了当地拒绝这样的事情发生。 尤其是在搬了好几次家后,他也早已经认了命) 为了不被这个‘无比恼人’的坏东西,没日没夜的骚扰,杨浩也是在随后的几天中,充分表现出来了他那向来十分看重的‘义气’。 有坑同跳,有难同当。 是兄弟,就要一起抗! 就比如,武凯出发那一天,销声匿迹已经有了一段时间的兰芷女盗匪,忽然再一次现身后。 本应该是跟随武凯出兵(放风)的老三,就是被负责留下守营的老杨,给硬是临阵‘喊’留了下来,没有着成机甲。 “军务繁杂,我搞不定,还请把老三给我留下来。”这是咱杨伍首当时的‘小’提议。 而在那个时刻,拳头已经暗握着,已经掐出来血的武凯,自然也是立马就点了头,没带半点的犹豫(不管是从哪个方面考虑,武凯其实都知道,把‘这头任劳任怨的牛马’留下来,收拾烂摊子是最好的选择),立马扔下了耿三,带着当时已经红了眼珠子的狂怒战士马辽,火急火燎,领着大军,追着同样是已经出发,要为子嗣报仇的老狈王,一起追杀了过去! “那老娘们,也是个痴儿。一路从咱玉节,不远万里,追到了这里,都不知道她是咋做到的。就是模样着实丑了些,不然,与咱武哥,倒也是段天成佳偶的美话。” 老三低着头,随口轻声嘀咕着。 “我可是提醒你,咱作为凯老大的副手,最好还是管住嘴,别成天在营里,胡说八道,小心祸从口出。” 杨浩估摸着,许是坐得了太久,有点疲累,闻言,腰身一挺,已经自是从硬板椅上,站弹了起来,抻了抻腰,恢复了慵懒,同时开嘴咧道:“别忙啦,已经快到饭点了。走,咱干饭去!” 忙碌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不知不觉间已是到了晌午。 两人正说着话,要起身,营门外,忽地又起了一阵嘈乱,似乎是有人在外面发生了争执,让杨浩皱起了眉头,大步流星,向外走出。 “救命!救命啊!” 刚一出门,一个体型矮胖的大肉球,已经自带滚,鼻青脸肿,连连委屈告着饶,一下子窜躲在了黄脸汉的身后,哭腔说:“杨伍,救命,杨伍救救我!” 这老迈的声音,胆怯、懦弱、委屈,又带着一点点明显不是特别招人喜欢的厌烦感,总是能让人在第一时间里,很不自觉地微微新起一片鸡皮疙瘩。 很明显,杨浩对于此人,也是颇为的不喜,眉头蹙着,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感觉,自己对于他,有着一种像是发源自胸膛里的弃厌情绪。 “看什么看!都吃饭去!” 他一声厉喝,驱散掉已经开始围聚起来的吃瓜兵士们,随即,甚至都没有回身勘验一下矮胖老头的伤势,已经破口拉嗓,朝着外面狮子大吼:“黄伟!过来!” 能够看得出来,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 当然,他的喊话也是很快起到了应有的效果。 不稍时,一个身形愈发健硕的黑黝中年大叔,挤开了拥趸的人群,带着一点点发子骨子中的坏痞,眼神恶凶,流星大步,提紧着握住的拳头,快步而又并不太失恭谨地走出,与杨浩拱手,道:“杨伍,这次真不是我,您得相信咱呀!” 黄伟的话,自然也是没人信。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军营里,伙食看起来倒是应当的确相当的不错。 才是过了多少天日子,原本,因为缺粮少食而有些开始显得枯瘪的胖子,经过休养后,竟然因祸得了福,整个人的气度与样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好似脱了胎,换了骨,已经不复当初那种在天坑里养尊处优而生成的肥油满肚感,变得愈发的成熟,更有了魅力(其实他原本底子也不差)。 “哼,这个老东西,成天除了吃跟睡,剩下的,就是逮住机会,往那娘们堆里钻,天生就是一个长了反骨的下贱货,欠收拾!杨伍,你不能总护着他,咱要不好好收拾,收拾,今后这玩意,指不定又能整出什么幺蛾子哩,绝对是不能轻饶的。” 黄伟一见自己讲的撇清话,依旧是没有一个人愿意相信,立即识趣改了口,很显然,他对面前这一团始终缩着身,躲在杨浩后面,再不肯露头的龟孙胖矮小老头,充满了厌恨。 倘若,现在不是身在军营中帐的门前,怕是,他少不得就又得把这老头儿,重新捉起来,狠狠地再是胖揍那么一顿子打。 “饶了我!饶了我!” 被威胁到的小老头,哪里是还敢在这会儿冒一点儿尖,畏畏缩缩,瑟瑟发抖,用最大的声音,不断悲惨求乞着,似乎就只希望,自己身前的汉子,千万要放弃了自己,让那凶神恶煞的黄伟,继续欺负他。 对于,这样的事情,杨浩其实也是颇为的无奈,华富跟黄伟,他们之间发生的那一点儿事情,这几天,早就军营里面,被矿奴们有意无意,传出了个八九不离十,原委起因,大家心里其实都很清楚。 当兵的嘛,对于背叛的行为,自然都是发自本能的无比鄙夷,而这,也让华富在这片营地里,日子过得可是相当的难堪。 (当然,高高在上的烈甲兵,可不会为了矿奴们的一点小恩怨,而故意去折腾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老头,但是,纵容那些年富力强,如黄伟他们几个,没事儿找机会揍老头,这样的事情,也大多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纯纯当做乐子来欣赏。) “滚蛋!”处理过很多次的杨浩,当然没有好气,一句话就把依旧跃跃欲试的黄伟给怼没了声,知道自己再讨不着便宜,后愤愤离了场。 “洛己巳呢,她又上哪去了?”随后,汉子继续开口问道。 是的,杨浩很清楚,但凡矿奴们,胆敢明里直接欺负这老头,肯定是那个大胸脯女人,又不见了踪迹,大约是发现了什么新奇事物吧,又离开了营地。 第两百七十五章 老子数到三 “望者大人她。。。” 华富本就寄人篱下,现在,在面对来自于军营中,目前职位最高的指挥官——杨浩发问,当然也是不敢不作答应。 可是,这老小子,讲话的样子,显然带着点儿故意拖沓的含糊其辞,支支吾吾了好半天,应该是有什么顾虑,怯怯懦懦,缩紧起自己已经被黄伟打得鼻青脸肿的猪头脑袋,偷偷瞄了一眼四周围。 那些依旧没有离去的看客们,竖着耳朵,屏住了呼吸,正密切关注着这里发生的一切。 声音很快尴尬着没有了。 【好吧,在这里,咱又不得不插上那么一句嘴。 按照正常的情况,在外执行任务的这个当口,烈甲军团这帮平日里训练还算刻苦的白焱师兵官们,自然应该服从上级(杨浩)的指挥。 毕竟,这样的要求,已经完全在千锤百炼中,刻进到了他们的骨子里。 不管出于什么理由,这群人都不应该是像现在这个样子,围碍在咱们杨伍首的面前,磨磨蹭蹭,磨磨唧唧,像是要走,又不是特别想走,甚至于,自始至终,还都没有离开得太远。 其中的问题,关键还是出在了咱们浩子的自己身上。 如今,整个簇营,谁人不知,就在不久之前,这个一脸严肃的汉子,才是刚刚,跟那个心中就只有研究、实验的傲雪宗女望者,发生了苟且。 嘿嘿,没有错。 准确的说,是咱杨伍首,在熟睡之后,被那女人,给袭了营,上了床,发生了不可描述的故事。 事情发生在火晶谷里那档事情扫尾结束后的没几天。 杨浩跟着老三,还有几个部下行首,在与武凯汇合后,解了装备,窝进了营舍。 在一顿吃喝过后,终于酒足饭饱,自然顺带着一起就打起了呼噜。 军营里,这样的事情,只能说是见怪不怪。 偏偏,在那一夜,有一个睡眠较浅的家伙,突然午夜梦醒了! 这一醒,可是真的就坏了事。 因为迷迷糊糊的他,就着营帐外忽明忽暗的篝火,赫然发觉,自己家那一位像跟是睡熟了(实际也是睡熟了)的杨伍首,床榻上正赫然蹲坐着一位身材完美,胸脯饱满的漂亮大美人。 没错,一个不管是在哪方面论,能都算是足够漂亮的女人——洛己巳。 咱想想,傲雪宗的女望者,这身份,这身材,前凸后翘的挺拔、圆润,傲人、完美的比例。 试问,哪一个男人,在见着了她之后,不得犯上一点小迷糊? 而且,当时,洛己巳的两眼还正放着光,摸着黑,拿着一本小小的笔记本本,也不知道她,是如何做到的,一边低头嘀嘀咕咕,一般小心地翻弄,说是:“要好好研究,研究,杨浩的小虫儿,观察下他的习性,到底是如何。” 是的,男人的小虫,习性还能是如何? 女望者,骑在男伍首的身上。 不用说,这样的事件,在这样一个只有老爷们的军营里,自然是如罕见的瑰宝一般,一瞬间点燃了所有好奇者们的全部热情,很快,成为了一整个营地所有人茶余饭后讨论的焦点。 毕竟,洛己巳傲雪宗门弟子的身份、地位,本就在花周国,存在着特殊的意义,也同样充斥这各种各样,奇异绚烂的想象,实在是太过于特殊。 而洛己巳,姣好的样貌,傲人的身材,更是让她在这一群荷尔蒙分泌异常旺盛的男人堆中,如似那傲人的雪顶莲花一般,让人可望而又忍不住自卑不可及,只能够离得远远,观而赏,艳又羡,惊而叹,最后又忍不住肆意的遐想。 一时之间,谣言四起,铺天盖地,传得沸沸扬扬! 以至于,在最后,还是武凯亲自出的面,勒令了三军,才是勉强将这件事情,在明面上,暂时给强行摁压了下去。 当然,也只仅仅限在了明面上。 私底下,本来就‘缺乏大众娱乐’的大头兵卒,当然还是会把这件事情,依旧以各种各样的方式,肆意的疯传。 现在,作为整个故事的当事人,之一——杨浩,突然提到了传闻中的那个女方——洛己巳。 如此惊天大瓜,就在自己面前,又是如何能不让人,生起一种根本无法抑止的好奇? 是的,为此,这些人,在面对杨伍首的命令时,故意作了拖沓,纷纷竖着耳朵,就是为了,自己能够再接下来的关键时刻,不放过任何一点隐晦的风吹跟草动。】 好了,言归正传。 华富老头,作为被洛己巳一直‘庇佑’的侍从,当然一切以望者的利益出发,此时肯定有什么原因,才会像现在这个样子,顾左右而言他。 咱浩子哥,作为军中的伍首,待人接物,也是不仅仅只有一天、两天的经验了,当然,能够立马察觉到,其中的不对劲。 所有,他回过了身,拍了拍面前并不着调的胖老小子,示意道:“好了,你先进到帐子里面吧,等我。” 当然,他也知道,这老头,肯定不是为了他考虑,大约应该真有什么难言之隐,才会在这个时候,依旧不敢在众人的面前,把话说得太过于直白。 然而,这样的难堪,偏偏好巧不巧,自然平添了更多还没离去的‘好事者们’,心中的怀疑,各个浮想联翩,交头接耳声,时断时续,从来没有停歇过。 察觉到太对劲的杨浩,立马破了口,骂声道:“都还看个鬼啊!给老子麻溜的,赶紧都滚蛋!” “杨伍,别介。”人群之中,当然也会有几个不太怕事儿的主,插科打诨间,与向来‘好说话’的杨伍首,旁敲侧击了一下心中的好奇,“您就让咱兄弟都听一听嘛,您的那位大奶痴姐,到底又干了啥?” 这问题,一瞬间,就让杨浩破了防,不自觉想起了先前所有的尴尬。 “别说老子不给你们机会,我数到三,要是还有人,给我瞧见没离开,请自己绕场,负重前行五公里!一!二!三!” 恼羞成怒的命令,带上了惩戒的附加,能够起到的效果,自然也开始成倍地提升。 也不用杨浩把话继续讲完,原本攒簇的人头,立马如是四散的蜂群,迅速逃逸,一个个瞬间溜成了影,完全就再也没有了踪迹。 毕竟,现在可是军营里最为重要的饭点,真要是为了这件事,受了杨浩的罚,午饭肯定是不会再有了着落。 为了一个自己注定得不到的女人,挨上一整天的饿? 这个的八卦,代价着实有点儿太不算划算了。 这瓜,还是,爱谁吃,谁吃吧。 他们退缩了。 不相信? 你看,此时的帐门口。 两个负责站岗的小兵,原本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看热闹,此刻,坚毅、淡定眼神,因为伍首的一句话,开始也变得躲躲闪闪,恨不能是立马找到条地缝、角落,然后躲起来,生怕了自己会因为这样的事情,而最终受到不必要的牵连,遭受无妄之灾。 还好。 杨浩只是刻意地吓唬了下,一番叫喝后,他只是站立在了原地,无奈摇了摇头,趁着停下的一间隙,与负责守门的亲兵,吩咐道:“六子,待会儿你轮岗吃饭后,再去找趟老李、黄伟他们俩,好好交代声,让他们,最近把自己家族那些个倒霉催管束好,别给老子惹麻烦!” 随后,杨浩又想了想,才继续道:“记得告诉他们,老子虽然的确是有答应施梁,要照顾好他们。可是,也终究不能放任着他们,给自己惹是生非。让他们记着,有仇,离了营,爱咋咋,在营中,就给我老老实实,安分守己,别是老想着自己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情!” 说完,他便掀起了帘子,转过身,走进到了中军帐子里。 “大人,不关我的事。” 才一进入,华富卑微胆怯的声音,就让怀揣心事的杨浩,听得愣了一愣神。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胆怯的老头,此时,竟然已经十分主动地跪倒在了地上,抬头看着还没有放下活计的耿三南,带着点哭腔,瑟瑟发抖。 “你这老东西,成天就没一句真实话。说,你的那个望者大人,到底去了哪?再不讲实话,下次拔营时,你就呆在这里吧,自己想办法,从荒芜之地离开。” 没有及时出门的耿三南,似乎是在刚刚,已经提前讯审过了一番小老头儿。 只是,很显然,他没有得到正确的回答,是以十分的生气,叉着腰,面容上带着一点因为太累而容易旺盛的肝恼火。 “那个娘们,是不是已经不在营地里了?”杨浩有些没耐心,不愿意再跟老头继续掰扯完,直接给出了一个心中的答案。 “。。。望者大人,她不让我说。”老头儿的脸,变得更加的煞白。 “怎么还想瞒着?”耿三怒喝道,“得!老东西,你家望者,我是不敢动,可是把你扔下,难道我还能做不到?” “老三,你叫个人,去核对下无主的机甲舱。”杨浩皱着眉头,继续开口,给出了一个调查的方向。 “好好好,别别别。”老头儿在两位的连番逼问下,终于站不住了脚,低下脑袋,坦白从宽。 第两百七十六章 不会真动心了吧 华富的坦白,又一次将事情,重新拉回到了咱们武簇首率队出征,讨伐沙匪的前一刻。 【这里咱再顺带解释下:兰芷的这次过激‘示爱’行为,所造成的后果,其实跟以前,并不太一样。 原先,被她所虐杀的人,大多只是一些肆意作乱的盗匪,或者是比较倒霉的旅商。 那些人的生死,说句实话,烈甲军的这些大头兵,并不会太过于在意,甚至隐隐有看武簇首笑话的意思,当然也不会费劲了心思,齐声叫着去讨逆,要为他们来沉冤昭雪。 (当然,这也是因为那些能够在荒芜之地上,自由行走的人,十之八九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其中,很大部分,或多或少,都有沾着一点人命的官司,无辜者极少。) 然而,这一次,死掉的人,可是一名烈甲军的战士! 而且,还被剥除了机体! 事情的性质,就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身披烈甲,必不言败!” 这是一句白焱师团的烈甲军队训,其中,其实还有一层更深的意旨:披甲之后,作战的军士,可以死节,但是,绝对不允许败降、卸甲,有违者,将会成为叛国兵,杀之,可记军功第一等! 要知道,六营边军,长期在国境线边沿驻守,四方的征战过程里,其实难免会与一些花周国敌对势力,有所接触。 而,他们这些烈甲战士,所穿着的机甲,为了确保能够有更高的作战效率,往往也是会搭载很多傲雪宗较为高、精、尖、新的技艺法门。 一旦,他们作战被俘,或是机甲遗落在野,或是被敌国势力所缴获,许多前沿的研究,就很有可能会被破解掉,被针对,被克制,然后对烈甲军,后面的作战,造成不可估量的破坏。 因此,为了保证自己先进技术的绝对安全,一方面,选拔进团的良家子们,都会在训练的同时,被国家上层层层严苛地筛选,细致的登记,尤其是他们在乎的家人,更是会由此,而受国家的特别的优待跟重点的帮扶; 另一方面,在机体生产的过程中,傲雪宗也是同样,为其自配上了一些会自毁、自炸的特殊措施,以至于,战士们每一次的着甲,都必须要有一定权限的人,亲口下达作战的指令;同时,如果有人从机体的外部,强行拆甲,则是通常会造成机体内部的绞炸,连同着机甲里面的兵士,一起被毁损。 人无全尸,机无全甲。 可是这一次,那位兵士,尸体却是基本完整的,尤其是他背上的焦痕,很明显,是他在与机甲分离之后,才被强行烙印成的型。 这只能说明:在发生这件事情之前,一定是有什么原因,让他竟然不顾自己的安危,不顾家人的安适,主动卸了机甲,以至于现在,甲胄在外遗落,没有了去向。 这样的事情,还是在簇团中第一次发生! 后果极其严重! 不管其中有什么原因,现在,这件事情都是已经牵扯到了花周国最高军事、科研相关机密、成果的泄露。 而这,同样也是,完完全全触及到了,此时军簇上下的共同底线! 百战之簇,在外出征,本就是一件上下同责,荣辱共担的战役。 而现在,自己的袍泽,战友,死状如此的凄烈,而自己,也是同样,很有可能会因此而受到连坐的影响,自然引起了群情的激奋,怒火灼灼,同仇敌忾! 遗甲必须收回,血债必须血偿!】 “当时,大人跟我们说,她有一项重要的科研新发现,需要回来搞点设备。。。”华富这般陈述着。 (洛己巳因为身份的特殊,在簇营里一直受到特别的优待,尤其是武凯,似乎还希望可以通过她,搭上其背后傲雪宗的线,所以,这一路上,对待这个大胸‘无脑’女望者,向来也表现得,格外的包容与殷勤。) 那一天,营地里,所有的人,都在作着随时上阵的准备,当然也就没有人会在意,这个已经出了营好几天的怪女人,竟然会十分‘凑巧’的,突然重新回到了军营里。 “诶,她之前不是告诉凯哥,说是自己发现了大耳的踪迹,还要了几个助手,辅助调查叻!”耿三南打断了老头的陈述,“怎么?跟在你们身边的老管他们(武凯的心腹)呢?” 【此时,老三所说的大耳,其实是一种单单只存在于某些荒芜之地猎宝者口中的奇异生物。 在这些人肆意宣扬的奇异冒险故事里,这种神秘莫测的生物,行踪不定,又极擅偷扒之能事。 来无影,去无踪。 它常常会在悄无声息间,突然地出现,然后将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找到的贵重秘宝,给是神不知,鬼不觉的,悄悄地偷窃走,没有任何一点的预兆。 很多无措的人,甚至自头至尾,都不知道,盗走他们心爱猎物的东西,到底是个什么。 (当然,很多一开始听到这个故事的人,大概也就只会以为,这样一种荒唐的传说,大概就只是那些落魄而归的失败者们,为了遮掩自己猎宝行动的不堪,跟最后的无功而返,而故意找了一个看似可笑的理由,以此为借口。) 一直到,一位太真府的老妪(她自称:神预者)给了一位极不甘心,煞有其事,找到她的猎宝人,一个看似疯癫的卜辞:“大耳”。 要知道,在当时,太真府附近,丢了秘宝的猎宝人,可真不是一位、两位。 而这个平平无奇的卜辞,它就好像是一颗能够激荡起千层之浪的小石子,一下子,点醒了很多同样丢失过秘宝之人的记忆。 他们,开始异口同声,向周围人诉说自己方才想起来的一副不尽相同的画面: 一双大耳朵,比例极其不协调的大耳朵。 口口相传的力量,也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很快就将这种特征奇异的生物,更加频繁地暴露出现在太真府的各个文献、书信、传闻里,开始引起花周国越来越多的人,对它产生了好奇。 而这种好奇心,也同样驱使了愈来愈多的人,进入到荒芜之地,试图寻找它,捕捉它,以此而换取惊人的财富。 当然,无一例外,他们都失败了。 尽管出现过各种各样的造假谣言,可是关于大耳的传说,直到如今依旧只有一条,唯一的一条:硕大的耳朵,始终没有人发现。】 “大人她。。。”老头说话有点迟疑,再又看了一眼面前的两位军官后,才继续结实道,“其实,我们一直都是在营地的附近。” 事实上,洛己巳她,虽然告诉了武凯,自己是要去寻找大耳贼。(这也是事实,因为在头一天,刚开始时,她也的确是在计划,寻找大耳的踪迹) 可是,很快,找寻的方向,不知道怎么回事,自然而然地变成了老狈王临时的巢穴——滚滚尘暴的左近。 据她自己所讲:这头老狈,之前她在傲雪宗时,其实有参与过相关的研究。 当然,那个时候的狈王,完全没有现在的精神,成天就是一副要死不活,失魂落魄的样子。 洛己巳没有想到,这老兽,回到荒芜之地后,竟然像是重新焕发了新生,居然能够聚集起来这么多威武凶猛的群狼。 这一点,自然是一下子勾了她,重新再研究的好奇心。 可是,其中的危险,也是极其的凶恶。 (咱想想,仇敌见面,哪还能会有什么好?) 就在头一天,被武凯安排着,负责照看(其实也是监视跟保护)她的老管,就差点儿没被恼羞成怒的老狈王,给直接抹了杀。 最后,还是武凯亲自出的面(当然,这件事情,簇营里其实并不知情),才算勉强保住了洛己巳她们这一行人的小命。 只是,作为一名一心就只扑在研究上的实验狂信徒,这样一点小小的挫折,自然也是完全无法浇灭洛己巳,那已经被彻底点起的熊熊探究决心。 此后,好多天,几次三番,女人反复不断地接近,更是让原本还彼此相持,相互提防的,老狈王,跟武凯他们这两位,都是同样地烦不胜烦,而又无可奈何。 (一个要杀!一个要保!而且,为了某个相同的目的,他们现在,都还是不能够真就撕破了脸!) 最后,没有办法,可怜的双方,彼此达成了共识:自我催眠,假装她的不存在。 “她回来了?然后偷偷开了一具机甲?混进了武簇的队伍?”杨浩自然很快就理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她是怎么做到的?这烈甲,不都是有编号,需得有密钥认主嘛。”耿三脑子没有转过弯,诧异着问道。 “机甲都是她们傲雪宗产的,临时启用一下,我想对于她而言,应该也是不太难。”杨浩翻了个白眼,回想起曾经,她帮助施梁偷袭上苑杨家婚礼的往事。 “那现在,咋办?”老三问道。 “不行,我得去到凯哥那里!这个女疯子,指不定,会闹什么幺蛾子!”杨浩一拍大腿,给出了具体的方案。 “军营咋办?” “你不是,还在嘛!”浩子说完,已经飞速转身,一溜烟,匆匆离开了去。 ‘这小子,不会是真的动了心吧!’老三看着他,着急的样子,心里偷偷嘀咕道。 第两百七十七章 警告!警告! 杨浩他,其实自己都不知道,现在的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有如耿三吐槽的一般,有在在意着什么。 或者,应该这么说。 在他机甲着身的那一刻,其实自己都已经开始了无比的懊恼。 “娘嘞,我不会真的有了大病吧!” 黄脸汉羞愤暗骂了一声自己,方才抬起头,望向了天穹。此时,再说什么,都已经太晚。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啥?你刚刚在讲什么?” 一路跟着他走到机甲临时停放区域的耿三南,这时也是一脸的茫然。 大约是因为隔着一层厚厚的机体甲胄,本就有些被自己一直忙活没完的工作,给弄得晕头转向的‘牛马哥’,这会儿也是完全没有听清楚,自己的兄弟那一声羞愧的小嘀咕。 (当然,如果真的给他听了清楚,那么这事,才是真的对咱杨伍首很不利,非常的糟糕) 然而,回过神来的老三,看着此时杨浩的机甲,即将就要离地而起,他也是完全不敢马虎,只以为自己的兄弟,刚刚应该还有什么重要的事,需要特别的交代,于是,立即不顾白焰的赤灼,尽可能又是向前,贴近了几步,脸上格外的认真。 “咳咳咳,没,没事,那个啥。。。”杨伍首自然也是心虚,隔着光幕老脸一红,赶忙开启公放声,试图将现在的话头进行合理的转移。 “老三,营地里的事,我大都已经安排好,你就帮我看着些,就行,不会出岔子。” 黄脸的汉子,猛吸一口深长气,利用间隙,稍稍庆幸了片刻自己现在人正在机甲之中,倒是还不至于在自己的‘损友哥们’面前,露了真怯,现了大丑。 他重新组织了一下后面的言语: “我现在得去把咱凯哥叫回来。 按照先前斥候们的汇报的情况来推演,咱们如果再继续在这里扎营逗留,很可能会真的丢失塵鹿的行踪。 你得在这段时间里,随时做好向前拔营的准备。 咱们没有时间可以耽搁了。” “啊?我还以为。。。你确定?你真不是要去找大奶,吖,呸,呸,洛己巳嘛?”耿‘牛马’再一次一愣神,直以为自己应该是听错了什么。 “咳!咳!咳!你放啥屁呢!” 杨浩应激,回骂了一句,才又小心着,解释道,“咳咳,那个娘们,你又不是不知道,虽然她在研究上,的确是有两把刷子。可是,咱们老爷们的战阵,她是真的一点都不懂。咳咳咳!” 他大约是感觉话越说越不太对,立马话锋再转:“我是说,要是凯哥真与那一群沙匪,干起来,这个娘们混在队伍里,肯定要立马露马脚,成为敌人的突破口。” 杨浩感觉到,自己终于找到了合理的解释,立即心中拍手,大声着,继续道:“对!对!对!没错,我现在要抓紧些,万一到时死了人,那可怎么对得起咱们那些跟着凯哥出发的弟兄!” “哦哦哦。” 听明白前因后果的耿三,也是终于一脸的恍然,连连点头,表示自己对于兄弟‘正直人品的肯定’:“我就说嘛,只不过,你现在是不是也太着急了一点,怎么连饭都不吃一口了?” “不了!” 杨浩心道:‘哥哥,火烧眉头的事情,我现在哪还有功夫吃口饭哟!’说着,便又与耿三招呼了一声,让他稍微让出些距离。 随即,机甲冲天,点燃了一阵炽白的光焰! “都是咱自家的弟兄,出生入死了这么久,不能白白看着他们陷进危险中,我得抓紧一点!”杨浩的声音,自是在空中荡落了下来。 与此同时,被那滚滚的熊焰,逼着又是退开了好几步的‘老实’三,仰着头,望着高空,大声喊道:“那你自己,也得小心!营地里的事情,交给我,早去早回!” (这‘傻憨’,倒是也还真不管,自己的兄弟现在还到底能不能够听得清。) 声音刚落,临时营地的机甲暂驻区,一名身材健硕的年轻汉子,匆匆向着这里跑了过来。 来的人,老三也是自然认得。正是,那平日里,负责驻守中帐的杨浩一位亲随。 “六子,怎么了?”他稳定了下自己略微失望的情绪,又才继续着问询,“你浩子哥,刚刚已经走了。有什么重要的事,后面,与我说就行。” “呼呼!”年轻汉大约跑得有点太着急,粗粗喘过几口深气,才慢语,开口道,“三哥,刚刚浩子哥,让我去找老李了。可是,我到了他们的营帐后,才发现,平日里向来出入一体的低调矿奴们,竟然,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一下子少了一多半。。。” ———————— 营地中的事,暂且按下不表。 镜头重新切回到杨浩的身上。 飞甲入了苍穹,茫茫的旷野便是很快全尽纳入了男人的视线中。 对于一名战斗经验非常丰富的老兵而言,在这种野寂无人的贫瘠旷野中,找寻一支目标确定,人数又足足是有五、六千人之多的机甲队伍,其实也不是什么特别困难的事情。 一方面,甲簇精锐尽出,自然是没有什么特殊的必要,需要在行军的同时藏匿自己的踪迹。 而这,无疑是为之前就已经学过了不少斥候本领的杨浩(主要是他,先前也的确是有负责过一段时间,簇营里面分派斥候,分析情报等方面的具体事务)提供了极大的便利。 另一方面,杨浩自身所驶的烈甲机体,纵然无法做到对于其他机甲的远距离精准定位,可是,大体感知、判断同簇战友们的方向,并非是什么难事。 在他的光幕边缘,此时已经大体标闪出来了远方机甲的去向。 两相印证,驾轻就熟。 时间不过两个时辰,他便已经成功找到了一处武凯曾经临时歇脚的驻停地。 这是一处视野开阔的土丘高台,地面上此时依旧还是有不少篝火的焦余,应该是大军出发后,第一个晚上留下来的烬灰。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在高坡的下方,离得这里并不是特别远的地方,似乎因为什么缘故,发生了一场极其激烈的战斗。 那是一道道十分清晰,应该是合体虎兽留下来的巨大机械脚印,杂乱叠堆在一起,与四周围零落拢聚的那些火晶炮留下的焦灼大黑坑一起,更显得分外的狼藉。 从这些散乱不全的战斗痕迹里,杨浩只能够大体粗略的判断,这场战斗,极为的惨烈。 只是,对手到底是谁?因何而起?伤亡几何?这些事情,就无从判断了。 不过,从现场略微有过一些粗糙打理的痕迹上来判断,最后的胜利一方,应该是武凯他们。 顺着这些痕迹,杨浩慢慢抬起了头,沿着机兽脚印远去的方向,看向了由此而延伸出去的东南方。 远处,是一片蒙蒙黄黄的模糊霾雾,好似一条连接天地的鹅黄丝带,笼围住了荒芜之地的空旷四野。 “沙狼吗?” 杨浩再次嘀咕,多少有点难以置信。 要知道,距离武凯离营,可是已经实实在在过去了两天。再怎么看,那支精锐的部队,现在也都不应该只会走出去,才这么远! 可是,男人目之所及,远处那滚滚而涌的黄尘,却又是与沙狼他们呼啸战斗时,所引动的风暴,颇有一些异曲同工的相似。 如果,这里的黄尘,的确是老狈它们卷起来的。不就正好说明,武凯他领的那支部队,应该就是在前方。 带着一丝好奇,跟侥幸,男人再次操纵起了的机甲,眩目的火纹白芒亮了起来! “警告!警告!机体内有异物侵入,请您尽快落停,排除故障危险!”一阵格外冰冷的刺耳金属音,突兀响了起来。 杨浩心中自是一凛! 他知道,这是烈甲机体的内部,很少会响起来的特殊报警声! 可是,从他通过层层考验,进入烈甲,披甲作战以来,所在各营中,发生过的类似事件,总次数也从来没有超过一只手。 偏偏是现在,在他独自一人行动的当口,发生了这样诡异异常的事情。 杨浩自然心头发紧,却也是再不敢继续向上攀升,只能够悻悻地,重新降停了下来。 “烈甲即将进入自动排障阶段,请问阁下,是否有需要卸甲自由行动?”金属之音,大概也是感应到了机体的落稳,又一起响起了一阵应该是提前录入好的正常提示声,“机体马上进入重启阶段,内部将会进入十分钟的僵直状态。如果您有需要,可以暂时卸甲,在旁自由的活动,等待烈甲的重启完成。” ‘卸甲?等等!’杨浩再次骇然,立即就想起了之前那一具被沙狼拖到营门口的灼焦尸体。 ‘如果,先前,老戴他(那位被他派出去的哨探)也是。。。’ 杨浩有点不太敢往下继续细想,间或抬起了头,眼神再次聚焦,赫然发现,自己面前,闪烁着赤红色彩的光幕上,已然是一整片昏黄蒙蒙的纯色。 他试图抬起手。 “警告!警告!机甲即将自动进入排障程序中,请您继续保持现在的姿势,十、九、八、七。。。” 他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被冰冷的机甲给牢牢的禁锢,再也无法如先前一般灵活自由的行动。 “四、三、二、一,零!” 光幕随即一暗,一切随之陷入了死一般的漆黑。 铛! 隔着冰冷无声的机体,一股不知道是从哪里而来的巨大力量,一瞬间,砸中杨浩机甲的胸膛! 额头冒起冷汗的黄脸浩子,只觉得自己此刻胸膛一闷。 而后,他便是被一股庞大的势能,给连带着外面此时正包裹着,禁锢着自己的冰冷机体,一块儿像是飞起的抛物一般,彻底滞撞进了无尽的虚空中。 第两百七十八章 “娘希匹!” 身在机甲中的杨浩,此时能够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现在,应该是在被某一股突然袭来的奇异力量,给是一下子,重重地砸带飞了起来! 而后,虚浮的他,又很快又被那股无处不在的重力给吸引,开始不断地加速,疾速向下坠落! 嗵! 伴着一声巨响! 无可消抵恐怖的惯性,将他拉扯着,狠狠一下子,沉沉锤砸在了地面中! 所幸,因为之前他并没有选择卸下机甲,此时,厚厚的机体重铠,在最关键的时刻,还是为他起到了很好的防护抵消作用。 是以,杨浩虽然有点呼吸不畅,到底还是没有遭受到什么特别严重的伤。 当然,他现在,浑身的上下,原本温和包裹着自己的那些神奇内舱液,因为现在机体的停摆,已经开始加速冷却、凝实、固接,最后变成仿佛是那钢铁铸就的奇异枷锁,将他死死定在了原地,狼狈、无助,可又根本无可奈何。 身经百战的爽朗伍首,此时也是多少有了一点不知所措的难堪。 尤其是,现在的自己,身边还有藏着某种自己也都不知道是从哪里袭来的(或者说,很有可能是已经埋伏日久的)可怕的强敌,正在环伺着。 而他,此刻偏偏身陷在机甲里,因为某些未知的故障,而开始被强行地重新启动中。 “娘个希匹!” 杨浩张了一张嘴,可是,又因为机甲内液的僵化,发音已经受到了十分严重的碍阻,声调被压得很低、很闷,又很短,以至于模糊到甚至只能够被自己听得清。 挣扎变得更加的无力! 很快,四周围就再也没有了其他的声响,一切仿佛重新又回到了死一样的沉默静寂里,可怕,安静,平静的好似一口无穷无尽的黑渊,能够吞噬所有一切的恐怖! “还差得远呢!” 身为烈甲,气傲心高的杨伍首,哪怕是到了这一刻,依旧还是不愿意就此而选屈服! 虽然较劲只是徒劳,可是这并不妨碍他,仍然还在固执着,始终不停的,试图与这该死的命运,进行最后的抵抗! “娘个希皮的!老子要动起来!” 杨浩再一次狠狠咽了一口含在喉咙里的唾沫,更显得极为不耐烦! “等!等等等等!” 死寂里,接连响起一串十分特别的奇怪调曲。 “机甲正在重启中。。。”原本已经消失的,那道几乎像是不存在任何情绪的金属刺耳声,再一次冒了出来。 紧接着,眼睛眯缝起来的男人,视线开始逐渐恢复了色彩,黑寂开始变淡,丝丝的光亮,透进浑浊的光幕,好似拨云见日一般,重新开始起了一些许特别,而又完全说不清,道不明的奇异变化。 整具机甲,乍然间,开始迅速地亮堂了起来! 他又再一次恢复了的视线! 紧接着,杨浩又很快重新得到了肯定,刚刚自己的确倒下了。 仰面朝着天,所以才导致此刻的他,就只能够看得见,远处那一片,惨蓝、苍茫、空洞的天宇! 一片其实不管是在荒芜之地任何的角落,都能够看得见的平平无奇的天穹! 再然后,是一个贴得他很近的三角毛绒鼻孔,摩挲着,不停探索着,正巧就在男人的机甲外侧,轻轻蹭了几下,而后,又很快踩了下他的硬实头颅,一个跃闪,最后终于不知道去了哪里,再也没有了踪迹。 ‘大耳贼?’ 杨浩有点不太能够确定自己此刻想法的正确性。 应该是某一只浑身长满褐黄色毛绒的小东西,恰巧长着一双长长的,竖直了的奇异毛绒耳朵,一晃而过,有些看得不是很精确。 “哔哔!” 又是一声极为特别的怪叫。 ‘要是她在就好了!’ 男人莫名想了起来,自己曾有确切听到过,洛己巳说:“那是以个她原本立了项,只是还缺乏关键性线索的生物研究课题。” (当然,这个相当拗口的专有名词,咱们没读几年书的浩子哥,肯定是完全不能够理解其中的含义。只是,这一点也不妨碍他能够牢牢的记住——洛己巳,这位学识渊博的漂亮女望者,在他面前,说到过的那些,总能够让他无比‘渴求’、‘憧憬’的奇异知识点。) “叮!” 恍惚间,杨浩的耳边,轻响起了一声低低的长吟。 “机甲重启完毕!亲爱的杨浩指挥官。很高兴,能够再一次为您服务。” 伴随着身份识别之后才会响起来的生硬提醒,终于让受困的男人,感到了兴奋,哪怕声音冰冷,依旧显得格外的热忱! “娘希匹!” 杨浩又一次忍不住,强行骂咧了一顺嘴,完全没有了之前那一种欲言又难以发言的不通畅。 可是,再一次重新恢复行动能力的黄脸汉,又哪里还有功夫,能够顾得上其他? 只见他浑身一阵微微的颤抖,紧接着身体立马脱了缰,在解开束缚就,腾的一下子,已然纵驶着甲胄,屁股一撅,从自己原本躺卧的地面上,迅速站直了起来。 视野开阔的高台,篝火灼黑的余焦,惨烈的战斗痕迹,以及那堆杂乱堆叠的机械大脚印。。。 眼前跃入脑海中的画面,一下子,又重新让他愣神回站在了原地,忍不住讶然张开了嘴巴! ‘到底发生了什么?’ 面前所有的一切,竟然与那一阵子蒙蒙而起的黄霾,所出现前的那一刻,没有丝毫的改变! 原本,在自己的料想中,应该环伺在身边的危险强敌,此刻也是同样完全没有了踪迹,就算是那只一闪而过的特别小怪物,也是不见分毫的影踪。 一切恍然幻觉一般,就跟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 杨浩再一次环视了圈四周围,终于重新将自己的目光,定位到了原先自己看向的方位——武凯机甲兽离去的方向。 茫茫的荒野,惨蓝的天空,在极远处相互完成了交接,合成了一条泾渭分明的长隔线,并没有起始,也没有终结。 “娘希匹!” 纳闷的汉子,只能够愣愣低下了头,看着那些因为机兽的前行,而明显留下来的显著痕迹。 空旷的荒野,没有了其他任何的掩遮,就跟眼前的一切,完全没有任何的头绪。 明明他看到了蒙蒙的霾雾! 明明他的机甲因为故障发生了重启! 明明他自己真真实实,受到了重击! 可是,四周围完全就没有任何一种,像是能够给予自己刚刚那几下猛烈冲撞的东西! ‘难道。。。’ 他又再一次想起了,自己刚刚躺倒的时候,的确像是有看到了的黄毛小东西,有点拿不准主意。 很明显,无论他再怎么样细想,那种强大的撞击,都不像是这个估算着还没有自己机甲巴掌大的小巧生物,能够干出来的! ‘等等!’ 他又好像发现了些特别的线索。 于是,立即驾驶起焕起光焰的机甲,重新快走,几步向前,而后驱动着机体,俯身下蹲,狠狠几下重击,生挖硬掏,抓起不少干裂的赤土块。 “这是。。。” 杨浩终于证实了自己的猜测:浅浅的土层下,竟然真的埋着一条狭小的洞道! 恩。 是一个很小,很深的窄洞,似乎有点四通八达,又很像是某一种特别生物的巢穴! “真的是大耳贼吗?” 他依旧还是难以置信,只是心中有种十分奇特的强烈感觉:似乎自己真的好像抓着了什么,可是又明显依旧还是什么也都没有抓得住。 “娘希匹!老子不管拉!” 杨浩他再次一声叫骂,下定了决心,抬手一举,臂甲上,一口炫红的喷焰枪口,弹射而出,而后,被他狠狠一下子,终于怼准了小洞! 轰! 一阵炽热的光焰,啸怒而出,猛灌进了那条碎开的细小豁道里。 噗噗! 紧接着,一切如他说想,先前那些他以为是有战斗过的炮火焦黑痕迹下,也竟然,紧跟着,开始喷射出熊熊而冒的浓烟! 很明显,之前武凯他们的队伍,一定也是做过与现在杨浩所做之事情,相同的行为。 “哔哔!” 又过了没多久,在很远的某一处地方,隐隐发出了一些极其轻微的兽啼。 随之,便是在某些极为不起眼的干土层下,一股股杨浩之前所见的薄薄细淡焰,开始怦然而出,很快连成了一条常常的晕线! 上过一次当的男人,可不会再着第二次道! 戒备着的浩子早就做好了准备,自然另手而掏,立马顺手,捞起了一口后背上嵌合着的火晶炮枪! 迸!迸!迸! 三声炮响! 几道红芒快速划过了赤土,在这贫瘠的荒地中,猛烈炸起了几道分散开的花! 咻咻咻! 却又没成想,这几道火光,竟然只激起了更远处,几道更似是像破了空一般的漩涡炸裂声! “卧槽,原来是这样!” 杨浩再一次回过了味,猛然间恍然,原来先前自己所以为的那些战斗灼痕,大约的由来! ‘大耳贼!一定就是那个东西了!’ 他依旧还是有点不太敢肯定。 不过,没关系。 因为他知道,几天前的焦尸,武凯他们的战斗痕迹,以及自己刚刚的经历,这其中,必然是有着什么特别的关联! 所有的一切,现在有个突破口:那只自己方才看到的,小小黄黄的,毛绒生物! 它很有可能就是洛己巳所说的大耳贼! 杨浩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心情,似乎感觉自己应该是已经发现了什么,可是又好像是什么又都完全没有发现。 不过,没关系。 “起码,得先把凯哥找到了。”他已经拿定了主意,机甲白焰再次熊熊,正要升起是,朦胧之间,光幕里,一圈淡淡的茫黄,再一次虚浮而出。 红芒的亮闪,警报即将重起。 第两百七十九章 狡猾的小东西 说时迟,那时快! 回过味来的杨浩,身体一颤,也来不及思考如何的应变,全然凭着自己长期训练造就的肌肉记忆,在机甲即将重启的前一刻,勉强关闭了所有自己可以灭熄的驱动与铦引。 随后,红芒熄停,光幕转逆! 厚重的机体,自带着余速的冲劲,头重脚轻,在没有了动力的支撑后,于半空上,掉转了铁头,斜斜划过一道垂落的抛物。 嗵! 又是一下十分扎实的倒栽葱! (好吧,杨浩的第二次迫降,姿势依旧还是和之前一样,极为不雅观。不过,毕竟是有着厚厚的机甲作护防,倒是也没有受什么严重的伤。) “笃笃!笃笃!笃笃!” 不等他从自己的七荤八素中,挣扎爬起身来,很远处,忽地响起了一阵急促、清脆的奔踏音。 一道赤红的疾影,裹踩着滚滚的土尘,电掣风驰,好似一道迅闪之雷,正向着此时杨浩的坠点,冲刺而来! 已经吃过一次大亏的黄脸汉,当然也是提前就有了心理上的防备。 虽然,现在的自己依旧头晕眼花,可是不用特别什么刻意的瞄准,只在与红影快要接触的一瞬间,他抬起来了手。 光纹流动的机甲臂上,熊熊亮起一道灼热的火焰喷射口,已经早就做好了准备,白色机甲前,炽热的光焰,喷溅而出,似是一道红焰灼烈的光墙,势要将这突兀来袭的东西,全部都给一口气吞噬掉! 然而,事情的发展依旧远远超出了杨浩的预估。 噗呲! 他没成想,那一道疾迅的赤影,竟然也好似是已经对此,早作了准备。 几乎,就在它,快要跟那男人喷起的火墙,撞在一起的一刹那,红色的身影,四蹄踏空,陡然一跃,然后开始以一种极其不可思议的方式,疾速地翻滚了起来。 紧跟着,一整道影子,开始在这连续不断的滚动里,开始发生翻天覆地的转变,跟似脱骨换胎了一般,由实化虚,作成一股继续向前凶袭而来的红赤色稠雾,继续加速,膨胀了开来! 接下来,更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火焰跟赤雾,彼此之间,好似是可以天然地相融,彼此只在接触的一刹那,竟然相互杂糅,团作一股,而后,在快速合融之间,彼此互相摩擦。 最后,内里发生了强烈的反应! 熔火焰焰,自内而外,凶猛、剧变的共鸣,在那一瞬间,引爆起了一连串极其恐怖的燃炸! 轰!轰!隆! 白日现了惊雷! 霎时之间的巨响,裹起来阵阵澎湃的高能,狂虐的气浪,顷刻间席卷了杨浩的四周围! 方圆八、九丈之内,一切尽数湮灭! 晴天之下,罡焰狂卷,骇人听闻! 而后,一袭破败的白影——是那杨浩的亮闪机甲,已经化成了一道火红的星陨,朝天而起! 第三次,他又重重地飞了起来! 无朋的能量风暴,裹胁住了他,使他以一种近乎是烙铁的模样,在机体好似燃烧一般的情况下,揉作了一具外体格外破残的粗制大铁疙瘩。 随即,没了余劲。 哐啷铛! 狠狠地,滚砸在了爆点的极远处——那一片裸露并不长片草的赤地里,再也没有了声息! 恐怖的焦痕,直达十数丈,赤土更加的翻残。 威力强悍的爆炸,在余波尽散后,依旧还是带着阵阵的微风。也不知道,是不是受那声浪的推挤,一波接着一波,伴着逐渐消散的余热,终于再也没有了踪迹。 荒野更加的破败。 时间,又是过去了许久。 “哔哔!” 原本,那一处高高的山岗下,几颗圆润润的黄褐色脑袋,颤动着长长的胡须,在赤色贫瘠的焦野荒土里,微微探起了出来。 它们的样子极其的胆怯,偏偏又是速度极快,纷纷竖直了长长的耳朵,一个一个,小心翼翼,戒备着、聆听着,红红的眼睛,骨碌碌转,应该是在极为仔细地观察着四周围。 “哔哔!” 它们发出一连串的怪叫声,模样似乎又是很着急。 可是,偏偏这些格外谨慎的小东西,由始至终,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特别的举动,虽然叫唤不停,依旧还是只窝在了自己的地洞边沿口,随时准备着身子没影,踪迹消弭,让人再也找不到任何一点点存在的痕迹。 “哔哔!” 它们窸窸窣窣,像是在用某种还不曾被人所探究明白的奇异语言,叫唤着,讨论着,更像是在彼此间相互的推脱,偏偏能给人一种奇特的错感: 仿佛,只要是在这片荒芜、残败的地表上,出现任何一种,能够让它们察觉到不安的风吹或草动,都能够让它们立马又在一瞬间,纷纷重新缩下了脑袋,一下子,迅速藏躲了起来。 “哔哔啾!” 终于,其中一只型体较大的小东西——应该是它们这一帮子生物中的小头领,在等待过了又一长阵子时间之后,终于发起了一声有别于其他小家伙们的特殊叫喊。 而后,它好像是下定了决心,鼓起自己其实也还是依旧并不特别大的下胆子,快速从自己藏身的地道中,一溜烟,化作一道黄影,疾速蹦跶了出来。 令人有些意外,这些奇特的小东西,原来不光是耳朵特别长,背脊上还有一道鲜艳、赤红的色带毛,四肢格外的修长,奔跑的声音又是极其的轻巧,速度很快,尾巴虽然极短,却也是格外的灵巧。 一边有在奔跑,一边左右摇摆不停,擦着地面,扫摆着,更像是在打扫自己的踪迹。 很快,黄烟漫散,脚印蔽遮,行踪隐晦,狡猾至极。 没是一会儿,‘大个子’便溜近了杨浩此时已经没有了动静的破败机甲,旁侧。 然后,它又停了下来。 “哔哔啾!” ‘大个子’轻轻叫唤了一声,小心团缩起自己毛绒的小身体,趴住了一片地质酥松的赤土,又是很快,刨起了一阵阵蒙蒙的沙尘。 在这样的时刻,它竟然,还是给自己先挖了一个可以藏身的小洞! 然后,胆怯的小家伙,才算是能够敢大起了胆子,重新露出起了黄不溜秋的小脑袋,冲着残破的机体内里,微微轻叫了几声。 “哔哔啾!” 它的呼喊,很快有了一点极其轻微的回应。 “哔哔!” 细小的声音显得十分的脆弱,自是在杨浩团起的机甲之中,微微发散了出来。 ‘大个子’的小东西,更加的兴奋了,继续怪叫着,以作及时的回应。 然后,又是过了好一会儿,它才终于第二次鼓足了勇气,双脚用力一蹬,离地起了一个蹦跶,跳上了残破的机体,开始摩挲着脑袋,有目的地四下找翻了起来。 “哔哔!” 虚弱的声音,继续为它进行着指引。 很快,它就有了发现。 原来,是一只与之形体几乎等同的小东西,此刻,正孤零零卡在了某处是由杨浩机甲构成的小竖井里——那被杨浩在发生的爆炸情急中,不自觉缩团起来的金属机体缝隙。 它的身体,以一种十分奇怪的方式,正被半吊着,挂起来,长长的耳朵,应该是被机甲里的某个部位紧紧夹紧了,钳得很牢,以至于现在这个小东西,那双有力的长腿,任凭如何的踢蹬,都还是纹丝不动,使它动弹不能。 “哔哔啾!” ‘大个子’这一看,嘴角先是微嘻,似乎在庆幸,而后,又很快变得更加的着急。很明显,它的伙伴,正在受难,而它自己又是哪里还能够,继续光搁在外面干站着? “哔哔啾!(不可以!)” 只见它,突然身子突然一窜,头一摆,脸朝上,腚在下面,一边摇动着短小尾巴,一边丰腴的短毛小屁股,已经钻到了铁壳子的缝隙之间,身体一阵哆嗦。 “噗呲!” 是一声极其巨大的闷响,回音袅袅。 冰冷的甲壳内,很快又快起了一阵厚、重、稠、粘的红褐色雾烟。 然后,又是发生一阵剧烈的紧收! “咴咴咴!” 机甲的竖井里,原本的声音变得嘶哑而急促,接连几下,又传出一阵略带着一点点刨踏感的挣扎响。 当然,有限的缝隙里,这样的挣扎显得多少有些无力,冰冷的机甲厚重而又结实,完全没有如两只小兽的所愿,会因为这样的冲撞,开始松动,让它挣脱。 不过,这也同样不代表,它们的努力就是完全没有起到任何的效果。 “警告!警告!” 原本死寂的机体中,接连开始闪起一阵阵炫目的红芒,“机甲受损严重!有异物侵入!” “警告!警告!机甲受损,有异物侵入!” 原本已经陷入昏死的黄脸汉,因为这一阵阵的骚动,开始重新恢复了意识,逐渐睁开了模糊的眼眸。 当然,此时声音冰冷的金属刺耳声,并没有打算,给给这个头脑昏昏沉沉的可怜汉子,任何思考的时间。 “尊敬的指挥官,您的机甲,受损严重!有异物侵入,即将进入紧急制动模式!请您尽快卸甲,远离战场,耐心等待军部的来援!” 这样的报警声,立马就让还在懵逼中的杨浩,先是一愣,而后,又紧接着,他的耳朵边就听到了一个更大的噩耗! “警告!警告!由于磁场干扰,求援信号无法送出,您的机甲编号:八九七五七,即将进入被动自毁模式,请您尽快卸甲!请您尽快卸甲!” “咳咳咳,娘个希匹叻!” 现在的情况,复杂的又一次让杨浩忍不住开始骂了娘。 第两百八十章 你们逃吧 随着杨浩脑袋里震荡的感觉慢慢消退下去,他也终于开始想起来,自己之前的遭遇。 突然引发的爆炸,威力大得已经完全超出了意料! 以至于昏迷过去的他,甚至都不清楚,自己的机甲坏损情况到底几何。 不过,既然现在自毁程序已经启动了,也就代表着,他,必须尽快想出办法,逃离这里! ‘帅气一比’的杨伍首,可不想,跟一个金属铁疙瘩,一起报废在这片荒寂无人的戈壁上! 正在他耳鸣目眩,胡思乱想之时。 “指挥官,您的机体,就将启动舱室强制弹出,请您做好应对的准备!” 冰冷的金属音依旧还是平静无比,哪怕是到了自己都要快毁灭的地步,它还仍然能够保持一种没有任何情感波澜的稳定。 当然,这样的天然冷漠感觉,对于一个早就习惯了战斗的机甲战士而言,无疑不会引起任何的不适,尤其是现在,它为他,带来了一个利好的消息。 即使杨浩很清楚,自己必然将会狼狈地摔出去,吃一个狗啃泥! 很快,他的背脊上,凉风习习,灌进来一丝清爽的感觉,厚实的机体,如男人此刻之所盼,慢慢启动! 随后。 也就没有然后了。 “警告,警告!由于机体受损,弹出功能受到了妨碍。您的机甲将会继续在十息过后,开始自动毁灭程序,请您尽快离开!请您尽快离开!” 噩耗泛着红晕,开始了加速地连闪。 刺耳的金属警示,好似一道死神的催命符,一下子穿透了杨浩面前暗淡的光幕,紧张的气氛不断向着机甲的外面,开始慢慢地弥散! “娘了个希匹!” 希望又一次被掐灭,杨伍首的黄油脸,也终于不得不难看地垮了下来。 他已经不知道现在,自己应该是哭,还是该笑。 好在,情况虽然急迫,到底也还是没有到了最为糟糕的地步。 纵使他现在因为没有成功弹出,根本看不着自己的后背,可是,背后传来的清凉感觉,依旧能够让他明显感觉了出来: 自己破损的机甲,已经为自己敞开了一道求生的通道,即使只是不规整的小间隙,挣扎一下,大概还是有机会能够就此脱身。 只有还有一线生机,他便没有理由,放弃他自己! 【十】 警鸣已经停响,倒计时开启。 攸关自己的性命,黄脸汉子怎么也不敢再有继续的耽搁,强打上了精神,挣扎着,从贴紧自己的内甲中,艰难掰出了双手。 是的,因为上半截机体的豁开,他的挣脱还算比较容易。 ‘嘿嘿,很好,还能够动。’ 杨浩有点苦中作乐,强吸一口气,侧歪着身子,试图在那道狭小的开裂细缝的口子中,找到可以撑起来的机会。 【九】 时间争锋多秒。 他费了不少的力气,终于,脑袋成功的露开。 也是直到现在这一刻,杨浩这才发现:自己的机甲,受损确实非常的严重! 原本,那道可以用来逃生的卸甲开口,因为背嵌的一杆火晶长枪,杆身已经因为爆炸发生了极为严重的变形,导致上面的机巧,被死死卡扣住,半抵着,没法再继续往外开。 活动空间受到了严重的限制。 正因为这样,他现在,身体也就只能够,探起出半截,脚踝更因为身体的过分曲扭,已经被牢牢卡陷在机甲舱底,很难再拔出。 “娘个希皮!” 【八】 “哔哔!” 当然,此刻被这报废机甲卡住的,可不是只有杨浩他一个。 一个毛茸茸的小东西——‘大耳贼’(姑且就这么称呼吧),与他的情况几乎相同,长长的耳朵,因为被机甲的外壳死死地卡住,泛起了点点的鲜红,四条腿,依旧上下踢腾,可是偏偏,再怎么,也找不着了着力的地方,于是,就只能够,无奈着,轻叫着,声音已经十分的虚弱。 “哈哈,难受了吧?要死咯,和俺一起,哈哈哈。” 尽管,现在时间已经格外的迫紧,大咧的黄脸汉,依旧还是能够继续没脸没皮。在一看到自己的旁边,被困小兽的挣扎后,男人立马起了兴致,哈哈大笑了起来! 【七】 杨浩当然知道,自己面前,这个不知名堂的小东西,就是刚刚突袭撞击自己的,那一道赤红色影子。 而它,现在之所以会被卡住,也是同样,全靠着自己,在最关键时刻的英明与神武——在爆炸发生的前一刻,他伸出了手,一把将它的耳朵,精准地拿捏! 不管怎么讲,能够在这样的时刻,看到这只‘讨人厌’的小东西,跟着自己,一样的倒霉,无疑,这也是一件非常值得庆贺的开心事。 (当然,他对自己的放火、拦堵行为,肯定也是完全忽略,没有放在心上。) 【六】 时间越来越少。 “哔哔!” 吃着痛的小家伙,当然也是毫无疑问,听清楚了来自身旁这个‘神经病’的嘲笑讥讽声。 他半荡着,悬在空中的身体,已经十分的努力,很勉强,总算稍稍翻过了一点,红红的眼睛,死死盯住了自己面前这个突然自机甲中冒起来的男人,开始龇牙咧嘴,也是同样恨了极! 可别看它个子小小,很明显,这小兽也是同样,拥有着不俗的智慧,在面对身边这个满脸讥诮的黄脸男时,它虽然有些退缩,可还是依旧能够表现得毫不客气,赤裸裸,表达着自己现在的怒不可遏! “哔哔” 它叫着,不过,很快,它又发现:这只格外讨厌的两脚兽,下半截身体也是跟自己现在一个样,彼此半斤八两,根本都脱不开身。 ‘绽放’的鲜花,‘插’在了机甲废铁上,狼狈、难堪到了极致! “哔哔!” 红红的眼珠,微微眯着,不屑地翻起了一仁的白白目瓤。 【六】 “嘚!” 杨伍首这下可是不太开心了。 虽然,他是自己先去嘲讽了小兽,可是,这不等同于他现在沦落成,要被一只小小的黄毛兽给讥笑的凄惨地步。 当兵人的牛脾气,一下子倔、犟了起来,比划下手,败给现实(够不着),有点生气,于是又不服输地小声嘀咕道:“哼,今儿个,我非得要比你这小东西更先从这个鸟地方挣脱开来,不可!” 恩,说干就是干! 他码足了力气,开始了新一轮的艰难跟挣扎! 【五】 “哔哔啾!” 正当男人咬牙,呲嘴,手肘处青筋爆出,奋力地使劲较劲的当空,忽然,破旧的机体下,传出来一声小小的呼喊。 是一只同样让人讨厌的毛绒小兽仔! 杨浩一边挣扎,一边回过了脑袋。 毛茸茸,与自己身边这只小东西,体型差不多。 他想起了先前的爆炸,忍不住紧紧握住了拳头,然后,才发现,这个小家伙竟然正团缩在一处明显是应该刚刚在此之前,才挖开来的简陋地洞里,虽然盯着自己,双目通红,可是怯怯的声音,过度戒备着样子,已经瑟瑟而抖的狼狈,无一不是在表达:它刚刚因为害怕,抛弃了同伴,逃走了。 色厉内荏,不过尔尔! 【四】 “哟嚯,又是一只没种的傻东西!”黄脸汉本就是在死亡的边缘挣扎,此刻倒是更加地不惧,讥笑着,不屑着,“来吧!来吧!反正这里就要爆炸了,陪着我,一起走,正好,哈哈哈!” 男人继续讥笑着,鄙视的声音,配合着他此刻身体下,那一阵阵不断泛起来的血红影与光,更显得此刻,时局紧张跟可怕! “哔哔啾。” ‘大个子’本身就是十分胆怯的性子,这一下子,自然是更加得往后缩了一缩,虽然炸起着毛,敌意满满,可是,始终还是不敢再继续往外,钻出洞来! 【三】 “哈哈,怕死?那就滚远点,赶紧跑!别来碍事情!哈哈哈!” 杨浩面对敌人的怯懦,表现得更为地癫狂,讥笑肆无忌惮! 不过,这一次,结果依旧出乎了他的预料。 原先,他所认为必然会逃跑的‘傻大个子’,竟然就只稍稍缩了一缩头,微微挪走两步后,身子一团,腿一蹬,哆嗦着,又是很快重新攀上了机甲。 克服了恐惧,它又拿眼瞪了一下此时的神经病,而后,几下飞窜,便是小心地,一溜烟重新钻回到了自己伙伴的旁边。 很显然,它也知道,这个时候,并不适宜搭理这个被困在机甲里的狼狈的‘半残花骨朵’。 【二】 哐! 花了半晌的功夫,杨浩在这一刻,终于费尽了力气,勉强拔起了一节还算完整的枪头! 这个东西,平常驱甲的时候,看着并不是特别的大,不过,这个时候,抱在怀里,就显得有点明显粗过了头。 当然,他也没有时间,继续计较这一点!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闪耀的枪尖,一下子瞄准了那一处被卡死的机巧口,光炮轰然而出! 砰! 一声巨响,淹没了机甲卡扣的卡擦断裂音! 原本闭合的舱口,开始微微一弹,而后便又再一次没有了任何的声响! 【一】 震荡中,逃生的希望,就此完全的破灭! “机甲即将自毁,请您尽快远离!”刺耳声响起最后一次无情的示意。 绝望中,杨浩撇过了眼,发现,两只小小的异兽,竟然已经还是彼此依偎着,抱着团,看着自己。 它们显然知道,自己已经逃不了,可是,那只胆怯的‘大个子’,这一次,竟然没有逃! 一瞬间,男人想起了施梁,抬起手里依旧发烫的火炮! “算了,你们逃吧!” 第两百八十一章 竹子常年花不开 “阿梁,你还是快走吧!不要管我啦!” 每一个男人,在其孩童年岁时,都总会犯上一些只有男孩子才会犯的浑。 那一年,杨浩十岁,总喜欢跟着村子里头,几个与他年龄差不多大小的同宗小子们身后。 趁着父母在田里农忙的间隙,他们挎上了盛有饭包的小竹篮,一起搭着伙,一溜烟,钻进到自己村子的后头,那一片父母平日里再三交代,不允许靠近的河岸边沿小竹荡。 小小的秘密基地,是独属于他们这些勇敢‘男子军’们的‘杨家湾威武营’。 当然咯,庄稼汉的娃子嘛,玩得战争模拟游戏,其实大多也是都与农忙、作物相关联。 挖竹笋(挖战壕),钓鱼虾(斗水怪),掏鸟蛋(打击空中巨怪的老巢),不管是些个啥,都是总会或多,或少,能够在娱乐玩耍的同时,也顺带手,或给家里添点菜,或给牲口加个餐。 (这也是他们的父母,对于这帮子皮娃子们,平日里‘胡作非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一部分原因。) 不过,调皮男孩们的‘大演武’。 其实,更多的时候,就是一些,凑在一块,毫无理由而起的‘军中大比斗’。 他们各自常拉起三、两个小帮,彼此间,总会进行着,各种各样的较量。 比拼速度(接力跑步)、力量挑战(相扑、掰手腕)、胆子测试(捉蛤蟆、抓蛇)。。。 各种各样的玩法,五花八门的竞赛! 昨儿个,谁跳的最远? 前天儿,谁跑得更快? 还有谁,今天能够顺着长竹竿,往上爬到最高处? 他就是我们今天的大头领! ‘真正的勇士’! 必须,攀得更高! 看得更远! 屁大的孩童,一个个你争我抢,抱搂着一根根长长的细竹竿,争先恐后,踩着一段段微微突起的竹节,抓紧了可以借力的分杈! 今儿个,势必要与那群‘矛峰山里的大王军’,比上一个,你负我胜的决战! ‘其实,也不是特别难嘛,哈哈哈。’ 当然,还有一些胆子更大的娃(‘无敌的烈甲战士’),他们总是会,有着一些别的人做不到的,更加刺激玩法! 比如说,攀到那竹子的高尖处,屁股一撅,圆圆的小胖身子,顺势作了一个团,紧跟着,像个小肉墩丸子一般,沉沉地,往下弯弯得一压! 嘿,还真别说。 再然后,更加机灵的‘小皮猴子们’,就总是能够,十分精准得,掐好最适当的时机,一下子,忽然松开了小手! 咻咻! 下一秒,弯弯的竹丫,一瞬间松快了紧弦,加着速,上跳着,回弹了起来! 哗哗哗! 枝条、细叶,跟着就似是被风敲响的铃铛一般,被打得漫天飞起了旋舞,滚着翻,卷着打,纷纷摇曳着,飘撒着。 簌簌,一大片,一大片,全部掉落了下来。 沙沙沙! 声音好听,游戏好玩! 哈哈哈! “你们看,这是个啥?” 正当,众孩童最为嬉笑的当口,吊挂在一处竹杈尖头上的小浩子,突然手中一把抓,一摞白白的穗节,挥舞着,被他好似炫耀宝贝一样,开心着,显摆着,肆意晃荡着,抓在了手里。 这是无人有过的新发现! 他开心极啦! “竹子花开厄运来!快跑啊!杨浩被鬼缠上身啦!” 也不知,是谁最先就把自己的心里话,叫着,喊着,跑着,哭闹着,宣扬了出来。 紧接着,竹林里的一帮子小屁孩,像是被傻东西惊没了胆,一个个,撒着丫子,你追我赶,一窝蜂,很快全都没不见了影踪。 “哎,我还没有下来哩!” 十岁的孩子,毕竟就只是一个小娃子。 平日里,虽然喜欢装出大人模样,这会儿,小杨浩,还是被他同伴们的抛弃,给是吓得心里没有了底。 当然,他也想起了村头那个瞎眼老婆婆的小絮叨。 竹子常年花不开,花开必有荒年来! “哼,你们这帮子胆小鬼,这种鬼话,本大爷才不怕哩,呜呜呜,妈妈,爸爸。” 他虽然依旧还是犟着嘴,其实,心里头早就因为一整片竹林子,现在就只剩下了他自己一个人,还被挂在半空中,给是吓得,手脚早已经完全不再听使唤。 忙不迭中,小浩子,屁股一撅,圆滚滚的身体,一下子,顺着平日里玩耍的本能,呼呼两下,带着竹尖弯扭了下来。 当时的他,距离地面,其实已然十分的接近。 若换了往常,以这小子的调皮,他当然是会顺带着,娴熟松开自己的手,只需离坠地之前,轻轻地一翻,咕噜噜几下,他就可以顺利滚倒在松软的落叶浮泥上,很快又能够重新站起身来。 可是,偏偏,现在这个时候。 他小子早已经是一只纸糊了的小牛犊子,再没有了之前的那一股子混不吝,蛮韧劲。 眼睛哭红的小胖墩,紧紧抱着倒下的竹条,跟随着杆子上下、左右,摇摆了好半天,越晃越是害怕,越怕越是更加不敢,再把手松开。 咔嚓! 细长毛条子,当然禁不起农人家喂养出来的小肉墩,这般子挂着吊着,使劲地摇晃。 没过多久,哗啦一下子,从根处,彻底断炸了竿! 哐啷一下,连带着更加手足无措的杨浩,一起掉落进了浑浑的河道水里。 咕噜噜! 年幼的他,一下子,被呛了很多口的水,又因为彼时还不会游泳,更是只能全凭着蛮力,死死拽紧了那一节几乎已经被自己完全压再了水下的长竹条。 他像是个丸子串,晃荡着,意识逐渐开始变得有点迷迷糊糊。 “喂!你没事吧!” 关键的时刻,村里与自己同岁的施梁,背着正在襁褓里的小华,匆匆跑了过来。 杨浩其实并不清楚,当时,存量这个平日里,因为总是到哪都要背着妹妹,从来就被他们一帮子‘男子汉’,给排挤,总赶着,驱着,不让他靠近竹林的施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只知道,自己当时因为有了他的帮助,总算是勉强地,微微浮上了水面,暂时松缓了一口气。 “咳咳!救命!咕噜噜!” 当时的小浩子,叫喊声,几乎完全就靠着本能。 “哎,你别晃呀,我不会放开滴!” 施梁当时背着小妹,抱紧了快要撕裂开来的竹竿,任由着自己粗布衣衫,被割开一道道口子(这些,其实只是后来杨浩,在听了自己爸妈的讲述后,才知道的一些现场其实并没有看到小细节)。 不过,他很清楚,当时施梁的声音,倔强而又有力,给了他——其实已经完全惊慌失措的小男孩,无限的力量。 —————— 视线继续转回到现下。 就在机甲即将自摧的那一刻,已经意识到,自己无论如何都已经逃不开的杨浩,看着身边两只始终不离不弃的小兽,恍惚间,忽然想起了自己当年,被施梁所救的经历。 ‘既然我已经逃不了,不如帮你们一把,快点逃吧,小东西。’ 他别过了火枪,扣动了扳机。 炮口红芒炫过,肆虐的光焰,轰射而出! 砰! 炙热的能量,一下子轰开来了扎住小小‘长耳贼’的机甲关节。 两只毛绒的小东西,一个翻滚,骨碌碌,滚在了地上。 ‘施梁,你还好不?’ 在确定,自己的火炮,的确炸开了机甲之后,心知必死的杨浩,慨然闭上了眼睛。 轰! 一瞬间,他只感觉,自己的腰腹间,忽然生起了一股极其强大的拉力,硬是生生拉扯着自己,像是瞬间皮开,肉绽,身残,疼痛无比难捱! ‘娘个希匹,老子死都死得这么样难看,保管得被阿梁他,给笑话死!’ 男人并没有打算再睁开眼。 他只以为,自己是在机甲中,被那自毁的程序,一瞬间,爆炸、绞碎了肉身! ‘弥留之际’,意识逐渐模糊。 他仿佛能够听得见一阵阵呼呼的风响。 混乱之中,思绪万千。 甚至于,自己过往的经历,也开始在杨浩的脑海里,一一地回闪。 他意识到,自己就快要‘迎接’真正的死亡,从此以后,告别这个人世间,所有的一切。 他开始有点不甘心,不舍得,仿佛一下子,重新回到了玉节,回到了杨家湾,回到了小时候。 嗯,他还是那个少年,依旧无忧无虑,很开心,不再存在任何的纷扰。 可是,又能怎么样呢? 他已经逃不掉了,只能够平静的选择,这般窝囊地离开。 已经坦然接受自己‘即将阵亡’的男子汉,在这一刻,其实并没有感觉到多少的害怕。 只是,他觉得,自己的眼皮目光之外,似乎闪过了一片极其眩目的红光。 ‘喂!是不是有点多少太刺眼了些! 轰! 又是一声极其巨大的轰鸣声响! 剧烈的震荡冲击感,摇晃得本就胡思乱想的杨伍首,一瞬间来,头也晕了,目也炫,神志更加的恍然! ‘就不能让我死得痛快一点吗?’他这样想着,终于再没了意识。 笃笃笃笃! 耳边是一串极为轻快地,清脆踏地快响,似有似无。 第两百八十二章 超古文明的遗迹 “呃——” 伴着一声无意识的低哼,已经沉沦了不知道时间又过去多久的施梁,终于再一次从那空寂、漫长的黑暗中,缓缓睁开来了眼睛。 这里是一片乳色的净、纯小空间。 ‘那个家伙,到底还有多少稀奇古怪的窝!’ 施梁不免有点小声的嘀咕。 这已经是他第五次,乍然从某一个奇特、古怪的环境里清醒过来,由此也并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的诧异,跟不适应。 那头模样奇特的大耳朵生物,好像总能够在这一片茫茫的,看上去完全就不像是有人曾经存在过,生活过的诡谲盐原之中,找到一些个,藏得特别深,年代、风格迥异于当世的悠久人工遗迹。 施梁很肯定,这些地方,其实都是遗迹。 虽然,其中的大多数,都因为已经经历了的太长的悠远时间,而完全跟它们四周围的盐岩环境,同质,融合,彼此很难做出来区分。 可是,从一些能够找到的细枝末节,斑驳、零星的蛛丝马迹中,施梁还是能够清晰感知到一切碎片一般的线索; 再配合着他先前在无意间,所‘亲眼’见到过的那一幕,无比奇特的悠远镜像; 以及绿洲、星穹舆图,包括那些跟碎片一样,自己却又能完全一眼看得懂的古怪方形花纹,他有了一个推论: 有一个失落的文明,曾经在这里扎过根。 虽然,他到现在,还是始终没有想明白,为什么,自己可以这么轻易地,发现这些种种离奇,而又不可思议的线索,其中必然存在着,某些特别的联系。 可是,在冥冥中,似乎所有的一切,又都与自己,有着某种特别的关联(包括那只‘大耳贼’)。 那个失落的文明,跟自己似乎存在着一定的联系,然而,这种联系,他现在显然还不具备能力,可以进行推解。 不过,也不是什么都没有解开。 起码,现在,这里,当然,也不光是这里,或许,是一整片贫瘠的荒芜之地,曾经就是一片浩瀚的海洋。 这一点,他就十分的确定! ‘对了,它以前,应该被叫作:太平洋!’ 这是他在古老的镜像记忆中,找到的一个名字! 而这,也是已经算一个极其了不得的,不可思议新发现! 要知道,施梁为了备战紫焱师的选拔考核,在玉节镇时,也是通读了不少官衙内藏的经传古典,所知,所识,虽然不及很多当世的老派学究们,倒也是要比那些平日里会自命见识不凡的‘卓绝’人物们,厚积上了不少。 然而,在他所阅所览的那诸多古籍、藏书里,甚至是那些时历可溯万年的神话、传说里,他也没有发现,曾经有过任何的记载: 繁大陆的东侧,曾经有过一片海。 这是一片已经超出了他们,整个大陆,现在所能够记忆地住的,一片存在于文明之外的远古大海! 而在这一片未知海洋之中,应该还藏着一段,完全已经失落掉的悠久超古文明! 一个超级文明! 施梁每每想到这些,总会有点不自觉地怅然若失。 ‘至少要比上一个窝,要好上了不少。’ 他又很快收回掉了自己发散的思绪,肆意感受了一下自己现在身体周围,被柔软包裹住的奇异触感,惊叹于长耳贼所能找到的奇异空间之不可思议。 比起探索未知的超古文明,很显然,了解自己现在所处的环境,在此刻,显得更为迫切了一点。 区别于上一次,自己被那可恶的东西,给塞进到了一处,满装有很多五颜六色、材质不明、细腻、冰凉而又异常韧弹的布料块中; 这一次,自己应该是被带到了一处古怪的岩石缝隙里,空间不是很大,浑然一色,四四方方,只留了一处位于天顶豁口,被一层古怪的绚丽虹膜给隔开,因而并不能看清楚外面的情况。 ‘时间应该还有一点。’ 施梁在心里默默地念转,顺便静静感受了一下,自己现在身体中,再一次恢复过来,却又并不是积蓄特别多的钥能之力。 良久,他终于扭动了一下,让自己慢慢从团缩的状态中,舒展恢复开来。 复眼微转,六足着地、三节修长的身躯,只能够微微撑起前腔。 不用刻意地检查,他就知道:现在的自己,其实只是一只虫子。 是的,成为钥族的他,如今的力量,已然因为不知道什么缘故,尽数丟失,只剩下了唯一一个还算坚固的心核——一个由朝夕虫的躯体,结合着钥纹,而形成的特殊钥核。 而那头大耳朵的怪物,则是把现在的自己,当成了一块随时都能够供它享用的甘甜‘糖果’。 是的,一块舔到没了味道,只需要藏起来,过上一段时间,就又可以再一次享用的甘甜‘糖果’! 是以,现在它,不管是到哪里去,都得叼着他。 小心、谨慎、贪婪而又害怕再一次遗落,隔三岔五,必然就要重新把他,从自己的小巢里,翻找出来,进行一轮惨无人道的舔舐! 施梁完全不理解,自己一个钥(这个时候,他已经不认为自己还能是人了。)怎么就成了这只大耳朵怪物的香饽饽。 每每隔了一段时间,它都会突然出现,然后伸出自己那条,对于施梁而言,无比可怕,毛糙,嫣红的长舌头,带着一股子湿漉漉的‘骚臭’味,好似一把被扎了无数孔眼的刨刀,一下又一下,跟似刮肉一样,从自己好不容易才恢复了一点钥能之核体外,一次一次,巧取豪夺,榨干自己的力量,从没有丝毫的节制! ‘凌迟’之刑,不过如此。 而且,还是,反反复复,无止无休! 这样的痛苦,不需要几下,就能够让他,本就虚弱没有完全恢复的精神,很快又一次彻底沉沦到的崩溃涣散中,而后,又因为身体能量的干瘪,最终只能够全凭着本能,慢慢蜷缩了起来。 朝夕虫的钥核,重新团作了一个团,原本带了点金灿灿的光亮,彻底地暗淡。 最终,施梁浑噩,无力,迷失在了虚无、幽黑的空洞之中,继续再次等待新一个的轮回,重新开始。 ‘虫子’想起这些,忍不住咬牙切齿(嘿嘿,他现在只有口器,没有牙齿),复又转动了一下自己的眼睛。 这不仅仅是肉体之上的无止尽折磨,更是一种精神上的‘侮辱’! 只是,现在的自己,根本就无从可以反抗! 这是一件极其悲哀的痛苦! 由于现在的施梁,只是一只朝夕虫子的大小,能力又因为钥能的干涸,而无法进行任何的使用,所以根本就没有力量,能够反抗那只怪物一次一次,反反复复地袭扰! ‘该死,这个空间还是太小了,根本没有地方可以躲!’ 精神依旧涣散他,因为刚刚醒来,只能够强迫着,压抑自己的恐惧。 由于是虫子形态的关系,他的视力,现在所及的距离,并不是特别远,不过又因为是复眼,清晰度与纵深范围,又远超乎于平日里人眼,目光之所及。 狭小的空间,在他的面前,可以说是完全一览无余,只需一个瞬间,他就已经能够把四周围,所有的蛛丝马迹,全部清晰地掌握。 (当然,这也是他一次一次,可以在有限的意识清醒状态中,发现‘大耳贼’所处的巢穴,都是人工遗迹的原因。) ‘我得先到外面去了!’ 他现在,开不了口。不过凭着过往的几次经验,他已经为自己下一步的计划,作出了判断。 是的,现在,施梁需要一个,可以藏身的地方! 只要,能够在大耳贼,没回来的这一段时间中,找到一个能够躲藏起来,不被它抓住的缝隙,他就有信心,一定可以在短暂的休整后,奋起反抗,逃出生天! 在之前清醒的时候,施梁其实已经经过了估算和对比,大致有了结论:这头不停地,不停地,不断折磨自己的大怪物,其实就只是,一只不到自己原本膝盖高的‘小东西’! 人,有的时候,就是一种,特别奇怪的生物,原先,施梁就只是想着,要怎么样,才可以尽快地逃跑;自从,他以自己钥核为基准,推算出那头看似巨大的怪物,真实的大小之后,他便有了新的想法: ‘恢复了力量,再将这个‘挨千刀’的坏东西,好好收拾一顿!’ 说干就干! 男人抬起后足,按着自己曾经见过的虫子模样,试图拨理了一下,自己轻盈的翼翅。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钥纹的缘故,这具朝夕虫的身子,如今的韧度非常高,虽然在一次次‘巨’舌舔舐下,总是搞得施梁筋疲力竭,难堪屈辱,可是,偏偏又能够在一段时间的恢复中,很快重新振作起来,从来没有出现过缺胳膊,少腿的情况。 “呼呼呼!” 他展开了翅脉,轻盈地响声,借着胸下卷起的气流,摇曳起修长的身躯,从那柔软之处,轻轻飞舞了起来,拖着长长的须尾,临空而舞,向着发亮的虹膜。 那里应该就是这个空间,唯一的出口! 啪嗒。 第两百八十三章 服务器无法正常登录 冲在最前面的李逍遥一边屠杀僵尸,一边查看着战利品,他连续屠杀了一百多个僵尸,总共只拿到了五十多点灵魂之力。 “嘻嘻,今天是你们九个孩子共同的生日,十年前你们共同降生,十年来你们共同生活,从没分开过。 亚马逊电子商务网站上线也接近了10个月,网民们渐渐地接受了亚马逊电子商务网站,认同了它的商业模式,不再认为这是欺骗。不少人还开通了网上银行。 “他们在回来的路上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夏梦幽肯定地说道。 而那黑影,就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倒飞出了五六米,掉在了地上。 在重力加速度的作用下,他只感觉一股股猛烈的上升气流正冲击着他整个身体。 “算了,我也懒得管你那破事,不过你最好给我老实点。”金西梅随即说道,对于管家来福经常逛窑子的事情,金西梅一直都是知道的,不过她也懒得管,再说这事也不归她来管。 阿曼尼想到这点,立刻向东方晨所在方位看去,那块飘在半空的大冰块周围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虽然云芳从来没见过这个‘毛’翠柔,可是她的名字却时不时的就出现在她们家的生活里,而蓝家近期出的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多多少少的都有着‘毛’翠柔的影子在。 陈宇站在路边,俯瞰着前方的夜景,嘴里还叼着一根香烟,一口口抽着。杨可怡这才注意到他们停车的地方正好能俯瞰这座城市的夜景,陈宇刚刚根本就没有开车回家,而是把车子开到这里来。 网上甚至有人说,是因为黄毛的演员乃是剧组导演之一,黄毛才会拥有这么多的戏份,此种舆论一开,黄毛及其演员瞬间被网友骂的狗血喷头。 显然,对于“刘悠”的印象,公孙瓒还停留在南山乱入之前,根本就不知道同样的外表下,对方其实早已经换了人。 在死神博客上公布的死者都是狙击手,要是算上不是狙击手的人,死在死神之手的人绝对有上千人之多。 房屋倒塌的声音和重物砸地的声音不断地从自己的身后响起,萧乐宫惊讶于弗拉德的出手速度,如果假设自己没有苏千羽,那么现在的他还真的有勇气站在这儿面对拥有毁天灭地力量的弗拉德吗? 如果说暴露在灌木丛上面的钢盔是敌人故意留下的陷阱,那么相对于来说并不易被察觉到的“吉利”服,就证明这个敌人不是一般的聪明。 \t刘荣辉的话是带着生气的意思,刘锦荣来了之后,刘荣辉便已经察觉到他的不怀好意,其实凭借刘锦荣这个空降干部的实力,完全可以把自己调离太平镇。 萧晨准备上楼,却看到彭子益从楼上飞了下来。他身上血迹斑斑,满是焦痕,看上去有些狼狈,但是眉宇之间却又多了几分洒脱,就好像刚刚了却了什么心愿一样。 这就是真正的高手,允许有一次失误,却不绝会出现第二次,并且能迅速从第一次失误中吸取经验。 慕容雪也看出了两人的不对劲,急忙上前打断两人,她可不想今天的的第一次见面变成最后一次见面。 深吸了一口烟,谢启蓝抬着头,眼神逐渐放松的看着那昏暗的天花板,他的生命已经流失到了尽头,现在,轮到意识开始模糊了,就像是沉吟般的低语,已经没有任何人能够听得清他到底在说什么了。 陈幸心中一痛,话里话外想要令周嘉清心情好一些,就捡些其他话说,说今日出发去杜坡的东西她都置办好了。 丁昌盛见丁凌在这并不算暖和的天气里,穿着比基尼,顿时一阵心疼。 因为上次贺家抓出狼心狗肺的东西,老爷子自知理亏,自然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面为难陆栀意。 而最后,那生灵亦是坚持不住,轰然一声,倒在地上,然后炸裂。 张肃昨天跟马昌寿了解过宽庄那些人埋在哪里,从一处破损的围墙走出兵营便看到十多个隆起的土堆,在宽广的旷野上显得十分凄凉。 一个照面,张肃和王广均分别解决掉一头丧尸,郑欣妤和钟筱珊的攻击稍弱,但也在几下之后弄死了两头。 二房一家就是故意算计的这出,想要针对林清也,那个季芙蓉是他们找来伪装的,虽然不知道他们最终目的是什么。 但是,家里其他的人,也都跟着偏心白念念,这确实是让虞蓉蓉难以接受。 毕竟是救命之恩,又涉及到了那么贵重的野生人参,欧阳正然跟佟巧馨商量过后,就考虑到这样的方式了。 第两百八十四章 杂七杂八 吧唧! 迫不及待的长长红舌,等待了好几天,可是再不愿意给这颗超级可人的‘甜美小糖果’,有任何一点,观察、思考自己所处环境的机会。 他们本是在军中无拘无束惯了的,好在皇上前半生也是在戎马倥偬中度过的,并不计较,倒是庆妃闻言忍不住掩着嘴笑出了声。 不由自主的挣开了苏修缅的手,急步走回,心底是掩藏不住的震惊焦灼,犹自带了一丝不能置信。 “什么?三殿下不是正在宫中守灵,不满丧期不得离开的吗?”漓陌微微一怔。 慕少游紧紧皱眉,尽管跟他想的一样,但是这让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没有回答孙铭的话,林风而是又说出了一个名字。既然这家伙是做这一行的,那梵蒂冈就应该会知道的。 好不容易做了个美梦,自己还想好好回味一番,居然直接被打岔了,心里别提有多惋惜了。 两名家仆从地上找来棍棒,直接往那细嫩的手背打去,剪刀掉地。 不过是几个玻璃碗,在后世根本没人要,就将这个傻丫头给迷住了。 “唔,这个利多鸡排公司在哪儿来着?”方宇翻看着酒店提供的地图,这会儿可没有什么gps导航。 房门外,臻玉手中拿的,正是出征那日,我亲手缝制的锦绣衣裙,我清楚的记得自己是把它留在邺城官衙之中的,现如今,董爷竟然重又把它找了出来,并且点明了要我换上,那只能说明一个事实,南承曜回来了。 其实百里怒云不是事情的主要人,只不过萧别和宋引一样认为这个百里怒云行事古怪,言语异端,她若不在,唐利川也一定不会事事透露。 “你有种,你给我等着。”此时魏豪是捂着额头,鲜血直流。跌跌撞撞地出了教室,这地上的鲜血顺着流了一地。 刀锋如浪对李想点点头跟在神狐无双的身后走了。一条大河一直低着头不过看见斯尔卡斯的断头台后好象想起什么,脸色惊疑不定到也跟在刀锋的身后。 此时此刻的薛常情,就连那一声冷笑也是叫人觉得美艳非常。她本不屑那娇柔的桃花,又岂会怜那晶莹的桃花雪呢? 还好,运气不错,我全赌对了。只不过,方法不太光彩,不过无所谓了。最后结果是好的。 真酒在检查矿洞时也时不时打量那薛隐,这人一直避免与真酒直接对面,好像不乐意让他知晓自己的真面目。而且他好像有很多想要说的话,但可能由于某些原因一直都未说出口。也不知是不是他违背原意带上了唐利川之故。 叶枫是发现这个村里的很多人,都有命脉,虽然品级不高,但是都比较……赵大叔的命脉就在他的耳朵灵耳,以他武王的实力,能听到千米内的声音。 “我知道你是怕我们被牵连其中,但是现在他下落不明我们是不会回去的。如果不能报警的话,那就找欧家帮忙吧。我想欧家应该可以信任。”就在这时,祁雪柔开口了。 “今天班主任找我了,让想让我学理科。说可以让我重新填写单子”师太缓缓说道。 李想脸上微不变,虽然知道这些颠峰的人可能不会服自己,可是反映这么大却是没想到,不过这样也好,要是这个颠峰·老枪真的忍到任务中去那才是真正的危机,这样心浮气燥的沉不住气的人李想还真不把他当成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