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从聊斋开始》 第1章 半妖 大梁王朝开国一百八十八年, 安平三十九年,关东数省大旱,贪墨横行,天下渐乱,妖鬼之事日增。 … … 禹江浩浩江水,日日夜夜无穷无休地从陵州府秦家村边绕过,东流入海。 黑暗中,一个可爱的婴儿笑声响起,秦川惊醒过来。这是他第四世为人了。 不同于之前三世,这一世他身上还有一颗从上一世的武侠世界里带出来的长生道种。 可惜在破碎虚空的过程中,长生道种的力量被消磨殆尽。 如果说原本的长生道种如鸡蛋大小,那么现在的长生道种便如米粒,光华黯淡。 他的元神亦寄托在长生道种中,种种武学天道的体悟,亦在其中。 但现今身处的世界,远比上一个武侠世界的空间要牢固许多,可他能感应到的天地灵气,却比之前的武侠世界还要稀薄许多许多。 长生道种本能地吸收天地灵气,可按照这个速度要恢复到全盛时期,怕是上万年都难做到。 今天是他这一世的十六岁,也正是今天,他觉醒了此前三世的记忆。 好在长生道种最基本的功能还存在,只要长生道种没有消散,那么秦川就可以长生不老,慢慢恢复长生道种。 或许是巧合,这一世他依旧保留了上一世的名字,叫做秦川。 但这个世界依旧充斥着凶险。 他本能地感受到,在几百年后,自己会遇到一场可怕的灾劫。而且这个世界并不简单,有妖存在。 比如他身边的婴儿,应该算是半妖。 秦川这一世居住在秦家村,他有一个堂伯,一直孤身独居,去年却遇见一个报恩的狐女,堂伯跟她相处了一段时间,狐女生了一个女孩儿,名字叫做婴宁。 可是婴宁出生后,还在襁褓之中,堂伯就去世离开。 不知因为什么缘故,狐女不打算抚养婴宁,数日前,将她托付给秦川。 当然,秦川没有拒绝的原因,倒不是因为狐女是妖,能威胁到他,而是在秦川父母逝去后,堂伯曾接济过他许多。 为了报恩,秦川答应狐女,抚养婴宁长大。 婴宁虽然是狐女所生,却和人类婴儿别无二致,且天生娇憨,十分爱笑。 秦川对她自是悉心照顾。 如今觉醒前尘,秦川很快想到,婴宁不正是聊斋里一篇故事里的人物。 如果是聊斋世界里,那么这世界的水着实很深,妖魔鬼怪铁定是少不了的。 还有奇道异僧,神通广大,甚至有地府阎君等神灵的踪影闪现。 不过天大地大,婴儿的肚子最大,秦川去弄了点米糊,喂了婴宁。现今他算是家徒四壁,那狐女走之前,也没留下什么财物,至于堂伯的家财,也在这么多年接济秦川读书的过程,消耗得七七八八。 狐女也没带什么嫁妆过来,似乎是不敢。吃穿用度,都是堂伯的。不知道这算哪门子报恩,难不成报恩就是为了给堂伯生个女儿。 妖的事,他作为人,着实不甚明了。 另外他觉醒前尘后,发现现在的身体实在孱弱不堪,想来长生道种还暗地里吸收了他身上的血肉精气。 秦川要继续修行,首先就得养好身体。 何况,长生道种能帮他长生不老,却不能不死不灭,如果这肉身有了闪失,天知道还能不能有下一世。 养身、习武、护道,才是他接下来的重点。 至于几百年后的可怕灾劫,还不是他现在需要考虑的事。 养身的法门他有不少,目前来看,最有效用的自然是易经锻骨篇。即使这入门极易的养身功,也离不开吃食。 至于长生道种吸收的天地灵气,半点都分不到肉身身上,全被它本能地吸收。 秦川没有试图抑制道种的本能,因为道种已经临近枯竭,任何出格的举措,都可能导致道种出现问题,这是他性命之根本,比肉身还重要,容不得闪失。 等到日后,道种灵气吸收到一个阶段,开始真正复苏,才适合做类似抑制道种本能的尝试。 要解决眼下的困难,唯有两个字——“搞钱”。 而且,两个月后,他还有另一个困境,那就是徭役。 以他现在的处境,要逃避徭役,最好的办法是参加下个月院试,顺利通过后,就有了生员的资格,也就是俗称的秀才,自然就可免除徭役,并利用这个身份,做更多的事,获取更多的资源。 否则仅是一个平民百姓身份,在这世界里,简直寸步难行。 取得生员资格的入学考试叫童试,也叫小考、小试。童生试包括县试、府试和院试三个阶段。秦川已经通过县试和府试,院试由各省学政主持,学政又名提督学院,故称这级考试为院试。院试合格者称生员,然后分别分往府、州、县学学习。 生员分三等,有廪生、增生、附生。由官府供给膳食的称廪膳生员,简称廪生;定员以外增加的称增广生员,简称增生,不供给粮食;于廪生、增生外再增名额,附于诸生之末,称为附学生员,又称附生。 陵州府正是本省的治所。大梁有两京十三省,陵州府属禹江省。 禹江正是本省最大的江流,传说中江中有龙君居住,每年八月十五是龙君出行的日子,江中有大潮,蔚为壮观。 每年这个时候,都有各地的达官贵人、文人墨客、商旅走卒来此观潮,乃是禹江一年一度的热闹时节。 秦家村附近就有一座简陋至极的龙王庙。 庙里的龙君画像年久失色,庙祝正找人补墨,出价五百文。 这年头,绘画是富户人家才学得起的业艺,平民百姓,能供得起私塾,已属不易了。 虽偶有落魄才子,精通画技,可也多在城里,哪里会不辞辛劳,来乡村中赚五百文钱。 是以,五百文在秦家村以及附近十里八乡算是高价,庙祝也一时间找不到合十的人来。 秦川回忆起这个信息,心想:“看来这第一桶金有着落了。” 如今城里寻常三口之家,一年用度,也不过三四两纹银,一两银子一千文钱。 五百文钱,即使他大鱼大肉,都能支撑一段时间。 甚至能给婴宁也改善一下伙食。 总吃米糊,哪怕是半妖之身,怕也长不好身体的。 秦川做了几个易经锻骨篇入门的姿势,精神大好,又吃了剩下的米糊,东方渐白,他抱着婴宁,往秦家村附近的龙王庙去。 第2章 庙祝 大约走了三四里土泥路,尽头处,接上一段石子铺就的小路。 秦川来之前,先用易经锻骨篇的姿势活动了筋骨,因此虽然身体孱弱,一路走来,倒也没有什么辛苦之处,反倒是浑身发热,却不冒汗,轻松自在。 小路走出半里地,苍松翠竹簇拥着一座面积不大的神庙。 庙前用青石打了地坪。 神庙有左中右三座门,都打开着,门额上写着“龙王庙”三个字。 从神庙的门楼脊檐来看,可知神庙颇有些年头了。 秦川堂伯说过,他小时候这座龙王庙就存在了,每年二月初三,起社火,拜龙王,乃是附近几个村子最热闹的日子。 往些年拜龙王的仪式十分隆重,近年来年岁收成不好,到了二月初三时,虽然人依旧很多,可仪式感却比以往差了不少。 龙王庙的右侧门里支着一张桌子,一个老人就坐在桌子后,正是龙王庙的庙祝,姓秦,名方。乃是秦家村里一个孤寡老人,在秦川出生前,已经是龙王庙的庙祝了。 国之大事,唯祭与戎。 秦方当了多年庙祝,在附近几个村子,都很有些威望。 秦方年纪大了,眼睛不好使,等秦川走进庙门,才眯着眼看清楚,“你是村西秦老三家那读书的小子,听说你收养了你堂伯的女儿,莫非是这小娃娃?” 村里读私塾的不是没有,但读到十几岁的人还是少见。 一般能读书认字,就会被被父母打发到城里,谋求一个学徒的活计。读书对普通百姓家里,负担极重。 若是读了十几年,一个秀才都没考中,几乎会把一个普通家庭拖垮。 如果不是秦川的堂伯接济读书,秦川觉醒之前,已经得为了生计进城当学徒,或者在本地当个佃农。 当然,他模样俊俏,去当个上门女婿也成的。 “嗯,就是她,名字叫婴宁。我听说四爷爷你找人给龙王爷的画像补墨,我在私塾里学了几手丹青功夫,想来试一试。” 秦方叹了口气:“倒也难为你了。要怪就怪秦德那小子,年纪一大把,给狐狸精迷住,现下倒好,留下一堆烂摊子给你。不过,虽然一笔写不出两个秦字,你要给龙王爷补墨,得让我见见本事,否则我也不敢让你上手。” 村里山精鬼怪之事,虽不常见,倒也不是十分稀罕。 何况秦方身为龙王庙的庙祝,自有一点小小的手段,虽然知道婴宁是狐女生下来的孩子,也不会像普通村民那样畏惧,视为灾星。 不过婴宁要是继续在秦家村长大,将来是免不了受孩子们排挤,承受众多异样眼光的。 秦川觉醒前尘,也不打算在秦家村留的太久,免得日后修炼时,给人撞见,传出许多闲话来。 但这一切得等他取得秀才功名后,才好安排。 他来的路上就折了一根竹枝,就着庙旁的水池,沾了沾水,用竹枝为笔,清水为墨,在地面上做起画来。 因为条件有限,水迹干得很快。 秦川只能加快速度。 他一手抱着婴宁,一手作画,下笔虽有些颤抖,可是一杯水的功夫,一个龙君的轮廓便出来了。 秦方胸里的笔墨有限,却也见得秦川画的正是庙里的龙王像。 他这些日子正为龙王画像的事发愁,见秦川这用一根竹枝为笔和清水作墨,都有模有样的,心下顿时一喜。 何况听说秦川马上便要参加院式,一旦考过,可是真正的读书人了,便决定卖个顺水人情。 “好,我这里笔墨纸砚都有,还有朱砂,你看现下方便,就去给龙王爷补墨,事成之后,润笔费一分不少给你。” 秦川自不推辞,先把婴宁的襁褓放好。 小婴孩对她这个哥哥十分关注,乌溜溜的眼珠只在秦川身上打转。 秦川认真给龙王爷补墨。 大约花了半个时辰。 其实一盏茶时间也就够了。 只是太快了,秦方肯定以为秦川不用心。 他也出了一头大汗,觉得通畅,最后搁笔。 “幸不辱命!” 秦方见画像里,龙王爷身着广袖长袍双手当胸持圭,正襟端坐形象威严庄重。 龙王爷的面部,“驼头、虾眼、牛鼻、狗嘴、鲶发、狮鬃、鹿角”被秦川丰富了细节,刻画得生动传神。 “好好好!”秦方一连叫了三个好字。 他心想:“画画可不是一个简单的手艺,这小子怕不是从私塾学的。” 秦方想起婴宁的母亲乃是一个狐女,肯定有些灵应,说不准就是那狐女教秦川的本事。 秦川有这门技艺傍身,自能把她孩儿养大。 正所谓,天荒饿不死手艺人。 无论何时,有一技傍身,终归能吃上一口饭。 其实秦方的想法,早被秦川料中,而且眼下这活计,已经是秦川最好的选择。 此去府城有几十里地要走,路上听说偶尔还有豺狼出没,以他现在的身板远行,不是很安全。 秦方接着去庙里取出一个灰色的布袋,数出五百文钱。 秦川大致数了一下,清点好,随即露出笑意,“多谢四爷爷,你要不再看看龙王爷的画像?” 秦方挥挥手,“不了,你这画得比原来的还好。你有这天赋,将来去京城都能混口饭吃,那时候,衣锦还乡,可别忘了我这个糟老头子。” 他倒是没有祝秦川金榜题名什么的,因为对秦家村而言,能出一个秀才,已经算是罕见了。举人老爷,十里八乡都没几个。 至于进士,那得是天上的星宿下凡。 隔壁郭北县的聂知县,才只是一个同进士呢。 秦川谦虚道:“您老过奖了。” 两人又寒暄一会,临走前,秦方对秦川愈发满意,他觉得秦川一点不像周围村子里的其他几个书呆子,秀才都没考上,只认得几个字,一个个尾巴翘上了天。 他道:“听说你下个月要参加院式,我认识隔壁村的郑屠,下个月正要去省府里卖肉。你跟他一起去,我让他捎你一段。到了城里,没住的地方,可以跟他在菜市口附近挤一挤。” 陵州府城也是省治,几十里路不算近,路上有个屠夫照应,自然不担心遇上什么危险。 算是秦方跟秦川结个善缘。 秦川自不拒绝,拱手道:“如此,多谢您老了。” 随后,秦川和秦方拜别,抱着婴宁,回到家徒四壁的家中。 第3章 养身补虚 回到家中,秦川没有急着去买食物,而是又煮了一点米糊,喂了婴宁,哄她睡着。趁此机会,秦川细细检查了自己的身体,通过长生道种内视的能力,对身体进行了极其全面的了解。 随后他又从易经锻骨篇以及五禽戏、八部金刚功等找出合用眼下情况的姿势。 最终一部完全适合秦川所用的养身功正式出炉。 亏得他前世武学境界到了天人境,才能在短短时间内创出一部完全适合眼下孱弱肉身的养身功。 他将之命名为补虚功。 这门功法,没有什么特别出奇的地方,关键在于稳健,即使他这么虚弱的身体,修炼补虚功都不会对身体造成负担。 特别适合那些喜欢勾栏听曲的公子哥们。 当然,补虚功的关键在于一个补字。 补自然要进食。 隔壁村就有养鸡的农户。 大鸡50文,秦川去买了一只。 没有多买是因为家里也没多余的粮食喂养。 能省则省。 几世为人,他既能过金玉满堂的日子,也能箪食瓢饮。当然,在有限的条件下,改善自己的生活,那是理所当然的事。 杀鸡放血拔毛之后,趁着炖鸡肉,在旁边生火时,他还空出一只手做了一个鸡毛掸子,后面可以用来清理家里的灰尘蛛网。 没什么佐料,只加了一点盐,农家的土鸡炖出来也是清香鲜美的。肉质不柴,秦川做了一些肉泥混着米糊喂了婴宁。 可怜的小婴宁,顿顿吃米糊。 吃饱喝足,保存好剩下的鸡肉鸡汤,接着打扫卫生,哄了婴宁睡觉。 秦川正式开始修炼补虚功。 补虚功的虚,既是虚弱的虚,更是虚空的虚。修炼时,心里放空一切,呼吸如水一样连贯自然。 一方面要迅捷有力,才能吐干尽浊气,另一方面,又要忘掉自己在呼吸的事,融入周围的自然环境中,将这种呼吸节奏化为本能。 如果是普通人,需要十天半个月的练习才能入门。 至于秦川,自然第一次就毫无滞碍的成功,第二遍时,已经炉火纯青,修炼补虚功几十年的人,也不过如此熟练自然。 一套补虚功,练完两遍后,已经一个时辰过去。 秦川身体里冒出丝丝热气,一部分进入长生道种,大部分融入身体里,身体的虚弱感比先前少了些许。 他歇了一会,等到浑身气血平复,搽干身上的汗液。恰好婴宁醒了,就抱着她在院子外玩耍。 小婴儿完全没有受到父亲离世,母亲远去的影响,还是那么爱笑。 秦川心里也生出一丝暖意。 如果是寻常少年,知道自己的堂妹是个狐女所生,心里肯定会忍不住发憷,但秦川本身就不是普通人,而是轮回几世的老怪物,对于婴宁的身世,自然没有介意的地方。 反而他和普通人才是格格不入的,某种意义上,他和婴宁更接近同类。 婴宁很懂事,不吵不闹,只是喜欢笑。 笑容总是温暖人的。 何况她的眼睛像是会说话一样,每次想要拉屎撒尿时,总会通过眼神让秦川明白。 两人相处起来,真的一点都不麻烦。 又一次等婴宁睡过去。 家里的粳米还剩一斗,他也不省着,抓了些煮来吃,还留了一些做米糊给婴宁。接着把剩下的鸡肉吃完,再修炼一遍补虚功。 每修炼一遍补虚功,便有丝丝的热气产生,增强秦川的体质。 如果说正常成年男子的体质为5,十六岁少年正常体质为4,那么秦川觉醒时的体质只有2.5。目前而言,经过长生道种的内视之能的测量分析,秦川大约清楚,修炼一遍补虚功,产生的热气,在他吸收后,能大约增加0.01的体质。其中也有长生道种分润了一些热气的缘故。 无论如何,长生道种是秦川长生久视的根本,秦川没想着阻止它汲取那些热气。 而一只大鸡的营养刚够秦川修炼三遍补虚功。 秦川每天需要两个时辰的深度睡眠来养足精神。 即使吃鸡自由,余下时间都用来修炼补虚功,一个时辰能练两遍补虚功,那么每天能提升0.2的体质,那么半个月之后,他就能提升到略微超过普通成年男子的体质。 当然,补虚功的效果不是一直不变的,越到后面,效果肯定越差,而且有上限存在。 算下来,一只大鸡能支撑他修炼三遍补虚功,那么按照如今的效果将体质增强到成年男子的地步,需要八十多只鸡。 一只大鸡五十文,算下来就是四千多文。 对现在的秦川而言,实是一笔巨款。 秀才里的第一等,廪生一年所得的官府补贴,也不过折合四两纹银。 自古以来,穷文富武是有说法的。 练武的开支,比起读书考科举还大。 因为体质增强,每天的食量也会跟着增加,光是维持每日的消耗,便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更别说,练武还需要名师指点,一个人瞎练,很容易出问题。 好在秦川可以完全忽略这一点。 无论是读书,还是习武,他自问靠着几世积累,不会弱于任何人。 虽然这一世是家徒四壁的开局,还带着婴宁这个拖油瓶,可是凭借自身的天资和努力,秦川明白,他很快就能摆脱眼下的困境。 当然,婴宁也有可能是潜力股。 人妖结合的异类,肯定会有些不同凡俗之处。 另外,鸡肉已经吃没了,只能明天再去买,而且他的钱,也只够再买九只大鸡。 而且秦川还需要留一笔路费,作为进省府参加院试的花销。 起码得留下一百文钱作为防备。 秦川琢磨了一会。 又在周围找了些细小光滑的石子。 他现在肉身虚弱,许多本事发挥不出来,自然得准备点防身的手段。掂量了一下石子的轻重,用家里的土墙试了试,找到最合适的分量。 随手练了一下准头。 经过他精挑细选的石子,就成了秦川暂时的防身手段。 以他的手眼协调,二十步内,指哪打哪。 虽然威力差了点,可是如果专打那些刁钻脆弱的部位,效果一样会很不错。 如此,一连数日,秦川都去隔壁村买鸡。 当然,村里没有秘密可言。秦川买鸡的事,很快给村民们听说,颇有些闲话流传,后面秦方出来解释了一番,暗示狐女帮助秦川学了一手好画技。 村民对秦川就有些羡慕嫉妒。 他们也姓秦,若是收养了婴宁,岂不是也能学会那画画的本事,往后住进城里,当一个画师,不再过土里刨食的日子。 当然,秦方说过秦川有很大可能考中秀才,村民虽然有点闲言碎语,还不至于跑到秦川面前去嘴碎。 秦川每日吃鸡练功,闲下来就逗弄婴宁,如此过了七天,隔壁村的郑屠夫找到秦川家门口来。 第4章 郑屠 郑屠夫人称郑屠,乃是膀大腰圆的中年人。其实屠夫这个职业,很不容小觑。 发展前景,往小的说,在城里就是一霸,大的说,遇到乱世,很可能就是一方豪强,随时揭竿而起,当个小军阀。 不过眼前的郑屠,算是事业刚刚起步,影响力仅限于秦家村、郑家村几个相邻的村子。 近来开始想做大事业,准备往城里里去卖肉。 他的声音略带爽朗和豪气,见秦川开了门,“川哥儿,我是隔壁村的郑屠,不知你认不认得我。” 秦川点点头,“郑大哥的大名我是早有耳闻的,我的事,四爷爷已经跟你说了吗?难不成咱们要提前去府城里?” 郑屠摆摆手,“这事秦老丈跟我说过了,距离咱们出发还有些日子。我听秦老丈说,川哥儿会作画,因此想请你帮个忙。” 秦川道:“后面还有麻烦郑大哥的地方,你有话直说,若是力所能及,秦某肯定不推辞。” 郑屠:“川哥儿虽是个读书人,说话却这样爽快,我就直说了。我见那龙王庙里,你补墨的龙王爷画像比原来的都好看,咱们村里新起了一座灶王庙,想请你去画一副灶王像。你放心,笔墨砚台我们都给你准备好了,就等你了。至于润笔费,你看八百文如何?” 这算是高价了。不过秦川给龙王画像补墨都收了五百文,八百算是合情合理的价格。 郑屠算是他们村里稍稍有见识的人,见了那龙王爷画像,比城边那些大庙里的神像也不差多少。 这时去城里请一个酸秀才来乡里村里,抛开作画的质量不说,还得好生招待,甚是麻烦。 何况对有秀才功名的人,他们也不好对人家的画作说三道四。 秦川就没这个顾虑,都是一个乡里的人,低头不见抬头见,后面还有送他去府城的人情在,不怕秦川不用心作画。 秦川笑道:“这是好事,我正愁去府城求学的盘缠不够,郑大哥可算是解了我燃眉之急。” 郑屠道:“我听说你最近天天来我们村子买鸡,川哥儿都自己吃了?” 他知道秦川赚了龙王庙的庙祝秦方五百文,在村里算是一笔小财了。近来天天买鸡,见他院里没养,自然是自己吃了。 当真奢侈。 他都不舍得天天吃肉呢。 秦川点点头,“身子太虚,需要补补。” 郑屠打量秦川一番,笑哈哈道:“你这气色,确实比我印象里好许多了。半大小子,吃死老子。何况川哥儿读书用功,正是要进补的时候。” 秦川跟他寒暄一会,就简单收拾了一下,抱着婴宁跟着郑屠沿着土泥路往郑村走去。 半路上,秦川怀里的婴宁忽然啼哭起来。 她一向爱笑,连狐女走的时候都没哭,秦川心里生出一丝异样感。郑屠倒是不清楚这一点,他只听说秦川收养的这婴孩说是狐女生的。当然,村里总是乱传闲话,谁知道是真的假的。 他见婴宁粉雕玉琢,十分可爱,更不会把那些流言放在心上。 听见婴宁啼哭,还以为是娃娃饿了。 准备从怀里掏出一颗麦芽糖给她。 麦芽糖乃是祭祀灶王爷之物,他来的时候,顺了一点出来。 祭祀灶王的猪肉都是他出的,拿这点麦芽糖,郑屠底气十足! 郑屠正掏出麦芽糖,准备递给秦川。 秦川低喝一声,“小心。” 说来奇怪,秦川文文弱弱一个书生,这一声低喝,给郑屠感觉像是庙里的大钟在他脑海里响起似的,十分警醒。 郑屠一个激灵,顿时看到后面路上出现了一头狼。 这狼似乎饿极了,眼睛仿佛冒着绿光,盯着郑屠他们这个方向,嘴里的口水似乎都快要流出来了。 秦川心中一凛,这狼盯的可不是两个大人,而是婴宁。 难道是婴宁惹来的? 不管是不是,秦川都不可能抛弃婴宁。 郑屠到底是杀猪的屠夫,胆子不小。 “川哥儿你跟我跑,不对,你走前面。” 他挡在秦川身前,亮出随身携带的屠刀,比划着给狼看。 那狼见得屠刀,稍稍退了几步,郑屠稍稍心安,忙催着秦川往前走。 可是他们刚刚往前走,那狼立刻又跟上来。 郑屠懊恼道:“早知道出门带一块肉了,现在这样子,根本甩不开这畜生。” 他虽然胆子不小,可是面对一头狼,还是感到害怕的。 若不是不想把秦川和婴宁丢下,肯定已经想法子撒开腿跑了。 他实在没法子,拿着屠刀恶狠狠朝着狼比划,期望将狼吓退。谁知那狼这次退都不退了,反倒是往前逼近几步。 郑屠实在没法子,低声道:“川哥儿,我想办法拦它一下,你跑快点。我可挡不了它太久。” 秦川点了点头,往前走去。 郑屠心里默数几下,准备朝狼虚砍一刀,期望吓退它几步,然后趁机往前跑。 谁知那狼见到秦川抱着婴宁要走,立刻追过去,郑屠正好挡住路,就变成了那狼朝着郑屠一扑。 郑屠突遇变故,不由手足一软。 手里的屠刀,硬是没来得及格挡过去。 眼见狼要扑到身上。 他甚至闻到了狼口腥臭的气息。 谁知那饿狼一声哀嚎。 “郑大哥,快劈它。” 郑屠见那饿狼吃痛惨嚎,听得秦川的话一激,屠刀狠狠劈中饿狼的脖子,这一刀他激发潜力,居然一刀劈下去,嵌进饿狼脖子里,一时不好拔出。 饿狼也死的不能再死。 郑屠这才发现,饿狼眼睛里镶进一颗石子。 郑屠:“川哥儿,刚才是你扔的石子?” 秦川道:“我身子虚弱,怕被人欺负,练了一手飞石的功夫,幸好刚才运气也不差,打中了它的眼睛,否则咱们可麻烦了。” 郑屠险里逃生,哈哈大笑道:“合着这畜生该死,遇到我和川哥儿。今天咱们算是发了一笔小财。” 原来现在市场上狼皮十分昂贵,郑屠瞧这狼的体型,估摸狼皮拿到府城里,说不得能卖十几两银子。 这是他和秦川合力猎杀的,郑屠看重秦川的胆量,刚才那样的情况下,都敢扔出飞石,就算是碰运气,也不一般。 何况人家马上就要参加院试,说不得很快就是秀才了。 他把狼皮的行情跟秦川说了说。 秦川道:“我听说狼肉是大补之物,不如狼肉给我,卖出的狼皮,郑大哥给我分点零头就行了。” 秦川补虚功所需可不限于鸡肉,狼肉比鸡肉更补,效果只会更好。说不得靠着这些狼肉,他就能尽快让体质提升到成年人水平。这头狼来得正好,真可谓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不过狼肉虽然很有些价值,却还比不过狼皮,郑屠自然不想占这个便宜。他听说秦川要去府城求学,想来是无论考不考中秀才,都想留在府城了。 凭秦川一手画技,即使考不中秀才,那也能在府城有饭吃。 郑屠本就存着往府城发展的心思,自然更要结好秦川,乡里乡亲,往后多少有个照应。 他道:“我家里肉吃不完,这狼肉我就处理好后,给你送过去,至于卖出的狼皮,我占七成,川哥儿意下如何?” 秦川道:“那就多谢郑大哥好意了。” 他急着吃狼肉进补,提升体质,狼皮实是旁枝末节了。 经此一事,郑屠对秦川的关系更加亲近,背起狼尸,一路跟秦川有说有笑,很快到了郑村。 路上有遇见村民,直接给郑屠叫过来搭把手,自不免吹嘘一番他刚才的英勇。 村里也因郑屠杀狼的事,更加热闹起来。 第5章 收魂米 到了郑屠家,郑屠叫了妻子帮秦川暂时照顾婴宁。郑氏是个胖乎乎的妇人,十分和善。见了婴宁可爱,更是欢喜。 婴宁也不怕生,就任由郑氏抱着。 郑屠很快剥掉狼皮,仔细吩咐了徒弟如何处理狼皮后,剩下的狼肉部分也交给两个徒弟处理,还有村民帮忙打下手。 处理狼尸,都是在热闹闹的空地上,众目睽睽之下,自然不用担心出问题。 即使有点缺斤少两,秦川也不会斤斤计较。 随后,郑屠引着秦川去了新起的灶王庙。 这座神庙规模跟龙王庙差不多大,成本不高,没有请匠人打造神灵塑像。地面都是青砖铺就的,还是崭新的样子。 至于灶王庙的标配,火盆、神台等,算是齐全。 出来迎接的是一个矮胖的老者,乃是郑村请来的掌灶人,旁边有一个干瘦老者,乃是这一片乡里的里长。 秦川自然是认得的。 路上,郑屠说了,掌灶人乃是灶王神教里的门人。乡里起灶王庙,要请灶王神教的门人来当掌灶人,乃是民间的规矩。 虽然大梁朝道门佛门声势很大,可是民间里,灶王神教的门人信众,不见得比这两大主流教派少多少。而且官府对祭祀灶神的事,也一向很重视。 只是灶王神教主要还是扎根底层,在中上层影响力不大。 若是道门佛门的子弟,稍有身份就是各地乡绅官员的座上客。 而灶王神教的门人,多是和村民打交道,地位较高的,往往也是里长这一级的。 “里长,掌灶老爷,这就是隔壁秦家村的川哥儿,别瞧他是文弱书生,今天和老郑我合力打了一头狼呢。而且川哥儿马上就要考上秀才了,真可谓那个……” “文武双全。”里长笑道。 “里长过誉了。” 掌灶人此时看着秦川却有点失神。 秦川轻轻道:“晚生秦川,见过掌灶老爷。咱们认识吗?” 掌灶人方才回过神,“没……没,见过秦公子。我只是一时眼花了。” 他心里喃喃道:“应该是眼花了,这秦公子看起来气血比寻常少年人也有所不足,怎么可能生出一身仙骨。” 灶王神教有一套识人观骨的法门,专门寻找天资不凡的少年人或者小孩儿。如此,才能承继灶王神教的衣钵。 其中所谓的天资,指的就是道门所谓的仙根道骨。 此类人一般身强体健,聪明好学,不易夭折。 如果按照灶王神教的识人之法,秦川确实长了一身极品的仙骨,可是气色却完全对应不上。 掌灶人心惊之余,也只能用自己学艺不精来解释。 秦川气色不好,却没有病色,明显是先天气血不足。另外,少年人本就该血气方刚,纵使好色,夜夜缠绵,都不至于亏空气血。 说明他确实看花了眼。 不过他对狐女和婴宁的事不知,否则肯定会以为是秦川被狐女掏空了身子。 而且秦川马上就要考中秀才,很快就不再是泥腿子,灶王神教可吸引不了真正的读书人来。 秦川心里有一点疑惑,猜想难道这掌灶人真有些门道,看出他身上有些神异? 此世既然是聊斋之类的神鬼世界,真看出什么来,倒也不足为奇。 只是对方不知能看出多少。 秦川对与这类人打交道,还是保持一定的谨慎态度。 他不知自己身负的长生道种,在神鬼异类或者修行者等眼里,会是什么态度。 瞧来这个世界人对读书人的敬重,有功名在身,绝对能替他省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因此秦川也不打算节外生枝,等院试结束,考中秀才,再成为府学的廪生。 如此一来,行事肯定会方便许多。 秦川便没多问,开门见山道:“夜路不好走,我想快点弄完这里的事,好早点回去,免得弄到天色晚了。” 郑屠今天打了一头狼,虽然高兴,回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谁知路上,还会不会再冒出一头狼。 他看着秦川,拍胸道:“川哥儿,你也不必着急,若是晚了,就在这里凑合一夜,我明天和两徒弟一起送你回去。” 郑屠算是个仗义之辈,真心想结交秦川这个朋友。 秦川笑道:“若真如此,那就烦劳郑大哥了。现在咱们先办正事。” “对对对。”里长道。 “掌灶老爷,请你跟我说说,这灶王爷的神像,有哪些需要我注意的。” “秦公子,可别叫我什么掌灶老爷,小老儿姓罗,名午,你称呼我姓名即可。” 秦川也不纠结这事,仔细问了哪些注意事项。 笔墨砚台早已准备好,神像的纸张就铺在神台上,等秦川落笔。 秦川仔细回忆见过的灶王神像,以及罗午说的注意事项,一盏茶后,开始落笔。 秦川如上次给龙王庙庙祝秦方作画一样,不疾不徐。 大约花费了一个时辰,方才收笔、 罗午等人才凑上前来看,一个栩栩如生的灶王神像,顿时出现在众人眼中。 罗午不禁赞道:“秦公子画得真好。” 他也是个粗人,说不出太好的词,只能说画得真好,比一些灶王大庙的神灵塑像看着还要引人瞩目。 只是画像比起神灵塑像,肯定要少一些细节表现。 虽则如此,也比他见过的灶王小庙里的画像要好上许多。 里长和郑屠自然也看得出这画不错。 里长甚至想着,年底时,要不花点钱请秦川给家里弄一幅年画。 不过等到年底时,他才后悔不迭,那时的秦川,可不是他能请动作画的了。 秦川照例问道:“您们先好生看看,若有什么不正之处,我可以修正。” 罗午摆摆手,“已经很好了。秦公子,这里是八百文,请收好。” 秦川于是点好铜钱,向里长和罗午告辞。 灶王神像虽然弄好,可是起庙对郑村是一件大事,还有许多要准备的地方。 里长和罗午接下来还要忙许多事。 至于起庙的日子,也不在今天。 秦川和郑屠走出去。 还没走远,庙里罗午急急忙忙走出来,道:“秦公子,请留步,小老儿再送你一点东西,将来若还有请你帮忙的时候,秦公子可要给小老儿一点面子啊。” 原来罗午见秦川走了,心里总觉得好似错过了什么,他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跟秦川结个善缘。 罗午忙不迭地塞了一个小布袋在秦川手里,又道:“请不要推辞,这里面有几粒收魂米,若是遇见不干净的东西,解开布袋,把米丢出去便是。” “那就多谢了。”秦川心中一动,没有拒绝。 第6章 炼形术 因为结束的比较早,郑屠决定亲自送秦川回秦家村。 当然,他还吩咐两个徒弟,将处理好的狼肉装好,还搭了几斤蔬菜,跟在两人后面。 毕竟经历过之前路上饿狼突然冒出来的事,郑屠有点不太敢一个人走这段土泥路了。 半路上,婴宁在秦川怀里睡得很熟。 郑屠小声道:“川哥儿,你可知道,那掌灶的罗老爷,可是一个高人呢。” 秦川笑了,“难不成,他还得了灶王爷指点,学了一身神通不成?” 这话其实有几分试探。 不过郑屠是个粗人,自然觉察不出来,何况还是他先挑起话题的。 “神不神通我不知道,但是罗老爷会武功,这是我亲眼所见。像咱们今天遇到的那头狼,罗老爷应该赤手空拳就能打死。他送你那收魂米可得收好,说不准真有用处。” “若是郑大哥喜欢,我分你一点。” 郑屠摇摇头,“我想要,缠着罗老爷,怎么都能让他给我一点。为了起这灶王庙,我可是赔了一头猪进去。你是不是不知道什么是武功?” “是评书里那种吗?飞檐走壁,可以在江湖中行侠仗义?” “差不多吧。不过会武功的人,可没几个会行侠仗义,县城、府城里,就有会武功的。听说会武功的人,还得在官府报备。省府里就有好几家武馆,前段时间,有个七十岁的老武师,因为没有收到好的弟子,结果被年轻时一个仇家的后人找上门,给活活打死。老惨了!” 秦川敏锐得察觉到一点不对劲,难道这个世界的人习武都不练内力?他还没开始修炼内力,看来等体质到成年人水平时,得试试看。体质虚弱的时候,修炼内力,其实对身体是有些负担的。除非吃上什么灵丹妙药,能够补益气血。内力说到底,不是凭空产生的,而是来自血肉精气。 如果修炼出内力,哪怕七老八十,也能短时间爆发出巅峰时的战斗力,只是不持久。所以秦川认为,那个老武师大可能没有内力,只是外家高手。 “郑大哥是想学武吗?”秦川随口回道。 郑屠摸了摸头,“想学,就是找不到门路。要是拜到那些武馆门下,往后少不得给人家当打手,来接那些踢馆的活。何况我年纪大,人家不定肯传我真功夫。” 秦川:“这么说,习武这件事,我能帮到郑大哥?” 郑屠竖起大拇指,“川哥儿真是聪明,像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似的。我是说万一的话,你如果考上秀才,认识到衙门里的人,就帮我问问,有没有卖炼形术的,帮我引荐一二。如果价钱合适,我想买一本,即使自己用不上,也能给我儿子用。” “炼形术又是什么?” “炼形术就是武功,听罗老爷说跟山里的猛兽凶兽捕猎有些关系。罗老爷就会炼形术,只是要拜入灶王神教,成为内门弟子才能学。我年纪大了,当不了内门弟子。也舍不得把儿子送进灶王神教。” 郑屠心里还是觉得灶王神教上不了台面,他觉得自己儿子,将来是有希望考个武举人的。 秦川点头,“有机会的话,我会帮你问问的。” 郑屠也是随口说说,不指望秦川真能帮倒忙,但是万一呢? 而且他也知道,罗午有些手段,今天第一眼瞧见秦川时,明显有些异常,后面还送了什么收魂米,显然秦川有他还不清楚的厉害之处。 反正也不需要明白,多和秦川拉拉关系,肯定没坏处。 目前来看,秦川也是一个有本事的人! … … 回到家中,将婴宁安顿好。 秦川开始烹煮狼肉。 他一开始只弄了一小块,想先看看狼肉的效果。 烹饪完成,将煮熟的狼肉放进嘴里。 秦川脸上顿时露出一丝惊讶之色。 “是灵气,狼肉里面居然有我需要的天地灵气!” 秦川简直收获了一个大大的惊喜。 虽然只有一丝灵气,等于长生道种一天吸收的十分之一的量。可是狼肉还有许多。 原本以为恢复长生道种遥遥无期。 没想到会有这样意外的收获。 只是不知是那一头狼特殊的缘故,还是所有的狼都如此? 秦川想起婴宁那声啼哭,似乎狼是冲着婴宁来的。 他隐隐约约猜到,恐怕那头狼真不是普通的狼。 接下来秦川练了一遍补虚功,身体里自然滋生出丝丝热气。没想到一块小小的狼肉,就能让他完整练一遍补虚功。 至于那一丝灵气,狼肉刚入口,就被长生道种直接吸走了。 秦川又尝试试了一块大小差不多的生狼肉,灵气还是只有那一丝。至于生肉蕴藏的精气,在道种的内视感知下,倒是比熟肉多了大概半成。 虽然生肉好处多一点,可秦川还是没继续尝试,毕竟生肉吃多了,对身体也没好处。 何况对秦川最重要的灵气并没有区别。 长生道种恢复到一定程度,秦川就可以激活道种里的元神,尝试外放精神力,也就是修炼者所谓的神识。 只要能神识外放,秦川应对危险的能力便可以提高不少。 这才是关键。 而且秦川有关于天人之道的体悟都在道种元神之内,能将这些体悟取回来,对他也大有好处。 一小块狼肉差不多有二两,一斤等于十六两。至于这个世界的一斤,也是五百克左右。 狼肉差不多有四十斤。吃完所有狼肉获得的灵气,相当于长生道种一个月出头时间所能吸收到的灵气。 等于这一头狼,直接可以帮助秦川加快至少一个月的长生道种恢复进度。 既然有蕴藏灵气的狼肉,那这个世界大概率还有类似的事物。 二两狼肉可以支撑练一遍补虚功,一只大鸡可以支撑练三遍补虚功。 四十斤狼肉,差不多等于一百零六只大鸡的效果。 接下来半月,秦川除了睡觉外,几乎将所有空闲时间都用在煮肉吃肉练功上。 他也不挑味道,熟了便成。 还喂婴宁吃了一些肉粥。 婴宁吃过之后,确实长得比原来更结实了,明显能感觉到半个月就重了好几斤。 至于秦川的体质已然来到超出成年男子的平均水平。 只是如他所料,果然不能修炼内力。 这样一来,他得走外家路数来提升武力值了。 不过他脑海里不乏外家武功。 眼下最适合的自然是混元童子功,乃是外家顶级的武功,这世界的炼形术,未必就能强过混元童子功。 混元童子功需要气血旺盛才能修行,即使如此,修炼不当,也容易内伤。 不过秦川能够凭借道种内视,自不用担心这一点。 既然有了基础,趁着还剩了一些狼肉,秦川当然立即着手修炼,趁着还有几天去参加院试,先给混元童子功第一层入门再说。 混元童子功没有什么投机取巧的地方,就是练和吃。 一晃就是三日过去。 郑屠再次找上门来。 第7章 长生种的苦恼 郑屠一大早过来,见到秦川后,颇有些吃惊。 “川哥儿?” 他有些不敢置信,人还是那个人,气色与半个多月以前相比,简直有天壤之别。 秦川笑了笑,“怎么了,郑大哥。不会认不出我来了吧。” 郑屠羡慕道:“川哥儿,早听说狼肉大补,没想到效果这么好。过些日子,我也找几个人,去山里试试,能不能再打一头狼。” 秦川虽然容貌没多少变化,可是身板明显强健许多,气色红润,少年人方刚的血气,一望可知。 秦川哈哈大笑:“若是郑大哥再打一头狼,我到时候肯定要买点再尝尝。” 他也想知道,是不是所有的狼肉都这样。 其实心里大概猜到,应该不是,可总要见个结果才真正有分晓。 郑屠笑道:“真打了一头狼,到时候肯定送你几斤,当做你考上秀才的贺礼呢。” 秦川童子试已经过了两道,只差最后一道院试,郑屠通过和秦川的接触,深信秦川这次一定能考中。 十六岁的秀才啊,十里八乡一年都未必能出一个。虽说听说省府里,十二三岁中秀才的也年年有,可那是省府啊。 在乡村里,十六岁的秀才,在村民眼里,实是前途无量了。 何况这个世界交通闭塞,上至朝堂,下至乡野,乡土之谊一向为人看着。秦川既然有极大的潜力,和秦川打好关系,实是他乐意之至的。 秦川也不拒绝,微笑:“那就多谢郑大哥了。” “川哥儿,你这谢倒是谢对了,你瞧我带了什么给你来。” 他取下背上的物件,乃是一个粗木制作的书箧(qiè),左右宽约两尺,上下高一尺六左右。 书箧是读书人行旅时,常备之物。携带便宜,其内可以装笔墨纸砚,以及一些书籍。 好的书箧还装有竿子挑着布幔,能防嗮遮雨。 类似倩女幽魂电影里,宁采臣背的那一款。 当然,这个粗木书箧,自然没有那些功能,不过除开装下文房四宝外,还能把婴宁装进去,还可以把剩下干制的几斤狼肉一并放进去。 那是他参加院试前后的口粮了。 原来郑屠知秦川家境困难,特意把自己给儿子打的书箧送来,借给秦川用几天。 秦川欣然接受郑屠的好意。 两人约好明日出发。 明天郑屠的娘子一并要去省府,原来狼皮已经找到买家,乃是郑氏的一个亲戚,在城里一个大户人家当管家,那大户人家的少爷对狼皮有兴趣,到了城里,见了货物,可以直接出手给他。 听说那家人出手大方,狼皮可以卖一笔好价钱。 卖狼皮的事,郑屠还想请秦川出面。 因为对面是大户人家,那家少爷也是读书人。郑屠想来,读书人和读书人还是好沟通的。 他一个屠夫,见人见面,都不免气弱。 这是时人的通病,乡野贩夫走卒之辈,见到读书人,总是矮一头,何况人家还是大户。 当然,郑屠不清楚,只有考中秀才,才称得上真正的读书人。 不过秦川这种马上要参加院试,且才十六岁的少年,往往也能让圈子里的人稍有重视。 越早考中秀才,考举人的机会就越多,将来做官的可能性就越大。 科举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一旦跨过去,那就是登龙门了。 第二天,郑屠和秦川汇合,拉了一辆木板驴车过来,狼皮和进城要贩卖的肉都在上面。 郑屠倒是没留位置给秦川坐在车上。 因为乡下土泥路难走,在木板车上,实是折腾。几十里路下,骨头都得散架。 秦川好在如今体质已经超过一般成年人水平,背着书箧,一路慢悠悠地随着郑屠一行就到了城里。 郑屠想帮他背一阵书箧,秦川也拒绝了。 其实负重前行,通过调整呼吸节奏,他也能稍稍练一下混元童子功。 婴宁这段日子跟着他喝肉粥,也确实长肉了啊。 看起来,已经有一岁出头的模样,勉强能站起身,摇摇晃晃地走路。而且这孩子,不怕冷也不怕热,十分好养活。 小婴宁路上时常从书箧里探头出来,东张西望,常有笑声,煞是可爱。 郑屠等人进城多次,知道路途辛苦,这一次却一点也不觉得辛劳。 小孩子的生机勃勃,可爱笑容,其实也是大人快乐的源泉,拼搏的动力。 郑屠若不是为了儿子的前途,也不会想到去城里做买卖。 其实他也大不了秦川几岁呢。 但看起来,比秦川老了许多。 催人老的不只是岁月,还有生活的重担。 秦川却想着,再过些年,他还得易容扮老,甚至需要换个地方,否则太容易惹人注目了。 这是作为长生种的苦恼之处。 亦是幸福的烦恼。 … … 大户人家姓王,秦川通过郑氏亲戚的关系,带着狼皮见到了王家的少爷。 王孚今年二十六岁,童生试已经考过九次,九次不中。不久后,是他第十次童生试,这次他运气不错,终于第一次参加院试。 他近来听说狼皮有辟邪安神的效果,想要在参加考试时,穿狼皮袄过去。 不过,狼皮算是稀罕物,不常有。 何况他还是个胖子,得量身定制做一件。想买现成的狼皮袄,都不能。 如果再等一段时间,肯定能买到狼皮的,可是院试不等人。 就在他要失望的时候,没想到从管家那里得知了狼皮的消息。 于是王孚和秦川相见了。 “咦,你不是说对方是个屠夫吗?我怎么看着不像。” 管家解释了一番。 王孚不禁露出笑容,“原来你也是马上要参加院试的,我跟你说,院试的规矩大着呢,你一定要注意。不过你是第一次来考吧,这次不中是大概率的,也不要伤心难过。对了,你多大了……” 王孚是个好交朋友的人,见秦川年纪不大,又和他要一起参加院试,还带来了他心心念念的狼皮,简直有缘。 “十六。” 王孚心里顿时吃惊,十六岁就能参加院试。 作为一个学渣,顿时意识到秦川不简单。 他看秦川英气勃勃,身材壮实,以为至少二十呢。而且秦川还带着一个孩童前来,猜想他已经成婚了。 没想到人家才十六岁。 其实十六岁成亲也不算太早,但十六岁就来参加院试,王孚有点受打击。 不过他还是装作很平静的样子,拍了拍秦川肩膀,“那就更不用担心了,你这次先试试院试的水有多深,下次把握就大了。来,我们先看看这狼皮。” 第8章 案首 其实王孚也不懂狼皮的好坏,可是他不能表现得不懂。反正他也不是完全不学无术,尽挑些华美之词说,总归不是错处。 秦川对此,自然应声附和。 王孚问管家,“市价上,这样的狼皮出多少钱合适?” 作为读书人,该当不齿言利,他可以辨别狼皮的好坏,至于物价则不必那么清楚,否则显得市侩。 当然,如果是郑屠来此,王孚完全不用在意这一点。 秦川不一样,十六岁就能参加院试,考上秀才只是早晚的问题。 “二十两。” 王孚一拍手道:“我和秦贤弟一见如故,那就再加十两,你带他们去结账,我和秦贤弟去亭子里喝两杯。” “诺。”管家领了王孚的吩咐,带着外面候着的郑屠夫妻去账房拿钱。 秦川见王孚加钱,倒是没说什么推辞的话,老老实实地跟着王孚过去喝酒。 十两银子是寻常人家一年都不定能挣到的钱,可对于王孚这大户人家子弟,自然算不了什么。 何况这笔买卖,还有郑屠的股。 知白守黑,亦是他一向行事的风格。 王孚家是大户,有内宅外院。请秦川喝酒的亭子在外院,周围有池水假山。 如今正值八月初,陵州府在南方靠海处,暑意刚去,此情此景,正应了一句诗: 离离暑云散,袅袅凉风起。 王孚取出一坛桃花酒,又叫下人准备了小羊羔肉。 婴宁和书箧在亭子边上,小女孩也不吵闹,看着池中荷花,神情颇是欢快。 王孚不好意思道:“秦贤弟,我这几日用功读书,把婢子们都派遣到老头子那边去了。不然肯定找个婢子帮你带孩子。你也是够辛苦的,参加院试,还要带着孩子,我那弟妹呢?” 他是个自来熟,瞧秦川顺眼,自然而然跟秦川唠叨起家常来。 如果不是为了考试,以他的性格,哪里会请秦川喝桃花酒,直接把桃字去掉,先拉秦川去勾栏里听曲儿去了。 秦川于是解释了婴宁的来历,只是隐去狐女的身份。 王孚是个感性的人,差点掉眼泪儿下来,“原来这孩子如此可怜,可难为秦贤弟你了。圣朝以孝治天下,你的事迹,我得请人帮你表彰啊。” 秦川自然回拒:“小弟自幼性好安静,不喜热闹,王兄的好意,小弟心领了。” 王孚最讨厌孜孜求名之人,觉得此类人虚伪做作,不可深交,秦川之言,大合乎他脾性。 他浮一大白,“秦贤弟这话我爱听,为兄我也不是喜欢追名逐利之人。奈何我本无心向富贵,谁知富贵逼人来。我这家大业大,为了祖宗父母,只好也投身科场,求个功名。只是非心中所愿,考了几次,都是应付了事,是以屡屡不中。这次和贤弟同期应考,为兄也不想落于贤弟之后,这一场院试,势在必得。你我共勉!” 他得了狼皮,心下这次怎么也该考中了,是以放出大话。而且他考了九次秀才不中,他不急,老头子也该急了,说不定早已经打点好。 反正今晚上就去老头子那里表个决心,让老头子看着办。 到时候,放几句话狠话,这次不中,他就不活了。不信老头子不安排! 两人对饮数杯,觥筹交错。 这时,有仆人来他身边,低声耳语:“少爷,外面有提学府上的人来拜会。” 提学官是童生试的主考,可以说一省的秀才,皆出于他的门下。 王孚正想着这事,登时酒意全去,心想:“老头子实在太懂我了,知道我不爱做那些八股文章,早早给我打点好。只是咋没听说老头子能和提学府扯上关系?这样光天化日过来,是不是影响不好?我虽然有实力考中秀才,可是若考中了,这事不是惹人说闲话吗?算了,算了,身正不怕影子斜,人来了总不能不见。” “快带我去。” 仆人:“少爷,人不是来找你的,说是咱们府上来了个客人,乃是县试府试的案首,提学大人对他有兴趣,想见一见。” “那客人是谁?” 仆人嘴向着秦川努了努。 王孚惊讶道:“秦贤弟,你是县试府试的案首,怎么不跟我说。” 王孚科考的籍贯是落在隔壁华宁府郭北县的。郭北县和陵州府紧挨着,秦家村去郭北县其实跟到陵州府城差不多路程。倒不是他喜欢做郭北县的人,而是隔壁郭北县的聂知县是他姑父。 当然,他这次县试能过,全凭的自身实力。不过,恰好姑父的同年也是华宁府的知府,交情甚好,是不是府试前和华宁知府喝酒时,提了一句他,就不是王孚能知晓的。 想来他在本家里这么出众,姑父不可能不提一句吧。 毕竟喝酒是需要话题的。 王孚自问,他一向都是家族里话题中心人物。 不管华宁知府大人知不知道他王孚,肯定也会被他文才折服。 只是他这般的文才,都不是县试府试的案首,虽然可能是姑父他们为了避嫌,才降低他的名次。 可王孚觉得,他的学问虽好,距离陵州府的府试案首还是有差距的。因为陵州府身为省治,学风十分兴盛,乃是本省考试最难的地方。 要做陵州府的案首,可不是简单的事。 没想到秦贤弟竟是个大才。 王孚心如电闪地思忖感慨着。 秦川缓声回他,“只是运气好而已,稀里糊涂便中了案首,实在不足挂齿。何况,过了院试,才算秀才。若不过院试,也只是一童生。” 王孚哈哈大笑:“贤弟莫要谦虚,哪有陵州府的案首考不中秀才的,咱们先去见见那提学府上的人,莫要让人家久等。” 秦川摇头,“王兄,不可,还请你帮我回绝那人,就说我和提学大人素不相识,如今正值院试,晚生不想使提学大人和自己都身处嫌疑之地。毕竟人言可畏,不可不慎。” 秦川未觉醒前,自然也是聪明好学的,文采确实足够考中秀才,乃至举人,只是县试府试的案首,多少是有讲究的。不大可能落在他这种出身的人身上。他能当案首,除开文章出彩,能够服众外,肯定还涉及了一些不为人知的博弈,案首这名头才落在他身上。 这时候,突然有提学府的人来王孚家请他过去,只怕不是出自提学的意思,甚至来人都有可能不是提学府的人,见了定然有麻烦。 即使考中秀才,也会被人拿出来说事。 若是不见,即使真得罪了提学,也会因为顾忌士林清议,至少给他个秀才功名。 毕竟提学是清流,对于士林中的名声,不得不重视。 王孚也随即反应过来,即使真的是提学派人来请,也不能见,秦川看得比他透彻。 看来这个提学府的人,多半是假冒的身份,谁这么胆大? 王孚不得不深思,生怕这事牵连到他家。 但人肯定不能见,甚至他也不能去见,就派仆人叫来管家,交代清楚,一定要客客气气地将人回绝,更要在大庭广众之下。 王孚吩咐完,让管家去照他说的做。 再看秦川,倒是神情平静,心里愈发高看对方一眼。 秦川心里想着: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世事纷争,总归是逃不开的,还是得加强自身的实力才行。 再来一头狼就好了。 第9章 豪强 陵州府城,距离王家不远的一处大宅。 门额上“黄府”二字,烨烨生辉。 一相貌俊朗的年轻男子手捧一卷书,坐在凉亭里习读。 “你这么早回来,是不是事情办砸了。” 一个年轻仆役正自缓缓走近年轻男子,尚未行礼,俊朗的年轻男子便即开口。 “禀报公子,小人确实没把姓秦的童生骗去提学府上。他应该是察觉此事了,是不是有人提点过他?要不,小人等他出来后,找个机会把他腿打断,让他参加不了院试?” “算了,现在不宜节外生枝。你下去吧。”年轻男子吩咐道。 “可是,让一个泥腿子在县试、府试上压过公子一头,现在再让他考过院试,旁人会怎么看我们黄家?公子,小的听说主辱臣死,小人不怕丢了这条命。”年轻仆役露出恶狠狠的目光。 年轻男子笑道:“我要你给我好好办事,不要你的命。好了,我知道你忠心,只是这件事的根源在提学和陵州知府想联手打压我们黄家,才非不把县试和府试的案首给我。此事的根本在朝堂上。如果这时候贸然去对付那姓秦的童生,肯定会被提学和陵州知府等人借题发挥,到时候更加麻烦。 即使没有姓秦的,也有姓李的。何况县试和府试时,我确实没太认真,那姓秦的确实文章做得还成,才让他钻了空子。” 年轻仆役道:“这个乡下人着实没见识,换成其他有点见识的童生,早就上门来向公子谢罪了。” 年轻男子姓黄,名梦。乃是陵州府豪绅黄家的嫡子。仆役叫黄四。 黄家的大名在陵州府的乡绅圈子里十分响亮,代代有进士做官。但普通的村民,对黄家就没什么概念了。 黄梦第一次县试案首输给秦川,还以为是新来的知县不知黄家的深浅,想邀一个不畏豪强的名声。 第二次府试案首输给秦川,才察觉其中有蹊跷。 近日里接到京中长辈来信,方理清来龙去脉。 本来只要秦川去提学府,那边已经安排好内应,能将秦川放进去。提学见了秦川,自然要有所顾忌,不好再在院试使绊子。 否则,黄梦在陵州府素有才名,连续在县试、府试、院试输给一个乡野村夫,实在很没面子。 当然,黄梦认为自己也只是要一个公平而已。 前两次他大意了,这次院试,他会拿出真正的实力。 … … 次日清晨,天色微白。 王家的外院里,王孚一大早便起来。昨晚他让人将来人回绝后的,就拉着秦川继续喝酒。 夜里,秦川自然就留宿下来做客。 王孚十分喜欢秦川这个新朋友,长得好看,说话也好听。用文雅的话来形容,就是跟秦川相处,如沐春风,跟那些酒肉朋友,完全不一样。 可惜明天便要参加院试了,否则他今晚上非得拉着秦川去喝一次花酒。 一起嫖过娼,一起同过窗,一起挨过刀,乃是人生三大铁。 他没能和秦川同窗,怕痛不想挨刀,自然还是一起喝花酒最为实在。 不过他已经二十六了,秦川才十六岁。王孚生怕将来喝花酒时,比不过年轻人,因此决定一大早起来锻炼身体。 没想到秦川竟比他还早起,在园子里练什么功夫。 王孚好奇,想跟着练了几个姿势,谁知才第一个姿势,便让他浑身冒汗,热气蒸腾。 他不想露怯,硬是跟着练了两个姿势,最后软倒在地上,浑身累得脱水,气喘吁吁。 那边秦川收功, “王兄,我这功夫叫混元童子功,你不是童子身,练不好的。” 王孚顿时心里大感安慰,原来不是他不行,而是这功夫要童子身才能练。他好奇道:“留仙,你这功夫是武功吗?我小时候有武师想教我炼形术,好似跟你这个有点像。” 昨晚王孚问了秦川的字,他就用了“留仙”二字。 留仙者,驻世长留之仙,说的正是他自己。 而秦川听到炼形术,心中微微一动,这是他第二次从旁人嘴里听到了。 “不是武功,只是养身的功夫,王兄想学的话,我有另一套补虚功可以传你,这门养身功不需要童子身就能练。”秦川笑了笑。 听到补虚二字,王孚眼睛一亮。 他想着,自家老头子年纪大了,也该补一补。不对,老头子要是活太久,他继承家产岂不是遥遥无期。 算了,还是自己练吧。 王孚开口道:“我身子可不虚,不过我有一个朋友,年纪跟我差不多大,近来确实有些在某方面力不从心,这补虚功能起作用吗?” 秦川点头,“补虚功本就是弥补身子气血亏空的。正所谓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这门养身功,入手简单,即使练得不好,也只是效果差了点,绝不会损耗身体。正适合王兄朋友这类身子虚弱的人练习。” 王孚脱口道:“那留仙你快教我吧。” 他立马又补了一句,“我再去教我那朋友,你知道的,我做人很讲义气。朋友的事,就是我的事。” “嗯,这补虚功是我偶然得来的养身功,虽然简易,却也是正宗长寿的法门,王兄也可以学一学,反正是有益无害。” 秦川的话,正中王孚心怀,他道:“既然如此,我便听留仙的,以后也练一练。” 王孚自幼吃得山珍海味,底子很厚。 跟着秦川练了一遍补虚功,由秦川纠错,指点要诀。 秦川何等见识,一字一句无不切中要害,王孚照着改正,立时豁然开朗,第二遍时,便感受到补虚功带来的好处,身体里虽然没有秦川那种热气,浑身却比勾栏里姑娘的小手按摩还要舒坦。 等到第三遍时,王孚已经基本掌握要诀,照秦川的说法,这补虚功越是放松,效果越好。练到后面,怎么舒服,怎么来。 当然,这时候他已经饥饿不堪,食欲大增。 连忙叫下人升起烤架,摆上小牛腰肉。 王家不愧是巨富之家,不但随时备有牛肉,还有西域过来的香料,洒在刚烤熟的牛肉上,香味扑鼻。 随后,他和秦川分而食之。 第10章 提学 吃完烤牛肉后,王孚拍了拍鼓起的肚子,忽地打趣道:“留仙啊,朝廷可是有禁止私宰耕牛的条文,你就不怕这牛肉来历不明,跟我一起吃了犯法吗?” 确然,朝廷有明令条文,禁止宰杀耕牛。可是禹江之人,以牛肉为上等美味,但凡大小酒席,皆有牛肉在盘。 当朝皇帝年号安平,如今是安平三十九年,在安平帝刚继位时,曾针对过杀牛的行为,在本省掀起大狱,结果因为逮捕的人太多,牵连甚广。弄得皇帝差点下不来台,后来一个官员上奏,说明情由,请朝廷释放不问罪责,安平帝才就坡下驴,表示同意。 于是,牛肉甚至堂而皇之出现在本省官员来往的宴席上。 这些消息,稍有地位的士子皆知。 王孚知秦川出身乡野,家境贫困,有心逗弄一下,看秦川是不是还能一如既往地镇定。 “我记得本朝有诗人云‘中厨办丰膳,烹羊宰肥牛’。前代亦有诗人云‘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想来宰牛不合乎法,却合乎于情。礼法不外乎人情,吃了牛肉,料来也无事。而且王兄都吃了,小弟不吃,岂不是不够义气。”秦川轻声笑道。 “哈哈,留仙竟读了这么多诗吗,我这一句都没听过。不过这两句诗听起来不错,好个会须一饮三百杯,但是明日要院试了,我就不劝你喝酒啦。” 科举士子,在中进士前,大都是埋首四书五经,尤其是那些耕读传书之家,尤其注重这一点,生怕家中子侄分心别物,耽误了科举这人生第一等大事。 是以诗词歌赋,往古文章,或是金榜题名后,陶冶情操所消遣;又或者是于科举一途,心灰意冷,用来打发人生,安慰失意。 秦川能说出古人诗句,王孚既在意料之外,又觉得在情理之中。因为秦川出身乡野,家中肯定没人指点他这些细节。 但秦川不以贫困而卑下,跟他相处,进退有据,更是难能可贵。 王孚除了读书不成外,人情还算练达。 愈发觉得这个县试、府试的案首老弟,将来在功名富贵一途,肯定走得更远。 老头子说过,有潜力的朋友,一定要在人家富贵前,给足尊重和帮助。有道是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他叫来管家,耳语几句。 不一会,管家取来一个书箧,乃是紫檀木所制,做工精巧,色泽深沉,自带香味,在野外出行时,背在身上,也不会有许多蚊虫叮咬。而且里面暗藏机括,带有竿子和布幔遮阳挡雨,功能多用。 里面还备了一套新衣和婴儿襁褓。连纸墨砚台都是崭新的。其中还有一笔银两。管家解释,正是昨日卖狼皮,秦川应得的三成银两,一并在内。 可见王孚想得周到,背上这么好的书箧,若是穿着朴素,未免不伦不类,给人笑话,还细心给婴宁备了襁褓,用心实在是够深了。 “留仙,这是我送你的礼物,无论你考不考得中秀才,都是为兄一片心意,切莫推辞了。” 秦川:“王兄这礼物,小弟实在喜欢。不过我带来的书箧是乡人郑大哥所借,让我方便参加院试的。我待会还要出去寻找他们,若是换了书箧,岂不是伤了朋友之心。王兄以我为友,自然不希望小弟这样做的。所以书箧我收下了,但等我院试之后,将书箧还给郑大哥,再来取如何?” 王孚拍手而叹,“留仙真有古人之风,为兄答应你便是。” 接着两人寒暄一阵,秦川取了应得的银两,方才问了管家郑屠夫妇落脚处,随后给婴宁又喂了一次饭,背着旧书箧里的婴宁告辞。 谁知,刚出王家大门,郑屠夫妇和两个徒弟一起出现了,身边是贩肉的木板驴车。 秦川笑道:“郑大哥,我正要去找你们,没想到你们倒是早来这里等着我了。” 郑屠便对郑氏笑道:“浑家,我说川哥儿虽然留宿王宅,但今天肯定会出来寻咱们的。” 秦川微微一笑:“王宅虽好,非是我长留之所。郑大哥若是今日贩完了肉,明日请帮我找一间距离府学学宫不远的僻静房子,等我院试完之后,我就去租下。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打算在城里居住。有劳费心了。” 买房子,他现在是买不起的,但凭手里的钱,还是能在城里租个单独僻静的房子。陵州城里,不临街的房子,一般房租还不算贵。 当然,秦川心里已经有了一个赚钱的法子,只等院试过后,便着手去办。 郑屠要在城里长期卖肉,自然有租房子的打算,当然,他的目标是开肉铺,最好是临街的。 至于帮秦川找房子,两件事一起办,自然也方便。 何况秦川和王孚相处甚欢,还能留夜过宿,只消开口,王孚随便吩咐下,就能给秦川把事办了。 秦川没有找王家公子,而是找他,足见秦川绝非富贵相忘之人。 郑屠拍胸脯道:“明天我一大早就去给你办这事,你白天只管去考试,婴宁我浑家会照顾好的。” 秦川自然告谢。 如今是八月初,夜晚凉风习习,还不算冷。 秦川和郑屠等人在菜市附近一片空地过夜,即使是空地,也是要交钱的。当然,三四更天时,就有菜贩肉贩开始在摊位准备。 秦川一晚盘膝打坐,轻松对付过去。 到了天色微亮时,就开始出发。 今天是院试,不乏考生前往考场。到了考场外,已经有一两百人聚集。 因为秦川衣着朴素,在一众鲜衣童生里,格外扎眼。 还有人认出他是县试、府试的案首,说了秦川的出身十分贫苦,来自乡野小村。 还有人把秦川得了案首,开罪黄家的事抖出来。 于是纷纷疏远,无人问津。 旁边看守考场的公差都不禁感慨, “现在的年轻人,都太势利了,好歹大家都是参考的童生,一点虚伪的客套都不讲,连敷衍都懒得敷衍。” 很快到了要入场的时候,一众仆役的簇拥下,王孚登场。 他看到秦川,哈哈大笑,“留仙,咱们一起进考场。” 进入考场谁先谁后,本是要喊名字,一个个依次进去。不过王孚直接给登记的小吏一锭白银,两人就被先叫了名字,先于其他人进入考场。 但是考场里,居然有人比两人还先到。 王孚认得对方,知道对方是黄家的黄梦,低声道:“留仙,不用理会这人。咱们先找位置。” 秦川敏锐感觉到,黄梦看了他一眼,目光略有些不善。 他自问和对方没什么交集,但是搜寻记忆,发现自己觉醒前,县试、府试都遇到过这个人。 秦川心下了然,看了此前提学府来人之事,与此人怕是脱不了干系。 他想到,定然是案首惹的麻烦。 但这次院试,他也不可能放水。否则文章不服众,打的是前面县令和知府的脸。 一样是得罪人。 他身为长生种,不想惹事,但也不怕事。 总归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而已。 待得考生到齐,提学公布考题,考试正式开始。 这次院试的考题,难度实在不小,乃是两道时文,属于科考中的截搭小题,出题的角度十分刁钻古怪。 考题一公布,顿时有许多考生哀嚎。 倒是王孚没有唉声叹气,有点出乎秦川意料。 秦川没有过多关注,反正王孚考不上也还是王家大少爷,将来花钱捐个监生,直接都可以参加乡试了。 他凝神开始破题。 几世以来,他熟读经典,而且这一世积累也不小,凭借超然的思维,做起八股文章,一样得心应手。 不到午时,秦川就已经顺利答完卷子。 他既然答完,留在考场里,不过是消磨时光,不如早点出去透透气,等着王孚出来便是。 因为院试是糊名的,提学官显然不认识秦川,可见了秦川卷子上的字体,眼睛一亮,随即被卷子里的文章吸引。 秦川交卷就离开了,只是注意到提学官反应有些奇怪,心下略微思索,便即明白: 想来自己的字体和觉醒前差别不大,只是更加工整有力,若是提学见过他县试、府试的卷子,多半能认出来。 秦川一交卷,那黄梦便跟着交了卷子,而且没急着离开。 提学又看了黄梦的卷子,轻声对黄梦问道:“黄梦,刚才交卷的人就是秦川吧。” “大人如何得知?” 提学微微一笑:“陵州府的童生,文章比你做得好的,也只能是他。不过,看在黄家的面子上,这次院试就让你做案首。只是他的文章,我实在不好黜落,列在一等之下,都难免心愧啊。” 黄梦神色阴沉,“大人,请让我瞧瞧他的试卷。” 提学于是给黄梦看了秦川的卷子,黄梦素有神童之名,见了卷子,一目十行过去,片刻后便即神色发白, “大人,这案首你给他吧。” 第11章 陵州第一 黄梦这次做题,使尽了浑身解数,自问算是生平得意之作了,可是看过秦川的文章后,他知道自己即使提前准备半年,都写不出这样立意高远,义理深刻的文章。 这……实在是输得不冤。 黄梦当然更不清楚,他的对手不只是秦川,还有一个异世儒家的大圣贤——王阳明。 秦川前世参悟天人之道,机缘下追溯三生记忆,过往浮沉,那些印象深刻的东西,都能记忆起来。 他在现代时,又是历史爱好者,王阳明的著作读过不少,有一篇八股文尤其印象深刻,恰能为这次考题破题所用。 这篇八股,秦川不但有自己的文章词句,还糅合了王阳明著作的八股文。 用一位津门第一的武者的说法,这一拳二十年的功力,你凭什么能挡。 类比之下,秦川的破题文章,远远不止二十年的功力。 提学低声道:“天下之事变无常,而生死之所系甚大。固有临难苟免,而求生以害仁者焉;亦有见危授命,而杀身以成仁者焉,此正是非之所由决,而恒情之所易惑者也。吾其有取于志士仁人乎!” 这正是秦川八股文中的一段落。 他接着拍了拍黄梦的肩膀,“他文章写成这样,不会没有官做的。黄梦,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秦川有了功名,便是真正的读书人。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这是时代赋予读书人的特权。 经过院试这一关,秦川的身份已经有了本质的变化,提学是警告黄梦不要用下三滥的手段对付秦川。 现在,他们是一个圈子里的人了,读书人的圈子,自当用读书人的手段。 黄梦虽有不甘,还是点头,“学生明白。” “那就如此定了,秦川当为本次院试的案首。” “嗯,学生心服口服,告退。” 望着黄梦远去,提学抚须而笑,这叫秦川的小子,可帮了他好一个大忙。 朝堂斗争正值关键时刻,若是黄家此时出了一个小三元,无疑会在地方上掀起一番声势来。 县试和府试他还有些顶着压力,指示下面把黄梦压下去,现在秦川院试文章一出,哪里还能有争议。 文章的好坏,有时由心判定,可是高到一定程度,谁好谁坏,一望可知。 他心里甚至生出一丝火热的期盼,若是秦川接下来乡试、会试、殿试都能保持这个水平,连中六元,都不是没有可能。 三元天下有,六首世间无啊。 如果在他任下,出一个连中六元的存在,煌煌青史上,都会提他一笔吧。 为官者,求名求利。 青史留名是多少官员们毕生所求而不得之事。 … … 次日,秦川已经换了新的居所,乃是外城东北处的清平坊,距离府学学宫不算远,大概三里路。这里地处僻静,左右邻舍稀少,人烟并不稠密。 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距离清平坊二里地外的城郊有一片乱坟岗。 秦川打听过,清平坊倒是没有出现过闹鬼的事,只是人心戚戚,如果不是无可奈何,还是不愿意跟乱坟岗做邻居。 当然,秦川只是暂时租房,实在不行,还能换个地方。 他看重此处,乃是因为这间院子东侧有片菜地,西侧有个茅草棚,还有砌好的灶台,最重要的事是院子里居然还有一口井,虽然出水不多,可足够数口之家的日常所用。 在这种古代世界,能在院子里打一口井实在不易。 因此小院的租金能跟内城相比,可是由于地理位置和乱坟岗的因素,多数人宁愿去内城住,买水吃。 秦川稍稍砍了一些价,见触及房主的底线,便以一年的租金租下来。 一月要一百五十文钱。 随后又在郑屠的帮助下,准备好他和婴宁日常所用。 郑屠准备开的肉铺也就离这二里地,更靠近内城,还会从乡下收购鸡鸭鹅贩卖,有时还会带蔬菜。 秦川可以去郑屠那里买日常消耗的肉食蔬菜。 当然,他还是心念着,郑屠组织乡人,能再找一头当日那样的狼来。 此事不急,只是需要挂在心上。 到了下午,正是院试榜单出来的时候。 有提学衙门的差役,到闹市、码头、旅馆等人烟密集的地方放榜,童生们大都会在午饭后前去这些地方。 秦川倒是不着急,先睡了个午觉。 婴宁更是在旁边呼呼大睡。 仿佛她也清楚这是接下来和堂兄的家了,十分安稳,小脸满是甜甜的笑容。 在睡梦中,秦川听到一阵脚步声靠近,敲门声响起,有人在喊他,像是郑屠的声音,还有王孚的声音夹杂着。 他从容穿起衣服,开门。 王孚朝他作揖欢笑,“留仙,中了,中了。你是院试的案首,更是陵州府十年来唯一一个小三元。” 郑屠等人也不做生意,过来一起道贺,人人脸上露出笑容。 秦川成为小三元,他们作为乡人,更是与有荣焉。 郑屠路上过来时对郑氏和两个徒弟不停念叨,“我早知道的,我早知道的……,川哥儿他就是天上的星宿下凡……” 妻子郑氏打趣他,“往后可不能叫川哥儿了。” “那是秀才相公。” 秦川的秀才,因为成为本府十年来唯一的小三元,有了特殊的意义。秀才年年有,小三元十年难得一见,比举人老爷还稀罕。 秦川既然成为小三元,那么中举人亦是迟早的事。 不只是郑屠等乡人来道贺,除开王孚外,还有几个邻村的老秀才,他们科考了一辈子,早已中举无望。 见到乡里出了秦川这样一位风华少年,都想过来一睹风采,沾沾文气。说不得老来运转,中了举人呢? 连王孚这个府城有名的大草包,都在此次院试考中秀才。 难道不是王孚沾了秦川的文气。 其实是院试制度的原因。县试是十取一、府试是十五取一,而院试则人性化许多,至少取七成。 这次院试取的是七成,王孚将将最后一名录取。 只能说,王孚靠着家世背景,已经把最难的两关县试、府试迈过去了,最后一步院试,能正常发挥即可,不需要他有太多的表现。 何况这次院试的出题十分古怪刁钻,让很多水平高出王孚的童生,都给拉到和王孚一个水平线上,反正大家都不会。 王孚是一直不会,利用丰富的垫底经验,击败了其余三成童生。 但王孚坚信,这是狼皮袄带来的好运气。 当然,还有秦川的文气让他沾了沾光。 总之,秦川的小三元庆祝会,今夜全由王公子买单! 此外,还有明日提学大人举办的簪花宴,那才是这次院试圆满收尾的重头戏。 秦川的小三元,亦是提学大人任上的一桩士林美谈,将来是要作为政绩写进去的。 这次簪花宴自然比往年格外隆重了不少,还请来几位致仕的老进士。 第12章 苦果 《长生从聊斋开始》第12章 苦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3章 文抄 秦川当然没有让王孚送他回去,王孚住内城,他住外城,又是晚上,绕来绕去,实在太远了。 王孚当然好奇过,秦川为什么不接行酒令。他知道秦川对诗词不是一窍不通,要应对,肯定有办法。 秦川没有过多解释,只是笑着说:“那酒是上等粮食精酿而成,不喝多浪费啊,所以我总归是要喝的。” 王孚心里觉得肯定有猫腻,但还是没多问。他又不傻,秦川一个乡野出身的书生,连中小三元,除开天资出众外,肯定还有些别的机缘,譬如遇见某位隐士,传授平生学问之类。 话本里不都这样写的吗? 不管是不是,反正作为朋友,秦川不说,他何必刨根问底,伤了友谊呢? 老头子常说,难得糊涂。 … … 秦川和王孚下了楼船,在岸边告别,但不是一个人回新租的小院。 还有郑屠在外面等他,至于郑屠的娘子郑氏就在院里帮秦川收拾一下东西,顺带看顾小婴宁。 郑屠送秦川回去之后,正好把郑氏接回去。 他们明日就得回村,把一些家当搬倒城里。这事已经准备了一段时间,倒不是很匆忙。 路上,郑屠提着灯笼,有事没事搭话道:“秦相公,我瞧你对府城里的路比我还熟悉。” 秦川:“记性好而已,郑大哥觉得当府城人好吗?” “当然很好了,我这一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在府城里扎下根。这里好看的女人多,好吃的也多,总之什么都好。就是有两样不大好。” “哪两样?” “城里的房子太贵了,不知道我这辈子能不能买得起一座小院,安置一家老小。还有就是,城里的大人物太多,做生意容易受欺负。所以我就盼着您能中举,中进士,好沾一沾你的光,在城里牢牢地站稳脚跟。” 这年头,极重乡土之情。而考中举人、进士之后,自然会有人来投献土地产业甚至托身为奴,躲避官府的盘剥、其他豪绅恶霸的压榨。乡人自然是依附的首选。 而秦川这样的寒门士人,也需要乡人来帮衬。 秦川笑了笑,“中举的事,恐怕要让你失望了。至少三年内,我不打算参加乡试。当然,下一次乡试,本就要等到三年后了。” 郑屠:“其实您不中举,我也愿意跟随您。那王家少爷,家财何止万贯,都跟你结交,而且您和他说话,一点都怯场。我想您这样的人,一定是天上的星宿下凡,到哪里都能干出一番大事,只在与您想不想。” 两人说说笑笑走了一路。 郑屠没有因为秦川地位变高而疏远,也没有自己只是个乡村屠夫而卑下,他很清楚,秦川有极大的潜力,将来大概率是他在府城里最大的靠山了。 世道有白有黑。 郑屠这类人只能走黑的一面,但是需要白的一面当靠山,否则是走不远的,活命都难。 在城里卖肉,不是简单卖肉的事。 那是抢人家饭碗,要拼命的。 郑屠不怕拼命,只怕连拼命的机会都没有。 秦川的出现,使他拼命的机会比先前大了一些。 他此前所能找到最大的关系,无非是郑氏娘家里的一点关系。譬如王家的管家。 但秦川不一样,他们是同乡,而且秦川考中秀才前,两人就有了交情。虽然只是同乡邻村,可是秦家村的人,对秦川和婴宁的态度是不好的。 为此,他还得感谢龙王庙的庙祝秦方。 小人物总是想尽一切办法,寻找一棵能够依附的大树。 可是那些大树,当成为大树时,早已有了依附,想攀上去的生命太多了。 最好是找到一株能长成大树的幼苗。 郑屠坚信,秦川就是那株能长成大树的幼苗。 秦川很理解郑屠的想法,更不反感,两人的交情本就建立在各取所需上。 何况,当日去郑家村的路上,面对饿狼时,郑屠可没有抛下秦川和婴宁。 这个人是有义气的。 大丈夫结交朋友,贵在情义。至于利益相结,那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世间熙熙攘攘,无非是名和利。这是人本心的欲望,没有什么需要回避排斥的。 … … 回到家中,郑屠接走郑氏。婴宁已自酣睡。 今夜星光灿烂,星华斗泄,天上一丝月牙,若隐若现。 如今是八月初,府学开学的日子是八月底至九月初的一段时间,届时去报到便是。 不过府学名义上是要去听课的,实际上只需要参加两月一次的考试,如果连续在考试中排名末尾,遇上严苛的提学,就可能在查阅成绩后,将其生员的身份摘去。 当然,一般而言不会这样做。 而且秀才还可以以游学的名义请假离开府学。这个时代,路引的制度很是严格,要离开本乡本县都有些麻烦,有了秀才身份,打着游学名义,去哪儿都容易。 秦川暂时没有游学的打算,当下首要之事是搞钱,才能补充足够的肉食,来满足混元童子功的需要。 涉及衣食住行的生意,他眼下是不适合参与的,因为会动本地豪绅的利益,肯定要发生冲突,多少会惹麻烦,何况还有黄家可能使绊子。 对此,他早已想好一条路子,那就是话本小说。 虽然此世盗版横行,可是用来赚第一桶金足够,而且他还可以采用连载的方式,且可以试着走一下王孚那边的路子。 这是赚钱的事,不怕麻烦人。 陵州府成,文风甚胜,许多闺阁的小姐,多是读书识字的,话本小说的市场不算小。 秦川打算写的第一本长篇,正是一本古典言情小说。 星光泄入窗户,秦川没有点灯,他前世失明过,即使黑暗环境,同样能提笔写字。 何况他只是趁着夜里安静,写下开头而已。 开头很重要! 通过星光,在书箧里找到笔墨砚台,在简陋书桌上,借着星光将纸张摆好,浓墨研开,拈毫让笔将墨吸饱,心中腹稿早已打好,笔走龙蛇一样,在白纸上出现一篇八句抬头的行文诗: 风吹云动天不动,水推船移岸不移。 刀切莲藕丝不断,山高水远情不离。 善恶皆会得报应,祸福自然有天理。 烟雨蒙蒙唱扬州,百年巧合话惊奇。 这是发生在异世初唐年间,从扬州城开头的一段巧合的故事。之所以写异世初唐扬州,而不写前朝陵州府之类,乃是为了规避本朝,免得给人抓住文字话柄。 何况这段故事本就是异世之人编撰的。 秦川如今抄来一用。 抬头诗已写,第一回的回目随即取好,正是——“上错花轿”。 第14章 小倩 故事开头,讲的是扬州城有两个美丽的江南姑娘,一个是城北首富富商的小姐杜冰雁,一个是城东武馆武师的小姐李玉湖,又是同一天出嫁,并且两家为各自的女儿置办了相同的嫁衣和相同的轿子,只有红盖头不同。 一个是龙凤呈祥,另一个是鸳鸯戏水。 富家小姐杜冰雁要嫁到林州,武师小姐李玉湖要嫁到荆州。 杜小姐未来的丈夫是林州洪天齐府巨商的齐家三公子齐天磊,李小姐未来的夫君是当朝宠臣,镇守边关的大将军袁不屈。 殊不知杜小姐要嫁的齐三公子是等着她去冲喜的病秧子,而李小姐要嫁的袁大将军传言克死了多位正妻,所以两位小姐都在为各自的苦命暗自悲泣。 出嫁那天,两支送亲队伍同时出城,途中突然大雨倾盆,两路人马涌到同一座仙女庙内避雨。在庙内因相同苦命并结拜为姐妹。雨停之后,在慌乱之中,拿错了盖头,新娘竟上错了花轿。 秦川酒足饭饱,文思泉涌,一路不停笔,直写到两位姑娘上错花轿,第一回目结束,刚好把家里的纸张用完。 如此,通篇古白话下来,差不多也有一万字了。 秦川揉了揉发酸的胳膊,他觉醒以来,还是第一次不吝惜身体,通晓熬夜,此际远处邻舍家有雄鸡报晓,望向窗外,群星隐退,东方欲白。 秦川见婴宁依旧酣睡,便出了房间,熬了一锅稀粥,再打了一遍补虚功,等着粥凉。 如此,将婴宁唤醒,喂了粥饭。 他才发觉,这小婴儿又长大了一些,眉目精致。照这样速度长下去,过得一年半载,便该有点小姑娘模样了。 不愧是半妖之身,到底跟普通人家的孩子不同。 带着婴宁在附近溜达一会,又给她喂了一点饭,秦川方才沉沉睡去。 接下来几日,秦川不是睡觉,吃饭,照顾婴宁,就是写书。 主要是雕琢第一回开头。 他得好生思量,开头有没有不合时宜之处,犯禁的地方,并且斟酌词句,力图是每一段文字,皆如水润般,沁人心扉。 毕竟,他才涉及话本小说的行业,没有名气,开头一定要足够惊艳,才能迅速打开市场。 当然他也不需要如曹公那样,批阅十载,增删五次。他真正的目的还是要搞钱,而不是搞什么文学创作。 这一天,秦川终于将开头精益求精地雕琢完毕。 瞧着这一万字出头的开篇,语意连贯,行文流畅自然,词汇如水润饱满,两个女主的形象跃然纸上。 仿佛世上真有李玉湖和杜冰雁这两个姑娘存在似的。 秦川目光定在纸上,悠悠自语,“李玉湖姑娘,杜冰雁姑娘,今后希望整个东南之地,人人都知晓你们名字。” 他想着自己在疑似聊斋的世界里写离奇巧合的爱情故事,颇有一种趣味。 现在还是大白天,秦川将书稿放进竹篮,用书箧背着婴宁去找王孚。 到了王府,守门的门子是认识秦川的,进去通报,管家出来,将秦川引进一间偏厅,上了茶水点心,才告罪道:“秦相公,对不住了,我家少爷一大早去郭北县接姑奶奶家的表小姐去了,约摸下午才能回来。你先用些点心茶水,看待会是等少爷他下午回来,还是等公子回来后,我禀报他你来过的事?” 秦川拱了拱手,“多谢了,茶水点心我就不用了。劳烦你把竹篮里的文稿交给王兄,请他看过后,抽空来找我。” “好的,好的。小人先把文稿和竹篮放进少爷的书房,等少爷安顿好表小姐后,一定把话传到。另外,老爷说了,让少爷多向您请教。您这几日没上门来,老爷要不是要让少爷去接表小姐,说不准今日就叫少爷去您那了。”管家连忙作揖还礼。 他可知道秦川乃是童生试的小三元,陵州府十年内唯一一个。往年陵州府的案首,常常在后面几届乡试里高中,成为举人老爷。 何况据说秦相公极受提学大人赏识,称其为得意门生,说什么是古之隐逸……来着。 反正他听老爷对秦川是赞不绝口,认为是禹江精华,将来王家遇到难事,说不得还要请秦川帮忙呢。 反正秦川虽然是秀才,却绝不是一般的秀才。 这几日里,管家都让家里人多和郑屠的娘子多走动走动,毕竟是亲戚,现在又都在府城里。 亲戚嘛,越走越亲的。 不常走动,那就生疏了。 “有劳了。”秦川答谢。 “秦相公慢走。”管家一路送秦川到大门口。 秦川初次来王府时,管家还不觉得对方如何了不起,现在再看,猛然间觉得这秦相公飘然远去的背影,当真有种仙气。 难道真是传说中的文曲星下凡不成? 中了小三元后,身上的仙气给文气一激,开始显现出来。 其实管家的感觉对也不对,秦川有仙气,那也不是考中秀才后才有的。他觉得秦川有仙气,对也不对。 正如一个老者,若是身居高位,平常人见了,自然觉得对方威严十足,与之相处,战战兢兢。可若以为对方只是普通老人,还会觉得威严吗? 或许有,但更多的可能是没有。 秦川纵使前世得了天人之道,凝聚长生道种,可现在他还是血肉之躯,如果还表现出超尘绝世的天人姿态,孤高傲世,恐怕会被旁人当成疯子,而不是天人。 天人者,有天人的力量,才能是真正的天人。 譬如神佛,如果普通人知道他们没有法力神通后,那就不会敬畏了。 秦川知其白,守其黑。背着婴宁,在陵州城里闲逛起来,品尝人间烟火气。 … … 经过一天车马劳累,王孚终于回到了家,还带回一个娉婷袅娜的少女。 王孚感慨,表妹今年才十二岁,身高已经快到他下巴了,往后几年,再长高一些,可怎么嫁人。 东南之地,无论男女,身量多不及北地的大汉和婆姨。 审美更偏向娇小柔弱。 何况大梁朝风气开放,不禁止女子抛头露面,盲婚哑嫁的情况很少,所以似表妹这样腿长的姑娘,将来可不好找婆家。 而姑丈的意思是让表妹在王家长住几年,看能不能趁着豆蔻年华,身量还不太显,且省府人杰地灵,给表妹找个好婆家。 当然,这年头大户人家让亲戚在家长住,那是常有的事,乃是身家富贵的体现。 无论东南省府,还是两京之地,常有豪富王公之家,有亲戚带着儿女长住,亲戚只把家中产业,交给奴仆管家,每年对对账本开支,日子逍遥快活,胜似神仙。 因为这样的人家,往往有权有势,自不怕奴大欺主,若是查出欺上瞒下,更有的是手段炮制。 而且亲戚住在一起,更不怕生分了,势力联合得更加紧密。 当然,这种长住,多以女眷为主。 “表哥,带我去看看你书房。” “小倩,你不累么,去我书房干什么,好好休息。” 王孚想到书房里还有言情小说和春宫图,若是给小倩看见,让老头子到,还不扒了他的皮。 “我不累,快带我去。” 小倩颇有些雌威,还知道拿王孚如何过县试、府试的事说事,王孚实在推脱不了,只好带着小倩去书房,反正到时候小倩若是想拿什么、看什么,得经过他同意才行。 到了书房,小倩看到书桌上有个竹篮,里面摆着一叠书稿。 “表哥,这是什么?” 王孚那些言情小说和春宫图早已熟知在心,见得书稿和竹篮十分陌生,更不是常订的几家书斋送来的,心想肯定是老头子给他准备的科考文章,暗思正好拿这玩意打发小倩。 届时老头子问起来他做没做功课,便说是小倩把文章拿去了,老头子肯定没话说。 “你自己拿去看,我先说好,你没看完,可不要再来我书房里捣蛋。” “哼,谁稀罕。我只是想找点文字打发时间嘛。” 小倩便提着竹篮离开,白裙飘飘,身姿袅娜,王孚暗忖,小倩要不是腿太长,当真像是提篮观音下凡似的,谁娶了她,不是一般的有福气。 王孚腹诽过后,赶忙将书房里不好见人的东xz进箱底,方才长舒一口气。 很快到得晚饭时候,小倩说什么不肯出房间。 用过晚饭,王孚十分困倦,想早点安寝。 随便洗漱一番,正解衣上床,有急急忙忙的敲门声响起。 “谁?” “是我。” “小倩,你这夜里来找我干什么,像什么话。” “快开门。” 王孚只好穿衣开门。幸好他娘子回娘家省亲,下下个月才回来,否则今天的事肯定给母老虎盘问不休。 小倩身后跟着两个婢女打着灯笼,不是一个人,王孚暗自舒一口气,板着脸问: “到底什么事?” “下面呢?下面怎么没有了。” 王孚先暗吸一口凉气,感受到东西还在,心里一松,问:“什么下面?” 小倩提着竹篮,拿出书稿,催促道:“我说这书稿后面的内容,快给我看。” 第15章 土地神 花开两端,各表一枝。 且说秦川离开王府,在城里转了一圈,回到小院。 这时正是午后不久,近日连日晴朗,正是秋老虎刚刚退去的时候,天气还有些炎热。 郑屠正候在小院门口。 他见得秦川回来,忙迎上去,“秦相公,你村里的房子遭狼了。” 秦川神色一凛,他早知当日那头狼不简单,他平静问道:“郑大哥,你且进来喝口水,跟我仔细说说。” 郑屠于是跟秦川进院,喝了口水,继续道:“你家遭狼我是昨天听龙王庙的庙祝秦四爷说的,因为他,我才能认识你,所以回去后,给他提了一个猪头,顺道给秦村报喜你考中秀才的事。那狼不但闯入你乡下的家,还吃了秦村一只山羊。 好家伙,听说只留了满地的血,连毛都不剩。因为我来报喜,回郑村的时候,村民还合送了我两斤腊肉,我回去时,将将要到郑村的村口,突然间发现自己身后跟了一头巨狼。好家伙,那狼比我上次见到的饿狼大了足足一倍,一身皮毛黑得发亮,眼睛像是冒着绿火似的。我连忙拿出随身的屠刀,像上次遇到狼那样挥舞,它一点都不怕,眼看那狼越来越近。我就把腊肉都扔出去。 那狼走近闻了闻,却没有吃。我趁着机会往前面狂跑,还好没到晚上,村口的村民比较多,那狼瞧见我们人多,就没有进村。我不敢一大早出门,因为那时候路上人少。等到半上午时,才拉着几个徒弟,一起回城,来跟你说这件事。我瞧那狼的路数,跟我们上次遇到的一样,只是更凶一点。接下来打算组织村里的几个猎户,上山把那狼打了。我瞧它那一身皮毛和肉,肯定能比上次卖出好几倍价钱不止。不过你家里遭了那狼,最近还是不要回秦村了,免得有危险。” 郑屠也害怕巨狼是上次那狼的同伴,不把巨狼除掉,他回乡下都是胆战心惊的。 何况财帛动人心。 上次卖了狼皮,他这次回村,好生吹嘘一番。 村里的猎户知道巨狼的事,个个都摩拳擦掌,准备跟他大干一番。 届时三个猎户,加上郑屠和两个徒弟,一人少说分三两银子,接下来一冬的生计都有着落了。 秦川听了郑屠的描述,心里有了定计。他现在体质已经超过一般成年男子,比当日遇狼的时候,不可同日而语。既然巨狼看见人多,不敢进村生事,足以说明战斗力有限。 有郑屠组织的猎户,他跟着一起去,危险自然不大。 可是他想起当日那头狼似乎冲着婴宁而来,闯进他家,多半是嗅到同伴的气息,或者来找寻婴宁。 无论如何,这是个隐患,确实该除去。 否则巨狼万一摸索到他这小院子来,届时更加被动。 解决问题,就得解决问题的根源。 何况当日那头狼尚且有灵气,这一头巨狼的身上肯定也有,甚至可能更多。 秦川思量片刻,向郑屠道:“郑大哥,我这几日和你一起去乡下,将巨狼找出来。你相信我,我肯定能帮上忙。还记得上次么?” 郑屠想起秦川上次用飞石打中狼的眼睛,才有他斩杀饿狼的壮举,可他还是有些犯难,“秦相公,你现在身份贵重了,可不兴冒险。” 秦川:“我省得,到时候我就跟在你们身后,你再帮我借一把柴刀和一副弓箭。你看我现在身子比那时候强健不少,肯定不会有事的。” 郑屠看着秦川壮实的身体,确实跟以往不可同日而语。 既然秦川执意要去,他也不勉强,“弓箭和柴刀都好办,回村里就有。到时候,你且莫冲在前面,若见势不妙,我们先跑。” 秦川点了点头。 他还是决定带婴宁一起走。 因为狼既然有可能冲着婴宁来,离开了他的视线,反而更危险。 秦川到时候背着婴宁,将她绑好,反正以他现在的体质,绝不会有什么妨碍。 一旦有了武器,凭借前世的武道经验,他的战斗力能提升到目前的几倍甚至十倍。 其实,他早就计划着去打造一把趁手的武器,不过眼下小说还没卖出去,他又住在城里,因此是打算小说卖出钱后,再去弄兵器的。 计划赶不上变化,既然回了乡下,就先借弓箭和柴刀用一用。 柴刀其实秦家村里的屋子就有,可惜不太结实,而且现在回去,有一定风险。 秦川是打算先和郑屠去郑村的。 至于书稿的事,反正王孚这几日怕是脱不开身,如果两三日找不到巨狼,秦川肯定就回来了。 并不会耽搁事。 为了以防万一,秦川还在门缝里留了一张纸条。 郑屠先去肉铺,招呼了两个徒弟关门,一起走。现在时间刚好,再晚点回去,到了郑村就快天黑了。 快到郑村时,路过村前的一个土地庙。这个土地庙,只占了数尺的地方,十分矮小,庙里仅有一个泥塑神像,看得出有些年份,神灵塑像已经有些残破。 往年,郑村没起灶王庙,便拜土地神,保佑一方平安。 那时候这小小的土地庙,还有些香火,近来也没有了,可见蛛网盘结。 不过百姓们,遇到难事,总是免不了求神拜佛。 郑屠叫徒弟切了一小块猪耳朵,放在香案上,诚心祷告,希望土地神能保佑他这次顺利打到巨狼,保佑他在城里的肉铺生意兴旺。 他祷告完之后,又向秦川道:“秦相公,要不你也来拜一下神。反正拜一拜土地爷,肯定不会吃亏。” 秦川倒是没有刻意做作,说是不信鬼神。 他自身的存在,便是对鬼神最大的证明。 那就打个招呼吧。 秦川当然不会学郑屠那样大礼参拜,只是打算走到神像前,见个礼,作个揖。算是他这个落难的天人,向这位不知道存不存在的土地公公问候一声。 他刚朝向神像,微微躬身。 砰的一声。 一声脆响,这不知经历多少风吹雨打,连庙门都没有土地神像居然全身裂开,碎片噼里哗啦地掉落在香案和神龛上。 第16章 敕封 变故陡生,郑屠和两个弟子以为不知何故,开罪了神明,吓得瑟瑟发抖,颤巍巍地向破碎的土地神像告罪。 秦川一脸木然。 此刻,秦川的识海中,一个十分矮小的老者出现,头似寿桃,白发白须,穿着金钱赤袍,戴着文士幞头,拿着一根龙头拐杖,正朝识海里显化淡淡元神虚影的秦川磕头。 原来刚才土地神的塑像破碎,一道常人看不见的白光给吸入秦川的识海中,道种受到刺激,秦川得以在识海中显化出本命元神的虚影。 “小神拜见上仙,不知上仙有何差遣,敢请吩咐。” 识海里的老者仿佛十分恐惧,生怕面前的元神虚影着恼。 他害怕极了。 这土地神受了村民多年香火,方才勉强凝练出一丝神体,不幸的是,近日里给灶王神抢走供奉,开始衰败。 谁知屋漏偏逢连夜雨,他不知怎地,竟得罪一位上仙,令人家不满,给人家打破神灵塑像,摄入元神道场中。 当真是好大的仙威。 明明这上仙还未显露真形,土地神已经受不了。 他不敢反抗,只能磕头求饶,希望上仙大发慈悲。 秦川先是感受道种,没有任何不稳的迹象。 然后他才徐徐道:“你是这里的土地?原本是何来历?” “小神正是本村的土地,数十年前,小神本是一缕游魂,因为生前行善积德,得了陵州府城隍爷的赏识,派遣我来做这村子的土地神。小神受了多年香火,方才在近日凝聚出一丝神体。谁知本村村民又起了一座灶王庙,害得小神香火凋零,神体有溃散的征兆,所以受不住上仙的仙威,导致自己神像碎裂。” 它可不敢说是秦川破了它的神像,只推脱是自己不中用。 其实它本能感觉到对方得了道,已有仙家业位。天地人神鬼五仙,眼前这位上仙,至少也是个人仙业位,说不得甚至有地仙业位。 莫说它一尊小小的土地神。 便是城隍老爷,怕也受不得眼前这位一拜。 还好刚才对方没行拜礼,真若是参拜下去,小土地怕是已经魂飞魄散。 它们这些正神,最是畏惧得了正果的仙家,哪怕对方没一丝法力,都能天然压制神灵。 是以三山五岳,许多土地山神,都受玄门正法拘灵约束。 反倒是妖鬼之类,与玄门水火不容。 而玄门正法的修行,亦与收服妖鬼,息息相关。 秦川仔细盘问,从土地口中套出一些这方世界的隐秘。 知道土地是香火成神,受的香火越多,功果越大,眼下土地的顶头上司,便是陵州府城隍,已经享有五百年香火。 没有百年道行的妖鬼,决计不敢冒犯。 不过土地神所知,也确实不多。 它生前只是个普通人,并非修炼者,许多事也是成为土地神,本能地接受到一些土地神的传承记忆,方才知晓。 秦川了解大概,又问:“附近可是有一个狼妖?” 土地神道:“回禀上仙,向西百里处,有座狼首山,山里有个白狼王,听说修行百年,颇有神通。近日座下有个黑狼统领在附近闹事。小神神通低微,不敢与之为敌。” “可知妖鬼是如何修行的?” “妖能吸收月华,淬炼内丹,增加道行。不过这时间十分漫长。听说妖类更喜欢吞噬同类,以此壮大修为。至于鬼,要么吸取活人阳气,要么便是汲取阴魂怨气来修行。数十里外半月坡的鬼庄就有一个鬼母,能与白狼王分庭抗礼。” “嗯,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土地神连忙磕头,“还请上仙救小神一命。” 秦川:“可是因为你神像破碎之事?如此,确实是我的疏忽,我帮你重塑神像吧。” 土地神苦笑,“这不关上仙的事。神像即使不破碎,小神因为香火凋零,过段时间也会神体溃散。小神想请上仙大发慈悲,重新敕封小神为土地神,如此上仙可以随意掌控小神生死,小神亦可凭借上仙的敕封,免去神体溃散的大劫。” 它接着又解释了一遍。 因为它原本是城隍派遣的游魂,受了多年香火,方才凝聚神体,可是本身神性脆弱,是以一旦香火凋零,就有神体溃散的风险。 用秦川前世的说法,那就是眼前的土地神虽然是土地神,却非正式的土地,有一点小小的神通,可本质上是没有编制的,只是一个临时工。 而土地正神之位虽小,也是地神,城隍本身也只是地神,可没能耐敕封土地。说白了,眼前的土地神只是一个干活的,出了事还得背锅。 如果它受了正式的敕封,那就有了天道认可的神位,即使香火凋零,神性依旧是坚固的,只是没了香火,自然神力大减,等于权力削减,并不影响本身的职级,依旧是地神体系的一员。 但正式的敕封,往往需要天大的机缘,譬如生前有大功德,死后感而成神。 再如遇见得了正果的上仙,受其垂怜,敕封神位。 因为得了仙家正果,等于参悟天道,所以敕封之后,天道会有感应,一般地位低微的土地神,天道会给面子通过。 当然,前提是仙家敕封的地方,没有同类的地神。 “这么说,我可以随意敕封土地神这一级别的地神?” “如果上仙只是敕封几位土地神,肯定是没问题的,数量再多,或者级别再高一点,就不是小神能得知的。小神看上仙似乎不了解这事,莫非是从未敕封过神灵?” “嗯,那我就试试看吧。不过如此一来,你今后就得听命于我了。” “本当如此,小神能追随上仙,乃是小神的福德。上仙待会只需亲笔书写敕封郑家村土地神这八个字,然后点火烧着,纸灰融入小神的神像碎片里,以此重新塑造一个神像,小神的神位就成了。往后,这郑村方圆十里地,上仙只需跺一跺地,心里招呼一声土地神出来,小神随时就能赶到,为上仙效劳。” “好,你一时半会不会有事的话,就先出去吧。” “上仙放心,小神还能撑几日。” 秦川念头一动,只见一道淡不可察的白光,从他身上飞出,落入碎裂的神像中。 他和土地神对话,因为在识海交流,十分迅捷。一大段事下来,现实也不过走了几个呼吸的时间。 因为在自家的识海内,土地神的一切念头都在秦川感应中,知道对方没有说谎,是以秦川很放心答应对方的要求。 他呼唤郑屠起身,让对方和两个徒弟去把村里的泥瓦匠找来修复土地神像,然后从书箧里取出纸笔,当场写了敕封郑家村土地神的字帖,然后点火烧成灰,混入进去。 后面泥瓦匠到来,秦川却不让他动手,只是借了对方工具,盏茶功夫不到,就搞定一座土地神像。当然这也是因为土地神像,本身就不过尺许大小的缘故。 饶是如此,也让泥瓦匠惊呆。 他若有秦秀才这手艺,都能去城里安家了。当真是天上星宿下凡,只有他们想不到的,没有人家做不到的。 这个世界的百姓笃信鬼神,秦川展露的本事越大,他们越是敬畏。 神像重新塑造,秦川冥冥中有所感应,他确然和这尊土地神建立起一丝神秘的联系。 有种将对方性命操纵在自己一念之间的感觉。 但他也感应到道种又虚弱了一点,起码损失了正常一个月道种自发吸收所得的灵气。 看来,这玩意还是不能做过多的尝试。 损失的灵气,得从那黑狼身上补充回来了。 他从土地口中,得知妖可以吞噬同类壮大修为,便清楚狼妖肯定是看上婴宁。除非他交出婴宁,否则对方迟早找上门。 与其如此,不若先下手为强。还能借此吞噬灵气,取其血肉精华壮大自身。 秦川忽地心有所感,目光眺望村外,仿佛看到一个黑色巨狼身影,正用凶狠恶毒的眼神,站在高处,窥视整个村子。 随后,黑夜降临! 第17章 血食 夜里,秦川居住在郑屠的家里。 郑屠在村里的房子很大,日子其实过得悠闲自在,现在却为了子孙后代,非要去城里拼搏。 秦川在郑屠家里用过晚饭后,带着婴宁住进单独的客房。 书箧里还剩最后一小块狼肉,秦川默默咀嚼。 在土地神面前,他是上仙。 可秦川仍是很清楚现实,他的肉身还是太脆弱了,能施展的手段有限。古人云,得道容易守道难。 他现在要做的事,就是不断壮大自身实力,守住长生道种。 妖类可以靠吞噬同类,壮大修为。 那么身具长生道种的他,是不是也会成为某种存在眼中的血食呢?这其实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土地神还提到,玄门的修行与妖鬼息息相关。 在天地灵气如此稀薄的情况下,妖鬼对玄门修行者的意义,不正是像秦川吃狼肉获得灵气和血肉精华那样吗? 秦川隐隐约约看见了这个疑似聊斋世界背后修行界的真相,十分的残酷。 连小小的土地神,都要被灶神抢走香火。 修士、神道、鬼道、妖道,无处不存在着恶劣的竞争。 吃完最后一小块狼肉,抛开思绪,秦川认真搬运气血,修炼混元童子功,能增长一丝实力,便增长一丝。 修炼的过程,本就是十分寂寞的。 消化完肚子里的狼肉,夜已经很深,只有婴宁的呼吸声在房间里回荡。婴宁的呼吸声越来越悠长,表明她的身体越来越壮实。 秦川不想吵醒她,悄悄出门,在院子里,轻轻舒展动作,活络气血,然后才回房间,闭目打坐,直到天明。 郑氏早早起来做了早饭,亲自送上门,请秦川食用,早餐里居然还有肉和蔬菜,显得十分用心。 秦川道谢,先自己吃了,然后喂婴宁,那样饭菜不会很烫。 似乎婴宁吃东西也不怕烫。 等到喂好她之后,郑屠过来,“秦相公,昨晚上村里有个闲汉被狼咬死了,他给开了膛,破了肚,心肝流了一地。真是凶狠,我想你还是别去犯这个险。” 秦川:“郑大哥,你不用劝我,我有分寸的。你先帮我找一把锋利的柴刀和一副弓箭,弓箭最好是五石弓,若是没有,就挑最接近的。” 五石弓正接近秦川目前爆发力的极限。 大梁朝禁弩不禁弓,五石的弓,虽不常见,但也不至于稀有。 郑屠见秦川态度坚决,便没有劝。 而且秦川若能拉动五石弓,战斗力肯定不差,甚至比村里的几个猎户还好。 郑屠还有些遗憾,掌灶人罗全已经离开郑村了,要等腊月二十四才回灶王庙,那是祭祀灶王爷的日子。 如果有这位相助,就不怕那巨狼。 他照着秦川的吩咐去龙王庙的庙祝秦四爷那里借弓,附近的存在,只有秦四爷那里有五石弓。 秦四爷年轻时也当过猎户,力气很大。 … … 知道黑狼已经开始杀人时,秦川更坚定了要快速解决对方的心思,否则总不安稳。 他跺了跺地,招来土地神。 “上仙,召小神何事?” “昨夜狼妖咬死人的事,你可知晓?” “小神知道,只是那黑狼已经有些气候,小神实在不是它的对手,不敢靠近。上仙可是要出手除妖?” “嗯,有此打算。不过我这具化身没什么法力,得用点凡人的手段来解决它,黑狼有什么神通吗?” “回禀上仙,黑狼能吐出一缕黑烟,迷惑人的心智,但对上仙肯定是无用的。除此之外,就是毛皮格外坚硬,挨个几刀,只要不是要害处,便很难死掉。” “你有办法能让黑狼恍惚一下吗?” 土地神微微踌躇,便道:“小神催动龙头拐杖跺地,能定住黑狼一个呼吸,只是此后,小神得在庙里修养许久,不能听从上仙的召唤了。” 秦川点头,“到时候我召唤你出来,你就使用龙头拐杖,定住黑狼。届时你显化一下神体,教人看见。我再给你宣扬一番,村民肯定会给你上供香火。” 土地神喜道:“多谢上仙。” “你先回去准备吧,届时听从我的召唤。” “小神谨遵法旨。” 土地神化为一溜青烟钻进土里。 秦川一念之间,可以操纵土地神生死,令其魂飞魄散,因此可以和土地神商议,不怕露底。 土地神也明白这点,即使猜到秦川是落难的天人,也不会起异心,反而要竭力帮助秦川,秦川的实力越强,它将来就越有机会升级神职,城隍老爷的位置,也不是不敢想。 对土地神而言,遇见秦川是它天大的机缘,必须牢牢抓紧。 狼吃人的消息在秦村和郑村不胫而走,两村人心惶惶,尤其是联想到黑狼曾闯进秦川房子里的事,两村村民不禁害怕,黑狼可能会去吃秦川。 他们已经为黑狼找好理由,秦川是天下星星下凡,狐女报恩秦川堂伯是假,说不得本就是为了秦川身上的仙气而来秦家。黑狼肯定想吃掉秦川,壮大修为。 往常秦四爷讲年轻时听来的志异的故事,便是如此讲的。 他们虽然也想沾沾秦川的文气、仙气,可小命更重要,不敢来接近秦川。 即使郑氏,也警告家里的小孩莫要来打扰秦川,生怕惹上灾祸。 倒是村里的猎户和郑屠不害怕,郑屠是常年杀猪,身上有煞气,猎户们也常年打猎,同样身上有煞气。 他们只想到这狼若是已经成了精怪,届时打死,肯定能卖出上好的价钱,说不得干下这一票,能吃一年。 郑屠很快借来柴刀和弓箭交给秦川,他有些气喘,“还是秦相公面子大,我说是你要借,秦四爷直接就答应了。不过他说,如果我们抓住妖狼,到时候他想出二两银子,要狼的心肝给龙王爷上贡。我先答应了。” “嗯,四爷爷还有其他话说吗?” “他还说,如果事后,秦相公有空的话,想请你去龙王庙走一趟。” “行。” 严格来说,秦川第一桶金其实是从龙王庙的庙祝秦方身上赚到的,否则秦川不可能那么快恢复体质,又在后面认识郑屠,打死那头狼。 饮水思源。 秦方的面子,他还是要卖的。 接下来,秦川让郑屠找猎户们确定黑狼大概的方位,他开始熟悉弓箭和柴刀,秦川十八般武艺都会,只花了一会时间,就熟悉武器。 只是五石弓他现在确实很难拉动,得用在关键时刻。 如果猎户们没法确定黑狼的大概方位,秦川便再找土地神问一问即可。 总之,万事俱备,只等出手了。 第18章 意外 忽地一声刺耳的婴儿啼哭声响起。 秦川心里微微一惊。 是婴宁! 自秦川觉醒以来,婴宁只哭过一次。那就是上次在路上遇见狼的时候。 秦川神情一凛。 婴宁看来是本能地感到危险。 秦川没有急着回房间查看婴宁的动静,而是跺了跺脚,心里呼唤土地神,让它埋伏在附近。 过了片刻,村里刮起一阵大风。 秦川知道这不是偶然。 他眼睛微微眯着,心里清楚那东西到底是来了。 一头巨狼走进郑村,全身皮毛漆黑如墨,体格雄壮,像是将将快成年的牛犊。 村民见得黑狼进村,一个个吓得四散逃开,有些腿软倒地的,也噤若寒蝉。 一声凄烈的狼嗥响起,吼声仿佛震动了整个郑家村。 秦川一脸严肃。 恶狼,终于来了。 就在郑屠院子外面。 秦川对狼妖来得如此凶快,实在有些出乎意料。 可是他几世以来,经历过更恶劣危险的情况,对此,虽感意外,心里却陷入井中月般的平静。 咯吱咯吱! 院门给黑毛巨狼撞碎。 里院的郑氏早听到动静,远远看过来,六神无主,想大声呼喊,都没了力气。 郑屠和猎户还在赶过来的路上。 黑毛巨狼闯入,几乎眨眼间就锁定了秦川。 凶恶的眼神,腥臭的口气,伴随一阵恶风,朝着秦川扑杀过来。 “土地神定住他。” 秦川心里呼喊土地。 这头恶狼的体型和拥有的力量,远远超过现在的秦川。 他纵使有强大无比的战斗技巧,能化腐朽为神奇,也需要一个较好的时机。 何况他不好逃走,否则婴宁肯定要丧生狼口。 黑毛巨狼在空中完美展现出扑杀猎物的姿态,矫捷优美,充满爆炸力。 而秦川的五石弓刚好拉满。 一道淡不可察的清光集中黑毛巨狼。 它眼中露出一丝迷茫,仿佛被定住。 可身体依旧随着惯性往秦川扑过来。 秦川心若冰清,无比镇定。 准心预判,一支箭头直直插入黑毛巨狼的大眼,插得很深,连尾端的羽毛都几乎完全没入。 黑毛巨狼发出哀痛至极的惨嚎,近乎癫狂地继续扑向秦川,口中还吐出一缕黑烟,似有厉鬼嚎叫。 可是它已经神志不清,箭矢从眼睛插入狼脑,这是致命的伤势。 秦川从容往后退了一步,扔出手里的柴刀。 这一扔的时机力道,十分之精准,直直插入黑毛巨狼的小腹。 秦川趁势继续往后退,而且有个不可思议的转折,黑毛饿狼勉力扑杀秦川几次,都被秦川轻松躲过去。 渐渐血流了满院子。 一声绝响,黑毛巨狼倒地不起。 秦川没有靠近,查探黑毛巨狼倒地死没死,而是不停拉动五石弓,往黑毛巨狼倒地露出的心口射去。 足足射光了箭囊里的五枝箭矢,方才罢手。 他心脏剧烈地跳动,气血从急缓慢慢平息。倒不是秦川吓着了,而是身体本能地反应。 刚才那番搏斗,着实消耗不浅。 他的肉身还是太弱了。 这时,黑毛巨狼的身体冒出一阵黑烟,化成一个小黑狼的形状,朝着秦川扑过来。 秦川见状,反倒是一点害怕都没有。 这是黑狼的残魂作祟,如果意志不坚定的人,甚至会被黑狼残魂寄居肉身,也就是俗称的夺舍。 可他的元神寄托在长生道种里。 识海的本质是天人级别。 黑狼的残魂刚刚接触到秦川的身体,如碰到铜墙铁壁,凝聚狼魂的黑烟如碰到猛烈至极的火焰,虽是残魂的形态,也发出一声哀嚎。 随即想要逃跑。 可是当黑狼残魂想要逃跑掉时,秦川手里早抓了一把长着窍孔的米粒,朝着黑狼残魂一洒。 黑狼彻底化为丝丝黑烟,给米粒吸了进去。 正是当初掌灶人罗全送给秦川的收魂米。 秦川一直带在身上,见到黑狼残魂,果断用了出去。 收魂米不愧收魂二字,果然将黑狼的残魂收了进去。 收摄走黑狼的残魂,土地神虚弱的声音响起,“上仙既然已经伏妖,小神便告退去土地庙修养了。” “先显些异象再走。”秦川提醒。 “嗯,多谢上仙。” 一层淡淡的金光从小院里涌现,随即奔向村前土地庙里,许多村民都瞧见了。 郑屠和村里的几个猎户刚刚赶到。 看到小院满地狼血,一头状如牛犊的黑毛巨狼倒在血泊里。 秦川在院子里负手而立,微笑:“郑大哥,你可来晚了。” 郑屠简直不敢置信,这么一头凶狠恐怖的恶狼,就这样被秦川杀掉了。 秦相公,你还说你不会武功么? 郑屠心里疯狂大喊。 “秦相公身边有神仙护佑。”郑氏突然冒出来,她看到了那层金光从院子里飞出去,肯定是神仙保佑了。 但她也看到了秦川如何从容对付黑毛巨狼。 简直像是城里玩杂耍的一样,逗着黑毛巨狼。 可是她的词汇很贫穷,很难描绘出所见到的场景,说出来,都很难有人相信。 但几乎可以确定的事是,黑毛巨狼是刚刚修炼成精的狼妖,正常的狼,再怎么长,也不可能长得跟快成年的牛犊一样。 村里关于秦秀才降妖的故事版本很多,传得最多的便是本村的土地神是秦秀才的守护神,在危急时刻出手。 但秦秀才本身也文武双全,与土地公合力斩杀狼妖。 而巨狼的尸体在郑屠等人通力合作之下,帮秦川运回了外城的小院子。 秦川归还了弓箭和柴刀,又自己在外城的铁铺里买了屠具,他要亲自解剖黑狼,将它留下的妖身尽可能地开发利用。 这也是秦川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来剖析本方世界的妖物。 他还想从中解析,狼妖修炼的秘密。 而秦川在郑屠等人心中,更披上一层神秘难测的面纱,敬畏多于乡人的亲近了。 秦川自然不在意这一点,身为长生种,注定是寂寞的。 目前来看,在这个世界能陪他很久的亲友,最大可能就是婴宁了。 身为半妖的小婴宁,肯定是能修炼的吧。 婴宁啊婴宁,快快些长大吧。 第19章 狼毫 外城,小院里。 秦川庖丁解牛般,将狼尸切割,用荷叶分门别类地包裹着。狼妖虽然成了妖,身体的结构和普通的狼没有区别。 只是筋膜和骨头十分坚韧,如果用蛮力,还不好切分。 至于狼心已经被秦川用箭矢射穿。 秦川连同狼肝一同打包好,交给郑屠,让他回村里时,绕一点路,拿给龙王庙的庙祝秦四爷。 当然,秦川尝了尝狼的心肝,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灵气和含量和狼肉差不多。 这次打的黑狼,跟上次的狼,本质上没有多大差别。 同样重的肉,灵气大约只多出两成来。 还没到量变产生质变的地步。 不过这黑狼看似凶恶,实则也不过是土地口中白狼王座下的狼统领,料来还没真正的成气候。 通过土地神那里,秦川知晓,白狼王这等有气候的妖类,不会轻易来府城,因为此地有城隍神镇守。 白狼王若靠近府城,将会被视作挑衅,引起大战。 白狼王未必见得怕城隍,可大战一起,胜负难料,若是动静太大,惹来玄门修士,多半是下场不妙。故而有气候的妖,一般不会远离老巢,来人间的城池闹事。 而且秦川是杀黑狼的凶手,他留在村里,有可能引来灾祸,所以先回到城里,乃是稳妥之法。 等他消化完黑狼狼尸的价值,实力必能更上一层楼,到时候自然有更多的应对方法。 即使白狼王找上门,亦未必怕了。 从黑狼的残魂攻击来看,跟秦川之前猜测的一样,精神类的攻击神通术法,对秦川多半是很难有效果,除非威力特别大。 因此秦川主要要应对的是妖类的物理伤害。 故而得集中精力,提升混元童子功的进度,这门外功修炼到第二层,即可让皮肤坚硬如牛皮,双臂轻松达到千斤之力。 正常修炼下来,肯定很难特别快,但是有狼妖的尸体相助,肯定能大大节省时间。而且他有道种内视肉身,能清晰把握修炼混元童子功的任何一个细节和关键。 一边吃肉,一边搬运气血,修炼混元童子功,如此一夜过去。 感受到混元童子功的进度又前进了一截,狼肉供应充足的情况下,他应该能在月底触摸到混元童子功第一层的瓶颈。 这个速度已经很快了。 第二天,天色大白。 秦川听到敲门声。 “王兄,你一大早来我这干什么?”秦川微感意外。 即使他抄的那篇小说很好看,王孚也不至于急不可耐,一大早来搅扰他的清梦。 以秦川对王孚的了解,这位贤兄应该更喜欢金瓶梅、桃花影、怡情阵之类的艳情小说。 要知道他抄的这篇小说,全名《上错花轿嫁对郎》,乃是清清白白的爱情故事,几乎没有艳情描写。 何况只是个开头,多是描写两位女主的性子和外貌,完全没有脖子以下的细节描写,实是清淡如水。 “留仙,我本来打算用过早饭再慢悠悠地过来找你,可是我表妹实在等不及,催着我过来。你赶紧把下面的稿子给我,有多少给多少。” 王孚催促道。 秦川摇摇头,“那开头已经是全部了,剩下的我还没写。而且我是打算卖书的,你帮我去卖个好价钱,到时候我分你一成?” 王孚:“原来你留字条要找我商议的事,便是此事。没问题,包在我身上。虽然你写的小说,不是我常看的那种,可写得真好,届时肯定大卖。一成实在太多了,半成就好,我也不缺这点钱。” 秦川微笑:“成,反正总不能让你白忙活一趟。事成之后,我请你吃酒。” 王孚:“嘿嘿,那你请我去红楼喝花酒。” “好。” 王孚有些惊讶,他只是开开玩笑,没想到秦川居然答应了。没想到,秦川一个浓眉大眼的,看起来正正经经的书生,居然会答应请他喝花酒。 留仙,可真是个妙人。 “不用奇怪,食色性也,人之常情。而且我请你喝花酒,不代表我会跟你一起去玩。” “那倒也是,你还是童子身吧。” 秦川微笑,他才不会解释,他练了混元童子功,功夫大成前,可不能破身。 何况,修行越高,再看世俗女子,总是能轻易找到瑕疵,灵敏的嗅觉,也能闻到对方的口气或者些微汗臭、脚臭,真坦诚以待,多半是十分倒胃口的。 修炼者,讲究财侣法地。 侣可以和财法地并列,足见十分难寻。 当然,侣也未必是道侣,也可以是同道之友。 总之是跟得上自己脚步的。 长生不过是修行的起点,护道才是永恒。 若不能护道,那么长生也如一场幻梦,随时可能破灭。 王孚又犯难,“你这没下面的稿子,我回去也不好向我表妹交待啊。留仙你可得帮我。我这次能过县试府试,大半是靠我姑父对我的训导,才让我对科举应试一途,有所领悟。” 他这话不假,不是姑父,他如何能领会到科考的关键,那就是上面有人! 秦川淡淡一笑,“既然王兄发话,我总得给你点东西拿回去交代。如今秋风渐起,我来了点诗兴,便写一首诗,你拿回去给表小姐,让她鉴赏。若是她能应和一首诗出来,你再来找我取下文。” “好主意,她折腾出一首诗,总得一两日功夫。我趁机去办你的事,办好后,再来寻你要后面的书稿,你可得抓紧时间。” “嗯,你先等我一下,我去把诗文写下来交给你。” “留仙,你都不请我进去喝杯水再走么?我还没看看小婴宁呢。” “好吧,就怕你进来没心情喝水。” 王孚不由更加好奇,跟着秦川进屋,登时惊叫一声。 他看到好大一张狼皮,正在屋里挂着,血腥味还没散,想来还没进行硝制。 “留仙,你回乡下,莫不是打猎去了。哪里来得这么大一头狼,快跟我说说。” 秦川:“说来话长,下次来了再跟你说,你先等我默写诗文。” 他用黑狼的尾毛制作狼毫,原本上好的狼毫用的是黄鼠狼的尾毛,但这黑狼的尾毛,却远比一般的黄鼠狼的尾毛品质好许多,很适合做毛笔。 黑狼尾毛甚多,秦川分解狼尸时,顺手先用了一点,制作了一只粗糙的毛笔,后来有空,还打算精制几支,用来留着自用,或者送人。 王孚特想听秦川讲猎狼的故事,可惜秦川不说,他也没办法。 只得痴痴望着黝黑发亮的狼皮,想象猎狼时的威风场面。当然,他代入了自己。 第20章 闲情 聂小倩的父亲聂知县是两榜进士,母亲是书香门第的出身,是以小倩自小得父母熏陶,如今年方十二,已然能吟诗作赋,对文学故事,有了不错的鉴赏。 她见了上错花轿嫁对郎的书稿后,实是着了魔一般,念念不忘。 要说这篇小说,文采并不算如何出众,只是行文流畅,任意自然,寻不出任何错漏不谐之处,教人能轻易通顺地读下来。 而且这本书还有一个时下评书话本没有的优点,不说贞洁烈妇、不说孝子贤孙,没有任何说教,或者透露作者私人的主张,只是写一个“情”字。 大梁朝虽然风气开放,可是封建礼教依旧是有的。 小倩自幼接触诗书,比寻常人家的女子多了些见识。她恍恍惚惚,总觉得自己缺了点什么,心里总是有些遗憾和不足。 读到书里,她为李玉湖的娇憨率直吸引,亦为杜冰雁的温柔细致打动。两个素不相识的女子,机缘巧合在庙里相会。 可是,她们嫁人并非本心所愿。 李玉湖是为权势所逼,杜冰雁是家里为了钱财,总归是不得已的。 虽然这样的不足,可是李玉湖的欢乐冲淡了杜冰雁的忧愁。而描写两人出嫁场景的那些唱词,更是充斥着喜事的欢快,令小倩也禁不住充满对未来出嫁情景的向往。 可是第一回的内容,恰好在大雨过后,两位好姐妹即将分别的时候嘎然截止。 她们上错了花轿呢。 小倩心里忍不住为两位姑娘的未来担忧,又心里期盼着,阴差阳错下,她们会得到自己的幸福。 书名不就写着吗? 上错花轿嫁对郎! 可是,她还是想知道,后面又发生了多少离奇巧合的事。 可恶啊,表哥怎么还不回来。 在小倩心心念叨下,王孚终于回来。 他还想多留在秦川家里一会,欣赏那威风的狼皮。打猎,可是这个时代,男人最大的浪漫了。 只是他也不敢让小倩等太久。 而且秦川已经催促他离开了。 “表哥,书稿呢?” 王孚亮了亮手里的一张纸。 小倩有些失望,“怎么才这么一点?” 她心里道:“这么一张纸,够谁看呢!” 王孚接下来的话让小倩更失望,“没有书稿,只有一首诗。” 于是王孚把秦川的话转述了一遍。 小倩既失落,又觉得有意思。 她以往也做过诗,却没和过别人的诗。 她县令千金,年方十二,去哪里找旁人和诗呢? 这是她没尝试过的事,既害怕丢脸,又觉得兴奋。 “给我瞧瞧。” “拿去吧,我先去读书了。”王孚见糊弄住小倩,心里大松一口气。 为什么外面的姑娘,总让他觉得很好,很妙,很润。而娘子和表妹,会让他觉得害怕呢? 小倩才不关心王孚去干什么,她仔细阅读秦川写的诗, 谩道风流拟谪仙,伤心徒赋《四愁》篇。 未经春色过眉际,但觉秋声到耳边。 好梦阿谁堪入梦?欲眠竟夕又忘眠。 人间无复埋忧地,题向风筝寄与天。 不述功名志向,不写男女之情,更没有怀才不遇,只是淡淡的仙气,飘荡在行墨之中。 小倩读过许多诗词,见过比这首诗更好的,更抒发情感的,可是她心里没有此刻那样感到触动。 诗文里透出的那种淡淡仙气,自在慵懒,正是小倩向往的人生闲情。 人生应该是这样的。 婢女阿碧轻轻摇晃小倩的胳膊,“小姐,这诗真那么好吗?” 阿碧见小倩抱着诗文痴痴笑着,以为小姐着魔了。 小倩轻轻哼了一声,“阿碧,它不是好不好的事,它是很特别的那种诗。如果非要勉强说出来,那叫志趣相投,悠然心会。叫你平时多读书,你总是不听,否则你也会跟我一样喜欢这首诗的。” “我一个丫鬟,读那么多书干什么。” “哎,说了你也不懂。你不要打扰我了,我要和这首诗。” 阿碧当然不懂,她和小姐几乎一起长大,小姐快乐,便是她的快乐。小姐开心,便是她的开心。 她最害怕的是跟小姐分开,因此每年八月中旬,禹江观潮,拜龙王爷的时候,她心里就向龙王爷默默祷告,希望未来的姑爷不讨厌她,这样她就能一直和小姐生活在一起了。 … … 穿越以来,秦川终于偷得浮生半日闲。 他不急着写书稿,也不急着练功,只是在小院里,用青藤编织了一大一小两个秋千。 秦川和小婴宁坐在上面。 眯着眼,享受午后的阳光。 今天开始,太阳没有那么刺眼伤人了,只是一味的温热,令人如浸泡在温泉里,消解疲乏。 秋千悠悠荡荡,风儿徐徐抚摸小婴宁的脸庞。 她比以往更开心。 秦川眯着眼,无意识随着秋千摇摆晃荡,这些日子以来,有点紧绷的精神得到彻底的放松和舒缓。 混元童子功随着呼吸节奏的影响,惯性地在体内搬运气血。 身体修炼混元童子功已经形成本能了。 即使秦川不刻意修炼,往后体质也会在混元童子功默默运转加持下,发生一丝丝的改善。 现在他修炼的混元童子功,已经和原来的版本有许多不同。 经过他不断的练功和内视细节的观察,混元童子功的运转化为本能,适应他如今的身体。 没有任何功法是可以套用到任何人身上的。 需要随着世事推移,做出调整。 因此,秦川做的事,往往着眼于当下的具体情景,而不是一味用过去的经验,来解决遇到的麻烦。 所以他还得不断接触有关这个世界修行的信息,寻找最合适的修炼神通方法,解开这个世界的隐秘。 夜晚在这种悠然自得的生活中,不知不觉间降临,月光洒满庭院。 天上露出弯弯的月牙,颇是明亮。 月光着落在秦川和婴宁身上。 秦川终于注意到一点不同寻常的事。 月光好似水一样,浸润进婴宁娇嫩的皮肤里。 妖是可以吸收月华修炼的。 这个现象,秦川记得以前没有出现在婴宁身上,今天却开始出现了。但是婴宁身上没有立刻出现什么特别变化,只像是泡在温水里,露出舒服惬意的笑容。 确切的说,现在的她,可比吃米糊时舒服多了。 第21章 异志 小婴宁吸收月光的变化,暂时看不出来。秦川没有一直盯着,知道她这是作为妖的本能,吸收月光。 天下的妖不止小婴宁一个,秦川也没有刻意在婴宁身上寻根究底。 她还是个孩子啊。 一夜无话,第二天有个意想不到的人来找秦川。 上门来的是秦家村龙王庙的庙祝秦方,他还提着一个水桶,里面一个斗大的田螺。 想着秦方年事已高,纵然身子还算康健,提着水桶远道而来,实是不易。 他拱手道:“四爷爷,请屋内坐。” 秦方摇摇头,“马上八月中旬了,快到龙君出行的时节,我还有许多庙里的事要去准备,就不在你这多留。这水桶里的田螺你且收下,乃是为了感谢你送来的狼心狼肝,我把它作为血食供奉给龙王爷,得了一番好处,饮水思源,总是要感谢你的。本来说是给你钱,可是那好处非金钱可以衡量。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将这田螺赠你,望你好生善待。” 接着,秦方就把水桶里的田螺取出来塞到秦川手里,大如半斗,陆地江河里,可不常见。 秦川欲要再问,秦方笑了笑,摆摆手,提着水桶飘然离去。 这回见,秦川总觉得秦方身上多了一丝熟悉又陌生的气质,他想起来,跟土地神的气息似乎有点像。 秦川手里捧着田螺,只见螺孔深深,似有一层无形的膜挡者,看不清里面究竟。 这田螺生得格外漂亮,螺壳清莹透亮,宛如玉质。 即使把里面的螺肉挖出来吃了,壳留着亦是一个赏心悦目的摆件。 如果稍加雕琢,拿去卖给王孚这等人家,少说也能卖个十两银子。 不过秦方话里有深意,让秦川好好善待它,想来这田螺定有蹊跷。秦川经历丰富,想起述志异里有一段记载,“某人得一大螺,大如一石米斛。割之,中有美女。” 后来演变为民间神话,所谓田螺姑娘的故事。 秦川心想,莫非正应了田螺姑娘的故事? 这个世界既然疑似聊斋,有神鬼妖存在,那么有田螺姑娘,自然不稀奇。 秦川敲了敲螺壳,道:“你出来吧。” 他话音一落,螺孔生出一缕清光,随后一个美少女从螺壳里钻出来,先是无瑕无垢,欺霜赛雪的胴体,很快流水一般的清光化为一身霓裳,她先是落地蹲下,缓缓起身,身子来到普通女子的高度,朝着秦川盈盈一礼,却不说话。 活脱脱是个女妖精。 虽然家里有个半妖,婴宁的母亲更是正宗的狐女,可见她时,乃是觉醒前的事。 秦川还是首次见到一个真正的女妖,化为人形,身姿婀娜,一身霓裳,不似凡尘中人。 秦川问:“你是什么来历?” 那女子指尖流出清水,她朝着地面比划,一行字显现。 “回禀公子,妾身横骨犹在,不能开口说话。妾身本是禹江龙君的摆盘使者,因宴席上打坏一个玉盘,给上司逐出龙宫,幸得秦老收留半载。秦老近来得了龙君赏识,不日将前往泗水担任水使。他想到公子既要进学,又要照顾幼女,缺个烧饭洗衣的婢子,念公子前途远大,我托身公子这里,也算有个着落。还请公子垂怜,收容妾身。妾身必当牛做马以报。” 秦川算是了解前因后果。 秦老肯定是因为那狼心狼肉的供奉,以及作为庙祝的多年功劳,与龙君生了感应,得到赏识,将要离开人世,做个水神使者。 这算是一个好出路了。 他考虑到秦川带孩子的辛苦,恰好这摆盘使者犯了龙宫规条,被逐出龙宫,没有去处,索性将她送到秦川这里来,做些粗使丫鬟的活,可以给秦川减少许多麻烦。 秦方此举,亦是看出秦川身上有些神异,普通人当丫鬟,怕是容易被惊吓,有诸多不便。 这摆盘使者,给逐出龙宫,无依无靠,应该还没什么法力神通,否则也不会被秦方收容。正好给秦川使唤。 且她不能开口说话,虽然交流有些麻烦,但不说话也有不说话的好处,至少不会那么吵闹。 “既然如此,你便留下,不过我这人疑心病重,我知异类有天道誓言,你且书写一个,滴落精血,我便留下你。” 这是秦川从土地神那里得悉的事,只要是异类,发下天道誓言,若有违背,必遭天谴。 并不拘束于文字还是口述。 正是心生一念,天地悉知;因果报应,无有不爽。 “应当的。”螺女回道。 秦川取来狼毫笔,以及一张纸。 她照着秦川的吩咐,写下天道誓言,然后咬破手指,手指却不流血,而是螺孔里流出一滴鲜血,随她招手,鲜血滴落在白纸的誓言上。 随即秦川心生感应,他和螺女建立起一丝联系,有些像他和土地神之间,却要薄弱一点。 但是有此羁绊,倒也足够了。 接下来他还有许多事想询问螺女,比如龙宫,比如螺女如何化形。 但是螺女先向秦川提了一个要求,想请秦川将她先放进水井里,她本体不能离水太久,否则会很快昏迷过去,时间一长,还有性命之忧。 而螺女本体还能疏通水脉,清理水垢。使得水井清澈,水量充沛。 螺女自行移动本体,十分之缓慢,所以需要秦川的帮助。 秦川于是将田螺放进水井里。 田螺感激地向秦川行礼。 她终于又有一个安身之处了,而且她还发现一件事,向秦川报喜: “公子,这口水井原来是个风水穴,能聚地下水脉灵气,只是堵塞许久,灵气不漏。待婢子疏通数月,便可引发灵气出来。届时常饮井水,可以百病不生。” 秦川心里一惊,没想到这小院的水井,还有如此来历。看来他得早点花钱把这座院子买下了。 “嗯,多谢。对了,我现在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清清。” 秦川注意到,她指尖淌出的水已经十分稀少,脸蛋发白,显得精气不足,怕是难以再以水在地上写字回答了。 再问下去,清清的水都要流干了。当然,往后还是让清清用树枝蘸水在地面比划文字回答吧。 秦川还是怜惜婢女,没有继续追问,道:“你先去休息,养好精神,再出来帮我做事。” 有了清清,确实可以省他许多琐事上的麻烦。 第22章 人身难得,正法难闻 第二天,秦川醒来时,院子里整洁一新。 清清起得很早,轻手轻脚地将院子里打扫了一遍。家里有女人,和没有女人,果然有很大区别。 哪怕是个女妖精。 见到秦川推开房门出来,清清赶紧上前行礼。 她的姿态曼妙,动作像水流一样灵动。 一身霓裳随着身姿摇曳,总像是要随风起舞。 “早啊。” 早安,公子。 地上有水迹显现字迹。 只是地面太干净了,不像是昨天那样字迹明显。 秦川告诉她,以后不用什么事都用水迹写字,可以用枯枝,也可以比划手势。 当然,比划手势最好了。 秦川是会手语的,于是大致教了清清一下,往后的日常多多磨合,自然一个手势,一个眼神,便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总之,秦川的生活里,有了清清,多出一些日常生活气。 唯一的缺点是跟清清不好唠嗑。 可是同在一个屋檐下呆久了,哪怕是至亲至近之人,通常也没多少话可说。 清清还想替秦川梳头。 这个时代的人,梳头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因此大户人家,都会有专门负责梳头的丫鬟。 秦川虽然很注意这些,可也很少打理头发,只是近来常用冷水擦拭身子,保证身体的洁净。 以他现在的体质,洗澡是不用烧热水的。 冷水的刺激,对练功还有些好处。 清清想去烧热水,先给秦川洗头。秦川问她:“你是水属的妖怪,难道不怕火吗?” 清清犹豫了一下,做出害怕的表情。 秦川于是告诉她不需要热水。随即在清清的伺候下,秦川用冷水洗头,虽然没有热水那样舒服,还可以忍受,而且他指点清清按摩头部的穴位,她学这些很快,懂得什么力道能让秦川舒服。 秦川明白,因为她过往的生活是需要不时察言观色的。 龙宫的摆盘使者,实则是上菜的服务员。 即使如此,恐怕也不是寻常的螺女能够胜任的。 她在龙宫那些女妖精中,肯定还算比较聪明的。 后面,清清手法愈发熟练,在她的服侍下,秦川终于梳洗完毕,有种焕然一新的感觉。 对着清水盆子,看着自己的倒影,才觉得往常还是有些邋里邋遢。 他叫清清休息一会,陪他聊聊天。 大致是秦川问,清清点头或者摇头,需要细节的地方,让清清拿着树枝在地上书写,哪怕字迹不明显,秦川也能凭借记忆,知道那些是什么字。 交流还是很顺畅。 如此,秦川知晓清清并非真正化形的妖怪。 她现在只能算是幻形。 乃是吃了龙宫的幻形丹,幻化形体出来,跟正常的肉身接近,可本质上依旧不是真正的肉身,幻化的形体来源于本体的精气。 若是精气枯竭,她便不能幻形了。 另外,吃了幻形丹,就没法修炼,但有五十年寿命。相比普通田螺四五年的寿命,五十年已经很是漫长了,她们以此为幸运,并以禹江龙宫水族的一员自居。 但现在清清不是了。 提到这里,她还有些伤感。 如同衙门的差役丢掉饭碗一样。 另外,平日里她们可以靠月华和水脉里的灵气,补充日常的消耗。主要是月华,哪怕是禹江龙宫的水脉灵气,其实也比陆地上强不了太多。 当然,传说龙宫深处的水眼,乃是禹江水脉的精华,那里的灵气充沛许多,可是只有龙君的嫡系子孙才能进去。 不过清泉听说,也出过例外,那就是有个龙女的夫君是人族修士,曾经进入过水眼里修行。 那已经是五百年前的事了。 清清只是听说。 即使龙君,亦非长生不死。 如今的禹江龙君已经两千岁,十分苍老,步入了龙生的暮年,到了挑接班人的时候。 此外,除开龙族和青丘狐等少数几个妖族能轻易修成人身外,其余妖族要得人身,需要经历化形雷劫。 那是很可怕的劫数,妖族修行越久,经历的化形雷劫便越厉害,最后所得的人身就越适合修行。 是以妖族中常有“人身难得,正法难闻”的说法。 而清清她们幻形妖族,倒是还有一个好处,轻易不会被其他厉害的妖吃掉,因为她们没有内丹,身上的精气也相对稀少,吃了不合算。往往是收为奴仆,供大妖们驱使。 秦川还问了清清的年岁。 她幻形以来,已经经历过十六次禹江潮信。 未幻形前,她算得懵懂无知,如同刚出生的婴儿。 幻形后,便是如今的模样。 认真算下来,她该是十六岁。 还有三十多年可活。 其实这个时代,能活五十岁,算是不错了。 清清最大希望是秦川不要赶走她。她听说人类女子年老色衰后,很容易被嫌弃。 她告诉秦川,自己是幻形的女妖,容貌颜色到死前,都是这样呢。 秦川告诉她,只要好好干活,自己肯定不会让她走。 何况她已经发下天道誓言,要一直跟随秦川。 只是秦川心里想着,若是清清活干得好,三十多年,对于他这个长生种还是太短了。 清清跟秦川说了很多龙宫和妖的事。 她所知不多,但知晓的,秦川问她,只要相关的,她就极尽可能地把所知告诉秦川。 可怜的小螺女,生怕自己的价值不够,便要被秦川抛弃掉。 其实她只要好好干活,秦川就舍不得她走。 买一个丫鬟很贵的,而且还不如使唤清清那样放心。 毕竟秦川也不是个正常人。 到了夜里,秦川开始赶稿。毕竟狼肉狼皮他舍不得卖掉,当然要用书稿急着挣钱了。有清清帮忙打理家务,带孩子,秦川终于能全身心投入要做的事当中。 油灯不是很亮,微光中,由清清研墨。她已经把婴宁哄睡着。她知道婴宁是半妖,心里非但没有害怕,更多了一些安心。 毕竟,这个家,还有她半个同类在。 她还知道公子是读书人,考中了秀才,婴宁是公子的妹妹,真是奇怪的家庭组合。 清清亦是清楚读书人在人类世界里,地位很是特殊的,清清不止一次听过。 有关人妖相恋、人鬼相恋的男主角,身份总是书生。 如果秦川知道她心里的想法,肯定会向她解释,因为写这些故事的人是书生,当然写的男主通常会是书生,这样更有代入感。 清清一边给秦川添墨,一边看秦川写的书稿。她没看过前文,也能觉察出这篇爱情故事跟她以往听过的有很大不同,而且没看过前面,也让她着迷。 她喜欢里面的两个姑娘。 如果小倩知晓,清清可以看第一手的书稿,肯定会很羡慕。 红袖添香,研墨什么的,她也会! 第23章 幽魂 红袖添香夜写书。 直到天色微白,秦川方才搁笔。有清清在旁添墨研墨,秦川省了许多事,思维也不会被打断。 写下来一气呵成。 因为开头反复修改琢磨过,秦川对后文的遣词造句,行文风格,早已了然于心。 这一次写下来格外顺畅,倒是不必反复雕琢修改。 而且秦川不打算只卖一个版本的上错花轿嫁对郎嫁对郎,有了开头吸引人后,可以先出一个连载版,抢占市场,过段时间,盗版横行,跟风者层出不穷时,又出一个精修版,往后再出一个珍藏版。 做到一鱼多吃,增加热度。 何况论画工,秦川自也是不差的。最后甚至还能出个版画插图的精装珍藏版。 总之,一旦上错花轿嫁对郎流行起来,秦川还可以用此为跳板,慢慢试探涉足相关的行业。 饭一口一口吃,并不用急。 何况长生漫漫,需要找点事做。 否则光是练功,剖析修行奥秘,日子也过得太无趣。 旁人修行只争朝夕那是因为未得长生。 秦川是长生难得今已得,所担心的无非是数百年后的大劫,不必急于一时。 有道是,欲速则不达。 一夜辛劳,秦川倒是精神奕奕,反倒是清清精神疲乏,神态恹恹。她到底是水族,离水太久,终究是精神不振,晚上在屋子里,还没吸收多少月华补益自身。 倒是小婴宁,秦川特意给她准备了一个摇篮,放在窗边,吸收月华。 秦川向清清道:“你也辛苦了,先去休息吧。白天我还要出门一趟。” 这一夜下来,有一万五千字书稿,添上前文一万字,差不多能出一个小话本。 秦川打算午饭前去找王孚商议卖书的事。 这一上午,也足够清清在井底养足精神,他出门时便可让清清照顾婴宁了。 午饭前,秦川来到王府。 王孚迎他进外院的客厅用饭。王家老爷子年纪大了,喜欢清静,时常住在内城的朝天观里。 那朝天道观,基本是王家供奉的家庙,清静无忧。里面有个道长,据说是从崂山学艺归来。秦川用饭时,很快跟王孚说了卖书的事,随后闲聊,才知道王家老爷子年轻时去崂山学过艺,不过很快下山。生下王孚后,原本就富裕的王家,一路走运,发了家。族里期间也出过几位举人,更结了几门好亲事,在本地影响力愈发大了起来,只说财富上,能与黄家抗衡。 只是黄家觉得王家是暴发户,一向对王家看不上。 毕竟黄家已经连续三代人出过进士了,如今还有人在朝堂做官。 差不多能称得上簪缨世族。 王家自己就有书铺,王孚叫了管家,开始做这方面的准备。 小倩因为是内眷表亲,无论大梁朝风气如何开放,也不可能出来跟秦川吃饭喝酒,只是在屏风后偷偷瞧着。 在表哥王孚的衬托下,本就俊朗的秦川,更多了不少清雅之气。 小倩对婢女阿碧道:“我早知道的,能写出那样文字的人,肯定不一般。”她还打听到秦川是县试、府试、院试的案首,陵州府十年一见的小三元,心中愈发钦佩秦川的才学。 还隔着屏风让王孚把她精心和的诗文拿给秦川。 秦川细心收下,放进袖子里。 他知道里面是官宦家的千金,王孚的表妹,倒是不知闺名,亦不方便询问。只从王孚的描述来看,对方很喜欢上错花轿嫁对郎。 算是为秦川增添了信心。 本子未印出,已经收获一颗忠实的小粉丝了! 酒足饭饱之后,秦川告辞。 王孚正要相送。 小倩心里一急,隔着屏风脆生生道:“秦公子,你莫忘了取个笔名。” 她到底心细,知晓秦川是走科举道路的,若是以本名写小说,往后可能无端生出许多非议来。 上错花轿嫁对郎到底只是话本小说,登不得大雅之堂。 日后秦川凭才学做了一代文宗,用本名写话本,说不定便会给人攻讦的借口。 她是官宦之家出身,耳濡目染,明白这样的事不可不防。 秦川微微一笑,朝屏风拱手,“多谢表小姐提醒,笔名便在这次书稿的封面上。” 小倩放下心,心想:秦公子倒是个周细的人。 她问:“笔名叫什么呢?” 小倩可以自己去看的,但想和这位她极为喜欢的作者多说些话。两人终究有男女之防,往后几年她如果嫁人,可能这便是两人最后一次说话了。 时人重视别离,往往如此。 秦川久历世故,如何听不出小姑娘心中的不舍。他缓缓道:“陵州笑谈生。” “这笔名似有深意,有何典故?” 秦川笑了笑,“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大抵如此之意。表小姐,在下告辞了。” 小倩:“嗯,秦公子慢走。” 她还是没有出屏风相送。因为她知道自己腿长,身量又高,不符合时人审美,生怕在秦川面前,丢了印象。 秦川走后,小倩反复咀嚼“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离别之意,大为减退。 秦川的豁达洒脱,给小倩留下十分深刻的印象,不逊其书,不逊其文。 到了门口,王孚笑道:“留仙,看来小倩很喜欢你。要不找个机会,我给你说和一下。你要知道,隔壁郭北县的聂县令,正是我姑父,亦是小倩的父亲。而我姑父膝下就这么一个女儿呢。” 在他看来,秦川人才出众,又年纪轻轻考中秀才,将来一个举人功名不在话下,姑父也是两榜进士出身,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虽然没进翰林院,可不出意外,将来做个三品官是没问题。 听说陵州府知府即将卸任,姑父正是候选之一。 秦川却心里微动。 小倩,父亲姓聂,郭北县人! 这些要素串联起来,秦川如何不知,适才屏风后的姑娘,他的忠实小粉丝,正是倩女幽魂的聂小倩。 只是这时候的她,还不是一缕幽魂。 秦川心中微微起伏,面色平静,朝王孚拱手:“多谢王兄,只是我眼下醉心读书,此事暂时不急。” 王孚:“也罢,婚姻大事,确实得好生想一想。留仙,过几日便是中秋了,中秋后第三日,八月十八,乃是禹江潮水最盛之日,陵州府一年一度的龙王庙会便在这一天,到时候记得跟我一起去玩。” “好。” 第24章 虎啸 随着八月中旬的临近,前来陵州府城的行旅越来越多,甚至还有隔壁州府的达官贵人,远道而来观赏禹江一年一度的大潮。 每年到这个时候,陵州府的热闹不下于春节。 秦川走过车水马龙的街道,来到城里的一个弓箭铺子——射柳号。 古有善射者。去柳叶百步而射之,百发而百中之。左右观者数千人,皆曰善射。 因此射柳成为善射的典实。 典实即是行文里用词典雅平实之意。 他来射柳号正是为了制作一把趁手的弓箭,留着护身用。 射柳号不断是陵州府城里最大的弓箭铺子,但是个老字号,里面不但贩卖弓箭,还有制作弓箭的材料在售。 秦川身着儒巾襕衫,乃是府学生员的标准服饰。这是王孚日前派人送来的,亦是府学生员出门的必备套装,在城里行走,能省去许多麻烦,出城入城也不会遭到城卫的盘问。 “这位相公,你要哪一种弓?我们这里有牛筋、蟒筋、羊角……”一个干净利落的伙计迎上来,向秦川介绍铺子里的各类弓箭。 读书人有六艺,分别是:礼、乐、射、御、书、数。 射自然是指的是射箭,御起初指的是驾车的技术,因为往古时代,路况比现在还烂,如果驾车技术不好,很可能一路颠簸,把自己折磨得痛不欲生。 故而往古时,御是一门极高贵实用的技能,只有贵族身份的人才能掌握。 这个时代的路况变好了一些,马车制作得越来越舒适,车夫日益变多,御这门技艺,便没有以往那样令读书人骄傲了。 反而随着马镫马鞍的普及,读书人更喜欢骑马,享受那种在马背上奔驰,自由自在的快活之感。 是以骑取代御,成为六艺之一。只是依照老习惯,依旧以御来指代骑。 大梁朝开国初年,骑射是读书人标配,那时候读书人上马能带兵,下马能安民。 承平日久,骑射又不在科考范围内,学来费时且辛苦,逐渐成为摆设。只是读书人往往会买弓挂在家里,用作装饰,亦是暗自表露,自己不但能文,还能武。 其实哪有那么多读书人文武双全。 只是买马的成本远比买弓成本高,而且弓只需要简单的养护,养马的成本却极高。 大梁朝有专门的马政,有些受马政不得不养马的百姓,往往不堪重负,被逼得家破人亡都大有人在。 伙计见秦川是读书人打扮,一身清雅之气,虽然体格壮实,想来也不是喜欢舞刀射箭的人,买弓肯定是为了回去装点。 毕竟这年头的读书人,皆沉迷在八股文章上,连诗词小道都很少沾染,何况拉弓射箭这等浪费精力且于科考毫无用处的苦活。 伙计口若悬河的介绍了一会。 秦川打断他,“有上好的拓木吗?” 此话一出,伙计顿时意识到眼前的秀才相公居然是个行家。 制弓以干、角、筋、胶、丝、漆,合称“六材”为重要。 干材以柘(zhè)木为上,次有檍木、柞树等,竹为下。这些木头的材质坚实无比,任凭推拉也不会轻易折断,制作的弓射程远、杀伤力大。 能说出柘木,足见秦川不是外行。 有生意肯定要做,于是伙计取来一段柘木,只需一两银子,用来制弓便绰绰有余。秦川又要了牛角、鹿胶、缠弓的丝线、防霜露湿气的漆料。至于筋用家里的黑狼狼筋即可。 七七八八花下来,用了三两半的银钱。 如果是一张成品柘木弓,则要七八两银子,算是节省不少。何况自己制作的弓,使用起来更合适。还有黑狼的狼牙可以打磨成箭头,做狼牙箭,不知道会不会有特殊的效果。 秦川还打算用剩下的柘木边角料配上黑狼的尾毛,制作上品的狼毫。 算得上物善其用。 此外,柘木的茎皮纤维可以造纸;根皮药用;嫩叶可以养幼蚕;果可生食或酿酒;木材心部黄色,质坚硬细致,可以作家具或作黄色染料;大户人家的院子里,亦常种此树作为绿植。 因此柘木虽然是制弓的上等材料,其实算不上昂贵。 但制弓用的柘木,需要好几道工艺处理,花费时间不短,故而一两银子的价钱,只是有些小贵,却还是合理范围。 钱货交清,秦川拿着东西,直接回外城的小院。 清清在院子里栽种花草,只是要看到一院花树盛开,肯定得明年了。她还正在挖了一个小池子,往后可以养一些小鱼虾,有她看顾,不会轻易死掉,如此还可以给院子里添些生趣。等婴宁大一些了,还能戏弄鱼虾玩耍。 这些整理院落的琐碎小事,秦川早已托付给清清处理。 因此秦川见到清清弄这些,并不意外,还觉得颇有清趣。 清清挺会过日子的。 秦川将买来的东西交给清清,让她先放到杂物间去。 随后秦川开始在院子里练功。 他打了一套伏虎拳。 院子虽小,秦川于方寸间腾挪,神气内敛,拘束成团。一路伏虎拳打下来,全身的肌肉都跟着锻炼起来,气血运行,愈发感到身子硬实,混元童子功的效果逐渐显现。 多亏的有黑狼的狼肉进补,否则秦川光是吃普通的肉食,绝不可能有眼下的进度。 最后一拳轰出,气随拳吐,发出了类似虎啸的声音,震撼人心。 不过他身旁不远的清清,正脸色发白,在院子角落瑟瑟发抖。反倒是婴宁浑然不怕,还鼓起小手,拍掌。 秦川走近清清身前,笑道:“没想到你胆子这么小,我传你一个安定心神的法门,往后我练拳发出虎啸的时候,就不会怕了。” 清清不禁一怔。 她为奴为婢一生,还没有人在意过她的感受。连她自己都不在意这些。虽然秦川也会把她当奴婢使唤,可态度和以往龙宫的上司总是不同的,至于庙祝秦方也是把她当一件奇货收留,作为人情赠给公子的。 这种感觉很陌生,但似乎很不错。 小女妖,实在是很容易满足、快乐! 秦川传她的安神法门,不需要呼吸,只需要在心内观想出一轮静谧的明月,便能安定思绪,平静心神。 不知这法子对妖有没有效果,反正对人是有效果的。 秦川正好拿小女妖来试一试。 第25章 异变 秦川见小女妖失神,弹了弹她的额头,“可不要走神。” 果真是精气幻化的形体,触感软绵绵的。 清清回过神,露出一丝惶恐,做出认真听讲的神色。 她实在很少有这样的状况出现。 秦川随即告诉应该观想怎样的场景,思绪应该从什么地方开始,一点一滴,说得极为细致。 观想明月,在道门佛家里,实是屡见不鲜。 秦川高明的地方在于,能将这种观想法剖析清楚,从哪一个念头做起,都说得明明白白。 清清照着秦川的方法去做,心灵好似一口井,井中是一轮明月,先是模糊,随后越来越清晰,到最后,月光静谧地充满水井,已经分不清水光和月光。 过了不知多久,又是一声虎啸出现。 可是只把清清唤醒,却没有让她发自本能地害怕。 虎啸声,如天地间风饶水荡之声,皆是天地间的事物。清清想起了禹江的大潮,多么壮观,大潮声是那么地震撼人心。 可她从不觉得害怕。 虎啸声和禹江大潮,本无区别,都不会伤害到她。 年年大潮的禹江是她的生养之地,发出虎啸的公子,何尝不是给了她一片容身之处呢? 她这等小妖,如同海中浮萍,聚散不定,能有一朝安稳,便是老天爷的厚爱了。 何况她算起来,比其他田螺,已经幸运太多。 还有龙宫的姐妹们,她们在龙宫做事,可是半点都不能松懈。 不似这里,公子对她的要求实在是不高呢。 妖生的际遇好坏,多是对比出来的。 秦川打拳完毕,觉得神清气爽。问了清清观想明月,有何感受。清清细细的说了一遍,但对她本身的神魂和精气,倒是没有特别的影响。 顶多是观想让她疲乏的精神恢复,当是睡了一觉。 她毕竟吃过幻形丹,修行的事,着实不用惦记了。 不过,清清隐约听说过,即使不能修行,她们也有一个获得神通法力的办法,那就是入魔。 魔在龙宫也是一种可怕的禁忌,一旦被发现私下谈论魔的事,将会受到严重的惩罚。 清清却不愿意对公子有任何隐瞒,将自己知晓的东西,告知了秦川。 这也是她恰好才想起的。 可能有受到明月观想法的刺激缘故。 秦川听后,有些好奇,魔到底是什么存在,与妖鬼有何不同。可是得到的信息太多,一时半会难以分析。 他清楚,这个魔,肯定不是寻常意义的走火入魔那样简单的事。 连龙宫都将其视为禁忌,足见魔有多么特殊和恐怖。 他是长生种,一时解不开的谜题,并不纠结,相信在漫漫时光的冲击下,任何谜题都会在岁月中显示出答案来。 随即秦川开始制作弓箭。 因为材料都是现成的,秦川只需要将干、角、狼筋上好,在弓身上缠紧细线,接下来就是涂胶,粘合干材和角筋。 胶用的是鹿胶,并不让秦川特别满意,他有些纠结到底要不要用鹿胶。狼筋十分强韧,仅仅是鹿胶粘连,会使得这张弓的品质难以达到上品的程度。 只是射柳号能买到的胶,最好便是鹿胶了。 射柳号如此,其他弓箭铺子想必是一样的。 清清见秦川神情纠结,小心过来询问,水迹化字,在地面显现,“公子为何事发愁?” 秦川想起清清是水族,问:“你可知哪里能捕捉到黄鱼?” 原来制弓的胶以黄鱼鳔制得的鱼胶最为优良。 即使资深的老渔夫,一年半载都难以打得到一条黄鱼。 清清蹙眉,细细思索,忽地眼睛一亮,在地面写字回答:“禹江大潮时,海水倒灌禹江潮中,或许会有黄鱼出现。” 原来禹江大潮正是秋汛,黄鱼的小鱼群会趁此机会到海边近岸产卵,逢上海水倒灌禹江,形成大潮,就有黄鱼可能卷进大潮中。 她随即神色一黯,可惜她被逐出龙宫,倒是不能以幻形之身,重入禹江,否则给巡逻的虾兵蟹将发现,十分不妙。 不然,她倒是可以入大潮中,给公子捉一条黄鱼回来。 其实陵州城里,亦偶尔有黄鱼这等海货进城,可惜价格昂贵,秦川现在自然买不起。 秦川问明白清清的忧心,洒然一笑。 禹江大潮时,常有弄潮儿戏弄潮水,秦川的水性自认远胜过那些弄潮儿,所以届时真发现有黄鱼的踪影,秦川倒是可以入水试试。 得之则喜,不得也就那样。 他与清清闲聊时,听说过,禹江龙君素来青睐读书人,往些年禹江大潮时,龙君出行,亦常做文士打扮。白龙鱼服,混迹龙王庙会中。有时还参加诗会,与人谈天论地。 他两千年的见识,学问广博,每每切中要害,让人以为是某位隐姓埋名的隐世大儒,游戏人间。 其实秦川很明白这种心理,活得太久,确实需要干些有趣的事来消遣时光。 长生最大的敌人,便是寂寞。 于是秦川将半成品的弓藏好,又打磨了狼牙箭的箭头,将最大的两颗獠牙做了一个两把匕首。 一把给清清用来防身。 毕竟秦川总是要出门的,她看顾婴宁,有把利器防身总归不错。 清清很是感动,她告知秦川,这狼牙有一丝精粹的妖力存在,如果得修士常年祭炼,便可以成为一件最下等的法器。 秦川当然清楚狼牙匕首的特别,毕竟黑狼好歹是个妖,虽然不算厉害。 只是好东西就得拿出来用,他总觉得婴宁身上的危机没有解除,说不定还有黑狼妖的同伴找来,总之为以防万一他出门不在,婴宁在家遭遇袭击时,清清能挡一挡。 秦川还考虑过,找个机会把土地庙搬倒小院附近,如此一来,又多了一层保障。 郑家村离外城,还是有些远了。 这些事,等他进入府学,一切稳定后,可以慢慢施行。 中秋前几日,王孚印好本子,开始售卖和出租。 小倩为推广上错花轿嫁对郎,主动邀请了陵州官宦人家的千金聚会,隆重推荐这本小说。 因为本子的内容才不过两万五千余字,很快让那些小姐、贵妇看完。一传十,十传百。 短短数日,上错花轿嫁对郎这本小说便在陵州城有了热度,王孚根据管家的汇报,判断禹江大潮、龙王庙会之后,看上错花轿嫁对郎,会成为府城一时的潮流,说不得能弄个陵州纸贵。 他让管家吩咐手下的书铺子全力印刷本子,中秋、龙王庙会时,也要用高价让工人留在印刷房里赶工。 到了中秋这一天,月圆之夜。 小婴宁在院子里的秋千上微微荡漾,月光极盛,照得庭中如积水空明,这样的环境下,月光不停被婴宁吸收,到了某一刻,一场让秦川都意外的异变在小婴宁身上出现。 第26章 灵狐 小婴宁从襁褓中爬出来,褪去婴儿的肚兜,模样大变。 但见她全身各处长出丝绵般光滑的白毛,在月光里泛起一层淡淡的莹白光泽,流转似水波,煞是美丽可爱。 婴儿的五官已经变化成狐狸的模样,小手变为前爪,小脚变为后爪,唯独眼眸没有兽性,充斥人类婴孩的天性无邪,澄澈明净,跟往常一样。 小婴宁,竟变成了一只通体雪白的可爱小狐狸。 秦川此前从未见小婴宁出现这种状况,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却没有上前,他有一种预感,这对婴宁不是坏事。 且看看下面还会发生什么。 秦川紧盯着小婴宁的一举一动。 她来到地上,狐首朝向月亮,小小的白狐,竟然学秦川平时练功,搬运气血那样,盘坐起来。两个前爪分别搭在后爪上,仰首望月。 小小的狐口张开一吐,一颗米粒般大小的萤火光点,从狐口里吐出。 “难道这是婴宁的内丹?”秦川感应到那米粒萤火有股玄妙的气息,虽然气息远不及他长生道种那样道法自然,玄之又玄,却也是修行的正法气息。 莫非是狐妖的传承? 米粒萤火盘旋半空,随着狐口呼吸,在狐口上,上起下落。 院子里的月光都更亮了一点。 月华盈盈若水,如丝缕垂落院中,围绕米粒大小的萤火光点,呈现出氤氲之气。 “有狐在月下,仰首望空际。气一呼,有丸自口中出,直上入月中;一吸复落,以口承之,则又呼之,如是不已。” 一段聊斋志异的文字在秦川的记忆堆里被翻出来。 随即,秦川敏锐察觉到长生道种吸收灵气的速度加快了。 一倍…… 两倍…… 三倍…… 最后来到十倍有余的速度。 院子里的灵气浓度俨然增加了不少。 清清似乎也察觉到异常,本在井底田螺本体休息的她,幻形飘出井口。秦川看向她,做出一个嘘声的动作。 清清忙即呆在井边,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足足过去三个时辰,婴宁才吞回内丹,院子里原本随着婴宁吞吐月华,亮了一点,现在婴宁收回内丹,明月隐淡,院子里便暗了许多。 婴宁本能地爬回襁褓,身上的白毛褪去,露出粉雕玉琢的婴儿躯体,五官也变回原来的模样,陷入沉沉的酣睡中。呼吸悠长,小脸露出满足的幸福。 秦川暗松了一口气,他还有些担心婴宁变身后回不去了,看来她变身是跟月亮有关。 变身成小白狐,总比变身成大猩猩好。 秦川想起以前看过的影视。 对比下来,婴宁的变身还是很容易令人接受的。 另外,长生道种等于在这期间,吸收了往常三日所得的灵气,顶得上当初第一次遇见的那头饿狼十分之一的灵气。 不算多,可是蚊子肉也是肉。 有灵气的狼不常遇到,可是婴宁的变身大概与月圆之夜有关,细水长流,积少成多,秦川还是能跟着获得好处,加快道种恢复的进度。 当然,秦川更想弄清楚婴宁内丹吞吐月华,小院灵气聚拢的原因。 其中的玄妙,或许跟月圆时的月华大有干系。 往后日子还长,他慢慢研究,总能参悟明白。 秦川心里思量片刻,随即让清清给婴宁穿好肚兜。夜有些冷了,还是让婴宁回房间睡觉吧。 清清虽然不能吸收灵气修炼,可在刚才的环境下,亦浑身精气饱满,有种说不出的舒服受用。 她按照秦川的吩咐,将婴宁抱回屋子里。 清清当然知晓婴宁刚才是以内丹吞吐月华修炼。 她从前只是听说,这次总算亲眼瞧见了妖的修行。清清轻轻哼着歌声,似海浪微微起伏,安静祥和。 她瞧着婴宁的小脸蛋,心里有一分羡慕,能修行真好啊。 以往清清只是希望能有个安稳的地方收留她,现下已经达成了,见到婴宁修炼内丹,自然生出一丝希冀。 这一丝希冀是对更加美好生活的向往。 如今的日子,对她而言,只能再过三十多年实是不够的,她还想活得更久一点。 通过修行延寿,才能帮她办到这一点。 可是吃下幻形丹的妖,不能修炼,这是龙宫千百年来的铁律。 清清轻轻哼着歌,心情似微微起伏的海浪。 无论如何,现在的日子已经很好了。 … … 秦川依旧在院子里原地驻留,脑海里不断回闪婴宁吞吐内丹的场景,试图发现其中的奥妙。 可惜依旧找不到其中玄机。 他还学了婴宁呼吸节奏,在婴宁吞吐内丹时,尝试过,并没有异常。 看来其中的关键在于内丹。 可是秦川总不能拿婴宁的内丹来实验。 好在这世界有内丹的妖远远不止婴宁。 他想到土地神说的白狼王。 秦川隐隐猜想,饿狼和黑狼两个小妖是奔着婴宁来的,白狼王会不会知情呢? 多半是不知的,否则白狼王大可以亲自出马到秦家村、郑家村来。除非它顾忌什么。 秦川想到土地神还提过一个鬼母,就在两村附近的半月坡,能与白狼王分庭抗礼。 秦川细细回忆聊斋志异里关于婴宁的记载,找到一个关键线索,里面提到过,婴宁曾被狐女送给鬼母养大。 里面记载的鬼母,莫非就是土地神口中的鬼母。 因为鬼母的存在,婴宁才没被狼妖抓走。 只是这个世界里,换成秦川收养了婴宁,挡住了两次狼妖袭击。 还有王孚的表妹叫聂小倩,那是倩女幽魂的人物,现在倒还不是鬼,而是活人,且是他的书粉。 事情越来越有趣了,但他还是得不断增强自身的实力,抓黄鱼的事还是得去办,制作好那张弓后,加上狼牙箭,百步内二十步外的距离,秦川的杀伤力会变得很恐怖。 如此前的黑毛巨狼之流,秦川有十足把握在五六十步距离,一箭将其射杀,根本不需要土地神的帮忙了。甚至百步外,也有一定把握将其重创。 … … 距离秦川外城小院百多里外的一座形似狼首的山脚下,一团其乱如麻,如蟒蛇身躯纠结绞缠的藤蔓仿佛潮水一样淹没了一头体型巨大,状如小丘的白狼。 白狼张牙舞爪,撕扯莽藤。 一时间尘土翻滚,惨烈凄厉的啸声不绝于地。 纠缠不知多久后,天色微白,莽藤才和白毛妖狼分开。 第27章 刺绣 眼见得双方不分胜负,蟒藤一阵抽动,消失在体型巨大的白狼面前。 山脚下弥漫的冲天妖气,随即消散。 白狼恨恨地盯着蟒藤消失的方向,低吼一声,回归狼首山中。不一会放出一声声凄切的狐狸哀嚎嘶鸣,哪怕山中的野兽听到,也心惊胆寒,匍匐在地面,一时半会间不敢动弹。 “大王,又生气了!” 山中妖王洞府的看门狼妖,过了好一会,低声用狼语交流。 每一个都如黑毛巨狼般雄壮! … … 第二天一大早,清清已经准备好早点。清粥小菜,还有一盘切摆整齐的黑狼肉。 这是秦川每天都要吃的。 清清曾经作为龙宫的摆盘使者,知道这狼肉不凡,含有灵气,乃是灵肉。龙宫平日里的宴席上,都算得上一道珍馐了。 但秦川将狼肉交给清清处理烹制,清清并没有偷吃过。 她连这个念头都没有。 因为身为摆盘使者的多年习惯,深入骨髓,对于珍贵的食物,小女妖是不敢有任何奢求的。 她不知,正是这样的安守本分,才逐渐赢得了秦川的信任。 秦川骨子里是有些多疑的,用他在现代的说法,就是有点被迫害妄想症。可是他此世之前,经历过太多生死凶险,容不得不多疑。 清清的表现,秦川看在眼里。 如果她一直这样贴心和本分,秦川在接下来三十多年里,还是会尽力想个办法延长清清的寿命。 至于清清说吃了化形丹不能修炼的铁律,对秦川而言,这绝非铁律。修行本就是要打破常理,化不可能为可能。 是以修行界才有“顺行成人、逆行成仙”的说法。 所谓不破的铁律是没找对方法,更或者力量还不够罢了。 在绝对力量面前,任何铁则都可以被打破。 秦川吃饭的时候,清清给婴宁喂食,经过昨晚的事,清清对小主人多了一层难言的敬畏。 其实有内丹的妖,已经不是普通意义的妖了。 妖有内丹,正如修士筑基,乃是修行入道极为重要的一步。 婴宁还是襁褓婴儿,就已经有了这样得天独厚的条件,其实将来的前途是难以想象的。 虽则如此,婴宁实际上和往常没有区别。 脸上依旧是天真烂漫的笑容,自打生来,便不知愁为何物。 昨晚以内丹吞吐月华,似乎是她的本能,自己对其没有记忆。 不过,一个小婴孩,本身也不会有什么记忆。 秦川接下来两天都观察着婴宁,发现她确实没有不对劲之处,只是过了月圆之夜,婴宁也果真没有再以内丹吞吐月华了。 看来要等到下个月才能见到之前的场景。 秦川对此早有意料。 到了八月十八,正是龙王庙会最热烈的时候。 其实前两天,秦川这边向来冷清的外城,都比往常要热闹许多了。 今天一大早,秦川出门去了王府。 一来是答应王孚,今天要去陪他观潮,游玩龙王庙会。二来清清说过,八月十八,禹江潮水最盛之时,今天是最可能有黄鱼随着海水倒灌进入禹江大潮中。 如果今天都没有黄鱼入潮,那么今日之前和今日之后都不会有。这是清清往年的经验之谈。 龙王庙会在中秋那天便开始了,今天是最后一天,亦是最热闹的一天。 秦川在外院小厅的屏风等候王孚。 管家殷勤的送来茶水点心。 他听老爷说,提学即将离任,高升回京。这些日子官员豪绅私下聚会,提学大人总免不了提秦川两句。 说将来东南五省的文宗,必是秦川无疑。 不管这话有没有吹捧的嫌疑,总之提学大人十分喜欢秦川的才学。 将来秦川参加乡试,中了举人,再去京城参加会试,那也不是无依无靠了。 要知道,本身生员数万,功名取舍全在提学大人一念之间。有哪个生员能被提学大人这样提及呢? 秦公子真是前途无量啊! 管家很是羡慕自己那远房亲戚郑氏的运气,能有秦川这样的乡亲。 别看自家公子与秦公子交好,可秦公子飞黄腾达那一天,要用贴心人,自家公子未必会凑那个热闹,倒是乡人,近水楼台,地位差距又大,肯定要受重用赏识的。 正因如此,管家近来买猪肉,都是让人去郑屠的肉铺去买,绝不能选别家的铺子。 秦川自然对管家的想法并不在意。 他的注意力在屏风的刺绣上。 那是两个美女,一个容貌冷艳,眼神温柔;一个美目顾盼,明丽照人。绣工十分精美,两个美人栩栩如生,不得不说是巧合,还是刺绣的人,对小说上错花轿嫁对郎用心极深,所以两个美人活脱脱是秦川印象中影视剧里李玉湖、杜冰雁的形象。 他想着这是聊斋世界,再稀奇一点,说不准画上的美人真会从画中走出来。 他心思琢磨间,听得屏风后响起轻快的脚步声。 “怎么样,画得对么?” 秦川看向来人,乃是一个身着青衫的俊美公子,亮晶晶的双眸看向秦川,眸光好似流波般在他身上来回打转,笑意盈盈,有些得色。显然刺绣是她的手笔。 “聂小姐?” 俊美公子挥了挥折扇,向手上一合,拱手作揖,“秦兄,请叫我聂贤弟。今天你就当我是男的吧。” 秦川笑了笑,“嗯,贤弟穿这身打扮是要跟我和王兄一起参加庙会吧。如此,甚是合适。” 其实这是两人第一次见面。 即使女扮男装,小倩依旧没有觉得半分不自在。 秦公子果真跟那些书呆子不一样。 不介意她女扮男装出去游玩庙会。 其实龙王庙会里有很多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姑娘,可是小倩不喜欢那样,她的身材高挑,打扮起来,无论好不好看,总是惹人注目的,如此一来,玩得也不够尽兴了。 其实秦川若是知晓她的念头,肯定会告诉她,这样一来,怕是会有许多姑娘盯着她看。 秦川也不问小倩为何要决定扮成男装和他们出游。 想来既然是人家自己做的决定,旁人那是没必要追根究底的。 世俗礼法,旁人在意,秦川才会考虑在不在意。 在小倩看来,秦川实在是一个令人相处起来很舒服愉快的人。不是那种刻意的迎合,而是总能从不同的角度来看待问题,说话也偶尔妙趣横生,不会陷入没话题的尴尬。 其实这是秦川知晓,话本的大卖,小倩是出了大力气的,所以秦川愿意花费精力跟小倩闲聊。 只是没多久王孚就来了,打断二人。 “咱们可以出发了!”他颇为兴致勃勃,只因听说今天参加庙会的姑娘格外多。 “表哥真讨厌。”小倩止住话题,小声嘀咕着。 第28章 龙君 因为龙王庙会的缘故,陵州城每年八月十五到十八这几天,最热闹不是中秋月夜,而是八月十八的夜晚。 到了这一天晚上,河上楼船灯火通明,陵州城的晚上也不会关闭城门,这一场热闹和欢愉要持续一整晚,直到八月十九的早上才散去。 如今是十八日的上午,参与庙会以及观潮的人该来的都来了,街上人头涌动,小贩们高声叫嚷,舞狮舞龙的队伍走过去,一路上敲锣打鼓,热闹非凡。 而这一天的白日,更有许多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带着阵阵香风,在人群中走过。 其实里面有一些姑娘都是青楼女子,到了晚上,别人娱乐的时候,正是她们工作之时,因此要抓紧白天时光,欣赏庙会。 何况人潮汹涌,大家你推我让,也不怕像平日里出门,给人指指点点。 王孚心心念念看美女的心思,早给拥挤的人潮挤灭。好在王公子财大气粗,直接花钱包了一层阁楼,在禹江边上观潮,还可以在阁楼上观望周边的人群,眯着眼还是能看到些漂亮的姑娘。 小倩同样发现这跟她想象的描绘不太一样,着实太挤了。 对于表哥上阁楼观潮的建议,没有任何反驳。 站在阁楼上,秦川看到壮观的潮水朝着江堤过来,与他想象中的江潮不一样,眼前的潮水竟奇异地形成了鱼鳞状。 秦川如今目力极佳,一眼看过去,鱼鳞潮水中,看不到有任何鱼的存在,还感受到一股浩浩荡荡的气息,冲天而起。 可是王孚和小倩是察觉不到这股浩荡气息的。 秦川心知鱼鳞潮肯定与龙君有关,那浩荡气息自也与龙君有关。 王孚见秦川沉思,似乎不是很高兴,“留仙,这可是十年难得一见的鱼鳞潮,虽然看不到弄潮儿手摇红旗的盛景,可这鱼鳞奇观,真是要碰运气才能看到,你不知道么?” 秦川摇头,他还是第一次来禹江观潮,何况十年难得一见,自然极少有人说起了。 王孚:“你是十年难得一见的小三元,遇见十年难得一见的鱼鳞潮,我听老……老爹说过,鱼鳞潮意味着来年风调雨顺,乃是一种祥瑞。” “鱼鳞潮出现时,是不是禹江里都不会有鱼?” “是啊。” 秦川稍稍失望,看来不能去抓黄鱼了,但也不是很失落,等卖书的钱到手后,在城里买一个黄鱼鱼鳔便是。 他本就是抱着可有可无的心情来的。 秦川凭栏望潮,静静地体会鱼鳞潮的潮起潮落,以及那浩浩荡荡的气息涌入江岸,缓缓消散。 他心里猜测,浩荡气息可能是禹江龙君,至于鱼鳞潮的出现,倒不是一种偶然现象,仿佛禹江有种神秘力量和天地之力呼应,形成了这种独特的潮水,鱼虾的消失又意味着什么呢? 秦川似乎触及到了某种天地隐秘,却不得门径。 还是他对这方世界的修行秘密了解太少的缘故。 这方天地灵气是如此稀薄,空间却如此牢固,有神鬼妖魔存在,还有那数百年后的大劫究竟是什么,令秦川心里隐然觉得,此方世界背后,很可能藏着一个恐怖的真相。 这个真相显然还不是秦川目前能触及的时候。 他专心地欣赏江潮,旁边小倩也有些兴致缺缺,央求秦川给她讲讲上错花轿嫁对郎后面的剧情。 感情小丫头等了半天,一直在琢磨这个事。 秦川拒绝了她,告诉她,如果知道了剧情,后面再看小说文字,就没有那样的惊喜了。 小倩想想也对,便让秦川给她讲别的故事,秦川一时半会间想不到合适的故事,小倩狡黠一笑,“留仙哥,你给我讲莺莺传吧。” 莺莺传秦川并不陌生,实际上这个世界上有些文学故事和他此前身处的世界是有雷同的,不仅如此,还包括四书五经等等…… 他经历的世界,皆有相似的文化脉络。 严格意义来说,更像是同一株,开出的不同花朵,追根溯源总能找到相似的地方。 因此秦川才能如鱼得水地混入其中。 他微微蹙眉,倒不是很想讲莺莺传,因为莺莺传便是西厢记的前身,乃是才子佳人的故事。可归根究底,这个故事的本质是讲书生和官宦人家的千金偷情的故事。 秦川不想小倩有别样的联想,何况退一万步,如果娶了小倩,过几年,这活生生的女子,按照既定的命运惯性会不会变成鬼呢? 难道让他真娶一个女鬼。 家里一个半妖,一只小女妖,再加进一个女鬼,以及他本是一个长生不老的怪物。 还别说,这画风倒是挺贴切的。 总之,跟小姑娘讲偷情的故事,不合适,十份地不合适。 小倩见秦川又拒绝了她,皱起眉头,虽是男装,也有一分天仙风情。她几乎抱着秦川手臂,“留仙哥,你看过我的诗了吗?写的怎么样?” “还不错。” “那你再送一首词给我,怎么样?” 三番五次拒绝总归是不好的。 王孚在小倩眼色威胁下,只好劝道:“留仙,你便给她再写一首词。” 秦川:“我可不会什么诗词,若有也是偶尔听山中隐士唱过几句,我便记住了。” 小倩眼眸一转:“那隐士可唱过你有关中秋赏月的词吗?” 两人说话间,有个差役上了阁楼,气喘吁吁,“请问谁是秦相公?” 王孚是城里有名的纨绔子弟,差役当然认识,因此直接询问长得俊朗,气质清雅的秦川以及扮作男子的小倩。 “在下便是。” “小人是提学府衙门的,晚上老爷请秦相公上临川画舫吃酒,这是老爷给你的信笺,还请秦相公收下,届时一定要来,否则小人交不了差,还得挨一顿板子。” 秦川看了信笺,上面有提学的私人印章,料来黄家也不敢伪造提学私印生事,弄一封假信过来,毕竟这里面干系太大。想来当真是提学的邀请。提学对生员的考籍有绝对的掌控力,何况又对秦川十分和善,秦川自然没有拒绝人家的邀请。 信里内容,还让秦川准备一首中秋的诗词,若是做得出彩,今晚会自有一番好处。 八月十八日做中秋词,在陵州城不算稀罕事,因为过了十八夜晚,龙王庙会完毕,陵州人的中秋节才算真正的结束。 小倩跟着瞧了信,抿嘴一笑,“留仙哥,没想到我和大宗师想到一块去了。晚上吃酒,我也要去瞧瞧,这词你就不必提前给我看了。” 秦川还没拒绝,那边王孚便道:“留仙,你让小倩去便是。大宗师认得她。我姑父的座主,正是提学的房师。前几日,小倩还去拜见过大宗师呢。” “既然如此,小倩和我一起去吧。王兄呢?” “我就不去凑这热闹了,但晚上咱们可同路。” 秦川知道王孚肯定打算趁此机会,晚上去喝花酒,他懒得戳破王大公子,点了点头。 若说中秋赏月之词,自然以东坡的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为第一,可惜这世界上早已经有了这首词,传唱度极高,秦川觉醒前都听过多次。 恰巧那人也是东坡,只是效力的朝代却是齐朝,而非宋朝。 小倩家学渊博,秦川以找灵感为由,问了小倩当今世上有哪些以水调歌头为词牌的词比较出众。 小倩一一背出。 秦川心下便有了定计。 他敏锐察觉到提学的邀请,背后并不简单。前面清清说过,禹江龙君极喜欢与读书人交往,谈天论地。 适才浩浩荡荡的气息上岸,应当是禹江龙君,而陵州读书人之首,当然是提学。也就是所有读书人口中称道的大宗师。 秦川见微知著,心里猜想今夜说不准能见到那位传说中的禹江龙君。 如果真是,想来那好处,定然也跟禹江龙君有关。 即使猜错也不打紧。 届时到了临川画舫,自然一切便清楚明了。 第29章 诗会 秦川先是借口换衣服,回了外城小院,约好时间在某个路口,王孚和小倩坐马车来接他。回去路上买了几个玩具,还有一根精致小巧的木簪子。 婴宁见了玩具很开心,清清得了木簪子,一样很开心。 长这么大,清清还是第一次收到礼物。 随后清清帮秦川磨墨,他很快填了一首词。抽空间,秦川还问了清清禹江龙君人身时的长相。 龙君的人身一般有两种形态,一种是头上有龙角,一种是没有。 做完这些事,秦川还给清清和婴宁唱了歌。 算是大家一起过完龙王庙会这场节日的收尾。因为他大概要很晚才回来了。 清清的文学素养很是一般,她能读书写字,那是龙宫有留影珠,里面有人间基础的知识学问,供给小女妖们学习。因为龙君好文,故而连摆盘使者也不能是文盲的。 清清正是靠学到留影珠里的知识,顺利上岗龙宫摆盘使者这个职位。 可是日常的相处里,清清还是能感受到公子的学问很高。她难以形容,反正就是很特别的那种。 公子的歌唱的很好听。 她更喜欢公子刚刚的唱词。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与公子相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公子要再次出门了,临走前,公子说: “没能让你去参加龙王庙会,给你听听这首歌,便当是去看了。” 公子朝小婴宁和她挥了挥手,离开小院。 清清突然很想很想很想自己能说话,在这时候问问公子,为什么他要在乎一个奴婢的感受呢? 如果秦川知道清清的疑惑,肯定会心里悠悠感慨:前两世的他没得选,只能做个坏人;现在,他想做个好人。 就看老天爷给不给这个机会了。 … … 夜色已然七分,陵州城龙王庙会的收尾,比元宵还要热闹。马车从王府出发,车夫熟练地找到人流最少的道路,一路小心翼翼地行驰,到接近外城时停下来。 路口边秦川已经等候着。 上了马车,接下来他们绕着外城去禹江的江岸边上,这样比从内城直接穿城而过要快。 因为城内此时实在太拥挤了,到了午夜,还会更加拥挤。 外城的人流相对稀少很多。 即使如此,路边依旧不断晃动着火光。 有灯笼的打灯笼,没灯笼的举火把。这段路本来平时十分安静,现在都变得热闹非凡,连远远眺望过去可见的乱坟岗,也不使人害怕了。 快到岸边时,车夫道:“少爷、小姐、秦相公,前面的路不好过去了。” 小倩早受够车厢的闷气,掀开帘子,跳下马车,“留仙哥,我们下来吧。” 秦川、王孚跟着下来。 王孚告诉车夫就在附近等他们,如果秦川和小倩先出来,就送了小倩先回去,再送秦川。 他大概是可能在江上的画舫过夜的,今夜的小娘子叫桃花,听说很有学问,王孚大概要跟人家通晓探讨。 秦川是去参加提学的诗会,王孚也是和美人探讨学问,都是探讨学问,分不出高尚和低下的。 总不能说跟老头子淫湿坐怼,就比跟小娘子吟诗作对高尚吧。 河岸早已挂满精致华美的花灯,临川画舫素来有水上龙宫之称,此刻在禹江上巡游,乃是陵州今夜最为璀璨的一颗明珠。 小倩对上画舫的流程早已弄清楚,带着秦川到了岸边,拿出提学的信笺,于是有巡逻的差役叫来一艘小船。 一叶扁舟入江,朝着一片画舫簇拥中的临川画舫驶去。 越靠近画舫,里面的乐声歌声飘扬入耳,与水中波涛声相互映衬,江风吹动小倩的衣衫,几缕青丝飘扬。 小倩来了诗兴,悠悠唱道: 十里平江霜满天,寸寸青丝愁华年。 对月形单望相护,只羡鸳鸯不羡仙。 船叟哈哈大笑,“小公子唱得真好听。” 小倩白脸微微泛红,在靠近画舫的灯光下,充满青春和活力,她问秦川:“留仙哥,你觉得呢?” “很不错。” “那你也来一首歌?” “不行。” “为什么?” “因为快到了。” 小倩不由瞪了船叟一眼,好似在说:“老爷爷,你怎么开船的。” 船叟也很无辜啊,他看江风湿冷,想快点送两位公子上画舫还能有错吗? 老人家也很委屈。 两人上了画舫,画舫有三层楼,一楼是秀才生员,二楼是举人老爷,三楼便是提学和本地的学官、知府以及一位贵客。 秦川当然没那么大面子让提学亲自来迎接,不过迎客的管事确实得了提学老爷的吩咐,连同小倩要一起来也是知道的,在管事的指引下,进入一楼。 或许提学的本意还是希望秦川能趁他在的时候与本地的士子多多交流,免得往后彻底被孤立了。 正好是一曲歌舞散去,随后响起热烈的掌声。 秦川和小倩找了个僻静的位置落座。 随后有歌女挑选了在场士子的几首诗词念诵,还附带有楼上举人前辈的赞赏和评价。 秦川见到黄梦也在这,如众星捧月。 只是歌女念诵的诗词没有黄梦的,不知是已经念过,还是黄梦要来一首压场的。 他自是带了准备的词作过来,已经让管事直接取走交给提学了。 黄梦虽然处于众人的中心,可是一直心不在焉。他打听到秦川要来,却一直不见。 因此时时刻刻注意着。 秦川终于来了,黄梦心里颇有些复杂难言。 他精心准备了一首佳作,可又害怕仍旧被秦川抢了风头。 故而黄梦一直没有拿出来。 可家里有长辈特意提心他,今夜的诗会不同寻常,让他一定不要被人抢走风头。 这让黄梦很有压力。 相比黄梦的忧心忡忡,秦川很是自在。 别人是高谈阔论,品评诗文。 秦川和小倩落双。 小倩也不想跟别的男子交流,倒是和秦川一心一意地喝酒聊天吃东西,很是快乐。 只是两人如此作为,落在有的人眼中,便有些旁若无人了。 第30章 狂生 曹山是陵州城里有名的富户,因为是外地迁过来的,所以家中虽然豪富,在本地却没有多少宅地。 好在曹山争气,很快考中秀才。只是他很清楚要融入本地的圈子,并非是一件容易的事。 今夜他特意准备了一首上佳的词作,刚才歌女清唱了一遍,迎来一阵稀稀落落的掌声。 他并不觉得是自己词作不够好,而是有人在破坏气氛。 破坏气氛的人正是秦川和小倩。 别人都在认真听词,唯有两人不管不顾地胡乱吃喝,一点都不尊重他呕心沥血之作。 他多少知道一点秦川的来历,刚出炉的小三元,可是家境贫寒,来自下面的村子,除了听说提学对他有些欣赏,倒是没过硬的背景。 何况他早得到消息,提学马上便要离任了。 曹山觉得拿秦川出气,乃是他在陵州真正扎下根的突破口,顶多有点冒着得罪提学的风险。 可是提学大人马上便要走了,总不能为了给秦川出气,临走的关口革去他的学籍。 他跟秦川斗气,又不是打架,提学要找借口也不容易的。 如果秦川出了丑,想必提学再不会那么看重他。 曹山心里计较,厘定利害,朝秦川走过去,“这位兄台,刚才大家都有佳作奉上,在台上展现。可兄台只顾吃喝,难不成兄台自恃文采过人,看不上刚刚的那些词作么?” 秦川笑了笑,“不是,我只是饿了,所以得先填饱肚子。” 曹山呵呵笑着:“好的文字可以填饱肚子,看来在兄台心里,刚才就没有一点好文字了。” 秦川微微蹙眉,随即淡淡道:“你说是,那就是吧。” 曹山没想到对方居然真敢这样回答,他冷笑一声,“果真是十年一出的小三元,自恃才高,不把大家放在眼里。可是你这小三元,未必不是碰运气来的。你如果要让大家服气,何不拿出自己的作品,让大家鉴赏一番。你若不敢,那就证明你是运气好的草包。” 啪! 一声响亮的耳光打在曹山身上。 小倩听到曹山如此咄咄逼人,都想一耳光打过去。 可是她还没动手,便有人动手了。 动手的不是秦川,而是黄梦。 不但秦川有些惊讶,在场其他不管知不知道黄梦和秦川恩怨的生员都十分惊讶,尤其是曹山本人,更是难以理解。 他是知晓黄梦和秦川过节的,本以为自己针对秦川,还能获得黄梦的好感,谁知会是这样的结果。 黄梦手劲不小,曹山脸肿起来,若是旁人,他肯定直接打回去,可看到是黄梦,曹山怂了。 曹家只是有钱,可远远比不得黄家这样的本地世族。 “黄兄,你这是……何……意?”曹山嘴里吐词不清。 黄梦冷冷道:“你想证明他是草包,那我县试、府试、院试都输给了他,那我是什么?草包都不如?” 他环顾周围的生员们,最后阴冷的眼神落在秦川身上,声音几乎冒着寒气,“我知道你未必在意什么才名,可是我告诉你,除了我,绝不许你输给其他人。否则,我绝不会放过你。” 说完,黄梦转身就走,从袖子里拿出一首词曲,上了楼去。 大家都清楚,憋了一夜的黄梦,终于要呈上佳作给提学大人他们了。 其他人目光聚焦在秦川身上,心想:“你的作品呢?” 有人戏谑道:“看来这位秦兄今夜不会有词作出现了。” “黄家可不是能得罪的。” “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秦兄怕是没读过这几句……” 一句句讥嘲传出来,似乎笃定秦川不敢在今夜和黄梦一起献上词作,否则再赢了,黄家脸往哪搁,若是输了,大家也可以光明正大说秦川是运气好的草包了,或者认定他是畏惧权贵。 小倩见他们话越说越难听,站起身来,“你们知道什么,大宗师早让我兄长将词作给他了。待会大宗师自有裁断,用不着你们在这风言风语。” … … 黄梦在三楼的楼梯前等了等,整理衣冠。 这时有人来通风报信,告诉他秦川已经将词作交给提学。 黄梦内心有些激荡,今夜是他一雪前耻的机会。秦川擅长文章,诗也做的不错,可是中秋词,他便未必做得好了。 何况为这首词,他已经准备许久许久,还请过名家精心指点雕琢。不击败秦川一次,他便无法安心读书,始终心里有一片挥之不去的梦魇。 既然秦川已经交上词作,黄梦再不纠结。 经历过这些日子,他的内心强大不少,当日在簪花宴上,秦川那首诗给他的冲击力,已经削弱许多。 他回过神来,还是觉得那首诗强在立意上,本身的文学水平,真没强到令人绝望的程度。 这也离不开他族叔黄名士的开导。 “嗯,我知道了,你先下去。” 三楼是一个小厅,人数不多,连黄梦的族叔黄名士都只能陪坐末尾。 此时提学身边坐着一个衣着华贵的老者,气度雍容,有王侯之相,乃是今夜身份最尊贵的人物。 连黄梦族叔黄名士都不知道对方究竟是谁。反正提学在对方面前,态度谦下。 要知道提学兼任本省按察司副使,乃是地地道道的从三品高官,乃是本省前五的实权人物。 而且管辖士林,不受地方督抚辖制,地位超然。 此刻竟对一个老者十分客气,黄梦心里是颇为震惊的。趁着里面提学和老者欣赏歌舞,黄梦找了机会,悄悄从侧边入内,将词作先交给族叔黄名士。 另一边,提学问老者:“柳老对今夜的作品,有看得上的吗?” “比我前年在云州参加的诗会质量要好一些,但也没见到亮眼的作品。还有其他诗作吗?” “柳老,我这有一份在下族侄的词作,还请你斧正一二。”黄名士恭敬地递上一篇词。 提学接过,递给柳老。 柳老先是平静地接过,看了内容后,露出些微笑意,“算得上用心之作,如果还没其他词曲,今夜便以这首词做压轴收尾吧。” 提学凑在旁边看了看内容,微微一笑,“这是黄家黄梦那小子的手笔,他是有些才学的,要不是我手里还有一篇词,柳老以这一首词为压轴,自是毫无疑义。” 柳老登时来了兴趣,“你还藏了一首词,用的什么词牌,快拿来我看看。” “水调歌头。” 旁边黄名士本来听到心里紧张,一听是水调歌头,登时松了一口气。自前朝苏仙做水调歌头一曲,已然将这首词牌列为词牌中的禁忌,谁碰谁死。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神仙之气,溢于言表,千古中秋诗词,同用水调歌头,何人能摆脱这首词的压制,别出心裁? 黄名士想不出这首同为水调歌头的词作,能在苏仙之词后,给柳老留下深刻印象的可能。 文无第一,除非实力碾压。对方先丢了印象分,黄名士当然松了口气。 黄梦本来也十分紧张,听到对方是水调歌头,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又掉下去一半。 他清楚,这首词定然是秦川献给提学的。 他怎么敢用水调歌头在今夜做词,当真是一点不顾忌才名了吗?亦或是秦川故意要韬光养晦。 黄梦心情颇为复杂难言,可他很清楚,自己离真正击败秦川一次,越来越近了。 提学缓缓取出一张新墨未干的字稿,却没有直接交给柳老,而是笑道:“柳老,不如让兰操姑娘念给大家听听,让大家一起来品评这首词究竟有何出奇之处,居然敢在一众方家相聚的场合里,献上一首‘水调歌头’。” 兰操是临川画舫新出的头牌名妓,卖艺不卖身,近来颇受达官贵人们追捧。 柳老点了点头,“给她念吧。” 兰操心里亦是万分好奇,接过字稿,瞥了一眼,眼神闪过一抹惊奇,随即平复心情,用超逸豪放的腔调,先念出一段词前的小序来。 “不恨古人吾不见,恨古人不见吾狂耳。陵州秦生,恰逢佳节,醉后疏狂兴起,填水调歌头,以和前人。” 众人听了词前的自序,大都暗吸一口冷气,暗自心道:“好一个狂生。” 第31章 愿望 在兰操以超逸豪放的腔调念诵秦川所作词前小序时,楼梯间早有临川画舫的两个管事得了提学的指示,将词前小序的内容传递至下面两层楼。 一楼的歌女得了管事耳语,神色震惊,随即诵念道:“不恨古人吾不见,恨古人不见吾狂耳。陵州秦生,恰逢佳节,醉后疏狂兴起,填水调歌头,以和前人。” 水调歌头? 一楼大厅的生员们纷纷惊讶。 今夜中秋诗词不少,可是绝没有人敢用水调歌头这个词牌。莫说今年,便是往前十年、百年、数百年,陵州中秋诗会断然是没有人用这个词牌来填词的。 大家都很清楚,做的诗词不好没关系,可用了这个词牌填词,那就不是好不好的问题,铁定丢脸。 “陵州秦生?” “哪个秦生?” 不少人看向刚才被黄梦扇耳光的曹山,难道是刚才被曹山找茬的秦川。 在座的生员,倒不是没有其他姓秦的,可其他秦姓的生员立刻否认。 众人目光顺着曹山的方向,看向角落里的秦川和小倩。 秦川依旧慢条斯理地喝酒吃菜,似乎根本不在意歌女念诵的词序。 小倩很是激动,是水调歌头。 留仙哥写的果然是水调歌头。 小倩握紧拳头,小心脏扑通扑通跳,既想知道秦川写的到底是什么样的文字,又害怕秦川会丢脸。 … … 三楼,众人打起精神,哪怕柳老都不再与提学谈笑,静静等待兰操的下文。 兰操深深呼吸几口气,她是临川画舫精心培养的名妓,文学素养极高,连陵州某位大儒都对她有所称赞,认为她若是男子,参加科考,未必不能名登两榜。 她按照韵律,锲合词曲意境,开始念了起来:“我志在寥阔,畴昔梦登天。摩挲素月,人世俯仰已千年。” 黄梦只听了第一句,便满脸惨白。 黄名士亦大为懊恼,早知如此,不该让黄梦出这个风头。 同样的事情,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侄子他还撑得住吗? 他甚至想让黄梦快点走,真要让黄梦听完这首词,那也太残忍了些。 一个人在最自傲的地方,被人连续碾压击溃。那种感觉,黄名士光是想想都心里堵得慌。 黄梦大口喘息着,却脚上生根,没有要走的意思。 … … “我志在寥阔,畴昔梦登天。摩挲素月,人世俯仰已千年。” 一楼的歌女得了管事的耳语,继续念诵。 她对这首词的意境拿捏把握不如兰操,可不妨碍她以优美的腔调,念出这段词。 第一句便开门见山,直抒胸怀,那种高远的意境、宽宏的气度,令在场的士子们心神遭到强烈的冲击。 “畴昔梦登天”这句,更是借用了屈子《九章·惜诵》中“昔余梦登天兮,魂中道而无航”之意。表达作词的人感到现实中难以施展他的才干,他要到广漠宇宙去寻找他的理想境界。 在场众人里,有读过屈子文章的,趁着这一段词念诵完毕的间隙,有人念出屈子的句子。 众人体会深意,不禁大为惊骇。 他以为他是谁,天人吗?现实里无法施展才干,要到广漠宇宙中去。 好狂! 当真是好狂! 可是当真是好词! 绝妙的好词! 那句“摩挲素月,人世俯仰已千年”怎能不让人折服。 与苏仙那句“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自有异曲同工之妙。 … … 柳老听到“摩挲素月,人世俯仰已千年”,眼神中不禁流露出一丝怅惘,他入得龙宫,陶醉在仙乡神境里,又何止是千年。 在场所有人,没有谁比柳老更能体会这一句的意境了。 上一次他如此触动,还是听闻“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的时候。可那一次,他并非在千古绝唱出世的现场。 兰操继续念道:“有客骖鸾并凤,云遇青山赤壁,相约上高寒。酌酒援北斗,我亦虱其间。” 大家之气! 大家之气! 柳老低声赞叹。 兰操顿了顿,眼神略有迷离,随后收敛心中激荡,继续读下阙, “少歌曰:神甚放,形如眠。鸿鹄一再高举,天地睹方圆。欲重歌兮梦觉,推枕惘然独念,人事底亏全?有美人可语,秋水隔婵娟。” 柳老轻轻点头,好一会,方才长长叹了口气,“好词啊。” 词曲末尾,那种孤独寂寞的异类之感,唯有他能真正体会到。 这首词比明月几时有更能戳中他的心事。 没想到他大限来临之际,竟能听到这样直戳心事的词章,莫非是老天爷对他这些年矜矜业业履行水神之职的宽慰? 对旁人来说,这首词只是一首好词名作,有初见时的震撼,却不会如明月几时有那般光耀千古。 可对柳老而言,这首词切中心事,实是绝妙好词。 甚至可以说,它不是好不好的事,它是很特别的那种。 提学久历世故,乃是官场的老油条,极擅长揣摩人情,见得柳老神态,便知这首词戳中柳老心口了。 “秦留仙这小子,又帮我好大一忙。” 他对秦川虽然有些期待,却没想到秦川这首词能做的这样妙,恰好切中柳老的心事。 即使秦川早知道柳老身份,怕也做不到这一点。何况秦川哪里能提前知晓柳老的身份呢。 真是天作的巧合! … … 一楼大厅,歌女念诵完最后一段。 曹山喃喃重复词里的句子,他看了看秦川,含糊不清地问:“是你写的吗?” 小倩:“当然是我留仙哥写的。” 曹山默然无语。 可他竟不如何难过,因为黄梦打了他一耳光,见到秦川写了这样一首词,反倒是有些快意。 黄梦有什么了不起! 给他一百年,他也写不出这样的词。 … … 柳老问提学:“他叫什么名字?” “秦川,字留仙。” 柳老轻轻念叨着:“前有苏仙,后有留仙。好,好,好。”他顿了顿,又道:“你让人取纸笔给他,让他写个愿望吧。” 提学脸露喜色,“柳老,这可如何使得。” 柳老:“总之是过节嘛,让大家高兴高兴,你快让人去办吧。” “诺。” 于是有管事得了提学吩咐,连忙拿纸笔下去,告知秦川在空白纸上写个愿望。 秦川便即取笔,挥墨而就。 管事看了看,欲言又止。 可是落笔无悔,只好神色古怪地拿笺纸拿上去交给柳老。 柳老接过笺纸,先是一愣,看了看提学一会,哑然失笑。 第32章 乘桴浮于海 提学好奇不已,凑近看了看笺纸上的内容。 “愿得一尾黄鱼。” 提学捻着胡须,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低声骂道:“这小子荒唐。” 柳老微微一笑:“倒是个妙人,可惜我接下来要回洞庭湖一趟,否则肯定请他吃一顿酒。” 提学:“柳老没怪责他,已经天大的恩赐,这小子不识好歹,我后面会亲自说道说道他。” 柳老:“年轻人犯了错,老天爷都会原谅。何况他没有做错什么,我很喜欢他这样,你也不必说他。好了,老妻已在娘家备得美酒佳肴,恰逢洞庭湖蓼花盛开,我当缓缓去矣。”他收起秦川的字稿,往外走去。 提学和众人送柳老出去,画舫边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叶扁舟,柳老忽地出现在小舟上,小舟荡漾间,分开水浪,不一会便消失在夜色里。 众人目睹这一切,心中惊疑,黄名士问:“大宗师,这柳老究竟是何身份?” 提学淡淡道:“亦是我儒门先贤,今日之见,还请诸位保密,莫要过多宣扬。” 他也知道这事肯定瞒不住,只是希望这些人能懂事,不去大肆宣扬。 提学悠悠感慨,“道不行,乘桴浮于江海。” 真教人羡慕。 于是画舫又以秦川水调歌头一词为压轴曲,唱了一遍,方后曲终人散。 黄梦魂不守舍下楼,想见见秦川,却发现秦川和小倩都不见了。 问了亲近左右,才知二人已经被提学邀请到另一艘画舫上去。 … … 一叶扁舟,竟出没云海之上。 划船的艄公不是别人,正是秦家村龙王庙的庙祝秦方。 柳老负手立在船头,“你送我到洞庭湖后,再乘飞舟去东海取一尾通灵黄鱼,赠给那书生,切记莫取小了,免得人家说我小气。事了之后,你便去赴任吧。” “谨遵法旨。” … … 某个画舫雅间内,仅有提学和秦川二人。 “秦川,你这学问,肯定不是乡野塾师能教出来的,但我也不问你师承。这些秘密,你愿意说就说,不愿意就不说。别拿些假话来搪塞我便成。”提学顿了顿,叹了口气,“你可知你错过了一桩好大的机缘,我为你感到可惜,也为我们儒门感到高兴。” 秦川:“学生确实有些秘密,大宗师不欲探究,学生多谢了。” 提学忽然一笑,“你不好奇是什么机缘吗?” 秦川拱手回答:“夫子有言,往者不可谏,发生过的事,实是没必要纠结。” 提学笑骂:“前代天汉还有大儒说‘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你怎么没学到。’” 秦川:“学生现下学到了。” 提学莞尔,“你这人着实有趣,可惜我将离任,不然有事没事找你出游一番,倒是不错。我便和你直说,今夜那位贵人乃是禹江龙君,且兼洞庭水神之职,神通广大。纵使四渎龙神,也须得让他三分。 当然,我跟你说这些神道的事,你也肯定不甚明了。这些事,本是要两榜进士才能得悉的隐秘。而且知道这些,对我儒门弟子,也没有多少意义。毕竟我儒门弟子,若成大儒,当修得浩然之气,鬼神辟易,与神道难以亲近。 而以今夜龙君对你那首词的赏识,你如果提些非分的要求,说不得能领你步入神道,享受香火,得几百上年之寿,不知你是没有悟到,还是真的懵懂不知,反正这场机缘,你是错过了。你现下后悔了吗?” 秦川心想:“几百上千年之寿何足道哉。” 他已得长生道种,对神道延寿之事,实是一点也不感冒。不过提学这番话,倒是又揭开了这个世界的一层神秘面纱,原来这个世界上有权势的大人物,对这些鬼神之事,并不陌生。 他们远比百姓更清楚世界的真相。 “学生后悔也无用,所以还是不后悔了。” 提学含笑:“我欣赏你这一点,当今世上,我儒门务虚者多,务实者少。你院试那篇文章立意高远,能考虑到仁义的实质,我因此对你报了一点不切实际的期望。” 秦川:“还请大宗师明示。” 提学悠悠感慨,“当今世上,儒门无圣人,道门无天尊,释门无佛陀。若我儒家先出一位圣人,可保我儒门千年运势不颓。我为学官多年,遍寻良才美质,皆看不到人有成圣人的希望,直到遇见你。说起来,这也是无意所得。只是一点希望啊。自中古诸子后,天汉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以来,再没出现过圣人了。期间多少大儒,呕心沥血,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也没能成为圣人。我对你这点期望,实是有些痴心妄想。你听后,便道我胡言乱语吧。” 秦川:“嗯,学生也不想做圣人。” 他做了两世恶人,最大的愿望便是能做一世好人了,希望老天爷不要逼他。 至于成为圣人,秦川想都没想过。 提学:“圣人不是想不想做,而是能不能做到。我发现你这个人心气之高,着实令我出乎意料。” 如果旁人,肯定是回答没能力当圣人,到了秦川这里,居然是不想做。好似他想就能做到一样。 这等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心气,简直让提学匪夷所思。 他至多想过,秦川背后有一位不世出的隐士大儒调教,传授毕生所学。可这种心态是能调教出来的吗? 就像他们这些士大夫总是要劝谏皇帝,要心里装着九州四海,亿万苍生。 那也是只有皇帝才有资格去做这样一个人。 对于皇帝而言,受国之垢,受国不祥,便是想不想的事。 其他人是没资格做的。 秦川的口气,便和皇帝有点像,天下的事,不在于能不能,而在于想不想。 秦川亦是意识到自己泄了一点底。他倒是没啥担心的,大不了不装了,摊牌了。此处不留爷,总有留爷处。 九州四海,天下很大,总有他和婴宁容身之处,届时发育个几十上百年,遇到的难题总会在绝对实力下迎刃而解。 如果几十上百年不够,那就再加上一百年、两百年。 长生种最不缺的便是时间。 当然,事情很显然没到这一步。 目前的环境很好,秦川能不换肯定不换。 他展露才学,本就是要引起提学的重视,如此一来,有了提学对其他人的威慑,秦川能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秦川:“大宗师岂不闻,无欲则刚。” 提学:“不错,但科举一途还是不要放弃,能给你省不少麻烦。当然成就大儒圣贤一途,跟科举实在没多少关系。甚至连鬼神畏惧的浩然正气,对立志成圣的大儒,都是可有可无的。我离任之后,你潜心学问就好。若是中举了,我会举荐你到书院去,这件事你莫要推辞。书院里有三层阁楼,包罗万象,你去了肯定会喜欢。” 第33章 水使 提学专门派了一辆马车送秦川回去。 小倩自然是坐上王府的马车,至于王孚,肯定今晚不会回家了。因为再过段日子,王孚的娘子便要省亲归来,王孚可不得趁着这段时光,好好潇洒。 为此王孚打心眼里感激秦川,若非秦川转移走小倩的注意力,王孚肯定得成天围着小倩打转呢。 说到底,小倩还是个豆蔻枝头的少女,正是贪玩的时候。 回到王孚,小倩只是在丫鬟阿碧的服侍下更衣,不急着洗漱休息。灯火如豆摇曳,白日里秦川见过的屏风刺绣,已经搬到小倩的厢房里。 经历过夜里那场热闹,小倩怎么也是睡不着的,可惜阿碧早已魂不守舍、哈欠连天。 小倩也不好强自拉着阿碧聊天,告诉她秦川的才气多么地高。 小倩托着下巴,好生烦恼。 “留仙哥你有才气是好事,可不用高到这种程度啊。”小倩喜欢秦川的才气,可不希望秦川如此有才气。 哎,都是表哥的错,要不是表哥,她就不会认识秦川,便不会那么烦恼。 “你们说是不是啊,杜冰雁姑娘、李玉湖姑娘。”小倩对着屏风上画里的美人喃喃低语。 不知她是不是眼花了,屏风上两位姑娘居然眨巴了一下眼睛。 小倩揉了揉眼睛,发现画没有任何异样,肯定是她眼花了。 哎,她的心事,阿碧肯定不会明白的。 可是小倩的心事,杜冰雁、李玉湖肯定明白。 但她们都只是故事里的人啊。 怎么能和她聊天、诉说各自的心事呢? 一想到心事,小倩觉得身子有些发热,脸有些发烫。 阿碧已经眯着了眼。 小倩不忍叫醒她,吹熄油灯,给倒在小榻上的阿碧加了一层衣服盖上,然后轻手轻脚地回床上睡觉了。 夜里有梦,小倩梦见自己坐着杜冰雁、李玉湖一样款式的花轿,她满心欢喜地出嫁,可是路上阵阵阴风袭来,把迎亲的队伍冲散,有人大叫着,是鬼王来抢亲了。 小倩从花轿里出来,一直往前跑啊跑,身后一直有阴森森的风追着,直到她来到一处悬崖。 身后的阴风越来越寒冷,她不想落到鬼王手里,狠心朝悬崖跳下去。 一声尖叫,小倩从床上惊醒,满头冷汗,自此生了病。 … … 龙王庙会结束后的第二天,陵州城起了一场十年难遇的大雾,但秦川起得很晚,他这一觉睡得很足。 等秦川起来时,明媚的阳光在雾气里涌动散开,好似要把陵州城化为壮丽的仙境。 清清早已给秦川准备好新的衣服,打来热水洗脸。 她怕火,可不沾在身上便没事,还是可以忍一忍的。 清清知道公子可以洗冷水,但人类总是喜欢热乎乎的东西,那是天性。在龙宫的留影珠提到过,人族自从能操纵火焰后,便和世间万灵逐渐拉开了差距。 对于修士而言,有一样东西十分重要,那就是真火。 有太阳真火、太阴真火、三昧真火…… 这些火焰,大多是妖类的克星。 至于人族掌控的普通火焰,使普通人类都得以借着火把、火堆在夜里驱赶野兽,得到一个安全的处身之地。 黑夜对于世间万灵,皆是十分可怕的存在。 唯独人族可以利用火焰,驱散夜晚的恐怖。 人族是多么得天独厚的种族啊。 人身难得,正法难闻。 即使龙族这样的天生贵种,也是要变化人身的。 秦川见清清打了热水,便仔细洗了一把脸。他说过清清可以不烧热水的,可是清清如此做了,秦川心里还是有些高兴。 秦川与人之间的交往,往往不在于身份高低,更看重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其实旁人身份高低对他而言有什么用呢? 即使提学那样的高官,说句不客气的话,跟秦川这样的长生种也是没有可比性的。 总之,他结交的朋友,从某种意义上而言,是不如他高贵的。 那是仙和凡的区别。 既然如此,秦川其实对人总有些这个时代难有的平等味道。 因此清清才会心中疑问,秦川为何会在乎她一个奴婢的感受。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大抵如此。 非是不仁,而是无有仁。 实质已经脱去了世俗礼法里“仁”的概念。 礼法的仁是一种世俗的枷锁,也是一层保护壳。 如果没有绝对的实力,脱离这种世俗规则,那是危险的。 秦川本质上脱离,行为还是遵循世俗的逻辑,正如道经所言,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 洗漱完,清清还想给秦川梳头发。 这是一件麻烦事,可清清却很喜欢,大概这样她才更有存在感,更有用,住在这里才更安心。 秦川没有让清清梳头,因为他今天不用出门,而且梳头的时间拿来练功不好吗? 清清不会违背公子意愿的。 她的本质还是要讨好公子,免得被赶走。 秦川倒是喜欢清清的小心翼翼,有分寸,还不会叽叽喳喳地说话,不吵闹,相处久了,手语眼神即可交流,多好。 他活动了筋骨,没有打拳,而是在院子里找了块石头,盘膝打坐。 今天的大雾很是持久,在日光照耀下,总是不散。 秦川搬运气血一周天,外面响起脚步声。 清清却仿佛有感应似的,告诉秦川,“公子,是秦四爷来了。” 因为秦方成为了水使,得自龙君的神道气息浓烈,身为水族的清清自然而然感受到了那股威严存在。 这是本能。 “开门吧。” 这次秦方不是提着水桶,而是托举着一口大水缸,等清清开门,他将水缸抱着,放入院子里。 秦川笑道:“你老现如今清健远胜往昔了。” 秦方拱手一礼,“川哥儿,我能有今日,实是托了你的福。我也不瞒你,想必你也知道了,昨晚临川画舫的贵人正是禹江龙君,我如今做了他麾下水使,往后咱们分属人神两道了,今后或许再不能见。我在龙王庙留了一点东西,你若看得上便去取了吧。这是昨夜你要的一尾黄鱼,我见你这院子还少了一个水缸,便做主给你送来一口。当然,也是因为这一尾黄鱼,体格不小哩。” “如此,那就多谢你老了。”秦川拱手相谢。 秦方随即飘然离去。 来时身浊体也浊,去时身轻体也轻。 若秦川只是个普通人,昨夜那张白纸,便能帮他迈入神道,享得凡人不可及的长寿。 第34章 安居 秦川察看水缸,发现里面居然不止一条鱼。确切的说,确实只有一尾黄鱼,大约三尺长,另外还有两尾一尺半左右的黄唇鱼。 黄鱼在渔民口中,素有海中黄金的称呼。 可是两尾更小的黄唇鱼,实则比黄鱼还要珍贵,渔民称之为海中人参。其鱼胶入药,远比人参温和,用来给垂死的病人吊一口气,往往比人参效果还要好。 秦川心里寻思,龙君的身份地位未必会在意赠鱼的细节,比如添上两条黄唇鱼。 看来是秦方奉了龙君之命取黄鱼时,顺手给他加了两条黄唇鱼。毕竟无论黄唇鱼如何珍贵,对龙君这等统领江湖水族的水神而言,绝对不是稀罕物。 哪怕黄鱼、黄唇鱼产自东海,以龙君的身份去向海中水族讨要,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因为黄鱼离水很快会死,秦方才举着这么大一口水缸过来,而且要趁着大雾未散送到,否则很容易惹人注目,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要不是秦方成为水使,与凡夫俗子不同,肯定没这能耐的。 秦方附赠两条黄唇鱼的好处,除开一笔撇不开两个秦字外,自然也是希望结一份善缘。 这是老于世故的人精,指望着将来若是需要有秦川帮忙的时候,秦川能念着这份情。 清清凑近过来,神色惊喜道:“公子,这条黄鱼通了灵的。” 清清是水妖,她说是,那肯定不会有错。 秦川心里感慨,龙君的面子还是大,通灵的黄鱼,说送来就送来。对于秦川而言,一个神道职位,不能说毫无价值,只能说毫无卵用,哪里及得上通灵黄鱼的一块肉香。 通灵黄鱼,鱼肉自然也是含有灵气的。 不过秦川还是有些纳闷,上次秦方要去的狼心狼肝,究竟有什么用处,龙君肯定看不上那点灵气,想来其中定有别的蹊跷。 他还想到,龙君是水神,离了水域,多半神通大减,想来没去抓狼妖,与此有关。 神道的限制,多是能在地域限制里体现出来,到底不是伟力归于自身,受影响的因素很多。从土地神那里,即可见一斑。 只是黄鱼既然含有灵气,就此杀了取鱼鳔怪可惜的。活的有灵之物,更有研究价值。 何况死了之后,多多少少会随着时间过去,损失一些灵气和血肉精华。这是难以避免的。 秦川此前的狼肉还没吃完呢。 清清说完话,思忖片刻,灵光一闪,很是贴心道:“公子,这黄鱼这么大,鱼鳔肯定不少,我看你那张弓用不了多少,不如我帮你取一点出来,可暂时不伤它性命,等公子要吃的时候,我再宰杀它,如此更新鲜,滋味方美。” 秦川见她说起取鱼鳔,杀鱼吃鱼,十分自然,不由纳闷道:“你不也是水族,难道杀鱼不别扭吗?” 清清噗嗤一笑,“公子眼里我和它皆是水族,可我们眼里,它跟我们半点关系都没有呢。” 秦川不禁一笑,他倒是陷入思维误区。 田螺和黄鱼本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难道能因为都生活在水域里,便成为一族吗? 何况黄鱼只是有了灵气,还没成妖。 即使成了妖,以土地神的说法,妖更喜欢吃妖,那是一种本能。 秦川于是把黄鱼和两尾黄唇鱼交给清清照看。 他现下又有一个烦恼,这些有灵气的鱼兽,个头都不小,如果用来吃,一时半会都哪吃得完。 眼下还好,只是有一尾黄鱼和剩余的狼肉,往后再打到更大的妖兽,可怎么处理,吃肉吃到吐? 能不能有更高效的处理吸收方式呢? 秦川想到炼制丹药。 可惜,他根本不会这玩意。 提学说京城那个书院有阁楼,里面包罗万象,难不成便有这方面的知识。 但现在远远不是去京城的时候。 作为大梁朝的中心,京城的水肯定很深。 秦川自然要在陵州城多发育一段时间,等到时机成熟,再去京城。 起码得先搞定两只狼妖背后的白狼王。 不管对方知不知道他,可是梁子已经结下,不能把自己的安危寄托在敌人不知情或者心慈手软上。 这是秦川过往的经验之谈。 练功,继续练功,加大力度练功! 接下来一段日子,秦川让清清去取鱼鳔,熬鱼胶,然后给弓上胶和上漆,还要照看婴宁。 这些事虽然辛苦,清清做起来却甘之如饴,十分利落。 她觉得自己有用,便不会被公子赶走。 期间,王孚倒是没来找他,估计是沉迷温柔乡,不可自拔了。王孚没来,小倩一个女儿家自然更不可能来,秦川更乐得省事。倒是王府的管家来过两次,都是书铺卖出上错花轿嫁对郎的结款。 因为是王家自己的铺子,回款很快。何况王孚肯定特意嘱咐,要先给秦川结账。 有了王家支持,迅速铺开渠道,那些市面的盗版商根本不是对手,等到他们跟风或者仿写时,上错花轿嫁对郎已经给秦川在短短半个月里,带来大笔收益。 足足三百两银子! 而且只是半个月的收入,往后陆续还有,毕竟这本书才写了五分之一没到。有了这次的经验,下次的收入不会低上多少。 算是解决了秦川经济上的窘迫。 他也不必把两尾黄唇鱼卖掉换钱。虽然黄唇鱼没有灵气,却是大补之物,留着总是有用的。有清清这地道的水妖照看,也不会死掉。 但三百两巨款没有在秦川手里留太久,他很快找到小院的房东,花了二百五十两银子买下小院的房契地契。 这算是比较高的价格了。 因为世人安土重迁,轻易不会卖掉宅地和田产,要不是这个小院在外城,很是偏僻,且秦川出的价钱很高,足够对方再在内城买一套面积小许多,可位置优越的商铺了。 恰好对方也看上了一个待售的商铺。 于是秦川很快将小院买下,因为是生员的身份,拿到地契在官府更改房主备案很是容易。 如此,秦川觉醒后差不多两个月,终于在这个世界的府城里落户买房了。 很快就到了府学开学的日子。 虽然可以翘课,开学是不得不去的。且提学在府学开学后,便得离任了。 自诗会后,秦川没有遇到相关的麻烦,想来是跟提学有关系的。 提学一走,他未必有现在的安宁。 但也无所谓,秦川的混元童子功马上就要突破第二层了,配合自制的弓箭,届时他的武力又会迎来一个飞跃。 第35章 志向 这天是九月初五,正是陵州府学开馆的日子。 是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一大早,秦川背着书箧出门,里面装着笔墨用具,其中有两支用制弓拓木剩余的边角材料加以黑狼尾毛制作的狼毫。 一支留着自用,一支拿来去给提学送行。 陵州府学位于城西北方向,历朝皆有兴修扩建,至今为止,占地近百亩,且西面临着陵州西湖,风物胜美,又常年聘请名儒为师。 是以禹江省私学甚多,书院实繁,下面的府学、县学常年没多少人在学,多是去了私学书院。唯独陵州府学,独树一帜,乃本省私学、官学之冠。 以至于,下面府县的优质生员,宁愿不要当地官府的“廪生”身份,都要挤进陵州府学做一个自费读书的增生。 秦川来到学宫门前时,已经有不少生员来到。 他县试府试院试,三试三魁,在这一届新生员本就有极大的名气,何况簪花宴和中秋诗会,一诗一词,乃是众生员私下里,公认的陵州诸生第一。 无论往届,还是本届,对秦川的才学是无不服气的。 生员里固然有趋炎附势之徒,却也有傲骨不凡之辈。秦川实打实用才学折服了人,纵然不跟他亲近,也不至于见了面,装作不见,刻意孤立对方。 但是众人意外的事是,第一个跟秦川打招呼的人并非本届的生员,而是临川画舫上,第一个出来找茬秦川的富家子弟曹山。 “秦兄早。”曹山的脸已经消肿,经历上次的事,经常被人耻笑,为人也更加阴沉,不过却第一个出来问候秦川。 着实出乎一些知情生员的意料。 “嗯。”秦川点点头。 曹山问候之后,倒也没有舔着脸过来寒暄,倒是想通过这一举措,来缓解当日的冲突。 何况他那天是单方面出丑的人,还挨了黄梦一耳光,实在没有伤到秦川一根毫毛。 随着曹山出来问候,本届的生员大部分出来向秦川问好,“师兄早。” 他们自然把秦川当成这一届的翘楚,无论如何这一声师兄该是叫的。何况任何官学、私学都存在老人欺负新人的现象。 有秦川这个牌面人物在,往后老生员想在学问上为难新生,总得掂量掂量秦川的存在。 过了一会,王孚乘车而来。 他一来,就向秦川打招呼,“留仙,你穿了绸衫,怎么不戴簪花。” 寻常生员入学,穿的是绢制儒衫,而院试第一则不一样,得穿着绸制儒衫,这是向来如此的规矩。 王孚考虑到这一点,让管家前次送书款过来时,给秦川送了一匹上好的绸缎,秦川便让清清给他量身制了一身儒衫。 秦川审美不错,清清手艺精巧,做出来的成品,不比城里名裁缝差。 只是按习俗,小三元还得在头上方巾戴一支簪花。 秦川觉得这样怪怪的,便没有戴。 他回王孚,“不喜欢头上戴花。” 王孚:“可惜可惜,旁人想戴都戴不上呢。” 此刻黄梦刚好到,王孚故意放大了声音,身子微微一颤。他狠狠瞪了王孚一眼,王孚不甘示弱回瞪。 黄梦忍住怒气,对秦川作揖,“秦兄早。” “黄兄也早。” 黄梦看不上王孚,可是对于几次三番击败自己的秦川还是心服的。只是对秦川结交王孚这个草包,还是十分膈应。 他问候一声,自去了一旁。 那边曹山居然主动上前向黄梦问好,当真是能屈能伸。 这时,秦川问王孚:“王兄,你这些日子没和你朋友一起练补虚功?” 他见王孚白胖的脸瘦了一大圈,气色暗沉,俨然比前段日子相见,虚弱了许多。 即使沉迷女色,练了补虚功,加上王孚吃的尽是珍馐美味,营养丰富,绝不会虚弱成这样。 王孚:“练了的,说起来留仙传我的补虚功真是妙处匪浅,我练过……我那朋友练过,原本房事只有一杯水的功夫,现下一刻钟也不止了。” 秦川:“……” 他传王孚补虚功是让他养生,没想到这厮把补虚功当成壮阳的功夫了。 “酒色伤身,王兄还是要节制。我瞧你气色,比以前还差了些。” 王孚忙小鸡啄米一样点头,“留仙说得对,从今日起戒酒!” 秦川:“……” 合着这小子,色是一个字都不提。 戒色很难吗? 他家里清清拿出去,也是人间绝色。这是经过龙君审美考验过的。可不是什么女妖都能当上摆盘使者。 清清那小女妖,对摆盘使者的身份,还挺骄傲的。 其实严格意义来说,龙宫的摆盘使者起码也是一个人间官府的合同工,对许多小水妖而言,已经是份梦寐以求的铁饭碗。 像家里那条黄鱼,虽然有一点灵气,可连吃幻形丹,开启智慧的资格都没有。 经过清清的解释,秦川也知道通灵黄鱼,实则灵气也不多,肯定远远比不得黑狼。估计比第一次遇到的饿狼还要差一点。好在黄鱼滋补鲜美,用来修炼混元童子功,效果肯定比狼肉要好不少。 两人寒暄一阵,过不多时,学宫大门打开。 老生从一旁的小门入内,大门里要举行新生入府学的正式仪式。 在黄梦都主动向秦川问好的情况下,众生员当然以秦川为首,让他带头进入学宫正门。 黄梦也是得了族叔黄名士的指点。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既然正面击败不了秦川,不如将对方捧高一点,这样总有摔下来的时候。 黄梦虽然不是很认可,还是有意无意这样做了。 秦川若是知晓黄名士的话,肯定会哂笑不已。 他已经摔到谷底了。 只是秦川的谷底,俨然是旁人仰望的高峰。 王孚跟在秦川身后,自是以第一马仔自居。仿佛秦川被人前呼后拥,等于是他也被前呼后拥。 这滋味太爽了! 小时候他上学时,先生说骐骥一跃,不能十步,驽马十驾,功在不舍。安慰王孚家的老头子,说王孚虽然驽钝,只要有恒心毅力,还是能有所成就的。 可是小小王孚,有大大的志向。 他说“我把自己当成苍蝇,抓住千里马的尾巴,一样能行千里。” 秦川就是他一直找的千里马啊! 虽然王孚的豪言壮语,挨了先生一戒尺,可他不觉得自己的话有错,先生的话,也不总是对的。 倒是老头子没说什么。 众生员进入大门后,前面的空地摆了一溜铜盆,入学仪式要正式开始了。 第36章 变故 《长生从聊斋开始》第36章 变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7章 正气 府学正式入学仪式完毕,但离上课还要过两天。这期间主要是给生员们分配老师,定好上课的日子。 若是自认为学业精湛,不来上课也行。但两个月一次的岁考科考,没有特殊的理由,那是必须得参加的。 否则遇上作风严厉提学抽查学业,有开除学籍,失去生员身份的可能。 出了学宫,王孚找到秦川,想着两人有些日子没见面,趁着今天入学的日子,拉秦川去正经的酒楼好好吃一顿。 虽然王孚还惦记着秦川要请他吃一次花酒的事,可是近来有些纵欲过度,今天还是给那话儿放个假得了。 可是王孚刚找到秦川时,那边知府大人的轿子过来,王孚正准备避让。谁知轿帘掀开,周知府朝着王孚方向道:“王孚,我来陵州前,你姑父特意嘱咐我,要盯着你的学业,往后你的课业由本官亲自授了。若是你岁考,科考列入末等,本官可不会徇私,只会对你要求比别人更严厉。” 一众生员见周知府向王孚打招呼,本是一片羡慕,可见周知府措辞严厉,更听说周知府为人刚正,想来王孚往后定然没好果子吃。 许多生员,不由暗自偷笑。 王孚却一脸苦色,等知府的官轿走远,才向秦川吐槽,“留仙,往后课业上的事,你可得帮我。” 秦川:“王兄,你先戒了酒色,勤练补虚功,养好身子后,自然会思维敏捷,届时那些学业,对你而言就不在话下了。” 王孚讪讪道:“戒酒,往后一定戒酒。” 秦川也知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心想他和王孚相交一场,倒是不能见他亏空了身子,寻个机会,给王孚研究一套养身藏精的房中术出来。到时候王孚练了,若有效果,还能通过王孚把功法卖给他身边的狐朋狗友,算是赚一笔零花钱。 这样既帮了朋友,又生了财,两全其美。 不过他还要去给提学送行,顺道问问浩然正气的事,看看能不能摸清泥丸宫内那支笔的来历。 因此秦川没有跟王孚继续闲扯,说了自己要给提学送行的事。 王孚倒是明白事理,“留仙,我这有二百两银票,你先支去用,给提学大人准备一份程仪。” 秦川收下银票,微笑道,“我已经准备了一份礼物,不过银票我先收下了。过两天送你一支上品的狼毫,还附赠你一份特别的礼物,总之这二百两你绝对不会亏。” 王孚哈哈大笑,“留仙,那我就等着你的礼物。你快去吧,别耽误了正事。” … … 秦川来到陵州西湖边上的揽月楼,楼下早有人接待,见秦川一来,连忙把他引上楼,进入临湖的大包间。 里面竟然全是穿朱着紫的官员,只有秦川一个人是生员身份,他倒是鹤立鸡群。 从眼下的身份来说,秦川肯定处于卑下。 可本质上,秦川又高于他们。 周知府也在其中,让秦川既意外,又不意外。提学离任的送行酒,本地的知府不来,本就不合适。 只是秦川原以为提学是要私下见他一面,说些离别的话。没想到居然是在公众场合。 足见提学对秦川的厚爱,即使离任,也要给秦川壮壮声势,让本地的官员,知晓秦川有提学这样一个后台,往后秦川在陵州府不至于因为开罪了黄家,变得寸步难行。 提学拉着秦川向周围人敬酒,亲口说秦川是他的学生。 当然,理论上本省的生员皆是提学的学生,可自提学口中说出来,那自然有别样的意味。 接下来便是惯例的陪酒劝酒。 秦川对这场合也是驾轻就熟,倒是没有簪花宴和中秋诗会那样不合群。不过现在是白日,衙门里都有事。 虽然官老爷们平时摸鱼惯了,但提学还是以此为借口,早早结束了送别宴。 官员们各自告辞,最后只留下周知府和秦川。 这时候,提学向秦川笑道:“没想到你小子还是会这些迎来送往的场面,倒是让我省了一些担忧。” 秦川只好客气谦虚几句。 随后提学指着周知府道:“留仙,现在我要正式向你介绍一下。周知府的座主,乃是我那一科的房师。我们虽不是同年,倒也是世交了。往后我不在陵州,周知府便是你的长辈,学业上有疑难,可以寻他请教。” 他顿了顿,“汝贤兄,仆就这点要求,你可不许拒绝。” 周知府名瑞,字汝贤。 他淡淡道:“我瞧过他的文章诗词,学业上我可指点不了他,路兄,你这是收了一个好弟子,他的将来,哪是你我能预料的。” 路提学:“汝贤,你还是这么刚正,难道仆不知你为人吗?放心,仆是有让你照看留仙的意思,可绝非为了一己之私什么的。留仙的文章你看得出来,他将来必是个大材。仆此去朝堂,看似高升,实则是卷入江海之中,风波一起,多半是死无葬身之地。夫子曰,‘道不行,乘桴浮于海’。可是我这一去,有进无退,道不行,则殉道。只想着留仙能做个读书人的种子,将来万一,总是个希望。此举非为我,亦是为了儒门。” 周瑞:“我不知什么儒门,读书人种子,只知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如此而已。秦川只要行得正,坐得端,我担保我在陵州府一日,没有人可以害他。若不然,我也不会徇私。用汲兄,衙门里公务繁忙,我这就告辞了。” 路提学目送他离去,然后对秦川道:“当今世上,清谈者多,实干者少。只因陛下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倒是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了。不过这些事,离你还远得很。有周汝贤刚才那番话,你不必担忧黄家后面为难你。届时黄家真对你动手,你找周汝贤去。他要不是喜欢打击豪强,早就高升入京了。” “多谢老师指点,不过学生还有一事想请教,何谓浩然正气。” 路提学神色一凛,“留仙,你可是悟出什么了?” 秦川便说他拜至圣先师像时,仿佛见到一道白光射入体内,倒是暂时隐去了关于那支笔的事。 路提学仔细端凝秦川,忽地想到什么,“你先取纸笔过来。” 秦川于是拿出狼毫笔,就着眼前的桌子,铺开白纸。 路提学来回踱步,过了一会,身子定住,向着秦川轻轻叹了口气:“我此去京城,如行江海之中,瞬息万变,一路险恶。你便为我写点什么吧。” 秦川凝神细思,不一会落笔着墨。 不一会,两句诗浮现在白纸上: 江头未是风波恶,别有人间行路难。 路提学念叨着,眉头攥起,沉吟良久,又将目光放到窗外西湖入禹江的口,那里翻起风浪,遥远可见,脸上露出复杂难言的神情。秦川两句诗,切中了他的心事,而且别有人间行路难这句实在太好。 朝堂的险恶,实是远胜过江湖的风波。 他最后目光凝聚在秦川笔头的毫毛上。 原本笔毫是纯黑的黑狼尾毛,此刻笔头上墨水给白纸吸去后,在笔尖那里露出一点白色。 “果是鬼神辟易的浩然正气。” 第38章 送别 “留仙,可否将这支笔给我看看。”路提学注意力被秦川手中的狼毫完全吸引。 “我本就打算将这支笔送给老师的,老师只管拿去。”秦川微微笑着。笔头的毫毛,有一根极为细小的黑狼尾毛变白,那是刚刚他写下这两句诗时才发生的事。 秦川写字时,同样在内视泥丸宫,发现那支笔上微弱的白光在他写字时,竟分出一丝流入狼毫笔头,倾注在白纸上的文字中。 那一根黑狼尾毛正是载体,于这个过程中由黑变白,应该是浩然正气带来的影响,诞生的特征。 想来一丝白光作为浩然正气,寄托在了血肉饱满的两句诗中。 因此关键不在于狼毫,而在于体内泥丸宫的那支笔。 只是分出那一丝白光后,体内笔的虚影像是被榨干了最后一丝水分,从沉寂变得近乎死寂。 路提学接过狼毫,仔细端详。整支笔的造型有种行云流水般的自然,笔杆是柘木做的,坚硬耐用,纹理舒服,笔头像是狼尾毛,可比东北上好的黄鼠狼尾毛更好,兼具“尖、齐、圆、健”四德,完全称得上“策目穿如札,毫锋锐若锥”。 文人爱逼,乃是天性。路提学见得这狼毫实为上品,实是爱不释手。可他也由此看得出这狼毫是新制作的,不是哪位修成浩然正气的大儒,常年使用,使其受浩然正气熏陶,成为一支可令鬼神辟易的儒门名器。 因此这浩然正气的源头不是笔,而是秦川这个人。 秦川果然无意中修炼出了浩然正气。 路提学正色道:“留仙,我没想到你居然修炼出了正气。我儒门子弟笔下有正气,便如同道门释门弟子有了法力。凭此可以鬼神辟易。不过浩然正气,和法力到底不同,其诞生积累,如何修炼,即使当世顶级的大儒都说不清的。接下来的路,还是要你自己走。不过,凭我多年的阅历,猜想这正气应当与自身所作的文章是否血肉饱满,道理深刻有关。你若是学问精进,念头刚正,自然能养浩然之气在身。不过浩然正气能防鬼神,防不得小人。所谓不怕鬼害人,只怕人害人。人心之毒,甚于妖鬼,你要切记了,行事往往要思安思危思退,莫要学周汝贤那样,做人做事一往无前,须知刚过易折。” “多谢老师提点。”秦川十分确定,他根本没修出什么浩然正气,源头在体内那支笔。 只是看来路提学也对浩然正气是一知半解的。 这时路提学又捧着“江头未是风波恶,别有人间行路难”两句诗,低声吟诵,细细咀嚼,只感觉是传世名篇,读之余韵悠长,如饮美酒。 他又把酒席上的残酒倒了一杯,一饮而尽,笑道:“好文章当下酒。” 古人有以汉书下酒,路提学此刻也不遑多让了。 但是在他细细咀嚼两句诗时,秦川分明感受到一丝质朴的气息从路提学身上散发出来,进入他体内泥丸宫的那支笔中。 原本虚幻,近乎死寂的笔,仿佛干涸的土地,遇上了一点水,瞬息间将其吸收得干干净净。 秦川明显能感觉到,适才笔失去的一丝浩然正气,应该补回来了一点。 他猜想那一丝质朴的气息明显不是浩然正气,应当是路提学领悟文字真意后产生的文气,正可以补益体内的那支笔。 正是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秦川似乎摸到了一点关窍。 路提学感慨道:“此去京城,我当以留仙两句诗为座右铭。不过下次咱们相见,你可得把这首诗补全了。” 秦川微笑:“自当如此。” 他想着肯定不是什么人都能通过诵读那两句诗与文字共鸣,产生文气,多半得是路提学这等饱学之士才行。 这些可以往后慢慢摸索。 路提学既然以此为座右铭,他的身份,肯定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届时见到这座右铭,生出感慨,说不得万里之遥外的秦川体内那支笔也能受益。 此事,日后总能见出分晓。 秦川倒不是想修炼浩然正气,而是敏锐意识到正气可以辟邪,如果他与这世间的鬼神为敌,正气肯定能发挥出重要作用。 当然,秦川本身也不惧神明。正气的重点是对付鬼物。 往后练功之余,秦川又多了一件事,那就是摸索掌控体内的笔,总不能写一篇字,便要注入正气在其中。 这一点得摸清楚。 应该不至于什么文字,都会注入正气。 文以载道。 正气的诞生或许与道有关。 路提学又握着狼毫把玩,好一会才恋恋不舍道:“留仙,这狼毫珍贵,我不知你哪来的,还是你留着自用吧。京中繁华,世间奇物应有尽有。为师的官位不低,这些笔墨用具,自是不缺的。” 他虽然很是喜欢这支狼毫,可心知秦川出身贫寒,能有这样一支笔不容易。秦川能毫不犹豫将其送出,足见心意。 心意他收到了便是,礼物可以不拿。 何况,他也没给秦川准备什么礼物留赠。 秦川还有好几支同样狼毫,艺术成分都很高,这支狼毫乃是他本就打算送的,自无收回的道理。 何况浩然正气的根源在他体内的笔,而不是外物。 他留着这支笔意义不大。 秦川:“老师不必客气,这支笔不是我买的,而是我自己做的。你瞧,我这还有一支。” 他取出另一支狼毫,跟先前那一支笔唯一的区别就是没有那根白毛。 只是秦川有体内那支神笔,往后把自己的狼毫笔头全写白了,都不是没可能。 路提学细细观详,两支笔果然造型手法一般无二,区别只在那根白毛。 他知秦川既然修炼出浩然正气,那根白毛有没有都无意义。而且留着,也是对秦川这个得意学生的念想,可以睹物思人。 “古人云,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今留仙赠我一支笔,亦使我忘不得江南了。”路提学抚须而笑。 两人寒暄一阵,时辰不早,路提学当出发了。再晚,就去不得最近的驿站,需要迟一日再出发。 于是秦川向路提学告别,回到外城小院。 第39章 老狐 秦川回到院子里,清清立时迎上来,向秦川禀报了一件奇怪的事。 原来秦川回来之前,有个自称婴宁远亲的老者过来探望,自称姓涂。他说此来,主要目的不是为了看望婴宁,而是想请秦川有空去他们那里教几个家中的孩子读书。 因为涂老听说秦川学问极高,在陵州城里很有名气,家中小孩又到了开蒙的时候,念着秦川和婴宁的关系,所以才来拜访。 涂老临走前,还送了一尾珍贵的鰤(shi)鱼,说是报答这些日子秦川对婴宁的照顾,亦是老者对秦川这位读书人的敬重。 世人送鱼,总是有美好祝福之意。 老者送这一条鱼,礼数周到。 走之前还说,明日下午还会再来一趟,希望今天晚上秦川能考虑一二,明日给他一个答复。还说秦川若是答应去教书,除开学生向先生应奉赠的束脩外,届时另有一份重谢。 清清在地上写字,将前后内容尽数说清楚。秦川看了,陷入一阵沉思。婴宁的远亲,那自然是狐妖了。 涂,当是涂山氏的涂。根据秦川前世关于聊斋的记忆,涂山氏的狐妖,又称之为狐仙,出现在故事里,一向是与姻缘有关,与人无害。 如此说来,他的伯娘,小婴宁的母亲当也是涂山氏的狐仙。 对方自是见他收养了婴宁,所以认为秦川肯定不会像普通人那样排斥他们的身份,且秦川近来在陵州城名气大,学问不俗,若是教它们这种异类读书,从各方面来说,确实是很合适的人选。 只是这个世界上难不成真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连异类都要开蒙读书,简直有些不可思议。 它们读书做什么,难不成也要考科举。 显然不是。 于它们这些异类而言,最重要的事应该是修行。 如此说来,它们读书这件事是有助于修行的。对方还说,若是答应,另有重谢,什么重谢呢? 金银财货,还是别的东西? 要知道秦川一旦考中举人,想送宅地财货产业的人多得是。以目前秦川的声名,不存在考不中举人的可能。 毕竟省府的小三元乡试中不了举,不知要得罪多少官员。科考虽然是糊名制度,且乡试时,必须用馆阁体,防止泄露字迹。 但是想知道卷子的考生是谁,考官们有太多办法。故而历来科场舞弊乃是大案,依旧屡屡发生,禁绝不了。 何况最后录取之后,还可以拾遗。即使阅卷的时候,秦川的卷子没有被其他考官呈上来,也不会被埋没掉。 对方既然打探清楚,不可能不明白这些。 因此重谢是财货的可能性很低,应是世间罕见之物,说不定是灵物。 秦川对灵物肯定是有好奇和需求的。 既来之,则安之。 府学正式授课,还有两天。而且生员入了府学,不是必须要去听课的。只是陵州府学的教学太好,很少有人会逃课。 因此,明日下午秦川可以见了老者后,再做出决定。 说起来,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秦川自身特殊,所以在短短两个月间接触了许多异类。 这样的事,以后肯定还会更多。 他慢悠悠地走到水缸,想着若是答应,往后就得去给狐狸教书,这件事倒是颇有些志异怪谈的味道。 不过婴宁长大后,他也是要教她读书识字,看来教狐妖读书的命运,总归是注定的。 来到水缸前,果是一条体似纺槌,背部蓝褐,腹部银白的鰤鱼。这鱼是海鱼,春夏洄游近岸。如今已经过了中秋,鰤鱼鲜活,难不成是老狐才捉到不久便送来的。 若是如此,对方难不成有本事去海中捉鱼,倒是神通不小。 当然,也可能是请了海中妖族帮忙。 正如秦方送来的黄鱼和黄唇鱼一样。 缸子里放四条个头不小的鱼,还是太急了。鰤鱼肉质异常甜美,脂膏丰腴,且甚是滋补。黄唇鱼除了鱼胶大补外,本身的肉质并不美味。 秦川决定先把这条鰤鱼吃了,今晚正好用它帮助自己突破到混元童子功第二层。 秦川先吩咐清清杀鱼放血,自己去准备做鱼的辅料。 他这次打算亲手做一道美味,唤作金齑(ji)玉脍。这道菜原本用的是鲈鱼,秦川换成异常甜美,脂膏丰腴的鰤鱼,只会更好吃。 觉醒以来两个月,他除了练功便是搞钱,辛苦这么久,也该享受享受。 食色性也,修炼童子功要戒色,那么就不能在食方面亏待自己。 狼肉早被他吃腻了,而且已经吃完了。 主要是近来婴宁发育很快,对营养需求很大,秦川便分出一点狼肉给她吃。 反正家里还有一大条有灵气的黄鱼备着。 等过段时间,他实力增长到一定程度,还可以去山中猎妖。故而对灵肉的需求不是很急迫,真正要解决的问题是,如何迅速消化或者保存好所得的灵肉。 譬如炼制成灵药、灵丹。 金齑玉脍的辅料有八种,分别是姜、蒜、橘、白梅、熟栗黄、粳米饭、盐、酱,皆是城里常见的辅料。秦川家里便备着。 他还有郑屠娘子郑氏昨日送来的野菜,届时可以伴着一起吃。 清清杀鱼之后,去干外表的水分,照着秦川的吩咐仔细片出鱼肉,还拿了一根绣花针,仔细挑出鱼肉里的寄生虫。 鰤鱼的肉由白色到浅红,配上绿玉般的野菜,拌上佐料。菜美味鲜。 果然让秦川食指大动。 他细嚼慢咽,将一盆金齑玉脍吃完,消化了一会后,然后冥想一阵,放空心神。 随后调整呼吸,秦川开始盘膝打坐,开始搬运气血,突破混元童子功的第二层。 混元童子功的第一层已经在前些日子吃了许多黑狼肉的精华加持下,来到这一层的顶端。 秦川搬运气血,消化鰤鱼肉的精华,随着气血不断壮大,骨骼发出一阵雷音,秦川游刃有余地突破到了混元童子功第二层。 一切都是那么丝滑,水到渠成,毫无滞碍。 鰤鱼精华,还没被秦川消化完毕,他一鼓作气,继续练功。 体表的肌肤发红,好似烙铁一样,出现热气,阵阵热浪,让清清都不敢靠近。 明明夜色凉如水,可秦川身处的小院子在他气血勃发下,有种沸腾的感觉。 当真是秋夜渐暖,异象迭生。 好在小院地处僻静,周围的邻居较远,没有惹人注目。 但是远处的乱坟岗,一只老狐却将目光眺望向秦川居住的小院,人性化的狐眼,似乎能看到小院不同凡响之处,眼神里闪过一丝惊叹。 随后老狐口吐人言,低语:“精气勃发,可震慑鬼神。他年纪轻轻,潜力惊人,要是完全成长起来,说不准有望突破至传说中精气狼烟的武圣层次,真有那么一天,怕是城隍神都得连夜搬走,不敢与之靠近。婴宁得他收养,真是天大福缘。” 武圣乃是武者追寻的武道至高境界,至于再之上,便是人仙,已经属于传说,非人力所能及。 第40章 剑侠 老狐观望的同时,秦川陷入一种心神空明的境界,依循身体的本能,完全沉浸在练功中。混元童子功第二层对身体的蜕变,亦在练功的过程中发生。 期间,不但鰤鱼残余的精华在这个蜕变过程中被完整吸收,过去吃下的那些狼肉,残存的精气也一并被激发出来。 道种如一轮明月照耀肉身,一旦察觉哪里出现纰漏,便自动催动气血去弥补纠正。 不知过了多久,秦川清醒过来,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暖生机散发在四肢百骸中,仿佛浑身每一分血肉都被暖暖的生机气息刺激包裹,秦川身子不由自主出现颤栗,这是一种极致的快感。远远比房事顶峰那种快感舒爽,且不会觉得疲乏劳累空虚,反而无比充实和满足。 甚至于秦川都觉得身体每一寸血肉滋生出了雀跃的情绪。 颤栗持续大概半刻钟时间,秦川仍旧能听到身体内雷音般的脆响,那是全身骨骼在做细微的调整,骨骼上附着的肌肉变得更加紧致和细密。 最终一切变化都停止。 秦川已经很难形容自身的变化,如果普通人的体质在道种评判下是5的话,那么他现在是10,15,甚至20? 很难描述出来。 眼下混元童子功第二层达成的效果,不仅仅是一种外家功夫的成就,确切的说,这不是练武,而是炼体。 这是迈向超凡道路的一种蜕变,不是简单力量、敏捷之类的增加。 肉身为渡世宝筏,秦川此刻能清晰体会到这句话的含义。 他睁开眼,身上只是出了汗,没有什么黏糊糊的杂质,这和道中的内视有关,秦川对吃进嘴里的食物,有精准的消化,那些体内有毒的物质,都会在内视之能的帮助下,被他通过呼吸法以及其他对肠胃的影响控制手法,通过正常的方式排泄出去。 寻常人打磨身体,即使有所谓炼形术的帮助,亦不可能准确知晓肉身的状态,所谓习武,无疑是盲人摸象。 秦川却能一开始就做到极致的正确,即使偶有意外,也能很快发现,加以纠正。 他朝着空气打出一拳,无须吐气开声,自然而然就发出清脆的响声。无须刻意发力,便能使出之前全部的爆发力。 爽! 现在给他的感觉,仅仅肉搏,他都能活活打死此前那头黑狼妖。 用世人的说法,如今的秦川应该有了手撕虎豹之力。 放在军队里,便是万人敌级别的猛将。 秦川再看自己胳膊的维度,跟之前区别不大,体型保持得很好。这是因为他的肌肉骨骼密度更高,爆发力和耐力更强。而此时秦川真实的体重,其实要远远超过他这种体型应该有的体重。 耳朵微微一动,秦川听到了地下暗流的声音。 清清晚上也没闲着,会在夜里休息一段时间后,去打通水井底部的水脉,如今已经有了一些成效。 不止如此,秦川还能听到更多的细微声音,而且不同的声音,比以前分辨得更清楚。 当然这一切都要他集中精神后,才能察觉出来。 他集中精神看向七八丈外的墙角,月光下一只小蚂蚁正伸出爪子,利用上面的绒毛增大摩擦力,攀附墙面。 明,可以察秋毫之末。 秦川现在的视力,比这句话描述的还要厉害。因为现在是夜晚。 他将集中的精神稍稍舒缓一点,眼中的世界渐渐正常了。秦川懒洋洋地坐上青藤编织的秋千,随风摇荡,闭上眼睛。 各种气味钻进鼻子里,有绕在井口的青藤、落在泥土里的秋叶、水缸里的鱼腥…… 好的、坏的各种味道纷至杳来。 秦川甚至能清晰分别每一种味道来源的远近。 即使没张开眼睛,院子里的大部分事物,他都能通过气味和听觉感受到。 仅凭肉身的能力,便几乎达到了神识外放方才具备的效果。 秦川意识到,这个世界的规则,肯定很适合炼体。 他吃的妖肉,其中蕴藏的精气显然是炼体的燃料和催化剂。 对混元童子功第二层的变化,经过一番细致的了解后,秦川放松心神,有一些困倦了。 他需要好好睡一觉,同时让身体处于完全放松的状态,适应这场蜕变。 秦川直接坐在秋千上,陷入睡眠,路过的秋风是天然的按摩手。 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一阵敲门声响起。 秦川醒来。 清清已经到了门边。 秦川看过去,示意清清开门。 门外是一个老者,可是它一进门,便变成了一个穿着人类衣服的老狐,像人一样站立着,后肢着地,前肢做出拱手的模样,虽然有些吃力,还是像人一样行走到秦川面前。 “先生血气阳刚,老朽修为低浅,在你面前施展不了幻形之术,只好以真身相见,若有得罪冒犯,还请先生宽恕则个。”老狐的声音很生硬,腔调怪异,像是学人说话时,没有人帮着纠正发音,好在它吐词还算有模有样,秦川能听得懂。 “你便是涂老。” “先生面前,不敢倚老卖老,你叫我老涂即可。” 秦川笑了笑,“你应该是婴宁长辈,我还是叫你一声涂老吧,说着顺口一点。教书的事我可以考虑,不知地点在何处?” 他见了老狐,见对方仍未修成人身,只会幻形,且气息比当初的黑狼妖也强不到哪里去。何况狐的战斗力,本也比不上狼。 秦川如今更非吴下阿蒙,倒是不如何忌惮对方了。 此次正好可以借助老狐,了解更多有关此界修行的信息。 涂老大喜:“我们的家便在那边的乱坟岗后山,离此不远。先生有空时,即可来教学。要不,我先带你去一趟。那里虽然是乱坟岗后山,却有一片深林,里面有一座破旧的古寺,唤作秋云寺。地方不大,但我们收拾得很干净,绝不会让先生受委屈。若是先生还有要求,小老儿一定尽力去办。” 开智是兽类修行至关重要的一步,不可马虎。有人族的读书人传授学问知识,对兽类的开智大有帮助,且将来修行也大有好处。 修得人身,与成为人那样的万物之灵,其实有很大的区别。 人类的灵跟后天的学习有很大关系,这是其他种族所不具备的。 相传世间有一金蛇妖仙,幼时曾躲在私塾边上听一位老夫子讲学,懵懂间开启灵智,最终得道。但那种运气,可遇不可求。因为那位老夫子早就发现了金蛇妖仙的存在,却没有说破,反而有意无意间培养它。 那是一位真正有教无类的儒者。 老狐正是知晓婴宁和秦川的关系,才斗胆前来一试。 它都做好了秦川会拒绝的准备,心中一直酝酿着措辞准备劝说,没想到秦川居然有答应的架势。 秦川点头,“那便去看一看,如果不麻烦,我可以抽些空闲去授学,但我话说在前面,该有的酬劳,还是得有的。且你们不能打着我的旗号出去。” “应该的,多谢先生。那我们现在就去。” “成与不成,先去了再说。”陵州不乏有士子以教书为生,但肯去教狐狸读书,秦川算是独一份的,放眼大梁朝两江十三省,也是一件奇闻。 眼下是青天白日,动作要快。 老狐马上四肢着地带路,好在这地方本来就偏僻,正是午饭的时候,倒是无人看见。 一路到了乱坟岗,即使白日里,这里也十分阴凉,鬼气森森。 老狐笑道:“先生,这乱坟岗其实没有鬼,偶尔有鬼叫,那也是我们故意弄出来的,免得有人闯到家里来。” “嗯。” “先生,接下来一段路不好走,你可小心一点。”老狐提醒。 它怕秦川不熟悉路径,万一不小心摔了一下,以后便不来了。 老狐很快发现自己多虑了,秦川行走在乱石堆砌的陡坡上,仿佛如履平地,而且越走越快,几个纵身,便过了陡坡,动作没有半点的拖泥带水,干净利落。 老狐心里感慨,“他这样的身手,说他是传闻里的蜀中剑侠,怕也有人相信。” 一个学问精湛的书生,却拥有极高的身手,在荒山野岭间与一个口吐人言的老狐一前一后地奔走如飞,情状实是说不出的诡异。 秦川却很享受这种奔走如飞的感觉。 回来了,过去的他,开始慢慢回来了! 第41章 丹书 秋云寺是一座破旧的小寺庙,比秦村龙王庙也大不了哪里去,也不知哪个朝代建造的,秋风一起,四面的墙壁会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 很让人怀疑这座小庙还能支撑多久。 老狐有些尴尬,“先生,里面请。” 其实这条件,莫说是狐窝,便是人类居住的地方,怕也没有人愿意来教书授学。 老狐此前的话,自然有所夸大。 这里的环境可当真简陋得紧。 不过秦川走进大殿,里面倒是有所改观,殿内虽然陈设简陋,可是十分干净,有淡淡的草木清香,并不沉闷。 即使屋檐角落,都一尘不染,看不见蛛丝网。 这窝狐狸至少是爱干净的。 对秦川而言,雕梁画栋,陋室空堂,他都经历过,享受富贵生活是好的,可并非必须。 他搞钱的目的,终归是为了获得资源,享受在其次。 十几个雪白皮毛的小狐狸从佛堂后出来,努力向人类孩童那样行走,一个个捧着书本,发出怪异的声音,向着秦川行礼。 想来它们是想向秦川问好,可是不似老狐那样炼化了横骨,只能发出怪声,不能口吐人言。 甚至动作都很机械。 显然是老狐事先排练过。 一只只小狐的眼神,远没有老狐那样的人性化。 可比起山中那些野兽,确实又强上许多。 秦川对老狐似笑非笑,“涂老,你之前跟我的婢女说的是几个学生。” 老狐连忙告罪,“先生莫要误会,我意思是先生可以择几个聪明的教导,然后再让它们教别的同伴。只怪小老儿话没说明白。” 秦川淡淡一笑:“教一个是教,十个也是教,只不过涂老,你们这情况……” 老狐心提到嗓子眼,怦怦直跳,生怕秦川会反悔。 还好秦川只是顿了顿,又道:“得加钱。” 老狐放下心,拱手道:“多谢先生,我们也知道眼下里能找到先生来教书,实属不易。酬金肯定不会亏待你的。要不先生试一堂课,若是先生觉得可以教,便定下来。不能的话,小老儿也要礼谢先生,不使先生徒劳往返。” 秦川轻轻点头,“那我们开始吧。”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秦川从最简单的三字经着手。 这些小狐发出怪声,吃力地跟着读。秦川语速很慢,它们倒也跟得上,只是不大能听懂人言。 秦川倒是极有耐心,反复诵念三字经的开头,然后一点点解释。虽则如此,因为它们不通人语,还是迷迷糊糊。 只是翻来覆去诵读,总算有两三只小狐能以十分怪异的腔调,七分似狼狐叫,三分似人语般大约念出“人之初,性本善”六个字。 如果有人路过这里,听到的肯定不是三字经的开头内容,而是一声声狼狐鬼叫,有些凄厉,令人不自觉毛骨悚然。 秦川身处如此诡异场景,安之若素地教学。 如果有道行的高僧、道士来此,说不得会以为秦川是化形的大妖,在这里给小狐们开智。说不得便是禅杖、飞剑伺候了。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秦川才停下来。 其中有两只聪明的小狐,已经能将三字经前面十六个字用符合韵律的方式,用诡异的腔调念出来,大体流畅。 秦川问:“涂老,如此可以么?” 老狐对开智的事,似懂非懂,但秦川肯教学便是好事。它能口吐人言,懂得许多人事,乃是误入某个深山老洞,吃了前代道士在里面留下的一颗丹药。 如此机遇,可遇不可求。 涂山一族,开智比其他兽类容易,可也只是相对容易。 无论如何,秦川的学问远比他高明。 老狐回答:“有劳先生了,小老儿最大的希望便是,先生能够让它们有一两个开智,踏上修行的道路,如此我们便万分感激了。” 秦川:“那就先这样,我两三日来一趟,或是下午,或是晚上,教一个时辰的课。涂老,咱们先说说酬劳。” 老狐立时取出一块拇指大小的金饼,通体赤色。 古人云“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十足的赤金,不可能是天然存在的。而且以这个时代的技术,也很难打造出赤金来。 秦川见状,心里微微一奇,问:“涂老,你这金子是哪来的?” 老狐忙道:“先生莫要误会,这不是偷盗抢来的。而是小老儿在狼首山一个洞府里找到的,那里的原主人是一个前代的道士,我进去时,他已经是一堆白骨,留了一个袋子,一本书,以及一颗丹药。丹药给我吃了,那书还在。袋子里便是这些小金饼。我们在这深山老林里居住,用不着花钱。因此这些小金饼是一个也没花。” 秦川:“可否借那本书给我看一下。” 他猜想这十足的赤金,有很大可能是道士烧出来的。因为赤金,又称药金,乃是道士们炼丹的药材。 因为道士们认为金性不朽,不会腐蚀,炼出十足的赤金后,可以入药,帮助他们修得金丹大道。 秦川对炼丹术很有兴趣,见到赤金,联想到这一点。 说不得能从那本书里,找出炼丹术的秘要。 老狐:“书还留着,不过上面的字跟现在的文字大不相同,小老儿是一个不识。先生不需要借,直接拿去即可。” 对它而言,一件用不上的书经能换来秦川的好感,自是十分划算的事。 老狐一溜烟消失不见,很快回来,前爪抓着一本不知什么材质制作的书经。 秦川接过,入手的手感非是丝缕,亦非纸张,材质特异轻盈。 上面的文字赫然是甲骨文。 秦川对甲骨文是有研究的,他看了看开头, 大意是“丹道初解”四字。 也就是这本书经讲的正是丹道。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有这本丹经,来这一趟,便有了十分的价值。 “多谢涂老,这本书对我应该很有用处,我便带回去了。” “先生喜欢便好,小老儿这里还有一枚朱果,先生服食后,对身体大有好处。只是那狼首山却不能再去了,我老伴便遭了山中白狼王的毒手,如今不知死活。”老狐奉送上一枚朱红的果子,甚是鲜艳欲滴。 朱果才是老狐所谓的重谢。 第42章 风雨 秦川已经回到小院的屋子里,简陋的书桌上摆着一颗朱果。看样子是刚摘下来不久,嗅一嗅有股沁人心扉的甜香,让人觉得很是舒服,表皮更是泛着水润般的光泽,饱满清润。 个头很小,跟樱桃差不多大。 如果王孚看到,难免会有些遐想。 秦川微微有些联想,倒不是王孚那种,而是关于朱果的来历。照老狐的说法,朱果已经被他摘下两个月,依旧保持这样鲜美的状态,有些不合常理。此是其一。 其二,朱果是老狐在狼首山采摘的,老狐的老伴甚至因此遭了白狼王的毒手。 对于白狼王这个名字,现下的秦川多少有些顾忌。 他如今能轻易摆平当初的黑狼妖,可黑狼妖只是白狼王手下的一个头领,真对上白狼王,在没有具体信息的情况下,秦川难说有多大的把握。 老狐送的朱果,会不是白狼王的一个陷阱呢? 这些难说得紧。 好在秦川有道种,能内视观察体内的任何细微变化。 他先是轻轻削去一小片果肉,放进嘴里咀嚼,然后默默感受体内的变化。 一股炙热火辣的气息顿时在秦川体内散开。 一丝灵气从果肉里散发,很快被道种吞噬掉,可是果肉的精气却被秦川的身体迅速吸收。 一片小小的果肉,带来的效果竟出奇的好。 秦川仔细体会身体的变化,除开果肉的灵气和精气密度惊人,进入体内有种大补的炙热火辣效果外,没有任何副作用。 秦川又等了一会,感受果肉在体内消化的过程,效率非常高,比狼肉精气消化快上许多。 因为果肉入口便即化为纯粹的精气,不需要经过肠胃消化。 秦川内视自身,依旧没有任何问题出现。 他又尝了第二片果肉。 一片片地来。 每次都会等上一段时间,用道种仔细观察,没有任何问题后,秦川方才继续。 混元童子功的进度随之加快。 最终秦川吃完了整个朱果。 一颗樱桃大小的朱果,蕴藏的灵气和精气,堪比半头黑狼妖。让秦川的混元童子功第二层的进度加快了差不多五分之一。 听老狐说,朱果长在狼首山的一处险地,六十年一开花结果,每次结三十六颗朱果。 白狼王六十年就大战过看守朱果的蛇妖,惨胜后采摘过一次,修为由此大进,一身黑毛转为白毛,成为狼首山一带的霸主。 老狐和老伴这次趁着朱果结果时,摘取了五枚朱果,自己和老伴各服用了一枚,小狐中最聪明的两个各自服用了一枚,秦川服用的是最后一枚。 朱果药力猛烈,妖类修行没有正法,其实很难完美消化,且不能连续服用。 秦川如果没有混元童子功这样的炼体正法,以及道种的精微控制,也很难经受住朱果霸道药力的冲击。何况朱果一旦破口,灵气和精气会飞速流逝。 秦川明显能察觉到后面吃的果肉,灵气和精气远远不如一开始的了。 他在一日之内吃完还好,如果分成几日来吃,到了后面,朱果药力的损失就太大了。 想来世间自有不少这样的异果,道士们炼丹,正是为了将药力更好地发挥出来,同时将其分成多份。 既容易吸收炼化,又能长久保存,使其药力不失。 秦川又点燃灯火,研究甲骨文写就的丹道初解。由于是通篇甲骨文,且有些丹道术语过于生僻,其中大部分秦川非得仔细推敲,才能大致明白意思,还有一些术语,根本不解其意。 如此一来,他要通读这篇甲骨文,不但需要了解这个世界道士炼丹的一些术语,还得花费大量精力。 炼丹术语的知识获取,秦川倒是有一个眉目。 因为王家奉养了一个朝天道观,里面住着一位曾在崂山学艺的道士,连王孚父亲本身也是曾上过崂山的。王家发家,据说是与此有些干系。秦川凭借与王孚的关系,倒是可以找机会去朝天观与那位道长交流一二。 … … 第二日,这是府学正式授课的日子。 秦川来到府学,听闻了一个不好的消息,那就是周知府下达了一条学规,往后府学生员,不得以任何非必要的理由逃课。 这是为了加强府学的学风建设。 严格意义来说,府学的学风建设,亦是陵州知府政绩的一部分。 周知府这样做,未必是完全为了政绩,多少还是以其刚正的性格,看不惯府学里有小部分人学风散漫,造成不好影响,带坏其他生员。 譬如王孚,听到这消息,如丧考妣。 周知府要对他单独授课,可是知府事务繁忙,王孚一个月也见不到几次周知府,他摸鱼的机会还是多。 但不能逃课,意味着要困在府学学宫里,除开私课外,那些公开的课业教学,王孚亦是不能缺席的。 对于秦川而言,这也不是好事。 且不说,他还要去给小狐们授课。毕竟一节课便有一块小金饼,着实是天价了。另外,秦川还得花时间在练功,领悟丹书上,抽空还得继续连载上错花轿嫁对郎的小说。 哪有时间在府学厮混。 这也让秦川更加深刻地意识到生员的身份,还是限制颇多,举人还是得考的。 只是乡试要在三年之后,远水解不了近渴。 何况三年后是什么情形,唯有老天爷才知道。 秦川于是去找周知府,希望能获得不来府学上课的资格。 大不了再展露一下才学,诗词文章歌赋,八股时文,让周知府随便挑来考较他。 作为一个落魄的天人,但很合格的文抄公,秦川想不到会输的理由。 … … 秦川冒着风雨,找到周知府在府学里办公的屋子,前来拜会,说明自己不想上课的意愿。 “你的意思是你不想在府学上课?”周汝贤蹙起眉头。 “学生正是如此作想。” 周汝贤淡淡发问:“那你为什么参加科举?” “考中秀才可以见官不跪,还可以在日常里,受到许多便利。若是中了举人,做了官,好处更多。” 大梁朝眼下的风气以道德为先,仿佛一个人道德上出了问题,那就一无是处。因此没有哪个读书人敢说读书是为了做官,享受好处。 秦川虽然是私下对周知府这样说,却也颇有些石破天惊。 周知府没有生气,淡淡道:“你肯对我说实话,我很欣慰。人欲不可废,也废不掉。你的话,我不会反驳批判。 我看过你的文章诗词,考个进士,对如今的你而言,实是不难。顶多乡试会试之前,需要看看时文,揣摩一下主考官的意图,但那更多是名次的问题,不是能不能上榜的问题。 我知道让你继续在府学读书,意义也不是很大。无非是消磨时间,等待乡试而已。人生最难得的便是光阴,一去不复返。 这样吧,我欲严肃府学学风。虽然下了学规,可还少了一样直击人心的利器,让散漫的生员真心向学。正好府学大门口原来的对联十分破旧了,我懒得重新装裱,且对其不够满意。你站在我的角度考虑,写一副对联,若是令我满意,我就准许你不用来府学上课,甚至两月一次的月考都可以不来,但提学官负责的岁考是要来的。” 陵州府学岁考三年两次,月考两月一次。 岁考是提学负责,月考知府就可以敲定。周知府显然在自己职权内,给了秦川最大的方便。 他为人刚正,却并非泥古不化,更看重实务。 此时,外面风声雨声,间或远处府学生员的读书声传来。 秦川默然片刻,随即想到该抄什么了。不是他不能做,但有现成更好的对联可以抄。 “学生心有一联,还请大人借白纸一张,让我书写下来。” 他想到这对联挂在陵州府学大门口,进进出出自然会有许多饱学之士,总能吸收到不少文气补益体内的诛邪笔。 诛邪笔是他给那支笔的虚影暂时取的名字。取浩然正气能诛邪正心之意。 “好,别用馆阁体,用你最擅长的字体,写给我看看。要笔吗?” “不用,学生自己带了。” 秦川取出狼毫,自己研磨,笔头吸饱墨水,如走龙蛇般,在白纸上落下一联: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 “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第43章 桃花 当白纸上对联一出,周知府平和又刚毅的脸色出现波动,他注目那些文字,感应到文字散发着一种有充塞天地气势的大刚之气。 这种气息他再熟悉不过。 那是浩然正气! 秦川笔下文字居然出现了浩然正气。 以往周知府只当秦川是一个有才气,有学问的年轻人。 现在周知府心中波涛起伏,有种古人所言,吾道不孤的感觉。 但他还是要确认一下。 如路提学一样,周知府借来秦川的笔观摩,看到笔头边缘有一根晶莹圆润的白毛,可他深知这狼毫绝非任何儒门名器,浩然正气的源头不在狼毫上,白毛不过是因为承载了浩然正气,生出的异象。 这方面,他很有经验。 由此周知府确定了秦川是靠自己产生的浩然正气。 他已经有了一颗圣人之心的种子。 在周知府看来,话可以骗人,字可以骗人,唯独由心而生的浩然正气骗不了人。 周知府看向秦川,刚毅的脸色大为柔和,还将狼毫递回给秦川。 “写的很好。” 秦川经过这一次,彻底判断出来一件事,那就是一般的文字,确实不会承载浩然正气。 他在家里试过,普通文字不会使诛邪笔内的浩然正气泄露出来,心中早有了判断。 但他刚刚其实多少还是抱着一点试验的心情,结果跟上次路提学那里一样,他的判断没有错。 周知府肯定是以为秦川自己修炼出了浩然正气,对他的态度有了明显变化。 秦川心知肚明,没有解释。 反正诛邪笔在他体内,诛邪笔的浩然正气,说是秦川自己的,没有任何毛病。 不过秦川还需要想个办法,彻底掌控诛邪笔。 毕竟现在诛邪笔更像是寄居在他身上。 往后时间还长,秦川可以慢慢解决此事。 诛邪笔不是邪器、魔器,秦川也不担心诛邪笔会伤害他,何况浩然正气只是克制妖邪鬼神,对秦川也起不到作用。 秦川并不矜伐己能,毕竟是抄的,谦虚道:“主要是屋外风雨中的读书声,给了我灵感,且我知道先生确然是如此期盼府学的士子们。” 知府是府学所有人的老师,因此府学的生员们见了知府,不是以官位相称,而是称之以先生。 在此之前,秦川也被叫做先生,可这样叫的不是人,而是狐。 周知府:“现在我是相信你不应该在府学里耽误时光的。如今国事蜩(tiáo)螗,四方渐乱。读书人享受特权,更应该关心民间疾苦。否则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纸上的文字,以你的才学,已经不需要做过多的研读,真正的书,乃是世间疾苦,发人深思。古之圣贤,无不有一颗忧患之心,方能养浩然之气。你说读书考科举是为了自身方便,我是信的。但我也明白,你的内心。府学方面的事,我会替你处理好。你去做你自己的事。” 周知府以为秦川身具浩然正气,必定心怀民生疾苦,所以认为秦川不在府学上课,乃是为了体察民情,达成“为生民立命,致世太平的抱负”。 故此周知府对秦川有了奇妙的误会。 秦川的浩然正气,对于周知府这样真正心怀仁义的读书人,实是一件大杀器。这类人,最信志同道合。 一旦得到其认可,即使有些方面,两人生出不同看法,周知府也会认为是君子和而不同。 不过秦川还是决定在府学里,呆到今天下课。倒不是为了躲雨,而是他想请王孚帮他介绍朝天观的道长认识,顺道把王孚心心念念的花酒给请了。 除此之外,秦川发现王孚气色是越来越虚,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他要趁此机会,看看王孚最近是在跟哪个青楼女子厮混,判断对方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这毕竟是有妖鬼出没的聊斋世界。 … … 府学的教授今天刚上任,乃是黄梦的族叔黄名士,正七品的官,比拟地方知县,负责主持府学如今的日常事务。 毕竟周知府不可能时常呆在府学里。 周知府把黄名士叫来,说了秦川的事。黄名士当然不同意秦川逃课,他想着好不容易,有了让秦川落在他手里管教的时候,多少有点借此刁难一下秦川的意思。 没想到周知府直接答应秦川可以不用来府学上课了。 这让黄名士颇有一拳打在空气里的感觉。 他还没出手呢,目标就不见了。 黄名士心里很想骂一句,年轻人不讲武德,都不给他出手的机会。 他还是尽最后的努力,劝说周知府改变主意。 周知府拿出秦川写的对联,“谁若是不服,便写出这样的文字给我看看,如此,他也能随便逃课。” 他还替秦川做出解释,表示相信秦川不在府学能学到更多。 寻章摘句,苦学时文,已经不适合他了。 总之这件事,黄名士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周知府作为府学实际的最高领导,黄名士只能提出建议,周知府不采纳,黄名士只能默认。 而且周知府还让黄名士去把秦川写的对联装裱到府学大门口。 这让黄名士比吃了苍蝇还难受。 黄名士不敢动手脚,毕竟对联贴在府学大门,周知府偶尔会来,一旦出了问题,肯定找到他的头上。 这也看得出周知府的手腕。 他明白黄名士跟秦川有过节,可能会在对联上做手脚,干脆让黄名士来做这事,出了事肯定是黄名士负责。 周知府亦知道黄家在本地极有影响力,这次路提学离任,花了大力气,将黄名士这在野的举人运作到陵州府学教授的位置。 他便是借此事,顺道敲打黄家。 周知府是君子,却不是迂腐之辈,不会被欺之以方。 这个世道,做一个好官,得比贪官污吏还要狡诈。 … … 喝花酒的地方叫做红楼。 红楼不在地上,在水上,乃是一座红色的楼船。在风月场所里,红楼算是比较高端的。 再往上,便是临川画舫这样的地方。 临川画舫不同于一般的风月场所,对外“只卖艺,不卖身”,陵州豪绅,一向将之视为最为高雅的风月场所。 想要姑娘们的身子,除非有能打动姑娘们的才学。 理论上确实如此,实际临川画舫里的清倌人往往是嫁给了本省甚至外省的举人、进士。 当然,能中举人、进士,自然是有才学的。 似王孚这样有名的纨绔,仅凭自己的身份,很难进入临川画舫。王家多少有暴发户的标签。 红楼自然成了王孚比较钟意的消遣之处。 “留仙,你居然往后不用去上课了,真教人羡慕。”王孚很是惆怅。 如果秦川陪他一起上学,他心里会好受许多。 “此事无须再提,王兄,你不是在这里有个相好么?要不要叫她出来,还是你要再找别人?” 王孚笑了笑,“正要介绍你认识,她叫桃花,我打算在重阳后,给她赎身,不过此事还得问过我娘子。” 这个时代,家中正妻的地位很高,如果王孚的妻子不同意,即使王孚将人带回去,往后这桃花也肯定不好过。 但以王孚的性子,如果妻子不答应,说不准就要将其养做外宅。 外宅是没有名分的,往后生的子女,比庶出还低一等。青楼女子往往宁愿自己赎身,都不太愿意去做外宅。 寻一个良人嫁了或者成为官绅人家的妾室,乃是她们认为最好的出路。 王孚去叫桃花,过了一会,还是一个人回来,他道: “留仙,桃花病了,说是不能来见你,让我向你致歉。” 秦川若有所思,“是不敢见,还是真生病了?” 涂山氏的老狐说秦川血气阳刚,靠近他后,不能使用幻形之术。如果桃花真有不对劲之处,感应到秦川的血气后,不敢靠近,确实是理所当然之事。 秦川打定主意要去看看对方的真面目,反正对方是青楼女子,不存在什么礼法的约束,真被王孚赎身,成了王孚的女人,秦川反而不好找借口去见。 他道:“王兄,我是略懂岐黄之术的。你应该从我传你的补虚功能感受到。不如我帮你给她看看病,如此可以省一大笔诊金。” 青楼女子看病其实价格比外面贵,还可能受到骚扰。 王孚笑了笑,“如此甚好,走,我们去见桃花。” 他当秦川是通家之好,秦川既然主动要给他的相好看病,王孚只会高兴,认为这是秦川看重他这个朋友,才有此考虑。 毕竟归根究底,桃花还是青楼女子,连妾室都算不上。 顶多算是一件他目前很喜欢的衣服而已。 第44章 爆杀 秦川和王孚来到桃花的房门外,说了要给她看病。出乎秦川意料,桃花没有推辞,而桃花隔壁房间的好姐妹却把王孚拉到了隔壁去,王孚抵抗不了美色,且反正就在隔壁,叫秦川早点看完病,来隔壁喝酒。于是人稀里糊涂跟着那姑娘进去。 秦川观察了那姑娘,没发现妖异之处,因此没有管。 他于是一个人走进桃花的房间,看看这桃花究竟是不是人。 “姑娘好,在下便是王兄的同窗好友秦川。”秦川着一身青色儒衫,头戴方巾,端坐在椅子上,声音温和地朝着面前女子说道。 “秦相公好。”桃花是一名娇弱的女子,五官甚是精美,找不出缺陷来。只是气色不好,面色发白,没有擦粉,从内而外散发出病态。金簪云鬓轻袖装点出她的美貌,像极了一株挂上金银绸缎装饰的弱柳,随风摇摆,风姿婀娜。 桃花的房间陈设典雅,红烛明亮的光芒映射后面的罗帐,像是染上一层桃红,惹人遐思。 桃花眉青如黛,眼润似水,柔声道:“公子不是要为奴家看病么?” 她伸出一截藕白的玉臂,削葱根似的手指,脆嫩欲滴。轻咬着嘴唇,发白的脸蛋,闪现一抹红晕,欲语还休,风情无限。 但秦川和王孚不是同道中人。 他丝毫没受对方媚态的影响,轻声问:“桃花姑娘是哪里不舒服。” 桃花露出羞意,另一只手捂着心口,“这里。” 她伸出的藕臂抓向秦川的手,似乎想要秦川摸摸她的胸口,看看她的心到底怎么就病了。 “那我给姑娘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秦川的手越过桃花伸出的藕臂,抓向桃花的心口。 这一出手,竟是快如闪电。而秦川的五指也不是虚握,其中多了一把短匕。 正是黑狼妖的獠牙制作出来的。 短匕刺进桃花的胸口。 原来秦川一眼就看出桃花不是人。因为桃花的脸蛋跟画出来一样,虽然表情生动,眉眼勾人,脸上没有擦粉却连一点毛孔都没有,根本不正常。 秦川耳朵如此灵敏,凝神细听,更听不到桃花的心跳声、血液流动声。加上王孚练了他补虚功,还身子越来越虚弱,到此时,自然能判定出来,这桃花绝不是人。 秦川突然发难,一匕首插进桃花的心口。 桃花神情大变,怪叫道:“你敢伤我。” 她心口没有流出一滴血液,可是刚才秦川这一匕首,给了她极大的冲击,显然还是受到了伤害。 秦川抽出匕首,没有顺势追击,而是呆在原地,眼神警惕地看向桃花。 狼牙匕首上冒起黑烟,滋滋作响。 桃花伸出十指,居然长出尖锐的指甲,仿佛利刃往自己身上一划,登时身上人皮脱落,钻出一个恶鬼般的怪物,脸色青翠,牙嶙峋犹如锯齿一般,指甲尖长锐利,神情充斥着愤怒和狰狞。 这一身的凶恶可怖,完全跟娇弱的美人沾不上边。 秦川由此判定出来,这怪物全仗着这一张人皮,才能变化人形,而不是似老狐那样用幻形术瞒天过海,遇见秦川的阳刚血气,幻术便被冲散,起不到作用。 至于清清,乃是幻形丹以精气变幻人身,介于虚实之间,且幻形丹乃是灵物,自然不受秦川的血气冲击。 毕竟龙君好客,客人中未必没有血气旺盛的剑侠。如果摆盘使者随随便便就给客人血气冲散了形体,那面子肯定过不去。 不过,普通的妖鬼,不借助外物,在秦川面前实难变化幻术了。譬如老狐,吃了朱果和道士留下的丹药,也才比黑狼妖的气息强一些。变化人身的幻术,依旧在秦川的阳刚血气下,不能奏效。 所以除非本身有些道行,成了气候。秦川对付一般的妖鬼,已经无惧。 房间里的动静惊动了隔壁的王孚,他赶紧过来,打开房门,看到骇人的情景,不由大为惊慌。 而少年模样的秦川,却格外的清醒冷静,没有丝毫慌乱,淡淡道:“王兄,不要怕,这怪物就是你的桃花,瞧瞧那张人皮。” 王孚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大是震撼,说不出话来。 秦川说话的同时,将手中狼牙短匕用飞刀的方式,射向青面獠牙恶鬼模样的怪物。 一道白光闪过,怪物的脑袋当场被秦川洞穿。 原来秦川趁着王孚过来,怪物分神望过去一眼,自己假装和王孚说话,可实际上却突然再度出手。 这一下十分干脆利落,洞穿怪物脑门。 怪物的躯壳竟分解成一团黑烟,随即聚成一个虚实不定的山魈模样的恶鬼,说不出的恐怖。 但没有向秦川发出攻击,只是无比怨憎地看了秦川一眼,然后扑向窗外,想要逃走。 可它刚要动作,几粒长着窍孔的米洒向黑烟凝聚的山魈恶鬼。 那米一沾到它身上,登时它分解成缕缕黑烟,被米的窍孔吸了进去。转瞬间,长着窍孔的白米变成黑色,似乎有黑色的液体渗透出来。 这是灶神教掌灶人罗全送给秦川的收魂米,此前秦川用它来收过黑狼妖的精魂,眼下又故技重施。 可是收魂米显然没法同时容纳黑狼妖的精魂和山魈恶鬼的精魄,此刻隐隐有裂开的迹象。 秦川将米先用小袋子装好,对着王孚道:“王兄,你不是说你家奉养的朝天道观里有一位道长,很有本事吗?我这收魂米只能暂时关押它,这事情怕是要麻烦那位道长,咱们事不宜迟赶紧过去。” “好好好,咱们快去。” 王孚六神无主,只能全听秦川安排。在旁边跟王孚吃酒的妓女见到都惊慌失措,大声尖叫。引来红楼的龟公、护卫。 秦川直接一手抓起地上的人皮,一手提着王孚下了红楼,直接解开一艘小舟,划桨如飞,很快靠了岸。 他对城里的地形早已熟稔,虽是夜色,借着路上不时冒出的灯火,提着王孚一路奔驰,路上问清道观具体位置,不出一刻钟,一座毗邻闹市,却格外幽静的道观出现在眼前。 第45章 道士 到了道观门前,秦川把王孚放下,手里人皮抓在手中。这人皮十分冰冷刺骨,可是一给秦川抓牢,如同冰雪见了炉火似的,传出一股十分畏惧的情绪。 秦川毫不怀疑,一旦他撒手,这人皮说不得能搞出什么幺蛾子。 王孚连忙抓起门环,敲着道观的大门,“青云道长,快开门。” 不一会,门内有道歌声传来, “要学神仙,驾鹤飞天, 点石成金,妙不可言。” 大门打开,一个道士出现在门口,大约四旬上下的年纪,身着道袍,相貌端正,留着一缕长须,身姿挺拔,有飘然出尘之意。 一把桃木剑负在身后,腰间悬着一口巴掌大小的铃铛,身上还有些酒意,显然刚喝了酒,他正笑吟吟看着王孚,随后看到王孚身边的秦川,酒意立时散去大半,眼神里闪过一丝惊慌: “这位大人,我是崂山外院的记名弟子,一向老实本分,没滥用过道术。” 王孚一头雾水,“青云道长,你莫不是认错了人。这是我同窗好友,连中县试、府试、院试案首的秦留仙。他现在可没什么官身,当然将来肯定是能做大官的……” 他想着之前还向秦川吹嘘过青云道长是个高人,怎么见了留仙,如此丢分。 也不知青云老道靠不靠谱,能不能给刚才留仙抓的鬼怪给灭了。 一想到和自己欢好多日的桃花居然是那样的怪物,王孚都忍不住双腿发抖,一阵恶心。 青云道长:“……” 他有种见鬼的感觉,眼前的年轻人怕才十六七岁,气血如此旺盛,令他神魂都有些被烤到的刺痛感,起码是练骨的武师。 怕是只有朝廷的镇魔司才有足够的资源和厉害的武道功法培养出来这样的年轻武者。 王孚现在告诉他,对方居然是一个秀才? 现在的读书人都这样卷了吗?十几岁考中功名,还能把武道修炼到起码练骨的地步。 不过对方不是镇魔司的人,青云道长还是松一口气。镇魔司有监察他们这些修炼道术之人的职责,防止有妖人滥用道术,蛊惑民众,给地方造成麻烦,破坏大梁朝对地方的统治。 因此大梁朝利用镇魔司里武者对修炼道术之人的克制,一向对修炼道术的人监察甚是严厉。 一旦犯错,便有可能被镇魔司的人找上门。 因此青云道长下了崂山后,十分低调。 反正有王家的供奉,他吃喝不愁,也无须为生计去冒着风险使用道术,只是王家发家的过程中,当然有些见不得光的事,青云道长参与过几次。 每次王孚的父亲都很隐蔽地请青云道长办事,通常是送一条黄鱼进入道观,如此青云道长便知道王家遇到麻烦事,需要他出手。 他每次动手,皆十分干净利落,这些年平安无事。 只是多少有点怕事发,惹来镇魔司的人。 因此见王孚引来秦川,心病发作,生出误会。 好在王孚解释很快,青云道长才松一口气。只是对秦川多少有些顾忌。以他修炼的道术,要伤到练骨的武师是很难的,而且对方离他这么近,一旦暴起发难,青云道长很难抵抗。 他们这些修炼道术的人,除非是蜀山的剑侠,或者本身道术造诣极高,否则被稍有所成的武师近身,都很被动。 秦川见青云道长反应,倒是有些失望,原来对方不算什么真正的高人。 或许在青云道长眼里,秦川才是高人。 高人竟是我自己? 好吧,秦川本来就是高人,大概比天低一点的高人,只是到底落魄了啊。 经过这么一番变故,青云道长浑身的高人气息也没了。好在王孚的父亲不在,而是趁着重阳节临近,远去崂山上香,过段日子才会回来。而且青云到底是崂山出来的人,王孚的父亲又是大香客,曾在崂山学艺过,倒是不至于因此慢待青云道长。 可到底王孚的父亲年纪不小了,将来王家迟早要交在二代手上。 青云道长还是得在王孚面前挽回一些颜面。 三人进入道观。 秦川简单地说了刚才在红楼发生的事,并把收魂米倒在香案上。 道观里有浓郁的香火气,收魂米虽然被黑色汁液浸染,颇为不安分,到了香案上,还是老实许多。 青云道长仔细研究,又借秦川要来人皮一观。 那人皮一脱离秦川的手,便像要活过来一样,吓得王孚一哆嗦。 青云道长到底有些手段,摇了摇手里的铃铛,发出清脆悦耳的铃声,似有安魂定神的功效。 人皮立时不再躁动,与收魂米一起安静地摆在香案上。 青云道长心里松了一口气,说道:“这是游魂境的鬼物。” 游魂是对鬼物道行的一个描述,亦是青云道长这类修炼道术之人的一种境界。 能魂魄离体出窍,便是游魂境。分为日游和夜游。 他又捏起一粒收魂米,问秦川:“秦相公认识灶神教的道友?” “认识一位。” 青云道长:“灶神教的收魂米乃是独门的绝技,收容阴魂鬼魅,甚有奇效。上面有灶君神力加持,想来是一个大庙的灶王老爷赐给门下弟子的。还好有这收魂米,否则秦相公虽然一身武艺,但没有道术和法器,要留下一个游魂,倒是有些麻烦。” 术业有专攻,武者克制阴魂鬼物,但阴魂鬼物的优势是本质虚幻,且阴魂速度极快,还能架阴风而走,不计损耗下,武者也很难追上。 秦川微微一笑:“这收魂米内还有一个狼妖魂魄。” 青云道长略有些尴尬,“今天酒喝多了,现在脑子还有些糊涂。我用桃木剑施法,便可把里面的魂魄除去。只是这收魂米怕是保不住。” 秦川觉得收魂米还有用处,就此破坏了甚为可惜,便问:“道长还有别的办法吗?” 青云道长笑了笑,“我倒是没其他办法,或许秦相公有。” 秦川:“道长这是从何说起?” 青云道长:“秦相公是读书人,若是念头刚正,文章练达,笔下可能有浩然正气,此物乃是阴魂鬼魅的克星,若是收魂米里的游魂遇到浩然正气,自然冰消雪融。当然,这收魂米内的灶王神力遇上浩然正气,也会一并消解。但只要找一个有香火的灶王庙,将收魂米放在神龛下,受些香火,过些日子,自然能恢复如初。” 他顿了顿,“当然,这浩然正气,我也只是听师父说过,未必能做的准。” 秦川在府学时,刚用过浩然正气写了对联,现下还没恢复。但过些日子,对联贴在府学门口,引来文气补益诛邪笔,肯定能恢复一些浩然正气。 或者直接把收魂米弄到那副对联摆放,说不准也成,但无论是白天还是晚上,这样做多少有些碍眼。毕竟府学夜里,也是有人看门的。 秦川问:“道长可有封镇里面游魂的办法?” 青云道长抚须而笑:“此事不难,我崂山以符术闻名天下。贫道画个镇魂符,将收魂米包在符里,一月之内,料定里面游魂不能逃出来。” 秦川:“那就麻烦道长画个符。” 他见这道士,虽然本事不大,但对修行异类之事,显然所知不少。借着这个机会,倒是可以多问问修行界的事,顺带看看对方有没有丹书借给他看看。 只是道士说崂山以符术闻名,想来丹书未必有。 青云道长轻咳一声,老脸微红:“还请秦相公离我远一点,你血气旺盛,离老道太近,有些妨碍我施展道术。” 秦川闻言点头,退到门口,以他的目力,仍是足以看清老道画符的任何动作,并牢牢记住。 通过今晚的事,秦川还大致可以判定,仅仅凭着混元童子功第二层的旺盛血气,一般的修道人,大概率是不如他的。 武道气血,显然不止克制阴魂,对修炼道术的人,亦颇有震慑。 如此说来,这些修炼者修炼的道术,偏向阴魂一道,否则何以会怕武者气血?这和此前他从土地神那里得知,修炼者的修行与妖鬼有关是能对应上的。 证明阴魂鬼物,有这个世界修炼者看重之物,能帮助他们修行。所以他们本身的道术,亦与阴魂一道接近,才会如阴魂鬼物一样,会受到武者气血影响。 这个世界修炼之道的神秘面纱,又向秦川揭开一点。 他心如止水,抛开这些杂念,目不转睛地看着青云道长画符,想找出其中关键。 同时过目不忘的能力,将所见的一切细节,牢牢记下来。 第46章 仙道 青云道长取出一支破旧的狼毫,笔头的毛已经分叉,染着一层似洗不去的黑色污垢,不是墨垢,更像是别的东西。 他取出一块青黑的墨块,没有和水,而是小心一一敲掉很小一片,咬破手指,滴了自己的鲜血在砚台上。 十指连心,手指流出的血,与心头血是相连的,心属火。 墨给指尖的鲜血滴上去,好似着火一样,发出滋滋的声响。又如冰块一样化开。 血和墨融在一起,化层朱砂般的颜色。 青云道长方才用笔头吸饱血墨,在一张老旧的黄纸上作起所谓的镇魂符。 这一笔一划,看似简单,可是青云道长好似精气都给黄纸符吸走。 一张镇魂符画完收笔,青云道长神色有些发虚。 他擦擦虚汗,“许久没画符,都手生了。” 他用画了镇魂符的黄纸将收魂米包好,递给秦川,“这下,近段时间内,里面的阴魂不会作祟了。” “多谢道长。” 青云道长微微一笑,“秦相公,我帮了你这个忙。我想跟你提一件事,说了希望你考虑考虑。” 王孚:“青云道长,留仙是我好友,此事也是为了帮我才引起的,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跟我提。” 秦川轻声开口:“王兄,不必着急。我想道长要提的事,应该和这张人皮有关。” “秦相公果然聪明过人,难怪年纪轻轻就成了童生试的小三元,贫道正是此意。” “道长想要这张人皮做什么?”秦川微微一笑。 青云道长,“秦相公,这人皮乃是一件法器。贫道虽然用不上,但可以拿回崂山去换一枚灵丹,说不得此生还有望练就阴神。若秦相公答应将此物卖给我,只要贫道有的,秦相公只管开口。” 秦川知道这是一个询问修道境界的契机,顺势开口:“敢问道长,何谓阴神。修行道术,又有哪些境界?与武道有何区别?” “秦相公年纪轻轻,在举业上便有如此成就,想来将来名登两榜,乃是手到擒来之事。这些事即使贫道不说,等你中了进士,那也是会知晓的。” 大梁朝的会试即进士试,会试考中,之后的殿试无论排名多靠后,都不会落榜。乡试即举人试。 两者分别为甲榜、乙榜,合称“两榜”。 名登两榜,自然便是进士了。 外放京城最低也是正七品的知县,留在京城,最次也是部院的主事,为正六品。 因此秦川以这样的年纪成为省府的小三元,在任何有见识的人眼里,他将来最差的前途都是一个正七品的知县,而且那时年纪基本不会超过三十岁。 官场素来有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的说法。 虽然本朝废除明经科,但考中进士,年过五十的也大有人在。 别看世人贫苦者多,寻常百姓活过四十岁,已经垂垂老态。但读书人不事生产,一旦考中举人,便跨入乡绅阶级,生活优渥,活过七十也大有人在。 以进士出身,为官二十载,最差也是一个知府。二十年间,结交的人脉,培养的后辈更不用多说。 因此一个进士,能影响州县里豪绅世族的兴衰,绝非空话。放在省府里,亦具有不小的影响力。 相比于秦川起码练骨的武道境界,秦川读书人的身份,亦让青云道长颇为敬畏。 远的不说,就在几年前,道门有一位前辈练成阴神,有驱物的境界,练成一口白骨幡,自号白骨真人,聚了一批信众,在当地发展势力。 结果被当地的知府奏明朝廷,请了镇魔司的武者出马。 好家伙,足足十几个起码练骨的武者上门抓捕,那白骨真人根本毫无反抗之力,直接给抓进府衙大牢里,因受不住镇魔司的审问,不堪折磨,交代了修习的道术后,苦苦哀求,才得了一个速死的下场。 传说上古时,修炼道术大成者,几乎有移山倒海之能,无惧皇权。到了近世,修炼道术,再无古时那样大的能力。 其中倒不是各家断了传承,而是人道大兴,无论神道、仙道皆受到压制,武道由此兴起。 只要妖道、鬼道,能在王朝末年,嚣张一时。 所谓“国之将亡,必有妖孽”的说法由此而来。 青云道长捡了一些类似的事跟秦川说,强调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大梁朝崇文抑武,武官再厉害,都要受文官辖制。 而文官能压制武者,据说与京城的书院有关。 这是秦川第二次听到“书院。” 此前路提学也说过。 说完这些,青云道长才讲到修道的境界。 “修道第一层境界并非什么炼精化气,而是感应自身神魂的存在。这一步叫做‘感神’,方法手段类似礼记大学的一段话‘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故而一些明悟此理的读书人,拿了道书,很容易感应到自己的神魂。” “第二层便是神魂出窍,这一步最是凶险,而且绝不能在白天进行。因为刚刚出窍的神魂十分脆弱,受不得阳光刺激。一旦给阳光灼烧,轻则伤及神魂,重则魂飞魄散。” “出窍之后,神魂稳固即可在夜间游荡,但不能离开超过自身五里的地方。此称之为夜游。神魂强大后,便可日游,却也不能超出肉身十里范围。日游之上,便是练成阴神,能够以阴神寄托器物,施展许多道术,只要不遇见练骨以上的武者,都可从容来去。阴神强大到一定程度,便可以显圣。那已经是十分厉害的道术宗师,整个崂山,修成显圣境界的长老,不会超出十个。” 至于显圣往后的境界有多大能耐,便非青云道长这个崂山外院记名弟子所能清楚明了。 他最大的愿望便是修成阴神,如此也可以回崂山做个长老,享尽清福。 秦川听了这些,开口:“照道长如此说,修道之人,似乎跟阴魂厉鬼有异曲同工之妙。到了显圣,只听这个词,倒是又和神道沾上边。” 青云道长:“秦相公这话倒是不假,我听闻凭道术成仙者,为鬼仙。鬼仙若是立下教派,以自身为神明,聚集香火,便可为神仙。武道走到尽头成仙,称之为人仙。至于往上的地仙,倒是只听中古时有过。至于地仙、神仙、鬼仙皆要经历三百年一次的天劫,而人仙不在此例,却有寿元之危,活不过三百岁。” “但是成仙之事,虚无缥缈,莫说贫道,便是我崂山那些前辈,怕也不敢做此想。” 秦川心道:“我也不用做此想,因为我就是。” 他现下多少有些清楚这个世界如今的修炼秘要了,估计主流是走鬼仙的路子,灵气估计是作为辅助的。 武道的阳刚血气,恰好能克制鬼仙之道。 其中肯定还有许多秘辛,只是一个完整的修炼世界轮廓,渐渐在他脑海里呈现出来。 “道长觉得我能修炼道术么?” 青云道长苦笑:“秦相公想修炼道术不是不行,可你年纪轻轻已经至少是练骨的武师,若是分心道术,将来必然不能灵肉合一,如此却会毁了在武道的前途,怕是将来会怨恨我。” “灵肉合一?这又是什么说法?” 秦川知晓狼妖的肉是灵肉,可此灵肉,绝非彼灵肉。 青云道长正色:“灵肉合一,正是武道的一大关键,类似我道门显圣境又称之为金丹境。武道到了这一步,肉身和神魂会融为一体。如此一来,能以肉眼看穿阴神变化,将其斩杀,且心灵敏锐,任何轻微的杀意,都会被这类人感应到,做好防备。死后的身躯会化为一团阳刚精气,一旦爆炸,传说鬼仙都会受到严重伤害。要不是我家境贫寒,肯定宁愿修炼武道,至少能混个武官的身份,博一场荣华富贵。王孚这小子,就是吃不得苦,否则以王家的家资,替他找一位名师,且各种资源堆积供他专心练武,现在不说是一个练骨的武师。” 王孚今年二十六岁,这个年龄有练骨的武道境界,已经算是十分年轻了。因此才显得秦川十几岁有至少练骨的武道气血,对青云道长造成了多么强烈的冲击。 他说到这里,轻轻叹了口气,“公子早晚是富贵中人,实是不必分心道术。将来你做了大官,莫说贫道这等人,便是我们崂山的长老,你想请来做个家老,也非是难事。” 秦川旋即抓到一个关键,如此说来,那些豪绅大族,怕也请了类似青云道长这般的供奉。 以黄家的底蕴,自是有比青云道长更厉害的道术高手镇压。 他往后须得注意这一点,免得阴沟里翻船还不知晓。 以前有路提学相护,黄家自不敢耍弄阴招,路提学一走,虽然周知府待秦川也不错,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周知府权柄更没路提学那样大,秦川还是须得多几分谨慎。 还好现在秦川已经略微发育起来,倒不似两月前那样手段贫乏,实力低微。自保的能力得到大大提升。 第47章 前路 秦川略作思量,“我只是对道术有些好奇,倒不是一定要学。不过想来道长要练成阴神,所需丹药,必然和壮大气血有关,对么?” 秦川了解鬼仙之道后,自然明白,他没有修炼鬼仙的必要,毕竟他已经有了长生道种,并练成元神。 只是元神和道种融为一体,如今也在极度的衰弱中。 即使他想修炼鬼仙,也得打散元神,剥离出神魂,才能修炼。 如此一来,岂非是把一间建好的木房子推平,以其地基,重新建一个茅草房? 但青云道长那句三百年一次的天劫触动了秦川。 看来他预感几百年后的大劫,正是三百年一次的天劫。 以往他不知大劫是什么,心里总是有些忧心,如今既然知晓是天劫,忧虑之心去了许多。 无论是为人,还是做仙,对于未知的事物,总是带着一分本能的恐惧。同样,也会带着一分的好奇心。 恐惧使人敬畏,思安思危思退,好奇使人有探索未知世界的勇气,得以前进,而非裹足不前。 因此修行是谨慎小心和勇猛精进并存的。 换句话说,便是苟中带刚,刚中带苟! 如阴阳并济。 青云道长回答:“秦相公天资聪颖,确实看出了鬼仙之道的关键。唯有强大的气血,才能壮大神魂,在鬼仙一道更进一步。但练武的花销,远比修炼道术要大。因为我等修炼道术,突破时,更多是借助丹药之力,暂时性激发出强大的气血,补益神魂,助神魂突破关口,非是日常所用。一个厉害的武者,日常开销,都十分巨大。不是大户人家,很难负担。” 秦川深以为然,要不是有两头狼妖来送,加上他还吃了一枚朱果,秦川要达到现在的实力,光是吃寻常的鸡鸭鱼肉,都要耗费天文数字,且进度缓慢,两三年都未必能到混元童子功第二层。 相传至圣先师文武双全,曾说“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从侧面反应出,至圣先师练武,对食物的要求其实很高。 秦川的经验也是如此,越好的食物,对练武的帮助越大。 另外,等他道种复苏,元神逐渐恢复过来,自然可以轻易修炼道术,根本无须修炼鬼仙。这一点秦川没必要跟青云道长解释。 他道:“道长,这人皮我留着还有用,确实不好给你。但你所需的丹药,未必崂山才有。” 青云道长:“此话何从说起?” 秦川微笑:“道长知我如何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武道成就?实是因为我曾服食过一枚朱果。那朱果也不止一枚,想来用以炼成丹药,灵效只会更好。” 他倒是实话实说,只是隐去一些细节。 青云道长:“秦相公莫非还精通丹术?” 秦川:“略懂一二。” 他把丹道初解里几个词汇说了出来。 青云道长听到后,自然明白,那确然是精微奥妙的丹道术语,只是以他所学,只凭这几个词汇,实在难以解意。 而秦川在他眼里,愈发高深莫测起来。 他不由深思,难不成秦川背后,隐藏着一位绝世高人? 总之,秦川的背景令他难以捉摸,十分神秘。 修道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多少前辈死于好奇心,秦川再古怪,也跟他没干系,青云道长收敛起好奇心。 “若是秦相公有灵丹妙药,可以助贫道修行,贫道愿意花费相应的代价与你交换。” 秦川轻声开口:“在下所学是古丹方,与近世丹道有些出入,不知道长可有近世的丹书?” 青云道长苦笑:“我在崂山学道,以符法为主,丹药之道,却是没接触过。” “不不不,留仙我知道谁会。”王孚突然插口。 他见秦川和青云讨论求仙问道,实在插不进口,但对好兄弟遇到的难题是十分关心的。 青云道长笑了笑,“秦相公,我知道他想说谁,正是王员外。只是王公子不清楚,王员外在我崂山跟一位炼丹的前辈修行过,其实没学到什么。他当年是我崂山的烧火童子,因为炼丹乃是十分有风险的事,一旦丹炉爆炸,其威力甚至能摧毁一间木屋。血肉凡躯,实难抵挡得住。故而前辈炼丹,总是要找几个童子看火,免得丹炉爆炸,把自己搭进去。王员外正是受不住其中凶险,离开了崂山。” 秦川:“……” 他倒是知晓道士炼丹,一般要找烧火童子看火,可从没想过其中还有这样的关节。 难怪西游记里,金角银角两童子要下界。 那老君是开天辟地之祖,丹炉一旦出现意外,爆炸。两童子没猴子的金刚不坏之体,怕是日子过得胆战心惊。 有机会肯定跑路啊。 都说西游记是影射现实的大作,没想到两个烧火童子下界之事,都有现实为依据,当真有理有据,逻辑缜密。 六老师大才! 王孚附耳过来,低声说:“我家老头子去人家吃席,都会捎带点东西回来。他在崂山学道,十分辛苦,跟我吐过苦水。哪能轻易便下了山,自是捎带了东西回来。我记得小时候在他书房里看过,有本什么丹啊的书本,想必是你用得上的,我明天给你找来。” 秦川轻轻点头,收起人皮,“夜深了,改日有空再来向道长讨教。等我开炉炼丹成功,必少不了道长那一份。” 青云道长微笑:“你跟王家关系颇深,贫道自然是与你亲近的。往后秦公子有用到贫道之处,尽管吩咐。贫道力所能及,必不推辞。” 他看秦川前程远大,自然愿意倾力结交。 秦川当然明白这一点,没有客气,点了点头。 于是拿着符纸包,揣着人皮,叫上王孚一起离开。 等两人走后,青云道长才瘫坐在香案边上。 “镇魂符的制作,只是有些超出他的能力,但不能露怯,青云道长勉强上了。秦川两人再不走,他可真要当场摔倒在地,出个大丑。” 他不知,秦川看出了这一点,才提出要走,给他留了一个面子。 另一方面,秦川虽然得了一些修行界的见闻,心里多少有些失望。但也正常,青云道长若真有很大的本事,去名山道观做个观主,逍遥自在,且能结交许多达官贵人,肯定比做个王家的供奉要强。 送回王孚,秦川回到小院。 夜深人静,月亮隐去。 他盘膝而坐,听着婴宁均匀的呼吸声,想着这一天发生的事。将其中条理理顺后,才默默搬运气血,修炼混元童子功。 习惯了狼妖肉和朱果的滋补,眼下的进度,确实十分缓慢。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还是得想法子开源。 第48章 人心 等秦川从入定中醒来时,外面的天光微微亮起。兴许是这边离乱坟岗太近,或许这个时节本就是到了降温的时候,又或许是因为这边人烟稀少,总之今天早上比往常要冷一些了。 秦川推开房门,走进院子里,感受微微的寒意。 草叶子上的白露,水缸里摇曳尾巴的大小鱼儿,从外面飘进来的落叶,以及在院子里和灶台来回走动的身影,组成了一幅唤作生活的画面。 清清早已习惯在这个时候起来,开启忙碌充实的一天。 她步履轻盈,细细碎碎的脚步,好似欢快的小曲,见到秦川起来,先是问好,然后继续做自己的事。 待会婴宁小主人便该饿了。 秦川先是打了一遍拳,活动筋骨,然后清清恰好喂完婴宁,开始服侍他洗漱,帮秦川洗头。 秦川趁着这个时间,观察了诛邪笔,已经有新的浩然正气出现,想来是周知府那里来的。 比路提学那次要多一些。 他随后温习昨天青云道长画符的过程,其实整个过程他已经了然于心,还有另一个关键,便是墨。 秦川回想起那块青黑的墨,气息是有点熟悉的。 他摸了摸揣在怀里的人皮。 换做一般人,肯定不敢把这样一件有些邪恶的人皮带在身上,可是秦川知道,放在他身上才是最保险的。 这张人皮有古怪,但是会被秦川自身的气血压制。 如果放在别的地方,人皮多半是要作祟。 对了,他家里还有一张黑狼妖的皮毛。 他一直觉得黑狼妖的皮毛应该有用处,见到人皮,心里有了想法,黑狼皮应该可以像人皮一样制作成法器的。 人皮的气息跟那块画符的墨的气息有些类似,不止如此,还有其他类似的气息。 “阴魂?” 秦川仔细回想,那种气息,黑狼妖的魂、画皮鬼物的魂皆有类似的气息。 画符的墨,竟然与阴魂有关,甚至很可能是阴魂鬼魅制成的。 鬼仙鬼仙! 这一道的修行,自然是离不开阴魂鬼魅的。 其中相关的道术,想来多是如此。 难怪大梁朝要镇压鬼仙一道。 想来妖魂、厉鬼不好找,可是普通人的生魂自是容易得来,只要有小部分修炼鬼仙的道士动了歪心思,肯定会尝试用普通人的生魂做法器。 王朝稳定时期,肯定不能容忍这种事发生。 其实人都有很多面,如果秦川没有现在的实力和地位,昨夜青云道长的态度肯定又是另一回事了。 以他观人的经验,青云道长手里肯定没少沾过血。 王家花这么多钱,供养青云道长,肯定不是让青云道长光是给王家祈福念经的。 青云道长一开始看到秦川有些畏惧,脱口就喊秦川大人,说明多少犯了点事,害怕官府。 因此青云道长说是要用人皮去换丹药,秦川只信了一部分。 秦川自然不会轻易交出去,人皮他可以留着慢慢研究。 今天秦川也没打算去乱坟岗深处的秋云寺给小狐狸们上课,他暂时不打算出门了。 狼肉已经吃完,暂时没有新的朱果,炼丹尚未开启眉目,只能先把黄鱼给吃了。 虽然有些可惜糟蹋,但吃到肚子里消化的东西才是自己的。 眼下,能提升一点实力是一点。 杀鱼也不急于一时,朱果的药力,在他体内还有些残留,没有激发出来,秦川当然要将朱果最后一点价值榨取出来。 可惜朱果没有核,入口全是甘甜的汁水,否则秦川想试着种一种。而且清清说过,井底通着一条有微弱灵气聚集的水脉,一旦打通,这座小院的灵气会充沛些,想来是能尝试种一株灵植的。 不知打通水脉,到了月圆之夜,婴宁变身的时候,院子里的灵气会不会更加充沛呢? 想来是会的。 秦川有些讶然失笑,若是给他足够的时间,或许能把这间小院经营成一座洞天福地吧。 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 现下,他算是中隐了。 不知不觉间,到了半上午,有人来拜访。 清清去开了门,来人没进来,只在门口向秦川见礼,“请问是秦川秦相公家吗?” “正是。” 那人随即奉上一个钱袋子,“小人是红楼的管事,这是我们楼主对秦相公的一点心意,请勿推辞。” 秦川没有直接收下,问:“可是为了昨晚的事?” 那人小心翼翼地说:“秦相公,我们楼主说,做风月场生意的,竞争很大。西湖、禹江上,乃至于城里的勾栏,没一家是没背景的,有时候难免会被竞争对手恶意中伤,说我们红楼有脏东西什么的。我们楼主说,如果有些流言蜚语牵扯到秦相公和我们红楼,还请秦相公不要理会,如果闹得凶了,出面澄清一下也是好的,届时我们楼主另有重谢。这一点心意,纯粹是我们楼主仰慕秦相公的才学,没有其他意思。昨夜秦相公来本楼做客,楼主因为有事,没能亲自招待,十分惋惜呢。若是秦相公再来,楼主说要盛情款待你。” 秦川于是接过钱袋,点了点头,“其实昨晚我和王兄在红楼十分尽兴,如果有人说昨晚红楼我们遇见了什么事,我只能说是无稽之谈。你如此去回复你们楼主吧。” 那人松一口气,喜道:“是的,是的。多谢秦相公,小人这就回去复命。”他顿了顿,又说:“王公子那里,我们楼主已经安排人去了,秦相公也不用为此费心。” 秦川颔首,“那便恕不远送了。” 那人于是告辞。 秦川关好门,打开钱袋子,里面装着七八粒金豆子,豆子有豌豆大小,说实话这份礼不算轻了。 要知道昨晚变故陡生,秦川都没结花酒的账。 没想到他这不但是白嫖,还倒赚了一笔。 秦川自然明白,昨晚闹出那样的事,红楼肯定想着将影响降到最低。何况除鬼的是秦川,红楼可没出力。 说到底,秦川是给红楼解决一个隐患。 经营风月场所的东家,自然不是善茬,但出来做生意,没有十分的把握,肯定不会轻易得罪人。 源于秦川和王孚的身份,对方当然是要选择花钱消灾。 秦川愿意配合,红楼那边只会很高兴。 … … 红楼的来人回去复命,他是红楼的管事,还有另一层隐藏身份,那就是闻香教的教徒。 红楼的楼主,实则是闻香教的一个香主,乃是一名年纪很轻的女子,姓苏,名香。 管事回来复命,将见到秦川后说的话,一五一十,尽可能复述出来。 苏香松一口气,“我还生怕他是一个清高孤傲的书生,如此反倒是难办了。没想到这秀才书生,竟如此通达人情。难怪路提学、周知府都对他青眼有加。且此人不但能文,还能武,将来绝非池中之物,你再去打听,看看他有什么喜好,如此人物,我们总要用心结交,将来说不准能用得着。” 管事:“可是属下听说秦川开罪了黄家,黄家乃是陵州第一大地头蛇,咱们要是跟秦川交好,难免黄家会对咱们有意见。” 苏香冷笑,“你以为咱们不交好秦川,黄家就不会与我们为难?陵州府的盘子就这么大,我们占的多了,别人就占的少了。这个别人,自然包括了黄家。我们要继续发展下去,黄家是早晚要得罪的。只有让他们见识到我们的实力,咱们才能真正在陵州府站稳脚跟。” “属下愚钝,没领会到香主的深意。” “嗯,你下去吧。记住我的话去做。” “诺。” 苏香等管事走后,拿出一个话本,书名赫然写着“上错花轿嫁对郎”。她细细研读,旁人看的是爱情姻缘,苏香却从字里行间看到齐府里的人心诡诈,阴谋恶毒。李玉湖一派天真灿烂,入了齐府,若无齐天磊这少主人相护,倒是早晚要出大事。 可惜她和兰操姐姐,都没李玉湖这样的好运气,只能靠她们自己在这险恶世道生存下去。 小说话本,终究只是小说话本。 第49章 谋划 上午见了红楼的管事,还得了一笔封口费。秦川觉得钱这个东西就很奇怪,你缺它的时候,它总是躲着你;等到你不缺钱了,它反倒是自己找上门了。 前些日子,他熬夜写话本,费了多大力气,才挣到稿费。现在呢,去给小狐们教书,动动嘴,便拿了一小块金饼,还附赠一个朱果。 今天上午更夸张,他昨天去红楼,走得匆忙,都没给钱。没想到今天人家找上门,非得不是来收账的,还是赶着送钱来。 大概只有现实才不用这么讲逻辑。 到了下午,周知府居然找了过来。秦川一开始还以为昨晚去喝花酒的事,给周知府听到了,来找他问罪。 毕竟周知府刚答应秦川可以不用去府学上课,可秦川转头便去喝花酒,多少有些不合适吧。 好在周知府不是为这个事来的。 他穿了一身便服,身边只跟了两个护卫,一个姓王,一个姓马。相比起知府大人正常出行的排场,已经十分之低调了。 秦川想着,若陵州府改成开封府,王护卫该叫王朝,马护卫该叫马汉,周知府额头再来个月牙,那可真是包青天再世。 其实周知府有些方面跟包青天是类似的,虽然脸不黑,还有点白,但历史上的包拯,脸本来也是不黑的。 秦川想着,下次再出话本,那就是写三侠五义的故事吧。 但是周知府不是来跟秦川探讨狱案的,他是来吐苦水的。大约是因为秦川有浩然正气,周知府认为两人是志同道合的。 当然,其中未必没有周知府想要考较秦川对实务看法的意思。 大约事情是这样的。 月前禹江上游发了大水,已经有七八个地方被淹。于是那些地方的灾民有许多如潮水向陵州府涌来。 粮价已经开始飞涨,一天高过一天。 如今是深秋了,再过些日子,天寒地冻,不知要死多少人。 虽然灾情早已传过来,可是对陵州府城里人的生活影响暂时还看不出来,勾栏画舫的生意依旧很好,还有一些消息灵通的官员士子们,这几日在勾栏画舫里灵感迸发,做出了许多忧国忧民的诗句。 总之不是抨击时政,便是暗示朝中有奸佞小人,祸乱朝纲。他们不仅发出愤慨,还给出解决灾情的办法。 大意是只要众正盈朝,自然就天下太平了。 这个想法获得许多失意士子和官员的赞同,问题是解决不完的,只要把出问题的人解决了,自然便没有问题了。 周知府对于这些士林舆情不屑一顾。 他早习惯士林的风气,没想过跟他们辩论。 他来找秦川,不但有考较秦川对实务的看法,还有另一个目的。那就是希望利用秦川对王孚的影响力,说动王孚帮忙赈济灾民。 因为王员外不在家,这事的决定权就在王孚身上。 周知府心里甚至猜测,王员外是不是因为不想掺合赈灾的事,才出了远门。 只是王员外不止今年去了崂山,往年也有去的时候,倒是不好说人家是故意的。 向来赈灾这种事,需要本地的大户牵头才做得成。 王家的豪富,不见得差黄家多少。 如果能说动王家,那么事情就好办多了。 来之前,周知府倒是对王孚提过此事,可是王孚也是一脸愁色,说最近生意难做,王家每年都要花很多钱,养很多人。言里言外,都是说王家很困难,现在遇见灾年,生意更是不好做。 王孚表示他很忧虑。 周知府说起这些,秦川心里清楚,王孚的表情确实没有作假,任谁遇到昨晚那样的事,都会很忧虑的。 周知府倒也不好说什么,他只是对秦川吐槽, “王孚担忧的无非是生意好不好做的事,可是灾民却得忧虑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 秦川:“我看他的担忧不只是生意好不好做的事,而是做了这件好事,往后是不是什么好事都要他们王家去做呢?土豪劣绅不管灾民的死活,大家只会觉得理所当然,可是远近闻名的大善人,只要有一件善事不去做,可能大家都会指责他了。王兄虽然不喜文章,可本性还是个好人。他倒不是没有好心,就怕没有好报。” 周知府点了点头,“这些顾虑,我也理解,只是官府的存粮也不多,救济不到那么多灾民,我现在是该说的都说了,该做的都准备去做了。你对此有什么看法?” 秦川:“动嘴皮子确实是容易的,学生是有些想法,先生想听的话,我就说一说。” “好,愿闻其详。” 秦川于是有条不紊说起赈灾防疫的事。 当他简明扼要,提出赈灾防疫时,周知府深为赞许地点头。如果秦川只说赈灾的事,周知府肯定要失望了。 因为大灾之后,必有大疫,这个时代,灾情和疫情是分不开的。 现代的赈灾防疫方略自是不能照搬到大梁朝,古今的组织结构、执行力是有天差地别的。 秦川更多是提出一些现代总结出的理念。其实那也是历朝历代实践出来的,并非无中生有。 他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 但周知府听得一字不漏。 这年头,能考中进士的人,都记忆力惊人,何况周知府这样的干练官员。 秦川许多理念,与他心里所想不谋而合,有不足的地方,那也是确实没有在衙门历练过,当然只能纸上谈兵。 周知府很高兴,高兴的是这更证明了秦川是一个有抱负的仁人志士。多年来,周知府认为儒学有一大很难解决的弊端。 那就是虽然有大儒提出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大方向,可是没有实际救世的办法。 这办法需要他们这些后来人前赴后继地去思考,去实践,否则儒学始终是有道而无术。 秦川当然不是纯粹的好心,要救济灾民什么的。 他有自己的谋划。 因为赈灾是一个要做很多动员的大事,上上下下,涉及到本地各阶层,方方面面。参与这样的事当中,有利于建立自己的势力和威信,如此秦川也能借此名正言顺地插入陵州城某个行业当中了。 他要处世久远,自然得建立起一个属于自己的势力来,如此才不用什么事都亲力亲为,单打独斗,也不会遇到多个难题时顾此失彼。 而且灾民多是无依无靠之辈,更容易从中挑选出亲信班底。 大梁朝如今立国一百八十年,按照历史周期而论,开始临近王朝后期。眼下的世道已经开始变乱,刚完结不久的龙王庙会,多半是太平世道最后的余晖了。 国之将亡,必有妖孽。 秦川不得不为此做些准备。 第50章 横练 周知府与秦川的谈话收获比他想象的还要多。他起初只是把秦川当成有才学的年轻士子,这样的年轻人他见多了,秦川顶多是才学高一些,心里没有特别高看秦川。 后来发现秦川笔下有浩然正气,于是刮目相看,认为秦川是志同道合的人,可秦川还是太年轻了,周知府只认为秦川潜力很大。 直到秦川谈起赈灾防疫的事情,无不说到其中关键,侃侃而谈,几乎句句切中要害。 周知府不得不承认,秦川俨然是一个经世致用的大才,可他才十六岁啊,如何能有这般高的见识。 周知府不得不赞叹,秦川背后的高人,肯定是某位久经宦海沉浮的大儒,退隐过后,在乡村遇见秦川这样的良才美质,传授毕生所学。 好为人师是人之大癖,得良才美玉而教之,更是人生一大乐事。 周知府心知,唯有如此才大概解释得通。 此外,还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秦川是某位鬼仙转世?可修炼道术的鬼仙,如何能在笔下生出浩然正气来? 秦川身上确然有股周知府看不穿的迷雾在。 可是他无暇细究,也没必要。人皆有私隐,寻根究底,多少是不妥的。 周知府事务繁忙,听完秦川的见解后,旋即离开。 路上,马护卫开口:“府尊,那位秦相公有不俗的武艺。” 修炼道术的人,或者阴魂厉鬼,最能敏锐感应到武者的阳刚血气,寻常人看到厉害的武者,顶多是觉得对方体格健实,有股勃勃英气,当然更厉害的武者,能收敛气血,返璞归真,即使道术高明的人或者阴魂靠近,也难以察觉蹊跷。 反而这等武者感知敏锐,能察觉修炼道术的人靠近或者暗藏的阴魂鬼物,一旦近身,随时可以暴起发难,将对方死死拿捏。 故而曾有一位武圣放出豪言,“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可匹夫咫尺之间,人尽敌国。” 周知府不通武艺,但身边两个护卫,皆是武艺不凡之辈。两人深受周知府重恩,一直以来守护在周知府身边。 周知府在隔壁华宁府打击豪强,明里暗里得罪不知多少人,能一直平安无事,一是世道还没到地方豪强敢杀官造反的地步,二是有赖于两位护卫之力。 周知府知道马护卫为人心思缜密,这些年随他办案,经验老到,看人极准,他说秦川有极高的武艺,那一定是了。 “秦川的武艺有多高?” “武圣以下,武者有九品,一品为武圣以下最高。我瞧秦相公骨骼惊奇,意气昂扬,想来最少是练骨的武者,对应品级,当是六品。可惜属下不修道术,否则感应血气,判断会更加精准。而且武者生死搏杀,往往瞬息间分出高下生死。如果搏杀经验不足,品级差了一品,也可能被越级反杀。至于三品往上,就很难出现这种情况了。秦相公十六岁能练骨,说实话是武道奇才,将来未尝不可能突破一品,成为武圣。” 周知府眼神微微眯着,本朝太祖也是年少时便文武双全,曾以一套长拳,一条盘龙棍,打遍天下无敌手,可惜英年早逝。 有传言是被太宗暗害,也有传言是早年曾与西岳一位道门鬼仙争斗,被对方以禁忌道术重创,留下暗伤。 周知府熟读史书,又久任地方官,清楚如今世道,俨然是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 他心知这是王朝到了后期的特征,大厦将倾。 凭他周汝贤一人决计是澄清不了玉宇,便有十个八个也休想把这浑浊世道,变得天朗水清。 只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才是他读圣贤书学到的道理。 道之所在,义之所存,虽千万人,可往矣。 前代天汉时,有一位叫范滂的大臣,因为受了党锢之祸的牵连,为了不连累其他人,主动投案自首。临行前对儿子说“我想让你作恶,但恶事不应该做;想要让你行善,但我就是不作恶的下场。” 但范滂终归选择就义,没想连累其他人。 周知府对秦川,有种类似范滂对其子的态度。他希望秦川能有澄清玉宇的志向,可是这浑浊的世道,不是靠一人、十人、百人乃至千万人之力便能澄清的。 恶事不该做,但行善未必能落得好。 做人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心里颇有些思绪起伏,缓缓对马护卫说了一句,“在这世道,武艺高是一件好事。” 随后微微沉吟,又道:“听说练武的人,需要大药滋补,我领旨时,朝廷赐我一根东夷进贡的百年山参,过几日有空的话,你替我送去给他。” 即使不管私情,秦川提的那些赈灾防疫的建议,亦帮了周知府不小的忙。 … … 周知府离开后,秦川继续练功。 这次他不是打拳,也不是盘坐搬运气血,而是活动筋骨后,不断运掌拍打自身,还让清清用黑狼妖的大骨,敲击自身那些不是要害的部位。 清清力气比普通成年人要大一些,加上黑狼骨坚硬,秦川多少能感受到一些痛楚。 他不是为了找虐,而是修炼混元童子功的横练外功。 主要是练皮的功夫。 这门功夫,练到浑身跟牛皮一样坚硬,方才算得小成。其实这个世界的武者,练皮早于练骨。 只是练皮是水磨功夫,费时费力,秦川先选择了练骨,发出雷音,震颤骨骼,使其骨质更加紧密。 基础打牢后,再来练骨,自是事半功倍。 其他人很难做到这一点,因为练皮容易,练骨难。 对于秦川而言,不存在练骨难的问题。 清清累得精气不足,秦川反而愈发神采奕奕,最后他让清清停下,又对着浑身挨打的部位拍了拍,有掌力照顾不到的地方,自己默运气血,散淤祛痛,身体里潜藏的朱果药力被激发出来,全身热乎乎的,有种说不出的舒服感觉。 凭借朱果的药力散发,秦川的皮肤变得紧致细密,他的防御力有所提高。这一身横练得加持上去,如此一来,遇到不得不跟妖物近战时,能抗住一定程度的物理伤害。 有道种内视,每一分实力的增强都能体察得清清楚楚,这种变强的感觉,令秦川十分充实。 跌到谷底也不是坏事,至少能体会那种不断变强的愉悦之感。 修炼的人,最怕便是,前面没有路了! 第51章 软饭 到了傍晚,王府的管家送了一本书过来。还对秦川说王孚最近都很忙,估计不能来找他玩耍了。 秦川倒是清楚,经过那一夜,王孚怕是色也要戒了,肯定会有阴影的。正好遇上灾情,生意周转困难,正好可以借此转移注意力。 至于那本书王员外从崂山带回来的丹书,说是丹书,其实也就十几页纸,讲的都是最粗浅的东西,光是道士炼丹前那些神神叨叨的准备仪式,都占了一半篇幅。 秦川倒是不奇怪,若是这丹书真有炼丹的要诀,王员外怎么可能把它从崂山带下来。 那些道士,修炼道术,不说是个个明察秋毫,可想下山时携私夹带,根本想都不用想。 好在秦川根本不在意丹书的内容有多么厉害,而是借里面的一些术语,触类旁通,摸索那本甲骨文写就的丹道初解的术语。 虽说是取了丹道初解的名字,可里面的内容实是一点都不简单。 秦川花了一夜时光,终于借助王孚送来的那本书的丹道术语鼓捣出一个上面最简易的丹方。 确切的说这不是丹方,而是药方。 乃是以灵果为主料,配合有年份的老山参等一些名贵药材,制成培元灵液。培元灵液可以用玉瓶保存,能使其中灵气不漏,药力得到长久保存。如果能摆下聚灵阵,服用培元灵液,药力甚至可以增幅三成。 灵果即是秦川那日吃的朱果一类。 有年份的老山参不好卖,可有钱倒不是一定买不到,只是需要碰碰运气。因为这类老山参是抢手货,一出市面,多半会被大户人家买去,留着吊命用。 而且陵州府是南方,不是山参的产地,能卖到陵州府来的山参,更是少之又少。 即使有,山参从关外运到关内,大多也是去往京城。 毕竟京城的消费力要远远超过陵州,且路途近了许多。 秦川打算先去城里的药铺逛一逛,打听打听,再不济也可以把其他药材先准备着,后面实在寻不到,看能不能找王孚帮忙。 想到就做,秦川一大早去了城里,先去药材铺逛了一圈,果然买不到老山参,倒是其他药材备了个齐全。 到最后一家药铺时,秦川买了药,药铺掌柜才得到一个伙计从东家那里传来的消息,立刻封铺。 原来是准备清点药铺的药材,再开铺面时,药材便要涨价了。 药铺和上次买制弓材料的射柳号离得很近,秦川路过时,发现里面很多东西都卖空了。 他微微沉吟,猜想多半是有人在大规模买弓箭这类的武器,心想多半和灾情有关。 秦川提着药材,顺路想去跟周知府提一句,没想到去了衙门,周知府已经出城去视察灾情。 他回到外城,这边靠近乱坟岗,莫说晚上,即使白天人路上的行人也不多。可现在路上行人比以往多了不少,他搬来有些日子,可路上看见的大多数面孔都十分陌生。 偶尔听到有人窃窃私语,说什么“青山主人”、“弥勒转世”、“闻香教”、“妖狐赠香”等词汇。 显然他们都是加入一个叫“闻香教”的教派。 闻香教,秦川以前研究史料时也看到过。不知跟这个世界的闻香教有什么区别。 从他听到的那些词汇,想来跟他原本了解的差不多,都是邪教。 灾情、疫情往往是此类教派发展的最佳土壤。 因为人往往一无所有时,最具备反抗的勇气,左右不过是一死而已,自然什么都不怕了。 这时候只要有人稍加引导,用一个空泛的神佛或者神异故事,便能将那些人聚在一起。 当真出现了动乱,秦川可不担保他住的地方会不会受到冲击。而且此类教会,未必没有厉害的人物。 秦川心中暗暗戒备,想着还是得通知一下周知府,做些准备。 弓箭铺子的武器被买走,加上闻香教的事,都有种暗流涌动的征兆。 甚至往恶意猜想,如果地方豪强对周知府恶意很大的话,说不准会利用这些事做文章。 一旦周知府出了事,秦川也不大可能置身事外。 在外人眼里,秦川和周知府、路提学已经是一个派系的。 “真是山雨欲来。” 秦川心里感慨一句。 他暂时没有离开陵州府的打算,如果天下真的大乱,去哪里都不安定,反而陵州府对他而言,既熟悉,也有人脉,比去其他地方重起炉灶要强得多。 乱世中,不要去奢求桃花源。 秦川只能把握现在。 他想到禹江龙君,说起来大家都是长生种,无非是秦川的本质更长一点而已,但龙君也不短了。 不知道龙君还有没出阁的龙女没。 秦川脑海里飘起一个念头,随即掐灭。 他回到院子里,恰好碰见周知府身边的马护卫。 马护卫没有废话,直接说了来意,原来是周知府知他练武,因此特意送来一根朝廷所赐的山参。 秦川这回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除开灵果外,培元灵液所需的材料都齐全了。甚至聚灵阵都不必去找,到了十五月圆的晚上,婴宁便是天然的聚灵阵。 秦川收下山参,将自己路上遇到的事以及分析仔细说给马护卫听。 马护卫表示,这些事其实周知府早已察觉,不过秦川能告诉他,他还是很感激。 秦川亦知道马护卫是这个世界的武者,他对这世界的武功颇有些好奇,于是说道:“马兄,如果不忙的话,我想跟你切磋一二,不占你多少时间,一盏茶就足够了。” “嗯,反正府尊回城的时候,要路过附近。我就陪秦相公练一练。” 秦川微笑:“多谢。” 他又对清清道:“清清去泡一壶茶来。” 清清领命而去。 马护卫盯着清清看了一会,欲言又止。他久历世故,看出秦川这个哑巴侍女有些蹊跷。 秦川见状,“清清的来历在下清楚明白,马兄不必为我担忧。说起来,龙王庙会时,我做了一篇词,颇得当时在临川画舫上,一位提学请来的大人物赏识,还赠了我一尾大黄鱼,如今还在水缸里。” 马护卫过去看了看,见到大黄鱼,神色微变。 他见多识广,知晓要捉这么一条完好的大黄鱼,非是渔民所能办到。 马护卫隐隐察觉清清不像是人,身上有股若有若无的水汽,像是水做的一样。 再结合秦川的话,颇有明悟。 难怪秦川年纪轻轻,气血竟如此旺盛。须知练武消耗巨大,没有资源是撑不起来的。 如果秦川得了龙君赏识,那一切都说得通了。 他看秦川一表人才,与他这类粗鄙武夫不可同日而语,心想:“莫非秦相公将来是要去龙宫吃软饭的?” 第52章 不朽 秦川行了个抱拳礼,“马护卫,请出手吧。” 马护卫随即收回放飞的思绪,然后同样行了一个抱拳礼,刚抬起头,一股凌厉的拳风杀过来。 他身经百战,身体本能地反击。 全身寒毛炸起,一个手刀以直插的姿势戳向秦川的肩膀。 他一出手,暗道不好。 因为是近乎身体本能地反击,这一下出手,实在没个轻重。可是当马护卫戳中秦川肩膀时,如同戳中一个小沙包,力道如泥牛入海踪影全无。 马护卫大松一口气,他刚才这一戳的力道,一块青石都能戳成碎末,没想到秦川居然接了下来。 他见自己这一击,秦川都没事。自然放下心,不怕自己下手重,伤到秦川。 秦川刚才这一下,大致摸清楚了马护卫的实力。 他运起横练功夫,马护卫打中他身上哪里,哪里的肌肉筋膜就率先做好准备,凝成一块,加上坚硬的皮肤,包裹筋膜血肉,既达到锻炼表皮的效果,又不会让身体受到损害。 马护卫或掌或戳,秦川足足挨了几十下。 可是最后马护卫满头大汗,终于罢手。 反观秦川,神采奕奕,好似做了一个舒服至极的按摩。 秦川心里清楚,这是马护卫只是抱着切磋之心的缘故,若是生死相搏,秦川自然没法如此托大。 马护卫喘息均匀,才向秦川发问:“秦相公,你修的炼形术莫非是传说中的龙鳞九变?” 秦川摇摇头,“不是,敢问马护卫这龙鳞九变是什么来头?” 马护卫:“没想到世间的护体武学,除开龙鳞九变外,还有如此精妙控制地气血和肌肉筋膜的法门,而且秦相公的皮肤坚实,照着这路子锻炼下去,练出一身铜皮都不稀奇。” 秦川心想:“我有道种内视肉身,凭此掌控浑身肌肉筋膜,随意搬运气血,本就是理所当然的。” 秦川有这能力,倒不是什么功夫,而是本身自带的天赋。 他听马护卫说有门龙鳞九变的武学,居然有类似效果,不免好奇。 马护卫顿了顿,又道:“我只是听闻有这么一门功夫,跟秦相公刚才的手法很像,练到深处,念头随意一动,即可控制浑身筋肉皮膜,聚成龙鳞一般,抗击外力,还能抖动,发出龙吟之声,即使刀剑加身,也能将其震开。不过要将这样的武学练到大成,须得神魂坚定,几乎达到传说中灵肉合一的境界。” “我听说想要灵肉合一,便不能修炼道术,可有此事?” “嗯,这是常识。但也不全对,如果先修炼成阴神,想要灵肉合一,其实要比纯粹地修炼武道容易,只是如此一来,确然得放弃道术的成就。而练成阴神,则有望鬼仙,有变化莫测的神通,还能活出第二世,第三世,即使成为武圣,也只是能压制鬼仙,而很难将其消灭。故而修炼道术,成就阴神的修炼者,也不会舍去鬼仙之道。” 马护卫清楚,秦川有如此武艺,有些事他不说,秦川将来也会知道的。世界的真相,寻常人看到的,和修炼者、武者以及士大夫看到的,完全不一样。 “难道当真没有武学和道术兼修的人吗?” 马护卫摇头:“没听说过。而且秦相公是儒门之人,跟我们府尊一样有浩然正气,修炼道术,实是舍本逐末。” “这从何说起?” 马护卫:“其实秦相公一旦成为真正的传世大儒,想要修成鬼仙,不过是弹指间的事,但鬼仙虽然变化精奇,能活出几世,终归也要归于尘土。儒门传承自中古诸子,追求的是不朽之道,万古长存。两者有云泥之别。这些事即使小人不说,将来秦相公去京城,进入书院后,也会明白。” 秦川又一次听到“书院”二字。 看来这世界许多秘密,都能在书院找到答案。 “多谢马护卫解惑,请喝了这杯茶水再走,咱们改日有空,再做切磋。” 马护卫脸一黑,这还能有下次。 但他不好直接拒绝,喝了茶水,逃也似的溜走。 反正没有下次了。 秦川目送马护卫远去,怅然若失,随即回过头。 清清在旁边比了手语,大意是:“公子很喜欢那个马师傅吗?” 秦川莞尔:“我只是感慨,少了一个强有力的按摩器。” “按摩器是什么?”清清一脸懵懂。 秦川心里还是很遗憾的,如果有马护卫相助,陪他日夜磨练,他练成一身铜皮也指日可待。 要练成一身铜皮,实在需要外力相助的。 接着秦川看了看山参的品相,很是不错,年份久远,完全符合培元灵液丹方的要求。 现下万事俱备,只欠灵果了。 而秦川所知能得到的灵果,便是狼首山的朱果。 只是照着老狐的说法,朱果在那白狼王手里,秦川想将其弄到手,须得瞒过白狼王。 老狐说朱果一次结三十六颗,它们夫妇摘走五颗,那么白狼王手里应当有三十一颗。 白狼王不大可能全部都吃完。 只要能到手五六颗,对秦川都有很大的好处,能帮助他恢复道种,并提升实力。 他不知道这世界上有没有人能看破他身上具备长生道种,一旦这个秘密泄露出去,他就像是唐僧一样,难得安宁。 有长生之能,却无护法之道,简直没有多少安全感。 “东西都凑齐了,只差朱果,看来得想个办法把朱果弄到手。”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此事须得从老狐身上着手。而狼狐同为犬科,说不得两者有勾结,不得不防。但上次的朱果,吃了确实没有问题,真用一颗朱果当诱饵未免过于奢侈。即使如此,小心防备,总不是错事。” 另外,秦川听土地神说过,白狼王不敢靠近陵州府城,否则会惹来城隍神。而土地神能出现在土地庙方圆十里范围内。 秦川打算将土地庙搬到外城不远处,乱坟岗下的土坡,那位置便风水不错,如此一来,他驱使土地神就十分方便了。 而且秦川打算趁着这股灾情,开展一门生意,这门生意需要劳力,正可从灾民中选拔。 “启动资金还是有缺口,如果有官府加入,倒是足够了。而且有了官府掺合,可以省掉许多麻烦。” 秦川清楚,任何掺杂利益的事,如果没有官府的支持,肯定做不长远。即使大梁朝迟早要完,现在依旧是一面十分好用的旗帜。 秦川可以利用这面旗帜,为自己尽可能谋取好处,壮大自身。 眼下里,每一分实力的提升,都很重要。秦川目光最后落在水缸上,先把大黄鱼吃了再说。 何况再养下去,就要养出感情了,届时如何好下口? 秦川叫来清清,吩咐她对大黄鱼痛下杀手。 清清刚领命,谁知水缸里竟传出一道急切又恐惧的声音来:“老爷,莫要杀我,莫要杀我,莫要杀我……” 第53章 参拜 秦川听到水缸里传来求饶的声音。 他神色一凛,此时求饶的,自然只会是水缸里的大黄鱼。 这大黄鱼居然会说话?到底是怎么回事? 要知道连清清都没能炼化横骨。 能口吐人言的大黄鱼,说明多少是有点道行的。 秦川走到水缸前,注目里面的大黄鱼。他觉得这大黄鱼多日以来都隐藏自己会说话的事,显然是个有心机的。他心里闪过一丝杀机。 “老爷饶命,老爷饶命。” 秦川发现大黄鱼的鱼唇没有动,但是它依旧能说话,只是声音比刚才微弱许多。 同时大黄鱼鱼目翻白,一副要死的样子。 秦川细细感知,发现不是大黄鱼开口说话,只是水缸上的空气受到一股无形力量的颤动,发出类似人类说话的声音。 以精神力量驾驭空气? 秦川立时瞧出其中蹊跷。 这大黄鱼莫非是用神魂之力,影响空气,制造出了声音。 此法倒是巧妙。 若要以神魂影响物质,用青云道长的说法,怕是要接近练成阴神,才能做到。 秦川旋即明白,为何自己靠近,大黄鱼的声音就减弱了,多半跟他身上散发出的阳刚气血有关。 秦川没有后退,反而往前一步,“给我一个留下你的理由。” “小妖能帮老爷做事,还请老爷给一条活路。” 大黄鱼的声音愈发弱不可闻,显然它虽然能以神魂力量驾驭空气,可本身神魂状态肯定不大好,再给秦川的血气一逼,仿佛来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秦川淡淡开口:“你藏在我这里,不知听了我多少事,你让我如何相信你?” 秦川愈发逼近,身上气血勃发。 对于大黄鱼的神魂而言,哪怕现在马上躲回大黄鱼的身子,也经受不住秦川的阳刚血气。 它几乎用尽最后的神魂力量,“老爷,请让小妖放开心灵,向你参拜,如此一来,你自然清楚,往后小妖生死,便在你一念之间,你说什么话,小妖都无法反抗。” “参拜?” 大黄鱼急切道:“就是小妖奉你为神的意思,如同凡人最忠诚的信徒,向神明虔诚膜拜,再不能违抗神的旨意。” 秦川想到了土地神。对方受他敕封,以秦川为尊,受秦川统御,生杀皆在秦川一念之间。 大黄鱼的说法,同样接近神道香火之事。 秦川也不怕对方在这方面耍花样,因为他有诛邪笔,如今诛邪笔借助府学那副对联,已经恢复了一点浩然正气,而且路提学那里想来也有一点贡献。 浩然正气,鬼神辟易。 何况秦川身上的阳刚血气也能克制鬼神。 上次他拜土地神,都还没拜下去,就把土地神像给裂开了。另外府学拜至圣先师像时,还顺走了诛邪笔。 可见香火鬼神之道,对他很难起作用。 “那你先朝我参拜,且看看是怎么一回事。你若是耍弄花样,我也只好把你煮来吃了。” “多谢老爷活命之恩,还请老爷让开两步,否则小妖实在没法放开心灵。” 秦川没说话,往后退了一步,平息气血。 他也不怕大黄鱼逃跑,毕竟对方要是能跑早就跑了。 片刻不到,一股极为虔诚的意念涌入秦川识海中,不带任何攻击性,饱含依赖、敬畏等等情绪。 秦川于是接纳了这股意念。 旋即大量的信息,刹那间淹没秦川的心灵。 竟然是大黄鱼这一生的记忆。 原来大黄鱼虔诚膜拜后,一旦秦川接受它的意念,便等于接受了来自大黄鱼的香火供奉,能主宰它的一切。 动念间便可以知晓大黄鱼所思所想。 而大黄鱼的过往记忆,也通过这股虔诚意念,由秦川察知。 如果是正常人,突然涌入一只异类的记忆,很可能会消化不了,甚至精神分裂。 可是秦川本质上已经得道,意念坚定,根本不会被外来的记忆冲散对自我的认知。 他走马观花看完大黄鱼的记忆。 大黄鱼原本是海中一条黑鲨,误入一座水府,吞食灵药,开启灵智,并修炼了水府里的道术,近乎练成阴神。 但它运气不好,前些日子给海外一个道士重伤,只逃出神魂,用来自水府道书的秘术,将神魂寄托在一只通灵的大黄鱼上身上。 谁知又被秦方捉走,拿来送给秦川。 大黄鱼好不容易开启灵智,修炼道术,自然贪生怕死。眼见秦川要吃它眼下的肉身,大黄鱼哪里还敢隐瞒身份,立时出来开口求饶。 因为那寄生的秘术只能使用一次,何况它神魂衰弱,唯有吞噬妖鬼的精魄才能恢复,即使能使用,也没那个神魂力量了。 至于放开心灵,虔诚膜拜的方法,乃是大黄鱼从那道书得知的。 秦川得大黄鱼这一参拜,收获它的虔诚意念,道种内的元神似乎都得到一丝丝补益。 秦川心想,看来香火神道,能壮大神魂。 难怪总有人会开宗立派,受人膜拜,想必便有此等好处。只是受人香火,发展信徒,肯定也会遭受信众的记忆冲击,旁人没有他这般本质,如何能避开香火神道的弊端? 而土地神受香火,似乎也无此等困扰。 不过要受到记忆冲击,显然是得有极为虔诚的信徒。 土地神未必有。 那么城隍神呢? 所以地神受用香火,显然还有一种保护机制。 不过秦川从大黄鱼记忆里,倒是找到一段对他如今极为有用的信息。 傀儡术! 秦川目光落在屋内的那张狼皮上。 他可以让大黄鱼遁出神魂,吞噬狼妖的精魂,然后借助狼妖精魂,钻进那张狼皮里。 如同之前那厉鬼披着人皮,变成美貌女子一样。 他可以令大黄鱼的神魂披着狼皮,潜入狼首山内部,寻机偷盗朱果。 这样去取朱果,风险要小许多。 不过最好能知晓白狼王的行动规律,看看它会不会有离开自己洞府的时候。 正好黑狼妖的精魂还在,让大黄鱼的神魂吞噬了黑狼妖的精魂,说不定能得到一些关于白狼王的信息。 现在大黄鱼生死全在秦川一念之间,秦川自然不怕它反水。 于是他取出收魂米来。 第54章 遇难 收魂米一离开镇魂符的纸包,米粒上的窍穴发出呜呜的鬼叫声,不但黑狼妖的精魂跑出,连带画皮鬼魅也跟着一并出来。 秦川早做好准备,激发自身气血,阳刚血气好似炉火一样,散发出来。狼妖的精魂和画皮鬼魅立时在阳刚血气的压制下,变得呆滞起来。 秦川吹了一口气,将黑狼妖的精魂准确无误地吹到水缸上面。 “你先吃了它,补充魂力。” 立时从水缸里跃出一条淡淡的黑鲨虚影,恶狠狠地朝着黑狼妖精魂扑杀过去。 黑鲨正是寄生大黄鱼的妖魂,它虽然也快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但是神魂本质上要比黑狼妖强不少。 妖类互相吞噬血肉、精魂、内丹助自身修行乃是天性。 黑鲨虚影在半空里和黑狼妖精魂绞杀起来,一个是黑色烟气,一个是淡淡虚影,互相扭作一团。 这边秦川又用收魂米,将被血气逼住的画皮鬼魅收了进去。果然没有黑狼妖精魂之后,收魂米对画皮鬼魅的压制力强了不少。 待收魂米锁住画皮鬼魅,秦川再用镇魂符将收魂米包裹好,另一边黑鲨虚影和黑狼妖精魂的绞杀来到尾声。 但见得黑鲨张开嘴,不断撕咬。黑狼妖精魂发出惨叫,逐渐地被黑鲨虚影吞噬。 终于黑狼妖精魂给黑鲨虚影完整吞掉。 黑鲨虚影立时凝实些许,青天白日下,隐隐可见一团黑影飘浮在空中,不惧日光。 但黑鲨也没敢在日头下久呆,连忙钻进黄鱼体内。 依旧用神魂之力震荡空气,“小妖多谢老爷再造之恩。” 秦川点点头,“这头黑狼妖可有关于白狼王的记忆,那白狼王是一直呆在山里吗?” “回禀老爷没有,这狼妖还没成气候,道行低浅,而且死了有段日子,只是残魂不散,仅有一些生前记忆深刻的画面,乃是关于狼首山地形分布的。还好是这样,否则小妖吞了它,如果以现在的状态受到大量记忆冲击,说不得会神魂破裂。” 秦川心念一动,便知大黄鱼没有说谎。 看来要知黑狼王究竟,还是得去老狐那里一趟。 秦川又道:“你先去披那张狼皮试试。” “谨遵法旨。”大黄鱼进过修道人的水府,吃过开智的灵药,读过道书,知晓道门有收灵宠、坐骑、守山妖鬼等传统。 它给自己的定位很明确,先努力当好老爷的一条忠犬,说不得将来还有造化。 它遁出神魂,钻入狼皮,那狼皮从屋子的墙壁落下,充气似的膨胀起来。秦川剥皮的技艺高超,狼皮狼爪都完整保留下来,唯独尾毛被拔去一些,倒是无伤大雅。 狼皮充气后,仿佛黑狼妖复活了一般,只有一双狼目十分空洞,但是大黄鱼用神魂填充狼眼,有幽黑深沉的眸光闪现。 “老爷,许是我吞了黑狼妖精魂的缘故,这狼皮穿在身上,十分舒服。等小妖用心神祭炼一番,足可以假乱真。” 秦川:“不错,你先消化那黑狼妖的精魂,后面我正要你用这狼皮办一件事。你须得用心,若是办不成,你就对我没什么用处了。” 其实秦川心里想着,这大黄鱼穿上狼皮,往后用来看家护院也不错。 等秦川神通日长,它又忠心耿耿办事,将来给它封个哮天犬的犬神之位,也不是不行。 说起来,他这一家子真是越来越妖里妖气了。 有道是仙人得道,鸡犬升天。等秦川重回陆地神仙境界,届时清清这些,也不能叫妖,应该称之为灵。 为重回陆地神仙境而奋斗,这是当下秦川的迫切需求。 他吩咐大黄鱼回到水缸,炼化狼魂,又让清清将院落打扫一遍,取了弓箭出门。 … … 秋风凉,月光寒。 虽然只去过秋云寺一次,可是秦川在夜色里,依旧能辨别过乱坟岗去秋云寺的道路。 翻过乱坟岗,走在去往古寺的道路上,秦川神情有些凝重。 因为他发现许多足迹,还有犬类的爪印。 看爪印想来是狼犬类留下的痕迹,路上的脚印,看得出步伐凝实,体格健壮。 秦川循着足迹追踪,果然到了秋云寺。 这时候秋云寺门户大开,里面却安静得没有任何声音,秦川仔细听里面动静,没有发现有什么埋伏。 但他依旧从秋云寺的后院里翻墙进去。 进入古寺内部,月光下,秋风瑟瑟,里面足印、爪印乱糟糟一团,但最后是往古寺侧门离开了。 秦川进入古寺大殿,发现里面香案下居然绑着五只山鸡,还有一些清香扑鼻的松子用袋子装好。 还有纸条贴在香案边缘挂着,正是山鸡们的头顶。上面的笔墨歪歪斜斜,但仍旧看得出是什么字。 束脩! “原来它们还抓了山鸡来做给我的束脩。” 秦川想到,这两个字应该是两只聪明的小白狐之一写的,束脩两字,应该是老狐教的。 显然此前不久,小狐们可能正对着白纸,用狐狸的怪异强调,读出“束脩”两字。 那些外人带着猎犬闯进来,连山鸡都没带走,足见匆忙。 他们是要抓着这窝狐狸去做什么事? 秦川扫了大殿周围一眼,轻轻叹口气。除开外人猎犬闯入的痕迹,这古寺其实相当干净,更没任何狐狸骚味,足见这群狐狸十分注重洁净,学着像人一样生活。 除了长着狐狸身体,它们其实跟正常人差别也不大了。 说起来这群狐狸读书识字,除了开智修行外,应该还有别的原因。 秦川感慨一番,然后走到佛龛后,“出来吧。” 佛龛后面居然有个暗格,这时候暗门打开,一只小白狐蹿出来,到了秦川脚下,瑟瑟发抖地抓着秦川的裤脚。 秦川蹲下身,“你不要怕,我就叫你小白吧,他们应该还没走远,你跟我一起追上去看看。不过你不要发出声音,否则惊动了那些人和猎犬,我就救不了他们了。” 秦川摸了摸小白的皮毛,手感细腻。 白狐狸毛十分珍贵,可这群小狐还没长大,那些人总不至于是为了狐狸皮毛而来。 至于涂老,倒不是纯种的白狐,皮毛有杂色的。 小白点了点头,表示一切听先生的。 秦川将它揣进怀里,循着踪迹,进入深林中,走过三里路,要出树林时,远远看到一块空地,篝火升起。 一群小狐被五花大绑捆着,跟十几个教徒打扮的人一起围在火堆旁。 几只猎犬在外围守着,四处张望,眸光深深。 第55章 鬼诗 汪汪汪。 秦川正自观察的时候,其中一条狼犬叫了起来。紧接着其他狼犬跟着叫起来。 “鼻子挺灵的。”秦川心想。 他和篝火堆隔了起码七八十步的距离,没想到还是给那些狼犬察觉,想来是他或者小狐狸身上的气味给闻到了。 秦川不假思索,一支冷箭射了出去。 正中狼犬中最大的那头。 围着篝火教徒打扮的那些人还没反应过来,便看到最大的狼犬倒下去。 狼犬见同伴死去,叫的愈发凄厉。 不一会,又是一头狼犬倒下。 一头,两头,三头…… 夜幕里,即使有篝火照亮,那些教徒都分不清是哪里射出的冷箭。 只看到一头头狼犬栽倒在地。 为首的教徒惊骇无比,立时哇哇大叫,不一会,十几个教徒就走得干干净净。 这时候秦川放下小白,它一溜烟往篝火堆跑去,给老狐解开捆绑,只是老狐依旧神态恹恹,没什么力气。 秦川缓缓走过来。 老狐还是挣扎着起身,拱着一对前爪:“多谢先生相救。” 秦川轻轻颔首,随后问:“涂老,那些教徒是闻香教的?” 老狐:“不错,先生也知闻香教么。” “近来城里城外来了一些闻香教的人,我遇见过。他们抓你们干什么?” “先生有所不知,闻香教背后有青丘妖狐撑腰,大抵是想拿我们去做血祭,祭祀邪神。小老儿正是中了妖狐的狐香,才没法子反抗。” 秦川:“……” 他有些无言以对,寻思着涂老不也是狐妖么,一口一个妖狐,搞得秦川都以为涂老真的是人了。 它们涂山狐难不成真都把自己当人不成? 秦川想起婴宁的母亲,他应该称之为伯娘的狐女,嫁给堂伯后,确然是个贤妻良母,秦川觉醒前穿的衣裳都是这位伯娘一针一线缝制的,本来照她的意思,等秦川考中秀才后,还要亲手给他缝制一身儒衫的。 细下想来,自从伯娘嫁过来后,秦川觉醒前的衣食,几乎都是她亲手操弄,把他当亲儿子一样看待。 即使堂伯重病,伯娘也亲手侍奉汤药。 说起来,人家怀婴宁时,都没一天闲着,生婴宁那天,还在干活,后面也没坐月子。此外,秦川读书时,她似乎还懂一些,记忆里有跟她探讨学问的场景。 如此说来,涂山狐还真有知书达礼的传统。 只是那样好的一个狐,为何会在堂伯去世后,抛下婴宁走了。 秦川此前其实问过老狐,老狐支支吾吾说是不能说。 秦川倒也没逼它。 老狐见秦川神色,它老于世故,猜到秦川的意思,它一个老狐怎么张口闭口妖狐呢? 它不由向秦川解释起它们狐族其实是有鄙视链的。 “先生,诗经有云‘绥绥白狐,九尾庞庞。成子家室,乃都攸昌’,这里说的便是我们涂山氏的祖先女娇娘娘嫁给人皇大禹的故事。我们涂山狐修的是仙道,青丘是妖道,青丘之外的狐狸,不过是野狐罢了。” “你们修仙?如此说来,你们学习文字,与修仙有关?” 老狐:“先生救了我们性命,小老儿也不再瞒你。我们涂山狐一旦能学会说人话,然后识文断字,熟读人间科举文章,便可以前去泰山娘娘那里考试,一旦考中,泰山娘娘就会封我们为秀才狐狸,传下仙法。老狐资质低下,即使吃过灵药,开启灵智,又学会一些粗浅的文字,依旧没法通过娘娘的考试。只好把希望寄托在孩子们身上。” 秦川心想:“这世界也太卷了吧,连当狐仙都要像考科举那样考试。”这些狐狸读书,果真是与修行挂钩的,但不仅仅是为了开智,还要像童生那样参加类似科举的考试。 他又问:“泰山娘娘莫非便是民间传说的碧霞元君?” “正是,但凡异类想成仙道,都得经过泰山娘娘的考核。她神通广大,法力无边,即使阎君都让她三分。” 碧霞元君乃是道门的神祗,传闻是东岳大帝的女儿,东岳大帝又是十殿阎君们的上司,这阎君可不得让人家三分么。 不过显然碧霞元君这等神道巨擘离秦川还很遥远,他如今是落难的天人,万一给人家发现,给招去做了上门女婿,他是去,还是不去呢? 做人还是靠自己比较好。 秦川继续问:“算了,先不说这些,涂老可知白狼王什么时候会离开狼首山洞府?” “先生莫非想打白狼王的主意?你还是不要去的为好,哎,我老伴落它手里都不知受了多大的折磨。这白狼王妖力不俗,先生虽然有手段,可遇上它,怕也是凶多吉少……” “我只是问问,不会冒险。涂老先回我的问题。” “嗯……,每月十五,半月坡的鬼母倒是会去跟白狼王斗法,这几年来,它们已经斗了许多次,一直不分胜负。我和老伴就是趁着月圆之夜去摘取朱果,哎……”它显然颇是后悔当初的贪心。 “十五么?”秦川细细沉吟。 这时小白将同伴们的绑缚都解开,一群小狐都中了狐香,浑身没什么力气。秦川问了老狐,它们还需要半个时辰才能恢复体力。 秦川于是就守在篝火旁边,准备等它们恢复体力后送回秋云寺再离开。 这时秋风渐大,风声中有夜枭的声音传来,仿佛厉鬼发出凄厉的嚎叫,远处乱坟岗隐隐可见,有鬼火闪烁。刚刚大难不死的小狐们不由十分害怕,纷纷往秦川身边靠拢。 秦川见状笑了笑,“来,我教你们念诗。” “西山日没东山昏,旋风吹马马踏云。 画弦素管声浅繁,花裙綷縩步秋尘。 桂叶刷风桂坠子,青狸哭血寒狐死。 古壁彩虬金帖尾,雨工骑入秋潭水。 百年老鸮成木魅,笑声碧火巢中起。” 这首诗鬼气森森,读起来令人不寒而栗,可是伴随秦川的朗诵,远处那些夜枭的凄厉嚎叫,在这首诗面前,自是显得鬼气不足。 而小狐们听到先生念诗,虽然鬼气森森,可那是先生念出的,它们自是不害怕,心里随之安定许多。还用怪异的腔调跟着先生诵念。 其实小狐们依赖秦川,如同人依赖师长父母一样,颇有一种天性在里面。正如私塾里的学童,即使先生再严厉,可他们也知道,先生是不会害他们的,有种天然的信任和依赖。 荒郊,野外,篝火,少年人朗诵鬼诗,身边围着一群狐狸,情状无比诡异。 正是: 姑妄言之姑听之,豆棚瓜架雨如丝。 料应厌作人间语,爱听秋坟鬼唱诗。 第56章 炼药 等小狐们和老狐恢复体力,秦川送它们回了秋云寺。 刚才这段时间,那些闻香教徒没有再回来。但是老狐很清楚,这个古寺,它们也不能呆了。 狡兔三窟,狐狸比兔子还狡猾,老狐自然还有别的去处。 只是它表示闻香教背后的妖狐很有些本事,老狐不想连累秦川,因此后面就不请秦川来教书了。 即使算上今晚,秦川满打满算,也只给它们上了两次课。 老狐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临行前让小狐们向秦川行了大礼。 此前那只小白狐颇为恋恋不舍,老狐请秦川给它取个名字。它是公狐,秦川想了想,给它取了个白子云的名字。 最后,老狐将剩下的金饼都送给了秦川,毕竟它们确实用不到这玩意。还请秦川带走那几只山鸡,虽然不是有灵气的鸡,可是常年吃松子长大,吃起来很是美味的。 秦川倒是没有拒绝。 至于此前的狼犬,品种寻常,已经被狐狸们埋掉了。 犬其实是驯化的狼,秦川此前吃狼肉已经吃吐了。何况它们还没有灵气存在。 至于这几只山鸡,到底是吃松子长大的,肉质鲜美清香,可以拿回去换换口味。 秦川要先行一步离开时,老狐追了上来,偷偷塞给他一个很小的精致玉盒。 “先生救命之恩,非是金银财物能报答,这是小老儿最后一点心意。” “嗯。” 秦川虽然心里好奇,但还是没立即打开。 一路无事,回到院子里。 月光如水,院子里也很安静。 清清在井底、大黄鱼在水缸、婴宁在屋子内呼吸均匀地睡着。 秦川打开小小的玉盒,里面竟安静的躺着一枚朱果。 这让秦川有些意外,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想来老狐是舍不得吃这枚朱果,修为没有提升。难怪那么轻易给闻香教的教徒埋伏,一窝老小差点给踹掉。 想来这枚朱果,它很是舍不得拿出来,最后才下定决心,送到秦川手中。 这算是好人有好报吗? 秦川要不是去救老狐,大概是拿不到这枚朱果的。如此,他可以提早用朱果制作培元灵液,能赶上九月十五那天的晚上,正是婴宁变身的时候,届时会产生类似聚灵阵的效果,乃是服用培元灵液最佳的时机。 而月圆时,白狼王才可能离开洞府,那时候让大黄鱼披着狼皮,混进狼首山,即使成功拿到朱果再回来,也错过这个月的月圆之夜,又得多等一个月。 一个月,谁知道会发生什么意外和变故呢? 接下来这段时间,秦川足不出户,一心炼制培元灵液。 诛邪笔也在缓缓地吸收文气。 对联贴在府学门口的效果不是特别好,胜在有稳定的文气流进诛邪笔,细水长流,积少成多。 到了九月十五那天,诛邪笔积攒的浩然正气,已经比秦川刚得到时,多出差不多一倍有余。 上错花轿嫁对郎的热度也越来越高。 秦川又得到一大笔稿费,足足有五百两银子。 王府管家过来时,还请秦川快点推出下一部,眼下已经有人开始跟风续写了。 秦川的笔名是陵州笑谈生,于是有人仿冒,取了个陵州笑笑生,写了一段十分香艳的故事出版,也很有些热度。 秦川自是答应下来,既然上错花轿嫁对郎已经写了开头,他便是不缺钱,也要给个结尾的。 而且秦川还想着,如果他现在再用笔写书,会不会有不一样的事情出现呢? 毕竟现在秦川体内有支诛邪笔存在了。 小说话本的传播面其实要高过诗词文章。现下能认字的人,多少都读了一些书,兴许在这个过程,也能给他带来文气。 反正可以试一试。 即使不行,也能带来一笔收入。 钱这个玩意,没有人会嫌弃少。 不过想来要集聚文气,那么小说的内容便不能流于艳俗,其中多少要阐发一些引人深思的道理。 秦川原本想着是要写三侠五义的,不过想着篇幅太长,现在又不大缺钱,还是有些犹豫。 不如在上错花轿嫁对郎完结后,先推出一个短篇,看看反响。 于是他心里有了一个大致的眉目。 越女剑。 既有国仇家恨,也有爱恨情仇,阿青更是赤子婴儿般的道家人物代表,篇幅虽短,内容却是充实的。 敲定好后面的写作计划。 差不多来到晚上。 这是他和婴宁兄妹二人,在小院里渡过的第二次满月之夜。上次小院还是租住的,如今已是他们的房产,可以称之为家。 大约无论此世还是异世,房子总要是属于自己的才安心。 求田问舍是铭刻在灵魂深处的本能。 在傍晚前,秦川便吩咐大黄鱼披着黑狼妖的皮毛前往狼首山,如果顺利的话,天亮就能回来。 如果仅是日游境界的神魂,不能离开肉身太远,但是大黄鱼的神魂已经接近练成阴神,且吞了黑狼妖的精魂,附身黑狼妖的皮毛里,倒是可以离开很远。 秦川没有将心思放在大黄鱼身上,眼下最紧要的事是试验培元灵液的效果。 当月光如积水灌满庭院时,如同上次月圆之夜。 婴宁开始变身。 秦川注目婴宁身上的变化,才发现它的尾巴似乎长了一点。 这不是什么特别奇怪的事,想来狐身才是婴宁的本体,她长大了,那么狐身也跟着会成长。 只是秦川看来,婴宁的狐身,和那些涂山小狐很有些不同。 虽然一样是白狐,皮毛光泽水润。 或许作为亲人,秦川看婴宁的目光总是不同的。自家的孩子,当然比别家的孩子好啊。 秦川于是取出灵液,开始服用。 先是喝了一滴。 好在培元灵液制作方法并不难,主要是考验操作是否精细。这是秦川擅长的。 他将流程熟记于心,心中模拟多次,因此虽然是第一次制作灵液,但基本没有浪费材料。 如果是炼丹,要控制火候,且需要上好的丹炉,流程复杂许多,秦川其实很难尝试一两次便成功炼丹。 灵液跟丹方里记载的上品培元灵液还是在卖相上有些差距,但考虑到秦川是第一次,这要是让世间一些丹师知晓,肯定大为惊叹了。 灵液的效果开始显现,一种舒爽的感觉,在秦川全身散发开来。 第57章 复苏 一滴灵液的灵气,很快被道种吸收。 然后秦川神色一喜,因为道种复苏了。不同于此前的死寂,只相当于一个工具使用。 如同一颗本来冬眠的种子,终于吸饱了水分和营养,生机呈现,可以开始生根发芽,不断壮大了。 秦川的思维与道种进行久违的紧密结合。 淡淡的元神虚影寄托在道种内部,而道种内部的结构,出现千疮百孔的破坏。 只是…… 秦川不自觉叹了口气。 他还是把事情想简单了。 道种确实开始复苏,可是道种的恢复,不单单是需要灵气了。还需要来自此方世界的灵机和道韵。 此前道种陷入沉寂,仅有简单的功能可以使用。 现下道种复苏,秦川的思维重新与道种结合,完完全全知悉了道种的具体处境。 这颗长生道种既是秦川修炼而成,但根底来源于广成子的道统。 在秦川破碎虚空的过程中,道种受到近乎毁灭性的打击。原本来源于广成子道统的灵机和道韵消散掉,使长生道种陷入沉寂。 完整的道种需要灵气、灵机、道韵,三者充盈,才能让长生道种进入一个完美的状态。 道种介于虚实之间。 最终是要酝酿出一颗道果出来。 道种只是寄托秦川的元神,而一旦道果结成,那么秦川的一切都会包含在一颗道果之内。 道果会与先天、后天的大道结合,最终化道,那么便可在一方宇宙之内,做到万劫不磨。 如此的长生,几乎不会被任何外力摧毁了。 前路变得无比清晰。 只是灵气可以通过修炼吸收,哪怕没有灵丹妙药或者其他蕴藏灵气的事物,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总能达到道种完全复苏的要求。可是灵机、道韵,秦川暂时没有获取的途径。 元神与道种息息相关的,道种的恢复程度,决定了元神的强弱。 好在随着道种复苏,秦川可以遁出脆弱近乎虚影的元神。 元神的本质比此方世界道门所谓的阴神更厉害,几乎很难被外力消灭,只是元神的力量强弱与道种的恢复程度息息相关。 秦川试了试遁出元神虚影,虽然也可驱物,但是能承载的重量有限,真要发挥出物理方面的威力来,将元神寄托在飞针上比较合适。 这是他暂时想到利用元神,进行物理伤害的手段。 趁着婴宁还在变身,秦川没有在道种的事浪费太多时间,继续服用第二滴灵液。 这一次,灵液的灵气秦川没有让道种全部吸收。 因为即使道种吸收了灵气,道韵和灵机方面不达标,道种的复苏程度也是极其有限的。 只修命,不修性,此是修行第一病。只修祖性不修丹,万劫阴灵难入圣。 灵气和灵机跟命道有关,道韵与祖性相关,三者合一,圆满便是丹道。 如此三者齐全,元神和道种转化为纯阳,便该是天仙道果了。 秦川让一部分灵气进入道种,对其进行温养。 另一部分灵气流入肉身,融入血肉当中。 随着灵气的加入,混元童子功第二层的进度没有加快多少,但是秦川通过道种的内视及对肉身的精微控制,发现肉身出现了一点小小的改变。 如果此前秦川修炼外功,肉身变得愈发坚实,能抗击外力。但这就像一株十分坚硬的树木,虽然坚硬无比,可是用来做武器时,并不完美。 因为越是坚硬的物体,一旦遇到巨力,越容易开裂。 但是灵气加入对血肉的淬炼后,在保存肉身的坚硬时,使秦川的身体更有韧性了。 在之前,秦川还需要运起气血将血肉筋膜凝成一块,抵挡马护卫的拳脚之力。 如果照现在这进度发展下去,秦川什么都不做,仅靠肉身的坚硬和韧性,便能够化解护卫的拳脚之力。 肉身来到刚柔并济的淬炼阶段。 秦川依旧不疾不徐地服用灵液,并且分心二用。 他今天要做的事,不只是淬炼肉身,还要进行新的修炼。 那就是用脏腑收敛气血。 如今他身上随时随地散发着阳刚血气,在修炼者和妖鬼异类的眼中,便如夜里的火把,十分突出。 总而言之,魅力是藏不住的。 眼下他将灵液里的灵气又分出一些去锻炼脏腑,开始用脏腑藏匿气血。而且脏腑本身也是气血的发源之地。 如此修炼的过程中,秦川将大部分气血藏匿五脏,滋养脏腑,同时脏腑得到滋养,气血也得以壮大。 两者相辅相成,形成良性循环。 道种的复苏虽然遇到阻碍,可是炼体的道路,实是畅通无阻。 秦川如果继续炼体下去,达到这个世界所谓的武圣境界,也只是时间问题。 想要成就武圣,须得灵肉合一。 可是灵肉合一的根本目的,乃是为了可以内视,对全身每一处细微的地方,进行精微的操控。 秦川了解灵肉合一的概念后,便明白了这个道理。 其实灵肉合一根本不是成为武圣的必要条件。 而且秦川还有一个优势,因为有长生道种的异能,他的肉身不会衰老。而这个世界的武者却避免不了衰老,一旦开始衰老,那就失去了成为武圣的希望。 所以老病之苦,实是修行的大敌。 无论是修性,还是修命。 鬼仙之道可以看成修形,而武修炼体实是修命了。 性命兼修,方是正道。 可灵肉合一这一步,让这方世界的性命兼修,成为想得而不可得之物。 秦川细细想来,肯定不是此方世界的修炼者愚笨,想不出避开灵肉合一,性命兼修的办法。其中肯定还有别的缘故。 但那是别人的困扰,至少如今没困扰到秦川。 修炼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 干掉大半瓶灵液后,婴宁的变身来到尾声。 一个月一次的聚灵,到了结束的时候。 真希望婴宁能快速长大,如果长大后,能每个月夜,都聚集灵气那就好了。 小婴宁可不知道兄长的心思,变回身后,依旧沉沉的睡去,小脸洋溢着吃饱喝足般的幸福。 第58章 画妖 到了第二日上午,大黄鱼披着狼皮回来,满身尘土。它向秦川告罪:“禀报老爷,那白狼王没离开洞府。” 以大黄鱼近乎阴神的神魂是能感应到白狼王妖气的。 而且它在秦川面前也撒不了谎。 老狐更没必要在这种事上跟秦川撒谎,看来确实是运气不好,这个月圆,白狼王依旧守在洞府里,没有出去。 大黄鱼披着狼皮,能瞒过那些智慧低浅的小狼妖,肯定是瞒不过白狼王的。 既然白狼王没有外出,那么大黄鱼确实找不到机会。 好在秦川还是从老狐那里得了朱果,无论如何,灵液已经服用过了,还颇为有效。而且老山参已经用完,再拿到朱果,配制灵液,还是得去再寻一根老山参。灵液的配方还是讲究君臣佐使。 朱果是君,老山参便是臣,着实是灵液配方里十分重要的一味药。 不过黄唇鱼的鱼胶向来有海中人参的说法,后面可以试一试。 他不信家里的黄唇鱼还能成精说话,展露一番本事出来,让他不好下口。 简直了。 他觉醒两个月,身边的精怪,比他认识的人还多。 难道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异类的身边,容易出现异类? 秦川对大黄鱼道:“这趟出去,你没办成我交代的事,虽然无过,但也无功。这样吧,你白日里去疏通井底的水脉,这事要是办不好,我就不知道留着你还有什么用。” 大黄鱼见秦川只是罚它当苦力,颇是欢喜,“回禀老爷,我一定办好这件事。” 秦川又道:“对了,你既然没有名字,我给你取个名字,你是海中黑鲨出身,如今寄生黄鱼。便给你取个谐音,叫你黄沙吧。” “多谢老爷赐名。” 黄沙欢欢喜喜领了名字。 秦川收了黄沙,确实有些好处。白天里,让它以黄鱼之身,去通井底水脉,到了晚上,可以披着狼皮,看守家门。 至于清清的田螺本体,早就在井底的侧面打了深窝,黄鱼下去通水脉,也不会影响到清清的田螺本体。 如此一来,清清倒是不用晚上辛苦地去疏通水脉,算是秦川给她这些日子勤恳做事的奖赏。 此物,井底的水脉,也可以快些打通,下个月圆之前,应该能够完工,到了那时,院子里的灵气,会更充盈一些。 秦川想着,到了来年,可以把院子再扩建一部分,将周围邻居的瓦房和空地菜地买了,届时可以造一个庄园出来。 这时代的人,虽然不愿意卖房子卖地,可是价钱够高,还是会卖的。 想造一个庄园,手里的钱还是不够的。 还得继续搞钱。 庄园建成之后,他还可以单独划出一部分,培养自己的手下。作为长生种,不缺时间,可以耐心慢慢培养。 秦川想到此事时,心里突然冒起一个念头,“说不得那时,培养的不是人,而是妖鬼。” 他身边出现妖鬼的概率,着实是比人大的。 有可能本来是人,认识他之后不久,便成了鬼。 比如小倩? 秦川听王孚说她生了重病,如今她父亲聂县令正四处求访名医,想来这病不轻,说不得后续会怎样。 “等见到王孚再问问。”秦川会医术,只是这些日子他有自己的事要做,没有空闲。 而且他心里想着小倩纵使死了,也会变成美丽的女鬼,在聊斋故事里熠熠生辉,死亡对她而言,未必是一件可怕的事。 当然,前提是不要落在树妖姥姥手里。 他正想着这事时,多日不见的王孚来了。 “留仙,我一直以来没求过你什么事,但是今天这件事,我必须求你帮我办下来。”王孚眼中有些哀色。 “王兄,你我的交情何须说这些。什么事,你尽管说便是。只要我力所能及,绝不推辞。” “小倩怕是好不了了,她现在心里最大的念想便是想看到你那话本后面的内容。若是活着看不到,死了也要烧给她。所以我想你快点把后面内容写出来,拿给她看。” “王兄,小倩现在在哪呢?” “就在郭北县,你现在能写么,你写多少,我马上派人送过去,只是我怕时间还是来不及。” “王兄,咱们现在就去郭北县,至于故事,在马车上写也是可以的。到了那里,我也可以边写,边拿给小倩看。不过……” “留仙,你有什么顾虑,尽管提。” “我也是略懂医术的,小倩的病,说不得我可以替她瞧瞧,只是怕有不方便……” “没事的,我姑父姑母很是开明,咱们现在便去,只是要辛苦你了。你家里这边,我让人守着。” 近来灾民渐多。城里城外的治安便不如以往了。王孚自然得考虑秦川外出,家宅的安全。其实他都有心劝秦川搬来跟他住一段时间,因为秦川在,他就很有安全感。妖怪都不怕! 实在不行,他搬出来住秦川附近也不是不可以。毕竟黄脸婆快回来了,可他上次之后,对那事已经提不起兴趣了。 “嗯,你让他们守在门外便是了,家里有我的婢女清清照顾着。” “好的,好的。” 王孚虽然对小倩有时候很头疼,可也真心疼惜这个妹子。他自幼锦衣玉食,从来没有求过人,眼下里小倩出了事,他连家中的生意都不忙活了,心里只想着小倩能少留些遗憾离开人世。 他对秦川能否治好小倩,实则不抱期望。 因为附近府县,甚至京城里退下来的太医,都判定小倩是绝症,神仙难救。暗示他姑父姑母可以为小倩准备后事了。 留仙再怎么厉害,到底不是真正的仙,他也只是人而已。 王孚骑着马,秦川在马车的车厢里。 一路疾驰,终于来到郭北县的县衙。 县衙的后面,便是聂知县一家居住的地方。 只是当他们到了的时候,县衙后院里,已经挂上了白绫。 “表少爷,小姐她……”小倩的丫鬟阿碧在县衙门口一直守着王孚这边的音讯。 王孚心里十分难过,还是来晚了。 接下来,秦川和王孚去了县衙后面,见到了聂知县和知县夫人。 两人年过四十,一向养尊处优,但经受不住痛失爱女的打击,形容很是憔悴。 秦川上前见礼,提了一个让夫妇二人很是难以接受的无礼请求。 “县尊,学生想见见聂小姐的遗容。” 小倩的遗体,如今还在她的闺房。 很快,秦川还补了一句。 “说不定,聂小姐还可以活过来。如果县尊相信我的话,便让我去看看。” 秦川当然不是无缘无故地要给自己找麻烦,揽事情。一来他确实想看看小倩还有没有救,二来是他的长生道种生出一丝感应,那是对此方世界灵机的感应。 感应的方向是县衙后院深处,那里有秦川恢复道种所需的灵机。 不出意外的话,肯定和小倩有关系。 聂知县还是答应了秦川的请求,既是抱着万一的心态,又是源于对自己好友周知府的信任。 周知府近来跟他通信,里面有很多对秦川称赞的话。 王孚也在旁边劝说。 当然,对于这个不靠谱的侄儿的话,聂知县是没多少信任的。 只是他爱女心切,有一点希望,还是不愿意放过。 而且他是同进士出身,去过书院,对世间的一些秘密,还是有些了解的。小倩的病,他也请过高人来,但还是没任何帮助。 眼下只能死女当活女医。 如此,聂知县遣散周围的下人,只带了秦川和王孚进入内院,到了小倩的闺房。 一座熟悉的屏风赫然出现在秦川眼中。 屏风上两个姑娘的画像栩栩如生。 可落在此刻的秦川眼里,那不是画像,而是两只身负灵机的画妖! 第59章 勾魂 聂知县等人看不清楚,可是秦川却通过元神瞧得明白。屏风上,两个画像,正泛出绯红光晕的魂念,仿佛粉面桃花。 秦川对聂知县等人道:“待会,在我开口前,请你们不要有任何动作,否则小倩便救不回来了。” 他不想待会出现意外,因此就把后果说得很严重。 秦川又看了看王孚。 王孚最是信任秦川,拍了拍胸脯,表示让秦川放心。 聂知县和妻子王氏见秦川话说得严重,自然屏息凝神,没敢有任何动作。 至于其余仆役,只留了个阿碧在门口守着。 秦川于是遁出元神虚影到屏风前,两个画像周围的绯红魂念,好似一团粉墨,霎时间就融入了他体内,秦川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少女情意,其中亦有道种所需的灵机。 灵机被元神吸收,秦川心念一动,蓦然多出些情绪起伏,元神因此壮大了一丝丝,若非他感知细微,根本觉察不到。 想来他若是大量吸收这样的绯红魂念,固然可以获得许多灵机,可是心灵也会被这些情绪影响,破坏道心。 不过一点点吸收,便可以通过宁心定神,消除负面影响。 秦川元神虚影随即进入屏风,但里面不是屏风上的画境,而是一处以梦为根底造就的幻境,只看见莺飞蝶舞,正是一片园林,如若世外桃源。 小倩身边是两个美丽的姑娘陪伴她,一个冷若冰清,一个天真烂漫。 她们在长廊里玩耍,旁边水池上凸起的岩石,青苔一片,生机盎然。 秦川走到长廊外,只觉得足下的草地,分外松软,触感真实。 这时两个美丽姑娘看见了秦川,忙拉着小倩,上前盈盈一礼,“见过大人。” 小倩仿佛认不得秦川,正痴痴地笑着。 秦川蹙眉,“你们两个把她拉进这梦境里的?” 他猜想小倩是离魂入了屏风幻境,这幻境怕还是她的梦,沉溺其中,已经忘了阳间的事。 那冷若冰清的画妖颤颤道:“大人莫要误会,我们是为了救小倩姑娘。因为有鬼差来抓她,我们没办法,才把她带进这里来。” “鬼差?” 天真烂漫的画妖亦道:“一个是牛头,一个是马面,就跟传说中的鬼差一模一样。” 秦川便问:“我姑且信了你们的话,那你们怎么出现的,因为小倩,还是我写的书?” “大人,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就出世了。大约是大人的书流传渐广,世间人心心念念着,便有了我们。不过我们又和小倩姑娘息息相关,因为她对我们的存在念头最诚,诚心所致,便有了我们。确切的说,我们是从小倩姑娘神魂中诞生的,其中因缘造化,我们也说不明白。” “大人若是不信,可将小倩姑娘带出去,只是那样一来,怕是鬼差感应到,立时就会过来。” “那些绯红魂念又是怎么回事?” “若是有人读了我们的故事,少女怀春,便有那些东西,而且气息驳杂,弄得我倆苦不堪言。若非大人将其收去,我们还得一直煎熬下去。” 秦川明白,那些绯红魂念其实是依附在灵机上,灵机才是根源,收了灵机后,绯红魂念便附着不到两个画妖身上了。 关键在于那种灵机是如何产生的。 感而有灵? 灵机的灵,莫非是感应生出来的? 秦川细细体会吸收的灵机,发现他和两个画妖建立起一丝神秘的联系,有种类似掌控黄沙神魂的那种感觉,却有所不同。 黄沙是主动朝他参拜,秦川才得以掌控他的生死。 秦川是通过收了那股灵机,跟两个画妖建立起神秘感应。 他通过这神秘感应,能体会到两个画妖的念头,确实没有说谎。看来她们是真的在保护小倩。 难道当真有鬼差? 有他也不怕。 毕竟这幻境能挡住鬼差,说明来的鬼差并不厉害。 先把小倩放出去再说。 秦川一把抓住小倩,一入手,元神感应下,便知小倩现在神魂甚是虚弱,即使魂归肉身,也会有些麻烦。 心念一动,秦川便带着小倩的神魂出了屏风。 片刻不到,突然一阵阴风吹进来。 秦川眼前突兀地出现两个十分凝实的神魂,一个牛头,一个马面。 牛头见到秦川,有些惊讶,“哪里来的修士,神魂竟如此凝实,只是气息怎地如此衰弱。” 它看见秦川,本能地觉得有些不对劲。 秦川没有刻意释放元神气息,牛头马面自看不穿对方的本质。 “你们是来抓她的?莫非她阳寿已尽?” “修士,劝你不要多管闲事,这是阴阳鬼王点名要的魂魄,要不是有两个画妖用香火阻绝了我等,我等早抓她去领赏了。”马面大声呵斥。 秦川听土地说过,妖王和鬼王都是能化形的妖鬼,已得人身,神通厉害。 但对方显然不能亲自过来,否则两个鬼差迟迟不能复命的情况下,鬼王早就该来了,毕竟区区香火,哪能阻绝鬼王? 秦川淡淡开口:“你们还不够格管我的事,不如叫阴阳鬼王来跟我说道说道。” 牛头性子比较直:“阴阳鬼王与阎君约法三章,不会出阴阳法界的。你够胆的话,跟我们一块去见他,若你能说动鬼王放弃这个女子,我们也不会再来抓她。否则你挡得住我们一时,难道还能一辈子都守着她?” 马面道:“哪来那么多废话,直接一并抓了去见鬼王,让鬼王发落。” 它一抖手中铁链,就要套牢秦川的脖子。 它们身为鬼差,背靠阴曹地府,勾魂无数。这次是为了赚阴阳鬼王的外快,才来勾魂。谁知给神道香火挡住,白白浪费许多时间,早已十分不耐烦。 原来神道香火形成的幻境,如同一个小的香火道场,乃是他们阴司鬼差轻易不能冒犯的,强行闯进去,等于跨界执法,得罪了与之相关的神明。闹到阎君那里,也是它们不占理,还可能把赚外快的事抖落出来。 而它们敢于勾魂小倩,也是看对方阳寿所剩不多,而且死后不入地府阴籍。因为小倩是纯阴时辰出生的,天生就是个鬼命,除非去修道,才能化解。 可是那铁链子刚甩出来,秦川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支笔的虚影。 轻轻在虚空划了划,一道白光勃发,如闪电般将牛头马面击中。 牛头马面惨叫声起,两个鬼差立时给劈得粉碎,消失无踪。 “浩然正气,果真是鬼神辟易。” 秦川知晓,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可不想阴沟里翻船。他元神虚影直接抓起体内的诛邪笔,朝着两个鬼差一划。浩然正气勃发下,两个鬼差连一点反抗余地都没有。 不过这诛邪笔上的浩然正气也随之消耗一空。 秦川心想:“这诛邪笔我尚未炼化,便有如此威力,看来往后要用元神多多祭炼,看能不能将它彻底炼化。” 想来诛邪笔只要有了足够的浩然正气,连鬼王之流,也是不用放在眼里的。 真不知此笔到底是什么来头,难不成是至圣先师用过的不成? 秦川收起思绪,开发了诛邪笔的新功能,心情十分愉悦。然后将小倩带到自己肉身前,将她往前一推。 秦川的元神虚影亦回了自己身体,对着知县夫妇,“聂小姐该醒过来了。” 小倩意识顿时清醒过来,睁开眼,知县夫妇扑到床前。 她弱声道:“娘,我饿了。” 王氏喜极而泣:“夫君,小倩知道饿了。” “阿碧去给小姐弄碗粥来。” 聂知县走到秦川面前,躬身一礼,袖子都垂落触碰到地面,“秦世侄,大恩不言谢,往后有什么用得着本官的地方,尽管吩咐。” 他和夫人就小倩这一点骨血,若是小倩没了,两人实则人生了无意趣可言。 秦川微微欠身,“王兄是我好友,他请我帮忙,我岂有推辞的道理。不过聂小姐神魂受了惊扰,如果县尊有门路的话,最好送到哪位修道的高人门下去修行,如此才能恢复如常,且不再容易受到惊扰。” “秦世侄的话,老夫记住了,我和蜀中峨眉有些交情,如此便向朝廷请调,带着小倩去峨眉修道,但愿她往后能平平安安的。” 秦川听闻,不由心想:“若是去蜀中,不知道小倩会不会提前遇到燕赤霞,不过现在小倩也才十二岁,照着原本的聊斋故事,她不知做鬼了多少年。想必现在燕赤霞,都可能还没出生。” 若是如秦川猜测那样,小倩修道后,会成为燕赤霞的师姐或者长辈吗? 说不得将来小倩修道有成,还会斩妖除鬼。 不知他这样改动一个人的命运,会有什么影响。 秦川决定在往后的时光里,观察一番。 第60章 锦衣 秦川念头如电闪而过,对着聂知县笑道:“县尊,学生还有个不情之请。” “世侄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聂小姐闺中的那个屏风,我想把它带走。” 要女儿家闺房里的物件,实是有些无礼。若是不明情理之辈,怕是会心中生气,或者怀疑秦川对家里的姑娘有非分之想。 聂知县能考中进士,自然不蠢,又当了几年地方官,心思剔透,人情练达,立时反应过来,小倩这番遭遇,怕是跟屏风有关,他便道:“如此,世侄便将它拿走。” 他顿了顿,又作揖:“多谢世侄了。” 在他看来,秦川讨要屏风,实则是给他们家除却一个隐患。 “县尊不必客气,此物对我有用。至于聂小姐的事,我自不会对外说半句。” 聂知县对秦川的知情达理,实在喜爱极了。他想到这样年轻有本事,还有秀才功名的后生,居然没能早早认识,着实遗憾得紧。 此去蜀中千山万水,往后怕是不能相见了。 他看秦川,便如看到芝兰玉树,不能使生在自家的庭院中。 王孚这臭小子,倒是有福气,能认识秦川,往后只要不自己犯蠢,足以一生无忧。 聂知县还想请秦川留下吃个饭,秦川婉拒了。聂知县倒是没有勉强,毕竟院里刚刚要操办丧事,马上又举宴。虽说小倩醒来是喜事,可多少有些奇怪。 因为天色已晚,秦川急着要回去,王孚自告奋勇亲自相送。 临行前,聂知县的夫人王氏送来一件锦衣,却是见秦川衣着单薄,害怕夜深风露重,给小恩公弄着凉了。 王孚看着很吃味,说他穿得也不厚实。 王氏白了侄儿一眼,说他脂膏丰腴,保准冻不着。 王孚看了看自己,哪里还有一身肥膘,都给画皮鬼魅给吸干了好吗。姑妈怕是老眼昏花了。 他只能心中腹诽几句,不敢说出来。 否则铁定挨打。 他小时候没少挨姑姑的打,老头子不敢下手,他老娘不舍得下手,姑姑却敢,一点都不留情。 因为屏风较大,放进车厢,倒是不好坐人了。 于是秦川和王孚都骑着马。 两人并骑,后面跟着马车,往陵州府去。 不过半路上,秦川却道:“王兄,天色已晚,今晚咱们去秦村留宿一夜,明日一早回城。” 秦村紧挨着郭北县,两人回去,正要路过。秦川想起龙王庙祝秦老的话,对方给他在龙王庙留了东西。 反正都要路过秦川,且天色昏暗,倒不如将就在秦村过夜。 王孚闻言,哈哈大笑:“留仙,我也正想跟你说这事。有道是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咱们骑快点,赶在天黑前,让你们村里的人看看你现在多威风。” 秦川笑道:“考了个秀才而已,能有多威风。何况我上个月便回过隔壁村。” 王孚:“我知道,我知道。你家里那狼皮就是那时候打来的。留仙他们说你空手打死了一头狼妖,那是真的吗?以前我不大信,可经过最近两件事,我不得不信了。” 且不说秦川除掉画皮鬼魅的事,今日给小倩回魂时,一阵阴风进了房间,那时候他们都很害怕,结果不一会秦川便说小倩要醒来了。 果然如此。 王孚和姑父姑母都猜到那时候肯定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他们肉眼凡胎是瞧不见的,也不敢细问。 尤其是王氏,小时候知道兄长王员外去崂山寻仙,说过许多奇闻奇事,王家还供奉了崂山外院的记名弟子青云道长,所以她对这些是很相信的。 记得聂小倩年幼时,有个据说来自蜀山峨眉的女尼路过,叹息小倩是纯阴之身,修道的好材料,想将她带回峨眉修行。 王氏哪里舍得。 后来有聂知县的好友,本是蜀中人士,听说后还提醒他们,那女尼是峨眉五老之一的本因师太,一向在金光顶修行,法力高深。若是小倩被她收为弟子,实是福分。 夫妻俩多少有些后悔,可想到只有一个女儿,若是送去修道,万分舍不得。 眼下小倩出了这事,得秦川提醒,聂知县自然想起往事,不能再把女儿留在身边,免得将来害苦了她。 两人一路前行,出了官道。乡间小路不比官道,十分难走,秦川和王孚下马,牵着马走。车夫在后面徐徐前行。 好在为了防止屏风摔碎,王氏还教人贴心地塞了被褥。 过不多时,村庄在望。一座坟墓出现在眼前,墓碑上有墓主的名字——“孙山”。 王孚指着坟墓,“留仙,这墓主便是我们常说名落孙山那个孙山吗?” “应该是吧,我也不清楚。” 王孚笑道:“孙山是榜上排名的末尾,我想往后乡试的时候,大家再来个名落王孚,就像上次院试一样。” 秦川微笑:“王兄,你人情练达,以世事为文章。中不中举,也是没关系的。其实做人若是生不逢时,即使侥幸科举考中,也未必见得往后不会一路坎坷。” 王孚:“留仙说的是。老头子曾说过,做人要是生不逢时,比做鬼还惨。他一向不管我读书行不行,只告诉我要去抓住时机。大丈夫乘时势而起,自当显名于当世,这次灾情,我可打算要大展宏图了。” “王兄有此志向,那自是会心想事成。” “别人说我不信,留仙说,我肯定信。我做人一向有预感,留仙是我的贵人。” 两人说说笑笑,到了龙王庙。 秦老离开后,龙王庙换了个老人看守。秦川认得他是附近的人,只是这人孤僻,也不姓秦,而是姓方,倒也识文断字,只是连秀才都没考上,总是在附近几个村子瞎晃荡。 方老认得秦川,但没有见到秦家村学历最高之人的热情,而是见秦川靠近,一把抓住他的手,似乎感受到秦川身子是热的,心里松一口气,喊道: “真是秦相公回来了。” 伴随方老说话,龙王庙后居然出来不少村民。 众村民脸上露出喜色,“秦相公回来了,听说你现在已经在城里买了宅地,大家都脸上有光。” “听说秦相公上次抓了狼妖,有土地爷庇佑。咱们有救了。”还有人窃窃私语。 “你瞧秦相公穿的衣服,真的好看,肯定特别贵。” “那可不,连秦相公身边的书童都穿的绸缎呢。” 王孚:“……” 第61章 胆气 原来秦村近几日夜晚颇不安宁,说是闹了鬼,反正有几家的精壮都给鬼迷了道,给吸了阳气,一身病恹恹的。 村民们害怕,便聚在龙王庙里商议。 有人说那鬼会变成村民的模样,混在人群中,晚上就找机会害人。秦川中了秀才,去过郑村一次,没回过秦村。 他突然出现,有村民怀疑来的不是秦川,而是鬼变成了秦川的模样。 而且眼下又是傍晚,正是鬼魂出没的时候。 看守龙王庙的方老汉也心里有些害怕,先试探了一下。 误会解开,村民们都很高兴,不说是敲锣打鼓那般热热闹闹,但还是准备了酒菜。如果秦川只是在城里发了财,村民少不了来讨喜。可秦川是考了陵州府第一的秀才,里长都说秦川将来定是要做举人老爷了。 若是如此,将来大家还要把土地投献在秦川那里,逃避赋税。现在哪里好意思向秦川讨要好处。 一听秦川回来的消息,连郑村的村长,和上次起灶王庙出来的里长都忙着赶过来讨一杯水酒喝。 里长经常进城,认识王孚。 一过来便揭开王孚的身份,人家可不是秦相公的书童,而是号称王半城王员外家的大少爷。 王孚当时被当成书童,自然不好自己出来解释,毕竟有些丢人。秦川更不好解释,否则就让王孚面上不好看。 里长来了,认出王孚,面子自然就过得去了。 村民们心里也有一杆秤,王大少爷这么厉害的人物都跟着秦相公来乡下,不怕吃苦受罪,可见秦川现在真的不同凡响。 果真是文曲星下凡的读书人,真是不一样。 反正这一夜秦村很热闹。 热闹过后,秦川和王孚以及过来的马夫住宿问题就不好解决了。 秦川和堂伯的老房子早就搬空,而且许久没回来,满屋子尘土蛛网,也不好打扫,还没被褥。 于是秦川主动提出住在龙王庙,正好龙王庙有三间屋子,正屋供奉龙王爷,马夫和方老汉对付一晚上,秦川和王孚左右一人一间。 村民还提了闹鬼的事。 秦川宽慰他们,说读书人有正气,鬼神辟易,如果真闹了鬼,他会出手的。 村民们倒是安心下来,他们不懂什么正气,可秦川有土地爷保佑,那是传得有鼻子有眼的。他们真希望今晚鬼出来,让秦相公给收拾掉。 于是带着马车车厢里王氏送的被褥,秦川和王孚各自去了自己的房间。屏风也给搬到秦川的房间里。 在此之前,秦川找方老拿了秦老留给他的东西,乃是一个光秃秃的剑柄。 秦老将它留给秦川,剑柄肯定有些不凡之处。 秦川点亮油灯,正打算研究一下剑柄。 王孚过来,“留仙,你把剩下的书稿给我,我睡不着,拿来看看,打发时间。” 秦川笑了笑:“王兄,你不会是怕有鬼找上门吧,所以睡不着。” 王孚咳了咳:“哪里的事,我就是睡不着,你快给我。” “好吧,你拿去看。” 书稿本是要给小倩的,但是小倩既然平安无事,王孚肯定要把稿子拿回去印成本子,届时再派人送一本过去给小倩便是。 因此书稿没留在郭北县。 秦川把玩了一会剑柄,暂时没找到蹊跷的地方,于是对着屏风道:“你们俩能出来吗?” “大人唤我们姐妹何事?” 秦川运起元神之力,开了法眼,看到两个画妖从屏风走出来。 “你们先暂时跟着我回去,我接下来还有些疑惑需要你们帮忙解开。对了,我该如何称呼你们,杜冰雁,李玉湖?” “大人叫我冰雁,叫她玉湖就好了。”冰雁柔声道。 “你们各有什么本事?” “我能聚水成冰,妹妹玉湖会些拳脚武艺。” “嗯。” 秦川仔细地考较冰雁、玉湖两只画妖,发现两妖确然有几分可取之处,带回去后,随着上错花轿嫁对郎话本的持续传播,两人的实力应该还会有进一步提高。某种意义而言,它们倒有些像受了香火的神灵,不像是妖。 二妖带回去,不说别的,当两个门神确实绰绰有余。 冰雁能聚水成冰,放在夏天,也是大有用处的,起码不缺冰块了。玉湖精通拳脚武艺,对付一般的小鬼是没问题的。 … … 王孚拿了书稿,回到龙王庙右边的房间。 他可不敢睡觉,万一睡着了,被鬼潜入进来给吸了阳气咋办。王孚此前都给画皮鬼魅吸走不知多少阳气了,不说是一滴没有,但肯定是没有几滴。这是棺材本,等黄脸婆回来时,他实在推脱不掉,还能应付几下。 哎,当真是年少不知jing可贵,如今默默流眼泪。 这次说什么,他都要把补虚功捡起来,一直练下去,练到天荒地老,练到天昏地暗,练到斗转星移! 至于今晚睡觉是不可能睡觉的,哪怕消耗一些元气,也在所不惜。要是真有鬼找上门,他只要不睡觉,还能向秦川的房间大喊救命! 至于会不会丢面子? 开什么玩笑,鬼都来了,还要面子。 到时候等留仙搞定了它,王孚还要狠狠踩上几脚。 一个人时,他对鬼唯唯诺诺,有留仙时,他肯定重拳出击。 王孚点亮油灯,看起上错花轿嫁对郎的书稿,因为闲着无聊,王孚终于沉下心看起稿子。 他代入的不是里面病恹恹的男主齐天磊,而是威武不屈,征战沙场的袁不屈大将军。 爽! 王孚正看得兴起,一个披头散发的女鬼不知如何走进来,一把抢过王孚的书稿。 王孚还沉浸在故事里,见书稿被女鬼抢走,问:“你干什么抢我的书稿?” 女鬼亮起明晃晃的指甲,锋利得像小刀,眼神恶狠狠地盯着王孚。 王孚还代入着书稿里的大将军,跟她对视。 女鬼见吓不倒王孚,还看到王孚眼中有一股煞气,有些发虚,小声问:“这里是龙王庙左边的房间吗?” “你是不是脑子不好使,左右都分不清。这里是右边。” 女鬼于是露出惊讶的神情,很是惭愧,向王孚欠身一礼,“对不起,我走错了。还请公子宽恕我。” 王孚骂道:“我不宽恕,快把书稿给我。” 女鬼于是小心翼翼奉上书稿,然后化成一滩水迹,往门外流去。 王孚接过书稿,看着地上的水迹慢慢消失,自言自语道:“这女鬼脑子不好使,给我一吓就尿了。” 他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浑身颤抖,“刚才那是一只鬼?” 于是房间里又多了一滩黄黄的水迹。 “留仙。” “救我,” “有鬼!” 第62章 宅院 “鬼呢,被我吓跑了。” “所以?” 王孚老脸一红,鬼都被他吓跑了,他还喊救命干什么。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怎么能这么勇呢。 “王兄早点休息吧,明早还要赶路呢。”秦川打个哈欠。 王孚小声道:“万一那女鬼再来怎么办?” “她能被你吓跑一次,也能被你吓跑第二次。现在说明是鬼怕你,而不是你怕鬼。” “有道理。” 中间房屋的方老汉和车夫出来瞧了瞧,听王孚说把鬼吓跑了,两个人表示很难相信啊,多半是王孚自己吓自己。 秦川回了房间,一灯如豆。 微弱的灯光下,一滩水迹在地面上缓缓蒸发出淡淡的青烟。 旁边玉湖抱歉道,“大人,这小鬼给我打散了。” “散了就散了吧,你们可以回屏风休息去了。” “诺。” 两个画妖回到屏风上去。 秦川闭目休息。 刚才的小鬼太弱了,一不注意就给玉湖打散魂魄。想来便是它此前在村子里作孽。 玉湖的战斗力倒是比秦川预计的要强。 他收魂米里还有个画皮鬼魅,回了家,可以让玉湖跟画皮鬼魅单练一下试试。 天亮前,秦川去隔壁郑村招出土地神,问了它附近发生的事。 土地神倒是说了那只小鬼的来历,因为没真的害死人,且对方来自半月坡鬼母的庄园里,土地惹不起鬼母,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秦川倒是说什么,毕竟附近村子给土地神供奉的香火实在不多,就上次秦川打狼妖时,有点热度,但散得很快。 土地神如今还是在灶王神庙和龙王庙的挤压下,香火凋零下来。 就这一点香火,土地神怎么会拼命。 到了东方泛起鱼肚白,秦川叫了一夜没睡的王孚以及没睡太好的车夫,悄悄离开了秦村。 中午时,秦川到了家。 王孚便把他手下的人撤走。 将屏风搬到正屋,秦川叫出玉湖、冰雁,让她们相互认识。反正都是妖,见面也不会吓着对方。 说起来,家里到现在都还没一个正常人。 秦川都可以把院子改名异类收容所了。 清清知道玉湖、冰雁来历后,很是惊奇。她没想到故事里的人,也能活生生出现在世间。 可惜她不能说话,否则肯定跟两只画妖叽叽喳喳交流起来。 至于黄沙,还在老老实实通水道。 这货倒是肯卖力气,没有偷奸耍滑。 清清很是惭愧地禀报秦川,如果以黄沙目前的进度,大约月底便可以将水脉打通,倒是显得清清很是不中用。 秦川告诉她,黄沙干的是粗活,以后清清负责细活就行了。 而且还说了自己将要扩建院子的打算。 将来清清有的忙。 秦川取来纸,先构思了一个四进的宅院图纸。 然后, 练功! … … 城外灾情有水火之急,不妨碍青楼画舫里的歌舞不休。 人世间的悲欢,并不相通。 甚至灾情,都是官员士子们的谈资,荒年灾年对百姓而言确实可怕,但对士绅豪强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随着上错花轿嫁对郎后续部分的印刷出版,青楼画舫内,掀起一股追读此书的热潮。 世上女子,谁不想嫁个好人家呢? 其中尤其以青楼女子为甚。 即使一曲红绡不知数的花魁,心里想着念着的还是将来能嫁个良人。不求他高官显宦,不求他金玉满堂,只要他是个良人,能对她们这等青楼贱籍好便是了。 上错了花轿,还能嫁对郎。 真是极为美好的事。 临川画舫的花魁兰操将上错花轿嫁对郎的话本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只是一个话本,再怎么好,看多了,也会厌倦。 厌倦的事是作者怎么没新书出来呢? 兰操想到了龙王庙会结尾那晚上的水调歌头。 “我志在寥阔……” 那首词她背诵了好多遍,每一遍都为那人的才气折服。 只是听说秦相公自那之后,再没做过新词。 说来也好笑,兰操把那首词写出来,贴在临川画舫的大堂里,以至于许久都没有士子在临川画舫做诗词了。 因为这是时人所作,还是一个很年轻的士子,就在陵州城住着。当着别人的大作再做词,若是水平差了,岂不是惹人笑话吗? 奇怪的事是临川画舫的船主没有因此下掉那首词,并不怕因此得罪了客人。 但是知晓内情的人才清楚,画舫的真正船主,就是兰操。 “这样下去是不行的,要不再举办个诗会。” “只是秦相公会来么?” 兰操虽然有一重特别的身份,那就是闻香教的香主,可是她本质里还是希望能过安生日子。 她希望能嫁个良人,退出江湖。 秦川是她期待的目标。 以她的身份是不能做妻的,但做个妾,应该也是可以的吧。 于是兰操组织了诗会,邀请秦川参加。 可是请帖送到,却吃了闭门羹。 … … 秦川近日练功练得很勤快,突然收到临川画舫的诗会请帖,觉得一头雾水。 这临川画舫恁地小气,就只送了一张请帖,便想让他去参加什么诗会。 上次他白嫖红楼,人家还倒过来送了一笔钱呢。 说起来,这不算是白嫖。 逛了青楼,人家还倒贴钱,这该叫什么? 秦川一时间也想不到词语形容。 反正知道该如何形容临川画舫,那就是小气! 或许别的士子会想着借着临川画舫诗会出名,可秦川不缺名气。又或许想借此认识达官贵人。 但秦川连禹江龙君都可以说认识吧。 毕竟人家专门送了他一条通灵的大黄鱼。 秦川都舍不得吃! 哎,秦川倒是真想吃了大黄鱼,把黄沙练成狼皮的器魂算了。 只是大黄鱼每天辛辛苦苦打通水道,把人家吃了算怎么一回事呢? 秦川还是忍住一时的口腹之欲。 至于家里的黄唇鱼,因为没灵气,秦川吃了也没啥用处。 他现在挑剔了,不似刚觉醒的时候,能每天吃一只大土鸡,都很不错了。 有道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 … 兰操派人送请帖,吃了闭门羹。 正好她的闺蜜,陵州红楼的楼主苏香也在旁边,听说此事,笑道:“我的好姐姐,你是不食人间烟火。人家不缺名,也不缺前程,哪有你一张请帖就能请来的。” “那怎么办呢?”兰操很是惆怅。 苏香微笑道:“加钱。” 第63章 异端 自从秦川吸走屏风上的灵机后,她们收到的绯红魂念便少了许多,但近日有所增加。 想来是上错花轿嫁对郎后续出版的缘故。 只是令秦川失望的是,画妖的屏风再无灵机出现了。 看来灵机确然是机缘巧合出现的。至少如今的秦川,尚未摸清规律。 另外,那种绯红魂念,实则是姻缘香火。 两只画妖逐渐地感应到自己的神职所在,她们成了姻缘神,并逐渐感应到一尊至高如日月的神祗,那是泰山娘娘。 掌管姻缘,不过是泰山娘娘众多神职的一种。 泰山娘娘又叫碧霞元君,乃是泰山大帝之女,因泰山被称为东岳,东方是太阳初升的地方,五行属木,四时应春,所以泰山是“生”的象征,又因“泰”有滋生万物的功能。 所以,民间就把居住在泰山的碧霞元君,看成是赐子的神仙,由于她地位尊贵和神职繁多,还专门配了一类神灵为她送子,称为送生娘娘。 两个画妖现在就要朝着送生娘娘努力。 积攒足够的姻缘香火后,她们才能成为送生娘娘这样的正神,在此方世界的地神体系里,才算有了正式的编制,为天道认可。 眼下里,只能说是野神,也可以说是妖。 如果建了庙,那也是淫祀。 当然,她们不清楚,秦川其实是可能能给她们天道承认的神道编制的。只是秦川自己也不清楚,送生娘娘这级别他能不能敕封。 先让她们努力靠一靠吧。 背景往往都是在努力下无用的时候,才派上用场的。 而且秦川也不想随意敕封神灵,因为这大概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上次敕封土地神,也是鉴于当时的情况,敕封算是比较好的选择,也是一种试验。 因为秦川很清楚,神道的编制是次要的,根本在于世间的香火多寡,你占了这个神位,便要占一部分香火,你占的多了,别的神自然就少了。 神灵的强弱,多是由香火决定的。 这就是矛盾所在。 正如陵州府作为禹江省的省府所在,人口稠密,按理说陵州府的府城隍影响力很大才是,实则不然。 陵州府旁边有禹江龙君存在,陵州人也更爱祭拜龙君,毕竟龙君掌管四时的风调雨顺。 这涉及到百姓的生计,哪怕士绅也占有大量田地,如此怎能不敬龙君,连官员们都要带头祭拜龙君的。 故而府城隍受到的香火反而比其他州府还要少。 因此府城隍显然神力一般,只禁制有气候的妖怪来府城闹事,毕竟那样动静很大,如果府城隍都不出面,信众肯定会更失望,香火更加凋零。 至于小的妖鬼,府城隍显然是不打算管的,也未必有精力去管。 兴许这一任的府城隍就是混日子的。 毕竟旁边是禹江龙君,若是城隍真想发展,龙君怕是会不高兴的。 正如小国在大国之侧,伸展不得自如,还需曲意逢迎。 要自强啊! 秦川很明白,如果没有足够实力,他便是一块唐僧肉。 眼下他能催动元神,使用诛邪笔,一般的鬼神足以应付。关键在于物理伤害。 可惜那个剑柄,秦川依旧没有摸索出用途。 秦川怀疑,秦老也多半不知道剑柄的来历,只是觉得此物不凡。但秦川很清楚,剑柄很不简单。 因为他都一时半会间研究不出其中的秘密。 诛邪笔的功效主要还是对付鬼神的,对付修道人的阴神,便要差一些效果。 秦川目前着重需要提升的是物理方面的武力。 他需要灵药。 眼下还有另一个难题,那就是道韵。 灵气、灵机秦川都吸收过,唯有道韵不知能从哪里搞来,三者缺一,道种始终没法更进一步的复苏。 元神也得不到补益。 道韵道韵! 想来与大道有关。 或许是不可磨灭的道理。 道韵、灵机、灵气,三者身份显然是依次递减的。 灵气最易获取,灵机次之,道韵最难。 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虽久不废,此之谓三不朽。 秦川琢磨许久,觉得道韵与这三不朽有关。 立德、立功虚无缥缈。 立言倒是他可以下手的地方。 儒家的立言不是简单的写出好文章,而是一个系统体系,著书立说,文章道理,千古不废。 其中难度比抄诗词高许多。 当然,要抄也不是特别难。 因为这世界依旧是理学为大流,心学处于萌芽阶段,不成体系。 这是秦川可以抄的地方。 只是以秦川目前的身份,要是抛出心学的核心观点,怕是会被当做妖言惑众,引来儒门的围攻。 毕竟异端比异教徒更可恨。 儒门内部,倾轧的残酷性,远远超过倾轧其他学派,纵观儒门的发展历程,可以说是内斗的血泪史。 秦川知道这个世界的儒门很神秘,尤其是那个书院,屡次被人提起,想来神秘可怕之处,甚于道门、释门,连神道都怕是十分忌讳。 故而秦川欲行此事,还需小心谨慎。 尤其是要搞清楚他体内诛邪笔的真正来历。 如果真是至圣先师的遗物春秋笔,那就有意思了。 等于是拿到儒门的传国玉玺一样。 不过即使有这等圣物,要想发挥出效果,依然要将实力提升到一定程度。 这就陷入一个怪圈,因为要提升实力,所以需要灵气、灵机、道韵,因为要获取灵气、灵机、道韵,所以需要提升实力! 人世间的复杂矛盾,往往在于此。 没有背景,没有开挂,哪个世界都不好混。 好在秦川已经算是开挂了。 论背景,他身后也有广成子,也不知这位上古大圣还存在吗?广成子往上,便是元始天尊,那排面也着实不小了。 不过这方世界的崂山来头也不小,秦川从王孚那里得知,崂山太清宫是楼观道的传承。 楼观正是传说中老子书写道德经的地方。 青云道长之流,也只是崂山外院的记名弟子而已。 足见崂山的可怕。 青云道长对崂山的认知,应该也是十分浅薄的。 秦川猜想,崂山应该还藏着十分了不得的高人。如原著聊斋里,有崂山道士剪纸做月,招来月宫嫦娥起舞。 这等幻假成真之术还在其次,关键是道士居然敢把嫦娥招下凡间跳舞,哪怕是幻术,也足见心气之高。 为此,秦川还是下定决心,现在陵州府继续发育,实在遇上解决不了的麻烦,他到龙宫入赘去。 反正听闻禹江龙君也是吃软饭进的龙宫。 柳老嘛! 多半就是柳毅了! 秦川思量间,临川画舫的请帖又来了。 不过这次人家加钱了。 确切的说不是钱,而是一个彩头。 “昔年嵇康临刑前所用的古琴?” “传说此物有正气,非身具文心,不可奏之。” 第64章 黄梦 《长生从聊斋开始》第64章 黄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65章 府城震动 兰操很是殷勤地请秦川进入大厅,里面早有一群公子哥等候,这些人大部分都有秀才功名,甚至是举人,有几个人,黄梦见到都神色微变。 秦川听着兰操介绍,跟这些人一一见礼。 这些人不少是久闻秦川的才名,今日得见其人。但是言语态度上,既没有敌视,也没有高高在上,表面上的客气做得很足。 秦川亦暗自观察他们,发现这些士族子弟,身子骨不说是弱不禁风,但也不算强健,有好些个看起来气血亏空,想来是平时纵欲,没有节制。 东南之地如此,料来大梁朝其他地方也差不多。 一个王朝的兴衰,往往从士绅权贵阶级能看出端倪。 若是这些阶级的子弟崇尚武风,气血阳刚,那么王朝必定处于蒸蒸向上的时期,反之则到了末期。 因为权贵士大夫家的子弟,不但读书容易,练武更是不难,只看能不能吃下读书练武的苦头,如果这点苦头都吃不下,他们将来还会占据高位要职,官场军队的风气,自然而然就败坏掉了。 秦川结合自身几世以来的见识,看到这番场景,心中对大梁朝未来的走向愈发清晰。 过不多时,一位女子和一位身着华贵的公子出现。 登即吸引所有人目光。 “红楼楼主苏香,镇南候家的小侯爷。” 有人忍不住低声惊呼。 苏香是红楼楼主,红楼乃是临川画舫以下,青楼画舫里最出名的之一,而苏香突然成为红楼楼主,身上有许多神秘色彩。 而且相比兰操的气质清雅,泠泠如山泉水,苏香更有种魅惑人心之感,绝色容光,每每惑人眼目。 反倒是她身边的小侯爷,光彩也因此黯淡了。 众人皆目光在苏香身上挪不开,唯独秦川不受影响。 “秦相公,久闻大名,今日得见,幸何如之。” 苏香竟先向秦川打招呼。 一时间秦川成了众人眼中的焦点。 不乏有人想着,若是苏香对他们这样打招呼,真不知是何等滋味。因为苏香出场,绝色容光焕发,实在叫人着迷。 “大名实不敢当,姑娘过誉了。” 秦川的话,如春风细雨,浇在众人心头,凉丝丝的,这样一来,苏香那摄人心魄的魅力,似乎也消减许多。 旁边的黄梦心里暗生惭愧,他刚才几乎也被苏香的魅力迷惑,有些失神。而身边的秦川,居然一点影响都没有。 “他出身贫寒,读书比我更加正心诚意,理解圣道,不为绝色所惑。这一点,我确实及不上他。看来我今后也得戒色,专心读书,若是能悟透圣人的微言大义,未必不能有朝一日,胜过秦川一次。” 黄梦一直在寻找秦川的特质,想着今后如何击败秦川。 虽然屡遭秦川打击,几乎道心破碎,可是每次回去,黄名士都强力开导他,而且黄梦也是个好胜心极强的人,当时心气跌倒谷底,事后回想起来,依旧能振作起来。 毕竟黄名士说过,屡战屡败和屡败屡战表面上看起来一样,实际有本质的区别。 其实黄名士是教他做官的道理,以及黄梦和秦川本质的区别。 但黄梦以为这是读书做人的道理。 权贵世族子弟相对于寒门子弟,最大的优势便是能承受得起失败。似秦川这样的出身,一次重大的失败,足以一世不得翻身了。 而黄梦有黄家作为依靠,将来真出了什么事,顶多不过是换个地方重头再来而已。 其余人见秦川能不受苏香的魅力影响,心中不免暗道:“此人意志坚定,能有今日的名声,绝非偶然,可惜出身不行……” 他们当然觉得,秦川跟他们不是一个赛道的。 寒门士子,即使跃龙门,也得历经九九八十一难,面对皇帝或者朝堂大佬,实是没有拒绝的权力。 有时候被当做弃子,都没法反抗。 譬如路提学,进了京城高升又如何? 一旦失了势,怕是再也爬不起来。当然,人在高位,该有的尊重,还是得尊重。 只是也就那么一回事。 接下来分宾主落座,小侯爷指着大厅挂着秦川作的水调歌头,笑道:“听说秦大才子做此词后,已经许久没有人在临川画舫奉上大作。今日你既然来了,大伙自是更不敢落笔,不如你直接拿出佳作,让我们直接欣赏得了。” 原来他最近在追求苏香,见苏香对秦川态度不一般,有些不舒服,干脆让秦川先亮出本事,有佳作在前,今日若是作得不如此前,水准差太多,秦川从前的水平也会遭到质疑。 反正苏香对秦川的观感,肯定不会如现在了。 若是秦川后面才拿出作品,便有了前面士子的作品作为陪衬,对比之下,一旦水准还不错,超过众人,众人也不好说什么。 众人不乏心思剔透者,知道秦川先出手,对他们大有好处,若是后出手,反而可能沦为陪衬。 于是纷纷起哄。 秦川微微一笑:“既然大家盛情,我便不推却了。” 他想着先出手也好,免得待会浪费时间,还跟这些人磨磨唧唧。顺道先试试那广陵琴,看有何蹊跷。 秦川又向兰操道:“还请兰操姑娘借我纸张墨水一用,待会我想弹琴,由姑娘替我吟唱拙作,不知可以么?” “秦公子想弹广陵琴?” “嗯。” 他肯定要试试那琴到底有没有那么玄乎,至于会不会弹不好,出现意外,其实是不可能的。哪怕是平平无奇的古琴,他也能以元神之力震荡空气,发出妙音,自不会出现尴尬的局面。 如果琴不好,他还可以推脱不要,表示高风亮节。 届时兰操这边,肯定另有补偿。 若是没验货,直接将彩头领走,那就不好退货了。 兰操于是捧来广陵琴,奉上纸墨。 秦川挥笔,龙蛇疾走,一首诗赫然呈现在白纸上。 兰操捧着白纸,看了一遍。眼神微微失望。 倒是秦川先拨了拨琴弦,琴声泛起悠扬,如穿过竹林的风声。嵇康是竹林贤者,秦川似乎真能奏出此琴的本来音色。 一首舒缓清远的曲调,缓缓自秦川指尖泛起。 兰操才艺不凡,附和琴声,婉转而歌: 主人有酒欢今夕,请奏鸣琴广陵客。 月照城头乌半飞,霜凄万树风入衣。 铜炉华烛烛增辉,初弹渌水后楚妃。 一声已动物皆静,四座无言星欲稀。 一曲作罢,小侯爷拍掌道:“好诗,似乎有未尽之意。确然是佳作,不过比水调歌头还是差了。” 兰操微笑:“岂能文章尽是流传千古,此诗有条不紊、收放自然、圆如贯珠,相信今日必定以此作最佳。” 小侯爷笑:“可能吧。” 秦川微微一笑,“兰操姑娘,我还没做完呢,今日起了琴兴,在下自不妨多做几首。” 刚才这首诗,居然没耗费什么浩然正气,却立时聚集了一些文气。秦川心中一亮。 他话说完,又接着做了一首。 秦川继续弹琴,依旧是兰操捧着诗稿附和而歌: 泠泠七弦上,静听松风寒。 古调虽自爱,今人多不弹。 虽是一首五绝,篇幅比刚才大为缩短,但意境清雅,志趣高洁。字里行间的文青气息,寂寞情怀,击中了兰操的心神。 而在场士子,不尽是权贵世族出身,依旧有极少部分寒门,跟着过来当清客陪衬。 闻听此诗,不觉直击灵魂,黯然神伤之余,更大生怀才不遇的知己之感。 而琴声曲调悠扬起伏,细细倾听,当真似那滚滚松涛声。山林之闲情,远胜过红尘泥泞中打滚,教人油然而生心向往之的隐逸情怀。 “好诗。”黄梦拍手。 别人怕小侯爷,黄梦可不怕。他诗书世家,跟镇南候这等武勋,本就不是一个路子,谁怕谁来? 反正秦川落了面子,他绝不能忍,除非是他亲手落的! 见黄梦带头,于是众人中分出派系来。 有鼓掌叫好的,也有沉默不语的。 气氛到底有改变了。 但是秦川依旧不停,一手弹琴,一手挥笔。 兰操已经有些熟练了,拿起诗稿,顾不上惊叹,继续唱念: 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 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依旧是五绝,可比起上一首,少了感怀不遇,多了豁达,做到了真正的超然世外,清幽绝俗。 其中描述的月夜幽林之景是如此空明澄净,在其间弹琴长啸之人是如此安闲自得,尘虑皆空,外景与内情是抿合无间、融为一体的。而在遣词造句上则从自然中见至味、从平淡中见高韵。 如果第一首琴歌是初见锋芒,那么第二首便是重剑无锋,直击心灵。到了第三首,则更是平淡中见高、见雅,超拔世俗,不同俗流之意,让人既敬且佩。 可是秦川的琴声没有止歇住,另一只手再次挥笔。 众人心神颤动。 这人还有? 有第三首作为参照,第四首还能高明到哪里去? 若是稍有不慎,未免就狗尾续貂了。 他是真不怕啊! 就连心内有几分妒火的小侯爷,此刻也忍不住心里高呼。这人到底想干什么! 兰操再次拿起诗稿,手很是颤抖,眼神迷醉。 不过深厚的职业素养,没让她语声颤动,惊叫起来。 她深深呼吸,忍住心内激荡,以平实悠远的语调,缓缓吟唱: 此生唯好静,万事不关心。 自顾无长策,空知返旧林。 松风吹解带,山月照弹琴。 君问穷通理,渔歌入浦深。 此时,一道道灿然文气冲出画舫,如织锦绣,浮游临川画舫之上,附近鬼神修士,远近可见。 而文气灿然,不断扩张,冠盖府城。 那府城城隍庙,竟被文气冲击,一时间神像颤动,微微开裂,似乎有惊怒骇然之声自庙里传出。 第66章 余音 兰操歌罢,大厅里一时间寂然无声。至于歌罢四首诗的兰操,眼中更是异彩涟涟。 如果第一首诗像是精致的开胃点心,吃了不觉得特别出奇,少了些期待,那么秦川后面一首接着一首,以一己之力将诗会的气氛推向一个高潮。 连续唱完四首诗的兰操,更像是亲身参与了这样的大事。 “松风吹解带……渔歌入浦深”,她不由自主向着秦川靠近,可是很快顿住,夹紧双腿,诗意荡漾在身体内,很快分不清到底是诗意还是…… 她咬着嘴唇,默默咀嚼刚才的每一个字,回味无穷。 他怎么能做得这样好。 就好像一个乡野少年,来到富丽堂皇的大厦,对着一群富贵子弟,先是拿出自己的才学,让人不得不刮目相看,然后又感慨自己怀才不遇。 你以为他是要人赏识吗? 不是的。 他只是展露了一下自己的才华。 怀才不遇,那便怀才不遇。 那也没什么。自有明月知我,山河风物知我,他的才无须人看得见,天地山川河流草木都是他的知音,何须要人赏识呢? 这样的才华,老天爷都会欣赏称赞的。山间之清风,为之而歌,天上之明月,为之而悦。 有这样的诗,千百年后此间人物,俱成黄土,可是今日四首诗,却如不废的江河,滚滚长流。 黄名士此前安慰黄梦,怀疑秦川的诗作可能是他背后的老先生所作,可是秦川现在突然拿出四首佳作,而且一篇比一篇好,最后两篇,更是传世之作了。 那种超然物外的意境,万事不关心的洒脱,忍不住教人自惭形秽。 这样的名篇,若是提前做出,早就流落在世间了。 哪里会等到现在才出世呢? 而众人心中,似乎依旧听到广陵琴呜呜作鸣,秦川虽然罢手,可是琴音如流水,在他们心中涤荡,久久不绝。 古人云,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此时广陵琴琴音便是如此,便是这般。 又仿佛那竹林贤者,隔着数千年岁月,与秦川对话。 两者有着惺惺相惜之心。 广陵琴遇竹林知音而鸣,跨越漫长的时光长河,仿佛竹林贤者来此,与秦川相会。 小侯爷想要说话,却又不知说什么。 秦川打破了大厅的寂静,他抱起琴,向着兰操微微笑着:“兰操姑娘。” “嗯。”兰操激动得不能自已。 “谢谢你的琴。” 说着,秦川抱着琴离开了。 飘然而去。 兰操还紧紧攥着秦川最后一首诗的诗稿。他当真万事不关心吗?他怎么能这样。 他为什么不留下来? 兰操的灵魂仿佛在受到拷问! 他就这样走了! 秦川走了,还带走兰操的魂。 半个时辰后,秦川的四首诗以风一般的速度,传遍陵州城。 上一次的水调歌头,太高,太飘渺,太仙。 这次的四首诗,有结构精密的,有感慨怀才不遇的,亦有旷达人生的,还有清雅绝俗,直击灵魂的。 词句平淡,意味深长。 有出身寒门的士子隐隐哭泣起来。 不知是悲叹自己怀才不遇,沦为帮闲清客。 还是感慨人生不该是这样的。 老死林泉之下,或许比现在更快活。 富贵,浮云也。 人生若能有此等名篇流传,莫说小侯爷,便是镇南候又算得了什么,终归一抔黄土而已。 有富贵中人,心头同样戚戚。而今年少,他日白头,一生固然锦衣玉食,可是到头来,会有人记得吗? 或许有孝顺子孙,能记得三代,三代以后呢? 秦川做出这四首诗,莫说三代人,三百年,三千年,总有人会记得的。 在崇敬鬼神的世界里,人死不可怕,被人遗忘,才是真正的死了。 立功立德立言为三不朽,受读书人追捧,不是没道理的。 对于拥有特权的读书人士大夫群体,山珍海味、绫罗绸缎,不过是寻常之物,他们随时可以享受。 他们要的是名。 当然,利也是他们的,谁也不能夺走。 小侯爷瞧着秦川飘然去远的背影,忽然间将折扇拍了拍手,很是用力,却不顾不着疼痛。 “兰操姑娘,这四首诗还没名字呢。” 兰操一脸警惕,“小侯爷,这首诗是我们大家亲眼看着做出来的。” 小侯爷:“兰操姑娘,莫要误会,可是,刚才秦川是应我的邀请才作诗的,不是么?” “嗯,那又如何?” 她虽然忌惮小侯爷的权势,可是手中的诗稿,眼下里比什么都重要。 他急忙靠近兰操,低声道:“诗的题目怎么写都没关系,但得有我的名字,你问他出个价,多少我都行。只要办成了此事,往后秦贤弟便是我镇南候府的贵客。” 小侯爷承认,自己之前对秦川说话,是有些大声了。可是那是他生来嗓门大啊!若是秦川因此对他有成见,不把他的名字加上去,他会觉得委屈。 大厅里虽然以小侯爷身份最高,可是也有几位身份不低的,见小侯爷凑近兰操身边窃窃私语。 他们又不傻,从小侯爷刚才的话,多少猜出个七七八八。 无耻! 简直丢尽勋贵团体的脸面。 一个姓徐的年轻人走近兰操和小侯爷两人身边,对着兰操道:“兰操姑娘,你应该记得我吧,京中徐阁老,乃是我堂祖,家祖一向爱惜人才,教导我们要好生结交士林贤才。我在城南有八百亩桑田,正适合秦兄这样的人物隐逸,你能不能请秦兄跟我私下谈一谈学问,我想向他请教文章经义……” 其他人也反应过来,靠近兰操,总之拐弯抹角,都是想要分一分四首诗的题名。 兰操无语至极。 其实她跟秦川也不熟啊。 可是谁信呢? 拿走了琴,留下诗稿,最后只跟你一人道别。 你还说没有奸情? 自古才子佳人,大家都懂。 你说你跟秦川没关系,刚才脸跟涨潮了似的,大家都是过来人,谁信? 何况读书人耻于言利,这种事肯定需要一个中间人来说和的。 … … 秦川急着走,当然是有原因的。因为刚才写诗弹琴的过程中,广陵琴激发出不知多少文气出来,有来自四首诗的,更多是来自广陵琴的,大厅里其他人看不见,秦川看得清楚,一片灿然若华盖的锦绣文气几乎冠盖了整个陵州府城。 源头便在他和广陵琴身上。 事情闹大发了! 他肯定要赶紧溜走,万一再出意外变化呢? 先把广陵琴带走再说。 好在随着他下船离去,天空上的华盖文气,没有持续太久,被诛邪笔疯狂吸进秦川体内。 只是府城的城隍庙,却怒意荡漾,连带庙里的判官鬼差们,均自瑟瑟发抖,生怕惹来城隍大人的怒火。 第67章 各方反应 “欺人太甚,走,随我去见见那人。”禹江省陵州府的府城隍,本来是极好的神位,地位天然比本身其余州府县的城隍高出一截。 但是因为禹江龙君的存在,香火一向不旺盛,导致府城隍的修行缓慢,境界总也提不上去。 以至于府城外盘桓的鬼母、白狼王两只恶妖厉鬼,都无法除去甚至轰走。 可谓十分憋屈。 好在熬过这许多年,府城隍的神基终于打牢,眼见得法力神通要有所提升,结果遇见锦绣文气笼罩府城。 那文气虽不比浩然正气,鬼神辟易,可依旧能对神道造成影响。恰逢府城隍突破的时候,文气影响下,害得府城隍神基没有打牢不说,反倒是因为神像受到文气影响,出现开裂,神基还因此略有损坏。 总之起码一甲子的修炼打了水漂。 府城隍如何不气,如何不怒。 本来城隍这职位,皆有生前有德,正直,行善之人担当。但一朝神柄在手,潜移默化下,威严肃肃,生杀懆于己手,那一颗宽容之心,渐渐远去。 如今神道境界,更是因此受损。 怒气勃发,几乎不可遏制。 城隍下辖有四大判官,分别是掌善、恶、生死、刑四大判官。 生死判立时上前阻止道:“大人莫要意气用事,此人不在生死簿中,怕是来历蹊跷。” 善判道:“这人曾两除狼妖,为村民除害,乃是善人,大人着实不能为难他。” 刑判迟疑一声,“大人,此人有秀才功名,又是三试案首,如今更是文运昌盛。大人也知,即使阴司,也不能加刑士大夫,不然泰山娘娘、总城隍大人里,都交代不过去。” 府城隍看了恶判一眼,恶判弱弱补了一句,“此人没有恶行。” 府城隍:“……” 其实府城隍对妖鬼极有威慑力,但拿人的办法确实不多,因为人为万灵之首。妖类修行,一般而言,五百年才能得道人身,所以凡人修士往往修炼几十年便能降妖除魔,因为生而为人,相对妖类而言,已然是五百年的道行。 只是人没有开启灵光,真灵蒙昧,不能修行,那潜藏的五百年道行,自然发挥不出来。 那白狼王虽然只修炼百年,可实际上服食灵果,且承继一个修道人的洞府,已经接近化形的门槛,一旦化形而出,便是大妖了,能称妖王。 良久之后,府城隍才道:“本官也没说要找他麻烦。” “大人说的是。” 四大判官暗自松了一口气。 他们就怕城隍大人一时冲动,去找那书生麻烦。别的不说,这三试案首,自有至圣先师的文运庇佑,除非多年后,江郎才尽,屡试不中。但现在人家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 此次也不知做了何等惊泣鬼神的文章诗作,居然聚集出如此灿然的锦绣文气,若是泰山娘娘、总城隍大人知晓,以这两位大佬对儒门的亲近,真不知那书生会有何等福德。 城隍大人纵使一时撒了气,往后呢? 读书人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那可不是说着玩的。 不过他们也理解城隍大人生气的缘由。 有道是阻道之仇,不死不休。 这次文气冠盖府城,伤了城隍大人的神基,对于修道人乃至修行的异类而言,皆是不死不休的大仇了。 好在神道根基大部分要仰仗香火,倒不至于不能弥补,而且近来灾民渐多,连带府城隍庙也多了不少香火,城隍大人的损失还能弥补一些回来。 几位判官,好说歹说,总算给城隍大人劝住了,给了大人一个台阶下。 府城隍犹自觉得怒气不平,找了速报司的主官。 速报司的职责是掌管城隍阴司的行文发文。 “替我写一封奏章,禀报阎君。这陵州府城,怪事连连,本官实在力有未逮,还请阎君另择贤能。” 他退这一步,越想越气。城外有禹江龙君压着,城内现在又有个文运庇佑,生死簿都没记载的书生。 搞得他里外不是神。 这城隍神当着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不如辞了神职,转世投胎,凭这些年的香火,转世修道去。 也胜过受现在这鸟气。 虽然总城隍和泰山娘娘能管着城隍,可各州府县城隍的直属上司,还是十殿阎君。 十殿阎君有时也会化身,游戏人间。 此世神道昌盛,文运昌隆,非是顶尖的修道人或者妖鬼异类,实难出头。唯有乱世,才是他们的机会。 因此每逢王朝末世,便有修道人入世,应下杀劫,以图修为精进。而妖鬼也趁此兴风作浪,成就修行。 … … 对于秦川而言,其实也不太担心府城隍来找麻烦,且不说他有诛邪笔,真到了那时候,惹急了他,跑到府城隍庙里一拜,府城隍的神像未必能受得住。 而且这还是秦川不知府城隍的神像已经微微开裂。 但闹了这么大的风波,还是避一避为好。 装完逼就跑,岂不是很刺激? 此刻体内,诛邪笔汇聚文气,转化为浩然正气。虚影着实凝实了一些,只是绽放的代表浩然正气的白光,比以往也就多了三倍左右,想来更多是拿去恢复诛邪笔的本体了。 其实这次爆发的文气,更多来自广陵琴。 竹林贤者,寄托千古文人梦。 积蓄的文气着实不少。 给秦川激发出来,便宜了诛邪笔。 可如此多的文气,居然也只让诛邪笔凝实一些,足见诛邪笔来头之大。不过长生道种也不遑多让,进度依旧缓慢得很。 秦川现在倒是防御力不错,最大的弱点,反而是肉身。一般的鬼神之类,对他而言伤害不大。 护道之路,依旧漫长。 好在那四首诗流传出去,秦川接下来一段时间,文气还会有稳定的进账。只是陵州府盘子就这么大,他出再多的佳作,能集聚的文气始终有限。 这是平台的问题。 当然,秦川也可以尝试扩展这个平台。 办报纸? 禹江是东南繁华之地,文风昌盛,即使考不上秀才,但上过私塾的平民百姓不在少数。 文气诞生的门槛比浩然正气明显低很多。 如果能办出报纸,他的文章诗词小说就能广泛传播起来,甚至遍及乡野,扩大平台市场。 而古代并非没有类似报纸的产物。 随着印刷术的普及,此世已经有官方的邸报,形成制度,已有数百年。至于民间,在前朝是就流行民间小报,多是一些八卦内幕,定期发行。 只是在民间小报上发行文章诗作或者小说月刊,那还是没出现过。 因为民间小报并不被官面承认,有随时被查抄的危险。 而且连载小说,很容易被盗版,利润不大。 除非官府专门整理这方面的机构。 但是国朝一向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一事,不如无事。谁会花闲心整治这些。 若是因此出了差错,还得背锅。 世间官员,一旦涉及此类事,都是避而远之。 周知府倒不是怕背锅的人。 治理灾情,最怕便是上下不通,有人故意曲解,若是发行小报,解读政令,这方面的阻力,会减弱许多。 这方面的事,秦川此前跟周知府提及过,只是对方未必放在心上。 随着灾情治理深入,周知府想必会意识到这方面的难题,执行力的问题,放在任何时代都是难以解决的。 再如何严明刑律,最终都要落在下层的执行上。 士绅豪强敢明里暗里对抗官府,靠的便是这一点,官府需要他们帮助,才能政令下达,收上赋税。 是以大梁有海禁,可东南之地,走私成风,屡禁不止。 皆因背后有豪绅大族为依仗。 乃至于各个关口的山水路匪,背后都跟豪绅世族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个时代,不存在真的隐士。 没有读书人士大夫的身份归隐,苦役劳作都能把人压垮。 归隐基本上都是为了扬名。 或者朝堂斗争失败,不得不归隐。 意识是我投降了,让政敌别来搞我。 算是官场的潜规则。 一点官员辞官致仕,往日的恩怨,便不再追究。只是那些仍在官场的亲朋故旧,又得另算了。 譬如路提学和周知府一旦犯事,秦川三试案首的秀才功名,也未必能保住,因为新任的提学一旦是政敌,有的是办法除去秦川的秀才功名。 到了举人、进士又不一样,因为举人便是官身了,真要剥夺功名,那就得追夺出身以来文字。 真要走到这一步,基本上得上达天听。 所以往后的乡试,秦川还是需要去考,只是还有三年,时间还很长,变数很大。 他抱着广陵琴回到家中,不禁有些感慨,这世界应该有类似袖里乾坤的道术,明天再去找青云道长问一问,否则搬东西也太麻烦了。 他现在能驱动元神虚影,一些道术凭借元神,应该能施展开。 总不至于阴神能干的事,元神干不了? 那不是扯淡吗? … … 黄梦看着小侯爷等人争着想把自己的名字加入秦川诗作的命名里,心里油然生出一股嫉妒。 如果那四首诗是他做的多好啊。 这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场景。 为什么他的诗做的那样好。 黄梦不觉得秦川是抄的,因为秦川写诗的那种底气,就像是你要多少,我给你写多少。 现实里哪有那么多名篇佳作可以抄。 那只能说是天赋的才气了。 可恶。 为什么他就没有。 黄梦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的是上天的宠儿。 现在看来,他不是。 秦川是! 甚至是老天爷的私生子。 很不公平。 好在这样的秦川,自然不容易被别人击败了。 输给一个泥腿子书生丢人,输给陵州第一才子,不丢人。 今日过后,谁敢说秦川不是陵州第一才子呢? 如果小侯爷等人目的达成,高低得死命吹捧秦川,否则这四首诗如何流传千古? 只是秦川会答应吗? … … 一场诗会的内容,于是很快在陵州府各方人士中发酵了。 各有反应各不同! 第68章 阴司 因为四首诗的篇幅都不长,传播速度很快。何况这里到底是古代世界,人们茶余饭后的消遣就那么多。 能不花钱还有趣的消遣就更少了。 大约秦川也低估了诗歌对世人的影响力。 因为有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在前,前次的水调歌头又过于曲高和寡,在民间的影响力其实没那么大。 只是读书人眼中,知道那确实是一首上品之作。 而秦川新出的四首诗,尤其是后两首,字句简单,意味深长。 “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自顾无长策,空知返旧林。” 这一句句十分简单好记,意思清楚明了,传播起来当然很方便。于是如黄梦猜测的那样,愈发多的人认为秦川今日后便是陵州第一才子。 何况他才十六岁。 也有人翻出秦川簪花宴做出的那首诗,同样是向往隐逸,厌倦俗务。而且秦川平时,也几乎不与外人结交,让人不禁猜想,到底是什么让这位大才子,年纪轻轻便厌恶浊世呢。 还有人觉得秦川是个狂生,恃才傲物,不把其他人放在眼中,所以才想着远离红尘。 总之什么说法都有,有好的,有坏的。 而四首诗很快传到周知府耳中。 他仔细品味了四首诗,最后无奈地对马护卫笑了笑,“这个惫懒小子。” 在他看来,秦川什么都好,就是比较懒,大抵如此,才向往隐逸。或许是和他一样看透了世道,知道无可救药,于是不如眼不见为净。 可是他胸中那么多才学和想法,不用出来,岂不是浪费。 周知府也曾年轻过,知道少年人的想法总是不定性的,有时很积极,有时很颓废。 可是只有经历过生活的毒打和磨难,还勇敢地热爱生活,那才是真正的有勇气啊。 他希望秦川早早明白这一点,不要那么懒散。 只是他现在到底是一个秀才,能做什么事呢? 路提学说朝廷明年有可能会开恩科,那就看看吧。 十六岁的秀才不足为奇,即使三试案首,在两京十三省,那也是每隔一两年便能寻到的。只是限于陵州一府,才有些稀奇。 如果是十七岁的解元,十八岁的会元、状元,那就很稀罕了。 皇帝爱修道,又喜欢祥瑞。 如果秦川连续参加科考,说不得为了达成六首的盛世成就,让秦川有机会连中三元。 加上三试的案首,那就是连中六元。 这是古今罕见的文坛盛事,要上史书的。 只能说秦川有希望。 周知府在思考秦川的事同时,城隍的奏章已经化为一缕青烟,通达幽冥阎罗殿。 阎君化身游戏人间去了,不知何时回来。今日当值阎罗殿的是红袍判官,看了陵州府城隍的奏章。 红袍判官知道陵州府的城隍十分不好做,要是别的地方,做了几百年城隍,早就铸牢神基,升职来地府,或者前往泰山府修行,又或者带着一身根基转世修道,鬼仙有望。 而陵州府城隍,享受几百年香火,依旧成就有限。 当时也是朱袍判官忽悠陵州府城隍去任职的。 他看了府城隍的奏章,确然在陵州府厮混十分辛苦,旁边有禹江龙君,府内近日来,灶王爷的香火神庙也扩张开,又遇到有文运加身的书生,日子着实难过。 他记得陵州府学的至圣先师像似乎是儒门众圣殿搬出来的,便是为了镇压东南文运。在陵州府当城隍,着实辛苦。 阴司里,暂时也找不到合适人选去上任。 只是陵州府城隍,任劳任怨几百年,不说功劳,也有苦劳。眼下里实在干不下去,再强迫人家也不太好。 何况陵州府城隍这次神基都无意中给那书生损伤了。几十年苦修,都得重来。 后面再来一次,怎么受得住? 阴司也是要讲人情的。 可是阎君不在,换一府城隍的事,终究不是小事。 他问了诸福司的主官,陵州府如今可有福德之士。原来凡阴阳两界,正直无私、锄奸惩恶的忠良之士,皆会被诸福司记录在案,赐予福德,今生来世,自有福报。 诸福司主官回道:“如今陵州府的知府周瑞,字汝贤,乃是福德之士。” 红袍判官于是翻阅周知府的生平,颔首道:“我记得阴司不乏有活人当阴司神官的先例,这样吧,我托梦去问一下那周先生可否愿意夜间暂代城隍之位,审查当地阴司妖鬼作孽之事。如此一来,倒也和他本职不算冲突。” “大人所言甚是。”诸福司的主官忙奉上马屁。 如今红袍判官暂代阎君之职,又是现管的上官,他们侍奉红袍判官,比往日还要殷勤。 因为不是直接请周知府上任,只是夜里暂代神职,倒是不必阎君用印,暂代阎君之职的红袍判官便可做主,但事后须得留底,将来好向阎君交代。 … … 第二天,清晨。 秦川一大早出门去朝天观找青云道长。 半路上,天上忽然下起大雨。 要说秦川也能观天象,可是这场大雨来得十分突然,像是什么气机变化引起的。 他出门前没有带伞。 不过秦川近来炼体有成,使了个外家的化劲法,自是蝇虫不能落,一羽不加身。 区区风雨,更是不能近身。 他在雨中悠然自得漫步。 而这雨下得突然,又十分大,行人都忙着去躲雨,哪有人注意秦川。反倒是街边的屋檐,人挤人,自顾不暇。 街道反而空起来。 这临近十月的雨水,寒冷刺骨,普通人生受不得。 对于秦川而言,倒是只能起到一点些微的刺激作用。 他想着,或许可以搞一块万载寒冰玉试试晚上在上面睡觉,刺激气血,炼体的进度应该会快一些。 这等宝物,左近想来龙宫才会有。 他雨中漫步,神思悠悠。 转过一条巷子,出了巷口,到了一条长街,眼见临近朝天观,忽地看见长街之上,走来一个和尚,敲着木鱼,一条小蛇,缠在木鱼上,瑟瑟发抖。 准确的说不是缠,而是被木鱼吸附。 那和尚口中念念有词,似乎在跟小蛇交流。 总之情状颇有些妖异。 第69章 神宵 大雨中,秦川与和尚错身而过。 木鱼声混着风雨作响,有种说不出的怪异。但秦川没有停下脚步,朝天观很快就在眼前了。 秦川在观前停下脚步,往身后回看一眼,和尚的身影恰好消失在他视界中,跨过雨幕,两人还对视了一眼。 秦川的元神立时感应到来自对方目光里忌惮、不解、疑惑等复杂的情绪,以及木鱼上的小蛇,似白玉一般,蛇眸不是冷冰冰的,朝他透着一股子哀求。 和尚不是普通和尚,蛇不是普通小蛇。 只是跟他没什么关系。 秦川扣动门环。 “泠泠七弦上,静听松风寒。 古调虽自爱,今人多不弹。” 门内一道歌声悠悠传来,穿透风雨,穿透红尘。 观门打开,露出青云道长飘然的身影,然后脸色尴尬,打个哈哈道:“秦相公,是你啊。” 他念的正是秦川昨日抄的诗。 “青云道长好。” 青云道长尴尬的神色一闪而逝,脸上带着笑意,“秦相公的诗写得真好,我正将你的诗作全文背诵呢。来,外面风雨大,里面请。” 到了道观里,有座凉亭,周围雨水如幕,将亭子内外分成两个世界。 秦川自不怕冷,青云道长穿的道衣也不简单,两人在凉亭中坐下,大约此前青云道长也在凉亭赏雨。 若是不下雨,到了晚上,也可酌一壶酒,赏花赏月赏秋香,日子很是逍遥。 “道长怎么都不收几个记名弟子服侍。” 朝天观不大,但也不小。 青云道长:“不方便,而且隔一两日,便会有人过来打扫的。” 秦川于是了然,看来青云道长替王家干了一些脏活,不收弟子,只是不想被发现他和王家的秘密,长居朝天观,衣食无忧,只在一些王家不便处理的活,逍遥自在,倒是比世间九成九的人过得舒服。 而且有王家支持他修行,总比他一个人到处奔走,去寻找修行资源要好很多。闯荡在外,说不得就容易冒犯到其他土豪士绅的利益,容易被官府盯上。 财侣法地,修行四要。 王家就能给他提供财法两要。 加上他本身有法,只差一个道侣了。 道侣倒不是一定要女修,志同道合即可,可以互相交流经验。但只是观里没有,陵州府这么大,自是不止青云道长一个修行人。 但秦川目前熟悉的,便只有青云道长。 秦川:“嗯,在下今日前来,乃是有些疑问。” “贫道知秦相公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昨天闹了那么大动静,想来是大有收获。” “道长瞧见了?” 青云道长笑了笑:“想不瞧见都不行,文气冲天,可是好多年难得一见的异象。我等修炼神魂,自是敏感,当然瞧见了。不只是贫道,怕是城内外的鬼神,大都看在眼里。只是贫道研究这四首诗,固然文词雅致,尤其是后两首,可为传世名篇,但聚集那么多文气,倒是少见。可能是贫道对文道了解太多的缘故,以为怪事了。” “道长倒是没判断错,我昨日弹了临川画舫的广陵琴,才聚得那些文气,不过很快就消散了。” “难怪。秦相公莫非是想问广陵琴的事,那是名教圣物,我道门对此是颇有避忌的,你问我,我也是不大清楚。” “不是此事,对了我来时遇见一僧人……” 秦川将此前遇见僧人的情形述说了一遍。 青云道长神色微变,长出一口气,“如果贫道没猜错的话,那是灵清寺近日逐出的一个凶僧,原本是挂单在寺内,可是为人凶厉,与寺内的僧侣多有冲突,以至于被长老逐出寺去。他也是个有本事的,想来那小蛇通了灵性,给他捉住,要用来增加道行。” 他顿了顿, “秦相公不管闲事是对的,招惹不明底细的人,在我们修行界实不明智。而且近来愈发不太平了,即使你有功名在身,可真遇上那些胆大的,未必在乎。秦相公固然武艺不俗,但这世上有许多手段,防不胜防,总之我观如今世道,还是要多加小心为妙。” 他这番话算是肺腑之言,因为青云道长和王家绑在一块的。秦川和王孚交情甚笃,这边王家的一大靠山,聂知县将要远知蜀中峨眉去,王家在禹江的官场上,便少了一个说话的人。 聂知县的夫人王氏到底是王员外的骨肉至亲,不比旁人,本身又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原本是要来做陵州知府的,如今出现意外,让王家的生意都有些受阻了。 眼下维持生意倒不是难事,而且聂知县与周知府有旧,即使不帮忙,王家也不会在正道上的事受到刁难。 这番王家虽然没在明面上捐款赈灾,可是人力和粮食运输方面倒是出了不少力气。 只是终究还是需要一个有前途的官员与王家联手,否则等依靠的大树一一老去,王家自不免落败。 秦川自然是现在王家最中意的目标。 本身不是豪族势家出身,又与周知府、前任提学路大人亲近,又和王孚交好,而且才十六岁,一旦中举,中进士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黄家能稳坐陵州第一大族,靠的便是家中出了几位进士,地方朝堂都有人。 “多谢道长提醒,在下一定注意。” 一叶落而知秋。 世间聪明的人不在少数,怕是那些看似依旧纸醉金迷的豪强世家,也多少为接下来的乱世开始做准备了。 只是准备是一回事,可时代浪潮滚滚而来,真遇上狠人,天街踏尽公卿骨,那也是没辙的。 可不准备,那更是没辙。 没有阶级会舍得让出自己的利益,要重新分配,靠的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吟诗作赋那样温文尔雅,而是靠刀枪拳脚。 无论乱世还是盛世,最大的道理,始终是拳头。 即使至圣先师的论语,也是先打出一片天,才能流传下来的。 否则何以会有孔武有力这个词? 光讲道理是不行的,还得有拳头。 这个世界,儒门能压制道门,肯定不是靠那些微言大义,还有其他的力量。譬如他体内的诛邪笔。 又如他昨日刚得到的广陵琴。 儒门的圣物肯定是不少的。 青云道长抚须微笑:“秦相公不觉得贫道多言,贫道就再说两句。既然秦相公始终对这些修行之事好奇,其实宝山便在身边。” 秦川:“道长可是说禹江龙君?” 青云道长:“不错,总归是可以找机会亲近的。” “多谢提点。” 秦川心想,看来想吃龙宫这口软饭的人真是不少啊。不过龙宫豪富那是肯定的,随便漏一些出来,莫说一个普通人,便是修道人,都能一生一世享用不尽了吧。 他又道:“前人有云,醉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佛家也有说,纳须弥于芥子,一花一世界。不知修道可有此类法术?” “秦相公是为此事来的?” “嗯,打算将来游学一番,只是带着诸多物品不方便,突发奇想。” 青云道长微微沉吟,好一会,叹口气:“算了,此事还是告诉秦相公吧。其实秦相公上次那张画皮,便可做炼制藏匿物品的法器。那画皮我没看错的话,应该是从一个灵肉合一的武道宗师的尸体上剥掉的。不知那鬼魅是如何机缘巧合得了那张画皮,变幻人形。想来其中是有些隐秘的。所以贫道才知此物珍贵,能拿回崂山,换些好处。只是秦相公如今前途,比贫道想象的要远大许多,又问到此事,贫道就不隐瞒你了。” 他见秦川对修行之事,始终好奇,心知将来秦川迟早要知晓这些事的,不如现在坦白。 这也是看出秦川的潜力实在惊人。 秦川知晓,他和青云道长实在不算有交情,人家不说是本分,说了是情分。 “明白了,这炼制法器之法,还请道长给在下指一条路,在下这里有一份修炼道术的心得,道长或许用得上。” 修炼道术的心得,自然是得自黄沙在海中水府所得的道书。 秦川接受黄沙的参拜,翻阅了它一生的记忆,那道书内容在记忆里极为深刻,秦川自然轻易找到。 秦川也不是要拿出全部的道书,而是部分。 也可从此判断那道书的价值。 因为道书里修炼阴神的内容,对秦川实在没有用处,他都修成元神了,而且走的也不是鬼仙之道,路径不同。 “每月十五的后半夜,陵州府附近的修道人甚至异类,会有一个黑市开启,具体地点,贫道初九得知后,可以通知秦相公。只是黑市交易,有许多风险,秦相公打算去的话,一定要慎重。” “嗯,这里有一份修炼心得,算是在下的答谢,也请道长品评一二,看看有多少价值。” 秦川取出一页纸,上面记载了一大段修炼阴神的内容。 这只是那本道书内容的十分之一不到。 “神宵炼神术?” 青云道长接过白纸,看了一段后,神色大变。 他往四周看了一眼,神情极为复杂,“秦相公,此物从何而来?” “不方便说。” “确实不方便说。看了秦相公也不知此术来历,而且里面内容不完整。这是神霄道的修炼秘诀,对我人族还好说,可是一旦妖类知晓,怕是秦相公麻烦不小。因为我在崂山听过长老提过,世间异类除开天赋神通外,能修炼的道术不多,神宵炼神术,恰好是其中一种。昔年神霄道正是因此,惹了大麻烦,招来群妖攻山,一场大战后,神霄道损失惨重,据说仅有一两人活下来,从此远遁海外,下落不明。” 第70章 余威 秦川:“多谢道长告知,那么此物对道长修炼阴神有用吗?” “有用的,贫道在崂山只是外院记名弟子,所学道法,甚是粗浅,有了这篇神宵炼神术,他日修成阴神,便又多了几分把握。”他说完话,从袖中取出一份古旧的竹简,上面居然也是甲骨文字。 “这上面是制符和研制鬼墨的方法,贫道看得出,秦相公确实对修行之事,颇感兴趣,人各有志,不能强阻,此物价值是不低于神宵残篇的。还请收下。不过这残篇内容,秦相公莫要再传出去了,否则引来麻烦,对你我都不好。” “自当如此。”秦川收下竹简,“那么我就等候道长下月初九之后,关于黑市的传信了。” “贫道记着的。” “告辞。” “秦相公慢走。” 青云道长送秦川出了观门,心里暗自寻思:“这人读书明理,果是不一般,怕是也看出世道将乱,现今练武修道,等到了乱世时,就大有用处了。” 乱世,亦是修道人的杀劫。 莫说他这崂山外院的记名弟子,便是内门的真传,也难说会不会卷进杀劫。 多一分助力,在将来的杀劫中,就多一分渡过的可能。 这神宵炼神术虽是残篇,对他而言,确然有一些帮助,至于竹简的价值,的确不在残篇之下。 只是符道一途,十分艰难,他数十年,方有一点成就,秦川读书考科举厉害,不知制符的天赋如何。 若是过段日子没有进益,还是要劝他专心科举。 虽说世道将乱,可是考上举人进士,有了官身,到底是不一样的。 … … 秦川回了家,清清迎上来,替他更衣。 更衣的过程中,秦川想到,那明月观想法虽然没法让清清修炼,可照她的说法,到底精神了一些。 这神宵炼神术适合妖类修炼,兴许清清能借此解决服用幻形丹后,不能修行的弊病。 阿猫阿狗相处久了,也是有感情的,何况是朝夕相处的小婢女。 他心里还是希望清清能活久一点。 最近他事情不少,此事一时间没想起,得了青云道长的提点,才知神宵炼神术适合妖类修炼。 他于是抽出空来,教导清清修炼神宵炼神术。 因为这也是观想法,倒是不必回到本体修炼。清清照着秦川的指点,观想雷霆。 轰! 片刻不到,她便一脸的苍白,精气有溃散的征兆,好似大病一场,虚弱不堪。 “怎么了?” 清清用手语解释,说她实在观想不了雷霆。 秦川沉吟:“你再观想明月试试?记住心当如井中月一般,澄净虚空。” 清清照着秦川的吩咐去做,过了一会,脸色果然好多,精气渐渐稳固。同时脚下流出一点黑色的汁液。 “怎么样?” 清清表示,好多了。 秦川注目那一点黑色的汁液,想起丹道初解那本经文的记载,里面提及一种叫丹毒的东西。 丹毒融于精气中,极难化解。 这一点黑色的汁液,倒是跟记载的丹毒很像。 莫非便是幻形丹的丹毒。 清清对自己幻形之身,流出这种东西,感到很害羞。秦川让她收起来,先存着。 往后再研究一二。 丹道初解他许多内容尚未通晓,关于丹毒的记载,也没完全解开,往后解开其中内容,或许这丹毒还有用处。 他心中猜想,清清不能修炼,或许跟幻形丹的丹毒有关。 只是这丹毒是有意加进幻形丹的,还是幻形丹中必须有丹毒存在呢? “我对修行界的事还是了解太少。” 秦川没有足够的信息,没法分析出其中的隐秘。 不过随着他所知越多,这些隐秘迟早会解开的。 做这些分析,不仅是为了满足好奇心,也是为了更了解这个世界的修行体系,知己知彼,才能护道长生。 毕竟这个世界有层出不穷的道术,如果对其原理机制不够了解,他也有可能阴沟里翻船。 因为修道人肯定是聪明之辈,既然知道武者血气能克制神魂,不可能没研究出应对的办法。只是这种办法可能很难推广,但大概率不会没有。 这时,雨已经停了。 王府的管家过来,代表王孚,向秦川转告一件事。 “你是说红楼的楼主苏香找到你们少爷,想通过他请我吃一顿饭,还有事跟我商议,商议的主题便是那四首诗的题名?” “只是她们何须这样拐弯抹角。” 管家回道:“苏楼主和兰操姑娘说是担心你又拒绝,所以找我们少爷转达,苏楼主正好也有些生意上的事,打算跟少爷合作。少爷说你去,他就去。你不去,他再考虑考虑。” “嗯,你回去跟王兄说我晚上会去的,明月楼是吧。” “正是。那小人回去复命了。” “对了,没说具体的时辰吗?” “那边说了,她们会先去等着,秦相公看晚上什么时间方便去就行了。” “好。” 管家于是告辞离开。 秦川心想:“这两女人倒是有意思。” 他心中大致判定苏香和兰操都是闻香教的人,只是多半不知那夜他救了老狐小狐们的事。 也不知那些教徒,是不是她们派去的。 即使不是,总归都是闻香教的。 王孚看来是心病还没好,要是往常有大美人相邀铁定一口气便答应了。自己还没把那补虚功的升级版,壮阳效果更好的功法教给他,这次一并给他好了。 明月楼不是青楼,乃是正经吃饭的地方。 楼里的厨子据说是京城退下来的御厨,手艺很好,接待过不少达官贵人。要在里面定个位置可不容易。 苏香定了一个雅间,窗子打开,可见月出于东山,徘徊于斗牛。房间里烧起炉火,也不怕外面的凉风吹进来太冷。 秦川来的不算早,也不算晚。 这时王孚已经来了。 至于兰操和苏香早已等着。 兰操见到秦川,眼中藏不住的喜意,倒是苏香,神色沉静,只是秦川细心观察,总觉得苏香似乎把自己的地位摆的比兰操低一点。 修炼道术的人,神魂内藏,不易给人察觉修为深浅。倒是武者,没有脏腑藏匿气血的手段,容易给人看出端倪。 秦川凭借元神感应,知晓二女神魂都不弱,但有多强不好判断,大抵不会比青云道长差。 苏香那绝色的容光,本身就是一种道术,能使男女都颠倒着迷。 只是对现在的王孚,倒是不很管用。 秦川进来,双方一一见礼。 苏香开门见山,拿出一张纸,上面有细细的小楷,记载许多内容。 大抵是以小侯爷为首,想出价给诗命名的人。还记载了各人的身份来历,所出的东西价值几何,皆是清楚明白。 无论对方怀有什么目的,至少在这件事上,用足了心。 “多谢苏楼主,既然苏楼主替我整理出这些来,那我就厚颜再麻烦你一次,你说我该选哪四个人的礼物呢?” 苏香:“其实礼物的价值大同小异,真正值得秦公子关注的,乃是这四人背后的人脉。至少通过这件事,秦公子算是能和这四位搭个线,往后在别的场合有说话的余地。至于真正拿主意,还是得秦公子你来,奴家不敢越俎代庖。” 当日兰操全神贯注在秦川和四首诗身上,可苏香实实在在感受到那灿然华盖的锦绣文气。 如果兰操是文青心上头,那么苏香是实实在在感受到秦川蕴藏的潜力。文气如织,秦川将来至少是一位真正的大儒,能解释圣人之道,阐述微言大义。 闻香教的教主都对这类人忌惮不已。 可以说苏香至今被秦川当日展露文气的余威震撼着,不敢有丝毫怠慢,生怕惹到对方。 另一方面,若是能因此事,结交上秦川,那自是极好的。 第71章 制符 秦川也不废话,取出随身携带的狼毫,如今狼毫笔头的毛已经白了三根,笔头吸饱苏香准备好的墨水,秦川在纸上勾出四个名字。 “好了,苏楼主如此帮我办理便是。你看你抽多少合适?” 道上的规矩秦川很懂,中间人要么给她抽水,要么欠人情。 苏香见状,微笑道:“秦公子,我们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上次的事,我是打心里感激你帮我们红楼掩盖。这次我帮你,咱们算不算一来一往,有了交情。” 秦川点点头,“算。” 他仔细观察苏香的神情,包括心跳,呼吸等其他特征,没有异常。看来苏香是真不知道他救狐狸们那件事。 苏香如此,兰操自也如此。 秦川先前是误会了。 苏香:“有了交情,就可以做朋友。奴家今天帮秦公子,也是希望有一天秦公子能在不为难的情况下,顺手帮一帮奴家。” 这个要求不高,将主动权交给秦川。为难的话,可以不帮。 “苏楼主过誉了,我能有什么能耐帮你,这话你得跟王兄说。” 苏香笑道:“那也请王公子答应奴家这小小的要求。” 王孚看了秦川一眼。 秦川轻轻颔首,“苏楼主,王兄是生意人,互惠互利的合作,我们肯定都是欢迎之至的。” “有秦公子这句话,奴家便放心了。奴家和兰操姐姐都薄有产业,只是身为女子,许多事是多有不便的。将来是有需要仰仗二位公子的地方。当然,前提是如秦公子所言,互惠互利。如此也是人与人之间长久相处之道。” “嗯,如此,咱们喝一杯,便各自早点回去休息吧。” 秦川带头举杯,四人喝完酒,秦川和王孚先离开明月楼。至于王孚和苏香在生意上的事,秦川来之前,王孚已经和她交流了。秦川表了态,王孚自然定下心,能与苏香合作。 细节的事,日后可以细说。 王孚笑吟吟说:“留仙,这苏姑娘十分知情识趣,难怪能把镇南候的小侯爷迷得神魂颠倒。只是她好似对你也很有意思,我还是得劝你中进士前,少跟她来往,免得无缘无故招来小侯爷的敌意,给你下绊子,妨碍前程。他们勋贵是不怕惹麻烦的,跟我们到底不一样。” 秦川:“我看你跟人家谈笑风生,你应该比我更注意才是。” 王孚嘻嘻一笑:“逢场作戏而已,对了你说的那事,还没给我呢。” 秦川知他说的是壮阳效果更佳的补虚功,“明天就给你,对了,你送些黄牛肉给我,算是酬金。” “好好好,送你三年五年都行。只要你想吃,我这管够。”王孚哈哈大笑。 两人于是作别离去。 … … 回到家,秦川吩咐清清点亮蜡烛。如今时代的蜡烛原料主要是白蜡,王家就有专门的白蜡虫养殖场,用以提供制作蜡烛的原料。 王家也可以算是半垄断了陵州府的蜡烛行业。 另一半在黄家手里。 苏香想和王孚合作香烛的生意。 多根精致的蜡烛摆好,房间里明亮起来。秦川开始阅读自青云道长所得的竹简。 得益于解析丹道初解。 加上竹简也是甲骨文字,秦川阅读竹简,比此前解析丹道初解还要轻松许多。 竹简叫做“墨符书”。 除开甲骨文字外,还参杂一些图形。这本墨符书也不是完整的,而且应该是青云道长从别处得来,非是崂山正法。 里面内容略有提及传承,有“清微”二字。 只是秦川对修行界的门派了解不多,对于清微的具体来历,自然很是模糊。青云道长没提,不知是忘了,还是其本身对甲骨文字的认识不多,没有解析出这两字来。 也可能是这件事本身不重要,更或者故意不说。 秦川没有纠结此事,反正青云道长自己肯定有学过墨符书,真是来历有问题,两人也是一损俱损。 而且对他而言,能提升实力的手段,就是好手段。 一切难题,都会在绝对实力面前,迎刃而解。 手中竹简的主要内容是操持风雷的符箓制作。 有清风符、五雷符等等…… 制符的纸以黄纸为佳,墨分两种,一是朱墨,二是魂墨。魂墨又称之为鬼墨。 朱墨是指的以鲜血为墨。 其中以武者的心头血或者妖族的精血为朱墨使用效果更佳。 武者的心头血适合制作五雷符。 妖族的精血十分通用,五雷符和清风符之类,都有不错的效果。只是制作五雷符时,效果比不上武者的心头血。 秦川想到狼妖的心头血,他此前把黑狼妖的心脏射穿射烂,心肝最后也送给了秦老拿去供奉龙君。否则能留下来,倒是可以制作朱墨。 另外鬼墨的原料取自精魂。 修道人的神魂乃是上上之品,有道行的妖鬼精魂亦是不错。 如果有这样的原料,可以观想自身神魂为阴阳磨盘,将精魂、神魂磨成鬼墨。只是此法甚是凶险,如果神魂不够凝实,反而有损伤自身神魂的风险。 除此之外,对神魂的力量,要求不算高。 当然前提是能足够镇压作为原材料的神魂。 上面也提过,可以用别的法子,先削弱作为原材料的神魂、精魂,如此一来,磨出鬼墨便风险小许多,只是收获的鬼墨也会少许多。 此事总归是要用到神魂,很有风险,因此鬼墨向来珍贵。毕竟修道人对神魂重于性命,哪肯轻易冒险。 好在秦川有元神,倒是不必有此担忧。 阴神制作鬼墨的风险都大为降低了,何况元神? 秦川照着上面的法子,先观想元神为阴阳磨盘。此法旨在激发出神魂的阴阳二气。 此阴阳二气,因为没经过雷霆吸力,阳气本身是阴中之阳,所以阴阳二气的威力不大。 若是受过天雷洗礼的阴神,便可模拟出真正的阴阳二气出来,化生阴阳磨盘,便是一门厉害的攻伐道术。 秦川的元神还未过天劫,但元神比阴神厉害,观想出的阴阳磨盘,确然比墨符书记载的要厉害许多。 他将画皮鬼魅的精魂从收魂米放出来,摄入元神化成的阴阳磨盘。但见得阴阳磨盘转动,画皮鬼魅的精魂就在磨盘的阴阳二气绞杀下,一点点给压榨出来,化成浓郁的青黑汁液。 仿佛实质一般。 秦川将画皮鬼魅的全部精魂压榨成鬼墨,最终得了拇指大小的青黑墨块。 鬼墨制作成功。 这一步对其他修炼者,其实是很艰难的一步,须得万分小心。 但对秦川而言,这一步再是轻松不过。 而且将元神化为阴阳磨盘,算是丰富了他的攻击手段。 确切的说,阴阳磨盘既可以防御,又能进攻。 只是威力有多大,目前没试过,着实难说。 鬼墨也是用血化开研磨,倒是不需要用武者心头血、妖类的精血。 普通人的血液都可以。 但制符是十分消耗精气神的一件事。 制符的种类不同,精气神消耗的侧重点不一样。 譬如青云道长的镇魂符,更多是要消耗神魂力量。 秦川打算先制作清风符。 此符制作出来,念动咒语即可使用,每次能持续半个时辰,浑身有清风之力加持,身轻如燕,若是本身速度够快,还能做到短暂的御风而行。 许多修炼者驾风而走的道术,都是脱胎于清风符。 可惜那个剑柄他还没研究出使用方法,若是能化生出剑光来,加上清风符,倒是可以试试“御剑乘风来,除魔天地间”了。 他猜想,剑柄是需要祭炼,才能使用。 下个月去黑市,看看能不能找到相关的法门。 清风符制作的方法不难,关键是要有强大的控制力,能做好每一个细节的处理。 恰好这是秦川的长处。 他以狼毫为画符的笔,家里正好有黄纸,取出一张试了试。 不多时,一张清风符便成了。 不知是狼毫沾染过正气的缘故,还是其他原因,这清风符有着竹简都没提及的一丝灵性。 看着十分舒服。 既然制符完成,秦川当然要尝试一番了。 准备, 起风了! 第72章 城隍 秦川将清风符捏在指尖,意念集中在清风符上,念动清风符的咒语,刹那不到,清风符像是燃起来一样,顷刻间化为灰烬,而一股清气却绕着秦川周身。 而清风符燃烧时,并无任何灼热之感。 “这便是道术了么?” 秦川身子微微一动,往前迈步,觉得无比轻盈自在。浑身似一股无形的气流托着。 他再一跨步,这次稍稍使力就去得老远。 他细细感受,这不完全是那股清气的威力,清气是一个引子,引动了天地间的风之法则般。 可以说清风符本身不具备那样的力量,而是一种信号,引动天地之力的加持。 秦川细细感受来自清风符的加持,纵跃之间,轻轻松松上了房顶,再用力一跃,好似能追星逐月一般,好几个呼吸才在空中缓缓下落,一旦找到借力处,又可以一跃老远。 他玩得兴起,身影悄然融合进夜色中,到了内城的屋舍房顶。 陵州府城他逛过多次,今夜所见,尤为特殊。 在夜色里,秦川好似一只轻盈的蝙蝠,不时起落,观望这座他生活有一段时间的城市。 夜色成为秦川最好的保护色,纵跃在屋顶上,轻轻借力,就能顺出十几丈的距离。 伴随着他超出常人的听觉,许多人家里的窃窃私语溜进他的耳中,如果他想的话,能探听到许多秘密。 他现在便是一个超然陵州府城之上的存在。 这种体验的过程中,秦川看到一起起在黑暗中,发生的罪恶事件。遇见了,他便摆平。 惩恶扬善! 这些顺手之劳的事,他不吝惜去做。 可要是每天都干这些事,秦川自问做不到。 他想做个好人,但也只能在自己目光所及之处,且不会有很大的麻烦。 使用清风符像是打游戏,虽然也会消耗一定的体力,但快感很强。半个时辰,仿佛一眨眼便要过去了。 秦川明显感受到自己身上那股清气减弱得很厉害。 清风符的使用时间快到了。 不过他也在思考,要不要花费精力被清风符的原理解析出来,用元神施展清风符。 只是这样一来会消耗元神的力量,不知需要多少。 但有备无患。 反正闲着的时候,琢磨琢磨便是。 包括镇魂符、五雷符,都可以慢慢解析,亦是增进自己对这个世界道术神通的认知。 平时要用的时候,有多余的符箓便用符箓,给元神省点劲。 毕竟现在的元神,还很虚弱。 说起来,他作为一个正儿八经的读书人,三试案首,成天都是琢磨着修炼道术神通的事。 清风符、五雷符、镇魂符更像是他的功课。 但科举文章,实在没啥好琢磨的。 八股文由破题、承题、起讲、入题、起股、中股、后股、束股八部分组成,只要脑海的知识储备足够,哪怕再难的截搭题,都可以轻松应对。 其实科举不全是八股文,到了乡试会试,除开八股文外,还要做策论。 相比于八股文的条条框框,策论倒是灵活自由许多。 遇见一些喜欢实务的主考官,八股文做得差,但策论做得好,也能考中举人,会试得中。 但八股文做得好,被取中的概率是最大的。 到了殿试,倒是不用做八股文,而是策论。其实这是最考验真才实学的。 因此一些会试中排名靠后的举子,往往能在殿试中取得较好的名次。 当然,殿试的最终排名还是皇帝决定的。 只是主考官们递上来的卷子排名,如非有特殊情况,皇帝一般不会驳回去。 秦川准备回去时,忽地感觉到阵阵阴风,他看向府衙方向,正是阴风的源头。周知府待他不薄,他可不想对方有事。 秦川于是发动清风符最后的效力,前往府衙外。 一到那里,他隐在附近一个屋顶,元神之力灌注双眼,开启法眼,看到周知府居然骑着红缨大马离开府衙,身后跟着许多鬼差。 不错,就是上次在郭北县小倩那里见过的牛头马面,还有黑白无常。 这些人簇拥着周知府离开。 他看了看周知府的穿着,像是印象里的城隍打扮。 “周大人当城隍去了?” 见了这一幕,秦川倒是放下心。反正周知府不会是出了啥坏事。 他身后的鬼差们都是毕恭毕敬的,跟平常衙门的官差见了知府大人,没啥两样。 相传城隍都是有善行的正直无私之人担当,周知府确然是十分符合。 只是做了城隍,便是阴司之神,莫非周知府已经不是活人? 秦川靠近府衙,也没发现在做白事,或者有哭声,一切如常。清风符的效果尽了,但秦川还是凭借惊人的身体素质,潜入府衙,发现周知府躺在房里,呼吸如常。 他于是悄悄离开。 “奇怪。” 秦川对此事颇是好奇。 明明瞧见周知府一身城隍打扮,还有鬼差簇拥,可肉身依旧什么事都没有。 他打算明天白日再过来看看。 果然是聊斋世界,什么鬼事,都可能发生。 也不知是不是秦川自己的体质问题。 反正他身边的怪事是一件接着一件。 至今家里没有一个正常人。 他算了算,家里小婴宁是半妖,清清是妖,黄沙是妖,玉湖、冰雁是画妖,近乎神道。 水缸里的两条黄唇鱼倒不是妖。 可他前几日,每次想吃它们的时候,这两条黄唇鱼眼神颇为人性化,透着哀求。 倒是让秦川不好下口。 他问清清,清清倒是没感觉到黄唇鱼通灵。 秦川的元神也没从它们身上发现灵气,可是那灵动人性的眼神,骗不了人。 这让秦川忍不住怀疑是他自己的问题。 难道阿猫阿狗跟他相处久了,都能开启灵智成精? 古人云,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他虽是个落难的天人,但也是天人。 这该死的天人气质。 秦川对自己吐槽了几句。 不过,有没有可能是因为每月一次的变身,吸引大量灵气导致的,再加上他无意中散发出的天人气息? 哎,婴宁最近长得很快,估计来年就能满院子乱跑了。 这小院子着实不够住,得选个时间趁早开工。 不管几世为人,房子始终是避免不了的一件事。 而且这个时代,死后也要风光大葬,但凡是大户人家,都执着修建陵墓,期望死后,也能继续享受,并且占个风水好地,保佑子孙。 趁着天还未亮,秦川继续制作清风符,直到鬼墨耗去一半。 一共制作了十张。 届时可以拿几张去黑市交易,不知能不能换些灵药回来,有类似朱果的灵果那就更好了。 在此之前,他还得制作出五雷符来。 这玩意难度更高,且失败的话,容易爆炸,伤到自己。 好在,风险没有炼丹那么高。 丹炉爆炸的威力,可不是雷符爆炸能比的。 五雷符有五种,分别是金木水火土。 制作五雷符就不能用普通黄纸,而是要掺合五行材料,制作出类似令牌的符箓。 秦川需要去城里转一转,收集所需的材料。好在这些五行材料,即使是凡物,也能起作用,只是威力有削减。 另外,他还打算去府衙拜访一下周知府,看他到底是什么情况。顺便说说办报纸的事。 天一亮,依旧是清清的细心服侍,然后吃了早点出门。 秦川先是去了府衙,见到周知府。 周知府打着哈欠,像是晚上没睡好,但见到秦川来,还是很高兴,唤他一起去喝早茶。 秦川自是答应下来。 他是练武之人,早点吃两次是正常的。 第73章 明报(今天爆更,求追读) 秦川主要是和周知府谈论办报纸的事。陵州府本就有许多民间小报,此事在东南之地并不新鲜。 其实许多小报背后都有士绅豪强支撑,爆出内幕消息,多是为他们发声。 秦川很清楚,舆论高地你不去占住,别人就会占住。 他把其中的道理说得很透彻。 周知府闻言思索一阵,“官府办小报,尚无先例,不过本府这里可以支持你办个小报试试,如果有效果,往后会再说。” 他考虑的是现在处理灾情的事情繁多,此类事没有先例,若是出格,惹来攻讦,反倒是把正事耽搁。 秦川本意是给自己要办的报纸找个后台而已,未必一定要官办,但得有官方背景。 “如此,我就先试试。不过为了吸引人看报,我会在上面写点话本小说。除此之外,还可以挑些灾民中的小孩子到处去卖报,如此可以给一些灾民家庭做些补贴。这项事如果干长了,能解决一些人的生计。” “留仙所言甚好,你去做吧,本府这里会给撑腰,但记住莫要在上面,给人抓住文字上的话柄。” 自来文字狱不止是皇帝爱用,文官同样爱用,一般而言,不会较真,较真的时候,那便是一个突破口。 尤其是秦川还未考中进士,更得慎重。 “学生会仔细的。” “对了,你这报纸,可有名目?” “取正大光明的明字如何?” “明报,这名字听着不错。若肉食者皆是正大光明之辈,那何愁天下不太平。凡事不可对人言,纵使有些错处,老百姓也能理解。就怕你不说明白,反而惹来曲解。”这是他治理灾情有感而发,下面的皂吏时常会拿着模糊不清的条令,在下面作威作福,令他的意图不能开展。 这些事,他昨晚做了城隍后,更是清楚。 正所谓举头三尺有神明。 当了城隍神后,周知府对陵州府里许多事都了如指掌。 譬如说,秦川家里居然全是妖,可都没那种杀过人的煞气,妖气纯正,倒是十分难得。 足以证明秦川的品德高尚,连妖都可以感化,为其驱使。 他很期待秦川悟出自己学问,广收门徒那一天。 论诚心正意,周知府不差于人。 但他学问不够精深,对于微言大义钻研不够,做不得真正的大儒。他是实干派。 可这个世道光是实干不行,还得有理论支撑,讲出救世的方法,如此凝聚志同道合的人,大家齐心协力,能造福多少人是多少人。 世道浑浊,确实无法涤荡。 但做一点,就少一点浑浊。 不能因为难就不去做,否则白白活在这世间走一遭。 要用有限心去触及无限心,以有涯去触及无涯,纵不能至,也问心无愧。 周知府是个雷厉风行的人,利用吃早点的时间跟秦川谈完明报的事,然后就去处理政务了。 如今赈灾勉强走上正轨,但府城的治安,也需要治理。 他做了城隍,明察秋毫。 将一件件积压,并无实证的冤狱找出来,依照自己昨夜做城隍时获得的信息,开始审断冤狱。 那可真是举头三尺有神明,周知府断案如神,将一件件积压的案件了结。 … … 另一边秦川离开府衙,回到家中。 趁着王孚派管家送来牛肉的时候,把关于办明报的事写在纸上,让管家带回去。 其中利弊他已经写的很清楚。 如王孚这样的土豪之家,若是能掺合进这个行业,以后就有喉舌为自己发声,逐渐改变人们固有的印象。 以往王家做了什么小善举,都是靠口口相传,还有曲解,扩散面有限。往后若是明报做大了,这类事就能得到很好的宣传。 这是互惠互利的事。 其实王家和陵州府其他豪绅有很大的区别,因为王家发家太晚,根本没有多少田地,家业主要集中在生意上,乃是典型的商人之家。 而陵州府乃至禹江大部分豪绅,都把禹江省的土地侵占得七七八八,几乎七成以上的农民都成了他们的佃农。 譬如那徐阁老家,一家就占了四十万亩土地。 想想这是多么可怕的数字。 这还不算徐家在其他州府的旁支。 当然,陵州最大的地主是黄家,黄家在京中有人是文选清吏司的郎官,秩为正五品,品级虽然相对不高,但是各级官吏的迁升、改调都需要经过文选清吏司的筛选、举荐,在内阁、吏部尚书、礼部尚书等品秩远高于自己的官职缺员急需调补时,文选清吏司也有权主持推升。 对于天下绝大多数官员而言,这是把握他们自身命脉的关键衙门。 黄家能在陵州府有如此大影响力,与家族里有这样一位官员是大有相干的。 而这个官职一向不能担任超过五年,眼下正是对方要离任的时候。 路提学此前针对黄家,便是朝中势力为这个位置正在博弈。 看似是地方打击豪强,实则是朝堂波澜扩散到地方的体现。 秦川眼下顾不得分析这些事,他等管家离开,便让清清负责研墨,开始提笔写字。 越女剑三个大字,率先落在白纸上。 越女剑的主角是阿青,本是越国一乡间女子,牧羊姑娘,大约十六七岁。性格天真烂漫,言语幼稚。 由于生于深林之中,长于无人之野,有一种不通人情世故却具有赤子热肠的率真,她对范蠡这样的大官不讲半点礼貌。 然而她却身怀神奇剑法。范蠡由此请阿青去训练越国剑士,几天之后,阿青便没了踪影。 而与她对过招的八十名剑士,虽然连她的一招一式都没有学会,但凭借对招时勉强捉摸到的剑法影子传授给了越国战士,已经足以使越国的剑术无敌于天下了。越王勾践又命令已不能亲自铸剑的薛烛督工铸造利剑,终于在三年之后,兴兵伐吴。经过两次大战,凭借利剑和精妙剑术,大败吴兵,吴王夫差自杀身亡,都城姑苏被越兵攻破。 这篇小说总共也就几万字,在秦川笔下娓娓道来。 清清看得心驰神遥。 禹江本就是古越之地,吴越相争的故事至今流传,有天然的受众。哪怕清清也是在龙宫听过吴越争霸故事的。 越国攻破吴国,范蠡带着一干剑士去找西施,等他找到的时候,阿青也出现了,她一人一根竹棒杀进吴宫,三千甲士竟不能挡。 可最后见到西施的容颜时,却收了手。 故事的结局是范蠡带着西施,泛舟五湖之上。 而阿青从此不见踪影。 清清读来,觉得无比怅惘。 她觉得范蠡应该和阿青在一起,可又觉得范蠡配不上阿青。 总之故事到此结束了。 在故事完结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天亮时分。 晨曦照进窗户,落在桌台上,照亮了秦川从龙王庙带回来的光秃秃剑柄。 此刻,剑柄竟然泛起淡淡的青色,犹如干枯的树根,迎来新的生机。 第74章 青玄(爆更,求追读) 清清伸过手,打算替秦川整理书稿。结果手刚刚触碰到书稿时,突然感觉到一丝锋锐,手指肚却被划开一条口子,只是没流血。 但火辣辣的。 她是精气幻身,说明这是伤到神魂,才会产生疼痛。 好在并不严重。 秦川自然注意到这一点,“我来吧。” 他一边整理书稿,一边注目泛起丝丝青意的剑柄。一瞬间,他竟有剑柄活过来的感觉。 同时,他有注意到书稿泛起文气涌入剑柄中。 类似剑气一般的锋锐文气! 这是越女剑这篇故事带来的。 秦川神情微微动容。 难道这才是开启剑柄用法的关键,而不是什么祭炼之法。或许还有小说故事映射进现实的原因。 借假修真! 这就更玄妙了。 眼下剑柄泛起的青意很是稀薄。 同时,秦川感受到书稿的泛起锋锐文气都被剑柄吸走,没有进入诛邪笔。看来这篇故事的文气,算是被剑柄独占了。 诛邪笔也没有要抢走文气的意思。 随着剑柄吸收书稿的锋锐文气,秦川逐渐和剑柄建立一丝感应。 他感受到剑柄的渴望,它需要更多的锋锐文气补充自身。 同时剑柄吸收的锋锐文气越多,秦川对剑柄的感应越强,就好像他在逐渐炼化剑柄一样。 看来这才是掌握剑柄的关键。 当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此前他都让清清咬破他的手指试过滴血认主,都没有半分用处。 之所以让清清咬,也是想试试他的血对清清有什么伤害没有,或者看对她有没有用处。 结果是没有意义。 看来是幻形丹的作用,或许与那丹毒有关?否则武者的血多少对妖类会有些影响的。 何况十指连心,指尖的血刚冒出来时,估计有点心头热血的效果。 总之,剑柄有了反应对秦川是有好处的。 只是不清楚有多大好处。 看来要等越女剑传播开来,才能开始真正弄清剑柄蕴藏的秘密。 他明显能感应到剑柄对锋锐的渴望。 太少,实在太少了。 秦川想到就做。他立时出门,将自己熬夜的成果交给王孚,希望他快点印刷出来。 随后几日,明报雇佣一些灾民家的孩童在陵州府大街小巷贩卖明报。 上面有关于灾情政令的内容,不过主要内容还是越女剑这篇小说。 报纸用连载的方式。 连载了足足七天。 到了十月初,方才将越女剑通篇小说连载完毕。 这种连载的方式十分新鲜,而且小说的内容也不错。 阿青作为女主角,虽然篇幅不多,可是在众人心里的印象中,实是风头盖过了西施。 读过越女剑的人,既感慨阿青的天真烂漫、剑术绝顶,又深深为她爱上范蠡感到惋惜。 因为范蠡深深爱着西施。 “阿青多好啊。”兰操成为了明报的忠实粉丝。 她为阿青感到打抱不平。 苏香噗嗤笑着,“我的姐姐,你难道不应该更喜欢西施吗?” 兰操和西施很像,都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 苏香又指了指自己:“我这样的,才是阿青。其实我还是侠女呢。” “哼。” 说话间,两人扭打成一团,春光乍泄。 越女剑也传遍了陵州府青楼画舫。 以往才子佳人的故事姑娘们都看厌了,蓦然遇到阿青这种性格的女主,颇为眼前一亮。 以往她们都希望被人拯救,可是如果代入阿青,根本不需要别人拯救她们。假如她们会那样的剑法,一根竹棒,数千甲士不能挡,谁还能困住她们呢? 天下之大,想去就去。 再也不会被那些肥的流油的死胖子压在身上了。 面对那些肥公子、胖员外询问,他们厉不厉害,还得娇声求饶,说什么公子厉害、员外真厉害。 那不是废话吗? 谁被几百斤压在身上不求饶。 说不怕的,自己去试试。 可是往往这些肥公子、胖员外才出得起大价钱。 那些秀才们,固然有些地位,可不是举人,依旧没多少钱财。至于举人老爷,拢共省府,也就那些个。 真要嫁给举人老爷当小妾,那也不是不行。 若是能嫁给年轻有才气又有财气如范蠡那样的人,自然更好了。 所以对她们而言,阿青是理想,西施是现实的理想。 但是王孚发现了商机,早令人砍了竹子,制成小说里的竹棒贩卖,小小赚了一笔。 对于士子们来说,看腻了才子佳人的故事,阿青这样的女主,特有新意。 想想有个武功高强,来无影去无踪的侠女深爱自己,岂不是证明自己特别有魅力。 看小说就讲究个代入感。 似范蠡这种人设,他们简直代入十足。 不就是他们现实的写照么。 只是现实可能稍稍出了一点偏差,他们还没成为范蠡。 但也大差不差。 阿青何在? 西施何在? 想想自古以来的小说话本皆是如此,男子相貌英俊又有才,就是因为如此,读者才好代入,有想象空间。 难道会真有人代入肥公子、胖员外? 已经瘦下来的王孚,表示他从不会有这种想法。 他从前即使胖,本质还是英俊潇洒的。肥肉是掩饰,因为世人多愚昧,看不穿本质。 他以此来戏弄世人而已。 留仙说得好,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这句子深合他脾胃。 要不怎么说,留仙是他知己呢? … … 越女剑取得不俗的反响,而且因为篇幅短小精悍,迅速传播起来。秦川这些日子,眼见得剑柄发生一点一滴的变化。 剑柄生根了! 根即是剑身! 剑柄居然自己生长出剑身。 剑身泛着青意,好似青色的藤蔓,一股灵动的玄意在剑身流转。剑长三寸三。 很是短小。 但是不断有丝丝锋锐的文气进入剑身中,还有徘徊在天地间的稀薄灵气融入剑身里。 经过黄沙的努力,井底终于打通水中灵脉,院子里的灵气比过往浓郁了三成,若是进入井底,能到五成的地步。 秦川很是期待下个月圆的效果。 黑市是后半夜,那时小婴宁差不多变身回来了。 秦川有清风符加持,去陵州府城附近哪里都很快的。 他现在的注意力主要在新长出的小剑身上。 他和剑的感应愈发紧密。它就像是个刚出世的婴儿,特别萌动。秦川打算给它取个名字。 “你剑柄像是青藤,长出的剑身有灵动的玄意,这样吧,往后我叫你‘青玄’好了。” 青色的青,玄妙的玄! 第75章 飞剑(爆更求追读) 青玄剑的剑身,如一根淡淡青色的细小树干,若是放远了看,整把剑倒像是一条小青蛇。 剑柄自是蛇头了。 秦川微微一笑,想到纯阳道祖的四句诗。 他拿出一张白纸,笔走龙蛇,一挥而就。 “朝游北海暮苍梧,袖里青蛇胆气粗。 三醉岳阳人不识,朗吟飞过洞庭湖。” 诗稿一挥而成,剑气勃发,青玄似吃了一颗丹药,传出欢欣之意。整个剑身的青意,亦随之加深些许。 这聊斋鬼神世界确实奇怪,剑有灵性不说,还喜欢吃文气,尤其是要带剑意的文气。 秦川遁出元神,进入青玄的剑体中。 只觉得自己便和青玄融为一体,心念一动,青玄悬浮在半空中,随着他心意而动。 这是实实在在的飞剑之法了。 他轻而易举出了外墙,翱翔天际。 又驱使青玄,轻易刺穿一块大岩石。 只是很快感到疲乏,因为元神还是太过虚弱,不能驱使青玄太久。只是有了这一番与青玄的神交,他更感受到自己和青玄犹似水乳交融一般。 仿佛青玄在逐渐变成他肢体的延伸。 秦川很快回到院子里,青玄落在桌台上,上面淡淡的青色褪去一些,想来刚才他不但消耗了元神的力量,连带青玄本身都有所消耗。 秦川还是很是高兴,有了青玄剑,他又多了一张底牌。 飞剑变幻多端,神出鬼没,哪怕遇到一个百人小队,一阵冲杀,也能将其轻松杀退。 果然是身怀利器,杀心自起。 秦川收敛心意,没有再琢磨相关的事。 杀生是为护道,若是执着于杀生,将来难免被杀意左右,惹出天大祸端来。 其实以秦川目前对修炼鬼仙之法的了解,全天下最适合修行鬼仙的便是皇帝,因为皇帝在那个位置受到的诱惑太多。 常言道,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这般大的权柄,往往需要天大的意志力才能克服自身任意施为的念头。 坐上那个位置,若是能克制自身的欲望,意志力是难以想象的。 这十分适合修炼鬼仙。 传言当今皇帝爱好修道,莫非真是修炼了的? 以皇帝的资源,得到真法想必不难。 若是没有修炼,那么其中肯定有重大情由。 发散一下思维,秦川没有继续思考。皇帝离他山高水远,还是得关心眼前的事。 其实秦川心里一直有个隐忧。 那就是白狼王。 虽然自从黑狼妖之事后,再没有狼妖找上门,可难保一直会如此平静下去。 这始终是个隐患。 秦川这两个月忙忙碌碌,不断找机会提升实力,大抵是因为有这个危机存在。 有了青玄在手,如果真面对白狼王,他多少有些把握。 至于把握多大,还真不好说。 希望接下一段时间,越女剑能给青玄提供更多的锋锐文气。另外,秦川又写了几首有剑意的诗,只是效果比袖里青蛇差了不少,聊胜于无。 这似乎需要一种有感而发,无意而成的感觉。 似有意,还无意,有意无意是真意! 就是要玄之又玄,符合青玄剑的灵性胃口。 这小剑,还挺挑食的。 秦川于是没有勉强,但还是把这几首诗留下来,准备发在明报上。同时要构思下一本小说。 即使没有锋锐文气,也能给诛邪笔吸收,同样是有好处的。 他整理好书稿,打算出门去王家交稿。 清清自是去整理家务了。她没空的时候,有两只画妖陪婴宁玩耍。它们也是妖,和婴宁合得来。 这话又好像说的满屋子里,谁不是妖似的。 另一边,小婢女起初以为公子是平平无奇的书生,没想到这些日子以来,公子展现的能耐愈发多了。 当下已经可以驱使飞剑。 那剑上的灵光,她在龙宫呆的那些年头,到底见过一些飞来飞去的修士,飞剑亦是见识过的。 曾有剑仙在龙宫给龙君剑舞呢。 只是怎么说呢。 她见过的飞剑,好似比青玄剑差不少。 不是说威力,而是那种灵性。 别的飞剑,很呆诶! 反正公子的剑天下第一。 现在不是,将来也一定是。 公子越好,她就越开心。 只是一想到公子将来肯定是神仙中人了,而她只剩下三十多年的寿命,自不能陪伴公子太久。 如同龙君手下的那些摆盘使者,换了一茬又一茬。 这便是她们田螺小妖的宿命么? 若是能修行便好了。 她想到公子传她的神宵炼神术。 那真的很痛苦。 只是她还想试试。 等公子回来时,她要跟公子提一下。 … … 秦川刚出门走过一段路,青玄剑藏在袖子里,手里提着竹篮,里面是诗稿。 没出几步路,遇见了郑屠。 “郑大哥,你怎么有空过来送菜,郑大嫂呢?” 隔三差五,郑屠的夫人郑氏就会过来送菜。秦川也乐得吃乡里的蔬菜,而且都照付了钱。郑氏本来不要,但秦川坚持要给,便也收下了。 乡村的蔬菜,只要是应季节的,怎么做都好吃。 何况清清的厨艺是越来越好。 不过马上就要入冬,能吃的蔬菜便很稀少了。好在陵州府靠海,又是南方,倒不是北方那些,入冬后,只能吃些提前准备的白菜萝卜之类。 “秦相公,我不只是来送菜,还有一事要跟你提一下,明日是你们秦村的村长儿子成亲的日子,娶的是我们郑村的姑娘,两村的人都想你回去吃一趟喜酒。另外,上次给灶王庙起庙罗全罗老爷也回来了,想见见你呢。你看你明天有空去吗?” “明日正好有空,不过我接下来几年要用功备考乡试,今年过年都未必能回村子里去。这些事,你空了帮我跟乡亲们说一说。” “好好好。你能回去一趟,他们可高兴了。咱们明早出发,中午吃完席就走。” “好的,郑大哥,这蔬菜你就交给清清便是,我还有事去王兄那里一趟。咱们明早再见。” 秦川于是和郑屠分别。 因为罗全赠送的收魂米,帮了他两次忙,人家好不容易来一趟,秦川当然得去见见,而且回一趟秦村,本就没什么,还能顺便再挖掘一下青玄的来历。 实在挖掘不出来,往后还可以找机会去寻寻秦老。 第76章 剑诀(5更求追读) 喜宴上,秦川自然被邀请坐在主席上,都是乡里德高望重的老人作陪。因为听说秦川和府尊大人都关系甚好,被府尊以子侄辈相称,所以这些乡老倒是说话十分客气。 总之一顿饭吃得还算融洽。 秦川趁机跟这些老人聊天,没谁清楚青玄剑的来历。 因为在座的基本都是农家人,一年难得敞开肚皮,喜宴上的菜肴都被吃得干干净净,哪怕秦川这一桌也是如此。 还好秦川现在已经不缺普通的肉食,要是刚觉醒那会,遇上这种事,说不得也要展现一下胃口。 中午刚过去没多久,喜宴就吃得七七八八。 不过还有晚宴,那才是正戏。现在这喜宴是郑村嫁女的这家人办的,亦是郑村里的殷实人家,晚宴便去秦村办了。 因为秦川不打算留宿,自然不会参加晚宴。 待得喜宴散去,秦川到了灶王庙。 上次见过面的掌灶人罗全便在庙内,约好跟他在庙里聊聊天。 秦川向罗全见了礼,说话间,灶王神像居然涌出一股烟气,飘到罗全身上。 随即罗全神情一变,向秦川拱了拱手,“仙长大驾光临,小神有失远迎。” “灶王爷?”秦川微微惊讶,随即要见礼。 灶神脸现慌乱之色,“小神不过是郑村的灶神,当不起仙长的礼。且收回,且收回。” 秦川想起上次土地的事,脸上有些尴尬。 与普通人相处太久,有时候习惯性的谦虚客气。 但遇到村里乡里的小神,这谦虚客气,有可能很要命的。 他也不是谦虚,这种事实在谦虚不了。 不过这郑村的灶神是如何认出自己不寻常的,而且这里的灶神和真正灶王爷有什么区别呢? 各地城隍土地可以不一样,但历来灶神似乎只拜一个。 秦川提出自己的疑惑。 灶神叹一口气:“不错,本来人人拜的灶神都是一样,但小神确实不是那位能通天的灶王爷。此事与仙长有关。” 秦川:“……” 随即他已经心里猜到原因,微微叹息:“莫非是因为我画的灶王神像。” 他想到他还补了龙王庙的龙王画像,不会也出问题吧。 灶神点头,“因为小神是仙长所画,但受了灶王的香火,故而如今有些不伦不类。此事尚未被灶王爷察觉,小神也不敢出纰漏。好在灶王爷香火广大,且此村的灶王庙是新起的,此前从未有香火流入灶王爷那里,故而除非灶王爷亲自显化此地,否则是察觉不到异常的。” 秦川没想到自己无意的举动,居然惹出这样一个麻烦来。但他遇见土地前,都不知道自己能敕封神灵。 而且给灶神画像时,也没像对土地那样书写敕令。 只能说机缘巧合,造就出眼前的灶神。 秦川:“那也是阁下的福缘,不过为免节外生枝,此事在下不会透露出去的,只是这罗老爷怎么说?” 灶神:“这个小神自有办法掩盖,待会小神离去后,仙长不提此事即可。另外不瞒仙长,小神虽是因为你作画而生,亦绝非凭空而来。小神原也是一道残魂,生前名字,或许仙长知晓。” “何名?” “孙山。” “原来竟是孙前辈。” “那也不完全是我了。只是孙山之名,长久为人念叨,所以一点魂灵未灭,在坟冢附近飘荡,直到先生做灶神画像,不知为何便给吸引过来,成为此村灶神。”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想来是孙山生前有些福德的缘故。” “那为何不转世投胎?” 灶神苦笑一声,“孙山生前实有一番奇遇,曾经泛舟海外,误入一岛,岛上有一山,疑似仙家之地。曾进入一个石室之内,里面留有一个剑柄和一份刻满甲骨文字的竹简。孙山疑为道家仙术,苦苦钻研竹简的文字,发现是一份剑诀,强行修炼下,伤及神魂,英年早逝。因为魂魄损伤严重,以致于不能轮回。” 秦川突然间大悟,取出青玄,问:“可是此物。” 灶神注目小青蛇般的青玄剑,目光停留在剑柄上,“便是此物,只是它怎么变了许多,还有了剑身。” “机缘巧合罢了。不知那竹简何在?上面内容阁下可记得?” “因为是强炼竹简上的剑诀所伤,所以残魂已经将那部分内容的记忆散去,不过竹简还留着,便在孙山的墓里。仙长可自取之。” “多谢告知,我离开时便去取。但咱们之间的事?” 灶神:“小神只当不知仙长的存在,仙长也莫要泄露小神的存在。” “好。” 秦川没有让灶神参拜他,毕竟那须得自身心甘情愿。人家处境也不好,他一个落难的天人何必苦苦相逼。 神道之争最是残酷。 灶神的事情一旦泄露出去,给真正的灶王爷,它这个伪神,根本无容身之处,大概率是身死道消的。所以灶神出卖他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但是往后有关神道的事,秦川更得慎重。 不过因此事得了青玄的剑诀,倒是意想不到的收获。 秦川于是离开,反正灶神能处理罗全那里的事,秦川便不必留着了。 他又去了一趟龙王庙,好在龙王画像他只是修补,秦川遁出元神,都没发现龙王画像有什么异象,也没有龙君感应过来。 想来禹江龙君挺忙的,根本没兴趣关注秦村龙王庙的事。 毕竟太小了。 顶多是一个收集香火的平台。 没出问题是好事。 秦川于是离开,回去路上开启孙山的墓,取出竹简,随后整理坟茔,将杂草去除。 算是聊尽心意。 做完这些,秦川又招来土地神问了问附近还有没有狼妖出没,土地回答没有,于是秦川又问了还有其他怪事没,也是没有的。 看来最近那鬼母和白狼王都十分安静,没有搞事,不知是不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鬼母那边,秦川倒是不怎么担心,因为聊斋原著里,鬼母是由狐女亲自送给鬼母收养的,想来是有渊源在里面。 而白狼王那边确实需要多做防备。 其实他当婴宁是累赘的话,大可以送给鬼母抚养,可是心里终究舍不得,所以宁愿因为婴宁的事,去冒风险。 至于郑屠那边,本就要明天才回去了。秦川倒是没有让郑屠跟自己一起回去。 于是秦川回到城里,然后打开竹简。 解析甲骨文字,他已经比较熟练。 竹简的内容比丹道初解少许多,甚至比墨符书还要少。到了子时,秦川基本推敲出竹简的内容。 “神宵御雷真诀。” 又是神宵! 来历也是海外。 先有黄沙的神霄炼神术,后有青玄剑和神宵御雷真诀。他冥冥中和神霄道有什么缘分在呢? 第77章 他年我若为青帝 身处如今这样的世界,秦川当然会相信因果机缘的存在。几次遇到和神霄道相关的事物,足以见得他和神霄道必然有牵扯和缘法在其中。 无论是什么缘法,眼下还是先专心神宵御雷真诀的事。 神道法力到了,许多天机自然就明了。 即使不明了,有绝对的实力,一样能渡过任何隐藏的灾劫。 神通不敌天数,那是神通还不够大。 秦川照着神宵御雷真诀运转元神。 这本是运转阴神的法门,可是用元神驱动,更见奇效。元神生出一道清光,凝聚于指尖。 “剑心通灵!” 如言出法随一般,指尖涌出一缕极为凝聚的清气,落在青玄剑上。 刹那间,青玄剑悬空而起,发出嗡嗡之声,淡淡的青意流转剑身不停,并绽放出惊人的锐气。 而潜藏在剑身中的灵性,好似得到元神之气的滋润,倏忽间完成某种蜕变。 青玄剑绕着秦川转了一圈,最后青蛇一样飞进秦川袖子里。 但是秦川张开袖子,里面空空如也。 唯有运转法眼,才能看到淡淡的青光。 这剑的灵性得了秦川元神之气的浇灌,正式生根发芽,化生出剑灵来,虽然是极其弱小的剑灵,却也知晓藏匿自身,隐去法迹。 但秦川只要心里一呼唤,青玄剑便能立时出现护法卫道。 由于剑灵是秦川的元神之气浇灌生成,仿佛是秦川血肉的延伸一般,与秦川心灵相通。 其稚嫩的灵慧,表现出对秦川极度的依赖。 秦川随即感受到一阵眩晕。 这神宵御雷真诀第一步,点化剑灵,便耗费了不少他本来就十分虚弱的元神力量。 不过点化出剑灵后,便不需要如先前那般使用元神驾驭青玄剑,而是以心念催动。只要青玄剑吸收的锋锐文气足够消耗,便不再需要秦川的元神之力作为补充。 而且剑灵应敌,更有一种本能在里面,变化之精妙玄奇,令人防不胜防,还能自行护住杀敌。 假如秦川遇到危险,剑灵自己就会感应到,主动杀出来护主。 这样一来,秦川哪怕进入深层次的入定当中,忽略外界感应,有青玄剑相护,也能化解那种突如其来的危险。 点化剑灵这一步,看似轻易,实则对许多修炼成阴神的道人而言,都是十分艰难,充斥着精神分裂的凶险。 元神和阴神毕竟有本质的区别。 其坚固凝实,远非未成鬼仙的阴神可以比拟。 不过道门阴神成就鬼仙后,经历九次天劫,化为阳神,便和元神化为纯阳元神,又是殊途同归了。 秦川凭借对神宵炼神术的了解,能明显察觉到,道门鬼仙要经历九次天雷劫才能将阴神化为阳神。而元神绝不会需要九次那么多。 甚至他要面临的天劫,肯定和鬼仙经历的天雷劫有区别。 与鬼仙修法相比,元神明显更该是玄门正宗的修法。 不过此方世界的鬼仙之道,也是适应世界规则来的。成就元神,需要的灵气远比鬼仙需要的多上许多。 这个世界,没有孕育元神正道修行的土壤。 他要不是上一世遇上世界灵气大爆发,加上广成子道统,也不可能修成元神。 上一世有真武化身降世,他离去前,更是能感受到可怕的气息,整个世界其实是一座坟场,突然爆发出的灵气,本质上怕是来自那些肢体的分解。 神话里,开天辟地,化生洪荒世界的盘古,其实就是一尊。 经历过几世的他,很清楚,世界远比他眼前所见的要辽阔许多。聊斋世界之外,依旧是天外有天,神外有神。 只是即使知道井底之外,有无穷辽阔的天地,依旧改变不了他目前仍是井底里一只小田螺的局面。 人清清在他眼里,好歹还是一只大田螺呢! 要努力啊。 秦川于是叫来清清给自己做头部按摩。他瞧清清脸色有些苍白,问:“又去修炼神宵炼神术了?” 清清点了点头。 主仆二人相处久了,一个眼神,一个手势就能知道对方的意思。 其实清清不能开口说话,根结在于田螺本体的横骨没有炼化,因此幻形之后的精气身继承了本体的缺陷,不能开口。 这可能是龙宫炼制的幻形丹有意为之的限制,不想这些摆盘使者叽叽喳喳,过于聒噪。 摆盘使者只需要好看,仪态优美即可。 如果清清修炼成神宵炼神术,神魂壮大,便能如黄沙那样,以神魂的力量震动空气,开口说话了。 再进一步,还可用神念与人交流。 那是阴神稳固之后才有的能力。 黄沙是刚成阴神不久,便遭逢大难,如今只是勉强维持住阴神的境界,神魂力量却削弱了不少。 修炼神宵炼神术,对清清而言,无疑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她居然坚持下来,令秦川有些刮目相看。 “艰难困苦,玉汝于成。” 秦川感慨一句。 清清不大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但想来是公子鼓励她的话。 她的学问还需要不断提升。 好在跟在公子身边,不愁没有学问提升的机会。 “修炼神魂,最重要的是不断磨炼意志。我知道你现在肯定很疲惫,但是不能放松下来,你来给我按摩吧。” 秦川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清清已经是个很熟练的按摩小技师了,哪怕精神很疲惫,还是伸出小手给秦川按摩头部,削葱根似的手指,带着凉丝丝的气息,很是提神醒脑。 秦川教她的手法也很有讲究,该轻则轻,该重则重。 按摩力度的深浅,都颇合节奏韵律。 秦川坐在椅子上,半躺着身子,无比的享受。 他仿佛做了一个梦,飘在云端。 自己似乎当上了天帝。 天帝轮流做,今年到我家。 他年我若为青帝,赏清清一个按摩神官是也! 反正做梦等于意淫,当然想什么,就梦到什么。他堂堂一个天人,哪怕落魄了,做的梦,内容也自然非同小可。 何况他还是一个文抄公,哪天抄出个西游记,也不是不行的。 让这世界的人看看,什么是开天辟地之祖,什么是名注齐天意未宁。 在清清的按摩下,这一梦格外香甜。 元神的力量亦在缓慢地恢复。 体内的诛邪笔,似乎感受到秦川的梦境。忽然间颤了颤,似乎感受到恐惧,还是一分欣赏? 梦自己当天帝,怎么敢的? 大抵可能有点这意思。 等秦川醒来,清清已经不在身边,外面的天光已经大亮了。 他竟然睡过了一夜。 “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小院冬睡足,窗外日迟迟。” 现在已经十月了,到了洞天。 不知今年的第一场雪,何时到来。 秦川喜欢下雪,多过下雨。 只是陵州府是东南之地,下雪的时候,还是很少见的。 到了下午,白日隐去,天格外阴冷,温度骤降。 秦川看了看天色。 搞不好今年真要下雪。 … … “有冤狱!” 周知府案牍劳形,忽地朝外面抬头,神目如电,看着天气。 第78章 险恶 下午,天色昏沉。 外面下起了簌簌的小雪,玉湖从画屏里出来,在院子里练习拳脚,伴随雪花飞舞,煞是好看。 而冰雁则是吟诵有关雪花的诗词。 两只画妖很是有闲情逸致。 反正它们是妖,不怕冷的。 秦川也乐得让她们出来透透风。 其实画屏里的幻境虽然很好,到底比不得真实世界那样动人。 上错花轿嫁对郎的热度虽然在陵州城削减许多,可在禹江省却是渐渐传播开,两只画妖,每日都有姻缘香火入账,只是再没有灵机诞生,令秦川有些失望。 不过冰雁倒是琢磨出一点缘由,告知秦川,如果她们的神格再往上提一级,兴许会有新的灵机诞生,甚至还会有道韵出现。 太初有神,神与道同在。 神和道,其实是分不开的。 秦川倒是认可冰雁的看法,且等等看。 他虽然心里有点急,可是在小画妖面前,却是表现得一点都不着急。 另外,神宵御雷真诀下一步的修行,就很有些东西了,那是引发天雷的内容,亦是神宵御雷真诀的重点。 引发天雷,需要强大的神魂力量,秦川暂时没有尝试。 这神宵御雷真诀之所以称之为剑诀,乃是练到最深处,会由雷霆之道,引发出毁灭剑道,威力难以想象。 只是竹简上也只是略有提及,没有具体的修行内容。 或许连神霄道的创派祖师,都未必参悟出毁灭剑道来,那内容只是臆想。 一条思路嘛! 如同乾坤大挪移第七层,共有十九句错处,因为创造乾坤大挪移的人,根本没足够的内力修炼第七层,只能把第七层的内容想象出来。 意淫的力量,果真是可怕的。 本以为下午可以安安静静的赏一会雪,偷得浮生半日闲。 但是忽然有一个妇人来拜访他。 一见面,妇人就跪在门外,向秦川磕头。 她磕头很是迅速,秦川倒是一愣。 “这位夫人,咱们认识吗?” 无论觉醒前,还是觉醒后,秦川都不认识对方。而且妇人年纪看起来已经三十出头,总不会是堂伯留下的风流债。 小婴宁,你爹不是那种人的。 即使是风流债,也没有给他这个晚辈磕头的道理。 妇人没起身,“我是替我家相公来向秦公子道歉的。” “请问夫人,你家相公姓什么?” “曹山便是我家相公。” 秦川摇头,“不认识。” 妇人:“秦相公不记得了,就是当日龙王庙会结束那一夜,临川画舫的大厅里,有个秀才找你麻烦来着。” 秦川:“原来是他啊,抱歉了,夫人。我真不知道那位兄台的名字。那件事我早忘了,也没放在心上。” 那一夜,曹山是打算找秦川麻烦来着,可刚开个头,就被黄梦一巴掌扇了回去。 这不是秦川还没用力,对方就倒下了吗。 秦川自然没把此事放在心上。 没想到时隔这么久,他夫人居然会过来替他道歉,怎么不自己来?难不成出了事? 妇人叹口气:“秦公子,你大人大量,没把过去的事放在心上。妾身替我家相公谢谢你。只是黄家的人,就没你这样大人大量。我相公怕是死劫难逃。” 秦川没有接话,表示可以请她进来烤烤火。 妇人摇头,向秦川告别,说是还要去买棉裤和棉衣。 秦川想了想,让清清拿了一件破旧的袄子给妇人披上。这年头,哪怕旧衣服也很值一点钱。 妇人自是千恩万谢,然后告辞。 没过多久,府衙的马护卫到来,说是衙门有件案子,跟秦川有些干系,要请秦川去配合一下。 秦川问:“是不是跟一个叫曹山的秀才有关。” 马护卫惊奇道:“秦相公,你也听说了。” 秦川:“刚才曹山的妻子来找过我,说是向我道歉啥的,我还稀里糊涂的,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马护卫于是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跟秦川说了一遍。 原来黄梦家有个心腹下人叫黄四,他的妻子绿娥十分漂亮,一个月前独居家中时,夜间被人杀死。那天夜里,细雨濛濛,官府在出事地点的泥中发现了一把题诗的扇子,有人指认说是曹山的。曹山家是外地搬迁过来的殷实人家,平日仗着家里有钱,加上有秀才功名,为人轻浮。 加上临川画舫上,黄梦当众打了曹山一耳光,黄四又是黄梦的心腹,自然都以为是曹山故意报复黄家,杀害了黄四的妻子。 于是县衙先把曹山捉去审问,曹山不承认,便给上刑。于是曹山只好认罪,于是定了案。 那时候周知府忙着赈灾,对已经定罪的案子,也只是匆匆看过,从证物证词,而且都没有可挑剔的,连曹山自己都认罪,更没啥好说的。于是没有提出异议,打回县衙里。 只是今日周知府不知为何,重新审理起此案来。 曹山自己认为是死定了,便嘱咐他的妻子,代替他向之前因行为不当,得罪过的人道歉,又因为现今灾民仍是不少,便将家中所有的财产都拿出来,救济那些孤苦的人。有到他家门前诵读佛经一千遍的,就给一条棉裤。于是,他家门前来来去去讨饭的灾民,就像集市一样多。 没几日家中浮财散尽,现今已经开始出卖老家的田宅。据说黄四发了话,要用最低的价钱收购曹山老家的田宅,为爱妻报仇雪恨,旁人不许插手。 曹山见黄家苦苦相逼,感觉没有生路可言,就买通了狱卒,要来毒酒,想自杀。 没成想,刚要喝下毒酒,便给周知府派人带走重新提审此案。 而此事之所以和秦川扯上关系,原来是有酒楼的酒保提供了新的线索,扇子上的诗是秦川所作。 … … “江头未是风波恶,别有人间行路难。” 秦川看了看扇子上的诗,向周知府回道:“大人,这两句诗确然是学生所作,可并非学生的字迹。当日学生写的字,已经让路大人带走了。” 周知府点点头,“不错,此事路大人给我的书信里,有提到过。” 他神目如电,扫到曹山身上,“曹山,你这扇子又是哪里来的?” 曹山苦笑:“大人,这真不是我的扇子,上面的字也不是我的。”他又向秦川道:“秦兄,我那夜如此开罪你,若知是你的诗句,怎么会把这扇子带在身边。” 秦川:“不错,当日你确实对我有所冒犯。” 周知府:“既然不是你的扇子,你为何要承认。” 曹山默然。 秦川此时出口:“大人,学生略懂医术,观他气色,怕是受过大刑。” 周知府:“马护卫,解开他衣服。” 马护卫领命,解开曹山的衣衫,果真是伤痕累累,惨不忍睹。 围观的众人吸口凉气,早听说衙门黑暗,如今眼见,比他们想象得还可怕。 难怪曹山要认罪。 周知府狠狠瞪了陪坐在旁原本审理此案的县令一眼,意思是后面再找你的麻烦。 那县令额头冒起虚汗,颤颤回道:“大人,那黄家的黄四一直摧着下官结案,下官也难办。” 周知府冷哼一声,没有理会他,继续审问:“曹山,既然扇子不是你的,那又是谁的?” 曹山摇头:“学生,真不知道。” 秦川于是插口:“大人,此事既然与学生有关,不如让学生问问这位酒保。” “好,你且问问。” 秦川看向酒保,问他这两句诗在那天时,还有谁知道。 酒保本心要说谎,可看着秦川的眼睛,一五一十抖漏出来。 原来这两句诗黄梦竟然知晓。 字是黄梦的所书写。 周知府呵斥一声,“黄梦是府学的廪生,他的字我也认识,哪里是这样。” 酒保:“那天黄公子来过,他问我秦相公写了什么送行诗给提学大人,我当时在外面伺候,听得提学大人吟诵,因此就记了下来。黄公子当时很是激动,叫我取来纸笔,我亲眼见他写的。” 周知府:“当真?” “千真万确。” 秦川:“那字黄梦拿走了吗?” “拿走了,不过黄公子写过后就扔在地上,好似有些生气,便走了。过了一会,他的下人黄四哥找我把字要了回去。” 黄四正是本案的原告。 死者正是黄四的妻子。 秦川略作沉吟,向周知府道:“大人,我看不必去找黄梦来,派人去把黄四抓来即可。” 他顿了一下,又补充一句,“黄四正好是本案原告,重审此案,找他来是应该的。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就找你说的办,马护卫你去把黄四请来,便说是为了重新审结此案,其他的事,先不要说。” 秦川于是退到角落里,在他身边有个十分艳丽的女鬼向他不住磕头感谢。可惜在场的人,除却秦川外,只有周知府将视线投了过来,但没有任何表示。 第79章 玄黄 马护卫行动迅捷,半柱香过去,便把黄四带回到府衙里。 “小民黄四,拜见大老爷。” 周知府并不废话,直接当堂审问黄四。 在周知府的严密审问下,黄四很快招认了自己的罪行。 而且此事还牵连起另一桩命案出来,令在场众人,都不由感到震惊。原来死者绿娥并非黄四的原配。 绿娥本是一个知书识字的女子,并且长得十分艳丽。家里住得离黄家大宅不远。她母亲一向跟人说,“将来女儿一定要嫁给门庭和风采像黄梦那样的人。” 黄四曾无意中见到绿娥一眼,为其着迷。又听她母亲说过那样的话,心里生出邪念。他将自己原配妻子骗去井边看东西,顺手将其推进井里。谎称妻子失足落在井里。 又用黄梦做过诗的那把扇子,设计将绿娥引出来,坏了绿娥清白,因为发生这样的事,绿娥家里觉得丢脸,连夜将绿娥嫁给黄四,都不曾办过喜宴。 可他知道绿娥是自己用手段骗来的,心里总是疑神疑鬼,成婚没过几日,他从外面回来时,发现一个男人戴着家里的貂皮帽子睡在床上,恶向胆边生,立时去拿刀将床上的男子砍死。可是事后一瞧,才发现男子就是绿娥。原来绿娥怕冷,睡觉的时候将貂皮帽子盖在脸上。 黄四疑神疑鬼下,怒火上窜,不辨真相就杀死了绿娥。 他杀了绿娥,十分后悔,又害怕官府问罪,于是栽赃嫁祸跟黄梦有过节的曹山。 曹山被黄梦打耳光那夜,黄名士也在场。加上曹山为人轻浮,有时喝醉酒,还放出豪言,说要报复黄家之类的话。 黄家真以为曹山有这个心思。 因此打通关节,利用黄名士作为府学教授的身份,与提学沟通,先除了曹山功名,又给县衙施加压力,务必要把曹山的罪定死。 至于那扇子上的字是黄梦用左手写的,黄梦当时抄写后,心里有些生气自己写不出来这样的诗句,便将其随手扔了。黄四就心生歹念,将其捡起,拿去哄骗绿娥。 黄四生怕将来真相败露,所以才放出狠话,要将曹山一家的田宅吞下去。不过周知府知道这是豪强惯用的伎俩,先将对方逼得家破人亡,再吞并对方的家业,壮大自己。黄四不过是一个手套而已。真正想要曹家家业的其实是黄家。 黄四认完罪,忽然朝着旁边的柱子用力撞过去。他练过一些武艺,力气不小,这一撞,当场脑浆迸裂而出。 秦川法眼看到一缕青烟从黄四尸身泛出。 知道那是黄四的魂魄,他正自觉得蹊跷。 “放肆!”周知府忽地暴喝一声。 此时府衙外,传出一阵木鱼声。 那青烟当即一闪而逝,不知所踪。 周知府脸色铁青,秦川法眼下,看到肉眼不可见的城隍法相自周知府肉身一步跨出,眨眼间追出衙门外,很快又回来了。 这一下不过片刻功夫。 众人还沉浸在黄四突然撞柱而死的突发事件里。 周知府神情依旧充满怒容,显然刚才遁出城隍法相出去,没有收获。 秦川对那木鱼声有些印象,想起当日去朝天观时,遇到的凶僧。 对,就是那个木鱼。 黄四的自杀,肯定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不过一桩冤狱,得以昭雪。人人无不称赏周知府断案如神。一时间青天大老爷之声,如潮水泛涨。 至于断错案的县令,倒是没有人说闲话。 这年头,不断错案的老爷是少数。何况县令也是七品的正官,不是说拿下就拿下的。 真因断错案子就摘掉帽子,那大梁朝的官,还要不要人做了。 周知府虽然恼恨,也只能事后斥责县令几句。 无非是往后官宴私宴自罚三杯的事。 当然,县令还是要表现出十分惭愧害怕的样子。 上官的面子,不能不给。 周知府只能先结了此案,对曹山道:“你的功名,我会请提学为你恢复。望你经此磨难,能洗去轻浮之气,将来沉心学业,有所成就。” 曹山磕头感激不已。 “你也要谢谢秦川,不是他帮你找到本案的关键线索,这案子破不了的。” 曹山又对秦川磕头,“秦兄,你的恩德,曹某做牛做马也要报答。” 秦川受了这一礼,随即向周知府告辞。 刚才案情审结完毕,跟在他身边的女鬼,便给两个鬼差带走。想必是投胎转世去了。 而一丝肉眼看不见的玄黄之气进入秦川体内,来到元神周围。 好似沐浴阳光一般,元神说不出的舒服受用。 那一丝玄黄之气依旧存在,环绕元神。 “功德?” 秦川脑海里泛起一个词语。 这玄黄之气应该是所谓的功德。 他帮周知府破解了一桩冤案,竟有功德加身。 可他之前也帮助周知府赈灾,却没有什么玄黄之气出现。 不知这玄黄之气的获取,到底是有何规律。 总之疑似功德的玄黄之气,显然对秦川有益无害。好不好,元神最清楚。虽然玄黄之气没有如道韵、灵机、灵气那样帮助元神壮大,可是有玄黄之气环绕,秦川的元神十分舒服受用,有种安心的感觉。 相比浩然正气的刚烈,玄黄之气很是温和,却又能给人安全感。 秦川无意中一件善举,使他接触到了玄黄之气。但是他清楚,这个案子的真相并没有完全被查出来。 其中必定还有隐情。 黄四认罪得太干脆,那些说词虽然大半是真的,可是明显是修饰过的。更深的真相肯定被掩盖了。 而且最后黄四的魂魄被木鱼声收去,显然是有预谋的。 那个凶僧背后,怕是也有黄家的影子。 秦川清楚,王家都能供奉青云道长这样的修士,以黄家的底蕴,供奉一个凶僧,实在绰绰有余。 王家更多是有钱。 黄家是有权有势,而且势力盘根错节。 江头未是风波恶,别有人间行路难。 人心的险恶,远在江湖的风波之上。若非秦川有周知府、路提学当背景,秦川多半会像曹山那样被陷害。 只是黄家真实目的,仅仅是为了把曹家的家业吞并吗? 以黄家如今的底蕴,想来还不至于做出这样吃相难看的事。哪怕是黄四出面,可是总有聪明人能意识到,此事背后是黄家在推动。 否则曹山的秀才功名会被革除那么快? 秦川在路上慢悠悠走着,思考今天的事。 “秦兄,你的恩情似海。我实在不知道如何报答你。他日你进神都赶考,自当高中甲榜。可神都居,大不易。这是我祖传老宅的地契和房契,虽然只是个一进的院落,位置也不算好,可胜在是神都的屋舍,将来好歹是个落脚处。我今天将它送给你,聊谢你的大恩大德。”曹山在妇人的搀扶下,追上秦川。 大梁神都的房子,可远不是陵州府能比的。前朝有个宰相,曾感慨做官三十年,如今才有一座自己的宅院。 哪怕是一进的院落,都是许多家底浅薄的京官梦寐以求的。 所以京官外放,往往视为大喜事。恨不得在地方把一辈子的油水捞回来。实在是作为老神都人,穷怕了。 秦川没想到,曹山居然祖籍大梁神都。虽然东南繁华,多美景,多美人,可也不能与神都相比。 按下心中疑惑,他先将房契地契收下,并微笑道:“夫子曾曰:子贡赎人不可取,子路受牛可取。秦川自当学子路,以遵循圣道。” 第80章 天命 曹山形容憔悴,交付房契和地契后,实在受不住眼下的寒冷天气,没再多说什么话,告别秦川。 秦川回到院子里,小雪已经止住。 秦川开始练拳。 他收下房契和地契后,心里其实猜到一点,说不得黄家是为此物而来。收下东西后,兴许会有麻烦。 另外,黄四真那么容易认错绿娥是奸夫,失手杀人吗?其中肯定也是有些古怪的。 案子在阳间来说,算是了结。 可是背后的事,没那么容易结束。 京城的房契和地契,价值不小,秦川没有推辞的道理。 接下来无非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真遇到什么麻烦,秦川也不怕。 老是瞻前顾后,对心境也不太好。 要苟中有刚,刚中有苟。能苟能刚,审时度势。 他心境通明,一路虎魔拳耍出来,有风雷之势,可是到了一半,拳法变为缠丝手,如纺棉线,抽蚕丝一样。 整个人轻柔无比,飘浮云端。 渐渐地,缠丝手和虎魔拳融合在一起,刚柔一体,阴阳并济。 他外家的功夫已经练得劲力深入了脏腑,浑身每一处都有活泼生机,舒服无比。 若再配合上清风符对速度、敏捷方面的加持,实力已经很可观了。 只是要应对那些化形的大妖,肯定还远远不够。 白狼王是接近化形的大妖。 秦川如今在陵州府最忌惮的便是这个家伙。 他必须找个合适的机会,趁对方未化形前,将其除去。 秦川心里猜测,白狼王最近没动静,多半是在准备化形的事。 可惜了那些朱果。 若是能成功击杀白狼王,凭它一身临近化形的灵肉、灵血想必能给秦川带来不小的助益。 此事的关键要落在神宵御雷真诀的第二步,引发天雷身上。 元神的力量,还是不够啊。 但是玄黄之气缠绕元神周围,秦川明显能感觉到元神更活泼了些许,若是再来些玄黄之气,兴许有量变引起质变的机会。 他是洗脱了女鬼的冤屈,才获得玄黄之气的。 冤屈? 不平? 他曾听说过一句话。 见性是功,平等是德。 玄黄之气若是功德,那么是否跟不平之事有关? 儒家追求的也是修身治国平天下。 可见平之一字,近乎天道。 不平,岂不是与天道悖逆。 秦川文抄之思,有如泉涌。他想到一篇文章。 “清清,快磨墨。” 清清和秦川相处已久,自然明白公子是要做文章了。她忙摆好白纸,随即研墨。 秦川取出狼毫,将笔头吸饱墨水,如过去无数次文抄那样,开始落笔。这次有些不一样。 因为他刚有切身经历。 来自绿娥的不平之气,令他有所感触。 不,不只是绿娥的不平,还有黄四原配的不平。 黄四原配无缘无故被丈夫推落井底,何等不平,何等冤屈。或许黄四原配的怨气犹在,还影响了黄四的神智。 毕竟物不平则鸣,何况于人。 笔走龙蛇,字字生辉: 大凡物不得其平则鸣。草木之无声,风挠之鸣。水之无声,风荡之鸣。其跃也,或激之;其趋也,或梗之;其沸也,或炙之,金石之无声,或击之鸣。人之于言也亦然。有不得已者而后言,其歌也有思,其哭也有怀。凡出乎口而为声者,其皆有弗平者乎…… … … “千古奇文。” 黄名士正和新上任的吴提学喝酒。 一纸刚发行的明报,刚刚送到了顾提学手中。提学有纠察士林清议的责任,因此对于明报这既新鲜又不新鲜的事物,颇有些关注。 他也是阿青的粉丝。 顾提学的母亲就是一位侠女。曾为了报答他父亲照顾外祖母的恩情,生下了顾提学,随后孤身一人去报仇,然后归隐山林修行。 顾提学从小就知道母亲的事迹。 阿青就是他想象中母亲的模样。 “物不平则鸣。” 作者是秦留仙。 黄名士一时间酒兴全无。 怎么到哪里都绕不开这小子。 难不成真是他们黄家的克星。 黄川没往细下看,笑道:“做此文章的人,乃是我们府学的廪生,若说诗才是有的,但为人正气虚浮,不知世事艰难,更不通人情世故,要说做出千古奇文,那还差点。” 他极通达人情,知晓任何好文章,一旦对做文章的人有了恶感,那么再读下去,就多少不是原来的滋味了。 好比吃一道好菜,你告诉他原材料多肮脏,还能入口吗? 反正文章好不好不重要,秦川这个人就不行。 顾提学对文章极有感触,听黄名士说了作者,“哦,我想起来了,就是那个小三元。” 黄名士微笑:“正是他。但提学大人十八岁高中进士,又岂非小小秦川能比。秦川文采主要是在诗词上,文章一道,还是不够练达,有些锋芒毕露,甚至有离经叛道之嫌。” 顾提学是二甲末尾的进士,但中进士时才十八岁,这个年纪确实足够让人惊叹。 只是没有排名不靠前,又没强力后台,做不得翰林词臣。 倒是顾提学本人,对官位不是特别看重,有什么干什么。如今蹉跎到三十多岁,也不是很着急。 但此番外放一省提学的位置,得了黄家那位文选清吏司的郎中相助,故而来陵州府后,多少要卖黄家的人情。 顾提学摇摇头,他对文章里,暗示当今世道,多有不平之事,深有感触。他淡淡开口:“此文气势本方,立论卓异不凡,如层峰叠峦,如惊涛怒浪,无一句懈怠,无一字尘埃,愈读愈可喜。黄兄,真的要细读一番。” 黄名士脸露尴尬,于是不再说秦川的不好,否则讨人嫌了。 … … “秦留仙,诗才好也就罢了,怎么文章能做得这样好。” 某处酒楼,士子们议论纷纷。 真的是他做的吗? 我不信! 黄梦正好也在酒楼,他这两日有些烦闷,倒不是因为秦川又出好作品,而是因为其他事。 在他看来,秦川出好作品,很正常。 他已经接受自己不如秦川的事了。 “多半是抄的。” “说不定是哪位隐士的作品,给他恰巧看见了。”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文章和诗词到底不一样。诗词可以靠灵感迸发,偶尔做出名篇,不是没有。但是文章最能看出一个人的底蕴和心性,我不是嫉妒秦留仙,只是确然有些疑惑。” “吴兄高见。” 黄梦听到这些人诋毁秦川,很是不爽。 他冷声笑道:“千古文章,虽出于人,却都是天之现身,不过借人声口发出,犹人之作乐,借乐器而传,非乐器自能传也。故凡人之有言,皆非无故而言,其胸中必有不已者,便是不得其平,为天所假处。这文章字字句句,皆是天命所假,你们是要诋毁天命吗?” 他也不说,文章是不是秦川所做,而是直接用天命来给秦川正名。 文章天成,假秦川之手现世。 这说明秦川是参悟了天道,圣人之道,才能天假其手。这也是黄梦最能接受自己不如秦川的理由。 我不是和秦川一个人在战斗。 而是秦川身负天命,自带光环。 此乃非战之罪。 反正旁人信不信他不管。 黄梦自己信了。 黄梦如此说,士子们讷讷无言。 毕竟是黄家嫡子,惹不起。 他们暗自腹诽,这黄梦怕不是有病,怎么替秦川说起话了。要知道秦川才帮府尊破了有关黄家的案子,让黄家名声受损。 只是连黄梦都如此称赞秦川的奇文,其他人更没法指摘。纵使不通文理之人,听说此事后,也得大为感慨。 秦相公的文章,能让有过节的人为之折服。 这样的文章,难道会不合乎圣人之道? … … “千古奇文,当送去书院。” 周知府做出评语。 第81章 恶客 “你们黄家都是废物吗?这点事都办不好。” 一个充满凶戾之气的僧人对着黄名士暴喝。 黄名士见惯了大人物,面对凶僧依旧颇有些心里不安稳,无奈解释道:“本来已经板上钉钉的事,谁知道周瑞会突然关注这个案子。” 凶僧冷哼一声,“姓周的确实有点本事,但你们黄家在陵州这么大势力,还奈何不了一个外地来的知府?” “官场上的事,不是你能耐大,就一定能拿人怎么样,我们也是要讲规矩的。伱可别乱来,要是惹来镇魔司的人,你我都没有好果子吃。” “我不傻,惹那些人干什么。何况马上到了乱世,那些人很快就控制不了局面。你当往后的世道,还能和现在一样。对了,弄清楚那东西还在曹家没有?” “不在了。” “在哪?” “秦川,府学的一个廪生那里。我劝你不要惹他,这人背景复杂,连禹江龙君都知道他。” “哼,禹江龙君有什么好怕的。我拿到东西,离开禹江,不去洞庭,他能耐我何。” 龙君有大神通,可是离开本方水域,神通就会减弱,若是离得太远,神通越是削弱。 “你真不要冲动,让我们再想想办法。” “我等不了那么久。你说那人,我好似在朝天观附近见过一面。他怕是个修炼道术的。” “他是否修炼道术我不知道,可是此人文采极高,那篇物不平则鸣,诠补圣人之道,说不准身具浩然正气,将来多半是要进书院的。我劝你真不要乱来。” 凶僧听到书院二字,脸色略有迟疑,随即冷笑,“也就是说他现在还不是书院的人。” 黄名士声音微微叹息,“我家黄梦也是有希望进书院的,只是屡次被秦川挫折锐气,不知还有没有机会。” 凶僧淡淡开口:“真到了乱世,书院也不会有现在的影响力。我已经等你们很久了,现在没有时间再等下去。你确定东西在他那里?若是没有,我可饶不了你们。” “曹家已经把契约文书送给官府备案了,已经盖上了大印,成为红契,只需拿到神都去报备即可。” “我亲自去和他谈,他若是识相的话,就乖乖跟我重订文书,若是不识相,让他仔细认得贫僧拳头的道理。” 黄名士:“既然你执意如此,我也不好多说什么,反正他如果答应最好,不答应,你须得慎重。” “瞻前顾后,成得了什么大事。” 凶僧冷冷一笑,随即扬长而去。 黄名士见凶僧离开,出了一身冷汗,随即忙叫下人,“去叫大少爷来。” 黄梦很快来到黄名士这边,黄名士:“你快去秦川那里,就说有人要找他麻烦,让他小心。” “三叔,你这是什么意思?” “不要问,快点去。算了,怕是赶不上。你去找周知府,就说有人找秦川的麻烦,看周知府能不能护下他,反正我们黄家是尽力了。”黄名士平常虽然想对秦川使坏水,可那也是照着官场的规矩来。 若是事发,让人误以为凶僧是黄家指使,周知府、路提学那边怕是要撕破脸皮。 大家又不是傻子,有点蛛丝马迹,周知府那边肯定怀疑到黄家。真要是见了血,到时候和周知府、路提学那一派的人不好收场。 连带黄梦的前途都会受影响,他们黄家这一系的声望也会受到打击。 只是黄家本身又是灵清寺的大香主,凶僧虽然被灵清寺逐出,实则本身大有来头,连灵清寺都不好得罪,特意请黄家在此事给凶僧一些便利,没想到这事如此麻烦。 闹出人命,都没收的了场。 因为神都的房契、地契过户,极为严格,没有原主同意,官府背书,根本没法过户。不把曹家整到山穷水尽,他们怎么舍得发卖神都的祖宅。可惜天算不如人算,眼看要事成,却闹出幺蛾子来。 秦川难道真是黄家克星不成。 黄名士现在还得像吃苍蝇一样,让黄梦去找周知府出手。 但他心里也希望,凶僧发起疯来,给秦川弄成残疾,若是如此,秦川前途便十分黯淡了。 毕竟科举一途,身有残疾,即使会试高中,最终殿试也不可能有好名次。 不过即使如此,秦川依旧有进入书院的可能。 哎。 到现在他不得不承认,秦川是老天爷逼着喂饭吃那种人。他再怎么诋毁秦川的才华,可是也很明白,多年后,他成为一抔黄土,教人遗忘,秦川这种人的名字,依旧会如滚滚大江,声名犹在。 在黄名士催促下,黄梦立即去府衙。 可是刚走到府衙,天空里就响起雷声。 周知府听了黄梦说的话,见外面雷声滚滚,暗道不好,这种天气,他遁出城隍法相,大有凶险。 要不是身怀浩然正气,这种天气,已经半为阴司主官的他,连出行都困难。 “王护卫,马护卫。” “属下在。” “随本官出行。” … … 物不平则鸣一篇文章带给秦川的文气比他想象的还要多,而且文气更多来源于这篇文章本身。 文章的原稿秦川留了下来。 放在家里,夜晚法眼睁开,文章字字如明珠一般,熠熠生辉。而且秦川还发现一件很奇妙的事,文章的文气按理说是有一点浩然正气的特质,可是对黄沙和两只画妖没有任何影响。 想来这是黄沙参拜过秦川有关,黄沙已经是秦川最忠实的信徒。 至于两只画妖,本就是秦川笔下而生,与文章同出一源。 毕竟文章话本虽来自异世,可第一次出现在此方世界,却是经由秦川手笔。 诛邪笔没有一次性将文章的文气掠夺走,而是如涓涓细流,缓慢吸收。秦川甚至感觉到,写出这篇文章后,他和诛邪笔的联系紧密了不少。 他甚至有种感觉,这篇文章成为了诛邪笔的延伸。它带给诛邪笔的好处,不只是那些文气,还补全了诛邪笔自身某种缺失的部分。 道? 如果在此前之前,诛邪笔是寄生在他身上,那么现在,俨然有种共生的味道,秦川开始能领悟诛邪笔内部蕴藏的一种不朽的特质。 某方面而言,物不平则鸣,亦有不朽之言的韵味。 不平则鸣,乃是天地万物本能的需求,不限于人。 所谓凭一口气,点一盏灯;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世间不朽之言,不平之鸣,大抵是念念不忘,有过回声。 在人心里,在史册里。 窗外,阴沉的天色,忽然间被白光充斥,白光一闪而过。 一两个呼吸过去, 轰隆隆。 一阵猛烈的雷声响起。 天地间狂风大作,小院亦不得免。 好在清清一向将院子内外收拾得很干净,否则狂沙乱作,使人不喜。 不多时。 哗啦啦声响不绝。 霎时间,周遭世界,一切声音都被暴雨掩埋,整个世界就只剩下大雨瓢泼之声,如此好似整个世界没有任何声音一般。 “冬雷震震呵。” 事有反常。 秦川耳中亦只有雨声,天地顿时安静下来,心里隐有一些不对劲的感觉。 随后,他微微一笑,镇之以静,“清清,煮一壶茶。” 清清不明白,但还是照着公子的话去做。 炉火点燃,摆上茶壶。 作为妖的本能,对雷霆总有些畏惧,但是在公子身边,格外有安全感。小小的院子,虽然有风雨的侵袭,可是秦川在此,给了院中异类安心的感觉。 小婴宁依旧熟睡着。 瓢泼大雨带来的安静,使她睡得特别沉稳。 其实大多数人小时候,在下雨天都会睡得好觉。 下雨天,的确是特别适合睡觉的。 秦川都忍不住想睡睡。 可是他不能。他总觉得今天会发生什么事。 … … 暴雨浇筑在凶僧高大雄壮的身躯上,如淋到铁汁浇铸的塑像,他手里拿着一只缠绕小白蛇的木鱼,在大雨中前行。 木鱼声在大雨中作响,仿佛和雨水融为一体。 天空中依旧不时有雷霆声传出,偶尔雷电的银白挂上昏暗的天幕,如累累白骨闪现,煞是恐怖。 凶僧一路前行,风雨无阻。 这个天气,不适合使用道术。但他最擅长的不是道术,而是武道。若是那书生修炼道术,如此天气正好让对方发挥不出实力来。 近来他心中常憋着一口气,需要释放。 若是念头通达,则有望灵肉合一的武道宗师境界,能窥视武圣,就不用再修炼什么劳资道术佛法了。 五台山的老和尚总认为他杀气太重,要他念佛修道,化解戾气。 岂不知,先有屠刀后有佛。 没有屠刀,佛法何以宣示慈悲。 这世道马上就乱了,杀劫降临,唯有以杀止杀,才是天道正途。 凶僧冒着瓢泼大雨,来到秦川的小院外,身形猛然再拔高一截,好似天上降魔罗汉,紧接着煞气满身,更似血海金刚。 一抬腿,一跺地。 砰,整个院子都好似跟着晃了晃。 他来到门前,二话不说,蒲扇似的铁掌伸出来,往大门一拍,厚厚的木门,好似纸糊的一样,一拍就碎。 一声大响,遮住了漫天风雨之声,盖过天际的雷霆。 一股令人窒息的压力,充斥小院。 刚好九九八十一章上架,就挺突然的。今天五更,继续码字去了。 (本章完) 第82章 激战 在凶僧拍碎木门,进入院子的刹那。 秦川刚刚放下手中的茶杯。 恰好喝完一杯茶。 雷雨的天气,黄沙、画妖都帮不上忙。至于清清,那更不用提。铁塔般的凶僧,血海金刚化身般闯入院子。 要是一般的书生,早就吓得肝胆俱裂。 秦川走出房门,迎接前方的恶客。风雨不动,给人格外的镇静之感。 “好书生,有胆色。”凶僧见秦川神态安闲,赞了一声。 大手伸出,明明铁塔般的身形,动作如雷轰闪电般迅捷,要先把秦川抓到手里,好好劝说对方配合自己。 瞬间,大手就快抓到秦川的肩膀。 但秦川起身的同时,已经捏了一张清风符在手中,咒语飞快念出去。无形的气流环绕周身。 不过因为雷雨天气,他明显察觉到清风符的效果大为削减。 恐怕一张清风符,在这个雷雨天气,盏茶时光都支撑不到。 那就速战速决。 这凶僧显然不一般,未必会给秦川施展第二张清风符的时间。秦川面对凶悍的一抓,没有后退,反而向前一步,可是身子游鱼一般,划开凶僧的大手。 凶僧虽然速度很快,到底受身形的限制,方寸之间,远不如秦川灵活。 不过凶僧的擒拿手法很高明,四肢柔软,拍出的大手好似蛇身一样,做了个轻盈的转折。 拍向秦川的后背。 秦川早已抽出狼牙匕首,反手刺向凶僧的掌心。 这匕首给他打磨得无比锐利,一出手,森然寒气仿佛要刺破虚空。凶僧竟然不闪避,蒲扇大的铁掌,好似血肉泥淖,将狼牙匕首深深陷进去。又好似黄鱼胶一样,充满粘性。 “这人着实武道不凡。” 秦川心里念头电闪过去。 可他几世以来经历的恶战无数,哪里会因为这点变故胆怯,狼牙匕首一阵颤动,硬生生拔出来。 秦川借着这一拔之力,顺势来到院墙。 凶僧如影随形赶到,一拳朝秦川轰过去。秦川灵巧地闪避开,可是院里的土墙跟豆腐渣似的,让凶僧一拳捅穿。 秦川眉头一皱,看来此战过后,就得开工,扩建庭院了。 凶僧把木鱼往天上一抛,哈哈大笑,又是一拳轰向秦川。秦川再次闪身,院墙再次破开一个大洞。 凶僧一拳拳轰出,左右开弓。 显示出的力量,十分惊人。 秦川暗骂一声,要是再给他几个月时间和几枚朱果,他能忌惮凶僧的蛮力。 他满打满算,觉醒以来,才将将三个月而已。 若是给世间武道之人,知道秦川三个月就有如此惊人的武道成就,怕是要怀疑人生。 凶僧虽然惊异秦川的体术如此了得,也只是以为对方是从小炼体修武,方有如此成就。 只是秦川居然还跟他一样,懂得敛藏气血,足见所学非凡。他暗自打定主意,拿下秦川,达成目的后,须留不得这小子,否则将来定是一大祸害。 “吒!” 凶僧口吐出一个杀伐音节。 他这音节乃是利用浑身气血,鼓荡而出,有类似道术攻击神魂的效果。乃是清凉寺一脉,专门研究出来,对付道术高手所用。 不过,这个音节,本也是自上古炼炁士流传下来,给清凉寺这佛门大派得到,加以改良,便成了清凉寺的一门绝学。 往往此音一吐,只要不是练成阴神的道术高手,都得大脑一阵空白,若是普通人受到这一击,都有成为白痴的风险。 屋子里紧张看着院中打斗的清清,只是受到这音节的余波影响,都头晕目眩不止。 但她依旧强忍着不适,全神贯注院中的激斗。 她没有试图上前帮忙,因为她很清楚,自己这点本事,上去反而添乱。真要是公子不敌,她就拿命去挡。 这些日子的生活,到底比龙宫那些年过得快乐,至少她感觉到做人的快乐了。虽然本质她还是妖。 一只靠幻形丹,才有精气化身的小妖怪。 如果她从来没有过这样安定的生活,那么不会对妖生充满希望。因为感受过,才要保卫,才会珍惜。 因此修炼神宵炼神术再苦,她也是要坚持下去的。 往后的日子,真的很有希望。 另一边,凶僧的吒字杀伐音节,没有对秦川造成任何影响。 秦川甚至觉得凶僧莫名其妙。 吒字古音,对付阴神效果都会削减很多,何况秦川的神魂已经炼成元神,哪怕现在元神极为虚弱,其本质的坚固和凝实,亦是凶僧难以想象的。 秦川凭借本身强大的记忆力,记住这个音节。 他虽然觉得莫名其妙,可深知凶僧也不是白痴,这玩意肯定有用,只是对他没用。 他心里泛起这些念头,可是丝毫不妨碍此刻的战斗。 秦川的战斗本能超出凶僧不知多少,那是一次次生死考验磨练出的。凶僧发出这个音节后,明显出现了一丝不该有的破绽。 其实秦川要是遇到杀伐古音,愣一愣,凶僧的破绽就不再是破绽,而是蓄力。 凶僧一拳将要轰出,暴烈的劲风刚刚生起。 秦川将狼牙匕首朝着凶僧的拳头刺去。 滋滋滋! 狼牙匕首的锋锐,划破空气和雨水,好似厉鬼尖啸。 但是凶僧的拳头只给戳破一个小洞,骨头和狼牙匕首碰撞,也没有给刺碎。 这人练武有成,已经有铜皮铁骨的境界。 放在军队里,那就是万人敌的绝世猛将,能在史书留名了。 凶僧虽然见到秦川不受自己杀伐古音的影响,有些惊愕,可凭借一身铜皮铁骨,气血充斥拳头的情况下,还是硬生生接下秦川这一刺。 但这也激发了他的凶性。 凶僧大喝一声,欲要再度震荡全身气血,心脏勃发,激发潜力。可是突然间,眼神错愕。 他胸口心脏的位置,竟破了一个大洞。 随着他猛烈催发气血,心头热血如喷泉喷薄而出。 原来秦川狼牙匕首是佯攻,真正的杀招是青玄剑。他知道这凶僧不凡,一开始隐忍不发,就是为了关键时刻,一击毙命。 “飞剑!” “怎么可能,这个天气,他怎么能施展道术神通。” 凶僧脑海里,念头瞬间闪过。 一阵虚弱,如禹江潮水般涌上全身。 但秦川没有靠近凶僧,而是往后猛然退去,拉开距离。已经给凶僧造成致命伤害,他只要耐心不跟对方正面相博。便能毫发无损将对方耗死。 如果这时候着急了,怕是要面对凶僧致命的反击。 这种角色,临死前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鬼知道能搞出什么事来。 秦川退后的同时,再度拿出一张清风符,念动咒语,加持自身。 如此一来,即使凶僧逃跑,他也能跟上去,等待对方彻底倒下的时刻,收获战果。 凶僧也趁着秦川退后念咒的时候,朝着跌落泥泞雨水中的木鱼,大喝一声,“蛇妖,速速助我拿下此人。” 他口中发出诡异的佛音。 那木鱼上的白蛇十分挣扎,随即冷冽的蛇眸发出狰狞之色,朝着秦川发出嘶嘶声。 木鱼似也在凶僧的命令下,解开对小白蛇的束缚。 白蛇好似一道白练,猛地射向秦川。 但是半空中,一个转折居然猛地攻向正捂住胸,黏合伤口的和尚。和尚错愕不及,白蛇如利箭般穿过它的手,直插心窝。 和尚怒极反笑,另一只手抓住白蛇的尾巴。 白蛇死死不放开。 这时候,秦川看到机会,再次呼唤青玄剑,对着和尚抓住白蛇的手臂一斩。 和尚亦彻底倒在雨水泥泞里。 双目怒瞪,紧紧不闭着。 秦川又指挥青玄剑向和尚尸身的眉心捅去,要给和尚的脑袋补上一剑,免得还有反复。 青玄剑刚触及和尚眉心,一缕青烟自和尚眉心涌出,极为凝实,居然硬生生将青玄剑荡开。 青玄剑发生一声呜鸣。 那青烟朝着秦川杀来,如同海浪迸发,狂涌而至。 秦川知道这是对方最后的挣扎。 青烟自然是和尚的神魂。 此时天雷刚刚停歇。 “给我去死!”和尚带着深深的怨念,执念。青烟泛起黑意,仿佛要化为厉鬼,将秦川一同拉进九幽地府去。 但是一个肉眼不可见的阴阳磨盘出现在秦川面前。 阴阳磨盘! 镇压! 秦川使出墨符书的神通,研磨鬼墨的阴阳磨盘。 这时候阴阳磨盘上还有一丝玄黄缠绕。 青黑的神魂浪潮立时给阴阳磨盘挡住,而一丝玄黄,竟削减了部分神魂反扑的力量。 阴阳磨盘缓缓转动,居然硬生生碾碎了极为凝实的青黑烟气。 一滴滴鬼墨落在泥水地上,好似松脂一般凝固。 数十个呼吸过去,青黑神魂给秦川磨损大半,变得无比衰弱。秦川取出收魂米,将青黑残魂收进去。 不过他也发现,收魂米似没有以往那样坚固了。 青黑残魂进入收魂,立时引发收魂米的颤动,上面的窍孔有扩大的趋势。秦川立刻用镇魂符将其包裹住,于是颤动消失。 “看来得抽空去郑村的灶神庙一趟,给收魂米补充灶神的力量。” 灶神孙山,已经和秦川成了一条线的人,这点方便,肯定会全力满足。上次有些匆忙,这次去,得顺便问问收魂米的秘密。 因为虽然有镇魂符的帮助,可是收魂米本身能容纳的魂魄强度是有限的。 秦川想进一步提升收魂米的威力,将来可以用来收容更厉害的魂魄。 一场惊心动魄的打斗就此结束。 另一边小白蛇从凶僧的手掌挣脱出来,尾巴血肉模糊。但它先将地上散落的鲜血吸吮干净,又钻进凶僧的心脏,一会就出来了,到了秦川面前。 秦川见它先前居然对凶僧反戈一击,所以没有对小白蛇动手。 小白蛇拖着伤躯,前半身挺直起来,后半段身体拖在泥泞里,朝着秦川低头,好似在拜谢秦川。 然后嘴里吐出一颗血珠。 自是刚才和尚喷薄出的心头热血。 原来它一番施为,不是要吞噬和尚的心头血,而是要将这些心头血收集起来,送给秦川。 武者的心头血十分宝贵。 这小白蛇居然也知道。 秦川微微惊讶。 好似,他来到这世界,就挺有异类缘的。 不是异性,而是异类! 新的剧情即将开展,还有三更,继续码字了。 (本章完) 第83章 审魂(第3更) 秦川收下凶僧心头血凝聚的血珠。 怎么能叫人家凶僧呢,分明是小可爱,来送宝物的。秦川从凶僧的实力大致可以估计,对方是体法双修的。炼体方面应该要强过魂道的修行。 这世界的修士主修魂魄,可是被武道压制,肯定会学习武道的长处。 光是凶僧这一身血肉,在修士眼里,怕都是宝物了。 不要觉得利用这些东西很恐怖,实则密教之类,不修法,也经常用人骨制作佛器。 何况秦川现在的条件,也没到讲究这些的地步。 仓禀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圣人的话,说得好啊。 他现在虽然有些小钱,可在修行界,仍旧是个穷逼。 但是凶僧来这一遭,算是接济贫穷道友了。 佛家广济布施,此刻他算是领略到。 另一方面,秦川更清楚,他何尝不是旁人眼中的布施者,所以不能飘,不能送! 稳住。 秦川压抑着心头激动的心情。 哎,稳了三个月,乐呵乐呵也是应该的。要怪就怪他意志太坚定。难怪他能修成天人,这跟得了什么机缘,广成子道统,根本没什么关系嘛! 他有今天的成就,完完全全靠的是自己努力。 小白蛇吐出血珠后,蜷缩到墙角,蛇身颤抖,似乎受伤不轻。 秦川暂时没有理会,让清清取来一个大袋子,将和尚的尸体装进去。大雨依旧不停,但是血腥味在暴雨下,没有停留太久。 至于那些洒落的心头血水,早已给小白蛇收集成血珠。 凶僧拳头上的伤口已经凝合,流出的血不多,也早被暴雨冲掉,看不出什么痕迹。 处理完这些事后,哒哒的马蹄声临近。 周知府带着王护卫和马护卫出现了。 真像是电影里的剧情。 官府会在事情完结之后拍马赶到。他跟周知府关系很好,就不计较这些了。 周知府看了眼前狼藉残破,心有余悸。 好在秦川没出事。 “你住的地方有些偏僻,要不进内城里住?” 秦川婉拒了。 他把事情大致说了一遍,只是没说凶僧已经死去,而是跑掉了。周知府没有追问,既然秦川没事,对方跑掉,怕是不敌秦川,往后再来找麻烦的可能性不大。 但周知府还是让秦川做了和尚的画像,准备发下海捕文书。 目前院子里的情形,已经可以判定是入室抢劫了,即使没有闹出人命,罪责也是不小。 何况还是一个廪生的家里。 这样的定罪,传出去,只会让士林称颂,不会遇到什么非议。现在的风气就是这样。 凡是对读书人有利的政令,那就要坚决执行。 譬如如今的举人,哪怕再偏远的地方,也个个身价不菲。但是举人还能要到官府足额发放的进京赶考的路费。 按照条例执行是好事,可是九边的军饷,赈灾的粮饷等等朝廷拨下的款项,从没有足额发放过,哪怕是三成都是少见。 上下齐手,不知贪墨了多少。 但到了举人的路费这里,硬是清清白白,没有人贪墨。 因为在里面动了手脚,读书人们肯定会闹起来。 而路费发足,负责此事的官员,在士林里,也会落个廉洁奉公的好名声。 即使在其他方面贪墨了,被人揭发,也会被士子们认为是污蔑。 秦川还问了周知府是如何知道他这有事。 听说是黄梦来报的官。 秦川心里多少有些意外。 意外不是这事跟黄家无关,而是黄梦居然会来。以凶僧的实力来看,假如是从黄家出发,那么黄梦应该是很快得到消息,前去府衙。 黄家离府衙不算远,所以周知府他们能来这么快。 秦川暗暗记下此事,现在还没到找黄家麻烦的时候,先把这次战果消化才是当下之急。 而且有周知府发下的海捕文书,黄家肯定不会以为凶僧死在他手里。若是凶僧别有来历,因为凶僧的死讯没有爆出,秦川也应该能安稳渡过一段时间。 等对方背后的势力察觉,派人来报仇时,秦川那时候的实力自然又提升不少。 他心里盘算片刻,向周知府感谢,也说要在后面感谢黄梦的好意。 其实黄梦这人也挺有意思的。 起初秦川还以为他会像许多里的反派一样,不断找他麻烦,没想到黄梦更多是当了他的背景板。 只是这小子还挺倔强的,估计总想着面对面击败他一回。 秦川对此除了表示同情,也只能同情了。 让他放水是对孩子的不尊重! 对了活出几世的秦川,黄梦可不就是个孩子。 秦川有请周知府和王马两个护卫进去喝茶,不过周知府拒绝了。既然秦川无事,他还是要打道回府,继续处理公务。 这代理城隍和陵州知府,他还不知能做多久,眼下多处理几件事,对百姓们总是有点帮助的。 他不敢说自己能对这个世道有任何改变,但眼前的事,他能做便去做。 读圣贤书,所为何事,生前生后,庶几无愧。 如此足矣。 送走周知府,秦川才开始清点收获。 清清已经在装尸的过程中,将和尚身上除了僧袍外,其他东西都搜了出来。 在屋内,秦川静养心神,等到元神的疲惫感消失,才将镇魂符拿出来,取出其中的收魂米。 青玄剑悬浮在半空中,锋锐之气尽显。 而且秦川随时做好唤出阴阳磨盘的准备。 待得青黑烟气冒出,秦川更是把镇魂符扔在青黑烟气中,那烟气立时变成一个三寸不到的小人,跌落在桌子上。 秦川坐在椅子上盘问,“你是谁,来找我的麻烦做什么?” “你先说伱修炼的什么道术,为何明明神魂力量不强,却不受我的杀伐古音影响。不可能,绝不可能。你身上是有什么护佑神魂宝物。玄黄功德?不对不对,那么一丝,根本不可能对杀伐古音起多少作用。快回答我。”小人厉声喝道。 秦川冷冷一笑,“你是不是还没搞清你现在是什么处境,要么你回答我的话,要么我把你磨成鬼墨。想必你还记得刚才的感觉。” 小人想到刚才那种钻心透骨的痛苦,饶是它佛法精深,也不想再做尝试,它心想:“先跟他虚以委蛇,找机会逃走,将来不把他剥皮抽筋,难消佛爷心头之恨。” “贫僧是五台山清凉寺大长老座下,法号圆业,杀业的业。” 青玄剑朝小人捅了一剑。 “问你什么答什么,恁地废话多。” 圆业受青玄剑一捅,这剑的锋锐之气,对神魂有些效果。它吃痛不已。圆业没有继续嚣张,它要忍着此刻的屈辱,积蓄力量,找机会逃走。 大丈夫报仇,十年不晚。 “我要你手上那个姓曹的过给你的地契房契。” 秦川听到,心道果然。 没想到这厮如此脑残,之前直接去曹家威逼,岂不比撞他这块铁板强?真把他当软柿子捏了? 还是黄家有意引导。 不过圆业一五一十道出。 秦川才明白缘由。原来黄家是劝他等一等,从官面上施压。因为曹家是有些来历的,只是如今没落了。先从官面上出手施压,逼得曹家典卖那些房契地契,也不会暴露出真正目的。 如果他直接逼问曹家交出那房屋地契,事后会有人来询问,如此就暴露了目的。 本来事情快了结,谁知道周知府重审此案,秦川又插手进来。 最后曹山为感谢秦川,把房屋地契过给了秦川。 这是黄家预料不到的事。 而圆业有要事在身,不能久等,就急着过来找秦川索要东西。只是索要的方式,略显粗暴蛮横。 他并非一开始就打算要秦川性命的。 只是见了秦川身手了得,才想着要斩草除根。 好吧,听了事实经过,秦川还是觉得圆业脑残。这人怕是修出什么毛病来。要是他,有一万种办法弄到那房屋地契。 毕竟曹山过户给他,可见本身都不知道这玩意的重要性。 当然,神都的院子,哪怕是位置偏僻的一进小院,也是价值匪浅。 从中也可以看出黄家跟圆业关系不深,没有考虑太多细节,恰好遇上黄四杀妻的事,顺水推舟来做成此事。顺便把曹山做掉,免得这小子将来崛起,给黄家埋下隐患。 到底是黄梦当众一耳光,结下了仇,有机会整死对方,以这等世家豪族的作风,肯定往死里整。 至于在秦川这事情上,黄家反而留手,倒也说得通。 因为瞒不过周知府这等聪明人。 其中必然还有路提学的影响力在。 秦川不知不觉间,已经归入路提学的派系了。他是路提学任上的三试案首,将来出身文字,都会记录这一笔,其关系的紧密不亚于乡试、会试的座师和门生。 尤其秦川还是没有明面背景的寒门士子。 当然,今天的寒门士子,将来何尝不是潜在世族初祖。 屠龙者大多数会成为恶龙。 古今中外,莫不如此。 秦川又问圆业的修炼口诀。 圆业冷冷一笑,“你不怕我清凉寺追杀你到天涯海角,我就说给你听。” 秦川心想:“你以为我会放过你不成。而且修炼者手段多,难保不会找到我弄死你的线索,将来始终要为敌的。” “你以为就你有后台,别人怕清凉寺,我可不怕。你话太多,干净给我背诵口诀。” 说话间,青玄剑又捅了小人一剑。 伤害不大,可侮辱性极强! 圆业没有破口大骂,而是继续忍辱负重。 他一定要逃出去! 一定! (本章完) 第84章 九火神龙(第4更) 秦川问出圆业修炼道术的口诀,却非清凉寺的罗汉大威观想法,而是密宗的黑天魔神观想法。 主迷惑、昏乱的效果。乃是修持黑暗,最终于纯粹黑暗中,绽放光明,化为光王佛的法门。 亦是由魔入佛之法。 适合佛宗里,那些杀业深重的护法尊者修炼。 圆业于此道极有天赋,只是修炼黑天魔神,本身如杀星化身世间,难免惊扰佛门清净,才被清凉寺大长老放下山来,希望他经过红尘历练,放下屠刀,拭去心中无边黑暗,绽放心中明珠。 只是圆业杀入红尘,会造下多少杀业,怕是不在清凉寺的大长老考虑中。 圆业既然托身白刃,杀入红尘。 此际落在秦川手里,自然也该有觉悟。 秦川清楚,他若是一身秘密泄露,落在别人手里,下场不见得比今日的圆业好。 世情如潮,逼得人往前走。 另外,圆业修炼的炼形术,唤作九牛二虎炼形术。 牛魔练皮,虎魔练骨。 才造就圆业一身铜皮铁骨,是为万人敌。 他这一身本事,即使禹江省的镇魔司,不出动百十个人,也难以将他留下。 要不是遇上雷雨天气,一开始就用神通和武技相互配合,秦川也未必能将他留下。 若是那个杀伐古音对秦川有一点效果,他也可能重伤秦川。 高手相争,胜负就在毫厘之间,可惜没有如果。 秦川从不让自己后悔,他喜欢让别人后悔。 因为自己后悔没有用! “好了,我已经将我知道的修行要诀全盘吐露,更高深的修炼法门,只有清凉寺才有。你到底怎么才肯放我走。” 秦川:“抱歉,没打算放你走。” 圆业震怒道:“你敢,伱知不知道,杀了我会有什么后果。” “聒噪。” 到了这一步,秦川怎么可能放过圆业。他看得出这家伙,趁着吐露口诀时,一直在做什么准备。 指不定收魂米加上镇魂符都镇不住他,倒是让他神魂逃出去,或者传出消息,麻烦当是不小。 为免夜长梦多,秦川问出一些紧要的秘密后,便决定痛下杀手。 可惜凶僧也不知道那房契地契能做什么,只知道是清凉寺指定需要的东西。 既然如此紧要,想必其中必有秘密。 房屋地契已经过户在他头上,有官府备案,这个关节再还回去,或者卖出去,太过蹊跷。 秦川只能留着。 至于清凉寺,势力再大,还能大过官府? 他一个读书人,又有周知府、路提学做背景,清凉寺但凡有点脑子,都不会公然找他麻烦。 至于圆业,这厮就没脑子。 他修炼黑天魔神观想法,杀性入骨,才这般天不怕地不怕。 这也是修炼神魂一道的弊端,须得是符合功法的性情,才能精进。如此因为功法影响,做了出格的事,也是理所应当的。 元神正宗,元神正宗! 秦川此时更清楚,元神一道,绝对比什么鬼仙之道正宗许多。 思忖间,阴阳磨盘早已招呼出来,直接不管三二十七,镇压圆业的神魂。磨盘转动,一滴滴鬼墨落下,凝成青黑色的松脂模样。 秦川都不想逼迫圆业像老黄那样参拜他。 因为秦川了解神魂修炼之后,知道修炼者隐藏自己想法和念头不是很困难的事。秦川不可能时时刻刻察知圆业的想法。固然神魂参拜之后,很难背叛神主,可这种规则铁律,肯定有空子可钻。 老黄沙是野路子出身,就那么几斤几两。而且确实勤恳,秦川都想赐它一个沙悟净的法号了。 相比之下,圆业就是个不安分因子,随时可能引爆。 慢慢花时间,固然能榨出更多的好处,可是风险随之而增。 眼下圆业死讯没有传出,清凉寺那边的反应绝不会很迅速,秦川正好可以利用这段时间继续发育一波。 若是明年能加一届恩科,让他考中举人,那么官面上的身份加持下,大梁朝只要暂时不倒下,那些修行门派便更不敢正面找他麻烦。 明年正好是梁帝安平四十年,六十花甲大寿。秦川纵观史书,这种情况下,开恩科的可能性确实是有的。 将圆业的神魂彻底碾碎成鬼墨。 秦川确定圆业已经魂魄没有留存后,方才舒了一口气。 一番激斗与耗费心力的审问,加上施展阴阳磨盘的神通道术,令他颇感疲累。 但眼下还不能修习。 另一边,小白蛇的伤势似乎稳定住了,来到房屋外。 秦川出去。 它再次朝秦川拜谢,地上留有一行小字, “人劫历尽,当回山修成仙道,今日恩德,他日必有所报。还请恩公珍重。” 秦川注目字迹,一阵烟气闪过,小白蛇竟消失了。 天边雷声震动,似有一道细小的白痕划过。 “这蛇来头不小。” 雷雨时,敢施展飞行绝迹的神通,怕是没有经历天雷劫的鬼仙都未必有这么大胆。秦川暗自心疑,这小白蛇是如何落在圆业手中的? 人劫历尽? 修成仙道。 回山? 哪个山。 青城山? 总不可能是天下妖蛇之祖,世间白蛇仙。那位白娘娘吧?这里可是聊斋。 不过他听土地神说过,当世有位金蛇妖仙,兴许跟这小白蛇有关系。 能称为妖仙,大抵是有道门鬼仙级数的实力。 与佛门罗汉之果相当。 反正秦川算是救了这小白蛇一命,否则继续落在圆业手里,肯定饱受摧残。 等等,这小白蛇跑这么快。 难不成是怕我逼它认主? 真的是世风日下,蛇心不古。 秦川问正在做家务的清清,“清清,你觉得我像坏人吗?” 清清摇了摇头。 可恶,秦川目光何等敏锐,他发现清清迟疑了一下。 小婢女飘了啊。 算了再问问婴宁。 算了,还是不问了。 婴宁还不会说话呢。 都怪清清不会说话,否则她照顾婴宁的时候,婴宁总能跟着学几句出来。自己又那么忙。 难不成让黄沙教婴宁说话。 算了,还是玉湖冰雁来吧。 家里除了妖,还是妖,除了他,找不出正常人来教导小婴宁。 可他很忙。 … … 经过一天一夜的雷雨洗礼,第二日,天色放晴。 冬日暖洋洋的滋味,让人十分舒服。 秦川从圆业的遗物里,搜到一份金丝编织的帛书,上面同样以甲骨文记载了一门道术。 “九火神龙。” 这是一门传自上古的神通,功能类似封神演义的九火神龙罩。乃是以神魂吸附火焰,化为己用,培养出九条炎火神龙,一旦这门道术练到大成,九火神龙齐出,即使武圣都得被活活烧死。 不过这门道术的修炼门槛极高,需要鬼仙才能修炼。 圆业一来没文化,二来也没鬼仙的实力,当然修炼不了。 秦川忍不住将圆业鞭尸一顿。 他这是要引以为戒。 圆业就是最好的教训摆在眼前。 不过与其说是鬼仙的实力,不如说鬼仙的神魂无比凝实和坚固,能承受并炼化阳光之气,化为太阳真火,成为九火神龙的修炼基础。 秦川元神的凝实和坚固自然胜过没经历天雷劫的鬼仙。 经过几次解析甲骨文,秦川愈发熟练了,九火神龙的修炼内容,只有上百字,他很快解析出来。照着修炼法诀,开始尝试最基础的部分。 相比阴阳磨盘,九火神龙的攻击性明显上一个档次。 这玩意对阴魂的伤害性很大,而且见效快。 只是有些七伤拳的特征。 先伤己后伤人。 需要用自己的神魂去炼化阳光,修成太阳真火。 九火神龙不局限于太阳真火,只是太阳真火所需的太阳之气,乃是最易获取的,而且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十分容易补充,威力还不小。 这玩意修炼起来确实不难。 只要是鬼仙或者修成元神就行。 对于青云道长这等修炼者,那确实会难亿点点。 可以说,随着秦川元神壮大,这门神通价值会不断拔高。一旦神通大成,凭借一己之力,超脱世俗,笑傲世间,绝非难事。 即使天下大乱,凭此也可以纵横往来。 哪怕天命之主,亦难以奈何他。 趁着正午阳光最强烈时,秦川遁出元神,小心翼翼吸收阳光,覆盖在元神上,开始炼化阳光,凝聚太阳真火。 一开始,元神有种灼热的疼痛感,不过因为玄黄之气的存在,有一丝冰凉,让他元神没那么难受,而且还有一点点促进凝聚太阳真火的效果。 看来玄黄之气能加速神通的修炼。 秦川倒是又摸索出一点玄黄之气的作用了。 好好好。 确实是好东西。 只是玄黄之气的具体获得方法到底是什么呢? 疑问一闪而过,秦川专注于修炼太阳真火。 一连数日,勤练不坠。 又很快到了十五这一天,月圆之夜。 秦川终于凝聚成一条半寸长的火神龙。 好吧,火小蛇。 秦川颇有些愤愤,都怪元神不给力。 好在今夜有婴宁变身,聚集的灵气可以安慰自己,到了后半夜去把圆业有价值且不会泄露信息的东西拿去黑市处理。 今夜的修炼者黑市,在乱坟岗附近举行。 正是秋云寺。 还好狐狸们已经搬走了。 不知不觉间,一轮明月在天。 月色如水,注满庭院。 今夜的灵气,果然比上个月充盈丰沛不少。 (本章完) 第85章 欢笑(第5更) 秦川自然不会放过一个月一次灵气爆发机会,而且有物不平则鸣这篇千古奇文坐镇宅院,文气笼罩下,修道人的神魂很难窥视到这里来。 除非离得很近。 这样一来,秦川自然有感应。 不过他还是留了心,希望以后找到掩藏宅院气息的法阵,如此更安全。小小的井底,喷薄出许多灵气来。 水底那条微弱的灵脉打通后,由于月圆之夜婴宁变身带来的天然的聚灵法阵效果,灵气充沛程度比秦川想象得还要厉害。 他服下最后的培元灵液,专心修炼。 元神得以增长。 只是没有吸收过道韵,道种的成长上限限制了元神的增长上限。 大抵再过一两个月,元神的壮大会受到限制。 那是后面的事,现在不用管。 秦川专心修炼。 元神壮大,犹如一枚小小的种子吐露胚芽,勃勃生机,万物争相竞发的境界,仿佛犹在眼前。 修炼一时爽,一直修炼一直爽。 古人诚不欺我。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秦川就像一个月开了一天的会员。 不对,也就三个时辰。 小婴宁啊,你怎么不持久呢。 男人不能不持久。 哦,不对。 你是小小的女半妖。 秦川微微叹息。要不是小婴宁是他的挚爱亲朋,手足兄妹,他非得把小婴宁解剖研究一下,看看聚灵效果是哪来的。 若是聚灵效果再强大一百倍,他也不是不会心动那么一丝丝。 修行的烦恼,果真害人不浅。 他怎么能心动一丝丝呢? 秦川收功,看着小婴宁变回人身,大约有二十斤重了,外面冷,他让清清把小婴宁带回去睡觉。 至于变身时为何不怕冷。 因为狐狸长毛。 说起来,他还没细细感受一下小婴宁的狐狸毛,不知道柔顺舒服么? 还有小婴宁的母亲,他的伯娘,变身后,也是白狐吗? 涂山氏好似都是白狐。 绥绥白狐,庞庞九尾。 接着叮嘱老黄沙看守刚修好不久的大门,两只画妖守护内屋,清清也陪着小婴宁入睡。 如果有事,黄沙在心中呼唤他的名字,那么秦川作为神主,便能感应到,迅速回来。 秦川不是一去不复返,而是去逛修炼者的黑市。 青云道长通知他黑市地点时,也提过一件事,修炼者也有正经的坊市,连镇魔司都参与经营。不过那需要名门正道的修炼者才能进去,还得在镇魔司那里备案,什么身份,买了什么,卖了什么,都记录得很清楚。 镇魔司在禹江省的衙门并不在陵州府城,而是在两百里外的一座黑风山,远离江河。 据说此事跟禹江龙君有关系。 何况越靠近江河湖海,本水域的龙君神通越大,即使镇魔司也得让几分。神道可不似修炼者那么好让镇魔司欺负。 秦川利用对脸部肌肉的控制,改变了容貌,然后骨骼关节作响,调整身高,在身上撒上早已准备的药粉,用药香遮盖自身气味,又收敛气血。 至于元神藏匿于道种中,气息内敛,更不可能被发现。 做好掩饰,秦川一路直奔乱坟岗。 到了关卡,对好口令,交出一笔入场费,秦川得以顺利进入秋云寺。小小的古寺,已经内部被推平,成为一个广场。 不出意外,接下来几次黑市,都可能会在这里举行,往后也会成为备选地。 虽是后半夜,广场也没灯火,只凭月光取亮。 有的摊位发生争吵声,有的摊主十分安静,任凭询问,也不开口说话,要买就买。 交易有以物易物的方式,也有用黄金交易的。 不错,这里交易,所用凡间货币,必须是黄金,而且纯度不能低。修炼者有办法提纯出质量不错的黄金,没办法,也有门路。 这里到底不是一般的交易市场。 秦川在广场转了一圈,用圆业的剩余价值,换了一枚蛇果,两根百年老山参,以及一块有灵气的玉石。 剩下的东西,他要么看不上,要么舍不得拿更好的东西出来换。 秦川交易很干脆,出手迅速。 拿到自己需要的东西,便即离开。 他没有直接回院子,而是绕了很远,确定没有人跟踪,然后去旁边的禹江洗了个澡,才施展清风符离开。因为有圆业的剩余价值,他没有出售符箓,这玩意其实是镇魔司的战略管制灵物,很少会流入黑市。 秦川知晓后,没有盲目出售,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洗澡是为了防止给人撒上药粉,跟踪过来。 不过,青云道长说过,黑市虽然叫黑市,但很少黑吃黑,除非已经查明对方的底细,有绝对把握出手,不会留下祸根。 如若不然,宁可错过机缘。 似圆业这样的脑残,到底是不多见的。毕竟就算有功法影响性情的缘故,可正常人也不会修炼那种迷乱、暴躁之类的功法。 秦川日常鞭尸加感恩。 修炼者有超脱世俗的机会,对身家性命还是很重视的。 话说回来,不重视的,早灰灰了。比如圆业。 一路平安无事回到小院。 秦川竟有些失望。 这些修炼者太谨慎了也不好。来两个弱者向他打劫,他说不得还能发一笔横财。 不过,黑市不止有陵州府的修炼者,也有别处闻风赶来的,也有路过的,都说不准。 只是秦川认识的修炼者,目前唯有青云道长一个。 青云道长对崂山很自豪,说在崂山,他这样的人,车载斗量。 肯定有吹牛的成分,但肯定不少。 天下可不止崂山一个修炼门派。 如此,平安无事,过了几日,王孚找秦川出门喝酒。酒桌上,王孚谈及小倩一家的事。她们已经到了蜀中,用了青云道长相借的崂山纸鹤,传递音书回来,告诉王孚一切平安,小倩已经上峨眉山拜师了。 信里还提到,峨眉的那位高人,见到小倩上山,还很是惊奇,问她是不是见过什么高人。 因为怕对秦川有不好的影响,小倩倒是先将这一节隐去,没有提及。 好在那位高人很是喜欢小倩,没有详细追问。高人还说她如今的命数十分模糊,很是奇怪。但爱惜她是上好的修道胚子,加上年纪还不算大,还是将她收为亲传。 否则以峨眉的门风,一旦来历稍有疑义,就不可能列入门墙。这也和小倩家世清白有关。 聂知县是实打实的进士,如今又是峨眉山下的父母官,高人虽是世外之人,可不能藐视皇权。 总而言之,一家人安安稳稳在蜀中生活。 那是天府之国,安乐之所。 王孚提及时,还颇有羡慕,听说蜀中美人多。他这话也只敢在秦川面前提一提,毕竟家中母老虎回来了。 王孚颇有得意,说秦川给他的功夫特有效果。 母老虎给他收拾成了小母猫。 秦川心里发笑,这小子记吃不记打,明明还服了药,当他看不出来。但男欢女爱,人之乐事,王孚喜欢此道,作为朋友,不能多劝。 人生短暂,忧患多过欢乐,若是事事节制,不乐今朝,多半是没啥趣味的。 秦川心里还是希望王孚快乐一些。 如果他将来实力够强,也可以渡王孚成仙,但现在不行。 以王孚的性子,若是传他上乘修炼法门,难保有怀璧之罪,惹出杀身祸事。 秦川可不想害了朋友。 王孚酒意深沉,笑道:“留仙,今朝酒醉,甚是欢笑,可有诗兴词兴?” 秦川洒然一笑,“对着你,可没什么文兴,胡诌几句白话口水歌给伱,助你酒兴好了。” “哼,我可不是草包。不过既然是你做的,哪怕白话口水,我也是要洗耳恭听的。” “哈哈哈,那就听。” “白云飘呀绿水摇, 世界多逍遥, 自由的风呀自在的鸟, 今朝的欢笑, 快乐得不得了,快乐得不得了……” 果然是白话口水,但王孚听得很高兴,他还拍着桌子,口中啦啦啦的,乱合节拍。 王孚高兴的不是这首歌,而是秦川这等诗才,还肯在他面前弄出这份并不雅致的歌来,但是随性而发,听着很是欢快舒服。 人生有这样的朋友, 难道还不快乐吗? (本章完) 第86章 老龙(第6更) 喝完酒,秦川回去。一股潮湿之气,自院子里散发出来,除此之外,院中灵气似乎丰沛不少。 家中来了贵客。 一进门,秦川便看见一位华服老者,正在小院里的石桌上静静坐着。 “柳老?”秦川带着一丝不确定的语气。 “嗯,小先生是刚从外面喝酒回来。”老者也不问秦川是如何认出他的,想来秦川认出他,是其意料中的事。 秦川笑道:“只是人间寻常的花雕,非是宫廷玉液,更比不得世外仙酿。” 柳老淡淡一笑:“只要跟对的人喝酒,无论是仙宫佳酿,还是寻常百姓喝的米酒,都可尽兴。” “我这里有狼骨泡的药酒,柳老要喝吗?” “今天来找你就是聊聊天,改日我请你喝酒。” “只是聊天?”秦川可不信这位老爷如此无聊。他几世为人,可活的岁月,也就人家零头。 都说越老越成精,眼前老头肯定是精中之精了。 “先聊天。” “聊什么?” 老头话锋一转,“我有一个朋友的长辈,昔年杀生众多,死后英灵犹在,时常惊扰我们这些后人,我不知道他以前做的事对不对,也不知他是不是因为从前的事,长留世间,不肯解脱。我看了小先生物不平则鸣那篇千古奇文,觉得颇有些启示,因此想来找小先生聊天,解开我的疑惑。” 秦川心里腹诽,“还好你没说是伱有一个朋友,不然那不就是你吗。你要是杀生众多,我可有些担忧。” 他见桌上空空如也,叫来清清,“怎么没眼力见呢,快去泡壶茶过来。” 清清用手语和眼神回答,意思是柳老不喝茶。 老头对着秦川笑了笑,“好了,我确实不喝茶。她跟着你很好,看起来是知道怎么开心了。” 秦川知晓清清肯定认得柳老,心里想着,为小婢子谋个福利,“柳老不喝茶,那就不要怪小生招待不周,无礼了。” “不怪的,不怪的。” 秦川笑吟吟地开口:“那请柳老再恕小生无礼一次,可以吗?” 柳老脸上笑容僵住。 这年轻人不讲武德。 他是好气又好笑,心里暗骂好个惫懒小子,嘴上说着:“你都这样说,我还能不答应?说吧,你还有什么无礼的事。” 他身具尊位,周围的人无不小心奉承,反倒是秦川跟他相处自然。这不是刻意的做作,而是本身具有的特质。 但他也看不透秦川的命数,颇有些跳出三界,不在五行的味道。 只是相比秦川身上的神秘,柳老更喜欢秦川的文章诗词。 与人相交,莫要追根究底,否则相处便不融洽了。 人家想说就听,不想说便不问。 “我想知道清清如何才能修行?” 柳老没想到秦川对他无礼,竟是为了清清。一个小女妖,值得他冒犯吗?虽然柳老不在意这些事,可是从世俗的价值来看,秦川应当对他的身份有所猜想,为了一个小婢女,对他这样的人物无礼,是否有些任性呢? 但是柳老打心底欣赏这样的任性。 秦川果真是与众不同的。 “没想到你会问这个问题,其实她的命数本来不能修行。但现在确实不好说,你要问我答案,我给不了。但她绝不是一定不能修行的命数了。” 秦川朝向清清说道:“听到了吗。” 清清点点头。 秦川含笑道:“多谢柳老。” 柳老摇了摇头,“我可没给你答案。” “不,你已经给了。” “我给了什么?” “信心就是答案。你这样说,她就知道自己的努力不是徒劳无功的。一个人没有信心,很难成功,若是有了信心,那就不一样了。” 这种论调,来自于孔雀翎。孔雀翎是天下无双的暗器,可是最后借走孔雀翎的人,没使用孔雀翎也报仇了。因为孔雀翎给了他信心。 清清不缺乏功法,也不缺乏名师指点,因为秦川便是名师。她只是不太有信心。 清清似懂非懂,可是她明白,她努力下去,结果肯定不一样的。 她对修炼的决心,更坚定了。 “这种说法很新鲜,可确实很有意义。受教了。” “那么回到正题,柳老先说说你的事。” “不,那是我朋友长辈的事。” “嗯,您老请说。” “故事要从一个叫柳毅的书生说起,真巧,他也姓柳……那时候禹江不叫禹江,叫做钱塘。那位钱塘君听说侄女遭受委屈……” 好了,事到如今,秦川已经明白,柳老说的柳毅正是他自己。 这个故事叫做柳毅传。 目前还没人写出来,但有相关的只言片语流传。 如同玄奘法师西行,齐天大圣的故事,也有流传,但西游记这本书还未出世。 而西游记本身就是加工那些故事编成的。 钱塘君是掌管钱塘水域的龙君,脾气暴躁,喜怒无常,勇猛非常。上古某位修成阳神的人皇在位之时,钱塘君与人皇为敌,兴风作浪引起大地洪灾长达九年,百姓深受其苦。后来因和某位神灵闹得不开心,于是又发大洪水淹没了五座大山。 由此罪孽深重,惹怒天帝,让上一代的洞庭君看管起来。洞庭君是钱塘君的兄长。 龙女是钱塘君的侄女,嫁于泾河龙王的次子为妻,婚后夫妻关系并不和谐,于是委托柳毅给她的父亲洞庭君捎信哭诉。钱塘君由此得知自己的侄女在夫家泾河龙族中遭受委屈,一怒之下,奋起屠龙,将泾河龙王的次子生吞入肚,此战,杀生六十万,庄稼受灾八百里。 战后,钱塘君飞上九天禀告天帝,天帝得知龙女的冤屈,于是豁免了钱塘君过往的罪孽。 钱塘君刚猛无畏,他有怒潮一般汹涌而暴烈的气概,他以无比强大的力量向强大的神灵和人皇挑战,但也造下许多杀孽。 得天帝赦免其罪后,以上古圣德人皇禹为名,将钱塘改名禹江,数百年来,为禹江水陆行云布雨,使其风调雨顺,约束水族,除灭厉鬼,扫荡妖氛,行圣德之事。终于耗干神力,油尽灯枯,逝于禹江。 但是死后英灵盘桓,不肯解脱。 故事大抵是这样的。 “你说他做的事对还是不对,他为何不肯解脱。” “我不知道。” “那你觉得该怎样。” “我觉得是非功过,一个人的判断终究是有局限的。何不广而告之,让世间众生来评判。” 秦川顿了顿,“这个故事很有意思,如果让我写下来,一定会有很多人看。让它流传下去,柳老觉得怎么样。” 柳老微笑:“我正有这个意思,也打算给小先生润笔费。我知道小先生应是修行中人,所以这润笔费能帮助你修行。只是我有个不情之请。” “柳老请说。”秦川心想,柳老出手,肯定不凡,只是别又搞个黄沙来,他都不好下口。这次他不要活物。 “你知道的,柳毅虽然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可是他能吸引龙女,乃是因为其本身的品性良厚,龙女不是看上他的外表,而是喜欢他的内在。写故事时,你应该侧重品性这一点。还有就是,不要让人误会柳毅是上门赘婿,或者民间俗称吃软饭的那种男子。他是个很有才华的人,我不希望写出的故事,让人误会了。我就这两点要求。哦,不对,我朋友柳毅就这两点要求。”柳老缓缓说道,他又补了一句,“其实他也未必在意这些,只是我作为朋友,还是要公道的说两句。” “你这就两句,不在意,还说这么多,在意还了得。”秦川心里吐槽不已。但他有职业操守的,这事钱能解决。 “嗯,小生会注意的,只是这事要仔细琢磨,颇有些费神,不然写偏了,那就不好了,所以……” “所以什么?” “得加一点润笔费。” “好说。” “龙君大气!”秦川差点说出口。 于是柳老又说了许多细节。 看着润笔费的面子上,秦川很耐心。 于是柳老掏出一个小袋子,里面有十枚小果子,果子皮,很像传说中的龙鳞。 “这就是润笔费,此物又名龙鳞果。常常服用,对炼体大有好处,还可以延缓肉身的衰老。” “能炼丹吗?” “不能,此果只能直接生吃,若是炼药,效力几近于无。原因是龙鳞果蕴藏的龙气十分刚烈,排斥其他灵药的药力和灵气。你先吃吃看,有效果,等你写好稿子,我再给你多拿一些来。若是觉得没用处,我再给你弄点其他的灵物补偿。” “好,那我就却之不恭,先试试。” “嗯,如此,老夫便静候佳音。不知何时可以看到稿子?” 秦川本想说,一两日。可一两日显得不够重视,柳老肯定觉得他敷衍,他于是回道:“半个月。” 柳老迟疑,“是否有些仓促?” 秦川暗自心道:“你这老龙,恁地不知足。” “二十天?” “常言道,二月二,龙抬头。要不二十二天。” “好。” 秦川生怕老龙说二月二交稿,岂不是要等太久。二十二天,还是可以接受的。 于是柳老飘然离去。 黄沙从水缸里冒出来,鱼嘴吐泡泡,心里震撼不已: “我的天,那可是龙君。我家老爷,和他谈笑风生。” (本章完) 第88章 周知府遇险 秦川写完柳毅传,开始忙扩建宅院的事。现在的小院,确实只有一个小字。 就这么点地方,除开他和小婴宁外,还住着四只妖,想想都觉得可怕。 临川画舫四首诗的冠名费已经到账。 秦川只留了北郊外,三百亩桑林,其余都拿去变卖成黄金。不用找别人,王孚直接便收了。 盛世古董,乱世黄金。 何况黑市交易,以黄金为主。 上次黑市交易,秦川没寻到炼制法器的秘籍,稍稍有些遗憾。此前除掉画皮鬼魅,留下的画皮还没找到解决的办法。 至于圆业,暂时让冰雁打造了一口冰棺,直接冻着。 还能借此,让冰雁练习她的寒冰神通。 她的寒冰神通是身为画妖的天赋,跟她气质有关,据她说,等香火吸纳足够,寒冰神通可以进阶为冰魄玄光。 再往上是冰魄神光。 若能修成冰魄神光,神位就彻底凝固,当有道门鬼仙的实力。 大约玄光对应阴神修士,神光对应鬼仙。 至于玉湖,虽是画妖,且享受神道香火,可走的路子近似武道,她的武道天分很高,许多拳脚功夫自然而然就会了。 而且身上的气息也是火热的,类似武道气血。 秦川摸过她的手,随时都是暖烘烘的,与冰雁冰冷的触感,完全不同。 这一冰一火两画妖,颇有阴阳并立的奇妙。 等秦川对这方世界的修行了解更深,可以尝试为她们创造一门基于两仪原理的神通。 两妖实力提升,等于他多了两个得力帮手。 下次遇上凶僧圆业这等人物,不必他亲自应敌。 另一方面,秦川暂时不打算将院子扩建很大,大约是原来五倍左右就成,那也算是一个小庄园。 将附近邻舍及荒地买下。 冬天正是农闲的时候,陵州府也不似北方那么冷,加上灾民不少,秦川招募工人很容易。 他亲自挑选了有工匠活经验的灾民,再请王孚找来工匠。 不过半月,一座扩建成原来四倍的小庄园就出现了,有五个房间,设有丹房,酿酒坊等等一应俱全。 门下种了五株柳树。 “先生不知何许人也……宅边有五柳树,因以为号焉。闲静少言,不慕荣利……黔娄之妻有言:不戚戚于贫贱,不汲汲于富贵……” 庄园落成之日,一篇五柳先生传发表在明报上。 替秦川博得不少文气。 另外,庄园名字,亦命名为“五柳庄”。 若是来到乱世,希望这里成为一片世外桃源。 那时秦川的实力,应该能护住这片世外桃源。 他本无意成仙,只想拥有强大的实力,摆脱人生的桎梏。可如今既然成了仙,那偶尔做些仙家的事,也是应当的。 而成了仙,还得有仙人的神通。 否则便成了唐僧肉。 园林审美这一块,冰雁是大家。有清清负责伺候花草,冰雁负责构建园林的审美,玉湖和黄沙出力气。 秦川负责欣赏。 小婴宁负责耍闹。 她已经能走路了,只是还不大会说话,仅能用怪异稚嫩的腔调,说“哥哥”两个字。 大约意识到自己是小主人。 小婴宁有时还会发脾气,奶凶奶凶的。 但很快自己又笑了,天真烂漫,让人无法对她生气。 总之,五柳庄因为小婴宁,平添许多生机。 家里有个幼崽带来的活泼生气,那是任何花草树木,乃至于宠物无法取代的。 除此之外,亦有孩子带来的糟心烦恼。 好在,小婴宁很少烦人。 至此,兄妹二人,用四个月不到的时间,完成从乡村到城里的逆袭。还在城郊有了自己的小庄园。 郑屠一家都很羡慕。 郑屠逢人就说,他没看错,秦相公是天上的星宿下凡,眼下过的日子,跟神仙一样。 当然郑屠一家,也因此得了好处。 因为秦川的关系,郑屠已经算是一个菜霸,能在城里买上房子。不过他知道自己是靠了秦川的关系,王家多有照顾,连临川画舫和红楼都时常来光顾他的肉菜铺子。 所以郑屠没有欺行霸市,生怕给秦川带来不好的名声。 但他把郑村、秦村的人带到城里来谋生,渐渐形成一个新菜市的雏形。并常常说是秦相公的安排,乃是为了照顾贫苦的乡亲,给他们谋个出路。 正因如此,秦川才没继续考虑花心思,帮助一下秦村和郑村的人。 升米恩,斗米仇。 帮的太多,未必落得好。 但不帮也不合适。 到底是乡亲。 只有经历过土里刨食的人,才会明白在城里有个生计是多么幸福的事。封建社会里,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隐逸生活,在普通百姓身上是不可能实现的。 普通百姓能出现在史书里,无非是六个字。 “岁大饥,人相食。” 甚至都不能作为冰冷的数字而存在。 从前是这样,从来是这样。 往后…… 但他们没法发声。 因此五柳先生传的受众也不是他们。那些失意的士子会觉得五柳先生传真好,落魄的官员也生出向往,官场的生态里,往往是起落落落落……最后再起,还得看运气。 一个大梁朝的官员,一旦停止进步,他的仕途就可能终止。 所以才要一步一步一步一步地往上爬,爬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到那时候,又高处不胜寒,不想掉下去…… 心里饱受折磨。 最后自然也会羡慕五柳先生。 多好啊。 没有烦心事。 只是无论如何,他们心中是没有服“劳役”这两个字存在。 他们最差的情况,无非是没官做而已。 可那已经是很惨的事。 若人生不逢时,比做鬼还惨。 大约就是这意思。 人类的悲欢,从不相通。 与其关心天下兴亡,他更关心自己的修炼。何况,他手中也没有键盘。偶尔用一支笔,写点东西,赚赚文气也就足够了。 其实不是他不想多写文章,而是这个时代的传播媒介有限,他能辐射的范围,主要局限于陵州府,靠着明报,勉强能慢慢扩散到隔壁华宁府之类的府县。 若是互联网时代,他分分钟凝聚文气成圣人。 只能说时代限制了他。 他不是不开挂,而是版本天花板在那里。 而且一篇文章写出来,怎样都能挑刺。千古奇文亦是如此。 所以自来文章诗词讲究留白,言有尽而意无穷。 只要我说的少,那就不会被抬杠。 还能让喜欢的粉丝,为我辩护。 若是啥都说明白了,那就没这个好处。 当官的也是如此。 糊涂才好升官。 不是因为人糊涂,而是需要糊涂。 周知府就不大愿意糊涂。 不过这也是秦川开玩笑,古文惜字如金,主要是还是材质受限,竹简时代,更是得惜字如金。 造纸术、印刷术大力发展后,才有话本演义的兴起。 文学到底依赖于生产力的发展。 不止文学,神道亦是如此。 秦川暗自观察,光是陵州府,各类神庙,都不下于十余种。因为陵州府经济发达,无论士绅百姓,需求都很多。 许多神庙,便应运而生。 但近来城隍庙的香火比往常旺盛不少。 秦川心里清楚,这是周知府当了城隍的缘故。 白日审阳,夜间审阴。 真是够辛苦的。 … … 周知府最近很辛苦。 不分昼夜的工作,他最终累倒了。 他躺在房间里,这时候一个中年美妇不知从哪里走进来。而王护卫和马护卫都在外院。 中年美妇,一身红红的薄纱,成熟丰美的躯体若隐若现。 她来到周知府身边,一双纤细白手抚摸周知府的小腹,蜜桃般成熟的脸蛋,靠近周知府的胸口。 这时,周知府体内有白光激发。 中年美妇像是被火烫到一样,颇有些惊慌。 周知府随即醒来,看见美妇,大惊,“你是谁。” “府尊大人,你辛苦了。让奴家好生伺候你。” “荒唐。” 周知府忽然间目中闪烁出神光,大喝道:“大胆妖孽,敢来本府面前作祟。” 他已经认出对方是一只妖怪。 城隍法眼下,对方的本体是一只死气沉沉的白狐,但有一条狼魂覆盖在白狐身上。 这是一只狼妖,驾驭了白狐的身体,闯入府中。 中年美妇目光森然,“没想到伱一个身具浩然正气的官员,居然还当了城隍,不怕人王治你的罪吗?” 周知府冷声道:“我为百姓办事,问心无愧。君父何能罪我。大胆狼妖,我劝你好自为之。” “本来是受人所托,让你重病一场,从这里离任。现在,你既然如此不知好歹,莫怪本王手下无情。” 中年美妇眼中闪出一丝凶狠,心想: “等我化形后,再去把天狐抓走,练成大药服用,必定神通大成,莫说区区鬼母,便是禹江龙君,也难耐我何。” 她已经探知天狐下落,只是时机未到,加上忌惮鬼母,才没有下手。不过等她化形劫一过,便是真正的妖王,那时候也不用顾忌鬼母了。 眼下里,先把这个城隍重伤,完成对那人的交代,将渡劫灵丹得手,如此化形雷劫,将万无一失地渡过去。 中年美妇伸出手,变成一个毛茸茸的爪子,散发出一阵恶气,狠狠抓向周知府的心口。 周知府甚至来不及运出城隍法相的神力。 他到底不是纯粹的城隍,专心神道。 好在浩然正气应激而发。 只是这次中年美妇忍着浩然正气带来的伤痛,抓住了周知府的脖子。 (本章完) 第89章 侠客行 “有妖气。” 秦川望向城内,元神法眼睁开,府衙方向。其中有肉眼不可见的白光和黑气交杂。 “不好,是周知府遇险了。” 秦川立时反应过来出了什么事。 “青玄。” 他心里一动念,给青玄剑下了指令,前去支援周知府。 青玄剑破空而去。 这些日子,它养精蓄锐,加上越女剑的流传,带来的锋锐文气,令它剑身上的淡淡青意浓郁了一些。 秦川已经打算,趁着越女剑热度刚要下降的时候,酝酿诗意,意气勃发,推出侠客行这篇诗词。 这千古名篇,只要他完全沉浸在意境中写出来,定有出奇的效果。 经过几次实验,他已经把握住那种似有意还无意的感觉。 那就是要锲合诗词意境,写下诗篇,如此才能被青玄剑接受。 这小剑,挺挑食的。 先前越女剑热度不小,再推出侠客行,难免互夺光辉,减弱文气。 眼下里,也顾不得让青玄剑继续积蓄锋锐文气,秦川直接命令青玄剑不计一切代价,支援周知府。 … … 周知府给狼妖不计代价的抓住脖子,狼妖也没敢直接杀死他,否则周知府就彻底成了阴神,到时更难对付。而且杀死人间官员,镇魔司一定不会放过它。 眼下只是重伤对付,都冒了风险。 其实最稳妥的办法是和对方欢好,吸取阳气,神不知鬼不觉,让周知府以为是春梦,重病一场。 谁知道周知府身上有浩然正气,还是活的城隍,破坏了它的计划。 周知府给狼妖抓住脖子,憋得脸上气息通红。 因为气息不通的缘故,连城隍法相都运使不出来。 眼看周知府就要晕倒过去。 就在此时。 突然,天外一道细小的青光飞来,如雷轰电闪,贯穿了中年美妇的脑袋。 “飞剑。”中年美妇被贯穿大脑,居然还活着。 不,她本身已经死了。 此刻美妇已经变成一只死气沉沉的白狐狸,脑袋出了个大洞,可是依旧行动如常。 可她依旧无比忌惮青玄剑。 白狐狸也是有些气候的狐妖,头骨坚硬,不下于钢铁,可还是给青玄剑刺穿。 刚才那一下,仿佛切豆腐一样,没遇到什么阻力。 只是那一下,青玄剑上的青意淡了不少。 秦川下了死命令,不计一切代价救下周知府。 青玄剑怎么可能不听从剑主的吩咐。 它绕着房间转了一圈。 又朝白狐抓周知府的爪子斩下去。 青光一闪,爪子直接给斩断。 “剑仙,我记住你了。”白狐留下爪子,放出一阵白黄的烟气,霎时间房间里充满臭气,周知府差点晕倒,好在他趁着此时,运出城隍法相,清理烟雾,把脖子上的爪子取下。 这时外院的王护卫和马护卫方才赶到。 不多时,秦川也来了。 青玄剑灵光隐去,进入秦川袖子里。 周知府自然用神眼瞧见。 他先让两位护卫离开,单独跟秦川说话。 “刚才幸好有你,不然这次就麻烦了。”他叹口气,继续开口,“你这剑仙之术,莫要轻易让人知晓。留作底牌。” 周知府何等聪明,见了秦川的飞剑,心里猜到当日凶僧圆业,怕是折在了秦川手中。 他查出圆业是清凉寺的恶僧,后又在灵清寺挂单。 为人凶戾。 清凉寺、灵清寺背后不乏权贵的影子,并不好惹。 这些寺院霸占田产,隐匿人口,不交赋税,周知府早看不顺眼,可是以他的铁腕,依旧动摇不了灵清寺这样的大庙。 盖因背后多有权贵豪绅当香主,利益盘根错节。 他曾经当知县时,治下有个寺庙,号称送子特别灵验。许多多年无子的人去求子,往往能求中。 他心里怀疑,花钱雇了一个妓女去查。 果然查出蹊跷。 原来是寺内僧人,引诱那些求子的妇人。 他拿下僧人,可是僧人劝他不要管这事,因为人家无子,多半是自己的问题,才来找寺院假托求子之名借种,希望能借此有个子女,将来养老送终。 好家伙,和尚惯会蛊惑人心,竟能说出这等歪理。 周知府相信有这类事,但也有被和尚糟蹋的。 最后他花费好大心思,才把这桩恶业铲除。 只是这样的事,绝不少见。 周知府因为对付了那个寺庙,也被调走,中途还遇见过刺杀。总之越是天高皇帝远的地方,那些人越是肆无忌惮。 朝廷的威德,早已荡然无存。 秦川明白了周知府的言外之意,轻声道:“这把剑平常时候是看不见的,请府尊大人放心,我这有外伤药,给伱先敷上。” 秦川条件好之后,身上随时备着伤药,这是以前行走江湖的习惯。 他的医术也不错,替周知府处理伤口,敷上外药,还开了内服的方子,到时候周知府自己去抓药便是。 还拿出两枚龙鳞果交给周知府,让他先吃一颗。 周知府吃了一个后,秦川在旁边观察,确定周知府没有受到药力冲击,才放下心。 周知府吃下龙鳞果后,精力好上不少,笑道:“没想到你小子宝贝不少,这玩意还有么?我近来精力疲乏,正需要类似的事物,打起精神。” 秦川:“这玩意稀罕得紧,你要是认识禹江龙君,倒是可以去讨要。” “那还是算了。对了,这次的狼妖,应该是狼首山的白狼王。我看它不是无缘无故来找我麻烦,看来是有人想让我离开这个位置。不知我还能在此任多久,你有什么要我帮忙的,现在早点提出来。” 秦川:“我想到会找你的,而且这算不算以权谋私。” “当然算,只是世事不可太过刚直,需要权变。若是在意名声,反而被名声所累。” “大人说的是。” “说起来,你应该知道我是城隍的了吧?”周知府话锋一转。 秦川:“刚知道不久。” “说起来我暂代城隍之事,跟你有些关系。因为你小子总是闹事,把城里原来的城隍气跑了,我只好上任,给你善后。否则换个别的城隍,你这三天两头聚集文气,城隍怎么好修行?” 秦川:“……” 他没想到周知府暂代城隍的根由居然出在自己身上。 搞事的人竟是我自己? 为此秦川还分析过好久,都没想明白周知府为何做了城隍。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世事因果,当真奇妙得紧。 “学生多谢大人。” 周知府:“这一礼我受得起,不过那白狼王的事,你得小心。此等妖孽不知有什么神通,怕是能认出飞剑的主人是你,届时真身来找你麻烦,怕是不好对付。而且我看它妖气森然,怕是不日就将化形,等到那时,再来找你寻仇,实在不好办。” 周知府清楚,刚才狼妖有机会杀自己,却没有下手。 说明是忌惮他官员的身份。 秦川到底只是一个秀才,纵然名气不小,可白狼王作为妖怪,未必那么顾忌,而且妖怪一旦化形,飞行绝迹,腾挪变化的神通,都会大增,很难捉住镇压。 仅是为了秦川,镇魔司未必肯帮忙出手。 而且周知府深知镇魔司力量对付的重点根本不是异类和修炼者。 秦川:“这个问题确实不好解决。” “我会再想想办法。”周知府说道。 秦川微笑,“倒不用劳烦府尊。” “你打算怎么做?” “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问题本身。” 谁知道白狼王什么时候会来,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秦川已经决定主动出击。 他这些日子也在观察天象。等待下一次冬雷的时候,如果白狼王即将化形,肯定会顺应天时。届时凭借神宵御雷真诀第二步,引发天雷的秘要,配合青玄剑,不信不能斩杀白狼王。 如果这个时机等不到,他就死皮赖脸请龙君出手,行云布雨,引发雷霆,趁机以神宵御雷真诀,尝试引发白狼王的化形天劫,将其击杀。 不过龙王行云布雨,不知会不会如西游记那样,自有定数。 如果是这样的话,龙君也不好随便引发雷雨的。 好在交稿的时间快到了,秦川届时问一问便知。 秦川仔细看了看周知府,确定他没有大碍,一颗龙鳞果的效果,不会让他虚不受补。 这一点,秦川也有意料。因为他已经吃了五颗,不能说没有效果,只是效果很微弱。 肯定要经年累月服用才行。 龙君不拿一麻袋的龙鳞果当润笔费,都对不起他这段日子的辛苦写作。 秦川回到五柳庄,慢慢闭目,酝酿意境。 此前青玄剑破空而去的场景,以及后面和狼妖的交手,都通过心灵感应传到他的意念中。 然后秦川回忆前世行走江湖的经历。 慢慢地,感觉来了。 清清早已研墨放好。 狼毫笔头现今白了大半,那是受文气、浩然正气侵染的缘故。 《侠客行》开始落笔: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 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一篇侠客行落笔而就,字字有剑意游走。 当真是剑气纵横三万里。 豪迈! 任侠! 锋锐文气,如泉涌喷薄,狂泻而出。 青玄剑如饮绝世佳酿,悬浮在充斥剑意的白纸上,左摇右摆,大有绣口一吐,就要斩掉天上白云的架势。 (本章完) 第90章 名利(第3更) 明报新出的《侠客行》,在越女剑热度开始低迷的情况下,弥补了陵州府那些报迷对越女剑的篇幅过短的失望。 虽然侠客行更短。 只是一首诗。 但一出现,瞬间引爆了那些看到诗篇的士子们幻想的剑侠之心。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痛快。 王孚在明报推出侠客行前,吩咐王家的酒坊开始大量准备烧酒。读侠客行,怎么能不喝酒? 名字他都想好了,直接推出两个爆款,一个叫“十步杀一人”,一个叫“千里不留行。” 精准定位客户的需求。 急客户多急,想客户所想。 这是来自秦川的指点。 另外,酒坊里还有秦川的一成干股。 这是王孚主动要送的。 秦川不拿都不行。 不管酒到底质量好不好,反正光听名字,都让人醉了。不止有酒,王家的酒馆还顺势推出两道下酒菜。 “事了拂衣去。” “深藏功与名。” 不管菜的卖相如何,但这两个菜名就足够下酒。 喝酒喝的就是一个气氛。 伴随明报发行,侠客行大卖。 有了阿青的剑仙形象铺垫,三千甲士竟不能挡这样令人心驰神遥的武力深入人心,人们对剑仙有了更多的期待。 他们不只要阿青这样归隐世外的剑侠,还要在红尘滚滚行走,有血有肉的剑侠。 为然诺义气,为家国报复。 好男儿提剑走四方。 侠客行满足了这些人的心理需求。而且明报发展期间,王孚在秦川建议下,自己也摸索经验,发展培训出专门的说书人,讲明报上的故事。 一个上游产业,可以不断开发出下游产业。 秦川告诉王孚,土地田宅商铺这些实业,已经走进死胡同,大家都要拼背景,拼实力,吃力不讨好。 如果依仗明报,开发相关产业,那么王家就能吃一口肉,别人跟过来,也是吃他们吃剩下的。 而秦川也凭技术和智慧入股,跟王孚互惠互利。 王员外已经回到陵州府,可是听了秦川的点子后,不由大为赞同,索性让王孚在秦川指点下经营家族生意。 王孚能考上秀才,已经用尽了实力,难不成还指望他考中举人。 所以王员外果断让王孚参与经商。 至于府学那边,好说歹说,加上周知府事务繁忙,王家在赈灾事件中,有其他方面的出力,使周知府放松了对王孚的学业要求。 饶是王孚早有预料,全心准备,可也没想到,侠客行居然如此受追捧。他准备的时间还是太仓促。 不过也是因为秦川急着要发布,没多少时间准备。 秦川告诉他,不能赚走所有的铜钱。 他们吃肉,也得给别人喝汤。 不给的话,人家什么吃不着,那就来抢了。 王孚是从善如流的人,一听是有道理的。 只是酒坊和酒馆生意的火爆程度,依旧是王孚想不到的,而且有人开始跟风,带头的是黄家。 好啊,黄梦你个浓眉大眼的臭小子,居然跟我抢生意。 不管事情是不是黄梦干的,王孚先一口锅盖在黄梦头上,还准备去秦川那里添油加醋。 总之,不能让黄梦有机会和留仙走近。 这小子一看就是肚子里坏水多多的家伙。 其实秦川对此有所预料,不是基于对侠客行火爆的判断,而是清楚冬天生产活动较少,人们对娱乐需求自然大增。 只要天气冷了,城里普通人家,没事也会隔三差五打一壶酒回去,更遑论那些成天没事干的读书人。 四书五经,也就那么一点内容,还能读出什么来。 无非是做题,做题,再做题。 有天赋的,懂了套路,连做题都不用。 科举这玩意要看努力和天赋,其实很多时候还得看运气。 他在现代时,读明史,里面就有个才子,叫做徐渭,论才气,不差滚滚长江东逝水的杨慎多少,可是考了一辈子,都没考上举人。 当然这跟个人遭遇和性格有些关系,但也说明,科举这个玩意,操作的余地很大。 所以科举舞弊的案子,并不罕见。 后人云,当你见到家里有一个蟑螂的时候,其实已经有好多蟑螂了。 反正水很深。 但秦川要考举人,还是十拿九稳的。不是因为才气,而是有三试案首的光环。 除非周知府路提学这些人全部倒台,否则哪个主考官会让一个三试案首落榜。毕竟虽然乡试有严格的糊名易书的制度,可制度是由人操作的,总有漏洞。 莫说三试案首这样的小三元,便是省府院试的案首,都会被主考官重点关注。文章风格会事先查阅,阅卷的时候,自然做到心中有数。 如果风格大变,发挥不好,黜落了自然能说通。若是原来风格,文采依旧。就不可能使其落榜。 所以说,有些时候,名声是一种束缚,也是一个护身符。 这也是越到王朝中期末世,士大夫越是清谈,着重名声的原因。有名就有利。 名利一体,不可分割。 利不只是财货,也可以是其他方面的。 秦川名气越大,受人关注的同时,也相对应受到保护。否则黄家早就找他麻烦了。 凶僧圆业的事,黄家瞻前顾后,盖因秦川名气过大。 如曹山,虽然祖上有些来历,还不是给黄家肆意拿捏。 满城称道侠客行。 哪怕不识字的人,在训练过的报童呼喊背诵下,也记得其中几句。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这种事,最是受郑屠夫这类人喜爱。 他逢人便说,秦相公,天上的文曲星下凡。 那是他老乡。 虽然大家都知道了,可他还是要经常强调。郑屠夫其实很精明,关系不提不走,那就淡了。 他不会拿着秦川的名声招摇撞骗,可是也要让人知道他是有这一层关系的。 如同某个卖鱼的,不也扯衙门里某个官差的虎皮,由此发家。 小人物有自己的生存哲学。 郑屠这类人,不是纯粹的学幽并游侠儿,讲义气,轻生死,而是有心眼地讲义气。 江湖不是打打杀杀,而是人情世故。 在这方面,郑屠是无师自通的。 秦川有时候会想,若是乱世早点到来,郑屠这类人能成一点事。若是跟对人,说不得能学得程知节、张三爷那样。 可是现在的话,郑屠肯定觉得能在一府省城,做个菜霸,俨然是光宗耀祖了。 他大儿子叫耀祖,如今媳妇又怀上,说要是儿子的话,想请秦川给取个名字。 秦川笑着回他:“都有耀祖了,二郎就叫耀先吧。” 郑屠本也是这个打算,不过由秦川取出来,自然更有意义。 将来秦川中了状元,他就逢人就吹,二郎的名字是状元公取的。 … … 随着侠客行的火爆,柳老悠悠而来,手里还拿着一份明报。他临到暮年,有了新的爱好,那就是看报纸。 专门有派遣水使,去岸上买报纸,带回龙宫去给他看。 为此,还得拿避水的宝物,专门盛放明报这样的凡物。待遇规格很高了。 “好小子,这么快就起了一座庄园。”柳老笑骂道。 秦川:“想着柳老身份贵重,寒舍不足以奉贵人,才临时起了庄园。虽然很是简陋,但也尽力了。” “你这样说,是不是还要我帮伱出点钱,把庄园再造大一点。” “柳老有这番好意,小生不敢拒绝。” 柳老差点一报纸瞧秦川脑门,“你小子真的是无耻又惫懒,怎么能写出如此好文章。” 秦川心想,你能抄,你也行。 何况文章和性格关系未必很大。 有人写出活着,为人却很是欢乐,最后却靠活着活着。 人之性情文章,大抵是不一样的。 当然,也有可能是人有多重性格。 “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偷之。”秦川笑着回答。 “好诗,不过我觉得用‘得’更好,偷嘛,总有些不正大光明。”柳老琢磨一下,给出建议。 秦川微笑:“那就用得。” 柳老吹了吹胡子,“你这小子,怎么我一说,你就改。还有没有立场。” “您老是金主,你的立场就是我的立场。” 这龙屁拍的舒服,柳老哈哈大笑,“要是经常跟你聊天,我能多活几十年。不过偷也不是不行。我辈修士,本就是偷天者。若是可以的话,我还想再从老天那里偷来五百年岁月。” 秦川腹诽:“你个吃软饭成龙神的,也叫修士。” 柳老曾试过最大的努力,就是证明了他,不用再努力了! 但秦川不羡慕。 因为上限有限。 “那祝您老心想事成。” “好了,不跟你扯犊子。故事可写好?” “早已备好,请看。” 书稿已经装订好,还做了一个简单的封面,一条素笔勾勒的龙,栩栩如生,尤其是一双眼,特别有神。 柳老看见,“正是这样的。你上次补龙王画像时,可没这么用心。” “当时没吃饱。”秦川解释。 柳老:“……” 随后,他认真翻阅起书稿,果然如秦川猜测那样,提了许多意见。 秦川便点头,反正人家出钱,他出力。 这么简单的事,就不要搞复杂了。 现在别跟他谈文学,他就想要龙鳞果。 (本章完) 第91章 煌煌天威(第4更) 柳老提了许多要整改的地方,秦川都一一答应,搞得柳老都很不好意思,翻过最后一页,他轻轻道:“其实,我的意见也不一定都对。有些地方我可能也欠考虑了,你不必定要完全按照我的要求改。” 秦川微笑:“这样吧,我把刚才柳老说的地方再复述一遍,你觉得哪些不可以商榷,哪些一定要改,咱们先定下来。你觉得如何?” “好。” 于是秦川从头到尾复述一遍。 无须看稿。 至于柳老自然也能过目不忘。 反正大家都不是普通货色,就不装了。 于是柳老提出有十九处文字需要修改,秦川一一记住。还有十三处,值得商榷,譬如突出的重点是什么。 又比如,柳老有两任妻子的事,哦不,柳老朋友柳毅有过两任妻子并很恩爱的事,可以一笔带过。 反正要把握一个中心,那就是钱塘君的事迹,要完整呈现。不能隐善扬恶,不能扬恶隐善。当如史家之笔,不可轻下是非曲直。 另外柳毅和龙女的爱情故事可以多渲染一下,免得家中老妻看到不高兴。 秦川听后,只想说:柳老,伱是真的秀。 怪不得你能吃这口软饭呢。 这年头,上门女婿也是谁都能当的。 反正柳老夫妇,貌似也没多少年活头,等两老归天,秦川再考虑吃不吃龙宫软饭的事。 比活得久,他自问此生,不输于人。 一老一少,算是相谈甚欢。 柳老最后开怀大笑,“好久没这么开心了,除了龙鳞果外,你还想要什么?” 秦川:“赶巧了,正想请你老帮个小忙。不知您老可知近日里,狼首山附近会打雷吗?” “冬雷是反常之事,并不轻易出现。不过你既然问起,我便给你透露一下,后日冬至那一天,狼首山必定打雷。” 秦川心想:“看来这一天是白狼王渡化形雷劫的日子。以龙君的道行,大概率不会算错。只是他不愿明言,暗示我了。” 那就只有两天了,时间有些紧迫。 白狼王因为临近化形雷劫,所以不敢真身来府城,只是驾驭了白狐的肉身,如果他所料没错的话,那只变身中年美妇的白狐,当是涂老被白狼王抓走的妻子——狐婆。 以当日青玄剑感应的气息,狐婆的肉身已经死气沉沉,不知魂魄安在否? 而白狼王冒着风险来找周知府麻烦,当日周知府已经判定对方是受人指使。 如此看来,幕后的人给出的价码应该和化形雷劫有关系。 白狼王虽然失败,可确然因此蒙受损失,那价码或许会转成其他条件给它,或者事先已经预付。 这样的话,白狼王渡过化形雷劫的几率大增。 若是不能乘着冬至那一天,解决白狼王。 必定成为心腹大患。 他现在很清楚,妖类化形是一个巨大的分水岭。一旦化形成功,等同于至少有五百年的道行,还有天赋神通加持,寻常阴神修士都远远不是对手。怕是至少显圣级数的修士,才能与之匹敌。 也就是说,除非鬼仙出手,基本没有杀死化形大妖的可能。 白狼王虽有个王字,现如今还称不得妖王,可一旦化形,那就是实实在在的妖王。 秦川现在手段众多,可也绝不敢说能应对一个化形的大妖。 毕竟没真正交过手。 好在趁着修建庄园时,对神宵御雷真诀的第二篇,神剑引发天雷之法,他早已熟练于心。 青玄剑借着侠客行,吸纳了许多锋锐文气,眼下里再不是淡淡的清音,而是有些青葱翠绿的趋势。 威力更增。 他心念电闪而过,向柳老施礼,“多谢柳老告知。” 柳老抚须微笑,“可惜狼首山离禹江有百里之遥,否则我倒是想去看看。” 龙君离开自家水域,神通就会削减。 到了狼首山,十成的本事,施展不出几成来。 而且越界做事,乃是神道的忌讳。 当年钱塘君惹怒人皇天神,就与此有关。 上古时,有一位神医救治病人,有鬼差前来索魂,结果就被神医挡住,说现在病人还有一口气,乃是阳间的人,阴间无权干涉。 硬生生以一己之力,将病人救星。 当时那病人乃是一国太子,已经进了棺材。 可确实没有死透,只是太子身边的人不知晓,以为太子过世了,却被神医望气瞧出,太子还有救。 鬼差面对神医的阻拦,也是无可奈何。 阴间有阴间的规矩,阳间也有阳间的规矩。 神有神道,人有人道,妖有妖道,鬼有鬼道。 这些道汇聚在一起,就成了如今的人间道。 柳老留下一袋子龙鳞果,比上次还要多不少,看来这龙鳞果产量不低,虽然药效比不得朱果,可是大量服用的情况下,肯定不差。 朱果一甲子才结三十六颗,着实太少了。 柳老走后,秦川全力准备对付白狼王的事。柳毅传的稿子都放在一边,反正柳老肯定还要改一次。 这种事,他再熟悉不过。 秦川开始大量服食龙鳞果,直到身体开始负担不起龙鳞果的效力,才停止服用。 他目前一天服食龙鳞果的极限是十颗。 然后需要花几个时辰将之消化。 龙鳞果同样含有灵气。 凭借龙鳞果的灵气,加上之前所服用的龙鳞果,秦川的元神差不多来到如今能壮大到的极限值。 再要更进一步壮大,则需要道韵。 这事可以放到后面去。 元神吸收足够的灵气后,多余的进入肉身,肉身基本上达到了铜皮铁骨的效果。 混元童子功第二层顺利突破,还将第三层的进度往上提了一大截。 因为他原本已经是混元童子功第二层的临界点。 混元童子功说到底是不断强化肉身,实实在在的炼体功法,层数是没有限制的。 练到几十上百层,说不定就是猴子的金刚不坏之体。 天打雷轰都毫发无损。 还能硬抗上古神兵之类。 秦川参悟越深,越觉得混元童子功可能脱胎于传说中的九转玄功或者八九玄功。 他现代时看过不少洪荒,心里设想过,若是混元童子功练到合道的境界,怕是堪比祖巫肉身了。 他又拥有元神,真到那一天,岂不是成了能开辟洪荒世界的盘古。 就算是小盘古,也不错。 肯定能比拟一般先天。 这暂时是秦川的一个小目标。 他还没设想,成为开辟宇宙甚至多元宇宙的不可名状的存在。 反正他觉得自己的潜力就是自己的想象力。 别人信不信他不管,反正他自己信了。 因为有如此宏伟的志向,小小白狼王何足道哉。 在战略上藐视它,在战术上重视它。 秦川还在清清服侍下沐浴更衣,让清清给自己来个十分放松的按摩。全身心迎接冬至这一天的到来。 一切准备就绪。 秦川背着书箧,来到狼首山十数里开外,果然是黑云压城城欲摧。 漫天黑云笼罩狼首山,天雷在酝酿。 白狼王的雷劫似乎比他此前打听过的化形雷劫阵势要大一些。但他听说,妖类杀戮过重,化形雷劫便会相应增强。 故而也有深明道法的妖类,积累功德,最终化形雷劫轻易渡过去的例子。 可是积累功德的窍门,秦川暂时还没摸清楚。 他其实猜想,如果能让钱塘君解脱,说不定能获得功德,如同平息绿娥的怨气,他就获得了一丝功德。 他其实是同情绿娥的,本来好好一个知书达礼的姑娘,给黄四哄骗,做了冤魂。 而凶僧的木鱼法器里,还有另一只冤魂,那就是黄四的前妻,被黄四推落井底那位。秦川暂时没有处理。 因为对方也不肯解脱。 他近来事不少,还没着手办这件事。 如果能解脱黄四前妻,获得功德,那么秦川对功德的获取,就有眉目了。 功德妙用不少,秦川对它很重视。 抛开杂念,秦川召唤出青玄剑。 “青玄,这次就看你的了。” 他用青玄将一块大石削得平整光滑,然后铺上白纸,取出凶僧的心头血凝出的血珠,将其削出一小块,混合自己的血研墨。 狼毫笔头的白毛吸饱血墨。秦川元神操纵诛邪笔附着在狼毫上。 顿时狼毫成为承载诛邪笔的容器。 因为此前多次使用狼毫,与诛邪笔建立有感应,这一步他也提前试过,很是顺利。 秦川诚心正意,激发诛邪笔的浩然正气。 一时间,手中承载诛邪笔虚影的狼毫似有千钧之重,多日来,诛邪笔积攒的浩然正气,全数爆发出来。 秦川开始落笔: 九天玄刹,化为神雷, 煌煌天威,以剑引之。 一字字落下,秦川元神之力狂泻而出。 这是神宵御雷真诀第二篇的口诀,但秦川以诛邪笔引导出来,结合浩然正气。 由此可以加持雷霆的至大至刚之威。 法诀的威能,自白纸上,完全倾注进入青玄剑体内。 小小的剑身,爆发出恐怖至极的能量。 “去!” 秦川捏了一个剑指,朝向前方的狼首山。 满空黑云凝聚,一道青光射入九霄雷云中。 雷劫无比恐怖的威势,登时再上一个大台阶。 整个狼首山变得寂静无声。 恐怖,压抑,毁灭的气息开始蔓延整座山体,包括山中的妖魔洞府。 (本章完) 第92章 神形俱灭(第5更) 狼首山,妖魔洞府深处。 白狼王在其中来回踱步,狼爪下尽是累累白骨,有新鲜的,也有苍老的,其中不乏武者的尸骸,甚至有修士的骸骨。 一只白狐,断了一爪,奄奄一息地躺在白骨堆里。 白狼王森然的目光盯着它,“有人跟我说,天狐的母亲已经不是普通狐女,如今改嫁了,身份是我得罪不起的,你说,它母亲是谁?如今在何处?” 白狐仍是死气沉沉的样子,没有开口。 它受尽折磨,死了反而是解脱。 “鬼母一直和我作对是因为天狐母亲的托付?”白狼王再次开口。 这个问题它问过千百遍。 但是白狐除了惨嚎外,没有任何回应。 “别以为泰山娘娘会护着你们,你们不过是祂的走狗而已,死活根本不会被祂放在心上。我们妖要自强,靠的不是哪个神,哪个仙,而是自己的力量。否则伱也不会来盗取我的朱果。”白狼王语气低沉地说着。 白狐依旧没有回应。 “不要试图挑战本王的耐心,等我化形雷劫渡过后,我会让你感受真正的炼魂之苦。” 白狐眼皮耸动一下,但还是没有说话。 白狼王冷呵呵笑着,开始用酷刑折磨白狐奄奄一息的身体,这次它不打算留手,算是化形雷劫前最后的发泄。 其实它虽然服用了丹药,依旧恐惧着。 到了黄昏时刻,阴阳交泰,便是它化形雷劫真正开启的时辰。 它很焦躁,心里隐隐不安。 才会来找白狐,转移注意力。 正当白狼王一如既往的开始折磨狐婆时。 一道深沉恐怖到极点的气息笼罩了整座狼首山。 轰! 白狼王听到这一声雷轰,想起了自己还是小妖时,在雷雨天气中瑟瑟发抖的情景。 化形天劫来了! 时辰不对。 恐惧,颤栗。 无论它现在道行有多高,妖力修得多么精深,在浩瀚天地之威面前,依旧显得微不足道。 一道雷霆劈中山体,妖魔洞府一下子摇摇欲坠。 白狼王清楚,化形雷劫只能面对。 如果不出去,到时候天雷不停,还会引动地火,形成天雷地火劫,即使它再修炼五百年,一千年,都挡不住那样的天劫。 白狼王强忍着心中不适之感,走出洞府。 妖躯迎风便涨,大约五六丈高时,方才停止。雄伟的身躯,像是一个小山丘似的。 可是在天地之威,天劫凝聚的黑云面前,显得十分渺小。 白狼王抬起硕大无比的狼首,看向天空的劫云,准备迎接天劫的洗礼。浑身更绽放出黝黑的妖光。 可是狼眸里竟看到一件不可思议的事物。 一把剑。 不对,它还见过那把剑。 来不及再做其他任何思考。 满目的雷光已经侵占了它所有的视线。 一道道雷霆在青玄剑的凝聚下,倾泻而落。 仿佛一条龙形雷瀑般,洒落狼首山。 “九天玄刹,化为神雷。 煌煌天威,以剑引之。” 仿佛神明敕令般的法诀,在白狼王脑海里悠悠回荡。 青玄剑也锁定了它的气机。 天上地下,再无它可以藏匿之处。 轰轰轰! 一道道雷霆如龙形瀑布般吞没了白狼王的巨大妖躯。 那十六字口诀在脑海里的回荡,竟是白狼王最后的念头了。 神形俱灭! 恐怖至极的雷霆瀑布下,白狼王伟岸的妖躯也只化为了一地灰烬,山崖直接被劈掉一半。 而洞府中的小妖们,早被天雷之威吓得瑟瑟发抖,胆小的直接屁滚尿流。 随着白狼王神形俱灭。 天雷劫云开始消散。 秦川通过感应,指挥青玄剑将洞府内的妖怪除开当日那只白狐外,尽数斩杀掉,一个不留。这狼首山在他元神法眼观察下,简直是一个魔窟。 煞气冲天,怨气盘结。 里面发生过多少人间惨案,自不必说。 青玄剑得了指令,飞入洞府中,穿梭往来。 将洞中妖怪,一个不留地杀绝。 最终停留在一只死气沉沉的白狐面前。 剑灵记得这只白狐,但眼下没法判断它是死是活。而青玄剑的动作,都在秦川感应中。 他自然“看到”了白狐。 秦川让青玄剑将白狐挑出来。 青玄剑自然领命。 白狐落在地上,确实气息全无。但秦川睁开法眼,看见它的魂魄,正在狐首盘旋。 “可是涂山氏的狐婆?我是婴宁的兄长秦川。” 秦川直接用元神跟魂魄交流。 “秦……” 白狐的魂魄先是点点头,又仿佛在努力回忆什么。 “婴宁,她好吗?” “她很好。” “你知道婴宁的母亲在哪吗?” 狐婆魂魄摇摇头,忽然钻进白狐身子,狐口一吐,一颗米粒大小的殷红内丹出现,落在秦川手中。 “交……交……婴……” 狐口含糊不清的说着话。 “交给婴宁?” 它努力的点头,好似完成什么重要使命,松了一口气,魂魄如青烟飘散四方。 “绥绥白狐,九尾庞庞。成于家室,我都攸昌。” 安静的荒野里,似乎有歌声飘荡。 一缕魂烟飘落秦川手中,这是一个记忆碎片。 原来狐婆为了恢复青春,增进妖力,才会拉着老狐去盗取朱果,可是没想到被白狼王发现,狐婆和老狐分两路逃走,老狐拿着四枚朱果,都没引走白狼王,因为白狼王认准了狐婆。 根本不管不顾老狐那边。 狐婆也是靠着吞下朱果,施展涂山氏的秘法,加上白狼王不肯弄死它,才苟延残喘至今。 实则已然油尽灯枯,回天乏术了。 它死后的狐首还朝着东北方向,那是泰山所在。 它们这一支的涂山氏是从泰山出来闯荡的。 白狼王是一头母狼,前些年做了世间七大妖仙之一的幽玄老祖的妾室,那幽玄老祖乃是一头黑狼得道妖仙,妖力高深,神通广大。 常年居住在草原的圣山——狼居胥山中。 那年阴神出游,路过狼首山,看中了白狼王,只等化形之后,便可以与幽玄老祖双修,道行更进一步。 此事隐秘,狐婆是被白狼王折磨时,听其自言自语吐露出来的。 狐婆对此记忆深刻,所以在给秦川的记忆碎片里留存下来。 “幽玄老祖,七大妖仙,草原圣山?” 秦川没想到白狼王还有这一层背景。不过这世道,妖怪有背景才活的长久,没背景的早被打杀,或者拿去炼制法器、丹药了。 看来知晓白狼王背景的不止狐婆。 否则不至于那么久,没有人打白狼王的主意。 肯定有本事的都知晓,不想惹麻烦,没本事的,也干不掉白狼王。 “陵州府发生的事,未必能瞒过龙君。白狼王驾驭狐婆妖身,闯入府衙,试图加害周知府的事,龙君肯定清楚。我之前杀狼妖的事,龙君肯定也是知晓的。” “白狼王那样的凶威,又马上要渡过化形雷劫,一旦渡过去,它那样的背景,自是真敢杀了我和周知府,逃去草原,那里大梁朝可管不到。” “因此龙君提示我白狼王的化形雷劫时间,给我创造机会,先下手为强。” “对了,刚才的雷瀑是龙形,并非偶然。青玄也感应到了一股奇妙的气息在劫云中。” 秦川起初以为那是劫云本身的气息。 现在看来,分明是龙君暗中相助,生怕他弄不死白狼王。 如此的话,神霄道的事,龙君怕是清楚。 果真老东西没一个是简单的。 龙君离开水域,神通大减不假,但是天生有雷霆神通,在劫云里做点手脚,绝对不难。 只是狼首山离禹江有百里之遥,且往日无怨近日无仇,谁会想到龙君那里去? “对了,当日黑狼妖的心肝是我送给了秦老,秦老又祭祀给了龙君。难道那黑狼妖的心肝,竟是某种媒介,让龙君能在白狼王的劫云里动手脚。即使我不动手,龙君也早有对付白狼王的心思。难怪他能随口说出白狼王的渡劫日子。” 妖类化形渡劫的时日,显然是一个秘密,不会轻易泄露。外人想知晓,肯定要费心推算。 如果白狼王有控制群妖的手段,在手下妖怪的身体里留下自身的神魂气息,那龙君就可以借此推算白狼王的事,甚至凭借神魂气息,做手脚? 这是秦川能想到最合理的解释。 而且前后呼应。 难怪龙君要黑狼妖的心肝,缘由便在此处。 秦川本就是一个腹黑的人,老龙活那么久,怎么会是一个老小孩,即使是,也不妨碍其本身有精明腹黑的一面。 何况老龙还是读书人。 大家都清楚,读书人心脏起来,尤为可怕。 即使猜到真相,秦川也没法说什么。 而且他也得装作不知道白狼王的背景。 真有幽玄老祖找来一天,也得咬死不认。 这也是龙君没有向秦川点破的原因。 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的要好。 但不能怪狐婆。 狐婆肯定想不到这么多,它也是一片好心。另外,对于秦川而言,从狐婆这里了解真相,也不是坏事。 反而能有助于他理清脉络。 他思量间,头顶虚空忽然有一丝丝玄黄之气垂落而下。 那狼首山的怨气消散许多。 有一些怨魂已经消失不见,应该是转世投胎去了。 玄黄之气进入体内,包裹元神。 一切疲惫都消除掉。 秦川有种比吃了朱果还舒服的感觉,元神一改恹恹之态,在玄黄之气的包裹下,进入勃勃生机,万物竟发的境界。 (本章完) 第93章 真火炼妖 共有三十二丝玄黄之气垂落,加上上次所得的那一丝,共有三十三丝。目前看来玄黄之气就是功德,一丝玄黄之气,大概率是功德的基本单位。 一些仙侠类的话本,经常有积攒十万功德的说法。他以前认为十万是虚数,现在看来也可能是实指。 或许两者兼而有之。 现在算他积攒了三十三功德。 通过玄黄之气的包裹,元神快速恢复,达到顶峰的状态。 但秦川也明显察觉,玄黄之气有一些衰减,而且不会得到补充。 “看来凭借玄黄之气迅速恢复元神,对玄黄之气有所损耗。”但他可以通过元神,切断玄黄之气对元神恢复的助益,来减少玄黄之气的损耗。 其实之前,那一丝玄黄之气也是有损耗的。 同时,这些玄黄之气削减得很均匀。最开始那一丝,便因此突显出来。 秦川算是又摸索玄黄之气的又一个好处,不计损耗情况下,可以迅速恢复元神。 这是可以作为一张底牌使用的。 元神恢复,但是青玄剑消耗不少,好在有侠客行、越女剑等产生的锋锐文气作为补充。过一段时日,还是能恢复到先前那种有些青葱翠绿的程度。 因为文气的来源主要是读书识字的人,一旦到了乱世,人口削减,四海不平,便没有那么多文气可收入。 可是王朝中兴哪有那么容易。 天下大势,非是一己之力可以阻挡的。 大梁朝到了如今的阶段,打破旧秩序,建立新秩序是必然。 富庶如陵州府,都好多人失去了田地,沦为佃户、长工。朝廷能收缴赋税的群体越来越少,边防的开支越来越大,只能加征,于是恶性循环,最后再遇上天灾人祸,王朝的丧钟即随之敲响。 秦川默默想着将来,愈发清楚,他还要做更多的准备。 积蓄力量,不停的积蓄力量。 秦川元神恢复,体力充足。 于是将白狐的尸体装进书箧,背着书箧,带着青玄剑上了狼首山。先前他元神疲惫,自然不愿轻易上山,免得遇见潜藏的危险。 到底是即将化形的妖怪洞府,须得小心谨慎。 到了洞府所在的山崖,天雷轰打的痕迹犹在,秦川看见后,内心无比震撼。 之前是通过青玄剑感应,还不觉得。 现在靠近,用肉眼瞧着,大自然的伟岸力量,带来强烈的视觉冲击。强如白狼王,妖身远非铜皮铁骨所能形容,身躯庞大,像一个小土坡似的,依旧不敌劫云雷霆的威能,死后尸骨无存,只剩下一滩灰烬。 这让秦川心里埋上一层隐忧。 化形雷劫尚且如此可怕,那么他三百年后会遭遇的天劫,会是何等威能?怕是比白狼王遭遇的化形雷劫,要强许多倍。 因为青玄剑即使对白狼王的化形雷劫有加持,可他的本质远比白狼王强不知多少,此方天地降临的天劫,肯定会增强很多。 好在至少有三百年可以准备。 眼下他觉醒,还不到半年呢。 三百年,其实比现在的大梁朝还要久远了。历史上,超过三百年的王朝,少之又少。 而一个王朝三百年的岁月史书里,不知道要发生多少可歌可泣的故事。 收起心中的震撼,摆脱借助天地之威灭掉白狼王而产生的欣喜,秦川对天地增添数分敬畏。 他可不想落得以此始,以此终的下场。 绝不能做第二个白狼王。 他要活得比天地还要长久,他要永恒不灭。 反正人活着,总得给自己找个目标。 没有目标的活着,其实很容易乏味的。 所以至圣先师说大同,太清圣人谈无为而治,佛门讲度尽众生,都是给自己找一个不能完成目标去做。 如此,道统就有了一个清晰的目标,统一思想,后人可以为此前赴后继,生生不息。 来到洞府,里面多是狼尸,还有别的妖怪尸体,都是小妖,大部分是黑狼妖那种级数,有更厉害的,也有更弱的。 想来不是所有小妖都有资格进入洞府。 因为秦川明显能感觉这个洞府的灵气充足,跟他的小庄园差不太多,山中肯定藏着一条小灵脉。 只是使用时间太长,效果减弱。仅能与他的小庄园井底通的那条细小水灵脉相比。 此前那么大的动静,山中其他小妖,肯定逃散了。秦川没时间管它们,想必白狼王死后,那些小妖也不敢再回来。 洞府里充斥着血气,都是刚死不久的小妖尸体散发出来。 这些都是灵食,哪怕作为神道的血食,也会很受那些神灵欢迎。如之前吃黑狼妖那样,一口口吞掉,不知道何年何月才吃得完。 他没空间袋之类的收藏,搬走也不现实。 而且太过引人注目。 既然白狼王有幽玄老祖的背景,秦川将这些妖尸拿去出售也不现实。 因为容易留下手脚。 看来就地消化是最好的选择。 他心中一动,指尖飞出一缕火焰凝聚的细线,落在一具狼尸身上。那是九火神龙的神通。 火焰一落在狼尸上面,便汹汹燃烧起来。 而狼尸蕴藏的灵气以及精气,一部分做了火焰的燃烧,一部分被火焰吸收。 “果然。” 秦川先前用一颗龙鳞果,试过太阳真火的效果,火焰确实可以吸收龙鳞果的药力,只是会有一些浪费,不如直接生吃龙鳞果。 眼下拿狼妖的尸体尝试,果然也有效。 往后,他还可以尝试用太阳真火炼丹。庄园里的丹房正是为此准备的。 艺多不压身。 炼化一具狼尸后,太阳真火变得有些血红,而且一丝丝怨气成为杂质,掺合在太阳真火里面。 秦川清楚,这是狼尸的怨气,不过他元神坚固,意念坚定,远非阴神可比。哪怕收回火焰,那些怨气他也有办法处理,只是需要时间而已。 眼下不是计较这些小事的时候。 秦川将所有的小妖尸体搬到一起。 好在洞府的大厅空间很大,妖尸堆成小山都不觉得拥挤。 场面上看起来,自然有些惨烈,如果普通人进来,见到这等恐怖的场面,肯定会吓得半死。 秦川也有些不好受,倒不是被吓着,而是血腥气刺鼻。他也没刻意屏住呼吸,难受就难受,现在适应一下这种情况也没啥。 小妖尸体堆积在一起,怨气煞气更加明显。 但秦川一点都不怕。 洞府里除了狼尸,还有数不尽的白骨,这些小妖也是白狼王的帮手,抓了不少人来,给白狼王上供。 毕竟以白狼王的身份,怎么可能常常自己去抓人族享用。 他也是惩恶扬善了。 不然如何会有玄黄之气垂落而下。 何况他前几世又不是没做过恶人。往事不要再提,现在他想做个好人,多搞点玄黄之气。 “去。” 秦川催使九火神龙的神通,一缕半寸长的小火蛇,不对,小火神龙飞向尸堆。全是太阳真火凝聚而成。 因为刚才烧了一具狼尸,已经泛着些许血红。 眼下扑上尸堆,太阳真火汹汹燃烧起来。 不是正常的火焰,而是很快变得血红,由尸堆上火焰泛起的红光,照亮洞府的石壁,格外刺人眼目。 秦川盘膝坐在尸堆前,静静等待火焰烧完尸堆。 这需要不短的时间。 他顺便开始炼化体内尚未完全消化的龙鳞果药力,一丝丝变强的感觉在体内滋生,令人无比着迷。 可是如果有外人看见这一幕,便看见一个年轻书生,在尸堆前盘膝静坐,浑身发出怪异的气血响声,还有骨骼生出雷音。 尸堆还有火焰噼里啪啦的响声。 红色鲜艳的火光照亮整个洞府。 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邪修,正在修炼某种邪法,尸堆像是一种邪恶的祭祀。 因为伴随火焰燃烧,还有精气如潮水通过火焰泛出,来到秦川的身周。秦川一呼一吸间,全是小妖尸体产生的精气。 经过火焰提炼过一次,其实效果比直接吃肉喝血还要好,只是同时有煞气伴随入体,让秦川脑海里泛起迷乱,元神受到冲击。 可是秦川元神如如不动,如千百世不变。 任凭煞气冲击,我自岿然不动。 小小妖邪煞气,也敢班门弄斧! 秦川心中哂然。 煞气冲击越厉害,秦川越如老僧入定,静静坐着,任凭体内如何异响,周围的红光如何可怖。 若有道门、佛门的修炼者在此,看到这一幕,便会生出一种,眼前之人,竟有种大彻大悟,参透生死轮回之感。 若是儒门学士在此,脑海里就会浮现《大学》里开篇那段话: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 但是旁观者唯有青玄剑。 它静谧悬浮在秦川身边,灵光隐着,肉眼不可见。 若是有人靠近,便会自动护主。 正因有这样一件灵器护主,秦川在哪里,都可以放心打坐修炼。 (本章完) 第94章 收获 这场火焰,持续到了半夜。小火蛇,已经成了通体血红的火蛇,半尺来长,蛇鳞都隐隐现出来,有质感。 秦川清楚,这是火蛇的波纹而已。 秦川收回火蛇,尸堆大多数成了骨头,上面还有许多焦糊的血肉。依旧有些灵气。至于残余的妖魂,收魂米容纳不下的,都被他现场用阴阳磨盘磨成鬼墨,方便带走。 另外,火蛇已经成长到了极限。 火蛇的力量极限是由元神决定的。 元神不壮大,小火蛇便很难破限,好在还可以不断将其精纯,提升威力。那是水磨功夫。 充沛的灵气从小火蛇口中喷出,被秦川的肉身、元神、道种源源不断吸收。 气血在吸收那么多精气后,先是澎湃轰动,然后缓缓归于平静。 这种气血沉甸甸的感觉,便是炼炁士口中的铅汞境界。如今秦川刚刚触摸到门槛。 混元童子功也顺利来到第三层顶峰。 但秦川不急着突破,他的气血虽然向着铅汞的境界凝实,可还远远不够。 五脏六腑也在这次的精气吸收中,强劲不少。 他呼吸间,强大的吐故纳新能力,让秦川对内脏的锻炼和控制力更上一层台阶。 以前一些很难锻炼到的薄弱部位,也可以利用脏腑、气血以及呼吸,来进行相应的强化,力图把自己所有的弱点都弥补上。 进行全方位无死角的强化。 肉身的根基打得越是扎实,对将来的修行,好处越大。 秦川对鬼仙之道,不屑一顾。可对武圣、人仙的境界,还是很向往。如果他能修炼到人仙,再配合元神,即使三百年后的天劫再厉害,都应该能渡过去。 肉身如同地基,夯实得越牢固,将来的成就便越大。 若是肉身出了问题,将来很容易成为尸解仙,道基虚浮,没有依靠。说不得还会给厉害的人物,拿去做了器灵,那下场可就太惨了。 无论元神修炼得多么强大,肉身始终是元神最坚实的保护壳。 这次元神、道种都吸饱了灵气,在没有寻到道韵前,灵气已经无法给道种和元神带来实质上的提升。 这也说明得自广成子道统的长生道种,实有不凡之处。 他先前虽然借助广成子道种修成长生道种,可对道种的了解,还是很肤浅。其实确切的说,更像是拿到了原本就成形的道种碎片,广成子的道统相当于说明书,让他将碎片顺利拼接成道种。 处于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地步。 获取道韵、灵机的过程,正是他进一步对长生道种存在的剖析,等他完全明白道种的本质后,那么他的境界,将会难以估量。 秦川甚至怀疑,这才是广成子留下道统的真正意义。 让得到道统的人,摸索出其中的大道至理,才是真正承继了道统。道韵、灵机,其实也是一种帮助悟道的工具。 庄子寓言里,有个得鱼忘筌的故事。 在故事里“筌”是工具,使用这个工具的目的是为了得到“鱼”,只要达到了目的,作为工具的“筌”就完成了自己的使命,自然也就可以被丢掉。已经领会了精神实质,即得到了“意”,那么,“言”也就可以被忘掉了。 如果秦川领会了长生道种的本质,那么广成子的道统也可以忘掉,留着反而还会限制他的成长,使他成为另一个广成子。 但是会不会真的是要让他成为另一个广成子呢? 细思极恐。 无论如何,领会本质,才是正道。 力量是要追寻的。可是更本质的东西,那就是大道,更需要追求。 如同一个婴儿做了皇帝,执掌天下的权柄,可他当真那么至高无上吗? 假如皇帝是神,天下就不会有战争,有灾荒。假如皇帝什么都懂,都明了,他就不需要有百官,有六部。 但现实里,皇帝有仿佛神一般的权柄和地位,却绝不是神。 归于自身的伟力,才能真正超脱世俗。 将小火蛇收回到身前。 血红的小火蛇,带着邪性和邪气,如果不能将其中的杂质净化,便不是纯粹的太阳真火,对妖鬼之类的伤害,便没那么大了,反而还会影响秦川。 因为九火神龙,从某种意义来说是秦川的本命神通。 秦川有一丝元神掺杂其中的。 如果练到小火蛇生出元灵的那一天,成为真正的火神龙,那么便是他的化身了。 真要是练出九条火神龙的化身,怕是每个化身,最差都有鬼仙的实力,加上本尊,秦川很难想象,这个世界上,还有谁是自己的对手。 所谓阳神,人仙,也要打过才知道吧。 算了,不要这么飘。 万一后面这个世界露出真面目,鬼仙多如狗,阳神满地走呢? 真实的世界不会这么可怕吧。 不会吧! 但是实力增长,内心偶尔膨胀是没办法的事。比如黄巢,本就是个落第秀才,一朝聚起百万之众,南征北战,破了长安城,什么五姓七望都不放在眼里了。 确实也没放在眼里。 天街踏尽公卿骨。 即使黄巢最后失败了,那些旧门阀士族也没有赢。 自魏武到唐代历朝皇帝,多少英雄豪杰为了遏制门阀士族,竭尽心力。还弄出科举这样的制度。 但真正终结门阀士族的,还是小人物手里的屠刀。 一味的追求力量不可取,但不追求力量,更不可取。 秦川把玩小火蛇,轻轻道:“这次吃了个饱,接下来得饿着了。”往后一段时间,秦川要抽出精力,炼化小火蛇的杂质,使其提纯。 那需要正午阳光的帮助。 洞府基本上只剩下白骨,秦川还是通过小火蛇照明,仔细翻找骨堆,寻到两件法器。 堂堂白狼王,这么穷酸吗? 不过也可能是好东西都带在身上,被天雷直接轰成渣了。 秦川想到断崖那惨烈的场景,犹自戚戚。 属实很惨。 朱果没有,修炼的经文也没有。 秦川颇是遗憾。 看来这次的收获只有这些了。 不对,还有一颗狐婆的内丹,那是要给小婴宁的。直接给小婴宁吃么? 其实秦川也想试试妖怪内丹的滋味。 但不能跟孩子抢奶吃啊。 不对,是抢吃的。 秦川到底守住了作为长生异类的底线。 还是决定不对狐婆的内丹下口。 往后他要经常念叨,作为兄长的他,是多么多么的好。 秦川仔细扫荡过三遍,终于再无任何收获,才决定下山。在走之前,还是不甘心,还去断崖上下翻找了几遍,除了灰烬,没有收获。 他可没有带走白狼王骨灰的打算。 即使有些价值,可也说不定会出纰漏,给幽玄老祖找到。 带走的法器,他都是用元神仔细察看过的。而且准备在黑市出手。相比那些妖尸,这种小法器容易处理很多。 正好新的一次黑市交易快到了。 至于白狼王的骨灰,再怎么处理,也不可能把其中白狼王的气息处理掉。 兴许是化形雷劫的缘故,今夜的天空格外清朗,万里无云。月亮满了大半,群星也没有因此失色多少。 星月在天,似有天河涌动,美景无限。 出了洞府,气息更是无比的清新。 此前在洞府里,他还不觉得很难受,出来之后,感觉自己浑身腥臭,实在难忍。 直接跑去禹江洗了个澡。 也让老龙喝喝自己的洗澡水。 臭臭老头子。 秦川洗了个澡,心情舒爽得很。连带衣服都清洗了一遍,再用小火蛇一烤,很快就干了。 然后上岸。 只觉得天地悠悠,江水如人生过往,滔滔而去。 此方世界觉醒的第四个月,他盘桓心中的危机感,得以解除不少。其实此前许多危机感,都来自于白狼王。 这是一个如卧榻之侧的猛虎,让他难以真正安宁。 至于幽玄老祖,还是很遥远的。 除去心头一患,仿佛松了一层枷锁,浑身通透。 秦川漫步江边,颇有些哲人气息,缓缓吟诵: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 一叶扁舟,出没江波里, “好诗。” 扁舟上有一小桌,一老者。正是老龙。 秦川于是踏水凌波上了扁舟。 他现在肉身强大,仅凭腿部发力,就可以踏水过小腿而行。只是夜里,视线模糊,有人看到,便会以为是直接踏水凌波了。 实在是舍不得用一张清风符。 否则效果肯定会好很多。 “柳老,这么晚,还有如此雅兴,乘舟赏月么?” 到了小舟上,他才发现,这小舟的空间远比外面看到的大。想必是一件有空间属性的法器。 真是土豪。 不就是入赘了龙宫,有什么好显摆的。 秦川泛起酸意。 他辛辛苦苦干掉白狼王,才得了几件小法器。人家入个赘,什么都有了。 做人要有志气,靠自己拿到的东西才是自己的。 柳老自然不清楚秦川心里腹诽他。 否则直接抡起袖子,跟秦川用拳头理论了。 “本来想睡觉的,给你闹醒了。你这一身怨煞之气,惊扰到了我小孙女,我特意来找你算账。只是听伱念了一首好诗,气已经消了大半。” “令孙女多大了?” 柳老眼睛一瞪,“我小孙女也就两三岁。” “刚破龙蛋壳啊。”秦川心想。 其实柳老的意思是类比人族的两三岁。 “那比我家婴宁大一点。”秦川拉起家常。 柳老:“不要扯这些了,你打算带着一身怨煞回家?” 秦川:“柳老有办法?” “没办法。”柳老没好气道。 秦川:“哎,那我要不去你家拜访一下吧。认识这么久了,我还没去过您老的家里。” 柳老:“……” (本章完) 第95章 道韵(第3更) 柳老最终还是给了秦川一份竹简。 竹简的名目很有意思,叫做“散修要略”,但只是残篇。乃是他出游东海所得。 四海龙君早在数千年前消失,所以海外成了妖族和散修的乐园。还有一些类似神霄道的门派搬迁至海外,谋求发展。 如今海外的修行势力,其实俨然已经压过了陆地。 只是没有人尝试一统海外修行界,也很难有能力做到这一点。 禹江靠近东海,因此东海就像是龙君的后花园。虽然东海不知他的辖地,可到底是水域,到了神通虽有削减,却不似在内陆受到的限制那么大。 但秦川很好奇,禹江龙君为何不把东海临近禹江的海域兼管了。难道当了赘婿,就这么没追求。 肯定不是这么简单。 四海龙君消失,没有新的龙君诞生,说明里面水很深。 秦川没有好奇追问,免得惹麻烦。 不过禹江龙君还是提了一下,如今东海最靠近禹江水域的大妖唤作墨蛟王,跟他交情还行。 墨蛟王不是神道的龙,而是从一条海蛇修炼成蛟,实力强大,有成为妖仙的潜力。 在妖仙之下,也是顶尖的那一批。 柳老提及的原因是不想秦川无意中招惹到对方,免得惹来麻烦。 海外的妖怪,可一点都不怕大梁朝的官府。秦川读书人的背景,到了海上是不管用的。 海外,所谓化外之地也。 墨蛟王应该是龙君没有涉足东海的缘由之一,肯定不是全部。 秦川接过竹简,这散修要略是残篇,只记载了一篇“洗灵隐息术”。洗灵是可以洗去法器身上原来主人的气息,若是本命法器的主人,则洗不去,其他哪怕血炼的法器,都可以洗去痕迹。 隐息是隐匿自身的气息,包裹身上的煞气怨气之类,都可以聚成一团,藏匿不泄露。 这洗灵隐息术显然对秦川很有用处。 而且这些作用,怎么很像是杀人夺宝的修士专用。 写散修要略的修士,肯定不简单。 杀人夺宝这方面肯定是专业的。 秦川当场就试了试敛息的法门,果然身上的那些怨气、煞气便收束成团,没有再外放气息,引得异类或者修行者敏感。 连包裹元神的玄黄之气都气息收敛,不会让人察觉到。 至于元神道种,秦川本就可以控制气息不漏,倒是不需要这敛息法。 甚至连身上有些按捺不住的血气,都掩盖好了。 原本他脏腑可以收敛气血,只是这次突破太快,尚未能完全收敛。 这样一来,秦川当即变成了一个儒雅随和的士子。从外表,很难判断出他身具恐怖的武力,也没有煞气和怨气外漏,引起修行人和异类的警觉。甚至会惊扰到普通人。 如郑屠夫这类人,因为常年宰杀牲畜,都会带着一点煞气,何况秦川刚端了一个妖窝,还炼化血肉精气,以为己用。 柳老很给力,帮助秦川解决一个隐患。 否则他得好长一段时间不出门,来解决身上这些小麻烦。 敛息之后,狼首山的事,即使他留下一点蛛丝马迹,也不容易追查到他身上来。 而且妖怪渡化形雷劫,一般外人是不敢在短时间轻易进入其领域,否则容易结下大仇。 毕竟没渡过化形雷劫还好说,一旦渡过,便有天劫过后的造化生机滋润其身,立时就能得道人身,实力大增。 所谓雷霆亦是造化道,说的正是此事。 是以秦川在洞府呆了那么久,也没其他修行者或者异类来狼首山查探虚实。 作为白狼王渡劫失败的罪魁祸首,秦川当然不需要担心这一点。 白狼王都成灰了好吧。 柳老见状,十分惊叹,“我只听说过厉害的读书人要是修行,一日千里都不在话下,真正见到你这样的人,还是让我忍不住感慨。你的修行天赋,怕是在书院都很少见。” 秦川顿时觉得受到侮辱,他虽然是落难的天人,也终归是天人。 书院里到底有什么货色,敢跟他一个档次! 惹怒了他,往后真去了书院,就做三件事。 传道, 授业, 解惑。 他即使考上状元,要去书院,也不是去做学生的!告诉这些人,什么叫师道! 秦川心有猛虎似的吐槽,语气平静,“话说书院的老师都是什么人,我总听说书院,想来将来应该是要去的,先问问您老吧。” 柳老:“书院的老师都是大儒,而且早在大梁朝建立前,就存在了。那是诸子百家留下的道统,可不止儒门一道在其中流传。故而书院,又叫百家书院。在书院里,还有诸子留下的道韵,那是诸子铭刻大道留下的痕迹,在外面很罕见的。曾有鬼仙潜入书院,便是为了其中的道韵。可惜被发现了。” “然后呢?” “就没然后了。”柳老幽幽说道。书院的可怕,由此可见一斑。连鬼仙潜入,都讨不了好去。 秦川:“……” 果然不能膨胀。 书院的水很深,要细细把握。 但秦川内心还是很激动,终于探知到道韵的下落了。 没想到书院竟有道韵存在。 那是诸子铭刻大道留下的痕迹。 话说回来,多跟老东……老人家聊天还是很有好处的。活得久,知道的秘密就是多。 要不是柳老,他还得琢磨道韵究竟是什么。 他猜想,书院道韵的事,周知府都未必清楚。 两人又闲谈一会,还是柳老首先结束谈话。 出来久了,得回去看小孙女。 秦川不由鄙视。 他出来这么久,都没担心小婴宁。 男子汉大丈夫,莫做女儿奴。 只是柳老硬要走,他也留不下。约好过几天,让柳老再来看稿子。秦川回了家。 天色微白,清风送爽。 虽然昨天是冬至,今天的天气依旧有些凉爽。 若是北方,如今怕是风霜刀剑严相逼。 秦川回去,又让清清烧热水,洗了个痛快的澡,然后在清清铺好新被子的床上睡觉。 柔软的被窝里,很快沉沉睡去。 青玄剑到了家里,仍旧尽忠职守地守护着秦川。 这该死的安心感,让秦川不睡踏实都不行。 足足睡到第二天才起来。 秦川伸了伸懒腰,今天又是一月的十五了。月圆之夜。 往常秦川很期待的,今天倒是不如何期待了。 毕竟没有道韵,元神、道种难有本质的提高。 倒是清清期盼着。 她现在很有修炼的劲头,也更有自信和心气。 修炼者就是要有心气,不然很容易一事无成。 黄沙在小庄园开辟的池塘游着,里面还有两条黄唇鱼。 因为有清清照看,黄唇鱼不存在水土不服。 反正小田螺妖,除了修行,其他都挺会的。着着实实是个好管家。真一起过了几十年,小田螺妖死去,秦川多半要很长时间才能适应过来。 要努力啊,清清。 只要清清能在修行上取得实质性的进步,秦川便能帮她取得不弱的修行成就。 0到1的突破是最难的,毕竟秦川能帮她在1后面加个0,却不能帮她把0变成1,这需要靠她自己。 另外,秦川不打算将狐婆的内丹现在就给婴宁服用,也不是要等到晚上变身的时候。 他还有些拿不准。 白狼王没渡过天劫,化成灰灰的事,过段时间应该就会暴露出来。毕竟白狼王也不是低调的人,如果渡过雷劫,肯定会庆贺一番,让附近山岳的妖鬼精怪甚至修士送上礼物。 妖王可是要比人类修士肆意快活的多。 但一旦妖王低调起来,那就很可怕。说明多半是个老阴比,需要万分谨慎对待。 等消息传出去,老狐应该就会听闻,没了白狼王这个威胁,它肯定会回来找秦川的。当时明面上老狐们是为了躲避闻香教,可是秦川心里很明白,它们行踪败露,乃是怕白狼王那边也能找上门来。闻香教的狐香小心防备,总能应对,白狼王若是找上门,怎么准备,都没有用。 届时还可以顺便把狐婆的身后事处理了。 狐婆留下的记忆碎片里,没有婴宁母亲,也就是他小伯娘的信息,这让秦川事后觉得有些蹊跷。 因为他问了,狐婆都不愿意开口,显然是十分重要的事,却没留在那个记忆碎片中,想来是狐婆有意隐瞒。 有婴宁这层关系在,小伯娘的事,当然会牵扯到秦川。 他还是得尽量搞清楚。 此前没追问老狐,那是当时的他还很弱小。 现在的他到底远非一两月前可比了。 有些涉及自身的秘密,纵使冒些风险,也该弄清楚,否则真到事情发生时,会措手不及。 不是别人瞒着为你好,就是真的为伱好。 这个权利,要自己掌控着。 秦川坐等老狐上门。 但老狐来的比他想象的要快。 下午就来了。 老狐先是见礼,“先生建成新居时,小老儿没能亲自来道贺,还请恕罪则个。” “涂老跟我不必客气,你不是去避难了吗。” “实不相瞒,其实小老儿当初不只是为了躲避闻香教,更是因为要躲避白狼王。当日被闻香教抓走,其实是想借此离开秋云寺,因为那里不安全了。” 秦川心道果然,老狐还是狡猾。 难怪当日那么容易中了闻香教的道,原来藏着金蝉脱壳的心思。 所以他那日帮忙,还差点打乱老狐的计划。 因为当夜,那个小白分明没有中狐香。他当时还以为是小白在闻香教来时,先出去了,现在看来,其实是老狐留下的后手。 秦川其实后面就隐隐猜到,但是老狐最后都给了朱果,真不真相重要吗?他都拿了那么大好处了。 世间之事,不过一句——“难得糊涂”。 秦川继续装糊涂, “涂老如何又回来了?” 老狐:“因为白狼王已经死了,所以小老儿才敢来找先生。而且我家狐婆,便在先生这里吧。” 秦川轻轻叹口气,“看来你们夫妻之间还颇有感应,前天夜里,狐婆重伤逃到我这,说是为婴宁而来,临终前还把内丹交给了我,让我替婴宁保管。” “先生可否将内丹给我看看。” “在这。” 老狐看到内丹,禁不住泪流满面,“你这是何苦,如此我将你带回泰山去,又有什么意义呢。” 感谢消寒辟露清欢度的1500币打赏,谢谢大佬支持。 (本章完) 第96章 勾陈(第4更) 秦川没有说话,人家正感伤着,他说什么都破坏气氛。秦川仿佛神游天外一样,等着老狐走出来。 大约也就三个呼吸。 这么快? 秦川颇是震惊。 妖怪都这么洒脱吗? 换成是他,起码…… “一时失态,让先生见笑了。”老狐拱手一礼。 “此乃人之常情。” 好吧,他又说错话了,对面就不是人。 老狐:“先生将内丹先收回,等婴宁经历第九次月圆之夜时,此物给她服用效果最好,提前服用的话,效果会差一些。这算是家妻为我们涂山氏尽的最后一点力。” 秦川一听,顿时察觉到什么,问:“婴宁对涂山氏很重要?” 老狐有些迟疑,迎上秦川的目光,心里忽然大有感触,忍不住吐露心声,“婴宁是天狐候选,若是能成年的话,便是我们涂山氏名正言顺的第五代天狐。” “只是成年?”秦川心想,这也太容易了,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老狐认真道:“天狐的成年是以三百年为一岁,一共九岁,便是成年了。九岁之前,一岁增一尾。到了第九岁,将经历九重天雷劫,如果能渡过去,那便是成年了。” 秦川:“……” 他就知道,没这么简单。 难怪涂山氏自上古传承至今,起码上万年了。到现在才第五代天狐。能到第五代就不错了。 老狐拱手道:“天狐身份隐秘,本来只有我和狐婆知道,不知为何,白狼王也知晓了。好在有鬼母一直阻拦白狼王前去找婴宁的麻烦,否则白狼王早过来找先生和婴宁了。只是眼见白狼王将要渡过化形雷劫,鬼母也自知将是不敌,没想到白狼王居然没渡过去。 其实天狐一岁之前,命运最是坎坷。婴宁的母亲本打算将她身上的天狐血脉封禁,隐去祸根,交给鬼母抚养,可后来她还是将婴宁交给先生照看了。毕竟一旦天狐血脉封禁,婴宁除了会有几分我们涂山氏的神通,基本上跟人类无异,再找个命数八字相合的结婚,如此也可以平安顺利度过一生,但不可能成为天狐了。 若是不封禁天狐血脉,那么就会踏上天狐之路,往后不能坠入情网,否则将前功尽弃,命运凄惨。前面四代天狐,有两代都因为情劫,落得身死道消的下场。距离上代天狐出现,已经是两千年前的事了。我们涂山氏,也因为没有天狐出世,一直衰落。幸有泰山娘娘庇佑,方能延续至今。只是……” 秦川清楚,没有天狐撑腰,自然得寄人篱下。 不过等婴宁成年,那就得两千多年后,那时涂山氏一脉,还存不存在,仍是未知之数。 难怪老狐对婴宁的事,也没特别上心。 老狐又继续道:“天狐最难的是前三百年,这一周岁劫难重重,若无高人护佑,很难渡过去。想必是婴宁的母亲,看到了先生的潜力,觉得先生能护佑婴宁渡过前三百年的劫数。何况,先生和婴宁血脉相连,乃是再亲近不过之人。” 秦川很想说,什么血脉相连,他们是堂兄妹。而且从父辈开始,就是堂兄弟了。 “原来如此。”秦川笑呵呵道。 他只能说小伯娘是有眼光呢,还是有眼光呢? 真是令人疑惑。 秦川又问:“那婴宁的母亲,也就是我的小伯娘,如今现在何处?” 老狐声音叹息,“泰山娘娘派她去做了一件很危险的事,否则她不会离开婴宁的。先生将来考中状元,兴许会见到她。假如见到,也一定要装作不认识。这一点,请先生谨记。不过,她也未必是先生印象里的模样,先生见了她,可能认不出来。” 秦川心里慢慢有了答案。 泰山娘娘,很危险的事,又是狐妖,还要考中状元才有可能见到,加上现在临近王朝末世。 这些事联系起来,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难不成是学了封神演义的妲己不成? 小伯娘改嫁了? 梁帝可比堂伯还要老啊。 不过小伯娘,也未必小,只是看着年轻,谁知道作为狐妖的她,多大年纪了。 狐婆变成的人身,看着还是个中年美妇呢。 不得不说,涂山氏一族的天赋确实好,不需要经历化形天劫,也很容易可以幻化人身。 可若是小伯娘进了皇宫大内,那里藏龙卧虎,怎么能隐藏住真实身份? “夺舍人类?” “还是其他的手段?” 不对。他想起之前跟老龙聊天,厉害的妖怪,可以转世投胎,打破胎中之迷,直接重新从人身开始修行。并且把前身修成身外化身。 如果是这样的话,小伯娘可能很早就开始布局了。 她说是来找堂伯报恩,堂伯对她的恩情,肯定是很多年前的事,究竟是什么事。 他曾问过土地神,土地神也不知晓。而且说过小伯娘神通厉害,它不敢窥探她的事。 “多谢涂老告知。你随我来。” 狐婆的遗体,就在庄园的丹房里,秦川还将上次斩掉的爪子让清清给用针线续上了。 清清心灵手巧,用的是狐毛做针线,只要不细看,还是不容易发现线头的。 秦川见了,都忍不住夸赞清清的手艺,还开玩笑,将来家里要是落魄了,清清还可以去当个缝尸人,补贴家用。 涂老于是将狐婆的遗体带走。 秦川告诉他,过些日子可以送两只小白狐来庄园里,跟着婴宁一起启蒙读书。 教一只狐是教,两只狐也是教。 至于学费,看着给就好了。 秦川现在相对富足,一些细枝末节,就不必那么斤斤计较。何况狐婆将作为妖最珍贵的内丹都给了婴宁。 他此前在白狼王洞府,那么多小妖,居然没一个有内丹,可见妖物要修成内丹,肯定不容易的。 妖族修成内丹,才有化形的资格。 从某种意义来说,有了内丹,才是妖族入道的开始。 如同修炼者练成阴神。 他不是针对青云道长,只是想说,没练成阴神的修士,都不算入道。 虽然有些冒犯,可也是实话。 此方世界,无论道门,还是佛门都是修炼神魂为主。从圆业身具的观想法便可以看出来。 其实神道本质也是另一种对神魂的修炼,只是更借助香火这样的外物。 且对香火过度依赖。 有香火不是坏事,可是过度依赖,那么就会与人间的事牵连太深,沾染红尘,因果不免就深深结下,难以摆脱。 遇见狠人,来个伐山破庙,那就惨了。 上任陵州府的城隍表示,他就是好端端在城隍庙里修炼,遇见个杀千刀的写诗弹琴,就害得他几十年苦修毁于一旦。 他不说这人是谁,肯定不是好人。 送走老狐,秦川安安静静等待夜晚降临。 又是一个月圆之夜,平平无奇。 但这次后半夜,他没有去黑市。 最近有些折腾,他想过得平静一点。手上的几件法器,暂时不用出手,其中还包括圆业的木鱼。 那是一件降妖收鬼的法器。 里面本还有黄四的魂魄,不过给秦川直接拍散了。 他对这人没啥好感。 因为前面睡足了觉,秦川先在婴宁变身期间,修炼混元童子功,不断精纯气血,势必要练得气血如铅汞一般沉重,才去突破到混元童子功第四层。 等到婴宁变身结束,练完功的他,依旧精神奕奕。 开始修改柳毅传的稿子。 但也没花多少时间就改完了。 长夜依旧漫漫,十分无聊。 秦川想着难得放松,趁着婴宁睡觉的功夫,叫来两只画妖和清清,四个人一起打马吊。 她们当然不会,但是秦川教了一下,冰雁很快就学会了。玉湖看着马马虎虎的性子,可是本身也聪明,对玩物很有天分,学会的速度不比冰雁慢。 至于清清,许是最近修炼有了一点效果。 头脑比往日还要清明许多,也很快学会。 三个女妖精和秦川就打起了马吊。 秦川想着光玩不行,还得赌一点什么。提议要不输了一局,就脱一件衣服,自然迎来反驳。 他也就开开玩笑。 真脱了还了得。 最后还是玩了点别的刺激赌注。 小赌怡情,大赌伤身。 还好只是怡情。 主仆四人,打打闹闹一阵,很快就天亮了。 黄沙表示老爷在玩什么,大家笑得这么开心。 它是没机会加入的,因为还要看护庄园。 它在池塘里摇曳黄鱼尾巴,对着两个黄唇鱼小老弟道:“你们真笨,这么久了,还不会感应神魂。” 它想两个黄唇鱼快点感应神魂,进入通灵的阶段,这样一来,它在庄园异类里的地位,自然就提升了。 以后说不得,还能成为老爷座下一个大统领。 它看老爷的庄园,收的全是妖怪。 往后莫不是要学天上的勾陈大帝? 它在东海修行时,偶尔听路过的修士提起,传说勾陈大帝统摄天下万妖,地位只比天帝低那么一些。 只是莫说勾陈大帝,眼下连天帝也好久没有向人间发下敕令。据说是天界的入口关闭了。 如今的人间,以地神为尊。 (本章完) 第97章 阴司震动(第5更) 天亮了,但也没有亮。因为下起了绵绵密密的小雨,像是一下子从冬天回到了深秋。 雨打芭蕉,天色昏沉。 前两日的晴朗日色,清朗月色,统统教人遗忘掉。 雨下久了,天气便寒冷起来。 昏暗的天空,光线也不太好。 秦川让清清点起油灯,家里还点燃安神的药香,在雨天闻着这种安神的香味,点着油灯,偶尔摆弄灯花,颇有些惬意。 一下子从紧张刺激的生活里,回到安逸闲适的状态。 因为下着雨,就不用出门了。 周围淅淅沥沥的雨声,加上邻居都迁走,使得庄园变得格外安静,像是一处独立的小天地。 今天不必写什么稿子,秦川完完全全放松着。 抱着婴宁逗弄玩耍。 婴宁今天像只小猫咪般安静,听着雨声,任凭秦川如何逗弄,都懒洋洋的,躺在兄长的怀里。 家里还烧起火盆。 虽然秦川不怕冷,婴宁大概也不怕,可是有火焰,在这样阴冷的雨天里,总能给人格外的慰藉。 许是修行神宵炼神术多次,清清哪怕没有取得实质性的进展,可还是受到磨砺,所以看见火焰,也不会再有本能的畏惧。 反而有些能体会到火焰在寒冷时节,雨天里带给人的那种安全感。 天知道她此前抱着多么大的勇气,给秦川烧水的。 可她不会拒绝公子的要求呢。 秦川倒也没阻止她烧火,因为想着清清如果要修行成功,肯定要经受这样的磨砺。 修炼神魂,一定要克服内心的恐惧,否则很容易出事。 接连几日,天一直下雨,始终不停。 柳老也没来,王孚也没来找秦川,想必下着雨,路上泥泞,也不想出门。 大家都不出门,多好。 秦川就这样过着“溪柴火软蛮毡暖,我与狸奴不出门”的生活。 如果一直这样无事,长生快乐地过个几十年,倒也不错。但现实里,想要这样闲适地过一个冬天,也是有点难的。 人生得意须尽欢。 快乐的日子,先过着。 烦恼忧愁,来了自然有办法解决。 解决麻烦的能力,在于平日里的积累。 闲中作乐,忙里偷闲,大约是人生的乐趣之一。 如果一味的修行,忽视生活,兴许修行也会止步不前,不在此时,便在将来。如诸葛亮在隆中时,积攒学识,提升能力,何尝不也是在悠然自得的生活着。 一张一弛,一阴一阳,乃是道。 有人闲暇的时候,也有人忙碌着。 忙的也许不只是人,还有别的,神啊,鬼啊,妖啊…… … … 狼首山,华宁府城隍,郭北县的县城隍…… 足足有五六位临近府县的城隍聚集到狼首山,恰好也是因为狼首山处于好几个府县的交界处。 周知府作为代城隍也到了狼首山。 白狼王死于化形雷劫的事,惊动了阴司地府。 因为它本不该死在化形天劫。 生死簿上还有它的名字,可事实上白狼王已经神形俱灭了。 此时阴司也是过了几天,因为有人沟通幽冥,惊动朱袍判官,查阅生死簿后,才发现出了这等奇异之事。 在妖族的流言里,白狼王当然是没渡过化形雷劫,神形俱灭的。 这也是公认的说法。 为此禹江省的妖族们,纷纷有些害怕,原来化形天劫这样恐怖。毕竟妖族渡化形天劫的事,多在深山大泽,人迹罕至之地,而且发生的频率也很低。 似白狼王的狼首山,并不算特别隐秘的地方。 当日化形雷劫的阵仗很大,但很快结束了。传闻中,化形天劫的时间越长,渡过的可能性越低。 白狼王的化形雷劫那么快,远远观望到的修士和异类,自然以为白狼王轻松渡过化形雷劫,可是过了几日,白狼王都没动静,才有人察觉到白狼王出事了。 最先去查探的是白狼王的死对头鬼母。 它很快判断出白狼王已经神形俱灭。 至于白狼王的洞府,发生了一场火灾,想必是雷劫造成的大火,洞内的小妖都没能逃掉。 而鬼母暗地里将其中的小妖白骨取走,用作炼邪法的材料。 它当然看出其中有些蹊跷的地方,可白狼王洞府的气息太过杂乱,又遭了一场厉害的大火,想追踪气息,也无从追踪。 而且它又不打算追查真相,白狼王死了是好事。 只是心里,隐隐还是感觉到,怕是一位恐怖至极的人物出了手,影响了白狼王的化形雷劫。 如此,它更不敢泄露半点风声。 为了白狼王这死臭婊子,万一得罪了那位大人,岂不是要后悔万分。 好在那大人物只用了真火烧死那些小妖,平白让它得了一些炼邪法的材料。不是它不想修行正法,它一个修鬼道的妖,能练什么正法。 只是它得过高人指点,不敢轻易杀生,否则结下因果,将来必有恶报。 所以鬼母日子过得可怜兮兮,明明道行不弱,都没练成什么厉害的邪法。 平白得了那些妖骨,还不用自己杀生,鬼母也算小小发了一笔。 它心里对那位不知名的恐怖存在,还有些感激。 只是感激,绝不敢见面。 它可不想当下一个白狼王。 阴司的城隍聚集到狼首山附近,阵仗当然不小。 鬼母都给惊动。 它当然不敢靠近,只是心里狂喊:“果然有猫腻。” 白狼王的事,引来好几位城隍的关注,如此阵势,还不能说明什么吗?只是它有些担忧,别查到它这里来啊。 虽然城隍离了本府本县神力会削减,可多位城隍联手,还是让人会吃不消的。 而且城隍背后是阴司地府,如果申请跨界令,就不会受到地域限制。 另一边,周知府听着几位城隍观察狼首山留下的痕迹,还去白狼王洞府勘察,吵吵嚷嚷,心里很是不耐烦。 奈何这是阴司公事,否则他早就走了。 在他看来,白狼王神形俱灭明明是好事一件,管它死得蹊跷不蹊跷。而且他心里有些担忧是秦川干的,如果给查出来,不知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 何况世间离奇古怪的事多了去,纠结这种事,还不如让城隍们好好办公,处理好阴间的事。 他一看这几位城隍,就知道他们城隍当久了,早不是生前那样大有德行,正直无私的脾性。肯定想着借此事讨好阴司的判官。 城隍作为阴司的正神,某方面而言,其实也是长生者,而且拥有莫大的权力。 坐在城隍的位置久了,难免思维僵化,而且抱着神权不肯舍弃,所作所为自然会偏向留住神权而努力。 人如此,阴司之神也如此。 周知府都不能保证自己以后会不会变成这样。 但他现在是什么样的人,自然就做什么样的事。 郭北县的城隍,生前是个典狱,擅长破案。他仔细观察狼首山和妖怪洞府留下的痕迹,得出结论。 几位城隍,除周知府外,都是相熟的,认可郭北县城隍的能力,都洗耳恭听。 郭北县城隍沉声道:“白狼王确然是死于化形雷劫。” “可阴界上官那边说此事有蹊跷。”华宁府城隍作为郭北县城隍的上司,有些不满意这样的答案。 如果白狼王真的是死于化形雷劫,岂不是阴司那边的上官没事找事? 上峰下了命令,让查出此案的蹊跷,没蹊跷,就没法交差。 郭北县城隍,也不怕自己的上司,说到底府城隍对县城隍的约束力没那么大,大家都是阴司的正神,直属上司是判官、阎君,府城隍只是名义上的上级,他大可以听调不听宣。 调令还得由地府那里下达。比如这一次。 他开口:“下官只是查案,依据事实说话,而且还没说完呢。” 华宁府城隍被顶了一下,知道这个下属脾气不大好,这是阳间带来的职业病,他道:“本神多言了,请继续。” 郭北县城隍没有纠缠着不放,继续开口,“问题应该是出在化形雷劫上,有人影响了化形雷劫,才导致白狼王神形俱灭。” “影响雷劫?”几位城隍齐齐震动。 他们是真不敢往这方面想。 雷劫,可以说是天地间最大的权柄之一,莫说十殿阎罗,连泰山娘娘那等存在,怕也做不到影响雷劫。哪怕只是妖族的化形雷劫。 “应该是用了特殊的法门,让雷劫威力增大,但根据小神的判断,白狼王应该是受到了极为精准的打击,所以不是简单的让雷劫威力增大,而是可以控制雷劫的轰击方向。” “不对,雷劫本来就是针对妖族产生的,轰击方向还需要控制吗?” “话虽如此,可小神对化形雷劫有过研究,一般的化形雷劫是范围笼罩,而这次白狼王经历的雷劫,不是简单的范围笼罩,而是极为精准地直接轰击妖躯,而且轰击到白狼王的妖躯后,连带的力量,把山崖击碎一半。正因威力如此恐怖,才使得白狼王直接神形俱灭,化为灰烬。” 几位城隍不由沉默了。 这样惊人的本事,即使查出真相,也不是他们这些小神能得罪起的。 “事情就到这里吧。” 这件事最后还是传回地府,并在禹江省附近的阴司神道中引起极大的震动。 禹江省有一位绝世高人,能操纵天劫。 有传言是前古的仙人从仙墓中醒来。 也有人说是某位大能降世。 还有人说是当世最顶尖的几位存在出了手。 总之各种消息都有流传,真真假假难以辨别。 至于阴曹地府接到传回来的消息后,也没有下文。 这世上有些大神通者脾气不好,万一因为阴司追查白狼王的事,闹到幽冥地府去,事情就大条了。 周知府也由此放了心,不管事情和秦川有没有关系,反正阴司是不打算追查这件事了。 他也没打算问秦川。 有些事,知道也得当做不知道。 但一个神秘恐怖的存在,由此成了禹江阴司界的禁忌,因为他们生怕对方在自己地盘闹事,到时候有眼不识泰山,踢到铁板。 阴司正神,往往最怕自己辖地里出现这种来历不明的高人,许多事就不好处理。 感谢消寒辟露清欢渡的3000币打赏,感谢三千的500币打赏,谢谢大佬的支持! (本章完) 第98章 谈笑以死,意气洋洋 白狼王神形俱灭的事,在禹江省阴司界流传震动着,但是外人想向神道打听此事,这些阴司正神个个都讳莫如深,没有做进一步的传播。 关于疑似高人操纵雷劫,使得白狼王神形俱灭的事,暂时在阴司界内部文件里流传着,机密等级不低,至少是县城隍一级才能沟通幽冥,察知“真相”。 真相其实也是模糊不清,只言片语,可透露的内容,确然使人惊骇。若是扩散在神道之外,于阳间修行界,定会引起轩然大波。 幽冥地府的朱袍判官更是深知此事的可怕,如果那位高人为大梁朝所用,或者掌控雷劫的法门给大梁朝知晓,那么大梁朝对道门佛门的压制,还要更上一个台阶。 以往镇魔司对修道人压制极大,可是一旦到了显圣,乃至鬼仙的级别,压制力就没那么大了。 尤其是鬼仙,道术层出不穷,逍遥自在。哪怕遇上武圣,占据有利地形的情况下,只要不给武圣近身的机会,大有机会把武圣耗死或者困住。 这类存在,简直超脱世俗,藐视皇权。 人间王朝的法律,根本将其无法束缚,甚至都难以招揽。 真惹急了,把道统搬到海外去,不时袭扰边境,大梁王朝也只能望洋兴叹。 这种事不时没发生过的先例。 大梁太祖开国时,就有鬼仙支持另一位豪杰,反抗他的统治。那太祖也非常人,性格刚硬,将对方驱逐海外。 那鬼仙便在海中纠结人马,与大梁作对。 饶是以大梁太祖之能,也受不了对方从海上向陆地甚至经由江河,对内陆的袭扰,于是开启海禁,成为祖制。 海禁一开始还能执行下,如今大梁开国近两百年,因为海禁的缘故,临海的士绅豪强大量参与走私,肥了自己腰包,又不用缴纳赋税,愈发做大。成为捍卫祖制的团体,每逢朝廷想开海,开辟财源,都会受到他们大量的阻拦。 更把与他们利益相关的读书人推向前台施压。 有人更做出雄文,谈笑以死,意气洋洋,名噪天下。 由是士林清谈,务虚之风,在近年来越演越烈。而梁帝精于权术,使朝堂趁势分出清流浊流两派,相互斗争,为帝王平衡之道,掌控权柄。 而路提学等人又是清浊多年斗争后,崛起的第三派,介于清浊之间,以实干为主,外人称之为实干派。 不过他们缺乏统一的思想,需要一位接近圣人的大儒,将自身的目标与儒家济世的学问主张结合起来。 否则缺乏纲领,始终难以凝聚。 只能在清流浊流间,左右摇摆。 顾提学也算是这一派的人,但为人比较随波逐流,厌恶派系斗争。 但他做了提学,总要做出一些成绩出来。 新官上任第一把火,烧到了府学头上。 这次陵州府府学的岁考,他要亲自审查,将那些滥竽充数的士子给抓出来,立为典型。 若是最末等,有被削去学籍,失掉秀才功名的风险。 当然,顾提学不是不给人机会。 先把风放了出去,留给士子们准备,岁考在月底举行,大约还有十天左右。 这消息一传出去,王孚当即急坏了,冒着凄风冷雨去找秦川。 “留仙,麻烦大了,你这么还老神在在的。” 秦川抿了口热茶,笑着说:“你也喝一口。” “我哪里喝得下。”说话间,他喝了热茶,顿时浑身暖洋洋的,真舒服。王孚举着空杯子道:“清清姑娘,再来一杯。” 真香啊,这茶。 清清抿嘴偷笑,王公子好有趣,每次自打脸,都间隔不到一个呼吸,让人来不及取笑。 公子把他称为真香达人。 王孚咕噜咕噜再喝一口,顿时热气蒸腾,没那么怕了,问:“留仙,到底怎么说?” 秦川:“王兄,似你这等豪富之家,科举依旧艰难,但伱有没有想过,黄家为何屡屡能出举人进士,难道黄家的人生来就聪明,科举考试很厉害吗?” 王孚心想:“那不然呢。” 虽然嘴硬,但他还是承认黄梦这小子做八股文章有一手。 这大概就是家族的天赋所在。 “那肯定不是,我看那黄梦就傻兮兮的,一副呆样。” 秦川轻轻颔首,又笑着摇摇头,“那也不至于,不过像那些诗书之家的士子,在我看来,跟王兄一般,都不算真正有科举天赋的人。” 这话是实话,他也不是针对谁,陵州府有一个在科场上能和他打的吗? 天赋高到一定程度,看谁都是菜。 下饭的菜。 “留仙说的是,要说我读书的天赋不好,我也不是不认,你说那些傻子都能跟我一个档次,考中秀才,足见科举这玩意,肯定有漏洞,不能真正选拔人才。” 王孚深以为然。 留仙不愧是他知己。 不过他不得不承认,留仙品味比他高一点。清清这样好看的婢女,找遍陵州府都找不出第二个来。 但他向秦川打听了一下清清还有没有姐妹什么的后,便不再有期盼。 因为秦川暗示他,清清不是人。 不是人还能是什么? 王孚顿时表示,自己是没那个福气。 还是留仙厉害,怎么一点不见虚呢。 一定是他练功不够勤快的缘故,回去就加练。 老是靠药物,不能展示真正的大丈夫风采。 秦川微笑道:“不错,其实科举的出题方式虽然多种多样,可是四书五经的内容就那么多,千百年来,早给人研究透了。只要学会总结,找出出题破题的套路和规律,再钻研一下主考官的喜好,乡试不说名列前茅,但中个举人,还是简简单单的。黄家这一类人家,肯定对科举文章有所总结,从小了解做题的套路,如此熟能生巧,应试时自然成竹在胸,能将水平稳定发挥出来。” 做题做得多了,就不怕遇见难题生题,了解套路后,破题就能熟极而流,举重若轻。 说白了,参破科举做题的套路后,这就从一个考聪明才智的考试,变成了一个考察勤奋的考试。 只是寻常人家不可能有那样的资源。 就算王孚,这方面门路都很难找到。 王孚道:“原来如此,只是如何找到套路呢?” 秦川这时候拿出一个小本子,上书着——“科举制艺”四个字。王孚翻看,上面记载着秦川的科举心得,字字句句,鞭辟入里,一目了然。 哪怕他这样的天赋,都能看懂。 这是秦川这段时间,闲暇时准备的小本子。 跟话本不一样,毕竟话本终归是一时的热度,来得快,去的也快。 但如果这本科举制艺,若是效果不差的话,不怕天下读书人不买,日日夜夜钻研苦读。 届时文气当如泉水一般,源源不断。 而且一旦效果显著,甚至还能卖钱。 其实科举制艺类的教材,这个时代已经有了,可是秦川这是熟读明史八股文合集,总结出来的,几百年的精粹积累,试问当世谁能挡得住? 他不生产文章,只是异界的缝合怪和搬运工。 当然,这里面也确实有秦川精心总结的套路。 只是再如何完美的理论,实际运用中,肯定会出现问题,实践出真知。即使没有顾提学这次雷厉风行的岁考,秦川都打算找借口让王孚试验一番。 毕竟王孚的水平在那里,如果他都能有显著提升,说明科举制艺这个小本子,就跟九阴真经一样,乃是科场的绝世秘籍了。 而且能从易到难,修炼成绝顶高手。 何况,其他士子一看王孚都行,肯定趋之若鹜,信心百倍。 即使有人盗版印刷,可是只要东西传播出来,秦川也能获得文气,知名度甚至能逐渐扩散到大梁朝两京十三省的大部分地方。 无论是话本,还是千古奇文,论份量,根本没法跟科举八股相比。 无他,利益使然。 王孚饶是对科举八股,差不多等于十窍通了九窍,一窍不通。 但眼力还是有的。 他就像是自己做菜不行,可从小那么多先生教导,品菜还是可以的。拿着“科举制艺”的小本子回去,如获至宝的钻研。 晚上妻子吴氏刚做了一件新的肚兜,邀请他鉴赏一番,他都置之不理,一味苦读。 吴氏寻思,这冤家是有心无力,还是转了性子? 问清缘由,才明白丈夫是醉心科考,而且获得一本绝世秘籍。本来她觉得是丈夫搪塞,知道是秦川相赠的科举心得,便再无疑虑。 陵州第一才子,未来乡试黄榜上板上钉钉要中举人的人,所传心得岂是寻常。 她还细心叮嘱王孚,切莫泄露机密,让人偷学了去。 吴氏更是打心眼感激秦川。 她出身蜀中吴氏,乃是诗书之家,很清楚这类科举心得,都是传家宝,绝不外传,秦川肯给他丈夫观摩,恩德之大,实是难以言表了。 她当初听说要千里迢迢远嫁,心里还不高兴,可是家里有一位奉道的长辈劝她,说看过王孚的面相和生辰八字,乃是有福之人,而且还是上一辈早就定下的亲事,怎可反悔? 原来王员外在崂山学艺时,认识了吴氏的祖父。 吴氏祖父是崂山太清宫的道士,出身内院,地位远非青云道长可比。虽然王员外没有仙缘,还是对他另眼相待。 (本章完) 第99章 佛骨舍利 原本王孚十足的纨绔子弟一个,吴氏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没想到自己省亲一趟后,王孚不但考中了秀才,将家里生意也打理得井井有条,越做越红火。 一切都是因为遇到秦川。 眼下里,王孚醉心学业,若能考中举人,让她给秦川当牛做马都行。大抵天下女子,无不盼着自家夫君,科举及第,成为于东华门外唱名的好男儿。 今世所谓秀才相公,相公二字本为宰相的称呼,随着科举大兴,于是女子也称呼自家读书的丈夫为相公。 实是盼望自家的夫君,成为宰相。 由此这个称呼普及在外,相公也成了秀才的别称。 王孚专心科举制艺的小本子。 他往常看书如何都是看不下去的,这次却看得入神。其实不是他转性,而是看的是科举制艺的原本,乃是秦川亲自用心写出来的。 如今秦川元神的力量已经恢复接近道门阴神的程度,当然,只是元神的力量,论本质和阴神是不可同日而语。 大约是半斤八两的区别。 秦川元神本质是八两黄金,道门接近阴神的神魂本质半斤废铁。 秦川判断,阴神只有在成为鬼仙,经历一两次雷劫后,才能和元神在本质上有相比较的资格。 秦川现在最大的问题是量太少。 元神壮大受限于道种,道种又需要灵机、道韵,如今灵气反而是最为次要了。虽然灵气依旧重要,可是获取的途径有许多。 道韵的话,要去书院,潜入进去是不行的,鬼仙偷入进去都没然后了。至于走正规路线进书院就得科举,科举的话,那就得按部就班等着,或者开恩科。 此外,灵机他虽然获取过一次,但还是没有具体眉目。 暂时希望玉湖冰雁这里会出现转机,找到获取灵机的新途径。 他对此分析过许多次,心知转机要出现在玉湖、冰雁的神位提升上,这个时间不远了。 玉湖和冰雁近来吸收的香火很是平稳,还有增多的趋势,这是上错花轿嫁对郎作为最先传播出去的话本,影响力往四方扩散,引动的姻缘香火有一个平稳略带上升的趋势。 盖因上错花轿嫁对郎和所作其他话本、文章不同,姻缘二字,对男女都是极重要的事。 年少慕艾,乃人之常情。 上错花轿的故事,明显抓住了这个核心要点,只要读过一回,就很难忘却。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神灵的香火,多是由此而来。 某种意义上来说,玉湖和冰雁的潜力很大,等她们神位再次提高,秦川可以帮助她们在附近立庙了。 如此,两人成长起来,亦是秦川将来的一个臂助。 她们能存身世间,有两个极为重要的关键,一个是小倩,另一个便是秦川。秦川的重要性甚至排在小倩前面。 从某种意义上,两人算是秦川和小倩生出来的。 没有血缘关系的父女? 听着有些岛国。 当然,平时相处,他们还是很随意的。 … … 接下来一段日子,直到月底,王孚都在攻读科举制艺。他从来没觉得读书这么令人上头,上面的文字,如潺潺流水进入心间,难以忘怀。 一字一句,都印刻在心头。 直到月底,妻子吴氏提醒,马上要参加岁考了。 他才惊醒过来。 自己还没写一篇完整的八股文,看看到底有没有进步。 可是时间来不及了。 吴氏以为王孚早有准备,哪知道丈夫一直沉迷在科举制艺的纲领里,难以自拔。 她服侍王孚穿衣,催促他早点出门。 王孚怀着忐忑的心情离开王家,到了府学。 秦川最后才姗姗来迟。 来不及打招呼,很快就开始岁考。 岁考的试卷发下,看了题目。 王孚心里豁然有悟,开始书写,往常面对这样的题目,他连破题都不知如何下手,这次一瞧之下,就有了眉目,开始做题。 直到要交卷的时候,一篇完整的八股文总算做出来了。 中规中矩。 可是对他而言,算是破天荒的进步。 考试结果很快出来,列为四等。成绩有五等,他没有列在末等,俨然有极大的进步。 虽然因此还是受到顾提学的斥责,可还是让王孚备受鼓舞。他才十天就有这样的进步,再给他几个月试试? 王孚感受到了科举的快乐。 不过岁考里,秦川仍是毫无争议的第一名。但这个第一,由府学教授黄名士提过异议。 这次倒不是黄名士有心作梗,而是秦川的文章跟如今主流的理学相悖,甚至近乎当世主流儒学眼中的异端。 “圣帝之心,唯虚而能通也。夫深山之居,舜之心无心也,无心斯无所不通矣。” 这个世界许多地方与秦川的前世的现代世界历史似是而非。 三皇五帝是有的。 比如禹江的禹,正是人皇大禹。 可是具体的事迹又和秦川所知的三皇五帝事迹有所出入。譬如禹皇修成了阳神,肉身成就人仙,乃是三皇五帝中成就最大的一位。 他在现代的历史,就是相对唯物一点。 当然,唯物也不是说不信鬼神。而是鬼神要作为客观存在,能被识别解析。这个世界的鬼神可以当初客观存在,但他在现代时,所接触的事物,至少没有证明鬼神是客观存在的。 不同世界,不能用同一套理论和道理去现套。 当然,两个世界的禹评价也有区别。 譬如现代世界历史上的禹,更多记载里,乃是通过禅让上位的说法。而此方世界主流的记载,基本都是禹皇修成阳神、肉身成就人仙,逼迫了上一代圣皇瞬退位。 因为禹皇更强,更有实力。 其实两种说法,两个世界都兼而有之,只是各自侧重点不一样。 秦川通过自身的经历,自然能判定,像禹这样的存在,投影不止这个聊斋世界,还有其他许多世界。 有他经历过,更有他未经历过的。 从某种意义上,他的高度很高。 这不是道种带来的,而是有过亲身经历,自身辨析论证得来。 自己悟出的道理,和别人讲述的道理,意义大不相同。 有禹皇这个榜样存在,秦川当然要学习人家肉身人仙、神魂修成阳神的做法。不过他的神魂是元神,按理说他能触摸的天花板比这个世界的禹皇要高。 阳神到底是阴神鬼仙经历九次雷劫而成。 元神本质上,比阴神起点高很多。 知行合一才是正理。 他能估计出前面的路,可对不对,还要身体力行走过去。 这个世界儒学,目前的主流是停留在知上,对行不重视。所以务虚清谈之风,大行其道。 秦川也理解,任何世界,都有类似的时候。 动嘴敲键盘,可比身体力行要简单许多。 平时袖手高谈阔论,意气洋洋,仿佛就能真左右天下大势似的。 往往代入进去了,真以为自己是古之纵横家。 一怒而天下惧,安居而天下熄。 其实纵横家也没那么大的能量,只不过懂得因势利导。 不要把顺应天道的力量,当成自己的力量,否则会很膨胀。 秦川还是懂得反省自己的。 但是岁考的八股文,却有些另辟蹊径。他要试试新任提学的喜好。这篇有心学苗头的八股文,正是试金石。 没有什么是永远一家独大的,理学的垄断地位非是牢不可破。 士大夫固然有堕落的群体,但也有真正想要做些事,寻找出路的存在,当然也有左右摇摆的。 虽然黄名士据理力争,顾提学还是给了秦川岁考第一名的待遇。 这跟他对秦川印象分高还是有关系的。 那篇物不平则鸣,实在写得太好,现在都应该送到书院去了,书院的先生们,肯定都会认真审视那篇文章。 虽然在八股文里,写有悖于理学正道的文章,实在很大胆。 但细细读来,也没什么真正出格之处,有理有据。 何况只是府学岁考而已。 又不是正式的乡试科场。 莫说岁考,便是县试、府试、院试等,也多看文采,而不注重内容学问的流派。 盖因这些考生大都还年纪小,思想正是跳脱的时候。 八股文实在够禁锢人了。 没必要一来就给少年人上八股制艺的强度。 人年少时,怎能不气盛呢? 不气盛还是年轻人吗? 这几乎是各地童生试,默认的潜规则。 所以才会有某些士子,年纪轻轻考中秀才,却很难考中举人。因为多年碰壁后,仍是少年意气,不肯俯身屈就科场八股。 但官场是需要懂得妥协的。 童生试是为了保留少年人的意气,乡试、会试,则是选当官的。 如果新进士个个意气昂扬,他们这些老官僚怎么受得了。 顾提学其实也有些颓气,所以看到物不平则鸣那篇才特有感触。他母亲是高来高去的侠女,快意恩仇的剑仙人物。 虽然从小没见过,可血脉里多少继承了母亲的任侠之气,只是很少有机会表现出来。 何况近来有一件事,他还是挺纠结的。 … … “陛下要陵州府奉迎佛骨舍利,让本府之人供奉,还要为此建造佛塔,大兴土木。” “不行绝对不行。” “此乃乱命。” 周知府听说自神都发来的中旨的内容,大为着恼,当即大发脾气。 (本章完) 第100章 龙王震怒 岁考过后,进入这一冬最寒冷的时候,天空中飘起簌簌的雪花。瑞雪兆丰年。 适时的冬雪,确然预示着来年是丰收之年。 无论是本地,还是逃荒来的灾民,对于这场冬雪的来临,都十分高兴。 往年这个时候,要么是阴天,要么是下雨,而且会持续一段时间,将府城淋成一片泥泞,人走在街道上,很容易沾染一身的泥浆。 今年这一场适时的冬雪,就显得格外珍贵。不仅预示着来年丰收,还能出去透透气,玩玩南方不常见的雪。 何况下雪时,外面不算很冷,真到冷的时候,那是雪开始化了。于是冬日的陵州城,又复热闹起来。 许多内城外城的百姓,都出门赏雪。有人泛舟禹江,有人泛舟西湖,或在那些横跨湖波的石桥上吟弄风雪。 百姓们都说是龙王爷和城隍爷的功劳,亦不忘了歌颂周知府,亲力亲为,审查冤狱,带百姓们开垦荒田,疏通水渠。 对于百姓们而言,不折腾他们的便是好官,何况还兴修水利,开垦荒田,审查冤狱。 即使有些对周知府看不顺眼的豪强士绅,都不禁暗自称赞周知府的能力,说到底,无论是谁,都希望本州本府是一片安乐之土。 只是雪天里,府城刚稍微有些热闹喧嚣,就被一片铁蹄声打入沉寂。那是人们内心里发出的沉寂。 一队僧侣组成的车队,在上百名绣衣卫的护持下,开进城里。 绣衣卫是大梁朝的特务机构,直属皇帝,在官场上令人闻风丧胆。不止如此,还有五名黑衣卫士混入其中。 那是令道佛异类颇是忌惮的镇魔司的成员,不是寻常的镇魔卫士,而是镇魔使者级别,个个身上都有令人惊恐的武道血气。 而且杀气腾腾。 那真是寻常人都能感受到的实质杀气。 有怀抱婴儿的妇人,怀中小儿啼哭不止,那镇魔使者骑着清一色的黑色大马路过,立时吓得小儿不敢哭泣。 孩童的心灵最是敏锐,能察觉到危险。 在他们幼小心灵里,镇魔使者比母亲讲述的夜叉恶鬼还要恐怖。 … … 秦川在朝天观做客。 青云道长向他解释镇魔使者的可怕,这类人也不太忌惮读书人,除非是跟书院有关系的进士之类。 他担心秦川不知利害,惹到镇魔司。 镇魔司历朝历代都存在,可能名字不同,且身负重大使命,某种意义超越了王朝兴衰。 当然,王朝威信还在时,镇魔司依旧听从皇帝的差遣,不会阳奉阴违。 “一般的刀剑,分为上中下三品,这是普通意义的利器,如果要对付鬼神修道者或者妖族,那么上品刀剑才会起到一些效果。而上品之上的刀剑,才会对我们这些修道者或者妖鬼造成特殊的实质性伤害,那种刀剑称之为魂兵。” “魂兵?意思是刀剑里注入了魂魄?” “是也不是。魂兵是一种通过魂锻法打造的刀剑,跟我们修炼者的法器有相似之处,但是功能单一,仅在于杀伤。正因为集中在杀伤上面,才显得魂兵的威力十分可怕。 魂兵有天地玄黄四阶,不过传说在天阶之上,还有无上一阶。无上级别的魂兵,只有仙级的存在,才可能拥有和操纵。因为寻常人得到,它也不会认主,受其摆布。 而在我们修行界,无上级的魂兵,可以称之为仙器了。若是剑,便是仙剑,以此类推,大抵如此。” 秦川心中一动,想到了青玄。 他又问,“镇魔使者身上的横刀便是魂兵。” “不错,虽然只是黄阶的魂兵,可配合他们的武道,哪怕是刚刚练成阴神的修士,都不敢近身,否则一刀斩中阴神,必然神魂遭受重创。镇魔司能镇压修士、异类,魂兵功不可没。但是能参悟魂锻法的匠师着实少之又少,如果能打造出地阶魂兵,已经算是当世的大匠师了,可以开宗立派。至于天阶及无上级魂兵,已经上千年没有听闻过有谁能打造出来。因为那种级别魂兵,所需要的魂锻法,怕是显圣级别的修士都难以参悟出来,或许鬼仙才可以。但是鬼仙哪有空闲当个匠师,在打造魂兵上浪费时间。” 修道人只争朝夕,虽然修行号称百艺,可大多数都是专精一两门艺业,生怕贪多,耽误本身修行。 如崂山专精于符法,蜀山峨眉、青城两派,精于剑术,龙虎山擅长丹道…… 虽然门中弟子下山,见到别派的看家本事,也会记录下来,做些描述总结,却只是用在增长见识或者触类旁通,绝不会专门去学。 秦川又问:“如此说,五个镇魔使者起码能抗衡五个阴神修士,甚至犹在其上。他们看护的佛骨舍利,难不成是真的佛骨舍利?” 他不是想要找麻烦,而是佛骨舍利进城时,他立时感应到了,对他有难以言喻的吸引力。 “佛骨舍利上面有道韵。” 秦川虽然被诱惑到,可还是有理智。 除非有十足的把握,否则绝不会出手。 这件事他一定要搞清楚。 进入书院,获取道韵,到底还要一段时间,即使开恩科,乡试是明年秋天,会试就是后年春天了,要一年多时间,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现在他不缺其他东西,就缺道韵,来给元神道种进行再一次的提升。 而且只要给他接触佛骨舍利的机会,就能把其中的道韵吸走,根本不用带走佛骨舍利那么麻烦。 其中就有很大的操作空间。 毕竟他搞死了白狼王,谁知道幽玄老祖会不会查到他身上。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能提升实力的机会摆在面前,不说是立马要行动,但做一些风险分析,还是可以的。 只是不带走佛骨舍利的情况下,他就得亲身前去,这需要很周全的计划才行。 青云道长这里,他只是粗浅了解一下,还会找别的渠道印证。 而且秦川听王孚提过,近来青云道长在崂山地位有所提升,俨然是陵州府一地,跟崂山派系有关的外围势力首领了。 他观察青云道长的神态、气色以及各方面综合特征,觉得青云道长怕是离练成阴神不远。 看来神宵炼神术是起效果了。 一旦练成阴神,青云道长在崂山内部的地位,肯定水涨船高,这是不做他想的。 青云道长沉吟:“那个僧侣车队是从清凉寺出来的,应该不假。我记得清凉寺确实供奉了不止一颗佛骨舍利。分出一颗来,也不是不行。只是当今陛下好道,不知何时转性崇佛了。此事怕是涉及朝堂里的斗争,咱们说说就可以,别掺合进去。” 青云道长练了神宵炼神术,跟秦川算是一条船上的人,这个秘密绝不能外泄出去,否则惹来大妖,怕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他做不掉秦川,肯定只能选择交好。 其实白狼王神形俱灭的消息,青云道长听闻后,心里有个很大胆的念头,他怀疑秦川在其中做了手脚。 但是无凭无据。 只是从神宵炼神术上有些怀疑。虽然他仅有神宵炼神术最基础的残篇,可由于门内地位提高,得以提升权限,查阅了神宵炼神术的相关记载,心里隐隐有点明悟。 但不敢深想。 他现在只求秦川别搞事,别把他牵连进去。 如果秦川搞事,他也只能全力支持。 无论是青云道长,还是王家,其实某种意义已经绑到秦川这条船上了。秦川一个人就是一条船。 他的身份太特殊。 既有文坛宗师级别的才学,年纪轻轻,背后有路大人、周知府这样的实权官员撑腰,还身负不俗的武道修为,而且连生意场上的事都门清,还会道术…… 如此全才,简直是上古诸子般的人物,似乎生而知之。 青云道长隐隐怀疑,秦川是上古某位诸子转世。 因为他看过秦川的文章,包括秦川最近岁考的文章,隐隐然开一派先河的气象,连他这个方外之人都能看出来。 秦川真要是上古诸子转世,谁敢拿他怎么样。 仅是有这点可能,青云道长就不敢起任何别样的心思。 而且秦川似乎能看穿他一样。 现在寻常的聊天,都渐渐给青云道长莫大的压力了,不敢做隐瞒。 他不知那是元神对阴神及以下的神魂先天的压制。 同级别力量下,阴神根本没有反抗元神的可能性。 “清凉寺。” 秦川听到这个名字,就想起圆业。神都那个房屋,到底有什么秘密。 既然事情的关键和房屋地契有关,秦川就不着急。 他现在是陵州府的地头蛇,真去了京城,那里藏龙卧虎,纵使有路大人相助,他也算不了什么。 在陵州府,禹江这地面。 城隍是周知府,龙君是他忘年交。 他不欺负别人就是好的了。 当然,打铁也要自身硬。 龙君老头也不知忙什么事,居然还不来找他要书稿。难道也是个拖延癌。 为什么要用“也”字呢…… … … “迎佛骨舍利,敕造佛塔,说是为了保一方平安,还不是想借此镇压我们禹江龙宫。今天向禹江下手,明日就是洞庭湖,再往后就是四渎了。” 柳老骂骂咧咧, “艹尼玛!王八蛋。” (本章完) 第101章 太上化龙诀(第4更) 佛骨舍利进入陵州府城不过一日。 许多海外散修及妖族前往禹江龙宫为龙君祝寿。其实龙君的生日不是这一天,但不重要,龙君想提前过生日。 水晶龙宫中。 一些和龙君相熟的散修及亲善龙君的妖族汇聚一堂。 “昨天,镇魔司护送清凉寺的佛骨舍利到了陵州府城,准备建造一座供奉佛骨舍利的佛塔。” 龙君目视这些相熟的修士和妖族,缓缓开口。 他神色严肃,看向妖族中一名黑衣青年,乃是刚刚化形的妖族,一身妖力尚未收摄,澎湃不已,颇为不俗,他开口:“龙伯是否想让我们帮你破坏此事?” “墨贤侄久居东海,或许对镇魔司不太熟悉,镇魔司遍及大梁朝两京十三省,手下武者如云,甚至还不乏修炼道术的武者,相互之间还能结成大阵,抵抗比自己强许多的修士、武者。这次镇魔司派出五位镇魔使者,联手布阵,哪怕是接近显圣的修士,都可以与之匹敌,而且一旦出现激烈打斗,镇魔司禹江分部,很快能过来支援。”龙君缓缓开口。 墨姓青年乃是墨蛟王的儿子墨清流,修行三百年,刚刚渡过化形雷劫。 墨蛟王得了龙君的传信。 他深知他们蛟龙得道十分艰难,若是能靠上龙宫,娶得龙女,他们墨蛟一族的血脉当能得到极大的提升,往后子孙说不定可以不用经过化形雷劫,便能得道人身。 虽然妖类化形雷劫,既是毁灭,也是造化。 可雷劫始终凶险,难以预料。 父母辈们吃过的苦,总不想后人再吃一次。 何况近来流传着白狼王在雷劫下,神形俱灭的事迹,令诸多妖族都心有戚戚,白狼王虽处内陆,名声也能传到东海,不是普通妖怪。 它尚且在雷劫下化为灰灰。 其他妖族想渡过雷劫,更可得看运气。 墨清流能渡过雷劫,那也离不开墨蛟王的倾尽资源的栽培,雷劫之时,依旧几遭凶险,且这种模式,确实难以复制几次,一个运气不好,前面投入的资源,都得白费掉。 故而墨清流临行前特意叮嘱墨清流,一定要讨好龙君,娶得龙女。想今日禹江龙君,昔年不过一书生而已,一朝傍得龙女,于神道飞黄腾达,既是禹江龙君,又有洞庭神君的神道尊位。 一怒而江河沸,安居而四方平。 此等权势富贵,岂不远远胜过在东海之一隅作威作福。 东海足够广大,但水也很深。 墨蛟王还是羡慕龙宫的安逸富贵。 墨清流肩负墨蛟一族的希望,来到龙宫,自不会知难而退,龙君说得如此严重,越说明办成此事,在龙君心里份量越重。 其余妖族、散修都缄默其口时,墨清流便率先发言。 此刻龙君言词惊骇。 众修士和妖族不敢回应时,墨清流依旧敢回应。 他刚刚化形,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 “小侄愿为龙伯解忧,一月之内,必有佳音回应,龙伯等候小侄消息便是。”墨清流朗声开口。 龙君神色先是一喜,随即正色道:“人王终究不可轻易得罪,贤侄可再三思量,莫要冲动。” “清流久居海外,不知王道,而且担保一人做事一人当,绝不会牵连到龙伯这里。” 龙君看着众修士和妖族,“今天的事,到此为止。若是外面传出流言,我劝在座的各位,走路都要当心点。” 众修士和妖族表示他们今天就是来给龙君贺寿的,别的事一概不知。 墨清流及一众妖族、修士离开龙宫。 龙女向龙君问道:“爷爷,这么多人,当真不会走漏消息吗?” 龙君微笑:“正是要看看谁会走漏消息。” 龙女不明白,问:“爷爷这是什么意思?” 龙君:“我和龙母总不能护佑你们一辈子,将来我们去后,那些对龙宫有敌意的自然会冒头,与其留给将来你们去应对,不如我和龙母先给伱们找出一部分来,解决掉。至于往后的路,就看你们如何走了。” 龙女听到这番话有些难过,“都怪芷汀无用,那太上化龙诀无论如何都入不了门,害得爷爷和祖母到现在还得为龙宫操心。” 龙君拍了拍龙女肩膀,“你年纪还小,换成人族,才不过一两岁大,如何能领会我们龙族至高无上的功法,真是难为你了。我也不知这太上化龙诀为何开篇的修行便如此蛮横霸道,你已经是咱们龙宫里资质最好的一个了,依旧没法入门,难道这太上化龙诀,当真是我们这些龙族旁支无法修行的?莫非真要敖家的人,身具龙神嫡传血脉方可行?” 龙女:“爷爷,可我看族中的记载,似乎有人族都修炼成功过太上化龙诀,应该和是否龙神嫡传血脉无关。” “哪里的记载,我怎么不知?” “泾河龙宫里的。” “哦,难怪我不知。幸得有你,得这代泾河龙君欢喜,才稍稍化解了我们两家的冤仇。希望秦小子写出的故事,公布世间后,人间的评议,能让你叔祖安息,从此解脱。让那一段往事,彻底消散掉。” “爷爷,那秦书生是不是和你当年一样有才华啊。”龙女颇有些好奇。 龙君老脸一红,他经常跟龙女说自己年轻时很有才华,令得龙母清心,前朝那些大诗人,有不少都是他朋友,他们常年饮酒作诗。 至于龙女问他那些诗作时,他便推脱年纪太大,又不图名利,早已忘记了。 龙女自不会怀疑龙君,只是龙君爷爷高大的形象,在小龙女心里算是树立起来。 龙君面对龙女的疑问,缓缓道:“有些地方,秦小子擅长一些,有些地方我擅长一些。文人之间,其实很难分高下的。” 他说的是实话。 只要我嘴够硬,就绝不会输。 他昔年有一个朋友,也是修行中人,经常找人辩论,有一次遇见一个厉害的人物辩论大道,不是对手,然后斗法,更是不是对手,可他说了一句至理名言, “我说不过你,打不过你,但我就是不服。” 令对方大为震惊。 据说他那位朋友坐化后,让弟子给他遗蜕火化了。大火烧了三天三夜,还用了道家的真火,能融金化铁。 结果人都烧成灰了,嘴还留着。 可见他这位朋友,一身修行的功夫,都结晶到嘴上去了。 龙女惊叹,“那秦书生也很厉害了。爷爷你给我瞧瞧他的文章诗词。” 柳老正色:“说好太上化龙诀入门,才能分心别的事。” 龙女不由悻悻。 她不是不努力,而是努力也没有用啊。 龙女有时会怀疑,自己的资质真有爷爷说的那么好么? 她怎么那么笨,太上化龙诀一直没法入门。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 … 陵州府城,驿馆内,一名僧人面对一块人形的石头。 石头名为杀生石,乃是厉鬼融入石头中,经过某种玄奇的变化,成就了这样一块杀生石。 僧人法号圆真。 将杀生石炼制成佛门护法,尚缺一个关键环节。 原本圆业是负责此事的。 可是圆业自从来陵州城后,便失踪了。 圆真除却护送佛骨舍利来陵州城外,亦是为了调查圆业失踪的事件。本地的知府不知何故,居然认定圆业是强盗土匪,发下海捕文书。 其中必有蹊跷,圆真清楚,要想弄清圆业失踪的事,怕是得从本地知府下手。 可是佛骨舍利一入城,这位知府反应十分激烈。 非但对他们这些清凉寺出来的僧侣冷眼相待,还要上急奏进神都,阻止佛骨舍利在陵州城受供奉。 他怎敢如此违抗陛下的旨意。 会不会是有意针对清凉寺? 圆业的失踪,莫非知府是幕后主使? 圆真修炼了清凉寺的未来无生经,对未来之事,多少有些心血来潮的感应,来陵州城之后,心里隐隐有股不安。 但他也认为这是修成佛塔供奉佛骨舍利需要经历的劫数。 佛塔的修建,佛骨舍利的供奉,所得的香火,也有一部分要用于未来无生经的修炼。 “心绪不宁,难以入定。明日后,一定要找机会出去一趟,调查一下那个知府。”圆真身负清凉寺入世的重大使命。 无论是未来无生经的修炼,还是将杀生石练成佛门护法,都容不得半分差池。 他的压力也很大。 这段日子一直有些疑神疑鬼,大约跟此事有关系。 最重要的事是,佛骨舍利在他身上。 外面由镇魔司和绣衣卫看护的佛骨舍利,乃是假货。 这秘密,只有他一人知晓。 因为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等佛塔修建完毕,佛骨舍利供奉上去之后,他再拿出真的佛骨舍利,此乃万全之策。 说到底,佛骨舍利之事,还是动了各方势力的利益。 大兴土木,连本地豪绅世族都不大买账。 更何况佛骨舍利本身便是一件珍稀至极的异宝。 对修士和妖鬼异类,颇有吸引力。 不得不防,不得不慎。 … … “留仙,这次我厚颜请你为我捉刀。” “大人想让我帮你写文章。” “不,是一份奏章,署名是用我的名字,你也不要告诉旁人这件事。一切后果,我自己承担。” (本章完) 第102章 在世称子,死后谥文 周知府要写的奏章是谏迎佛骨舍利之事。 相比道门,儒佛的斗争持续了很久。因为道门的修行偏向于出世,与儒家的隐逸有不谋而合的情怀。 佛门与儒门一样,更多是统治者的工具,对世俗的话语权很看重。 儒佛之斗,可谓由来已久。 而且周知府此举其本心绝非单纯为了儒学道统,毕竟他对旧儒学有颇多置喙之处。 更重要的是,他好不容易花费大量精力安置灾民,府库早已空虚,哪里有余力去大兴土木,建造佛塔。 即使太平富足时,他都不愿意做这样的事,何况现如今。 皇帝此举,摆明了是要让陵州府自掏腰包,还得把事情办好。 无论如何,佛骨舍利的事件,已经不是单纯的一个香火盛事,而是儒佛斗争的一个爆发点。 无论周知府愿不愿意,这个奏章他是一定要上的。 只是以他的文采,尚不足以在这样的大事件中,留下笔墨。因此想到了秦川。 此等笔墨,陵州府内外,非秦川不可操持。 周知府把要写的内容,表达的意思,一一向秦川说清楚。 他最后又道:“留仙,这份奏章一旦送上去,我的仕途差不多就结束了。我建议你开年之后,便去游学,见得天地广阔,对你往后的成就大有裨益。而且我身为代府城隍,能感应到你身上有不少功德,若修功德,一府之地是不够的。禹江省那么大,伱可以四处去瞧瞧。你常常在府城,即使不经常出门,也有些显眼了。” “我会考虑游学的事。”秦川考虑的是另一件事,如果他盗取了佛骨舍利的道韵,那么陵州府确实不宜久留,需要找个借口出去避避风头。 而且佛骨舍利只是失去道韵,只要处理得当,真被人发现出了问题,那肯定也是他离开陵州府后,届时还能制造不在场证明。 但对佛骨舍利的计划还需要仔细推敲商榷。 最好能有个背锅侠,转移目标。 此事可以从长计议。 现在顺应周知府的话,谏迎佛骨舍利,可以顺势将水搅得更浑,只有乱,才能让他找到机会。 这件事,他没理由拒绝。 秦川回答后,在周知府的书房里来回踱步,做沉思状。 谏迎佛骨舍利的奏章是有可以抄的,便是历史上韩文公那篇谏迎佛骨。但其中许多典故都要修改、化用,贴合当世。 因此这次的文抄搬运,需要费些心思。而不是糊弄老柳那样,装作我很尽力的样子。 酝酿已久,秦川渐渐沉浸到历史上韩愈的心境当中。 他逐渐把握住文抄的精髓,那就是代入对方。 其实有时候读那些名篇,也是需要代入,才能体会到名篇的真情实感,仿佛亲临其境。 现代时,有个节目,叫声临其境,大抵有这个意思。 还有一个国家宝藏的节目。 以前他都很喜欢看。尤其是国家宝藏,跟他几次轮回的经历有点相似。 文抄的最高境界,就是忘了自己。 简而言之骗自己。 恍恍惚惚间,秦川身上气质一变。 一种独特的大儒气质,在他身上油然而生。 周知府看着秦川,仿佛看到一个大儒再世的化身,而且是接近中古诸子的大儒。 一颗灿然的文心,在他眼中呈现出来。 秦川负手踱步,一股至大至刚的浩然之气,满溢而出。 “匹夫而为百世师,一言而为天下法。” 昔年苏仙所作的雄文名句,赫然呈现在周知府脑海里。 描述的不就是此时此刻的秦川。 不,不是秦川。 而是一位接近中古诸子的大儒。 可以冠以“子”的称号。 在世称子,死后谥文。 千古文人梦,莫过于此。 秦川忽地止步,提起狼毫,笔头先吸饱墨水,随后开始落笔: 臣某言:伏以佛者,夷狄之一法耳,自天汉时流入中国,上古未尝有也…… 秦川似乎完全把握住了韩文公的精神,精神气质凝聚在笔头,诛邪笔都为之颤动喝彩。 仿佛此刻的秦川,才该是它真正的主人。 秦川没有管诛邪笔的反应。 一字一句写下去,将这个世界的典故,配合韩文公文章的神髓,一一化用进去。 “夫子曰:‘敬鬼神而远之。’古之诸侯,行吊于其国,尚令巫祝先以桃茹祓除不祥,然后进吊……佛如有灵,能作祸祟,凡有殃咎,宜加臣身,上天鉴临,臣不怨悔。无任感激恳悃之至,谨奉表以闻。臣某诚惶诚恐。” 嗡嗡嗡! 就在秦川提笔收尾的瞬间,供奉在府学至圣先师大殿里的至圣先师像出现颤动。 此时是深夜,无人在大殿值守,因此没有引起注意。 颤动来得快,去的也快。 反而是秦川体内的诛邪笔,似吸饱了精气一样,凝实不少。 秦川此前写那些文章就没有这种情况。 难道是因为他扮演代入太深,真正引发了此方世界圣人大道的共鸣,令诛邪笔也为之受益? 看来文抄也得敬业。 如同当演员,要有演技一样。 卖鱼的就靠演技大火了。 最高明的演技,就应该像不是演的一样。 秦川缓缓吐出一口气,发现周知府眼神复杂地看着自己。 “大人,写好了。” 周知府声音泛起阵阵叹息,“别叫我大人。” “刚才太投入了,难道有什么事发生?” “没什么事,你写的太好了。这篇文章我本不该窃为己有,只是你现在不适合拿它扬名,等这场风波过去后,再为它正名吧。”周知府颇有些惭愧。 秦川倒是不在意,反正文章只要是他抄出来,再流传出去,有没有他名字都会有文气汇聚回来。 不过这篇文章写出来,精华内敛,倒是没有聚集出文气,冠盖府城。 正因如此,才让周知府清楚这篇文章的可怕之处。 不在于其文辞,而在于其神意。 唯有神意沟通诸子的存在,才能写出这样神意内敛,文气不漏的文章。 如道家所谓返璞归真。 越品越能察觉其妙处。 非是激扬文字,而是一种久历人世的沉淀,微言大义的阐述,身负正道的不屈。 反正就不像是秦川这个年纪能写出来的。 但秦川刚才那种神态气质,也不是他这个年纪能表现出来的。 难道秦川是中古诸子转世,或者某位接近诸子的大儒转世? “当今之世,儒门无圣人,道门无天尊。” “难道儒门最后一位圣人,当出在秦川这里?” 当初东湖论道,理学大宗师曾言,儒家当再出一位圣人,也是最后一位圣人,可惜非是理学中人。 这段记载早已在大部分史料中抹去,除非地位有进士那种级别,甚至更高,才能接触到。 秦川便不是正统的理学传人。 这些话,周知府埋在心底。 秦川的路,已经不是他所能理解看透的了。 何况他已经是半个神道中人。 他沉思片刻,又开口:“这篇文章我已经记下了,你且收好原稿,不可示人。待得时机成熟,自当为你正名。但愿我能活着见到那一天。” 周知府嘱咐后,秦川悄然离去。 身形融入浓浓夜色里。 他借助清风符,遥遥观望驿馆,佛骨舍利竟不在那些浓郁武者血气包裹中,而是在其外面,其气息附近,还有浓郁的厉鬼恶气相伴。 “奇怪?” 秦川乍然以法眼观察到这一幕,还有些吃惊。 怎么佛骨舍利并不在那些镇魔使者的看守下。 “声东击西?” “看来是我的元神法眼不同于阴神法眼,道种又受到佛骨舍利的道种吸引,才能让我察觉到蹊跷。换做别人,肯定没这份能耐。” 秦川细细思索,大致能猜到对方的想法。 用假的佛骨舍利迷惑外人,实则将真的佛骨舍利带在身边。这个人肯定实力不弱,而且是清凉寺重要人物。 体法双修的修士,很难判断出具体实力,而且有些手段,不交手是难以知道厉害的。 但这件事,使得秦川意识到,盗取佛骨舍利道韵的难度没有想象的要大,至少不用面对五个镇魔使,不至于公然和朝廷对上。 甚至有可能镇魔使都不知道他们守护的是假舍利。 这种计划,显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可惜也有聪明反被聪明误的风险。 一般而言是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但如今遇见了秦川。 秦川思索间,忽地心里产生出一股十分心悸的感觉。 “何方妖孽。” 驿馆里响起一声暴喝。 来自五个镇魔使中的其中一个。 一把横刀划破天际,一声炸响,似斩破了天空的云层。 淡淡的妖气,如水纹扩散。 然后突然变得异常浓烈起来,一条墨色的蛟龙出现在夜空里,随即闪现变成一个黑衣青年,悬浮在驿馆的上空。 “东海,墨清流。” 简简单单五个字,在寂静的夜空里飘荡。 四道炽烈的武道血气,冲霄而起。 四把横刀跟随第一把横刀划破空气,将黑衣青年围住。 横刀破空声连绵起伏,大约持续了一盏茶时光,终于止歇。 夜色里,一条蛟龙黑影,穿过横刀的拦阻。 五把横刀落回驿馆。 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战就此结束,没有伤亡。 可是没有人能担保,不会有下一次。 “化形的大妖,力量果然很强。”秦川算是体会到了化形大妖的强横,刚才那种情景下,依旧能轻松突破五把横刀封锁。 那五把横刀结阵,确实力量叠加,而且不是简单的叠加,起码超过五人力量总和的两倍有余,依旧没有留下那头妖蛟。 “有意思。” 秦川既惊叹化形大妖的强横,心里盼望的背锅侠,似乎也由此浮现了。 (本章完) 第103章 突破(上) 驿馆出现的恐怖打斗,显然惊动了不少人。 近来周知府为了促进陵州府的繁华,没有施行宵禁,而且他夜里作为代理城隍,督促鬼差巡逻,晚上的治安已然大为改观。 而且陵州府外有专门养蜡虫的场,一年四季白蜡的产量颇高,陵州府晚上的灯火供应,绝对充足。 在绣衣卫的驱赶下,到驿馆附近看热闹的人悻悻离开。 有人怀疑之前的打斗跟佛骨舍利有关。 作为本地人,对佛骨肯定是好奇的,但要为佛骨大兴土木,还要陵州府出钱,内心里还是抵触。 秦川没有逗留,直接准备离开。 “秦公子,请留步。” “苏楼主。” 秦川遇见了红楼的楼主苏香,上次四首诗的冠名权全是苏香打理的,一来一去,勉强算是熟人。 只是对方身为闻香教的人,秦川不打算靠得太近。 可路上遇见,还是得应付一二。 “秦公子是要回五柳庄吗?” “嗯。” “正好我要出城,咱们顺路。” 秦川于是和苏香散步往外城走去,他没有问苏香这么晚去城外做什么,反正不关他的事。 苏香倒也刻意忽略这一点,只是路上和秦川闲谈,总之谈天谈地,相谈甚欢。 因为无论聊什么,秦川总能接上话。 苏香很开心道:“俗话说,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我以为那是吹牛皮,可是到了秦公子这里,确然是这样的。” 一路聊天,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间便到了五柳庄。 夜晚没有下雪,可是白天的雪还堆积着,乌云撒开,放出了月亮。五柳庄静静伫立在雪地上,与月色相映成辉。 小小的庄园,还现出几分神秘浪漫的气质。 “苏楼主,我到了,再见。” 秦川微笑着向苏香摆手,然后开门关门一气呵成。 苏香愣在原地。 “我都到了,不请我进去坐一坐?” 明明刚才还相谈甚欢的啊。 苏香本以为刚才秦川表现出的温和态度,友善眼神,会请她进去喝杯茶。她一个青楼的楼主,当然不怕风言风语,何况这里还挺偏僻的。 只是她万万想不到,明明秦川那样温和客气,路上还跟她说说笑笑,居然不请她进去坐一坐。 “算了,反正我也有事情。”她安慰自己。 “秦公子真是个怪人。” 明明有些憋闷,可她还是生不出气来。 大抵见惯了别人恨不得扒光她衣服的眼光,那种赤果果想吃掉她的神态,秦川这种随和洒脱,令她感觉很舒服。 如果能进去喝杯茶,增进一下感情就更好了。 回去说给兰操姐姐听,她一定很羡慕。 出城办了事,回到红楼。 兰操也在这。 “今天东海的小蛟王到了城中驿馆,跟镇魔司的人干了起来,我猜往后的日子,陵州府会开始戒严,不管陵州府对佛骨的态度如何,这小蛟王公然出现在城里,袭击驿馆,绝对是对官府的挑衅。这件事我已经通知了城外的香主,请求教主增派人手,看有没有咱们的机会。” 苏香一口气说了紧要的事。 兰操:“反正我听你的便是,你要我动手,我就动手。” 苏香点了点头,兰操最重要的能力是能请神上身,这使得兰操在闻香教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即使教主都让她三分。 如果不是兰操,她在闻香教不会有今天的地位。 两人也是闺中密友。 兰操为人不喜欢琢磨太多事,往往这些都交给苏香处理。 苏香又道:“你猜我夜间在路上遇见了谁?” “小侯爷又跟伱尾巴了?” 苏香摇头,“他又不是死缠烂打的人,而且我又不想嫁到镇南候府去做妾,现在多好,自由自在的。” 一般的青楼女子自然梦想着嫁到侯爷府去做个妾室,可苏香既不卖身,又是闻香教的香主,自由度远比当侯爷府的妾室高许多。 “那你遇见了谁?” “秦公子。” “啊,早知道我去了。” “谁叫你这么懒。” “不过他是一个清傲的人,肯定不会跟你聊天。” “你猜错了,我们聊了一路,只有四个字能形容,相谈甚欢。” “然后呢,你去了他家里?” “没,我这不是出城办事吗。便没有进去。” “真的吗?我不信。” 兰操抓住苏香的白月亮,捏住樱桃。 这是苏香的软肋,她笑着哭起来。 “不……要,我……说……实话。他没邀请我进去。” 兰操才松手,“我就知道,他不会随便邀请女子回家。” 苏香红着脸喘息好一会,才呼吸均匀,“你说这人也怪,明明路上跟我聊得很欢,怎么到了家门口,就不请我进去坐一坐呢?” “很正常,跟你不熟。” “说的跟你很熟一样。” “你不懂,我们虽然不熟,可我对他神交已久。” 苏香:“……” 不过她很清楚,兰操大抵是和秦川没可能的,她某种意义上是青丘娘娘的人间体,没有青丘娘娘的准许,是不可能跟哪个男的亲近。 可没有这一层身份,她们俩的下场会很惨很惨。 … … 秦川回到家中,没有开始制定盗取佛骨舍利道韵的计划,而是着手准备突破混元童子功的第四层。 他其实早就可以突破了,但不断在压缩气血,使其凝实如铅汞。 说是准备,其实也是在测试气血凝炼的极限状态。 秦川在庄园的练武场里练功。 现在是测试自己身体状态的极限值。 他没有施展清风符,而是想看看自己在极限状态下,速度能达到多快。 他一步迈出,空气里出现炸响,秦川人再出现时已经是十丈开外。 这种速度是他目前能达到的极限。 用时不到一眨眼。 普通人的肉眼基本上看不到他的动作,连残影都看不到。 厉害的武者可能看见,但是要反应过来很难。 如果是阴神修士,神魂强大,能做出极快的反应,可是身体未必能跟上反应。 但空气的阻力是一个难题。 有清风符,他可以大为削减那种阻力,提高速度,可清风符的助力,在这种速度下,依旧是有限度的。 他还需要比清风符更厉害的类似符术才行。 不仅如此,身体在那种强大的空气阻力下,明显有些难以承受。因为一瞬间的爆发力,对身体造成的负担,以及空气的阻力。 内外双重压力下,五脏六腑有些承受不住。 毕竟脏腑是人体最难锻炼的部位,哪怕秦川有道种,能精微控制肉身的细微部位,但脏腑想要进一步提升,需要更强大的外力持续性锻炼。 “水压?” 秦川想到一个办法,那就是在深海里练功。 不过那对混元童子功第四层后的修炼,更有意义。 眼下只是突破第四层,还不需要那样去做。 处于那种极限状态下,秦川用元神记录了肉身每一处细微的变化,考察出哪些地方,依旧薄弱。 有些薄弱之处,只有在身体处于极限状态下,才能反馈出来。 这些就算是木桶的短板,平时看不出来,等到水要装满时,这种短板就显出其弊端了。 秦川再次瞬间爆发刚才那种极限的速度。 他要看看自己能来几次。 并对肉身的细微之处做出更进一步的判断考察。 内视是能看到身体内部的构造,可是强度是需要考验出来的,只凭观察不够。 他一次又一次临近身体的极限状态,练武场响起震爆空气的声音,好在这里是庄园,地处僻静,没有造成什么影响。 秦川尝试极限速度的过程,也在施展身法,逼迫将这种速度和身法结合,而不是简单的直来直往。 那样缺少变化。 缺乏的变化,意味着只要别人有了防备,实力接近的情况下,就很难奏效。 对圣斗士而言,同样的招数不能使用第二次便是这个道理。 因为变化已经被人预料到了。 战斗的过程是全方位的,如同一场战争,要学会如何以强欺弱。强弱的不只是主体,而是避开自己的弱势,利用自己的优势去打击敌人。 而不是回合制,你打我一下,我打你一下。 那样太文明了,不适合这个时代。 譬如乔峰能用火器能打死人,自然不会用太祖长拳和降龙十八掌。战斗是你死我活的,容不得温良恭俭让。 如果他是那头化形的蛟龙,今天驿馆那五个镇魔使者,根本连结阵的机会都没有。 五个人到底是五个人,而不是一个人。 不过秦川也看出那头蛟龙,年轻气盛,有种拿镇魔司立威的意思,明显是要建立自己的声威,才留下名号,给镇魔司时间准备。 但秦川了解真相,真正的佛骨舍利根本不在镇魔使和绣衣卫的看护下。 此外,那有恐怖厉鬼气息的事物,也得注意一下。 秦川停止试探自己的临界状态,静静打坐,等待身体的恢复。 他抛开杂念,陷入冥想中。 进入一念不起虚空静的境界里。 秦川忘却了万事万物,包括自己的存在,仿佛融入神秘无垠的浩瀚宇宙里。 肉身的状态在这种情况下,快速恢复。 大约一个时辰不到,他已经完全恢复过来,精神溢满,元气充沛。 可以开始突破了! (本章完) 第104章 突破(下) 望着微白的天色。 秦川轻轻感慨一声,陵州府的天,快亮了。 混元童子功第三层极限的气血,再也遏制不住,蠢蠢欲动,即使秦川什么都不做,也会自然去尝试突破限制了。 好,就让他看看混元童子功第四层的变化。 在长时间的积蓄下,一旦突破,就如同水库开闸,不可遏制,会达到怎样的炼体进度,教人期待。 秦川早已选择好突破的地点,正是家里那口灵井的井底,里面沟通了禹江水域里一条细微的灵脉。 一念而动,秦川来到水井的井底,陷入黑暗的井水当中。 恰时,微白的天光照入井底。 一线光明荡漾了井水。 秦川潜入深处,道种吸纳灵气的功率开到最大,疯狂吸收灵气,进入肉身当中。 他盘膝坐在井里,运转法诀。 气血不断攀升,突破一个障碍,来到新的天地。 轰! 五柳庄的井中,浮现白色的水柱,长长喷出。 秦川在井底收功,感受此刻的身体状态,龙鳞果的药效被彻底激发出来,使他抵达混元童子功第四层后,肉身的提升,比想象的还要好。 抛开他觉醒的事情,仅仅是在这个年纪,将肉身修炼到这种程度,怕也是绝无仅有。 十六岁,其实是身体尚未完全发育成熟的阶段。 即使天赋过人,从练皮、练骨、练脏、换血一步步走过来,成为武道宗师,达成这样的成就,也需要很长时间积累。 但秦川的修炼是各方面齐头并进的,根本不是按部就班。 混元童子功也不是原版,而是经过他改良,成为最适合他的版本。 “练得身形似鹤形,千株松下两函经。 我来问道无馀说,云在青天水在瓶。” 收回念头,秦川长吟一声道歌,跃出井口。浑身湿透的衣服,直接在气血勃发肌肉震荡下脱干水分。 这种级别的力量控制,乃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美妙。 气血收敛,极度凝聚,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代表他目前修行阶段,肉身进入一个圆满的状态。 气血漩涡不断吸纳气血进去,又吐露出去,将气血进一步升华凝实,肉身亦在这种状态下,开始进行缓慢的蜕变。 这是一个长期的过程,一旦达到最圆满的状态,应该就是前世国术里的丹道境界。当然,这个世界,和国术那种末法世界没有可比性。同样的境界,能获得的力量也有天差地别。 但这种丹道,也可以称之为金丹。 金性不朽,丹代表圆满。 两者结合,便是金丹。 无论是道门修炼的神魂,还是武者修炼的气血,达到这种状态,都可以称之为金丹。 而这个世界,称之为武道宗师。 阴神圆满,则是显圣。 这个级别的肉身力量,当然不如许多化形妖族那样天赋异禀,力量强横,可是变化和灵活性,又远非一般的妖族可比。 得道人身。 人身的优越性在于全能。 化形的大妖大约就相当于修炼神魂的显圣,或者武道宗师。 只是实战下来,各有优劣,需要看临场发挥。 秦川要踏入这一步,还需要不断修炼,吃许多龙鳞果之类的灵丹妙药,才能完成这一步的蜕变。 也就是说,这一步,他差的不是境界,而是资源。 对现在的他而言,肉身的提升是简单直接有效的。 “恭喜老爷玄功大成,法力无边,寿与天齐!”黄沙最近也有进步,正在学习如何拍老爷马屁。 秦川出现在井边,外面清清、两只小画妖都来恭贺。 不过显然没有黄沙那样激动。 秦川不禁惆怅,看来清清她们已经对自己的优秀习以为常了。 谁不是呢? 连他自己都对这样的小小目标达成,习以为常,处之淡然。 他嘴角溢出笑容,对着黄沙道:“这点成就,哪里称得上法力无边。” 他对法力无边,寿与天齐实在无感啊。 前者是天龙八部的星宿老仙,后者是鹿鼎记的洪安通。都没什么好下场。 念在黄沙为人忠厚老实的份上,且不知者不为罪,暂且不记它这一笔。 秦川在清清服侍下,还是重新洗了澡,换了衣服。 然后施展敛息术,收敛浑身的气息。 如果从外表看,哪怕阴神有成的修士,看着他也很难发现异常,只觉得秦川是一个身体强健的书生,并不文弱。 但也仅此而已。 这也符合秦川一向给人的感官。 今天天气放晴,除开上午化雪的时候很冷外,到了下午,冬日暖阳照耀中,冷的程度已经可以让人接受。 陵州府再度热闹起来。 大约是年关将至,远航的海客,带着大量货物回来,每到临近年关前一两个月时,陵州府都会繁华热闹,直到上元节结束。 而且冬天,一些异地的特产,都十分方便储存。 如此海客和陆上行商带来的物品变得多种多样。而且冬日的野味及海味,脂肪丰腴,吃起来别有一番滋味。 配合各种远地而来的香料,实是饕客们的天堂。 秦川在午后,又去了城里。 他想借机再观察一下驿馆的情况。 他在街道的人流中穿梭中,好似一条游鱼,能轻易避开人群的拥挤,连一粒灰尘都沾不到身上。 可是除非刻意观察,否则只会觉得秦川潇洒闲适地在人群中行走。 他这样,颇有种红尘仙的感觉。 不过秦川是低调在红尘闹市中行走,有的人却高调得不行。 人群上,居然有人踩着人流,沿着街道,飞速往前掠过。共有三人,个个丝毫不掩饰自己庞大的武道气血,都是镇魔使者的装扮,气血比昨晚那五个镇魔使者要强上一个级别。 身上携带的横刀,刀柄下面露出的一点刀身泛起黝黑的光芒,摄人心魄。 肆意嚣张的三人,根本不怕自己会引起什么骚乱。 好似把世俗人踩在脚下,乃是理所当然的事。 秦川早就有感应,到了街边上,等这三个讨人嫌的家伙先离开。 眼见得三人要离开这条街道时,其中为首的人忽然一回首,跨越人群,目光落在秦川身上。 两人视线交汇,很快分开。 镇魔司三个人是禹江镇魔司三虎,为首与秦川视线交汇的人叫做丁练,其余两人是他结拜兄弟,一个叫岳山,一个叫关显。 向来禹江镇魔司分部有什么行动,只要三人一出马,没有拿不下的。 三人刚出了任务,准备休息一阵,没想到就被上司调到陵州府来支援。只因为昨晚小蛟王的事,令镇魔司大为恼火。 “大哥,怎么了?” 在另一条街道旁边的房顶落下,前面离驿馆不远了。老二岳山询问按住刀柄询问。 他感觉到老大此前露出一丝异样。 以为有什么事要发生。 丁练摇头,“没事。刚才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了,路上看见一个人,给我一种危险的感觉。不过我看了他一眼,除了眼神特别明亮外,没什么出奇之处。而且是个秀才,想必是我的错觉。” 他嘴上这样说,心里却生出疑惑,只因为他天生有一股对危险的直觉,一旦遇见危险人物,心灵会生出一股预警。 这才使得三兄弟,无论接到多么艰难的任务,都能三个一起活着回来。 刚才的情况,让他心里实在纳闷。一个秀才,除了眼神明亮外,还有什么危险性? 即使这人年纪轻轻身具浩然正气,对他们这种武者,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简直令他奇怪。 但他的心灵预警,应该不至于出错。 莫非那书生身上有什么危险的东西。 算了,他们是来陵州府帮忙守护佛骨舍利的,其他事跟他们无关。只要任务圆满完成便是。 但是陵州府这边明显不打算遵皇帝陛下的旨意,这件事按照惯例,要在朝堂上扯皮一阵,绝不是一两天能搞定的。其实也好,能到陵州府这个繁华的城市里看两眼,比山中的清苦好上太多。 镇魔司的管教极严,哪怕三人功劳不少,除非有任务的时候,其他时间也少有机会能进城放风。 丁练最喜欢在城里的勾栏听曲。 起初是在神都养成的习惯。 可惜等他有一次出了任务回来,那个他最喜欢的唱曲姑娘已经嫁人了,让他大醉一场。 从此颇有些心灰意冷。 两个兄弟也不明白,为何他对一个唱曲的勾栏中人情有独钟,又不是找不到良家。 但丁练自己清楚,因为那姑娘,长得像他那被山贼害死的青梅。 一直不敢替她赎身,乃是怕自己有一天出了任务就回不来了。这些年他打赏对方不少钱,于是对方悄悄攒下来,给自己赎身,见他一直不开口,就找个人嫁了。 如今在神都还租着个一进的院落过日子。 丁练黯然神伤,于是远走禹江省。 两个兄弟自然也跟过来。 … … 秦川和那镇魔司的人对视一眼,很快错过。这让他有些意外,对方能发现他的不寻常之处? 天生的敏锐? 还是有什么宝物? 不过对方走的很快,看来是不打算来找秦川的。 秦川知道对方肯定要去驿馆,因此不急着去驿馆附近,来到另一条街道,一个梨贩推着小车卖梨。 “卖梨咯,卖梨咯…… 香香脆脆的梨。不甜不要钱。” 这是冬果梨,深秋时结果成熟,十分耐于储藏,能长途运输。而且摘下来放置一段时间后,果肉成熟,特别美味。 每年这个时候,都有梨贩长途跋涉来陵州府贩卖,获取高价。 此时一个道士走了过来。 秦川心中一动,莫非…… (本章完) 第105章 意外(第3更) 秦川猜想,自己应该遇到了聊斋种梨那一篇故事,通过元神法眼望气,他知道眼前这个道士并不简单。 而且种梨这一篇他印象很深刻,且看下去,看看是不是。 梨贩的梨味道非常香甜,但价钱很贵。道士穿着破烂,靠近梨车,向梨贩乞讨。 梨贩自然不肯施舍,呵斥道士,想赶他走。 道士死活赖着不走。 梨贩生气,用各种言辞辱骂。 道士面对辱骂,依旧没有退去的心思,对着梨贩说道:“你这一车梨有好几百个,贫道只讨你一个,对你来说没多大损失,为什么还要发这么大的脾气呢?” 旁边围观的人群中,有人劝梨贩拿一个不好的梨给老道士,打发他走算了,梨贩坚决不肯。 这时候王孚出现了,他还没看见秦川,只是过来瞧热闹,见他们吵得不成样子,就拿出钱买了一个梨,给了道士。道士拜谢,然后对着众人说:“出家人不知道吝惜东西。我有好梨,请大家品尝。” 有人问:“伱既然有梨,为什么不吃自己的?” 道士说:“我是需要这个梨核做种子。” 于是捧着梨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道士吃完梨,把核放在手里,取下背在肩上的小铁铲,在地上挖了个几寸深的坑,然后放进梨核,盖上土,向旁边的人要点热水浇灌,于是为了看热闹,有人自告奋勇去打热水。 这时候王孚又开口,“先等等,今天本公子心情好,请大家吃梨看戏。来,这一锭银子本公子赏你,把这车梨给大家分了。” “好呢。”梨贩见了银子,登时两眼放光,连忙把车上的梨分给众人。 “来来来,一人一个,不许多拿。” 不一会,车上两箩筐的梨都给分了去。 秦川:“……” 这个转折秦川属实想不到,他还等着看这老道士是不是真的跟聊斋里记载的那样,会变个戏法,把这一车梨都通过戏法分给周围的人吃掉。 结果王孚一来,画风突变。 “多谢王公子。” “王大少爷真是大好人。” “来,老道士吃梨。”王孚直接拿起一个大梨子塞到老道士手里。又抓了两个,走到秦川面前。 “留仙,你吃吗?” 秦川默默拿起一个梨子,开始吃起来。 然后眼角的余光看了看老道士。 老道士目光落在王孚身上,脸上颇有些茫然和意外。 秦川心想:“别说你,我都想不到这剧情。” 梨子确实好吃,果酸和香甜混合在一起,一口咬下去,脆嫩多汁。 真香! 这时候热水已经打来,只是打热水的人听说大家都分了梨,颇是后悔,为了看热闹,倒是没吃着梨。 不过道士说了要请大家吃梨,且看看他怎么弄。 这时众人才发现,道士已经不知去向了。 合着是个骗子。 去打热水的人,很是后悔,回家的路上,不停念叨,我一开始就不该去打热水,不打热水,就可以吃上梨了,那梨闻着香,看着又脆又甜…… 众人纷纷向王孚道谢散去。 现在王孚在城里的名声比以前好了许多。 他做生意大方,不跟人斤斤计较。只是去救济那些沦落风尘的姑娘们的次数少了许多。 但这有利于他转变风评。 要是年纪再大一些,彻底接过王员外的班,肯定少不得迷失在一声声王大善人、王大官人的声音中。 “留仙,怎么样。我现在算不算好公义、多怜悯。往后人家要叫我陵州及时雨呢。” “嗯嗯。” 王孚见秦川有些敷衍,又道:“你是不是觉得我被那老道士骗了,他根本不会什么戏法。其实我早看出他是一个骗子。只是想着年纪这么大,还出来乞讨行骗挺可怜的。我就送了他一颗梨吃。” “那你买一车梨分出去又是为了什么?” “反正没几个钱,请大家看戏而已。” 秦川:“……” 他觉得王孚的话很有道理,有钱了还不能任性,那这钱不是白挣了? 倒是那个道士,本来要变个戏法戏弄那个梨贩,结果出师未捷身先死。但他输的不冤。 王孚这一出,连秦川都有被闪到。 反正有王孚在的地方,气氛总是会欢乐起来。 “留仙,难得咱们今天碰见,要不我请你去喝酒?” 红楼?苏香? 秦川表示还是算了。 “喝素酒。”王孚看秦川没回答,强调了一下。 秦川摆摆手,“先不说喝酒的事,我们去朝天观怎么样。” 王孚:“好啊。” 秦川通过元神法眼望气,发现老道士去了朝天观方向,大概是认识青云道长的,莫非是崂山的人? 他目前真正接触的修士较少,多观察一下,总是有好处的。 修士的道术神通层出不穷,多做些了解,有备无患。 刚才他就是想观察一下,道士要变的戏法有什么玄妙之处,有可以学习借鉴的地方么。 没想到王孚横插一杠,直接崩坏了剧情。 不过也算间接帮了那梨贩,否则这一车梨免费给人分去,铁定血本无归,说不得一家人都要饿肚子。 但事后,秦川也会用元神施展迷魂之法,问清楚。若果真这样,那就给他一车梨子的钱。 他现在不缺钱,随手可以为之的善举,他是并不吝惜去做的。 而且有时候小人物,也能在关键时刻,发挥用处。 秦川前两世就干过类似的事,大抵有些从教父中获得灵感。其实他做善事,多也是有心为之。 记得聊斋里有篇故事,说的“有心为善虽善不赏,无心作恶虽恶不罚”。 大抵是这个世界的某种规则。 只是秦川实在难以接受这个理念,自然没法践行。他就是这样的汉子吧。为了达到目的,可以去做许多事,但无法认可的理念,让他去接受,着实不能。 他做恶人时,其实是为了生存。做好人时,其实是因为不妨碍生存。大约是中立混沌的。 两人一路慢慢悠悠走着,来到朝天观。 观门是打开的。 王孚反正是不客气,直接走进观里。 里面凉亭里,坐着两个道士。 一个是青云道长,一个是刚从卖梨事件的老道。 王孚见到老道有些惊讶,“老倌儿,你怎么来这里了。你认识青云道长。” 青云子咳了咳,“王公子,这是贫道的师叔广法,你且过来见个礼。这是长辈呢。” 王孚一听,就知道对方是崂山的人,想着老头子千叮万嘱,不能得罪崂山的道士,他打小就认识青云道长,自然不用客气,眼前这位,确实要尊重一下。 他作揖见礼。 广法受了礼,瞧着王孚,笑道:“刚才多谢公子赠梨了,让老道一饱口福。” 他又看向秦川,眨了眨眼睛,问:“这位是?” “我同窗好友,陵州第一才子,秦川,秦留仙。”王孚一脸自豪。 广法:“陵州第一才子么?老道好久没下山,倒是没听过大名。但相逢是客,请坐。” 于是王孚和秦川都坐下。 青云道长给每人倒了一杯茶。 广法喝了一口,立时吐出来,“这茶没味道,不如我请你们喝酒。” 王孚眼睛睁大,“道长又要变戏法?” 广法老脸一红,“刚才有事,所以先走了。现在就给公子看看老道的手段,免得公子以为老道是市井乞讨行骗的。” 王孚拍手笑道:“不妨事,不妨事。我瞧你年纪大了,送你一个梨子吃是应该的。我又不缺这点。道长,要不我请你们喝酒,这戏法不必变了。” 他看出老道士很嘴硬,这路数他太熟悉了。不由有些可怜老道,万一又失手,岂不是丢老大的脸。 青云道长虽然说了老道士是他师叔,可师叔也不能说明老道士真有本事,不然刚才就不会跑路了。 他见礼,乃是因为对方是青云道长的师叔,而不是真觉得对方有本事。 广法:“公子嘴上这么说,肯定心里不信。我崂山的赫赫威名,怎么能让人小瞧了。这酒一定得请你喝。” “好好好,那就依道长所言。”王孚颇有些无奈,但也有些好奇,难道老道士真有本事凭空变出美酒来? 要是王员外在此,肯定会笑着对王孚说,儿啊,莫说凭空变出美酒,他还见崂山的道士,把月宫嫦娥召唤出来跳舞。 秦川亦是好奇,这道士的手段究竟是什么。 他静坐不语,在一旁观看。 于是老道一挥衣袖,“酒来。” 王孚道:“这就成了?” 广法:“且慢,刚才出了一点差错。” 秦川心里生出些许异样,因为广法拂袖的时候,体内诛邪笔居然释放出淡淡的波动。 好似受到刺激,本能做出反应。 广法又拂了袖,这次他没敢说“酒来。” 他猛烈甩袖子。 结果还是一脸诧异。 广法老脸红彤彤的。实在是他这道术怎么就突然失灵了。 “五鬼速速现身。” 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广法脸上红潮退去,神色凝重,“王公子,且稍待。等贫道运转玄功,看看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王孚看他好可怜,便说:“道长别急,慢慢来。” 青云道长一脸狐疑地看了秦川一眼。 秦川没有神色异常。 这事可跟他没关系。 大概是子不语怪力乱神吧。 (本章完) 第106章 点化(第4更) 广法默运玄功半响,满脸古怪退出来。 秦川此时开口,“青云道长,不如把你那坛十五年的桃花酒,拿出来咱们分了吧。” 青云道长惊讶道:“秦相公,你怎么知道我这有一坛十五年的桃花酒陈酿?” 秦川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笑道:“闻到的,已经开封了。” 青云道长讶然,“怎么会,我昨天还看了,封泥都是好好的。难道进了老鼠?” 广法这时一脸没好气道:“不是老鼠,我用五鬼搬运法去开的酒,只是……,算了,你快去把酒拿来。” 他就纳闷了,往常五鬼搬运法百试百灵,可今天到底怎么回事。五鬼放是放出去了,可无论他怎么召唤,都死活不肯回来。 要不是他和五鬼的感应还在,都以为五鬼让人给暗算掉。 他自不知,秦川代入韩文公后,写出那篇谏迎佛骨舍利,其中“子不语怪力乱神,敬鬼神而远之”的意境融入诛邪笔中,补全诛邪笔的一丝圣道,使其本身鬼神辟易的能力更加被激发出来。 五鬼搬运法中的五只小鬼,神通有限,魂力低微,受到诛邪笔的影响,先天本能下,根本不敢再回凉亭。 如同有猫在的地方,老鼠哪里敢来。 诛邪笔即使是一只病猫,五鬼也只是小小鼠。 这里可不是猫和老鼠的世界! 广法虽然不明白缘由,但也意识到其中肯定哪个环节出了错。附近定有一位高人戏弄他。 他想着,王孚先送他一颗梨,后花钱分了一车梨,破坏了他戏弄那梨贩的节奏。他本意是想借此警醒世人,不要处处斤斤计较的,在人世间留下一段典故。 王孚一出现,画风突变,虽没有显示过任何神通道术,却直接卡住他的节奏,使他铩羽而归。 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意? 他本来想趁现在扳回一局,显示一番手段,没想到又出了问题。 关键是王孚还主动说请他喝酒,不用他变戏法。 难不成王孚是在提醒他? 高人就在他身边,是这个王孚? 至于秦川,虽然号称陵州第一才子,可看起来除了一双眼睛挺有神外,身体还过得去,其他方面平平无奇。顶多是鼻子有点灵。 要知道这世上号称才子,实则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多了。 王孚则不然,看着很草包,可之前事事透着玄机,教他不得不警惕,细思极恐。 他本欲仗着五鬼搬运的道术,取走佛骨舍利,警告一下清凉寺,这陵州府有他们崂山的势力,别捞过界了。 没想到在自己这边就栽了一个跟头。 莫不是王孚有意提醒他,要处事低调。陵州府的水很深? 广法越想越觉得自己发觉了真相。 他今天处处受制,全然是在王孚这里出了问题。 当真是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 这个秦川看着是有一副好相貌,但在他这等修道人眼里,好相貌不代表什么,美丑是没有意义的。 反倒是王孚,身子看着虚浮,双眼无神,脸上带着一点肥肉,看起来有些憨态,实则不然,乃是暗有韬略,本事不显的人物。 王孚的父亲,王员外他当年也有所耳闻,极得内门吴长老的赏识,以为只是溜须拍马之徒,莫非暗中得了吴长老的真传? 听说吴长老的后人嫁给了王员外家的儿子,当是这个王孚了。 事情的脉络完全清晰起来。 “不动声色,竟能坏我五鬼搬运的道术,当真是后生可畏。” 可惜广法道士没看过网文,否则多少会暗自感慨一句,此子恐怖如斯。 广法心念起伏间,青云道长很快取来桃花酿。 四人举杯共饮,伱一杯我一杯的喝着。 这桃花酒是青云道长好不容易得来的佳酿,不知加了桃花,还有许多其他珍稀药材。 要不是广法辈分大,又是内门弟子,且秦川开了口,青云道长断然舍不得拿出来。 好在在座的都不是外人。 青云道长想着喝了也就喝了,完事后去王员外那里挂账。 就他家小子喝的最多。 不过青云道长、广法、秦川皆非凡俗之辈,喝了桃花佳酿,也不会醉。反倒是王孚只是练了秦川传授的补虚壮阳功,七八杯美酒下肚,便即面红耳赤,心驰神遥。他酒意熏熏,道:“留仙,我想起你之前跟我念的那首诗,我记下了,给两位道长念一遍,以助酒兴。” 他说罢,拿起酒杯,醉意熏熏地念道:“桃花坞里桃花庵……但愿老死花酒间……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一首桃花庵歌,王孚带着酒气念出来,还颇合意境。 他歌罢,“留仙,我将来要是落魄了,就寻个桃花庵去……” 说完,酒力不胜,扑倒在石桌上,呼呼大睡起来。 另一边广法听了,如遭雷击。 “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广法想起今日种种,王孚阻止他戏弄梨贩,又坏他五鬼搬运法,最后念了这首桃花歌,难道是在点化他。 广法回首往事前尘,只觉得“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这句说到心坎上。 他其实也是考过科举的,可惜没有建树,转而修道,觉得世人愚昧,往日行事颇有些乖张古怪…… 王孚一首桃花歌,将他点化。 明白前尘种种,自己有颇多偏激谬误,还学了五鬼搬运法这小道,沾沾自喜…… 一时间心念起伏,神魂念头如潮,然后归于平静。 “多谢了。” 广法朝着醉倒的王孚深深一礼,不管王孚是有心,还是无意,反正他是悟了,悟出真道来。 难怪大长老说他下山有机缘,莫非不是应在佛骨舍利的事上,而在此处? 不管了,他当回山修行去。往日他身在崂山,实在红尘困锁中,眼下的回山,才是真正的回山。 “昨日入红尘,一身泥泞;今朝冲天起,满心欢喜。”他身上有黑气散去,正是五鬼搬运的道术神魂种子。 这五鬼搬运法,他不准备再用了,当舍去,修持正道。 广法挥着长袖离去,很快消失不见。 青云道长看得好生羡慕,“广法师叔,他这是顿悟了。” 修士顿悟,乃是可遇不可求之事。一旦进入过顿悟的状态,很快会在修行上突飞猛进,直到遇见下一个大境界的瓶颈。 广法目前来看,至少能修为提升一大截。 怎能不教青云道长羡慕。 他又看向秦川,神情惊疑不定,“秦相公,你刚才是借王公子之口,点化我师叔?” 王孚是他看着长大的。 这孩子打小就一草包,他还能看走眼? 因此广法顿悟,不出意外,跟秦川有关。 秦川:“……” 他表示我什么都没做,就喝了顿酒,王孚撒了一下酒疯,咋就给人搞顿悟了? 他要是有本事,天天给自己来一套,直接顿悟到盘古开天辟地的境界去。 “跟我没关系。” 青云道长苦笑,“秦相公何必瞒我,我道门顿悟虽然稀罕,可比起你们读书人,又算不了什么。上古诸子,曾有一位,闲来无事,准备修炼鬼仙道术,随便找了一本修炼秘籍,看了之后,朝入道,夕成道。 直接当天修成鬼仙,连过七次天劫,直指阳神境界。所以你们读书人参悟圣人之道,微言大义,对修行的理解其实远在我们之上。只是这些小道,没必要过于花费心思而已。 秦相公,你对修行之道感兴趣,看来也是为了触类旁通,悟出其中的道理。我看你的文章,也是句句锲合圣人微言大义,当真有些上古诸子的风采。 今日见你点化我师叔,更是让小道钦佩不已……” 秦川叹了口气,“青云道长,你要这样想,我也没办法。你该不是想让我点化你吧?” 青云道长颇有些希冀,“你觉得我可以吗?” 广法顿悟的例子就活生生在眼前,而且过于巧合,由不得他不信。 何况秦川确实神神秘秘的,让他一直看不透,心里透着敬畏。 秦川不是高人,谁是高人? 高人就在身边啊。 秦川道:“这不是可不可以的事,不过……” “不过什么?” 秦川看青云道长一副我也想上进的样子,实在不忍打击他,于是道:“法不可轻传,广法道长那里,确实令我有所得,至于他的顿悟,确是偶然。但是青云道长在修行方面的问题,在下是能提供一些帮助的。” 青云道长上赶着让秦川忽悠他,搞得秦川不忽悠都不行,而且他确实有资格指点青云道长修行,还能借此机会,更深入了解鬼仙之道的具体修炼过程。 到底理论是理论,实践是实践。 弄清楚之后,对他自然有好处,而且还能帮到清清。 一举多得。 若是一味推脱,反倒是让青云道长心里生怨。 毕竟明明是他先认识秦川的,怎么师叔后来的,还得到点化,他先来的没有? 人性不过如此。 秦川只好顺水推舟。 青云道长略作沉吟,随后缓缓开口:“秦相公,我知道一件事,你可能会感兴趣。此事跟人仙武道有关,也和目前城里镇魔司所在的驿馆有些干系。” 这是他能拿出最大的诚意。 (本章完) 第107章 破魂 “大哥,有任务。” 一只黑色的乌鸦飞过来,镇魔司三虎中的老三关显接到。乌鸦随即变成一张黑色的信笺,他看了看内容。 “刚来城里就有任务?”丁练眉头一皱。 岳山沉吟道:“老三,什么任务?” 关显神色凝重,“上面让人我们除掉一个崂山的道士,杀鸡儆猴。” “崂山?上面怎么想的。崂山可比清凉寺还不好惹。” 丁练淡淡开口:“不用管了,难道还有我们镇魔司惹不起的,执行命令便是。” 他在镇魔司这么多年,出生入死,学到最深刻的一件事便是坚决执行上面的命令。 但凡有不坚决执行命令的,都活不到现在。 上面有上面的考量,下面只能选择执行命令。 这是黑鸦令传信,显然是要坚决执行的,哪怕搭上性命。 “老三,让它带路吧。” 关显将信笺一抖,黑色信笺立时变成黑乌鸦,哇哇叫两声,振翅飞走。 丁练三人跟着黑乌鸦到了城北乱坟岗旁的树林。 一个老道士迎风而立,悠悠开口,“跟了老道这一路,究竟想干什么?” 他刚刚顿悟不久,感应十分敏锐,察觉到有人跟踪。 于是在这乱坟岗停下,看看究竟是谁这么大的胆子。 乱坟岗旁的树林里,阴风怒号,枯枝沙沙作响。 关显压低声音,“老大,这老道士发现我们了,直接出去杀了他。” 丁练摇头,取出一把铁木弓,一支箭矢。 箭矢是森森白骨打造的,箭头染着血迹,说不清是人的血,还是异类的血,阴风中散发着一股炽烈的气息,直视箭头,会有种眩晕感。 “老大,这是最后一支破魂箭了。” 岳山瞧着,忍不住开口。 丁练拉弓瞄准,一气呵成。 破魂箭如一道白虹贯日,电光般的速度射穿广法的脑袋。 广法还在严阵以待,等待跟踪的人出现,哪知道对方根本不打算露面,直接一个暗箭袭杀来。 太快了。 哪怕广法的道袍是一件法器,且早已暗中施展出护身的道术,一层无形的气罩,护住周身。 可是破魂箭的破法效果太可怕。 根本没有做出任何抵抗。 一击必杀。 广法倒在原地。 他死也不明白,自己明明已经顿悟,回山再修行十年八载,必定阴神的修行大成,有望触摸显圣的境界。 怎么能不明不白就被人袭杀了。 天理何在! 另一边岳山和关显十分肉疼,因为这是最后一支破魂箭。破魂箭是一次性消耗的物品,每次都是遇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他们才舍得使用。 这个道士,凭他们三人之力,未必拿不下来。 “破魂箭啊。” 关显不停念叨。 破魂箭是专门用来射杀神魂的,只要不是阴神大成的修士,一旦被破魂箭射中神魂,必死无疑。 而一支破魂箭的诞生,需要许多有杀意的武者,长年累月参拜。所以即使中了破魂箭,侥幸当场不死,那些杀意依旧会起到作用,不停消耗磨损神魂,直到最后神魂俱灭。 丁练挥挥手,“好了,不要后悔。这个道士给我一种危险的感觉,刚才是最好的机会了。等他完全警觉起来,即使我们用出破魂箭,也可能让他躲过去。” 丁练直觉告诉自己,绝不能小看这个出身崂山的道士。 对方给他一种强烈的危险感。 其实广法刚刚顿悟,如果给他一定时间消化,绝对能避开破魂箭。所以广法才急着回山闭关。 谁知道半路上就被镇魔司三虎射杀。 修士有天劫,也有人劫。 功德的意义是可以一定程度削弱天劫,并避开人劫,有些必死的劫数,能化开,至少留下性命。 他一朝顿悟,固然是机缘,也是劫数。 因为一下子修行境界拔高,修为却不到,对应的劫数却来临了。 秦川的长生道种来到此世前,遭受重创,就是劫数的发作。而三百年的天劫,也是对应的劫数。 神道没有修士和妖族的天劫,便是以人道香火之类来化解了天劫。因此也深受人道香火的影响。 如果是先天诞生的神灵,参悟大道,积攒功德,也能化解劫数。 … … 次日。 青云道长收到王家传来的消息,神色震惊,吓得将昨日秦川所赠的修炼神魂的心得都丢到了地上。 “广法师叔死了。” “怎么会。” 他沉默良久,问来人,“广法师叔的尸体在哪里?” “挂在城门楼子上,镇魔司给出的消息是广法道长试图盗取佛骨舍利,给镇魔司发现,直接令其伏法。” 青云道长叹息一声:“广法师叔昨日顿悟后,明明是要回山闭关修行,怎么可能再对佛骨舍利起心思。” 他随后默然不语。 青云道长心里明白,广法的死不是因为佛骨舍利,而是因为崂山参与了夺嫡之争。 皇帝信道三十年,临到晚年,反而推崇佛宗,显然是对朝堂里道门的势力太大有所不满了。 而崂山身为道门大派,还参与了夺嫡之争,终于惹来祸患。 这是一种警告。 可惜广法师叔刚刚顿悟,正是要勇猛精进的时候。 青云道长暗自叹口气,任凭神通再大,如何敌得过天意。顿悟又能如何? 天数之下,依旧化为灰灰。 他捡起地上神魂修炼心得,顿时觉得没那么香了。 … … 秦川昨日获悉佛骨舍利的秘密。 这佛骨舍利乃是达摩留下。 达摩的武道有人仙成就,神魂据说是九次天劫,接近阳神,或者已经成就阳神的程度。 其留下的佛骨舍利,有人仙武道的秘密,着实不足为奇。 “难怪这佛骨舍利有道韵存在。” 秦川清楚,崂山能得知这个消息,说明对佛骨舍利肯定动了心思。看来对佛骨舍利动心的人越来越多。 虽然佛骨舍利对秦川吸引力很大,可了解越多,他心里愈发谨慎起来。 第二天,他便得到消息。 “广法死了。” 秦川身边显现出五只小鬼的身影。 正是五鬼搬运法的五鬼。 它们昨天被广法散去道术种子,本自要烟消云散掉,却受到诛邪笔的点化,成为五只小鬼,跟随秦川回到五柳庄园。 不受秦川召唤时,五只小鬼可以附着到门外的五棵柳树上,与黄沙一内一外,看护宅院。 秦川又向五鬼确认了一遍。 它们和广法始终有些感应。 得到五鬼的确认,秦川终于确定广法确实死了,而且是神魂意义上的死亡。 “还是再等等,看看周大人的奏章上去会有什么反应。” 佛骨舍利的水着实越来越深,也越来越浑。 秦川倒是没有多失望。 反正把握大,风险小他才会出手。 虽然风险越高鱼越贵。 可他又没到必须拼命的时候。 随着广法的尸体,明晃晃挂在城门楼子上,禹江省以陵州府为中心,暗流涌动起来。 秦川反倒是越来越安静。 没几日,他等到了柳老。 不知道柳老怎么拖了这么久。 反正稿子他是准备好了,就等柳老来。 秦川先给稿子给柳老看,柳老翻了一下,上次提到的问题基本解决,他满意道:“再梳理一下故事的遣词造句,我就十分满意了。” 秦川:“行,那你什么时候,来最后一次定稿。” 早点定稿,剩下的龙鳞果早点到手。 龙鳞果对他修炼肉身,确实颇有益处,每天吃几个,混元童子功第四层的进度都会加快许多。 柳老:“一个月后吧,正好是腊八那天,对了,你现在有没有空。” 秦川:“柳老此言何意?” “你帮我画一幅画。” “神像画?”秦川脸一黑,这玩意他可不想再碰了,又搞出一个灶神来,算是谁的? 柳老摇头,“想哪去了,山水画。我有用。五颗龙鳞果。” 秦川拒绝的话到了嘴边,怎么一下子就溜回了肚子,他道:“十颗。” “一言为定。” 这么干脆,秦川不由颇是后悔。 他怎么能小看龙宫第一赘婿的豪气呢? 柳老可不是白入赘龙宫的。 是他小瞧柳老了。 往后要吸取经验教训。 接下来柳老提了具体的绘画内容,让他赶紧作画,品相差点也没关系,急着用。 秦川看在十颗龙鳞果的份上,很是用心地开始动笔。 柳老在旁边看着秦川作画, 画的起首处是一片缓坡和茫茫江水,接着是一片连绵的群山,山下微波荡漾,上有白发渔樵、烟波钓叟,远景是大片留白,构图极简,却韵味无限。到落笔收尾之处是一座山峰,同此前连绵群山遥相呼应,如同一首名曲的高潮到了尾声,余音袅袅。 这画笔墨清润,意境简远,柳老平生所见名画,能与比肩者,寥寥无几。 不知观赏了多久,最终柳老收回目光,一挥袖,画飞进他袖袍里,也不怕笔墨没干,把画毁了。 “这画的笔法称得上‘峰峦浑厚,草木华滋’,早知道伱作画的本事不凡,没想到能到如此程度。” “主要是时间有限,不然还可以添上神韵,使其品相更上一层。只是……” “只是什么?” “得加钱。” “算了,就这一幅画凑活着用。”柳老微微一笑,“你写稿作画也辛苦了,带你去放松放松。” “也不是不行,只是去哪?”秦川见不能加钱,只能给点福利,有些失望,但还是顺口问了一句。 “极乐楼。” 一听这名字就不正经。 怎么脚不听话,就跟着柳老走了。 一叶扁舟,秦川上了去,跟随漂流云海。秦川施展清风符,速度全开,倒也可以勉强滑翔,连猴子学艺时,起初的爬云都算不上。 现在乘着云舟过云海,脚下山河大地做了微尘,让他心里泛酸。 什么时候才能真正飞行绝迹呢? 脚踩青玄剑试试? 青玄剑也太小了,还真不好承载他的身躯。 而且他想象中的御剑乘风来,乃是剑在前面开路,人在后面跟随。所谓身化剑光,身剑相合是也。 很快到了地方,应该依旧是禹江流域,乃是一座楼船。 极乐楼不在地上,不在天上,在水上。 楼船很大,装饰比临川画舫还要豪华奢侈。 反正没一处地方是低调的。 摆明了告诉来客,这里是销金窝,没钱莫来。 龙君带我逛青楼。 这是怎么一回事。 秦川心里对这个老入赘男颇有鄙视。 年纪这么大,还是个赘婿,怎么就经常来逛窑子,还是开在自家水域的窑子。 是不是龙君也要抽水啊。 自来黄赌是最赚钱的生意,他总算明白龙君怎么这样富有了。 好在极乐楼没开设赌坊,乃是十成十的风雅(月)场所。 “见过柳老。” “见过神君。” “见过龙君。” “见过柳公。” 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向柳老见礼,五花八门,各类各样的称呼都有。 显然柳老是这里的常客。 很快鸨母出现了,“柳老,好些日子不见了。大家都想着你呢。” “一个糟老头子,有什么好想的。” 鸨母笑吟吟拉着柳老的手,说着:“您老就像美酒仙酿,这年纪越大,越有魅力,总是不来,莫说姑娘们,便是妾身也是茶饭不思的。” 柳老眯着眼笑道:“我寻思你也不吃茶饭。” 秦川心里发笑,他运起法眼,一眼就看出鸨母不是人。乃是一只木妖。 这满楼船的莺莺燕燕,除了他之外,竟没一个活人。 柳老是真不把他当成普通人看待。 柳老取出秦川刚做的画,“你念叨的山水画,我花了很久的功夫,终于画好了,拿去吧。” 鸨母收起画,“怎么墨迹还是新的?” 柳老:“许是受潮了。” “那倒也是,小卓,拿去挂起来。” 一个白衣女子过来,气质清清冷冷的。 鸨母又说:“柳老,今天怎么玩?” “先听曲。” “好,我今天让小卓来。唱哪一首?” “水调歌头。” “明月几时有,还是新的那首?” 秦川心想,你们妖界还挺赶时髦的,连我抄的那首都知道了。他没想到自己在妖界也出名了。 惭愧惭愧。 柳老一指秦川,“新的那首作者就是他,你说我来你这,听新的干什么?” 秦川心里腹诽:“似乎听说你当他听了我抄那首水调歌头挺激动的,莫非忘了那一尾通灵的大黄鱼?” 果然是再心动的姑娘,多来几次,也会腻了。 显然柳老已经听腻秦川抄的那首水调歌头。 当然稼轩的水调,确实不如苏仙的歌头耐听。若是第一次听,确然很新鲜,很有仙气。 大抵稼轩的水调对柳老有乍见之欢,苏仙的歌头是久处不腻。 鸨母讶异:“原来是秦留仙秦公子当面,失敬失敬。” 她们这一行,最敬重的便是才子。 毕竟风月场所要走高端路线,背后没才子相助是不行的。她们虽然是妖界的风月场所,可是一样有修士、武者拜访。 要知道修士的肉身也是不一般的,否则承受不住强大的神魂。 武者更不用说。 一般女子的娇弱,怎么承受得住。 而女修士和女武者都很稀少。 所以极乐楼是抓住了市场空白,为行业先驱。 这些女妖女鬼,与其流落在被人喊打喊杀,还不如托身极乐楼,有个长期的营生,而且身体好,体格棒。 肉眼下,更是瞧不见凡人女子那些皮肤上的缺陷,或者五官的毛病。身姿体态,婀娜优美,而且吃苦耐劳。 只是产业要升级,光是靠技术不行。 还得引进高端产品。 琴棋书画,甚至道经佛典,都是要学习了解的。 尤其是道经佛典,姑娘们学一学,总不是坏事。那些借助幻形丹变幻人身的女妖,修行前路已经被定死那也就罢了。女鬼学了这些,至少对本身的修行是有所裨益的。 不过女妖们才是皮肉生意的主力。 女鬼主要是走鸨母安排的高端路线,卖艺不卖身。 毕竟女鬼卖身,遇见武者,岂不是白给。 武者的阳刚血气对鬼物影响实在太大了。 白衣女鬼小卓很快就回来了。 到了柳老的大包间里,小卓开始唱曲, 水调歌头,流传千古,确实令人喜欢,只是曲调早已不新鲜,刚唱到一半,柳老就喊停。 小卓颇有些茫然失措。 她知道柳老是极乐楼的贵客,若是开罪了柳老,她往后的日子,铁定不好过。 若是能哄得柳老高兴,往后她在极乐楼的地位也会提高。 她虽为人清冷,可是为了在鬼道生存,确然得委曲求全。 柳老见小女鬼被吓到,轻声道:“不是你的问题,而是曲调我已经听腻了。你底子不错,练好这首歌,我后面有用你的地方。但这曲子不行,还得换一个。” 他目光落在秦川身上。 秦川心想:“我就知道带我来这就不是为了放松的。” 秦川顿时明白,柳老是想改编水调歌头的曲子。而这个小女鬼,显然是柳老早就选好来唱曲的。 小女鬼的歌声确然有种超凡脱俗的特质,像是能渗透人的灵魂一般。这是一种奇妙的天赋。 跟她的本质有关系,哪怕她是活人,也多半能成为一个余音绕梁级别的歌者。 “柳老意思是让我来改编一下曲子?” “不错,二十颗龙鳞果。不要,我就找其他人。”柳老直接堵死秦川加价的可能。 秦川:“……” (本章完) 第108章 拔剑 “小卓姑娘借琴一用。” 琴是好琴,可还是比不上家里的广陵琴。不过秦川平日里不怎么弹琴,广陵琴有正气,也不适合冰雁弹。 于是广陵琴近来都在吃灰。 只是无论过去多久,弹琴这门技艺,秦川始终没有忘却。一摸到琴,过往有关琴的记忆,涌上心头。 拨了拨琴弦,试了试琴音。 然后秦川进入忘我的境界里弹奏着。 他仿佛在人迹罕至的山岭里,而非极乐楼。 极乐楼的软玉温香顿时成了清秀的山山水水,一派悠然。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词还是那个词,曲调却变了。 变得空灵悠然,能拂平心怀间的煞气。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琴声止住,可是余音似乎荡漾在极乐楼里。临近的包间,楼下的大堂,种种杂音都消失了。 大家都凝神细听这琴音。 听到琴音止歇,一种说不出的怅然萦绕心头。 水调歌头的词,配上这改编的曲,千年以来,重新焕发出新的生命力来,像是活出了第二世。 那种空灵绝美,在大家心头不停回荡。 “这人的编曲水平很高。”一个客人感慨着。 明月几时有流传很久了,所以大家对原本的曲很熟悉。这首曲水平很高,却是从未听过的,显然是新作出来。 “小卓姑娘,记住了吗?” “记住了多少,八九成吧。” 过了一会,秦川又问:“现在呢?” “五六成。”小卓认真地点头。 柳老叹息一声,“你这曲子有些难度,再给她弹一遍吧。” 其实他还想再听一遍。 秦川沉吟一会,又问:“还记得多少?” “一两成。” 柳老:“怎么会呢?” 秦川轻轻笑了一会,然后再问:“还记得吗?” “一点都不记得了。” “真好,你来吧。” 秦川让出位置,小卓开始弹琴。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小卓轻轻柔柔的唱着,依旧是秦川的曲子,可具体的细节有些变了,比秦川刚才唱的曲,更柔和自然。 如同冰雪到了春天,化成了涓涓细流,润物无声。 她实在是一个有天赋的歌者。 秦川给了她一个模板,然后做了一些提示,于是她就恰到好处把这首曲子的意境用自己的方式表现出来。 “很难得。”秦川拍着手,合着节拍。 他看向小卓,对她笑了笑。 小卓也回之一笑,没那么清冷。 冰雪化开的时候,其实很美。 柳老明白了秦川的用意。 大概这就是可以意会,不可言传。 小卓的歌声和琴声,使人陶醉,成为极乐楼里的背景音。 可是秦川忽地神色一变,看向柳老。 “柳老,陵州城里有事发生?” 柳老有些意外,问:“你怎么知道的?” “原来伱带我出来这么远听曲,不只是为了让我编曲这么简单。你是担心我留在陵州城出事?” 柳老沉默片刻,“你最好不要回去。” “还请柳老送我回陵州城。” “何必呢,你的庄园那口水井通了禹江的水脉,现在应该已经有人开始帮你将家里的人暂时转移到龙宫了,你不必冒险回去的。你留在这里,也很安全。” 这些事,秦川已经通过黄沙了解到。 “不行,我至少还得救一个人。如果您能帮我,我必有回报。” “如果在城内,我可帮不了你。因为我们龙宫的人,现在要是去了城里,事情会变得很麻烦,将来说不清的。” “那我自己去了。” “你要想清楚,你进去后,运气不好的话,不一定能再回来。而且你要救的人,运气好的话,也许会没事。我给你透个底,事情如果解决得快的话,顶多有人大病一场。若是修炼者在里面,要比普通人危险许多,因为容易被它们盯上。” “我想我运气没那么差。” “那这一袋龙鳞果拿着,至少它能帮你快速恢复体力。” 秦川接过龙鳞果,不怪龙君没有提前提醒他,因为龙君确实没有这个义务。 陵州城出现了大事,周知府身为城隍,应该还好,自保应该没问题。通过黄沙的回应,婴宁那边也没问题。 有问题的是王孚那里。 秦川下了楼船,催使清风符。踏水而行。 此刻刚刚夜色降临,如果是白天,便会看到秦川踏浪而行。 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大抵如此。 秦川现在心里,可没啥快哉的感觉。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过去,秦川看到了陵州府城。城里被大雾笼罩着,奇妙的是临近府城时,雾里下着雨。 雨水有种怨气存在。 或者本身是怨气化成了雨。 浓郁不散的雾气是煞气。 秦川吃了两颗龙鳞果,消耗的体力得到快速的补充。 他没急着进城,等到体力完全恢复时,才进了城里。他先看了看城隍庙的方向,元神法眼在这种环境下,视线受到很大的阻碍。 但依旧能看到来自城隍庙的香火光。 不知如此,还有星星之火的浩然正气存在,给人安宁的感觉。城隍庙里还有不少人气聚集着。 那里相对安全。 秦川没有去王府,而是径自去了朝天观。 周围的雨水和雾气在不断消磨他的气血,但这种磨损速度并不快。或者说是他自身的血气在抵御来自雨水和雾气的伤害。 煞雾, 鬼雨。 简直不像是人力所能为之。 因为覆盖了陵州府整个内城,连外城都受到波及,只是不严重。 仅是用肉眼的话,视线会受到极大的干扰。 周围还有各种各样的杂音,像活人,也不像活人。 一会远在天边,一会近在耳边。 秦川暂时没有搞清楚这起事件的源头在何处。有可能是因为佛骨舍利。 也可能是城门楼上,广法道士的尸体激怒了修行界,引来的反抗。 光是崂山,应该不至于敢这样。 毕竟这等同于造反了。 很可能是多方因素汇合在一起,形成一个大爆发。 朝天观里,贴了许多符纸。 这些符没什么威力可言,但数量够大。 有这些符纸存在,朝天观明显没有什么雾气存在,鬼雨也没洒进来。只是随着符纸失去效力,外面的鬼雨和煞雾入侵进来是时间问题。 秦川进城后,还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没有出城的路了。 进入现在的陵州城,好似来到另一个世界。 准确的说是一种界域。 这是来自元神的感应,不会出问题。 陵州城还是那个陵州城,只是从某种意义上被暂时剥离出了原来的世界。 难道这才是聊斋世界的真面目。 难以理解的诡异出现了? 但世上不存在无法理解的事物,如果无法理解,那肯定是自己的水平还没达到。 秦川还感觉到青玄剑有些兴奋,似乎来到它该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诛邪笔反而有些懒洋洋的,好像觉得这诡异的场景,不值一提。甚至有些轻蔑。 相比诛邪笔,秦川更信赖青玄剑。 因为他和青玄剑是水乳交融的关系。不过诛邪笔的情绪反应,还是给了秦川更大的底气。如今的陵州府城看着吓人,应该也就那么一回事。 朝天观的符纸将鬼雨和煞雾排开,使得观门外的鬼雨和煞雾很浓郁。秦川靠近时,无形的气场,将鬼雨和煞雾逼迫开。 无论在哪里,阳刚血气,对这些阴邪之气,都有极大的克制效果。 秦川敲了敲门,“青云道长,是我,秦川。” “不要开门,是骗子。”一个妇人的声音响起。 “少爷,刚才还有人假扮老爷过来呢,老爷如今都不在陵州城。”管家的声音响起。 “是有鬼怪变成秦公子的可能。”青云道长的声音响起。 “真的是我。”秦川有些无奈。 王孚的声音响起,“水火升降此时求。” “白虎锁入青龙窟。”秦川脸一黑,还是回了一句。 “是留仙,这是他传我的补虚功口诀。” 观门打开,外面的煞雾和鬼雨意图涌进来。秦川身上的血气勃发,无形的气场将雨雾阻挡在外。 他走进来,观门迅速关上。 吴氏是第一次见到秦川,比传闻中还要有气质,剑眉星目,出现在观内,给人一种极大的安全感。 仿佛天塌下来都不怕。 这是因为秦川没有刻意敛息。 他需要用自己的气息,驱散那些鬼气、煞气。 并让这里的人相信他,信任他。 “青云道长,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秦川开门见山,直接问道。 青云道长面露苦色,“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跟我广法师叔的死有关。” 秦川一怔,“你们崂山要造反?” 搞这么大的动静,可不是要造反吗? 王孚立即拉着吴氏默默退了两步。 青云道长苦笑一声,“秦相公,你想哪里去了。我也是察觉这怪异后,才猜想到和我广法师叔有些关系。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广法师叔身上本来镇压着一个魔物,他一死,魔物就出来了。然后陵州府地下本身曾有六十万生灵的怨气,给魔物污染,一并爆发出来,造成一个鬼蜮。” “魔物?你们崂山道士,不是号称玄门正法,如何会有魔物存在?” 青云道长:“我这也是在崂山时听说过,我们崂山山门镇压着一个魔物的源头,唤作三清之肠。 只是这魔源十分厉害,有时会分出魔物逃出来,须以门中修炼特殊功法的弟子以肉身封禁。封禁魔物,与之对抗的过程,又对自身的修炼大有磨砺的效果。虽然性格会受到影响,变得偏激古怪,可一旦坚定信念,修成鬼仙的可能性也会大增。 想来广法师叔便是这类人。若是他得了佛骨舍利,其实很有机会将体内的魔物净化掉。” “如此说来,佛骨舍利是魔物的克星。” “对魔源应该没多大效果,但是镇压净化魔物,应该是足够的。佛骨舍利是人仙遗留,蕴藏的血气威能,哪怕没留存多少,亦非常可怕。” “若是没有佛骨舍利净化魔物,解决这个事件的源头,我们怎么出去?” 青云道长:“那只能等外面的支援了。” “以前有这样的事吗?” “有过,魔源不止我们崂山才有,其实天下道门佛宗,有名有号的,都封镇了魔源,只是强弱不一。国之将亡,必有妖孽。到了王朝末年,魔源就会蠢蠢欲动,有魔物出现,便不足为奇。禹江龙宫,就镇压着一个龙魔。” “钱塘君?” “秦相公知道?” 秦川眉头一皱,他觉得陵州府的事,怕不只是广法体内的魔物搞出来的,还跟钱塘君有关,否则柳老如何提前预知? 可是柳毅传的书稿,要一个月后,腊月初八定稿,究竟是何原因? 难道那一日是钱塘君的忌日? “无论如何先解决眼前的麻烦再说,而且这未尝不是我谋取佛骨舍利的机会。” 他身上有颇多手段,克制阴魂鬼物。 那魔物显然是依仗六十万生灵的怨气作祟,这种事物,对旁人影响较大,对秦川而言,反而要受他的克制。 而且知道佛骨舍利可以克制魔物,事情就好办了。 以镇魔司的消息能力,肯定是知晓这回事的,那么他们肯定去用佛骨舍利去处理么? 清凉寺的僧人会舍得吗? 一切还是未知。 秦川希望将事情的主动权抓在自己手上。 陵州府内城现在这样的环境里,极为适合秦川行动,隐藏身份。 但现在要把他们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你们跟我走。” “去哪里?” “城隍庙。” 朝天观不是一个安全的场所,一般的鬼物,青云道长可以抵抗,但是厉害一点的,数量再多一些,就没法抗衡了。 而且置身在鬼雨煞气中,只是时间长了,才会有明显的伤害。 如果能解决事件的源头,应该所有人都能得救。 最终像是做了一场噩梦一般。 但如同龙君说的那样,一切要看运气。事情解决的快,那城里的普通人可能只是大病一场。如果拖久了,谁知道会出现什么变故? 今夜的陵州,交给他来守护。 报酬就是佛骨舍利吧。 … … 周知府遁出城隍法相,不断扩张神道香火的光芒。浩然正气勃发,与神道香火本该是排斥的,此刻却齐心协力阻挡那些煞雾和鬼雨的侵袭。 越来越多人受到庇护。 而受到保护的百姓,也自发用香火愿力帮助城隍。 因为城隍法相是周知府的模样。 他们天然有信任感。 哪怕是一些受到打击的豪强之家,也加入其中。 他们痛恨周知府的严厉刚正,但此刻却也是最相信周知府的人。不是真正的清廉刚正,怎么会打击豪强? 周知府从来不玩“百姓的三七分账,豪强的如数奉还”那种套路。 这一点让豪强们,痛恨又佩服。 秦川将王孚他们先送到城隍庙附近。 无须嘱咐,王孚等人也自然被这种气氛感染,奉献出自己的香火愿力。 城里还有许多地方被煞雾、鬼雨笼罩,许多人惊慌失措,哭声连连。 但是城隍庙这边,却众志成城,如滚雪球一样,不断扩张香火神光的范围。 秦川见状,心里忍不住怀疑,周知府有能力解决这件事。 不过元神法眼,看到香火神光里周知府那挣扎扭曲的神态,明白了他现在承受着很大的痛苦。 香火神力的不断扩张,让只是代理城隍的他,难以承受,且浩然正气到底是鬼神辟易的。 哪怕有他压制这种冲突,可冲突迟早会爆发出来。 秦川轻轻叹口气。 然后转身进入风雨中。 他来的路上,看见有王家的裁缝铺,进去里面换了一身行装,然后改变容貌。 随后他在煞雾鬼雨中前行,向着佛骨舍利的气息方向前行。 另外,元神感应下,越来越多游荡的阴魂怨灵靠近他。 并非偶然出现的。 而是有修炼邪法的修士聚集了这些鬼魅,想趁着陵州府的乱象,发一笔横财。 显然这个邪修盯上了秦川。 秦川走到一个巷子口,忽地止住脚步, “阁下这样胆小,不敢露面,如何修行。须知修行之路,处处凶险,胆子不大,念头不坚定,随时都可能会身死道消。” 秦川的声音,穿透煞雾、鬼雨,有种莫名的震慑之意。 此时,那些游荡的阴魂怨灵,忽地被定住一般。 “不要试图用言语激怒我。你身上的血气,对我大有裨益。若是平日里,我可不敢招惹你这样的人物,现在陵州府是我们这类修士的主场。我会让你见识到道术的厉害。” 鬼雨、煞雾中传出一个声音,阴冷凄厉。 “找到你了。”秦川冷笑。 周围的阴魂怨灵太多,这个邪修的神魂就隐藏其中。 可是他一开口。 秦川的元神立即锁定了他的气息。 话音未落。 一道淡青色的剑光划破鬼雨,刺穿煞雾,斩中一个阴魂。 “你……” 一声惨叫出现。 远处的屋顶,一个身影滚落到街道上,神魂被重创,邪修从隐藏的屋顶滚落下来,转眼没了生气。 因为有煞雾和鬼雨削弱五感。 秦川走近一瞧,才发现邪修的穿着和当初见到的闻香教徒有些类似,衣料要华贵精致许多。 “原来是闻香教的。” 秦川冷冷一笑。 “下辈子当反派,不要说那么多话了。” 但凡他少说两句,秦川未必能感应到他是哪一条阴魂,须得多花费一番手脚。 (本章完) 第109章 天威(第3更) 秦川的脚步不会因为一个小小的邪修而停留,越过身边的尸体,没有翻找什么。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鬼雨落着,煞雾弥漫着。 秦川在前行的过程中,对于敛息术有了更深一层的参悟。 逐渐,他和鬼雨、煞雾仿佛融为一体。 哪怕没有刻意收敛脚步。 但脚步声依然和雨水声融合无间。 不知不觉间,秦川临近了驿馆。 一抹刀光闪现。 已经有一个僧人的尸体倒在雨水里,遁出尸体的阴魂被鬼雨和煞气纠缠,很是痛苦。 正是之前在人潮中跟他对视过的那个镇魔使出的刀。 秦川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很快,他知道了。 “丁练,不要逼我动手。”清凉寺为首的僧人开口。 “圆真,你交出佛骨舍利,我就停手,否则你们清凉寺,马上要再死一个人。” 圆真:“我说了,佛骨舍利是你们在看护,伱找我们做什么。” 丁练冷笑:“要不是你们用假货骗了我们,我兄弟关显这条手臂会丢掉。” 他指着身边一个镇魔使,一条胳膊已经消失了。 还是右手。 圆真口喧一声佛号,不再言语。 丁练冷冷盯着圆真,“你们出家人不是慈悲为怀吗?既然佛骨舍利能解决现在的麻烦,你为什么不肯拿出来。” 他提着手里的横刀又往前一步,刀尖指向僧众们。 一时间杀气横溢。 圆真身边的一个年轻和尚开口:“如果不是你们妄自杀了那个崂山的道士,根本不会有现在的事。” 丁练:“我们是奉上面的命令行事。” 年轻和尚厉声道:“朝廷的旨意也是让你们保护好佛骨舍利,你们现在在干什么?” 丁练:“我们只是借佛骨舍利的威能一用。” “佛骨舍利的威能不能用在这里。” “难道佛骨舍利的威能,比这一城生灵的性命还重要。” “如果能破开界域,外面的支援就能进来。” “那要等多久?一天,两天,三天……你以为我没经历过这样的事吗?不确定的等待会让人绝望的。”丁练露出狰狞的笑容。 “那也只能等。” “圆心,不用再说了。”圆真缓缓开口,看向丁练,“修行人的事,用修行人的办法解决,如果丁大人你输了,便自己去想办法。” “如果我赢了呢?” “那你把我们都杀了。” 丁练怒极而笑,“好。” “大人先动手吧。” 如果留在城里,仅仅是死亡,他绝不会那么急着要离开。可他很清楚,留下的结果比死亡还可怕。 因为相比普通人而言,修炼者实则是那种东西的猎物。 一旦被吃掉,比下无间地狱还惨,连来世都没机会了。 他情愿带着两个结拜兄弟,活着出去被处决掉。 何况,如果用佛骨舍利救下满城的人,想必会有一笔功德,让三兄弟下辈子投个好胎。 只是杀死广法,放出魔物的罪孽,会不会计较在他们身上。 这些事已经顾不得了。 眼下里,先将佛骨舍利抢到手再说。 先前来的五个镇魔使,已经被吃掉三个,两个失踪。 相比修炼佛法的清凉寺等人,他们这些镇魔使者,更受那个东西的青睐。 谁知道那东西会在什么时候又找上他们。 时间越久,它吃的修炼者越多,会越来越强大。 不能再等下去了。 还没等丁练出刀,一股强大的气息先朝着丁练压过来,周围的鬼雨、煞气被排干,连空气都被排走。 丁练只觉得一座大山压下来。 偏偏自己百试百灵的警觉,没起到提前预警的作用。 “清凉寺的束念之法。” 清凉寺有一种秘法,可以收束念头里的杀机,瞒天过海。直到动手时,才杀机绽放。 不过这种秘法能起效,也是因为城内现在异常的环境作祟,那些煞雾、鬼雨,使得丁练无时无刻不处在警觉当中,他的天赋,在这种环境下,几乎被废掉大半。 圆真再配合清凉寺的束念秘法,自然起到奇效。 但丁练也没有完全相信圆真让他先动手的鬼话。 那股强大的气息压过来时,正是丁练手握住刀柄时。 虽然没有拔出刀,刀意已然同时绽放。 横刀在大山一样的气息彻底落下来时,终于出鞘。 拳刀相接。 轰! 圆真居然用血肉之躯的拳头与丁练的横刀做生死搏杀。 圆真的拳和丁练的横刀在空气中绞杀在一起,一刀一拳都是无比凶险,任谁稍有不慎,立时就是血肉横飞的下场。 秦川在暗中观察。 圆真的拳意如汹涌波涛,而丁练的横刀似狂暴风沙。 杀气、血气如巨浪排空一样,翻翻滚滚。 丁练横刀的神魂杀意,简直不受两者交手的血气影响,逐渐弥漫开来。这显示出横刀作为魂兵的特殊之处。 魂锻法打造的魂兵,既能杀伤神魂,也不受武道血气克制。 只是两人的招式拳脚,令秦川颇有些失望。 “有些粗糙。” 其实秦川回想起圆业的拳头,也不过如此。 或许清凉寺的武艺本身就偏向于大开大合,一力降十会。而丁练的刀法乃是战场上的刀法,重杀意,轻变化。 战场的杀招,可不需要太多变化,一切以迅速制造杀伤为主。 但终究还是丁练落败了。 圆真的实力犹自在丁练之上。 丁练一口鲜血倒飞出去,横刀紧握,随他一起落在地面上。 “大哥。” “你这种情况下,怎么还能运使神魂伤到我。” 横刀的神魂杀意不受武道血气影响,这是丁练早已习惯的事。偏偏圆真没有魂兵,也能在关键时刻,遁出神魂,暗算他一记。 “你们这些武夫怎么能明白什么叫做智慧。修士可不是被你们武夫压制的。”圆真好似变了一个人,神情冷厉,或者这才是他的本来面目。 他动了杀机。 “有意思,和尚也杀生吗?” 一条黑线出现,旋即聚集煞雾、鬼雨,一条墨色的蛟龙凝聚成形,越来越大,越来越粗,在虚空中来回扭动身子,最后蛟龙首仿佛一颗硕大的狮子头,盘旋虚空,放出龙吟。 “小蛟王。”圆真神情一变。 “交出佛骨舍利,或者死。” “藏头露尾,你以为我们会怕你?结金刚阵。”圆真沉声道。 僧人们很快结阵,以圆真为阵眼,一股粉碎一切的力量爆发出来。 周围的煞雾、鬼雨忽地一空。 形成十几条墨色的蛟龙,分不同方向朝着清凉寺的僧众冲杀过去。一只介于虚幻和真实的金刚大手出现,在虚空一张,然后紧紧一握,将冲杀过来的那些墨色蛟龙握住。 滋滋声响起。 金刚大手将煞雾、鬼雨凝结的墨色蛟龙绞散。 “小蛟王,可识得我清凉寺擒龙手的滋味?”圆真淡淡开口。 虚空里,一条墨色的蛟龙出现,不是什么煞雾、鬼雨凝聚,而是真实的蛟龙,带着破碎一切的力量,朝着金刚阵冲去。 “不识好歹。”蛟龙一声暴喝。 墨色蛟龙的身上,泛起一片血红,它竟燃烧了蛟龙的宝贵精血。 圆真感受到这股破碎一切的力量,知道小蛟王直接拿出底牌。上次出现在驿馆,小蛟王是没确定佛骨舍利的具体位置,这次是明确了目标,毕其功于一役。 “金刚明王怒火。” 虚幻的火焰出现,同时僧人们的神魂在燃烧。 这金刚明王怒火,燃烧的是他们的神魂。 圆真也很清楚,此时不能留手。 双方选择硬碰硬。 金刚明王怒火,燃尽一切,如果是达摩那级别的存在使出来,能渡化百万怨灵,直接解开陵州城的危局。 圆真等人,当然没那种本事。 不过他们神魂燃烧,还是对小蛟王造成伤害。 墨色蛟龙在火焰里发出一声惨叫。 这时一条血红的小火蛇出现在金刚明王怒火中。 正是秦川修炼的太阳真火,只是吸收了太多的血煞,变得不纯。加上最近一两个月就没什么太阳,导致小火蛇始终没有净化血煞。 这是一个隐患。 金刚明王怒火净化一切。 自然也能净化血煞。 小火蛇闯进去,登时吸走了金刚明王怒火一部分的威力。 “还有帮手。” 圆真看到小火蛇,分明是一条小火龙,只是还没发育完整。墨蛟是水属,火蛇是火属。 常言道水火不容。 可两者都是龙属,肯定是有关系的。 在金刚明王怒火的净化下,小火蛇身上的血煞飞速褪去。 另一边,墨蛟翻腾,竟杀入金刚阵中,冲撞到圆真身上。一颗佛骨舍利从圆真身体里爆出来。 蛟龙直接将其抓住。 另一边,小火蛇身上的血煞也被金刚明王怒火净化的七七八八。 实在是这些僧人神魂燃烧而出的金刚明王怒火太过强横导致,省了秦川一番苦功。 小火蛇尾随墨色蛟龙而去。 “东海墨蛟!”圆真失了佛骨舍利,恨意无穷。 清凉寺和东海墨蛟一族的冤仇算是彻底结下。 “多谢道友相助。”数里外,墨蛟终于顿下,看着身边的小火蛇。 这时,周围虚空突然有一张张雷符燃烧起来。 五雷符之金雷符。 正是秦川用圆业的心头血制作出来的。 一共十张,秦川全部用出来了。 墨蛟看得一怔,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伴随金雷符的威力显现,一声奇诡威严的咒语出现在虚空中。 “九天玄刹,化为神雷。 煌煌天威,以剑引之。” 这种感觉,对刚渡过化形雷劫的墨蛟而言,既熟悉又陌生。死去的记忆,再次攻击他。 (本章完) 第110章 恶斗(七千大更求订阅) 墨蛟没有认命,周围的煞雾、鬼雨如潮般汇聚到它身边,引动天地雨雾异力,使其化为一片翻涌的海浪,与锁定他气息的煌煌天威为敌。 青玄剑通体青翠,金雷符的威能尽数汇聚在剑身上,凝聚成一条雷线。 铮! 不知是雷霆炸响,还是剑光迸发,更或者兼而有之。 剑芒闪烁,中有一条电弧,朝着墨蛟所在的位置而去。 一去不回。 九天神雷,化为一剑。 墨蛟身边翻滚的煞雾鬼雨,如冰雪遇到烈火,瞬息间蒸发,那刚猛澎湃的雷霆没有削减,完完全全落在墨蛟身上。 雷霆的力量,凝练精细,刺破墨蛟身遭的防护,点杀而至。 青玄剑的电弧剑芒,已经到了墨蛟的蛟首。 蛟龙首一缩,以毫厘之差,避开了剑芒,可是剑芒好似长蛇吐信,电弧瞬间爆发出来,奔向墨蛟的咽喉。 那是它身体薄弱的部位。 哪怕身为蛟龙,妖躯也不可能处处如铜皮铁骨。 墨蛟立刻防护要害,可是这时青玄剑一个转折,击落蛟爪紧握的佛骨舍利。墨蛟一心急,露出破绽。 轰轰轰! 电光在墨蛟身上尽数爆发。 虽然雷符的威能,远远比不得天雷。 但墨蛟先在驿馆那里与清凉寺的金刚阵相斗,耗费元气,精力尚未恢复,又遇到青玄剑凝练的雷霆之威,从它身上的薄弱部位爆发、 登时墨蛟咽喉往下的部位,泛起焦糊,电光兀自闪烁。 “还我。” 墨蛟大怒。 可是刚才的小火蛇,化为炽烈的白色火焰,往墨蛟的伤口扑上去。太阳真火的威能爆发出来。 墨蛟立时身上泛起水潮声,试图湮灭太阳真火。 它做出反应的同时,一个恐怖的身影出现,爆发出炽烈的武道血气。 牛哞虎啸之声,在天地间荡荡不绝。 一拳打中墨蛟的腹部。 轰隆隆! 墨蛟直接被打飞,蛟血从蛟口狂涌喷射。 “九牛二虎,清凉寺!” 墨蛟空中怒吼一声,立刻消失在远空的鬼雨煞雾中。 由于刚才这里强大的武道血气爆发,以及雷霆余威扫荡,无论是煞雾还是鬼雨都止歇住。 能清晰看到街角的泥土、墙缝,伴随呜呜的怨灵哭泣声,如怨如慕。 一阵清风悠悠袭来,连墨蛟喷射的蛟血都消失不见,街面异常干净,一尘不染。 而适才的飞剑、火蛇以及恐怖的身影消失不见。 丁练三人和清凉寺僧众一并赶过来。 刚才这里的打斗固然惊心动魄,实则也不过只发生了数个呼吸。 丁练朝着圆真冷笑着:“清凉寺果然藏龙卧虎,高手众多。没想到大师里,早已埋下伏兵,这佛骨舍利谁也夺不去。只是……你们准备这样周全,还要我们镇魔司做什么。” 他无比气愤,清凉寺既然做了这么周全的准备,还让镇魔司派他们兄弟三人支援,守护佛骨舍利,实在是荒谬。 圆真口喧一声佛号,合十道:“此事贫僧也不知。” 丁练:“你想说刚才那人不是你们清凉寺的?还是想说,九牛二虎的武道拳意,乃是烂大街的货色,随便一个人都能练到那种境界?” “刚才的武道血气,以及近乎实质的九牛二虎拳意,便是敝寺也找不出几位来。那自是我们清凉寺的真传无疑,只是……” 丁练冷冷道:“还请大师慈悲为怀,救下我们。” 圆真苦笑不已,“这事情,贫僧实在不清楚。” 他心里隐隐猜测,那人莫非是圆业,可是圆业为何不肯出来相见。若非圆业,又能是谁? 清凉寺能把九牛二虎练到刚才那种拳意境界的,实在寥寥无几。 他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又说不上来。 不对,刚才空气里还有一股雷霆破灭的气息,那可不是清凉寺擅长的,难不成圆业另有奇遇? 总之,其中种种疑惑,难以分解。 更重要的事是墨蛟临走前留下的狠话,摆明清凉寺要树下东海墨蛟这个大敌,可惜斩草未能除根,往后清凉寺少不得有麻烦。 … … 佛骨舍利是金红色的,光华内敛,此刻佛骨舍利静静躺在秦川手里,没有晶莹剔透的圆润感,舍利子周围有种毛毛的感觉,扎在秦川手掌里,似乎想成为秦川血肉的一部分。 秦川端详着它,看久了,像是佛骨舍利如一个眼球,驻留在他掌心。或者说他手心长出一只眼睛? 怪恐怖的。 但是秦川能体会到佛骨舍利的情绪,有种依赖的情绪,好似终于找到了一个牢靠的归宿。 “怎么老是有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找上我当宿主。” 先有诛邪笔,后有佛骨舍利。 青玄剑也勉强算一个,不过他和青玄剑的气息最融洽无间,因为青玄剑完完全全成了他的神炼之物。 诛邪笔的关系要差一层,眼下佛骨舍利又要比诛邪笔更差一层。 亲密度而言,青玄剑肯定是一百分,那么诛邪笔是九十分,佛骨舍利大约是八十左右。 也就是友达以上,恋人未满那种层次吧。 随着佛骨舍利停留在手中,一丝丝道韵顺着血肉,流淌进道种。 秦川仿佛化身一尊佛,坐在莲台上,俯瞰众生,目光既慈悲,又淡漠。恐怖的是,莲台是白骨拼接成的,佛身仿佛是一片阿鼻地狱,充斥绝望和恐怖,散发的血气,宛如修罗血海,有种血海即是极乐世界之感。 血海一起,杀气自生,灭烦恼,得清净,超越众生之上。 如果他愿意,随时可与这一尊佛结合,寻找到佛在世间的其他拼图,化为一尊真佛,镇压世间,让此方世界的修士仰望他的强大。 这是一种极大的诱惑。 怕是陵州城内,任何一名修士,包括禹江,包括天下,都很难找出人来拒绝这种诱惑。 这是一步登天的机会。 秦川选择说“不”。 道韵完全融入道种中,成了道种的一部分。 这道韵本就来自此方世界的大道,被那一尊佛铭刻,打上自己的烙印,但现在又被秦川的道种吃掉,补全秦川的道种。 元神由此打开一层桎梏,展现出活泼生机。 虽然还没实质性的提升,但秦川睁开元神法眼,看陵州府似乎更清晰了一点,不是更远,而是更清晰。 “现在,去找那个魔物。” 他把玩手上眼球般的佛骨舍利,轻轻道:“希望伱能有用。” 道韵被秦川吸走,佛骨舍利就像是被抽走了生气一样,有些死寂沉沉,可是它体内依旧拥有令人震撼的武道血气,仿佛不灭,能降妖除魔。 秦川通过元神法眼,辨别城里的各种气息,终于锁定魔物的大概位置。居然在城门楼子那里。 秦川来到城门楼子,这里有许多绣衣卫的尸体,还有三具镇魔使的残肢,摆成了一座诡异恐怖的法阵。 一根白骨森森的箭头插在一具道士尸体的脑门上。 道士盘膝而坐,脑袋插着一支箭矢,脸上居然露着诡异的笑容。 秦川身上爆发出强大的武道血气,诛邪笔附着在狼毫上,以元神操持,沾了沾刚才收集的蛟龙血,在虚空画出雷符。 雷法开道,加上诛邪笔的正气加持。 两者都是世间邪法的克星。 合并在一起,效果好的难以想象。 诡异恐怖的法阵根本阻拦不住秦川的步伐。 随着他靠近,广法尸体显现的诡异笑容缓缓改变,变为惊恐,尸身颤动。 “不要,放过我吧。” “求你了。” “求你了。” 广法的声音响起。 “我愿意做你的尸鬼,受你驱使。” “放过我。” “请你放过我。” 秦川没有理会,他很清楚,广法的神魂早就没了。插在他脑门上那一支白骨箭矢,决计不简单,肯定是专门用来破杀神魂的。 雷法开道,太阳真火化身的小火蛇点燃那些尸体,毁坏诡异法阵的阵基。秦川终于走到老道士尸身的面前,举起手掌,掌心紧贴的佛骨舍利,朝着老道士身上按压下去。 金红色的光芒笼罩在老道士尸身上,魔物也因此彻底没有了后路。 “你会不得好死,我会回来找你报仇的。我是不死不灭的魔。”老道士尸身脸上的神情化为无边的怨毒、憎恨,似乎要在佛骨舍利镇压前,种下不可磨灭的恶毒诅咒,要让秦川将来坠入地狱,不得好死。 秦川不屑一顾,天人坠入地狱,阎王敢收吗? 猴子做得的事,当秦川就不敢做一回? 小小魔物,可笑至极。 是的,秦川又有些膨胀了。 他辛苦这么久,终于谋取了佛骨舍利,还不能膨胀一下吗? 战略上藐视,战术上重视。 汹汹的太阳真火封锁毁灭阵基,雷法开道,佛骨舍利化为最沉痛一击,他根本不给眼前的魔物任何机会。 佛骨舍利触碰到老道士尸身的头顶,立即融化掉,化为金红色的液体。 滋滋声不绝。 深沉浓郁的魔气,在金红色液体下蒸发掉。 很快,老道士的尸体被金红色的液体化去。佛骨舍利消失。 在秦川吸收掉它的道韵之后,它就失去了生气,消亡是迟早的事。虽然佛骨舍利对它有些依赖,想要寄生在秦川身上。可是眼下渡化魔物,才是它剩余的价值所在。 佛总归是慈悲的。 这一城的百姓,需要佛骨舍利拯救。 道士的尸体化去,白骨箭矢没有消失,而是吸收了残留的金红液体,以及佛骨舍利武道血气中蕴藏的武道杀意。 箭身依旧是白骨,可是箭头却吸饱残余的金红汁液,似金色和血色的混合,有种神圣的杀气在。 秦川默默收起箭矢,他感受到其中的强烈杀意,心想: “此箭起码能破杀阴神,便叫灭神箭吧。” 有了这灭神箭,之前精心打造的狼弓就有了用武之地。 狼弓的名字还是不够霸气,改名叫贪狼弓好了。 可惜墨蛟没拿下,否则用蛟龙筋重新制作弓弦,威力怕是要倍增许多。当然龙筋最好。 他不是有意要针对柳老啥的,只是想着龙筋确实是一个好东西。 他记得有一道菜就是用龙筋做主材料的。 当然,真拿下墨蛟,也未必是好事,他听柳老提起过,东海有个墨蛟王,很是厉害,墨蛟应该是墨蛟王的子孙。 因此他最后出手时,模拟了清凉寺的九牛二虎之力。 正常来说,墨蛟肯定是以为清凉寺隐藏了高手。 如今真正的佛骨舍利已经毁去,可谓死无对证。 伴随魔物被佛骨舍利的威能灭去。 陵州城魔物事件的源头得到处理,鬼雨开始停歇,煞雾渐渐散去。界域消失,天上的星星眨着眼。 涌入城内的清风儿有些喧嚣。 秦川打算回家里睡觉了。 至于城内还残留的怨灵,自然有身为代理城隍的周知府去处理。 整座陵州城焕发新生,好似做了一场噩梦一样。 城隍的香火愈发通明。 但是秦川回到庄园后,千丝万缕的功德在秦川头顶垂落。 足足一万丝功德。 没有半分花假。 他也是身具一万功德的大善人了。 这份功德,不知下地府能不能横着走。 但他老是听说积攒十万功德,百万功德之类的话。 想来一万出头的功德,其实也不算什么。 再接再厉,争取积攒十万功德。 秦川先是吃了三枚龙鳞果,弥补此前的损耗。待得精力再次饱满充足,秦川才开始体会元神的变化。 道种补全后,元神打破一层桎梏,没有再回到道种内,而是居于眉心祖窍中。 元神居于眉心祖窍,如同一个婴胎,确切的说是元胎。有些道经记载的术语唤作元婴,大抵是一类事物。 他觉醒以来,肉身修炼武道,颇有成就,体内的精血元气积蓄丰厚,此刻缓缓流淌进元神内。这是以阳刚血气,来补益尚未练成纯阳,带些阴魂气息的元神,以阳补阴。 那些精怪故事里,女鬼采集书生的阳气,帮助自己修炼,大抵是这样的原理。 可见编造故事的人,多是懂一些修行的道理。 阴阳从来非是绝对的对立,还有相互的转化,如虚实相生。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是故虚胜实,不足胜有余。 阴虚则阳补,阳虚则阴补。 天人化生,万物滋长的妙道,正在其中。 元神刚打破一层桎梏,如婴儿初生,正是嗷嗷待哺的时候。眼下里,秦川便以自身的武道精血元气滋补。 精气神,三者一体。 以自身精血元气滋养元神,乃是极为正确的途径。 另外,元神得到精血的阳气滋养,中和了元神的阴气,亦是炼成纯阳元神的过程。 而最终炼成纯阳元神,想必还需要天劫相助。 自助者,天助之。 如果自己没有做好前期的准备,等到天劫降临时,那就不是相助,而是惩罚。 秦川等到气血感到贫乏时,便拿出龙鳞果吃。 等到气血饱满,又开始滋养元神。 如此修炼之下,元神缓慢增长。 龙鳞果在这过程中,很快消耗殆尽。 他自己也不知吃了多少,反正龙君给的一袋子吃完了。 秦川肉身感到一阵虚弱。 精血元气为了滋补元神的成长,已经被掏空许多。这时元神比原来强大许多,肯定比一般修士的阴神要强大不少,不知是否元神的力量已经来到显圣的层次。 反正秦川自我感觉很不错,再遇到之前的墨蛟,在当时那种情形下,他起码有七成的把握留下对方。 剩余的三成是考虑到对方肯定也有底牌和秘术。 如果是墨蛟的全盛时期,加上对墨蛟的神通妖法,他还不甚了解,秦川有击败对方的把握,但要花费多少精力,就不好说了,至于留下,怕依旧不能。 可是秦川觉醒还没过半年,能有这样的实力,怕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这里要感谢最初那一只饿狼送来的第一桶金。 那也是秦川最凶险的时候。 当时郑屠挺身而出,给了秦川用石子打中饿狼眼睛的机会,由此获得狼尸。 饿狼,黑狼妖,白狼王。 见证了秦川一步一步的成长。 他有今天的成就,离不开自身的努力,但也是有三者给他命运的馈赠。 作为报答,秦川也结束了它们罪恶的一生。 秦川催动元神,离开身体。 “你留在家里给我护法,我去龙宫把婴宁她们接回来。” 秦川回来时,没有急着去龙宫,乃是为了以防万一,先将元神的实力往上提高一层再说。 似龙鳞果这些身外之物,消化掉才是自己的。 他不想急急忙忙去龙宫,万一遇上意外,后悔没有先把元神的力量壮大。 青玄剑没带过去,可是诛邪笔还带着。 家里的贪狼弓和灭神箭一并裹进元神。如果是普通的阴神,肯定不敢把灭神箭裹进去,否则会被其中的武道杀意伤害到。 元神就不怕这些。 元神就像是另一个真实的肉身,只是能聚则成形,散则成气。 既有类似肉身的作用,还有阴神的变化。 … … 秦川命令青玄剑为肉身护法,元神进入井底。 以往他肉身也下来过,而是元神进入井水里,感觉完全不一样。元神潜入水中,颇有种如鱼得水的感觉,感受不到什么阻力,靠近水底的细微灵脉,那些灵气,疯狂地涌进元神里,他的消耗很快得到补充。 元神特别舒服。 果然灵气越是浓郁丰厚的地方,元神越是享受。 所以修道有成的人,都爱往深山老林里钻,因为贪图山林中的灵气。 此外。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树深时见鹿,溪午不闻钟。 这类的生活,着实悠然惬意,教人向往不已。 他感应着黄沙的方向,并清楚知晓,现在大家都很安全,呆在龙宫的一座偏僻小殿里,外面有守卫。 龙君还没下令,将他们送走。 只是秦川已等不及要把婴宁接回去。 黄沙、清清是不怕水的。两只画妖藏身的屏风倒是被搬走了,因为有香火气护住,屏风自然没有水浸泡出问题来。 黄沙通过心念祷告的方式,告诉秦川,婴宁也很好。本来龙宫的蟹将拿了一颗避水珠出来,可婴宁根本用不着。 她在龙宫里,根本不需要使用避水诀之类的道术。 婴宁竟有天生的水性在。 这一点,秦川倒是没注意到。 毕竟他也不可能把婴宁丢进水缸水池里。 清清平时给她洗澡,不会把她放进很大的木桶里,而是木盆之类的。 知道大家很安全,秦川自是不紧不慢地接近禹江龙宫。 终于到达他们所在的地方。 这里有一处法阵看护者。 秦川总不能强行拆了法阵,那样太没礼貌。 到底是龙君的地盘。 “柳老,秦川前来拜访。” 元神的声音在水中激荡,但是没有回音。老头可能还在极乐楼听曲。 龙宫也没其他人出来。 “不对,似乎有一层法界将这一片水域给分割开。” 秦川反应过来时,一片昏沉的黑暗扩散而至。 他眼前出现一座雕像。 雕像是一个龙首人身的怪物。 不能说是怪物,而是龙王。 秦川给龙王神像补过画,眼前雕像的造型与其类似,只是更具威严,尤其是一双眼睛,异常的恐怖骇人。 雕像生出一股灵性,仿佛一颗星辰般,亘古长存。 “这灵性的本质,不在我的元神之下。” 秦川给出极高的评价。 雕像的灵性有神道气息存在,却不是一般的神道气息。柳老未曾显圣过,秦川对柳老的深浅,暂时摸不清。 只是凭借元神法眼,能感应到柳老的大致气息。 眼前的雕像没有刻意收敛灵性,遮掩气息,恐怖的一双眼睛与秦川对视着。 没有杀意,只有纯粹的威压,想与秦川分个高下。 这是神像的本能。 “难道是钱塘君的神像。” 神像是龙王造型,却非柳老,那自然该是禹江的上代龙君——钱塘君。 千载之后,英灵不灭。 秦川与之对视,丝毫没有退让。 这已经不是对方的时代了。 神像体内的灵性迸发,双眼涌出强烈至极的灵光,冲击秦川的元神。 秦川静谧不动,元神谨守自身的意念,化身一块礁石。 神像双眼迸发的灵光,如海浪一样,一波又一波的冲击,各类的妄念,乃至于生灵遭受洪水灾害的怨气之类,伴随灵光一并冲击着秦川的元神意念。 秦川一念不起,意识如虚空荡荡,无所不容。 任由那些妄念神意冲击意识,以虚空将其容纳。 天人的境界显现出来,根本不受神像双眼的恐怖灵光影响。 终归神像是死物,哪怕依旧有强大的灵性存在,可它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神像双眼迸发的灵光开始减弱,最后如潮水般平静下来。 似乎带着欣慰,还有感激? 秦川的脑海里多出一股记忆。 确切的说是一种剑术,唤作“剑光分化”。 乃是从禹江一年一度的大潮中悟出的剑术,剑光分化如潮,纵横往来,能以一敌十,敌百不落下风。 这门剑术用在单打独斗时,能将对手困住,使其难以逃脱。 但真正厉害的地方在于,遇到众多高手围攻时,能剑光分化,以一敌众。 剑光分化如潮,虚虚实实,教人分不清楚。 其颇有兵法运用之妙,存乎一心之感。 记忆里还有剑光分化练到极致的设想,那就是一剑生世界。 只是那样的境界,仅存于幻想。 真到了那程度,莫说世间的任何修士,便是高高在上的神灵、仙、佛都要在一剑生世界下饮恨。 佛门有神通唤作掌中佛国,那也只是佛国,算不得世界。 秦川心里想着,既然是幻想,何不一剑生宇宙呢? 他的想法还要激进大胆许多。 如果钱塘君知晓他的想法,不知是何作想。 反正这剑光分化的剑术秦川笑纳了。 剑光分化起码得是鬼仙境界才能修炼的剑术,因其不在神魂力量的强大,而是神魂精细入微的境界,才能掌控这门剑术。 否则强行修炼,还有精神分裂的风险。 说不得练着练着,就把自己练成神经病。 鬼仙之下,最适合修士修炼的剑术是剑气雷音。 剑气雷音的精髓在一个“快”字。 天下武功,无坚不摧,唯快不破。 因为只用追求快,那么神魂之力自然越强越好。 剑光分化的强处在于变化,能适应很多场景,这是一门能化腐朽为神奇的剑术。 修炼到高深处,一把飞剑就可以结成剑阵。即使只是个空壳子,都很吓人。 秦川没有急着消化剑光分化的剑术记忆,而是向神像微微颔首,然后畅通无阻地进入这座偏殿里。 其实刚才跟神像也是一番恶斗,凶险处胜过和墨蛟的争斗。 只是恰好撞到秦川的长处,反而化险为夷,还获得好处。 想必钱塘君的神像立在这里许多年,秦川还是第一个从中获得好处的,其他人对上,肯定神魂受损,只是也不是说没有好处。 神魂受损后,亦是破而后立的好机会,只要能突破心魔,便能更进一步。 如果不能突破,那就会一蹶不振。 但总体而言,还是跟秦川是元神到来有关系,直接刺激了神像的灵性,生出对抗来。 秦川进去后,直接找到婴宁她们,将其带走回家。 岂不知,秦川这一来去,在龙宫引起轩然大波。 “他一个外人,怎么就过了禹江龙宫的真龙道试。这可如何是好。” “用时不到一刻,便从上古时算起,也是最快的了。” “真龙道试的神像有钱塘君的龙魂真灵,比其他龙宫的真龙道试还要恐怖许多。” “亘古奇闻。” “怎么办?” “只有等龙君回来定夺了。” (本章完) 卷末感言 第81章上架,写到第一卷结束,刚好29万字。 感觉写书就是一个起起伏伏的过程,容易抑郁,但也很有趣。目前来说,还是有趣的部分多。开始总是分分钟都妙不可言,希望后面的热情也能持续吧。 其实第一卷写的很压抑,因为要铺垫的东西很多,做了很多铺垫,就导致支线很散,零零碎碎的,掉了很多追读。但也没办法,因为这是一开始就想好了的。要怪只能怪我的笔力还不够,有些细节没处理好,不然故事会更有趣。希望后面的故事能有所进步。 前面的铺垫已经很多了,接下来的故事会更偏古代生活一点,也会更侧重于聊斋的故事,主题就是下一卷的卷名《红尘仙》啦。 其实我一直觉得聊斋里的女子大都很有趣,这些我会穿插在故事里慢慢写出来,这一卷故事的时间跨度会很长,我个人是希望能写九九八十一万字的,然后第三卷是聊斋篇的收尾。 大概就这样吧,去准备凌晨的更新了。 《长生从聊斋开始》卷末感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章 能持否 回到家中,秦川自不知他和钱塘君一场跨越千载时光的对视,竟引起那样大的风波。 即使知道,也是不在意的。 清清她们回来了,十分欢喜。虽然她是龙宫出来的,可再次回到龙宫,总有些寄人篱下的感觉。 现在的五柳庄,才是她们的家。 她如此,其他妖更是如此了。 至于婴宁,倒是没那么欢乐。大抵难得出去玩耍一趟,觉得新鲜。小孩子才向往外面的世界,成年人都想回家。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不外乎如是。 秦川没有故乡。 确切的说,几世轮回,他习惯了此心安处是吾乡。 “公子,奴家有点事要跟你说。” 开口的是冰雁。 她一向很有分寸,不是重要的事,不会开口。 “嗯,怎么了?”陵州城一遭劫难,秦川收获不小,元神成长一大截,他再没那么大的危机感了。 何况习得剑光分化,凭此剑术,颇有种天下大可去得的感觉。 旁人若是得了剑光分化的传承,哪怕是鬼仙,只要不是专精剑术一道,起码要花费数十年时光才能理解消化。 秦川则不用。 他于剑道一途,本就有极高的天分,何况已然成了元神,且眼下元神成长一大截,天资悟性实是非此方世界的修士所能想象。 因此小画妖的请求,只要不是什么难事,他应该可以轻松解决。再难能比先前解陵州城的危局更难吗? 何况画妖遇到的麻烦,秦川心里多少有些底。 “我们姐妹近来积蓄的姻缘香火已经快要满溢,但是迟迟没有领得转为正神的符诏,神位不聚,那些源源不断的姻缘香火会无从消化,只怕时间一长,我们姐妹就会被香火所害,魂飞魄散。还请公子搭救我们姐妹。若没有其他办法,将我们姐妹二人先封禁着,阻隔香火也好。” 一般而言,受了香火,只要起了神庙,便可以有寄托,凝聚神位。不过冰雁玉湖受的不是普通香火,而是姻缘香火。 此方世界的姻缘香火须得有正神的神位才能转化,这样的神位一般是由天道降下符诏或者掌管姻缘的泰山娘娘敕封而来。两人久久不得符诏敕封,神位不聚,姻缘香火超过自身阴魂能承受的范围,反成了毒药砒霜。 冰雁、玉湖的来历,秦川清楚明白,那是再可靠不过的。说是他半个私生女也不为过。 终究不是其他异类可比。 他怎么能坐视两女有魂飞魄散的危险呢? 秦川道:“封禁非是长久之法,久而久之,禁法衰弱,露出空隙,终究要承受香火。这样吧,我给你们立下一座庙,封你们为神,往后姻缘香火自然会补益伱们的神魂。如此一来,你们须得长期留在神庙里了。” 封神他不是第一次干。 此前有过两次。 一次是土地神,因为当时存在试验的想法,另一次是无意的,说起来还在土地神之前,他给灶神庙画了神像,谁知吸引到孙山的残魂,使其成为一个另类的灶神。 前两次都是被动的,这一次是主动。 相比那时候,现在秦川的元神和神通亦非是同日而语。 封了两画妖后,它们成为姻缘神,兴许还能给他带来灵机的线索。但无论有没有线索,这件事秦川都准备去做。 与此前封神的懵懂无知、机缘巧合不同,这次秦川对封神的事,颇有参悟,对其缘由过程,有更深的了解。 大地是以元神洽和天道,感应神机,以自身道种为灵引,取一方水土日月的玄机,制成符诏,通达天道,便可敕封正神。 前两次能成功,那是灶神庙本就万事俱备,只差灶神画像的一点感应。秦川作画,孙山落魂,使得原本的灶神没来,诞生了一个新灶神。 至于土地神,本就凝聚了神位,秦川不过是相当于给他开了一封介绍信,通达天道,给土地神从合同工,转成正式编制。 两次皆有取巧之处。 眼下敕封二妖,得走正规流程。 立庙是必不可少的环节。 只是两妖神位一成,若是失了职责,香火衰落,神力自然会削减,直到最后神位会破碎,阴魂也会随之溃散掉的。 总之,香火成神,大都是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 能长长久久者,少之又少。 所以自古而今,有多神庙荒废,无人祭拜。 秦川希望玉湖、冰雁能长长久久下去。 成了正神,就很难离开自己的神庙附近,相对而言,算是失去了自由。只是对自屏风诞生的画妖而言,见天地山川那样的自由,暂时不是那么重要的事。 没有见过,就不会那么渴望。 冰雁也是喜欢安静的,至于玉湖,能陪在冰雁身边,便已足够。 接下来几日,陵州城出了一件热闹事。 那就是王孚王大少爷,作为上错花轿嫁对郎出版商的东家,准备在陵州城北郊的乱坟岗起两座庙。 一座是土地庙,是从郑村的村口搬迁过来,另一座是姻缘神庙。 里面的姻缘神是上错花轿嫁对郎的两位女主。 给故事里的人物立庙,倒不算新鲜事。 前几日陵州城遭遇一场噩梦,正需要起一座神庙,热热闹闹地搞个庙会,冲散秽气。 至于乱坟岗自然是王家出钱,搬迁到了乱坟岗后的秋云寺,王员外从外地回来,还出钱给广法这个崂山道士,立了个衣冠冢。 至于镇魔司和清凉寺的人已经回去。 佛骨舍利被墨蛟夺走的事,要等朝廷做最后的定夺。 其实镇魔司和清凉寺知道真相,佛骨舍利最后没落在墨蛟手里,而是被一个疑似清凉寺的僧人夺走,再没现过踪迹。 镇魔司损失了三位镇魔使,还有受重伤导致残疾的。许多事都要回去扯皮,又是一番角力。 至于周知府的谏迎佛骨舍利的奏章到了京城,亦提早一步,引起轩然大波。 秦川是处江湖之远,不忧庙堂之事。 在王家的牵头下,连黄家这样的乡绅都参与进来,还有临川画舫和红楼的赞助,大家一起备好三牲,去了原本是乱坟岗的北郊的两座神庙。 先敬土地神。 至于临川画舫和红楼的姑娘们,很快就去了旁边不远的姻缘庙,开始祭拜。 “姻缘庙”三个大字,用古篆体写就,当真是流风回雪,清逸绝伦。据说是陵州第一才子秦相公亲笔所写。 庙里的神龛供奉着两位娘娘,自是玉湖和冰雁。 如今玉湖敕封为桃花娘娘,冰雁则为红鸾娘娘。 红鸾是秦川在现代时有过的姻缘神,这方世界恰好没有,他便以此为名。 至于桃花,此方世界也是没有的。 秦川悠然立在禹江的江畔,今日江雾弥漫,秦川遁出元神,出现在云雾之上,手持诛邪笔,书写出敕封符诏,以元神感应天道,符诏一成,即抓来一捧泥土,取来江水,泥水相合,虚幻的敕封符诏打入泥水中,形成一道半虚半实的道符。 “去。” 秦川一弹指,道符急急如律令般,一瞬而进姻缘庙,一分为二,进入两个姻缘神娘娘的神像中。 恰好此时,祭拜仪式完毕,两个娘娘的神像放出光芒,虚空中出现两个神像一般无二的女子,一个跳脱活泼,一个温婉娴静。 正是桃花娘娘玉湖,红鸾娘娘冰雁。 起了神庙,里面的神灵显圣,自然能更好汇集香火。 修道可以低调,修神聚香火,却万万不能低调。 二女显圣后,这些青楼姑娘更加心诚,只是苏香和兰操没来,两人似乎对来神庙这类的地方有些忌讳。 姻缘庙内,姑娘们泛起丝丝信仰,点点香火,好似温热泉水浇灌在显圣的二女身上,刚刚凝聚的神位得到加持,开始凝实神体。 至此,她们的姻缘香火才落了实处,跟这些信徒生出紧密联系。 … … 夜深人静。 秦川才来到姻缘庙。 “拜见公子。” 秦川微笑道:“不必多礼,成神第一天,感觉怎么样。” “还不错。”冰雁回到。 “很好玩。”玉湖没心没肺。 秦川轻轻道:“往后‘开言成匹配,举口合姻缘’,须得小心谨慎,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上错花轿嫁对郎的。” 说着,他笑了起来。 两女也自莞尔。 随后冰雁取出一根红绳,道:“我们姐妹炼成两根姻缘红线,这一根多的,便交给公子,兴许公子用得着。” 秦川于是将红线收下。 这是神道的宝物,不在于威力,而在于其功用妙处,非是一般法器可以具备的。 两女神力低微,目前红线的威力仅限于凡人和修为低浅的武者、修士,等她们位格提升,红线的威力自然水涨船高。 但不能乱用。 姻缘之事,还是和因果扯上关系的。 成就一桩孽缘,终究要算到她们身上。 冰雁将其中一根红绳交给秦川,那自是二女对秦川深深的信任。 随后冰雁又告诉了秦川灵机的事。 原来这世界有一类存在,身具一方山川汇聚而生的灵机,或是隐化红尘,或是归于世外,或人、或鬼、或妖等等不一而足。 小倩正是身负灵机的存在,经由一个契机,灵机发出,聚集到了二女诞生的画屏上,与姻缘香火结合。 通过冰雁的描述,秦川大抵猜到,所谓身负灵机的存在,大概多是聊斋故事的各类主角。 这些存在,正是聊斋世界构成的基础。 看来他要收集灵机,需从这些存在当中下手。 也罢,佛骨事件风波不小,他出去游学一趟,倒也正合适。马上就过了年关,春暖花开,适合出游。 世界那么大,正好去看看。 仗剑出游,惯看风月。 至于婴宁,放书箧里就行了。 倒是清清的本体,得想法子收纳一下。 说起来,确实需要一个储物袋之类的东西,收容物品。 看能不能去龙宫打打秋风。 至于黄沙,就在他出游时,留着看家护院好了。 家里的两条黄唇鱼,都快成精了。 门前的五柳还住着五鬼。 等他出去游学,五柳庄岂不是名副其实的鬼宅? 找到灵机的获取途径,秦川又和两女说了一会话。两女看着还有些欢笑,可是神情多少有些伤悲潜藏着。 大抵像是离家去工作的孩子,不能再在家里呆着了。 五柳庄就是她们的家。 好在也不算太远,随时都可以回来串门。 只是秦川要是不在家,这门也没啥好串的。 旁边的土地神也是秦川的从神,这些事两女已经知道,往后有事还可以找土地神。 至于灶神的事,秦川没有说。 那是一个秘密。 传出去,引来真正的灶神,总是个麻烦。 不过真来找麻烦,秦川手中的青玄剑也不是软的。 当年钱塘君凭一手剑光分化的剑术,可是“上与人皇争锋,下与天神为敌”,乃是活脱脱的一尊杀神。 步出神庙外,北风拂面而来。 秦川意态闲适,同时也有些不为人知的孤独和寂寞。对一般人而言,这似乎令人容易伤悲。 但秦川早已习惯于此,而且能发掘出其中好的一面。这些情绪,也会让人摆脱人世间的纷扰,使自身得到一种格外超然的宁静。 不是打坐入定带来的宁静,也不是经历生死恶战时,陷入井中月的冷静,而是“本来无一物”的超然。 回到家中,即使决定明年去游学,这个年关也是要好好过的。 这是他觉醒以来,和婴宁渡过的第一个新年。 过了除夕,便长一岁。 至于生日,秦川不大记得。 婴宁的生日,他记得是上元节。 那是每年第一个月圆之夜。 元宵又称之为元夜。正月为元,夜为宵,故称为元宵。 五斗米道崇奉的神为天官、地官、水官,说天官赐福,地官赦罪,水官解厄,并以三元配三官,说上元天官正月十五生,中元地官七月十五生,下元水官十月十五生。 婴宁上元出生,正是天官诞生的日子。 天官赐福。 难怪聊斋故事里,婴宁最得原作者喜爱,谓之“容华绝代,笑容可掬。然笑嫣然,狂而不损其媚。” 这类笔墨是其他聊斋奇女子中少见到的。 … … 第二日,王孚来到五柳庄。 “留仙,我给你带了个好东西。”王孚笑着道。 秦川好奇:“什么好东西?” 王孚拿出一颗梨树种子,“还记得上次买梨的事吗?那个梨贩又来了陵州城,找到我,送了我这颗梨树种子,说是他们那最好的树种,因为上次我买了他一车梨,让他能早点回去,省了时间,能多做一趟生意。特意从家乡带了一颗树种给我。我记得他那梨子格外香甜脆嫩,汁水丰盈。想着要是能把这梨树种子养活,你我往后就可以吃新鲜的好梨子了。” 秦川笑了笑:“是不是,青云道长还告诉你,这梨树种子格外不同。” “咦,你怎么知道的。” 秦川洒然道:“看出来的,这梨树种子有灵气,我栽到庄园里试试,只是再如何快,开花结果最少是明年了。” 因为庄园的水井通灵脉,用井水浇灌成长,想必会成长很快。 桃养人杏伤人,梨树下埋死人。 借这一颗有灵气的梨树种子,倒是可以把圆业的尸体埋在其下,将圆业彻底处理了。 “莫说明年,后年我也等得起。只是你要是去参加乡试,往后再去京城参加会试,过得几年,你就是翰林了。往后,我们还能见几次呢。” 王孚颇有些伤感。 其他人都觉得他是草包,只有留仙能看出他是商业奇才,说他内秀于心。 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 留仙还送了他这一副对联呢。 老头子看了都觉得好。 老头子倒是不怎么说他。老头子哪里都好,就是气色太好了,指不定哪天还要纳一房小妾。 眼下他和老头子是半分家的状态。 王孚的担忧不是偶然,因为昨日他晚上兴起,想着好久没去红楼接济那些可怜的姑娘,去了一趟。 不小心撞见老头子在红楼听曲。 他那是去听曲的吗? 这点牢骚,他都不好跟留仙说。 秦川:“王兄你是富贵闲人,我是山云野鹤,咱们就不适合庙堂,我即使去参加了会试,也不一定要做官。” 王孚:“你不做官,我高兴又不高兴。不高兴,一是你不当官,我岂不是少了个大后台,二是担心浪费你一身才华。” 他是知道秦川不在意这些,才说出心里话,自己就是想抱留仙的大腿。 秦川心想,等他收集足够的灵机后,再考过会试,殿试,进了书院,寻机会把道韵弄到手,便当事了拂衣去。 秦川微微一笑:“王兄,有道是‘人间富贵花间露,纸上功名水上沤’,富贵功名都是浮云,何必过于在乎。即使我不做官,也能担保你一世富贵无忧。” “哈哈,你说我就信了。若有来世,我还来找你。” 他是知道的,秦川肯定会活很久。 一个连鬼神都不惧的人,怎么会是凡人呢。 秦川心想:“若有来世,我便渡你一回。” 他知道,今生的王孚受不了修道的清苦。 修行是需要道心萌发的,正如人人都知道科举是正途,但真能定下心,十年寒窗苦读的,又有多少呢? 修道在于能持否啊! (本章完) 第2章 仙葫 秦川在水井旁不远处挖了一个土坑,将梨树种子埋下去,浇了水。其实黄沙暗地里,将圆业的尸体埋到土坑下面了。 梨树种子当然没有像种梨故事里,一下子就长出梨树来。 何况原本故事里的道士,现在只剩下衣冠冢。 真教人感慨。 但是梨树种子长得也不算慢,一浇水,很快便生根发芽。 王孚惊呆了,“留仙,你变了仙法吗?” 秦川微笑:“许是春天快到了。” 王孚:“这长得比竹子还快。” 民间传闻,绣衣卫有一种刑罚叫做竹刑,就是利用竹子生长快的特点。王孚也听说过,但他知道,那种竹子比一般的竹子要特殊一些。 秦川当然不能告诉王孚,梨树下还埋着一个死人。 “王兄,你还不回去么?” “你都不留我吃一顿饭。” “因为我打算出门,下乡去。” “那我也去。” “会有不干净的东西。我在倒是没事,可我走了,不知道会不会跟上伱。” 王孚连忙摆手,“我这几天关节痛,先回去休养了。” “记得练功。” “好。” … … 秦川下乡是去郑村的灶神庙。 前些日子,他去做搬迁土地庙的准备时,顺带将收魂米放在了灶神庙的神龛上,请孙山帮助给收魂米补充灶神的力量。 孙山当然答允。 他正愁不能为秦川尽些心意呢。 今天,正好是约定去取回收魂米的日子。 一路无事,秦川也无事,他慢慢悠悠地来到灶神庙。 路上还遇到认识他,他却不认识的村民。不是郑村,不是秦村,大概是十里八乡其他村子的人。 反正秦川早已是十里八乡出名的俊后生。 他慢慢赶路,直到傍晚才来到灶神庙。 这时候家家户户升起炊烟,就不用跟那么多不熟悉的村民说客套话了。对农家而言,吃饭可比看一个城里回来的俊秀才重要。 到了灶神庙,神像里,孙山的法相从里面遁出来,只有睁开法眼才能看见。 “仙长,收魂米还要再等一个时辰才能得竟全功。你得等一等。” “嗯,是我来早了。” 孙山的法相回到神像里,继续给收魂米补足神力。 不是他偷懒,而是他想进一步强化收魂米的作用,这些日子很是劳累了。 而且灶神庙的香火要到腊月二十三“祭灶”过后,才会真正鼎盛起来。 眼下的灶神庙,还没进行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祭灶。 秦川于是在门边的角落盘膝打坐,没有运转混元童子功,否则身上的阳刚血气会影响到灶神。 他只是运转元神,与天地山川做些感应功夫。 这可以叫做天人合一的修炼。 本质上是利用元神和此方世界的天道加深联系。感应深了,有什么麻烦危险,会提前心血来潮。 当然,一般的小事,不值得心血来潮,只有那些不小的麻烦和危险,才会有这种情况出现。 如今寒冬时节,地上很冷。 秦川盘膝打坐,虽然没有刻意催动气血,地面还是在元神的感应下,汇聚过来一丝暖意。 慢慢地,连带灶神庙也暖和一些。 神庙外乌云汇聚,北风阵阵,下起冷雨。 灶神庙旁边是乡道,走过一段路便是官道,来来往往的行旅很多。神庙修建在这样的位置,自然是为了香火考虑。 而且还有一个好处。 因为过路的行旅,遇到这种雨天,或者入夜后,找不到居住的地方,在路上看到这样一座庙,可以暂时安歇一晚,明早继续赶路。 如果没有这样的地方,难免会搅扰村里,这些行旅良莠不齐,如果遇到不良之辈,生出口角,便是麻烦了。 雨声里,外面传出一些人为动静来。 有几个路人进庙里躲雨。 不是本地人,都有些拳脚功夫在身。 他们本来吵吵嚷嚷的,在雨声中的对话传到了秦川耳朵里,大意是因为没有开具路引,所以不能进城镇寻找旅馆住下,附近没有野店,今夜看来只好在这小庙里凑合过了。 有人嘟囔着,附近有个半月坡,那里是一个庄园,有几十个房间,说不想在这住,就去半月坡的庄园住。 登时没有人抱怨了。 半月坡的庄园是个鬼庄。 这些外地人都听说过。 进来后,有人喊道:“真暖和。” 同伴拉了衣襟,指着里面有人。 他们看到秦川的打扮时,随即拱手见礼。因为秦川是秀才打扮,他们刚才说没有路引的话,不知道被听见没。 总之还是要客气一点,免得遇上书呆子或者性格耿直的,拉着他们要去见官,那就不好了。 他们不是杀人越货的强盗,只是开具路引的小吏要的价钱太多,舍不得那笔钱,才选择无路引上路。 这也是现在纲纪败坏的体现。 如今各地方沿路的卡要,早不似以前那样森严了。 因为许多地方都闹灾,逃难的人太多。 堵是堵不住的,人家要活命。 秦川不关心他们要去哪里,这些人也不愿生事,大家安静下来。好在灶神庙出乎他们意料外的暖和。 一路风雨兼程,他们早有些疲惫了。 好几个靠着墙壁都能睡着。 可能睡觉会传染,慢慢地都睡着,进入梦乡。许是庙里有神道的香火气,这一梦格外香甜。 等他们醒来时,发现秦川已经离开。 因为没有路引,害怕秦川去报官,他们决定趁着天色未亮,马上离开,这时外面的雨已经止歇。 离开前,为求安心,还拜了灶神。 听说灶神喜欢打小报告,他们大恶不敢做,小坏事还是有人干过的,拜一拜灶神,求个心安。 … … 秦川带着收魂米回到家,一共九粒收魂米,现在每一粒都莹润饱满,很有光泽。 孙山实是用心了。 收魂米主收纳,不是攻击性法器。 用来收拾残魂,很是方便。 秦川悠闲自得的趁着雨停月出时归家,即使收敛了气息,附近也没什么山精鬼魅来找他麻烦。 陵州府在周知府的治理下,比其他地方太平多了。 只是朝廷的贬谪已经下来,周知府去任之时不远,陵州府往后的城隍位置,估计也得暂时空下来。 城隍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坐的。 很快时间来到腊月初八,柳老再次登门。 他看了看书稿,表示没有需要再修改的地方了,然后问:“你去接人时,见过殿外的神像了?” 秦川点头,“嗯,可能不小心触动什么机关了。怪我太着急。” 柳老笑着道:“是我没安排好。我哪里知道陵州府有高人在,很快把事情解决了。” 说话间,他略带深意地看了秦川一眼。 秦川表示我什么都不知道,承认是不可能承认的。 柳老又继续道:“神像正是钱塘君,这次有些小小的麻烦。” “怎么说?” “神像的事,跟龙宫有些关系,这麻烦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只是你若是不想踏入神道的话,开春后,最迟二月底,就得离开禹江一段时间,否则只能让你继任禹江龙君的位置了。” 秦川:“就因为钱塘君的神像?” 柳老:“大概是这样的,具体原因,很难说清楚,有龙宫的原因,也有你的原因。但是我可以解决,只是需要你离开一段时间。” “多久呢?” “半年就行。” “那还好。” “这件事,算是我对不住你。这玩意你收下吧。” 柳老取出一个葫芦。 好在不是什么紫金红葫芦的模样,就是一个青色的葫芦,不大不小,系在腰间,十分合适。 “它是什么来历?” 秦川还是很好奇。 好在柳老没说葫芦是来自混沌初分,天开地辟的一缕仙藤。 “这是钱塘君的遗物,具体来历无人知晓。你用神魂炼化,往后能凭此收容东西。” “活的行吗?” “也是可以的,葫芦能聚灵气,你将那小田螺妖收进去,想必对她有些帮助,至少能延续几载寿命。这是能收纳活物的乾坤之宝,世间少见,因此你尽量别漏了底细,免得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此物算是我对你这件事的补偿。另外,我可以答应你三件事,只要在能力范围内,且不违背我做人的宗旨。” 秦川接过葫芦,微笑道:“那就多谢了。只是什么事,我还没想好。” “你最好快点想出来,我可没多少活头了。” “那请你老多活一段时间。” “哈哈,这话爱听。” “对了,明天就可以发行柳毅传,真的不需要修改了吗?”秦川收了葫芦,把服务态度又提升一个档次。 “不必了,其实内容没那么重要。只要这个故事能流传下去就行。” “好。” “你不问问为什么?” “懒得猜。” “那我请你猜一次。” 秦川略作沉吟,然后道:“大概是不想被遗忘。” 无论是钱塘君,还是那六十万生灵…… 真正的死亡是什么呢? 大概是没有人记得了。 其实没有柳毅传,钱塘君也很难被遗忘了,因为秦川学了他的剑术。 柳老轻轻叹息,“是这样的。” 他随即留下一袋龙鳞果离开。 秦川喜欢柳老这样的干脆。 他先收起龙鳞果,然后进了练功房,开始用元神炼化葫芦。元神很快将其炼化,然后明白了葫芦的功用。 里面有一个小池塘大小的空间,葫芦天生有聚灵的效果,里面的灵气浓郁程度,大约有月圆之夜,婴宁变身时聚灵的两成效果。 不算多,但也不少了。 除开聚灵外,还能聚集煞气,凝练煞气。 煞气凝练到一定程度,可以利用神魂的力量将其进一步压缩,形成煞气飞刀之类的物事。 这是葫芦的攻击属性。 至于收纳活物,要得到对方的同意才行,不能随便将活物收进去,器物的话,也需要没有反抗挣扎才能收进去。 神魂炼化后,秦川使用倒是无须咒语。如果借给别人使用,就需要咒语了。这个可以秦川自己设定。 葫芦现在也没有自己的器灵。 如果秦川需要,可以炼化一个神魂,使其成为器灵。 他暂时没这个打算。 总之柳老拿出这个宝贝来,除了让他放弃龙君的位置外,也有急着让他走的意思。 看来真得离开陵州一段时间了。 不过在此之前,还是得把年过掉。 周知府的调令也是在年后生效的。 他将被贬谪到儋州。 常言道,天涯海角。 儋州差不多就是海角,很偏远的地方。许多官员听说要去儋州上任,那是宁死都不去的。 去那里,很容易客死异乡。 不过周知府肯定会去。 在谏迎佛骨舍利的奏折呈上去时,他已经做好相关的准备。 近来也没有来找秦川,不想因为自己的事,牵连到秦川。 另外,黄家也低调起来。 据说新知府是黄家这一派系的,所以最近黄家很低调,不想生事,免得搅黄了此事。 这样很好,大家都能平平安安过个好年。 柳老离开后不久,有一个秦川认识的人前来,来人的出现,让秦川有些出乎意料。 对方是曹山。 就是被黄家的黄四设计陷害的那个。 圆业找上秦川,正是为了曹山报答秦川救命恩情,赠送的神都房契地契。 “见过恩公。”曹山先行见礼。 “曹兄何必客气,不知来找我有何事?” “我们一家打算年前搬到巴郡临州下的丰都县去定居,此行特来是向恩公辞别,另外有灵清寺的僧侣找到我这,问我京中老宅的地契的事,我搪塞说地契早已遗失,只是看他很不甘心,像是对那事物志在必得。想到这东西已经在恩公手里,特意前来提醒一番。因为当时过契的文书,衙门盖了红印,有过备案。只要去衙门找人,肯定能问出来。说不得会找到恩公这里。” “灵清寺?” 秦川记得圆业就是从清凉寺到灵清寺挂单。看来灵清寺的僧侣询问此事,背后是清凉寺指使。 不过曹山说的对,这事迟早找到他身上。他本来也做了准备,只是一直没见清凉寺有人找来,现在依着曹山的说法,看来是对方还没查到他这里。 想来找到曹山,查到他这里也快了。 秦川轻轻颔首:“多谢曹兄好意提醒。” 曹山一家将前往巴郡定局,巴蜀一体,倒是离蜀中近,小倩在蜀中峨眉修行。 不过他们定居的县城有意思,叫做丰都。 印象里,丰都有鬼城的别称。 只是曹山千里迢迢搬家过去,肯定是有依仗的。 丰都自是比不得陵州繁华,可是周知府一去,曹山一家肯定会害怕黄家再找麻烦,想要搬走,自是无可厚非。 自古强龙难压地头蛇。 何况他们还不算强龙,而是落魄户。 秦川请曹山喝了一杯茶,随即送走。 清凉寺即使找上秦川,他也不怕。真惹急了他,他用圆业那里学得的清凉寺的神道武艺去惹麻烦,保准让清凉寺自顾不暇。 眼下清凉寺就不敢在靠近东海的地方行动,否则东海墨蛟一族,可不是吃素的。 清凉寺和墨蛟一族,在陵州府佛骨舍利事件里,算是结下深仇大恨,否则也不会指使灵清寺出面,寻找地契。 既然清凉寺如此看重那玩意,他更不能给出去。 他日到了神都,看看那曹家老宅,究竟有何玄妙在,令清凉寺这样地不肯放弃。 随后几日,柳毅传开始广为传播起来。 不得不说,赘婿流在民间颇有群众基础,即使秦川在现代时,赘婿流的,也很有市场,风靡一时,经久不息。 他记得有一本名为赘婿的,他才上大学时就开始写了,到了而立之年,居然还在写,直到穿越都没等到完结的时候。 可谓是有生之年系列。 好在柳毅传不是有生之年系列,全文情节曲折,结构谨严,语言精练,以短小精炼的篇幅,将一段曲折故事表达出来。 柳毅传主体还是龙女的故事,龙女的故事源于佛经,在柳毅传前,对龙女的描写,多有单调,重复。 柳毅传一出,龙女的形象由此丰满许多。 一时间,龙女的热度在陵州士子们的心中竟超越了前作的阿青。 难怪读书人大都叫负心人,这变心的速度,跟某点的读者有一拼。真的是新人胜旧人。 随着柳毅传的传播开,还有许多说书人大军加入其中。 于是对柳毅传里各类人物的评价开始出现,其中明报节选了不少关于柳毅传的评论。 有对里面三位主角正面肯定的,也有负面评价的,各类各样的都有。 还有认为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钱塘君涂炭生灵无数,最后却被赦免其罪,实在令人愤愤不平。 不过更多的评价还是集中在龙女和柳毅身上,谁叫柳老塞了钱。 秦川收钱写稿,问心无愧。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于是渐渐地有关于龙女的香火出现,这些香火就近来到禹江龙宫里,进入了正在修炼太上化龙诀的龙女身上。 龙女因此受益,那太上化龙诀的修炼,本来始终不得门径,如今被撞开一丝缝隙。 她体察来源,才发现与神道香火有关。 于是把此事告知给祖父。 (本章完) 第3章 婴宁 有人就有恩怨,有恩怨就有江湖,人就是江湖。 电影里的任我行说的很对。 只要是人,哪里都会遇到麻烦的。因此秦川对于清凉寺找不找上门,都不是很在意。 没有清凉寺这件麻烦,也会有其他麻烦。 他不怕麻烦,因为他有剑。 柳毅传的传播他不是很关心的,他在乎另一件事。 聚煞! 青葫芦有聚煞的作用,秦川要利用起来。 他身上是有很多煞气的,只是用敛息法收敛起来而已,收敛不代表不存在。 以前这是一个小小的隐患,现在它是青葫芦聚煞的材料。 在秦川这里,一张厕纸都有它的用处,何况是煞气。 现在煞气找到了它应有的用途。 值得庆贺。 但还不到庆贺的时候。 青葫芦吸收了煞气,开始聚煞,凝练煞气。这个过程有些缓慢了,秦川想了一些办法帮它加速。 最后选择用太阳精火。 精火是太阳真火的精髓,小火蛇如今只能凝练出一丝来。 一丝太阳精火进入青葫芦,开始帮助青葫芦精纯煞气。 这是一个很细致的活,稍不注意,就可能引爆煞气,损伤青葫芦。何况青葫芦是木属性的,遇上太阳精火,一个不小心,那就惨了。 像是在刀尖跳舞一样。 其实没那么可怕。 元神的精微控制,让这件看起来很危险的事,全然在秦川的掌控中,只是他要全神贯注,不能分心。 火焰在煞气上燃烧,那些杂质被太阳精火烧出来,跟里面精纯的煞气分层。 伴随太阳精火的灼烧,杂质慢慢被烧毁,煞气也就越来越精纯。 精纯的煞气更加凝实,虽然量少了一大半,墨青的煞气却好似刀坯被磨出锋锐来。 太阳精火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回到小火蛇那里,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恢复如初。 秦川的注意力放在青葫芦里面,一把半寸不到的煞气飞刀出现。 与其说是飞刀,不如说是飞针合适。 秦川打算试试威力。 庄园里有假山,乃是一块异石,坚若精铁。乃是王孚送给他的。石头的硬度很高,韧度却很差,所以还是适合做观赏的假山。 秦川有青玄剑,也没拿石头炼器的想法。 眼下正合适用来测试葫芦飞刀的威力。 秦川心念一动,指挥青葫芦攻击假山。 只见一缕墨青的线条闪过。 假山出现一个细细的孔洞,连爆裂声都没有出现。 秦川看了一眼效果,这杀伤力确实很不错。 不过青葫芦里的煞气飞刀小了一大圈,大抵还能再使用两三次。威力测试出来,不用再试。 现在秦川只恨自己的煞气太少了。 好在煞气这玩意,获取的难度没有那么高。 游学的路上,肯定能再收集到一些。 底牌于是也多了一张。 秦川心情变得不错起来,这几日的苦功,终于见了效果。 努力就有回报,实在是一件很美妙的事。 这时,秦川身后有了动静。 他起身,往回看。一只眉心长着一抹红痕的雪白小狐在夕阳中,缓步朝秦川靠近。 秦川回身,跟它对视。 小狐的眼神他再熟悉不过。 今天可不是十五,而且还没入夜。 小狐朝着秦川看了看,人性化的眼神露出一分沉吟,一分思索,终于凑到秦川身边, “哥哥。” 这是秦川生平首次听到婴宁如此清晰地叫出对自己的称呼。 只是怎么会是用狐身叫出来的呢? 婴宁的声音很是清脆,还有一分孩童的娇嫩。 秦川摸了摸婴宁,将她抱起来,与她对视,“你怎么变成这样子,还能变回去吗?” “嗯?” 说话间,婴宁变回人身,婴儿的衣服都还好好的在身上。 “哥哥。” 她再次开口说话,还咯咯笑着。 “怎么会突然变成小狐狸呢?”秦川敲了敲小婴宁的脑门,清澈的眼神,透着不谙世事的蠢萌。 我愚蠢的妹妹啊。 “方便。” “要尿尿了吗?” 秦川有些嫌弃,你已经是十一个月大的大孩子了,不再是小时候呢,不要随地大小便。 他还是把婴宁放下。 她摇摇晃晃站着,走了两步,然后变成小狐狸,在空地假山里,上蹿下跳,快活极了。 这哪里是一只小狐狸,分明是一只小猴子。 秦川终于明白“方便”的意思。 狐身方便活动。 人身的婴宁还是婴童般的娇弱,狐身已经可以满地乱走了。速度还很快,这大概是就是天狐血脉带来的天赋吧。 她玩了一会,似乎有些疲累,飞跃到秦川的肩膀上。 秦川如今已经长到八尺。 对就是“身长八尺,容貌甚伟,时人异焉”的那个八尺。全都对上了。 这个世界的历史也是有诸葛的,还有关圣帝君。 “以后不要在外面胡乱变身。”秦川仔细叮嘱。 “为什么?” “因为会有麻烦。” “什么是麻烦?” “就是可能会让我们分开。” 这是很可怕的事,婴宁点头,“听哥哥的。” “所以变回人身吧。”秦川徐徐善诱。 “我不。” 她还没玩够。 好在是自己的庄园,秦川也就随她。 小孩子哪有不好动的呢? 可他十一个月大的时候,才不会满地乱跑呢。他发誓,那时的他是个好孩子。 好吧,谁家十一个月大的孩子能满地飞奔? “清清有两件事,一件是好事,一件是不好的事。你想听哪一件?”清清刚尝试完修炼神宵炼神术,虽然还是无用功。 通过眼神交流,秦川知道了她想先听好事。 “婴宁能开口说话了。” 清清眼神里闪过一丝欣喜,然后有些失落。小婴宁都可以开口说话了,她还不会。 “坏事是婴宁满地乱跑,伱得多费心看着她。” 秦川话说完,只见清清一招手,婴宁扑到清清怀里,毛茸茸的小爪子蹭着她软软的妖躯,可安分了。 秦川:“……” 他顿时觉得妹妹跟自己不亲了。 这时候,马护卫前来拜访。 秦川亲自接待。 陵州府魔物事件后,周知府身体很是不适,因为吸收了太多神道香火,以活人之躯,是没法承受这些香火的。 活人修神,乃是一种禁忌。 好在周知府身具浩然正气,才能支撑下去。 但是地府朱袍判官考虑到周知府的特殊情况,将他暂代的城隍告身收了回去,免得周知府身体熬不住,出了意外,此事会算在地府头上。毕竟周知府身具浩然正气,还有不少功德在身,阳寿未尽,若是提前死了,朱袍判官是要担责任的。 而且似周知府这等人物,不出意外,已经在地府预定了一个阴司正神的位置。 如今阴司的紫袍判官还空着,此神位负责在人间捉妖降魔,又号称降魔天师,周知府如今俨然是一个有力竞争者。朱袍判官收回城隍告身时,略有透露,算是提前交好,释放善意。 这事周知府写了一封信,托马护卫送给秦川知晓了。 但马护卫来,不只是为了送信。 “府库里遇到一桩麻烦事。” 秦川笑道:“莫不是遭贼了不成?” “还真是。” 秦川收起笑容,询问:“以马大哥、王大哥的本事,还有什么蟊贼敢来动府库的心思吗?” 大约是因为周知府做了城隍,王、马两护卫得了以前府城隍留下的好处,武道修为大有进益,已经练脏有成,开始换血,这水磨功夫大成后,当是脱胎换骨,在武者中也是非比寻常了。 马护卫苦笑:“秦相公,我们这点本事算得了什么。前些日子来府城里的镇魔使,最弱的一个,我和王兄弟都不是对手。” “会赶上他们的。” “借你吉言,还是说回正题。府库的官银被偷盗了两次,那贼子不是普通人,修炼有道术。前天,我和王兄弟在府库值守了一夜,终于碰见了那贼子,可惜我们两人没留下他。这事我们禀报给大人,大人说眼下里怕是需要你来帮忙,才有办法解决这桩案子。” 秦川点了点头,“我也不敢说能帮上什么忙,不过马大哥可以跟我说说具体情况,能使上力气,我一定出力。” 他也不想周知府离任时,出了库银失窃这个污点。 他不想周知府这样的好人,没有好报。 世界不该是这样的。 而且周知府要离任时,出了这件事,不得不说时机很巧合,他猜想说不得新知府一上任,这案子怕是就能破了。 江头未是风波恶,别有人间行路难。 人心的险恶,实在是远胜过江湖的风高浪急。 马护卫:“我和王兄弟精通追踪之术,可是追踪它到城外的半月坡附近,那人就失去了痕迹。” “我听说半月坡附近有个很大的鬼宅,里面住着一个鬼母。” “应该不是去了鬼宅,因为我和王兄弟在那暗中守了一段时间,又看见他出来,去抓他时,他又从那里凭空消失了。如此试了几次,他像是逗我们玩似的。让我们看得见,却抓不住他。 我们去过他消失的地方,什么异常都没发现。想来想去,都想不通。” 秦川道:“看来应该是幻术了。这事不着急吧。” 马护卫:“急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 秦川笑道:“马上就要用晚饭了,你来的正好,咱们吃点东西,亲自过去看看。还好是年前发生的事,年后我就要去游学一段时间了。” 马护卫有些羡慕道:“秦相公有秀才的身份,只需带一块牙牌,天下哪里都可去得。不似我们这些公人,一旦离开百里的地方,都要开具凭证,路线也要提前规划好。” 其实现在这世道,不是公差,反而来去还自如一点。 不过跟在周知府身边,他们也确实得守好规矩才行。 秦川请马护卫吃烤肉。 这是王孚送来的羊肉,清清熟练地将羊肉处理干净,秦川负责生火,摆好烤架,黄沙负责看他们吃。 这次羊肉的品质很好,很是鲜嫩,变成小狐模样的婴宁吃得满嘴流油,旁边堆起的羊骨头,比她自己都高。 反倒是秦川吃得的肉最少,他只是尝一尝味道,吃多了,对身体没有什么好处。他现在吃的东西需要很精细。 否则还不如餐风饮露。 最好是灵米、灵泉水什么,吃了对修炼有好处,也不必特意将食物的杂质排除体外。 清清也没吃。 马护卫倒是吃得尽兴,他还没修炼到秦川这个层次,对于吃食没那么讲究。 他也没问变成狐身的婴宁的来历。 反正院子里的妖物,不止婴宁一个。 清清是妖,池塘里的大黄鱼也是妖。 便是秦川这庄园里,还有一株鬼里鬼气的梨树苗。 要不是他和秦川相熟,可不敢在这里呆下去。 秦川见马护卫吃得开心,“可惜待会还要办正事,否则就请马大哥喝酒了。” “马上要过年了,喝酒的机会有的是。对了,到了正月时,会有社火,陵州府每年的社火都很热闹,这次因为是春祭,是祈农之祭,为了来年的丰收,会大肆举办一次社火,说不得比龙王庙会还要热闹。秦相公到时候打算去玩吗?” 这时候娱乐活动很少,似庙会、社火这种节日活动,上至达官贵人,下至黎明百姓,都是很向往的。 可以说是全民狂欢了。 亦是官民难得打成一片的时候。 “我要去。” 婴宁突然开口,吓了马护卫一跳。好在他心里早有准备,只是婴宁口吐人言,总不能装作没听见,他看了看秦川,“秦相公,这位到底是?” 秦川无奈道:“正是舍妹,还请马护卫保密。” 马护卫不是第一次来秦川家里,见过在襁褓里的婴宁,还逗弄过一次,没想到婴宁竟变成了小狐。 属实出乎意外。 他听说过妖变成人的,还第一次见到人变成妖。 “原来如此,我不会乱说话的。” 秦川拍了拍婴宁的小狐脑袋,“你吃饱了,快变回去,别让人笑话了。” “嗯。” 小婴宁变回人身,衣服也如先前那样,直接出现在身上。 好似刚才的狐身,乃是她变了个戏法似的。 “社火听着很好玩,还要等多久呢?” 她摸了摸圆滚滚的小肚子,看着秦川。 “说了是正月。”秦川有些无奈,这小婴宁一听到好玩的,说话都流畅了不少。 “正月要等多久。” “很快了。没多久。” “没多久是多久。” 马护卫于是轻轻道:“大约还有二十天左右。” “好啊,谢谢。” “不客气,婴宁姑娘。”马护卫看着小小的婴宁,笑了起来。 他一直没孩子,看到小婴宁,突然很想有个孩子了。 可他一直单身。 秦川敲了敲小婴宁脑门,小姑娘有些生气,觉得这样会变笨的,扭过头不理哥哥了。 秦川哑然失笑,旋即对马护卫道:“吃饱了,咱们出发吧。” 他抱着婴宁起身,打算带着她去。 马护卫有些迟疑,“带着婴宁姑娘,会不会有点冒险?” 秦川:“不妨事的。” 那贼子不敢跟马护卫和王护卫正面为敌,本事自然有限的。何况他还带着葫芦,真有麻烦,将婴宁装进葫芦就好了,也不会是累赘。 而且婴宁也是有些神通的。 近来秦川又长了一点见识,才知道天狐居然是有资格竞争妖圣之位的。 妖圣统领千山万水、世间万妖,比如今的妖仙还要厉害。 只是已经很久没有妖圣出现了。 此外,天狐的寿命在妖族里,也算很长了。 不是所有的妖的寿命都很长,比如清清。 有婴宁在,往后漫长岁月,大概不会那么孤独。 于是在马护卫的带路下,他们去了半月坡。 清清和黄沙留着看家。 几里地外还有土地神和玉湖、冰雁两个姻缘神照应着,家里也很安全。 很快到了半月坡附近,来到马护卫说的地方。 那是山坡下面,地面上有人路过的痕迹,可是诡异的消失在前面一个地方。 有种很强烈的割裂感。 像是两个世界的分界线一样。 已经入夜了,夜里很安静,连虫儿叫声都没有。快要春天了,正是万物复苏的时候,这里依然很沉寂。 秦川睁开元神法眼,看到了一层幻境。 光是看到还不够,要破掉。 他收了元神法眼,正要对马护卫说话。 前方空地里,飘出一个声音,“怎么,抓不到我,还请了帮手来。不是和尚,也不是道士,只是个带着小孩的书生,你们陵州府是找不到人了吗?” 那声音颇是嘲讽。 马护卫很是生气,“无耻蟊贼,你犯了王法,还敢这么放肆。” “有本事就来抓我,别说这些废话。” “那就抓你好了。”秦川淡淡一笑。 “书生,不要说大话了,劝你好自为之,从哪来,回哪去。”他颇有依仗,根本不把秦川放在眼里。 “雕虫小技。”秦川轻轻一笑。 一条小火蛇从秦川袖袍里飞出去,眨眼到了声音出现的空地上,登时有太阳真火熊熊燃烧起来。 空无一人的空地,好似一张幕布被烧着,露出遮掩的事物来。 区区幻境,能迷惑马护卫、王护卫,却挡不住太阳真火的威力。 (本章完) 第4章 访亲 幻术破碎,空地里凭空多出一棵枯树,一个青衣男子腰间系着一个罐子,他坐在树上,神情颇有些惊讶, “你怎么会太阳真火。” 青衣男子说话间,太阳真火朝他扑过去。可是青衣男子立刻抓住腰间的罐子,任凭火焰烧在身上,都没伤着他。他忽地一个飞纵,化成一条青色的练光,想要逃走。 一道青色的剑光出现,一剑朝青色练光斩下去,可是剑光一落,划破虚空,斩中青练,却什么都没留下。 剑光收回,夜色再度静谧地包裹半月坡。 “秦相公,他又跑掉了?”马护卫看见秦川施展出飞剑的手段,暗自心惊,愈发摸不清秦川的门路。 秦川平静地道:“马大哥,放心,他跑不掉。” 然后顿了顿,“马大哥,得罪了。” 一张清风符出现,在秦川的咒语下,转瞬化为灰烬。他一手抱着婴宁,一手居然提起马护卫。 瞬息间,风驰电掣。 马护卫只见两边的景物在月色下,飞速掠过,惊骇不已。 婴宁任由清风扑打小脸,咯咯笑着。 一刻钟不到,出现在一片庄园前,月光下,但见满目的葱翠,令人神清气爽,只是这样大的一个庄园,静悄悄的看不见行人。庄园在繁花乱树掩映之中,庄园旁边有一批新建的房舍,虽都是草房,却感觉很整洁雅致。里面暂时没看见有人。 而且明明寒冬腊月还没过去,这里已经垂柳依依,桃花和杏花格外繁盛,还夹杂着修长的翠竹,走近了,隐隐可听见野鸟在里面唧唧啾啾地鸣叫。 马护卫惊疑道:“莫说这里是传说中半月坡的鬼庄?” 这样偏僻的地方,有如此庄园,且气候反常,着实令人惊异。 此前他还以为偷盗官银的贼子,跟鬼庄没干系,眼下着实难说得紧。 “老虔婆,你做什么。”刚才青衣男子的声音又出现。 这时庄园门户打开,一个被青色藤蔓捆绑的青衣男子被丢出来。 “无知之辈,冒犯仙长。老妇现在已经将他拿下,任凭仙长处置。”一个老妇人的声音传出来。 青衣男子骂骂咧咧,“老虔婆,等我脱身,决计不与你干休。” 他说话间,身形又开始虚淡下来,似要从青色藤蔓挣脱。 这时秦川取出一张符纸,正是镇魂符,一弹指飞到青衣男子面前,符纸贴在额头上。 青衣男子虚淡的身影立时凝实,此刻脸色才充斥慌乱和恐惧,但依旧嘴硬: “放了我,不然我家主人铁定不与伱干休。” 秦川淡淡开口:“我早料到你一个小小鬼修,刚练成一分鬼道神通,不至于这么大胆量敢去府衙生事,我等着你背后的人来找我。” 他起初没有留下青衣男子,一来对方的遁术和那个罐子确然有些门道,二来是要看看他背后有什么人撑腰。 一路追踪到鬼庄,本以为里面的老妇是他背后的人,没想到另有其人。 青衣男子还欲在说话,可是镇魂符的威力发作起来,使他很快如被梦魇镇住,明明对周围还有知觉,却开口不得,行动也不得。 “仙长若是不急着回城,可否带着婴宁进来一叙。她长这么大,我还没亲眼见过。” 马护卫有些踌蹴,轻声道:“秦相公,这地方邪门,咱们要万分小心。” 秦川点头,“马大哥,你看好那个小贼。我们一起进去。” 他知道聊斋原著里,鬼母是婴宁的养母,其又庇护了涂老和小狐们,照着涂老的说法,先前白狼王没找上门,也是因为有鬼母阻拦。 这件事,秦川大概是信的。 否则白狼王不至于一直没来找婴宁。 那样的话,白狼王作为一个反派,也太蠢了。 比圆业还蠢。 这些事推敲起来,确实是合情合理的。 何况老妇明显有些眼力,这一声“仙长”叫出来,多少让秦川意识到,对方看出了他的一些底细。 即使如此,也得小心谨慎,所以他让马护卫跟他一起进去。 鬼庄即使有凶险,跟他在一起,也是比独自留在外面安全的。 何况秦川还有青葫芦这样的底牌,只需元神法眼,找出对方的气息,摸到本体,有心算无心的情况下,葫芦飞刀绝不会让人失望。 而且他身上还有玄黄之气以及诛邪笔,这些对阴邪鬼物,乃至于神灵,都有克制的效果。 此外,他还能凭借自身武道血气,施展清凉寺降妖除魔的神通。 不知不觉间,他的底牌着实许多了。 再之,白狼王化形前和鬼母大约是旗鼓相当的,才能被鬼母屡屡拦住。这让秦川对鬼母的实力,有了大致的判断,做出考量后,意识到进入鬼庄是没多大风险的。 所以进入鬼庄,看似有些冒险,实则来去自如。 退一步来说,对方真有恶意,现在走对方也会翻脸将秦川留下。而且既然已经将青衣男子交出来,便是得罪了青衣男子身后的人,再得罪秦川,有何益处? 故而进入鬼庄,在马护卫看来,颇有些犯险。 可在拥有众多底牌和相关信息的秦川眼中,却心中有素,平静泰然。 落在马护卫眼里,那就是秦川胆色过人,颇有读书人所谓的“泰山崩于前色不改”的气度。 秦川一行进入鬼庄,到了前厅,一个老妇拄着拐杖走出来,白发苍苍,却面色红润,对着秦川见礼,“仙长,老身有礼了。” 秦川微微欠身。他元神法眼观看下,隐隐见得老妇本体是青色藤蔓,罩着一层模糊的雾气,隐去本体。 而她现在显露的老妇身躯,也应该是幻术,不过不用元神法眼,几乎察觉不到,想来对方离真正化形,也就差一次化形雷劫了。若是让秦川推断,大约到了正月,春雷一起,便适合老妇这样的木属性妖怪化形。 届时生机勃勃,万物竞发,于其修行,十分有利。 他心里思忖着,老妇又对马护卫见礼。 然后在前厅落座,她喊道:“小荣,快来上茶。” 不一会一个婢女端着盘子进来,给每人上了一杯热气腾腾的清茶。 “请喝茶。”老妇端起茶杯,先喝了一口。 马护卫见茶冒着热气,小心喝了一口。茶水一入口,忽地咦了一声,原来茶水冒着热气,入口却是清凉,然后落入腹内,便有一股热气散开,浑身气血都舒畅不少。 马护卫清楚,若是常饮此茶,必能强身健体,于武道颇有裨益。 “好茶。”他不禁赞道。 老妇微笑:“其实茶叶倒是一般,但煮茶用的水,乃是老身收集冬韵,化入打回来的灵泉泉水中,有一丝阴阳造化在里面,常年饮用,对神魂、气血,都有些补益。” “老夫人有心了。” “仙长客气了。” 老妇笑着看向婴宁,“跟她母亲真像。” 婴宁问:“婆婆见过我娘亲?” 老妇微微一笑,“何止见过,我们还是好姐妹。按辈分,你该叫我姨母。” 接下来就是叙旧的事。 不过老妇也没说太多,只是寒暄着。 看得出来,她很想借着婴宁这层关系,与秦川搭上交情。 因为秦川一路追踪过来时,再没收敛气息,身上那煌煌正法的气息,令老妇颇有惊叹。 于是当机立断,不惜得罪青衣男子背后的主人,也没选择庇护青衣男子,反而主动出手,将其交出来。 不过,即使秦川没那么令她惊叹,因为婴宁的关系,她也不打算为难秦川,顶多是好好招待一番,将其礼送走,却不会交出青衣男子。 随后老妇又让婢女端上饭菜,虽然婴宁才吃了烤肉,见到盘中的肥嫩鸡肉,还是食指大动。 秦川看她原本鼓鼓的肚皮已经消化了,想到到底是个半妖,又有天狐血脉,不能用平常人的食量要求她。 何况婴宁这几个月吃得着实不少,却一点不见显胖,略带一点婴儿肥,活脱脱一个小美人胚子。 用过饭菜,随后老妇却是跟秦川讨论起修行之道来。 她并非完全的野路子出身,曾在蜀中得过奇遇,聆听过太上道的真言法韵,乃是个好道的妖。 这也是她运道好。 因为老妇天生有一股凶戾之气,全靠修了道,才压制住,没惹出什么祸事来,安安稳稳在鬼庄修行许多年。 这一点婴宁的母亲提到过,还告诫她得水而宁,遇金而寂。 她对好姐妹推演命数一道的本事,十分信服,多年来没有出山生事,仅是因为好姐妹的托付,与白狼王有过冲突。 秦川没想到老妇一个异类出身,妖里鬼气的存在,居然对修道颇有见地。 其言谈里,透出的法韵,与神霄道、清凉寺颇是不同,自成派系。可是隐隐参悟下去,又颇有种大道殊途同归的启悟,而且对他修炼的元神,也有一点启发在。 当真是其理深,其意玄。 其实有些话,老妇也不知是什么意思,在跟秦川交谈中,方才恍然大悟。她还以为秦川早知道这些,特意点化她。 却不知是秦川从她所言中,举一反三。 秦川与老妇论道中,心里还生出另一层感悟,其实此前青衣男子避开他的剑光,也非是什么邪术。 而是以幻术为根底,将自身化虚,遁入虚空中。那显然是一种很奇诡的道术。 “它是鬼修都可以这样,我用元神难道不可以?” 秦川心里涌出一股明悟,如果将元神隐遁进虚空,或者日光、月光中,如此对敌时,可以达到出奇制胜的效果。 后面他要找机会盘问一番那青衣男子,把口诀问出来。 他虽然自己也能借此推演,但有现成的参考,自不用放过。 秦川和老妇的谈话,虽然有些玄妙,马护卫也听进了一点,结合自身武道,多少有点感悟,只是不深刻。 用完饭菜,老妇请秦川留宿一夜,明早再走。 秦川也不推辞。 叫小荣的婢女,收拾了两个房间出来。 她是个清瘦的女子,皮肤是所谓的冷白皮,容貌不差,穿着一身朴素清淡的婢女服饰,清清秀秀的。 而且不多话,收拾好房间,问清秦川还有什么需要没有,秦川说没有,就出去了。 马护卫在隔壁。 夜里,待得马护卫沉沉睡去,秦川才遁出元神,用清凉寺黑天魔神的观想法,侵入青衣男子的意识,他受镇魂符的梦魇之力镇压,更没法反抗,老实吐出口诀。 乃是鬼道的法术,不适合阴神修炼。 但秦川明悟其理,改良一下便可以使用了。 原来青衣男子偷窃府库的官银,非是受了背后主人的指使,而是与人做赌,欠了一笔赌债,被人指使偷窃官银。 原只让他偷一次,青衣男子一次成功,又干了第二次。 他也不是纯粹的鬼修,还是半个神道中人。寄身附近一个村子的小庙里,乃是一个春瘟神,本身香火凋零,却被一个妖怪看中,收为手下。 那妖怪沉浸修炼,对他没什么管教,只是有事才会召回他。 他身上那个罐子,乃是受了神道香火的法器,能聚集蜃气,他施展幻术,便是靠了罐子。 罐子又叫“蜃虚罐”。本体是一只蜃妖的骨头打造出来的,不知被哪个村民捡到,供奉到他寄身的小庙里。 至于设局跟他赌博的人,青衣男子则描述不出来,因为对方也不是善类,赌场里不乏妖鬼,还有修士。他只是稀里糊涂进去做赌。 “原来还是个瘟鬼。”秦川问清青衣男子来历后,大致猜到,设赌局的人,多半是有意找周知府的麻烦。 不过青衣男子被抓住,对方未必还敢有动作了。 这件事等周知府自己去处理。 但他准备把蜃虚罐要走。 秦川问好这些,进入定境,修炼元神。 鬼庄实则是一个颇聚山水灵气的所在,可谓风水宝地,虽比不上世上传闻的福地洞天,那也十分适合修炼了,比他的五柳庄强太多。 到了清晨,东方既白。 秦川收了功。 婴宁早跑出房间里,在外面玩耍。 秦川出去找她,准备带她回家了。 这时老妇坐着看婴宁玩耍,一边闲聊,小荣站在旁边伺候。 “姥姥,宁姑的哥哥,为什么你要叫他仙长呢?他是在哪个名山大教修行的吗?为何又是宁姑的哥哥?” 老妇:“叫他仙长是敬重他的道行,至于他本就是婴宁的哥哥。好了,不要老是打听这些,昨天让你给他收拾房间,套套近乎,也不知抓住机会,真是榆木疙瘩。” 小荣清秀的脸蛋挂上一丝笑容,一回身看见秦川,于是问了一声好,然后就呆在老妇身后不说话。 老妇随即问好,然后邀请秦川一行用过早饭。 然后秦川一行就告辞离开。 他们离开鬼庄,走过半月坡,再回首看鬼庄方向时,已在重重云雾阻扰中,走出来的山路也消失在迷雾里。 马护卫颇是感慨,“没想到,咱们居然在那里过了一夜,还平安无事。” 婴宁:“有哥哥。” 秦川摸了摸她的脑袋,“有我在,也不能随便胡闹。” 婴宁抱着秦川的脖子,“嗯”了一声,开始睡起来。到底是小孩子,多觉。 鬼庄里温暖如春,走出来后,沿路结起冰霜,天气又冷了一些,但霜结在草木上,伴随冬风摇落,也煞是好看。 到了外城,秦川与马护卫分开前,要了蜃虚罐,然后分别。 回到五柳庄,清清出来迎接,接过睡得迷迷糊糊的婴宁。 婴宁这几个月,还是第一次离开清清的照看。 只是一夜,清清就怅然若失。 婴宁从秦川身上到得清清怀里,梦里呓语着要看“社火。” 小小的婴宁还不知道社火是什么,只觉得那肯定很好玩。 秦川倒是跟清清聊了一会闲话,说是抓捕盗贼时,来到婴宁的亲戚家里,主人好客留了一夜。 出门一夜,婴宁身上到底染了一些风尘回来。秦川让清清先给婴宁洗个澡,然后再服侍他更衣洗漱。 这样舒坦的日子马上要过去了,最迟过了元宵,就当出门游学去。秦川对此也有些期待。 他来这个世界快半年了,最远也就去过郭北县。 世界那么大,出去看看也是好的。 这个世界的山川风物,他其实是颇有些熟悉,可是世界的内核到底不一样,还有不同的人和物。 接下来的日子都在日常的修行中渡过,转眼过了小年夜,过了除夕。 婴宁心心念念的社火游行快要开始了。 这次确实比龙王庙会还要热闹。 听王孚说有外地人,赶了一个月的路,来参加陵州府的社火节,社火节会持续半个月,然后又得赶一个月路回去。 因为这次社火,可谓一府之人皆若狂。 社火节里有变戏法的团,唱戏的班子…… 无论男女老少,都对社火节充满期待。 “凡神所栖舍,具威仪、箫鼓、杂戏迎之。日会优伶伎乐、粉墨绮缟、角抵鱼龙之属,缤纷陆离,靡不毕陈。” 这是陵州府本地士人,对社火节的形容和宣传。 “听说这次活观音的戏班子也来了。” 消息传出,路人纷纷惊叹。 (本章完) 第5章 元宵 大抵是因为陵州城那次魔物之乱的惊吓,满城噩梦犹有阴影。无论是豪强士绅,还是升斗小民,趁着这次社火节与元宵节重合在一起,晚上家家户户都挂着各类彩灯。 除此外,还有大量富户踊跃捐赠灯会,从正月初六开始,春幡簇彩,春灯渐盛,有福州运过来的名贵珠灯,还有陵州本地的皮灯、绢灯、纸灯、纱灯。 如往年的灯会一样,灯罩上还绘制着各类神仙故事,有两类故事受到热烈追捧。 一类是天师捉鬼的故事,一类是菩萨低眉,慈悲众生的故事。 这体现出大家希望神仙保佑平安的心思。 婴宁喜欢看灯,于是秦川请王孚买了上好的白纸灯笼送来,他挥起笔墨,不写神仙故事,将天、地、山、川、草、木、虫、鱼等,皆入了灯罩精美的绘画里,还题了许多灯诗上去,考虑到婴宁还没开始识字,还贴心给她念了几遍。 只是她还不懂那些诗句的意思,但觉得好听。 玉湖、冰雁在除夕时过来与婴宁耍闹了一会便走了。年节的时候,她们都很忙,至于土地神,更不用提。 社火的社,便有土地神的意思。 这次社火节,它终于在陵州城打响了名气,往后沉淀下来,为信徒排忧解难,保佑新的一年五谷丰登,香火是断不会少的。 到了夜里,陵州城内外,灯星相望,仿佛陵州城,也成了一片星河。大梁朝已经有了火药,起源于道士炼丹,无意的发现。如今还没有大规模运用在武器上,不过在民间常被走江湖的把戏人运用,烟花之类的事物在东南繁华之地逐渐推广起来。 但还是稀罕物。 这次陵州城的富户下了血本,从周边各地求购了大量烟花,从初六开始绽放在夜空里。 婴宁、清清、黄沙都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盛景,尤其是婴宁,看见烟花,比见了灯火还喜笑颜开。 不知不觉间,到了正月十五。 过了元夜,这场热闹的社火、灯会,便会平息下来。 今夜会是最后的狂欢。 上午,秦川就带着婴宁和清清出门。 先是到了北郊土地庙外的广场,乱坟岗被推平后,北郊渐渐热闹起来,许多外地人涌进城,看各类风物,反倒是陵州本地人见惯了那些,纷纷外出,土地庙、姻缘庙因为相邻,反而因此互相受益。 因为先拜了土地,求取来年富足,便可以顺手去旁边姻缘庙求问姻缘。 庙前的广场,还有许多卖艺的,婴宁最喜欢看童子敲太平鼓、跳白索,清清则是看翻筋斗、蹬坛、蹬梯耍子的。 因为北郊向来人烟稀少,广场足够大,且人流量不少,于是各家店铺和小摊贩早早准备了各方货物,通宵达旦营业。 白天还好,到了夜里,人流更多,几乎能比拟内城。 任谁来到这里,都想不起从前此处邻着一个乱坟岗。即使知道也不在意,大抵人多的地方,妖鬼也不敢作祟,何况还有土地神、姻缘神两座神庙在此。 玩到下午,秦川带着婴宁先回庄园一趟,等到巳时以后,才是元宵灯会最热闹的时候。 因为今天晚上,那个最近很有名气的活观音会来土地庙前的广场唱戏,广场正中正搭着烟火架,高达一丈,准备夜里大放烟火,用来照亮戏台。 活观音本是苏州人士,不是女儿身,而是男子。他是当代的戏曲大家,融合南北的曲调,创出一种委婉清丽的新唱腔,被称为“水磨调”,这种唱腔就像江南人的水磨竹器、水磨年糕一样细腻软糯,柔情似水。 近年来,活观音名气越来越大,连神都都有他的戏迷。 他来到陵州府登台,自然引起极大的轰动。 许多外地赶来参加社火节、元宵灯会的人,不乏有仰慕活观音来的。 到了晚上,人潮拥挤。 秦川带着婴宁上了旁边土地庙的屋顶。 他研究了青衣男子隐遁虚空的道术,配合敛息术,道术以元神施展出来,与婴宁、清清隐藏在下方灯火外,融入夜色里。 他们来了后不久,活观音着观音帔登台。 唱的戏曲名目是《观音鱼篮记》,内容是: 前朝张真与金牡丹两家父母指腹为婚,十八年后两人长大成人。张真奉父命至金府认亲,金牡丹父亲金宠留张真在府中攻读,待金榜题名时再成婚。东海金线鲤鱼精见张真才貌双全,变作金牡丹模样,夜至书馆与张真私合,又使法让真牡丹患重病,自己同张真私奔。被追回后,金宠家无法分辨两牡丹之真假,只好请一位身怀正气的清官断案擒妖。鲤鱼精抢先掳真牡丹逃走,路上被龙虎山的天师击败,逃亡途中又被观世音收入鱼篮。鲤鱼精被免死后,皈依佛门,最后修成鱼篮观音。 内容与秦川在现代见过的观音鱼篮记大致相同,不过细节有差别,他原先所读的清官是包拯,鲤鱼精逃亡路上路上是被玉帝派遣上洞八仙击败。 不过小小鲤鱼精,惊动玉帝,还派了八仙去捉拿,颇有些杀蚊子用牛刀的感觉,何况还让鲤鱼精逃掉,最后还是观世音将其收入鱼篮。 实在有些难以解释。 无论是他现代所读,还是现在所见,这个故事都是乏善可陈。 不过活观音不负其盛名,在其精湛的戏腔下,生动展示了一幅江南水乡的生活画卷,悠远、轻柔、妙曼的戏曲声腔,又凝结了东南文化的典雅、柔婉和绵软,字字句句都带着诗意,尤其是鲤鱼精与张生之间细腻的情丝,体现得俗而不媚,雅而不色。 但是婴宁却听得昏昏欲睡,她白期待了,还不如吐火卖艺的好玩。 清清看得入神,她心里想着,若是有观世音点化,让她修个田螺观音那就好了。 她在修行上,还是没取得实质性的进展。 曲终人散,婴宁也玩够了,秦川带她回家。 清清给婴宁洗漱的时候,庄外却来了人。大门也高高挂着灯笼,火光下照出来人,乃是一个儒雅的中年人,身后跟着两个随从,颇有些武艺在身。 “魏老板?” 中年人便是活观音,俗家姓魏,名良野。 活观音有些惊讶,“秦相公竟认得我?” 他在戏台上穿着观音帔的戏服,身段活脱脱一个女子模样,下了台,卸了戏妆,跟台上完全是两个人。 “魏老板不也认得我吗?请进吧。” 秦川请活观音到了庄园待客的偏厅,各自落座。 他问:“魏老板,咱们素不相识,你深夜前来,想必是有什么事情。” 魏良野:“敢问柳毅传可是秦相公所作?” “正是。” 魏良野赞道:“秦相公大才,竟写出这样浪漫离奇的故事。小可有个不情之请,想请秦相公将其编为戏曲,至于酬劳,秦相公说个数便是。” 秦川:“魏老板深夜前来,便是为此?” 魏良野:“本该是白日来拜访的,可惜俗务缠身,只能深夜冒昧造访,若有得罪处,还请秦相公海涵。” 秦川虽然有陵州第一才子之称,但魏良野名震大江南北,乃是公认的戏曲大家,有许多王侯子弟,作为拥趸,即使禹江巡抚这样的封疆大吏,也是能说上话的,去了神都,也少不了权贵追捧。 秦川不知的是,魏良野还有书院的背景。 书院有百家诸子的传承,上古诸子百家中,便有一位圣贤,化身优伶,潜入王宫,以谈笑讽谏之举,劝说王道。 魏良野便占了那位在书院的一席传承。 以他的身份地位,对秦川如此客气,除开本人一贯如此的谦和外,实也是为了柳毅传改编戏曲之事。 将柳毅传改编戏曲,确实更容易推广。 秦川还想到一件事,心下有了主意,“将柳毅传改编戏曲不难,其实写这个故事时,在下已经心里有了戏曲的构思。” “真的吗?那可太好了。”魏良野大为欣喜。 秦川话锋一转,“但在下有两个要求。” “秦相公请说,只要小可能办到,一定去做。” “在下将出门远游,尚差一匹能走长途的好马,魏老板常年四方行走,想来对这方面极有眼力,我想请魏老板……” “好说,我们戏班子就有好马,若是秦相公看不上眼,我就从别处调来,便是官马,也能给你想想办法。”他暗自松口气,还以为秦川会提什么无礼的要求,没想到竟是这等小事。 莫非难题在后面。 他屏息凝神,等待秦川提出第二个要求。 “如此甚好,在下第二个要求是,想请魏老板在接下来一年里,一月演出一次上错花轿嫁对郎,不知魏老板可看过这故事?” 魏良野浑没想到,秦川竟要求他一月唱一出指定的戏。他唱的戏曲多以神道教化为主,即使有涉及情爱的,多也是才子佳人,金榜题名的故事,而且很少涉足。 上错花轿嫁对郎的故事,他看过,里面没有神道教化的那一套,更不是常见的才子佳人故事,但这个故事,着实给人吸引力,读完之后,不止冰雁玉湖两个女主,其他人物,都跃然在脑海里,挥之难忘。 只是这一类的戏曲,他确实没试过。 人对未曾尝试的事物,往往恐惧多于好奇。 他有些为难:“实不相瞒,这类的戏曲小可未曾试过,怕是唱的不好,砸了招牌,不如秦相公编好曲目,我让几个弟子先试试?” 秦川心想若是你弟子来,效果就没那么好了。 要上错花轿嫁对郎扩大影响力,给玉湖冰雁增添更多的姻缘香火,非得魏良野这等类似现代的天王巨星出马不可。 他微笑道:“自来有大成就者,借不乏破去前人桎梏的决心,魏老板若是只想做个当代名家,此事就作罢,若想名垂千古,为后人所记,难道靠观音鱼篮记这样的神道教化故事就真的能行吗?说实话,舍妹此前听魏老板唱曲,都睡着了。小孩子都不喜欢,难道大人真的喜欢这个故事,无非是魏老板戏腔了得,即使换个故事,大人也是爱听的,可也仅是如此。” 这话戳中魏良野的心事,他戏腔冠绝当世,可总觉得差了一个名曲代表作。 他见到柳毅传的故事,自是如获至宝,找人到处打听,才知道是陵州第一才子秦川所作。 现在看来,那上错花轿嫁对郎也是对方的作品。 无论是柳毅传还是上错花轿,都脱离了前人窠臼(kējiu)。 魏良野沉吟不语。 秦川复又缓缓道:“此正是魏老板从来一箇窠臼,何故至今出脱不得,岂自以为是之过耶?” 这是秦川化用理学大儒朱熹的一段话。 魏良野算是半个读书人,闻言大为震醒。 秦川又道:“释门神道教化,依旧入人欲窠臼,名为神圣,实则烂俗矣,魏老板何不得脱?” 魏良野终究是想着要成一家之言,以为不朽。 既要不朽,就不能依循前人。 “秦相公所言甚是,小可受教了。” 他不是受秦川的点化,而是正视内心想要留下不朽之名的欲望,唯有正视人欲的作用,才能成圣,立下不朽之名。 这一点实则与当世的理学颇有违背之处。 可是魏良野行走四方,见惯世情,心里所体会到世间之理,恰恰与人欲脱不开干系。 他又非是理学正统,自然更不会在意理学的教条。 只是礼教的规矩当谨守着,这是处世为人之道。 大家都这样,伱偏要特立独行,那样不好。 秦川的话,对他颇有拨云见雾的效果。 说实话,鱼篮观音那一出戏,他自己都唱吐了。 “不敢,这只是在下一点愚鲁浅得,魏老板有所悟,那也是你自身开悟,即使在下不说这些话,你将来还是要走这条路的,无非早晚。” 魏良野:“秦相公的风采,似乎与今世显学有些格格不入,不知师承何人?” 秦川:“不敢说有什么师承,在下行事,无非是‘自然为宗’、‘学贵自得’。窃以为天地虽大,但有一念向善,心存良知,虽凡夫俗子,皆可为圣贤。” 魏良野虽然名声很大,可唱戏的地位依旧不过是下九流,旁人捧他,却也轻贱他。 秦川之言,实在是说到他心坎里去。 “秦相公胸襟似海,只是这话可不兴在外面说。” 无论儒释道任何一家,异端往往比异教徒更可恶。其中只有道门稍好一点,因为道门没有一家独大的情况出现。 崂山和龙虎山,斗了千百年,谁也没敢说自己是道门第一大教。 但道门的势力历来被当权者警惕,因为历史上不乏有道门造反,席卷天下的例子。 佛门搞事不过是占田地,圈人口。 道门几次造反,都差点掀翻了一个大一统的王朝。 所以到了大梁朝,对道门管控极严,反倒是给了佛门发展壮大的空间,民间多有信众,似闻香教这等掺合佛门教义的邪教,亦具备造反的实力了。 但与前代天师道、太平道依旧不能相比。 历朝历代,国恒以弱灭,唯天汉以强亡。 以天汉之强,到了末年,也能镇压周边异族,可太平道一起事,天下大半沦陷,烽烟遍地。 直接给天汉挖掘了坟墓。 秦川微微一笑:“也是一些胡言乱语,出了这个门,我可是不认的。” 魏良野不禁一笑,他觉得秦川有些疏狂,但正是这样,才显得秦川有真性情。 在他看来,人无性情,不可与之深交。 风尘之中,多有性情中人,江湖之内,常有儿女情长。 他是半个读书人,也是半个江湖人。 秦川也有点江湖气。 若是秦川知道他的想法,肯定会哂笑之,他经历的江湖,要比魏良野见的多。 那是真正的江湖,要死人那种。 “魏老板明日可有事?” “纵使有事,为了秦相公这边,也能推脱掉。” “那我明日携书稿来找你。” “好,一晚上时间够么?” “够了,腹稿已就,若是你不满意,我再润色一番。” “以秦相公的才华,小可提出置喙,岂不是贻笑大方,明日小可就在龙王庙相候。秦相公随时可以来。” “好。”秦川心想,瞧瞧人家魏老板多知趣,某个老龙,没文化,还喜欢对他写的书稿指指点点。 要不是看在龙鳞果份上,他才不伺候。 于是秦川送魏良野出门。 然后叫了清清,红袖添香,夜写书。 这次他以元神操笔,分心二用。 一边写上错花轿嫁对郎的戏曲,一边写柳毅传的戏曲。 他给柳毅传改了个名目,唤作“水晶宫。” 写到后面,他心里冒起灵光,何不给玉湖、冰雁再各出一个故事。 玉湖是桃花娘娘,他便写了个桃花记的故事,以国破家亡为背景,写出一个颇具侠气的故事,桃花还掺合了白发魔女的原形,读起来荡气回肠,令人印象深刻。 至于冰雁,乃是红鸾娘娘。他便以莺莺传的红娘为蓝本,写了个故事戏曲。 希望他游学归来,经过这些故事的发酵传播,姻缘庙的香火能再大大上一个台阶。 最后秦川还提笔写了青玉案作为元宵节的结尾。 这首词他在中秋时给清清唱过,但没写出来,因为就不是中秋词。如今时机恰当,正好也是游学前,拿出来明日发表在明报上,可以再次巩固他陵州第一才子的地位。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本章完) 第6章 采臣 第二天一大早,赶稿一夜的秦川携着书稿去了龙王庙。 魏良野看了书稿后,大为满意。 而且令他惊讶不已的是秦川还另写了两篇故事,而且各自女主以上错花轿的两个女主分别为名。 人物性情相近,其实遭遇不同了。 他心想,这或许是秦川早就写好的。 那也很了不起。 写文可是一件苦差事。 魏良野大致将书稿阅览一番,发现字字句句都是极妙的,一时半会间都找不到要修改的地方。 秦川微笑:“若有错漏,魏老板可自行修改,这样一来,能更符合你心意一点。” 魏良野惊道:“这可如何使得?” 诗词文章,哪怕是评书话本,都是倾注心血所作,旁人肆意修改,着实不敬。 秦川轻轻道:“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何况,我相信魏老板会慎重的,若是旁人,我自是不许了。” 这戏曲是魏良野声名所系,衣食所在,自然会无比用心。 “好句子。”魏良野眼睛一亮,对秦川随口两句,颇是钦赞。 他不禁感慨,秦留仙往后数百年,有机会成为苏仙那样的人。年纪轻轻有如此佳作,教人无限羡慕。 即使秦川往后仕途不顺,凭着一身文采,流传后世,也足以教天下九成九的读书人羡慕不已。 功名富贵,只得一个“名”字,那也不枉来人间世走一遭。 随后魏良野请秦川去看马。 有藏马,有草原的蒙元马,还有远自海外的大食马…… 秦川都看了看,并不十分满意。 不过他买一匹马也主要是为了装饰门面,选一匹凑活着过就行了。 他准备选那匹大食马,大食马背柔软如丝,骑乘起来的感觉很好。 这时龙王庙的庙祝牵来一头青驴,送到戏班子这里,似乎是用来背负行李的。 秦川忽地心中一动,看过去。 他顿时改了主意,“魏老板,你觉得这头青驴怎么样?” “秦相公要骑驴出门游学吗?” 秦川微微笑道:“前人有诗云,衣上征尘杂酒痕,远游无处不消魂。此身合是诗人未?细雨骑驴入剑门。我看到它,想起这首诗,觉得和它有缘。” “前人?这诗不错,只是小可孤陋寡闻,却未曾听过,秦相公哪里得来的?” “从一个过路的游方老道口中听来的,说是古诗。” “哦,那这头青驴就送给秦相公了。” 魏良野印象里戏班子此前没有这头青驴,想来是下面人新添的。活观音的戏班子,想来进进出出不少东西,有许多还是捧场的戏迷相赠,因此每次离开前,都会把许多东西换成粮食之类,用以救济穷苦,即使如此,家当也仍旧不少。 因为有些赠礼,实在不好拿出去卖,怕得罪人。 出门选马不成,反倒是带了一头青驴回来。 秦川非是突发奇想,而是心中一动,觉得青驴跟他有些缘分,他这个世界,自然不会无缘无故生出这样的念头,既然那些马他都不中意,不如选这头青驴。 青玄剑是青色,青驴也是青色的,青葫芦还是青色。 似乎他和青特有缘分。 青驴不是很大只,用来骑乘怕是不行,但是放放行李,还是恰好合适的。虽然有青葫芦,但外面还是要弄些行李,装点门面。 这就是仙人级别的游学吧。 看似只带了一点东西,实则准备充足。 秦川又把青玉案交给了明报发行,然后回家。 婴宁迎上来,看到小青驴,眼里闪着好奇,“这是马儿吗?” 她还不能分清什么是马,什么是驴。 “这是驴。” “驴和马有什么区别吗?” “驴肉比马肉好吃,常言道天上龙肉,地上驴肉。驴肉的味道跟龙肉一样好。” 青驴似是不满意秦川的说法,抬了抬蹄子。 婴宁看着它亮亮的眼睛,很是美丽,化成狐身,跳在青驴背上趴下,感觉比襁褓还舒服,“哥哥,驴儿很好,我们不吃它。” “嗯,不吃。” 作为一个好美食的小天狐,不吃就是极大的喜爱了。 青驴本自有些脾气,婴宁在它身上时,天狐的气息令它安宁许多。 到了第二天,秦川悄无声息地带着婴宁出门。 小姑娘变成狐身,这样方便在路上到处玩耍,清清则是本体进了青葫芦,自己打扮成一个书童模样。 秦川传了她敛息术,她虽然修行上没什么进步,敛息术倒是能学,如此即使青云道长那样的修士,都看不出清清的根脚。 游学的时候,带着一个俊俏的书童,总比带着一个美婢要不那么显眼一些。 … … 在陵州城半年里,秦川经历了不少节日。节日的诞生,有为了纪念祖先,有为了保佑自家平安,也有为了别的事。 过节和祭神是分不开的。 无论是在大梁朝,还是他原来身处的时代,祭拜神灵,都是有所求。若是神灵无应,自然就衰落了。 在这片大地上,神灵竟比官员还要尽职尽责。 因为民脂民膏可以奉养闲官,却不养闲神。 不管祭神也好,还是过节也罢,流传至今,在滚滚红尘中,都体现出了一种人情味。 只是秦川到底有种疏离感。 那是他对整个世界的傲慢,始终融入不进去。 他清楚这一点,但也无法忽视自己的内心。 因此秦川的离开是悄无声息的,没打算做个别离的聚会。 无论是王孚,还是周知府,或者郑屠他们,虽是亲朋故旧,却始终没法融入他真正的生活。 但不妨碍他们之间的情义。 只是大抵和他们以为期待的,还是有些不同。 正是乍暖还寒的时候,路上生起了料峭风雨,附近荒无人烟,秦川没打算冒雨前行。 他牵着青驴,带着婴宁和清清到了不远处一间寺庙。 虽然他们都不怕寒热,不惧风雨,可是给老天爷一个面子吧。 正好休息休息。 雨中还有些白絮一样的事物,那是雪花,这是雨夹雪。下起来,比直接落雪还冷,也没那么美丽。 还不如一场纯粹的雨水,滴落在草地上,滴答滴答在房檐上。 秦川一行进了破旧的寺庙里。 这座寺庙虽然破旧,可是整体的建筑完好,只是空荡荡的,没有一个僧人出现。 大殿的佛像也不见了。 佛殿里,有些杂乱。 秦川心里了然,看来这座寺庙是被抢劫了。 佛像不见,最是明证。 因为一座寺庙里,往往佛像是最值钱的。古来朝廷灭佛,都要把佛像重新熔铸,用来铸钱。 一座佛像少则数百斤,多则数千斤乃至上万斤,豪奢的佛寺,甚至是全铜打造,表面渡上金箔,作为金身佛像。 穷一点的,也会用一些铜掺合铸造,最穷无非是木制,那也是要刷一道金漆。 所以佛渡有钱人,不是没道理的。 穷人哪能供奉起这样一座佛像呢? 从神龛残留的痕迹来看,上面被搬走的佛像应该是铜制的,份量不轻,至少有上千斤重,若是纯铜打造,拿去熔铸卖钱或者制钱,都会大发一笔。 一般的小贼是干不出这样的事来。 说明贼人众多,并不怕官府追究,侧面也说明了世道愈发艰难。 陵州府的社火、灯会,其实如同繁华破碎前的一场梦。 清清先是打扫了一个干净的地方,让婴宁休息。她变回女童模样,由婴宁照看着。青驴在佛殿的角落里,它很安分,还是一只小母驴。 秦川总觉得它有些异样,但元神法眼看过去,小青驴似乎没什么异常,也不身具妖气。 他从殿后的院子里找到一些被雨雪打湿的干柴,用元神直接除去水分,在殿里升起篝火。 他不是怕冷,而是觉得雨天,古寺,在佛殿里升起篝火,会很有意境。婴宁在火光映照下,睡得也格外安稳。 清清已经不太怕火了。 小青驴还过来烤火,将身上打湿的毛发烤干。 它娴静的侧卧在篝火旁边,很有些淑女风范。行李也在它身旁。 明明是阴沉冷雨的天气,空无一人的古寺里,外面寒风号号,颇有些阴森恐怖,可是他们几个围在篝火旁,颇有些一家几口,其乐融融的味道。 很快入夜,秦川让清清和小婴宁进葫芦里休息,因为雨越下越大,不知道什么时候停,还有闪电出现。 婴宁对雷霆,还是有些害怕的。 她也习惯清清陪着她睡觉。 雨一直下。 而且越来越大看不到止歇的趋势。豆子大的雨珠儿敲击佛殿的屋顶,落在殿外的地面上,响声不停。 倒是像许多僧人在敲击木鱼。 秦川还有个得自圆业的木鱼法器。 那是一件降服妖鬼的法器,对秦川而言,有些用处,但不多。 一辆马车冒着雨来到寺庙外。 车夫:“老爷,夫人,咱们先进去躲雨吧。” “庙里有火光,应该不是废弃的寺庙,看来是到不了城镇了,夫人,咱们先进去避雨。”一个中年男子掀开车帘,透过雨幕,看到大门未关的寺庙里面的火光。 “嗯,我们待会多给些香油钱,出门在外,莫要起了争执。” 等他们走近大门,看到大殿里的情况,才发现是一座荒庙,火光里,佛像都不在了。 不过有一个年轻人在篝火旁,还有一头青驴相伴。 中年男子让车夫去停好马车,然后三人进去大殿。 庙里空空荡荡,深夜里一个年轻人独自在佛殿里烤火,不得不令人佩服其人的胆量。 当然,也有可能是山精鬼魅的化身。 只是走进去后,中年男子看见秦川是秀才打扮,心里大松一口气。 看来对方是游学的士子。 出门在外,荒野之地,读书人见到读书人,天然多一分亲切。 “在下华宁府人士,宁恒。不知这位相公如何称呼?” “陵州人秦川。” “秦川?莫非是写出‘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那位陵州第一才子?”宁恒颇是惊讶,又带着欢喜。 秦川料想不到,陵州府外,荒野之地,还能遇到听过自己名字的人,他竟如此有名了? “正是在下。” “果真是风采照人,秦兄深夜古寺,独坐赏雨,着实非同俗流。难怪能写出那些文章诗词来。” 俗话说得好,双人不看井,一人不入庙。自来单人深夜入庙之人,若非无知,便是有惊人胆气。 秦川微微一笑:“宁兄不必夸赞,相逢既是有缘,你让家眷和仆人来这里烤火吧,我去佛殿后休息。” 宁恒:“世俗礼法,只是为俗人所设,秦川文采光照千古,岂是俗人。既是内子也是仰慕的,既然秦兄肯请我们烤火,那么我们就厚颜留在这里。正好宁某也想向伱讨教学问。” 于是,宁恒的夫人柳氏和仆人也进来。 柳氏气质温婉,话不多,但还是对秦川说了感谢的话,依偎在宁恒身边。 谈话间,秦川才知道宁恒是科道的言官,因为得罪权贵,遭到许多刁难,故而愤慨辞官,正回华宁府老家。 他膝下还有一子,在老家由老人照顾,如今年方七岁,已经能读四书五经,略通其意,他不无得意,准备回乡专心培育爱子。 他爱子的名字,着实令秦川微微惊讶。 “姓宁,名采臣。” 秦川要收集灵机,大抵要从聊斋那些出名的人物身上下手,宁采臣岂不是聊斋里有名的人物。 其实聊斋的人十分难找,因为没有具体的时代背景,有可能地名都没有,说不定要找的人,还没出生,或者出生在几百年前,都是说不准的。 除非他有阴曹地府的生死簿。 或者每到一地,都找城隍,翻阅生死簿。 但让城隍相借生死簿,有藐视阴司的嫌疑,秦川暂时不打算这么蛮干。 只是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随便躲个雨,竟知晓了宁采臣的下落。 当然,他本也是打算去华宁府金华县试试运气的,只是原文宁采臣是小倩做鬼之后才遇见小倩的,天知道那时候小倩多大了。 现在小倩也不过十二三岁而已。 而且小倩的命运已经改变,如今在峨眉山修道,说不得将来就是一个女剑仙,不会再去兰若寺当女鬼,跟宁采臣的缘分自是断了。 秦川有意结交下,与宁恒更是谈笑风生。并表示一向倾慕华宁府风情,可以等雨停后,一起去华宁府长长见识。 到哪游学不是游学呢。 宁恒大为高兴,又语重心长道:“留仙第一次出来游学,却是不知,近年来世道不太平,我这一路回来,都有些担惊受怕,要不是家中老仆会些拳脚,先走了一段运河,再上了岸,轻车简从一路不停,否则多少要遭些麻烦。你往后还是莫要一个人出行,免得让家人担心。” 秦川心想,“真遇到劫匪,要担心的也不是我。” 他微笑道:“在下没其他家人了,只有舍妹和一书童。我叫他们出来。” 他去了后殿,然后带着清清、婴宁出来。 宁恒看见婴宁,粉雕玉琢,十分可爱。又问了婴宁身世,秦川隐去细节,大致说了一下,他方才叹息。秦川抚养堂伯的女儿,可谓有情有义。 柳氏自也可怜婴宁身世,忙拿出蜜糖给婴宁吃。 婴宁本来被吵醒,不是很开心,见了蜜糖,倒是一下子抛开起床气,喜笑颜开。 大殿里有了小孩子的欢声笑语,愈发热闹。 但是外面风雨忽然停了,一时间明月在天,分外清亮。 没过多久,外面传出脚步声。 一伙江湖人进来。 篝火通明,月光如注。佛殿的天井有琉璃瓦覆盖,配合篝火,大殿也不算昏暗。 这伙人看见秦川等人,忽地咦了一声。 其中一人走到秦川附近,“这位相公,没想到咱们又遇见了。如此有缘,不如交换一下姓名?在下李铁,郭北县人士,他们都是我同乡的兄弟。” 原来这伙江湖人是当日在灶神庙相遇的那几人。 秦川自是记得,笑道:“陵州秦川。” “大哥,这名字好像听过。” “我也有些印象。” 一个人的名字能让素不相识的人有些印象,本身就说明不凡之处。他们行走江湖,更是深知这一点。 更不敢小看秦川。 李铁也没继续搅扰,而是让几个兄弟坐到更远的位置。 他们小声说话,注意力很快从秦川身上扯开,而是说了此行目的。原来山上闹了虎灾,据说还咬死黑风寨的一个当家的。 黑风寨便是抢劫这个佛寺的山贼,他们把佛像拿去熔铸,发了一笔横财。 那个黑风寨当家回黑风寨的路上,给老虎咬死,几个喽啰倒是跑掉。 传出去了消息,说是那当家身上有一大笔钱财。 老虎咬死人,拖走尸体,那笔钱也落在老虎处。 老虎又不会吃铜钱,更不用会,钱肯定还在的。这伙人上山正是为了打老虎主意,谁知下了大雨,冲散痕迹,老虎自然很不容易寻到了。 正为此有些发愁。 他们学了一点本事,仗着人多,也不怕老虎。 众人议论时。 一声虎啸在明月里响起,伴随阴风阵阵,许多模模糊糊的鬼影出现在寺外。 “伥鬼!”有一个江湖人惊骇道。 “这不是普通的老虎,而是山君。” “完了。” 一个个刚才还不把老虎放在眼中的江湖人,突然间脸上布满惊色。 老虎和修炼成妖的山君,有着天壤之别。 宁恒也脸色一白,抓着妻子柳氏的手,又对着秦川道:“秦兄,待会你送你妹妹和我夫人先走,我会些剑术,留下和老许断后。” 他身上有把剑,其实只是装饰用的。 伥鬼可不等里面的人安定心神才进来,而是一个个涌进佛殿。这佛殿连佛像都没有,更无佛力可言。 打头的伥鬼进来后,发出尖锐的嚎叫,面目十分瘆人。 他们活着时胆子很小,做了伥鬼,胆子大了不少。 这些江湖人会些拳脚,可武道不过练皮的层次,血气不壮,面对为数众多的伥鬼也不顶事。 变故来得突然,伥鬼进来得很快。 伴随尖锐鬼嚎,阴森恐怖的面目,令众人分外慌张。 宁恒说完话,另一只手也只是握住剑柄,十分颤抖。 佛殿已经被伥鬼嚎叫声掩埋,还有阵阵阴风涌进,扑打篝火,若明若暗,场景无比骇人。 气氛恐怖。 “聒噪。” 大殿里悠悠响起一道年轻男子的声音,如寺庙古钟敲动,在佛殿里不住回荡。 (本章完) 第7章 再遇黄梦 深夜,雷雨过后,明月在天。 山林里一派生机盎然。 这时正是鬼物山精活跃的时刻,伥鬼们在修炼成精的虎妖驱使下,涌入废弃的古寺中。 大殿没有佛像,伥鬼们在嚎叫,尚未真正扑到大殿众人身上,那种阴森恐怖的气氛俨然渲染到极致了。 “聒噪。” 伴随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似古寺晨钟敲响。 有无形的力量侵袭入伥鬼的魂体。 一个个伥鬼露出惊恐的神情。 因为它们口中的嚎叫,化为一声声佛经: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 它们之中,大多数生前甚至根本没听过这样的佛经,但还是张开鬼口,一字字念出来。 叫李铁的江湖人经常参加乡里的法事,惊骇道:“往生经。” 这是佛门法事里,用来给怨灵往生超度的经文咒语。面对一个个伥鬼,大殿中的活人用往生咒来护持自身,倒也说得通。 可是这一字字的经文咒语,居然从一个个伥鬼的鬼口里念出,这个场景本身比伥鬼们出现,还要诡异惊悚。 伥鬼自己超度自己? 无论是李铁这些江湖人,还是宁恒等人,都不相信。他们刚才听到一个“聒噪”的年轻男子声音。 似乎有些熟悉。 但宁恒等人,更多是被眼前的场景震撼,脑子还没转过弯。 往生经的咒语,每念过一句,大殿里的伥鬼就少一个。 念一句,少一个。 不知是超度了,还是魂飞魄散掉。 众人当然搞不清楚这一点。 鬼物自己诵念佛经往生超度自身,这种事简直闻所未闻,超出它们的认知。若是天下的鬼物,有这样的自觉,还会有鬼物作祟人间? 事情当然不会是这样的。 可原因到底是什么? 见到伥鬼一个个消失掉,众人的心渐渐安定下来,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事。 那一声“聒噪”。 渐渐有人反应过来,视线落在秦川身上。 那个声音? 宁恒开始意识到,刚才那个年轻男子的声音,不正是秦川的声音吗?伥鬼诵念佛经,超度自己,竟是秦川做出的事? 他是人,是鬼,是神,是佛? 可是秦川此刻轻轻抚摸婴宁的小头,哄着她入睡。 这份平静淡然,不像是置身在刚刚还挤满伥鬼的破旧阴森的古寺里。 没有伥鬼的入侵,大殿的阴森气氛顿时消散许多,篝火复又明亮起来,从天井琉璃落下的月光都十分亲和动人。 清清熟练地给篝火添上柴火,并用一根柴火掏出灰烬,让火烧的更旺盛。 宁恒看向秦川,带着一丝不确定,询问:“秦兄,是你?” 秦川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轻声低语:“它来了。” 伴随最后一个伥鬼消失,再无往生的佛经念起,大殿里有篝火中木柴燃烧的爆裂声,但众人还是凝神细听到了秦川的轻声低语。 “它来了?” 众人转头看向大门,刚刚平息的恐惧,再复如潮水般涌出。 一头猛虎出现在佛殿门口,令人可笑又可怖的事是它身上披着一张锦斓袈裟。 但猛虎穿上袈裟,可没有半分高僧气象,反而愈发显得恐怖骇人。 虎目扫过大殿众人,无人敢与其对视。 最终目光落在秦川身上。 “是你做的?” 猛虎已经炼化横骨,可以口吐人言。 它算是有些道行了。 何况身为猛虎,天赋远非寻常妖类可比。 “佛寺虽然在深山,却也是人类的建筑,说到底仍是人类的地盘,你擅自闯入,当罚。” 猛虎睁大虎目,看到一个元神虚影从秦川体内走出,悬浮在它面前,一股非它所能抵抗的无形力量压制它。 在它的识海里,一头黑天魔神出现,压迫一切的魔王气息,简直不可冒犯。 即使它是山林之王,见到这黑天魔神,也得俯首称臣。 猛虎如被梦魇镇住。 这是佛门的黑天魔神观想法,乃是密教第一等的护法,降妖镇鬼,驱除魔障。 秦川以元神使出来的威力,即使清凉寺里修炼此法的高僧施展此法,也不过如此。 若由当初的圆业施展,便是远远不及。 穿着袈裟的猛虎,忽然跪倒在地上,口中念出一声声佛号。 “南无阿弥陀佛。” 一声佛号,它身上的妖气就淡一分。 “清清,把葫芦摆在它面前。” 清清取走青葫芦,放在猛虎面前。 猛虎身上一股股煞气伴随一声声佛号,随着妖气消散,涌入葫芦中。到了最后,猛虎萎靡下来,终于支撑不住,委顿在地,爪牙生出一丝力气来。 “走吧。” 秦川一声话语轻轻落下。 猛虎突然消失了。 秦川抱着婴宁,旁边小青驴起身跟着,清清捡起青葫芦,随在后面。临到大门前,他回身深深看了宁恒一眼, “宁兄,再见。” “额,秦兄,再见。”宁恒下意识回了一声,然后想追上去找秦川说话,可是发现双腿发麻,竟使不上力气,等他挣扎起身,去了门口,秦川一行的身影在月光下早已去远。 眼下里,他已经不确定秦川是不是那个陵州第一才子秦川了。 刚才相遇的年轻人,究竟是人,是仙,是佛,是神? 无论如何,这番遭遇,牢牢刻在佛殿里每个人心头。实在是太离奇,太惊悚,结局也太不可思议。 那修炼成精的虎妖,最后到哪里去了? 这是众人心中深埋的疑惑。 “刚才那些伥鬼和虎妖念的是佛经,莫非那位秦公子是佛爷化身人间的行走?” “不像,倒是有些仙气。”李铁说着,颇是羡慕刚才秦川飘然离去的姿态,像极了话本演义的高人。 “哼,我儒门中精通儒道释三家的也不是没有。”宁恒说道。 众人见刚才他和秦川亲近,心里畏惧,倒也没有反驳。 何况读书人确实身份高一等。 到了天亮时分,众人赶紧离开。 至于为祸山林的虎妖,已经被除掉,这件事随着这些江湖人离开,开始扩散。 只是他们说出的故事,根本没人相信。 伥鬼念往生经,虎妖口喧佛号? 编故事都没这么离谱。 倒是宁恒回去后,没有谈及此事。 读书人敬鬼神而远之。 他也不想给秦川安上一层神怪的面纱。 究竟是不是陵州府的秦川,还不好说呢。 他找人去隔壁陵州府打听了秦川的样貌,等人回来,才发现真对得上。那么秦川当是修行的高人了。 宁恒唯有做出这样的解释。 可惜,当初要不是虎妖伥鬼作祟,他们还能一路同行。 秦川飘然离去,也是不想两人再相处下去,十分尴尬吧。 … … 进了华宁府,秦川先到南柯镇,再往前,便是华宁府金华县的地界。路上一个书生骑着马,旁边跟着两个书童。 “秦兄?” 书生看见秦川。 “黄梦。”秦川有些意外,他路上神思悠悠,没在乎周边的人,纵情山水间。 直到黄梦叫出他的名字,才回过神。 他收起讶异,笑道:“黄兄,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虽然跟黄梦有些过节,可究竟没真正的冲突。 何况黄梦此前还去府衙报信。 人在外地,相逢同乡,即使有什么恩怨,也会暂时抛却掉。 黄梦看见秦川,颇是欣喜,对于秦川他还是服气的,陵州第一才子的名号,他是认可的。 “人生何处不相逢,好句子。秦兄还是一贯的大才,出口成章。” 黄梦听到后,下了马,走近秦川,禁不住称赞。 他心里还忍不住泛酸,他怎么才能和这人相比。 黄梦这几个月,苦心读书,可以说是头悬梁,锥刺股的程度,自问学问再难有进益,才想到出来游学。 没想到刚来到华宁府,便遇到一直心心念念的对手秦川。 他还没来得及展示出自己最近的进步,一句人生何处不相逢,令他心头那些小心思顿时熄灭。 这人愈发了不得,出口成章了。 光是人生何处不相逢一句,不至于让他沮丧,沮丧的是秦川是信口而出。可见文章辞赋早已深入骨髓。 要是黄梦读过武侠,用里面的说法便是,秦川一举手一抬足,都是精妙的剑招,面对这样的人物,能拿什么去抗衡。 秦川笑了笑,“信口胡诌一句而已,黄兄是出来游学?” 黄梦点头,“世道不太平,家里安排了两个会武艺的书童。这位是秦兄的书童吗?如何称呼?小姑娘是?” “这是清清,她嗓子不太舒服,不方便问候伱。这是舍妹婴宁。” 婴宁对着黄梦笑了笑。 黄梦见她天真烂漫,笑容可人,心头颇有些欢喜。 说起来,他往日里也不喜欢小孩子,见了婴宁,倒是另眼相待。其中未尝不是有秦川的缘故在。 秦川是他追赶的目标,而且有一层无法解释的神秘面纱,连带他对秦川身边的人也好奇起来。 黄梦解下一块玉佩,“初次见面,没有准备特别的礼物。这块玉珏,颇有养人的功效,就送给婴宁姑娘了。” 婴宁没接,看向秦川。 “黄叔叔送你,你就拿着吧。” 黄梦笑容止住,他今年也才十八而已。 “谢谢叔叔。” 黄梦尬笑一声,心里安慰自己,这样我比你大一辈了。他想着舒服不少,毕竟好似在某个地方战胜了秦川。 秦川倒是不在意这些,反正真要是这样论起辈分来,黄梦那些死鬼祖先肯定受不起。 土地神都受不起他一拜呢。 而且秦川习惯各论各的。 黄梦又道:“前面南柯镇是商旅要道,自来繁华。里面有个常乐酒楼,产一种仙醪酒,向来有名。我请秦兄吃酒,不知秦兄可否赏脸?” “那就多谢黄兄盛情了。” 黄梦让书童牵马,与秦川并肩而行。 他路上借机和秦川谈论文章,有意展现近来的进步,不过无论他谈论什么学问,秦川都能轻易接下来,而且毫不费力。 其中一些问题,他还没弄懂,秦川轻描淡写几句,就拨云见雾。 黄梦心中半是难受,半是佩服:“他这文章诗词,也不全是天赋。不知他这一身学问究竟是谁教出来的?” “若我有那样的老师?” “哎,即使有,也大概不及的。” 他平生不乏名师教导,任谁都对他颇有夸赞,认为他是十年难得一见的读书种子。 可是自从遇到秦川,简直处处受挫。 若是换了其他大家族子弟,早用阴狠的手段,给秦川一个教训了。黄梦自视甚高,那样做岂不是等于他彻底认输。 但现在确实找不到胜过秦川一头的办法。 好在他已经被打击多次,也不至于垂头丧气,反而越挫越勇了。 叔父说的是,屡战屡败和屡败屡战,终归是不同的。 很快一行人来到常乐酒楼,这家酒楼有经营住店的生意,酒楼后就有一片小院。 兴许是他们来早了,不见有多少生意。 只是能支撑这么大一个酒楼,又处在商道少,生意肯定不差。也许是没到时候。 黄梦微微讶异之余,如此想着。 他们进来,跑堂的小二上来问候,“两位公子,里面请。” 黄梦和秦川都是秀才打扮,衣着不凡。 尤其是黄梦,身上衣服的面料,让见多识广的小二都心头惊讶不已。 黄梦道:“开个最大的包间,先上一壶你们招牌的仙醪酒,把你们这最好的饭菜都端上来,记住,我要新鲜的菜,若是味道不对,立时砸了你们招牌。” 小二面色发苦,“公子,你要其他的还好说,只是这招牌的仙醪酒,咱们酒楼现如今实在是招待不出来。” 黄梦:“便是原浆都没有吗?” 这时酒楼的掌柜走过来,叹息道:“这位公子,你们是刚从外地来的。实在对不住,咱们酒楼出了事,现在莫说原浆,便是仙醪酒的酒沫子,我们也拿不出来。” 随后掌柜的开口解释缘由。 常乐酒楼乃是华宁府有名的酒家,号称华宁一绝。五年前,一个游方道士来到酒楼喝酒,掌柜的见他风采不凡,有心结交,免了他酒钱。 随后半年,那道士便时常过来。 掌柜回回都请他,还给他添置下酒的小菜。 终于掌柜的妻子看不下去,对道士说道:“这位道爷,你算算你半年来喝了多少酒,一分钱都不给,若是每个客人都像你这样,那我们还做不做生意了。” 掌柜因这事,被妻子说了多次,家里甚至有些不和睦,这次妻子主动挑明,倒也没说什么。 那道士听后,微微一笑,“原来你们这是要酒钱的,你们早说就好了。” 随即,他取出一张符纸,对着掌柜说:“请打一碗热水来。” 掌柜于是照着吩咐去做。 于是道士将符纸点燃,灰烬撒到碗里的热水中,然后走到酒楼后院,将一碗符水洒进院中的井口。 掌柜妻子见状,问他想干什么。 道士笑了笑,让他们打一桶井水,然后让他们尝一尝。 随即掌柜的妻子对道士千恩万谢。 原来符水撒进去,井水竟成了酒水,滋味绝美,比原先的仙醪酒原浆还好喝。 而且井水源源不绝,等于酒楼多了一只下金蛋的母鸡。 那掌柜妻子喜不自胜,对着道士千恩万谢。 道士笑而不语,随即飘然离去。 有了一口出产美酒的酒井,常乐酒楼自是生意愈发红火起来。可是数日之前,游方道士再次来了酒楼。 掌柜妻子见到,忙满脸笑容殷勤上前问好。 道士也笑了笑问她,“井里的美酒怎么样。” 掌柜妻子自然说了许多好话,只是最后时,说错一句, “好是好,只是以前酿酒,剩下的酒糟还可以喂猪,现在只有酒水了。” 道士闻言,不由冷笑一声,然后走到井边,念了一遍咒语,随后离去。从那日后,井里再没酒水冒出来。 而常乐酒楼因为有酒井存在,家里的酒窖早已荒废掉。 那是养了上百年的酒窖,一旦荒废,再要养出那样的酒窖,又得几代人心血。 现酿的酒,不说来不得来及,即使酿制出来,也跟从前没法相比。而且客人们尝过原来的酒,即使常乐酒楼从别家买酒过来卖,也没法和原先酒井的酒相比。 于是生意肉眼可见的冷清。 这事早已传出去,而且都说是掌柜妻子贪得无厌,惹怒仙长,掌柜的也不敢隐瞒外地人。 否则酒楼的名声就彻底毁了。 掌柜妻子因为说错话,得罪道士,害得自家没了营生,于是当天夜里就病了,卧床不起,茶饭不思。 一日比一日消瘦。 掌柜也为此愁眉不展,还得寻大夫给妻子看病。 秦川听完后,问:“掌柜,你心里怪那个道士吗?” 掌柜:“我原本就是打算请道长喝酒的,而且酒井产了好几年酒水,远超过那半年酒钱了。说实话,我心里十分感激他。这几年做的生意,小人还是攒了一些本钱,硬捱也捱得过去,只是我浑家一病不起,实在不知如何是好。大夫开过的药,吃了也不管用。” 秦川随后道:“掌柜,我们都饿了,先上菜吧,然后沏一壶茶。” “好。” 众人进了包间。 黄梦:“秦兄,此事你怎么看?” (本章完) 第8章 仙客 秦川微微一笑:“这掌柜倒是个心善的。” “然后呢?” “没了。” 黄梦心想,秦川说的话也没错,掌柜的若是心眼不好,不可能白请道士喝半年酒。 他们是外地人,其实不说实话,随便弄点酒,坑了也就坑了。至于名声不好,其实常乐酒楼出了这事,传出去,其他人肯定都说掌柜妻子贪得无厌,应有此报。 无非是名声更坏而已。 总之常乐酒楼的生意是做不下去了。 他问身边的书童黄二,“你怎么看?” 黄二:“那掌柜妻子确实贪得无厌,井水当酒卖,还嫌没酒糟。是我,我也会生气。” “黄三你觉得呢?” 黄三:“我看是那掌柜一家没远见,不该荒废了自家的酒窖。” 黄梦又看了看清清,想起她不会说话。 婴宁还这么小,更不用提。 问了秦川,秦川也不说看法。 他细细斟酌半响,道:“那道士高深莫测,是非分明,所行玄妙。只是我觉得,他还不算一个高人。秦兄以为如何?” 秦川反问:“黄兄之意若何呢?” 这时,秦川心里微微有些讶异,因为他从黄梦身上觉察到一颗灵机勃发的种子。 似乎有种玄之又玄的东西附着黄梦身上,让他开始汇聚天地灵机。 但灵机尚未汇聚起来,应该是时机未到。 这让秦川觉得很有意思。 他本以为去找宁采臣能获取灵机,没想到黄梦这里就出现契机了。 而且黄梦是灵机萌芽的过程,这对秦川观察灵机的出现因由,很有帮助。 黄梦:“道士不过仗着自己的神通道术,戏弄凡人而已。若他是个普通人,人家请他喝半年酒,说他几句不好听的话,其实也没什么。难道这掌柜一家,还能让他真把酒钱还回去。其实凭在下的家世,也能戏弄一下这种普通人,可在下从不屑于做这类事。” 他为人甚是自傲,当初黄四出主意让打断秦川双腿,使其进不了考场,他都不屑于去做。 只觉得道士仗着一身道术,还了人情也就还了。如此游戏人间的戏弄凡人,又能如何? 世间的风气,还能因为他这一两次戏弄改正? 黄梦觉得自己要是有一身神通道术,自是不屑于游戏人间的,有这些闲工夫,不如早日修行成仙。 只是家里人也不想让他学神通道术,说是将来去了书院,能学到更高深的东西。 黄梦自是不疑。 要进书院,科举是敲门砖。 秦川笑了笑,“菜来了。” 于是一行人吃饭菜。 饭菜却也新鲜,手艺不错。即使没有美酒相佐,这家的饭菜也能吸引不少顾客。 吃完饭,黄梦主动结账。 临行前,秦川对掌柜说:“掌柜家的饭菜挺好吃的,若是以后来个和尚也像道士那样,让你施舍斋饭,吃伱一年半载,然后再给你做个神通使饭菜源无中生有而来,掌柜的会如何做?” 掌柜苦笑一声:“当还是用心厨艺,别人给的,始终不如自己就有的。” 秦川淡淡一笑:“那掌柜还有什么可烦恼的呢?” 掌柜的若有所思,他一边开着饭馆,一边重新收拾酒窖,到他这一代酒窖养不回来,还有子子孙孙。 他将道理说给妻子听,想必妻子也不会为此烦恼了。 酿酒剩下的酒糟,依旧可以喂猪,即使酒的生意不如以往好,靠养猪也能回一些本钱。靠着过去几年的积蓄,总能把日子过回来。 这次的教训,传给后世子孙,总能警醒后人。 何况他半生操劳,请道士喝了半年酒,几年不用费心酿酒,现在腰腿都比数年前好多了。 如今无非是回到以前的辛苦劳累。 还平白得了几年轻闲日子。 他一想开,觉得心中再无烦闷,道理说通,浑家也不会那么心里堵了,他欲要出去感谢刚才那个秀才相公。 可是人家已经走远,在人潮里消失。 眼下已经是正午了。 掌柜此后果然用心经营酒楼,还把自家的遭遇常常说给客人们听,他觉得此事多少有些警醒的效果。 没效果,也可以给客人们当个乐子。 人间的事多是如此,你主动把自己的惨事说出来,旁人便不好拿此取笑了。 … … “秦兄,你刚才的话是在帮那个掌柜?”路上,黄梦开口询问。 “怎么说?” 黄梦轻轻一笑,“秦兄强调饭菜好吃,不正是在开导他。只是秦兄帮人的方式很特别。你开口先问他怨不怨那道士,掌柜的说不怨,又吃了饭菜觉得好吃,所以觉得这一家不算是无可救药之辈,才最后暗示开导他。秦兄做事高明,可瞒不了我。” 秦川看着黄梦,悠悠道:“有没有可能我只是觉得饭菜确实好吃呢。” “那也确实不错,可比起我家里……”他突然想到,秦川出身贫贱,的确没怎么吃过好东西,无论是簪花宴,还是临川画舫,两次见到秦川,他都是大快朵颐的吃东西。 刚才桌上,婴宁也吃得很欢。 明显是兄妹二人时常吃得不好。 他也听说,秦川在陵州府是赚了一些钱财,可是转眼造了一个庄园,这等白手起家,没有底蕴的人,肯定把积蓄都耗得七七八八。 所以秦川的话,不是没有道理。 难道真是他想多了。 接下来,黄梦主动邀请秦川游览南柯镇,黄昏前常乐酒楼的店小二找到他们,说是他们今天不走的话,掌柜请他们在店里免费住一晚。 原来掌柜得秦川开解后,又去劝慰妻子,妻子果然想通了。因为吃一堑长一智,觉得往后不可人心不足,还得感恩。 故而让掌柜去找秦川他们,看人走没走,没走的话,做些答谢。 黄梦见这事有意思,于是留下。 他还想着那个道士会不会再次出现。 到了夜里,黄梦自己住了一个房间,两个书童一个房间。 回房间睡觉前,他还问秦川晚上要不要一起挑灯夜读,秦川说他作息很好,从不熬夜。 黄梦先是震惊,随即想到,秦川出身寒微,以前肯定是舍不得用油灯蜡烛的,晚上不读书也是正常的。 只是想到秦川这样都能有一身好学问,心中颇有些泛酸。 可这也是他的机会。 他要把晚上的时间利用起来。 黄梦自己带了蜡烛,点亮后,开始熬夜苦读经书。 正当他用心苦读时,忽然房门打开,他听到动静,有些生气道:“我说了晚上我看书时,不要来打扰我。” 可当他看见门外来人时,不免一脸疑惑。 “一般这个时候,都该上床睡觉了吧。” 来人是一个容貌秀丽的女子。 随着夜风吹进来,房间里飘进一股淡淡的香气。黄梦也是闻过不少脂粉香的,只觉得这股清香,确实比一般的庸脂俗粉要强。 女子还撩了撩发梢,倚靠在门外,颇为妩媚动人。 黄梦淡淡道:“莫非是秦兄寻你来戏弄我的,他还有这闲钱?你回去告诉秦兄,他眼光不错。然后出去把门带上。” 他觉得除了秦川,这里也不可能有别人来戏弄他。难道是因为白天他说自己有资本戏弄普通人,秦川也故意花了钱,找人来戏弄他,让他试试被戏弄的滋味? 又或者是那戏弄酒楼掌柜一家的道士所为? 反正不管是谁,他都不想上当。 “公子,你说什么?你叫我出去?”女子脸上颇是惊讶,难道是这里的灯光太暗了,这人看不见她的脸? 她不退反进,走进房间,来到黄梦近前。 黄梦甚是不满道:“你听不懂吗,我叫你出去,顺便把门带上。” “公子,你是不是有病啊。”她顺势坐到黄梦身边,就要握住黄梦的手。 黄梦用力将她推开,怒道:“我叫你给我出去,你是听不懂人话吗?” 女子惊吓道:“你这人怎么回事,推我做什么。” 黄梦冷笑一声,“说吧,他给了你多少钱,我给你双倍。你赶紧走。” 女子:“他是谁?我不懂你意思。” 黄梦:“无论是谁,请你立刻马上离开。” 女子不禁一笑,“我懂了,你以为我是别人花钱找来戏弄你的?你以为我是窑子里的妓女?” 黄梦:“难道不是么。你非要把实话说出来,那也没办法。” 女子嫣然道:“公子你误会了,我可不是别人花钱请来的,而是自愿来的。长夜漫漫,无心睡眠。公子难道不想和奴畅谈心事吗?” “莫不成我们还见过面?”黄梦不由冷笑一声。 女子柔声道:“白日里,公子在南柯镇游玩时,奴就相中你了。” “哦,我身边还有一位公子,你怎么没相中他?” “那人没公子英俊潇洒,而且公子看起来比他富贵。” “算你会说话,那你是什么来历?” “我啊,就是附近劳员外家的小妾,今夜想和公子共度良宵……嘤……嗯嘤…嗯嗯…嘤……” 黄梦露出不屑的表情,瞧着她,“那你跟妓女也没什么不同。” 女子含情脉脉地说道:“怎么会呢,妓女是卖身的,而奴是自愿的。” 黄梦“哦”了一声,“我懂了,妓女是被逼的,你是自己犯贱。” 女子似被伤到心,拉开自己的袖子,露出一道道紫色的淤痕来,“还不是劳员外虐待奴,奴家伤心,才来找公子,以求安慰,公子竟如此狠心轻贱奴家吗?” “你一个个娇滴滴的女子,他虐待你干什么,难不成你经常偷人,给他发现了?” “才不是,奴家也是第一次。那是劳员外自己不中用,他不行了,才在奴家身上用鞭子发泄,奴是受不了。只想真正做个女人。再说,你们男人不就喜欢我们女人这样吗?”她脱下衣服,半露着一抹香肩,上面也有淤青,可在灯光渲染下,不禁有种令人想要怜惜把玩的冲动。 “还请公子垂怜奴家,不要似老东西那样粗鲁。”她声音轻柔娇媚,听着让人心里麻麻的,酥酥的,痒痒的,一副娇弱可怜的样子,更让人忍不住想要呵护她,爱护她。 她说话间,软玉温香倾倒在黄梦身上,教人迷醉不已的女儿香气喷涌出来。 黄梦手忍不住按在她肩膀上,然后用力一按。 “公子,为何这样粗鲁。”女子呻吟一声,顺势躺进黄梦怀里。 谁知黄梦松开手,女子摔倒在地上。 女子咬了咬嘴唇,眼泪汪汪,“公子也要跟老东西一样粗暴吗?奴真是命苦,可是谁叫奴喜欢你呢,来吧。 “你别演了。”黄梦用看破一切的语气冷呵呵回应。 “我演什么了?” 黄梦:“你的肩膀上也有伤,可是我用力捏你,你一点反应都没有,还以为我在和你调情。” 女子眼泪水滚出来,“那是人家动情了,忘了疼痛。原来公子是喜欢奴家叫么,奴家叫给你听好了。” 黄梦冷笑一声:“就算你说得对,可是人在得意的时候,总会忘形,你刚才倒在我怀里时,以为我中计了,所以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笑容。” 女子收起脸上的娇媚,站起身穿好衣服,问:“没想到我都送到你怀中了,你脑子还在转。你这人是不是根本不喜欢女人,你还是不是男人?” 黄梦:“你这样的贱货怎么会懂什么是真正的男子汉。我一从开始就看不上你这样的贱货,而且男子汉大丈夫,要是能轻易被女色迷惑,还能成什么大事?这也是黄某平生自负的地方。” 女子:“所以你是为了证明自己是男子汉大丈夫,才拒绝我?你是觉得被我迷到,会让你丢面子,对吧?可你也得到了我,我还不如你的一点面子?” “你不是男人,你当然不会明白这一点。” “那你也伤害了我作为女人的尊严,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也不需要明白。但我明白一件事,你该走了。” 黄梦举起烛火,大有女子不走,就拿火烧她的意思。 女子咬了咬牙,随即离开,到了门前,黄梦喊住她。 她脸上瞬间闪过一丝得意,旋即转过身,一脸娇媚地眨着眼道:“怎么了?” 黄梦却一脸淡然:“出去后,把门关上。” 女子脸一黑,走出门,一阵恶风将门死死关上。 黄梦上了门栓,心里纳闷,隔壁的黄二黄三怎么睡得跟死猪一样,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此时回过神,觉得那女人半夜三更前来,肯定不是什么劳员外家的小妾。 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妾能半夜三更跑出来。 莫非是女鬼? 他背心冒出一阵冷汗。 还好自己意志够坚定,呵斥走对方。 “不知秦川那里会有女鬼敲门吗?” 他翻来覆去,一晚上没睡着。 第二天早上,秦川神采奕奕。 黄梦则一脸憔悴,他见状心里不服,难不成女鬼真没有去找秦川。黄梦问道:“秦兄,昨晚上有人来你这敲门吗?” “你是说女鬼吗?”秦川直接开门见山。 黄梦不由好奇,“秦兄赶走了她?” 他心想,如此说来,秦川也是遇到女鬼了,看起来没什么事,自是和他一样赶走了女鬼。 只是他昨晚该好好睡觉的,这样一来精神气色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憔悴,如此可以说跟秦川打了个平手。 他还没和秦川打过平手。 一想到这样好的机会没把握住,黄梦不由后悔不迭。 秦川没有说话,反倒是婴宁开口,“女鬼被哥哥的浩然正气震散了。” 黄梦不由一阵石化。 什么,秦川都有浩然正气了。 其实这事黄名士大概猜到一点,只是不忍告诉黄梦,免得打击他的信心。 浩然正气,鬼神辟易。 这是黄名士给黄梦定下的目标。 如果养出一口浩然正气,那自然是当世大儒,受人敬仰,而且鬼神之流,也得退让。 能养出浩然正气的人,要修道也是一日千里,轻而易举的事。 他为此心心念念着,想要养出正气。 之所以不屑于用阴狠手段,对付秦川,便是存了这一份心思。想要养出浩然正气,就不能做个小人。 想要报仇,自当堂堂正正来。 可是他梦寐以求的事物,秦川已经有了。 他要万贯家财何用? 黄家千般经书,万种注解,能换得一口浩然正气吗? 秦川见黄梦楞住,轻声问道:“黄兄昨夜是被女鬼迷惑了?怎地如此憔悴。” 黄梦话到嘴边,一时想不到如何解释,难道说他因为女鬼的事一夜没睡着? 秦川也没过多追问,只是说了接下来要去金华县,问黄梦要不要去。 黄梦那边正好有个世叔在当县令,自然是要去的。 不过他颇受打击,先跟秦川作别。 秦川倒是没强求,只是把黄梦纳为观察的对方。灵机的形成是需要缘法的。 他强自干预,反而可能会弄巧成拙。 于是秦川一行又前往金华县去。 路上有一个游方道士从后面走到了他们前面,脚程极快,不一会没影了,留下道歌声, “离尘仙客,惯看日月飞梭,寒来暑往雁去来。 懒睨人世离合,莫道情字为何,须透彻,明了取舍,此心也如金石坚,何须与人道得? 自来凡情炙热易成殇,道情者如清凉月色。” (本章完) 第9章 寡妇 游方道士的道歌声杳然远去,清清却听得有些出神。跟公子出来这些日子接触的世俗人情,可谓处处新鲜,令她对人世间愈发留恋。 向往长生之心,日益坚固。 “此心也如金石坚,何须与人道得。” 道歌声在她心中久久回荡。 “能持否?肯攀登。” 道歌的两句,与公子的提点,交相在清清心中回荡着。修门门槛不再那么牢不可破了。 不是因为突然的醒悟,而是源于长久的坚持。 她有些感悟,请求秦川放她进青葫芦修炼。 秦川自无不允。 他心里也想着,游方道士是不是常乐酒楼那个,这道士有什么目的吗? … … 金华城街上人潮涌动,这是个大县,比郭北县还要繁华,有些陵州府的感觉了。 禹江省位于东南,水路交错,商业发达,陵州府虽然是省府,可是下面的府县未必比陵州府差多少。 而城内外,实则也是两个世界。 城外的水陆商路都比往年要不安全许多,到了城里,依旧可以感受到盛世繁华的气息。 白骨露於野,朱门酒肉臭。 秦川身着聂夫人相赠的锦衣,他现在有钱买更好的锦衣,可是穿旧的锦缎,实则比新衣更舒服。 婴宁变成狐身,想要在街道上欢快地行走。 秦川虽然清楚她不会走丢,也不怕走丢,可还是把她抱在怀里。 于是街道上出现这样一幕,一个衣着锦衣的秀才相公,抱着一只雪白小狐,小狐的额头生着一道火焰印记,张牙舞爪地挣扎着,样子十分可爱搞笑。走到哪里,都引人注目。 虽然秦川气质不凡,可还是有人忍不住过来询问,“这只小狐能卖吗?” 自然不能。 那人还要搭讪,秦川一个眼神,使他如坠冰窖,浑身寒冷。 回过神来,不知呆立了多久,腿脚都麻木了。 而秦川早已在人潮中远去。 又到了临近饭点的时候,酒肆、饭馆鳞次栉比,扑鼻的香气,掩盖了许多来自人潮的臭味,婴宁自是生出口腹之欲,秦川摸了摸她头,让她再忍忍,小孩子不能老是馋嘴。 兄妹二人穿过热闹的大街,秦川元神感应金华县的地脉,寻找哪里有合适落脚的地方。 不一定要有像五柳庄那样的灵脉,但只要气息清灵,也可以暂时做个落脚处。 他准备在金华城呆一段时间。 其实常人以为的风水宝地,往往不在郊野山林中,而是在城市里。 何处黄土不埋人。 实则许多风水宝地,都是建城的极佳选址。 那些过往的坟墓,自然也被城市的兴建掩埋。 史记“舜耕历山,历山之人皆让畔;渔雷泽,雷泽上人皆让居;陶河滨,河滨器皆不苦窳。一年而所居成聚,二年成邑,三年成都。”有圣德之人居住的地方,必然也是风水宝地。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金华县素有文物之邦的美称,名人不在少数。秦川元神感应下,有多个风水宝穴的存在,只是大都有主。 最终他选择了一间人烟冷寂的宅院,然后找了一个负责租赁这里的牙人将其租下。 价钱很低,因为旁边的邻居门户很萧条,有个寡妇带着一对儿女,家境贫苦,丈夫死了好几年,都没钱将其安葬,只好停在隔壁的院子里。 而且奇怪的事是棺材里的丈夫,几年过去,尸体也没发臭,依旧如刚病死时的模样。 曾有外乡人找上门,还带回寡妇丈夫的信。 因此左邻右舍很是忌讳这一家人。秦川租下的宅院原主人,因为挨得太近,搬到城的另一头去居住了。至于这家的寡妇,每天都去很远的地方做活,早出晚归。 寡妇门前颇有是非,传了不少怪话。 但是秦川看来,他租的宅院和隔壁乃是金华城的风水宝地,灵气的浓郁程度,大概有五柳庄的一半。 在金华县里,实是有些鹤立鸡群了。 找到了地方,因为清清还在修炼,秦川只好自己带孩子。清清修炼的第五个时辰,秦川有些想她。 好在婴宁还是很好哄,洗漱完就睡着了。也没嚷嚷着要吃东西,大地是这里灵气比其他地方丰盈,有股清灵之气,使得婴宁很是受用。 天未大亮,婴宁给一阵清亮的声音给弄醒。 接下来,那声音开始唱戏文,声音婉转,颇有娇媚流露,质地不错,但是唱腔着实不敢恭维,像个初学者。 婴宁变成小狐,翻上墙头,又变回女童模样,坐朝隔壁院子看去,娇嫩的朝颜藤蔓百折千回地绕在井口,含着露水的小花随清风摇曳,楚楚动人,一名穿着戏服的人正在井口边唱戏。 戏子回身看见婴宁,有些惊愕。 但婴宁理智气壮地瞧着她,笑个不停,然后一转身,回了院子。 戏子竟有些心虚,以为女童翻下去,摔着了。 啊哟! 这可如何是好。 … … 外面传来敲门声。 秦川打开门,看见一名楚楚动人的戏服女子。 “这位相公,你家的囡囡可摔疼了吗?” “囡囡?哦,你说婴宁啊,她好着呢。”他招了招手,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走过来,瞧着女子,脸上挂满笑容,娇憨可掬。 戏服女子见婴宁无事,长舒一口气,“没事就好。” 她随即对秦川弱声道:“昨夜回家的太晚,不知来了新邻居,我早上吵着你们了吧,真是抱歉。” 秦川:“不知者不为罪,不过往后姑娘可不能这么早扰人清梦了。” 戏服女子忙地点头,“妾身记住了,妾身也不是姑娘,已经嫁人,公子搬过来,没听过我们家的事吗?” “略有耳闻,只是在下略通岐黄之术,看得出夫人还是姑娘身。” 戏服女子脸一红。 “姑娘不要误会,我也不是什么浪荡子弟,伱唱的戏文其实正是在下所写。” “啊。” 秦川悠悠道:“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飞。晓来谁染霜林醉。” 他顿了顿,“这正是姑娘刚没唱完的一段。” 戏服女子小心翼翼道:“你莫非是聊斋先生?” 聊斋先生是秦川的新笔名,柳毅传、桃花记、西厢红娘记都是用的这笔名。 原因无他,喜欢多开马甲而已。 “正是在下。” 戏服女子连忙抱拳,郑重施了一礼,“后学末进吴婉青,拜见先生。” “嗯,姑娘待会可是要去魏老板的戏班子,你带我一起去吧。” “先生去找班主做什么?” 秦川深深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我写的戏本,魏老板教给一个毫无基础的新人练习,我知道后,总得找他要个说法吧。” 吴婉青脸色一白,“先生,这不关班主的事。我是昨天才经人介绍进的魏家班,这机会是我苦苦求来的。若是先生怪罪,责罚妾身便是。只是妾身真的很需要这笔钱,还请先生再给我两天机会,我一定能唱好。” “莫要害怕,开个玩笑罢了。吴姑娘练过武艺?” “嗯,打小练过家传的炼形术,还有一份导引术。” “所以魏老板看上你不是没道理的,晚是晚了点,可良才美质,遭了岁月蹉跎,也不是一般俗物可比。你学戏虽然晚,成就未必会低。” 若是普通人,任凭资质再好,年纪一大,学戏便自是迟了。 但秦川一眼看出,吴婉青不是人。 不是人,也不是妖,身上还有一股轻灵魅气,实在教人意外。她应该没害过人,身上没有那种害过人的怨煞存在。 在聊斋世界,遇见这种非人的存在,倒不是很罕见的事。 尤其是秦川遇见,似乎跟吃饭喝水一样正常。 于是小寡妇吴婉青带着秦川去了魏良野那里。 如今魏良野住在华宁府首屈一指的富绅劳员外的别院。劳员外在华宁府多有宅院、别业,金华县这处府邸给他以古之“金谷园”为名。 既有金华县的金字,也有与古时金谷园一较高低的意思。 进了金谷园,来到一处花园内。 花园的青石小路上铺满大大小小的花瓣,又有不少飘落在流水假山间,芳香浸润流水泥土,空气清甜,使人胸怀畅然。 秦川走在吴婉青前头,到了一处凉亭前。那亭子里走出一个飘然出尘的游方道士,淡青色的道服与旁边的绿杨烟气融为一体。 道士看向秦川,颇有些厌恶之色,往前一步, “尊驾又是要来和贫道斗法作对吗?” 秦川心想:“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到这都能遇见这个道士。他莫非以为我拿常乐酒楼的事做棋子,和他斗法么?” 修道人一般脾气都不小,所以才要用清心宁神之法,安定燥性。 道士这一步,也颇有讲究,驱动地脉之力,要压得秦川低头。 秦川漫不经心往前一步。 道士忽地神色一变,秦川这一步破了他的玄天法聚敛的地脉之力。他没想到对方竟如此深不可测。 道士知道遇到硬茬,此时若退一步,自是海阔天空,可面子也丢尽了。他仙风道骨的神态登时消散,脸上猛地露出一丝狰狞,绕着秦川迈起小碎步。 秦川意态闲适,默默将元神之力运在足尖,轻轻迈动步子,让身子一直面对着道士。 两人便在花园中,青石小路上,面面相对,互相迈着小碎步。 吴婉青在一边看得如痴如醉,她在场中,唯一能看出几分玄妙的。 “这位聊斋先生,比崂山这位道长,还要深不可测。” 以她的眼力,依旧能看出崂山的道长落在了下风。 这可是崂山的一位内门长老。 怎么会? 事实发生在她眼前,由不得她不信。 她心里惊讶之余,又松一口气,看来暂时不怕被崂山的长老收走了,只是这位聊斋先生,有如此修行,自是能看出她的异样之处。 希望对方能发慈悲,让她能先报答完叶家对她的恩情。 如此魂消魄散在金华城的山山水水,她也无怨无悔。 吴婉青心念一闪而过,继续凝神关注正展开无形斗法的二位高人。她看得出崂山长老正用着一门高深至极的步法,意图借此搅乱小先生的心神。 小先生高明得很,轻轻松松化解了崂山长老步法的攻势,甚至不知不觉间形成对长老的反制。 此时道士额头细密的冷汗便是明证。 道士此刻心生滔天骇浪,惧意大增。 秦川忽地止步,笑了笑:“老道长体力到底不如我们年轻人好,到此为止吧。” 秦川自问能死死压制道士,可人家背后有门派,两人只是切磋,还没到既分高下,也分生死的地步,何苦结下冤仇。 若是真要分出生死,那肯定要做好首尾。眼下这地方,不适合下狠手,还是点到为止。 秦川这一停下,道士好似系了一根线在秦川身上,越转越快,好一会才慢下来,最后道士瘫倒在地。 此时数名年轻道士从斜刺里杀出来,将秦川包围住。 道士连忙道:“休得对这位先生无礼。” 他心知刚才是秦川留了手,否则他不止要丢脸,还要修为大降。别看他能让井水变成酒水,那不过是惑人味觉的幻术。 根本算不得练假成真的大神通。 几年过去,那符纸的威能也消耗殆尽。 他即使不来,井水也还是井水,不会再使人以为是酒水了。此事其实关乎他迈入显圣这一关口的修行。 他见秦川将其化解,还以为秦川是崂山的对头,特意算出他在突破的关口,前来阻道。 路上那句“此心也如金石坚”正是对秦川的警告,表示我自求我道的决心,让秦川好自为之。 在金谷园里又见到秦川,误以为秦川不肯干休,还要继续阻道,他只好给对方一个教训。 谁知秦川对地脉气机的感应,犹自在他之上,那份精微玄妙,即使门中的师长,都罕有人能及了。 其实他真要是比拼实打实的神通道术,秦川未必能轻松应付下来。偏偏试图借用天地之力,利用气机压迫,这类关乎自身境界高低方面的斗法,莫说是他,便是一个鬼仙来了,都未必能讨得了好。 他又让一个小道士搀扶他起身,向着秦川深深一礼道:“多谢先生手下留情,否则小道纵使神魂不受到重创,亦要精血亏损,从此无望道途。” 道士面色苍白至极,说话也有些断断续续,但感激之情却不假。 他这一番变化,令身边的年轻道士们难以置信。向来喜怒无常、游戏人间的长老,为何突然变得这般客气。 他们却不知,适才道士看见秦川时,迈出的第一步,正落在“离卦”上。他占据这一卦,正是园中气机最强盛的地方,且将秦川推向气机最薄弱之处,使秦川深陷险境,如在悬崖边上。 哪知道秦川轻易看破他的用心,往前迈出这一步。 这一步落在“坎卦”上,简直逆转乾坤。 秦川站住此卦方位,正是物极必反,将极险的处境翻转过来,反而使周遭气机发生剧烈变化。 原本道士占据的方位是气机最强盛处,因为秦川那一步,他身周气机猛地泄落,由至强转为至弱。 再到后面,道士使尽浑身解数都不能搬回一程。 秦川对着他走出的每一步,都轻描淡写化解了道士的反击。 道士犹如进了一个漩涡里,越挣扎越难以解脱,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越陷越深,到最后死无葬身之地。 道士本以为自己这回不自量力,得罪了高人,必无幸理。 哪知道秦川竟是如此胸怀宽广,在最紧要的关头放了他一马。 因为其实是他先动的手,若是秦川心怀恶意,真下个重手,崂山也不好挑理。 届时难免只有仗势压人。 如果秦川背景够硬,等于平白为本教树下大敌。 而似秦川这样修为的人物,怎么可能没背景? “秦相公,你怎么来了?”魏良野见到秦川和道士在一起,十分纳闷。 道士心想:“这人怎么认识魏良野的?” 他见道士脸色苍白,“李道长,你是哪里不舒服么?” “没事,只是练功岔了气,调理一下就好了。” 魏良野“哦”了一声,又向秦川介绍:“这是崂山内门长老的李玄阳李道长,道号长春子。” 他又向李玄阳介绍了秦川。 陵州府第一次才子。 三试案首。 柳毅传的作者。 一个个名头加在秦川身上,李玄阳都还能接受,直到最后,魏良野说到秦川今年还没满十七岁时,李玄阳差点一口老血喷出。 不可能,绝不可能。 不到十七岁的年纪,怎会有如此可怕的修行境界。 难不成他这一把年纪的修行,莫非修到狗身上了? 世上怎么可能有十七岁的少年人,论修行境界比他这位准显圣的阴神修士还要高深? 李玄阳真的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不,难道?” “一定是这样,他是鬼仙转世。” 李玄阳找出最合理的解释。 他刚才竟敢和一名转世的鬼仙斗法,李玄阳心中涌现出一股后怕来。真是运气好。 他和那个异类是一起的。 还好他昨夜先谨慎了一番,没有直接动手,不然今天这个鬼仙转世的高人,肯定不会留手。 李玄阳涌出一股“真”劫后余生的庆幸。 感谢无影之心的打赏。 (本章完) 第10章 城隍相请 李玄阳借口身体不适,向秦川和魏良野告辞离去。 秦川目光落在一行崂山道士身上,直到背影消失在视界,再转头看向魏良野问:“魏老板和李道长很相熟?” 魏良野摆手笑道:“相熟谈不上,不过去崂山太清宫唱过几次戏,一来一去,也就认识了。” 秦川好奇:“崂山的道士也看戏?” 魏良野摸了摸光秃秃的下巴,神情闪过一丝怪异,悠悠开口:“说起来这也是一件奇事,他们请我上崂山太清宫,扮演老子在楼观道留下道德五千言的故事。我当时说,扮演观世音我还凑合,可是太上老子,神气飘渺无凭,我如何扮演得来?” 他说到这里,微微停顿一下,用一种模仿当时崂山诸长老的语气: “他们对我说,他们崂山内部进行过商讨,考虑再三,觉得我扮演神仙,最是惟妙惟肖,决定就是我了。我不行,其他人更不行。还说这事关系重大,希望我不要推辞。 我想着崂山诸老,德高望重,指定是我,也是对我的认可。我若再做推辞,难免得罪人。于是勉为其难上了。 他们还不知从哪里找来一件破旧的衣物,说是当初老子穿过,还寻来一头青牛,说是老子骑乘出函谷关时坐骑的后代。 还有一位长老,专门向我讲解老子在楼观道的事。我当时用心听讲,仔细揣摩,终究把戏演出来了。 后来我又去崂山演过几次。 说来有一件怪事,我第一次上崂山时,见得有九位太上长老,第二次便只有八位了,第三次去只有七位。 他好奇问过此事,他们说那两位太上长老冲击鬼仙失败,羽化去了。我当时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也没敢多问。 自第三次去过崂山后,那已经是五年前的事,再没去过。他们还仔细叮嘱,让我收个好徒弟,须得能继承我衣钵,说不定几十年上百年后,还得来寻我的传人。我也答应下来,可是这些年总找不到真正的良才美质。反倒是无意间碰见的吴夫人,颇合我的心意。她年纪虽然大了,可自有一股神气在,而且是自小练的功夫,还学了导引术,学我这一派的东西,上手很快的,唯独戏腔,还得仔细打磨。” 秦川不禁好奇,看来崂山请魏良野扮演老子,其中必有重大隐情。可此事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秦川觉得此事肯定涉及崂山重大机密,不应多问。 若是卷进去,反而不好了。 不过魏良野能把事情说出来,看来崂山也不担心此事泄露出去,故而没有警告,或者试图抹去相关记忆。 这又与崂山对此的重视,有些不合情理。 莫不成崂山是有意不隐瞒此事。 秦川心思玲珑,觉察到其中蹊跷颇多。但还是不要深入理会为妙。 他于是没有继续追问,反而继续专注吴婉青的事。 倒不是真的要拒绝吴婉青参演西厢红娘记,而是和魏良野商议了一下,如何让吴婉青速成。 他不想浪费时间,希望这戏曲早点面世。 左右也不过花了半天时间,将大概的方向框架敲定。 魏良野没想到秦川的效率很高,而且许多戏曲的知识以及专业细节,都是他有些忽略的,可秦川提出来,果然大有道理。 好似秦川在这行业沉浸多年,才能得出如此精辟的见解。 他却不知,秦川近来又开发了一项玄黄之气的妙用。秦川虽然曾回忆起三生过往,可有些细节记忆早已遗失。 但他如果向功德许愿,补全那些记忆,就能凭空将其弥补回来。 这一点极为有用。 许一次愿,才消耗一丝功德而已。 他现如今有一万多功德。 之所以没有许愿拿回所有的细节记忆,因为一下子塞入太多信息,对他如今的元神有些影响,而且一次性许愿能补全的记忆,也是有限度的。 将所有一切见闻取回,清晰无疑的留存于元神中,估计能把他的一万功德消耗完。 他还试图追溯现代之前的前世轮回记忆。 但功德还不够,没法开启。 而且现代那一世,可谓他现在的第一世,第一世之前,他什么根脚来历,跟开盲盒似的,花了那么多功德,结果未必是好的。 如果功德海量,他倒是不介意浪费。 此外,超脱于世界之上的存在,说不准会有类似一世之尊那种能力,追溯时光长河,对遥远的过去发动攻击。 他还是得为此做些准备,追溯第一世之前的轮回,找到最初的起点,肯定是一个修行的方向。 只是距离现在的他,肯定很遥远。 但修行人没有梦想,怎么成为天帝? 定个小目标,像那次做梦时一样,先做个青帝吧。 他觉得自己跟青字颇有缘分,吴婉青也有一个“青”。 搞定这些事后,秦川回家的路上,将婴宁从青葫芦里放出来,她化身雪白小狐,踩在秦川肩膀上,好奇地打量周遭世界。 这些世俗人情,都是那么新鲜。 路上遇见一名鬼差。 “这位仙长,我是本县的日巡游,城隍大人有请,不知仙长可否赏脸去县里城隍庙一叙。” 他和李玄阳斗法,虽然普通人没啥感觉,可是作为一县城隍,肯定有所感应。 “可以,有劳兄台带路。” 秦川虽然是过江龙,也没必要得罪一县的县城隍,只是过去见一见,自是无妨。 日巡游见秦川十分客气,倒是松了一口气。 不过他也怕秦川不知礼数,太过客气。 因为县城隍来之前,说这位仙长高深莫测。按理说一般生灵,进了金华县的地界,县城隍的生死簿会有相应的文字出身。 可是秦川的文字出身,却根本没有。 足以说明秦川的道行高深,根脚超出了县城隍的生死簿能承受的权限,恐怕要府城隍甚至省府城隍乃至于神都总城隍那里,才可能查到。 这样的人物,若是不小心对他这样的县城日巡游见礼一拜之类的,很可能令他的神体受损。 神道等级严厉,在这方面体现得最明显。 因为参拜见礼之类,就有香火。 可有些存在的香火,神位太低,是万万不能承受的。 传闻上古诸子,敬鬼神而远之,有种说法是为了不伤害那些鬼神。往往这类存在,往往逢年过节拜一下天神和地神中先天神灵,便是很给面子了。 很快到了金华县城隍庙,进入大殿的后面,里面空无一人,日巡游指了指跟前的墙壁,登时墙壁如帘幕般扯开。 秦川带着婴宁走了进去。 这是神道的法界。 里面也是一个城隍庙。 其中金华县的城隍率众上前相迎,“金华县城隍韬元见过仙长。” 秦川见到金华城隍的面容,颇是惊讶,居然是个女城隍。 韬元秦川脸上的异色,主动解释,她本是前朝的一个县主,在贼子攻陷城池时,亲自率众杀敌,力战而死,被当地百姓怀念,死而封神,又称为金华仙子,韬元是她本来的名字。 这段事,县志里有记载的。 至于城隍神像,威严森森,穿着官服,不仔细分辨,也看不出男女,而且外人不明就里,也只会以为是男生女相。 唯有通读当地县志,才能知晓城隍的确切来历。 说这些时,宾主落座。 韬元城隍先是看向婴宁,“这应该是泰山涂山氏一脉的道友,我三年前去泰山府向泰山娘娘述职,见过一位狐族的道友在娘娘身边出现,与仙长身边的小道友似乎长得很像。” 秦川心中一动,随即回道:“想必是舍妹的母亲。” 只是三年前一面之缘,秦川当然没必要追问小伯娘的下落。 韬元城隍点头,“这便是缘分了。不过这次斗胆请仙长过来一叙,乃是有事相求,还请仙长慈悲,我金华城必有重谢。” 秦川:“道友先说说什么事。” 韬元城隍于是说了事情,原来华宁府最近来了一行自草原元蒙国来的妖怪,这一伙妖已经在华宁府境内做下多起案子,吃了不少人。 但是他们身上有隐匿气息的道术,即使城隍都难以追踪到。 这两日,对方应该到了金华县,有三起血案出现。 这些血案的亡魂现今都聚在金华县城隍庙,怨气凝重,不肯往生。 韬元城隍又说,原本妖吃人,跟人吃野兽,都是天经地义的事,只要不做摄魂吞魄之举,也不算违逆天道。 只是她受了金华城百姓的香火,岂可坐视百姓受害不理? 奈何她追踪不到那一行妖怪的气息,如何能为治下的百姓报仇,还担心那一行妖怪出了金华县城,再追踪过去,更是来不及了。 她最后沉声道:“其实这一行妖怪虽然隐匿气息,可小神也不是毫无线索,小神料定,它们要么在县衙之中,要么藏身县学学宫里,只有这些地方,小神的神力无法渗透,进行一一排查。” 县学学宫有圣人之像,蕴藏正气,鬼神不敢靠近。至于县衙,自有王朝气运镇压,城隍神也不能窥探。 除非是周知府那样的代理城隍,且身具浩然正气,才不受影响。 可那也不是长远之计。 “所以韬元道友是想请在下去县衙、县学探查?” 学宫的圣人塑像,对妖的影响确实不大。 正气主要是针对鬼神。 “嗯,只需仙长帮小神确定它们具体位置即可,届时小神会布下天罗地网,缉拿它们归案,以慰怨魂。” “此小事而已,但我探查之后,要来城隍庙通知道友么?” “仙长莫非以为我们能监视你,你身上玄气深湛,一般的修道人,我们尚且不能监视,否则容易受到敌意,惹出祸端,何况仙长。届时仙长确定位置,只需捏碎这张木牌,我等就明白了,到了那时候,我们城隍庙会开始行动。” 城隍神给了秦川一张木牌,上有韬元二字。 想必是有韬元的气息在,木牌一碎,自有感应。 秦川收起木牌,“趁着天色未晚,那我先去了。” “多谢仙长。” 随着秦川离开,日巡游问:“大人,这位仙长境界高深,我们当请他莫要随意显法,惊扰普通人,种下恶业。” 韬元:“不必,这位仙长若是助我们捉拿那一行妖孽,自是一个慈悲,我等不说,他也会注意的。” “大人高明。” … … 秦川决定先去县学一趟,他是以秀才的身份游学,到了一地暂住的话,还是须得抽空去县学报备一下。 现在还是大白天,去县学报备,也正是合适的时候。 他以元神法眼望气,确实没找到城隍说的妖怪,看来对方的隐藏气息的手段,确实不粗。 难不成也有他这样的敛息术? 而且肯定不一般。 想到对方来历是草原蒙元帝国。 秦川心里有个不好的猜想,莫非是幽玄老祖座下的妖怪,来禹江省是为了白狼王的事? 幽玄老祖是实实在在的妖仙,比一般鬼仙还厉害,秦川现今自然不是对手。 若是让对方查出真相,难免麻烦不小。 一个妖仙以给爱妾报仇的名义闯入大梁朝,大梁朝廷可不一定会真的庇佑他。 将自己的安危寄托在旁人的态度身上,本也是下下之策。 秦川肯定要把命运把握在自己手里。 … … 金华县,县衙府邸。 金华县令黄世仁乃是陵州府黄家的远支,此刻正在招待蒙元国的使者。大梁是礼仪之邦,虽然九边和蒙元国战况激烈,可是对待蒙元的使者,依旧要做到足够的礼数。 “黑达将军,你造访我们金华县,本县招待不周。不知将军可有喜欢的食物,我叫人晚上准备。” 黄县令举杯向一个体型雄壮的草原人敬酒。 黑达将军喝了一杯酒,裂开嘴,露出森白尖锐的牙齿,颇有些骇人,他拍了拍肚皮道:“我嘛,想吃人肉。” 黄世仁酒杯落在地上。 “哈哈哈。”黑达拍了拍肩膀,“黄大人胆子很小,我只是吓唬吓唬伱。不是你们中原人说我们草原人喜欢茹毛饮血么,我就开个玩笑而已。” 黄世仁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黑达将军倒是个风趣的人。” 他心中暗骂,区区武夫,若是在本朝,你少不得向本官下跪见礼。黑达只是蒙元使者,不算真正的将军。 对应大梁也就是一个六品武官。 在大梁朝,文官地位远远高于武官,正七品的县令,地位能和五品的五官相比,遇到进士出身的正统文官,六品武官下跪拜见是常有的事。 论地位,还不如秀才。 至少秀才见了三品以下的官员都不用下跪之礼。 即使见了三品上的大员,若是有骨气,也是不用下跪的。 文官向顶头上司下跪,除非极为谄媚,否则根本干不出这事来。 若是书院的先生,或者一甲进士及第,或者三品以上的朝臣,还不用向皇帝行跪礼。 文官的待遇,在大梁朝可谓极为优渥了。 可惜草原的粗人,不懂读书人的金贵。 这粗鄙武夫,知道他这个同进士出身的含金量吗? 真不知上面的人是怎么安排的,居然同意这群武夫在禹江省到处乱逛。他们到底有什么企图? 黄世仁懒得揣摩,反正让这群瘟神吃好喝好,赶紧走人吧。 至于这个粗鄙武夫,是不是茹毛饮血之辈,他才懒得关心。 他还有些犹豫,晚上要不要叫自己那世侄过来参加官宴。不过今晚县衙的官宴,都叫了本地的士绅名流,不叫世侄过来不好。 他和陵州黄家有关系,这话自己说出来,总不如黄家嫡系的子弟出现在他身边更有说服力。 … … 秦川来到县学,正逢黄梦也在。 黄梦听说秦川来找县学的教谕报备,看来确实要在金华县小住一段时间,只是路过几日,根本不用这些。 其实也没什么必要。 他带秦川去见了县学教谕。 正好县学的生员大都在场。 这事拿出牙牌,证明一下身份,教谕事后备案就可以了。国朝对生员们极为优待,没那么多规矩。 县学的生员们听说秦川的来历后,纷纷过来围观。 小小的金华县,自比不得陵州府那样人杰地灵。秦川能在陵州府成为三试案首,乡试中榜那也是手到擒来之事。 须知禹江省三年一次乡试,共有上万生员有资格参加乡试,其中包括监生等,每三年一万多人竞争,才考出七十左右的举人。 可见竞争压力之大。 秦川俨然已经预定了一个名额。 一旦中举,就等同候选的官员,有了官身。 举人犯了王法,须得上报神都,由礼部商议决策,将其文字出身剥夺,才能对其进行逮捕定罪。 而且决策最终还是要经过皇宫的批红,才能真正生效。 一般而言,官官相隐,不是深仇大恨,礼部那边也不会随便决策剥夺一个官员的文字出身。 对于举人而言,一般而言最大的惩罚,无非是不做官而已,到了乡里依旧有种种特权。 秦川也借此观察县学,没有所谓的妖孽。 看来在县衙。 他还得确认一下。 这时县衙送了请帖,请县学的教谕和黄梦参加晚上的官宴,教谕可以带几个廪生去。 (本章完) 第11章 杀孽我自担之(5k) 县学教谕和黄梦自然想邀请秦川去参加晚上的官宴,还说有蒙元的使者在,官宴主要是为了款待他们。 使其见识一番天朝礼仪之邦。 教谕是个老夫子,还摇头晃脑念着至圣先师的话: “夷狄入华夏,则华夏之,华夏入夷狄,则夷狄之。” 华夏者,有服章之美谓之华;礼仪之大谓之夏。 教谕还准备先回去沐浴更衣,然后参加晚宴,使夷狄知晓天朝上国的风采。 但秦川拒绝了。 县衙他是要去的,但没兴趣参加什么晚宴。 而且参加晚宴,不方便他行动。 他孑然一身,来去自如。 县衙是高墙大院,防备森严,可拦不住秦川的。 见到秦川拒绝,生员们都有些不解,即使你是陵州第一才子,可我金华也是文物之邦,文风浓烈。 教谕也有些不喜,可想到秦川学籍在陵州府府学,他根本管不着。金华县的县学,立着陵州府府学差着两级呢。 府学的教授那是正六品的官员,实质上的府学一把手,能和提学大人直接对话。 他还听说秦川极得前任提学赏识。 故而秦川虽然拒绝教谕的好意,可教谕还是没说什么,谁叫人家后台硬。 秦川拒绝他后,教谕还违心称赞,说秦川不慕名利浮华,有前代天汉的大隐士严光的风采。 严光是天汉世祖皇帝的同窗好友。 这话把秦川捧得极高,还存着一点捧杀的意思。 黄梦对此颇有些遗憾,他觉得像这样的士绅名流聚会,秦川总得奉上一篇作品,若是发挥不好,他岂不是又有机会了。 秦川听到县学教谕称赞他,把他比作严光。 哈哈大笑,出得县学学宫大门而去。 可是大门外,有歌声传进来: 一竿风月,一蓑烟雨,家在钓台西住。卖鱼生怕近城门,况肯到红尘深处? 潮生理棹,潮平系缆,潮落浩歌归去。时人错把比严光,我自是无名渔父。 黄梦似被当头一棒,愣在原地。 可叹他还想着晚宴上,秦川既然不来,他就拿出自己精心准备的诗作,文压金华。可听到秦川这首词,不由双目无神。 “卖鱼生怕近城门,况肯到红尘深处?” 他何苦来这红尘名利场。 无论是词的意境,还是秦川为人的洒脱不羁,以及淡泊名利,他再一次输得彻彻底底。 其实他输习惯了,不差这一回。 可是秦川的词直击灵魂。 别人要把秦川比作有大名的隐士,秦川偏要说不,我就是一个乡野无名渔夫般的存在。 你们捧高我,可我不认。 这是何等境界,何等胸襟。 县学的生员们亦佩服得五体投地,什么叫陵州第一,此人不是陵州第一,他们谁都不会服气。 照常理,教谕的捧杀,也有说秦川学严光,有些沽名钓誉。 年纪轻轻,岂有不好名利,不好浮华的? 教谕五十岁,半截身子入土,都还看不透名利,犹自在红尘里打滚呢。秦川不去参加晚宴,岂不是孤高不群,把他们看低了? 教谕的反击老辣又不显山漏水,教人无从指摘。 若是秦川当面反驳,终归是落了下乘。 于是用作品说话。 文人的硬通货就是作品,别的都是虚的。 文学评论家,倚马万言又如何?那不过是抱着大树的蚍蜉,终归不值一哂。 教谕老脸通红,不过很快反应过来。 “本官老眼浑浊,这哪里是严光,乃是许由那样的人物啊。圣人无名,莫非如此?今日得见,不枉此生矣。” 许由是上古时代一位高尚清节之士。相传尧帝知其贤德要把君位让给他,他推辞不受,逃于箕山下,农耕而食;尧帝又让他做九州长官,他到颍水边洗耳,表示不愿听到这些世俗浊言。此举成为千古美谈,许由也因此成为古代隐士中最早名声显赫的一位。 秦川这一首词的出现,自是能入本地县志,甚至化作一个典故流传下去。教谕立时反应过来。 名留后世,就在今日。 只是希望不要成为丑角。 否则也太丢人了。 但是留个臭名,也比没名好。 … … 县衙后的县令府邸占地不少,假山流水,应有尽有,而且还有一个很大的主堂。 今夜灯火通明。 向来蒙元这些大国的使者都往神都去,来到禹江少之又少,到金华,那可是千年来头一遭。 即使胡虏杀进中原时,也基本不会来到东南之地。 蒙元人出现在县城里,对当地的士绅名流还是一件稀奇事。 今天设宴,黄县令没坐在主位上,而是由神都回来的宁恒坐主位。虽然宁恒没了官位,可人家是二甲出身的进士,在进士鄙视链上比黄县令这个三甲同进士高了一个境界,何况中进士的年份比黄县令早几科。 虽然年岁相仿,可实实在在是黄县令的前辈。 黄县令要是敢公众场合慢待宁恒,也不用在官场里混了。 私下里如何应对,那又是另一回事。 而且黄县令对宁恒还是没太多抵触,要是别的二甲进士前辈,根本不会把黄县令放在眼里。 在二甲进士眼里,哪怕是后学末进,见到三甲同进士,也是鼻孔朝天。 同进士? 同进士能叫进士吗? 就跟小妾叫如夫人一样可笑。 宁恒对黄县令的态度还算亲和,没有因为同进士,就瞧不起黄县令。 两人算是相谈甚欢。 蒙元使者黑达将军一行只在客座首位上,倒是没有出声,其他士绅也没主动交谈,只是过来看个热闹。 为了显示天朝上国的文华风流,照例是要举办雅集诗会。 让士子们献上诗稿。 只是今日却无人主动献上诗稿。 黄县令不由好奇,难不成是黄梦来了,本县的士子不敢与之争锋。 陵州黄家的名头,在金华县都如此好使? 他主动询问黄梦,问他有没有诗稿。 黄梦于是取出一份。 黄县令一看, “好,妙。” “当真绝妙。” 宁恒见黄县令夸赞,也要过来看了,称赞道:“果真是绝妙好词,意境豁达,可以为名世佳篇。莫非是这位陵州才子黄生员所作,陵州果真人杰地灵啊。” 他想到了秦川。 当日绝尘飘然远去,杳然有剑仙风范。 令他神往不已。 他回到金华,立刻收集秦川的诗词文章。好在华宁府与陵州府挨着,很快就买到了。 他当夜习读,对秦川的文采更是佩服无比。 又想到秦川乃是剑仙一样的人物,实在令人神往。 谪仙人不过如此而已。 他实在想和秦川再见一面,可秦川游学四方,到哪里去找? 没想到这陵州人杰地灵,这位黄生员听说是世家子,他本不以为意,认为这等人物,读书难成真文章。 可见了这一首词,对黄梦印象大为改观。 其词意旷远豁达,一句“况肯到红尘深处”,让他这等失意之人,难以实现政治抱负的在野官员,得到慰藉。 “好一句错比严光,无名渔父。”他对说完后,又脱口一句。 宁恒说话间,更是拍案击节。 “宁前辈,此词非是在下所作,而是陵州秦生,名川,字留仙者,所为也。” 宁恒先是惊讶,后是欣喜,“陵州秦川,他何时所作,现今何在?” 黄梦摇头:“下午还在县学,如今却是不知去哪了。” “他怎么能走呢。”宁恒喃喃自语。先前秦川在荒庙飘然离去,没有留下联系方式,现今惊鸿一现,又不知所踪。 何况做下这等诗词,在晚宴上必定能大放光彩,正是享尽众人欢呼的时刻,他怎么能不在场? 他又想到,若是秦川在此,那也写不出这样的词作。 性情中人,为之奈何。 真教人又爱又恨。 爱其洒脱不羁,恨不能与其相随。 黄县令也同样诧异。 读书人不爱钱他还能理解,不爱名图个什么。 “为何走了,难道你们没有请?” 似这等才子,过金华城,他这个县令没有好好招待,那是有损士林清议的。 “亲娘嘞,有可能要影响仕途啊。”黄县令暗自嘀咕。 于是黄梦将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原来是教谕以严光高捧秦川,结果秦川离开时做了这首词,还是信口吟诵。 若是这首词是提前做好的还让人理解。 可是居然是面对教谕的捧杀,立时回敬。 天上谪仙人,莫非如此。 参加晚宴的士绅名流听了这等奇事,都觉得今日所来非虚。 黄梦又亲自诵读这首《鹊桥仙》。 秦川才华横溢的形象,直接在众人心中丰满起来。 一些消息灵通的人联想到秦川过往事迹,禹江省才气一石,这人要独占八斗啊。 众人谈笑议论间,黄县令觉得不能冷落这些草原莽夫,问:“黑达将军,咱们开始喝酒吧。” “好。” 于是众人觥筹交错。 不知不觉间,都喝了不少。 一阵异香飘过。 众人身子酸软,还以为不胜酒力。 黄县令醉醺醺问黑达:“将军可尽兴了吗?” 黑达:“酒喝够了,就是没吃饱。” 黄县令哈哈大笑,果然是莽夫,不懂礼仪,就知道吃。他拍手道:“来,给黑达将军再上一盘炙肉。” “不必了,我喜欢吃人肉,新鲜的人肉。”黑达露出尖锐白森森的牙齿。 “人肉?”黄县令眼睛里不由露出茫然之色。 “对,新鲜的人肉。我看伱们一个个细皮嫩肉的,吃起来味道一定很不错。听说读书人的肉,吃了能增加修为。在场的读书人不少,就是听你们说,那个才子不在,我吃了你们,再去找他。” 众人忽地大惊失色,见一头黑豹出现在主堂里,身边的杂兵也变成了一头头体型正常的黑豹。 “妖怪。”黄县令惊骇道。 “不错,我们都是妖怪,可惜只是得了老祖点化,勉强可以化成人身,但修为还比不得真正的化形大妖。但吃了你们的肉,想必能帮本将军提升一些修为。” 黑达眼睛在黄县令身上打转。 似乎在考虑要不要从黄县令身上下口。 这厮皮肤白,脂膏丰腴,吃起来口感肯定不错。 “别,别吃我。我给你钱,我有很多钱。” “我要你们的钱干什么。” “本官还有其他珍宝,还可以捉很多人来给你吃。你不要吃我。” 宁恒大怒道:“黄大人,你是一方父母官,怎可说出这样的话。” 黄县令:“宁兄,我们先答应它,多找点百姓给它吃便是了,我等性命和那些草民怎能相提并论。” 他又对黑达道:“黑达将军,我们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你吃了我们,朝廷肯定要过问追究,若是给你吃那些百姓,我保证不会有人来追究你们。” 黑达呸了一声,“那些贱民的肉一点都不好吃,我还是吃你的吧。” 它见黄县令是一个软骨头,作为妖怪都瞧他不起。 豹口一张开,直接把黄县令吞了。 再一吐,衣服和骨头都带着鲜血吐到地上,场面血腥恐怖至极。 黑达吐了吐豹舌,看向宁恒,“软骨头的味道一般,我看你是一个有骨气的,试试你的味道如何。” 宁恒:“妖孽,你会遭报应的。” “报应,你们人吃野兽时,怎么不说报应。”黑达满不在乎,一步步朝着宁恒靠近。 宁恒怒目而视,虽然浑身发抖,却没有求饶的意思。 黑达眼见走到宁恒面前,满嘴腥臭的气息都喷到宁恒的脸上,其中的血腥味是刚刚黄县令的。 宁恒中了迷香,浑身不能动弹,正自闭目待死。 可是等了半响,不见动静。 却见主堂里,不知何时出现一口青葫芦,对着黑达。 而黑达的豹子头此刻出现一个血孔,鲜血狂喷。 一缕青黑烟气,化作豹子形状,大怒道:“谁暗算我。” 这时一把青色小剑出现,直接泛起雷光,将青黑烟气打散,又出现一阵阴风将散乱的青黑烟气裹走。 小剑绕着主堂转了一圈,其余豹妖都被斩掉头颅。 接着一张画皮出现,不住胀气,将这些豹子尸体都裹了去。至于豹妖的魂魄,也给小剑冲散,随即被一阵阴风收走。 那青葫芦跟随小剑离去。 前后发生的事,不过数个呼吸而已。 主堂众人死里逃生,庆幸不已。 “剑仙。” “可惜黄县令。” “死得好。”有人接口。 “对对对。” 总之一场厄难,便被一个无名剑仙化解。 自始至终没人见那位剑仙露过面。 黄梦也劫后余生,庆幸不已。 但他也不是十分害怕,他身上有一块通灵宝玉,乃是一个龙虎山的道士所赠,说是能助他化解三次劫难。 不过宝玉还没起作用,这场劫难就消弭于无形。 经此一事,神通道术的威力在他心中扎根,他更渴望拥有这种力量了。家族势力,终归是外物。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古时候,有那么多士人做官不成,便去深山修道。 说不准也是想做这样的人物。 “我反正读书科举一途,再也胜不过秦川,何不醉心修道一途,说不定能在这方面令他追之不及。”黄梦心知书院的事,犹如画饼,龙虎山那道士一直想收他做徒弟。 他若是答应,家里也不好反对的。 他修成道法,再去见秦川,两人分属不同道路,至少有让秦川羡慕他的地方。 何况文章辞赋,秦川天赋绝伦,在道途上,未必就胜过他。若是秦川能走上道途,他们再比比也是可以的。 他一颗道心萌发,难以遏制。 身上通灵宝玉生出一股玄妙的气息,注入黄梦的身体。 … … 一股活泼灵动的灵机给秦川的道种吸收。 秦川咦了一声,“黄梦的灵机这便成了?” 他前几日见黄梦灵机萌芽,还在想其灵机如何生成,没想到黄梦的灵机萌芽这么快就凝聚了。 而且主动来到秦川身边,令道种吸收。 好似灵机的诞生,跟他关系颇大,还胜过和上次在冰雁、玉湖的画屏上的灵机的牵绊。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秦川斩妖除魔之余,还能有此收获,心情愈发舒爽。 刚才他是故意让黄县令被吃掉的。 到了城外一个僻静处,秦川捏碎木牌。他将画皮包裹的豹妖尸体倒在地上。 这画皮虽然没有炼成空间法器,可秦川能将它拉扯变大,好似西游记真武大帝的遮天旗一样。 灵感也正是这样来的。 他既然没有炼器的传承,便自己创个传承出来,反正有太阳真火可以用来试验那些炼器材料。 韬元城隍很快赶到,见到地上的豹妖尸体,惊讶道:“仙长直接动手了。” 秦川点头:“一个不少,全在这里了。” “它们的魂魄怎么不见了?难道已经逃走?” 秦川摇头,“我都给灭掉了。” 其实他打算将其奴役。 韬元城隍:“其实它们只是吃人,倒是没有夺魄摄魂。仙长这样做,难免有杀孽在身,影响修行。” 秦川:“杀孽我自担之,城隍不必忧心。而且在下平生做人的道理便是,遇事心慈是善,可做事手软便是蠢了。我留着它们魂魄,便是祸根,区区杀孽,跟留下祸根相比,算什么?” 这是他前几世学到的道理。 要么不做,要么做绝。 感谢々青山不改々的1000币打赏,谢谢大佬支持 (本章完) 第12章 黑山老祖(10k) 韬元城隍听见秦川的话,着实没法反驳。修道人讲因果,了仇恨,多是爽利。 若是婆婆妈妈,优柔寡断,道心自也坚定不起来。 只是秦川这一番话,显然是走杀伐之道的修行路子,令她心有戚戚,觉得秦川是个危险人物,须得敬而远之。 但秦川替惨死的小民报了仇,此恩不可不谢。 要知道小民供奉香火给城隍,城隍自然得为他们做主,如今秦川杀了豹妖一行,这恩情就得城隍代替他们偿还。 “仙长替我们金华城除去大害,小神仅以此书相谢,还请勿要推辞。” 城隍从袖子里取出一份经文,递给秦川。 秦川入手,心里微微一奇,这材质和他从老狐那里得来的丹道初解十分相似,只是色泽泛黄,看起来比丹道初解还要古旧许多。 他仔细看了看泛黄的经文,上面竟空白无字。 城隍见状,略有些尴尬,“仙长,这是传自上古的无字天书,上面应该是有内容的,只是我神力低微,看不出什么东西来。此物传承上古,经历久远,应是有不菲的价值,仙长拿去后,若是能揣摩出其中的秘密,定当有所受益。” 她倒不是画饼,这类事物,世间留存极少,此物也不是她当了城隍巧取豪夺而来,乃是生前家传之物,只是她无论生前死后,都没有研究出此物的作用,因为此物历经久远的岁月,依然能保存,算是她身上少数几件留下来的生前遗物,可上面确实没有任何内容,亦不能留下任何笔墨,刀枪剑戟不能损伤,水火不能使其出现变化。 说珍贵却也珍贵,说无用,大抵也是无用。 她见秦川道行高深,轻而易举解决豹妖,寻常答谢之物,怕是小瞧了对方。且对方走杀伐之道,惹恼了终归不好。 小心斟酌下,决定将这件事物送给秦川。 如此,也算她了断一件俗缘。 秦川清楚,此物肯定比丹道初解要珍贵,若能解开其中秘密,肯定有好处,他拱了拱手,“多谢。” 没有欠身。 如今他元神成长不少,生怕认真见礼,伤了这县城隍。 到时出现意外,说不得要被这阴司女神给碰了瓷。 韬元城隍也没计较这些,她生前是个洒脱随性的贵女,若非如此,也不会在城破时,组织家丁,率众应敌。 她若是男儿身,在生前说不得还是个征战沙场的将军。 现今成了阴司正神,虽然还是女相,实则没有男女之分了。用女相示人,更多是一种习惯。 于是韬元城隍率一众鬼差向秦川告辞。 路上夜巡游问:“大人,这是个有杀性的修道人,咱们要往上报吗?” 韬元城隍:“生死簿上都没此人名字,就不具体上报了。就说豹妖被过路不知底细的修道人斩杀了。” 她让文判记下这事。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其他鬼差判官更没意见。 县城隍只配文武两判官,加上日巡游,夜巡游,牛头马面一类的鬼差,人手着实捉襟见肘。 这些阴司僚属的香火开支,还得从韬元城隍这里出。 加上各地城隍庙,本身就有一部分香火要供奉给阴曹地府,落在她本人身上着实不多。 总结一句,就是钱少事多责任大。 她能想着为枉死的百姓出头,还私下出奇物作了赏金,已经比许多县城隍都有责任心了。 其实各地城隍生前确然是有德之人,只是在城隍位置坐久了,难免尸位素餐,得过且过。 地府戒律森严,对做错事的下属,处罚不轻。 久而久之,都宁愿混日子,得过且过。 … … 城隍走后,秦川没有回城里,而是去附近山林里盘点收获。一地的豹妖尸体,煞气惊人,根本不可能有野兽敢靠近打扰。 至于过路的修士,料来也不可能这样不长眼。 何况仙道贵生。 婴宁从青葫芦里出来,在附近玩耍,秦川分了一丝感应在她身上,也不怕她走丢。 而且婴宁看着天真娇憨,其实可聪明着。 也不知学的谁。 另外,清清出来了。 跟以前许多次一样,这一次还是没成功。 她明明感觉到突破的机会,但还是功败垂成。 秦川拍了拍清清肩膀,“众生本具自足,皆有如来智慧德相,只因执着妄想,不可证得,法也是渡河之舟,指月之手,法执也是执。” 清清一脸茫然。 公子说的话,她不明白。 秦川笑了笑,“我意思是你看开点,修道不能不执着,也不能太过执着。神宵炼神术修不成便修不成,说不定哪天我便帮你创出你能修炼的道法了。” 他顿了顿,又道:“但伱还是要努力,如果老是想着靠我,那是靠不住的。” 他谈兴起来,接着负手悠悠,“其实无论人生长短,只要心有一方天地,活得潇洒自在,那也不枉此生。” 清清如此便懂了。可是一只田螺,在水里潇洒自在的天地也是有限的。所以,还是要努力。 至少要当一只有翅膀的田螺。 秦川见清清脸上沮丧之色消退不少,“你来清点一下这些豹妖身上的物品,我来参悟这无字天书。” 给清清找点事做,才不会胡思乱想。 女人就不能闲着。 女妖精也不例外。 但是清清很快清理好,她从黑达豹妖身上搜出一个水囊一样的事物,除此之外,就是一些兵器,没别的了。 秦川见状,让清清将水囊给他。 他将元神之力注入其中。 这是一个储物宝囊。 里面有个杂物间大小的空间,装着各种各样的东西,琳琅满目,其中不乏禹江省的珍惜特产。 不过这储物宝囊显然只有储物的功能,也不能储藏活物。 白狼王应该也有类似的东西,只是被天雷劫摧毁掉。 秦川还看到里面有一个狼头印记。 “幽玄老祖的印记?” 秦川谨慎起来。 他通过元神之力,可以暂时控制储物宝囊,于是立刻里面的东西倒出来装进青葫芦再说。 这玩意要不要毁去? 秦川心里有些犹豫。 留着显然会是一个隐患。 此时夜色深深,唯有蝉唱虫鸣。 树林里阴风瑟瑟,有些吓人。 “算了,我先看看这无字天书有什么秘密,万一里面的内容我用的上呢?” 他于是先把储物宝囊放下,用元神之力施展敛息术将其气息掩盖住,然后翻阅泛黄的无字天书。 元神法眼睁开,空白的泛黄经书上显示出了墨迹。 又是甲骨文? 秦川对甲骨文的翻译越来越熟练。 “炼器初解。” 秦川哭笑不得。 这难道是丹道初解的姊妹篇。 炼器初解多半是大的,丹道初解是小的。 其实他现在明白丹道初解绝对不普通,能不用真火和丹炉就能炼制出培元灵液,其奇思妙想,简直不可思议。 当今的修行界,应该很少有人能做到这一点。 而且他还猜到,丹道初解对应的是元神正宗的修行,非是鬼仙之道。 这估计也是丹道初解没有在如今修行界流传下来的原因。 作为修成元神的存在,他得到丹道初解,颇为符合冥冥中的缘法。 现在又得了炼器初解,看样子也和元神正宗的修行息息相关。 “仿制炼器术——化器诀。” 这是一门炼器的法门,讲的是如何在得到一件法器后,用化器诀的手段,将法器本身的原理结构解析出来,还原炼器的过程。 因为只是炼器初解,只能仿制法宝以下的修行器物。 里面提到了修士的法器等级。 跟魂锻法的天地玄黄四阶魂兵不同。 法器分为不入流,上品,极品,极品之上则为法宝。 极品法器的特征是有器灵。 如此说来,青玄剑有剑灵,至少属于极品法器。 关于法宝的描述仅有只言片语。秦川没法获得什么有用信息。 至于上品法器之下居然是不入流,看得出来这炼器初解的著作人对上品法器以下的修行法器的鄙视。 正常来说好歹得有中品,下品,再是下下品或者不入流。 到他这里,直接上品之下都是不入流了。 他咋不说法宝之下都是不入流。 秦川心中腹诽。 他随即研究化器诀的法门,倒是不难。 一盏茶的功夫就学会了。 因为化器诀主要是运用神魂,拓印法器的结构原理,这法门跟学乾坤大挪移很像,你内力雄浑无匹,自然一下就学会了。 内力不行,三五年才能练成第一层,且过程凶险无比。 典型的会者不难,难者不会。 当然化器诀的修炼,不止需要强大的神魂力量,还需要神魂的入微操控,这自然是元神的长处。 他顺利修炼成化器诀,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在豹妖的储物宝囊上使用。 青玉葫芦用来装杂物,确实有点不合适。 明明该是金屋藏娇的嘛。 反正不合适。 他对水囊施展化器诀。 一炷香过去,储物宝囊的炼制手法和过程完全印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炼制储物宝囊的关键在于真火和刻印储物空间的法阵,原材料用妖兽皮最精华的部位即可。 当然,也可以用武者的人皮。 秦川肯定选择用兽皮。 他不缺这玩意。 没化形的妖就是妖兽,或者打回原形的也是妖兽。 意思差不多。 这些妖兽的兽皮有一个极为精华的部位,类似龙的逆鳞所在,柔软坚韧能承受空间法阵的刻印。 大的有巴掌大,小的如指甲盖,大小不一。 秦川不差妖兽皮,当初黑狼妖的皮留给了黄沙,但这一地豹妖的皮正好可以用。 只取豹妖身上的一小块灵皮,自不用担心有幽玄老祖的印记。 他将豹妖以及当日那头虎妖的灵皮找出来,然后亲手缝制,在以真火炼化,并且以元神之力拓印空间法阵在上面。 很快弄出半个杂物间大小的储物袋。 他第一次弄这玩意,还不熟练。 但是速度确实惊人。 显然储物袋并非上品法器,只是技术复杂,而且是一种机密,故而在修行界不算常见事物。 关键是材料也不便宜。 能猎杀一头颇有气候的妖兽的存在,肯定比青云道长之流强,有储物囊也正常。 那是当初的青云道长,如今他应该练成阴神,在修行界也勉强算一号人物了。 “便叫你小乾坤袋吧。” 秦川给兽皮袋取了个新名字,先装了一点不重要的东西。 这是出于对自己的手艺有那么一丝质疑,等几天看看小乾坤袋有没有异常,如果一点异样都没有,那么说明他的手艺确实过关了。 至于豹妖的储物宝囊秦川直接用小火蛇毁掉,然后将豹妖的尸体如当初对待白狼王洞府那些小妖尸体一般解决。 最后两道如龙的精血之气被秦川吸入鼻孔,炼化进体内。 肉身的修炼,再次精进一层。 但秦川没有沉迷此道,经过多次吸收妖的精气后,他敏锐察觉到自己身上出现了一点妖化的趋势。 明明已经炼化掉那些杂质,还是不免出现一点意外。 但他有元神和道种入微级别的察知和控制,体内又有一个类似金丹的血气气旋不断吸收气血排除杂质,妖化的迹象很轻微。 而且他仔细体会这种变化,其实说不上好还是坏。 因为不完全是吃了妖肉,吸收妖的精气的缘故,似乎也是刺激了自己的肉身,产生一种类似返祖的现象。 也可以说是肉身的进化。 人身其实在炼体一道的潜力还是比不得一些天地异种。 据传荒古时代,人妖杂居,人的身上带着一些妖或者荒古异种的血脉,并非不可能的事。 譬如婴宁是半妖之身,身上有强大的天狐血脉。 处理完这些事后,秦川带着清清和婴宁回到金华城,休息一夜后,黄梦找上门了。 秦川对此不意外,他和牙人签订合约,用的是真名。 黄梦有心寻找,找到他很正常。 何况他还在魏良野那里露过面。 “秦兄,你昨夜没去县衙的雅宴果然是明智之举。”黄梦将昨天的事向秦川说了一遍。 秦川心想:“你昨天的表现还不错,居然还颇有些镇定,哦,原来如此。” 他修炼了化器诀,对法器的感知更为敏锐,察觉到黄梦身上的一块玉佩有些蹊跷。 他一边和黄梦说话,一边悄无声息施展化器诀。 黄梦此前送给婴宁一块玉珏,有些灵气。 如果他解析黄梦的宝玉成功,倒是可以用来给婴宁炼制一块护身玉佩。 他基本断定,这玉佩有护身作用。 反正黄梦都送了玉佩了,再搭上一份通灵宝玉的炼制法门,也是好人做到底。 而且昨天秦川确实算是救了他一次,否则有玉佩护体,也未必能挡住豹妖几次攻击。 豹妖身上其实有几样厉害的事物没来得及用出来。 它主要是遇见秦川这不讲道理的,直接起手就用了葫芦飞刀搞偷袭,根本没正面应敌的机会。 一个练成元神的存在,暗中偷袭,哪怕元神力量还没到显圣级别的层次,可暗下杀手,已非任何化形大妖以下的妖怪能够抵抗了。 这是秦川的经验教训。 能偷袭绝不正面对抗,简而言之,高手相争,生死胜负就在一瞬间。 不要给别人机会。 以他的敛息术,加上葫芦飞刀的杀伤力,以及青玄剑的补刀能力,有心算无心下,就是显圣修士和化形大妖都难以防备。 不过对付武道大宗师却值得商榷,这类存在的本能反应惊人,而且肉身防御力可怕,近身之下,胜负其实不好说。 因为秦川也没和真正的武道大宗师对比过,难以估量出他现在的炼体修为距离武道大宗师有多远。 武道大宗师再之上便是武圣了,能力敌鬼仙,离得近了,甚至能杀死鬼仙。 即使秦川偷袭,怕也是无用的。 黄梦发出很多感慨,还说了他来见秦川的原因,黄梦有些看破红尘,准备去龙虎山修道。 他已经向龙虎山发出传信,请山上的人来接他上山。 秦川表示恭喜,“去龙虎山好,离天道近,离红尘远。” 黄梦幽幽道:“秦兄也是看破世情的人,何不跟我一起上山修道,你良才美质,修道一途的成就肯定能超过我。” 秦川指了指婴宁,“还有俗缘,不能上山。” 黄梦叹息,“等他年婴宁嫁人,我修道有成,一定寻机会渡秦兄修行。” 秦川暗笑:“九尾天狐真正意义的成年,那得快三千年,你修成鬼仙怕都来不及。” 嫁人是不可能嫁人的,就跟着他吧。 秦川才不想修道的路途那么寂寞。 虽然有些自私,可修行就是最大的自私。 “那我预祝黄兄早日得道成仙。” 黄梦:“成仙不敢说,但龙虎山的道长说我资质不错,应该能有些成就。” 他又道:“因为县衙发生了那么大的事,镇魔司肯定要来调查,这些日子秦兄要是继续留在金华县,须得小心,莫要招惹那些人,也不要跟什么修道人联系。镇魔司查案,最喜欢找那些修道人,或者隐藏城内的妖鬼。你若是被牵连上,仅是靠生员的身份,他们未必会有多少忌惮。” 黄梦虽然对秦川感官很复杂,可出门在外,都是同乡,能帮忙还是要帮的。 这个时代的人,极重乡土之谊,即使同乡之间有些龌龊,出门在外也是同仇敌忾,互相帮衬的。 若是在外地,对乡人见死不救或者存了加害之心,一旦传出去,绝对会为人不齿。 自来做大事的人,也是首重同乡,形成一个铁打不破的利益集团。 … … 秦川接下来一段时间没有搞事,也没有事情找到他身上。 吴婉青倒是偶尔会带一些点心来感谢秦川,她的手艺不错,婴宁很喜欢吃那些糕点。 秦川见她学戏之后,气息愈发清灵周正,倒是没有找她麻烦。 何况她确实带着两个小孩子,大的儿子正在参加童生试。从两个孩子的气色来看,都很健康,而且对吴婉青很孝顺。 其实吴婉青不是他们真正的母亲。 旁边院子的主人姓叶,乃是一个书生,对吴婉青应该有恩情,她在叶生和妻子去世后,假扮叶生的妻子带着两个孩子生活。 叶生的尸体被吴婉青以道术保存着,对她颇有些消耗。 之所以不给叶生下葬,除了没钱外,更重要的原因是叶生的生魂还在外地给一个县令的儿子教书,并不知道自己死了。 一旦下葬,叶生那里应该会出现意外。 所以才会有外地人带信回叶家的事。 叶生亦是要参加科举的。 这个故事有点像聊斋里叶生的故事,只是细节有些差别,比如原著故事里的地点不在金华,而在别的地方。 今年暂时没有加恩科的消息,原著里叶生是考中举人后回来的,从行为逻辑上来看,叶生醉心科举,肯定是要有个举人功名才肯回来。 颇有学不成名誓不还的味道。 因此如果接下来一段时间,还没恩科乡试的消息,秦川打算离开金华县了。他悄悄观察过宁采臣,还只是个七岁的孩童,有些聪慧,可没有灵机的萌芽,更别说完整可以摘取的灵机。 他来的还不是时候。 如此金华县没有值得他留恋之处了。 镇魔司在这期间很搞了一些事,还抓过一些修士。 秦川默默观察着,没有掺合进去。 县衙的事闹得很大。 豹妖虽然杀了黄县令,可朝廷除了强力谴责蒙元国外,对修行界的管控愈发严密起来。 他们对有修士闯入县衙行凶的事更觉得可恶,这是对朝廷的冒犯。 哪怕修士杀的是妖。 但的确在众目睽睽之下,没有经过正规途径进入县衙。 修士剑侠的快意恩仇,乃至于江湖武者的劫富济贫,都是官府深深痛恨的一类。 为此镇魔司抓了修士,盘问过许多人,都没找到青玄剑和青玉葫芦的主人。 对此事,也慢慢不了了之。 只是屠豹剑仙的名号在金华城附近流传出去。 秦川听说后,有些啼笑皆非。 都什么外号。 老百姓取外号的习惯,就是这么朴实无华,直指本质么? 至于黄梦,已经去了龙虎山,他没有暴露秦川的住址。 有不想让秦川出风头的心思,也有作为乡人对秦川的关怀。他清楚秦川是不大喜欢浮华名利场的。 这样也好,秦川将来做官也做不大,迟早会归隐。 若是想修道了,黄梦来渡他。 届时一定很有意思。 他这个红尘深处的人,先去修道了。 秦川对黄梦的心思自然门清,对此只好付之一笑。 这个黄梦也不是个无趣的人。 天地间,有趣的人很多。 也不止黄梦一个。 “哥哥,你笑什么?” 秦川抱起婴宁,“你不也喜欢笑吗?” “我不是笑,我是开心。但是哥哥开心的时候很少,你刚才是开心吗?”婴宁抓了抓秦川鬓边的头发。 秦川一怔。 他谈不上来开心的时候很少,因为想的事比较多,自然不会浪费在开不开心上。 这种话别人很少对他说过。 秦川摸了摸婴宁的小脸蛋,“刚才当然是开心了。” 婴宁:“那我希望哥哥能和我一样,一直开心。” 秦川笑了笑,“傻孩子,哪有人能一直开心。你长大了,就会明白。” “那就不要长大。”婴宁扭过头。 秦川笑着摇摇头。 青驴发出轻轻的哼声,门外来了不速之客。 秦川有些意外,因为很少有人能找到这里来。 来人是一个青衣仆役,且是个武者。他一双眼睛很是锐利,但低着头,不轻易看人。 所以有些畏畏缩缩的。 可秦川开门的瞬间,还是扑捉到了他锐利的眼神。 杀过人,见过血的眼神。 “你来找我的?” “如果你姓秦,那应该是是找你的。”青衣仆役依旧低着头。 秦川问:“可我不认识你,说吧,什么事。” “我家主人想请你去。” “你家主人是谁?” “你去了就知道。” “那我不去了。” 青衣仆役抬起头,眼神如刀子一样看着秦川。 如果是一般人,肯定会吓得不知所措,甚至尿裤子。 秦川叹口气,“你以为你很厉害吗?” 他说话间,身影在青衣仆役的视界里不断放大,好似一个顶天立地的神灵。 仿佛秦川只需要轻轻拍拍手,就能将他拍成一团肉泥。青衣仆役身体颤栗,心中生出久违的恐惧。 他告诉自己这是假的,他看到的不是真的。 可内心还是认为眼前所见是真的。 他的认知出现偏差。 好在只是持续了一瞬。 青衣仆役好似软泥一样,瘫倒在地上。他浑身气血涌动,难以自制,连一根小手指,都不听使唤了。 他练武有成以来,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事。 在这个年轻书生面前,他一切引以为傲的技艺,都好似破铜烂铁一样,不值一提。 对方甚至没真正动手。 显圣的修士,亦或者别的异类? 他大口喘息,“我家主人没有恶意,这是请柬。” 他猛吸几口气,手终于听使唤了,颤颤巍巍掏出请柬。有异香飘荡出来,使人脱尘忘俗,没有忧虑。 这种香气似曾相识。 狐香? 但比狐香高级多了,而且有一定凝神定魂的效果,对修士的观想有帮助。 仅仅是一张请柬,都有这样的好处,来人排场倒是不小。 秦川看了看请柬,上面没有落款。 “今夜子时,天香楼。” 青衣仆役道:“子时之前半个时辰,这请柬会指示天香楼的位置。” “所以你是天香楼的?你家主人到底是谁呢?” 经历过刚才那一遭,青衣仆役不敢隐瞒,“主人就是天香楼的楼主。他等着公子大驾光临。” “你回去告诉他,我对闻香教的事没兴趣。” 青衣仆役讶异:“你知道?” 秦川深深看了他一眼,“这样的话我只说一次,你们最好不要再来打我的主意。” 请柬落回在青衣仆役手上,可是薄薄的请柬,入手如有泰山之重,他听到自己手腕折断的声音。 青衣仆役一声不吭的走了。 秦川望着天空,他确实该离开金华城。 似他这样的人,一个地方呆久了,终究会如黑夜里的萤火虫一样,惹人眼目。 出问题的地方在于这个宅院的气机。 他呆久之后,宅院的气机自然会聚起来,在城中显得扎眼。 他能怎么办? 总不能不修炼。 即使用收敛气机的法阵,也很难完全隐藏着。 他总算明白,那些话本故事里的高人为何总是要游戏红尘,行走四方。因为一个地方呆久了,确实很麻烦。 他现在不是驻地的地神,而是大地游仙。 闻香教,天香楼? 想来比苏香、兰操要在闻香教的等级高一些。不过这两个女人显然事业心不强,很是喜欢摸鱼。 秦川在陵州府时,没发现她们有什么异常举动。 摸鱼好啊。 搞事情的人,不容易长命。 第二天一早秦川一行就离开了。 婴宁趴在青驴身上,清清扮作书童牵着青驴,秦川走在前面。婴宁悠悠在山路上唱着歌,秦川就好像开路的大师兄。 清清是沙和尚吗? 二师兄何在呢? 在山路上,不疾不徐地前行。 秦川任由料峭的春风拂面,意态闲适。他想起了五柳庄的梨树,不知长得快不快,若是很快的话,现今是不是有梨花开了?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这场景,肯定得来年再见了。 无论走多远,过年的时候,总得回家看看。 他会在这个世界路过很多地方,住过很多地方,可一说到家,肯定第一反应是五柳庄。 山路难走,愈发没有人类的活动踪迹。 这里离金华城大约有两百里,距离郭北县似乎不远,但人迹罕至,可以说是穷山恶水了。 但是秦川听到有人敞开嗓子叫喊: “大王叫我来巡山啰。” 荒山野岭,出现这样的声音,很容易令人联想到妖魔鬼怪。 秦川噗呲一笑,他想起了以前看过的电视剧。 原来妖怪巡山,真的会这样叫喊啊。 更或许是跟土匪山大王学的。 歌声的主人很快出现在秦川的视线里。 这是一只野猪妖,化形的不完全,猪头猪尾巴都在,还有没完全化出人手指的猪蹄,背上还有黑色的猪鬃。 它肯定不是自行化形的大妖,应该和清清一样吃过幻形丹,又或者是被法力高深的大妖点化。 野猪妖拿着一根钢叉,走上前来,“你们……都……不是人。” 它看清清不是人,看青驴肯定不是人,看到婴宁,本能涌起一股畏惧,至于看到秦川,却感受不到秦川的存在。 好恐怖的一行怪物。 “你的直觉很敏锐,不是一般的妖。”秦川开口。 “你……你,我是黑山大王座下猪先锋,你可不要过来,小心我的钢叉。”它颇是害怕。 “好了,什么大王不大王的,请客人来洞府吧。” 山里响起一道悠悠的声音,不辨男女,温和平淡。 黑山大王? 秦川心里微微惊讶,他竟不知不觉来到聊斋倩女幽魂的大反派黑山老妖的地盘了吗? 可是聊斋原著是没有黑山老妖这个设定的。 黑山老妖最初出现在倩女幽魂的电影里。 既来之,则安之。 秦川在野猪妖带路下,来到一个清澈的小池塘,池塘后就是一个洞府。这里是半山腰,颇有闲情雅致。 小池塘是天然的聚阴风水穴。 能聚集阴煞和灵气。 小池不知存在了多久,吸收许多月华,水波荡漾,即使白天,也能看到月光流转。人注目其上,内心自然而然就能平静下来。 比那些凝神定心的安魂香要强得多。 一个面容模糊的石像静静坐在小池旁。 说是黑山大王,可除了野猪妖,居然没有别的妖怪存在。 石像没有半分凶煞之气,平静宁和,还有春来早起的虫儿在它身上爬行。 石像开口:“尊客远来,我这里没什么好招待的,随便坐吧。” 秦川席地坐在它面前,好奇问道:“道友便是黑山大王?” “它胡乱喊的,不过确实有人叫我黑山老妖什么的,我嫌弃不好听,让底下的妖怪叫我老祖。只是一场妖仙劫,手下的妖怪都灰灰了。这小猪妖是我新收的下属,让它在山中跑跑腿。” “妖仙劫?” “道友不知么?那是成为妖仙要经历的劫数,主要是雷劫,我原来的黑山已经没了。” 那自是一座山都没了。 秦川心里惊骇不已。 上次白狼王渡劫,他用神宵御雷真诀也不过是让雷劫的威力劈碎了半边山崖,能让一座山都没了的雷劫,简直难以想象。 这老妖怎么活下来的? “在下确实不知,老祖神通广大,确实让人难以想象。” 石像苦笑一声,“神通广大谈不上,否则不至于沦落到这里。道友是书生么?我久不在人世行走,现在大齐传到哪一代了?” “大齐?已经在大约两百年前亡国了,如今是大梁。” 石像讶然一声,“我竟昏睡了这么久吗?” 秦川道:“老祖和大齐有什么纠葛吗?” 石像:“没什么纠葛,只是问一问人间的事。我才醒来不久,还请小先生给我讲讲人间的事。” 秦川于是讲了一些他知道的事。 石像还问了问,它听得很入神,问的事,都是人间寻常之事。 听到秦川正在游学,石像道:“我身子不便,活动的范围就在这一片池塘和洞府。小先生能帮我带个话吗?” “带到哪里?” “应该在神都的书院,想必书院还在的。” “给谁呢?” “书院有个众生殿,里面有一本天书,据说能看透过去未来。你到了帮我问一问,我什么时候能得道飞升?” 书院还有这等好物? 这话说的,秦川都想问一问了。 “若是我见到天书,一定帮你问问。” 石像:“多谢,我不能白让你帮我忙,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不过我现在这样子,说实话能帮的忙有限。可能要赊账。” 它又苦笑一声。 显然对自己现在的状态极为不满意,又无可奈何。 但秦川倒是觉得这黑山老祖,当真客气又礼貌,跟别的妖不一样。他试着用元神法眼观察,可是看到的只是一团模糊的清光。 没有血煞之气。 可能本来有,尽数被天雷削掉了。 有一点倒是可以证明,黑山老祖的境界很高,可能不在修成元神的他之下。 只是这样一个妖仙竟是默默无闻的。 至少,他此前没听龙君等人提起过。 渡过了妖仙劫,自然是妖仙了。 但是黑山老祖看起来状态很不好。 从它的话来看,应该有过人间的经历,否则说不出赊账这种词,或许换过别的身份。 秦川:“我暂时没想到有什么需要的,如果有,我会提出来。老祖以前去人间游历过吗?” 石像:“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也只是一个化身在人间行走。说起来,我还当过道士,做过和尚,只是都不长,观里庙里有高人,将我请出去了。” 它说的是请,但秦川能脑补出一场场惊天动地的斗法。 任何一个修行门派,发现自己山门里混进一个大妖,肯定都很惶恐不安。 这更是一件丑闻,自然能不说就不说了。 要是传出去,自家的宗门里混进一只妖怪,哪怕对方是个很厉害的大妖,也够惹人笑话的。 “老祖去过书院吗?” 石像声音凝重起来,“想过,但没敢去。” 简简单单一句,让秦川对书院的可怕又认知更深了一层。 黑山老祖能渡过妖仙劫不死,却不敢去书院,细思之下,这里面的信息很恐怖。 秦川:“老祖还有什么朋友吗?我也可以酌情给你带个话之类的。” “以前确实有过,现在应该都死光了。我们石妖的寿命很长。人类说寿比南山,你可想而知,我多能活了。” 南山大抵指的是终南山,离神都不是很远。常有名士隐居终南山,以求高名,然后被朝廷重要,故而有终南捷径的说法。 石像的语气,还有点淡淡的骄傲。 秦川心里腹诽,“比能活,我也不差。” 他又趁机和石像聊了许多修行界的事,石像倒是知无不言,大概是因为太久没有和人唠叨了。 野猪妖显然不是一个适合唠叨的对象。 (本章完) 第13章 燕赤霞(10k) 很快到了黄昏,秦川不经意间往水池另一边看过去,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青面人。 确切的说不是人。 更不是妖。 而是鬼。 修行高深莫测的鬼。 “很久没出来,没想到我附近来了这样一位厉害的大王,还有这位修士,你修的什么法,看起来很玄妙的样子。”那人目光落在秦川和石像身上,大部分目光集中在石像上,似乎很有些忌惮。 石像:“算不得什么大王,鬼王是在附近哪里修行呢?” 它苏醒不久,还没搞清楚附近的环境。 它原本居住的黑山,其实离这里很远。但渡过妖仙劫后,残躯裹着妖魂离开了原本所在,这是为了防止被仇家找上门。 它渡过妖仙劫并不十分顺利。 即使现在苏醒过来,状态依旧很是不好。 “附近的幽冥谷,离你这不是很远,但那里也是通往冥界的入口。”青面鬼王忽然间出现在石像面前,坐着说道。 石像“哦”了一声。 青面鬼王又看向秦川,“人间有俗话说,相请不如偶遇,我能出来的时间很少,今天赶巧遇上,道友有心的话,咱们可以坐而论道,交流修行的心得。” 秦川瞧了瞧愈发阴沉的天色,淡淡道:“不了,背道而驰的道,实在没什么好论的。” 青面鬼王双目泛起绿幽幽的鬼火,明灭不定,注目秦川,甚是瘆人。可是秦川默然与它对视良久,眼神平静淡然,如一口深井,没有任何波澜兴起。 青面鬼王终于收回目光,缓缓道:“既然如此,那就算了。” 秦川于是又向石像说道:“老祖,我会帮你问的,告辞了。还请珍重。” 石像:“多谢。” 随即秦川带着婴宁她们飘然去远。 石像目送他们离开,最后石眸的余光落在青驴身上,若有所思。 青面鬼王直到他们离去,方才对石像缓缓道:“大王拜托那修士什么事呢?我们既然是邻居,本王说不定也可以帮到伱。” 石像淡淡道:“只是人间的小事,不劳烦鬼王了。这位朋友很了不起,刚才鬼王的幽冥魂火,对他一点作用都没有。” 青面鬼王见石像说破他的神通,鬼脸生出一丝惊诧,勉强笑道:“大王真是好眼力,竟识得我这一向不轻易示人的幽冥魂火。” 石像轻声道:“我没记错的话,幽冥魂火练成后,烧人神魂,无往不利,鬼王这一把火,可什么作用都没起到。” 青面鬼王阴测测道:“我不信他一个人类修士,能防备住我的幽冥魂火,莫非是您出手了?” 石像平静淡然道:“鬼王看我如今的样子,像是还能做什么吗?” 青面鬼王不知道石像究竟是故意试探,还是真身负重伤。 “传闻黑山老妖曾去过黄教大雪山光明寺问道,且全身而退。这厮深不可测,谁知道它是不是拿假话诓我。好在我也只是化身出游,也不怕它突下杀手。” 青面鬼王一番试探,还是测不出石像的深浅,而且自己看家本领幽冥魂火,对一个人类修士居然毫无作用,这让它大受挫折,生出退却之心。 那个人类修士,无论是真有本事,还是黑山老妖暗中相助,都不放在鬼王心上,它现在忌惮的是身边有这样一位邻居在,往后的日子可不好过了。 黑山老妖修行岁月十分久远,当初的仇敌早已死得七七八八,如今更是两百年未曾出世,即使在人类修士中还有大敌,那也大概风消云散,或者早不过问世事。 青面鬼王难以使出借刀杀人的伎俩。 更何况黑山老妖一眼看出青面鬼王幽冥魂火的根底,它却对老妖一无所知,再贸然试探下去,估计底裤都得给老妖瞧干净。 青面鬼王忌惮之心愈发浓重,“大王幽居深山,一个猪妖不足以服侍你。等本王物色一番,给你送个称心如意的鬼妾来,只望咱们往后邻里安好和睦。” 石像平淡开口:“多谢鬼王好意了。” 它平静淡然,不可测度。 青面鬼王终于告辞离去,没有再做逗留。 它其实也有些羡慕老妖,以鬼王的修行,大可以去天地间逍遥自在,可惜受限于与阎王的约定,始终没法轻易离开幽冥谷,徘徊在阴阳两界间,唯一的乐趣便是招娶鬼妾。 说来它在郭北县看中了一个鬼妾,结果却被人改了命数,实在怪异。 这事它问地府打听,都没查出缘由。 这令青面鬼王疑神疑鬼许久,以为是哪位高人准备对付它,拿鬼妾的事与它落子斗法。 故而它一察觉旁边来了一个可怕的邻居,就过来察看。 … … 秦川牵着青驴往前走,婴宁伏在青驴背上,清清背着书箧默默跟在后面。刚才在山上遇见的青面鬼王不是个善茬,竟会施展一种侵袭神魂的鬼火,很是阴寒幽冷,伤人于无形。但是秦川修炼了九火神龙,练出太阳真火的小火蛇,先天克制那种阴冷鬼火,使得对方无功而返。 即使没有小火蛇,他的元神对抗鬼火也应该没什么问题,只是不会很轻松。 他在想这个鬼王会不会是当初在郭北县衙鬼差说的鬼王? 管他是不是,秦川不想跟对方多做交集。 至于黑山老妖,倒是表现得很平淡亲和,秦川跟它聊天,收获不少知识。黑山老妖应该去过很多地方,兴许年轻时脾气很不好,杀性重。 到了现在,反而养出一份温和的脾气。 可是再温和,那也是一只渡过妖仙劫的大妖,谁知道其平静的石像外表下,隐藏着何等波涛汹涌的戾气,一旦发作起来,肯定很是危险。 因此即使鬼王没有出现,秦川也该走了。 但黑山老妖的请求,他还是记着的。 世上真有一本无所不晓的天书么? 书院到底有多少神妙呢? 他能体会到,黑山老妖大抵不把世间任何门派势力放在眼中,除开书院。 不知不觉间,他们很快来到山脚下。 夕阳染红了面前的大地,这里原本应该是一条溪流,现在河床干涸,一道道裂痕里外有小草生根发芽。 只是缺乏春雨滋润,看起来无精打采。 这里的气息也很是诡异,可能有妖鬼出没。 妖爱吃人,更爱吃修士的血肉。秦川若是不收敛气息,行走荒郊野外,肯定会惹来许多妖的窥视。 越是到王朝末世的时候,越容易有妖孽出没。 这是一种定律。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没有看到有人烟的村落,反倒是出现一片荒漠。这里可不是西北苦寒之地,也不是北方草原,荒漠的出现很是突兀。 仿佛一下子让秦川从江南到了塞北。 夕阳的余温,都能烤熟沙子,很是不可思议。 秦川让清清和婴宁进了青葫芦。 青驴留在外面。 他倒要看看青驴能不能适应这片沙漠。 石像最后落在青驴身上的目光,他察觉到了。青驴肯定有蹊跷的地方。只是他暂时还没发现。 脚踏在沙漠上,似乎有许多无形的触手想要伸进秦川足底的血管里,吸收他的精气、血气。 如果是个普通人,肯定被脚底下无形的触手得逞了。 秦川的足底好似钢板一样,无形触手即使穿透他的无忧履,也没法刺破脚板。 至于被他牵着的小青驴,更是没有半分异样。 驴蹄很厚实,不怕被穿透么? 秦川清楚,肯定不是那么简单的。 他依旧不停地往前走。 刚刚跟黑山老妖和鬼王碰过面,眼下的妖孽,实在不够看了。 荒漠的尽头是一片李树林,透着森森鬼气。 李树开花,在枝头摇动,像极了一串串纸钱。 一阵孩童的哭声传来,秦川悠然步足上前,看到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五官和婴宁有点神似。 要不是秦川让婴宁进了青葫芦里,乍一看,还像是小婴宁跑到了前面去。 但是婴宁可不会哭。 小女童看到秦川,哭声止住,娇娇怯怯问秦川,“哥哥,能帮我摘一枝花么?” “好的。”秦川走到李树下,伸手要去摘花。 可是背后的小女孩猛地化为一个青色的鬼物,张开獠牙,咬住秦川的小腿,然后发出惨叫。 炽烈的武道血气好似太阳真火一样,将它灼烧炙烤。 它哪里咬住的是人的小腿,分明是炽热通红的铁柱子,不但炽热得可怕,还跟铁棒一样硬。 青驴似一点都不担心主人,扭过头,很是嫌弃小鬼被武道血气冲散的场面。 面前的李树化成一个个人形的鬼物,扑向秦川。这时空中有飞旋的剑光出现,剑光闪动间,将这些扑向秦川的鬼物俱都洞穿。 于是鬼物瘫软倒地,化为一滩滩腥臭的污泥。 剑光不是青玄剑,而是一口宛如清泓的飞剑。在飞剑闪现的过程中,夕阳彻底落下,夜幕降临。 鬼物们被剑光洞穿,发出惊恐愤恨的嚎叫。 明明是恶鬼要吃掉过路的行人,结果反而遭逢大难。秦川见飞剑纵横杀妖,信口吟诵: “白虹座上飞,青蛇匣中吼,杀杀霜在锋,团团月临纽。剑决天外云,剑冲日中斗,剑破妖人腹,剑拂佞臣首。潜将辟魑魅,勿但惊妾妇。留斩泓下蛟,莫试街中狗。” 他吟诵完毕,洒然大笑,“朋友剑术精奇,斩这些小小鬼物,大材小用,剩下的事交给我吧。” 剑光的主人跟着喃喃念叨:“白虹座上飞,青蛇匣中吼,杀杀霜在锋,团团月临纽。 好诗,好诗。近来东南之地,有侠客行名世,以为道尽我辈剑侠,道友这一首诗,剑气纵横,词锋锐利,纵使侠客行也不能掩映其辉。” 另一边秦川袖袍一挥,一条小火蛇飞纵出来,闯入人形鬼物中,点燃鬼物,然后滚血球一样,火焰越来越大,那些鬼物此刻都化为燃料,让火蛇的火势越来越大,顷刻间化为火海,将鬼物们点燃。 太阳真火用来对付这些不入流的鬼物,效果出奇的好。 火光里,一个十六七岁的青衫书生出现,背着一个箱子,腰间挂着一个破皮囊。刚才盘旋虚空的剑光便回到了箱子里,他眼睛一缩,看向那些火焰脱口道:“太阳真火。” 鬼物很快被燃烧殆尽,小火蛇飞回秦川的袖子里。 一片枯死的李树正在燃烧着,发出鬼物的惨嚎。 见状书生走过来,对秦川拱手作揖。 两人就着火光,在这荒郊野外交谈起来,各自通报姓名。 青衫书生先开口:“我姓燕,名赤霞。” “姓秦,名川。” 燕赤霞听后微微讶异。 秦川又问:“我听兄台的口音不像是禹江人。” 燕赤霞说:“我是关中人。” 秦川对面前的燕赤霞说:“我是陵州府的人,刚才多谢燕兄出手相助。” 燕赤霞摆摆手,不以为意,“秦兄修炼太阳真火,即使燕某没有出手,这些鬼物也对你造不成伤害。燕某想问你一句,秦兄可是做侠客行那位秦川秦留仙?” 秦川笑了笑,说道:“大概不会有别人了,燕兄以为的人,应该是我。” 燕赤霞眼中闪现出赞许之色,“东南之地,人杰地灵,诚非虚言。这一路南来,能见到秦兄这等人物,实是不虚此行。” 两人说话间,李树燃烧殆尽,枯树下的土坑里,有白骨的磷磷鬼火冒出。 每一株李树下都埋着白骨。 秦川见状,扬了扬手,一阵气流卷起尘土,将裸露出的白骨掩埋掉,鬼火安熄。 燕赤霞见状,叹息一声:“秦兄一场太阳真火有霹雳手段,如今掩埋白骨,倒有几分菩萨心肠。” “只是看不过眼而已,不掩埋,在这荒野郊外,也容易再生事端。” “秦兄说的不无道理,其实这地方原本是个村落,遇到荒年,又被山贼洗劫,那山贼中有修邪术的,用了李树布置法阵,将它们拘留在此地,既为其所用,害过路的行人,又能防止它们化为恶鬼,前往山寨报复。秦兄太阳真火破了法阵,又将它们的怨气洗练一番,倒是可以使它们重新投胎做人了。” 此地为鬼蜮,终归到底是险恶的人心造成的。 世上的恶人,实则比鬼还可怕。 秦川闻言,“燕兄早已调查过这里的情况?” 燕赤霞点了点头,说:“正是为此而来,想先破了这法阵,渡化恶灵,但首恶不在它们。” 秦川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衣衫,对面前燕赤霞说:“走,去诛首恶。” 燕赤霞眼中闪过赞许,“秦兄痛快,燕某正是要去的。” 他大步走在前面,秦川牵着青驴紧随其后。 往前面摸着夜色走了数里路,月色里,一座形似盘龙的山出现在眼前,秦川的目光穿破夜色,看到一个营寨扎在半山腰上,有灯火亮起。 那自然是山贼的巢穴了。 两个人,一头青驴,很快到了山脚下。 抬头望去,这不高的盘龙山一望而尽,山贼的营寨便在眼前。 这时秦川想起大宅门白景琦的口头禅,有感而发:“看前面黑洞洞,定是那贼巢穴。待俺们赶上前去,杀他个干干净净!” 体内的诛邪笔忽地在秦川心中放出光明,划破前方的黑暗。 秦川越过燕赤霞,洒然一笑:“燕兄,我先走一步。” 燕赤霞听到那京剧唱词本来一怔,见到秦川身上毫光迸发,划破黑暗,一种凛然磊落的杀气油然而生。 “浩然正气。”他忍不住脱口而出。太阳真火,浩然正气,分属道门和儒门的神通,出现在同一人身上,还是个和他年纪差不多大的书生。 燕赤霞心中震撼莫名,难以言表。 燕赤霞稍稍一怔,耽误了一点时间。那边秦川却不回头,一路上山。 他忽地领略到诛邪笔真正的玄妙,如何将其掌控了。 诛邪诛邪,诛的不是妖邪鬼神,而是人心鬼蜮。 这多半是传自至圣先师的圣物,若用来对付鬼神,那也是大材小用。 … … 盘龙山,清风寨。 聚义堂中,三个首领里,其中一个是玄衣道服的道士。 深夜里,道士将其余两个首领叫出来到了聚义堂里,点亮灯火。 “孙道长,这么晚把我们叫过来做什么?” 孙道长神色有些惶恐,“大头领,二头领,大事不妙,有人坏了我在山下的法阵,怕是个嫉恶如仇的修行人,贫道以为,他坏了法阵,多半很快要找到山上来。” 二当家是个文士打扮,他眼睛一亮,“修行人,肯定有好东西。他若是敢送上门,咱们一寨子人未必怕他。咱们不是还有洒了黑狗血的箭矢吗?都拿出来,等他一出现,给他来个万箭穿心。” 孙道长颔首:“事不宜迟,还请大头领赶紧下令,做些准备。” 大头领是个粗鄙武夫,刚抱着知寨夫人亲热胡闹,还没开始就被请过来,精虫正是上脑的时候,他听了孙道长的话,有些惊吓,可还是觉得小题大做,“这么晚了,那人不会来了吧。” 孙道长急忙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请大头领赶快下令。” 他心里暗骂不已,要不是仰仗你徐家的支持,我们闻香教怎么会选你这样一个人当清风寨的大头领。 清风寨在盘龙山,地理位置相当重要,因为此地位于华宁府的三岔路口。可同时遏制住周围三山四水的水陆要道,官府本来重视此地,曾经在此处设了营寨,可是因为连年欠饷,营寨便荒废掉。 华宁徐家乃是江宁徐家的分支,华宁府的大族,打通关系,派了一个家生子的武者前来清风寨结成匪寨,与闻香教暗自联手,为将来乱世埋下伏笔。 若是华宁府重新重视起这里来,派人过来视察,这些山匪摇身一变就是官兵,轻易不会露馅。 至于打劫周围村落,有人告上去,那也能掩盖住。 本来清风寨原本没有这么明目张胆,自从原本的华宁知府调走后,动作才大起来。 大头领见孙道士催促,立即下达命令。 可命令刚传达下去,忽然山寨大门的方向传来巨响。 “有人闯山寨。” “来这么快。”孙道士大惊。 二头领亦大为惊诧。 看守山寨大门的喽啰山匪亦未曾想到有人会半夜里来闯山寨,眼见得山寨重达千斤的铁门倒下,砸起尘烟,门口附近的火把都东倒西歪。 巨大的声响砸得山寨都好似晃了晃。 “这里是清风寨。”有山匪壮着胆子喝问。 说话间,往后面退了一大步。 “山下的村庄是你们屠的吗?” 山匪看到一个身影进来,本想说“不是”,可是看到那浑身放着毫光的人影,凛然如天神下凡,谎话根本说不出口。 “是。” “是就对了。” 其实无需多问,秦川法眼之下,清风寨后有许多怨气、煞气盘结,锁在一个祭坛上。 若是普通人见到这一幕,肯定会吓得肝胆俱裂。 秦川自是凛然无惧。 没有什么废话,打杀了事。 山下的白骨,山上的祭坛,累累的怨气,让他很是压抑了,需要排解。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一往无前。 身后是一地喽啰的尸体。 很快秦川出现在聚义堂,三个头领刚听到巨响,没过一会,秦川已经出现在大堂门口。 “杀。” 大头领此刻心颤不已,可本能还是让他的武道血气沸腾起来,知道须得先下手为强。 紧张的气氛,容不得半句废话。 二头领不知从哪里找来弓箭,趁着大头领扑杀过去的当口,跟着射出一支冷箭。 时机选择的不可谓不好,用心不可谓不歹毒。 箭矢破空,带起凛冽的劲风。 可是秦川伸出两根手指,直接如铁剪刀一样将箭矢夹断。铜皮铁骨的威力显现出来。 面对饿虎般扑杀过来的大头领,直接一拳轰在对方身上。 没什么道理可讲。 大头领身子倒飞,撞到聚义堂的牌匾上,将牌匾砸得粉碎,整个身子如一滩软泥倒在地上,口里全是血,还有内脏的碎片。 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秦川浑身放出龙吟虎啸的气血澎湃声。 孙道士看到这一幕,脱口道:“龙吟声,这么厉害的外功,莫非是传说中的龙鳞九变。我是闻香教的人,与你们玄天武馆有生意往来。” “又是闻香教。” 孙道士见秦川一迟疑,心头大喜。 可是紧接着一个蒲扇大的手掌将他身子拍飞,庞大的武道血气释放出来,最是克制他这种修炼神魂的道士,道术根本施展不出来。 而且对方的身法实在太快了。 二头领趁着秦川击杀孙道士的时候,转身跑去后堂。 可是秦川一拍道士的身体,直接飞撞到二头领身上,两个人当即互相撞得筋断骨折,余下的劲力将两人五脏六腑摧毁,当场没了气息。 反倒是最先倒在地上的大头领,凭借一身武道气血养出的强大生命力,勉强活了下来。 但也是有进气没出气。 其余山匪见到秦川这如无无人之境,仿佛天神下凡的一幕,都像是被施展了定身法一样。 好半响才有山匪反应过来,四散逃走。 可是山寨里有清泓剑光出现,将山匪们一一洞穿。 秦川见有燕赤霞善后,径自去了后堂里,一个衣衫撕裂的女子在里面,看到秦川出现,也是眼神木然。 “山寨的山匪都死了,你们收拾山寨的财货,自己想办法讨个生路吧。” 女子眼里闪过一些亮光,又很有些难以置信。 不过秦川没管她的反应,直接打开一个地窖,里面都是女子,被山匪抢来,发泄兽欲。 刚才的女子算是姿色最出众的,刚做了知寨夫人。 但也没什么好处,前面已经死了三个知寨夫人了。大头领是武者,身子骨强健惊人,不是普通女子能承受的。 做了知寨夫人,等于判了死刑。 临去前,秦川留了一张白纸,上面记载着一门剑术。 “越女剑。” 名字是秦川现取的,不过剑术确实适合女子修习,还有相对应的呼吸法,这些女子能凭此在这世道中活不活得下去,就靠她们自己了。 要想抵抗悲苦的命运,最好的方法是强大自己。 这山寨里没有山匪的家眷,女人们都是抢来发泄的。大头领临死前被秦川盘问,说过有了家眷,出了事就不好转移。 而且人多嘴杂,难免惹麻烦。不如直接抢女人供匪徒们发泄。 “华宁徐家?” 秦川也记住了这个家族的名字。 徐家是大族,华宁徐家不过是其中的一个分支。 山匪和豪族士绅勾结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 … “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四顾而杀人,十步不留身,昨晚尚在青山百里处,今朝已观禹水之前,东去不回,饮而歌之,是谓风流。” 秦川和燕赤霞出现在禹江江畔。 大风临兮。 秦川歌之。 燕赤霞慨然赞叹。 他跟普通的江湖人不同,那些人一怒而杀人,说着行侠仗义,替天行道的话,其实多有冲动。 燕赤霞乃是真正的剑侠。 每次要动手,无不是深思熟虑,收集多方欣喜,罪行确凿无疑,才决定动手。 这次清风寨的山匪,没一个是冤枉的。 他每次做下大事,都没有留过名声,宁愿默默无闻。行侠仗义出名不是他追求的。 那些事他不在乎。 他七岁那年去青城山玄都观学习剑术,学剑七年,方有些成就,然后下山实现心中抱负。 在这期间,还考了个秀才功名,方便行走四方。 燕赤霞开口说道:“秦兄,你我合力剿灭清风寨,实是快事一桩。不过快意之外,往后得小心谨慎。清风寨的大当家底细你问清楚了,至于二当家本是华宁府清原县的一个师爷,犯了王法,逃到清风寨里,坐了二把交椅,不足为惧。那三当家的来头却不可不防,他才是清风寨幕后的主使。你我毁坏的祭坛正是闻香教清净门所建,道士也是清净门的出身,小心对方用道术探查真相,找上门来。” “闻香教清净门?” 秦川一直只知道闻香教教众不少,在禹江省极有势力,可没听说过什么清净门。 燕赤霞道:“秦兄怕是有所不知,闻香教乃是五花八门的教派拼凑起来的,名义上虽然有个教主,实则各有各的派别,不能一概而论。 其教内原本有弘通教、弘封教、大成教,善友会、弘阳教、无为教、清净门、白阳教、白羊教、归一教、金幢教等,其别派又有圆顿教、大乘圆顿教、收元教。原本闻香教以炼丹为主,聚众敛财是为了更好地支持炼丹。但后来传教治病“成效”显著,野心膨胀,于是放弃炼丹,专门敛财。 这些年,教内互相倾轧,许多派系都衰落了。主要有弘阳、无为、归一、清净四派,各自在禹江省划分势力,日益壮大。弘阳是当前教主的一脉,下设多个香主,且有一圣女,拜祭妖狐。其教主王弘阳修炼到了显圣的境界,且有三大神魂化身,不可小觑。即使我玄都观里的长老,对他都颇有忌惮。 清风寨是我下山修行的最后一战,幸有秦兄相助,算是功德圆满。不日将回蜀中青城山修行十年,磨砺剑锋。若是秦兄有闲暇,可来蜀中寻我。我蜀中有青城、峨眉两派剑脉。峨眉山上亦有女剑仙,待我给秦兄引路,说不得能寻个中意的女子。哈哈哈……” 他为人洒脱不羁,甚是豪迈。 说起男女之事,也一点不避讳。 秦川笑道:“燕兄说的话,我可当真了。” “自然自然。”他转向前方码头,准备经由水路,返回蜀中。 只是说归这样说,真让他上峨眉,找那些师姐师妹,他还是不敢的。师父说过,女人会影响出剑的速度。 只是师父也经常眺望峨眉山的云和霞。 他曾问师父在看谁吗? 师父说没有。 他那时是信的,可下山经历人间世后,已经不信了。 … … 路遇燕赤霞,秦川本以为他身上会有灵机出现,可也是没有。看来时机未到。 秦川目送燕赤霞远去。 瞧着滚滚东流禹江水,对着青驴开口笑道:“龙女,到了家门口都不回去看看吗?” 青驴一脸茫然,好似不知秦川在说什么。 秦川拍了拍它的脑袋,“好吧,你不想回去,就跟我继续走一段路,什么时候你该回去,那就回去。” 他还是猜出了青驴的来历,应该是禹江龙宫的龙女。 只是为什么龙女要跟着他? 看来其中必有一段缘法。 秦川也随她去。 反正他和禹江龙宫的缘法结深了,不在乎这一桩事。小婴宁排面不小啊,小小年纪居然能骑龙。 虽然只是一头小母龙。 说起来,他得自钱塘君的剑光分化,还没用武之地呢。 清风寨不经打,逼不出他的绝世剑术。 空有屠龙术啊。 鬼王倒是个对手,但对方没真正出手,且当时在黑山老妖面前,秦川对老妖看不透,不想再生事端。 无形间以太阳真火化解鬼王的鬼火,便即离去了。 若是下次道左相逢,须让那个鬼王知道什么叫月缺难圆。 毕竟当时要是秦川修为不行,那鬼火上身,肯定伤及神魂。 不能因为他没受伤,就不记下这笔账。 秦川继续一路向北,走到青州府地界,路上听到几个修行人议论,不经意间听到一个消息。 原来青州府正有一场修行界的盛事要举办,许多修行人听闻后,都动身前往了。 他听闻后,来了兴趣,准备过去瞧瞧热闹。 原来有个海外的修士,道号玄清子,来了青州府传道。 玄清子在青州府讲道,有教无类,细讲修行之道,不但青州府慕者甚众,就连旁边华宁府也来了不少人。 原本华宁府、青州府佛道大兴,即使闻香教也是披着佛门皮衣的派系在两地传道,才不被排斥。 灵清寺的金光上人,更是清凉寺出来的长老,几乎要证罗汉金身的人物,这位高僧大德平生致力于广大佛门,可自从玄清子讲解修行之道后,普通的信众还好说,有许多家境殷实的信徒包括入了佛门,修炼观想法的僧侣,都时常有人过去听玄清子讲道。 佛门传法,虽然大开方便之门,可是真要入门,也多是大话空话,说什么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具体的修行法,一向口风甚紧,轻易不肯泄露。 往往要考察再三,才肯传授一两句真言。 玄清子不讲规矩,直接说破修炼秘要,大大妨碍了佛门的利益。金光上人作为两地的佛门领袖,不得不站出来阻止玄清子的行为。 可是玄清子出身海外,非是中土任何一家的道统。 光是言语劝说,人家根本不理会。 修行界的事,以神通道术解决。 正如武者用拳脚解决事端。 于是双方订了日子,便在上巳(si)节进行论道问法。 阳春三月,万物复苏。农历三月初三,便是“上巳节”。上古时代以“干支”纪日,三月上旬的第一个巳日,谓之“上巳”。 而到了大梁朝,上巳节和清明节已经融合为一个节日。 所以上巳节也是清明节。 其含义不言而喻,那就是谁要是输了,来年的清明节也可以过了。 这是个暗藏杀机的法会。 玄清子接到金光上人的邀请,当即应允。 那时他正在传道,一点惊诧都没有,仿佛早料到会如此。 他一副成竹在胸的做派,更是令许多人都折服。 原本金光上人资历颇深,神通强硬,且是要证金身罗汉的存在,落在道门中那就是显圣境界,接近证得鬼仙了。 这等级别修士的斗法,很少出现。 即使出现,也少有人知。 因为无论谁输谁赢,对于各自的宗门,都不吝于是一场大地震。 但是玄清子海外而来,本就是白手起家。 连真传弟子都没有。 他的做法是类似至圣先师当初的做法,以私学有教无类的理念,打破上古时贵族王公对知识的垄断。 因为上古时只有官学,官学掌握在贵族王公手里。 至圣先师发展的私学,推广了学问,使诸子百家的学问开始兴盛起来。 自至圣先师后,各类私学层出不穷。 而如今修行界百花齐放,跟当初私学盛行也是不无关系的。 前往青州府的路上,秦川还遇到了王孚。 王孚也是来瞧热闹的。 王孚路上见到秦川,高兴极了。 “秦兄,你也是听说那个法会,想去瞧热闹对不对?” 秦川点了点头,“王兄身边的两位是崂山来的道长?” 他前段时间跟崂山的长老李玄阳斗了法,要不是王孚也在,都以为对方是不是要来找茬。 按理说不至于。 毕竟当初李玄阳是完败。 这还敢再来? 王孚:“两位道长是崂山的内门弟子,这位是出尘,这位是摘星。” 出尘、摘星一一向秦川见礼。 倒不是他们听说过秦川的名头,而是秦川眉宇间有股说不清的威严,令他们这种修炼神魂的道士隐隐有些畏惧。 若是普通人,倒是不会觉察到异常。 这是秦川激发了诛邪笔的玄意,用敛息术都不能收敛。神魂敏锐的人,或者鬼神之流,容易觉察到。 秦川也很无奈,他也很想以普通人的身份和那些高来高去的修士相处,可惜总不如愿。 还好只是诛邪笔的玄意有些散发,没有浩然正气那么明显,只是会有一股威严在,令鬼神不敢轻易招惹,使修道士下意识忌惮。 这样一来,倒也能省一些麻烦。 有得必有失。 正如得到了快乐,就失去了烦恼。 再不会有不长眼的反派,轻易来招惹他。 不然很容易出现事故。 对,就是事故。是别人的事故。 秦川是写故事的人,可不想老是制造事故给别人。 王孚接着又向他们介绍秦川。 出尘、摘星听闻后,才知秦川的真实身份。陵州第一才子,侠客行的作者。对于他们这种年轻修士,侠客行的魅力是无以言表的。 瞬间有种迷弟化。 大梁朝一般而言,普通人有秀才功名才能佩剑,道士的话,须得有正式的度牒,还要通过一系列手续才能佩剑。很是繁琐麻烦。 当然,现在官府查的不严,私下佩剑的人还是不少。 出尘、摘星都背着长长的包裹,里面有剑。 剑长二尺左右。 他们不喜欢符法,反倒是对宗门里不太重视的剑术很有兴趣。秦川的侠客行原稿在王孚那里有拓印版,两道士见到后,隐隐有所悟,剑术颇有进益。 心中早对秦川生出敬仰来,以为秦川是隐藏的剑术大宗师。 (本章完) 第14章 天河真法 出尘、摘星虽然是修士,实则也是十六七岁的少年人。见了秦川这写出侠客行的偶像,发现对方年龄和他们差不多大,更生亲近之感。 秦川对两个小道士也无恶感。 双方交谈起来。 出尘、摘星很想知道秦川是如何做出侠客行来的。 秦川没有回答,反倒是说了自己近日的见闻,说了蜀中剑侠燕生的故事。他没有添油加醋,仅是把盘龙山清风寨的故事隐去自己的名字说了一遍,两个小道士热血沸腾。 实是身不能至,心向往之。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两个小道士脑补出很多刺激的画面,最后的场景是携剑飘然离去,一身白衣,隐在山间白云里。 根本不见杀人后的一身血腥。 那画面,如何不让少年人心怀激荡呢。 这时夕阳落下,一道天河横空出世,灿烂了众人眼目。 摘星指着天河,“何时习得剑术,如这天河,人间的妖氛鬼气,只一剑就扫荡了。” 秦川悠然一笑。 少年人的心意是最没有边界的。 这样挺好的。 众人相谈甚欢,来到青州府的天师道院休憩。 崂山和龙虎山虽然一向为谁执道门牛耳有所争执,私下里关系其实没有外人以为的那样差。 崂山制符,龙虎山炼丹。 两家私底下的交流实则很是密切。 自来炼丹离不开红尘富贵,龙虎山天师府的豪气其实要远远胜过崂山,从在多地设有天师道院,招待四方道友一事可见一斑。 崂山反而要倚重地方跟自己有关系的豪族,有些地方还得自己扶持。 天师府自己便是豪族,在各地拥有大量产业。 龙虎山张家,更是号称西江第一家。 今天是三月初一,距离上巳节还有两日。玄清子和金光上人斗法的地方在太素道院百里外的清虚山。 百里的路程对普通人而言很远了,且路上多有关卡,对于修士来说,距离还好。 而且摘星、出尘有崂山的纸鹤。骑乘纸鹤,翱翔天空,百里的距离,很快就到了。 崂山有一位长老,极为擅长折纸为物的法术,纸鹤是他常用的道术承载之物,可以传音信,载人御空飞行,用途很广。 王孚近来生意做得愈发大了,崂山对他很是重视,出尘、摘星名为下山游历,实则也肩着保护王孚的职责。 可谓有钱能使道士下山。 夜间,天上繁星如斗,星光洒落庭院里。 出尘、摘星各自打坐练功,王孚最近亦是勤练秦川传授的补虚壮阳功,他越来越尝到这门功法的好处。 少壮不强肾,老来泪空流。 王孚发誓要练出金刚不坏的肾体。 秦川对王孚突然的勤勉练功,还有些不适应。他寻思着密教有欢喜禅的法门,阴阳交合时也可以强身健体,要不要传给王孚? 算了,此道沉迷,容易走火入魔。 欢喜禅须得有大定力才能修行。 且双修对象诱惑越大,降服欲念,获得的好处越大。 无论是哪种修道,本质上都是降服妄念的过程。 这世界的鬼仙之道,强壮神魂,本质就是降服妄念,将其炼化,增加神魂的力量。 到了鬼仙这层次,阴神强大无比,须得以天上雷霆的威能,来增加自身的修为。 婴宁在他们居住的小院不知哪里寻来一只青笛,拿给秦川,问哥哥知不知道这玩意怎么玩。 秦川见夜里反正无事,便陪婴宁玩耍,他将青笛擦拭干净。 上面的灰尘很重,青笛不知什么材质,倒是不见腐朽的痕迹。原本的主人把它忘在院子里某个角落,道院的打扫道人,竟也没发现。 反倒是让婴宁找出来。 但将青笛擦拭干净后,一抹灵韵自然呈现出来。 “看来婴宁对这些有灵性的事物,感知很敏锐。”秦川心想。 青笛本自蒙尘,灵韵内敛,并不泄露。 即使秦川也是拂去尘埃,灵韵被激活,才察觉出来。 婴宁却自己就将它找到了。 可见婴宁是天赋使然。 对于修道而言,天赋心性皆是不可或缺的。 “婴宁想听什么曲儿?” “好听的。” 这个要求,真的很对。 秦川哈哈大笑,摸了摸小婴宁的头,她立刻躲了过去,扮了鬼脸。 秦川摇了摇头,拿起青笛,吹起曲子来。 曲名“百鸟朝凤”,这本是唢呐的曲子,用笛子也可以吹奏。 他先是笛弄晚风三四声,试了试笛音,又过了一会,笛音清风徐来般,飘荡在院子里。 不多时,有鸟啼声此起彼伏,院子里的青驴往庭院外瞧去,但见得百鸟聚集,墙头和院中树木都落满了。 笛声飘荡,星河倒影。 不知过了多久,笛声作罢,余韵不绝。 鸟儿们依旧在墙头树枝,恋恋不肯离去。 秦川收了笛声,抬头看到庭院百鸟聚集的场景,亦是微微一怔,旋即明悟, “道法自然。” 他吹奏百鸟朝凤的笛曲,无意中道法自然,引出百鸟聚集的异象。 恰好现在是春天,正是杂花生树,群莺乱飞的时节。 “好一个‘道法自然’。” 秦川瞧向小院门外,一个小道士笑吟吟看着他,眉清目秀,姿容靓丽。这是个坤道,也就是俗称的道姑。道姑行了冠礼,又称之为女冠。俗人对道姑的尊称是女官。 小道姑大约十三四岁,比小倩身量要低不少。 秦川身长八尺,她刚好到秦川的肩头。 “嗯?请问尊姓?” 小道姑:“龙虎山张家的张。你呢?” 秦川:“陵州人,秦川,字留仙。” 他在夜里遇过女鬼,遇见道姑还是首次。 “秦留仙?我听过你,据说你的文章辞赋乃是当今一流,小侄儿说伱有古人之风,我兄长夸你做的诗有古人之风。” 秦川于是问:“小女官口中的兄长和小侄儿又是谁?” “兄长,旁人叫他张天师。不过不是嫡亲的,而是堂兄。小侄儿是天师府的继承人,别人叫他小天师。对了,女官就女官,为何要加个小字,我挺大了。” 秦川笑道:“那就依女官的话。” 小道姑走到秦川面前,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你猜我今年多大?” “莫非七老八十?” 小道姑惊讶一声,“你怎么知道,我其实今年九十六岁了。只是修了长生不老之术,才看着年轻。你且听。” 她踱步负手信口吟道:“本是清都山水仙,谪居红尘近百年。如欲得道须问我,打碎玉盘见青天。” 她说罢,言笑晏晏,向着秦川道:“痴儿,莫要贪恋红尘,还不随本师上山去。” 气质为之一变,当真有山中高人的气派。 秦川洒然一笑,“女官岂不闻,大道不在九霄天外,在万丈红尘?” 张清微脸露笑意,“我如何不知,所以才下了红尘,刚才的话,只是看你知不知道而已。我瞧你是个有慧根的,不如拜我为师,我辈分很高哟。” “小姑姑,不要戏弄人了。”这时一个年轻道士出现,他一脸黑线,对着秦川告罪,“小先生,实在对不起。家中小姑顽劣,喜欢戏弄人。还请恕罪则个。” 他连忙到秦川身前告罪。 又通了姓名。 小道姑确实是张天师的远房堂妹,至于修炼近百年,那自是玩笑之语。如今只有十三岁,因为辈分大,天师府确实没人敢管她。 年轻道士将小道姑拉扯回去,小道姑兀自喋喋不休,“我没骗你,那人真有道根。” “知道了,可人家是读书人,将来要娶妻生子做大官的。” 小道姑一脸不高兴,“做道士一样可以当官,更可以娶妻生子,不然哪来的你。” 院子里又复平静下来。 秦川没有过多在意这件事,对着繁星如斗,观想天河。 剑光分化的剑术他是悟到了,他打算师法自然,将天河观想入剑术中,化生出一门天河剑法,以其作为施展剑光分化的底子。 这也算是一门完整的剑术传承。 若是往后开宗立派,天河剑法亦是一门可以直指大道的真传。 他还想凭此,将元神正道的修行,化入天河剑法中,名字都想好了,唤作天河真法。 天河真法和天河剑法配套,直指元神正宗的大道,若是真正梳理出来,怕是轰动整个修行界的大事。 不过,在这个修行界修炼元神正法,确实无比艰难。 秦川想着,他将来要去的世界,或许才是天河真法大放异彩的地方。 可是离开聊斋世界,下一站会去哪呢? 他现在实是不知的。 先作为一个伏笔准备着吧。 星空里,天河流转,实是藏着数之不尽的变化,却又在无数变化中,藏着永恒不变的大道。 古人观星悟道,绝非虚言。 秦川现在的元神力量,已经可以支撑他观想星河,悟出一些玄妙的道来。 他观想天河之时,不知不觉有星力垂落。 满院子的星光比旁边院子浓郁不少,倒是显得四周院落的星光黯淡了。星力本质是太阳真火,寻常修炼神魂的人,根本不敢尝试。 何况已然夜深,道院的修士多是在房间里打坐,没有出来特意盯着秦川的院子。 … … “青州府也有能炼化星力的高人?”百里外,一座断崖上,有道人睁开眼。 (本章完) 第15章 持盈守虚 过了子时,秦川不再行功,而元神观想中,自身的元神借着天河余韵,在识海里化为一道天河。 识海如虚空黑空,天河点亮识海。 有种法无穷尽的感觉。 天河真法的雏形便如此成就了。 可只适合他自己尝试。 一部真法从创出,到作为完整的真法传出,可能要经历好几代人。 秦川没有这个麻烦。 他自己就可以千秋万代。 到了第二天清晨。 天师道院的空气格外新鲜,这里是个山水居。旁边有山,近处有水,到了春暖花开时节,杂花生树,群莺乱飞。 小院的院墙外种着不知名的树木,郁郁青青,有鸟在树枝上筑巢,也有徘徊在墙头的。 兴许是昨夜听了秦川的笛声,今天还想再来听。 道院里早课的经声,与近处的虫鸣构建了一副静谧的画面。 斗法在明日入夜后举行,其时星如潮涌,想必极美。 上午,秦川被王孚拖着去踏青,婴宁也嚷嚷着要去,清清虽然没开口,可眼神是想去的。 青驴亦起了身。 秦川便没拒绝。 春日踏青,正是时人最喜欢的活动之一。 现如今的娱乐活动确实太少。 踏青的地方正在旁边的清河,清河直入禹江,乃是禹江的支流,但是流量不大,没听说有龙王。 按道理,清河也属于禹江水域,归禹江龙君管辖。 秦川想着自己出来这么远,居然还在老龙的家附近。 但是赘婿的生活,多么枯燥乏味。 秦川表示自己一点都不羡慕。 他看了看青驴一眼,心想“她跟着我做什么,总不成对我有意思吧。她若是举龙宫做嫁妆,我倒也不好推辞。可真是这样的话,得告诉她要对小婴宁好。” 秦川胡思乱想。 青驴看见秦川对自己的目光,像是有些奇怪,露出茫然不解。 去清河的路上,还遇见了昨天的小道姑和她的大侄儿。 小道姑看见秦川,很是欢喜,“怎么样,我们又遇见了,岂不是很有缘分。小徒儿,快快跟我回山去。” 大侄儿一脸无奈,“这位相公,我小姑姑爱说胡话,你可不要放在心上。” 不比昨晚走得匆忙,大侄儿和秦川交换了姓名。 小道姑其实本名持盈,清微是道号。 龙虎山虽然本质上是大豪族,大世家,实则没有儒门的礼教那一套,比较任性自然。 故而女儿家的名字也不忌讳说给外人听。 至于大侄儿叫张守虚。 他们都是大真人府的嫡系,在外面,张守虚被叫一声小天师,也确实受得起。 张守虚还是比较健谈开朗,他其实也不过才十八岁。 至于修为,因为鬼仙之道的修为在神魂上,所以除非强自窥视,不然一般是看不出什么的。 秦川没那么无礼。 毕竟世间十七八岁的少年人,不是每一个都跟他一样。 正常的十六七岁是出尘、摘星那样。 两个小道士见了龙虎山张家的人,倒是有些敬而远之。崂山和龙虎山私下交流、互通有无是一回事,在外面是不那么和睦的。 道门第一,谁不想争一争。 倒是张守虚知道秦川的来历后,非常欢喜。至于王孚,早和路上其他踏青的道姑和贵女攀谈起来。 练了一夜补虚壮阳功,他特别自信。 而且王孚很善于和女子聊天,为人幽默风趣且体贴。 其实这个时代的女子,很少有在外面和男子亲近交流的机会,你对她一点好,她就很开心。 若是换了后世,掏出心肝脾肺,人家也只是觉得理所当然。 至于秦川还好,从没这个烦恼。长得英俊潇洒的他,见到的姑娘,大都对他很温柔礼貌。 除了张持盈。 老是想当他师父。 张守虚是个文学青年,对秦川的诗词文章很是喜欢,问了许多相关的内容。 他最爱那句“松风吹解带,山月照弹琴。” 觉得很有意境。 “秦公子还有别的类似诗句吗?” 秦川指了指前面的大青石,众人先在上面歇息。 原来婴宁不能变成狐身,仅是女童模样,很难恣意奔跑,嚷着要休息了。张持盈和婴宁倒是很玩得来。 秦川坐在大青石上,对着张守虚回答刚才的问题,“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妙啊。” “只有这两句吗?” “嗯,也是听某个过路的道士吟诵的。” 张守虚笑道:“秦兄的一身学问也是过路的道士传授的?” 秦川微笑:“不是,是天授。你就当我生而知之。” 这话旁人肯定不信,但是张守虚作为龙虎山大真人府的嫡系子弟,还是相信的。 龙虎山张家有过转世归来的天师。 张守虚笑道:“秦兄很是风趣,不过伱的话,我可是要当真了。你和崂山的道友们一起过来的,是不是对制符有些心得?” 秦川微微惊讶:“张道兄此话从何说起?” 张守虚:“儒门六艺有书这一艺,书这一道其实和制作符箓是相通的,我见秦兄和崂山道友们相近,便有些猜测。” 秦川笑道:“若是旁人问,我就搪塞推脱了。在下也不是不谦虚,确实会一点。” 他知道张守虚突然问起这个,肯定不是无的放矢,想来对符箓有些需求。 他修行的事,总归是瞒不住的。 就像昨晚上他观想星河,张守虚身处道院中,若是没有打坐入定,说不得就有些察觉了。 张守虚脸上有些喜色,“其实我对炼丹没什么兴趣,反倒是对制符颇有感觉。只是龙虎山主修是炼丹,我接触符箓一道的机会很少。若是秦公子有闲暇,我可以向你讨教一二吗?” 秦川笑道:“那可是要交束脩的。” 这是儒门的规矩。 张守虚:“自然要的,那么秦兄一定要在道院多留几日。其实若是秦兄书艺极佳的话,我还真有一笔买卖要和你做。” “什么买卖?” 张守虚觉得秦川这个跟一般书生不一样,其他儒门士人,实则耻于在口头言利,但真涉及利益时,比谁都看重。 秦川则不然,虽然口上言利,但有种满不在乎的意思。 他不知道,那是因为秦川现在对一般的利益,已经不放在心上了。刚觉醒那时,给秦老补龙王画像时,得到的几百文钱,对他都是一笔巨款了! 那是他觉醒以来第一桶金。 此世修行自此开始。 “秦兄若是精通符箓,对丹青绘画肯定很擅长,我下山来,除了游历外也是想找人画一幅天师画像带回山,作为献给大真人一百岁寿宴的贺礼。” 这一代的龙虎山天师,已经一百岁了。 聊斋原著里便有关于张天师的故事,其中一篇叫做“雹神”,秦川记忆犹新。 此外,一听是要做画像,秦川不得不推辞,他可不想再搞个灶神出来,他说道:“张道兄,此事不行。” “为何?莫非秦兄不擅长丹青之道?” “我怕画了画像,再冒出一个张天师来。”秦川笑道。 张守虚莞尔。 两人交谈时,不知不觉间就中午了。 这时天上一片浓密的乌云出现在众人头顶,忽忽间,一阵冰雹下出来。 可能得了流感,身体不太舒服。先凑活一章看着,待会睡一觉,如果没啥事,下午还有更新。 (本章完) 第16章 出头 冰雹落下来,片刻不到,青驴嘶鸣一声,天空中乌云散去,冰雹戛然截止。因为冰雹落下,砸在地面,声响很大,故而青驴的嘶鸣声淹没其中。 而那些砸向秦川的冰雹,自然而然被他避开。 张守虚脸色不由一黑,他对秦川说:“本地的雨神水使太没礼貌,找我们开玩笑吗?秦兄稍待片刻,待我招来清河的水使问一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取出一块箓牌,乃是一块长长的玉板。 前面书写“正太极左宫掌仙官上清司命签书雷霆都司事”,后面是“清渊”二字,清渊是张守虚的道号。 这是龙虎山《天官玉格》授箓的道官。 分别是从一品到九品。 张守虚的道官官职是正七品,对应神官的官位,可比拟大县的县城隍。寻常山神土地之流,见了都要行礼。 代表身份的箓牌放出一阵清光,照耀到水面上。 不多时水面分开一条道,一个老者出现在水面上,走到岸边,先是向手持的箓牌张守虚行礼,“清河水使秦方见过清渊道长。” 张守虚毫不客气道:“我天师道院,一向与邻友和睦,不曾亏待了禹江水宫的血食,何以今日踏青时,被你们戏弄。你今日不给我们一个说法,这事不算完。” 秦方正是秦家村龙王庙的庙祝,也就是秦川的族叔祖,要喊一声四爷的秦老。秦川没想到会在此处和他相见。 他觉醒后第一桶金还是秦老这里来的。 秦老显然认出秦川,但此时不是叙旧的时候。 他先回答张守虚的责问,“回禀道长,不是我们龙宫的人干的,小人本自奉了龙君的差遣,在清河镇守,偶尔借助龙君赐下的雨器,行云布雨,闲时潜心修行,日子过得还算太平。前几日来了个不知来历的修士,将我的雨器收走,还不时逗弄小人。这冰雹便是他们下的,只怪小人神力低微,夺不回雨器。” 张守虚口气缓和下来,“若是如此,为何不去龙宫告状?这哪里来的修士,竟敢如此放肆。” 秦老无奈苦笑:“那修士说过了三月初三就把雨器还给我,若是敢去告状,定不与我干休。小人想着能忍则忍,过了三月初三,看他还不还我。我猜想他是海外的修士,乃是为了近日那场论道法会来的,法会一过去,自是会走。如今开罪了道长,全然是小人修行低微,没能守住雨器的过错。” 他知道龙虎山或许能给他出头,然后呢? 那修士等龙虎山一去,说不得又来找他出气,届时龙虎山还会帮他不成?而且那修士似来头极大,龙君未必会为了他一个小小水使得罪强敌。 毕竟龙君都快升仙了,现在禹江龙宫是稳定压倒一切的。 至于秦川,前途远大,他更不想连累自己这个族侄,将来秦村光耀门楣,还得靠秦川呢。 为此他忍一时之辱,又算得了什么? 张守虚在天师府出身长大,结交过不少场面人物,如何不明白秦老的心思,他心想:“那人敢抢龙宫水使的法器,想必有些来头,若是一个差池,连累秦兄,倒是惹人笑话。只是龙虎山的威名不容辱没,且看他还来不来作怪,届时新账旧账一起算。” 他叹息道:“你也不容易,我若是找过去,教训对面一顿自是不难,可是祸根却留给伱。这次我就算了。若是还有下次,定不相饶。” 秦老松一口气,“多谢道长体谅,此次全是小人修行浅薄,守不住雨器的过错。” 作为水使,守不住雨器,亦是罪过。 正如虎兕出于柙,龟玉毁于椟中,典守者不能辞其责也。 张守虚点了点头。 秦老虽然这样说,心里还是有些憋屈。他好端端在清河修炼,护一方水土,尽职尽责,遭这一场无妄之灾,何其冤枉。 但在人间时,这样的事,他也不曾见少了。 虽然憋屈,却也只能认了。 这时秦川开口,“四爷,此事不能算了。” 秦老见秦川说话,心里生出一丝盼望,哪怕再能忍,可委屈始终是委屈,不平依旧是不平,可他想到秦川未必能帮上忙,还会被连累,秦老:“留仙,你我现在各自一途,往日的关系早就断了。切不可为我耽误自己的前程,这事到此为止吧。” 秦川向他说道:“向来行云布雨,自有定数。那人拿你的雨器戏弄旁人,到头来过错还不是在你身上。这个头我为你出,有什么后果,我替你担着。” 他再不是刚刚觉醒时候的秦川了。 如今秦川有底气为秦老出这个头。 若是他没遇见还好,既然遇见了,还能让秦老受这个委屈。 那他觉醒以来的努力修炼,岂不是都白费了。 “这……”秦老还是犹豫不定。 秦川扔出一张金雷符,念动咒语,金行的霹雳砸中河面,掀起一道水幕,声势惊人。 “四爷,我也是有些手段的。你不要怕连累我,这事我替你出头,你尽管放心。” 他亮了这一手,秦老鼓起了勇气,“留仙,你这样说,我也不缩头了。那人是用一张渔网摄走了我的法器,渔网有断绝神魂感应的作用,你小心些。” 秦川要为他出头,秦老自然用心回忆那人的手段,把自己知道的信息告知秦川。 至于侄孙会不会落败,牵连到他,他也不去想了。 秦川为他出头,若有什么后果,他也愿意领受。 那边小道姑也过来,旁边听了会,笑道:“好徒儿,你要去惩治恶人,我跟你一起去。” 秦川笑了笑,“多谢小女官,但大可不必,你们可以煮一壶茶在这,我很快就回来,到时咱们开个茶会,吃点东西。” 他又向张守虚道:“舍妹和书童就留着请张道兄看顾一下,我很快就回来。” 张守虚问:“秦兄知道他们在哪吗?” 秦川轻轻颔首,“知道的,还没走远。我先去了。” 他言语轻松,可是一丝杀机散发出来,沸扬难止。 张守虚暗自心惊,“秦兄好大的威势。” 他自不知,秦川几世以来,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快意恩仇的事情多了去,杀了不少人,今次稍稍释放一丝杀机,自然让张守虚这等享受惯了人间富贵的世家子弟惊诧,受到强烈冲击。 反倒是小道姑眼里涌出星光一样,分外欢喜。 一阵清风飘荡,秦川跃空而起,到了旁边竹林上,踏着竹海远去。 小道姑旋即跟上,“等等我,我也去。” “小姑姑。” 张守虚追之不及,又看了看婴宁等,心想也不能把小姑娘留在这。他倒也不怎么担心小姑姑,因为其身上有天师法印相护,显圣以下的修士伤不着,显圣及以上的修士,也认得来头,不会下狠手。 有小姑姑在,还能帮一下秦川。 届时出了事,还能带着秦川全身而退。 虽然秦川刚才表露的杀机,很是令人惊骇,可张守虚对秦川的实力还是缺乏了解,且斗法这种事,没斗过,谁强谁弱,真不好说。 “小女官,你还真跟来了。” “难得有热闹,我当然要来。何况你是我小徒儿,我怎么能看着你一个人去犯险。” “没危险的。” 秦川淡淡一句,青玄剑显形,与秦川身剑合一,化为一道剑光冲天而起,眨眼间如一道青虹,杳然去远。 小道姑目瞪口呆,却是追之不及了。 但她还是朝着秦川剑遁的方向追过去。 … … 秦川既然领悟剑光分化的绝世剑术,那么身剑合一,化身剑光,施展剑遁,自也是水到渠成的事。 剑光分化本质就是一种很高明的剑道境界,有了境界,再悟出相关的道法,若高屋建瓴一般,很是容易。 施展剑遁才是剑仙赶路的正常方式。 这身剑合一的剑遁道法,其实也是还珠楼主所写的蜀山剑侠里常用的赶路方式。 身化剑光,他也仿佛彻底融入青玄剑的剑身里,那种破开一切阻碍的心气油然而生。 何谓剑仙? 自是以剑斩破一切艰难险阻。 自古以来,都说剑仙脾气不好。 其实不然,而是真正的剑仙习惯了用剑解决一切问题,简单干脆直接。 一剑破万法,需要的不只是境界,还有对自己剑的信心。 当危机出现时,不想其他的,只需依靠手中的剑便是了。 即使手中无剑,心中也可用剑,天地万物皆可为剑。 杀之,破之。 秦川清楚,只是拿回雨器,对方迟早还会再找秦老的麻烦,甚至搬出后台,来找秦川的麻烦。 水使是禹江龙宫的水使,对方敢得罪,肯定是有后台的。 所以客客气气是不行的。 只有干净利落,不留后患。 要么不做,要么做绝。 这里是修行界,杀人夺宝都是很正常的事。 从秦川化为剑光,到目标的上空,实则过去不过几个呼吸而已。这里是竹林的一块空地。 一个二十许的年轻修士,被好几个修士围着吹捧。 “钟道友真是厉害,居然能有水宫的雨器,还戏弄了那些踏青的道士。” “不过怎么只下了一点冰雹,是不是雨器失灵了?” “不是,那群人好像有天师府的。钟道友是给天师府一个面子。” “天师府?会不会来找我们麻烦?”有修士害怕。 “怕什么,钟道友很快就要阴神大成,被玄清仙长收为真传了。” “这样不怕给玄清观主找麻烦吗?” 钟姓修士微微冷笑道:“正要找些茬子,来给我们玄清观扬威。刚才确实是雨器失灵了,看来那个水使不老实,我晚上会好好收拾他一顿。” “这水使胆子这么大,不是说禹江老龙快要寿尽了。听说水宫的龙女也失踪了,现在禹江龙宫乱糟糟的。他就算是去告状,也没人理他。”有个修士得到了内幕消息。 他们都是附近州府的散修,见玄清子传道,有教无类,便靠过来。 钟姓修士是跟着玄清子从海外过来的修士。 如果玄清子在中土扎下根,立下道统,钟姓修士若阴神大成,便能作为玄清子的真传,作为下一任观主培养。 其实他现在才刚刚练成阴神,距离阴神大成,还有好长一段路。而且跟随玄清子进入中土的修士,不止钟姓修士一个。 几个吹捧钟姓修士纯粹是为了让钟姓修士高兴,才这样说。 钟姓修士也想立下一些威风,博得玄清子的关注和重视。 玄清子有教无类的传道,便是为了快速在中土打响名头,明日的斗法也是为了扬名。 想在一个陌生地方立下道场,可不是温良恭俭让就能行的。 那需要一场场残酷的搏杀。 钟姓修士其实也很有分寸,知道禹江龙宫衰落,才从一个水使身上下手。至于刚才戏弄的一群人,竟是天师府的人,他倒是一开始不清楚。 好在雨器确实失灵,料来这点小事,天师府不会找过来。 众人谈笑一阵。 钟姓修士忽地心神不安。 其他修士感觉到一股锋锐寒意笼罩心头。 抬头望去。 “那是什么?”有人脱口而出。 天外一剑。 斩! 晚上还有更新。 (本章完) 第17章 天外一剑(5k) 一道剑光落下,仿佛天河潮水声般的玄音震荡天地。 其余修士被余威震飞倒地,只见钟姓修士被剑光轰杀成渣。 不错,唯有轰字才能形容。 干脆利落。 剑光落地,卷了那雨器便走。也就这些修士肝胆俱裂,眼力更不高明,否则会发现那一剑固然威力奇绝,声势骇人。但轰杀钟姓修士时,力量控制到妙到毫巅,没伤到雨器半分。 至于泄落四周的余威,乃是为了增加场面的震撼。 真可谓收放自如。 对于秦川而言,这正是剑光分化的妙处,能发能收,剑气看似威力集中,也能在其中做到精微巧妙的变化。 剩余死里逃生的修士们,顾不得体内气血激荡,纷纷做鸟兽散去。 剑光纵天而起,回到了刚才的清河水畔。 张守虚见秦川回来,惊讶道:“这么快,秦兄事情办妥了。” 秦川取出雨器,给了秦老,并口吐玄音,给了秦老一道修炼神魂的法门,这也是他自己琢磨出来的,应该有些用处。 并让秦老先回水域去,他日有缘再见。 至于茶水,因为用的道术烹煮,很快就好了。只是滚烫。 秦川并不顾忌,喝了一杯。 他一剑轰杀一个阴神修士,突然对自己的战力有了更直观的认知。原来他已经这样强大了? 以他剑光分化的剑法,遇到神魂力量不如自己的对手,已经可以做到秒杀,再之上的存在,也得斗一斗才知高低。 至于显圣、鬼仙那种大修士,天地之大,哪里能轻易遇上。 而且显圣修士,应该是拿不下的。 倒是鬼仙,确实值得忌惮。 鬼仙若是渡过一两次雷劫,估计力量层次上,跟他元神完全恢复差不多。而且这类人物,指不定有什么秘术,异宝。 “走吧。” 他知道杀了钟姓修士,夺回雨器,张守虚等人肯定有许多好奇。 他懒得解释,不如走了。 “王兄,我还是不和你一起走了。咱们回陵州再见。” “张道兄告辞。” 他说走就走,一阵风卷走青驴,婴宁、清清。 张守虚不由怅然。 陵州秦生,当真神仙中人也。 小道姑回来,正好遇上秦川离去。 … … 秦川虽然离开得很快,很突然,但是天外一剑,轰杀钟姓修士的事情还是传出去。 倒不是张守虚姑侄说出去的。 小道姑去的时候,秦川已经离开案发现场,她看到留下的痕迹,似乎被震撼到,拉着张守虚回了龙虎山,说是要闭关。 这一次不突破显圣境界,绝不出来。 张守虚知道是小姑姑受了刺激。 但也没说什么。 他有时候想着,小姑姑虽然疯疯癫癫,可要是做了龙虎山第一位女天师,他也不用背那么重的担子,可以做些自己喜欢做的事。 他不喜欢炼丹,也不喜欢当天师,那样太累。 他犹自记得秦川飘然离去的身影。 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红尘于我何加焉?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多么令人向往的生活。 他其实知道,自己生来大富大贵,且能修道,比世上红尘众生强了不知多少,也一直过得很快乐。 但人心不知足,岂非天理。 他一直以来,有种大逆不道的修行理念滋生,人欲当真应该被修道人排斥么? 修道人凝心定神是为了修行不假,可若是能驾驭人欲,为自己所用,跟降服妄念,增进修为,应该有异曲同工之妙。 他有时候会把自己的想法说给天师听。 可天师说他是入了魔道,但也没责怪他,只说了命数使然,不能强求。 他抱着这样的心思,修炼龙虎山正宗的五雷正法,非但不阳刚浩大,反而有些阴柔诡谲。 所以一直以来他都说自己修炼五雷正法不成功,没有展示在人前。 长期的压抑下,张守虚其实更向往那种随性自然的生活。 因此他和小姑姑关系更好。 小姑姑虽然疯疯癫癫,很招人烦,可她能做自己。 并不把生死萦怀。 在五年前,那时候小姑姑八岁,张守虚在山中遇险,失足跌落山崖,幸得一株孤松挂住。但松枝眼见就断裂,小姑姑当时就在附近,见到这一幕,毫不犹豫跳下去,用出刚修炼的清风遁法,让两人延缓下落的势头,在山崖下活下来。 可还是受了重伤。 他当时有些内疚,小姑姑却不在意,并说还好救下他了,不然她心里会一辈子不舒坦。 经历过生死之间的大恐怖,对她来说,竟是无所谓的事。 天师知道后,就决定破格传小姑姑龙虎山天师方可修行的上清大洞经箓,那是修行界最顶级的修行法门。 小姑姑说要收秦川做徒儿,确实有些无礼,可是若是修行界有见识的修士知道了,肯定会求着让小姑姑收他为弟子。 因为修炼上清大洞经,几乎都能到显圣层次,成为鬼仙的几率都有一半。法不可轻传,但有缘法者除外。 小姑姑那样说,秦川的确可能是她的有缘人。 只是她为人任性,也可能就是一时兴起。张守虚才劝住了。 现在看来,秦川确实另有传承,且本事不小,竟能刺激到身负绝顶传承的小姑姑。 至于秦川天外一剑的事,则是当时活下来的修士传出去的。 他们甚至没看到秦川的长相,只是描述那一剑的威力,就让人觉得胆寒。王孚等人也没泄露秦川的身份。 这事王孚还逼着两个小道士发誓绝不说出去。 他耍无赖的样子,让张守虚看着有些羡慕,这才是真朋友。 张守虚也让在场的人都发誓,不泄露秦川的身份。 连小姑姑都发了誓。 … … 这件事情也传到玄清子耳内,他和金光上人正要斗法,听闻后,却仔细打听了一番。 “中土人杰地灵,竟有人修成绝世剑术,可惜贫道即将与金光上人斗法,否则定要找出此人。”他还对门下弟子和听道的修士说道: “贫道只是想见见他。” 三月三,入夜,星河在天。 玄清子和金光上人的斗法正式开始。 斗法结束的很快。 一道震撼天地的雷音,贯穿天地。 金光上人死在雷音中。 确切的说是能发雷音的剑光下。 “剑气雷音。” 玄清子也修成了一门绝世剑术,便是“剑气雷音”。 但是剑气雷音的门槛比剑光分化低一些,即使境界在鬼仙之下,也可以修炼。 可修炼成剑气雷音,依然需要绝高的剑道天赋。 绝世剑术之所以能称之为绝世剑术,那就是因为其可以越阶击杀强敌,在同阶修士中,几乎难逢对手。 剑气雷音这类的绝世剑术,往往数十年难得一见。 可是玄清子清楚,秦川轰杀他记名弟子那一剑,很可能是传说中的剑光分化。 剑光分化到底是比剑气雷音强一个层次的。 虽然都是绝世剑术,可高低不言而喻。 玄清子所以只说了想见见,而没说要论道。在他心里,以为秦川是某位游戏人间的鬼仙。 肯定是个老怪物了。 只是对于一个剑修而言,可以承认对方的强大,却绝不会生出不能超越的心思,也不会畏惧。 他们依仗手中剑,纵横天下。 若是畏惧之情一生,剑锋便迟钝了。 一个剑修的剑锋若是迟钝,那么修行的路亦快终结了。 他不知道的是,自己施展出剑气雷音,斩杀金光上人时,秦川便在附近。 … … 荒山野岭。 一片清潭附近。 有雷音声轰然而出。 “这便是剑气雷音么?”青玄剑的速度更快了,破开音障,好似雷轰闪电,击中一块花岗岩。 登即花岗岩碎为齑粉。 秦川当日暗中观看玄清子和金光上人的斗法收获良多。 金光上人的修炼根子在清凉寺。 通过对金光上人的观察,秦川对圆业说出的修炼秘诀,有了更深更多的体会。 清凉寺能屹立修行界不倒,并非没有缘由的。 玄清子论阴神的成就,显然比金光上人有些差距,可些这种差距被玄清子用绝世剑术和一把极品法器级数的飞剑弥补了。 剑气雷音! 那一剑让秦川留下深刻的印象。 诚然他剑光分化的境界高过剑气雷音,可是剑气雷音的杀伤力更集中,单体进攻力,其实犹在剑光分化之上。 剑光分化是适合群战的,若是能凭此结成剑阵,还能困杀敌人。 但是瞬间的爆发力,还是比不上剑气雷音。 剑气雷音抛却了变化。 正因为没有变化,威力集中在一剑上,这一剑的爆发输出,使其攻击力达到一个超过本身修为极限的层次。 可以称之为破限的大招。 这种剑术一旦施展出来,只有分出生死高下一途,没有其他选择。 剑修的一往无回,在“剑气雷音”中,体现得淋漓尽致。 事实他判断的没错。 玄清子的剑,又叫无回剑。 剑出无回。 既分高下,也分生死。 秦川等他们斗法结束后,立即找了一个荒山野岭,消化暗中所得的体悟。最主要的便是参悟剑气雷音。 不过受限于元神的力量还没恢复到鼎盛,他使出来的威力,正常而言是比不上修炼多年的玄清子。 但是秦川可以通过激发肉身精血,反哺元神,获得超出元神现有的力量,将剑气雷音拔高到一个极高的层次。 这一招他不可能轻易使用。 只能留作底牌。 不知不觉间,他又多了一张底牌。 而且这一招,真不顾忌肉身的消耗,说不定能伤到鬼仙。因为没跟鬼仙打过,他也没法判断。 可是根据他的估计,威力比那日玄清子施展的剑气雷音要强。 毕竟秦川现在的肉身层次很高了。 可惜龙鳞果已经吃完。 他真想对青驴来一句,“你去告诉龙君,我想吃龙鳞果了。” 龙鳞果常年服用,效果会慢慢展现出来。 秦川不但想要龙鳞果,而且还想要龙鳞果树。 可惜这是龙宫的特产。 龙鳞果最大的妙处是能缓慢增加肉身的潜力。秦川通过元神,能深刻体会到这一点。 他全力运转混元童子功时,浑身有类似龙鳞状的事物产生,不是异化,而是肉身的进化。 很是玄妙。 传说中玄天武馆的龙鳞九变,兴许就是类似如此。 有可能玄天武馆和龙宫有关系。 修行人的事,本来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伱。 难分彼此。 这样才能薪火长存。 不止修行界,其实皇朝世家,各种学派也是如此。 如今儒家独大,实则是融合了许多百家学脉的学问,儒家本质上就是一个缝合体。 只是为了在世间壮大,主动阉割了许多对统治者不利的思想学问。 正如佛门在中土能广大起来,也是其主动迎合了王朝统治的需求,帝王有需要佛门的时候,也有厌恶佛门的时候,两者很难达到平衡,朝廷才会有不时的灭佛之举。 完美的平衡是很难存在的。 阴阳之道亦是众多修行之道中最难把握住的。 秦川有这方面的想法,但还是仅限于想法。 他心里清楚,若是在阴阳大道上有建树,悟出神通,等到获取足够的道韵和灵机后,元神彻底恢复到鼎盛,凭借阴阳大道的感悟,任凭他要遭遇的天劫有多厉害,也能安然渡过去。 其实神宵炼神术到了最高层次,便有阴阳大道呈现出来。 神宵炼神术的本质是雷霆大道。 所以秦川凭此能参悟出剑气雷音来。 但雷霆大道,可以衍生出阴阳、造化、毁灭等等大道出来。到了元神的层次,光是壮大元神力量,已然不是重点。 重点在于对大道的参悟。 对某一种大道参悟越深,那么境界修为自然会提高。 这是修成元神后,自然而然会明悟的一件事。 所谓炼虚合道,正是如此。 炼虚合道是一个久远到难以计算衡量的过程。 秦川现在可以慢慢尝试对这方世界的阴阳大道进行炼虚合道,可离开这方世界,他便得进一步提升对阴阳大道的参悟,由一方世界,进入一方大世界的阴阳大道的参悟,甚至于一方宇宙。 道无穷尽。 道德经有言,有物混成,先天地生。 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下母。 吾不知其名,强字之曰道。 大道是高于天地宇宙而存在的。 如果能合一方宇宙的大道,可以称之为合道或者化道。 到了这一步,绝对称得上在一方宇宙中永恒不灭。 秦川经历过现代的信息大爆炸,本身的穿越经历,也算是印证了多元宇宙的存在。 那么仅是一方宇宙合道,肯定称不上真正的永恒不灭。 一方宇宙,终有毁灭之时。 那就得想办法超脱宇宙。 这时合的大道,便成了超脱的阻碍。 秦川的推演到这一步停止了。 如果要超脱宇宙,从前种种修行,竟是最大的阻碍,这确实是一件很难让人接受的事,但秦川清楚,大概是这样的。 广成子留下的道统,已经对此有所暗示。 “太遥远了,先走一步看一步。” 秦川明白,他只是有了空泛的理论,实际运用中距离合一方宇宙的大道还差了不知多少世界的距离。 跟杞人忧天,没啥区别。 只是总算找到一个确定的修行方向。 总比茫茫无知要强。 既然修成剑气雷音,秦川算是了却一件心事。山中清苦,哪里比得红尘逍遥自在。 出来已有大半年,是时候回家了。 “龙女,可是想家了?” 青驴没有如过去那样眼中尽是茫然,似乎想起了什么。 她要受这半年的奴役苦,才能报此恩德? 但还没真吃什么苦。 跟着小先生的日子,很有趣。 经历见闻不少呢。 秦川哈哈大笑,山中下起茫茫细雨,也是秋雨。 秋风秋雨愁煞人。 秦川也泛起乡愁。 无论如何,在这个世界,陵州便是他的故乡。 一个人出门久了,总是会想家的。 婴宁想吗? 肯定想,山里的日子一开始新鲜,后面就不好玩了。她要穿新衣服。 一路往陵州府去,去年这时附近各地闹了灾荒。 今年也没好到哪里去。 即使有周知府开垦的荒地,可其他地方的世道更坏了,陵州府不能独免。若是过几年,有人回忆,兴许去年的陵州府,便是这些年最好的陵州府了。 社火、灯会,肯定会成为往后许多年的美好记忆。 秦川行走在官道上,即将进入陵州府地界。 这里没有下起秋雨,却有一段鬼雾盘旋,遮蔽道路。 秦川见状。 一道剑光出现,斩向前方鬼雾。 清开道路。 许多人都见到了这仿佛来自天外的一剑。 盘桓官道多日的鬼物,竟然被一剑解决了。 不带丝毫烟火气。 甚至都不知道是谁做的。 秦川将青驴放到禹江边,朝它挥手再见,临走前婴宁还抱了抱青驴,让它有空来玩。 清清亦行了礼。 随后秦川往五柳庄走去。 还未到五柳庄,大门前五株柳树突然朝秦川过来的方向迎去。 门内的黄沙听到动静,开了门见到这一幕,然后对着两只刚通灵的黄唇鱼道: “五柳奉迎,是老爷回来了。” 它高兴不已。 世道越来越乱了,没靠山不行的。 (本章完) 第18章 聊斋客栈(4k) 回到五柳庄,秦川第一反应是附近人变多了。 人气旺盛,香火才能鼎盛。 对于土地神和姻缘神是利好消息。 但是人员变多,周围自然鱼龙混杂起来,他一回来,感受到一些暗中窥视的目光。 五柳庄本身是附近灵气最浓郁的地方,门前五柳为五鬼,家里还有黄沙这样的通灵水妖,一口水井直通一条细微的禹江水灵脉。 十足的风水宝地。 若非早有主人,肯定会引来一番争抢。 现在他这个主人回来,对这地方感兴趣的东西,肯定会好奇观望一番。 秦川一番游历,对自己的实力有了更加清晰的认知,因此对这些窥视的目光,没有那么忌惮,反倒是期待来几个不长眼的人才,让自己杀鸡儆猴。 回到家中,婴宁变成一身火红的红狐。 这是她在第九次月圆之夜,变身后,秦川给她服用了狐婆留赠的内丹的缘故。 成为红狐的婴宁,还觉醒了一样天赋神通,那是一种火焰。 婴宁告诉他,那叫“焚天真火”。 要经过九次雷劫,才能进化到极致,成为焚天道火,可比拟道门的三昧真火。 三昧真火是一种鬼仙级别才能完全掌控的神通,亦是一种修炼道诀。 秦川只是从黑山老妖口中听闻。 以黑山老妖的深不可测,提到三昧真火时亦有些忌惮。 秦川从石像的言谈中,其实体会到一种不经意的高傲,虽然石像很有礼貌,说话客客气气,但确实有种很高的心气。 从它拜托秦川去问天书,何时能得道飞升,也可以看出,石像有飞升的资本,只是不确定什么时间才能功德圆满。 是否所有妖仙都这样呢? 相传天下有七大妖仙,不知黑山老妖是不是在其中。 如今秦川只知道三个妖仙,金蛇、幽玄,还一个便是黑山。 他杀死过幽玄老祖的侍妾白狼王。 又和黑山老妖结交。 曾经还救过一条白蛇,大概和金蛇妖仙有干系。 这些存在,都是秦川暂时没法企及的。 而且还有一人,秦川看不透。 那就是龙虎山的小道姑。 道号“清微”。 清微是他从青云道长那里所得的甲骨文竹简——“墨符书”的作者。墨符书年代很久远了。 由于小道姑唤他为徒儿,让秦川隐隐觉得,墨符书的作者清微,很可能是小道姑的前世。 这是一种说不清的缘法。 传道授业解惑为师,秦川确实从墨符书学到制符之术。 圣人无常师。夫子师郯子、苌弘、师襄、老聃。郯子之徒,其贤不及孔子。夫子曰:三人行,则必有我师。是故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 因为墨符书,两人有一段缘法,其实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如果王孚有什么长处是秦川不具备且需要的,秦川也可以考虑拜师。 不过秦川全身都是长处,王孚最长的地方,也是比不上秦川的。 秦川在家里休整了两天。今年没有恩科,秋试还要等两年。科举是正大光明进入书院的途径,因此秦川不急着去神都的书院寻觅道韵。 他可以等。 两天后,王孚前来。 “留仙,看来那个外乡人相赠的果肉是一颗仙梨种子,你瞧这株梨树,都亭亭如盖了。” 去年年底时埋下的一颗梨树种子,如今庞大的树冠已是遮天蔽日。这时还有秋老虎,今日恰好遇上晴空,炎炎不弱夏日。呆在院子里的树下便有了浓浓的阴凉。 能不阴凉么? 树底下还埋着圆业的尸骨。 梨树能长这么大这么快,离不开圆业的血肉浇灌。 梨树上已经结出果实,大约秋深时,便可以采摘。一时不吃,也可以存放到冬天里。 天寒地冻时,煮一锅梨水,亦是很幸福的事。 在家千般好,出门处处难。 出了一趟远门,秦川暂时是不想再动弹了。 说起来,冰雁给他的红线都还没用上。 秦川笑着拍王孚肩膀,“等梨子熟透,我给你送一筐过去。这玩意有滋润养颜的功效,嫂子肯定喜欢。” 王孚笑道:“说好一筐的,到时候少一个都不成。可惜你要是个普通人就好了,伱嫂子准备给你说媒,乃是吴中沈氏的女子,以你的文才,为你求取过来不难。可我知,你志不在此。对么?” 秦川点头,“王兄是知道我的,而且修行后,再看凡俗女子,不忍卒观。” 王孚哈哈大笑,“嘿嘿,你看我最近是不是大有长进,你传我的补虚壮阳功,我练得很勤快,感觉最近进步不大了。” 秦川看了看他气色,无奈道:“你是不是吃了很多补药。” “这练功不吃补药,岂不是把身子练虚了?你放心,我也没顿顿吃什么野山参,而且也就隔几日吃十年的野参。” 秦川:“……” 有钱就是不一样。 秦川想到自己刚觉醒时的艰苦岁月。 “所以你最近经常梦遗。” 王孚脸露羞涩,“留仙你是不是以前也这样。” 秦川:“……” 他没好气道:“你这是精满自溢,而且老是定不住心神,做些春梦。好了,我传你一门收敛精气神的法门,你记得照着练。” 他接着信口吟道:“二八佳人体似酥,腰间仗剑斩愚夫;明里不见人头落,暗地使君骨髓枯。” 王孚被他吓到:“有这么可怕吗?” 秦川微笑:“还能更可怕。要不我传你白骨骷髅观,往后你瞧什么红颜,都是白骨骷髅,自然不起色心,修炼很快就入门了。” 王孚摇头,“有道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做人没了色心,还能有什么趣味。留仙,你难道一点都不想找个女人?” 秦川:“一般的女人对我没意义。” 他确实是实话。 王孚看了看收拾家务的清清,嘿嘿一笑。 秦川:“清清也不行,你别瞎捉摸了。好好听我口诀。” 他传了王孚一篇炼精化气的口诀,唤作“神足经”。倒不是什么正规的修炼法,而是神用自足,不会再出现精满自溢的现象,时间一长,亦能延年益寿。 若说得道长生,那确实不可能。 修行容易得道难。 即使修道能持,也多是长生门前的累累白骨。 王孚的追求本无什么错。 人一生能过得快活恣意,那已经凌驾于亿万众生之上了。 若是过得不快乐,活一千年也没意义,徒增痛苦。 若是永生不死,那自然又不同。 永生意味着有无限可能,能容纳一切所求,可以不断试错。 传了口诀,让王孚先练一遍,秦川替他纠正错误。 不得不说,王孚还是有些天赋。也就错了两次,第三次便没问题了。有秦川这个名师看着,他倒是一点都不紧张,反正出问题有留仙在。 妻子吴氏一直想劝他,暂缓科举制艺那篇小册子的发行,等他高中举人后,再发行科举制艺,如此竞争对手会少很多。 但王孚想着这是秦川想推广的事,就没有延缓,自己试过一次,岁考排名提升后便将科举制艺发行出去。 科举制艺经过一段时间发酵,确实扩散开。 因为不是秦川书写的原版,效果不如在王孚身上那么明显,却也有一些提升。 不过科举制艺要真正大爆,还得是在两年后的乡试,那时研究过科举制艺的士子,才会真正认识到科举制艺的巨大作用。 王孚经过几次推广后,也想明白这一点。 至于科举制艺发布出去后,会给他增加多少乡试的竞争对手,其实他真不在意。他想的很明白,只要秦川在一日,王家就稳如泰山。 他考中举人,不过能保王家几十年平安而已。 有秦川在,王家不作死,哪怕他去世了,念在两人的情谊上,即使王家将来遭逢灭族的大难,有秦川在,也能保全香火。 既然如此,他还折腾举人功名算什么。 紧紧抱住留仙的大腿就好了。 这也是王员外的观点。 生意人最大的投资不是投某个产业,而是投人。 选对了人,比什么投资都划算。 产业不过是无根浮萍,人才是大树,能长久仰仗荫蔽,关键时能紧紧抱住。 秦川便是王家父子选中的大树。 王孚又在没有秦川帮助下的情况练了两遍。 倒不是秦川不嫌麻烦,而是炼精化气的修炼不同以往的补虚壮阳功。其实补虚壮阳功没有特定的要求,照着大概的框架,怎么舒服怎么来就行了。 但是神足经,则是涉及到气血搬运,呼吸法等等极为细致的活,若一个不小心,就可能出现走火入魔,受内伤的情况。 当然只要没练死,秦川也能救回来一条命,可身子骨怕是就此废掉。秦川可不想一番好意变成恶意。 自来传功,都是慎之又慎的事。 师徒之间,恩犹父子。 大抵就是这个原因。 若不是有类似父子之情,谁敢担这么大的关系。 反正王孚也不介意叫秦川一声义父。 好在给王孚传功,用不着脱衣服,不然辣眼睛。 其实许多古装剧里,救命时男主给女主脱衣服传功是对的,隔着衣服不能仔细体会对方的身体状态。 那些不脱衣服,被男主运功疗伤救治的男人,只能说是命硬。 不过谁会喜欢看一个老男人的身体。 看见影响情绪,运功疗伤出现差错,确实也不是好事。 秦川心里神思飘飘。 等到王孚修炼完毕,果真没有错漏后,才放心道:“王兄,你后面练功若是觉得不舒服,记得来找我。” 王孚对这关乎性命的事,自然不敢怠慢。 他倒也渐渐悟到了练功的好处。 早说练功补虚壮阳,他七八岁都开始练了,还用等到现在。 小时候那武师耽误了他。 随后秦川又道:“这事就到这了,你既然我这里,我正有一件事找你。我准备在附近开一家客栈。” 王孚好奇道:“开客栈倒是没问题,反正很快就是农闲了,建一座客栈很快。如今陵州府外来人商旅行人不少,开客栈肯定有得赚,只是咱们赚钱的生意多的是,开客栈才赚多少,你这客栈是有不一样的地方?” 说起生意,他脑子十分清醒。 秦川:“不错,这客栈是有点不一样的。你说做妖鬼怪异的客栈生意,有没有搞头?” 王孚眼睛一亮,“这倒是个主意,但留仙你肯定不是为了赚钱。” 秦川:“外城不比内城,时常有妖鬼异类,还有一些来历不明的武者修士出没,这些人散居各处,倒是个隐患。不如请到客栈里居住,客栈还可以给他们提供保护,我会定个规矩,不能在客栈里生事。” “那一开始肯定有生事的。” “无妨,我会出手。” 秦川心想,真有找事的,无非是杀人夺宝而已。 他也不亏。 他这个计划主要是想见识一下世间的异类,与其四处寻找灵机,不如开个客栈,等待有缘人上门。 当然,前提是他能压住那些桀骜不驯的异类。 而且只要把客栈规矩维护住,一些走投无路的人或者异类,来到客栈,得到庇护,自然很快名声就会打响,不怕后面没有生意。 另外,还能借此收集修行需要的物资。 这个计划是他有这份实力后,才能实现的。 玄清子都可以在青州府击杀金光上人,开辟玄清观的道统,秦川自然也能在陵州府开一家容纳四方妖鬼异类修士武者的客栈。 王孚:“留仙你有把握的话,那么剩下的事交给我,具体要求你尽管提。” 秦川心里已经有腹稿,于是做了一幅客栈的建筑图,让王孚着手去办。 客栈的名字他都取好——“聊斋客栈。” 甚至食宿费用,还可以用古怪离奇的故事来抵,并不局限于修行物资。反正要拿出秦川需要或者看得上的事物。 古物也行。 至于如何把名声打出去,秦川想到了青云道长还有半月坡的鬼母。还有出尘、摘星两个小道士都可以帮忙宣传。 他们近来跟着王孚吃吃喝喝,都长胖了。 实在是王孚吃得太补。 秦川若是不传他神足经,这家伙估计得补出病来。 (本章完) 第19章 卖身的鬼(4k) 以王家的财力,不到半月就建起一家客栈。 但王孚还是觉得客栈有些寒碜,对不起聊斋客栈的身份。可秦川说,客栈要收容的多是走投无路之辈,到了这地步,有个容身之处便可以。 秦川说的一向很有道理。 王孚便不再纠结。 随后秦川用道法将客栈清洗一遍,亲笔书下聊斋客栈四个大字的牌匾,于是聊斋客栈开业了。 又过去半个月,中秋都过了。 聊斋客栈始终没客人。 倒是王孚经常跑来。 有秦川在,他什么都不怕,更想瞧瞧什么妖啊、鬼啊,可惜一个都没瞧见。 至于出尘、摘星自然跟着一起来。 他们巴不得王孚天天来,直接住在聊斋客栈里。 因为客栈的大堂里挂着秦川的众多笔墨,其中《侠客行》的真迹便在此间。而且出尘、摘星还发现了那些笔墨里,不乏刚直锋锐的文气,甚至还有浩然正气存在,他们在里面,想动用神魂,都很困难。 只是这些东西不妨碍他们参悟侠客行中的剑意。 而且在聊斋客栈虽然会因为那些笔墨蕴藏的正气、文气受到压制或者影响,可是也无时无刻不再与其抗衡。 无形中就锻炼了神魂。 出尘和摘星隐约间发现了这一点。 他们最近没刻意修炼神魂,神魂修行的增长速度,反而比原来快了一些。这事青云道长也察觉了,主动要求来聊斋客栈当掌柜。 秦川心想聊斋客栈确实需要一个掌柜,于是答应下来。 随后出尘、摘星都自告奋勇当了小二跑堂,只要他们来的时候,如果有客人,他们得干活,有闹事的,也要出手。 于是三个崂山道士,两个给秦川打了散工,一个做了长工。 青云道长还觉得占了便宜。 秦川倒是从这件事悟出一些东西来。 那些有文气正气的笔墨,既能压制修行人和异类的神魂,也能通过这种压制,激发神魂的潜力,促进修行。 其中的妙处,怕是书院也有。 书院的浩然正气和文气,比聊斋客栈肯定只多不少。 那是不知多少年头的积累。 因此在书院这种地方修炼,进度肯定非常快。 何况里面还有秦川想要得到的道韵。 通过这件事,秦川算是对书院有了一些侧面了解。 他这里甚至可以称之为一个小小小书院? 毕竟秦川的笔墨,都是传世名篇,如今还在源源不绝聚集文气。似越女剑、柳毅传等原版书稿,还装订着,放在客栈大厅的书架上。 不过不能随意借阅。 聊斋客栈许多规矩,也会随着后面的发展,逐渐完善。 反正秦川的话就是规矩。 慢慢改便是。 这个客栈本身的存在基础便是秦川的实力。 因此有实力的情况下,他说什么都可以。 另外,最基本的一条,那就是不能在客栈生事,这一条他是不会改动的。 聊斋客栈便在五柳庄的前面,五柳庄成了后院。 有什么事,很容易就照顾到。 在中秋节过后第二天,聊斋客栈终于来了一个客人。准确的说是客鬼。因为聊斋客栈不接待普通人,客栈外秦川请青云道长布置了简单的迷踪阵,普通人或者跟客栈没关系的人根本进不来。 而且阵外还有一块石碑,说明了聊斋客栈的经营内容。 附近识字的内容看了内容,自然会传播出去,加上聊斋客栈本来就鬼里鬼气的,寻常人靠近后,很快会走出来,根本进不去客栈,所以自然就避而远之。 这样一来,秦川也可以得到清净。 … … “留仙,来客人了。” 这位客鬼是王孚亲自带来的。 聊斋客栈终于开张,作为精神股东,兼客栈承建人的王孚很是激动。他都打算回去好好跟夫人讲讲今天的故事。 算了,要是让夫人知道是个女鬼,指不定会怎么他。 女人很可怕,他毫不怀疑她吃醋能吃到女鬼身上去。 那是一个披头散发,浑身湿漉漉的女鬼,穿着大红戏服,光着脚,飘进来。 出尘和摘星在其左右,如临大敌。 反倒是王孚浑不在意。 他近来修炼神足经,神气饱满,女鬼身上的阴气一点都不会令他难受。反倒是红戏服女鬼有些不敢靠近他。 到了客栈里,因为那些笔墨字画的存在,红戏服女鬼受到强大的压制,身上的鬼气收敛许多。 身上的湿意减轻,除了脸色白得吓人,其他方面倒是很正常了。 赤足踩在地板上,姿态轻盈。 不是作为鬼的轻盈,她这种气质和身段,活着时也是一个很轻盈的女子。 “你要住店?” 红戏服女鬼点点头,她虽然鬼气被压制住,可有种释然解脱的感觉。那些文气、浩然正气,给她极大压迫,也给了极大的安全感。 “嗯。” 秦川好奇:“你没别的地方可去,还是需要在这里得到庇护。” 红戏服女鬼声音很是清脆,像是山泉水声一样,很是动人,“我被一个东西追杀,听说在这里会得到庇护,很安全。” 她说到后面,露出十分害怕的情绪。 秦川笑了,“我听说鬼死为魙(zhān),魙死为希,希死为夷,有句话叫化险为夷,其实夷就是死得不能再死的意思。你现在只是鬼,还能再死三次,没必要那么害怕。” 红戏服女鬼有些愕然,“真的吗?” “开玩笑的,放松点。” 红戏服女鬼:“……” 这个客栈似乎跟她想象的不太一样。 “那这里真的能庇护我么?”她直接问最关心的事。 其实看见周围那些文字笔墨,她心里有了答案。她害怕,那东西也会害怕吧。 “大概是没问题的,不过追杀伱的是什么东西呢?” “一双红色的绣鞋。我就是被它害死的。”女子露出畏惧又厌恶的情绪。 “红绣鞋?它怎么害死你的?”秦川来了兴趣。 红戏服女鬼摇头,“我不知道,反正我本来在一个员外家唱戏,他们给我换了一双红绣鞋,我就死了。我死了之后,那双红绣鞋还来找我,我就一直跑,跑到一个鬼庄,里面的主人告诉我,来这里可以得到庇护,躲开红绣鞋的追杀,于是我就来了。” “鬼庄?看来是鬼母照顾我的生意。员外是谁?” “华宁府的劳员外。” “你见过他?” “没,我只是去他一个别院唱戏。” “金华县的金谷园么?” “嗯,你知道?” “去过一次。你还能感应到那红绣鞋在追着你么?” “嗯,它暂时离我挺远的。但应该还会来找我。” 这是一种神秘的感应。 秦川:“事情我大概明白了,不过我的客栈不能白住,你要付住宿费。” 红戏服女鬼:“可是我现在没钱,不过我生前攒了一笔钱,如果你能庇佑我,我可以告诉你那笔钱在哪里。” 秦川沉吟道:“我这里不收凡间的货币,你想想你有其他有价值的东西吗?” 红戏服女鬼想了想,弱声道:“卖身给你行么?” 秦川:“……” 他还是第一次听说鬼卖身的。 什么世道啊。 秦川咳了一声,“你先说说你会什么?” “我只会唱曲。” “唱曲好啊。”王孚有些激动。 他还没听过鬼唱曲。 之前那个画皮鬼魅倒是唱过十八摸,但他回想起来就恶心。 还是眼前娇滴滴的小女鬼好,可怜弱小又无助。 秦川想了想,似乎客栈确实缺乏娱乐活动。说书人是青云道长兼任,那么红戏服女鬼当个花旦,偶尔登台表演,还能创造额外收入。 现在的世道很卷,连他这种收容异类的客栈,都要全方面发展才行。 往后是不是还可以发展成综合性的妖魔酒店。 业务要不要扩张到诸天万界啊。 秦川发散思维。 人就是要敢想。 虽然他现在的客人,只有一个,还是一个身无分文的穷女鬼。 “可以,那我们要签订一份卖身契。合约你想要多久。” “你觉得呢?”红戏服女鬼显然很有认知,知道自己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那就一万年。” “会不会有一点长?”她弱声道。 确实有亿点长。 秦川笑了笑:“开个玩笑,当鬼也要胆子大一点。否则你被我这些正气、文气震散了,我岂不是很亏。” “嗯。” “叫什么名字?” “做了戏子,姓名说出来会辱没先人。东家叫我红绣就好了。” “绣鞋的绣?” “是的。” “难怪你被红绣鞋害死。但死了就不用怕了,而且我会帮你。” 红绣突然觉得东家说得好有道理,她都被红绣鞋害死了,还怕什么? 可有道理只是有道理,她可不敢再去面对那个红绣鞋。 鬼对杀死自己的东西,往往有种本能的畏惧。 于是秦川让红绣发了个鬼誓。 其实等于修道人的神魂誓言,都很灵验的。 于是聊斋客栈有了第一个客鬼,同时也是半个员工。给聊斋客栈打工,同时打工的钱用来付住宿费。 虽然秦川还没赚到第一笔钱。 可这算是长期的投资。 王孚很是豪气,“留仙,我出一个灵币,可以听她唱一首曲子吗?” 灵币是灵脉的结晶灵石制作的。 崂山这种大派拥有自己的灵脉,有灵石出产,制作成灵币。 灵币蕴藏丰富纯粹的灵气。 总体而言,这个世界的灵脉是极其匮乏的,灵石也不常见,才会制作成灵币。 王孚近来生意做得很大,提供了一些崂山需要的资源,所以获得了一些灵币,身家比一些修士还要富裕。 出尘、摘星看得双眼冒光,他们也会唱曲啊。 秦川笑了笑,问红绣:“唱一首吧。” 鬼誓里,她所得的收入,扣除房费,可以获得三成的收入。还有三成,其实很不错了。 在她原来的戏班子里,所有收入都是归班主的,然后班主再发工钱。 除非成为台柱子,才能有区别。 戏曲界里,只有魏家班的待遇比较好。 其他戏班子的人,大多都是牲口。 “山鬼可以吗?” “可以。” 这世界是有屈子的,所以山鬼也存在。 红绣的戏班又叫鬼戏班,唱的曲子,多是鬼里鬼气的,但她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成为鬼。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 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 雷填填兮雨冥冥,猨啾啾兮狖夜鸣。 风飒飒兮木萧萧,思公子兮徒离忧。” 她将山鬼的哀婉啸叹表现得淋漓尽致,又因为本身是鬼,仿佛真是屈子想象中的山鬼,出现在聊斋客栈。 相传神灵喜好悲切的哀音。在祭祀中愈是表现出人生的哀思和悱恻,便愈能引得神灵的垂悯和呵护。 红绣唱这首山鬼,不仅是哀叹自己的人生,亦是想得到神灵的庇佑和垂怜。 作为人的时候,已经很苦了。 希望鬼生能好一些。 她是因红绣鞋死于非命,连鬼门关在哪都不知道,只能做个孤魂野鬼,注定要在阳间徘徊,直到魂飞魄散。 王孚听得哀哀切切,这不是他想听的曲子。 而且红绣唱得哀婉动人。 哪怕已经唱完,王孚觉得耳朵里都满是山鬼的辞掉,那种哀音深入骨髓,简直无法屏蔽掉。 “王兄,承惠一灵币。” 王孚很是哀怨的看了秦川一眼。 但还是交了灵币。 秦川:“还要听其他的吗?” 王孚叹息一声,“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听了。” 秦川微微一笑,“你近来神思躁动,听这首曲子其实不错,能扑灭心火。你回去后,好生修炼我传你的口诀,必定有进步。” 王孚:“真的?” “你当是假的也行。” “那我还是当真了。” 只要自己能骗自己,那就永远不会亏。 这是他做生意的秘诀。 这时,客栈外响起脚步声。 幽幽回荡着。 踏, 踏, 踏…… 红绣的鬼身不自觉颤栗,对着秦川道:“东家,它来了。” 脚步声不断靠近客栈,愈发清晰。 客栈的门没有关,变得阴气森森。 很是可怖。 但是除了红绣,没一个怕的。 因为客栈里,就没普通人。 鬼气森森的脚步声自然不明白这一点,不断靠近。 仿佛在说, “不要跑了。” “找到你了……” 直到一双红绣鞋终于踏进门槛, 一条小火蛇出现,点燃仿佛渗着鲜血的红绣鞋。 啊! 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 “太阳真火。” (本章完) 第20章 仙官(4k) 红绣鞋发出凄厉的鬼叫。 可似乎除了秦川,其他人都听不到。 红绣鞋被太阳真火烧得焦糊,再如何诡异的鬼物,到了太阳真火这克星面前,依旧讨不了好。 小火蛇飞回来,紧接着两粒长着诸多窍孔的收魂米落在红绣鞋上,于是焦黑的红绣鞋消失。 收魂米飞回秦川的袖口。 红绣心头一块沉甸甸的大石头落下,她清楚知晓,自己再也不用担心被这个鬼东西缠上了。 真好! “聊斋客栈的东家,难道是神仙么?” 秦川袍袖挥了挥,“好了,没事了。” … … 聊斋客栈外,两个镇魔使对着身旁的顾提学道:“顾提学,这便是你们陵州府学廪生秦生开的客栈?” 顾提学一脸不耐烦道:“我怎么知道,你们要进去,赶快进去。” 要不是上面让他配合两个镇魔使,他才不想和两个粗鄙武夫打交道。 其中一个镇魔使道:“你们这些大人当真除了风花雪月外,根本不食人间烟火。府学生员的事,难道不该伱们管吗?” 顾提学:“你觉得本官尸位素餐,尽管去告我好了。” 他顶了一句回去。 那镇魔使愤愤道:“顾大人,没我们这些人出生入死,你以为你就能享得清福?” 顾提学冷笑一声:“去年陵州城遭受魔乱,听说你们镇魔司有五个镇魔使在里面,半点作用没起到。” “你,顾大人你是想知道我们镇魔司的横刀锋不锋利么?” 顾提学按住自己的装饰佩剑,冷声以对:“我剑也未尝不利。” 他有股天生的剑气存于眉宇间,按剑时,仿佛真有一股剑气勃发,气势不凡。 那镇魔使心里生出一丝忌惮,“顾大人,咱们还是先进去找找你的学生。” 整个禹江省的生员,理论上都是顾提学的学生。 顾提学轻哼一声。 客栈外的迷阵,可难不住镇魔使。 三人走进去,先是闻到一股焦糊味。 “二哥,有鬼气。”年纪小的镇魔使叫关显,乃是个独臂人。 “两位大人是要住店?” 青云道长主动上前招呼。 他又看到两位镇魔使身后的顾提学,神色一惊,见礼道:“顾大人也来了。” 顾提学他是见过几次的。 “青云道长,你也在这啊。”顾提学见到青云道长,颇是亲切,他对年长的道士,一向颇为礼敬。 “学生秦川,见过大宗师。” “你便是秦川?”之前一直对提学说话的镇魔使开口,他叫岳山。 “嗯,阁下是?” 岳山亮出镇魔司的腰牌,“镇魔司小旗——岳山,旁边是我同僚——关显。” 秦川淡淡开口:“我和镇魔司似乎一向没有来往。” 岳山冷声道:“你开这个聊斋客栈,问没问过我们镇魔司?” 秦川:“我开客栈,已经向陵州府衙备案过,民生经营,似乎跟贵司无关。” 岳山:“凡是妖魔异类囊括修行人在内,都要经由我们镇魔司的备案,你无缘无故开了一间收容异类妖魔的客栈,犯了本司的律条,跟我们回去一趟,交代一下。” 秦川笑了笑,“我是陵州府的生员,似乎镇魔司是无权缉拿我的。而且镇魔司的律条,我们怎么知道有哪些。 另外不是大梁律上的,我为什么要承认。何况陵州府妖魔洞府多了去,怎地不见你们一一去备案登记,抓人回去审问?” 岳山:“这些事不归我们管,你只需要跟我们回去一趟。顾大人,请你先扣下他的学籍。” 秦川的生员学籍还在,他们强自将人带走,便有很多麻烦,上头逼着顾提学来,便是为了当场扣掉秦川的学籍。 禹江省内,只有顾提学有这个权力。 其他官员,品级再高,都管不到这事。 顾提学忽地摸了摸头,“本官头好痛,你说什么?” “顾提学,我请你先扣掉他的学籍。” “你声音太大了,吓着我了。本官听不清。” 岳山强忍着怒气,“顾大人,不要让我们兄弟难做。” 顾提学捂着头,表示什么都没听见。 他还让青云道长扶他过去休息。 岳山对着秦川道:“秦秀才,你现在跟我们走,只是配合我们镇魔司的常规审查,若是不跟我们去,那后面就不好解释了。” 秦川心想:“我跟你走了,那还有什么主动权。” 旁边鬼庄的鬼母、隔壁郭北县的鬼王以及黑山老妖那么多大妖厉鬼都盘桓附近,镇魔司不去清理,非要来找他的麻烦。 难道就他一个好欺负? 此前白狼王祸害多少修士武者,也不见镇魔司出面。 “怎么就找到我?” 秦川越想越不对劲。 “佛骨舍利?” 他心知肯定就这一件事会引起镇魔司的注意,只是不好以此事为由头。因为当初官面的解释是佛骨舍利给墨蛟夺走,然后又被清凉寺高僧再夺回来,用来解救了满城百姓。 可实际上是怎么一回事,秦川最清楚不过。 佛骨舍利就是他拿走的,满城百姓也算他救的,有玄黄之气为证。 时隔一年,镇魔司估计还是找到线索,查到他身上了。 秦川巍然不动,“不去。” 岳山:“秦秀才,你可要想清楚,我们请不动你,后面就不是请了。” 秦川淡淡道:“随你们吧。” 反正佛骨舍利的事他不可能承认,他也不可能不知就里去禹江省的镇魔司分部。 镇魔司真要是采取行动,秦川一时半会间不能跟这王朝暴力机构抗衡,大不了躲到深山去,兴许还能跟黑山老妖作伴一段时间。 再不济还可以去龙宫,龙虎山,崂山,这些地方都不去也行,去海外,天下之大,总有他能呆的地方。 只是可惜这客栈刚开张,还没玩够。 “他的事,你们镇魔司确实不能管。” 这时一道清泓涌入聊斋客栈,化为一条清水般的龙,清光湛湛,乃是水法凝聚。 龙口叼着一块玉板。 那是龙虎山的箓牌。 龙口一张,悬浮在半空中,显出神光和玉板的内容。 “正太极真一仙卿神霄玉枢游奕使判南北诸司府院事——秦留仙。” 道门敕封的正三品道职,三品以下为道官,三品以上为仙官。若是此方世界的天庭还在,这份道职都可以上天朝见天帝了。 虽然只能候在通明殿外,为最末等的仙官。 那也是仙官。 人间的镇魔司,权力虽然很大,面对这正三品的道职,也颇是无可奈何。莫说禹江分部,便是神都镇魔司总部衙门,都无权抓这等品级的仙官进去。 除非是龙虎山张天师亲自出面。 “你们禹江龙宫到底和他是什么关系,居然肯不计代价为他求这个道职。”岳山颇是惊骇。 龙虎山天师和一般道门不同,如崂山太清宫的诸长老,在镇魔司内部也是极有影响力的,虽然没法利用这份影响力,为本门谋取诸多利益,可是要保个人,还是轻而易举。 这份道职,等于秦川得到张天师的庇佑,除非要和龙虎山张天师翻脸,否则镇魔司还真不能直接带走秦川。 何况顾提学不肯扣下他的学籍,等于秦川儒门的身份还在。 儒道两家的压力,即使镇魔司最大的那位,也不会为一件暂无实据的事情再追究了。 青龙:“这个不劳你们费心了。” “告辞。” “还不行,你们见了正三品的仙官,岂能不见礼就走?” “见过秦仙官。” 镇魔司两人灰头土脸离去。 其实也暗自松一口气,至少完不成任务,有了不可抗力的借口。 同时秦川这个名字,在他们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 到底禹江龙宫开出什么价码,令天师府都硬保此人,给了三品的道职。三品的道职,足以有影响天师府内部事宜的权力了。 哪怕是虚职,只要有足够的实力,也能借着这个名义,做出实际的影响力。 反正神仙打架,不关他们的事。 秦川再不是一个小小的生员,凭借三品的道职,将在道门的架构里,有举足轻重的影响力,甚至跟神道也扯上关系。 他还有秀才功名,若是考上一甲进士,进了书院。 简直能在儒道神三家左右逢源。 这样的人物,他们今天得罪了,其实也是一大祸端。 可是上命如此,能有什么办法? … … 聊斋客栈内。 秦川对着水法凝聚的青龙见礼,“多谢龙女解围。” 龙女声音轻柔,“公子,我也没帮上什么忙,其实爷爷只是帮你求了个七品的道职,方便你将来行走天下。不知龙虎山的大真人为何给了你个三品的道职,此事爷爷也纳闷不已。难不成是因为当初遇见的小女官和小真人?” “或许吧。” 秦川没想到他居然能混个三品的道职。 不过人间三品的道职,到了传说中的天庭里,不知能比得上弼马温么? 他心里不由一笑。 “此间无事,那我回去了。公子过了今年,可以来龙宫做客。”龙女有些羞涩。想起自己化为青驴,随了秦川半年。 “好的,届时定当拜访。” “嗯。”说罢,水光飞出客栈。 龙女杳然来去。 女鬼红绣看得一惊。 “龙女,仙官?”她无比震惊。 自己的东家,真是神仙! 她突然有种撞大运的感觉。因为是花旦出身,接触的神道戏曲很多,听说过不少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故事。 她突然生出一股希冀来。 生前做不得人上人,死后难不成能做鬼上鬼? 她也不求爬多高,能不受其他鬼欺负就好了。 她也不想欺负人。 因为被人欺负的感觉十分不好受。 箓牌落在秦川手里。 众人纷纷道贺。 虽然王孚不知道正三品的道职有多大,看镇魔司那灰溜溜离开的样子,想必不小了。 顾提学头不痛了,恭喜道贺:“正三品的道职,秦留仙,你是跟本官平起平坐了。” 秦川:“刚才多谢大人了。” 顾提学摆摆手,“我要是扣了你的学籍,非得被禹江士子的口水淹没不可。可我也不好明面反对他们。身在其位,许多事身不由己,你应该能明白。”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学生明白的。” “好一个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有这句话,不枉我劳累一番到了你这。”顾提学哈哈大笑,又道:“这句话,值得一壶酒。” 秦川吩咐摘星和出尘去取酒,好好陪顾提学喝了几杯。 青云道长、王孚也跟着陪酒,红绣以歌舞助兴。 倒也宾主尽欢。 顾提学酒酣耳热,说道:“我知道你们这一类人高来高去,有时突然就消失在尘世里。其实我母亲便是一位剑侠,可惜我出生后不久,她就离开了。” 他说了自己母亲的故事。 顾提学的母亲姓林,乃是蜀山的一位剑侠,昔年顾提学的父亲照顾过林女侠的母亲,林女侠为了报恩,便和顾提学父亲成就好事,一年后生下一个孩子。 期间,顾提学外祖母去世。 他母亲便在生了他之后,去找仇家报仇,此后又嘱咐顾提学的父亲说:“我所生的孩子,你要好好的养着。你福薄且没有多少寿限,这个孩子可以给你光宗耀祖。夜已深了,不要惊动老母亲,我走了。” 顾提学的父亲当时心甚凄凉,正想问她到哪里去,提学母亲当时身子一闪,像电光一亮,就不见了。顾提学父亲呆呆地站在那里像木头一样,一直过了很久很久。 到了天亮,顾提学父亲告诉了顾提学的祖母,母子两人只有感叹而已。三年后,顾提学的父亲果然死了。顾提学十八岁就中了进士,奉养祖母,直到送终。如他母亲当初所言,光耀门楣。 “我只是想见见她,不知她现在会想起自己还有一个孩子吗?”顾提学喝醉了酒,最后喃喃说道。 秦川听后有感,想到这不正是聊斋侠女那一篇。 他有心想帮顾提学一把。 “顾生,金陵人。博于材艺,而家綦贫……” 侠女一篇故事在顾提学醒酒后,出现在他眼前。 秦川对他道:“大宗师,若是不嫌弃我的文笔浅陋,我将此文发表到明报上,或许能传到老夫人耳中,若是有缘,说不得还能相见。” 修道人动了尘心,自是要来了却尘缘的。 (本章完) 第21章 剑仙聂小倩(4k) 酒醒人散去。 秦川回到五柳庄。他手里把玩着一只带着焦糊味的红绣鞋。 确切的说这不是一般的鬼道法器,而是真正的鬼物,更准确的说是一只真正的鬼。 一只红绣鞋鬼? 聊斋世界果然千奇百怪,红绣鞋都能成鬼。 但是先前遇到的黑山老妖,还是一个看起来沉默寡言,实则一开口就唠叨不停的石像呢。 秦川对着红绣鞋开口,“说说你的来历吧。” 红绣鞋沉寂无声。 “我记得你开口说过话,他们没听到,我可听到了。” 红绣鞋依旧保持沉默。 “很好,不开口么。” 一条小火蛇直接点燃秦川手中的红绣鞋。 没有多余的废话。 既然说服不了,那就拳服吧。 红绣鞋在太阳真火的烤问下,终于挨不住, “请住手。” 太阳真火立时离开它,悬在它上方。 红绣鞋:“绝无恶意,只是为带走鬼王的新妾妇。” “鬼王新妾妇?”秦川顿了顿,又问:“幽冥谷的鬼王?” “汝竟识得?既知,当放我离去。” “好。” 太阳真火无情落下,将红绣鞋烧了个通透。 妖邪诡异, 当诛! 红鞋子烧掉后,一股魂气留存,秦川用元神察看,知道了红鞋子的来历。竟是一件古物。 这个世界上有一些古物,拥有特殊的能力,介于妖鬼和怪异之间。 妖鬼为反常者,怪异为怪癖难以测度者,都是具备十分危险的特征。 红鞋子是鬼王从一堆古董中淘到的。 “记得之前卖四首诗的冠名权时,得了一些古董,当时没发现什么异常,于是将其处理卖掉。” 秦川得了这一丝魂气,察知红绣鞋的来历,同时也可以根据魂气的气息特征,找出相似的古物来。 反正闲着无事,可以去古董店瞧瞧,说不定能淘出宝物。 寻常人去淘古董,多半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秦川经历丰富,也有相关的鉴赏知识,加上元神的感知,如果有假古董能骗过他,说明那假古董也价值不凡。 所以对他而言,打眼未必是坏事。 … … 第二天,秦川来到陵州府有名的古董街。 这里是陵州城古玩字画交易的地方,秦川虽然只是大概扫了一些店家的东西,依旧瞧得出许多古玩诞生都不足一年半载。 是很新的古玩。 他进入过的几家店,也有做得几乎以假乱真的古玩,在他仔细观察后才能发现破绽。 秦川又走进一家古玩店铺,见到一副梅花水墨画,心中一动。 掌柜以为他看上这幅梅花图,便在一旁吹嘘道:“这是前朝大家的画作,绝无仅有的孤品,相公若是喜欢,可以出个价。” 秦川道:“掌柜,你这还有其他以梅花为主的画作吗?” 掌柜道:“这已经是最好的了。” 秦川淡淡道:“我想听真话。” 秦川虽然是陵州城的名人,可是真认识他的人不算多。何况秦川出去这大半年来,面貌和身量又有些改变,即使以前见过他的人,都未必能确定是他。 掌柜自是不认识秦川,但见秦川气质不凡,斟酌地说道:“这画是好画,确实没保存太好,品相差了点。我这里有一副新到手的画作,虽然不是当今大家所作,可是画工绝对是百年难得一见。小人本来打算自己收藏,既然客官有要求,就拿出来给伱看一看,不过此画是小人心头好,着实不能割让。” 秦川道:“先把东西拿出来,我看是不是好货。” 掌柜于是去了店的里间,过了好一会才捧着一幅画出来,他小心翼翼在桌子上展开。 白纸上,赫然画着一枝水墨梅花,除此之外别无余物。 秦川起初还不在意,稍稍注目一会,心头微微泛起涟漪, “这墨梅……” 原来这墨梅竟是一笔勾勒而成,绝无赘笔。且跟他所得墨符书的韵味一脉相承。 说这墨梅是一道符,也没什么不对的。 掌柜见秦川注目良久,得意道:“公子,这画如何?” 秦川好奇道:“你这画从哪里来的,何人所作?” 掌柜:“我看公子也是识货之人,才给你看的,至于画是哪来的,何人所作,着实不能告诉你。” 秦川笑了笑:“我看你也不知道这画是谁做的。” 掌柜尬笑一声,“公子,这幅画不能卖你,你还要不要刚才的墨梅画?” 秦川淡淡开口:“这幅画我要了,你说个价。” 掌柜:“真不能卖。” 秦川负手看向他,轻声道:“四百两银子。” 掌柜略显迟疑,“东家说了,这幅画无论如何都不能卖。只是……” 秦川:“再加一百两,多的没有。” 掌柜摇了摇头。 秦川“哦”了一声,走出去。 掌柜见过不少客人为了压价,故意要走,其实心里还是想要。他目光落在秦川背影上,默数一二三,等待秦川回头。 直到数了十声,不由愕然,真的走? 他看着秦川的背影要消失在视线里,忙追上去,道:“公子请留步。” 秦川似乎没听见。 掌柜追得气喘吁吁,终于追上秦川,拦住秦川道:“公子,就五百两。” 十两银子买回来的东西,转手就能卖出五百两,他还有什么不知足。 秦川似笑非笑道:“现在我改主意了,加上刚才那墨梅图,我一共出四百两。你不同意,我就走了。” 先去那幅墨梅图也不是什么大家的作品,只是卖相古旧,连问都很少有人问,不然也不会随便挂在店里靠外的位置,受风吹日晒。 要知道真是好的东西,怎么会随便摆在外面。 古董字画这玩意,根本没有具体的价格,只要能大赚一笔,怎么都行。 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可不是瞎说的。 不管是五百两,还是四百两,都可以抵得上这家古董店至少一年的周转。何况如今世道不好,古董字画有贬值的趋势。 “四百两也成,但是你可不能再改口了。否则我这生意没法做了。” 秦川微微一笑:“不改口,但四百两说实话也嫌弃贵了。你还得再搭我一个小物件,我不要你里面收藏的,随便在店里挑个顺眼的物件,带回去给小孩子玩。你若是这点要求都不答应,那我只好去别家再逛逛。” 掌柜很清楚,自己店里摆的东西根本不值钱,超过十两银子收回来的东西都没有,他苦笑一声,“看来公子还是个行家,不知如何称呼。” “秦川,字留仙。” 掌柜微微一惊,倒不是装出来的,“原来是秦相公当面,恕小老儿眼拙,竟没认出您。我早知道是您,哪里还敢多说那些话。该掌嘴。” 他作势扇了扇自己的嘴巴,满脸赔笑。 秦川微微一笑,“那咱们先回去再瞧瞧?” “好,请进。” 秦川在店里逛了一圈,挑了一块黑漆漆脏兮兮的木头,不知是谁家的门槛,也当做古董拿出来卖。 掌柜记得这玩意是几十文钱收回来的。 见秦川选了,自然不在意。 怎么都有得赚。 他心想,“这秦相公据说出身贫苦,怕是没啥见识,估计是道听途说,想来古玩街淘宝。 他这样的人物,吃了闷亏,也不会到处宣扬。” 秦川很痛快支了银票。 掌柜查点清楚,随即殷勤地给秦川打包好第一幅墨梅,然后准备用精致的盒子,将那笔墨不凡的墨梅画作装进去。 秦川道:“且慢。” “怎么了?秦相公,咱们做生意,钱银交清,可不能反悔。”掌柜生怕生意黄了,而且生意没做成的话,秦川说不准还会把事情说出去,弄得外人以为他是黑店。 秦川笑道:“我钱都给了,当然不会反悔。不过想请掌柜稍等一下。” 掌柜惊诧莫名。 但见秦川取出一把刃口极薄的狼牙匕首,接着腕部一抖,刃光一动,画纸的边角便被揭开。 这一手,可谓神乎其技。 掌柜脸色一黑。 因为这意味着刚卖出的画,乃是画中有画。 果然随着秦川动作,表面的那副墨梅画被揭开,露出一幅“新”画。 墨韵和表面的画,大致吻合,可上面盖着钤印。 “画圣吴道子的钤印。”掌柜失声,随即捂住口。 秦川笑了笑:“早听说古董界有画中画的故事,没想到今日遇上了。掌柜的,此画作价几何?” 掌柜小声翼翼道:“画圣遗作甚多,但皆是精品之作。这画从未现世过,按如今的行情,应该价值八百两。若是留着做传家之物,且能一直保存下去,若年景好于如今,作价一倍,也不是不可能。” 秦川轻笑一声,“那我八百两卖给你如何?” “当真?”掌柜有些激动。 “我自然说话算话。” 掌柜道:“小人自然愿意,只是有个不情之请,此事您不要说出去。小人想说是自己捡漏发现的。” 这样一来,他的店还能涨涨名气。 秦川现在拿此画去卖,确实也就八百两,还得扯皮。他以八百两的公道价收下,同样不亏。 因为刚收了秦川四百两,又是用十两银子收购的此画。 再买回来,等于全程只出了四百一十两,作价再卖出去,能大赚近四百两,等于一来一去,根本没什么损失。 秦川自然也没损失,毕竟秦川拿去处理,也就是这个行情,还得浪费时间,跟人扯皮。 不过买古董不花一分钱,还倒赚四百两的事迹,可以说是古玩街的奇闻异事了。 掌柜的请秦川瞒下来,对没什么名气的人来说,着实少了个装逼出名的机会。 可秦川不缺名气。 而且在古玩街出名,不见得是好事。 因为捡漏的机会也会相应减少。 秦川固然可以明抢暗夺,但那不是他做人的道理。 修行界有修行界的规矩,世俗也有世俗的规矩。 于是一场交易下来,皆大欢喜。 掌柜还留了自己的名号,姓马。 秦川悠然自得地离开。 揭下来的画,他也收了起来。 其实第一幅画也有玄妙,那一株墨梅,实则是一副路线地形图。虽然不知道是哪里的地形路线,可回去能慢慢研究。 至于第二幅墨韵梅花图,本质是一张墨梅笔墨的符箓。 跟他的墨符书一脉相承,颇具研究价值。 而他拿走的那块破烂木头,应该是降龙木。 降龙木是规格很高的道观才会采用作为门槛的木头,上面侵染道观的道气,寻常人难以察觉,秦川却察觉了。 他买下来,也可以带回去研究。 总之这一趟算是颇有收获。 且那块降龙木的大小,还可以拿来给婴宁做一把短剑,边角材料,可以留着做几根木簪,其中一根送给清清。 余下的留着,可以看情况拿出去送礼。 侵染道气的木簪,修行人肯定会喜欢的。 只要不说是门槛做的,谁会在意。 材料是真的好材料。 … … 蜀中,峨眉山。 一名身着白衣的女子,手持一把清光湛湛的长剑,在断崖周边做剑舞,翩然欲飞,宛若惊鸿,矫若游龙。 绝美的剑舞,使人不知不觉间会陷入其中。 “好。”一个女尼出现在不远处。 她拍了拍手掌。 女尼乃是峨眉五老之一,境界显圣的大修士,距离鬼仙,也就一步之遥。她在峨眉地位极高,辈分很大。 “徒儿小倩,拜见师父。” 女尼微笑道:“小倩,你的资质比我想象的要好,才上山一年,神魂凝实,剑术也入门了。比我当年进步得还要快。” “都是师父的栽培。” 女尼笑道:“你啊,心里还是跟我隔了一层。但为师也明白,你十几岁上的山,如今才拜师一年,俗缘仍在,山里是呆不住的。” 小倩听到俗缘两字,神情有些少女的羞涩。 女尼微笑,继续道:“不经历滚滚红尘,修行是没法成就的。我峨眉修行,讲究出世入世,斩却俗缘。但你修行太浅,贸然下山,反倒不是好事。且修行界的杀劫即将来临,怕是没多少时间给你潜修。我这有一门秘诀,可助你在短时间内,将三生修行,凝聚于刹那时光。但如此一来,也等于三世妄念集于一身,你想要斩破虚妄,见得本性,证得鬼仙,怕是难了十倍百倍不止。而且此法也不是人人都能修炼成功,你能修炼,那也是天生有仙骨的缘故。且出身在阴年阴月阴日阴时,乃是天生的鬼仙坯子,百年难遇的修道奇才,才有资格修炼此诀。你先思量,要不要修炼此法,我给你一年的时间考虑。” (本章完) 第22章 黄粱梦枕(4k) 小倩原地沉吟良久,眼眸终于闪过一丝锐利,向着女尼拱手作揖,“师父,徒儿这便下了决心,请传我大法吧。” 女尼幽幽叹息道:“当真不再考虑?” 小倩:“嗯,修行从来都是多艰难的。” 既然修行本就艰难,自不在乎再难百倍千倍。若有心如般若,金石可开。若无心懦弱,水泥难解。 女尼随即正色:“好,为师这就传你小转轮三相化生妙法,你既下了决心,须得心无旁骛。虽说此法修三世修行于一身只在刹那,但得了道行,还须得能明悟自身,才能真正觉醒过来,此事师父帮不得你,只能为伱护法。” 于是小倩得了女尼传承,开始参悟妙法。 此法虽然效果惊世骇俗,能在刹那间凝聚三生修行,可参悟起来,亦十分费劲,而且能修炼此法者,无不是天资横溢,仙根道骨。 若是走仙道正途,证得鬼仙亦比寻常修道人容易太多,只是多花费些时光而已。 修炼此法后,虽然短时间能得显圣境界,成就鬼仙反而比原本难了不知多少。盖因三世妄念也集于一身,破法斩妄的难度成几何倍增长。 如果不是杀劫将至,没多少时间给女尼继续培养小倩,她不打算传下此法的。 杀劫一起,连鬼仙都要卷入其中。 没有神通护持,任凭天资盖世,也大可能夭折。 … … 秦川回到五柳庄后,开始着手参悟墨韵道符。 聊斋客栈的生意依旧冷清,反正秦川也不急,当个副业慢慢开着。做个闲暇时的耍子。 至于红绣鞋给他毁掉后,亦无鬼王的下属找上门。至于那青面鬼王,显然是离不开幽冥谷太远。 何况他旁边还有个邻居黑山老妖。 秦川猜想,青面鬼王多半为此,终日寝食难安。 任凭谁旁边有这样一个深不可测,敌我难明的邻居,都会心怀忐忑。 秦川参悟墨韵道符,与墨符书交相印证,竟悟出几分神妙来。 原来墨韵道符隐隐和神宵炼神术相辅相成,但墨韵道符蕴藏的雷霆之道,在于行云布雨,隐然间和龙君水神一道沟通。 这不是主破坏力的修行,而是造化生机之道。 毁灭和造化,如阴阳对立转化般的关系。 秦川参悟雷霆造化之道,与神宵御雷真诀的毁灭之道相互印证,触类旁通下,对阴阳大道,有了新的感悟。 但参悟大道过于艰难,有时会有些进度,但大多时候,会卡在某个关节处,一动不动。 像是从前做数学题,遇到难题时,冥思苦想一天都破不了题,一旦解开,就豁然开朗,然后遇见下一个难题,又止步不前。 这种情况,对秦川来说,反倒是一件很有意思的。 其实他将墨符书和墨韵道符尽数参悟,都不见得能对他的战力有多大提升,可是对于元神的修炼,确然是有好处的。 参悟大道是迟早要做的事。 那是道基,往后修炼道途中,继续前行的基础。 一晃过了几个月,又是一年春天。 夜幕里,秦川在凉亭里赏月,忽地神色一动,咳嗽一声,“柳老,出来吧。” 柳老出现在凉亭里,院中玩耍的婴宁都没发现异常。 凉亭周围荡起一层只有秦川才能看见的水光。 一层水域将凉亭内外,隔成两个不同世界。 秦川暗自心惊,这半年以来,他自问对道法的理解上了一个台阶,可是柳老施展水法,了无痕迹,竟然使他看不出分毫破绽来。 果然是修炼两千年的老龙,且是禹江水域附近,水道神通早已神乎其神,恐怕寻常鬼仙都比不了。 秦川现在的战力极限应该能拼着重伤换掉一个显圣的大修士,干不掉鬼仙。 至于元神力量,还不到显圣层次。 除非他再获得道韵,才能将元神壮大到显圣级别的力量层次。 好在凭借剑光分化、剑气雷音的绝世剑术,显圣以下的修士,面对秦川,无非是难啃的骨头和软馒头的区别。 都是菜。 区别在于,哪个会更下饭而已。 即使面对深不可测的柳老,因为不是直接在禹江中,或是深入龙宫内,秦川都有一点把握能从柳老手中脱身。 只是柳老也不大可能害他。 论辈分,秦川也算钱塘君的传人,秦川自问和柳老还能平辈相称。 只是又如何称呼龙女呢? 各论各的吧。 柳老坐在凉亭内,月光穿过水光,使凉亭充斥月华,明亮许多。同时将柳老的脸,照得十分清晰。 秦川见状,微微讶然。 因为柳老如今瘦骨嶙峋,气色灰败,有种半只脚踏入棺材的感觉。 “不必惊讶,生老病死,纵使我是龙君,也逃不脱的。嘿,我能痴活两千余岁,已经是少年时不敢想象的事了。” 他说罢,又轻轻念道:“飞光忽我遒,岂止岁云暮。” 秦川轻声道:“您老怕不是来跟我感慨岁月的。有话尽管说,只要是我能出力的地方,总不至于在你这个时候推脱。” 柳老笑了笑,“你就不肯陪我这个糟老头子多说会话吗?” 秦川笑道:“我知世人喜欢在酒宴上谈事情,喝酒喝得高兴,事情多半就成了。但我希望您先说事情,说完之后,您也放下心事,我陪你喝个痛快。” 柳老不禁一怔,然后才说道:“你这个人真的有些怪,但相处起来,确实让人觉得舒服。” 秦川微微一笑:“那也得看是谁。” 柳老哑然失笑,随即道:“芷汀跟了你半年,算是小小报答了一番你的恩情,只是她想承继禹江龙神的神职,还需要一个考验。以她的资质,怕是过不了。好在因为她算是和你有些姻缘牵绊,再不济也有主仆的情分,何况你本是禹江龙神神位的正统继承者,这个考验,你能帮到她。” “柳老的意思是让我帮龙女渡过考验?” 柳老点头,“其实就是代她治理禹江水域这千里地界,使风调雨顺,过了天庭考核,届时自然功成,那禹江龙神的水神位业便稳固了。” 秦川颇是好奇道:“这个考验跟天庭有关?天庭又是怎么一回事?” 柳老道:“既然请你帮忙,事情是要和你说清楚的。原本天庭人界已经有许久没有联系了,但由于杀劫即将开启,天庭和人界的通道复又打开了一点。龙神的神职受天庭影响极深,所以我们禹江龙宫是最先感应到天庭的。 不止如此,还有东海龙宫也会在几年后复苏。天庭不知何故,遭逢大劫,如今空缺了许多神位。一旦杀劫开启,整个修行界都会卷入其中,一些厉害的大修士很可能会被纳入天庭的神道体系,补充天庭的力量。 这一场杀劫开启,不只是人间王朝都可能改朝换代,天庭原本的势力也会重新洗牌,道门、佛门乃至于儒门都会趁此机会,染指天庭的权力。我们禹江龙宫掺合不进这等大事,可至少要把禹江龙宫的水神位业保住,否则东海龙宫复苏,说不得会以邻为壑,从而转移东海龙宫的祸患。” 秦川凝神细听,心想这杀劫,听起来倒有几分封神演义的味道。 杀劫一起,不但是修行者,还有天神、地神乃至人间王朝,都一并卷入进去。 往后的世道便更加混沌。 每个人都身在局中。 即使他取走书院的道韵,元神壮大恢复到鼎盛,也不是举世无敌。 毕竟那些渡过雷劫的鬼仙、存世的七大妖仙以及天神地神都不是吃素的。即使能打赢,也比不过人家树大根深。 届时真对上了,人家说你一句妖邪外道,当群起而攻之,不讲武德,你也没办法。 想那封神演义里,通天教主号称能重炼地火水风,换个世界,还不是挨了太清、玉清和西方二圣四圣围剿的毒打。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就是这个意思。 秦川道:“可是我帮龙女治理禹江水域的地界,需要多长的时间,考验才算通过?” 柳老不禁拍了拍自己脑袋,笑道:“这事我倒是没说清楚,果然老了。考验自然不是真让你去治理禹江水域,否则因为考验过程中,治理不善,害了一方生灵,那罪过又算谁的?天庭的考验是一种几乎幻假成真的幻术,芷汀试了几次,都没通过。好在你和她有特殊的关系,可以替她代考一次。我当年也是这么干的,而且夫妻一体,夫人的神位神力,我也一同享之。你如果只是想偶尔借用禹江龙神的力量,倒是不必和芷汀成亲,若是想享得龙神的寿命,便得入主龙宫,与芷汀共同治理水域,只是这样一来,你就算神道中人了。” 秦川心想:“我自有元神仙道的大路可走,何必走神道受香火拘束。” 他微笑道:“反正柳老当年也长留人世一段时间才入主龙宫,此事往后再说吧。我先帮她代考便是。” 若是能借助禹江龙神的力量且不受神道拘束,对秦川来说,确然也是好事。何况他本就打算答应龙君的。 龙女和他朝夕相处半年多,自是有些情分在。 先前龙宫还给他求了道职。 即使有所图,那也得承情。 何况世上的事,还是论迹不论心为好。 秦川对待朋友,一向是如春天般温暖的。 “在下还有一个疑惑,我在那幻境中,代替龙女参加考验,里面的时间和外面的时间应该也不一样吧。” 柳老点头道:“不错,其实你在里面几十年,也不过外面一梦而已。等于你就是做了个梦,经历成为禹江龙神的考验。古人云黄粱一梦,便和这个相似。能让你入梦经历考验的事物,便是这个梦枕。” 柳老取出一个洁白如玉,泛着流光的枕头。 “黄粱梦枕,一梦黄粱。你要不喝些酒,再借此枕入梦?”柳老笑吟吟道。 秦川轻笑一声,“既然只是一梦,不如龙君为我温一壶酒,我醒来后再和你畅饮。如此待我功成,咱们也能喝个痛快。” 柳老洒然道:“我对你是有十足信心的。你的文章有经世之才,我当年都有些不及。而我当初也通过了考验,何况是你?” 秦川心里暗笑,“柳老倒是惯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不过他也没有嘲讽的意思,只是比起他抄袭的那些大作,柳老的才学是不够往上看。 此外,秦川几世为人的诸多经历,加上在现代有二十年的键政功力,肯定比过去许多参加考验的龙子龙女要强。 键政强者一生,怎能输于旁龙? 何况是梦中幻境,秦川也不必有什么顾忌。 他心态很是轻松。 秦川于是借用柳老的黄粱梦枕,一阵阵水浪袭来,秦川渐渐涌起睡意。他没有抵抗睡意。 秦川醒来,发现自己已经在一个神庙中。 殿内供奉着龙君的神像,高大威严,神道威严笼罩下,更看不清其面目。 秦川心中一动,召唤青玄剑。 青玄剑没有出现,看来幻境之中,青玄剑是进不来的。 倒是诛邪笔依旧存在。 他心念一动,诛邪笔微微绽放白光,顿时周围空间泛起波澜,有要溃散的迹象。 果然是鬼神辟易的圣道神器。 秦川立刻收回心念,让诛邪笔沉寂下来。 如果他想的话,诛邪笔便可助他破开幻境。 只是他既然来代考,直接把考场给砸了,那算什么话。 这时一个夜叉前来,“少君,今日便是东海龙君敖广大王的生辰,您该动身前去参加龙宫的晚宴了。” 秦川立时脑海里出现一段信息。 他是如今的钱塘水君,夜叉少君的称呼是一种水族中,对年少水君的敬称。 如今的东海龙王名敖广,是如今龙族的族长,为“四海龙王”之首,亦为天下所有水族名义上的首领。统治东海之洋,主宰着雨水、雷鸣、洪灾、海潮、海啸等,神威广大。 而现实里,东海龙宫早已销声匿迹。 “敖广,不知是封神演义里的东海龙王敖广,还是西游记的那位,或者是别的神话里的,或者幻境外面失踪的东海龙宫之主,便也叫敖广?” 秦川得到的信息不是很多。 他的主要任务还是治理禹江水域,参加东海龙王的寿宴应该是支线,不过人际关系的磨合,也应该是考验的一部分。 跟官场的人情往来是一样的。 晚上还有更新 (本章完) 第23章 元始天尊(4k) 夜叉为秦川准备了一辆车辇,由两匹龙马拉车。 传说天帝出行是九龙拉棺,不,是九龙拉车。秦川作为钱塘水君,仅是两匹龙马拉车,比诸天帝,差了不可以道里计。 秦川想着,若是在这里能看到天帝出行的场景,多少得来句“彼可取而代之。” 反正是幻境,说的话就当做梦。 龙马亦不是真龙杂交的后代,而是蛟的后代,行走在水里,自然有些水行道术。夜叉是马夫,驱使龙马,很快进入东海的界域中。 夜叉轻车熟路,御术精湛,直奔东海龙宫而去。 秦川拿着一卷水君手册,在车厢内了解这个幻境的时代背景。 幻境的人间王朝唤作“仙秦”。 仙秦的开创者是始皇嬴政,不过跟秦川此前了解的有些差别,始皇嬴政得道飞升,留下仙秦继续统治这片九州大地,世界的山川脉络和大梁朝相似。 如今是仙秦的第十五代皇帝了。 仙秦统治人道,天庭统治神道、仙道。还有魔门、妖族独立于天庭、仙秦的统治外,时常作乱。 东海龙宫身为神道,亦要受天帝的管辖。 幻境的大体势力结构便是如此。 神道和人道是互帮互助的。 钱塘水君亦有治理钱塘水域的民政之责,跟钱塘郡守权力相仿,不过一个偏于神道,一个着重于人道。 算是互为补充。 秦川的钱塘水君是暂时代理,直到得到东海龙王的认可,才能转为正神。夜叉称呼秦川为少君,少君是龙族的未来正神的意思。 若是代理期间,干得特别出众,会得到天庭敕封。 天庭敕封后,便是龙君,虽然不如四海龙王的位格高贵,却也差不了太多,不似由东海龙王认可而转正的水君,还要听从东海龙王的差遣。 某种意义上,天庭敕封的龙君,暗地里分走了四海龙君的部分水神权柄。 这个幻境应该有现实的参照,或是某个现实世界曾经的部分投影,在投影过程中,又出现了一些扭曲变化。 譬如仙秦没有如秦川知道的历史二世而亡。 “少君,东海龙宫到了。” 秦川下车,穿过一层水幕光华,一座巨大的水晶宫出现在秦川眼帘里。堂皇富丽,尤其是一想到这里是东海的海底,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神道壮美在内。 在夜叉的通报下,秦川和夜叉很快就进了水晶宫。 沿途的虾兵蟹将见了很是恭敬。 钱塘水君是一个很重要的神职,地位在水族中极高。 与之相似的还有四渎、洞庭湖等的水君、神君以及黄河的河伯。这都是威权极重的神道职位。 秦川只是暂时代理,尚未转正,已然让龙宫的诸多水族为之侧目,不敢慢待。 进入龙宫,还有诸多龙子龙女前来赴宴,美丽的宫女在水晶宫往来穿梭,亦是难得的美景。 夜叉都不自觉多看几眼,然后看了看自家的少君,没有注意他,才放下心。 因为秦川尚未成为正式的钱塘水君,尚且不能入主钱塘龙宫,只是居住在钱塘龙王庙里,日子其实相对清苦。 龙子龙女众多,但能如秦川这样暂代水君神职的很少。 龙王多子,哪怕东海龙王敖广的子孙,也不是人人有神职在身。 秦川在一众龙子龙女中,便极为突出。 还有龙女卖好,秋波流转。 如果能嫁给秦川,对她们来说,比嫁给其他三海龙君的龙子前途更远大。钱塘水君一旦转正,见了四海龙王也只是微微欠身,不必行大礼。 秦川当然目不斜视。 这里是幻境,他很清楚。 同样,外面真实世界里,以前东海龙宫有过类似的事吗? 肯定是有过的。 一切现在发生的事,都可以从过去找到类似的影子。 秦川在一众龙子龙女中,很是得体,应付自如。 他有种人间士人的风采,谈吐清雅,待人接物,使人如沐春风。很快赢得众龙子、龙女的好感。 没过多久,大家心里都认为这位少君转正钱塘水君的正神之位,乃是迟早的事。 不知何时,一道滚滚而来的威严气息出现在大厅里。 “龙王驾到。”秦川先是看到了传说的东海龙宫九千岁龟丞相,它的通报下,一位身具威严的龙王出现。 “恭祝父王,寿与天齐。” “恭祝祖父,寿与天齐。” “恭祝大王,寿与天齐。” 众人齐齐恭贺迎接下,龙王出现。 寿宴随即开始。 秦川应付自如,但也没特别出风头,龙王在寿宴中,亦没有专门找秦川谈话。 一场寿宴很快过去。 他在水族中建立起了还算不错的名声。 然后秦川回到龙王庙。 水君手册里还有水君修行的水行道术,原理和墨符书以及墨韵道符有些相似,都是利用神魂或者神道的力量,感应天地间的五行之力,以及风雷等的异行之力。 秦川在这方面的造诣自是远比龙女高。 龙女多半是没有理解手册的这些内容,所以考验难以通过。 水君最重要的职责是行云布雨,仅是一两里地还好说,凭借法器也就糊弄过去了。禹江千里水域,一旦有大的行云布雨,波及一省甚至数省,还有天灾等,那种力量仅仅靠行云布雨的小法术是不够的。 这得有相应的天文地理以及星相知识辅助,对自己统辖水域的方方面面考虑到。 行云布雨不只是施展水行道术,还得有风行的辅助。 风调雨顺便是这个含义。 除开此外,还须得掌控雷法,做出相应的惩戒。 神道不只是行善,还有惩恶的职责。 不过他也明白,自己在幻境的施为,最后会化为一颗神道龙珠,将他通过考验的过程记录下来,其中得失,自然可以拿给龙女作为参照。 龙女消化掉秦川通过考验,凝结出的龙珠后,自然也知道该如何履行水神的职责了。 这叫萧规曹随。 前人做的好,后人跟着做便是。 而这颗龙珠也只能由龙女获取,不能转给其他人。 其实秦川更明白了柳老的用意,他不是没法帮助龙女通过考验,而是以这种方式使秦川和禹江龙宫依旧有联系。 为人父母者,则为之计深远。 这份良苦用心,秦川是领略得到的。 况且此事对秦川亦是有利无害的。 修道者财侣法地。 侣不只是伴侣,还有朋友伙伴的意思。 今日我来渡道友,他日道友来渡我。 修行得道,很少有一世通畅的,那种福德真仙是极少数。比如封神演义里,元始天尊座下十二金仙,不也几乎都被削去了顶上三花、胸中五气。 大劫之下,即使有万劫不磨的混元大罗金仙庇佑,也不可能什么问题都没有。 多个道友多条路。 秦川认真履行水神的职责,第一年就得到东海龙王的赞赏,考核他为乙等上。 第二年便是甲等。 到了第三年,东海龙王已经认可他。 到这时候,秦川便可以离开幻境,算是通过考验。 可是秦川没有接受东海龙王的册封,继续提升自己的治理水平,定下种种水族条例,并做好相应的笔记,点明为何要这样做。 只是一些条例运用在实际过程中,出现了不少纰漏。 第四年时,秦川的考核沦为乙等。 水族里有些风言风语流传。 这年东海龙王的寿宴上,传出一些闲言碎语,说他为龙刚愎,且拒绝龙王好意,不知天高地厚。 一些往年奉承他的龙子龙女,有部分疏远了。 秦川不以为意。 还乐意分享自己治理水域的心得。 只是因为他考核降为乙等,少有人在意。 到了第五年,秦川的考核评为乙等上。他删减了一些不切实际的条令,让水域的龙君政令更加简易且符合实际。 这让秦川的风评又提升了一点。 第六年秦川又增加了一些政令,结果又导致考核降为乙等中。 如此反反复复,秦川并不气馁。 一些龙子和龙女佩服秦川的坚韧,虽然不理解秦川的真正想法,却心下里更敬重他了。 因为秦川做的事,从来没不可告人的。 其身甚正。 而且不是威严古板的人。 秦川最出名的一件事是有一个水族听说秦川的德行很正,前面拜见请教。它出身低微,秦川也没有拒绝,反而拉着它聊了很久,并向其打听到许多水族的真实想法。 这份待遇是从其他水神身上感受不到的。 神道最重威权,尊卑极严。 但秦川这样,也没损害他的威严。 水族们大胆地去找他交流,秦川也不避讳,并且将自己政令的想法及缘由说得很清楚。 为政者的想法清晰地传达给下面,便不易造成过多的揣测以及无谓的恐慌。 君威不可测,则下臣自然畏之。 那是权术,非是治理的正道。 不知不觉间,二十年过去,秦川经过反反复复的折腾,使钱塘水域连续五年大治,水域的生灵们生息繁衍,呈现出生机勃勃的景象。 附近的民风都为之一清。 钱塘水域蓬勃发展,资源也越来越多。 因为秦川有变废为宝的本事,原本在钱塘水域常见却没有用途的东西,给他开发出新的用途,并贩卖到五湖四海。 而秦川的政令也越来越少。 秦川在这一年,也对水行、风行乃至雷行的道术掌握到一个极高的境界。 他现在制符,已经不需要符纸了。 直接用诛邪笔虚空一划,便能勾勒符韵,与天地五行、异行之力沟通,生出颇具威力的道术。 这二十年的修行,让他对自身潜能进行了很大的开发和释放。 他对道术、神通的理解上升到一个新台阶。 还有对剑气雷音和剑光分化亦参悟更深了。 这日天庭降下符诏。 “元始符诏!” 秦川接到的不是天帝符诏,而是元始符诏。 虽然同样来自幻境的天庭,似乎有不同的含义。 符诏落在秦川手中,代表玉清元始的清光散开,笼罩秦川的身体。幻境开始破碎,秦川恍惚间,看到一个面容无比模糊的道人。 但见得这道人头罩神光,左手虚拈,右手虚捧。 秦川立即明悟,这手势象征“天地未形,混沌未开,万物未生”时的“无极状态”,乃是“混沌之时,阴阳未判”的境界。 元始天尊! 他心里闪过一个念头。 随即一切消散。 元始天尊的形象却深深印刻在脑海中。 道种、元神都为之活跃许多。 混元童子功生出一些新鲜特别的感悟,让他叩开一座新的炼体大门,前所未知,令人期待。 秦川黄粱梦醒,闻到一阵酒香。 正是龙王用青梅煮酒。 这时天空中一声煌煌雷震,共有连续九声大响。 在第一声大响时,秦川正好醒来。 古井无波的心神,好似被这一声巨大的雷响斩破内心的虚无,开辟混沌一般,点亮新的道境世界。 他浑身不由一颤。 秦川手里一颗明珠跌落地上。 “留仙,你在幻境里,应该能掌控雷霆,也会怕雷吗?”柳老不禁一笑。 秦川捡起明珠,眼中还有些茫然没有退去,他自然不会说自己是因为见了元始天尊的道相,才有所茫然失神。 九道雷声大响,反而使他从那种见元始的状态剥离出来。 在幻境考验,见得元始道相。 应该不是正常的事。 秦川打算将其埋下心底。 他定了定神,将手中明珠拿给柳老看。 “这应该是通过考验得到的龙珠,将它交给龙女服用,应该便能转为禹江龙神了。” 柳老接过,见状大喜道:“这颗龙珠一丝瑕疵都没有,莫非你最后得了天庭符诏。” “正是。” “甚好,甚好,如此也不怕东海龙宫往后复苏,以东海的神柄,驱使禹江龙宫了。”柳老喜出望外。 他起身端起一杯酒,朝秦川郑重行礼。 “留仙,你今日这个忙,对禹江龙宫意义重大,往后若有所请,芷汀必有所应。” “柳老请坐吧,这考验对我也是有好处的,不必这样客气。” 秦川端起一杯酒,与柳老对饮。 随后柳老离开。 他时间不多了,需要抓紧时间让龙女消化龙珠,扶持她坐稳龙神的位置。 (本章完) 第24章 福德真仙(4k) 老龙离开后,秦川吩咐清清,自己要闭关。在这期间,让她看好婴宁,俗事都交给她打理,他也暂时不打算接见外客了。 秦川进入丹房,在周围布置下道符法禁,命令青玄剑守护五柳庄。 随后秦川开始观想元始天尊的道相。 混沌未形,开天辟地。 一切之初,天地之始,是为元始! 秦川的元神出现在元始道相下方,伴随他观想元始道相的过程,元神的气息也变得苍茫浩瀚。 元始即是大道。 秦川观想元始,便是观想大道。 混元童子功得了元始道相的玄妙后,开始蜕变。 慢慢地一部新的“混元童子功”诞生——八九玄功。 一部开辟周身窍穴,吸纳天精地华的功法出现在秦川心海内。 这是混元童子功结合元始道相的玄妙,诞生的新功法,亦是大名鼎鼎的八九玄功。 当然这不是完整的八九玄功,仅有开窍篇的修炼。 开辟肉身窍穴,吸纳天地精气,入道则为不灭道体,入佛则为菩提金身,不垢不净,不生不灭,肉身成圣,万劫不磨,三头六臂,法天象地,变化多端,避却灾劫,神通自足,力大无穷…… 八九玄功开窍篇正是八九玄功的入门基础。 开辟窍穴,亦是这方世界武圣修炼的重点。 秦川凭借自己的绝世天资,加上元始道相的一点点的点化,带来的那一丝灵感,终于靠自己的努力和积累,悟出这门无上玄功的基础篇。 八九玄功让秦川的肉身修炼变得更加系统起来。 其实某种意义上来说,混元童子功和八九玄功是有联系的。 两者之间,有脉络可循。 秦川凭自己的努力,抓住脉络,开悟玄功,实在是厚积薄发! 反正不管别人信不信,他自己都信了。 他观想元始道相时,对那模糊不清的面孔,完全代入的是自己的相貌,反正元始如果如传说中那样厉害,肯定超脱了。如果没超脱,他也是得了广成子道统的,叫祂一声师祖不过分吧。 秦川不止悟出八九玄功,身上积攒的玄黄之气亦在观想元始道相时起了作用。 玄黄之气与元神进入彻底的结合。 元始象征着无,象征着开辟。 能将后天种种杂气,化为混沌。 秦川元神吸收玄黄之气后,元始道相的玄妙发动,借助玄黄之气的力量,替秦川洗去元神驳杂的法力,等于一场拆迁,重修楼阁。 “原来我成就元神,根基却还是很虚浮。” 他是武道成就的元神,并非玄门正宗,按部就班来。 故而秦川练成的元神虽然来自广成子道统,实则并不完全属于玄门正宗,元神法力有些驳杂。 一时间看不出祸患,可是对于后面的进步,却会形成阻碍。 得了元始道相的玄妙,借助玄黄之气洗涤元神,驳杂的法力得以变得精纯起来,同时玄黄之气彻底融入元神中,与他自身的气运结合。 有了玄黄之气的护持,秦川的功德转为福德。 随着他积攒的功德越多,福德便越厚,一旦积攒到量变引起质变的程度,秦川便可以号称福德真仙。 即使天劫到来,威力都会自然削弱很多。 同时他明了到元神的灾劫,确确实实是三灾。 又称之为元神三灾,和鬼仙的雷劫有相似的地方。 因为三灾第一灾便是雷劫。 只是威力比鬼仙的第一次雷劫强大不知多少。 渡过雷劫便是纯阳元神。 又称之为纯阳地仙或者纯阳真仙。 鬼仙渡过九次雷劫,才能由阴神转化为阳神,本质上和纯阳元神一般,但是积累的力量却强盛很多,直逼天仙的层次。 而元神经历三灾才有天仙道果。 到了这一步后,双方又殊途同归。 大约一次天劫的元神地仙,比拟四次雷劫的鬼仙。 二次天劫比拟七次雷劫。 鬼仙到了第七次雷劫能领悟洞天玄妙,为天仙后的洞天境埋下伏笔。 元神第二次天劫后,亦可领悟洞天开辟的玄妙。 到了天仙境后,鬼仙和元神地仙便没有本质差别,都可以称之为造物主,能虚空造物,开辟小世界。 但是元神的修炼,显然比鬼仙更系统。 秦川元神得到元始道相的玄妙贯注后,明悟了玉虚法门。 这是广成子道统的完整修炼元神法门,修炼出的元神法力,精纯无比。不但根基深厚,而且驾驭世间各种神通,无不称心如意。 秦川元神的驳杂法力被洗去后,元神衰弱了不少,可是神清气爽,好似浑身卸下众多负担。 而且身上许多因果都好似被玄黄之气洗去,说不出的轻松自在。 原本他杀人会沾因果。 现在功德转为福德,杀人的因果牵连顿时消散掉。 即使修为比他更高的鬼仙、天神,亦再难看穿他的命数。 如果他现在身上还有什么因果,那肯定只有元始的因果。这是最大的因果。 但是换个角度想,欠了元始天尊的因果,祂总不会让自己身死道消,否则因果从哪还。 这种感觉就像是自己欠了宇宙银行一个亿一样。 元神的杂质祛除,秦川的觉得神思通透,开始参悟炼器初解。 原本他对炼器初解还处在摸索中,如今再看,许多东西豁然开朗。这不只是元始符诏的原因,还有他在幻境考验里,二十年的积累。 令他对道符的理解登上一个大台阶,万法相通,于是对炼器初解的解析亦变得轻松许多。 因为炼器的原理,实则许多牵涉到道符。 天地五行、风行、雷行等异力,皆是炼器需要的。 秦川自觉对炼器初解有了新的感悟,开始用那块降龙木打造一把短剑,余下的边角做了三根木簪。 木簪既有观赏性,又能在关键时刻保命。 三根木簪,代表三次能保命的神通。 其中封禁了秦川的元神剑气。 短剑驾驭起来十分轻松,降龙木沾染道气,对神魂有奇效,婴宁操纵起来也简单方便。 经过这次炼器,秦川的炼器术终于有些入门。 他现在对炼器初解的潜力有了更深一步的认知。 炼器初解确实是一种炼器基础。 而它存在的意义不是为了炼制寻常的法器、乃至于法宝。它的意义是为了仿制灵宝打下基础。 灵宝是一种蕴藏大道的神物,最厉害的是伴随宇宙开辟诞生的先天灵宝,每一个都对应一条先天大道。 次之就是对应后天大道的后天灵宝。 再次之的便是仿制灵宝。 即使仿制灵宝,威力也远远在法宝之上。 仿制灵宝一般是仿制后天灵宝,仿制先天灵宝的难度极高。 炼器初解只给了一篇仿制灵宝的内容。 “斩仙飞刀。” 秦川破译后,完全没心思仿制了。 这内容除了提醒他很穷,修为境界还不够外,丝毫作用没有。 起码要第二次天劫过后,才有实力炼制仿制灵宝——斩仙飞刀。 他的青玉葫芦倒是能做最基础的材料,但其他材料都是他要么没听过,要么罕见之至。 除非他洗劫崂山、龙虎甚至镇魔司宝库,才有可能凑齐材料。 问题是他都能打劫这些道门圣地、人间禁忌了,还要斩仙飞刀做什么? 秦川也因此理解了为什么炼器初解只分出上品法器,没有中品下品,上品之下统称为不入流。 人家一开始目标就是仿制灵宝,没把法宝之下的法器都算成不入流,其实是很委屈了。 这居然还叫炼器初解。 是不是炼器真解,都不叫仿制灵宝了,而是叫炼制灵宝。 秦川觉得炼器初解的作者,估计可能真有这么疯狂。 他瞧得出来,对方在仿制斩仙飞刀这一篇的内容上,还有些心有不甘,觉得仿制的斩仙飞刀,威力不大行,都斩不了天仙。 斩不掉天仙,还叫什么斩仙飞刀! 秦川这一闭关,时光飞快流逝。 很快到了夏始春余,叶嫩花初的时节。 秦川正式出关。 问了清清这些日子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其他都是琐事,唯独有一件事,倒是让秦川颇有些留心。原来在秦川提点下,王孚在自家的酒坊里研究出了蒸馏酒。 这是一种烈酒,在草原等苦寒之地,特别有销路。 凭借这些烈酒,加上崂山的庇护,开辟出一条直通草原的商路,与草原人交易,除开正常的财货外,还能交易得到一些珍稀的修道物资。 因为有些修道物资在中土罕见,可草原却藏量丰富,但是受到蒙元帝国的严密管控,崂山通过烈酒交易,获得了几种他们想要的修道物资。 自去年以来,崂山对修道物资的需求越来越大。 似乎在做许多准备。 因此王家在崂山外院的份量越来越重。 王员外还混了个外院客卿长老的职位,时常骑乘崂山的纸鹤,往来崂山和陵州府两地。 青云道长也担负起和秦川沟通的职务,一边在聊斋打工做掌柜,一边当崂山的联系人。 崂山对秦川有相当的重视,因为他们很清楚,王家的生意能连翻几个台阶,离不开秦川的指点。 但是崂山没有厚着脸皮和秦川接触。 道门和士人直接接触,总归容易落下话柄。 有王家作为中间人,现在的状态大家都很舒服。 周知府谏迎佛骨舍利的奏章在朝堂引起很激烈的反响,原因就是佛门伸手太长,逐渐和一些士族豪绅接触,对书院有所冒犯。 但确实有些士族豪绅希望借助佛门,进一步壮大自身。 佛门的许多教义,对他们维护自身对地方的影响力很有用。 其实大梁朝的商业经济相对于前朝发达很多,尤其是东南之地,商贸繁华,带来一种后果就是,许多人宁愿当佃户或者进城务工,都不愿意当自耕农。 因为自耕农要缴纳的税赋很多,而且遇上天灾人祸,毫无风险抵抗能力。往往出现一种怪现象,丰年时许多自耕农会选择将土地卖出去,自己去务工或者当佃户。 一来丰年的田亩价钱很高,二来荒年时因为家里有人读书或者人口太多,总归是要把田亩卖出去的。不如趁着丰年卖个好价钱。 然后自己去当佃户。 当佃户的最大好处是不用担心天荒时颗粒无收,还要倒欠官府的赋税。因为东南一代的豪绅往往颇有家资,为了吞并土地,哪怕荒年也不会对佃户过于苛刻,还因为是本乡本土的人,会做些善举,扶危济困。 同时宣扬佛经的教义。 佛门自是乐见其成。 这样一来,因为收豪绅士族的税赋难度远远高于普通自耕农,于是自耕农受到的欺压越来越严重,越是越来越多的百姓卖田,投靠士绅豪族。 官府收到的赋税越来越少,结合天灾,于是世道自然乱起来。 这几年禹江闹灾荒的地方不少,粮食产量逐年下降,但是王孚的蒸馏酒原料主要是红薯,这玩意是近些年开始推广的,秦川建议王家在自家的土地里大规模种植,用来酿酒。 蒸馏酒技术一成形,有了廉价的红薯做原料,使得王家的烈酒颇有些一本万利的意思。 而且王家还大肆收购红薯,反而扶危济困,帮了许多百姓。荒年种红薯,比种粮食容易。 这些小事逐渐汇集成善举,王家的名声也随之水涨船高。 秦川都因此受益,有些细水长流的功德。 接下来半年,不止王家那边有功德进账,秦川还得了来自龙女那边的功德。原来龙女消化有秦川治理经验的龙珠后,开始治理禹江水域,这半年风调雨顺,禹江受到的灾害越来越少。 她这个龙君做得很称职,于是天道自有功德降下。 其中三成分给了秦川。 要不是能分三成跟秦川和龙女的特殊关系有关,秦川都打算开个龙君速成班。 给四渎、洞庭、鄱阳等地的水神上上课。 即便如此,秦川也因为功德积累,愈发向着福德真仙靠近。 有时候他出门,去一块荒地,随便往地下挖个洞,都能见到金子。最离谱的是,他在庄园的灵井里挖出一个金蟾。 这金蟾应该是天汉年间的古物,不知从哪里出土,顺着水脉,到了秦川家的井底。 足足有十八斤重。 哪怕他现在已经不缺凡钱,十八斤的黄金,也有些晃人眼目。毕竟黄金在修行界,也算是半硬通货。 因为炼金是修行界一件重要的修行事宜。且黄金对神魂之类的道术有很强的免疫力。 晚上还有更新。 (本章完) 第25章 谷神不死(4k) 秦川从身边发生的小事中,逐渐意识到成为福德真仙的重大意义。 他现在甚至毫不怀疑,自己如果随便跳个山崖,可能都会被树枝挂住,而且获得小小的奇遇。 但这还不够。 秦川想要的更多。 显然想要获得更多福德,遇到更多福缘,功德玄黄之气是必须的。 而且积攒功德,转化福德,还有一个好处。 那就是实力相近的斗法,往往由细节决定成败,也可以说是运气决定成败,福德越深,运气自然越好。 本来五五开的局面,因为福德的缘故,平手局能打成顺风局。 譬如封神里,云中子乃是福德真仙,便能躲过十二金仙都逃不脱的三花聚顶之厄。 说起来,他怎么觉得自己有点像云中子了。 得了元始符诏,聚敛福德,获得炼器初解,仿制灵宝? 秦川想了想,自己先是得广成子道统,又得炼器初解,过个幻境考验都能获取元始符诏,这些细节拼凑起来。 无一不指向封神的神话。 而且恰逢这方世界的杀劫即将开启。 还有老龙说的天庭重现,封神之事。 无不说明,接下来的剧本,大可能是异世版本的封神事件。 身处红尘,杀劫是避不开的。 何处又不是红尘呢? 秦川清楚,这种杀劫开启,根本没有清净之地,处处都有红尘杀机。封神原著里,那石矶娘娘生于天地玄黄之外,经过地水火风,炼成精灵,号称“天然顽石得机先,结就灵胎已万年”。 由顽石开灵,修成仙道,历经万年,道行不可谓不高,而且一向在山中,不惹红尘是非,结果童儿无辜被哪吒射死,前去理论,结果打了小的,出来老的。按说石矶娘娘对上太乙真人也不虚,两人交战,一直都是石矶主攻,太乙主守。 可惜石矶的法宝太少了,只用出一张上不得台面的八卦云光帕,被太乙真人一指,落到凡尘。然后太乙真人祭出的九龙神火罩,却牢牢将石矶困在其中煅烧。 这让秦川心有戚戚,他现在的宝物还是太少了,真遇上那种身家丰厚的修士,还真不一定能干过人家。 石矶原著里跟太乙真人论道,曾有道歌曰:“道德森森出混元,修成乾建得长存。三花聚顶非闲说,五气朝元岂浪言。闲坐苍龙归紫极,喜乘白鹤下昆仑。休将教主欺吾党,劫运回环已万源。” 这说明石矶已经修得“三花聚顶,五气朝元”的境界。 境界绝不会低于太乙真人。 结果被九火神龙罩降服,落得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可见神通不敌的不是天数,而是法宝。 在绝对的法宝统治力下,福德庇佑、气运加身都未必好使。 说起九火神龙罩,秦川便想到他九火神龙的神通,这玩意是水磨工夫,他要将太阳真火修成神龙境界,按部就班的修行肯定不行,得想想办法。 此外其他八种真火也该考虑考虑了。 九火神龙即使修不到神龙境界,化为巨大火龙,可凭借数量,也能唬唬人。而且太阳真火的威力确实不错,对阴魂厉鬼极有克制效果。 九火神龙自是和太乙真人有关,八九玄功又是玉鼎真人一脉。 算下来,元始天尊座下的弟子,秦川和广成子、云中子、太乙真人、玉鼎真人都算是能扯上关系了。 至于炼丹初解,倒是不像和元始一脉有关系。 太清一脉,擅长烧火的功夫。 秦川就当自己也有太清背景了。 崂山不是有个太清宫么,他的墨符书是从青云道长得来,勉强也算和太清楼观道有些干系。 反正关系都是处出来的。 只要有个由头,迟早就有关系。 他观想元始道相,久而久之,把自己当成元始天尊也没啥问题。 修道和修心是密不可分的。 王阳明曾说:“天外无心外之物,如此花树在山中自开自落,于我心亦何相关?”,可见世界就是我心,我心就是世界。 这份理念,秦川是认可的。 反正对他有利的理念,他都认可,不挑。 秦川意识到功德带来的诸多好处后,自然要谋取功德。 功德跟善有关,但是天道眼中的善,跟人类自己眼中的善是有区别的。这是秦川摸索到的规律。 有利于天道的举措便是善。 比如龙女治理禹江水域,便是天道眼中的善,其不只是使禹江百姓生活富足,而是让整个禹江水域的生灵都受益,有可持续的发展。 另一种便是消除世间不平。 天道重平。 平便是阴阳调和。 比如当初黄四杀妻的案子,绿娥死得太冤屈,不平之气,令上苍感应,秦川平复冤屈,就得了功德。 这些也不完全对,但肯定有些锲合。 天道不以寡而论多,不以多而论寡。以及修道人常说的“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其实都透着一种玄妙的思想。 天地不仁,非仁,而是去仁。 去仁而得仁。 秦川有些感悟,但并不多。 他并不纠结于此,径自去了土地庙。 原来土地神聚集香火足够后,开辟了一个神道空间,里面有灵田,通过神道之力,聚集灵气,灵田可以种植灵物。 但如今规模很小,效果有限。 秦川让土地神用灵田培育红薯。 因为红薯很容易减产,高产的红薯苗需要专门培育。 秦川指点土地神,让他专门培育红薯。 红薯在荒年能救不少人,减少了饥饿,便能让战乱的规模缩小,因为没有那么多灾民,动乱会相应降低。 中土的百姓大都很安分且可怜,但凡有一口吃的,大多数也不会走上作乱造反的路途。 宁为太平犬,勿做乱世人。 大多数也只是有如此朴素的愿望而已。 往往越简单越朴素越卑微的愿望,其实实现起来,并不容易。 就秦川对大梁朝的观察,官府本意是不希望百姓们过得生活富足,而是需要有能拿捏他们的地方,如此才好驱使。 知府、县令等等官员,名义是代天子牧守一方。 何谓牧,牲畜才需要牧。 … … 秦川见到土地神,问了他红薯苗的事。 土地神请秦川去了灵田看他这些日子的成果。土地神生前也是种过地的,培育高产红薯苗,算是干回老本行。 他通过神力,能加速红薯的成长。 因此多番试验下,得到了眼前的红薯苗。 都是高产的。 有了灵田源源不断提供的红薯苗,至少满足陵州府一地的所需没有问题,而且灵田随着神道香火可以不断扩张。 土地神道:“上仙,我培育红薯苗时,隐隐有些来自天道降下的感悟,上古圣皇之时,有种灵米,专门提供给修炼仙道、武道的修士服食,如此不受寻常五谷之气,能清净道体,对修炼十分有益处。我打算在灵田中,划出一部分培育灵米,供奉上仙,不知上仙以为如何?” “如此就有劳了。”土地神是秦川的从神,秦川自然不担心土地神会有谋害他的心思。 灵米之事,他也有所耳闻。青云道长提过,崂山中有专门培育灵粮、灵药的灵植夫,不过里面生产的灵粮、灵药都要专门供给内门的长老,十分珍贵。 既然土地神可以培育灵米,对秦川来说是大大的利好。 这也可以看出,土地神的位格很快会有提升了。 神道的修行,虽然需要自是的修炼,但更离不开积攒功德和聚集香火等事宜,土地神在秦川指点下,培育红薯苗,着实获取了一些功德,并且得到天道奖励。 它是秦川的从神,秦川因此也有受益。 土地神的功德是要分出一部分给秦川的。 虽然有这样的好处,秦川没有急着敕封其他的土地神,敕封神灵本身就会担因果。 这种因果和杀人的因果不同,其中纠葛不小,功德福德都难以化解。 他修炼玉虚法门,元神愈发清明透彻,对因果渐渐生出特殊的感应。而且封神里,姜子牙手持封神榜,敕封周天正神,最终却未成仙道。 这也是一种警醒。 另外,此番天庭现世,重新封神,或许也会出现一个天命封神之人。若真如此,怕是也有封神榜之类的事物。 他对此有些警惕,不希望莫名其妙上了封神榜。 土地神这边的红薯苗试验成功,为秦川提供了一条新的功德来源。 秦川回去后,过了一段时间,同样得到一些天道感悟。 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绵绵若存,用之不勤。 这句来自道经的话,化为元神道悟,滋养秦川的元神,使其生机更加充沛。 秦川修炼太阳真火都快了不少。 一阳初动,万物生发。 太阳真火亦有造化生机之道在里面。 同时也极具破坏毁灭的力量。 阴阳大道,贯穿在天地万事万物中。 不知不觉间,又是一年过去。 禹江省乡试的时间到了。 秦川决定早点参加乡试,经由科举,进入书院,寻到道韵。得到道韵之后,他就回陵州。 这才是他安家立命的地方。 神都城的水太深,哪怕鬼仙都很难把握的。 如果有机会,还得问问天书黑山老妖得道飞升的事,算是和老妖结个善缘。他可不想学西游记唐僧忘了给老龟问话,遭了最后一劫的事。 好在书院对其他人是龙潭虎穴,对正经的读书人是十分友好的地方。 秦川还身负诛邪笔,其本身多半是至圣先师留下的圣道神器,真亮出来,说不得还能去书院横着走。 诛邪笔已经认他为主,外人想夺都夺不去。 八月二十,正是乡试开始的日子。 乡试又称之为秋试。 乡试时,还有镇魔司的人看守考院,乃是为了防止有人凭借道术作弊。此外,乡试还有诸子圣像摆在考场里,那股圣道的至大至刚之气,对修士的神魂压制极大。 若是在会试里,那些诸子圣像更厉害,听说连鬼仙都不能在会试的考院里造次。 秦川和王孚一同来到考院,巧合的事是居然遇见了黄梦。 “黄兄,你不是去龙虎山修道了吗?” 王孚哈哈大笑,“是不是山中寂寞,按捺不住。” 他一副早知道如此的神情。 黄梦对着王孚轻哼一声,然后对秦川见礼,“秦兄有所不知,黄某来参加乡试,乃是为了了断俗缘。家族里需要一个进士身份,而且龙虎山的师父说我若中一甲进士,还有天大的机缘,不可不来。等我明年春天考中一甲,获得机缘后,自然会回山修行。” 王孚讥讽道:“你不知道每一次科考,一甲只取三人为么?你就这么有把握。” 黄梦看了秦川一眼,淡淡道:“这一科的一甲进士只要不是仅取一人,黄梦便有十足的把握。希望王孚伱能中个同进士,如此也能为你们王家光宗耀祖。你不会这点把握都没有吧。” 王孚本想说区区同进士何足道哉,算了还真没底气。 不过是留仙手下的败犬而已,他不跟黄梦计较。 秦川看着两人斗气,笑了笑。 恰同学少年。 这样的经历,他怕是没几次了。 且行且珍惜。 人生有趣的地方,在于有些一去不回的经历。 … … 退一步越想越气,王孚还是忍不住冷笑道:“这一科乙榜你就有把握争第二?” 他科举制艺已经卖出去一些,不信没人治得了黄梦这臭小子。 黄梦负手淡然道:“有我和秦兄在,别人就只能争第三。” 王孚:“你咋不和留仙争第一。” 黄梦:“我有自知之明。” 王孚:“……” 他没想到这小子已经完全放弃和留仙争名次了,只要不争第一,黄梦还真是底气十足。 “臭小子,一点志气都没有。” 两人的争吵,引来其他人的关注。 有些士子不是陵州人,从偏远的州府赶来参加乡试,窃窃私语,“这人是谁,怎么这样狂妄。” “那个是陵州第一才子秦川秦留仙,旁边的陵州第一大草……善人王孚王大少爷,至于神情倨傲的那位相公是黄家的黄梦公子。若不是有秦留仙在,他的才学可称得上陵州诸生第一了。”有好事者解释。 “只能争第三么?”人群中,一个面貌平平无奇的青衫文士轻轻一笑,他的眼神,若是落在有心人眼中,会觉得似正非正,似邪非邪。 秦川注意到他,看了一眼。 “这人是谁?看起来有些不对劲。” “陵州秦生,果然有些门道,居然对本教主有所察觉。”青衫文士往后退了两步,凭借身边的士子,挡住秦川的视线。 (本章完) 第26章 解元(4k) 见青衫文士躲避自己的目光,秦川心里愈发奇异。不过乡试考场里,料来对方也不敢作怪,否则是公然和官府、儒门作对。 现在还没到天下大乱的时候。 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 秦川收回目光,等待乡试开始。 见秦川收回目光,青衫文士松了一口气,他不知怎地,见秦川有意观察他时,竟忍不住有些心悸。 自他阴神大成以来,这类事没有过。 青衫文士本是闻香教清净门的门主,近来和闻香教教主彻底闹翻,破教而出,自立清净教,且本有秀才功名在身,打算混个举人身份,有利于清净教接下来在禹江省的发展。 对于秦川的名头,他早有所闻,只是秦川年方十九岁,他不是很放在心上。 如今在乡试贡院的考场外遇到,心里着实有些震惊。 他看不出秦川具体的门道,可清净教的上元清净法,传承自上清道一脉,神魂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难不成这小子修炼了浩然正气,才让我本能地有些忌惮?”青衫文士,思来想去,觉得唯有如此解释才靠谱。 “他若是修炼出浩然正气,这乡试乙榜第一的解元名头,我怕是不好夺走。不管如何,先尽力试试。” 青衫文士此前还有些不屑于黄梦说的大话,可现在心里不免泛起涟漪,信心没有那么充足了。 … … 乡试一共持续九天,共分三场,每场三天。 第一场试《四书》义三道,每道二百字以上。《五经》义四道,每道三百字以上。 第二场试论一道,三百字以上。判语五条,诰、表、内、科一道。 第三场试经、史、策五道,三百字以上。 乡试到底是国家的抡才大典,出题目的,还是朝着选拔人才的方向靠拢。 第一场是为了测试考生对儒家经典地熟悉及认识程度。第二场是为了考察生员判别是非,撰写各种公文行政地能力。第三场是为了考察生员们在古今政事方面地见识。 这些秦川在科举制艺里有专门提到过。 许多贫苦人家的秀才为何考不上举人,其实不是败在对经典的背诵理解上,而是相比士绅之家,少了相关的培养。 但八股文又是敲门砖,许多有才气的童生,往往是倒在童生试这一关,一旦过去,便是一马平川。 其实童生试的八股文并非一无是处,有磨砺心志的效果。 这是苦功夫,譬如修道的枯燥打坐,乃是磨去内心的躁动。 一个官员,最基本的素养是每逢大事有静气,不能急躁。 许多时候官府颁布的政令看似荒谬,不切实际,实则不是官员不懂利害,而是太懂利害,不愿轻易触碰这些利害相关的事,才显得尸位素餐。 修道和做官则相反,内心平静之余,更要有一往无前的决心,顺行成人,逆行成仙。 是以修道和做官,往往有些背道而驰。 做官需要妥协,修道则不能妥协。 大道之争,不死不休。 修道人的狠劲是最足的,杀人夺宝才会成为修行界的常见事,不然留了祸患,等人家回来报仇么? 官场的斗争,却多少会留一线。 秦川身处修行界,更能体会到修道人的狠绝。 仙气飘然,超凡绝俗,确实是修道的一个特征,前提是与大道之争无关,于是修道人自然高于凡尘,不在意俗物,令人生出无限向往之情。 可一旦涉及仙家成道的争斗,那又是另一副面孔。 所以有胸襟的修道人不会轻易与凡夫俗子做计较,除非其中有缘法。这不是和善,而是不屑于计较,正如人不会和蝼蚁计较。 但也有亲疏,如果是相伴长久的人,即使是凡俗,有些修道人心里也是会在意的。 修道人无情和有情皆没有错误,只是道路选择的不同。 进入考场,三场九天的考试很快过去。 接下来便是枯燥乏味地等待了。 大梁律规定:从乡试头场结束,便由主考官掣房签分卷。然后各房开始分头阅卷。而录取放榜的时间,距开始阅卷时间不能超过十日。再扣除中间一些官场的琐碎环节,真正阅卷时间不过三四日。 而乡试一共考三场,有接近上万人参考,工作量不可谓不大。 又因为乡试是国家的抡才大典,取中的举人便有资格做官,其重要性不言而喻。所以为了保证录取相对的公平,在公布录取名单之后,各省还需将取中举人的试卷解送到礼部复查考卷,这个步骤叫做‘磨勘’。 ‘磨勘’一般由书院的先生和出众的学生来完成,这些人本就是一甲进士或者进入翰林院后的出类拔萃者,无心仕途后,转入书院。在书院的培养下,个个学问更加精湛,且神魂逐渐有异于常人的强大。 审阅试卷时,自然会很用心。 所以长期以往,下面的审阅考官,为了不出错,被上面发现错漏,遭到训斥。就首重八股文,因为八股文的结构严谨,对错优劣让沉浸八股多年的考官一目了然,阅卷的功夫大大省却。 因此大梁朝也不是一开始就重视八股文,而是世事发展,下面的考官为了偷懒,特意向这方面倾斜,长期以往下去,形成潜规则。 童生试作为科举第一大关,便首重八股。 乡试亦是如此。 只是乡试还另有拾遗的制度,一些文采出众且个人特征明显的卷子,若是把打下去,还会被主考官重新选中,有第二次机会。 这些人往往是各州府的案首不小心掉落下去,且一向颇有才名。 另外,策论偏重个人风格,不似八股文死板严谨,所以很容易认出来。 这也导致各州府的案首,更容易中举。 至于秦川这样的小三元案首,自然文章风格更引人注目。 “六国破灭,非兵不利,战不善,弊在赂秦;赂秦而力亏,破灭之道也……” 一篇名为《六国论》的策论,出现在这次乡试的主考官范时行眼中。其他人都是肉眼凡胎,他是翰林院出身,且在书院进修过一段时间,如今又从书院出来做官,第一任便是外放禹江省做乡试主考。 他审查完八股文后,准备找一些策论文章,洗洗疲惫的眼睛,于是找到这一篇。翻开试卷后,定睛一看。 但见这试卷字迹,如笔走龙蛇,字字冒出青气,内心受到极大的震撼。 “千古名篇!” “文章主人,当为乡试第一。” 见得范时行激动不已,其他疲累的考官也过来凑趣,见到策论文章后,个个都惊诧难言。 “主考大人说的不错,此文主人不取头名,我等在千古之后会被人取笑的。”有考官附和。 若是平日里,肯定会被认为拍主考马屁。 可是见得文章,都心悦诚服。 再给他们十年二十年都写不出这等文章。 “国朝以八股取士,这生员还能做出此等雄文,才华当真是难以掩盖。” “秦灭六国之事,此生似乎极为熟稔,史料繁复,生员在经典之外,能有此见识,实属难得。” 即使士绅之家的子弟,想要在经典外,了解历史,也是不容易的。因为那是格外花费功夫的事,且收益不高。读史治史,往往是考中举人之后,没有那么大科考压力,才会将精力放在这上面。 读史使人明智,常常研读历史的人,往往也容易有独到的见解。这类人是在官场中容易出成绩或者出名的,至少会很有潜力。 “既然大家公认此文第一,不如看看他究竟是谁?否则接下来想着此事,无心阅卷。” 范时行提出主意。 这虽然有些违规,可众目睽睽之下,倒也无妨,甚至传出去还是一件士林雅事。 毕竟话语权掌握在他们这些士大夫身上。 有这篇雄文,他们取其乡试第一,着实无可指摘。 “陵州秦川。” 众考官暗道:“果然是他。” 范时行笑道:“看来大家都听过秦生的名字,不,往后得叫秦解元了。” “大人慧眼识才。” … … 这日是乡试放榜的日子,衙门里的公差披着红衣、敲着锣鼓,还有许多秦村、郑村出来在城里谋生的众多乡人,听说秦川中了解元,都跟着公差,一路敲锣打鼓到了聊斋客栈。 可是客栈及五柳庄,秦川都不在。 王孚出来接待,大发赏钱。 王孚自己也中了乙榜的末尾,恰好是九十九名。 因为乡试放榜是从末尾到头名,他第一个接到消息,然后就赶来聊斋客栈准备向秦川报喜。 总算将差人和乡亲都打发走。 王孚才抽出空,问清清:“你家公子到底去哪了?” 他心里直犯嘀咕,“留仙难道忘了今日是乡试放榜的日子,这不太可能。留仙向来心中精细,不可能在这里粗心。” 清清写了纸条。 王孚看着清清娟秀的字迹,想想自己,不禁脸上害臊。还好他脸皮厚,装作浑若无事的样子,看了纸条的内容。 原来秦川是出门访友去了。 目的地令王孚颇为羡慕——禹江龙宫。 自柳毅传后,龙女就成了许多人心中的梦中情人。柳毅成了众人心中软饭男的杰出代表。 柳老对此有所耳闻,但有些无可奈何。 明明秦川都没刻意描画这一点,这些人还非要说他是软饭男。 世人对他误解太多。 而且他不得不感慨,嫉妒之心,人皆有之。 要不是他风流倜傥,英俊潇洒,文采出众,龙母能看上他么? … … 接到邀请,秦川本来是不打算去的,可想到柳老时日无多,便也去了。好歹忘年交一场。 而且他还没正儿八经去过禹江龙宫。 不知比幻境里的东海水晶宫如何? 秦川通过水井,到了禹江中,正慢慢悠悠施展水法,不疾不徐朝着龙宫水府前行。 忽然间河水中泛起奇异的响声,化作水波,扩散到秦川这里。他看过去,遥远的水域里有黑物摇摇而动。 片刻间,但见得在远际的黑物犹如一枝利箭,朝着他飞驰而来。 黑物越来越大,到了近前亮起明珠般的光辉,秦川分明看到,这是一座车辇,装饰纯黑,整体却若行云流水,看不出半分不自然的地方。 车上坐着两人,车下却是由两只不知名的水兽拉着,长着四条腿,身躯像蛇一样。 车辇到了秦川眼前,倏忽之间,便停了下来。 秦川认得其中一人,正是跟他一同参加乡试的青衫文士,这人也得了柳老的邀请,旁边的人不着半分尘世气息,应该是一个神灵。 “在下吕公子,如今添为清河河神,见过秦解元。” 姓吕,名公子。 真是个怪名。 但听到对方是清河河神,自然是秦老的上司了。清河又是禹江的一大支流。某种意义上,清河是禹江龙宫的下属。 “河神不必客气,只是今日才放榜,河神这么快就知道乡试结果了?” 吕公子微笑道:“作为神灵,对本省新出解元这样的大事,总是有些感应的。没想到秦解元和徐寿道友,都是修行人。我和徐道友在路上偶遇,他也提过你。” 徐寿便是青衫文士,他是吕公子邀请来参加龙宫宴会的,没想到路上能碰见秦川。对于秦川拿解元,他毫不意外。 如今在水域碰见秦川,推翻他以为秦川修炼出浩然正气的猜想,没想到对方居然也是修行人。 他除开本能有些忌惮秦川外,光从外表上,实是看不出秦川的具体门道。 徐寿心中起伏之余,也向秦川见礼。 秦川如此便知道了徐寿来历。 “原来他是清净教教主。盘龙山清风寨那个道士就是清净门的,现在改名清净教,从闻香教独立出来了。” 土地神和姻缘神也不是吃素的,消息很是灵通。 而且玉湖、冰雁给人牵红线,自然会听到许多八卦,会把一些有关修行界的消息告诉秦川。 于是三人一起到了禹江龙宫。 路上秦川和吕公子闲聊,才知道老龙的时日无多是针对漫长的龙生而言。他虽然退位让孙,时日不久,可这点不久的时日,几乎是凡人漫长的一生了…… 但如今确实是一副要死的模样。 老龙这留存的一口气,说不得一甲子都咽不下去。 其实也是一种威慑。 晚上还有更新。 (本章完) 第27章 国师与妖仙(4k) 秦川此前去过供奉钱塘君神像的偏殿,禹江龙宫正殿还是第一次来。 水宫的牌匾用甲骨文写着——“钱塘水府”四个大字。 等秦川一行出现在水府前时,有哗哗声出现,一个身着浅黄宫装,披着蝉翼轻纱、清丽入骨的少女缓步而出,眸光看向他们,闪烁着淡淡的金色威严。 “见过龙君。”河神吕公子神态恭谨。 旁边清净教的教主徐寿亦上前见礼,他知道眼前便是掌握禹江千里水域,对水族有生杀大权的掌水正神。 清净教虽然有些规模,比起禹江水域的水族,啥也不是。何况人家屹立万年不倒,从上古传承至今,老龙柳毅依旧没咽下最后一口气,即使崂山掌教、龙虎天师真人这等道门巨擘,见了这位老资历的水域正神,都要客气几分。 少女只看了两人一眼,微微颔首,然后看向秦川,如百花绽放般露出娇艳的笑容,“公子,请随我来。” 秦川点头。 然后少女再淡淡看向二人,“两位请入内吧。” 语气冷淡许多。 秦川在少女引领下,进入龙宫内的一处水厅,河神吕公子、徐寿二人没能跟进来,却是被宫女引到别处。 两人相视哭笑不得,要不是沾了秦川的光,不可能得到龙女亲自迎接。 水厅并不是终点,通过一条水幕,竟来到一处洞天桃源似的地方,这里不再是水域,而是精致的花园,中间有三层阁楼,泛起金色的光芒。 走到这里,引秦川上了阁楼,龙女神色娇羞,“公子,这里是芷汀的寝居之处。” 秦川好奇打量四周,笑道:“这里倒不像闺房,而是书房。” 他还看到许多自己的文章诗词,还有那些话本。 除此之外,各类典籍,应有尽有。 龙女笑了笑,又拉着秦川进了里面,不是睡觉的地方,而是一间丹房,走进里面,秦川感受到周围有神秘气息环绕,阻绝内外。 这里还很安静。 秦川问:“你拉着我来这个隐蔽地方,究竟有什么想说的?” 龙女回道:“公子考中举人后,应该会前往神都参加春试了,对么?” 秦川颔首:“是的。” 龙女目光停留在秦川身上,柔声道:“公子还会回来吗?” 秦川:“当然会回来。” 龙女脸上泛起笑意,“我就知道公子不会离开陵州太久的。” 秦川笑着看她,“你应该还有别的话要说。” 龙女随即神色平静下来,有些凝重,“正是有个重要的消息报给公子,公子应该也知世间七大妖仙,咱们上次遇见的黑山老妖便是其中之一。” “嗯,难道有妖仙出现在神都么?” 龙女:“是的,七大妖仙,纵横千山万水,神通法力不可思量,其中有一位白猿得道的妖仙,在来年春天会去往神都,与国师一战。公子道法纯阳,去了神都,可能会引起国师和白猿妖仙的注意,届时务必要小心。而且公子还记得越女剑么?” 秦川:“怎么了?” “我知那是公子的著作,这事未必能瞒过高明的人。越女剑里,公子书写了一头白猿,传给阿青姑娘剑法,公子可知,白猿正是白猿妖仙,而且神都近日有一位唤作阿青的女剑仙出现,与公子书中描写,相差仿佛。不过她隐居神都,没有闹出什么动静来。可其剑法盖世,怕是寻常鬼仙都未必是对手。早晚会闹出动静,说不得会连累到公子,公子需得留意。” 秦川心知禹江龙宫屹立万年,肯定有自己的消息渠道。 可是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越女阿青真的出现在这个世界当中。 白猿妖仙竟是越女剑书中的白猿。 难道他书写的故事,竟影响到了现实的聊斋世界。 或者还有别的缘故。 杀劫来临前,这个世界的水也越来越深。 秦川不免暗自感慨。 龙女的提醒不无道理,若他春试时,白猿妖仙、越女阿青都在神都,确然有引火烧身的可能。 这种因果玄妙,谁说得清呢? “多谢龙女提醒,今日老龙君举办宴会又是为了什么,我还需要去么?”秦川转移了话题。 神都他还是要去的,有龙女提醒,秦川自当更加谨慎。 而且他只要入了书院,白猿妖仙、越女阿青以及如今在朝堂如日中天的国师,都奈何不得他。 等他获取道韵,再通过聊斋客栈收集灵机,彻底恢复元神,那么天地之大,能留住他的存在,应该屈指可数,甚至没有了。 龙女叹了口气:“龙虎山近来出了一件孽事,那人流窜到我们禹江省,龙虎山的天师真人传讯请我们协助追查那人的下落,因为公子受了龙虎山的道职,算是个人情,所以祖父有打算请公子在近段时间注意一二。若能将那人找到,在罗天大醮前,带回龙虎山,自是更好了。” 秦川:“那人是谁,莫非是张守虚?” 龙女:“公子真的是聪明绝顶,一下子就想到他身上。不错,正是张守虚。他修炼龙虎山的嫡传,天心五雷正法,不知为何竟入了邪道,而且短短时间内,进境神速,已然有显圣级别的修为。 天心五雷正法本是玄门正法。给他修成邪法,正邪合一,更增添无穷威力,如今一身神通极是诡异,教人防不胜防,而且他虽然入了邪道,仍能发挥出‘天心五雷正法’的浩大威能,且诡谲莫测,变化多端。 如今流窜到禹江省,若不将他找出来,也终究是一个祸患。 天师道更生怕他与禹江省的闻香教这些左道旁门牵连。因此祖父举办这个宴会,其中亦有告诫之意。 若是私下与其往来,便是与天师府、禹江龙宫为敌。” “原来如此,这事我知晓了。若是没有其他事,我先回去。想必现在家里的热闹也过去了。” 他来龙宫,也是为了躲避高中解元带来的热闹。 这也是为他将来高中进士,进入书院,得到所需之物后,挂印返乡埋下伏笔。总不能随随便便就辞官。要暂时保持孤高傲世的人设。 考取功名是为了光宗耀祖,辞官归故里,乃是心中志向。 虽然听着又当又立,却也是没办法的事。 反正等他元神恢复后,更不用在乎人世间的虚名。 他对杀劫颇有些忌惮,心中也有一点焦急,想着早点进入书院。否则又要等三年。 三年后,谁知道世道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 只要书院这一步走完,他便可以真正闲散下来,有了坐看人世风云起的资格。 秦川和龙女告别,龙女送他离开前,“公子不要老是龙女龙女叫我,可以叫我的名字——芷汀。” 秦川笑着看她,“岸芷汀兰,郁郁青青。这么好听的名字,你让我叫,那我就不客气了。” “岸芷汀兰,郁郁青青。”龙女不由眼前一亮。 她接着取出一颗亥既珠送给秦川,作为临别赠礼。古书《琅环记》有记载“亥既珠者,夜中宴乐,悬於殿中,光彻如白日。” 其实就是传说中的夜明珠。 这颗夜明珠有龙女的神力,秦川稍加炼化,就能称心如意的调整亮度。在夜间时使用,自然比灯光烛火有逼格。 秦川不客气收下,向龙女告别。 … … 秦川回去后,第二日收到宁恒的信,原来宁恒病重,想临去前,见一见秦川。 宁恒和秦川在破庙相遇,是个正直的读书人,又是宁采臣的父亲。 秦川接到信,自然是要去看一眼的。 他接到信后,立即启程,到了金华县。 谁知宁府便挂上了白幡。 他到了宁府后,发现宁恒已经去世,魂魄都被鬼差勾走。原来宁恒信送出去的当夜,便病发离世。 秦川检查了宁恒的尸体,发现确实是病情恶化去世,没有异常。 果是人生无常。 到底没见上这位萍水相逢的友人最后一面。 在宁恒去世时,九岁的宁采臣,居然凝聚出灵机。 秦川心情有些复杂的收走灵机,决心收宁采臣做记名弟子,传他修行之道,等他成年,经过考察,再收宁采臣为正式弟子。 而宁采臣的母亲也打算从金华县搬走。 她知道秦川是个异人,对秦川收徒的事,没有反对,还很赞成。 丈夫重病离世,使她感到读书再好,不如有个好身体。 她如今只愿采臣能长命百岁,健健康康。 倒是宁恒临去之前,不住念叨苏仙的《洗儿》诗: “人皆养子望聪明,我被聪明误一生。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 宁采臣当然不愚鲁,还很聪明。 他对修道很有兴趣,因为父母经常提到秦川,所以对秦川很是崇敬。 秦川收了他做记名弟子,也心想小倩做了女剑仙,宁采臣也踏上了修道的路途,都偏离了本来的人生轨迹。 只是命数改变,对他们而言不知最终是好是坏? 人的命运结局,要长远才看得出得失。 秦川看旁人命数就很难看清楚,因为他是一个很大的变数,所以对旁人是看不清的。 别的高人看人命数,一旦涉及到秦川,也是没法看清的。 … … 清晨,阳光洒满庭院,秦川负手而立,眼前跪着宁采臣。 秦川负手悠悠道:“自天地开辟以来,无物不想长生,可是阎浮大千中恒河沙数的生灵,能脱出轮回的,只是沧海一粟,此道艰难无比,几乎没有成功的可能,我要伱尽形寿不慕少艾,汝能持否?” 宁采臣带着稚气的脸蛋朝向秦川,坚定地开口:“弟子能持。” 秦川淡淡道:“你还年少,有些苦楚恐怕你不知道,即使你苦修一甲子,大可能也触及不到长生门槛,到得那时,什么都没享受过,可后悔时,已经垂垂老矣,很快就会化为一抔黄土,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你要明白这一点。” 宁采臣道:“弟子明白。” 秦川:“嘴上说得容易,明白道理也不难,可是世上知行合一的又有几人,你拜了我为师,但大道不可轻传,如今只传你一些站桩的内壮法,你可接受。” 宁采臣:“弟子必定知行合一,不忘师尊教诲。” 秦川淡淡一笑,跟着悠悠一句机锋:“九夏迎阳立,三冬抱血眠。” 但见他两脚自然分开,与肩同宽,身形正中,双手自然下垂,放于体侧,舌抵上腭,目视前方。 整个身体处于一种极为自然,又看着极为舒服的状态,完全看不出分毫勉强的样子。 和周围环境,处于一种自然而然的融洽,带着一种在千变万化中,我自岿然不动的意味,深长至极。 宁采臣福至心灵,跟着照做,只是怎么也学不好。 然后突然秦川伸手往他天灵盖一拍,耳内传入几句调整呼吸的小窍门,跟着照做,终于好受了一点。 然后秦川娓娓而述,原来刚才这叫做站桩,唤作抱元桩,取其‘抱元守一’的意思。 桩为万功之基,历来是炼炁士的不传之秘,虽然不见神通,不见打坐练气,却是玄门正宗修行的起点。 此外,站桩还可以调整身形。因为自婴儿出生,无时无刻都在不断生长,除非天赋异禀者,其他人生长过程中,总会因为各种外界和内部因素,让自己身体的发育,没有到最完美的地步,离完美发育程度越远,练气也就越不容易,修行进度就越慢,这便是所谓根骨了。 秦川传宁采臣这门站桩的功夫,有改善他根骨的效果。 只是这站桩并非灵药,不能一蹴而就,非历经千辛万苦,长久坚持才见得成效。 秦川传王孚的神足经其实也有类似的效果,还不用站桩那么辛苦,算是秦川对他的优待。只是那样一来,对心志的打磨有限。 站桩最大的好处是熬炼心性。 秦川领他入门,须得八九年之功,才见得效果。届时根基打牢,心性也打磨好,再传他入道的法门,自是事半功倍。若是宁采臣坚持不下去,自是与修道无缘。 师徒一场,且有灵机的缘分,秦川会送他一场功名,了却缘法。 只是不知那时功名还有用么。 没用的话,再换别的。 (本章完) 第28章 神都 秦川传了宁采臣修道筑基的“抱元桩”后,便离开回到陵州,准备来年的春试。 这时已经是十月,所剩时间不多。 至于龙女说的张守虚的事,秦川顶多留意一下,不会涉进去很深。 他觉得里面的事,可能远比龙女了解的要水深。 张守虚再如何突飞猛进,如何能在龙虎山的天师真人眼皮子底下修炼邪法,且最终能逃离龙虎山? 若是此事十分紧迫重要,肯定是老龙出面。 龙女到底还是年纪太轻,没见过什么人心险恶,有些事是考虑不到的。 老龙始终不肯咽气,肯定是有这方面因素在里面。 说到底老龙曾是人族,更是书生,熟读史书后对人心的诡诈阴险,了解要比一般的龙族要远为深刻。 譬如钱塘君和人皇争斗的事,背后难道没有上古天庭的影子? 钱塘君是神道的打手,当初与人皇争锋,潜藏的脉络实则是天神与人皇的斗争。 否则单凭钱塘水域成就的神位,如何跟人皇这九州共主相争? 转眼到了十二月底,秦川没有在陵州过年,而是经由直达神都的运河水路,前往神都。 为了不误春试的期限,有许多进京赶考的举子,出发得还要早。 十年寒窗苦读,便是为了这样的日子。 顾不得留在家中与妻儿父母团圆。 若能金榜题名,那是对家人和家族最大的贺礼。 秦川独自租了一艘前往神都的商船,至于王孚没有参加这次春试,他自问能中举人已经是沾了秦川的光,再往上,他没那个能力,亦不想去丢那个脸。 不参加春试,他还可以说自己不想去,总比落榜归来,自己扫自己的兴强。 运河沿途有百万漕工,衣食所系,尽在大运河上。 到了年底,更见繁华。 婴宁已经长成一个娇俏的小姑娘,和清清随在秦川身边,听秦川讲述运河两边的景物以及人文故事。 反正说不出来,秦川还可以瞎编。 婴宁、清清又不会知道。 熟读唐诗三百遍,不会作诗也会吟。 抄了许多话本故事后,秦川讲故事的水平大大提高,小小的民俗细节,他说起来都特有趣味。 连带船夫们都觉得此行没以往那样枯燥了。 抵达神都东湖时,已经是正月十七的深夜。这一路走走停停,秦川带着婴宁去沿路的城镇集市玩耍,让她认识天下的风土人情。 同时自己也经过闹市红尘,欣赏人间百态,看看有什么灵机可以收获。 大抵是缘分不够。 只收获了各地的小吃美食。 到底是因为年关将近,运河各地又天然有得天独厚的优势,货船往来不绝,天南地北的美食都能在运河沿途寻到。 神都的东湖波光万顷,湖水极深。 但是秦川分明感受到,东湖是没有水神存在的。 神都作为京畿之地,神鬼很难容身。 若是有,都是修行深厚之辈,不可小觑。 船只停在东湖,因为已经是深夜,要等明天才能入城。 这一夜天朗气清,群星映照在东湖上,船只停在水中,好似行驶进天河里,说不尽的梦幻迷离。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大抵不过如此。 秦川陪婴宁坐在甲板上,婴宁缠着他讲故事:“哥哥,我要听故事。” “今天想听什么?”秦川轻声回道。 “我想知道那条天上的河流,是怎么来的。”婴宁一手指着天上,同时咬着另外一只手的手指。 秦川微微一笑,“好,那就讲讲,从前有个放牛娃姓李,他的父亲和母亲很早就去世了,人们都叫他李二娃,他养了一条老牛,那是他父亲和母亲留下给他的。” 婴宁忽然开口,“哥哥,这不是牛郎织女的故事吗?我听过呢。” 秦川摸了摸她的头发,“不是这个故事,这个故事叫做大圣传。故事很长,也是修行人的故事。” 他继续道:“李二娃还有哥哥和嫂嫂,嫂嫂不喜欢李二娃,经常不让他吃饱饭,让他跟老牛睡在一起。 后来他嫂嫂将他和老黄牛赶出了家门,他不想把老牛卖了,就对牛说‘牛哥,我舍不得将你卖了,怕你被别人宰了吃肉,你这就走吧’。” 说到这秦川顿了顿,小婴宁急着问道:“哥哥,老牛要是走了,那个小哥哥怎么办,他哥哥嫂嫂都不要他了。”其实她心里还有一个担心,那就是万一以后哥哥有了嫂嫂,嫂嫂不喜欢她,将她赶走怎么办。 故事里都是这样子的,男人有了老婆,妹妹也不会那么亲了。 秦川继续开口:“就在这时候,老牛突然开口说话了,它说‘伱不忍心离开我,我也不会忍心丢下你’。老牛开口说话,他自然很惊奇,只是他素来和老牛相依为命,也不怕老牛是妖怪。 老牛确实是个很厉害的妖魔,它教会这个李二娃如何修行,使他将来成为神仙一般的人物,可是才教了他没多久,老牛就离开了,并告诉他,它在九天之上等他。” 说到这里,秦川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婴宁很是想知道后面的故事,她问:“哥哥,下面呢?” 秦川:“李二娃后来修行成了神仙,到九天之上寻找老牛,原来九天之上还有许多老牛的对头,老牛一直在对付那些人,也在等李二娃来帮它。” 婴宁:“他们成功了吗?” “不知道。” 婴宁似乎想到什么,眼神变得十分明亮,询问秦川:“哥哥也在等婴宁成长么?” 秦川笑了笑,“算是吧。不过等婴宁成为九尾天狐,那还要很久很久。” 婴宁:“那哥哥要等我,别走太快。” 秦川笑着对她说:“我可是走哪都带着你的。” 高处不胜寒,容易迷失忘我。婴宁不是秦川的累赘,而是一个道标,若有一天他迷失忘我,还有一个锚点能让他回溯自身。 婴宁很是高兴,在秦川怀里睡着。 清清一直在身后听着公子和婴宁聊天,其实公子不止带着婴宁姑娘,还带着她。 她会修炼成功的。 清清觉得离自己发生一场翻天覆地的蜕变,越来越近了。 金榜题名是举子鱼跃龙门的时候。 希望公子高中时,她也能跃过龙门,真正踏上道途。 … … 第二天,主仆一行进入神都。 秦川先是打听了曹山为报恩送给他的老宅。 这个老宅,最近在神都城变得有些名气,秦川一打听就打听到了。 “原来这房子竟有这样的来历。” 秦川大感意外,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难怪清凉寺对这个仅仅是一进院落的老宅很重视。 (本章完) 第29章 太上老君 前些年有个大儒,钻研史料,发现那处曹家在首阳巷的老宅,曾是老子在神都的故居所在。 老子又称之为太上老君,三清之一,又是此方世界道门的道祖。甚至可以说是诸天万界的道祖。 不说诸天,只说在此方世界中,老子传下的道统有楼观道崂山太清宫,还有蜀中太上道一支以及蜀山峨眉、青城两大剑宗,往前追溯俱和长眉真人有渊源,长眉真人正是曾听老子道德经五千言的关尹子。 亦是楼观道的真正祖师。 此外,龙虎山祖师于天汉顺帝时入蜀中鹄鸣山修道。著道书二十四篇,自称“太清玄元”,谓逢“天人”,授以正一明威之道,创立道派。受道者出五斗米,故称“五斗米道”。自号“天师”,立下“天师道”。以符水咒法为人治病,教人思过,从者户至数万。建二十四治,立祭酒分领其户。后裔继承道法,世居龙虎山,称“张天师”。此方世界老子的“太上老君”称号,便是天师道一脉尊奉上去的。 可以说,如今道门的名门大教,几乎都是太清老子留下的道统,或者与太清老子大有干系。 故而神都首阳巷老子故居的消息一传出去,多少引起了一些轰动。 但曹家老宅又是有主之物,虽然老宅荒废许久,神都官府还是将其封存起来。 因为是老子故居,总归有些奇异之处,且有老宅有主的借口,官府自然霸占着。 如果谁有此宅的房契地契,再有一定的实力,便能从官府手中拿回首阳巷的老子故居。 清凉寺的谋求正在于此。 秦川去首阳巷附近,以元神法眼暗中窥视,确然发现里面有不寻常的气机,只是被法阵掩盖,他没有强行窥探,免得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如果他会试高中,且是会元,殿试又取中状元,那么就是大梁朝历史绝无仅有的连中六元,届时再拿着房契、地契前去讨要这房子,自然很是容易。 现在的话,他没必要急着去把这老子故居要回来。 反而存在官府手中,十分安全。 而且清凉寺既然想要房契地契,说明那里面真正珍贵的事物不会被官府拿走,或者根本带不走。 秦川自然更没啥好担心的。 本来就是一笔飞来横财。 能拿到最好,拿不到也没关系。 曹家此前离开神都,自是在大儒考察出老子故居是首阳巷曹家祖宅之前的事,音信不通,所以不清楚其中门道。 否则离开神都前,将老宅卖给跟祖上有香火情的权贵,也能捞一笔。 虽然卖祖产的人很少,可价码开到一定高度,自然会愿意。 世上的生意谈不成,多是因为价码不够高而已。 反正不管其中缘由到底是什么,秦川已经实实在在有了房契地契,且有官府的交易凭证。 周知府似乎替他做了遮掩,清凉寺都不知道房契、地契在他手里,所以一直没找上门。 曹山一家也搬到蜀中巴郡的丰都县去了。 另外,路提学如今是礼部侍郎,从二品的大员。今年春试,亦是副主考,秦川这时候自然不适合去见他。 两人再有交集,须得是会试之后。 江湖未必风波恶,别有人间行路难。 这场朝堂的风浪,路提学自然是闯过去了,才在短短几年升为礼部侍郎,距离礼部尚书的位置,不过一步之遥。 能做会试的副主考,说明权位很有希望更进一步,过些年入阁都说不定。 果然是风浪越大鱼越贵。 闯过朝堂风浪,路提学打通了迈向大梁朝堂权力巅峰的道路。 … … 弄清楚曹家老宅的事后,秦川径自去了吏部,他要先行报备举子的身份,再在城中安居下来。 六部衙门,都在皇城内,这样方便办公。 进入皇城后,秦川就收了元神法眼。实在是皇城上空有滚滚金黄的王朝气运聚集,虽然不是烈火烹油的鼎盛时期,也不可轻易窥视,否则会惹出麻烦。 秦川收敛气息,拿出举人的腰牌及身份证明资料,进入吏部报备。 吏部外围站着一派金甲武士,个个气血滚滚,即使刚刚成就阴神的修士,在这样阵仗下,都会心里生出波澜,难以淡定。 秦川正好遇见了黄梦,他修了道术,见到金甲武士,难免有些紧张,但还是克制住了。 然后瞧见秦川,更是平静不少。 黄家在神都确实有些根底,可对黄梦来说,始终太过陌生,这样的环境里,遇见秦川,对黄梦的心理有种支撑。 他见得神都之大,对这次会试底气不是那么充足了。 可看到秦川,见秦川平静如渊,受到感染,踏实下来。 他以秦川为目标,除了秦川,是谁也不肯输的。 黄梦于是重拾信心,走进文房。 很快黄梦出来,却没有离开。 秦川没有跟他叙话,先进去办事。 中央部门的衙门,自然带着不寻常的傲气,文案前的官员只是八品,对这些外地来应考的举子却没有丝毫客气。 这些举子在本乡本土都是举人老爷,备受尊敬。 到了这里,也只能忍气吞声。 好在这些文官虽然品级低,办事的速度着实不慢,很快轮到秦川。 秦川交上户籍文契档案,办事的八品文官讶异一声,“禹江省的解元?今年才十九岁出头,还不及二十。” “陵州人士,姓秦名川。” “仿佛听过。” 其余举子听着八品文官念叨,纷纷侧目。 不到二十的解元,还是禹江省这等文风荟萃的地方,今次科考,怕是至少有个二甲,问鼎一甲也犹未可知。 八品文官顿时客气不少。 似秦川这等年纪轻轻的解元,考中二甲是正常发挥,一甲也不是没可能。将来入了翰林院甚至书院,他们这种人想巴结都巴结不上。 要是放在国朝初年,多少王公贵族都要对这类人在东华门外,进行榜下捉婿。 眼下没有,那是因为文官地位越来越高,勋贵都是酒囊饭袋,越来越不行了。因此文官对榜下捉婿的事很抵触,才没有这类事了。 秦川很快就办完手续,那八品文官还好意地小声提点秦川去皇城外不远处的老君观上香,若是运气好,这科定然稳了。 秦川出去之后,黄梦找上他,“秦兄,眼下可否有空闲。” “嗯,黄兄有什么事吗?” 黄梦笑道:“附近有个老君观,咱们去那里上一炷香,再回去。你放心,没什么事,有许多消息灵通的举子都会去上香,去了未必有好处,不去却说不准有什么妨碍。” 秦川心想:“那个文官也提醒我去上香,这里面有什么门道?” 反正婴宁和清清在秦川的青玉葫芦里暂时安歇,秦川倒是可以去看看。 “好,我就跟着黄兄去逛逛。” 路上,黄梦才慢慢解释,原来梁帝好道,虽然近来封了一个佛门大僧作为大梁国师,可对道门还是颇有崇信。 老君观乃是梁帝兴建的道观,若是赶考的举子不去上香供一些香火钱,一旦给绣衣使者查到,无意中入了梁帝耳中,那么即使通过会试,殿试的成绩也不会好。 因为梁帝一般不干预殿试会试排名,却不代表没这个权力。偶尔还是会使用的。 而且梁帝也时常派遣绣衣使者前去老君观,暗中观察赶考的举子,其中自有观其人物风貌的意思。 若是风神秀彻,尤为出众,且上香时表现很好,自然容易入梁帝的耳中。 届时殿试排名,说不准会起到作用。 反正碰一碰运气,总是没错的。 这事也不是什么秘密,黄梦不说,那文官见秦川是个潜力股,也悄悄提醒了。即使没有文官提醒,自也有其他乡人可能提醒。 何况黄梦根本不打算在这方面隐瞒。 如今路提学做了礼部侍郎,又是会试副主考,秦川可谓其得意门生,黄家本身就要求黄梦和秦川拉近关系。 只是秦川独来独往,没有跟黄梦一起前往神都,还让黄家有些遗憾。 当然,秦川是路侍郎得意门生的事,仅限于禹江省这个圈子在神都的人清楚,他们也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流出闲话。 若是秦川自己不懂事,乱传出去,那自然跟他们扯不上关系。 秦川自然也不会这么傻。 到了老君观,果然有不少香客出现,一些是举子服饰,一些着了便服,但读书人的气质还是遮掩不住。 看来也觉得此举有些谄媚君王,多少有些羞耻。 不过也有不在意的,反正学得文武艺,货卖帝王家,那是千百年的共识。 秦川和黄梦都是举子服饰,因为秦川没提换衣服,黄梦当然更不好意思提。 因为排队的人很多,于是还有掮客出现。 掮客就是古代版的黄牛。 黄梦自然大撒银钱,找了个掮客,直接插队进去。 进入老君观,靠近大殿,道经声诵念不绝,还有袅袅升起的香烟,盘旋大殿中,将大殿神龛上的老君像衬托得愈发飘渺虚无,仿佛真是九天之上的太上老君,降临凡尘。 秦川进入大殿,抬眼向殿中神像望去,仿佛见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物,呆立在原地,怔然不语。 晚上还有更新 (本章完) 第30章 太极符印 当秦川穿透袅袅的香火云烟,白发苍苍、白须白眉的太清塑像出现在秦川眼眸里,手持经文,背后演化出一个黑白分明的太极道相。 太极道相在秦川眼眸里不断旋转。 呼! 起风了。 秦川只感到一阵清风自太清塑像的位置吹来,眼前的大殿、塑像、云烟却在风中出现令他惊骇至极的变化。 太极道相将他所见天地渲染成白纸黑墨。 笔墨伴随清风朝秦川挥洒而来,某一瞬间,一切戛然截止,包括秦川自身,所有一切化为一张泼墨画。 画中所有一切人、物俱化为虚无,包括秦川在内。 他感受不到自身的存在了。 而意识留存,仿佛定格,看到一卷泼墨太极图。黑白泾渭分明。 明明仿佛陷入时空静止中,可泼墨画中的黑白,依然循环流转,层层扩散,似要将外界天地的地火水风,都归于黑白泼墨的画卷中,化为虚无。 秦川的意识将一切收于眼底。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有物混成……吾不知其名,强字之曰道……” 不知是大殿中原本诵念的经文声,更或者来自秦川记忆深处的道经声。道德五千言于秦川意识中响起,并不断膨胀。 五千道德真言,仿佛钻入秦川前世、前前世……,它似乎要占据秦川的过往,追根溯源,走向时光长河,秦川生生世世的源头。 可是在秦川生生世世的源头处,不断膨胀的道德真言忽地开始平息下来,黑白泼墨的太极图卷竟开始黯然失色。 黑白不再泾渭分明、循环流转、层层扩散。 而是逐渐融合,化为平静的灰白。 时光长河的源头,面容模糊的元始道相出现,气势幽深混沌,笔墨难以描述。 正是祂让道德真言平复下来。 泼墨画的太极图卷开始收缩,化为一个不断旋转扭曲的灰白太极符印。 依稀能辨别黑白,却如元始道相的面容一般模糊不清。 坠入秦川的意识当中。 轰! 意识中,秦川修炼元神的玉虚法门发生某种变化,又仿佛什么变化都没有。 他终于从那种奇异震撼恐怖的寂静状态中抽离,眼眸里有灰白的太极图案一闪而逝。 轰! 自地底传出一声大响。 地龙翻身,神都震动。 大殿里,那尊太清塑像从中央处缓缓裂开。 … … 老君观外,黄梦还是遗憾道:“秦兄,咱们怎么就这么倒霉,刚要给道祖上香,结果就遇上地龙翻身。” 秦川有些心不在焉,随口回道:“道祖曾言,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黄兄不必懊恼。” 黄梦:“秦兄说的是,我还是做不到像秦兄这样心静如水。无论修行,还是读书,都要有定境。说起来,那道祖塑像怎么会这样轻易裂开呢。虽然是地龙翻身,可动静其实不是很大,周边房屋都没有倒塌开裂的。按理说道祖塑像用的材料肯定不凡,难不成工部偷工减料了?” 秦川微笑道:“或许是吧。黄兄我有些倦了,先回客店休息。咱们养精蓄锐,准备迎接春试吧。” “好,现在是关键时刻,春试过后,我再来叨扰你。”黄梦和秦川挥手告别。 他心神有些不宁,总觉得道祖塑像裂开不是那么简单的事。难不成是有人暗中捣鬼,算到地龙翻身的时辰,趁机损坏道祖塑像,在朝堂掀起波澜…… 可是这有什么好处呢? … … 神都城西,秦川花高价租住了一个清静的小院。 他先让清清和婴宁去收拾房间,自己静坐独处。老君观的遭遇,使他重新审视起三清和自己的缘法。 此前内心里多少有些开玩笑的性质。 那其实也是一种放松内心的方式,总不能因为和元始扯上因果,就乱了平常心。 现在他十分确定,自己和三清的缘法很深。 至少他已经确凿无疑地和玉清、太清两位染上对他来说,很紧密的因果。 道德真言追溯他自身时光的源头,元始道相便在源头处。 象征无,象征开辟的元始,与诠释大道的道德,两者在秦川自身的过往时光中,有了交汇。 灰白平静的太极符印如今静默地出现在秦川的元神中,确切的说是元神眉心的位置,陷入死寂中,一点反应都没有。 而他运转八九玄功时,开辟的精元窍穴吸纳天地精气时,比以往多了一丝平静的韵味。 以往天地精气进入体内的精元窍时,总是有些躁动,需要秦川花费心神平息那种躁动,再将精气化入自身。 现在那种躁动消失了。 这肯定和太极符印有关。 他回忆起自己在老君观大殿的遭遇,至今有些心有余悸,这虽然算是一场奇遇,可是面对泼墨太极图侵袭自身的那种无能为力感,让秦川深深感到自己如今有多么脆弱。 在那种黑白太极旋转,平息地火水风,将鲜活世界,变为一张黑白泼墨画的神通面前,秦川的元神起不到丝毫反抗的作用。 因为那是大道的力量,人世间的神通,在那种力量下,变得不值一哂。 那甚至不算是力量。 他只是如道德经所言,强字之曰力量,不对,是强字之曰大。 大是不可阻挡的,如此勉强形容了他的无力感。 “原来我还是很脆弱。”秦川自嘲。 他没有灰心,而是重新正视自身的修行,这绝不是打击,而是使他看到另一番从未领略过的天地。 既然要攀爬一座山峰,自然是越高越好。 登山的乐趣在于登山的过程,到达目的地那一瞬间,所有的乐趣都会在刹那间倾泻而出。 三清中,有玉清、太清他已经有了交集,不知上清的缘法在何处? 或许已经有了。 秦川想到神宵炼神术。 这会不会和上清有关呢? 他隐约觉得,或许是的。 既然已经背了太清、玉清的因果,秦川宁愿再背上上清的。不是债多不愁,而是三角关系肯定要比两元的关系更稳固。 他需要身上的因果达成一种平衡。 如果将来需要从中挣扎,这或许是唯一的机会。 也可能根本没有机会。 现在的他,肯定弄不明白这些事,亦分不清太清、玉清是善意还是恶意,或是至高无上存在的随意打了个喷嚏。 兴许祂们根本不在乎他,只是当秦川是空气里的一粒尘埃,如果入眼,顶多就吹了一口气。说到底是不在乎的。 但秦川在乎自己。 只要为此努力过,将来即使失败,陷入万劫不复,他至少不用后悔。 当然,如果现在就能知道一切真相,且无力做出任何改变,他肯定选择躺平。 可,目前没到那一步。 该做的努力,就要去做。 秦川抛开一切思绪,从脑海的记忆里,寻找一丝灵光,可以安慰他现在其实有些茫然迷乱的心境。 无论如何开解自己,他心里始终有些不踏实。 希望从圣贤或者其他人的经历或者经典话语里,得到开悟和启示。 这可以当做是心灵鸡汤。 看似没有用,可实际上还是有点安慰的效果。 正如现代医学治不了的绝症病人,最后医生大多会让病人试试中药。有时候找个理由,骗骗自己也好。 万一出现奇迹呢? 秦川回溯过往的记忆,从内心深处,浮现一段文字,或许能解答他如今的境遇。 诛邪笔附着在狼毫上,催动元神,将心里的一段文字,着墨落笔。 “吾常闻,非人勤以求知,乃知者勤以求人也。然吾知其谬。其知者非求人,实乃出而逐人矣。其刻深无情者,如鹰犬逐兔。” 这是玄君七章秘经里的话。 大意是“我听说,其实不是人在不断追求知识,而是知识在不断地追求人。但我知道,那是错误的。知识并不是在追求人,而是在追逐人啊。它的追逐残酷而没有感情,就像猎鹰和猎狗捕捉兔子一样。” 这段文字,用诛邪笔写就,并没有往常的文气或者浩然正气。 秦川法眼看向白纸上的文字,笔迹也不如以往端正,有些怪异的扭曲,表明他内心写下这段文字的心境并不平静。 文字泛起黑气,接着黑气滚滚,如同黑云一般笼罩白纸。 “劫运之气?”秦川脑海里泛起一个词语。 他明悟到文字上黑气的来历。 这是劫运之气。 象征罪孽、杀戮。 仿佛这段文字,乃是对真理、大道的亵渎,不应该存在世间。故而产生劫运之气,想要将其毁灭。 劫运之气与上天产生感应,滚滚黑气,似乎沟通了冥冥上苍。 青玄剑的剑灵都产生一丝颤栗恐惧的情绪。 一道闪电划过。 滚滚雷音从天空炸响,垂落神都。 黑云压城城欲摧! 这历经数千上万年风霜的神都城,迎来新年第一场春雷。 春雨伴随春雷降落神都,滋润帝京。 已经入夜了。 家家户户紧闭房门,雷雨天气,亦不适合外出游荡。 谁也没有注意到,一道闪电,劈落城西的一座独立清静的小院里。 秦川在闪电劈下时,若有所觉。 他神情平淡从容,抬眼目光似穿透房顶,看向无情苍穹,轻轻道:“来吧。” 可是…… 结果出乎了他的意料。 (本章完) 第31章 练得身形似鹤形(4k) 雷霆降落小院时,清清先迎了上去。 雷霆之中含造化。 何况是春雷。 “痴儿。” 清清的精气化身迎向雷霆,眨眼功夫就被劈散神魂,秦川出现在她的精气身边,阴阳磨盘化生出,挡下雷霆的余威。 而雷霆之力,作用清清散却的魂气,可她坚定执着的意念,始终令魂气没有彻底散于无形。 秦川取出清清的田螺本体,清清散落的魂气终于有了着落,聚于本体中。电光闪烁,田螺本体难以承受,渐渐血肉消融。 螺壳破碎。 秦川一指点上去。 轰! 清清残存的意识中感受到一股极大的轰鸣,混沌的意识里,一缕灵光出现,心头关于神宵炼神术的种种玄妙奥义一一流淌而出,不知不觉间一股冰凉清气拂平雷霆威能带来的伤害,使清清的血肉开始凝聚,变化。 神宵炼神术运转下,神魂复地凝实,精气归于血肉,神魂融入血肉,崭新的血肉胴体出现。 在一阵淡淡的清光中,清清终于得道人身。 刚才那雷霆存留的造化,亦让她勉强过了化形劫。 虽然法力比不得真正的化形大妖,却也使她正式拥有了人身,而不是精气幻身。 传闻仙佛菩萨,能点化顽石,使其问道。 秦川这手段,与之算是相近了。 跟寻常意义的大妖点化小妖的那种点化,有天壤之别。 “太极符印,诠释大道。”秦川刚才一指点化清清时,开发出太极符印的一个用途,那就是诠释大道。 神宵炼神术在太极符印作用下,其中蕴藏的道悟变得清晰无疑,让秦川得以用醍醐灌顶的方式,点化清清,使其完成渡雷劫化形的最后一步,精气神三宝合一,肉身进行蜕变,得道人身。 这种人身还不是完整的人身,仅是外表成了人形,还需要长时间的修炼,才能真正完整化形,成为真正的化形大妖。 可这一步跨过去,天高海阔,阻拦清清踏上修行路的桎梏消散无形。 “奴婢谢过公子造化之恩。”清光消失,散落的螺壳碎片成了青花碎裙,遮掩清清窈窕的身影。 她同时炼化了横骨,终于能开口说话,声音柔弱,好似黄莺初啼。 清清面上满是笑容,因为她有生以来第一句话是对公子说的。 她还有些害羞、忐忑以及欢喜。 不只是得道人身的欢喜,而是她终于有命继续陪伴公子许久了。 秦川微笑道:“人身难得今已得,正法难闻今已闻,你莫要辜负这一番遭遇,努力修行吧。” 他也是为清清高兴的。 “奴婢谨记。”她依旧小心翼翼,不多嘴多舌。 今天的日子,她会一直记着,因为她好像到此刻,才真正来到人世间,有资格享受人世间的悲欢离合。 秦川轻声道:“去休息吧。” “诺。” 秦川又是一个人呆在小院的书房里,高价租住的小院,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 … 皇宫,大内。 梁帝一年四季常服不过八套,在帝王中算是很节俭了。而且他喜好炼丹修道,在宫内,更喜欢穿着一身旧道袍。 他自问对得起天下苍生,黎民百姓。 可是为何烦心事越来越多了。 梁帝认为真正的问题出在大臣们身上,他把祖宗的江山,交给这些大臣们治理,他们便是这样来敷衍他的? 老君观是梁帝敕命建造的,年份并不久远,可是一场地龙翻身,旁边的民房都没出问题,偏偏大殿里的道祖塑像开裂。 这好似一个巴掌拍在他脸上,火辣辣的,很疼,很丢脸。 建造老君观是工部负责的。 工部主管老君观的侍郎是内阁首辅颜石的儿子颜东楼。内阁首辅的儿子,担任工部侍郎,其实是惯例了。 老君观道祖塑像开裂,颜石父子第一时间就入宫请罪。 他们也不是开脱,而是先承认自己的罪责,然后说了老君观内,没有任何一件事物在地龙翻身时,受到损坏,唯独道祖塑像出了问题。 道祖塑像出事之后,绣衣使者第一时间便出动了。 梁帝于是召见了绣衣卫的指挥使江冲,江冲穿着常服前来拜见。 只见他穿织丝禅衣,服饰有些艳丽,丝帽上鸟羽作缨,走动时摇冠飞缨。身材魁梧伟岸,容貌气派。 他先是向梁帝告罪。 因为今天休沐在家,听闻老君观出事后,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勘察,现在皇帝召见,事态紧急,他第一时间就进宫觐见。 梁帝见他穿着华丽怪异,也没怪罪他,而是直接问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江冲是故意穿一身艳丽的奇装异服,因为作为绣衣卫指挥使,其实是一个高危的职业,他将自己平日里骄纵的一面展现在梁帝面前,这是示君以诚。 如果做错什么事,皇帝要惩戒他,生活骄奢,君前失礼,都是现成的罪责。 以这些罪责问罪,惩罚自然不会严重。 为人臣者,不可无过错,那样君王会不高兴的。 因为臣下没有过错,一旦出了事,又是谁的罪责? 都知道“受国之垢,是谓社稷主;受国不祥,是为天下王”。可实际上,君王并不喜欢这样的话。 梁帝熟读道经五千言,唯独这一段话,一向不爱读,还叫人删去。 帝王是上天之子,怎么能有错? 君父无错,错的只能是臣民。 这也是理学所提倡的“君臣父子”。如果君王有过错,那一定是身边出了小人。 无论是江冲,还是颜石父子都扮演了小人的角色。 江冲见梁帝问到正事,立即正色回道:“启禀陛下,臣查验过道祖的塑像,以利刃试之,刃卷而塑像未损。雕刻塑像的奇石,确然是世间难得之物。” 梁帝本性多疑,淡淡道:“这么说不是道祖塑像本身的问题?难不成是上天的警示?” 江冲:“臣不敢妄言是天意还是人祸,不过倒是发现一件蹊跷的事。” “什么事,你说。” 江冲:“臣接下来的话有些小人攻讦之举,可本着一颗向着陛下的诚心,还是得说。道祖塑像开裂时,有礼部侍郎路万里路大人的得意门生在。当时他有些出神,呆在原地。直到道祖塑像开裂,才回过神,然后趁乱离开。” “一个书生?” “嗯,可是根据臣调查,这位路大人的得意门生,应该也是一个修士。” 梁帝沉声:“这么说,他是有能力暗中损坏道祖塑像的?” 江冲道:“臣不敢断言,可不排除这种可能。” “这人叫什么名字?他是要参加这一科的春试么?” “此生乃是陵州人士,姓秦,名川。陛下圣明,此生正是要来参加本科的春试。” 梁帝:“秦川?这个名字朕似乎听过。颜阁老,你知道他吗?” 颜石听皇帝称呼他“颜阁老”,心里一突,知道这祸水怕是很难引过去,他道:“陛下,秦川乃是陵州才子,素来与周汝贤交好。周汝贤其身甚正,平生交好的人,不过二三,皆是方正之徒。老臣以为,秦川绝非那种暗中使坏的人。” “周汝贤现在在哪?” 颜石回道:“儋州。” 梁帝轻轻说道:“那是天南之地,离神都万里不止。据说儋州有三害,瘴气毒虫猛兽,许多官员去了,都再没回来。所以一些官员听说要去儋州赴任,宁愿辞官都不肯去。这周汝贤去时,可发过什么牢骚。” 颜石道:“听送行的官员说过,是有两句话。” “哪两句?”梁帝来了兴趣,轻轻问道。 颜石回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梁帝笑道:“他不是说这样话的人,颜石,伱敢欺君?” 颜石听到梁帝直呼其名,心里总算松一口气,看来皇帝对他的成见有所消除,可伴君如伴虎,不能大意。 他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那是给周汝贤送行的路侍郎说的。他和老臣在路上偶遇,将送行的事,跟老臣聊了聊。” 梁帝饶有意趣问他:“你和路万里关系还挺好?” 颜石:“不敢瞒陛下,路侍郎中进士那一科,臣添为他的房师。素日里,私下还是有些交往。” 梁帝:“原来你们还有这一层关系,可朝堂上,他是一点面子都不给你。” “路侍郎不是因私废公的人。” “难为你还为他说这些好话,朝堂稳定,离不得你们这些人。如果人人以大局为重,没有私心,天下就好治理了。”梁帝叹口气。 颜石:“总之是臣子们无能,累得陛下还要操心国事。” “好了,不说这些。那周汝贤到底说了什么?” 颜石:“他当时念了两句诗‘欲为圣明除弊事,肯将衰朽惜残年’。” 梁帝先是神色一沉,随即哈哈大笑,“像是周汝贤说的话,你待会去拟一道旨意,让他周汝贤担任巡盐御史。” 盐税是朝廷收入的大头,这几十年来,盐政败坏,所以朝廷的盐税一年少过一年。 盐政之弊,乃是朝堂上上下下都不敢碰的雷。 看来也是国库空虚,皇帝需要用周汝贤去捅这个马蜂窝,充实国库。 由头都找好了。 既然欲为圣明除弊事,肯将衰朽惜残年。那么皇帝就如他所愿。 “臣,遵旨。” 梁帝随即神色一冷,看向江冲,“这么说,真是工部偷工减料,才导致道祖塑像在地龙翻身时开裂。” 江冲心头一凛,看来陛下是不打算追究此事了。 此事梁帝不打算牵连到路万里身上,就是不想在春试的关口,换副主考,弄得朝局不稳。 大局为重,这是皇帝对他的警示。 看来往后他都不能随意攀咬旁人,须得低调一段时间。 路万里和周汝贤算是关系亲近,不牵连路万里,也是为了让周汝贤放心大胆去捅盐政的马蜂窝。 颜石父子和江冲跟随梁帝多年,自然明白这是梁帝的权谋心术。 真相如何根本不重要。 “是的,陛下。” 梁帝淡淡道:“颜阁老,工部辜负朕意,就让负责此事的工部侍郎官降三级,留职察用。若再有类似的事,数罪并罚。你拟旨吧。” “老臣遵旨。”颜石清楚今天的事,这就算过去了。 仅是官降三级,可职务却保留着,说明皇帝还是信任他们父子。 颜石父子于是称罪谢恩离去。 大殿里,仅留下江冲。 他压力倍增。 “江冲。” “臣在。” “这个叫秦川的人我想起来了,的确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年轻人。你明天将他请进宫来,朕想见一见他。” 皇帝既然用了“请”字,足见对秦川有些看重。 江冲心知,万万不能对秦川使坏了。 “臣,遵旨。” … … 秦川万万想不到,皇帝会私下召见他入宫。 他还以为是老君观的事发了。 可是不像。 因为这位绣衣卫指挥使很是客气,还让他收拾好形象,沐浴更衣后,再进皇宫大内。 并不是很催促。 客气得过于礼貌。 秦川清楚,绣衣卫便是东厂、西厂、锦衣卫一类的特务机构。 这些人的态度,最能反应出皇帝对一个人的喜好。 看来梁帝真的只是想私下见见他。 不去是肯定不行的。 秦川收拾完毕,仅带了青玉葫芦和青玄剑进入皇宫。 江冲用了一面镜子,做了入宫检查。 让秦川将青玉葫芦留在宫禁处,说回去时可以取。 至于青玄剑,因为秦川将其收入元神,倒是没被发现。 “林公公安好。”江冲在宫门外,见到司礼监的林公公。 “这位便是秦解元?” “正是在下。” “嗯,果然生得一副好相貌。听说你还有三品的道职,入宫觐见陛下,倒也不用下跪,行三品大员的礼即可。” 林公公接替江冲,引着秦川去了大殿,朝见皇帝。 秦川入了大殿门,便见礼。 梁帝距他有一段距离,而且周围隐隐有令秦川十分忌惮的气息。秦川没有施展法眼,仅凭经验感官,他可以确定这个林公公就是一个十分恐怖的武道高手,而且距离他很近。 秦川本能有些受到威胁的感觉。 看来这个林公公不是武圣,也距离武圣不远。 神都藏龙卧虎,果非虚言。 秦川抛开那种如芒刺在背的感觉,神情从容。 “秦川,听说你极有诗才,你昨天去老君观,可有所悟?有什么新作吗?”梁帝开门见山,问秦川道。 秦川:“回禀陛下,确实有些体悟,因此臣做了一首道诗。” 他以三品道职觐见,自然要自称为臣。 “念来听听。” “遵旨。” 秦川随即吟道:“练得身形似鹤形,千株松下两函经; 我来问道无馀说,云在青天水在瓶。” 感谢三千的328币打赏。 (本章完) 第32章 通天(4k求月票) 秦川进入宫门时,心里就反复思考过如今的场面。 面对皇帝的提问,他心中做了准备。 此刻一首问道诗脱口而出。 恰恰切中梁帝的心怀。 梁帝听见这首道诗,顿时坐不住起身,在玉阶上来回踱步,口中念着: “练得身形似鹤形。” “千株松下两函经。” “我来问道无馀说。” “云在青天水在瓶。” 他顿觉得几十年修道生涯,终于可以有一首道诗作为终结。可惜,他若不是皇帝,天生受到修行的限制,绝不止如今这一点成就。 但让他舍却这九五至尊的位置,那是万万不能的。 怎能修道误苍生? “秦留仙,你写的谏迎佛骨舍利表朕很是不喜。可是这首道歌,我很喜欢。”梁帝停止踱步,眸光深沉地看向秦川。 好似一头苍龙,王朝气运加持下,令秦川暗自心惊。 这便是人皇之威? 任凭谁坐上那个位置,鬼仙直面都难以施展神魂道术了。 秦川修炼的是元神,都觉得元神有些凝滞压抑,那是人皇身上的人道气运对修士的一种天然压制。 若有人掌控人道气运,凝聚亿万生民之心,将其臻至一个巅峰,扫除一切牛鬼蛇神,怕都没什么问题。 梁帝前面一句话,表示他手下特务机构简直无孔不入。秦川相信周知府不可能出卖他,如此说来,肯定是梁帝手下的特务分析出来的,兴许还有超凡力量涉及。 那句朕,表示出对秦川的不满。 但梁帝接下来一句用“我”,说明秦川的道诗切中梁帝心意。 前后两句的态度反差,表现出君王的喜怒无常。 “臣知罪。” 梁帝看向秦川,笑起来,可是笑声里殊无喜悦之意,帝王心思似海深,根本无从把握。 秦川亦不想把握。 他知道自己只要不犯傻,这个皇宫大内怎么都能走出去的。 可惜他九火神龙神通远未大成,否则根本不用在意此刻的处境。 九火神龙大成,当有藐视皇权的力量。 修道人须得掌控这样的力量,才能真正做到超凡脱俗。如庄子描述的大鹏鸟,绝云气、负青天,方称得上超凡脱俗,傲世绝尘。 梁帝:“你年纪轻,不知宦海之深,有些东西不明白,我不怪罪你。伱也不要辜负你这一身才华,要少说话,用心看。” 他这番话,说着亲切,有些长辈嘱咐晚辈的架势。 秦川清楚,这不过是帝王无数面孔中的一个。 他依然得按照朝堂的规矩,面露感激。 接下来秦川和梁帝的对话就是年迈君王对年轻才俊的赏识,但没有留秦川太久。 离开时,仍是司礼监的林公公送他,对他恭维道:“秦解元,年纪轻轻就简在帝心,将来前途无可限量。” 秦川亦知趣地掏出金票,表示对林公公的感激。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烟火气。 林公公看向秦川的眼神,愈发善意。 太监无子嗣,哪怕练成武圣,只要没有成为人仙,领悟血肉重生的境界,失掉的宝贝,终究没法长回来。 这也是武道的不足之处。 若是鬼仙,则可以转世投胎,打破胎中之迷,重新来过。 但是鬼仙三百年一次的雷劫,即使可以转世,雷劫始终是要应对的。 妖仙的雷劫间隔要比鬼仙长许多。 可是成就妖仙远比鬼仙艰难。 妖仙的道路大都是不可复制的。 鬼仙则有道统传承,从前人经验里,可以找出参考。 一些隐世道门,甚至会让弟子在一定阶段后,下山游历,经历红尘种种后,再回山翻看前人笔记经验,结合自身的经历,能很快悟道。 若不是受限于三百年一次的雷劫,鬼仙的数量绝对要远远超过妖仙。 这也是一种制衡。 离开皇宫,秦川取回青玉葫芦。 这次进宫,其实对他也是一种利好。明显皇帝心中,秦川肯定是个可造之材了。 在殿试时,于皇帝心中有个印象,那么殿试的排名,绝不会低。 但也有不利的一面。 他私下进宫觐见皇帝,肯定是瞒不住的。 在士林里肯定会惹出一些非议,认为他是幸进之臣。 如当今的颜阁老一样。 即使有非议,秦川也不在乎。 不过他会试的文章肯定要拿出重量级的文章,才能减少非议,否则非议太大,皇帝有心取中他,也会因为一些舆论影响,将他的名次降低。 重量级文章方面,正是秦川的强项。 入宫之后,其实还有一件事秦川心里在乎。 那就是婴宁母亲的事。 可惜这次进宫没有机会打探。 好在来日方长,殿试之后,他还得进入书院,在神都还要留一段日子的。 即使暂时没机会,等他获取道韵,得到足够灵机,元神踏入如今境界的巅峰后,再来皇宫做些事,要容易许多。 至少不会如此次进宫,有些如履薄冰的感觉。 回到小院,秦川闭门不出,根本不和同乡来往,对外宣称专心读书。 其实也是在钻研太极符印和元始道相。 还有从清清身上观察神霄炼神术的进展。 清清经历雷劈后,再经过秦川的点化,对神霄炼神术的道悟体会很深,而且她修炼神霄炼神术和黄沙有很大的区别。 跟秦川的神霄御雷真诀也大不相同。 清清修炼时,秦川细细感应,从中体会到一种独特玄妙的法意。 隐隐然有类似天道的幽深。 这和秦川通过太极符印诠释的神霄道意,有了区别。 究竟是个人体质的原因,还是另有玄妙呢? 临近春试的三日前,秦川得到一个不是答案的答案。 “公子,奴婢这几日总是梦到一个仙姑。” “仙姑?什么样子?”秦川凝神细问。 清清道:“梦里,奴婢去了一座仙岛。仙姑便是仙岛的主人,她容貌绝美,让人觉得不敢亵渎,高不可攀。可是对奴婢语气十分慈和,不但悉心教导奴婢神霄炼神术,还给奴婢取了一个道号。” “嗯,什么道号?” 清清向秦川说道:“仙姑说她们这一脉道号里都有一个‘霄’字,给奴婢取的道号便是‘清霄’二字。她还笑着对奴婢说,如果嫌弃不好,可以自己取一个,但须得有霄。奴婢见仙姑慈和,就接受了这个道号。奴婢原以为这本是一个梦,可是接连几日都梦到那仙姑。仙姑昨晚还说,此事不能说给旁人知晓,若是说了,缘法也就尽了。奴婢想来此事应该告诉公子。” 秦川道:“难怪我见你这几日修炼的神霄炼神术有些异常,原来根脚在这上面。既然人家让你别说,你又何必跟我说呢……” “奴婢不想有事瞒着公子。” 秦川笑了笑,“那你怎么不等学完道法之后,再告诉我?” 清清:“奴婢觉得仙姑是很好的人,骗她的话,总是不好的。” 秦川叹口气:“若是如此,你可能错过一桩很大的机缘。” 清清笑道:“遇见公子,便是奴婢最大的机缘。” 若不是遇见公子,她无非是一只被赶出龙宫,得庙祝秦老暂时收容的小女妖而已,寿数不过还剩三十载。 直到遇见公子,她的妖生才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才是她有生以来最大的机缘。 仙姑是很好很好的人。 可是公子才是她人生最重要的存在。 说是再造之恩,毫不为过。 没有公子,她肯定没有梦里遇见仙姑的这桩机缘。 秦川轻轻道:“你今晚上睡觉,看还做那个梦么?” 过了一夜,清清告诉秦川,确然没梦见仙姑。 秦川想来着实缘法尽了。 他问清清:“现在后悔了吧。” 清清摇头,“其实奴婢已经学到不少了,奴婢想将自己学到的东西告知公子。” 秦川:“人家传你的法门,你告诉我,若是人家怪罪下来,你当如何是好?” 清清:“奴婢想过,有什么后果,奴婢会自己承担的。” 她想着自己欠公子的恩情总是报答不完的,能报答一点是一点。 秦川笑了笑,“公子马上要参加春试了,不能分心。而且既然是人家传给你的,你就好好学。你现在学到的东西,应该够你修行很久,往后的路,我会为你想想办法。” 清清心里有些酸酸的。 她不明白,自己只是一个奴婢,为什么公子还要替她着想。 其实在秦川看来,他对清清已经够高高在上了。 两人的经历完全不同,思考的东西自然也不一样。 秦川在清清身上,已经得到一些想要的答案。 清清梦里的仙姑,很可能是神霄一脉的祖师。难不成神霄祖师,竟是一个女子? 倒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神霄一脉的传承很久远了,对方还能通过入梦的方式,对清清进行传法,且秦川在清清说此事前,没有任何察觉。 可见对方的手段何等了得。 神霄、清霄。 或许清清是神霄道统重振的关键。 神霄炼神术本就是妖族梦寐以求的法门,清清又是妖族。神霄道因妖族攻山而灭,难道也会从一个妖族身上获得新生。 既以此灭,当以此兴? 这样串联起来,确然很有道理。 不过秦川还有一个更大胆的猜测,神霄道的仙姑祖师,会不会跟上清灵宝天尊扯上关系呢? 他记得封神演义里,上清教主可是有三霄娘娘三个弟子。 云霄、琼霄、碧霄。 说不准这神霄道祖师,还和三霄娘娘有关。 如此一来,他和三清的缘法都凑齐了。 但似乎也差点什么。 毕竟他得过元始符诏、有太极符印,唯独上清尚未有什么东西给他。 总不至于是青玄剑。 应该不是。 毕竟元始符诏、太极符印都有实实在在的玉清、太清印记。 他还欠缺一个上清印记。 秦川内心预感,三清印记肯定是要凑齐的。 值此杀劫来临之际,他得了三清缘法,加上天庭重现,封神之事,秦川有种感觉,他总不至于会是杀劫里,天命封神之人? 这样的话,因果不可谓不大。 可是这绝非无的放矢。 他觉醒后不久,在郑村的村口就因为不小心拜坏土地神像,重新敕封土地神。 此非前因? 后面不小心弄出个灶神孙山,以及敕封玉湖、冰雁之事,更不用提。 实际上他已经等于干了三回敕封神灵的事。 简直是惯犯。 难道就是因为这些事,加上他是元神正道的修行者,可能涉及上古炼炁士传承,不知不觉间被钦定了? 若真的是这样,也算是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但是上清的神号是灵宝天尊,道教神话体系里原本是没有通天教主这个称号的。 通天教主是封神演义的人物。 而且封神演义这本书,严格意义上是抄写的西游记。 文笔和故事性差西游记许多,而且世界观也差了不少。 西游记的世界观里,太清是开天辟地之主。 过度解读的话,太上老君实则是整个西游最大的幕后黑手,因为九九八十一难里,有太多老君的身影存在,连猴子的金刚不坏身以及火眼金睛都是老君弄出来的。 那些仙丹就那么容易被猴子得手? 兜率宫的防御简直形同虚设。 老君号称无为,在西游里,简直是无所不为了。 相比西游的太清,封神的太清行事的手段略显粗糙,直接带着元始,以及西方二圣围攻通天教主。 颇有点不讲道德。 秦川读过封神演义,还是挺喜欢通天教主这个人物。 教主还跟阐教讲道理,人家直接不讲武德。 要不是教主根脚太厚,在一般里,铁定被打成妖魔邪道了。 秦川觉得封神西游两篇,确实很有意思,对他现在的处境其实有些难以言喻的玄妙联系。 他日后,说不得找个机会把两篇故事给弄出来。 其实西游故事本就存在这个世界,聊斋原著里还有大圣庙,不过原著记载里,那些人误以为大圣西游的故事是长春真人丘处机西游的事。 秦川想到此事,觉得可以去寻寻大圣庙,不知现在这个时间点有没有大圣庙存在。 因为聊斋故事的时间是很错乱的,何况现在的大梁朝也不是聊斋记述的任何朝代,如今的聊斋世界,也是似是而非的。 很快到了春试的日子。 秦川在春试头一晚做梦,梦见自己学到通天教主的诛仙剑阵,引发无量杀劫,大杀四方。 刚梦到爽处,梦醒了。 他这样的修为,一般而言是不做梦的。 有所梦,有所思,不知会不会有所应。 他之前还梦见自己成了青帝呢。 秦川很快平静思绪,更衣沐浴后,一身清爽地前往考场。 晚上还有更新,月初求一下月票。 (本章完) 第33章 天道(4k) 大梁开国一百九十二年。 梁帝安平四十三年,二月初八。 这一天正是朝廷春试的日子。亦是大梁立国以来,规模最大的一次会试。足足有上万举人参加。 往年全国各地,顶多五六千举人参加会试,厮杀中争取那三百名的进士名额。 似乎是预感到王朝走向末路,许多举人都想趁此机会考中进士,获取一官半职。 因为九州各地负担太重,仅靠朝廷的力量,平定乱象不太现实。 近来朝廷有吹风,想要恢复上古封建制度。 利用地方的力量,自己平定乱象,不废朝廷一兵一卒。 否则朝廷税赋太重,官逼民反的例子只会屡见不鲜。 只是这言论一出,梁帝直接斥责为书生之见,吹风的御史言官,都挨了好多庭杖。 但是地方对权力提升的诉求,那是显而易见的。 如果中了进士,外放为地方官,肯定权柄上有所提升。 或者留在神都,消息灵通,能第一时间为自己的家族谋取更大的利益。 一旦进入乱世,杀劫一起,消息闭塞的地方势力,最是容易吃亏。 神都城很大,考场在东华门不远。 秦川住的地方是城西偏僻的地方,因此出门时极早,东方未白。 如今正是乍暖还寒的时候。 神都乃是帝国北方,春寒料峭,许多房檐上还结着冰霜,若是平常时候,除了那些打更的,收夜香的,以及被迫巡城守夜的兵士,几乎没人愿意在这时候出门。 可是今天的神都城,路上许多火把照亮。 车如流水马如龙的盛况,好似在过元宵节一样。 上万名举子纷纷往城东的会试考场贡院靠近。 而前往贡院的天街,一路上有御林军维持秩序,其中不乏武道高手,冲天的血气,滚滚精气,好似烽烟聚集。 使得任何想要造次的修士异类,都不得不掂量,心生畏惧、忐忑之情。 秦川独自出门,在人流中穿梭。 他嘱咐清清在小院里照顾好婴宁,在他考试结束前,不要外出。 秦川还留下青玄剑,在小院中守护。 青玄剑和他心心相印,一旦出事,秦川也能立时知晓。 料来是无事发生的。 秦川想着,母女连心。婴宁来神都,小伯娘应该是知晓的。他这些日子发现婴宁,总是不时上房顶,眺望皇城的方向。 婴宁总是下意识看向那里,说是想知道里面的情况。 问她原因,她也说不出来。 可秦川清楚,大概是母女连心的天性发作。 所以婴宁大概有她暗中的照看。 秦川想着,若是小伯娘是被泰山娘娘逼迫进宫,本身不想呆在皇宫的话,秦川有实力后,定然是要带对方走的。算是对死去伯父的一个交代。 在那之前,肯定是要找机会见一见,问明情况。 秦川没有刻意施展元神之力,仅凭肉身的矫健身法,在车马川流中前行,颇有种不滞于物的感觉。 火把光到底比不得白日。 竟没有一个人察觉,在车队和人流中,竟有一个人不停前行,没一个车马或者开道的仆役,妨碍到秦川前进。 秦川行走在这闹市红尘里,片叶不沾身。 颇有种“闲来仗剑闹市过,无人知我是真仙”的感觉。 红尘泥泞,半点没有沾到他身上,他恬然自得前行,不染尘埃,很是有趣。 不知不觉间,秦川来到会试贡院。 上贡给皇帝的物品叫做贡品,参加贡院会试的举人乃是上贡给皇帝的人才,于是取名为贡院。 这是自天汉以来,君权带有天命色彩后,带来的神圣威严。 即使读书人,自认为天之骄子,自命不凡。 可到了贡院,亦得承认自己不过是上贡给皇帝的人才,跟贡品没有区别,屈服于神圣君权之下。 纵使以往如何安慰自己,学得文武艺,货卖帝王家。 到了这一刻,也得承认,这不是买卖,而是主动的臣服。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君臣父子的纲领,在这一刻需得贯彻到底。 来到贡院大门外。秦川曾在高处眺望贡院,知道里面布局严谨,墙垣高耸,环境阴森。那些在他惊人目力下展现的公堂、衙署,高大森严。 而里面的考棚则十分简陋,听说有九千多间。因为参考的举人太多,如今大概又临时扩建了一些。 贡院的外层围墙三重,有外棘墙、内棘墙、砖墙。 贡院的四角还有瞭望楼,主要起到监视作用。 东、西砖墙各开一砖门,门内有牌坊东为“明经取士”,西为“为国求贤”,南墙外有砖影壁,墙之左右各辟一门,门内正中有“天开文运”牌坊,正中轴线有大门、二门、龙门,亦称三龙门,取鲤鱼跃龙门之意。 等到天亮时分,考生开始陆续进入贡院,要经唱名、搜检、领卷等极严的手续,周围御林军杀气肃然,对待考生,如同看管囚犯一般。 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 秦川在一众举人里,看起来尤为年轻。 因为他闭门不出,没有去文馆参加文会,很少有人认得他是禹江省的解元。 大抵只有本省举人才认得出来,但这种时候也不可能刻意上来攀谈,免得引起贡院考官以及四周监察的误会。 不过秦川身为不满二十周岁的举人,虽然引人注目,可在考场里还不是最年轻的。 一名大约十二三岁的少年沙弥,在进入考场时,极惹人注目。 这个刚刚脱离垂髫童子年纪的少年沙弥,显然有许多人认识。 有人窃窃私语。 “那是国师的小徒弟,去年刚参加了神都的秋试,文采出众。没想到他居然来参加这一科的会试,听说今年才满十三岁,当真是神童。” 国师是一位不知来历的大僧,在神都说法,几乎从者上万。近年来,极得梁帝信任,甚至超过了在神都玄都观内修行的陶真人。 这位真人,来神都前,在终南山修行。梁帝便对其大为倾倒,不时与其通信。 世人曾称之为山中宰相。 来到神都玄都观后,梁帝对其宠信更是不减,过去十几年,许多内阁阁老都要巴结他。 直到四年前,国师横空出世,在一场求雨的斗法上,将陶真人击败。国师由此大获梁帝信任。 于是陶真人的宠信才大为衰减。 如今隐居玄都观,很少和外界联系了。 国师的小徒弟据说是从灾民中选出来的,由国师精心调教,去年神都秋试时,一鸣惊人。 这名法号道衍的小国师展露出的才华,表明国师非是传言中的妖人,而是有真才实学,不但精通佛学,对儒门学问亦是大为精通。 否则道衍无论如何天才,也不可能在十二岁考中举人,十三岁来参加会试。 国师派遣他前来参加会试,多半也有显摆炫耀的意思。 有人暗自感慨,国师远比陶真人张扬,国家抡才大典,都成了他炫耀的工具。 还有人暗自嘀咕,国师一向出行,排场甚大,迟早会为自己招惹祸端。 现在无事,不过是陛下对其宠信的缘故。 一旦圣眷衰弱,国师及其门徒,岂能有好下场。 可惜这小神童,小小年纪,不知世事险恶,被国师利用,将来难有好下场。 “阿弥佗佛。”道衍进了龙门后,向着四周的人见礼。 梵音波及扩散开,将那些对他的非议、窃窃私语平息下去。 他们听见梵音后,竟不敢再议论道衍和国师的事。 有种议论就是谤佛,谤佛便是有罪。 有高明的人物,认出这正是国师的一门绝艺——无量梵音。 道衍小小年纪,竟能掌握国师的绝艺,说明他在佛法修行上,亦远远不可小觑。 他才多大,打娘胎修行也不可能如此厉害。 难道是鬼仙转世? … … 礼部尚书高震是本次会试的主考,他身边是礼部侍郎路万里,为本次的副主考。 高震和路万里站在龙门内的明远楼上,看着考生们一一入场,高震不禁感慨,“多少年未见如此盛况了。此番为国选才,一定要选出真正的大材,说不得能再造盛世。” 路万里微笑:“有大宗伯在,这次会试肯定能选出真正的栋梁之材。” 高震洒然一笑:“桥川莫要拍我马屁,我的学问在书院不值一哂,当个讲师都勉强,如今出来做官,也不过是著书立言不成,退而求其次。若运气好,为国选出栋梁大材,那也是陛下洪福所致。仰仗天恩,岂能贪天之功。” 路万里:“大宗伯胸襟似海,正是仆要学习之处。” 高震似笑非笑道:“听说这次进京赶考的举子有个你的得意门生,你和他见过没有?” 路万里摇头,“那孩子极有主见,仆不算他的老师。反倒是从他身上,学到一些东西。而且他年纪轻轻,养成浩然之气,要教也得书院来教。仆这点微末学问,只能耽误人家。” 高震略带惊诧,“年纪轻轻,竟然养成浩然之气,你怎么不早点跟我说,我可以直接举荐他进入书院。” 路万里笑了笑,“少年人,意气风发,正当激扬文字,粪土王侯。他早早进了书院,如何一举成名天下知?陵州一地,禹江一省,连养蛟龙也勉强。正欲使他来神都成名,天下悉闻,少年得意。如此才能经历浮华洗练,浮云富贵,做得真正经世致用的大材。” 秦川耳力惊人,没有运用神通,也听到路万里和高震的谈话。 他心里腹诽,“我可没说要这些虚名。当我没经历过那些事么?” 他几世轮回,也不是白轮回的。 少年成名天下知,那确实有数不尽明枪暗箭。 如果可以直接进入书院,确实挺好的。 不过以一甲进士的身份进入,受到的重视自是截然不同,而且更容易接触到他想要获取的道韵。 甚至能接近黑山老妖提过的天书。 这也是秦川踏踏实实参加科考的缘由。 高震和路万里闲聊时,小国师道衍一声梵音,平息众人窃窃私语。 同样使高震和路万里停止闲聊。 高震神情里有一丝愤怒,“真是好妖僧,教的好弟子。” 路万里:“这道衍确实是个神童,可惜被国师早早调教,不适合我们儒门了。” “事有反常既为妖,这等妖童早晚是个祸害。只是他既然照规矩参加会试,我等即使认出他的文章,亦得从心持中公允评价,不能以其害了科举之公。” “大宗伯说的是。”路万里附和一声。 道衍的无量梵音,着实令路万里有些担忧,此子颇是妖异,莫不是要抢了秦川的风头。 在他心里,秦川是要拿会试第一的。 会试第一,那就是连中五元。 皇帝笃信神佛仙道,喜欢祥瑞,知道秦川连中五元,肯定不吝惜给他一个状元头名。 全其连中六元的壮举。 一想到世间绝无仅有的连中六元的盛举,乃是从他手中诞生,他也可以跟着秦川一起青史留名了。 三元天下有,六首世间无啊。 而现在突然杀出一个妖童,不免让路万里觉得可能会出意外。 只希望秦川能稳定发挥,最好超常发挥,再写出一篇类似物不平则鸣的千古名篇。 会试虽然也考八股文。 可是能走到会试这一步的,八股文都是吃饭喝水的功夫,手到擒来,难以分出高低。 关键还是在策论上。 偏偏这次的考题,还颇为宏大。 … … 经过繁琐的手续,进入各自的考棚中,考题也终于发放下来。 八股的考题甚是寻常,秦川很快做完。 然后翻开策论的题目。 “封建”。 简简单单两个字,这就是策论的题目了。 这里的封建不是封建社会的意思,而是“封土建国”之意,乃是先秦前的国家制度,早已被淘汰掉。 这是要考生写封建论。 秦川微微一笑,腹稿都不用打,直接落笔两字。 “天地。” 随后写出完整的第一段文字, “天地果无初乎?吾不得而知之也。生人果有初乎?吾不得而知之也。” 伴随其落笔,一时间白纸上文字有青华之气聚敛,冲霄而起。 凝聚成一只青鸟的形状。 青鸟居于仙界,不存在于凡俗。 为通天之使者。 这等异象,一时间让神都城中许多存在观察到。 “文笔通天。” “何人文字,竟能通达天道?” (本章完) 第34章 百圣齐鸣(4k) 主考官的房间内,众多考官坐在一起。一开始还庄严肃穆,但是考试时间太长,到了后面,大家都放松下来。 这次的主考官高震作为礼部尚书,平日里待人温和,大家上朝往来时,也是见惯了的。 因此放松下来,高震也没说什么。 只是告诫他们,不要大声喧哗,免得给言官风闻参奏。 大家也随声附和,表示一定谨记大宗伯的话。 其实言官和这些考官们,多是交好的,科考会试不成文的规矩便是选择清流担任考官。 清流和言官总是密切相关的。 大家上朝可能互相争执,下朝之后,说不得在哪个胡同就碰见了。 朝堂嘛,吵吵嚷嚷是在所难免的。 朝堂上不吵起来,精通帝王心术的梁帝怕是要心里犯嘀咕,你们这些文臣是不是私下联合起来,想干什么大事? 朝堂吵架,吵得不可开交,甚至弄起全武行都是有过的事。 这时帝王才能拉架劝架,展示权威。 下了朝,两个在朝堂上唾沫横飞,恨不得一拳给对方干死的人,说不得就在哪个胡同一起喝上花酒。 文官们向来认为政见不合,不影响私交。 前朝两位一前一后做过宰执的大官,朝堂上争得你死我活,可后来人们整理遗书,发现两人私下颇有往来,信件里自称为弟,朝堂上连乃公都叫出来,而且十分关心对方身体。 其中一位先下野后,生了重病,在朝宰执的那位大臣听闻后,急忙写信问候,后来也力主给了对方上等的谥号。 高震的为人,颇有古风。 既是传统士大夫的秉性,也能容纳新学见解。 他对路万里这等偏向儒门新学的人,其实不太排斥。只是近百年来,儒门虽然有新学出现,试图颠覆理学,可总是不成体系,漏洞太多。 高震始终认为新学在没有统合的情况下,容易使人陷入投机取巧之心境中,高谈阔论还行,对国家帮助不大。 理学虽然腐朽,到底还能裱糊一二,粉饰太平。 自古哪有不灭的王朝。 大梁立国快两百年,难免走上下坡路。 历史上有些王朝,立国七八十年都不复太平盛世景象,贫者越贫,富者越富,那是没法阻止的事。 哪怕他这样的人,也不能阻止族人打着他的名号,兼并土地,甚至那些百姓还求着被高家兼并,逃避税赋。 因为高震始终要老,要死的。他如果对族人要求太苛刻,死后是进不了祠堂和祖坟。而且他还膝下无子。 年轻时还敢于任事,年老时,顾忌身后事,许多壮志都不敢作想。 只能寄希望后学。 在无情岁月前,连夫子都要感慨一句,“逝者如斯夫。” 何况他这等微末凡尘。 其他考官窃窃私语,聊天打发时间。 路万里见高震有些意兴不高,主动过来凑趣,指着考棚,笑着道:“大宗伯学问精深,应该看得考棚上的文气,上万举人汇聚,可谓国朝未有的盛事,这一科在大人主持下,贤才必定众多,历代大儒心心念念众正盈朝的场景,怕是能再现。” 高震笑道:“但愿如此,不过连周……” 他本想说连周汝贤这等举世闻名的清官都不能留在神都朝堂上,哪里可能众正盈朝。 可是此言,未免有损君父的威严。 路万里悠悠道:“大宗伯近日忙于科考,不似下官这般喜欢偷奸耍滑,却是不知,吏部刚下了文书,令周汝贤转任巡盐御史。” 高震讶异,“当真。” “这事吏部发文时,比较低调,据说是颜阁老举荐的。” “颜中介年轻时也是大有抱负的,可惜……”高震想起年轻时,这位年近八十的内阁首辅,抨击官场黑暗,反对浮华之风,何等刚正,没想到这三十多年来,竟成了谄媚于上的权臣。 但有时候他也不得不佩服对方,大梁朝到处漏风,这位首辅倒也拆东墙补西墙,勉强糊弄住了。 这份本事,他这等在权力中心游走的人,着实看得很清楚。 路万里扯开话题,指着那些考棚,“下官近年来,学问亦是有些进益,看得如今贡院文气聚集,颇为灿然,今科的进士,要在这么多举人中,杀出一片天来,着实不容易。” 高震笑道:“我看你对伱的得意门生,十分有信心,否则也不会在这跟老夫闲聊。” 路万里微笑:“就怕国师的小徒弟那里,会有些妨碍。” 高震摇头,“我看过你那得意门生的文章,颇有古风,通达大义,只要发挥正常,这一科至少是二甲靠前的位置。我看你是想着他中会元,再中状元,好连中六元。” “大宗伯明察秋毫,我这点小心思是瞒不过你的。” 高震笑了笑,“做人不要期望太高,而且高处不胜寒,难免遭人妒忌,你何必做如此期许。” 路万里心想:“儒门要想有新学取代旧学,自得有参天大树,挡尽风雨,不是我期许太高,而是世道需要这样的人出现。” 不是诸子那样的存在,如何带领儒门走出现在的死胡同。 路万里含笑道:“凡事总有万一。” 高震摇头。 随即脸色一变。 但见贡院西面的考棚,一股青华文气冲霄而起,在上空汇集成一只青鸟形状。 “谁做的文章,竟文气凝为青鸟,通达上苍。”高震失声道。 青鸟是居于仙界的神物,为往来天界人间的仙使,文气能凝结为青鸟,百年来,也不过发生过数次,无一不是进入书院,成为教书的先生,甚至坐上副山长的位置。 其他考官也纷纷出现。 文气青鸟盘旋贡院上,而且聚集的青华文气越来越多。 所有考官都大为震惊。 向来文气是肉眼瞧不见的,可现在这些青华文气,愈发凝实。稍有学问,或者有些定境功夫,都可见到。 而且文气凝聚的速度没有丝毫衰减。 “八股文条条框框太多,决计出不了这般肆意的文气。想必是某位考生在写策论。” “这是何等策论,才能引动聚集如此多的文气。其他考生的文气都黯然失色了。” “一枝独秀。” “神都文气今日共一石,此文怕是要独占三斗。” “或许不止,那文气还在增加。” 此刻许多举人都抬头看着天上。 越是学问精深的举人,面对这样的冲霄文气,越是难以落笔,心神不宁。 黄梦已经搁笔,面露苦色,“定是秦兄,真是教人高山仰止。” 他颇有些无奈。 可一想到自己居然从童生试开始就和秦兄交手,虽然次次落败,也心里不免泛起与有荣焉的感觉。 他每次都和秦川在同一考场啊。 … … 神都城外,玄都观附近有座桃山,桃山另一边便是书院。 这时书院的学生以及讲师们,趁着今日春试,登桃山春游的人很少,登上了桃山。 桃山正好对着神都东华门,登上桃山,一眼看过去,依稀能见贡院的轮廓。 这些学生、讲师不是历年科考选拔出来的精华。 书院规模一向不大,学生有定额,不能超过七十二名。大多时候是不足额的,讲师一向也不足十个。 最多时也只有十个。 这七十二人个个神光内敛,有几名讲师,气息莫测,眼神里偶有一丝电光闪烁,令人生出对天道般的敬畏。 这是学问触及到天道的表现。 目光生电,连阴神大成的修士,甚至显圣修士,都未必敢在这等人物面前显露阴神。 这些学问精深,放出去多是一方大儒的学者,此时登山望贡院之气。 “今年举人挺多的。” “确实很多。” “仅仅是很多。” “如今书院名额只差两个就满了,不知道这些人能不能填满名额。” “大抵是不能吧。” “先生的名额还有一个,我们努力努力,争取当上先生,空出一个名额来。” “如今九个先生个个都身负浩然正气,大先生更是养气四十年,没养出浩然正气,反正我是没脸当先生的。” “哎,浩然正气确实太难了。” “咦,那是什么?” “文气?” “青鸟形状的文气。” 许多书院的儒生不淡定了。 他们太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这科进入书院的名额,已经确定一位。”有书院儒生感慨。 “怕是下一次的圣人试,此子当在前十之列。若是入众圣殿进修一次,稳定榜首,那也是情理之中的。” 有讲师摇头叹息。 后生可畏啊。 … … 皇城大内,摘星楼上。 梁帝如今没有立皇后,后宫以东鲁候之女静妃为首。静妃入宫十数年,梁帝对其甚是宠爱。 宫闱中,一向有阴私传闻,说静妃三年多前生过一场大病,几乎去鬼门关走了一趟,但是阎君没有收她,才还阳复生。 又有一说是大国医李世静出手,静妃才能死而复生。 能从鬼门关回来,反正是一场天大的福气。 但也有阴谋论,静妃之所以能执掌后宫,乃是因为她背景深厚,且入宫多年没有子女,不会陷入夺嫡事件,才会得梁帝信任。 如今梁帝有三子,太子是皇后所出,名位最正,可是做了四十年太子,令梁帝十分忌惮,扶持了晋王、齐王与其对立。 晋王、齐王都已经及冠,梁帝硬是用各种借口,将他们留在神都,没去就藩,对太子的忌惮,哪怕神都的路人,都知晓了。 越是如此,太子越是战战兢兢,不敢露出丝毫不满。 梁帝带着后宫妃嫔,以及太子、二位亲王等登上摘星楼。 还有身着白色僧衣的大凉国师亦在其中。 梁帝指着贡院,“这些举人选拔出来后,都是朕留给太子的贤才。” 太子:“……”他这话每次会试都听,从少年时,听到如今四十多岁,孙儿辈都有好几个了。 “儿臣叩谢父皇天恩。”他还是要装作很是欢喜的样子。 “静妃,你出身圣人之乡,知书达礼。可瞧得见那些文气?” 静妃温婉恬静,柔声道:“跟在陛下身边,怎么也能瞧见的。” 梁帝哈哈大笑,“这次的举子中有两人比较有意思,国师你的小弟子,还没开始落笔么?朕还没见他文气崭露头角。” 他修炼有一种望气术,那是梁帝作为人王,在受到天道限制后,几乎是唯一能修成的道术。 国师笑了笑,“小孩儿磨蹭,陛下再等等。” 他话音刚落,有青华文气冲霄而起,聚成青鸟形状。 连梁帝都惊诧不已。 晋王恭贺道:“父皇总理山河,成就超迈古之圣皇,才有如此的盛世文气出现。” 太子、齐王等反应过来,跟着恭贺。 众人正恭贺文华盛世时,国师低声念了几句咒语。 在青鸟文气旁边,有一只类似猛虎的文气出现,虎虎生威。 青鸟是王道文气,猛虎是霸道文气。 交相辉映。 众人更是祝贺不已。 而猛虎文气出现在青鸟文气一侧,亦再次震惊了书院、贡院的众人。 原来不是一枝独秀,而是凤争虎斗。 青鸟有传说是凤凰的前身。 青鸟本来已经占据贡院文气半边天,猛虎一出,虎啸山河,大有与之分庭抗礼的架势。 梁帝在众人恭贺声过后,向着国师微笑道:“国师的小徒弟,果是不凡。” 他又对太子道:“如此二位贤才,朕都托付给你了。古之伏龙凤雏,汝今已得之,自当勉励。” 太子只好又磕头感谢。 得到伏龙凤雏不就是汉昭烈帝么。 三分天下得其一,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离皇帝近的人都是人精,不是人精早就被明枪暗箭弄死了。 大家都听出梁帝对太子的苛刻无情。 晋王、齐王心中更是泛起喜意。 … … “夫天下之道,理安斯得人者也。使贤者居上,不肖者居下,而后可以理安。今夫封建者,继世而理;继世而理者,上果贤乎,下果不肖乎?则生人之理乱未可知也。将欲利其社稷以一其人之视听,则又有世大夫世食禄邑,以尽其封略,圣贤生于其时,亦无以立于天下,封建者为之也。岂圣人之制使至于是乎?吾固曰:非圣人之意也,势也。” 秦川终于落笔收工。 桃山后的书院众圣殿,诸子圣像俱生出一道道圣道气息,齐齐颤鸣。 圣道文气注入盘旋上空的青鸟,青鸟忽地膨胀,仿佛充斥天地,将旁边的猛虎同化,接着猛地爆开,天空中有上百只青色凤凰似的神鸟盘旋飞舞。 这异世古今,甚至能争第一的策论雄文,引发了中古诸子的圣道之气,仿佛圣人亲口述说微言大义。 如中古诸子亲临! 废除封建,本就是中古诸子的努力成果。 秦川的封建论,正是在继往圣绝学,开宗明义,决不许有人开历史倒车。 百凰朝圣! 圣道气息同时在虚空颤鸣。 连带贡院供奉的诸子牌位,以及神都各处的夫子圣像,都响应颤鸣。 百凰朝圣! 百圣齐鸣! … … 哪里是伏龙凤雏。 分明是圣人出世,来辅佐圣王。 梁帝脸色铁青。 他刚才说过,这大材是留给太子的。 (本章完) 第35章 一朝得道(4k) 太子、亲王、后妃等匍匐于地,恭贺梁帝。国师退后躬身行礼,双手拳头攥紧,金身的肉掌,都攥出金红色的血液来。 他和道衍有特殊联系,刚才因此受到了圣道冲击。 差点就跌落境界了。 百圣齐鸣之威,着实让他出乎意外,且没有任何准备。 … … 另外,圣人降世,岂非不是圣人在朝。 如今这位举子是不是圣人不好说,但肯定是有成圣之资的。 百凰朝圣,百圣齐鸣,都没有成圣之资,那何人才能成圣? 圣人出世,岂不是圣王在朝? 换句话说,能使百圣齐鸣的举子,何时成为在世圣人,决定了谁是圣王。 更或者说是决定了梁帝是不是圣王。 因为梁帝驾崩后,圣人在世,新的皇帝也自然该奉上圣王尊号。 梁帝一生喜好祥瑞,强调祥瑞。 可当圣人出世这等祥瑞出现时,反倒是迟疑,疑惑,甚至有些恼怒。因为不管秦川现在算不上在世圣人,太子都赚了。 如果秦川成为公认的在世圣人,乃是他驾崩后,那么梁帝甚至会成为千古笑柄。 说明他的德行,不足以支撑圣人成圣。 他不配做圣王。 他不配,太子就配了? 无论太子有没有才德,等太子继承皇位时,秦川几乎注定是公认的在世圣人,那太子无论如何都称得上圣王。 与往古圣王比肩,如果自己争气,还能追逐上古圣皇的名位。 简直就是躺赢! 废了太子? 废太子对梁帝没有任何意义,因为他总不能立太子。 他不是讨厌自己的嫡长子,只是讨厌太子。 谁做了太子,都会令一心求长生不死的梁帝厌恶。 他有些时候甚至偏激地想到,正是太子的存在,无时无刻不提醒他,他会死的。他迟早会死。 这无限江山终究是暂时给他掌管,而不是真正属于他。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他不过暂时坐上王的位置,不是真正的王。 真正的王者,当如道一样永恒。 如日月一样永在。 天高不算高,人心第一高。 梁帝之心,欲要与天比高。 上古圣皇都能成就阳神,遨游大千,甚至破空飞升。为何到他这就不可以,不公平。 他既然坐了这天下,就值得更好。 让他面对死亡,交出权力,那是想都不要想。 谁来都不行。 若天要亡我,那就不敬这天,亡了这天! 梁帝看了一眼国师,心想:“若是此子不为朕所用,当压他下去,不可使其在朕身后成就圣道。” 他大抵猜到,引动百凰朝圣,百圣齐鸣的举子不是别人,应该是秦川。 他脑海里浮现起秦川的面容。 “练得身形似鹤形,千株松下两函经;我来问道无馀说,云在青天水在瓶。” 这句诗不是秦川偶然得之。 现在看来,确然是此子内心的道悟。 “难怪他见了朕,一点都不怯场。中古诸子不就是这样吗?以道侍君,不可则止。朕不听他们这些人的话,他们就离开。何等霸道。君臣父子,应该是这样吗?” 梁帝现在回忆起秦川平静音容下,确然是这样的态度。 他操纵人心多年,这一点不会判断错的。 秦川对他根本毫无敬畏可言。 如故周汝贤还有一点理学的臣道,那秦川是打心眼里怕是没有的。 梁帝现在对秦川的那一些好感都转为深深的厌恶。 秦川是才子、大儒,他都可以用,甚至用来制衡太子或者制衡晋王、齐王,玩弄大臣,做他的棋子。 他唯独不能容忍秦川成为在世圣人。 圣人在世,圣道施行,还要帝王做什么? 儒生们最喜欢的不就是让君王当庙堂的泥塑神像,高高供起来? 梁帝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 或许对太子而言,安安稳稳坐上皇帝之位就行了,他肯定愿意听大臣们的。 可他,绝不! 帝王当如神明,执掌乾坤。 “朕给他们的,才是他们的;朕不给,他们不许要。”梁帝内心依旧不能平静,可面上波澜不惊。 他安静地接受了众人的恭贺朝拜。 但眼角的余光一直在国师身上。 如果秦川不肯听从他的安排,那么就让国师去对付他。 想必国师也乐意如此做。 … … 太子神情依旧波澜不惊,如往常一样。可是熟悉他的人都清楚,一直紧锁太子眉头的阴郁之气,此刻扫去大半。 百圣齐鸣,等于为圣人出世开道。 无论如何,太子都成了这次科考祥瑞异象的大赢家。 他是太子,他就是赢了。 这一点连梁帝都不能阻止。 但现在不是庆祝的时候,太子还需要更加如履薄冰,不犯错他就稳赢。 因为梁帝没有任何理由可以废黜他。 甚至他将来继位后,可以恭恭敬敬给父皇上个至高无上的谥号。 父皇喜欢修道,甚至可以给他再上奉一个道君称号。 道君皇帝! 肯定能流传后世。 皇帝那么多,道君皇帝,可罕见得很。 会让人印象深刻的。 “父皇如此虐我,孤不会有任何记恨的。至于晋王、齐王,孤也会展示对兄弟的友爱。圣人出世,圣王临朝,岂能做手足相残的举措。他不会学郑伯克段于鄢的故事。 而是派贤明的心腹臣子,辅佐他们去就藩,一举一动都有最严正的官员监督,让他们依循礼教那样去做一个亲王,不能出半分差错。 作为圣王的兄弟,应当也是贤明的,一定要善待百姓,不能骄奢淫逸,不可训斥大臣,要接受清正的臣子的规劝。 总之他们不能犯错!” 他会做一个很好很好的兄长。 太子起身后,看向晋王、齐王,眼神柔和,露出的善意比以往还要多。 可是两位亲王看着,心里不由有些毛骨悚然。 他们如果坐上太子之位,肯定是要对好大哥赶尽杀绝的,否则睡觉都不踏实。 他们也不相信,太子登上帝位,会对他们有多少包容。 夺嫡是世间最残酷的事。 没有任何人性可言。 静妃依旧一如既往的温婉恬静,她仿佛一个木偶,生活在皇宫里,做她该做的事。 最重要的是,能让皇帝能照着他的想法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只是当百凰朝圣、百圣齐鸣时,她的眼神依旧生出一丝不该有的灵动。 她的身体里,毕竟还有另一个不属于自己的灵魂。 … … 玄都观,陶真人丹房的炉火比往常更旺盛了。 “多事之春。”里面真人苍老的声音传出来。 炉火发出声音,似乎有些诡异,像九幽地狱吹出的风,怪异恐怖,使人听到不寒而栗。 可是火焰不该驱走春寒,使人觉得温暖踏实么? 丹房外的童子一丝不苟地守在门外。 有好奇的童儿失踪过。 他们这些记得教训,所以不会有好奇。 门后的炉火是使人心悸的。 可是远处贡院上空,令普通人都能瞧见的圣道文气,着实使人心里感到安定。 诸子传道,非为一己之私,而是天下为公。 古之封建,使领土百姓沦为奴隶,各国攻伐征战不休。 最终诸子百家的思想不断碰撞汇聚,终于诞生了如今的郡县制,“天下一统”的思想深入人心。 唯有一统,才能消弭战争。 之后的路怎么走,诸子没有答案。 可是封建的路,那是万万行不通的。 “一统”是天下所望,亿万苍生人心所向。 古之禹皇定鼎九州之前,洪水泛滥,于是禹皇凝结天下人心,以天下之力,治理洪水,才得人心,称圣皇。 凡是人心所向,那就不可阻挡。 … … 书院的人在桃山亲眼看到了百凰朝圣,百圣齐鸣的异象。 他们每一个人都心情十分复杂。 但又有说不出的欢喜。 书院的存在是为了让这个世界继续前进下去。 那是书院存在的意义。 不只是为了儒门的存续。 诸子百圣,代表的就是“正道”。 百圣齐鸣便是大义。 即使再心高气傲的人,在百圣齐鸣下,都心中不得不承认,引动圣道气息,百圣齐鸣的存在,已经是当仁不让的正道领袖。 即使不是圣人,那也是向着真正的圣人大踏步前行。 欠缺的无非是不朽的著作,一门能与上古诸子争辉的新学问。 只要对方立下新学,开创道统,那就是毫无疑问的在世圣人。 能写下百圣齐鸣文章的人,自是有能力做到这一件事的。 即使现在不行,进入书院继续积累,那肯定也是能行的。 因为对方真正锲合了圣道,阐释了圣道。 写出这样的文章,即使皇帝再不喜欢,都得钦定为会元,至于后面的殿试无非是走个过场,状元也是必然的。 他如果不是状元,谁敢做状元? 甚至状元这个名号,如果没有他,也会因此受到贬低。 此刻,书院的讲师先生们,俱都面面相觑,有些尴尬。这样的人物,若是进入书院,谁敢教导他? 虽然夫子师郯子,苌弘,师襄等,那也是在求学的阶段。 现在的这位考生,他们有资格在圣道方面教导对方吗? 很是尴尬啊。 … … 贡院。 诸子的牌位齐齐颤鸣。 这里的圣道气息不如众生殿浓郁,可是因为距离百圣齐鸣的源头最近,反而动静很大,圣道气息源源而出,汇聚进入百圣齐鸣的源头。 即使普通的军士,都能看到这样的异象,纷纷生出恭敬的念头。 “桥川,这是百圣齐鸣!”高震双目流出无声的泪水。 这是感动的热泪。 “是的,这是百圣齐鸣。”路万里心中激颤不已,他纵使做梦,都想不到秦川能写出百圣齐鸣的文章。 是秦川吗? 是的。 绝对是他。 除了他之外,还能有谁? 高震很快稳住心神,让军士继续维护考场的持续,而派人去找百圣齐鸣的源头,自然是秦川所在的考棚。 没有错。 不敢有任何搅扰。 他们静静等待考试的结束。 等待着这位写出百圣齐鸣文章的考生出来。 这将是名载史册的一幕。 所有考官都肃穆以待。 他们太清楚今日这件事的意义了。 他们是见证者,亲历者。 往后他们关于此事的记述,都会是后世珍贵的资料,甚至载入典籍。 百圣齐鸣! 秦川可以说是毫无疑问的圣道人间载体了。 至少在今日,没有人能质疑他。 圣道是人心所向,才能成为圣道。 在世圣人未必能救世,可他的出现意义重大。 有了道,才有奋斗的目标,才能生出希望。 才有人说,“天不生夫子,万古如长夜。” 夫子只是照亮了一个时代,对后世只有余晖,使不至于沦入完全的黑暗时代,新的世代,需要新的光明出现。 现在看来,可能便是如今考棚的考生。 也可能不是。 但他最有可能。 … … 百圣齐鸣的异象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平息下来。 但是秦川的内心,远远没有平静。 因为他心心念念的道韵终于得到了。 不需要他去书院寻找,自然而然就到了他身上。 因为封建论! 是也不是。 因为他得到了诸子的认同。 唯有这种认同,他才能获取道韵。 否则即使他到了书院里面,也取不走道韵的。 诸子的道韵如道理一样深刻,寻常人看不见,可秦川看得很清楚,它们一一进入秦川的体内,融入道种,弥补道种的缺失,演化大道。 诛邪笔亦生出欣喜雀跃之情。 但秦川得到这些的同时,也背上一种使命。 诸子的学问在这个世道走到尽头,如今需要新的学问,承继往圣绝学,继续为此间天地,开辟一个小小的窗口。 不错,只是一个很小的窗口。 哪怕是门缝大小都可以。 那也足够了。 学问是一代代人传承下去,不断进化完善的。要根据世道的变化,不断适应改变。 无一法可为万世师。 无一言可为万世道。 秦川很清楚,他接下来需要立言,才能真正消化这些道韵,完成诸子赋予他的使命。 这是他应该做的。 也是他能做到的。 或许他也是他来到这世界的一个意义。 使两个不同世界的道,进行某种沟通交流,融合。 不知过了多久,考试结束的钟声响起。 秦川离开考棚。 高震带着一众考官等候在门外。 “见过亚圣。”亚圣意思是仅次于圣人,等到秦川开辟道统,传下不朽的学问,便是真正的在世圣人。 考官们接着又对着秦川做出的那篇文章拜了拜。 … … “国师,会试结束了,你代替朕去迎一迎那位亚圣,朕要召见他。” 皇帝金口玉言,在众目睽睽下说出。 让国师前去,不是大臣。 这是要让国师给未来圣人一个下马威么? 儒门的圣人,道门佛门可不在乎的。 反而某种意义上是死敌。 即使圣人,也要老老实实做皇帝的臣子。 天下万物,皆是帝王臣属。 这一点一定要分清楚。 晚上还有更新。 (本章完) 第36章 天下惊!(4k) 虽然百圣齐鸣的异象平静下来,可是秦川的文章,字字珠玑,文气鼎盛,若是修道人望气,则可见灿烂光华与日月争辉。 好在高震出身书院,对文气光华,有应对的办法。 他让人用自己吩咐的办法,去将秦川的试卷封存下来。 此卷无须阅卷,不给第一都不行,且不会有任何争议。至于其中的内容,封存前,已经让博闻强记的书记官记下,待会抄下来即可。 原版的试卷,俨然是儒门的名教圣物了,往后须得当儒门圣物供奉。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众考官见秦川的试卷封存后,觉得整座贡院都黯然失色,心中怅然有失。 似高潮过后,余韵不在的空虚感。 有考官暗中催促书记官,快点摘抄秦川的文章,好一睹为快。 古人以汉书下酒。 秦川能百圣齐鸣,符合圣道的文章,下十坛美酒都不过分。 也可能是诸位考官本来就想喝酒。 大家神色都喜气洋洋。 一次会试,遇上千百年难遇的百圣齐鸣,这等能流传千古的奇闻异事,甚至见证一位未来的圣人诞生,这是何等荣耀。 路万里向着秦川恭贺,说道:“留仙,眼下没时间和你请教圣道,待此番事了之后,咱们好生聚一聚。” 旁人说这番话,自然有拉拢的嫌疑。 可是路万里此言理所当然。 秦川是他亲自从乡野点拔出的小三元,如今中了解元,马上就是会元,至于状元之名,不做他想。 将来提起秦川成圣之路,无论如何,路万里都绕不过去这一笔。 其他考官此时已经清楚路万里和秦川的关系,不由好生羡慕。 他们对路万里做了礼部侍郎,少宗伯其实顶多有些泛酸。毕竟能当会试考官的,都是清贵文臣,熬一熬资历,退休前礼部侍郎这种级别的位置总能轮得到。 可是圣人的引路人,这等无上荣耀,千百世都未必能遇得上一遭。 谁能不羡慕,谁又不嫉妒呢? 真是命好。 … … 小国师道衍此刻也从考棚出来,深深看了秦川一眼。他刚才以猛虎般霸道的文章与秦川的文章交相辉映,最后秦川的封建论在百圣齐鸣的加持下,令道衍一败涂地。 他由此阴神受到创伤,文章只做了一半,就再也做不下去。 道衍小小年纪,可心思深沉。 即使遭逢大变,亦平淡应对,默默疗伤,等到考试结束。 他看秦川那一眼,似要把秦川的面貌记住,永生永世记在心里。 秦川亦看了他一眼。 他从道衍的眼中没看到仇恨,只看到一汪平静的死水,生不出半点涟漪。好似这人早已心如死灰,没有任何事物,能扰乱他的心境。 可他才十三岁而已。 不久前,还写出猛虎般霸道的文章。 当真是“心有猛虎,细嗅蔷薇”之辈。 秦川心里暗自警惕,咬人的狗不叫。这小和尚心思难测,可能写出猛虎文章,岂是平淡恬静的人,切莫被其外表蒙骗。 他能压倒对方,靠的是古今第一等雄文《封建论》,借的是诸子百圣的圣道威严,才使其一败涂地。 这不代表对方很弱。 只是秦川如今道韵得手,最大的心事已经了却。 往后岁月里,完成诸子交付的使命即可,届时当可安心应对那还有不到三百年的天劫。 与圣道共鸣后,秦川对天劫的感应愈发清晰强烈,对其威力更有个大概的预计,远不是他现如今的实力能够应对的。 还得努力啊。 秦川和路万里告别,离开考场。 可是没出考场太远。 天地间响起无量梵音。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一阵阵梵音,如同浪潮一样汹涌而至,侵入秦川的识海中。可是周围的人,哪怕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秦川清楚,这索命梵音,根本就是只针对自己。 “大梁国师么?”秦川没想到打了小的,这么快老的就出马。 当真是急不可耐。 不过他转念一想,自己文动百圣,如今风头何其之盛。如果没有梁帝的默许,国师怎么敢来找茬。 按理说,秦川是未来的圣人,当今的亚圣。 梁帝当自诩为圣皇,与秦川这个亚圣以及未来注定的圣人君臣际会,写就一段青史传奇。 可秦川清楚,梁帝求道长生,常年不理国政,专心帝王心术,根本没有那么大的胸怀。 秦川这样的圣人,恰恰会让梁帝感到忌惮。 秦川可以做圣人,但必须是臣服梁帝的圣人。 帝王之私,帝王的掌控欲,会驱使梁帝做出这样的选择。 如果不这样做,那就不是梁帝。 真有那么大的胸襟,容纳在世圣人,梁帝就不是梁帝,而是一代明君。可现在的梁帝,观其种种手段,不过是权谋大家,一名独夫而已。 其实当明君未必有多难,有明君的胸怀气度,哪怕是阿斗那样的能力,只要选对人,都可以国泰民安。 在秦川看来,梁帝这人虽然将帝王心术玩弄的炉火纯青,可对百姓而言,还不如阿斗好。 阿斗是有自知之明的。 自己这个亚圣,梁帝不会明着动,甚至要供起来。 但秦川必须亮出自己愿意臣服的态度。 不可露出上古诸子提倡的“以道事君,不可则止”那样的态度。 国师的到来不是真要拿秦川怎么样,而是给他一个下马威。 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天无二日。 圣人不是太阳,也不是月亮。 大梁的天下只有日,甚至都没有月。 否则梁帝也不会多年来不立皇后了。 皇后太子自来一体,加上外戚,对君王的威胁极大。 外戚之祸,史书上屡见不鲜。 皇帝从来都是孤家寡人。 “国师驾到。” 国师一身月白僧衣,好似菩萨降临。 他周身涌现佛光,周围的举子,许多都是多年来读书正心的人,见到国师的风采,都忍不住想要下跪膜拜。 只是作为读书人的骄傲,强忍着这股冲动。 但是周围的百姓却管不了那么多。 他们许多人都是国师的忠实信徒。 识海里的梵音没有对秦川造成什么影响,他的元神境界,不次于现在的国师,即使国师再厉害几倍,梵音能跟当日老君观内的道德真言相比么? 秦川有元始道相,镇压在识海最深处,生生世世的记忆源头,根本不怕受到这类魂音攻击。 他当真是如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由他横,明月照大江。 国师见自己的索命梵音丝毫奈何不得秦川,神色微变,倒也没有太过出乎意料。若是连他的梵音都抵抗不住,他倒是怀疑秦川那阐述圣道的文章,怕是抄来的。 “陵州举子秦川接旨,奉皇帝口谕,令你即刻入宫平台独对。” 秦川见礼,道:“国师,秦川现在并不是内阁大臣,亦非六部尚书,各省封疆大吏,且平台独对,乃是君王召见,商议国策。有道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这皇命,秦川只能违抗了。” 国师浑身佛光依旧涌动不止,佛光愈发浩大,好似一尊金身佛,降临凡世间,巍峨高耸,法意充斥天地,横绝四方,无比的霸道。 “陛下有些私话跟你说,不干国事。此是陛下厚爱,伱速速跟我进宫。” 秦川淡然应对,“如此,更不能与国师进宫。陛下若言公,则会试文章、殿试之上,秦某皆有公言之;若言私,王者无私。” 他这一番话,立时引来周围诸多举子喝彩。 “若言公,则公言之;若言私,王者无私。”这一番道理,说尽周围读书人的心坎里。 这才是他们心目中的圣人。 面对帝王,亦能做到不卑不吭。 秦川的话不是无懈可击。 但他现在携亚圣的大势,且周围举子生出同仇敌忾之心,一时间文气涌动,压制了佛光。 即使国师也不能在这种文气浪潮中,下什么狠手。 天汉年间,有太学生万人冲撞皇宫,致使天汉一蹶不振,国运大跌。 这等事历朝历代的帝王都十分敏感谨慎。 真出了差错,梁帝肯定是让国师背锅的。 国师见势不妙,于是深深看了秦川一眼,叫上道衍,师徒二人飘然去了。 … … 秦川在国师消失的时候,亦悄然离开。 其余人等都没发现。 不过他的事迹很快在神都发酵,而且消息经过各种道术秘法以及法器之类,向四方传播。 各地封疆大吏,也自有道术高手,在京中打探消息。 不然光靠邸报,对朝堂信息了解太慢,可能会妨碍仕途。 是以官府明令打压修士,实则修士的作用,各方势力都很清楚,怎么可能真正打压。 那些豪族、士绅,封疆大吏,许多都供奉了修士。 真什么事都听朝廷的,早就天下太平了。 这可能吗? 也就开国时,遇上铁腕君王,有些可能。 … … 神都城内,各类茶馆酒肆都传着秦川在科场百圣齐鸣的故事,这异象许多人都见到。 此事成为神都城内如今最大的谈资。 还有许多说书人,将往古诸子的故事尽数往秦川身上套。 只夸得他天上少有,人间罕见。 如果现在是网络社会,秦川就是顶流中的顶流。 至于神都内外的王侯世家等等,各方势力都想向秦川抛出橄榄枝,但他们都很忍耐。 因为秦川在街上公然拒绝入宫独对。 其实消息灵通的人,都知道秦川此前已经进宫一次。 此前能进,可作为亚圣,私下觐见皇帝,意义则不一样。 对理学而言,即使圣人,也得遵守君臣父子的纲领。 可是秦川明显不是理学这一派的,颇有点藐视君父的意思。圣人必有新学,如此大家能猜到秦川即将布道的心学,对君父会有新的解读。 大梁朝衰落到如今的地步,依旧能维系中央权威,靠的就是理学缔造的君臣父子纲领,令人不敢越过雷池。 但是各方势力蠢蠢欲动,他们也是需要打破这种枷锁的。 君王一言决定臣下的生死,事君如父,对他们而言,其实很残酷。 他们需要一种新的救世学问,来帮助他们打破理学的枷锁,获得更大的自主权和权力。 道门、佛门其实也需要。 中央的权威越大,它们的生存空间就会受到严重挤压。 可这种事,已经到了人心所向的地步。 不然理学屡次禁绝新学这样的异端,依旧屡禁不止。甚至路万里这些人,还做到礼部侍郎的位置。 理学的敌人,已经打到他们的内部。 连高震这样出身理学的礼部尚书,对路万里等人都持包容的态度。 梁帝四十余年的治国,玩弄臣下,让他们积累许多不满了。 只是因为理学的君臣观念,使他们再不满,也得忍下去。 可还要忍到什么时候? 秦川的出现,对君王的反抗,以圣人身份对帝王权威的挑战,使他们看到了曙光。 接下来的殿试虽然是走过场。 秦川无论写的什么都注定是状元。 但秦川既然当众说了殿试之上有公言。 那么必然会有公言。 否则如何收场? 气氛已经到这里了。 许多大臣心里如明镜似的。秦川殿试的文章,即使不能再百圣齐鸣,可一定要石破天惊。 如果做不到这样,他们会很失望。 天下人会很失望。 唯独梁帝不会失望。 他是君父,可以在这场和圣人臣子的博弈里,输许多次。 而秦川一次都输不起。 他始终要臣服君父才行。 这是梁帝的理念。 以君权压臣下,还能输了不成? 所以他需要秦川这个圣人,也一定不会做出妥协。 … … 秦川同样深深明白这一点,他立下不慕荣华,不慕功名的人设,如今更是百圣齐鸣,当世亚圣。 许多事,哪怕假大空,也要做下去。 在台上装了逼,那就下不了台。 一下台,就有数不尽的暗箭射来,反而在台上更安全。 他获得大名,取到道韵,也把自己陷入一个可怕的漩涡中。 对此,秦川没有任何忧虑。 他在回应国师时,早已想到了对策,亦知道殿试的题目无论是什么,他都该做下那篇文章。 一篇石破天惊的文章。 其实写谏迎佛骨舍利表时,他已经有所预料,为之酝酿。 许多明白人都在期待,甚至为秦川忧心。 秦川却躲在一个很僻静的地方,陪着婴宁捏泥人。 “婴宁,这就是夫子。一个倔强的老头,一个威猛高大的老者。有人说天不生夫子,万古如长夜。” “所以夫子是月亮?”婴宁可喜欢月亮了,尤其是满月。 “哈哈哈,有个故事里,夫子就化身成月亮了。” “哥哥,我要听。” “好,我说给你听。” (本章完) 第37章 问罪天子(4k) 秦川向婴宁讲述了这个名为“将夜”的故事。 这个故事婴宁很喜欢。 因为她觉得故事和他们一家三口很像啊。都是从很远的地方,来到帝国的首都。 “故事的主题不在于年轻的男女,在于夫子。” “夫子与天斗。” 婴宁很有灵慧,“那么哥哥也很像夫子。” “为什么?” “因为哥哥与天子斗。” 秦川忍不住笑起来。小小的天狐,已经有了灵应,她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襁褓婴儿了,也不是普通的小姑娘。 她是天狐。 在繁华人世呆久了,许多事自然而然就会知晓。 聊斋各类故事里,狐狸总是能知晓很多事,能看透命运。而且每一个狐女,都很有自己的特色,多是奇女子,这在古典文学的作品里,其实是很少见的。 原著里的婴宁,天真娇憨的外表下,亦不乏狡黠聪慧,能暗中惩治坏人。 但秦川还是要纠正一点, “婴宁,你错了。哥哥没有与天子斗。” 婴宁的小脸露出疑惑,她凭天狐的神通,察知人事,好多人都那样说的啊。可她现在还没有真正的辨别能力,仅是凭借天狐的灵应,能感应到许多与自己、哥哥相关的信息。 这需要一段很长的旅程。 旅程名为“成长”。 原著里婴宁一直是喜欢笑的,直到有一次经历后,她不再笑了。 秦川耐心告诉她:“是天子要跟哥哥斗。” 婴宁的小脸有些懵,这有什么区别吗? 秦川心里很清楚啊,他只是想老老实实获取道韵,完成诸子给他的使命,做个自由自在的红尘仙。 可是天子偏偏要把他掌握在自己手里。 因为秦川有没有反抗天子的心不重要,他有这个能力和机会,那就足够令皇帝猜忌了。 天汉时,周亚夫平定七国之乱,功高盖世。 有一次,皇帝在宫中设宴,给周亚夫赏赐食物,只放了一大块没有切开的肉,又没有准备筷子。周亚夫见状心中不高兴,他回过头来吩咐主管宴席的官员取筷子来。皇帝看着周亚夫,笑着问道:“这莫非不满足你的要求吗?”周亚夫吓一大跳,赶紧摘下帽子向皇帝请罪。皇帝说:“起来吧!”周亚夫赶紧快步退了出去。孝皇帝从后面看着他走出去,说道:“此怏怏者,非少主臣也。” 不久,周亚夫因为购买殉葬用的兵器,受到别人的检举,皇帝收到了检举信后,下令将此案交给司法官员审理。官员用簿书逐条审问周亚夫,周亚夫均拒不回答。皇帝得知后骂道:“朕不必要你的供词,也可以杀伱!”然后下诏让周亚夫去廷尉处接受审判。 廷尉审问道:“君侯你为什么要造反?”周亚夫说:“我购买的东西都是殉葬用的,怎能说是要造反呢?” 审案的官员说:“你即使不想在地上造反,也要在地下造反!” 最后周亚夫绝食而死。 古今一体。 只要臣下有挑战君王权威的可能,那么是不是忠心的,已经不重要了。即使现在忠心,以后呢? 即使地上不造反,地下也是要造反的。 人心是不可测量和依靠的。 … … 很快来到殿试的日子。 春暖花开,惠风和畅。 真是阳光明媚的好日子。三百名贡士的名单已经出现,秦川毫无疑问是第一名会元。 至于秦川的文章,在放榜的同时,由史官亲自载入史册。 “封建论”在这段时间,早已传遍神都的大街小巷。 能文动百圣,阐释圣道的文章,哪怕是贩夫走卒都想听一听。 神都人民的文化水平,也远比其他州府要高许多。 何况此刻神都城还聚集了上万名举人。 上万举人,返乡分散各地后,天下读书人也会知道这篇“封建论”的。古今第一等雄文的魅力,即使让反对者,都提不起丝毫的勇气去反驳。 何况文章的内容使百圣齐鸣,有圣道背书,其他人心里不服,也是不敢明面上去反驳的。 自来文人相轻,任何文章都可以找出错漏。 唯独这一篇,没有黑子,没有杠精。 至少目前不会有。 秦川身上也因此有了一种名为“圣人大义”的光环。 这种光环是让梁帝深深忌惮的。 如果有后悔药。 如果早知道。 第一次召见秦川入宫时,他就会想尽办法收服秦川。可是没有后悔药。年老的帝王,最是恋栈不去。 总有小人想害朕! 这是本能的想法。 几十年的帝王心术操纵臣下,使其处处警惕,处处猜疑。 连父子之间都毫无信任可言。 即使抱着深深的猜忌,梁帝也没有咆哮愤怒,而是让接下来的殿试,以隆重盛大的礼仪开幕。 各地能工巧匠进贡的烟花礼炮,在此刻毫无吝惜的绽放。 一派盛世的气息。 烈火烹油,繁花似锦也不为过。 其实只看神都的话,确实是来到大梁开国以来最鼎盛繁华的时代。以九州之力,供养一都,近两百年的经营,使其成为名副其实的天下中心。 神都人民个个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文动百圣,圣人出世,可不是圣皇治世的特征吗? 他们大部分人不懂,也不关心梁帝的忌惮。 对着如今美好盛世,只有赞美、歌颂。 烟火散尽,自三代以来传承的编钟,齐齐发出清越的钟鸣,涤荡天地,悠悠回响在众人心头。 神都城内,士农工商及王公勋贵各类阶级,都纷纷出门,前来观望新科贡士入宫参加殿试的仪式。 许多人都想瞧一瞧新科会元,当今亚圣的风采。 即使风头全部被秦川这位会元夺走,可其余贡士,没有一个脸色是凝重的。无论如何会试取中后,殿试是不会遭到黜落的。 如同秦川注定会是状元,是在世圣人,他们也注定会是进士。 最差都是同进士。 同进士也是进士! 而小国师道衍因为最后没有完成策论,没有在一众贡士之中。 他不在,大家心情更好。 到底道衍这等异类,不是贡士们以及举子们心中认可的读书人。 秦川依循盛大繁华的礼仪,一步步向着宫门前进。 一路走来,收获无数艳羡赞叹的目光。 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这是人生至乐之事。 其实翻译成俗话就是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 权色乃是无数人毕生的追求。 连夫子都说,食色性也。 古代想要享用美食,都要尊贵的权位。上古时,能分肉就意味着大权在握。 但是秦川修炼道法,超脱生死,追求的已经不是这些了。 如果为了权色,他可以臣服梁帝。 甚至做一个被供起来的泥塑塑像,一辈子也无忧无虑。 可是修行也是修心。 欲修其行,先修其心。 修行需要资源的累积,可心性的修炼,同样是重要的。古之立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忍不拔之志。 怎么能屈服自己的道心呢? 修行是逆天之事啊。 一步退,步步退。 那些圣人道韵,也会因此失望,从此散去。因为秦川还没有彻底将它们消化,完全化道自身。 终于一步步走上玉阶,来到传说中的太和殿。 这不是上次秦川见梁帝的大殿。 太和殿便是俗称的“金銮殿”。 神都的中轴子午线沿着龙纹石雕御路升上三台,从天子龙椅下穿过,乃是天下九州规制最高的建筑。 上面安放的龙椅,高高在上,至高无上! 皇权的威仪,展现得淋漓尽致。 大殿内外饰以成千上万条金龙纹,每一条都栩栩如生,在明媚春光下,绽放金光,仿佛都要活过来一样。 王朝气运加持下,哪怕秦川的元神道种有圣道加持,都没有在外面时的活泼了。 只要王朝还没有崩散,任何修行人,在这种场景下,都要敬畏忌惮。 若是妖族,怕是立时要现出原形来。 连妖仙想要杀进这皇宫大内,人王权柄最重的地方,都是极度困难,甚至有性命之忧。 可以说王朝气运未绝,人道气运加持下,能影响人王的唯有生老病死。 若是上古圣皇,修炼阳神,连生老病死都可以超脱。 那时天皇人皇可以相提并论。 从周代开始,才有天子的说法。 那是人王开始向天庭神道妥协了。 龙椅前摆放玉案,历代相传的传国玉玺便在上面,那是人皇至宝,秦川体内的诛邪笔在人皇至宝的威严下,都收敛许多,没有任何活跃之意。 一般而言,除非极其重大的场合,梁帝不会取出传国玉玺。 寻常的旨意,亦用不上大印。 往常的殿试,也没有传国玉玺出现。 往往是极其重大的事件,才有传国玉玺的身影。 社稷神器,不可轻易示人。 现在传国玉玺出现,梁帝对这次殿试的重视,实是不言而喻。 许多大臣都明白皇帝的想法。 梁帝登基四十余年,他们对这位天子实在是太熟悉了。如今朝堂上能留下来的,个个都是揣摩帝王心思的人精。 朝堂看似有活力,实则在梁帝掌控下,早已如一潭死水。 大家对秦川还是充满期待。 这场殿试,其实无关乎胜败。 在许多人心里,能逼得梁帝以威权压制秦川,其实已经是很不错的局面了。 帝王亲自下场,赢了其实也等于没赢。 在传国玉玺出现时,结局已然注定。 亚圣始终是亚圣。 即使中古诸子,面对君王也是需要一定的妥协。 只是他们内心隐隐还是有点小期待。 总觉得这位文动百圣的亚圣,马上要出炉的新科状元,会有惊喜。 秦川的才华是能和前朝苏仙比拟的。 文章的气势颇具古风,封建论的见解深刻,实则要比苏仙的文章强。苏仙的文章气势纵横,雄浑豪放,天下无对。 曾有“匹夫而为百世师,一言而为天下法”的名句,使人心振奋。 可少了身居高位的那种政治家高度,略显空泛。 秦川的《封建论》则不然,像是沉浸官场多年的阁臣写出来的。高度很高,且符合圣道,令人有无限深思。 如饮老酒,越饮越醇。 只能说世上真有生而知之者,否则以秦川的经历,怎能写出封建论这古今第一等雄文。 同样有人怀疑秦川是鬼仙转世种种。 可是鬼仙修道,和读书人正道持心,总是有差别的。 何况朝廷的信息来源很多,可没有哪位鬼仙,有类似封建论这样的文章风格。 像这样的才华,不是深山修道就能悟出的,其必有名传后世者。 只能说是中古诸子的圣道之心发作,才有秦川这位仿佛生而知之的亚圣出现。 唯有如此解释。 如秦川这样的生而知之者,不是没有前例,譬如太上老子。 连夫子也问道老子啊。 很快殿试正式开始。 秦川看了看题目。 “论安平盛世。” 安平便是如今梁帝的年号。 秦川不得不佩服梁帝对人心的掌控。 这个题目太过诛心了。 安平盛世,谁公认的? 如果秦川是普通人心态,键盘王者,直接一句粗口都要爆出来。 这个题目,无论怎么写,都是在拍君王的马屁。 只要写了,秦川就等于臣服梁帝。 杀人诛心,莫过于此! 梁帝不愧是梁帝。 一个殿试题目,就把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题目是“安平盛世”。 其他贡士瞧见后,亦是心疼地看了秦川一眼。 大臣们这时也知道殿试题目了。 “陛下好生无耻!”高震心里暗骂。他身为礼部尚书,此刻都有当庭上奏的冲动。 但理智告诉他不能。 没人敢这样做。 好在秦川对此有所准备,反正无论题目是什么。 他今天都想好要写什么了。 秦川面色古井无波,提笔就写道: “新科会元秦川谨奏:为直言天下第一事以正君道、明臣职、求万世治安事……” 秦川文不加点,很快写完这篇文章。但是文章质朴,文气内敛,不见光华,更未有字字珠玑。 梁帝见状,微微一笑。 “我的亚圣公写完了,你来念来给大家听。”他指着林公公。 亚圣之才,自不用重新检查审阅。 只要秦川照着题目写了这篇文章,无论内容有多收敛,梁帝已经赢了。他一直在赢,从没有输过。 但这次赢得当真痛快! 其余大臣知道题目之后,都清楚亚圣败了。 没办法! 无可奈何。 所有人心里都轻轻叹息。 等待林公公念诵秦川的文章。 林公公接过文章,他是司礼监出身的,自幼读书练武。所以一瞥之下,就把文章内容看得七七八八。 饶是接近武圣的修为,他此刻都不禁手足颤抖。 他这是要干什么? 这是要问罪天子! 梁帝见林公公神态,心里疑窦大起,神色阴沉道:“念吧,朕倒要看看亚圣又写出什么惊世文章。” 林公公跪倒在地,“陛下,这篇文章不能念!” “给朕念。”梁帝龙眸深深看向大殿,目光笼罩所有人,包括秦川在内。 大殿仿佛升起一阵寒霜。 这时大臣们纷纷畏惧之心大作。 心里亦好奇到了极点,亚圣到底写了什么? 他们好奇又害怕。 “奴婢,不敢从命!”林公公额头都冒起冷汗,可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违抗皇命。 “不敢么,那高震你来念。你是大宗伯,天下读书人的脊梁,总不会不敢念这篇文章。” 高震颤颤巍巍出列,“臣,遵旨。” 他接过文章,看了看,立刻将卷子合上。 “臣不敢念。” 梁帝眸光愈发深沉,神情愈发平静, “念吧,他既然敢写,朕就敢听。天下九州,难道还有朕畏惧的事物吗?” 高震知道林公公可以抗命,那是忠。 这文章到了他手上,可以一辞,不可以再辞。 此事瞒不住的,真相明了后,天下九州万方的读书人,都看着呢。 事情到了这一步,他不念是对君上的忠,念了是对圣道的不义。可对君上不忠,就是对理学的背叛。 可年轻时,读圣人之言。 “义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 言犹在耳,振聋发聩。 惟其如此,只有做不忠之臣。 今日过后,他唯有辞去大宗伯一职,以谢君恩。 “陛下,老臣对不住了!” 高震止住身上的颤微抖动,挺直脊梁。 他这脊梁,在朝堂弯太久了。 “臣,谨遵圣意。” 缓缓打开试卷,一字字从口中念出: “新科会元秦川谨奏:为直言天下第一事以正君道、明臣职、求万世治安事。” 晚上还有更新。 (本章完) 第38章 陛下欲反乎?(4k) 太和殿内,安静得可怕。 仿佛一根针落,都能在大殿中激起雷响一般。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直到大宗伯高震,缓缓打开试卷,用苍老却如金石般坚定的声音,诵念秦川的殿试文章。 “新科会元秦川谨奏:为直言天下第一事以正君道、明臣职、求万世治安事。” 开篇明义。 不是论安平盛世! “直言天下第一事。” “正君道。” “明臣职。” “求万世治安事。” 所有人,包括尚未书写完殿试策论的贡士们俱将目光集中在高震手中那轻如鸿毛,却重如泰山的试卷上。 听到开篇第一段话。 贡士们全都松一口气。 亚圣没有写“论安平盛世”。 他真的没有写。 贡士们已经不在乎殿试的排名了,至少这一刻,他们是不肯再继续写什么安平盛世论。 “正君道、明臣职、求万世治安事。” 简单朴素的话语,在贡士们心中滚滚雷响般炸开,忍不住热泪盈眶。 他们读书是为了追求功名富贵不假,可是寒窗苦读,领略圣人的微言大义,难道仅是为了富贵功名吗? 一个人只要不是天生的十恶不赦,总是会存一两分正义之心。 能不能做到是一回事,有没有更是另一回事。 至少在此刻,亚圣殿试文章第一段话,唤起他们心头隐去多时的“匡扶国家,主持正道”的正义之心。 不止贡士们,还有大殿里的文臣。 多多少少都心有所触动。 但沉浸官场多年,他们更是意识到一场震动朝堂的大变快发生了。 王公勋贵们更多是震撼。 “他怎么敢?” “文动百圣,亚圣中人,就能给他这么大的底气么?” “年轻人太过气盛。”有勋贵暗自心想。 绣衣卫指挥使江冲心中有滔天巨浪起伏,他来活了。 林公公面如考妣,心里疯狂呐喊, “你们知道什么,这只是开胃菜而已。上苍啊,难道你已经对陛下这般失望了吗?怎么能让这个人出现在殿试里。” 作为大殿里除秦川、大宗伯高震外,唯一看过全文的人,林公公的武道之心,都快崩碎了。 秦川的文章胆大包天。 在理学浓厚的大梁朝,如此文章,简直是大逆不道到了极点。 如果比作武道拳意,那简直是无法无天。 无法无天! … … 仅仅开篇一段话,牵动大殿所有人心绪。 可是高震的声音十分稳定,无比坚定,缓缓念出后面的内容, “……陛下则锐情未久,妄念牵之而去矣。” “反刚明而错用之,谓长生可得,而一意玄修。富有四海,不曰民之脂膏在是也,而侈兴土木。数十年不勤政事,纲纪弛矣。” 这段话一出,所有大臣勋贵,包括贡士们除秦川外,大殿里几乎所有人纷纷下跪。 大梁朝的高官勋贵们,不是祭天那样的大典,很少施行跪礼。 可是此刻不得不跪。 这回是真的捅破天了! 梁帝面沉如水,看不出喜怒。但是手指不自觉敲动龙椅的把手,表明他内心不如面上那样古井无波。 他不平静。 高震继续念着:“以猜疑诽谤戮辱臣下,人以为薄于君臣。天下吏贪将弱,民不聊生,水旱靡时,盗贼滋炽……” “艹!”勋贵们有人心里甚至爆出粗口。 太敢了。 陛下出“论安平盛世”的题目,好个亚圣,直接说天下“民不聊生,水旱靡时,盗贼滋炽”。 这就是所谓的“安平盛世”? 这盛世如陛下所愿? 大臣们比勋贵们更了解天下各地的情况,何况还有地方好友以及宗族乡亲写信说起地方的事情。 他们掌握的渠道,足以让他们在很高的位置看到民生的凋敝,生民的疾苦。 可是那又如何? 哪朝哪代不饿死几个人。 只要不在他们这一代亡国,那他们就不是亡国之臣。 照目前的情况,还可以再苦一苦百姓。 但亚圣文章里的这段话,直接揭开君臣心照不宣的一层面纱,将天下的实情,赤裸裸捅出来,让大家都瞧见。 这时候能装聋作哑吗? 至于贡士们,本就来自各地,他们不只是听到,更是看到。 因为看到,所以只是看到。 甚至他们也是让天下变得越来越糟糕的参与者。 可皇帝带头如此,他们又能怎么样呢? 受国之垢,是谓社稷主;受国不祥,是为天下王。 他们有错,皇帝更有错。 这是心里话。 本来也只能是心里话。 “以猜疑诽谤戮辱臣下,人以为薄于君臣。” 这是大臣们的经历,也是举人们对朝堂了解后产生的看法。 大宗伯继续念道,他神情越来越平静,语气越来越坚定,金石之心,不可摧也。 “今赋役增常,万方则效。陛下破产礼佛日甚,室如县罄,十余年来极矣。天下因即陛下改元之号而臆之曰:安平者,户户不安,家家不平也。” 所有人都以为秦川这篇文章,前面的内容已经够劲爆了。自来直谏的内容,再过分也该到此为止。 没想到这还没完? “安平者,户户不安,家家不平也。” 这一句话,简直是在当着面扇皇帝陛下的耳光。 梁帝面色阴沉得吓人。 他的神态再不平静,双手狠狠抓紧龙椅的把手,青筋凸起,似要用疼痛来转移内心的怒火。 他有怒,他有火! 勋贵们,都甚至没人心里能爆出粗口。 他们简直有些麻木。 这样的话,怎么能写在文章里。 大臣们更是面如死灰一样。 这是君父受辱,他们也一样要感到屈辱。 林公公以头触地,这位司礼监的大太监,此刻一点都不敢抬起头。即使已经知道内容,听到这句话时,他内心依旧如山崩海啸般震动。 真的是无法无天! 他没法用任何言语来形容秦川写的文章。 秦川用最朴实无华的文字,写出石破天惊的文章。 “天下之人不直陛下久矣,内外臣工之所知也。” 高震念到这里,热泪不自觉流出来。 可他的语气依旧坚定,没有任何哽咽和做作。 这篇文章,由他念诵出来,容不得人臣之情,容不得任何做作。否则是对圣道的亵渎。 “木绳金砺,圣贤不必言之也,乃修斋建醮,相率进香,天桃天药,相率表贺。建兴宫室,工部极力经营;取香觅宝,户部差求四出。陛下误举,诸臣误顺,无一人为陛下正言焉。都俞吁咈之风,陈善闭邪之义,邈无闻矣;谀之甚也。然愧心馁气,退有后言,以从陛下;昧没本心,以歌颂陛下,欺君之罪何如?” 终于不只是骂皇帝了。 所有人都松一口气。尤其是大臣们,这时候他们不挨骂不行啊。 因为不只是骂皇帝,大家反而有些庆幸。 可不能再骂下去了。 天下事,在皇帝,在诸位大臣。 “陛下,这骂声,臣等跟你一起抗。”有大臣心道。 接下来一段的内容依旧是骂大臣。 大臣们纷纷叩头,心里却松一口气。 可是没过多久,文章的内容话锋一转。 “求长生心与惑心合,有辞于臣,君道不正,臣请再为陛下开之。” 大臣们听到这里,眼中有些绝望。 还来? 还骂? 有完没完! 可是文章的内容,不以大臣们心中的意志为转移。 至于贡士们表面惶恐,实际内心听得津津有味,反正他们还不是治理国家的大臣。 勋贵们更是无所谓。 他们除了震惊,还能干啥。 “陛下之误多矣,大端在修醮。修醮所以求长生也……” 大臣们面如死灰。 可还是要继续听着。 梁帝的神情渐渐平静下来。 极致的怒火,带来的是极致的平静。 他要思考,秦川背后还有什么势力吗? 他怎么敢? 谁在推动这件事? 有什么阴谋?有什么算计? “夫君道不正,臣职不明,此天下第一事也。于此不言,更复何言?” 文章终于到了尾声。 所有人得以大口喘气,平息内心的震动。 高震轻轻合上试卷,取下官帽,朝着梁帝叩首。 义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 唯其义尽,所以仁至,读圣贤书,所学何事,而今而后,庶几无愧。 圣贤之言,犹自在耳边回荡。 高震今日算是做到了一点点。 可是念出如此大逆不道的文章,高震心知,自己的官场生涯该结束了。结束在这里,刚刚好。 “臣,有罪。” 梁帝深深看了他一眼,语气平淡道: “大宗伯年老,难以承受案牍劳形之苦。朕许伱回家颐养天年。” 高震当众念出秦川的文章内容,作为臣子,有违君臣之道。 文章里的话,虽然不是他写的,可到底由他口中念出来。 他可以学林公公那样选择不念。但他还是念了。 这是有违臣道。 梁帝没有纠结高震的事情。 今天的事,高震不是重点。 反而他罢了高震的官,许其回家颐养天年,反而是一种极为高明的政治举措。 秦川文章的内容不是说君王无道么? 可无道的君王,为何会对无道的臣子如此宽容? 念了这样一篇文章,没有任何追究,反而使其离开朝堂的漩涡。 这时候高震能被罢官,许其归家,可以说是一种天大的恩赏。 许多大臣都清楚,现在屁股下的位置,可不是那么香了。 何况大殿里这些贡士们,都是预备的进士。 朝堂不见得会缺人。 大梁的官最是好当,因为真正的政务,都有幕僚师爷帮忙处理。神都城里等着谋生上位的幕僚师爷可不要太多。 高震心知充满遗憾,他宁愿梁帝将他打入天牢问罪。 梁帝这样的旨意,使他不能再与秦川共进共退了。 而大殿里,唯有他这个念出文章内容的大宗伯,才有资格和秦川共进共退。 其他人若是站出来,便有谋逆的嫌疑。 不但不能帮到秦川,反而会加重秦川的罪行。 而梁帝一句话,直接将秦川唯一的援手斩断。 数十年乾纲独断的帝王,可不是那么好冲撞的。 “臣,叩谢天恩。”高震无可奈何地向梁帝谢恩。 他甚至不敢看秦川一眼,免得激起梁帝更大的怒火。 可眼下陛下的怒火,还能平息吗? 梁帝似乎没有任何怒火,语气平静地看向秦川,“亚圣,谁叫你在殿试上写这样的文章给朕的?” 秦川平静对视梁帝。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聚在他身上。他们有人希望秦川说出谁的名字,也不希望秦川说出任何人的名字。 “陛下,没有人指使我这样做。” 秦川的回答简单而干脆。 “那你还有什么话说?” “臣要说的话,都在刚才的殿试策论里。” 梁帝站起身,好似一头苍龙,俯视众生,有莫可名状的压迫气息,如山岳一般,压在秦川身上。 而秦川长身玉立,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压力。 梁帝道:“那你可知罪?” “不知,亦无罪。” “何以无罪。” “句句属实,何以言罪?” 梁帝冷峻的脸庞,露出阴狠残酷的笑容,“好,好个‘句句属实,何以言罪’。你若是无罪,那有罪的难道是朕?” “正是。事到如今,陛下难道还不知罪吗?” 梁帝发出一阵笑声,然后收敛笑容,脸色平静无波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朕即使做了那些事,又有什么罪过?九州万物,哪一样不是朕的?” “陛下之罪,罪在陛下不知己罪。夫天下者,乃天下人之天下,非一人之天下。” 秦川说到这里,缓步上前,然后止住。 他离皇帝更近了。 滚滚人道气运压迫过来。 秦川无视之,继续开口,“君,舟也;人,水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此非我一人之心也,此是千万人之心也。” 此言一出,威压秦川的人道气运溃散。 梁帝气势都不免弱了几分。 他可以骗自己,天下万物都是他的。 可事实就是事实。 秦川继续上前,走到玉阶之下。他身材高大,仿佛年轻的夫子在世,平静地看着梁帝,用极为平淡的语气,再次说出石破天惊的话语, “陛下之言,有逆天下人心。陛下之所为,有逆天下人所向。” “天下人所不欲者。” “陛下欲反乎?” 秦川最后一句缓缓落下。 天崩地裂。 感谢太帅不敢出门、书友20190608130443955、书友161215153519948的打赏, (本章完) 第39章 万方有罪(4k) “陛下欲反乎?” 从秦川殿试文章第一段话“直言天下第一事,正君道、明臣职、求万世治安事”开始,便有石破天惊之势不可止歇。 其后种种内容,撕破梁帝安平盛世的假相,一句“户户不安,家家不平”,简直是一字一耳光扇在梁帝脸上。 如今大胆之举,简直是古今未闻。 君臣之纲纪,理学之君臣,到此化为虚无。 及至后来,“陛下之误多矣”,竟到最后都没给梁帝半分脸面。如同打肿的脸上,直接又给来了一道崩拳。 梁帝反击,将大宗伯高震从漩涡中摘出,断掉秦川唯一的援手,用一种宽宏大度的政治举措,再次挽回局势。 数十年帝王权术,不可谓不深。 按理说,这也是梁帝给秦川的一个台阶下。 他饶恕了高震,岂不能轻轻揭过此事? 大臣们心想,到此为止吧。 可是秦川偏不。 一句“陛下欲反乎?” 如刀砍剑劈加诸梁帝身上。 石破天惊的话语,带来的力道何止千万钧。 秦川话语落下,太和殿寂静得连呼吸声都显得格格不入。 咯吱! 众大臣仿佛听到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 如果梁帝修道有成,在听到秦川这一番话时,大抵是道心破碎了。 “陛下之罪,罪在陛下不知己罪。夫天下者,乃天下人之天下,非一人之天下。” “陛下之言,有逆天下人心。陛下之所为,有逆天下人所向。” “天下人所不欲者。” “陛下欲反乎?” 这位当今亚圣,用最符合圣道的言语,说出了世间最大逆不道的话。 多少大臣恨不得自己是聋子,是哑巴。 秦川这番话哪里是砍在梁帝脸门上,更是砍在理学的命门上。 朝堂中何人不是理学之臣。 你以为秦川如此大逆不道的言语是针对梁帝一人吗? 绝不。 他挥起屠刀,砍的是皇帝,砍的是诸位公卿大臣。 他要破了理学千年来编织的天道枷锁。 梁帝听到秦川那句“陛下欲反乎?” 简直不敢置信。 他自问一生之中,斗倒不知多少政敌。吴中四谏,戊午三子,几任首辅。如今内阁阁臣,文武百官,哪个不是他掌上玩物。 可是他想不到自己,竟会被一个年不过二十的年轻人凌辱。 而且用的是天下大义,堂皇大道羞辱。 难道他真的老了?权威不在? 不,绝不。 “反了!” 梁帝平静的面容露出狰狞之色,龙眸泛起血红,面生红潮,难以遏制。他没有看向秦川。 因为秦川说出这番石破天惊大逆不道的言语时,竟平静得可怕。 不是梁帝那种刻意伪装的平静,而是无所畏惧的平静。 道经有言:“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秦川仿佛已经超脱生死一般。 唯其置生死于度外,方能有此刻泰然。 他如同一面平静的镜子伫立在玉阶之下。 梁帝不看向他,正是不想从这面镜子,看见如今自己丑陋阴暗的面貌。这是他最不肯面对的事实。 “反了!” 无能又狠厉的咆哮,四顾的龙首终于定格在江冲的方向。 “你……你……” 江冲心里翻起滔天巨浪。 他有意识到自己真的来活了。 这是天崩地裂的大活。 “伱把这个人给我打入天牢。” 没有问罪,没有定罪,也无法定罪。 至少此时此刻是不能给秦川定罪的,因为如此短暂的时光,梁帝想不到最合适的罪名。 大逆不道吗? 欺君吗? 梁帝知道自己要冷静。 秦川的身份不是一般人,而是亚圣,一言一行,符合圣道的亚圣。 秦川有罪,岂不是诸子也有罪。 否则为何会百圣齐鸣,以圣道气息相护持? 梁帝继承的是祖宗江山,大梁朝的法统。 而秦川身上肩负的是自中古以来,诸子百圣的道统。 千百年来,帝王换过多少? 文动百圣,仅此一人而已。 要诛秦川一人容易,可梁帝要的是将其明正典刑,否则何以面对天下? 明正典刑? 可能吗? 秦川一字一句,全都是正大光明的砍在梁帝身上。 梁帝越是愤怒,越是说明他心慌。 数十年的帝王不是白做的。 不能让秦川继续留在大殿里。 让他去天牢。 九重天牢! 不问罪。 没有罪名。 如果有人试图搭救,那么机会就来了。 因为这样可以顺藤摸瓜,抓出秦川幕后的主使。 这是一场完完全全针对君父的阴谋。 帝王的心智,使得梁帝找到了眼下局面,最优的解法。但他要做的不只是这些。 他心脏有些疼。 梁帝是真正被气到了。 江冲豁然起身,走到秦川面前。 “亚圣公,请了。” 梁帝此刻终于再次体会到大权在握的感觉,他是帝王,高高在上,至高无上。 他期待秦川还要说什么话? 秦川却沉默了。 什么话都没说。 甚至连眼珠子都没瞧向梁帝,跟着江冲,无言地走出大殿,走向天牢。 梁帝没有丝毫得意。 他唯有一种屈辱荡漾在心头。 秦川的举措完美诠释了沉默是最高的轻蔑。 各位大臣,都是人精,同样明白这一点。 明言着轻蔑什么人,并不是十足的轻蔑。 惟沉默是最高的轻蔑。 秦川留下的背影竟如此高大,仿佛在说: “我再说什么,也是多余的。” 大殿每一个人心里都沉重无比。 秦川走向天牢,走向神都的地底。 可背影给人的感觉,登上的却是九重天阙。 圣道之行也,天下为公。 亚圣走出去是暂时的,圣道是永恒不灭的。 他还会回来! 正因如此,才会有沉默的轻蔑。 梁帝凭借帝王权威,将亚圣打入天牢,依旧改变不了一败涂地的局面。 亚圣走了。 可一句句圣道言语,依旧回荡在大殿之上。 回荡在人心中。 在史册里。 殿中写实录的史官奋笔直书,一刻不停。 这一刻,齐国之太史,晋国之董狐,天汉之苏武等,那些名著青史,为史家绝唱叹惋的人物仿佛附着在他身上。 亚圣不在。 亚圣仿佛化身为史官。 古今一体,安在其不辱也。 史官私心里恨不得皇帝立刻罢免了他,使他追逐亚圣于天牢的阴暗尘埃中。 但他不能在此刻离去,他现在有重大的历史使命。 江冲来活了。 史官也来活了。有泰山之重。 他死则有鸿毛之轻,他笔则有泰山之重! 亚圣被打入天牢。 史官奋笔直书。 大殿里依旧寂静得可怕。 众人以为有一场天大的暴风雨来临。 但是没有。 梁帝倒在龙椅上。 一向清健的身体,似乎在刹那间老去许多。 “陛下!” 林公公爬到皇帝身边。 “林海,扶朕回寝宫,朕现在谁也不要见,谁的话也不想听。” 亚圣秦川被打入天牢。 没有罪名。 殿试之上,皇帝晕倒在龙椅上,回了寝宫。 可是事情远远没到结束的时候,甚至仅仅是一个开始。 一个时辰过去。 梁帝的寝宫——万寿宫外。 路万里跪了有一个时辰。 身后的文武百官,内阁阁臣,跪了也有一个时辰。 路万里是秦川的大宗师。 秦川的童子试是他一手操办的。 此时此刻,路万里不得不去进宫面圣,也必须得进宫面圣。 这件事闹得比天还大了。 一个不好,朝堂就要被血洗。 他个人的荣辱已经无关紧要。现在他要做的事,已经超出个人荣辱,生死同样是置之度外了。 他很恐惧。 有天大的恐惧。 因此路万里选择直面恐惧。 过去一个时辰,他内心里回荡的不是秦川的殿试文章,不是直言天下第一事的内容,也不是那句石破天惊的话语, “陛下欲反乎?” 他只是心里默默念着, “江头未是风波恶,别有人间行路难。” 在那年第一次知道这句话时,路万里是无法想象到今时今日的事。 他最大的风波,竟来自秦川。 可他没有半分怨责。 来得好! 此刻任何生死荣辱,都不值得再计较了。 什么个人安危,亲族危亡,师生党朋,哪里还值得一提。任何人情,都显得做作。 自来做大事,不是大成就是大败。 秦川在殿试的文章,在殿试那石破天惊的话语。 将一人独治国家四十余年的梁帝打败了。 使其一败涂地。 如此犯上之行为,竟不能定其罪。 这等于是秦川一人冲锋,将天下最坚韧的堡垒攻下,但是没有清理战场,沉默地离开。 沉默以最高的轻蔑。 他是不屑于打扫战场的。 能经历无数风雨,走到今天的位置。 高震明白,颜石明白,阁臣们都明白,几乎所有六部主副堂官都明白,皇帝现在要逆转局面的招式只有一个,那就是纠察亚圣的同党,将此事定性为有预谋有组织的谋逆。 可是秦川绝没有和任何同党。 如果有,那就是诸子百圣,那就是天下万民,亿兆苍生。 他要做的就是把这个补丁打上去。 绝不能让梁帝找到理由,血洗朝堂。 这事文武百官们都清楚。 他们在这里,既是为了天下大义,也是为了自保。 连颜石在这时候,都没法站到皇帝这一边。 皇帝不血洗朝堂,怎么能把亚圣的言语从公道变为私事? 这也是他们从梁帝历年来行事的风格,揣摩到的东西。 为了自保,为了大义,所有文武百官空前一致的团结起来。 不把这个补丁打上,他们每个人都有身家性命之忧。 此事最好的结果就是苦一苦皇帝,下个罪己诏,事情到此为止。古往今来下罪己诏的皇帝不知多少,其中不乏明君。 煌煌青史论帝王得失的主要还是功绩,而不是私德。 哪怕弑兄杀弟,囚禁老父,只要能使天下大治,成就盛世功业,都是公认的明君。 王者无私德。 对王者的评价,也不能用个人道德标准去作为主体评价。 “陛下有旨。宣礼部侍郎路万里觐见。” … … “路万里,朕知道,朕早就知道。你是朝堂里少有的明白人。这个秦川是你的学生,很好,很好,来,他没说完的话,你来跟朕继续说,朕今天就和你们师徒二人好好斗法。”梁帝在玉榻上,再不复太和殿中的气色衰败。 他气色很好。 路万里:“臣回奏陛下,秦川不是臣的学生,臣也教不出这样的学生。” 梁帝对着林公公笑道:“看到了吗?徒弟是英雄,师父也是好汉。路万里,你若是有担当就认了这件事。朕念你的好。” 路万里:“臣没有做的,臣不能认,臣不能欺君。” 梁帝:“好好好,朕问你,那个人过童子试时,谁是提学?” “回奏陛下,不知陛下说的那个人是谁?” “秦川。” “臣正是秦川参加童子试时的提学。” “那他该不该是你的学生?” “回奏陛下,臣现在是礼部侍郎,不是禹江省的提学。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何况秦川已经是贡士,是天子门生。陛下说师徒,那么秦川的师父只能是陛下。君为父,臣为子。要说的话,臣和秦川都是陛下的子民。” 梁帝:“好,你既然这样说。那朕要你去查秦川的罪。你查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朕就相信你的话。” 路万里:“臣愚钝,不知秦川有什么罪。” 梁帝:“他在殿试上那篇文章的内容还不够有罪吗?” 路万里:“陛下既然这样说,臣只能去文章的内容是否属实,若是不属实,秦川自是犯了欺君犯上之罪。臣当请陛下,将其明正典刑。” 梁帝怒极而笑:“那你就去查,把他写的文章,说的话,每一句,每一字都给朕查清楚,查明白。” “臣遵旨。” 路万里奉命离去。 但他没有感到自己应对得有多么好,多么得体。 梁帝让他去查秦川,分明像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皇帝转性了? 难道真的打算放过秦川? 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路万里领命出去时,林公公后脚就跟着出来,宣读了一道旨意, “朕御极四十有三年矣!敬天修身,卧不过一榻,食不求五味,服不逾八套,禁城广厦千间,因思己身德薄,更思天下尚有无立锥之民,故迁居玄都观,唯求一修身之所,以避风雨而已。” “朕将两京一十三省百兆臣民托诸尔内阁及各部有司,今传闻官有贪墨,民有饿殍,万方有罪,罪在朕躬一人而已!” “着尔颜石等人会同太子筹一良策,安我大梁,救我百姓。天下一日不安,百姓一日不宁,朕一日不迁回禁城。” 旨意发出,百官听闻,皆暗骂梁帝之不要脸,以至于斯。 这尼玛叫罪己诏! 甚至文臣内心爆出粗口。 连颜石都心里骂起皇帝来。 梁帝确实下了罪己诏,可这能叫罪己诏。 他们能想到梁帝会从秦川身上找到突破口,抓住秦川的黑点,或者要挟亲朋故旧去劝说秦川认错。 可是他们万万想不到,梁帝根本不按套路出牌。 直接把锅扣在文武百官和太子身上。 秦川不是说“户户不安,家家不平”吗? 那好,朕知罪了。 你们和太子去解决吧。 如果你们和太子解决不了,那也不能怪在朕身上。 这还有没有担当,还有没有王法。 同时梁帝还另下了一道旨意,直达天牢,堵住悠悠之口。 感谢首批的异路人的702币打赏、感谢dnd乐的500币赏、感谢掌控唯心、书友20190608130443955的打赏。 (本章完) 第40章 以一人敌天下,何所道哉(4k) 神都的天牢有两个,一个在西,一个在东。 西边的天牢又称之为诏狱,人们熟知的天牢、诏狱,正是此处了。另一个在东边,也是天牢,但很隐秘,一向不为人知。 里面戒备森严,还有镇魔司的高手镇压。 即使鬼仙,一旦被关在里面,都几乎没可能逃出去。 所以里面关押的每一个重犯,都十分不简单。 从天牢入口往地下走去,沿路只有昏黄的油灯,灯油有种异香,使人精神很难集中起来。 昏黄的灯光,照亮通往地下的道路。周围的墙壁渗透出水,滴滴答答,好似黄泉水。 这里面根本永难见到天日。 说句九幽地狱都不为过。 黄梦跟在秦川身后,来到天牢里。 当皇帝倒在龙椅上时,趁着纷乱,黄梦跟出去,主动来到秦川身旁。 江冲问他为何跟上来,黄梦只答了他是秦川同乡。 于是江冲就带上他,心想这也是个突破口。 前提是皇帝下旨,让他开始审问秦川。 现在江冲是不敢有任何动作的。 他对秦川,甚至还保持了一定的客气。没有大声呵斥,没有言辞恐吓。 现在还不是他咬人的时候。 平静地走完这条黄泉路,来到天牢最深处。 “这位黄贡士,你自己主动要来的,那就和亚圣公一起先在这里呆着吧。”江冲声音不阴不阳。 让秦川有个说话的伙伴也好。 他还可以监听秦川会说什么,帮助皇帝找到秦川的破绽。 即使不说什么,那也不打紧。 秦川依旧沉默无语,却不见紧张,只是找地方安静坐下。这里是地底,阴暗潮湿。 只有遥远的油灯昏黄光亮照过来,到最底层的监牢里,俨然没什么光亮了。 过了一会,有狱卒过来点上烛光。 黄梦才看清楚秦川此刻的模样。 他见秦川气定神闲的样子,心里安定下来。 似乎也没什么好怕的。 皇帝都没有定下罪名,大概也是定不下的。秦川只是为天下人发言,而且文动百圣,有圣道庇佑。 天下如果谁有资格斥责君父,自然是这位亚圣无疑。 只是没谁能想到秦川真的会这样做。 而且还是在殿试上。 似乎正是殿试上最合适。 谁叫皇帝那么无耻,出了“论安平盛世”这样的题目。 其他人或许就忍了。 刚刚文动百圣,亚圣中人的秦川,有资格不忍。 他确实没有忍。 梁帝大概是根本没预料到这样的情况。 难道秦川不知道这样做,等于彻底撕破脸皮,君臣如此,当如何收场? 黄梦思绪万千。 他跟着秦川来天牢有些冲动了。 可他身为秦川的同乡,同中一科会试,此刻不来,定是要受天下读书人唾骂的。 黄家的家声也会被连累殆尽。 何况真要审查秦川,黄梦是逃不过去的。 他现在跟着来,不过是早来了,而且还能有古君子之风。 这些都是事后分析。 当时他仅凭一腔热血,便跟着来了。 根本没有其他任何想法。 “秦兄。”终究是天牢太过压抑,黄梦忍不住找秦川说话。在这阴暗的地牢里,根本不知道时间是如何流逝的。 你以为过去了一天,可能才一刻钟。 每一个呼吸都是煎熬。 黄梦瞧着秦川淡定的样子,心想自己不如秦兄远甚。他到底是亚圣公,这样的环境根本打击不到他。 黄梦心里突然想起,他还是不要和秦兄说话为好。 这里说的每一句话,肯定都会被那个绣衣卫指挥使记录下来。 “我想睡一会。”他接着补上一句。 秦川看向他,淡定的神情露出一丝微笑,“这样的环境,黄兄肯定睡不着的你想说什么就说。” 江冲耳朵贴在监牢隔壁的墙上,这里有个暗孔能听到里面说话的声音。 可是他现在什么都听不见。 不,他还是能听见一些话。 可是内容很奇怪,断断续续的,没头没尾。 他绞尽脑汁,想知道这些话有什么玄机。 秦川告诉黄梦,想说什么就说。外面的人能听见的,只有他让对方听见的。 “聊聊天,时间过得很快的。”秦川神情淡定,让黄梦吃了一颗定心丸。 他是知道秦川有很了不起的本事。 “伱不用担心,陛下在能治我罪之前,不会拿我怎么样。即使真出了意外,我也能应对。” 黄梦见秦川成竹在胸的样子,心里更是淡定下来。 原来秦兄不是鲁莽行动。 试想一位亚圣,受到诸子百圣认可的存在,怎么会行事鲁莽呢? 他想明白这一点,依旧心里有些发颤,道:“秦兄刚才在大殿上,怎么敢那么大胆,明着说那些话。” 这句话江冲听到了。 但是听着很别扭,怎么叫明着说,难道暗地里就是可以说的吗? 好吧,他知道私下里,很多文臣都用“老道士”代指梁帝。 实在是很不尊重。 秦川微微一笑:“句句属实,实在称不上大胆。” 黄梦:“可是这样如何才能收场?” 秦川轻轻一笑:“为什么要收场?” “这样事情会闹得很大,会死很多人。” 秦川摇头,“不会的,这件事闹下去,顶多死一个。” 黄梦禁不住热泪盈眶,心想:“秦兄不愧是亚圣,他太崇高了。竟已经想着牺牲自己一个,保全所有人吗?他是做好死谏的准备了?以亚圣的身份,进行死谏,亘古未闻。” 他不知秦川心想的意思跟他想的完全不一样,秦川心想:“大梁的问题我解决不了,但这件事的问题分明不在我,我只要解决那个出问题的人,不就行了?” 如果真的事情到了不可收拾的局面,对文武百官甚至太子和两位亲王而言,无非是梁帝、秦川死一个而已。 谁死了,事情就解决了。 虽然秦川是亚圣,在他们眼里,可能大概还是会被牺牲的。 秦川最好的结局,无非是一直关在天牢里,永不见天日。 如果新君有勇气,甚至可能放出他。 也可能梁帝会不计一切后果,处死秦川。 那自是不顾忌身后名了。 黄梦轻声道:“秦兄,事情不会到那一步的。” 秦川微笑道:“其实黄兄不用太过忧虑,我想陛下很快会发罪己诏的。” 黄梦似是不敢置信,“真的吗?” 如果梁帝发下罪己诏,对所有人都是好事。 这件事肯定会得以解决。 说不定朝政都会由此一新。 大梁朝的中兴有望了? 黄梦真不信自己会这么简单结束。 秦兄会不会太乐观了? 秦川轻声道:“罪己诏,我都替陛下想好了。你出去之后,对照一下,肯定跟我说的大差不差。” 江冲大约是听到这一段内容的。 等秦川说出罪己诏的内容,他更是听得十分清晰。 陛下会下罪己诏? 开什么玩笑。 真要是梁帝下罪己诏,那么江冲这些特务头子,有一个没一个都不会有好下场。 因为天子罪己,也是要找个背锅的。 最合适背锅的,无非是他们这种天子近臣,也就是所谓皇帝身边的小人。 江冲早料到自己会有这一日,可他不想这一天来得这样快。 不会的! 绝不会的。 肯定是这个亚圣为了安慰身边的年轻人,胡乱说的。 可是他竟然敢在大殿里说出那样的话,写出那样的文章,怎么会胡乱说话,安慰身边的人。 说出那样的话,写出那样的文章,早就置生死于度外,置人情于度外了。 于是江冲听到秦川口诵梁帝罪己诏的内容: “朕御极四十有三年矣!敬天修身,卧不过一榻,食不求五味,服不逾八套,禁城广厦千间,因思己身德薄,更思天下尚有无立锥之民,故迁居玄都观,唯求一修身之所,以避风雨而已。” “朕将两京一十三省百兆臣民托诸尔内阁及各部有司,今传闻官有贪墨,民有饿殍,万方有罪,罪在朕躬一人而已!” “着尔颜石等人会同太子筹一良策,安我大梁,救我百姓。天下一日不安,百姓一日不宁,朕一日不迁回禁城。” 如果江冲出去,对应时间,会发现秦川说话的内容和万寿宫外的旨意,几乎是同步的。 届时他肯定会大为惊颤,九重天牢,竟也瞒不过亚圣的感应吗? 还是亚圣完全掌握了梁帝的心思。 要知道那可是国朝帝王心术第一的存在,放眼历史长河,心思之深,都少有帝王能及的。 难道秦川真的能把握梁帝心思到这个一步。 若真如此,秦川故意说出罪己诏的内容,也在他所有的算计中。 包括梁帝后面的每一步,都在秦川的计划里? 江冲暂时没有得到机会出去印证,可他听到那些内容,不得不承认,像是陛下的作风。 不能说很像,简直是一模一样的口气。 这种操作他猜不到,可是一听到,就明白,对对对,就是这个味。 黄梦听到后,瞠目结舌。 还能这样操作。 这跟那些泼妇有什么区别。 简直不要脸到了极点。 甩锅,纯粹的甩锅。 “着尔颜石等人会同太子筹一良策,安我大梁,救我百姓。天下一日不安,百姓一日不宁,朕一日不迁回禁城。” 这一段话不停在黄梦脑海里回荡。 儒门视君王如父。 正因如此,皇帝真下了这样的旨意,朝堂的理学之臣根本没有任何办法推卸责任。 他们用理学塑造的万世不易的纲常。 到头来会培养出梁帝这样的一个怪物来? 秦川若是探听黄梦的心思,肯定会轻轻一笑,这才哪到哪?不说梁帝,也不说他学明史了解到和梁帝一个模板的嘉靖。 还有那鞑子中有个十全老人,更是把帝王心术学了十成十。 可是,帝王的正道,岂能只用在权谋上? 黄梦:“秦兄,当真会如此吗?” 秦川微笑:“黄兄觉得这份罪己诏,能不能算是稍稍解开眼下的困局。” 黄梦沉默无言。 大臣们肯定是想让梁帝下罪己诏的。 天下事糜烂至此,到被秦川在殿试上揭开,根本无法掩盖了。 但凡有一点良知,都不会把真相淹没。 朝堂人心各异,这件事你参加了没有说,不代表别人不说,到时候不说反而成了罪过。 他们眼中的亚圣,可以说是一个人冲锋,攻破了天下最坚硬的堡垒。 何等壮烈。 他们连说句公道话都做不到的话,简直是无地自容。 于是群臣才会跪在万寿宫外。 等着皇帝自己跟自己和解,下个罪己诏。 样子功夫总得做一做。 还能真因为亚圣的话,将他凌迟处死,株连九族? 人家可是句句属实。 而且是文动百圣的亚圣,连中五元,默认的状元公。 天下读书人都看着呢。 如果无罪而诛,大梁朝的法统,也会到此为止了。所以正常的思维就是梁帝要么下罪己诏,要么把秦川打落圣坛。 可大臣们万万想不到,梁帝居然无耻到这地步。 唯其无耻,方能不败。 真应了俗语,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黄梦良久之后回道:“秦兄,这样的罪己诏,大臣们能答应吗?” 秦川:“怎么答应?谁敢答应?大臣们真要是能拿出这样的良策,都可以直接拥立太子了。可是陛下会给他们那个机会吗?他们若是真照着做了,去和太子商议国策,在陛下眼中,与叛逆有什么区别?” “那陛下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黄梦突然意识到朝堂的水太深了,他要是正常进去当官,能活过一年吗?哪怕他背景算是深厚。 秦川淡淡道:“陛下的意思不重要,大臣们是不能接受陛下的这份罪己诏的。所以他们一定会请陛下回宫,署理国政。陛下的手段高明在于,他要开一扇窗,大家不同意,于是陛下这份罪己诏干脆是把墙给砸了。这样大家就能同意陛下真正要开出的条件。” 黄梦才意识到皇帝无耻罪己诏背后,还有这样一层用意。 他已经默认皇帝会发出这样的罪己诏了。 因为根本找不到更合适的办法。 秦川幽幽道:“那时候,才是我和皇帝陛下真正开始较量的时候。” “秦兄此话何意?” 秦川轻笑一声,“黄兄还不明白啊,我的矛头指的从来都不是陛下。直谏是臣子该做的事,而不是圣人该做的事。” “圣人当如何?” … … 传了罪己诏,林公公回去复命。 “陛下,奴婢已经传下旨意了。可是这样……” 梁帝露出一丝阴狠的笑容,甚至有些小得意,“你以为朕真的要和这位亚圣公见个死活不成。林海,你不明白的,当他最后说出那句话时,他的对手不再是朕了。” 说到最后,梁帝眼中露出极度的厌恶,却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赞赏。 “奴婢愚钝,不明白陛下说的意思。” 梁帝平淡道:“是理学,是天下。” … … 秦川突然对着黄梦笑了起来,身上有种莫名的圣德光辉。 他走到江冲偷听的墙边,负手而立。 江冲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可是顿时觉得自己渺小如尘埃,微不足道。 而这时他听到了秦川的话语。 “以一人敌天下,何所道哉!” (本章完) 第41章 状元(4k) “以一人敌天下,何所道哉。” 秦川轻轻的话语声,回荡在天牢最深处。 黄梦失神不已。 秦川以最平淡的语气,说出了最霸道的言语。而且丝毫不显得突兀。因为诸子百圣,无一不是这样的。 为了心中的道,即使天下人反对,皆始终如一。 亚圣将布道! 黄梦忽然明白了,亚圣的新学不只是要在理学之外,再开辟一门新学,而是要与理学为敌。 亚圣的新学不是对理学的补充,而是颠覆? 理学发展到如今,最核心的观点便是“君臣大义”。 秦川那句“陛下欲反乎。” 正是对君臣大义的强烈抨击。 这一刀看似狠狠斩向了梁帝,何尝不是斩断了“君臣大义”的锁链。 而且秦川看似莽撞的一斩,实则很巧妙,乃是以天下大义斩君臣大义。 可那只是暂时的。 一旦满堂的理学之臣回过神来,或者在梁帝的引导下,他们会明白秦川的真正目的。 届时秦川会遭到天下的反对。 天下,不是天下人。 因为真正掌控天下的其实是理学之臣,梁帝能操纵朝堂四十年,乃是因为理学将他抬上神坛。 皇帝天然的“君臣大义”加持,使梁帝面对大臣,战无不胜。 “何苦如此,为天下人抛头颅洒热血,可是天下人未必记得。”黄梦很清楚,这种事是吃力不讨好的。 仅是在理学身边,发展一门小派别的学问,补充理学的不足,秦川一样能成为圣人,一样能享尽风光,一样能被后世尊崇,入众圣殿,成为人人仰望的秦子。 但是秦川选择了最艰难的路。 这一路会非常孤独。 一旦失败就是万劫不复的境地。 这时,阴暗潮湿的地牢里,响起周正的脚步声。 一个老者手捧黄册,苍老熟悉的声音响起, “皇恩浩荡……殿试一甲第一名秦川。” 这个声音正是刚刚卸任的大宗伯发出的。 他刚在大殿上,念出秦川的文章,现在又亲自念出秦川的殿试名次。 结果并不出乎意料。 可是时间地点很出乎意料。 “恭喜了,状元公。哎……”大宗伯高震眼神极端复杂地看向秦川,说完恭贺之言,又轻轻叹息一声。 三元天下有,六首世间无。 而这位古今唯一的六首状元,此刻正在天牢里。 恐怕古今再无人有此际遇。 天下读书人最风光时,莫过于金榜题名,高中状元。 可天下读书人最狼狈时,莫过于坠入无间诏狱,天牢最底层。 这一刻秦川集合了读书人最风光和最狼狈的时候。 高震心中如何不复杂难言。 “大宗伯不必为我忧心,夫子尚有陈蔡之困,何况于我。” 高震道:“给你宣读完这一道旨意,我就彻底卸任了。” 秦川微笑:“这也是好事。” 两人对话间。 不远处一间密不透风的牢房里,传出巨大的跺脚声。 砰砰砰砰。 黄梦心神震动。 这种感觉跟上次老君观地龙翻身时,颇是相似。 可那时候是天地伟力所致。 眼下竟像是人力? 秦川耳力惊人,在这天牢深处,他施展元神之力也不是很轻松,刚才戏弄江冲,耗费了一些精神。 此刻他仅凭耳力,来判断那间牢房的场景。 其实他有一世当了许久的瞎子,听声辨形,到了有如目视的地步。 前世的经验本能般作用起来。 他脑海里显示出那个密不透风的牢房里的场景。 一个人影在里面练功,步法、身法、拳法、脚法…… 各类武学都在对方举手抬足间展示出来,恐怖的肉身之力,激荡空气,产生出音爆,只是天牢的密室坚若精钢,且他那间密牢,还经过了特殊的加持,更是牢不可破,将音爆的威力拘束在密牢里。 如此一来,给他创造出一个类似海底般的条件。 修炼武道,将会大有裨益。 前提是肉身能承受住那样的恐怖压力。 还好有密室封堵,否则那拳脚产生的音爆传出来,即使普通的武者,都很难承受。 “大宗伯,你传完旨意,没别的事,该回去了吧。”江冲出来,阴阳怪气一声。 高震斜睨他一眼。 秦川道:“江大人,我想去见见那位练功的先生。” 江冲:“状元公,那牢里关着的是一个老怪物,脾气可不太好。你要是去见他出了什么事,我可说不清楚。” 秦川微笑:“我是自愿去的,有高先生作证,有我同乡黄兄作证。这样一来,伱就没嫌疑了。而且我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岂不是让你更好交差。” 江冲看着秦川,“状元公当真自愿去见那个老怪物?” 高震有心想要阻止,可是念头一转,秦川此举必有深意。 眼下他无法帮助秦川,但也不能坏秦川的事。 以他的经历,在刚才的路上,大抵是想通秦川要做什么大事了。刚才他来时,也正好听到秦川最后一句话。 “以一人敌天下,何所道哉!” 他心里既悲且喜,更有些无所适从。 好在他已经被罢免,确实能脱身事外。 可这真的好吗? 他是传统的士大夫,此刻心情是矛盾且复杂的。 只是他也很想知道,秦川能给这个天下怎样的改变? 他知道有改变,未必是好的。 但是不改变,结果一定是坏的。 黄梦见高震没有说话,自然也没有说话。他很清楚,秦兄这样做,肯定有他的道理。 “好,本官就如状元公所愿,跟我来。”江冲很清楚,高震是不会说谎话的,既然秦川打算去见那个喜怒无常的老怪物,真出了事,那也怨不得旁人。 他口口声声“状元公”亦是强调秦川状元的身份,而不是亚圣,削弱其身份上的神圣性。 他是梁帝的忠犬,有机会帮到梁帝,肯定是不遗余力的。 秦川都如此给机会了,他不上道,怕是身边会有手下出卖他。 江冲很明白这一点。 秦川这样开口,他根本无法拒绝了。 … … 秦川做出这样的决定很简单,他现在就像是年轻时的夫子,要推广自己的学问,不能只靠道理服人。 真实的夫子,不但喜欢以理服人,还喜欢以物理服人。 密牢里的人值得他收服,也能真正展示出秦川的武力,让梁帝和文武百官,真正认识到他的实力。 密牢里的老怪物有怎样的实力,梁帝肯定是清楚的,江冲是清楚的,有心人肯定也是清楚的。 如果是以前,面对这样的存在,秦川会有些顾忌。 现在他有八九玄功,剑光分化,剑气雷音,能观想元始道相,有太极符印,还有百圣的圣道气息加持…… 太多底牌,使他有面对任何对手的底气。 而且他现在所学太杂,正需要一位适当的对手,帮助他去芜存菁。 这样的对手出现在面前,简直是一种机缘。 秦川不想错过去。 或许,他修炼武道,成就武圣,就在今天! 眼下的形势,需要他再做进一步的突破了。 他们走到密牢近前时,里面的动静立刻消失,像是从未有过任何动静一样。 因为密牢其实很封闭。 他们刚才听到的声音,连其本身发出的百分之一都未必有。 江冲取出钥匙,开启密牢的特殊铁门,里面的场景出现在众人眼前。 密牢的顶上有法阵加持,流转光辉,仿佛月华。 这间密牢的待遇,实是不差。 密牢的人在石床上打坐,披头散发,见铁门打开,抬首看向他们。露出一张眉目清秀的脸,但是看不出具体年纪,胡子不怎么打理,有些疏狂,龟背鹤形,双目似有电花闪烁,手足四肢都有长长的铁链锁着,铁链上还有恐怖怪异的血色符文。 他身边的墙壁写着密密麻麻的文字,竟都是以手指书写的痕迹。 秦川一望可知,这些墙壁的坚硬程度,绝不下于百炼钢铁。 “应该是武圣。” 除开疑似武圣的林公公。 眼前这人,应该是秦川第一次真正见到这个世界的武圣。 “老前辈,这是新科状元公,他想跟你见面。”江冲语气有些谄媚。 秦川走进去,摆手示意,江冲可以关门了。 高震年老气弱,他可不想波及到这位老人。 江冲自然依照秦川的要求办。 铁门关上。 高震没有离开,有他在这,江冲就不敢耍花样。 … … 密牢里。 “状元公?文状元还是武状元?” “文状元,姓秦,名川。” “我是安平三年的武状元,本也想当个文状元,没想到冒犯了皇帝老子,给我从安平三年关到今日。我的名字叫袁洪。” “这么说,兄台被关到这里有四十年了?” 袁洪惊讶道:“有四十年了吗?我还真没算过。对了,你一个文状元,怎么跑到天牢里的?” 密牢里要很大的声音,才能传到外面去。 故而他虽是武圣,要听到外面的声音,也是不可能的。 “我和兄台一样,得罪了皇帝,被关了进来。” 袁洪:“皇帝还是安平小儿?” 秦川微微一笑,“如今是安平四十三年,皇帝可不小了。” 袁洪:“安平四十三年,那确实不小了。我也不小了。你说说你怎么得罪的皇帝?” 秦川于是说了大殿的事。 他只是平铺直叙,没有任何添油加醋。 袁洪哈哈大笑:“陛下欲反乎?好好好,我年轻时都没你这样狂妄。年轻人,你是想跟我合作?” 秦川摇头,“兄台错了,我只是想收兄台为弟子。” 他此刻像是年轻的夫子,遇到了老年的子路。 子路是夫子门下武力值最高的弟子。 袁洪不可思议地看向他,“你可知道我是什么人?” “不重要,等兄台认我为师再说也不迟。”秦川看得出对方是个武道狂人,而且文武双全,有坚定的信念。 对付这种人,你得比他更狂,更厉害,才能让他心服口服。 温良恭俭让在此刻是行不通的。 只有打赢对方,打服对方,才能赢得真正的尊重。 秦川浑身血气沸腾起来,八九玄功全力运转。 吃了那么多龙鳞果后,他现在也不知道自己的肉身有多强。 他也想知道自己肉身的极限在哪里。 “八九玄功,让我看看你的潜力吧。”秦川心中默念。 袁洪听到秦川体内山呼海啸的血气声,神情一震。 “这是什么功法。” 他本能感到危险,身体受到刺激,浑身肌肉抖动,好似龙鳞一样聚起,体内发出巨大的龙吟声。 “龙鳞九变!” 秦川瞬息间认出这门功夫。 他听马护卫提起过。 他是玄天武馆的人? 一位修炼龙鳞九变的武圣,在玄天武馆的地位肯定很高。 秦川听过玄天武馆,那是大梁朝的武道圣地。 龙吟声从袁洪体内发出,好似真正的一头苍龙在咆哮四方,锁链上的血色符文都被震裂开,滚滚声浪如禹江大潮一样汹涌。 袁洪好似打开了自己给自己设置的枷锁,展露出真正的实力。 武圣之威,终于在秦川眼前展现出来。 “小子,接乃公一拳。” 他爆发武圣之威,全身气血激荡,如龙吟九天,依旧不忘秦川要收他做弟子的事。所以口头上也要把便宜占回来。 密牢的地面轰然一震,发生剧烈的摇晃。 他这一出手的力量,简直不可思议,难以想象。 袁洪的暴喝声,更如无上金刚狮子吼一般,哪怕是阴神修士,此刻都要被震散神魂。 四周的墙壁亮起种种符文,有些摇摇欲坠。 如果没有这些符文挡住,外面的人都要受到伤害。 而袁洪身上的锁链甚至亮起殷红的血迹,血色的符文,在震裂的同时,尽最后的努力,束缚袁洪。 秦川心中凛然,“这人的武道深不可测到了极点,怕是这间密牢已经锁不住他了。” 他心念如电闪。 神情淡然地面对袁洪这无比霸道刚猛的一拳。 无法形容的狂暴霸道的拳力,激起滚滚气流,朝着秦川的面门轰然砸过来。 世间至刚至强的拳法,莫过于此了。 面对这刚强霸道的拳头,秦川没有闪躲。 他瞬间身体膨胀,无尽的武道气血激荡,本来高大的身材,更是硬生生暴涨一截。 神情淡然,心中的元始道相,与身合一。 一掌拍下去。 整个人的气势苍茫浩瀚,如有万古岁月,压上袁洪至刚至强的霸道之拳。 (本章完) 第42章 坐金銮,拜元始(4k) 拳掌相交。 天地间顿时安静下来。 大音希声。 极致嘈杂的音浪爆开,淹没密牢,反倒是像没有任何声音一样。 绝对的嘈杂带来绝对的安静。 但这是短暂的。 袁洪体内爆发出铜钟撞响的声音,体内有铜钟似的罡气护罩显化出来,伴随铜钟撞声扩散,铜钟似的罡气护罩不断扩大,挤压秦川的空间。 这时秦川体内有轰隆隆的罡气雷音爆响。 剑气雷音化为罡气雷音。 袁洪足下的地面,不堪重负,齐齐下压,同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剧烈爆炸声。 袁洪的护体金钟罩罡气消散,整个人身体好似弓一样弯下来。 然后蓄力,随即爆发。 另一拳伴随身子恢复直立,再度轰出,绝世金刚大力轰击向秦川的小腹最薄弱处。秦川一只手探出,好似一尊黑天大魔神显化出来,杀气腾腾。 这是清凉寺的黑天魔神观想法给他化入武道杀拳中,杀意如实质显化,如杀星化身世间,根本不惧袁洪的绝世金刚大力。 空气都荡起实质般的波纹。 天地再次一静。 袁洪身后的石榻轰然化为齑粉,浑身锁链的血色符文泛起黑气,似有黑水滴出来。 袁洪顺势往后退了两步,靠在墙上,脸上露出张狂至极的笑容,可不令人反感。 反而有种“上可九天揽月,下可五洋捉鳖”的豪气在。 但从场面看,刚刚短短时间的交手,秦川竟占了上风。 秦川却没有丝毫得色,神色凝重,“我身有绝世利剑,可替你斩开锁链。” 青玄剑便在他元神中,青玉葫芦、小乾坤袋也被他用圣道气息掩盖,带进了皇宫内。婴宁、清清都在葫芦里。 袁洪笑声止歇,“不用,我自己来。” 他化手为刀,周身的锁链,如刀切豆腐一样,纷纷断落。 这锁了他四十年的锁链,今日终于尽数斩断。 “四十年来,我一心一意修炼玄天武馆的武道,终于将其修炼到尽头,在不久前,破关成就武圣。你虽然还没将武道和心意、拳意合一,参破武圣的境界,可修行境界也跟武圣差不多了,是个好对手。” 这世界的武道,修炼到武圣后,便再无前路可以参考,每个武圣的道路都是独特难以复制的。 斩断锁链后,袁洪将披散的头发往肩后收了收,清秀的眉目完全露出来,十分文质彬彬。 他身上的狂态随之收敛不少。 若是手里有一捧书卷,怕是让人以为是某位大儒出世。 但是他眼神里的电花愈发闪烁起来,有种唯有秦川才能感知到的浓烈战意。 刚才的动手不过是开胃小菜,接下来才是动真格的时候。 秦川当然不会有丝毫畏惧,他负手而立,看向对方,轻声道:“在咱们真正分出胜负前,先说好一件事,你输了,得做我徒弟。” 袁洪哈哈大笑,“伱要是输了呢?” 秦川轻轻一笑,“我答应一个条件。” 袁洪:“不,你要是输了,你也做我的弟子。你这样的人不多见,我走不完的路,你能替我走下去。” 秦川微微一笑,“那就一言为定。” 武道修炼到袁洪这样的人,心意拳意神意,三者合一,根本不屑于说谎,放古时候都是一诺千金的豪侠。轻生死,重然诺,九死不悔。 “多说无益,开打吧。” 袁洪周身气势震荡,仿佛一尊天神降临凡尘。 即使外面的江冲等人,都感觉到一股无尽的压抑传出来,他们已经离开密牢有一段距离,那种压抑气息依旧在他们心中不断放大。 江冲自身的武道修为还不错,可是现在他才清楚,自己距离武圣究竟有多大的差距。 宫里的林公公号称半圣,武道气息根本没法和袁洪的武圣气息相比。 黄梦同样觉得十分难受。 他修炼了道术,在这种武道气息的压迫下,连转动念头都很困难,难怪龙虎山上的师父警告他,千万不要离真正的武道高手很近。 离近了,生死都在别人手上。 反倒是高震悠然自得。 他念完秦川的殿试文章后,心灵修为再往前面走出半步。 不要小看这半步,这半步的距离,正是内圣的开始。向着圣贤的境界开始蜕变。 可惜他年纪太大,精力衰退,根本没法做出大学问来。 只是虽然对秦川充满信心,可感受到里面密牢那位武道圣者的气息,高震依旧不免为秦川担心。 江冲承受住密牢散发出的武道气息后,心中想到,“这个状元公还是太年轻了。” 如果秦川栽倒在里面,对江冲而言,简直是一张可以获得免死铁卷的大功劳。 当然明面上,江冲可能还会受到一些惩罚,可实际上会获得数之不尽的好处。 黄梦因为不修武道,对这种武道圣意的恐怖,了解不深,他对秦川还是充满信心的。 众人心思各异,远离密牢,等待里面战局的结果。 如果是天下武者,知道天牢最深处,有这样一场惊天动地的战斗,怕是会想尽一切办法进来观摩。 这样一场巅峰对决,如果有武者观摩到,会一生一世受用不尽。 “圆光术。” 青玉葫芦内,乃是一个能容纳活物的小天地,用佛家的说法是小千世界,道门则是小世界,或者内天地。 虽然里面空间不大,仅凭容纳活物这一点,便是世间许多储物宝囊不能与之相比的。 柳老相赠青玉葫芦,其实作为礼物,实在是无比的珍贵。 小婴宁施展了天赋神通的一种——圆光术。 使她能看到外面的场景。 可是十分模糊,而且画面断断续续。 她依偎在清清怀里,看着圆光术里面的画面,心里为哥哥加油,打死这个坏人。 反正和哥哥作对的都是坏人。 小姑娘的世界观很是纯粹、简单。 “不愧是武圣。”秦川微微一笑。 袁洪却不再关心秦川的神态,陷入纯粹的自我当中,他站立之间,自身的武道圣意充斥天地,再容纳不下其他事物,任何异物,都会被他的气息同化。 那是真正的唯我独尊的法意。 秦川终于明白袁洪四十年前为何会被抓进天牢。 这样的武道意志,根本不可能在朝堂上存在。 他还偏偏去考了武状元。 好似秦某人也是这样的。 四十年前,四十年后。 文武两状元都不容于当今的朝堂。 时空交汇下,眼下还得分出个胜负。 秦川再次观想元始道相,化入自身,催动八九玄功的法意。 他吸纳天地精气的精元窍穴轰然震荡,浑身的血气爆发,比刚才还要再上一个台阶。 八九玄功全力运转,没有丝毫保留。 元神之力,更是散入四肢百骸中。 举手抬足间,都有元神力量的加持。 面对武圣的意志和血气,即使鬼仙没有渡过第一次雷劫,都会退避三舍,可是元神并不受这样的影响。 秦川的精气神意,在元神之力的聚合下,凝聚一体,浩瀚虚无的大道气息散发开,竟将袁洪唯我独尊的武道意志以莫名的方式化归虚无,占据半边石室。 “来来来!” 袁洪神色如常,声如九天神雷绽放,如瀑布般滚滚流下,震得脚下大地摇晃起来。 举手抬足间,皆有掷象之力。 袁洪才是正统的武圣,跟秦川这种凭借八九玄功、元神以及元始道相等等手段结合起来,暂时发挥出武圣级别实力的存在完全不同,他的武道无比纯粹。 秦川这样的手段,在真正的武圣面前还不够看。 他平平无奇的一拳打出,一力降十会。 秦川同样是一拳挥出。 拳拳相交。 整座密牢都受不住这种力量,刻画的符文发出琉璃般的碎裂响声。 这是武道血气太过恐怖,对道术有着极致的摧毁。 轰轰轰! 电光火石间,两人已经出了上百拳。 秦川不断承受袁洪拳头带来的破坏力,如果不是有元神护佑,他的身体可能已经四分五裂。 真正武圣的力量,还是不是他目前能够相比的。 可是八九玄功的玄妙作用起来。 每次肉身承受的巨大破坏力,都有一部分被八九玄功视为修炼的动力,驱使八九玄功释放出更大的潜能来。 之前吃的龙鳞果,残存体内的药力,此刻尽情释放出来。 在八九玄功的作用下,秦川好似一块生铁,受到强大外力的挤压,将那些杂质硬生生挤压出去。 虽然伴随着难以忍受的痛感。 这种外力是自身修炼没法做到的。 平日里,秦川更找不到一个武圣来锤炼他的肉身。 同时,秦川对这个世界的武道感悟更深刻了。 “仅论武道而言,我现在是不及他的。”秦川实实在在承认自己和袁洪在武道上的差距。 这个世界的武道是一种很独特的道路,可以说是真正的肉身成圣之道。 如果放在低层次的世界里,以袁洪现在的武道修为,都可以找到薄弱的空间节点,直接破碎虚空离开。 这个世界的得道飞升其实就是去往更高层次的世界。 而不是去往所谓的天庭。 黑山老妖追逐的目标便是去往更高层次的世界。 作为比武圣更加深不可测的妖仙,黑山老妖肯定比袁洪还要强。 这也是秦川直接来到天牢的原因。 他有圣道光环,只要圣道大义加持,梁帝就不敢动他,可是不代表秦川能直接掀桌子。 但是接下来每一步磨砺,每一次艰难,都会化为他修行的资粮,他会一步步上天梯般走上此方世界最高的层次。 梁帝不敢动他,也是人皇衰落的一道身影。 上古圣皇,修武道,成阳神。 伟力归于自身。 要是秦川在殿试上骂的是上古圣皇,早就被拍成肉泥了。 上古圣皇靠的可不只是圣德感化万民。 九州可是上古的那些圣皇一拳一脚打出来的。 秦川翻阅的甲骨文里,其中不乏记载,上古时会有人王将羌等与中原敌对的异族抓获,当做牛羊牲畜一般用来祭祀。 圣王之道,从来都有霸道在内。 天汉的帝王更是明言,汉家自有制度,本以霸王道杂之。 只是理学兴盛以来,讲究君臣大义,才会霸道衰落。 也可以说是霸道从外转内。 对外唯唯诺诺,对内重拳出击。 秦川承受袁洪的拳力,八九玄功运转,元始道相观想自身,元神之力疯狂稳住肉身,不使其崩溃掉。 肉身如生铁不断被捶打,有种百炼成钢的感觉。 仅是感觉。 这里又不是老君的八卦炉。 秦川也没有服用那么多仙丹妙药。 而且他的承受之力,快来到极限。 另一边,不断重拳出击的袁洪,越打越是心惊。他当然不清楚秦川的承受来到极限,而是觉得眼前的年轻人,根本是一个打不死的怪物。 哪怕是武道大宗师,挨他三五拳都得口喷鲜血,身受重伤。 这小子简直浑若无事一样。 不可思议。 事若反常必有妖。 “小子,我要拿出真功夫了,打死你,可不要怪我。” 袁洪大喝一声。 “坐金銮。” 这是他独创的武道杀技。 袁洪拳脚一手,浑身武道气血收敛,化出一个坐金銮的道相,睥睨四方天下,当真是唯我独尊到了极点。 这等武道拳意,一出去就是天字第一号的大反贼。 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理学氛围如此浓厚的环境下,居然造出这样的一个大反贼。 秦川见状,淡淡一笑。 他浑身绽放出清光,还有无数圣道光辉。 一尊元始道相自他身上实质化演化出来,由圣道光辉凝聚。 众圣代表天地间的道理,元始象征无,象征开辟。 以太极符印的阴阳调和元始道意和众圣的圣道之意。 元始道相愈发神圣浩大,俯瞰袁洪坐金銮的道相。 与元始道相相比,坐金銮的道相,实是相形见绌。 气势上便矮了一截。 而秦川抓着这个机会,元始道相一掌拍向金銮道相。 元神、血气完完全全爆发出来,没有丝毫保留。 袁洪心神震怖,他的道心神意终究没法和元始道相、诸子百圣的圣意相比。 这怎么打。 坐金銮,拜元始! 道相交锋,袁洪直接输了个干脆。 (本章完) 第43章 无法无天(4k) 袁洪哪知秦川是强弩之末,元神的神秘玄妙是他从未见过的,他只是本能感觉秦川的修行境界不比武圣境界低。 他收回坐金銮的道相,闪到一边,示意罢手。 这也正中秦川的心怀。 真要是生死搏杀,不计一切代价,秦川也难说能胜过对方。 当然他要是想要脱身离去,却是比这位武圣要容易许多。 这就是修士比武者厉害的地方。 实在是神通道术等各类手段层出不穷,防不胜防。 袁洪输就输在不该显化自己的武道本相——坐金銮,他虽是武圣,道相厉害无比。坐金銮的心气,能与天比高。 可遇见能开天辟地的元始天尊的道相,那又算得了什么。 何况元始的“开天辟地”,层次之高,远非这一方世界所能相比。 秦川自也收回道相,暗运八九玄功,平复气血。 全身各处是火辣辣的疼痛。 可他经此一役,肉身受到极大的锤炼,龙鳞果的效力更是得到彻底的消化,往后只要用心调理,八九玄功的修炼,就能臻至眼下这个阶段的圆满,寻机会叩开武圣境界的大门。 他身负八九玄功,其实比袁洪更清楚武圣后面的人仙境界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武圣虽然有自己的道,可终究是要以武道证人仙。 “我现在只有八九玄功的开窍篇,可是也很清楚,开窍篇修炼圆满便是成就武圣,再往上便是可以血肉衍生的人仙境界。” 在秦川看来,血肉衍生、千变万化、粉碎真空正是人仙修行最重要的三步,对应元神地仙的三灾,三灾的第一灾正是秦川几百年后要面对的天劫。 如果他能肉身成就武圣,突破人仙,再修炼到血肉衍生这一步,哪怕天劫再如何可怕,都应该能渡过了。 因此接下来肉身修行,实是需要他推演出八九玄功开窍篇以后的内容。 元神修行是三花聚顶五气朝元的路子,肉身修行是肉身成圣的路子。 自来很少有人兼顾。 这方面真正出类拔萃的,秦川在封神演义记忆深刻的便是截教的多宝真人,以及杨戬的师父玉鼎真人很可能也是这个路子。 因为玉鼎真人行事比较神秘,没有表明他也会八九玄功的事迹,可杨戬的八九玄功确然是玉鼎真人传授的。 杨戬可以说是封神演义的主角之一,实力能与十二金仙某些人相比,跟截教的二代弟子大都能斗上一斗。 作为杨戬师父的玉鼎真人,其实力可想而知。 而且玉鼎真人的元神修行肯定是十二金仙的佼佼者,几次料事如神,说明其道行非常高,才能提前算到许多事情。 要知道封神大劫下,天机莫测,能身在杀劫中,算到一些天机,着实是境界高深的体现。 秦川心念电闪而过,气定神闲地看向袁洪,微笑道:“兄台,承让了。” 袁洪是个磊落的性子,他年轻时考武状元,就是为了上金銮殿,见皇帝老子,悟坐金銮的武道。 如此惹出泼天大祸,给关到天牢里。 要不是出身玄天武馆的背景实在了得,早已被拖出去斩了。 而且他当初在金銮殿上,还当面请梁帝放出关在天牢里的一位大才子。 那大才子和袁洪萍水相逢,却有莫逆之交。 他还暗地里闯过天牢,可惜没能将那位大才子救走。 后来他进了天牢,想跟人家作伴,结果天牢有两个,一东一西。 人家在西天牢,他在东天牢。 而他在天牢里,也得到消息,那位大才子被放逐去了南蛮之地,不得回过中土。 出去了便好。 他也安心在天牢修炼玄天武馆的武功。 玄天武馆的背景,让他在天牢里也能安心练功,只是摄于梁帝的威严,到底没将人救出去。 而且玄天武馆见他是个无法无天的性子,生怕把他放出去,惹出更大的祸事,根本兜不住。 还不如熄了这打算。 只等他成就武圣再说。 这一等就是四十年。 老的馆主逝去,新任馆主不是他这一脉的,自然而然将其忽略了。 至于袁洪,本身在牢里呆久了,更不打算出去。 这么长时间过去,花开花落不知多少年,少年子弟江湖老,外面已经不是他的时代了。 他敌不过秦川的道相,干脆地认输道: “别说什么兄台了,弟子袁洪拜见师父。” 秦川微微一笑,“适才只是跟兄台开个玩笑,以兄台的性格,我若不更狂妄一点,自也入不得你的法眼。收徒的事是玩笑话,兄台不弃的话,咱们二人结拜如何?” 虽然袁洪是个愿赌服输的性子,可秦川测出对方的实力,知道眼下勉强收了对方做弟子,未必是一件好事。 先以兄弟相处,往后秦川实力提升到能完全压服对方时,届时再收徒,才是真正顺理成章的时候。 何况他这样一来,还能博得对方好感。 收人要收心。 有些事要点到为止,或者收一收,凡事太过计较,一时间占了便宜,长远来看,未必落得好处。 袁洪果然面上松一口气,真让他甘心情愿拜秦川为师,心里到底有些别扭,秦川这么给面子,让他大是欢喜。可他为人说一不二,哪里能答应了的事还有反悔的道理。 “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岂能说话不算数。说了输了要拜你为师,怎能反悔。结拜之事,大可不必再提。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秦川真想不到自己给了对方台阶下,袁洪还是要拜自己为师。 他也不再扭捏,坦然受了对方的大礼。 “师父在上,我既然拜了你为师,还请赐弟子一个字。” “我是现今是儒门亚圣,欲效仿夫子传道,夫子座下武力第一者,名为子路,以子路为字如何?” 其实不止如此,子路是跟随夫子时间最久的学生,而且性格鲜明,不畏强权,勇之一字贯穿一生,且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子路,子路,这个好。不瞒伱说,我玄天武馆的老师父多年前就去了,眼下我这一脉,在玄天武馆多受排斥,弟子也认不得里面的人。只是到底在玄天武馆学得一身本事,将来玄天武馆有难,弟子定要是相助一二的,师父若是与玄天武馆为难,弟子念着香火情,至多做到袖手旁观。” 秦川笑道:“自当如此。而且我好端端的,跟玄天武馆为难做什么。咱们名为师徒,实为道友。我往后还多有向你请教的时候。” 袁洪哈哈大笑道:“师父这话说的有道理,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我就瞧不得那些明明不知道,还拉不下面皮向晚辈求知的人。有什么东西能比学问更重要,能比大道更重要。参悟大道,方是个求道人该做的事。” “子路所言甚是有理。” 袁洪:“既然师父和弟子都是被安平小儿关进来的,我挣断锁链,重获自由,总归要跟皇帝老儿算一笔账。常言道,皇帝轮流做,今年到我家,咱们要不杀出天牢,出一口恶气?” 秦川:“……” 袁洪见状,“莫不成师父另有打算。” 秦川:“子路何必心急,天下的事,事缓则圆,若是心急了,反倒是弄得一场大乱。我欲做得更大的事,比造反还大。” 袁洪登时来了兴趣。 于是秦川说了他斩破君臣大义,即将开辟新学,颠覆理学的意图。 袁洪哈哈大笑,“这个好,这个更对我胃口。” 秦川道:“这门学问,我尚未系统整理出来,但大体脱胎于被理学打压得无法抬头的心学。自东湖论道后,心学几乎如同死灰。我借这一点种子,重新使其开花结果。仍是叫做心学,只是内容性质大不相同。” 袁洪:“弟子愿听师父教诲。” 秦川:“理学是存天理,论公私,灭人欲。心学则是内圣之道,当从内心出发,生发成圣之心。人欲不当灭,而是引导人欲,致良知。人欲一旦泛滥,如同大水,理学堵之,灭之,我以为当如禹皇治水,多做疏通之举,如此猛兽般的洪水人欲,也能得到驯服,由此致良知,知行合一,内圣而外王。” 袁洪:“谨受教。” 秦川:“现在只是粗略的概念,而且这门学问大有众生人人皆可做圣贤的意思,如佛门大开方便之门,说什么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降低门槛。一旦流毒,危害之大,比理学更甚。” 他坦然指出心学出现的必然缺陷。 心学若是利用不当,会养出一批野心勃勃之辈,使人心不再安分。 袁洪正是这样不安分的人,所以秦川提出心学的理念,立即大是觉得合脾胃。 袁洪:“那有什么办法解决么?” 秦川笑道:“没法解决,唯有在实践中践行,再加以改正。只是理学的路确实到头了,再往后走,无非继续禁锢思想,故步自封。我布道心学,一时间难说是好的,长远来说更未必是好的,可总是算给天下人多一条选择和出路。给那些想要反抗理学的人,多一面旗帜。如此也便是我有一点微劳。” 他不是谦虚,而是真的这样认为。 没有谁是真正的救世主,没有谁是真正的圣人。 诸子百圣不是,他更不是。 圣道的光环不过是一种工具。 诸子百圣的微言大义,那也是一种工具。 他能做出的最大努力,无非是给世间众生多一种选择。 圣德之道,无非是如此。 若是强求别人照着自己的意思去执行,那就不是真正的圣人之道。 然而要做这样的事,必然得霸王道杂之。 用一种学问去推翻另一种学问,所行必然是霸道的。 这样的作用不是为了证明新学有多好,旧学有多糟糕,而是要告诉大家,从来如此,便对吗? 秦川是刚刚才体悟到这个道理的。 他和袁洪交手的同时,元始道相、众生的圣道光辉以及自己过去种种经历体悟,都在一时间有了交汇。 由此对心学有了更深的参悟。 名为心学,其实非心学。 天下是名天下,而非天下。 江山是名江山,而非江山。 一件事的做成有在于其意义,有在于其内容,有在于其他…… 每个人看到的不一样。 正是要使人追求这种不一样。 秦川很清楚,单调的颜色,总是会让人疲乏的。 他希望这个世界是多姿多彩的。 袁洪虽然是无法无天的性子,可是秦川提出的理念,以及更深层次的解释,依旧是他从未设想过的。 而秦川这番话,亦通过元神之力,渗透出铁门,传到高震、黄梦甚至江冲耳中。 “从来如此,便对吗?”秦川轻轻低语。 此话落在高震这位大儒耳中,心中升起说不出的震撼。 他做了一辈子的学问,都在圣人的微言大义里。 只认为圣人之道,圣人之言,总是对的。 “从来如此,便对吗?” 这轻飘飘一句话,落在耳中。 简直是无法无天。 可又说不出它的不对。 因为秦川是亚圣,文动百圣,有圣道光辉加持,有诸子百圣的认可,这样的人,一言一行,无不符合圣人的道理。 可是他偏偏从根本上否定了圣道便是对的法统合理性。 这人狠起来,连自己都杀! 对于高震这样的大儒,此际心中受到的冲击,简直无以言表。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存在? 此刻秦川说出的话,其实对高震的震撼性要高过那句“陛下欲反乎?” 因为这句话的铺垫是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非一人的天下,这是士大夫内心认可的道理。 只是不能明言。 载舟覆舟,所宜深慎。 而秦川颠覆的是自古以来的圣道。 但这句话,何尝不是遵从自古以来的圣道呢? 若是夫子在世,诸子复生,也会认可这句话的,然后进行相关的反驳。 … … “陛下,收手吧。”书院的副山长来到玄都观。 书院是没有山长的,最大的是三位副山长。 来的副山长姓王,叫王宗之。 乃是当今儒门公认的三大宗师之一。 不是提学那样的生员口中的大宗师,而是真正的儒门大宗师,论境界不逊于渡过几次雷劫的鬼仙。 感谢消寒辟露清欢度的3000币打赏。 (本章完) 第44章 天牢悟道(4k) 玄都观,暗室里。 一名大儒打扮的老先生突然出现,一室光明。 这不是任何神通道术,而是老先生内心绽放光明,使暗室不再黑暗,亦可以说是心灵境界到了极高境界。 内心光明,则影响到外界。 炼假成真。 大儒正是书院三大副山长之一的王宗之。 他出现后,与梁帝相对而坐,轻轻道: “陛下,收手吧。” 梁帝瞧着他良久,阴沉的龙眸缓缓闭上,淡淡道: “王夫子,朕之德薄,当真到了如他说的那样吗?” 王宗之沉吟良久,说道:“臣犹自记得,在安平初年,陛下登基未久,便着手清除积弊,国家焕然一新。 臣列举几件还记忆犹新的大事,如:陛下颁布诏书,劝戒人们敬顺专一来修养心性,确定衣冠服饰制度来辨别身份,去掉用土木做成的圣人像,剥夺宦官在朝中朝外的权力,前朝曾毁掉夫子庙,不予祭祀,是陛下下令,又开始祭祀夫子,使其在众圣殿内,主位明确,并把恩泽延及到夫子的子孙后裔,娶东鲁候的女儿进宫,彰显对圣人后裔的优待。” 他顿了顿,说道:“这不是臣有心拍陛下马屁,而是当时的情况确然如此。陛下即位之初,书院上一代的三位老夫子都断言,陛下英明果断,胜过三代以来诸多明君,如果陛下能任用贤明宰辅,远离朝中小人,坚持节减用度,体恤民情,不耗尽民力,天下安平,太仓盈满,钱粮堆积如山,百姓生活稍有安乐和富足的太平盛世就指日可待了。当时,天下人无不期待陛下成为大有作为的一代明君。可是陛下没有一如既往的坚持下去……” 梁帝:“可你知道他怎么说的?” “陛下欲反乎?这是人臣应当说的话吗?难道他是亚圣,就不是朕的臣子?天下有这样的道理吗?即使如此,朕也没有下令诛杀他。王夫子前来,反而有怪责朕,难道朕的心胸还不够宽广?你们认为朕治理不好国家,朕不是下令让百官和太子商议国策,救朕万民?如果他们能做成,朕也能放心将天下交到太子手中。” 王宗之:“亚圣说的不是那意思,陛下怎能曲解他的原意呢?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臣不讳言,那是臣子们心中的共识。载舟覆舟,所宜深慎。这是史书上王朝覆灭的根本原因。陛下怎能视而不见?臣子们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那是为了明确纲领,统一思想,莫起乱心。可事实上便如臣前面说的那样。德教是用来教化人的,可是德教教化不了,也需要钢鞭。陛下难道不是这样对待天下臣民的?臣不以为陛下独断朝纲有过错,大凡英明之主,皆是如此。可圣人也有犯错误的时候,臣只希望陛下能正视之,改正之。君主有过错,臣下还要隐瞒,那才是真正的大罪过。亚圣只是做了圣人该做的事。这话放在哪里,臣也是这样说。” 梁帝摆手道:“朕已年老德薄,你说的事,朕认一部分,可是天下到这地步,难道是朕一人的过错?百官们想借此将过错推到朕身上,难道是臣子该有的道理?如此,且让百官和太子商议出能拯救万民的国策来,若不能,那朕就有话说。” 王宗之知道终究劝不动梁帝。 他劝了,是真劝不动。 这位陛下刚愎执拗,确然适合修道。 而且他深知,梁帝真正意图是拿回对朝堂的主动权,然后再借机对付亚圣。 王宗之希望梁帝能和亚圣和解。 他从殿试文章的内容和亚圣最后说的那一番话,看到了亚圣真正的意图,梁帝自然也是明白的。 先斩君臣大义,再斩理学。 以一人敌天下。 求道之心,九死不悔。 这确然是圣人的秉性。 可是儒门盼了千百年的圣人,难道就是为了来消灭儒门的吗? 因为理学已经和儒门融为一体,不可分割了。 自天汉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以来,其实百家已经融入儒门,儒门即是百家,百家即是儒门。 本以为新出来的圣人,也会融入当今理学儒门中,即是学问有分歧,那也是拾遗补漏,进一步巩固儒门的地位,并推陈出新,解救万民。 可是观其言行,哪里是那样的。 这儒家最后一名圣人,分明是要灭亡儒家的样子。 理学若被推翻,儒家岂能安然无恙。 届时群起墙倒而推之,道统安能存续? 王宗之只希望对方是用激进的行为来谈条件。 梁帝和亚圣各退一步。 如今的天下实是经不起太大的折腾。 理学是有很多不好的一面,可它能给予天下最大的安定。 … … 文武百官和太子自然不能答应梁帝的旨意。 于是内阁首辅颜石主动上呈辞疏,认为天下到了这一步,他身为首辅,责无旁贷。 六部尚书除开高震外,主动递上辞呈有四位。 内阁大学士,包括颜石在内,有三位递上辞呈。 至于堂官以下的各司主官,也上呈辞疏不少。 他们各自述说自己的罪过,等待梁帝的发落,将国事糜烂的问题推到自己身上。 如此才能挽回君父的颜面。 见给了台阶下,梁帝暂时答应了这些人的辞呈。 于是从玄都观回到万寿宫。 一日后,重新开朝。 众文武、皇子俱在。 梁帝面容憔悴地出现在太和殿的玉阶上,没有摆上玉案,整个人好似经历过莫大的折磨一样。 “陛下,臣等有罪。” 众文武百官、勋贵、皇子们纷纷跪下。 见得皇帝如此,他们不得不跪,而且许多人都掉起眼泪。 梁帝在林公公的搀扶下坐上龙椅,眼中似有一点水花,忍着没有掉下去,双目血红,似是许久没有睡过觉了。 “自从太和殿殿试之后,朕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合过眼了。” “陛下。”有大臣悲痛欲绝。 “父皇。”太子和两位亲王纷纷流泪不止。 梁帝血红的双眼,抬首看着殿顶的天花板,好一会才道: “当朝大学士,总共只有五位,朕罢免了三位!看看这几个朝廷栋梁,哪个不是头发花白,哪个不是学富五车,可他们烂了,朕的心也碎了!祖宗基业在朕手里搞成现在这个样子,朕愧对天地,有罪于国,恨不得罢免了自己……” 梁帝盛怒之下,几乎带着咆哮,毫无心理压力地将锅甩给了递上辞呈,被他罢免的三位阁老。 群臣们纷纷露出战战兢兢之色,今天这场戏不得不陪梁帝演下去。 梁帝显然怒气未消,指着下面臣子们的鼻子骂道:“还有伱们这些冠冕堂皇站在朝堂上的干臣们,扪心自问亏心吗?朕知道,你们有些人比他们更烂!劝你们一句,把自己的心、肝、肺拾掇干净了!” 无耻! 荒唐! 可是大臣们又能怎么办,难道真让梁帝再去玄都观,把烂摊子交给他们? 他们要拯救大梁朝,就得割让自己的利益,那怎么可能? 利益不是凭空产生的,一部分人多了,另一部分人就少了。 人之道损不足而奉有余,那就是如今大梁朝的局势。 大臣们、勋贵们、皇子们都是有余,难道还真能损自己去补不足? 那不就成圣人了吗? 殿下所有人纷纷叩头服罪。 梁帝扫了他们所有人一眼,似乎所有人都看了一遍,包括太子,包括两位亲王…… 他缓缓道:“朕现在很明白,这大梁最大的祸患在内,不在外,就在这太和殿里!” “咱们这里的人烂一点,整个国家就烂一片。你们要是全烂了,全国各地就会揭竿而起。你们想一想,就在你们脚下,死过多少人。想想历朝历代的大反贼,哪个杀进来,不是天街踏尽公卿骨。”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 大殿里噤若寒蝉。 好一会,梁帝继续开口:“朕这好几天没合眼,心里琢磨来琢磨去,就想着跟你们说点什么。最后总结了四个字‘正大光明’,说着容易,做起来难!就这四个字,是朕挖空心思得来的。从今日起,这里就叫正大光明殿!” 太和殿内,冉冉升起一块刻着“正大光明”四字的牌匾。 太和殿也改成“正大光明殿。” 史官奋笔急书。 他不得不说,梁帝的话很有些道理,可比起亚圣公的平静陈词,陛下歇斯底里的怒斥,并不让人信服。 这是大梁实录,不置褒贬。 但是他回去之后,才是偷偷做下对亚圣公平静陈词和梁帝怒斥群臣的对比评价。 “陛下运筹演谋,鞭挞宇内,揽申、商之法术,有张仪、陈平之奇谋,终能挽回朝局,抑可谓非常之人,超世之杰矣。” 商鞅作法自毙,陈平喜好阴谋,史家不言之言,尽在其中。 至于对亚圣的评价: 诗有之:“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然心向往之。 无论史官如何曲笔直言,梁帝到底将锅甩了出去,拿回对朝堂的主动权。怒斥群臣的内容亦在神都掀起波澜,替梁帝挽回不少形象分。 而殿试上的事,在绣衣卫严查下,渐渐淡化。 怒斥群臣作为经典,暂时大肆流传。 … … 秦川依旧在天牢里。 袁洪劝他杀出去,秦川觉得还不到时候。 他需要时间消化最近所得的体悟,梁帝也需要时间准备。 现在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而天牢能避免秦川被外面的人和事物打扰,哪里有比天牢更安静稳妥的地方? 高震、黄梦都出去了。 江冲也暂时没再来。 袁洪继续在密牢修炼武道,巩固武圣境界。 秦川则开始悟道。 只是这个过程没有那么顺利。 天牢最深处,仿佛连通九幽地狱一样,每到深夜,都有无数厉鬼哀嚎,试图扰乱秦川的神思。 袁洪都有些受不了。 这种事,以前是没有过。 袁洪说,要是给他修炼了鬼仙,这般吵闹,指不定就杀入阴曹地府,找阎王老儿算账去。 秦川倒是安之若素。 他清楚,这肯定是梁帝暗中使坏。 秦川若是心浮气躁,不得安神,那就着了对方的道。 秦川平静淡定,袁洪自也安分下来。 他是武圣,即使燥性起来,也只是杀性发作,逢佛杀佛而已。说白了,就是现在很手痒,想要出去干一番大事。 要不是秦川要留着,他早杀出去了。 秦川在天牢最深处悟道! 那似乎连通阴曹地府,传来的无数冤魂厉鬼的惨嚎,让秦川不禁想着生死的大事。 他成就元神,实有机缘巧合。 超脱生死,过程难以说清楚。 现在这些幽冥厉鬼的惨嚎,将生死的大事,再度摆到秦川面前。 可秦川没有惶恐不安,他已经得了长生。 只是还需要面临天劫而已。 既然超脱生死,对幽冥之事,自然没什么畏惧。 所以他考虑不再是生死,而是生灭。 一字之差,意义截然不同。 人死为鬼。 其实只是换了一种形式存在。 生灭则不然。 不朽追求的便是不灭。 死亡是另一种形式的开端,不朽不灭则是一种形式的长存。 所谓长生久视。 久视之意,大抵就有这个意思。 人间最是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秦川的追求是留住。 长生不是如日月山河那样的长生,而是留住自己想要留住的美好,这才是长生的意义。 亦是成就元神,得道长生的动力。 这也是执着。 唯执着可以成道,而执着也可以阻道。 一个求道之人,自是缺少不了执着的。 秦川首先要明确自己的执着。 “我求的道不是元始,不是太极,不是至公无私,不是诸子百圣寄托的圣道使命,而是我内心所求的执着,留住那些觉得美好的事物,这也是良知之心,求道之心。” “唯其明心,所以见性。” 秦川的肉身陷入一种死寂,道心也陷入死寂。 他仿佛刹那间化为虚无,没了气息。 天牢最深处的监牢,如一具棺材将他包裹住。 而他的神色在无尽的死寂中,绽放出宁静从容的神态,阴暗潮湿的天牢里,竟响起潺潺流水声,盖过掩埋了那些厉鬼的哀嚎。 掩盖了死亡。 带来流水的生生不息。 生生不息,才能留住美好。 否则美好没有生生不息的循环往复,那也成了死物。 一朵道之花,在秦川心头盛开。 (本章完) 第45章 子不语(4k) 梁帝在朝堂怒斥群臣后,似乎庙堂迎来一股新气象,恰好现在是春天,一年之始。 于是各部门匆忙运作起来。 而一道旨意,在晚春时,直达天牢里。 这是一道中旨,无须走内阁。 旨意大概的内容是放出秦川,其功名依旧,并委任他作为太仆寺下一个从七品的监正,负责桃山书院附近的一座马场。 状元本该是正六品,给了从七品的太仆寺监正,可以说是贬谪。 但相比秦川在殿试上的行为,梁帝可以称得上豁达大度了。 最后传旨的太监林公公还传来梁帝的口谕, “无君无父,无法无天。” 这是给秦川打上标签。 马政是国之大事。虽然秦川这个监正,像是弼马温。但诸子百圣不乏做过小官的,如夫子的第一个官职是是季氏吏,是鲁国三大家族“三桓”之一季氏家族负责管理仓库的小吏,由于工作认真、负责,夫子的第二个官职由仓库管理员升为专管牧场养殖工作的司职吏。 无论是第一个,还是第二个官职,都无法与太仆寺的监正相比。 至于老子做过王室的图书馆管理员。 这个官职很小,但有重大的历史意义。 无论如何,秦川似乎得到一个不错的结局。 朝堂的面貌也由此一新。 亚圣到底更让人敬佩了。 梁帝虽然罪己诏没有真正承认错误,怒斥群臣,更是究极甩锅,到底朝堂有了新作为,新气象。 这一切离不开亚圣公当初在殿试上的惊天言论。 即使那些事迹被掩盖住,可还是有不少人知道,心中升起浓浓的敬畏佩服。 敢为天下先! 秦川天牢悟道后,接到梁帝旨意,风平浪静地去桃山下,书院附近的马场赴任。 “飞马牧场。” 正是马场的名字。 很有些耳熟。 他心里清楚,梁帝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即使干休。秦川为了完成诸子使命,推出新学,也迟早要闹出风波。 眼前的平静,无非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他来到桃山下的飞马牧场,和书院很近,这就有种引导秦川犯罪的嫌疑,梁帝是要让秦川先传播新学到书院里。 书院对帝国的影响很大,历代梁帝都试图打压分化书院,可很难成功。书院如今更多是文官集团意志的化身。 帝王的心里是没有真正仇恨的,攥取更多的权力,简直跟本能一样。 梁帝下罪己诏、怒斥群臣、释放秦川到飞马牧场做监正,步步为营,既可以利用秦川的新学来分化书院,也可以借机打压秦川。 因为书院早已是理学的天下,哪里能接受秦川那无“君无父、无法无天”的新学。 一场莫大的朝堂危机,让梁帝轻松化解渡过。 等到秦川新学受到理学之臣排斥后,圣道光环也会被那些人有意识忽略掉,届时无论是用秦川继续当刀子削弱书院、文臣们的实力,还是利用书院、文臣来对付秦川这个碍眼的人物,都是梁帝可以暗中左右的事。 如今梁帝只需要一段时间,优势就会完全回到他身上。 优势在我! 眼见得朝局被自己稳住,梁帝有些得意。 只是他身体不是很好了。 脑海里浮现秦川的身影,心里依旧是说不出的厌恶。 作为帝王,再恶心,有时候也不能感情用事。 国师向他献上一种长生药,那需要是要取用女子的丹红,为了让丹红干净,就必须让宫女们注意饮食的素净,比如该吃饭的时候,得让宫女只能吃点草叶喝点水,所谓餐风饮露,大抵如此。 这样也削减了皇宫的开支。 难道他还不够勤俭吗? 梁帝每每想到这些事,都觉得秦川对他的指责,太过荒唐。 依旧是意气难平。 … … “师父,前面便是飞马牧场,咱们真要在这鸟地方待着,安平小儿的官有什么好做的。”袁洪在秦川出来后,直接走出天牢。 他已经是武圣,不说是无法无天,反正只要不明面上造反,还是不好再继续为难。 因为武圣相比鬼仙,还有一层“镇魔”的重大意义。 镇魔司是很不希望大梁的武圣减少的,因此他们无论属于哪方势力,都有一些默认的特权。 如果实在闹得太过分,镇魔司还是会出手。 这是镇魔司有别于绣衣卫的地方。 镇魔司有重大的使命,超出家国兴亡,而皇室知道内情,对此也没什么意见。 婴宁、清清都在秦川身边,在青玉葫芦里呆着,她们没受什么天牢的阴暗潮湿之苦。 但葫芦里的小天地,总是不能和外面的大世界相比。 秦川天牢悟道后,身上有种超乎以往任何时候的从容镇定,好似天下事,再也没什么能难住他的了。 连袁洪都不清楚自己这位小师父悟出什么来。 如果让秦川来说,那就是见自我。 见自我,才能见天地,见众生。 秦川的天牢悟道是一种从身心开始的蜕变。 对于他的战力暂时没有惊天动地的提升,可长久以来,对他参悟元始道相、太极符印、神宵炼神术等……,有着重大意义。 那就是真正将这些东西,化入自身的道中。 悟道然后化道。 化道是贯穿修行始终的过程。 即使合道也得化道。 否则那就是被大道融合,没有自我。 秦川看着身边的清清、婴宁以及袁洪,心想他们现在也算是一股震动天下的力量了。 一个武圣加上他,纵使渡过一两次雷劫的鬼仙遇上,都讨不了好。 他其实还有陵州这个基本盘在。 不过暂时不能回去。 王家的利益已经和崂山深刻结合在一起,且离不开秦川点石成金的奇思妙想,即使梁帝也轻易动不得。 而且梁帝能动地方势力利益的话,都可以变法成功了。 他没这本事! “现在一动不如一静,我还有些东西没整理清楚,而且离开之后,又能去哪呢?” “那倒也是,我就说说,去哪你定主意。”袁洪外面已经没啥故人了。四十年天牢的日子,即使有什么故人,也没有情分可言。 唯有玄天武馆,残存一些香火情。 他愿意跟随秦川,除开愿赌服输外,还因为觉得跟在秦川身边,他有希望突破人仙。 他能从秦川身上体会到真正的仙意。 那不是鬼仙身上的一股尸臭味的仙意。 人仙才是肉身成圣至关重要的一步。武圣虽然也有个圣,可还不是真正的肉身成圣。 而且秦川有元始道相。 三清神话,自古有之。 可是参悟出元始道相的,袁洪还没听说过。 莫说元始道相,即使太清道相,也没听楼观道、天师道有谁悟出过。 修行人参悟出的道相,某种意义决定了修行的上限。 袁洪的坐金銮道相其实已经很无法无天了。 可比起元始道相,啥也不是。 而且秦川天牢悟道后,更加神秘不可测度。 袁洪都不敢说秦川现在是什么境界。 总之很高。 秦川其实心里清楚,他不是很高,他只是踩在巨人的肩膀上。真正属于他的境界实则还是“见自己”。 这是一朵道之花。 潜力无穷。 来到飞马牧场,桃山附近。 秦川没有立刻进去。 因为周围突然起了一阵大雾。 这场大雾绝非偶然。 “师父,有妖孽作祟。”袁洪目中电光闪烁,似要穿透迷雾。 秦川道:“我知道是谁,等我去会会他,你们都在原地,不要动。我很快回来。” 袁洪见秦川知道对方底细,自然心里放松下来。 斗法比武这类事,对于他们这种人而言,只要明白对方根脚,自是立于不败之地了。 越是高手相斗,越要了解对方根脚。 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在高层次的较量中更是适用。 可惜他没学到玄天武馆最高深的开天眼法门,那是馆主才有资格修炼的。否则打通眉心天庭窍穴,开启天眼,能以肉身察看千里内外的事物,勘破对手的玄功变化。 秦川出现在附近的一个断崖上。 周围迷雾自然散开。 “状元公好手段,贫僧号令天地元气,起了这场大雾,可对你却起不到任何作用。不知这是什么神通?” 一个白衣僧人在断崖上迎风而立,身周亮起佛光,无比神圣庄严。 “刚在天牢参悟出的小神通,暂时没有名字,即使国师提起,那就取一个吧。” “便叫做子——不——语。” 秦川一字一顿。 “子不语怪力乱神?好名字,且看看状元公这神通当真能否言出法随,子不语怪力乱神。” 国师一挥僧衣,口中念出无量梵音。 随即周围再度有雾气出现,里面出现诸多天兵天将,还有灵山罗汉的影子,声势浩大。 这是驱使天地元气,幻假成真的手段。 国师要是修炼到极点,甚至能一人以元气化天庭神将、灵山诸罗汉,以元气演法。 “散去吧。” 那些天兵天将,灵山罗汉冲到秦川面前时,被他一句话镇住,随即散成无形。 国师惊骇莫名。 他这次可是拿出了真功夫,依旧破不了对方子不语的神通。 忌惮之心,大肆起来。 “看来状元公在天牢里更进一步,贫僧这点雕虫小技,确然在伱面前不值一哂,就此别过。” 国师这次主要目的是试探秦川虚实。 梁帝暂时咽下这口气,他可没真正咽下去。 见秦川出了天牢,就想过来再试探一二。 这里地处偏僻,虽然靠近书院,可他又不是真正大打出手,书院也管不着。 秦川轻描淡写破去他操纵天地元气的梵音神通,令他颇为忌惮。 他不知,秦川的子不语最克制操纵天地之力的神通。 因为直接是以境界剥夺修士对天地之力的掌控。 见自己,见天地,见众生。 这种剥夺实则有见天地的玄妙了。 秦川虽然元神法力尚未到顶峰,肉身也未成武圣,可他境界实则比国师高。 元神地仙,哪怕尚未渡过第一次天劫,也至少是三次雷劫鬼仙的境界。 何况秦川见自我,已经彻底稳固了元神境界。 他算是真正证得元神。 而不是假借广成子道统,成就元神。 那种元神其实可以说是外道元神。 但是秦川凭借百圣圣道的道韵,三清加持的机缘,以及几世经历等等…… 终于见自我,明心见性,在天牢悟道,斩破虚妄,成就了真正的元神。 没这一番经历,他凭借原来的元神境界,根本过不了第一次天劫。 现在也只是有些希望。 他还需要许多修行资源,练成元神法身,如此可以增加渡过第一天劫的把握。 以及修炼八九玄功,也需要许多资源。 八九玄功修炼到千变万化的地步,可以助他避开元神的三灾,不止第一次天劫,后面两次天劫都能避开。 只是比起直接渡过三次天劫,所得的好处肯定大打折扣。 能自己渡过三次天劫,从长远来看是十分有益的事。 而修炼需要的资源,则需要一个势力来支撑,或者直接洗劫一个大势力。 恰好飞马牧场还在书院附近。 天下修行资源最丰厚的地方,书院肯定算得其中之一。 黑山老妖都不敢明闯书院,秦川自然不可能闯进去。 但他有亚圣的身份,书院找上他是迟早的事。 秦川现在是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他不急,自然会有人急。 进入飞马牧场。 一众牧场的小吏和马夫等前来迎接。 他们自然知道秦川的身份。 相比起亚圣的身份。 这些小吏和马夫更懂得状元公的含金量。 “三元天下有,六首世间无。” 连中六元,古今唯一。 在小人物的眼里,这比圣人身份还稀罕。 诸子百圣,中古诸子可有足足上百个,连中六元的状元公,当世仅此一位。只是他们也不太懂,状元公为何要到太仆寺下的飞马牧场做个监正。 总归这是一尊活神仙,活菩萨。 他们是一点都不敢怠慢的。 秦川进入之后,也没有大刀阔斧改革马政的意思,而是因循旧例。 因为马场里根本就没几匹马。 他到了飞马牧场第三日,这天是清明节。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一个儒生携杏花美酒前来拜访。 (本章完) 第46章 著书(4k) 儒生年近四十,俨然有大家气象。 “仆名顾亭林,现添为书院三位副山长之末,见过亚圣。” 秦川本以为儒生是书院里出类拔萃的学生或者讲师,没想到对方居然是书院三大副山长之一。 书院没有设山长,因为他们认为唯有达到诸子境界的人才有资格做山长。 秦川对顾亭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倒不是因为顾提学。 他道:“顾先生,莫非是安平二十七年那位被黜落的解元?” 安平二十七年第一件大事,便是有一位生员参加神都的乡试,本被取为解元,但放榜之前,便被黜落,从此不再有参加科举的资格。 这位生员便是顾亭林。 秦川没想到这人竟然加入了书院,并成为书院三大副山长之一,哪怕排名最后,亦有些不可思议。 这人是真正的学问大家。 秦川心里清楚,他这个亚圣,其实名不副实。 “正是仆,不过仆在书院化名江山,承继一个老夫子的道统,才进得书院,因为在书院书教的好,大家抬举,做了副山长。比起亚圣在殿试上做得好大事,仆这点成就实在微不足道。”在他看来,秦川会试时百圣齐鸣的事迹,完全不能跟秦川怒斥安平帝相比。 他尊称秦川为亚圣,乃是因为秦川在殿试上做的大事。 秦川对顾亭林的事迹有些了解。 这人在神都参加乡试时,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王侯,言语颇是狂妄,让安平帝知道后,颇是不喜,将其黜落,永不叙用。 如今他、袁洪加上顾亭林,可谓贯穿安平朝前中后期三大刺头了。 一个武圣,一个大儒,一个亚圣。 秦川说了顾亭林的事迹,袁洪听后十分欢喜。 三人就在亭子里喝酒。 顾亭林一来就表明自己隐藏多年的身份,自然是对秦川信任至极。其实他的身份,书院里不少人都猜出来,可是猜出来也不会告发。 书院的副山长有名义上的尊位,但不值得学生、讲师们勾心斗角,因为只有通过众圣殿的考验才能成为副山长,不是说这个位置空下来,你就能上去。 书院现在有三个副山长,只说明如今仅有三人通过了众圣殿的考验。 而且众圣殿真正的掌控者是天书。 除非真正的山长出现,否则天书会一直通过众圣殿,为书院护道。 那是书院最大的底牌。 天书是众圣道统汇聚,无数典籍汇聚诞生的神物,自有书灵。 号称能知过去未来。 但是能得到天书垂青,让它答疑解惑的人,自来极为罕见。 酒过三巡,顾亭林终于说明来意, “我听说亚圣在陵州府曾和人办过一个叫明报的东西,我向来喜欢阅读邸报,了解天下大事。对亚圣的明报,颇是喜欢。亚圣既然在陵州府办过明报,有没有想过,在神都再办一个明报?” 顾亭林微笑看着秦川。 秦川:“报纸确实是一件利器,我欲冲破一切,打碎一切,再造寰宇,才想出报纸这事物来,顾兄真愿意助我办报纸?” 他清楚顾亭林是什么人,而且自己在殿试上的意图,有心人肯定能判断出来,没什么好藏着掖着了。 他不装了,他摊牌了! 顾亭林哈哈大笑:“正是怕亚圣不行此事。当今理学,空谈心性,空疏学风,不以经纶世务为目的,仆早看不顺眼了。只是遍览群书,求诸百家之言,研究疆域、形势、水利、兵防、物产、赋税等国之要务,依旧不得要领,还请亚圣为我解惑,如何才能提出要领来,照破这黑暗浑浊的世道?” 秦川微微一笑道:“顾兄何必诓我,你已经想出答案,是不是要试探我?不如我们各自在掌心写字,亮出来对照一二,看是否所见略同?” 顾亭林洒然道:“亚圣知我,袁兄也是洒脱之人,要不要也加进来?” 袁洪道:“我可没这么多弯弯绕绕,师父和顾兄都比我有学问,你们说,老袁跟着干便是了。” 他说话间,又闷了一口杏花酒。 天牢里不是没有酒,可喝酒需要气氛,需要地方,天牢那破地方,再好的美酒,都尝不出酒味。 于是秦川唤清清取来笔墨,和顾亭林各自在手掌上用小楷写了八字。 然后亮出来对照。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顾亭林哈哈大笑,“果然,亚圣知我。唯天下人人有自奋之心,才能拯救世道。” 秦川道:“既然顾兄打算跟我一起办报纸,不如重新取个名字,有别于明报,顾兄来取吧。” 顾亭林:“固所愿也。叫大梁民报可乎?” 民和明音相近。 但民报的民字,体现出以民为本的意旨。 正是要天下之民,人人皆明,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才能人人有自奋之心,不局限于士人。 秦川:“可。” 顾亭林:“亚圣公文采飞扬,不如给民报提一首词,以壮声威。” 秦川笑道:“自己写的倒是没有,但曾听过一首词,借来一用。顾兄和徒儿请听我念来。” 袁洪看着是个粗人,实则琴棋书画皆有涉猎,学问起码有举人的水平。 他愿意跟随秦川,除开想要看清前面的路外,也有秦川是状元公的因素在内。 他这几日,还没见得秦川做得文章诗词。 虽然秦川说是听过一首词,能入其法眼,作为民报的开头词,必有不凡之处。 袁洪自是凝神细听。 顾亭林听过秦川的水调歌头,豪放大气,如仙人所作。又有那鹊桥仙,况肯到红尘深处,这样的句子。 一直盼着秦川的新词。 所以才情秦川作词。 见秦川竟说要借一首词作,心里不大信。 他猜想是秦川作为亚圣,再沉迷于诗词小道,难免使世人效仿,误了大道之学。亚圣者,引领一时之风骚也。 有此顾虑,故而假托他人。 顾亭林凝神细听。 但见得清明雨落纷纷,秦川对着细雨,吟道: “人猿相揖别。只几个石头磨过,小儿时节。铜铁炉中翻火焰,为问何时猜得? 不过几千寒热。人世难逢开口笑,上疆场彼此弯弓月。 流遍了,郊原血。 一篇读罢头飞雪,但记得斑斑点点,几行陈迹。五帝三皇神圣事,骗了无涯过客。 有多少风流人物?盗跖庄蹻流誉后,更陈王奋起挥黄钺。 歌未竟,东方白。” 一曲歌罢。 正中袁洪和顾亭林心怀。 他们生于理学世道,对理学森严的天道规则本能抵触。因为理学的天道,是一种让他们本能反感的霸道。 说伱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说你不行,你就不行,行也不行。 所以皇帝说的话,不能违抗,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他们打心底里是有一种冲破一切桎梏、打碎一切枷锁的气概,这天地不对,那就再造寰宇。 只是又没这个能力。 袁洪才会呆在天牢中。 顾亭林才会在书院教书。 秦川那句“陛下欲反乎”,正是这种气概的体现。 当着梁帝面,说出这样的话,他们也就做梦想过,真这么干,估计一点容身之地都没有。 也就秦川敢这么干,有这个资格这么干。 用理学赋予的亚圣身份,抨击理学的天理化身——皇帝。 简直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顾亭林听说这事后,当天就大笑起来,特意开封了一坛黄宗之藏了好多年的女儿红。 黄宗之气得直跳脚。 骂他无君无父。 但还是陪顾亭林喝完了一坛女儿红。 事后就去劝梁帝了。 但是梁帝真不听他的劝。 接下来便是顾亭林去筹措办民报的事,他打算先发个内部版本,在书院里试行刊发。 顾亭林自己虽然没有钱,可是书院的两个副山长、讲师和学生们有钱的不少,办报纸的启动资金不缺的。 他为人狂放不羁,学问渊博似海。 虽然屡屡有离经叛道之言,可学生们都很喜欢他的课。 认为说是在诸子的时代,顾亭林便是楚狂接舆那样的贤者,比不得诸子,却也是特立独行的大贤者。 昔年楚狂接舆唱着歌从夫子车前走过,他唱道: “凤兮凤兮!何德之衰?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已而,已而!今之从政者殆而!” 夫子下车想和他说话,可他故意避开离去。夫子始终没有得到和接舆说话的机会。 其风采令夫子都称叹不已。 秦川在顾亭林去筹办民报时,开始想接下来要在民报上写的内容。 但是天色快黑了,他忍不住有些犯懒。 他可是亚圣啊。 只是前段时间那么累了,难道现今不能享受享受。 清清好久没给他按摩了。 还有婴宁,看看自己给她布置的功课做的怎么样。 这种犯懒之心,让秦川不觉得愧疚,反而有种轻松释然。 说明他还是个人。 长生得道其实是一件很矛盾的事。 因为长生者,随着岁月推移,很难不变得无情起来。实在是经历太多,便看淡了。 莫说长生之人,即使凡人,一到了四十岁,临近中年,许多事都会看淡,几人还能少年意气,见颜色而慕少艾。 比如王孚到了四十岁,虽然还会喜欢女色,可未必想跟女人多说话,只是生理冲动,而不会再有少年时那种遐思。 届时可能喜欢钓鱼胜过女色了。 成熟的代价,无非是舍弃一部分情感。 秦川始终带着婴宁、清清的原因,便在这里。 她们不只是自己亲人和仆役,亦是一部分情感所在。 有时候秦川都觉得自己实在过于自私,妄自尊大,喜欢替清清、婴宁做主,还打着为她们好的想法。 可是他一个求道之人,妄心能不大吗? 自来成圣者,皆有妄自尊大之心,才能打破成见,生出再造寰宇的气魄来。 只是要把握一个度,过犹不及。 这个度,便是最难掌握的事。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最难便在平这个字。 若是掌握了,阴阳造化,行圣德之道,那便容易了。 没什么事是一蹴而就的。 修行求道,到了一定高度,只能一边摸索一边犯错。 不犯错,那也不是真正的修行。 圣人也有过错,在于过而能改,且有容错的本钱。 天色虽暮,雨未歇。 袁洪是闲不住的,他不常回监正的院子住,喜欢去附近的山里,以他的本事,去终南山都很近。采药炼炁,潇洒自在。 清清也是闲不住的。 她虽然也每日修行,可是闲下来还是会做家务事。 修行不过是家务事后的闲暇之余才会进行。 在她看来,自己服侍公子是天经地义的。 真有一天公子不让她服侍,她会觉得天塌下来。 这让秦川会想起倚天屠龙记的小昭。 可是他并不是那么喜欢小昭。 清清给秦川按摩,很是仔细认真,随着她得道人身,修行神宵炼神术愈发有成,按摩的力度越来越好,能跟上秦川日益强壮的肉身了。 秦川:“你有心事?” 他能察觉到小侍女有些心不在焉。 其实秦川能用神通道术窥视清清的心事,可他从没这样做,仅凭自己的思维去猜测。 再是亲近之人,也要给对方留一些私隐的空间。 他察觉到清清是有些话想要说。 可她一向不是多嘴的性子。 “奴婢有些想陵州了,想念五柳庄的梨花树,这时候应该开花了吧。还有门前的柳絮,客栈不知道有没有新的客人。但是奴婢知道公子暂时回不去。” 这是她得道人身以来,第一次跟公子一口气说这么多话。 秦川微微一怔,轻轻道:“其实我也想陵州,要不了多久我们就会回去的。” 神都虽大,不是久留之所。 秦川也喜欢陵州。 但有些事没做完,便暂时离开不得。 而且现在他回去,无疑是给王家、禹江龙宫他们招灾惹祸。 亚圣,好大的名头。 其实也只是名头。 能防明枪,却难躲暗箭。 清清道:“奴婢多嘴了,其实只要公子在的地方,奴婢都很开心,只是回到陵州,更开心一些。” 她的心意其实不止这些,而是觉得公子做的那些事很危险,和皇帝作对,和理学天下作对,她不是不明白这些事理的小女妖,所以知道这样做,其实很危险。 她不关心天下好不好,只关心公子好不好。 秦川其实也明白的。 他轻轻念了一句,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哪有那么好回去。 不来神都,不在会试里,百圣齐鸣,那众圣的道韵哪里会让他得到。既受之,便有因果,终归是有代价的。 如果不取这些道韵,便不能恢复修补元神和道种,杀劫来临时,一切美好都禁不起真正的折腾。 终究如镜花水月,一场幻梦而已。 得道容易守身难。 他做这些事,便是为了守身。 封神演义里石矶娘娘的事迹,让人心有戚戚。 杀劫来临时,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哪里是躲能躲掉的。 因果恩怨无处不在。 如果没有杀劫,没有因果,他在陵州做个举人,便足矣。 可是他身上有大因果。 从获得广成子道统时就注定了。 元始、太上、诸圣、甚至还有疑似上清道统的神霄道…… 有这些大因果在,他怎么退出江湖,不问世事?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他太能体会这句话了。 在清清的按摩下,秦川沉沉睡去。 这一觉格外踏实。 无梦。 秦川醒来,就打算落笔写民报要连载的书。 依旧是。 从心开始的故事。 (本章完) 第47章 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8k) “盖闻天地之数,有十二万九千六百岁为一元。” 秦川使用写过诸多文章,笔头已经全白,隐约有浩然之意流转的狼毫笔着墨落笔。 笔头吸饱墨水。 他先写下开篇第一句话。 轰! 刹那间,雪白的宣纸突然自焚,而狼毫笔的笔头居然燃烧起来,宣纸上的墨迹半点不留存。 “写不出来?”饶是秦川当惯了文抄公,这等怪异可怖的事,还是第一次遇见。 他立即扑灭狼毫笔笔头的火焰。 原本洁白晶莹的笔毛烧掉尖头的一部分,余下泛起焦黑的糊味。这可是浸染过浩然正气和不知多少文气的狼毫笔,虽然远远比不得体内的诛邪笔,可也是一件不同凡响的灵物。 秦川心里一阵肉疼。 此笔随他很久,且是他亲手制作,加上他对炼器初解的体悟越来越深,将来是打算将其作为自身炼道之宝的。 “看来此书因果之大,远远超乎我的预计。” 秦川停止下笔。 旁边红袖添香,为秦川研墨的清清亦被惊吓到,一脸担忧,却没有发出声,不想惊扰到公子。 她清楚,这种事自己没法出主意,说话还会干扰公子的思绪。 做好一个工具人,等公子吩咐就好了。 她在秦川身边学到很多事,其中一条便是量力而行。 无谓的忧心举措,并没有实质性的帮助意义,顶多是舒缓自己的忧心,并不能解决实际问题。 知止而后有定。 秦川端坐书案旁,缓缓闭目,心头流淌这篇的字字句句,完整的故事轮廓呈现,场景呈现。 他耳边升起海中波涛声。 一座仙山的轮廓慢慢浮现。 是三岛之来龙,十洲之祖脉! “还是得写。” 秦川元神通达天机,道心萌动,能感应到冥冥中一道机缘朝自己而来,他很清楚知晓这是一个大机缘。 这本书一定要抄出来,其中必然有天大的机缘隐藏。 而且此书虽然故事玄奇,瑰怪壮丽,实则也是一本修炼秘籍。或许落笔成功,对此世有开道的重大意义。 再难都要写出来。 狼毫笔不能落笔,诛邪笔呢? 再试! 秦川用诛邪笔附着在狼毫上,开始落笔。 “盖闻天地之数,有十二万九千六百岁为一元。” 龙飞凤舞的一个个字出现在宣纸上,这次没有自焚。秦川松一口气。但是心中有些肉疼,因为就这些字,诛邪笔存储的文气便消耗了一些。 怕是写不上几个回目,这些年积攒的文气都要消耗一空。 哪怕他现在依旧有文气源源不绝地回来,可明显赶不上书写此书文字的消耗。 只是还没等秦川继续落笔。 秦川看向宣纸,微微惊骇,因为宣纸上的字以很快的速度消失了,没有自焚,可直接墨迹隐退。 天道不许么? 他隐隐察觉到一股规则之力在抹去刚才宣纸上的文字。 他准备布道心学,本就是有打破一切,再造寰宇的气概,自然不会畏惧,只是在想如何真正把此书写出来。 在他原本的设想里,此书是分两部分。 前一部分写求道,后一部分写造反。 至于后续的续集,那又是另一个故事。九九八十一难未必要写出来,可看情况而定。 因此此书的名目,暂时也不叫西游记。 因为西游是后续的故事。 他尚未命名。 打算先写出来。 秦川定神,心想大概是理学统治九州太久,九州天道和理学产生神秘联系,对此书的内容有本能排斥。 的影响其实很大,因为可以通过话本、说书甚至戏台等多种形式,深入底层。 稗官野史,家言,往往对普罗大众都超乎想象的影响力,不逊于儒门森严的礼教。 秦川心如电闪,想到了鬼墨。 诛邪笔附着狼毫落笔写字肯定是没问题,问题是出在墨水上。 普通的墨水不行,可以用鬼墨来试试。 实在不行,请袁洪放点武圣的血?正所谓师傅有事,弟子服其劳嘛! 秦川心里想起不知跑哪去了的大徒弟。 他清楚,只要这本书的内容真正呈现在世上,后面的印刷应该就没问题了。既然天道规则之力不能抹去,自然就能继续存在。 现在要做的是如何使其留存下来。 秦川取出鬼墨,这玩意他还有一些存量。他再用青玄剑割破手指肚,以血和墨。 放血这一步,就不用清清帮忙了,研墨这一步,还是清清来。 秦川的血暂时比不上武圣的血,可也很接近了。 炽热的血气,在研墨的过程中,对清清的神魂好似一个大火炉一样释放的火气一样,弄得她香汗淋漓。 这是神感于内,体感于外。 只要经受住磨砺,对修炼是有益处的。 很快血墨混合完毕。 鬼墨和强大的武者血气本是水火不容,融合在一起,也有种水火交攻的异象,看起来有些吓人。 但也因此迸发出强大的异力。 秦川以诛邪笔附着狼毫,吸饱黑红的鬼墨,开始落笔。 “盖闻天地之数,有十二万九千六百岁为一元。” 这次一气呵成,连诛邪笔消耗的文气都比此前少了大约三分之一。 果真有效! 秦川心里一喜,然后静静等待,过了好一会,宣纸上的墨迹都没消失。只是外面的天色愈发阴沉,阴风怒号,似有鬼神嚎叫一样。 这等怪象,自然吓不到秦川。 他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继续写到: “将一元分为十二会,乃子、丑、寅、卯、辰、巳(si)、午、未、申、酉、戌、亥之十二支也。每会该一万八百岁。” 元会的概念落笔,秦川觉得自己的元神都有些消耗。 许多洪荒流,都喜欢用元会来形容修炼法力的深厚程度。 往往数十元会的法力,才算得有点厉害,在洪荒能当个小大佬。 秦川清楚,这是此书在消耗他的精气神,来对抗天道规则。秦川因此也和这书产生紧密的联系。 他心中有些悸动,也有些激动。 定住心神,秦川一鼓作气,继续写道:“且就一日而论:子时得阳气……冬至子之半,天心无改移。一阳初动处,万物未生时。到此,天始有根。再五千四百岁,正当子会,轻清上腾,有日,有月,有星,有辰。日、月、星、辰,谓之四象。” 日月星辰,谓之四象。 随后秦川奋笔疾书。 “感盘古开辟……世界之间,遂分为四大部洲……东胜神洲。海外有一国土,名曰傲来国。国近大海,海中有一座山,唤为花果山。此山乃十洲之祖脉,三岛之来龙,自开清浊而立,鸿蒙判后而成。” “那座山,正当顶上,有一块仙石……盖自开辟以来,每受天真地秀,日精月华,感之既久,遂有灵通之意……化作一个石猴,五官俱备,四肢皆全。便就学爬学走,拜了四方。目运两道金光,射冲斗府。” 终于写到石猴出世的段落。 清清看见,公子额头竟出了细密的汗珠。 她为之心紧,愈发大气不敢喘息。 只是远远眺望桌上白纸的文字。 “公子是要写一个石猴的故事?恁地如此艰难?” 她自来见公子落笔着墨,写就文章,无不如意,还是第一次见公子如此艰难的时候。 而外面天色愈发阴沉,狂风呼号。 当真是笔落惊风雨,书成泣鬼神。 秦川随即罢笔。 他刚写到这里,有些心力不继的感觉,需要休息一下,缓一缓。 因为越写到后面,落笔越是艰难,元神消耗越大。 猴王出世这一段,竟然让他元神疲惫之感大增。 他心知这是因为自己在无形中以元神对抗此方世界的天道。也不能说是对抗,而是强行要在天道里加点东西。 的的确确是演化一道出来。 元神之道。 修心之道。 石猴出世到求仙修道这一段,实则就是一个有别于鬼仙、武圣修行的另外一道。 何况石猴更不在天地人神鬼五仙之中,超脱世外。 这已经不是故事本身的问题,而是其理念触及到了此方世界天道的核心。 书中写石猴出世求道,实则也是在此方世界演道。 因为完完全全呈现出了别样的修行之道。 猴王求道, 此世演道。 秦川知道光是这第一回目的内容,就有无限妙处,他作为第一个抄录者,获益肯定会非常之大。 秦川暂坐定休息,运转玉虚法门,心内观想元始道相,那种天道的压力在元始道相下缓缓散去。 不愧是象征无,象征开辟的元始天尊。 哪怕只是秦川观想而出的元始道相,此方世界天道也不得不给几分薄面。 这应该是本能了。 天道出现在天地开辟以后,元始天尊则象征开辟。 前后不可谓不分明。 过了一会,秦川眸子发出清光,缓缓吐出一口白练似的长长气息,射出门外,消散在风雨里,将外面的鬼哭神嚎声冲散。 太聒噪了,影响他抄书! 他这一道白气,还有锋锐浩然之意,圣道气息流转,压制鬼神。 秦川现如今也是亚圣,虽然有点水,可毕竟是公认的。 不是什么毛神野鬼都可以来冒犯。 接下来写石猴在花果山做了美猴王,于水帘洞逍遥自在。石猴天生不凡,享乐天真,不知不觉间三五百载过去。 这是欢乐时光,秦川写得极为顺畅,天道压力也小了许多。 可是秦川很快话锋一转: 一日,与群猴喜宴之间,忽然忧恼,堕下泪来。众猴慌忙罗拜道:“大王何为烦恼?”猴王道:“我虽在欢喜之时,却有一点儿远虑,故此烦恼。”众猴又笑道:“大王好不知足!我等日日欢会,在仙山福地,古洞神州,不伏麒麟辖,不伏凤凰管,又不伏人间王位所拘束,自由自在,乃无量之福,为何远虑而忧也?”猴王道:“今日虽不归人王法律,不惧禽兽威服,将来年老血衰,暗中有阎王老子管着,一旦身亡,可不枉生世界之中,不得久住天人之内?”众猴闻此言,一个个掩面悲啼,俱以无常为虑。 这是猴王生发长生之心。 此心一发,如圣贤心发作,不可收拾。 求道之心一起,石猴仙道求索之路,便即开始了。 海量的天道压力陡然而至。 但是秦川已经开始适应,落笔继续书写第一回目的故事: “石猴出海,先入人世红尘,一心里访问佛仙神圣之道,觅个长生不老之方。可见世人都是为名为利之徒,更无一个为身命者。 它于南赡部洲,串长城,游小县,不觉八九年余。忽行至西洋大海,他想着海外必有神仙。独自个依前作筏,又飘过西海,直至西牛贺洲地界。登岸遍访多时,忽见一座高山秀丽,林麓(lu)幽深。” 故事写到这里,秦川灵台忽地绽放光明,元神似有一股道气环绕,说不出的舒服受用,随即天道压力猛然增加不知多少。 元神如负着一座高山,沉甸甸的。 此山正是灵台山。 写到灵台山,心中见灵台。 “灵台问道呵!” 秦川不管不顾,继续书写,写到石猴上山寻道,遇到樵夫,听其唱了一首道歌: “观棋柯烂,伐木丁丁……相逢处,非仙即道,静坐讲《黄庭》。” 《黄庭》二字一落下,秦川不觉神思悠然,妙处难言。 他方才搁笔,体会心中悠然道意。 天道压力也缓缓减退。 而此时,以血和的鬼墨,刚好消耗殆尽了。 秦川又取出剩余的鬼墨,然后放血。 脸色微微一白,却飘然有神仙之态。 清清研墨,秦川细细体会刚刚莫名感悟到的黄庭道意。 载营魄抱一,能无离乎? 这是黄庭道意和道经的相通之处,而黄庭道意更直指修道炼炁——“心不动,炁自固。意不动,神自灵。” 道德经直指修行本源,而黄庭经则是修行身心的内容。 乃是道家修炼之人,意图以个人身心修炼来超脱凡世,以达长生自在久视之逍遥的解脱境界。黄庭经便是其个人身心修炼经验结果的传授与记录。 黄庭经流传版本很多,主意脱胎道经,而流传各有不同,玄妙难解。 其归纳总结,本源来于道经,皆是太上道统。 有《太上黄庭内景玉经》和《太上黄庭外景玉经》两部。 秦川听青云道长说过,此世的黄庭经,内景藏于龙虎,外景落于崂山。安平帝曾去求肯,皆推辞散落遗失,不知真假。 他现在是机缘巧合下,引动了徘徊世间的黄庭道意,触摸到玄妙之处,若是还要深入了解,参悟消化,须得见得此世的正本,才能锲合其修行妙旨,真正化道己用。 黄庭道意在心中灵台荡漾,化入灵台中,秦川方才从坐定中出来,心想这西游记第一回目的内容,便已经玄妙无穷,实在是修道的总纲,大道的源流。 结合他自身的经历,愈发认定,定是有这么一个西游世界存在。 说不得他将来能破空去得。 一念起,则缘生。 秦川心知,怕是有感应了。 但现在远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平淡心绪,清清恰好研墨完毕。 主仆二人甚有默契。 秦川径自取笔,诛邪笔附着狼毫,笔头吸饱墨水。 如今狼毫有些焦黑的笔头,隐隐可见清气流转,生出难以言喻的玄妙,使秦川心头微微一动。 此前笔头烧焦的部分被清气玄妙覆盖,与浩然之意有别,两者渐渐融合,令诛邪笔都有了寄托其上的趋势。 难道狼毫能和诛邪笔融为一体? 若是如此,当真是一件好事了。 秦川心思一闪而过,着墨挥笔。写到这里,他用了草圣书法,龙飞凤舞的笔迹,道家韵味十足。 石猴得樵夫指点,上灵台山,访到一座洞府。 “又见那洞门紧闭,静悄悄杳无人迹。忽回头,见崖头立一石碑,约有三丈余高,八尺余阔,上有一行十个大字,乃是‘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 灵台方寸,是指“寻”;斜月三星,即指“心”字。即 合起来便是“寻心”二字。 石猴求道,入得仙山。便是求道寻心。 这暗合心学要旨。 接下来便是那精通三教诸子百家、法力无边的菩提祖师出场。 有诗为证: 大觉金仙没垢姿,西方妙相祖菩提; 不生不灭三三行,全气全神万万慈。 空寂自然随变化,真如本性任为之; 与天同寿庄严体,历劫明心大法师。 接下来便是石猴拜师,祖师叫它以孙为姓,给它取了个法号——“悟空”。 孙悟空三字一出,外面阴沉的天空划破一道闪电,电闪雷鸣,风雨大作,仿佛某种禁忌,由此打破桎梏,降临此间世界了。 写到这里,第一回目的内容终于完成。至于向后,石猴修什么道果,且是下回的内容了。 秦川再回到开头留白处,补上第一回的题目。 正是“灵根育孕源流出,心性修持大道生”。 这一夜电闪雷鸣不止。 秦川一夜未眠,看守书稿,可不想被雷火毁去。 事若反常必有妖,惊得梁帝连夜唤来钦天监,详细询问后,都没问出个所以然呢,弄得梁帝夜不能安枕,生怕弄出什么事。 他被秦川怒斥之前,哪里有这样忧心过。 现在为了稳住朝局,不得不多费心思在朝堂上,耽误修炼事宜。 若是秦川知晓,肯定会嗤笑一声,陛下,你这点微末道行,还有什么可修炼的。 因为梁帝身为人王,受到天道压制,现在勉强修炼到神魂即将出窍的阶段。数十年来苦功,花费不知多少修行资源,就修炼出这么一个东西来。 他也不是没寻到真法,可是人家慢起来顶多是龟爬,梁帝慢起来就是蜗牛了。 这已经不是千里马和驽马的区别。 若非如此,梁帝也不会搞那么多歪门邪道。 有秦川护佑,书稿终究没有被毁去。第二日,天光明媚。第一缕晨曦透过纱窗,照到书案的书稿上,有氤氲紫气生出,妙不可言。 秦川由此心知,这书稿是保住了。 但原稿还是留在他这里为妙。 后面顾亭林来要稿子,秦川给他看。 顾亭林见得书中内容,大拍腿道:“这一篇回目里,满藏修行的妙处,只是我怎么没看出哪里有打破桎梏,再造乾坤的气概呢?” 他是儒道释三家都有涉及,而且学问精深,只是不喜欢道门、佛门的宗教行为,对此一向嗤之以鼻。 除此之外,对儒家的名教、礼教也厌恶至极。 他认为礼法是桎梏生民的最大恶手。 秦川笑道:“顾兄读得太粗略了,你再读读?” 顾亭林于是细看,忽地拍掌道:“原来关窍在猴儿的名字里。悟空,好个悟空。鸿蒙初辟原无姓,打破顽空需悟空。这句我给你补上落在最后。” 他忽地想到秦川没写出有这句话意思的文字的缘由,“算了,原来伱是这个意思,先不补上。” 顾亭林明白,若是加上这一句,就会让许多人都可以看出来,这书的隐藏意图——打破旧有的桎梏。 灵台方寸寻心,得悟空之名。 便是要超脱生死,不受生老病死的桎梏。 落在世间,那就是不受其他桎梏了。 秦川不写,就是为了方便前期推广,免得受到有心人阻拦,或者给官府设为禁书。 而且安平老儿好道,若是此文传到皇宫大内,说不得满心欢喜,要仔细研读。上行下效,这书推广起来更快。 等到后面部分内容流传出来,保准给皇帝一个大大的惊喜。 “顾兄果然聪明绝顶,一点就透。” 顾亭林微笑:“我这心眼子可没你多。” 秦川淡然一笑:“须知要和恶人斗,心眼子怎么能少?君子行其道,先以小人之心度人。” 顾亭林点头,“人之初,无善恶。若是世道浑浊,恶人自然就多了。君子行其道,以小人之心度人,那也是因为世道啊。” 秦川笑着对他道:“可你我之所为,未必能让世道变好,人心易变,易乱,兴许世道会更差。” 顾亭林一怔,沉吟道:“确实有这个可能,真到了那一刻,又当如何?” 秦川摇头,表示不知。 顾亭林良久之后,忽地笑起来:“那也到了那一刻再说。大丈夫行事,哪有那么多扭捏。不做事就不会犯错,不就跟庸官一样了吗?此道,我不为也。” 只是得秦川提心,他狂放之心,生出更多细腻来。即使会犯错,也得做事更加仔细,避免许多无谓的过错。 古人云,尽吾志也而不能至者,可以无悔矣。 顾亭林又道:“笔名和书名可还没起。” “这是此书第一部,暂且命名为《大圣传》。” 秦川又补了一句,“天地之中,那超脱一切,不受拘束的存在,名之为——大圣。” 妖族有妖圣,而大圣非是妖圣所能描述。 石猴是天生顽石得道人身,可以为妖族,可它的经历可不只是一个妖能概括的。 顾亭林击掌道:“好一个大圣,好一个超脱一切,不受拘束。笔名呢?” “吴承恩。” “这有什么讲究吗?” 秦川微笑:“随意取的,难道你要用本名?” 顾亭林哈哈大笑,“还是算了,不然一出书,就容易被找麻烦。” 梁帝现在神经很紧张,要是秦川此刻以本名出书,说不得会使坏,弄出波澜。 反正有书院的渠道,先以书院作为试点,很快就能在神都的中上层铺开。 这第一回目的内容,确实没有任何犯禁之处。 还能引起人对修道的遐想。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安平帝喜好修道,这书自是极有市场的。 … … 国师府。 国师与白猿妖仙的约战推迟了,那妖仙说有要事,将约战的日期推迟到今年中秋,东湖月满之时。 其实满月在天,群星疏淡。 正也是论道的好时候。 至于国师自然巴想不得。 他才不想跟白猿这老怪物斗法,乃是此妖非要与他论道,说是要了因果。 国师想破脑袋,都想不出,自己和白猿妖仙有什么因果。 怕真是神仙杀劫来临,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好在他打听到白猿妖仙似乎有什么缺陷,现今的实力没到真正七大妖仙的层次。白猿妖仙推迟约战,应该与此有关。 他可以从长计议,趁机使坏,说不得能有夺取白猿妖仙内丹的机会,届时他炼化妖丹,说不得能真正称霸此世,什么亚圣也不用放在眼里了。 那日他被秦川的子不语神通惊退,细细思来,肯定是秦川身上有圣道境界,才使他不能驱使天地之力,而不是秦川已经功行圆满,实力在他之上。 即使如此,他也不敢小觑对方。 对秦川的忌惮之心大增。 只是要对付秦川,显得从圣人大义上着手,这不是他擅长的事,反正陛下比他更急。 国师修佛法,知因果,清楚自己和秦川结了梁子,到杀劫时,必然得了结,敌对的立场是没法改变的。 何况他是异类修佛法,百无禁忌。 说起他有今日的修为,离不开一位绝世妖仙。 昔年他在黄教大雪山光明寺附近修行,寺中有三大法王,佛法无边。国师便是在附近,感受佛法熏陶,开启灵智,逐渐修炼有成。 那日,黑山老妖去大雪山光明寺问道,以一妖之力,独创黄教圣地,那一战当真惊天动地,佛血如雨。 虽则黑山老妖终于退却,可一名法王身受重伤,不得不坐化当场,留下舍利。 当时黄教纷乱不止,国师寻到机会,将舍利盗走,从而练出一身惊天动地的佛法来。 他如今修为,已经直追当年的法王。 可是每每想到当时黑山老妖的盖世妖威,心里总是有一股难言的恐惧荡漾。 据传闻,黑山老妖是一个称号,每一代黑山老妖都有破空离去,得道飞升,去往另一个层次更高的世界。 这一代黑山老妖乃是第四代。 国师翻阅过皇宫珍藏的典籍,找到只言片语记载,里面有个惊天动地的信息透露出,诸子中的某一位便是三代黑山老妖行走人间世的化身。 这信息太过惊世骇俗,而且颇为隐晦。 国师都不太相信。 但是对神秘的黑山老妖的敬畏之心,更是油然而生。 七大妖仙,也是强弱不一的。 黑山老妖俨然有天下第一妖的实力。 国师因此,对世界一些离奇古怪的记载或者稗官野史、家言极度感兴趣。 这天一篇名为《大圣传》的开头送到国师府。 国师翻阅之后,心头震动无比。 “灵台方寸,斜月三星。这是修行炼心之道。菩提祖师,又是何许人也?我且仔细推敲一番,入宫给陛下瞧瞧,他肯定喜欢。” 这开头刚刚在神都里隐秘流传。 据说是书院里某位大才子写的。 … … 皇宫大内。 “下面呢?” “下面怎么没有了?” 安平帝正看到妙处,只觉得自己仿佛代入石猴。他和这石猴其实很像,都有超脱世俗尘世之心,长生问道之心别无二致。 刚看到石猴拜师菩提祖师,得了姓名。 下面居然没有了。 东海傲来国花果山水帘洞。 “问问翰林院的编修,东海可有此地?”安平帝想到那三岛之来龙,十洲之祖脉。 心里热切不已。 生平第一次有着强烈的开疆辟土之心。 真有这地方,一定要打下来。 三岛来龙,十洲祖脉。 既然能孕育天生石猴,必定灵气非凡。 他修炼进步不大,分明是没有一个好的洞天福地的原因。 虽然他也上过龙虎山,可天师府的洞天福地,灵气也就那样,对他修行帮助不大。 他不觉得是自己的问题。 即使有天道枷锁阻碍他修炼,可他道心如渊。分明是外力不够。 … … 伴随大圣传流传神都,尤其是最开始在书院扩散。 无数青华文气通过冥冥中的感应汇聚到秦川这里,诛邪笔吸了个痛快。 上次写第一回目的内容,秦川算是把诛邪笔几年积攒的文气消耗一空。这次居然很快就补回来不少。 他准备坐定一夜,养足精神,放空思绪,然后醒来开工。 秦川进入定境。 然后醒转。 他竟出现在一座石门面前,秦川目光落向石门, “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 十个字极为醒目,用的是秦川极为熟稔的甲骨文字,血淋淋出现在石门上。 有阴森、恐怖的气息,自石门背后,扑面而来。 (本章完) 第48章 菩提祖师(6k) 阴森、恐怖的气息潮水般从石门内泛出,秦川一阵恍惚。 他出现在了石门之内。 他检查了身上,诛邪笔等器物都不在了,但是青玄剑还在。青玉葫芦也不在。 秦川有些搞不清楚,现在自己是真身到了这里,还是进入上次类似龙君考验的幻境里。因为他察知自身的情况,很是正常。感觉就很真实。 可是他现在唯一拥有的与修行相关的器物只有青玄剑。 难道青玄剑和这个地方有什么联系? 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 这里难道真的是石猴拜师的地方? 菩提祖师的道场? 但这里的气息怎么如此阴森恐怖,遍布令人恶心欲吐的尸臭,根本和书中记载的斜月三星洞完全不符。 秦川回首看向石门,陷入幽暗中,模糊不清,幽玄难测。 他再看前方,这里是一处十分残破的洞天,有层层楼阁,进进宫阙,前面有一个很大的瑶台。 每一处都显得残破荒芜,路上还有许多发黑的血迹,以及残缺的肢体,从遗留的破烂服饰可以看出这些尸体身前应该是道士之类…… 总之这里以前应该是一个仙家洞天。 多半真的是书中记载的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 菩提祖师道场所在。 可为何成了这样阴森恐怖的模样。 秦川试了试没法在这里飞行,只能行走,跳倒是能跳起来,可还是会很快坠落,他一路来到瑶台下。 一路走到,都是残肢断体,没有见到一具完整的尸骸。秦川小心翼翼,以元神之力生出护体罡气罩,附着体表,没有接触任何一具尸体。 虽然看样子,这里已经不知有多少岁月没有人来过,可谁知道里面藏着什么可怖的事物? 比如——魔? 他犹自记得陵州城的那个魔物。 但是这里的气息没有当时陵州城魔物之乱时,那样魔气毕露。从许多迹象来看,这里可能有几千上万年没有人来过,甚至是更悠久的岁月。 但是残缺的尸体,渗透进土地的血液,又很不正常。 因为真过去这么久,这些尸体血液,早就该不存痕迹了。 应该有种神秘诡异的力量,让这些残骸保存了生前的大体特征。 这些血腥邪异的场景里,瑶台是唯一例外的地方。 干净整洁,一尘不染。 使人一见之下,心中尘埃尽去。 “如果这里是菩提祖师的道场,那么瑶台应当是菩提祖师讲道的地方。”秦川心里推断。 他心中思考时,周围的残肢断体涌出阵阵阴森恐怖的黑气。 越来越浓郁。 秦川的护身罡气很快被侵袭。 秦川立时召唤出太阳真火压制这些阴森恐怖的黑气。虽然太阳真火是阴邪鬼物的克星,但这些黑气如潮水般涌出,源源不绝。 太阳真火同样支撑不了多久。 秦川不知道靠自己的元神之力和肉身气血抵抗,会不会受到污染。 这实在不好赌。 “如果我有诛邪笔在手,肯定不会如此被动。” “但是青玄剑为何能随我进来?” 秦川回忆自己坐定前后发生的一切事,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来到这里的。 他心神恍惚间,看到一个女子正朝着自己走来,淡黄宫装,清丽如芙蓉,眼中流出一丝龙君威严。 “龙女,你怎么来了?” 秦川忽地觉得不对。 他差点直接抱过去,心中生出一股子男女情欲。 心神化为一股剑气,有雷音轰鸣,斩掉情欲。 龙女消失。 紧接着有各种各样的人物出现,皆是秦川认识的,熟悉的。秦川心知这些是幻象,可有一些人死去已久,甚至是他前世前前世的知交好友,或者暗恋过,或者本是夫妻…… 一个个挚爱亲朋出现,但秦川定睛睁开元神法眼一瞧,哪里是那些人,分明就是地上的残肢断体拼接起来,一个个缓步朝他靠近。 最近的都要贴到他鼻孔。 恶心的气息扑面而至。 “滚开!” 恐怖可怕的气血震开这些靠近的残肢,但抵不住这些玩意太多,而且每一个似有千钧之重,而且根本摔不碎,打不烂。 他召唤出青玄剑,倒是能直接将其洞穿,可如梦幻泡影一样,那些残肢断体很快恢复如初。 即使使出剑光分化的剑术,化成数十上百的剑光,依然无济于事。 反而青玄剑愈发沉重起来。 秦川也感到越来越疲累,这样下去,他迟早累死。 而且肉身迟滞,气血都不纯净了,有阴森之气侵入,使气血驳杂,而且凝滞,生机消退。 他有被同化的征兆。 元神都不复此前的清明。 秦川心一横,跳上瑶台。 他一开始没跳上瑶台,乃是觉得这瑶台干净整洁,反而像是陷阱,逼着他离开这一片阴森恐怖的地方,让他进入瑶台。 眼下实在没其他办法,那些残肢断体无比诡异,且能变幻他的亲朋旧识,谁知道后面会不会幻假成真。 实在太怪异了。 秦川不打算继续赌下去。 瑶台是不是陷阱他不清楚,可继续呆在下面,指定没好处。 他以肉身之力奋力一跃,跳得很高,但是到了一定高度,立时有一股下坠力道急速拉扯他,往瑶台坠落。 下坠的过程中,秦川发现自己的形貌有些变化,长了胡子,青玄剑变作一个拂尘落在手中,自己的衣服变成了道服。 电光石火间,他只能察知这些。 下坠之力极为强大。 秦川足尖先落到瑶台上,然后使出平生最顶尖的功夫,将下坠之力,用落地生根的办法,尽数卸落进瑶台里。 随即瑶台生出颤音,似晨钟暮鼓般,玄妙幽深,发人深省。 他像是一种本能般挥动拂尘,只见瑶台上生出一朵朵青花来,随风摇曳,清香阵阵,一时间将法台化为神仙道场。 他再看下面,哪里还有残肢断体,分明是三十个仙家修道之人,分列在台下侍立。 足尖点动瑶台生出的颤音,如同上课的钟声一样。 这些风貌非凡的弟子们,纷纷见礼, “拜见祖师。” 秦川心中一震。 “什么鬼?” 以他元神法眼,刚才可以在下面看穿幻象,不受迷惑。可现在无论他怎么看,这些家伙都是活生生的仙家修士,一派仙风,个个道骨。 根本不是假货。 要么已经以假乱真到,他根本分不清了。 无论是哪种,都透着一股子邪性和诡异。 他怎么能成菩提祖师? 不能因为他抄了西游记就成了菩提祖师。 菩提祖师可是要收猴子为徒,传八九玄功,地煞七十二般变化的! 不对,他难道就不会八九玄功么? 他难道就没元神正道的法门吗? 艹! 秦川细思下来,突然有种难以言喻的复杂心绪滋生。 他面色波澜不兴,心中澎湃起伏。 这里到底是真的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还是类似龙君考验的幻境?他立刻下了瑶台,谁知这一念起,身体根本不听使唤。 是了,他现在是菩提祖师的样貌打扮。 这身体难不成已经不是他自己的? 他站在这台上,扮成菩提祖师,难道就要唱一出戏? 唱不完,不许下去? 秦川记得魏良野说过一件事,他曾去崂山太清宫,扮演过太上老子在楼观留下道德五千言的戏。 他当时就觉得颇有蹊跷。 难不成他眼下也类似魏良野,被人请来演戏。 可这戏又是哪一出? 猴子登山拜师的那一出吗? 他思忖间,一个猢狲在一个英姿不凡的仙童引导下,走到瑶台下面。 猢狲一见,倒身下拜,磕头不计其数,口中只道:“师父!师父!我弟子志心朝礼!志心朝礼!” 秦川心中悸动不已。 要说这猴子,也是他在现代时,童年的偶像。 但是突然在这般场景相遇,不免有些诡异恐怖,令他惊悚。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现今实在明白叶公好龙是什么意思了。 秦川冥冥中得到一种警示,上了台,就得把戏演完,如果演不完,必有大祸临头。 元始、太上,你们还不出来? 秦川心里观想元始道相,可平时轻易能观想出的元始道相,此刻居然观想不出,似被一股神秘力量阻断。 他又察看太极符印。 太极符印倒是存在,但死寂沉沉,丝毫没有反应。 但秦川感觉它是一点都不想管这里的事。 元始道相也是故意不出来的? 秦川才不信这个地方,能阻断他对元始道相的感应。 当初太极符印追溯他生生世世之时,元始道相可是直接出现在他记忆的源头。 眼下太极符印在,元始道相却不出来。 难不成这个地方,他要唱的戏,根本和元始有关系? 八九玄功,千变万化,玉虚元神法门? 他突然意识到,难道是元始要他收猴子为徒? 玉虚门下,本就有个杨戬,本事和猴子一般无二。 “我写西游,让我化身菩提祖师,收猴子为徒,我要是再写封神,难不成还得让我传杨戬玉虚道法不成?” 秦川心里一阵古怪。 但这戏看来不唱不行。 否则他是出不了这个鬼地方,还可能另有大祸。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他年我若为元始…… 打住。 秦川心念电闪过去,对着猴子道:“你这猢狲,怎么胡乱认起师父来?且说说伱的来历,若非善类,仔细你的猴皮。” 秦川干脆自由发挥起来。 他也想趁机试试这场戏的尺度在哪里。 演员临场加戏,改戏是很正常的事。 总不能一点自主权都没有。 秦川话一出口,果然没感受到什么警告之意,心里踏实起来。看来他只要完成收猴子为徒的主线即可,至于台词,大差不差就行。 改编不是胡编,戏说不是瞎说。 还好他不是大话西游的菩提祖师。 猴子立刻回道:“启禀老神仙,弟子是东海傲来国花果山人士,出海修行访道有些年头,在山下听闻一个樵夫大哥说这里是灵台方寸山,山上有个老神仙,神通广大,法力无边。弟子上得山来,正是想学个长生不老的本事。还请老神仙可怜则个。” 秦川道:“我瞧你这猴里猴气,也不像是个人,如何敢称什么花果山人士?且那东海离这何止万里,你一个猢狲,如何漂洋过海而来,莫不是什么山精野怪,想要来我这骗取仙法,出去害人?” 猴子道:“弟子是个正经的求道之士,绝不敢胡作非为。自出花果山,漂洋过海而来,有十数个年头,方才访到此处。” 秦川道:“那你也不是人。” 猴子道:“弟子走访各地,也知人有好坏之分,若是灵智已开,扶危济困,伸张正义,即使猴相,那也是好人。若是杀人放火、恶贯满盈,即使生个人样,那也是豺狼虎豹。” 秦川道:“瞧你也有一身清气,却是不像作恶的妖怪,那此言便依着你。只是你要求长生,这里却来错了地方。” 他这句话一出,没感觉到有警告之意,心中对尺度的拿捏,愈发清晰起来。 因为秦川知道这场戏真照常演下去,难度极大。 他只会八九玄功的开窍篇,后面血肉衍生、千变万化的内容,根本就不知道,如何传给猴子? 若是没得传,戏岂不是穿帮了? 如果能让猴子自行离去,说不得还能拖一拖时间,让他想想办法。而且这也可以用来解释为考验猴子道心是否虔诚。 真是个求道人,哪那么容易打发走? 既然演了这场戏,他多少得争取一些主动权,否则以后还有这类事出现,岂不是一直照本宣科,浑如木偶?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毕竟他也不清楚,依样画葫芦,最后会是什么样子,说不得照本宣科下去,反倒是有某种害处。 譬如失掉自我? 成为养的鱼? 总之,到了这地方,他就当法无禁止即可为来做。 他几世经历凶险,不计其数,深知有些事,越是谨小慎微,越可能带来坏的结果。 眼下他不断试探尺度,就能有更大的弹性空间,甚至为自己谋取到机缘。 若是处处不敢越雷池一步,最终结局无非是画地为牢,困死自己。 他反正没得到警告,就说明自己的尺度还在这里的规则许可范围。 猴子道:“敢问老神仙,此言如何开释?” 秦川道:“世间长生之法不外乎三种,一等是吃仙果仙丹,二等是上天封神,三等才是求仙访道。” “老神仙,这如何才能吃到仙果仙丹?” 秦川笑道:“办法也不少,其一得王母邀请去参加蟠桃大会,那里仙桃,人吃了成仙得道,与天地齐寿,日月同辉;或者那西牛贺洲五庄观有个镇元大仙,养了一株人参果树,乃是开天辟地诞生的灵根,结了果子,闻一闻活三百六十岁,吃一个活四万七千年。” 猴子苦着脸道:“这办法弟子现在没本事用上。” 它是个有自知之明的。 秦川微微一笑,说道:“那就上天封神,终日里,听从天庭号令,做个泥塑木偶,倒也可得个长生。” 猴子忙道:“弟子是个不定性的,受不得这差役之苦,活成这般,还有什么趣味。” 秦川道:“那就修持仙道,一世不成,再修一世,若是半途上遇上邪魔外道,受了炼魂之苦,便永劫沉沦,不得解脱。” 猴子道:“老神仙,弟子就选这个,就选这个,还请指点明路。” 秦川微微一奇:“怎地,你不怕受苦受难了?” 猴子道:“老神仙说吃果子仙丹的,弟子也在红尘走过几遭,知道那是能吃的用不上,想吃的,吃不着。哪里有弟子的份。至于上天封神,无非当个泥塑木偶,没了自我,那长生还有何趣味? 独独老神仙说修持仙道,确实是一条路,虽然听着受苦受难,但总是个机会。弟子出来,不怕吃苦,就怕没这个机会。还请老神仙开恩,传授弟子修持仙道之法。” 秦川道:“我不是说过,长生之法,要到别处去。” 猴子道:“弟子去了许多地方,都不见得有老神仙这般修行,弟子不走了,再也不走了,就拜老神仙为师。还请师父垂怜,授弟子长生之法。” 它却是个机警的,知道秦川三言两语恐吓,像是要吓走它。 其中难道不是试它诚心若何? 如此,猴子哪里肯走,只在那里磕头不止。 瑶台下那些仙家弟子们也劝道,请祖师怜这猴儿诚心,收他为徒。 可是在秦川看来,这些弟子一个个仿佛面露不善,他不收是不行了。 秦川戏演足了,收到警告,算是摸清尺度,无论如何都得收猴子当弟子了。他记得猴子入山七年,吃了七回后山成熟的桃子,砍柴挑水,做了许多粗活,才受菩提祖师传授长生法门。 也罢,收了猴子,他还有七年。 只是这地方呆上七年,不知外面是什么变化? 秦川心里有些忧心,希望这里的时间和外面不一样。 但如今担心也没有用。 他得趁这段时间,弄出八九玄功后面的内容。 七年,时间是紧了一些。 可他觉醒以来,不到四年,就有了如今的成就。七年时间,他悟出八九玄功后面的修炼内容,不是完全没可能的事。 于是秦川照旧收了猴子为弟子,取名孙悟空。 孙悟空得了姓名,怡然踊跃,对秦川作礼敬谢。自此入了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 秦川命众弟子教他洒扫应对,进退周旋之节。众仙奉行而出。 悟空到门外,又拜了大众师兄,就于廊庑(lángwu)之间,安排寝处。次早,与众师兄学言语礼貌,讲经论道,习字焚香,每日如此。闲时即扫地锄园,养花修树,寻柴燃火,挑水运浆。凡所用之物,无一不备。 秦川趁着这段时间,却是进了这片洞天的藏经阁。 他来时见得楼阁荒芜,宫阙污秽,但一一记住地形样貌。 知道藏经阁在何处。 那藏经阁颇多禁法,却没有对他形成任何阻碍。 秦川上了禁法最严,亦是最高的一层。 “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一百零八法,尽数封存于此。” 秦川见到门口封条,推开门户。 进入阁中。 一百零八法,正合天罡地煞之数。 (本章完) 第49章 灵台传道(8k) 当秦川走进藏经阁最高一层后,所见的不是满满的书架,摆满灵台方寸山一百零八法的修炼秘籍。 这里很是空旷,看起来比整个藏经阁都大。 秦川明白,这肯定是布置了芥子空间的法阵,但是高明得让他完全察觉不出来。 如同他现在都弄不清楚,自己是真身进来,还是意识进入了幻境。 他打量四周,看到是一百零八幅画像。 每一幅画像都有一个修士,或是儒生,或是道士,或是僧侣,或是乞丐…… 总之是三教九流的打扮,好似囊括世间众生相。 秦川随意注目一幅画,就能体会到画中深藏的法意。 “修成元神才能凝结的法意。” 秦川心里很有些不可思议。 这说明每一幅画像的主人,都修成了元神,留下元神法意在画像里。一百零八名元神地仙,秦川想象一下都觉得令人颤栗。 这绝对是能轻易摧毁外面世界的力量。 而且难道仅仅最普通的元神。 有没有可能后面修炼的过程里,过了三灾,凝结天仙道果? 即使只有十分之一渡过三灾,修成天仙,那也是非常可怕的事。 秦川自然能想象到,这是灵台山菩提祖师的弟子,修成元神后,在藏经阁遗留的画像。 每一幅画像的法意,代表一种修炼法。 秦川试图参悟其中一幅。 但是被拒绝了。 他得到启示,需要和画像的法意有缘法,或者得到认可,才能参悟其中的法意。 秦川绕了一圈,一百零八幅画都试过。 目前只确定一幅画和他有缘。 那是一朵白云悠然飘动在天上,下面有一条溪流。 云自无心水自闲。 一个模糊的倒影出现在溪水中,看不清样貌。 白云和溪水是这幅画的修炼法延伸出的神通道术,秦川和白云有缘,参透其中神通之意。 他的灵台里因此多了一门道术。 “筋斗步。” 这门步法很容易让秦川联想到筋斗云。 当他参悟时,确实如此。 筋斗步是一门步法,如果修炼到元神法身层次,就可以凝结出传说中的筋斗云。 仅是筋斗步,用来赶路已经很快了。 如果是筋斗云,虽然没有传说中那样一个筋斗,十万八千里的程度,却也很快很快。 猴子能一个筋斗十万八千里,多半和它本身的天赋有关。 一个筋斗十万八千里,肉身得何等强悍,才能抗住那种速度带来的压力。 仅是武圣级别的肉身,铁定是不行的。 难怪要元神法身才能凝结筋斗云。 即使不是十万八千里的层次,一旦施展起来,也不是血肉之躯能抗住的。 元神法身一旦修炼成功,届时元神和肉身也没有太大的区别了。而且兼具元神聚则成形,散则成气的优点。 施展筋斗云时,化法身为气,能与筋斗云完美结合。 既然目前只能修炼筋斗步,那秦川就老老实实修炼筋斗步。 千好万好,吃到嘴里才是最好。 秦川开始修炼筋斗步,很快就入门。随后他发现自己竟然不在藏经阁了。 他出现在讲道的瑶台后面。 瑶台后有十八层台阶。 秦川心想,“难不成又到了讲道的时候,上次用收猴子为徒的事情糊弄过去,这次可得真正地开始讲道了。” 好在他精通玄学,诸子百家学问都有涉猎,胡扯也能扯一大堆东西出来。 他准备走上台阶,上去瑶台。 这时周围飘荡起浓密的血雾,诡异而又可怕。 血雾里有模糊人影,没有丝毫感情的开口, “灵台台阶十八层,层层如地狱。” 这句话幽幽地在秦川耳边飘荡。 忽然间讲道的钟声敲响起来,很是急促。 这是催着要上课了。 秦川心中生出一股警示之意,他必须在钟声停止前上瑶台去。 台阶的出现,使瑶台生出一股禁制之力,他必须得通过台阶,才能进入瑶台。 没有其他路可以走。 “这是一种考验?” 秦川施展起刚学到的筋斗步。 他刚学了筋斗步,然后就开始讲道,出现台阶。 其中必然是有联系的。 当秦川施展筋斗步上得第一个台阶时,筋斗步的种种玄妙通过这一步进入他心头,那些血雾也淡薄了一些。 可是步履很快顿住。 他想要上第二个台阶时,仿佛陷入泥泞中,脚下似有什么恐怖的事物在往脚底板钻进去,意识里生出喃喃的低语,像是经文,像是鬼神哭泣,像是不可名状的事物,钻入秦川的意识深处。 他经历过五千道德经真言的洗礼。 即使不能观想元始道相,太极符印没有反应。 他依旧凭借自己“见自我”的境界,将这些怪异的声音屏蔽。 他的心境如一块明镜,一旦沾上尘埃,“见自我”的境界便发作起来,如一块干净的抹布,将尘埃擦拭去。 内心不染尘! 秦川一步步向前。 筋斗步使得愈发融洽自然,行云流水一样。 他没有刻意数自己到底走了几步。 他没有停。 连催他讲道的钟声都忽略掉了。 台阶下的气息愈发阴冷,如同神话传说里,身处九幽的那种感觉,反正没有人世的气息。 某一刻。 秦川脚下一空。 他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 但是看不见台阶,看不见上下。 这里是一片虚空似的地方。 周围有无数恶鬼朝他靠近。 有他杀过的人,或者心里想象过,曾经畏惧过的恶鬼形象。 秦川召唤出青玄剑,斩杀恶鬼。 可是杀之不尽。 恶鬼是无穷的,只会越来越多。 秦川收回青玄剑,这时他浑身燃起火焰。 太阳真火。 没有任何言语能形容秦川此刻身上的情景。 他好似变成了一盏灯。 人形的灯。 灯火是太阳真火。 阳世之所以叫阳世,那是有太阳。 秦川化身燃烧太阳真火的人形灯火。 无数恶鬼消失。 他一步脚踏实地,再看周围的场景。 已经是瑶台上了。 整洁干净的瑶台,与刚才踏上台阶的感受,形成鲜明对比。 最后一个台阶,像是传说中的十八层无间地狱。 他轮回几世,还真没去过十八层地狱。 随着最后一步踏出,秦川感受到自己的筋斗步修炼接近大成了,只等他凝结出元神法身,就可以结出一朵筋斗云。 要想结出元神法身,他还欠缺灵机,以及完成诸圣托付的使命。 那是出去之后的事。 秦川眼下的任务是讲道。 台下弟子们纷纷侍立,仙童在台上的角落。 这个仙童正是引猴子进来的仙童,看起来不像是秦川的童子,倒是让秦川想起以前学校让他们老师上公开课时,那些在一边打分的。 猴子也穿着道服,混在弟子中。 猴身挺直,没有左顾右盼。 但怎么看,都是猴里猴气的。 秦川登台讲道,缓缓开口, “今日讲风雨雷电。” 他讲述了以神魂沟通天地之力,驱使风雨雷电的修行之道。这也是秦川极为擅长的。 毕竟在龙君考验的幻境里,当了几十年龙君,最后还拿了甲等上。 他拿甲等上,那是因为最高的评价只有甲等上。 龙君考验若有记录的话,秦川的这个甲等上不该跟其他甲等上同列。因为其他人拿这个评价是因为实力只有到这里。 秦川拿这个评价,只因为最高只有这个评价。 秦川熟练地将其风之法则。 这是龙君行云布雨的玄奥之一。 他讲道的特点是讲得很透彻,而且用后世讲课的法子,深入浅出,用最直白的言语,讲述精微玄奥的大道。 世间许多修行圣地讲道,都是玄之又玄。 秦川则不然,即使涉及到心性修炼的地方,也说得很透彻。 他说到风之一道的精妙处,瑶台上刮起了大风。 不是因为秦川装逼,施展道术。 而是他的言语触动到风之大道的一点本质,于是大道有感应。 这也是瑶台的特性。 这个法台明显有种包容诸般大道的灵性在。 连台阶都可以化十八层地狱。 秦川知道这肯定是一件异宝,可惜他没能力搬走。 洪荒流传说中,鸿钧讲道之后,在分宝岩上分宝,秦川一直觉得,分宝岩本身也是个宝物。 他对瑶台的看法,大抵类似。 接下来风雨雷电四种大道,都在瑶台上一一演化。 下面的弟子们凝神细听。 猴子更是如痴如醉,喜得抓耳挠腮,眉花眼笑。忍不住手之舞之,足之蹈之。 秦川瞧见这一幕,心中一动。 “这么快就到了传道的时机?” 秦川见猴子这般模样,知道该来的还是来了。 他不就修炼个筋斗步么,原著说猴子拜师到祖师传道,足足有七年。时间过这么快? 他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秦川对这个地方的诡异,愈发忌惮。 简直是随意糊弄他的感官。 他心里轻轻叹息,面色不显,叫猴子道:“你在班中,怎么颠狂跃舞,不听我讲?” 猴子:“弟子诚心听讲,听到老师父妙音处,喜不自胜,故不觉作此踊跃之状。望师父恕罪!” 秦川:“你既识妙音,我且问你,伱到洞中多少时了?” 猴子:“弟子本来懵懂,不知多少时节。只记得灶下无火,常去山后打柴,见一山好桃树,我在那里吃了七次饱桃矣。” 秦川:“那山唤名烂桃山。你既吃七次,想是七年了。你今在山中,都修持了什么仙道?” 猴子:“弟子在山中,只是有些道气的,弟子便就学了。”” 秦川:“看你忍耐七年,确实是个好学的,为师如今就传你长生之术。” 猴子大喜道:“弟子拜谢祖师,拜谢祖师……” 连续说了好几次。 秦川没有直接传猴子八九玄功,而是径自传了玉虚元神修炼的法门。他尽往最艰涩的地方讲,猴子当真是天生道体,举一反三。 有一些秦川不明白的地方,猴子提出疑问和自己的想法,便把秦川的思路带了起来。 秦川豁然开朗。 他自问修行的天赋,一生之中,不弱于人。 可是遇见猴子,才知道他不弱于人,乃是因为他以前遇见的都是人。 其实猴子入山学道,到修炼有成,满打满算也就一二十年,然后就能反天庭了。 人比猴气死人。 猴子自是不知秦川的伎俩,只以为祖师在考较它。 它现在还是个老实猴子。 不过秦川这么快传授猴子玉虚法门,也是有此考虑的,他知道传法的事情是躲不过去的,因此就想到利用猴子的天赋,来解决他在元神修行过程中产生的一些疑难。 猴子果然没有辜负他的期望。 秦川后面还提出许多修道的疑难杂问,试试猴子的极限。 猴子当真是天资令人瞠目结舌,许多问题当天想不明白,过个几天就弄清楚了。 如此过了三年,猴子便结成元神,修成仙道。 而且根性稳固,令秦川都艳羡不已。 还好如今猴子没修成火眼金睛,而且秦川现在确然是菩提祖师的模样装扮,没给猴子认出是个西贝货。 这三年下来,秦川实是获益良多。 他对八九玄功后续的内容,直到千变万化这一步,有了大概的轮廓。 如果自己修炼,自然不敢胡乱尝试。 但有猴子在,当然可以让猴子来。 这厮是石头做的,不是血肉之躯,天生开了周天窍穴,修炼八九玄功,根本不会出任何问题。 有问题,也能蛮横推过去。 秦川只需要问清楚他修炼的细节,已经修炼出的结果,体内的变化,就可以从结果倒推原理。 这岂不比自证自悟要强许多? 这场传道猴子的演戏,秦川换个角度,就变成猴子传道给他。 有猴子在,光是玉虚法门的参悟,秦川都算是节约了百年的参悟。 秦川对猴子道:“你虽然现今修成长生术,却还有三灾利害要过,过不去,自是万事皆空,一切休提。” 西游原著里三灾是五百年一次。 而秦川在聊斋世界觉醒,感应到的第一次天劫时间大概是在三百年左右,跟鬼仙的雷劫时间基本一样。 不知其中有什么讲究。 他要经历元神三灾,三灾即是他要经历的三次元神天劫,也只是猜测而已。第一次天劫来临前,也难有实证。 秦川给猴子的说法,依旧是照着原著来。 猴子听说三灾后,沉吟良久:“师父之言谬矣。我尝闻道高德隆,与天同寿;水火既济,百病不生,却怎么有个‘三灾利害’?” 秦川听到他说了此话,心想不愧是猴哥,现在学了本事,翅膀硬了,说变脸就变脸,都敢跟他顶嘴了。 其实虽然现在猴子是他徒弟,可秦川从猴子身上学到的东西不少,大家半斤八两,彼此彼此。 师徒之间,倒也不用算那么清楚。 他对猴子说:“此乃非常之道:夺天地之造化,侵日月之玄机;丹成之后,鬼神难容。虽驻颜益寿,但到了五百年后,天降雷灾打你,须要见性明心,预先躲避。躲得过,寿与天齐;躲不过,就此绝命。再五百年后,天降火灾烧你。这火不是天火,亦不是凡火,唤做‘阴火’。自本身涌泉穴下烧起,直透泥垣宫,五脏成灰,四肢皆朽,把千年苦行,俱为虚幻。再五百年,又降风灾吹你。这风不是东南西北风,不是和熏金朔风,亦不是花柳松竹风,唤做‘赑风’。自囟门中吹入六腑,过丹田,穿九窍,骨肉消疏,其身自解。所以都要躲过。” 猴子听到后,毛骨悚然,叩头礼拜道:“万望老爷垂悯,传与躲避三灾之法,到底不敢忘恩。” 秦川于是传了他八九玄功开窍篇的内容,还有自己对后面血肉衍生、千变万化内容的构想。 其实原著里,三十六变和七十二变不是变多少种事物来,变化之道,不过是天罡地煞变化中的一种本领。 三十六变和七十二变乃是一共一百零八种本事。 秦川猜想,那说不定和藏经阁那一百零八幅画像有关。 秦川只从一幅画像里参悟出筋斗步。 他自然没法费尽心力去教猴子,而是指点肉身变化之道后,带猴子去了藏经阁。 他倒要看看,自己和这些画像没缘法,猴子来到底行不行。 果然不出他意料,猴子对这一百零八幅画都可以参悟。 原著里只学了地煞七十二变,这次可算是学全。 它每参悟出一幅,秦川就问它悟到了什么。 猴子自然没有隐藏。 秦川许多内容都暂时理解不了。 猴子是一窍通百窍,秦川现今可没这么大的道性。 他只能强行记住,以后缓缓消化。 一百零八幅画消化下去,内容简直浩如烟海,秦川自问他怕不是要等同一个灵台道藏了。 尔后猴子修炼到血肉衍生,千变万化的层次。 八九玄功算是修炼到躲避三灾这一步。 秦川问了它许多修行细节。 道理倒是懂了,可是他和猴子有许多不同之处。严格说起来,两人的肉身是半斤八两。 他是半斤废铁,猴子是八两黄金。 重量上倒是一样的。(古人以十六两为一斤,这里面涉及到周易六十四卦和音律的推演。) 因此秦川要在自己身上实践修行,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好在办法有了,后面的路,自然不会那么迷茫。 又过了一段时间,直到秦川传了猴子筋斗步后,瞧见猴子立时修成,结出一朵筋斗云来。看得秦川心里泛起酸味。 “若我在三岛之来龙,十洲之祖脉,受不知多少万年的天精地华滋养,得道人身后,我修行未必就慢了。” 秦川安慰自己,这是猴子出身好,有造化。 他不是输给了猴子,而是输给天地造化。 猴子性情不定,来日成就未必能和自己相比。 无论怎么安慰自己,他心里还是有点酸。 同时,他感应到自己这场戏已经来到尾声,终于可以解脱。 秦川于是找了个话头,赶猴子下山。 他只想赶快离开这鬼地方。 这破地方,他是再也不想来了。 除了猴子活泼生动外,其他弟子包括那个仙童,都处处透着诡异和邪性,全然如泥塑木偶一样,没有丝毫情感。 也就猴子还懵懂无知,察觉不出来。 “今后,你出去无论闯出多大的名头,造下多大的祸事,只不许说出你的师承,若有违背,必将你剥皮挫骨,把你神魂贬在九幽,教你万劫不得翻身。” 猴子听后,只得道:“决不敢提起师父一字,只说是我自家会的便罢。” 它朝秦川谢了师恩。即抽身,捻着诀,丢个连扯,纵起筋斗云将回东海花果山去。 可是很快散了筋斗云,朝着秦川又拜, “师父,徒儿何时能再见你一面。” 秦川淡淡道:“将来你若功德圆满,不再生出祸事,真正悟得大道,其实若遇满月在天,群星为明月夺辉,南天门处,依旧有星,明亮如火,便当是我为你这猢狲成道之贺了。” 如此,猴子又再三叩首,随后离去。 秦川周围的景色仿佛黑白褪色一样,不再鲜活。 那个死寂阴森恐怖的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再次出现在秦川的眼目里。 周围依旧是断肢残骸遍地。 宫格楼台,无一不透着死意和荒芜。 秦川没有丝毫恐惧,他知道这才是这个鬼地方的真实情景。 至少有十年了啊。 周围的气息虽然阴森恐怖,但是没有上次那种情况,那些尸体此刻像是死透了,没有再来搅扰秦川。 他施展筋斗步,迅速走到来时的那座石门。 石门屹立黑暗中,周围界限模糊,好似镶嵌进虚空里。 秦川走到石门面前,身后阴森恐怖的气息如潮水涌出将他推向前。 秦川眼睛一花。 他盘膝坐定,外面的窗子,天光微白。 他终于回来了。 在那个地方,他呆了至少有十年。 十年! “公子,你醒了。” 秦川看向清清,他很想说一句,十年了,这十年清清知道他是怎样过的吗? 陪他的活物,大概只有一只猴子。 “清清,我打坐了多久?” “一夜。”清清有些奇怪公子的问题。 不过这一夜,公子看起来入定很深,清清不敢打搅。 “居然才一夜。” “果真是十年如一梦。” 秦川出了一口气,然后瞬息间出现在院子里。 筋斗步! 果然没丝毫差错。 那破地方学到的东西,他带了回来。 “还要继续写下去吗?” 秦川不禁有些迟疑。 这次他看似经历了一场很险恶的考验,可实际收获很大,而且没有真正遇到危险。 如果后面继续写大圣传,会不会又进入另一个地方? 从清清口中,他可以得知,自己的肉身是没有进入那里的。 这就显得很玄妙,青玄剑可以跟他意识一起进去,诛邪笔却不能。 当然,也有可能是大能造化,蒙蔽了清清的感知。 这事暂时可以放下。 秦川得思考清楚,究竟还写不写大圣传,要不要切? 他不知道,自己要是切书的话,安平帝肯定会疯掉。 如果知道了,秦川肯定会说,一言为定,双喜临门。 “有可能写书这事,就跟在灵台山唱戏一样,一旦开了头,就得接下去。”秦川心里有种预感。 不过他还是暂时不继续书写后面的内容。 且等等看。 虽然灵台山的遭遇,让他换个角度成了一道无数修道人梦寐以求的机缘。 可这和赌徒一样。 这次赌赢了,不见得是好事。 后面输了,肯定会越陷越深,想着翻盘。 一开始赢不算赢,赢到最后才算。 秦川完全不敢说自己能赢到最后。 赌这玩意,只要不是庄家,上桌那一刻,便已经输了。 秦川在院子里来回踱步。 清清看着,只觉得公子似乎气息有些不同了。 比以往更加高深莫测,还多了一身莫名的道气。 这时一只红火的小狐进入院子,来到秦川身边。 秦川意识里有十年没见过婴宁,将她抱起身,“都这么大了,不要总是现原形,都不知羞。” “哥哥,哥哥,快跟我走。”婴宁才不理会秦川的责怪。 她本来就是一只狐嘛! 来到飞马牧场,不在人烟里,又是春天,杂花生树,群莺乱飞。 婴宁当然喜欢到处跑了。 “怎么。”秦川到底是对妹妹生不起气来。 “有个朋友受了伤,你跟我去看看。” “朋友?妖?”秦川没想到婴宁这么快就在附近认识了新朋友。可是桃山附近,前有玄都观,后有书院,哪里会有妖存在? 活腻了不成? 秦川还是决定跟着婴宁去看看。 而且婴宁一身清气,若是沾染妖气,秦川是能察觉的。 他让婴宁带路,叫上清清一块过去。 一手抱着婴宁,一手拉着清清,施展筋斗步,使动清风诀,化出气流,而且速度控制得很慢,没有对婴宁、清清的身体造成影响。 他觉得筋斗步很玄妙,如果能化入日常的斗法中,可比单纯用来赶路更有意义。 在婴宁的指路下,秦川带着两女从一处绝壁从天而落,缓缓而降,最后踩在地上,下面还有些枯枝败叶垫着,颇为松软。 秦川注目前方,眼皮一动,看到婴宁要他救的居然是一只青色的小鸟,模样有点像孔雀,但也不十分像,身上有些纹路,看着像是文字一样。 而且没有妖气,反而有些清灵之气,只是此刻状态很不好,看样子是受了严重的内伤。 婴宁见它伤重,没有动它。 “你什么时候认识它的?” “刚认识的。” “刚认识就做朋友?” “哥哥不是说过吗,一见如故,我看到她,就像认识许久了。她对我也一样。” “那你知道它什么来历?” “昆仑山。”婴宁说道。 “你还挺能耐的。”秦川一听对方来自昆仑山,心中生出一丝玄妙。 昆仑玉虚? 难不成这小青鸟,还和玉虚宫有联系? 不过它是青鸟模样,更可能和西王母有关。 青鸟是仙使,也是西王母座下的信使,传说曾在天汉时,有西王母派遣青鸟,传信给武帝。 秦川百圣齐鸣时,就先聚集出了青鸟文气。 青鸟不传云外信,丁香空结雨中愁。 秦川还是打算先救助这只青鸟。 他走到小青鸟身边,登时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他体内的玉虚元神法力,居然自然流了出去,虽然很细微。 此时他体内玉虚元神法力好比长江大河,流出的只是一条小水沟的量。 分出一条小水沟,对秦川这浩然江河,自然没有什么,可是落在小小青鸟身上,它的状态立即好了许多。 能震动翅膀。 但是秦川心里还是生出疑惑,因为他的法力进入小青鸟体内,如泥牛入海,完全跟他断了联系。 要知道他的元神法力,乃是精气神所系,法力所至,心念跟着也过去了,不存在法力消失,自己感觉不到,没有联系的状态。 但是他感觉自己法力进入青鸟体内,居然化归虚无。 这种事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不过他身上离奇古怪的事多了去,不差这一件。 只是该搞清楚,还是得搞清楚。 秦川的法力帮助小青鸟从濒死状态救回来。 “走吧。” 他将小青鸟抓起来,小青鸟倒也没反抗,眼神有些迷惑,又本能顺从。而秦川注目它的鸟眸,发现幽玄神秘之外,还有一丝混沌虚无。 总之很是不一般。 “即使不是传说中的青鸟,也是天地异种。”秦川心知肚明。 家里连天狐都养着的,不差这一个异种,先带回去。 婴宁确实太小,给她找个伴也不错。 哪有小孩子不喜欢交朋友的。 … … 秦川回到飞马牧场的监正屋舍里,袁洪却回来了。 他一身灰头土脸,看起来十分狼狈。 “见过师父。”袁洪这惨样给秦川见到,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 “你这是跟什么人打架了?” 袁洪无奈道:“遇到个不讲理的白猿,非要说我是他的劫身,我就跟它斗了起来,它没奈何我,我也没奈何它。” “白猿妖仙?” “应该是了。我瞧那家伙不肯罢休,先回来跟师父说一声,最近一段时间我都不回来了,等把这麻烦解决掉再说。” “不妨事,我帮你。” “不了,这是我的因果,而且杀了此猿,弟子或许就人仙有望了。”袁洪谢了秦川,随即踏步出了院门。 (本章完) 第50章 心学出世,斩我明道(6k) 婴宁央求秦川给青鸟造个窝,给她养伤。秦川便应允了。恰好飞马牧场的监正院子里有一株年代久远的梧桐树。 秦川亲自为其筑巢,心想,“种来梧桐树,引得凤凰来。青鸟也算是极尊贵的鸟了。” 秦川筑造的鸟巢很好看,看得婴宁很喜欢。 婴宁于是求肯秦川,她也要一个鸟巢。 秦川自然没有答应,他觉得自己对婴宁的教育太放纵了,以后长大还这么狐里狐气,那还得了。 他连猴子都教得,婴宁这半人半狐,自然也教得。 秦川于是认真对婴宁教学。 夜里, 疏影移墙,明月在天。 秦川教婴宁一首关于明月的诗,诗词很简单,却很有意境。 “婴宁,跟我读。” “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 又疑瑶台镜,飞在青云端。 仙人垂两足,桂树何团团。 白兔捣药成,问言与谁餐? 蟾蜍蚀圆影,大明夜已残。 羿昔落九乌,天人清且安。” 这首诗,还有后面四句,但很悲伤了,秦川没有教她。秦川希望婴宁一直是快快乐乐的。 秦川教授婴宁时,小青鸟在旁边符合节拍。 婴宁很是聪慧,自然一听就记住了。 她清脆的声音念诵着这首诗,小青鸟的节拍恰到好处。 一狐一鸟真的很有默契。 而且小青鸟看起来很喜欢这首诗。 秦川从它节拍的心情来看,它最喜欢结尾那一句。 “天人清且安。” 小青鸟显然打算寄宿在秦川这里,婴宁又喜欢它,于是秦川给它取了一个名字,叫做“青凤。” 家里又多了一个青字辈。 清清的清比青多了水,也还是青嘛。 青玄剑也是有灵性的。 青凤这个名字,亦是有来头的。聊斋有篇故事里的主角就叫做青凤,不过她在那个故事里,乃是一只美丽聪慧的狐狸。 现在这个青凤,乃是一只小青鸟。 聊斋里很多奇女子都是狐狸,秦川有时会想,蒲松龄是不是以为全天下那些可爱美丽的女子,都是狐狸变的呢? 在聊斋里,狐狸通常并不是常人以为的狐狸精,它们许多道法高深,能知命运,聪慧美丽,不失可爱,且有狐狸的狡黠,都是很美好的形象,令人印象深刻。 秦川给婴宁上完课,飞马牧场的小吏带来一个口信。 “大人,书院一位江夫子,传来一个口信,请你明天去书院给他代一堂课。你明早去了书院,自然有人来接你进去。” “好的,我知道了。” 牧场里的人,对秦川这位监正是敬畏多过好奇的。 飞马牧场到底在神都眼皮子底下,很快他们就得到消息,知晓秦川是狠狠得罪了皇帝,因此大家也不敢太靠近这位六首状元公。 只是更不敢得罪。 那可是连中六元的状元公,科考时百圣齐鸣。 小吏们家里也是有读书人的。 生怕得罪这从天上下凡的文曲大老爷,害得亲朋科举不顺。 … … 桃山陡然起于渭水之间,有冲霄之势。而书院便在桃山下,历经雨打风吹。 桃山上有涓涓细流,滋润万物,自山腰以下,渐有草木华滋,麋鹿等走兽于溪边饮水,鸟雀等飞禽于山周飞鸣,春来落英缤纷,生趣盎然,仿佛世外仙境。 秦川走到这里,心里油然生出一段文字, “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 桃山上有许多桃花。 书院里也有许多桃花。除开桃花,还有李树。桃花粉粉嫩嫩,李花洁白,好似春游的俏佳人,随风摇曳落下,带着羞怯。 来到此处,诗情画意,自是不言而喻了。 而此刻书院外,停了诸多马车。 秦川到了,于是有一个书院的教习来迎接。教习便是书院的讲师。秦川跟着教习前往一个大石坪。 路上他和教习聊天,才知道今天讲课的对象是什么人。 原来新科进士们是要来书院听一段时间课,然后再自己决定要不要报名进入书院。 眼下书院还有两个名额。 如果届时参加考试,考上后就可以进入书院了。 书院是不禁来去的,如果在里面厌倦,想要出来做官,专心仕途,没有人会拦阻。 今天是这些新科进士们的第一堂课。 顾亭林在书院的化名叫江山,人称江夫子。 他的课是最受欢迎的。 现在他的这堂课,将由秦川代讲。 如果是别的教习,怕是担不起重任,至于其他两位副山长,已经许久不讲课了。 但是代课的人是秦川,所有人都服气。 不服气,也不行。 会试百圣齐鸣,殿试直陈天下第一事,末尾还来一句“陛下欲反乎”。 古今文士,未有此狂也。 因此有好事者还给秦川冠上一个“狂圣”的名号。 普通读书人,顶多一个狂生的外号,到了秦川这里,即使他狂,也得加个圣字。 比古代的大贤者楚狂接舆还厉害。 三百名新科进士,从一甲到三甲末尾,依次在石坪下坐开。 石坪很大,丝毫不显得拥挤。 他们坐得很周正。 听闻今天第一堂课是书院的江夫子亲自授课,那是书院三大副山长中最年轻的一位,亦是最为神秘的一位。 据传学究天人,经史子集,兵书历法,诸子百家无一不窥。 乃是真正的天纵之才。 对于这样神秘又传奇的人物,他们当然很好奇。 可是当讲课的先生出来时,他们不由低声惊呼。 “是他。”所有新科进士几乎同时心里发出一声惊呼。 如果讲课的先生不是江夫子,那么也只能是他。 必然是他! 秦川现在的身份很敏感,神都任何一个私塾学堂,都不适合他讲学。可是书院绝对是例外。 书院是风能进,雨能进,皇权不能进。 秦川走到石台上,比灵台方寸山的瑶台差不少,但在这里,秦川心里踏实。 就如同样的坟墓,在烈士园里,就会让人十分安心。 书院是读书人互相砥砺的地方。 秦川对着众人笑道:“在下就不做自我介绍了,大家都认识。” 石坪下,新科进士们都笑起来。 明媚的春光里,桃花李花的摇曳姿影里,充满快活的气氛。 秦川又道:“大家肯定见我来讲课,都有些好奇。好奇的地方在于我要讲什么学问,是不是新学?我实话实说,在下是没什么学问的。” 连中六元的状元公,当今亚圣,居然说自己没什么学问。 不仅是下面跟他同科考试的进士,还有书院里旁听的学生,都不禁议论纷纷。 秦川负手看天,等大家议论声小了点,又慢悠悠道: “在下还是有些学问的。” 前一句话谦虚得很,后一句话又把少年亚圣的自负表现出来。 前者是作为圣贤的谦虚,后者是作为少年的狂放。 不愧是是世间第一狂。 有人心里暗道。 简称世一狂。 秦川自不知自己又多了一个外号。 “今天在下讲《大学》。” 《大学》是四书五经之首。在座的诸位,哪一个不是科场里摸爬滚打杀出来的,对《大学》自然熟的不能再熟。 正因如此,才显得出秦川何等有底气。 在一群专业人士面前,讲述《大学》,难不成秦川还能在理学朱子之后,讲出新的名堂来? 如果只是依循旧例,那出不了彩,对亚圣的声望也是个打击。 若是跟朱子见解违背,即使是亚圣,怕也得承受巨大的压力,甚至被人训斥,对亚圣的声望同样是一个打击。 可以说秦川在此讲《大学》,纯属吃力不讨好。 何况书院更不乏儒学的大宗匠,若说声望,他们及不上亚圣,可只是研究《大学》,除非朱子复生,其他人怕是说不过他们。 秦川哪怕是亚圣,此举也多少有班门弄斧之嫌。 越是如此,众人越是期待秦川要讲的东西。 秦川不疾不徐道: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这时,秦川的同乡,黄梦起身道:“亚圣公,此处当为新民,朱子曾做过批注,几百年来都是如此念的。” 他不是故意来找茬,而是知道秦川在这里挖坑。 他想着自己来问,肯定比其他理学巨子来问好,届时不免战况可就激烈了。 毕竟他不问,其他人肯定也要问。 秦川微微一笑,徐徐道:“那是朱子错了,此处确当为亲。先秦时的旧本也是亲。” 这时候,众人哗然。 秦川是亚圣,可朱子是理学的奠基者,公认的理学圣人,当今天下读书人无一人不是他的徒子徒孙。 秦川这句话,无疑是欺师灭祖。 朱子说“大学之道,在于新民”。 “新者,革其旧之谓也,言既自明其明德,又当推己及人,使之亦有以去其旧染之污也。” 意思是说,我把自己的良知明德擦亮之后,再推己及人去开启民智,擦亮人民的良知明德。 秦川显然不认可这样的看法,他从朱子的亲和新的区别出发,其实触动了当世儒学的三纲。 “明明德,亲民,止于至善”便是儒学的三纲。 秦川从亲民和新民的一字之差,便是为了布道阳明心学,和理学的朱子争夺道统。 而争夺三纲解释权的最终目的实则是化三纲为一纲,那就是致良知。 今日的开讲,实则也是阳明心学传习录开篇的第一段公案。 王阳明的教案都给秦川备好了,他怎么输? 其实今日这一战,秦川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因为他发现从西游传播心学种子,对他有很大的危险,他不想再被拉去那个莫名的诡异地方。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摊牌了。 道统之争,从来都是血淋淋的。 少正卯就很有话对夫子讲。 黄梦当日得秦川提点过,他再次配合道:“朱子对新民的解释有过论据,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亚圣公如何证明伱是对的?” 他语气很有些严厉,颇有种大义灭亲的气概。 而且第一时间想到朱子的论据,足以证明黄梦的学问着实匪浅。 有进士想到,听说这个黄榜眼和亚圣有过节,诚非虚言。 他们还是同乡啊。 还有进士想到,“听说黄榜眼曾和亚圣一起进过天牢,虽然无事放出来,可证明他确然是个君子。但他现在对道统的坚持超过和亚圣的私交,着实有古人之风。” 一时间,人们对黄梦的态度呈现两极分化。 但是都心里感慨他的学问和急才。 黄梦提出的反问,换做其他进士,也不过如此了,而且想得要慢一点。 秦川这一刻仿佛阳明附体,笑道:“邦畿千里,惟民所止。为人君,止于仁。君子贤其贤而亲其亲,小人乐其乐而利其利。这些说的都是亲,亲有仁的意思,也有新的意思,朱子强改亲为新,可乎?” 他说的都是《大学》里本来的内容,而且没改原文。 朱子反而改了原文。 这一番话下来,在座诸人都哑口无言。 其实理学到现在,已经歪曲了许多朱子的言论。但朱子何尝不是歪曲前人的意思,加自己的私货。 圣人微言大义,常有一字之争。 争的便是解释权。 谁有解释权,谁就有道统。 所以无数大儒,皓首穷经去抠字眼。 这事其实很无聊的。 但没办法,从夫子那里开始就有《克己复礼》,前人如此,后人便有样学样。 何况西洋也有文艺复兴。 古今中外,概莫如是。 没有这一套,也有那一套,相比而言,自古以来,确然很有它的用处。 新科的进士们很是哗然。 可是说不出反驳的道理来。 他们很有些挫败感。 虽秦川这位亚圣的认可度急剧降低。 因为太大逆不道了。 秦川怒斥天子,他们不觉得大逆不道,还十分振奋。 但秦川挖理学的根基,他们就本能地厌恶。 有些进士们当即离开,当着面不好说亚圣是妖言惑众,可事实就是妖言惑众。 还有一些进士留下来。 他们多是商人家庭出身的,准确的说是沿海一代的走私商人。科举之初,商人是禁止参加科举的。 士农工商,商人为最末等。 不过到了前朝时,商人就可以参加科举了。 不过是曲线参加。 那就是通过附籍或寄籍的方式,也就是商人在当地购置田地房产和登记户口时,一口咬定自家是地主其中经商只是玩玩。明面上以地主子弟的身份参加科举。 他们对秦川的学说颇为振奋,因为看到了有利可图的一面。 黄梦问完之后,就坐下认真听讲。 秦川自是继续开讲《大学》的内容。 他只是在亲民这里发起了进攻,但没有猛攻。 但是心学的种子已经真正播种下来。 心学! 出世了! 秦川感受到冥冥中一丝丝金色的气运加持在自己身上,书院深处,有欣慰的情绪传递过来。 上完课,秦川就回家。 他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飘然而来,飘然而去。 而一场轩然大波,在书院里展开。 秦川所言,虽然很有道理,可实在是离经叛道得很。 “狼子野心,狼子野心。”书院里有年老的教习,跟老学究一样,容不得异端。 同样有年轻的教习不以为然。 他们在书院里解读圣人微言大义,修持浩然正气,心里未尝没有对经典的过度解读。 今人未必弱于古人。 古人的话,一定是对的? 那不见得。 书院到底年轻人还是不少。 顾亭林的课很受追捧,就有他常有语不惊人死不休之举。 可即使是顾亭林,也没有秦川这直接挖理学根基的举措。 亚圣之狂,名非虚言。 他真不是只针对梁帝一个。 … … 秦川回到监正院舍后不久,顾亭林和一个中年人前来拜访。这人戴着一个面具,上面有道法气息。 秦川没有强行窥探。 “这位是隆庆兄。” “龙?真龙的龙?这个姓倒是少见。”秦川似笑非笑。 顾亭林解释:“隆重的隆。” 秦川笑道:“名字只是个代号,知道是谁就行。隆兄是来找我有事?” 隆庆道:“某如今在户部当差,不好跟先生认识,否则有开罪君父之嫌。隆庆二字,自也是化名,还请先生见谅。” “明白了,理解。” 隆庆谢了一礼,“听闻先生有经天纬地之才,如今天下民生艰苦,不知先生可有良策?” “良策倒是没有,不过隆兄可听说过番薯?” “略有耳闻,听说涨势极快,产量颇丰,但引进过来后,种不了几回就产量大减。” “假如能解决这个问题,隆兄觉得如何?” 隆庆显然对番薯有了解,“那真是功德无量的大事。堪比古之圣皇尝五谷。” “那自是比不上。不过确实是一件好事。陵州如今便在推广番薯,而且解去了这个麻烦,隆兄可派人去陵州访求番薯种子,引进到大江南北,看哪里合适种子,遇上荒年,总能多救一些百姓。” “先生此言当真?” “是真是假,隆兄派人去了便知。” “是我唐突了,亚圣之言,岂有虚假。” 隆庆随后又问了秦川一些治国良策,秦川倒是不说话了。 而是抛下一句,困了,将隆庆打发走。 顾亭林送走隆庆,很快又回来。 他道:“我这朋友身份贵重,你能不能经世致用,将来得落在他手上。” 秦川微笑道:“我倒是个无用之用。” 他说的是庄子人间世的一篇故事。 庄子与弟子,见一株大树,枝繁叶茂,耸立在大溪旁,特别显眼。但见这树:其粗百尺,其高数千丈,直指云霄;其树冠宽如巨伞,能遮蔽十几亩地。庄子忍不住问伐木者:“请问师傅,如此好木材,怎一直无人砍伐?以至独独长了几千年?”伐木者似对此树不屑一顾,道:“这何足为奇?此树是一种不中用的木材。用来作舟船,则沉于水;用来作棺材,则很快腐烂;用来作器具,则容易毁坏;用来作门窗,则脂液不干;用来作柱子,则易受虫蚀,此乃不成材之木。不材之木也,无所可用,故能有如此之寿。” 听了此话,庄子对弟子说:“此树因不材而得以终其天年,岂不是无用之用,无为而于己有为?” 顾亭林摇头道:“留仙兄,有时候也要知天心,顺天命。你今天讲学,点到为止,分明是机灵人。” 秦川淡淡一笑道:“吾心即天心,吾性即天性,吾命即天命!存吾心,养吾性,践吾命,如是而已。” 顾亭林哈哈大笑,“亚圣之狂,诚非虚言。我刚才是试探你的。不过这位隆庆兄还是要来的,往后请你多指教一二。对了,那大圣传后续呢?” 秦川:“暂时没灵感,先搁着。” 顾亭林有些遗憾,但还是理解,“好文不怕磨。你今天讲课的内容很有意思,我也悟到了一些东西。要不是这隆庆兄拉着我来找你,我还不肯来呢。且去闭关了,择日再见。” 他飘然离去,远处隐隐有歌声: “生生自天性,山木昔尝美。胡乃交斧斤,继之群牧驶。 幸兹日夜息,萌蘖见端倪。栽培滋息之,参天立可拟……” 秦川目送他远去,心想,“倒是个妙人。” 他自灵台讲道回来,心里其实隐隐有些触动。 他道韵已足,心学已经开始布道,只差灵机。 可他觉得当真差灵机吗? 今日讲述大学时,仿佛阳明附体。 他忽地有所证悟。 这也是不耐烦用番薯一事请走隆庆的原因。 秦川呆在院子里心里琢磨了许久,感觉到自己距离完全恢复元神,就差一层窗户纸没有捅破。 轰隆隆! 这是天色黄昏。 阴阳相交。 青凤猛地发出一声嘶鸣,与雷鸣声应和。 秦川心里如劈开一道混沌,分出阴阳,衍生出天道来。 “元神之道,灵台自足。何须外寻灵机?一向以来,求诸外物之事,实是大谬。” 他忽然醒悟大道,心海里生出一道剑光来,斩向道种元神。 忽有一剑心海起,斩却外物斩自我。 什么广成道统,诸子道韵,世间灵机……,尽数被这一心剑斩落,成了外物。 一时间,天地电闪雷鸣不止,恍如白昼。 (本章完) 第51章 再入陆地神仙境(8k) 这一刻,秦川再入陆地神仙境。 真正自悟了! “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秦川一声浩叹,响彻天地。 有人成仙?还是亘古罕见的地仙。但凡有识之士,皆知这不是鬼仙成就的天兆,只有传说中的地仙才有如此盛大的天地灵力波动。 地仙地仙,震动天地。 仙道一成,惊天地,泣鬼神是也。 岂是鬼仙所能比拟。 电闪雷鸣,掩盖不住这一声伴随长夜而至的浩叹。 神都城里里外外的人,但凡是个修行,有些灵慧,突然听到这一声浩叹,心里皆蓦然生出一股羡慕嫉妒等复杂难言的情绪。 “亚圣?秦川?” 尤其是那些新科进士,朝堂文武群臣,当初都在大殿上听过秦川说话。认得这是秦川的声音。 尤其是梁帝,对秦川的声音,可谓刻骨铭心得很。 梁帝一声咆哮。 “不可能。” “怎么会。” “绝不会。” 梁帝现在简直不是道心破碎,而是道心溃散了。 凭什么好事都让秦川占了,骂名他来担? 嫉妒怨毒的情绪,几乎充斥身心。 明明该是他成仙才对。 他不服。 但是所有认识秦川的人心里都清楚,今后只剩下长生真人秦川,地仙秦川,迈入仙佛之境的秦川,同他们这些凡夫俗子,彻底划清了界限。 仙佛神圣,秦川一人就占了二字。 而太仆寺麾下牧场监正院舍里,秦川此言一出,似是重归自由天地。 青天冥冥,大地颤动。 呼吸之间,一道渺然虚无的玄气,自秦川百会穴飞出,如同飞鸿,旋即直上九天之中,冲破了万丈高空的罡云。 一时间气游太虚,乾坤应和。道如渊海,亿万金光,映射虚空。 沛然滂湃的灵机,如海潮般惊天掠地。 那神都东湖的湖水,无数游鱼,跃出水面,贪婪吸允自四面八方天地汇集的灵气,其中还蕴含雷霆交击产生的造化生机,许多游鱼顷刻间就长大了数尺。 这自是安平帝平生最喜欢的祥瑞。 可是安平帝此时若知晓了,肯定不喜欢。 但是秦川此刻有大欢喜。 秦川在此时此刻,终于凭自己,完完全全踏入那难以言喻的奇妙境地。不再是靠什么传承道统,而是真正的自证自悟,大道不假外求。 纵然在此前,已经对此了然于胸,可真正重回陆地神仙境后,终归还是心中欣然,充满感动。 这不仅仅是因为从此摆脱了对他人道韵、灵机的依赖,吾性自足,不再假求外物固道。 更仿佛一只鸟儿,终于可以自由自在翱翔在天地之间,哪怕这世间有太多风风雨雨,但是自由,比任何事物都珍贵。 难怪道家要讲逍遥自在,非是亲临此境,无法理解。 空明的灵台,化成宇宙虚空,无边无际。 凝练至极的庞大神魂,也在此刻散作星星点点,周天星斗显现,一条天河横贯其中,自亘古流淌,永无休止。 那是他自悟的天河剑法,汲取了玉虚法门的精妙,自成天河。 亦是他的元神修炼根本法了。 以剑光分化、剑气雷音两门绝世剑术作为根基,河水泛雷音,河水生变化。 于是此世鬼仙大行其道时,开出真正的玄门正宗一道。 除我之外,皆外道。 我法即是正法。 天河法洗练神魂,融合秦川毕生所学。 天河即水,有着水近乎道,包容万物的特性。 此法能衍生阴阳、造化等诸多大道的修持。 秦川元神涤荡,能够清晰感受到内外天地的细微变化,从没有此时此刻这般,觉得世界是那么真实动人。 好似再没有任何虚妄幻境,可以阻挡他观看这真实天地,参悟冥冥中贯穿一切始终的大道。 自从一见桃花后,直到如今更不疑。 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齐一。 物我之化,已然不必深究。 他不是别人,只是‘我’而已。 本来天地灵气就十分贫瘠的九州大地,依旧挤出颇为壮观的灵气,自各地地脉水脉涌出,朝秦川身体中涌去,整个九州大地都似乎发生轻微的颤鸣,贡献自己贫瘠的灵气。 为长生真人贺。 为陆地神仙贺。 同时使得神都同受灵气沐浴,许多修士异类都得了好处。 连梁帝运转玄功,都比以往轻松了一些。 但他不想要。 贵为九五至尊,竟受嗟来之食。 而各方势力,许多修行和异类,俱都将目光投向桃山附近的牧场,太仆寺麾下的监正院舍处。 地仙传说,如今终于得到证实。 世间果有地仙。 有人欣悦,有人嫉妒,有人眼中升起希望,最幸运的仍旧是神都附近的修士或者异类,能够亲眼目睹一位道者圣者,得那元神地仙之道,成为长生真人,迈入陆地神仙境。 一道天河,自秦川灵台所化的虚空冒出来。 随即冲入那冲霄玄气之中。 随即一尊天河法象,自高空玄气显化,数之不尽的灵气冲入其中,滚滚如潮的灵机,引起无数生灵的悸动。 法天象地,呼吸之间,便有风云,虚空生出一道狂骇绝伦的霹雳,掠过天际,轰鸣声震动大千。 随后这天河法象,一闪即收,化作微尘水滴,倏忽间就落入秦川灵台之中,只余眉心一点清澈水纹,起初灿若流华,随即消隐。 … … 此时此刻龙虎山日月岩之上,一位老道,留着五缕长须,面容古雅朴实,身穿宽厚锦袍,显得他本比常人高挺的身影更是伟岸如山,正凝神垂钓,颇有出尘飘逸的隐士味儿。 张清微正静静侍立在老道身后,显露出一分恭敬之意。 前面便是万丈虚空,云雾终日缭绕,实不能看出能钓到鱼。而且老人身旁的鱼篓也是空空如也,没有其他任何东西。 老人便是龙虎山天师府大真人,这一代的天师张九陵,并以天师五雷秘法提前引发鬼仙雷劫,传说已经渡过六次,临近鬼仙造物主的境界,乃是实实在在,如今中土道门第一人,为直追汉末三仙的不世出大宗师。 他脸上露出孩童般纯净的笑容,轻轻一扯钓竿,仿佛有一条大鱼上钩。 但见钓丝尽头,目力所及,云雾分明变幻成一条鱼的形态,而且鱼尾摇摆,生机盎然,如同活物般要扯脱钓丝。 张九陵轻轻一扯,这条白雾形成的大鱼,悠然而上,落入鱼篓中,然后在鱼篓中跳动几下,就消失不见。 如此道门修士中,任何一位有眼力的人物,都可以看出,传言张九陵临近鬼仙造物主的境界,绝非虚言。 再渡过三次雷劫,便可修成阳神。 只是别看仅有三次雷劫,却一步一道天堑。 而诸子百圣,绝大部分都能一次性渡过七次雷劫,直达鬼仙造物主的境界。是以书院众圣殿,秉持圣道,凝聚诸子意念,所以才能镇压道佛两门。 张九陵转向身后,瞧着张清微,露出的是与世无争的眼神,这眼神就像看向与这尘俗全没关系的另一天地去,仿佛能永恒地保持在某一神秘莫测的层次里,当中又蕴含一股庞大无匹的力量,从容飘逸的目光透出坦率、真诚,至乎带点童真的味道。配合他古雅修长的面容,有种超乎凡世的魅力。 他倏然轻拍脚旁的竹篓,露出垂钓得鱼的满足微笑,仰首望天,柔声道:“为钓这一条大鱼,却让小清微久等了!” 张清微道:“恭喜道兄入道更深一层呢。” 当今龙虎山,也就她身为张九陵的远方堂妹,敢直称天师大真人一声道兄。 张九陵哈哈大笑道:“清微这趟下山归来的修为果然勇猛精进,看得到我五雷正法证悟了神霄道的造化之意。在我之后,龙虎山若有人能更进一步,甚至触及阳神境界,自是非你莫属。” 他说话间,九州大地的气机颤动,让悠然自得,闲坐日月岩上垂钓的张天师猛地站起身来。 上百年来,他首次失态。 神情再不复先前的悠然自得,又惊又骇。 这种气机? “地仙。” 他忽地放声大哭起来。 “原来这天地间真还有人能证得地仙。那是真正长生久视之道。” 他目光转向神都方向,即使隔了万里不止,凭他对雷霆造化的参悟,依旧能看到一些莫名的玄理。 即使他已经是渡过六次雷劫的鬼仙,面对那地仙大道绽放的玄理,依旧充斥着向往之情,那是真正的玄门正宗,元神正道。 鬼仙渡过九次雷劫修成阳神,说是百死无生都不为过。 而元神正道渡过三次天劫的概率,最差也能来到十分之一,甚至在天师府关于元神的只言片语记载中,若是一些古老悠久的道统里,元神渡过三次天劫的概率能到十之二三。 似龙虎山这等道门玄宗,其实知道天外天的一点信息。 鬼仙并非正宗修行之道。 魔源亦是来自天外,乃是三清道尊斩却的一丝妄念,无意落在此方天地,害得上古人族、妖族合天地之力,聚得无穷灵气,才将其大部分封印。 其中些许三清微末之影伴随妄念散落此方历史长河中,方有老子在神都显化入世,留下楼观道、太上道等道统。 自上古镇压封印三清魔源之后,天地灵气大为衰减,才绝了元神地仙之道,鬼仙修行,由此兴起。 可是鬼仙虽然也是登仙之境,即使力量能与元神真人相当,又有何意义。要证长生,终如镜花水月。 即使上古圣皇,修成阳神,也得去往天外天,寻机转世另一个正常的大千世界,重证道果,才能直入天仙境。 只是那样一来,不免被原本的世界视为异类邪魔,凶险难测。 若是仅在此方世界,修成阳神,虽然离天仙不过半步之遥,却也道路尽了,无法再前进一步。 而上古圣皇最终的解决办法是肉身修炼到人仙粉碎真空的地步,凭肉身横渡虚空,寻到一处刚诞生不久的大千世界,化身先天,直接证得天仙道果。 横渡虚空,若是遇到域外天魔,或者其他强横存在,也可能成为血食,依旧凶险难料。 这些方法,跟元神正道,直接可以在本方世界渡过三次天劫,从而凝聚三花,证得天仙道果相比,实在如萤火比诸皓月。 差得太远。 可是各大修行势力,从古到今,期间不乏尝试过元神正道的修行,皆以失败告终。 让修行界都以为元神道路已绝。 没想到竟然真有人成功了。 其带来的震撼,对张九陵这等知悉诸多上古秘闻的大修士,造成难以想象的冲撞。 以其道行境界,也不得不失态。 其实,成就阳神,时间一长,也会被天道同化,唯有得证天仙道果,才能跳出天道之外,自身开辟出洞天世界。 从此只有万年一次的天人五衰,才能对天仙造成致命影响。至于渡过天人五衰之后的境界,已经不是张九陵所能知晓。 那实在太遥远了。 “道兄。”张清微呼唤一声,将张九陵从失态中唤醒。 张九陵自嘲道:“枉我一直以来觉得修行到了如今修行界的绝顶,除开与世无争、从不出世的太上道宗主,想必六次雷劫,已经是如今修行界的极致了,难有再继续前进的余地。 可是现今才明白过来,我当真是井底之蛙。这个世界的修行路还有很长,我们走岔了路,即使比别人远一点,又能怎么样。只能等着后面的雷劫降临,将我这个误道者抹除。 现在,我总算看到了前路的方向,清微,此方世界的修行道路,没有绝断!只是我们走错罢了。” 他又正色道:“清微,不要管守虚去了哪里。现在不重要了。你带着山中的弟子去神都看看,查找到究竟是谁证得元神大道。如果,能以师事之,那就更好了。” “记住,态度一定要好。切莫任性妄为。须知你之前想要渡化那位读书人,如今已是亚圣了。下次再莫要做这等莽撞事。我等修行人一往无前,心无挂碍,那也是有绝对实力之后才能做的事。” “嗯,我知道了。只是他真的受了我前世的道……”张清微欲言又止。 “即使如此,人家也是亚圣。夫子师郯子,苌弘,师襄……,可后世人能认为他们是夫子传道受业解惑的真正老师吗?师道极重矣,非是传艺,更是负道。伱的道,值得别人负吗?” 张清微神情震颤,“天师,我知错了。” 她是真正明白自己错在哪里了。 “弟子这便去神都访道。” “切记切记,此是求道,求不得,那也是人家做主的事。我等只管心诚与否。若是不得,也不可起妄心,否则便是招灾惹祸取死之道。” 张九陵语重心长。 龙虎山从未怕过谁。 可张九陵敬重元神大道,那不是怕,而是敬。 此道当敬。 … … 禹江龙宫最深处,一具漆黑深沉的棺材镇压于此。此刻棺材盖掀开,露出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 正是柳老。 他看向守在棺材旁的龙女,眼中有惊骇、慌乱,随即生出抑制不住的欢喜,要不是为了强留住最后一口气,此刻肯定仰天长笑起来。 没想到他一生中最大的机缘居然不是龙宫传书,而是在晚年时,认识了那个臭小子。 伴随东海龙宫逐渐复苏,对禹江龙宫造成的噩梦压迫,此刻烟消云散。 “中了,中了。” “爷爷,中了什么?你是说秦公子吗?听说他是中了状元,但得罪皇帝了。不知道他现在好不好。”龙女有些为秦川担心。 她知道秦川本领很大,可是得罪的是统治九州大地的皇帝。 那可是人王,位格能和天庭的天帝相比。 虽然现在人王不可能有广大的神通了,但到底是九州共主,影响力不可谓不大。 她心里想着,若是秦公子回来,拼着龙君位业消散,也要帮到他。 只是也要处理好身后的事。 她做了龙君,便不再是自己了。 这时候,她很羡慕清清。 龙女对秦川倒不是说有刻骨的爱,而是继承了祖母的品质,想着要报恩。报恩隐然是此方世界异类遵循的天道规则。 有狐女报恩,有龙女报恩,有鲛女报恩…… 若是年轻俊俏的书生,几乎都是要以身相许的。 只是在龙女看来,秦公子是懂情欲,而心里没有情欲的。 那种超然世外的仙家特质,也很吸引她。 她们这些异类修行得道,便是为了成仙。 只是成仙当真有可能吗? 龙女知道,即使七大妖仙,也不算真正长生久视的仙。 她心中复杂情绪起伏。 柳老看着孙女,笑道:“我不是说他中了,而是我们看中了人。” “爷爷,你的话,芷汀不明白。”龙女不由一脸迷糊。 柳老微微一笑,也不做谜语人,“你的修行还是太浅了,不能感应到万里之外的成仙气机。秦川他……” 他说到这里一顿,幽幽地继续开口:“成仙了。” 想他这一生如何风云际会,经历离奇,可从未想过,自己数年前认识的一个微末凡尘,而今已经屹立九霄天外,为那红尘仙了。 这怎生提前能想到呢? 可惜啊。 龙女眼中充满不可置信,转即是说不尽的惊喜。 “爷爷你是说,秦公子他成仙了?” “嗯。不会错的。爷爷只是老了,不是眼花耳聋了。” “真好。”龙女说了一句。 秦公子成了仙,自然不会再有危险。 可是,怎么去参加一个科举,转眼就成仙了呢? 龙女同样是无法理解这样的事。 关于秦川成仙,她想到很多事,唯独没想到秦川成仙对禹江龙宫的重大意义。 柳老见状,没有点破。 天地杀劫,有个红尘仙与禹江龙宫结成善缘,一场大洗牌之后,禹江龙宫的地位,绝不会降低的。 他心里一口气放松下来,差点结束残余不多的生命。 棺材板盖上,柳老继续躺在棺材里。 这一口气要是没了,指不定还得请秦川回来给他还魂,交代后事。 也不知,他这一口气,还能撑多久。 以前他觉得能撑多久是多久,现在想撑过天地杀劫,看看那之后的世界。更想看看,秦川还能达到怎样的高度? 秦川已经是陆地神仙,还能有多高? 跟天一样高? 柳老愈发期待起来。 … … 东海海面,数百里的海水被浓郁的墨色渲染,一条头角峥嵘的蛟龙跃海而出。 龙躯庞大,足有千丈。 正是东海的霸主墨蛟王。 近来它在逐渐复苏的东海龙宫有了奇遇,愈发朝真龙靠近了。 真是天降的福缘。 一旦它修成真龙,比诸世间七大妖仙也不会逊色。 听说那白猿妖仙修炼出了茬子。 等它化为真龙时,倒是可以取白猿妖仙而代之。 这时来自九州大地的中心——神都的仙道气机惊动了它。 “此道夺天地之造化,侵日月之玄机。难不成有人修成元神地仙之道,进入那陆地神仙境?”墨蛟王惊骇不已。 它在东海龙宫奇遇,算是得了一部分东海龙宫的道统,对上古元神修行的传闻,有了更多的了解。 结合此时所感,几乎能判定是有人修成元神地仙之道,才引来如此天兆。 而且是上古天地灵气衰败以来,第一位修成元神地仙的,由此引发的天兆,才会震动九州。 墨蛟王以为自己得了东海龙宫的机缘,已经能在这场杀劫中脱颖而出,没想到居然有人得证上古以来的元神地仙,与之相比,东海龙宫的机缘顿时不算什么。 元神正宗啊! 墨蛟王心内生出一股子嫉妒来。 “我自在东海逍遥自在,倒是陆地上那些道门佛门和镇魔司这些玩意,且有得瞧了。”墨蛟王安慰自己。 东海广大,它也不过占了一隅之地而已,它腾挪的空间很大。 现在真正要担忧的是陆地上那些修行势力,这么一位红尘仙出世,对九州天下格局的影响不可谓不大。 甚至它也不是不能浑水摸鱼。 “柳老儿撑不了多久,过些日子,非要他把孙女嫁给我儿。” “听人族修士说,柳老儿看重的一个年轻人,如今成了人族亚圣,可那又如何,人族的亚圣可管不到水里的事。” “何况那修士说,这个亚圣得罪了皇帝。亚圣也大不过人王。” 墨蛟王心中算计自己那位多年相处友好的好邻居。 上次它认为佛骨舍利的事是柳老摆了它一道。 其实也是它自己赶上门送小儿过去。 可是那时的它还没有东海龙宫的奇遇,现在已经不同了。以前它只是墨蛟王,眼下可是要继承东海龙宫的龙王位,为天下群龙之首。 它觉得柳老儿得罪了自己,那就是得罪了自己。 到底是妖性难驯,墨蛟王得了东海龙宫的机缘,自是有些膨胀了。 … … 神都,皇城。 伴随秦川成道的异象缓缓消散,老皇帝亲自敲响景阳钟,紧急召见群臣。 众大臣文武百官,都培养过武者、修士,对许多上古秘闻,也是有所知晓的。而且他们之中,不乏有上古大族传承至今的。 要知道世家大族,往往鸡蛋不放在一个篮子里,即使有天街踏尽公卿骨的事,也有继承家学的小宗旁支流传下来。 再在新王朝扎下根,繁衍生息,成长为新的参天大树。 如此周而复始。 对于这些家族,钱财土地往往不是最重要的事。 书籍才是他们最紧要的事物。 其中还有许多龟壳玉简竹简,记录上古秘闻,让后辈子弟阅览牢记。 这些秘闻,指不定哪天就用上。 即使身为家主不知,也可以召集族老解释。 在秦川重回陆地神仙境的异象发生时,各家势力都紧急翻阅询问了相关信息,在景阳钟的催促下,并未急着进宫。 但不进也不行。 大梁朝还没彻底交代呢。 而且近些日子来,王朝确实是有点复兴的样子,哪怕只是样子,也能唬唬人,再续个十几二十年。 只是梁帝和秦川的过节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虽然是公事。 但也会成为私仇。 眼下梁帝急着敲响景阳钟,说明他是真的急了。 搁谁谁不急? 一个陆地神仙,行走红尘。又不是邪魔外道,祸害苍生,指不定各家势力为了妥协,就把梁帝卖了。 理学确然提倡君臣大义。 可谁是皇帝,敬重谁。 如果梁帝不是皇帝,那就可以拿来做牺牲了。 届时可以说梁帝是独夫民贼,不能视之为皇帝天子。 这是圣人都赞成的。 朱子都说过,“四海归之,则为天子;天下叛之,则为独夫”。 大家都不认皇帝是皇帝了,那皇帝就是个独夫。 只是众人要齐心协力是很难的,现如今是不排除有这个可能。毕竟梁帝都急了,说明内心肯定有恐惧的。 帝王之威在于不可测。 一旦可测,臣下便不免近之则不逊。 秦川怒斥梁帝那一篇直言天下第一事的文章,和后面的一番话,已经将梁帝的威严神秘面纱掀开。 当初,前前朝某位明皇四十年天子的威权,一朝天下反叛,仓皇出逃,连一个普通士兵都不会那么敬畏他了。 路上,不乏有平素相近的朝臣文武勋贵走到一起,窃窃私语。 他们多是搞清楚了元神地仙是怎么一回事。 对他们这些家族而言,元神地仙实是可以坐看风云起,看着他们一个个家族兴盛衰败,甚至坐看王朝兴亡。 地仙受到的天道约束比鬼仙小许多,而且不容易被书院的浩然正气、圣道意念克制镇压。 何况这位本就是亚圣。 天下最能克制修士的无非是人道气运、圣道光辉。 秦川是人族状元。 还是古今唯一的连中六元,当是时也,怒斥天子,尚不被人道气运折腰,足见人道气运也是认可秦川的行为。 而本身也是圣道威权化身,怎么可能我打我自己。 因此秦川是世间少有没有克星的存在。 即使力量暂时比不得那些资历很深的鬼仙,但没有弱点,潜力无限。即使那些不世出的老怪物都不敢轻易得罪,怕连累后辈。 镇魔司的底牌也不可能用在这位人族红尘仙身上。 他们是镇魔,不是镇仙。 反而还有要求助对方的时候。 真是风水轮流转。 梁帝独夫四十余载,总算遇到真正的克星。 大殿里,众文武百官磨磨蹭蹭来到太和殿,连带两位没有就藩的亲王,只是不见太子。 连三百新科进士都在大殿外候着。 此时风雨消散,明月在天,星光月华下,正大光明殿里里外外更满是灯笼火把,恍如白昼。 梁帝在林公公的搀扶下,出现在玉阶上的龙椅旁,缓缓坐下。 短短时间内,皇帝又老去许多,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不复往日里的意气风发。 不知是装的,还是真如此。反正看着确实可怜。 四十年君臣之情,此时涌上心头。 虽然君臣间充满算计。 可到了眼前,心中仍是戚戚不已。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朝臣们纷纷拜下。 这次晚朝,自是非同寻常。 梁帝缓缓打量一众朝臣,挤出一丝微笑, “诸位卿家,眼下的事,大家怎么看?” 朝臣们议论纷纷,却不敢真正的出主意。 梁帝见状,心里叹息,若是颜石还在位,必能在此时为他分担,他知道事到如今,不能迟疑,“那就派王夫子去问问那里的意思吧,只要不是太大逆不道的要求,朕这边都可以酌情答应。” 他这是打算真正妥协了。 平生唯一一次。 于是众人称善。 书院的副山长王夫子,王宗之于是请顾亭林去见秦川,问问眼下是什么意思,他心里还是想着大局为重。 顾亭林去了牧场监正院舍,只带回一句话。 王宗之得到后,急着去了彻夜等候消息回音的梁帝和文武百官。 见到王宗之到来,梁帝一夜没合眼的双眸,布满血丝,他想着如果要求太过分,自己也说不得要跟对方拼了。 大梁朝传承近两百年,不是一点底牌都没有。 王宗之缓步走进大殿,先行见礼,“启禀陛下,臣复命而来。” “有劳王夫子,说吧,他有什么要求。” 王宗之神色有些异样,缓缓开口:“陛下,他就两句话。” “哪两句?” 王宗之苍劲清越的声音徐徐回荡在大殿里, “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 (本章完) 第52章 各方拜贺与圣德大道(6k) “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 满朝文武听闻后,陷入沉思。不得不解读这一句话的含义啊,万一解读不好,影响的不是仕途,而是身家性命。 亚圣成仙后,第一句传世名言。 甚至可以看成亚圣往后的行事风格。 “呸,哪能还叫亚圣,那是秦子!”有勋贵暗自心道。 诸子百家是不乏仙道中人的,譬如列子,便是实实在在的仙家。 往后说起诸子,当秦列并举。 因为秦子还没去,所以秦子在前。 倒不是为了拍马屁,而是要尊重活着的人嘛! 圣人怜惜苍生,其实不代表圣人就不会是小心眼,这不冲突。 可没人规定诸子百圣就一定要豁达大度。 觉得诸子宽容大度,那不过是世俗人的看法。 诸子重的是道,而不是性情品德。 强调性情品德,也是为了布道。 看看诸子圣贤推崇的贤君名臣,其中不乏囚禁老父,弑君造反,或者道德瑕疵,爱好美色等…… 诸子百圣看一个人的标准是不是有利于天下,而不是个人的私下品质。 群臣们各自心中揣摩。 梁帝沉吟一会,问王宗之:“王夫子,你说他是什么意思?” 王宗之:“亚圣此言,前一句大气磅礴,后一句化百炼钢为绕指柔。足见亚圣不是个刻薄的人,亦可谓唯刀百辟,唯心不易。从此言也可看出,亚圣求的是逍遥随心,蔑视的是天道恪守。老子云,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那是不偏不倚,对万物平等相看,今释家有言,众生平等,就是从此言引申出来。” 众臣不乏有见识深厚者,心想,“陛下近来崇佛,王夫子倒是厉害,趁着这机会,暗里损了佛门,却不见声色。当真是杀人于无形中。” 他不得不赞叹,这才是真正的大佬。 什么刀都能借。 借得让人无可指摘,还暗地里挑起道佛的矛盾。 林公公都忍不住看了王宗之一眼。 王夫子顿了顿,斟酌一下,继续开口:“故今世方仙之士,多以修行无情之道,人情薄于父子,友爱失于亲朋,一意修玄,落得个孤家寡人,终无所成就。” 梁帝听到后,脸色潮红。 这不是指着和尚骂秃驴。 偏偏他还不能反驳,不能生气,否则就不打自招,说明王夫子骂的是他。 他这时怒气勃发,心里想到秦川。 安慰自己,总比那人要强。 相比秦川指着鼻子怒斥梁帝的事,梁帝现在竟觉得王夫子的话,要温柔许多。 “这苍髯老贼,皓首匹夫,总要比那人强。” 还知道拐弯抹角劝谏,至少是懂得尊重他这个君父的。 哎,现在的梁帝,觉得自己从没有现在这样卑微过。 以前这种阴阳怪气、拐弯抹角的讽谏,他是万万容不得的。 他竟被秦川弄得下限变低了许多。 “自古的天子,除了那些亡国的昏君,还有比朕更委屈的么?”梁帝心中戚戚,觉得受了天大委屈。 即使他有错,难道全都是他的错? 抛开事实不谈,皇帝就该受臣子的委屈? “朕先忍着!” 到底是天生的政斗高手,知道有些委屈不忍不行。 “老臣啰嗦了,不知陛下觉得老臣的话,可以为然?”王宗之恭敬问道。 梁帝:“……” 他沉默一会,缓缓道:“王夫子说的话有些道理,请继续吧。” 王宗之也没步步紧逼,见梁帝没有大发雷霆,心中有些感动,陛下变了。他居然有种梁帝长大的感觉。 一个六十岁的孩子长大了? 何等荒谬。 王宗之接着开口:“亚圣之道,非是无情,至少并非无情道才是修行。亚圣之初心,亦是不改。” 初心不改。 众臣抓住关键。 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 意思是我识得天下大局,乾坤宇宙之道,但是初心还是一样的。看你不顺眼就是不顺眼。我怜惜草木,乃是因为草木无害,反而可爱。 恶我者我自恶之,善我者我自善之。 陛下你品,伱且细品? 王宗之心里更清楚,秦川和真正的诸子百圣不同,他更像是世道的旁观者,所以清醒地看到天下的弊病。 他开创心学,只是作为一个指路人,而不是带路人。 他就是给世人指了路。 有出世之路,也有入世之路。 “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 当真韵味悠长。 其实说那么多,总结就是一句话。 “不要去烦他。” 如果不是成为红尘仙,具备令世人俯首的实力,哪能暗示出这样霸道的潜台词? 梁帝是何等的聪明人,如果用在治国上,至少大梁能多续五十年的命。 他是一点就透,明白了王宗之潜在的意思,也由此明白秦川的态度。 “他比朕还霸道。” 梁帝心里泛起阵阵酸味,如果他修炼成仙,那该有多好。 做梦终归是做梦,还得面对现实。 梁帝心里清楚,秦川就如一口悬在他头顶的神剑,他不要试图有任何妄动,否则这一剑说不定就会斩下来。 即使如此,他如今也得含着泪,忍着辱。 因为秦川师出有名,有大义。 如果真冲突起来,以他目前对朝局的掌控,大有可能被群臣用大局绑架,逼他退位,缓和矛盾。 这矛盾其实不在他和秦川,而是用这种方式,对天下臣民有个真正的交代。 本来他此前还以为,秦川以一人敌天下理学,几无胜算,如今伴随秦川成仙,已经成了五五开的局面。 毕竟秦川有个很大的优势,他可以跑。 没有十足的把握,谁敢对付一个仙人? 只要对方能逃出去,对参与的每一方势力而言,都可能是灭顶之灾。 能克制鬼仙的事物,大梁朝能拿出来一些,如何克制地仙,以九州之大,也怕是难找出一样来。 因为秦川之前数千年,哪有什么地仙。 世间还能流传下来关于元神地仙的记载,已经是很不错了。 当一样事物消逝时,克制它的事物也会跟着消逝。 梁帝深深呼吸一口气,平息复杂的心绪,淡淡开口:“王夫子的意思我明白了,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你瞧朕现在,不过是死灰之木,坐等命尽。朕不是什么青青草木,就是个草木灰。朕累了,散朝。” 他这话说得凄怆可怜。 众臣纷纷叩首,“陛下,请保重龙体。” 梁帝没理会他们,轻轻念着一首诗。 大臣们要很仔细才勉强听清楚。 “练得身形似鹤形,千株松下两函经;我来问道无馀说,云在青天水在瓶。” 秦川是遨游青天的自在白云,而他现如今不过是杯甁中的死水而已。 王宗之不禁叹惋,“昔年种柳,依依汉南;今看摇落,凄怆江潭;树犹如此,人何以堪。” 他念的是一个逆臣贼子的话,其中饱含对梁帝的怜惜。 可王宗之也分不清自己到底还是不是忠臣孝子。 平生首次,他对恪守的理学天道,产生真正的动摇。 明明德,亲民,止于至善。 理学的三纲,无法弥补他此际的心灵破绽。 好在话已经传到,梁帝已经明白,这神都城的荒诞乱象,一场即将爆发的风波,总算暂时平息下去。 可谁知道会不会爆发呢? 这得看梁帝,愿不愿意真做个死灰之木。 也看秦川,是不是真的无懈可击。 元神地仙当真是一点破绽都找不出吗? 只要是人,总应该有破绽的。 但暂时,没有人愿意去当第一个吃螃蟹的。螃蟹的钳子,找不到应对的办法,伤的是自己。 为了私利去做事的人,不可能无私地去当一个先驱。 所以自古以来,舍生取义者最可怕,最令人敬重。 … … 太仆寺监正院舍。 黄名士来到了神都,跟随黄梦来拜见秦川。 他从陵州一路过来,想着自己居然和一位陆地神仙有点恩怨,他内心就难以遏制地生出惶恐和畏惧。路上昏昏沉沉,每次睡醒,都是一身冷汗,打湿了衣衫。 头发都肉眼可见的白了不少。 但是不能不见。 这段恩怨不解释清楚,整个黄家都要受到连累。 旁人要是知道黄家和这么一位陆地神仙有过节,肯定是不敢再继续合作下去的。 万一哪天秦川想起这件事,且黄梦仙去,失了唯一能和秦川说话的人,黄家可能就完了。 一个鬼仙,黄家都几乎不可能承受其施加的压力。 何况是在鬼仙之上的元神地仙,且世间暂时没有流传出可以克制对方的手段。 在黄梦的引路下,黄名士来之前,好生洗漱了一番,可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他来到秦川面前,施礼道:“黄至善拜见秦真人。” 秦川点了点头,表示见过,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这些日子他见过一些人,大多是见了一下就打发走。 黄名士亦在此类。 黄名士没想到他和秦川的见面竟如此平淡,一句话就结束了。秦川没有任何刁难,毫无波澜的结束和他对话。 甚至都不能称得上对话。 黄名士现在才真正明白,自己在人家眼里,根本什么都不是,顶多如一粒尘埃罢了。 悬在头上的利剑终于消失不见。 可黄名士竟有些怅然若失。 黄家的隐患解除了,他该高兴才是。 可他高兴不起来。 难怪路上黄梦说,不会有事的。 确实不会有事。 不是因为黄梦在秦川面前有面子,而是秦川根本没把黄名士,甚至黄家放在心上。 这甚至都不能说秦川狂妄。 不在乎黄家,对秦川而言,实在是不值得狂妄的事。 你以为自己能碍人家的眼,可人家只当你是空气。 黄名士终于在这一刻,真正体会到何谓仙凡之隔,那种森严无情,不以人的意志转移。 黄梦也走上了修行的道路。 他能走多远呢? 以前反对侄儿修炼的黄名士,此刻庆幸侄儿的执着。 如今黄梦考中进士,又进了书院,还有龙虎山的背景,在修行一道上,前途确实很光明了。 … … 黄梦也向秦川见了礼,“弟子黄梦,拜见秦真人。” 今天是秦川最后一次见外客了,因为监正院舍的礼物已经摆放不下,小吏们还加急扩建了好几间,结果仍是一样。 这些礼物都是珍稀罕见的事物。 足以买下一百个飞马牧场。 可现在就平平常常摆放在院子里,以及扩充的仓储间里。 前来拜访的人都让秦川打发走了。 他顶多见一下,说一句话,这些人不值得他寒暄。 黄梦到底不一样,所以能留下来。 在这世上,能和他称得上一声故交的人,实在很少了。有乡人郑屠,有族亲秦老,有好友王孚,黄梦能算半个…… 至于周知府、路万里,那又是不一样的交情。 “我留在神都的日子不会太久,黄兄可以常来。”秦川微微笑道。 黄梦有些恍然,他料想不到,秦川成仙之后,还是和以前一样,只要是不招惹到他的人和物,就很温和平静。 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 原来不只是说说而已。 秦川已经是乾坤之大了,可他还是草木之身。这要他如何追逐。 “我……我……”黄梦有些欲言又止。 他实在不想开口。 秦川见状,“原来黄兄是另有要事找我,你说吧。” 黄梦有些羞惭,他不想把自己和秦川仅剩的一点友谊,变得那么功利。而且他很有自尊心。 “黄兄,你不用担心我会为难什么的。如果我不喜欢的事,即使咱们是朋友,我也不会答应。当然,你要是遇见什么危险,我是不会袖手旁观的。”说到这里,他笑了笑,“其实你能遇见的危险,也犯不上让我为难。” 这话旁人说自然是自傲和狂妄。 可秦川说来,没有任何违和感。 “外面有些人想向你讨教元神修行之道,无论什么代价都行。”他还是说了出来。 秦川含笑道:“原来是这样的事,其实元神修行法,在世间也不止我这里有。但是如何修行元神,我确实有些体会。只是旁人学我,怕是学不来。这事我也没什么好避讳的。你去告诉他们,元神修炼的关键在于心学。如果他们真敢兴趣,就先跟我做学问。” 这不是开玩笑和搪塞,秦川确确实实是靠心学的吾性自足,斩我明道。 只是在此之前,他已经有了外道元神。 所做的事,无非是化外道元神为正宗元神。 这件事旁人是学不来的。 此方世界也暂时没有成就元神的土壤。 他成道时的天兆,聚集的灵气其实不满足证得元神的条件,只是秦川已经有了外道元神,才在这么恶劣的条件,再入陆地神仙境。 元神之道的修炼关键在于心性。 可是灵气同样是不可或缺的条件。 这个世界的灵气浓度,不足以支撑诞生元神。 推广心学是他答应诸子百圣的事,做这件事,乃是大丈夫做人的道理。 有了修行元神正道这个利益驱使,心学会很容易在修行界推广起来。而且心学其实有利于鬼仙的修炼。 鬼仙的修炼重点在神魂。 这也是心学擅长的地方。 而修炼者涉及到世俗许多方面,对世俗的资源也很是依赖。当修炼者为了利益参悟心学时,许多跟修炼者相关的世俗人物,也会跟着去了解。 如此会形成新的利益集体。 心学扎根在利益集体当中,自然不会轻易衰亡,还会真正发展壮大。 然后进入跟理学一样的腐化中。 这是不可避免的过程。 好在秦川是仙,而不是人。 他作为此方世界心学的开道者,拥有漫长的寿命,最终的解释权始终在他这里,旁人夺不走。 除非他死了。 死人的话才会被轻易曲解。 当然,曲解是在所难免的。 除非秦川全知全能。 显然他还差得远。 真正来到现在的境界,秦川才深刻理解到庄子的那句话。 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 他的修为越高,对修行的疑难就越多。 这时候,他就很怀念猴子。 有猴子在,再大的修行疑难,它都可以解答出来。 秦川会因此想到,难怪神话里的仙人会喜欢收天资根骨超凡的人做徒弟。徒弟越厉害,好处越大。 不但能挡灾,还能帮助自己解答修行疑难。 秦川通过黄梦,放出了元神修行的关键,那就是心学。 而大梁民报上,就连载有心学的内容。 “传习录。” 里面一段段公案,构成了心学的体系。 一股心学热潮,在神都蔓延开,几乎不能阻止。 阻止普通人接触心学容易,可能阻止修行人吗? 阻道之仇,不死不休。 平常时候,修行人会对官府诸多忍让,可涉及到修行的大事,那就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了。 龙虎山、崂山都是站台心学的。 就连佛门都看出心学可以弥补他们的一些不足之处。 有理学夫子哀叹,心学流毒无穷。 何等振聋发聩之言,但是依然不能阻止修士对心学的热衷。 … … 秦川趁着这段时间,打算梳理天河剑法,使其化为一门真正直指元神大道的天河真法。 同时也打算等一段时间,去处理婴宁母亲的事。 凭他的感应,婴宁母亲是附身到了皇宫的一位妃子身上,其本体根本不在皇宫大内。 这件事很有些玄机。 因为他现在一举一动,容易引发太多联想。 刚再入陆地神仙境,也需要时间消化。 收那么多礼物,见那么多人,也是他需要一些珍稀的修行资源来练手。 无论是炼器初解,还是炼丹初解,都需要许多修行资源。 人家送上门,总比他自己去抢好。 实际上,秦川现如今才算真正踏上修持大道的道路。 元神是大道的起点。 成就元神,才能选择自己的道路。 他虽然自创天河真法,其根本还是来自玉虚法门。简而言之,天河真法是更适合秦川自身的玉虚法门。 天河真法能修炼的大道,目前有造化、圣德、阴阳、时光…… 秦川暂时选择了圣德。 因为他现在是儒门亚圣,一旦心学大行天下,便是真正的诸子在世,圣德大道自然修炼起来会很容易,进度也会很快。 但是不是真正要选择圣德大道,秦川还没有彻底下定决心。 因为造化大道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包括阴阳在内。 好在天仙道果之前,无须主修一门大道,可以几门大道齐头并进。 他倒不担心贪多嚼不烂。 而且天仙之前,修改主攻的大道方向,也是很轻易的事。 毕竟法出一源。许多大道也是相生相克。 在另一门大道的成就,也会有助于对另一门相生相克的大道参悟。 而秦川暂时选择圣德,乃是最不费力的一条路。 圣德与教化息息相关。 那就得立下道统。 但是这方世界灵气贫瘠,即使立下道统,意义也不大。 除非能解决此方世界的根本问题。 那就是使其灵气复苏。 而灵气一旦复苏,那么仙道将重新振兴。 秦川怕是能得到海量功德,同时推行教化,圣德也会增加许多。 只是解决这个世界的顽疾,怕是一个天大的难题。 此方世界,那么多人族豪杰,绝世妖仙,前仆后继,想了多少办法,都没有解决。 最好的办法,无非是破空离去。 逃离这片荒芜之地。 可秦川从近来得到的修炼内容来看,最好是在肉身诞生的本源世界证得天仙道果,在此之前,离开本源世界,并不是什么好事。 而秦川要继续支撑元神的修行,那么灵气是一定要复苏才行。 否则也会被困在如今的境界,渡过第一次天劫的概率会小许多。 即使侥幸渡过,第二次,第三次渡过的可能性只会越来越低,接近于无。 好在仅是提升一定程度的修为,还是有办法的。 那就是寻找到灵气尚未开始枯竭的洞天福地。 似崂山、龙虎山这种就不要想了。 已经被开发多年,灵气早已不足。 “此事得从长计议。” 秦川定下心神,专心梳理天河真法,并将天河剑法和筋斗步彻底结合,形成一门威力强大的绝世神通。 筋斗步加上天河法的变化,组合成就的神通,可以让他的战力再提升一个档次,即使对上四次雷劫的鬼仙,怕也能使其无法逃脱。 毕竟没渡过天劫的元神真人,论力量也不过是三次雷劫的程度。 秦川专心修炼,并以青玄剑承载自身的剑道。 时间过去的很快。 一晃就过了半年。 一件大事发生了,再次震动大梁。 (本章完) 第53章 秦川?死了!(6k) 神都,首阳巷,老子故居。 虽然神都居,大不易。但是整条首阳巷都被一个神秘的人物买下来,包括老子故居在内。 都是合理合法的手续。 据说房屋交接时,惊动了神都应天府的官差,帮助各家各户火速搬走。 而搬走的各家各户毫无怨言。 因为实在给得太多了,多得他们能在其他同样的位置,再买好几进原本住的房屋。 即使租户,都得到相应的补偿,给租到差不多的位置,免了好几年的房租。期间,帮助搬家的官差,都没有趁机捞油水,简直是个奇迹。 居民们连夜搬走,随后官府很快封锁了首阳巷。 老子故居里,秦川盘膝坐在石床上,而头顶漂浮着另一个秦川,面貌一般无二,但身体散发出朦脓清光,若隐若现,服饰有许多神秘纹路,细看之下,仿佛在诠释大道,并如天河般涌动不休、生生不息,无时无刻不在产生变化。 这正是秦川的元神。 同时,元神的眉心处有一枚太极符印,虽然死寂沉静,却仿佛能镇压一切邪魔外道,得清净自在。 元神体内,还有一个青玉葫芦、一口青色飞剑、一支圣道气息内敛的狼毫笔、一根细小的红绳。 同时秦川的肉身内,丹田中,还有一缕紫气游走不定。 秦川元神化为阴阳大磨盘,进入丹田,试图将这一缕紫气与自己元神融合。 这一缕紫气,正是秦川在老子故居寻到的机缘。 其正藏于老子故居地下的火脉中。 秦川耗费元神,炼化整条火脉,修成九火神龙的地煞火,才将这一缕紫气提出来。 因为修炼的动静太大,他不想波及无辜,才花了重金,让整条街道的人家搬走。 补偿,都是按照后世拆迁的最高标准补偿。 普通的金银财货,对他而言已经没多少意义。 紫气在秦川元神阴阳磨盘下缓慢消解,同时生出许多天魔幻象,各种恐怖场景,侵袭秦川的意识。 一尊元始道相在意识海里出现。 象征无,象征开辟。 一切天魔幻象,都在元始道相面前消解。 而元始道相模模糊糊的面容,有了大致可以看清的轮廓,细细看来,和秦川竟有七八分相似。 这便是他斩我明道后的一大成果。 人人皆是元始。 我亦是元始。 这才是元始道相的真正观想途径。 紫气消解于秦川的元神内,融入太极符印。 秦川明显感觉到死寂沉静的太极符印,生出一点活泼之意。 想来紫气和太极符印是一体的。 太清老子西出,有紫气东来三万里。 应是这一缕紫气的根脚。 即使没有这一缕紫气,炼化地下精纯的地煞火脉,修成九火神龙的地煞神火,秦川也由此增强了九火神龙的威力。 地煞火是黑红之色,煞气充盈,对于阴神、神魂甚有杀伤力。 秦川功行圆满,随即出关。 他走到大街上,随意找了一家酒楼,要了一壶清茶,品茶之余,神识散开,看看最近神都有什么大事发生。 “听说了,蒙元出了一个慕容太师,整合了草原上大大小小的部落,还压服西域,如今已经兵临山海关。烽火狼烟,好几日没停过,就说九边的军队,大部分都调到山海关和蒙元的大军对峙,可还不一定能守住。” “破了,破了,破了!” 神都人一向消息灵通,正谈论蒙元慕容太师兵临山海关的事。 忽然间,大街上有人奔跑,脸色惶恐。 很快消息传出来。 神都上上下下哗然一片。 原来蒙元的慕容太师请来幽玄老祖相助,施展绝世道术,冒着数十万军士的血气,居然冲破了山海关的关口。 山海关从此时候。 蒙元的大军一路杀到青杀口,与大梁的军队于此对峙。 只是山海关都失守,青杀口也迟早会被越过去,届时兵临神都,大梁当真是要有亡国之相了。 秦川听说过这个慕容太师,本名慕容也先,乃是蒙元国一个传奇人物。原本蒙元已经被大梁百年战争打击下来,奄奄一息。 结果安平帝上台,给了蒙元喘息之机,终于迎来慕容也先这位草原不世出的天骄人杰。 自慕容太师掌权以来,年年进犯九边,使得大梁边防压力越来越大,国库也因此逐渐空虚。 如今蒙元压服西域,草原和西域连成一片,隐然间要重复天汉年间,匈奴人的势头。 若是真兵锋直临神都,梁帝也只有号召天下各方势力勤王。 一般而言,王朝到了这一步,中央威信会大为衰减,从此彻底走向灭亡。 可以说慕容太师攻破山海关,基本上是为大梁朝敲响丧钟。 而接下来神都人心惶惶,不可避免。 庞大的统治机器,也急速运转起来。 一时间神都城内内外外,都充满凝重的气氛,山雨欲来风满楼,黑云压城城欲摧。 … … 深夜。 皇宫如一个庞然大物,坐落在神都城的子午中轴线上。 距离中秋节很近,本该是个团团圆圆的日子。 但是伴随蒙元攻破山海关的消息传来,神都处处沉重起来,包括皇宫。好在大梁朝到底是有恐怖的底蕴,因此还没到真正亡国慌乱的时候。 只是中秋之夜,又是白猿妖仙和国师决战之时。 不免让人深深感慨,如今真是个多事之秋。 秦川遁出元神,来到皇宫外,以天河真法施展敛息术,谁也看不见他。他今晚要夜入皇宫。 伴随国师和白猿妖仙决战,以及蒙元慕容太师率众攻入山海关,大梁朝立时陷入风雨飘摇的时刻中。 秦川知道自己该走了。 心学的种子已经播下,只等时间开花结果。 接下来大梁朝会更加混乱不堪,秦川留在神都,还会加重梁帝的猜疑,使梁帝不肯专心对付外敌。 攘外必先安内。 多少统治者都是这种想法。 在他离开之前,还有三件事要做。 其一是去见婴宁母亲。 其二是进书院问天书。 其三是去会一会慕容太师这个草原天骄豪杰。 他比鬼仙的最大优势是不会在数十万军士的血气、精气冲撞下,受到明显的压制,施展不开神通道术来。 他和梁帝有过节,不代表和大梁的百姓有过节。 秦川是知道天下迟早会大乱。 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此乃自古之理。 但不能因为看清天下大势,什么也不做。 蒙元以绝世道术攻破山海关,秦川便以神通去百万军中会慕容太师,免得这些异族,以为中土无人了。 秦川不是第一次来皇宫,但是见到皇宫的布局,依旧为之震撼。 历朝历代的宫城都是一个时代的文明智慧结晶。 每一个细节,都透着前人的智慧。 同时元神法眼睁开,看到的皇城不是普通人瞧见的皇城,金色的王朝气运虽然比以往淡薄了一些,依旧不是普通修炼者可以窥视。 整个皇城轮廓,在王朝气运的光辉下,像极了神仙画里的天宫、灵山,那些仙佛圣境,散发着莫名光辉。 秦川清楚,皇城还寄托了众生念力。 如果是一个有道的天子,身携众生念力,加上王朝人道气运,秦川当日在殿试上的举措,哪怕他修成元神,都会受到反噬,身受重伤。 可是他骂的没有错,句句属实。 这也是梁帝对他最无可奈何的地方。 秦川既然决定要对付慕容太师,所以这次进皇城,除开找婴宁母亲问她愿不愿意走以外,也打算去一趟梁帝的内库。 他都要出力去干敌国最顶尖的高手,这次蒙元大军杀入山海关的策划者——慕容太师。 去梁帝内库拿他应得的报酬,岂不是理所当然。 秦川知道梁帝拉不下面子请他出手,因此秦川才自己来拿。 小伯娘在皇宫好几年,肯定也知晓一些皇城内库的事。 大梁朝国库空虚是不假,可是内库却从来不空虚。 有历代皇帝的积累,基本只见进不见出。 怕是梁帝自己都搞不清楚,内库有多少珍藏。 那些自开国以来,进贡的珍稀贡品,也是堆积在内库里,不进入国库的。 小伯娘身为静妃,执掌后宫,不可能对内库一点了解都没有。 秦川来到后宫,凭借自己对婴宁气息的熟悉,循着感应,找出相似的气息,来到一个院落。 “修身居。” 秦川看得出来,这院落的院墙都是用虎血烧制过的。皇宫里许多重要的地方的院墙,都是类似这样的。 如此可以防备妖鬼邪祟入侵。 再加上王朝气运庇护,等闲妖鬼邪祟根本进不来。 因此静妃不可能是真身进入皇宫。 因为禁忌太多,稍不注意就会露出马脚。 而且选择的肉身也是年纪大的后妃,这样既有尊荣,也不会让皇帝时常来光顾。 当然安平帝修道数十年,已经有二十年没诞生过皇子,十几年没纳过新的妃嫔。朝野上下甚至有传闻,梁帝为了修道,早已断绝色欲。 其实这还真是梁帝能干出来的事。 这人除了是皇帝外,有许多修行人应具备的良好品质。 坚韧不拔,聪明绝顶,冷酷无情。 而且能屈能伸,不会陷入意气之争,懂得保全自身。 秦川走进院落,见只有几个年老的宫女太监守卫,这些人都瞧不见他,秦川走进屋内,见得格局清淡素雅。 再往里走,便是静妃的寝居。 秦川没有进去,而是元神进入一个屏风里。 屏风中,正是和外面屋内一模一样的摆设。 乃是一处近乎真实的幻境。 一个妙龄女子,像是放大版的婴宁,温柔娴静,和婴宁天真活泼截然不同。她正在安静看书。见到秦川闯进来,元神显化成形,吃了一惊,随即淡然道:“川儿,你到底还是来找我了。” “小伯娘。”秦川见了一礼。他见静妃,还是觉醒前的事,虽然那也是他,可和现在的他,还是不同的。 “川儿,我没想到你居然能在短短几年修成这样的神通,这样的法力。连陛下都不敢拿你怎么样。我当时将婴宁留给伱照顾,当真是这一生做的最对的一件事。”静妃幽幽叹口气。 秦川看得出,她现在是阴神,本体并不在附近。 阴神离开本体太久,哪怕有一个暂时的肉身附着,时间一长,也会见得颓气,看着像是生病了一样。 静妃读书,自是为了养神,这样阴神会好受一些。 秦川开门见山:“我打算离开神都,你要不要跟我走。我知道你是受了泰山娘娘的差遣,但咱们是亲人。你的事,我会帮你解决。欠了泰山娘娘庇护你的因果,我帮你还。” 静妃摇头,“川儿,此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我是自愿来皇宫的,肉身确实留在泰山府。我的命运早已注定了,你既然证得元神地仙,我只求你看在你堂伯的面子上,照顾好妹妹。不要让她嫁人生子。切记切记。” 秦川奇怪道:“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天狐的宿命,其实我也是天狐,但生了婴宁之后,就不得不去完成天狐的使命。你不要问太多,我不说是不想把你牵扯进去。你虽然证得元神,可是时间还是太短了。而且这个世界的灵气,早不复上古时候,你的路会很难走。但好在你能成就元神,再难走也有希望。” 秦川见她不肯说,便不继续追问了。 成年人有自己的选择,他不能强加于人。 而且静妃知道他是元神真人,还是认为不能把他牵扯进来,说明这件事确实有很大的风险。 他没必要逞强。 这方世界的秘密实在太大,上古之前的荒古时代,其实是存在元神真人,甚至天仙的。 元神之道的修炼法并没有在这个世界彻底消失。 只是别人无法修炼成功。 所以他在这个世界是很强了,但不是什么事都能做到的。 “既然如此,我尊重你的决定。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如果你想见婴宁,我带她来。” 以秦川如今在神都的地位,不必时时刻刻将婴宁带在身边了。 而且炼化地煞火有凶险,秦川也不可能带着婴宁来炼化地煞火。 婴宁仍在监正院舍。 清清、青凤都在。 青凤来历神秘,连秦川都看不透。 不过它和婴宁的关系真的很好,亲如姐妹。 “不必了,见了还得分开,徒增烦恼。不过你既然来了,就带一样东西给她,只不要说是我给的。” 静妃给了秦川一个竹简,上有甲骨文。 里面记载了一门神通,唤作《冰魄玄功》。 这门功法修炼出的冰魄神光,能冻结灵气、神魂、念头甚至道术…… 而且如果遇到致命的伤势,可以将自己暂时用冰魄神光冰封。无论多严重的伤势,只要冰封自己,就能保藏最后一丝生机,保留希望。 静妃说她这门神通已经修炼到很高深的层次,能与普通鬼仙相斗,不落下风。 这也是她最后的手段。 如果最后她遇见生死大劫,会使用冰魄神光冰封自己的神魂。 若是婴宁修炼有成,可以感应到她的位置,能找机会带回她的神魂。 冰魄神光用来冰封自己时,能引发出先天冻绝大道之意,生出的玄冰冻结一切,除非造物主级别的鬼仙,否则无法将之损坏。 她还说,秦川感兴趣的话,可以自行修炼。 秦川心里微微惊讶,因为冰魄神光,秦川早有过接触,那是画妖冰雁的天赋神通,当然冰雁起初只有寒冰神通,香火足够后,就可以凝结冰魄玄光,再往上就是冰魄神光。 没想到冰雁的天赋神通,居然早有功法流传下来。 他隐隐觉得其中必然有玄妙。 “这竹简是涂山氏的传承吗?” 静妃摇了摇头:“不是,这是我昔年在北海游历,寻到荒古时广寒宗的遗址,从里面发掘出来的。这门神通虽是出自上古元神真人的道统,可鬼仙之道的修士异类一样可以修炼,连神道中人都可以修行。你若是感兴趣,也可以修炼的。” “果然如此。” 秦川收下竹简,回陵州后,还可以和冰雁互相对照。 光是冰魄神光冰封自己,能引发先天冻绝大道之意,就值得秦川研究一番了。 “嗯,我之前收过一个女画妖,她便有类似的神通。此事有些玄妙,我回陵州后,会研究一番。既然你不愿意跟我走,我想问你一件事。” 于是秦川将自己打算去内库拿报酬的事,给静妃说了一遍。 她听闻后,不由笑了起来。 原本娴静温婉的面容,露出无比的娇媚。 她似乎觉察到,连忙收敛。 秦川看到,只想着婴宁长大后也是这般模样。这一笑起来,确实是红颜祸水。 偏偏婴宁又喜欢笑。 静妃随即道:“你能去对付慕容太师自是最好,只是当真有把握吗?我听说这慕容太师天纵奇才,起码是三次雷劫的高手,何况身处大军之中,即使元神真人不怕血气冲撞,可那些煞气、杀气也不好解决。” 她还是有些为秦川担忧。 就怕秦川少年得道,且是人族亚圣,为了大义,做出冒失的举措。 “我会小心的,如果没重伤到慕容太师,我回来退一半的酬劳。” 静妃噗嗤一笑。 她忍不住白了秦川一眼,“你啊,以前怎么没看出这么调皮。” 她印象里,秦川还是觉醒前的样子,对谁都不冷不热,一心读书。 而且因为秦川是她的亲人,她死寂的心神,也因此活泼起来。 接下来静妃告诉秦川,真正的好东西不在内库,而在一个很隐秘的宝库。历来只有后宫之主和皇帝等寥寥数人才知晓具体位置。 秦川于是靠着静妃给的信息,潜入宝库。 这个宝库在地下,而且很大,里面藏了很多珍稀的修行资源。 秦川把青玉葫芦和小乾坤袋装满,都没带走十分之一。 他也不可能把宝库搬空。 临走前秦川知道,如果梁帝发现宝库丢了东西,说不得会怀疑静妃。静妃告诉他这件事,显然是准备自己担下干系。 可秦川怎么能心安理得呢? 他留下字条,说了是自己干的,也说了缘由。 等梁帝发现后,有本事来陵州找他。 他也不是收钱不办事。 敢孤身一人,去行刺慕容太师,这等壮举,古今罕见。 往往这样的事,乃是要记载入史书的。 若是梁帝看见字条,说不得还会不宣扬出去,免得给秦川涨名声。 如果秦川自己说出去,梁帝大概也会顺水推舟,表明自己与亚圣和解,让天下人不要胡乱猜疑。 秦川取了宝库里许多自己看得上的东西后,离开皇宫。 今夜梁帝召见内阁和各部大臣,商议蒙元入侵的大事,正大光明殿彻夜灯火不熄,所以其他地方就失了防备。 不然秦川也不可能完全一点声息都没有出入皇宫。 眼下国难当头,即使被发现,只要不是太重要的事,梁帝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然还能怎地。 能打死秦川,不用其他人说,梁帝会第一个带头冲锋。 同时白猿妖仙推迟和国师决战在中秋之夜,此事也让朝堂怀疑是白猿妖仙和幽玄老祖设计的阴谋。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白猿妖仙是妖族,说不得已经和幽玄老祖勾结起来。 而国师因为白猿妖仙的事,在这关口也不可能听从梁帝的召唤,帮助抗击蒙元。 国师虽是异类,其实受了大梁万民的香火,这种事一般还是会出力的。 … … 秦川去见天书,乃是光明正大进入的众圣殿。 这一件事,三位副山长都没拦阻。 亚圣进入众圣殿,拜祭众圣,面见天书,乃是天经地义的事。 哪怕秦川的学问撬动了理学的根基。 秦川进众圣殿前,王夫子倒是问了他一个问题。这问题困惑他很久了。 “亚圣,你以为明明德、亲民、止于至善这三纲何如?” 朱子解析的“新民”,被秦川堂堂正正破了,因此王夫子实事求是,改了回来,认为是“亲民”了。 “在下眼里没有三纲,只有一纲。” “哪一纲?” “致良知。” 王夫子怔在原地。 而秦川施施然进了众圣殿,拜祭诸子百圣,然后看到正中的至圣先师像手里拿着一本书卷,那就是天书了。 据传天书和地书俱是天地胎膜所化,乃是本方世界诞生的神物。 天书自荒古后残破,由书院寻到,供奉众圣殿里,汲取诸子百圣的意念,诞生了一个几乎无所不知的书灵。 但有缘者,才能见之。 秦川凝眸看向天书,立时有了灵应,心中替黑山老祖默问,对方何时才能得道飞升,去往其他世界。 旋即,秦川意识里出现一个虚幻的画面。 漆黑染血的大地,仿佛他进入的灵台方寸山的那种地方,一块跟黑山老祖石像材质一般无二的石碑十分残破地屹立在大地上。 而石碑旁边是一池血水,里面浸泡着一个尸体。 那个尸体的面目,竟是秦川自己。 秦川心中生出滔天骇浪。 “我会死在这里?” “杀杀杀杀杀杀杀!” 石碑上有渗透着鲜血的七个杀字,透着一股无情杀戮的灭绝气息。 而石碑、血池的上空,乃是阴云笼罩的苍穹,一个巨大的神秘面孔俯瞰而下,注视着漆黑染血的大地。 (本章完) 第54章 九火神龙显神通(6k) 秦川不信自己会死。 他平复心神,元始道相横压心海,不灭之意,油然而生。 太极符印死寂沉静,超脱生死。 元神如天河流转,生生不息。 他询问黑山老妖得道飞升的事,反而看到了自己的命运,真不知自己和黑山老妖有何羁绊? 那个七杀石碑难不成是黑山老妖所化? 旁边的血池莫非是当初遇见黑山老妖时旁边的水池? 天书是基于什么缘由,推断出他的未来会躺在那个血池里? 亦或者那个血池的尸体根本不是他,只是长得像,或者跟他有关? 这个画面只能使秦川警惕,而不是忧心忡忡。 我命由我不由天。 天书显示的画面不能决定他的命运。 这只是天书基于他现在的情况,做出的一段推演。 即使真发展到画面的情况,难道有他的尸体,就真证明他死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秦川带着复杂的心绪,离开众圣殿。 这件事,后面得再问问黑山老妖,兴许它有不同的答案。 秦川怀疑,自己初见黑山老妖时,对方早已有预感。 他遇见黑山老妖,绝非一件偶然的事。 总之,秦川必然和黑山老妖这位绝世妖仙,有着某种神秘的羁绊。 … … 月圆之夜,东湖一场即将发生的绝世大战,牵动神都上下沉重的心。 国师,白猿妖仙。 这一战的胜负,某种意义上影响到接下来大梁对蒙元一战的走势,若是国师胜了,神都会士气大盛。 因为一个妖仙被大梁国师击败,某种意义上,敕封国师的大梁,气运也会更上一层楼。 气运是很玄妙的事物。 如果一个人气运很盛,却败在另一人手上,那么他的气运会被胜方夺走一部分。 在神都上下都关注这一战时,隆庆来到太仆寺的监正院舍。 以往都是他主动来拜访秦川,这一次是得了秦川的召唤。 这半年来,他拜访过秦川好几次,每次都获益良多。 外人都以为秦川是当今亚圣,元神真人,超脱世俗。心学的学问,也被理学抨击为空谈之学,流毒无穷。 可是当真在用心请教后,隆庆才深知: 云山苍苍,江水泱泱;先生之风,山高水长。 先生是不屑于和这些人辩解的。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先生对他说的很多话,实则不是务虚空谈的言论,不说心性,而是以坚韧之心和知行合一的道理,去看待世间的问题。 国运论,开海! 这是秦川对隆庆传道授业的主要部分。 他几十年来,首次对治国平天下有了如此深刻的认知。 越是如此,他越渴望得到真正的权柄,好大展一番手脚。 在此之前,他极度忍耐。 因为只要不犯错,那执掌天下的权柄,迟早是自己的。 他想起这半年来,两个弟弟传出闲言闲语,说他越来越木讷,在朝堂政事上愈发唯唯诺诺。 他心里也不由泛起冷笑。 他们怎么能明白,现在的局势,他表现出的才能越高,越会引起陛下的忌惮。 终于来到监正院舍里,隆庆看到先生负手立在院中,好像存在这个世界,细细观察,又好似不存在世间。 在出世入世间,徘徊不定。 “恭贺先生,修为再有突破。”反正无论如何,先称呼赞美先生便是了。 秦川对着他一笑,“到了我这地步,哪里有那么容易突破。元神的道路很漫长,不是你可以想象的。今天找你出来,是有事问你。” 隆庆对修行的了解不是很深,因为安平帝的缘故,对此还有些排斥。他以为一个人的责任是天生的,既然坐到那个位置,就不能太过自私,枉顾天下人。但他也知道元神真人是地仙。都成仙了,还有那么远的道路要走吗?不过秦川在他内心里,一贯的高深莫测,这个疑问一闪即逝。 “先生请说,隆庆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秦川淡淡开口:“我想伱应该对慕容太师的资料很清楚,找你来是想问问他的情况,以及现在的行踪。” 慕容太师用兵如神,虽然率领大军攻破山海关,蒙元大军直杀到青杀口,但他的行踪依旧飘渺不定。 大梁绣衣卫和镇魔司的情报能力,应当能找到对方的大概位置。 秦川不想扑个空。 至于幽玄老祖,据说限于某种原因没进山海关。 而且秦川对幽玄老祖的资料,早已有过详细的收集。 毕竟因为白狼王的事,秦川和幽玄老祖是有因果的,这是一个不定时的炸弹,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爆炸。 秦川不得不防备一二。 隆庆听秦川这样问,心里一突,难道? 他很快将自己所知告诉秦川。 秦川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问他:“你还有什么疑问,可以趁现在提出来,我大抵是不会留在神都了,往后会回陵州定居。” 隆庆不由十分失落,但还是振奋精神,将自己对国运论、开海等事的疑问,一一朝秦川道来。 秦川没有做具体的解答,而是不断抛出问题,这些问题正中隆庆那些疑问的关键。 他只要顺着这些问题去找寻答案,大梁国运、开海的事情,就会愈发条理清晰起来。 他最佩服秦川的一点是先生从不把王朝的灭亡归结于简单的天命,而是深刻从各阶层来分析。 比如土地兼并一事。 如果是他原本那些老师,提出最深刻见解无非是地方豪强为富不仁,趁着灾年大肆兼并土地,逃避税赋,使朝廷的财政收入年年下降。 可是世事不能一概而论。 都说士农工商,难道百姓当真愿意种地? 种地是天下最辛苦的事,还要受到最多的压榨。 官府的苛政,往往也是百姓抛弃田地的缘由。因为这事费力不讨好。 土地兼并的原因是很复杂。 譬如东南一带,商业经济发达,许多百姓抛弃田地,入城找个生计,往往都比在土地里种粮食过得强。 都说农民保守,其实农民根本不保守,只要哪里活得好,他们就愿意去。 总之,秦川告诉他治国如做菜,一定要实事求是,一颗白菜,做出花来,也不能做出红烧肉。 秦川还取出一本书,交给他。 “此物名资本论,有些观点过于惊世骇俗,而且也不一定适合如今的世道,我传给你不是要照着上面的观点去做事,而是希望你能从中获得启发,理解这本书的格局和高度。 都说大梁朝要完,但怎么完是你可以决定的。命运并非无可阻挡,只在于你有没有看到命运的另一面。” 关于资本论,秦川自然做了一些删改,使其更符合这个时代的特征,但有些核心要素依旧保留。 当隆庆理解吸收其中的精华后,兴许大梁这艘破船还能重新起航,走上大梁特色的资本主义道路。 而且他还希望隆庆发展格物院。 将格物致知和道术结合起来,有没有搞头? 这个世界因为存在神通道术,有些发展是停滞甚至倒退的。 时代该变了。 秦川很好奇,让大梁将火器发展和道术结合起来,会擦出什么火花。以他漫长的寿命,一定会看到一个很不一样的新世界。 但是好是坏,秦川不确定。 之所以要抨击理学,便是因为要做出这样的变革和发展,理学是最大的阻碍。 理学要的是天道恪守,人人安守本分,所以会天生的遏制创新。 若是遇上落后的异族文明侥幸统治了天下,结合理学,甚至会让时代倒退。 前世某个异族统治中土大地的三百年,时代的发展甚至是倒退的。 譬如那个王朝末年的开花炮,当时还有官员向海外引进技术,实则在数百年前的王朝已经有类似的事物。 时代的发展并不总是向前,但终归会向前。 以修士的神魂敏锐,掌控火器,一个阴神尚未凝聚的修士,拿着厉害的火器,都可能在近身的情况下,偷袭弄死一个阴神修士。 说不得未来时代发展,会有修士闭关几十年出山,发现时代变了。 这也符合诸子心中的圣道。 一花独放不是春,百花齐放春满园。 百家争鸣,才是这个文明有活力的体现。 甚至伴随格物的发展,镇魔司镇压的魔物,兴许都可以被利用起来,解决这些魔物的问题,就有机会使灵气复苏。 因为这个世界不是天生的灵气贫瘠,而是绝大部分的灵气都用来镇压那些魔物了。 而且镇魔司掌控的那些封印,还在源源不断地抽取世界的灵气镇压魔物。 至于镇魔司这么长久的岁月,都没找到解决魔物的办法,在秦川看来很正常。 因为没有魔,哪来镇魔司。 他们主观上是没有动力去真正解决魔物的问题。 除非魔物能带给他们另一种利益。 隆庆临走前,秦川还送了他一块古玉,那是秦川这些年来炼器术提升后,炼制成的护身宝物。 里面有两道九火神龙的气息。 可激发两次九火神龙护体。 他还新加入了自己刚修炼成功的地煞火龙。 两道气息,分别是太阳火龙和地煞火龙。 隆庆将来遇险,九火神龙气息激发护身,肯定会为他增添一分天命色彩。 届时会很有趣。 即使隆庆将来做了皇帝,秦川也没兴趣继续留在神都。 现在这个学生对自己恭恭敬敬,等做了皇帝,自然便是说不尽的忌惮。 等隆庆离开,秦川招呼婴宁、清清、青凤接着就挂印离去了。 他对国师和白猿妖仙的胜负并不感兴趣。 他还是守规矩地在监正院舍留下一封辞呈。 确切的说是一首诗。 “腰佩黄金已退藏,个中消息也寻常; 世人若寻红尘客,只是陵州读书郎。” 因为秦川对牧场的小吏说过,让他明日来收拾院舍。 所以小吏很快发现秦川挂印辞官的事。 这首诗表明,人们对他什么仙啊、圣啊,秦川都是不认的。他只是一个陵州读书人。 他来了,他也走了。 短短一年不到,却做下许多大事来。 会试百圣齐鸣。 殿试直言天下第一事,当面怒斥天子,近乎羞辱。 事后开创心学,挖理学的根基。 现在许多理学臣子、士子,提到秦川都有种莫名的恨意,却又奈何不了。 因为秦川得道成仙的场景太过震撼、宏大。 没有人愿意当出头鸟去试探。 他们爱理学,更爱现在拥有的一切。 秦川确实与理学天下为敌。 可是他不需要干掉许多人,只需要谁来就干谁就行了。 正如许多人觉得王朝变法,总会让下面世家大族反对,引起造反。其实是不一定对的。世家大族本身就可以参与到变法中,变法成功,他们同样获益,失败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即使一时间受到利益损害,可是一项政策施行,不用上百年,十年二十年就能败坏了。 谁会冒着杀头的危险去造反? 自来揭竿而起的,从不是他们,至少绝大部分不是他们。 秦川抨击理学,看似风险很大。 但当秦川摊牌,说明他是仙后,这风险就很低了。 固然秦川还不是真正的举世无敌,可这种存在,只要不是刀架在别人脖子上,别人还是愿意敬而远之。 心学流毒就流毒。 搞得理学就没毒似的。 许多人因循守旧,也有许多人试图投机心学。 朱子的学问是适合他那个时代的,但无一法可以适合任何时代。 秦川也不认为心学能作为百世法。 不用百年,十年二十年,就能败坏掉。 可物先腐而后生。 天下事不怕坏,怕就怕在你怕它坏。 心学最大的作用是打破理学对人心的桎梏,而不是成为另一个理学。 它是矛,是锥。 用来刺破这个黑暗的世道。 倘若今后没有秦川,因为有过这样的事,将来也还会有这样的事。 秦川对隆庆安排这些后手,是不是真觉得天书的画面会实现呢? 他不会承认的。 … … 关于秦川离开神都的流言有很多。 目前神都最流行的一个版本是秦川怕事。 虽然是红尘仙,却从未真正出过手,大家也不知道他的真实实力。所以秦川害怕慕容太师打到神都,暴露自己的真实实力。 他是人族亚圣,元神地仙,各种光环加持。 可草原人野蛮,可不认这些。 他们就认拳头。 曾经五胡乱华,夫子的后裔,作为圣人后裔,不照样卑躬屈膝地递上降表。 世修降表东鲁候。 这外号是没叫错的。 “我对亚圣很失望。”神都酒楼,有人喝了一口闷酒,破有些失望。 “大梁危亡之际,亚圣怎么就能离开。” “我早知道的,口口声声直言天下第一事,实则不过是为了求名。” “可是会试时百圣齐鸣,那总不是作假的。” “人心易变啊。” “但他证了元神地仙,那总做不得假。都成仙了,还会怕草原的蛮夷?” “他年纪轻轻,可能只证得仙道境界,实则没有真正仙人的实力。大家想一想,他可从没展露过自己的实力。当时陛下把他打入天牢,让他去做弼马温,他不也老老实实去做了。” “亚圣,嘿嘿,银样镴枪头罢了。” 类似的言论有很多。 许多人认为亚圣挂印辞官留下的诗无非是借口。 什么只愿做个读书郎。 还不是国难当头,怕了草原蛮夷的刀兵。 这类言辞,甚嚣尘土。 一时间,心学都有人人喊打的趋势。 人们否定一个人,就会否定他的一切。 从根本上否定,好似这个人就不该来到这个世上。 梁帝现在松了一口气,又心头快意。 他可不认为秦川会帮他对付草原人。 现在秦川离去,他也少了个隐患,免得秦川趁此搞事,把他搞下台。 什么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 不就是说自己不忘初心,虽然成仙还是小心眼吗? 梁帝以己度人,觉得自己要是成仙,得罪过自己的人,他一个不放过,连对方子子孙孙都不会放过。 他如此,秦川也肯定如此。 他乐意神都有这样的言论。 当然他绝不承认,最先放出这言论的是绣衣卫。 梁帝可从来没暗示过江冲搞事。 … … “殿下,查到了。对亚圣公的抨击言论,最先是绣衣卫放出风声的。”一个太监跑到隆庆面前。他叫林怜花,乃是林海的义子。 皇宫的太监因为没有子嗣,所以经常认义子,而且精力都用在阴柔的炼形术上。 因为没有欲望,练武更加专注,反而容易有所成就。只是因为身体残缺,成为武圣的希望会很渺茫。 隆庆紧握拳头,充满愤怒,“陛下到底想做什么!” “可能不是陛下的授意。” 隆庆摇头,“我太了解他了。” 他又愤愤道:“神都这些人知道什么,他们怎会明白先生是何等高风亮节。” “殿下的意思是?” 隆庆道:“先生辞官不假,可不是临阵退缩。先生是要去找慕容太师的麻烦。先生是真正心怀天下,却被这些小人诋毁,孤真为先生不值。” 他道出真相。 林怜花:“殿下,要不奴婢派人出去澄清。” 隆庆摇头,“先生此举很是危险,而且先生得手前,此事不宜宣扬出去。你记住那几个绣衣卫,看着他们,等先生得手后,孤要把这件事捅出去。陛下如此时候,还不顾全大局,沉浸个人恩怨,实在……” 林怜花心神一凛。 他看得出,殿下对陛下的忍耐到了一个极限。 天下哪有四十年的太子。 再做下去,天汉武帝之事,怕是要上演了。 殿下仁厚,却也不是坐以待毙的性子。 他却不清楚,隆庆得了秦川的指点后,愈发想要真正掌控大权,如此才能实现他的抱负。 他要做大事,老皇帝就是他的绊脚石。 等秦川得手后,再爆出梁帝指使绣衣卫,污蔑亚圣公。 一定会引起群情愤慨。 因为现在很多不明真相的人,跟着起哄,指责秦川身为人族亚圣,临阵退缩。 等事情真相大白后,许多人肯定会后悔无比。 如果爆出这事情是皇帝指使绣衣卫散布谣言,推波助澜。 他们就为自己的行为找到了辩解方向。 看吧,他们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被梁帝利用了。 谁都知道梁帝是玩弄人心的高手。 当一个人总是操纵人心,玩弄权术时,他的所有行为,都会被认为是这样的。 梁帝以权术和不可测度的君威操纵草堂,一旦威严扫地,那么隆庆操作的余地就大了。 这半年梁帝看似励精图治,可是隆庆很清楚,那不过是暂时的妥协。 陛下心里从来没有天下。 … … 慕容太师早就带着一支精锐的护卫偷偷越过大梁在青杀口的防线,来到神都不远处。 他的行踪自然也没完全避开镇魔司。 只是他带着精锐,来去如风。 即使镇魔司也不可能将他留下。 “太师,咱们什么时候,到那个书院。”有护卫问道。 “应该快了。我们先上桃山,先望气一阵。这次兵锋能到大梁神都,咱们便是成功。至于书院,我只是好奇,并不打算进去。”慕容太师胸有成竹道。 众人虽是精锐,可跟随太师,孤军深入大梁腹地,心里多少有些骚动不安。 他们对那个神秘的书院还是有些敬畏。 见太师不打算攻进书院,心里多少松一口气。 他们不怕死,就怕白白送死。 同时心里生出豪情。 多少年了,草原人再一次杀入中土腹心之地。 神都是天下的中心,繁华无比。 他们心中生出贪婪。 该死的中土人,用烈酒收割了草原人多少珍藏。 这一次,一定要把他们从草原拿走的东西,拿回来。 还要拿回更多。 草原不是没有酿酒技术,可是根本没有大量的粮食用来酿制烈酒,即使偷到了蒸馏技术也没有用。 没有那个条件。 产自陵州王氏的烈酒,让草原人又爱又恨。 大量草原的财富就这样被王氏用烈酒收割走。 偏偏他们离不开烈酒,否则冬天可太难熬了。 这时,突然间,一朵黑红的火焰从天而降,化为一条黑红的巨大火龙,纵横百丈,将慕容太师一行人笼罩在内。 “九火神龙。”慕容太师大有见识,脱口而出。 (本章完) 第55章 不可一世(6k) “玄天黑暗界。” 慕容也先乃是天纵之才,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绝世猛人,立时不假思索反应过来,施展出自己的看家本领。 玄天黑暗界! 一时间,一个暗黑的结界出现,直接将地煞火龙吞没。 慕容也先身边的护卫,都是百战余生的武道高手,其中有一两人和林海这等接近武圣的大太监相差仿佛。 而且是血火里杀出的武道宗师,与寻常养尊处优的武道强者不是一回事。 众人齐齐出手,轰轰气浪炸起,虚空震颤。 天地间都顿时被凌厉气劲包围,扫荡一切,将秦川的身形逼了出来。 秦川扬手一挥,太阳火龙杀出,给玄天黑暗界破开个缺口,地煞火龙跟着钻出来,但是明显缩小一圈,气息萎靡不振。 他负手而立,足下气流涌动,周身有无形力量,将众人出手的凌厉气劲化解无形。 两条火龙在身周盘旋,状如天人,神秘不可测度。 “慕容也先,名不虚传。” 秦川的声音透过凌厉的气劲,传到众人耳内,并如雷音炸开。 如果这群人不是修炼武道极为精深,而是修炼道术的话,此刻怕是要给震得七窍流血,神志不清。 即使如此,除开慕容也先外,个个闷哼一声。 “口吐雷音,天下竟有这样厉害的道术。天师府、还是失传的神霄道高手?” 慕容也先一开口,玄天暗黑界展开,秦川身周的虚空陷入一片塌陷的黑暗中,什么光芒都给玄天暗黑法吸走,半点不存。 而他的声音在秦川耳边涤荡,无处不在,好似一尊天神,有无上威严,教人下意识便要臣服。 秦川冷笑一声,“在下秦川。” 一声之下,太阳真火猛地爆开,汹汹火焰燃烧,还有地煞火作为辅助,顿时将黑暗烧退。 他身上好似有一轮大日升起,煌煌天威,如不可直视的神明。 “秦川?秦子?”慕容也先哈哈大笑,他竟是武圣的肉身,道术修炼到三次雷劫,肉身武圣,简直不可思议。 笑声震荡虚空,笼罩方圆数十里地。 那边国师和白猿妖仙早在中秋之夜就打到了天上去,如今不知在何处。如今几日过去,都没音讯。 … … 而桃山上,爆发出这等惊天动地的气机,顿时吸引了神都许多高人的感应。 绝世强者交锋。 “武圣气息,玄天暗黑界,这是慕容也先杀来了。” “好胆,竟然敢孤军深入,抛去数十万大军,直奔神都。活腻了?” “人家绝世鬼仙,肉身修成武圣,天下之大,何处不可来去。” “是谁,居然和慕容也先对上?” “我们中土不是没有人。” “先不要靠近。” “这气息,似曾相识。” “是亚……是秦子。” “秦子不是走了吗?” “秦子是走了,但是他没有忘记我们大梁子民。这才是真正胸怀天下的圣者,有的人很卑劣,但我不说是谁。” “是的,有的人是说了不做,有的人做了不说。” 还是有明眼人,利用道术神魂,在神都虚空交流,声音还伪装起来。让人听不出本来的声音。 这声音的内容,阴阳怪气,指桑骂槐。 “秦子知道自己如果击败慕容也先,自然能使草原大军退回关外,这是不世功劳。但他知道功高莫赏的道理,所以准备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这是秦子侠客行的句子。” “不错,秦子是知行合一的人。” “要不是慕容也先胆大包天,杀到神都附近,我们根本不会知道这件事。” 两人的阴阳怪气,说中了神都许多明智之士的心声。 他们清楚,身为人族圣人,秦子怎么可能在异族入侵的时候逃跑。 秦子又不是世修降表的圣人后裔。 有的人说了不做,有的人做了不说。 有的人敢作敢为,不图名利。 … … 桃山下,书院。 草原大军攻破山海关,杀至青杀口,兵锋直指神都。锋芒不可一世。 这是大梁朝立国以来,首次如此狼狈。 书院里,不少新科进士颇是悲观。 连书院的学生,都有些低沉。 他们自诩为天朝上国,居然被异族杀到腹心内地,实在是奇耻大辱。难道九边的大军,都是饭桶。 大梁国力衰弱到了这地步。 朝堂衮衮诸公,都是吃白饭的? 这时慕容也先和秦川大战的气机爆发起来,让书院更有些不安。 但很快有人认出其中一方是秦川。 顾亭林正在上课,这时开口道: “我们从古以来,就有埋头苦干的人,有拼命硬干的人,有为民请命的人,有舍身求法的人,……虽是等于为帝王将相作家谱的所谓正史,也往往掩不住他们的光耀,这就是华夏的脊梁。” 他说完话,道:“我等当拜秦子。” “当拜!” “当拜秦子!” 书院之中,有浩然之意,直冲云霄。 “当拜秦子。” 秦川声势立时大壮。 他心里有些触动。 但没有回应。 此时大敌当前。 他也得通过慕容也先,看看自己的实力究竟来到什么层次。 三次雷劫的鬼仙,加上武圣肉身,比袁洪都要强一截。 如果是再入陆地神仙境前,秦川对上必败无疑,甚至都难以保证能逃出生天。 慕容也先是尸山血海杀出来的。 可秦川几世以来,何尝不是历经凶险。 慕容也先见秦川声势大壮,立时身上涌出无边黑暗,化为一把玄天杀剑,无尽的杀机,滚滚而来,将秦川包裹住。 而玄天杀剑融入黑暗中,直刺秦川而来。 秦川陷入黑暗,连感知都被蒙蔽。 “哼!” 秦川虽然被对方的绝世道术蒙蔽感知,可是比起剑术来,慕容也先怎么能是他的对手。 “青玄剑!” “出鞘。” 秦川以元神为剑鞘,养蕴青玄剑。 此刻元神大放光明,天河水涌动,青玄剑豁然离开元神剑鞘。 剑光分化! 化为天河之水! 哗啦啦! 仿佛无穷无尽的天河水涌动出来,驱散黑暗,同时将玄天杀剑的位置找出。 青玄剑发出剑气雷音,直杀向玄天杀剑。 轰轰轰! 青玄剑绽放无尽的雷光,与玄天杀剑产生对撞。 剑气雷音,配合神宵御雷真诀,这一剑有雷霆灭世之威。 玄天杀剑聚集了不知多少煞气、煞气,武道鲜血,居然无视雷霆之威对鬼仙神通道术的克制,跟青玄剑厮杀起来。 两把剑周围的虚空,都荡起涟漪,仿佛平滑的绸缎生出褶皱。 滋滋滋滋! 各种散落的剑气余波,破空之声不绝。 “人族亚圣,竟也是绝世剑修。” 慕容也先的声音穿透力极强,仿佛上天入地,无所不至。 这位草原数千年来的不世出天骄人杰,此刻也被激发出强大的战斗意志。他以为中土人物,不堪一击。 秦川证得元神地仙之事,不过是大梁故布疑阵,想要震慑天下。 如今看来,倒不是这么一回事。 但他更不在意了。 如此人物,以中土喜好内斗的性子,迟早会和大梁的统治者再次斗起来。 只是既然对上,慕容也先也不肯弱于人。 他是草原上的战神,战无不胜。 怎么能输? 有的人是不能失败的。 “黑暗神光!” 慕容也先大喝一声,武圣的气血勃发,声音有可怕至极的穿透力,直击神魂。 这世界武道强者对不能近身的修士专门研究过,声波攻击,是武道强者对付修士比较好的办法。 而且能在声打的同时,激发自身气血。 如果是兼修道术,还能增强道术的威力。 黑暗神光明明是一片黑暗,却是浓缩至极的黑暗。因为至暗,故而生出黑光。 光暗是对立互相映衬。 极致的光明便是黑暗,极致的黑暗便是光明。 慕容也先再进一步,就可以修炼光暗大结界,将光暗整合起来。 其威力将不逊于中土道门正宗的阴阳大道法门。 就在这时。与玄天杀剑纠缠不休的青玄剑忽地分化出一缕剑光,笔走龙蛇一般,以不可思议的角度、速度,刺向慕容也先。 “哼,雕虫小技。”慕容也先对自己的武圣肉身极为自信,决心不管这剑光,而是将黑暗神光凝聚至极,试图洞穿秦川的肉身。 可是当黑暗神光洞穿秦川肉身时,竟只是打穿一个残影! 怎么会! 饶是慕容也先身经百战,此刻都没意识到秦川是何时换了位置。 不对! 秦川是在黑暗神光洞穿他的刹那间,将位置变幻了。 慕容也先浑身汗毛炸起,他一掌将偷袭过来的剑光拍碎。 但是肉掌也生出火辣辣的疼痛。 还来不及反应,一股死亡危机缠绕自身。秦川不知如何施法,居然出现在慕容也先身前,一个剑指无情点杀向慕容也先的眉心。 筋斗步! 这是秦川第一次将筋斗步融合进实战里。 饶是慕容也先见多识广,也不知道世上竟有筋斗步这样的奇门仙法。 出其不意。 轰! 秦川一指点中慕容也先的眉心,可没有丝毫喜悦。 因为一个木偶娃娃出现,眉心被秦川点中。 “李代桃僵,替死之术。” 秦川惊讶一声。 慕容也先一阵肉疼。 这是他探索荒古遗迹寻到的一件宝物,能替死一次。 也就是说,刚才没有替死娃娃,他即使不死,也会遭遇难以承受的重伤。 秦川筋斗步的神出鬼没,让他忌惮之心大增。 “太师,走!” 五名护卫,舍身忘死缠上秦川。 “慕容也先,哪里跑。” 有神都的武圣发出暴喝。 亦有不知名的鬼仙杀出来。 道音遍及天地。 慕容也先知道,自己一露出败象,这些人就看出来,不打算放他走。 他的护卫们忠心耿耿。 此刻舍身忘死护主。 慕容也先知道自己即使能胜过秦川,也必定是惨胜。 五个武道宗师直接来到秦川身边自爆。 草原人的凶横,让秦川都不得不稍稍却步。 慕容也先的玄天黑暗界立时将余下的护卫包裹住,狂风大作,竟逃离桃山。 他是三次雷劫的绝世鬼仙,又是武圣。 要来就来,要走就走。 秦川知道自己没伤到慕容也先根本,既然结了仇,绝不能放着对方完好回去,否则日日夜夜都要防备这个大敌。 至少得将其重伤。 秦川施展筋斗步,冲出五个武道宗师的自爆范围。 筋斗步带上一阵气流。 只是他受五个武道宗师自爆之威,震荡了肉身。 没有全力施展筋斗步,带起气流,立即追上去。而是缓慢调息,将状态恢复到最佳。 而是一直追在慕容也先身后,给他施展莫大的压力。 这是要从精神上摧毁对方。 不但要接着打,还得打到对方怕。 在慕容也先心内种下一颗失败的种子,往后就不足为惧了。 慕容也先显然发现了秦川的打算,他携带护卫到了一片密林,将他们丢下,然后身影划破虚空,直往青杀口。 两军对垒,百万大军的煞气、杀气冲天而起,如果不是肉身修成武圣,慕容也先也不可能在这种环境下,施展道术。 他不信秦川一点影响都没有。 刚才的对战中,他看得出秦川的肉身距离武圣还差了一点。 就这一点区别,便是本质的区别。 秦川确实没有迈入武圣境界。 因为他这半年都忙着稳固元神境界,没空突破武圣。 武圣的突破需要一个极度安静的环境,不受外界影响,坐关百日,等待全身脱胎换骨。 可是秦川到了百万大军的上空,依旧狂暴得不可一世。 浑身元神清光绽放,天河真法极致催动。 漫天都是元神法力激发的潮水般劲力,纵横数十里,将慕容也先吞没。 剑光分化! 秦川知道到了青杀口,百万大军对垒的地方,煞气、杀气会影响道术施展,慕容也先到底是异族,对元神地仙的了解不如中土深刻。 而且这等人相信眼见为实。 对传闻持怀疑态度。 肯定认为秦川会受到影响。 何况他身后就是数十万草原大军,破了山海关,士气极度旺盛,根本不是另一边垂头丧气的梁军可比。 这些都是慕容也先的底气。 他是绝世鬼仙,武道圣者,更是兵法大家,胸有谋略。 只要到了青杀口,便是优势在我! 可是慕容也先底气最足的时刻,便是他心里松一口气的时候。 这是人性。 秦川把握的便是人性。 王阳明为何一介书生,能兵法如神,不光是他研究兵书,学有所成,更因为他懂人心,懂人性。 而王阳明的兵法神髓,在后世更是被一位万古伟人化用,发扬光大,其四渡赤水更是平生得意之笔,为战争史上绝无仅有的一朵奇花。 后世之人,无不为之赞叹,并觉得不可思议。 秦川敏锐把握住慕容也先心里一刹那的松懈。 这是人性的弱点,根本无法避免。 最强的时候,也是最弱的时候。 化道元始! 法天象地。 慕容也先在虚空中神情一凛,看到秦川的身体不可遏制的膨胀起来,朦胧清辉,若隐若现。 那是什么! 他想起一本无名道书的记载。 修成元神,法天象地。 元神法象,然后再是法身。 秦川显露出元始法象。 身材高大,面容模糊,轮廓隐隐和秦川相似,一步踏出。 一掌拍落。 象征无,象征开辟的元始一掌! 元始法象一出,慕容也先甚至生不出任何念头。 他的思维都好像被冻结,凝滞。 要知道他可是堂堂三次雷劫的鬼仙。 但是元始道相的法意,法天象地的巍峨。 使慕容也先遭遇到平生以来最大的一次危机。 一掌落,一切色彩都消失。 天地虚空仿佛复归混沌。 直往慕容也先而去。 莫大的生死危机,险险地将慕容也先从茫然失措的心神拉出来。可是元始之掌来到眼前。 无声却淹没慕容也先眼前一切。 “不!” 慕容也先身体本能地挣脱这种绝望感,拍出一掌。 可是一掌仓促而发,怎么能和秦川元始法象的全力一击相比。 一掌归混沌,似有混元之意。 慕容也先口喷鲜血,当空在落。 虚空中元始法象的高大身影,仿佛充斥天地,充斥一切。 不可一世的屹立虚空。 天地变色。 下方数十万草原大军,看着几乎一世无敌,纵横草原西域早就不败神话的慕容太师从当空栽落。 他们完全不敢置信,不可思议。 究竟是什么样的怪物,居然击败了太师。 攻破山海关,杀至青杀口,兵临神都的士气,遭遇重大挫折。 中土非是无人。 而另一边看到慕容也先这令他们闻风丧胆的恐怖魔王,从天空栽落下来。齐齐发出欢呼声。 领军的大将也是武道宗师,看到这一幕,大喝道:“是秦子!” 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 士兵们对秦子是谁,有些懵懂。 但很快有人说道:“状元公啊!” “亚圣!” 这一下士兵们都明白是谁了。 科举的状元公,在普通士兵心里无疑是神话一样的存在。何况还是连中六元的状元。 三元天下有,六首世间无。 在普通军民的心里,状元公三个字比亚圣份量更重。 状元公竟是这般天人。 亲自来到战阵搏杀,将慕容也先击落长空。 此刻是如此不可一世。 如此威武。 状元公是天上的文曲,万金之躯,都来前线杀敌。 对于普通军士的信心,简直是无与伦比的激励。 普通的军士不懂朝堂政治,不懂派系斗争。 可是只要有一个贵人杀到最前线拼命,他们也会舍生忘死起来。 君以国士报之,我必以国士相报! 他们都有中土自古以来最朴素简单的情怀。 贵人们如果肯和泥腿子一起抗击外敌,不计生死。他们也不会顾忌个人生死。 平等最可贵! 至少这一刻,他们都是平等的杀敌报国之人。 人不止要活着,还要有尊严的活着! 慕容也先自长空重重衰落。 秦川巍峨的元神法象没有趁胜追击,而是静默立在虚空,俯瞰尘世,气概不可一世。 视草原数十万大军如无物,皆是插标卖首之徒。 实际上是元始法象施展起来消耗太大,他需要恢复。 双方近百万大军面前,也不好当众服食灵药,岂不是有损逼格。 缓缓恢复,摆个雄视万古的英姿。 而且能对草原大军生出莫大的压力。 进一步击溃对方的军心。 如果他直接上去,这些人拼死抵抗下,反而会忘记什么是害怕。 无声的压力,最是恐怖。 而梁军大营里,有击鼓声。 鼓声如雷声。 有人唱起战歌。 一曲秦风无衣,为秦子贺!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 … 慕容太师狼狈不堪,口吐鲜血。 他知道自己输在哪里。 他大意了。 不,而是他心灵修为还不够。 在回到大本营时,本能丧失了一丝警惕。 就那么一刹那的机会,秦川完美抓住了时机。 不是他技不如人,而是他自己的问题。 攻破山海关,杀至青杀口,兵锋直指神都,不世出的功业就在眼前。他今时今日的壮举,如当年天汉冠军侯,封狼居胥一样,对本族有不可思议的信心提升,同时也将自己推上神台。 人生最得意时,往往是最容易心里松懈时。 自来做大事,不是大成就是大败。便是如此道理。 霸王破巨鹿,彭城一战,将汉高杀得丢盔弃甲,妻子老父都给抓走。 当时天下已然在握。 可垓下之战,什么都输回去了。 骄兵必败啊! 慕容也先知道自己输在前面赢的太容易。 中土不是没有人! 但现在不是后悔的时候。 “撼天弓来。” 他怒喝一声,一张漆黑的大弓出现,握在手中。弓身嘣嘣作响,好似大地在震动。 没有箭。 神魂为箭! 霎时间,慕容也先拉动弓弦,弓张如满月。 气机锁定虚空的秦川。 正当他要松开弓弦,射出神魂所化的无极箭时。 一道剑气雷音,击中慕容也先的肩膀。 秦川可一点都没有大意。 慕容也先肩膀鲜血如注,如喷泉射出。而鬼仙的阴神再也无法凝聚神魂之力,这一箭没有射出。 但是一位武圣瞬息间出现在慕容也先旁边,接过撼天弓。 不假思索,取出一支流转各种古朴符文的神秘骨箭。 箭名破天。 慕容也先阴神燃烧,瞬息间催动鬼仙的力量,武道气血也跟着极致爆发,天空顿时漆黑一片。 玄天暗黑界! 黑暗瞬息间将秦川吞没。 破天箭随即射出。 晚上还有更新。 (本章完) 第56章 八九玄功震四方(第3更) 玄天暗黑界封锁虚空。 破天箭猛烈飞了出去,破空呼啸,虚空都生出颤鸣,似是承受不住破天箭的威能。 而秦川的元神法象像是被慕容也先燃烧一切,打出的黑暗封锁住,不能动弹。 破天箭穿过黑暗凝结的结界水幕,落到秦川的元神法象上。 半空发出让武道高手都能晕厥的雷鸣。 秦川的元神法象破碎,而最关键的时候,青玄剑飞出,生出雷轰之声,险险挡住了破天箭。 但是破天箭生出一股毁灭的力量。 这箭身竟引发了先天毁灭大道之意,秦川的元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朽。但是一道太极符印出现,不断抵抗毁灭大道之意,伴随毁灭,随之而来的是新生。 如此循环往复。 短短一个呼吸间,竟有上百次反复。 元始道相不灭之意油然生出,满是威严,驱散了毁灭大道之意。 气流翻滚,一个年轻书生负手立于穹天之上,神色淡淡,气势强横,有元始出,万古臣的气概。 诸子是霸道的,元始也是霸道的。 内圣外王! 浩大刚阳的法意,结合元始开辟万古的气魄,横亘虚空中,威势如大海,笼罩方圆数十里。 “走。” 草原武圣叫做慕容玄,乃是慕容也先的堂弟。 他一把背起兄长,弃数十万大军于不顾。 嗤嗤。 一个武圣全力逃亡,空气排开恐怖的气浪。 兵败如山倒。 连慕容也先两兄弟都逃走。 草原大军士气大跌。 梁军的大将暴喝一声, “兄弟们,跟我冲。” 以前,军士们听到的最多便是“弟兄们给我上。” 这次大将主官,带头冲锋,士气和以往不可同日而语。 “建功立业,就在今天。” “杀!” 震天价的轰杀声,掩埋一切。 草原大军纷纷逃跑,乱军中,根本分不清敌我,只觉得周围草木皆兵,风声鹤唳。 秦川气机遥遥锁定慕容也先兄弟。 他以元始道相、太极符印强行化解了毁灭大道之意。 不愧是先天大道。 硬抗起来,并不好受。 若非他修炼了象征开辟的元始道相,并有太极符印镇压一切乱象,刚刚毁灭大道之意就能伤到他元神根本。 届时任何一点妄念引发的心灵破绽,都可能扩大开。 运气不好,可能就会精神分裂。 修行路上,处处都得谨慎。 尤其是修为越高,神魂之力越是庞大。 如果不能始终保持初心,分出妄念,不及时清理,就会有精神分裂的可能。 譬如石猴和六耳猕猴,本事一般无二,其源于二心相争,才有真假猴王这一番劫难。 而这个世界的魔物,为何能在荒古元神正道的时代,掀起惊天劫难,缘由就在于此。 鬼仙经过九次雷劫,能不断清理神魂的杂质,杜绝魔物的污染。 元神三次天劫,除开第一次和天雷有关,后面都跟天雷无关了。 一旦被魔物污染,生出二心,很容易精神分裂而不自知。 除非天生修炼的是神霄道一类。 即使如此,也会有风险。 鬼仙之道,正是用九次雷劫,不断清理神魂杂质,杜绝被魔物侵袭而不自知的可能。 此方世界元神正宗被鬼仙阳神之道代替,也不完全是灵气衰竭的原因。 毕竟灵气衰竭的弊端,在成就元神前,可以用聚灵阵解决,即使成就元神,聚灵阵也能起到一些作用。 但是元神受到魔物污染,阴暗扩大,邪魔不知不觉就生成了,精神分裂,人格错乱,危害就太大了。 好在秦川有元始道相和太极符印,镇压邪魔,拨乱反正,简直是吃饭喝水的功夫。 这也是因为他斩我明道,彻底将这两大道意化入自身。 宜将剩勇追穷寇! 秦川运转武道气血,补益元神的损耗。 很快恢复状态。 他施展筋斗步,带起一阵狂暴的气流,追上慕容也先兄弟。 慕容也先感应到秦川正在飞速靠近,虽然山海关遥遥在望,过了山海关,幽玄老祖就可以出手相助。 可是数十里距离,往常瞬息可至。 如今却仿佛一道天堑。 秦川负手立在当道。 剑气如潮水横隔天地,天河法力勃发。 青玄剑阻断虚空,一剑隔世。 “既然来了,就不要走了。” “留下吧。” 秦川平静看向慕容也先兄弟二人,庞大的压力使虚空凝滞,天地陡然静止。 这一次他趁着慕容也先松懈,才能一举将其重创,下一次等对方伤势养好,就再没这样的机会了。 他们这种级别的交手,再来一次,想要寻出对方的破绽或者失误,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正因为他们实力太强大,才能通过一个失误,差点就分出生死来。 慕容玄将背上的慕容也先放下,浑身燃起火焰。 他在燃烧武圣气血,燃烧自己的生命。 同时在提升自己的力量。 “阿玄,你在干什么。这样你会失去转世的机会。”慕容也先无比心痛。 数十万大军,他抛弃也就抛弃了。 草原人如野草,春风吹又生。 可是一个武圣,要如何才能培养回来一个。 草原可不似九州底子那么厚,莫说武圣,就是人仙都有可能存在。 只是真修成人仙,也多是不服朝廷调遣的。 中原人最大的弱点就是不团结。 慕容玄一直看在秦川,丝毫没有松懈。 他也在积蓄力量。 秦川不动手,他每燃烧一点时间,力量就多上一分。 “太师,天下可以无玄,不可以没有太师。” 慕容玄说出这句话,毅然决然出手,一拳轰出。 因为秦川也动手了。 武圣的敏感,加上极致的燃烧自我,让他勉强把握住了秦川出手的时机。 慕容玄一拳轰出,浑身精血燃烧一空,所有的力量凝聚到一起,强横至极的拳意精神,爆发出可怕至极的攻击力。 轰轰荡荡的武圣血气混合武道拳意精神,化作一道长达数十丈的血泓,撕裂虚空一般,攻向秦川。 轰隆隆! 天地间充斥巨大无比的声音。 大象无形, 大音希声。 慕容也先眼中闪烁泪光,却从另一侧冲出秦川布下的剑气封锁。 秦川暂时顾不得慕容也先。 一个武圣燃烧自我,发出的绝命一击。 让他感受到了危险。 要不是他先前找到机会重创了慕容也先,对方施展类似的手段,秦川怕是招架不住,很可能同归于尽。 这样的手段,等于放弃自己的今生来世。 秦川也心里生出一股敬意。 一股一定要打死对方的敬意。 武道圣者最好的归宿莫过于死在更强的强者手里。 “八九玄功!” 秦川元神和肉身融合,八九玄功全力爆发,强横到难以想象的气息轰然而出。 同样是一拳。 毫无花假的拳头碰撞到一起。 如乱石穿云,海潮迸发。 强横,霸道! 自秦川修炼八九玄功以来,第一次露出这样可怕狰狞的獠牙。 当初在天牢和袁洪对打时,他其实主要以防御为主。 那时候的八九玄功也不如现在厉害。 而且许多关窍,他都没想通。 后来灵台讲道,有猴子相助,才真正理解了八九玄功的真意。 秦川一拳轰出,身体也随之膨胀。 八九玄功! 法相天地! 他身后隐隐然有一头暴虐无匹的大猿王升起。 这是受到石猴的八九玄功真意感染,冥冥中沟通了一具不死不灭的太古魔猿法相显化。 一拳, 两拳, 三拳! 劲风如海啸般轰天掠地。 以秦川和慕容玄为中心,出现一个巨大的凹坑。 慕容玄木然立着,双腿深深陷进足下的土地。 但整个人如枯死的大树,生意尽去。 秦川也不好受,浑身气血震荡,肉身出现多处损伤,好在并不致命。一名武圣,燃烧自我,不计一切代价的攻势,可不是那么好接下的。 要不是他修炼了八九玄功,抗伤害的能力大增,肉身都怕是保不住。 慕容玄的肉身只剩下一个空壳。 体内仅有一丝武道意志支撑。 “你这门功夫叫什么?” “八九玄功,天下第一的肉身成圣功夫。” 秦川油然生出一股子敬意。 不怕死的敌人,值得尊敬。 这样的对手,值得他全力以赴去打死。 “天下第一吗?” “输得不冤。” 一阵清风拂过。 慕容玄的形体竟在瞬息间化为尘沙,随风逝去。 彻彻底底消失。 没有今生,更无来世。 地上一把撼天弓留着,即使在秦川和慕容玄不留余力的可怕交手中,那仿佛摧毁一切的劲气,都没有将这张神弓损坏。 秦川以前制作了一张弓,跟这张神弓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他迅速地收起撼天弓,装入青玉葫芦里。 这张弓的血煞气很重,乾坤袋难以容纳。 带回去后,也得用太阳真火和地煞火行元神祭炼之法。 “起码是个法宝。” 秦川做出判断。 他随即转身,筋斗步全力施展,都没检查肉身的伤势,气机锁定慕容也先。 不过几个呼吸,就越过残破的山海关,追上慕容也先。 剑气雷音。 没有任何犹豫。 “贫道幽玄,还请道友住手。”一个贯穿天地的玄音出现,远远有无尽黑烟不断靠近。 “好。” 没有任何犹豫,青玄剑以剑气雷音贯穿慕容也先的后背。 他见到幽玄老祖来援,顿时看到希望。 可是秦川毫不犹豫的一道剑气雷音,直接斩灭希望。 青玄剑直接贯穿慕容玄心脏,但是鬼仙的阴神犹在,哪怕青玄剑附着了雷霆之力,意图摧毁其鬼仙阴神。 但是渡过三次雷劫的慕容也先,哪怕此刻身受重伤,神魂念头依旧有股阳和之气包裹,抗住了雷霆之力。 幽玄老祖的无尽黑烟终于赶到,将慕容玄包裹住。 一股可怕的气息,铺天盖地而来。 秦川感受到对方的神魂气息比慕容玄还可怕。 “至少有四次雷劫的实力。” 秦川心中凛然,知道他全盛之时,都大概率不是对手。 “好胆!”幽玄老祖咆哮一声。 玄音似要将人神魂震碎。 秦川直接施展筋斗步,眨眼间就消失在幽玄老祖的感应里。 筋斗步全力施展,瞬息千里。 哪怕幽玄老祖,都追之不及。 何况他限于约定,不可能进入山海关。 先前相助慕容也先攻破山海关,已经有些擦边了。 人族不是没有人。 “就差那么一点。” 数千里外,秦川甚是遗憾。 就差一点,他就能将慕容也先神形俱灭。 可惜,他今天已经做到极致,将自己的战力完全发挥出来。 如果不是幽玄老祖出现,慕容也先最多有一点真灵逃脱,转世投胎,没有几十年功夫,怕是不可能重证鬼仙。 现在摧毁了对方的肉身,却没有将之斩尽杀绝,着实遗憾。 “我算是尽力了,这伤势,他也得养个十年八载,到时候即使恢复全盛之时,那时的我,要胜他只会比今天容易。” 秦川安慰自己。 一个武圣放弃今生来世的拦阻,秦川不得不全力以赴的应对。 而且即使他斩杀了慕容也先的肉身,可是鬼仙真正可怕的地方是阴神,何况还是渡过三次雷劫的阴神,对方的困兽之斗,说不得还能缠住秦川一下,会让赶来支援的幽玄老祖找到机会,将他留下。 福祸相依。 只要尽力,也无须有太多的纠结。 灭武圣,斩杀慕容也先的肉身。 秦川一战震动天下。 成仙只是让世人知道他,而这一战,才是真正的亮肌肉。 以前人们都猜测秦川的实力有多可怕。 现在不用猜测了。 一个武圣的神形俱灭,一个三次雷劫鬼仙的肉身死亡,就是最好的说明。 八九玄功! 慕容玄最后的问话,还是以一种玄妙至极的方式传到慕容也先的神魂里。 “他杀我弟,用的是八九玄功。”慕容也先在幽玄老祖的帮助下,暂时稳住神魂的伤势,可是武圣肉身是救不回来了。 秦川下手很狠辣。 直接摧毁了慕容也先的心脏。 幽玄老祖悚然动容。 他听过这门功法,据传是妖族中至高无上的炼体法门,一向只在传说中。 “可惜,要不是我限于约定,不然定要杀进山海关,将这小子留下。”他没好意思说秦川跑得太快,他根本追不上。 秦川的筋斗步太快了。 幽玄老祖从没见过这样厉害的逃命神通。 “老祖能救下我,也先已经铭感于心。人族亚圣,着实是有气运的。他天命不绝,可见中原气数未尽。这次杀入山海关,还是太莽撞了。” 慕容也先现在担忧的事是西域诸国。 这一败,十几年的功业是前功尽弃了。 蒙元好不容易融合起来的实力,怕是很快要成为一盘散沙。 “伱过去太心急了。中原人不能将他们逼得太紧,你不逼得太紧,他们自己就会斗起来。” “不错,我这一生还是太过顺利。可惜玄弟了。”慕容也先顿了顿,说道: “老祖,我打算去探索圣地的古魔封禁。” “什么,你疯了?” “那人太年轻,等我恢复伤势,他只怕远在我之上了。唯有修成圣魔之体,我才能再跟他斗上一斗。玄弟不能白死。” 慕容也先很是镇定。 “成魔之后,你未必还是你自己,你可要想清楚。” 慕容也先道:“只要能报仇,是不是我自己,又有何所谓。” 他神情冷酷,心中被恨意填满。 “既然你执意如此,我也不再劝你了。希望你能成功,如此我们或许真有机会入主中土,集齐灵脉,有破界飞升的希望。” 幽玄老祖,深知在这个世界是毫无希望的。 即使修成元神,灵气也不够支撑修炼到三花聚顶的程度。 天仙道果如镜花水月。 这个时代已经没有路了。 元神正道也不是路。 可笑还有许多人痴迷,真以为能走出道路来。 随后,草原放出消息,秦川修成妖族传说中的功法八九玄功,乃是肉身成圣的第一法门。 一时间天下哗然。 草原方面用心不可谓不险恶。 人族圣人,修炼妖族功法。 何况消息放出去,肯定会有很多人觊觎秦川的功法。 肉身成圣的八九玄功,还是第一法门。 谁听了不心动。 而且本是妖族的功法。 这消息传出去,堪比当年神宵道的神宵炼神术适合妖族修炼一样轰动。 但是秦川的战绩在那。 一时间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 … “八九玄功。”梁帝苍老的面容很是扭曲。 他太酸了。 他为何富有天下,却没有八九玄功这样的肉身成圣法门。 难道他贵为天子,居然不配? “凭什么好处都被他占去了。” 在君臣大义熏陶下,皇帝天然认为世间万物都是自己的。 过去几十年,梁帝都认定了一件事。 世间万物都是朕的。 朕给你的,才是你的,朕不给,你不需要。 如果你有什么珍宝,朕看上了,那就是朕的。 天子富有四海,可不是说说而已。 但是遇见秦川后,他处处吃瘪。 天下是天下人之天下。 天下人所不欲者,陛下欲反乎? 何等大逆不道之言。 何等狼子野心。 陛下欲反乎都能说出口。 但是满朝文武,居然在内心站在了秦川这一边。 梁帝不能接受。 他以为看穿秦川的用心,认为秦川天要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以一人敌理学天下,根本就是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 但很快梁帝就知道是他错了。 他错得很离谱。 秦川用得道成仙,引发九州颤动,灵气汇集东湖,生出祥瑞天兆,告诉世人,他就是大树。 随后心学出世,抨击朱子,挖理学根基,竟不费丝毫力气,诸子再世,莫过于此。 天生此人来克朕吗? 嫉妒扭曲的梁帝根本没想过,要不是秦川出手,他甚至有可能被慕容也先请去草原做客。 秦川要是知晓梁帝的想法。 肯定嗤笑一声。 陛下是想去草原留学吗? 真是看不清时势。 其实梁帝当然没有那么愚蠢。 只是他有种无力感。 而且作为帝王,天生要掌控一切。 秦川给他太大的不安。 不能恣意妄为,还能是天子吗? 梁帝很委屈。 林海这时候,冒死进谏,“陛下,状元公这功劳,不可不赏,你不提,满朝文武也是要提的。” 这是挽天倾的功劳。 即使功高震主也要赏。 不然天下人就会与朝廷离心离德。 大臣们也不会同意。 梁帝冷笑:“神都那么多达官显贵送了他那么多礼物,还不够吗?如今国库空虚,朕怎么赏他?前线的将士们不要抚恤么?” 其实他知道自己说的不对,也不是要固执己见。 不赏赐秦川是不可能的。 即使内心再嫉妒,这些明面上的文章,梁帝肯定是要做的。 他只是需要一个台阶下。 这也是林海冒死进谏的原因。 梁帝很喜欢臣下用这样的方式来表达忠心。 如此他才有高高在上,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感觉。 “陛下,内库还没动用过。但是奴婢觉得,不如去宝库寻点东西,赏给状元公。” “怎么说。”梁帝平静下来。 “陛下可以挑一些无关紧要,却又珍稀无比的上古修士的遗物,尤其是那种有甲骨文之类的事物,艰涩高深,即使研究出来,在当世也可能没什么用处,却又十分珍贵。” “大海,你倒是有些心眼了。” “奴婢只是一心为陛下着想而已。” “不错,他是亚圣,有大学问的。朕就赐那些珍稀古物给他。你去宝库看看有什么合适的东西给他。”梁帝下了命令。 林海也是知晓宝库所在的,还掌管了一份钥匙。 他去了很快回来,神情颇是发苦。 “怎么了?”梁帝询问。 “陛下,状元公去过宝库了。他还留了一张纸条。” “给我看。” 梁帝接过纸条,只见上面写着: “挽天倾之酬,我已自取,不必劳烦陛下了。” 最末还有一行小楷。 陵州秦生,到此一游。 梁帝不由浑身颤栗。 秦川能悄无声息闯进宝库,带走东西。 说不得哪天也能悄无声息闯进万寿宫,带走他身上的某样东西。 这是不言而明的威胁。 梁帝心中发苦不已,他是彻底被秦川拿捏了。 随后梁帝发下旨意,以禹国公爵位作为对秦川的封赏,往后“入朝不趋,赞拜不名”。 还将陵州划分为其食邑,意思是往后陵州的税都是秦川的俸禄。 同时赏赐了诸多宝物,将随旨意一起,发放陵州去。 文成亚圣,武为国公。 国朝殊荣,未过于此。 但大朝议上,没有人反对,一致通过。 今天三更一万八千字,求下票票。 (本章完) 第57章 伐山破庙,今日陵州我说了算(6k)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这些年的冬天,一年比一年冷,一年比一年来得早。刚进入深秋,陵州就下起了雨雪。 陵州的老人大都记得,他们年轻时的冬天几乎不下雪。 秦川带着婴宁、清清、青凤一路游山玩水,回到陵州。他观察天气,察知大地气候,判断出往后许多年,天气越来越冷。 “小冰河时代?” 大概是如此了。 在游山玩水的过程中,秦川自然听说了,梁帝封他为禹国公,陵州府作为他的食邑。 也就是说,以后陵州府的税收不用上缴。 其实这个时代,向中央交税赋是很麻烦的事,而且在过程中,多有损耗。具体的损耗,自然是下面人说了算。 今后陵州府的税赋全归秦川,那么就不存在特别大的损耗。 这件事他会盯着。 税赋秦川是不打算自己用的。 钱财对他已经没有意义。 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这八个字,他会做到。 做不到是那些官吏的问题,那就换人。 回到五柳庄,秦川先见了王孚。 快一年没见,王孚倒是精壮了不少,肉虽然还很多,可没有以前那种虚浮感。 “留仙,你在神都做得好大事,连带咱们生意都连累了。”王孚直接吐槽,但脸上笑意吟吟,哪有生气的样子。 秦川:“怎么说?草原人报复了你们?” 王孚嘿嘿一笑:“我一听说你干的大事,立时让伙计们转移回来。让那些草原人扑了个空。不过我已经想到办法,建立分销制度。让他们自己派人过来运,每个部落能买多少烈酒,由我们说了算。” “他们有这本事过来?”秦川笑了笑。 “那就是他们的事,除非他们不想要烈酒。别家虽然有仿制的,可成本做不到我们这么低,而且酒味粗糙,听说人喝多了,还会变成白痴,谁知道是不是真的,反正品质确实很差。”王孚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秦川:“王兄果然是经商奇才,这些事都交给伱。另外,我每年的那笔分红,你拿去做善事吧。” 王孚:“这事不难,就是下面人难免有点小动作,我也不能事事都盯着,让拿你的钱去肥自己的腰包,你不生气,我都生气。” 秦川:“中饱私囊在所难免,但你记得划一条红线出来,他们做事拿些好处是应该的,只是不能太过。” 秦川清楚水至清无鱼,下面的人一点汤都喝不着,做事铁定不积极。 他是希望更多贫苦百姓能受到实惠。 “只是如何审查呢?有些事,他们不说,我们也很难查出来。” “下民易虐,上天难欺。你把名单给我,我每年有空就去城隍那里借功德簿一看便知。” 王孚:“……” 你是神仙你了不起。 这时,青云道长送来一封请柬。 自从知晓秦川成仙后,他这聊斋客栈的掌柜,直接兼任了五柳庄的门房。他是外门房,黄沙是内门房。 黄沙当日听说秦川成仙,都乐疯了。 对着两个黄唇鱼小老弟说,“鸡犬升天,鸡犬升天。” 当看门狗有什么不好。 它乐得披着黑狼皮在院子里嗷嗷叫。 吓得客栈唱戏的女鬼红绣以为发生什么大事了。 不过知晓真相后,红绣在聊斋客栈里连续唱了好几天鬼戏给老爷庆贺。 青云道长亦内心激动不已。 没想到他时来运转,从一个崂山外院弟子,转为一位地仙的门房? 自从这事传回崂山后,许多年不见的内门老朋友都纷纷写信过来问候,语气甚是恭敬。 青云道长觉得自己练成阴神都没这么爽过。 简直像是服食了灵丹妙药似的。 那个激动,简直无以言表。 上个月,自己当初暗恋的一位师姐,还殷勤地写了一封信,说是自己还记得他当年如何如何。 信纸还有点淡淡的香气。 青云道长当然知道师姐是为何突然联系他,可耐不住他心里实在是舒爽无比。 他一向是看不起舔狗的。 所以当夜写了十页纸的信,直接撕了两页,然后用纸鹤寄了回去。 每天出门,没事就往天上看,啥时候纸鹤回信。 他也就偶尔看看。 根本不在意。 这几个月,来回也就写了十几封信,差不多一本上错花轿嫁对郎的内容。 不能说他写信的内容很多,主要是人家师姐回信的内容起码有他写信的一半字数。 要知道,他当初学艺时,跟师姐加起来说的话,都不满一张信纸。 可见师姐现在是很巴结他啊。 青云道长每日都十分乐呵,人看起来都年轻许多。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地位变化,跟他练成阴神没关系,崂山内院,阴神修士可是不少的。 他那位师姐也练成阴神了。 他很清楚,这一切都来自秦川。 秦川还没回来,他作为秦川身边的人,地位就有天翻地覆的变化。 地仙啊。 小小的陵州,居然出了一个地仙。 他当初就觉得秦川不同凡响。 青云道长十分恭敬地递上信纸,有些羡慕王孚还能和秦川谈笑风生。但他当个狗腿也没什么不好。 秦川看他样子,心里猜得七七八八。 他笑了笑,倒没有纠正青云道长的态度。 各有各的活法。 这一点无须刻意。 人家也是敬他的境界和修行。 哪里像王孚,没心没肺,对自己这个绝代地仙,一点都不尊重。 他日王孚死了,秦川直接去灵堂祭拜,说不得能把他魂都从地府震回来。 这也是心里开开玩笑。 秦川倒是好奇,王孚要是一直跟在他身边,有没有鬼差敢来收他。 他记得聊斋有个故事,一个书生进入山中,遇见神仙。再出去时,曾孙子都成年了。 说明鬼差也不敢去神仙的洞府抓人的魂魄。 他一边走神,一边看了请柬的内容。 乃是灵清寺听说他回来后,送来请柬,请秦川去参加灵清寺的法会。法会的日子正是药师琉璃光如来的诞辰,九月三十。 也就是明天。 灵清寺是主供奉药师佛的。 这场法会,每年都是陵州上流人的一大盛事。 许多达官显贵都会参加。 秦川回来,他们知晓后,不请也不好。 秦川来不来,他们不清楚。 可是礼数要做到。 王孚见了请柬,“这帮秃驴,狗眼看人低。我年年捐了几百两银子,也没见他们请我去参加这个什么劳子法会。留仙,你帮我出口气。给这群秃驴暴打一顿。” “好。” 王孚也就开开玩笑,见秦川答应,忙道:“我就开个玩笑,你咋还当真了。没意思。” 秦川莞尔,“神仙无戏言。你以后别跟我开玩笑,会应验的。” 王孚忙往后退一步,“当真。” “不骗你。”秦川很是认真。 “你快说我夜夜金枪不倒,我来亲自验一验。”王孚凑近,一副舍生取义的架势。 秦川:“……” “让你夜夜早泄,你要不要。” “别,别,你是我亲爹。”王孚见秦川作势要说出口。 秦川:“瞧你吓得,不过我没开玩笑,灵清寺我是准备将他们解散了。佛寺不事生产,僧侣又整日练武参禅,耗费粮食无数。而且我观察天象,以后的天气会来越冷,粮食减产是常事。留着灵清寺,始终是个祸害。” 王孚:“我懂了,你这叫伐山破庙。以前龙虎山张天师干过。” 秦川笑了笑,“你这一年,读书还挺有长进的。” 王孚微微一笑:“那是,我发现我现在精力越来越旺盛,于是就找了时间看各类方仙书籍,作为消遣。” “那你想修行吗?” 王孚摇头,“不了,我年纪太大,修不出名头来。反正有你在,让我长命百岁,晚年能无疾而终,我就知足了。” “你这要求还挺高的。” “高吗?” “嗯。” “那活到九十九岁好了。” 秦川:“……” 他和王孚说说笑笑,到底没什么生分的感觉。只是心里有些可惜,王孚的向道之心,还不够坚决。 只是修道的王孚,还是现在的王孚吗? 不是人人都能得长生的。 像他这样古今罕见的修道奇才,哪里能再出一个。他走到今天,不知流了多少汗水在里面,可以说全靠自己的努力。 当然,做人实事求是。 太清、玉清对他有一点微小的帮助。 他是个感恩的人,会记住的。 哎,咋跟王孚聊一会天,就变得十分无耻了。 做人不能太王孚。 秦川收起心里的小玩笑。 这次灵清寺的事,他是认真的。 梁帝敢把陵州给他做食邑,秦川就敢把陵州的天变了。 秦川也不准备搞突然袭击,直接让送信的人回去传信,说了自己伐山破庙的意思。 给人家一个心理准备吧。 修佛的要有金刚之断,一个晚上足够做出决断。 药师佛如果有灵,当知道自己对百姓的善意。如果药师佛反对,那就不是慈悲的药师佛,更不该留着灵清寺了。 … … 灵清寺,大雄宝殿。一夜灯火通明。 素来和灵清寺交好的镇南侯也连夜上山。 “侯爷,老僧想请你们提前上山,不是要你们和那位亚圣公为难,只是想请你们代为说和一下。”灵清寺方丈玄明面露苦涩。 当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这亚圣公怎么就盯上灵清寺。 他们又没得罪过对方。 想来说什么伐山破庙,不过是说辞。 玄明真不相信,秦川是一片慈悲之心,行破庙之举。 仙人也是人,总是有七情六欲的。 纵观秦川行事,不像是个无情无欲的存在。 镇南侯表示拒绝,“昔年张天师伐山破庙,血洗修行界,何曾饶了人。我们镇南侯府,实在是有心无力。这等存在,招惹不起啊。何况人家是禹国公,按理说,我们见了也得行礼。” “侯爷,此事应该有转圜余地。”玄明继续相劝。 镇南候苦笑一声:“大师,你不懂啊。这事我就不能开口。我若是开口,亚圣公真听了我的劝,怕是陛下不会饶过我。” 勋贵说白了就是皇帝的家臣,对付起来,可比文臣容易太多。 随便找个由头,就能削去爵位。 尤其是不在神都的勋贵,多少都过得胆战心惊,生怕没伺候好神都哪一位,给使了绊子都不知道。 秦川对梁帝,可是一点面子都不给。 镇南侯怎么能让秦川给他面子。 真给了,镇南侯府便也完了。祖宗将家业爵位交到他手上,可不是用来败坏的。 玄明能做灵清寺的方丈,自然是人情世故极为通透的。 他给镇南侯一点就明白。 这事镇南侯必定不能出面。 他还请了黄家。 黄家一听说跟秦川有关,直接把灵清寺的人赶了出去。 要知道黄家也是灵清寺的大香客。 今日上山的宗门、大族、显贵俱自不少,可是没一个愿意为灵清寺出头。他们实在不敢。 玄明一番口舌,总算把大家先留下来。 他想着,兔死狐悲。 这些人见到秦川霸道的一面,肯定会心有戚戚,说上几句。 灵清寺不是不懂事,只要秦川看得上的事物,他们都愿意奉上,但是寺庙不能解散。 没了那些珍藏,灵清寺还可以通过寺庙的存在,慢慢聚敛回来。 如果寺庙都没了,他们都是孤魂野鬼。 “阿弥佗佛。” 三道佛影出现在灵清寺的大殿里。 玄明大喜,忙上前拜见,“弟子玄明,拜见心禅三老。” 这是三个清凉寺的大德高僧,号称心禅三老,据说三人自幼一起修行,心意相通,便是比他们强上十倍的对手,都能接下。 如今修行不知多少年,早不知佛法是何等境界,说不得证了罗汉金身,都未可知。 罗汉金身差不多是道门普通鬼仙的层次。 中间的僧人,浑身干瘪,形如枯树,法号虚远。 三人都是清凉寺虚字辈,辈分极高。 “我们师兄弟三人坐定时,算出你们灵清寺将有一场大劫,昔年贫僧也算受了灵清寺一番因缘,今日邀请两位师弟特来相助。” 玄明于是将秦川即将破山伐庙的事情告知三位前辈。 心禅三老左边的一僧唤作虚嗔,冷笑一声,“当真好大的威风,一句话就要毁掉我佛门一座千年古刹。他是道门天尊,都不该有如此狂妄。” 虚远道:“师弟,那位是当世地仙,月前力战武圣慕容玄,败慕容太师。当世之中,也算第一流人物,你可不能小瞧。” “左右我们师兄弟三人联手,不见得就输给他。” 虚远摇头,“咱们还是以说情为主,能不动手,则不动手。” 他昔年曾在药师佛前许愿,要广大佛寺。由此得了药师佛的庇佑,一路修行,勇猛精进。 如今药师佛的佛庙即将被毁,他岂能作壁上观。 料想这也是他的杀劫。 希望能和平解决最好。 如若不然,只能做罗汉怒。 这时镇南侯出言,说了一些他从邸报得来的细节。讲了秦川的种种厉害处。 老和尚久坐枯禅,怕是对世道不了解。 镇南侯倒也是一份好心。希望这三老,能听得进劝。 这浑水趟不得。 虚远静静听镇南侯述说。 他也只是对秦川的事,刚有所耳闻。 料来一个二十出头的少年人,再如何是天人转世,这个年纪,能有多少造化,能有多深的修为。 兴许是得了前古异宝。 证了地仙,也是仰仗外物,机缘巧合。 修为是一回事,斗法是一回事。 想必打了一个武圣和三劫鬼仙,再厚的底蕴,都消耗得七七八八了。 何况他们三僧联手,自问对上一个三劫鬼仙,也是能对得上的。 他们不信,秦川一场大战下来,什么伤势都没有。 可是镇南侯的叙述,不免让虚远悚然动容。 朝廷的邸报内容倒是很详细。 因为越是夸大秦川的武力,越能震慑宵小。 即使秦川和梁帝不和,那也是人族圣人,当世地仙。肯帮大梁击败慕容太师,杀死草原武圣慕容玄,足以说明秦川心里还是装着大梁朝廷。 虚嗔一脸不信,“师兄,朝廷的话,能信几分?” 镇南侯:“本侯所言,句句属实。即使邸报有所夸大,难道慕容太师、慕容玄兄弟二人出的事,也是假的?” 虚嗔冷笑道:“朝廷暗弱,焉知不是朝廷无能,才让人杀入山海关,打到青杀口。” 他实在不相信,一个少年人能有那等通天的手段。 总要眼见为实,才肯死了心。 即使如此,也要做过一场。 虚嗔长这么大,还不知道“怕”字怎么写。 他们心禅三老,可不是泥捏的罗汉。 虚远道:“师弟,莫要说了。人已经来了。” 此刻,天色微白,风雪未散。 一股极度炽烈的气息由远及近,很快闯入大殿。 大殿本来有些寒冷,这气息进来,立时温暖如春。 大殿的门自然也随即打开。 在场不乏修士、武者,只觉无形的气机扑面而至,黑云压城的感觉。镇南侯曾经见过倭乱,当时倭寇携带十几万老幼,冲击陵州府,造成的压迫感,都不如此时此刻。 人未至,大势已至。 这便是地仙的威势吗? 当真可怕。 镇南侯心中悸动不已。 难怪陛下都丝毫奈何不得。 有此威势,天下何处不可来去。 虚远神色平静,两位师弟一左一右随他朝向大殿的门户。 “果真是地仙。”虚远淡淡叹了一口气,向前一步。 而声音滚滚而出,正是清凉寺的一门神通,天龙禅音,乃是武道和道术的结合,仿佛真龙降世,发出龙吟,滚滚不绝。 “长住陵州,竟不知灵清寺也有高人。”一道不徐不疾的年轻男子声,将天龙禅音压制下去。 秦川心里嗤笑一声。 他在龙君考验的幻境里做了二十年的真龙,这点龙吟,也敢卖弄。 秦川缓步踏门而入,落足大殿上。 每一步,都好似洪钟大吕,发人深省。 而大殿的地面,也寸寸开裂。 劲气激荡间,许多人都立足不稳。 要知道哪怕是镇南侯,都不是普通人。 几乎实质般的意志,充斥大殿。连药师佛的金身,都黯淡不少。 秦川卓然立在大殿中,看向大殿每个人,笑道:“今天来的人真不少。” “镇南侯段文渊见过禹国公。” “嗯。” “见过禹国公。”众人纷纷见礼。 镇南侯都带头见礼,他们不见礼,实在不合适。 听说这少年亚圣,乃是一个十足的小心眼。 这种事宁信勿错。 秦川看向一众僧侣,倒是没有人向他施礼。 他一个恶客,肯见礼才怪了。 秦川很有自知之明。 他看向虚远,“大师是灵清寺的?” “贫僧清凉寺虚远,见过亚圣公。”虚远神情凝重地看向秦川。 当真是深不可测。 秦川“哦”了一声,平淡道:“清凉寺不在陵州,大师是要为灵清寺出头?” “亚圣公何必咄咄逼人,如果灵清寺有得罪你的地方,总该让他们有个赎罪的机会,而不是如此蛮横霸道。你这样,未免失了君子之风。” 秦川笑了笑,“大师可是大梁的子民。” “自然是的。” “大梁皇帝封陵州为我食邑,大师认不认?” 虚远迟疑一声,道:“认。” “今日陵州我说了算,大师是认,还是不认?”秦川往前一步,无形的杀机,滚滚压迫到虚远神色。 旁边虚嗔看到,怒火中烧,他一声狮子吼,“贫僧不认。” 声音滚滚如雷霆,几乎让在场众人产生晕厥之感。 秦川看向他,叹道:“这位大师,狮子吼不是这样用的。” 他说话间,每一字都无比沉重,好似道钟瞧向,落在虚嗔心头。虚嗔往后退了好几步,耳中竟是嗡嗡之声。 除此之外,再听不到别的声音了。 “金刚禅狮子吼?”虚远悚然动容。 他自是瞧出,秦川运转法门,分明是佛门的金刚禅狮子吼,比平常的狮吼功玄妙许多。 “算是吧。”秦川如今的境界,参悟佛法,也是手到擒来的事。 他不过是见虚嗔运转狮吼功,立时窥见玄妙,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而已。 虚远叹气道:“亚圣公学究天人,何必与凡夫俗子计较。还请退一步商量一二。” 秦川笑道:“当年达摩东渡,弘扬佛法,可曾退一步?” “不曾。” “达摩不退,我亦是不退。” 虚玄心中泛起滔天骇浪,这人好自负,竟敢自比禅祖达摩。 这一句话,将当今整个佛门,都瞧小了。 何等狂妄。 感谢消寒辟露清欢度的2500币打赏,威武雄壮饿的200币打赏以及掌控唯心的打赏。 (本章完) 第58章 九幽(4k) 听到秦川自比达摩,虚远纵是禅功深厚,也禁不住怒气上涌。他尚未开口,虚嗔道:“孽障,竟敢辱我佛门。” 虚远一听,神色大变,“师弟,住口。” 虚嗔犹自愤愤,“怎么,这人便是在世地仙,便说不得了。” 虚远示意他闭嘴,对着秦川一礼,“亚圣公,我师弟心直口快。非有意辱骂。” 秦川淡淡开口:“我听闻,谤佛者有罪?” 不等虚远回答,秦川接着道:“辱我者,亦当如此。” 在场众人无不色变,可秦川是谁? 在世地仙,儒门亚圣,心学开创者,说一句秦子也不为过,可谓极为接近圣人,还是大梁的禹国公,爵位超品,陵州之主。 虚嗔又是什么身份,居然敢直呼孽障。 秦川辱没有辱佛门,尚未可知。 但虚嗔一句孽障,可算是把道门、儒门、朝廷的体面都羞辱了。 秦川一步上前,仿佛高于山岳,对着虚嗔道:“汝可知罪?” 虚嗔一脸凶蛮,不顾虚远的拦阻,挺身而出怒视秦川:“你敢,你可知我清凉寺……” “好,好,很好。” 秦川的声音在大殿里清晰可闻,气势蓦地一变,如山崩海啸。 明明大殿里,什么动静都没有。 可是每个人心头,都生出一种地动山摇的荒谬感。 虚远深知这是秦川心神的情绪,感染了外界。 用通俗的说法是天人合一。 与一般的天人合一,宁静超然的状态不同。 秦川是以己心取代天心。 何等蛮横,何等霸道。 这便是元始。 天地是我开辟,如何不蛮横,如何不霸道? 在大殿的众人,不乏修士武者甚至有道行高深的异类混入,此刻无不浑身颤栗,如芒在背,脸色微变。 实在是秦川太过恐怖。 陵州百年、千年,何曾出现过如此凶横的人物。 莫说陵州,昔年大梁太祖,纵横天下时,气势有这么盛吗? 年代久远,已然不可靠。 狂圣、狂仙之名,绝非虚言。 狂是有本事的狂,否则就是蠢。 虚远见秦川气势,知道今日不能善了,口喧佛号,体外化出金钟,与袁洪的金钟不同,这是精纯至极的念力显化,有纯净的药师佛力加持,生生不息,没有任何阴邪鬼魅。 这不是道术,而是药师佛加持。 药师佛,全称药师琉璃光如来。 “亚圣公,今日之事,唯有拳脚上见真章。得罪了。” 多说无益。 虚远做了金刚之断。 他一身修行系在药师佛上,今日如何能得见药师佛的庙宇被秦川伐山破庙? 如此佛心安存? 虚嗔纵声大笑,“师兄,为道者,有死而已。” 他身体猛地膨胀数分,浑身肌肉虬结,僧衣撑破,露出金铜色的皮肤,金刚不坏身。 另一个僧人,法名虚象,身上生出龙象异象,念力惊人。 三人法门一出,各自念力气血结成一片,气血和念力陡然上升不知多少,将这大殿渲染成龙象起伏的佛门道场。 心禅三老,个个都年过百岁,武学佛法,昔年曾名动山河,为一时之才。 骇人至极的念力,化虚为实,佛号之音,响彻灵清寺山上山下,疑似佛国降临。 “若是老衲师兄弟三人侥幸胜过亚圣公一招半式,还请亚圣公留下这一片佛门净土。” “聒噪。”简简单单两个字,掩盖住大殿中佛号之声。 原本金光闪闪的大殿,俨然如佛国。 可是突然间陷入一片漆黑中。 秦川一拳显化拳意,有一尊黑天魔神生于黑暗之中,傲世万古。 “黑天魔神,你何时偷学了我清凉寺的神通。” “再瞧瞧。” “玄天黑暗界,慕容也先的绝学?” “世间万法,皆在天理大道中,皆由天地自然而来,伱们不知师法天地自然,白修了禅,白修了道。可惜,可惜,可悲,可叹。” 无尽黑暗侵袭心禅三老。 他们数十年修禅,心意相通,心心相系,可是此刻,明明身在一起,却仿佛隔了天涯海角之远,再也不能心意合一。 而一道雷音似的剑气,让众人在黑暗中近乎晕厥,刹那间斩向虚远的金钟罩。 嗡嗡嗡! 黑暗消退,肉眼可见的涟漪在大殿扩散,强烈的冲击波将大殿如豆腐一样轻易摧毁。 噼里啪啦。 这供奉药师佛的大殿,轰然倒塌。 大殿废墟里,心禅三老同时口吐鲜血。尤其是虚嗔,浑身筋脉被雷音震断,修为尽毁。 原来那一道剑气雷音,竟瞬息间分化三道,同时进攻心禅三老。 “不过是假借佛力,修持成外道罗汉金身,真以为佛赐给你们的,便是你们的吗?” 秦川扬长而去。 这心禅三老,名声极大,可实际上根本没到鬼仙境界,不过是仰仗诸佛恩赐,念力修持成了外道罗汉金身,有了鬼仙级别的实力,但是根本不是真正自行开悟的鬼仙。 三人心意相通,互相弥补,勉强能发挥出接近二劫巅峰的鬼仙实力,与三劫鬼仙能斗一斗,可是落在真正境界高深的人眼中,到处都是破绽,完全能让他们的实力发挥不出来。 何况秦川剑光分化、剑气雷音,出手如雷轰电闪,迅捷得不可想象。又以黑暗之法,斩断他们的心意联系,使其陷入慌乱,如此一击功成。 而造成的效果,着实惊天动地。 心禅三老,一败涂地。 灵清大寺,就此除名。 这一战,也让外界真正意识到,秦川才是真正陵州之主。他就是陵州的天。 为了达到震慑的效果,秦川才毁去了大殿。 大殿破碎,药师佛像不存,灵清寺便真正不存在了。 这一举措,亦真正得罪了整个佛门。 伐山破庙,当初张天师,也没对佛门下手。 当然,张天师时,中土佛门还远远没有崛起。 … … 接下来秦川让王家和崂山去处理灵清寺善后的事,灵清寺已经被打没了心气,根本不敢反抗。 秦川也没赶尽杀绝,只是开放灵清寺的粮仓,赈济灾民,并将僧侣中行凶作恶的明正典刑。 这些不用太麻烦,直接借了城隍庙的生死簿一用。 新任的陵州城隍是秦川的老熟人,此前是金华县城隍,送了秦川炼器初解。如今神位突破,已经是陵州府城隍。 有城隍的功德簿,秦川找出那些品德良好并有才能的人十分容易。 他可不管什么阴司和阳界互不干涉的潜规则。 陵州府是他说了算。自然这一地阴界和阳界的事都由他决定,不然那还叫什么陵州之主。 他不是要争霸天下,而是自己既然要住在陵州,自然要经营得跟铁桶一样。 譬如西游记那灵山、万寿山这些地方的阴界阳界的事,不一样要先听从如来、镇元子的安排。 仙佛道场,自是有特权的。 … … 临川画舫。 “姐姐可知,亚圣公回来了。” “亚圣公?”兰操见苏香过来报喜,一脸迷糊。 “秦川,秦留仙。” 兰操“啊”了一声,道:“你说亚圣公,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苏香一脸惆怅道:“人家称号现在可多了,还有禹国公,什么狂圣、狂仙……” 兰操一脸不可思议,“这些事你都说过好几次,我现在还是不敢相信,数年前他还不过是陵州的一个府学生员,怎么就突然成为天地间举足轻重的大人物,连皇帝都让他几分。” 苏香:“所以我说教主还造什么反,即使做了皇帝,成为天下之主,也不是那么顺心如意。” 兰操:“教主当真要造反了?” “青州府已经在准备,只是陵州府,他不敢轻易有动作,如今想召唤我们回总坛,另有安排。” 兰操:“我不想回去。” 苏香沉默,“谁想回去,陵州多好啊。” 兰操:“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就做个普通女子。” “什么意思?” “你怕不怕吃苦?” “咱们在闻香教,什么苦没吃过。” 兰操咬了咬嘴唇,“那是以前,现在你是过惯了养尊处优的日子。我想我们可以在陵州府找个真正正经的营生做。” “嗯?我们现在不挺正经的吗?红楼卖肉的生意,我都是用道术来糊弄那些人。这样他们还得了十分的享受,都说红楼的姑娘最俊俏。” 兰操噗嗤一笑:“我不是这意思,只是想真正退出修行界,咱们就做个真正的普通人。” 苏香:“我的傻姐姐,你想多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 兰操:“眼下有个机会。” “你是说秦留仙?难道咱们去委身为奴。倒不是不可以,不过至少得做个妾吧,我吃点亏做小的,你做大。” “胡闹。人家是何等高贵,咱们脚踏实地一点。我想……” … … “兰操姑娘、苏姑娘,你们是打算把临川画舫和红楼的产业交给我?”秦川有些意外。 不过这两女也算是故人,有过交集,秦川倒是没有闭门不见。 兰操:“嗯,我们是天香教的人,想必秦公子早知道了。” “确实有所察觉,但二位姑娘应该和闻香教其他人不太一样。” 兰操叹了口气,“有什么不一样的。既然是闻香教的人,有些事也得算在我们头上。只是我听说秦公子开创的心学,有致良知一说,我和苏香妹妹想献了产业,退出闻香教,从此做个普通人。真正的普通人。我会刺绣,苏香妹妹也会纺织,平常再做些给人缝补衣服的活,我们俩也够活了。” “你们可是修行人,能甘于这样的贫苦?” 兰操微笑道:“秦公子对我们的经历不大了解,其实我们就想过个稳定的生活,只望我们献出这些,秦公子能让我们不再被闻香教的人抓回去。” 秦川:“此事容易,不过我知道红楼里那些皮肉生意,都是幻术,只要不有意害人,这生意还是做下去吧。” 他看了苏香一眼。 当初画皮鬼魅的事,便是闻香教的手段。 不过那玩意确实不算害人,只是王孚去得太勤快,才日益虚弱。 如果是刻意吸收阳气,王孚早就病入膏肓,从此不举了。 不举,对王孚倒未必不是好事。 食色性也,青楼画舫这玩意是杜绝不了的。 如果明令禁止,只会转向更阴暗的角落。 既然有幻术存在,能解决一部分需要,那也听之任之。 心学是不禁止人欲的。 反而理学存天理灭人欲,导致人越来越变态,弄些裹小脚,三寸金莲出来,实在令人恶心。 审美都畸形了。 至于临川画舫,倒是走得流量明星的路子。 兰操近来无心经营,名气倒是不如以往了。 秦川告诉她们,只要经营所得,能拿来做善事即可,至于她们个人享受,不要太奢侈浪费,其实是无所谓的。 他瞧兰操有些慧根,还传了她一些心学的学问。 只看兰操能悟出多少来。 兰操是闻香教的圣女,本身悟性是没问题的。 如果真能从心学上领悟什么,秦川不介意收做记名弟子。 至于苏香,倒是个不安分的人。 不安分不是说她不好,而是不安于平淡,喜欢做事。让她负责实务,她也是愿意的。 秦川只负责出些点子,说个大概的方向,具体的事务都是人来执行,如果走偏了,他再纠正。 对于旁人而言,纠正方向是很难的。 好在秦川有拳头。 不过大多数时候,他是不会干涉俗务的,偶尔隐藏身份,白龙鱼服,游戏人间,便是秦川最大的癖好。 他已经连续搞了很多事,需要安分一段时间。 至少不能在九州大地上再搞出大事。 陆地上祸害够了,还可以去海外嘛。 另外,龙虎山曾派人来问道,秦川用了一本自己亲手书写的传习录打发走了,同时辞去当时的三品道职。 他现在要担任道职,起码是天师的级别。 如此一来,倒是让张天师面上不好看。 张天师是六次雷劫的鬼仙,还是值得秦川尊重。 只是张守虚不知去了哪里,反正陵州府是没他踪迹的。 而根据龙虎山和崂山的传信,说是近来天地间出现一个神秘的组织,各家各派似乎都有被渗透。 这个组织叫做“九幽”。 组织里有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八位首领。 似乎和魔物有关。 崂山、龙虎山的高层都希望秦川能留意一下,说这个组织可能危害甚大。张守虚有可能已经加入这个组织了。 (本章完) 第59章 修炼 陵州府内发生许多大事,隔壁的青州同样出现一件很奇诡怪异的事。青州境内,长出一株碧绿茂密的参天巨木。 真正的参天巨木,直入云霄,而且还在不断生长。 一叶扁舟,在壮阔的禹江江面上荡漾,水月无声,夜风习习。 秦川端坐船头,身前是广陵琴,琴声悠扬,旁边是龙女芷汀拿着一支青笛,在旁边吹奏。 琴笛合奏,越过波涛。 使人忘却红尘俗世,人间烦扰。 琴笛渐渐平歇。 秦川伸了伸懒腰,“当真是心旷神怡。” 龙女含笑,伴着江风月明。 每每这时候,她才享受着生活的乐趣。 两人各自放松,好一会秦川才开口,“青州的那一株神树,可是传说中的建木?” 对于旁边青州出现的怪事,秦川当然有所耳闻,他觉得这件事是一个征兆。 龙女缓缓开口,她身为禹江龙宫,正统的龙君,接近的天地隐秘,不比旁边的东海龙宫少多少,她缓缓开口:“公子猜的不错,那正是传说中的建木,扎根于本方世界的大道之中,沟通天庭,乃是天地间一种法理规律的体现。” 秦川沉吟道:“如此说来,距离天庭现世,已然在眼前。” 龙女继续回答:“说明天地杀劫已经开始了,听说建木会在杀劫之后,凝结出一颗道果来,上古时天庭和人皇每逢杀劫时,进行争斗,就是为了成为最后的赢家,争夺到那颗道果。根据叔祖留下的笔记,那颗道果似乎和破界飞升的秘密有关。” 这是一个天大的隐秘,如果不是秦川相问,她决计不会吐露。 秦川想到自己询问天书黑山老妖何时得道飞升的画面,最后他看到了疑似自己的尸体,以及一块疑似黑山老妖本体所化的七杀石碑。 两件事会有什么联系呢? “还请龙女告知。”秦川正色道。 龙女嫣然一笑,“我自是对公子知无不言的。公子或许有所不知,建木并非只存在于我们的世界,而是遍及诸天万界的一株大道之树,某种意义上沟通诸天万界,谁得到道果,将有机会通过建木,离开我们的世界,去往更高层次的世界,且能得到原住民的身份,不会耽误接下来的修行。” 她说到这里,叹一口气,“根据芷汀得到的记载,我们的世界被污染过,即使有鬼仙之道,勉强支撑,实则已经被抛弃了。公子修炼成地仙,想必也感受到后面修行的艰难,只是公子至少会有一些希望在,而鬼仙之道是一点希望都看不着。肉身修炼到人仙粉碎真空,神魂修炼到阳神层次,横渡虚空离开,光是这一步,已经几乎没人可以做到,何况即使横渡虚空,没有具体的时空道标,也会迷失在虚空里,很可能成为域外天魔的食物。” 她近来接触到许多荒古的隐秘,原来世界之外,还有诸天万界,充斥着难以想象的精彩。 他们这个世界,不过诸天万界的一滴水。 世间所有龙属,都归属于祖龙大世界,那位祖龙是一切龙的起源,据传诸天万界流传的易经,便是祖龙本体的显化,被人看到记住后,出现的。而祖龙合了先天宇之大道,已经真正超脱了生死。 禹江龙族的祖先,便是从天外天迁移过来。 这一点,即使她祖父也不知晓。 因为那需要修炼成太上化龙诀,激发了真正祖龙血脉,才能明白。 这个世界也有祖龙,但和那位祖龙,根本不是一回事。只是真正祖龙的传说残影在这个世界上有所显化。 譬如天庭,亦是如此。 诸界流传天庭的传说,于是有了相应的显化。 真正的天庭是不可想象的存在。 当龙女说出这些隐秘时,本以为秦川会很震惊,难以接受。修成地仙,在诸天万界那些大能面前,不过是一个阶段的修行起点。 秦川的成就,并不值一提。 可秦川竟丝毫没觉得惊讶,像是早已清楚,而在龙女这里,得到更进一步的印证。 秦川微笑道:“那些事太过遥远,在井底关心蓝天白云的辽阔是暂时没有意义的,偶尔想一想就好了。这么说来,天地杀劫的关键,在于最后诞生的那一颗道果,知道真相的人,肯定都会想追求它。” 秦川明白,这意味着一张从这个某种意义可以称之为放逐之地的地方,脱离上岸的船票。 任何修行者,哪怕如他这样证就地仙,有无限潜力,只要在这个地方,都不得不绝望。 因为这个世界几乎没有支撑他往前继续前进的可能。 除非化身为魔。 可也由此,会失去自我。 其实秦川明白,大道之路,怎么做,哪怕一直苟着,也会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石矶娘娘就是明证。 走上这条路,只能一往无前。 想要不被消灭,就得比别人更强。 因为修行人的伟力是归于自身的,所以使用起来,就没那么多顾忌。真遇上那种看他一眼,他就给你杀了的狠人,也是没道理可讲的。 当然不能为了追求力量,盲目冲动,那更是不可取。 耐心等待机会,机会来了一定要抓住,遇上挫折也不颓废,绝望沮丧,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做一切斗争。 与天斗其乐无穷。 凡事只要尽力,即使没有好的结果,那也是对自己有所交代,可以无悔矣。 秦川说罢,拍着船头,击浪而歌, “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 歌声豪迈,天地茫茫,有种当初初入江湖的感觉。 知道了诸天万界,前路无限悠远,他不是恐惧,而是振奋。修炼到这一步,怕的只是前面真的没有路罢了。 天地悠悠,无限过客,总要留下独属于自己的精彩,甚至让自己成为一方天地,甚至更伟岸的存在,方不负此生踏上修行路。 龙女托着腮,看着秦川激浪而歌,露出崇拜的神情。 秦公子总是不畏惧任何艰难。 她喜欢这样的性情。 天下事,有什么难的呢? 只要去做便行了。 只要尽力,做不到也没关系。 正是因为受到这样的影响,她修炼太上化龙诀的速度反而比以往快了。 努力,努力,再向前。 与秦公子相处,她的龙生都是向上的,不是那种激情的向上,而是内心平静,尽力而为。 秦川告别龙女,回到岸上。陵州府内,有些不识好歹的家伙,他打算清理一下。 … … 自从秦川伐山破庙,灵清寺解散后,禁制在陵州境内传播宗教。但是百姓总是容易信某样的东西。 闻香教的产业他接受后,闻香教倒也识得好歹,连兰操这个圣女都放弃了。不过也放了狠话,兰操、苏香敢出陵州一步,就要抓她回总坛。 兰操倒也宁愿一辈子呆在陵州。 只不过并非所有宗教都知情识趣。 有些邪教之徒,偏偏就不信邪。 邪教不信邪,确实很像一个笑话。 但是世上不乏有人机缘巧合下走上道途,修了一点道术,能有些神通,御风飞行,刀枪不入,便以为得了正法,以为是个仙家,实则不过是有点运气而已。 在陵州府边境的村落里,还有许多村民无知,跟着信奉邪教,甚至抓过路的人,来供奉教主。 这个邪教教主便是得了几分修炼神魂的手段,躲在陵州府的边角作威作福,今天通过道术,暗算了一名武者,举行邪教仪式。 他听说陵州府有个大人物,外地的厉害人物是不敢轻易进入陵州的,所以挑这些落单的外地武者路人下手,不会引起什么麻烦。 他用邪教仪式,将这武者折磨致死,得意洋洋地告诉身边的弟子们, “练武是比不过修行的,生命很脆弱。为师尚未使出飞剑,他便不是对手,落在我手中。” 这时一个拳头出现,轰在他身上。 在他成为一滩血泥前,心中最后的念头是,“原来我也很脆弱。” 似这样的邪教还有一些,都是修行粗浅的修士,得了道法,便不知天高地厚,躲在乡村角落里,作威作福。 秦川如梳子一样,将陵州府内的这些败类清理一遍。 他搞定之后,心里明白,只要自己稍微不注意,这种事还是会在眼皮子下发生。除非时时刻刻盯着,那他还修炼不修炼了。 秦川决定编撰一本书出来,将鬼仙之道的神秘面纱揭开。 这本书他已经想好名字,就叫做《子不语》。 只要看了这本书,照着里面的内容正心诚意,就不会受一般粗浅的道术迷惑,看穿把戏。 其实喜欢坑蒙拐骗的江湖术士,大都修为不高,真正修炼有成的,无不经营着一方势力,或者出身不凡,反而不会干这些勾当。 那种颇有根脚,还无法无天的终归是少数,一旦出现,也好解决。 随着子不语的传开,如果有效果,那么对他在圣德大道的修炼,也是有利的。 传习录的教化效果,其实比秦川预计的还要差一些。 心学门槛不高,可要有所成就,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慢慢来,陵州便是他的试验田。 秦川心里很清楚,他也不是那么高尚,只是更有底限罢了。 等弄完这些事,秦川便去了东海。 他打算潜入海底,修炼武功,真正踏入武圣的境界。 这也是八九玄功关键的一步修行。 不使用任何神通道术,潜入万丈海底修炼,利用海水的压力,来锻炼肉身,并以肉身窍穴,汲取海中那些丰富的血肉精气。 其实相比血肉精气,天地精气反而更为驳杂,而日精月华,也不是那么纯净,补益神魂后,需要精细的炼化。 修行人的大部分时间,多是花在转化上,而不是吸收。 灵气的优点在于,十分纯净,吸收之后,能很快炼化,补益肉身和神魂。元神的修行,对灵气的要求更高。 灵气浓度太低,吸收灵气使用的力量,还赶不上炼化的灵气,可谓入不敷出。 此外,灵气越浓郁的世界,感悟大道、参悟法理规律也更容易。 秦川进入东海,潜入万丈海底,默默修炼起来。 感谢科学家的岁月流淌着孤独的2000币打赏,感谢威武雄壮饿的500币打赏以及番茄炒鹅蛋的打赏。 (本章完) 第60章 花果山出世(6k) 秦川在东海海底修炼,茫茫东海之上,泛起阵阵大雾。 墨蛟王盘踞东海多年,从没见过东海起这么大的雾,而且那股大雾无比古怪,以墨蛟王的神通,进入大雾之后,也会很快从里面走出来。 无论它从哪个方向进去,认定一个方向,最后都会走出到进入的地方。 没有一次不是这样。 “颠倒五行,乾坤颠倒。” 墨蛟王一直在等待东海龙宫彻底开启的日子。 没想到在东海龙宫开启之前,东海居然出现了这样一件怪事。 … … “陛下,查到了。东海出云国,荒古时有一国于此建国,名曰‘傲来国’,那花果山应该在出云国附近。” “出云国乃是大梁属国,陛下可发下旨意,让他们去寻找花果山。” “青州玄清观观主玄清子已经证得鬼仙,并在近日渡过一次雷劫。如今玄清观乃是出云国玄心道的教外别传。陛下还可以请他出面。” “国师与白猿妖仙一战,修成慈航道体,让他代替朕走一趟。” 据传国师与白猿妖仙一战,不分胜负,由此证得慈航道体,显圣世间。于是在梁帝的推动下,天下间许多佛寺被改建成了普渡慈航庙宇。 对此清凉寺颇有微词,可是心禅三老在秦川面前一败涂地,已经心气丧尽。清凉寺更厉害的人物,要么闭关,要么探索上古、荒古遗迹不知所踪,清凉寺作为当今佛门领袖,也只能忍气吞声。 反正普渡慈航也是佛门一脉,那些被迫改换门庭的庙宇,本也不是清凉寺的地盘,只能听之任之。 由于有了诸多普渡慈航庙宇供奉,国师的神通愈发深不可测。 他修炼了一门聚集念力的无上神通,唤作“真空大手印”,修炼到极高深处,可化如来金身,凝聚出一式荒古时代的无上绝学——如来神掌。 国师因为梁帝敬重,才得以聚集到如此多的香火念力,自然愿意为梁帝出海走一趟。 只是他如今的真空大手印远未到大成的地步,否则不介意路过陵州时,跟状元公秦川好好搭一下手。 秦川的战绩太过彪悍。 灭武圣慕容玄,败三劫鬼仙慕容也先,还谈笑间击败了心禅三老的联手,一时间威势无双。 有人说秦川这位元神地仙,论实力已经不在龙虎山张天师、崂山太清宫大长老、蜀山峨眉青城两派宗主之下。诸如大雪山光明寺的新一代三大法王等外域强者,似乎也有所不及。 元神地仙的实力,实在难以推论,而且不见破绽,传闻秦川武道也甚是了得,又是儒门亚圣,简直是全方位无死角。 国师想找茬,都得掂量掂量。 … … 青州,玄清观。 国师和玄清子见面时,一名白纱罩体的绝世丽人走入大殿。饶是国师是修行多年的老妖,此刻也知道了何谓活色生香。 绝世丽人进来,好似白云,又好似清风,颇有风无相、云无常的玄妙法意,眼神纯净,仿佛能照见一切人心诡诈。 玄清子立刻起身,向国师介绍道:“这是本派宗主的妹妹,亦是我们玄心道的圣女。” “贫僧普渡慈航,见过玄心圣女。” “国师有礼。” 国师修为何等深不可测,见其形态体貌和眼神,大致能判断出,这个玄心圣女,居然有至少鬼仙的道术修为。 可是看其年龄,不过十七八岁。 又是一个小变态。 他知晓,秦川如今的年纪,也不过刚刚二十出头。 这一男一女的出现,使得修行不知道多少年的老妖暗自汗颜,并深深嫉妒人族的潜力。 因为鬼仙一道还好说,妖族也可以修炼。只是妖族的天劫比鬼仙可怕许多。 这也是许多妖族情愿转世成人,获取人族身份修行的原因。 仅是得道人身,跟真正的人身还是有区别的。那就是真正的人身,可以修炼人仙武道,追寻粉碎真空的境界。 仅是妖族得道人身,没有这个可能。 当然还是有许多妖族,不肯冒着转世的风险去追寻虚无缥缈的人仙武道。 对妖族而言,渡过化形劫,能在人间快活恣意一回,已经是最大的追求,只有极少数的化形大妖,会真正考虑证得大道的事。 何况它们活得久,知道本方世界前路已尽,即使发了道心,也未必能坚持下去。 国师于是说了来意,以及宣了梁帝的旨意。 玄清子道:“要找寻花果山,须得先清理掉墨蛟王,否则我们便是找到花果山遗迹,这厮也会来搅浑水。它近年得了东海龙宫的道统,行事愈发嚣张,视东海为其私产。” “东海龙宫的道统?”国师来了兴趣。 玄清子:“不错,而且击败此妖后,我们也可以从它身上,获取一些消息,说不得它知道花果山在何处。” “如此,我们先对付这个墨蛟王。正好试试贫僧的新神通。” 国师自信满满。 东海附近,除了秦川,其他人都不放在他眼中。 … … 东海,出云国以海商立国,拥有巨大的海船和众多舰队。 玄心圣女调动了许多巨舰,来到墨蛟王的势力范围。由于墨蛟王行事太过霸道,导致出云国的商船经常在墨蛟王的地盘沉没。 而绕道远航,风险更大。 而且墨蛟王掌控的势力范围越来越大。 玄心道这次不但趁机请来大梁国师,还有东海飞鹰岛的飞鹰王,这位飞鹰王有金翅大鹏的血统,天生和墨蛟王不对付。 一直觊觎墨蛟王的内丹,这次出云国组织人马准备除掉墨蛟王,飞鹰王欣然应允。 … … 墨蛟宫,头顶上的海船不住围拢,散发着强大的道术气息,仿佛一朵朵黑云,聚集在海面上,给墨蛟宫带来沉重的压力。 海船上,出云国的武圣乌蒙一声令下, “全军听令,剿灭墨蛟宫。” 一道道巨大的道术箭矢射进水里,直往墨蛟宫而去。 墨蛟王唯一化形的儿子小蛟王墨清流焦急地看着墨蛟王, “父王,该怎么办?” 墨蛟王神色阴沉,“清流,你速速远离东海,走得越远越好。”它丢给了墨清流一件纱衣,让它趁着自己待会厮杀时,趁乱逃走。 “父王你呢?” “哼,他们留不下我。刚剿灭我们墨蛟宫,为父自然要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墨蛟王心中大恨,要是逃离东海,它这些年的经营就前功尽弃,与东海龙宫建立的传承感应也会就此中断。 可恨! 海船上的道术高手先出手。 墨蛟宫的水族也一并行动。 没有任何多余的言语,战争瞬间进入白热化的阶段。 墨蛟王跃出水面,显化黑袍人身,到了海面上,凭空而立。 而出云国的一众高手均自将目光看向他。 下面水族和道术高手的厮杀,根本左右不了这场战争的胜负,关键在于今日能不能拿下墨蛟王。 他们一出手,肯定是要拿下墨蛟王才行,否则一个如此恐怖的妖王逃走,任何人都会晚上睡不着。 “出云国,玄心道,你们找了这么多人来围杀本王,本王倒要看看,伱们能不能杀掉本王。” 它目光冷冽,将每一个前来围剿墨蛟宫的强者的面貌都记住。 它扔出一张黑色的渔网,化为一张布满黑气的巨大天网,罩向玄心道众人。 黑色渔网一落下,上面竟布满雷霆。 “这是神霄道的法宝。”玄心圣女提醒。 雷霆对道术有极强的克制效果。 不过渔网的目标在半空忽然一转,将旁边那些对付水妖的道术高手笼罩,雷光爆闪,许多人都受了重伤。 原来墨蛟王是声东击西。 他知道区区渔网,还奈何不了玄心圣女这几人。 玄心圣女等人立时飞上天空,跟墨蛟王搏杀起来,只见墨蛟王扔出一件又一件宝物,有符箓,有一次性的符宝,还有许多秘宝。 东海墨蛟王的底蕴,一下子显现出来。 这些有他多年搜刮而来的,也有从东海龙宫的外围找到的。 饶是国师在大梁这般地位,此刻见了,都忍不住眼皮子一抽。 东海墨蛟王,实在太过豪富了。 玄心圣女冷冷哼了一声,“墨蛟王,今日你法宝再多,也在劫难逃。” 她掐捏剑诀,身后涌出玄心道的五行剑煞,乃是取天地间五行煞气凝练修成的飞剑,聚散无形,无孔不入,端的厉害非常。 而且五行相生相克,生出许多变化来。 瞬息间玄心圣女、玄清子连同飞鹰王等高手一起出手,气浪冲天,虚空颤动。 这几人,最少都有普通鬼仙的实力,一起全力出手,天地间顿时被纵横交错的道术神通淹没,强绝的气劲,散落在海面上,立时激起巨大的水花爆炸。 斗到后面,忽然墨蛟王变化真身,乃是一条巨大的蛟龙,龙角都如一株大树,周身红光大放,如同一把利剑,穿透重重神通道术的阻拦,它居然打算逃跑。 “哪里跑。”国师在旁边观察了半响,终于在墨蛟王准备逃走时,出手。 “真空大手印。” 一只巨大的大手凭空出现,上面汇集了海量的香火念力,隐隐然有佛光出现,仿佛能克制世间万法。 巨手将墨蛟王的蛟龙真身拿住,香火愿力对墨蛟王造成严重的压制和伤害,它脑海里响起无数夺命梵音。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苦海无边…… 夺命梵音深入骨髓一般。墨蛟王在真空大手中翻翻滚滚,发出痛苦愤怒的龙吼声…… “想要降服本王,拿命来吧!” 墨蛟王身上的蛟龙血燃烧起来。 玄心圣女大喝一声,“国师小心,它要拼命。” 墨蛟王燃烧了自己宝贵的蛟龙精血,那可是它化为真龙的本钱,成为东海龙宫之主的关键。 此刻为了挣脱真空大手印,不得不燃烧精血。 对国师简直恨意滔天。 墨蛟王的龙首生出扭曲狰狞的神态,龙眸中杀气腾腾,仿佛藏了两把绝世杀剑。 龙血燃烧,绽放出强横至极的力量,挣脱真空大手印,将周边所有人震荡开外,形成数十里地的真空地带。 庞大的蛟龙躯一甩,没有逃走,反而猛然朝着国师冲过去。 它此刻爆发精血,战斗力瞬间飙升不知多少,知道若不能杀死或者重创这个妖僧,等精血燃烧的效果一过去,它必然会被降服或者杀死。 墨蛟王怎么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国师给墨蛟王的龙角一撞,立时倒飞数十里远,嘴角溢出鲜血,他神色狰狞,一边施展夺命梵音,一边生出无数幻身,围绕在墨蛟王四周, 墨蛟王仿佛被无数苍蝇盯上,脑袋嗡嗡响个不停。 轰轰轰! 蛟龙身躯狂暴得不可一世,不但将那些幻身一一震碎,还龙尾扫中海面,掀起漫天狂潮,好似发生巨大的海啸,无数鱼虾飞上高空,还有鲨鱼、鲸鱼这种巨大的海洋生物。 场面震撼到了极点。 而龙尾更多的力量是对上了国师再度凝聚的真空大手印。 但是在墨蛟王的极致爆发下,真空大手印也被墨蛟王冲撞得节节败退。国师何曾有过如此狼狈的时刻,而且在墨蛟王的冲击下,居然有种显化原形的冲动。 那他岂不是露馅了。 他不愿意显露真身,免得影响形象。 要知道真空大手印的关键是聚集香火念力。 如果让人知晓他是一头老妖,那些普渡慈航庙宇还能有现在的香火吗? 想一想就知道不可能。 轰轰轰! 轰隆轰隆轰隆! 墨蛟王和国师两大绝世大妖的交手,转战数百上千里的海域,恐怖的气劲撕裂长空,搅动海水,生出狂暴海啸,无数鱼虾水族遭殃,并且强绝的劲力,穿透海水,直达海底。 惊动了正在潜修武道的一位当世绝无仅有的强大存在。 秦川缓缓睁开眼,武圣百日脱胎换骨,而他用了怕是不止百日。 八九玄功终于小有所成,将浑身窍穴打开,无时无刻不在吞吐天地精气,日月精华,还有外界那稀薄的灵气。 一切可以炼化的元气,都逃不过秦川八九玄功吞吐。 他现在有种极度饥饿的感觉。 “八九玄功的修炼,对肉身的要求实在太高了,哪怕我修成武圣,要不是吃了那么多龙鳞果,改换体质,增加肉身潜力,根本没希望修炼小成。”他一想到猴子修炼八九玄功,简直像吃饭喝水一样容易,心里泛起酸意。 他很清楚,八九玄功十分适合人体修炼,就是对人体的要求极高,不是普通的人体。 准确的说是先天道体。 传说人族的人体就是娲皇照着先天道体捏造出来的。因为是娲皇亲手捏造,最初的先民,又叫做先天人族,个个强大无比,后来繁衍子息,才一代代弱下来。 这跟人族相比其他天地异种,拥有更强大的繁衍能力有关。 虽然一代比一代弱,但是潜力却没有丢失。 人族的身体有无穷潜力存在。 准确的说是改造潜力。 人族变得弱小,反而更加适合通过各种手段改造自身,一步步变强,或者说进化。 于是各种修炼功法和灵丹妙药,应运而生。 八九玄功则不在其中,作为直指肉身成圣的法门,虽然能最大程度激发了人体潜力,但是对这个人体的要求,几乎是照着先天道体对照。 秦川很清楚,即使他服用再多龙鳞果,怕也很难达到先天道体的程度。 除非另有奇遇。 比如给他一个猴子级别的出身? 石猴虽然是猴,本质上是先天道体,无论修炼肉身,还是道法神通,都是一日千里,轻而易举。 天生的赢家。 酸了,酸了,这次是真的酸了。 秦川很后悔,在灵台方寸山时,怎么没找机会暴打猴子一顿。 他心思浮动时,周围海水涌出潜流暗劲。 “上面到底是什么情况。” “有蛟龙的气息,还有国师?” 他们怎么打起来了。 秦川心中一凛,难不成这些人知道他在这里闭关,想来捡便宜,可为何会和这头蛟龙打起来。 秦川想不明白,干脆不想。 搅扰他修行,国师今天必须给他一个解释。 至于蛟龙,看看情况再说。 一股精气狼烟从秦川体内爆发,冲出海面,陡然分开此间海域,冲入九霄云外。 “精气狼烟!” 玄心道圣女等人和飞鹰王赶到,看到巨大的精气狼烟,露出惊骇欲绝的表情。 尤其是乌蒙武圣,看到这一幕,失声道:“打开全部窍穴的武圣,许多人仙都做不到。” 开启肉身窍穴是很艰难的事,而且人体各种窍穴,有许多十分隐秘,即使人仙都要慢慢摸索。 能打开全部窍穴的武圣,简直闻所未闻。 只有武道粉碎真空的境界,才需要打开全部窍穴,普通的人仙,能打开上百处周身主要窍穴,已经很是厉害了。 而这精气狼烟的恐怖程度,只有打开全部窍穴,才有这样的壮观。 玄心圣女也知道打开全部肉身窍穴意味着什么。 她一脸不可思议。 修炼成武圣,已经是万中无一的绝世奇才。 何况是打开全部窍穴的武圣。 这样的人,踏入人仙,简直是板上钉钉的事。 一个武道人仙,甚至可以扭转国势。如果出云国有一个人仙坐镇,甚至敢趁着天下大乱,逐鹿中原。 人仙才是真正可以与荒古地仙争锋的存在。 灵魂阳神境界,肉身粉碎真空,乃是这个世界所有修士的终极追求。 而粉碎真空,正是人仙修炼的第三步。 对应地仙的第三次天劫。 “听闻大梁出了一位地仙,就在东海之滨。没想到如今东海有人成就开启全部窍穴的武圣,直指人仙境。东海竟有如此气运吗?”玄心圣女暗自心道。 她兄长玄天宗闭关,不知这次能不能渡过第七次雷劫,一举成就七次雷劫,也就是造物主的境界。 那曾经是诸子百圣的领域。 上古诸子,曾有人兴起修炼鬼仙道术,一举渡过七次雷劫,成就造物主。 秦川之所以还是亚圣,就是因为许多人都认为他还没有鬼仙七次雷劫的境界。那也是地仙第二次天劫后,才有的境界。 只是地仙相比鬼仙,优势和好处,可谓数之不尽。 墨蛟王和国师在这道可怕的精气狼烟气息下,被迫分开。 因为其武道意志浓烈,勃发的血气阳刚浩大,让国师的真空大手印都受到严重影响,而墨蛟王则是精血燃烧的劲头过去,虚弱起来。 它敏锐感应到这股恐怖的血气中有纯净的龙气存在。 墨蛟王放声大笑起来,“你们这些人死定了,这里是东海,有龙族的先辈长眠于此,你们惊动了它。” “晚辈墨渊恭迎龙祖出关。”墨蛟王一声长啸,悠长的蛟龙吟如道钟敲响,恭迎它心目中的龙族老祖。 分开的海水上空,一个青衫磊落的年轻人出现。正是抽空从青玉葫芦换了一件衣服的秦川。 他一脸迷糊地看向巨大的墨蛟。 “龙族老祖?” “说的是我吗?” 秦川心里生出许多问号? 墨蛟见秦川看向它,心中同时升起疑问,怎么是人身,不是我龙族老祖吗? 连龙角都没有。 “搞错了?” 它是墨蛟,不是乌龙。 大眼对上小眼。 而周围出云国玄心道的一众高手,以及飞鹰妖王、国师都在四面围拢靠近过来。秦川认出了玄清子,但还是一脸不善的看向国师, “国师,陛下让你来的?” 国师看到秦川,也是吃惊无比。 他神色瞬息变化好多次,挤出一丝笑容, “亚圣公,你是误会了。” 刚才被墨蛟王燃烧精血时,不小心伤到,国师秉着老妖不吃眼前亏的心思,决定不和秦川起冲突。 大家都是大梁人,自己人不打自己人。 只是他一张老脸,挤出的笑容,也实在难看。 “亚圣公?”玄心道众人均自生出一股惊骇和疑惑。 “大梁的亚圣公?” “传说中的人仙。” “墨蛟王叫他龙祖又是怎么一回事。” 听说秦川和禹江龙女疑似道侣,难不成墨蛟王年纪这么大,厚颜无耻,认了龙女做祖奶奶? 玄心圣女,有些难以理清其中关系。 一时间,所有人都心里泛起迷糊。 “人族亚圣公。” “地仙?” 墨蛟王同样心里不解,他身上哪来那么精纯的龙气。 就在此时,远处大雾笼罩的海域,缓缓散去恐怖诡异的迷雾,露出一座若隐若现的仙山。 在场众人何等眼力,穿透迷雾,登时看到山中的界碑上,刻着三个大字 “花果山。” 三个血淋淋的大字,仿佛有无穷无尽的恨意,穿透万古。 令人视之,禁不住心中颤动。 花果山, 出世了! (本章完) 第61章 南天门(第2更) 百川会处擎天柱,万劫无移大地根。 秦川心里不禁浮现这句话。 国师看到花果山出现,立时身形一动,仿佛撕裂长空一样,往花果山而去。 秦川呵呵一笑。 筋斗步! 瞬息间,后发先至,追上国师。 一掌拍出。 难以想象的肉身气血爆发,掌意有元始开辟之意。 同时秦川浑身窍穴,如星辰般点亮,无穷的力量凝聚到极点,融合进这象征元始开辟的一掌。 浩浩荡荡的武道血气,如长龙一般轰向国师。 天地陡然静止。 在秦川出手的同时,国师本能生出极度危险的警兆,不假思索地回身,打出一掌。 真空大手印! 在这一瞬间,国师几乎爆发出全部的力量。 轰! 可怕的力量瞬息间爆发出来。 国师的真空大手印根本不能阻止秦川窍穴全开的武道血气,直接被打爆。一只堪比墨蛟王本体的巨大蜈蚣出现。 在虚空洒满妖血,化为一条长虹,飞速逃窜离开。 秦川没有追上去,而是注目花果山。 他负手立在虚空中,看向其他人,问道:“这山归我了,我话讲完,你们谁赞成,谁反对?” 其他人面面相觑,见到秦川一掌击败国师,心中升起深深的寒意,“如此可怕……” 秦川的强大,盖住了他们对国师是一只绝世大妖的震惊。 对于秦川而言,修炼到武圣,以八九玄功开启全部窍穴,使他的武道血气来到一个非常恐怖的程度,举手抬足间都能打出至刚浩大的拳掌,加上元始开辟之意。 对付同境界的对手,实是碾压。 打开全部肉身窍穴的武圣,元神地仙,可谓是各种属性都点满了。 古之圣皇,灵魂阳神境界,肉身粉碎真空。 秦川的路子和他们一样,但是更正宗。 出云国众人,连同飞鹰妖王,都不敢反对。国师挨的那一掌,他们可挨不起。 “搅扰亚圣公潜修,我等改日再登门赔罪。”玄心圣女开口。 “那就散去吧。” 其他人如蒙大赦,纷纷逃散。 墨蛟王打算趁乱溜走。 “你不要走。” 秦川出现在墨蛟王面前。 “亚圣公。” 墨蛟王颤声道。 “如果我没搞错的话,我救了你一命。” “多谢亚圣公救命之恩,小龙……蛟定有重谢。”它吞吞吐吐,又道:“我这是准备回墨蛟宫,准备向亚圣公献上宝物。” 秦川挥手,“不必了,我还缺个脚力和得力的打手,伱往后跟着我。朝我参拜吧。” 墨蛟王神色阴晴不定。 “我救了你一命,现在你要么还我,要么答应我的话。我数到十……” “一,十。” 墨蛟王哪知道秦川玩这一手,心中被刚才见到那一幕的恐慌填满。 “小蛟答应。” 修炼到他这地步,有活的机会,肯定不想死。 秦川淡淡道:“参拜吧。” 墨蛟无奈,虔诚地参拜秦川。 秦川元神内,面容模糊但轮廓和秦川相似的元始道相显化,自是吸收了墨蛟参拜的念头。从此之后,墨蛟便是他的坐骑,不能反抗。 他刚才思索一番,看了周围情景,自然猜到墨蛟王被围剿了。 他赶走国师,又驱散出云国一行人,当是救了墨蛟一命。 至于收墨蛟为坐骑,乃是为了龙女着想。 东海和禹江龙宫离得太近。 墨蛟王难免会有企图。 秦川恰好顺势灭了墨蛟王的念想,断去隐忧。 他可不知,墨蛟王的确对禹江龙宫有意,只是这念头还没实施起来,就被秦川掐断在苗头里。 墨蛟王却想的是,秦川是元神地仙,它得了一部分东海龙宫传承,知道地仙的天劫渡过的几率最多十之二三,且是三百年一次。 妖族化形雷劫之后的天劫间隔时间会很漫长。现在这世界,天地灵气贫瘠,元神修炼极度艰难。 它完全可以赌一把。 赌秦川渡不过天劫。 时间不过几百年而已。 而且当了秦川坐骑,变相多了一个大靠山。 它既然认栽,自然找出诸多理由安慰自己。 “走吧,前往花果山。” 秦川负手立于一头巨大的蛟龙龙首之上,朝着那花果山前进。他看到了那血淋淋的三个大字,同时也心中生出悸动,感应到里面有大机缘。 花果山是猴子的地盘。 总不能猴子敢欺师灭祖吧。 何况秦川现在实力比当初强了不少,再入陆地神仙境,又是肉身窍穴全开的武圣。 没道理不进去探索一番。 他隐隐察觉到,自己八九玄功想要大成的机缘,便在花果山。 仅凭他现在的肉身,即使天天吃龙鳞果,也几乎没可能将八九玄功修炼到大成的地步。 这玩意就不是给正常人修炼的。 难怪封神西游,也就杨戬、袁洪、猴子三个练成。 袁洪倒是和他便宜徒弟的名字一样,且和白猿有因果,不知其中有什么干系。 说起来,秦川也不知袁洪去了何处。 袁洪是个粗中有细的人,懂得保护自己,秦川不担心他的安全。 … … 进入花果山,仿佛来到另一个世界。 秦川踏在墨蛟的蛟首上,感应附近的情况。这里的阴森恐怖之意,倒是比灵台方寸山差远了,而且有许多妖怪残骸的气息,但没有诈尸。 七十二洞妖王吗? 秦川想起西游记里,记得花果山有七十二洞妖王。 必要时,还可以让墨蛟先探路。 这也是他当机立断,收下墨蛟的原因。 在秦川这里,一张厕纸都该有它的用途。 秦川和墨蛟来到花果山的界碑旁边,同时一阵颤动。 他看向来路,再次涌现出那股神秘的大雾。 墨蛟告诉他,有那股大雾存在,外面的人就进不来。 秦川心里思忖,为何刚刚大雾会散去? 难道是因为他? 秦川脑海里浮现一些想法,试图将线索连成一片。同时让墨蛟靠近界碑,履行好开路先锋的职责。 墨蛟只能听命,靠近界碑,旋即血淋淋的三个大字。走到近处,界碑有残破的痕迹,原本有字,应该被抹去,换上了花果山三个血淋淋的“大字”。 同时生出一股令人舒爽的清灵之气,使人禁不住产生向往之情。 气息旋即扩散。 墨蛟和秦川,一前一后,瞬息间来到虚空中。 一道莫可名状的天门,巍峨显现在前方。 很快他在墨蛟的开路下,飞近了那道天门,自元神深处里有些颤动,仿佛天门深处,应当是他这等人的归宿,亦是那些证道长生的生灵一直以来向往的地方,那里有他们需要的东西,能让他们无灾无劫,真正的长生久视。 秦川和墨蛟一后一前靠近天门,在靠近的过程中,秦川依旧不失警惕,但也明显能感受到周围的清灵之气,正在不断洗刷自己的肉身元神,进行一种莫名的缓慢蜕变。 很是轻微,如果不是他元神感知入微到了极点,很难觉察到。 他可以明确一点,这股清灵之气对自己有好处。就像空山新雨后的清新空气,让人闻到后,神思变得无比清明。 天门上的牌匾有三个字被几许云霞遮没,现在却显现出来,那三个字并不知道用的什么字体,可是无论任何生灵,只消看到三个字就明白它们的意思——‘南天门’。 据说南天门是人间和天庭交汇之处,作为天庭和人间两地来往的入口,在此方天地和秦川前生所在的地球都有着无数关于南天门的故事,有天庭三刺头之一的哪吒在南天门外拦下东海老龙的故事,有三刺头之一的猴子杀入南天门,打到通明殿外的故事…… 而今这天庭的正门,无数生灵向往的所在,就突然显化在天地间,它神秘、幽邃、壮阔。 墨蛟王完全处于极度震撼的欣喜当中。 但秦川却心中更多是惊讶,南天门的牌匾居然和花果山的石碑是一模一样的。难不成花果山那块界碑,就是南天门的牌匾。 那这里的牌匾是真是假。 还是一个是存在过去,一个存在现实? 南天门不时有清灵之气散发出来,也让秦川感受到一种史诗般的厚重,无声闯入他的道心,甚至他意识里看到了数十员散布着可怖威严的神灵,镇守在天门中,一员员顶梁靠柱,持铣拥旄;四下列十数个金甲神人,一个个执戟悬鞭,持刀仗剑。 皆怒目而对着他,高呼道:“擅闯南天门者,杀无赦。” 杀无赦,杀无赦,杀无赦…… 这是南天门本已死去的记忆,在此刻苏醒,杀向秦川。 如雷鸣般的声音响彻在秦川心海中,同时浩大的杀机,如天河之水,撞击秦川的道心,若是普通鬼仙,此时已经神魂破碎。 可秦川神色淡然,从容不迫,丝毫没有被那些天神干扰到,心念如剑,天河潮水般的剑气,填满心海,斩破虚幻,一切声音和天神幻影都冰消雪融,消失在他的感知里。 他和墨蛟已经到了南天门外,身子被云烟包裹,但依然可见支撑天门的天柱肃然静立,如参天巨峰,人在其下,如同蝼蚁。 墨蛟已经晕了过去,但还有一点气息。 显然刚才它没经受住南天门死去记忆的攻击。 妖族的心境修为,实在是不行。 秦川没有管它,墨蛟王开路到了这里,也算是勉强完成了它的职责。 秦川注目天门深处,仿佛一片虚无,那是未知的领域,亦是曾经无数仙神出没的地方。 头上刻着南天门三字的牌匾,离他实际上有几千丈,可是他抬头一看,又如近在目前。 他注意力一放在牌匾上,便拥有了来自那块牌匾的视角,从南天门的牌匾上,可以俯瞰人世间,高于红尘众生之上。 他如同那些跳出三界,不在五行的大能一样,能看到人世间种种悲欢离合,生生死死。 能看到一片山林间鸟儿新生,又看到一只蝉在悲鸣中逝去,也能看到某个男子卧病床榻,被妻子服侍,但还是不断咳血,喝不下去药。 微尘众生的喜怒哀乐,俱都跟他毫无干连,但在这里他却能一一见到。 然后他的视角,由外而内,看到了南天门内的景象。 一片死寂的土地上,无尽的废墟中,一块巨大的石头出现,同时有被灼烧的痕迹。 秦川心里浮现一段文字:“其石有三丈六尺五寸高,有二丈四尺围圆。三丈六尺五寸高,按周天三百六十五度;二丈四尺围圆,按政历二十四气。上有九窍八孔,按九宫八卦。” 这难道是孵化猴子的那块神石。 怎么可能。 秦川心中惊讶无比。 花果山,南天门。 难不成这块石头是猴子被打回原形后出现的。 什么存在,才能把猴子打回原形? 秦川联想到花果山那三字滔天无尽的恨意。 秦川意念收回身体,一脚踢向墨蛟,太极符印生出一阵清光,打入墨蛟的神魂里。 太极之意流转,镇压种种心魔幻象。 旋即墨蛟清醒过来。 “多谢老爷。” 墨蛟立刻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事。它居然被一块牌匾留存的记忆攻击了。要不是老爷出手,它暂时还醒不过来。 蛟身出了冷汗。 “进去吧。” 墨蛟王在这神秘恐怖的地方,只能依靠秦川。 它听从秦川的命令往前走进南天门,没有任何异常。秦川路过时,手掌搭在南天门上,试图将其撼动。 结果南天门纹丝不动。 他熄了把南天门拿走的意图。 以他武圣的力量,尚且弄不走南天门,怕是要修炼到人仙才有希望。 “不过牌匾可以试试能不能带走。”秦川打算退而求其次,同时拿出去和外面的花果山界碑对比一下。 但不宜在此时行动。 秦川进入南天门,墨蛟在前。同时一股禁制飞腾的法理规律显化在秦川道心中。 前方有一道天河拦阻在前面。 这是他在南天门牌匾的视角上没有看到的。 但是天河对岸,明显是他看到的废墟,那块神石便在废墟之上。而河对岸的情景,自是破败萧索。 “过河。” 墨蛟却不愿挪步,神色惊骇道:“老爷,那不是天河水,是弱水。” 秦川接受了墨蛟的参拜,对它的许多记忆都一并走马观花看过,但是墨蛟的记忆太过驳杂,秦川还没有去消化,只是暂时封存。 “不可泅渡的弱水?” 感谢威武雄壮饿的500币打赏。 (本章完) 第62章 青玉葫芦吞弱水(第3更) “你去试一试。”秦川对墨蛟下了命令,然后补了一句,“我会护着你。” 墨蛟是开路先锋不假,是工具蛟不假。 但是秦川不会盲目让它去送死。 既然是工具,自然得反复利用。 秦川接受了墨蛟的参拜,可以感知到墨蛟所能感知到的。 弱水横隔前方,乃是一道屏障,不是说绕过去就可以的。根本绕不过去,这是法意。 要过去,就得破去这股法意。 但如何破解,须得对其进行一番了解。 墨蛟听了秦川的命令,伸出蛟爪,触碰弱水。 登时剧痛、阴冷、困倦…… 种种感觉一股脑生出来。 秦川仔细感知,然后让墨蛟退回来。 只见墨蛟的爪子血肉消融,露出白森森的爪子。 要知道墨蛟的妖躯,可不比武圣差,而且激发龙血,坚硬程度,堪比修炼龙鳞九变的武圣。 “是一种特别的煞气。”秦川有炼丹初解和炼器初解,对天地间种种奇异事物,有深刻的了解。 地煞火龙。 秦川挥出一道火焰,正是地煞火龙,一到弱水上空,就飞速下坠,扑腾一声进入弱水中。随即弱水水汽腾腾,竟被蒸发了一部分。 但是地煞火龙,显然不能完全蒸发弱水。 他又试了太阳火龙,这一下可了不得,秦川的太阳真火一碰到弱水,立即如一滴水落进油锅里,登时将弱水引爆。 恐怖的水滴,每一滴好似有千钧之重,砸到墨蛟身上,弄得它哇哇大叫。这时一道地煞火焰屏障生出,挡住弱水。 秦川目视前方,弱水好一会才平静下来,而且没有丝毫衰减的样子。 “老爷,不如我们绕道,看看有没有别的入口。”墨蛟王饶是水族的王者,此刻也畏惧极了弱水。 秦川摆手,“不急,我再试试。” 他取出元神里一直温养着的青玉葫芦,里面的东西都被清空,仅留下煞气飞刀。 秦川将葫芦拿在手中,葫芦口对着弱水,催动青玉葫芦。 但见得青玉葫芦光芒绽放,那弱水居然真能被青玉葫芦吸进去。而一层地煞火焰化为铠甲,覆盖在秦川体表。 墨蛟识趣地躲远。 它见到秦川拿出青玉葫芦,居然真能吸走弱水,震惊无比。 饶是它见识非同小可,都认不出葫芦的来历。 “能吸收弱水,怕不是一件灵宝。” “起码是有希望成为灵宝的法宝。” 灵宝是何等珍稀之物,即使东海龙宫彻底开启,都未必能寻出一件来。墨蛟震撼无比。 伴随弱水被青玉葫芦吸收,秦川逐渐能感知到青玉葫芦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活跃之意。 青玉葫芦焕发出新的生机。 它被激活了。 “原来这葫芦竟需要弱水来提升自身的品阶。” “给我吸!” 弱水源源不断。 青玉葫芦的活泼生机愈发明显,它的气息在不断攀升。 “让我看看你的极限在哪。” 秦川见青玉葫芦完全不受弱水影响,加大青玉葫芦的吸力。 果然是一物降一物。 如此恐怖的弱水,完全被青玉葫芦克制。 弱水既是煞气,也是天地精粹,亦透着一股神秘的法理规律。青玉葫芦将其化为己用,那聚敛的煞气飞刀消失不见,隐隐约约有个胎盘出现,不断吸收弱水,缓慢壮大。 青玉葫芦真正成长起来了。 弱水仿佛吐之不尽。 但青玉葫芦是在借助弱水成长,根本不怕弱水太多,反而还怕弱水太少,随着青玉葫芦成长起来,吸力越来越大。 越来越多的弱水进入青玉葫芦。 原本不见减少的弱水,在秦川入微的观察下,终于开始水面下降。 “下降了一分。” 虽然弱水下降的程度很微小,但只要是下降,那就是好事。 秦川手持青玉葫芦,盘膝坐下,居然入定起来。 他神态自在,倒是让一旁的墨蛟胆战心惊。 万一一个不好,没有收束弱水,岂不是殃及池蛟。 苦也! 可是没有秦川的命令,它不敢逃跑。 新认的老爷,脾气不太好的样子。 它忍! 忍个三五百年,还是纵横天地的墨蛟王。 时间过去不知多久,弱水终于被吸干。秦川收起青玉葫芦,用一层地煞火焰将其包裹住,然后命令墨蛟继续向前。 弱水吸干之后,他们平安走过去,来到那片废墟。 真走到废墟时,周围的景物出现一些变化。 一株株树干仿佛肌肉虬结状的古朴桃树冒出来,桃树的汁液流出,像极了鲜血,地面也满是血污,但是没有任何血腥味。 秦川睁开法眼,勘破虚妄。 这些哪里是桃树,分明是一具具神秘的古尸变化。 “这里是蟠桃园吗?”秦川心里好奇。 但是南天门背后怎么可能直接就是蟠桃园。 秦川心里生出古怪之感,来到废墟的中央,浑身点燃太阳真火,随时准备对付可能冒出来的邪异。 他好似一只人形金乌走在这疑似蟠桃园的地方。 墨蛟虽然也害怕太阳真火,可还是没有离老爷太远。 它知道太阳真火在这种地方,有重要的作用。 果然因为太阳真火的出现,这片桃园内的邪异气氛登时少了许多。 那颗巨大的神石与其说是在废墟上,不如说是在一株拦腰斩断的蟠桃古树上。 “真的蟠桃树。”秦川法眼看过去,发现这确实是一株蟠桃古树,已经生机绝灭。 神石卧在蟠桃古树上,好似一颗桃子结在这株神秘的天地灵根上面。 猴子喜欢吃桃,死后化成神石变成桃。 一桃还一桃? 秦川依旧以为,神石可能是猴子死后所化。 到底是死了? 现在不是推演真相的时候。 … … 南天门,两个身着天神服饰的人物出现。 一个是神话里火德星君的模样,一个是水德星君。 “竟然有人比我们先一步进入这古天庭碎片中?”火德星君开口。 “不可能有人比我们更快,那‘花果山’外的迷雾,没有天帝给我们的元始符诏,根本进不来。” “不错,本方世界的天庭刚刚复苏没多久,除了天庭,谁还能有元始符诏,进入这天庭碎片里。” “可惜,天帝的元始符诏也不是真正的元始符诏,只是曾见过正版,模拟出一丝气息出来的仿制品。”水德星君叹息道。 火德星君正色:“真正的元始符诏早被钱塘君那厮盗走,怕是落在了禹江龙宫手里。等咱们寻到那块神石,天帝就能有希望将神体修炼到粉碎真空的地步,届时天庭就能彻底降临人世间,掌控此方世界大劫的主动权。禹江龙宫私藏的元始符诏,自然得乖乖上缴。” 水德星君:“确实如此。当年钱塘君跟咱们天庭不是一条心,盗走至关重要的元始符诏,否则天庭早就彻底统治这方世界,再融合天庭碎片,伱我的神位都还能再往上提升。” “是啊,若有真正的元始符诏,每逢诸天万界的混元杀劫,就有希望去真正的三十三天外,元始天尊的道场里,听讲混元道果。钱塘君此举,实是阻了天帝成道之路,等天庭重新降临后,禹江龙族即使老实交出元始符诏,也得全族沦为奴役,届时你我说不得能分几个龙女试一试。” 火德星君微微一笑。 水德星君抚须道:“听说禹江龙族是祖龙大世界分出的一支龙族,钱塘君就是激发了祖龙血脉,才能与人皇、天帝争锋。” 两人相视一笑。 天庭曾经被上古圣皇留下的后手驱逐,从此本方世界只有地神,再无天神。 现今天庭在虚空中,终于找到回家的路,只是尚未能完全重新融入本方世界。眼下里,更像是被天地胎膜挡在外面的域外天魔。 实则他们这些天神,因为被放逐虚空,多少受了些域外天魔的影响。 因为在虚空中,只有杀死域外天魔,才能获得灵气补充。 火德星君和水德星君进去后。 两个黑袍人跟着进来,其中一个皱眉道: “天庭的人也来了?” “天庭重临,九幽现世。天庭和九幽本来就不对付,他们出现在我们前面,倒是正常的事。”另一个黑袍人淡淡一笑。 他足下泛起神秘幽沉的黑水。 … … 秦川思索如何带走神石。 因为青玉葫芦里,还有许多弱水存在,他担心对神石有影响。而一般的乾坤袋是装不进神石的。 神石是“活”的。 他思考间,周围那些蟠桃古树活动起来。 枝影摇曳。 墨蛟见到,不由毛骨悚然。 而秦川法眼睁开,看到的是一具具古尸在行走,不断朝他们靠近。这让秦川想起了灵台方寸山的遭遇。 当初也是那样。 秦川忍不住蹙眉。 天庭和灵台方寸山,为何会成为这样的鬼样子? 秦川心想:“猴子到底经历了什么事?” “或许我再续写大圣传会得到答案。”秦川隐隐觉得,大圣传的故事有很多玄机,灵台方寸山的遭遇,应该还有后续。 原著里猴子是大闹天宫,然后被镇压在五指山。 可是秦川见了这个疑似天庭的残体,心里有了不同看法。 难不成在这个时空里,猴子改变了命运? 总不能因为他在灵台方寸山传道猴子,牵扯了时间线? 而且秦川记得有一种说法,灵台方寸山的菩提祖师根本就是猴子自己。 经过吾性自足,斩我明道的秦川,不得不承认有这种可能。 灵台方寸山不过是猴子自证自悟的一种道化体现? 那他这个菩提祖师是怎么回事? 而秦川在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名义上是对猴子传道,实则不是这一回事。 分明是猴子传他八九玄功才对。 他心里碎片化的想法慢慢拼揍起来,想要得到一个合理的答案。 同时周围的桃树古尸都快贴到秦川身前三尺了。 “还有人来。”秦川看到两个人影闯入蟠桃园。 莫非古尸的异常,和刚刚闯入的人有关系。 秦川心里一横,将神石收进青玉葫芦里。 一般而言,如果是活物,青玉葫芦收进去时,需要对方不反抗。好在秦川没有感受到神石有反抗的意图,很是顺从的进入青玉葫芦中。 “没和里面残余的弱水起冲突。” 那些弱水分布在青玉葫芦里,已经开始汽化,到处都是。 但是没有跟神石产生触碰。 而青玉葫芦里,那个说不清道不明的胎盘正在凝聚,像是有一个婴儿状的事物要诞生出来。 这让秦川想到元婴。 那个事物,就像是青玉葫芦的元婴,或者器灵。 不知还会不会有进一步的演化。 一种神妙恐怖的法理规律正在青玉葫芦内部的胎盘中凝结。 秦川没有再分心其中。 只要青玉葫芦暂时无事发生就行。 秦川专注于对付眼前的意外。 “滚开。” 一拳轰走一个古尸。 窍穴全开的武圣力量,极其恐怖。 这些古尸连鬼仙都不好应付,秦川直接一拳一个。 邪魔外道,乃是他最喜欢的对手,太好对付了。 墨蛟也发挥出战斗力,虽然因为本身有伤势,应付古尸还是很吃力,但不至于应付不了。 两三具古尸围住它,都没把它拿下。 秦川三拳两脚,将墨蛟身边的古尸打退,喝道: “我们走。” 墨蛟登时化作一条墨色小蛟,跟在秦川身后,一人一坐骑,往南天门而去。 “哪里走。” 进来的是火德星君和水德星君,看见秦川收走神石,不禁怒火中烧。 顾不得四周有桃树古尸近身。 分别打出一条火龙和水龙,直奔秦川而去。 “放肆!”一声宛如雷轰的声音出现,震得所有古尸都出现刹那间的呆滞。 而一道飞剑,生出恐怖的雷霆之力,一分为二,轰向火德星君、水德星君。 至刚至阳的雷霆之力荡漾开来,无坚不摧,毁灭一切。 “神霄道!” 火德星君和水德星君齐齐一震。 而秦川前方又出现两个黑袍人。 “拦下他。”两个黑袍人对视一眼。 一道黑水和一阵实质化的阴风,阻拦了秦川的去路。 “雕虫小技,也敢班门弄斧。” 一支狼毫笔飞出,生出浩然之意。 在虚空划出两个字,字字大放光明,荡灭阴邪,鬼神辟易。 “诛邪!” (本章完) 第63章 心学大兴,秦子开天门(4k) 东海之滨,禹江入海口。秦川负手而立,腰间挂着一口青玉葫芦,有清气流转。 若是感应厉害的人,就会敏锐感知到青玉葫芦里有一股巨大惊人的力量,令人心惊胆战。 墨蛟王匍匐在秦川脚下,蛟首不敢抬起。 南天门内,秦川一人斩了天庭两位星君,以及两个九幽邪魔。天地间最神秘的两大势力,秦川都毫不顾忌,痛下杀手。 好在它已经参拜秦川,认秦川为神主,除非秦川陨落,否则不可能背叛老爷。若非如此,估计刚才它也被一并杀了灭口。 那支笔,那把飞剑。 一个是儒门神器,一个道门至宝。 等于当世儒门、道门的气运,怕都有不少肩负在老爷身上了。 秦川在东海边上来回踱步,他闭关潜修这段时间,心学以很快的速度传扬出去,隐然有大兴之势。 但是心学传播太快,发展过程,实在是良莠不齐。 这让秦川有些苦恼。 他虽然已经预料到这种局面,但是真正事情发生时,让他意识到,这件事比他想象得要严重。 因为心学大兴太快,有教无类,一切平等视之。许多人就径自加入了心学,试图投机,为自己谋取利益。 长远来看,心学的名声会遭到败坏,而且还会有一些恶果记载秦川这个当世心学始祖身上。 世人捧你时,把你当成完美的神。 一旦厌恶你时,那就是十恶不赦的恶魔。 秦川很清楚人性。 一旦心学泛滥,诸多恶事屎盆子都会扣在他身上。 譬如封神演义的截教,就因为通天教主有教无类,弄得教中出了许多败类,连带那些好道之士,也被连累进去。 截教有可怜之处,亦有可恨之处。 秦川可不想心学在这个世界也发展成那样,最后还连累到他自己身上,那么圣德教化之道,只会半路而崩,得不偿失。 不过对此,他是有些准备的。 那就是开书院。 真正收徒讲学。 神都是不适合他收徒讲学的。 那里阻碍太多。 陵州是他的地盘,在这里传道受业解惑,才不会受人掣肘。 秦川终于停止踱步,他先前如同屈子在江边徘徊,先天下之忧而忧。现在终于想通,想明白。 他对着墨蛟王淡淡说道:“我欲在东海开设书院,教化世道,伱今后便在这附近,守卫书院,若是运道好,受了人族气运,将来未尝不能证得天龙道果,可比你继承那什么东海龙宫的道统要强。” 秦川直接一张大饼画到墨蛟王嘴里。 天龙道果,和人族天仙道果几乎等同。 墨蛟王知道,这是秦川要约束他,既然做了秦川的坐骑,怎么可能还放它回墨蛟宫逍遥自在。 不可能的,绝不可能的。 秦川翻阅过墨蛟王的记忆,知道东海龙宫的传承道路。 这些内容整理后,他会交给龙女。 他决定让龙女来掌控东海龙宫。 … … 龙女听得秦川召唤,直接来禹江入海口,一身白衣飘飘,到了秦川近前。她先是上前施礼,听到秦川的话。龙女惊讶无比,随即摇了摇头,“秦公子,我不行的。” 一个禹江龙宫,就让她心力憔悴,何况是东海龙宫。 东海广大,辽阔万里,比九州中土还大,又是四海之首,可谓天下龙族的本宗所在。 她怎么管的下来。 秦川微笑道:“芷汀,你是不是觉得管理禹江水域,使你心神疲惫,所以才觉得自己没能力执掌东海龙宫。” 龙女惭愧道:“秦公子,我是不是很没用,让你失望了。” 她很是羞愧,为什么自己这样努力,能力还是不行。虽然已经知道,凡事尽力而为便是。无论什么事,只要尽力过,那就无愧于心。 可是事情到手上时,她做不到,心里还是会愧疚,会羞愧。 秦川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芷汀,你听我说。正是因为你认真负责,才会觉得心力交瘁。你看我们大梁朝的皇帝,几十年一意修玄,经常不上朝,什么事都推给内阁六部,自诩为圣明天子,说什么安平盛世。可实际上呢,天下人谁不心里骂他两句。安平安平,户户不安,家家不平也。但是你应该能感受到,无论是禹江两岸的百姓,还是千里水域的水族,大家都很喜欢你这位新龙君。不信,你自己听听。” 他顿了顿,继续悠悠开口:“比起你爷爷,它们可是更喜欢你呢。” “真的吗?” “你作为龙君,应该很清楚。近年来你的香火,是不是很旺盛,你瞧禹江龙宫,那里金光闪闪。即使凡夫俗子的肉眼,都是能看到一二的。” 自来仙山福地,便有些异象显化。 若是修行人以法眼观看,就能看到更深刻的异象。 禹江龙宫受了远比过去多的香火,自然会在水域里有所显化。 当然,这时候夕阳西下,波光粼粼。 多少有些外在的原因。 可秦川也不算说谎。 他只是强调了其中的一面。 墨蛟是有反骨的,秦川一眼就看得出来,将来他要是离开此界,墨蛟怕是个演义里的魏延,届时跟随久了,秦川也不好痛下杀手。 不如让龙女上位。 龙女的性情,执掌龙宫,既可以断绝东海龙宫那些龙魂的念想,还可以成为天下龙族水神的领袖。 她性情温柔娴静,即使干不好龙族领袖这个位置,至少也不会做什么坏事出来。 为上者,冲虚谦和,镇之以静,治世以无为,不烦扰下面,其实就能算一代明君。 至于秦皇汉武之雄霸天下,那不是普通人能学的。 学不好就是隋炀帝。 何况秦有二世而亡,汉武有巫蛊之祸,皆是太过刚强,刚愎自用的原因。 “你不用怕,即使遇到什么难事,总还是有我在。难道你不相信我?” 龙女当然不会,于是道:“我自然是相信你的。反正我听你的便是。如果我再拒绝什么的,其实也是不知好歹了。” 秦川哈哈大笑,“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性格,否则怎么会找你。这些东西,你先记下。” 他一指点在龙女眉心上,由元神之力寄托一份记忆,直接输送进龙女体内。 龙女于是得了东海龙宫的传承步骤。 墨蛟王看得心疼不已,它随即明白过来,为何秦川要收它当坐骑,原来根源在此处。 它是被秦川当成一种对禹江龙宫的威胁了。 墨蛟王对天发誓,它是有过歪心思,可还没来得及实施。 “老爷一身本事,惊天动地,怕是早算出来了。” “哎,我参拜了他,心里想什么,他只要想知道,就能知道。” 墨蛟王恨欲狂,但是无可奈何。 只能接受命运。 “老爷越是厉害,我证天龙道果的希望就越大。”墨蛟王顿时觉得画饼真香。 这不香不行啊。 老爷说得好,老爷说得妙。 龙女将记忆炼入神魂里。 随即秦川取出一块类似石碑的东西。 他们离开南天门后,出来回到东海上,花果山就消失了。大雾也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秦川用青玉葫芦炼化弱水,带走神石,取走南天门牌匾。 可惜两个九幽邪魔和天庭两个星君都自爆了。 倒是果决。因此什么都拿到手。 他倒是不清楚,天庭两个星君自爆后,在天庭封神榜留有一丝真灵,还能重生。 若是不自爆,那才是真正的回不去了。 至于两个九幽邪魔,倒是天生的狠辣果决。 秦川有三样收获,这一趟也不算白来。 龙女见到石碑,看见南天门三个字,颇是震惊,“秦公子,这不会是天庭的南天门吧?” 秦川:“你说是本方世界的天庭吗?” “嗯。” “不是。” 龙女松一口气,天庭实力强横,她叔祖钱塘君何等厉害,还不是被天庭说关押就关押。 她生怕秦川跟天庭斗起来。 “这玩意至少比本方世界天庭的南天门要正牌一些。” 龙女:“……” 她好一会,才小心翼翼地问道:“秦公子是从哪得来的?” 秦川微微一笑:“我应该进入了一个古天庭的碎片里,从那里取走的。本来想把南天门一起搬走,结果暂时做不到。后面还遇见两个天神,一并被我打死了。顺带还有两个九幽邪魔。” 他说得云淡风轻,可是内容实在是石破天惊。 龙女听到后,问:“秦公子,你没开玩笑?” 她知道秦公子有时候会捉弄人。 秦川:“你觉得我做不到这种事吗?” “额。”龙女又忙道:“不是,只是秦公子须得小心天庭的报复。天庭的封神榜在,那些天神就不会被彻底杀死,他们还能从封神榜重生。只是那样会耗费天庭很多力量,如果不是重要人物,天庭很少会这样做。如果秦公子是在古天庭碎片遇到他们,说明这件事很重要,他们可能会复活。” 秦川沉吟道:“原来如此,你能感应到天庭还有多久重临人世吗?” 龙女道:“这个过程已经开始了,大约一二十年就会完成。” 秦川:“那还好,一二十年,我想即使那个所谓的天帝,也未必能奈何我。” 如果事情顺利,圣德大道参悟到一定程度,秦川的天河真法将会抵达一个圆满境界,加上八九玄功凭借神石,修炼到至少血肉衍生的程度,起码也能七次雷劫的鬼仙斗一斗,也就是所谓的造物主,诸子的境界。 届时他被叫一声秦子,更是当之无愧。 即使天庭提前降临,秦川也不怕,大不了去众圣殿修炼。 众圣殿对神道、鬼道的克制,自是无与伦比。 而秦川打算建立一座书院,为此方儒道开天门,将来也未必输给神都的书院。 如今的书院是专门收天资不凡的弟子,试图参悟诸子的境界。 这是精英化教育。 企图培养出圣人来。 但是不适合普世之道。 诸子百圣,确实需要走出自己的道路,所以儒门没有既定的修炼法,而是靠自证自悟,去开辟新学问,走出新道路。 这样一来,儒门的高层自然厉害无比。如王夫子那样的人物,一旦再无领悟,渡过五次雷劫、六次雷劫都不成问题。 书院那些教习和出众的学生,修行鬼仙之道,成就鬼仙也是轻而易举的。 可他们一心追求圣道,并不屑于此。 哪怕以顾亭林的洒脱,也是看不起鬼仙的。 而且儒者一旦参悟出浩然之气,对鬼神的克制尤为明显。周知府一身浩然正气,死后直接就可以去竞争阴曹地府紫袍判官的位置,那是阎王之下一等一的实权人物。 只是这样一来,修行等级根本不如鬼仙之道那样的明确。 秦川决心开此时儒门圣道修行路。 心学既然是人人皆可做圣贤,那就把这条路说明白,讲清楚。 不是靠玄之又玄的顿悟。 而是实实在在指出这一条路。 致良知是化儒学三纲为一纲,但秦川要做的不止如此。 还要将读书人的修炼等级搞定。 这一旦成功,其功德至大,圣德至高,能和此方世界第一位证就阳神的圣皇相提并论。 也是真正的教化之道。 读书人修行第一步,善养吾浩然之气。 陵州,明报,一篇亚圣公的新作在上面发表出来。 很快传遍大江南北,千里之地。 吾生好为文,思之至深。以为文者气之所形,然文不可以学而能,气可以养而致。孟子曰:“吾善养吾浩然之气。”今观其文章,宽厚宏博,充乎天地之间,称其气之小大。太史公行天下,周览四海名山大川,与燕、赵间豪俊交游,故其文疏荡,颇有奇气。此二子者,岂尝执笔学为如此之文哉?其气充乎其中而溢乎其貌,动乎其言而见乎其文,而不自知也…… 伴随秦川讲述浩然之气的养成内容,一座天门在东海洞开,文气喷薄而出,显化圣道,经久不绝。 “亚圣公将在东海之滨讲学,建书院,开天门,讲述如何修炼浩然之气。” “什么,浩然之气也可修炼?” “圣道大兴矣。”顾亭林在神都书院知晓此事后,忽地深深感慨一句。 感谢科学家岁月流淌着的孤独的打赏。 (本章完) 第64章 正气歌出世(4k) 许多读书人前来东海之滨的天门书院,想要学习真正的成圣之道。书院离他们太远,亚圣却离他们很近。 汪洋东海,一道天门耸立在东海之滨,仿佛有一尊顶天立地的至圣先师像显化其中,手持长剑,白虹相随,更有紫气东来,冲霄射斗。 圣道气运,在此凝聚。 “亚圣就是亚圣,以半圣之躯,比肩诸子。” “若不是心学才开始有大兴之兆,亚圣公便是是当之无愧的圣人。” “亚圣公足以称得上一声秦子了。”有读书人感慨。 聚集东海之滨的读书人越来越多,距离天门书院的开启时间,也越来越近。 “快看,那是什么。” 只见一支狼毫笔显化巨影,在虚空书写文字,一道磅礴的浩然正气冲天而起。 惊得东海中,各处妖王、出云国诸般道场,均自感受到神魂受到莫大的压力,一动不动。 不止是赶来陵州的读书人,连远在青州的修士异类,以及博学鸿儒,都被惊动,面露异色地看向陵州禹江入海口,东海之滨天门书院的方向。 那支狼毫巨大的笔锋,好似山尖一样,一笔一划地在虚空书写文字,似慢实快。 与此同时,无穷无尽的文气往文字方向汇聚,化为震撼天地的浩然正气,一时间许多大海中的水族,纷纷出了水面,仰观奇文,忘形忘我。 东海龙宫原本闪烁的金光,都因此沉寂。 虚空里,有数尊雷神若隐若现,正是天庭雷部的神灵,奉天帝之命,强行下界,想来破坏天门书院开启的盛事。 天地杀劫,各家各派、各方势力,都要争做主角,求得那一枚杀劫道果。 但是虚空中的浩然正气越来越浓密,惊得那些雷神节节后退,根本不敢靠近,更遑论行破坏之举。 同时,巨大狼毫笔,写出了前面六句诗: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 写到“沛乎塞苍冥”一句诗时,那凝聚的浩然正气染上苍冥之色。 “苍冥正气。” 有大儒惊呼,难以置信的神色。 随即反应过来,那可是亚圣,最接近诸子的存在。 苍冥正气是浩然正气的升华,以天地浩然正气,打动天道,生出苍冥正气,显圣显法,不但有鬼神辟易之能,而且是真正文以载道,阐述天道、圣道,笔锋所至,无所不辟。 无数目光汇聚到天空中巨大的狼毫笔尖,等待着亚圣继续落笔。 没等多久。 皇路当清夷,含和吐明庭。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 好个一一垂丹青。 自古以来没有长生不死者。 上古圣皇,俱往矣。 诸子百圣皆为尘土。 可丹青汗书上的名字,光耀千古,永垂不朽。 轰…… 一道道圣道光芒,从虚空大字迸发,而有望气的高人,看到东海上空,竟有金黄的人道气运汇集。 大梁王朝衰颓,人道气运本来减弱。 但是这首诗一出现,竟从大梁的王朝气运之外,再立一道。 乃是以圣道为核心组成的人道气运。 “人族的气运加厚了。” 每逢天地杀劫,人族气运都会减弱。 所谓国之将亡,必有妖孽。 届时是妖魔鬼怪乱天下,道士下山,和尚封山。 可是值此杀劫之际,秦子逆天地大势而行,以一首正气歌,逆转人族气运的衰落。 以圣道聚人心。 以圣道聚气运。 这首正气歌,超乎儒门正道,达到了天地正道的程度。 其心之正,乃是激发人族最根本的内心良知,无关乎任何派别势力。 哪怕小民听闻,都热血喷薄,心情激动,为之慨然。 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 时穷节乃现,一一垂丹青。 朴实无华的文字,最是打动人心。 苍冥、丹青,人人可知的天象人文。 化为一种名为正气的事物,深入人心之中。 天空的文字缓慢消散。 可是在所有目睹之人的心中留存。 有读书人道:“亚圣此诗,似乎言犹未尽,没有写完。” 其中一名少年读书人道:“兄台说的不错,但亚圣不是写不出来,或者不想写,因为他是想让人人都来续写这首正气歌。往后那些符合正道,激发天地浩然正气,沛乎塞苍冥者,皆可入这首正气歌。” 秦川无须给诗取名字。 正气歌就是它的名字。 所有看到的人,心里都会浮现正气歌三字。 “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华宁府人,宁采臣。”少年读书人缓缓开口,其身形挺拔,眉宇一股刚直之气,使人凛然。 这时一道清越的声音,传遍东海之滨。 “登天门者,可入书院,听我开讲修炼浩然正气之道。” 于是众多读书人,纷纷前往天门。 天门共有一十八道台阶。 刚一上台阶,就有说不尽的阴森恐怖之意。 宁采臣常年修持抱元桩,又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此刻也不禁浑身寒颤。 但他咬牙坚持,一步步踏上台阶。 这十八道台阶乃是秦川模仿灵台方寸山瑶台的十八层地狱台阶缔结的幻境台阶,威力弱了不知多少。 即使上不去,也顶多有些心理阴影,回去会做一段时间噩梦。 宁采臣一步步上去,咬牙坚持,没有东张西望。 在他坚持不住时,忽地脑海里泛起正气歌的诗句。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 他身上文气豁然绽放,在脚下生出一朵青云,助他轻飘飘上了台阶。 而宁采臣体内,一团圆溜溜的文气凝聚事物形成,其中有隐隐有正气之意。 “此物可称之为文胆。” 宁采臣知道,自己通过正气歌,领悟了文气化正气的关键一步。 那就是文胆。 文气有胆,自然就能逐渐转化天地正气。 修炼浩然正气,首先就得铸造出一颗文胆来。 刚才他领悟这一步时,台阶有一种玄妙的步伐凝聚在他心头,才缔结了一朵方圆不到一尺的小青云,让他能快步上了台阶。 “采臣,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天门后是讲学的高台,以及空旷的草地,再无余物。 清风徐徐而来。 “弟子宁采臣,拜见先生。”宁采臣随即拜倒。 秦川微笑:“刚才那小青云,唤作平步青云,乃是我给走上十八层台阶的读书人准备的小礼物,可以用文气施展,用来赶路。” 文气一样能沟通天地法理。 平步青云,乃是筋斗步的缩略版本,即使大成,凝结的青云,也不过方圆一丈,一日千里。 但是游学士子,用平步青云,确实可以节约马力,方便游历山河大地,养心中浩然之气。 刚才宁采臣的平步青云的一大步,却也是当世读书人的一小步。 随后,陆陆续续有读书人从天门十八层台阶出来。 个个都悟出青云步。 “今日,开讲文胆是如何铸成的。”秦川的声音徐徐遍及草地上诸人心头。 他们心中纳闷,难道刚才他们是没铸造出文胆么? 只是亚圣开讲,谁敢不用心听。 秦川徐徐讲述铸造文胆的过程。 似宁采臣这等聪慧的,听了几句,便明白过来,原来先生是让他们温故而知新。 文胆的铸造,如修道士神魂出窍。 许多人修士哪怕资质再差,修道几十年,总能到这一步。 就和那些十年寒窗的读书人一样,只要能进入天门,终归是能磨砺出一颗文胆来。 但是做到了,不一定等于明白。 秦川现在说的便是文胆的原理,以及其中的玄妙。 温故知新。 结合他们刚才的经历,许多东西一点就透,不时有读书人摇头晃脑,恍然大悟。 以文气铸造文胆,以文胆打造文心。 这是目前秦川讲述的主要内容。 文心的内容很少,更多内容集中在文胆上。 本来枯燥的内容,秦川用刚才那些人的经历来举例,颇是使人亲切,且妙趣横生。 … … 青州,新郑县。 致仕的前任大宗伯高震,坐在书房的书桌前。 他脑海里浮现秦川所作的正气歌。 作为书院出来的教习,又是当过礼部尚书的高官,他已经不是一个简单的政客,而是一位有希望成为政治家的大儒。 不是腐儒。 现在他心中已经没有心学理学之争。 致仕之后,见得生民疾苦,良知之心阐发。 再看见正气歌。 回到书房里,心情颇是激动。 他拿起笔,趁着心中激荡,缓缓落笔,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行。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 轰! 文胆凝聚。 然后一颗文心凝聚。 最后一座宫台凝聚出来,文胆、文心挂在宫台中,犹如日月,周围黑暗虚空,却是等着浩然正气所化的星辰点缀。 他一步跨越文胆、文心,直接缔结出一座文宫。 文心等于是修士练成阴神。 文宫则是鬼仙。 要知道高震此前连浩然正气都没有养成。 他在书院学识渊博,一直以来却没养成浩然正气,甚为遗憾。要知道前代一位副山长,对他寄予厚望,哪怕他没有浩然正气,也一意孤行,利用副山长的特许职权,让他当了教习。见他实在修不出浩然正气,才叫他进入红尘磨炼,回到官场。 高震多年来,依旧没有养出浩然正气。 本有些自我怀疑。 但今日得见正气歌。 数十年积累,一朝迸发。 直接凝聚文胆、文心,文宫形成。 如今,他是当之无愧的大儒。 并能以文宫蕴养的浩然正气,化出神通来。 “秦川当真是诸子再世,以一首正气歌显化圣道,使我等也能借助浩然正气修炼,化生神通。虽则如此,落入他的窠臼,对领悟圣道,成为诸子那样的存在,有所阻碍,可经世致用的意义重大。” 以前书院的存在,是让个人自由发挥天性,参悟诸子百家的学问,走出新的道路。 而秦川行内圣外王之举,直接定下万世法。 从良知出来,铸造文胆,打造文心,使人走上一条肉眼可见的道路。但是也画地为牢,使出现新的诸子的可能性降低到了极点。 可以说,秦川之后,儒门再无圣人。 因为所有儒门修炼者,基本不可能拒绝秦川画的这条路。 学秦川,便不能成为秦川。 只能从他这条路,走出一条新路。 难度太大了。 秦川以心学推翻朱子的理学,现今又成了朱子那样的霸道圣人,让别人无路可走。 仿佛屠龙者,成为恶龙。 “这也不能怪他,值此乱世,与其人心不齐,不如有一条切实的纲领。后世有人,披上他的学问外衣,流毒世道,那也是后世的事。”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 “今人不可能把什么事都做尽了。” “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的顽疾。” “历史是重复而又不同的。” 类似高震这样的大儒还有不少。 他们放弃了成为新圣人的可能,自甘落入秦川的窠臼。 这不是理学、心学之争,而是从良知出发。 儒门三纲,真正开始受到动摇。 良知之心,哪怕贩夫走卒也是有的。 … … 神都,书院。 三大副山长之一,王宗之王夫子,今日讲学。 “今日吾讲课,说的便是儒门三纲。” “此乃老生常谈而已。” “但三纲繁琐,吾得亚圣指点,现今以为,三纲只有一纲。” 书院里,众多新科进士、书院学生,不由一阵哗然。 这一科因为殿试出了秦川,所以极不受梁帝待见,因此书院决意让新科进士们在书院进学三年,再看情况进入仕途。 使得梁帝眼不见心不烦。 “这一纲是致良知。” 众人不乏有人清楚,致良知是心学所提倡的。 今日王夫子讲出来,无疑是对理学的背叛。 三年前,理学尚且为天下人所接受,理学圣道光辉笼罩之处,百姓士绅们无不恪守,为之摇旗呐喊。 不过三年时光,这百家书院,天下理学正宗之地。 理学竟一败涂地了。 许多还抱守理学的士子都不明白。 这天下到底怎么了。 连王夫子这等理学大宗都叛变理学。 天理法统何在? 感谢科学家的岁月流淌着孤独的打赏。 (本章完) 第65章 大儒论圣道,万经注秦子(4k) 青州,新郑县。 不是所有读书人都愿意前往东海之滨,进入天门书院。而且还有大部分读书人,没能闯过天门。 他们心中有些遗憾,返程时,听闻一个消息。 原来致仕的大宗伯高震开坛讲学。大宗伯便是礼部尚书,可谓门生故吏遍天下,哪怕致仕,他的门生也是一股极强的政治力量。 读书最大的作用便是当官。 许多加入心学的读书人,不完全是为了圣道,也有投机的因素。 因此致仕的大宗伯开坛讲学,依旧吸引了许多人来听讲学问。若是能得高震青眼,往后的路,肯定会好走几分。 有了这个动力在,青州文风,顿时蔚然一新。 新郑学宫讲坛,众多读书人在台下认真听讲。 “杀身成仁,舍生取义。” 致仕的大宗伯,开宗明义第一句话,便是杀气腾腾,让台下的读书人们不由精神一震。 他们多是来搞交际,混学历的。在这里经营的关系,往后肯定用得着。至于对讲坛上大儒高震的学问,属实没多少敬佩。 大家敬的是大宗伯高震,而不是大儒高震。 多少年了,他们也没听说过高老先生,治何经典,有何注解。 而此时高震杀气腾腾八个字,着实如一把利刃,使得大家一点都不敢怠慢了。 老先生,有东西啊! 高震没有看下方众多读书人的反应。 他此刻进入状态了。 一首正气歌,使他感悟到那浩瀚无边、至刚至强的正气,且与这个世界无比契合,他通过正气歌,缔结文宫,文位境界堪比鬼仙。而且转修鬼仙,怕是能渡过一两次雷劫。 如果是以往的大儒,没有出路,试试鬼仙之道也无妨。 但现在秦川开辟本方世界的儒道修行之路,已经不需要去做别的尝试了。 孟子最先提出浩然正气,其著作说过“善养吾浩然之气”,但公孙丑问他何谓浩然之气,孟子也说过“难言也”,说不清楚。 因此后世大儒,悟出浩然正气,也是难言。 毕竟孟子都解释不清楚,他们何必白费力气。 但是秦川不认传统,有质疑一切的精神,于是写出半篇“正气歌”。正气歌很好地阐释了浩然正气的力量。 高震一直觉得秦川很会阐释大道。 他不但领悟大道真意,还会用浅显易懂的方式阐释出来。 如果秦川要创立教派,叫做“阐教”就很合适。 阐者,阐释,阐明要道也! 正气歌余下的部分是用天下人的热血、正气来补足,而不是靠秦川一个人。 高震继续道:“惟其义尽,所以仁至。” “诸君以为然否?”高震对着台下发问。 “先生所言甚是。” 高震意态自若,继续开口:“读圣贤书,所为何事;而今而后,庶几无愧。” “诸君又以为然否?” “大善。” 有许多读书人大声赞叹。 杀身成仁,舍生取义。仁至义尽,自然是无愧了。 高震声音转高,带着几许严厉, “若是将来有一日,山河破碎,诸君做到杀身成仁,舍生取义,以命报国,是否就是庶几无愧了?” 台下读书人,想到这一幕,不由心情激荡。 他们多是年轻人,想到有朝一日,以身许国,不能许青楼会馆的佳人,只觉得大丈夫正当如此。 “自是无愧。” 若能杀身报国,当是无愧于天地,无愧于祖宗,无愧于读书人这个身份,无愧于读了多年圣贤书。 他们整个人的人生都会因此升华。 过往的戳龌龊,或者犯的错误,都可以因此一笔勾销。 他们将一一垂丹青。 高震正色道:“诸君之言,老夫是不以为然。” 他此话一出,底下众多读书人,不由得哗然一大片。 杀身报国,还不能庶几无愧? 便是诸子先贤再世,也不能挑这个理出来。 “敬你,才叫你一声大宗伯;不敬你,叫伱一声老匹夫。”有读书人实在心里不认可高震的态度,暗自腹诽。 高震看了众人,笑着道:“你们肯定在想,我一个致仕的老家伙,大家敬重我,叫我一声大宗伯,不敬重我,也不过是苍髯老贼,皓首匹夫罢了。” “学生等不敢。”众多读书人连连告罪。 高震笑了笑,“谁人不年少。我年轻时,也心里诋毁过给我授课的老夫子,觉得他太过严厉,泥古不化,不合时宜。而且道德要求太高,不切实际……” 这话说到众人心坎里。 高震接着神色又是一肃,声音转冷,“可是大家有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山河破碎,乾坤颠倒,生灵涂炭。我们这些读圣贤书,享受各种优待的读书人,当真能因一死而无愧也?” 这一番话,振聋发聩。 众人沉默了。 高震继续开口,“若真到了那一日,吾有愧也。” 他眼中隐隐有泪花。 秦川殿中直言天下第一事,最后一番话,更是等于当众甩了梁帝耳光。可是国事败坏,如梁帝甩锅的罪己诏所言,当真全怪到梁帝身上吗? 到了山河破碎的一日,梁帝是亡国之君,他们何尝不是亡国之臣。 国破山河碎,他们也不能因一死而无愧。 早干嘛去了! 高震缓了一会,说道:“所以我们不能等到那一天,杀身成仁,舍生取义,就觉得无愧,觉得山河破碎,与我们无关。我们要从现在做起。而我们现在做的事,正是要让以后没有杀身成仁、舍生取义的那一天。” “先生所言甚是。”这次,大半读书人是真心的。 无论往后做不做得到。但此刻,他们认可高震的看法。 高震不指望他们立刻就能悟道,但是他要将自己的心里话说给大家听,也是对秦川学问的注解。 秦川虽是亚圣,有心学流传,有正气歌阐释浩然正气的力量,足以称子了。 既为子,其学问经书可注也。 秦川阐释大道、圣道。 高震议论圣道,注解秦子。 他此时做的事,也希望更多志同道合的大儒能一起去做。 高震继续道:“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夫子的仁是至高的大道,孟子的义则是至强的力量。仁和义,便是智慧和力量。夫子已经和诸子百圣,将仁的体系完善,但是义却还远远不到完善的时候。” “亚圣公在神都斩我明道,其实就是杀身成仁。夫子修大道,成就仁。但是没有将义修持到极致,义便是力量。所以夫子没有终结乱世,给万世太平。仁义是需要兼得的,所以亚圣公证元神地仙,便是为了修持力量。” “我想仁义之外,还有第三种东西存在,那就是圣德,圣德便是教化之道。不是人人都懂得仁义的,要想获取仁义,中间就离不开教化。” 高震开讲圣道,身上文宫绽放光明,一座类似高震的夫子像出现,隐然有圣德光辉。 “秦子阐释圣道,高先生注解秦子。” 高震在秦川所立下的圣道中,自证自悟,开发出文宫来。 他这一步迈出去。 给了许多大儒启发。 论述圣道,注解秦子。 当齐头并进,兼而得之。 “当今学问,万川归海,前有朱子的理学之教,今有秦子的心学阐释大道之教。以心见天地大道,阐释大道……” 各地大儒来往书信,议论纷纷。 “秦子之教,当为阐教。”顾亭林一锤定音。 王夫子听闻秦川在东海之滨,开天门,设天门书院,大是欣慰,对着顾亭林道: “心学有教无类,平等视之。理念是好的,可未免良莠不齐,从根源上流毒。如太子殿下引进的番薯,原本也是有毒的,所以从前不过几代过去,便产量大减。现在从陵州引进的新品种,从根源上去毒,才能做到种植几代后,产量不减。 亚圣公开天门,设书院。那天门台阶,步步如地狱,非根性深厚之人,没法跨过。听说如今只收了十二门徒,待其学业有成,参悟得大道,才会再考虑广大山门的事。往后还可以让这十二人开课,助亚圣公行教化之道。 这样就很好啊。” 王夫子消去心中一块隐忧。 心学流传,但是正宗还是需要根性深厚之人,才能真正在将来,把心学发扬光大,传播秦子之道。 … … 诸多大儒议论圣道,从过往经文寻找依据,注解秦子的言行。 于是有好事者称之为, 大儒论圣道,万经注秦子。 这是载入九州历史的一件大事。 而天地间的人族气运也因此大变,心学处处开花,理学受到冲撞。但也不全是好事。 因为大梁王朝的气运,也在心学冲撞下,摇摇欲坠。 心学大行其是,理学衰微,对皇权有严重的打击。 而且有某化名江山信美的大儒在民报上抨击朝政,大肆宣扬民贵君轻的观点,提倡虚君的概念…… 同时,这大儒还用了另个化名终非吾土,在民报上化身理学卫道士,抨击江山信美的观点。 其引经据典,颇为强词夺理。 但是文笔壮美,气势惊人。 一时间,两个马甲吵得天翻地覆。 梁帝一开始还挺欣慰的,还是有大儒心向他。 但是随着争吵升级,虚君的概念越来越普及,他终于回过神来。 怎么事情发展不受控制了? 可是民报的源头在书院,梁帝都不好插手进去。 禁止民报,但私下还是会流传。 根本禁不住。 除非下旨说谁藏民报,就杀头抄家。 但现在的梁帝可不敢下这样的旨意。 …… “殿下,这离经叛道之言,你怎么还看得津津有味。”林怜花见隆庆聚精会神地看民报关于虚君的内容,心中万分不解。 隆庆微笑道:“我觉得里面的观点虽然不好听,但确实不错。君王的权力岂是天授。即使是天,那这天也叫亿万苍生,而不是神秘不可测的天。” “做了帝王,有九州众生信仰念力护佑,等于万法不侵。这更说明,君王的权力来源了。” “既然苍生是天,那么民贵君轻有什么错呢?” “认清帝王权力的来源,远比骗自己强。”他说到最后,呵呵一笑。 隆庆是一个务实的人。 其实梁帝很多时候没发现,他同意的那些新政命令,暗藏玄机。里面很有些黑锅的。 隆庆以为,既然陛下还没死,那也该发挥他的作用。 反正梁帝已经担够骂名,不妨在担上更多的骂名。 苦一苦陛下的身后名,为了大梁万世计。 反正国库是越来越充盈了。 梁帝还以为是他英明睿智的功劳。 可是擅长玩弄权术的梁帝,哪里能明白,实务上的弯弯道道。他只看得见国库的出入是否有增加减少。 而有识之士,看到大梁的人道气运被陵州分走一部分,且日渐颓势,却看不到王朝中兴的种子埋下了。 将来的事,谁知道呢? … … 草原,蒙元帝国。 慕容也先如今是九幽八大首领,排名最末的“荒”。 他再次统合了草原的力量,并修炼成圣魔之身,代替了原本的肉身。他的实力比原来更强了。 “我们草原必将入主中原。”慕容也先对着最忠诚自己的五百卫士说道。 “天地杀劫,我们妖族也要分一杯羹。”幽玄老祖,在圣坛上,老神在在。 西海、北海、南海俱有龙宫大放光明,进入完全复苏的状态。 “东海出了问题,但是我们龙族永不受人奴役,必将夺回过往的荣耀。”西海龙王召集其他三海的龙族商议往后的路。 天庭,距离完全降临世间越来越近。 “莫说亚圣,圣人又如何?” “我为天帝,当扫除一切敌。” 天庭深处,凌霄宝殿,一个巍峨的帝王身影愈发凝实了。 … … 秦川在婴宁一旁,监督她的功课。 自己去东海潜修的这一段时间,小婴宁又不学好。 “你就不能和青凤学学。”秦川扶额。 他是当世亚圣,可称秦子,但是竟教不好自己的妹妹。 说出去,简直让人笑掉大牙。 要不是他弟子才收了十二个,个个都能听懂他讲课,进境神速。 秦川都怀疑自己不适合当老师了。 咋就教不好这个小狐狸! “哥哥,我不想写字,你教我你那套开天神掌好不好。”婴宁弱小可怜又无助地拽住秦川衣角。 感谢掌控唯心、科学家的岁月流淌着孤独的打赏。 (本章完) 第66章 杀身成仁,舍生取义(4k) 秦川在天门书院教书,传授十二弟子诸子百家的学问。心学的关键是知行合一,他自是对弟子们因材施教。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通过天门考验的弟子,恰好是十二个。 不多也不少。 加上外界传言,他阐释大道,门下教派当为阐教。 搞得秦川啼笑皆非。 总不可能他真取代元始天尊了呗。 以宁采臣为首的十二弟子,便是十二金仙? 福德真仙云中子何在? 南极仙翁也就是长生大帝何在? 清清这几年修炼神霄道,倒是从中领悟出造化之气。她还是怕打雷,于是专心造化一道,着实有些成就。 而自那次她对秦川说过仙姑入梦的事后,再也没有梦到过仙姑。 清霄这个道号,秦川倒是叫她继续保留下来。 这几年草原休养生息,积蓄实力,再次练起十万大军,进犯边关。因为民报和明报,已经发行天下,许多消息传递极快。 宁采臣等人见到草原蛮族叩关,个个都是义愤填膺。 他们是少年人,正值血气方刚的时候。 于是前来拜见秦川,“先生,采臣想出去历练一番。” “你们是想去草原杀敌?” “不敢瞒先生,是的。” 秦川笑道:“学了几年艺,也是时候出去闯荡一下。不去见识一番天下人物,你们还不知道自己的斤两。都去吧。” 秦川算定杀劫已经开启,眼下没有多少时间给宁采臣他们慢慢发育,只有出去历练之后,有了经验,见识得天下人物,才知道自己不足。 他闲来无事,也给十二个弟子炼制了不少法器。 实在是太过富裕了。 有龙女的东海宝藏,禹江私藏,皇宫宝库,还有神都世家赠送的修行资源,秦川现在的富裕程度,可谓是天下少有。 而且种类繁多。 炼丹初解、炼器初解记载的丹药、法宝,他都尝试了一遍。手上还有一件青玉葫芦,疑似进化为仿制的斩仙飞刀。 乃是仿制灵宝级数的存在。 宁采臣临行前,秦川半夜里将他叫来。 “这个锦囊,你们在草原杀胡,遇到危险时打开,自可以化险为夷。只是锦囊一旦用出,伱们就该回书院了。” “弟子谨记。” 宁采臣有了先生赐下的锦囊,心底更是有了底。 秦川心想:“我现今是一道之主,可是元神感悟天道,推演天命封神之人,似乎和我有关,看来这封神之事,乃是落在我这一脉弟子身上。难道是宁采臣?” 宁采臣乃是聊斋故事一个关键人物。 如果说他有聊斋世界的天命,倒也不是不可能。 这次出去游历,正是一个让秦川看清天数的机会。 天数看清,但他不一定会遵守。 如果一切都是天数安排好了,那还要个人努力做什么。 一个人的命运,总归是个人和时势一起决定的,而不是单方面。 总有人说缺了谁,历史的车轮依旧滚滚向前,还有别的人会出现。其实失之偏颇。 历史是偶然中的必然,必然中带有偶然。 天地杀劫,圣德难以彰显。 可是杀劫一过,就是圣德大兴的时候。 天命之人在自己这边,对秦川修炼圣德大道只有说不尽的好处。 圣德大道的修行越高,他渡过第一次天劫的把握就越大。 … … 禹江龙宫。 龙女掌控东海龙宫后,寻到夺天丹一枚,拿来给柳老续命。柳老服食夺天丹后,一口气不但续上,还多了近百年的寿命。 如果再施展秘法,能继续苟活两百年。 眼下他是垂死棺中惊坐起。 秦川果真是他此生最大的机缘。 人都躺进棺材了,还能把他再从棺材捞出来。 “胜天半子啊。”柳老感慨不已。 “禹江龙君,天奴求见。”禹江龙宫外,有个白发童颜的宦官出现,身上有股飘然欲仙的仙气。 龙宫大殿内。 天奴:“禹江龙君,眼下有一件事麻烦你。” “请说。”龙女不冷不热。 天庭的势力到底非同小可,眼下已经一半降临进入此方天地,已经能控制周天星斗的星华流入本方世界了。 控制周天星斗,等于控制了天下异类的修行命脉。 因为星华之力,乃是异类们除开灵气外,最为仰仗的元气。现今天地灵气贫瘠,星华的重要性自然凸显起来。 “天帝欲封秦子为勾陈大帝,还请龙君帮忙探探口风。” 四御是指天界诸神中辅佐天帝的四位尊神,所以又称“四辅”。他们是:北极紫微大帝、南极长生大帝、勾陈上宫天皇大帝、承天效法后土皇地祇。 勾陈同“钩陈”,是天上紫微垣中的星座名,靠近北极星,共六颗星组成。勾陈上宫天皇大帝简称“勾陈大帝”、“天皇大帝”,职责是辅佐天帝权衡南北两极和天、地、人三才,协助中天北极并主持人间兵革权衡之事。 勾陈之位,可谓位高权重。 而且某种意义上,乃是天下妖族之主。 除非妖族里,除了大圣,反抗天庭的统治,否则遇上勾陈,总是要低头行礼才行。 原来天庭见秦子心学流传世间,影响力越来越大。 众神和天帝商量之后,觉得还是试探一二,看能不能将秦川纳入天庭体系里。 也就是俗称的招安。 天帝出手也是阔绰,直接把四御之一的勾陈大帝位置拿出来做条件。 四御辅佐天帝,勾陈更是掌控人间兵事,可以说是天庭的股东之一了。 但秦川确实有这个资本入股天庭。 反正听说秦川和人王不对付,天庭尝试拉拢,还能分薄人道气运,一举多得。 龙女摇头,“你们要去,便自己去。” 天奴急道:“此事若成,对天庭龙宫乃至秦子都是好事,龙君怎么能不顾大局。” “不去。” 天奴道:“西海、北海、南海三海龙王,可是上天庭告了状,说龙君霸占东海尊位。” “我修炼太上化龙诀,血脉之纯,可比他们三个要强不少。他们若是不服,来找我便是。”龙女罕见强硬起来。 天奴见说不动龙女,无可奈何,径自出了龙宫。 柳老出来,笑吟吟道:“芷汀居然都会凶人了。” “这里面弯弯绕绕太多,芷汀想不明白。但想来秦公子得罪了天帝,这事怎么看都有问题。” “有问题倒是不好说,但是秦川若是答应了,那杀劫之后的道果,该归谁?天帝可是高于勾陈啊。” 龙女恍然大悟,“芷汀愚笨了,没有想到这一茬。” 不是她没想到,而是在她心里,秦川未必看得上那可以脱离此方世界拘束的船票。 她觉得秦公子,定是能在本方世界证得天仙道果的。 这是一种强烈的预感。 女人的直觉! … … 天门书院。 秦川听到天奴的来意后,淡淡一笑:“请我上天去做勾陈大帝?你们又不是真正的天庭,有什么资格请我去。” “秦子何出此言,天庭乃是本方世界化生,自然是真正的天庭。” 秦川:“不要拿这种话来糊弄我,你们这个天庭我不认。你回去告诉天帝,我陵州一地的星华怎么少了这么多。他再动手脚,我就自己去取了。” 一支狼毫笔出现,苍冥正气流转,笔锋冷厉,似能将天都戳出一个窟窿来。 天奴见到,差点神体溃散掉。 他灰溜溜返回天庭。 凌霄宝殿。 众神听了秦川的话,不禁大怒。 天帝却沉吟道:“陵州一地的星华之力,我没有下令收束,何必在这种小事给人口角,即日起,给陵州一地十倍星华。” 火德星君道:“陛下,这如何使得。那秦子甚是狂妄,不会念陛下的好处。” 他和水德星君被秦川逼得自爆,深深忌恨。 其余众神也出列,请天帝收回成命。 这是资敌。 何况天庭也需要收束星华,补充力量,加快降临本方世界的进度。 但是天帝一意孤行。 其他众神没有办法,只能从命。 散朝后,火德星君拉着水德星君道:“刚才你为何不出列反对?” 他和水德星君都被秦川逼着自爆,虽然复生,可是神力大不如前,十分可怜。 这一切,都是秦川导致的。 能不恨吗? 水德星君抚须而笑,“你是不知陛下的妙计啊。” “你且说说,到底有何玄机?”火德星君神眼的火焰燃烧得更旺盛了。 水德星君微笑道:“岂不闻驱虎吞狼。那陵州一地,星华远胜平时十倍,不知能开化多少生灵的灵智,如此一来,陵州之地,岂不是会多上许多妖物。那些湿生卵化之辈,不修道德。而心学号称有教无类,自是给了这些东西喘息空间,长此以往,心学更是鱼龙混杂。凭他一介书生,教出的十二正徒,能帮他教化那些非良善之辈。封神劫一起,说不得连他的弟子都要葬送进去。而且外地妖族,听闻陵州星华斗盛,岂会不来分一杯羹?” 火德星君叹服,“原来陛下竟有如此深意。” “这是阳谋,总得让这个书生膈应到。” “果是高见。” … … 陵州星华陡然增强十倍。 秦川见状,不由微微一笑,他如何猜不到天帝的心思,想要驱虎吞狼。可是天帝如何能想到,八九玄功对天地精气的需求之大。 这星华也是八九玄功吸纳天地精气的主要来源。 秦川运转玄功,遍及陵州一府的星华之力,潮水般涌入天门书院。 周身窍穴打开,光芒大盛,隐隐然似有一尊尊神灵出现。 这是八九玄功的进一步修炼。 窍穴里蕴养神灵。 一尊尊神灵出现,一旦将全部窍穴的神灵培养成功,那秦川一个人就能当此方世界的众神。 他也是名副其实的众神之主。 当然这些窍穴神灵只是理论上能成长为天神、地神的层次。 其要成功,不知得耗费多少信仰香火,以及周天星斗之力。秦川只需要将它们培育出来,便可踏入血肉衍生的层次。 原本他预计要几百年才能达成这一步。 有了十倍星华之力,能缩短十倍的时间,几十年即可。 要知道星华之力可不止夜里存在,白天也是存在的。 他吸收星华之力,自是毫不掩饰。因为掩饰也没有用,天帝极为关注他,肯定能察觉到。 天帝若是察觉收回,秦川还真会拿出诛邪笔,直接冲破天庭之力对星华的封锁,再以元神之力,布下大阵,汲取星力。 届时就是真正撕破脸皮。 天庭的对手可不只是他,还有九幽。 真大家一拍两散,看谁先耗不起。 只是这一步,确实让天帝算计落空,算是吃了一瘪。 但是不是真吃瘪,在天帝那里看来,其实未必好说。 因为秦川吸收十倍星华之力,实则是这些星力没有经过天地胎膜,直接进入了陵州。 所以炼化星力的同时,里面还有域外天魔的气息。 秦川吸收星力越多,入魔的可能性就越大。 这是天帝的隐藏暗手。 可是天帝怎知,秦川有太极符印和元始道相。太极符印更是镇压一切邪魔外道。 他这番算计,秦川也是能猜到的,只可惜秦川无用。 水德星君能看到第二层,却看不到更深一层。 而秦川则是老千层饼,在天帝之上,还有一层。 “这些老东西,都是千年的聊斋,斗起来太累了。等我八九玄功修炼到千变万化的程度,惹恼了我,学猴子一样,打上这假天庭。” 他干不了真的,还打不了假? … … 草原,宁采臣等十二弟子,组成小队,在草原进行斩首行动。宁采臣剑术绝伦,得了秦川真传,杀得几进几出。 剑仙风采尽览无疑。 可是他们因此惹来大麻烦。 遇见了慕容太师的圣魔卫,都是当年慕容太师带着杀进中原腹地,曾今到过桃山,见过秦川出手的。 当年慕容太师一败涂地,他们九死一生,逃了回来。 倒是比武圣慕容玄幸运太多。 “黄龙子师弟,可还有伤药。”宁采臣询问黄龙子。 黄龙子是陵州黄家的庶子,一向不受待见。 但运气很好,渡过了天门考验。 只是用时也是最长的。 好在他医道方面,颇有天赋,这一路拿出许多伤药来。 “就这一瓶了。” 宁采臣于是将药分给众人,自己却不要。 他伤势最重。 “大师兄,怎能如此,你不服药,我们也不服。” “说什么傻话,我服药之后,还得运功疗伤。马上那些圣魔卫就追上来了,我先挡一挡,你们抓紧时间炼化药力。” 宁采臣说道。 这时远处一团黑云杀到。 黑烟滚滚,正是圣魔卫。 宁采臣前去阻挡,后面还有草原大军,足足有上万人。血气滚滚,形成冲天的气血狼烟。 宁采臣顿时头晕眼花,使不出剑术来。 他立即拿出秦川赐下的锦囊,往空中一抛。 这些圣魔卫听说他是秦川的弟子,都打算活捉,献给太师。 见宁采臣抛出锦囊,顿时一阵苍冥正气爆发,将圣魔卫震退。 同时苍冥正气包裹宁采臣时,一首浩然正气所化的诗进入他的文心中,文心激荡,念出了那一首诗: “汉家旌帜满阴山,不遣胡儿匹马还。 愿得此身长报国,何须生入玉门关。” 浩然之意,沛乎塞苍冥。 一个圣人道相出现,手持长剑,对着圣魔卫及草原大军一挥。 宁采臣大喝: “诸位师弟,杀身成仁,舍生取义,正在今日。” 众人身上文气激荡,化为一股股正气,与圣人道相合一。 (本章完) 第67章 诸天炁荡荡,我道日兴隆(4k) 文气激荡,正气浩然。 宁采臣等人,浑身热血都燃烧起来,在秦川的圣人道相加持下,迸发出可怕至极的力量。 “是那个人。”其中一名圣魔卫认出秦川的圣人道相。 当年慕容太师何等意气风发,攻破山海关,数十万草原大军,以鲸吞天下之势,几乎要重演当初五胡乱华的壮举。 草原蛮族千秋万古的功业,即将达成。 慕容太师更是带着一众圣魔卫孤军深入,到了桃山之上,观察神都形势。当是时也,慕容太师的兵形势达到顶点。 其兵锋锐利到极点。 可谓极盛。 然而, 就在那时候,亚圣秦川出现,以孤身一人之力,打得慕容太师仓皇北顾,数十万大军士气跌落到低谷,直接被他们眼中视为羔羊的梁军打得抱头鼠窜。 那年的冬天,草原人几乎家家缟素。 山海关流的草原人的血,直到如今,都还没洗刷干净。 秦川是中原九州的亚圣,更是草原人心中的噩梦。 圣魔卫见到秦川的圣人道相,往事涌上心头,顿时士气大跌。不敢与之为战。 这时玉门关内,众多梁军骑兵也杀出来,赶来支援。 秦川的圣人道相激荡苍冥正气,草原军士,好似个个陷入泥淖,肉体沉重,血气难以凝聚。 而梁军这边,士气大涨。 不过很快草原大军也赶来支援,这一战打到黄昏,两家各自罢手。 宁采臣等人退回关内。 这是一场惨烈的胜利,几乎人人带伤。 若不是宁采臣关键时刻放出锦囊,恐怕会折损几人。 他们个个劫后余生,脸上挂上欢喜。 经过一番生死磨炼,每个人都染上一层杀气。 同时心灵得到升华,向着古儒蜕变。 古之儒者,仗剑走四方,有大智大勇,今世之儒者,多犬儒也。 晚上,玉门关的将领邀请宁采臣一行参加晚宴,然后宁采臣等人收拾行囊,准备跟王家的商队一起回陵州去。 王家的商队经常雇佣武者、修士,在九州各地做生意,因为有亚圣和崂山的背景,眼下更是成了修行界的第一大商号。 … … 天门书院。 秦川接到张天师的邀请。 张天师打算在中元节去渡第七次雷劫。 也就是冲击传说中的造物主之境。 他邀请秦川来龙虎山观道。秦川接了请柬,自然答应要去。但也说了,自己会隐藏身份前去。 以他如今的身份前去,未免有些喧宾夺主。 鬼仙一旦到达造物主的境界,那么正气、武道气血以及雷霆毁灭之意对其的克制效果就微乎其微了。 造物主是一个难以想象的境界。 其产生的质变,与元神渡过第二次天劫相等。那也是鬼仙的本质开始接近元神的地方。 但也只是接近。 即使阳神和元神的纯阳元神,都有些微的差距,这一点差距,决定了证就天仙道果的难易。 秦川自然愿意去观看的,而且他得到的神石,里面有一个圣胎,需要极其可怕的雷霆之力,才能将神石击碎,使里面的圣胎诞生。 这个圣胎一出世就是人仙的实力。 而且没有意识,极为适合用来作为身外化身。 秦川一旦成功,就等于多了一个人仙化身,并有粉碎真空的潜力。如果他修成元神法身,肉身和元神彻底融合,那么人仙化身也可以化入元神法身中,使他真正拥有将八九玄功修炼大成的潜能。 另外,中元节这一天也很特殊。 中元节,即七月半祭祖节,又称鬼节,节日习俗主要有祭祖、祀亡魂、焚纸锭等。此外,中元节由上古时代“七月半”农作丰收秋尝祭祖演变而来。七月半是民间初秋庆贺丰收、酬谢大地的节日,有若干农作物成熟,民间按例要祀祖,用新米等祭供,向祖先报告秋成,是追怀先人的一种文化传统节日,其文化核心是敬天法祖。道教更是认为七月半是地官诞辰,祈求地官赦罪之日,阴曹地府将放出全部鬼魂,已故祖先可回家团圆,因此将七月半秋尝祭祖节称为“中元节”。 但对于龙虎山而言,中元节还有另一重更深层可怕的意义。 历代张天师封镇的恶鬼邪魔,也会在这一天尝试重返人间。 张天师选择这一日去渡过第七次雷劫,冲击造物主的境界,说明他已经没有把握在中元节将那些封镇的恶鬼邪魔重新镇压住。 需要更强大的力量。 故而不得不去尝试成为造物主。 他请秦川来,还有另一层含义,那就是希望秦川能帮忙。 可见这次的中元节,给予张天师多么大的压力,竟不得不求助外援。 因为秦川身为亚圣,修炼有苍冥正气。 即使没有元神地仙的力量,光凭苍冥正气,也能对镇压恶鬼邪魔起到极大的作用。 这是一物降一物。 诸子百圣的时代,天下虽然混轮,可并无恶鬼邪魔横行人间。 那是诸子的圣道光芒,笼罩春秋战国两个大世代。 诸子百圣也是为镇压邪魔恶鬼,出尽了力气,一个个相继坐化。而他们在世时,几乎终结了自上古圣皇时代绵延至诸子百圣时代的邪魔时代。 夏商周三代,皆有人殉,其中不乏诸多邪恶的祭祀仪式,人鬼并存,邪魔祸乱天下。 上古圣皇镇压了许多魔神,但也没有根绝魔患。 直到诸子百圣横空出世,一个个以强大的圣道之力,几乎终结了杀戮、极恶魔道、厉鬼…… 然后秦皇一统,天汉更将大一统的观念,深入人心。 人道气运鼎盛到无以复加,上古人神鬼魔并存的时代,绵延到天汉武帝时,终于终结。 而后才有道门、佛门的兴起。 但是天汉时,罢黜百家,独尊儒术。 使得儒门一家独大,主宰了数千年的历史。 … … 秦川孤身一人出门。 这次龙虎山有可怕的隐患,秦川不打算带上婴宁,而且据说泰山娘娘那边也会派人去参加张天师的渡劫法会。 那也是龙虎山近百年最盛大的一次罗天大醮。 这场修行界罕见的盛事,怕是不会那么容易平稳渡过去。 六七年前的秦川更像是江南烟雨走出的才子,风采照人,而今却如山水无言,多了许多厚重。 可是一旦激怒秦川,怕登时就是山崩海啸,教人无从抗拒,充满绝望。 但是这几年来,他的元神没有多少进步。 进步的缓慢,让他以为自己都没努力修行过。 秦川很清楚,这是此方世界天地灵气贫瘠造成的。 元神的修炼,对灵气的要求等级很高。 古人常说,得道飞升。 不得道飞升,仅凭人间的灵气,自是不容易供养仙家。 所以仙人游戏红尘,多是化身、应身。 人间对仙家的真身,乃是没有什么好处的。 一路无事,秦川化名宁采臣到了龙虎山脚下的泸溪中,这条河原本叫做上清河。他容貌也改变了一下。 反正师傅有事,弟子服其劳。 秦川用用徒弟的名字,当马甲也没什么不合适的。 这场罗天大醮的盛事,不知道当初相遇的燕赤霞会不会来。 应该是会来的。 还有小倩。 王孚说小倩已经许久没有和王家通信了,现在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小倩最后一次写信回来,说是要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 王孚有些担心。 但他也没因此请秦川帮忙。 因为秦川如今的身份太特殊,举手抬足都会对天下各方势力造成莫大的影响力。 王孚平时可以和秦川开玩笑,可大事上,还是不会乱把秦川搬出来。 而且王家也多有打探,知道小倩没有生命危险,只是修行上出了一些问题,需要解决。 这时候,也是不能受打扰的。 秦川还未上山,就感应到山上居然正在发生战斗。 “张守虚,别跑。”这是当年那个小道姑张清微的声音。 秦川睁开法眼,看到了山上的情景。 轰! 巨大的剑音轰鸣,张清微持剑杀向张守虚。 刹那间,使人惊骇欲绝的冰寒剑气,犹如明月升起,照耀大地,使人无可躲避,又似滚滚洪流卷向张守虚。 张守虚呵斥一声,口吐音浪,使来犯的剑气洪流出现刹那凝滞。 在刹那间,他浑身化出数十个残影。 这位叛逃龙虎山的小天师,没有和自己的小姑姑拼个你死我活,而是直接选择逃跑。 残影分化,谁也不清楚哪个是他的真身。 龙虎山辽阔,残影分散而走,只要有一条走脱,说不定他就是龙归大海。 可是在张清微的剑气下,山野之中,千百剑鸣之声响起,纵横交错的剑影,遮天蔽日,犹如一张巨网,拦阻了残影的去路。 狂飙的剑气下,残影不停溃散。 最后只留下一道身影,在强大的气流中,浮沉不定。 张守虚没有再逃跑,直来直去,轰出一拳。仿佛九幽黄泉,迸泄而出,淹没尘世。 本来气流横生、剑影交错的虚空,此刻更是生出惊涛骇浪一般,发出海啸一样的声音。 秦川元神法眼,将这一幕完全记下来。 原来这一拳让他看到了数门精妙至极的绝学、神通的影子,被张守虚融入看似毫无变化、直来直去的一拳中。 张守虚这一拳很有门道。 “这门绝学要是再演化下去,甚至能化生六道轮回。” “张守虚看来是真进入了九幽。” 秦川杀死过两个九幽邪魔,对其悍不畏死,果断自爆的印象大为深刻。 “诸天炁荡荡,我道日兴隆!” 龙虎山执法堂首座苍松号令执法堂弟子,在关键时刻结阵出剑。剑气汇聚,洪流一般汇聚,在苍松的牵引下,目标赫然是龙虎山曾经的小天师。 张守虚再无处可逃,被龙虎山拿下。 这时张清微没有再管张守虚的事,而是径自来到山下。 “天门书院的?” “正是,在下宁采臣。” 张清微已经没有当年的活泼,心如死寂一般,看不到任何波澜。不知是张守虚叛逃的缘故,还是本身修炼了一种封闭心灵的功法。 而且秦川还从她身上感应到一股熟悉的气息。 “神宵炼神术。” 张清微身上居然有神霄炼神术。 这是秦川意料之外的事。 但是天师府的五雷正法,直通雷霆大道,与神霄炼神术可以同出一源,只是炼法大相庭径。 只是秦川猜测此事,怕是没这么简单。 “难不成张清微是神霄道某位祖师转世?” 秦川又想起清清梦见的道姑。 张清微听过宁采臣这个名字,道:“你是亚圣公的大弟子?” “正是。” “时间当真过得快,请随我来。” 张清微语气有些感慨,可眼神毫无波动,依旧死寂深沉。 秦川完全没法将她和当年的小道姑对应参照起来。 他心中有种很玄妙的感觉。 仿佛张清微逐渐变成另一个人。 那是一种取代。 如同一个本该死去的存在,在张清微身上重新活过来,而她没有反抗,而是接受了这种变化。 或许这就是张清微的宿命。 这种变化,和秦川的觉醒还不一样。 秦川的觉醒是做了一场梦,突然醒过来那种。 世事一场大梦。 如庄周梦蝶,蝶梦庄周。 也难说不一样。 秦川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 阎浮世界,亿万浮尘,谁不是在这条名为修行的路上,挣扎求生? 如果有一天,元始天尊、太清道祖要取代他,他能抵挡吗? 虽然不应该会有这样的事。 但命运的主动权,依旧不在秦川自己手里。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张清微带秦川到了一座道院。 坐忘院。 庄子有云: “堕肢体,黜聪明,离形去知,同于大通,此谓坐忘。” 坐忘院算是龙虎山很高规格的客院。 可以说龙虎山给足了秦川面子。要知道现在秦川的身份是宁采臣。 张清微给了身份令牌之后,随即离去。 随后不久,有人来拜访。 还是秦川的老熟人——燕赤霞。 再见燕赤霞,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而燕赤霞也是以经典的大胡子形象出现的。 “在下燕赤霞,不知兄台如何称呼,能住进坐忘院,想来尊驾来历很不一般,说不得咱们还有些渊源。” (本章完) 第68章 一笔春秋定生死(4k) “宁采臣。” 报了姓名后,秦川邀请燕赤霞进来喝茶。 各自落座。 燕赤霞好奇道:“宁兄可是秦子座下的大弟子?” 秦川心里一笑,宁采臣这小子,在各大修行圣地竟如此有名么。这肯定不是宁采臣本身出名的原因。 根由还在他身上。 可见各大派对秦川有多么关注。 这些年心学发展,使许多修士走上见心明性的道路。 这对鬼仙修炼大有裨益。 其实元神修炼首重心性,但其他道路,同样也重视心性,只是多和少的问题。 心灵境界提升,等于是知道如何把力气往哪方面使。 如果心境不达标,修炼起来就是无头苍蝇。 可能用力的方向还是反的。 修炼越是勤快,越容易走火入魔。 当然,各大派早将心性的修炼,融于日常的修道中,比如各种清规戒律,其用意多少是有磨砺心性的意思在内。 只是后人不知前辈深意,反是当做教条,惹人反感。 道家如此,佛门更如此。 甚至儒门的三纲五常,都在后来成了现在这般。 无一法可至万世。 别看秦川现在的心学似乎对修行界起了很大作用,过个几百年,一样会被曲解。 正如佛经所言,魔主不怕如来正法,等到如来寂灭后,会披上袈裟,化成高僧大德,装作如来的徒子徒孙,带领僧人走上魔道。 这何止说的佛门? 天下事,多是相通的。 相通的地方在于人性而已。 秦川心里思绪发散,面色不显,回燕赤霞道:“燕兄猜的不错。” 燕赤霞:“我当初和秦子也有一面之交。” 这话他从未跟别人说过,只是见了“宁采臣”,才肯说出这段往事。他信口吟道:“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追忆少年意气,回首几度春秋。 燕赤霞笑道:“秦子的剑术冠绝当世,不知宁兄学得几成?” 秦川悠然道:“眼下闲来无事,不如我和燕兄清茶一杯,谈论剑法?” “固所愿尔,不敢请也。” 秦川心里暗笑,燕赤霞是个天生的剑客,这些年在剑术上的造诣自是匪浅,刚才的话,无非是想展示一下他的剑术,让宁采臣带回去给秦川瞧瞧。 随后秦川手里多了一副茶具,取出茶叶和灵泉水。 茶叶使人一闻,如见青天白云,心态悠闲。 这是龙宫的万古空青,乃是柳老的私藏,因为柳老之前躺进了棺材,所以龙女拿来送给了秦川。 她又不喝茶。 谁知后来柳老得了东海龙宫的丹药续命,想起来找这个茶,找了许久都没找到。问了龙女,龙女只说是柳老早就喝完了。 她也很尴尬啊,哪里猜得到,秦川潜修回来后,能带回东海龙宫的传承,给柳老找到续命的灵丹? 她早就做好爷爷离去的心里准备了! 燕赤霞在旁边看到“宁采臣”取出一套茶具,且不说茶叶和灵泉水皆灵气逼人,光是这一套茶具都让燕赤霞看直了眼。 “难道我们蜀山青城派真的很穷吗?” 天下有两个玄都观,一个是在蜀中青城山,一个在神都桃山山脚下。 两个玄都观是一脉相承的。 神都玄都观的陶真人,亦是青城派的长老。 他受梁帝宠幸多年,尊之为师,前些年受了不少赏赐。 可是燕赤霞去过陶真人那里,都没见过如此奢侈的事。 “宁采臣”这一套茶具,居然是一件极品法器。 壕无人性! “秦子竟如此富裕吗?”燕赤霞想起一个传闻,说秦子洗劫了皇帝的宝库,难道是真的? “狗皇帝如此奢侈无度,居然搜刮了一套极品法器级别的茶具。活该被洗劫。”燕赤霞心里大是畅快。 干得好! 他一想到梁帝的宝库被洗劫,心中就不酸了。 “秦子的境界当真高,他肯定是用这一套茶具来考验宁采臣的心性。看他会不会沉迷茶艺。” 燕赤霞见秦川意态悠闲的生火沏茶,整套动作如行云流水,无比自然,看不出任何技艺的成分在。 越是如此,越显示出“宁采臣”的茶艺近道。 如果是近道的茶艺,那就不是沉迷茶艺。 天地万物皆有道。 可要悟出来,何其艰难? “这位宁兄,看来是得了秦子真传。”燕赤霞竟有些自愧弗如的感觉。 秦川分茶一杯,递给燕赤霞。 燕赤霞喝了一口,开始讲述自己的剑术。 他修炼的是一门叫做青莲剑歌的剑经。 这门剑术,修炼到极高深处,可参悟剑光分化的境界。但也只是最初级的剑光分化。 青莲剑歌的剑术只能到此为止了。 燕赤霞叹息道:“这说到底只是剑术,而不是真正的剑道。宁兄,可知大道三千,可以合的先天大道、后天大道,其中并无剑道。实在让人遗憾。” 剑道其实是有的,在杀戮、灭运、毁灭、金行等诸般大道中。 只是单独的剑道,确实是没有的。 秦川道:“先天大道是先天生成的,但是后天大道是后天而来。我听闻大道生世界,微尘演洪荒。若是燕兄有朝一日,能一剑生世界,说不得就能开辟出一门名为‘剑道’的后天大道。” “从来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 燕赤霞闻言,不由哈哈大笑:“宁兄真是好气魄,这等开天辟地的大事都敢想。宁兄的气魄,自然是受到秦子影响。秦子能在理学天下,开创心学,自然是该有这等气魄的。谨受教。” 这件事困扰过他一阵。 但此刻他被秦川点醒,明悟的不是有没有剑道可以合道。而是妖道、魔道、鬼道、仙道、人间道,我自求我道。 这道有没有,跟他无关。 我自求我道。 这道没有,那也是会有的。 从来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 燕赤霞明悟后,对着秦川一礼,随即问秦川的剑术。 秦川于是说了自己最近的想法。燕赤霞是个剑道天才,跟他交流,对秦川也是有启发的。 “我近来见周天星斗,又想到剑光分化的绝世剑术,那当是一见之下,万千剑阵如星辰了。或可一剑布下传说中的周天星斗大阵,成为无上杀阵。” “这等剑术,真是难以想象。已经不是区区剑光分化能形容。化周天星斗为剑阵,当是近乎一剑生世界。可为无上剑术。” 秦川就这些细节和燕赤霞讨论。 虽然两人境界相差甚远。 但是讨论的过程中,令秦川想到自己和猴子谈论八九玄功的事。 果然是术业有专攻。 燕赤霞对剑道有天生的敏锐性,虽然不能给秦川做出实际的指点,但是秦川的构想哪里出了问题,他凭本能竟可以指出来。 能指出这些问题,也能使秦川少走一点弯路。 秦川看燕赤霞,仿佛看到是一把神剑。 “燕赤霞的前身,莫非是一把剑?” 秦川心里生出一股疑惑。 燕赤霞与秦川相谈甚欢,如多年阔别的老友。 到了深夜,燕赤霞才告辞离去。 … … 龙虎山,一处隐秘的山谷内。 张守虚出现。同时一道隐蔽的神光飞入山谷。 张守虚迎上去, “见过灶尊。” 张守虚口中的灶尊不是灶王神,而是灶王神教的一名神尊。这人借灶王神的香火之力,修炼成道,凝结神印,到了等于修士显圣的境界。 “我就知道,你果然没被龙虎山的道士抓走。”灶尊道。他的声音十分苍老喑哑。 张守虚:“我用了一张化身符,才瞒过我小姑姑。眼下他们都以为抓到了我,方便我们接下来行事。我会找准机会,进入天师的房间,找出那把钥匙来。” “那把钥匙,是否是你们龙虎山世代相传的天师度?” 张守虚犹豫,道:“是的。” “帮我们得到它,九幽之主会赞赏你的。现在灶王神都投靠了我们九幽之主,伱跟着我们,远比在龙虎山前途远大。”灶尊一脸欣赏。 九幽有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八个首领。 但真正做主的还是天地玄黄四位。宇宙洪荒的权力比他们四个差远了。灶尊是“地”的手下。 而九幽之主则是缔造九幽组织的天外邪神。 修炼的是掠夺大道。 其真正目的是将这个世界彻底掠夺吞噬,并炼化那一丝使世界被污染的三清妄念。 如此,当能更进一步。 张守虚因为资历太年轻,哪怕面对灶尊这个“地”的嫡系,都表现得十分客气。 如果偷到天师度,将使得他在九幽组织的地位得到彻底的稳固,真正得到九幽之主的恩赐,实力大进。 “在下一定会尽力而为。” 灶尊:“不能只是尽力。你要知道,由于你的身份,要不是你修炼了阴五雷,坠入魔道,我们九幽根本不会信任你。正因为你修炼了阴五雷,潜力很大,诸位首领,才让我退出对‘荒’这个位置的争夺,给了你。你做不到这件事,会让诸位首领失望,让九幽之主失望。” “诺。” 灶尊淡淡一笑:“你放心,我们也不是没做其他的准备,过不了多久,龙虎山会有一场大乱,届时就是你的机会。” 张守虚心中一凛,面色不显,问道:“什么大乱,可需要我帮忙?” 灶尊:“龙虎山刚来了一个年轻人,乃是真仙秦川的弟子宁采臣。” 张守虚知道,九幽之主来自天外世界,习惯将元神真人称为真仙。因为地仙,在外面诸多世界里,乃是某个道统出来的元神真人专有的称呼,故而有一种忌讳在里面,不能贸然使用。 但是聊斋世界,与世隔绝,并不知晓这些,也不讲究这些。 张守虚:“这和秦真人的弟子有什么关系?” 灶尊冷笑一声,“如果一位真仙的弟子死在龙虎山,你说有没有关系?” 张守虚心中愈发戒惧,他问:“难道我们要对他动手?” 灶尊:“这小子运气不好,谁叫他此刻上了龙虎山。只好拿他做点文章。而且昔年那位真仙得过我灶王神教的收魂米,他眼下将收魂米传给了他的弟子。我会以此施法,将他神魂收入收魂米中,你届时过去,将他肉身了结掉。记住,用龙虎山的道术。” 张守虚:“万一秦真人事后追究起来怎么办?” 灶尊神情淡淡:“他弟子神魂在我们手里,到时候真相泄露,再拿来跟他谈条件就行了。何况我们九幽也不见得怕他。” 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那位真仙,此前杀了两位九幽之主的神侍,九幽之主很生气,我们坏了他弟子的肉身,也是事出有因的。他并不占理。” “好了,我现在就施法。你等我施法成功,便前去行动。若是这件事办不好,你应该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张守虚听了,心潮起伏,强自忍住动手的冲动。 事情到了这一步,可不能前功尽弃。 但是…… 他心里天人交战,十分纠结。 而灶尊一点都不纠结。 他径自施法。 … … 秦川正自在房间里看书,忽地察觉到一丝异样。 收魂米? 他指尖环绕一股黑气,乃是收魂米释放出来的。 收魂米乃是他起家的东西,到如今虽然没有多大用处,秦川依旧将其保留。 只是没想到收魂米居然会有对他下暗手的一天。 可如此雕虫小技,怎么能对他造成影响? 这玩意对元神真人不能说毫无作用,只能说完全没卵用! 秦川心里吐槽不已。 “倒要看看谁这么放肆。” 秦川取出狼毫笔。 现在狼毫笔已经完全融合诛邪笔,成为秦川的元神练道之宝,融合苍冥正气,有圣德光辉流转。 他给它取了新名字——春秋笔。 秦川提起春秋笔,在虚空写了一个死字。 那死字将黑气一吞,随即消失不见。 一笔春秋定生死! … … 灶尊拍拍手,“施法完毕,只等回音了。” 他话音刚落,一个个大大的死字出现在他面门,直接贴上来。 灶尊立刻目光呆滞,死气沉沉。 有点点神魂从神体冒出,刚聚出灶尊的魂影,试图逃跑。 这时一个年轻人出现,直接拿住神魂,进行搜魂。 不一会,搜魂完毕,灶尊魂飞魄散。 年轻人似笑非笑地看向旁边惊骇绝伦的张守虚。 感谢科学家的岁月流淌着孤独的200币打赏。 (本章完) 第69章 一粒微尘生世界(4k) 此刻,一尊金色的神印从灶尊溃散的身体中飞出。 神印是神尊死后留下的事物,如同妖族的内丹,如果其他人得到,可以建庙将其神位取代成为新的灶尊,或者别的神灵可以直接耗费很长的时间,将其中的香火神力炼化,用来提升自己的修为境界。 秦川将这带有浩大神道气息的神印抓在手上,似笑非笑的神情没有收敛,反倒是悠悠道:“张兄,好久不见。” 张守虚从这道陌生又熟悉的声音中回过神来,结结巴巴道:“秦……秦子。” 秦川打量着张守虚,笑了笑:“张兄,你我是故交,何必如此客气。” 张守虚深深吸一口气,“秦兄刚才搜魂灶尊,该是知晓我的身份了。” 秦川:“不,我还是希望张兄亲自告诉我,你是什么身份。” 张守虚已经平静下来:“我是九幽组织里的‘荒’。” “还有呢?” “龙虎山的叛徒。” “没了吗?” “没了。”张守虚语气坚定。 世上再无龙虎山的小天师张守虚了。 “那就得罪了。”秦川抛出一根红色的绳索,将张守虚绑缚住。 这是冰雁送的那根姻缘红绳,秦川用炼器初解炼制捆仙索的法门,将其重新炼制。 一旦人被绑住,其中姻缘扣便生效,神魂都会被姻缘之力束缚住,自然就难以挣脱。 世间唯有情难了。 情之一道,虽然为后天大道,可其妙用,连许多先天大道都没法摧毁。 有情众生,众生有情。 有情皆孽! … … 西域,荒漠之中。 有个隐秘洞府,里面有空旷的大殿,摆放着八具青铜棺。 棺材上各自有一字篆文。 篆文神秘古朴,但是任何修士用意念触碰,就会明白篆文的含义。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除却荒字青铜棺之外,其余七具青铜棺都有了动静。 其中“地”字青铜棺生出一股无声的凄厉气息,良久方才平息。大殿里响起交流声。“地”字青铜棺率先开口。 “灶尊神形俱灭了。” “神形俱灭?怎么可能。难道是被张天师发现。” “龙虎山上只有张天师有这个实力。” “他马上要渡第七次雷劫,还敢分心?” “灶尊身上有九幽之主赐下的神道秘宝,按理说是不会被发现的。莫不是荒出了问题?” “我早猜到他应该是个打入我们九幽的卧底。你们贪图阴五雷的潜力,才有今日的事。” “好了,让荒加入那是九幽之主的意思。” “灶尊死了,还按原计划进行吗?” “自然,这次有九幽之主亲自布局,必定能放出龙虎山那天罡地煞一百零八邪魔。” “只是荒未必可靠,无论他是不是卧底,我们不该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九幽之主还有后手,届时无论荒愿不愿意,都会是我们的帮手。” “如此甚好。” “揭开龙虎山的魔星封印,再对崂山下手,然后去蜀中寻到太上道,九州天下必定大乱。届时连天地胎膜都会出现缺口,天庭也会手忙脚乱,届时九幽之主的大计,便可实现了。” “这方世界的天庭何其愚蠢,居然还敢回来。” “天庭是为了那颗道果。” 说到道果,青铜棺都沉默了,透出难以言喻的贪婪。 … … “晚辈秦川,拜见张天师。” 一道柔和清宁的声音从天师洞发出, “秦子远来,老道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一个仙风道骨的老道从天师洞走出,看见秦川身后牵着张守虚,也不诧异,只是手持拂尘,向着秦川单手一礼。 秦川微微侧身,受了半礼。 一个是儒门半圣,一个是当世道门第一人。 秦川受这半礼,不是因为秦子的身份,而是心学流传,对龙虎山的修行也是一种拾遗补缺。 这一礼,他受得起。 但是敬重张天师的修为境界,秦川只受半礼。 秦川于是说了灶尊的事。 张天师摸了摸张守虚的脑袋,叹息一声:“痴儿,秦子面前有什么隐瞒的必要呢。不过现在也不能替伱松绑。” 他随即将张守虚晾在一边,然后对秦川道:“不瞒秦子,守虚是我命他打入九幽内部的。这里是天师洞,你我的谈话,也不怕泄露出去。” 秦川点了点头,“此事我大概猜到了。天师良苦用心,守虚兄不改其志,皆让秦某敬佩。” 张天师摇了摇头,“这些微末之劳,怎比得秦子传道,光耀万古。我人族能不能脱此困厄,在于秦子。” “天师此话何意?” 张天师幽幽道:“自诸子百圣结束人鬼并存的时代后,但并非一劳永逸,而且本方世界的本源也耗在那些魔物身上,导致灵气贫瘠。这个局面不改观,末法时代始终是要到来的。秦子是老道这些年来,唯一觉得是变数的存在。” “何谓变数?” “真正能改变世道的人。秦子不正是在做这样的事。”张天师微笑地看着他。 秦川摇头,“我不比诸子百圣厉害,即使心学一时有用,始终也会被败坏掉的。初心不改,只是镜花水月。” “秦子此言,看得通透。只是时势造英雄,英雄造时势。老道仍旧寄希望于秦子。”他说到这,顿了顿,笑道:“这次听清微说,秦子只派了大弟子宁采臣上山,我便知是秦子了。毕竟秦子对回信的道人说过,要换个身份前来。老道一直忍着没去打搅秦子,眼见要踏入闭关之期,澄清道心。没想到秦子会主动来,岂非缘法如此。” 他拿出拿出一粒尘沙,神色郑重,“先辈传下的神物,后辈实在是没资格随意转赠。但秦子此来,缘法如此。且为我龙虎山除去一个隐患,此物聊作相谢。” 秦子接过尘沙,只觉得元神内的太极符印竟生出一丝异样之感。 他便知此物与自己有缘。 “敢问天师,此是何物?” “秦子可知,我道门神通练到寄托大道级别,也就是天人成就,一粒沙可填海,一根草可斩日月星辰?” 秦川心里一震,好大的口气。但他知道,张天师不像是喜欢吹牛的人。这等神通,当真……当真是令人神往。 秦川也很想修炼这样的神通。 逼格满满啊。 他秦川一生,装逼何曾弱于旁人! 他看了看秦川,笑了笑,随即接着道:“佛门虽有掌中佛国,比起我道门这种天人大神通,又算什么?” 老道说的天人是天仙。 虽然元神也可称天人,但比起天仙称天人,多少有些底气不足。 而且老道士,真的很讨厌佛门啊。 秦川道:“天师所言甚是,不知这一粒尘沙,莫非便是那填海的大神通?” 他心想,那北海、西海、南海都想找龙女麻烦,夺回东海龙宫。岂不知这东海龙宫的传承是他给龙女的。 能让他们夺了回去? 若这一粒沙可填海,届时拿去吓唬吓唬这些孽龙。 想来倒是有趣的。 另外,秦川得到的炼器初解,里面有个关于玉净瓶的灵宝的记载,说是那玉净瓶威力之大,轻轻一装水,就能装尽五湖四海之水。 逼格也不比一粒沙填海低。 秦川不知,那炼器初解作者说的五湖四海,乃是一个他难以想象的大世界的五湖四海,人家一座湖,都比整个聊斋世界大上不知多少倍。 根本不是一个量级。 张天师微笑道:“不错,一粒沙如何能填海,自然不是这一粒沙本身能不断变大,而是其本来就是一个世界。佛门说一沙一世界,无非是拾取我们道门的牙慧。” 他也不是刻意针对佛门,而是中土佛门,许多精义都是从道门和诸子百家学问里改编的。 跟原本的天竺佛门早不是一回事。 那天竺佛门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在天竺被本地的神教打得节节败退,反倒是在中土开花,然后通过中土的影响力,辐射西域、草原等等,如今影响力,后来居上,赶超了道门。 当然,佛门能如此快速扩散,传法各地,自不是完全因为加了许多诸子百家和道门的内容,而是其本身为了迎合掌权者,无所不用其极地愚昧百姓,说什么今世受苦,须得忍耐。 龙虎山再不当人子,他们天师道也是教贫苦大众造反过好几次的。 天汉末年,龙虎山天师一脉,本身就是军阀,割据一方,善待百姓。后来分出天师道,有那黄天真人,出身世家大族,也肯率领贫苦百姓揭竿而起,讨伐当时那逆乱的世道。 逆来顺受,从不是天师一脉的风格。 当然,龙虎山也是本州本府最大的地主,这是上千年的积累,说鱼肉百姓也是有的。 但张天师可以说,他们龙虎山虽然黑,却也没有黑得跟锅底一样。 这世道,能比别人干净一点,已经不容易了。 随后张天师告知秦川,这一粒尘沙,上有道门无上神通两仪微尘的道意。两仪微尘,号称一粒微尘可以演化世界。 一粒尘沙填海,正是其能开辟世界的缘故。 这是道门的无上神通,极难修炼。 至少得天仙才能完全掌握。 但是荒古时代,也不乏有元神真人修炼过。 元神真人想要入门也不是不能的。 因为是给元神正道修炼的无上道门神通,故而张天师修炼不了。但这一粒尘沙,作为龙虎山世代相传的神物,张天师也不好就此随便给出去。 如今秦川恰好有这个缘法,张天师就当做结个善缘送出去了。 张天师对秦川这位儒门后起半圣,将来注定的圣人,并无任何嫉妒之情。说到底,道门的源头是诸子百家的道家,奉老子为太上老君。 连夫子都曾问道老子。 道儒实则是源流相近的。 何况历朝历代以来,不乏有读书人看破红尘,出家奉道。有许多时候,读书人还流行穿道服。 从老庄思想阐发出的清谈玄妙,曾备受读书人推崇。 当然,清谈误国,后来被许多大儒批评。 但是老庄,也是读书人向来钟爱的。 老子、庄子亦是道门的精神图腾。 张天师知晓秦川证得元神地仙,心里油然生起的是作为长辈的爱护之情。可他不能那么自傲,把自己当做圣人的长辈。 道家的谦冲之道,乃是他一贯秉持的。 张天师继续道:“天师洞是极为安静的,秦子可先参悟一二。” 他带着张守虚往天师洞更深处去,好似去了另一个世界一般,连秦川都感应不到气息。 这天师洞果真玄妙。 既然这里安静,张天师也是个忠厚长者,秦川何必多疑。何况他根本不怕自己坐定时,有人偷袭暗算。 因为无论是春秋笔,还是青玄剑,都至少有法宝的威能,且有成长到天仙级别的后天灵宝的潜力。 本已有灵,能自动护主,感知危险。 一剑一笔,即使没有秦川操纵,在这个世界,也只有极少数的存在能对付。 秦川的元神之力渗透进这一粒尘沙中。 太极符印与尘沙产生共鸣,加快了秦川对这一粒微尘的参悟。 于是道术符文缓慢在秦川的元神中被观想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黑白混合,复杂异常的符文出现在太极符印上,融入秦川的元神中。 这时,秦川身周的环境,变得幽幽暗暗,仿佛化为一片混沌。 原来天师洞里,有莫名道意流淌,通明如昼。 此刻秦川周围陷入幽暗,化归混沌。 秦川自然而然生出元始开辟的道意,阴阳随之分化,仿佛有世界开始诞生,并有无数星辰伴生。 这些星辰,正是他肉身的诸般窍穴绽放光芒。 至于诞生的世界,目前只是幻影。 幻影化为混沌,一闪而逝。 秦川缓缓睁开眼。 “两仪微尘的法意,果真无比玄妙,竟让我提前感受到了天仙开辟小世界的玄妙。” “妙啊。” “这两仪微尘不但是阵法,也可以化为剑术。” “我设想过的周天星斗大阵,两仪微尘剑阵,也能有同样的效果。” “只是这两仪微尘的神通涉及阴阳大道之意。我天河真法还需要再做推演。阴阳圣德,似乎有相辅相成的效果。” 感谢消寒辟露清欢度的1000币打赏,感谢威武雄壮饿的1000币打赏。 (本章完) 第70章 吾道不孤 秦川醒来时,一枚令牌飞来,上附着有张天师的留言。 大意是让秦川用元神祭炼令牌,然后神念可以去往一个虚空幻境,届时会有许多当世各派高人的意念化身在里面出现,大家可以意念交流。 虚空幻境里,最大的危险,无非是损失一具意念化身,对本体没有什么影响。 “龙虎山这等屹立数千年不倒的道门,果真是有底蕴的。这个世界,还有许多秘密是我没发掘到的。” “张天师第七次雷劫来临在即,突然邀请我意念化身去什么虚空幻境,此时他节外生枝,难道是有很大的事要发生,还是我闭关期间,他已经渡过第七次雷劫?” “应该不是渡过第七次雷劫,那样的动静,足以将我从闭关的状态惊醒过来。” 张天师和秦川都在天师洞,有什么事本可以当面交流,去所谓虚空幻境的意义在于还有其他的当世高人。 因为秦川是儒门亚圣,所以许多道门佛门的绝顶人物跟他是没交流的。这也是一个见识当世道佛绝顶人物的机会。 秦川照着张天师的留言,炼化令牌。 一缕意念化身,出现在一座宫殿里。 这虚空幻境乃是寄托先天太虚大道演化的幻境,意念化身也跟本体一般,真实无二。 “这位便是当世亚圣秦子吗?”一个清冷高远的女子声出现在秦川耳边,他顺着源头看过去,见到一个白衣女子,容貌绝美,只是远离尘俗之气,更是教人一望可知。 这时张天师出现,他向秦川道:“秦道友,这是太上道如今的宗主练清尘。这片虚空幻境衍生的令牌,便是她给我们的。事发突然,我也来不及解释太多。” 秦川顿时明了,原来对方竟是神秘莫测的太上道宗主。 秦川总觉得这个练清尘的气息,似曾相识。 “秦川见过练宗主。” “秦子有礼。” 练清尘打量着他,清冷的神情颇有一丝柔和。 秦川:“练宗主,你认识我?” 练清尘对着秦川微微一笑,“秦子是否我觉得我的气息似曾相识?” “不错,可是我不记得和练宗主相识过。” 练清尘:“我和秦子确实素昧平生,但咱们可算同道中人。” 秦川:“……” 这个词还好不是王孚那厮说出来,否则秦川铁定要想歪了。 祸害啊。 他被王孚那厮带偏了。 秦川随即灵光一动,目光着落在练清尘身上,忽然道:“练宗主也练成了元神?” 练清尘:“是也不是。我练成的元神,与秦子的自证自悟是有区别的。注定过不得三次天劫。而且坐地自困,也就在虚空幻境能和秦子一见。哪里能像秦子这样,做个潇洒自在的红尘真仙。” 秦川听她所言,心里多半明白,这肯定是太上道宗的特殊之处。 他油然生出一种吾道不孤之感。 无论如何,练清尘都修成了元神,不管有多少缺陷,至少和鬼仙是不一样的。 这让秦川有种交流倾诉的欲望。 在元神这条路,他其实很孤寂的。 毕竟这里不是唯我独法的世界,除却元神外,还有其他道路。秦川很需要有个在元神道路,能给予他经验的人。 礼记有云,独学而无友,则孤陋而寡闻。 练清尘似乎知晓秦川的想法,继续道:“若是秦子不嫌弃我孤陋寡闻,可以抽空来蜀山与我谈论道法。” “好,他日必定登门拜访。” 这时候大殿里陆陆续续出现好几位道士,还有三名僧人,一名师太。 其中一名白发苍苍的道士过来。张天师淡淡开口:“这是崂山太清宫的大长老天华真人,不久前刚渡过第六次雷劫。” 对“不久前”这三个字,张天师很是强调。 因为张天师渡过第六次雷劫很久了,马上就要渡过第七次雷劫。 崂山和龙虎山,乃并世两大道门,一直以来,暗中较劲。 天华真人却不管张天师,笑着向秦川打了个稽首,“秦子,这几年老道曾遣人送与你一些小礼物,算是神交已久,但见面还是第一次。” 秦川微笑道:“秦某对天华真人也是久仰大名的。” “虚空幻境和外面的本体几乎一般无二,早知道秦子年轻,现在见到,更让人感到惊讶。贫道此前还和几位师弟谈论,以为秦子是哪位天人转世。可是现在见到真人,还是觉得秦子当是应劫而生。此方世界,数万年来,终于出现了一丝希望。实乃大幸。”天华真人感慨无比。 崂山因为王家的关系,和秦川关系不错。 天华真人自然是真心希望,秦川能做那个希望。 也就是张天师口中的变数。 这是本方世界真正高层才明白的秘密。此方世界,原本就是一滩绝望的死水。即使争得那一枚杀劫道果,也只渡得一人。 谁能保证,自己能得到那枚道果呢? 即使得到,离去之后,那些徒子徒孙、亲朋故旧遭到报复清算怎么办? 仙人,除了那些专修无情道的,大都还是有情众生,只是因为境界高明,能控制七情六欲,遏阻妄念,并非看上去那样超尘脱俗、无欲无情。 大殿里,其他人都是各大修行门派的翘楚。 个个来历不凡,根脚深厚。 最差都是三次雷劫的鬼仙,慕容也先那个级别。 加起来,差不多有十三个。 可以说正道的绝顶人物,基本都在这里了。 他们都是练清尘通过令牌拉进这片虚空幻境的。 其中有一位峨眉的师太,应该是小倩的师父本因,亦是峨眉五老之首。观其气息,应该是四次雷劫的境界。 只论力量,比现在的秦川还要强一些。 但真要打起来,经过一番试探后,秦川的底牌会让他赢面更大。可修行界的战力是很难评估的。 胜算大,不代表一定能赢。 除非做到真正的实力碾压。 当然,秦川也不可能和本因师太斗起来。 这大殿里,除了三个僧人,其他人对秦川都有种莫名的亲近。 因为他们从秦川身上看到了一种希望在。 哪怕三个僧人,也没有恶意存在。 待得众人到齐,练清尘开口,“如今有一件事,关乎本方世界的存亡。当初上古圣皇封印的忘情森林出现了问题,里面的魔气即将爆发,如果处理不好,立刻就是一场人间浩劫。大家都不能幸免。这件事一定要及时处理。” … … 龙虎山,天师洞。 张守虚忽地睁开眼,眼中冒出一股难以言喻的邪性。 “九幽之主给我准备的肉身真是不错,如此年轻有活力的躯体,在域外虚空中,哪里能寻到。” “此方世界有许多魔气,正适合我他化自在天魔族修炼。” “这绳子倒是一桩麻烦事。” “我他化自在天魔一族,最擅长追根溯源。先顺着感应,去把这绳索主人给找到,悄无声息地顺着这个感应过去,寄托一丝魔种。” 张守虚嘴角露出一抹邪性的笑容。 它施展他化自在天魔一族的神通,顺着红绳感应过去。 “咦,虚空幻境。” “先天太虚大道的气息。”它心里涌出难以言喻的狂喜。 他化自在天魔一族,最擅长阴谋算计,且贪婪成性。 这太虚大道的气息,对它们这一族,有难以估量的好处。如果它炼化了太虚幻境的气息,起码可以将自己提升到渡过两次天劫的元神真人的实力,回族群争夺本族的魔尊位置了。 … … “忘情森林?”张天师神情惊骇。 其他人回想本宗典籍,均自露出惊骇之色。 练清尘徐徐开口:“不错,正是忘情森林。那里有一口元始古井,本来镇压了元始天尊的一丝妄念,那妄念曾经在人间化为魔神,吞噬不知多少血肉生灵、天地灵气,养得一身惊世骇俗的魔气。上古圣皇将魔神镇压,可其本源难以消灭,于是封印在元始古井中。如今元始古井的封印松动,需要我们想办法,重新将元始古井的封印修补完好,否则魔气一旦泄露爆发,那个魔神也会重临人世。等到对方恢复巅峰实力,起码要阳神或者人仙粉碎真空的实力,才能击败它。当今之世,已经没有这样的力量存在了。” 她神情凝重无比。 众人议论纷纷,分别回想宗门典籍,寻找办法。 镇压魔物,乃是修行界的共同利益。 因为修士和异类,乃是魔物最喜欢的存在,视他们为血食。 一旦沦入魔道,他们就再无自我可言,道途更是断绝。 练清尘紧急众人也是无奈之举,因为太上道宗本身就镇压着恐怖至极的三清之发,她除了在虚空幻境能有所作为,根本无法影响外界。 这时候,一个年轻邪性的修士出现在虚空大殿里。 “何方邪魔,敢来此处放肆。” 年轻邪性的修士双目一呆,他一脸的问号。 什么鬼。 这么多强大的存在聚在这里。 因为虚空幻境里,虽然是意念化身,但是跟本体其实是一般无二。这也是太虚大道的神妙之处,幻假为真。 而且他化自在天魔一族本就是意念之身。 对其他人而言,乃是一具意念化身进来,对它来说,便是本体进入了。 它还没来得及反应,十几道强大无比的道术神光,登时将其淹没掉。 (本章完) 第71章 雷峰塔(4k) 众鬼仙真人出手太快,秦川都没来得及插手。 秦川看他们动作熟练至极,可见年轻时都是狠辣角色,这类除魔卫道的事没少干。 不过是一个他化自在天魔而已,也不用这么残暴吧。 张天师连天心五雷正法都使出来。 秦川元神法眼,看得出年轻邪性修士的来历,乃是一头他化自在天魔。属于域外虚空的魔族。 如果是厉害的修道人心魔劫太厉害,就可能将其从域外虚空招惹过来。 对付寻常鬼仙,肯定是绰绰有余。 问题是在虚空幻境的鬼仙真人,最差都渡过了三次雷劫。 而且个个是年轻时一路杀上来的狠角色,皆是名门大派首脑级的存在。 “真的是妖魔邪道,人人得而诛之。” 要是以魔道成就元神,估计当初斩我明道时,就被一群道门、佛门的高人围攻了。 正因为他儒门亚圣的身份,才没有生出那样的祸端。 诸子百圣可以说是终结一个了人鬼并存的时代。儒门继承了诸子百家的道统,明面上有书院,实则暗地里还潜藏了不知多少道佛两家的高人存在。 而且众圣殿几乎镇压一切神通道术,鬼神辟易。 也就是因为秦川身份,对秦川没法重拳出击。 否则书院驱动众圣殿,什么龙虎山、崂山、清凉寺,众圣的意念一出,直接就给你推平了。 诸子百圣可是出了名的霸道。 等道术神光将年轻邪性修士打得只剩下一缕气息时,练清尘不慌不忙,打出一个太极图卷,那图卷将天魔气息一收,随即一抖。 这头他化自在天魔最后存在的痕迹都被抹干净了。 半点不存。 寻常修士斗法,顶多挫骨扬灰。 练清尘这一手,连灰都不给留。 她笑了笑:“这等域外邪魔,人人得而诛之。而且防不胜防。好在本宗的太极玄清道,专克此类来去无形的魔头,也不用担心它死灰复燃。” 众鬼仙真人深以为然。 除恶务尽啊! 鬼仙真人之间斗法,除非有极为厉害的法宝,否则很难彻底杀死一位鬼仙,尤其是渡过一两次雷劫的鬼仙。 因为鬼仙可以通过留下念头,保存复活转世的希望。 这一点和上了封神榜的神灵相似。 或许鬼仙的修炼,本就是受了天庭封神榜的启发。 鬼神鬼神。 修行界向来鬼神并举。 鬼仙的鬼,也是鬼神的鬼。 练清尘又接着说话,乃是老生常谈的事,但也颇有些新鲜的地方。 原来鬼仙真人都知道本方世界的功德可以减弱雷劫的威力。 其实不只是雷劫,包括元神真人的天劫也一样。 以及修行人的心魔劫及虚无缥缈的人劫。 只要身负的功德足够多,这些有形无形的劫难都可以减弱,从而逢凶化吉。 这也是正道行事,常常积攒功德的原因。 可是功德如何获取。 众口纷纷,难说一致。 因为同样的事,第一次做有功德,第二次就没了。其中的规律,便是鬼仙真人都很难把握。 但总体而言,当今世间,有三种大功德可以获取。 练清尘将其分列出来。 第一等的功德自然是彻底平息魔乱,使本方世界的灵气从此恢复过来,如此元神正道,可再现世间。 第二等功德便是传道。 这也是诸子百家、道门佛门等大肆传道,建立山门的原因。 所传之道,对本方世界越是有益,功德越大。 秦川如今便有功德加身。 这些年鬼仙真人几乎没有上门找麻烦的,跟他身具不菲的功德,还是颇有干系。 只是他功德虽然不少,但一直没有找到将功德发挥出最大作用的办法。全部炼入元神,还有些可惜。 第三等便是镇压魔乱。 忘情森林的魔气,乃是元始的一丝妄念的魔神所化生,实是本方世界最大的魔源之一。如果将其重新封印,自然功德不小。 如果魔气彻底爆发出来,整个人间都会生出一场巨大的浩劫。 练清尘召集众鬼仙真人前来,既可以解决这件事,也可以大家一起分下这笔功德。 有了这一笔功德,渡过下一次雷劫自然会容易许多。 能将本方世界的正道战力,再提升一个层次。 秦川看明白这一点,发现练清尘是有意这样做。 “难道还有更可怕的劫难,需要大家齐心协力才能渡过。” 天地杀劫不只是人劫、神劫,还有魔劫以及其他劫数。 练清尘道:“要镇压元始古井的魔气,须得炼制一件宝物出来。此物起码得有造物主雷劫的威能。这事要拜托天师真人,在第七次雷劫中,取得一部分雷劫本源。” 张天师应该和练清尘商议过,此刻慷慨应允,“乃是分内之事,老道自当为之。” 练清尘又道:“雷劫本源取得,需要炼制成宝塔形状的法宝,以其中雷劫本源,不时引动天地雷霆之力。并且需要各家出一份真言文字,铭刻宝塔上,如此有各家大道真意镇压,那宝塔自然就稳固了。” 原本各家真言文字,乃是不传之秘,如今却要献出来。只是唯有如此,才能参与进去,分得这一大笔功德。 虽则如此,众鬼仙真人,亦是犹豫。 练清尘微笑道:“我知大家的心理。只是天地杀劫之下,门户之见,敝帚自珍,当真有好处吗?大家真以为这场杀劫,很简单?我不妨直说,如果元始古井镇压不住,魔乱世间,这方世界都会被那位修炼掠夺大道的九幽之主趁机吞噬掉,它将凭此一跃证得天仙级别的道果,我等皆会是它的口粮血食。” 众人不禁心神一凛。 覆巢之下无完卵啊。 但还是很犹豫。 练清尘继续开口:“各家真言文字拿出来,我打算请秦子出手,将其编撰成一本道经,将其公开,这样大家都能从中获益,说不定在座的人人都有望冲击造物主境界。诸位以为如何?” 秦川万万想不到,练清尘是打算他这个跟道佛都不沾边的儒门亚圣来编撰道经。 这事对他自然大有好处。 作为编撰道经的作者,肯定更能体会其中精义。 这对他往后的修行,有难以估量的好处。 而且编撰经典这等大事,一向是儒门最擅长的。 秦川的心学流传这几年,对修行有所裨益,他们也是从中受益的。能无私将心学精髓拿出来分享,用来传道。 大家对秦川的作风还是信得过。 而且秦川刚直言天下第一事,怒斥天子,并有百圣齐鸣,得到众圣认可。其出道以来,所作所为,确实值得众人信任。 不会担心他届时不公布道经。 若是私藏,肯定是天下共击之。 何况诸子百圣虽然行事霸道,却又是何等光明伟岸。 儒门圣贤的信誉,一向值得人信任。 “秦子可愿意帮这个忙?” 秦川:“这事对在下也有很大的好处,我怎么会不愿意。而且届时道经编撰成功,大家可以对照自己拿出的真言文字,若有遗漏,或者融合得不彻底,那便是我的问题。” 真言文字,自然是已经是修道的精华,不存在删繁就简的事。而是看如何将其缝合,使其浑然一体,圆融无碍。 就类似于倚天屠龙记武当少林峨眉三派的九阳功,让人收集之后,将正本的九阳神功还原出来。 真正的九阳真经,自然能将三家的九阳功全数囊括。 所以书中灭绝师太用峨眉九阳功击打张无忌,才会峨眉九阳功如百川归海,流入张无忌体内,对其造不成半分损伤。 秦川既然答应此事,大家也没有再反对。 届时私藏,那就是人品问题,儒门也不可能出面帮助秦川。 对于秦川的圣道之名,亦是强烈的打击。 怕是梁帝那边,要弹冠相庆了。 练清尘又道:“我还听说秦子擅长炼器,不知可有此事?” 秦川:“在下确实颇通炼器之术。” 他既然答应编撰道经,对于炼器之事,也自然当仁不让。 “那么此事也劳烦秦子,届时各种材料,由大家一起出力。我太上道宗已经备下一半的材料,以及宝塔的炼制方法。我待会会把宝物的炼制方法给秦子。” 众人又补充细节,包括分担哪些材料,和需要交出的真言文字,都说清楚。 这事完成的功德,由练清尘统一分配。 其中秦川占两成,天师占一成,余下众人平分。至于练清尘却没有要。她自言要了也没用,所以她应得的那部分给了秦川。 故而秦川能占到两成之多。 大家也没有意见。 商议完毕后,各自先离开虚空幻境。 最后练清尘请秦川留下。 这是要传授炼器之法。 练清尘开门见山,“此物名为玲珑宝塔,乃是古天界的一件重宝,拥有浩大无俦之力,据说能降伏一切妖魔鬼怪,必要时仙神也能被收服。 秦子炼制玲珑宝塔,倒是不会有那样的威力。而且秦子可以尝试用功德另外炼制一件玲珑宝塔。其又名为天地玄黄玲珑宝塔,练成之后,可做护身之宝。一旦祭出,在头顶元神庆云里,可以万法不沾。乃是后天防御至宝。当然,万法不沾也是由玄黄塔本身品阶决定的。而玄黄塔的品阶,由功德数量决定。” “原来宗主赠我功德,乃是想相助我炼制玄黄塔?如此,多谢了。” 练清尘淡淡一笑:“秦子也不必谢我,你炼成玄黄塔后,我们才会多一分希望。将来我还有借重秦子的地方呢。” 秦川点了点头。 她随即传了秦川炼制玲珑宝塔的秘诀。 刚才商议时,秦川已经告知众人,他会将编撰的道经刻在塔上。而众鬼仙真人回去后,须得轮流镇守忘情森林,暂时镇压魔气,并且使元始古井的封印不会遭人破坏,提前泄露。 其实炼制玲珑宝塔的材料,秦川基本都有,缺的东西,也可以问问龙女,禹江龙宫没有,东海龙宫也是有的。 实在没有,还可以找其他三海龙宫借。 所以他都想个人将其全数承包,如此一来,该他分得的功德自然得更多。 但是利益这个事,讲究利益均沾。 他不能吃相太难看。 否则就是平白树敌无数。 而且他还有一个好处。 那就是编撰道经,公布出去之后。 有没有功德不好说,但教化之道的圣德铁定是不能少的。 秦川的太极符印其实是阴阳道德之宝,所以他在阴阳大道的体悟,可以通过太极符印的道德之意,辅助圣德。 这也是他阴阳圣德有些相辅相成的缘故。 秦川若是渡过第一次天劫,截取第一次天劫的雷霆本源,可以化入太极符印中,如此可以将太极符印化为太极图。 成为类似春秋笔这样的炼道之宝。 他认真听讲,记住玲珑宝塔的炼制细节。 练清尘最后笑道:“这塔炼制成功后,主要还是以七次雷劫的雷霆本源为主,也不能叫玲珑宝塔,不如你来给它取个名字。” “雷峰塔如何?” “好名字。” 练清尘不由赞赏。 她一听这名字,就觉得颇有缘法之妙。其中莫不成有一段天命在? 她难得和外人交集,又知秦川是当世文宗,随即笑道:“素闻秦子才华冠绝当世,既然取了名字,不如写一首诗,作为雷峰塔的碑文如何?” 她实在舍不得秦川离开,否则就得回去和童儿聊天了。 秦川心想:“这练宗主怎么还有点话痨。” 不过练清尘对他着实不错,秦川自不会拒绝陪她唠嗑。 他信口占了一首五律,在大殿走了十步,便吟道: “古塔南屏麓,高标拔地雄。 风霜从剥蚀,烟雨入鸿濛。 绀宇荒苔合,朱栏劫火空。 废兴无限事,徙倚夕阳中。” 练清尘不由一赞,“好个废兴无限事,徙倚夕阳中。这两句,有竖尽来劫之意。可谓逝者已矣,将来之事无人说得明白。正所谓世间命数,皆是虚妄。” 说到最后,她仍旧不免轻轻一叹。 她虽为女子,实则有一番磊落心胸。 但又有无可奈何之处。 虽有元神,画地为牢。乃是名副其实的地仙。 叹息,实在叹息。 (本章完) 第72章 遂古之初,谁传道之?(4k) 秦川回到坐忘道院,他要在这里等待各大派的真言文字,以及张天师会在三日后正式渡过第七次雷劫。 秦川倒是知道张天师将张守虚关在了哪里。 秦川看得出来,张守虚身上被动过手脚,才用红线捆仙索将他束缚住。 不过余下的事,交给张天师处理即可。 秦川一个外人,没必要插手。 … … 清晨。 秦川和燕赤霞一起喝了张清微送来的灵茶。 燕赤霞看着秦川道:“这茶是先秦的古法煮制的,煮茶的过程中,亦是一个修炼的过程。龙虎山名声这么大,不是毫无缘由的。于此可见细节。” 秦川品尝了灵茶,“听说上古时,人仙修炼,吃的都是灵米,食用的肉食也非同一般,多是天地异种。今世人仙很是罕见,跟吃食的衰减,不无关系。” “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圣人已经将修行的道理说透了。”燕赤霞微微一笑。 两人闲谈一天。 时间打发得很快。 燕赤霞已经开始察觉,这个“宁采臣”怎么懂那么多。 “许多上古秘闻,宁兄都随口说来。这怕不是秦子教的。” “他关于心学的见解,未免太过深刻。” 燕赤霞回忆自己和“宁采臣”的相处,到了后面,几乎不知不觉间被“宁采臣”引导话题,他自然而然陷入对方的思维中。 如果不是这时候反应过来,他一点都没有察觉。 真相只有一个。 “他根本不是宁采臣。” “不是宁采臣,又能是谁?” 答案呼之欲出。 燕赤霞是个粗中有细的人。他立即明白,眼前的“宁采臣”根本就是秦川。可笑他现在才反应过来。 “秦子隐藏身份,自是不愿意夺了张天师渡过第七次雷劫的风头。” 燕赤霞当然明白秦川的用心,于是也不点破。 … … 转眼就到了张天师渡第七次雷劫的时间。 七月十五。 鬼节! 中元节。 龙虎山天空的乌云也逐渐浓稠得要滴出墨汁来。 张天师第七次雷劫。 将至! 此时,龙虎山里里外外来了不知多少的修士、异类。无论是人、是妖、是鬼,还是别的异类,全部不约而同地选择到高地观望龙虎山的情景。 哪怕他们有人自恃法力高强,神通广大,此刻也没有敢飞上虚空,瞭望龙虎山。 因为那远方不断凝聚的劫云,可怕到难以想象的程度。 仅仅是远远观望,沉甸甸的压力就让他们本能地畏惧不已。所以他们尽量不施展飞行神通,免得引动的天地气机太过明显,招惹了远方劫云的注意。 这时候,来自凡间能工巧匠制作出的千里镜成了抢手货。修士的目力一般不差,配合千里镜,能看到很细微的龙虎山场景。 这些千里镜都是王家商号的出品,由崂山大力推广。 崂山虽然和龙虎山暗自竞争激烈,知道张天师这次渡第七次雷劫,非同小可。所以羡慕嫉妒之余,也不放弃趁机狠狠赚上一笔。 上一次有绝世人物渡第七次雷劫,已经是两百年前,大梁朝立国的事。 鬼仙雷劫罕见,而第七次鬼仙雷劫,更是罕见到了极点。 许多鬼仙一辈子都未必有这个机会观望到。 “张老道当真托大,我瞧这劫云的可怕程度,怕是龙虎山这些年没积攒多少功德。他便有如此信心,渡过第七次雷劫?”崂山太清宫的大长老天华在附近一座山峰顶上观望。 话里话外有股酸意。 他才渡过第六次雷劫不久,第七次雷劫可谓遥遥无期。 其实鬼仙雷劫虽然三百年一次,但是修炼时间越久,渡过雷劫的可能性就越低。 往往各大派的高人,都会尽早渡过雷劫。 毕竟他们积攒功德的速度,未必能跟上随着修行时间变长,雷劫威力增加的速度。 但是这次练清尘出手,让各派高人有了一次积攒大功德的机会,如果成功,他们都很有希望渡过下一次雷劫。 天华真人一想到自己要靠功德才有希望渡过第七次雷劫,张天师居然直接就有机会渡过去,不由十分不爽。 而且他还得期盼张老道渡过。 否则没有张老道取回的第七次雷劫本源,那功德大事也要打水漂。 “老怪物不知活了多久,就算现在死在天雷劫下,那也是够本了。”有邪道修士冷冷笑道。他们这些邪道,常年受到龙虎山打压,见劫云厉害,只认为张天师死定了,在旁边说起风凉话来。 反正现在说说风凉话也是好的。 万一张天师渡过第七次雷劫,成就造物主的境界。 怕不是又得学初代张天师,来个横扫群魔。 他们这些邪道,日子自然会很难过。 … … 恐怖绝望的劫云下,一道冲天的神光闪现,有清光自龙虎山整个山体泛起,狠狠扎进周边观望的修士异类们的内心。 那仿佛整个龙虎山突然站起,对着弥漫无穷毁灭气息的劫云挥拳。 这是真正的逆天。 修士异类们内心生出无以言表的震撼,甚至为之热血沸腾。 在天劫毁灭一切的大势面前,龙虎山张天师居然没有半分退缩,率先发出冲击。 这是何等惊世骇俗的勇气和决断。 饶是一些境界高深的鬼仙真人们也为此震动。 在龙虎山之巅,一个身形高大的老道忽然站起。浑身肌肉虬结,皮肤光华,白发转黑,变成一个中年道人。 原来张天师竟暗自修成了人仙,并用藏匿气血的手段,将自己的精神血气蕴养到一个极致,只为渡过第七次雷劫时的绽放。 秦川亦有说不出的震撼。 “他是以天雷炼体的方式进阶的人仙。”秦川一眼看出其中关键。 张天师在天劫即将不再压抑自身的血气,一开始就全力爆发。 冲天而起的武道血气,在一瞬间贯通天地。 劫云是天,龙虎山是地。 刚刚孕育而出的无上雷光忽地降落。 刹那间,好似天柱一般的雷光贯通天地。 张天师浑身沐浴在幽沉的雷光中。 无边无际的恐怖自龙虎山蔓延,震颤所有修士异类的心灵。 这是何等壮烈的一幕。 天地碰撞! … … 秦川很清楚,张天师率先出手,并非头脑一热,而是他明白不能任由天雷劫继续汇聚,来持续对他造成压力。 沉静的道心,做出完美的决断,率先冲击劫云。 这需要非同一般的勇气。 张天师是个有大勇之人。 “张天师的第七次雷劫如此可怕,不知道我几百年后面临的天劫会是什么样子。” 按理说张天师的第七次雷劫肯定要比正常的元神真人渡过的第一次天劫厉害许多。 可秦川有不好的预感。 这个世界本就不适合元神真人修炼了。 而且正常而言,元神真人的三灾天劫应该是五百年一次。 可他的天劫时间,从他觉醒后算起,仅仅只有三百年。 不正常,很不正常。 此刻, 浩浩荡荡的天雷,一道猛烈过一道,不知疲倦的劈落。 雷光天柱一样插入龙虎山。 大块大块的山石化为齑粉。 饶是以龙虎山的庞然巨大,此际也能用肉眼分辨到,它正在缩小。 与恐怖至极的天雷劫相较而言,道门的五雷轰顶神通显得很是可笑。这才是真正的天打五雷轰! 山石爆裂,大河震荡,灭绝一切的气息弥漫散开。 恐怖、绝望成为龙虎山周围千里的主旋律! 粗壮如天柱的雷电不会给任何人一丝希望。 这使人无法想象身处第七次鬼仙雷劫中心的张天师究竟遭遇了何等可怕的毁灭打击。 “秦子,来与我一起分享造化吧。” 张天师浑身沐浴雷劫中,居然还有余力开口说话。 这时龙虎山山顶处的日月岩已经清空,且被雷劫不断撞击,龙虎山的山顶像是不断被平削。 但是日月岩有道术禁制,始终没有化为齑粉。 而是日月岩下面的山石,在道术禁制将雷劫的导引下,不断湮灭,化为尘沙,使日月岩不断下坠。 就在这时,张天师居然对秦川发出分享造化的邀请。 第七次鬼仙雷劫,在他眼里根本不是特别可怕的事,而是一场造化。 秦川虽然震惊,也不感到意外。 这说明张天师已经领悟了一丝雷霆大道的神髓,如果他修炼的是元神正道,已经具备渡过第三次天劫的可能。 但可惜,他修炼的只是鬼仙之道。 似张天师这样的绝世奇才,因为走错了路,哪怕后面修成阳神,前路也是尽了。 秦川是变数,是希望。 唯有这个世界恢复本来面目,灵气复苏。 张天师才有重新来过的机会。 起初秦川证道元神,张天师燃起过希望。但是后来,他发现秦川的道路不可复制,而且秦川证道元神,因为灵气贫瘠的缘故,也很难更进一步。 元神正道的路是对的。 但现在的环境确实没法支撑这条路。 他的希望得而复失。 可是练清尘又给了他新的希望。 那就是彻底清除这个世界的魔物。 这件事难到上古圣皇都做不到。 可练清尘说秦川有可能做到。 张天师只能相信,唯有相信。 那就帮他继续变强吧。 唯有力量,才是根本。秦川没有足够的力量,根本无法逆转这个世道,使其灵气复苏。 “既然天师相请,秦某就却之不恭了。” 秦川传音到雷劫里。 他施展筋斗步,出现在龙虎山的日月岩上。 随着他加入,雷劫的威力陡然提升一倍,已经脱离正常第七次雷劫的范围。这是天劫的特性,如果有其他人相助,多一个威力就增加一倍。 甚至能无视大阵禁制。 张天师公然不惧,他承担了大部分雷劫的力量。 同时一道天劫雷光冲向进来的秦川。 秦川顷刻间,打出一道神霄雷光。 神霄炼神术。 清清将自己从仙姑那里学到的神霄炼神术说给了秦川听。 秦川一出手,便是正宗的神霄雷光,以雷破雷。 这只是开胃小菜,试试雷劫的威力。 轰击秦川的第一道雷劫,便被秦川轻松接下。 接化发! 第二道雷劫随之落下,一块九窍神石出现在秦川头顶,居然将降下来的神雷化入石中。 在雷劫电光刺激下,神石的窍穴打开,绽放光芒。 秦川的元神遁入神石中,与神石融合为一。 仿佛此刻神石才是他真正的身体。 雷电将神石电得滋滋作响。 而进入神石之内的电光,除开那些被神石本能吸收,孕育人仙圣胎的电光外,还有一部分进入秦川的元神里。 元神化为阴阳大磨盘。 不断吸收电光,将其分解。 一道道恐怖至极的雷电,仿佛潮水一样涌入神石和秦川的元神中。 元神所化的阴阳大磨盘分化雷霆。 秦川同时还感悟雷霆中蕴藏的大道。 毁灭、造化、阴阳…… 但是很快超出秦川承受的范围。 他不再施展元神阴阳磨盘吸收分解。 一道恐怖到极点的紫色雷电垂落,一分为二。其中大部分被张天师吸走,余下三成的威能来到神石上。 张天师的肉身出现焦黑之状,显然来到临界点。 他神态冷静,毫无波动。 秦川那边他已经管不着了。 天心五雷正法疯狂运转,截取降临他身上的紫色雷电。 这是第七次鬼仙雷劫本源——紫霄神雷。 其中含有开天造物之道。 … … 紫霄神雷一落下,哪怕只有三成威能,亦瞬息间将神石分解。秦川的元神和神石刚刚孕育完成的圣胎融合为一。 一具跟他长相一般无二的人仙肉身出现,可是刹那间便被紫霄神雷洗礼。 紫霄神雷像是流水一样劈下。 人仙肉身没有受到致命打击,反而有种说不出的舒爽。 可是秦川的元神却瞬息间有崩散的趋势。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 一股苍冥正气在秦川元神中爆发出来。 有周天星辰,其亮如斗。 … … “是苍冥正气!”崂山太清宫大长老天华真人看到这一幕。 秦子居然和张老道一起渡劫。 不,那是张老道和秦子分享造化。 他怎么敢。 万一秦子出现了什么差错怎么办! 崂山和秦川是有很深的利益纠葛的。 “老匹夫,胡闹!”天华真人心中大怒。 … … 秦川元神被紫霄神雷洗礼,激发苍冥正气抗衡,冥冥中看到一尊莫可名状的道相,仿佛诸天雷霆之主。 万劫之主! 一切修行天劫的源头所在。 那道相向他发问, “遂古之初,谁传道之?” “上下未形,何由考之?” “冥昭瞢暗,谁能极之?” “冯翼惟像,何以识之?” “明明暗暗,惟时何为?” 每一个问题,都直指道心,直击心灵,直指大道! 轰! 感谢古秀阳的打赏。 (本章完) 第73章 天元神丹(4k) 秦川身周出现巨大的阴阳混洞,那是太极符印的显化,中有黑白二气流转,便是道德。 过了良久,混洞消失。 秦川凭虚玉立空中,手中多了一只青玉葫芦。 在应对天问的时候,秦川终于将元神法身凝结成功,并使神石圣胎与法身融合。 元神法身即是肉身,即是神石圣胎。 他甚至可以元神出窍,将肉身剥离出来,成为一具单独的人仙化身。 二而一,一而二。 自然是两者结合时,秦川的实力才是最强。 秦川由此获得了神石圣胎的无限潜力,有了将八九玄功修炼到最高境界的可能。 仅仅是可能。 他也从武圣迈入人仙境界。 于大道路途,再迈出一步。 如果不是第七次鬼仙雷劫,居然召唤出诸天雷霆之主的道相,秦川绝不可能在短短时间做到这一步。 他从雷霆中获得了可怕的造化生机。 但是遂古之初,谁传道之的问题,秦川并未解答。 因为这个问题并不是问题,而是一桩因果。诸天雷霆之主,也就是神霄道祖,需要他在一年之内,去往一个世界传道。 合着他成传道专业户了。 因为秦川修炼了先天圣德大道,且在见到神霄道祖的道相时,产生一丝玄之又玄的因果。 便有了这一件任务。 那个世界可以说是本方世界的里世界。 原来聊斋世界的来历并不寻常,竟由一外一里两个世界组成。 秦川先是消化自己见到神霄道祖获得的讯息。 他清楚这件任务不做怕是不成。 譬如灵台方寸山演戏传道那件事,他即使不想做,能行吗? 缘法越大,因果越大。 修行之路,漫漫悠长,天意难测,人心险恶,如九幽之风,前路实是阴冷恐怖。他虽然这几年实力大进,但是肩负的因果缘法也越来越可怕,更不足以对付那些不知哪里冒出来的杀机。 他从得到广成子的道统开始,就注定不是一个普通的修士,已然身处可怕的漩涡中。 修行的路上,一切皆是虚妄,唯有力量才是根本,才能助他真正超脱一切时空,获得永恒自在。 传道是要去的,既是因果,也是造化。 在里世界传道,他会获得许多圣德。 如此渡过天劫的把握会更多一分。 即使他现在已经这样强大。有元神法身,人仙武道,依旧对感应中的天劫充斥畏惧,生出无力感。 感应越是清晰,越是绝望。 所以他很笃定那一场天劫,绝不是典籍记载的元神第一次天劫那样简单。 神霄道祖作为万劫之主,肯定知晓这个答案。 但秦川没办法当面问他。 现在的他,比起这位掌控诸天雷劫的万劫之主,渺小如尘埃而已。 哼,即使是尘埃,也是要“请”他去里世界传道。 秦川是一张厕纸都有它的用处,现在他作为别人眼里的尘埃,也有他的价值…… 哎,卑微! … … 东海之滨,天门书院。 秦川很早就开始命墨蛟出力,挖掘了一条沟通地火的火脉。反正墨蛟就是大一点的泥鳅,泥鳅挖地洞很是合理。 如今这个浩大的工程,墨蛟终于干完了。 不愧是绝世妖王。 要是让黄沙来,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完成这件事。 老黄沙现在是天门书院的门房。手下有两个黄唇鱼妖当小弟,见了墨蛟,也是敢叫一声老弟的。 谁叫它跟秦川年头更早。 这年头,本事再大,也是要讲论资排辈的。 秦川倒是没管它,反正派内无派,千奇百怪。黄沙这厮有些修道的天分,跟着秦川,耳濡目染,已经将道术修回到阴神大成的境界,触及显圣。 过些年,指不定能成个鬼仙。 一人得道,鱼虾升天。 说的便是黄沙。 火脉挖通,形成一个地脉火池。 正适合秦川来炼制雷峰塔。 他离开龙虎山时,已经将各家的真言文字和炼器材料一并收齐,其中练清尘是用飞剑传书之法,送来一个储物袋,里面除了炼制雷峰塔的材料外,还装了许多其他的珍稀材料。 弄得秦川都想来句,“练前辈,我想给你养老。” 太上道宗底蕴深厚啊。 而且人丁稀少。 练清尘传给秦川的炼器法门,还有如何筑造八卦炉的方法。 那是需要八种属性奇物,分别对应天地山泽水火风雷。 对于这八种属性的奇物品质要求自是越高越好。 此炉筑造成功不但可以炼器,还可以炼丹。秦川以前看过一本,太清道祖还拿它来炼恒星呢。 秦川的要求不高,若干年后,让他炼个月亮吧。 筑造八卦炉是个苦力活,秦川自然是师傅有事,弟子服其劳。 最辛苦的打地道活计,他都让墨蛟去做了。 剩下的交给宁采臣他们。 然后,秦川布下八卦炉的阵禁。八卦炉一成,便能勾连地火,火力源源不绝输出,兼之有八卦炉的阵禁引导梳理,效果着实不错。 而且勾连的地火火脉,旁有一个东海海眼水脉的分支,水火相济,效果十分出众。 秦川打造出雷峰塔的胚胎,让几个弟子闲时就在火池边上淬炼肉身,轮流做些烧火童子的功夫。 当然他们也一个个轮流以血气催动阵禁,拘束八卦炉中央的雷峰塔胚胎。秦川的意思是,这样的话,他们肉身消耗会很大,破而后立,肉身蜕变的速度会加快。 秦川还贴心给他们炼制了恢复血气的血气丹。 并询问效力,不断改进。 这叫敢为天下先。 如此也顺便锻炼了秦川自己的炼丹术。 反正都是大补之物,徒弟们血气方刚,不存在虚不受补。连王孚都讨了几颗去吃。 吃完之后,还问秦川能不能改善口味。 秦川一脚给他踢到了旁边的禹江入海口。 不得不说,王孚现在的武道也是有模有样了。 当烧火童子,也是一种修行。 因为谁知道八卦炉会不会突然爆炸,一直以来,宁采臣他们都是提心吊胆,如此确实磨练了心志。 而秦川也不怕出事,反正有他在,一还剩一口气,秦川都能救回来。 毕竟秦川凭借自己的努力,迈入人仙武道,已经开始参悟血肉衍生的境界。 真徒弟出了事,他还能用来印证境界。 即使当时断了气,阴曹地府也不敢来他这里把徒弟们的神魂勾走。 如今秦川的道场天门书院,也算是一个禁地了。 书院门口的正气歌不是白写的。 一般的鬼差也根本靠近不了。 王孚已经有了往后来天门书院养老的打算。届时在书院里,鬼差不敢上门,他觉得自己肯定顶多生老病,不会有死。 秦川知道他的想法之后,心里吐槽:“你他娘还真是个天才。” 但也只是开玩笑。 即使鬼差不上门勾魂,肉身总也是扛不住岁月侵蚀。 届时不会死,可老却无可避免,浑身腐烂长蛆都有可能。 犹如天人五衰到来,其实十分可怖。 秦川盘膝坐在一个八卦阵中,不断打出一道道雷霆神光,感应雷峰塔中的心神变化,如此过了三日,秦川忽然让众弟子退下,随后口中吐出诸多精纯至极的人仙血气,海量得不可思议,此时若是有一位鬼仙真人在侧,都会瞧得心惊胆颤。 光是这些血气,都能活活烧死一个鬼仙。 这些血气先是雾化,随后如丝如缕将雷峰塔缠绕,渗透进入雷峰塔内里。 而秦川早先打入其中的雷霆神光和血气结合,如火借风势,,滋溜溜大涨起来,瞬息间将雷峰塔的里里外外完全包裹住。 雷峰塔本来生出一丝暴虐的灵性,现今也被压制得死死的。 这时候秦川从龙女那借来水精,浇灌在雷峰塔上。 随即雷峰塔震动不已。 秦川并不理会,雷霆神光在雷峰塔中迅速分解转换阴阳之力,然后化生雷霆,在一刹间转换三千六百次。秦川都不禁脸色一白,这一下子的元神损耗,连他这般底蕴都险些不能承受。 过了七七四十九日,雷峰塔终于出世。 秦川大功告成。 然后他刻下那些真言文字组成的道经,其中加了一些秦川自己的体悟,以作润滑。 有诗为证: “显密圆通真妙诀,惜修生命无他说。都来总是精气神,谨固牢藏休漏泄。 休漏泄,体中藏,汝受吾传道自昌。口诀记来多有益,屏除邪欲得清凉。 得清凉,光皎洁,好向丹台赏明月。月藏玉兔日藏乌,自有龟蛇相盘结。 相盘结,性命坚,却能火里种金莲。攒簇五行颠倒用,功完随作佛和仙。” 这秦川编撰的道经,又名为灵台道经,直指性命双修的大道。 正所谓“只修性,不修命,此是修行第一病。只修祖性不修丹,万劫阴灵难入圣。” 灵台道经,他也打算用来去完成神霄道祖的因果任务。 一鱼两吃! … … 神都,梁帝几乎耗尽了宝库的内藏,打造出一口日月乾坤炉。 并将多年来的收藏,加上数千宫女的丹红,交给国师炼制神丹。要知道昔年楚王好细腰,宫人皆饿死。 为了得到宫女的丹红,就必须让宫女们注意饮食的素净,大抵是要餐风饮露才成。 国师炼制的神丹唤作天元神丹。 国师说若是练成,吃了之后,便可以迈入人仙境界,得享人仙的长寿。虽然不是长生不死,那也足以让梁帝延寿许久,恢复青春。 只是国师没告诉他全部真相,这天元神丹,至少要武圣巅峰的境界才能服用。 名义上是给梁帝炼制的,实则国师自己才用得上。 如果天元神丹给人仙服用,可以帮助人仙省却几十年的功夫,直接完成血肉衍生的修行。 这种玩意,光靠一门一派,哪怕龙虎山、崂山那样的底蕴,都难以支撑住其中消耗的资源。 张天师也是靠一次次雷劫的洗礼,才将肉身通过雷霆造化之力的刺激,修炼到人仙境界。 其实武道本来无法灵肉合一,是不能修炼到武圣境界的,连武道大宗师都不大可能。 但是如果参悟无法无念的境界,便可以道武兼修,使肉身有成为人仙的可能。 至于秦川则通过八九玄功,直接解决这个问题。 何况他的人仙境界,乃是凭努力,从神石那里得来的。 总之秦川的道路,实在难以复制。 张天师的肉身能达到人仙已经是极限,即使付出再多的努力,都没可能完成血肉衍生的修行。 如果他能得到天元神丹这样的神物,就能打破凡人之躯的限制,完成血肉衍生的修行。 可是耗尽龙虎山的底蕴,也是炼制不出天元神丹的。 国师偶然得了天元神丹的秘方,才打上梁帝的注意。梁帝几十年皇帝真不是白当的,哪怕被秦川洗劫过一次宝库,依旧拿出了天元神丹所需要的资源。 国师从东海回来后,便开始炼制天元神丹。 这些日子,国师府经常出现诡异的哭嚎声。越是接近日月乾坤炉,那种哭嚎声越是恐怖诡异。 连国师的弟子道衍都几乎忍受不了,但也只能忍受。 国师在日月乾坤炉面前,不断打出神光,炼制天元神丹。 旁边道衍不停扔出一篇篇有猛虎文气的文稿,进入日月乾坤炉的炉火中,点燃之后,猛虎文气镇压丹炉的诡异。 可效果甚微。 而随着天元神丹出炉的时辰越来越近。 那种诡异恐怖的哭嚎声越来越大,国师心知再这样下去,天元神丹一出炉,随之而来的丹劫,根本不是他可以抵抗的。 他强忍着怒气道:“道衍,我教你这么多年,伱怎么还是做不到文载圣道,镇压群魔的境界。” 道衍默然道:“师尊,那是得文章做到能打动诸子的程度,甚至诸子复生,也不能改易文章中蕴藏的道理,我确实做不到。” 国师叹了口气,“我不是对你发火,只是没有那样的圣物文稿,丹劫一出,我们根本无可抵御。要再集齐炼制天元神丹的资源,怕不是要再等多少年。” “师尊,我有一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只要能帮为师练成天元神丹,你只管讲来。” 还有一更会很晚,大家明天看吧。 (本章完) 第74章 神丹寻主(4k) 道衍轻声道:“秦川会试那篇策论,能使百圣齐鸣。若是取来,焚烧在丹炉里,定能平安渡过丹劫。” 国师沉吟:“此事我不是没想过,只是那书稿存放在众圣殿,不易取之。” 去众圣殿盗书稿,根本不是不易取的问题,而是找死。 “假如陛下出面呢?” “陛下怎会答应。” “只要说明利害,陛下肯定会同意的。而且陛下可以……” 国师听了道衍的妙计,拍掌大笑道:“好徒弟,果真好说辞。” 他心里却生了一分忌惮。 国师到底是大妖出身,比不得人族诡诈。道衍如此善于玩弄人心,使他心里禁不住生出一丝忌惮来。 好在他于道衍神魂种下禁制,倒是不怕他反水。 师徒二人均自怀着异心,但都对天元神丹的出世期待起来。 … … 秦川炼制成功雷峰塔之后,没有急着动身去忘情森林。因为雷峰塔和神霄炼神术实则有相辅相成的效果。 秦川结合雷峰塔的禁制,加上神霄炼神术,悟出一门《神霄剑法》。这是人仙级数的剑法,秦川加了不少自身理解的武道玄妙,配合八九玄功,不断将其完善。 神霄剑法,掌生灭,威力绝伦。 同时将雷峰塔的禁制继续往前推演。 他有人仙的肉身,气血反哺元神,推演禁制,虽然极为耗费元神之力,不能中断,可是凭借人仙肉身的血气补益,硬生生将雷峰塔的禁制威力提高了一层。 这一层威能的提高,等于给雷峰塔又加了一重保险。 他这是要保证工程的质量,不许有生之年,出现雷峰塔倒的事。 就是这么认真负责! 不知道功德能不能因此多一些。 功行圆满,秦川的目光透过天门书院,看向天际。 一条条粗壮的青色藤蔓从虚空垂落,接天连地。秦川从龙女那得来消息,知道那是建木的气根。 这些暴露在虚空中的建木根须,实则扎根于一个个秘境、古修士洞府,汲取灵气。 天庭的降临,已经势不可挡。 建木的出现,正是天庭降临的天兆显化。 伴随这些根须出现,聊斋世界出现各种惊变,大地震动,许多封印的古魔,都蠢蠢欲动,似要出来。 忘情森林那边的动静是最大的。 而且还有许多修士,顺着建木的根须,往上攀爬,有人传闻看见了天宫玉阙,也有修士不顾一切地爬上去,最终都没有回来。 秦川看着虚空那些青色藤蔓,心知那些修士是回不来了,怕是要作为天庭的养分。 天庭? 呵呵。 在虚空游荡这么久之后,哪里还是天庭、仙庭,那些神灵早已不知不觉间染上虚空魔族的魔气,潜移默化下,跟虚空魔族逐渐没有区别了。 只是世人依旧容易被天庭的仙家气象迷惑。 … … 忘情森林,元始古井,一座雷峰宝塔赫然耸立。 古井再没有逸散魔气出来。 当日虚空幻境内的鬼仙真人,除了正在闭关稳固造物主境界的张天师以及太上道宗主练清尘,其他人都到了。 众位鬼仙真人见到宝塔耸立,纷纷大喜。 终于了却一件大事。 等到雷峰塔彻底将古井镇压住,那大千世界的功德便该降落了。 剩下的事,唯有等待。 等待的过程有些无聊,于是天华真人提议大家在这里举行一次道法交流会,交流的内容,便是刻在雷峰塔上的灵台道经。 各家鬼仙真人一一对照,知晓自家交出去的真言文字的内容都在雷峰塔的灵台道经上了。 但是不同人看到,会有不同的理解。 而且内容高深,鬼仙之下见到,非但无益,反而有害。 他们提议在这附近设下禁制,将来各家各派出了新的鬼仙真人,能进来参悟一次。 时间限制在三年。 至于秦子门下,修炼出文宫者,皆可以来这里参悟天地规律法理。 各位鬼仙真人都是至少渡过三次雷劫的存在。 大家往日里也不和睦。 所以没有说说笑笑,分划好利益后,便直奔主题。 当世道门、佛门总归离不开太清老子留下的道德经。就连灵台道经,也多有五千道德真言的内容。 老子化胡为佛,佛门到了中土之后,也攀上太清圣人的道统,免得受到排斥。 故而玄门正道里各家各派的功法,总归是离不开阴阳一道。 他们各自谈论阴阳大道。 并将灵台道经某一段落,继续扩展,填补了许多内容,惹人赞叹。 秦川在旁边听着。 他有太极符印,且融合了两仪微尘的那一粒尘沙,虽然主修圣德教化之道,可对阴阳大道也并不陌生。 何况一人计短,众人计长。 这些鬼仙真人均是一时人杰,如果放在其他大世界,很有希望成就元神。 秦川听着他们讲道,还是颇受启发。 慢慢地,众人讲完。 崂山太清宫的天华真人,又请秦川出来总结。 秦川先是谦虚一下。 众鬼仙真人笑道:“秦子莫要谦虚,闻道者,当以达者为先。” 虽然他们暂时力量不弱秦川,甚至如天华真人,力量还强于秦川。可是秦川能编撰灵台道经且不说,那是各家真言文字的缝合。 算得上本事,却不算很有本事。 但是秦川会试文章,百圣齐鸣,号称诸子再世,不能改易一字。 此外,秦川还开辟心学一道。 其中诸多道理,对修行而言,实是大有裨益。 连他们这些鬼仙真人都颇有受益。足见秦川对大道的感悟,对天地法理规律的参悟。 如此人物,与其生在一世是幸事,也是不幸。 但总体而言,实是很幸运了。 秦川于是不再推辞,说起自己对阴阳大道的感悟。他说的是阴阳大道,实则从阴阳谈到生死,从生死谈到阴德,又从五德运转说到圣德,又从圣德讲到道德,再从道德说到阴阳。 每处都浅尝辄止,却余味无穷。 而且由于秦川说得宽泛,反而触类旁通,解决了刚才众位鬼仙真人争执矛盾之处。 这也显示出秦川的博学广闻。 其实他们只要细细听之,便知晓秦川主要实际内容还是在圣德、阴阳、道德上,对生死、阴德的谈论很少。 不过生死、阴德与阴司有关系,秦川也不好说太多。 这世界的阴曹地府背后是泰山娘娘,又号称碧霞元君。碧霞元君可不止聊斋世界存在,许多大世界都存在。 而本方世界的泰山娘娘,更是神道第一人,十殿阎君都要听她的吩咐,深不可测。 这里人多嘴杂,他讲生死、阴德,说破玄机,女人许多是小心眼,说不得就被记恨上。 秦川为了婴宁母亲,看在堂伯面子上,倒是愿意得罪泰山娘娘一二,可是平白无故,还是不会去招惹阴曹地府。 他也曾问陵州府的韬元城隍,看过生死簿,可堂伯的姓名那一页,早已不在。城隍的生死簿是子薄,且一直在城隍庙保管,有文判记录在案。这里没有,说明是阴曹地府的源头生死簿出现了问题,直接从源头剥夺了文字。 秦川心知这事颇有些蹊跷。 多半和泰山娘娘有关。 秦川还回去问过秦家村的村民,以及秦老。 他们印象里,已经没有堂伯的存在了。 这是一种秦川都难以解释的遗忘。 没发现任何神通道法的痕迹。 仿佛从过去出现了改动。 如果是这样,泰山娘娘的手段太过匪夷所思。可秦川又觉得不像,也有别的可能。 这件事他一直记着,却没有急着去查明。 众位鬼仙真人从秦川的讲述中,明白了大道之间相生之处。阴阳生死既是相反对立,也颇有相生相近之处。 而且阴阳道德更有形影不离的关系。 秦川阐述道德,更举了太清圣人的形象。也就是他当初在老君观见到的老子圣像。 观想太清圣人,也就是道观里称呼的道德天尊,有道德之气诞生,对镇压心魔、平息神魂的妄念,颇有奇效。 以前不是没有人尝试观想道德天尊,但是都难以在脑海里将其完整呈现。 秦川从阴阳道德之意入手,观想道德天尊便是自然而然能发生的事。 其实这个方法,以前也有人试过,可秦川说出来关窍后,众鬼仙真人就很容易可以做到了。 仿佛秦川打开了某个枷锁。 如此太清圣人的道在这个世界更加稳固地延续了下去。 秦川的元神更泛起黑白之气,正是道德之气,愈发浓郁。只是元始道相已经深入元神,面容轮廓都是秦川的。 秦川自己反而观想不出道德天尊来。 元始霸道啊! 谈论完道法之后,功德降临,按照原本说好的份额,分好之后。 秦川便回到了天门书院,准备前往里世界传道的事宜。而且秦川还比原先预计的两成多了一成。 那是张天师没来,转赠给他的。 … … 神都,国师府。 日月乾坤炉出现群魔乱舞,恶鬼哭嚎的声音。 仿佛幽冥地狱的景象,在日月乾坤炉真实演化出来。这是天元神丹成丹的丹劫。 神丹出世,自然是惊天地泣鬼神。 听闻神丹即将出世,梁帝亲自过来。不过国师以恐真龙天子龙气会惊动神丹的缘故,请梁帝不要进入丹房。 把梁帝留着,他不好掉包。 因为到底是人王,有王朝气运加身,他的幻术,根本不好施展出来。而且天元神丹,一出世光彩夺目,异象纷呈,梁帝在身边,他多少会碍手碍脚,容易露出破绽。 何况梁帝还把玄都观的陶真人带在身边。 好在王夫子不在,否则国师就要头疼了。因为王夫子对他十分不屑,不时找茬。如果王夫子发现百圣齐鸣的《封建论》文稿在他手里,肯定会出大事,甚至大可能耽误天元神丹的出世。 在丹劫最浓烈的时刻,国师将一卷文气浓烈,字字泛起圣道光辉的书稿丢进丹炉。 一股难以言喻的圣道气息勃发,瞬息间扑灭丹劫。 群魔乱舞、厉鬼嚎叫的惨烈场景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种种仙宫妙境,浓郁的仙气勃发,使人闻到,都百病祛除。 这天元神丹,普通人只要闻一闻,就能长命百岁,无疾而终。 普通的武者吸上几口,都有机会在有生之年突破到武道大宗师的境界。 而来自秦川《封建论》手稿的圣道文气彻底融入了日月乾坤炉的天元神丹里。 天元神丹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灵性。 日月乾坤炉一阵颤动,居然瞬息间膨胀不知多少倍,炉火猛地爆发,国师府化为一片火海。 还好陶真人及时出手,否则梁帝都要葬身火海了。 而丹炉飞上天空,摆脱大地引力,显化出一个巨大的法相,状如山岳,内有日月星辰,山河显化,好似一个小世界一般。 而天元神丹便在丹炉正中央,主宰里面的一切。 法相一显化,伴随有奇异的香气,方圆万里的大妖都能闻到。 他们自然而然就明白那是何物。 “天元神丹,长生之气!” 一个个在深山大泽隐世的化形大妖飞出来,追逐丹炉。 国师也立刻和道衍朝丹炉离去的方向追过去。 事出紧急,他们都没注意,那个方向正是东海之滨,天门书院。 而梁帝一口老血喷出, “朕的神丹!” … … 国师和道衍追逐丹炉时,发现周围出现了许多大妖气息。他皱眉不已。 他完全想不到天元神丹的丹炉会自行飞走,显然是天元神丹捣的鬼,这到底是什么玩意,一出世居然有法宝般的灵性。 不知要去往哪里。 道衍比国师先反应过来,却没有声张。而是一边大声道:“师尊,莫要让那些妖怪抢了先。” 如此,国师注意力被转移走。 … … 黄沙看守天门书院的门户,正自瞌睡。忽地心里生出慌张之感,睁开眼,看到一座大如山岳的丹炉正往天门书院飞来。 其中有山河日月,仿佛一座小千世界似的。 巨大的丹炉,朝着黄沙不断靠近。 丹炉后面,还缀着多道强横至极的气息。有人族,更有不世出的大妖。纷纷追着丹炉跑。 墨蛟在东海之滨飞出来,化出数百丈的蛟龙真身,迎向巨大的丹炉。 颇是悲壮。 (本章完) 第75章 天下第一仙,负手败国师(4k) 出乎意料外的,墨蛟所化的数百丈蛟龙真身没有和日月乾坤炉碰撞。在丹炉飞来的过程中,不断缩小。 一个七八岁的道童从丹炉中飞出。 浑身散发着奇异的药香。 而且令墨蛟震撼的是这道童身上有秦川的气息。 它奉秦川为神主,这气息决计不会认错。 “老爷的私生子?” 不但是墨蛟,连黄沙都从七八岁道童身上发现了秦川的气息。 不,那是天元神丹。 墨蛟很快反应过来,想起东海龙宫的记载。 “天元神丹!” 世上真有天元神丹。 墨蛟哀叹一声,要是它还是自由身,如果能得到一颗天元神丹,立时就可以化为真龙。 一遇风云便化龙! 九霄龙吟惊天变! 可惜。 后面一只真空大手印飞出,满空都是金光梵唱。 这至为凶猛的一击,抓向天元神丹。 可是到了天元神丹三尺距离处,真空大手印再无法前进半分。要知道哪怕是铜墙铁壁,真空大手印一击之下,也得粉碎为微尘。 唯有高明的人能看清楚,那是一层恍如天河般的屏障,将真空大手印阻隔。 而且其气苍冥,与虚空浑融一体,很难发现。 随后有两条火龙飞出。 一个火红,一个黑红。 正是太阳火龙和地煞火龙。 两条火龙,如阴阳纠缠,天地交汇,齐齐出动,直接将真空大手印粉碎。 虚空中一人负手而立,长发披肩,随风飞扬。 说不出的气定神闲。 “九火神龙!” “亚圣公。” “秦子。” 虚空中传出许多惊呼。一众大修士和异类看向秦川,一时沉默。 自从秦川数年前横空出世以来,重现上古诸子的霸道,连天子都敢怒斥,仗着一身厉害至极的神通,连慕容也先那样的可怕人物,都被打得半死不活。 其威势凛然,让人不得不畏惧。 可是天元神丹就在前方。 他们怎么肯退却。 尤其是对那些妖族,天元神丹的意义同样非同小可,能激发血脉,强化肉身,使他们求道的路上,迈出一大步。 天元神丹,自古以来就没几颗。 任何一个得到它的人,无一不是在本方世界的岁月长河中留下自己的名字。 秦川见到这些人,有的见过,大部分没见过。 但不知道他是谁的,怕是没有。 其中不乏有虚空幻境众鬼仙真人的后辈。 这次来的以妖族居多,看他目光不是很友善。 毕竟人族的圣人,关妖族屁事。 秦川目光落在国师身上,淡淡道:“国师远来,不知有何贵干。” 国师见到秦川,心里多少有些怯意,可天元神丹在前,哪里容得他退却。 “亚圣公,那天元神丹乃是我奉陛下之命炼制,还请亚圣公归还。” 秦川:“那这天元神丹为何有我的气息?” 国师一时语窒,但沉默片刻,还是道:“亚圣公,如何才肯将天元神丹还我?” 四周的妖族邪道不少。 国师心想,他真要是拼命,这些家伙肯定会趁乱打劫。 千百觊觎天元神丹的妖族邪道一拥而上,你秦川再厉害,怕也落不得好。 秦川淡淡一笑,“国师,你数次与我作对,我都看在陛下的面子上,饶过了你。今日伱还要跟我为敌吗?陛下一意玄修,我是再三劝过,你还要以此物,来蛊惑君王?”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顿, “国师,你说……” “你可知罪?” 其声大如雷霆,轰轰滚滚,震荡四野。 但见秦川虚空迈出一步,出现在更高的虚空中,体内血气奔腾如天河,散发杀机,背负一手,一手朝国师按压下去。 只见雷霆闪烁,雷光起舞,如巨大龙蛇升腾,演化万象。 巨掌携带雷电威能,轰然降下。 轰隆隆! 仿佛一座巨大的太古雷狱,横空出世。神霄道的雷法,几乎被完美诠释,人仙武道的血气轰天勃发。 而且雷霆之力煌煌浩大,秦川更是将神霄御雷真诀融入其中,还有苍冥正气爆发出来,远非普通的雷霆可以比拟。 这一掌轰然降下,实是神霄道和诸子圣道的融合。 谈笑间,斩妖破邪,何足道哉。 真仙风采,展现得淋漓尽致。 一掌镇压之意,甚至不逊色于雷峰塔。 国师仰观秦川巨掌轰落,如仰观宇宙之大。 异象纷呈,化生万象。 无形的仙威,如太古雷狱,使他念头都难以运转。 国师毕竟是国师,生死关头,现出法相。乃是一只纵贯千丈的巨型佛身。 “吾乃西方如来,休得放肆!”无量梵音在虚空响起。 仿佛国师正是西方大佛的显圣。 秦川一掌拍落,如同触犯佛祖。 可秦川一掌,依旧无情拍落。 无数香火汇聚,大佛金身凝实,磅礴浩大的威压伴随佛光朝着秦川而去。 环绕秦川周身的两条火龙发出惊天龙吟,意图震碎侵袭而来的佛光。 佛光稍稍被遏制住,随即那大佛往上拍出一掌,如生万点萤火,汇聚大佛,大佛身体再次膨胀起来,无数金色万字符号飞舞不定,梵音阵阵。 这一片天地全然为大佛气息占据,天上地上,唯有大佛之大,自也显出秦川的小来。 大佛这一掌逆势拍上去,速度缓慢至极,却又不断放大,封死虚空中秦川一切退路,天下地上,再无秦川躲避的余地。 但秦川根本没打算多。 他一掌拍落,迎上大佛逆势向上的一掌。 轰轰轰! 但见雷光中,生出阴阳磨盘,圣德光辉。 在圣德光辉下,一切香火神力,如冰消雪融。 大佛的根基受到动摇。 阴阳磨盘磨灭大佛的金身,使其神力化解。看似强盛的无量佛光,跟秦川轰然落下的巨掌相触碰,实则不堪一击。 武道人仙的血气,更是爆发出来。 击碎大佛金身之余,一掌不停,直接拍中国师昂首的面门。 国师立时被拍得浑身颤栗,现出真身。 乃是一只纵横千丈的巨大蜈蚣,在秦川一掌之下,不断缩小,落在大地上。 轰轰轰! 伴随巨大的爆炸声。 一个巨大无比的雷霆掌印镶嵌进大地里。 里面国师的蜈蚣真身已经缩小到不足百丈,躺在掌印巨坑中。死活不知。 当真是无上真仙风采,负手降妖王。 … … 这一击说来话长,实则发生的时间极短。 “好强的圣道气息。好强的雷法,好强的人仙武道。” “强强强。” 慕容也先混迹邪道修士中,暗自惊骇,他修成圣魔之躯,重生归来,可是见到秦川这一掌,不得不佩服, “这家伙变得更强了。” 国师之能,犹自胜过慕容也先当年,在秦川面前,依旧不是对手。 而慕容也先和秦川交手,也不过是几年前的事,短短时间,秦川的进步比人家闭关百年都可怕。 “这厮都没有修行瓶颈吗?” “元神正道,果非鬼仙、妖修可比。” “怕是本方世界要出一位举世无敌的人物。如古之圣皇,横压一世。” “天下第一仙!” 众人议论纷纷时,秦川两条火龙飞奔而下,灼烧国师妖躯,可火龙一下,国师妖躯立时化为灰烬。 竟是一截木头。 替死神雕。 这是上古大能创造的神物。 能代替一死。哪怕上古圣皇都着过道。 神乎其神。 国师这几年,不知从哪里弄出这一件宝物,在关键时刻保得性命。 国师此刻没有立即回京城,而是直接攀上一株青藤,往本方世界的天庭而去。 这人间不值得! … … 天庭,火德星君、水德星君前来迎接, “国师弃暗投明,可喜可贺。” 国师一脸狼狈,见两位星君姿态殷勤,不免又显露庄严宝相,口喧一声佛号。 “下界那大魔,有翻天覆地之能,诸神莫要小觑了。老僧奉人王旨意,正是来请上天援手。” “人王者,天子也。天帝一向爱护人王,此番岂能坐视人王受辱。还请国师通传音讯,请人王祭天,传达总理山河之意,使小民咸知。” “天庭回来了!” “大善!”国师合十道。 攀上天庭这株大树,他忘掉刚才的狼狈,意气洋洋。 … … 虽然国师逃走,可要不是有替死神雕,此刻已经是冢中枯骨。 众妖邪见秦川强压国师,露出无敌风采。 世间气运就这么奇妙。 秦川本来就势不可挡,击败大梁国师后,更是如日中天起来。本方世界的气运愈发向他倾斜。 “高处不胜寒,看你能嚣张多久。”慕容太师混迹妖邪中,缓缓退却。不敢露出丝毫气息。 得亏他身上有一件掩盖气息的秘宝,丝毫不泄露魔气。 否则今天要走,也得脱一张皮。 秦川见群妖邪退却,没有强行出手,将这些妖邪留下。因为天庭还虎视眈眈。 他要是大开杀戒,天庭肯定会趁乱动手。 麻辣个巴子! 等他去里世界传道之后,道行再进一步。 邀上张天师、天华真人,以及各家各派的老祖,来个十仙结义。先把你这鸟毛天庭给干翻了。 到时候,乾坤四海,还不是他们这些人间的大佬说了算。 以后秦川伙同张天师等人,便号称“十佬”。 天界人间乱不乱,他们说了算。 再将封神榜搞来,大家一起当下棋的棋手,把天庭踢出棋局,九幽邪魔都打成反派。 各家门人弟子,在翻天覆地的杀劫出了事,失掉肉身,便上封神榜。也算进入编制,往后享有一段悠长岁月。 天庭、九幽、妖族,都该整理整理。 目前看来,泰山娘娘麾下的阴曹地府,还是中立。 而且九幽多半对阴曹地府虎视眈眈,想掌控幽冥。其实阴曹地府的战略意义,远远大过天庭。 生老病死,六道轮回,都受阴曹地府的影响。 佛门能在中土站稳脚跟,便是因为地府已经被佛门势力渗透。 否则你光说来世来世! 地府里没人,谁信你? 一个关于杀劫的宏大蓝图,在秦川心里呈现。 泰山娘娘那里,秦川自然是要以拉拢为主。看能不能让婴宁给泰山娘娘养老,实在不行,他亲自上也不是不行。 毕竟泰山娘娘本尊碧霞元君的信仰,可是遍及诸多大世界,往后秦川成了天仙,在对方的本尊面前,也大概直不起腰来。 … … 草原,天狼圣殿。 “老祖,那秦川修行,简直是臻至无迹可寻的地步。那一掌融合圣道、人仙武道、雷霆阴阳毁灭之力,举重若轻。莫说大梁国师,便是如今的我,也没多少把握能接下。”慕容也先有些忧虑地对幽玄老祖道。 幽玄老祖:“九幽那边怎么说?” “我虽然加入九幽,占了玄的位置,但是真正管事的还是天地二人,他们才能真正接触到九幽之主。我这圣魔真身,对上天地二魔,也没有丝毫把握。暂时取代不了他们。” 幽玄老祖:“九幽之主来头甚大,背后还另有其人。而且其修炼掠夺大道,我们和它合作,亦是与虎谋皮。总之走一步看一步。如今看来,秦川当是杀劫最关键的人物,气运之子。” “这么说,我岂不是报仇无望?”慕容也先有些颓丧。 他自少年时,意气风发,罕逢敌手。 直到遇见秦川,差点一蹶不振。 现今和秦川拉锯进一步扩大,使他颇有些颓丧。 他都成魔了,还不是对方的对手。 “气运之子,成也气运,败也气运。他只要受过一次大挫折,气运就会败散,被其他人掠夺分走。” “嗯。”慕容也先点了点头,随即惊疑一声, “九幽之主有新任务。” “什么事?” “他让我们潜入一个叫里世界的地方,替他传播道种。” 慕容也先沉默一会,解释道:“里世界和我们现在的世界,一里一外,构成了真正的大世界。没想到,天地间还有这样的玄妙。” 九幽之主在里世界传播道种,如同从一株大树内部开始腐蚀。 外面是一点都瞧不见的。 一旦功成,整株大树都被侵蚀,再无回天余地。 … … “天元童子,拜见老爷。” 一个身上有秦川气息的道童,在天门书院门口,朝着秦川磕头叩拜。 秦川已经是人仙,对天元神丹本没多少觊觎之心。 只是这童子一身药气,确实能帮他迅速抵达血肉衍生的境界。 “你已经生出灵智来,只是身怀大丹,在杀劫之中,无疑是招灾惹祸。我用得上你一身药气,不如你交付一半于我,往后便做我身边童子,保你杀劫无忧。” “多谢老爷,多谢老爷。” 它一出世,就被人追杀,知道自己的情况很是凶险。 只是交出一半的药气,能换得平安,实在是天大的福气。而且从此在秦川身边,还能有修成大道的希望。 童子天生灵慧,知道此事有利无害。 秦川见状,道:“我也是身在劫中,能提升一分实力便是一分实力。” 他去里世界传道之前,自然能变多强是多强。 之所以没取走全部药气,一来是不想摧毁天元神丹的本源,二来一半足以让他完成血肉衍生的修行。 至于后面的千变万化,已经不是药力所能至。 大成若缺,其用不弊。 天元童子又是因他诞生,秦川自然不可能赶尽杀绝,将其吞噬炼化。 晚上还有两更。 (本章完) 第76章 新世界,人前显圣(4k) 秦川收了天元童子,施展道法,获取天元童子身上的药气。与其说是药气,不如说是一种长生之气。 长生之气,正是血肉衍生修行的关键事物。 时光流逝,转眼就是半年。 半年后,宁采臣等弟子赫然在列。 秦川吩咐婴宁、清清,他会出一段时间远门,但是会留下人仙真身坐镇书院,只是寄托一缕分神,平时不会跟她们有什么交流。有危险时,人仙真身感应到,秦川自然会回来。 天元童子有炼丹的天赋,秦川便把八卦炉的事,交给它来处理。 它还自带了日月乾坤炉来投奔。 融合日月乾坤炉,足以将八卦炉再次升级。 目前秦川的班底大致如下。 有绝世大妖墨蛟,往下是婴宁,清清她们,还有十二弟子,天元童子,黄沙,青云道长,以及黄沙的两个小弟。 尤其是陵州一地,有十分星华,他们修行起来甚是迅速。 且秦川的天门书院有正气歌护佑,遍布正气。 即使吸收域外的星华,也不会受到虚空魔意的污染。 正气天然就能祛除魔意。 何况宁采臣等弟子都是读书人,诚心正意,根本不容易坠入魔道。 安排好自己离去后的事,秦川遁出元神,按照神霄道祖的指示,用元神念动咒语,打开去往里世界的大门。 他元神法身已成,修炼成筋斗云,一纵八千里。 只比猴子的筋斗云,一纵十万八千里少了前面半部分的里程。 这么算下来,他也不差猴子多少了。 吾心甚慰。 修成筋斗云,秦川也不怕遇到危险,而且还可以随时回转外面的世界。只是每次开启通往里世界的天门,十分耗损元神之力。 不到必要,秦川暂时不用回转。 … … 黑沙如海水般翻滚,伴随阴森恐怖的狂风,同时仿佛有无尽的怨魂咆哮,黑沙中没有任何活物,死寂一片,偶尔会从黑沙中泛起白色的事物,如果仔细观察,会看出那是森然白骨。 这是一片沙漠海,又叫做瀚海。 瀚海没有水,只有黑沙,风吹不起,泛着死亡的味道。 天上的星辉在夜间洒落,落进瀚海中,没有丝毫星光反射。 黑漆漆的沙子似能吞噬一切生机。 一艘帆船出现在瀚海中,桅杆是不知名的妖兽骨头,帆布用的是某种巨大妖兽的兽皮,染着不知名的血液,散发出强烈的血气,形成防护罩,抵御瀚海的阴风。 但是这场阴森恐怖的海风比以往激烈许多,其中许多怨魂仿佛实质化,在虚空惨嚎,发出强大的魂体冲击。 怨魂咆哮,还带有极强的穿透力,震得船上的水手几乎昏厥。 猛烈的阴风,吹得妖骨桅杆摇摇欲坠。 这时甲板上的一个水手被一只冲上甲板的怨魂扑倒,跌落瀚海黑沙中。 刹那间,一具白骨从黑沙中浮起。 甲板上的水手来不及悲痛一名同伴的消逝,这是在瀚海谋生,必须面对的事。 既然选择加入瀚海的商船,那就有葬身瀚海的觉悟。 死亡,对他们这群放逐之地的罪民,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瀚海仿佛有邪神存在,一名水手的死亡,好似有些地方的陋俗,将新娘扔进河水,嫁给河神一样。 这是一种供奉。 一名同伴的血肉,换来邪神恩赐,恐怖的瀚海风波平息许多。 大船又在瀚海的黑沙上,稳稳航行起来。 这是瀚海,另一头便是传闻中的大夏。而他们即将回去的地方,乃是一片放逐之地。 唤作罗刹。 夏人将很多罪民,通过鬼船穿过瀚海放逐到罗刹。 那也是世间最混乱的地方。 充满罪恶和血腥。 瀚海的航行极度不安全,他们出发时有一百名修为不错的水手,现在还剩五十个左右,这已经算是比较顺利的一次出海,因为在瀚海中,全船覆没的例子并不罕见。 只是一旦鬼船到达目的地,就有百倍千倍的利益,这着实足以让人疯狂。 而对于水手来说,出海一次获得的利益,亦足够他们奋斗大半生。 亦有许多水手,在抵达夏国后,便失去了回家的勇气,宁愿在夏国当黑户,毕竟很少有人敢于再次去面对瀚海的凶险。 这次风浪虽然平息,可很快天上乌云沉沉。 水手们再度惶恐起来。 那是瀚海最可怕的灾难,天罚。 以雷劫的方式出现,没有目标。 意味着什么都会成为目标。 瀚海里任何事物,都在天罚下,变得不安全起来。 乌云沉甸甸的,许多水手眼中出现绝望的感觉。他们通过乌云清楚判断到,这场天罚,非同小可。 云层里正酝酿着青色的雷电,堪比鬼仙遭遇的第一次雷劫。 这已经是瀚海中很恐怖的天罚了。 “快,快加速。” 船长声嘶力竭的大喊着。 不用船长吩咐,水手们都狠狠地操纵手中的法器,那是类似船桨一般的事物,在神魂念力驱使下,大放光芒。 他们知道唯有在天罚彻底爆发前,闯过这片被天罚笼罩的海域,才能逃出生天。 天罚范围的大小很随机,从天上乌云的大小来看,范围应该不会超过五百里海域。 他们还有机会。 鬼船破开层层黑沙,每个水手都竭尽全力,连船长都亲自上阵,伴随天罚降临,诡异恐怖的阴风再次吹起,鬼船的防护罩出现问题,阴风刮在水手们脸上,登时露出森森的白骨。 甚至有水手眼睛都失去,可是他们一刻都不敢停下来。 这关系到所有人的存亡! 鬼船如离弦之箭,在瀚海中拼命航行。终于一缕星光出现,洒落在鬼船上。 所有水手脸上都绽放出劫后余生的笑容。 轰轰轰! 惊雷落下,劈中甲板,水手们的笑容化为绝望。 虽然他们刚刚逃出天罚的笼罩范围,可是半个船体,受到天雷轰击,鬼船遭到严重破坏。 许多水手还被天雷的余威波及,发出痛苦的哀嚎。 可是此刻顾不得这些,剩下还能活动的水手,都在想办法修补鬼船,可是船体受损严重,无济于事。 鬼船缓缓在瀚海中沉没。 黑色的沙子如水流一样渗透进船体,进一步破坏鬼船。 眼见得一名受伤的水手,来不及逃走,即将被渗透进来的黑沙吞没。 这时水手们永生难忘的一幕出现。 一个巨大无比的拂尘出现,无数尘丝垂落,好似绳网一样将不断沉没的鬼船捞起。 鬼船缓慢升起,居然浮到海面上。 水手们顺着拂尘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到一名道人用背对众生的姿态,手持拂尘的柄端,通过拂尘,拖曳鬼船在瀚海中继续前行。 自拂尘的尘丝,生出无形的力量,将鬼船牢牢束缚住,使其不至于东倒西歪。 他们惊呆了。 纷纷朝着道人的方向顶礼膜拜。 却不知道鬼船在瀚海中的航行竟是何等迅速。 倥偬之间。 鬼船已经冲上一片海岸,稳稳停在海滩上。 通过地形地貌的特征,水手们确定他们回到了罗刹。然后目光再度对焦道人,心里有说不出的忐忑和敬畏。 虚空仿佛生出无形的阶梯,道人从容走下来,没有任何武道拳意展现,更无一丝一毫的神魂念力出现。 他只是平平静静地落在甲板上,淡然立着。 可是一种奇妙的感觉充盈众人心头,仿佛这位是世尊临世,大道之源流。 这当然是很荒谬的感觉。 他们忍不住向秦川再次大礼参拜,连同修为最高深的船长都不例外。 道人微笑道:“贫道秦川,诸位不必多礼。” 在外世界,他是秦子,是圣人再世。 在此地,秦川便是道门天尊,即将布道。 不装逼。 咳咳,不显圣如何能布道? 于是秦川显圣,顺带救下他们的性命。 … … 秦川通过船长和水手们了解了里世界的修行。 依旧是鬼仙和武道修炼为主。 但是没有儒门。 这里的历史从三代的夏开始,一直传承至今。没有经历过诸子百圣的时代。却也有道门佛门,三清神话,皆有流传。 鬼仙和外世界几乎是一致的。 但武道却不一样。 这里的武道乃是以提纯自身的血脉,激发巫血为主,伴随武道的提升,还有种种来自巫血的神通,能与鬼仙的神通道术匹敌。 只是如此修炼出的武道血气,对鬼仙神通道术的克制,也会随之减弱。 此外,激发巫族血脉,能获得很长的寿命。 武圣经过换血,可谓浑身都是巫血,能活上至少千年。 要知道外世界的人仙寿数也不过是五百年而已。 巫是夏民的祖先。 秦川通过救治几位水手的伤势,发现他们身体里的巫族血脉,赫然便是更精纯的人仙之血。 或者说人仙之血是巫血的弱化版? 巫血展示出比人仙更进一步的炼体之道。 其中关于修命的玄妙,与八九玄功不谋而合。 好似八九玄功也是从巫血蕴含的玄妙得过一定的启发。 只是巫血和炼魂之道天然不对付。 武圣身体里全是巫血,神魂也会融入血脉中,即使有无法无念的境界,也不可能出现外世界张天师那样的存在。 神魂是鬼仙造物主,肉身是人仙。 巫是只修命不修性。这是很极端的一种修炼方式。 秦川心里有些奇怪, “巫血的修行方式极端,但潜力一样很大,命道的极致,未必逊色性命双修的元神之道多少。而且不是什么人都适合元神正道的。不过这种命道,大成就者,破坏力确实很恐怖,肉身遨游虚空,怕是域外虚空的魔族都不敢轻易招惹。指不定是谁吞了谁。” 神霄道祖的用意是让他传播元神正道,成为里世界的主流。 这怎么看都像是在扼杀巫修武道。 秦川想起洪荒神话里的巫族,也是修命不修性。 看起来两者颇有关连。 可能都是同一个巫族。 神霄道祖的用意难道是从源头杜绝巫族的死灰复燃? 毕竟洪荒神话里,巫族是战败者。 巫妖大战之后,炼炁士才登上洪荒历史的舞台,成为大赢家。 眼下诸天万界,也是元神正道作为主流。 巫族的修炼体系,显然是异端。 这么搞,好像我是反派似的。 秦川心里腹诽。 可是他仿佛冥冥中听到一个声音。 不想干,那就永远别干了。 好像在威胁他似的。 秦川是怕威胁的人吗? 秦川对船长微微一笑,“贫道自东土而来,特来布道,解化众生。” 他不是怕威胁,而是真心实意要传道,获取圣德。 修道人贵在诚心正意。 自己想要的东西很明确清楚。 不能受外界干扰左右。 秦川对他们讲了一夜道,随即飘然离去。 这些水手年纪大,早已定下修炼的道路,而且身体因为出海,经历阴风,有诸多亏空。即使明白元神之道,也难以修炼了。 秦川只是凭着一段缘法,讲了一夜道给他们听。 不指望他们有所成就。 … … 罗刹只有一座城市,唤作罗刹城。 旁边有荒山,时有鬼哭神嚎,笼罩凶恶的迷雾,生人勿近。 这一日,山上的迷雾消散,显露出一座草屋来。 有道人在山顶讲道。 有樵夫见迷雾消散,山中很快长出竹林,于是将此地称之为竹山。入山砍伐竹林,有时来到山顶,便见得道人。 只听那道人吟着一首歌。 “观棋柯烂,伐木丁丁,云边谷口徐行。卖薪沽酒,狂笑自陶情……相逢处,非仙即道,静坐讲《黄庭》。” 樵夫觉得道人奇怪,与之交谈。 道人也不搭理他。 他倒是将那首非仙即道的道歌记住。 砍柴时,拿出来哼唱。 说来也奇怪,他哼唱后,只觉得身体里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流诞生,随着时间流逝,这气流逐渐壮大。 秦川在山顶暗自一笑。 他对比过,里世界的灵气比外世界浓郁十倍,且时间流速,相差很大。 外世界的一天,居然是里世界的一年。 这件事,让秦川大为震惊。 只是在他里世界呆了多少时间,天劫降临的时间就缩短多少。 否则他肯定在这里苟个……修炼个几千年。 里世界确实比外世界适合元神正道的修行。 但是整个里世界大小,其实也就大梁九州之大。根本没有西域、草原、四海以及遥远的西方大陆等…… 他甚至可以将里世界看做一个九州大小的洞天福地? 或者某个大能开辟的中千世界。 青玉葫芦可以称之为小千世界。 这种规则完备,但是地方不是很大世界,可以称之为中千世界。 樵夫将自己的变化告诉其他人,一传十十传百。 于是陆陆续续有人上山听道来。 感谢掌控唯心的打赏。还有一更会很晚,大家可以明天看。 (本章完) 第77章 有敌来犯,一掌拍死 秦川在竹山讲道,说的是最基本的炼炁法。练的是先天一炁。 他传道的内容,亦很有意思。 秦川并没有随便将天河真法传出去。 而是摒弃所有护道的神通道术法器之类,结合长生道种,悟出的一门长生之法,直指元神。 只要有人按部就班修炼,元神的希望比其他元神法要大增许多。 此法名为青帝长生功。 虽然名字有个青帝,实则跟青帝没啥关系,就是图名字听着厉害。道门编撰功法的名字往往如此。 青帝长生功的内容很纯粹,通篇都是炼炁的内容,修炼出来的真炁精纯无比,不和任何神通道术兼容,并且排斥所有异种的真炁法力。 所以这门功法除了有长生之能外,没有其他附加的战斗技能。 即使修炼到元神,战斗力也很是一般。 因为修士的精力可以全部花在长生上,而且不用考虑战斗,自然不起杀戮心,没有配套的神通,也不会有争竞心,人前显圣。 自然心性平淡冲和。 这样一来,妄念会很少。 元神修炼,最大的就是妄念。 修炼青帝长生功,自然而然就会清静无为。 不这样也没办法。 反正打不过别的类型的修士。 即使自己凭借青帝长生功,悟出神通道术,也比不过人家千锤百炼的神通道术。 因为青帝长生功真炁纯粹,不兼容任何异种真炁和神通道术。 而且真炁本身没有属性,准确的说便是凭一口长生之气,结丹,成元神。 此外,其他人要修炼青帝长生功,便得放弃此前所学。 虽然坑很大,但是长生的好处不是假的。 修炼到最后,也就是一个加强版的唐僧。但是青帝长生功的长生之气,无比纯粹,其他人即使想将修炼者当唐僧肉吃,也不会有任何好处。 反而因为长生之气的排斥性,会和本身的力量产生冲突,彼此消磨。 可谓是除却长生之外,百无一用。 只是有长生这一用,便能使世间之人,趋之若鹜了。 秦川之所以这样传道,也是有所考虑。 他发现这个世界的人十分喜爱争斗,冒险。 杀戮之气弥漫。 圣德不显。 如果传了神通道术,只会徒增杀戮,这对他圣德教化之道,自是没好处的。 至于修炼此法的人,观想的青帝,其实是秦川的模样。 这是秦川传出此法之后的根本法意。 他一个元始,怎么就成了青帝呢? 实在太谦虚了。 秦川不知不觉间,讲道百年。 那个砍柴的樵夫,越来越年轻。 有了示范,其他人愈发深信不疑。 修炼青帝长生功的越来越多。 但是主要集中在平民阶层,因为他们接触不到其他的修炼功法。 … … 罗刹城的城主共有八位,确切的说是由八人轮流担任城主。八人都是罪民后裔,分别是上古八姓——姬、姜、姒、嬴、妘、妫、姚、妊。 如今的罗刹城主叫姬无病。 秦川在竹山讲道,已经有了百年。 青帝长生功早已流传。 直到近些年,青帝长生功的作用愈发凸显起来。 连一些城中的贵族,都开始尝试修炼。 姬无病研究青帝长生功之后,发现无论如何都无法跟自己的功法兼容,他还抓了不少修炼青帝长生功的人试验。 结果依旧是一样的。 “能够长生,却无法修炼神通。这怎么行!”姬无病对青帝长生功的长生效果很是向往,但是没法修炼神通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这青帝长生功是竹山道人传出,他必定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至少能从根源上解析青帝长生功的内容。” “如果他能施展出厉害的神通,那么说明这门功法不是不能修炼神通道术,届时逼他吐露出来。” “如果他没有厉害的神通,那就让他将所知的秘密全部吐露。” “这竹山道人来历神秘,放任他百年不管,他也没其他动作,看来是小心翼翼之辈,正说明了,他即使有点手段,也不会太厉害。” “尖锐的锥子处在囊中,时间一久,就会把囊子捅破。他显然不是锋利的锥子。” “先拿下这个竹山道人,不能让其他家族捷足先登。” 姬无病做过一番判断之后,得出对自己最有利的结论。 既然青帝长生功确定有作用,那就去把对方拿下。 即使对方可能驱除了竹山那可怕的迷雾,但大有可能是带了什么克制迷雾的法宝。 不是本身有多少实力。 真有实力,直接来罗刹城传道了。 他们到底是放逐之地,比不得大夏藏龙卧虎。 这都不敢来。 明显是底气不足。 “无论如何,优势在我这里。” 姬无病十分相信自己的判断。 而且身为罪民后裔,他很有冒险精神。何况姬无病本身已经修炼到武圣的境界,遇上鬼仙也不怕。 对方能是真仙不成? 为了以防万一,姬无病还召唤了自己的坐骑。 乃是一只拥有金翅大鹏血脉的金鹰。 已经修炼到化形的地步,可以说是一只大妖。 虽然是他的坐骑,两人关系也是以兄弟相处。 姬无病脚踏金翅大鹏血脉的金鹰,虚空排开气浪,声势浩大,几乎将竹山的竹子尽数吹倒。 他直接来到竹山之巅,脚踏金鹰,负手而立,神情不可一世。 此刻秦川正在讲道。 “你便是竹山道人?” 秦川没有理会,继续讲道。 其余有人见势不妙,悄悄溜走。 还有好心的听道弟子,道:“老祖,那是罗刹城的城主,有武圣的修为,莫要得罪了。” 姬无病见秦川不回答,以为他心虚,愈发声色严厉, “道士,速速回我的话。” “聒噪。” 姬无病勃然大怒,“你说什么?” 秦川没有回答,拍出一掌。 就是这么轻描淡写的一掌,拍出来后,化为蕴藏无穷雷电的巨掌,将姬无病连同金鹰一同拍在地上,化为血泥。 简单、直接、干脆。 所有听道的弟子都惊呆了。 原来平淡温和的老祖,居然是如此的强大可怕。 一位武圣,轻轻一掌就连人带坐骑给拍死了? 这难道是传说的真仙。 “弟子,拜见仙尊!” 有些跑路到山腰的弟子们,回首见到这一幕,纷纷震撼不已。连忙扶起身边倒下的竹子。 “哎呀,这竹子倒了,我是来扶一扶的。回去继续听课了。” 可是秦川却停止讲道,一路下山。 讲道百年的竹山道人下山了! 道士下山! 秦川一路走到瀚海边上,看着仿佛无边无际的瀚海。 身后有众弟子跟随。 秦川走入瀚海中。 “自认心若冰清,天塌不惊者,可跟我走出瀚海,悟道红尘。”玄音扩散,波及罗刹三千里地界。 而后面跟随的弟子看见秦川一点点沉没进瀚海中。 都不禁大惊,为其担忧。 可是转念一想,老祖可是仙人,怎么会轻易死在瀚海里。 果不其然。 片刻之后,瀚海里生出无形的力量,硬生生将黑沙挤开,分出一条通道来。 只是没有露出海底,而是一条容两人并行的通道,高不过一丈。 还是有胆大的弟子走上去。 他们心境平和,果真没有下坠进入黑沙中。 于是有刚才在山中见到姬无病过来后,立即逃跑的人,纷纷跟上。他们已经错过一次,不肯再错。 想要成为第一位追随老祖走出瀚海的人。 一踏上通道,果然有无形的力量将他们托举起来。 这些人陆陆续续全部走上去,看着老祖离得很远,纷纷大踏步追赶上前。 可是跑着跑着,忽然发觉不对。 他们心浮气躁,居然从通道里陷入瀚海中。 渐渐地,一具具新的白骨沉浮在黑沙里。 “老祖说过,心若冰清,天塌不惊者,方可相随。” 看着一具具白骨,其他弟子不免摇头。 刚才这些人被姬无病吓到,直接逃跑,足以说明心性有问题。但凡有点良知,都该提醒老祖一句,而不是自顾自跑路。 老祖没要求他们同生共死,可做人不能没一点良知。 死得不冤。 他们心里隐隐生出一种叫致良知的感悟。 后面还有不少人赶来,玄音涤荡。 有了前车之鉴,不是自问心若冰清,天塌不惊者,根本不敢上去。 起初跟随秦川走进通道的弟子,俱是在青帝长生功上有了造诣,且心性不错,自然能做到心若冰清、天塌不惊的地步。 这对青帝长生功入门的弟子而言,并非什么难事。 其实这门功法,越是修炼,越是心性淡然。 因为这门功法没有争斗的法门,自然是无争竞,恬淡延生。 … … 过了百多年,当初秦川救的水手们,大都化为一抔黄土。连船长都不例外。 唯有一个水手,听了秦川讲道后,生出长生之心。又去竹山听过道,自废从前所学,修炼青帝长生功,然后参加了一次鬼船,以毕生积蓄在大夏安稳落户。 他时常来到瀚海边,回忆过去。 然后这一日,看到有人居然肉身横渡瀚海,大吃一惊。 待得那人走近。 “是那位仙人!” 水手顶礼膜拜。 秦川走上岸,摸了摸他头顶。 “既然有缘,跟我走吧。” “仙人抚我顶,结发授长生。”水手的脑海里,响起一句他从未听过的诗。 于此时此刻,无比贴切。 这章短了点,白天会补回来。 (本章完) 第78章 天外一剑,横扫西荒(4k) 秦川来到大夏的土地上,寻了一座荒山,继续传道。 眼下大夏朝早已四分五裂,有国无数。 大曰邦,小曰国。 夏便是邦,名义上统御诸国。 只是远非从前之盛。虽有帝号,却地方只有方圆千里,如今最大的南方楚国,早已地八千里,实力雄厚。 秦川所在的瀚海边缘,虽是夏人的文化笼罩范围,实则边远,被中原正统夏人视之为西荒。 西荒往西过了瀚海,便是罗刹。 视之为鬼国。 航行瀚海的船只称之为鬼船。 罗刹盛产一种太阴神石的东西,对鬼仙大有帮助,用以修炼、炼制法器……种种妙用无穷。 正是因为有这种奇物,才有许多鬼船前仆后继越过死亡瀚海,抵达罗刹。罗刹也是靠鬼船补给罗刹之地没有的物资。 秦川以大神通在瀚海分出一条通道,许多罪民后裔跟随走出。 他们这才发现,夏国衰落,即使归来夏地,成了黑户,只要不进入中土腹心之地,也是无人关心的。 可这样的事,没有水手跟他们说过。 而罗刹城的八大家族,更隐瞒着这个消息。 但是秦川开辟通道,在此前又一掌拍死城主姬无病和金鹰妖王,使得八大家族不敢阻拦。 通道持续了七日,方才收拢。 瀚海又称为死亡绝地。 七日间,许多罪民后裔跟随出来。 因为无依无靠,自然朝秦川聚拢。 秦川在西荒寻了一座荒山继续讲道,跟随他修行青帝长生功的人越来越多。青帝长生法修行日久,争斗之心日益淡薄。 久而久之,山中长出许多清竹。 且听道众人,愈发六根清净,因此秦川讲道岩石的旁边,生出一根清气满溢的清竹来。 本是普通青竹,因为受了六根清净之意,并长期在秦川旁边受道意熏陶,成为天地灵种。 倏忽间,十年过去。 竹山下听道的人越来越多。 而西荒之大,本有一个蛮神教,势力颇大。 见秦川在此非法传道,动静颇大。 于是派遣了蛮神教七老之末的七长老过来,意图驱赶秦川离开。 他们得到消息,说秦川在十年前击杀过罗刹的城主,那城主有武圣的修为。 可是根据蛮神教调查,秦川传道的青帝长生法,根本没有攻击战斗之能,而且竹山清净无为,怎么看都不是喜欢杀伐的修炼者。 这样的修士,在修行界最容易受欺负。 而且蛮神教还试探性派人欺负杀戮那些竹山听道的弟子。 这些人虽然有反抗,可战斗力实在不敢恭维。 蛮神教自是不信秦川有什么神通。 既然开山传道,却不传弟子们护道之法,这道岂能久远? 竹山道人真有灭杀武圣之能? 真的吗? 蛮神教的七长老第一个不信。 他在教内威望不高,正需要杀鸡儆猴。 竹山道人在西荒非法传道,蛮神教若是一直坐视不理,那些往来商旅,以及治下的蛮民,谁还交保护费? 七长老有显圣的修为,带着手下一众精锐的教徒,来到竹山。 “兀那竹山道人,你在西荒传道,可曾问过我蛮神教答应没有?劝你好生识相,交出功法根本,入我神教,不失一神使之位。” 有七长老手下的神使大声劝降。 神教弟子们纷纷取出法器,阴煞之气,如乌云汇聚,压迫竹山。 气象十分恐怖。 而山中不少听道弟子,受过蛮神教的欺压。 见得蛮神教杀来,既是气愤,又是胆怯。 他们有些是新加入的,虽然听道友们口口相传,说老祖有惊天动地的手段,能灭杀武圣。 可是修炼青帝长生功,深深明白,他们并无什么战斗力。 只以为那些师兄,不过是安慰他们。 但是他们出身底层,有功法修炼就不错了。 青帝长生功既能养生延年,多少还能让他们力气大一些,五感敏锐,甚至据说有师兄修炼百年,已经能放出神识念力,战斗力堪比修炼十年的鬼仙修士。 可大祸当前,哪有百年时间给他们继续发育。 阴煞云层遍布。 他们也逃跑无路。 若是能加入蛮神教,他们早就加入了。 正是没有出路,才来老祖座下听道。 难难难! 唯有一早跟随秦川的弟子们,见识过老祖分海的神通,心中淡定。 山中弟子们,心态各一。 那蛮神教教徒们见秦川不敢回应,愈发猖狂。 七长老使了个眼色。 就有一个修成阴神的神使带着招魂幡冲上去。 一时间阴风大作,鬼魂飘荡。 好好一个清静无为的道场,变成鬼蜮一样。 这时讲道的秦川停止讲道,挥了挥衣袖。 袖里一条火红的巨龙飞出,将那神使连带法器一烧。 法器立时损坏,神使直接化为灰烬。 那火龙还不停留,冲上云层,将阴煞云层烧了干净。 “太阳真火!”七长老大是惊骇。 他转身要跑。 忽地地龙翻滚。 地面早成一片地煞火海。天上太阳火龙封锁虚空。 太阳真火、地煞玄火,将四方上下完全围堵,虚空无路,入地无门。 堂堂蛮神教七长老,一位显圣的修士,活活被天火地火烧死。 秦川这九火神龙,经过百多年修炼。 早已到了两次雷劫的鬼仙真人的威力,而且因为是道术显化,根本不怕死亡,打起来,甚是悍勇拼命。 哪里是一名区区显圣修士可以抵挡住。 煞火汹涌,很快留下一地白骨。 有天地灵气血肉精华散入竹山中,一山清竹涨势愈发可人。 … … 蛮神教。 “七长老死了。” “两条起码有鬼仙真人气息的火龙护道。” “这人什么来历。” 蛮神教的三长老一脸的贪婪。 两条鬼仙真人级别的火龙,看来就是那不修神通的竹山道人最大的依仗了。如此护道神物,落在不知杀伐之道的竹山道人手里,简直是暴殄天物。 大家为七长老默哀三个呼吸。 以致敬意。 然后陷入对两条火龙的讨论中。 他们一直认为,如果获取两条火龙的控制权,那么蛮神教就能走出西荒,吞并离他们最近的秦国,将来能一举问鼎中原,也未可知。 楚国八千里地,就问鼎过中原。 他们西荒加上秦国,也不差多少。 何况中原五百诸侯国,小国林立,欺负起来不难。 眼下过个一年半载,便有小国被吞灭的消息。 大国征伐,一年灭两三个小国都是寻常。 谁不想取代夏,成为新的统御诸国的大邦。 蛮神教对两条护道火龙势在必得。 “竹山道人修炼青帝长生功,本身的战斗能力不高,我们只要想办法拖住火龙,近身拿下他,那就能逼迫他交出火龙。” “五长老言之有理。” “可是该如何近身?” “先让普通弟子假装上山听道,然后使用傀儡道兵,出其不意。”六长老抚须道。 傀儡道兵乃是用厉害的修士神魂配合机关傀儡术,炼制成的傀儡道兵,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整个蛮神教也就三个显圣级别的傀儡道兵。 最厉害的那个有接近鬼仙的实力。 “六长老所言大善。” 他们于是加紧时间准备,然后派出一个普通弟子,上山听道,伺机发难。 众蛮神教长老埋伏在数百里外,等待消息。 一旦得手,就一起杀上去。 他们不敢分开,生怕谁捷足先登,控制了那两条火龙。 尤其是大长老。 现在大家敬他是大长老,可若是让别的长老取得两条护道火龙的控制权,估计直接就蹬鼻子上脸了。 蛮神蛮神! 自然是以蛮力为尊。 谁拳头大才叫大长老。 年纪大,拳头不行的,只能叫老匹夫! … … 秦川正自讲道。 一个新来的听道弟子,使了好处,拿到一个靠前的位置。他讲道关键时刻时,那听道弟子爆起发难。 三个显圣级别的道兵出现,直接打出绝命一击。 一时间,天地变色。 秦川不疾不徐,挥出一拳。 三个道兵登时成为破烂。 至于出手的蛮神教弟子,直接被听道众弟子群殴解决了。 他们欺负不了蛮神教的厉害人物,对付一个普通弟子,还是绰绰有余。 秦川微微蹙眉,然后淡淡说了一句, “青玄剑,去把他们解决了。” … … 蛮神教众长老弟子还在等待回信。 忽然间见天空泛起一阵清气。 “大长老,那里面是什么?” “好像是一把剑。” 一剑从天外飞下来。 这是秦川炼道之宝,又跟随秦川百多年,常年受到元神祭炼,天河法浇灌。 过些年,甚至能和秦川一起渡天劫。 不错,法宝也能渡天劫。 渡过三次天劫,便可以为后天灵宝。 但仅限于这种炼道之宝。 天河真法的元神法力雄厚绝伦,怕是诸天元神法中,都少有能与之匹敌的。居然让秦川能同时祭炼春秋笔、青玄剑作为炼道之宝。 当然,这两件宝物,本身就根脚非凡。 原本的本质,多半也是灵宝级别。 只是受损跌落境界。 如今跟随秦川,不过是修回本来面目而已。 青玄剑杀入蛮神教众长老弟子中。 剑光分化,剑气雷音。 隐然间有周天星斗显化。 原来秦川这百年来,讲道的同时,顺便推演出周天星斗剑法元神级数的剑法了。 他还有更厉害的两仪微尘剑。 其以阴阳道德为根基,有一威力绝伦的杀招。 秦川取名为两仪灭道剑。 但还没有完没创出来。 剑光如潮,雷音轰鸣,星光流动。 六长老跑得最快,可是没有剑气雷音快。 瞬息间被一只分出的剑光刺中天灵盖,顿时脑袋粉碎,连阴神都给绞灭。 大长老暴喝一声,身上显化出蛮神法相。 一个顶天立地的蛮神出现。 好似有移山倒海的神通。 其他长老纷纷现出蛮神法相。 一时间六个蛮神出现,如同六个能搬山的巨灵神似的。 蛮神法相纷纷出手,轰击青玄剑。 青玄剑顿时将分化的剑光收拢,合成一剑,朝最厉害的大长老斩去。 任他几路来,我只一路去。 轰! 大长老的蛮神法相,在青玄剑的剑气雷音下,不堪一击。 轰! 轰轰轰! 无数神通道术法器打向青玄剑。 根本不顾忌大长老。 各大长老知晓,顾忌也没有用。 牺牲一个大长老,让大家降服这件法宝。 对大长老而言不值得,对他们而言大大值得。 大长老强行受了青玄剑一击,五脏俱碎,阴神破裂。 还没来得及宣泄怒火,法器道术洪流赫然而至。 连同他和青玄剑一并淹没。 大长老死不瞑目! 但是青玄剑依旧杀出洪流,剑光纵横,无物可挡。 有长老受不了,终于逃跑。 还有许多弟子一哄而散。 青玄剑剑光沉凝,逐个击破。 而且剑光之快,根本不是那些长老弟子可以相比的。 逐一击杀后。 不过一刻钟。 整个蛮神教,余下的六大长老,全数覆灭。 这一役,青玄剑横扫西荒蛮神教。 竹山道人之名,震动西荒,声名远播到了秦国。 由于竹山道人仅凭护道火龙和护道法剑,就灭了独霸西荒的蛮神教,使其杀生之名,不胫而走。 连竹山道场,都被好事者称之为杀生道场。 另外,还是有许多人认为,竹山道人不过皆护道火龙和法宝之威逞凶。 如果能偷袭,杀死竹山道人,那法宝飞剑,护道火龙,都是他们囊中之物了。 可是也有竹山弟子传闻,竹山道人一拳轰灭三个显圣级别的道兵,而且将威力局限方圆丈许之能。 神乎其神。 “怎么可能。” “武圣都不可能一拳轰杀三个显圣的傀儡道兵,而且拘束威能在方圆丈许。” “人仙都怕是有些勉强。” “照竹山流传的说法,这竹山道人还是人仙不成?” “人仙?哈哈哈,中土藏龙卧虎,也没听说有几个人仙存在。竹山道人若有这本事,何必从罗刹走出,只到了这边陲蛮荒之地传道。” “罗刹城主确实死了,但应该是被竹山道人用宝物害死的。竹山道人应该是从瀚海得了奇遇。” “瀚海疑似为荒古时代一个神兽尸骸所化,竹山道人应该是发现了神兽留下的宝藏。” “那神兽怕是有天仙级别。” “竹山道人就是一个活的修行宝藏。” 一时间竹山宝藏之事,传遍西荒,甚至到了秦国和中土…… (本章完) 第79章 秦子入秦,道德真言出(4k) 秦国大殿之内。 公族卿族汇聚一堂。 “近日有关竹山道人的流言,诸位怎么看?”秦国的国君赢孝一身简朴,仿佛种庄稼地的农民。 “竹山道人杀罗刹城主,灭蛮神教,这些事情都是真的。近日以来,国中多有流言,说竹山道人本身实力不强,全仗了一身外物,若谁得了他的宝藏,足以称霸天下。臣以为,当彻查流言来源,传播流言之人,用心险恶。欲陷我秦国于万劫不复之地。”秦国的公族公子白出列。 “臣附议。” 大殿里众臣纷纷附议。 认为背后有阴谋。 要么是针对竹山道人,要么是针对秦国。 传播流言之人,用心险恶。 即使竹山道人真是仰仗外物,过往战绩做不得假。秦国国大,却不能平西荒,灭蛮神教。竹山道人却能为之。 当此大争之世,最重要的便是清醒。 秦国在赢孝继位之后,短短数年间,君臣同心,国君一声令下,愿为之移山填海,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因此每一道政令,赢孝都会在朝会里,经过反复讨论,确定风险和利益,才肯慎之又慎的地将其颁布下去。 在竹山道人的流言这件事上,朝臣很快达成共识。 竹山道人很厉害,不可轻易招惹。 流言背后有阴谋。 赢孝见众臣达成共识,问公子白,“赢白,那你觉得我们当如何做?” 公子白道:“竹山道人传养生之道,其法清净无为,乃有道之士。我大秦锐意进取之时,正当求访天下贤才。臣,恳请君上亲身前往竹山,请竹山道人入秦,为之供奉。” “妙啊。”大臣们纷纷喝彩。 但是有大臣担忧,国君万金之躯,岂能远离国土,前往西荒。 万一竹山道人动起手来,他们能护住国君? 有大臣建议,派重臣前往请竹山道人入秦。 还有人指责公子白,鼓动国君离开国土,其心可诛。 赢孝将话题止住,“寡人早有此心,赢白之言,便是寡人的意思。寡人岂会怀疑他。他这样说,正是心中无私。往后朝中,不可再有此等诛心之言。君臣相疑,大秦何时才能东出。” 他于是将国政委托公子白,轻车简从前往竹山。 以一国之尊,相请竹山道人入秦。 大臣们纷纷感慨,君臣之不疑如此,大秦安能不兴盛。 … … 竹山。 “秦公想请贫道入秦传道?”秦川微微惊讶,没想到流言四起的时候,秦国国君居然轻车简从,想请他入秦传道,将他供奉起来。 赢孝:“寡人见真人传道,恬淡延生,不喜争竞,敢问真人,是否有平息天下纷争之意?” 秦川微微一笑,“国君此言何意?” 赢孝:“寡人继承秦国国君之位以来,无日不想着秦国东出之事,期待混同宇内,止息天下纷争。寡人之心,亦与真人传道之意,不谋而合。还请真人教我,如何平息纷争,混同宇内。” 他自信从青帝长生功看出秦川罢息纷争之意。 秦川:“使天下平定,乃是大功德之事。既然国君有此意,贫道便有话说。天下诸国纷争不休,全然败在封建二字。” “封土建国,乃天下旧制。沿用至今,其弊大矣……”秦川继续徐徐说道。 他言谈间,将封建论的论点融合里世界的格局和历史重新阐释。 不知不觉间,有紫气在竹山显现。 诸子之道,在此显化。 秦川早知此世无诸子,那他就是诸子化身。代替传道。 里世界依旧是封建制度。 他已经传下元神之道,完成对神霄道祖的因果。那就该做圣人该做的事了。 替诸子百圣传道,其中圣德,岂会少了? 正是他有如此定计,才杀罗刹城主,灭蛮神教,扬威夏邦。 而那些关于他的流言,秦川岂会没有耳闻。 他体察到,这个世界还有一股股针对他的暗流。 只是没想到暗流之下,秦国国君依旧保持清醒,前来拜山,求贤之心若渴。秦川自是顺水推舟。 昔有荀子入秦,今有秦子入秦。 昔有老子出函谷关,紫气东来三万里。 今有秦子入秦,紫气西来…… 他是尊敬太清老子的,就不跟太清老子比紫气的长短了。 大道之论,不在长短。 秦川对秦国讲封建论,明郡县制。 这些理念,中原诸国有尝试过,但没有秦川说得那样系统明白。赢孝锐意进取,天纵英明之辈。 比梁帝不知高到哪里去。 一点就透。 赢孝也由此知道了竹山道人姓秦,虽是道士,也是上古隐士那样的人物。乃是贤者。 赢孝尊称为秦子。 秦子之秦,岂非秦国之秦。 秦子入秦,乃是天命也。 赢孝认为是祖宗显灵,求肯上苍赐下秦子这样的人物。 赢孝一路殷勤,请秦子入秦,有紫气相随。 到了一条宽广无比的河流。 赢孝早教人备下船只,准备渡河。这时候,一只渔船靠近,乃是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 秦川认得出,乃是他当初结发授长生的鬼船水手。如今在通天河摆渡,人称河上公。 河上公在通天河素有贤名,国君素来求贤若渴,秦国的护卫便没有阻拦。 “老祖东入大秦,弟子想请老祖留下真经,弟子整理注释,使后世之人,莫忘老祖之道,曲解老祖传道之意。” “河上公注解老子道德五千言?”秦川想起一个典故,没想到在这个里世界中,同样会有类似的事发生。 让他留下真经。 岂不是又和老子西出函谷对关尹子留下五千道德真言重合? 此方世界虽有道门,却无老子的道德经。 那些道门鬼仙的道经,并非此方世界之物,因为没有道德经作为纲领,以至于这方世界的道门分裂比外世界还要严重许多。 秦川淡淡开口,“你既与我有缘,有心弘道,我便将五千道德真言传与你,伱且听好了。” 不等河上公再开口。 有宏大之音响起,涤荡天地。 通天河水都泛起波澜,似有怒意,似有赞叹,似有不甘…… “道可道,非恒道;名可名,非恒名……” “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 “为学日益,为道日损。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无为而无不为。取天下常以无事,及其有事,不足以取天下……” 五千道德之言,在宏大之音下,一一显现出来。 天地间飘荡起无数黑白之气,融入秦川的身体里,同时化生出一身黑白流转的道服。 天上还有玄黄功德。 文气大盛。 震动世界。 赢孝听到五千道德真言,心中大有明悟。 秦子跟他说郡县制,变法图强,可那是打天下的事。 现在五千道德真言乃是治理天下的事。 其实这是秦川总结天汉的经验。 天汉继承秦制,可统一之初,用黄老治国,乃是天下纷争许久,刚刚统一,不能太过耗损民力,导致民怨沸腾。 以黄老镇之以静,才能缓缓消化。 不过此方世界也不能照本宣科。 秦川只是提供黄老道经,并不做评论。 让赢孝自己去悟。 毕竟治国的不是他。而是赢孝。 他其实想着,若是赢孝修炼青帝长生功,得道长生,不知会带来什么样的气象? 秦国统一天下,能传多久呢? 赢孝听得如痴如醉,并不知秦川的心思。 河上公同样如痴如醉。 他从其中见自己,见天地,见众生。 老祖对天地自然之道、人道的见解,远远超乎他的想象了。 “当真是大道玄音。” 五千道德真言听完,河上公深深赞叹。此后他游览齐地,成为开创方仙道,统合道门,奉秦川为此方世界的道德天尊。 … … 夏京,帝陵之中。 九幽派人进入里世界传道,化名幽冥教。 慕容也先为教主。 宇宙二人为护教法王。 三人俱得了九幽之主的恩赐,进入里世界之后,实力比原来更上一层楼。 他们暗自传播幽冥教,在各国高层流行。夏人事死如生,故而幽冥教的教义很受欢迎。 但是中土道门佛门依旧有高人存在。 他们在中土传教没有名目张胆,而且发现秦川比他们还先到。 于是放出流言,想要祸水东引。 没想到秦国作为西荒最近的大国,并不上当。 反而国君亲自上竹山亲自迎接秦川,进入秦国传道。 西陲之地,确实不受中土重视。 慕容也先认为大夏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定下中心开花的策略。 现在看秦川留下五千道德真言,在秦国公然传道,心中悔恨不已。 五千道德真言乃是公开的,里世界的道门同样大有受益。 对秦川的敌视感减弱许多。 而且秦川已经和秦国合作,其他道门没必要为了蛮荒之地的利益,跑去招惹秦川。 秦子之名,便轰传大夏诸国。 但是秦川的路,他们走不了。哪怕慕容也先知晓五千道德真言,甚至诸子百家的经文,也不敢传道出去。 那样置九幽之主于何地? 九幽之主要的是同化整个里世界,将其吞噬。 其掠夺道种霸道无匹,容不下诸子百圣的道统存在。 所有道门、佛门。 包括秦川立下的诸子百圣道统,黄老之学,通通都是幽冥教的敌人。要不是如此霸道,慕容也先和宇宙二人,也不会偷偷发育,准备支持夏邦,重振朝纲。 夏邦的体制,和草原部落类似。 所以慕容也先上手容易,准备慢慢转到明面上来。 幽冥教确实能让人死后的鬼魂保留很长一段时间。 而且里世界是没有阴曹地府的。 能保留鬼魂之身,让许多贵族王公颇感兴趣。甚至夏邦的公卿里,已经不乏有家主以鬼身的方式,继续统领家族。 夏京内外,渐渐人鬼混杂。 人鬼莫辨! “玄,那个秦川对我们的威胁很大,你的计谋不成。他还成了秦国的上宾,我们该如何解决他?”宇开口询问。 慕容也先比他们两人要厉害一点,而且有和秦川交手的经验。 九幽的核心其实只有天地二人,其余人都是凑数的,随时可以找人替代。 “你们不了解此人,这人便是天地二位首领来了,都很难解决。可惜我们不能随时出去,只能通过祭祀的方式,让天地二位首领继续派人进来支援。另外,我们多发展几位大国的国君进入幽冥教,让他们通过香火祭祀的方式,实力迅速增长。” “早该这么干了。楚国好幽鬼,我和宙打算去楚国发展幽冥教。而且楚国地方广大,一旦被我们占据,再对付中土的道门佛门就容易许多。” “不错,这些道门佛门,都是精义残缺的。他们也应该是天外势力渗透进来的。可惜精义不全。没有四次雷劫以上的人物存在。但是道德真言一出,他们说不得有人能领悟大道,冲击第五次雷劫,给我们造成天大的麻烦。” 第五次雷劫在外世界也是不能招惹的存在。 因为这类人物有个特征,那就是领悟至诚之道,可以前知。 哪怕遮掩天机,一旦涉及自身安危,便没法蒙蔽,可以提前预感。所以到了第五次雷劫,就很难被杀死。 除非布下必杀之局,让对方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否则必然提前感应逃走。 当然,这种感应,一旦离开土生土长的本方世界,就会失去效果。 只是五次雷劫的鬼仙真人,还不够格能离开本方世界。 而且没有证得天仙,哪个修士会想着离开出身世界,去遨游星河大千? 天仙遨游星河,那也是为了找寻渡过天人五衰的机缘。而不是闲得慌。 不过他们成为九幽之主的手下,力量还能提升,只是想成为天仙也不可能。但聊斋世界,道途断绝。所以这一点没什么影响。 何况要修成天仙,正常的一方世界中万年内,也只有寥寥可数的人,有这个成就。 聊斋世界的荒古时代特殊,也不过翻了两三倍而已。 那些人都可以说是本方世界的万古人杰! 所以别说宇宙二人,便是慕容也先都没有如此奢望。 宇宙二人去南方楚国传教。 慕容也先留在夏京的帝陵中。 他们带进来一口九幽神棺,现今已经长出许多红毛,那是九幽之主对里世界的侵入越来越深了。 等到信仰积蓄到一定程度。 九幽之主的化身便可破关而出。 起码有七次雷劫的鬼仙造物主的实力,足以横扫里世界。 生病了,今天先欠一更。看明天精神能不能好点补上。 (本章完) 第80章 秦子辟道,制天命而用之(4k) 秦川来到秦国,没有做供奉,而是担任了秦国学宫的祭酒。此世虽然没有诸子百圣,然官学由来已久。 其实原本历史的地球,官学同样悠长。直到夫子之后,私学才真正兴盛起来。 夫子门徒三千,七十二贤。 从某种意义上是一个势力颇大的组织,游离于官方之外。 其中各行各业的人都有。 依托于孔子。 当时士族和平民的界限划分开始不明显。 论语记载“颜渊死,颜路请子之车以为之椁。子曰:‘才不才,亦各言其子也。鲤也死,有棺而无椁。吾不徒行以为之椁,以吾从大夫之后,不可徒行也。’” 颜渊便是颜回,乃是夫子最得意的弟子。他死了之后,同样是夫子弟子的颜回的父亲颜路,去寻找夫子,想让夫子将马车卖了,给颜回买椁下葬。 椁原本是贵族下葬才有用的东西。在夫子那个时代,即使没有贵族身份,也可以使用了。 而夫子没有答应颜路的要求,说他的儿子下葬,也没有椁,而且颜回虽然是他的徒弟,却不是他的儿子。最后还强调了,他现在的身份,是不能出门没有马车的。 由此拒绝了颜路。 夫子的仁,不是优柔寡断的仁,而是合理范围的仁。反对慷他人之慨。 比如著名的以德报怨,夫子对此的态度是不抨击,而对以怨报德,则是强烈批判。 又如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夫子是支持在得不到正确的司法援助时,以私人的身份,得到正义的伸张。 秦川在学宫讲学,以仁义入手。 秦国虎狼也,一统天下是其宿命所归,但是难以长久。 济之以仁,如阴阳相济,就可持续性发展了。 但秦川的仁,却着重于外王,由外王而内圣,徐徐图进。 秦国的公子白前来学宫听讲, “秦子,不知何以为天命?”公子白发问。 里世界内,自大夏立国以来,“天命”是被作为人格神看待的。 所以夏人事死如生,犹敬鬼神,如今也没有根绝人殉。 其实人殉在地球历史上也时有反复,譬如明朝便采用了人殉的方式,直到堡宗时才真正废除。 而堡宗废除人殉的原因,并非为了后人,展示仁义,而是为了自己心爱的女人。 人殉是天命人格神色彩的体现。 以人为祭品,祭祀天道。 苍天之下,人皆为刍,而君权来自天命,自然对世间万物有主宰力。 夫子之道,在于淡化天命的色彩,于是提出亲亲之情,仁德的概念,夫子之后,更是谈起了心性,从而解释天命。 而秦川此时的传道,采用荀子的说法。 不是解释天命。 而是“制天命而用之”。 如此才能真正打破对天道的敬畏,让圣道不再成为另一个天道。 否则秦川走后,圣道又是天道。 他不是白来了。 这也是秦川对心学之道的一个补充。 心学成为主流时,心学便是过去的理学。 这种大势是无可逆转的。 秦川便捡起荀子的学问,制天命而用之。这才是人道的精髓。 人道与天道的对立,根由便在此。 朱子虽然以理学化天命,但也试图打破天命的束缚,将其采用,只是意愿不是很强烈。 他曾有一首诗: “昨夜江边春水生,艨艟巨舰一毛轻。 向来枉费推移力,此日中流自在行。” 艨艟巨舰能自在行,岂非制天命而用之的体现?只是朱子没有明言反对,表意是夸大了天命无可阻挡的力量。 但这首诗实质的内容就是人造了艨艟巨舰,怎么也无法靠自己的力量推动,可借助天地的力量,便可以了。 这股力量不是乞求来的,而是格物致知来的,深明万事万物运行的规律后,借用法则的力量来的。 秦川参悟大道,便是要借用大道的力量,最后化入大道,合大道,再凭自身的意识驱使大道。 要做到最后一步,光是想象都是很绝望的事。世间之事,岂有难而不做的?因此秦川有了这个目标,便不会为其困难而退缩。 秦川回答公子白,“列星随旋,日月递炤,四时代御,阴阳大化,风雨博施,万物各得其和以生,各得其养以成,不见其事而见其功,夫是之谓神;皆知其所以成,莫知其无形,夫是之谓天。” 公子白乃是秦国公族学问最渊博的,他不由震惊。 秦国虽是虎狼之国,却也敬天法祖,畏惧天命。 此刻他听到秦子话里话外的意思,竟然是天为自然,没有理性、意志、善恶好恶之心。天是自然天,而不是人格神。他把阴阳风雨等潜移默化的机能叫做神,把由此机能所组成的自然界叫做天。世界的生成不是神造,而是万物自身运动的结果。 这是彻底将天命的神秘性、变幻莫测的特质,将其否定。 公子白有些难以接受,这对他的世界观冲击太大。他道: “那天命无常,又该如何解释?” 天命无常,则是天命人格神化的一大特征。事物有自己的规律,可天命有人格的特征,才会如喜怒之无常。 故天命无常。 秦川淡淡开口:“天行有常,不为圣皇而存,不为暴君而亡。应之以治则吉,应之以乱则凶。” 秦川顺便还借此批判了宗教鬼神之事,认为自然的变化与社会的治乱吉凶没有必然的联系。认为祭祀哀悼死者的各种宗教仪式,仅仅是表示“志意思慕之情”,是尽“人道”而非“鬼事”。 近来幽冥教渐渐渗透秦国,公子白也有所听闻。 幽冥教便是符合诸夏事鬼神的主流思想。 诸夏便是夏封土建国的诸国,受夏国的礼法,称之为诸夏。 而实力最强大的楚国,方八千里地,实际上国中本质是另一个夏邦。有无数国中之国。 楚国称王,便是为了给内部那些国之中国定下名分。 楚王本质是另一个夏王。 楚人好事鬼神,跟夏人是一脉相承的。 至于秦国,对事鬼神的态度是不赞成不反对,总之不是那么亲近。 因为老秦人实在是穷怕了。 虽为大国,却物产远不及中土丰富,活人都吃不饱,哪里有多余的事物拿去事鬼神呢? 秦川后面的言论越来越激进。 公子白听得越来越心惊胆战。 秦子之言,何等逆天。 可他忍不住想听。 他不知道,这一路入秦,赢孝早已听了不少这些言论。赢孝是认可秦川理念的。 但光赢孝认可是不够的。 于是秦川要给赢孝找到更多志同道合的人。 公子白来学宫问道,何尝不是有赢孝的推动呢? 秦川抛出一个个猛烈的观点,提倡人道和天道并举。 “天道不能干预人道,天归天,人归人,故言天人相分不言合。治乱吉凶,在人而不在天。并且天人各有不同的职能,天能生物,不能辨物,地能载人,不能治人,是故天有其时,地有其才,人有其治。” 秦川一番话,如重锤敲击在公子白的心头。 学宫那些公卿子弟,更是惊骇绝伦。 只是如公子白一样,还是想听。 他们都是少年人,最是离经叛道的时候。 秦子的话石破天惊,对了他们的胃口。 “敬其在己者。” “勿要慕其在天者”。 “治天命。” “裁万物。” “骋能而化之。” 秦川最后徐徐开口, “我话讲完,总结一句,制天命而用之。” “谁赞成,谁反对。” 学宫尽是默然。 冲击力太大了,难以消化。 制天命而用之。 何等霸道。 简直让人热血沸腾。 秦川很是满意看了下方的学生们,淡淡一笑,“大家都不说话,看来是默认了。” 公子白震撼最大,同时他深刻意识到,秦川一番言论,远比传什么青帝长生功对这个世界更有意义。 秦川的言论,彻底拉开一个新时代的帘幕。 过去鬼神时代为阴,如今时代便当是阳。 如黎明破晓时分。 阴阳割出昏晓。 这是一股煌煌天威出现,莫可名状的压力来到学宫,准确的说是来到秦川身上,而学宫的学生们,包括公子白在内,都受到波及。 秦川知道,这是他开辟新的道路,惹来天劫。 不是元神天劫,而是天道之劫。 心学不过是诸子百圣之道的衍生。 而他现在讲述这些道理,实则是里世界从所未有。 在目前的天道看来,从所未有,那就是不对的。 天道本能要排斥,抹去。 秦川跨步出了学宫,到得虚空中,硬抗天劫。 算上龙虎山张天师造物主雷劫那一次,这应该算是秦川第二次亲身经历天劫。 公子白等人追了出去。 但见得秦子摆出一个起手式,然后在公子白等人眼中,他一下子变得巍峨高耸,成为一个不可想象的巨人。 那是秦川的道相。 既是元始,又不完全是元始。 公子白隐隐顿悟,世间一切,都在他的感官中变得模糊一片,甚至连他自己的存在,都变得虚无。 唯有秦子的伟岸身影,无比清晰呈现在他的思维中。 一柄神剑,自秦子手中挥出。 “阴阳割昏晓。” 迷蒙虚无的世间,忽地一下子被神剑破开,出现了光和暗。 光明无所不至,黑暗如影随形。 这是光暗交织的剑气,正述说着开辟之道。 秦子在辟道。 因为秦子的道是里世界从未有过的,故而秦子辟道,开一方先河。 天空的劫云在秦川一剑下,层层破碎。 里世界的天道还是太弱了。 远不及外世界。 秦川这携带诸子圣道的一剑,又附加元始开辟之道,硬生生将劫云斩碎。 但劫云破碎后,天道演化出一个巨大的黑洞,要吸收一切。 秦川的剑气,都消失在黑洞里。 秦川对此无动于衷,他有条不紊的再度挥出一剑。 周天星斗剑法。 灿然的星斗光华显得格外有规律,而且好似诸天星斗,被缩小无数倍,浮沉其中。 星斗的运行,体现的就是不可违抗的自然规律。 春夏秋冬四时,都可以从星斗的分布看出端倪。诸天星斗的轨迹,便是大道意志的体现。 还有什么比大道意志更难以抗争呢? 大道更在天道之上。 秦川喝道:“大天而思之,孰与物畜而制之!从天而颂之,孰与制天命而用之!” 黑洞破碎,万千紫色雷光降下。 然后触及学宫范围时,居然紫色雷光中生出种种造化仙气。 一时间朵朵飘荡功德玄黄、黑白道德、圣德光辉……等种种圣气的仙花从天而降,将方圆百里,染为人间仙境。 越来越多的秦国修士、异类、公卿、百姓甚至奴隶们,看到这一幕,甚至卷入其中,感受这一幕。 各种各样的珍禽异兽汇聚学宫。 宏大的天地玄音响起。 讲的便是制天命而用之。 万物听道,万物向道。只是大多是不明白的,甚至难以理解,昏迷过去。可还是有资质悟性不俗的人和异类,心向往之,隐隐感悟,得了一些好处。 而且长远来看,好处更是难以估量。 他们从心里种下一颗不畏天命的种子。 逆行成仙,顺行成人。 修行之道,本是逆天行事! 秦川讲道不听,同时用元神法眼,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自己的气运。他一剑斩破天道,开辟新的一道,实则也灭了大夏原本的鬼神运道。 可谓灭运。 因为涉及灭运之道,所以元神法眼能清晰看到自己的气运。 他以往能模糊观察王朝气运、人道气运,对自身的气运,却难以自知。眼下除开那些能用气运秘法遮掩自身的存在,或者境界修为远高于他。 旁人和自身的气运,算是一览无遗。 “可为圣人望气法。” 秦川给这门新悟出的法门取了一个名字。 竹山讲道百余年,所得还不如今日破天一剑。 天道也是欺软怕硬啊。 老老实实讲道没啥奖励。 来个破天一剑,什么好处都纷纷赶上门。 … … 夏有九鼎,定鼎天下。 夏京,王宫,九鼎镇压大夏气运,使大夏能绵延至今。 而今九鼎出现丝丝裂痕。 大夏的天命。 断了! 钦天监见到这一幕,心胆俱裂,连忙去禀报夏王。 感谢掌控唯心、科学家的岁月流淌着孤独的打赏。 (本章完) 第81章 一言而为天下法(4k) 仙境异象缓缓散去。 秦国的公卿子民们,方才从那种如梦似幻的仙境中解脱出来,此时再看凭虚玉立的秦川,见得功德玄黄、黑白道德、圣德光辉…… 他们欣喜之余,又有些惶恐不安。 秦子是何等样的存在啊。 秦国的国君赢孝断然开口, “秦子之言,可为天下法,虽千百世不能易也。” “寡人当立文庙,拜秦子。” 众公卿大夫答曰:“君上之言大善。” 公子白喃喃自语,“鸟,吾知其能飞;鱼,吾知其能游;兽,吾知其能走。走者可以为罔,游者可以为纶,飞者可以为矰。至于龙,吾不能知,其乘风云而上天。吾今见秦子,其犹龙也。” 他又自语道:“听闻佛门有如是我闻,记载佛祖的话。在我看来,秦子何逊于佛祖,今后我当跟随秦子身边,记录其言行,编撰成书,以为万世法,不可易也。” “此书可为秦子语录。” 他的观点和国君赢孝是一致的,秦子之言不是一时法,而是万世法。 制天命而用之。 哪怕万世之后,亦当如此啊。 制天命而用之的理念,与秦人埋头苦干的风貌,十分之贴合。 … … “秦子,你这就要走了吗?”秦国的国君赢孝颇是不舍得秦川的离开。但又松了一口气。 因为秦川如今的地位太高,已经是圣人,他一言一行都该是万世法。 这份权威是赢孝亲手奉上的。 可是他要变法图强,就得成为秦国内说一不二的人。 很矛盾。 秦川微笑道:“该说的道理我都跟国君说过了,可我的道理只在秦国说过,诸夏之国,还没有听过我的道理。所以我想让他们听听。” “秦子是要传道诸夏啊,可秦子不认为秦国是诸夏之国吗?”赢孝很是疑惑。 秦川淡淡幽幽地说了一句,“国君既然要一统寰宇,那么秦国怎么能是诸夏之国呢?大曰邦,小曰国。国君有凌云之志,何苦屈居于下?” 他最后一句,似有深意。 赢孝顿时明白,这是秦子看出他的心思了。 他要做得开天辟地的大事,便不能屈居人下。 秦子是懂他的,所以离开,给他放手施展的空间。而且秦子周游列国,那么他的道也会布道列国。 秦国能知晓的道理,其他国家也能知晓。 所以赢孝会很有压力。 有压力才有动力,会想办法做的比别人好。 赢孝是有信心的,他认为成大事在于人心,别国的人心,不会有秦国的人心整齐,他们的变法,也不会有秦国那样彻底。 而且秦国有天然的优势,那就是函谷关,旁边的山脉叫两界山。那是天然的道法屏障,更有山川之险。 函谷关一闭合,那么两界山东面的诸国都是进不来的。 这天然给了秦国不会轻易被外界渗透干扰的环境。 赢孝深深一礼,“谨受教。只是秦子能否告知赢孝,秦国何时才能东出?” 秦川笑道:“中原富裕,秦国即使变法图强,行外王之道,那也不过是能与中原诸国的国力相等,因此国君想要东出,须得先收下西荒。那里有不少底层听过我讲道,你可以引以为援。然后再下巴蜀之国,若能治理水患,那里便是天然的粮仓。一旦中原有变,可遣一军出巴蜀,一军出函关,以王道之师安民,则百姓无不膳食壶浆相迎,如此大业可成。” 赢孝仿佛拨云见日,心中的战略轮廓终于彻底成形。 照着秦川的规划,秦国统一宇内的大业,必然是可成的。 秦川于是告辞。 赢孝想找公子白共商大计,可是公子白拒绝了他。这位秦国公族中最出类拔萃的人才,甘愿追随在秦子身边,留意其言行,编撰成书。 此书一成,后世之人,就难以篡改秦子的言论了。 他是抱着为万世之学流传的心思,准备记录下秦子的不朽之言。 这是千秋万代的大事。 赢孝虽然是国君,却没有勉强他。 留一个秦国的公族在秦子身边,对秦国难道不是好事吗? 想明白这一点,赢孝便没有任何拦阻的意思了。 只是他有些遗憾。 记录秦子的言行难道只有公子白能做吗? 公子白既然追求,他也是无可奈何的。 … … 一襟晚照,挂在山口。 山风徐徐吹来,不时有桃花瓣飘落自山谷流出的款款清溪上,给溪水中的鳜鱼吞食。 一根手指伸进水面,似散发出比桃花瓣还要诱人的香气,一条肥美的鳜鱼放弃了到唇边的桃花瓣,朝那根手指咬去。 霎时间,那根手指轻轻一弹,恰然将鳜鱼激射出水面,使其落进一个鱼篓中。 鱼篓旁边,坐着一个青衫文士,旁边有一个年轻的仆役。 “小白,我们今天吃鳜鱼。” 青衫文士便是秦川,他自是不用下手的,有公子白去解决。 不多时有烟火在溪水边升起,而鳜鱼便成了一锅鲜美鱼汤,最终入了主仆的口腹。 夕阳消散,星月满天。 主仆沿着河边往上游行走,他不疾不徐,也不怕荒郊野外有豺狼虎豹出没。河便是大河。乃是四渎之一,也是常言说的黄河。 这个里世界的黄河还不叫黄河,流窜中原大地上,还不是地上悬河。里世界、外世界包括地球,许多地方的山川地理是惊人的相似,名字也常有一样的。 只是里世界,更像是散落的九州碎片拼凑而成的小世界。 秦川来到中土,感应到夏京九鼎的气息,巍峨浩大,还有上古圣皇禹的气息,他有些怀疑,里世界的存在和大禹有关。 九鼎是里世界的根本神器。 秦川在河边感慨,“时光如流水,不舍昼夜向前。” 公子白连忙记录,“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时光仿佛加速一般,公子白沉浸在感悟中,本能随着秦川继续向前,然后忽然止步,随秦川一起看向前方, 不远处正是一片农田,此时已然是正午了,有农夫正在辛勤的伺候庄稼。 “日出而作。 日入而息。 凿井而饮。 耕田而食。 帝力于我何有哉。” 农夫是个中年汉子,额头上汗水滴落进泥土里,他却不觉得疲累,边挥锄头,边嘹亮地唱起自古流传的《击壤歌》。 秦川走到近前,中年农夫停止耕作。 公子白看向农夫,秦国以农为本,公子白曾也到乡野走访调查,见过许多农民。但是他绝没有见过这样气质的农夫,而且普通农夫也不会有这样的身形体魄。 只见对方身材高大,与秦子相等,粗手粗脚,遍布劳作的痕迹,却有不类凡俗的气魄,隐约间和秦子气质相似。 难道这乡农夫,竟是一位隐世的大贤。 秦川深深注视他,然后行了半礼,这半礼是敬重对方是人族的先贤。 中年农夫退让半步,没有受全。 “秦子东出,游历到此。你传布老子、孔丘、荀子的学问,为何不谈论墨家呢?” 秦川早已通过望气术认出墨子的身份,只是他无比好奇,墨子为何会出现在里世界。 “墨子是如何来到这里的?”秦川反问。 “乃是一个域外的神灵,将我的意念从众圣殿投射到这里来的。” 原来是众圣殿的墨子意念,难怪认得秦川的身份。因为秦川做出封建论,百圣齐鸣。 墨子也是百圣之一。 域外的神灵? 这让秦川充满警惕。 “不知那位域外神灵是谁?” “九幽之主。不过我不喜欢它的气息,也不感激它让我来到这个世界。只是我看见这里还是有那么多人受苦,所以决定在这里建立墨家。可是没想到秦子也来了。秦子为何不传播墨家的道?” 秦川深知眼前的墨子不是墨子本尊,而是其一缕意念化身。 所以执着于墨家之道。 而本尊的墨子,自不会执着于这些。他或许会直接把秦川物理说服,然后施施然自己去传道了。 墨子说兼爱非攻,但是诸子传道,可不是请客吃饭,不是过家家,没有那么温良恭俭让,文质彬彬。。 诸子百圣传道,许多都是很霸道的。 我的理念很正确,伱要认可我的道! 墨子是不爱权力的,但墨子建立了一个组织严密的墨家组织,权力分工很是明确。 这个组织里面的成员穿短衣草鞋,参加劳动,以吃苦为高尚。如果谁违背了这些原则,轻则开除,重则处死。墨家的最高领袖称为“矩子”,墨家的成员都称为“墨者”,代代下传,所有墨者都要无条件服从“矩子”的指挥,必须服从“矩子”的意志,甚至要为了墨家的理念实行,“赴汤蹈火,死不旋踵”。 而墨子一生之敌便是夫子。 秦川布的道,根源多是在夫子这里,也有部分太清老子的道。 墨子的出现,显然是那位域外神灵下的绊子。 秦川道:“我只是认为食色喜怒等是人的先天性情,是人情之所不能免,是人所共有的。人之一生,善恶并存。墨者赴汤蹈火,死不旋踵,那是少数人才能做到的事。或者说宗教才能让人舍去天性的善恶,为神灵奋不顾身。除此之外,真正能做到墨子理念的人有几个呢?我不是不认可墨子的道,而是觉得墨子的道,还不在这个时候。墨子难道不知道外面世界的历史吗?那何尝不是一种必然?” 墨子沉吟道:“你是说墨家必定会消亡?” 秦川摇头,“是所有不符合时代的道,都会消亡,或者适应变化。难道外面世界的儒家没有吸收墨子的理念吗?我不是不传墨子的道,而是诸子百圣的道,只要有用的,我都会拿来用。这难道不是诸子百圣希望看见的事吗?” “我是一缕意念,实在是不能思考这样的大道。这件事物是我钻研许久得到的东西,一直没有机会传出去。现在能和秦子相遇,想来这件事物你拿去用最合适了。” 一缕道气到了秦川手中。 秦川先收着,谢道:“多谢墨子,我还以为你会跟我论道呢。” 他笑了笑。 墨子摇头,“如果我不是一缕意念,当然要和秦子论道。现在我已经不能思考太过高深的道理,所以选择相信秦子。你得到诸子百圣的认可,难道还比不过我这样的一缕意念?何况我也是其中之一。既然认可秦子,自然不会因为道不同,而与秦子为敌。” 他是意念化身,不是本体。 论道是本体的事。 作为意念,认可秦子的排序,在他视秦川为异端之前。 诸子百圣行自己的道是手段,而不是其追求。 他们只想让这个世界更好一点而已。 目标从来都是如此纯粹。 因为见到一个人受苦,就想到世间各处,还有类似受这样苦的人,所以就去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秦川自问他没有这样的境界和胸怀。 但不妨碍他敬畏和佩服。 他做这些事,都是很有目的,想要超脱生死,超脱天地宇宙。 但是要让他毁灭世界,才能超脱生死。 秦川是不会选择去这样做的。 如果是修炼掠夺大道的存在,那就会这样做。 虚空魔族也会这样做。 吞噬、掠夺是他们的本能。 别人称呼他为子,为亚圣,为圣人,秦川是可以接受,但内心并不认同。接受是因为虚荣,且可以省却很多解释的麻烦。 不认同是因为见自己。 他喜欢虚荣,他喜欢装逼,喜欢开些小玩笑,喜欢婴宁这样的亲人,能做他的道标,使他不能失却初心,保留人性。 或许圣人,也有是这样的。 墨子交出那件事物后,便如星星点点一样,缓缓消散在天地间。 它又回到了众圣殿。 公子白在旁边记录,却难以明白这一切。 秦川则是开始研究墨子给他的事物。 “类似虚空幻境的事物?” 这是一种能实质化的道术,通过类似虚空幻境一样的事物,让多人可以进行即时交流。 修行界版的即时通讯? 不愧是墨子。 居然研究出这样的东西来。 秦川怀疑,墨子曾经见过练清尘的虚空幻境。 只是他创造的这事物,功能比虚空幻境简化许多,仅仅保留了多人即时通讯的功能。 他甚至可以凭此加以改造,创造出一个修行界的聊天群。 回去之后,先找练清尘练阿姨试试,看能不能问她要来虚空幻境的控制权。 精神还是不太好,今天只有两更。 (本章完) 第82章 又见小倩,聊斋玉罗刹! 秦川收了墨子的馈赠,本来想前往夏京一观。忽地心中生出一丝异样,他旋即打开里世界通往外世界的门户,嘱咐公子白在附近等他,不要乱走。旋即破空离去。 原来他是得了天门书院里,人仙肉身的感应,发现周知府出了事。 … … 周知府做了巡盐御史之后,政绩斐然,于是梁帝提拔他去蜀中做了巡抚。这也是梁帝有意为之。 都说他和秦川关系不好。 大家看,周汝贤和秦川关系莫逆,还屡次犯上,他都重用了周汝贤。 得罪了梁帝,梁帝因为他有才干,还能重用。 谁敢说梁帝昏聩? 其实这件事里面暗藏玄机。 蜀中巡抚是兼管巴蜀两地的,巴地丰都县因为县令祭祀时,开罪了泰山娘娘,被罚了三年大旱。 周汝贤为人刚硬,听说此事之后,前去查探。 然后写了一篇祭文。 他那篇文章,借鉴了秦川物不平则鸣的文气,凭借自身的浩然之气,冲破泰山娘娘随手设下的神道屏障。 丰都县由此天降甘露。 只是这事虽然是周汝贤一片为民之心。 可实际上冲撞了泰山娘娘。 泰山娘娘当今地神最高的存在,如何能受得周汝贤如此冲撞。 虽然周汝贤是当世直臣,身具浩然之气,可面对泰山娘娘随手回击的神道报应,还是没撑过两日,发急病去了。 其中也有周汝贤做了代城隍,损耗身体,后来发配去了儋州,那是蛮荒之地,瘴气毒虫颇多,身体更是吃不消。 在巡盐御史任上,更是呕心沥血,改革盐政。 如此是大伤元气。 到泰山娘娘随手报应时,本就是油尽灯枯的地步。 这一引发,便即去了。 周汝贤原本是地府紫袍判官的人选,因为得罪泰山娘娘,那些鬼差也不敢将他接引进入地府。 他他魂魄凝实,远远胜过常人。 一路上各地城隍也不敢收他。 凭着生前一股灵应,一路飘飘荡荡,随风而至,径直到了天门书院。如今天门书院已经平地拔起一山,倚海而立。 那山中,仙气缥缈,龙腾虎踞,一座天门,仿佛插~进了白云里。 天门背后,一座巍峨学宫,若隐若现。 秦川元神破界回来,回归肉身,这时黄沙也进来通报:“老爷,你那故人周先生在外面飘飘荡荡,随风而动,你还是出去看一看。” 黄沙也是讲究人,没说周汝贤已经是一个死鬼了。 还好他身具浩然正气,念头凝实。 否则光是天门外的正气歌,都足以让周汝贤魂魄伤损,丢失许多生前的记忆。若是流连不去,甚至会魂飞魄散。 秦川出了天门,黄沙随在身后。 秦川看着周汝贤魂魄,叹息一声,“周大人,我开辟心学道统,你若是早来我这,精心学问,何至于有今日之祸。” 周汝贤已经是魂魄之身,眼下是进入书院,颇有妨碍,对他的魂魄没有好处。 周汝贤:“我虽有此报,却问心无愧。地府不收我,我也去得。只是心里有个未了的心愿,才来伱这。” 秦川:“周大人有事尽管说,我必定做到。” 他平生少有如此不问情由,直接应事时。 只因为周汝贤一身清正,秦川心里佩服。知道他即使托付大事,那也不会逾越情理。 周汝贤:“我有一子,生来病弱,长寄养在老家里。如今我不幸离开人世,恐小儿无人教导,走上邪路。希望留仙你看在咱们的交情份上,将他带到身边,教导一番。” 秦川:“这天门书院我设下过关口,他如今怕是闯不过。不过我平生所学,何止于学问。既然他年幼病弱,我传他一身修行,将来仗剑除魔,也必不会辜负你的期望。” 周汝贤:“我只望他做个对世间有用的人,无论是学文,还是学武,或者修行,只要将来于世道有益,便可安慰了。留仙,多谢了!” 他重重一礼。 旋即投身旁边禹江,其中泛起一个漩涡,江水浑浊。 竟是打开了黄泉入口,从此处进入阴曹地府。 秦川知晓周汝贤有自己的道。 他虽然阳寿已尽,阴间的道路,却才刚刚开始。 周汝贤到了阴曹地府,一样会有大事业做出来。阳间不平之事甚多,阴间不平之事一样不少。 周汝贤这等人,便是为平世间不平而来。 秦川露出一丝笑容。 这是对周汝贤的祝福。 黄沙不解,“老爷为何不出手救下周先生?” 阴曹地府何等恐怖冷清。 有老爷出手,教人还阳,有何难处? 秦川:“他是有自己道的人,有道的人,无须别人拯救。求道人之心如同铁石,九死无悔。” “投身正道即为家,血雨腥风应有涯。 取义成仁今日事,幽冥遍种彼岸花。” 一文既成,随后以太阳真火烧之,祭祀周汝贤。 周汝贤这一去泉台,更是得了秦川浩然正气加持,其光明大盛,竟成了幽冥地府的一道光。 … … 秦川在里世界讲道百余年,在外世界过了不过半年有余。 他既然抽空回来,便趁机把弟子们叫到一处,开始宣讲大道。同时考察宁采臣等人的功课。这花不了几日的功夫,然后再去找周汝贤的幼子也不迟。 他接下来准备将里世界作为历练之地,将门下弟子送进去,加速其成长。里世界的门户,本来至少要鬼仙才能通过,但是秦川有青玉葫芦,能装活物进去。 此外,自从秦川回陵州,伐山破庙,收墨蛟王,开天门书院,更一掌降国师,威势在当今世间,愈发浓重。 虽然秦川还没正式渡过元神第一次天劫,可是种种战绩表明,肉身人仙,修成元神的他,论战力之高,俨然是迈入了当世绝顶之列。 有把握胜过他的人,绝对寥寥可数。 此刻梁帝虽然有专心朝政,可天下世道,不做刮骨疗伤的改革,根本不可能中兴。秦川的心学,并不是真正救世良药。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是不可阻挡的大势。 自古大乱之后,才能一切推倒重来,真正大治。 天下朝政依旧一日败坏过一日。 莫说梁帝,便是隆庆,也颇感无力。他发现梁帝勤政,加上自己制定了许多心政策,国库固然比以往充盈,可是竟如饮鸩止渴一样。 引来红薯,本以为能让百姓果腹。可是北方近年来,天气愈发反常,各类天灾层出不穷,而且冬天越来越冷。 伴随天灾,粮食产量依旧在持续走低。 天气转冷,还影响了运河。 隆庆甚至动用了皇家宝库的所有储物囊,可是储物囊的空间就那么多,面对神都百万人口的衣食住行,依旧杯水车薪。 而且还有下面的人报了储物囊损坏的事。 隆庆就笑了,储物宝囊还能损坏? 他知道有猫腻,查了下去,可结果不过是杀了几个官吏,至于损坏的储物宝囊却不翼而飞。 他不得不想起秦川说的话,天下事再完美的制度,只要是人去执行,那就一定会败坏。 隆庆有种越努力,天下越是败坏的错觉。 即使派出去开海的人,也多是有去无回。 他愈发觉得是自己权力还不够。 难道真要走到那一步? 神都亦愈发暗潮汹涌,而神都之外,道佛魔妖并起。 涌现诸多强者。 顶层的力量愈发重要。 因为各方势力,任是门下弟子再多,也不能抵住那些真正的高手,取你神魂,只在反掌之间。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这样的人物,越来越多,官府和镇魔司根本管不过来。 各类妖邪魔物的事件层出不穷。 局面开始失控。 但陵州不一样,秦川虽然门下弟子稀少,但是陵州府内外千里地界,已然没有谁敢来撒野。 而且这段时间,道门高手和妖族起了冲突。 原来有一位天鹏妖仙,袭击了崂山太清宫,引发了道门和妖族的大战,而秦川从神都回陵州,将天书之事,传信黑山老妖后,这位神秘莫测的老妖回到辽东老巢,在黑山白水间,建立起一座七杀魔宫,威势一时无两。 同时幽玄老祖发作妖威,支持草原蛮族大举南下,攻占河套。逼得书院王夫子等人出手,将幽玄老祖拦阻,形成对峙的格局。 两边战火不休,到底大梁物质丰厚,北方草原异族纵使战力强横,也无法再进一步。 而七杀魔宫趁机割据辽东,收下扶余国半岛,有窥伺天下的苗头。 … … 天门之外,有各类人士,听说秦川出关,于是拿着各类拜帖,想要进去拜见秦川。 黄沙大都懒得搭理,眼见人越来越多,于是懒洋洋道:“老爷不见外客,你们都回去吧。” 众人知道这黄沙虽然看着不如何高深莫测,却是那位跟了秦子多年的老人,不敢得罪,只好疏疏落落,垂头丧气,准备散去。 这时空中一条长长的白布飞出,垂落地上。一名白衣女子,从白布顶上缓缓飞出,顺着白布下滑。 当真是天外飞仙一般的人物。 但是看见这一幕的众多人士,其中不少面露惊骇, “快跑,是玉罗刹。” 原来这个白衣女子,乃是近来在东南之地大名鼎鼎的玉罗刹,一身修为高绝,劫富济贫。东南绿林道上,不知多少土匪强梁都认了她做首领。其一声令下,能让东南的商路断绝。 而其劫富济贫、开仓放粮的举措,更是各大家族的眼中钉,肉中刺。 由于其杀伐果断,虽然这是秦子门下,他们也不担保玉罗刹会不会大开杀戒。 反正他们本来是要走的,如今见状,走得更快。 黄沙见状,却不畏惧,殷勤上前道:“小人拜见小倩姑娘。” 原来玉罗刹便是聂小倩。 黄沙闲暇时也和王孚喝酒聊天。 他们俩平时算是臭味相投,王孚说了许多小倩的事。 黄沙在秦川身边多年,早就养成一身察言观色之能。 清清姑娘虽好,但是出身低微,而且不是正统人族,先天就输了一手,成为主母的希望渺茫。 至于禹江龙女,倒是老爷的良配。可人龙有别,老爷不一定真能和龙女走到一起,但红颜知己是肯定。 何况身具龙君威严,黄沙一向是敬而远之。 再说那两名青楼女子,出身下贱。 顶多是缦立远视,而望幸焉的角色。 经过他仔细分析,唯有王孚王大公子时常称道的表妹聂小倩,虽然多年来没露过面,可人家是峨眉山正经的修行。 又是书香门第,父亲还是进士。 怎么看,都像是老爷的良配。 只是长年不见,以前的情分,确实也淡薄了。 虽然有优势,可抵不住龙女大人与老爷在天门书院朝夕相对。 这禹江龙宫和天门书院的距离,对她而言,岂不是近在咫尺? 黄沙目前看来,小倩和龙女是各有优势。 他不是一个会做选择的妖。 于是选择全都下注。 对龙女不敢怠慢,对小倩更是殷勤。 即使清清姑娘,它也是从来都客客气气,不敢有丝毫看低的。 至于老墨蛟。 不过苍髯老贼,区区匹夫而已。 早已是败犬。 黄沙现在打不过墨蛟,所以平时还是见面要客套寒暄一下,等哪天它修行上来,也得让墨蛟瞧瞧,它黄沙虽然是老爷门下一条狗,但也不是普通的狗! 谁叫墨蛟那老东西,平日里总是一脸瞧不起它的样子。 大妖很厉害吗? 还不是一条老泥鳅。 它是看门的,墨蛟却不过是护院的。 大家彼此彼此! 小倩见黄沙一脸殷勤,笑道:“带我去见你家老爷。” 她下山已经有一段时间,听说秦川在闭关,才在东南一带闯了个玉罗刹的名号,现在得到消息秦川出关,所以就迫不及待的赶来。 她修来世于今生,道行已经不可思量。 如今也能是秦川一大臂助。 蜀中峨眉,也不差于禹江龙宫。 怀着满心的期待,小倩在黄沙的迎接下,从另一道门户,进入了书院内。 … … 秦川坐在一个亭子里,见到小倩缓缓而来,玉步若生云烟,显得神通不凡。 感谢科学家的岁月流淌着孤独的打赏。晚点还有更新。 (本章完) 第83章 三尸本相与复圣(第3更) 小倩自然而然坐在秦川面前,两人表面上是分隔数年,实则对秦川而言,已经是一百多年。 一百多年的时光,都足以让一个王朝由盛转衰。 而是秦川已经开始适应这种岁月变迁。 对于长生之人,一百年和一瞬没有真正的区别。 秦川很快找回和小倩相处的记忆,体味过去的情感。 小倩和秦川聊起诗词歌赋,仿佛回到秦川刚觉醒那段日子,他还是陵州城内一生员。 短短数年间,秦川成了仙,小倩也成了一位女剑仙,修行之高,直追其师父本因师太。 但是短短时间内,有如此大的成就,其中岂能没有风险? 谈完过去的事情后,小倩也说起她现在修炼的功法。 小转轮三相化生妙法。 能修来生三世,化为今生的修行。 小转轮三相化生妙法之后,还有大转轮三相化生妙法。这个更厉害,能修来生九世。 “我听说佛门有佛经,唤为未来星宿劫经,其道意,与你修炼的法门有相似之处,其中有什么联系么?” 秦川在神都得了许多典籍道藏,对于天地间的典故,了解得越来越深刻。 而且未来星宿劫经恰好也是里世界烂陀寺的镇寺功法。 小倩:“未来星宿劫经与小转轮三相化生妙法有很多相通的地方,可惜早已遗失。我下山时,师父也叫我访查未来星宿劫经的下落。”她说到这里,正色道:“留仙哥,你可知佛门有过去、现在、未来三经?” 秦川点头,“有所耳闻,乃过去弥陀经、现在如来经、未来无生经。分别对应过去、现在、未来。” 小倩:“未来无生经的一部分,便是所谓未来星宿劫经。而当今国师普渡慈航修行的真空大手印,也是未来无生经的一部分。” 她顿了顿,又道:“其实过去、现在、未来三经,与太清道祖有关。” 秦川微感意外,“怎么说?” 他虽然了解许多天地隐秘,却也不是事事都清楚明了。 小倩:“昔年太清道祖化身老子,在人间传道。曾留下斩三尸的法门,三尸者,逝我、本我、道我,这门斩三尸的法门,又称之为一气化三清。其对应佛门的过去、现在、未来。斩三尸的法门,当今世间,据说只有黑山老妖懂得。” 秦川目光微微一凝,“莫非黑山老妖和太清道祖有关系。” 小倩摇头,“不知道。我在修小转轮三相化生妙法时,修来世化今生,留存了一点记忆,确实见得黑山老妖使出一气化三清,有三尸本相显化。” 秦川想起天书的预言。 他的尸身在黑山血池里出现。 尸身? 三尸? 难不成那不是他的尸体,而是他的三尸之一。因为是他斩出的三尸本相,所以面容和他一般无二。 黑山老妖化身石碑,出现在他三尸本相旁边,那又是怎么一回事? 难不成是黑山老妖传了他一气化三清的神通,所以秦川斩出三尸。可是石碑的七杀之意,仿佛贯穿万古,那又是什么情况? 秦川理了理线索,依旧充满迷雾。 但是秦川明白,斩三尸法门,怕是他成道的某个关键。 甚至与他要渡过的天劫都大有干系。 秦川很怀疑,自己的尸身出现在血池里,与天劫有关。他要渡的绝不是普通的元神三灾天劫。 甚至有可能是三次天劫一起降下。 一想到有这个可能,秦川饶是有如今的修行境界,也不禁感到头皮微微发麻。 黑山老妖,太清老子,两者又是什么关系? 秦川心知黑山老妖神秘莫测。 以他目前的修为,依旧没有十足的把握说可以胜过黑山老妖。虽然黑山老妖对他态度温和,可是知道天书预言后,黑山老妖立刻去黑山白水建立七杀魔宫,显然是知道了什么。 他觉得现今不适合与黑山老妖碰面。 还得继续发育一波。 正好有里世界在。 秦川没有邀请小倩前往里世界,因为小倩的实力已经到了一个瓶颈。里世界呆久了,对于在本源世界的修行,并不十分有利。 秦川明显感觉到,他在里世界呆久了,外世界对他有种难以言喻的排斥。按理说里世界和外世界该本源一致才对,其中到底有什么玄妙分歧? 这些都得慢慢摸索。 小倩修行的弊端,大概需要未来星宿劫经来弥补。 秦川打算在里世界找到烂陀寺,借未来星宿劫经一观。 只是里世界的烂陀寺,虚无缥缈。 一向说是有缘人才能得见。 而且其背后,大概是天外势力。 未来星宿劫经背后,应该有一个了不起的道统在支撑。 秦川会在里世界了解清楚,再做计较。 他不只是为小倩要去借阅未来星宿劫经,自己本身也想对其做出参考。他如果要推演未来的种种可能,易经和未来星宿劫经显然是都是参考的对象。 秦川知道修为境界越高,对未来的种种推演便显得越来越重要。 修行人都说神通不敌天数,其实到了一定程度,天数何尝不是修道人神通的一部分。 弱小的修行者遵循天数,强大的修行者利用天数。 因为天数对应命运,而命运也是一门可以修炼的先天大道。 先天命运大道也是先天五运大道之一,与劫运、末运、灭运等并称。易经的后天八卦大道,实则就可以升华为命运大道。 易经有三易。 分别是连山、归藏、周易,对应夏商周三代。 周易在聊斋世界广为流传。 而归藏秦川前生今世都没见过。 连山易据说在里世界的夏王室里有收藏。 秦川出里世界前,想要前往夏京,就是想去见识一番连山易。 诸天万界发展至今,哪有独一无二的道可以开辟,都是互相借鉴,互相缝补。 而元始、太清等传下诸多道统,未尝不是要凭借众生的智慧,开拓他们的道。 秦川和小倩聊到深夜。 小倩想请他作一首诗,然后又得继续游历去了。 秦川于是提笔写了一首, “人生不满百,常怀千岁忧。 往事云雨散,积意如山丘。 圣人已为土,土复成海流。 曷为梦寐中,常见孔与周。” 周公和孔子是儒门的精神图腾,秦川一句常见孔与周,说明了他对圣道的理解,亦是对前人大道的追逐。 只是小倩笑道:“留仙哥,你现在的人生可不会不满百。” 她说到这里,语气微微低沉,“不知百年之后,我还能再见到伱吗?” 旋即她收了诗稿,目光露出求道的坚定,“为了百年后还能见你,我得更加努力才行。” 小倩离开后,第二天早上,秦川也去找周汝贤的幼子了。 … … 某处小院之中,一个眉宇有些清秀的少年,相貌有当年周汝贤的几分影子,他将劈好的柴,堆放好之后,然后入了堂屋,一个荆钗布裙的妇人正在做针线。 他叫周希文。 虽然周汝贤当官多年,可是这几年为了给周希文治病,加上一贯清廉,时常救济老弱,所以家无余财。好在有许多藏书,可以让周希文读书自立。 他身体薄弱,却也尽力帮母亲劈柴,做完这些粗活后,就这稀粥凝结的块与咸菜一起吃了,然后开始读书。 他读到“颜回居陋巷,一箪食一瓢饮,人不堪其忧,回不改其乐”这一节时,时常感慨。 读着读着,他便睡着了。 这半月来,他经常做梦。每一次身份都不同,经历也不同。好像是他前世的记忆觉醒了一样。 这一次他梦到自己来到一个战场,他是一个士兵,正拿着一杆大枪,和敌军搏杀。 他勇悍无比,每战必先,大伤小伤无数,最后却活了下来。时光荏苒,他也成了一个大将军,拥军边镇,最后没有等到封侯,却等来了一杯御赐的毒酒。 含着虎泪,饮下毒酒。 他随即大梦方醒,可是醒来的地方不是在家里。 而是在一座荒山脚下,远处有座大湖,好像是书中记载的洞庭湖。衔远山,吞长江,浩浩汤汤,横无际涯……气象万千…… 梦中梦么? 眼前的场景却又很是真实。 这时冷风一吹,他瘦弱的身体打起冷颤。他没力气地躺在草地上,没有为此时的困境而烦扰,山川风物均自入了胸怀,不禁吟了一首前人的诗: “草铺横野六七里,笛弄晚风三四声;归来饱饭黄昏后,不脱蓑衣卧月明。” 有人笑道,“倒是个洒脱的性子,但少了点大气。我辈之人,岂能眼中只有风月,不见乾坤?” 周希文于是看过去,但见一道人骑着青牛过来,有道歌声飘荡: “骑牛远远过前村,短笛仙音隔陇闻;辟地开天为道主,炉中炼出锦乾坤。” 但看其人长发披散,随意搭在肩上,月白衣袍,点尘不染,面如冠玉,顾盼神飞。 那人骑着青牛只顾往前走。 周希文不知哪里生出一股气力,追了上去。 一路跋山涉水,也不觉得疲惫艰难。 每隔一段时间,四肢百骸都会升起一股暖流,身体也越来越好。终于他停了下来。 再看自身,处于山上,远处洞庭湖杳然在望。 他心胸说不出的畅快。 这时他又看到了那个骑青牛的人。 周希文福至心灵,“弟子周希文,拜见仙长。” 那人笑道:“我与你父亲是好友,他托我来,传你一身本事。” 原来周汝贤之死,朝廷尚未做下定论,故而尚未将消息传到周汝贤的老家。 周希文:“敢问世叔,我父可安好?” 那人正是秦川,他来时,收了一头青牛妖当坐骑,对周希文道:“你父安好,只是你要见他,不是很容易了。你跟我学得一身本事,将来还有见他的机会。” 周希文不禁哭了起来。 “你哭什么?” “小侄明白了,父亲大人可是仙去了?” 秦川:“你倒是聪慧。只要你学了我的本事,阴阳相隔,又算得什么?” 周希文试探性问道:“世叔可是秦子?” 秦川笑了笑,“果真是个有灵性的。既然知道是我,可愿随我学一身本事?” “弟子愿意。” 秦川又道:“我有三类绝学,可以传你一种。” “不知是哪三类?” “第一类便是那往圣绝学,所谓神通法术,都是附带的,论杀敌报国,不如道术凌厉,却可以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该做什么;第二类是便是绝世剑术,学之可以‘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快意恩仇,笑傲江湖;第三类便是打坐参玄,练气采药,可参悟长生之道,有鬼神莫测的玄机。你要学哪一种?” 周希文沉吟良久, “弟子想学第一种。” 秦川:“你身体瘦弱,为何不学长生法术?而且我看你身怀正义,何不学绝世剑术,快意恩仇?” 周希文:“弟子年幼,不知世间诸般妙道对我有何好处。所以想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该做什么。明了之后,便可以去做想做到的事。” 秦川笑道:“你这是先发道心,再修道。可比我一个朋友强多了。” 修行人欲修其行,先修其心,其心不立,其行不成。 所以周希文先立心,再修行是对的。 诸子往圣的绝学,便是教人立心。 天地万物,只要这心立住了,那自然为学日增。 而且秦川通过元神法眼,了解到一件事。 周希文天生七窍玲珑心。 他记得封神中,比干便是有这颗心。此为圣贤之心。 这七窍玲珑心,也是周希文身体瘦弱的原因。 只是七窍玲珑心尚且弱小,尚无圣人紫气。 当然不是说有七窍玲珑心就可以做圣人,而是这样的人,必定能践行圣道,成为圣人的再世化身。 这样的人不是为开辟圣道而诞生的,而是为践行圣道。 如颜回那样,可以为复圣。 夫子有四配,分别是复圣颜子、宗圣曾子、述圣子思子、亚圣孟子。其中孟子与夫子合称孔孟。 而颜回十三岁拜入夫子门下,最得夫子之心。 其为圣道之践行者。 可惜早夭。 秦川从周希文身上,看到了类似的命运。 只是做了他秦川的弟子,自然当与天争命。 (本章完) 第84章 刺杀(4更一万六求月票) 秦川接下来将周希文和他母亲带回了陵州,他母亲则是请王孚安顿好,找了一个轻松的活计。 这也是周希文母亲要求的。 他们周家人的家训是不能无所事事。 至于周母知晓秦川的身份后,对于周希文在秦川身边求学,那自是无比赞成。 连中六元的状元公,这个名头对天下的母亲,比什么神仙名号都管用。 放在现代,秦川这种学历,可以说是别人家的孩子的究极体。 周希文本以为秦川会一开始就教他许多知识,传授秦子名震天下的心学学问。 秦川没有这样做,更没有收他做书院的学生,而是先让他去打理藏经阁,作为藏经阁的守藏史。守藏史本是国家的官员,但秦川作为禹国公,陵州之主,有权利任命并且改革州内的官制。 守藏史是古制的官名,今世是没有这样的官名的。 秦川将天门书院的藏经阁取名——天无尽藏。 周希文是秦川的弟子,却不是书院的学生。 这种身份就很奇怪。但大师兄宁采臣人很好,向他解释,只有走过书院的天门台阶,登上天门,才能成为书院的学生。现在的他还不足以登天门。 当然作为天无尽藏的守藏史,好处便是,他可以随意观看里面的所有书籍。 这里藏书之丰富,以浩如烟海,都不足以形容。 据那位宁采臣师兄所言,里面很多书都是其他门派、世家仰慕先生的德行,捐献过来的。 可是周希文发现里面不乏许多孤本,即使一府之地的士绅豪族,都会用来作为传家之宝。 要知道诗书传家,泽陂五世。 一本好书,即使皇族得到,也不会轻易送给别人,那些捐献书籍的豪门大族,未免对先生太过仰慕。 当然这些话,他只敢在心里嘀咕。 整个书院里面,唯一敢跟祖师顶嘴的,也只有那位美丽动人的小姑姑——婴宁。 他第一次见到婴宁的时候,才知道这位小姑姑有多小,还只是一个女童,旁边一直跟着一只青鸟。 他不知婴宁的模样已经很久没变化了。 后来他亲眼看到婴宁小姑姑,居然赤手空拳教训了一条几十丈长的巨蟒,他才知道看似幼弱的小姑姑,居然有一身难以想象的狂暴力量。 他在此之前,永远都想不到一个小女童,如何把一条几十丈长的巨蟒,一只手抓着蟒蛇尾巴甩来甩去的画面。 记得当时婴宁还看了他一眼,周希文直接感觉被洪荒猛兽盯上,吓得双腿发软。 而婴宁姑姑身边的青鸟也不简单,他亲眼看见小小的青鸟,居然抓着一株巨大无比的梧桐树,从天而降,在天无尽藏外面将梧桐树栽种下,给自己在树上搭建巢穴。 当然天门书院还有一位美丽的不像话的大姐姐,袅袅二十许出头,清雅温和,说话也像濛濛烟雨,十分柔软,让人听了都好似吃了蜜一样,心里甜丝丝的。 有一天周希文到后山去摘些野果,不小心见到那位美丽动人的阿姨,正在寒潭边,看似要洗澡。 他不免大囧,还没来得及回身,就看到那位清雅素丽的大姐姐,身上升起一只巨大无比的田螺妖相,周身放出雷电,轰入寒潭中。将寒潭化为雷池。 如神话里的电母一般。 随后那雷池寒潭,升起造化生机。 里面的鱼居然没死,还在吸收雷电造化,欢快地跃出雷池,在大姐姐身边飞舞不定。 他后来查了典籍,才知道那些鱼叫做雷鱼。 竟然是以雷电为食。 后来他又看见看门的门子黄沙变身成一条大黄鱼,在雷暴天气里,去不远处的东海修炼,吞吐天地灵气,同时一条数百丈的蛟龙真身飞出海面,化身黑袍妖王,代替黄沙去看守天门。 一次婴宁和青鸟争吵,露出一条火红的尾巴,将巨大的梧桐树一尾巴甩倒。 这一刻,他才知道,婴宁小姑姑不是人! 后来他逐渐清楚,书院里,只要不是先生的学生、弟子,其实都不是人。 但其他师兄,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怪癖。 轻易见不到人。 他在书院里,觉得最正常的人,便是颇有些豪气的大师兄宁采臣了。 只是在书院短短时间,就经历那么多的异类奇人之后,周希文心里也不能保证,这位看似豪迈的师兄,究竟是不是正常的人类。 果然,没多久,周希文就发现宁采臣师兄早上会爬到山顶,一只脚踩在一块凸起的岩石边上,对着茫茫云海,不断在坠崖的边缘试探。 据宁采臣说这样可以锻炼文胆。宁采臣还邀请他要不要试一试。 宁采臣说一开始他是挺害怕的。 但是摔下山几次后,便不那么怕了。 摔下山几次? 周希文很想说,大师兄你究竟是人还是鬼? 摔几次,还能活吗? 宁采臣还笑着对他道,这方法就第一次摔下去最有效果,大不了就是一死嘛。 周希文对宁采臣的诱惑,表示毫无兴趣。 宁采臣对他笑了笑,说道:“周师弟,你总有一天会感兴趣的。生死之间有大恐怖,亦有大造化。” 当然除了书院里面这些各种奇奇怪怪的人或者非人之外,他还看见了喜欢在山峰云海间到处乱串的一把好似青藤的长剑,偶尔还飞到天无尽藏里面,将他才整理好的书籍,一本一本戳下来。 像极了爱胡闹的小孩子,偏偏他去抓长剑的时候,那剑就飞得高高的,让他摸不着。 除了爱捣乱的长剑之外,还有一个狼毫笔。 狼毫笔不爱飞,总爱在天无尽藏的地上走,像个老学究一样。 有时候周希文想找一本书,找不到的时候,那狼毫笔居然能帮他找出来。 而且每次狼毫笔到他这里的时候,长剑如果同时在的话,居然就会安分一点,没有捣乱。 似乎对狼毫笔还有些尊重。 周希文被秦川打发到天无尽藏管理书籍之后,秦川便宣布闭关,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出来。 亦没有其余的教导,仿佛忘了他这个故人之子似的。 周希文先是读百家典籍,只是艰涩古朴,没有名师指点,他很难明白其中的意思。 而天无尽藏里,除了诸子经典外,还有道术之书。 周希文年幼,正是最好奇的时候。而且他深知先生,乃当世神人,不但学问冠绝当代,道术亦然。 他不知此生到底有何作为,自然要一一尝试。 天无尽藏正是有各家各门的绝学,数之不尽的选择给他。 周希文翻阅道书,看到一篇炼气论。 看了开头序言,才知是龙虎山张天师送来的一本炼气的道书。 乃是张天师渡过第七次雷劫,成为造物主后,于道学又有新的领悟,悟得天人妙道,便将心得体会写出来,送到书院,请秦川印证。 周希文知道这书颇有来历,自然用心研读起来。 他观看其中文字,只觉得字字生趣盎然,与诸子之论的古朴艰涩完全不一样。 越看越觉得有兴趣。 甚至照着里面的内容打坐修炼起来。 可是他没人指导入定的法门,直坐得屁股生疼,都没有什么效果,反而身子疲劳。 连续几日,都无丝毫长进。 周希文心道:“看来这些道家玄学并不适合我,我何必浪费光阴在这上面。” 他便去又去找其他书看,这一次翻阅到一本书,叫做《九章算经》。 这术数之道,颇合他脾胃。 他于是参悟起来,而且进境神速。 只是钻研术数,甚是伤神。 可不知为何,他神思耗尽后,进入睡眠时,便时常想起张天师炼气论的一段话,“思定则情忘,体虚则气运,心死则神活。” 不知不觉间,他体内就生出一股气来。 … … 秦川和公子白出现夏京里。 公子白问:“先生下一步打算做什么?” “自然是讲学。” 公子白不禁生出一身冷汗,虽然先生一路传道,可这里毕竟是夏京。夏京从来只有官学,没有私学。 知识都掌控在贵族和夏王手里。 其他人传授知识,乃是大罪。 这里是夏京,大夏传承不知多少代了,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他很担心先生会遇到危险。 虽然先生有无量神通。 但是夏有九鼎,有社稷之重。楚王曾问之,回去不过半年便死了。 所以天下人对九鼎很是忌惮。 好在九鼎的力量,出了夏京便很难发挥作用了。 不然夏王依旧是名副其实的天下共主。 可是先生有自己的打算,公子白不会劝诫,他只会忠实记录先生的言行。 “夏始春余,先生游夏京,开私学。” 他只记录了这一段话。 但是后人会从这一段话里,看到一段惊心动魄的历史。 秦子出现在夏京,开讲私学的事,很快传遍夏京。那些高门大族,对此感到很愤怒。 只是秦子的力量,实是让人畏惧的。 夏王是一个很勇武的人,他立志要恢复先祖的事业,让诸夏之国,再次臣服在夏王的脚下。 只是他最大的依仗,九鼎却给他浇了一盆凉水。 九鼎出现了裂缝。 而现在他知道了原因。 “幽冥教主,你说九鼎破裂,跟这个秦子有关?”夏王神情凝重地看向一个黑袍神秘人。 这人乃是幽冥教的教主慕容也先,近来在夏京风生水起。 许多王都的贵族和幽冥教很亲近。 夏王对此很忌惮。 “秦子讲学,损害了九鼎镇压的国运,因为大夏的国运出了问题,所以九鼎才会出问题。” 夏王对大夏的国运很是忧心,“伱可知如何才能对付那个秦子?” 慕容也先胸有成竹道:“请大王立幽冥教为国教,如此幽冥教的气运便会和大夏的气运绑在一起,荣辱与共。” “你在威胁孤王?”夏王神色一凛,露出凶光看着慕容也先。 慕容也先:“幽冥教并不止在夏京传教,目前已经有许多诸夏之国,对幽冥教很感兴趣了,大王可以再考虑一二。” “你退下吧,这件事孤王会考虑的。”夏王对幽冥教的趁火打劫很不满。 但是他现在需要忍耐,不能在这个时候与幽冥教翻脸。 他难道不能与秦子合作吗? 夏王冷哼一声。 他听说秦国的国君赢孝为了迎接秦子入秦,西出数千里去往竹山问道,才将秦子接到秦国讲学。 即便如此,秦子也没有留在秦国多久。 九鼎可能是因为秦子而破裂,但既然根源在秦子身上,他自然可以尝试去寻找秦子解决问题。 但是秦子讲学,又是打破了夏京的祖制。 这让他很有些为难。 “可以私下去见。”夏王拿定主意,前往秦子讲学的地方。 … … 夏京某个秘地。 诸多大族的家主和慕容也先聚在一起。 他们分别是姬、酉、祁、己、滕、葴、任、荀、僖、姞、儇十一位家主。 这十一家族,乃是上古圣皇轩辕的后裔。 不仅在夏京很有影响力,而且家族的影响力遍及诸夏之国。 诸夏对大夏的离心离德,他们很是出了不少力气。 “你说什么?”慕容也先召集他们聚会,开口第一句,就让各大家主震惊。 “刺杀秦子?” 这件事让实力最为雄厚的姬家主都皱起眉头。 虽然秦子讲学的事,犯了大家的忌讳。 可是大家是调查过的,秦子的力量足以摧毁在座任何一个家族。 对于竹山宝藏的事,他们是嗤之以鼻的。 无论秦子是不是仰仗外物,谁去冒这个险,谁就是傻子。 慕容也先居然提议大家一起刺杀秦子,这不是疯了吗? “既然大家都觉得刺杀秦子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那么请大家刺杀夏王。”慕容也先施施然推出第二套方案。 “为何要刺杀大王?”姬家主刚舒展的眉头,再次皱起。 所有家主都看向慕容也先。 慕容也先不慌不忙地说道:“我刚刚去见了夏王,所以发现了一件事。夏王打算学秦国的国君那样,问道秦子。大家还记得秦子讲的那些内容吗?” “制天命而用之,真是荒谬的言论。”荀家主神情很是愤怒。 他不知道,在异世,正是荀姓的一个绝世大才,提出了“制天命而用之”的理念,并成为诸子之一,为人族圣贤。 “不,重点不在于制天命,而是集权。秦子的学问会打破贵族血脉传承的权力秩序,集权于王。这是要刨各位家主的根。” 感谢书友20220529014322676的打赏。今天四更一万六,明天会继续爆发。求下月票。 (本章完) 第85章 诸子霸道,不教而诛(4k) 秦川讲学的地方是一片很大的空地,而且位置很偏僻。但依旧聚集了许多平民前来听讲。 大夏依旧是奴隶制社会。 而奴隶的生活并不是后世常以为的那种,生活充满劳作。 劳作是平民才有资格参加的活动。 贵人享受平民劳作的成果。 分工很明确。 那么奴隶做什么事呢? 对于诸夏之国,奴隶不是人,而是消耗品。往往用于祭祀,从事各种危险的活动,只有极少数的奴隶,能得到主家的赏识,脱颖而出。 这样的奴隶,属于传说中的存在。 事实上,还有不少是编撰出来的故事。 因为充满绝望的环境,奴隶没有任何正向的作用,大都会选择躺平或者自杀。 对主家而言,哪怕是自杀的奴隶,也是有一点用处的,但没有那么大。 给奴隶希望,才能可持续获得产出。 无数年来,奴隶们就被主家用一缕希望吊着。 希望翻身成为平民。 事实是这也是奢望。 奴隶也是人,也有智慧,大夏到了如今,因为周围都是诸夏之国,没有获取奴隶的途径,作为国人的平民,肯定是不能拿来当做奴隶使用的。 于是奴隶在经历一次次绝望后,大多选择躺平。 他们宁死,也不愿意留下后代。 因为这人间太苦。 他们下辈子,不愿意再来了。更不愿意自己的后代,再受同样的苦。 经历绝望,接受绝望,拒绝绝望的诞生。 从主家的考虑,奴隶也很难有后代,因为奴隶怀孕,意味着要多花一些成本,等到小奴隶长大,成本又要再提升一截。 有这些钱,还不如花一笔钱去其他诸夏之国购买奴隶。 诸夏之国是不断扩张的。 抓去奴隶,也就是所谓的不开化的野人,正是诸夏之国扩张的一大动力。但是里世界就这么大,诸夏之国已经开发得七七八八。 要不是有瀚海阻隔,甚至于会打起罗刹的主意。 罗刹是罪民的后裔。 但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当罪民。 他们作为罪民,其本身便是上古大姓的后裔。因此在很长时间内,不会被当成消耗品,而是被放逐。 因此罗刹成为里世界一个特殊的地方。 罗刹没有奴隶,而是由八姓家族共治。 跟随秦川离开罗刹的,多是八姓家族的边缘人物。 由于奴隶的减少,夏京的平民,不得不承担起更加危险繁重的任务,他们不免怨声载道了。 但是获取知识的途径被贵族垄断,平民只有出卖自己,依附贵族,才能获取上升的途径。 眼下大夏的平民,有取代奴隶,与贵族们形成更加紧密的人身依附关系的趋势。 长此以往发展下去,奴隶会消失。 平民会降低身份,成为平民与奴隶之间的存在。 那些贵族们,也因为平民和奴隶到底不同,所以会降低平民的损耗,免得将来平民重复奴隶的覆辙。 但平民本是国人的身份,由于奴隶减少,往奴隶方向坠落,总归是要反抗的。 可他们和贵族们有巨大的信息差,反抗也是无序的,有威慑力,破坏力,却没法将这种威慑、破坏转化为实际的政治诉求。 有天生良知的贵族,带领一部分平民反出夏京,成为强盗。 规模大的强盗,有成千上万人的武装,在诸夏之国形成很大的势力。 当今世间,姬姓家族有一位贵族便做了强盗,名雄。 姬雄本是鲁国一位卿大夫的弟弟,从卒九千人,横行天下,侵暴诸侯。 所过之邑,大国守城,小国入保。 姬雄如今名声若日月,与上古圣皇一样,传而不息。 贵族们痛恨他,平民们赞扬他。 但是史书是掌握在贵族手里的,即使平民们口口传颂,姬雄的名声也会在岁月史书下,留下恶名。 这就是秦子讲学的主要内容。 下面的平民听得很绝望。 连姬雄这样的人物,将来也注定会背上恶名。 他们真的没有出路吗? 一位夏京群众向秦子问道:“先生,可有其他的办法帮到我们?” 秦川于是又讲了一个“愚公移山”的故事。 太行、王屋两座山,方圆七百里,高七八千丈,本来在冀州南边,黄河北岸的北边。 北山下面有个名叫愚公的人,年纪快到90岁了,在山的正对面居住。他苦于山区北部的阻塞,出来进去都要绕道,就召集全家人商量说:“我跟你们尽力挖平险峻的大山,使道路一直通到豫州南部,到达汉水南岸,好吗?”大家纷纷表示赞同。他的妻子提出疑问说:“凭你的力气,连魁父这座小山都不能削平,能把太行、王屋怎么样呢?再说,往哪儿搁挖下来的土和石头?”众人说:“把它扔到渤海的边上,隐土的北边。”于是愚公率领儿孙中能挑担子的三个人上了山,凿石头,挖土,用箕畚运到渤海边上。邻居京城氏的寡妇有个孤儿,刚七八岁,蹦蹦跳跳地去帮助他们。冬夏换季,才能往返一次。 河曲的智叟讥笑愚公,阻止他干这件事,说:“你简直太愚蠢了!就凭伱残余的岁月、剩下的力气连山上的一棵草都动不了,又能把泥土石头怎么样呢?”北山愚公长叹说:“你的思想真顽固,顽固得没法开窍,连孤儿寡妇都比不上。即使我死了,还有儿子在呀;儿子又生孙子,孙子又生儿子;儿子又有儿子,儿子又有孙子;子子孙孙无穷无尽,可是山却不会增高加大,还怕挖不平吗?”河曲智叟无话可答。 握着蛇的山神听说了这件事,怕他没完没了地挖下去,向天帝报告了。天帝被愚公的诚心感动,命令大力神夸娥氏的两个儿子背走了那两座山,一座放在朔方的东部,一座放在雍州的南部。从这时开始,冀州的南部直到汉水南岸,再也没有高山阻隔了。 秦川说的这个神话故事,让诸多前来听讲的弟子们产生一种震撼感。 但还是有人质疑。 一个姬姓家族的边缘人物,姓姬名乔,姬乔认为像姬雄那样的人物,可以聚集近万人跟随自己,因为他拥有很强的人格魅力。 但愚公那样的人,子孙后代真的会按照他的意志一直移山吗? 秦川于是解释。 两座大山,其名为大山,非大山也。 而是王权和贵族,将民视之为鱼肉。愚公也不是愚公,而是平民中的长者,表明要移山的决心,在于反抗。 因为愚公很明白,他们不可能逃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去生存。 于是表现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心。 于是王权和贵族便退缩了。 他们也是人,他们也会软弱。 这是秦川读古今神话和历史的总结。 历史从来不是真正的历史,神话也从来不是单纯的神话。 虚假的历史,记录了一大堆编造出来的圣明天子、贤明大臣,以为上古是盛世。 真实的历史,是钻木取火、尝百草、房屋建造、文字的由来和传承、各类天灾人祸、好人好事与复仇…… 这些事不是从某个人单独呈现出来,而是群体特征。 特征最突出的人,便成了圣贤。 他们将自己的经验提炼,用简易的语言传了出去,让更多人知晓,于是便被人歌颂。 但人间从来不是美好的。 从前没有过得很好,将来也不会过得很好。 只是向往美好之心,乃是众生的本能。 官府朝廷常以盛世来愚弄百姓,实则所谓盛世,对许多百姓而言,也不过是多了一件衣服,荒年能不被饿死。 圣明天子存在于官方的记录里,如佛家之极乐世界,道门之三十三天。而暴虐亡国之君,作为失败者,则是地狱的意象显化。 实则天界佛界,一样有森严的阶级。 依旧是上位者的天堂,卑下者的地狱。 地府的阴森可怕,只是针对普通人,对判官阎君乃至于鬼差,都不会有任何恐怖感,他们就是恐怖的源头。 神话的本质就是另一种隐秘的历史。 记录了上苍无道,洪水滔天,虾兵蟹将鱼肉百姓,妖魔食人杀戮,神佛无用,明君贤臣不存,百姓艰难求生。 君无道,则如洪水。 鱼肉百姓的,何止是虾兵蟹将。 吃人的何止是妖魔。 神佛无用,只是安慰剂。 只是许多事不能真实记录,便以神话留存。 秦川游历诸国,见惯里世界的疾苦,结合前世今生的经历,感悟诸子百圣的圣道。 他渐渐明白。 诸子百圣想要终结的邪魔时代,并不只是那些魔物。 只是真的能终结吗? 秦川以为不能。 至少他是做不到的。 也不是任何单独一个人能做到的。 但是不能因为不能,而不去做。 知道是正确的事,便去做了。 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 这就是诸子的圣道。 诸子的霸道,在于可以教化的,则教化之,不可以教化的,则不教而诛。 秦川心里生出一股明悟。 传道的过程,本就是要伴随着杀戮。 以圣德心,掌杀戮剑。 如此圣德,才是真正的圣德。 光有圣德,没有杀戮,便不是完整的圣德大道。 圣德大道和杀戮大道是要相互融合的。 这一刻,秦川无限接近诸子的境界。 秦川心念一动,打开天门。 两条火龙飞出,青玄剑跨界而至。 一剑两火龙,去往夏京一个隐秘聚会的地方。 … … 慕容也先和各大家主正在商议事情。 他指出秦子学问的本质。 这让各大家主纠结起来。如果秦子的本意是要侵犯他们的利益,即使没有夏王,还有秦国的国君。 慕容也先继续拱火,“天下之数,乃是成例。大家多一点,别的地方就少一点。你们是想那些平民奴隶多一点,还是自己少一点?” 姬家主当即道:“我们辛辛苦苦为维护天下秩序,殚精竭虑,为何要让我们少一点?” 荀家主深以为然,“百姓无知愚昧,奴隶连国人都不算。他们凭什么抢咱们的东西。” “这天下不是夏王之天下,乃士大夫之天下。我们不给,他们不能抢。夏王也不行。” “我有一句,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吧。” “那个秦子想要什么价码,咱们给他便是。莫说那些国人,便是夏王,能出得起咱们的价码么?” “我认为该去接触接触。” 慕容也先暗自腹诽,这些千年的老狐狸,都是不好糊弄的。 连夏王这个愣头青,他也不好糊弄。 慕容也先不由怀疑人生。 为何他在草原上,合纵连横,轻而易举就统一了草原,能大军南下。反而每次遇上秦川,就处处吃瘪。 他细细想来,这跟对手有关。 梁帝是个废物,大家才愿意跟着他攻打大梁。 但是秦川不是废物。 世人都是趋利避害的。 这时,秘地周围的禁制被一道剑光斩破。 两条长达百丈的火龙出现,冲了进来。 众位家主大惊失色。 慕容也先惊骇道:“九火神龙。” 他对九火神龙有阴影。 自从遇见秦川施展九火神龙后,他不可一世的功业嘎然截止。 秦川已经发现了他。 以他现在的能力,绝不是对手。 他身后浮现一个幽邃神秘、分为六块的巨大轮盘。 一拳轰出。 六道轮回拳。 惊天动地。 众家主反应过来,纷纷激发血脉,打出武道绝学。 但是他们很快发现,那虚空一剑,轻轻斩破六道轮回拳的巨大轮盘。 竟然是虚张声势。 再看慕容也先,已经不见踪影。 而两条火龙,冲入各大家主中,开始肆虐起来。 种种激发血脉的武道神通迸发,与火龙拼杀。 由于秘地禁制破碎。 这惊天动地的动静,惊呆了正要出宫的夏王。 “那是什么?” 夏王立即派人去察看。 … … 各大家主陷入生死危机。 姬家主大喝一声,“不要保留了,召唤圣皇剑。” 他们都是上古圣皇轩辕的后裔。 轩辕氏曾留下一把圣皇剑。 乃是天地间的一大神器。 众家主知道他们已经到了生死关头。 各自血脉凝聚,融合在一起。 一股沛然无比的圣皇气息出现,随即一个高冠古服、袖袍飘飘的模糊人影显化。模糊人影手一招,某个巨大的古坟发出颤动,一把剑破土而出。 而模糊人影的气息,压得两条火龙发出震怒的龙吟。 它们受到了圣皇气息的压制。 感谢消寒辟露清欢度的1500币打赏。 (本章完) 第86章 夏有九鼎,秦有金人十二 面对圣皇气息压制两条火龙的情景,青玄剑发出一声悠然的剑吟,点杀向那高冠古服的圣皇虚影。 一股巨大如天河奔涌的剑意冲向圣皇虚影。 … … 青玄剑以天河剑意,奔涌杀向圣皇虚影时。一股巍峨如山、如渊如狱,带着智慧和勇气的浩然气息出现在秦川身边的虚空。 秦川看过去,只见一道长达千丈的金色剑光紧随浩然气息出现,充斥天地,浩大剑气迸发,斩杀向秦川。 青玄剑、火龙已经去对付各大家主。 这把古坟破土而出的圣皇剑,赫然杀向了秦川。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这是圣皇虚影的战斗本能。 面对圣皇剑蜂拥而至,充塞天地的剑气。秦川身下泛起一朵云气,随即整个人消失。 筋斗云! 一纵八千里。 可是圣皇剑猛然爆发出的剑气,打断了筋斗云的法意。 只冲出数百里距离,筋斗云法意消散。 秦川身形出现在虚空里。 圣皇剑紧随而至。 气机牢牢锁定秦川,不给他再次施展筋斗云的机会。 秦川没有试图再跑。 他离开刚才的地方,只不过是为了不殃及池鱼,更好地施展拳脚。 筋斗云被金色剑气破坏法意,在他意料之中。 同时测出了这圣皇剑的威能。 面对汹涌而至的金色剑气,秦川点出一指,以元神道化为剑,施展周天星斗剑法。 一时间有周天星斗浮沉,剑气如星河,与圣皇剑的金色剑光碰撞在一起,两两碰撞。 天地间生出一声大响。 如天雷轰鸣,地龙翻身,天地间生出极大的震颤。 轰隆轰隆轰隆! 巨大的声浪掩盖一切。 如同一场火山爆发。 若可怕的天灾出现。 圣皇剑的金色剑光与秦川的星河剑光同时湮灭。 秦川元神化为清光,扑到圣皇剑上。 一粒微尘化世界。 有阴阳二气流转,生出一个小世界的虚影,将圣皇剑镇压其中。现在还不是炼化圣皇剑的时候。 随着圣皇剑被两仪微尘的阴阳大阵镇压。 那边圣皇虚影立时崩散。 青玄剑横压在各大家主头顶。 … … 罗刹。 “我等是轩辕圣皇后裔,你不可以这样对我们。”姬家主发出怒吼。 秦川高高在上,立在虚空,俯瞰各大家主。 他们的血脉力量已经被秦川抽走,现在更是沦为罪民,发配罗刹。 “轩辕圣皇算是我师兄,我代替他教训你们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晚辈。” 传说轩辕曾问道广成子。 秦川承继了广成子道统,说是轩辕的师弟,也不算什么。 虽然此轩辕未必非彼轩辕。 不过大人物显化他我,在诸界留下传说,那是正常的事。所以既是也不是。 用的时候可以说是,不用的时候,可以说不是。 秦川流放夏京各大家主后,再次回到夏京讲学,夏王向他请教。秦川也没拒绝,而是让夏王在旁边听。 秦国有他的道,夏国也有他的道。 大道就在那里,谁愿意去掌握,谁就能成功。 但是秦川讲述的道,乃是精准命中夏邦的祖宗之法和天命。 这一刀要挥出,先斩的就是自身。 秦川流放各大家主,可以说已经帮了夏王不少。 但他能不能成功,看得还是自己,有没有那个勇气。 作为流放十一大家主的报酬,秦川要走了夏王室珍藏的连山易。 接下来秦国变法,夏王室也开始变法。 秦川才将宁采臣等十二名弟子放进来。因为秦国比夏王室先天少了大义,而且夏有九鼎,这等社稷神器。 虽然被秦川的圣道削弱,可也接受了秦川的道。 夏王变法,九鼎开始弥补裂痕。 秦川便把十二弟子派到秦国的阵营。 这是对十二弟子的模拟考试。 只有能应付下里世界的模拟考,才能在接下来的天地杀劫中,有机会保全自身。 否则秦川也不可能面面俱到。 宁采臣等人降临秦国时,一身金光。 秦国的史官称之为十二金人降世。 秦川则隐世不出,默默观察,同时紧盯幽冥教的动静。 以他目前的手段,杀死慕容也先不难。 但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幽冥教供奉的九幽之主,才是真正的大患。 暂且留下慕容也先这个手下败犬,知根知底的情况下,总比九幽之主再派别的神秘人物来要强。 公子白也忠实记录了秦川的言行,编撰成秦子家语,传于世上。 趁着这段空闲,秦川也在尝试炼化圣皇剑。 只是上面的圣皇烙印很厉害,乃是阳神级别的。以秦川目前的境界修为,几乎没法将其炼化。 “起码得渡过两次元神灾劫,才能炼化圣皇剑。”秦川做出判断。 但是因为秦川元神的圣德大道越来越浓重,圣皇剑对秦川的反抗也不是很激烈。 这是一件圣道宝物。 秦川心想,当初春秋笔要不是太虚弱了,估计也不会认他为主。 他身上有三大异宝,春秋笔、圣皇剑、青玄剑。青玉葫芦都要排在后面去了。 还是他力量不够,不足以真正降服圣皇剑,使其屈服。 其实古之圣皇,用王道怀柔,那是先行了霸道之事。 否则四方蛮夷怎么会乖乖前来朝贡。 古之圣皇接受禅让后,往往第一件事就是清洗前代的势力。 前世的《竹书纪年》记载:昔尧德衰,为舜所囚也。舜囚尧于平阳,取之帝位。舜囚尧,复偃塞丹朱,使不与父相见也。 这历史大概是编造,但其中的道理却是能说通的。 否则曹丕篡汉,也不会来一句“舜禹之事,吾知之矣。” 他用亲身的经历,知道了舜禹的感觉。 在这方面,曹丕算是很有发言权。 毕竟大家都是猜测,他真干过。 这其中自然也有小心思。 他说舜禹都干过,他也干过,岂不是跟舜禹一个水平。 人们做了常人眼中的错事,往往是不会反省的,而是会找出相近的例子,说某某某也干过。 曾子能吾日三省吾身,这份心胸,实是远非常人所能及。 能成为儒家的宗圣,不是没有缘由的。 秦川暂时搁下圣皇剑的事。他遮掩身份,游荡里世界,打探烂陀寺的下落,想要借阅未来星宿劫经。 … … “十方,一甲子前,有域外邪神之力侵入本方世界,烂陀寺受到邪神之力的侵蚀,有人叛变,皈依邪神。从此烂陀寺沦为废墟。为师侥幸杀出来。用了一甲子时间,终于在这南蛮之地,建起一座禅林。这里一砖一瓦,都是为师亲手搭建出来的。可是咱们不能再在这里呆下去了。” 说话的是烂陀寺的金身罗汉白云禅师。 他眼前是一个清秀的小和尚,眼神有一股忧郁。 小和尚名叫十方。 “师父,我们是要离开这里吗?”十方发问。 白云禅师点头,“你我师徒二人都要在尘世中经历一遭,才能各自有成。为师的金身罗汉法已经大成,只是当初入侵烂陀寺的邪神,终于有化身要出世了,为师怕不是对手,终有金身罗汉破碎之果。这也是为师修行不到,届时真的金身破碎,那也是没法强求的事。但伱只要过了尘世之劫,必然能修行如来神掌第一式,佛光初现。凭着这一式神通,或许可以打通两界通道,去往真正的大世界。替为师看看外面的风景。” “师父,弟子要走也是跟你一起走。” “痴儿,缘起缘灭,哪是你能决定的。咱们下山吧。” 他带着十方离开禅林。 刚下了山,此时正是夜里。 四周刮起妖风。 有黑色的魔气,在夜色里更显得神秘恐怖。 一个青衣男子在魔气中出现。 “可是白云禅师?”青衣男子问道。 白云禅师神情凝重,“敢问尊驾是谁?” “一甲子前,白云禅师从烂陀寺走出,可曾带走了什么东西?今天该是奉还了吧。”青衣男子道。 白云禅师叹了口气:“即使老僧带走了什么,那也是烂陀寺的东西,尊驾所言的奉还,大是没道理。” 青衣男子道:“禅师这话,还是跟我回去见了神主再说。” “看来尊驾果然是九幽之主的人,它当真已经来了?” “神主出世,就在这几日。届时本方世界,皆是九幽之土,禅师若是识相,就该交出那件东西,若是博得神主欢喜,说不得会给禅师建立一座杀生寺,以全烂陀寺的道统。” 白云禅师合十一声,口喧佛号,“老僧在烂陀寺不知多少同门,受了九幽之主的蛊惑和屠戮,老僧虽是修佛的人,此生也与九幽之主及其门下不共戴天。” 他一只手掷出一串佛珠,将十方紧紧裹住,然后佛珠带走十方,飞向天际。而白云禅师的锡杖往地上一插,地动山摇。 然后从锡杖上的铜环中,大环小环一起震荡,一个接一个的金色卍字符散发出来,映照青衣男子身上,将其身周的魔气驱散,身形定住一瞬。 就这一瞬间,白云禅师背后浮现起一尊金身罗汉像,散发出金色佛光。 “禅师的金身罗汉乃是将武道和法相结合在一起,等于武圣和鬼仙的力量完全融合叠加,论实力不在三劫鬼仙之下,难怪当初可以逃出烂陀寺。”青衣男子身上魔气迸发,将无数金色卍字符震开。 “尊驾一身魔气,又有如此见识,难道是幽冥教主。”白云禅师猛地发问。 “不错,禅师好见识。世间亦有魔佛,禅师改正归邪,还来得及。” “阿弥佗佛!”白云禅师口宣佛号。 罗汉金身与肉身完全相融,散发出金色火焰。 这是玉石俱焚的一招。 幽冥教主便是慕容也先。 白云禅师浑身冒着金色火焰与慕容也先对了一掌。 然后喷出一口金色佛血。 在地上燃起汹汹金色火焰,驱散魔气。 一掌,两掌。 白云禅师燃烧金身和肉身,与幽冥教主在山脚下,对了足足一千掌。打得山崩地裂。 慕容也先到底不敢如白云禅师一样拼命。终于忍不住,先行撤退。 “禅师,你金身破碎。等我恢复伤势,看你怎么和我斗。”他留下狠话,先行离开,避免和白云禅师玉石俱焚。 想当年,意气风发,从来不知道什么叫撤退。 但是跟秦川交手过一次后,已经越来越习惯在逆风局的情况下逃走。 他加入九幽,不是来拼命的。 就九幽之主那点恩赐,不值得他拼命。 入魔之后,明哲保身才是对的。 一个破败的山神庙里。 不止山神塑像,连其手里操持的神蛇都有了许多裂痕。 山神庙虽然破败古旧,但是山神像的裂痕却像是新的。而且如果仔细观看神像,会发现神像的表情很是惊恐畏惧。 佛珠将白云禅师的徒弟十方带到了山神庙里。 过了一段时间,白云禅师也进来。 白云禅师一到十方身边便倒下,口中溢出金色的血液,浑身僵硬冰冷。 十方和白云禅师修一样的佛法,自然清楚这是师父的罗汉金身破碎了。他不禁向诸天神佛祷告。 但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他心里很沮丧。 如果求佛有用,那么烂陀寺也不会破灭,他和师父也不会走到如今的境地。 他心里很是茫然,不禁愤慨道:“师父说现在是末法之世,佛法衰微,诸佛不现。可是佛经不是说,末法时代,当有未来佛天外降世,可现在邪神都降世了,佛在何处?” 这时一个宏大威严之音在山神庙响起, “小和尚,何为佛?” “得了正觉便是佛。”小和尚下意识回道。 他顿时一惊,这声音是哪里来的。他四下环顾,最后定格在山神神像前,“是山神大人吗?求求你救救我师父。” “我不是山神,庙里的山神被我无意识拜了一下,正陷入沉眠中。”一个颇有古风的男子坐在神像肩膀上,衣袖宽大、衣袂飘洒。 他一出现,整个山神庙都明亮起来。 好似外面的星华聚集到了山神庙里,星光汇集,清光流淌。 十方见状,哪里还不明白,对方定然是一个绝世高人。他立即磕头拜倒道:“求前辈救救我师父。弟子十方,必当结草衔环,当牛做马来报答你。” (本章完) 第87章 佛本是道(4k) 大袖飘飘的男子正是秦川,他坐在山神肩膀上,星辉月华聚集庙里,仿佛星河汇聚到他脚下。 “我可以救你师父。” … … 白云禅师悠悠醒转,发现自己的伤势稳住了,没有恶化,然后抬眸看到了山神像上坐着的秦川,他瞬息间明白了什么,朝着秦川合十一礼, “多谢真人相救。” 他从秦川身上,感受到一种天道恒常,仿佛日月流转不休的气息。 周围的星河,乃是对方道意的显化。 这一定是道家的元神真人。 鬼仙是没有这样的法,没有这样的道。 这种境界的前路是未来星宿劫经提过的,将来的前路是不可测不可思量的。当今之世,谁能有如此修为境界呢? 白云禅师想到一个人。 竹山道人。 秦子。 “不用谢,我是有所求而来。” 白云禅师旋即明白秦川救他的原因,他叹了一口气:“以真人的境界修为,还需要未来星宿劫经吗?” “大道三千,万法相通。我对它有些好奇。”说到这里,秦川顿了顿,莞尔道:“而且我一个朋友需要它。” “为友求经?敢问真人,那位施主,可是佛门中人?” “有区别吗?” 白云禅师:“当然是有区别的,未来星宿劫毕竟是我们佛门的事物。” “那……大师可听说过一句话。” “什么话?” “佛本是道。”秦川一句悠悠,好似一道剑光,落在白云禅师的道心中。没有生,没有灭。 没有始,没有终。 亘古恒常。 “佛本是道?”白云禅师道心回荡着这一句话,这一句问心之剑。如大道恒常,不可改易。 白云禅师良久后,方才缓缓道: “既然佛本是道,为何不是道本是佛?” 秦川声音平和,“大师,可知色即是空?” “自是知之。” 秦川淡淡一笑,“那么可知空即是色?” “自是也知的。” 秦川平淡道:“色空是法,佛是非法。道在法外。大师知法,却不知佛。” 白云禅师心神一震。 “知法而不知佛。” 他苦笑一声,“多谢真人,老僧实是不知法,也不知佛。” 因为秦川说的道,并非是道门的道。 他却以为是道门的道。 秦川笑了笑,“大师又错了,知之是为法,不知是为道。” “可真人不是说老僧不知佛?” “不知佛,非是不知。” 白云禅师心中生出极大的疑惑,又仿佛抓到了什么。 秦川轻轻笑了一声,却没有再说什么,而是飘然离去。 白云禅师更是一奇。 他不是要未来星宿劫经吗? 这时山神庙星光之中,竟有诵经声响起。 原来乃是十方在诵念经声。 未来星宿劫经? 不,这是未来星宿劫经的道意显化,已经触及根本,不是简单的诵念经文。 他确实将未来星宿劫经藏在了十方身上,可是十方是绝不可能诵念出经文真意的。 白云禅师听得经文声,不由痴醉,其中广大的佛法,奥妙精深。若是他在一甲子前懂得,烂陀寺或许可避过那场大劫。 他听闻佛法,破碎的罗汉金身点点滴滴散开,彻底融入血肉中。 罗汉金身不存,而伤势也不在了。 他的修为,可以说恢复,但也和此前不同。 白云禅师立即明白,这是未来星宿劫经的佛法缘故,通过溃散罗汉金身的方式,将他的伤势彻底恢复。 可是他未来星宿劫经终究是传了出去。 原来人家要拿,根本不需要他的同意。 他想用别的方法报答,哪怕搭上这条命,也是不行的。如此随心,如此随意,如此自在。 不知佛,不知是为道。 佛本是道。 他依旧是参不破。 差距太大了。 … … 楚国。 幽冥净土。 幽冥教偷偷发展,俨然是里世界的一个庞然大物。 无数香火汇聚,成就一个幽冥净土。 九幽之主的化身即将降临。 一旦降临此世,便通过那无穷香火,诞生神胎化身,有七次雷劫鬼仙造物主的实力。 今天便是九幽之主的降生日。 作为幽冥教主的慕容也先,可惜没有取回未来星宿劫经,为九幽之主降生庆贺。 慕容也先回归幽冥净土,诸多教众包括九幽组织的宇、宙俱在。 中间祭坛上,一个黑莲莲台虚影若隐若现。 那便是九幽之主的神胎。 宇、宙二人眼神炽热地看向祭坛中央,这些年的辛苦总算来到回报的日子,九幽之主降世,他们会得到天大的好处。 这是,祭坛的黑莲莲台虚影好似水波荡漾,变得支离破碎起来。 幽冥净土的鬼哭神嚎声,忽地寂止,天地间有平静淡然的脚步声响起,如踩在天地法理上,生出令人向道的律动之音。 同时一道恐怖至极的气机如潮水涌入幽冥净土,星光灿然,竟是星河之水,泛滥幽冥净土。 星光刺眼,扫荡幽氛。 宇、宙二人浑身颤栗,慕容也先瞳孔缩紧。 祭坛从中央分成两半,深刻的裂痕,仿佛深渊一样,看不见底。而莲台虚影,终究是梦幻泡影一场。 多年的努力,如竹篮打水一场空。 九幽之主的降生,嘎然截止。 虚空中的脚步声止住,一名大袖飘飘,颇有古风的道人,出现在幽冥净土里。 刹那间吸引了所有目光。 “你们想让九幽之主降生此界,问过我同意了吗?” 慕容也先等人眼冒怒火,心中怒海升腾,就差一刻,就差一刻。前功尽弃啊。 他怎么算得这么准。 来得这样巧? 原来幽冥教的一切行为,都在对方眼中,无所遁形。 慕容也先感觉自己就像个小丑。 “秦川,你欺人太甚。”慕容也先暴怒一声,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气机。 而宇宙二人同时打出玄妙神通。 如今只能背水一战了。 那些教众也只能跟着慕容也先他们一起战斗。 无数神通法器打向秦川。 而这时,星河化为无边剑光,瞬息间淹没幽冥教众,将他们化归虚无。唯有宇宙二人,苦苦支撑。 他们再看了身边的慕容也先,刚才怒气最大便是他。 此刻一道空间裂缝出现,慕容也先已然遁入裂缝中,有星河剑光顺着裂缝追过去,但决计是拿不下慕容也先的。 宇宙二人面面相觑。 这家伙刚才的演技也太好了,他们都以为慕容也先要和秦川玉石俱焚! 秦川面皮抽搐。 这厮是真的能跑,跟国师有一比,难怪齐名当世。 宇宙二人当了慕容也先的肉盾,暂时止住秦川的攻势,顺势逃跑。 现在慕容也先跑掉,宇宙二人却不得不留下了。 他们是不可能向秦川投降的。 想要背叛九幽之主,哪有那么容易。 自爆! 秦川退出幽冥净土,看得宇宙二人连带大量的幽冥教众湮灭。 幽冥教费了不知多少心思,才聚集到这些香火,即使九幽之主再派人来,建造这样的祭坛,也得花好长一段时间才能收集足够的香火,而且还得想办法瞒过秦川。 其中的功夫和精力,更不用说。 有了这一击,秦川可以在里世界获取更多的修炼时间。 只是天劫如神剑悬在头顶。 还有一百多年。 秦川清晰地感受到天劫的临近。 伴随他境界提升,加上新获得的未来星宿劫经,那种凶险之感,没有丝毫减轻,反而越来越浓郁。 “凭我现在的修为和神通,仍是应付不了天劫?”秦川真的觉得不可思议。 他自问便是完整的鬼仙造物主雷劫,都有一定把握渡过去了。 可依旧对这莫名的天劫,充满危机感。 难道当真是元神三灾合一? 还不是一加一那样简单。 秦川愈发肯定自身的猜测。 他的元神天劫并非传说中的元神天劫那样,一次次渡过去。 修炼八九玄功有避三灾的功能。 可避劫和渡劫,一字之差,千里之别。 争渡争渡! 大道当争,天劫当渡! 修道者宁往直中取,不当曲中求。 “元神之道限于天劫未渡,只能在参悟大道上下功夫。但境界的跨越很难。还是得尽量将八九玄功提升上去。” 秦川现在的元神修为是很难提升了。 只有渡过天劫才有质的转变。 性命双修。 性道不行,那就提升命道。 抛开八九玄功的避劫不谈,其对渡劫肯定也大有帮助。 接下来二十年,秦川潜心修炼八九玄功。 里世界天下三分。 分为西秦、东夏、南楚。 楚国依旧有幽冥教死灰复燃,还有域外虚空的魔族掺合其中。 而且这也是九幽之主跟他下的一局棋。 既然秦川要阻止他降生,那就以国战为棋局,分胜负。 眼下,九幽之主算是认可了秦川在里世界作为棋手的身份。 秦川自然没有闲心,到处去铲除九幽之主的伏笔。那是杀之不尽的。 如果疲于奔命,反而耽搁自身的修行。 经过二十年的修行,来自外世界、里世界的资源,大部分消耗在八九玄功的修炼上。 秦川领悟到八九玄功千变万化的门槛。 那将是一个重大的突破。 他在这重境界里,看到两个道相。 一个是清源妙道真君的道相,一个是猴子的齐天大圣道相。 两个道相都是修炼过八九玄功的两位在八九玄功里留下的烙印。秦川虽然看到,却不打算学。 而他也没有打算自己创造。 他即使创造出道相,也未必能胜过猴子、杨戬。 秦川没有刻意想着创造。 而是顺其自然。 渐渐八九玄功越来越精深。 他将那些资源拿来炼丹,炼制的丹药也越来越厉害,品级越来越高,并从天元童子身上,结合炼丹初解,摸索出人元神丹、地元神丹的炼制法门。 伴随一粒粒灵丹妙药炼制成功。 秦川服用。 以八九玄功炼化。 天下任何丹药服用多了,都会产生丹毒,对修行有阻碍。 但是八九玄功却能将丹毒都消化掉。 不愧是无上级数的肉身成圣法门。 秦川沉浸在八九玄功修炼中。 元始道相里,秦川的面容轮廓越来越细致,他和元始道相的重叠越来越多。 我即元始。 身即元始。 元始不是任何人,任何存在,而是道。 人皆元始。 秦川知道,元始的因果很大。可他更知道,这份因果必须承接下去。 八九玄功的千变万化境界。 其中最根本的变化,便是“不灭元始身”。 这是猴子和杨戬都没有修炼出来的。 不是秦川更高明,而是他们没有元始符诏,更是想要走出自己的路。 秦川却有不同的思路。 不灭元始身的形态肯定是高于猴子、杨戬的道相,他如果刻意去开辟新的道路,不就成了另一个杨戬和猴子? 他也不能完全成为元始。 于是秦川唯一的出路是成为元始。 但这个元始是大道本质的元始,是名元始,非元始。 修的是元始,证的是元始。 元始则是大道。 其实元始本就是大道。 这是很玄的东西,以他目前的境界,只能有些思路,并不能真正做到。但他身上有诸子百圣的圣道,有太清老子的太极符印,有神霄炼神术那等雷霆毁灭大道。 太清之诠释大道,诸子圣道之不断开拓,神霄毁灭之终结毁灭。 使他具备生于元始,却不止于元始的可能。 神宵终结毁灭,大抵是上清的道。 只是秦川依旧没有得到上清的烙印。 元始符诏、太极符印可以说是玉清、太清的烙印,但上清烙印到底在何处。 秦川不认为在清清梦见的仙姑那里。 春秋笔是圣道烙印。 青玄剑? 如果青玄剑是青萍剑,秦川或许就相信上清烙印在青玄剑上了。 总不能将青萍剑改名? 秦川知道,缘法在最初时就定下了。 青玄者,青玄九阳上帝,亦是青帝的众多名号之一。 青玄剑的因果缘法当在青帝,但也不全是。 他身上大能因果之多,也是秦川的一大底气。好比只欠某个银行一个亿,虽然也是大爷,但也肯定会被摆弄。若是欠了多个银行许多个亿,那就不一定了。 唯有乱,才有变数。 有变数,才能找到遁去的一。 最坏的结果,无非是躺平,继承所有的因果,爱咋地咋地。 秦川心态很好。 不灭元始身渐渐入门了。 (本章完) 第88章 秦子修易,大儒云集(4k) 秦川不灭元始身初窥门径,触及到了八九玄功千变万化的门槛。他还差一层窗户纸就可以捅破 但捅破这层窗户纸,需要新的力量。 那就是易。 易诠释了一切变化。 连山易他已经取到,虽然没有归藏易,但也能在周易上,更进一步修补易经。 这个过程是他明悟易经的过程。 光是秦川一人修易自是不成。 所以他回到天门书院,召集天下大儒,准备在天无尽藏,举行修易的盛事。 这是儒门的一大盛典了。 … … 秦子修易的消息一传出,天下震动。 许多士子施展青云步奔走相告,庆贺这件天大的盛事。那些有名望的大儒,皆在秦子的邀请之列。 神都,众圣书院。 王夫子听闻这消息,大是欢欣,他对顾亭林道:“都说秦子收集各门各派的真言文字,编撰了一本道经,刻在忘情森林的雷峰塔上,镇压魔源。这让许多士子们都失望,以为秦子要钻心道家学说,忘了儒门乃是根本。但现在看来,秦子修撰道经,乃是为了修易啊。这是亘古未有的大事业,拿道经的真言文字练手是应该的。秦子深谋远虑,实是让人佩服。” 顾亭林受不了老头一顿吹秦。 他作为当世最大的秦吹,都觉得老头子用心不良,想跟他抢第一秦吹的名头? 明明是他先来的! 顾亭林直接暴露一个内幕消息,“秦子传信给我,说他得了未来星宿劫经和连山易,他此次修易,乃是为了掌握人道变化。若是成功,人道的脉络,我们就可以看清楚,这将是人族重要的里程碑之一。” 唯有看透未来,才能掌握未来。 顾亭林一番话,在书院里掀起惊涛骇浪。 秦子大气。 他们虽然早知道秦子最喜欢干石破天惊的大事,但秦子每次做下的事,依旧会超出他们意料。 震惊! 依旧是震惊。 顾亭林提议书院由他和王夫子做代表,去参加秦子修易的盛典,并准备将书院一些有关易经内容的书籍带过去。 这是注定载入史册的盛事,王夫子当然不会拒绝。 顾亭林和王夫子商议完毕后,然后回到自己的静室。 他取出一张灵符,这是秦川送给他的照心灵符,据说是墨子制作的神物,可以用来通讯,哪怕远隔万里,也如在目前交流。 当然,目前只开发了文字交流的功能。 顾亭林意念沉入照心灵符,看到一个提示信息。 秦留仙邀请你加入灵境。 顾亭林心中生出同意的念头。 于是照心灵符生出一片水幕似的光幕。 顾亭林意念退出来,照心灵符的新功能算是开启。 光幕里已经有三个人影,他自己的人影也随之出现。 顾亭林通过秦川在照心灵符的传音,了解到他可以通过意念发送文字,显示在光幕上。 每个人影头顶上都有名称。 秦川告诉他,灵境处于初创阶段,现在许多功能尚未开发完备。 往后会陆续添加。 灵境根植于虚空幻境,将来甚至能在里面演化各种功法,供给大家交流。 照心灵符可以让两个人无视距离传音通讯。 而灵境则是可以让一群人通过文字交流。 “新道友好。”第一个欢迎顾亭林的人是练清尘。 “清尘仙子好。”顾亭林看到练清尘的身影,以及其名称——练清尘。既然说是道友,看来这位是道门的人,不知是何门何派。 灵境显化的身影是根据现实容貌投映的,自己也可以修改。 “练宗主,这位是书院的江夫子,可不是道门的人。”秦川解释道。顾亭林在书院的化名是江山,所以秦川也没用他本名。 “哦哦。” 顾亭林瞬息间感觉自己受到排斥了,他道:“不瞒清尘仙子,我是道儒释三家皆通。你不要听秦留仙乱说。常言道,红花白藕青荷叶,三家原来是一家。” “原来如此,江先生不拘门户,倒是个大有见识的人。”练清尘还发出一个微笑的表情文字。 这是秦川教她的。 秦川:“江先生确实不凡,不过,大家可以改一下自己的名字。灵境里,也不一定要用真实身份。” “我来给大家做个表率。” 秦川给自己的备注名改了一下, “灵境之主。” 顾亭林看到,目瞪口呆。 秦留仙,好生无耻。 秦川:“这是为了让大家清楚我的职责,在灵境有什么问题,可以来找我。” “嗯嗯。”另一个人影终于回复,他是龙虎山老天师张九陵。 眼下刚改了新名字,“凡夫俗子。” “张道友这个名字,太过谦冲自牧了。”练清尘也改了名字,叫做清静散人。 然后顾亭林还想跟清尘仙子说几句,没想到练清尘的人影消失,自是离开灵境了。 … … 练清尘用照心灵符和秦川私下交流。 “灵境还是有些不稳定,需要更多的先天太虚之气。”练清尘将虚空幻境的一部分先天太虚之气给了秦川,帮他从虚空幻境中开辟出灵境来。 虚空幻境的使用门槛很高,起码要鬼仙的修为才能进来。而且人数不能太多。 灵境则不需要什么门槛。 文字交流,也免去了意念化身见面的尴尬。 当然,练清尘还是更喜欢虚空幻境一点,有种真实感。 不过灵境的文字交流也还行。 因为秦川说了一句,见字如面,让她有些感触。她毕竟也是个老文青。 她被困在太上道宗,很是无聊。大多数时候都是看书打发时间的。 “不能再抽取虚空幻境的先天太虚之气了,否则虚空幻境会崩溃。练前辈可知哪里能寻到先天太虚之气?” “蜃妖身上就有。不过蜃妖比较难找,秦子可以多留意一下。” 秦川:“我会留意的。这次能开发出灵境来,多亏了练前辈帮忙。” “没事,我也闲着无聊。” “对了,练前辈那里镇压的魔物怎么样了?” “自从你镇压元始古井后,我这边也消停了不少。还能撑个一甲子。” “嗯,我后面看能不能想到办法帮伱。” “我不是邀请你来蜀中论道吗,你什么时候来呢?” 秦川:“最近比较忙,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空。反正咱们可以在灵境或者虚空幻境沟通。” 练清尘叹了口气,“你是不放心我?” “没。” 练清尘:“我想你来一趟,主要是想知道你是不是我要等的人。” 秦川:“练前辈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心中一突,难道真要他吃软饭? 练清尘:“我之后,怕是再无人能镇压丹炉下的三清发魔,这发魔曾经吸收了本宗第三代宗主修炼黄庭道诞生的发神,大概比崂山镇压的三清肠魔还要厉害一点。我担心我走之后,这发魔无人能制,生出一场人间浩劫来。若你是那个有缘人,或许能将发魔彻底解决。” 秦川:“难道练前辈没有传人?” 练清尘:“不瞒你说,太上道到我这一代,门中福地已经不足以支撑再诞生一位画地为牢的地仙。而且做我们太上道的传人,没什么好的。一辈子都得困死在宗门里。” 她很是惆怅。 修行是寂寞的,但作为太上道的宗主,那也太寂寞了。 太上道注定是一男一女,一阴一阳,相继流传。 到了她这一代,已经不足以再支撑诞生出新的地仙。唯有祖师留下的有缘人,才可以解脱太上道的诅咒厄运。 秦川沉吟道:“若是我能渡过天劫,便来帮前辈。” “你的天劫,可是我怕撑不到那个时候。” 秦川:“不瞒前辈,我另有奇遇,距离渡天劫,不过一百多年了。” “咦,难道你去了什么洞天世界。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这等洞天,按理说现今没有了才是。” 秦川:“不是洞天,此事有些秘密,便不透露了。” “既然如此,那我就等你。”练清尘听秦川有这样的奇遇,愈发认定秦川是她要等的有缘人。 她原本以为是等不到了。 没想到真有希望等到。 … … 秦川记下蜃妖的事。 他大开天门,各方大儒云集天门书院的天无尽藏。 因为宁采臣他们还没回来,周希文暂时做了迎客的童子。 大儒高震,前任大宗伯来到。 他指着天无尽藏里,一段在虚空中流动的星华文字道:“这是佛门的未来星宿劫经,据说是佛门未来无生经的一部分,涉及彼岸之道。” 佛门的彼岸、儒家的大同、道门的三十三天,都是一种超脱生死,直达理想的境界。 未来星宿劫经若隐若现,使人看不真切。 秦川出现,“这经文修行不到,若非佛门弟子,观看了有损自身之道。倒不是在下藏私。而且将来修易完成,大道皆在其中,看不看未来星宿劫经都无所谓了。” 秦川修持圣德,重新编撰易经。 即使将来有人从秦氏易悟道,对他也是有益无害。 这是我渡众生,众生渡我的修行法门。 各家各派祖师,为何要立下道统,便有此缘故。 只是秦川相对而言,因为修持圣德,行教化事,在这方面获得的好处,远非各家开山祖师能比拟。 若是遇见末法世界,他以圣德大道,行道德教化,阴阳相济,则能以人弘道,以道弘人。轮传教法,使天地气象焕然新,一灯之明,洞穿黎明黑暗,烛照众生前路。 众生得天地开一线,得到大道之机,便可以反渡秦川,使其由烛火化为日月。 便是我渡众生,众生渡我了。 而日月正是修持大道的关键。尤其是道门,十分看重日月的修行。 接下来众多大儒,纷纷取出自身珍藏的经书。 这些传世经典,放在科举出来之前,便是人道重宝了。 当时天汉年间,各家有家学经典,正是这些经书。通过治经的方式,掌控上升渠道。 通过把持经文,各大家族甚至有顶尖的家族能做到四世三公。 所谓四世三公,乃是四代人,都有三公级别的大官出现。 其门生故吏遍天下,势力之大难以想象。 到了地方振臂一呼,就天下云集响应,甚至能够另立中央。 只是再厉害的家族,遇见绝世凶人也没辙。 历朝历代的皇帝想过很多办法打压世族,但最好用的办法还是绝世凶人出现,天街踏尽公卿骨,真正将旧秩序彻底打散。 这便是霸道的力量。 仙秦以霸道平天下,灭六国,才有天汉的霸王道杂之。 若无前人刀锋的锐利,后世豪强世族是不会畏惧中央的威权。 有禹江龙宫的帮忙,秦川安顿一干大儒,实是非常容易的事。而龙女经过多年历练,待人接物,泱泱大家之风。 秦川和一干大儒,昼夜不停修易。 将连山易、未来星宿劫经、周易及各家交出的经典,融合编撰。 这是诸子百家时代以来,最为百家齐放的一次。 碰撞出不知道多少智慧火花。 秦川在这个过程中,圣德大道的感悟愈发精深。 在这段时间,他随时随地处于顿悟的状态,忘却神通道术,甚至元始、太上、上清的传承。 四方上下曰宇,往古来今曰宙。 宇宙之道,在心中不断蔓延荡漾。 他甚至有种身化大道的感觉。 当然这是严重的错觉。 只是能有这样的错觉,也很是不易了。 一晃便是一年过去。 秦川的智慧不断提升,元神愈发混芒难测。里面元始道相的秦川面容轮廓愈发明显。 太极符印隐隐有种蜕变的趋势,似要化为一张水墨图卷,成为真正完备的阴阳道德之宝。 元神识海,圣德光辉如天河般流淌。 有种岁月变迁之感。 似乎连天道都震撼这一桩盛举,陵州的星华愈发浓郁,而天魔入侵,瞬息间就会被书院逸散的文气绞碎,不留存半分。 秦川用南天门牌匾造就的天门亦愈发凝实。 与此同时,此方世界天庭的南天门却愈发黯淡无光。 整个天庭都染上一层莫名的凝重。 连带那插入天庭的建木,都有些枯萎的迹象。 圣德出,仙道退。 待到修易最后关口,秦川心海生出一把锋锐到极点的智慧之剑,与青玄剑融合。 这一剑能斩我明道,也能斩向由外道侵蚀而来的妄念。 “据传文殊有智慧之剑,既能斩断众生的无明妄想,又能化智慧火烧尽众生的贪嗔痴。” (本章完) 第89章 巫蛊之祸(4k) 此经可名《太易》。 秦川话音一落,太阳火龙和地煞火龙齐齐飞出,仰天大吼。两条火龙分别对应太阳、太阴。 伴随两条火龙大吼,整个天地都仿佛发生了一种无言的律动。 这种律动给人的感觉像是一粒种子经过洞天的霜雪,迎来春天,胚芽冲破种皮,诠释生命诞生的感动。 阴阳未变,恢漠太虚,无光无象,无形无名。寂兮廖兮,是曰太易。 太易,神之始而未见气也。 秦川露出悟道的笑容。 阳明子龙场悟道时,一声长啸,是否也如他这般? 太易正是无极过度到天地诞生的第一个阶段,只有无垠虚无。这时候阴阳未曾分化,天地没有开辟。 天地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 太易正是无。 元始则是象征无,象征开辟。 太易亦是元始的一部分。 秦川对元始理解更深刻了,而且这是他观想的元始本相所未曾有的道悟。 … … 太易经编撰完成之后,秦川便发行天下。 太易经是通过种种外象解释天地万物的道理,而心学则是从内心感触外界的事物。 太易经是由外入内,而心学则是由内入外。 两者可以互相印证。 一时间,许多深山大泽出来的修士,都会外出购买秦川的太易经和心学传习录,连许多异类,都想方设法去购买一本。 太易之道,在于博大。 其和流传至今的道德经亦有很大的区别。 道德经以本始论看待世界。 而太易则是从本体出发。 道德经讲述世界的起源、世界的原始。 而太易说的不是起始,将易看做世界变化的内在原因。把握住易,则把握住世间变化,凭此无往不利。 天下各类修行,再次因为太易经的出现,进行变化。 伴随太易经的扩散,种种智慧之力汇聚到秦川身上,这不是香火,并不能被秦川吸收,但秦川可以利用这些智慧之力,淬炼元神。 他的元神因此越来越坚固,越来越精纯。 “没想到在里世界讲道百年,元神的精纯之功,不及太易经编撰成功后带来的好处。” 这种淬炼效果,一开始是最好的,越往后,收效越微小,可是胜在持续悠长。 秦川内心生出难以言喻的欢喜。 伴随元神坚固,他对渡过天劫,增加了一些信心。 天机终归是针对元神发出的。 八九玄功不可能完全替他当下。 原本秦川元神修为已经很难提升,可是伴随元神精纯坚固,又有了一定的提升空间。 元神越是精纯,对他好处越大。 … … 大梁皇宫。 梁帝也在诵读太易经。 他诵读的过程中,身上出现金色的气运,本来金色气运有些灰败,但是伴随他诵读的过程中,那些灰败如同杂质剔除去。 梁帝身上的金色气运也凝聚坚固许多。 梁帝的双眼泛起一层金色。 “没想到这太易经居然能帮助朕修炼成太祖传下来的天子望气术。可恨,可恶。朕居然要靠这个逆臣,才能修成。”梁帝又是痛恨,又是赞叹。 这秦川,总是能搞出大事来。 国师亦在旁边,它虽是大妖,也能从太易经中获益。 “太易经的文字,臣每次读,都有不同的理解。而且居然和佛经都有相通之处。其中千变万化,难以尽述。臣很难相信这是人能编撰出来的经文。” 梁帝:“听说是诸多大儒一起出手。” 国师:“陛下,历朝历代不乏修书的盛典,国朝开国之时,不也修过太宗大典。那时儒门何等昌盛,都做不到这样的事。臣怀疑这书就不是秦川编撰的,他只是偶然得了太易经,然后结合周易以及诸位大儒的相助,使其现世。而且其中必有阴谋。” “不错,如果寡人有这般太易经不会传播出去。人人都有,岂不是等于人人都没有。”梁帝意识到一件事,如果人人通读太易经,结合心学,怕是要出不少厉害的修士,届时大梁更难管制了。 眼下他的铁桶江山已然四处漏风。 太易经一出,等于来了一股泥石流,这江山怎么稳固? 梁帝意识到这件事,对秦川愈发痛恨起来。 “国师,你说天庭打算和朕合作,讨伐陵州?” 国师:“不错,杀劫开启。天庭要统一修行界,将道门、佛门都归于治下。同时重启封神。而陛下则可将儒门控制,往后天庭掌修行界,陛下掌凡界,天清地宁,永享太平。” “永享太平?”梁帝注意力放在“永享”二字上。 “天庭真有能让朕服用的不死药?” 国师:“天庭有一枚来自古天庭的九转紫金丹,据说是道祖的手笔,必定能帮陛下长生不死。天帝说了,只要陛下愿意和天庭合作,这枚九转紫金丹就会交给陛下。不过在此之前,他们需要看到陛下对大梁的掌控力。有道是天无二日。” 梁帝在大殿里来回踱步,神色阴狠, “林海,把江冲叫来。” 没多久,江冲到来。 “江冲,朕最近让你查的事,你查的如何了?” 江冲神色惶恐,磕头道:“陛下,请伱饶恕臣的死罪,臣才敢说。” 梁帝:“你说了,朕再决定你死不死,若是不说,你现在就可以去死了。” 江冲满头冷汗,汗珠如水珠儿掉下。 林海抬头看着天井,这演技太拙劣了。 他想着自己刚才路上留下一个暗记,不知道义子林怜花能不能及时看到。 他只能帮到这里了。 江冲:“陛下,臣,冒死上奏。太子殿下他……”他不敢说下去。 “说。”梁帝淡淡地开口。 江冲咬了咬牙,“太子殿下有巫蛊之术。” “混账。”梁帝一脚踢中江冲胸口,江冲虽然武道修为不凡,可也配合地嘴角溢出血丝,顺势滚了丈许。 梁帝大声咆哮。 “反了!” “反了!” “反了!” “去,去把那个畜生抓过来。朕要亲自问问他,他到底有没有做这样的事。” “臣……领旨。” 江冲一路连滚带爬地出了大殿。 一群绣衣卫早在外面等候。 江冲抖了抖官服,神色阴鸷。 “参见大人。” 江冲看了众绣衣卫一眼, “跟我走。” 这些都是他的铁杆心腹,来之前早已商量好。 今日之事,要么灭九族,要么终于解决心头大患。 生死就在今日! 就在今天! 他知道等太子继位,他一定不得好死。 … … 东宫。 “怜花,你去请路尚书过来。他要是不来,你就把他绑来。”隆庆对心腹太监林怜花说道。 林怜花:“奴婢遵旨。” 皇帝下旨叫圣旨,太子下旨叫令旨。 往常林怜花都说遵令。 他知道,从今天开始,殿下就不是殿下了。 林怜花刚要离开,隆庆道:“你让路尚书换上御医的衣服。” 林怜花领旨离开。 很快,路万里就到了东宫。 “殿下,这么急召臣来是为了何事?”路万里换了一身太医的衣服。 他路上看到许多绣衣卫正在集合,往东宫过来。 隆庆:“我决定了,今天大梁朝只有一个陛下。那就是我。” 路万里十分震惊。 隆庆拔剑指着路万里的脖子道:“你是大宗伯,拥有对礼法的解释权,今天的事,你要么跟我一起,要么我换个大宗伯。” 路万里叹口气道:“殿下,你总得给臣一个理由。” 隆庆:“父皇认为我要害死他。” “这事肯定有蹊跷,殿下可以解释。” “江冲马上就要来了,怎么解释?你知道的,江冲一定会拿出我谋反的证据。” “殿下,这事没有胜算的。有国师在。” 隆庆沉默道:“皇孙大概已经到了陵州。” 路万里神色一震。 他知道,太子殿下怕是早就想动手了,还留了一条后路。 “太子殿下,陛下有旨,召你进万寿宫觐见。”外面江冲的声音传进来,声音阴厉可怕。 东宫都仿佛染上一层寒霜。 … … 史书记载:绣衣使者江冲等从东宫发掘巫蛊。太子趁机想要斩杀江冲,双方大战于皇城,死者万人。随后国师施展索命梵音,东宫大败,太子失踪,东宫尽数问斩。 … … 神都,众生书院。 王夫子刚回来,听到这件事。几乎昏厥。 他和顾亭林都才回来,没想到神都就发生了这样的大事。 王夫子沉默良久,向顾亭林道:“我方寸已乱,你来算一卦,看太子是死是活?” 顾亭林卜了一卦,摇头道:“太子有紫薇命格,算不出来。” 王夫子叹了口气,“父子相残至此,家国不幸。我欲闭门研读太易经,再不管天下事了。” 他已经心灰意冷。 无论梁帝和太子谁对谁错。 他都不想知道了。 何况太子已经失踪,生死不明。书院还能做什么? 难道反对皇帝? 这样只会让国家更动荡。 而且梁帝还颁布了赦旨,对东宫其他没有参与当日大战的党徒,既往不咎。赦旨共有前后两道。 第二道赦旨更狠,凡是牵连到太子的人,不得相互告发,违者反坐。 梁帝已经将巫蛊之祸的影响降到最低。 哪怕太子再出现,支持者也不会那么多了。 梁帝这表现出宽宏大度的一面,实在让朝堂上下感慨不已。 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可是梁帝实实在在变了。 此外,许多老江湖都看出来,梁帝对太子一直有防备,太子稍微动作,梁帝就以雷霆之势,将其处理。 这事唯一的遗憾就是太子失踪,而礼部尚书被太子裹挟,也不知所踪。 礼部尚书是大宗伯,拥有对礼法和名位的解释权。 若是太子成功,必然得为太子正名。 现今太子失败,礼部尚书失踪是好事,否则百口莫辩。 神都的暗潮,在梁帝的动作下平息下来。 梁帝也满头白发出现在朝臣眼中。 同时梁帝还起用了致仕的颜石父子,前任内阁首辅,再度杀回来了。以八十高龄。 不过这位首辅,近年来似乎越活越年轻。 他面见梁帝,老泪纵横, “陛下。” 颜石的白发这几年居然转黑,人也年轻了许多。 梁帝看着他,叹息道:“你倒是年轻了,朕却老了。” 颜石:“臣惭愧。” 梁帝:“这几年你修炼道术,想必颇有成就。” 颜石:“臣在家研习心学和道经,这段时间更研究了太易经,略有心得。” 梁帝将一颗雷印丢给颜石。 “此物可号令天庭雷部众神,今后朕加封你为太师。你可凭此雷印,召唤雷部众神,为朕治理天下。若有叛乱,朕也需要你。” 颜石颤颤巍巍接过雷印。 他心里叹口气,来之前算了一卦,他有位极人臣之运。果然应验了。 只是往后…… 他知道自己是没法抗命的。 他的命运早就和梁帝绑在一起。 这雷部的大印不接,今天就走不出去。 而且从这事也可以看出,陛下已经和天庭联手。 什么样的对手,才能逼得陛下和天庭联手? 天帝、人王联手,上次有类似的事,还是钱塘君作乱的神话里才有。但颜石熟读史书,知道那不是神话,亦是隐秘不能直言的历史。 岁月史书里,许多事都湮灭了。 只有大智慧的人,才能从中查出端倪。 太子殿下亦是不世人杰。 可惜他的手段还是太过稚嫩。 没有霸道的力量,再精密的谋算,都没有用处。 梁帝凭借国师和天庭的支持,轻易地将太子的一切谋划摧毁。 眼下天帝和人王联手,那位即使联合道门,也局势会微妙起来。唯一让颜石觉得会有意外的便是那位居然将太易经公布出去,其中到底有何谋算? 太易经确实是直指大道的经文。 即使那位能从布道的过程获得好处,可是本身的班底还是不够,太粗浅了。以一州之地,与陛下和天庭为敌。 底蕴还是太薄了。 道门更不会跟他死心塌地的联手。 还有佛门,更不太可能站在他这边。 要知道谏迎佛骨舍利表,如今都知道是他的手笔。 何况太易经将佛门的未来星宿劫经几乎明示公布出去了。 这让佛门损失掉不少气运。 还有草原蛮族,那也是他的大敌。 优势确实不在亚圣公那里。 颜石找不到站在秦川那边的理由。 他只能站在梁帝这边。 “可我算自己命运的一卦,怎么会有火劫,还是死劫。”颜石虽然选择站队梁帝,依旧很纠结。 (本章完) 第90章 改造世界,民以食为天(4k) 天门书院。 崂山太清宫天华真人拜访秦川。 “好茶。”天华真人喝过无数灵茶,但是这位空灵玄妙的茶水,他还是第一次喝过。 连经历六次雷劫的阴神都得到洗涤,泛起清灵之气。 “真人喜欢,可以带一些回去。”秦川笑了笑。 茶叶的茶树来自天无尽藏的后园,因为秦川编撰太易经,得变化之道,受了道气,于是就不寻常起来。 大约秦川喝过万古空青,对茶树寄托了一缕幽思。 于是茶树的口味便接近万古空青。 那是上古圣皇尝百草遇到的一株茶树,名为万古空青。 后来茶树枯灭,留存世间的万古空青越来越少。 秦川喝完了最后的份量,再喝其他茶水,自是提不起兴致。 人对自己喜欢的事物是贪恋的,怎么都不觉得不够,直到厌倦。 情到浓时情转薄啊。 随即秦川和天华真人说起正事。 陵州土地,如今已经被秦川敕封为谷神。 不是道德经的谷神,道德经的谷神是原始的母体。万物都从这原始母体之门产生,可以说它是万物的本根。它绵绵不绝,似亡实存,使用它永远不会穷尽。 秦川敕封的谷神是五谷之神。 清清端来一碗米饭。 天华真人看着粒粒分明的米粒,能清楚看到其中有细小的龙纹,生动活泼,浑然天成。 他惊讶道:“秦子,这是……” “龙纹米。普通人吃了一碗,一整天都不用挨饿,而且其中精气,能满足普通人生长发育所有需求,长期服用,也不容易生病。如果是习武修道之人食用,效果也会很不错,甚至随着这米不断改良,有朝一日能达到食气的效果。” 食气? 天华真人心中大为震动。 食气者神明而寿。 这是无数修道士的追求。 所谓灵丹妙药,灵根仙果,无非是要达到取代食气的效果。 为什么本方世界元神之道几乎没有可能。 因为元神正宗本质是炼炁。 鬼仙之道,乃是无奈之举。不能炼炁,只能集中在炼神方面。 先天一炁,才是万物本根。 天华真人境界越高,越是羡慕元神在炼炁的优势。 炁道修行,才能触及更高的境界。 真正神明而寿。 “要达到取代食气的效果,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也许几万年,几十万年都达不到。总归是一个方向。真人先试试。” 天华真人尝了一口米饭。 他有崂山太清宫的秘法,肉身有武圣巅峰的修为,可这已经到头了。而且为了维持武圣肉身,还得大量服用崂山种植的灵粮。 可以说崂山大部分灵粮的产出,都被他消耗。 即使如此,他还得配合许多珍稀的灵果,以及品质极高的灵丹,才能维持住肉身的需求。 世间肉身成圣之法,可不是都像八九玄功一样,吞噬一切精气,来者不拒。量大管饱就行。 而且八九玄功对肉身潜能要求极高。 秦川没有炼化神石,根本无法将八九玄功修炼到触及不灭元始身的层次。 神石在诸天万界也是奇物了。 来自古天庭的碎片里。 去往其他世界,都几乎不可能找到第二颗。 一口米饭下肚,直接化为一股清气,融入肉身。 肠道和内脏有说不出的舒适。 这效果已经赶得上崂山品质最好的灵粮了。 “敢问秦子,这灵米何名,一年产出几何?” “此米名为龙纹米,如果在陵州,星华十倍于外界,一年产出,可达到亩产百斤。” 天华真人心神震动。 这不是产量太少,而是太高了。 试想龙纹米做出一碗饭,就可以满足普通人一天所有的需求。这么说来,陵州一亩地,几乎就可以养活一个普通百姓。 但他想到一个关键的问题。 “陵州之外呢?” “起码要五倍星华,才能适合龙纹米生长。而且十倍星华是目前最佳的状态,再往上,过犹不及。” “星华的份量由天庭掌管。”天华真人沉吟道。 龙纹米能将星华转化为修炼者可用的精纯灵气,这对世界有重大的影响。 民以食为天。 修道士何尝不是如此。 通过龙纹米,修道士可以摆脱对天地灵气的大部分需求。 而龙纹米的灵气来自星华。 虚空中的星华,对本方世界而言,可以说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天庭为何强大,就是因为能转化星华,并掌控星华的份额。 而且神灵之道,对星华的需求不是很大。主要在于香火。 这导致天庭对星华利用绝不是很有效率。 修道士取星华炼化,效率其实还不如妖族的内丹。因为星华还不够精纯,其中还有域外的魔意,容易走火入魔。 龙纹米则是解决了这个问题。 那活泼的龙纹,显然是针对星华中的魔意。 有了龙纹米,无论是修道,还是习武的门槛都会大大降低。 秦子要改造世界。 秦川心想,“这是从根本上改造提升这个世界的生产力。” 龙纹米的诞生有些偶然,也有些必然。 谷神研究龙纹米时,隐隐约约接触到了上古神农圣皇的意念,加上陵州得天独厚的条件,以及圣道的熏陶,才有龙纹米的诞生。 这是上古圣皇、诸子百圣以及秦川等……各方面努力的结果。 亦是从上古至今,无数圣贤,给本方世界寻找出的一个出路。 时势造英雄,英雄造时势。 如果没有秦川,龙纹米的出现要推迟许久。 兴许错过了这个时机,往后再出现时,已经用不上了。 时机很重要。 譬如后世华夏,成了是华夏,不成就是天竺阿三。 鲁迅先生真说过:我们从古以来,就有埋头苦干的人,有拼命硬干的人,有为民请命的人,有舍身求法的人,……虽是等于为帝王将相作家谱的所谓“正史”,也往往掩不住他们的光耀,这就是中国的脊梁。 红薯不过是帮助百姓果腹,不被天灾饿死。 但龙纹米,才能从根本上,给人人求道的机会。 能得人身,本就有相当于妖族五百年的道行。 但是几人能踏上修行路? 唯有打开上升通道,这个世界才会焕发出勃勃生机。 不要担心这个世界养不下这么多人,世界之外还有世界,还可以朝星空开拓。 虚空魔族喜欢入侵各大世界,以横渡虚空的大修士为血食。 难道反过来,人族就不能以虚空魔族为血食? 格局要打开。 秦川的目光已经不限于这一方世界,而是诸天万界。 这世界因为他而改变,人道滚滚向前发展,对于他自身的气运又是何等的加持。 洪荒神话里,太清立人教、玉清立阐教、上清立截教,西方二圣立西方教,所争的还不是洪荒人族的人道气运…… 人是一个概念。 其形体是娲皇以先天道体为蓝本创造出来的。 本身就是非常接近大道的生灵。 其优势不言而喻。 所以大部分妖族才需要五百年道行,得道人身。 “且不说天庭的事,龙纹米还有一个弊端。那就是只能由谷神的灵土里产出种子,其他地方的龙纹米是没法产出种子的。因此龙纹米的产量上限由谷神决定。” “谷神的灵土由众生信仰香火决定。” “在下,则是谷神的神主。” 绕了一大圈,终归还是回到人道香火上。 这是要和天神、地神抢饭吃。 世间只有极少数的神道,不需要香火,即使如此,其中大部分也需要掠夺世界。 神道的神国本质上是需要扩张和掠夺。 因此大部分神道是走得掠夺大道的路子。 这和修行界的吃人流很相似。 但是吃人流,不限于修行界,人间何尝不是如此? 秦川掌握了龙纹米的种子,等于将龙纹米这奇物彻底握在手中。但谁能舍弃龙纹米带来的好处? 伴随龙纹米的推广,土地更是作为一种珍稀的资源存在。 天华真人随意一联想,便知道这件事物对世界会带来多么深远的影响。 秦川找来天华真人,正是要天华真人作为龙纹米的代理商之一。 龙虎山也是这样。 他要通过代理商的形式,将道门和天门书院紧紧联系在一起。 打造出一个利益共同体。 天门书院、崂山、龙虎山、峨眉、青城…… 秦川则是这个利益共同体的核心。 再加上天门书院对人道的巨大影响。 等于秦川往后的基本盘,将取代书院和镇魔司最核心的功能。统领人道,镇压修行界。 这件事的关键就在于种地。 在于龙纹米。 而且伴随里世界秦国在十二弟子帮助下,一统世界的进程开始完成。秦川几乎能化身里世界的天道和圣道。 那是一个独立外世界的世界。 可谓秦圣世界。 一大一小两个世界,还能将秦川的基本盘继续扩大。 因为里世界一年,只等于外世界一天。 虽然修行上限很低,却能作为一个极佳的历练场所,并适合演化各种道统。 而且秦川还可以打通里世界的上升渠道。 让那些里世界到上限的存在,飞升到外世界。 这也是飞升。 宏大的蓝图在秦川心中展开。 但他没有吐露出来。 暂时只是想法。 一切的前提是秦川能渡过那依旧悬在头顶的天劫。 … … 天华真人答应代理龙纹米后,从天门离开前,秦川让周希文送的他,还塞了一张纸条,那是秦川用春秋笔所写。 上面只有五个字。 没有浩然正气,没有道气。 如叙家常的五个字。 “得法而忘法。” 天华真人接过纸条,看着五个字,喃喃念到。 这五个字没有任何神意,但天华真人失神不已。因为意境在内容里。 得法而忘法。 天华真人朝着秦川的方向拱手一礼。 虽然他有六次雷劫的力量,那是秦川如今都不及的。 但是在大道的认知上,秦川早就超过了他,几乎是诸子的境界。 如果可以的话,现在秦川绝对能渡过两次元神天劫。 但秦川依旧觉得天劫很凶险。 他显然被针对了。 周希文回来复命。 “先生,弟子已经将纸条交给了天华真人。” “可知上面的内容?” “听天华真人念过,先生写的是得法而忘法。” “知道我为何不传你具体的修行法门吗?” “弟子不知。” 秦川悠悠道:“因为我的法,你忘不掉。” 他语气淡漠悠远,如天意高难问。 天意如刀! 秦川到了现在的境界,心里深深清楚,三清法便是他前进路上最大的阻碍。 他可以凭此到很高的地方,却很难做更高的超越。 对于任何人而言,其实有三清法,足以心满意足,哪怕是天仙,都会庆贺了。 但那是未得到之前。 人心若是知足,那就不是人心。 道无止境。 难道三清便是止境了吗? 秦川不信。 若真是如此,三清亦是悲哀的。 … … 秦川将龙纹米的事暂时处理后,回到里世界。 夏王、楚国已经失败。 秦以十二金人,胜过禹皇九鼎。 宁采臣十二人,经过这么多年的努力,个个都文道成就文宫,武道成就武圣。 帮助秦国统一天下的过程中,许多书中的道理,都得到实践。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道理与实践结合,他们都获得难以想象的成长。 但同时也染上了杀劫之气。 等他们回到外世界后,身上的杀劫之气会逐渐引发。 当然,秦川本身就是处身天地杀劫的中心,他的门下不可能置身事外。等他们出去之后,便是周希文接着进来受考验。 十二弟子还能互相护持,但周希文只能靠自己。 这十分残酷。 亦是秦川对周汝贤的交代。 周希文作为故人之子,秦川会尽力让他成材。 秦国一统,国君赢孝却早已病逝了。 但青帝长生功依旧流传里世界。 其没有攻伐之力的弱点,依旧让人又爱又恨。 有四名秦川当初在竹山传道的弟子,躲入商山,称之为商山四老。 十二金人也回归天门书院。 秦川将周希文带进来,自己却到了竹山之巅,盘膝打坐。 没有讲道。 一坐便是五十年。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而秦国一统天下,却没有挺过多久,五十年过去,再次分崩离析。 灭亡的楚国后裔,乃是反对秦国的主力。 天下再度大乱。 (本章完) 第91章 剑廿三 “霸王,这里便是竹山。” 楚国的霸王灭亡了秦国,称霸天下。来到西荒的竹山。 “天下第一。”霸王身负绝刀,喃喃看向竹山。 “霸王,切记不要开罪竹山道人。当初楚国幽冥教何等之盛,但是竹山道人一出现,仅仅一剑,就灭亡了幽冥教总坛。”谋臣范良知道霸王勇武好斗的性子,生怕他不知好歹,前去挑战竹山道人。 “亚父,寡人既然来到竹山,岂能不见见竹山道人。寡人意绝,勿要再劝。”霸王走到竹山的山路。 听说竹山道人已经在上面坐忘五十载。 秦国视其为圣地,不许人靠近。 但是如今秦国已经被他攻破国都,仅剩一些残存的余孽被一个名叫周希文的儒生救走,翻不起什么风浪。 霸王上山,身边的人自然要跟着上去。 他们迈过满山遍野的竹林。 霸王心中热血沸腾。 只要击败了竹山道人,他就是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 他天生武道霸烈,虽是武圣,可实际战力凭借霸气加持,已经来到人仙的层次。 越过冷淡的竹林,来到清幽的道场。 道场中的竹山道人似乎有感,随手折断身边六根清净竹的竹枝。 霸王遥遥看过去。 尚未开口。 但见竹山道人手持竹枝,朝着他一点。 霸王立时感到一股浩浩荡荡的气机滚滚而至。 竹枝如剑光,刺了过来。 不知霸王,随霸王上山所有人,都感到胸口一疼,似有一口绝世锋锐的剑刺进胸膛。 一时间无数人惨叫,倒地,后退…… 霸王亮起绝刀,九天雷霆应和,霸气惊天动地。 却没有阻断那一根竹枝所化的剑光。 他胸口生出凉意。 但是没有受伤。 无人受伤。 刚才只是竹山道人的剑意而已。 如果是真的法剑? 霸王心中生出一股凉意。 他眸光亮起,然后黯淡,拱手问道: “敢问道人,这一剑叫什么?” “此剑以元神所化,竹枝显法,便叫做剑廿三吧。”竹山道人的声音悠悠传来,如一阵清风,将霸王等人送走。 霸王没有强自留下。 那一剑的剑意他挡不住,那么真的剑光,他也是挡不住的。 又过了四年。 霸王因为被竹山道人一剑击破武道之心。 在周希文附着秦国公室反攻下,落入十面埋伏中。 复国的楚国,旋即覆灭,死灰不燃。 周希文辅助秦国重新一统天下,驱走楚国的幽冥余孽后,功成身退。而秦国经历一次亡国后,痛定思痛,对国策做出许多改良来。 … … 周希文来到竹山。 整个竹山如梦似幻,笼罩在一层烟雨中。 外人无法进入。 而此刻宁采臣等师兄们,都在竹山道场内,听先生讲道。 同时气运翻滚,如同实质一样,聚集在先生头顶,如一朵道之花盛开。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气运。 实质化的气运。 还有一朵朵小的气运之花,出现在他们这些弟子头顶。 秦川传道布道,十二弟子助秦国一统天下,周希文帮助秦国再造。人道大兴,鬼道退避,加上仙道绵延的气运加持。 秦川获得不少气运,而弟子们也分了不少。 对秦川而言,里世界的气运意义不大。 因为这里他已经没有敌手。 修为越高,在一个世界里,就会天然获得一部分气运,这是等于自带的属性,比如秦川在外世界觉醒后,很快就能遇到两只狼妖来送人头。 以及炼丹初解、墨符书…… 这些多少跟秦川的气运有些关系。 后来他百圣齐鸣、怒斥天子,文章散发的文气,可以镇国。气运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关键转折点便在百圣齐鸣和殿试怒斥天子。 没有这关键两步,秦川要修炼到如今的境界,要花几百年,甚至天劫降临,都可能没有如今的实力。 伴随他在里世界传道完成。 不只有获得难以想象的气运。 还有丝丝玄黄功德垂落。 圣德光辉,黑白道德之气,一一凭空浮现。 大部分进入秦川体内,余下的由弟子们分走。 有了这些功德之气,他们将来的路要顺畅不少。 不过秦川是走圣德心,掌杀戮剑的路子。道德、功德并不用在修炼上。道德融入太极符印,加速演化水墨太极图的过程。 功德留存下来。 现目前大概是可以尝试去炼制玄黄功德塔。 照练清尘的说法,此塔一出,当可同阶的情况下,万法不侵。 面对高出一个大境界的攻伐手段,也能有一抗之力。 只是超出其承受能力,玄黄功德塔就会粉碎,功德不存。 可以说,一旦练成,将是秦川在面对大能,用筋斗云都逃不掉的情况下,最好的一张底牌。 不过他可不是猴子。 总不会那么倒霉,遇见灵山世尊那级别的对手吧。 同时秦川折下的六根清净竹受到道气熏陶,剑廿三的元神道气加持,已经成了一件不俗的宝物。 再通过他用八卦炉炼制,绝对是一件不错的法宝。 他已经想好法宝的名字,唤作六根清净枝。将来可以加持六道类的神通,轻轻一刷,就将人打入轮回。 对标七宝妙树枝。 秦川还记得自己当过菩提祖师,有些洪荒流里,菩提祖师和准提圣人还是一个人呢。 只是在灵台方寸山的感觉,他觉得不太像。 菩提来历神秘,西游记都没讲清楚。 秦川只在外世界写了西游记的开篇第一回,没有继续。因为担心会惹出类似灵台山那次的麻烦。 但如果他的修行到了瓶颈,怕是不得不续写西游,从中获得新的奇遇。 老实说,他现在的修行已经到了瓶颈。 卡在千变万化这一步上了。 八九玄功的千变万化不是单纯的变化。 通常意义的变化,主要在变上。 变成各种各样的人或者异类、物体…… 但八九玄功的化才是精髓。 如上清也称为灵宝天尊。其灵宝特别多,以灵宝之法,随世度人。有三十六变、七十二化,人欲见之,随感而应,千万处可分身即到。 其中七十二化,便是化身。 秦川修炼八九玄功的变是毫无阻碍的。 关键在于化。 每练成一化,不仅是多了一个化身,还等于多了一条命。 化身可以替死。 而且失掉一化之后,还可以再尝试练出一化来,但会很难很难。 (本章完) 第92章 演化太极图,天下震动 无数功德玄黄、黑白道德垂落,秦川的圣德大道完全参悟出一丝大道神髓。那是第三次元神天劫才能掌握的事物。 眼下他的境界,已经可以尝试冲刺第三次元神天劫,但把握还不是十成。 换做鬼仙,差不多是稳过七次造物主雷劫。 秦川心中依旧没有解除对天劫凶险的判断。 看来他的天劫,至少是三次元神天劫合在一起的威力。 跟他猜测的差不多。 秦川距离天劫降临,还有一百年。 通过掌握的圣德大道的一丝神髓,秦川可以通过这一丝神髓,逐步将元神寄托在圣德大道上。 这是进军天仙境界的一个过程。 当元神能完全寄托在圣德大道上之后,即使陨落,都还有重生的机会。 不过前提是布置好种种后手,因为能让天仙陨落的存在,大有可能通过因果联系,算出重生的时间和地点,将其再次毁灭,甚至封禁。 秦川参悟元始道相,便隐隐有感悟,元始道相极深处,有关于因果的大道神通,能通过因果联系解决这种麻烦。 而且炼器初解提过的钉头七箭书,也有类似的效果。 可以通过钉头七箭书,将对手一切意念泯灭。 秦川将功德、道德收下,圣德化入元神天河真法中。打开一道天门,带着弟子们回归天门书院。 这天门一开,登时有万千异象。 秦川圣德光辉笼罩下,里世界的天道也彻底打上秦川的烙印。 从此可称秦圣世界。 他通过里世界的天道,留下天门。 修炼到青帝长生功,证得元神者,便可以跨过天门,进入外世界。 这个讯息,留给了秦圣世界的修士。 秦子辟道,开天门,白日飞升,成为秦圣世界的神话流传不息。 … … 秦川带着众弟子回到天门书院。 弟子们都染上一层岁月沧桑。 秦川概莫能外。 至此,天门书院的底蕴愈发雄厚。而且秦圣世界已经成为秦川的后花园,里面的危险他扫荡干净。 后面可以让婴宁、清清、龙女进去历练,加速成长。 他还是私心挺重的。 不希望婴宁她们去冒险。 其实这对婴宁她们的成长不利。 可是渡人容易渡己难。 他到底会担忧的。 道德黑白之气注入太极符印。 太极图,这阴阳道德之宝,雏形已成。 秦川感应到,无数星华涌入自身,精气化入太极图,以及其中跃跃欲出之意。 “那就加速这个进程。” 秦川出现在天门之上,玄音轰传天地。 陵州、青州、华宁府…… 禹江省各地,都听到秦川的玄音。 “今日开讲太极之道,有缘者自来听之。” 心学、太易、太极…… 一步步走来,一股沛然莫可抵御的大势已然形成。上冲九霄,下震九幽。 天神、地神无不为之触动。 天庭深处,那天帝身影愈发凝实。 他再不动手,下面那家伙怕是要伐天了。 梁帝通过天子望气术,亦看到了陵州秦川积蓄的大势。 他脸上露出羡慕、嫉妒、恨意……各种情绪交杂,一言难尽。凭什么他贵为真龙天子,居然求道那么艰难,而秦川居然一步步养成难以想象的大势,在大道路上越走越远。 … … “易有太极,是生两仪……” “夫道……在太极之上而不为高;在六极之下而不为深。” “不用而用以之道,非数而数以之成,斯易之太极也。” “无极而太极,太极动而生阳,动极而静,静而生阴,静极复动,一动一静,互为其根,分阴分阳。两仪立焉。” 伴随秦川开讲太极,玄音遍及禹江省。 旁边的禹江里,水族们纷纷跃出水面。 柳老化为一头苍龙,在云端安静倾听太极之道。 今日听得秦小子讲太极之道,他消化后,当可再续命一甲子。 他此前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自己必死的命运,硬生生因为结交了秦川,居然得以将生命延续,而不是化为龙魂归天。可惜龙母没等到这个机会。 龙女在旁边倾听,露出笑容。 秦川每一次进步,她都很高兴。 伴随秦川讲道,种种气机颤动天地,震动大道,天地灵气往天门书院汇集,旁边的禹江都受益不知多少。 许多水族因此开启灵智。 而陵州的百姓们,都觉得内心明镜拂去尘埃,生出光明来。 兰操、苏香二女,都纷纷震动,修为瓶颈自然而然被冲破,接近了显圣的境界。 她们都觉得不可思议。 “秦公子太强了。”苏香赞叹。 “真的是天降圣人。”兰操幽幽叹口气。 千里之外,闻香教总坛。 “还好当初没和秦子为敌。”闻香教主暗自惊骇不已。 前有太易、后有太极…… 许多大儒都想起典籍传说中的先天五太。 难道秦子还能将先天五太都诠释一遍,那可是诸子百圣都很难做到的事。 编撰太易经,已经足以将秦川与诸子彻底并列。 眼下又诠释太极,足以让秦川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大儒们都麻木了。 亚圣公已经不足以形容秦子。 往后秦子是真圣人,不是亚圣! “他才多大啊。”有大儒感慨。 眼下秦子还没满三十。 夫子三十而立。 秦子这是三十知天命啊。 大儒高震心中一震,耳中再没有太极玄音,而是豁然有领悟。 文宫之上,便是天命境。 他于儒门的修行境界再开辟一境。 天命! 天命可比拟元神第一次天劫的境界。 这是难以想象的大跨越。 儒门圣道相通。 天命境一开辟,世间读书人都心有所感。 尤其是王夫子,第一时间感应到,理解明白,消化。 他身上升起道道气机。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天命境,给我破。”王夫子本就有天命境的底蕴,以前是没有这个想法,现在有高震开辟出天命境,他立时明白原理。 一步跨入。 “没想到高震大器晚成,厚积薄发。” “不,他有今日成就,跟当初在殿试里诵读秦子文章不无关系。” “天下圣道气运,秦子独占八分,高震占一分。” “都是命。” “谁叫他当时是大宗伯。” 感谢科学家的岁月流淌着孤独的200币打赏。 (本章完) 第93章 秦子著西游,细说红尘事(8k) 秦川讲道太极。 三天三夜过后,某一刻,秦川心中一动。 元神中正在演化太极图的太极符印,自泥丸宫飞出,腾空而起。太极符印不断旋即,好似长鲸吸水一样,鲸吞天地间的无形气机。 霎时间,无穷天地气机、人道意念、天地山川草木虫鱼的灵机无穷无尽地涌入旋转的太极符印。 轰! 一道恐怖至极的轰鸣声,贯穿天地。 连上穷碧落下黄泉的建木,青藤般的根须剧烈颤动,似要震荡到那扎根诸天万界的母体当中。 大音希声,大象无形。 这一刻,整个陵州府都天地陷入纯粹的黑暗中,更无任何声音出现。 仿佛一瞬,仿佛亘古。 黑白之气流转虚空。 所有人抬眸看过去,有峰峦似的水墨在虚空作画,染出一张巨大无比太极图卷,涵盖天地。 “秦子之道,居然化出一张太极图。” 无数人仰观苍穹,露出不可思议的震撼神情。 “声势如此浩大,难道是得了那件先天至宝的灵韵。不……不可能……”伪天庭的伪天帝虚影发出不可置信的语气。 太极图出现,震撼大梁九州生灵,四海水族齐齐震动。 不知过了多久,太极图化为流光,到了秦川身边,化成一袭太极法衣,穿在秦川身上。 据传上古有如来袈裟,为本方世界法衣之首。 而这太极法衣,刚一出世,怕是就能与上古传闻的如来袈裟一较高低。 … … 秦川身着太极法衣,回到八卦炉前。 炉火烈烈,秦川心中寂然。 凭太极演绎太易之道,秦川看穿未来。他现在的修行,居然还是不能渡过那场致命的天劫。 八九玄功的变,可以帮他避开天劫。 但是避劫不是他想要的方法。 看似他有许多办法,可以对付天劫。 实际上渡劫的办法,只有一个。 化! 唯有千变万化的化,才能帮助他渡劫。 渡劫,亦是化劫。 秦川很清楚,他的元神和肉身,到了这个阶段,除非渡天劫,否则很难有质的蜕变。 而天劫的时间,只有百年了。 天劫的临近,如同一场注定难以渡过的死劫靠近。 秦川越是强大,越是能体会即将靠近天劫的凶险。 他之所以还没有渡过天劫的把握,原因在他的道还不够完善。 他在秦圣世界掌握了先天圣德大道的神髓。 他的道却不只是圣德。 还有杀戮。 以圣德心,掌杀戮剑。 内圣外王。 内圣足够了,还差外王。 他用太易经卜卦。 连续多次,都只得了一句提示。 “上清劫灭,灵山不存,佛铃断绝。” 太易经推演自身未来,得到这一句话,几乎便是遁去的一。 “上清劫灭,灵山不存,佛铃断绝。”秦川反复咀嚼这十二个字,想要参透真意。 如果按封神演义的说法,上清灵宝天尊便是通天教主。在封神故事里,本来承继上清道统的多宝道人,被渡化去西方教,成为灵山世尊。 这是一段天大的因果。 灵山不存,佛铃断绝。 难道这就是他要做的事,他的渡劫的关键? 可是此世无灵山,真是传说中的灵山,他现在也对付不了。 哪怕跟本方世界的伪天庭一样,他只需要对付一个伪灵山,那也不是轻易能对付的。 灵山何处寻? 这个问题秦川有了一点眉目。 先暂时搁下灵山的事。 “上清劫灭。” 这是卦辞的开头。 秦川脑海里泛起《上清宝诰》关于上清的记载, “居上清境,号灵宝君。祖劫化生,九万九千余梵炁。赤书焕发,六百六十八真文。因混沌赤文而开九霄。纪元洞玉历而分五劫。天经地纬,巍乎造化之宗。枢阴机阳,卓尔雷霆之祖。大悲大愿,大圣大慈。玉宸道君,灵宝天尊。” 上清修劫灭之道,亦能开天。 封神故事里,最后通天教主要重炼地火水风,再开世界,便是应了此意。 他得玉清元始符诏,太清太极符印,可以说得了玉清、太清的烙印,唯独没有上清烙印。 “难道……”秦川心里隐隐升起一股明悟。 他得玉清、太清缘法,难道便是为了应上清劫灭这段因果? 上清和灵山的因果在何处? 不,不是灵山,而是西方教,是佛门。 封神故事里,佛门广大,度化红尘三千客,其中多少是上清门下。而且多宝道人,论地位可是上清正经的嫡传,承道之人,便如此上了灵山。 这是何等因果? 玉清、太清……这些算是他被动得到的缘法,没有多少主观意识在内,而上清缘法,须得亲手去争,去取。 上清截道,何尝不是充满争竞之意。 他须得主动入局。 局在何处? 在灵山。 灵山在何处? 这世间本无灵山。 “不,灵山是有的。” 秦川心中那点眉目,逐渐慢慢扩大,心海里缓缓现出三个字。 “西游记。” 他写过大圣传的开篇,正是西游记的开篇。 西游记前面故事的主题是大闹天宫,后面故事的主题则是西天取经。 一个是齐天大圣,一个是斗战胜佛。 西游尽头便是灵山。 九九八十一难的尽头便是灵山。 他写大圣传,进的是灵台方寸山的近乎真实的幻境。 若见灵山,未必要续写大圣传。 当从五百年后说起。 秦川心里生出想法来。 他取出春秋笔,以自身人仙之血为墨,开始落笔。 轰! 刚落下第一笔,世间最上等的宣纸,化为灰烬,半点不存。 “根本无法落笔。” 比上次写大圣传的开头还要可怕。 不是笔的问题,不是墨的问题。 问题在纸。 春秋笔、人仙血,究竟什么纸,才能配得上这两样事物落笔? “总不能是人仙之皮?”秦川想到这,又摇了摇头。 太过邪异。 妖仙的皮毛? 大概也是如此。 秦川脑海里,闪过种种灵物、异物…… 梳理过一遍后,一件事物在秦川脑海里成形。 “天书!” 不错,正是天书。 唯有众圣殿的天书,才能承载秦川的春秋笔、人仙血。 既然想到,秦川便事不宜迟。 筋斗云。 一纵八千里。 … … 神都,众圣书院。 刚刚领悟天命境的王夫子,忽地心中一动。率着顾亭林等,以及一众书院学生到书院大门口迎接。 “秦子,不在陵州布道,何以有空来书院?”王夫子迎了上去,满面笑容。 秦川先施了一礼。 王夫子连忙避开。 如今的秦子,他是半礼都不敢受。 他又不是太清老子化身,怎么敢受当世大圣一礼。 太易经、太极道一出,秦子已经是当之无愧的大圣大贤,与诸子等同其一。 昔天汉年间,有扬子著《太玄经》一部,深奥难测,人称西道孔子。今秦子开心学、著太易经、讲太极道,胜扬子多矣。 “今来桃山之下,有一事相求。” “秦子客气了,有话请尽管吩咐。” 王夫子心想,只要不是斩梁帝狗头,其他事都应允了便是。唯独弑君这事,他是万万不肯答应的。 不过秦川要是想斩梁帝狗头,也不会到书院来。 光是召唤那两条火龙,往皇城万寿宫一闯,都够梁帝喝一壶了。 “欲借天书一用。”秦川提出要求。 众人一阵哗然。 秦川见状,笑了笑,“不带走,只在众圣殿使用。” 众人松了一口气。 自古以来,无人可以带走天书。 但是秦川怕得例外。 旁人要想从众圣殿带走天书,跟找死是差不多的。若是秦川,天书估计就自愿跟着走了。 天书跟着秦子走,如当年河洛图书出世,追随圣王一样,理所当然。 以秦子如今的威望,直接带走天书,怕是书院众人,还得客客气气送走秦川。 不说一句恭送秦子,气氛都会差了点。 王夫子自也不问为什么,径自带秦川去众圣殿。 “天书在此。” “多谢王夫子了。我欲在天书上写书,实在有些……”秦川难得有些惭愧之色。 王夫子却是一喜,“秦子可是要再著一书?” 心学传习录、太易经、太极道,哪个不是传世之作。 不过这些秦川都没用上天书。 秦子再著书,居然用上天书。 不知要书写何等惊天地泣鬼神的文字。 王夫子实在难以想象,还有什么内容,能胜过太易经、太极道…… 秦川见王夫子神色,知道他是误会了,“王夫子莫要误会,此番是要著作一闲书。” “闲书?” 王夫子大为不解,“闲书怎么需要天书来承载?” 秦川:“此事难以分说,我也是猜测,先试一试。” 王夫子沉吟道:“秦子自是有自己的用意,这天书终究是圣道意念的具象,秦子便是圣道的化身,你要对它做什么,老夫实是无权阻扰的。但老夫甚是好奇,可否在旁边一观?” “理当如此。”秦川倒也没有阻止。 对王夫子他是放得下心。 何况这书开篇一成,他如果进入幻境,取上清缘法。王夫子也足以帮他护道,而且这里还是众圣殿,鬼神辟易。 天下间,于秦川而言,再没有比这里更安全的地方了。 他的圣德大道神髓,在众圣殿里,简直是如鱼得水,无比应和。 秦川甚至隐隐约约看见诸子牌位里,有一个空白牌位。 他如果修成有关圣道的一化,自当占据其中一个位置。 此化可为秦子。 道我、逝我、本我。 其当为道我之化。 秦川放下这一股明悟,将天书召唤下来。 天书无字。 却包揽森罗万象。 秦川取春秋笔,用青玄剑割破手指,放出人仙血。 王夫子主动取出一方圣人遗留的砚台,为秦川磨墨,当起秦川的书童来。以一个天命境的大儒为其研墨,即使不是空前,那也是绝后了。 秦川凝神下笔。 “骑牛远远过前村,短笛横吹隔陇闻。 多少长安名利客,机关用尽不如君。” 王夫子看到开篇一首七绝,不禁触动。到底是秦子,开篇一首诗,便有一种刻骨铭心的洞察力,把世人追名逐利的丑陋的嘴脸,给予了狠狠的讽刺。 “此单表陕西大国长安城,乃历代帝王建都之地。自周、秦、汉以来,三州花似锦,八水绕城流。三十六条花柳巷,七十二座管弦楼。华夷图上看,天下最为头,真是奇胜之方。今却是大唐太宗文皇帝登基,改元龙集贞观……” 秦川继续落笔。 王夫子知晓长安,乃是仙秦、天汉之故都……,大唐又是何地?他想起秦子第一本闲书,上错花轿嫁对郎里,提过大唐。 但他心里隐隐觉得,大唐非大唐,长安非长安。 其后秦川写了渔樵问答。 令王夫子想到秦子的一首词。 “卖鱼生怕近城门,况肯到红尘深处……” 而故事到这里,由渔夫引出一个奇人。 那渔夫道:“你是不晓得。这长安城里,西门街上,有一个卖卦的先生。我每日送他一尾金色鲤,他就与我袖传一课,依方位,百下百着。今日我又去买卦,他教我在泾河湾头东边下网,西岸抛钓,定获满载鱼虾而归。明日上城来,卖钱沽酒,再与老兄相叙。” 自古有鲤鱼跃龙门之说。 金色鲤,乃是龙种。 由此触怒了泾河龙王。 泾河龙王于是寻算命先生说理。 王夫子往后继续看。 才知那算命先生乃是大唐国师袁天罡的叔父袁守诚。接下来便是泾河龙王和袁守诚的赌局…… 行文到泾河龙王赌局输了,被天庭问罪时,嘎然截止。 “下面呢?” 王夫子看到这里,心痒难耐。 他从没看闲书看得如此有劲。 那隐隐提过一句的大唐国师袁天罡,他也觉得是个关键人物。还有那贞观皇帝。 既然开篇提了“太宗文皇帝”,这自是贞观皇帝的谥号。太宗文皇帝,这可以说是非开国太祖,最顶级的谥号。 足见贞观皇帝乃是一代明君,甚至可称圣君。 三代以下,唯有天汉文帝可称圣君。这也是梁帝的偶像。 但是梁帝自诩天汉太宗文帝,却只学得文帝的权谋,不知文帝的襟怀。 史书有载: 夏,六月,己亥,帝崩于未央宫。遗诏曰:“朕闻之:盖天下万物之萌生,靡不有死;死者,天地之理,万物之自然,奚可甚哀……绝鬼神之祭祀,以重吾不德,谓天下何!朕获保宗庙,以眇眇之身托于天下君王之上,二十有余年矣……惟年之久长,惧于不终。今乃幸以天年得复供养于高庙,其奚哀念之有!” 天汉文帝没有标榜自己的德行高尚,没有鼓吹自己的丰功伟绩,只有对死亡的从容坦然,对臣民的关爱体恤,并明确要求节俭,他认为自己是微小的,也不希望死后给国家和百姓造成麻烦,这才是真正能王天下的人啊。 其看透生死的襟怀,更是让人无比动容。 掌天下之权,而不恋栈。 其人不王,谁可王之? 秦川写到这里,有种其文当尽,其意深远……之感。 他便不再书写。 同时察知到有无穷悠远却令其他人难以察知的幽玄灵机正进入天书中。他等待的机缘,怕是快要来了。 当自取之。 当自取之! 在这段等待的时间,就和王夫子唠唠嗑吧。 “下面会自然演绎的。” 秦川指了指悬浮空中的春秋笔。 王夫子自然知道,这是圣道之宝,满载圣道气息,其笔尖苍冥之色浓郁,不知集聚过多少正气…… 但是它居然还能自动写书? 可怕! 春秋笔若是能自己书写圣道文字,各种蕴藏大道的闲书,他们这些大儒还有什么用? 王夫子竟没来由感到一阵恐惧。 作为天命境的大儒,他还是害怕自己无用的。 庄子说无用之用,可以长寿。 王夫子却没法接受自己是无用的人。 秦川心想,“春秋笔啊,你已经是成熟的笔了,好好在众圣殿学习,往后书写圣道文字,岂不是还能帮我修炼先天圣德大道。” 不过大道不可假他人而成。 还是得自己来。 可春秋笔也不是人! 秦川心里腹诽暗笑不已。 王夫子注目春秋笔,看它一动不动。 “秦子多半跟我开玩笑。”顾亭林经常和他谈论秦川,王夫子心里也清楚,秦川私下是个随性、自然的人,亦有庄子的诙谐幽默,及超乎世外的洒脱,更有佛家看透世事的淡然。 行事杀伐,又偏于魔道。 当真难以琢磨。 但王夫子相信秦川是一个好人。 毕竟梁帝还活着。 自从太子殿下和梁帝有巫蛊之祸后,王夫子对大梁已经心灰意冷了。 天降太子,乃仁德之君。居然被梁帝逼到父子相残的地步。 谁会相信是太子的过错? 秦川笑了笑,继续对王夫子开口,“适才玩笑之语,不过咱们可以聊一聊别的。” “秦子不如讲讲贞观皇帝的故事?” 秦川微微一笑,“先说一说袁天罡吧。” “也行。”王夫子对袁天罡这大唐国师不是很感兴趣,因为会让他想到国师普渡慈航。要不是贞观皇帝的谥号是太宗文皇帝,王夫子都会以为秦川说的贞观皇帝在映射梁帝。 秦川于是说了大唐国师袁天罡的生平。 他说袁天罡,却取了一段动画的人设。这是灵光一闪,似乎当如此设定。 大唐国师袁天罡,不良人最高首领,第一代不良帅,道门绝顶人物,实力如地喙深渊,深不可测。只有大唐历代皇帝才知晓他的真实身份是太宗年间的国师袁天罡。他凭借太清的丹药获得长生不老之身,一直活到了大唐灭亡后。在早期,太宗皇帝命国师袁天罡组建组织“不良人”并以袁天罡为首领,专供大唐君王驱使。最后为李唐皇室殉国。 秦川略说过袁天罡的生平。 王夫子感慨,“此亦是奇人。能以不死之身,为唐皇室殉国,足见贞观皇帝的魅力。真不知贞观皇帝何许人也。” 秦川笑了笑,“贞观皇帝,有玄武门之变,弑兄杀弟,囚慈父于太极宫。” 王夫子大是惊骇。 “此等人怎么能做太宗文皇帝,那满朝文武当真无耻。”王夫子气得怒发冲冠。谥号是身后事。自然和满朝文武有关系。 这等恶行,至少不该上太宗文皇帝的谥号才是啊。 秦川笑道:“王夫子莫气,史官记录了他这些事,可见他本人如何了。” 王夫子点头,“这等事能流传下来,即使史官直笔,也足见其磊落。其中缘由,还请秦子细细道来。” “古人云汉书可以下酒,此时岂能无酒乎?” 顾亭林搬了桌子凳子进来。 众圣殿里,开茶酒会。 王夫子白他一眼。 但此时无酒,难以尽兴。 诸子最喜贤君圣道,肯定也想听。 王夫子先斟满两杯酒,一杯敬史书岁月,一杯敬诸子百圣。 秦川说起隋末的江山风雨,其时山河破碎,为一顶皇冠,引无数英雄折腰。 然后缓缓引出王夫子想了解的贞观皇帝李世民。 其人四岁时,家里来了一位自称会相面的书生,对其父李渊说:“您是贵人,而且您有贵子。”当见到李世民时,书生竟说:“龙凤之姿,天日之表,等到二十岁时,必能济世安民。”李渊便采“济世安民”之义为儿子取名为“世民”。 王夫子赞道:“好个济世安民。” 他见秦川开篇点题,心中愈发期待,这明明满手恶行的贞观皇帝,到底是如何济世安民。 其既然为太宗,那么李渊当是开国太祖了? 昔年天汉太祖起于微末,拨乱世反之正,平定天下,为汉太祖,功最高。 这唐太祖竟有何过人之处,能比得汉高? 莫非与本朝太祖一般,武功煊赫。 秦川又说到李世民十七岁时,隋炀帝在雁门被突厥包围,李世民响应招募去救援,隶属于屯卫将军云定兴。将要出发时,李世民对云定兴道:“一定要携带旗鼓来设置疑兵。再说始毕可汗全国的军队敢于包围天子,必定是认为国家仓猝之间无人救援。我们张大军容,让军旗连绵数十里,夜晚就让钲和鼓声互相呼应,胡虏必定认为救兵已大军云集,就会望军队扬起的尘土而逃遁了。不然的话,敌众我寡,他们全军来战,我们必不能应付。”云定兴采纳了李世民的建议,并将军队驻扎在崞县,突厥侦察骑兵飞马报告始毕可汗道:“隋朝大军已到。”由此突厥解围遁逃而去。 王夫子听到后,露出赞叹佩服之色。 顾亭林一口酒下肚,赞道:“此人年方十七,竟有韩白之奇策,天才也。” 他自己也是天才,秦川更是天才中的天才。 但李世民用兵之奇,实在让他叹服。 出奇策,并能一次功成,如何不让人佩服。 秦川继续说着故事,他说道李世民十九岁入关灭隋,二十岁统兵三万灭拥兵二十万的西秦。二十二岁率领八千人打败宋金刚 二十三岁岁凭借数千精骑,大破窦建德和王世充十万大军,虎牢关一战擒双王,统一北方。 其中秦川还说了一件小事: “李世民曾带着四人靠近窦建德的大营刺探敌情,其中有一个是他的铁杆心腹尉迟敬德。 李世民对尉迟敬德说:‘我拿着弓箭,伱拿着长枪跟着我,就算他对面有百万之众,又能奈我何呢?’然后又说:‘对面看见我,马上逃,这才是上策。’” 顾亭林又浮一大白。 “如此年轻气盛,胆略惊天。有冠军侯之风采。” 秦川微微一笑,继续娓娓道来:“李世民主动暴露身份,抬手一箭射死对方大营的一个士兵。于是敌军派出几千骑兵追击。 李世民身边的士兵,除尉迟敬德外,皆脸色大变。李世民却从从容容说:‘你们先走,我和尉迟敬德断后。’” 王夫子不由道:“其以万金之躯,轻涉险地,可谓冒失。但为手下人断后,可谓大仁。” 有大仁的人,先人后己。 受国之垢,是谓社稷主;受国不祥,是为天下王。 王天下者,连身边仆役之命也是爱惜的。 顾亭林补了一句:“命贵而犯险,非为己也,为天下也。” 秦川继续说了后面的事,原来李世民早就设下埋伏,一路走,一路射击对方追击的兵士,仿佛放风筝一样,将对方钓到埋伏圈里。 其以身为饵,伏击追击的数千骑兵,将其杀得大败,挫折敌军锐气。由此,为一战擒双王,埋下伏笔。 然后秦川一路述说李世民的军功。 直到其封为天策上将,封无可封。与太子和齐王,势若水火不容。 王夫子听到之后,怒道:“这天下竟是秦王打下来的,那李渊何其愚蠢。为何不让秦王做太子。” 虽然太子是嫡长子,可秦王谥号为太宗,名为守成,实则开拓之祖。 李渊虽为开国之祖,但一直都在后方,破长安后,平定天下,居然没有领兵过一次。 差汉高太远了。 他没想到,李渊能成开国之君,居然最大的原因是儿子能打。 当然王夫子不否认李渊前期起兵的作用,而且本身声望也确实为统一天下打下了基础。 但这作为开国之君的功业是远远不够的。 他上他也行。 顾亭林和王夫子都是见识深远的人,他补了一句:“太子之祸不在秦王,在李渊。李渊这是猜忌李世民,以太子做棋子,与其厮杀啊。帝王平衡之心,用在开国功业最高的人身上,李世民若退,则手下人亦是不肯,执意后退,至多有韩白之下场,难免一死。” 王夫子叹息道:“玄武门之变,着实不可避免。” 顾亭林摇头,“这一战的关键,绝不在玄武门。至少玄武门绝非政变的开头,只能是收尾。” 王夫子也反应过来,拍手道:“不错,当先擒李渊。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囚慈父于太极宫,原来如此。” 两位当世大儒,一叶落而知秋,窥一斑而知全豹。猜出了玄武门之变的始末。 当是李世民先入宫,控制了李渊,将那些护卫都换成自己人。 后面才有玄武门之变,弑兄杀弟。 果然秦川先讲起秦王夜入太极宫,李渊此前想让秦王去洛阳建立天子仪仗,做另一个太子。但李世民对李渊说出一句话, “陛下,我决定了,今天只有一个太子。” 好一个“我决定了”。 人主之雄,跃然眼前。 再跟梁帝一对比。 王夫子和顾亭林相视一眼,摇了摇头。 后面自是玄武之变,尉迟敬德满身带血去见了李渊,说太子和齐王都死了。其中笔墨,不必多言。 皇家残酷血腥而已。 王夫子:“虽事出有因,终究是大恶事,其心不平。当以千秋功业,洗涮罪孽。” 秦川于是说了贞观之治。 王夫子来了兴趣,问大唐刚刚经历战乱,一统天下不久,贞观皇帝上位不过几年,如何能反击草原蛮族,追亡逐北。 要知道天汉一统,到反杀匈奴王庭,足足经历了六七十年岁月、几代人的积累。 秦川于是说了唐朝的制度。 唐朝打仗不是亏钱的买卖,反而是赚钱的行当。 其灭一国,极尽搜刮之能,而且会派兵驻扎镇压。边军强悍,远胜过中央军。 以战养战,虎狼也。 其对内修文,对外征服称霸,贞观皇帝才有天可汗之名。 王夫子:“既以此兴,当以此亡。” “但对外扩张,行霸道之事,倒是好过对内镇压,维系太平。”顾亭林接着说道。 “确实如此。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能不那么苦,有上升之途径,已经很好了。”王夫子叹了一口气。 大同小康之事,三代之盛世,不过是儒家描绘的画饼。 哪里真正有过。 秦川看出他的心思,笑道:“好一点也是好。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其志未竟,其道未绝。” “理当如此。” “秦子,何时才有那盛世?” 秦川沉吟良久, “当人人觉醒之时。”他顿了顿,补充一句,“方有可能。” 顾亭林感慨,“有这可能也是好的。” 两人大醉,秦川在众圣殿里坐定,天书飞入怀里,其光大盛,仿佛日月入怀。 … … 大唐贞观元年,长安远郊。 一座倾塌的山门,一座废墟般的道观,一座年轻道人模样的神像,一把古剑,一盏灭了许久的青灯。 其神有名: “玉宸道君”。 感谢科学家的岁月流淌着孤独的打赏。 (本章完) 第1章 请神 观名玉宸,山名青华。 时维九月,序属三秋,潦水尽而寒潭清,烟光凝而暮山紫。 几个气度不凡的读书人结伴而行,沿着山路上前。 紫色的烟气发于群峰深处。 其中一名青衣读书人,衣着贫困,不修边幅,与其余几名衣着华贵的士子,形成鲜明对比。 “诸位兄台,不知我们要去的太乙峰还有多远?” “宾王莫要着急,前面群峰中,独树一帜那一座,便是太乙峰了。”说话的士子,衣着华贵,眉宇间自带一股儒雅清贵的气质。 他姓崔,名度,与问话的男子同为清河郡人,只是不同县。但他听过对方的名字,记得在邻郡做过刀笔吏,路上相遇,知道对方来长安碰运气求功名的,便带了一程。 但他对这个字“宾王”的男子,了解也仅限于这些了。 一路相随,倒是发现这男子有些举止怪异。 面对他们这些世家子,颇是放浪不羁。 崔度为人豁达,看在同为清河郡人的份上,倒是不怎么计较。其他人却有些看不过眼。 “马兄好歹做过文吏,当有见识,连太乙峰也不认识吗?”有姓刘的士子讥诮。 青华山太乙峰,曾因在汉朝时,祭祀太乙神而得名。魏晋时,玄学大起,道教迅速发展,古神祭祀衰落。不知何时太乙峰便起了一座道观。 因为山路实在难走,隋末天下大乱,道士下山。 荒废至今,有十年矣。 崔度不想大家争吵,“宾王是第一次来长安,认不得赫赫有名的太乙峰是正常的。何况太乙峰后半段的山道多年前被一场山洪阻绝,听说连山中道观的香火,已经断绝有十年了。咱们兴起结伴,游览太乙峰,不可争吵,坏了兴致。” 姓刘的士子嘀咕一声,“谁叫他一路上吃饭喝酒从不掏钱,还大言不惭,说自己有济世之才。” “这峰看着很近,但我们要登临峰顶,怕是得明日去了。”马姓青年没有管旁人的话,自顾自道。 “宾王有所不知,那山腰处,有一个客店,我们到了,可以去休息一下,再看后面的山道是否难走。”崔度解释道。 “怕是马兄担心山中有鬼祟,不敢走夜路吧。”其他人按剑而笑。 秋色已然十分。 一行人向前,处处可见山泉,时时听得流瀑。这一路山道好走,众人游览景色不尽,不多时便到了崔度所言的山腰客店。 这是暮色未尽,夜色未临。 客店建在山腰的平台上,亦是酒家,搭建茅草建造。形式颇有古风。马姓青年在外面驻足片刻,脸色有些迟疑。随后还是走了进去。 众人进入客店,便有小二上来招呼。 他们点了山中清泉酒,应季的野味和蔬菜,还切了几斤羊肉,上了一只肥鸡。 崔度夸赞,“没想到山中酒家,还能拿出这些食物来。长安看来快恢复往日繁华了。” 隋末大乱,天下人口凋敝,百废待兴。 三月前,玄武门之变,贞观皇帝上位,召集天下贤才,如此往来长安的士子不绝于道。使这千年古都,重新焕发生命力。 众人喝酒吃肉,醉意朦胧。 远远看过去,太乙峰深处的道观紫气愈发浓郁。 今日有朗然明月,照耀大地。 虽是夜色里,也不差白日多少。 “马兄,那道观中紫气升腾,莫非观中神灵显圣。当今崇道,马兄不如去请观中神灵到此痛饮一番,届时神灵也说不得给你指点一个明路,免得你到了长安,也没个着落。”刘姓士子哈哈大笑。 众人跟着起哄。 “古人云叶公好龙。只怕我马周请了神灵到此,诸位却吓出好歹来,反而埋怨我。”马周环视诸人。 “若马兄真有这本事,我们决计不怪。” “我反正没钱,到时候……” “请神灵痛饮一番,决计是不会忘记的。” 众人见马周真要去请神,愈发起哄。 他们酒意上涌,见得山中紫气,浑不知厉害。只是想看马周出丑。 马周于是出去,转瞬不见身影。 而崔度也追了出去。 山路上,月光皎洁,人影清晰。 “马兄,我随你一起去。”崔度赶来。 马周笑道:“我知崔兄会跟我一起出来的。” “咱们都是清河郡人,我怎么能看伱一个人夜里去走山道,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马周摇头,“崔兄有所不知,咱们出来才安全。留在这里才危险。事不宜迟,咱们快去请神灵,否则那些仁兄的命就救不回来了。” 崔度惊讶道:“这如何说起?” “这事来不及解释,咱们快去前面道观。那观中紫气升腾,即使无神灵显圣,也必有异人。请他相助,方能化劫。” 原来马周曾经遇到一个老者,传了他一手相面之术。他来店前时,仔细观察过,没发现有什么异常。觉得这客店,应该没问题。但刚才饮酒时,发现众人个个面带黑气,心中登时觉得有异。 这是大祸临头的面相。 他见到道观紫气升腾,想来能解灾厄,唯有去道观走一遭,请得神灵异人才可以。 他和崔度一起上路,见崔度脸上黑气消减许多,但没有完全消失,心知这是因为店中众人承担了大部分劫气。 等到他们遭劫,崔度和他怕也是难以幸免。 这些人虽然嘲笑他,可一路上未少酒食,马周自是不会丢下他们逃走。 原本山道阻绝,十分难走。 可月光皎然,好似白纱一样,铺出一条道来。 马周和崔度走在上面,如踩在柔软的白云上,没有湿滑陡峭之感。很快到了前面道观。 “玉宸道君”四个字高高挂在观门的匾额上,月光下,古旧斑驳。 到了观内大殿,更是处处荒凉,蛛网乱结。 神像负着一把古剑,流淌着岁月沧桑。 而神龛上的神像乃是一个年轻道人形象,身着黑衣,殿顶破了好多口子,漏尽月光,照到神龛上,能看到神像下方灰尘掩盖着一张太极图。 崔度小心翼翼地打量道观。 马周四顾环视,没看到其他生人的气息,回身看山腰处,黑气浓郁,似有血光。心中一紧,于是大踏步到了神龛前,对着神像大礼一拜, “道君,山中道观寡淡,在下请你去人间喝酒。” 感谢东来的雪的5000币打赏,感谢掌控唯心、科学家的岁月流淌着孤独的打赏。 (本章完) 第2章 封侯 马周行礼后,呼唤崔度,“崔兄,快来搭把手。” 崔度过来,“宾王,你该不会是真想把神像背走去饮酒吧。” “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岂能言而无信。崔兄你就说帮不帮我?” 崔度无奈苦笑,心想着马周虽然洒脱不羁,但不至于疯疯癫癫,难道真像他说的那样,需要请神灵去消灾解难? 请喝酒不过是托辞。 两人合力将神像搬下去,初时重若千斤,他们艰难将神像一步步抬出庙宇。这时候,崔度也不敢松手。 若是神像跌落在地,真有神灵,岂不是亵渎了,怕是更为不妙。 越往外走,崔度越是疲累。 感觉神像越来越沉重。 他双臂都好像不是自己的了,只能苦撑。 马周见他快要坚持不下去,说:“崔兄,大丈夫行事,最忌半途而废。” 崔度是清河崔家的旁支,见马周这样说,也不敢在同郡乡人前,辱没门风。 他们一步步走出倾塌的山门,仿佛跨过一个界限。 崔度感到,如泰山之重的神像,顿时轻了不少。 这时两人察觉山中一声闷雷响起,同时往道观看过去,只见那道观顷刻间倒塌,似是什么禁制破去,顷刻化为灰烬。 仿佛从未存在过。 两人相视一眼,连忙抬走神像继续下山,到了酒家里。 马周发现他们面上的黑气依旧浓郁不散,酒家依旧被一层普通人看不见的黑气笼罩。 此际店里点燃灯火。 刘姓士子见状,大是震惊道:“你们真把神像请来了。” 这时神像绽放起清光,店外则涌进一股股黑雾,怪是吓人。 众人一下子酒醒过来,四散逃走。 崔度也想跑,却被马周一把拉住,让他别动。 黑雾里,有两个灯笼出现,崔度看过去,才发现哪是什么灯笼,分明是一条大蛇的双眸,张着血盆大口,眼睛像灯笼似的,发出骇人的光芒。 逃出去的人,给黑雾缠上,顿时一个个呆立不动,好似雕像。 这时神像背负的古剑出鞘。 随即黑雾如潮水消退。 说不尽的光明浮现,将黑夜驱散,化为白昼。 神像如鸡蛋壳剥开,走出一个年轻道士,身上穿着玄黑的太极法衣。太极图案和神龛上的一般无二。 古剑回鞘。 崔度犹自瞠目结舌。 马周却先行一拜,“清河人马周,拜见道君。” 那年轻道士洒然一笑,“不是说请我喝酒吗?酒呢?” 崔度同时反应过来,连忙拜见。 马周径自去搬了几坛子酒。 外面的情状十分诡异。 客店的掌柜、小二如同木雕一样,眼中没有神采。而与马周等同行的人,则身子被定住,唯有眼珠子能转动。 一条巨蛇,定在店家门口,两只眼取代了店家招客辟邪的灯笼。 年轻道士正是秦川,他招呼两人坐下,先举碗饮酒。马周颇见洒脱,一饮而尽。崔度两手微颤,心情激荡,难以平复。 他居然和神灵对饮。 “两位朋友,适才负我出山门,当结善缘。不知平生有何愿望?”他徐徐询问,好似夫子春游,问门下平生志向。 这让崔度心里生出几分亲和之感,没有那么畏惧了。 而且崔度敏锐意识到,这是机缘。 他只是崔家旁支,做官不难,可要做到一洲刺史,那是不可能的。 “学生平生志向是做到一州刺史,保土安民。”崔度直言不讳。他才学浅量,不敢有更多奢望。 秦川笑了笑,“以伱清河崔氏的门第,做到刺史是不难的。” 崔度:“道君亦知我清河崔氏?” 秦川淡然一笑,“当今一等一的阀阅,如何不知。” 他又看向马周,问:“你呢?” 马周摇头,“适才请道君喝酒,其意本有化解这场厄难的意思。道君既然出手相助,马周岂能有别的要求?” 他又看了看崔度,“这层意思,刚才崔兄是不明白的。” 秦川笑起来,“这层意思我当然知晓,可是人入庙宇,岂能不为自己求点什么?今我在你面前,岂不胜过那些泥塑木雕?” 崔度心想,要不是马周带他一起抬出神像,刚才怕是要被妖孽所害。可惜马周性格怪异,莫要错过这桩机缘,他道:“道君,马兄有济世之才,只是欠缺一个机会,没有贵人赏识。” 秦川微笑地看着马周,“不若我许你一个宰相之位如何?” 马周退席一礼,“道君,神道的事归神道,人道的事归人道。宰相是国家的枢要,岂能因道君一言而决?若是如此,神道威权太过。” “那刚才他的事怎么说?”秦川笑容敛去。 无形的压力,令崔度都喘不过气来。 他心道苦也,马周怪癖的性情,开罪神灵了。 “以崔兄清河崔氏的身份,步入仕途。只要勤政爱民,做出政绩来,必然能得陛下赏识,将来是能做到一州刺史的。但崔兄不知陛下,还以前朝旧事为例,认为自己做不到州刺史。道君之言,能给崔兄许多信心。他少些患得患失之心,做事情会顺利的。”马周缓缓解释道。 秦川便不再言,邀请两人继续喝酒。 秋夜凉意瘆人,喝了酒,浑身就舒泰许多。 但是崔度见道君神情冷淡,这酒喝起来也不是滋味。他终于忍受不住这无形的压力, “道君,外面的人怎么办?” “天亮后,自然会好的,只是妖邪入侵,难免生一场病。刚才他们抛下你们逃跑,你怎么还关心他们?” “学生心里是有些生气,看见他们那个样子,又有些不忍。” 秦川说完后,酒刚好喝完。温润的眼睛,看向马周,“汝寿四十八当尽,但负我出山门法禁,此为善缘。与汝再添五十二年之寿。” 他说完,笑了笑,“给人添寿,是神道的事。你可不要说我越权了。” 他哈哈大笑,出门而去。 这时天光竟大亮了。 时间过得真快。 门外有歌声传入,远远不尽: 诸将说封侯,短笛长歌独倚楼。万事尽随风雨去,休休,戏马台南金络头。 催酒莫迟留,酒味今秋似去秋。花向老人头上笑,羞羞,白发簪花不解愁。 (本章完) 第3章 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4k) 太乙峰另一侧,秦川靠在山壁上,神色颇是憔悴。刚才动用神通替马周修改寿数,损耗了他为数不多的力量。 青玄剑的剑柄握在手中,最纯粹的元气,化入自身。他的状态立时好了许多。 他现在的状态很特别。 不是元神,不是肉身,仿佛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但是力量却会损耗,也可以从斩杀的妖魔身上获取。 准确的说不是从妖魔身上获取,而是获取一种由斩妖除魔过程中,产生的劫气。 因为自身状态特殊,他可以无视外界的任何杀伐手段。 可自身要施展种种神通,便得获取劫气,产生元神之力。 秦川不打算急着去斩妖除魔,获取劫气。 此外,他虽然不惧任何杀伐手段,可还是会被困住的。西游有背景的妖怪很多,他没必要急着闹出大动静来。 而道观就是一个巨大的禁制,神像更是如此。 如此将他困在里面。 大约有十年了。 如果不是马周和崔度将他背出来,他不知还要困在道观里多久。 “玉宸道君?” 这是上清灵宝天尊的化身之一。 谁人敢封镇上清化身呢? 或许封神一役,灵宝天尊本尊被困住了,几乎不可能再出来,才给其他大能很大的胆子。 另外,秦川进来这个大唐西游世界的只有两件事物。一个是青玄剑,另一个是太极图。从西游记的种种细节来看,西游世界里,太清是无可争议的至高存在,解化女娲之名,开天辟地。金刚圈一难中,如来都只敢暗示。而且整个八十一难,太清化身的老君出现过多次,各种让猴子吃瘪的宝物,不少是出自老君。 不知道这个世界里,他会不会碰见太上老君呢? 秦川心里又想着: 上清劫灭、灵山不存、佛铃断绝。 这是秦川推演的卦辞。 上次在灵台方寸山,他取代菩提祖师。这次是上清化身玉宸道君,在龙君考验的幻境里,得了元始符诏。 这三次奇遇,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 青玄剑! 青玄剑总是能随他穿入各种大因果的幻境中。 值得深思。 这次的局,主要在上清、灵山之间。 如今是大唐贞观元年,泾河龙王的事,在贞观十三年发生。 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 秦川打算去长安。 亲眼见证这大唐盛世的诞生。 这次没有龙君考验,没有灵台讲道,似乎因为他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状态,秦川的心也从从容容起来。 即使没有劫气的力量,秦川凭借青玄剑,也能通过法眼看清天仙以下,任何攻伐手段的破绽。 这倒是有点独孤九剑的意思。 准确的说是一剑破万法。 手里握着青玄剑,秦川平添无穷信心。 一人一剑,加上身上的太极图,那就在这大唐风华中,潇洒走一遭吧。 在聊斋世界里,他因为天劫的缘故,心里很是沉重了。 现在他要过得洒脱随性。 因为他也感应不到天劫了。 只要在这个世界,天劫是不会来的。 他已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劫气可以帮助他演绎神通,但他有青玄剑,也可尝试破除万法。 无须刻意寻找劫气。 他在此地,可以尝试参悟一剑破万法的绝世剑术。 杀戮大道,配合一剑破万法。 倒是让他想起一本里,以灵宝为原型的玉景道人来。 同样是以圣德心掌杀戮剑呢。 … … 长安城,东大街,有一家药铺,叫做“保安堂”。 因为是刚开业的,没有丝毫人气。而且药铺内,连一味药都没有,空空荡荡。 药铺只有一个人,乃是一个道士。大唐崇道,道人多是能受人尊敬的。长安城内,道士来来往往更是不少。 药王孙思邈,同样常年以道士的身份云游四方。 隋末天下大乱,天下户口少了七成。 即使长安城,也是百废待兴。 对道士身份的盘查,还没那么严厉。 道士正是秦川,他轻轻松松获得了一个正式身份。 道号“玉宸”。 给他补录度牒的小吏,自也不知玉宸二字是何等份量的。其实世间道门,知晓的也不多。 当今道门,几乎都是太清一脉。 但是有人是知道的。 … … 当“玉宸”二字补录上度牒时,此方天地内,有混沌莫名之地,名为无何有之乡。向来有大能在其中开辟洞天。 其中有一洞天,名为玄都紫府,乃是太上无极玄皇大道君所居。 乃是太上真传,玄都道人是也。 玄都道人正自炼丹,忽地感到丹炉一阵颤动。 这是无何有之乡,受到外界干扰。 玄都道人见状叹息,“该来的始终要来。” … … 西方灵山,大雷音寺。 世尊如来在莲台趺坐。 有四大菩萨、八大金刚、五百阿罗、三千揭谛、比丘尼、比丘僧、优婆塞、优婆夷诸大圣众,都到七宝莲台之下,各听如来说法。那如来正讲到这:不有中有,不无中无。不色中色,不空中空。非有为有,非无为无。非色为色,非空为空。空即是空,色即是色。色无定色,色即是空。空无定空,空即是色。知空不空,知色不色。 名为照了,始达妙音。概众稽首皈依,流通诵读之际。 只见灵山震动,虚空生出一股杀气,动荡大雷音寺,仿佛丧钟敲响,惊动听如来说法的大众。 那三千诸佛、五百罗汉、八金刚、四菩萨,合掌近前问道:“世尊,此何故也?” 如来缓缓睁开眼,垂眸大众,目露悲悯叹息之色, “此为玉宸降世。” 有菩萨行近如来身下,问道: “世尊何以言玉宸?” 诸众抬头观看,只见那菩萨手持杨柳净瓶,有诗为证: 理圆四德,智满金身……解八难,度群生,大慈悯……是落伽山上慈悲主,潮音洞里活观音。 “玉宸降世,灵山不存也。” 世尊如来神情凝重,又带着一丝解脱,眸光穿透无尽虚空,似要看透那太清神光笼罩的东土。 却什么也看不到。 世尊如来,又看了观自在菩萨一眼,随即摇头,闭口不言,进入甚深禅定中。 而灵山大众,因为世尊如来的话,心头染上一层阴影。 何等大劫,竟能导致灵山不存? 世尊为何不再言语? … … 马周来到长安城前,便与崔度分别。他一青衣秀士,身无分文。此前请玉宸道君救了众人,没有因此要求回报。 因为一路上,不止崔度请了他酒食,包括刘姓士子,亦是如此。 已经一报还一报了。 至于为何分别。 始终不是同道中人,缘分已尽。 不是人品高下的问题,只是没有做朋友的缘分。 连崔度也是这样啊。 只是他到底是血肉之躯,肚子会饿的。马周来到长安城西大街,路过一处,旁边甚是喧嚣热闹,他靠近,发现乃是一家道馆。 道馆的馆主姓袁,名天罡。 平日里与人卜卦,有缘者分文不取。 马周本身也懂相面,倒是好奇,从人群里挤过。 这时里面来了一个童子,直接引他进入道馆。马周自来洒脱不羁,随着童子入门,与袁天罡相见。 礼毕,袁天罡请马周上座,童子奉茶。 袁天罡乃是道门扶龙庭一脉,见得马周路过,略望其气,便知此人有济世之才,故而邀来一叙。 只是现在还不是他出头的机会。 房谋杜断,贞观皇帝身边俨然是人才济济。 连那魏征,都降服了。 “仙长请我进来,有什么意图呢?”马周有些不解,他一清河寒士,怕是没有什么值得袁天罡看重的地方。 他刚才入门,看得许多名家字帖,多是达官贵人相赠。便知袁天罡潜藏的能量不小。 袁天罡:“先生来长安,可为一展抱负?” 马周:“不瞒仙长,确实如此。” 袁天罡叹息道:“先生却是早来了五年。我请先生进来一叙,乃是希望先生能暂时忍耐,将来朝堂宰相之位,必有先生一席。” 袁天罡一边叹息,一边看着马周,继续道:“以先生之年华,本足以当少主之臣,托社稷之重,只是……” 他说着说着,揉了揉眼睛。 “先生之相有问题。” 马周:“仙长何意?” 袁天罡不由神情露出一丝尴尬,“我观先生之相,当寿四十八而尽。可仔细一看,分明是长命百岁,无疾而终之相,当真奇怪。” 他的相术得了叔父袁守诚真传,绝不会出错的。 马周笑道:“原来如此,仙长卜卦之道,着实准确无误。只是在下日前另有奇遇,得神人点化,添了五十二载阳寿。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我这生年刚刚满百,心怀千岁社稷。亦无往日的焦躁了。莫说五年,十五年也是等得的。”他又指了指肚子,自嘲一笑,“五脏庙倒是等不起了。” 袁天罡闻言一笑,随即道:“来我道馆,不会缺了先生衣食。只是那神人何许?如何能给先生添得五十二载之寿?” 马周:“神人本居青华山太乙峰,名玉宸道君,现今道观毁去,不知道君何往了。”他又说了请神之事。 “玉宸道君?”袁天罡听得这神名耳熟,牢记着,然后道:“先生气运不凡,方有此奇遇。既然能安心等待时机,我在长安有几分薄面,便卖个好,先生可持我信物,去中郎将常何那里做个门客。常何将军为人质朴,又见了我信物,必不会轻慢先生。而且常何将军乃是陛下心腹,时常能接触政务,先生可辅助一二,并以旁观身份,更能看清大唐贞观用政得失,将来入人主之眼,必能大放异彩。” 马周遇见秦川后,心中生出一股静气,看透朝局。知道现在贞观皇帝,刚刚即位,朝堂内外的位置都已经定了,没有他这曾是博州小吏之人的位置。 于是谢过袁天罡,持着信物,去了中郎将常何家里寄住。 马周离开后,袁天罡也闭了道观,来到一条街道。这里僧道皆有,乃是长安城内,有名的神棍聚合场所。 当然,在他眼里,这破地方比较低端。 跟他的道馆没法比。 但他叔父就喜欢这里,袁天罡请了几次,都不肯去接了道馆的摊子。 他轻车熟路,找到袁守诚。 算命幡平金字样,正是“神课先生袁守诚”。 这先生约莫四十出头,不修边幅,一身邋遢,正自呼呼大睡。 袁天罡将他叫醒。 袁守诚醒来,看见是侄儿,笑道:“你有什么事来问我。” 袁天罡于是说了“玉宸道君”的事。 袁守诚听了后,立时起身,哀叹道:“祸事也,祸事也。” 他随即又问袁天罡:“玉宸降世,必主杀伐。你可愿随我回山?” 袁天罡一想到回了山中,成日里参禅坐定,何等寂寞。他在长安内,前不久才参与了玄武门之变这等大事,为贞观皇帝赏识,扶持他建立秘密组织不良人。 无论是达官显贵,还是文人墨客,多少与他结交。 这等于无声处,搅动天下风云的感觉,实是令人着迷。 他如何肯退去? “我答应了陛下,要暗中护卫大唐国运。”袁天罡以贞观皇帝知遇之恩来搪塞。 袁守诚摇了摇头,“你这样虽然得了长生,却注定守不住。我也不劝伱。原本我要在长安十三年,等一件事,了结因果。回北俱芦洲与火龙真人出游,修持性命,你既然不肯与我回山门,眼下我就去寻火龙真人,只在北俱芦洲晃荡了。” 那北俱芦洲,本是妖族的地盘,但出了一个火龙真人,压服万妖,倒是成了一个清净之地。 袁天罡亦知,那火龙真人在北俱芦洲好生威风,可谓妖魔道佛四家通吃,没一方敢得罪他。连天庭灵山都得卖他面子。 “叔父只管去便是,只是那玉宸到底何等来历,我似乎听过。” 袁守诚敲了老侄子脑门,“叫你平时多读道经,你就是不听。” 他接着幽幽道:“玉宸道君,灵宝天尊一化身也。修劫灭之道,杀伐最盛。” … … “道长,你这能看病吗?” 保安堂终于开业了! (本章完) 第4章 清风童子 秦川开这保安堂,虽在闹市,却名不见经传。而且他开设在此,同样有些用意在。 那就是缘法。 他不信,自己如今身为玉宸道君,三界之中,会没有感应的。 药铺,生死之事也。 他心里清楚,第一个来找他的人,其背后必有大能。 这叫引蛇出洞。 开口的人是一个道童。 “治什么病?” “一株古茶树的病。” “茶树在何处?” “青华山,太乙峰。” 秦川笑了笑,“仙童是何人也?” “万寿山清风,奉师命来访人间,有几十年了。道君出禁,坏了山中灵脉,那茶树便由此得病。解铃还须系铃人。若道君救的茶树一命,将来也好有茶叶招待道友。” “原来是清风童子。”秦川笑了笑,又道:“五庄观门下,果是神通广大。既然有些前因,我随你去一趟便是。” 清风童子瞧见后,松了一口气。 “怎么了?”秦川似笑非笑道。 清风童子:“我还以为道君会不耐烦,给我这化身斩去呢。” 秦川微微一笑:“修杀伐之道,在于以杀止杀,你又没得罪我,我杀你做什么。对了,伱们这类地仙,都喜欢用化身出行吗?” 万寿山乃是地仙之祖的道场。 清风童子虽是修成元神,却道行未圆满,但也算得地仙了。 清风童子:“我师有规矩,地仙界里,修行到天仙,便是人间尽头了。从此只有化身能在人间行走。道君这等存在,自是不用受限制。” 他随即苦笑一声,“万寿山的规矩虽大,也大不过三清和西方二圣去。” 秦川点头,“走吧。” 他挥了挥衣袖,以青玄剑朝青华山太乙峰方向一斩。 仿佛破开窗户纸,便到了地方。 原来他所过之处,留有自身的气息,再以青玄剑一斩,刺破两处空间的节点,便即到了地方。 这是先天宇之大道的法门,两仪微尘阵,便有宇之大道的道意 他如今是玉宸道君,稍稍参悟,就明了到。 当然如果到的地方,乃仙佛道场,设有厉害的禁制,他便不会如此轻描淡写。 饶是如此,让后面好一会才赶到的清风童子大是吃惊。 他以万寿山仙法,明明发现这玉宸道君,力量微弱,一剑却能撕裂虚空。简直不可思议。 果是玉宸道君。 他下山时,修成了万寿山的神通袖里乾坤,问师尊如此神通,人间行走当不会遇到困难了。 师尊嗤笑一声,说神通力量只在同层次中比较。 有那得道者,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无为而无不为,要破神通法宝,何须多少力量呢? 当年玉清元始入诛仙阵,四大终结大道凝结的杀剑发作威能,也不过削去元始一朵道花而已。 当然,如元始这般亘古,跳出生灭,能削去其一朵道花,亦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了。 秦川一入太乙峰,便感应到那株茶树在何处。 那茶树本自扎根灵脉中,道气滋润下,修行千年。秦川破了禁法,那灵脉也随即摧毁。 如伤到凡人大动脉一样。 茶树精气泄露。 没几日便即要枯死。 它也算得灵根,虽非天地灵根,亦是不凡了。 再经历一遭化形雷劫,便可得道人身。 自来草木无心,最难得道。 若是运气不好,埋在乱坟岗,聚集阴魂,便很容易入了魔道、鬼道去,届时可就惨了。 秦川法眼睁开,见得茶树周围有无形的天地杀机,不断侵蚀它的生命。 修道生灵,以自身灵性,吞吐天精地华,养性修命。 一旦露出破绽,天地无形杀机,便骤然而至,将其吸收的天精地华取回。 这一往一来,乃是天道循环。 若是秦川不管,也是对的。 奈何他确实喜欢灵茶。 为了一口茶水,那就得罪天道了。 清风道童紧随其后,“道君,这天地要杀它,拉扯它的神魂要进入轮回大道里。我境界不够,帮不上忙。” 六道轮回,连天人道也在其中。 虽然此天人非彼天人,却也不可小觑。 地仙天仙也不算真正脱出轮回,跳出生灭。 秦川看到那条条天地杀机,在眼中显形。往常他是看不到这种无形杀机的,可是如今身为玉宸道君,见自己之外,更见天地。 所见不同,所法不同。 是以有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 乃是一重重天关迈过去,境界识见大有不同。 秦川手握青玄剑一斩。 那些无形的天地杀机,在青玄剑玄妙的轨迹下,纷纷断去。 清风童子看得一呆。 他也是万寿山正宗,只见得玉宸道君一剑,仿佛日月运行的轨迹一般,蕴藏天地间永恒不灭的大道。 “道君修劫灭之道,三界之中杀伐最盛。可是这一剑轻描淡写,没有丝毫杀气。”他知道这是返璞归真了。 清风童子更是想到,传言道君本尊,曾经将诸天万界的天道截取了一部分。 道君本尊是何等神威,简直无可想象了。 即使师尊本体那样万劫不磨的存在,见到道君本尊,也得称呼一声道兄呢。 自诸天万界无量量劫以来,证得混元无极者,屈指可数。而三清早在最初最古的时代,便证得混元无极了。 如今境界,连师尊都摸不清楚。 只是道君本尊,早已莫可名状,与其余二清,消失有上千个量劫了。 才有其化身力量不断衰减,以至于到了如今这般微弱,可谓近乎于无了。 即使如此,那也是道君。 秦川斩断针对茶树的无形天地杀机,那天地竟不肯罢休。 转瞬间天空中聚起雷云来,不断凝聚。 十分浓重。 乃是茶树的化形雷劫。 秦川看过去,这化形雷劫的威力,竟堪比第一次鬼仙雷劫的程度了。 也不知是针对他,还是针对茶树。 硬碰硬是不可能的。 雷劫的力量很可怕,恐怖的雷劫威能,令清风童子也忍不住皱眉头。 秦川嗤笑一声, “雷劫,不过阴阳而已。” 玄音呼出,青玄剑逆空斩去。 感谢科学家的岁月流淌着孤独的打赏。 (本章完) 第5章 山神 秦川这一剑没有直接将雷云斩破,而是成了一道桥梁。 清风童子极尽法眼,看到一抹淡淡的金桥影子。 “太极图。” 清风童子对此倒是不意外,世间三清殿,灵宝天尊塑像往往位于元始天尊左侧,大多手捧如意或者太极。 金桥乃是太极图所化,为阴阳道德之宝。 雷霆亦脱不开阴阳造化。 一剑接引之下,那恐怖的雷劫威能尽数往清风童子眼中的秦川身上招呼。 大部分雷电威能泄入大地里,少部分化为劫气,给秦川吸收。 这雷霆乃是茶树的劫。 自然是有劫气的。 清风童子看过去,只见玉宸道君,有如玉的清雅,法性自然,恐怖至极的雷霆没有使他受到半点损伤。 “不愧是玉宸道君,力量如此微弱,依然有师尊那样万劫不磨的部分特征。”他到底出身万寿山,玄门正统之一。 若是其他妖魔邪道,自是看不出根底,还以为秦川用了什么邪法。 万劫不磨啊! 清风童子无比向往。 秦川虽然早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真亲身尝试后,才为之深深震撼。 明明没什么力量,但这种状态的恐怖之处,仍旧让他心中掀起骇浪。与这种特征相比,自身微末的力量根本不算什么缺陷。 什么劫气都是次要的。 如今道君之身的状态,才是他能应验“上清劫灭,灵山不存,佛铃断绝”的关键。 准确的说,他已经有了这次通关的钥匙,全在于如何找到钥匙的使用方法。 故兵法云,善战者,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 “没想到道君依旧具备万劫不磨的特征,清风今日算是闻法见道了。”他拱手一礼。 其实万寿山里,他师尊也有具备这样的特征,可他没见过。 因为三界之内,有谁胆子那么大,敢跟师尊动粗呢? 若不是道君本尊,早已消失,化身力量衰弱微小,他也是见不到雷霆降在道君身上那一幕的。 天道,也是欺软怕硬的啊。 这是雷霆过后,造化生机显化,自然而然修补了破损的灵脉,让太乙峰再聚灵机。 清风童子看了茶树一眼,微微一笑,拂袖生出一阵清风。 清风徐徐吹过茶树。 树影摇曳,万籁有声,瞬息间,山野犹如画境,茶树平添一股活泼灵动,恍惚间。 好似一个巫山神女的绿色身影出现,宫鬓入云,随风飘然而至,到了秦川身前,大礼参拜。 “多谢道君活命之恩。” 秦川微微一笑,“既有恩德,当有报答。” 清风童子在一旁侍立,心想,道君真是个坦荡的人。 “妾身愿为犬马。” 秦川:“汝可有名?” “刚刚化形,却是没有名字。” 秦川:“旦为朝云,暮为行雨;朝朝暮暮,太乙峰下。往后你便叫朝云,做这太乙峰的山神,为我守在此地,莫要让妖魔精怪,污了这片清净。” “朝云谨遵法旨。”绿衣女子很是欢喜,她有了名字,还做了玉宸道君亲口敕封的山神。论位格,比天庭胡乱任命的山神土地高到不知哪里去。 清风童子瞧着也为她欢喜。 他素爱清净的,见了茶树,便觉得她是个清净的精灵,枉死在太乙峰中,殊为可惜。才不惜借用了天地鉴的力量,找到玉宸道君。 还好道君今天脾气不错,否则他化身怕是要折了。 但万事万物讲究缘法,朝云能得救,便是她有缘法。 秦川便坐在旁边大青石上,青玄剑早已回鞘,他盘膝坐定,问:“汝可闻法,汝可知道?” 朝云拜在下首,“小神不知。” 秦川:“既不知,且听我讲。今日传你神宵之法,若能悟道,将来可以霄为名,取个道号,便做我记名弟子了。” 太乙峰是他来处,秦川再回此处,便知此地需要人守着。索性就让受了他恩德的朝云做太乙峰的山神。 敕封神灵,他也不是第一回干了。轻车熟路。 清风童子见秦川要讲道,连忙道:“道君,晚辈告辞了。” 他深深一礼。 秦川淡淡一笑,“我之道,一贯随性。你想听便听。” 他此刻仿佛冥冥中锲合了玉宸道君的道性,仿佛大道,众生平等。而且心里还有一点点傲气。 仿佛心海里,有个声音泛起, “万寿山之法,何足道哉。” “小子,听我的法,乃是伱天大的福气。你不珍惜么?” 大抵是这样的情绪。 他甚至觉得,让万寿山的小道童,染了上清神霄道的法,很有趣啊。似乎像是要捉弄老朋友一样。 这一刻,秦川大抵有种戏精上身的感觉,找到扮演玉宸道君的诀窍了。 他开始渐渐入戏了。 这次比上次在灵台方寸山扮演菩提祖师可有趣得多。 那鬼地方,他打死都不会再回去了。 谁爱去,谁去。 清风童子听了秦川的话,有些纠结。 玉宸道君讲道诶。 他往西牛贺洲看了一眼。 师尊你说我该怎么办? 秦川此刻作为玉宸道君,随口说出神宵炼神术的精要,便有了雷霆大道真意, “取三光而策役雷霆,运天罡而凝聚雷火。” 只这两句,清风童子便顿住脚步,用心听起来。 “师尊,不是弟子不肖,而是这颗向道之心,不许我走啊。”清风童子心念一闪而逝。 现在来不及向师尊继续告罪了。 神宵道,乃性命双修,内外结合之道。 万寿山的法门,尽管也不出其里。但不及秦川娓娓道来那么深刻自然。 … … 万寿山,五庄观。 只供奉“天地”的大殿里,一个身着明黄道袍的中年道人本自讲道,忽然间,抚弄长须,无奈地笑了一声, “你这是真回来了吗?” 这风格,着实像那位道友。 他随即又道:“明月,你去药园里,打十个果子来,送到南瞻部洲长安城外的青华山太乙峰去。你这一路莫停,用月光法,切莫让西牛贺洲的妖魔瞧出端倪来。” 明月道童随即起身领命。 下面的弟子们,个个都是得道的仙家。 此刻听得师尊居然要送十个果子出去,个个心中大惊。 便是南海观音来了,也当不起此礼吧。 师尊这还赶着送果子去。 这是何等的大手笔! 感谢科学家的岁月流淌着孤独的打赏。 (本章完) 第6章 钟离权 清风童子听得入迷,人间有万物众生,有修行之道。万物不同,来历不同,根脚不同,追求也不同,于是修行源流复杂。 但始终离不开命性二字。 有的侧重于命,有的侧重于性,有的便是性命双修。 其实对高明的修道者而言,不在于自己哪方面比较强,而在于哪方面比较短。 清风童子对命道的修行,近来很有些迷惑。 秦川恰好讲了这些。 由医道入手,讲易经洗髓,脱胎换骨,肉身成圣等…… 此世,有灵山佛法,讲破妄不迷,得罗汉果。 这个罗汉果,指的是罗汉和果报。 其更看重于心境,一步步迈向解脱。 道门则是奉太清老子为祖,崇尚自然,修行长生久视之道,元神大成,则练就纯阳,飞升天界,做了天仙,可比菩萨果,更在灵山罗汉果之上。 在清风童子看来,玉宸道君所讲,依稀和灵山佛法有些殊途同归,尤其是在心境的修炼上。 根子里,比灵山心境修炼更深玄,但灵山则将心劫化为重重幻景,修心之道,得以具体化,这是灵山对世间修行的一大贡献。 连师尊都说,世尊如来虽是后辈,却痛定思痛,在修心上下足了功夫。 这一点,师尊也是不及的。 传言,世尊如来前身的同门,多是不修心性,一场杀劫下来,师门风流云散。 才有世尊如来,痛定思痛,从心境入手,直求步步解脱。 太清道祖之法,虽然讲究心性,却崇尚自然,以无为而为,更高深玄远,倒是不适合广罗大众。只是在破妄这一步,太清门下和灵山佛法,倒是相通的。 世间修行法,用师尊的说法来说,那就是同来同去不同归。 他实是不很明白,曾请教过。 师尊却笑着解释,若是明白,便是不明白。 他告诉清风,如果明白了他的道,那清风童子就还没自己的道。 师尊还说过,世间之法并无高低,神通却有。 西牛贺洲神通最高的传承,非是五庄观,非是灵山,而在灵台方寸山。但清风下山以来,倒是从未听过有什么灵台方寸山。 清风童子一边听讲大道,一边分出心神印证过往所学。 不知不觉间,秦川讲道完毕。 有山中猿猴献了猴儿酒,斑斓猛虎奉上灵果…… 各类太乙峰开灵的禽兽,纷纷献上自己的珍宝。它们虽然有灵智,却不懂修行。 将来顶多靠本能,化成妖魔精怪。 有秦川这番讲道,却是正式叩开修行大门。 不会轻易去尝试血食修行之道,误入妖魔道中。 不是说妖魔道不能成道,而是这一道,在此界属于人人喊打。道行高,最大的成就,无非是给什么神圣仙佛做个坐骑。 这些修道生灵献上珍宝,便即退散,它们大有收获,需要回自己洞巢消化体悟。 秦风见了美酒灵果,叫来朝云和清风童子一起享用。 五庄观虽有灵根,但那果子,却非清风童子能享用。因此太乙峰中的果子和美酒,还入得他胃口。 至于玉宸道君,吃凡果,喝凡酒,对他而言,与蟠桃、仙酿幽幽多少区别呢。 而这是朝云人身以来,第一餐。 她未化形前,便即懂得许多人事,只是没有尝试的机会呢。 玉宸道君随性自然,不讲究尊卑。 清风童子觉得这番经历当真奇妙,他居然能与玉宸道君同席,哪怕他修炼成天仙,飞升天界,入了蟠桃会,都没资格与这等存在同席的。 在人间,反而做到了。 这时秦川开口,“道友既然来了,便一起过来坐会吧。” 他话音一落,有个高簪道人不知从何处现身,清风童子看到时,便在眼前了。他腰间有个酒葫芦,大袖飘飘,不修边幅,留着短须,向秦川道:“晚辈钟离权,见过道君。” 清风童子听钟离权三字,有些耳熟。 随即恍然,施了一礼, “可是正阳祖师。” 钟离权:“在道君面前,只称得上正阳,哪里有什么祖师。” 秦川大大方方一摆手,“你又不是我的门下,跟我见什么礼。” 钟离权笑道:“既然道君这样说,贫道便不扭捏了。本意是偷偷溜走的,但是我葫芦都空了,没酒喝,才厚颜留下来。正想找个说法,来道君这讨酒喝呢。” 秦川洒然一笑,“你怎么不去找山中的猴儿要酒呢?” 钟离权:“那便欠了因果。人家问我法,我给还是不给。给了心里觉得不值当,不给又过意不去。所以宁愿让酒虫折磨。” “你不怕欠我因果?” 钟离权:“道君不在三界,不入五行。欠便是不欠,不欠便是欠。” 秦川笑了笑,摇头道:“伱们太清门下,惯会谈玄。喝酒吧。” 钟离权尴尬一笑,他还算不得太清门下,如今八仙未聚,连个记名弟子都没混上。 但道君能知过去未来,说他是,那他就是了。 他不禁感慨,不愧是玉宸道君,即使力量微弱到不入流的地步,依旧道行深不可测。 随口一句,便点破他近来才参悟出的玄机。 八仙聚首,方为太清门下,呵呵。 山中灵酒,却也醉不得钟离权、清风童子,至于朝云,本就是古茶树得道,喝了灵酒,权当是浇灌了。 山风徐徐,云雾缭缭绕绕。 钟离权请教道:“如今草原一带,萨满教流行,乃是我自东汉以来,首次见到的特殊修行。他们膜拜天地万物,与之沟通,能得到超越普通修行者的力量,与神灵之力类似。却非神灵。道君知晓他们的来历吗?” 秦川淡淡一笑,“想必是夏巫有一脉,逃到了草原去。隐秘传承,到现在开枝散叶。” “夏巫?” “沟通天地者,巫也。与炼炁士不同。” “多谢道君解惑。我是见灵山佛法,似有和萨满教合流的意思,故想知道他们有什么来历,怎值得灵山看重。” “钟道友去过灵山么?” 钟离权摇了摇头,“只认得南海观音,却不曾到过灵山。道君对灵山感兴趣吗?” “我醉欲眠,再见了。” 秦川不答,青玄剑刺破空间节点,便回长安。 留下钟离权和清风童子面面相觑。 这道君,当真洒脱。 行事无法揣度啊。 感谢科学家的岁月流淌着孤独的打赏 (本章完) 第7章 小须弥山 玉宸道君离去,钟离权也随即离去。 清风童子正欲和朝云说话,这时一道月光洒下来。却是个有明月流风之相的道童,他一见清风,便即扑过去,抱着清风肩膀哭了起来。 这一幕,看得朝云目瞪口呆。 清风尴尬一笑,问着对方,“明月你怎么来了?” 明月这才止住哭泣,他尚未修成元神,破妄不迷,来的路上,遇上一场劫难,失却方寸。 见到清风,旋即找到主心骨大哭起来。 清风询问后,才知道是师尊让明月送了十个果子过来,路过黄风岭时,明月法力不济,月光法失效片刻,现了行藏。 便给那黄风岭一个风魔窥见,使动黄天大法,劫走果子。 对方倒是瞧出明月根脚,没有下死手,却也没有还果子的意思。 明月失了果子,不敢回山,想着先来清风这里,问问主意。 清风闻言,“我们万寿山在西牛贺洲享有威名,一般人是不敢冒犯的。对方瞧出你的来历,还敢动手,必有依仗。可惜我刚借助了天地鉴的力量,再启用得等一个月,到了那时,怕是黄花菜都凉了。这果子既是大老爷赠玉宸道君的,咱们总得去知会一声。你来得晚一些,道君刚走呢。咱们快去寻他。” 明月此刻全无主意,任凭清风做主。 清风向朝云告辞。 朝云送了他们下山去。 … … 保安堂。 秦川刚回来不久,见清风又来。 清风说了情由。 秦川笑了笑道:“伱家老爷倒是大手笔,送我十颗草还丹。但我也知他意思了。” 那草还丹又叫人参果,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再三千年才得熟,短头一万年方得吃。似这万年,只结得三十个果子,果子的模样,就如三朝未满的小孩相似,四肢俱全,五官兼备。人若有缘得那果子闻一闻,就活三百六十岁;吃一个,就活四万七千年。 四大部洲,但凡有些来历的妖魔精怪,多是知道草还丹、人参果之名。可从没人想过去五庄观偷窃。 足见五庄观的威风。 这黄风岭的妖怪,自是来历不凡,才敢动手。 以五庄观观主镇元子之能,怎会算不到此节呢? 他送十颗果子来,一是对玉宸道君的敬重,二是试探底细。 十颗草还丹,他若是能带出去,着实是难以想象的一大收获。 即使带不走,参悟这天地灵根结的果子里的天地法理、大道法则,对他亦是大有裨益。 若是真的玉宸道君,自然不怕什么黄风岭的妖怪。 只是若直接找上黄风岭去,怎显得他手段高明呢? 秦川淡淡一笑,“这果子既然是送到我这里的,让一个妖怪劫走,太不成体统。清风道友,你持我口谕去小须弥山,问山主讨要我的果子,他若是不送来,我就去灵山问罪如来了。” 明月听得一脸雾水,说道:“道君老爷,劫果子的是黄风岭的妖怪,不是小须弥山。黄风岭到小须弥山有两千里呢。” 清风却是聪慧无比之人,他道:“明月,咱们听道君的话便是。” 清风于是拉着明月离开,出了长安城,径自起了云头,往小须弥山去。 秦川心知,他既然是玉宸道君,自是只能硬不能软,一软就给人瞧出破绽了,届时才是真正的大麻烦。 他这点破根脚,让清风、明月过去,必然能震慑灵山,同时让镇元子看不出深浅来。 至于旁人的天机推演,秦川根本不怕。 他这玉宸道君的身份,乃是货真价实的。 这具化身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着实是道君的层次,有万劫不磨的特征。 天仙经历五次衰劫,可为道君。 至于天仙,则是天君。 有些世界里,天君也会被称为天尊。代表一界的至高成就。 而诸天万界,只有屈指可数的存在,能被公认为天尊。 … … 清风、明月二位仙童奉了玉宸道君口谕,到天明时,终于来到小须弥山。这时天光乍现,染云海,生祥光,瑞霭纷纷,山凹里有一座禅院,只听得钟磬悠扬,又见那香烟缥缈。 清风明月降下云头,到了门前,见看门道人,项挂数珠,口中念佛。 清风、明月先是对道人作揖。 那道人躬身答礼:“哪里来的两位仙童?” 清风先问:“这可是小须弥山?” 道人说:“此间正是,有何话说?” 清风:“烦请你老人家与我传答传答:我是西牛贺洲万寿山五庄观镇元子大仙的徒弟清风,今奉了玉宸道君口谕,有一事,要见山主灵吉菩萨。” 道人笑:“仙童字多话多,我不能全记。” 清风道:“你只说是玉宸道君有话带到。” 道人依言,上讲堂传报。那菩萨即穿袈裟,添香迎接。 清风、明月才举步入门,往里观看,只见那满堂锦绣,一屋威严。众门人齐诵《法华经》,老班首轻敲金铸磬。 那菩萨整衣出迓,清风、明月登堂,坐了客位,随命看茶。清风道:“茶不劳赐,今有玉宸道君口谕,黄风岭有一怪劫了十颗草还丹,请菩萨去取来送往长安。” 灵吉菩萨闻言皱眉,“玉宸道君好生没道理,那黄风岭的精怪劫了五庄观的草还丹,关我小须弥山什么事。” 清风道:“道君说,菩萨若是不送来,道君便去灵山问罪如来。” 灵吉菩萨旋即脸色一变,“童子莫要诓我。” 清风:“小仙只是如实将道君的话说给菩萨听。” 灵吉菩萨:“仙童的话,我知道了,你们先回道君那里,明日晨时前,我便将果子分毫不少送过去。” 清风、明月拱了拱手,然后菩萨将送出门。 … … 出去之后,明月问道:“这灵吉菩萨怎么那样害怕玉宸道君去灵山。” 清风露出一丝回忆之色,“咱们边走边说,我听说玉宸道君曾去过灵山一次,那时灵山尚无世尊如来呢。” … … 灵吉菩萨的弟子问道:“本师,那玉宸道君是何来历,居然让您生出这般畏惧来。” 本师谓根本之教师。亦即本缘导师、本从师之意。一般多用于称呼世尊如来。与教主、本主、本佛同义。此外,佛门弟子私下里尊称其师,亦称为本师。 灵吉菩萨长叹一声, “你们修行日浅,自是不知灵山燃灯古佛何以是过去佛。” (本章完) 第8章 菩萨寂灭 灵吉菩萨陷入深远的回忆当中。 当时灵吉菩萨还是灵山大众里一比丘僧,燃灯佛执掌灵山。那日燃灯古佛讲述阿弥陀所传的大乘佛法,显化二十四诸天。 忽然灵山虚空中,有大道玄音响起。 如雷霆,生造化,有玄妙。 佛音随即消弭无形。 一朵乌云覆盖了灵山。 降雷劫。 无边无量的雷光降落。哪里是雷光,分明是剑光,将燃灯古佛二十四诸天切割粉碎。 至此,燃灯古佛被斩却现世身,沦为过去佛。 后来他们从燃灯古佛口中才知道,出手的是玉宸道君,上清灵宝大天尊七十二化之一…… 仅是七十二化之一,便差点摧毁灵山。 将燃灯古佛现世化身斩却,至今未曾修回。 如此,方有世尊如来执掌现世灵山之事。 据说,道君当时那一剑,已经将封神量劫残余的劫气耗尽,自此消隐无踪。 现在看来,玉宸道君又出世了。 其实相比本尊,道君脾气算是很好,当初上清灵宝大天尊,曾试图重炼地火水风,换个世界。 那可是一个心情不好,就要灭世,重新开天的主。 而且真正让灵吉菩萨对玉宸道君再度出世深信不疑的事是如来亲口说过,玉宸降世了。 除此之外,清风童子带来的玉宸道君口谕,俨然点破了黄风岭那风魔的来历,正是灵山。 所以才有去灵山问罪如来的说辞。 这件事,有世尊如来参与其中,便是五庄观那位,怕都是算不出来的。何况此事涉及西游混元劫,西游混元劫,乃是太清留下的伏笔,既在此局中,除了真正的玉宸道君,三界之内,能算出因由的人,屈指可数。 不对,他还是低估了镇元子。 若不是镇元子算出来,那人参果怎会被黄风岭的风魔劫走。 灵吉菩萨心中掀起波澜。 这也是一个镇元子设下的局。 想要祸水东引灵山。 灵山欲借西游混元劫,扫清西牛贺洲除灵山以外的势力,引起五庄观的镇元子不满了。 同时,也是要借此事,称量玉宸道君。 “镇元子自己不敢去试玉宸道君的真假,便让我们灵山佛门去?有这么便宜的事?”灵吉菩萨以世尊如来之言,觉得玉宸道君绝无虚假。 灵吉菩萨随即让弟子们看守道场,自己拿了如来赐下的飞龙杖、定风丹前去降妖除魔。 不多时,灵吉菩萨来到黄风岭的妖魔洞府,“黄风洞”三个上古篆文,金光闪闪,似有禅意。 灵吉菩萨摇了摇头, “只是学佛,不算修佛。也罢,今日先把你拿回灵山,听候如来发落。” 这档子事总归是黄风怪惹出来的,现今牵涉甚大,灵吉菩萨觉得是时候将其抓回去,向如来复命。 小小一个黄风怪,不知不觉间,已经成了世尊如来、镇元子、玉宸道君三位三界有数的大佬的角力点。 灵吉菩萨祭起飞龙杖,往黄风洞的洞府一指,飞龙杖片刻间就将洞府的万斤石门粉碎。 这一杖更是敲得黄风岭地动山摇。 轰隆隆! 无数大石崩碎,山中树木折断不知多少。 灵吉菩萨口宣佛号,叹息一声,“也是这一山草木生灵的劫数。” 那黄风怪从黄风洞飞出来,披挂拿着钢叉,对着灵吉菩萨便当胸一刺,骂道:“贼和尚,着实无礼。” 灵吉菩萨早见他钢叉刺来,飞龙杖顿时飞回,化为一条八爪金龙,抓住钢叉。 他本以为这一杖必定建功。 没想到钢叉生出一股黑气,发出好似鬼哭狼嚎一般的凄厉惨叫声。 滚滚魔气弥漫震荡,居然拿不下黄风怪的钢叉。 那黄风怪发了狠,手持钢叉,不要命冲破八爪金龙的封锁,一副同归于尽的样子,打得灵吉菩萨节节败退。 灵吉菩萨身上佛光片刻间,黯淡不知多少。 口中咳出金色的佛血。 点点洒落,倒是化为灵机,将刚才那些树木救活。 他此刻无暇顾及外界,心里生出一股恐惧。 怎么会如此。 这飞龙禅杖乃是如来亲赐给他的法宝,专门用来克制黄风怪,怎么会失效? 灵吉菩萨的佛心出现动摇。 他对世尊如来深信不疑,无论如何都想不到飞龙杖会拿不下黄风怪。 灵吉菩萨当机立断,招呼一声飞龙杖,八爪金龙化为流光,护着灵吉菩萨逃跑。 没过多时,灵吉菩萨回到道场。 身后有黄沙滚滚,眼看就要淹没禅院。灵吉菩萨对看门道人说:“你快去灵山,告知世尊如来,那黄风怪入了魔道。” 他深知黄风怪实力大涨,后面必有魔道大能插手推动。 回到道场,开启护山大阵,有佛光荡天,护住禅院。而道人本是跟随灵吉菩萨从灵山出来的比丘僧,有罗汉果位。 见状立时离了小须弥山,径自往西天灵山去。 可是刚出小须弥山数百里,就被一口黑烟吞没祥云。 … … 灵吉菩萨发现看门道人出了事,目眦欲裂。 “大胆黄风怪,你可知犯下何等罪孽。这一次将伱拿回灵山,其罪难免。” 黄风怪神情狰狞,一脸狂热, “妖魔之道,无法无天。”他身上好似有一尊佛影,浑身黑气。 竟是一尊魔佛。 灵吉菩萨看到了魔佛身影,心中大骇。 “你何时勾结了魔佛?” 那黄风怪仿佛不闻,张开大口,施展神通,一股神风吹出,无尽黄沙涌入,居然化为巨大的佛掌,泛着幽玄黑气,朝着灵吉菩萨拍过去。 护山大阵,瞬息间粉碎掉。 灵吉菩萨面对这一掌,佛心生出无路可去之感。 瞬息间,菩萨身湮灭。 这一掌追溯因果,将他种种后手,彻底毁去,陷入真正的寂灭中。 … … 清风、明月回长安,向秦川复命。 到了第二日清晨,依旧不见灵吉菩萨前来。 秦川心中起疑,他尝试用太易经卜卦,随即明了。 “灵吉菩萨居然寂灭了。” 秦川颇是觉得不可思议。 他知道原著里,黄风怪乃是灵山脚下的得道老鼠,因为偷了琉璃盏内的清油,灯火昏暗,恐怕金刚拿他,故此离开灵山,在黄风铃成精作怪。 如来知晓后,赐了灵吉菩萨飞龙杖、定风丹,专门用来克制黄风怪。只等猴子西游取经时,出手降妖。 他提前引发灵吉菩萨和黄风怪的事,没想到结果居然大出乎意料。 灵吉菩萨居然寂灭了? 难不成是黄风怪吃了人参果,法力大涨。连飞龙杖都克制不住? 人参果虽然有效果,但灵吉菩萨可是菩萨果位,对地仙大有裨益,但要说能让黄风怪将有克制他宝物的灵吉菩萨寂灭,绝对不可能。 即使秦川现在大抵清楚,人间能动用的力量,接近天仙已然是极致。 所以猴子西游,才会遇见那么多克制他的法宝。 因为猴子也用不出天仙级数的力量。 故而猴子上了天,力量不受限制,仍是能逞威风。 而且最令秦川惊疑的是,卦象表明灵吉菩萨是寂灭,说明死的不是化身,连本尊也跟着一起寂灭。 他如今是玉宸道君,用太易经推演跟自身有关的事,要对他遮掩天机,几乎是不可能的。 秦川心里不免生出凝重。 这西游世界里的水,比他想象的要深。 感谢掌控唯心的打赏。 (本章完) 第9章 药王 秦川算出灵吉菩萨寂灭时,保安堂外,走来一个僧人。 身着黑色袈裟,手持黑色的飞龙杖,身上魔意森森,却可以由衷体会其身上有磅礴佛性存在。 “小僧灵吉见过玉宸道君。”黑袈裟随着僧人见礼,摇曳摆动,有种说不出的魔性,透出天魔般的自在、空寂。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一僧涅,一僧出。有意思。”秦川立时明了,灵吉菩萨寂灭,便随之出了一尊魔菩萨。 这是黄风怪,又非是黄风怪。 但他法眼看到的确实是一个黄鼠披着黑色锦斓袈裟。 他取出一个玉壶,恭敬递上。 “十枚人参果,一枚不少。”黄风怪取代灵吉菩萨,成了魔灵吉。依旧前来送上人参果。 “但是来迟了。”秦川对此,只是垂眸,轻声说了一句。 随即拂袖。 恰逢大日升到正午十分,艳阳高照。 汹汹太阳真火,似是听了秦川这一袖的指挥,化为火龙。 轰! 一道太阳火龙自虚空落下,转瞬间淹没魔灵吉。 点燃了他身上的磅礴佛性。 灵吉虽然寂灭,但灵吉的佛性依旧没有和黄风怪的魔性完全融合,秦川法眼之下,看出这破绽。 太阳真火点燃佛性。 如同点燃稻草,霎时间起了熊熊大火。 将魔灵吉吞没。 以太阳真火点燃佛性,更引动了佛门大日如来的佛意。 魔灵吉惨嚎一声。 旋即在原地化为劫灰。 如此轻描淡写,根本看不出秦川用出什么厉害手段。 只有真正的大能才看得出来,其中展示了玉宸道君多么可怕的洞察力,谁能保证自身的法,真正圆融无碍呢? 若被玉宸道君看到破绽,他就能抓住破绽。 秦川没有丝毫欣喜,使用这太阳火龙,耗费了他上次从雷劫收集的劫气,好在又从魔灵吉这里得到补充。 而且只是将对方魔菩萨化身寂灭,那黄风怪的真灵显然是寄托了魔佛,除非秦川杀死魔佛,否则黄风怪也是不会死的。 对方来送人参果,既有魔佛示好之意,也是想试探玉宸道君。 “无聊。”秦川吐槽一句。 以他如今万劫不磨的特征,就是灵山世尊亲至,又能试探出什么呢? 当秦川察觉到魔灵吉的佛性和魔意时,就知道灵山其实自顾不暇了。西游?魔佛? 秦川结合前世的种种见闻,加上太易经对天机的推演。 大致把握了未来的脉络。 清风童子、钟离权、魔灵吉三个他目前接触的人,分别代表三个劫数。清风童子是西游劫数,钟离权是东游劫数,魔灵吉是魔佛之难,无法无天。 而他作为玉宸道君,上清七十二化之一,修劫灭,主杀伐。 上清劫灭。 最终一切劫数都归于他。 大体主线是如此的。 只是他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何须有太多算计。 秦川一剑挑破玉壶,十枚人参果,一一在列,身上有魔意森森,青玄剑一剑化十,以入微之法,将其中魔性一一根除。 开业不久的保安堂,很快就倒闭了。 秦川以青玄剑,斩断近来缠身的因果线,变得愈发平常起来。 他离开保安堂,就在长安城里闲逛。 盛唐的繁华,刚刚拉开序幕。 一晃就到了贞观四年。 … … 贞观四年,三月十五日,大同道行军副总管张宝相活捉颉利可汗,献到京师。二十九日,李世民向太庙报告俘虏了颉利可汗。夏四月二日,驾到顺天门,军官捉住颉利来献捷。自此西北蕃邦都请求奉给李世民尊号为“天可汗”,于是李世民降下玺书封立他们的君长。 从渭水之盟,到活捉颉利可汗,李世民只用了四年时间。 成为“天可汗”后,李世民如释重负。 “建成、元吉,看到了吗,这残破的天下只有让我来收拾。”李世民四年来,几乎将所有空闲的时间,都用在国事上。 昔年马背上的皇帝,此刻也身上长出许多赘肉。 遥想当年虎牢关时,带着尉迟敬德探窦建德的大营,已经过去了十年,如今回想,恍如隔世。 贞观皇帝和秦王,成了两个不再交集的人生。 长孙皇后来到李世民身边,给他送上一碗羹汤,李世民没有喝,大功大业是最好的补药,让他无时无刻充满着惊人的精力,仿佛永不疲惫。 突厥经此一役,再不足以威胁唐朝的统治。 外王而内圣。 李世民清楚,真正休养生息的时机已经到来。 但是对外的扩张依旧不能止步。 他要将汉文汉武的功业集于一身,才真正当得起千古一帝,让世人清楚,玄武门之变,他做得有多么正确。 另一方面,李世民同样是一个情感充沛的人。他见长孙皇后到来,问:“上次孙真人给杜克明看病之后,可见得有好转?” 孙真人便是药王孙思邈。 杜克明是房谋杜断的杜如晦,字克明。 “孙真人说他的病需要静养,再不能操劳国事。” 李世民想到自己这位心腹,多少大事,都是房玄龄提出,他当机决断。而这决断的背后,则是无数日夜,披肝沥胆地综合各种信息进行分析总结。 断之一字,何其难也。 其背后背负的责任和使命,让杜如晦不敢出任何差错。 偏偏还要装作成竹在胸的样子。 他体谅杜如晦的艰难,在其生病后,从全国各地寻访名医,终于请到一向云游四海,踪迹缥缈的孙思邈。 既然孙思邈这样说,李世民再不肯劳累杜如晦。 一想到杜如晦缠绵病榻,李世民都忍不住想落泪。(李世民爱哭的史料很多,比如高士廉去世时,就想去哭灵,被劝止后,回到东苑望南痛哭。杜如晦死后,李世民赐给房玄龄一条黄金带,就马上想起了杜如晦,哭了起来,又赐了一条黄金带,让房玄龄带到杜如晦的灵房……类似的例子还有很多。历史上像他这样感情充沛却又立下很大功业的皇帝,确实很罕见。) 他想到杜如晦,就想出宫去看看。 … … 杜如晦府内。 孙思邈与一个道人在别院里闲坐。 “道兄所言,大医精诚,实在是说到了我医家的精辟。”他叹了口气,“医者不以道长生,只愿医这人间疾苦,便是我医家的圣道了。” (本章完) 第10章 李世民 “克明,我来看你了。” 黄昏时,李世民轻车简从来到杜府。 杜如晦在病榻上见到李世民前来,想要下榻参拜,这时李世民亲自过来扶住他,没让他下拜。 但杜如晦还是在榻上行了一礼。 李世民见他憔悴的神色,叹口气,“让克明披肝沥胆至此,都是朕的过错。” 杜如晦:“陛下,臣能效忠于陛下,是臣这辈子最大的福分。” 李世民:“你好好养病,若是不好,绝不许关心朝政。” 杜如晦:“陛下现在被尊为天可汗,只是名分有了。但大唐尚未真正令四夷臣服,国家尚有许多事要处理。可惜臣的身体不行了。好在臣最近认识一个人,必能帮到陛下。” “谁?”房玄龄一向以来,向李世民举荐过不少贤才,其中有不少都是杜如晦提出,让房玄龄来举荐的。杜如晦亲口举荐的人,寥寥可数。 杜如晦这样说,足以证明那人是关系贞观四年以后,能建议国策的人才,若非真有大才,杜如晦是不会开口的。 杜如晦:“臣这里有二十多条建议,都是那个人给臣看的。看了这些建议,臣的心病去了大半,可以安心养病了。臣本想等身体好一点,亲自进宫向陛下举荐他。现在陛下来了,臣便放下心。这位贤才,陛下必然要大用才行。有他在身边,只怕陛下往后想起我的时候,就少了。” 说到最后,杜如晦自嘲一笑。 李世民:“如果是这样,克明就能安心养病。朕知道,你的病,都是为朕累出来的。跟随朕打天下的人,就属伱和玄龄最为辛苦。玄龄他比朕还要大二十岁呢。” 杜如晦苍白的脸色露出笑容来,古往今来,唯有陛下,名为守城之君,实则开拓之祖,克成大业,有秦皇汉武的武功,眼下缺的便是文治。 他何尝不知道这是李世民最大的心结。 杜如晦从榻上取出一个册子,纸张已经磨损许多,墨迹褪色不少,想来是翻过许多次。 虽然孙思邈再三叮嘱,让他不可劳累心神,他依旧用心揣摩,发现其中字字句句切中贞观治国的要害。 许多角度,都是他和房玄龄这个位置看不到的。 这人之才,如蜀汉的蒋琬,思虑缜密,有诸葛武侯之风,看问题十分尖锐。 李世民接过册子,仔细翻阅,上面有二十多条建议。 每一条都是李世民没听过的。 魏征有善于进谏之名,但对政策的见地,实是不如写这个册子的人。 他越看越想见这人。 看到一半,已经合上,“克明,快告诉我,这人在哪里?” 杜如晦微微一笑,“陛下现在耐心更好了,臣原本以为,陛下只看得一小半,就要急迫地询问臣。” “治大国如烹小鲜,陛下当耐心才是。前隋之亡,在于炀帝太急。” 李世民笑道:“克明,这些事我都知道。你快告诉我那人是谁。” 杜如晦:“其实臣也不知道他是谁,但是臣府中有人知道,这册子也是他给臣的。” “他是谁,快去请他来。” 杜如晦摇了摇头,“陛下,这人是个方外奇道,我也不知来历。但和孙真人交好,如今居住在别院里。他脾气有点怪,怕是得陛下去见他才行。” 李世民哈哈大笑,“是个怪人么?朕这一生,就爱结交怪人。你告诉我你家别院在哪,我这便去。” 杜如晦于是叫来管家。 李世民吩咐对方,不要通报。 这样一来,他身边的护卫不免战战兢兢。 李世民见到护卫们担心的样子,忍不住心里一笑,想当年在虎牢关,他去侦察敌情,其他护卫都是这样,唯独尉迟敬德面不改色,见到敌军追击出来后,跟他一起断后。 他对尉迟敬德说“吾执弓矢,公执槊相随,虽百万众若我何!” 那时当真是年轻啊。 还有秦叔宝。 记得每次他与敌军对峙时,见到对方有人耀武扬威,便会呼唤秦叔宝,叫他将对面那耀武扬威的人干掉。 于是秦叔宝便跃马挺枪,刺敌方骁将于万军之中。 没有一次失手!(史料记载,李世民让秦琼装逼这段确实是用的枪。) … … 李世民来到别院,这时夜色降临。 他旁边的人打起灯笼,正护送他到别院的亭子里。亭子里有两个道士打扮的人,一个年纪很大,他认识,那是孙思邈。另一个年纪很轻。这时见亭子里,一年轻道人拿出一张纸,撕出一个镜子的形状。片刻后,那那纸变成一轮明月照亮室内,光芒四射。 李世民见状,不由大感好奇。 他让护卫止步,走进亭子里。看到年轻道士的面目,更是心中一赞。这道士,目若星辰,清气朗然,如同日月。 有他年轻时的风采了。 其实他现在也才三十多啊。 不过他们李家,自来就少有人活过五十的。 何况,他南征北战,见惯民生疾苦,知晓普通人家,能安稳活过四十,已是不易。 三十出头,确实不算年轻了。 孙思邈显然认出李世民,起身作揖。 旁边的年轻道士,却笑道:“良宵美景,其乐无穷,不能不共同享受。大唐皇帝陛下,请坐下共饮。” 李世民见他大袖飘飘,气度颇有春秋战国诸子般的古风,虽然不见礼,心里也大生好感。 他这人就是这样,喜欢一个人,看他怎么都顺眼。 不在意小节。 年轻道士自然是秦川。 他取出一个巴掌大的玉壶,先自饮了一大口,再递给李世民:“陛下,请畅饮。” 李世民心想:“这玉壶就巴掌大,你喝一大口,怎么还有我的。” 他倒是想看看有什么古怪。 护卫很是害怕,虽然见秦川先喝过,依旧不放心,要上来先试酒。李世民摆手,“当初建成、元吉用毒酒害朕,朕尚且不惧。何况今日。再说有孙真人在呢。” 李世民哈哈大笑,一饮…… 他本想一饮而尽,结果玉壶之酒,如同源头活水,流之不尽。 他一口喝了不知多少,硬是没有将巴掌大的玉壶喝干。 无奈下,只好将玉壶放下,他苦笑道:“道长,你这壶里有多少酒。” 秦川微微一笑,“这玉壶的酒,视人而定。” 李世民一奇,“如何视人而定?” 秦川悠悠道:“玉壶的酒有多少,全然在喝酒的人酒量有多少。陛下胸有四海,这玉壶便有四海之量。” 李世民听了这话,不禁大是高兴,他本想直接问写册子的人在哪,可现今实在觉得秦川有趣,实在扯不开话题。 反正今天已经晚了,好好放纵一下吧。 李世民指着纸裁出的月亮道:“道长将月亮用来照明,实在是好神通,但这样饮酒,还是有些寂寞,我再叫些舞姬过来,以为助兴。” 秦川笑道:“那样太麻烦了。怎么能让陛下等太久呢。这样吧,陛下贵为人皇,比天帝也差不到多少,我呼唤月宫仙子来助兴。月亮就在近旁,她马上就能来。” 李世民听了这话,酒意上涌,心中大生知己之感。 这人怎么比他还能装! 这味就对了。 感谢书友140831121153375的打赏。 (本章完) 第11章 明月几时有 秦川作为玉宸道君,既能敕封神灵,也能敕令神灵。他一伸手,院中有树枝飞到手中,随即向月亮中扔去。 不一会,纸月亮中飘出一位女子。 她刚出来时,不足一尺,落到地上时,就和常人大小一样了。 李世民瞧过去,只见她着一身白纱裙,如轻舞霓裳,云鬓半卷妆浅淡,芙蓉如面柳如眉。 长得很像他的杨妃。 只见月宫仙子见到这些人,不由吃了一惊。 她明明在广寒宫里,刚梳洗打扮好,正奉旨去天宫起舞,怎地眨眼间便到了此处。 她再一看秦川,只见道气清湛,神气渊深,心里登时涌出一股明悟。 “见过玉宸道君。” 她又对孙思邈道:“见过真人。” 这是大成的元神真人,功德圆满,上了天界,便是元神天仙。 最后才拜见李世民这个人皇。 李世民见她如此美貌,几乎与自己那杨妃一般无二,但皮肤更好,看不出任何瑕疵。 若不是亲眼见她从月亮里飘出,几乎以为是秦川在作弄他。又听对方称呼秦川为玉宸道君,心知这是秦川的神位,却不知是何方神圣也。 老李家崇道,自认是老子后裔,拜的是太清老子,道家其他神祇那么多,怎么记得住。 他问道:“可是月宫嫦娥仙子?” 秦川这时笑道:“陛下,嫦娥只是广寒宫的职位,月宫里有很多嫦娥的。” 那仙子微微惊讶,这些日子以来,天界流传起玉宸道君的传闻,她才对其有所了解,知其为雷霆之祖,上清灵宝大天尊的化身。近来杀名震动三界。加上秦川表露身份,方才知晓是玉宸道君召唤的自己。 而不是被什么拿了三清敕令的野修给召唤来。 这是正经的敕令,不算是误入虎口。 才放下担忧。 玉宸道君传说中是个冷傲的道君,没想到居然对太阴星君的道场广寒宫竟有如此了解。 要知道连天蓬元帅,都只知叫她嫦娥仙子,却不知那只是太阴星君下的神职。 道君居然会关心这等的隐秘小事,着实让仙子好奇。难不成道君和星君她老人家还有一段旧识不成? 她作为一个女子的八卦之心,禁不住冒起泡。 这时,秦川又道:“不知仙子如何称呼?” “小女霓裳。” 秦川对孙思邈笑道:“昔年有个青莲剑仙,曾做了一首诗。我听闻之,正合这霓裳之意。” 李世民也是个文艺青年,于是好奇道:“道君,那首诗可还记得?” 秦川微微一笑道:“总之今宵尽兴,不辨身份。我就念出来,共大家一乐。” 李世民知道神灵都是庄重肃穆威严的,犹如帝王,使其不可知,则威不可测。这玉宸道君,则不一样,突出一个随性洒脱。 他何尝又不是不一样的帝王呢? 这时秦川开始念了那首诗。 “云想衣裳” “花想容。” 李世民顿时赞叹,云想衣裳者霓裳也。好个云想衣裳,可不就是霓裳羽衣?花想容。可谓绝妙之比喻,生动活泼。 以往都是花容月貌,用得烂了,也就俗了。 一个想字,化俗为妙,当真妙极。 那青莲剑仙,何须人也。 他竟没听过。 如此人物,当为他大唐增添风采啊。 李世民只这一句,便悠然神往。 第二句立刻也出来了。 “春风拂槛露华浓。” 第三四句随之而下。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李世民拍手道:“浑然天成,不着痕迹。” 霓裳仙子亦听得心神一醉,当初天蓬趁酒意调戏她,若是吟出这样的句子,她便也没那么生气了,不会将对方告到玉帝那里。 “道君,我现在便起舞了?”她心中赞叹,随即询问道。 秦川看她身姿轻盈,却自又一股倾国倾城的慵懒娇媚,难怪天蓬修了太清法,也动了凡心。 他悠悠道:“光起舞,岂能无曲。今夜既然欢娱,便当尽兴。我弹琴奏歌一曲,仙子伴舞。” 他也没说是什么曲子。 这是要考较霓裳仙子的临场反应。 霓裳仙子乃是月宫里的领舞,倒也不惧。 这是她的本行。 秦川随即取出一面古琴。 李世民借着月光瞧过去,怎么越看越像他收藏的九霄环佩。 秦川对他笑了笑。 然后琴音一响。 李世民一听就听出来了。 正是九霄环佩。 他心中惊讶,又是哭笑不得。 但很快对琴声入了迷。 秦川缓缓唱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霓裳仙子随即起舞。 不知为何,这首词唱到了她心里去,她自然而然随之摆动,每一个舞步,每一次转折…… 都让她灵魂颤栗。 舞姿自然而然空灵绝美。 李世民直看得尘欲尽消,完完全全陷入对美的震撼。 声色娱人。 其实声之动人,犹自在色之上。 因为声不可见,便有无穷想象,能脑海里自我填补。 但此刻声有之形也。 那就是霓裳仙子。完美将此歌的优美空灵诠释出来。仿佛她生来就要为此歌起舞的。 待秦川唱到“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霓裳仙子仿佛灵魂升华了一般,由身到心的颤动,绝美又凄美。泪水无言流出…… “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霓裳仙子完全融入词意中,举手抬足与词意浑然天成,远非绝妙所能形容。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唱到最后,霓裳仙子心中生出恋恋不舍的情绪,怎么这样快呢? 她的天籁嗓音仿佛带动琴音,良久不绝,沉浸在余韵中,根本舍不得停下来…… 秦川悠然一句,送入霓裳仙子心头, “今人曾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霓裳仙子,我说的对吗?” 霓裳仙子泪流不止。 “道君,霓裳可皈依你门下?” 秦川洒然一笑,“我不渡人,唯人自渡。何不自去人间走一遭呢。” (本章完) 第12章 大唐皇帝何须问,浮云白衣是前身 “我不渡人,唯人自渡。” 霓裳仙子不禁心中一震。这时天光渐亮,那纸月亮已然黯淡无光。霓裳仙子一惊,看过去,心里顿时明了,她是暂时回不得月宫了。 “看来妾身当真要在人间走一遭才成。” 李世民便道:“既然如此,仙子不如随我去,我给仙子修建一间道观,暂作修行之地,再想办法打开天门,送仙子回去。” 霓裳仙子愣了一下,“多谢人皇好意,妾身无须修行之地。这一人间行走是在所难免的。因为妾身当初服用灵药,虽有脱胎换骨,却悟不出大道真意,修行若到,天门自开。无须想法打开天门。” 她随即向秦川施了一礼,飘然离去。 李世民目送她离开,怅惘不已。 孙思邈心里松一口气,他就担心陛下强自留下这月宫仙子,人家可是太阴星君门下,太阴星君全称为“上清月府黄华素曜元精圣后太阴皇君”或称“太阴元君孝道明王灵宝净明黄素天尊”。 光听这称号,就知来历之大了。 而尚书也有记载,日、月、星辰为天宗,岱、河、海为地宗;天宗,地宗合为六宗。上古三皇,尚且“祭日为主,祭月为辅”。 如今人皇式微,怎能去得罪太阴星君那等大能。 他虽是医家的圣者,修行元神大成,只等功德圆满,便可飞升天界,但那点微末道行,在太阴星君面前算得了什么。 何况眼皮子底下这位,居然是玉宸道君。 孙思邈活人无数,自然消息灵通。先前霓裳仙子说出玉宸道君的身份,他才知道跟他相谈甚欢的年轻道士,居然是修劫灭、主杀伐的上清灵宝大天尊的化身玉宸道君。 他不过一个医家圣者,那造化大成、跳出生灭的娲皇,也不过和上清灵宝大天尊平辈相处,而合了阴德大道的九凤大圣,见了上清灵宝大天尊,还得以师礼相待。 因为孙思邈看过一份典籍,说是九凤大圣曾有一化身青凰,拜在女娲门下,曾向上清问道。 秦川随即对李世民道:“陛下,兴致已尽,贫道告辞了。” 李世民酒醒了大半,道:“道君,那有治国安邦精要的小册子是谁写的?” 秦川哈哈大笑,“常何家里,有一门客,叫做马周,便是他做的。” 李世民于是知晓,但他还有一问,连忙问道: “青莲剑仙何许人也?” 秦川身影消失了,但院中有道歌声留下。 “大唐皇帝何须问,浮云白衣是前身。” 李世民呆在原地,怅惘不已。看到九霄环佩,犹然在亭子间,心里又生老大安慰。 总归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他向孙思邈道:“孙真人,我想给玉宸道君建宫观。” 孙思邈:“陛下,大修宫观,劳民伤财。而且道君随性洒脱,未必喜欢你这样做。我听说青华山太乙峰曾是道君的道场,不如陛下将那里赏给道君,免了方圆十里百姓的徭役钱粮如何?” 李世民倒是知晓青华山太乙峰,听说那里荒芜人烟,灾民都不愿意去开荒,而且地方不大,免了钱粮徭役,倒是无足轻重。 “朕便听从真人之言。” 孙思邈又道:“陛下累年征伐,不免龙体有些劳损,只愿陛下能戒酒色,将来才更加福寿安康。” “额……,朕听真人之言便是。”他踌躇片刻,下定决心,“从今日起,戒酒!” 孙思邈:“……” 他就知道,让这些皇帝戒色,比登天还难。 他生于北齐,见得北齐一家子皇帝的纵欲无度、枉顾伦常,见过北周宣帝的荒淫无道。倒是隋炀帝杨广,好酒不假,但色这方面,平白遭了许多污蔑。其儿女拢共才五位,后宫他也得萧皇后召见,去给后妃看过病,知晓杨广正经宠幸的妃嫔不过八九个而已。 炀帝好大喜功,恍如天魔再世,自是不假。 说他无耻荒淫,确实是失之偏颇。 但以炀帝的作为,背什么样的黑锅都是不过分的。 大隋天下经过杨广一番折腾,户口都不及当初的北齐了。 若是杨广复生,孙思邈都恨不得得给他再来一剑。 其实论作为,贞观皇帝和杨广有相似之处,但孙思邈这几年下来,确实得承认,虽然见秦、陇之北,城邑萧条,没法和前朝相比,可百姓的精气神则大不一样了。 隋文苛刻,隋炀胡闹。 贞观皇帝则有两者之长处,而无所短。 他生在世间,唯一觉得有些盛世气象的时候,其实是北齐文襄帝高澄主政的时候,那时他还年幼,却依旧记得,当时还是东魏大将军的高澄改革官员选拔制度,惩治贪贿,整顿吏治,制定法律……,大有振兴世道之象。 可惜壮志未酬,就给人刺杀了。 都来不及篡位。 隋唐两代的制度,多有高澄施政的影子。 但即使那时,东魏也是暗潮汹涌,各方势力矛盾尖锐。只是高澄主政,给人许多希望。如同这时候的贞观皇帝。 当然,论功业,古往今来都罕有人能和贞观皇帝相比。 靡不有初鲜克有终。 希望贞观皇帝能善始善终,洗刷身上的污名。 孙思邈终究不是朝堂所能留住的,很快就离开长安。 … … 贞观八年。 长安城亮起佛光,其中隐隐有天龙起伏。 而长安城内,正举办一场盛大的水陆法事。 秦川在长安城游荡。 可谓把剑闲从闹市过,无人知我是真仙。近几年李世民找了他许多次,都没找到。 秦川倒是没刻意躲藏。 只能说缘法没到。 他看见这佛光,分明是想依附大唐如日中天的人道气息。 那佛光中的天龙,来头亦是不小。 乃是佛门的大威天龙降世。 而其护佑的正是金山寺长老法明的师弟法海,乃是一名眉清目秀的年轻和尚,坐在高台上讲法。 有九环锡杖,紫金钵盂,披着一锦斓袈裟。 这和尚身上有一股凶气在。 “法海?金山寺?” 秦川看见法海那一整套装备,想起西游记记载,唐三藏也有这一套装备,怎么现在出来一个法海。 金蝉子在原著里是贞观十三年才出世为陈玄奘。 现在还早。 法海的出现,看来是佛门对他这个变数的应对。 感谢科学家的岁月流淌着孤独的打赏。 (本章完) 第13章 金仙尚且座下客,自在观音问太乙 金山寺,法海大法师。此刻座下聚集一千二百名高僧,几乎将长安城周围的佛门中坚力量全数聚集起来。 一千二百名高僧聚在法海座下,开演诸品妙经。佛光化为实质,笼罩长安城。 当真是一片极乐净土。 同时激发了大唐的人道气运显化,只见皇城内有万道祥光。 李世民身边人纷纷恭贺,说是贞观皇帝圣德所至,才有无边佛法显化,为大唐盛世庆贺。 唯有李世民不以为然。 他可是见过真神仙。 玉宸道君,你在哪呢? 这佛法祥瑞,李世民并无多少激动。只是哄臣民们高兴而已。当初玉宸道君指点他找到了马周这样一个大才,助他治理国家,为贞观盛世出力甚多。 … … 而法海讲法不停。 他曾梦中去过西天极乐,听灵山世尊说法。如今更得了世尊赐下的紫金钵盂,发誓要扫除南瞻部洲的妖氛魔气。 原来灵吉菩萨寂灭,曾震动灵山。 法海身负佛命,正以如来赐下的广大佛法,借助水陆法会之力,找出魔气源头,若是对方不出来,则将其镇压,若是出来,即可借法会,召唤灵山诸佛。 水陆法会的位置正在长安城朱雀大街的末尾化生寺。 这条自隋修建的雄城,其朱雀大街经过隋末的萧条后,复又在李世民的治理下,繁华绝伦,天下漕粮经过运河转送,仿佛血液汇聚到帝国心脏,焕发出强大的生机。 无数佛香飘荡,佛经声如浪潮起伏。 对于佛门而言,这场水陆大会不但要镇压魔气,还要借此渗透进道门,分得道门气运,方能应对灵山往后的三大灾劫。 世尊如来说灵山有三劫。 有西游劫、东游劫以及灵山魔佛之劫。 而玉宸降世之劫,则是定数。世尊如来,亦无办法。 一佛涅,一佛出。 灵山大众以为,或许这将是未来佛出现的契机。 法海正说法到高深处,天花乱坠,地涌金莲。忽地心中一动,看到朱雀大街上一个年轻道士。 他眉心祖窍聚集金光,天眼不由自主开启。 终于看到那道士的本相。 竟是一个仿佛充斥天地的道门天尊,一身玄黑道服,着太极图,此刻见他看过来,与法海对视。 这一眼看过去,一股万古不朽,历经劫数,而愈发强盛的气机冲击法海的佛心。他仿佛有见灵山世尊之感。 这是? 万劫不磨! 法海心中轰然大震,他怎么都想不到,自己灵机一动,睁开天眼看向那道士,居然具备万劫不磨的特征。 对方的目光好似雷光,恰好劈在无数佛光如潮水起伏的关窍处,引发连锁反应。 那些佛光竟因此互相排斥,爆炸。 法海被佛光反震,浑身好似有无数金光要洞穿身体。 他往后退了一步,整个法台轰然崩碎。 袈裟飞起,镇压如乱星海般的佛光。 “大威天龙,大罗法咒!” 法海忍住身上的佛血翻腾,将乱象压制住。 “好和尚。”他耳内听得那道人一声赞许,再看过去时,对方已经消隐不见。他欲追寻踪迹。 对方仿佛跳出三界,不在五行。 根本无从追寻。 他结束水陆大会,回到金山寺,向师兄法明禀报。 法明听得大骇,“好师弟,得亏那人赏识你,否则你又得转世一次。” 法海:“师兄何意,那人究竟什么来头?” 法明沉声道:“师弟啊,伱还不清楚吗?那就是玉宸道君。” 法海心中一震,“原来他就是玉宸道君,难怪,难怪!” 他身负佛门杀灭之道,扫荡妖魔。 对传闻中“修劫灭、主杀伐”,身为雷霆之祖的玉宸道君,尤为好奇。没想到今日举行水陆大会,居然会无意中看见玉宸道君。 … … 万寿山,五庄观。 镇元子正对众弟子讲道,功参造化,涉及混元之道,无边无量,不可思议。 这时忽有佛光如潮水来到万寿山脚下。 镇元子心中一动,吩咐清风:“去打开山门,迎接尊客。” 清风童子:“老爷,何方尊神来了?” 以师尊的辈分名望,渡过天人五衰的金仙,化身此界,尚且得是座下宾客,对方何德何能值得打开山门迎接。 镇元子笑道:“你这童儿,莫以为见了玉宸道君,就小觑世间大能。那人是珞珈山观自在,前身慈航道人,曾拜在元始门下,修得三花聚顶、五气朝元,不知多少量劫前,已是金仙道果,化身此界,更为过去七佛之师。虽然是菩萨果位,神通果报,远在诸佛菩萨之上。本尊虽未有诸天万界的混沌海中,自开世界,却也能行走诸天,化身无量。我和观自在同居此界,也算一段缘法。此也是太清无为,将这世界道场,容纳诸天大能投影,否则我和观自在还难得一聚。” 清风并不知晓,太清自混沌中,随手开辟此界,此界已然生灭不知多少次,演化西游小量劫,这也是西游大量劫的一小部分。 而作为地仙之祖的镇元子,则言出法随,让人间很难催使天仙级别的力量。 源于世界法则的缘故,即使天界,力量也是三劫天君便到此为止了。 此界诸天神圣,其实不过是照镜投影。 在镇元子一番试探下来,认为玉宸道君力量微渺至极,损之又损。介于虚实之间。 大开山门,镇元子率众迎观自在进入五庄观。 尊客落座,明月童子奉茶,清风童子侍立一旁。 清风童子见得观音,心里闪过一念。 “这菩萨,好似在哪见过?” 他心中泛起念头,面容安静,并不见异常。 观自在略有深意看了清风童子一眼,心道:“似那个人?” 观自在没有继续纠结,而是手持杨柳净瓶,向镇元子见礼, “大仙,不请自来,乃是想问一件事。” 镇元子微微一笑,“观音大士请讲。” “大仙道成万古,不知可知太乙?” “太乙?不知是哪个太乙。昔者有太乙真人,乃元始门下,菩萨当比我更清楚才是。” 观自在:“慈航道人已是前身,贫僧想问的是青华山的太乙。” (本章完) 第14章 三清来历 镇元子挥了挥手,观自在和镇元子出现在一株天地灵根的下面,这株天地灵根,正是人参果树。 他笑了笑道:“菩萨想知道青华太乙,那得听老道唠叨了。这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但也只是一个故事。” 观自在含笑:“便听大仙讲故事。” 镇元子神态安静下来,娓娓开口:“太初有神,神与道同在。但神和道出现时,尚没有宇宙(四方上下曰宇,古往今来曰宙),只有‘混沌’。 神觉得世间很无聊,便问道‘混沌’能不能有趣一点,道说那得行开天辟地之事,如此便会有生灵,只是有生必有死。有了生死,就会有痛苦。神听到后,还是想要开天,因为祂觉得‘混沌’太单调了,还是开天辟地好。道没法独自开天辟地,因为道是规律,是法则,是一切存在的根本,唯独不能创造。 于是神和道合在一起,变成了一个人。” “人?”观自在生出疑惑。 “是的。”镇元子淡淡道,然后继续述说这个故事:“人的样子,就是神和道合在一起的样子。这个人不是神,也不是道,祂叫元始天王,元始天王开天辟地,于是有了日月星辰,山川河流,还有无数。然后道就从元始天王体内出来,于是元始天王就不存在了,他化生出三道清气。 一道清气后来成了元始天尊,一道清气后来成了太上,而太乙就在第三道清气里。三道清气中,太乙呆着的那团清气份量最大,行动很是不便。于是太乙分出一部分清气,成了一团自由自在的云。 祂是随性洒脱的,所以分出的那部分清气同样如此。 元始和太上的清气则是受道的影响更大。 而太乙分出去那部分清气,份量并不下于元始和太上,并很快化出形体,叫做灵宝天尊。 太乙于是继续飘荡,期间有了形体,认识了许多朋友。后来,灵宝天尊找到了祂,灵宝天尊对太乙说,元始成元始,太上成太上,而灵宝该是什么样? 灵宝觉得元始古板,太上无趣,成道之后,更是变本加厉。 灵宝知道那是因为祂们更接近大道了。 难道祂成道也要这样? 灵宝不喜欢如此。 太乙于是明白了,因为灵宝虽然得到的清气份量甚至比元始、太上还多一点,可祂并不适合走融合大道点路子。太乙道,祂曾经和道在一起,成了元始天王,如今再和灵宝天尊继续融合吧。这样大概就圆满了。 于是一尊至高无上的神诞生了,那就是太一。 即使成道的元始、太上,也要屈居太一之下。 太一有太乙的无拘无束,有灵宝的有教无类,觉得众生不分高低贵贱,太一于是常常打抱不平,许多都怕祂。后来灵宝不知因为什么事,又和太乙分开。 世上便无太一了。 那时的灵宝,已经能截取一部分适合自己的道,于是将其补足自身,从此圆满。 灵宝的路子和元始、太上的路子完全不同。 元始、太上是想还原整个道。 道在发展,道在变化,在不断变强。 元始、太上也如此。 祂们本来可以伴随大道,超越一切存在的。 可是灵宝不讲道理,将道截取一部分化入自身,从此大道不全。 灵宝圆满了,但祂只有一小部分道,太上、元始与大部分的道同化,却因为灵宝截取大道道缘故,再无法圆满。祂们变得再强,再超越一切存在,始终是无法圆满的。 于是祂们三人常常一起交流,想通过这种方式,弥补自身的缺陷,达到圆满。 后来,祂们被尊称为三清。 为了印证修行,祂们学元始天王,都行过开天辟地的事。 此等存在,又称之为道祖。 后来,能合先天大道的存在,也能称之为道祖了。 但没有任何一位道祖,能和三清相比。 同时越来越多惊才绝艳的存在试图接近三清。有娲皇造人,西方二圣成立大教,祂们算是最成功的。几乎与三清等同。只是更多人发现了一个真相。 三清之所以是三清,因为祂们身上有元始天王分出的清气。 如果谁有元始天王的清气,便能成为下一个三清。 于是有许多人将主意打到太乙身上。 太乙没有选择成为三清,祂本就是与道同在的神。虽然没有道那样的伟力,却也只会败给无垠的岁月,不会死在任何人手里。但祂遭受了许多次围攻。 每次受到难以磨灭的重创后,自身都会出现变化。 祂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变化时,化出一个叫做青帝的存在。 青帝的脾气很不好,代表太乙暴躁的一面,一个人几乎揍遍了三清以下的所有强大存在。祂自称妖皇,一度与另一个三清以下几乎无敌的存在天帝并称。 但任何强横的存在,都会消亡。 青帝、天帝都是如此。 只是天帝在诸天万界里,尚有许多道影留存。 青帝则神秘地消失了。 而太乙化出青帝之后,又遭到过多位大能的攻击。祂当时时为了去见一个朋友。那一战也导致了太乙的失踪。同时祂又化出一个无比厉害的存在,那就是太乙救苦天尊。 佛门有地藏,与太乙救苦天尊相类,若无如来道友,地藏便是世尊。” 世尊,一世之尊! 这是佛门至高无上的称号。 四大菩萨,横竖三世佛。除了世尊如来、化身无量光的阿弥陀外,谁不想成为世尊呢? 观自在:“地藏道友确实在贫僧之上。” 镇元子的话,没有激起观自在的胜负欲。 镇元子微微一笑:“佛门地藏,道门玄都皆是不可测度。但成道者,最重要的因素是天意。” “天意?” “天意自古高难问。天心即是人心,人心即是天意。你回去告诉世尊如来,太乙确实是我的朋友。可太乙的清气,早就给了青帝、太乙救苦天尊,祂们又将其化生世间。那清气转世轮回者皆有。登临彼岸者,若要成道,唯有再入轮回。” 世尊如来即在彼岸。 观自在想起如来让自己到镇元子这里询问太乙时,拈花而笑。那花是彼岸花。 感谢科学家的岁月流淌着孤独的打赏。 (本章完) 第15章 昔日广成人皇师,贞观不肯弱轩辕 观自在于万寿山五庄观与镇元子坐论太乙时。 李世民到了马周府上,竟然遇见了他心心念念的玉宸道君。他身边带着汝南公主李明月。汝南公主在后世不如何出名,但她的妹妹是长乐公主李丽质,乃是历史上太宗皇帝最喜欢的女儿。 原本历史上,李丽质贞观七年便出嫁给长孙无忌的嫡子。 但西游记的历史本就是糊涂账。 又或许受了秦川的影响。 总之汝南公主和李丽质都还没出嫁。 而汝南公主李明月依旧和原本历史一样,先天不足。其既定的命运是在贞观十年病逝。 孙思邈给她看过病,其不只是先天体质较弱,同时先天元精也是不足的。人之元精,生来皆有定数。 不足者,就会短命。 这是孙思邈作为医家圣者也没改变的。 除非用特殊的方式,夺取别人的元精。 那就有违孙思邈的本心了。 他不曾想过这样的法子。 因为孙思邈提醒过李世民,李明月可能活不过十八岁。所以李明月如今虚岁刚到及笄之年(及笄指女子满十五岁结发,用笄贯之),李世民便经常将她带在身边,不时以想带李明月多看看长安周围的风土人情为由,私下带李明月出宫。 也不知是为了自己能出宫禁,还是想让女儿多看看这世界,或者兼而有之。 李世民私访时,很喜欢来马周家里。 因为马周本身时洒脱不羁的性情。但对于国事又很认真,却不会要求君王守许多没必要的条条框框。 秦川知道,马周和魏征历史上都是贞观有名的谏臣。马周和魏征作风有很大的区别。马周临死前将所有向皇帝进谏的奏折都烧掉了,但魏征却将这些都保留下来,编撰成册。魏征这事也成为太宗推倒其墓碑的导火索。 李世民见到秦川和马周在喝酒烤肉,而且烤肉上有许多西域的香料,连李世民平常都舍不得用。 肉质肥美多汁。 李世民笑道:“道君,你这一向莫非去了西域不成,难怪我派人四处寻你,都找不到你。” 秦川给李世民递过一串烤肉,又怜惜看了李明月一眼,给她一串。 李明月:“多谢道君,孙真人吩咐我多吃素,不能食用太油腻的食物。” 她看着烤肉滋滋冒出香气,有肉香,有油脂芳香,有香料的香气,混合在一起,简直诱人至极。对烤肉的渴望,乃是人骨子里的欲。 怎么可能不想吃呢? 秦川微笑道:“公主偶尔吃一些荤腥,没什么影响的。伱要知道,连孙真人都向我请教过医术,难道你不信我?” 秦川确实没开玩笑,即是抛开他的修行,来自后世的眼光,足以让他给孙思邈许多启发。 孙思邈到底不是正统的修行者,神通没那么大,只是境界高。 所以一些后世的理论,凭他如今的手段时看不出来的。 譬如佛观一碗水,看四万八千虫。 这样的神通,孙思邈便没有。 否则孙思邈就不止千金方这本医家巨著了。 李明月看了李世民一眼。 李世民点头同意。 不吃肉实在是一种酷刑。 他很心疼女儿,既然秦川这样说,应该没问题。 何况玉宸道君来头这么大,说不得能解决明月的病。 于是在秦川的准许下,李明月还跟着三个大男人喝了一些米酒。她贵为公主,今日才从食物上,体会到一些普通人的快乐。 只是李明月从不因为自己的病,有什么哀怨。 她常常对妹妹李丽质说,她们贵为公主,已经比天下人幸福太多。若是短寿,也是应该的。她也希望自己短缺的寿命,能用到父皇身上。 马周虽然洒脱不羁,真跟李世民喝酒吃肉,还是有些别扭的。 这也是很奇怪的事。 按理说玉宸道君,更是超然世外。 但每次玉宸道君找他喝酒时,两人纵论古今,相谈甚欢。 玉宸道君还开玩笑,说他是键政王者。 对这个词,马周用玉宸道君的说法就是不明觉厉。 玉宸道君随性洒脱,确实很有趣。 其实李世民年轻时也这样,但马周遇见的是贞观皇帝。 人一旦做了皇帝,总会有性情变化的。 李世民在皇帝里,算是很特殊的了。 按理说他对艺术的追求,对故旧的宽厚仁慈,都不是一个杀伐果断的帝王该做的事。偏偏他就做了。 其有秦皇汉武之武功,却无其暴虐。 除了轼兄杀弟,囚禁老父,收了弟妹,对大嫂郑观音觊觎之心不死外,没啥缺点。 对李世民爱嫂子这事,秦川评价过。 大丈夫要娶就娶真观音,别找什么郑观音。 李世民喜欢观音不是什么秘密,长孙皇后还小字观音婢呢。 所以西游记里,观音来长安显圣,找陈玄奘西天取经,可把李世民激动坏了。 酒喝多了,李世民突发奇想, “道君,我听说有轩辕黄帝拜上古大圣广成子为师。广成子是道家推崇的先贤。你说我能不能拜你为师?” 李世民现在知道玉宸道君是很了不起的神祇。 自古以来,神祇都是由官方主导祭祀的伟岸存在。 一般被认为不具物质躯体,但有其躯体形象。不受自然规律限制,反之却高于自然规律,主宰物质世界,能对物质世界加以直接或间接影响。 而李世民的了解中,玉宸道君在神祇里也是地位很高的。 有多高。 用袁天罡吹嘘的说法是比天还高。 毕竟玉宸道君的本尊能开天,能灭世。 李世民觉得袁天罡肯定有扯淡,但玉宸道君绝对是很厉害的神祇。 一招手,就让月宫仙子下凡,能不厉害么! 而且轩辕能拜广成子为师。 李世民觉得轩辕可以,他拜玉宸道君为师,有何不可? 秦川微微一笑:“我修行的道是破妄不迷,陛下想随我修道,不如先试一试妄境。” “何为妄境?”李世民问道。 “古语有云,黄粱一梦。陛下先睡一觉吧。”秦川一挥袖,李世民睡着,然后看了马周一眼,马周心想:“跟我有什么关系?” 然后睡了过去。 睡去前,他听到秦川说了一句,“已有卧龙,你就去凑个凤雏吧。” 李明月看得一愣,随即很是担心,“道君,你把我父皇怎么了?” 秦川笑着对她说:“昔年黄帝,昼寝而梦,神游不知几千万里外的华胥之国。非人力可以至。如今贫道,以一袖清风,送陛下大梦到四百年前,做个蜀后主去了。” 这两个月码字太多,把键盘给敲坏了,刚是手机打的一章。求下月票支持! (本章完) 第16章 挽天倾 黄帝一梦到几千万里外的华胥氏之国是“宇”,秦川一袖清风吹动李世民大梦四百年是“宙”。“宙”是玉宸道君万劫不磨的特征之一。 万劫不磨,自能经受时光的冲涮。 跳出三界,不在五行,才能看到岁月长河。 天河亦有时光道种可以凝练。 当然,所谓大梦四百年,仅是此界,作为玉宸道君,才能做到。 仅是一场春秋大梦。 …… 当李世民醒来时,入眼见到的不是熟悉的翠微宫。须臾,无数记忆碎片闯入李世民的记忆里。良久之后,他才消化。 原来是季汉的理想破碎了,诸葛武侯九死不悔的志向未竟。 这是要他力挽狂澜,要他再造乾坤。 而他接收的正是一个烂摊子。 夷陵之战后的季汉。 还有救吗? 无妨,朕会出手。 他很快代入了季汉后主刘禅的身份。 李世民淡然一笑,相比治理天下,他还是更喜欢征战四方。 守业更比创业难。 创业嘛,真的很简单。 李世民很快进入角色。他知道这是玉宸道君的考验。无所谓,拿不到满分,算他自己的问题。 一份军报到了李世民手中。 李世民眉头一皱。 军报里有许多前方的战报,一个个都是喜讯。天水三郡,已经被诸葛武侯收入囊中。 但在一道道喜讯里,李世民看到一个噩耗。 马谡已经开赴街亭。 作为军事天才的李世民,对季汉这段历史记忆犹新,街亭失守,可以说断绝了季汉北伐的最后希望。 诸葛武侯六出祁山,唯有这一次乃是真正的北伐,其他几次,不过是以攻代守,能让季汉苟延残喘下去。 秋风五丈原啊! 但李世民决定了,这次没有秋风五丈原。 他要回长安。 街亭是注定要失守的,关键是能撑多少时间。 撑得越久,对季汉越有利。 而李世民已经做好街亭失守的准备。 丢了不要紧,再夺回来便是。 对此他没有多少把握。 好在他打过没把握的仗太多。 虎牢关一战擒双王,能说他有把握吗? 他这辈子最有把握的一仗是玄武门。 无他,对手太菜。 …… 马周站在街亭破败的土城废墟旁,陷入深深的沉思。 虽然他姓马,也不用让他成为马谡吧。 但是没时间哀叹了。 真是地狱开局。 别说他是四百年后来的凤雏,卧龙自己怕也守不住这破地方。居然派马谡来,可见卧龙只能是相信有奇迹发生了。 确实,就季汉这局势,不靠奇迹靠什么? 刘玄德积赞大半辈子的家当,夷陵一战直接给霍霍去了。 要不是曹丕不行,怕是一战擒双王的事迹,要提前四百年上演。 陛下就少了一件能拿来吹嘘的事。 不,陛下倒是不怎么吹这个,都是别人替他吹。 马周收拾心情,开始研究街亭这个地方。 他胸中之才,比凤雏也不是不能比。 街亭这个地方,根据马周读过的史料记载。在东汉初年,街亭曾是易守难攻的地方,曾有二千人守住四万人进攻的战例,即使有所夸大,但那一战守了四个月是实打实的。 可东汉初年的街亭,地形狭窄。 如今…… 马周看着眼前四通八达开阔地带,五道路口汇聚于此。 说句好听的,进可以四面出击,退可以四散而去。 唯独不好守。 经历山川岁月,街亭已经不是东汉初年的狭窄地形了。 历史上诸葛武侯派马谡守街亭,莫非是记错了地形,还以为是东汉初年的时候?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街亭之战,历年有诸多史料记载。 马周接收了马谡的记忆,知道自己手里目前只有五千汉军。 而即将到来的对手张郃,根据他目前得到的情报,以及曾经对史料的分析,对方至少有两万可战兵,而且有骑兵。 五千对两万,对手还有骑兵,且无关卡可守。 劣势在我! …… 二十天后,马周使尽浑身解数,街亭终于要失守了。 对于季汉而言,守住街亭一个月,才能真正有收益,二十天还是不够啊。 马周觉得自己尽力了。 要不是为了诸葛武侯这个人生偶像,他两天都不想守。 这时,后方突然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声音,尘烟漫天里,一道铁骑洪流滚滚而来。 不知有多少骑兵,但是烟尘弥漫,动静极大。 为首一个年轻将军,本来长着人畜无害的胖脸,可这一刻神武异常。 “大汉天子在此,降者不杀。” “陛下!“年轻胖子的脸和李世民的脸仿佛重合。 马周呼喊一声。 “陛下!“周围残存的汉军高呼。 士气大振。 “河间张郃在此,谁敢放肆!“魏军里,一个身着铁甲银盔,手持丈八长刀的老将出现,威风凛凛,隔空与远道而来的李世民对望。 “关兴,此人放肆,你把他给我宰了。” 一个小将领命,骑马冲阵。 张郃认得对方,知道是关云长的儿子。 他冷笑一声,真把自己当关云长了吗? 这时关兴持青龙偃月刀杀来,张郃跃马而出。 但他瞬息间感到一股寒意,因为对面那个年轻胖子正弯弓搭箭,瞄准他。 这么远? 可张郃没来由感到一阵恐惧。 这一分神,关兴仿佛关羽再世。 关云长当年温酒斩华雄,靠的就是一个快。 青龙偃月刀第一刀是最可怕的。 当年万军之中,斩颜良便是靠的一个快字。 关兴阵斩张郃! 上一次季汉有如此阵斩敌方之时, 还是当年定军山老黄忠斩夏侯渊。 张郃终究是老了。 更重要的是,他遇见一个不讲道理的存在。 季汉大军发出山呼海啸的呐喊。 而李世民淡淡一笑,真正的好戏,还没开始呢。 他骑马到了马周身边,“马幼常,你做的不错。朕本来都做好夺回街亭的准备了。” 马周尴尬一笑,在大军呐喊中,向着李世民道: “陛下,臣是马周。” “难怪。” “陛下,咱们下一步,去何处?“ “当然是去长安。那是朕的地方。” “陛下,取长安易,守长安难。” “若朕不打算守呢?“ 马周突然明白了李世民的用意,打长安不是为了守长安,而是意在调动魏国的兵马。只有将敌人调动起来,才能以弱胜强,化被动为主动。 …… “什么,陛下去攻打长安了。” “陛下要我准备好粮草军需?“ 诸葛亮已见苍老的脸上,颇有些恍惚。 似乎他又回到了主公征战,他来供应军需粮草的熟悉节奏。 这怕不是一场梦? 虽然很是荒诞。 但事情真的朝着这方面发展。 诸葛亮很想招正随着陛下征战的马谡回来问问情况。但他还是忍住了。 接下来一封封军报,不断打碎诸葛亮的世界观。 现在的事,他做梦都不敢梦到。 他这里的前线,活生生被陛下打成了后方。 怎么做到的? 他从一封封军报分析,发现陛下简直未卜先知一样,每每能调动敌军的动向,甚至连那些敌军,有时候都成了陛下的帮手。 简直不可思议。 他从这一封封战报里,看到的是一位有孙吴之正,兼有韩白之奇策的统帅。用兵天马行空,不拘一格。仅从战报里,都能感受到那位年轻人的魅力在发光。有龙凤之姿,天日之表。 曹孟德再世,都差远了。 (本章完) 第17章 庄子故地 青华山,太乙峰,原本的玉宸道君观,改成了山神庙。山神自然是朝云。 秦川回到山神庙的后殿,膝盖前多了一把宝剑。 原来李世民一场大梦,梦回四百年前,再造大汉。 那是梦,也不是梦,更是另一个时空。 作为帮助李世民回到四百年前的因由,秦川居然在天机牵引下,得到一把宝剑。 未央剑! 这是那位诸葛武侯的馈赠。 李世民同样得到孔明的馈赠。 马周更得了来自孔明的一身机关术数之道。 通过因果联系,秦川更明白诸葛武侯乃是一位逆天者。他做的事,完全是要逆转天道大势。 在诸天万界里,怕是还有许多诸葛武侯的投影化身存在。 亦可以称之为他我。 李世民帮助诸葛武侯,完成九死不悔的未竟事业,得到诸葛武侯本体的赞许。 秦川隐隐打开一条路子。 无限流? 救世主? 他以玉宸道君作为化身,完全可以在这个世界的过去未来布局,并利用李世民去替他完成许多任务。 李世民回到过去,改变历史。 于是岁月长河多出一条不可测知的支流。 而且他身份特殊,还是这个世界的人皇。许多天道伟力,都无法加身。 秦川现在的做法,颇有些无限流主神的味道。 如果他能将玉宸道君渗透过去未来的时光道种的部分能力保留,经历这场考验,回到聊斋世界,是不是可以继续尝试? 仅靠他自己,在诸天万界布道,圣德大道的修行会很缓慢。 而且不止要圣德大道,还得有杀戮大道。 李世民在季汉的征伐,生出许多杀戮劫气,在李世民回来时,秦川吸收不少。 因为他也是劫气产生的主因。 他既是因,也是果。 化果为因。 这一点和灵山法的颠倒梦想有相通之处。 秦川一下子打开了许多思路,然后注目未央剑。 这是诸葛武侯用来逆天的神器。 其中蕴藏着阳神级别的力量,而且还有潜力可以挖掘。仅目前而言,未央剑的力量相对青玄剑,还犹有胜之。 但青玄剑潜力无限,看不到尽头。 神念进入未央剑内,里面诸葛武侯的精神烙印已经散去。 他接受到未央剑的一些残存记忆。 原来当年诸葛武侯行兵封锁长江水域,令所有水魔胆颤心惊,后出祁山伐魏,兵逼洛阳临近黄河,有水魔巫支祁受了司马懿地祭祀,发水淹蜀国大军,却被武侯行法催动未央剑连破九十九门法术。 幸好当时巫支祁被大禹封镇,靠着大禹的封印,才躲过未央剑斩杀之劫。 当时未央剑也因此松动了大禹封印。 如今未央剑出世,意味着被封镇此界的巫支祁也快出世了。 过去影响未来,却又会岔开分支,产生新的时空。 秦川隐隐约约,对天河真法有了新的领悟。 天河是一,也可以是万。 如果将自身化为天河,连接诸界,如岁月长河、命运长河又会如何? 或者如黄泉,贯穿天地各处,接引亡灵? 还有浩瀚星空,诸天星斗,皆可化入天河。 一剑破万法,一剑生万法。 秦川心情愈发震荡。 上善若水。 水近乎道。 他正可以天河法如大道一样,包容一切法。 想要让天河法包容一切,闭门造车可不行。 秦川心念一动,离开太乙峰。 他现在是随心所欲的,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无拘无束。真正的自在神仙。 … … 不过因为缘法,秦川还是到了山脚下。 宫中侍卫的护卫下,李明月看见秦川,“道君,你这是正要下山?” 秦川洒然一笑,“你是来找我的?” 李明月:“父皇让我来的,他说感应到未央剑的气息,知道道君就在太乙峰。” 秦川心想:“这家伙倒是将孔明的真传学到不少。” 李明月又道:“道君,父皇说他决定不拜你为师了。但这回效仿黄帝梦华胥之事,伱欠了他一件人情。他说,请你收我为徒。” 秦川笑道:“你父亲疼你,把这人情用来救你的命。好吧,你跟我走便是。只是这些护卫,就让他们回去吧。” 护卫们早得了李世民的旨意,只要将公主送到道君面前即可。 他们各自向秦川、公主见礼,然后告退。 秦川向李明月道:“既然你要做我徒弟,不如我给你再取个字,叫做持盈如何?当然,你得先从记名弟子做起,能不能当我正式的弟子,就看你运气了。” 持盈本是李明月侄女,也就是唐高宗李治之女,玉真公主的字。“持盈”二字大有讲究,秦川便给李明月取了。 李明月,明月者,月满则亏。 唯有持盈守虚方能长久。 李明月低吟道:“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锐之,不可长保。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富贵而骄,自遗其咎。功遂身退,天之道也。” 她随即展颜一笑,“谢谢师父。” 她念的是道德经的内容。 李家人,以老子后裔自居。 对道德经自然是极为熟稔的。 何况李明月还是好读书的性子。 秦川心想,“果然别人家的孩子都好学,而自己家的……” 他想到婴宁。 打死不喜欢动脑子,去读书啊。 读书是为了明理。 明理悟道,才能知道如何保全自身。 天生大神通者,自有大神通者克之。 不明悟道理,始终是难以长久的。 秦川拉着李明月的小手,入手冰清。随即秦川手中有一股清凉气息在李明月体内游走,化作一股热流。 “小徒儿,这是修炼元精之法。且记住了。为师只给你展示一遍。” 李明月忙凝聚精神,记住体内的变化。 那股热流最后到了上丹田。 痒痒的,麻麻的,还有股温热。 秦川拉着她在郊外行走,没往长安,而是往东边走,走了不知多远,方才止住脚程,前面有个很大的镇子,叫做药王镇。 要到药王镇,先得过一条河。 原本河上有一座石拱桥,如今年久失修,经历战火,已经损坏。 于是来往行人,多是选择坐船到对岸去。 秦川微笑道:“小徒儿,可知这条河的名字。” “弟子不知。” 秦川悠悠道:“庄子与惠子游于濠梁之上。子非鱼的典故,便出自这里。” 感谢消寒辟露清欢度的5000币打赏。 (本章完) 第18章 物我两化,神仙斗法 庄子和惠子关于子非鱼的濠梁之辩的绝妙之处,除开那些雄辩言辞外,更在于无穷的韵味。 惠子的辩论立足点是从自然规律来辩论的,人不可能感受鱼的喜怒哀乐。 庄子的辩论,其实算是诡辩。 但从修行法来说,却有其独到之处。 那就是移情。 万物与我齐一,天地与我并生。 庄子是将自身的情感寄托在了天地万物中,因此鱼儿也有了庄子的快乐。这是一种很高妙的修行境界。 这也是老子和庄子的不同。 老子无为,庄子却以自身为主体,移情万物。 秦川将有名的濠梁之辩,用自己的体会向李明月剖析。 这时前面热闹喧哗。 秦川带李明月到了残桥处。 李明月少有和普通人这么接近过。 他得了秦川一股清凉之气,化作热流,五感都因此敏锐许多。听得那些人闲话。 才知道来往的行人过河,只靠渡船,并不十分方便。 而且本地的渡船都是被药王镇孙家的大少爷把持着,这是本地有名的恶少,据说和药王孙思邈还有些亲戚关系。 那药王孙思邈结交了不知多少达官显贵,所以官府也不想招惹孙家。 孙家大少爷愈发猖狂,还屡次阻扰镇上的人募资修桥。 这次有个外地女子来,一身素衣,容貌绝美,好似年画的观音似的,大约二八芳华,在断桥旁靠岸的船上宣布,若有人在岸边用钱掷中她,她就以身相许。 若是掷不中,这些钱,她就用来修桥。 李明月听到,有些担忧,“师父,若是那姑娘被钱掷中,岂不是只能嫁人?” 秦川微笑道:“徒儿,行走江湖,弄这些把戏,没些手段,怎么敢许下这样的诺言呢?” “就不会失手吗?” “若失手,那就是功夫不到家,栽了要么跑,要么认。不过这姑娘,绝非寻常江湖人。咱们过去看看,是不是哪位菩萨在以色相渡人。” “已色相渡人?”李明月心里嘀咕,菩萨用色相渡人,岂不是手段有些…… 她摇了摇头,心里告诫自己,这不是在诋毁菩萨吗? 长孙皇后是信佛的,所以李明月也对佛门有些了解,多少会敬畏一点。 李明月和秦川到了岸边,虽然隔了有一段距离,但李明月还是看到船上的女子,一身素白衣衫,比宫里的杨妃还美,酥胸半露,娥眉似蹙非蹙,有种让人怜惜之感。 许多人都用铜钱甚至碎银去打她,都打不中。钱都落在了船上。 李明月看着有些担心,万一打中了,这么美貌善良的姑娘,岂不是要给人带走。可师父说,对方应该是菩萨,在用色相渡人。 “师父,她真的是菩萨吗?” 秦川微微一笑,“你还没法眼,自然看不出来。这确实是一尊菩萨,你还听过。” “哪位菩萨呢?” “观自在。” “那位姑娘是观自在?” 秦川悠悠一句道:“她不是观自在,但观自在确然是她。” 李明月有些迷糊了,“师父,我不明白。” 秦川笑道:“还记得刚跟你说庄子子非鱼的故事吗?庄子可以说他是鱼儿,但鱼儿不能说它是庄周。此所谓物我两化,又所谓移情也。” 李明月颇有慧性,“师父,我明白了。观自在可以说她是那位姑娘,那位姑娘却不可以说她是观自在。因为观自在像庄子一样,移情到她身上。她身上有观自在的慈悲心。可她毕竟是凡人,自然不是观自在。但菩萨慈悲众生,亦可以化众生,于是菩萨可以是她。” 秦川微微一笑:“徒儿,伱这过于复杂了。太绕。你现在是普通姑娘李明月,而回到宫中,就是汝南公主。你还是你,但你也不是你。” 李明月:“师父,你这样说,不也很绕吗?” 秦川笑吟吟道:“师父能说你绕,但你不能说师父绕。因为师父是师父。” 李明月,“我还是不明白。” “小姑娘,你师父是教你修行呢。观自在是神通,也是道果,而这个女子,只是前尘。” “前尘、神通、道果?”李明月听得高深莫测。 然后看向来人。 却是一个白衣青年,手持折扇,双手抱肩,一路走来,挥动折扇,说不尽的潇洒。 李明月又看向秦川,“师父,他又是谁?” “原来东华上仙也来了。”秦川淡然一笑。 李明月的小脸吃惊不已,又来一个神仙。算上师父,这里已经有三个神仙了。再来一个,岂不是都能凑起来,打马吊? “见过道君,没曾想道君也会收徒弟。”东华上仙,来历神秘,据说和青帝有干系。 他在此界的天庭里,地位颇高。论神通,据传不在王灵官和二郎真君之下。 以他这样的身份,见了玉宸道君,依旧不得不放低姿态。 实在是这位杀名太盛。 而他听过一段秘闻,据说上清灵宝大天尊的弟子早已风流云散,眼下作为上清化身的玉宸道君,再收弟子,是不是有什么深意呢? 难道上清一脉,要在这太清世界里,死灰复燃,搞些事来? 东华上仙,本质上也是太清一脉的。 只是尚未入太清门墙。 秦川轻轻一笑:“东华,你要找的人也来了。” 只见药王镇的恶少被一个身材高大的青年拿住,像提小鸡一样提起来。那孙家恶少高声道:“乡亲们,我再也不阻拦大家修桥了。” 他连续说了好多次,那青年才将他放下。 孙家恶少,落荒而逃。 青年挤过人群,想要用钱打中那船上的姑娘。 可他发现自己没钱。 这时东华上仙从地上捏了一块黄土。 李明月注意力在他身上,发现那黄土居然变成了黄金。而她此时也发现了,周围人根本没注意到她和师父以及那位东华上仙。仿佛当他们不存在一样。 东华上仙走近青年身边,将黄金递给青年。 这时秦川将一枚铜钱递给李明月。 “你跟那个青年一起将钱扔向船上的女子。” “好。”李明月很是紧张,但还是镇定下来。她知道师父让她这样做,必有深意。 难不成是那青年能将东华上仙赠送的金子扔到船上女子的身上去。 他成功了,岂不是菩萨要嫁给他。 李明月对观自在有好感,不希望这样的事发生。 恰好师父还给了她这铜钱。 看来是能阻止对方了。 (本章完) 第19章 观音许身不许道 李明月和青年同时掷出钱。明明李明月后出手,可是和青年掷出的金子同时要挨到船上女子的身体。 那金子忽地一拐,想要将铜钱打飞。 这时那金子居然涌出四句诗出来。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 一股苍冥正气激发出来。 什么神通法术都统统失效。 包括船上女子,都原地呆住。 那金子被浩然正气打回原形,变成黄土,跌落河水中。唯独铜钱方向不改,径自打中船上女子的身体。 铜钱直直打中船上女子半露的酥胸,好似烙铁一样。居然在她洁白半月上,留下好似香疤一样的印记。 那青年见状,目赤欲裂,看向秦川。 这时东华上仙道:“韦陀,不可鲁莽,那是玉宸道君。” 韦陀便是青年,没有理会东华上仙的提醒。 他手里多出一根金刚杵,瞬息间到了云端上,一杵挥落而下,朝着李明月所在而去。 李明月看得浑身颤栗,只见那金刚杵好似天柱一样落下,延伸千百丈,眨眼间已经到近前。 这时一把宝剑横空出击,挡住金刚杵。 那宝剑生出一股牵引的力量,但见天空一黑。很快河中泛起金光。 原来金刚杵的力量,居然被宝剑牵引,泄入河水中。 “未央剑。”东华上仙惊呼一声。 而金光泛起即逝,去了不知多深远的地方。 那濠水通淮水,淮水经由隋炀帝开凿的大运河一部分入黄河,一部分入长江。天下两大水脉,自此相通。 韦陀金刚杵的威能经由未央剑的牵引,受到一股神秘的气机指引,居然来到长江水域。 但见得一道水墙炸出,岸边来往的渔民商船惊骇绝伦。 看到那水墙几乎见不到尽头。 天地元气,翻翻滚滚,一个高达千丈的猿魔法相出现,双眼就好似两个大红灯笼,口如血盆,鼻若岩石,浑身毛发须张,对天咆哮。 猿魔法相突然出现,几乎有通天彻地之威能。 连那长江一刹那间都停止了流动。 上古水魔巫支祁,终于出世! … … 韦陀一杵挥落,泄了怒气。 他用金子击中观自在的人间化身,方有圆满。东华上仙是欠了他的因果,才来相助。 没曾想,即将圆满时,居然被玉宸道君用一枚儒门正气的铜钱,破了神通法术,而那边观自在化身也因为正气的缘故,神通法术都失了效。 因为他们都是人间化身行走,三次元神天劫的力量便是止境了。 而秦川扔出的铜钱,有浩然正气之源。 且经过韦陀扔出的金子碰撞,恰好在韦陀和观自在气机交汇的地方爆发出来。 这一下,不知是浩然正气镇压神通法术,还因为引爆气机,让韦陀和观自在各自的法出现紊乱和诸多破绽。 如果正面相对,他们各自的法,都已圆融无碍。 顶多有一丝不谐之处。 决计不会因为浩然正气的出现,导致各自的神通法术暂时失去效用。 玉宸道君刚才借女弟子扔出铜钱这一手。 几乎算尽苍生鬼神过去未来。 东华上仙旁观者清。 内心震怖不已。 要知道仙家虽然都能看透命数,可是人间因果复杂,各方神圣彼此纠杂,人间化身斩出来后,即使本尊,都看不清化身的因果。 而化身不修一世圆满,便只能前功尽弃,从头再来。 秦川一枚铜钱,坏了观自在、韦陀两人的化身修行。 若是旁人决计不敢这样沾惹因果。 但东华上仙知晓,玉宸道君与世尊如来一样,具备万劫不磨的特征,哪怕现在力量衰微,依旧不是此界任何人能真正奈何的。 除非世尊如来亲自动手? 只是颇于某种原因,世尊如来成为世尊,并未因玉宸道君曾上灵山,斩燃灯为过去佛之事,要个说法。 而玉宸道君,却因此事,受到太清化身的太上老君封镇。 因为东华上仙是太清一脉,才知晓此事。 同时,世尊如来五百年前镇压妖猴,事后曾受了天外一掌,五大明王因此寂灭五百年。 到如今才修回来。 这件事是太上无极玄皇大道君透露给东华上仙的。 三界之事,因果纠缠复杂。 唯有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并万劫不磨的存在,才能以利刃斩之。此前有石猴借太上丹炉,修成混元体,一身本事,称得上跳出三界,不在五行。混元体,有一点万劫不磨的特征。 原本可以作为斩诸天神圣因果的利刃。 结果如来设法想将其渡化入佛门。 才有以五指山,加上六字光明咒,将其镇压五百年之事。 六字光明咒,乃是阿弥陀化身无量光后,留下的法咒,能镇压一切邪魔外道。 经历五百年,石猴的心魔也会被六字光明咒镇压寂灭。 只是如此一来,石猴也会道行神通折损。 唯有走完西行路,才能复得本来神通。 即使如此,那石猴的神通法力,依旧在诸天绝大部分神圣之上,绝非天仙境可以形容。 依旧有太乙金仙的部分特征。 但想再次大闹天宫,着实不能了。 而如来所受天外一掌,怕是与石猴的来历大有干系。 这边玉宸道君,显然远非石猴可比。 其本身的万劫不磨特征,足以让任何大神通者忌惮。 眼下表现出的洞察力,昆仑山玉虚一脉的二郎天眼,也怕是有所不及。果真是上清灵宝大天尊的化身,神通不可思量。 韦陀含怒一击。 非但没有报复到玉宸道君,反而因此放出上古水魔巫支祁。 这因果也得算在韦陀身上。 其实东华上仙推断,水魔注定要出世了。 韦陀一击,放出巫支祁,着实是背了大锅。韦陀一言不发,化身石像,沉入水底,先镇压因为巫支祁出世,而产生混乱的水脉。 否则一场场洪水发下来,南瞻部洲,根本不得安宁。 那边船上女子反应过来,上了岸。 她面露无奈苦笑,朝着李明月盈盈一拜, “公主,我往后便卖身与你了。” 那边秦川用太易经加上玉宸道君的法眼,看穿根由,笑道: “观自在,你神通果然远在灵山诸佛神圣之上。这番许身留道,着实绝妙。” 原来这女子已然不是观自在的化身,而是珞珈山的真身。只是没有现出佛光和本来面目。 她以真身侍奉李明月,却把道保住了。 要夺观自在道的人也不是秦川。 刚才不止秦川的铜钱出手,暗中还有一人动了手脚,引动韦陀金刚杵放出巫支祁的牵引之力,也来自他。 而且那人胃口甚大,居然还试图夺观自在参悟的大自在之道。 观自在面容泛起悲苦,看向沉入水底的韦陀石像,叹息一声,“到底是韦陀修行不够,才中了紧那罗的算计。这番是我佛门自己的问题。半点怨不到道君身上。而且道君也只是为了公主,倒不是有意为难贫僧二人。” 观自在到底是观自在,看出秦川的用心。 其本意是要通过铜钱的事,让观自在欠个人情,拿她杨柳净瓶里的三光神水,弥补李明月的先天不足。 只是那三光神水事关重大,得用在另一桩事上,秦川不这样做,观自在必然舍不得。 这番神仙斗法,牵扯众多。 有东华上仙、韦陀、玉宸道君、观自在。 各有诉求。 却还没到剑拔弩张,大动肝火的地步。 而韦陀道行最低,含怒一击却向玉宸道君的弟子李明月而出,其不知根由,还平白恶了玉宸道君。 暗中出手那人,更是魔法无边,还影响了韦陀的心神。 唯有观自在,确实非同小可。 瞬息间,摸清前因后果。知晓暗处还隐藏了一人。 她当机立断,许身不许道。 以真身了结因果,将道留存。 否则玉宸道君再出一招,她身上破绽便暴露了,会给暗中窥伺的人可趁之机。 原来观自在这等存在,本无破绽。 只是玉宸道君的法眼里,却是有不谐之处。 这不谐倒不是观自在修行不圆满所致,而是其本身有佛的功果,却以菩萨身修行。 天然存在一丝割裂感。 此时此地,也唯有玉宸道君,才能看到。 感谢科学家的岁月流淌着孤独的打赏。 (本章完) 第20章 法海一怒为观音 接下来李明月叫来当地的官员,让他们将观自在化身募集的金银用来修桥。因为是汝南公主亲自开口,官员们自然不敢怠慢。 何况她说过,等桥修好,还会回来看看。 他们接下来一行,从濠水到了淮水。 观自在在人间姓关,名音。 想着一个菩萨跟在身边,李明月很有些忐忑。 在淮水边,一个凉亭里。 秦川问李明月,“你觉得她是菩萨,于是心里有些担心,害怕,不自在,对么?” 李明月:“师父,她到底是菩萨啊。” 关音在旁边仿佛听不见师徒对话一样,神态安静,略显出一丝恭敬。她只是做好一个宫女的本分。 如果不知道关音的身份,李明月肯定喜欢这个侍女。 秦川:“佛经里有个说法,是不是叫做众生平等?” 李明月:“是有的,这跟道德经里面说的,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差不多意思。” 秦川淡然一笑,“菩萨在凡间,不也是天地众生一员吗?来到人间,真身也是化身。乃是要做一些事了断因果。根子里,也是要认可佛法的众生平等。你有什么好怕的呢?” 李明月沉吟,“可是师父,众生平等,并非地位上的平等。譬如,我是公主,遇见那些官员百姓,他们地位就是不如我,要对我恭恭敬敬。何况,让菩萨做侍女,弟子怕自己的福分不够。师父,不是给我取字持盈吗?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锐之,不可常保。” 秦川哈哈大笑道:“你做了玉宸道君的弟子,哪怕是记名弟子,伱的福分要充盈起来,还远远不到。” 李明月豁然有悟,她明白了,“弟子陷入迷障了,李明月是大唐公主,李持盈则是玉宸道君的弟子。” 秦川微微一笑,又道:“其实神仙凡人,都是一层身份。你不要管他是什么,只看他对你做了什么。修行如水,遇到阻碍,能绕过就绕过,绕不过,便不断积蓄,积蓄到了,便是滔天洪水,什么阻拦都冲开了。大道也是力道。” 关音在一旁听着,忽然有些感触。 这玉宸道君,和她印象里的上清灵宝大天尊完全不一样。 化身和本尊大不相同么? 以世间事,生世间法。 法随事生,缘随事了。 修持大道,确实该是这样子。 她从万寿山五庄观,问得太乙来历,知道元始天王的清气人人都有,便知唯有化身人间,再入轮回。 以人身,悟透本来,才有此界修行真正圆满的契机。 只是知道是知道,真做起来,依旧出乎意料。 韦陀本是她的护法,却因为巫支祁的事,沉入水底,镇压水脉。 而她也成了李明月的侍女。 这一切和玉宸道君又脱不开干系。 但归根结底,又是暗处魔佛紧那罗出手的缘故。 她许身留道,乃是一种斩我留道的举措。 三人沿着淮水行走,迎面遇到一个和尚。 那和尚秦川也见过。 正是法海。 法海手持紫金钵盂,手持九锡禅杖,一身锦斓袈裟,眉清目秀,风采绝世。沿途里,诵念佛经,以广大佛法,降服了不知多少因为巫支祁出世,而趁机造孽的水魔。 法海看到了秦川一行。 他祖窍金光聚集,看到了观音。 “菩萨?” 再看观音仿佛侍女一般,随在师徒二人身边。法海心里生出一股明王怒火。 他上次在长安城说法,便因为看了玉宸道君一眼,心中生出无名之怒,玉宸道君成了他心里的一块阴影。 即使有法明提醒,可玉宸道君依旧成为他的魔障。 何况对方竟如此放肆,居然让观音菩萨做侍女。 岂不是将佛门踩在脚下? 他受如来法旨,在南瞻部洲镇压魔道,广大佛法,怎么能见观自在做了奴婢呢? 怒火之下,法海无心考虑其中的因果。 他镇魔而入魔。 法力如山,神通如海。 在这人间,莫说何等厉害的人物,便是上了灵山,也有种要打过,才能知自己和世尊如来谁法力神通更强的认知。 修道者,应无所惧,一往无前。 别人说玉宸道君如何如何,总要真正试过,才知道。 上次道君和他是道心交锋,他自认是猝不及防的缘故。 佛怒一起,唯有灭了因由才能止歇。 他拦阻秦川三人的去路。 “道君,请放了菩萨。” 法海将九锡禅杖往地上一放,自有一股不可阻挡的大力,震荡大地,旁边的淮水受到震荡,居然掀起高高的波澜,仿佛一道一眼看不到尽头的水墙,其佛法无边,让人震撼莫名。 李明月:“法海禅师,休要放肆。” 她是大唐公主,自是见过法海这位长安城最有名的高僧。 “公主,你也好大胆,敢对菩萨无礼。” 法海一步踏出,自有天地间无形气机扩散,如风流云动,旁边淮水生出滔天波澜,如佛心动怒,不可遏制。 其自身散发出一股唯道唯我、唯我独尊的滔天霸气,铺天盖地而来,笼罩一切。 李明月几乎晕厥。 秦川随即一步踏出, “法海,大威天龙,我也想见识见识。”他平静的语声,好似一股细小的波澜,进入这天地气机的剧烈变化中。 可这波澜,却在剧烈变化的气机里,找到变化的源头,遏制了气机的变化,天地间一切,再度归于平静。 劫灭之道,在于灭。 灭后,自然一切归于清静。 天地本不清静,当以劫灭之。 法海见状,将袈裟一抖,随风上下飞舞中,一条金光闪闪的天龙飞出,瞬息间咆哮天地,仿佛整条淮水从大地脱身,化成长龙一样。 伟岸,巨大,充斥天地,不可思量。 “大威天龙,大罗法咒。般若巴嘛哄!” 无穷金光自法海身上散发出来,他浑身好似染成金色,照亮天地,淮河两岸,无一处不沐浴佛法。 连水中的鱼儿,及许多受到巫支祁魔意感染的水魔,都跟着一起诵念佛经。 “般若巴嘛哄!” “般若巴嘛哄!” 天地间,皆为佛经声的浪潮淹没。 而天空中,大威天龙,封锁虚空。 这一场动静,连天界都惊动了。 感谢科学家的岁月流淌着孤独的打赏。 (本章完) 第21章 一根草可斩日月星辰 天界,众多神灵侧目。 法海展露的神通,已经摆脱了地仙的桎梏,力量神通不断攀升。大威天龙形成了独特的界域。 有自成法界的趋势。 有神灵在天界看向大威天龙,但见巨大的天龙,如昆仑山脉一样在人间起伏,蕴含着往生超度、镇压一切的强横味道。 “传闻,大威天龙,世尊地藏,都代表了佛门一种法的极致。”东华上仙亦在天界里,看到人间这一幕。 法海通过大威天龙表现出的力量,已经抵达天仙的极致。 在天庭也只有二郎真君、王灵官等人能比肩。 再往上就是渡过五衰的天人,直指太乙金仙境。 太乙金仙便可称道君。 只是,法海要面对的毕竟是玉宸道君。 虽然如今力量微弱,在天仙级数的力量面前,可以说微不足道。但玉宸道君,总会有办法的。 法海如今在展现人间界力道的极致。 玉宸道君则是要凭借境界来破法。 有种用一根草来应对日月星辰的味道。 … … 关音想要拉着李明月离开,免得被战斗波及到。她现在有身无道,神通削弱了很多。 但一把宝剑横隔在李明月和关音身边。 “未央剑!”关音看到这把宝剑,心中震撼。 未央剑上面有逆天之力。 她随即放下心,有此剑保护,李明月不会被殃及池鱼。 李明月毕竟是玉宸道君在人间的记名弟子,如今上清一脉凋零,李明月的意义不言而喻。 哪怕太上无极玄皇大道君见了李明月,也得叫一声小师妹。 这是何等的地位尊崇。 主要是观自在已经斩了慈航道人,不然她还可和玉宸道君叙一下辈分。 三清门下,一旦离开,便是无缘了。 玉清、太清倒是不计较破门而出,只是从此无缘,也就当不存在过。上清则是不同的。 当初是为了破教之事,都差点掀桌子的人。 秦川到了虚空中,法海也随即跟上。这是大威天龙的法域,如同一界。 “道君,接我一掌。”法海怒火完全燃烧,气机不断攀升。 一掌拍出。 这一掌浩荡霸绝,仿佛天地都不可承受其重。 无边无量。 恐怖! 恐怖! 天界观战的神仙们都看得惊颤不已。 这法海? 大威天龙果然厉害。 若是打上天界,怕是和当初从老君丹炉里,修成混元不灭体的猴子有一比。 最近一千年的凶人实在太多了。 三界不太平啊。 有些神仙嘀咕不已。 东华上仙见到这一幕,心里叹息:“怕是我得将雌雄双剑修成两仪灭道剑,才能压过这法海。” 两仪灭道啊! 他问过太上无极玄皇大道君,说是两仪灭道剑唯有参悟两仪微尘法,才能修成。 可是两仪微尘法,在此界已经失传了。 玄皇没有学过,也不需要学。 至于老君,本就是太清化身,没有什么神通,主要是有一身炼器的本事。 … … 法海一掌,仿佛将大威天龙都浓缩其中,虚空彻底封锁。 一掌之下,仿佛天上地下,四海八荒,再无秦川可躲藏的地方。 秦川也不打算躲藏。 磅礴无比的力量降下,秦川周围的空间都被压缩,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窒息压力。 让他有种渺小不安的感觉。 “这便是天仙极致的力量吗?” “大威天龙!” 秦川的意识里,看到一只充塞天地的金色天龙,只觉得意识凝滞,时光不再流动,天地间一切,都陷入永恒静止当中。 他终究不是真正的玉宸道君,并未与上清彻底同化。 极致的力道,极致的法。 强行突破了玉宸道君之身,攻击到秦川的意识。 秦川感受到致命的威胁感。 万劫不磨是身,不是心。 这是他化身玉宸以来,最大的考验。 秦川没有感到恐惧害怕。 他知道即使不是法海出手,后面世尊如来、魔佛…… 这些西游世界中强横无比的存在,迟早也会找上门。祂们可比法海这大威天龙还要厉害。 天仙之后是太乙。 太乙这一步,道果、神通、前尘化身三者缺一不可。 光是力道的极致,成不得太乙。 除非力道破了好多次极致。 极中之极。 秦川意识里从静止中打破。 好似琉璃碎掉,金色的天龙想要将他的意识吞没。 如何才能与之抗衡? 意识如何才能不灭? 此身长存,此性呢? 性命双修,他作为玉宸道君,有命道不灭,性道呢? 长生不灭的不灭,不单单在于形体。 还需要有不灭的意识,才能真正做到永生不死。 否则无尽岁月长河冲洗下,原本的意识迟早会湮灭,最好的结果不过是在此基础上,再诞生一个新的意识。 那又不是自己了。 世间何物不朽? 何以言不朽? 何以说不灭? 秦川的意识陷入一种恍惚和迷茫。 金色天龙张开大口,将他彻底吞噬。 而在外界,法海一掌化为大威天龙,将玉宸道君淹没。 天界众神灵心里惊骇绝伦。 难道大威天龙居然能破掉玉宸道君万劫不磨的特性? 怎么可能? 难道是力量衰微,境界退转? … … 圣道不朽,人心不灭。 “为天地立心。为往圣继绝学。” “人心即是天心,天心即是人心。” “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心同归与寂;你来看此花时,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便知此花不在你的心外。” “是气所磅礴,凛烈万古存。” “有道者,济天下之溺。” “天地有盛衰,浩然独存。” 秦川意识震荡,破碎时,忽然看见了本来,看见了自我。 看见生生世世的源头,乃是一丝清气。 无始无终的清气。 这清气似乎人人都有。 亘古不灭,生生世世流转不休。 这一丝清气,不依形而立,不恃力而行,不待生而存,不随死而亡者。 秦川的意识复又凝聚。 他负手而立。 法海一掌,散去的余波几乎摧毁了地面的草木。 一根幽草,被余波冲击,随风摇荡,到了秦川身前。 秦川将这一根草,捏在手中,微微一笑,好似灵山世尊如来说法, “天下至柔,驰骋天下至坚。今天就用这一根草,来回报伱这一掌。” 秦川手捏一根杂草,朝着法海斩去。 天界众多神灵震动不已。 关音也心中震撼莫名。 天上星斗居然显化,如一颗颗明珠镶嵌在天幕上。 东华上仙更是全神贯注看着秦川手中的那颗杂草,他从中看到了生生不息,流转不休的道存在。 这是? 而秦川挥起杂草,朝法海一斩! 威势之骇人,仿佛让人以为,这一根杂草,在玉宸道君的手里,能斩落日月星辰! 感谢书友20200103215125109的打赏。 (本章完) 第22章 大威天龙吞观音 那一根草斩向法海,瞬息间,仿佛无视了一切空间变化,跳出时光长河,如一把刀,斩在了法海胸口上。 法海竟一点都没闪避。 不,不是法海没有闪避。 他居然露出一丝笑容。 朝闻道般的笑容。 杂草斩中的位置,恰好是法海大威天龙法凝聚的位置。僧衣破开,胸口露出一条栩栩如生的天龙纹身。 那天龙冲天而起,居然没有攻向秦川,而是一口将观音吃掉,然后飞走。 而法海也当场圆寂,身体溃散,一朵黑莲现世,消隐无踪。 九环锡杖、紫金钵盂、连带锦斓袈裟一并飞走,落到了金山寺。 天界众神仙看得不明所以。 东华上仙心里记着法海圆寂前的笑容,若有所悟。 … … 秦川从空中落下,差点摔了一跤。 “师父。”李明月忙过来搀扶。 秦川笑道:“徒儿,师父没力气了。你背我走一段路吧。” 他二话不说,往李明月身上靠去。 李明月自小身子娇弱,跟着秦川游历起来,得了道法,才身子渐渐康健。她见师父这样说,只好将师父背起来。 “师父,你真没力气了吗?”李明月是个尊师重道的,说背就背。 “难道为师还骗你不成。伱以为师父刚才很轻松啊。”秦川轻声道。 李明月:“呐,师父,咱们现在去哪?” “前面是淮水的源头桐柏山,你背我去那里吧。” “嗯。”走了一会,李明月忍不住问:“师父,刚才那金龙为何要吃菩萨?” 秦川笑了笑,“难得你忍到现在才问。那是法海帮观音做个了断。” “了断什么?” “就是你打中观音身子那件事,所以观音才要许身于你。” “额,那不是师父的功劳。” “胡说,我明明只是让你掷铜钱,可没说过让你打中观音。” 李明月回忆一下,还真是这样的。 可不是师父故意的,她哪有那本事。 这话,她也不敢问,她也不敢说。 “那金色天龙吃了菩萨,还是帮菩萨么?” 秦川悠悠道:“倒不是帮忙,观自在被金色天龙吃了,只是暂时和你了断因果。这件事不算完。只是现如今,确实让她解脱出来。如此一来,却害得观自在这一世化身不得圆满。终究是要修回来的。大威天龙吃了观自在,算是好心办了坏事。坏事始终是坏事,所以观自在须得给大威天龙一个教训。这个教训也会有一场大功德回报,算是回报大威天龙的好心。” 刚才秦川是看不出来的,现在空了想一想,结合西游记和太易变化,就推算出来真相。 大威天龙? 八部天龙广力菩萨! 看来西游记的小白龙,当是大威天龙回应观自在报应斩出的化身,用来了结因果,后来完成西游劫,修成八部天龙广力菩萨。 这也是因为秦川出现,观自在见状,顺势而为。 至于法海,趁机圆寂。 那朵黑莲,则是暗中隐藏的魔佛,寄托在法海身上。 法海圆寂,也算是和魔佛做了一个了断。 将镇魔带来的隐患解决。 李明月没想到这些神仙斗法,居然有这么多弯弯绕绕,心眼一点都不比朝堂上的大臣们少。 而且生生死死,也很玄妙。 “菩萨倒是恩怨分明得很。害了她要惩戒,帮了她要回报。” “徒儿是不是以为神仙不讲恩怨?” 李明月道:“只是徒儿觉得,这又有些像小孩子斗气一样。神仙不应该超脱一切,不以恩怨是非萦怀吗?” “神仙也是人修成的,人都要讲恩怨,何况神仙。只是神仙许多事都不放在心上,所以会显得万事万物不萦怀。若是师父一剑按在他们脖子上,只要剑一落下,能斩得他们生生世世的化身,一切相关的后手都湮灭,你看他们怕不怕,恨不恨。” “好像也是这个道理。” 秦川悠然道:“这叫凡有所念,必有所执。” 李明月若有所思一会,又道:“弟子还有一事不明白,为何法海禅师不躲师父那一下呢?” 秦川:“他为什么要躲?那一根草斩向他时,他看到的不是草,而是万物的一种本质,一种跳出生灭的道。常言道,朝闻道,夕死可也。他见了道,所以不躲。所以选择圆寂,去修来世。为了长远的目标,这一世身舍去又如何?” “这么说,法海禅师是故意不躲的。可是他下一世就一定能修成吗?” 秦川:“下一世自然有下一世的困难。说不得还不如这一世。” 李明月:“那他下一世修不成,岂不是要后悔?” 秦川:“你可听过,逐道而亡。” 李明月心中触动,“师父的意思是,只要是修行人在逐道,哪怕死在路上,也是自然之事。” 秦川轻笑道:“这是你的意思,也可能是我的意思。但终归是你自己的理解。心中认定一件事是对的,那么朝着它去做,就没什么可后悔的。” “所以桐柏山就在眼前了,可师父你怎么越来越重。” “因为你在负道啊。” “负道?” “师父就是道。你对道的理解越多,自然道就越沉重。你觉得重就对了。” “可是徒儿好累啊。”她真没说谎。 明明桐柏山已经近在眼前,可她每走一步,都感到师父的身体越来越重,压得她无法呼吸。 汗水一滴滴落下。 衣服都湿了。 她从小到大,没吃过这样的苦。 “求道路上哪有不累的。再坚持坚持。” 李明月心想: “难不成这是师父对我的考验。” 她知道,孙真人都断定她活不久。唯有师父,才能帮到她。 生而为人,谁不想长命百岁,没有病痛呢? 她虽然知道自己贵为公主,已经比天下人幸福太多。 可人之心,得陇望蜀。 能更好,谁不愿意更好。 师父说她要持盈,所以她心里宁愿有一个健康长寿的身体,哪怕为此舍去自己的身份地位。 舍得? 取舍? 有得有舍? 她心里似乎触动到了什么,再不觉得师父很重了。 步伐轻盈起来。 很快来到桐柏山。 终于将师父放到一块大青石上。 这时师父已经睡着。 明月如水,照着玄黑的道服。 李明月也累得在旁边坐着,山中的风儿甚是喧嚣,周边虫子也很多。 只是她太疲累,身体虚弱到极致,累得一个念头都生不起来。 体虚则气运,心死则神活。 一句话浮现在她心头。 灵光乍现。 (本章完) 第23章 生死簿中已除名 “那人绝不是真正的玉宸道君。” 灵山的对立面,魔界之中,一座与大雷音寺十分相似,却又魔气森森的寺庙里。 一袭黑袍的长发中年男人坐在黑莲宝座上。 他虽然隐匿在自己开辟的魔界中,但是三界大大小小的事,他都几乎都能窥见到。 饶是他已经有和世尊如来一般无二的法力。 依旧对力量微弱的玉宸道君生出忌惮之心,认为对方是他最大的阻碍。可是通过法海和玉宸道君的战斗,做出一个几乎荒谬的判断。 对方不是玉宸道君! 虽然有种种玉宸道君的特征。 可是最后法海所见,亦是黑莲所见。 魔佛看到的绝不是玉宸道君的劫灭之道,杀伐之道! “濠水那枚铜钱,上面的浩然正气也不像是玉宸道君该有的。” 魔佛虽然判断玉宸道君不是真正的玉宸道君,可依旧看不清对方的根脚。他用魔法推演,仍是一头雾水,看不清本来。 他意志微微一动,一朵黑莲飞出魔界,来到九幽血海中。 一朵血莲出现,上面坐着个道人。 黑莲显化出魔佛的身影。 “紧那罗,你本事不小,居然能冲破燃灯古佛的封印,化身三界之中。”道人乃是一把先天杀剑修炼得道,唤作阿鼻道人。 生在血海之中,修杀戮大道。 神通广大,法力无边。 “紧那罗已经是过去,如今我叫无天。” “无法无天?你倒是口气不小。莫非你以为伱挣脱了燃灯古佛的封印,就能是世尊如来的对手?” 魔佛:“我入主灵山乃是定数,你怎么觉得我会不是如来的对手?” 阿鼻道人冷笑一声,“若不是玉宸道君昔年一剑斩了燃灯古佛一世身,你怕是连燃灯古佛的封印都挣脱不出,还在这里大言不惭。” 魔佛:“你既然知道这事,应该听说过玉宸道君又出世了。” “我自在血海修行,玉宸道君出世与我何干。他修劫灭,主杀伐,出世对我也是好事。” “你要合杀戮大道,玉宸道君这一道坎,你就得迈过去。祂的存在,对你始终是威胁。” 阿鼻道人:“你以为你是申公豹,想诓我出去应劫?玉宸道君在,合杀戮大道有我什么事?” 一道只有一主。 玉宸道君的本尊上清灵宝大天尊早就合了诸天万界的杀戮大道。 而此界有玉宸道君存在,阿鼻道人连本界的杀戮大道都合不了,他成道无望,所以连出去入劫修行的心思都没有。 天花板已经堵死了。 所以他虽然修杀戮大道,万年来,连一只鸡都没杀过。 要不是一身杀气太凶悍,阴曹地府也不会那么害怕他。 魔佛:“若是玉宸道君已经不存在了?” 阿鼻道人:“怎么可能。” 魔佛:“你修杀戮大道,难道没发现这次玉宸道君出世,有些蹊跷?” 阿鼻道人:“你休要哄我,此界杀戮大道里,我分明感觉到有一股意志存在,不是玉宸道君还能是谁?” 魔佛:“你确定有?难道不能是有人故布疑阵?” 阿鼻道人眉头一皱,随即展开眉头,一道血光斩中魔佛的黑莲化身。黑莲点点滴滴消散掉。 “任你说得天花乱坠,我也不会信你。” “我阿鼻道人还能信你一个魔头?” “和尚惯会骗人,阿鼻啊阿鼻,你可不要受骗了。” “我只是试探试探如何?” “试试就逝世!” “独坐血海万年,难道不枯燥吗?” “我本血海诞生的杀剑,诞生以来,在血海不知多少万年了,有什么枯燥的。” “秃驴的话,狗都不信。” “阿鼻,镇定!” 阿鼻道人心念起伏,还是被魔佛的话,勾动了心火。杀戮大道就在眼前,合不了诸天万界的杀戮大道也就罢了,连此界的杀戮大道他也合不了吗? 秃驴害人! 阿鼻道人心里极度不平静,身边的血海起伏不定。 那地藏菩萨,镇压血海。 感受到血海起伏。 这是一道道血光从血海涌出。 地藏菩萨一时没反应过来。 万年来,血海的邻居可安静了。到底怎么了,闹这么大的脾气。 只是血光没有冲向地藏王的道场。 那些血光如利剑一般,斩向十殿阎罗。 可怜阴曹地府,轮回殿,五百年刚被大闹过一次。 现在又遭到不明攻击。 “阿鼻道人,我地府何时得罪了你?”阎罗王怒吼。 “没得罪,找个地方试剑而已。” 阿鼻道人的话音飘荡在轮回殿里,良久方才消失掉。 这时轮回殿居然还燃起了火焰。 将殿中的生死簿烧了不少。 恰好就有玉宸道君记名弟子李持盈那一页。 阎罗王进入扑灭火焰,一脸怒气, “欺鬼太甚!” 判官凑到旁边,“大王,这事是好事。” 阎罗王:“好在哪里?” 判官:“大王,这几百年来,仙佛显圣,咱们地府受了许多人情,一笔笔糊涂账,可不是小数目。现在一把火又烧了,岂不是好事。” 阎罗王眼睛一亮,“言之有理。” 自从五百年前妖猴大闹地府,勾过一次生死簿,让许多神仙看到地府不顶用,所以仙佛显圣,行走人间,总是不把地府当一回事。 好多该死的人都活着,或者转世投胎,不走地府的流程。 总之来地府走后门的太多。 弄得生死簿上,有许多糊涂账。 根本说不清楚。 这下一把火烧得好。 许多糊涂账都没有证据了。 还可以把锅推到阿鼻道人身上。 将来若有上面问过来,完全可以搪塞。 这哪里是阿鼻道人,简直是阿鼻祖宗。 帮地府解决一个大麻烦。 “只是阿鼻道人大闹轮回殿,咱们也不能什么都不做。这样,你去禀报地藏王菩萨,我去寻太乙救苦天尊。总要把事情说了,这事才定死。”阎罗王抚须道。 他也不怕地藏和太乙救苦天尊看穿他们的把戏。 说到底这些糊涂账,都是仙佛神圣搞出来的。 轮回殿凭啥背锅。 现在有了背黑锅的阿鼻道人,大家还有啥好追究的。 “地藏王菩萨明明法力神通在阿鼻道人之上,却没渡化此魔,看来是有道理的。”阎罗王隐隐悟到阿鼻道人能留在血海与地藏王菩萨做邻居的原因。 (本章完) 第24章 如享太牢,如春登台 李明月一觉醒来,她本来风餐露宿,按理说身子骨遭不住的,可此时她觉得浑身暖洋洋的,说不出的舒服受用。 而且她感觉自己和天地间有种隔离感。 似乎天地舒服自己的某种事物消失了。 “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 李明月看见师父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 “师父早。” “徒弟早。” “师父,我感觉很好。我们现在赶路去哪里呢?” “先洗漱。” 李明月脸色一囧! 师父是嫌弃她不干净吗? 可她还是肉体凡胎呢,又不像师父那样不是人! 李明月老老实实用山泉水洗漱一般,奇也怪哉,昨晚在山里睡着,也不见有蚊虫叮咬。 她闻了闻自己,少女的气息有种草木清香。 然后师徒二人又上路了。 这次是往西走。看起来是要往长安方向去。 难道师父要带她回家。 她可不想那么早回长安啊。 好在确实不是回长安,而是向着终南山走。 秦川教了李明月爬云术,让李明月试试。 李明月照着秦川的指点,用体内的一股热流集聚出一点云气来。师父说这爬云术,修炼到高深处,便是小诸天云禁法。 届时既可以用来赶路,也可以用来困敌。 她问师父要修炼多久,才能修成小诸天云禁法。 她想着早点修成,以后在山里修行,想母后了,就可以回去看看。 师父说不久,以她的资质,也就三五十年而已。 好吧,是她想多了。 李明月催使爬云术,却不会前后飞行,只能垂直上升。 云气在脚下,热流在体内流转。 她身体也越来越轻。 随着不断上升,呼吸愈发困难,周身寒意入骨,连阳光也越来越刺眼,她不敢分心,更不敢往下看,收敛心神,照着师父的指点运转功法。 这时师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不要怕摔下去。你生死簿上已经除名,摔下去也不过是残废而已,不会死。” 师父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李明月一哆嗦。 一下子气息不顺,往下坠落。 她眼见得要摔落地上,成为一团肉泥。 这时一把宝剑出现,生出无形的气流,将她下坠的力道卸掉。她感觉周身软软的,好似棉花里一样。 然后宝剑的剑柄出现在李明月面前。 她下意识抓住。 “谢谢你,未央剑。” 然后…… 倏地一下,未央剑带着李明月漫天飞舞。 到了高空,才平稳的向前飞行。 旁边并行的有师父的青玄剑,师父正躺在青玄剑上闭目睡觉。 李明月:“……” 师父是个大懒猪! 她只敢心里吐槽。 紧紧抓着未央剑,周围天罡大气流动,又是寒冷,又是刺激。 她大着胆子往下方看去,云海之下,山河大地如微尘渺小,她看到了长安城,以前觉得长安城很大,现在觉得很小。 与天地山川、日月星辰相比,人只是眇眇之身。 她到了天罡大气中,再看天外,顿觉虚空之无垠,难以描绘。 他们来到了终南山深处。 未央剑和青玄剑落下。 眼前是一片幽谷。 秦川已经醒来,青玄剑归鞘。 未央剑在李明月身边,收敛灵光,旁人根本看不见。李明月也只是能感觉到它。 “师父,这是哪里?” “太牢峰。” 李明月想起道德经一句话, “如享太牢,如春登台。” 她对秦川说:“师父,难道我们是来游玩的,山里有你朋友,咱们是不是要参加什么仙家宴会啊。” “访友确实是访友,当然也是给伱求一点灵药。” 师父居然也有朋友啊。 她还以为师父的朋友都被气死了呢! 李明月仿佛觉醒了什么属性。 秦川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白了她一眼,然后道:“正阳子,在家吗?” 原来太牢峰是正阳子钟离权的道场,他也住在终南山脉,所以上次秦川在青华山太乙峰讲道,钟离权能很快过来。 青华山也是终南山脉的一部分。 “在的,在的。道君进来便是。” 于是秦川带着李明月飘然举步进了幽谷。 幽谷又是太牢峰的山门,叫做东华门。 钟离权乃是东华上仙的弟子。 幽谷尽头,乃是一块巨大的淡青色岩石,被人用剑削平,刻着“慕岁终南”四个大字。 青石是太牢峰道场的门户。 秦川带着李明月一穿而过。 进去后,别有洞天。 山势、风景各有玄妙,看得李明月一呆。 她和秦川上得石阶,石阶巨大,仿佛鬼斧神工,周边可见白玉似的瀑布,飞流直下,惊心动魄。 当真是仙人居所。 到了山腰的大平台上,正阳子钟离权带着几个道士迎接过来。 都是随他修行的道人,却没有正式入门。 不过往后钟离权回天界安居,这道场肯定是留给他们的。 钟离权依旧是大袖飘飘,破见古风,“道君,我这太牢灵境如何?” 秦川微微一笑:“很不错,我打算在你这里借住一段时间,可以吗?”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钟离权哈哈大笑,又看向李明月, “这位是?” “新收的记名弟子,李明月,小字持盈。” 钟离权点头,“我看她贵不可言,难道是大唐皇帝的公主?” “然也。” “见过正阳祖师。”李明月上前行了一礼。 钟离权没有避开。 他是东汉的人,又不是大唐的臣民,倒是不顾忌李明月的身份。 他引着师徒二人到了宫观,却没有门联。 钟离权笑道:“这宫观修成不久,还没有想到合适的对联,要不道君帮赐我一副对联?” 秦川信口一占:“善为至宝,一生用之不尽;心作良田,百世耕之有余。” “横批,上善若水。” “好。”钟离权喝了一声彩,然后道:“好久好在,不像道君的手笔。” 秦川微微一笑,“好就行了。” 一行人进了宫观,钟离权奉上灵茶,然后吩咐道人去准备仙宴,将最好的东西都拿出来,他要招待玉宸道君。 道士们都很健谈,钟离权尤其如此。 他是走南闯北的性子,近些年才在太牢峰安居下来,但半年总要出去一次。 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 天地万物,时时刻刻都在发生变化。 所以日新月异,游历人间不会厌倦。 他和秦川谈天谈地,让李明月听得仿佛进入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这是见天地了。 (本章完) 第25章 固本培元是修行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连酒都喝完了,秦川才进入正题。 “此行一来是为了要一些灵药,二来是借地火一用。” 钟离权一乐:“原来道君是打算炼丹,早听说过,道君修仙百艺,无一不通,钟离权准备大开眼界了。” 秦川微微一笑:“怕是还得加一句,无一能精。” 钟离权哈哈大笑,“道君说笑了,要什么灵药,正好我在太牢灵境里开辟有药田,虽然比不得昆仑仙境、瑶池、万寿山那样的大宗,却也种类不少的。” 秦川拿出培元灵丹的药方,这是从培元灵液改良来的。上面的药物,虽然罕见,却也不是稀世珍品。 钟离权一看,“道君这是有备而来啊,东西我这都有。道君打算何时开炉炼丹?” 秦川一摆手,“不是我炼丹,而是我徒儿来。” “啊!”李明月一头雾水,随即开口:“师父,我不要……我不行的。” 她连煮粥都不会,何况炼丹。 秦川洒然道:“不过是一些吹风生火的活计,你慢慢来,总能学会。” 钟离权看着李明月,心里一突,“这天家贵女上手,不知要糟蹋多少灵药。” 他又仔细斟酌药方,脱口道:“咦,倒也确实不难。其大道至简的风格,怎么有点像昆仑山玉虚一脉的手笔?” 若是炼丹,三界中,太清一脉无出其左右,即使炼器,那也是冠绝三界。但是玉清一脉,比太清一脉在炼器炼丹上,差不了多少。 只是玉清一脉,多入了佛门,即使没有去的,大都也隐世不出。反而无为之道的太清一脉,不知不觉间占据了道门主流。 “天下高明的道理到了顶点,都是相通的。大抵类似!这丹方炼的培元灵丹,药性温和,天下各类修行,皆可用以固本培元。正阳子你出灵药,地火和丹炉,所以丹方我就送与你了。” 东西倒是不贵重。 可钟离权还是颇为感动。 “道君他明明可以直接抢……拿的,他还送了我丹方,他真的……我哭死……” … …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钟离权去准备灵药、地火、丹炉。 秦川带着李明月上山,来到山顶。太牢峰高,白云仿佛触手可及。李明月白天喜欢看云,晚上喜欢赏月。 而秦川只想在白云上躺着。 于是聚来云气,化成一张云床,躺在上面。 云床清亮,却有种说不尽的舒适柔软。她知道这不是真实的云气,而是师父的法意。 “师父,你真的要我炼丹啊。”李明月小心翼翼问。 秦川:“你害怕了?” 李明月:“倒也不是害怕,只是我从来没试过诶,万一做不好,岂不是浪费灵药?” 秦川拍了拍她脑袋,“没事,你家赔得起。” 李明月:“……” 师父说的好有道理。 她又道:“可我真的一点都没学过。” 秦川:“没学过,才要学。炼丹也是修道。修行的前路,都是未知的。别说你要面对未知的事物,师父何尝也不是?” “师父也有不知道的吗?” 秦川一本正经地对她说: “正因为知道的太多,所以不知道的更多。” 李明月似懂非懂。 “那我尽力试试。” 秦川:“不用尽力,只是炼丹的话,你一定会成功的。” “为什么?” 秦川轻笑一声,“培元灵丹是最基础的丹方之一,即使最笨的修行人,失败一百次也该会了。” 李明月:“好吧,弟子肯定会成功。” 她心想,可不能失败一百次,那可太丢人了。 钟离权的办事效率很快,灵药准备了三十份,地火丹炉是本就有的事物,只是看李明月修行低浅,特意改造了一番。 她的法力确实低微,放在修行界,完全不起眼。 可是钟离权一点都不会看不起她。 因为修行者所需财侣法地。 李明月一样都不缺。 贵为大唐公主,只要开口,想要的修行资源,自是想要多少就有多少。只是得到太轻易,想要有成就便不容易。 而且皇室成员,想要修行天生是受限制的。 李唐皇室很聪明,主动贴金自己是老子后裔,靠拢太清一脉,但想要修行成功,要经历的劫难是难以想象的。 所以李明月尤为幸运,她居然能拜玉宸道君为师,哪怕是个记名弟子,所受福报也是难以想象了。 何况她并非男子,不可能做人皇,修道的难度,与自家兄弟相比,无形又降低了不少。 炼丹也是修行。 控火的本事,十分考验神魂的修炼。 李明月先天元精不足,所以神魂也是弱小的。但反而言之,因为神魂弱小,所以神魂修炼的入手会容易许多。 若是天生神魂强大,光是在神魂控制方面就得下一番苦功。 当然,如果心境修为足够,神魂强大的弊端,可以无视。 故而欲修其行,先修其心。 道家清静、儒家至诚,大抵都是用意相类。 李明月先学会控火,然后又学了吹风之法术。 一颗培元灵丹的价值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可让她自己炼丹,那就分外来之不易。 她起初是十分害怕弄砸了。 但是真用心做这一件事,就无关成败。 不断改进不足的地方。 控制地火,找到吹风的时机。 这些丹方里都有,可实际操作起来,确实有重重困难。 每克服一处,她都生出许多喜悦和满足。 如果累了,她就在丹房结一根绳子,睡在绳子上。这是秦川教她的,如果能轻松睡在绳子上,那么心境的修为会很快提高。 … … “道君授徒的方法,真是别具一格。”钟离权真心称赞。 传说,上清一脉,曾有万仙来朝的盛景。 果然传言,非是空穴来风。 秦川:“因为徒弟笨,才会有这些麻烦事。我可不像你,将来的弟子可省心了。” 钟离权心中一动,“道君知道我要收弟子了?” 秦川:“反正就这一二十年的事。” 钟离权:“不知道君可否提点一下,我弟子是何来路?贫道好早做些准备。” 秦川轻笑一声:“天机不可泄露。” 感谢科学家的岁月流淌着孤独的打赏。 (本章完) 第26章 古今皆可化身行 钟离权是个好奇心极重的人,天机泄不泄露,他都要收到那个弟子。早知道,心里早有个了断。 他看出玉宸道君一脸促狭,明白这天机不可泄露,纯属是捉弄自己。 钟离权取出一把蒲扇,“这扇儿虽非我炼道之宝,但用来煽风点火,还是颇有便利的。道君请笑纳。” “虽然未曾老君炉里炼,亦非凡品了。妙在驱使不用费什么法力。我也不要你的,暂借给持盈炼丹用。” “好好好,道君快说我弟子是谁?”钟离权一片赤心,既然好奇,肯定要寻根问底。 秦川笑道:“你既然好奇,不如一见。” “他已经出世了?” 秦川:“无物可离虚壳外,有人能悟未生前。他出世没出世,都已经存在了。你所要见者,在未来。不如随我去亲自一观。” 他挥了挥手,一袖清风浮动。 天河法发作,以玉宸道君身,沟通此界岁月长河。 秦川和正阳子便即坐定,神游岁月长河中了。 … … 洛阳。 钟离权看了看自身,又恍然一悟。 他现在叫贺知章。 这时武后临朝,改元称制,定都洛阳。以曌为名,人以为日月当空。 “正阳子。” 这时一人找来。 “玉宸道君。”钟离权看到一文士,脱口道。 “现在我叫张若虚。”秦川微微一笑。 钟离权嘿嘿一笑,“道君到底比我们高明,我们不过在人间用化身行走,伱是古今皆可化身行。” “古今如梦而已。”秦川淡然一笑。 “现在咱们去哪?”钟离权道。 他和秦川都是化身出行,他们现在是贺知章、张若虚,可贺知章、张若虚却不是他们。 随缘显法。 除却古今不同外,这玩意都是钟离权很熟悉的东西。 “嫖妓。” 钟离权幸好没喝酒,不然就一口喷出来了。 “怎么,不想去?” 钟离权:“走。” 嫖妓而已,倒不是什么大惊小怪的事。只是玉宸道君去嫖妓,确实怪怪的,但他转念一想,玉宸道君跳出生灭,还会在乎这些? 我自人间自在行而已。 旁边有一匹马,钟离权骑了上去。 仿佛乘船左摇右摆。 他现在虽是凡身,却也骑术了得,笑问秦川道:“去哪?” 秦川淡然一笑:“自然是如今洛阳最有名气的牡丹坊,洛阳花魁白牡丹,乃是你徒弟的情劫。咱们现在过去,说不得能看见他。” “那我先走一步。”钟离权骑马。 秦川慢悠悠走去。 两人竟同时到。 牡丹坊乃是临河的画舫,正是洛阳头牌白牡丹待客之处。进入之后,先要打赏万钱,才能进去听曲。 若是要与白牡丹单独相处,却非钱能解决,须得在船上做出诗文,拔得头筹,才能有机会与白牡丹私下独处。 若是白牡丹青睐,届时画舫驶离河岸,在江心孤月中,便可与这倾国倾城的佳人传出风流文事来。 任何一个士子,都会因此名声大噪。 此外,牡丹是武后钦定的国色,在洛阳最受追捧。 白牡丹之名,自有十分的讲究。 其背景后台十分不俗。 对普通士人而言,只要不是五姓七望的嫡系,攀上白牡丹,都可以视作登天台阶。 贺知章和张若虚是吴中四士,即使在神都洛阳,名气也不小。 到了牡丹坊,很巧。 吴中四士另外两人也在。 一个是张旭,一个是包融。 四人狂放不羁,尤其是贺知章、张旭平时最是臭味相投。 张旭见得贺知章,眼里光芒一闪。 “是你?” “你也来了?” “老不羞!”钟离权骂道。 “你又好到哪里去。”张旭不屑。 张旭亦是神仙化身,在人间行走。他不久前才听说钟离权去调教弟子,说是无心在人间行走。 没想到好家伙,居然借着贺知章的身份,跑来洛阳嫖妓。 可叫他当面逮着。 包融在吴中四士中,相对沉静少言。 张旭又看了“张若虚”,心中狐疑。 钟离权的灵光,他一眼就看出来,唯独张若虚是谁?他看不透。肯定不是原来的张若虚。 不过神仙化身行走人间,随缘而遇,随遇而安。 要不是他和钟离权知根知底,才不会一句点破。 天规天条也不是摆设,真下凡嫖妓这事捅出去,落到执法天神那里,认真追究起来,着实是个麻烦。 钟离权和张旭互喷一下,打打闹闹,吴中四士坐在一旁。 今夜不只有吴中四士,还有文章四友。 乃是宫廷御用文人。 正是李峤、苏味道、崔融、杜审言四人。 其中杜审言是诗圣杜甫的祖父。 相比四人显赫的身份,用后世的说法,吴中四友,眼下里还是草根网红。但吴中四友的诗文性格,接地气许多,且狂放不羁,在神都可比文章四友受追捧寻多。 论做官,文章四友当然比吴中四士大。 可出来嫖妓,总不能动用身份,将人赶走。 赶牡丹坊的客人,他们还没那么大能量。 不多时,一个白衣似仙,活色生香的美女便出来。一进了画舫的花厅,连灯光都仿佛瞬息间明亮许多。 钟离权左顾右盼。 硬是没看出谁像他弟子。 白牡丹虽然是洛阳花魁,却温柔得很,情商也很高。 先是开场致辞,拍了拍文章四友的马屁,又不着痕迹夸了夸吴中四友,总之是面面俱到。 还有其余达官贵人。 皆一一敬了酒。 来者也不多,加起来也才二十人的席位。 一人一万钱,一夜便是二十万钱。 仅是听曲而已。 后面要独占花魁,就看各自文章本事。 大唐文风甚盛,至今已有初唐四杰开辟新风,为不废江河。文坛奇才,层出不穷。 来的达官贵人,多也有两把刷子。 再不济,也会带个清客过来捉刀。 白牡丹接下来出了题目。 如今在画舫上,明月照水。 便以“水天月色”为题。 请诸人各自舒展才情。 同时外面如水月华流入,白牡丹弹琴,琴韵随江水翻滚,以助雅兴。而这琴音曼妙,颇有天人妙趣。 钟离权忽地明悟,看向秦川,“这姑娘来历,道君知晓?” (本章完) 第27章 三世情劫一场空 白牡丹琴音袅袅间,秦川第一个开口,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这是一首长诗,用的是《春江花月夜》,席中众人听后,无不为之动容。尤其是文章四友,个个都神色大变…… 此乃天作也,给他们一辈子时间推敲,都写不出来。 张若虚平日里,在吴中四士里,不显山露水。没想到,一出手竟有如此惊人的诗作。 达官贵人们心里惊讶无比。 当年滕王阁,王勃一篇滕王阁序,名垂千古。 没想到这样的事,会发生在牡丹坊里。 当时滕王阁,雅客云集,王勃少年天才,千古名篇,倚马而就。其中事迹,至今流传。 自初唐四杰,开拓文道以来,名篇诗作层出不穷。到了张若虚这一篇,可谓压轴。 他们还不知道,这首《春江花月夜》其实才是将盛唐诗坛的大幕彻底拉开。 杜审言感慨:“这不是水天月色,而是古今长河。月华流水,说的是宇宙无穷。” 有人道:“天高地迥,觉宇宙之无穷;兴尽悲来,识盈虚之有数……” 这是滕王阁序的一段,春江花月夜将这一段的内容不断扩充。 王勃少年天才,穷极天人。 而春江花月夜顺着这股意境不断扩展。 尤其是钟离权,与秦川遨游未来,更是深有体会。 只是? 他徒弟呢? 说好来见他徒弟的。 有张若虚一首《春江花月夜》,其他人再无诗兴。 白牡丹自是无比动容。 这时张旭不知从哪里取来纸笔,急笔狂书。 他狂书时,白牡丹抱了琵琶,将《春江花月夜》弹唱,轻歌曼舞,仿佛敦煌画壁的飞天神女。 随后众人也无心作诗。 文章四友更是心里复杂难言。 喜的是今夜之事,怕是要流传千古。 忧的是他们都是陪衬。 他们在宫廷地位甚高,心里隐隐有将这首诗掩盖下去的意思。反正张若虚不自己传出去,他们也懒得为他人做嫁衣。 最后,白牡丹留下秦川自是无悬念的事。 钟离权被张旭拉走。 钟离权心里疯狂吐槽,“说好一起来嫖妓的,怎么他就得走了?” 画舫在众人离开之后,远离河岸。 白牡丹:“张公子,你到底是谁?” 秦川笑了笑,“霓裳仙子?” 白牡丹神色一变,“你是何方神圣,竟认得我?” 秦川见状,心里便再无疑虑,白牡丹果然是月宫仙子霓裳托身人世的修行。竟不是牡丹仙子? 看来这一段时空,乃是因为他受到影响而产生的。 白牡丹是霓裳仙子,那么吕洞宾还是东华转世吗? 秦川心念一动,忽然间周边生出佛光来。 “仙子勿慌,俺老猪来帮你。” 佛光里,一个肥头大耳的和尚出现,拿着一个钉耙,对着秦川挥来。 这大和尚,踏步挥舞钉耙,仿佛整个天地都在晃动。 但画舫不知是施了什么法,居然将这般威力都承受住。 白牡丹:“净坛使者,休要胡闹。” 这时白牡丹挥出一段流云飞袖。 肥头大耳的和尚不敢反抗,硬生生如捆仙索一样被流云飞袖捆住,还一脸享受的样子。 白牡丹此时反应过来,向着秦川一礼, “原来是道君。” 她刚刚见秦川身上道气散发出来,于是不消秦川说,也知道秦川是谁了。 “现在没有什么道君,只是张若虚。仙子情劫三世,这才是第一世。净坛使者倒是个情种,哈哈。” 秦川看着肥头大耳的和尚,小时候的记忆浮现心头。 先是见了猴子,现在又见了八戒。 那大威天龙吞观音,自是要化身八部天龙广力菩萨。 不知沙僧何在? 金蝉子倒是托身人世,他还没见过。 白牡丹:“道君怎么知晓的?” 秦川:“猜的。” 白牡丹叹了口气,“道君神通广大,果是无所不知。我现在实是烦恼不已,道君能指点明路吗?” 秦川道:“你伸手给我。” 白牡丹于是伸手到秦川近前,秦川掌上观文,用太易经看白牡丹的过去经历,片刻后,“没想到你这桃花债不少,又是司法天神,又是东华上仙,连猴子取经,都受了你恩惠。” 秦川啧啧称奇。 白牡丹的命运,简直是妥妥的玛丽苏大女主了。 司法天神是二郎真君,东华上仙已经转生人世,猴子成了斗战胜佛。三界顶层的战力,几乎被白牡丹一网打尽。 而且这三人现今都受了世尊如来的卍字佛印,个个都有万魔不侵的佛法护佑。倒是世尊如来想得周到,不欲使三人入了魔佛的套。 或者三人本就是世尊如来用来钓魔佛的。 其中因果,便是秦川也看不透。 关键在于,秦川让月宫仙子霓裳,与东游记的白牡丹身份重合了。这一步实是化果为因。 白牡丹见秦川一口说出她眼下的困境,于是问:“道君,我受了王母娘娘的责罚,转生三世。可是眼下,总觉得修行正果,格外渺茫。” 秦川摇了摇头道:“你这修行到头,始终都是一场空。” 白牡丹神色一白。 她从月宫走出,离开太阴星君的庇护,就是想要从身到心修成正果。道君却说她修行到头一场空,对她的打击不可谓不大。 如果是旁人说,她肯定不信。 可是玉宸道君的话,还能有假。 玉宸道君在世间现身,本就是众生劫起之时。 从来如此! 这是掌管众生劫数的无上存在,祂说了有,没有也会有。 白牡丹:“道君,我这当真没救了?” 秦川笑道:“办法不是没有,有两条路。” “还请道君垂怜,指点一二。”白牡丹大礼参拜。 秦川:“你之道不成,在于因果太大。若是有人愿意道灭,为你承接因果,兴许不用三世,一世即可成就。只是这人须得无怨无悔,不受任何神通道法影响。” “仙子,俺老猪帮你。” “自古多情空馀恨,此恨绵绵无绝期!” 肥头大耳的和尚连忙道。 白牡丹摇了摇头,“还请道君告诉我第二条路。” (本章完) 第28章 世不可避,如鱼之在水 “第二条路是找到传说中的西王母。” “西王母?”白牡丹脸露惊讶。 西王母和俗话里的王母娘娘不是一回事。 西王母自“西华至妙之气”所化生,“生而飞翔,以主毓神元奥于渺葬之中,分大道醇精之气,结气成形”。而成太阴之精,女仙之宗,与太阳之精东王公相配匹,“共理二气,而育养天地,陶钧万物矣”。 在三清显法的时代,诸天万界女子登仙得道者,都归西王母管辖。在古天庭治世时,凡是世上成仙之人,都要“先见西王母,后谒东王公”,然后才能进入三清境,拜见元始天尊。 某种意义上,西王母并不差三清多少。 “你的情劫三世,乃是王母的谶言,欲脱此厄难,唯有寻找到西王母。” 白牡丹忽然明白,她卷入一个局中。 西王母是女仙之首,王母同样是,这是大道之争了。 她因为得了玉宸道君指点,想要真正登仙得道,于是成了王母的棋子。 只是她凭什么能找到西王母? 不死药? 她服用脱胎换骨的不死药,正是西王母所赐下的啊。 其中因果,怕是她寻到西王母的关键。 玉宸道君就是玉宸道君,一眼就看出来。 “多谢道君。” 秦川淡然一笑,“何必谢我,你知道未必是好事,不知道未必是坏事。将来说不得还埋怨我告诉你。” “妾身决计不会埋怨。”她展颜一笑,“愚昧数千载,清醒的死去,胜过浑浑噩噩的活着。” “其实,活着最好。”秦川挥了挥衣袖,飘然离去。 有的人只是活着,有的人是靠活着而活着。 但终归是活着最好。 活下来就有希望,就可能有改变。 … … 钟离权和张旭还在拉拉扯扯。 他见到秦川出来,“一刻钟都没到!” “道君,你没对我徒弟媳妇怎么样吧。”钟离权接着道,他陷入是从张旭那里知道了什么。 秦川看向张旭,又看向钟离权,“谁说那是你徒弟媳妇。” 钟离权,“白牡丹难道不是我徒弟情劫的因由?” 秦川淡淡一笑,“白牡丹只是让他知道了什么是情而已。你知道你徒弟是谁了?” “张老弟已经跟我说了。” 张旭瞪了钟离权一眼。 秦川挥了挥手和钟离权消失不见。 这时一道锐利之气顺着月光过来,吓得张旭一哆嗦,心中呼喊道:“司法天神!” 还锐利之气一闪即逝。 张旭才松一口气。 差点就被逮到了。 旁边的张若虚和贺知章不明所以。 … … 太牢峰,宫观内。 钟离权:“道君,咱们这么快就回来干嘛。” 秦川:“再不走,你难道想试试三尖两刃刀。” 钟离权:“莫不成刚刚司法天神要来了?道君你怕作甚,你是他长辈。” 秦川神色淡淡:“我是不怕的。要不再回去?” 钟离权忙摇头:“我不忍心道君为我耗费法力。你说你现在,积攒法力也不容易。” “我是不在意的,你想的话,咱们就回去吧。” “不想!”钟离权只好坚决回应。 开什么玩笑。 那可是三尖两刃刀。 他又不是到老君炉里修炼了混元不灭体。 那位小圣,可是道门三代第一人,既是护教,又是司法天神。法力无边,神通无量。灵山韦陀都不是对手。 秦川轻轻一笑,“你弟子也不差他多少。” 钟离权脸上露出怪异的神情,“道君,你当真厉害。我师父是我徒弟的事都算的出来。按理说这可是我太清一脉的天机,你不应该知道啊。” 秦川知道钟离权说的没错,他能用太易经推演世间大部分事,可涉及三清、西方二圣,甚至魔佛的事,都是模模糊糊的。 但这里有些事,秦川在现代的电视剧了解过。 他现在明白,那些内容,其实不是虚构的,而是一种投影、映射。 万界万劫,互相彼此纠缠。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既是前因,也是后果。 如果有人能超脱万界之上,就能涂鸦编织。 这是一种更高的维度。 正如他凭借玉宸道君之身,能遨游此界的过去未来。 因为他的影响,就会诞生一段不同的时空。 玉宸道君一出现,便是众生劫数的开始。 因其开劫,也因其劫灭。 故而上清有圣德教化,有教无类。又能以杀戮终结世道。 圣德为开端,杀戮为终结。 周而复始,寻找完美世界。 这是上清的理想。 玉清则是认为一切存在都是合理的,既然出现,不必追究,如大道亘古,所以对门下弟子去了佛门,也不在意。 佛门之道,亦是出自大道。 虽是旁门,终有可以借鉴的。 祂不在乎。 太清则是无为而无所不为。 既有上清教化的一面,亦有玉清之亘古恒常。 道可道,非恒道;名可名,非恒名。 三清彼此有争端,却又有殊途同归的地方。 秦川化身玉宸道君,心中涌现明悟,三清迟早会彻底超脱万界,却又会留存诸天万界。 超脱的是三清,留存的也是三清。 他是三清选中的人,可无量量劫以来,三清选中的人,何止是他? 一份天命,化作亿万,那也是天命。 只是…… 大道唯争而已。 他争的不是三清大道,而是自己的道。 有三清,也有自己。 因为三清本是大道,他如何避开? 世不可避,如鱼之在水。 所以无论他提不提醒白牡丹,白牡丹已经在劫数中。不提醒,她或许会和司法天神、纯阳上仙有一段真挚的情缘。 享受其中的快乐。 但终归是一场大梦,注定一场空。 知晓之后,才有挣脱命运束缚的可能。 其一切的因由在于西王母赐下的不死药。 那是大羿射九日所得。 因果又牵涉到了金乌,金乌则为太阳孕育。 而白牡丹前身霓裳仙子则是投奔太阴星君。 太阴和太阳的关系自不必多言。 这些因果,当真是环环相扣。 至于秦川则是对西王母的先天至妙西华之气感兴趣。哪怕只窥见到一点,对他的修行都是大有裨益的。 感谢科学家的岁月流淌着孤独的打赏。 (本章完) 第29章 论玉宸道君 万寿山,五庄观。 清风侍立在镇元子身边。 “清风,本来你我还有一段师徒缘分,如今看来,不得不尽了。”镇元子轻轻叹口气,神态却很快轻松起来。 清风颇有不解,“师尊,我还是地仙,如何就跟你师徒缘分尽了?我本来打算在历尽红尘劫圆满,回来后,你又不让我出去。怎么我呆了一段时间,你就又要赶我走?” 他在人间行走,读过孔夫子的一段话。 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怒。 师尊怎么也是这样。 他最近可没做什么出格的事! 镇元子摇头,“不让你下山,乃是想庇护你,以五庄观的劫,替你渡过一劫,没想到现在是不行了。你下山去找玉宸道君,你的劫数,还有机会化解。” 清风:“师尊,你不拦我下山,我早去玉宸道君那里了。现在你一说,我去了岂不是有求于祂,我不去。” 镇元子:“你先前为太乙峰山神,求过祂,现在怎么就不行。” 清风:“那是为别人求的,不是为自己求的。” 镇元子:“这样说,也是为自己求的。” 清风:“弟子不明白?” 镇元子:“难道为别人求,不是因为自己起了这个念头,既然起了这个为别人求的念头,便是为自己求的。” 清风沉吟片刻,“师尊说得对。” 镇元子:“我现在算是看明白了,玉宸道君不是玉宸道君。” 清风:“师尊这话又是何意?” 镇元子:“玉宸道君乃是上清灵宝大天尊七十二化之一,这是祂历世化身。上清欲要超脱于诸天万界,自然得斩断与诸天万界的联系,玉宸道君是祂的历世化身,祂不能自了。所以才有现在的玉宸道君。” 清风:“师尊这么说,我仿佛有些明白。那么玉宸道君又是谁呢?” 镇元子叹了口气:“这就不是我所能知。甚至我猜的未必准。世间修行法,皆是缥缈无凭。莫说是我,便是三清也不能说自己是对的。譬如我现在是镇元子,那无边混沌里,依旧有座万寿山,那也有个镇元子。他来此界显圣,只有成为我这个镇元子。我出得此界,便不是祂。若此界湮灭,我亦不存。只有等下一次世界开启,才会又有我,却也难说是我。” 清风:“师尊这样说,那混沌的万寿道场,是否还有个清风?” 镇元子:“自然是有的,只是清风童子来了此界,也不会成为你。这就是你我的区别。” 清风:“弟子更是糊涂了。” 镇元子:“我可以说得更明白一点,但未必全对,只是你可以理解。诸天万界里,那些强大的存在会有很多他我,在万界中留下化身投影。我算是祂的他我,但你不是万寿道场,清风童子的他我。如果他我修行证得与本尊一样的道行境界,那么本尊便多了一化,这便是我这种他我的意义。玉宸道君便是上清灵宝大天尊七十二化之一。但现在却不是了。” 清风:“那弟子又是谁?” 镇元子:“这你得去问西王母。” “所以弟子在玉宸道君身边,能见到西王母?” “如果天地鉴展示的未来画面没错的话,你会通过玉宸道君见到西王母。这是你得道的机会,但也可能害死你。” 清风:“如果我留在万寿山会如何呢?” 镇元子:“会错过成道的机会,也躲不过此界的量劫。但能逍遥很久。” 清风:“所以下山可能会死得很早,不下山能活很久。” 镇元子淡然一笑:“不错。” 清风:“那我不下山。” 镇元子不禁惊讶,“我说的这样清楚,你还不明白?留在山中,始终是躲不过的,只是早晚而已。” 清风微笑:“若是师尊不说,弟子可能会下山。师尊说了,弟子便不下山了。” 镇元子:“为师现在看不透你的想法了,你说说为什么?” 清风:“其实就是不愿意。因为我下山之后,肯定不会隐瞒玉宸道君我知道的事。我说了这些,玉宸道君会不会想着他自己和上清灵宝大天尊的关系呢?这会不会妨碍他修行?怎能为了自己的修行,去妨碍别人呢?这样的道,不是弟子的道。” “那你为什么觉得不告诉玉宸道君真相,就是不妨碍?” 清风:“因为这些都是师尊告诉我的真相,不是弟子自己得来的。我要用道听途说的话,来妨碍别人的思考吗?” 镇元子:“我明白了,你已经有自己的道。你认为这是一种妨碍,那就是一种妨碍。修行的人,总是固执的。” 他抚须而笑。 清风:“师尊似乎没有不高兴。” 镇元子洒然道:“如果我的初衷是为你好,见你有自己的道,有自己的坚持,为什么会不高兴呢?难道因为你反驳我,我就该不高兴吗?如果是那样,那我的初衷就不是为你好,而是需要你屈服于我这种为你好。” 清风怔然片刻,然后朝着镇元子大礼一拜。 镇元子给他上了最后一趟修行课,那就是不改初心。 镇元子坦然受了一礼,悠悠道:“今后你不用叫我师尊了,你我以道友相称。将来我或许还需要你的帮助。” 清风有了自己的道,自然和镇元子当以道友相称。 因为两人道不同。 但在三清那种层次眼里,无论有没有自己的道,都是祂们的后辈,因为祂们本身就是大道的一部分,包容一切。 如果后辈无礼,至少玉清、太清不会因此有什么见怪。 只是前提是你有能承受住那种无礼的福报。 上德不言德,下德不德,而自失德。 至于上清,则是简单干脆,你无礼可以,能接我一剑便行。 大概是接不住的。 燃灯古佛表示很对。 祂挺有礼貌的,一样被斩成了过去佛。 但祂不能说上清无礼。 … … “师父,我成功了。” 在失败第二十八次后,李明月炼成了一炉培元灵丹。 秦川看着眼前黑乎乎的培元灵丹,对着小徒儿满脸问号。 李明月有些惭愧,却带有一丝小骄傲,“师父,我尝过了,真的有用。” (本章完) 第30章 经文转世 在李明月满怀希冀的情况下,秦川请钟离权尝了一颗。 钟离权顶不住玉宸道君的拳拳盛意,将黑乎乎的培元灵丹吞入腹中。 “怎么样?”李明月一脸期待。 “药效不错。” “味道呢?” 钟离权摆了摆手,“没尝。” 他直接吞入腹炼化了好吧。 确实是有药效的。 是药三分毒,有点副作用,也是能接受的。不过他还是补了一句,“公主,还可以再改进一下。” “多谢了。” 李明月着实不负期望,最终还是用第三十份灵药,鼓捣出一份品相还过得去的培元灵丹。 秦川见了,哈哈一笑,“徒弟,走吧。” 李明月:“师父,我们又去哪?” 秦川:“带着灵丹回你家,你不想做个孝顺女儿吗?” 李明月神色一喜,“师父,你是说培元灵丹,我父皇也可以吃。” “当然可以。” “师父,我们下山去吧。” 太牢峰离长安不远,秦川带着李明月各自通过青玄剑和未央剑来到长安城里。 这时路上车马粼粼,秦川看到一辆马车上,有个大约十二三岁的妙龄少女从车帘探出头来。 他法眼睁开,看到少女肉身上缓缓流淌着一片经文。 他认得那些经文,许多是未来星宿劫经的内容。 而且比未来星宿劫经的内容更丰富,更玄奥。 这经文似乎感受到秦川法眼的窥视,瞬息间消隐无踪。 即使如此,也足够秦川判断,那经文正是传说中的未来无生经。 居然是一本经文转世。 有意思。 秦川让李明月自己回皇宫,跟着经文转世的少女来到其落脚处,弄明白了对方的身份。 他对少女推算不了根脚。 却直接根据所见到的信息,知晓对方是谁了。 武媚娘。 荆州都督武士彟(yuē)之女。 正是未来大名鼎鼎的武则天。 他带钟离权去见白牡丹的时空,正是武后临朝的时期。 这武媚娘居然是未来无生经转世。 秦川对未来无生经颇感兴趣,想要从武媚娘身上窥见真容。这时周身陷入一片禅唱声中,他心念一动,用青玄剑一斩,转瞬间来到虚空。 秦川负手而立,看到一个佛陀横空踏步而来。 这尊佛陀修成丈二金身,身周佛光涌动如潮,正是佛门纵三世佛之一的未来佛弥勒佛祖。 人称东来佛祖是也。 西天取经的路上,猴子胆大包天,见了各路神圣,都是称兄道弟,见了东来佛祖,却老实许多。 足见此佛神通广大,在西游中绝对是顶层人物,不差世尊如来多少。 若非如此,也坐不得未来佛主之位。 秦川不知,传闻中弥勒佛乃是诸天万界中,那位开辟琉璃佛界的琉璃佛主的化身,修为直追化身无量光,永恒时空不死不灭的万佛之主的阿弥陀。 若非阿弥陀许了燃灯古佛、世尊如来过去、现在两尊佛位。 弥勒佛当集过去、现在、未来三佛一身,功德圆满。 “原来是东来佛祖,此来何为?” 弥勒佛:“道君身上何以有我佛门未来星宿劫经的佛韵?若非如此,未来无生经也不会有动静。” 秦川蹙眉:“这事与你何干?” 弥勒佛:“正要道君归还未来星宿劫经,免得引起更大的劫数,以至于生灵涂炭。” 弥勒佛凛然大义,丝毫不惧眼前的玉宸道君。 秦川淡淡道:“东来佛祖,你是教我做事?” 弥勒佛:“不,贫僧是好意提醒道君。” 秦川:“若我不给呢?” 弥勒佛:“贫僧只好自己来拿了。” 弥勒佛话音一落,天地间陡然一静。 … … 天庭,灵霄宝殿,众仙正自朝会玉帝和王母。 观天镜将秦川和弥勒佛祖对峙的画面展露无遗。 玉帝头疼起来,“玉宸道君和佛门又斗起来了,众仙卿怎么看?”玉帝心中生出一股淡淡的喜意。 佛门和玉宸道君斗得越凶越好。 自从五百年前世尊如来镇压泼猴之后,佛门的手越来越长。令玉帝这个三界至尊,很是不喜。 东华上仙亦在其列。 他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愈发惊诧,为何东来佛祖敢找玉宸道君的麻烦。他自从上次见识过玉宸道君和法海的斗法之后,心中一直以来有些疑惑。 总觉得玉宸道君哪里不对劲。 虽然深不可测,跳出三界,不在五行,万劫不磨。 总觉得有些蹊跷。 现在见弥勒佛祖对玉宸道君这般强势,心中疑惑更甚。 此时,司法天神清源妙道真君正看着东华上仙,他自从发现东华上仙对霓裳仙子常有关注后,自然而然就关注了东华上仙。 相比起那头已经下凡转世成死肥猪的天蓬,东华上仙更令清源妙道真君不喜。 在清源妙道真君心里,霓裳仙子是一道刻骨铭心的白月光。 当初他未成道前,和三妹山穷水尽,正是霓裳仙子救了兄妹二人,使他们能到昆仑山。 这份恩情,杨戬永世不忘。 住在灌江口,没有上天那段时间,杨戬时常看着月亮。 可惜,他为了霓裳仙子,凭伏妖猴之功,上天做了司法天神,可霓裳仙子却私自下凡,正被王母娘娘下令追捕。 他身为司法天神,自然领命。却没有积极去办差事,再三拖延。 希望玉宸道君和弥勒佛祖能把事情搞大点,吸引天庭的目光,他好趁机下凡,为霓裳仙子做些事。 只是看东华的样子,似乎对玉宸道君有些疑惑不解。 杨戬细细思来,霓裳仙子也是被玉宸道君召下凡间,从此不回的。 其中到底有什么缘故? 他思考间。 观天镜内,玉宸道君和弥勒佛的对话声音继续传出来。 秦川负手淡淡道:“莫非弥勒佛祖也想当过去佛不成?” 那边三坛海会大神哪吒拍手道:“玉宸道君说得好。” 他被燃灯道人用玲珑宝塔镇压,才不得不以莲花化身屈服李靖。心中恨死燃灯老儿。 见得玉宸道君揭出燃灯道人的短处,自然叫了一声好。 李靖看了哪吒一眼,“逆子。” 哪吒心想:“你斩了化身去人间,跟随唐皇征战,我若下凡,你跟着下去,必然和化身合一,前功尽弃,且找个机会再激你一激。” (本章完) 第31章 欲上诸天摘星斗,填平佛海不扬波。 无尽佛光自弥勒佛祖手中涌出,瞬息间秦川便被佛光笼罩。周身出现无数的佛陀、菩萨、罗汉…… 仿佛西方诸佛菩萨全数都到场助阵,个个宝相庄严,佛法无边。 “掌中佛国。”天庭自玉帝以下,都心里一惊。这是佛门顶级神通,原本以为只有世尊如来会。 当年世尊如来,降服泼猴,用的就是掌中佛国。 哪怕妖猴一个筋斗十万八千里,都跳不出世尊如来的掌中。 秦川自是看出弥勒佛祖这掌中佛国的神通,已经寄托了先天宇之大道。 四方上下曰宇。 他已经身在掌中佛国内。 弥勒佛祖的佛国空间,没有一丝一毫破绽。 更无一丝不谐之处。 … … “玉宸道君虽然跳出三界,不在五行,万劫不磨。到底因为本尊上清灵宝大天尊消失的原因,力量微弱,不能与三界大能匹敌。纵使洞开法眼,能破万法。可佛国圆满无漏,只是困住祂而已。”司法天神杨戬作为三界第一战神,自然看出弥勒佛祖的用意。 既然道君不可摧毁,那又何必摧毁。 只需要困住祂即可。 弥勒佛祖此举,怕也有试探上清灵宝大天尊下落的心思。 更是佛门意图重振旗鼓。 若是弥勒佛祖成功以掌中佛国镇压玉宸道君,其威望简直难以形容。佛门一直以来都试图举荐人选,补上真武大帝、勾陈大帝的空缺。 如果弥勒佛祖携带镇压玉宸道君之威,怕是玉帝也得退让,至少同意一个帝君的位置给亲近佛门的大能。 佛门向来胆大,当初都敢得罪上清灵宝大天尊。 反正玉宸道君曾斩过燃灯古佛为过去佛,如今力量衰弱,佛门镇压玉宸道君,也是天理循环。 “当真会成功吗?”天庭众仙神心中产生疑问。 只是见到佛光里,三千诸佛众,菩萨、罗汉……,禅唱声弥天满地,连天庭都染上一层金色,有禅唱声渗透进来。 玉帝脸沉似水。 王母看不出喜怒。 … … 秦川取出青玄剑,对着虚空一斩。 佛光潮水被青玄剑分开。 可是没有打开空间节点。 这掌中佛国空间是一层一层叠加的,不知有多少层,早让秦川和外界留下的空间节点断了联系。 “道君,红尘泥泞,你超出三界,不在五行,何况再沾污秽,乱了清静。贫僧只求未来星宿劫经,请道君在此清修万年,决计不敢有任何得罪。”弥勒佛见秦川一剑无功,微微笑道。 这掌中佛国有阿弥陀所化的无量光的佛韵加持,坚固无漏。 即使灵山世尊坠入其中,怕也难以逃脱。 弥勒佛祖自信,三界之中,唯有五色神光困敌的效果能胜过这掌中佛国。 即使老君那阴阳玉净瓶,或许也要差一点。 秦川淡淡一笑:“果然是无漏无尽之法,老和尚既然想看未来星宿劫经,贫道给你看便是。” 弥勒佛祖含笑,“多谢道君。” 无数年来,能使玉宸道君低头的事,怕还没有过。 弥勒佛祖有此一遭,自身也如在梦中。 但掌中佛国既然有阿弥陀化身无量光的佛韵加持,那是可与上清灵宝大天尊匹敌的存在,能困住力量衰弱的玉宸道君,似乎也是理所当然的。 有此等大功德,世尊如来寂灭,弥勒佛执掌万佛,那也是水到渠成了。 弥勒佛祖作为未来佛的时间已经不短。 世尊如来不寂灭,弥勒佛祖实在难以出头。 未来星宿劫经虽然出自未来无生经,可本身有一段天大隐秘,那是未来无生经没有的。 秦川冷冷一笑。 浑身生出一缕绵绵泊泊的道气,很微弱,却用之不勤。显化天河。 有无数星辰,浮沉其中。 “未来星宿劫!” 修来生于今世。 秦川居然在掌中佛国内,施展起未来星宿劫经。 未来星宿劫经本是一部修炼法,但是曾被一位大能从未来无生经的精义中剥离而出,加上了一段小转轮三相化生妙法的玄奥,能借来生于今世。 所以,和小转轮三相化生妙法不同之处在于,未来星宿劫经所得的只是劫力,而非修得道果。 劫力是一次性的消耗品。 有借有还。 如果到了一定时间还不上,或者借的太多,就会引发黑天劫。 一旦发作,任凭是天仙,都会受到反噬,一身道果都给黑天劫吞没。 秦川直接施展未来星宿劫经,直接借了上万年的劫力。 可称万古。 不是不想多借,已经是极限中的极限了。 黑天劫立时降临。 弥勒佛只见玉宸道君周身光线扭曲,出现了一个能吞噬一切的黑洞。 有无声却令他都感觉到恐惧的黑色闪电击打在玉宸道君身上,其散发出一种毁灭一切的气息,甚至超乎了弥勒佛祖此刻的想象。 连那些封禁玉宸道君的佛光、禅唱,都本能地避开玉宸道君所在。 眼见得玉宸道君被黑洞湮没。 刹那间,无数细小的黑色精芒汇聚,仿佛天地重开一样,玉宸道君的身形再度出现。 依旧玄黑道服,神态洒然。 可是本身的力量在这刹那间,提升不止多少。 居然来到能与弥勒佛祖的力量相匹敌的程度。 … … 天庭众仙震惊不已,玉宸道君仿佛刹那间,经历三千劫一般,修回了不知多少力量,居然来到和弥勒佛祖并驾齐驱的地步。 杨戬天眼睁开,不看观天镜,只看虚空中的掌中佛国,试图看清真相。 东华上仙无比震惊。 灵山,大雷音寺内,世尊佛老摇头一叹,“弥勒,还是太急了。” 弥勒佛祖的笑容不见,佛颜森寒。 他万万想不到,玉宸道君直接施展出未来星宿劫经最深层次的隐秘,而且竟是这样的隐秘。 秦川施展未来星宿劫经,借来万年的劫力。 按理说黑天劫爆发,他自当被黑天劫惩罚,道果不存。 可是玉宸道君之身,有万劫不磨的特征。 黑天劫亦是劫。 何况那毁灭一切的黑色闪电,同样是诸天雷霆之一,如何能伤到玉宸道君这雷霆之祖? 秦川这好比去找最大的钱庄借钱,明明白白告诉人家,我凭本事借的钱,你有本事就收回去。 事情显而易见。 秦川凭借玉宸道君之身,当了一个老赖。 “听说佛海无边,不知能装下天河么?” 秦川以万年劫力,显化天河法,招来天河星斗,坠入佛国。 掌中佛国,给我撑爆! 感谢科学家的岁月流淌着孤独的打赏。 (本章完) 第32章 liangyimiedao 无尽星河灌入佛国中,不但将佛国撑得膨胀起来,而且有岁月流逝之感。这自是天河水中的时光大道在起作用。 佛国中,那些诸佛、菩萨、罗汉,仿佛天人五衰一般,纷纷腐朽,有的罗汉,甚至化为劫灰散去。 数不尽的劫气,又聚拢在秦川身上。 成为玉宸道君伟岸强大的一部分。 秦川感受佛国破灭生出的劫气。 他刚才使用一次未来星宿劫经后,得来的万年劫力已经用尽。但佛国破灭,又得到劫气补充。 只是他想再施展未来星宿劫经是不能了。 如同一个老赖,上了黑名单。 冥冥中,掌控黑天劫的存在,显然是上过一次恶当后,再不肯上当。 “未来星宿劫经压箱底的招数,如果不极致施展,其实还有转圜余地,可以通过修行,将一部分道果献祭给掌控黑天劫的存在。如果谁掌控了黑天劫,谁就可以成为未来星宿劫经的源头,获得这部分祭祀。”秦川心念一闪而过。 他明白,未来星宿劫经类似后世的网贷,如果成为黑天劫对付不了的存在,自然是有借无还。 等于白嫖。 可惜只有一次。 除非他又换个万劫不磨的马甲。 施展未来星宿劫经,借取劫力,产生的亏空,应该能用未来无生经补足。或者小转轮三相化生妙法也可以。 但应该未来无生经更有用。 未来无生经配合未来星宿劫这压箱底的一招,当是能使人施展出多次类似天魔解体大法的神通。 这法门,对佛门大众而言,实是大有用途。 或者说,对任何一个大势力来说,都非常有用。 未来星宿劫经黑天劫这一篇,显然是根据未来无生经推演而加上的一段,沟通了冥冥中一个强大的存在,借取劫力。 不知这个存在是谁? 反正不是正经人。 秦川强行借了人家的劫力,心里还不免吐槽一句。 弥勒佛见得一尊尊佛、菩萨、罗汉化为劫灰。 连自身的丈二金身,都在天河冲刷下,变得有些腐朽衰败。 他清楚,并非对方宙之大道有多厉害,纯粹是玉宸道君的天河太可怕,其蕴藏的宙之大道,顺带冲击了他的丈二金身。 弥勒佛祖对未来星宿劫经并非一无所知。 但弥勒佛祖更恐惧的是秦川的天河法,居然有天人五衰的意境在里面,天人五衰的关键其实就是宙之大道。 如果配合六道轮回、阴阳生死,其恐怖程度,简直难以形容。 甚至可以真正模拟出天人五衰出来。 “真正的玉宸道君,根本不会用这些手段,你果然不是玉宸道君。”弥勒佛祖高喧一声佛号,震动天庭。 秦川淡然一笑,没有回话。 唯有一剑回应。 佛国破灭产生的劫气,凝聚出一道剑光。 青玄剑剑意流转。 刹那间,天地间陷入黑白剑光之中,再无其他杂色。 而弥勒佛祖陷入黑白剑光中。 两仪微尘剑! … … 天庭,灵霄殿,对着观天镜观战的仙神们,看到黑白剑光,产生难言的颤栗和恐惧。 “两仪微尘法!”东华上仙震撼莫名,心里呼喊道。 玉宸道君怎么会太清的两仪微尘法。 天外之天,玄都紫府,太上无极玄皇大道君睁开眼,同样不可思议。 “师尊,这是你的意思?”祂喃喃自语。 杨戬心中如波涛起伏,作为玉虚嫡传,他师父玉鼎真人,阅尽三千道藏,曾对他说过两仪微尘法。 那是太清一脉,顶级的神通而已。 阴阳玉净瓶的不过是得了两仪微尘法的皮毛。 相传两仪微尘法能越境界杀敌。 连太乙金仙都要畏惧。 因为两仪微尘法大成之后,便是两仪灭道剑,能灭道! 哪怕是能合道的道祖级别存在,都要顾忌一两分。 两仪灭道剑最可怕的地方在于,并非任何终结大道,却能起到终结大道的效果,行灭道之能。 当然,真正做到灭道,应该是不行。 可决计能撼动诸天的大道。 轰轰轰! 空间出现涟漪一般的波动。 弥勒佛的丈二金身,露出一道深刻无比的剑痕,没法愈合。 “好手段!”弥勒佛眸光落在秦川身上,旋即金身趺坐,当场圆寂。 “好和尚。”秦川知道弥勒佛只是来了一个化身,这是此界大能的习惯,不是万不得已,绝不会本尊下场。 但这尊化身的实力,几乎是接近本尊的。 弥勒佛为了防止两仪微尘剑伤到本尊,当场圆寂,以自损修为的代价,阻止了两仪微尘法的后续杀伤。 “果决狠辣。”秦川收了弥勒佛化身圆寂的劫气。 刚才施展两仪微尘法,用的是佛国破灭的劫气,算是补充回来大半。 不过弥勒佛前面说他不是玉宸道君的事,自然让天庭听到了。 那又如何? 这不妨碍他现在的道身有万劫不磨的特征。 三界之中,终归是实力说了算。 秦川这玉宸道君的道身,比猴子的混元不灭体还厉害。 只是攻击力太依赖劫气了。 如果再遇到比掌中佛国更可怕的围困禁法,他又施展不了未来星宿劫经,确实难以逃脱了。 能比掌中佛国还厉害的围困禁法? 世尊如来? 魔佛? 还是镇元子手中那传说的地书? 总之是屈指可数。 人的名,树的影。 现在秦川就算说他不是玉宸道君,其他人也得把他当玉宸道君看待。 “如果不是在聊斋世界的里世界里得了未来星宿劫经,只怕这次西游世界的考验没那么容易过去。”秦川心想。 小打小闹的劫气,对他根本没啥帮助。 而且不是玉宸道君之身,他根本没法将天河法和两仪微尘法施展到现在的程度。 玉宸道君的身份,相当于一个满级号给秦川玩耍。 他只需要将顶级的神通道法通过玉宸道君的道身施展出来即可。 这种操作快感,简直令秦川沉迷。 所以秦川这次最大的考验,还是在于玉宸道君本身。 适应玉宸道君的身份后,他还能对原本的秦川身体感兴趣吗? 他脑海里泛起一个声音,“聊斋世界的身体虽然是人仙之体,也只是你转世的一个身份而已。就彻底成为玉宸道君又如何?” “修行如过河,只要过了河,还在乎过河的工具吗?” “得鱼忘筌!” (本章完) 第33章 唯剑,唯我,唯道 伴随那看似诱惑的声音,秦川心潮起伏,道心中生出汹涌澎湃的可怕大爆炸,将那诱惑的声音根除绝灭。 随后,他心中蓦然间生出许多绝世剑术出来。他不算剑仙,此时心中流过的剑意,放出任何一道,都足以渡人成仙! 青玄剑生出欣喜雀跃之情,好似它跟秦川产生了水乳交融的效果。 秦川没有细究自己为何会生出那么多的剑意、剑术,他似成了旁观者。只见天河流淌。 无念,无欲,无动,无静。 清明的道心里,似抹去一切神秘,他看见了一个剑眉星目的玄黑道人,对着他轻笑道:“唯剑,唯我,唯道,方才是玉宸道君。你确然不会是祂。” 秦川绝灭了成为玉宸道君的诱惑,看到了真正玉宸道君留下的“道影。” 唯剑,唯我,唯道。 非但是秦川可以选择成为玉宸道君,同样玉宸道君也在选择他。 可彼此终究没有选择彼此。 唯剑,唯我,唯道。 秦川做不到。 他不只是有剑。 玉宸道君之道,再好,那也不是秦川本来之道。 金窝银窝,不如住得舒服的狗窝。 这是除我之外,皆外道。 这是对外界本能的质疑。 这条路未必是对的。 可只要秦川自己觉得是对的。 那就没有错。 他自己选的路! 他肯定要站着走下去。 求道纵死心如铁。 “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 神秀的佛偈,才是修行。 秦川又拂去一层妄念。 妄念怎么可能斩尽。 即使三清,也不可能斩尽妄念。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这是理想。 真正的修行,还是得用神秀的路子。 一步一步向前走。 修行并不总是前进的,也会后退。 起落落落落落…… 跟作者写书一样,许多人一本便巅峰了,往后不过是一直坠落。 可是,只要一直走下去,终会上升。 修行万载,石头也会有点长进的。 秦川没有选择成为玉宸道君,但他接纳了玉宸道君的剑道。 不成为,不代表排斥。 大道能容,容天下有容之物。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秦川做不到无欲,却是有容。 容纳一切能助他修行之物。 阻道者,唯剑而已。 他明悟过后,旋即要回到长安城,去寻找武媚娘。 未来无生经,他还是要一观的。当然,他对这未来的女帝,自然也有些好奇。 秦川欲落回凡尘时,听得一声牛哞。 虚空中,一头青牛踏空而来。 “玉宸道君,太上无极玄皇大道君有请你过去一叙。” 秦川摇头,“这么长的名字,没听过。” 青牛:“便是太清弟子,玄都小老爷。” “哦。” 青牛牛角挂着一个紫金葫芦,老实奔到秦川近前,“玄都小老爷说了,道君去不去,这一葫芦紫金丹,都是给他那小师妹持盈小真人准备的入门贺礼。” 秦川低眸一笑:“走吧。” “请道君上老牛背上。” “嗯。” 来到天外,青牛穿梭空间,来到一处洞天。 上书写着——玄都紫府。 虚室生白,一个道人迎在门口,秦川心中顿时有风风雨雨生出,浮云生死,寂寞繁华,那些波澜旧事,到眼前而来。 那是玉宸道君得自上清灵宝大天尊的记忆。 记忆里是有这个道人的。 玉宸道君曾也瞧得起祂。 他心剑斩出,将这些风雨旧事斩个干净,不受困扰。 道人一笑道:“玄都拜见玉宸道君。” 他一拜,似有阴阳造化之功,无孔不入的道力涌到秦川身前。 秦川道心不动,道身更是不动。 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 他不着痕迹一步,便进了殿中,没受玄都一拜之力的影响,颇有些大千世界任纵横的洒脱,令玄都动容。 “果然,虽然不是祂,却能驾驭祂之道身,乃是祂钦定之人。只是两仪微尘法,他又是从何来?”玄都心中惊疑不定。 随后,到了殿中相对而坐。 秦川开门见山:“玄都道友寻我何事?” 玄都:“贫道想问,道君那两仪微尘法从何而来?” 秦川:“天地之法,自然由天地间而来。” 玄都:“道君,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不问你根脚来历。只是这两仪微尘法你不可能见天地而知。” 秦川:“你不是我,怎知我不能见天地而知。” 玄都神色一沉:“道君,你现在是道君,但不代表以后一直是道君。” 秦川哈哈大笑,“你信弥勒的话?” 玄都:“贫道信自己所见。” 秦川淡淡道:“好个太上无极玄皇大道君,你问我两仪微尘法是何来,那你再看我这太极图又从何来?” 秦川一挥手,身上玄黑道衣晃动,那袖在道衣上的太极图居然飞了出来,化为金桥,横隔虚空。 玄都震惊无比。 祂还以为这太极图只是装饰。 居然是真的太极图? 准确的说是,正宗太清嫡传的太极图。 “怎么可能。” 玄都没有得传太极图的炼法,可曾也执掌过一段时间。这气息,与当初执掌的太极图如出一辙。 只不过力量微弱了亿万倍不止。 他倒不是惧怕太极图,只是无法理解。 明明玄都自己才是太清嫡传! “明明是我先拜师的!” (本章完) 第34章 西游降魔 玄都怔然片刻,然后平静下来,“道君既有太极图,那贫道无话可说了。” 两仪微尘法的来历还可追究,太极图一出,那么一切便一目了然。 太上无为而不争,故无所不为而天下莫与能争。 因此玉宸道君的来历,无非是太上的安排。 秦川收回太极图,异象消失,他轻轻抿了一口灵茶,询问:“玄都道友无话可说,贫道却有些问题想问。想必贫道有资格问你一些问题。” 玄都无奈道:“道君有话便说,我是知无不言。” 他见了太极图,就知道秦川身上必有太上的安排,他作为太上嫡传,只能配合了。 太极图就好比人世间那些大儒写的介绍信,门人弟子见了,自当竭尽全力相助。 譬如西游记里,观自在赐猴子三根毫毛倒还在其次,最关键的事是许了猴子叫天天应,叫地地灵。 对秦川而言,太极图的作用亦是类似。 诸天万界里,太清门人,谁见了不得卖个面子。 两仪微尘法外人还可参悟,太极图若无太清印记,怎么也是练不成的。 秦川:“敢问天仙之上,金仙何解?” 玄都沉吟片刻:“金仙有太乙和大罗。太乙则是在至少混元开辟的大世界里合道,可称之为太乙金仙。这等存在,已经同样可以寄托元神在诸天万界的大道中。往上便是合了诸天万界大道的大罗金仙。” 秦川:“天仙境是要过天人五衰,然后证得太乙金仙?” “不错。”玄都顿了顿,又道:“三清门下的太乙金仙称之为天尊,在本界天庭里,可称之为帝君。但诸天万界里,大罗金仙才称得上天尊,若是昊天的辅佐,则是大帝。” 秦川:“昊天和玉帝有何区别?王母和西王母呢?” 玄都:“昊天便是诸天万界齐齐称颂的大天尊,又称之为昊天上帝。乃是诸天万界大道之子,即使三清也不过与其平起平坐。至于玉帝,则只是太清世界的天庭主宰。昊天则是一切天界、神界的主宰。” “三清和昊天平起平坐?” 玄都:“三清是道的止境,昊天是神的止境。道与神同在。” “可知昊天的来历?” “或许与太一有关。” “太一?” “这个很难解释,因为昊天成为昊天之后,已经颠倒过去,重新编织过因果。如果贫道不是太清嫡传,本尊已经修得万劫不磨,临近混元,甚至都说不出来太一二字。至于王母则是玉帝的妻子。而瑶池金母则是与昊天平起平坐的存在,跟昊天则不是夫妻。道君若去有些世界,根本提都不能提瑶池金母或者西王母的名号,如元始天尊,亦是如此。 诸天万界中,三清是最早到达修行止境的,后来者有娲皇、阿弥陀,再次之则是昊天、西王母。昊天亦有别名,譬如阿罗诃之类……” “玄都道友可听过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 玄都摇头:“这是何地?” “可听过菩提祖师?” 玄都:“佛门中倒是有一位须菩提祖师。” “准提道人呢?” “准提菩萨么?” 秦川沉吟道:“西方二圣可知晓?” 玄都:“西方二圣,一为阿弥陀,又称之为接引道人,后化身无量光。至于另外一位,则是琉璃佛主。” 秦川心想:“难道菩提祖师、准提道人是琉璃佛主的化身。” 目前来看,他背了三清因果,还有菩提祖师的缘法。 他又问:“琉璃佛主修得何等大道?” 玄都笑了笑,“佛门中常说因果二字,说什么与佛门有缘,其实根由出在琉璃佛主身上。其本身有因果、福德两条先天大道显化在身,诸天万界的秘密,除非是三清那等存在有意隐瞒,此外是无所不知了。” 秦川:“那我们现在谈话,祂也知晓了?” 玄都点头,“瞒不过的。不过琉璃佛主也不在意。而之前与道君争斗的弥勒佛祖,则据说是琉璃佛主参悟涅槃大道诞生的化身,却不知因何独立出来,成了弥勒佛祖,在佛门中地位特殊。其本尊在诸天万界混沌海中,证得大罗金仙,早已万劫不磨。而此界弥勒佛祖,也有太乙金仙的修行,不差世尊如来多少。” “世尊如来的修行也是万劫不磨?” 玄都默然片刻,“大罗金仙之上是混元金仙,混元金仙之上,则有混元无极大罗金仙。世尊如来虽是大罗金仙,但距离混元无极大罗金仙也不过是半步之遥。三清之下,已无敌手。为万界至强。” “万界至强?” “不错。其本身的力量积蓄已经不弱于三清,只差一层窗户纸没捅破。但塔停留在这一步,已经数个无量劫过去。而修行之久,已有无量量劫。三清早已失踪,无量光不会出手,琉璃佛主形同大道,也不会出手,昊天、西王母的本尊也数个量劫未曾露面了,传闻是追逐三清的道路而去。我曾走上星空古路,追逐太清痕迹,看到大道青牛,将它带了回来。 请道君来的青牛,便是大道青牛的化身。它乃是太清开辟世界后,诞生的精灵,本体是一只板角青牛。曾经背负太清,故称之为大道青牛。” 太清则是大道。 “太清开辟了多少世界?” “不可计数,诸天中,与太清西游劫相关的世界,皆可称之为太清世界。” 秦川面皮一抽,不愧是太清,当开辟世界是玩过家家吗? 玄都又道:“太清开辟世界是为了印证大道,同时将量劫拘束在太清世界的西游劫中。否则诸天万界的量劫,不知要严重多少。须知大道无情,有道,则有魔。太清开辟世界,也是为了降魔。西游路,亦是降魔路。” “如此说来,此界最大的魔在灵山?” 玄都含笑道:“看来道君是为降魔而来。” 秦川心想:“灵山不存,原来不是上清意气用事,而是降魔。” 魔佛? 还是有别的? 西游降魔? 除了魔佛,难道还有猴子? 秦川想起一个电影。 感谢科学家的岁月流淌着孤独的打赏。 (本章完) 第35章 魔佛与弥勒 秦川从玄都紫府离开。 “世界如泥盆,这样的泥盆有恒河沙数,即使渡过天人五衰,成就太乙金仙,那也不过是通往大道的一小步而已。” 秦川心想,若是让世人知晓,他这个玉宸道君,本体的境界其实不过是元神真仙,怕是要让人笑掉大牙。 等离开西游世界后,那种落差感,对他的修行,亦是非常大的阻碍。 未来无生经。 秦川心知,他离开西游世界,回到本体后,想要极尽升华自身的战力,离不开未来星宿劫。 而没有万劫不磨的玉宸道君之身后,想要抵消黑天劫的惩罚,唯有从未来无生经着手。 小转轮三相化生妙法是修来世道果于今生。 秦川却算出,他没有来世。 有未来,却无来世。 秦川回到长安城,找到武媚娘,获取了未来无生经。 他回到青华山,太乙峰,山神庙上。 秦川面朝虚空,背对众生,盘膝入定,朝云的神像在神龛上,作为他的护法神灵。 秦川开始剖析未来无生经的玄奥和精妙。 不知何时,秦川对未来无生经的领悟开始止步不前。他怅然若失了好久才慢慢回过神。 这时,他感应到两股可怕至极的气息在碰撞。 一佛,一魔。 “弥勒?” “另一个是魔佛?” 这两人怎么打起来了。 秦川好奇不已。 他睁开法眼,望了过去。 … … 龙虎法会,弥勒佛祖讲道。 众仙佛在座下听讲。 弥勒佛忽地神色一动,叹了口气道: “诸位,今日是连累你等了。” 座下有人发问,“弥勒佛祖此言何意?” 弥勒佛祖不答,看向虚空,开了佛口:“没想到魔佛之劫,竟从贫僧这里开始。紧那罗,现身吧。” “魔佛。”众仙佛不由大惊,顺着弥勒佛祖的目光看过去。 但见到魔佛和麾下四大魔王出现。 虚空中,魔佛和弥勒佛祖两道三界至强的气息碰撞,惊世骇俗,震动三界。 轰轰轰! 一场虚空气流大爆炸,两位大能的气息碰撞在大爆炸后,平息下来。 这时弥勒佛再开佛口,看向青华山太乙峰, “道君,贫僧因你失了化身,损了道行,才导致魔佛趁虚而入。你现在又要瞧热闹,不妨过来瞧个清楚。” 佛音穿过无数空间,抵达青华山太乙峰。 秦川见状,凭借弥勒佛的佛音,找到龙华法会的空间道标,径自划破虚空,来到龙华法会的道场外。 这是须弥山,曾经阿弥陀讲道的地方。 山中有须弥寺,如今是弥勒佛开讲龙华法会的道场。 秦川施施然出现在须弥寺外,洒然拂袖,一股沛然阳和的生机洒落须弥寺。 陌上花发! 一时间花开如海,风吹如浪。 长生之意在花丛中缱绻,花香如醉! 秦川踏入花丛中,一步一步走过去,长生之意更是侵染这片地方。 不一会,花朵消失,青草入土,露出一条青石道路来。 魔佛负手而立,在小路的尽头等着秦川。 祂哂然道:“道君以无生演绎长生,以劫灭演绎造化。颇有太清有生于无,阴极阳生的妙道。难不成道君有教无类,如今连大道也同样如此,什么都兼修?看来我等也不用去元始法会听讲大道,只看看道君手段就可以了。” 元始之道,便是包容一切。 魔佛说这话,自是有些讥嘲的成分。 玉清、上清,道本不同。 上清学玉清,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或者让人深思,这玉宸道君到底是不是个西贝货? 秦川微微一笑道:“魔佛不去灵山大雷音寺,反倒是来找弥勒佛祖这个我手下的败将,想趁人之危,看来你的法力尚且要逊色世尊如来。我为你感到担忧。” 魔佛悠悠道:“如来之法即是我法,今天就给道君展示一遍。” 他话音一落,秦川衣袖忽地燃烧起来。 可是秦川衣袖刚刚点燃,浑身就有一股甘霖涌出,正是三光神水,天地间生意之最。 他以玉宸道君之身,施展未来无生经,能刹那间沟通未来诸佛菩萨罗汉……,于是刹那间借了未来观自在的三光神水一用。 水如泉涌,须臾间将魔火湮灭。 秦川瞧着魔佛含笑道:“适才草木凋零,颇多风露,魔佛的衣服也有些湿了。” 魔佛低头一看,却是袍袖上沾了一滴露水。 他神情恬然,说道:“法如露亦如电。” 露水轰然炸开,化作千万电光,袭杀秦川。 秦川瞬息消失,他越过魔佛,出现大殿顶上,选了个视野最佳的位置,盘膝而坐,高高在上,俯瞰众生。 电光弥漫开来,弥勒佛祖打出金光,侵染四方,那魔佛的电光也被金光消融瓦解。 魔佛轻轻拂袖,看向高台上那身形丈二的大耳佛,此佛袒胸露乳,笑容可掬。 魔佛轻声道:“老秃驴,你是自己走,还是我送你走?” 秦川听了一句,暗自一笑。 这台词倒像是西游记后传魔佛对燃灯说的。 适才魔佛敢跟他斗法,实是表明魔佛自己已经百无禁忌,无所畏惧。今日先灭了未来佛,再杀上灵山,断绝佛门的现在未来。 这是要赶尽杀绝。 秦川屈指推算,他参悟未来无生经,居然过去了三百年。 而他一点感觉都没有。 有人在捣鬼啊。 不过三百年,还不够弥勒佛将当初损失化身的道行弥补回来。 但这三百年,却让魔佛成长到一个极其可怕的地步。 秦川从刚才和魔佛的斗法中感知到,魔佛令他有种正邪合一的感觉。三百年过去,对方究竟得到了什么样的缘法。 秦川和魔佛不过是意气之争,刚才互相试探一二。 他自是不可能帮助弥勒佛祖的。 只是秦川既然来瞧热闹,有他在一旁,多少令魔佛会有顾忌。魔佛也不是吃素的,当即和秦川过了一下手,表明自身无所畏惧。 秦川也顺道试了试未来无生经的玄妙。 三方算是各有算计。 但魔佛显然不想僵持下去。 跟秦川小小试探后,矛头立刻对准弥勒佛祖。 如果秦川袖手旁观。 大抵今天弥勒佛祖不寂灭,也得寂灭。 这龙华法会的仙佛,只有入魔或身死道消两条路可以走。 (本章完) 第36章 尝试渡三次天劫 魔佛和弥勒佛祖同时出掌。 魔佛之掌和弥勒佛掌触碰的瞬间。 三界都亮起可怕的佛光和魔光,金暗交织。 刹那间,天地虚空,都陷入静止,如寂灭当中。而须弥寺周围的虚空却出现一道道实质的裂痕。 可诡异的是,没有任何惊天动地的声响。 这让秦川想起他当初去神都老君观参拜老君神像时,那水墨太极图的出现,亦是如此。 虚空好似图卷裂开。 而来须弥山参加龙华法会的仙佛们,好似画卷里的人物。 一个个在弥勒佛祖和魔佛的碰撞下,瞬间破碎。 好似一副山水人物的水墨画里,那些人物角色的墨水散开,不再成形。没有丝毫爆炸声,诡异的爆裂开。 恐怖的余波,从须弥山往四面八方的虚空散开。 秦川坐在大殿屋顶上,俯瞰这一切的发生。 他好似真的跳出三界,不在五行。 成为一个看客。 余波扩散,震荡了三界六道。 撼动了日月星辰。 扬起的滚滚元气浪潮,掀上九重天阙,来到灵霄殿。 恐怖的威能在灵霄殿肆虐,一些修为不高的仙神,都不由口吐神血。 王母娘娘见状,取下头上的簪子,化开一条天河,隔绝了弥勒佛祖和魔佛交手的威能余波。 玉帝神色铁青。 祂这个玉帝当真窝囊至极。 同时玉帝更意识到,太乙金仙在此界的恐怖破坏力。 魔佛和弥勒佛祖交手的动静,远比玉宸道君和弥勒佛祖上次交手的动静可怕许多。 如果任由事态发展,弥勒佛祖寂灭之前,怕是和魔佛交手产生的余波,能毁了三界。 至少九重天阙受到损坏,神州陆沉自是难以避免。 就连阴曹地府都要受到影响。 而弥勒佛祖和魔祖的斗争亦愈发激烈,两人激战长空,须弥寺法禁尽数遭到摧毁,仙佛不存。 轰,须弥山倒塌。 一股无量光升起,将两人驱赶升空。 两人受到无量光的驱逐,战场渐渐脱离大气,到了界外星河。 秦川没有跟上去。 在此界,他是玉宸道君,出了此界,就不好说了。 但刚才弥勒佛祖和魔佛的交手,他全然看在眼中,收获不小。 他自己凭借玉宸道君之能与弥勒佛祖、魔佛斗法是一回事,旁观又是另一回事。 秦川对此界的天地大道感悟愈发深刻。 “看来是时候利用玉宸道君之身斩出一个化身,尝试一下元神天劫的威能。” … … 伴随魔佛和弥勒佛祖战至界外星河。 三界总算安宁下来。 秦川趁着这动静,无声无息间去了北俱芦洲。 将自己意识分裂,分出一缕本性真灵,融入到一块灵石身上。 那灵石旁边还有一株绛珠仙草。 秦川暂时没理会。 以玉宸道君之身,施展未来无生经注入灵石中。 灵石内部出现种种经络,人体窍孔,逐渐长成人形。 在未来无生经作用下,很快一个灵石道人出现。因为是长成人形,也无化形雷劫,而且很快成就元神。 秦川没有做多少准备,直接用玉宸道君之身施展天河法作用在灵石道人身上,时光侵染下,元神三次天劫一并引发。 三次天劫共有雷火风三劫。 三次天劫都有很多种类,雷劫中最恐怖的便是寂灭、杀戮等等终结大道的雷劫;火劫之中最可怕的便是祝融神火劫,比八卦炉里的炉火也不逊色分毫;风劫中最可怕的是九幽阴风劫,自幽冥大界最深处吹出,使人魂飞魄散。 天空乌云凝聚,一团恐怖的阴影弥漫附近每一个妖族心头。 这里是北俱芦洲,妖族甚多。 “天劫!”妖族对天劫最是敏感。 狂风四起! 一瞬间有不少妖族逃离这里。 它们心中的警兆告诉自己,这个天劫远比它们记忆中乃是血脉传承中的任何天劫都可怕。 唯有那株绛珠仙草,倔强无比。 没有丝毫远离的样子。 它似乎要和灵石道人生死与共。 毕竟绛珠仙草,已经修炼到一定程度,不是没办法离开此地。 轰! 雷劫降临。 这雷劫让秦川生出熟悉至极的感觉。 寂灭雷劫! 玉宸道君乃是雷霆之祖,对其自然熟悉。 寂灭大道,亦是终结大道。 有不少跑得慢的妖族在雷劫爆发的关口动弹不得,寂灭雷劫之威,让任何生灵都本能恐惧颤栗,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那些逃出的妖更是头也不回,本能预感一回头就要万劫不复! 它们大多心里升起一个念头,到底是谁在渡劫,却不敢回头观望,只是心里腹诽,北俱芦洲在火龙真人的扫荡下,妖族也是甚少杀生的。 这是造了多大的孽,老天才降下如此可怕的天劫。 三界不太平啊。 寂灭雷劫无声降落,任何物体接触后,怕是都要立时化归虚无。 连灵石周围的天然法禁,都被寂灭雷劫顺势毁去,余波冲击下,不留半分残渣。唯独绛珠仙草,被秦川用太极图保护着。 他也是怜香惜草的。 另一方面,灵石道人面对雷劫时,无法调动任何一丝外力。 秦川虽然可以用玉宸道君的劫力帮忙,却没有这样做。 他就是要试试一口气渡三次天劫,究竟是什么样的结果。 何况天劫是对自身修行的拷问,亦是磨难。 这时,灵石道人打出一道阴阳剑光,迎上寂灭雷光。 两仪微尘剑的剑光! 两者相触,剑光化归虚无,剩下的雷光被削弱许多,触碰到灵石道人身上。 灵石道人明显精气神衰弱了一截。 寂灭克阴阳。 秦川也由此大致判断了一道近乎天仙级别的寂灭雷光的威能。 如果让清风那种修为来接,这一下就得重伤。 怎么会这样恐怖。 他的元神天劫,仅是第一道雷劫,威力就这样大?简直是在开玩笑吗? 灵石道人依旧在和寂灭雷劫抗衡。 秦川心里生出一层隐忧。 他的元神天劫,绝对不在这之下。 阴阳为开辟之道,寂灭则是终结。所以寂灭克制阴阳,秦川没有意外。他本身修持的也是圣德和杀戮。 阴阳无非是用来试探。 再试试圣德。 灵石道人头顶涌出一片天河,迎接接下来的寂灭雷光。 (本章完) 第37章 快去请玉宸道君 天劫足足持续了三天三夜,方才结束。 仅仅撑到了第二次天劫开始。 秦川看到被烧为劫灰的灵石道人,心中莫名感触。寂灭雷光的威力是接近天仙级别的,而第二次天劫,乃是祝融神火,直接就是天仙级别。 灵石道人的肉身虽然远远比不得本体的肉身,那种人仙血肉衍生大成的层次,其修炼的八九玄功,自也比不得融入神石的本体。 可是在天仙级别的祝融神火下,毫无反抗能力,依旧出乎秦川意外。 秦川很是怀疑,他真的有希望渡过本体的天劫吗? 还不如直接当玉宸道君算求了! 心里有个声音疯狂让秦川打退堂鼓。 秦川直接屏蔽掉。 如何才能通过第二次天劫,这成了秦川要考虑的问题。 这时他心中一动,看到绛珠仙草叶子有一颗露珠儿,来回滚动,好似在为灵石道人流泪。 秦川叹了口气,“我就是他,往后我有空将他再化出来便是。你莫要哭了。” 他这一说,绛珠仙草哭的更凶。 好多露珠儿滚落地面,融入灵石道人留下的劫灰里,想要将灵石道人复活。 秦川见状,“你执意如此,便随你去吧。” 他转身要走,走到半空中,忽然回了回头。他想着自己儿时也喜欢过绛珠仙草转世的林黛玉,心中颇有几分不忍。于是借了一些三光神水,洒落在绛珠仙草身上。 然后盘坐虚空,以玉宸道君之身,为其诵经。 这是玉宸道君的祝福。 “痴儿痴儿。” 为绛珠仙草诵经完毕,秦川便即离开。 有了玉宸道君的诵经,绛珠仙草即使身在大劫中,也很难坠入轮回里。 这时,秦川忽然抬眸看向天空。 南天门,九重天阙。 … … 一只遮天蔽日的大手出现在南天门的上空。 竟是魔佛已经解决了弥勒佛祖,转头又打起了天庭的主意。祂要统御三界,先灭了佛门未来佛,又入主天庭,竟是要把灵山放在最后面。 南天门外的东方持国天王暗道不妙,“苦也,怎么又来打南天门。”他却是想起了八百年前,妖猴大闹天宫的旧事。 而且四大天王本来是佛教护法,给借调到仙界看守南天门,原本以为是美差,结果数千年来,每每有妖孽攻上仙界,不走北天门,不走东天门,不走西天门,专爱走南天门。 一开始他们四大天王,还略作抵抗,后来发现,每每打上南天门的妖孽,神通端的无量,哪里是他们可以应付的。 反正他们果位是极乐世界给的。 因此东方持国天王神色大变后,立时溜进南天门,并大喝道:“有妖孽攻上天庭,快护驾。” 其余南方增长天王,西方广目天王,北方多闻天王。早跟东方持国天王心有灵犀,此际四大天王刹那不到,都冲进南天门。 个个声如雷霆,高呼道:“快护驾。” 南天门直通玉帝所在的灵霄宝殿。 镇天元帅不知凡几。 此刻个个都如临大敌。 他们可是从灵霄殿观天镜见得魔佛和弥勒佛祖斗法的一点画面。知晓这旷古烁今的大魔头杀进来,还有什么好果子吃。 但他们不是四大天王,不敢擅离职守,努力将南天门关上。 巨掌拍在南天门身上,天柱晃动,那屹立万古的南天门破碎四散。 整个天庭都随之晃动起来。 … … 灵霄殿,玉帝面色铁青。 “众仙卿,那魔佛要攻打天庭,如之奈何?” 连弥勒佛祖都已经寂灭,南天门都被拍碎,眼见得南天门外,涌入不知多少魔兵魔将,和那些看守南天门的镇天元帅、天兵天将厮杀起来。 以魔佛之能,杀入灵霄殿也是迟早的事。 四大天王也没敢进来,只在通明殿外护法。 但灵霄殿中的玉帝,知晓这些家伙根本靠不住。 托塔天王李靖出列,“陛下,可效八百年前旧事,请灵山佛老,来主持大局。” 他是佛门打入天庭的棋子,魔佛逼得弥勒佛祖入灭,凶威滔天,如今更要打进天庭来,正是扩大佛门影响力的机会。 李靖认为,世尊如来在弥勒佛祖入灭时,没有出手,大概也是佛门内部的事,可能是世尊如来对阿弥陀钦定的未来佛,有些意见。 何况佛门一佛涅,一佛出。 入灭不见得是坏事。 如今天庭再请世尊如来出手,届时佛门的声威将无以复加。 他在天庭的地位,自然水涨船高。 哪吒暗自冷笑,佛门怕是自身难保。 他认为弥勒佛入灭,灵山一点动静都没有,显然魔佛之劫不是那么简单,搞不好整个天庭都要覆灭。 如此甚好,他终于可以自由了。 哪吒反正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坐等看热闹。 玉帝在妖猴闹天时,请过世尊如来一次,那一次开启了西游劫,让佛门占尽便宜。 但何尝不是他在借用佛门,打压天庭道门的势力,获得平衡。 现在再去请世尊如来,这平衡铁定被打破,以佛门的作风,往后他在天庭里,很难有什么话语权。 外面雷部三十六正神在王灵官率领下,阻挡魔佛手下的进攻。 可是显然不能支撑太久。 魔佛拍碎南天门只是开胃菜。 真身正逐步从界外星河降临。 庞大的阴影,笼罩着天庭。 玉帝迟疑,没有肯定李靖的话,这时太白金星随之出列, “陛下,臣保举一人,定可使魔灾消除。” 玉帝心中一动,“太白仙卿,你要保举何人?” “臣要保举的人,正是玉宸道君。” 玉帝:“道君跳出三界,不在五行,岂会理咱们天庭的事?” 太白金星:“不久前,雷声普化天尊感应到玉宸道君斩出化身,正在渡劫。想来道君有什么疑惑,所以用化身尝试。陛下可以用琅嬛福地相赠道君,道君必然前来。” 琅嬛福地乃是天帝藏书的地方。 那位天帝可不是现在的玉帝,更不是昊天上帝,而是一个几乎无敌于诸天,却消失在诸天,连岁月长河里,都不再出现的伟岸存在。 此界的琅嬛福地,也不过是当初天帝藏书阁的部分投影。 却也浩瀚如烟海。 乃是此界最大的道藏。 玉帝当机立断, “就这样办,太白仙卿,你快去请玉宸道君。” 感谢科学家的岁月流淌着孤独的200赏。 (本章完) 第38章 见太上老君 “道君,玉帝想请您老人家上天除魔。”太白金星小心翼翼地在秦川面前行礼。 “若是上天,玉帝何以谢我?”秦川淡淡道。 太白金星,“玉帝欲将琅嬛福地相赠。” 秦川对琅嬛福地自然有所耳闻,那是天帝的藏书阁。 “还不错,不过魔佛使弥勒入灭,要从界外星河降临,可没那么快。我听说太白道友和太上老君颇有相善,可否带我去兜率天宫走一趟。” “道君何意?” “想见一见太上老君。” 太白金星为难道:“老君的兜率天宫大门常年关闭,不是说见就能见到的。道君前去,万一吃了闭门羹……” 他想到眼前这位爷的脾气,若真的老君让祂吃了闭门羹。怕是魔佛还没降临天庭,天庭就先给这位爷拆了。 秦川淡淡一笑,“太白道友莫要紧张,我脾气很好。” 太白金星心中腹诽,“脾气很好,还会动不动来一句重开地火水风,换个世界?” 只是秦川眸光幽深地看着太白金星。 他心里慌慌的,叹一口气,“道君要去兜率天宫,咱们去便是。道君随我走北天门上天。” 秦川淡然道,“无妨,走南天门,那里近一点。” 太白金星等的就是这句话。 南天门外,魔佛手下的魔兵魔将正在攻打南天门。 王灵官正率雷部众神抵抗。 李靖对哪吒道:“你随我前去抵抗魔兵魔将。” “我不去。” 李靖早知哪吒有反骨,知道这时候不看着他,指不定哪吒就开溜了。 “哪吒,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你跟我走!”李靖一把揪住哪吒,想要拖着他往外面走。 哪吒:“谁说的混账话,我灭了他。” 他趁李靖不注意,一把将他推开,径自下了天庭。 “这三坛海会大神,哪吒不做了。” 李靖若是平时,便拿着玲珑宝塔,追到人间去了。可惜现在偏偏走不开。 哪吒径自下界,去了人间峨眉山,那是斗战胜佛的道场。 … … 秦川和太白金星到了南天门,魔兵魔将正凶焰滔天。这些魔兵魔将都是三界历来对天庭战败者的亡魂复生。 可以说是一个失败者联盟。 现在被魔佛施展无上魔法复生,攻伐天庭。 本质就是向玉帝这三界至尊复仇。 只是这些跟秦川没有关系。 他和太白金星走到南天门,这时一个黑袍护法出现。 “道君,我佛愿意和道君共分三界。” “三界?万界于我何加焉?” 黑袍护法又道:“我佛可以助道君成为真正的道君。” 秦川淡淡道:“滚开。” 黑袍护法还想再劝,让玉宸道君进入天庭,魔佛的计划可就很难成功了。魔佛下过命令,不可让玉宸道君进入天庭。 黑袍护法硬着头皮拦阻。 秦川眼皮子一抬,“太白道友,你带我去了兜率天宫便可去玉帝那里复命了。” 他无视黑袍护法,身上有细雨一样的剑气迸发,力量明明微弱至极。可细雨剑气扩散开来,无论是黑袍护法,还是那些魔兵魔将,都纷纷爆炸。 原来是被秦川用剑气引爆了身上的魔气。 秦川成为玉宸道君越久,越是明白对于道君而言,对付金仙以下的存在,根本不用认真发力。 他们破绽太多了。 他是玉宸道君,一剑便能破万法。 越是如此,秦川越是清楚,这不是他自身的境界。 他现在如同窃据玉宸道君的神位,只要肯放弃本体的一切,就能成为真正的玉宸道君。 这就是他在西游世界里要遭遇的最大考验。 劫在灵台。 在自身。 在心! 得鱼忘筌。 只要他成为玉宸道君,似乎这道果是不是他自身领悟修成的,都不重要。可秦川仍是没有立即选择这样做。 道德经言: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 如此天大福缘,他怎么能一点灾祸都没有? 从他尝试渡天劫的事来看,他身上的福缘已经多到,天劫根本过不去了。 他的天劫那么可怕,跟他身上的福缘自是脱不开关系。 他再接受玉宸道君的身份,又会面临什么样的道劫呢? 这是秦川未知的事。 现如今他至少对本体要渡过的天劫是能进行模拟试探的。 秦川在现代时,很小的时候,他爷爷对他说过,一定要做有把握的事。 这是他前几世能从凶狠险恶的江湖活下来的原因。 但没把握的事也要做,前提是只有这一个选择了。 玉宸道君是他最后的选择。 其实换个角度而言。 他实在努力不成道,还可以继承玉宸道君的身份。 魔兵魔将纷纷爆炸,消散。 化为劫气,融入秦川自身。 他在太白金星陪同下,来到兜率天宫。 虽然此界的太上老君不是真正的太清,可也绝非一般的神仙。兜率天宫平日里是无人敢来搅扰的。 此刻,常年不开门的兜率天宫在秦川到来下,缓缓洞开。 … … 秦川过来的路上,常年紧闭兜率天宫内,一个道装老者坐在丹炉前,看起来平平常常,普普通通。 他眼睛眯着,脸上的神情迷迷糊糊。 穿着金色道袍和银色道袍的金银角二童子,看向老者。 他们目光里,一片恍惚。老者像大海汹涌,他们好似小舟飘泊,无处停留。 忽然间,老者开口,“你们去打开大门,准备迎接玉宸道君。” 老者说话间,将一指,八卦炉的炉盖打开,丹炉上方出现一个黑洞,有星河流转。 那是界外虚空的无尽星河。 横垠诸天万界,无始无终,无休无止。 一颗恒星大日从星河中被丹炉的吸力吸出来,于是难以想象的恐怖事情发生了。 虚空宇宙中,一颗巨大无比到仙佛都难以想象的恒星不断坍塌,最后从丹炉上方的黑洞中出来,坠入丹炉里。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刹那间。 炉盖盖上,丹炉归于寂静。 金银童子眼中露出一丝惊讶。 大老爷可是许久没有开炉炼丹了。 而且刚才那份神通,许久许久没用过。 自三清失踪后。 作为太上老君的大老爷,真的是损之又损,即使常年紧闭兜率天宫,力量也变得越来越微弱,近乎于无。 刚才那一下,差不多将大老爷仅剩不多的力量用去了。 (本章完) 第39章 三清之下,皆是人间 秦川在金角银角童子的引领下,来到兜率宫的丹房。 对于金角、银角,他们是秦川儿时读书时,耳熟能详的人物,现在秦川按捺住任何一丝的好奇。 在丹房内,秦川看到的不是想象中澄明深邃的目光,而是一对昏昏闷闷的眼睛。与他想象中,能开天辟地的道人身影完全不同。 只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者。 老者的神色,透出的情绪,并非他以为的无欲无求,而是人性与自然的融洽。 秦川油然道: “寒山惟白云,寂寂绝埃尘。草座山家有,孤灯明月轮。石床临碧沼,鹿虎每为邻。自羡幽居乐,长为世外人。” 他平淡自然的语调,娓娓道来一首诗,有种超乎凡尘俗世的意象生出。 秦川和老者的目光接触,随即有流动不休的岁月长河虚影显化出来,上清和太清借此微妙地联系起来。 “见过道兄。”伴随一首诗之后,秦川洒然地向老者见礼。 以秦川的身份,实是不够资格称太上老君一声道兄。但他现在是玉宸道君,大家都是三清化身,没有高低。 一声道兄是敬老。 天若有情天亦老。 老君的老,便是天道的老。 “请坐。” 早有银角童子搬来一个风火蒲团,请玉宸道君落座,侍立在秦川身边。 而金角童子侍立在老君之旁。 兜率宫,好久没招待客人了。二童子,甚至觉得这会是最后一次。 “道友,这人间有趣吗?”老者安静地问道。 秦川一怔。 他明白老者说的人间是怎么一回事。 三清之下,皆是人间。 秦川道:“人间有趣,人生实苦。除非像道兄这样自然无为,本来无事,否则有趣终归是漫长时光里,短暂的一瞬。可是要割舍世情,抵达无情的境界,获得极端的自由,摆脱人生之苦,除了道兄,旁人自是做不到的。” 老者叹息地看着秦川,“道友从阎浮红尘中修行,有望取得无量量劫仅此一人的成就,可惜还不明白大道自足,不假外求的至道。” 截取大道,自然是外求了。 秦川知道,老者的话是对他说的,也是对祂说的。 并非高高在上的说教。 而是祂们这样的存在,无比坚信自己的道为至道,既是坚信,也是事实。 三清不分对错,本无高低。 秦川没有正面回答,淡淡道:“道兄不是我,又如何知道我不明白什么呢?” 这是用庄子来回答老子啊。 属于诡辩。 亦是自陈。 太上无为,而无所不为。太极者,乃是太和极。 都是极端的霸道啊。 玉宸道君修劫灭,行杀伐,反而是对众生的悲悯。因为玉宸道君明白,世界的衰亡腐朽是不可避免的,改良救不了世界,只有推翻它,重塑它,才能向着完美世界进发。 老者神色平静,淡淡道:“道友请听我讲一个故事。” 秦川:“既然是道兄的故事,那我就不洗耳了。” 洗耳故事里的许由,实则是太上的一个化身。 三清本是一体,而秦川并非三清。 他此刻是作为秦川来听老君的故事。 而太上是太上,太清是太清。 老者的声音泊泊传入秦川的耳内, “有位道家的仙长,开炉练丹,万事俱备,独欠一个守炉的道童。过了不知多久,终于有人来应征作守炉的道童,那道长说:你若能由现在开始不作一言,便可作我的道童。肯尝试吗? 那人坚定地点头,接着天旋地转,堕进无数世轮回之中,但不论富贵贫贱,王侯将相,贩夫走卒,他都能坚持不语,每趟由生至死,都是不作一言的哑巴。 最后他在某世变成一妇,嫁夫生子,岂知儿子出世后尚未弥月,贼人来了。 贼人在她眼前杀她丈夫,又把她污辱,她仍能坚持不作声,到最后贼人要把婴孩也杀掉,她终于忘记了轮回的目的,狂叫阻止。 于是他从轮回中醒转过来,发觉自己仍立在丹房之中,一切都没有改变,只多了一脸热泪。道长叹道:罢了!你仍是舍割不下母子之情。” 秦川浑身一震。 他明白了老者故事里的隐喻。 三清是诸天万界的父母吧。 本来出自元始天王,开辟世界。 从无到有。 这是玉宸道君留下的模糊记忆里的信息。 道家典籍神话里,亦有相关的描述。 秦川突然明白为何太上老君在三清消失之后,还留存在这个世界里。因为太上老君便是太上没有舍割下的母子之情。 诸界将要黄昏吗? 太上要阻止的也不该是这个世界的灭亡。 老者淡淡道:“道友来自的地方,有个关于一切世界终极命运的猜想,到了某一天。 所有一切都会在诸天的不断扩张下,最终消亡。宇宙万物的诞生,实则是一场美丽的偶然。一切的绚烂,都会在永恒下,消逝虚无。 我们所能做的,不过是离开这里而已。” 他轻轻道:“有了天地万物,所以大道才会消亡。神与道同在,所以神也会消亡。有生必有死。” 他这时候,嘴角逸出一丝笑意,“许是太久见到祂,忍不住唠叨了几句。既然已经唠叨了,不妨多说一句。道友可愿意做那个道童吗?” 老者指着八卦丹炉。 秦川看向丹炉,这丹炉热量滔天,却没有丝毫外泄。秦川甚至毫不怀疑,丹炉里的恐怖力量,能活活炼死一位太乙金仙。 猴子能从丹炉出来,那是老君没有赶尽杀绝,让它找到一个躲避火焰的地方。即使如此,也被丹炉的烟,熏坏了眼睛。 美其名曰叫做火眼金睛。 其实是猴子脸上贴金的说法,用处没那么大。 透过八卦炉的孔洞,秦川的法眼能清晰看到一枚金丹起起伏伏其中,他毫不怀疑,任何修炼者只要能炼化这颗金丹,就能立地成太乙金仙。 他如果能带走这颗金丹,回到本体。 那么服用之后,天劫再厉害,怕也不能奈何他分毫了。 何况他融合神石,八九玄功练到血肉衍生大成的地步,绝对能消化掉这颗金丹。 (本章完) 第40章 祂不在乎 “道兄是要看守丹炉吗?”秦川淡淡问道。 老者:“然。” 秦川:“看守丹炉,那么金丹也是我的?” “金丹本就是为道友炼制的,道友看不看守丹炉,这枚金丹都是道友的。” 秦川颇感意外。 老者指了指丹炉,随即丹炉盖子掀开,一枚金丹恍如一枚大日缩小了无数倍,落在秦川手上。 亏得他是万劫不磨的玉宸道君。 否则哪怕太乙金仙拿着,都会心惊胆战,生怕金丹会爆炸。 秦川取出一个紫金葫芦,那是玄都相赠,内有仙丹。金丹装入其中,变得安静无比。 这是太上一脉相承的道法。 秦川不多说话,向着老者行了一礼,接了金丹大礼,却摇头道:“在下不愿看守丹炉。” 他拒绝了上清,也拒绝了太上。 秦川缓缓退出兜率宫。 老者神色平静,他身上的人性渐渐消失了,和金角银角二童子缓缓消失在兜率宫。 八卦炉中,依旧炉火旺盛,亘古不息。 可是! 既无道长,也无道童了。 秦川接受看守丹炉与否,对太上一点都不重要。 祂只是来看到秦川而已。 顺便看看玉宸道君。 … … 秦川很清楚从他拒绝上清那一刻,等于是拒绝三清了,更何况三清以下的存在。 这是诸天万界,许多金仙都求之不得的机缘。 秦川并非因为有更远大的目标而拒绝。 并非是看到了更遥远的前路。 他只是相信三清。 如果他是三清钦定,只做个顺应的傀儡,那么任何人都可以做到,何必一定要是秦川呢? 哪怕是做三清的狗,那也很好啊。没有哪个修炼者能拒绝这样的诱惑。 如果三清决定是他,无论如何都会是他。 选择权,根本不在他自己。 他看得到的未来,人家只会看得更清楚。 秦川的拒绝是为尊严而拒绝。 因为他在人家面前,除了尊严,还能有什么? 何况,他现在是玉宸道君,至少有资格说一句“不。” 他真是别扭的人啊。还拿了金丹,又当又立。 可是太上不会在乎的。 既然不在乎,秦川别扭又有什么关系呢? 秦川笑着摇头。 其实他很清楚,如果只是成为玉宸道君,取代老者看守兜率宫,怕是能跳出生灭,不再受轮回之苦。 可是那样的话,终究不如自己一步步去成道那样快乐。 他宁可去渡注定九死一生的天劫。 圣人之道,在于经历磨砺,在于历尽艰辛,在于我。 既然大道自足,不假外求。 他何必求? 秦川能深刻感受到,诸天万界里,那贯穿始终的先天圣德大道在向自己招手呼唤。 以圣德心掌杀伐剑,便是磨砺。 这时,秦川忽地顿住脚步,看向旁边云气,一个神圣显形。 那是一位仪容清俊貌堂堂的青年人。 司法天神杨戬。 二郎真君杨戬。 清源妙道真君杨戬! 一串串神名、神号在秦川心中流淌过去。 看着这张和影视剧里那位扮演者颇有神似的脸。 杨戬躬身一拜,“见过道君。” 兜率宫在秦川出来一瞬,便即关闭。 杨戬眼角的余光看向兜率宫,有一丝失落。 “真君距离太乙金仙不过是一线之隔,可是来求老君的金丹,为突破打算?”秦川似笑非笑道。 杨戬道:“道君能察前知后,何必开小神的玩笑。此来兜率宫,只想为霓裳仙子求取一枚老君炉里的仙丹,渡其重新成仙,可惜还是来迟了一步。” 他感应到兜率宫开启,立时赶过来。 但秦川和老者见面,眸光交汇,引动岁月长河,使杨戬受其干扰,迟来一步。 秦川:“真君难道不知道吗,即使凭借仙丹,使得霓裳仙子,重得仙体,那终归也不是她想要的。嫦娥下凡,从神性中,重新生出人性,才是她重回仙道的关键。” 杨戬沉默良久,方才道:“终究是关心则乱。有道君此言,杨戬心里没有什么牵挂了。” 秦川一挥手,云气涌动。 两人来到天河畔。 那绛珠仙草受了玉宸道君的诵经,得成仙道,竟带着灵石道人的劫灰,来到天河之畔。 秦川看了一眼,心里叹息。 他随即邀请杨戬在天河边上,坐而论道。 杨戬距离太乙金仙不过是一线之隔。现在放下牵挂,马上就要证太乙金仙。 如今玉宸道君愿意与他论道。 正是助他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 秦川想的是,杨戬是会八九玄功。 杨戬所学的八九玄功确切的说教九转玄功。 秦川和杨戬谈论九转玄功。 杨戬自是毫不意外,玉宸道君懂这个。 只是秦川所言,和他修炼的,其实有些出入。杨戬所学,以自身为炉,吸纳天地元气,肉身成圣。 其玄理幽深,内容粗糙。 杨戬能修炼,仰仗的是一身天赋。 秦川说的,却更加细致,那开启窍穴的法门,杨戬只是误打误撞修成,却没有秦川说的那样系统。 每一个窍穴都蕴藏一尊神灵。 可修成千变万化,无尽化身。 相比他所会的七十二变,还要强大许多。 他的九转玄功侧重于变,化却甚少涉及。 但是杨戬自身对九转玄功的认知,亦是非同小可,许多细节都让秦川多有触动。 他对本体修炼八九玄功的千变万化,有了更深一层的认知。 其实作为玉宸道君,秦川完全可以剖析八九玄功。 只是玉宸道君对天河法和八九玄功的剖析实在太高远玄深,立场完全从万劫不磨、跳出三界、不在五行的特征出发。 秦川就好比一个小学生,去听了大学数学物理的课程,能看到结果,能通过玉宸道君之身运用出来。 却没法真正理解。 既不知其然,也不知其所以然。 纯粹是出乎本能。 有了杨戬这个大学生的辅导,秦川开始理解消化,使其真正成为他自己的东西。 换个角度来看,其实此界诸多大能,同样可以作为秦川的辅导老师。 大不了不耻下问嘛。 秦川心里感触。 而杨戬豁然起身。 他眉心天眼睁开,放出金光,震动三界。 此界又要多出一名太乙金仙。 一佛涅,一佛出。 本来佛门失了弥勒佛,会有另一尊太乙金仙级别的佛祖出现。 可是杨戬这一步迈出,直接将那佛刚踏出的一脚,踢了回去。 那佛叫——“定光欢喜佛。” (本章完) 第41章 金蝉子 西方世界,欢喜佛正自懊恼。 他本来要一举突破太乙金仙境界,结果杨戬一步迈出,干扰了他的心境。那本要踏出的一步,无论如何都迈不下去。 杨戬成就太乙金仙,生出种种异象,三界震动。 … … 哪吒来到人间,峨眉山斗战胜佛的道场。看见一只金猴,坐在峨眉山金光顶的悬崖边上,双手垂落,气势逼人。 “好猴子!”哪吒赞叹。 这时猴子眼中射出两道金光,紧随在杨戬身后,震动三界。 “又是一个太乙金仙。”哪吒好生羡慕。 他是太乙真人洞府的莲花化身,比不得西方二圣的大道青莲,所以前路已尽。 一时间霞光万丈,巨棒如山如岳,根本看不到猴子的真实面目,可是这天地之间,充斥着几乎唯我独尊的霸道力量,神威如狱。 “是齐天大圣!” 哪吒更是震惊。 不是斗战胜佛,而是齐天大圣。 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佛门不但少了弥勒佛,还少了一尊斗战胜佛。 妖族却多了一个太乙金仙。 那齐天大圣收回法相,使了个变化,落在哪吒面前, “哪吒老弟,今日我已经回归本来面目,你又何去何从?” 哪吒一怔,随即道:“正是来找大圣,一起逍遥的。” 他和齐天大圣都是天庭眼中的刺头,自是惺惺相惜。 齐天大圣哈哈大笑,“随我回花果山水帘洞如何?” “好。”哪吒瞧着天空魔劫散去,知晓玉宸道君已经解了天庭之围,现在杨戬更是证了太乙金仙,他再回去,更是被李靖拿捏得死死的,还不如就此下界为妖,跟齐天大圣厮混。 … … 见过杨戬迈出太乙金仙这步,秦川悄无声息离开天庭。 既然天界之围解除,秦川自然没有必要再去见玉帝。 他回到太乙峰。 独坐太乙峰巅,山神朝云依旧护道。 她身上飘出淡淡的茶香,有种大道自在的玄妙。 秦川取出老君相赠的金丹。 里面有太上的道。 虽是恒星练就,却老阳生少阴,阴阳流转。作为阴阳大道的神物,并不逊于一方世界开辟的第一缕阴阳。 秦川本就有太极图,参悟之下,更是获益良多。 结合炼丹初解。 将金丹不断进行剖析,分析它的效用,对自己本体的作用。 同时炼丹术在不断增长。 渐渐地心内若有所悟,天地犹有尽时,天人五衰,自是在所难免。 修炼的过程如同炼丹,不断提升本质,追求圆满。 老君跳出生灭,炼制仙丹自不是为了自己用。 除了赐予仙家帮助修行外,亦是自身对天地运转的一种洞悉,从此中可以领悟贯穿诸天万界的生灭之道。 他一番明悟后,继续体悟金丹中的太上之道,他现在领悟其中之道,出去即使带不走金丹,也能通过炼丹术模拟出类似的效果。 当然,如同打鱼一样,渔网他会编织了,可这条大鱼,他自然是能要则要。 有了渔网,即使大鱼带不走,也没什么可惜的。 至于玉宸道君之身,则是无需金丹。 本身也对此是排斥的。 玉宸一生,不弱老君! … … 这一日,太乙峰山神庙来了个不速之客。 乃是一个身着血衣的道人,背负一剑,杀气腾腾。 血衣道人来到山神庙,对着山神的神像道:“山神,贫道阿鼻,想见道君一面。” 阿鼻道人,曾经这个名字响彻九天十地,在阴曹地府里,威势无双,却终被太乙两字轻飘飘压住。 太乙便是太乙救苦天尊。 前有太乙,后有地藏,以至于阿鼻道人不再独霸地府,潜伏血海中,再未出世。 如今九幽地府被魔佛攻破,连地藏王都暂避锋芒。 血海收归魔佛。 阿鼻道人不想加入魔佛的阵营,于是离开血河,来到人间界。 朝云面对阿鼻道人,有些害怕,但还是坚定地摇头, “道友,道君刚离开。说是去访友了。” 阿鼻道人眉头一蹙,“何时回来?” “不知。” 阿鼻道人:“山神不要害怕,我只是想借道君的地方清修。如今三界大乱,找个清修的地方不容易。” 他取出一个血色的包裹。 这便是他的住宿费了。 朝云:“……” 她虽然忐忑,还是没有赶走阿鼻道人。 而且接下来,阿鼻道人只是静坐在山神庙外,安静地打坐。慢慢让朝云放下心。 阿鼻道人来到太乙峰,内心亦生出一股安定。 太乙峰还有太乙救苦天尊的气息,那是九幽世界曾经的主人,亦曾问道上清,以师礼相待。 阿鼻道人见得三界大乱,知道魔佛有一统三界的野心。 既然魔佛都不敢自己去试探玉宸道君,说明玉宸道君这里是可以躲过魔佛骚扰的。 他可不认为魔佛能成事。 世尊如来虽然在前段时间寂灭,西天灵山被魔佛入主,但阿鼻道人深知如来的可怕。 这位入灭,其中必有因由。 指不定有什么大坑留给魔佛。 阿鼻道人其实猜到一些真相。 反正阿鼻道人情愿给玉宸道君当个守山道人,都不肯去趟魔佛那一趟浑水。 玉宸道君随性洒脱,亦是跳出三界的大能里,最有可能收留他的。 反正他等玉宸道君回来,纳头便拜。 能收下他最好,玉宸道君若是拒绝的话,他便去万寿山五庄观试试。 镇元子是他的备选。 … … 这里是金山寺,长安外有名的庙宇,便是山门前的知客僧,也有些佛法修为。 这时一个道人出现在金山寺的山门。 “尊客何人?” “小师父只管去寺里向金蝉子禀报,说玉宸来了便是。” 知客僧见来人气度不凡,洒然自如,不敢怠慢,连忙往寺内走去。 他只迈出两三步,就到了寺庙大门。 这时来者便在他身边。 那自称玉宸的人,微微笑道:“我性子急,就帮你走快点。快去吧。” 知客僧听说过道门有缩地成寸的神通。 只是没想到,这尊客还能用在别人身上。 知客僧进去后,倒是再无缩地成寸,但他快步去了大殿。 “祖师,外面有个厉害的道人前来拜访。” “什么名号?”金蝉子惊奇无比,何方高人到来,他居然一点感应都没有。 “只说了玉宸二字。” 金蝉子先是一怔,随即神色大变。 立时敲响大钟,率领举寺僧众向大门迎去。 (本章完) 第42章 道君的霸道 “金蝉子拜见道君。” “拜见道君。” 金山寺僧众在金蝉子的带领下,向秦川行礼。他们个个神色复杂。盖因金山寺的法海祖师正是寂灭于玉宸道君手上。 来的路上,金蝉子祖师已经用神念将玉宸道君的来历告知众僧。 这是佛门心心相印的神通。 只见玉宸道君静静立在山门外,自然有一种虚空寂灭、时光停止之感,令人内心倍感沉重。 “金蝉子,我此来是要一样东西。” 金蝉子神色一惊,“道君要什么?” “斗战胜佛的舍利。” “道君怎知?” 秦川淡淡道:“给我吧。” 金蝉子:“这是佛门圣物,道君要去做什么?” “灵山不存,不存的不只是魔佛。这场闹剧也该结束了。” 斗战胜佛的佛骨舍利是世尊如来寂灭后归来的关键。 世尊如来入灭,实则是让魔佛替祂挡住玉宸道君。 秦川参悟老君的金丹,本身的道行也在不断增长,知晓魔佛占据灵山之后,便是他出手的时候了。 要么不做,要么做绝。 哪有为他人做嫁衣的事情。 斗战胜佛既然成了齐天大圣,那么斗战胜佛的舍利子自然出世了。齐天大圣不是佛门中人,舍利子肯定交给了他最信任的人,那人那便是金蝉子。 金蝉子既是功德佛,也是唐三藏。 三身一体,如今在金山寺修行。 魔佛也瞧得起他,没有来找他麻烦。 但魔佛并不知,世尊如来归来时需要的十八颗舍利,其中最重要的一颗便是斗战胜佛的舍利。 秦川知晓,乃是因为他有看过剧本。 金蝉子:“请道君恕罪,佛骨舍利断然不能交给你。” 这时他身后出现四尊菩萨,其中有两位大菩萨是文殊、普贤。 另外两位是月光菩萨和日光菩萨,乃是药师佛的左右肋侍。 “道君,还请罢手吧。” 四位菩萨纷纷向秦川施了一礼。 文殊、普贤皆有太乙金仙的修为,金蝉子身上有佛骨舍利的力量支持,亦不逊色于一位太乙金仙。 月光、日光菩萨加起来也差不多是一位太乙金仙。 算下来几乎等于四个太乙金仙。 虽然不如魔佛深沉广大,法力无边。 可四人联手,足以困住魔佛一段时间。 但四人没出手,显然是等着魔佛替灵山历劫。 只是他们没想到,玉宸道君还是找来了。 还认为这场因玉宸降世而生的灵山大劫,乃是一场闹剧。 秦川跟四位菩萨和金蝉子对峙,乃是此界最顶层的交锋。 秦川哈哈大笑,一时间天苍如血,血雨飘洒。 这是玉宸道君的杀戮大道显化。 金蝉子如如不动,文殊普贤二位菩萨全无声息,月光、日光菩萨绕着秦川飘飞,如同日月轮转,浩浩荡荡,并又神秘难测。 虽然四大菩萨和金蝉子各自显露高深佛法。但此刻血雨飘零下,不由得法身沾染鬼气。说是和玉宸道君对峙,实则已然跟秦川交锋上,还受到一定影响。 秦川显化杀戮,生出血雨,本身却沉静淡然。 他这份静,远比佛门大菩萨的禅定入寂要高明。 佛门大菩萨的禅定入寂如同潜在湖里,抛却外界任何纷扰。而秦川以静制静,竟像是潜在无底深渊。 静水流深,吞噬一切。 青玄剑破空出鞘,吞尽所有光华,天陡然黑了下来。 在纯粹的黑暗中,玉宸道君与生俱来的杀机得到释放,而他法眼睁开,四位菩萨和金蝉子的法力波动,毫无遮掩地被他看破,连同金蝉子体内那颗他志在必得的佛舍利如何泛出丝丝缕缕的佛力,给予他庞大力量,都教秦川看个通透。 他像是技艺登峰造极的庖丁,对手便是被他看破所有结构的牛,随时等着他无厚入有间。 杀人不再是一种释放发泄的行为,反而升华到道的层面。 虚空竟泛起淙淙水声,那是一曲天然的乐章,教人陶然忘我。 可是如果有人能在纯粹的黑暗中瞧清楚,就会发现,那些血雨汇成了一条杀戮河流。 杀人竟是一件清雅的事,并与大道浑融。 普贤菩萨最先反应过来,扔出手里的一串佛珠。一串佛珠砸向秦川,如同一个世界飞向玉宸道君。 即使不如弥勒佛的掌中佛国那样无懈可击,却也非同小可。 平常时候,普贤菩萨如此将佛珠打出去,就算对方是太乙金仙,硬接下亦得遭受重创。 只是在杀戮河水声下,佛珠失去了应有的威力,原先饱满的色泽立时灰败,呼吸间的功夫,就成了飞灰。 性命交修的佛宝湮灭,导致普贤菩萨立时吐出好大一口金色的佛血。 普贤立时明白,其不在于玉宸道君的力量有多么恐怖,而是杀戮大道的显化,恰然引动佛珠世界的终结,如同一把火,点燃了佛珠世界。 文殊菩萨凌空漫步,好似优昙花开般高雅,伸出晶莹光洁的手指对着秦川凌空虚弹。无声无息的三道劲风,竟穿透一切阻碍,悄然降临秦川身上。 文殊为诸佛菩萨智慧第一。 手指弹出的劲风实则是蕴藏无上智慧的智慧之剑。 玉宸道君万劫不磨的道身,居然破开三个洞。 没有鲜血流出,却有清辉泄露。 文殊用无上智慧,洞悉到了秦川的意识。 智慧之剑洞穿的是秦川的意识,而非玉宸道君的道身。 流出的清辉,正是秦川的意识光辉。 秦川虽然意识受到损伤,却笑了起来,对着文殊菩萨还了一指。 他身上的三个洞瞬息间弥合。 神态安静。 一指点出后,正中文殊菩萨的眉心处。 这一指,有六根清净、五蕴非有、四大皆空、三毒俱除、人法二空的五重佛法显化。 文殊菩萨惊骇无比。 因为这恰恰是他自身修炼的佛法。 智慧之剑洞穿玉宸道君之身时,文殊菩萨的修行秘密也被秦川洞悉。 五重佛法化为一法。 万法归一! 这一指,已经超越佛门诸法,抵达大道的层次。 一指之下,万法皆空。 可称生灭。 要人生灭,只在一念之间。 刹那间,文殊、普贤两位大菩萨,纷纷落败。 秦川闲庭信步地看向月光菩萨、日光菩萨以及金蝉子。 安静闲适的外表下,自是无尽的霸道。 (本章完) 第43章 大道如渊 这时,金蝉子掌心摊开,生出一朵莲花般的火焰。这火焰乃是他修行累积的心火,昔年以对世尊如来傲慢无礼,心火佛怒,如今以佛骨舍利引出,生生不息,威力极大。 莲花火焰从他掌心跃起,很快就将秦川罩住。 那秦川周身的杀戮大道对上火焰,当真是一触即消。可见金蝉子以佛舍利引出的心火,对玉宸道君的杀戮大道有所作用。 火焰的范围不断扩大,像是开了九层的莲花,终于将千丈方圆的空间笼罩,秦川被困在其中。 金蝉子犹自怕秦川逃出来,将佛舍利抛在空中,光明大作,驱除杀机。只见佛舍利发出的金光,注入火焰之内,如同天柱般将秦川镇住。 半空中的月光、日光两菩萨发出神通,加持金光。同时一并落在金蝉子不远处。这时金蝉子面色早如金纸一般,眼中丝毫神采也无。 原来他催动舍利,引出心火的同时,竟使出灵山禁忌的神通,如来涅槃。以涅槃的代价,方才令心火抵达诸法皆空的层次,使其能困住玉宸道君。 到底玉宸道君是万劫不磨的人物,金蝉子靠文殊、普贤两位大菩萨的牵制,又动用了佛舍利的威能,才寻到一点机会。但要将对方困住,依旧不得不付出涅槃的代价。 日光、月光两菩萨见状,同时各自一掌拍中金蝉子的灵台,浓烈的金色佛光注入他体内,可没有任何作用。 月光菩萨几乎恸哭,道:“何必如此。” 金蝉子微笑道:“佛骨舍利,便交付两位菩萨了。如来回归,贫僧自有重修功果之日。” “要重修,便一起去,否则很寂寞的。”一声平淡至极的话语,同时落入三僧耳中。 饶是以金蝉子的定力,亦神色大变。 那佛舍利的金光天柱竟像是冰雪一样融化在虚空,舍利滴溜溜旋转,最后落在玉宸道君手中。同时熊熊火焰,也一并消失无踪。 秦川孑然而立,青玄剑消隐无踪。只是一双眼的血色深湛,叫人不寒而栗。 他目光打量着四僧,如同滔天血海将他们淹没。 金蝉子面露苦涩道:“道君杀伐何其盛也,着实少了慈悲。” 秦川轻笑一声道:“杀戮道则是慈悲心。” 这时文殊、普贤两道法身化为金光注入金蝉子体内。两位佛门大菩萨,意图助金蝉子最后一搏,夺回佛骨舍利。 他们修成太乙金仙,即使在此界化道,也能重生。 秦川负手虚空,淡然而立。他的感觉比任何时候都要好,心中升起一股不在意成败得失的情绪。 跳出生灭,何来成败? 秦川的道心和肉身都沉浸在纯粹的杀戮状态中,他反而比任何时刻都要冷静。 杀戮、劫灭并非是一件恶事,而是天地规律的一部分。天地间充满着污秽,彻底毁灭后,反而会迎来纯粹干净的新生。如同秋风扫去落叶,凛冬冻绝生机,才有春暖花开。 在金蝉子吸收完两大菩萨化道佛光的刹那。 秦川一动,天地间就生出强劲的风,血腥味很浓,但没有丝毫血色。杀机纯粹而平静。 月光、日光两菩萨和金蝉子,立时被卷入风中。 在三位僧人眼中,天地、山川、草木、鸟兽都在不停流转,黑夜和白天竟在呼吸间交替多次,三僧纵使修成眼耳口鼻身舌的佛门六识,依旧难以分清自身的处境。 金蝉子忙大喝一声,“一切有为法,如梦亦如幻,皆作如是观。” 佛门大神通——如是观! 金蝉子身上发出柔和圣洁的佛光,将幻象驱散,眼前清净下来。 可是扑面而来的是一只白净的手,以及排山倒海的空前压力。 在这只手面前,哪怕是一座千丈高山,也得粉碎了。 何况金蝉子并不觉得自己当真修行到金刚不坏的境界,但他清楚知道自己没法退。他每退一步,对方的掌势就会上涨。 直到他退无可退,对方的掌势便会摧枯拉朽般将他彻底碾碎,再无幸免的道理。 金蝉子做出了最正确的决定,发出惊人至极的长啸,虚空可见震动的声纹。而他整个人化成一道流光,勇猛无畏的上前,面对秦川遮天蔽日的一掌,毫无任何退缩。 在金蝉子绝命的反击下,秦川突然手掌一折。 他这一个变化,当真是去留无影,恍惚镜花水月,教人抓不住半分痕迹。 目标赫然是月光、日光两大菩萨。 在以手掌显化的杀戮大道下,月光日光两位菩萨竟不断消融法体。 太阴、太阳的大道本源显现。 这时秦川身前有黑白太极流转,好似本源召唤一样,两大菩萨的太阴、太阳大道本源纷纷如倦鸟归巢一般流入太极图中。 太极图流转。 两仪灭道。 金蝉子绝命的反击,在源源不绝太阴、太阳加持太极图的情况下,化为最初的本源,散归天地。 金蝉子想到自己可能不会成功。 却没想到玉宸道君会使出阴阳道德的至宝。 那不是太上之宝吗? 在杀戮大道、阴阳道德面前。 月光、日光、金蝉子完败。 他们的佛法一遇到玉宸道君,就如同水底捞月般,浑不着力,只是一场空。他们纵使无限高估玉宸道君,修行这么久,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玉宸道君是他们没法理解的存在。 因此道君的手段,他们没法抵抗,亦没法化解。 这时已经是繁星满天,天上银河绵绵延延,不知所来,不知所终。 秦川淡然一笑,“走了。” 他手持佛舍利,居然划破虚空离开。 没有再针对三僧,寻找麻烦。 其实他目的仅是那颗佛骨舍利而已。 月光、日光和金蝉子三僧面面相觑。 “金蝉子,佛骨舍利不保,为之奈何?” 金蝉子叹息道:“大道如渊,小僧还是太肤浅了。若是一开始就把佛骨舍利交给玉宸道君,决计不会让文殊、普贤两位大菩萨化道。” 他顿了顿,又道:“灵山不存,乃是我佛亲口说下的定数。如今看来,确然无法更改。小僧当历尽磨难,以文殊智慧、普贤苦行,去证得如来之道。” 他说话间,身子化为劫灰,消散在天地间。 此时有佛音袅袅,化为一偈: “无上甚深微妙法,百千万劫难遭遇; 我今见闻得受持,愿解如来真实义。” (本章完) 第44章 灵台魔佛 秦川在金山寺取走佛骨舍利之后,原本坐镇灵山大雷音寺的魔佛分出一尊化身来到西牛贺洲,与九幽深处勾连的一个极为隐秘的所在。 魔佛化身,此际是一个和本尊一般无二的长发黑衣中年人。背负双手,缓缓朝着山上而去。此山常年有神秘的雾气笼罩,山路上开满野草野花,故而这些雾气都有些清香味道,无论是谁,身处其中,都会感到心情畅快。 远处有悠扬的道音,随着山风传递下来,无论有多少杂念,在听到这道音时,都会尘心尽去,生出脱俗的念头。 越到上面,树木就越加高大。这些树都是菩提树,当然只是普通的菩提树,比不得佛陀顿悟的那株。 魔佛终于走到一座洞府前。 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 这是洞府的名字。 如果秦川见到,自然会有所惊讶。 他曾经以玉宸道君之身,睁开法眼,遍观三界,寻找灵台方寸山,都没找到,但魔佛却知道它在哪里。 进入洞府,来到一个秦川都未去过的宽大平地,尽头有道宫。 道宫前前有两棵树,中间站着一个道人,他背对着魔佛,似一堵不可逾越的高墙。 “菩提祖师,原来你果真种下了沙罗双树。”魔佛负手看向背对他的道人。 沙罗双树在佛门里有一种特别的内涵,指代一种信念,亦是一种禅喻,暗示“阿赖耶识”。 弥陀经有云:学佛修道者欲成就‘佛道’,首先须发‘菩提心’,进而修‘菩萨道’,悲智双运至福慧圆满,方能证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这段话的大致含义就是当学佛修道者发菩提心后,在其阿赖耶识中,即种下‘菩提种’。” 魔佛的声音如同山间的雾气,极轻极柔,但总也没法避开,还让你觉得很舒服。他虽是万魔之祖,可语气并不阴森恐怖,反倒是有一种引人向道的亲和感。 世尊如来是宏大庄严。 魔佛则是平和近人。 道人缓缓转身,他的面貌实在没有多少可观之处,平凡至极,可是组合起来,竟有种完美之感,找不到任何缺陷和不谐。他“哦”了一声,说道:“昊天和西王母曾有两株树,一为建木,有通天智慧;二为蟠桃,有无尽寿命。 昊天与西王母论道,两者通过对方的神树掌握了智慧和生命,从此试图掌控造化和造物两条大道。 但没有成功,因为世尊如来,同样从智慧和生命,悟出无上正觉,找出一条通向永恒的道路。 这条路既要抛弃众生的智慧,也要抛弃最终要归于尘土的生命。 后来世尊如来在菩提树下悟道,贫道便知晓祂修炼的道理。世尊如来虽是后辈,可祂一旦成功,成就会在昊天和西王母之上。 你虽是灵山魔佛,曾为佛门大护法,却也根本不明白世尊如来的境界。空有与其相等的法力,并不明道。到头来,终究是一场空。” 魔佛微微一笑:“正是知道如此,才来菩提祖师你这里,寻求世尊如来之道,好让小僧再进一步。” 菩提祖师淡淡道:“魔佛岂不知,诸法因缘,一切皆空?岂不闻太上有云,逐道必亡?” 他顿了顿,叹息道:“有人能放下上清灵宝大天尊的道,而魔佛却不肯舍却世尊如来的法,高下立判了。” 魔佛:“菩提祖师何必跟我说这些废话,难道你现在还是曾经的你?你欲要求空,追逐三清的道路,岂不是也走了别人的路?空是顽空,岂能悟空?” 菩提祖师:“魔佛执迷不悟,看来贫道只能点化你了。” 他双手一合,背后就升起一尊巨大的菩提法相,有无量道光绽放,驱散云雾。 菩提祖师只是高举着手掌,朝着魔佛拍过去,背后巨大的菩提法相便道化为从天而落的巨掌,让魔佛好似大千世界,无处可逃。 魔佛自然认得这是世尊如来的如来神掌。 而菩提祖师使出来,则几乎等同于世尊如来亲手使出。 魔佛眼中泛起奇异的神采,整个人飘浮起来,居然顺着菩提祖师法相的巨大手掌,一步来到指尖。 那巨大的指尖,就像一座险峻的山峰峰头,突然一颤,冒出炫目的佛光,轰杀魔佛的法体。魔佛身子一颤,跟着眼前再也看不到天。一只手指肚轻轻将他按捺住,将魔佛压向深沉的大地。 就在这时候,魔佛化成一朵轻柔淡然的云,四肢百骸如轻烟一样散开,澎湃汹涌的神力,便再也难对他造成伤害。 菩提祖师没有技尽于此,另外一周手拍来,如同拍苍蝇一样,拍向轻烟,浑厚的掌劲,如同能负载万物,即使散为轻烟,都会被掌劲彻底湮灭。 魔佛倏地凝聚法体,一手指天,一手指地,撑天立地的道韵散发出来,层层叠叠的光幕横隔在面前,居然将掌劲隔开。只是随后光幕重重破碎,显然掌劲的力量,超出了魔佛的预计。 他没有惊慌失措,整个人一下子分化为万千魔影,一涌而上扑向巨掌,密密麻麻的魔影,像真正的影子一样,根本没法摧毁,反而依附手掌,开始不断汲取精气。 魔佛正在汲取世尊如来的道悟。 世尊如来曾在菩提树下悟道,道悟也留在了菩提树中。 菩提祖师眉头一皱。 顷刻间,有大日如来真火绽放。 菩提祖师几乎精通佛门所有一切过去未来现在的大佛的佛法,并能原封不动地将其模拟出来。 菩提树上菩提果,每一颗果实,都是曾经天地间一位大能的道悟凝聚。 悟道即是菩提。 大日如来真火能灭绝一切魔障。 无数魔影燃烧起来,发出扭曲的嚎叫。 眼见得魔影燃烧殆尽。 菩提祖师却没有看见魔佛的身影。 这时,菩提祖师一低头。 但见得菩提祖师脚下,居然开满了一朵朵红如烈火的小花,将大日如来真火吸收殆尽。 “彼岸花!” 彼岸花的花瓣很细长,而且围成一圈,有一种圆满的味道。 无数花瓣在虚空扩散。 菩提祖师万劫不磨的身影,居然受到彼岸花影响,渐渐虚淡起来。 彼岸花可破万劫不磨之身! (本章完) 第45章 此去踏破灵山 在彼岸花的作用下,菩提祖师的身影愈发虚淡起来。而这诸天万界里,最为神秘,不可知的巨擘,居然没有反抗。 菩提道人嘴角逸出一丝笑意。 身影在彼岸花下,渐渐消隐无踪。 而一颗虚幻的佛舍利留下,落在魔佛化身的手中。 “果然是世尊如来的道悟,如此灵山就彻底归我掌管了。”魔佛喃喃自语。 魔佛又看了菩提道人消失的地方。 “你也想学三清做减求空?” 魔佛嘴角露出一丝不屑的冷笑。 “昊天、金皇、菩提祖师,你们怕是遭了三清的道。” 魔佛和世尊如来近乎一体两面,但根源却来自燃灯古佛被玉宸道君在灵山斩灭后,产生的嗔怒,后又吸收世尊如来的妄念,修成魔佛。 寂灭弥勒佛祖后,魔佛便取得佛门未来佛之意。 现在的魔佛,可谓集佛门过去、现在、未来三世佛意于一身。更得了世尊如来的道悟,彻底执掌灵山。 魔佛自然就成了灵山毫无疑问的正统。 虽然只是在这处太清世界里,修行却无限接近了大罗金仙。 一旦魔佛彻底掌控此界,慢慢蔓延诸天,炼化诸天万界的他我,有朝一日,必定能和真正的世尊如来平起平坐。 此界灵山不过是诸天之上,混沌中那灵山的投影。 真正的灵山上那世尊如来本体,早已是大罗金仙,积攒不知多少量劫的法力,即使昊天金皇,在力量上都要逊色于对方。 金皇便是瑶池金母,俗称的西王母。 魔佛有自己的判断,菩提道人那么轻易消散掉,无非是想借魔佛之手了断这尊化身,想要做减求空,追逐三清开辟出的道路,离开诸天万界,超脱一切。 超脱和做减求空,正是三清消失的原因。 这条路,魔佛认为是三清给诸天万界的那些巨擘们设下的陷阱。 亦是阳谋。 让祂们一个个跳下去。 … … 天庭,琅嬛福地。 秦川在上灵山,结束这场闹剧前,还有最后一件正事要去做。 琅嬛福地是天帝藏书的地方。 此界的琅嬛福地不过是真正“琅嬛福地”的部分投影。 秦川进入其中,依旧有所震撼。 当真是浩如烟海。 眼前的藏书阁,比他在聊斋世界的天无尽藏收藏要丰富不知多少。 三坟五典八索九丘…… 甚至秦川找到了归藏易。 还有连山易和周易。 比他所读过的,更加深奥玄妙。 种种大道气息流转。 普通的天仙,怕是在里面呆一万年,都只能看完极小部分的藏书。 还好秦川是玉宸道君之身。 他如同一块海绵,疯狂吸收那些浩如烟海的书籍。 古今未来,诸天万界,各类信息进入玉宸道君之身。 来者不拒。 秦川施展未来无生经,将这些信息归纳,以太易经运转,渐渐形成一个意识。 “未来之主。” 这是未来无生经诞生的意识。 本质也是秦川的意识化身。 唯有如此,才能在极短时间内将琅嬛福地囫囵吞枣地带走。 秦川有种时不我待的感觉。 魔佛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成长,他敏锐感知到,如果不能在短时间内解决魔佛,他的意识都可能被魔佛镇压,留在此界。 玉宸道君是毫无破绽的。 跳出生灭,万劫不磨! 但秦川不是。 不知何时,秦川意识一震。 “千变万化,终于完全明了。” 在形成意识化身未来之主的过程中,这尊意识化身,用不可思议的算力,帮助秦川完成了千变万化的推演。 因为未来之主便是秦川自己。 所以这和利用玉宸道君来领悟道法神通有本质的区别。 “千变万化!” 秦川眼下里,只需要等到回归聊斋世界本体,便可以用自身的毛发、血液以及种种和他气息相关的事物,修出化身。 这些化身,一旦有所成就,功果都会聚集在他本体身上。 八九玄功,千变万化! 这一步,则远比任何人仙修出的千变万化要高明许多。 诸天万界不乏有用类似方法修炼的大能。 有佛门大能,曾用梦中证道法,化身亿万,皆是自己。父母是自己,妻子儿女是自己,连仇敌都是自己…… 亦有观自在修三十二相…… 上清灵宝大天尊则是七十二化。 上清之化,每一化都跳出三界不在五行,万劫不磨。皆是诸天万界巨头一般的存在。 而太上有一气化三清,更是能短时间将三清化身出来。 总之,化身之法,最顶尖的战力就是太上一气化三清,只是并不如上清七十二化那样独立。 可上清之化,要修炼出三清这样的战力,也不可能。 三清每一尊都是不可复制,不可捉摸,不可思量的存在。 连后来者昊天、金皇以及疑似陨落的天帝、消失的青帝等,都不及三清。 至于娲皇、无量光则传闻和三清差不多。 但秦川从琅嬛福地得到的消息,以及通过玉宸道君的一丝相关记忆,判断出娲皇、无量光与三清应该在战力上分不出高下。 可其他地方,依旧有一丝难以逾越的差距。 三清不但是将各自的道走到尽头,走到止境,还往前小小迈出半只脚。 到了止境之外。 不可捉摸、预知、思量。 那已经超乎秦川想象。 “原来世尊如来是以力证道的路子。” 秦川还察知了一个信息。 世尊如来的本体,走的是以力证道的路子,确切的说想要复制元始天王的道路。 其实元始天王的境界不算高,只是一尊大罗金仙。 诸天万界后面的修行道路,都是三清走在前面,一步步开拓出来的,才有后面那些诸天巨擘、巨头的跟随。 混元无极大罗金仙,则是娲皇、无量光、昊天、金皇等的境界。 只是娲皇、无量光和三清几乎是前后脚踏入这境界。 仅仅慢了一点点。 至于那神秘难测的菩提祖师,则没有人清楚其真实实力,据传和无量光几乎是一般的神通,一般的出身,但还是有一点点差距。 只是没有证实。 有人传闻,菩提祖师就是阿弥陀,就是无量光。 类似玉宸道君是上清七十二化。 可其境界几乎完全接近无量光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菩提祖师作为阿弥陀的化身,几乎兼具了一气化三清和上清七十二化的优点。 之所以有这个传闻,乃是阿弥陀和菩提祖师皆是大道青莲化身,本为并蒂莲。 无量光为兄,菩提祖师为弟。 倒是有点同卵双胞胎的感觉。 伴随琅嬛福地的藏书被未来之主吸收,诸天万界的神秘面纱在秦川眼中缓慢揭开。 “若是得到真正的琅嬛福地,不知道未来之主能成长到什么地步,说不定能接近全知。” 秦川暗自感慨。 这个太清西游世界,并不虚假。 只是轮回过许多次。 老君解化女娲之名开辟世界,而玉宸负责灭世。 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从而不断向完美世界进化。 故而此界有许多诸天万界的巨头投影化身进来。意图在一次次破灭轮回中,参悟大道。 秦川看来,这世界其实也不过是三清对超脱之道的试验。 老君负责开辟,玉宸道君负责终结。 不知道玉清元始会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 或者什么都不做,顺其自然? 元始之道,包容万道。 连佛法都兼容了。 所以只要这个世界存在,那么就在元始大道中。 世尊如来关于人人皆可成如来的理念,正是从人皆元始中得到启发。 琅嬛福地消失在天庭中。 秦川出现。 “道君,你终于出来了。”来人正是清源妙道真君杨戬。 秦川:“不知真君找我有什么事吗?” 杨戬苦笑一声,“道君,你的弟子,那位持盈真君,意图逆转天数,给大唐续命。她和大唐国师袁天罡联手做局,要逆行封神之事,绝天地通。这件事,不知道君怎么看。” 持盈真君自然是李明月,持盈是秦川给她取的字。修炼三百年,她已经是天仙中人。 秦川淡淡道:“真君,何谓天数?” 杨戬:“天数既是不可更改的事,注定要发生的事。” 秦川:“那么已经发生的事,可不可以说就是天数?” “自是如此。” 秦川淡然一笑,“所以既然这件事发生了,那么就是天数。如果大唐得以续命,便是天数。” 杨戬:“可天数,我等都能推演见到,大唐之命,无法再续了。” 秦川笑了笑,“真君,你错了。你们见到的天数做不得准。” “那什么天数才能做准?” 秦川看了他一眼,随即消隐不见。 而虚空中留有秦川的玄音, “我之门下,所行之事,便是天数。” 杨戬听后,不禁一怔,长叹一口气。玉宸道君终究是玉宸道君。上清一脉,这护短的脾性,无量量劫都不会改的。 可玉清一脉,何尝不是如此? 但比起上清,还是有些不一样。 上清是为了不承认自己有错,不惜让世界重新来过。 祂怎么会有错? 如果有错,那就是世界错了。 上清不但是这样的人,还有这样的实力。 太白金星出现,“真君,玉宸道君这是要去哪?” 杨戬回过神,感应此界的气机变化,轻叹一声,“道君此去自是西方灵山。” “道君去灵山做什么?那是魔佛的地盘了。”太白金星不解。 杨戬淡淡回道:“自然是踏破灵山。” “好,好,好。”太白金星长舒一口气,终于不用担心魔佛打上天庭了。 … … “说什么,天上天桃盛,云中杏蕊多,到头来谁把秋捱过? 则看那,白杨村里人呜咽,青枫林下鬼吟哦。 更兼着,连天衰草遮坟墓。 这的是,昨贫今富人劳碌,春荣秋谢花折磨、似这般,生关死劫谁能躲? 闻说道,西方宝树唤婆娑,上结着长生果。” 这首道歌已经在河上飘荡许多日子了,从早到晚,从黑夜到清晨,周而复始。歌声的源头是一艘无底船。 唱歌的人是船上的艄公。 而这条河叫做凌云仙渡,欲上灵山,则先过凌云仙渡。要过凌云仙渡,则上无底船。 秦川出现在无底船上。 “你是无底船的船家?” 秦川看了年轻的艄公一眼。 还是一个老熟人。 韦陀。 “道君来灵山意欲何为?” 三百年后,又见韦陀。韦陀也不再是石像。 而是接替曾经的接引佛,成为灵山下的摆渡人。 这也不奇怪。 韦陀本就是灵山的护法。 “自然是踏破灵山。” 韦陀合十,“韦陀既在灵山在,还请道君回去。” 秦川:“灵山已经被魔佛占据,你还要挡我?” 韦陀:“韦陀只是奉如来法旨,守护灵山,不问其余。” 秦川笑道:“你能挡住我?” 韦陀:“不在于挡不挡得住,只在于挡不挡。” “那就看看三百年来,你有多少进步吧。”秦川清妙的声音荡漾在无底船上,声音仿佛穿透过去未来,直达彼岸。 韦陀有修成坚固不坏之菩提心。 如儒家所言,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 韦陀便是佛门的匹夫。 他手中的船桨变化成了一根金刚杵。 猴子的金箍棒若是擎天白玉柱,那么韦陀的金刚杵则是架海紫金梁。 金刚杵轻轻一转,尽是佛法真意流淌,无坚不摧的金刚之性,散发在茫茫天地间,像是无数金沙,锋芒不尽。 韦陀确然是了不起的人物,他非但参悟了金刚之法,更是佛门中密教的法主,地位尊崇,为佛门大护法,神通广大,远在一般诸佛菩萨之上。 韦陀蓦然大喝,做狮子吼,震动九天十地。双掌往前一催,亿万金沙好似一瞬间活过来,粒粒都有山海之力,向着秦川狂涌而至。 而在秦川眼中,韦陀的身体则逐渐消失。 化道! 韦陀尽散生平的修行,甚至道化意志,才有跟玉宸道君一搏之力。 面对无数携带山海之力狂涌过来的金沙,秦川泰然自若。 此刻,韦陀化道,一种舍身,大勇,无畏的法意冲袭秦川的意识,他耳边好似响起阵阵悲歌,万分沉重,且不可阻挡。 “好个韦陀。虽是佛门匹夫,却有不输于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唯其义尽,所以仁至的大智大勇。”秦川心中感慨。 他意识承受韦陀化道意志的锤击。 这也是秦川磨砺自身意识的机会。 (本章完) 第46章 所以此身由我,不由天 秦川用意识接受韦陀化道意志的冲击,意识得到不断的洗练。 他神容平静,内心也无比平静。 这段时间用未来之主吸收琅嬛福地投影的海量信息产生的虚浮、浮躁之感,亦在韦陀的化道意志冲击下,渐渐消弭。 … … 灵山世界,大雷音寺。 一株枝繁叶茂的黑色菩提树下,一个黑衣道人安然盘坐。头上冒出黑色庆云,渐渐侵染四周,将灵山的金色佛光化为纯粹的黑色佛光。 魔佛闭着双眸,魔心深处开始浮现一条虚幻的河流。 他的神识沿着河流回溯,见证灵山过往。 来到燃灯古佛被玉宸道君一剑斩灭的那一刻,亦是他根源诞生之时。 魔心中的时光河流,乃是梦境产物,依托过去,却又并非过去,乃是炼假为真的大道之法。 到了源头,顺流而下。 魔佛见到菩提树下悟道的世尊如来。 那伟岸金身,忽地一声爆响,一切种种烟消云散。 魔佛从幻梦中惊醒,猛地咳嗽,吐出黑色的魔血。圆满无漏的神气,也黯淡了许多。 魔佛用袖袍拭去嘴角的血迹,只过了数个呼吸,他就神完意足,再次于魔心显化过去种种,汲取消化世尊如来在菩提树下的道悟。 魔佛怡然自得,在这黑色菩提树下,不断尝试消化世尊如来的道悟。 时间越长,祂神通便越大。 ………… 韦陀的化道意志冲击,将秦川自身意志洗练得如天河般纯粹。 无底船载着秦川,过了凌云仙渡,来到灵山脚下。 当秦川踏足上岸时,韦陀的气息彻底消失。 这位灵山护法,即使以化道意志冲击秦川的意识,终究没有取得任何作用。 因为在秦川意识深处,有太极图化为一座金桥,横跨意识虚空,连秦川意识内滔滔不绝的天河,亦在金桥下流淌不休。 天河自然是天河法意的显化。 有太极图这阴阳道德之宝,守护秦川的意识,秦川便是想自杀,都不现实。 何况太极图还不是秦川意识的最后守护,其生生世世的意识源头,还有元始道相存在,镇压一切,连太极图都奈何不了。 这是在韦陀化道意志绝命冲击下,秦川新的明悟。 他踏足灵山,亦仿佛是三清踏足灵山。 秦川沿着灵山的道路往上走,来到半山腰。 这里是一片宁静的水池,上面一点植物都没有,站在水池边就能感到怡然宁定的禅意。 水池边上立着一块石碑,上写着功德二字。 还有两句诗——“愿以此功德,庄严佛净土”。 秦川注视着功德碑,上面的文字正是以佛门以心印心的法门写就,天地间任何有灵众生,都可以看懂上面的话。 这些文字,如至道无言,如同日月,俯仰即拾其辉。 任何人都可以通过观摩石碑,寻找到得道的法门。 其不设门槛,有教无类之心,与上清灵宝大天尊相似。 灵山世尊,上清灵宝大天尊,某些方面很接近。 上清霸道,世尊如来也霸道。 上清有教无类,世尊如来大开方便之门,众生平等。 功德石碑散发出怡然宁定的禅意,幽深致远,秦川的思维在这种环境下反而不及平常敏锐。那些禅意就像钝刀一样,慢慢使他的思维变得迟钝,对外界的察知渐渐不再敏感。 秦川走到功德碑面前,手指触碰到“功”字的第一笔划。磨砂的触感,流淌出不朽的真如佛性,紧接着他指尖一疼。 原来道文上的磨砂,竟然割破了他食指的皮肤,鲜血流淌出来。 那是何等锋锐的法性,掩藏在功德碑中,竟然能使玉宸道君之身受损。 简直不可思议。 秦川将手指收回来,创口立即闭合,却依稀可见一抹淡淡金黄的疤痕留下,那是不可磨灭的佛法。 “何等样的佛法,居然能伤到玉宸道君万劫不磨之身?” 秦川在感受到这种伤损的同时,心中居然有一丝恬然,似乎应该如此,本该如此。这是玉宸道君自身的情绪。 难道万劫不磨的道身受损,对玉宸道君而言还是好事。 灵山不存,不存的只是灵山? 难不成还有玉宸道君? 终结一切,众生平等。 那么玉宸道君也该终结? 秦川心中涌出疑惑。 同时,天河法使出来,涌出滚滚天河,涤荡四肢百骸,最终将那丝留在创口上的不灭的佛法吞噬。 秦川从中体会到一丝熟悉的气息。 “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 他心神恍惚,仿佛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场景。 刹那间,明悟涌出。 “菩提道人。”秦川轻声道,语声飘扬在水池上,掀不起一点波澜。功德碑寂静无言,自有永恒的佛法流淌出来。 秦川蓦然眼中神芒激颤,双手将功德碑抱住。 此刻秦川只感到无比的沉重,庄严浩大的佛法使这石碑有了超乎想象的重量。 或者说,整个灵山的重量都在这块功德碑上。 石碑若是拔起倒塌,灵山亦复如是。 无数的劫气涌出,化为法力,功德碑始终不动分毫。 秦川放弃了用力量掀翻石碑的想法。 他注目功德碑上的“功德”二字。 良久之后,秦川缓缓说道, “见性是功,平等是德对么?” 灵山不存,玉宸道君亦不存。 世界劫灭,玉宸道君亦当劫灭! 无论是何等的修行,回归于跟众生无差别的境遇,那才是真正的平等。秦川的本性涌出无穷灵光。没有记忆,没有情绪,抛却一切,自然就出来了。 这种本性就像剥洋葱,一边剥,一边流着泪,悲悯众生之苦,可最后都剥开后,发现什么都没有。 那是本来无一物。 那是元始。 象征无。 而什么都没有,那就对了。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要做到这一切,就得时时勤拂拭,将镜子不断消磨,直至于无。 秦川在这一刻,入得大道之境。 一株菩提树由心生发,没有佛光,没有道气,仅是一株静寂的菩提树,说是菩提树也好,说是本性真如也好,说是元始,都无差。 如佛经所言,如来说众生,是名众生,非众生。 如道德经所言,名可名,非恒名。 这话听来云里雾里,究其实质,其实不过是抹去事物外在的迷乱,得悉本质而已。 因为人见天地山川草木虫鱼,总离不开色相,可除却色相之外,其中本质究竟为何,天仙都难以说清楚。 秦川现今真正理解了这个道理,故而他心有菩提生发。 亦理解了三清曾经修行到混元无极时产生的一种特征,那就是众生相。 人皆元始,正是此意。 可以说是万物的本质,亦可以说是真正的道。如同星辰周行诸天,源于万物之间的引力。那亦是万事万物运转的规律。 道德经的经文,再度于秦川心中流淌。 生发菩提树的树叶成了道德经的文字。 “唯之与阿,相去几何?善之与恶,相去何若?人之所畏,不可不畏。 荒兮,其未央哉! 众人熙熙,如享太牢,如春登台。 我独泊兮,其未兆,如婴儿之未孩;傫傫兮,若无所归!众人皆有余,而我独若遗。 我愚人之心也哉! 沌沌兮! 俗人昭昭,我独昏昏;俗人察察,我独闷闷。澹兮,其若海,飂兮,若无止。众人皆有以,而我独顽似鄙。我独异于人,而贵食母。” 得道之人,精明也好,愚昧笨拙也罢,都是无所谓的。 关键在得了道。 道是没有形状和形体的。 如同水流,到了哪里,便成为哪里的形状。 即使得道之人,在世间依旧要行世间法,了世间事。 功德碑轰然倒塌。 轰隆隆! 地动山摇。 灵山一切都在崩裂。 灵山在崩解。 整个西牛贺洲,都在灵山崩解的同时,剧烈的颤动起来。 庄严佛土的灵山,终于到了破亡的一刻。 咔嚓咔嚓! 灵山的地表,好似地龙翻身一样被掀起,扬起的尘沙,如同海啸一样,天昏地暗,毁天灭地的气息,充斥灵山之中。 那些金色的佛光、黑色的佛光,各种来自世尊如来和魔佛的禁制,都开始崩塌瓦解。 黑色菩提树下的魔佛,惊怒不已。 魔佛正在炼化世尊如来的道悟在关键时刻,全身心投入,距离彻底消化世尊如来的道悟,只差片刻。 但灵山崩解的事情,让他在临门一脚前,功亏一篑。 始终差了一步。 这一步之遥,再跨过去,便是凡人的难如登天了。 魔佛瞬间了然。 “玉宸道君。” “不,菩提道人!” 魔佛立时明白,根由出在那块功德碑上。 那是菩提道人留下的后手。 只是魔佛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菩提道人和玉宸道君有什么关系? 魔佛意识到自己做了菩提道人的棋子。 世尊如来的道悟? 难道魔佛自己注定得不到? “棋子棋手,我自己说了算!” 魔佛知道自己出世,本就是佛门的一个局。 替灵山挡劫之局。 可是魔佛绝不甘心做个挡劫之物。 但魔佛无论如何都想不到,那块功德碑能毁了灵山,导致魔佛炼化世尊如来道悟之事,功亏一篑。 就差了那一点。 却是宿命,不可逾越。 “玉宸道君!” 魔佛惊怒之下,知晓唯有与玉宸道君死战,将其逼退,才能再有机会去炼化世尊如来的道悟。 但他的魔心已经受到影响。 灵山崩解,连带魔佛自身都受到难以逆转的损伤。 这时,崩解的灵山中,一条河流,滚滚冲向魔佛所在的大雷音寺。 这座寺庙在灵山崩解时,依旧保持形态。 大雷音寺出现哗哗的水声,很快哗哗声就变成了轰隆的声音。 一道天河横空显化。 轰隆隆的天河水中,有道歌声泛起, “卷却诗书上钓船,身披蓑笠执鱼竿。棹向碧波深处去,几重滩。不是从前为钓者,盖缘时世掩良贤。所以此身由我,不由天。” 玄音涤荡在天地间,似铭刻在天地法则之上,不可磨灭。 直到最后一句“所以此身由我,不由天”,更是让魔佛心中生出一个画卷,是那玉宸道君乘着一叶孤舟,遨游苦海之上,悠游自得,任凭风波如何酷烈,总是安然。 秦川的天河道意如潮而来,教魔佛魔心震动。 苦海若有风暴,那玉宸道君便是风暴! 魔佛身后的菩提魔树晃动不已,座下是黑莲宝座,幽沉,神秘,难测。 天河之上,那艘凌云仙渡的无底船再次出现在秦川脚下。 秦川看向大雷音寺中,菩提魔树下的魔佛。 两人眼神对撞。 魔佛从未见过如此锐利的眼神。 无底船前,一座金桥横空出世,镇压一切。 魔佛竟然生出一种自身渺小之感。 在玉宸道君面前,魔佛从仙佛的心态中跌落,化入尘埃中。 魔佛如同鲤鱼跃龙门的寒门士子,一朝出身文字被剥夺走。 而眼前玉宸道君,则本就是翱翔天际的真龙。 灵山中,无数魔兵魔将化为劫气,融入那滚滚天河中。玉宸道君的威严,愈发凛然不可侵犯。 在这种情状下,魔佛居然平静地朝秦川挥出一掌。 如来逆掌。 这一掌挥出的过程。 一切都在逆转。 磅礴不可摧毁的力量,正从魔佛之身喷薄出来。 座下的黑莲,身后的菩提魔树,静谧流光。而魔佛却感到过去、未来的自己,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传输力量,抵达现在的祂身上。 这正是他目前能使出的最大神通。 如来逆掌,三世一体。 同时菩提魔树和黑莲,激发出魔佛无穷潜力。 事实上天地间任何一个生灵,都身具宝藏,潜力无穷。 黑莲和菩提魔树,使魔佛的生命绽放在此刻,亦是最浓烈的一刻,无数生命精华喷薄涌出。 魔佛逆转一切。 逆转自身。 逆转过去,逆转未来。 若天命不可违背,那就灭了这天。 灵山崩灭,无数魔气在魔佛一招如来逆掌之下,如潮水般四处扩散到西牛贺洲,然后是其他三大部洲,芸芸众生。 贪嗔痴慢疑,五毒魔念在众生心中泛起。 没有长夜将至,而四大部洲的芸芸众生却陷入黑暗动乱中。 魔佛一掌,引动了众生皆有的五毒心。 这一招,亦有众生魔念的汇聚。 污浊侵蚀秦川足下的天河。 (本章完) 第47章 逆转岁月斩魔佛 贪嗔痴慢疑,四大部洲众生的五毒魔念,往着魔佛身上汇聚。 灵霄殿,玉帝和众仙神,眼看着天界魔气弥漫,那是众仙神心中未曾斩却的魔念。 众生有魔。 仙神亦是众生。 哪吒和齐天大圣从花果山看着天庭魔气溢出,哪吒对大圣笑道:“即使成仙了道,有天规戒律,他们依旧没有表面上那样清静自然。” “若无魔念,何来天规?”齐天大圣哈哈大笑,随即身上化出一团烟云,却是个穿着一身道服的猴子。 那道人对大圣施礼,“见过道友。” 齐天大圣不敢托大,“道兄有礼了。” 哪吒看到,“大圣,你这是何等神通?” 他清楚感知,这悟空道人可不是一般的身外化身,而是一个仿佛独立的存在,哪怕齐天大圣死了,这悟空道人都不会受任何影响。 齐天大圣笑了笑,“俺师傅去了,菩提心发,故有悟空道人出世。” “悟空道人。”哪吒看过去。 他心中恍惚,忽地闪过一个人影。 “竟与玉宸道君有几分神似。” 他说不出来是哪里神似,就是觉得像。 … … 灌江口,二郎神庙。 梅山七圣,在二郎神身后, “二哥,天庭如何了?” 二郎神杨戬一身黑衣,手持折扇,翩翩文士模样,挥了挥折扇,“没什么事,只是魔佛成道,集聚众生五毒魔念而已。” 梅山七圣俱是一惊,梅山老大问道:“那魔佛之能,犹自胜过世尊如来,还要成道?” 他们难以想象,这等存在,还成什么道。 杨戬淡淡道:“大道无止境,天外有天。魔佛成道,又有什么奇怪的。只是此举,确实超乎定数。原本我以为凭我和花果山那猴子,便足以荡平灵山魔气,没想到还是得玉宸道君亲自出手。” 他证得太乙金仙,道行极高,隐隐约约有感,这场魔劫,他和猴子就能摆平,只是魔佛劫后,世尊如来归来,那场灵山大劫,却非任何力量可以抗衡。只是到如今,却完全超乎他意料。 玉宸道君提前出手,居然要料理魔佛。 但见得魔佛聚集众生魔念,自又是情理之中的事。 魔佛的潜力比杨戬想象中还要可怕许多。 竟然有打破此界上限的趋势。 杨戬在这种氛围下,同时感受到,天外另一个“自己”,那种磅礴无可抗拒的力量,仿佛能显化诸天任何角落,如同一尊与大道并存的真“神”。 即使如此,杨戬也不打算被其同化。 “此身由我不由天。” 这一念心起,他就和另一个自己分道扬镳了。 玉宸道君是他觉醒的关键。 如果秦川体会到杨戬的心思,就会联想到另一件事。他曾经在郑屠那个村子的灶神庙里,无意中弄出一个灶神孙山出来,与聊斋世界的灶神完全不一样。 杨戬也成了一个独立于此界的个体。 这些因缘造化,和秦川本身是脱不开干系的。 … … 无数黑气缭绕魔佛周围,深处有血红乍现,黑红化为虚空的背景。 天界众仙神的魔念被魔佛吸走,仿佛自身也有部分给魔佛带走,借助观天镜,他们观察魔佛和玉宸道君对峙的场景。 东华上仙转世的纯阳道人吕洞宾此刻也在天庭,他忽地想到一件事,头皮发麻,涌出彻骨的寒意。 “魔佛聚集魔念,不单是为了成道,也是为了绑架众生和仙神。” 魔念也是众生心念的一部分。 若是魔佛除灭,众生也要承担伤害。 吕洞宾察觉出来,想要开口,却如何都不能说出话来。 一股力量,束缚着他。 … … 秦川看着魔佛,没有阻止,而是淡淡道: “修行到极深处,炼化众生相也是其中一步,你能想到炼化众生五毒魔念,具备众生相的一部分特征,确然是天纵之才。” 魔佛展示的大道,让秦川其实很受启发。 他想到了心学。 有善有恶心之体,无善无恶意之动。 善恶合一是太初。 心学的广大和传播。 圣德大道的广布,道德的教化等等此类,都直指众生相。找出了众生俱存在的特征。 秦川本体的修行,完全可以借鉴这条路子。 “道君既知,那么不怕灭我便是灭世?”魔佛的声音回荡在三界中。 虽然有一股力量阻止吕洞宾说出真相。 可这魔音,依旧传遍三界,为人共知。 汇聚众生魔念,可不是单单为魔佛成道,也不是增加力量,而是绑架众生。 魔佛与众生隐隐约约间一损俱损。 秦川淡然一笑:“魔佛,这还不是你最后的手段,还有那十六颗佛舍利。你也得到了吧。” 十六颗舍利,乃是此界十六尊古佛的舍利子。 魔佛听后,也不再掩饰,身后泛起一圈十六颗血红的舍利子,佛舍利早已转化为魔舍利。 血红正是魔气深处的血色,魔佛早已将十六颗舍利炼化,法力神通超过了原先的世尊如来。 如今血红舍利直接显化,将魔气吸收一空,染红虚空。 众仙神都感觉和魔佛建立起一种牢固不破的联系。 他们心中恍然,难怪魔佛没有再攻打天庭,并非忌惮玉宸道君,而是早有此打算。 众生也纷纷看向西方的黑红佛影,身体不由自主朝拜。 每个生灵耳中都泛起梵音,魔音入心,以为那尊黑红大佛,才是他们心中膜拜的如来。 而十六颗佛舍利,圆满无碍流转,来自的古佛分别是燃灯上古佛、药师琉璃光王佛、弥勒佛、清净喜佛、毗卢尸佛、宝幢王佛、阿弥陀佛、无量寿佛、接引佛、金刚不坏佛、宝光佛、龙尊王佛、精进善佛、宝月光佛、现无愚佛。 十六尊古佛佛影在虚空显化,足足十六尊太乙金仙级别的气息汇聚一起,佛魔一体。 “佛魔皆我,魔即是佛,佛即是魔。”来自魔佛的深沉魔音,遍及三界。 而魔佛的躯壳不断膨胀,高于十六尊古佛,身体里有亿万颤栗的魔音嘶鸣,气势不断攀升高涨,若无止境。 秦川依旧没有出手。 直到魔佛气势到了顶峰,成为三界至高无上的主宰。 秦川淡淡道:“世尊如来尚且未能以力证道,何况是你。不过东施效颦。” 魔佛的力量打破了一个又一个界限。 但是秦川眼中,魔佛的威胁却越来越小。 他手持青玄剑,在魔佛气势最盛时,挥出一剑。 一剑之下,逆转岁月,时光倒流。 输了一下午液,希望明天不用再输液了。还有一章,继续码字了。 (本章完) 第48章 万古如长夜 一剑之下,贯穿岁月,逆转岁月。 秦川这一剑的挥出,已经跟他毫无关系。 他成了一个冷静的旁观者。 如果他接受成为玉宸道君,那么这一剑所有的奥秘,都会被他吸收,只是那有什么意义呢? 成为玉宸道君,并非拥有一切。 秦川事到如今,最是明白不过,唯有不成为玉宸道君,才能成为玉宸道君。 不得而得。 不舍则舍。 清晰旁观这一切。 秦川清楚看到,魔佛在岁月逆转下,来到诞生之初。这一剑与当初玉宸道君斩燃灯古佛的一剑,居然前后呼应上了。 秦川看到了当初玉宸道君斩燃灯古佛的剑意。 开天辟地,再造乾坤。 青玄剑逆转时光与玉宸道君当初一剑呼应后,没有停留在斩却燃灯古佛之时,时光依旧倒退。 居然来到了佛门未曾诞生之时。 有亿万金莲涌现。 无尽金莲中,有一个道人在其中。 接引道人! 阿弥陀! 无量光! 这三个称呼都是同一个存在。 阿弥陀拍出一只恐怖的巨手,九幽的血海居然不断缩小,融入巨手中。那是如来神掌的前身。 被斩的燃灯古佛顺着青玄剑逆转的时光,在寂灭前顺着岁月长河凝望。魔佛的影子在他眼眸里呈现。 一声贯穿幽幽岁月的轻叹泛起万古愁! 天地也为之寂寥。 青玄剑连同玉宸道君斩燃灯的一剑,逆转时光长河,斩向阿弥陀凝聚血海的深红巨手。 这是发生在此界岁月长河里的战斗。 阿弥陀是佛门的源头。 唯有斩灭阿弥陀,才是真正的灵山不存,佛铃断绝。 过去在青玄剑逆斩岁月下受到侵蚀。 轰隆隆! 掌剑相交。 在岁月长河里,翻起恐怖的巨浪。 波及此界各个时空节点。 … … 未央剑,李世民。 在此界混乱的时空中,无数个李世民在各个国破山河在的时间节点苏醒。 山河破碎,他带着拨乱反正的使命苏醒。 西游,唐皇,灵山。 没有大唐,怎能叫西游? 秦川凭借和李世民的缘法,让他去消弭各个时空的波荡。这也是玉宸道君和阿弥陀战场的余波。 真正的战场依旧在时光长河里。 … … 魔佛的身影在岁月长河中消融,无数凶厉魔气,融入阿弥陀的深红巨掌中。 原来他凝聚众生魔念这一步,都在阿弥陀的算计中。 佛魔一体的不是魔佛,而是阿弥陀。 或者说,在这位佛家创始者眼中,佛魔本身就从一开始没有区别。 善恶合一返太初。 魔佛完成了他的使命。 在玉宸道君踏上灵山的一刻。 他不过是唤醒此界无尽岁月前阿弥陀投影化身的媒介。 而这也是玉宸道君要寻找到阿弥陀的线索。 玉宸道君战阿弥陀。 轰! 岁月长河中,无数暗雷爆发,河水涤荡,让历史时空受到更加严重的波荡。秦川冷眼旁观这一切。 他已经明白结局。 阿弥陀和玉宸道君有因果。 而这一战是因果的了断,也是与世间因缘的了断。 同时也是对此界佛门的彻底终结。 佛铃断绝。 连同佛门在此界的历史一并抹除。 岁月长河里,一片苍茫。 … … “我命由我不由天!” 岁月长河中,阿弥陀的虚影发出一声怒吼。 居然是魔佛的怒吼。 魔佛本来已经完成唤醒阿弥陀的使命。 崩解消散。 可魔佛此时竟然从阿弥陀身体里复苏。 秦川“看”到阿弥陀的面容缓缓呈现出魔佛的五官。 魔佛替代了阿弥陀。 秦川没有选择成为玉宸道君。 而魔佛选择成为了阿弥陀。 这是一种替代,因果的承继。 秦川轻轻叹了口气,他很清楚,即使到了现在,魔佛依旧没有摆脱命运。他唤醒了阿弥陀,使命终结。 如今在阿弥陀虚影上重生,并非魔佛抗争得到了胜利。 而是更深的沉沦。 阿弥陀并未打算让魔佛消失啊。 某种意义上来说,魔佛是阿弥陀用来做减求空的产物。 光是寂灭在玉宸道君手里,不足以灭尽阿弥陀和世间的联系。 魔佛才是关键。 阿弥陀创造了佛门,佛门存在,阿弥陀和佛门的牵连就不会断绝。玉宸道君断绝的也只是此界佛铃。 而阿弥陀布局更大。 要用魔佛来终结佛门,或者改换佛门。 同时也是对世尊如来的制衡。 因为世尊如来,才是对阿弥陀最大的威胁。 一旦世尊如来以力证道,那么成就之大,便不会逊色阿弥陀。 其本身是佛门至尊,那么和阿弥陀的道路,肯定有极大的竞争关系。 相传阿弥陀是大乘佛法,世尊如来是小乘佛法。 如果世尊如来成功,则是小乘取代大乘。 阿弥陀或许有境界跌落的可能。 当然,这只是秦川的猜测。 这种无上大能的布局,秦川只看到了片面,没法纵观。 当魔佛面容取代阿弥陀原本面容时。 恐怖的深红巨手被青玄剑的剑光如潮水消磨瓦解。 而魔佛重生,有经文在岁月长河中回荡,黑色和金色交织的佛光将魔佛笼罩,经文汇聚,化为佛偈: “若我得证菩提,末法之时,人人皆佛。” “若我得证菩提,无有末世,无有量劫,无有终结。” 一种极度的自在洒脱之意,贯穿岁月长河。 此界时空中,一间间佛门庙宇生出异象,所有供奉的佛像,都生出自在洒脱的佛光,照亮世人。 佛光一出,世人心中的苦难之意自消。 唯有剩下洒脱自在。 这是唯心的大神通,只要受佛光沐浴,外界再大的苦难,都不再是苦难,既不知苦,则苦不所以苦。 芸芸众生的洒脱自在之下,化为极致的麻木。 人皆洒脱自在,则不知善恶。 善恶乃是由心而发。 世尊如来讲如何降服其心。 到了魔佛这一步,则是如何灭其心。 仿佛理学天道的极端表现。 存天理,灭人欲。 此界各处时空,人心如灯灭,纷纷黯淡下来。 而横垠在岁月长河中的魔佛,则是愈发深沉可怕。 青玄剑瓦解深红巨掌,越是靠近魔佛,越是艰难前行。 玉宸的道意,仿佛泉水干枯,到了尽头。 因为玉宸的道意,已经和阿弥陀的道意相互湮灭。 眼下的对手是魔佛。 借阿弥陀之意,涅槃而生的魔佛。 同时集聚了十六尊古佛的法力。 魔佛的佛光扩散此界各处时空,于是万古如长夜。 三界的天, 黑了! (本章完) 第49章 诛仙 当此界万古,陷入长夜时。 一卷太极图出现在岁月长河,浩浩荡荡飞向魔佛。即将靠近魔佛时,破除一切阻碍,化为一座金桥,横跨岁月河流中。 在金桥笼罩下,万古长夜缓缓消退。 魔佛幽幽一叹,“道德。” 这一声低叹像是魔佛的声音,又像是某个伟岸存在的声音。 万古长夜消退,魔佛湮灭在时光长河中。 玉宸道君的道意和阿弥陀的佛法互相湮灭,可以说是同归于尽。然后太极图飞出,化为镇压一切的金桥,终于将魔佛摧毁。 了无痕迹。 佛门彻底消失在此界的历史中。 连尘埃都没有留下。 太极图的出现,宛如万事万物都逃不开的终局。 秦川冷眼旁观了一切。 他终于明白,太极图跟随来此界的意义。 就是为了给魔佛最后一击。 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完胜之局。 秦川没有多么高兴。 他深深体会到,三清究竟是多么可怕的存在。 即使阿弥陀那样的伟岸存在,在这种斗争下,依旧要输掉半子,魔佛失败了。 结局是一早注定。 秦川就像是一个放映员。 在他开启电影的那一刻,结局已经无可更改。 灵山不存,佛铃断绝。 此界再无佛门的痕迹。 只是有些记忆,依旧停留在三界中,许多修炼者的心头。 他们与佛门相关的记忆,竟没有完全被抹去。 那是阿弥陀的可怕之处。 输了,但没全输。 灵山不存,世尊如来没有归来。 秦川手中还有一样重要的佛门宝物。 佛骨舍利。 虽是佛骨,实则无骨。 以无骨为佛骨。 玄之又玄。 秦川没有取出来,而是将其留下,与老君的金丹放在一起。这枚来自斗战胜佛的佛舍利,与老君的金丹,有奇妙的联系,才能留存世间。 “看来这两样东西,我都有机会带走。” 秦川心中涌出明悟。 秦川从时光长河中漫步而出。 太乙峰,玉宸道君出现。 阿鼻道人连忙上前行礼,“见过道君。” 秦川看了他一眼,这也是一位太乙金仙级别的人物,在佛门湮灭,魔佛不在后,阿鼻道人算是此界顶尖的存在了。 将来此界中,当以杨戬、齐天大圣以及阿鼻道人等人为首。 还有湮灭佛身的慈航道人。损失佛身,修为大降,却也勉强维系了太乙金仙的境界。 太乙金仙共有三步,走完这三步,才能成为大罗金仙。 除了魔佛和世尊如来,此界便只有镇元子、玄都走到第三步。 只是现在秦川已经察觉不到镇元子和玄都的存在了。 他们似乎已经离开,回归天外混沌的本体中。 而接下来,此界当在数千年内,陷入末法时代,那些仙神会一个接一个寂灭。魔佛消散后,那些五毒魔念,也回归天地中。 “劫灭之后,便是开天。那便是我重临此界之时。” 秦川心中很是明白。 他对阿鼻道人道:“魔佛已灭,道友是愿意居住在太乙峰,还是回归幽冥血海?” 阿鼻道人:“愿为道君的护法。” 以他的道行,如何看不出末法时代的序幕已经拉开。 届时仙神都要轮回人世中。 修劫灭之道的玉宸道君,才是阿鼻道人能依赖的靠山。 末法之时,神通难存。 不过证就天仙的存在,确实能将法相留存,在关键时刻召出法相,应付危局。 只要渡过灭世,再次开天。 他们便能继续修炼下去。 经过一次又一次世界破灭,修行不断向大罗金仙靠近。 如果有幸成就大罗,就能成为真正独立自主的生命。 而非化身投影。 秦川点点头,他道:“那就有劳道友,与朝云一起守护太乙峰了。” “自当如此。” 金仙尚是家中客。 这便是玉宸道君的排面。 秦川又传音给李明月,他离开后,要处理一些善后的事。李世民会和未央剑降生这个时代,开启末法之世。 以人皇逆伐天庭,拉开末法的序幕。 这是大势,秦川已经不需要参与进去。 对于李明月这个徒弟,秦川须得有些提点,希望她能修炼有成,将来还能再见。 李明月听到师父的传音,来到太乙峰的峰顶。 “师父。”李明月已经风尘仆仆,看起来成熟许多。 少年子弟江湖老。 三百年过去,她虽然留住娇艳的脸蛋,可岁月的沧桑依旧在她身上留有痕迹。 秦川仿佛皎洁的明月,不见丝毫涟漪。 他很清楚,这是玉宸道君的本能开始复苏。 秦川距离离开这具道君躯壳的时间越来越近。 他没有丝毫意外,看着李明月道:“明月,今日我正式收你入门下,传你上清劫灭之法。” 李明月仿佛冥冥中有感应,她没有欣喜,而是询问,“师父,你是不是要离开了。” 三百年后,再见师父,这一见,让她有种不安之感。 倒不是觉得师父会出事,而是敏锐感觉到,师父会很久都不再出现了。 比三百年更久。 “若是有缘,自然还能再见。”秦川摸了摸李明月的脑袋。 仙人抚我顶,结发授长生。 这个当初病弱的女孩,终究得了长生。 李明月听到秦川的话,伤感稍有减去,“弟子会努力的。” 秦川微微一笑:“上清之法,我这一脉唯独传了你。不希望你开枝散叶,只望你终能有成,不枉你我这一场缘法。至于红尘之事,你喜欢做什么就去做。他年你父女二人,说不得也有重逢之时。人之一生,切莫留下太多遗憾。” “弟子谨遵师尊教导。” 秦川洒然道:“这些话,你能理解也好,不能理解也好,终归是你自己的路。我能做的,实在不多。明月,瞧好了,这是为师传你最后的一招。” 秦川手指朝着虚空一点,生出剑光,灭杀一切生机,一切事物,带来永无止境的终结之道。 李明月瞧着这一剑,感受其中的终结杀戮。 结合自身国破家亡,山河破碎的身世。 大唐三百年,终于走到末途。 将这一剑的剑意牢牢记住。 但她暂时无法理解多少。 良久之后,秦川淡淡道:“这一剑名为诛仙。” 两字一出,三界颤栗。 天界众仙神心头,缓缓生出一层抹不去的阴影。 (本章完) 第50章 回归(本卷终) 秦川再度醒来时,已经在众圣殿中。 顾亭林和王夫子都还没醒酒。 刹那芳华,他在西游世界里,渡过了几百年,于聊斋世界,也才过去不到一夜。 月光如积水般流进众圣殿。 秦川起身的动静。 惊醒了顾亭林和王夫子。 顾亭林道:“秦子,你怎么……” 他和王夫子何等敏锐,立时察觉到秦川身上有种万古不磨的沧桑感。这种感觉,之前可是没有的。 秦川笑道:“学昔年圣皇事,一梦华胥之国,遨游一生,见了那大唐皇帝,数百年沉浮。” “大善。”顾亭林抚掌而笑。 王夫子道:“此可谓一梦生世界,秦子可有悟道。” 秦川:“见了些神圣仙佛,若说悟道是有的,只是却不好说。” 王夫子和顾亭林洒然一笑。 秦川和两人告别。 因为他身上有老君金丹和佛舍利,来到这个世界,居然有些颤动,似乎是世界不能承受之重。 他需要回去将其炼化稳定下来。 不然,以这两样事物的可怕之处,如果一旦爆发,怕是聊斋世界都没了。 他纵起筋斗云,回到天门书院。 而内心里,秦川不免怅然若失。 当惯了玉宸道君。 再成为自己时,有种说不出的不适之感。 这像是网游玩了满级号,再回到现实世界的感觉。 不同之处在于,秦川当真能朝着那个目标进发。 “跳出三界,不在五行,万劫不磨。” 聊斋世界在诸天万界里,好比微末之尘,可秦川有信心从这里走出,成为诸天万界的巨头。 接下来的时间里,秦川也没去里世界,就是在天门书院里,用元神祭炼金丹和佛舍利。 参悟其中至道之妙。 同时秦川悟通千变万化的关节,斩出一个化身。 类似上清七十二化之玉宸道君。 这个化身是纯粹的凡人。 亦是秦川的后手。 如果他本体遇到不可抵挡的大劫而消亡,这个化身依旧能存在。 … … 东鲁之地,泰山府附近。 此地为至圣先师的故土,数千年来,文风鼎盛。 当今天下,虽然秦子之学,传遍四海,为新学,为当世县学。可诸子道统,归于夫子。 东鲁候依旧是圣人后裔,为天下士子的精神图腾。 当然,秦子为在世圣人。 圣人在世,圣人后裔,也不能与其争辉。 东鲁的夫子庙,乃东鲁之地,第一大庙。地位超然,在东鲁人心中,地位还要高过泰山娘娘庙。 泰山娘娘,则是俗称的碧霞元君。 至于泰山娘娘本人,虽是天地间第一地神,地位无比尊崇。传说是其本体更是青帝之女。 可为人甚是喜欢儒学,其麾下狐妖,若要成为正式的修行,做俗语里的狐仙,都是要来泰山天狐书院经过类似科举的考试,才能成为狐族的秀才。 踏上正式修行之路。 这狐族秀才,也是所谓的狐仙。 天下狐族有两支,一为青丘,一为涂山。 涂山一脉,便是受泰山娘娘庇护并考验的狐族。 至于青丘一脉,则不受泰山娘娘管辖。 这日东鲁城的泰山娘娘庙附近的一个书斋来了个游学的士子。 书斋叫做知行斋。 乃是取知行合一之意。 知行合一是秦子新学的核心思想之一。 书斋的主人,虽然是土生土长的东鲁人,近来新学之风刮起,也开始学习心学。 因为东鲁学风守旧。 他倒是个异类。 将书铺改名知行斋后,人人都知道他是新学派的,生意自是一落百丈了。 知行斋主人也不在意。 他人到中年,还只是个秀才,对科考没啥期盼。 做学问如修行,对于俗世财物,需求不高。 生意好不好,他都能接受。 一个书生走进知行斋。 书生正是秦川以千变万化修出的一化。 他游学东鲁,无意间到了此处,见到知行斋三字,自是心领神会的一笑,这是有缘了。 而且这知行斋的位置颇有讲究。 他现在虽然是凡身,可见识来自本尊。 一眼就瞧出知行斋的位置恰好位于这一地带的地气枢纽,灵机最为平和,建了书斋之后,更是有了中正文气,消除尘世杂虑。 颇有“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之自然意趣。 长期居住这样地方的人,心情一定会很平和。 书生走进书斋,书斋主人自己在藤椅上看书,乃是个中年秀才,没有招呼客人的打算。 书生看着书斋里的书籍,有新有旧。 其中不乏秦子的著作。 与诸子文章并列一起。 他最后掠过书籍,目光停留在一个说新不新说旧不旧的物件上。 这物件乃是一个容器,容器悬在空中,两边有曲线形的铁棍支着,看起来是装水的,可是里面现在却是空空如也,容器也歪向一边。 “怎么,学兄认得这件东西?”书斋的主人开口,说话的声音很平和。 书斋主人论相貌不算很出众,但是腹有诗书气自华,放在人群中,亦是比较特别的存在。 这人极爱干净,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身上的青衫虽然有些旧,却一尘不染。 气质十分亲和。 “在下陵州人方虚圣,兄台是本店的东家么?” 书斋主人眼睛一亮,陵州,那可是秦子的地盘。 来东鲁游学的新学士子都很少,何况是新学圣地的陵州呢。 “鄙人范晋,方兄是陵州人,想必见多识广,我看你注意到我店里这个容器,莫非方兄认得此物来历?” 方虚圣:“莫非是欹器?” 范晋不由抚掌道:“方兄猜对了。既能说出名字,可说得出典故?” 方虚圣:“此物出自《荀子·宥坐》一篇,当时夫子去鲁恒公庙,问守庙人此为何物,守庙人说此盖为宥坐之器。夫子说宥坐之器,虚则欹,中则正,满则覆。然后夫子让弟子往里面灌水。果然是中而正,满而覆,虚而欹。” 范晋:“果然是陵州人,学识不浅。今世以来,多以荀子为乡党之学,不登大雅之堂。方兄能专研荀子,足见陵州学风,不拘一格。新学之学,有包罗万象的气象。” (本章完) 第1章 陋室铭 这时,外面有路过的一众学子听到两人对话。 于是进来。 “范秀才,你又在我等这圣人之乡,谈及新学,妖言惑众。”其中一名士子神情严肃,显然是认识范晋的。 “颜兄,秦子是公认的当今圣人,我谈论新学,何曾是妖言?”范晋寸步不让。 颜秀才:“当今圣人?谁公认的?” 范晋不屑道:“圣道自在人心,这位方兄,来自陵州,才学卓越,你不妨问他,秦子若何?” 颜秀才看向方虚圣,“你是陵州人?” 方虚圣微笑道:“是陵州人,亦是天下人。” “好个天下人,范晋说你才学卓越。我们刚才路过,听到你们说荀子的学问,荀子之学,不及孔孟之道。这等浅陋小道,倒是恰好和知行斋这陋室相匹配。”颜秀才尖酸刻薄地讽刺道。 范晋怒道:“颜秀才,你是复圣后裔,怎地如此尖酸刻薄。” 颜秀才:“你生在圣人之乡,推崇外学,舍本忘祖,我才出言警戒你。你这陋室住得,我等还说不得。” 其余秀才哈哈大笑。 范家也曾是东鲁的望族,多年来已然衰落。 而范晋这一代,更是没什么杰出人才,连一个举人也没有。 范晋接触新学,在旁人眼里,无非是想好风凭借力,趁着新学的热度,问个好前程。 可惜东鲁圣人之乡,容不得这等异端。 那秦子再强势霸道,难道敢掀翻夫子的道统不成? 自天汉独尊儒术以来,天下学风,皆是夫子春风。 方虚圣淡淡道:“陋室又如何呢?” 颜秀才:“我等读书人,功名在身,居浅陋之室,研习小道,岂不惭愧?” 方虚圣笑道:“我有一文,关于陋室的见解,请诸君静听。” 不等众人回复,方虚圣的声音在知行斋响起,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可以调素琴,阅金经。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南阳诸葛庐,西蜀子云亭。夫子云:何陋之有?” 这篇《陋室铭》一出,满座皆惊。 方虚圣还补了一句,“颜回居陋巷,一箪食,一瓢饮,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 这话引用的是颜秀才先祖颜回的故事。 更是升华主题。 众人感慨方虚圣的文采,又暗骂颜秀才草包。颜家是如今东鲁第二大族,开枝散叶。 颜秀才虽是旁支,一向也傲气逼人。 可这蠢货,却忘了本。 不过不奇怪。 颜秀才这秀才本也不名副其实。 要不是他娘家和东鲁候有亲,这秀才多半是考不中的。 东鲁候守旧,不许新学入侵东鲁大地。 颜秀才等守旧派,便是为其摇旗呐喊者。 以打倒一切偏向新学的读书人为目的。 新学最可恶之处,就是人人皆可成圣,这一点犯了大忌。 方虚圣出口成文,此刻余音袅袅中,竟有一道白光出现,显化文字,正是刚才的陋室铭。 “才气!” “是才气!” 才气具现化,东鲁之地,有所耳闻。 据说是秦子门下,一旦做出什么佳作,便有文气加持,文气若很高,则为才气,若是秉持正道,文气可化正气。 总之才气这等事物,乃是正气的另一种形态。 出口成章,才气实质化。 将来修炼出浩然正气,也是理所当然的。 只有读书明理到了一定程度,方可才气侧漏。 颜秀才受到方虚圣的才气刺激,不由口喷鲜血。 原来这才气有复圣颜回的信念。 那复圣在天有灵,血脉激荡下,令颜秀才这后裔受到惩罚。 “敢问方兄何名?” “陵州方虚圣。” “陵州人方虚圣,果然非同小可。” 众秀才心中震惊叹服。 于是扶着颜秀才,离开了知行斋。 短短半日间,一篇陋室铭在东鲁城里传开。 许多人都知道,东鲁城来了个陵州士子方虚圣。精通秦子、荀子之学,一篇陋室铭,令颜秀才羞惭吐血。 这么久以来,方虚圣还是第一个来东鲁这儒门圣地撒野的新学士子。 东鲁城读书人读了《陋室铭》,既惊且佩。 … … 等众人走后。 方虚圣:“范兄,这些人好不讲理,弄脏了你这地方,还不给打扫一番就走了。” 他指着地上颜秀才的鲜血。 范晋大笑一声,“小事,小事!方兄,你果然如我所料,乃是当今的大才。” 方虚圣:“范兄刚才这么夸我,就不怕我徒有其表,或者把我捧杀了?” 范晋:“第一流读书人,看的是胸襟气度。我观方兄气度,就不是一般人。能说出欹器来历的,眼下东鲁城里就没几个。这满招损,谦受益的道理,早被圣人之乡的读书人抛诸脑后了。” 他感慨不已。 因为范家衰落,他才更用心读往圣绝学。 方知往圣学问之博大精深。 而今东鲁虽是圣人之乡,却早已堕落。人人攀附至圣先师、复圣等的后裔,谋求富贵。 岂不知,夫子有云,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 这些人蝇营狗苟厉害,哪里还知晓什么圣人之道。 而且有朝廷封赏,历代尊崇,圣人之乡的那些读书人,哪里还能沉浸学问。 尤其是东鲁候一族,历代国破家亡,新朝都不吝封赏。 范晋读了历代史书,只看到东鲁圣人一族,唯有四字可以形容——“世修降表”。 偏偏因为出身的关系,即使干了这么多令人羞惭的事,却也不会受到影响。 连泰山娘娘都对东鲁一族,高看一眼。 毕竟圣人后裔的光环太甚。 而复圣颜回后裔,则是紧随其后。 方虚圣:“夫子圣道布于天下,作为其后裔确实该当谦虚慎重;如今东鲁候富甲天下,更当节俭。这些事东鲁候都没做到啊。所谓南天师,北鲁候。我看龙虎山天师府,确然与时俱进,要明理许多。” 范晋见方虚圣颇有登泰山小天下的气概,这份气度,着实令他心折,不禁问道:“敢问方兄,可是秦子亲传弟子?” (本章完) 第2章 行我所行 方虚圣:“我辈中人,师法天地。” 范晋一怔,“好个师法天地。” 他随后一拍脑袋,“方兄,那颜秀才家不是好惹的,你虽然扬名于此,却也得罪了颜家,若是久留,怕是有麻烦找你。” 方虚圣微笑:“范兄,我血肉凡胎,还能走到哪里去。且看他们会如何吧。” 范晋懊恼:“都怪我惹出这等事,还是养气不够。” 方虚圣摇头,“范兄,自反而缩,义之所在,虽千万人也可往。自己认定的道理,何须屈服强权。人生在世,草木一秋。若是注定死亡,那么活着便当绚烂。这个道理,对别人来说,自是没意思的,可我知道,你不一样。” 范晋心里很触动。 他躲进书斋,不管外界春秋。 心里何尝不是有一个读书人的梦?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 有的人愿意苟活,但有的人不愿意。 不愿意,则宁愿活得绚烂,哪怕短暂,也不受其辱。 范晋:“君子宁为圣道受辱,不受小人之辱。折没其身。生我者父母,知我者方兄。” 古人云,白发如新,倾盖如故。 在此刻范晋看来,方虚圣就是那个倾盖如故。 方虚圣笑道:“人间岂有独行之人,我喜欢范兄这样的人,结伴而行。即使死了,下一世再来过便是。生死何足可论?” 他是秦川的一化,不怕坠入生死轮回。 但行圣道,不问前程。 一路上若有志同道合的,便一起走。 若是中途离开,便是缘法不够。 没什么好说的。 范晋拍掌道:“好个生死何足可论。” 方虚圣:“范兄,这东鲁的天,乃是天下人的天,翻不了的。我看你将来还要中个举人。” 范晋哈哈大笑,“中举是不敢奢望,即使中举,也不如结交方兄这个朋友。” 方虚圣:“反正功名这玩意,范兄不取,一样有庸人取了。既然如此,不如范兄取之。这世上读书明理占据的高位越多,那么小人占据的高位就越少,自然天下事便会公平许多。有些事,我们就得去争取。” 他言辞若剑,锋芒甚盛。 可范晋却觉得心潮澎湃。 他家道中落,躲避世事,确实显得自己太小了。 真正的读书人,难道不是该迎难而上。 即使世道艰辛,也可尽力而为,走出正道的路。 他从方虚圣身上看到一种无所畏惧。 这一夜,方虚圣留在知行斋和范晋秉烛夜谈。 第二天,有马车过来。 范晋还以为是颜家的人来兴师问罪,没想到居然是东鲁候派人请他们二人去参加宴会。 这是东鲁候的文会,多是有举人功名才能参加。 除非家世煊赫,不然很少有秀才能进去。 范晋和方虚圣上了马车。 虽然平日对东鲁候这等大人物颇有微词,可真要去见时,范晋还是很紧张。 平时私下吐槽归吐槽,真面见大人物,哪有不紧张的。 但是方虚圣镇定自若。 若是让范晋感慨不已。 “方兄,你这养气的功夫真是令人敬佩。”范晋低声道。 方虚圣一笑,“左氏春秋有一句,肉食者鄙,这句话我信了。所以就没啥忧虑的。” 范晋:“肉食者鄙,说归说,哪里能真信啊。” 方虚圣:“所以信不信在自己。” 范晋若有所思,“方兄这是在指点我心学?” 方虚圣笑:“我是说,只要骗到自己,那就没什么好怕的。其心最难降服。心学本质也是如此,我骗自己是圣人,只要坚信不疑,那我就是圣人。” 范晋苦笑:“方兄,你要不是陵州人,我真不信你是新学门徒,哪有这样编排新学的。” 方虚圣:“不,这才是正视。新学讲人人成圣,自然是不要人默守陈规,圣人也是人做的。我自己内心是圣人,自然内圣外王。范兄以为我在开玩笑,我还笑范兄犹自是痴儿。” 那赶车的车夫听到后,觉得很有意思,“方相公,你说我们这等下人,能做圣人吗?” 方虚圣:“如果车夫大哥觉得自己可以,那就可以。佛门说来世,即使今世不成,只要此志不移,总会成功的。” 车夫:“方相公是读书人,也信来世?” 方虚圣:“不能证伪的东西,可以信,也可以不信。但我们是人,自然是选择对自己有利的一面去信。” “这是利和义的区别?” 方虚圣一笑,“范兄,东鲁候不简单。手下一个车夫都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利义之争,乃是夫子之后,儒家最大的争端。 直到朱子,从公私而论,才勉强将利和义的争端压制住。 可为一己之利和天下大义,其中区别,依旧贯穿历史长河。 范晋:“利义之争由来已久,不知方兄有何看法?” 方虚圣:“一己之利,我认为在于保全天性。天下大义,则是保全天下之利。如果牺牲一个人,能拯救天下。那么范兄会怎么做?” 范晋:“如果牺牲的是我,我会毫不犹豫去做,若是牺牲别人,我无权去要求他这样做。” 方虚圣:“为何?” 范晋:“因为天下对我是有意义的,对旁人,我不知道。” 方虚圣:“所以人能自知,已是不易,要知旁人,那是不可能的。利和义的争端,根本在于话语权,谁在乎其本身呢?” 车夫笑道:“好个在于话语权。方相公是大才。” 方虚圣随即深深看了车夫一眼,“车夫大哥,你到底是谁?” 车夫:“颜公权。” 范晋不由一惊,“颜家家主。” 方虚圣自也讶异,他现在是血肉凡胎,没有望气之能。 颜公权是颜家的家主,论地位在东鲁城仅次于东鲁候。 而且本人乃是当世第一等的书法大家。 其笔墨受世人推崇。 号称在世书圣。 虽有溢美之词,却也说明其书法的造诣。 “颜公亲自为我和范兄赶车,着实令人惊讶。千百年后,又是一段佳话了。” 颜公权:“都是家中子弟不肖,否则何须做这个姿态。还请方相公陪我演完这场戏,免得我颜家家声受辱。” (本章完) 第3章 泰山娘娘 颜公权表明身份,做了礼贤下士的举措。颜家的家声自然轻易挽回来。至于东鲁候,亲自招待陵州来的读书人方虚圣。 算是给足面子。 宴席上觥筹交错,没有外界预料的剑拔弩张,更无考较方虚圣学问的事。东鲁候展现出很好的风度。 但是始终没有问过方虚圣新学的事。 这是一场表演。 方虚圣和范晋顺应了这场表演,然后宴席结束后离开。 范晋叹口气:“侯爷的气量,还是有的。我往日错怪了他。但是……” 方虚圣微笑:“范兄觉得东鲁候没有表现出对新学的兴趣,很是可惜?” 范晋点头:“是啊。” 方虚圣摇了摇头:“夫子开讲私学的时候,受到多少反对和打压,但私学的大势,并非那些贵族能抵挡的。” 这时夜深,方虚圣看了看天上明月,轻悠悠地说了一句, “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 话音悠悠,使得范晋心中一震。 同时,一道清光落在方虚圣身上,范晋亲眼看见方虚圣在清光中消失。他讶异之余,想要大喊。 这时口不能言,脑海里泛起一道清音,“只是邀请方书生去我碧霞元君祠一趟,你这书生不用担心。” “泰山娘娘!”作为东鲁人,怎能不知泰山娘娘。 范晋提起来的一颗心,终于放下去。 … … 方虚圣看着眼前古老却又一尘不染的庙宇,见到神龛上的神像,以及四周的陈设,惊讶一声:“碧霞元君祠?” “这是我的神道空间,你知道么,数千年来,你是第一个进入本神神道空间的外人。”声音清淡虚渺。 正是神像开口。 方虚圣向神像拱了拱手。 这是泰山娘娘的神道空间,某种意义上来说,实是泰山娘娘的闺房。 在礼教森严的此界,方虚圣能进入这里,若是流传出去,说不得要被编排出许多关于他和泰山娘娘的风流韵事。 好比刘彦昌和三圣母。 对于许多俗人而言,明面上敬着神灵,私下里对那些美艳女神,多少是有些亵渎的。 这是人之常情。 说大道理人人都打瞌睡,可是一旦涉及艳俗之事,个个都能打起十万分的精神。 譬如王孚,让他戒酒都比戒色容易十万倍。 自来只听过与赌毒不共戴天的。 “方虚圣,伱是秦子化身,对也不对?”泰山娘娘问道。 方虚圣作揖道:“娘娘既然这样问,那我也只好承认了。” 他虽是秦子一化,实则有秦子的位格。 若是寻常的毛神,给他拜一拜,直接就得道行大损,譬如当初的土地神。但是泰山娘娘则受之坦然。 祂既是此界第一的地神,其本尊碧霞元君,更是传说中的青帝之女。 其出身高贵,天生神灵,信仰广泛,几乎和佛门四大菩萨之一的观自在比肩而论。 两者都是女身,几乎可以说是女身大神通者中,排在前列的人物,放眼诸天万界,也是一方巨头。 即使在此界显化,也抵达了此界法力神通的顶点。 深不可测。 泰山娘娘在此界,更有“庇佑众生,灵应九州”,“统摄岳府神兵,照察人间善恶”的神职,影响之大,难以估量。 泰山娘娘道:“秦子,你可是玉虚宫元始道人的传人?” “得了些缘法,但说是传人,倒也谈不上。”方虚圣知道泰山娘娘怕是早就在关注他了,此事实是没啥好隐瞒的。 泰山娘娘道:“千般法术,无穷妙道,得长生易,证不朽难。秦子有这段缘法,足以去追逐不朽,何以如此贪多嚼不烂,走那么多道路。” 祂语气中,颇有不解。 方虚圣:“娘娘认为诸天万界,当真有不朽之道,娘娘便是证了?” 泰山娘娘:“我之神位,也可比拟万劫不磨大罗仙。说是证了,也不无不妥。玉虚道统湮灭许久,你既然得了元始道人的缘法,走到这一步,远远要比世间许多太乙仙都容易。应当珍惜。圣德之道,不是你该走的路。可不要学诸子百圣,明明能有一番大作为,却甘为烛火,诚为可惜。” 祂提到诸子百圣,语气中有些动容,但也有深深的惋惜。 神像抬起一根手指,指着方虚圣的眉心,泰山娘娘轻轻道:“有些道理,我说了你不信,你自己感受一番吧。” 泰山娘娘一指落向方虚圣的眉心,他耳边泛起无穷无尽的海潮,看见一轮明月升起,圆满浩大。 四方上下曰宇,古往今来曰宙。 宇宙的浩瀚无垠,天地的壮美,都在心头一一流过。 方虚圣的心灵仿佛不断扩大,沉浸在宇宙的浩瀚中,难以自拔。 恍惚间,他看到了整个聊斋世界的全貌。 这一刻他不再是用肉眼去观看这个世界,而是融入其中,感受着这片地方发生的一切。 他仿佛没有了感情,因为他的精神完美锲入了这片天地。 他仿佛成了世界的魂。 世界为身,他为魂。 众生有魂,便有魂念,聊斋世界亦有魂念,只是它一个念头动弹便是千百年岁月,沧海桑田流转。 人之浮生岁月,或是仙家岁月,比起天地而言都是短暂,若蜉蝣朝生暮死,夏虫从不可语冰。 轰! 秦川的视角再度一变。 看到海潮和明月。 海天的尽头,月光在海面上反射,波光粼粼,一个巨大的石碑,高足有千丈,仿佛一座插天巨峰,倚天神剑,缓缓现出来,明亮的月光,落在石碑上。 石碑名为: “元始。” 方虚圣顿时明白,这是泰山娘娘以一种难以言喻的大神通,沟通了他深藏的元始道性。 历经沧海桑田,岁月琢磨,一座元始丰碑,冉冉浮现在方虚圣的道心之海上,同时也是秦川的道心之海上。 他入西游,成玉宸,访老君,如今终于得见元始。 这座元始丰碑一出,秦川西游之行,似乎才彻底圆满。 元始丰碑,亦是不朽丰碑。 至道无言,至高无上,高高在上,无可形容。 强字之曰大! 大曰逝,逝曰远,远曰反。 (本章完) 第4章 就在今天 秦川道心里浮现出元始丰碑时,他打坐的静室里,充斥着尖锐恐怖的杀戮气息。 一朵杀戮之花,悄然凝聚。 同时一朵洁白的圣德之花,恰然凝结。 杀戮和圣德,都在同一时间,将秦川的部分元神,寄托在各自的大道上。 齐头并进。 “不用再等了,来吧。” 秦川低声道。 即是对自己说的,又是对一直悬在自己心头的天劫说的。 元始丰碑出现的刹那。 秦川的三清缘法彻底圆满。 他内心悸动,知道如果再等下去,三清缘法之间,会彼此纠缠,互相衰减,反而不如此刻圆满带来的平衡。 成道者,时机一到,便得当机立断。 瞻前顾后,很容易错过良机。 秦川相信自己的判断。 他施展筋斗云,瞬息间出现在东海之上。 而天劫恰然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一道寂灭雷光,从茫茫不知何来的虚空中迸发,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落在秦川身上。 寂灭雷光一出。 东海中,不知多少妖魔胆战心惊,它们感受到万事万物终结的气息。 附近出云国的玄心道,圣女和玄心道的宗主,均自神色大变。 “元神天劫?”圣女见多识广,看到这一幕,不由脱口道。 玄心道宗主:“这比典籍里记载的元神天劫可怕许多,乃是最可怕的雷劫之一的寂灭雷劫。其威能,堪比天仙一击。” “这应该是秦子在渡劫,普渡慈航那绝世妖孽,当初都不是秦子的对手。”圣女认出了秦川的气息。 普渡慈航在秦子手中现了原形,此事虽然暴露出来,可是当时见的人,几乎都是妖族和修炼者,大梁皇帝又力挺普渡慈航,故而此事也不了了之。 世人愚昧,普渡慈航对大众心中所求,多是有求必应,其信仰的基础没有受到破坏。 何况中土九州对神的信仰,始终是从回报上来说。只要神明能给予回报,哪怕五通神之流的邪神,都有不少香火。 九州大地,不养闲神。 每一尊神灵,都是有用才能留下,聚集到香火。 而不是看其出身。 有香火加持,普渡慈航其本身道行愈发深不可测。 玄心道虽然知道其身份,也没跟对方撕破脸。 此刻见到秦子正在渡如此可怕的天劫,玄心道宗主心思不由起伏,若是秦子化为劫灰,倒是可以和普渡慈航这大梁国师重新合作,他们玄心道的势力,可以更进一步在中土扩张。 玄心圣女猜出兄长的想法,“兄长,秦子必定渡过天劫。你不要生出其他想法,看来我们出云国须得引进新学,主动向秦子靠拢。” “那可是寂灭天劫,才刚刚开始。”玄心道宗主沉声道。 玄心圣女叹了口气,“兄长,我见过秦子。他这样的人,不是特有把握,怎么会选择提前渡劫?” 玄心道宗主,“就没可能是天劫不是他引发的,而是到了降下的时候?” 玄心圣女:“儒门至诚之道,可以前知。秦子还编撰太易经,察前知后,仿佛释门如来,怎么会对此无准备?何况秦子才多大年纪,小妹料定秦子是提前引动天劫。” “既然你这样说,我信你。”玄心道宗主知道自己小妹的判断一向比他准确。 他在海外修行界,独霸一方,多少是靠了自己小妹的判断,听了她的劝。 若是他有一次不听劝,现在也成为劫灰了。 只是玄心道宗主难免遗憾。 秦子太强大,他们顶多依附对方,很难有平等的话语权。 … … 墨蛟王感应到秦川正在渡天劫,它看到这天劫,心中颤栗。 “老爷的气息居然没有衰弱。” 墨蛟王毫不怀疑,仅是第一道寂灭雷劫,它都扛不住。凭借和秦川的特殊联系,墨蛟王很清楚秦川的气息没有衰落,说明游刃有余。 “必成天仙。” 它做下判断。 它本想以妖族漫长的寿命,来熬死秦川,重获自由,现在看来,算盘是落空了。 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么恐怖的天劫,老爷渡过去。哪怕不是天仙,也和天仙差不多了。 那可是天仙。 此界修为的顶点。 法身能横渡星河的存在。 此界天庭的天帝恢复到鼎盛之时,也不过如此。 “老爷,这一次渡劫后,可称之为真君。” 给真君当坐骑,没什么丢人的。 “老墨啊,给老爷当狗有什么不好。”黄沙来到墨蛟王身边。它现在修为一日千里,距离鬼仙都不远,迟早能追上墨蛟王。 它拍了拍墨蛟王的蛟首, “咱们都是出身东海的老乡,要团结起来。往后定要让那些东海里瞧不起伱我的家伙们知道,给老爷当狗有什么不好!” 黄沙神色得意。 它是老爷的元从,对老爷的性格最是了解不过。 没有十足的把握,老爷会渡天劫? 当初对付白狼王,老爷的谨慎,黄沙是看在眼里的。 “此劫必过!” 黄沙得意的笑起来。 它信心十足。 旁边禹江入海口,龙女芷汀瞧着东海上的恐怖劫云。她心如止水,对秦川有无穷信心。 禹江龙宫,柳老。 “修成真仙,万古以来,只此一人。我果然没看错。” 他平生最得意之事,就是结交了秦川。 说不定,秦川有一天能帮他们这一族,重回龙界。以秦川对龙女的好,说不得哪天秦川成为诸天万界里的大能,能帮助龙女成为应龙。 应龙,那可是龙族中真正的强者,笑傲诸天的存在。 龙女若能修成应龙,禹江龙宫一脉,算是真正的发达了。 … … 建木之上,聊斋世界的天庭众神看着这一幕。 火德星君和水德星君均自祈祷,希望秦川渡不过这可怕的天劫,否则他们全完了。 … … 西域。 慕容也先等九幽组织的首领,均自感应到秦川渡天劫的气息。 他们获得九幽之主的指示。 “秦川在渡元神天劫,一旦渡过,便有天仙道业。” 慕容也先心中颤动无比。 天仙道业,论战力绝对不比神魂阳神和肉身粉碎真空的上古圣皇差。这人才多少岁,有此成就。 他再修炼千百世,怕也追不上了。 “我会在他渡过天劫那一刻,降临!” 九幽之主的声音,生冷地出现在九幽组织的众人心头。 渡过天劫那一刻,正是秦川最虚弱之时。 九幽之主展现出必杀秦川的决心。 无论这次降临要付出何等代价! 除灭秦川,就在今天! (本章完) 第5章 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在天劫中过了不知多久,秦川过了雷劫和火劫。但是迎来了最惨烈的风劫。 秦川不知道其他元神真仙是如何渡过风灾天劫的。 反正他实实在在体会到了风灾天劫的恐怖。 一股无名之风,将他血肉、元神消融,法力、神通、道术任何跟超凡力量相关的东西,尽皆消散。 秦川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 有点像封神里,十二金仙被削去三花,闭了胸中五气。 不,比这种情况还要恐怖。 秦川实实在在感受到自己一切的超凡力量被剥夺。 他此刻才体会到了为何天劫一直以来都是他心中抹不去的凶险。 毫无理由地剥夺了他的一切修行成果。 让他仿佛回到了现代世界里,末法时代中。大道之路,戛然而止。 他现在身处一个很大的大学教室里,身体完全由本能驱使,行自己目前身份该做的事。 秦川在讲台上,很是熟练打开了投影仪和电脑,将优盘插进入口,最后放出ppt。 这堂课讲的是中国古代的阳明心学。 秦川将阳明心学的内容,娓娓而述。 没有什么闲侃,一味的平铺直述。 按理说他这种讲课,学生们早就该昏昏欲睡。 可是秦川声音,就像是高明的禅师说法,极富有韵味,平淡中,意味悠长。 秦川说的心学内容并不多,一节课就是不停的重复,奇怪的是,他每一次重复,学生都能听进去。 明明每次说的都是一模一样的文字,但每听一次,都觉得是听到了不同的内容,让人沉迷其中。 这些学生大都不是学霸,成天沉迷在游戏、网络之中,真对学习有兴趣的没有几个。 可是秦川平铺直叙的讲课内容,偏偏就勾起了他们的兴趣。 干瘪乏味的理论,在秦川口中道出来,就突然灵动起来。 起初秦川面对这种不由自主的行为,颇有些惶恐,而且没有超凡力量,再让他回到只能拥有几十年寿命的肉身里,更有一种茫然在内。 好在他已经提前斩出一具凡人化身方虚圣。 此刻讲述心学的过程中,不断重复,反复,秦川的道心慢慢平静下来。 没有超凡力量,但是他参悟修炼超凡力量的过程却丝毫不假。 即使没法修炼武道气血,没有强大的元神,可是经过这么多时间的修行,他的灵魂依旧是出类拔萃的。 渐渐地,下面听课的学生面容出现变化。 他们一个个的脸庞,都开始变化。 有些模糊,可五官轮廓赫然是秦川的。 或者不是秦川,可以称之为元始。 佛门所谓如来真性,大抵也是如此。 人皆元始。 这些学生本就是秦川某个性格,某个特征,某种形态。 众生相! 秦川在褪去修为,见得道心本来时,参悟了一点众生相的特征。无论他是如何做到的,他总归是做到了。 那些修炼的岁月,亦是实实在在发生过的事。 不是过去,而是经历。 过去或许可以更改,经历却不会。 眼前一切幻象都在这一刻消散掉,秦川再次察觉到元神的存在,只是已经削弱得几乎没法察觉。 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 可是这一丝元神,却仿佛有了不朽不灭的特征。 融入聊斋世界里。 无论是里世界,还是外世界。 圣德大道、杀戮大道,皆有秦川那一丝元神的烙印存在。 与天同寿庄严体。 历劫明心是真君。 天仙道业,此刻成了! 秦川心中涌出无言的感动,同时道心更是生出理所当然的情绪。这一切是水到渠成。 他的一丝元神,已经寄托在聊斋世界的大道当中,而是其中一条大道,还是代表终结的杀戮大道。 只要这一丝元神,不被更高等级的大道之力摧毁。 秦川可以说,只会被茫茫无垠,能摧毁此方世界的时光杀死了。 … … 黄沙看向东海,壮美无言的异象纷纷出现。 仿佛有星河般的道景,贯穿大道始终。 “恭贺老爷成道!” 黄沙朝着秦川渡劫的方向大礼参拜。 墨蛟王腾空而去,在高空飞舞,绕着秦川渡劫的地点,蛟龙之躯尽数展开,好似黑色的匹练,贯彻长空。 谁持长练当空舞! “为老爷成道贺!” 墨蛟王的龙吟涤荡在东海之上。 黄沙暗自骂道:“要不是你爷爷我修行不到,还能让你捡了这便宜。” 它心中不免酸溜溜的。 好在它也知晓,天仙之上,还有更高的境界。 往后它努力修炼,下一次拍马屁时,断然不能晚了。 龙女瞧着眼前这一幕,热泪盈眶。 她太激动了。 虽然知晓秦公子渡过天劫,成就天仙道业乃是注定的事。可这一切真实发生在眼中时,依旧让她触动无比。 小婴宁依旧是孩童模样,真正长出九尾时,她才会成年。 大大的眼珠子看着哥哥负手在虚空的身影。 她咯咯笑起来。 虽然她往常也喜欢笑,可这一次的笑容,更有明媚阳光般的灿烂。 旁边的青凤,展开翅膀,虚空中出现类似当初百圣齐鸣的异象,仿佛有层层叠叠的世界里,其中众生,向秦川顶礼膜拜。 至于秦川的弟子们,个个都神色欣喜不尽。 师尊成就天仙道业,本身还是在世圣人。论成就,怕是上古圣皇都比不得。 从此能肉身横渡宇宙虚空,遨游星海。 他们跟随师尊,前途何等远大。 而眼下,聊斋世界,将会毫无质疑的成为秦子的道场。 以一界为道场。 其实能以一方世界作为道场的存在,在诸天万界里并不多。 因为一方世界,只要是规则完善,大道齐全,就能称之为大千世界,能出不止一位天仙,甚至太乙金仙。 往往是一个太乙金仙,才有资格化一界为道场。 若是出身世界有更强的大能,还不得不去混沌海中,自行开辟世界。 因为大能成道的世界,对其有特殊意义。 要么是自开世界为道场,要么以出身世界为道场。 去霸占别的世界为道场,除非是修炼掠夺大道之类,否则是很少见的。 而掠夺大道,基本是神道的主流。 秦川负手立在虚空,颇有种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气概。 他自身的道影,好似海市蜃楼一般,传遍九州大地。 (本章完) 第6章 三清天 泰山。 方虚圣化为流光,消失在泰山娘娘神道空间里。 泰山娘娘无暇理会这件小事。 她帮助秦川引出元始道性,但也想不到能使得秦川立地成道。 简直难以置信。 “他身上积累的岁月气息,决计不到五百年,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成就天仙道业,诸天万界除开那些转世的大能,或者天生异种,再没人比他更快了。”泰山娘娘心中生出一股酸意。 这股酸意里,更多还是因为秦川成为本界唯一的天仙后,自然而然掌握了大千权柄。 祂虽是此界第一地神,在此界有了真正主人后,亦不得不承认是客居此界了。 而结果可以说是她自己一手造成的。 “灶神那件事,也不用替他隐瞒了。”泰山娘娘轻悠悠叹口气。 其实许久以前,秦川的小伯娘,曾伺候过祂的狐女,在将婴宁交给秦川抚养之后,便请求泰山娘娘暗中照拂秦川一二。 泰山娘娘身为第一地神,大地都是她的耳目,暗中关照之下,自然也发现了秦川潜力无穷。 郑家村灶神那件事,泰山娘娘也有为秦川遮掩,所以此界灶神虽然神通广大,却也没有察觉到一点异常。 泰山娘娘可以说是一步步看着秦川成长为秦子。 百圣齐鸣,怒斥天子。 泰山娘娘本身也很喜欢有才华的人。 她曾化身世间,见过诸子百圣,谈论大道。 秦川可谓诸子百圣学问集大成者。 心学之道,令她受益匪浅。 其实泰山娘娘看得出,心学本身也是出自理学。 只是侧重点不一样。 世人以为心学和理学是对立的。 实则不然。 秦川本身对心学也不是一味推崇,还有批判。 但秦川身上的道统太过杂乱,令泰山娘娘颇有惋惜。直到秦川化身来到东鲁,祂眼皮子底下。 泰山娘娘忍不住出来指点,引出元始道性。 却不知,无意间令秦川三清缘法圆满。 这一点实是出乎泰山娘娘意料。 祂自是有些怅然的。 本是因为喜欢此界的诸子百圣,分出重要化身,长留此界,没想到却亲手迎来了此界的主人。 原本无主之界,变得有主。 当然,此界沦落至此,与三清妄念脱不开干系。 秦川成为界主,自是有解决三清妄念,灵气复苏的因果。 乃是一种了断。 “此界确实太乱了,该是恢复其本来面目。” 其实原本只有泰山娘娘知晓此界由来的真相。 这个世界乃是三清天的微小碎片拼凑而成。 三清妄念,正是因为其本源,受到吸引,在岁月长河中坠落,到了此界,引发上古魔劫。 三清天即元始天尊所居之清微天玉清境,灵宝天尊所居之禹余天上清境,道德天尊所居之大赤天太清境。 此界所得碎片,不过亿万分之一。 因其根源不俗,此界混成之后,元神正道大兴,出过好些个天仙以及一位太乙金仙。 后来魔劫爆发。 那些天仙以及太乙金仙都在魔劫中,自相残杀,陨落而去。 因为一座古天庭的南天门出现,才将魔劫的威力压制,有了后面上古圣皇直到诸子百圣的奋力斗争,才大致平息魔乱。 只是魔劫根源未除,始终是个隐患。 如今更被九幽之主看上。 九幽之主来头不小,乃是一段黄泉本源所化的神灵。 在九幽大世界几大巨头消失后,凭借太乙金仙第三步的修为,于九幽大世界称王称霸。 自号九幽之主。 它吞噬此界,对此本身修行是大有裨益的。 不过,九幽之主的本体离不开九幽世界。 降临其他世界,需要大量的准备,而且力量不能超过此界的上限。 目前此界的上限便是天仙。 天仙有五次衰劫。 在天地灵气复苏之前,上限便是一次衰劫的程度。 又称之为一劫真君或者天君。 不过一些大道统里,太乙金仙才有资格称之为天君。而三清道统的真君或者天君,在实力不足的世界里,能称之为天尊。 但是诸天万界里,一旦能称得上道君的存在,几乎多是大罗金仙,或者太乙金仙中最顶级的存在。 道君之上,则是道祖。 能称得上道祖,诸天万界中,实是屈指可数。 道君中厉害的存在,才会具备万劫不磨的特征。 至于道祖,远非万劫不磨可以描述。 什么太上老君、道德天尊、玉晨大道君等等,都是道祖化身。 天尊这个称号,在诸天万界之上的混沌海中,只有三清道统里极为厉害的存在才能拥有。 譬如荡魔天尊。 这位可以说是道祖之下,最为顶尖的存在。 又称之为真武大帝。 披头散发,手持长剑,曾经横扫混沌海,一时无敌。 在泰山娘娘眼中,秦川将来是有望去混沌海开辟道场世界,成为道门天尊的。 他实在太年轻了。 有无限可能。 当然,秦川眼下得过九幽之主入侵这一劫。 渡过天劫,还有人劫。 泰山娘娘准备等秦川解决了人劫,再跟他说诸天万界的事。 秦川以此界为道场,可是即使天地灵气复苏,他要渡过天人五衰,仅仅靠在此界闭关,实在有些浪费时间,而且不是很保险。 天人五衰中,最凶险的道心之衰,必然要有遨游星海,游历诸天的经历。 才能成功。 不过秦川有化身之法,倒是不必本尊出去,可以神游诸天。 道心之衰,哪怕天资绝顶,亦同样难以度过。 甚至可以说是天资越高,越难渡过去。 泰山娘娘对此也没啥好的意见。 因为祂是天生的太乙金仙级别的存在。 身为青帝之女,祂修行的起点,便是许多大能修行的终点了。 青帝是诸天万界中,少有能和三清道祖扳一扳手腕的存在。 诸天万界的大能,多少都以为青帝可能化道,再难出现。 但泰山娘娘很清楚,青帝不是化道,而是隐藏在诸天万界中。但这种隐藏,如大千世界的一粒微尘,即使泰山娘娘都是找不到的。 倒是秦川,有机会将泰山娘娘的父亲青帝找到。 这也是泰山娘娘对秦川暗中看护的原因之一。 缘由在于那把青玄剑。 (本章完) 第7章 众仙齐聚拜真君 龙虎山天师府、崂山太清宫等等正道大派的鬼仙真人纷纷来到天门书院附近。 他们早猜测秦子有可能会成为天仙。 可是秦子的天仙道业来得如此快,还是远远出乎各大派鬼仙意料之外。 龙虎山天师张九陵和崂山太清宫大长老天华真人,一个是七劫鬼仙造物主,一个是六劫鬼仙。 尤其是秦川编撰道经刻在雷峰塔和编撰出太易经后,天华真人等鬼仙,受益匪浅。 如今天华真人也隐隐触及到七次雷劫的境界,可以尝试渡七次雷劫,紧随张九陵之后。 若是过去数百年,七次雷劫的实力,已经惊世骇俗,乃是聊斋世界的顶尖战力。 眼下秦子天仙道业一成,可谓众仙臣服。 即使本界天庭回归,如今面对秦子,也要低他一头了。 龙虎山、崂山等与秦川交好,不等秦子请帖送来,众多鬼仙真人都聚集在天门书院外。 这时天门洞开,迎接四方来客。 以宁采臣等为首的弟子们,纷纷迎接张九陵等人的到来。 书院内的上空,有云海聚集,形成法台。 众多鬼仙真人纷纷上了法台。 秦子高坐。 秦川目光扫过去。 “张真人、天华真人、本因师太……” 秦川向来的各大派重要人物一一问好。 “见过秦真君。” 道门有道门的称呼。 秦子是儒门的在世圣人,同样也是道门的真君。当然,以张九陵等人的脸皮,倒是不好意思喊一声天尊。 峨眉本因师太看见秦川百感交集。 她徒儿是聂小倩,修炼了小转轮三相化生妙法,可修行进度,依旧远远不及秦子。 实乃是万古不遇的奇才。 即使上古圣皇禹,比起秦子,都有所逊色。 这等人物,天仙道业绝不是其终点,怕是此界千万年来,又要再出一位太乙金仙。 秦川邀请各大鬼仙真人落座。 “秦某侥幸得成天仙道业,如今诸位前来,正好商议大事。” “真君有话尽管说。”张九陵等人回道。 秦川扫视众人一眼, “大家说起来,都是秦某的长辈。不过达者为先,诸位道友敬秦某的修行,秦某也不客气谦虚。” “理当如此。”众人齐齐回道。 秦川继续开口, “眼下秦某成就天仙,但道业虽成,法力却暂时修不上去。此事需要从根子里解决。” “真君莫非打算彻底解决魔劫?” 秦川点了点头:“此事是由三清妄念引起,我接下来一段时间会行走世间,将三清妄念一一收归自身,彻底解决魔劫根源,届时天地将灵气复苏,诸位若是有心,可以准备转世重修元神正道。若是继续走鬼仙和武道兼修的路子,也无不可。” “自然当走元神正道。”张九陵虽然是鬼仙造物主,可是他很清楚,即使练成阳神,可肉身要修炼到粉碎真空的程度,无论如何都是不可能的。 上古圣皇能做到,亦是各有各的绝世奇遇,不可复制。 众鬼仙真人纷纷深以为然。 秦川见状,笑道:“以诸位之能,转世重修,再证元神的把握,至少在五成以上。不过也有失败的风险。但是大道之途,步步凶险,有五成算是很多了。接下来,我打算与诸位重新整合道门,定下仙凡之别。” 以往镇魔司在的时候,对道门多有打压。 所以秦子要继续秉持仙凡之别,其他人也没啥意见。 没了魔劫,镇魔司的存在意义也没有了,但秦子可以代替镇魔司维持人间秩序的职责。 天大地大拳头最大。 现在秦子的拳头就是最大的。 秦川:“做这些事,其实我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重新建立六道轮回的秩序。使三界六道,各有其属。” 秦川说了自己的构想。 实际上就是翻版西游记的天庭秩序。 但天庭的作用受到极致的削弱。 天庭有存在的意义,只是天帝的任命,他有话说。 反正有些神话里,天庭的天帝本就是可以受三清符诏任命的。 他现在成为天仙,聊斋世界就是他的大本营。 何况他有敢叫日月换新天的能力。 重立聊斋世界的三界六道轮回秩序,如此重担,舍我其谁? 秦川自然而然生出改天换地的心气。 如果这个过程,会有什么错漏。 背负的责任,他也愿意担当起来。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这不是一种道德绑架,而是一种能力到一定程度后,自然有舍我其谁的心气生出来。 改造自己,改造世界。 本质上是见自己、见天地、见众生的过程。 不然太清老子为何会留下五千道德真言,夫子为何要收七十二贤者,门徒三千,如来要传佛法…… 这些都是大成就者,悟道得道之后,自然生出的心气。 悟道、得道、布道。 秦川于是将接下来关于三界六道的构想说给众鬼仙真人听。他们都是此界精华,转世重修元神正道后,大概率能成为真仙。 这些都是将来世界的重要人物。 既是现在,也是未来。 亦是秦川打算倚重的班底。 任何改朝换代,其实都夹杂有过去旧势力的加入。 大家都是人间绝顶人物,很多理念是能一点就透,一说就通的。 只要立场一变,很快就能理解秦川的用意。 百家争鸣,道门佛门超然世外,尽量不干涉世俗的事。 天庭和地府建立出完整的仙神体系,察知善恶,发挥神职的作用。 在灵气复苏以后,还有灵米等许多作物大爆发产出,本界必定进入物质资源大爆发的时代。 秦川还打算将天门书院和神都众圣书院合并,成为天下读书人的圣地。 以儒道为尊,道门佛门为辅助,三家相互制衡。 而天庭地府也要纳入三家的体系当中。 妖族和人族也得分开。 往后成妖的名额也要控制住。 毕竟他们都是人族。 不过妖族的事,秦川还是得和泰山娘娘商议。 往后成妖也得积攒功德,在指定的地点和时间化形成妖。 他的构想既宏大,也细致。 但如今只是草创蓝图。 亦让众鬼仙真人悠然神往不已。 (本章完) 第8章 当世最强 秦川和众鬼仙真人谈论未来时。 这时候,幽幽暗暗的道景降临,众人仿佛刹那间陷入宇宙深空的黑暗中。一切声音和光线都刹那间消失。 众人陷入无声无息的寂静中。 恐慌开始蔓延。 “九幽之主。” 张九陵反应过来。 他浑身绽放雷霆清光,恐怖的爆发力,想要洞穿一切。 崂山太清宫的天华真人,峨眉山的本因师太等人,各自施展出平生最得意的绝学。 一时间黑暗中,神通光芒爆发,发出巨大的声响。 可是仅限于他们各自身边数尺。 再往外面,则是一切声息都归于寂静。 这时,一道浩浩荡荡,仿佛天河降世的剑光出现,仿佛开天辟地一般,斩破黑暗,斩破幽沉。 天河生出潮汐巨浪。 如同禹江每年八月十五左右大潮,散发出毁天灭地的威势。 终结一切的杀戮大道之意,在潮汐中爆发。 轰! 黑暗消退。 秦川端坐云海上,浑身散发清辉,如一轮明月升起。 海上生明月。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 自秦川身上一种贯穿时空,与宇宙交融永恒的道意徐徐散发出来。 秦川起身,走出云海,来到书院外的虚空。 他冷眼看向前方幽沉的黑暗深空,两只巨大的眼睛,在天空出现,一张模糊的巨大人脸,缓缓成形。 “九幽之主,你打算再败在我手里一次吗?” 秦川淡淡说道。 此前,九幽之主在里世界,也算是败在他手里一次了。 他话音未落,天河潮水中,分出一道黑白剑光,斩向深空的巨大人脸。 剑光不断变大,茫茫无际。 只见最后,此剑横隔天际,绵延数百里,将九幽之主降临的巨大人脸笼罩在内。 “两仪灭道!” 九幽之主发出惊诧绝伦的声音。 只见九幽之主打出各类恐怖绝伦的神通,深沉可怕的魔气轰然爆发。 一副末日的场景出现,似要吞没那两仪灭道剑。但是那黑白剑光似能毁灭大道,根本无惧末世场景。 九幽之主的任何手段,一触碰到黑白剑气,登即化归虚无。 噼噼啪啪! 天空中充斥着各类异样的响声。 虚空中洒起瓢泼血雨,但见得巨大人脸支离破碎,残余的碎片落入秦川的天河法中,染黑天河。 秦川神情平静淡然,圣德光辉涌入天河中。 一时间明河共影,表里俱澄澈。 九幽之主的巨大人脸碎片融于天河中,化为他修行的资粮。 他早已融入三清法,根本不怕九幽之主的法意侵袭。 天河真法所化的天河,融化九幽之主的人脸碎片后,仿佛汲取了难以想象的生机。 “生死大道。” 秦川发现了九幽之主的人脸融合的一丝大道神髓,正是生死大道。不过想必九幽之主没有主修此道,对其的感悟不是很深。 这一丝神髓像是从某种灵宝身上剥离得来。 生死转换,来自九幽之主人脸碎片的死气,在天河中化为生机。 秦川甚至生出一种,天河真法生出灵性的感觉。 法有元灵。 他年如果秦川修成大罗金仙,这天河真法诞生的天河,说不定还能修炼化形。 功法化形? 简直难以想象,如果这也行,世间万物还有不能成精的? 但是这种感觉着实强烈。 以此类推,说不准聊斋世界都可以化形成人。 石头都可以变猴子。 世界化形,倒也不是能接受。 譬如人参果树的本体,上古的建木本体,也不比一般的世界小。 那些诞生于最初最古的天地灵根,在幼苗阶段,本身就可以看成世界雏形。 击溃九幽之主的降临,秦川回到众人身边。 他仿佛出门抖了抖灰尘。 看不出刚才经历了一场惊天动地的斗法。 实则! 元神生出难以言喻的疲劳。 在法力还没修到天仙的情况下,动用还不够熟练的两仪灭道。秦川仿佛身子被掏空。 还好只是有些疲累。 这点雷算什么。 在外人看来,秦子依旧风轻云淡。 张九陵等人齐齐道贺秦川神通无敌。 对他们这些道门中人来说,谁神通大,自然能获得他们发自内心的尊重。 这时,天空中劫云凝聚。 众人不免失色。 又是天劫。 秦川神色淡然,笑道:“诸位稍等,我的剑也要渡劫。” 原来是青玄剑也要渡天劫。 秦川从青玄剑的灵性中,感受到一股欣喜之意。 这剑面对天劫,居然一点都不畏惧,反而跃跃欲试。 秦川任由青玄剑从元神遁出,飞向天劫。 刚才施展两仪灭道剑,自然是由青玄剑施展出来的。 青玄剑仿佛脱笼之鹄,自秦川元神离开,闯入虚空那深沉恐怖的雷劫中。 这天劫的劫云,形似一只眼,十分诡异莫名。 青玄剑飞入劫云,好似一根针插入其中。 同时有丝丝雷光在青玄剑插入的同时,逸散下来。 有一丝丝雷光落在张九陵等人附近,他们立即挥出道术、法器格挡。接下来出现惊人的一幕。 那一丝丝雷光居然无声无息地将道术、法器分解虚无。 “毁灭大道。” 秦川经历过寂灭雷劫。 但蕴含毁灭大道的毁灭雷劫还是首次遇到。 毁灭、寂灭皆是四大终结大道之一。 与杀戮大道齐名。 而四大终结大道的本体是四把剑。 乃是传说中上清灵宝天尊的诛仙四剑。 四大终结大道的本体布成诛仙剑阵,便是诸天万界第一杀阵。 乃是诸天之中,人人闻风丧胆的存在。 有道是诛仙利,戮仙亡,陷仙四处起红光;绝仙变化无穷妙,大罗金仙血染裳! 这诸天第一杀阵一旦陷入其中,哪怕大罗金仙,都讨不得半分好处。 所以蕴含毁灭大道之力的雷劫,有多恐怖,自不言喻。 众人纷纷色变,纷纷远遁,不敢靠近劫云笼罩的范围。 但秦川和青玄剑心意相通,发现青玄剑好似小孩子进了洗澡池,说不出的悠游自在。 它竟然在毁灭雷劫中洗澡? 秦川想起自己渡过天劫的艰难。 简直是人比剑,气死人。 不过秦川神色不显,专心炼化劫云逸散出来的丝丝毁灭雷光。这对他修炼有好处。 张九陵等人远远看过去,只见秦川根本不担心自己的法剑会出事,一身太极法衣,飘飘而起,神情淡然。 有诡眼劫云中的丝丝雷光泄露下来,都被一层无形的气息缓缓吞没,雷光在身外电闪,好似背景,愈发衬托得秦川超凡绝世。 都不禁感慨秦子不愧是秦子,适才雷劫的威力,大家亲眼所见,诡异恐怖,超乎众人想象,偏偏秦川如此平静淡然,还能炼化,实在匪夷所思。 不愧是击败九幽之主的当世最强者。 秦子,秦真君,当世第一强者。 这个名头,在众人心里,秦川已然是当之无愧。 (本章完) 第9章 在下秦川(第3更) 青玄剑自然是无惊无险的渡劫成功。 经历过毁灭雷劫后,它的等级来到了实打实的一劫天仙层次。秦川用它再施展两仪灭道剑会轻松许多。 接下来,秦川请张九陵等人出马,先去消灭九幽这个组织。 到了如今,九幽这种邪异恐怖的组织,已经不值得秦川费多少心思。 而且他还有另一件事要去办。 秦川成就天仙,自然是富贵还乡,不肯锦衣夜行。 他还用照心灵符,通过灵境通知太上道的宗主练清尘。 这位前辈阿姨,帮了他不少。 可是讯息发过去,却石沉大海,毫无回应。 秦川便心中卜了一卦,发现练清尘有事。 因此他打算亲自去一趟蜀中,看看练清尘到底是什么情况。 秦川送走众人,随即架起筋斗云,不多时来到蜀山。 … … 世间七大妖仙之一的青狮妖仙,此刻傲立在蜀山的云雾之上。 在它身处的位置,整个蜀山都似乎变得一览无余。群山万壑,如同一幅星图点缀在大地上,它的心也似变得如宇宙一般无垠。 它是此界妖族中少有的有卓越见识的存在,深刻认识到妖族输给人族,并非是由于什么人族崛起是大势或者定数,而是在于妖族本身的不思进取。 妖族们漫长的寿命,反而成为它们进步的阻碍。 人族修道士往往能在短短的岁月里,爆发出惊人的潜能,那是因为他们时刻感受到死亡正在靠近,哪怕是成了鬼仙都没法松懈。 雷劫步步临近,一点一滴地敲响死亡的丧钟。 这种死亡的逼迫,激发了人族修道士们的潜能。 使他们创造出各种各样的修行法门,来破除老天给予他们的限制。荒古有元神正道,上古至今有鬼仙修行,如今更出了一个叫秦子的人,开辟儒道成圣的修行道路。 老天给所有生命都设置了枷锁,大部分生命只懂得用本能去破开枷锁限制。 而人族却对此,玩出了无数种花样。 使其在这过程中,成为毫无争议的万灵之首。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人族的忧患意识很强。 人族主导万物的地位,越来越难以撼动。 要想改变这一切,非是一天两天,一年两年,甚至千百年能办到的。从很早开始,青狮妖仙就意识到要想从根本上改变这一点,就得从人族取经。 他过去曾是五台山一个号称菩萨转世的大和尚的坐骑。 对这段屈辱的历史,青狮妖仙从不避讳。 因为同样一件事,用不同的方式去理解,意义就完全不一样。 他从老和尚那里学到不少东西,比如将身为坐骑的这件事,看成历劫。 当坐骑很丢脸,可如果堪称自身修行的劫数,经历称之为历劫,有什么丢脸的? 因此那段身为老和尚坐骑的屈辱经历,青狮妖仙认为是它妖生升华的关键时段。 它由此悟道,背负起妖族复兴的使命。 今天它出现在此处。 乃是为了破解太上道的护山大阵。 只要攻破太上道,获得太上的道藏,它将会超越黑山老妖和金蛇妖仙,成为名副其实天下第一妖。 成为新一代的妖圣,成为万妖之主。 与人王、天帝比肩。 “这位置确实是观察太上道护山大阵的最佳地点。”青狮妖仙正在聚精会神观察时,旁边响起一个年轻人的声音。 它此刻也是人身,先是不由自主点了点头。 然后一惊,看向来人。 只见不远处,一个身着水墨太极法衣的年轻人出现,风采非凡。 “你懂阵法?”青狮妖仙对这个不知底细的来人,心里生出一丝忌惮。它刚才确实有些走神。 即便如此,对方能欺近它身边,着实有些本事。 “略知一二。” 青狮妖仙:“有缘相遇,搭个手吧。” 它轻轻一抬手,无数云雾汇聚,化为水珠,弹向秦川。 这一颗颗水珠无比沉重,似有千钧之力。 秦川见状一笑,自虚空缓步走向青狮妖仙,步履悠然。 那些水珠一靠近他,便自然溃散,重新化为云雾。而云雾居然显现出下方群山万壑的形状。 冷冽的杀机,在秦川第七步时,赫然爆发。 极致恐怖的杀戮气息,来到青狮妖仙眼前。 它轻轻吐出一个奇怪生硬的梵音。 杀机消失无形。 只是青狮妖仙没有半分得意。一缕鬃毛所化的黑发被无形杀机斩落。 以它之能,居然在刚才的交锋试探中,落在下风。 “你到底是谁?” “在下秦川。” 对方的身影落入下方的山谷中。 青狮妖仙耳边回荡起对方的姓名。 “秦川?” 它觉得很耳熟。 过了一会,反应过来。 “秦子!” 刚成道天仙那个! 秦川成道时,显化道影在九州,许多大神通者有感。 只是道影面容模糊,和本尊颇有差别。 而且青狮妖仙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秦子刚得道天仙,便来蜀山。 只是经过刚才短暂的交锋,青狮妖仙确信无疑。 如果不是刚成天仙的秦子,人族还有谁能让他一照面就落入下风? “他是要去太上道?” 青狮妖仙看秦川的身影消失在山谷里。 它知道对方找到了太上道的入口。 “听说太上道的宗主是个坤道,且是修炼有几百上千年的老怪物。难不成秦子和那老婆子认识?” 青狮妖仙心里寻思,这秦子听说才修行不过数十年,小小年纪成就天仙,放眼荒古时代,都匪夷所思。 难不成? 青狮妖仙回想起对方法衣上的太极图案,正是太上道的特征之一。 太上道的传人,按理说不可能行走世间。 真相只有一个! “吃软饭的。” “听说他未得道前,和禹江老龙交好,那老龙本就是个吃软饭的。难怪惺惺相惜。” 青狮妖仙颇有不忿。 它在五台山忍辱负重,不对,历劫几百年。 知道它那几百年怎么熬过来的吗? 几百年没尝过一口荤腥! 结果也只是堪堪成就妖仙而已。 这小子,吃了太上道的软饭,居然小小年纪就成了天仙。 天道何其不公。 (本章完) 第10章 元始天魔气 通往太上道宗门内部的道路,有一个极为可怕的地煞火穴。 原本这地煞火穴受着太上道阵法的控制,很是稳定。现如今却肆虐狂暴起来,成为外人进入太上道宗门内部的阻隔。 大火蔓延到秦川身边,秦川身子逐渐要被大火吞没。 地煞火焰,升起浓烟,带有剧毒,连周围受过太上道阵法道意侵染的岩壁,坚韧堪比飞剑,都出现肉眼可见的腐蚀痕迹。 秦川的身形彻底淹没在大火和浓烟中。 此刻,轰隆隆一声喧天大响,秦川身体好似拦河大坝,突然间松开水闸,恐怖至极的精神力量如洪水开闸滚滚而出,而一座金桥随之出现,仿佛天地间长存不灭的神明,主宰众生。 秦川的神意渗透在太极图所化的金桥中。 这阴阳道德之宝,在秦川精神力量的驾驭下,吞没地煞火焰和浓烟。将其暴虐的气息镇压拂平。 同时一条火龙出现,将来自地煞火焰的能量,消化吞噬。 火龙光芒绽放在山谷的甬道中,好似一轮自地底升起的烈日,照耀天地。 一条由地煞火焰凝聚的火龙从烈日中浮现,绕着山谷盘桓。 其中灵性,恬然自足。 仿佛天地中生成的精灵。 实则是一道神通所化。 青狮妖仙,远远观望下,看得心中无比震动。 “好厉害的神通。” … … 进入太上道宗之内,感受到其中浓郁的灵气里,蕴藏着许多魔气,任何人在此修炼,虽然可以突飞猛进,但入魔是难免的。 太上道宗的封印,已经摇摇欲坠。 秦川来到丹房,这里的陈设和太清世界里,老君兜率宫的陈设几乎一般无二。 秦川现出身形,迎上练清尘清冷的眸子。 这位修炼不知多少年的太上道宗主,平静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波动。 “秦子,你成天仙了。” 既惊讶,又欣喜。 同时话一说完,脸上浮现扭曲的黑色魔气,煞是恐怖骇人。 秦川握住她的手,魔气潮水一般进入秦川的体内,扭曲的黑色魔气在秦川脸上浮现,可秦川的眼神清明,没有半分受到侵染的样子。 过不多时,练清尘脸上的魔气消退掉。 只是手臂依旧有淡淡的青黑气息若隐若现。 好似洁白的美玉受到污染。 秦川松开手,“练前辈,刚才唐突了。” 练清尘神情淡然,“我辈中人,无须在意这些俗礼。” 她内心实则心潮起伏,如波澜万丈。 秦川瞧着丹炉里不断渗透出来的黑发,好似无数触手,融入虚空,同时源源不断地扎进了练清尘的体内。 若非如此,练清尘凭自己也能驱除镇压身上的魔气。 现在丹炉的源头魔气没有解决,她只能以身承受,阻挡丹炉的魔物彻底出世。 如果没有秦川到来,练清尘魔化是早晚的事。 “练前辈,这就是你曾经提过的三清之发?” “不错,如今它已经快要出世。其本源是元始天魔气,能不知不觉间入侵元神,诡异难防。看来,它对你起不到什么作用。” 练清尘说到最后,神色难免欣喜。 这来自三清妄念的魔物,看来终于能被彻底解决了。 秦川微笑道:“还是有的。” 练清尘有些紧张,“还不能彻底解决吗?” 秦川笑道:“我是说,它对我还有些补药的作用。” 练清尘:“……” 元始天魔气出自三清妄念,本质上对应的是三清的根脚,元始天王。而非元始天尊。 当然,元始天尊本也是元始天王所出。 若要扯,也是有关系的。 其根脚如此,自然有万劫不磨的特性。 才导致此界无数天骄人杰,想尽办法都不能将其根除。 秦川自然没有办法将其消灭。 可是他可以同化。 元始天魔气可以说是万恶之源。 但心学之道: 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 儒门自夫子以来,亦有性善论,性恶论。 旁人受了元始天魔气,自然魔化为恶。 秦川却凭借三清缘法,圆满自身。视其为一体。 于是吸收炼化,化入自身恶念中。 等到将此界三清妄念尽数吸纳,便通过八九玄功的千变万化,斩出一化来。 这样一来,颇有些道门斩三尸中,恶尸的玄妙。 届时这一化离开本体,对秦川自身也是无损。还可以借此更进一步参悟杀戮大道。 一化即是一道。 若是秦川修炼出三千化,每一化参悟一条大道。 其终极形态,便是三千大道集于一身。 成为无可争议的大道之主。 这个构想无比宏大。 元始之道,包容一切,却也没有真的修炼三千大道。 秦川这样做,成功的概率几乎没有。 但他不求真正修炼完三千大道。 定个大目标,哪怕只实现了百分之一。 三十条大道于一身,哪怕其中有些后天大道,在三清不出的时代,秦川怕也是诸天万界里,一世之尊的存在。 秦川来到丹炉面前,向着练清尘道:“练前辈,伱将丹炉打开。我彻底解决它。” 练清尘自是毫不犹豫。 这不是绝对信任秦川,而是她也没有任何办法阻止魔物出世了。 丹炉已经顶不住了。 这口丹炉的本质极高,哪怕秦川是天仙,也不可能将其修补好。 练清尘打开丹炉。 魔气如潮水涌出。 秦川淡然一笑,点出一指。 虚空顿时生出一道黑白交杂的雷霆,正是阴阳神雷。 嗡嗡雷鸣,在丹房内内外外响彻不停,却没有任何破坏。 练清尘和在丹房旁边静室昏迷的道童,都感受到浑身都跟着震荡,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生机,尤其是道童苏醒过来,原本肉身有些老旧衰朽的地方,在雷鸣激发下,重新焕发生机。 练清尘和道童身上都出现丝丝黑发,扎进虚空,涌入丹炉上空。 而丹炉上空则仿佛一片黑白宇宙浮现。 秦川袍袖一挥,里面泛起无数神秘的符号。 练清尘瞧得很仔细,那些符号皆是黑白二色的道种文字。 阴阳大道的神秘玄奥,就在这道种文字之中了。 有阴阳大道的镇压,魔气的骚动嘎然截止。 同时在阴阳大道的约束下,所有魔气融入黑白宇宙,化为一颗深沉漆黑的丹药,落入秦川手里。 秦川毫不迟疑将其服下。 (本章完) 第11章 开辟洞天 这些元始天魔气吸足了此界的灵气,所以其中蕴藏的灵气,几乎满足了秦川如今境界的需求。 只要将魔丹炼化,秦川的天仙法力自然水到渠成。 同时,因为没有了魔物。 太上道宗内部镇压魔物的禁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散。 灵气开始复苏。 而丹炉完成了使命,化为碎片。 消失地脉里。 原本丹炉的位置则留下一个黑洞。 洞口有无形的水幕,阻绝一切视线和神念的窥探。 里面幽沉难测,却给人一种连接另外一个世界的感觉。 练清尘见秦川无恙,且关注洞口。 “这个洞口乃是本宗祖师打下的一口丹井,据说井底通往另一个大世界。而这个大世界名为——‘蜀山’。” “蜀山世界?” 练清尘点了点头,说道:“乃是文始道人在混沌海开辟的世界,我们太上道宗所处的位置,正是入口处。我们这里的蜀山,正是蜀山世界的投影,大小比起真实的蜀山世界,怕是微尘了。” 文始道人便是蜀山长眉祖师。 剑仙之祖。 亦是得了太清真传的一位大罗金仙。 “等练前辈修成天仙之后,咱们可以一起去探索一下蜀山世界。”秦川发出邀请。 练清尘悠然道:“那我可得加紧努力地修炼了。” 终于摆脱太上道宗的宿命。 她只要修成天仙,就可以真身离开宗门,从此遨游星汉,成为自在逍遥的仙人。 而且她是如今此界中,唯二修成元神的强者。 跟随秦川的道路,必定能在此界复苏的元神正道,抢占先机。 毕竟她不用转世修行。 秦川笑道:“以练前辈的资质,一旦解开枷锁,修行自然突飞猛进,想必等不了多久,就可以自行引发天劫,渡过三灾,成就天仙道业。不过我接下来要开辟洞天,怕是等不到练前辈前来观礼。” 修成天仙,自然会开辟洞天。 虽然是小世界。 却是自成宇宙的开始。 秦川打算开辟洞天,然后再解决其他地方的魔源。 有了洞天后,即使本体在外界消亡,只要洞天世界没有被摧毁,就可以借洞天重生。 如此又多了一样保命手段。 若是修炼到混元无极大罗金仙的程度,哪怕身死道消,传闻只要诸天万界中只要有一人能知道其名字,心里念诵,便可以由此重生。 总之,修行越是强横的存在,越难被杀死。 吸收了太上道的元始天魔气,同时知道了蜀山世界的入口。 这对秦川来说是双喜临门。 他已经是此界最强。 再想进步,就不能闭门造车。 至于泰山娘娘,则是天生神灵,此界化身如今也不过一劫天仙的层次。并不秦川强。 跟天生神灵交流,对秦川的帮助实是有限。 何况秦川可不是吃软饭的人。 如果泰山娘娘的本体碧霞元君非要让他吃,秦川也不会拒绝。 反正不主动不拒绝不承认不负责便是了。 文始道人开辟的蜀山大世界,自然是仙侠体系,对秦川肯定是有帮助的。他等练清尘修成天仙,一起去探索游历,应该能获得不少好处。 眼下倒不用急着去。 此事等练清尘得道天仙,日后再说。 回到天门书院。 秦川去时精神疲惫,回来路途,已经炼化了不少元始天魔气,精神奕奕。他虽然神情淡然。 可众弟子还是看出师尊更加渊深难测了。 建木之上,天庭时时刻刻关注秦川的行踪。 只是进了太上道宗,观测不到。 青狮妖仙见秦川从太上道离开,而且感应到太上道里,练清尘毫不遮掩的强横气息,知晓讨不了好,没有再试图侵入太上道。 它只是有野心,又不傻。 欺负不了太上道,回去报复五台山清凉寺吧。 青狮妖仙颇有些火气无处发泄。 这些年,它找五台山麻烦不少,互有胜负。如今神通更长,这次必定能占到上风。 … … 天门书院。 王夫子、顾亭林等人,带着诸多书院学生前来道贺。 恰逢是秦川开辟洞天的日子。 但见地火水风沸腾不止,五行造化一切。 王夫子等大儒甚至看到了朱雀、玄武、青龙、白虎天地四灵的虚影。 天地四维已定,有世界虚影浮现。 而世界虚影中分出一丝阴阳之气,飘飘然落入一个羊脂玉净瓶里。 这是秦川根据炼器初解炼制的一件宝物。 收集了洞天世界开辟的第一缕阴阳,融入玉净瓶里,便成了阴阳二气瓶。如此则是一件厉害的法宝。 对付天仙以下的存在,只要能将其收进瓶子里,管教其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这是给婴宁准备的宝物。 孩子淘气,他又不可能时时看顾。 虽然有让婴宁啃老的嫌疑。 秦川倒也不在乎。 养个妹妹,让她啃老怎么了! 开辟洞天后的第一缕风,秦川取了库存里的一片芭蕉叶,炼制出芭蕉扇。这玩意就送给了清清。 清清修炼神宵雷法,风雷相生,威力大增。 这也是秦川元神十分厉害,才能扑捉到开辟洞天分出的第一缕阴阳和第一缕神风。 在诸多大世界中,这些开天辟地诞生的奇物,乃是十分罕见的事物。许多天仙真君在开辟洞天时,都没能力扑捉到这第一缕阴阳之气。 但是秦川成为玉宸道君后,利用道君之身,对天仙境的修行早有诸多模拟和推演。 他元神之中,还藏有未来之主,为其助力。 未来之主,可为秦川的道我。 不断吸收各种天地信息,仿佛为其诵经加持,不断增长秦川的潜力。 这也是秦川化身千万,修炼三千大道的底气所在。 至少他是有资格尝试的。 同时,秦川开辟洞天的过程中,有道悟在众多观礼的客人和秦川的弟子们心中。 自然心境修为越高,收获越大。 如此一来,王夫子等人也算受了秦川的缘法,有半师之谊。 得人因果千年记。 这种传道的因果,对秦川自身和门人自然大有好处。 所谓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对于修炼者而言,自然也是要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敌人搞得少少的。 关键时刻,遇见大敌。 才能来一句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 一己之身与世界为敌到底风险太大。 抱团才是王道! (本章完) 第12章 血洗天庭 接下来一段时间,秦川行走世间,显化圣德,将各个古魔封印地的元始天魔气吸收掉。 他的法力同样由此来到一劫天仙的顶峰。 天仙五次衰劫,合称天人五衰。 衰劫最长可延伸至一万年。 秦川虽然法力到了引发衰劫的程度,可元神还需要时光沉淀,即使将世间各处古魔封印镇压吸收,却也没有急着去渡过第一次天人衰劫。 最后一处封魔之地是雷峰塔。 吸收完元始天魔气后,秦川获得难以想象的海量功德。 天地玄黄塔顺水推舟凝练而成。 有此塔相护,可以帮他抵御二次衰劫天仙及以下的攻击。 到了天仙这一步,在诸天万界中,许多大世界里都称得上一句大能了。 由于洞天重生的特性。 除非将其洞天彻底毁灭,否则天仙很难被杀死。 对于此界天庭的天帝,本界天庭就是他的洞天。 秦川来到扎根九州各地的建木之下,顺着建木,登上天庭。 杀戮之花自秦川元神中化生出,终结绝灭的杀气,进入此界天庭中,众神心中生出衰亡绝灭之感。 没有任何废话。 秦川一出现,便施展出杀戮大道。 没有给天庭众神反应的机会。 天帝的虚影出现在此界天庭深处, “杀戮大道。” 一朵杀戮之花闯入天庭中,将天庭众神屠戮,最后来到天帝虚影面前。 这些自域外虚空归来的众神,本质上已经魔化掉。 对于此界而言,实是天外侵入的邪神邪魔。 “你成道天仙以来,本尊可没有对你做任何不利的事。你这样子残酷无情,怎当得起在世圣人之名。”天帝虚影很是震惊不解。 他早在秦川成道天仙后,就不停地试图和秦川缓和关系,但是各种手段皆如石沉大海,没有回应。 他同时做着最坏的打算。 只是没想到秦川成道天仙后,一刻都没闲着。 他尚未准备好,秦川便已经杀上天庭。 杀戮之花是一朵虚化的青色莲花,让人难以抑制的恐慌之意如天河水决堤一般,扩散开来。 天帝虚影完全被其笼罩。 这场天地杀劫,本由天庭归来开启。 还没到高潮。 只是一个序幕。 伴随秦川杀戮道花终结天帝,从此嘎然截止。 纯粹的实力碾压。 元神正道的天仙,配合青玄剑、杀戮大道,即使这尊天帝,都没有任何挣扎反抗的余地。 意识湮灭之后,但此界天庭不消失,还会有新的天帝出现。 只是不会再有之前那个天帝的记忆。 秦川能清晰察知,这个天庭乃是一件厉害至极的灵宝碎片。 他将自身的元神烙印打在这个灵宝碎片上面。 新诞生的天帝,便没法脱离他的控制。 只要了却天地杀劫,进行封神之后,那么此界的道果就能出现。有了道果,即使不成天仙,也能通过道果去往其他世界。 秦川有通往蜀山世界的途径,对于他而言,道果的意义不是很大。 争渡争渡! 道果还是作为奖品,等其他本界的人杰天骄去争夺吧。 伴随张九陵、天华真人、本因师太等鬼仙大佬的转世,大争之世的序幕会彻底拉开。 加上天地杀劫的余韵,此界一定会出现许多出类拔萃的人物。 届时会慢慢恢复荒古时的气象。 再出现多位天仙真君,亦是毫不稀奇的事。 在诸天万界里,伴随灵气复苏的聊斋世界,潜力着实不小。如果没有天仙真君守护,等同于小儿持千金过闹市。 很是危险。 随时会遭遇虚空天魔及各类邪神和异界大能的入侵。 好在秦川成就天仙,加上聊斋世界已经开始复苏,随着时间推移,潜在的风险会越来越小。 在诸天万界里,有大罗金仙镇守的大世界称之为天。 共有三十三天。 而三十三天外便是至高无上的三清天。 聊斋世界是三清天的碎片拼凑而成。 一旦根脚泄露,随时可能引来灭顶之灾。 所以对于最知本界根底的天庭,秦川毫不留情,直接来了个大清洗。 做完这些事之后,秦川去见泰山娘娘。 方虚圣已经在东鲁之地扎根讲学。 秦川没有试图用神通法力进行干扰。 法力神通终究是外物,对于证道有帮助,也有阻碍。 每一个化身,都像是不同道路的选择,证就不同的道果,才是对秦川最大的帮助。 泰山府,碧霞元君祠。 泰山娘娘见到秦川,“伱行事的作风,太过霸道了。” 秦川笑道:“内圣外王,霸王道杂之,本就是诸子百圣以来,我辈中人的作风。娘娘又不是没见过。” 泰山娘娘叹了口气:“你杀气太重,始终不是好事。” 秦川:“做大事就不能顾忌太多。有什么罪过,我自己担负便是。” 大道争锋,越往上道路越狭窄。 行事自然不免愈发偏激霸道。 毕竟大道唯我,不假他人。 古来成大事的人,许多都是在某件事固执己见,力排众议,惹来无穷非议。 可依旧一意孤行。 秦川没时间跟天庭瞎扯,有实力直接碾压,快刀斩乱麻。 他连西游世界的天庭都去过,这个假天庭算什么。 若说杀戮。 上清玉宸大道君那才叫杀戮。 不得不承认,秦川多少还是受了上清的影响。 其实太上无为,无所不为的做法,最是高明。可惜秦川懒得等那么久。 “你这类人确实劝不动,你现在又来找我,有何事?”泰山娘娘没有继续相劝,越是修行的天才,越是固执。 他们认定的事情,许多都是眼下不讲道理的。 长远来看确实会很有些用处。 但影响也不小。 这是选择和取舍。 大道之途,越是深入,取舍和抉择越是重要。 “阴曹地府是娘娘的地盘,这里面的事,我不过问,只是我那姓周的朋友,还请娘娘不要为难他。” “他是有些缘法的,入了地府,得了太乙救苦天尊的缘法,眼下阎王都奈何不得他。你这样说,我也不找他麻烦。还有其他事吗?” 秦川:“天庭空了许多神位,我有意和娘娘签押封神榜,顺利推动这次天地杀劫。” (本章完) 第13章 四海龙君 泰山娘娘:“天庭既然被你血洗,封神榜自然在你手里。我不耐心管那么多闲事,你留二十个空白名额给我,余下伱自己搞定。” 封神榜上有姓名并非坏事,至少在天地劫数运转下,有了保障,不会化为劫灰,神形俱灭。 秦川过来商讨,自然是为了还泰山娘娘人情。 泰山娘娘到底大气,没多索要,只要了二十个名额。 秦川于是躬身行了一礼离去。 泰山娘娘虽是天生神灵,到底也是个女人。 夫子说什么来着,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 秦川自然能不得罪就不得罪,但也不能太过亲近。 要把握好分寸。 若即若离,像天上的云,有时很近,有时很远。 许多男子谈情说爱时,只知一位讨好或者直男模式,都不可取。谈恋爱是一个身心愉悦的过程,要把握尺度,能出能入。 自己开心,别人也高兴。 那就是一个好的情爱经历。 修行亦是如此。 若是只剩下苦修,那可太折磨人。 红尘俗世,能出能入,则是大善。 … … 秦川掌握了天庭,六道轮回中最重要的天人道便在他掌握控制中。 天庭给人美好的期盼,亦是凡尘俗世的生灵和幽冥鬼魂向往所在。有期盼,才有动力。 如儒家说大同的美好,才有那么多仁人志士前赴后继向其努力。 秦川更是打算将天庭融入自身的洞天中,这是灵宝碎片,对他的洞天有加固的作用。 对他彻底掌控天庭,同样有重要的意义。 … … 四海龙宫,东海龙宫早已被龙女芷汀掌控。 其余三海龙族,汇聚一堂。 伴随天庭灭亡,三海龙君顿时觉得危机四伏,个个如临大敌。 压错了宝! 现在许多势力都知道它们是天庭的狗腿,眼下天庭被秦天君消灭,虽然秦天君没有说要找三海龙君的麻烦。 可它们能清晰体会到,突然一夜之间,就感觉到处都是敌人了。 就在不久前,西海龙族被一位金翅大鹏雕得道的妖仙接连吃了好几头龙子龙孙。 搞得龙心愈发惶惶。 若是以往,见金鹏妖仙如此强势,大家装作视而不见也就罢了。若是再咄咄逼人,顶多不过找几个龙女送过去和亲。 就跟人间那些给河伯娶新娘的一样嘛。 但现在这事,不是单靠苟且就能算了。 今天金鹏妖仙能来,他日青狮妖仙又来?还有白象妖仙。 这三大妖仙,乃是结拜兄弟,以前连天庭都不怕,何况现在天庭还没了。 它们简直羡慕墨蛟王那个杂种了,能拜在秦天君门下,何等运气。 当时是哪个老不死出的鬼主意,居然主动去投靠天庭? 好像是它们自己。 不管了,下面的小龙水族没有劝住它们,也是大罪。 三大龙君肯定不愿意自己背锅。 这么大一口锅。 它们这些刚出封印没多久的老家伙怎么背得动。 都怪东海老龙不争气,封印里出了差子,居然被墨蛟王捡了便宜,东海龙族因此灰灰了不说,害得它们也没能圆满,失去晋级天龙的机会。 天龙不比元神天仙弱多少,比妖仙肯定是要强的。 现在四海之首的东海龙君之位更是落在禹江龙宫那小丫头手里,它们更没机会晋级了。 龙族没有天龙镇压气运,在天地杀劫中,根本当不了主角。 它们才去投靠天庭。 结果天庭什么都不是! 眼下秦天君一脉是天地主角无疑。 而且灵气复苏,元神正道复兴。 可怜它们三海龙族,押错了宝,谁都想来咬一口。 三海龙君虽然个个都有六劫鬼仙的实力,可一点都不够看。 七大妖仙,个个都有最少八劫鬼仙的实力。 号称天下第一妖的黑山老妖,修炼了道门无上神通一气化三清。每一个化身都有九次雷劫的实力,在长白山建立七杀魔宫,威势无双。 距离天仙级别的妖圣也不过是一步之遥。 那青狮妖仙也不弱,近来有突破,到了九次雷劫鬼仙的实力。 七大妖仙在灵气复苏的情况下,个个都受益不浅。 因为它们本身就占据了天地间顶级的灵穴,灵气复苏,受益自然大得惊人。 虽然龙族和妖族都可以归于一类。 但是龙族从来都不承认自己也是妖族。 它们连人族都不太瞧得上。 可形势比人强。 现在除了禹江龙族一脉,三海龙族简直是别人眼中的肥肉,谁都想来啃一啃。 它们三海龙君虽然有点实力。 可是龙族多数是又懒又馋,仗着天赋,许多都不努力的。 那些龙子龙孙全是凭借天赋,实力自然增长。 二次雷劫鬼仙实力的都少见。 西海龙君道:“我观这秦天君必定是此界道祖一般的存在,不如咱们多送几个龙女过去侍奉他老人家,将来她们也有得成正果的机会。” “二哥,你此言差矣,送龙女过去侍奉,岂不是得罪了大君。这不是明智之举。”南海龙君立时摇头。 大君自然是龙女芷汀。 四海一向以东海为首。 以前他们肯定瞧不上龙女芷汀,眼下恨不得给龙女娘娘过大寿。 西海龙君见状,心想:“你们懂什么,哪有男人不偷腥。” 它以己度人,自然觉得秦川肯定是喜欢龙族的,但未必只满足龙女芷汀一个。 龙性好淫。 成了天仙的存在,一个龙女怎么够! 不过南海龙君也不是无的放矢。 “三弟意下如何?” 南海龙君:“秦天君弟子听说有十三个。” “嗯,这样吧。咱们请秦天君敕封的姻缘神,看能不能给秦天君的弟子说一说姻缘。她们能出面撮合一下自然是最好的。”北海龙君一向不轻易开口,一开口就往往能一锤定音。 “有道理。” 其余两位龙君深以为然。 它们于是分开,各自去筹备此事。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现在哪怕是秦天君昔年敕封的姻缘神,都是三海龙君要巴结的大人物了。 等西海、南海龙君离开后。 北海龙君的女儿龙女敖雪出来, “父王,你真打算让女儿也去?” 北海龙君:“我是想让你去陵州一趟,不过不是去找秦天君的弟子。而是另有其人。” “那你要女儿去找谁?” “陵州有个叫王孚的大官人,你若能得他喜欢,咱们北海龙族,便可安枕无忧渡过这次天地杀劫。切记不要用神通魅惑,一定要以真情打动。” (本章完) 第14章 太清讲道 匆匆又是十年过去。 蜀山,太上道宗门所在。 这一日,太上道宗门上空乌云凝聚,一团恐怖的阴影弥漫方圆千里每一个生灵心头。 “天劫!”妖族对天劫最是敏感。 狂风四起! 一瞬间有不少妖族逃离太上道附近的山脉。 它们心中的警兆告诉自己,这个天劫远比它们记忆中乃是血脉传承中的任何天劫都可怕。 秦川远在万里之外,感应到蜀山太上道天劫的气息。 他略带惊疑,练清尘渡天劫还真是快。 这次天劫的气息,还是熟悉的感觉。 “寂灭雷劫!” 灵气复苏,太上道宗门附近的灵气在深山大泽里,尤为浓郁。 加上太上道无为,对外界没啥干涉。 自然引来许多妖族聚居。 这时天劫爆发。 有不少跑得慢的妖怪在雷劫爆发的关口,本能地受到压制,动弹不得。 那些逃出的妖族更是头也不回,仿佛一回头就要万劫不复。 它们大多心里升起一个念头,到底是谁在渡劫。它们来这里时,可没发现附近住着什么大修士。 太上无为,秦川给练清尘驱魔后,她就重新布置了阵法,隐逸其中,妖仙以下的妖族根本察觉不到一丝一毫。 天劫的威力亦是这些妖族前所未见的。 它们只觉得这个大修士肯定是一个绝世凶人,否则不会有这么可怕的雷劫降下。 一时间,太上道方圆数十里,都成了生命禁区。 天劫持续许久,不止有雷劫,还有火劫,风劫。 秦川施展筋斗云来到附近,他隐匿气息,天劫也没降到他身上。 暗中观察。 练清尘足足打出三十三道太清神光,方才将三次天劫尽数渡过去。 她和秦川一样,都是一口气渡过三次天劫,成就天仙道业。 不同的是,她的天劫显然威力小不少,范围也不大。 如此练清尘才顺顺利利渡过去。 “恭喜练前辈,一举证得天仙,从此逍遥自在。” 秦川第一个出面道喜。 他更有种吾道不孤的感觉。 练清尘证就天仙,亦是欣喜不尽,见秦川道喜,微笑道:“秦子,若不是你先渡了重启元神的道劫,我肯定过不了天劫。” 秦川渡的天劫,可以说是道劫。 威力恐怖至极。 在他之后的人,则天劫威力恢复正常。 否则练清尘无论如何都过不去。 “都是练前辈自己天资悟性高绝,在下不敢居功。” “秦子不要老是叫我前辈,往后以道友相称吧。”她一贯淡然,此前秦川叫她前辈,她也懒得纠正。 眼下成了天仙,百般滋味在心头。 有了期盼,自又不同。 “好,练道友。” 名称只是个代号,自然怎么顺口舒服,怎么来。 “秦子字留仙,我就称你留仙道友。” 秦川点头。 练清尘微微一笑:“我能摆脱太上道注定的悲剧结局,全然是仰仗留仙道友你除魔卫道。如今我证了天仙,有机会去大赤天的留影听讲大道。留仙道友可以跟我一起去。” “大赤天留影?” 大赤天是太清道祖所在。 留影自然不是真正的大赤天。 秦川听了练清尘解释,才知道那是留影相当于太清道祖留下的视频课程。太上道一脉,有成就天仙的,便可以开启一次。 往后每渡过一次衰劫,就可以进去一次。 除此之外,不能开启。 否则必有灾祸。 至于灾祸,大概是天仙听道一次,就接近本身道心承受的极限。 再贪多,很容易道心崩溃。 秦川是天仙,又有练清尘带着,自然可以跟着一起去。 他虽然见过老君。 可大赤天留影的太清道祖,肯定和西游世界的老君不一样。 去见见,自然对他颇有好处。 何况练清尘也知晓,秦川有三清缘法。 而且秦川是实打实有太极图在身。 诸天万界的太清道统,除了玄都外,他都可以号称正宗。 论辈分,比什么上洞八仙都高到不知哪里去。 真较真,连文始真人作为太清别传,都得叫他一声师兄。 不过看在对方成就大罗金仙的份上。 秦川真见到了,肯定是各论各的。 没办法,修行人达者为先。 秦川也不是在意这些的人。 去大赤天留影很简单,练清尘对着秦川吹出一口本命阳和之气,包裹住秦川。 秦川意识飘忽,不知不觉间就和练清尘来到一个清净自然的道场。 他仿佛虚无,道场之中有诸多仙人对他都视而不见。只有练清尘是真实的。 但这些仙人的气息他还是能感知到,远远在普通天仙之上,晦涩莫深,难以言喻。 不过这些大能,并非真实,只是近乎真实的道影。 练清尘也不说话,就地坐下。 秦川在道场之中,更觉得心灵无拘无束,仿佛这里没有命运,没有生死,没有一切束缚生灵的枷锁。 他仿佛一切烦恼都放下了。 他也顺势坐下。 一声清悠的钟声响起。 他抬首看向前方,但觉得一片清气之中盘坐着一位道人,看不清面目,只觉得天地万物,森罗万象,都在道人身中。 “恭迎太清道祖。”秦川耳边响起众仙人的声音。 秦川此刻手足不能动弹,他好似也成了一个道影。 恍恍惚惚,视角一变。 他眼中出现了群仙的面貌,同时看到了练清尘。 秦川心里生出惊诧。 他立时察觉到,自己成了太清道祖。 同时他也看不到自己了! 待得群仙礼毕,秦川不自觉开讲大道。 他根本不懂这些大道文字,偏偏一字一句从他嘴里说出。许多不明白的道悟,在大道文字洗礼下豁然开朗。 这和成为玉宸道君还有所不同。 成为玉宸道君,许多道理,他不必懂,就自然能使用出来。 现在他是自然而然开始明白许多大道,却不能立即使用。 真说感觉,和醍醐灌顶有些类似。 却没到即插即用的地步。 太清道祖讲的主要是太极大道。 太极者,先天五太之一。 太易经的太易同样是先天五太。 在太清道祖的叙述中,先天五太各有关连,一旦连成一体,有不可思议,不可想象,不可捉摸的威能。 (本章完) 第15章 蜀山世界 讲完太极大道后。 秦川眼中,所有仙人包括练清尘的身影都消失。 周围变得清清寂寂。 太清道祖接下来讲的是元神的修行,不过这元神修行从成元神开始,直指大罗金仙境界,讲到了太乙金仙之后。更让秦川心里生出一种矛盾感,虽然他醍醐灌顶,本来对这些内容是理解明白的。 可前后对照起来。 不免无比的矛盾。 轰! 不知何时,一道神雷炸响。 他再次于道心中看到了“玉宸道君”。 “大道截而用之。” 秦川豁然开朗。 矛盾的地方,便是不适合。 不适合舍去便是。 而且他自己将自己限制了。 现在的他不适合那些内容,可是其他化身呢? 其他化身不适合,那就斩出一个适合的化身来演绎。 修行的另一个目的不是为了成就,而是印证。 他道心一瞬间拨云见雾。 生生世世的记忆,纷至杳来,涌上心头。 元始道性依旧占据生生世世的源头。 而秦川却能更看清楚他的生生世世了,确切的说是“他我”。 无数不同的“秦川”,不同的“我”。 千变万化,化身从何处斩。 从“我”处斩。 斩我为化。 这是斩我明道的更进一步。 亦是他化自在之道。 无数不同的“我”聚集在一起,便是万象森罗,可化一切。 这也是众生相的一部分。 亦是伟岸存在的修行,必经之路。 佛门有梦中证道,庄周有蝶我难分。 皆是从此中来。 秦川领悟此道,他斩出的第一化方虚圣正在东鲁城内讲学,忽然晕了过去。 范晋连忙将他带回房间。 方虚圣有片刻醒来, “范兄,我有事要神游一段时间,你无论如何,都不要动我的肉身。”说完之后,方虚圣便没了气息。 范晋心中忐忑,却牢记方虚圣的话,在知行斋寸步不离的守护。 … … 阴曹地府,奈何桥。 “已经是第八十八碗孟婆汤了,这人怎么还没忘却前尘。”一个鬼使的声音响起,略带绝望。 … … 秦川感应到自己那化身方虚圣的神魂被拘去了地府。 他不由失笑一声。 如今是化身要历人间劫了,自有自的缘法,秦川没有打算干涉。 周围情景变幻,秦川再次看到练清尘。 这里是太上道宗的丹房。 原本的丹炉早已不在,留下一个黑漆漆的洞口,通往练清尘所说的蜀山大世界。 秦川注目过去,忽地一阵失神。 练清尘惊诧莫名。她看到秦川被洞口直接吸了进去。 她连忙想追上去,结果洞口直接生出一个太极图案,将她阻挡在外。 “这是?” 练清尘颇感意外,随即施展太清仙法,推测秦川的祸福。 却什么都推演不出来。 但她直觉这是秦川的机缘。 本来她是打算和秦川一起去探索蜀山世界的。 没想到现在秦川去了,她倒不能跟着去。 … … “五胡乱华,西蜀?” 秦川出现在蜀山世界里,很快了解到这里的时代背景。 乃是他在现代时,历史提到的五胡十六国时代。 不过和那段历史,肯定是有很大不同的。 这个蜀山世界大致是在不断轮回演绎上下五千年的历史。 秦川很快就了解到,当世第一剑侠,乃是南海丁引,修行深厚,斩妖除魔,无往不利。 其剑术造诣,已经抵达登仙之境。 蜀山世界的战力天花板很高,还有长眉老祖这位大罗金仙在蜀山的天界里。 此处水很深。 秦川当然没有很高调。 只是行走游历,了解常识。 他暂时没找到回去的路。 不过有方虚圣在,秦川只要找到此界最薄弱的空间节点,就可以顺着道标牵引,回到聊斋世界。 南海丁引,加上目前的时代,让秦川怀疑这里的背景是电影新蜀山剑侠的时代。 他目前所在的地方是西蜀,乃是东晋后期的一个地方割据政权。 西蜀的存在时间很短,由来要从东晋桓玄篡位不久失败之后说起。 益州刺史毛璩命令谯纵率领诸县氐族士兵,沿涪江东下,去江陵征讨桓玄的侄子桓振。谯纵个性一向和蔼谨慎,深得人心。很快自立为王,占据蜀地,以从弟谯洪为益州刺史;以亲弟谯明子为巴州刺史、镇东将军,率兵驻白帝城,防晋军东来。 西蜀的根基不深厚,从建立开始就战乱不休。 其中一个重要原因便是,西蜀是南朝的门户。东晋无论何人掌权,都不能容忍蜀地独立出去。 后世南宋能抗衡蒙元那么久,便是因为有蜀地在手。 蒙元南下,只能从襄阳打开突破口。 后来蒙元攻破了蜀地,于是南宋就彻底守不住了,才有崖山之后,再无中华。 西蜀因为战乱不休,消息十分灵通。 如今东晋已经是大厦将倾。 曾有天师道的教主孙恩作乱,几乎埋葬东晋。如今孙恩消失了有一些年头,不知生死。 但其威势令人印象深刻。 一身黄天大法,登峰造极,论神通法力,据说早已不在汉末三仙之下。直追当初太平道的大贤良师张角。 孙恩本身师承五斗米教,其恩师闲云道人却非五斗米教中人,来历神秘莫测,有人传说是某个辈分很高的老怪物的化身。 出现之后,在传孙恩一身本事之前,就成了毫无争议的道门第一人。 孙恩则得其真传,突飞猛进。 一身修为登峰造极。 而闲云道人除了孙恩之外,还有太乙教的教主凌虚子。以及抱朴子为二人大师兄。 抱朴子便是传说中的葛洪。 这也是大名鼎鼎的历史人物。 如今葛洪已经随闲云一起失踪或者隐世。 孙恩的天师道和太乙教则为了争夺道门的话语权,反目成仇。 孙恩一度占据上风,掀起动乱,差点颠覆东晋政权。 眼下是西蜀建立的第七年。 秦川熟知历史。 加上推演天机,知晓西蜀的国祚马上就要终结。 这个时代南方的天命之子刘裕正在派手下大将朱龄石伐蜀。 大势不可逆转。 西蜀曾被东晋掌控多年,刘裕如今是东晋重臣,占据大义。西蜀在历史的结局就是望风而降,最大的地方,便在他所处的奇莱峰不远处。 他还看到一个逃兵,往他这里过来。 这小子怕是不知道,这奇莱峰内,魔气森森。 此处本是魔教的地盘。 (本章完) 第16章 天河道人 秦川同样进入这个魔窟中,神识散开,入侵魔窟的禁制,观察魔窟的一切。 魔窟的布局乃是风水大局。 准确的说是一个墓地。 开凿魔窟的魔头,本意是想要长生不死,得成大道。 一团旋风迎面而来。 “玄阴鬼煞。” 这是从地底吹出的玄阴鬼煞,凝聚不散,能好似猛兽一样,吞噬活物。 旋风中已经有一个人影,正在被鬼煞撕咬。 浑身血淋淋。 正是那个逃到奇莱峰的小兵。 秦川走近,在天河法力下,玄阴鬼煞一接触秦川,便被化去。他体内的法力吸收了玄阴鬼煞,多了一种凝实的味道。 这玄阴鬼煞亘古不息,配合他的天河法力,能凝练出一元重水。 不过吸收了这一团玄阴鬼煞,都练不出一滴一元重水来。 怕是将整座奇莱峰藏蕴的玄阴鬼煞吸收殆尽,都凑不出多少滴一元重水。这一元重水,乃是天地间七大真水之一。 若是修炼到大罗金仙境界,一滴一元重水,便是四海之重。 弹指间,击灭星辰,不在话下。 玄阴鬼煞给秦川的天河法力化去,那人影跌落地上。 倒是个天生的纯阳道体,虽然被玄阴鬼煞撕咬,却没伤到根本,只是一些皮外伤。 “狄明奇多谢道长救命之恩。” 那小兵连忙磕头谢道。 “狄明奇?”秦川回忆现代时看过的影视,狄明奇正是一部蜀山剑侠电影里的人物,跟他此前的猜测,大差不差。 秦川点了点头,“贫道天河道人,你跟我走吧。” 蜀山世界里,应该有根据人名进行诅咒的秘术,而且天仙层出不穷,太乙金仙都有不少,何况还有文始道人这个大罗金仙在蜀山天界里。 秦川便以天河为道号,没有暴露真名的打算。 算是聊胜于无的防备。 狄明奇自然不敢离开秦川身边,鬼知道这地方,还有多少危险。 秦川知道他是电影里的主角,至少在这个时间段,有些气运在身。蜀山世界的天机莫测,秦川运转太易经都不好使。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玄阴鬼煞对秦川的修炼有些好处,秦川自然打算探一探。如果是电影里的剧情,魔教的护法也藏在这魔窟里,还有血魔的化身在暗中窥伺。 以秦川的修为,自然不惧区区血魔化身,即使对方本尊在此,也得做过一场才知胜负。 一路往魔窟深入,收集玄阴鬼煞,收了足足十几团玄阴鬼煞的旋风,才凝练出一滴一元重水。 而这一路走来,让魔窟也清静不少。 这时一股寒潮从地底深处喷薄出来,却不是玄阴鬼煞,而是一团黑气,充满污秽。 在魔窟中肆虐起来。 秦川打开护体气罩,带着狄明奇到了一个石台上,等待寒潮过去。 “这寒潮气息,倒像是从地狱喷出来的。”秦川心里思量。 狄明奇看见气罩很薄,摇摇欲坠的样子,害怕极了,却不敢开口说话,生怕惊扰了道长施法。 等到寒潮过去,洞窟里明显暖和几分。 他悬着的一颗心,方才掉下来。 狄明奇这才大着胆子问: “道长,这究竟是哪里?” 秦川拍了拍他肩膀,“不要怕,只是魔教的一个根据地而已。” 狄明奇:“道长,我瞧你也是高来高去的高人,不知你能不能收我为徒?” 他知道仙缘难得,顾不得要不要脸皮。 乱世中,人命都如草芥,何况脸皮。 何况这道长若是看一眼就杀人的魔头,也不会救他了。 “修行第一看道心,第二看资质。你资质不错,就是年纪大了一些。但肯用心修炼,总也有一番成就。”秦川点评。 狄明奇喜道:“这么说道长打算收我为徒?” 他纳头要拜。 秦川阻止了他,“我只是评价一番,而且修炼者的门派选择同样很重要,就像你当了西蜀的兵,早晚都要兵败。” 狄明奇苦笑:“道长,不瞒你说,我是被抓壮丁去的。而且得罪了将军,不逃都不行。” 秦川笑了笑,“你倒是跑得正是时候,你的那些袍泽,此时大概已经吃了败仗。” 狄明奇:“其实也不见得是坏事,我听说大晋刘太尉对兵士很好,只要能当刘太尉的兵,至少能吃饱。” “你一个小兵,倒是有些见识。” “不瞒道长,在下本就不是蜀人,不小心流落蜀地的。” “哦,你原本是何方人士?” “那倒是不记得了,我晕倒在地上,醒来时忘了许多事,给人稀里糊涂送进兵营里。但道长你瞧我这一身细皮嫩肉,肯定不是普通人家出身。”他这是打开袖子,却是见到自己的伤口好了许多。 他有些惊诧,看向秦川。 秦川摇头,“可不是我帮了你,你是纯阳道体,受伤恢复比别人快不少。” “道长,你本事这么大,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能不能给我指点一二,我到底该怎么去拜个修行门派。” 秦川微笑:“许多事缘法早定,你到时自然知晓。” 按照剧情,狄明奇会拜丁引为师。 而且蜀山世界,因果定数之力十分强大。 秦川也不打算轻易破坏。 狄明奇想必迟早会拜在丁引门下。 眼下里,丁引应该快出现了。 两人休整了一会。 继续深入魔窟。 说来也怪,越深入魔窟,气息反而没有外面那么寒冷,玄阴鬼煞也减少了。 秦川察知到许多血气存在。 没有阴森寒冷,倒是有些阳和炽烈。 血魔? 看来玄阴鬼煞是被这些血气逼出来的。 这时两道人影出现。 乃是一大一小两个和尚。 大和尚是中年僧人,小和尚年纪比狄明奇看着还小一些。 都一身灰白僧衣,戴着斗笠。 “阁下好本事,居然能穿过玄阴鬼煞,深入到这里来。” 这个魔窟四通八达,还有许多其他的通道。 “大师本事也不差,不知如何称呼?” “贫僧昆仑晓月,身边的是小徒一真。”那中年僧人合十见礼。 “原来是昆仑晓月禅师。贫道天河,身边是刚认识的小兄弟,姓狄,名明奇。” “天河?难不成道友是海外来的?” “算是吧。一直以来都听说南海丁引、昆仑晓月、忘情瑶池,乃是当今正道最有为的三位大修士,如今能见到晓月禅师,幸何如之。” 晓月禅师:“道友谬赞了。以道友的深不可测,贫僧这点微末道行,算得了什么。” 秦川微笑:“修行是修行,神通是神通。何况晓月禅师乃昆仑正宗,历代师长,不知有多少飞升天界的,得道成仙也是迟早的事。” 晓月禅师:“看来道友师承也不一般,似乎对本派的事,颇有了解。” 秦川淡淡一笑,“道听途说罢了。” 这时晓月禅师听到一声尖锐的啸声。 生出刹那的恍惚。 在这刹那的恍惚中,一个个血蝙蝠在众人身边。 秦川神情淡然,似乎早有预料,将一切收归心底。 这些血蝙蝠,背面是黑红色的,而胸腹类似人的肉掌,颜色猩红喋血。 这蝙蝠速度极快,瞬息间就冲到众人身边。 血蝙蝠身上散发出一股阴森邪恶之气。 惊动了秦川体内的元始天魔气。 秦川无端生出一股暴虐冲动的情绪。 这冲动一闪即逝。 天河法力勃发,如对付玄阴鬼煞那样,将血蝙蝠一一化去。 狄明奇寸步不离秦川身旁,自然得以保命。 而晓月禅师临危不乱,扔出一串佛珠,磅礴浩然的佛力,自佛珠中涌出,瞬息间就将周围的血蝙蝠罩住。 如冰雪遇到阳光,血蝙蝠化成血水,渗入地里。 魔窟最深处有一个地宫,在魔窟的水潭之下。 地宫中有一个祭坛。 祭坛前有一块石碑,刻着十六个古朴的篆文,以秦川的学识当可认出石碑上的文字。 分别是“天、地、人、鬼、神、佛、魔、畜、慑、镇、遁、物、化、阴、阳、空。” 这十六字分别代表一种风水秘术。 合起来正是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石碑正对着祭坛上的一口血棺。 祭坛浑如浑如一个监牢,中心摆着一口血色的棺材。棺材上有密密麻麻的血色图案。 一个骷髅正在血棺面前打坐修炼。 浑身散发出阴邪寒冷的玄霜鬼煞。 它不知不觉间受其吸引,照着血色图案,运转邪功,身上的玄阴鬼煞就在这过程中不断被逼出来。 同时白森森的骷髅骨染上血色。 却不是要生出血肉来。 反而愈发怪异恐怖。 忽然间,血棺发出颤动,似乎受到外界影响。 中断了和血骷髅的联系。 血骷髅仿佛得到指令,一跃而起,飞出地宫。 这时,血棺的颤动依旧没有停止。 秦川和晓月禅师等人深入地下,来到一个中空宽广的地穴通道里,前方是一个看不见底的水潭。 这时他们感到地面颤动。 似乎有什么不祥之物要出现。 晓月禅师将佛珠丢出,悬浮空中,好似一轮明月将地穴点亮。 一滴滴黏稠的黄色液体从上方滴落。 晓月禅师抬头一看,却看到一坨坨黄色的肉在不停蠕动,液体正是从上面滴落。 他和徒弟一真的斗笠不断旋转,生出无形气罩,阻绝黏液。 另一边秦川则悠然自在许多,负手打量周围,那些黄色黏液一靠近秦川身周三尺,立时化为无形。 秦川:“晓月道友,这玩意叫做肉灵芝,一目为太岁,二目为青忽。吸收了不知道多少尸气,方成了现在的气候。受你佛珠的明月之光刺激,才苏醒过来。” 晓月禅师抬头看上山壁顶部,果然看到许多密密麻麻的眼睛。 他何时见过这样的场景,心中都生出一股恶寒来。 这些眼睛背后的躯体仿佛牛心人肝,蠕动膨胀起来。 仿佛要将他们吞进去。 这时一道道青芒出现在空中,来回旋转。 居然将那些太岁、青忽斩杀殆尽。 “剑芒!”晓月禅师的弟子一真惊呼。 这时一个白衣剑仙飞驰而来,落在晓月禅师不远处的一块岩石上,足尖点在岩石顶部,一副飘然欲仙的姿态。 其翩然仙姿,实是教人心中不由大为称赞。 “晓月,你还不快快谢我帮你解决了一桩大麻烦。” 白衣剑仙对着晓月禅师哈哈大笑。 晓月禅师:“丁引,你不出手,我照样能收拾它们。” 白衣剑仙正是南海派的丁引,一身剑术,已经是人间绝顶,出神入化。与晓月禅师素来喜欢斗嘴。 他笑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最怕这种密密麻麻的怪物了。” 晓月禅师:“出家人直面恐惧,不惧生死。” 丁引收剑捧腹,“死和尚,你坐化后烧成灰,估计嘴还是硬的。” 晓月:“……” 丁引又看向秦川,“道友如何称呼?” “这是海外的天河道友,剑术可比你强多了。”晓月禅师冷笑一声。 丁引:“你怎么知道?” 晓月:“天河道友身上有无形剑气,怕是传说中的天剑之境,你废了那么大的功夫杀了那些太岁、青忽,可这些玩意,一近天河道友身边,自然会被天河道友的剑气,绞碎无形中。” 晓月不认得天河真法,却知道秦川体内有一股锋锐之意。 其自然是剑意! 以秦川的深不可测,修成的剑道,自然是传说中的“天剑”境界。 丁引的剑术虽然出神入化,却还没到天剑的地步,使不出万剑归宗。 他抓住机会,肯定要好好讽刺一番。 那万剑归宗乃是修成剑光分化的绝世剑术方可参悟。 以丁引如今的修为,自然是施展不出来的。 丁引知道晓月这和尚不打诳语。 他说是,那就是了。 丁引看向秦川,“南海丁引见过天河道友。” 秦川看向丁引,体内的元始天魔气产生一股难以言喻的躁动。 他法眼睁开,看向丁引。 见到丁引身后赫然有一个黑衣魔尊存在,面容和丁引一般无二。 那黑衣魔尊一闪而逝。 但充满魔性的血红眼睛,消失前深深看了秦川一眼。 秦川还从对方身上感应到一丝不死不灭的味道。 当然不是真的跳出生灭,万劫不磨。 而是有那么一点特征了。 (本章完) 第17章 弹指镇压 秦川内心缓缓浮现一个名字, “阴山天尊。” 这是蜀山剑侠电视剧里面的一个反派。 忽然有哗哗的水声穿透过来,这时前面的水潭居然化为黏稠无比的血水。 晓月禅师收回佛珠,将其紧紧握住,眼角的余光扫了周围一眼,最后目光跟丁引对上。 他们心中都冒起同样一个念头,秦川哪里去了。 因为在血水从水潭里涌出的那一刹那,秦川忽然消失不见。反倒是将跟随他进来的狄明奇留下。 他们自然不信秦川遭遇血水的毒手,显然秦川对这里的情况,了解比他们更多。 修为越高,所知越多。 这倒是理所当然的事。 眼见狄明奇要被血水淹没。 丁引身形一纵,将他抓走。 一股沛然阳和的气息,透过掌心传入丁引体内。 丁引朗然一笑,“居然是纯阳道体,小子,你还是个凡人!” 他说话间,颇有一股喜意。 这时血水尾随而至,丁引背后的剑匣飞出一把铁剑, 剑光旋转,好似一道密不透风的铁幕,将血水挡在剑光之下。 但是一只血骷髅的爪子伸出。 铁剑居然停止旋转,给骷髅爪卡住,发出异常凄厉的叫声,极具穿透力,贯穿众人的耳膜。 晓月禅师立时拨动佛珠,发出清脆的佛音,将凄厉邪音压制下去。 他面带不满之色,对着丁引道:“你怎么这么不中用,铁剑都能让人家夺走。” 但见血骷髅抓住铁剑,血水蔓延,众人能活动的空间越来越少。 丁引哈哈大笑,背后剑匣里,数百只铁剑飞出,旋转腾挪,剑气纵横。居然生出恐怖的剑压,硬生生将涌出的血水逼回水潭。 而晓月禅师趁此机会,扔出一个无柄飞刃,十方不定。 恍恍惚惚间,砍中在骷髅身上。 那骷髅身上火星四溅,可依旧躯干完好。 “晓月,你怎么修为还倒退了吗?”丁引揶揄一句。 他数百只飞剑,在空中合为一剑,化为一把数尺宽的巨剑,横空斩向血骷髅。 深沉难测的剑芒,喷薄涌出,尽数挥洒在血骷髅上面。 轰,血骷髅倒回血色水潭。 丁引收回巨剑,淡笑一声,“晓月,我这一手剑术如何?” 晓月禅师:“要不是我用十方刃定住它,哪有伱出手的机会。” “嘴硬。”丁引不屑道了一句。 晓月禅师没有接话茬,凝目在血水上,“难不成要进入水潭,才能彻底解决这里的魔患?” 丁引:“想要知道答案,进去看看便是。” 晓月禅师点点头,“一真,你待会护住这小兄弟,我和你丁师叔走前面。” 丁引强调一句,“是师伯,辈分可不能乱了。” 一真看了看师父,又看了看丁引,决定一言不发。 晓月禅师翻了一个白眼,缓缓道:“天河道友看来已经进入血潭里。” 丁引点头,“走吧。” 他一剑分开水潭,周身生出气罩,挤开血水。 晓月禅师毫不迟疑跟上。 … … 秦川早已潜入血潭深处,往水潭更深处看去,他清晰看到几条有浓郁寒意的黑影在血水里飞腾舞动。 “都是极为精纯的玄阴鬼煞。” 秦川立时做出判断。 天河法力好似触手一样,排开血水,中间有冷冽至极的杀戮大道的道意,给予这似有灵性的血水极大的震慑。 法力触手一接触玄阴鬼煞,这些精纯的玄阴鬼煞,好似找到巢穴一样,顺着天河法力的触手,来到秦川体内。 伴随而来的是同化。 一滴滴一元重水开始成形。 五条黑影。 足足五滴一元重水。 随后秦川打出一元重水。 周围的血水,更是向四周倒卷,挤压山壁,发出凄厉的尖啸。 但是再不敢靠近秦川一分半点。 秦川进入血潭最深处,离开血潭。 身后泛起迷蒙的血光,将血潭挡住,没有任何血水滴落。 眼前是一个庞大的地宫。 里面有一个标志性的建筑,那就是一个诡异神秘的祭坛。 祭坛下有一面石碑,祭坛上有一口血棺。 秦川眼睑一闭,身上的天河法力如积水蔓延,覆盖到祭坛四周,惊起法阵,将天河积水阻隔在祭坛外。 石碑上的十六个神秘文字,一一泛起幽邃深绿的光芒。 秦川看到那些文字,瞬息间理解了含义。 “传说中的十六字风水阴阳秘术。” 秦川将这些内容,牢牢留在心底,供给未来之主解析。 而一元重水加入天河法力所化的积水中,一步步向祭坛上面蔓延,祭坛上的血棺,发出血光,不停镇压秦川足下蔓延开来的天河积水。 祭坛震动。 秦川和血棺陷入一种奇异的拉锯中。 从祭坛越来越剧烈的颤动可以看出,这拉锯战,已然很快成了一面倒的形势。 这时祭坛上血棺的诡异图案亮起,忽然响起呜咽的号角之声。诡异图案从血棺上面剥落,居然变成一个身躯无比雄壮的鬼将。 双目中的鬼火灼灼燃烧起来。 同时其甲胄上,不知有多少凄厉异常的嚎叫声发出,仔细看去,则是一张张扭曲的人脸在甲胄上嚎叫不已。 鬼将的目光落在秦川身上,好似钩子一样,想要将秦川的魂魄勾走。 可惜只是徒劳。 秦川冷笑一声,“雕虫小技。” “要看我的魂魄是吧,让你看。” 秦川的魂火自身体里燃烧起来,圣德大道的光辉宛如一个小太阳,大放光明。 春秋笔自魂火里飞出。 大大的写出一个死字! 一时间光华大盛,苍冥正气直接驱动“死”字,轰击在鬼将身上。 一瞬间,整个鬼将都被死字拍入祭坛里。 苍冥正气爆发,无数炽烈的火焰附着在血棺上,汹汹燃烧起来。 但是很快消失不见,半点伤害也无。 血棺里飘出沉沉的声音, “我本长眉老祖师弟邓隐,看在同为道门一脉,还有几分情面可讲,你且速速退去,否则本座手段使出来,届时你悔之晚矣。” 话音一落,一道记忆讯息落在秦川身前,迅速演化出一段段承载许多信息的画面。 正是血棺里那声音的来历。 原来这邓隐先辈是东汉世家,因曹氏篡位,愤而不仕,全家入山隐遁,在武当后山寻到一处胜地,风景灵妙,与世隔绝。 后来长眉祖师任寿,其乃是文始道人历劫的化身,和邓隐一起拜了一个仙人樗散子为师。后来樗散子离开武当,去往东海隐居。而任寿邓隐在一起修炼多年,功行大进后。任寿往东海寻恩师,邓隐和妻子继续在山中继续修炼,期间无意闯入魔宫,得了一本血神经。 因为后来犯了教规,被任寿逐出师门,心怀怨恨下,修炼了血神经魔功,法力也日益高强。长眉祖师连擒他了两次,俱念同门之谊,警戒一番放却,邓隐并不服气,连续叫板长眉祖师。 最后一次,长眉祖师临近功德圆满,飞升天界,觉得邓隐始终是个祸患,于是用两仪微尘阵将他擒住,本该形神悉诛。 但终究不忍,将邓隐放过,关在奇莱峰中的地宫里,只杀了邓隐所有门徒。 多年后,两仪微尘阵破损大半,邓隐终于将神通渗透出来,诱惑了一只身具玄阴鬼煞的白骨骷髅作为驱使。 眼见到了脱困之时。 没想到秦川杀了进来。 他看秦川法力高强,又是道门一脉,念及当初对长眉祖师发下的誓言,绝不伤害道门中人,否则永生永世关在两仪微尘阵里,不得出世。 这前因后果给秦川说明,只希望秦川不要跟他恶斗下去。 来龙去脉,俱在电光石火间显化,让秦川看得清楚明白。 秦川:“我一生行事,不曾后悔。” 他身上飞出两条火龙,一条是太阳火龙,一条是地煞火龙。仿佛阴阳二气,火龙往祭坛上血棺一撞。 血棺立时颤动无比。 更生出无边怒火。 “小子,你找死!” 那血棺里的邓隐,生出无边愤怒。 恐怖的气息从血棺爆发出来。 轰轰轰! 便见一条赤红血影从血棺中飞出。 这正是血神经里面最厉害的血影神光。 此法需要将自身人皮,生生剥去;再将全副血身炼化,成为精气凝炼的一个血影。 血神经里描述,此法炼成以后,无论遇见正邪各派修道之士,只消张臂扑将上去,立即透身而过,对方元神精气全被吸去;并还可以借用被害人的原身,去害他的同道。再遇第二人,仍旧脱体,化为血影扑去,只要扑中,便无幸免。多大法力的人,如若事前不知,骤出不意,也是难免受害。尤其厉害的是,水火风雷、法宝飞剑皆不能伤。 这血影出世,犹如电光一闪。 朝着秦川扑杀过去,要拿秦川开刀,祭他这血魔神功。 秦川早知邪魔外道之话,不足为信。 一股荒古之力,在血影扑出血棺的同时飞出。 邓隐立时亡魂大冒,恐惧到了极点。 此时却也由不得他。 他不由大呼:“两仪微尘阵,你是任寿的弟子。” 秦川嘴角一撇,死到临头还占他便宜! 邓隐是任寿的师弟,他如果是任寿弟子,岂不是要叫邓隐一声师叔? 一张太清神符出世,有无尽的荒古之力演化杀机,立时将血影笼罩其中,那太清神符瞬息间贴住血影,使其动弹不得。 那太清神符正是两仪微尘阵的阵眼。 秦川如今境界,自然将两仪微尘阵理解透彻。 只是此法随着境界增长,威能不断增加。 乃是诸天万界中,寥寥可数能抗衡诛仙剑阵这万古第一杀阵的事物。 完整的阴阳大道仿佛在太清神符上面演化,如太上施法。 秦川正好在大赤天的虚影中,化身过太清道祖,此刻施展出两仪微尘阵,多少带有一点太清道祖的气息,这两仪微尘阵的神威更加不可测度。 血影瞬息间处于一个极度灼热的场所,周围的虚空都仿佛化为液体,他感觉到自身的血影在瞬息间蒸发大半。 可还来不及施展血魔神功,保存灵性。 瞬息间周围化成万古寒冰,冻绝一切。 他的思维冻结。 想要施展血魔神功的念头始终转动不起来。 冰火两重天。 那太阳火龙和地煞火龙更是化为阴阳磨盘,碾压血影。 不多时血影成了一丝。 可再也碾磨不动。 一张太清神符将血影最后的血影送入血棺里,血棺立时沉静起来。 而祭坛周围更是亮起无数黑白之气。 原来秦川的两仪微尘阵引动了昔年长眉祖师布下的两仪微尘阵。两两呼应。 原先残破的两仪微尘阵被秦川的两仪微尘阵激活,自发运转起来,阵法的根基得到修补。 这邓隐虽然有一丝血影不灭,却在一大一小,一新一旧两个两仪微尘阵的带动下,重新封印住。 而且秦川施法的同时,引动地脉,地脉之力源源不绝。 怕是要地老天荒,海枯石烂。 邓隐才可能出世。 但他肯定撑不到那时候。 其本身舍弃肉身血气,化为血影,更是失去投入六道轮回的资格。 蜀山世界,一旦沉沦魔道,纵然一时神通广大,法力无边,却没了未来。 秦川看他可叹又可笑。 放着蜀山世界道门的大粗腿不抱,非要因一己之愤,离开道门,结果沉沦魔道。 即使不落在秦川手里,也会被蜀山世界那些正道主角拿下,成为名副其实送经验的送宝童子。 秦川则是收获了更加完整两仪微尘阵的道悟。 长眉所得,比秦川自身从龙虎山参悟的两仪微尘法更加精妙高深。 这两仪微尘法如八九玄功一样,散落诸天万界,却各有不同的高深,难以形容。 秦川有此收获,不算白来一趟魔窟。 他镇压血棺里的血影邓隐后。 外面的血水和那血骷髅失了源头。 血水慢慢化为精纯的血气,散入山壁中。 虽然其中煞气凝结,可是精气同样充沛,随着地脉运转,时间推移,煞气会逐渐散去,而精气则融入奇莱峰。 假以时日,奇莱峰必将成为一大修行圣地。 而丁引等人下来,眼见要脱离血潭,见得周围血色褪去。 血潭变得清静起来。 他们离开血潭,落在地宫里。 看到巍峨壮观的祭坛。 以及负手而立的天河道人。 丁引、晓月禅师自然瞧出,这令他们有些灰头土脸的魔乱,已然被秦川弹指间平定了。 真是不可思议。 (本章完) 第18章 以天地为纸,山河为笔,星辰着墨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剑阁古道。 秦川独自行走。 离开奇莱峰之后,他和丁引、晓月作别,飘然离去。留下一个神秘莫测,让晓月、丁引去细细品味。 两仪微尘阵的浩大精妙,想必这两位师承蜀山道统的年青一代佼佼者,很快能认出来。 丁引的剑术已经达登仙之境。 可以和元神真人争锋,却到底不是仙人。 此方世界的修炼者都要经历人劫和小天劫,仙人也莫能例外。 天仙的功行圆满,便可证太乙金仙的位业。 在此界里,丁引等人确实能掀起许多风浪,可诸多名震一时的人物,都会急流勇退,然后逐渐成为隐世不出的老怪物。 实则修为神通,深不可测。 蜀山世界的水很深。 明面上丁引、晓月负尽一时盛名,暗地里还有许多老怪物。 如邓隐之流,虽然是长眉祖师师弟,可是被封印多年,如今修成血影神光,还被两仪微尘阵克制,给秦川轻松拿下。 这不代表邓隐不可怕。 实则血影神光一旦扑中秦川,秦川也不敢说自己能全身而退。 外人不明就里,没有防备,自是很可能中招。 血影神光,在蜀山里,也是一等一的魔功。 道之一物,无拘无束,变化不定。 神通有限,道无涯。 秦川取两仪微尘阵真意,也不代表他要深入两仪微尘阵的修行,而是取其对自身有用之处,提升阵法造诣,反倒是顺手为之。 有道之士,乘雷上天,恣意变化,不拘于任何一门神通道法。 刘裕的大军早已破掉剑门,一路来,西蜀大军望风而降,没有丝毫抵抗。如今剑门关这天下奇险之地,仅有一人。 原本守城的军士不知何时消失不见。 云雾缭绕。 一个道人傲立剑门之上,远远眺望对面的山崖,仿佛倚天绝壁,一削而成。 天工造物的剑法,远比尘世任何剑法震撼人心。 秦川在古道上抬首看过去,与道人的目光接触。他生出一种错杂难言的感觉,仿佛道人能操纵天地,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这种天人合一的境界。 可谓高,可谓远,可谓道! 恰好秦川也有。 “贫道孙恩。”远方的玄音,穿过云雾,如周王室的编钟一般清越,跨过空间,来到秦川耳边。 “天师”孙恩。 这位集天师道大成者的人物,消失十多年后,再度出现在世间。 在蜀中剑门,在秦川前方不远处。 “仙道之路,你我不过刚刚起步,如蹒跚孩童,立不住根脚。今日你我相逢此处,若不论道一番,实是可惜这一番遭遇。”孙恩的话语徐徐发散,依旧如编钟一般清亮。 秦川目光打量孙恩,看到对方的身体,仿佛无时无刻在和天地宇宙的种种隐秘,做最亲密的接触。 身上散发着一种强者独有的孤寂。 而孙恩的气势,随着玄音震荡,不断突破,不断攀升,仿佛无休无止。 秦川有种对抗整个天地的感觉。 他和这一方世界本来就不熟。 孙恩深刻地体会到这一点,抢占先机。 这一战的遭遇,实是莫名无由。 可又是如此理所当然。 强者追逐大道的路途,往往是踩着无数强者的尸骸踏过去的。 对于有志于攀登大道的强者,任何一次有助于领悟大道的机会,都会抓住。 道左相逢当论道。 无论这场遭遇是有意无意。 一个异世来客天外仙人,一个当世超凡拔俗的道者,相遇的火花绽放,亦是必然。 破空声响起。 不是剑气,而是肉身穿越虚空的声音。 剧烈的嘶鸣,在长空留下长长的云气,如同长蛇。 瞬息间,秦川好似化身无垠的大地,广袤的空间感,让他从这一方世界仿佛独立出来。 而孙恩天人合一的道境,在秦川化身大地的道意下,出现瑕疵。 一时间,天地山泽,风火雷电,交相蹦出。 情状骇人至极,方圆数十里的天地,都变成了另外一个空间,风响雷闪,狂涛骇浪,似乎要毁天灭地一般。 孙恩宽大的袍袖挥动,仿佛另有乾坤,挥袖间,乃是乾坤大力。 劈破风雨,劈开高山,划破长空,击散雷电。 至始至终,孙恩的眼神沉寂,看不出丝毫波动,从从容容,哪怕敌尽众生,也不会有丝毫动摇。 大道之心,决绝至矣。 “好个黄天大法。” 秦川使出太易演化八卦的神通,都没能奈何孙恩分毫。 因为两人甚有默契的论道。 一开始并没有使出杀手锏。 而是不断展示自身的道悟,来相互印证。 天地则是一张白纸,任由他们挥洒。 以天地为纸,山河为笔,星辰着墨。 这是绝顶修道人的气概和胸襟。 黄天大法,以清寂不动之心,驾驭万物,超然于世间。 孙恩已经是当之无愧的仙人。 且是天仙位业的仙人。 孙恩便是黄天大法,黄天大法便是孙恩。 秦川凭虚而立,眼前的孙恩是他平生以来,最赏识的道者。 秦川毫不怀疑,孙恩有披荆斩棘,破开天道的勇气。 孙恩更有这个实力。 两人之前没有任何接触,只是恰好遇上。 孙恩立时就能抛却一切生死荣辱,邀请秦川论道。 求道者,不知大道凶险。 朝闻道,夕入道。 此生快哉! 玄衣人一声长笑,似乎不尽欣然。 秦川悠然长叹道:“一剑任来又自去,千劫万劫谁试锋。” 恍恍惚惚,秦川百会穴中跃出一把湛湛青天似的法剑,如若实质,却又仿佛并不存在。 这是青玄剑和秦川元神无分彼此的交融。 孙恩看见一笑,一指点出。 整个人消失不见。 滚滚黄云,包裹整个天地,不断碾压空间,最终与秦川的法剑触碰。 剑气飘零,黄云化雾。 剑门关地动山摇,可一切安静下来。 山河依旧。 仿佛从来没发生过任何事。 孙恩和秦川一场惊天动地的斗法,以各自神通,将山河还原做结尾。 表现出两人肆意操弄天地的绝世神通。 孙恩和秦川相视一笑。 一个酒葫芦扔到秦川面前, “道友可饮酒乎?” (本章完) 第19章 星空古路 孙恩是个极有魅力的人物,哪怕刚才和秦川论道,剑拔弩张,此刻相邀秦川饮酒,亦神态洒然,不见丝毫扭捏。 他惯以古人之风,大袖飘飘。 邀请秦川到了附近山上去。 到了山顶,立时拔土成亭,绿萝青藤点缀,瞬时间一个古意盎然的亭子成就。 道法自然,没有半分勉强。 秦川见状,随孙恩走进凉亭,吹了一口气。 周围花开如浪,风吹如海。 半山雾气似白云聚集,悠闲自在。 孙恩和秦川各以葫芦饮酒,清净闲雅。 “数十年前,贫道黄天无极略有所成,人世难逢敌手,不禁生出一种使命感。昔年大贤良师,创造太平道,以中黄太乙为神,凝聚人心,整顿世道。其何等雄心壮志,几乎就要成功,可惜给所谓正道中人阻拦,汉末三仙合力之下,将其重创,终究功亏一篑。他们这些正道之人,自以为修道者,当弃尘绝俗,不可违逆天命,一切顺其自然。即使神州陆沉,家国蒙难,都冷眼旁观。岂不知,神仙都是凡人修炼而成。岂能忘本?” 孙恩飘然出尘,有脱离世俗的气质,可是一字一句,饱含情感,对苍生有深深的忧虑。 求仙者,以自身为道。 多是冷心冷肺。 可孙恩字里行间,有种修道者难有的热血。孙恩继续道: “古人云,今吾朝受命而夕饮冰,我其内热与!吾未至乎事之情而既有阴阳之患矣!事若不成,必有人道之患。” 这话出自庄子人间世,大意是我吃的是粗茶淡饭而不精细,烧火做饭的人,没有请求乘凉的。现在我早晨接受使命而晚上就要喝冰水,我是心中有火吧!我还没有了解事情的真实情况,就已经发作阴阳气失调的病患了。事情如果办不成,必定遭到人为的祸患。 孙恩受的是人道使命。 他曾在南方发动起义,天师道一度声势浩大,对东晋的门阀庄园制度,有深刻的打击。 只是终归没有真正改天换地。 反而导致东晋江山摇摇欲坠,流民更加困苦。 想做一件有利苍生的好事,事情没有成功,则害了所有人。 这就是孙恩的苦恼烦结。 他为此激流而退,隐逸山居。 可是过了十年,饮寒冰,依旧凉不下心中燥火。 再次出山后,见到了秦川。 这些年来,他神通更是今非昔比。 正好和秦川试试手段。 如今道左相逢,论道欢喜,就引着秦川到山中凉亭论道。 同时抒发心中志向。 秦川微笑道:“孙道友如今再度入世,又当如何?” 孙恩:“我十数年来,总结过去成败得失。始终寻不到出路,天河道友有何教我吗?” 秦川:“孙道友觉得什么样的世界才是有出路的呢?” 孙恩一时语塞,随后沉吟道:“东汉有童谣,举秀才,不知书。察孝廉,父别居。寒素清白浊如泥,高第良将怯如鸡。数百年前尚且如此,何况现在,只有更甚。其实人一时困苦,算得了什么。可怕在于看不到希望,世界便如一潭死水,再无任何生机可言。我不知天命是什么,但世界当真是要这样子吗?不怕道友见笑,孙恩以为,人世间不该是这样的。” 他是大修行者,完全可以寻找洞天福地,采集天地灵药,驱使荒古异种,自得其乐。 往后证就太乙金仙,也不是没可能。 但孙恩有此远大前景,并没有学那些正道之士,踏上过去的仙路。 他以为修仙亦是求道。 我自求我道。 那些还抱着寻找洞天福地成仙美梦的修道士,根本不清楚仙道岂可假他人而成,纵然有仙丹服用,不懂自然之道,也不过是不会死的蝼蚁而已。 如果是天生冷心冷肺,不管人世黑暗沉沦,自然没啥好说的。 只是许多修道士以为修仙应当如此。 有热血一样可以修仙。 压抑天性,修的道,还不如魔。 至少魔性纵欲,乃心中所想。 修行者的戒律不是为了约束自己,禁锢自己的道性,而是正确的引导。 秦川知道孙恩实是看到了人世间的症结所在,无论哪方世界,一旦某个制度运行久了,就会形成阶级的固化。 维护秩序者,必然也是自身利益的守护者,更不许他人染指这份利益。 天道以众生为刍狗。 门阀士族以百姓为刍狗。 古往今来,莫不如此。 “孙道友所言,确然如此。只是我等有什么资格去救渡别人呢?人不自救,他人何以相救?无论太平道,还是天师道。都做对了事,但可以更激进一些。” 孙恩:“怎么说?” 秦川笑了笑道:“不如你我二人,各编撰一部道经、武经,尽量浅显易懂,以图画为主,文字为辅,这样一来,使大多数人都能照章练下去,获得力量。” 孙恩:“若是门阀士族学了去呢?” “所以浅显易懂即可,不需要太高深。只需要一些出类拔萃者,凭借简单粗俗的武经、道经能与门阀士族抗衡,上升渠道自然不会关闭。何况孙道友前面动摇东晋江山,如今刘裕重用寒族,正是有孙道友的功劳在。” “怕是时间长了,依旧会变回现在的样子。”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只要认可了这句话,加上有武器,便永远会有你我或者刘裕那样的人物出现。孙道友以为一言可为万世法吗?” 孙恩摇头,“确然无万世法。天河道友,你当真是海外散仙吗?” 他深深看着秦川。 秦川洒然道:“这对孙道友有影响吗?” “没有,只是好奇。”孙恩淡然一笑。 秦川悠悠道:“那我实话实说,贫道乃天外世界所来,如今寻不到回家的路了。” 孙恩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似道友这等人物,并非没有前例。道友怕是不知星空古路?” “星空古路?这是什么?”秦川心中一奇。 孙恩:“文始道人开辟此方世界,有娲皇显化,缔造人族。而娲皇离去后,世间则留下一条星空古路,曾有太清化身,骑大道青牛走过,亦有释迦牟尼跟随其后……,据传这条古路通往传说中的彼岸。” (本章完) 第20章 剑压蜀山 彼岸是所有修行者的美好想象,据说到了那里,能摆脱生灭,解脱烦恼。 可是真有这样的地方吗? 秦川表示存疑。 但也不能确凿无疑的说,彼岸是不存在的。 星空古路通向彼岸,也可以去往其他世界。 孙恩以黄天大法,演绎出一片星空,其中有模糊身影,仿佛一头青牛。过往的历史,尘封的岁月,在其中飞速演化,飞速逝去。 青牛一回首,巨大的牛头,仿佛瞬息间占据整片星空,带给人庞大的窒息感。 仿佛这头青牛,已然能开宗立教,万劫不磨。 这是何等伟岸的生灵? 秦川怀疑这头青牛,有大罗金仙的修行。 如果他不是有三清缘法在身,看到这青牛身影时,多半会生出一阵无力感。 星空破碎,一切了无痕迹。 孙恩悠悠道:“星空古路是过去那些伟大生灵开辟的道路,这条道路不但连通诸天万界,亦是那些伟大生灵对世间众生的怜悯,如果有朝一日,诸界黄昏,星空古路将是众生的生机所在。” 秦川神情沉寂而淡然,“如果真有彼岸,谁能保证彼岸会不会黄昏?在漫长无垠的时光里,任何一界的兴盛和衰亡,都只是岁月长河里的一朵浪花而已。” 因为成为过玉宸道君,因为化身太清道祖,因为身具元始道性,秦川看得更透彻。 孙恩:“不错,未知始终是未知,但因为未知,才有希望。大贤良师难道不知根本没有什么中黄太乙,根本没有所谓的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只是人活着要有一种希望在,才能延续生命,演绎精彩。” 他经历过十多年前的惨重失败后,看淡云卷云舒,看淡花开花落。 可是依旧有一颗炽烈的雄心。 只是在现实的局面下,不得不沉浸掩埋。 眼下再次出山,遇上秦川这令他好奇的神秘道者,孙恩油然有种倾诉的欲望。 他也是如此做的。 接下来,孙恩编撰出一本适合广罗大众的黄天道经,秦川则编撰出一本天河武经。 各自以最浅显的语言,述说修行的方法。 秦川看过黄天道经后,不由感慨,孙恩确然是天下奇才,如果秦川早点看到黄天道经,能少走一些弯路。 两人道左相逢,述说道悟,并无藏私。 真正的大宗师,正是如此。 到了一定的高度,不吝于分享自身的道悟。 如老子的五千道德真言,完全是太清道祖自身最深刻的领悟,哪怕对其余混元大罗金仙的存在,都有所裨益。 而且并不会如许多大能留下的功法,会在学了之后,留下隐患,譬如在某个关键的时刻,给大能剥夺一切,成为化身傀儡。 这类事,太清道祖那样的存在,根本不屑为之。 秦川告别孙恩,游荡到蜀中凌云山。 他心有所感,在凌云山修行起来。 白日里采集太阳真火,修炼九火神龙的太阳火龙大神通,夜里则采集太阴无极的月华,混合地脉玄阴之力,修炼一元重水。 渐渐地,天河法力沟通地脉,无论日光还是月光,或者山川灵机,都化作秦川的法力。 不远处的嘉陵江,都成了秦川肢体的延伸。 炼化山川,为自身所用。 感悟大地星辰,玄机无限。 某一日,更神思一动,从太阴月华里,悟出太阴真水来。 与太阳真火相生相克,演化阴阳无穷妙。 他大有所得,不禁欢喜不尽,仰天发出一声剑啸。 一指点向虚空,生出剑光来。 他的剑法生出,就像一粒种子落在泥土里,生根发芽,开花结果,都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所以那些璀璨的银白剑光,都是自然而然生出,没有分毫刻意,所谓道家的‘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便是如此。 秦川眼中尽是剑光,虚空尽是剑鸣,神念中尽是生生不息的剑意,无处不在,无孔不入。 他播下一粒种子,却在虚空开了万朵花。 秦川微笑,然后信口吟道:“玉树杂银花,天河织女家”。 无数银白的剑光中,凝聚成了个剑印。 霎时间那些银白剑光中,出现了一棵树,上面开满银白色的花,那些银花都是灵光的剑气所化,却在玉树生出时,受到无可抵御的吸引力,粘在了玉树上,看起来又仿佛是天生长在玉树上。 不多时,剑气内敛在玉树上,颇有些平淡无奇。 过了不知多久,远处虚空中,生出激烈的斗法声。 虚空上,一头板角青牛,踏破虚空,由远及近。 好似当初孙恩展示的大道青牛,缩小无数倍。 背后有数十道剑光,紧跟其上。 “大胆妖王,往哪里跑。” 数十道剑光仿佛同出一源,剑气压迫天地。 青牛慌不择路,往秦川修炼的凌云山而去。 青牛来到凌云山,牛蹄落下。 身后数十道剑光,有人道:“妖王,你别以为这里有什么炼气士存在,就可以给你撑腰。” “兀那道人,这凌云山本是宝地,你是什么来头,私自在山中炼气服药。若是识相,快快让出道场,否则悔之晚矣。”声音主人颇是霸道,不见得有半分客气。 原来秦川在凌云山修行,炼气服药,这些人也不是不知道。 如今青牛落脚此处。 他们更发现凌云山灵气喷薄不尽,犹自胜过青城峨眉。 一时间心生不满。 青城天下幽,峨眉天下秀。 这凌云山的清幽和灵秀,如今俨然盖过青城峨眉。 蜀中群山,尽是长眉祖师后辈的地盘。 何时轮到外人。 数十道剑光不由分说,轰向青牛所在,更丝毫不掩饰威力,砸向秦川演化的玉树银花。 他们不是没有见识,知晓那玉树,正是秦川的道法枢机所在。 秦川见状,一声长笑。 他虽然想要低调行事,也不是要任人欺负上门。 没有去青城峨眉练道,已经很给长眉老儿面子了。 他连长眉的师弟邓隐都封镇了,还怕这些长眉的徒子徒孙。 蜀山一脉骄横惯了,秦川可不惯着。 一声霹雳大响! 那天河水哗哗作响。 正是一道天河长如许,开得源头水不绝。 (本章完) 第21章 灵云 “蜀山长眉的后辈们,你们以为贫道是邪魔外道吗?想群起攻之,就尽管出手吧。” 大道玄音,震颤虚空。 言语中,颇有不屑。 那青牛落在山中,看向年轻的天河道人,只觉得无比亲切。 它本是大道青牛的血脉,原本和蜀山长眉一脉,算是有些香火情。 只是人家不认,偏抓着它偷了一枚青羊宫的一枚金丹不放。 着实可恶。 蜀山的天材地宝,十有八九进了这群长眉后辈的腰包里。 偏偏这些人还认为都是天数。 他们得到是理所应当。 当真是不要脸。 这一颗金丹,算得什么。 偏偏追着青牛不放。 就是让它服用金丹,修为再进一层,那又怎么了! 青牛愤愤不平。 秦川天河法一出,玉树摇动,引动星河。 面对数十道剑光,怡然不惧。 霎时间,虚空情状变化。 秦川挥洒出的天河水幕模糊不堪,掩盖一切,地上一粒粒尘土,都开始升上虚空。 一股无坚不摧的剑意,融入天河中。 天河法,包容一切。 这一剑奔出,若天河直下,不可逆转,携带着一股无可抵御的沛然大势。 数十道剑光,居然由此一顿。 其中一个道姑显化神形。 “峨眉灵云,请教了。” 那灵云道姑,英姿飒爽。 驱使的是一把青罡剑,仿佛湛湛青天,大道清气喷薄而出。 抵在了那滔滔天河的浪头。 秦川冷笑一声, 转瞬间那天河剑气所化的滔滔巨浪就被染红了。 杀戮大道在天河法力中贯穿,一剑透空,血红杀机勃发,着实无坚不摧。 秦川神情淡然的一剑刺中了灵云的胸脯,那是心口的位置,从容撤出长剑,一点清莹的鲜血乍然喷出。 灵云何曾遇到过这样的事。 她引以为傲的剑气,居然在对方手中,不堪一击。震惊的神色还未曾消去,秦川就走过她的身旁,继续一剑刺向旁边。 离他最近的一个白眉毛剑客,号称白眉剑侠,素来仰慕灵云。 大喝一声,“大胆,敢伤我灵云师妹。” 一剑轰出,一身法力,都浓缩在一剑之中。 如一条青龙在咆哮,横扫一切。 若是面前的是一座高山,那么也会被这一剑轰碎。 这一剑打出时,仿佛空间都塌陷了,就像一间完整的密闭不透气屋子,突然里面所有的空气都被抽走,外界的气压将屋子压塌。 剑光霸道的气息,铺天盖地而来,若惊涛拍岸,乱石穿空。 足以让任何人心头滋生出绝望的情绪。 秦川平静的出剑,白皙如玉的手,沾染了一点清莹的血珠,有着幽幽的清香,这不是他的血,而是灵云的血。 血不是殷红之色,而是近乎透明的淡红水滴。 这是仙人的血之精华,早已褪尽凡腥。 而秦川那一剑本就刺中了灵云道姑的心口处,亦是其肉身血液精华所在。 秦川一剑下,算是伤了对方大半道基。 他辣手摧花,心头反而安安静静,不染尘埃。 什么灵云道姑,蜀山绝世仙子,都不值一提。 过往玉宸道君的经历,在他道心中清晰起来,杀戮大道涌动,他仿佛再次化身当初的神祗。 天河流转,他同天地结合得无比紧密,又能以一个超然的视角,来俯瞰这个天地。 他看到了自己,持剑从容漫步,随意一撇,一撩,俱是从前未曾有过的精妙剑招,沿着大道轨迹,沟通着伟岸的大道之力。 在他身周尽是红光,形成杀戮大道的剑狱,无穷无尽的剑气,洒落在剑狱中。 白眉剑侠如青龙升天的剑气,很快就被秦川的剑气粉碎。 剑狱笼罩下,数十剑修,都逃离不得。 在剑气颤鸣中,纷纷折落剑光。 他们见势不妙,忙拉着白眉剑侠离开。 至于灵云,给秦川重创,落在玉树银花旁边,则是救之不及。 只能先逃出去,再做计较。 秦川也不理会。 落在地面上。 青牛看向秦川,心中震怖不已。 它虽然打心底对秦川亲近,可眼下看到对方的恐怖神通,亦牛心胆战心惊。 “可愿做贫道的坐骑?” 秦川问道。 青牛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不说,便是默认了。” 这话音一落,仿佛天地间一种冥冥中的约束存在了。 言出法随。 由不得青牛再反悔。 青牛心里油然生出秦川是它主人的念头。 它转念一想,自己当了这厉害道人的坐骑,有什么不好? 如此厉害的靠山,打着灯笼都找不见。 至于灵云道姑,取出一颗丹药服用,暂时压抑住伤势。 她法力大损,灵觉愈发惊人。 不以目视,纯以神遇。 在她不远处的道人,仿佛真正真正的宇宙虚空。她在长眉祖师留下的思感里,有过类似感觉。 凡人从大地上遥望星辰,会看到群星璀璨夺目,织成一片片锦繁。 但真到了天地之外,入目处是无尽的黑暗深空,即使可看到星辰的光芒,也会遥远到让人心生绝望。 宇宙中拥有恒河沙数般的星辰,更多的却是无尽的虚空,,即使一粒尘土,都难以寻到。 世界之间,相隔甚远。 即使天仙的法力,横渡星河,时间单位也是以百年计算。 这陌生道人,深不可测。 一身天河法力,仿佛深空一样,让人觉得陌生而恐惧。 灵云敏锐的感应到后,甚至身体不由自主产生颤栗。 她损了肉身道基后,反而神魂愈发敏感。 反应在身体上,则是全身潮红颤栗。 而颤栗之下,更是如坠冰窟。 浑身寒冷。 她勉强运起元神之力,沛然间在身体流淌,终于感受到一丝暖意。 秦川看向她,淡淡开口,“倒是个道材。” 灵云知道对方一身法力,通天彻地,决计不在自己父母妙一真人和妙一夫人之下。 眼下人在矮檐下,哪能不低头。 灵云:“前辈,今日我等莽撞,开罪了你。还请见谅。” 她出生后,就有高人算出她,今世必有一劫,道基损毁,当转世重修方可继续有望仙道。 没想到却是应在今时今日。 那妙一真人和妙一夫人,则是得了长眉祖师真传,如今是蜀山剑宗的掌教和掌教夫人。 当今一等一的仙人。 蜀山在夫妇二人手中,发扬光大。 只是弟子们也愈发骄横,张口就是天机天命。 (本章完) 第22章 妙一真人 秦川淡淡道:“若是我今日死在你们手中,那时候你们再道歉,还有用吗?” 灵云闻言不由一窒,“前辈此言有理,事到如今,前辈要打要杀,灵云悉听尊便。” 秦川:“你们这些有背景的,死了也可以转世,积累前世功行,来世再修行,更是事半功倍。我杀了你,岂不是成全你?” 灵云见秦川如此说,知道对方是没法糊弄的,只好说:“前辈打算拿我怎么样?” 秦川看了看她,“斩草除根,形神俱灭如何?” 他顿了顿,又开口笑:“你们蜀山剑宗,打了小的,又来老的,光将你形神俱灭,怕是不够。” 灵云神色不免紧张,“前辈,何苦杀孽如此之重。须知因果之事,谁能说得清?” 秦川洒然一笑:“那你说我得罪了你们蜀山剑宗,该当如何?” 灵云咬了咬嘴唇:“这是我们蜀山剑宗得罪了前辈,到底冤家宜解不宜结。如果前辈介意的话,我观前辈同样也是道门一脉,一身清气,怕是已然凝聚三花的仙人。过了不知几重灾劫。如果前辈不嫌弃贫道蒲柳之姿,贫道愿以近百年的元阴,与前辈共参大道。” 以她的天资,自然早已猜测出,秦川的道行怕是不逊于昔年长眉祖师,乃是实实在在的天仙人物。 如今人间,有此道行的屈指可数。 上界天仙、金仙下凡,实是无比艰难。秦川如今的实力,在人间说是可以横着走也不为过。 何况秦川言语狠辣,动不动就是形神俱灭。 即使后面有蜀山的前辈高人出头,真让秦川找到机会,将她们一家形神俱灭,岂不是悔之晚矣? 若是寻常神通,灵云自是怡然不惧。 偏偏秦川使出的天河剑气,其中有杀戮大道的剑意,能终结一切道果。 形神俱灭之言,绝非说说而已。 仅凭这一点,那居住在百蛮山阴风洞,练就无边魔术的绿袍老祖与之相比,都是远远不及。 灵云思量再三,不如委身秦川。 以对方的修为,也不算辱没她,甚至她即使作为蜀山嫡传,多少都有些高攀。 为今之计,也只有将对方变成自己人,双方才都能安心。 秦川禁不住笑道:“你是打算和我双修?” 灵云脸蛋一红,“前辈若是有意,灵云是悉听尊便。” 秦川笑了笑,“以你的修为,想和我双修,怕是不够格。”他心想,你母亲妙一夫人来了,还差不多。 这也只是想想。 圣人论迹不论心。 灵云不由失望,旋即道:“前辈如何才能与我蜀山化干戈为玉帛。” 秦川平淡道:“福祸无门,惟人自召。这件事的关键难道在于我?” 灵云一想到蜀山剑宗上上下下蛮横的作风,自是有些头疼。其实也不能完全怪他们。 灵云素来清楚,她们一门上上下下都是本界修行的正统,颇有主人翁意识。 看谁都瞧不上。 什么天材地宝,只要是蜀山剑宗看上的东西,迟早都会是蜀山的。即使是从别人手里抢来,到时候,最多解释一句,天数如此。 事实同样如此。 只是这话,在秦川这里,显然行不通。 修行界终归是个强者为尊的世间。 其实人间凡界,何尝不是如此? 灵云知晓秦川自有主意,她再多说也无益,“那么,前辈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她一副任人鱼肉的架势。 不挣扎了。 也没啥挣扎的必要。 对于她而言,面临难题,尽力而为便是。做不到,那就是做不到。挟泰山以超北海,此不能也,非不为也。 秦川平淡道:“我缺个侍女,你暂时留下服侍我。什么时候我满意了,咱们这段因果便算了结。” 灵云默然无语。 秦川又招来青牛,道:“老爷我静极思动,想要下山走走,你载着老爷我到处逛逛。” 青牛回道:“老爷打算去哪?” “听说诸葛孔明,曾降服南蛮诸多妖魔鬼怪。自孔明去后,如今南蛮又开始作乱。至今不平静。你带我往南边走走。” 青牛:“小的领命。” 秦川于是坐上青牛,灵云紧随其后。 她自然不敢想着逃跑,否则激怒秦川,届时不知会惹出什么后果。 她只希望父亲母亲在血脉感应下,知晓她平安无事,不来找秦川麻烦,否则真和这道人斗起来,蜀山上上下下,自是讨不了好。 而且秦川往南蛮之地走,自也是好事一桩。 能避免和蜀山剑宗正面冲突。 … … 逃出升天的蜀山弟子回了峨眉山太元洞。 妙一真人乃是长眉祖师的弟子,当今正道数一数二的人物。自长眉飞升天界之后,就接过了蜀山掌教的位置。 不过他虽然有了仙人的实力,究竟没有成就天仙之道。 还需要累世修行。 不仅是他,他们一家子都要再修炼几世,过得千年,才能真正成道。届时飞升天界,自可功行圆满,有望证得太乙金仙。 蜀山弟子,多有天命。 此非虚言。 他们本身不少都是前世不凡的人物转世。 累世修行。 一世世积累,不断渡劫,终究能成就不凡道业。 在此期间,不能坠入魔道,否则自然是万劫不复,仙道无望。 弟子们回来见他。 妙一真人见状,很快就了解前因后果。 “此劫并非在灵云劫数里,真是奇怪。” 他又推测秦川的根脚来历,一无所获。还是用蜀山剑宗本来的情报组织,才找到秦川的一些根脚。 海外散修,天河道人。 曾经令昆仑晓月、南海丁引折服无比。 还重新镇压了他师叔血神子邓隐。 难怪他前段时间,冥冥中感到蜀山少了一劫。 只是没想到,少了一劫不假。 一劫灭,一劫生。 又有一劫应在他女儿齐灵云身上。 虽然妙一真人的儿女不少,而且都有多世亲缘,可是灵云的天赋和道性,毫无疑问是直追他本人的。 好在凭借血脉感应,妙一真人知晓女儿还活着,而且传递出的情绪,相对稳定。 “不经磨难,不成大道。” 他如此放任蜀山弟子闯祸,实则就磨砺他们成材之意。 这也是蜀山剑宗的底气,什么烂摊子,都能兜住。 只是这次,似乎是兜不住了。 (本章完) 第23章 先天三火 座下弟子,个个群情汹涌,想要请妙一真人祭出金光烈火剑和铁赑(bi)仙盾。 金光烈火剑是妙一真人在东海炼成,无论何派的飞剑,遇上便化成顽铁消融。只有雪魂珠能够抵敌。 铁赑仙盾乃妙一真人采取东海底万年寒铁所炼,其形颇似一面护身盾牌,盾的上端是一个赑首,非道法高深的人不能应用。用时人在盾后,以先天太乙真气驾驭前进,那赑口和赑目内自会发出百丈寒光,两条白气。所到之处,无论沙石金铁,遇上便即消融。再被那两条白气一吹,立时成了康庄大道,其疾如箭。真个是石流沙熔,无坚不摧,穿山行地,瞬息千里。 有这两件宝物,哪怕是寻常蜀山弟子驾驭,只要不遇上丁引、晓月那级数的人物,也足以横行一时。 若是妙一真人施展,则是三仙二老以下,皆难是一合之敌。 所谓三仙二老。 指的是东海三仙和嵩山二老。 妙一真人正是东海三仙之一,但目前修为最低,未成天仙道果,但得了长眉祖师真传,再过几世修行,功行圆满,飞升天界,即使太乙金仙也是有望。 其余二仙,乃是长眉祖师大弟子玄真子和峨眉派佛门高僧苦行头陀,手中有无形剑玄妙非常,伤人于无形之中。两仙皆是证得天仙位业,留在凡间迟迟没有飞升天界。 此外,峨眉山道佛同存。 妙一真人的太元洞则是道门一脉。 而且妙一真人成道东海,乃是后面来峨眉山太元洞,广收门徒。 另外嵩山二老,分别是追云叟白谷逸和矮叟朱梅。 三仙二老可以说是同气连枝。 真遇到不世出的人物,单独不足以应对,便会东海三仙一起出手,届时天大的麻烦也就平了。 面对弟子们的请命。 妙一真人虽然心系爱女,却没有头脑发热,去请人助拳。 好在他妻子妙一夫人正在闭关,否则知晓灵云出了这等事,肯定按捺不住。届时更起祸端。 妙一真人为人持重,乃是长眉祖师钦点的蜀山掌教。 他淡淡道:“人家在凌云山修行,你们无礼前去招惹,本就不对。灵云既然落在对方手中,便是她该有此劫。你们莫要再纠缠,她劫满自会归来。” 见妙一真人如此说,弟子们虽然愤愤不平,却也只好作罢。 白眉剑侠虽然心系师妹,却也势单力孤,不敢再去。 他认得秦川剑术的厉害,自忖没有师尊出马,或者其余三仙二老的人物,决计奈何不得那人。 他再去,也是自取其辱。 一想到师妹落在对方手里,不知如何。 白眉剑侠身体涌出一股寒意,仿佛周围雪花飘飘。 但他真的无力再做什么。 … … 秦川骑着青牛,灵云在青牛旁边紧紧相随。 尚未到百蛮山阴风洞,而是来到泸水前。 昔年诸葛氏平定南蛮。班师回朝前,集会向南方军民告别,孟获率大小洞主、酋长欢送。 蜀汉大军浩浩荡荡,行到泸水。天气突变,愁云惨惨,狂风骤起,飞沙走石,泸水波涛翻涌,不说渡河,就是行军也不可能了。 诸葛氏询问身边的孟获:“为什么到了秋天,泸水这一片地方还像六月一样天气说变就变?”孟获答:“这是因为泸水猖神作怪。必须用七七四十九颗人头,还加上黑牛白羊祭奠,才能风平浪静,顺利渡河。”诸葛氏摇头,“我们征战,本是迫不得已。现在已经平定,此地人民,就是我们的子民,怎能再行屠戮?” 当时,军队停在河边,阴风阵阵,浊浪排空,令人心惊肉跳,战马都不敢嘶鸣,渡河完全没有可能。这时,河边土人听说诸葛丞相到来,连忙向诸葛亮陈述泸水轶事,内容比孟获讲的更加毛骨悚然。说什么近日以来,夜夜听到水中鬼哭狼嚎,哀声不断。瘴烟雾气中,还能看见许多鬼怪。还陆续有人莫名死去。 诸葛氏不忍拿人命做祭品,于是用面团做了人头模样,称之为蛮头,也是后世馒头的由来,拿去祭祀,方才顺利渡过泸水。 如今天下大乱。 南蛮之地也免不了动乱。 泸水的猖神少了人祭祀,再度作乱。 前方泸水上,迷雾拦江。 秦川分出神念,登时感觉到大泽里面藏着一道道凶厉的气息。 他神识一动,大泽这些凶物立刻给予回应。 瞬息间,不知道有多少凶厉的阴魂煞气冲天而起,更有不知名的怪物直接攻伐秦川。 秦川冷呵呵一笑,元神爆出火光,太阳真火发动,径自将敢冒犯他的怪物烧的干干净净。 他这太阳真火和地煞真火,正是天地人三火之二。 而且以秦川的手段,早已化后天为先天。 九火神龙神通更是抵达法有元灵之境。 他再花些时间,练成人火,便是先天三火的大神通。 万界荒古时代,往往妖兽纵横。但凡有人练成先天三火之类的火系大神通,便能克制不知多少荒古妖兽。 所以万界中,罕有妖兽不怕先天火焰的。 这是刻在血脉里的恐惧。 秦川先天太阳真火一出,化作火龙,将迷雾烧干净。火龙更是无惧水域,直接钻进水底。 那水中妖兽,见到火龙,都个个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只敢躲避,四处乱窜。 更有甚者,直接往地底千丈之深的地穴躲着,生怕被这不怕水的火龙盯上。 那泸水的猖神,本是一条上古时修炼得道的鳄鱼。曾经追随本界的水神,一头太古黑龙,兴风作浪。 那太古黑龙乃是太古之属。 曾经发大水,让黄河泛滥。 后来太古黑龙被大能封镇,猖神作为其身边的喽啰幸免于难,苟了几千年,终于修成一身厉害的手段。 自封猖神,建立水宫,做了这千里泸水的水域霸主。 时常邀请三山四水的邪魔外道欢宴。 秦川太阳火龙一出,将泸水的妖兽阴魂驱赶殆尽。 自然惊动了猖神。 它见得太阳火龙,虽然也是一惊。 却也不是很怕。 对水宫里,前来做客的百蛮山阴风洞绿袍老祖的弟子辛辰子道:“道友勿慌,当年葛氏尚且不能降服本神,何况这不知来历的道人。” (本章完) 第24章 绿袍老祖 猖神对辛辰子说话间,秦川的太阳火龙以焚江煮海的威势,直接冲入猖神的水府中。 瞬息间,水府禁制焚烧殆尽。 那些水府建筑的坚硬石头,立时在太阳火龙下,化为滚滚岩浆,情状恐怖到了极点。 哪怕猖神和辛辰子等妖神或者修士,亦感受到一股不可阻挡的热力冲进来。 猖神脸色一变。 它哪里想得到,这太阳火龙的入水后,威势不减反增。 短短时间内,就恐怖到这种地步。 猖神连忙拿出一艘飞舟,乃是太古黑龙的法宝。当初太古黑龙给斩杀时,法宝法器掉了无数。 猖神趁机捡到一艘太古神舟。 事到如今,方才炼化了一小半。 猖神驾驭神舟,招呼辛辰子等修士上船。 辛辰子自然不敢迟疑。 他暗道晦气,不过是来参加猖神水府的法会,趁机看能不能带几个水族美娇娘回去服侍,哪里想得到能遇见这种事。 来人不知是何方人物,一手火龙的神通,居然将猖神这等积年老魔经营的洞府,都当豆腐渣一样摧毁。 要不是他对三仙二老的手段有些了解。 还以为是三仙二老杀到呢! 这来人,可比最近风头正盛的昆仑晓月禅师,南海丁引剑侠还厉害许多。 神舟冲向火龙卷起的滔天火浪,发出神雷,将火浪一一粉碎。 太阳火龙试图挡住。 那神舟果然不凡,居然生出一个沛然莫御的大力,将太阳火龙生生撞偏。 神舟趁机分开水浪,破空飞走。 这时候,一只无情大手抓向神舟。 辛辰子等修士,只觉得眼前一黑。 无尽的黑暗笼罩了神舟。 那大手遮天蔽日一样,将神舟抓住。 “法天象地。” 辛辰子是绿袍老祖的亲传弟子,如何认不得这传说中仙人才有资格修炼的法天象地大神通。 莫说人界,据说灵空仙界都没多少会的。 这时,灵云只看到秦川手朝泸水一抓,登时法天象地的大手出现,笼罩泸水千里水域。 那神舟虽然泼水而出,瞬息间变大,有数十里之长,可此时也不过像一只蚂蚱一样,给秦川的遮天大手拿捏。 大手不断缩小,那神舟也不断缩小。 很快来到西瓜大小。 神舟上的猖神、辛辰子等妖或者修士,跟豌豆粒一样。 太阳火龙从水域里跃出,瞬息间将神舟从四面八方包裹住,恐怖的太阳真火,摧毁神舟的法禁,将辛辰子等邪修和猖神一并炼死。 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不多时,在太阳火龙的火力下,太古神舟变得跟巴掌一样大,浑体焦黑,落在秦川手里。 太阳火龙也随之消失不见。 秦川将神舟拿在手中,仔细端详。 “还有一缕很精纯的龙气,看来此物是从龙界流传出来。”秦川做出判断。 他将神舟收入袖中。 灵云叹口气道:“前辈有如此神通,还停留人间做什么。” 秦川笑了笑,“你不用猜了,你们口中的灵空仙界里,有些人我是打不过的,就算在人界,也有几个老怪物,我不见得是对手。当然别人要对付我,即使能赢,也必定损失惨重。” 秦川有在聊斋世界开辟洞天。 即使在这世界形神俱灭,他也能凭借天仙的特征,在聊斋世界里的洞天中重生。 何况他还有方虚圣这样的后手。 等他后面化身越来越多,遍布诸天万界。 即使万劫不磨的大罗金仙也不可能彻底杀死他。 除非用因果至宝,顺着因果联系,将他一切化身和相关事物,斩杀殆尽。 只是他也未必找不到能屏蔽因果的事物。 譬如功德。 功德是有不沾因果或者解除因果的特性。 秦川的功德不在少数。 但那功德仅限于聊斋世界。 这种功德又叫后天功德。 只有先天功德,能在诸天万界里都可以发挥作用。 先天功德,大抵跟世界开辟或者终结有关。 不错,世界终结也是有功德的。 杀生为护生,斩业非斩人。 终结世界,亦是清除业力的最好办法。 上清灵宝大天尊修劫灭之道,本身就是大功德一件的事。 这从某方面而言,其实是解决不了问题,便解决搞出问题的人。 只是世界终结,非是诸天万界同时终结,进入彻底的寂灭状态。这样不过是推迟无量量劫时间里,积累的业力。 诸界黄昏,着实是不可避免的事。 如他在现代学到的热寂理论。 理论上,宇宙最终都会归于寂灭。 灵云面对秦川这份不是谦虚的谦虚,颇有些默然无语。 不过她已经看开。 反正惹不起对方,爱怎么便怎么。 道法自然。 如自然天灾,根本是不可抗力,无须担忧。 想多了,跟杞人忧天没啥区别。 秦川又骑着青牛,让灵云跟随一旁,逐渐向百蛮山阴风洞靠近。 那百蛮山阴风洞的绿袍老祖,本是阴山天尊的第四代传人。 阴山派的终极魔功,阴山大法,绿袍老祖已经练到第六层,比他师父阴山派掌门苗烧天失踪前,也不差分毫。 阴山大法共有七层。 第七层以上,便是阴山天尊的境界。 修成之后,哪怕长眉祖师施展两仪微尘阵都顶多困住一时,不能将其磨灭。 乃是在此界不死不灭的大修罗之身。 长眉祖师曾寻来天外的南明离火,才将阴山天尊重创。 绿袍老祖因为是第四代传人,师父苗烧天失踪前没对他说过多少关于阴山天尊的事。 但他修炼到阴山大法第六层后,魔法无边,还是能察觉到这门魔功有不妥之处。 不知道是苗烧天对他藏私,还是创造魔功的人留了暗手。 他于是借助阴风洞直通地底的地肺煞火,修炼神通。 与自身神通融合。 方才渐渐降低了心中不安。 只是今日,他收功完毕,心神大是不宁。 这是他神通有成以来,第一次生出这样的情绪。 当初师父苗烧天在的时候,经常发疯,令绿袍老祖心惊胆战,可那时的苗烧天依旧没有让绿袍老祖如这般心神不宁。 似乎有一场生死大劫在靠近。 他推算一阵,什么都没发现。 然后,心中一动,找出弟子们的本命灯。 代表辛辰子的那一盏灯,居然不知何时熄灭了! (本章完) 第25章 五卷魔经 如今已经是深夜。 长空皓月,本来洁白无瑕。 绿袍老祖见到辛辰子命灯熄灭,立时遁出元神,想要观望附近千里的气机。 谁知他一元神出窍,看到天上明月,忽然殷红如血。 绿袍老祖心神震动。 “不好,有天魔出世。” 他知道不是月亮出了问题,而是他精神出了问题,中了幻术,才看到血月。 蜀山世界的血月,多数与血魔有干系。 血魔的根源在那一卷血影魔经上。 修炼血影魔经,任何人都可以成为血魔。 绿袍老祖元神一阵恍惚,跌落回阴风洞的肉身中,而且肉身不断坠落,往阴风洞最深处去。 同时洞内洞外,有血光似水光般蔓延整座百蛮山。 … … 秦川和灵云一行人来到百蛮山附近,看向天空明月,洁白如霜。秦川忽地顿住青牛。 灵云见状,问道:“前辈,可是前面出了事?” 她天生敏锐,直觉前方隐有不祥。 秦川点头:“没想到近年来,修炼魔功的人倒是不在少数。又有人修成了血魔之身,连绿袍老祖都着了道。” 秦川言语中有一丝忌惮。 邓隐要不是有长眉将其修为磨损,当日出世时,那血神子怕是能让秦川吃个大亏。 如今秦川法眼看过去,百蛮山笼罩着一层血光。 其本质凝练,隐然在当初的邓隐之上。 可见对方魔功的造诣多么了不起。 而且秦川更看出,这百蛮山覆盖的血光,乃是故布疑阵。对方本体不知潜藏何处。 但绿袍老祖肯定是着了道,才让对方在自己的老巢里,随意布置。 秦川若是踏入百蛮山,自然是踏进陷阱里。 这血光主人,就等着看秦川是不是艺高人胆大,踏入陷阱中,然后再出来,给秦川致命一击。 对方也不是发疯要招惹秦川。 而是肯定从邓隐的封印那里,查到不少事。知晓秦川会两仪微尘阵,乃是长眉之后,仙道又一位出类拔萃的不世奇才。 对魔道威慑极大。 故而对方是打算试探中,带着先下手为强的心思。 秦川淡然一笑,要逼对方出来,未必定要进入陷阱,引蛇出洞。 他对灵云道:“不知道友,能帮贫道一个小忙吗?” 灵云:“前辈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便是。” 秦川微微一笑,“那贫道不客气了。” 他头顶显化元神庆云,滚滚天河涌出,凝聚出一口道钟,落在灵云面前。只是道钟周围的虚空,受到道钟上神秘洁白的光芒侵染,好似水体一样。 灵云下意识接住道钟。 这道钟也就碗口大。 实在是小得很,说是一个大铃铛也不为过。 灵云一接触,立时有种悠然忘我的情绪滋生。 “还请道友将此钟带到百蛮山顶部的虚空摇动。” 灵云自然依从。 她纵起云气,来到百蛮山山顶,晃动道钟。一声清越的钟声响起,四周荡起涟漪。 而灵云心中,更是流淌起蜀山剑诀来。 往常不通之处,在此刻忽然贯彻,再无疑虑。 柔和白洁的光辉似波浪般四周扩散。 “圣德之宝?” 灵云终于判断出这口道钟的本质。 居然是圣德之宝。 她想到这钟是秦川元神法力所化,难道她此前判断有悟,这位神秘莫测的前辈,修炼的实则是圣德大道。 修炼圣德大道,却有杀戮大道的剑术? 真是有些荒谬。 毕竟杀戮和圣德相生相克。 究根到底,圣德还是被杀戮克制得多一些。 随着钟声悠扬,清音似奔流不息的长河,圣德大道凝聚,仿佛吸引了星空上所有的清辉,化为水光般的一剑。 带着圣德大道之力,堂堂正正,浩浩荡荡地斩向百蛮山。 一剑之下,有圣人呕心沥血编撰经典的异象,有披荆斩棘,筚路蓝缕的精神,仿佛有燧人氏的火种闪烁的火光,浮现天河剑气中。 这蕴含圣德大道之力的天河剑气斩落,百蛮山的血光顿时如冰消雪融般散去。 … … 阴风洞最深处,有魔音荡漾。 “真是令人厌恶的圣德气息。” 绿袍老祖的身影浮现在阴煞之气中,赤裸着上身,有血纹在胸背汇聚,好似有无数波涛荡漾,翻翻滚滚不休。 而他面前,则出现了一个老太婆,其身长不过四尺,生得又瘦又干,和僵尸差不多。 头作鸠形,面黑如墨,一双碧眼凶光隐隐。通身赤裸,只在腰间围着一条鸟羽、树叶交织而成的短裙,上身穿一件同样材料的云肩,金碧辉煌,好看已极。 又有一蓬黑纱笼罩全身,看去似烟似雾,不知何质所制。 她的手脚均和鸟爪一样。左手拿着一根鸠杖,鸠目闪烁放光,口中时有彩烟袅动。 绿袍老祖双目爆出精光,“鸠盘婆,是你。” 鸠盘婆见状,并无意外,只是冷冷地微笑道:“魔经共有五卷,老太婆虽然得了铁城山师祖赐了三卷魔经,却是外卷。内卷有二,其一是血影魔经,其二便是阴山魔经了。恰好这几年老身机缘巧合,得到邓隐当初埋藏的血影魔经,神通见长,所以才来找你讨要最后一卷阴山魔经。你若是识相就给我。别以为你能摆脱血魔的影响,便能从老身手里逃脱,那不过是老身试试血魔的威力而已。” 绿袍老祖沉声道:“你便是得了五卷魔经又能如何,还不是超越不了铁城山老魔,何况现今魔教第一人,乃是阿修罗宫主尸毗老人,你纵使五卷魔经大成,顶多能跟他一具分身持平而已。何况正道有人既然练成圣德大道,你再修魔道,还不是被人克制。” 他能摆脱血魔影响,还是多亏了圣德大道之力。 百蛮山到底是他老巢,圣德大道之力笼罩下,绿袍老祖趁机恢复神智,强行突破了阴山大法第七层。 当然,外卷的神通确实胜过内卷,只是没有内卷的调和,外卷神通虽大,却如无根之木,到头来是过不了魔道天劫的九天煞火。 鸠盘婆虽然实力胜过他,可绿袍老祖如今将阴山大法突破第七层,自然不再受血魔影响。 而且他也因此明白,血影魔经的魔功其实是克制阴山大法的。 否则他不会那么容易着了道。 (本章完) 第26章 剑阵 绿袍老祖心念动闪之际,鸠盘婆直接出手。 两人在阴风洞最深处打斗起来,很快沿着地脉,出了百蛮山地界,到了更遥远的地方。 原来两人各自身具厉害非常的魔功。 尤其是鸠盘婆,更是练成九大元神,每一尊元神都是当世一流高手。九大元神齐聚,能与魔道第一人尸毗老人的一尊化身争锋。 那尸毗老人可以说几乎人间无敌的人物,蜀山长眉在人间时,都奈何不得。 与铁城山老魔的前身石神宫老人,一前一后,均为人间魔道旷古烁今的人物。 距离仙道太乙金仙的级数,也不过半步之遥。 即使上了灵空仙界,亦非是泛泛之辈。 鸠盘婆知晓外面有秦川这样修炼圣德大道的人物存在,轻轻松松破了她尚未大成的血影魔功,非是泛泛之辈。 她要拿绿袍老祖的阴山大法,却不适合在百蛮山动手,否则平白便宜了秦川。 绿袍老祖知晓留在百蛮山不是落在鸠盘婆手里,就是落在外面那修炼圣德大道的道人手中。 与其如此,不如往三峡方向流窜去,巫山神女十二峰。 隐逸了不少高人。 事情闹大,他才好趁乱脱身。 两个对头,实是不谋而合。 灵云将道钟带回到秦川身边。 她灵感敏锐,道:“前辈,似乎是赤身教教主鸠盘婆到了,她和绿袍老祖离开了。” 她顿了顿,又道:“鸠盘婆乃是魔教顶尖的高手,听我父亲妙一真人说过,这位赤身教教主,魔法无边,练有九大元神,不知这次出来,带了几大元神出来。” 仙道中人,炼成一具元神化身已经不易,何况是九大元神。 所以在蜀山世界这正道当主宰的地方,鸠盘婆依然能保持独立。 可惜蜀山世界,不进入灵空仙界,哪怕修为到了天仙级别,依旧有天劫存在。 魔道中人最好的出路便是化魔为佛,进入灵空仙界内,躲避天劫惩罚。 这也是魔道随心如意,佛门收心如一。两者手段各有区别,可究其实质,实则俱是追求炼成一颗百折不挠、千百劫不变的本心。是以,魔门有斩俗缘,断情绝性,佛门亦有看破红尘、断臂求法的事迹。 说到底,佛魔一体两面,均自落在一个心字上,追求梵我如一的境地。 故而佛门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说法。 实则是给殊途同归的魔道中人一个加入佛门的途径,两者结合一起,才能跟道门对抗。 其实道门也修心,更修性。 只是究其实质,道门的心和性,不过是手段,而非追求。 道无止境,无终极,容纳一切。 自元始辟道,太上传道以来,甚至道门还是佛门和魔道创立、发展、大兴的重要推手。 以其用来印证三清自身之道。 佛门和魔道,说白了更像是三清的镜子。 祂们想从中观察到什么出来。 秦川对灵云点点头,“他们往三峡去了,你们等我一会,我去把两魔捉来。” 灵云好奇:“前辈是要除魔卫道?” 秦川洒然一笑,“我对魔经有些兴趣。” 他找绿袍老祖的目的正是和阴山天尊有关系。 除开尸毗老人、铁城山老魔以及正道的那几个老怪物外,阴山天尊亦足够令秦川忌惮。 而且阴山天尊魔性深种,会不会对秦川动手,秦川也是不好说的。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先研究一下魔经,在此界遭到魔道高手暗算时,他方好从容应对。 … … 秦川施展筋斗云,不多时就来到三峡。 他演算天机,知晓鸠盘婆和绿袍老祖必然来此。 故而先来等着。 巫山清幽,三峡迷人,秦川缓缓在三峡中,漫步而行。天空之中,忽然下起了细雨,空空蒙蒙,似乎给天地也染上了一丝丝愁意。 他漫步长吟道:“观棋柯烂,伐木丁丁,云边谷口徐行。卖薪沽酒,狂笑自陶情。苍径秋高,对月枕松根,一觉天明。认旧林,登崖过岭,持斧断枯藤。收来成一担,行歌市上,易米三升。更无些子争竞,时价平平。不会机谋巧算,没荣辱,恬淡延生。相逢处,非仙即道,静坐讲《黄庭》。” 一首满庭芳咏出,道音在三峡巫山十二峰流淌。 化为天河,化为流水,悠长不绝。 在这流淌的道歌声中,蕴含了许多高妙绝伦的修行妙理。 巫山中,许多隐藏潜修的奇人异士,纷纷惊叹,同时紧闭洞府的大门。他们深知,这歌声即是来客礼下于人,亦是在其中展露高明的境界,让这些奇人异士知道秦川的厉害。 莫要得罪他。 “相逢处,非仙即道,静坐讲黄庭!” 非仙即道,讲黄庭。 这种排面自诩,长眉祖师那等人物,方可放出这样的大话来。 修行界,没真本事的人,敢这样说? 鸠盘婆和绿袍老祖在道歌声缓缓止歇时,来到三峡。 只觉得三峡气机潜伏,没有过去那样,十二峰,峰峰皆有灵光绽放。反而陷入沉默和寂静中。 绿袍老祖暗道不好,鸠盘婆奇怪之余,对着绿袍老祖笑道:“你想来巫山闹些事情出来,看来是打错了算盘。” 她这次出来,只带了三大元神,否则早已雷霆万钧之势,拿下绿袍老祖。 一路追逐的同时,也是在召唤遥远极西之地的元神化身过来。 力求万无一失,拿走魔经。 之所以一开始没有九大元神齐出,乃是料想不到还有秦川破她血影魔功这一出。 否则以血影魔功对阴山大法的克制,绿袍老祖早就落在她手中,半点也无法反抗了。 而阴山大法一到了第七层,反而是克制鸠盘婆的血影魔功了。 魔道功法,相生相克,每一重的主客之势都大不相同。 两人来到神女峰。 神女峰一根巨石突兀于青峰云霞之中,宛若一个亭亭玉立、美丽动人的少女。 而此刻,两位魔道老祖,落在神女峰上,没有感受到神女峰的妩媚婉约,脉脉动人。 反而均自生出颤栗的寒意。 这时神女峰上的云雾,好似化为横跨天际的琴弦。 而神女峰发出森冷无情的剑气,拨动琴弦。 整座神女峰,都成了一座剑阵。 (本章完) 第27章 传说 秦川以天河法力显化,以神女峰布置剑阵,天上的星辰都被引动。 他进入蜀山世界,只感觉修炼剑术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容易。这大概是蜀山世界的特性,乃是以剑道为主的世界。 三千大道其实并无剑道。 可是细细参悟下来,则任何大道都可以引申出剑道。 剑性的锋锐,本是求道者最重要的品质。 秦川这天河法力布置剑阵,引动星辰,俨然有周天星斗剑阵的韵味。 绿袍老祖和鸠盘婆落入其中,顿时迷乱不已。 周围剑气如潮水,汹涌而起。 而且千变万化,直是无穷无尽。 饶是以鸠盘婆的神通,居然也看不破虚实。 她如此,绿袍老祖何尝不也是如此? 鸠盘婆还好,无非是将元神陷落剑阵中。绿袍老祖则是无比焦急,他不但元神在阵中,连肉身也陷入其中。 无论是绿袍老祖的魔功,还是鸠盘婆的魔功,都十分擅长保命。 若是和布阵那人斗一斗,哪怕败下阵来,他们自忖逃出生天绝对是可能的。 眼下陷入阵中,进又不得,退又不能。 实在难堪得很。 其实二人不知,秦川的筋斗云在蜀山世界里,仅次于佛门的心光遁法,与灵光遁法相比,也是伯仲之间。 心光遁法念动即至。想哪去哪,乃是蜀山世界里最快的遁法,没有之一。 至于灵光遁法则是一声轻雷响过,如电光迅疾。究其根本,则是雷遁。 秦川将鸠盘婆和绿袍老祖困在剑阵中,没打算急着动手。 这个世界的魔道功法诡异,很有几种同归于尽的秘术,如果绿袍老祖和鸠盘婆拼命,他不可能全身退去。 强如长眉,都知道用两仪微尘阵慢慢磨困邓隐。虽说是念了同门之谊,其实还是不想弄个鱼死网破。 何况秦川还可以利用剑阵,试探绿袍老祖和鸠盘婆的手段,同样可以揣摩魔经,而且效果更好。 毕竟有两个现成的实验标本。 任何修行法,仅是靠理论上的揣摩决计是不能参悟透彻的。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用在修行,道理也一样。 秦川经过几次出手,大致还是摸清了一些蜀山世界人间的虚实。 似丁引、晓月都是一时的主角。 往前有孙恩之类。 再往前则是葛洪等人。 如大贤良师张角这等存在,则是试图逆天改命的存在。只可惜蜀山世界里,天数太过强大,强如张角,也最终失败了。 至于诸葛氏不用说,许多世界里,都是想要逆天改命的。 秦川对太乙金仙的修炼颇有一些自己的心得。 那就是化身传说、神话,投影诸天。 诸葛氏、张角等,都是投影诸天的大能。 至于观自在等,更不用说。 只在一个世界称雄,在诸天万界里根本算不得什么。 太乙金仙才算诸天万界里的强者。 至于大罗金仙,则是更进一步。 直到大罗金仙的尽头,修成万劫不磨,方是诸天万界里的巨头。 秦川修炼成八九玄功的千变万化,只等时间积累,一个个化身斩出,便可以投身万界。 以及他在玉宸道君身上对万劫不磨的记忆,以及进入蜀山世界前,曾在大赤天的投影里,化身太清道祖。 这些都是难能可贵的经历。 加上他身具元始道性。 可以说修炼到太乙金仙绝对是水到渠成,即使大罗也不是那么难如天堑。 只是他缺少时间和经历。 毕竟哪个大罗金仙不是历经亿万劫数,方才成就。 因为要历经劫数,所以闭门造车也是不行的。 秦川越是明悟,心态越是放松。 只要底牌后手够多,也不用担心陨落。 他凭自身的元始道性,哪怕遇见因果大道的神通,也不可能将他所有念头斩灭。 他始终能留下希望,东山再起。 秦川则是召唤青牛,将灵云带过来。 他准备在三峡开辟洞府。 过了大半日,灵云和青牛方才来到。 灵云看着神女峰的剑阵,心中颇有震撼,蜀山剑宗有两仪微尘阵,她见了神女峰的剑阵后,对其蕴藏的周天星辰之妙,颇有参悟,直觉其博大精深,直追两仪微尘阵,而且里面的精妙,似有两仪微尘的玄妙在。 “前辈,你将鸠盘婆和绿袍老祖困在里面了?” 秦川微微一笑:“本来想将两人生擒,但我现在改了主意,不想太费力气,就将两人留在剑阵里,聊作观察。” 灵云联想到秦川说对魔经有兴趣,自然明白了秦川的用意。 她不禁有些担忧,若是秦川因此入了魔道,天下谁人能制? 可是她劝了也没意义。 修行到这地步,心意不会因为旁人的话而改变。 灵云:“这么说,前辈接下来是打算在巫山修行?” 秦川笑道:“我打算在神女峰开辟洞府,你暂时随我修行吧。青牛做我弟子,你做我的侍女。” 听到只是侍女,灵云有些失落,也有些高兴。 秦川旋即将剑阵缩小,落在神女峰山腹里,鸠盘婆的三大元神化身和绿袍老祖自然也跟着困入其中。 他接下来便在神女峰就地开辟石崖和洞府。 青牛正是干活的好苦力。 它本是奸懒馋滑的性子,可是冥冥中感知秦川的尊贵,所以干活极为卖力。 辛苦这一遭,幸福往后牛生。 至于灵云则是负责摆弄奇花异树。 不得不说,身边有女人和没女人,到底不一样。 灵云虽然一心修道,真用心摆弄洞府和周遭环境时,确然是一把好手。 一时间,在秦川的洞府里,添加了许多生趣。 秦川法力深不可测,又布置剑阵,困住二魔。神女峰里潜藏的奇人异士见得手段,自然不敢来招惹,纷纷离开。 其实这世道大乱,躲入神山的奇人,都是避难的,个个珍惜性命。 鸠盘婆本也不是好斗之人,只是为了魔经,才离开西方赤身教老巢。 她三大化身困在剑阵里,便没有再叫其余元神过来相助。 因为她已经明白,这剑阵根本破不掉。 随着时间推移,天上星河之力,不断倾注,神女峰愈发超然尘世之外,在三峡之中,远远望过去,仿佛天瀑一般。 天河道人的名头,愈发声名远播起来。 什么东海三仙,心如神尼,在许多修士眼里,都渐渐不如天河道人这般深不可测。 近乎一段传说了。 这引动了秦川的修行。 (本章完) 第28章 十二都天神煞 蜀山世界的神通法术,颇具玄妙。 秦川如今是夫子那样,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站得越高,看得越远。 再参悟蜀山世界的修行玄妙,自然是水到渠成。 绿袍老祖和鸠盘婆化身困在秦川的周天星斗剑阵中,各自施展自身平生修行,点点滴滴都汇入秦川洞府中的一口水晶打磨的明镜里。 这是圆光显影之法,将法禁刻在镜子中,然后通过玄妙感应,将想要知道的事情,用图影显化出来。 秦川还特意增加了存图影的功能。 修行到他这个地步,现代中许多厉害的科技,都可以通过道术来实现。 万法相通。科技其实也是法的体现。 乃是末法之中的法。 当然,有心的话,可以运用在道法昌盛的世界。 只是在道法昌盛的世界中,那些修行者绝对没有这个动力去发展什么修仙科技。 譬如现代社会历史中的大清,闭关锁国,许多火器的技术,到了清末时,还停留在两三百年前。 非是统治者不知道火器的厉害,反而就是因为太清楚,才不肯轻易放开口子,如此才能让统治基础牢固安稳。 秦川盘坐在洞府中,巫山神女峰上空,不断有无数符文、道文若隐若现,排列组合,便是无数神通、道术衍生,庞大无匹的天地元气,从三峡各峰汇聚过来,颇有种万川归海的架势。 无论白日或者夜晚,更有九天星河的星力泄落下来,日夜不停,与天地元气交杂。 修行者炼化蕴含星力的元气后,还有淬炼神魂和道基的效果。 蜀山世界的星力远远比聊斋世界充沛许多。 秦川的天河法力在这个世界修炼,有一日千里的效果。 青牛身为妖族,吞吐星力,炼化元气,修为自是大进。连灵云,都斩获不小。 而且秦川修行时,有大道异象纷呈生出。 她作为侍女,离得近,感悟颇深。 对修行的认知,一日比一日深刻。 令她恍惚间有种错觉,在蜀山修行数十载,不如跟随天河前辈两三日。 其中舒爽,不足与外人道。 这日秦川收功完毕,看向在左近炼气的灵云。 灵云有感,睁开眼看向秦川,忙起身拜倒道:“天河前辈。” 秦川轻轻一笑:“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到了妄念缠身的地步,不日即将成就元神,实在是可喜可贺。” 灵云禁不住问:“前辈,何谓妄念缠身?” 秦川知晓,蜀山世界虽然也修炼元神,却境界划分粗略。 而且蜀山世界的修士,劫气深重。 才要累世修行,积累道业,成就仙人。 期间不乏要找什么仙府、前人异宝,或者抢夺机缘。尤其是正道之人,靠山很大,动不动来一句,此物与我有缘,造下杀孽。 因此虽然获得好处,却不得不因果结下,转世遭劫。 究其根本是修行高到一定程度,对炼成元神,破妄明心这一步没有深刻认知。 这里面,或多或少有文始道人刻意为之的结果。 既然灵云做了他的侍女,秦川自不吝指点一二。 他对灵云道:“你是不是觉得近来修行神速,法力一日千里?” 灵云点头,“正如天河前辈所言。” 秦川:“这其中虽然有我的缘故,但也是你修行到了该当破妄的时候。你的妄念与修行关系很大,所以妄心化为执着,在有我的缘法后,修行进步很快。只是你法力越是深厚,反而离魔道越近。” 灵云自然不想坠入魔道,她问道:“前辈,这妄心和魔道有什么关系?” 秦川洒然一笑:“魔心不定,以妄念为养分,你修行之时,魔心大涨,神魂也随之强大,法力因此深厚。只是不管不顾下去,自然会生出杀心来,遇见与自身不和之人,杀念一起,只消不知自家门派的,铁定要奋起剑光,将其屠戮,还以为替天行道。” 灵云:“难怪我们当日会对前辈出手,莫非也有这样的原因?” 秦川:“倒不尽然,只是你蜀山门徒,骄横惯了而已。而且如此才能引出波澜壮阔的修行历程。对修行人而言,闭关修炼是必要的,可磨砺更是必要的。” 灵云想着,她父亲妙一真人那般神通广大,却很少约束弟子,难道用意就在此。 她道:“只是如此一来,就容易招惹敌人,一个不慎,便有遭劫转世的风险。” 灵云方才明白,她们蜀山一脉,为何常有人转世修行。 秦川:“不错,这也算是正法。而且佛门密宗的转世同样频繁,与你们蜀山一脉,大抵相通。故而蜀山和佛门十分亲近。三仙之一的苦行头陀,正是佛门高人。” 灵云:“此法一大弊端是遇见厉害至极的高手,万一给人拿去炼魂,岂不是转世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你们蜀山一脉,但凡出色的弟子,都有高人暗中护佑,屡屡能逢凶化吉,不至于落到被人炼魂的田地。” 灵云忽地想到一件事,她在天河前辈身边已经有一段时日。可是本门并无前辈暗中与她通信,想法救援。 再加上天河前辈威势甚大,巫山那么多奇人异士,都没有敢找上门的。 难不成父亲妙一真人等,已经放弃了她。还是觉得她如今服侍天河前辈,亦是她的缘法。 其中有些关窍,她想不通透。 灵云想不通,便没有纠结,而是问道:“前辈,你的修行法门,肯定跟我大不一样。不知能否赐教。” 秦川微笑:“你以妄念修行,法力大进,固然一时进步神速,可要成仙,非几世之功不可。我之法,则只求今生,不求来世。今世今生,斩破虚妄,明心见性,则大道可期,不假外求。” 灵云豁然有悟,只觉得这才是长生正途。 她有心再问。 这时洞府外,有一个修士剑光落在石崖边上,恭恭敬敬施礼传音, “五台派混元祖师座下弟子朱洪,奉师命前来拜见天河祖师。” 灵云心中一惊。 五台派混元祖师的大名她久有耳闻。 其人乃是五台派的开山祖师,与道侣万妙仙姑合称五台双圣。混元祖师更有一身十二都天神煞的邪法,登峰造极,令她父亲妙一真人都深深忌惮。 正道人物,常将五台双圣这两位左道顶尖高手和她父亲妙一真人、妙一夫人夫妇,相提并论。 (本章完) 第29章 混元经 “进来吧。” 秦川声音徐徐传出洞府外,令朱洪进来。 秦川看过的蜀山原著里,五台派的太乙混元祖师与蜀山峨眉斗剑失败,被三仙二老围攻,给无形剑伤了元神,不久便坐化身死。 其实仔细推敲,太乙混元祖师很可能是假死脱劫。 太乙混元这样的名号,在道门里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用上的。 朱洪进来,朝着秦川一拜,“五台派弟子朱洪,见过天河祖师。” 秦川一挥袍袖,无形的天河法力扶起朱洪。 他一身法力,早练得如自身耳目一般,自然而然知晓了朱洪修炼的道法。五台派虽然被蜀山峨眉斥为旁门左道,实则一身炼气法,颇有古风。走的乃是堂堂皇皇的大道。 传闻太乙混元祖师修炼有旁门左道里登峰造极的都天十二神煞邪法,其中必有缘故。 秦川对都天十二神煞是有所耳闻的,有些传闻里,都天十二神煞可以凝聚出盘古的化身。 盘古则是元始天王在某些世界的神话投影。 秦川如今渐渐走上化自身为神话的道路,对这些有所感触。 他缓缓开口,“太乙混元祖师与我素不相识,派你前来见我,不知有何见教?” “我师素闻祖师神通广大,法力无边。一月后,将在五台山讲述混元道经,布道广罗大众。特请祖师过去旁听指教一番。” 秦川:“贫道知晓了,届时必定前来,道友回去复命吧。” 他一挥手,有云气泛出,天河水哗哗响动。 朱洪只见得天河道人袍袖一挥,再睁眼时,抬头一望,竟然已经在五台山脚下。 真不知天河道人用了什么法术,居然将他凭空挪移到这么远。 蜀山世界广大无边,秦川所在的三峡神女峰与五台山距离实则有数万里之遥。 而中土九州,也不过是蜀山世界一隅。 朱洪于是回到太乙混元祖师住所,见除了自己师父外,还有大师姐万妙仙姑。 万妙仙姑虽然是师父的道侣,实则也是太乙混元祖师的大弟子,太乙混元祖师一身本事,万妙仙姑几乎全数继承。 且万妙仙姑天资远在太乙混元祖师诸弟子之上,修炼到如今,除了法宝不如太乙混元祖师多以外,修为俨然直追太乙混元祖师,连蜀山峨眉那些人眼高于顶,谈及万妙仙姑,这五台山双圣之一,言语间都少不了几分尊敬。 朱洪自然一礼到地,见过二人。 万妙仙姑笑吟吟的说道:“朱洪,你近来胸中五气,颇有成就。回来得比我和你师父料想得早了不少。” 朱洪自然不敢隐瞒,说了实话。 太乙混元祖师和万妙仙姑相视一眼,然后那祖师开口,“这天河道人果然来头不小,只看他对朱洪施展的法术,怕不是只在佛门的心光遁法之下,能与灵光遁法相提并论。” 万妙仙姑:“他有这等本事,难怪不惧蜀山峨眉这些人。即使三仙二老出手,这等遁法使出,照样能来去自如。” 譬如凡俗武者,练功先练腿,修士的神通则是首重遁法。 打不过就跑,正是兵法的精要。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只要能保全有用之身,以修道者的岁月漫长,迟早能东山再起,卷土重来。 何况遁法厉害,那就是别人打不到你,你总有办法打到别人。 太乙混元祖师:“我隔着万里之遥,看在三峡炼化水脉,引动星河,便知这是非同一般的修行。如今看来,邀请来参加本派的法会,这一步总算是对的。我这次拿出混元道经布道,虽然只是一小部分内容,却也足以让蜀山等正道明白,五台派亦是玄门正宗。不是他们说我们是旁门左道,那就注定是旁门左道。” 万妙仙姑:“天河道人是海外散修,应该明白我等的处境。蜀山强势霸道,咄咄逼人。否则他何以生气,掳走妙一真人的女儿做了侍妾。当真是好胆气。” 她到底是个女子,对于天河道人的作为,其表现出的男子气概,自然颇为神往。 灵云在神女峰天河洞府出出入入,自然给外人瞧在眼里。 孤男寡女,洞府内外只有一头青牛。 怎么可能不出事。 常言道“瓜田李下。” 没事也是有事了。 所以外人眼里,天河道人蛮横霸道,让蜀山掌教的女儿做了自家的侍妾。 不知妙一真人这便宜岳父,究竟是何滋味。 听说妙一夫人出关后,听闻此事,几度欲去神女峰找天河道人说理,还是妙一真人拼命拦住。 否则…… 嘿嘿嘿。 左道旁门到底传了一些闲话,说妙一夫人花容月貌,风韵颇妙。若是真去神女峰救女儿,指不定要把自己搭进去。 太乙混元祖师淡淡一笑,让朱洪退下去。 然后他对万妙仙姑道:“本来你学了我一身道法,我便该带你去遨游星河,脱开这个世界。既然你不舍得这里,为师也不勉强你。我脱劫之后,若是那些正道匹夫来找你麻烦,你便投靠天河道人去吧。不过此人究竟值不值得托付,还是等我讲道之后,再做最后决定。” 万妙仙姑叹了口气,“你就不能再陪我几百年吗?” 太乙混元祖师:“缘法如此,非能勉强。只望这次我这混元经能托付对人。” … … 秦川一袍袖送走朱洪,对着灵云笑了笑。 灵云:“前辈去五台派见太乙混元祖师,究竟有何用意呢?” 秦川:“相逢处非仙即道,静坐讲黄庭。修行人,见了道行相若的同道,肯定想要论道一番。不过你可知现在外界如何传你我的闲话?” 灵云脸一红,“略知一二。” 秦川:“你既然到了破妄的关口,又因为我来到这一步。不如顺其自然,与我双修一场。解了你的执着,你可愿意?” 秦川倒不是突然起了色心,而是他也没试过双修,缘分到了尝试一番,并无不可。 另外灵云因为他进了妄念缠身之境,因为秦川修为太高,所以这妄念沾了秦川气息,必定引来厉害的天魔。 天魔无相显法,指不定会化成秦川模样魅惑齐灵云。 不如,秦川提前替她弥补了这个破绽。许多事尝试过,就不会那么好奇了。 (本章完) 第30章 三仙二老 经过大约一万字的双修之后,秦川抛开体力透支,沉沉睡去的灵云,离开了洞府。 经过最深沉的灵肉交融。 灵云无论是道心,还是肉体,都对秦川产生不可言喻的情愫,化为千千结。 由于最根本的灵肉开放,同样让她提前感悟到了天人之道。 以灵云的天资,从此踏上天人之途,乃是毫无疑虑的事。 秦川同样从灵云身上,深刻领略了蜀山的修行法。 它山之石可以攻玉。 秦川同样大有收获。 而且全身心投入的灵肉交融,使得秦川对阴阳大道的领悟更加深刻具体。 孤阴不长,独阳不生。 他屈指一弹,太阳火龙和地煞火龙同时飞出,相互交融。太阳真火于至刚生出柔性,地煞火龙由至阴生出阳和。 此正符合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的道理。 秦川由此领悟,九火神龙神通未必需要再去找其他煞气、火气等异气修炼,完全可以通过阴阳衍生的方式,修炼出其他火龙。 九火齐聚。 九则是数之极。 可以是九火神龙,也可以是万火焚天。 灵云双修之后,颇有些疲累,要好长一段时间才能缓过来。秦川让青牛看守洞府,自己去了巫山脚下的小镇,去了红尘闹市中。 要说这巴蜀地界,百姓生活安逸。即使天下连年征战,可是巴蜀许多城镇依旧不改繁华热闹。在那繁华的闹市中,百步之内,必有茶馆,供人闲聊,消磨时光。 尤其是这巫山水峡,四通八达,自然是客店林立,朝山的人也很多,看去非常热闹。 秦川来到一座茶馆内,此刻说书人正说到高兴处,是那蜀山剑仙,锄强扶弱的故事。 蜀山剑派向来以‘仗剑红尘,除魔卫道’为宗旨,不似一般道门大派,脱尘出世。虽然骄横自大,到底做了许多好事,颇受百姓喜欢。 秦川在店里点了茶水瓜子,旁听说书人说书。 不知何时,店里来了个头陀。 秦川心知是来找他的。 他也不慌不忙地听完说书,然后离开了茶馆。 等秦川前脚才离开,茶馆外面就多了一个老尼姑,虽然容貌丑陋,却一身打扮不俗,足登云履,身穿一件黄锻子僧衣,手执拂尘,妙相庄严。 那头陀在她旁边,颇有尊敬。 若是正邪旁门道上有名的人物,见了头陀,自然认得出头陀正是常年在峨眉苦修的苦行头陀。 乃是三仙二老之一,一手无形剑,出神入化。 不知多少旁门左道、邪教妖人,着过道。 以苦行头陀的身份,纵使蜀山掌教妙一真人见了都得主动见礼,如今却对一个老尼毕恭毕敬。 此时周围来往之人,都对他们视而不见。 老尼轻轻叹了口气,“大师,咱们来晚了一步,我算到灵云已经破身。如今她身心沦陷,咱们倒是不好解救了。” 苦行头陀暗自叹息之余,亦是颇有惊讶。 以他的修为,尚且算不到灵云的一点情况,没想到神尼居然算出这么多事来。看来神尼的修为,比他想象的还要高。 原本他花了好大功夫,才将神尼请出山,希望两人联手,跟天河道人商量一番,看能不能救出灵云。 没曾想,对方居然是老牛吃嫩草,对灵云下了毒手。 只是峨眉心法,到底非同一般,若不是自愿的,顶多肉身沦陷,绝不至于到身心沦陷的地步。 当真是世风日下。 那五台派太乙混元祖师对自己带大的女徒弟万妙仙姑许飞娘下手,这不正之风,到底是曼延起来。 只是秦川和灵云之事,其中也不知道有几分是天意。 修道人求得是长生自在,若非关系重大,不得不为,谁也不会轻易和人斗法。 可灵云到底不一样,乃是峨眉应劫之人,关系重大。 若是成了秦川的棋子,对苦行头陀等人很是不利,会妨碍他们功德圆满,飞升天界。 何况到了他们这地步,除非道行天差地远,即使你强出对方一筹,也难保证对方没有什么秘术,或者法宝恰好将你克制。 所以不是说秦川修为绝顶,他们就一定不是对手。 况且对方虽然是海外散修,听说镇压血魔邓隐,又以剑阵困住了绿袍老祖和鸠盘婆的元神化身,所作所为,倒不像是魔道。 只是掳走灵云,到底是亦正亦邪的人物。 令苦行头陀多有顾忌。 他为了求稳,才费了好大人情,请了神尼前来。 苦行头陀一声轻叹,“看来是天意如此。只是咱们既然来了,还是得试一试。灵云身上干系不小,她若是对天河道人言听计从。不说我们三仙二老,将来飞升天界大有妨碍,神尼你即使不想去灵空仙界,将来要学费长房神君那样,从此界脱身,遨游星河,也是有所妨碍的。” 大凡人间绝顶人物,早晚都得遨游虚空或者飞升上界,追求更高的境界。所以此界纵然出过一时无敌的存在,横压修行界,大家也清楚,只要忍过这些年头,自然又是一番群雄并起的局面。 如果一世无敌,还停留人间太久,铁城山石神宫魔主血神老人就是前车之鉴。本为魔教古今第一人,却迟迟不肯飞升或者遨游星河,不得不应劫转世,丢了魔道第一人的名头。 如今转劫之身铁城山老魔虽然依旧是魔道绝顶的人物,实力却是不如尸毗老人这魔道后起之秀了。 故而对于那些此界绝顶的存在而言,停留此界越久,越可能被天道削弱,遭遇天劫、人劫,能落个转劫之身,已然是较好的结果。 若是运道不好,给人炼出什么克制其身的法宝,再遇上应劫而生的天地主角,说不得便身死道消。 譬如阴山天尊驻留人间太久,便挨了长眉祖师的紫青双剑,本尊不但被灭了形体,还修为大损,近些年才从峨眉山底逃出。 而且有紫青双剑在,阴山天尊再次被降服是迟早的事。 他闹出的风浪,无非是给正道后起之秀,用来应劫磨砺。 (本章完) 第31章 心如神尼 神尼见苦行头陀执意如此,便道:“那咱们便去会一会这天河道人。” 她昔年和石神宫魔主血神老人尚且交过手,全身而退。何况如今修为,比当初更不可同日而语。 若不是昔年路过藏边,受佛门一位高僧指点,归入释门,追逐大道。 从此欠了佛门人情。 她也不会被苦行头陀请出山。 这天河道人,虽然近乎是传说中的存在了。 神尼自问一生,不弱于人。 倒不是就怕了对方。 神尼随即指了一个方向,与苦行头陀各自施展遁法,一路追到了五台山不远处。 而秦川正在不远处的一座无名小峰落脚。 他看向神尼的方向, “如来说,诸相非相,有法非法。没想到此界居然有道友这等人物,已然参透皮相,可以直见如来了。不消千年,道友定然是太乙金仙有望。”秦川缓缓开口,见到神尼显出身形。 乃是一丑陋老尼,满是皱纹,牙齿脱落大半,十分丑陋。 可是丑陋中,自有一分宝相庄严,令人忘却形貌。 这不是有意为之,而是自然而然。 秦川说完,顿了顿,继续开口:“当今世间,有此修为的释门之人,自是昔年宇宙六怪之一的沈心如,如今佛门的心如神尼?不知可对?” 神尼:“没想到,贫尼之名,也能入得天河道友之耳。宇宙六怪,早是尘烟了。如今只有心如老尼。” 秦川瞧了瞧神尼身后虚空,笑道:“好高明的隐遁之法,此界中,能如此隐匿气息的高手,寥寥可数。道友身具佛法,莫非是三仙二老之一——峨眉山苦行头陀。” 秦川叫破行藏,那苦行头陀只好现身。 他这无形剑,一旦对手不能看破,那么可以说是威力无穷。任凭何等神通,只要看不破,就能被无形剑所伤。 只是一旦被看破行迹,便只是一门飞剑之法,威力不会有那么大了。 苦行头陀心中自然生出滔天骇浪。 自他修行以来,秦川还是第一个看破他无形剑的人。 足见此人之深不可测,比传言只有更甚。 “天河道友果然名不虚传,乃是此界传说级存在,怕是法力直追太乙金仙了。” 秦川笑道:“离太乙金仙还早着呢,不过我修行的天河法,法力比同阶深厚十倍,纵使过了五衰的天人,也要斗过才知道谁高谁低。” 他倒不是吹嘘自己,普通天人,过了五衰,法力真不见得比秦川深厚。毕竟他渡的元神三次天劫,一般的天人都决计过不去。 只是万界之中,总有人得了直指大道的法门,同境界下,秦川也不能说无敌。 但凭他的经验和经历,决计是天仙一次衰劫里,寥寥可数的人物。 在万界中,太乙金仙以下,论实力也绝对属于上层。 不过眼前的心如神尼,虽然未晋太乙金仙,却也是深不可测。 秦川对上她,并没有多少把握。 宇宙六怪,均是此界顶尖高手。触及到蜀山世界人间的天花板了。即使飞升灵空仙界或者异域魔界,也是一号人物。 不过似石神宫魔主血神老人,在人间做惯了绝顶人物,自不肯去异域魔界,也不肯去星河犯险。 尤其是异域魔界,里面遵循魔道固有的规矩,强者为尊,以血神老人的脾气,怎么能忍受那些魔界老牌强者的呼来喝去。 还不如在下界逍遥自在。 是以宁可转劫,损却一部分修为。 做魔道第二人,也好过魔界第不知道多少人。 心如神尼道:“天河道友,你我俱非俗人。贫尼便开门见山。咱们比划一道,若是一炷香不能分出高下,贫尼再不找天河道友的麻烦,若是侥幸在一炷香胜过天河道友一招半式。还请天河道友放灵云跟贫尼修行,不知天河道友以为如何?” 秦川淡淡一笑:“师太既然有此谦让,贫道还有什么好说的。” 心如神尼长叹一声,“贫尼着实无礼了。以道友的境界,贫尼纵然一时侥幸,稍胜道友,将来也要还回来。只是人在世间,身不由己。该做的事,当做。我辈中人,既知因果,也管不了那么多因果。” 秦川笑道:“师太此言,足见昔年宇宙六怪的风采。如今身入佛门,既见如来,却也只是见。以执着求道,实是自陷尘网。” 心如神尼:“作茧自缚,方能化茧成蝶。道友不必跟老尼做这些口舌了。” 秦川哈哈大笑,“那就得罪了。” 两人都是天仙,一个经历殊奇,一个入释门前,便是宇宙六怪之一,世间有数的大高手。 均能够脱出轮回,长生久视。 只见秦川巍然而立,气象雄伟,仿佛将远处的五台山,都化入自身中,顶天立地,雄视古今。 而山中有流水潺潺,禅定宁和,仿佛心如神尼的眼波。 如菩萨道,普渡众生,慈悲至极。 此际两人各自站在山腰一头,气机牵引下,天上乌云密布,立刻烟雨迷蒙。 两人俱是一发杀机,天翻地覆的人物,此际已经抛开其余念头,只是想好好较量一番。 秦川在烟雨迷蒙中,从容而立,现出高远、冲淡、悠然脱俗的气派。 而心如神尼则现出本性,滔天而至的气势,如海啸,如飓风,当年宇宙六怪的风采,令秦川尽览无疑。 面对心如神尼毫不掩饰,滔天而来的气势,秦川没有分毫局促。 这等气度,还未交手,便让心如神尼暗自赞赏。 她成道之久,在此界难有人能比。 昔年纵横此界,作为宇宙六怪时,见过不知多少惊才绝艳的人物,可论超凡脱俗,风采绝世,实难找到第二个可以与天河道人对比的。 她心中固然怜才,手上却无分毫软弱。心如神尼知晓,对方之能,未必就在她之下,稍有手软,一世英名尽丧不说,还可能落败,从此道心生出破绽,再难证得太乙金仙。 大道之争,不容退一分半毫。 心如神尼的背后升起巨大的法相,一只巨大的菩萨身凭空显化,菩萨的白色法衣不住摇曳,好似天上白云飘动。 而法相如青天,高高立在虚空之上,世间万象似乎都由她掌控,令人不由自主,顶礼膜拜。 那种庞大骇然,令人绝望的力量,铺天盖地散发出来。 方才令人知晓,有宇宙六怪之名的沈心如,昔年是如何强大得令人绝望。 (本章完) 第32章 混元道身 秦川十分平静,神色一派恬淡宁静,暗合道家清静虚无的妙旨。 “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 秦川不但有道家清静虚无之妙,剑光纵出,更有儒门大定而安的精髓。 心中之意,展示在金光之中,正得其所。 剑光形成一个圈子,以秦川为中心荡开,就像是湖心投入一粒石子,引起了波纹。而这波纹,正有无坚不摧的力量。 仅仅一剑,心如神尼铺天盖地的气势便凭空湮灭了。 心如神尼深深体会到秦川那剑光究竟意味着什么。 所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而万物复归于道。可以说任何事物存在世间,都是受道支配的,也可以说是永恒不变的一种规则。 秦川的剑光正是道的体现,洞悉了规则的本质,视亿万为一,故而一剑生万法,能破有形神通,亦能破无形的气势。 见得剑光如涟漪荡向自身,心如神尼身周虚空忽地生出朵朵金花,照得虚空好似无上佛国降临。 金性不朽,花开亦败。 金花象征生死。 剑光与金花朵朵触碰,很快相互湮灭,进入生死轮回的圈子里。 心如神尼一道道神通法术打出,而秦川只是原地不动,挥出剑光,生克制化,任意挥洒。 看起来轻描淡写,轻松异常。 一剑破万法,一剑生万法,两大绝世剑术,在这斗法的过程中,愈发纯熟。 秦川感觉到自己的剑术正在大踏步前进。 若非有心如神尼这样的好对手,他剑术要精进至此,不知需多少时光。难怪剑修都是战斗狂。 战斗过程中对剑术的领悟,可比闭关所得要多。 可惜时间过得太快了。 一炷香时间很快过去。 心如神尼收回法相,浑身气机圆融无漏,没有半分破绽。 她这能收能放的架势,看起来颇有余力,再与秦川战个三百回合、打个昏天黑地都毫无问题,只是不想了。 今日连高下都不用分,何必打出火气来。 心如神尼自也看得出秦川拿她试剑、磨剑。 想占她的便宜。 “天河道友,今日到此为止。凭你的剑术,实是称得上当世第一。贫尼胜不过你。” 也不知是真心称赞,还是故意捧杀,或者兼而有之。 心如神尼直接一顶大帽子给秦川戴上。 秦川不置可否一笑,“道友的净土法门,早已登峰造极。参悟生死,普渡六道,指日可待。昔有释迦牟尼,唯我独尊,称之为一世之尊,今有神尼,不逊灵山世尊当年。” 佛门有八宗为中土主流,其中净土宗、禅宗势力最大。 心如神尼修炼的是净土宗法门。 秦川见她给自己戴高帽,也不客气,直接一顶大帽子给心如神尼带回去。 论内斗,佛门比道门、儒门激烈多了。 那禅宗巨擘,为了出头,连灵山世尊都不放在眼里。 说什么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更有甚者说什么向里向外逢着便杀,逢佛杀佛,逢祖杀祖,逢罗汉杀罗汉,逢父母杀父母,逢亲眷杀亲眷,始得解脱,不与物拘,透脱自在。 修道者,除我之外皆外物。 口中敬着如来,心里谁不是把自己当成如来。 此如来,即是元始。 大家都是一般心气高到没边,谁也别说谁。 秦川也不否认自己剑术当世第一。 你神尼有本事就说自己永远都是佛祖座下一个小虾米。 两人斗了有形之法,这厢便在无形道心中交锋。 即使没有用,也能膈应一下对方。 心如神尼哪里想得到,秦川虽然是道门中人,却也是正经的儒生,耍嘴皮子的功夫是祖师爷传下来的。 要不怎么说,平日袖手谈心性的多是儒生。 话里话外,夹枪带棍。 她平生也不大与人口舌之争。 毕竟几乎都是物理说服了,用不上口舌。 好不容易用上口舌,还被秦川反摆一道。 心如神尼摇了摇头,只能吃下哑巴亏。因为两人斗了这么久,不远处是五台山,那太乙混元祖师也不是吃素的。 纠缠下去,毫无益处。 她随即一礼,然后跟苦行头陀飘然而去。 苦行头陀跟着心如神尼离开了足有万里之遥,方才心里一松。 他却不知,要不是心如神尼相护,秦川早给他来一剑了。 只是神尼也防备着,始终不给秦川机会。 心如神尼见他有些不解,稍作提示。 苦行头陀才恍然大悟,“这天河道人怎地杀性如此重。” 心如神尼:“我参悟生死大道,隐隐觉察到他身具杀戮大道的大道真意,此人绝非海外散修那么简单的出身,指不定是天外来的。” “天外?莫非是域外天魔,故意化身我道门高人?” 心如神尼摇头,“应该也是我道门人,只是世间道士,多是燥性,才要修炼静功中和杀性,是以道门剑修,多造杀孽。但也少有人专修杀戮大道。毕竟如此一来,当真是杀性难控,不知要闯出多少大祸。我见此人,剑术修炼到如此地步,却能杀意暗藏,圆坨坨光溜溜的丹道早已悟透,实是不可思议。” 她思虑再三,又道:“看来此人是兼修了圣德大道,才能控制杀性。如此,可当真是了不得。” 当初文始道人求太清道祖留下五千道德真言,便是为了用道德大道,控制杀性。 只是以道德驾驭杀戮,始终不如圣德心掌杀戮剑那样从容不迫。 三清道祖中,唯有上清灵宝大天尊以有教无类的圣德,掌了杀戮大道,因此在诸天万界中,威名最盛。 后有血海的冥河道祖,立下阿修罗教,却到底落入魔道中,连西方旁门都比不了。 虽有元屠、阿鼻两大先天杀剑。 却依旧做不到以圣德心掌杀戮剑。 在诸天万界中,只是与地仙之祖镇元子同为万劫不磨层次,比不得西方二圣、昊天、金母等…… 苦行头陀亦是颇有见识,听心如神尼这么一说,不由叹息, “如此说来,天河道人倒是比当初的石神宫魔主、如今的尸毗老人等还要可怕。” 无论是石神宫魔主,还是尸毗老人,动起手来,都颇有顾忌。 但秦川俨然不在此例。 以圣德心掌杀戮剑,斗剑起来,更是随心所欲,却能暗合天道。 这一点,任何魔道中人,都难以做到。 心如神尼:“按理说天生大法之人,自有大法之人克制。可是此人,我暂时想不出克制他的办法。也想不到,世间何种法门,能克制他。伱我修行,始终是为了长生逍遥,当知进退,明得失。何况灵云跟在他身边,未必是坏事。少年人经历磨砺,顺其自然。将来的事,不归我们操心。” 苦行头陀叹了口气,“难怪妙一真人都不出手,他看得比我远。倒是我过于着急了。” 心如神尼:“蜀山的道统肩负在他身上,他行事自然比我们谨慎。你我都受了长眉祖师恩惠,能出力自当出力,但力不能及,也只能顺其自然。” 为何似心如神尼这等旁门出身的绝顶高手,也要相助蜀山。其实根源就在灵空仙界。 只要想着将来把灵空仙界留作后路之一,自然要和蜀山峨眉等长眉道统结下善缘。 但凡道行高深之辈,都清楚长眉祖师正是文始道人历劫的化身。 灵空仙界,哪怕证得太乙金仙,说到底也是要看文始道人的脸色。 在诸天万界里,唯有成就大罗金仙,才能自在。 否则即使太乙金仙,遨游星河,即使颇有背景,也可能被虚空中厉害的魔主盯上,或者被其他和自己有大道之争的对头暗算。 修行者到了天仙这一步,丛林法则、弱肉强食的残酷性,在星河中体现得特别明显。 唯有那些有大背景的仙人,才能有所逍遥。 真正的散修,一遇到量劫,任凭是太乙金仙,都可能灰灰去。 是以古天庭的有帝君封号,三清道统则称天尊。 这些帝君天尊,哪怕不是大罗金仙,都轻易不会陨落。 再次一点便是灵山世尊敕封的诸佛菩萨罗汉。 说到底,佛门中只有横三世佛、竖三世佛才是真正的大佬。 往下便是四大菩萨。再往下,量劫到来,多也是炮灰。 心如神尼良言相劝,苦行头陀也一一听进去,熄了再找天河道人麻烦的心思。 … … 一阵道音传到秦川耳中。 “天河道友,既然与心如神尼斗法完毕,可来我五台派一叙。” 秦川知道这是太乙混元祖师的传音。 他来到五台山。 聊斋世界也有五台山,曾经还是他的对头。 不过这五台派是道门,和聊斋世界的五台山清凉寺属于佛门则大不相同。 秦川来到五台山,此时已经入夜。 他踏上山道,便入了五台山的护山大阵。 竟是一幅星图。 里面是重重叠叠的小世界,走错一步,可能就到了另一处小世界里。 秦川身处其中亦不得不对太乙混元祖师的手段,感到叹为观止。 对方布下的护山大阵,随意将小世界环环相套,一层叠一层,实在精妙,令秦川叹为观止。 只是阵法的造诣,秦川自认为是远远不及对方的。 而且这星图大阵,颇有时空奥妙。 秦川一一对照,实是获益匪浅。 他现在也明白,这既是太乙混元祖师的试探,也是给秦川的好处。 因为对方真有恶意,这层层叠叠的小世界里,将杀机释放出来,秦川指不定会给困住许久。 秦川曾以未来之主,收集琅嬛福地投影的藏书。 琅嬛福地是天帝的藏书阁。 什么三坟五典八索九丘,各类知识,应有尽有。那投影虽然只是琅嬛福地藏书的一部分,对天仙而言,也是浩如烟海。 万法相通。 这星图蕴藏无穷奥妙,却也有迹可循。 秦川利用未来之主,以太易经,通过其中与琅嬛福地藏书能印证的地方为线索,推演阵法,很快就看出了这星图的门道。 星图并非全部星河,主要是对应紫薇垣。 紫薇垣以北极为中枢。东、西两藩共十五颗星,分为左垣与右垣两列,琅嬛福地里的藏书《大荒古志》有过论述:“紫微垣在北斗北,左右环列,翊卫之象也。” 其共有星官三十九个,分别为北极、四辅、天乙、太乙等。 秦川前面一处小世界,按照方位,对应的便是太乙。道德经有言“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其中所谓的两个‘一’名虽一致,实质并不相同。 道所生的一却是静态的一,以其不变,故而为最初最古。 ‘一生二’时的一却是动态的一,故而称之为‘乙’。因其动,故而为万物之灵,化育万物母气,为天地根。 故而紫薇垣的核心固然是‘北极’,但‘太乙’却同样是中枢。 太乙混元祖师以“太乙”为号。 秦川便知星图的枢纽在太乙。 要走出星图,关键在于寻到太乙。 秦川随即头上结出一朵庆云,浩淼星河,从庆云中流淌而出。 他心中冉冉升起一尊道相。 正是玉宸道君。玉宸道君似乎存在,也似乎虚无,与冥冥中某种浩然的伟力合为一体,祂的目光似乎可以穿透无穷岁月,可看过去,可观未来。 祂看到了秦川。 秦川也看到了祂。 世间无玉宸,世间有秦川。 玉宸道君早已化为秦川的经历,为其过去。 一种古老、纯粹、澄澈的力量迸发。 太乙所在的位置出现了。 那是一颗古老的星辰,有万古不化的沧桑和寂寞。 在秦川眼中,一种名为“混元”的事物,在太乙星辰上浮现。 “积阳为神,积阴为形。阴阳两半,合成其身,犹如日月立于虚空,昼夜不息千二百灵,万二千神,合成仙宅,立为真身。真身之中,七政九宫,心光朗耀,照玄明宫。明空大神,和炁心真,内清五藏,外召五神。精思不穷,开光度人。老者反壮,故者还新。饮食六甲,三景同春。十二吏兵,保卫尔身。” 一段名为太乙混元经的文字真诀,在秦川心中流淌。 与八九玄功的炼体法门相互印证。 最终能证得“混元道身”,与八九玄功所证的不灭元始身有异曲同工之妙。 而且两者可以兼修,没有冲突。 (本章完) 第33章 灵茶 秦川记下混元道身的法诀,不过多时,天地一变。 出现在一座宫阙面前,正是五台派太乙混元祖师的道场。这混元宫阙,一砖一瓦,都吸纳天精地华,大气磅礴。 而秦川法眼中,更看得出整座宫阙有五道彩色宝光笼罩。 根据他对蜀山剑侠传一书的回忆,此宝大概是太乙混元祖师的护身之宝太乙五烟罗。 此宝大小由心,不畏法宝飞剑,乃是蜀山世界里一等一的护身宝物。后来太乙混元祖师将其赐给师弟摩诃尊者司空湛。 太乙混元祖师率着一众五台派门人迎接。 一一介绍,分别是摩诃尊者司空湛、万妙仙姑许飞娘、金身罗汉法元、智通以及刚回山复命不久的病维摩朱洪…… 这些人物,除开朱洪外,都是仙人级的实力。 加上太乙混元祖师本身还在三仙二老之上。 五台派的实力可见一斑。 “师弟、徒儿们,这位便是天河真君,快来见过。” 司空湛、许飞娘等自是行礼。 秦川自也回礼。 太乙混元祖师道:“天河真君不愧是有道之士,那心如老怪,虽然昔年号称宇宙六怪之一,乃是左道里最出类拔萃的人物,如今学了释门的佛法,依旧不是真君的对手。” 蜀山世界自有鄙视链。 峨眉等正教看不起五台派这等旁门,旁门看不起左道,左道看不起魔道,至于魔道自然是看不起散修…… 以此类推。 秦川本来海外散修的身份,算是很低。 只是修行界到底实力为尊。 连心如神尼这等宇宙六怪之一的存在,都奈何不得他。 其声势地位,自然在三仙二老之上。 若是当初长眉祖师没有技压当世,蜀山峨眉也成不了正教。 故而正教、旁门、左道、邪道、魔道,到底用实力说话。当然,邪魔外道的行事也确实残忍狠毒。 只是凡人一样供奉神圣仙佛、世俗官府等。 古代世界的正魔之分,官匪之别,差别无非在于吃相。 真到了王朝末年,指不定谁吃相更好。 当初民国时代,尚有花园口决堤,岛国人狠毒,给灾民放粮的事,到了现代,依旧有西方小国大战,援军炸开自家的水库等…… 人世间的行事,自有一套法则。 人类从历史获得教训,便是从不记得教训。 大道亘古运转,江河长流,起起伏伏。放在永恒的时间维度,不过是重复。 是以蜀山世界的散修处在最底层,最大的原因不是出身,而是散修没有帮手。 即使有什么好友,一见要得罪正邪旁门的厉害门派,能明哲保身,已经是很讲交情了。 真狠一点的,直接就给卖了。 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利益往来。 太乙混元祖师对秦川这样客气,一是敬重秦川的实力,二是想在自己假死脱劫后,秦川能接管五台派,不至于让他这些门人以及道侣万妙仙姑许飞娘落个太不好的下场。 当今世间,唯有秦川是太乙混元祖师最中意的人选。 秦川对着太乙混元祖师笑道:“道友谬赞,贫道看道友一身清气,实是玄门正宗,修为自当在贫道之上。贫道这等雕虫小技,此前实是班门弄斧,贻笑大方。” “道友实在太过客气了,贫道不过是比你多修炼一段时间,论天资悟性,哪有道友这样高。这星图大阵,道友不过盏茶时光便走出来,实是举世罕见的奇才。” 秦川默默注视对方,他对太乙混元祖师的评价绝非客气。而是深刻体会到对方身上有极为纯净的道气,怕是三仙二老都没有太医院混元祖师这样的纯净的道气。 偏偏听闻太乙混元祖师修炼了邪道至高无上的邪法都天十二神煞。 这就很是不可思议。 由此可见,那都天十二神煞的邪法,名为邪法,实则也是极为正宗的炼气法。 说不定也是从星图中获得的纯正修炼法。 秦川所得的混元道身,指不定和都天十二神煞有什么关系在。 太乙混元祖师邀请秦川进入混元道宫。 道宫之内,秦川和太乙混元祖师均自落座,其余人都站着侍立。秦川自是一脸轻松写意,而太乙混元祖师则是一派得道高人形象。 “此前道友和心如老怪交手,可有什么心得?”太乙混元祖师开门见山询问,似他们这等级高手,出手的情况少之又少。 修为法力的高低与实际交手的胜负,实则颇有区别。 神通的强弱,有时候也看是否被克制。 若是恰好遇到对手的法门克制自己,即使法力神通在对方之上,也很可能落败。 秦川从星图这里得了混元道身,而且心如神尼没有不死不休的纠缠,固然是因为看不透秦川的实力,可何尝不是顾忌不远处五台山太乙混元祖师呢? 此界顶级的存在,互相都是有些感应的。 心如神尼识得秦川的力量,更识得太乙混元祖师的厉害。 是以五台派虽然是旁门,与正教道路不同。 但五台派扩张势力,一时间风头无两,无论是三仙二老,还是峨眉正教,对此都直若视而不见。 即使五台派的弟子们,在外面颇是嚣张,也让蜀山弟子们,不要发生正面冲突。 只说是五台山气数未尽。 亦是正教大兴的时候没有到来。 说到底,还是三仙二老需要时间发育,正果尚未成就。 而且现在尸毗老人以下的魔道巨擘,如鸠盘婆等绝非泛泛。只是绿袍老祖和鸠盘婆三大元神化身,已经被秦川镇压。 再加上邓隐也被秦川用两仪微尘阵弄得元气大伤,且几乎没出来的可能。 以致于魔道本来要在乱世中大兴的势头,嘎然截止。 除非尸毗老人耐不住寂寞,主动出手。 否则只是次顶级的轩辕法王之类搅风搅雨。 鸠盘婆这种失了三具元神化身的魔道高手,肯定会隐忍下去了。 秦川品了一口茶水,此茶乃是万古空青,用的是星辰真火培育,以修道人的真火烧开饮用之后,自有绵绵泊泊的灵力,徐徐涌出,用来补益精元,效果显著,且无任何副作用。 茶香更是可在唇齿间,驻留数十日。 他细细品下,方才徐徐道:“道友这茶不错,可否送我一截根须,贫道精通修行百艺,想必能栽种成功。至于那心如神尼,实在是深不可测。真死命斗起来,贫道实是没有胜算。” (本章完) 第34章 结拜 接下来太乙混元祖师自然是赠了秦川灵茶和茶树根须。然后两人就心如神尼的神通进行交流,随即举一反三,扩散开来。 太乙混元祖师叹息道:“没想到道友在易道上的造诣竟如此高明,实在令人佩服。” 秦川于是谦虚两句。 原来秦川在论道的过程中,聊了一些太易经的内容。 其中夹杂有未来星宿劫经的奥妙。 使得太乙混元祖师大开眼界。 太乙混元祖师于是让一众门人,包括自己的师弟司空湛离开大殿,仅留下自己的道侣兼大弟子万妙仙姑许飞娘。 大殿中只有三人。 “贫道有个不请之请,想请道友与我一起推演这本混元经。” 这让秦川颇为惊讶,这等根本功法,怎可轻易示人? 原来太乙混元祖师所得的混元经乃是残缺之物。他才退而求其次,修炼了都天十二神煞大法。 可是对混元经的念想始终没有断掉。 他早知秦川深不可测,便有请秦川共同参悟混元经的心思。如今见秦川在易道的造诣,可以说在此界登峰造极,更是坚定决心。 当即就邀请秦川一起推演混元经。 来龙去脉,太乙混元祖师向秦川解释清楚。 而他自知脱劫之日不远,完整的混元经亦是打算留给万妙仙姑许飞娘的。邀请秦川参悟推演混元经后,亦希望秦川能在他脱劫离开此界后,照拂许飞娘一二。 不仅如此,太乙混元祖师还打算将混元经部分内容公布,获取布道的功德,同时与修行界广结善缘。 为了防止那些人里,有不善之辈打剩下内容主意,才拉上秦川,这样一来,有秦川照拂许飞娘,足以让许飞娘将神通大成。 只消有三仙二老的修为,那些宵小之辈,自然不敢打许飞娘的主意。而且关键是通过此事和秦川结下利益纽带。 其中,还有一个考虑,那就是给予许飞娘一定压力和磨砺。 她作为太乙混元祖师之后,唯二知晓混元经全部内容的人,即使有秦川的照拂,也难保不会有人打她主意。 修道士经历的人劫,便化入其中。 这样有心准备的情况下,渡过的可能性更高。 此事,他并未明说。 而关键在于,能不能将许飞娘托付给秦川,请他作为许飞娘暂时的护道人。 这件事得看混元经有多少魅力,不能强求。 总之与秦川善缘结下,对许飞娘多少有些帮助。 三人在大殿里各自按天地人三才方位坐好,三人气机绽放交融,瞬息间便将各自修为深浅了然于心。 即使如此,在太乙混元祖师心中,秦川还有一层他看不透的神秘,而且隐隐有混元经的气息存在。 那混元经浮在虚空,果然更靠近秦川一些,表示出亲近。 太乙混元祖师心中一叹,看来混元经和秦川是大有缘法。他即使不请秦川参悟推演混元经,这经文迟早也要落到秦川手中。 如今倒是做了一个顺水人情。 只是想到自己多年来视若珍宝的经书,天生和秦川亲近,颇有些不是滋味。 好在他胸襟非常。 连许飞娘都打算托付给秦川,何况宝经? 混元经光芒绽放,经书文字浮现,实是包罗万象的奇书,只是有许多残缺不全之处,上下语意并不贯通。 秦川看得真切,与混元道身的口诀一一对照,发现许多都能接续上。 原来混元经缺失的内容,多是混元道身的法诀。 即使补上后,想修炼混元道经中最深奥的混元道身的内容也几乎不可能,除非像秦川这样,修炼有八九玄功,参悟千变万化,摸到不灭元始身的门槛。 只是却可退而求其次,证得浑天法身,届时法身威力,即使与一些天地异种相比,也毫不逊色。 算是此界顶尖的法身。 若是再进一步,可证浑天不灭法身。 而混元经的基础内容,亦能让修道者少走许多弯路,在命道修行上,大有领悟,由此反馈性道,成仙的难度可以降低不少。 毕竟旁门左道之士,最难的便是成仙,与蜀山正教相比,成仙的可能性低许多,而且大多不似蜀山那样,可以几世累加修行,更有师门长辈接引。 若是混元经的基础篇流传出去,五台派当可广结善缘。 但凡不是大奸大恶之徒,都得念五台派的好处。 届时许飞娘继承这份善缘,不知道能广结多少同道。 太乙混元祖师对许飞娘,确实很用心,为之计深远。难怪原著蜀山剑侠传里,太乙混元祖师假死之后,许飞娘信以为真,定要为太乙混元祖师报仇。而且暗地里结交了不知道多少旁门左道。 得到了混元经,秦川对混元道身的理解更加透彻,且关于自身的道基,可以再做一次更系统完美的梳理。 对增厚他的根基,好处不言而喻。 太乙混元祖师不愧是当世顶尖人物,在秦川的辅助下,将混元经飞快推演完善。 这也是他数百年来对混元经的参悟,一得秦川指点,便豁然开朗。其实以太乙混元祖师的修为,加上本身修炼有都天十二神煞这邪道登峰造极的大法,在有些地方上,已然超过混元经。 眼下得到秦川的帮助,混元经完整的内容得以推演出来。 他才知道有些地方,混元经和他本身的修行实是不谋而合,也有些地方,他和混元经算是各有千秋。 一些地方他又是不及混元经,可有些地方却要胜过。 还有些地方,初看下是他自己对,可细细思来,混元经的内容更深远,余味悠长。 总之这场推演,使得太乙混元祖师有平生未有过的修行感受,对秦川心里生出无穷好感。 “天河道友的易道真是登峰造极,助贫道破除了数百年的迷障。贫道真是铭感五内。” 许飞娘在一旁,只是很微小的辅助,可她得了太乙混元祖师的真传,对混元经了解深刻,因此更能明白秦川在推演过程中,起了多大的作用。 她擦了擦额头的香汗,用异常钦佩的目光看向秦川。平生她最敬佩太乙混元祖师,如今秦川在她心里的地位,可以排到第二了。 她在一旁笑道:“既然夫君和天河道兄如此投缘,不如就此结拜为兄弟如何?往后你在这段日子,大家相互还有个照应?” 秦川心里颇有些无语,过来做个客,咋还平白多出个兄长和嫂嫂呢? 只是太乙混元祖师眼睛一亮,神色殷切地看向秦川。 (本章完) 第35章 混元一炁 仅是结拜而已,秦川虽然惊讶,当然不至于拒绝。 何况,如今论修为,太乙混元祖师尚在他之上。于是秦川与太乙混元祖师结拜,认了万妙仙姑做嫂嫂,如此一来,皆大欢喜。 五台派自此有了天河道人这个强援,太乙混元祖师也成了秦川的结拜大哥。两人联手,哪怕此界最顶级的老怪物出手,亦不是对手。 两人结拜完毕,万妙仙姑许飞娘拍手笑道:“夫君,既然认了二叔,总该给人家见面的礼物才是。” 秦川笑道:“嫂嫂,你我三人贵在交心。何必看重俗礼。” 太乙混元祖师微微一笑:“飞娘,我这些东西迟早是留给你的,你让我赠送二弟礼物,那可是在掏伱的家资。” 许飞娘脸一红,“夫君,你这说的奴家好似很小气。左右二叔都是一家人,何必分什么彼此。何况你连太乙五烟罗都打算送出去,不也没管我同不同意。” 太乙混元祖师哈哈大笑,“你既然如此说,我也不能小气。” 他取出一块黑石,一面轻纱。 许飞娘见状,不由神色讶然,“二叔,你大哥这回可下了血本。这势头是元磁神铁,采自北海,乃是修炼元磁神光必不可少之物。即使不修炼元磁神光,用来练一件法宝,在此界也是分外难寻。这轻纱则是混元一炁炼成,唤作混元轻纱,大小由心,一旦被混元轻纱罩住,一身神通至少得去掉五成。” 元磁神光号称克尽五行的顶级大神通。 世间之法,九成九以上都和五行有关,一旦修成元磁神光,可以说同阶之中,几乎是没有对手了,甚至能越阶挑战。 只是元磁神光所需的元磁神铁,实乃可遇不可求之物。 以太乙混元祖师的家底,也不过在北海寻到这一小块元磁神铁。 虽然只有巴掌大小,可真实份量不亚于一座小山坡。 至于元磁神光的炼法,并非什么绝密之事,何况太乙混元祖师已经在黑石上刻下了元磁神光的修炼法诀。 这份礼物,不可谓不重。 何况秦川在阴阳大道上亦颇有造诣,修炼起元磁神光,实是事半功倍。不过修炼元磁神光,想要大成,还有一个条件。 那就是五行之体。 这对秦川而言,并非什么难事。 他修成混元道身,包罗万象,五行之体本身也是混元道身的特征之一。 秦川接过元磁神铁和混元轻纱。 太乙混元祖师道:“混元轻纱虽然有克敌的效果,不过真正的作用还是在防御方面。二弟可以用来炼制出一件混元仙衣,无论是自己用,还是将来送给道侣,都是十分难得的宝物。” 混元仙衣,秦川自是听过。 炼器初解的记载里便有。 而且里面还有一件更厉害的仙衣,唤作紫绶仙衣,以混元一炁,演化先天八卦,一旦炼制成功,威力绝伦。 炼器初解的主人,都非常赞叹此物。 秦川既然得了混元轻纱,自然要试上一试。 元磁神光和紫绶仙衣,可以说是一攻一防,秦川若不是能修炼成混元道身,本身也有太极法衣,仅凭太乙混元祖师赠送的两件宝物,都可以将战力提高一大截。 随后,秦川在五台山做客。 太乙混元祖师安排了一间偏殿给秦川修炼。 他和许飞娘收获也不小,自也去修炼,等一月之后的讲道之日再出关。到了他们这层次,心中定了一件事情的时间,自然会参合天数。 时辰一到,无论陷入多深沉的定境,都会提前醒来。 不过若是正参悟大道在紧要关头,自是会以参悟大道为先。 秦川在偏殿中修炼,头顶化生天河庆云,中央有一个无始无终,混沌苍茫的空洞出现。 好似宇宙星河中的黑洞,吸纳一切。 而在混元空洞中,隐隐约约演化出种种大道文字出来,最终化生出混元一炁。 他三清缘法发动,混元一炁化成一尊朦朦胧胧的元始天王,似在鸿蒙分判之间,开天辟地,万化禀生。 日月列照其上,五宿焕明。宇宙星宿繁盛到了极致之后,轰然一声。天地崩灭,万物寂灭,所有的一切再次覆归到混沌苍茫的状态。 周而复始。 这是开天辟地,万物化生,最终覆生归一的无上道境。 在这过程中,秦川更是深刻体会到什么叫做与道合真。 混元道身也在这个过程中,缓慢成就。 由此,秦川对曾经作为玉宸道君的经历,融合得愈发融洽,由玉宸道君推演到上清灵宝大天尊的截运之道。 这是上清修劫灭之后,升华而出的一条先天大道,作为立教根本。 此道不能说比杀戮大道等终结大道更厉害,却代表着上清根底。 配合混元经,未来星宿劫。 一部混元劫运经的功法逐渐成形,乃是秦川总结自身目前修行的功法,还可以不断完善。 修为越高,自然越是集合百家之长,走出自身的道路。 功法的不断完善,这过程正是走出自身道路的过程。 时光往往无比漫长。 这条路并非笔直前进,而是蜿蜒曲折。 心中混元劫运经的经文流淌而过,秦川不断推演变化。深邃的眼眸里,闪烁着种种道芒。 有黑白演绎,好似开天辟地的神光,猛然洞开了幽冥虚无。 而元磁神铁在刹那间化为虚无,所有精华都融入神光中。 神光又融入混元一炁里,秦川遁出元神,与这融合先天一炁的完美融合。 轰隆一声,蜀山世界的大道法则都在这一次融合之中震颤。 太乙混元祖师在主殿里睁开眼睛,眼中是说不出的惊讶和诧异,没想到他这位二弟,居然天纵奇才到了这个地步,才短短一月时间不到,便将元磁神光修成,并且融入自身元神中,化为本命神通的一种。 要知道,世间绝大部分修道者只能练成一种本命神通,而且要做到这一步,需要经年累月的修行。 可是秦川在短短一月之间,就走过普通天仙,数百上千年才能走完的路。 (本章完) 第36章 极乐童子 五台山云台之上。 一朵祥云落下,一个年轻道人与太乙混元祖师几乎并列。 众多来听道的修行者,纷纷诧异。 太乙混元祖师不是第一次在五台山公开讲道,他们大多认识。旁门左道的老祖公开讲道,并非罕见的事。 譬如铁城山魔主,既是石神宫血神老人的转劫之身,也作为单独的分身,每隔七百五十年讲道一次。 如今魔道中人,无论修的何种法门,归根结底都有铁城山魔主的影子在。 好在有五台山的弟子朱洪解释。 那些来听道的旁门左道才清楚,原来年轻道人竟是近来风头正盛的天河道人。 其人一身神通,已然臻至传说之境。 三仙二老多半不是对手了。 连心如神尼,都在一月前和天河道人交手没占到便宜,听说当时苦行头陀还在心如神尼旁边呢。 可见这位天河道人,绝非浪得虚名。 太乙混元祖师自五台山开宗立派以来,很少出手,大家以为他也是三仙二老级别的存在。 现在看天河道人的态度,似乎太乙混元祖师也至少是宇宙六怪的级别。 太乙混元祖师没有理会下方的纷纷扰扰。 他张口便有玄音响动,道韵化生间,诸多听道的修行者都陷入玄妙之境。恍恍惚惚间,心头道悟涌动不停。 一时之间,天花乱坠,地涌金莲。 太乙混元祖师讲道不停,足足持续了三日。 而秦川在一旁,清晰深刻地感受来自太乙混元祖师的道韵,所获更是匪浅。 太乙混元祖师讲道之后,秦川辞别离去。 他路过一座插天剑峰,落在峰顶。 峰顶处正有一位故人。 正是孙恩。 如今的孙恩,身上有一丝淡不可察的死气。如果不是秦川法眼无漏,几乎没法察觉。 他眉头一皱,“孙道友这是与什么人交手过,居然受了如此重伤?” “天河道友跟太乙混元祖师论道后,果然道行更加精进,贫道身上的情况,着实瞒不过你。只是道友说得还不够全,贫道是回光返照,没几年可活了。”孙恩洒然一笑,看开一切。 秦川颇感意外,对他和孙恩这等层次而言,没几年可活,跟凡人没几日可活无有区别。他好奇道:“到底是什么人将孙道友逼到这地步?” 他和孙恩算是有几分交情,心里盘算看能不能救对方。 只是能将孙恩伤到回光返照地步的高手,绝非泛泛,还是要将底细打探清楚为好。 好在,蜀山世界里,他没什么牵挂。 青牛只是坐骑,灵云虽然和他双修过,可人家背后有蜀山撑腰,天数加身,要不是遇见秦川,现在还是天之娇女。 因此真得罪什么人,秦川也不怕。 孙恩:“这也是贫道自找的,强行以黄天大法,渡天人五衰,想要一窥太乙金仙的门径,结果欲速则不达,伤了根本。好在那道经和武经贫道已经传下去,倒是没有辜负道友的心血。可惜,今生今世是看不见开花结果了。” 秦川于是明白,孙恩有尸解转世的意思。 对手是外因,内因在于孙恩以黄天大法强行渡天人五衰,受到反噬。不过这也算是给他积累了经验。 以孙恩的修为,转世重修起来,能利用这次宝贵的经验,将黄天大法进一步完善,下一世冲击太乙金仙的希望将会大增。 秦川还是好奇,孙恩此前到底和谁人交手。他问:“孙道友究竟是与何人交手呢?” 孙恩见秦川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也不掩饰,笑道:“道友这么好奇,其实应该能猜出来。” 秦川微微沉吟,“道友身上没有邪气、魔气,想来不是被邪道、魔道中人所伤。而且道友此前应该在蜀地,难不成是李静虚出手?” 孙恩淡然一笑,“不错。” 李静虚又号极乐童子,几乎是和长眉祖师一起开始修道的,当时李静虚是长眉祖师的陪侍,但无论是修为还是武功方面,都不比长眉祖师低。大约在长眉祖师飞升的时候,李静虚也已经修炼得道。 他平日喜以元神之身云游四海,斩妖除魔,再加上一身装扮宛如幼童,故另有“极乐童子”之称。 论修为和神通,李静虚并不在长眉祖师之下。 只是迟迟不肯飞升。 乃是此界最接近金仙的存在。 或者已经证了金仙,只是没有踏出那一步。 可以说是此界最顶级的满级号。 论剑法,李静虚也开创出蜀山青城一派,剑术之玄妙,不下于长眉祖师传下的剑术。 可以说是目前蜀山世界的战力天花板。 即使号称魔教第一人的尸毗老人怕也不是对手。 孙恩肯定是将黄天大法极尽升华,才能与之交手。 不过对方肯定是看在孙恩同为道门一脉,才有所留手,否则孙恩连回光返照的机会都没有。 秦川叹口气道:“孙道友是否太过着急,再等一些年,你我都有挑战李静虚的机会。” 他不是自夸,实则还有些谦虚。 秦川真拼起命来,燃烧一切,现在都有和李静虚一战之力,只是对他修行不利,不值当。 再给秦川上百年,渡过天人五衰,证得太乙金仙也是水到渠成的事。 实在是他的底蕴太过深厚。 光是渡过的元神三次天劫,威力都不比一般的天人五衰差多少了。 这等天劫都渡得过去,证得太乙金仙是早晚的事。 大罗金仙也绝非遥不可及。 孙恩笑了笑,“贫道坐化前,还想再挑战李静虚一次。正好天河道友路过,可以跟我一起去,顺便给我收尸。” 秦川先是惊讶,随即释然,“孙道人看来自知必死,所以不想最后几日虚度。” 反正孙恩已经是回光返照,故而再去挑战李静虚也没什么。 他顿了顿,又道:“不知地点在何处?” 孙恩微笑道:“我选在了二郎山。” 二郎山是青衣江和大渡河的分水岭,陡峭险峻,气候恶劣。乃是入藏的第一道咽喉险关,乃是名副其实的天堑。 有些世界里,二郎山也是清源妙道真君的道场。 (本章完) 第37章 天下第一人 孙恩饱含深意地看了秦川一眼,继续开口:“寻常修士,最怕的便是劫数,可是到了你我这般高度,最期待的便是劫数。不经磨砺,不历劫难,着实是难以成道的。” 秦川洒然一笑:“所以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孙恩眼睛一亮,“道友倒是妙语,道出了我辈中人的襟怀。” 秦川:“人道杀劫,亦是天地杀劫。如今大争之世,对修行界也是如此。道友争的不是这一世,还有下一世,可对?” 孙恩负手而立,“佛门自西方而来,佛光遍照中土。可惜道门仍是一盘散沙,各自攻伐严重。蜀山一脉,虽为正教,却勾结佛门,意图独霸玄门。我既为人间求太平,也为修行界求太平。有意转世之后,令道门持戒,伐山破庙,天人有别。” 秦川心中泛起丝丝涟漪,他清楚知悉,孙恩的志向很是远大。这位道门不世出奇才,心内有着政教一体的理念。 这理念秉承自大贤良师张角。 秦川心中天数清晰,算出了孙恩的来世。 应该是后来道门上清派的祖师陆修静。此人在南朝宋时,制订完善了道教戒律和斋醮仪式,整理出一套比较完整的规定。经过陆修静在斋仪方面的统一、规范和编订以后,天师道从形式到内容都得到了进一步的充实和健全。 为后来正一教统一道门各派,打下坚实基础。 可以说道门最重要的改革,其实正是发生在这位陆天师手中。 算算时间,再过一点时间,正是此人出世的日子。 陆修静为上清派祖师,难怪孙恩和他颇有缘法。 因为秦川曾作为玉宸道君,可以说是上清派祖师的祖师。 两人的缘法,早已在冥冥中注定。 秦川心念闪动间,忽地抬眸与孙恩对上,他一双眼眸,似乎看透过去未来,淡淡一笑:“看来道友已经算出我的来世,如此足以说明,咱们之间的缘法很深。” 秦川:“贫道看到了孙道友的未来,不知孙道友又看到了什么?” 他有些期待,孙恩那看透过去未来的眼眸,是否也看到了秦川的天机。孙恩却摇了摇头,“贫道看不透道友,但贫道可以确定,以道友的实力,足以在人间世超越李静虚,将来必定有大作为。” 秦川悠然道:“那岂不是我能在此界证得太乙金仙,以往有过前例吗?哪怕是长眉祖师,也是接近飞升的时候,才证得金仙道果吧?” 孙恩微微一笑:“限制我辈的,从来不是世界,而是内心。道友的心境已然超越法力,修成金仙,只是水到渠成的事。天人五衰是为俗辈所设,哪里拦得住道友。不过道友如果能一次性渡过天人五衰最好。” 孙恩最后一句,令秦川心中荡起波澜。 他成就天仙,恰恰也是三次元神天劫一起渡过。 这绝非偶然。 现在孙恩提醒他天人五衰也最好一起渡过。 其中必然有很大的讲究。 只是孙恩即使不是谜语人,想必他本身也不明白其中关窍,而是出乎修道者的本能,做下如此提醒。 这也可以看出,黄天大法必定有秦川都看不透的蹊跷之处。 孙恩看向遥远的二郎山方向,轻轻叹了一口气,“二郎山将是我此生的归宿,亦是新生的开始。此界的生死轮回并不完整,才使我等可以轻易轮回转世。如果有机会,还请道友弥补轮回的缺失,如果连生死轮回都不能公平,那这世界,再无公平可言了。” 孙恩说的公平,指的是在六道轮回里,死亡是人间众生都要面对的事。但现在一些神圣仙佛,包括旁门左道、邪魔外道,都可以偷渡轮回,为自己或者门人弟子谋福利。 出身门第,再不是投胎凭运气的事。 佛门得以在中土广大,根由在于对生死轮回的宣传,以及对善恶有报的具体阐释。 可真相并非如此。 孙恩知晓,连投胎都受到门第出身影响,那么这个世界最终会是一潭死水,再无波澜。 虽然从永恒的时间维度而言,一切都会走向终结和毁灭。 可是世界成为一潭死水的时候来得太快,也令人痛惜。 有些事情无法改变,不代表什么都可以不去做。 人定胜天,愚公移山,正是生灵对规律和秩序的挑战。 修道本就是逆天之事,一味顺应大道和秩序,其实是不对的。 在人间世,修行便是逆行。 但这种逆行,本身也是孙恩口中不公平的一部分。孙恩何尝不是看透了这一点,却无力改变。 屠龙者,终会成为恶龙本身。 自周秦汉到两晋,天下分分合合,兴起是因为开国之祖,顺乎天,应乎人,可是到了王朝末年,那些统治者,便成了万恶之源。 即使他们不是,也必须是。 因为天下之不祥,社稷之垢,本就是要王者来背负,与其殉葬。 秦川:“道友如果有这样的想法,应该自己来做,而不是寄托他人。大道怎可假他人而成?” 孙恩听出了秦川的推脱,他淡然一笑, “有些事,此刻的想法并不重要。我刚才的说法,确实是有感而发,却有些唐突。只是天下的大势,往往是难以更改的。道友修持的大道,正是对生死轮回的补充。” 圣德教化,杀戮惩戒。 正是赏善罚恶之举。 秦川身上的未来星宿劫和太易经发动,法眼中看到未来的景象。 在未来某一刻,大地出现恐怖至极的灾变,许多裂缝和深沟出现,一直通到九重深渊的地下幽冥。 他再次看到了“九幽之主”的恐怖面容,以掠夺大道,生出灭世的黄泉洪水,各类恐怖的水怪,伴随黄泉,破灭人道。 这种大破灭后,人道崩灭,九幽之主亦彻底将世界的精华掠夺。 有将掠夺道种升华为杀戮、毁灭之类的终结大道的趋势。 准确的说是劫运。 这个破灭的世界可能是蜀山世界,也可能是聊斋世界,也可能是囊括蜀山聊斋等的大世界。 只是如果有蜀山世界,文始道人为何不阻止? 九幽之主,到底在未来取得了什么样的成就,居然如此嚣张。 秦川甚至感受到自己和九幽之主有强烈的大道之争。 圣德是克制劫运的,而秦川的杀戮大道与劫运大道也有部分重叠。 九幽之主的掠夺,最终会带来世界的消亡和毁灭。 “像是要灭世的天道怪物一样。”秦川心里想到。 这个怪物,俨然是秦川未来的大敌。 如果补全生死轮回,开启六道,那么九幽之主的掠夺大道肯定会受到影响,被限制在六道轮回里,甚至可以归入修罗道、饿鬼道之类。 … … 二郎山,积雪万古的山顶。 秦川和孙恩出现在上面,周遭是终年不散的云雾。 “你便是天河道人?” 一个略带惊诧的玄音在云雾里泛起。 一种剑意伴随玄音的泛响出现在天地之间,伴随剑意散发,似乎天地间再不许第二人用剑。 无言的霸道,似乎要令天地间一切事物都对其臣服。 “李静虚来了。”孙恩的道袍随风而动,整个人呈现出超然世外的姿态,粉碎一切。 白云之中,一个身影缓缓浮现。 秦川终于见到了,这个可以称作天下第一人的极乐童子李静虚。 即使长眉祖师未曾飞升之前,也不敢说能稳稳胜过对方。 李静虚虽然是童子模样,可是一出现,无形的气势已然笼罩天上地下,虽然没有看到他的剑,可秦川清楚感知到,这人的剑,已然无处不在。 “天剑。” 这是一个纯粹的剑客,剑道境界早已到了天剑的层次。 那是丁引苦苦追寻,却远远未曾触摸到的境界。 哪怕是阴山天尊,面对这样的李静虚,怕也没有多少胜算。 秦川却和此界任何一人都不一样。 如果论剑道境界,他生平所见,没有人能超过玉宸道君。 即使李静虚也不行。 曾经沧海难为水。 在李静虚天剑境界的压迫下,秦川颇是从容,一派洒脱。 这让李静虚更是惊讶起来。 他早知近日以来,出了一个海外散修,唤作天河道人,修为高深莫测。如今在他天剑之下,依旧不受丝毫影响。 这更增添了李静虚的好奇。 只是今日他的首要目标不是天河道人。 李静虚瞥了秦川一眼,看向孙恩。 “黄天大法练到你这一步,已然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当初张角创立黄天之时,怕也想不到会有人真将其练成。你是个奇才。道门人才凋零,本不该死在我手里,只是你既然非要再试试我的剑,我就满足你。” 他一副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气派。 有万古云霄的寂寞。 身轻如羽,仿佛化身虚空,可见不可及。 孙恩:“能和前辈论道,实是生平第一大快事,可惜我不修剑,不然咱们以剑论道,那可就快意至极了。至于天河道友,乃是我请来的见证者,如果前辈实在寂寞,那等他渡尽天人五衰后,再和你以剑论道吧。届时必定是此界第一等快意之事。” 极乐童子不禁冷笑:“难怪你要再次挑战我,原来是打算用你自身来试出我的剑道,给这小子印证。当真是好算盘,好主意。” 孙恩淡淡道:“前辈若是介意,咱们这次比斗可以罢休,反正小道已经必死无疑。” “你也不必激我。我的剑本如青天白云,怎么怕人瞧见。他要见,那就见好了。”李静虚神色平静下来,进入无悲无喜的境地。 秦川深刻感知到,李静虚的气息在不断衰弱,甚至来到刚刚成就天仙的法力层次。 这比孙恩现如今的法力还要弱。 孙恩自然察觉这一点,“前辈何必相让。” 李静虚神色平淡道:“唯有如此,才有一点乐趣可言。否则你根本见不到我真正的剑道。” 孙恩便不再开口。 一道惊天动地的剑气,在眨眼间诞生。 明明剑气的强度不过堪堪天仙层次,可是气势却毁天灭地,巴蜀群峰,上至藏边,下至青城,纷纷颤动哀鸣。 秦川心中不由泛起一句诗, “剑气纵横三万里。” 这虚空中斩出的一剑,实是剑气纵横的巅峰之作。 仅仅是天仙级别的法力,威力已经到了这等程度,如果是接近太乙金仙的法力,简直无可想象了。 怕是数万里之外,李静虚都能凭空一剑,将三仙二老这等级数的存在,轻易斩杀。 面对这样惊天动地的剑气。 孙恩极尽升华地使出黄天大法。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黄天大法那种破灭天道的气机迸发,好似粉碎虚空一般无敌,恐怖至极的力量降临世间,迎上李静虚仿佛一剑纵横三万里的剑气。 “黄天无极!” 玄音炸响虚空。 无形的剑气,如同大海无量,将黄天无极的力量吞没。 轰隆隆! 青色的剑芒和仿佛万里黄沙的黄天大法碰撞。 黄云惨淡,剑芒却如天罚,化为海涛,一浪高过一浪。 虚空都崩碎了。 在二郎山峰顶周围,大片虚空破碎,出现一个个空间裂缝,露出浩瀚星空来。 秦川知晓,这空间裂缝通向星海。 他却无意借此脱身蜀山世界。 因为谁也不知道这些空间裂缝的位置在星海的哪一处。兴许进入之后,就此放逐虚空,几万年都找不到一个有灵气的世界。 而且这些裂缝很是不稳定。 里面有恐怖至极的毁灭力量爆炸,人一旦被卷入,哪怕天仙的元神,怕都是要被撕成碎片。 剑气和黄天大法不断碰撞。 终究以黄天大法的失败而告终。 秦川从剑气的轰鸣中,体会到了李静虚的剑道。 如开天辟地的剑道。 “造化?” 秦川体会到李静虚剑道的神髓,乃是造化剑道,与阴阳大道同为开辟之道。 李静虚对造化的运用颇为神妙,竟然以开辟之道,演绎终结。 不过阴阳大道中的两仪灭道剑,原理也跟这差不多,而且更为高深。到底两仪灭道剑是脱胎于两仪微尘阵。 任凭李静虚如何天纵奇才,也不可能将自身剑道,推演至道祖所创的两仪微尘阵的层次。 (本章完) 第38章 神游诸天,白蛇缘起 击败孙恩的黄天大法之后,李静虚没有逗留。 虚空中荡起一声悠长的道音。 “寂寞啊。” 一道长长的空间裂缝,淹没了李静虚的身影。秦川注目良久,方才收回目光,落在原地凝立不动的孙恩身上。 此刻这位道门奇才,已然如雕像般纹丝不动。 直到秦川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孙恩的神念方才震动空气,发出声音。 “下一世,我或许能真正和李静虚一战。”随即孙恩泛起一阵苦笑,“但我觉得他还会进步。” 李静虚的修为卡在太乙金仙这一步,可孙恩说的进步,并非法力修为,而是剑道。 李静虚参悟的是一种终极剑道。 以天仙第一衰劫都没过的法力,便能发挥出顶尖天仙的战力,再进一步,甚至可以越一个大境界挑战太乙金仙。 实是非常不可思议。 当然,太乙金仙和天仙的差距,远比天仙和凡人的差距还要大。这一步看似只有一步,难度无异于凡人登天。 一旦做到,惊天地泣鬼神都难以形容。 孙恩继续开口:“太乙这一步,既重要也不重要,关键在于积蓄。” 秦川心里隐隐有感,他修炼千变万化,可以化身无数。而且每一具化身都可以说是一个单独的生灵,一旦有所成就。尤其是千百化身,俱是太乙金仙的话,哪怕大罗金仙这一步再如何艰难都能跨过去。 而且绝非普通的大罗金仙,甚至有望万劫不磨的层次,届时当是诸天万界中真正的巨头。 起码能和真武大帝那种存在争锋。 孙恩的身躯在说话间,逐渐沙化,散入无形天地。 但是这些来自身躯的元气,已经有了灵性,当孙恩来世修行时,自会跨越千山万水,回到孙恩来世的身躯里,让他迅速恢复前世的修为和法力。 秦川洒然离去,接着孙恩和李静虚打出空间裂缝的感悟,他对蜀山世界的时空奥妙,参悟更深。 回去之后,打算配合绿袍老祖和鸠盘婆的魔经以及来自五台山的混元道经,鼓捣出什么来。 … … 神女峰,天河洞府内,秦川指导灵云几万字的双修后,才让疲乏至极、却愈发娇艳的灵云出去,开始闭关。 混元道经、魔经、时空奥妙…… 参悟魔经之后,秦川自也生出魔念,化为一缕魔意,顺着时空之道,穿越蜀山世界的裂缝,来到一个和蜀山世界气息相近的世界。 这个世界确切的说离蜀山世界不远。 降临! 秦川出现在空中,魔意聚集元气,化成魔躯。 往下方看去,只见到一棵菩提树,枝叶繁茂,郁郁葱葱,树身苍劲多节,藤蔓缠绕,一位高大的中年人正跌坐在这棵菩提树下。 此人宝相庄严,双手颇长,耳垂过肩,生有异象。 秦川到的时候,正是黎明初晓。 这人缓缓睁开眼睛,对着秦川笑了笑,露出四十颗洁白如玉,粒粒饱满,整整齐齐的牙齿,然后缓缓推出一只手掌。 淡淡的金光从他手掌发出,由虚而实,照耀一切,甚至盖过了天上朝阳。 足有万钧的力道,正大光明而来,无有虚假。 秦川脑海中刹那间闪过八个字“如来神掌,佛光初现”。 这是因果,还是偶然。 秦川以魔意神游诸天,来到此方世界,居然恰好遇到了此方世界中,释迦牟尼悟道的历史事件里。 他自然是被这正在悟道的释迦牟尼当成阻道的天魔了。 不对,周围没有别的魔头。 他这魔躯,说不是天魔,也没人信。 罢了,就当自己是无上真魔又怎么滴? 秦川见到释迦牟尼道人朝自己拍出如来神掌,心中生出厌恶,自然而然生出不可抑制的杀意,这股杀意,自亘古存在,悠长不绝,绵绵无期。 释迦牟尼道人虽然眼中闪过一丝仁慈,却仍旧宝相庄严,毫不犹豫的发出这一式“如来神掌”。 现在他还是释迦牟尼道人,过了今日,便是释迦牟尼佛。 秦川一身黑色魔衣,有深红若隐若现,飘荡血气。一把魔剑,自然而然形成。 这魔剑正是来自释迦牟尼斩掉的魔念。 佛魔一体。 如今释迦牟尼竟弃掉魔念,执意成佛。 魔念见到秦川这个真魔,便自行凝聚成魔剑,供秦川驱使,来找释迦牟尼麻烦。 魔剑的杀机冲天而起,气机化为狂飙。偌大的菩提树都被摧折弯曲,几许巴掌大的菩提叶飘然落下,纷纷扬扬,却泛起金光,菩提叶的纹路,好似经文。 树枝沙沙作响,如佛在诵经。 虚空中,如来神掌的佛光,化作一个巨大的‘卍’字,伴随着‘嗡嗡嗡’的禅音,硬生生压向秦川和魔剑。 魔剑瞬息间撑天立地,斩向卍字。 秦川全力使剑的同时,黑发千丝万缕,不住飞扬,精神力也不住扩张。魔意贯彻虚空,幻化出无穷无尽的魔物。 更有八种魔音,涤荡虚空,勾起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五阴炽盛、求不得等人生八苦。 秦川脑海里如电光一闪。 没想到他凭借蜀山世界的魔经,加上此刻的灵光,居然无意中悟出天魔琴的神通——天龙八音。 这是某个电影里的大神通。 不过修行本就是幻假成真,将虚妄化为真实。 化不可能为可能。 秦川的精神不断扩张,天龙八音引动人生八苦,天魔外道,愈发恐怖可怕起来。 魔音如潮,似乎随时能将人拉入无间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巨大的‘卍’字和魔剑半空中僵持不定,展开了一场拉锯。 同时释迦牟尼道人身旁也出现了各种精神清净圣洁的异象,难以言尽。 秦川和释迦牟尼道人突然遭遇的一战,令秦川有种置身历史洪流之中的感觉,他成了阻道释迦牟尼的无上真魔! 即使如此,那又如何? 莫说只是这个世界里的释迦牟尼,真对上混沌中,灵山的如来世尊,秦川也不会退让。 他可是做过玉宸道君的。 论根脚,秦川得过三清缘法,如今境界越来越高,精神好似打破一切桎梏,抵达自由之境。 再无拘束。 莫说是释迦牟尼,遇上太清道祖,他的内心,也不会臣服,膜拜,失去自我。 而且,秦川冥冥中有感,这次遭遇,也是秦川在西游太清世界里,作为玉宸道君与如来世尊的一个了结。 在那里,他还没来得及对上如来,如来已经在魔佛上灵山时,顺势涅槃。 那一次,他没赶上如来涅槃,这一次他却撞见释迦牟尼成佛。 不见其终,却遇其始。 这位释迦牟尼道人,露出拈花一笑,在无尽金光中,身子冉冉升起,离地有丈余。 金光凝聚,逐渐凝实为一尊高大的人像,正是他自己的面容。 丈六金身。 释迦牟尼终于成佛。 一种‘万事万物皆不能动摇,参透生死,超凡脱俗,气连天地万物,达致天人合一’的气息从这尊丈六金身传递出来。 秦川魔躯都好似被火灼烧,有些刺痛。那些魔物,更是如阳春雪融,不留半分痕迹。 秦川仍旧立足虚空,身周到处都是不可遏制的狂飙,黑发飞扬,似妖魔又似天仙。 魔剑和卍字的碰撞引起惊天动地的大爆炸。 秦川的魔躯,不由意识模糊。 … … 五台山为终南山的支脉,向来被称之为‘终南神秀之地’。 山上有清凉、文殊、舍身、灵应、观音五峰,自佛门大兴以来,有大小庙宇四十多处,因其位于北面耀县五台山以南,故名南五台。南五台山形峭拔,风景秀美,山重水复,美不胜收,数千里地界,皆是灵气逼人,端的是个修行的好去处。 南五台乃是佛门称呼,在佛门未入中土之,此处古称‘太乙山’,据传乃是当初青帝成道的地方。 而其中的文殊峰更是当初文殊菩萨显圣的所在,如今上面最广大的庙宇,乃是“广法寺”,今日金山寺住持法海前来拜访,广法寺举寺上下,出来迎接。 法海年纪轻轻,如今不过二十来岁,却一身神通通天彻地,早已修成当今佛门罕有人修成的七彩佛光。 号称当今世间,天赋最高的佛门中人。很有机会在人间成就如来金身。 这几年,他救济众生,颇有香火。 修行界称其“法力无边,海裂山崩”,更有好事的人称之为‘未来法海雷音如来’,意思是在未来某一时刻,法海能够成佛,得如来称号。 广法寺的住持法号“广清”。 法海见到住持率众相迎,开门见山道: “贫僧修炼大罗法咒,于冥冥中得到佛主提点,将有无上真魔出世,须得借五台山文殊菩萨留下的智慧剑一用。烦请师兄请出法剑,交付于我。” 广清大师不由一惊,“这无上真魔是什么来头,居然佛主都降下启示。” 法海:“这是佛主昔年成道时重创的大魔,可惜佛主慈悲,不忍将其灭杀,将其镇压在青城山,如今过去千年,此魔合当出世。今唯有文殊智慧剑和紫金钵盂方有可能将其重新镇压。” 广清大师知晓法海不可能说谎。 自然毫无疑虑,请法海入了文殊菩萨的大殿,请出文殊智慧剑。 法海接了法剑,轻声道:“可惜,武当山一脉不信我的话,不肯将荡魔祖师的真武剑借出,否则镇压那无上真魔,当是十拿九稳了。” 他本不是仰仗外物的人。 只是修炼如来金身,近段时日,不知不觉间心中生出魔念,更得了佛主提示,知晓那魔头跟自己有大因果。 于是不得不慎重,照着佛主的吩咐,来求取文殊智慧剑。 道门真武,佛门文殊,分别是佛道中最能降魔的大能。 文殊在无量劫前证道,曾杀十万天魔。 智慧剑正是文殊斩魔的利器。 当然五台山的智慧剑绝非本体,只是受了无穷香火,自然而然有了本体的部分神通。 用来斩魔,依旧锐不可挡。 … … 自来峨眉天下秀,青城天下幽。 蜀中山水清奇,不但常有剑仙出没,那绵延不止多少里的青城山脉之中,亦不知暗藏了多少厉害的龙蛇草莽。 此类妖物,钟天地之灵气,受日月之精华,不荼毒生灵,只需偶得前代修行士的道统,便可借此鱼跃化龙,迈入修行大道,比那千年树妖要强上许多。 而在青城山深处,云雾渺茫之中,数山环抱下,有一处云烟笼罩的湖泊。 云烟之下,湖波静谧,一条白蟒,倏地将蛇头露出水面,吐出一颗白光湛然的内丹,光溜溜圆坨坨,内丹足有成人拳头大小。 天上一道闪电劈下来,落在内丹上,丝毫无损。 闪电一道一道劈下来,足足有九道,一次不落全打在内丹上。 那内丹越来越小,却越来越凝实,到最后一道闪电落下之后,那白蟒蛇信一吐,将内丹卷回口中。 随后蓦然间,清澈的湖水中,那白蟒的蛇皮一下子褪去,露出一个美妙绝伦的胴体。 蛇皮落在玉人手上,化作金边的白色绸衣。 精致的足踝露出水面,只见到一个白衣大士,悄然立在湖畔。 她对着水中倒影,自顾一番,颇为满意,脸上晕红流霞,顾盼生姿,露出欣然喜色,有如鲜花初绽,娇美无限,好似天人。举止间那份俏丽之韵,当真是个天上人间少有的极其美貌之女子。 就连天地也为之屏息,也为之惊叹,堪叹造化如此,令人难以置信。 她便是那白蟒所化,千年前偶然得了黎山老母的遗泽,迈入修行之途,修道千年,终于度过三次天劫,只欠缺一点机缘,便可圆满修行。 只是这位白衣丽人,很快一惊。 因为水中倒影的旁边,出现一团黑影。 她蓦地转身。 却看到一个黑衣道士,不知何时,静悄悄出现在她身边。 她心中对此人,莫名有种熟悉之感。 “不要怕,我不害你。要不是你渡劫的雷劫之气,我还要有些年头才能出来。”黑衣道士轻悠悠道。 “前辈本就是青城山的?” 黑衣道士便是秦川的魔身。 他哈哈大笑道:“你还是一条小蛇时,我还送了你一枚朱果。五百年前,一条青蛇也来过青城山,我送了它一段造化。只是你们都不知道罢了。” (本章完) 第39章 黎山老母 眼前魔尊的话,令白素贞想起千年前的往事。 那时她还是一条小蛇,幸运的得到一颗朱果,从此开启灵智,懂得如何吞吐日月精华,后来得到黎山老母的传承,才有今时今日的修为。 追溯缘由,全然在于那一颗朱果。 原来得到朱果,并非偶然。 白素贞毫不怀疑魔尊的话,因为对方不是在千年前关注她,如何知晓此事。 只是那时候的魔尊,为何要关注她这样一条小蛇呢? 很是费解。 其实白素贞还有一个念头,她总觉得自己对魔尊亲近,不完全是因为对方的说辞。 听说世间有六道轮回。 兴许前生她早已受过魔尊的恩惠也说不定。 “小女子白素贞,拜见恩公。”她心念万千,还是很快向近在咫尺的魔尊盈盈一拜。 以她的聪慧,即使对魔尊的话有怀疑,也知道形势比人强的道理。 魔尊悄无声息来到她身边,哪怕她已经渡过三次天劫,也远远不是魔尊对手。 秦川不置可否一笑:“你得道人身,实属不易,只是想要成仙,还差了一件事。” 魔尊的话很有蛊惑力,同时说到了白素贞的心坎里。 她虽然有成仙的根基,可总觉得自己还差了一步,不得其解。她算到观音菩萨近日会在峨眉山显灵,本打算去问一问。 既然魔尊能看出这件事,自然也知晓因由,白素贞当然不会舍近求远。 另一方面原因是她虽然算是黎山老母的弟子,可到底还是妖,观音大士乃是佛门大菩萨,佛妖不两立。 若是菩萨将她收回到紫竹林去,她岂不是很冤。 成仙和当大能宠物的区别,她还是能分清楚的。 “素贞愚昧,还请恩公指点迷津,渡我出得凡尘。” 秦川哈哈大笑,“岂不闻大道不在九霄云外,而在万丈红尘。” 这句话白素贞很是耳熟,仿佛在哪听过,一时间想不起来。但这句话的内容,她有些认可。 不认可的地方在于,红尘她没去过。 只听说红尘乱人清净,不是修行的好去所。 “恩公的意思是素贞的机缘在人间?”她还是老老实实问道。 秦川:“你肯定在想,我是不是随口乱说。其实打坐炼气,山中自然是好地方,无人打扰,自得清净。有道是人世几回伤往事,山形依旧枕寒流。山中无岁月,寒尽不知年。山中自有山中的好。” 白素贞听得点头,实则是虽然不明白,却觉得这话很厉害。她到底没读过多少书,对人间的事,不是很了解。 魔尊好似很了解的样子。 秦川顿了顿,一下子话题扯远,有点收不住,他淡然一笑:“我在春秋末年,见过释迦牟尼,跟他论道。他说不过我,就寂灭如来金身,将我封印在大地里。大地的地脉是流转的,沧海桑田,几经波折,我便到了青城山。那时候,封印也松动。我见这里地方不错,常驻下来,使了一点手段,令你开启灵智,懂得吞吐日月精华,至于黎山老母的传承,也是我顺手推舟让伱发现的。” 白素贞一惊,她再不学无术,也知道释迦牟尼是何等人物。 乃是佛门的灵山世尊,在世的佛祖,莫说凡人,就是仙佛也轻易见不到。 魔尊居然和释迦牟尼论道。 白素贞表示很震惊。 她到底遇见了什么样的存在。 魔尊的话由不得她不信,因为修为越高,很容易一语成谶。 胡口乱说,是要遭报应的。 是以才有出家人不打诳语。 佛门更是视说谎为大戒。 黎山老母亦称作“骊山老母”,武当道教称其道号为玉清圣祖紫元君。骊山还有另一位女神,便是女娲。 黎山老母和女娲同居一山,足见其根脚有多可怕。 此外道教有经文记载,黎山老母乃斗姥所化。斗姥者,乃先天元始阴神,因其形相象征道体,故又称先天道姥天尊。又为北斗众星之母,综领七元星君、功沾三界,德润群生,故又称无极大天尊。 总之根脚深不可测。 因其有元始阴神之相,自然能和元始天王以及玉清元始天尊沾上边,故而才有玉清圣祖紫元君的称号。 这一切种种,无不昭示着黎山老母的不简单。 论根脚深厚,只在三清道祖之下,能和娲皇比一比。 故而很有些流言传出,黎山老母是某位道祖的化身。至于某位,以玉清道祖的嫌疑最大。 但也不妨碍有上清的可能。 太清无为而无不为,脱不开嫌疑。 因为太清曾解化女娲之名,开天辟地过。 搞得有些流言传出,娲皇也是太清马甲。 反正在诸天万界的巨头层次里,总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谁是谁的马甲,真的难以解释清楚。 譬如青帝,马甲也多的难以计数。 既有太乙,也有太一的流言。 至于所谓东皇太一,则是太一神话之后的事,与太一神又不是一回事。太一算是最初最古的至高神。 只是太一处在的时代,三清尚未是道祖,没有现在这样的强势。 后来三清成为道祖,化果为因。 原本所在的时空,三清便成了道祖。 此是移后做前。 因为三清道祖,颠倒真假,编织历史,占据最初最古的时光。元始天尊更是号称诸果之因。 秦川对此就很有体会。 他的生生世世源头被元始道相占据,连太清的太极图都影响不了。 元始之霸道,在三清中可算首屈一指。 于是有西方二圣中的另一位道人,创出梦中证道之法。 阿弥陀更是发下宏愿证道。 都是为了避开三清道祖,以虚证道。 于是有了世尊如来的一切有为法,如梦如露亦如电,皆作如是观。 可以说,由于三清道祖占据了三千大道,才使得后来者不得不另辟奇径。譬如西方二圣开辟四万八千旁门证道之法。 昊天则开创天庭,统领众神,为大道之子。 这是主动认爹。 但三清道祖已然是大道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故而昊天虽然至高无上,却又低了三清道祖一层。 昊天不得已之下,才有了玉皇大帝,接替昊天之位,成为新的天帝,如此一来,身份切割。 玉帝尊位比三清低,自是不管昊天的事。 但这样一来,多少有些自欺欺人。 娲皇则是创出先天人族,开辟造化,勉强在三清面前有了一席之地。 太清却不是吃素的,阴阳同样是开辟之道,于是借此解化女娲之名,创立人教。 人教又演绎出后来的道教。 然后三清一家,将玉清和上清拉来入伙。 其实三清能成就最大,与道合真,最大的原因便是三清抱团很紧。虽然上清灵宝大天尊和玉清、太清也有分歧,甚至被西方二圣利用。 但最终三清还是看清形势,最早走出混元无极的道路,几乎完全超脱万界。 其余娲皇、西方二圣,只能望其项背。 秦川也是在这段被封印的时光,作为此界大魔,能知人心,明善恶,聆听万物,慢慢理顺出来的。 而且这个世界和蜀山世界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可时间流逝却不一样。 蜀山世界一天,竟然是此界一年。 白素贞自然不知道这些隐秘,但她见魔尊说的离谱,却愈发深信不疑。因为这么离谱的事,编是编不出来的。 故事要讲逻辑,现实却不用讲。 所以魔尊说的是真? 白素贞管它真不真,反正魔道和妖道,总比妖道和正道亲近。 她虽然想成仙,却很有数,成仙是为了有编制,不被当成妖。可妖就是妖。 这是事实,改变不了。 “恩公,素贞相信你的话,只是我这机缘,又该到红尘何处寻?” … … “一竿风月,一蓑烟雨,家在钓台西住。卖鱼生怕近城门,况肯到红尘深处? 潮生理棹,潮平系缆,潮落浩歌归去。时人错把比严光,我自是无名渔父。” 白素贞一脸问号。 她前一脚还在青城山,突然被魔尊如老鸡抓小蛇一样,一阵恍惚,云遮雾绕,然后就出现在了西湖的一条小船上。 不知魔尊使了什么魔法,跟艄公谈笑晏晏,还唱起了一首词。 这词听艄公说,唤作鹊桥仙。 真是怪好听的。 白素贞却有点不好意思。 人家老爷爷都知晓这首词的名目,她这个蛇妖祖奶奶,居然一点都不清楚。 她确实很没文化。 因为缺什么,所以才会自卑什么。 白素贞打心里还是喜欢有文化的人,譬如书生。 管他读书多不多,反正是书生,她就有些好感。所以白素贞的目光左顾右盼,看到了西湖边上,很多书生。 只是这些书生又不太老实。 她还是喜欢老实点的。 艄公笑道:“客官,你这首词好是好,但老夫这里还有另一首,你也听一听。” 他沧桑的声音,在湖中飘荡, “君不见河边草,冬时枯死春满道。君不见城上日,今暝没尽去,明朝复更出。今我何时当然得,一去永灭入黄泉。人生苦多欢乐少,意气敷腴在盛年。且愿得志数相就,床头恒有沽酒钱。功名竹帛非我事,存亡贵贱付皇天。” 西湖上,飘荡歌声。 苍老豪迈。 不知何时,小船消失。 一头苍须白龙,在西湖中翻身,掀起滔天水浪。 白素贞和秦川出现在断桥上。 她目瞪口呆,原来艄公便是那头苍须白龙。 她竟一点没瞧出来。 可见其道行有多高深。 秦川笑道:“这西湖的老龙,乃是钱塘的龙君,适才恰逢其会,变了戏法,跟我们开个玩笑。” 又见钱塘君啊。 秦川心中感慨。 他剑光分化的绝顶剑术,还是聊斋世界钱塘君传给他的。 只是此钱塘非彼钱塘。 这个世界的老龙,杀孽没聊斋世界的钱塘君那么重。 其文青程度,堪比聊斋世界的柳老。 白素贞默默收起震惊,又问:“恩公,我们现在去哪?” 秦川笑道:“你老是叫我恩公恩公,可还记得你还有另一个恩公?” 白素贞先是一怔,然后千年道行推演起来。 她掐动玉指,算出自己千年前还受了一个牧童的恩惠,对方曾帮她脱离捕蛇人的毒手。 可牧童是凡人,如今怎么会还在? 她如何报恩? 白素贞一阵迷惘间,忽地灵光一闪。 牧童即使老死,现在也肯定有转世之身。 她脑海里忽地泛起黎山老母的一大神通,先天紫微斗数。 这是推演类的神通,她现在的修为,已经可以参悟。 而且她似乎很有此道的天赋,一下子便会了。 先天紫微斗数运转,玉指的速度由慢变快,几乎冒出白烟,她终于算到: “对方就在这西湖附近,还是个成年人。” 只是这位她的有缘人,到底是哪一个呢? 她对书生有好感,难道是周边的某个书生。 刚才老龙掀起大浪,引来许多人在岸边围观。原来钱塘君偶尔显圣,故而居住在钱塘附近的人,都知晓这条老龙。 老龙之名,甚至一度抵达天听。 当今天子好道,还特意在钱塘江边上建立龙王庙,敕封龙君。 有天子封神,以至于近来钱塘君的神位能和东海龙君这位龙族的大家长一较高低。 只是神道气运,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 钱塘君的基本盘还是在钱塘水域,与东海龙君不能相比。 不过四海虽然广大,却也不是让龙君占尽便宜。 前些年有海神娘娘得道,百姓称之为妈祖。 有别号为天后。 虽然入神道不久,却发展迅猛,香火鼎盛,夺走了不少海上气运。令四海龙君都非常头疼。 而妈祖的背后,有南海观音的影子,背后站着佛门。 四海龙君虽然向天庭称臣,却也惹不起妈祖。 连上天去告状也不敢。 秦川笑道:“龙能呼风唤雨,你这千年老蛇,也算是龙属。你下个雨试试。” 白素贞见魔尊说她老蛇,心里有些腹诽,“你比我老多了好不。” 大抵身为女性,皆容不得别人说自己老。 白素贞虽是蛇妖,也是雌类,如今更是女身。 心中腹诽不已。 但身体还是不由自主听从魔尊的吩咐,施展起行云布雨的法术。 其实这也是玄门正宗的神通。 所谓行云布雨,乃是向上天发个讯息,向天庭报备。天庭的雷部雨神得了讯号,便会行云布雨。 只是玄门正宗的人用这神通可以干,若是陆地江河的龙王私下降雨,那就要问罪了。 因为身份不同。 (本章完) 第40章 人间遍种自由花 白素贞请雷公电母下了一阵雷雨,又在西湖中找了一艘船,果然等到那个有缘人。 只是还没等她想好办法,怎么和对方接触。 这时候西湖上空,居然响起玄音。 “魔尊?”白素贞听得心驰神遥。 这时候一条条来自西湖的鲤鱼,纷纷跃出水面。 天地元气波动,玄音涤荡,讲的居然是妖类修行之法。 以魔尊的无上精神,引动元气,许多鲤鱼、湖虾、老龟等水族这个过程中开启灵智,身躯飞速膨胀。 吓得刚上船的有缘人心慌意乱,差点失足掉进水里。 白素贞这时候回过神,施法救了有缘人。 可是周围湖中,一个个水族变成水怪,着实骇人。 白素贞只好释放出大妖气息,将水怪驱赶走。 秦川则没有停止口吐玄音,在这个过程中,水怪不断魔化。令秦川对魔道的体会愈发深刻。 佛魔一体,果不虚言。 他现在这化身本身也是魔躯。 更是肆无忌惮。 冥冥中,秦川好似化身诸天自在的天魔主,接触到了一个至高无上的魔道存在。 此刻,秦川在虚空的身影消失不见。 … … 闹市中,街上突然出现一个青衫文士,十分磊落,气质温文儒雅,行动如若春风,面容与秦川一般无二。 偏偏这样一位奇人出现在闹市,竟然无人注目他。街上的行人在青衫文士走过身边时,不自觉身上飘出丝丝缕缕的七彩元气,如果有修行人扑捉元气,就能体会到喜、怒、忧、思、悲、恐、惊七种情绪,这些七彩元气都往青衫文士头顶聚集,如果有人用法眼观看,就能看到一朵灰黑色的庆云。 青衫文士不疾不徐地迈着步子,却在极短时间内走遍了全城,然后整个府城的人都失去了情绪,虽然依旧能说话做事,可是没有情绪体现,就像是木偶一样。 这个奇异的青衫文士最后出了城,低沉地笑道:“只有人间才能尝到这样的美味。” 祂就是他化自在天,令诸佛菩萨都头疼不已的魔主,以众生的喜怒哀惧为食粮。 这时长街对面,拖出一条长长的影子来,一位青衫客缓缓出现,淡雅地笑着。 甚至他缓缓走来的过程中,身姿步伐,竟然使人联想到圣贤。如同诸子在人间行走,一举手,一抬足,都是至理。 “你?”魔主惊呼不已,明明祂通过他化自在天魔法,取代了秦川的魔身,怎么又有一个秦川出现? 秦川笑道:“以我自身为饵料,钓得魔主这条大鱼,不错,不错,真不错。” 魔主身身上冒出许多黑气,成了一张大网,将秦川裹住。 可是一股至强的力量,直接将魔网撕扯开。 同样一张尘网落在魔主身上。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魔主信口道:“我本自在。” 祂化为一阵清风,脱离尘网。秦川能感觉到魔主的悠然自得,却又扑捉不到丝毫行迹。你以为你把握住了祂,转眼祂就溜走了。 同时一股古老、幽秘、无限的力量逐渐包裹着秦川,像是一波又一波的湖水,或是无处不在的月华,并不是那么凛冽,可是伱总也逃不掉,并且这力量生生不息。 秦川见得这股力量包裹自己,往后退了一步。 这一步后退,居然在咫尺之间演绎出无量大海。 而这无量大海的中央,赫然是一座灵台。 斜月三星洞,灵台方寸山。 须菩提,如何降服其心? 如此降服其心。 灵台困心。 秦川以自身灵台演化识海,将魔主的力量束缚住,而且通过因果联系,把握住那无法把握的无形清风。 魔主的身影在秦川的灵台大海中显化。 他盘坐在海中,在海雨天风中巍然不动,不受任何事物影响。 魔心本来变幻莫测。 可魔主此刻的定,居然好似如来禅定一般,不可动摇。 天上凝聚起乌云,有深沉可怕的毁灭雷电聚集,在酝酿无可想象的暴风雨,配合着声势滔天的风浪,仿佛可以摧毁一切。 魔主不再坐着,他站了起来,开始勇敢地同风暴搏斗,他足下踩着那些声势惊天的海浪,搏击长风,逸散的拳劲碎了乌云。 他做这一切时,身子如同一株古松般挺拔,傲立在无垠的海洋中,没有任何事物能将他击倒。 风终于停了,海也平静下来。 不,魔主在这一刻,击败了乌云和风暴,于是自身化身成了风暴。 灵台大海,在片刻的平静后,再度掀起滔天波澜,可是目标并非魔主,而是大海中央的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 这是灵台方寸山荡起一股古老又浩然的精神力量开始蔓延。魔主足下的海水都仿佛成了碧血,蒸腾着古老的圣贤之力,虚空似吟唱着古老的歌谣,那是对诸子的礼赞,天地间法理交织着,冒出刺目的白光。 这是秦川借用本体的圣力,与自身的魔道结合。 圣魔一体。 苍冥正气结合魔道的力量,迸发的威力,竟是难以想象。 这伟岸不可思议的力量,甚至引动了时空长河中来自诸子的圣力,隔着不知多少世界,聊斋世界里的众圣殿,再次百圣齐鸣。 恐怖的圣力,没有衰减地注入秦川体内。 秦川的目光落在魔主身上。 令魔主生出一阵恐惧,祂仿佛无处可去。 那是理性的光辉,不受任何人心欲念左右,神秘且高贵。魔主甚至生出自惭形秽之感,祂居然被秦川藐视了。 来自圣贤的藐视。 秦川的目光里透出圣贤的智慧。 大智慧! … … 金山寺中,法海正参悟文殊智慧剑。 忽然间,这把文殊智慧剑,竟不可遏制的颤动起来,想要脱离法海的手。法海这时醒过神,感应外界,发现西湖那边的城里,出现令他厌恶且恐惧的气息。 有两股! 无上真魔来了? 为什么有两个? 还有一个魔道气息里,居然夹杂着圣贤气息,简直难以理解。 饶是法海天纵之才,也想不出这是怎么一回事。 而文殊智慧剑,居然无视了法海的束缚,化作一道清泓飞出了金山寺。 文殊智慧剑如同亘古就存在的长河,滔滔不绝地展现,如长虹惊天,若江河到海,成为不可违背的规律,落到了秦川手中。 来自智慧剑的剑气,令魔主都生出一阵颤栗之感。 祂不由想起了文殊证道之时,究竟是何等的狠辣。 这把文殊智慧剑,落在秦川手中,以圣力驱使,比当年那把智慧剑,更增添了几分可怕。 魔主的身躯如同窗户纸一样被切开,奔驰的长虹,被拦腰截断,祂发出不可抑止的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令闻者伤心,见者悲泣。 而魔主身体爆开后,一股精纯至极的魔气融入秦川的体内。 此刻,他成了此界唯一真魔。 他化自在天是无法被消灭的,可在此刻,秦川便是至高无上的真魔,连他化自在天都要屈居其下。 魔意滚滚,要统治世间。 … … 金山寺中,无数浓郁近乎金色的梵光念力汇聚,形成了一具四颗头、四张脸以及四只手臂的巨大金身。 佛陀金身好似有着自身的意志,口中不断地诵读“南无法海雷音如来”。 法海见到秦川吞噬魔气的那一刻,再也忍不住,召唤出如来金身。失去了智慧剑,他也要和这尊大魔抗争到底。 整座金山寺化为一朵巨大无比的金色莲花,法海的如来金身高坐其上。 不应该叫做如来金身,应该叫做法海雷音如来! 人间无佛,他便是佛。 刹那间,清澈澄净的浩荡佛光,试图压制来自秦川的无边魔意。 “我若证得无上菩提,成正觉已,所居佛刹,具足无量不可思议功德庄严。无有地狱、饿鬼、禽兽、蜎飞蠕动之类。” “所有一切众生。以及焰摩罗界、三恶道中,来生我刹,受我法化,悉成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不复更堕恶趣。” “得是愿,乃作佛。不得是愿,不取无上正觉。” …… 一道道宏愿从法海口中生出。 他无师自通了阿弥陀的宏愿证道之法。 修成雷音如来。 这时整个白蛇世界的无数佛子、信徒,都供奉出自己的信仰之念,汇聚雷音如来的金身。 城中被魔主夺走欲念,仿佛行尸走肉的百姓们,如今被佛光侵染,生出信仰之心,化为最虔诚的信徒。 佛魔一体。 佛便是最大的魔。 当法海证得雷音如来之时,大佛金身伸出一只巨大无边的金色佛掌,有无尽光焰、浩瀚佛光,携带众生信仰,破碎空间一般,落在秦川身上。 秦川不屑一顾的笑道:“法海,你当你是释迦牟尼吗?” 他当然清楚,法海雷音如来正是此前释迦牟尼留下来对付他的后手。 法海、白素贞、许仙,才是这个白蛇世界的主角。 甚至整个白蛇世界都是因为他们而存在。 这也是秦川留在青城山的原因,有白素贞,自然就有许仙。 如今白素贞和许仙都在他掌握中,连小青他都提前布局。 法海虽然是世界本源所化,主角之一,却也不知道秦川早已看破一切。 文殊智慧剑溃散,无尽的智慧之力注入秦川的体内。 他是魔,亦是秦子。 秦子为开启众生智慧,亦甘愿化魔。 此谓之圣德。 何谓诸子,那就是明知前面是苦海无边,为了引领众生前行,也愿意第一个跳入苦海中。 圣人背后,便是刀尖,唯有一往无前。 秦川吸纳智慧,仿佛背负众生而行。 “如来,你要渡众生,是以为众生愚钝,需要你来解救。”秦川默默说道。 然后他看向拍向自己身躯的魔掌。 时空凝滞。 秦川继续开口,“如来之法,虽说是渡尽众生,实则只是渡得自己一人。” 他顿了顿,仿佛诸子再世, “我渡众生,非也。众生渡我,是也。” 无穷远的时空,聊斋世界里,许多心学子弟,大众百姓,高呼秦子伟岸。 秦子的声音在聊斋世界涤荡,是众生伟岸。 他亦是众生的一员。 白蛇世界里,秦川的手掌拍向近在咫尺的佛掌。 时空再度流转。 震天动地的巨响生发于天地之间,无数修士看到。 白蛇世界里,许多隐蔽洞天中,有仙和菩萨叹息。 秦川当初被释迦牟尼的佛掌镇压。 只可惜那是历史的进程,他难以抵御。 如今法海,可不是释迦牟尼。 雷音如来,非是如来。 以如来之名,获得金身,非是真正的丈六金身。 金山寺莲台大佛之相,虽然大,却只是大。 秦川抬起手,佛掌破碎。同时来自秦川的苍天大手,轻轻按住金山寺那大佛的佛首。 大佛身周,流转无数卍字金色佛光。 而来自诸子百圣的智慧,令秦川刹那间洞悉了大佛的一切,把握住其中苍茫浩瀚的佛意,看透了所谓的定数。 如来以定数成道。 无数大世界,无数历史皆是如此,不可更改。 秦川从中感受到如来证道的苍茫大势,不可改变。 如果如来成功,将是三清之后第一人,走到阿弥陀和娲皇前面一点,最次都能并肩。 这就是如来无量量劫的积蓄。 众生则是如来大势的资粮。 一切皆是定数,一切皆是命运。 如来早已无声无息合了命运大道。 秦川心中的大智慧生出不忿,果然是渡尽众生是口号,如来到底只想渡得自己一人。 这跟那先富带动后富的口号有什么区别! 秦川大怒,亦是众生之怒。 智慧光芒迸发,魔意如刀,斩断了如来加诸白蛇世界众生的枷锁。 虚空一阵颤动,所有白蛇世界的生灵都感到如释重负。 众生生而自由,却无往不在枷锁中。 如今秦川做主,斩断了他们身上的枷锁和铁链。 自由的滋味,一旦尝过,便不肯再放弃。 庄子有云:“泽雉十步一啄,百步一饮,不蕲畜乎樊中。神虽王,不善也。” 意思是生活在沼泽地里的野鸡,走十步才能吃到一口食,走百步才能喝到一口水,但它并不希望被豢养在笼子里。在笼子里精神虽然很饱满,但并不快乐。 不自由,毋宁死。 这一刻,白蛇世界,遍种自由之花。 (本章完) 第41章 大道只在直中取,不在曲中求 法海雷音如来,如一场梦幻泡影消散。 秦川仿佛只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然后出现在白素贞和许仙身前。 白素贞行礼,“见过恩公。” 旁边的许仙有些手足无措,他只是一介书生,哪里见得这么大的人物。秦川挥了挥袍袖,一股无形的力量,使得白素贞起身。 秦川深邃的目光落在许仙身上,“我从你身上借了一点东西,当有回报。你是愿入山修行,远离尘世,还是打算金榜题名,光宗耀祖?” 不知为何,许仙对秦川的话深信不疑,“金榜题名。” 这是姐姐对他的期许。 只是他读书确实不行,如今已经萌生去药铺当学徒的想法。 “可。” 秦川一挥手,许仙回到家中。 白素贞:“恩公,你让他这就回去了。其实我可以帮他更多。” 她想着渡许仙入山修道的。 金榜题名能和修行相比吗?显然是不能的。 秦川:“痴儿,在永恒面前,你我的生命也不过是一瞬而已。人生在世,关键是能做自己想做的事。他想金榜题名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别人。” 白素贞不明白,问:“若是为了别人,不更应该阻止他?” 修道者自然当以自己为先,白素贞是推己及人。 她觉得许仙应该有更好的结果。 秦川:“他生出为别人的这个念头,何尝不是为自己?总之各有各的缘法,他做出自己喜欢的选择,至少不会不快乐。” “快乐很重要吗?”白素贞无法理解。 她以为修行多是绝情寡欲的。 因为这样才能专注于修行。 如果被喜怒哀乐左右,那么有太多东西可以左右修行。这是白素贞自己对修行的理解。 大概也是蛇性冷漠的缘故。 秦川笑道:“这个问题只有你自己能解答,我要走了。” 白素贞:“恩公要去哪里?” 她见得秦川的大神通,觉得这才是她修行追逐的目标。因此真心想要追随秦川左右。 秦川:“你想做我门下的弟子?” 白素贞:“愿随恩公修行。” 秦川将法海雷音如来都灭了,在白素贞眼里,就是真正的成道者。结果是不会骗人的。 秦川摆摆手:“我教不了你什么,但我们肯定还有再见的时候。” “素贞何时才能再见到恩公?”白素贞追问。 秦川洒然一笑:“等你成为真正的你自己。” 他留下一句机锋,消失在虚空里。 白素贞不禁怅然若失。 这时候西湖细雨中,一个青衫女子走来。 … … 秦川魔身回归蜀山世界的路途中,出了一点小差错。 一个披头散发的年轻道士,正在星海中拦阻了秦川的去路。 秦川看见年轻的道士,心里忽地涌现出对方的名号, “荡魔祖师?” 是祂也不是祂。 应该是白蛇世界的荡魔祖师,不是本体真武大帝。 在道教的神话体系中,真武大帝仅在三清和玉皇大天尊之下。当然,诸天万界里,又是另一回事。 只是无论如何,真武大帝都是诸界巨头。 其化身荡魔祖师,显圣诸多大世界,名号极其响亮。 此刻白蛇世界的荡魔祖师阻道,秦川要想迈过去,并非容易的事。 好在他刚送法海雷音如来入灭,一身气势正盛。 何况魔躯的战力往往和心气关系很大。 荡魔祖师淡淡道:“昔年上清传我截天七式,今天用来请道友赐教一番。” “上清?”秦川心知,这是荡魔祖师看出什么来了。 截天七式。 这是上清的剑术,而非玉宸道君的剑术。 因此秦川是不知的。 荡魔祖师说完话,就挥起真武剑,做了一个剑术的起手式。 然后在秦川眼中,他一下子变得巍峨高耸,成为一个不可想象的巨人。仿佛曾经挥动巨斧开辟世界的元始天王。 截天七式,正是上清对元始天王的追溯和缅怀。 秦川内心竟有丝丝无言的触动。 因为他也曾是玉宸道君。 当这一剑劈出时,世间一切,都在秦川的感官中变得模糊无比,甚至连秦川自身的存在,都变得虚无。 毁灭世界,重启虚无,正是上清的风格。 而很快,荡魔天尊的巨人身影,充斥在秦川的识海当中。阴阳开辟之道在荡魔祖师的长剑下演绎。 光暗交织的剑气,降临秦川的魔躯。 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怖出现在秦川身上。 秦川没有再管识海中荡魔祖师入侵的身影。 黑白剑气,已经开始摧毁他的魔躯。 就在这一刻,秦川化为清风,无形无相。任凭开天辟地的光暗剑气落在自己身上,将自身化为虚无,复归混沌。 阴阳自混沌开辟,而秦川化自身为混沌。 这是太易的演绎。 魔躯的好处是可以任意模拟三千大道。这是他化自在天最核心的特征。他化自在,他化一切。 混沌生阴阳,阴阳归混沌。 荡魔祖师开辟阴阳,秦川逆转阴阳。 一正一反,一正一邪,正是对阴阳不同的诠释。 秦川亦由此看出,截天七式的第一剑正是阴阳大道。 在阴阳泯灭归于混沌的时候,正是有归于无的过程,阴阳为有,混沌为无。荡魔祖师把握到这精准的时间点,再度挥出一剑。 这一剑有天地山川、森林湖泊、鸟兽虫鱼等世间万物出现,其为造化。 第一剑是阴阳,第二剑是造化。 皆是开辟之道。 天地万物在荡魔天尊的剑气下化生,活泼生动。秦川消失的身影,再度显形。 庄子有一个故事是混沌开了七窍,成为生灵,于是混沌死了。 秦川也是如此。 在真武造化之剑下,他的混沌化为生灵,于是混沌死了,秦川不得不显露神形。 万物泛起光阴流水,冲刷秦川的魔躯。 在光阴下,任何事物都会衰减。 魔躯亦不例外。 来自光阴冲刷的衰减是不可更改的命运,截天七式第三剑第四剑也出来了,正是时光和命运。 不可违背的是时光,不可抗拒的是命运。 阴阳、造化、时光、命运。 短短时间里,秦川便经历了四种先天大道的洗礼。 而且时光和命运的加持下。 秦川的魔躯很快出现古旧的斑驳。 不只如此,蜀山世界里,秦川同样身上出现老人斑。他在九幽的化身方虚圣同样以难以想象的速度苍老起来。 如果他还斩出了其他的化身,结果也会是这样。 这便是截天七式的第五剑——因果。 星河中,荡魔祖师收剑。 秦川用沧桑的语气问道:“第六剑、第七剑呢?” 荡魔祖师淡淡道:“你先挨过了第五剑再说。” 到了第五剑,受到创伤的已经不只是秦川的魔躯。 秦川虽然面临一场天大的生死危机,依旧平静道:“那我等着你的第六剑和第七剑。” 荡魔祖师点了点头。 消失不见。 秦川知道虽然是荡魔祖师使出的截天七式,可是出题的却是上清。 想要抗住时光和命运的伤害,唯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万劫不磨。 不证万劫不磨,便抵抗不了时光和命运的磨损,配合因果的存在,便要将秦川一切存在的痕迹抹去。 秦川确实有一点万劫不磨的特征,可是他如果不成为真正的玉宸道君,那就不是真正的万劫不磨。 他有一个很轻松的解决方案,那就是吃回头草,重新成为玉宸道君,而且这一次的选择后,自是无法再成为秦川了。 这可以说是上清逼迫他做出选择。 退一步成为玉宸道君,可万劫不磨,成为诸天万界的巨擘。 不退这一步,则还是秦川,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秦川看似有选择,有退路。 可是他心里清楚,没有选择没有退路。 退这一步成为玉宸道君,那还是玉宸道君吗? 如果退一步能成道,那么玉宸道君宁愿万劫不复也不会退这一步的。 大道宁在直中取,不往曲中求,便是玉宸道君之道。 … … 蜀山世界。 灵云见到秦川的样子,不由大惊失色, “天河老师,你怎么了?” 老师这个称呼自古有之,而且对于修士来说,不是极为尊重的人物,不会这样称呼。 在灵云心里,秦川便是她的老师。 用秦川的话来说,既是传道受业解惑的老师,也是生理老师。 秦川本来俊秀的脸庞出现了老人斑,肉眼可以察觉到秦川的生机正在流走。 走起路来,有些摇摇晃晃。 灵云问了一声后,赶紧扶着他。 “难道是您的天人五衰?”灵云见秦川不回答,继续问道。蜀山有关于天人五衰的记载,如果是天人五衰,她会想办法帮秦川渡过此劫,哪怕要回蜀山,将一些珍贵的典籍和灵物偷出来。 这时候,她已经顾不得自己产生的念头颇是大逆不道了。 秦川笑了笑,“算是,也不是。” 时光洗礼,确然也是天人五衰之一。 天人五衰分别是肉身之衰、法力之衰、元神之衰、寿元之衰、道心之衰。 其中寿元之衰,对应的便是时光大道的冲刷。 他受了截天七式的五剑。 这五剑其实算是独属于秦川的天人五衰。能渡过去,正常的天人五衰则弹指时光可过。 若是渡不过去,则万事休提。 灵云还欲再问得更详细一些,她依旧想帮到秦川。 秦川身上却泛起天河元神,宛如星辉流淌而出。 “散功!”灵云神色惊骇。 因为秦川选择了散掉元神。在秦川散掉元神的过程中,秦川衰老的速度居然大大降低。 这和凡人放血治病的方法有异曲同工之妙。 只是元神终会在散功的过程,流逝一空。到那时候,秦川必然神形俱灭。 这对修士而言,乃是无法接受的结局。 秦川在散掉天河元神时,忽然有种说不出的自在。 修行不知在何时,成了他身上无法卸去的枷锁,让他有种被刀尖抵在身后,不得不一往直前。 眼下,他抛开一切,散掉元神。 反而得到了从未有过的轻松和自在。 三峡之水向东流。 秦川和灵云并肩站到神女峰的石台边上,看着三峡流水。 当他体会到自己生命如流水一般去往终点时,道心悠然,挣脱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枷锁。 他抬头看向天空,两片云正相聚。 秦川忽地悠然开口:“云化作了雨,是否代表生命结束呢?云与另一片云融合,是否也代表生命结束呢?” 他不是问灵云,而是问自己。 摇头一笑,“这都不代表生命的结束。” 散去元神,那些星辉,化为天地元气,依旧存在着。 在永恒的维度中,是否还会有另一个跟他现在一模一样的秦川诞生呢? 这是有可能发生的事。 但在任何生命的里程中,则不可能出现。 秦川眼中闪过一丝怅惘。 随后他身上的星辉居然流淌进灵云的身体里。 灵云的修为自然节节攀升,很快跨入仙境。 她心里有一丝本能的修为增进的愉悦感,可很快内心充满罪恶,因为她拿走了天河老师的修行成果。 秦川道:“你身体里本来就有我注入的东西,我们曾经无分彼此,眼下不过是我又送了一些注定流逝的东西给你,你不用内疚和悲伤。等你有一天到我的境界,你会明白,法力、元神并不是如何珍贵的事物。要有成就,必有取舍。” 他顿了顿,轻悠悠叹道:“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 玉宸道君便是如此。 损之又损啊。 散功的过程,何尝不是损之又损的过程? 秦川似乎找到了解决的办法。 混元经在秦川心中流淌而过,他甚至用心灵触及到了太乙混元祖师的内心。 隔着千山万水,两位当世顶尖的修行者,居然产生难以解释的心灵感应。 “二弟,何人伤的你?” 秦川微笑:“大哥不必为我担心,既然咱们神遇,小弟想见识一下大哥的都天十二神煞大法。” “好。”太乙混元祖师干脆果断,没有再问。 修道者贵在交心,其余旁枝末节都是次要的。 十二个发出光辉的魔神出现在秦川的识海中,有魔神生出青黄两对肉翼,有魔神通身青若翠竹,有魔神蟒头人身…………,如此种种不一而足。 (本章完) 第42章 轮回与化凡 秦川见识了十二都天神煞大法后,满足了好奇心,意识再次回到了神女峰。 阴阳、造化、时光、命运、因果,这是上清用截天七式给秦川设置的天人五衰。 秦川散掉元神,同时减缓了自身衰老的速度。 只是此为放血疗法,治标不治本。 一旦元神散尽,亦是秦川道终之时。 秦川接下来一段日子和灵云携手游览巫山十二峰,元神的星辉注入灵云体内。 灵云很是愧疚,同时对秦川产生了一种无法言喻的依恋。 好似她自己成了秦川生命的一部分。 秦川笑道:“如果我死了,你活着,那也是我活着。” 灵云:“不,我不要你死。” 秦川摸了摸她的头,叹口气道:“我没有说谎,以我对天魔法的参悟,你已经怀上一个孩子。如果我死了,那个胎儿便是我。如果我没死,我们会有一个孩子。”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可内容竟是残酷绝情的魔道言语。 秦川知道,这是自己魔性的一面给自己留下的后手,可魔性的他,也是他自己。 圣魔本是一体。 佛魔亦是一体。 三清同样有魔。 道魔也是一体。 生灵的自私本能,使他不甘心消逝掉。 哪怕在永恒面前,一切注定会消逝。 放下生的希望,简直是作为生命根本办不到的事。 万古艰难唯一死。 只是心学之道,使他正视了自己的私心和求生欲。 灵云神色苍白,秦川一说话,立时激起了她内心的母爱。这个孩子甚至很可能是自己最敬爱的人。 矛盾、复杂,没有任何言语能形容此刻她的心情。 秦川最后在神女峰的顶部盘膝而坐,在太阳落下的那一刻,化为虚无。可是与秦川灵肉交融的灵云依旧清楚,秦川并没有真正死去。 也不是她腹内的胎儿。 她决定生下孩子,在神女峰等着秦川归来,哪也不去。 … … 九幽世界皆是鬼蜮,而里面的人,与活人无异。 人死后,不知此世为鬼,则此为阳间。 … … 青石镇。 寒冷的大街,漆黑的长夜。一个年轻道士行走在街上,路上只有一家客店。 红红的灯笼,漆黑的字。 道士进入客店。 腰间别着一把薄片的竹剑,没有剑鞘。 如果眼力好的人,甚至能发现竹剑竟有些透光。 落在走江湖的人眼里,小孩的玩具,都大概比这把竹剑坚韧。如此竹剑,想来既薄也脆,用来行走江湖,怕是连吓人的作用都没有。 就是这样一把竹剑,居然让客店里顺风镖局的人集体紧张起来。 这趟镖的镖头叫做杨青,其余的镖师和趟子手,都极富有经验。 常言道,行走江湖有三种人不能小看,老人、妇人、小孩。因为这三种人都是看似弱势的群体,可能存活在江湖中,必然有过人的手段。 但是对于极富有经验的江湖人而言,还有第四种人不能得罪,而且这种人的危险性比前面三种还要大。 那就是出家人。 出家人又有两种,有度牒和没度牒的。 没有度牒的出家人又比有度牒的出家人更危险。 因为出家人的度牒比路引还要好用,每个度牒,俱是官府登记造册,数量稀少,只有那些大寺庙、道观的正式出家人方才有。 这样的出家人,每一个在本地都有一定影响力,出行时绝不可能落单,至少有几个随从陪护。 一般而言,落单的出家人,很少有正式的度牒。 不靠度牒,在江湖行走,作为出家人也天然显目,却能避开各处路口的盘查,手段可想而知。 何况眼前道士的佩剑,居然是一把薄如竹片的竹剑,若无惊人业艺,敢用这样的武器护身? 怕不是嫌命长。 何况道士入山修道,本就是为求仙长生,最重视性命。 如此反常,必有妖异。 在这趟镖的镖头杨青眼里,这个刚进客店的道士,可以归于妖人一列。以他丰富的江湖经验而言,这种人万万招惹不得。 但愿对方不是朝着他们这趟镖来的。 青石镇位于商旅往来的要道,店家夫妻倒不是没见过江湖人,只是身处小地方,对江湖的事,自然远不及顺风镖局的人了解得深刻。 虽然顺风镖局的人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老板娘依旧,来到道士身边,客店开门,迎接四方客,岂有不做生意的道理?她问道: “道长,你是打尖儿还是住店?” “不住店,你上四碗牛肉面便是。”道士的声音很平和,像编钟敲响那样有穿透力。 老板娘心想,这道士声音怪好听的,她又见道士不是那种膀大腰圆的壮汉,对他的饭量自是颇有些惊讶,她笑道:“小店可不偷工减料,一碗面份量很足的,道长若是吃不完,钱可不照退。” “只管做便是。”道士将一只手搭在桌子上,手不算白净,但五指修长,指甲修理得很整齐,捏着一小块碎银子,换出几百文铜钱决计不是问题。 老板娘见钱眼开,“那我就去做了,四碗牛肉面,装一个盆子可以吗?” 道士点头,又道:“请打一壶热茶来。” 客店老板见自家婆娘和道士谈笑,心里有些闷气。打来一壶热气滚滚的茶,茶壶重重摔向桌子上道士搁着的手,可茶壶落在桌面道士的手边时,却纹丝不动。 茶壶滚烫,还冒着白气。 任谁看了都不免被他的动作吓一跳。 道士却从从容容,一点都没被吓到。 客店老板自讨没趣,灰溜溜走开。 道士从竹筒里取出一双筷子,然后将筷子用茶壶的热水浇了浇。地面冷硬,给热茶一浇,更是在道士身边冒起白气,在大厅的灯火下,颇有些云遮雾绕的仙气,泛起说不出的神秘来。 杨青常年行走江湖,知晓用热水烫碗筷,可以防止碗筷里有不干不净的东西。只是人家真要是黑店,在你面里下点东西,除非不吃面,不一样中招? 以他的江湖经验,总觉得这事怪怪的。 然后道士取出一块手巾,仔细地擦拭了筷子。 那白气蒸腾,有些许淡淡的香气飘荡四周,杨青还以为那是茶香,心想这客店茶叶沫子的香气,还挺特别的。他印象里没喝过类似的茶。 很快牛肉面就上来了,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牛肉也很大块,带着一点牛筋,撒上几颗葱花,看得人食指大动。 面很劲道,道士吃面的声音很小,速度却极快。 顺风镖局的人都低头吃饭,注意力却一点没放松。 等到道士吃完牛肉面,并拿起打包的那一份杂酱面,问了老板娘,留下面钱,准备起身时,顺风镖局里的人心中松了一口气。 看来这道士真是路过来吃面的。 他们白担心了半天。 可是一转眼,他们一颗心又提起来。 道士走向了顺风镖局一行人。 镖师们手摸上武器,趟子手中打头的疯狂转动头脑,想着该用什么江湖唇典和道士打交道。 所谓唇典便是行话。 而镖头杨青武功在众人中最高,人脉最广,正试图从道士的步伐和姿态来判断对方的来路,好想办法先攀上关系。 对于走镖的人来说,动手是最万不得已的下策。 只是任凭杨青见多识广,此刻也看不出道士一点来路。 当杨青对上道士那一对明亮的招子时,心底更是涌出一股寒气。 离得近了,借着客店的灯火,杨青还能看到对方道袍罩着精壮的体魄,给人极大的压迫力。 绝非善类啊。 杨青因为时常走镖,所以闲暇时会去寺庙上香,求个平安。 他认识灵清寺的一个僧人,偶尔会跟他聊几句。 真正能入道的人,往往杀性比较重。因此才需要打坐入定,或者通过念诵经文,来压制自身的燥性,免得遇火则焚。 更有甚者,会通过读书写字,以诗词来陶冶情操,来平和自身的凶气。 以前他对此认知不深,眼下见到道士,忽地理解了起来。 杨青心潮起伏,面上还是有些镇定,这是他第一次当镖头走镖,不容有失,他拱手抱拳行礼,“道长安好,敢问有何吩咐?” 道士看了杨青一眼,缓缓开口: “倒下吧。” 奇怪的是,道士话音一落,自镖头杨青以下的镖师、趟子手都纷纷软倒在桌子上,仿佛梦魇一样,手足不能动,也不能说话,眼睁睁看着道士取走他们这趟镖最重要的活物,乃是装了两个盒子的包裹。 杨青这时才恍然大悟,原来对方趁着用热茶冲洗筷子,撒了迷魂香之类的东西。 难怪他觉得那香气有些特殊。 想来这迷魂香下在那块手巾里。 道士吃面的时候,正好是那迷魂香发作的时间。 客店的老板娘和老板也一并中了迷香,不能动弹。 众人见到道士拿着包裹扬长而去。 杨青瘫软在地,耳边回响起道士离去前大有深意的一句话,“丢了镖,总比送了命强。” 镖师们和趟子手们,虽然也心痛丢了最重要的货物,这一趟损失惨重。可是刚才道士哪怕拿着一把竹剑,也能把他们都宰了。 当个镖师都没多少钱,何况趟子手。 他们也无心等药劲过了,去追道士拼什么命,反正活着就好。 … … 青石镇外,一间年久失修的破庙里。 包裹里有两个盒子。 道士用火石就着枯枝败叶,点了火堆,目光落在其中一个普普通通的盒子上。可是在他凝神观看时,这盒子竟浮现出一些青黑的诡异符号。 道士用竹剑挑开盒子,一个露着诡异笑容,没有身子只有一个大圆脑袋的布偶娃娃躺在里面,布偶娃娃张开嘴,露出一对獠牙,从木盒弹出。 竹剑的剑尖恰好在它跃出的一刻,从布偶娃娃的眉心穿过,乌黑的墨汁从布偶娃娃的大头爆开,散了一地。 竟诡异的融入泥土里,让破庙里陡然冷了几分。 道士点燃的火堆,一下子也暗了许多,火焰晃动,忽明忽暗。周围有阵阵阴风,仿佛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他身边晃动。 道士仿佛成了一个黑洞,周围那些看不见的诡异事物,纷纷进入了道士的体内,道士身上,竟有湛湛清辉出现,仿佛星河。 良久之后,星辉消散一空。 道士长长吐了一口气,神态一派轻松。 他抚弄了一下竹剑,轻声道:“青玄剑啊青玄剑,没想到我们竟然落魄到要靠这么低阶的鬼物来恢复修为了。” 道士正是秦川。 当他在这个世界苏醒时,出现在一个叫做“火龙观”的道观里。 那道观的观主,居然想夺舍他。 于是,秦川成为了火龙观的新任观主。 其实他当时根本没有任何法力,跟凡人没区别,只剩下一副英俊的皮囊。 可是谁叫那个观主要夺舍他呢? 秦川当时想反抗都不能。 借助火龙观观主神魂的记忆,秦川对这个世界有些了解。 一个低魔的世界,有妖魔,却不厉害。江湖武者是这个世界的主流,偶有得到炼炁士道统的修士,如火龙观主,可修为也低得可怜。 不知在哪里得到的夺舍秘法,捡到他这具化凡的身体,看中了这身体的根骨,想要占据。 结果赔上了自己的性命。 即使秦川已经化凡,可他的本质依旧不是一个小修士可以撼动的。 上清的截天七式,并不能斩去秦川生生世世源头的那尊元始道相。 无论秦川到了哪个世界,总有青玄剑相随。 在聊斋世界相遇之后,他们便有了生生世世的羁绊。 这让秦川修道的路途上,少了许多孤独。 青玄剑与他性命交修。 秦川化凡,它也跟着化凡了。 吸收鬼物,恢复一些修为后,秦川自言自语道:“这个世界,似乎很有些蹊跷。” 在吸收鬼物的过程中,秦川同样获得了鬼物的记忆。 很有趣。 在这个低阶鬼物的本能记忆里。 那些人,根本就是它的同类。而它想要吃掉他们。 人和鬼,会是同类? 秦川没有觉得荒谬,而是认真思考这个低阶鬼物的本能记忆里,为何会有这种看起来荒谬的认知。 (本章完) 第43章 鬼市 秦川的目光落在另一个木盒子上。 盒子打开,里面装着一株七匹叶的灵参。 正常人参最多只能长到六匹叶,七匹叶极为罕见,属于人参中变异的品种,这个世界的人将其称之为灵参。 就秦川目前所知道的,灵参长到千年,便是极品灵参,有九匹叶。 往后年份再多,药效也不会有增长。 若是灵参开启灵智,修成精灵,则又是另一回事。 将灵参仔细包裹好,秦川离开了破庙。 … … 青州府,回春观。 这个世界的修行不是元神正道,而是修炼元婴。 练气、筑基、结丹、元婴…… 根据秦川目前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元婴修炼道路,与元神相比,较大的不同是在于灵根。 有灵根才能修行炼气,而且偏重于资源,对心性的要求没有元神修炼那么高。 因此元婴修行道路的修士,从先天上来说,比元神戾气更重一点。 但修行界,始终是弱肉强食。 这点区别不大。 这趟出来,杀人不是目的,灵参和鬼物才是目的。 鬼物对秦川的帮助,主要体现在神魂方面,灵参则可以补益他的肉身。 灵参到手,吩咐观中的管事道人在他闭关期间,不要有任何打扰。 秦川开始着手调制培元灵液。 培元灵液最初的配方是以朱果为主料,但秦川眼下的见识,改成以灵参为主,效果照样不差。 当真是回到梦开始的地方。 这次化凡的经历,对于秦川来说,绝对有重大的意义。 他又可以从头系统地梳理一遍自身的修行。 在大罗金仙之前,他不会再有任何瓶颈。 … … 三日后。 看着眼前这泛着人参香气的特殊灵液,秦川终于长长吐了一口气。虽然培元灵液不需要有真火之类的神通来炼制,可是其中步骤极为繁琐,每一步都要十分精准,不能有半分差错。 哪怕他在此之前,已经在脑海里模拟推演许多遍,更是将炼制灵液的方子反复琢磨,依旧失败了一次,方才取得这一次的成功。 实际的操作和脑海里的模拟到底有区别。 其实失败那一次,也不算完全失败,只不过品质没达到最好,算是次品。这样的次品,拿到外面去,甚至能在这个世界的江湖中,掀起不小的腥风血雨。 秦川在密室里炼化灵液,药力在脏腑间流走,有种酥酥麻麻的感觉。 服用完所有的培元灵液后,秦川感觉脏腑焕然一新。 可惜距离他想要的状态还差了不少。 伴随着他脏腑的焕新,秦川心里生出一种压抑的感觉,仿佛和世界格格不入。 “这个世界的问题果然很大。” 秦川感觉自己生机越是强大,越是受到世界的排斥和压制。 若是普通的修道者,肯定会紧张害怕。 秦川一点恐惧之心都没有。 以他的经历,即使与全世界为敌,那也算不得什么。 闭关的房门打开,消化完培元灵液,他需要找新的修炼资源。 对他而言,只要资源足够,修行的进度可以一日千里,没有任何停顿。 “我的修行没有瓶颈!” 秦川心里冒出这样一句话,想起了前世看的一些。 他淡然一笑。 落在管事道士的眼中,自是老爷神功大成了。 他恭贺道:“恭喜老爷仙法大成,洪福齐天,寿与天齐。” 当初回春观之变,观主的位置易主,观中留下的老人很少,管事道人便是其中之一。 他能留下来除了有本事外,也极有眼色。 哪怕不会拍马屁也会找准机会,强行拍一拍。 在他看来,马屁拍得好不好不重要,关键是要不时表忠心,让观主知道自己的忠心。 秦川对此没有什么纠正。 对他而言,管事道人听话懂事,还有一定能力,能让用的顺手,自然有留下来的价值。 “最近附近有什么人打探我们回春观的事吗?” 劫了镖,肯定还有些后续的首尾,秦川也不怕对方找上门来。某种意义而言,他算是救了顺风镖局那些人的性命。 托镖的人,可没安好心。 “没有,老爷闭关的时候一切如常。” 秦川稍感意外,思索片刻,又问:“最近有打探到关于灵药的消息吗?” 灵药的生长条件极为苛刻,对年份要求也高,故而十分罕见。七匹叶的灵参,算是低阶灵药。 但任何一种低阶灵药,对筑基以下的修行都大有帮助,于武道而言,同样如此。 管事道士:“没有。” 秦川并不意外,灵药哪有那么好找。 接下来,又过了几日。 秦川终于得到一个消息。 “鬼市,阴灵芝。” 回春观有专门合作的药庄,最近药庄传来消息,百里外的阴风谷出现了鬼市,不时有采药的人误入其中,现今只有一个人逃出来。 据传,那些误入其中的人,都留在了里面,成为鬼市贩卖的物品。 而鬼市的形成,乃是因为里面有一株阴灵芝,聚集了许多游魂野鬼。 如果不加以遏制,照着以往的传说,鬼市会不断壮大,阴灵芝成长到一定程度,还能有很强的行动能力。 不断转移。 甚至会祸害周围活人居住的村庄。 这件事肯定会很快引起青州府的重视。 阴灵芝相当于极品灵参,几乎是低阶灵药最顶级的存在。不过此物最大的功效是滋补神魂,只是从肉身滋补的角度来看,只有八匹叶灵参的效果。 那也当得起五六只七匹叶灵参了,而且药力更纯粹。 秦川坐在椅子上,不断轻轻叩着把手。 这个鬼市刚刚形成,里面的游魂野鬼自然不厉害,最厉害的多半也就人头娃娃那个档次,关键是鬼市里阴邪鬼物的数量肯定不少。 “不知道一口气吃不吃得下。” 低阶鬼物对秦川而言,便是一种口粮,只是吃太多,也影响神魂的精纯,后面还得花时间提纯神魂。 真正要滋养神魂,还是得用肉身气血或者相对应的丹药。至少目前的阶段是这样。 好在阴灵芝可以用来炼养神丹。 这一趟是势在必行。 阴风谷距离回春观有一百里,秦川给自己施了一个清风诀,飘然前去。 此时已经是初冬时节,万物凋零。 冬季讲究藏匿气血,养杀意在心,蕴发生机,为来年的春季做准备。秦川顺应时节,调节呼吸节奏,仿佛一阵北风,吹向阴风谷。 (本章完) 本月23号限免两天,养书的朋友可以23号来宰书啦 之前跳订的朋友,可以在23号抽空补补前面的内容,免费两天。 另外说下本书的成绩,5月写了13万字,稿费一万四,挺满意了。毕竟4月写了33万字,稿费也才两万。 这本书后面估计是爆不了更了,毕竟写到现在,说实话我个人是觉得崩了,估计大家也觉得是这样。总之写的很难受。 反正剩下的内容,我尽能力写好,给故事尽量有个说得过去的结尾。 大家要是觉得现在内容追读欲望不大,先别订阅了啊。可以等23号免费的时候一起看。 我个人反正是觉得现在的内容确实跟前面内容没法相比,少了精气神。确实难顶。 总之,希望大家在值得看的内容订阅,不好看真不用订阅,开自动订阅啥的也关了啊,我怕浪费你们钱。 现在挣钱真的不容易,真看书多的话,一年开销也不小的。 能省就省呀。 《长生从聊斋开始》本月23号限免两天,养书的朋友可以23号来宰书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4章 活人 秦川进入阴风谷,来到一个夜市中。 夜市的叫卖声此起彼伏。 秦川缓步在夜市中,能觉察到这完全是一个鬼蜮。阴灵芝和某种不可言说的诡异存在结合诞生的鬼蜮。 以他目前的修为,确实没法一眼看到阴灵芝的下落。 “客官,要尝新鲜的xingan儿么?”一个热情的摊贩拿着一个蛇皮袋子,将袋子口打开,里面都是洗干净的xingan儿。 一颗颗鲜活的人心,就像刚宰杀出来的新鲜牛肉一样,还在跳动、蠕动。 摊贩虽然热情,表情却很木讷。 秦川无视他,想要越过他。 摊贩拦在他身前,手碰到秦川的衣服。 随后一声惨叫声响起。 摊贩一碰到秦川,立即被吸成人干,地上的xingan儿滚了一地,而小贩则化成一张冒着磷火的人皮。 人脸的部位,发出诡异扭曲的嚎叫。 对于这个鬼物变化成的摊贩而言,秦川才更像是鬼物。 经过摊贩这么一叫,鬼市所有摊位,不知哪里来的红色灯笼一排排挂起来,将鬼市照的像是一条血色的湖泊。 不少行人来往其中,煞有介事的跟小贩们讨价还价。 而这些行人,胸口破了个大洞,里面空空如也,都好像不知道自己的五脏六腑被掏空了。 或者说,觉得这样才正常。 因为秦川一路走过来,不少行人看向他,觉得像是见到鬼一样。 有人窃窃私语, “你看这个人好怪。” “他的胸口没有洞,难道是鬼?” “好可怕!” “我早听说这夜市闹鬼,居然没人信。” “对了,我们出来买啥来着?” “客人,这是新鲜的人yao子。” “哦,对对对,买新鲜的人yao子。” 行人看到秦川,一边窃窃私语,一边害怕,纷纷避让。秦川听到他们说话,简直无比正常,而且一个个煞有介事,表情生动。 搞得他好像才是那个异类,才是鬼。 和小贩们讨价还价,买人yao子、xingan儿这些东西的客人们,才是正常人。 人居鬼世,则人是鬼,鬼是人。 秦川心里生出一个荒谬的念头。 阳间和阴间到底该怎么定义呢? 谁是生,谁才是死? 截天七剑是杀了他,还是让他真正活过来? 对他而言,鬼市并不算真正的恐怖,可是其中内在的逻辑,当真让秦川恐怖不已。 “生?” “死?” “人?” “鬼?” 他迷茫间,那些行人也胆子大起来,纷纷围住秦川。 “这鬼定住了。” “大家用人心、人yao子、人肝儿……砸死他。” “对对对,鬼就怕这些。”有热情摊贩鼓噪道。 “有道理啊。鬼肯定怕这些,我们不要怕这个鬼,弄死他。” “鬼还能被弄死吗?” “我听过,鬼也是会死的。” 一个摊贩举起手,“我作证,鬼真的会死。” 客人们纷纷点头。 大家都这样说,肯定没错。 “打死这个鬼!” 一坨坨人心、人肝、人yao等扔向秦川所在的地方。 秦川被xinganyao子等砸中。 轰! 一声雷音响起,巨大的声浪将周边的摊位、行人掀开,xingan脾肺撒了一地,砸得一片血糊。 旁边摊位的小贩握着尖刀,用力往秦川身上刺过去。 尖刀寸寸截断,秦川反手一拳落在小贩身上,立时将对方轰成一团黑泥。有青烟涌入秦川的身体,让秦川脸色一红,愈发神采奕奕。 这个摊位直接被摧毁,但仿佛由此引起了连锁反应。街上的行人,还有其他摊位的摊主都一起扑向秦川的身体。 他们脸上此刻都挂着木然呆滞的表情,眼睛看不到任何生气。 尤其是行人们,刚才的喜怒哀乐,完全不见了。 小贩、行人们扑向秦川,但如飞蛾扑火一般,一个个发出扭曲的惨嚎。 尤其是那些行人,纷纷被无形的大力震断四肢。 很快秦川周围就布满残肢断骸。一些小贩此刻见到,红了眼,抱着那些流着鲜血的断肢残骸kenshi。 秦川想起了鲨鱼。这些鬼物都像是鲨鱼一样充满凶性。只要闻到有血腥味出现,哪怕是来自同伴身上,他们照样也会去撕咬。 鬼就是鬼! 只是,人同类相杀,也有如此的事。 但秦川没有继续关注这些,他此刻闻到一股香甜的气息。 阴灵芝? 秦川追根溯源而去。 可是他一动,那些小贩居然放弃了进食,纷纷扑向秦川。 秦川好似一个黑洞,不停吸走它们身上的阴气。 秦川想起了以前看过的一部动漫,里面有个和尚,手掌有一个黑洞,能吸收妖鬼。 他现在也差不多。 区别在于,他吸收的阴气,能增强神魂。 只是一时间阴气摄入太多,秦川心中不由地生出暴虐的念头。 鬼市在秦川吸收鬼物阴气的过程中,开始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冷的荒漠。 没有任何生机,只见到累累白骨,有些白骨还有新鲜的血迹。这是阴风谷现在的真面貌。 一朵仿佛小马驹模样的灵芝出现秦川的视野里。 “阴芝马?” 秦川没想到,这颗阴灵芝居然快长成精灵,几乎变成了一个阴芝马。这几乎是一株中阶灵药了。 秦川没有迟疑,身形一纵,出现在阴芝马的旁边。 正要采摘。 一团黑色的影子状东西像流水一样靠近秦川。 秦川眼睛微眯,但没有理会。 因为一股淡淡的杀气直接锁定了他。 “这阴芝马与你无缘,你现在退走还来得及。”声音清冷淡漠,有种莫名的高高在上。 “这么大胆,敢抢我想要的东西?”秦川刚刚吸了太多阴气,脾气并不好。 见来人居然想夺走阴芝马,还有杀气锁定他,心里生出一股杀意来。 他无视,做出要采摘阴芝马的动作。 背后一道森冷绝杀的剑气瞬息而至。 但没有穿过秦川的背心。 因为秦川一弯腰间,身形立刻消失。 移形换影! 青玄剑在他手中爆发出青黑的剑芒,瞬息间刺中一个淡黄衣衫的女子。 女子不可置信的看向秦川。 因为她胸口中了一剑,心脏瞬息间被绞碎。 秦川收剑极快。 她一低头,就看见了好一个血窟窿。 (本章完) 第45章 斗法 “你敢杀我?”淡黄衣衫的女子很是不敢置信。 这是她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秦川看了一眼死不瞑目的女子,然后取走阴芝马,再从地上的女尸身上搜出一件令牌。 “天道盟。” 这是什么? 秦川仔细翻查来自老观主传承的记忆。 隐隐约约找到一点记载。 “修行圣地?” 秦川招来一片磷火,烧毁了女子的尸体,同时拘走她的魂魄。 … … 深邃的山林里,有一处被瘴气覆盖的洞府,洞府里有很多毒虫和鬼物,或是一只血淋淋的手从山壁上伸出来,或是一张鬼面在洞府里飘荡,连洞府里的灯,冒出的都是粼粼鬼火。 里面有来来往往的杂役干活,他们显然都习以为常,并不以为洞府里的环境阴森恐怖。 洞府最深处是宽阔的大厅,正中间的山壁有道石门打开,一位身着黑色蛟纹服饰的中年王者走出其中,大厅的杂役向他匍匐朝拜。 王者坐在中央高处的王座,俯视大厅众人。 绿油油的鬼火照出他白净无瑕的相貌,同时他身上流出掌控生杀大权的威严,仿佛任何人站在他面前,生死便由不得自己。 “参见鬼王。” 鬼王淡淡扫了众人一眼,说道:“阴芝马被取走了,我要去青州府一趟,尔等好好看守洞府,不能有任何差错。” “遵命。” 鬼王离开洞府,来到鬼气森森的山岭外,摇身一变,便成了一个仙风道骨的道士。 … … 青州府。 一个姓王的道士,来到青州府的府城。 王道士当着城主的面,表演了一次穿墙术。 城主见王道士是个异人,邀请他和自己一起赏月,周围一大堆仆人和婢女伺候着。 城主年纪大了,最怕的便是死亡。自然向王道士提起他百问不厌的话题,如何得长生。王道士微微一笑,随即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给城主讲起各种益寿延年的道家理论,总之是空虚玄远,听起来十分高深莫测。 而且这些内容里,不乏有紫河车等诡异邪怪的内容。 偏偏城主很吃这一套,听得点头不已。 不知不觉就谈到夜深,王道士笑道:“城主,我瞧你有些口渴了,待贫道替你摘一枚蟠桃来。” 城主道:“如今这时节,可不会结桃子。” 王道士笑道:“城主可听过画饼充饥?” 城主道:“听过,那是有人饿的不行了,便画了一张饼,希望用以填饱肚子。”他笑了笑,道:“莫非道长要画一个桃子来给寡人解渴?” 王道士微笑道:“还请城主赐我宣纸笔墨。” 城主好奇,他猜这道长又有露一手本事,便道:“你们还愣着干嘛,快取笔墨纸砚来。” 不一会便有婢女带来笔墨纸砚。 王道士让人将一卷纸展开,用毛笔蘸好墨汁,笔走龙蛇,很快在宣纸上画出一株栩栩如生的桃树。 然后道人伸手进画里,再拿出来时,手里就多了一枚粉嫩饱满的桃子,而他画的桃树,正好也少了一枚桃子。 城主大是惊奇,于是将桃子抓在手中,咬了一口。 果然是软嫩多汁,桃子的汁水很是鲜嫩粉红。 可是旁边的婢女和仆人却纷纷露出惊恐的神色。 因为在他们眼中,城主手里的哪里是桃子,分明是…… 只是见城主陶醉的样子,他们根本不敢开口说话。 王道士笑道:“城主,这桃子味道如何?” 城主点头,“当真是世间难寻的美味,我甚至还吃出了乳香味。” 王道士含笑:“服用年轻女子的rennai可以延年益寿,看来城主亦是深谙此道。” 城主道:“我只是道听途说,才在平日里养了几个奶妈,抱着尝试一下的心态,没抱多大希望。道长这么说,难道真有效果,可我为何感觉不到。” 王道士淡淡一笑:“城主大人,衰落乃是上天的定数,服用这些东西,无非是延缓衰老。所以城主大人当然体会不到什么返老返童的效果。” 城主:“那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人真正恢复青春?” 王道士轻声道:“自然是服用灵药。” “灵药?”城主沉吟,然后道:“这种东西我曾经也得到过,但极为罕见,而且服用后,效果也没传说的那么好。” 王道士摇头,“那是因为城主你不懂得炼丹。如果将灵药练成丹药,服用灵丹,效果远比直接服用灵药效果好上十倍百倍。” “道长会炼丹吗?” “自然是会的,可惜贫道没有上好的灵药。” 城主:“我明白道长的意思了,原来道长是打算让我帮你寻找灵药,只要道长能替我练成灵丹,灵药的事,包在我身上。” 王道士:“贫道知晓哪里有上品的灵药,此药只要城主拿到,那么贫道必定能为城主你练成可以返老返童的灵丹来。” 城主略有些激动,“不知那灵药在哪?我马上派人去取来。” “就在城外的回春观。城主应该知道这个地方。如果城主打算讨要灵药,须得尽快动作,否则迟了……”王道士抚须缓缓道,“迟了可不好说还在不在。” … … 夜里,月光皎洁。 回春观如积水空明。 而外面则被青州府的府兵包围得水泄不通。其中不乏武者。 青州府最精锐的兵士,都在这里了。 这样一股力量,令回春观的道士杂役们,瑟瑟发抖。 知道是城主到来,秦川让道士们打开门,请城主进来。 观中的小亭里。 城主先兵后礼,双方各自落座。 秦川听到来意后,微微一笑:“小道近来确实得了一株灵药,既然城主大人想要,尽管拿去便是。” 城主本以为要动刀兵,没想到这回春观的年轻观主如此识抬举,可比之前那个老观主识时务。 不过到底是年轻道士,本事肯定不行,才一见面就服软。 城主见能轻易拿到灵药,自然不想再动粗。 能不抢则不抢,这是作为一府之主对治下百姓的温柔。 城主拍拍手,叫人拿来美酒,与秦川对饮。 接下来,自然是觥筹交错。 王道士从始至终只做陪客,没有插话。 城主酒意一起。 秦川微笑道:“如此良辰,如此皎洁明月,岂能无美人伴舞?且让贫道唤一名舞女来助兴。” 城主笑道:“好。” 秦川也不知从哪里取出纸笔和墨水,画出一个娇美中带着三分英气的女子来。 他随即轻轻拍手,那女子居然从画中走出。 只见她窈窕纤细,玉腿修长,脚踝白嫩,锁骨精致,容色更是绝美,天上的仙子,大概也就是这般模样。 她美妙动人的胴体掩盖在薄薄的白纱下,玉体若隐若现,引人无限遐思。 城主见过不少舞女,但没有任何一个舞女的舞姿能有画中走出女子这样动人。各种想象不到的撩人舞姿,皆被画中女子展现出来。 随着画中女子舞蹈,更是幽香阵阵,城主看得目眩神迷,心潮起伏,随着女子的举手抬足,而心驰神摇。 一缕发丝从他鼻尖一掠而过,只见画中美人捧着一樽酒,奉在城主面前,“城主,再来一杯吧。” 城主自此神魂颠倒。 王道士在一旁皱眉,他忽然将手中酒杯的酒水朝女子一泼。 那女子见状,立时从袍袖里取出一把短剑,目标不是袭击她的王道士,而是城主。 短剑已经抵在城主的脖子上。 城主感受脖子的冰凉,从头到脚冒出一股子寒意。 “秦观主,你这是何意?” 秦川淡笑不语,袍袖早将王道士泼来的酒水挡住。 青玄剑随即出鞘。 空气里便有重重光影,教人眼花缭乱。 眼下秦川修为还粗浅得很,所以将剑光分化的剑术简化,化为“分光捉影”的剑术。 那王道士见得秦川剑术叵测,立时拍出一掌。 这一掌旋即变成青黑的鬼爪,有霹雳破空声。 这鬼爪端的厉害,变化多端,在小小的亭子里曲折变化,鬼气森森。 城主见王道士的鬼爪,心里也立时明白,王道士不是邪道,便是妖鬼。只是眼下,明显是秦川更可恨。 只是他受制于画中女子的短剑,不敢轻举妄动。 画中女子神色冷淡,似乎毫不关心秦川和王道士的胜负,手中短剑紧紧握着,随时可以取走城主的性命。 只是她内心心潮起伏,实是非言语可以形容。 原来秦川使出分光捉影的剑术,明明在生死恶斗,却闲庭信步,从从容容。 到现在那剑光居然连亭子里一件东西都没打坏,反倒是王道士的鬼爪,收不住劲,明显落了下乘。 可是不一会儿过去,女子发现鬼王逸散的劲气,都被一个看不见的黑洞吸纳。 而那黑洞正是秦川本身。 “深不可测。” 女子正是死在秦川手里的天道盟女修——柳青。 柳青本以为她死在秦川手里,乃是因为对方出其不意的缘故,现在看来,秦川确然深不可测。 对付王道士,像是猫捉耗子一样,只要再多花一点力气,王道士必然大败。 只是她想不通,秦川为何要温水煮青蛙一样对付王道士。 她哪里清楚,秦川现在的力量太微弱。 根本使不出多大的力量。 因此秦川利用游斗的方式,一点一滴地汲取王道士的鬼气,等到汲取足够后,再做雷霆一击。 王道士越斗越是焦急。 没等多久,他忽地听到一声雷音。 轰! 王道士胸口的衣服居然破开,露出一条大口子。一道长长的剑伤出现,只是没有任何鲜血流出来。 随即,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出现。 亭子被炸破。 伴随这一声大响,许多军士都被震晕过去,有少数武功高的没有晕过去,可也双目充斥恐惧,纷纷外逃。 不过道观里的道士,都被驱赶到更外面,因为里面的人承受了更多的伤害,他们反倒是逃过一劫,只是受了一些波及。 一道青烟在爆炸中如飞龙般离开。 城主已经成了一滩烂肉。 柳青一身狼藉的出现在秦川面前,身形有些飘散的架势。 “那是青獠山的鬼王。”她向秦川说道。 秦川身上也很是狼狈,却没有受伤的样子,刚才似有无形的网,将大部分爆炸的力量吸收掉,秦川受到的冲击并不严重。 秦川:“看来这个世界比我想象的有意思一些,但也仅此而已。” 等他消化完几乎变成精灵的阴灵芝,区区鬼王,不足为道。 柳青:“你到底是什么人,你的神通和你的气息,根本不符合。你到底是谁?” 秦川笑道:“反正不是死人。” “死人?”柳青见秦川露出奇怪的笑容。 “你们这些人挺有意思的,以死为正道。只是你们不清楚吗?你们和那鬼王,根本没区别。” 柳青:“你什么意思?” 秦川悠然道:“我没有杀你,你本来就死了。” “你胡说。” 秦川:“你信不信,这都是事实。不过你跟着我,说不定有真正变成活人的机会。” … … 发生这么大的事,秦川只好舍弃回春观这个据点,甚至连夜离开了青州府。 炼丹需要安静的环境,容不得半点马虎。 他通过柳青,找到一个很安全且安静,并十分适合炼丹的地方。 一处鬼宅。 这个世界有许多鬼。 许多人害怕鬼,却没意识到,哪怕鬼宅在闹市里,周围的人也不肯搬走。在他们意识里,只要不去鬼宅,不进入鬼的领地,那大家就能相安无事。 鬼也可以趁此,安稳地活在阳间。 只是鬼明明应该生活在阴间才对。 所以这个世界真的是阳间吗? 秦川表示很怀疑。 鬼宅里的鬼,都是无意识的鬼,按照某种规律,生活在这片很大的宅院里。 秦川到了之后,不知使了什么法子,居然让这些鬼物附着在了宅院的草木虫鱼身上。 “点化?” 柳青看到这些草木虫鱼因为被鬼物附着,然后幻形成人的模样。 只是幻形,而不是化形。 以秦川如今的见识,自然对当年清清服用的幻形丹的原理弄清楚了。于是他将这化为神通,便是“点化”。 点化的幻形小妖需要阴气来维持。 正适合秦川排遣出来自阴风谷和鬼王身上的阴气。 (本章完) 第46章 护法天女 通过鬼宅,秦川将阴灵芝彻底培育成阴芝马。 他接下来进入鬼宅的古井,这是阴气最重的地方,他在这里开始闭关炼化阴芝马和鬼气。 这一次他要彻底将修为提上去。 柳青对秦川的闭关并不惊讶,修士闭关是常态。但秦川闭关之久,依旧出乎她的意料。 柳青从没见过有修士像秦川这样耐得住寂寞。 鬼宅越来越荒废,在秦川闭关的古井中,不时有极凝练的煞气流出,让人望而生却。 修行人要耐得住寂寞。 春暖花开,一晃又是二十年过去。 鬼宅中被点化的鬼仆早已被柳青训练得规规矩矩,如同一些传说中禁忌之地妖王、鬼王掌控的妖兵一样。 她百无聊赖,不干这些,不知道干其他的什么。 她已经失去修士的身份,彻底沦为秦川的鬼奴。 但这并非一点好处都没有。 她能清晰感受到秦川正一天天地强大起来,因此作为鬼奴,也得到一些滋养。 二十年过去,她比“生前”更强了。 … … 秦川的修行比他自己想象的要顺遂。 只是秦川没有急着突破境界,二十年如一日的炼炁。炼炁,然后压缩,然后继续炼炁。 因为他发现,炼炁提纯这条路,似乎没有休止的。 这样的炼炁方式,令秦川隐隐找到一种特殊的愉悦感。 这条道路走起来和元神正宗相比,也毫不逊色。 他决定试一试。 到他这一步,尝试不同且适合自己的修行道路是有必要的。 不知不觉间,古井深处居然开启了一道空间缝隙,里面传出哗啦啦的河水声。 那是幽冥黄泉的水声。 秦川也通过水声,视线追踪过去,“看到”一片昏昏冥冥的世界。 这是, 阴世! 或者说,这个世界的部分真面目。 随着视线越来越深入阴世,秦川获得的视角模糊起来,或者眼前的世界变得越来越昏暗。他没有看见所谓的鬼差,什么奈何桥、孟婆汤,这些传说中的事物,秦川一样没有“看到”。 甚至他觉得“看到”的阴世,竟有些空空荡荡。 逐渐地,秦川的心海中泛起越来越清晰响亮的水声。 他感觉他的记忆开始模糊。 秦川很是果断的收回视线。 他从水声中,感受到一种永恒不变的大道存在。 这大道是残缺的。 应该只有死亡。 死亡大道。 真正的死亡是遗忘,再无人记得,甚至自己也会忘记自己。这是一种彻底的消逝。 因此孟婆汤便如此在阴世存在了。 同时秦川还有些毛骨悚然,因为他觉得那永恒不变的大道仿佛活物,有自我的意识。 “九幽之主么?” 秦川已经十分笃定自己到了幽冥的世界里。 这些世界里的活人,并非真正的活人。 只是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这个世界的真相显然藏着不可言喻的恐怖。 蜀山世界至少是玄门正宗的文始道人开辟,有仙气,有侠气,没有那么令人畏惧恐怖。 这里是不一样的。 秦川伸了个懒腰,他的炼炁进程来到一个瓶颈。 因为鬼宅的阴气已经满足不了他的炼炁需要。 他需要更高等级的灵物来帮助自己,进行下一步的修炼。 哪怕他境界几乎比拟太乙金仙,可修行不止要境界,更需要资源。 这个世界谁掌握的资源最多呢? 自然是天道盟。 这个神秘的修行势力。 当然神秘是相对一般人而言,对秦川来说,这个世界的等级还是太低了,所谓的神秘面纱并不放在他眼里。 不过秦川从柳青那里知晓,天道盟背后还有人。 应该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这个世界,应该是分属九幽世界的小世界。 天道盟的总部很是神秘,山门所在少有人知晓。 有柳青指路,秦川当然能知晓天道盟的总部位置。 他不疾不徐前往天道盟。 没有急着立刻要到达,而是顺路观察一下这个世界。 不知是什么原因,近年来这个世界的诡异事件越来越多。秦川首先排除是他的问题。 总不能是因为古井那条空间缝隙的缘故。 即使是,那空间缝隙也不是秦川打开的。 而且秦川怀疑,应该其他地方也有类似的空间缝隙。 至于古今的空间缝隙,没有异常诡物出现,那肯定是因为不敢从那里出来,毕竟古井有秦川的气息。 他修炼时,有本质流露,能吓退太多邪魔了。 在去往天道盟的途中,秦川路过了一个叫黑山的小镇。 黑山镇? 秦川依旧记得当初的黑山老妖。 对方去长白山建立了七杀魔宫,很是威风。 黑山镇的界碑亦有一种恐怖至极的气息。 这里令人十分不安。 跟随秦川而来的柳青,神色十分凝重。 进入黑山镇后,萧瑟荒凉的气息迎面而来。 他微微眯着眼,扫量周围的一切。 入目所见,到处是斑驳的墙壁、杂草丛生的石子路,无一例外表明,这个小镇已经很久没有人居住。 在他们踏入小镇后,整个小镇莫名就黑了。 天上似乎被乌云完全覆盖,无星无月,伸手不见五指。 镇里刮起了怪异的风儿,像人的心跳声,脚步声,以及一些说不清,却教人恐惧的未知之声, 如果是普通人,甚至一般的修士突然身处这样的环境,恐怕很快就会疯掉。 柳青也久违地生出惶恐不安。 “主人,此地不宜久留,要不我们退出去?” 秦川依旧意态闲适,“恐惧并不能改变结果,如果对方很厉害,现在逃出去也晚了。” “那么主人打算怎么做?” 秦川:“它吓我们,那我们也可以吓它。” 柳青并不傻,她心内确实惶恐,可依旧提问说话的原因不是为了缓解害怕,而是引蛇出洞。 在她说话的同时,这个小镇的诡异东西肯定会被吸引过来。 二十年的鬼奴生涯,似乎让她某方面的特质提升了不少。 变得更加狡黠,甚至有些奸诈。 可谓是鬼性流露。 秦川足下泛起星辉,这些星辉是凝脂一般的胶质,好似流动的琥珀,然后在蔓延的过程中,不断降低密度。 哗哗哗! 很快如天河水泛滥,侵染小镇。 天河水覆盖过的地方,黑暗消退,小镇似乎因此充满了生机。 可也在河水中,浮动起数不清的白骨。 小镇埋藏的白骨,给天河水冲刷出来。 在这过程中,一根根黑色的巨大藤蔓好似受到天河水灼烧一样,纷纷抬起,往后不断倒退。 小镇的另一头。 一株布满黑色藤蔓的怪树耸立着。 “幽冥树。”柳青不禁开口。 这是一株介于鬼物和妖物之间的异类。 秦川的天河水充满腐蚀性地吞没了这株幽冥树,天河水都因此染黑不少,凝练的天河法力,也因此掺入不少阴煞、怨煞。 秦川吞没幽冥树之后,黑山镇随之消失。 同时秦川也因此得到一些记忆。 一座巍峨的黑山,存在于阴世中,等待他的前去。 幽冥树的出现是作为一个道标出现。 给予他前往黑山的指引。 秦川又想起当初天书的预言。 他会在黑山上死亡,尸体泡在血池里,旁边有一块七杀碑。 莫非那个预言,真的会应验,只是地方不在聊斋世界。 死亡并不可怕,只是死亡要有意义。 秦川想知道,自己的尸体泡在血池里,究竟有什么样的意义。 可即使有黑山的召唤,秦川也不打算现在就前去。 “好了。”秦川吞噬幽冥树后,身上多了一层深沉的魔气。 这让柳青有些悚然,同时心里多了一层敬畏。 … … 荒山野岭,秦川穿过一道法禁变化的巨大瀑布后,才进入天道盟的总部。 这里的场景,令秦川想到自己第一次出现在灵台山斜月三星洞,两者有相似的荒凉和诡异。 柳青见状,也一脸不可思议。 才二十年,天道盟怎么败落至此。 总部里面,连巡逻的弟子都没有。 有柳青带路,秦川很快找到了天道盟的藏经阁。看天道盟现在的样子,什么资源就不要想了,看能不能在藏经阁找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天道盟的总部里面,没有剧烈的打斗痕迹,好像是人在一夜之间离开了。虽然漫布诡异的气息,却没有如幽冥树那样的诡异出现。 秦川来到藏经阁内。 藏经阁的法禁和外面山门的法禁如出一辙,而且都在运转。 二十年的时光,还不足以令这些法禁彻底破败。 里面自然也没有人。 藏经阁里的典籍大都很粗浅,倒是记载了不少资源点,不过这里面的藏书,倒是唤醒了沉睡的未来之主。 秦川都以为它已经在上清的截天七式下湮灭了。 没想到居然还存在。 只是被打回了无比弱小的状态。 秦川也没有试图通过未来之主施展未来星宿劫。 他现在是重走修行路,不需要预支。 对他而言,现在重走修行路这份经历,比获得什么力量更重要。 一时的后退,乃是为了蓄力。 现在是他蓄力的过程。 浓浓的黑雾在藏经阁的秦川身上散发出来。 柳青守护在秦川附近,所以她成了黑雾寄生的目标。 这黑雾来自秦川,注入了柳青的体内。 发出痛苦不堪的呻吟。 呜呜呜! 嘤嘤嘤! 稚嫩又痛苦的女声从黑雾中传出。 柳青在黑雾翻滚哀嚎不止,衣服都被扯烂。 柳青的脸,浮现了诸多恶鬼的纹路。 她变得扭曲、阴暗、潮湿、恐怖…… 当所有黑雾从秦川体内剥离时,秦川缓缓睁开眼睛。他将体内的魔气和鬼气排出了体外,净化提纯了天河法力。 只是这些从他身体里排出的污秽,本能找到了他的鬼奴。 瞧着柳青痛苦挣扎的模样。 秦川叹了口气,不经磨砺,如何成道。 这是灾难,也是机缘。 秦川随即口吐玄音, “元元之祖气。妙化九阳精。威德布十方。恍恍现其真。 三九扬风出。徘徊离始青。恭敬生琼液。奉之免渴饥。 万灵当信礼。八苦不能随。积行持科戒。提携证玉京。” 他念起太乙天尊救苦救难超度经,亦叫《太乙救苦护身妙经》,这是里面的一段咒语。他念咒时,体内天河法力喷涌而出,咒文在他嘴里化为白光融进黑雾里。 天河圣德,净化黑雾。 同时佛魔一体,互相转化。 渐渐地,那些黑雾变成白雾,并生出檀香,还有阵阵梵音出现。柳青不自觉舒展肢体,飘飘渺渺。她化出一身白衣,赤足而起。 秦川看着这一切,想到白素贞化形的场景,大概也是这样吧。 秦川这一手,实在匪夷所思。 柳青如梦方醒,依旧难以相信,她居然从扭曲邪恶的状态里抽离,并成为天人? 此天人,乃是六道轮回里的天人。 虽然不是天仙,却也远胜过芸芸众生。 主人居然有让人转生天人道的神通。 这让柳青感觉不可思议。 “多谢主人助我转生天人道。” 秦川淡淡一笑,“不是我有意帮你,而是你成为我的鬼奴后,注定有这样的结果。” “主人此言何意?” 秦川洒然一笑,“岂不闻鸡犬升天。” 这是大实话。 柳青先是一怔,然后细思,随后露出惊恐之色,心底里却又滋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欣喜。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现在她成了主人的护法天女。 所以主人是什么样的存在? 天道盟最了不起的也不过是筑基修士。 眼下自问神通,柳青已经不逊于以前的盟主。 而主人的本质,远非一个筑基能形容。 她早猜出主人根脚不凡,只是没想到,主人并非魔道老祖,而是…… 她能成为护法天女。 主人的前身,至少是神话一般的仙人。 只是属于哪个等级的仙人或者菩萨,柳青自然拿不准。 秦川自也懒得多做解释。 柳青成为她的鬼奴,其实是她的造化。 秦川不知不觉,已经成为参天大树,随意一束枝叶,便能庇护一方了。 只是他的道途依旧遥远。 但并非遥不可及。 在藏经阁重启未来之主后,秦川亦知道了这个世界的许多修行资源所在。仿佛他脑海里有了一副世界的全息地图。 (本章完) 第47章 杀生寺 帝丘。 这是秦川下一个目的地,亦是通向九幽更深层的入口。 在天道盟藏经阁里,秦川分析出九幽世界的部分真相,九幽世界是一层层深入的,像是当初在灵台方寸山里,登上讲道法台的台阶一样。 进入九幽世界越深,里面的妖魔鬼怪便越强,也越接近九幽世界的本质。 秦川说走就走。 柳青成了他的护法天女,浑身有股金色的佛光,与这个世界显然格格不入。 对此,秦川有办法。 他做了一幅画,让柳青以白衣天女的形象藏身其中。 上面还题了一首词。 “十里平湖霜满天,寸寸青丝愁华年。对月行单望相护,只羡鸳鸯不羡仙。” 柳青钻入画中,但她对这首词十分触动,居然在画中开口, “主人修道,心中亦有情丝吗?”她很是不解,更不会误会这是秦川写给她的。 秦川:“情之一物,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此物是没有任何道理的。” “倒是顺其自然,但这首诗,奴婢觉得有来头。” 秦川反正路上闲着无事,便对柳青讲了倩女幽魂的故事。 听得柳青悠然出神。 她自生来便是天道盟的弟子,平生不修善果,只为修行和天道盟出力行事,从未想过男欢女爱。 如今成为秦川的护法天女,虽然是一场造化,本身在情感上,并无多少改变。 只是听到倩女幽魂这故事后,她不知不觉间有些痴了。 “情爱确然可以超越生死。”秦川总结一句。 他一心求不死不灭,跳出三界,不在五行,万劫不磨。 但从不否定爱情的存在。 只是这种东西,很稀少,也没法用价值来形容。 爱了便是爱了,不爱便是不爱。 不问其余,不问因果,不问来由。 秦川回首一生,他确然从未真正有过这东西。他看别人的情劫,看得很清楚,看自己确实看不清。 见自己,见天地,见众生。 这境界他能做到,却又做不到。 大抵是重头修行,凡人的七情六欲得再走一遍。 秦川莫名有些多愁善感。 众生有情,是为有情众生。 三清道祖,也不能说完全无情。 太上忘情,说明情还是存在的。 不知不觉间,来到虎丘国。 欲入帝丘,先入虎丘。 … … 虎丘国的都城外,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间寺庙,唤作杀生寺。整座寺庙都名唤杀生石的灵物构成。 秦川被杀生寺阻住了去路。 那不是物理意义的道路,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阻碍。 杀生石他曾见过,那是聊斋世界五台山清凉寺里的一种宝物,里面有封印鬼怪妖魔。 整座杀生寺都是由杀生石构成。 落在秦川眼里,有种莫名叵测的杀意。 柳青藏在画中,都被那股杀意逼得很不舒服。 一个身负布袋的和尚从寺庙里走出来,“贫僧布袋和尚,见过道兄。” 布袋和尚相传是弥勒佛祖的化身之一。 秦川心想,他在西游世界和弥勒是做过一场的。 有因必有果。 没想到在这九幽世界还能碰上。 不过六道轮回是佛门的基本盘,九幽又是六道轮回的支撑点。 佛门的势力渗透入九幽是毫不奇怪的事。 “大师找我有事?”秦川不咸不淡地回应。 布袋和尚微笑道:“道兄是杀生寺的有缘人,还请入内一叙。” 秦川:“有事这里说也一样。” 布袋和尚:“道兄降生此界,我等也如此。眼下杀生寺有大魔将出世,还请道兄与我一起出力,将寺中大魔镇压。” 秦川:“那你怎知我就不是另一个大魔?” 布袋和尚笑道:“道兄身负圣德,跟这里的人都不一样。” 秦川:“果然是弥勒化身,眼力非凡。” 秦川也不装了,直接摊牌。 都是千年的聊斋,玩什么狐狸。 布袋和尚见秦川直接点出他根脚,也不惊讶,“弥勒和贫僧还是不一样的。布袋和尚有善,弥勒善恶不分。” 弥勒的善恶不分不是俗语的善恶不分,而是斩出了善恶。 布袋和尚便是其善念化身。 秦川这一点还是明白的。 他和弥勒佛的因果是玉宸道君结下的,理论上也不干秦川什么事。 秦川淡淡道:“我帮了大师,有什么好处呢?” “如果成功,杀生寺里,有一把刀和一颗舍利,皆归道兄。” “什么刀?什么舍利?” 布袋和尚道:“杀生寺供奉的是阿难菩萨,舍利是菩萨的舍利,刀是阿难戒刀,昔年曾伤过灵山世尊。” 阿难菩萨? 秦川知道所谓阿难菩萨,便是阿难尊者,乃是世尊如来的心腹,待如亲子。 阿难戒刀,乃是佛门戒刀的源头。 以其为身戒和色戒。 阿难戒刀伤到灵山世尊,自是以声色伤到如来。 后来如来涅槃得道,于是不可以声色见之。 可以说,阿难本是如来的一劫。 秦川淡然一笑:“阿难尊者之名,久已闻之。不过在下更敬重摩诃迦叶,此为佛门苦修第一,在下眼里,其不逊普贤。” 佛门四大菩萨,文殊智慧第一,普贤苦行第一,皆是能成佛而不成佛。 只是论及神通广大,不可思量。 比诸观自在和地藏王还是在声名上有所逊色。 而秦川眼里,迦叶并不逊色普贤。 这位如来弟子,曾是号称最接近如来智慧的存在。 智慧和苦行并重。 阿难则更像是佛陀幼子,得到偏爱。 迦叶则是佛陀长子,最得信重。 “九幽广大,迦叶尊者亦有大法在其中,道兄总能见到。道兄可考虑清楚了?” 秦川:“杀生寺中的大魔,正是阿难尊者?” 布袋和尚:“自然。” 秦川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虎丘国都,其城如猛虎对着杀生寺。他心下有悟,“杀生寺、虎丘国,这些事物,包括这个世界,都是因为阿难尊者而存在的。包括此前的天道盟。” 他突然醒悟,这个世界虽然看起不小,实则就是一口棺材。 一个封印。 封印成为大魔的阿难尊者的地方。 布袋和尚是看守者。 只是杀生寺出世,显然他一己之力已经看守不住这个地方。 要封印阿难大魔,须得强大无比的心灵力量。 (本章完) 第48章 名为“皈依”的一刀 杀生寺看得见,却处于虚幻和真实之间。 布袋和尚进去时,解下身上的布袋,好似渡世的宝筏般,横渡进入寺庙里。 秦川则没有用任何器物,而是一步步走进去。 他浑身散发出一股极为神妙的精神力量。 来自玉宸,来自上清。 进入杀生寺深处,阿难尊者盘坐在幽暗的莲台上,莲台下的根须长满触手,而幽暗莲台上的阿难,手持戒刀,目光深邃而宁静。 即使散发出杀戮的气息,神态亦充满理智,唇角半露笑容,好似对世间的嘲讽,亦有悲悯。 布袋和尚则是化为雕像,出现在旁边不远处。 “圣德心掌杀戮道。自玉宸道君之后,终于又有人走上这条道路。”阿难尊者一眼道出秦川的根脚。 秦川微笑道:“道友亦走上了杀戮道,可惜无法深入圣德大道这条路。” “因为慈悲并非圣德。”秦川又补了一句。 阿难尊者不由哈哈大笑:“好一个慈悲并非圣德。可惜你似乎有什么问题在身,否则我要拿下你,刺探玉宸道君的秘密,应当很是艰难。” “而且这里是九幽,我以无间道,坠入九幽,如不证菩提,万劫不得翻身,论苦行,迦叶、普贤如何比得上我。你现在的状态,只能任我鱼肉。” 阿难尊者神色颇有欣喜,似乎已经将秦川看做板上钉钉的肉。 周围的邪魔气息,如渊如海逼近秦川身周。 护法天女柳青都感到一阵窒息。 秦川神态闲适,含笑道:“阿难尊者在九幽,可知九幽之物是何?” 阿难尊者眼神露出疑惑。 这时,秦川神态气息一变,居然浑身死气,满是污秽,仿佛一头真正的九幽邪魔降临。 八九玄功! 千变万化! 短短瞬间,秦川变得比阿难还要邪恶、污秽,充满死气。 那是真正的死气。 仿佛秦川真正经历过绝对的死亡。 如来为更进一步,有涅槃之道。 秦川亦如此。 上清截天七式的五剑,及至秦川最后散功,何尝不是一种涅槃? 生死之间的大恐怖。 何况秦川不止一次经历过。 对于杀戮,对于死亡,他的理解,到了一个阿难尊者也不及的高度。这也是秦川能这么快触及九幽真相的原因之一。 “合道!”秦川轻声道。 当然不是合真正的大道,而是这个九幽世界的天道。 以圣德心,掌杀戮道,行幽冥事。 秦川早有一个化身方虚圣潜入幽冥中。 伴随他这些年的重修过程,两者早已取得联系。 有了进入幽冥的方虚圣相助,秦川轻易掌握了这一方最浅层的九幽世界的天道。 阿难尊者到底被封印许久,而且杀生寺中并非完整的阿难尊者。 当秦川合了这一方小世界天道后。 自然得到加持。 阿难尊者见识非凡,没有理会秦川说的“合道”二字,而是略带惊愕地说道:“八九玄功。” 这可是八九玄功,曾经佛门的第一护教神功。 阿难尊者想起曾经某个在灵山闹事的魔猿。 久远且令人恐惧的记忆浮上心头。 那只猴子,曾经打上灵山,试图逆转过去,击败灵山世尊,成为万佛之祖。 虽然最后失败,依旧踏入万劫不磨的境地,潜伏在诸天万界的某个角落中,试图杀回来。 惊愕只是暂时,阿难尊者刹那间稳住心神,神情淡然:“合了这方九幽小世界的天道,你原本的圣德之道,还能发挥出来吗?这里可是幽冥!” 阿难尊者准确判断出秦川现在状态的弱点。 即使以八九玄功变化成为九幽生物,成为真正的阴鬼死物,合了小世界的天道,但是也意味着被同化。 这方世界本就是用来封印阿难尊者的。 所以他对此了如指掌。 邪魔之气,猛烈翻滚。阿难尊者挥出一刀。 阿难破戒刀,破一切阻隔,破一切阻碍,于无始无终之间,证得本来之道。 这一刀,名为“皈依”。 渡一切众生,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 几乎将空气灼烧的刀气,没有半分迟疑,动摇。 无尘无染的刀意,仿佛成了阳光中的阳光,光明中的光明,净除去一切罪恶。 身处九幽,刀有佛法光明。 自极恶九幽之地,证得大乘佛法。 秦川化身九幽天道,那么阿难尊者便渡化九幽。 这一刀是阿难尊者本相唯我之刀,唯我之道。师承如来唯我之本相。 刀在虚空划出玄妙的轨迹,圆满无碍。 破空而至的刀气,在半空中居然凝结为实质,互相组合起来,一朵朵透明般的莲花,从半空中飘然坠落。 秦川身周散发出九幽邪魔之气,冲击腐蚀一切生命。 可没有让莲花溃散,反而使其开的愈发茂盛。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秦川神情宁定。只见莲花坠落的速度并不快,但是成百上千朵飘零而至,无论从哪里都逃不开。 轰隆! 虚空颤栗。 磅礴浩荡的力量在刀气莲花和秦川之间发生爆炸。 一道道幽光从秦川身上迸发,夺走一切生机。 难以言喻的杀戮气息,充斥整个杀生寺。秦川心里却无任何杀戮暴虐之意,在圣德心灵之力的镇压下,无比平静,看透生死。 杀戮为永恒。 杀戮的力量,结合九幽的邪魔和死气,使秦川的肉身彻底虚化。 秦川好似失去了肉身,变成一朵纯粹的杀戮道花。 这朵道花黑暗幽邃,看起来比阿难尊者坐下的幽暗莲台都要神秘恐怖。 事实亦是如此。 道花穿过莲花似的道气。 飘荡到阿难尊者头顶。 一道道杀戮之力和幽冥天道的幽光垂落,将阿难尊者笼罩。 而阿难尊者抬头,想要看清道花的本质,则是无数来自玉宸道君的投影。 这一刻,秦川仿佛就是玉宸道君。 那种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仿佛万劫不磨的气息自道花勃发出来。 阿难尊者露出恐惧。 而秦川亦不好受。 “上清的阴影依旧在侵蚀他,如附骨之疽,追杀秦川生生死死一般,无休无止。” 秦川内心里不禁叹了口气。 (本章完) 第49章 不可见,不可及 阿难尊者被上清投影逼得心神大乱,但秦川的底牌不止于此。 “阿难尊者,且归去吧。” 秦川往前踏出一步,背后居然冉冉升起元始道相,同时挥手打出一张黑白太极图卷,有清静自然道德天尊的虚影显化。 “一气化三清!”阿难尊者无比震惊。 其实秦川只是将自己身上的三清道影显化出来,跟一气化三清的神通有本质区别。 可是从某种意义上言,秦川显化的三清气息,简直正宗得不能再正宗。 三清气息出现,元始之开辟,上清之终结,太清道祖之无所不在,各种异象在阿难尊者心灵显化。 他最强时候,相比三清而言,亦是微不足道的毫毛。 如今遇到秦川显化的三清道影,受到正宗三清气息的侵染,本能地受到压制,连做出任何反抗的念头都生不出来。 阿难尊者连同坐下的幽暗莲台,都在三清气息下,纷纷湮灭。 秦川长长吐了一口气。 化身此界天道,不过是为了给他使出三清道影争取时间。 虽然解决了阿难尊者,秦川没有任何欣喜。 因为他深刻的感受到,上清的追杀没有终结,同时元始、太上对他的影响越来越深。 秦川甚至有种精神分裂的感觉。 时而偏向元始的无所不容,时而想要太上无为,时而想毁灭一切。 似乎三清在用他的身体做战场一般。 牵引出任何一个三清道影,都必然引起连锁反应,其余二清自是不甘寂寞,要施加影响。 这也是秦川一口气使出三清道影的原因。 只是请神容易送神难,他越是显化出三清道影来,越是受祂们影响,有种道化三清的趋势。 他也由此深刻知晓,即使他自斩元神,避免被上清的截天七式的五剑毁灭,实则也是仰仗了元始道相和太上印记的缘故。 没有这两位大佬的缘法,秦川早就被上清侵蚀,斩灭。 三清无分高低上下,也在他身上形成微妙的平衡。 这也使得秦川即使神形俱灭,也不会彻底消失。 杀戮道花缓缓回归秦川体内,瞧着阿难尊者湮灭的方向,秦川油然生出一种兔死狐悲的心态。 三清之下,皆是蝼蚁。 虽然他已经得了无数修士梦寐以求的机缘造化,可是命运依旧不由自己掌控。 人心总是贪婪的。 追逐自由乃是本能。 只是如河里的鱼,怎么可能摆脱水的束缚呢? 何况在三清面前,连生死都由不得秦川。 秦川心里隐隐有种感觉,上清杀他,说不定是为他好? 上清和元始、太上显然是有所分歧的。 这是秦川摆脱三清控制的机会。 也许这也是祂们给他的机会。 因为可以看做是祂们给秦川的试炼? 秦川不以为自己能在才情上及得上三清的万分之一,连昊天、娲皇那样的存在,他也是万万不及。 为什么会选中他? 秦川想不出答案,或许本就没有答案。 如人想抓一粒灰尘,需要答案吗? 可是微末凡尘,也有向往天空的资格。 秦川陷入深深的无力中,依旧没有放弃。 不屈服于命运,尽力争取自己想要的结果,那就是秦川的命运。 以他的经历,失败和死亡都实在不算什么。 太上说的好:“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只要他勘破生死,便没有什么好在意的。 秦川心情很快平静下来。 心学的思想让他坚定了自我。 圣人如阳明子,也会死,也会无力。 只是知行合一,不在于取得什么结果,而在于去做了什么。 布袋和尚从雕像的状态脱离,他看着阿难尊者消失的地方,露出悲苦的笑容,欢笑中带着惋惜和怜悯,“阿难是世尊的第一个弟子,世尊待迦叶如友,待阿难却如子。阿难破戒刀,实是得了世尊佛法的真谛,可惜依旧在世尊的佛法里,这是阿难尊者入魔的原因。” 不能超出世尊如来佛法藩篱,哪怕阿难尊者修习了大乘佛法,依旧在如来法意的笼罩中。 即使逆转佛法,依旧不得摆脱。 这是阿难痛苦的根源。 当师父对弟子有了某种殷切的期望,那么这种期望便是一种无法言喻的负担。 秦川突然想到,如果封神的神话是真的,那么世尊如来何尝不是上清的弟子。 世尊如来的抱负之大,也可以说出缘由来。 他又觉得这样的存在,大概不会有这样的意气? 只是以他现在的境界,亦是无法揣度那种存在的想法。 可能是一想就错,根本无法去琢磨。 秦川洒然道:“大师之见,亦是知见障。” 布袋和尚笑道:“道兄做出这样的评语,何尝不是知见障?” 秦川不由大笑。 两人一同大笑。 秦川觉得这个布袋和尚,确实很有意思。 他悠悠道:“今日有庄周和惠施游于濠梁之意。” 布袋和尚微笑道:“庄子么?曾经有缘见过一面。” 秦川对庄子很有兴趣,其逍遥游之境界,虽然不及太上,却也不拘泥于太上之道,尤其是坐忘之境,更是别出心裁。 秦川心里隐隐觉得,庄周之坐忘,或许能帮助他摆脱三清的影响。 唯有摆脱,才能见得真正的秦川。 他问:“不知大师在何时何地见过庄子?” 布袋和尚:“当初在盂兰盆会上,镇元子大仙和金蝉子相交,庄周在旁边击盆而歌,说为金蝉子即将寂灭而庆贺。当时,镇元子大仙很不喜欢庄子的吵闹,后来金蝉子寂灭,镇元子才明白,庄子所知在他之上,于是四处去找他,还说要送庄子十枚人参果,此事许多大罗金仙都知晓。” 弥勒是大罗,布袋是弥勒化身,自然知晓了。 秦川:“我猜庄子肯定没有去见镇元子。” 布袋和尚含笑道:“不错,有一位人族大圣说太清老子是不可见,后来镇元子说庄子是云,可见不可及。” “这云肯定不是普通的云,而是元始天王开辟世界的第一朵云。”秦川忽然道。 当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心里浮现一个名字。 太一。 (本章完) 第50章 啸天 一枚舍利,一把阿难破戒刀落在秦川手上。 这便是他此行的收获。 随后秦川和布袋和尚告别,进入虎丘国,找到了更深层次的九幽世界。 … … 九幽世界里,妖魔并称。 而人便是鬼,只是不自知。 在秦川的法眼里,连天上的太阳都是一种模拟出的幻象。在这一层九幽世界,太阳的颜色更偏血红一些。 总之是满世界飘荡阴暗深沉的气息。 大多数人习以为常,甚至对这气息甘之如饴。 因为他们本来是鬼。 只是秦川并觉得舒服,入了天人道的护法天女柳青同样如此。 哪怕路上的一花一草一叶,都诡异邪恶。 秦川将阿难舍利子交给柳青使用,自己留着阿难破戒刀。 阿难破戒刀的刀法很高明,可是秦川看一眼就学会了。 阿难舍利在柳青的魂体里无形散发的气息,使得周围的妖魔不敢接近。他们来到一个妖魔的城池——酆都。 酆都城里的妖魔,个个邪恶而强大。 它们许多觉察到秦川和九幽世界的其他生灵不同,从秦川身上,感受到九幽世界里稀罕至极的勃勃生机。 九幽世界的灵药,都有一种阴死之气。 而秦川身上则有纯阳之气。 他现在好比这些妖魔鬼怪眼中的唐僧肉。 吃一口可以修为大进,躲避许多幽冥劫数。 在酆都里,秦川看见了一个老熟人——阴阳鬼王。 做白衣秀士打扮。 他显然也看见了秦川。 “秦子?”阴阳鬼王没想到自己到了九幽世界里,在妖魔鬼怪的老巢——酆都城内,居然能遇见在聊斋世界,可以说一界之主的秦子。 秦川没想到在这破地方,还能相逢故鬼。 当初和黑山老妖、阴阳鬼王相识,依稀昨日。 点点记忆,涌上心头。 人的际遇,变化太大了。 … … 酆都城里,一间由妖魔经营的客栈。 秦川进入客栈后,才发现这里面居然也有仙人菩萨之类的存在。 包间里。 阴阳鬼王道:“九幽世界,一向多有仙佛来此。或是为了寻故人,或是别有目的,秦子来此,有何贵干?” 阴阳鬼王对秦川还是颇为畏惧的。 在聊斋世界初识秦川时,阴阳鬼王还不把秦川放在眼里,眼中只有黑山老妖,可是秦川在聊斋世界,一件件大事办下来,取得聊斋世界空前绝后的成就,更是一己之力,平息聊斋世界的魔乱,使聊斋世界走上元神正道之路,还开辟儒道修行的道路。 这样的成就,在诸天万界都是非常罕见的。 眼下,他见到秦川的修为,似乎不高,却又神秘不可测度,心里更是十分拿捏不准。 不过在酆都鬼城里,他可不似在聊斋世界里那样风光。 有秦川这个故人在,多少心里有些依仗。 前提是他能对秦川有些用处。 秦川笑了笑:“偶然来此,要说有贵干,成为九幽之主算么?” 九幽本就有主。 秦川此话,无异于造反了。 阴阳鬼王本来苍白的脸色,不由更是煞白。 “秦子慎言,祂在此界,几乎无所不知,你何苦招惹祂。” 秦川轻轻一笑:“难道我不招惹祂,祂就不招惹我吗?鬼王难道忘了当初九幽组织的事?” 阴阳鬼王自然对此有所耳闻。 他道:“难不成秦子的圣德大道,已经能克制祂?” 秦川洒然道:“应该没到那个程度。” 阴阳鬼王:“那秦子信心何来?” 秦川:“没有信心,更无把握,只是结果必定如此。鬼王要是怕了,现在远离我还来得及,否则殃及池鱼,请恕秦某不告罪了。” 阴阳鬼王:“……” 他看着秦川,仿佛看见一个疯子,无法理解。 “秦子,你……”阴阳鬼王欲言又止,总觉得说错了话,就要上秦川的贼船似的。 秦川微微一笑:“鬼王,你不理解,在下也是明白的。” 阴阳鬼王总觉得秦川太过疯狂,他决定告辞。 “秦子,我还有些事没处理好,先告辞了。” 秦川抿了一口茶,笑道:“鬼王先去忙自己的事吧。” 阴阳鬼王狼狈逃离。 等他走后,柳青显化魂体,问道:“主人,为何不直接收服他呢?” 她看得出,秦川肯定对阴阳鬼王有点想法,否则以主人的性格,没必要浪费时间。 秦川淡然一笑:“时机未到。” 他继续喝茶。 九幽世界的茶水,另有一番滋味。 … … 阴阳鬼王离开客栈,只是总觉得有个不知名的存在盯着他,令他畏惧,令他害怕,心中莫名不安。 然后他到了酆都城内某个偏僻的巷子。 一个巨大的阴影覆盖了他。 周围没有其他任何妖魔的气息。 唯有不断笼罩接近他的阴影。 阴阳鬼王抬头一看,在他面前不远处,则是一只巨大的黑犬,黑暗的阴影便是它所带来。 黑犬低吼一声,整座酆都城都在颤动。 其散发出的气息,赫然是无限接近太乙金仙级别的。 或者说本就是太乙金仙,只是在九幽世界受到了压制。 阴阳鬼王脑海里泛起一个名号。 “啸天神君。” 啸天或者哮天。 曾经吞日的一个伟岸存在,与清源妙道真君相依万古。 他一个小小鬼王,连天仙都够不着,怎么得罪这位了。 黑犬张开口,眼见得要将阴阳鬼王吞没。 阴阳鬼王在阴影中,半点反抗之力都没有。 这时一道刀光出现,劈开阴影,破解黑暗,有红尘纷乱之感。 阴阳鬼王突然得救。 他再看向刀光来的方向。 一个悠闲的道人,正笑吟吟看着黑犬。 “哮天犬么?伱怎么也到了幽冥。” 这时阴阳鬼王看着秦川,仿佛看到秦川手持一枚玉如意,超乎世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 那种至高无上的气息散发出来,连黑犬都不由后退一步,皱起眉头。 那是道祖的气息? 秦川愈发没有顾忌地催动身上的三清道祖气息了。 既然无法阻挡,何不如接受,一探究竟。 什么境界法力修为,在道祖气息下,皆是微不足道的尘埃。 “灵宝?元始?” 黑犬的鼻子动了动,最后露出不可思议地表情,再次吐出人言, “太上大老爷?” “狗鼻子真灵!” (本章完) 第51章 修罗 哮天犬的神话传说不少,西方神话地狱里的三头犬,亦是其化身之一。还有天狗吞日的传说。 只是无论哮天犬多厉害,当它嗅到秦川身上气息时,不得不陷入震惊中。 这到底是什么人? 世间得三清传承的不少,可是集三清气息于一身的,亘古未闻。 除非对方得了元始天王的缘法? 怎么可能。 除开三清那样古老的存在,谁能见到元始天王? 以哮天犬的见识,知晓这绝不可能是运气。修为越高,越是清楚,世间一切因果,早有缘法注定。 天意自古高难问。 它进入九幽世界,本是等待主人归来。 而阴阳鬼王身上,它嗅到了一丝来自主人的气息。 没想到这阴阳鬼王居然还结识了这样一位人物。 “本座无意与道友为敌,只要把它交给我便是。”想当初,哮天犬跟着杨戬,纵横万界,何曾退缩过。 连猴子它都敢咬上一口。 可是为了探索到主人的下落。 它天不怕地不怕的狗心退缩了。 秦川洒然一笑:“你这是在向我提要求吗?” 哮天犬清晰感受到足下的地面,仿佛正在不断隆起拔高,似乎有如倚天之剑般的孤峰凭空在酆都城里拔起,峰顶如剑尖,已经入云,有惊世骇俗的剑意自孤峰爆发出来,举世可见。 实则不过是幻觉。 可这幻觉太真实了。 杀戮大道的杀意横贯天地,震荡幽冥。 哮天犬心中的退缩之意化为畏惧。 哪怕秦川看起来修为不高,可是那种气息,那种杀意。 它根本不敢赌。 万一是灵宝大老爷的劫灭法,纵使它还有其他后手,依旧得彻底陨落,再见不到主人。 对于它这样的存在,不怕输,就怕输了之后,再无机会。 只要有那么一点可能,便不该去尝试。 “道友身上自当有大老爷祂们的符诏,你的话,作为玉虚门下的走犬,不敢违背。”它深深看了阴阳鬼王一眼,不信阴阳鬼王永远会跟随在秦川身边。 惹不起秦川这样的小主子,还对付不了阴阳鬼王。 三清本来是一家。 哮天犬用这借口离开,也不丢人。 至于没有进一步套近乎,乃是因为秦川展露的杀意,简直得了灵宝大老爷真传。 玉虚门下见了灵宝大老爷的剑意,还是莫要套近乎为好。 黑犬的阴影消失在酆都中。 而秦川没动手就逼退啸天神君,自是在酆都里引起轩然大波。 毕竟啸天神君来九幽世界不是一天两天了,连更深层次的九幽世界都去过。 不过酆都是九幽世界一个很特殊的地方。 乃是酆都帝君的道场。 只是酆都帝君已经消失无数年了。 如今真正主持幽冥运行的是十殿阎罗。 以及背后的九幽之主。 九幽之主的强势,连碧霞元君都得让祂三分。 这也有碧霞元君不太喜欢进入幽冥的缘故。 逼退哮天犬后,来自足下幽冥土地的气息依旧源源不绝地进入秦川体内。他这一次使用三清气息,瞬息间贯通九幽,看到了一本名为“冥书”的存在。 不是地书,也不是生死簿,而是冥书。 整座酆都鬼城,不过是冥书的一页而已。 这使得秦川身上飘渺的三清气息有了厚重朴实之感。 同时让秦川看到一丝希望。 冥书似乎和三清的气息有些格格不入。 而且不会被三清气息同化。 “多谢秦子救命之恩。” 秦川点了点头,“听说前古之时,酆都帝君还掌管酆都城的时候,抓了许多穷凶极恶的妖兽或者十恶不赦的魔头,镇压进酆都鬼城下面的酆都地狱,里面的禁制传闻比十八层地狱还要恐怖、阴森。鬼王比我早来酆都,可知酆都地狱的所在?” 阴阳鬼王:“听说过,据说酆都地狱里有一本冥书,上有黑天铁律,禁制妖魔。论威能不比生死簿差。” “黑天铁律?”秦川关于酆都地狱的信息来自琅嬛福地的投影,也就是天帝的藏经阁的投影。 阴阳鬼王作为鬼道里的佼佼者,对冥书果然也有些了解。 秦川和他交流,两相印证。 关于冥书和酆都地狱的事情愈发清晰起来。 他身上厚重朴实的气息来自冥书,而冥书凭什么不受三清气息的道化呢?难道和所谓黑天铁律有关? 秦川想起未来星宿劫中最为可怕的一劫便是黑天劫。 两者有什么关连? 阴阳鬼王犹豫一下,继续开口:“黑天铁律的事,秦子可以去问黑山魔主。” 秦川:“黑山老妖么?” “不错。他比在下还早一步进入九幽世界,据说连九幽之主都奈何不得它。现在它已经证得太乙金仙,只是在下曾远远见过它一次,不像是当初咱们见的黑山老妖。” 秦川:“据说黑山老妖有好几代,说不得这位是一代或者二代。” 阴阳鬼王:“反正这位黑山魔主有一种火焰,在九幽世界里几乎无人可挡。现在又有传闻,练成了一气化三清的无上神通,连十殿阎罗都奈何不得。” 秦川:“它现在何处?” “黑山的七杀魔宫介于虚实之间,在九幽世界游荡,不知在寻找什么,反正在下是不知道黑山在何处。” 秦川:“原来如此。先不说它,也不说酆都地狱。鬼王,我救了你,你该如何报答我?” 阴阳鬼王连忙行礼,“秦子但有驱使,在下听命便是。” 秦川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道:“六道轮回中有三善道,我一向与人为善。刚将我一个侍女渡化成天人道。鬼王便跟着我,做个修罗道如何?” 六道分三善道,也叫上三道,分别是:天道、阿修罗道、人道;三恶道,也叫下三道,分别是:畜生道、饿鬼道、地狱道。 秦川经过未来之主推演,心知当他凑齐六道轮回的有缘者后,会有一段缘法。 阴阳鬼王是他的第二个有缘者。 将阴阳鬼王转为修罗不难,正好可以用蜀山世界得来的魔经试试。 修罗道亦是魔道。 阴阳鬼王自然没法拒绝。在秦川赶走哮天犬那一刻,阴阳鬼王便只有听命秦川一途。 秦川打出一道血光。 有血海气息从阴阳鬼王身上散发出来。 (本章完) 第52章 磨盘 “见过主人,多谢主人。” 秦川赐予阴阳鬼王修罗道的转劫之身,暗合了八九玄功血肉重生的奥秘。阴阳鬼王明显能察觉到自己的肉身介于虚幻和真实之间,仿佛生出灵性一样,非比寻常。 这让阴阳鬼王欣喜若狂。 只要修为能提升,成为更强大的存在,给秦子当狗有什么不好。 何况原来他是鬼身,撑死一个下三道。 现在是修罗,乃是六道轮回中的上三道,相当于位格提升了。 秦川点了点头,“虽然帮你入了修罗道,但我也在你真灵里种下烙印,今后你但凡有不利于我的念头,我必知之,届时将让你受那炼魂之惨,万劫不得翻身。” “属下不敢。” 阴阳鬼王听得炼魂之惨,浑身一颤。 炼魂可以说是魔道中最残忍的方式。阴阳鬼王被秦川变为修罗,毫不怀疑秦川有这样残忍的手段。 “走吧,去酆都地狱瞧瞧。” … … 一切光芒消失,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环境中,秦川带着护法天女和护法修罗出现。 黑暗的环境里,连神念都难以延伸出去。 因为黑暗黏稠,生出极大的阻力。 周围还有刺骨的阴寒,能冻绝神魂,九幽气息充斥其中。 秦川朝着虚空写字。 春秋笔的虚影出现。 他以手指重新模拟出春秋笔来。 原本的春秋笔,早随他的天河法身一起在截天七式的那五剑下湮灭掉。 “日。” 他写了一个日字。 赋予诸子的浩然气息。 一轮大日升起,在黑暗中大放光明,照亮了这一方冥土。 这时远方有黑气滚滚而来,其中有一道鬼影出现,急速变大,转瞬间身高万丈。 “法天象地。”秦川自然认得这等神通。 没想到鬼道中人,也有人修炼得如此大神通。 来者手持巨斧,仿佛能开天辟地。 但是绝非神话里的元始天王。 秦川凝眸看过去,缓缓开口:“巨灵神。” 这是神话传说中的巨灵神,只是已经化为恶鬼,镇守酆都地狱中。想来是酆都帝君的大手笔。 巨灵神一步步靠近,空间都有撕裂的感觉。 九幽气息震荡,一斧头挥出。 秦川画出的大日首当其冲,在一股绝强的大道威压下,给劈成碎末。 这是先天力之大道的威压。 大日破碎,巨斧的气机锁定秦川。 秦川好似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阴阳鬼王首当其冲地挡在前面。 但是很快肢体粉碎。 不过他是修罗之躯,暂时死不了。 巨斧依旧落下。 柳青打出佛舍利,生出佛光,也没能阻挡住巨斧。 这时候,秦川才缓缓伸出手指,抵在巨斧的斧刃上。一张黑白太极图从秦川的指尖生出,黑白流转,无声无息的扩张,居然将巨斧吞没。 一击之下,巨斧消失。 巨灵神受到莫大的惊吓,倒退几步。 不等巨灵神开口说话,青玄剑出动,尖锐凌厉,仿佛天地间唯有这一道剑光。 而先天杀戮大道的道力完全倾注进入青玄剑中,大道之力,连绵不绝,摄住巨灵神的心神,携带无物不斩的气势,落在巨灵神高达万丈的法天象地的鬼影上。 这一剑直直斩在巨灵神的头颅上。 剑光一闪而逝。 遗留的剑芒,照耀冥土。 清晰可见巨灵神头颅里出现一条深深的裂缝。 巨灵神身上有九幽气息涌动,想要缝合裂缝,可是在先天杀戮大道的戮仙杀意下,连太乙金仙都要受损。 何况巨灵神? 巨灵神的万丈鬼影,在杀戮之剑下,缓缓溃散。 秦川足踏冥土,无穷九幽气息汇聚进入他的身体,秦川照纳不误。 他静静等待巨灵神彻底溃散。 没有趁胜追击。 酆都地狱里的镇守者,可不止一个巨灵神。秦川想要成功取到冥书,还需要经历一番波折。 刚才柳青和阴阳鬼王算是帮他试探出了巨灵神的弱点,因此秦川才一气呵成,用青玄剑一剑将巨灵神头颅斩破。 这也是柳青、阴阳鬼王存在的意义。 他们也是秦川用来入侵六道轮回的媒介。 对他们而言,这也是机遇和造化。 … … 在巨灵神鬼影彻底溃散的那一刻,有三千黑色的发丝,插进秦川眼前的虚空,一瞬间封锁了整座酆都地狱。 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怖气息漫延开来,让秦川都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三清发魔?” 秦川没想到,当初在太上道宗练清尘的丹房里镇压的发魔,居然出现在了九幽世界里。 当初他记得自己已经将其吸入自身,消灭殆尽。 发魔的出现,肯定是和秦川脱不了干系。 “看来发魔也一样,有万劫不磨的气息,所以我在九幽世界重生,它也跟了过来,想要跟我一起抢夺冥书,用来抗衡三清的本源气息。” 秦川一下子明白了发魔的用意。 他一挥袖,有阵阵清风拂动,竟然跟那些发丝纠缠起来,妙不可言的阴阳灵机,涌入发丝中。 可怕的是,还有杀戮大道的绝世杀机,潜藏阴阳灵机中。 阴阳为开辟,杀戮为终结。 相互对应,何尝不是另一种阴阳。 超越大道之上的阴阳。 发魔跟随秦川一起重生,秦川已然没法用先前那种将其吸收自己体内的方式将其消灭。 他这次换了一个办法。 开辟和终结两种大道化为阴阳大磨盘。 在那仿佛万劫不磨的发丝中转动,将发魔的发丝碾磨粉碎。 插入虚空的发丝,好似锁链一样鸣响。 但是无济于事。 同时从发丝中渗透出鲜血,发魔的气息在不断衰弱。 虽然它借助九幽气息,甚至超越了原本在聊斋世界的实力,可是遇见秦川终极版本的阴阳磨盘,依旧无可奈何。 以开辟和终结大道为磨盘,一旦这种神通成长到大罗金仙级别,怕是连先天大道都能磨灭。 秦川的思维和创造力,完全是发魔无法理解的。 “元始为开辟,灵宝为终结,两者的冲突,居然能生出这样的无上神通。”秦川亦惊叹于自己无意中摸索出的神通。 他现在有种世间万法俯仰即是的感觉,能够随意使用。 仿佛这一次重生,在失去所有之后,他和宇宙万道变得无比融洽,难分彼此。 现如今他的道境无时无刻不在攀升。 (本章完) 第53章 太乙 当秦川要彻底碾磨粉碎发魔时,冥土中一根长不知多少里的手指赫然出现,仿佛法印一般,将冥土中的九幽气息汇聚。 轰然间朝秦川压过去。 “酆都大帝?”秦川心中闪过一个念头。 这根手指俨然是酆都大帝在冥土中留下的后手。 这一指压来,整个冥土都震动不已,连带影响了外面这一层九幽世界。 似乎九幽世界的幽冥之道在手指上显化出来,要镇压一切,使一切敢于反抗者,万劫不得翻身。 这时秦川没有催动磨盘,而是浑身在刹那间燃起火焰。 阴恻恻的火焰,正是地煞火龙,冲天而起,迎上镇压下来的酆都大帝的手指。 当地煞火龙与手指碰撞时,居然发出炽烈的光明,似乎要将冥土的黑暗燃烧一空。 太阳真火! 地煞火龙和太阳真火一阴一阳。 但秦川以转阴易阳之法,将吸足幽冥气息的地煞火龙转化为太阳真火。 太阳真火,灼烧一切。 但这只是能阻挡酆都大帝的手指一时。 同时秦川召唤开辟和终结形成的磨盘,碾压向那手指。 轰。 无比强横的碾压之力,迸发出不可想象的力道,注入那手指中,虚空中生出一声大响,好似什么被粉碎掉。 那根来自酆都大帝的手指在磨盘碾压下粉碎。 但是事情没有结束。 虚空中,一个帝君的身影显化,好似掌管幽冥大道,一切阴司之神,在他面前都要臣服。 “酆都大帝。” 秦川没想到自己解决了酆都大帝的手指后,会激发出对方留下的道影。 同时他敏锐地感觉到,真正的酆都大帝似乎已经消逝,眼前的道影乃是对方留存于世最后的执念。 “三清门下?”酆都帝君的道影看到秦川,显然有些迷惑。 他似乎算到了什么,很快又道:“想要冥书么?看你有这个本事吗?” 他一掌朝秦川拍去。 有数之不尽的猩红光芒散开,似血海沉浮,似黄泉水泛滥,恐怖的涟漪随之波动,连虚空都生出一种凋零之感,无可言喻。 这一掌还得到了九幽世界的加持,好似十八层地狱显化,要将秦川镇压永世。 一掌之下,幽冥回应。 这一刻,酆都大帝重新做回九幽之主。 不对。 秦川心中闪过一丝明悟。 “九幽之主很有可能是酆都大帝的道化之身。” 酆都大帝和九幽之主亦是相互独立的存在。 所以酆都大帝消逝,九幽之主还能存在。 酆都大帝这一掌,近乎大罗金仙的一击,拍散一切。但绝望感自然是不如上清的截天七式。 可是依旧不是如今的秦川能够抵挡。 能碾压发魔,碾碎酆都大帝手指的磨盘,面对这一掌,没有任何作为。绝对力量的差距下,即使开辟和终结大道形成的磨盘,亦无用武之地。 酆都大帝这一掌霸烈无比,拍碎磨盘,朝着秦川轰然而来。 至强至大,几乎有灵山世尊如来神掌的风采。 这时秦川结起一个道印。 两种不同的道祖气息出现。 元始道相,上清玉宸。 两个不可言说,无法想象的道祖形象出现,而且彻底对立,却在秦川的法印下,好似太极图的黑白鱼一样融合流转。 两大道祖的气息结成的法印,影响酆都大帝霸绝一切的一掌。 轰! 大音希声,大象无形。 后方的阴阳鬼王和柳青根本看不出这一击造成的效果。 但是秦川和酆都大帝的道影都很清楚,两者之间的虚空已经彻底真空,湮灭掉,连空气都不存在。 这已经不是粉碎真空能够形容。 片刻后,恐怖的地火水风在两者间肆虐开来。 秦川凝立不动,足下生出一座金桥,将地火水风一一镇压。 而酆都大帝的道影身边出现一个幽冥黑洞,将地火水风吞进去,只是明显整个道影变得愈发虚淡。 相反的是,秦川足下的金桥却愈发凝实。 “好,好,好。” 酆都大帝的道影连说了三个好字,然后道影彻底崩碎。 这不是秦川胜利了。 而是酆都大帝的最后一击。 来自逝者的攻击。 天人五衰,六道轮回,诸天生死,都在酆都大帝道影崩碎后显化,然后凝聚为至强的一击。 冥土破碎,十方俱灭。 无数信奉酆都大帝的幽冥生灵,同时恸哭。 它们都感应到大帝的彻底消逝。 但酆都大帝崩碎道影的一击,没有消失。 朝着秦川而去,好似覆盖时空长河,要将过去未来的秦川一起湮灭,使其和酆都大帝一样,消失在诸天万界中。 这一击落下,秦川气机被彻底锁死,无法摆脱。 他也没想过摆脱。 “来吧。” 秦川忽然间放弃任何抵抗,同时身影虚化,赫然显化出一段过去。 荡魔天尊使出截天七式前五式的场景显化。 秦川仿佛沟通了过去。 其实非是如此,而是他将这段记忆道化出来,好似将那段过去重现。 来自截天七式的前五剑和酆都大帝破灭一切的一击对上。 秦川显化这段记忆后,也不可避免地走向衰亡。 可是他一丝真灵,却在这绝世碰撞的刹那间,沟通了冥书。 准确的说,秦川的真灵有元始道相,有不死不灭的特征守护,即使在这绝世碰撞下,最后一丝真灵依旧存在。 只是仅剩真灵的情况,他无可避免的要道化元始。 但秦川抓住这机会,趁机将真灵投入能不受三清气息同化的冥书中。 “参合一点先天妙,无极由来太极生。”莫名的道音在九幽震颤。 秦川的真灵进入冥书中,无端在心灵中生出这两句话。 同时春秋笔显化心头。 时空长河中,诸子百圣仿佛同时看破时光,看破诸天万界的阻隔,目光同时落在秦川的真灵上。 百圣齐鸣。 圣道加持。 大笔落下,秦川两字显化在冥书上,仿佛要在冥书上刻下烙印。 两字鲜红如血。 秦川在用春秋笔落下自己名字时,冥冥中和冥书产生不可思议的联系。他有一种掌控生死,成为幽冥之主的感觉。 瞬息间,秦川的气息不断攀升。 他的肉身再度显化出来,而冥书则化为一副玄色的帝袍,落在秦川身上。 “太乙金仙,竟是成了?”秦川内心涌出一股明悟。 (本章完) 第54章 渡众生 当秦川成就太乙的刹那,酆都大帝彻底消失,同时九幽之中,一个不可名状的恐怖存在苏醒过来,目光跨越时空,落在秦川身上。 秦川注视着祂。 那是一个何等恐怖的怪物。 难以形容。 那正是九幽之主。 秦川再度显化身影,阿难破戒刀落在手中。 没有使用青玄剑,而是阿难破戒刀,他要破开这九幽世界,重塑六道轮回的秩序。 阿难入地狱,岂非有此意? 当秦川挥出柴刀的刹那,眼中再无九幽之主,再无冥土,甚至九幽世界那数之不尽的妖魔鬼怪,都不在他眼中。 他看到了整个九幽世界。 逐渐地,秦川的心海中泛起越来越清晰响亮的水声,那是黄泉水响。 九幽世界彻底呈现在他心中。 那是一口巨大的黑棺! 这是一种无法形容的震撼。 九幽世界是一口巨大到不可思议的黑棺,似乎埋葬了什么可怕至极的事物。 但现在,九幽之主显然用九幽世界,想要将秦川彻底埋葬。 无尽的阴司之力,编织丝网。如巨大的蚕茧包裹着秦川。 秦川一刀劈向九幽之主,也是想要劈开由九幽之力编织的丝网。意味着死亡的丝网。 一刀劈开,秦川甚至斩去所有的妄念,无比清净。 而大道如锋,一切皆可斩去。 可是这一刀的锋锐终究没有完全将阴司之力斩断。 阴司之力与黄泉结合,仿佛要将人生生世世都坠入其中,永坠无间。 秦川心头泛起一丝沉重。 来自生生世世的沉重,压在秦川的道心中。 刚成太乙的他,有些说不出的脆弱。 如一个婴儿呱呱落地,还不懂得怎么认识这个世界,所见所闻,难以理解,甚至会觉得恐怖。 冥书周围,立时陷入愁云惨雾中。 柳青和阴阳鬼王都有些心惊胆战,主人到底招惹了什么样的存在。尤其是柳青,自从跟随秦川后,愈发看不透主人。 原本以为是一个非比寻常的修士,现在看过去,分明是一个无法想象的伟岸存在。 主人到底是什么大能转世呢? 阴阳鬼王眼中闪过一丝狂热。 凡人说得好,依附骥尾,也能致千里,现在他有这个机会了。 … … 秦川并没有处在婴儿状态太久。 成就太乙引来的元气潮水,各种异象,使秦川生出无穷动力。 既证了此境,何须有迷惑。 看山是山,看水是水而已。 “这是有人得道了!” 似此类的不可思议的惊呼在诸天万界中响起。 太乙得道,诸天万界中的大能都会有感应,会有大道共鸣的异象诞生。 来自幽冥,以及各种世界的元气,以难以理解的方式,争先恐后钻入秦川的身体。 似乎生怕来晚了,丢掉一场造化。 直到如今,秦川都不清楚自己到底证了什么道。 圣德与杀戮? 都不太像。 还有阴阳。 有幽冥生死大道。 准确的说是以圣德和杀戮大道为主,吸纳万道,形成一具法身。 而冥书则为莲台一般,既是秦川的根基,也是他的莲台。 更是秦川生命的一部分了。 掌控冥书,九幽就该是他的。 秦川蓦然生出一股明悟。 九幽之主怎么能用九幽世界的阴司之力来欺负他呢? 这些都该是他的! 秦川生出怒火。 秦川身上泛起血海般的红光。 “红莲业火!” 地煞火焰和太阳真火居然在刹那间结合,化为焚烧业力的红莲业火。于刹那间,不断在九幽世界中扩散。 瞬息间,无数妖魔鬼怪哀嚎,却没有在红莲业火中惨死。 而是接受业火洗礼渡化。 无穷无尽的圣德之力因此诞生。 这是真正的渡众生。 连妖魔鬼怪都一视同仁。 (本章完) 第55章 斩九幽之主于此 无数红莲业火焚烧,渡化妖魔鬼怪无数。 同时这些业火开始汇聚起来,形成一朵恐怖至极的业火红莲。 而秦川高坐业火红莲之上,面前横着阿难破戒刀,同时背负青玄剑,神情淡渺虚无。 九幽世界的无边业力燃烧起来。 每燃烧一份业力,业火红莲便强大一分。 而真正激发出业火红莲的,并非九火神龙中地煞火龙和太阳真火,它们只是媒介。 根源在冥书之上。 秦川有种挣脱三清枷锁,今日方知我是我的感觉。 随着红莲业火汹汹燃烧。 秦川的圣德大道愈发纯粹。 汹汹业火,焚我道体。 八九玄功不断攀升,不灭元始身和混元道体的精妙融入秦川自身的道体中。 此时,诸天万界中无数佛陀、菩萨惊叹。 红莲业火本是佛门渡化外道的究极大神通,此刻却被秦川掌握。 在他们心中的预感里,这位新成就的太乙金仙,分明是佛门的大敌。 这样一位人物,居然掌握了佛门的至高神通,占据九幽,窥伺六道轮回。难道世尊如来预言的佛门未来劫,终于要降临了? 不止佛门有感。 许多太乙金仙甚至大罗金仙都生出一种感应。 他们不少人在秦川身上看到了终结之意。 劫灭! 难道诸界黄昏快要到来了? 诸界黄昏,末法时代。 许多大能身上都蒙上一层阴影。 … … 混沌中,万寿山五庄观。 里面一株根须扎在混沌里的人参果树下。 这是诸天万界里五庄观的源头。 在许多大能心里,五庄观还有一个古早的名字,那便是五脏观。 这时一根铁棒在人参果树下颤动不已,随时想要飞走。 镇元子瞧着铁棒,叹了口气:“你想要趁机捅穿九幽世界,寻找你主人,那便去吧。” 铁棒听到镇元子的话,登时就有横扫万古的气息狂涌,弄得岁月长河都起了变化,朝着九幽世界而去。 … … 红莲业火下,九幽之主对九幽世界的掌控不断衰退。 可是祂的力量似乎因此加强。 秦川明悟,九幽之主很大一部分力量用在镇压、同化九幽世界上,现在祂对九幽世界的掌控衰微,意味着原本祂的力量回归。 不断攀升。 秦川一个新晋的太乙金仙,很快将要面对一个老牌太乙金仙,无限接近大罗金仙的存在的攻击。 对方万古的修为,秦川能挡得住吗? 他知道自己不会死,但可能会败。 九幽之主只需要将秦川击败,便有时间慢慢收回九幽的控制权,甚至可以将秦川彻底镇压,使其难以再次出世。 对秦川而言,渡化九幽众生乃是圣德大道前进的关键一步。 他是不会放弃对九幽众生的渡化。 前面纵然只有一条路可走,他也一往无前。 到了今时今日。 生死对他无足轻重。 因为他不会死。 至少在诸天万界毁灭之前。 既然不畏惧死亡,那么就没什么恐惧。 无怖无惧! 秦川的圣德之心,散发出勃勃生机,杀戮大道的真意甚至在浇灌圣德心。 以圣德心掌杀戮道,以杀戮意滋长圣德心。 开辟和终结是阴阳。 圣德和杀戮何尝不是另一种阴阳。 阴阳者,太上也。 太上的影响无处不在。 太上不是更高明,而是顺应一切自然规律,化身自然规律,包容一切。 无为而无不为。 就在秦川和九幽之主搏杀的关键时刻。 一条金光闪闪的巨棒,跨越时空,撞击九幽之主,一时间时空错乱,寂然无声,陷入了一种诡异至极的寂静。 整个九幽世界仿佛成了一个被捅破的气球,将要爆裂,能看到每一处空间上,那细密深刻的时空裂纹。 “猴子的铁棒?” 秦川脑海里生出一阵明悟。 “它是来报恩吗?” 秦川犹自记得自己在灵台方寸山传授猴子八九玄功的日子。 若说猴子在八九玄功上启发了他,秦川也承认。 可是没他传功,猴子能对他有启发? “我为元始,当为诸果之因。” “定海神针,可定得黄泉?” 秦川从业火红莲中豁然起身,目光穿越八荒万古,诸天万界。 那铁棒听到秦川的声音,似乎触动不已。 同时秦川身上八九玄功的气息出现。 从秦川的身体里,斩出一个混沌魔猿。 高万丈不止。 法天象地。 这是秦川用千变万化,斩出的一道混沌魔猿化身。因为他和猴子接触过,对其气息了如指掌。 混沌魔猿当真如猴子再世一般,筋斗一跃。 抓住铁棒。 这时九幽之主的本体附近波涛汹涌,那是贯穿万界的幽冥黄泉。九幽世界也是靠万界中无所不至的黄泉,影响诸天万界的生死轮回。 九幽之主想要用黄泉镇压金箍棒。 但秦川在关键时刻,斩出混沌魔猿化身,掌控金箍棒。 定海! 定海神针,定的不是五湖四海,而是混沌海。 幽冥黄泉比混沌如何? 混沌魔猿化身一摸着金箍棒,登时有来自齐天大圣的无穷暴虐之气浮现,可是秦川心中浮现清静自然道德天尊。 将其中暴躁一一抚平。 混沌魔猿之心,竟是道德天尊的道意。 制住心猿。 秦川以太上之道,驾驭混沌魔猿和金箍棒。 比九幽之主技高亿筹。 幽冥黄泉水果然在铁棒下定住。 无数细小的业火红莲,化为大道,开满九幽世界。 秦川朝着九幽之主庞大无边的本体一指。 无穷圣德之力,刹那间转化为杀戮大道的道力。 圣德杀戮,如阴阳般互相转化。 秦川漫步虚空,一指道化杀戮,长歌当吟: “秦川斩九幽之主于此。” 如死亡的终结,无情的审判。 冥书上显化出九幽之主的陨落的场景。 现实也同步起来。 秦川得到冥书,当掌控诸天生死劫。 (本章完) 第56章 至圣先师 九幽之主陨落,诸天万界震惊。 这是漫长的岁月以来,首次有无限接近大罗金仙的存在陨落。 要知道九幽之主一旦融合九幽世界,完全可以直接一步证万劫不磨,成为万劫不磨的大罗金仙。 即使三清道祖,也几乎不可能将万劫不磨的大罗金仙彻底抹去。 这等存在,只要在世间留下痕迹,便有归来的可能。 “可惜。” “只有一步之遥,却如千山万水。” 混沌海中,不知名的大能低声叹息。 九幽之主可以说是酆都大帝活出的第二世,但最终依旧没有逃过死劫。 “秦川。” 这个新证就太乙金仙的存在,俨然成了诸天万界新一位巨头。 虽然刚证太乙金仙,却没有任何一位太乙金仙敢小觑,连那些躲在混沌深处,不知多少岁月的大罗金仙,都心里生出一丝忌惮。 以这等大能的能耐,自然看得出秦川背后有三清的影子。 可以说,诸天万界的巨擘,都曾活在三清的阴影中。 虽然三清道祖已经消失,可是留在世间的后手,依旧让这些大罗无比忌惮。 连阿弥陀那等存在,为了躲避上清道祖,都曾化身无量光,不再问世。 “无人相,无我相,无众生相。” 混沌海深处,灵山之上,世尊如来的佛音涤荡,拂平灵山诸佛菩萨的惊惧。 九幽世界落入秦川之后,对佛门不是一件好事。 混沌海,真武帝宫。 王灵官忧心忡忡道:“大帝,当初你对他动手,这段因果将来当如何了结?” 王灵官作为真武大帝的心腹,自是知晓荡魔天尊对秦川使出截天七式的事。 即使是代上清出手,这段因果依旧要算到真武大帝身上。 王灵官不得不为大帝忧虑。 他很清楚,以对方杀死九幽之主,掌控九幽世界的神通,即使是一位太乙金仙,大帝也没有杀死对方的能耐了。 真武大帝平静淡然,“这不是我和他的因果,乃是我和上清的因果。” 真武问道上清,学得截天七式,证万劫不磨。 但成于此,也败于此。 每当真武大帝想要突破,更进一步,截天七式便成了真武大帝的阻碍。 王灵官明悟了。 原来大帝当初化身荡魔天尊出手,乃是要借秦川之力,破去截天七式,去证万劫不磨之上的混元之境。 只是大帝如此看好秦川吗? 王灵官深深觉得,如无三清道祖站在秦川身后,对方绝无可能有今时今日的修行。 无非是另一只猴子罢了。 真武大帝看穿了王灵官的想法,平淡道:“人族有圣贤大能,即使三清,也不能遮掩住他们的光芒。秦川是他们薪火相传者。” … …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 聊斋世界日新月异,儒道、仙道蓬勃发展。 不知不觉间,过了万年。 早已无人记得当初的秦子。 只知万年前,人族有至圣先师开辟修行之道,整合道儒佛三家。如今道门化道庭,儒门有众圣殿。 成为聊斋世界幕后发展的推手。 东海,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 没有人知晓,在聊斋世界中,还有这样一处圣地存在,而斜月三星洞的深处,则是连接九幽世界里。 三星洞的洞主,曾经将某个天外来的邪魔,打入九幽中,使其永世不得翻身。 道庭的天君和众圣殿的殿主,在卸任之后,都会前来三星洞听道。 而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斜月三星洞的使者走出,将聊斋世界中一些顶尖人物邀请到三星洞听道,这些人来过之后,再没打算出去。 因为洞主讲的大道,无比高深,使他们深深着迷,根本不想出去。 烂桃山是灵台山的后山,此时天雷滚滚。 一个长着九尾的少女接受天雷的洗礼,终于雷光消失殆尽。 少女披着白衣走出,神情俏皮可爱。 “大哥。” 一个少年道人,盘坐在一株桃树下,看着少女过来,笑道:“婴宁,你现在是名副其实的天狐娘娘了,可以称之为妖圣。” “我才不要当什么妖圣。” 少年道人正是秦川。 他摸了摸婴宁的头发,说道:“这也是你的责任。” “我不听。” 秦川正色道:“你母亲的神魂已经被关押在妖界里,难道你不想救她出来。” “母亲?”少女一怔。 秦川道:“我神游九幽世界,遍寻六道轮回,发现伯父和小伯娘去了妖界。那是娲皇开辟的大界,我不好进去,否则更是救不回他们。不过我用冥书察看过,他们暂时没有生命危险。自从娲皇归隐后,妖界群龙无首,其中涂山一脉,有禹皇的真传,你前去营救你母亲,自有一番机缘。” 秦川仔细叮嘱婴宁,又找来青凤。 “老爷好。” 秦川看了她一眼,“你是孔雀大明王的后代,我误打误撞救了你。不过孔雀大明王被镇压在佛界灵山中,不得解脱。如果你想请我帮你救祂出来,便跟婴宁去妖界走一趟如何。” “老爷不说这事,奴婢也愿意和婴宁小姐去妖界。” 秦川:“一码事归一码事。” “婢子谨遵法旨。” 秦川从身上拔下三根头发,放在青凤手中。 “这三根头发,可以留作救命的事物。每当在妖界遇见生命危险,便用它,自能救下你们。只是切记,在三根头发用完之后,便得回来。届时没救出我伯父和小伯娘,也是天意如此,不可强求。” 叮嘱青凤之后,秦川用青玄剑打开界门,送婴宁和青凤去了妖界。 等她们走之后。 秦川面前的影子,忽然变得无比深邃恐怖。 一个和秦川酷似的人影从影子中出来,一身黑袍,声音低沉, “你以为送走你身边的人,本座就找不到你的弱点了吗?” 九幽之主! 所有人都以为已经陨落的九幽之主,出现在了秦川的影子里,与其纠缠万年。 “我不是送走她们,你若是能动手,早动手了,还能等到现在?”秦川一脸嘲讽。 (本章完) 第57章 建木 九幽之主似被秦川击中软肋,气得跳脚,但祂确实给秦川压制得死死的,只剩下嘴硬。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等你真正去证万劫不磨时,看你求不求我。”九幽之主寄生在秦川的魔影中,几乎和秦川融为一体。 这是祂在九幽世界留下的暗手。 不过祂也因此被秦川用自身的道体彻底封禁住,不得解脱。 秦川平静说道:“万劫不磨,何许去证。其实你在我眼里很是可笑。” 九幽之主神情扭曲,“我可笑在何处?” 秦川不屑道:“你根本不懂生死,不懂幽冥,不懂黄泉。” 这是九幽之主最得意的三样长处,却被秦川完全否定。 九幽之主几乎身上冒出绿火。 秦川没有搭理祂。 此时秦川负手而立,道心生出水纹般的波动。万年前,天庭归来,建木出世,扎根虚空。 建木如今在秦川的道心波动下,重新显化世间。 青翠之色在聊斋世界的虚空中缓缓流动。 “上穷碧落下黄泉,建木也!” 秦川缓缓说道。 建木仿佛一株巨大的世界树,从聊斋世界里扎根黄泉,又往上不断延伸,想要捅破到一个古早恐怖的地方。 九幽之主看着建木,上面散发出极端伟岸的气息。 祂直呼不可能。 “怎么会,绝对不可能……” 这是真正建木的气息。 聊斋世界里的建木,分明只是建木的根须形成,现在怎么会有真正建木的气息。 上穷碧落下黄泉。 建木沟通天地,天是古天庭,地是九幽世界。 建木出现,聊斋世界中众多大神通者纷纷震惊。他们感受建木上既有如渊如狱的气息,又神圣浩大,更是神秘而幽邃,不可言表。 “诸天万界中,只有两个人能让建木发挥出其真正的威能。”九幽之主乃是酆都大帝活出的第二世。 来自酆都大帝的记忆让祂联想到两个伟岸无比的存在。 “你是天帝道化,还是青帝再生?”九幽之主声音颤抖。 无论秦川是哪一个,祂怕都没指望脱离秦川的封禁了。 如果秦川只是得到三清道统,成为三清做减求空的产物,九幽之主便有一丝机会脱离秦川。 可如果秦川是青帝再生,或者天帝道化,这两位归来,肯定布局缜密,将一切都算计得很死。 三清不可敌,却也道法自然。 天帝和青帝,则不一样,做事一点余地都不留。 “你猜?”秦川讥嘲道。 他说完之后,再不理会九幽之主。而是注目建木。 当建木沟通幽冥和古天庭时,枝叶摆动。 那些枝叶分明是一道道天地法则凝聚。 摇曳的枝叶,分明形成了法则的海洋。 天河法能容纳一切法为己用,但积蓄远远不及建木的枝叶那么充沛渊博。 秦川道心颤动间,开始吸收来自建木的气息,来自建木的青翠气息,缓缓流入秦川的道体中,化入天河法内。 秦川开始吞吐建木的灵机。 而建木则是在吞吐幽冥和古天庭的灵机。 秦川虽然掌控幽冥世界,但更多是通过冥书。 冥书自有体系,不会受到秦川的改变,将幽冥气息化为秦川真正能轻易吸收的灵机。 不过冥书和三清气息,也是互相排斥的。在秦川体内,万年来又逐渐被三清气息压制。 这让秦川意识到,当冥书被彻底压制时,他体内的三清平衡极可能失控。他需要未雨绸缪,提前建立起新的平衡。 最好的办法便是强大自身。 建木被秦川汲取灵机的同时,同样扎根古天庭和幽冥,转化灵机。 它也因此受益,不断成长。 青玄剑才是建木真正的主人。 而古天庭被秦川找到,则是源于他摘下了古天庭南天门的牌匾,由此以未来之主,推演出古天庭真正的位置。 那是一片死寂的星空,古天庭早已沦为可怕的废墟。 秦川感受体内的玄妙变化。 无论是青帝,还是天帝,都是万劫不磨的存在,至于三清,更不用说。 秦川欲要更进一步时。 这是他听到哗哗水声。 不是黄泉,而是时空长河降临。 那长河之水,滚滚而来,冲刷秦川的身体,比截天七式展现出的时光大道还要恐怖许多。 因为秦川领略的截天七式,没有展现出真正的威力。 即使如此,秦川也差点万劫不复。 而时空长河的河水,此刻泛起金光,有许多伟岸的佛影浮现。 “阿弥佗佛!” 时空长河变得无限宽广,覆盖了秦川身处的所有时空。 甚至连生生世世源头的元始道相,都被时空长河激起的浪花淹没。 “无量光,阿弥陀!” 秦川轻轻开口。 九幽之主心中震动不已,连化身无量光的阿弥陀都出手了,秦川到底什么来头,还是根本没有来头。 只是机缘巧合,成为许多大佬的棋子,然后变异,成为现在几乎捉摸不透的存在。 九幽之主的念头被秦川感知,他不得不承认,九幽之主的猜测对了。 秦川想到唯一破局的办法,便是承接无量因果。 这样他才不会沦为三清做减求空的产物。 亦是唯一的出路。 否则他的命运必将被定死了。 天意自古高难问。 但是诸子百圣给了他破天意的机会。 这也是诸子百圣中,来自荀子的心意,制天命而用之。 当秦川承接越来越多伟岸存在的因果后,祂们彼此之间便会交缠,紊乱,这就给了秦川机会。 即使三清,也不可能将其余巨擘对他的影响彻底抹除。 阿弥陀也被秦川纳入计划中。 他这佛门大敌,一旦集合了幽冥和古天庭的权柄。 那么秦川的威势会无以复加。 届时世尊如来那等存在,也只能当个五方五老,成为四御之下的存在。 世尊如来所求,乃是无限接近三清。 这也是佛门的破局之法。 旁门要取代玄门正宗,唯有如此。 (本章完) 第58章 菩提与青莲 秦川耳中尽是不知所来,无所不在的嗡鸣之声。 苍茫、古老、神秘、浩瀚的气息,伴随时空长河,一并将秦川淹没。 “无量寿佛!” 这一刻,诸天万界的大能确凿无疑地知晓,这是无量光,亦是阿弥陀,隐匿踪迹不知多少年头后,终于再度降临。 其目标,正是三清做减求空产物的秦川。 无量光想要做什么? 万寿山,五庄观,人参果树下,镇元子胡须飘扬,露出惊诧之色。同隐约猜到了阿弥陀的用意。 破坏三清的算计。 这怎么可能? “看来你消失万古,已经找到祂们的破绽了?或者说,打算彻底放手一搏?” 镇元子很清楚,阿弥陀现身,等于是一个三清可以寻到的靶子,即使阿弥陀不会被杀死,也很可能被三清联手镇压,再也无追赶三清的机会。 甚至成为三清布局的一部分。 阿弥陀隐忍了这么久,镇元子以为祂会继续隐忍下去,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突然现身。 那秦川真值得祂这样做,还是这已经是最后的机会? 镇元子万古以来,隐隐觉察到一件可怕的事,三清彻底超脱,或许是以诸界黄昏为代价。 唯有如此,才能彻底超脱。 但祂们本是诸天万界的源头和终结,亦是过程,怎么可能在诸界黄昏时撇开干系。 除非找到替代者。 秦川自然是那个人。 这样的人,即使平平无奇,有三清的布局,也能走到今天。 实在太过愚蠢,将其丢在轮回中,保持真灵不昧,过个几世轮回,也会变聪明的。 到镇元子这一步,深深明白,比根脚更重要的是经历。 只要经历各种磨难不死,终将会变得强大起来。 有三清存在,这个秦川经历再大的磨难,都很难磨灭。 … … 秦川给阿弥陀卷入时空长河中。 这片由阿弥陀掀起的时空长河,居然短暂地覆盖了秦川生生世世源头的元始道相。 秦川不由礼赞阿弥陀。 不愧是旁门之主,掌柜旁门四万八千道。 即使元始包容一切大道,可阿弥陀作为旁门之主,依旧有办法给元始来个小惊喜。 秦川淹没在时空长河中,周围浮现无数身影。 有他自己,也有阿弥陀。 两者在生生世世中纠缠不已。 在秦川过去千百世的人生中,阿弥陀出现在了他的身边,或是朋友,或是敌人,或是妻子,或是父子,或者说阿弥陀成为了秦川,秦川也是阿弥陀。 这是阿弥陀的无上大法,道化众生。 阿弥陀便是众生。 秦川亦是众生。 秦川经历的一切都是阿弥陀编织。 阿弥陀想要和秦川彻底融合。 而不是取代。 同时秦川内心中一株菩提树成长起来。 生发菩提心。 “师弟,你忘了吗?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师弟? 秦川脑海里响起阿弥陀的声音。 无须任何思考,他就确定那是阿弥陀。 秦川本能地抗拒,“我不是你师弟。” 他即使入了灵台方寸山,做过菩提祖师。 即使菩提祖师是阿弥陀的师弟,那位传说中疑似不存在的西方二圣之一。 即使菩提祖师的理念,与心学很像。 即使菩提祖师,释道儒三家皆修。 秦川依旧认为自己就是自己,不是什么菩提祖师。 他还想和猴子称兄道弟,怎么能成为他师父? “伱我均是混沌青莲化生,忘了吗?” “你有十二品业火红莲,我有十二品功德金莲。” 阿弥陀缓缓开口,想要引动秦川根本不存在的记忆。 “心学,王阳明,三教合一,圣人?” “菩提祖师?” 秦川甚至怀疑,自己真是菩提祖师的转劫之身。 是又如何? 我就是我! 在诸天万界里,没有后台,怎么可能出头。 我有今时今日的修为,难道真是靠自己努力? 如果我是菩提祖师的转劫之身,那么修炼到万劫不磨,也是理所当然,水到渠成的事。 如来也是我的后辈。 秦川脑海里泛起各种各样的念头。 如果是事实,他不承认有何用? 在这生生世世的纠缠中,阿弥陀已经跟他建立起最亲密无间的关系,甚至他就是阿弥陀,阿弥陀就是他。 自己怎么可能骗自己? “我是混沌青莲?” “万古青天一株莲?” 恍惚间,秦川以为自己化身了一个无上存在。 混沌海中,似有一个世界浮现。 聊斋世界中,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大放光明。 混沌海中,包括镇元子、观自在等大罗,都不禁一怔,祂们感受到一股熟悉至极的气息。 镇元子的声音,到了普陀山紫竹林。 “慈航道友,可是祂归来了?” 观自在一脸茫然,许久没听到“慈航”二字。祂回过神,“世间只有妙善,再无慈航。至于是不是那位,大概是吧。唯有同是混沌青莲的祂,才值得阿弥陀冒险现身。” “即使不是祂,那也是祂归来的关键。” 镇元子心知,菩提祖师当初被诛仙四剑诛杀,本来该彻底消失,只是有阿弥陀存在,同是混沌青莲所生,故而菩提祖师依旧留下痕迹,有归来的可能。 当初,释迦牟尼道人镇压石猴于五指山,菩提祖师护短,于是将释迦牟尼入灭,虽然是天道使然,却也结下因果。 释迦牟尼占据现在,那佛门永无未来。 菩提祖师是借题发挥。 而释迦牟尼道人正是太上布下的棋子。 若是三清做减求空的产物,成了菩提祖师的转劫之身,或者归来的关键,那可就太有意思了。 知晓诸多隐秘的镇元子,此刻心里生出幸灾乐祸的念头。 (本章完) 第59章 出路 秦川面前生出一条熟悉又陌生的台阶,共有十八级,层层若地狱。这是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菩提祖师讲道的法台的台阶。 昔年秦川走过。 此时回忆涌上心头,不知不觉间,有岁月沧桑之感。 秦川没有犹豫,一步步登上台阶。 最终来到的不是法台之上,而是一座古老的神庙。 神庙浩然深沉,竟有混沌之气翻滚,如果以大法演化,一丝混沌之气,则可成一方世界。 混沌之气翻滚,饶是以秦川的八九玄功,此刻受到混沌之气侵扰,都好似一方世界撞击肉身,生出莫大的痛楚。 他并没有表现出来。 到他这一步,痛苦也可是极乐。 一切有形之苦,皆是无上智觉。 庙中神龛前,有一道人静静候着秦川的到来。 无语任何言语,秦川都知道对方便是阿弥陀,亦是无量光,更是接引道人。 “秦川见过道友。” 即使对方想让秦川变成菩提祖师,秦川也没有态度恶劣。态度不能改变什么。 或许可以让他撒撒气,但秦川不需要这个。 他看向接引道人,心中莫名生出一股子亲切,这应该是来自菩提祖师的意念。 大道之争,任何亲切,都是虚妄。 秦川并不在乎内心生出奇怪的亲切念头。 反而在此刻冒出来,令他对自身的情况,有了更深层次的了解。 “师弟,世事一场大梦,如今该到醒来的时候了。” 秦川平淡道:“在下可不是道友的师弟。” 接引道人挥了挥手,有光影流转。 一株青莲生于混沌,展开莲叶,道韵无穷。 那是万道之源。 “旁门四万八千道,尽出混沌青莲。若非元始天王早走一步,你我本该在三清前面。旁门则为正宗。”接引道人缓缓开口。 秦川:“越古老越强大,谁先谁后,难道不是因为谁更强大,而非早晚。” 接引道人微笑道:“师弟说的也对,只是既有先后,也有强弱。” “你们佛门有云,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道友何必执着我是你师弟的事?” 接引道人洒然一笑,“谁说的这话,贫道这就去将它改了。” 秦川:“那道友能改变我的心吗?” 接引道人:“道友本就是我的师弟,何须改。不管道友承不承认,这都是事实。” 秦川:“道友执着,既然如此,口舌无益,便让在下试试道友的斤两吧。” 此话一出,若是外界诸天大能听到后,不免笑掉大牙。 因为阿弥陀成道何其久远,一度能与三清争锋。 眼下秦川不过是三清做减求空的产物,居然想着要称量阿弥陀。 他有这个资格吗? 秦川说完后,没有等接引道人同不同意。 似是刹那,又如万古过去。 “道友如果非要说我是你师弟,那么道友也是我,三清亦是我。你们既然想要超脱无极,抵达不可思议的境地,去往真正超脱的彼岸,那么我便是你们。”秦川得到冥书,上有众生命运,唯独没有秦川自己的命运。 他那时候便明白。 为何冥书能不受三清气息同化。 三清要超越一切众生,这与众生是相悖的。 祂们终归是以众生成道,想要超越一切众生,便得有人成为祂们做减求空的产物。 于是这个人便是秦川。 或者说无量众生中,随意被三清选中的。 现在接引道人的出现,所作所为,让秦川意识到,西方二圣对三清的布局是有破坏的。 而菩提祖师的陨落,则是破坏三清布局的关键。 才有秦川化身菩提祖师之事。 后来他化身玉宸道君,则是三清扳回一城。 再后来上清斩他,亦是要彻底斩去秦川的菩提道性。可秦川居然自斩,延缓了这个过程。 但上清出手,怎么会失败。 这个过程是不可逆转的。 于是有了秦川和九幽之主的万古纠缠,有了秦川取得冥书的缘法。凭借冥书,秦川终于明白自己不是众生的一员,觉悟本来,也再不可能成为菩提祖师。 所以接引道人出现了。 祂还想有所挽回。 在这复杂的局势中,秦川终于找到一条出路。 既然三清要拿他成为做减求空的产物,接引道人想让菩提祖师在秦川身上重生。 那么秦川全都要好了。 他化自在,他化三清,他化菩提祖师,他化众生…… 你们想要的,不想要的,统统都是我的。 我全都要! 接引道人都想不到秦川如此疯魔。 他不过是太乙金仙,他到底想干什么? “你们想要抛弃一切,超脱诸天万界,将黄昏留给众生,可曾想过,众生凭什么要背负你们造成的无量量杀劫?” 秦川看穿诸界黄昏的本质,那是超脱一切大道之上的无上大道对无数求道者降下的杀劫,尤其是三清,以及接近三清的那些混元无极大罗金仙、混元大罗金仙,证得万劫不磨的大罗金仙…… 祂们才是造成诸界黄昏的罪魁祸首。 却想着在诸界黄昏前,超脱离开。 每个人都在争取离开的机会。 却无人想过,留在诸天万界的众生。 他们只想要一条出路而已。 哪怕这条出路是欺骗。 可连欺骗都没有人愿意欺骗。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祂们则自以为在天地之上,视万界为刍狗。 轰! 轰隆! 秦川一掌拍向接引道人。 此刻他便是元始。 覆盖在无量光所化的时空长河的元始道相,如潮水退去,显出真容,赫然便是秦川。 一掌翻天。 这是玉虚元始的番天印! (本章完) 第60章 斧头 轰隆,无量光化生的时空长河,掀起惊天涟漪。 番天印夹杂一股恐怖至极的巨浪,拍打向接引道人。如此恐怖的威势,让那些有资格一探时空长河秘密的大能们,都露出惊骇的目光。 “不可思议。” 在祂们看来,秦川初登太乙金仙,不可能有如此高的战力。 接引道人叹息一声。 祂知道这不是秦川有这么厉害,而是三清生气了。 皆有秦川化生的元始番天印,不停注入伟岸的道力。 只是祂们也会生气? 三清有怒,对阿弥陀而言,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秦川彻底摆脱心有算计的生灵思维。 我相人相,皆是无相。 佛家之无相,道家之小无相。 小无相其实高于大无相。 道家之小,则为微,以微则大,无所不容。 他主动包容一切因果,背负诸天万界的众生。 世间一切皆有腐朽,唯此心不灭,熠熠生辉。 元始道相完全是秦川的面容,如果他能跨越时空长河的源头,何尝不能取代元始,成为元始? 一切并非注定。 轰隆隆! 番天印拍落。 接引道人面前生出一株青莲,抵住番天印。 万古青天一株莲。 横空出世。 但是这一掌番天印,自过去来,自未来发,于现在无所不在。接引道人眸光微动,无数时空中,同时绽放无量光明,巨大的佛影,仿佛充斥宇宙,巍峨得不可思议。 番天印彻底落下。 接引道人拍出一掌,无数时空皆有混沌青莲迎上番天印。 元始与阿弥陀的碰撞。 这是万万古都罕见的事。 双方大道碰撞。 玄门三千大道的元始,与旁门四万八千道的阿弥陀。 各自占据自身的时空,不断侵袭对方所在时空的痕迹,天地崩塌,大道染血。 最后元始道相开口, “结束吧。” 番天印破碎,竟然化为开天辟地的一斧,生死轮转,阴阳分化,世界随之生灭。 秦川在这一刻,彻底体会到元始道相的真意。 他的肉身化为一斧,自身完全成为元始道相,但和成为玉宸道君不一样。人皆元始。 秦川本就是元始。 这一斧落下,秦川犹如最初最古之神,无比神圣伟岸。 阿弥陀几乎彻底忘却的记忆涌上心头。 有关元始天王的记忆,再度浮现。 那时只有混沌海没有世界,元始天王一斧开天。 秦川成了元始,还是三清合一,元始天王的神意再现? 随着一斧落下,阿弥陀似乎什么被斩断了? “师弟?” 祂意识到一件事,这开天一斧落下,斩的不是祂,而是师弟重生的可能。 “不,不对。” 阿弥陀突然意识到,祂要的是师弟重生,而三清追求的是自斩因果。 做减求空,求的是斩出自身的所有痕迹。 因此秦川成祂们还是吞噬祂们,结果都一样。 元始开天地,一气化秦川。 三清要的是彻底摆脱与诸天万界的联系,才能超脱得道。去往更高层次的维度。 秦川看明白了这一点,元始道相才彻底转化为秦川自身的面容。 即使被吞噬,也是空。 (本章完) 第61章 说元始,谁是元始? “人皆元始。” 秦川化身元始道相,负手而立。 元始天王开辟世界,元始天尊容纳一切大道。 人人皆有元始之性,谁都可以做元始。 秦川化身元始,便是追逐本来。 元始道相蟠踞他生生世世的源头又如何?元始即是秦川,秦川即是元始。 如来愈使众生皆成如来,不过是对元始东施效颦而已。 因为众生皆是元始。 即使成了如来,又何尝不是元始呢? 秦川化身元始道相,那开天一斧劈中的何止是无量光演化的时空长河,无穷无尽的涟漪扩散过去未来现在。 诸天中诸多巨头震惊了。 “阿弥陀。” 有巨擘大骂。 因为无量光演化的时空长河居然和其他巨头的时空长河重叠,有演化时空母河的趋势。 一旦成功,岂不是诸天巨头都要屈居阿弥陀之下。 这便是阿弥陀隐世万古修出无上神通。 此刻居然被秦川的元始开天斧逼出来。 无穷涟漪散开,一瞬间不知道有多少大能受到影响,他们的古老,尚未占据最初最古的源头,依旧存在弱小的自己。 此刻为了维持时空长河的稳定,不得不出手替阿弥陀稳住时空长河,由此至少打消了元始开天斧的威能。 “阿弥陀这一招本就是为了对付元始天尊。”有巨头豁然明悟。 秦川皱眉,时空长河一稳定,元始开天斧的威力也耗散殆尽。 不过接引道人的身影虚淡许多,显然他依旧受到某种无形的力量桎梏,不能全力出手。 接引道人看向秦川,轻轻叹口气,“师弟,为今之计,只有请孔雀大明王助你重生了。当年你收服祂,不正是为了今日?” “孔雀大明王!”接引道人轻声诵念,响动无穷时空,似乎打开了一个神秘幽邃的禁制。 虚空中有隆隆之音震荡,遍及时空中,有五色神光自时空长河中涌出,瞬息间虚空里走出一位年轻道人,背后泛起五彩,正是诸天万界中,最为神秘的巨擘之一——孔雀大明王。 秦川看向出现孔雀大明王,凝声道:“孔宣道友,你要与我为难吗?” 他知晓,孔宣虽然是佛门的大圣,却也和佛门有一段深仇大恨,毕竟祂是被佛门强行渡化进佛门的。 而且还做了世尊如来成道的垫脚石。 当初世尊如来镇压猴子的五行山,正是窃取了孔宣五色神光蕴藏的五行大道。 猴子号称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可五色神光乃是先天五行大道,如何能跳出? 终究给世尊如来窃取的先天五行大道镇压。 世尊如来承接如此大的因果,自是在窃取五行大道本源后,顺势认了孔宣为佛母。 是为佛母孔雀大明王。 孔宣负手而立,看向秦川这个诸天中的后起之秀,虽为太乙,实则元始。祂神情淡淡道:“我曾斩出道我,承接殷商遗泽,问道太清老子,为人族至圣先师。你既然承继了诸子百圣的圣德,也算是贫道后辈了。” 秦川神情震动,没想到夫子孔丘居然是孔宣的道我。 夫子是殷商后裔,孔宣是殷商大将。倒不是不能联系在一起。 秦川叹了口气,淡淡道:“孔宣道友既然斩出道我,那道我早已神游大道,与道合一,怎么又能是孔宣道友呢?不过是借了孔宣道友一点因缘造化,并非孔宣。因此我又怎么能是孔宣道友的后辈?” 孔宣哈哈大笑:“既然都是一段因缘造化,那你凭什么做元始?” 秦川淡淡:“因为众生皆是元始,而大道非是孔宣。” 孔宣冷笑:“说元始,谁是元始?”祂顿了顿,又道:“元始做得,说不得。你要做,拿出本事来。” 秦川知晓孔宣成为佛门护法,虽非不得已,却也肯定没法摆脱。才成为阿弥陀在关键时刻的杀手锏。 孔宣是菩提祖师的化身准提道人收服,当初准提道人想必也是有意以孔宣为棋子,助菩提祖师在今日重生。 两者的碰撞,实是在万万古之前都注定了。 混元金仙,布局之深远,实是难以想象。 菩提祖师已然如此,在西方二圣之上的三清,自然难以想象。 但现在秦川的对手仍是孔宣。 “早就想称量道友的五色神光了,请出手吧。” 秦川化身一切,五行大道,五色神光,同样可以化。 前提是他能接住。 接住之后,秦川同样可以修炼出五色神光来。 孔宣实可谓古往今来第一大妖,只是隐退太早,才有后来猴子称霸时空。 祂见秦川口出狂言,笑道:“看来你真以为自己是元始了。现在让你看一看,元始不是你能做的。” 孔宣负手而立,背后五色神光深如渊海,五色转动五行大道之力,化为一道铺天盖地的光幕,淹没一切,朝着秦川而去。 五色转动间,似有无数有五行的世界沉浮其中。 其伟力不可思议,超越想象。 朝着化身元始的秦川刷了过去。 五色神光,无物不刷。 这时一颗混沌珠缓缓升起。 有黑白之气化生,阴阳神光显化。 阴阳对五行! 元始生两仪。 这时元始之两仪阴阳,非是太清开辟出的阴阳。 说元始,秦川则为元始。 他负手虚空,浑如包容一切的元始。 阴阳神光和五色神光碰撞。 彼此倾轧。 嗡嗡嗡!(本章完) 第62章 古老 众圣书院。 深夜。 宁采臣看见师尊秦川负手立在星光中,背对他们。 自从师尊与传说中的阿弥陀,疑似斩出道我夫子的佛门孔雀大明王大战之后,回到书院,决口不提孔雀大明王的阿弥陀的事。 而那之后,宁采臣再也没见过师尊的正脸。 师尊在书院的南天门中,负手背对众生。 南天门也沟通时空长河,与古天庭产生极为神秘的联系。 师尊沐浴星光,身有五色光采。 宁采臣每次见到师尊的背影,都觉得有一个个大世界在其中沉浮。师尊的背影也越来越庞大,仿佛随时都在开辟世界。 直到今夜,他再看师尊时,恍惚间觉得师尊的背影比天河还要庞大恐怖,无法预测,不可捉摸。 “师尊越来越强大了。” 修炼两万年,轮回九世之后,宁采臣也修成天仙。 只是比起师尊,依旧微不足道。 这时师尊的衣袂微微颤动,似有亿万星斗为师尊旋转,诸般大道显化。其中代表终结的杀戮,象征开辟的阴阳,教化众生的圣德…… 种种大道之花显化。 师尊背负双手,隐然间是诸天万界中至高无上的存在,无人可与之匹敌。 一时间,宁采臣恍然失神。 “采臣,即使见到了宇宙,也不要震撼,因为你本身也是宇宙的一部分。一滴水会畏惧大海的恐怖庞大吗?不,不会的。水是大海的一部分。” 这时宁采臣清晰看到师尊凝聚星光,成为一滴水,屈指一弹,那一滴水飞到聊斋世界西域荒漠。 这一滴水出现在荒漠中。 宁采臣以大神通观察。 看见那一滴水泊泊流动,瞬息间填满荒漠,化身沧海。 一滴水可化海,这样的神通,已经超出宁采臣的认知。 “你以为这一滴水真有海那么大吗?” “弟子是这样以为的。” 秦川依旧负手背对众生,仿佛无始无终的大道。 “你错了,那不是一滴水,而是岁月。” “岁月?” “不错,岁月可沧海桑田,也可桑田沧海。” “师尊已经掌控了岁月的力量?” 这时秦川不知多少岁月以来,首次转身。 他依旧是从前的青年模样。 而宁采臣看到后,忽然有种师尊的目光似跨越万古而来。这不是现在的师尊,更像是万古以前的师尊在隔着时空长河跟他对话。 “你的感觉不错,我正在万古之前与你对话。” “怎么回事呢?” “为师正变得古老。” “古老?” “不断追溯时空长河,将过去的自己变成最强的自己,此谓之古老。而且我和孔雀大明王的战斗没有结束,阿弥陀也没有死心。” “师尊和祂们在哪里战斗?” 秦川神情平静,目光看向遥远的天河,看向宇宙深空,看向光阴之外,有些强大恐怖的存在,以光阴为河流,肆意遨游,亦有恐怖得难以想象的存在,去往光阴之外。 但秦川依旧在时空长河中。 他眸光落在宁采臣身上,有五色神光从他身上涌出,似极为驯服的家禽,落到宁采臣眼前,秦川轻描淡写道:“便在无垠时空中战斗。”(本章完) 第63章 显圣 无垠时空中,某个武道世界中。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 仙人抚我顶,结发授长生。” 神秘的道歌声飘入武林第一世家沈家白云庄的密室中,号称白云剑仙的沈天君正在里面闭关。 说是闭关,其实是等死。 他并非到了迟暮之年,只是突破炼神境未果,耗尽气血。若不是身上有一丝剑意勉强维持生机,早已该埋入黄土中。 白云庄的密室一关,密不透风,纵然外面天打雷轰,里面都不会有一丝动静。 可是这神秘的道歌声偏偏传进了行将入土的沈天君耳朵里。 他到底是天下有数的强者,即使油尽灯枯,耳力也非一般人所能及。此时此刻,他却听不出声音的来源。 沈天君很确定白云洞的大门没有开启,不可能有外人潜入进来。 即使江湖中顶尖的千里传音功夫,也绝无可能深入到他身处的密室来。 密室空空荡荡,道歌声在其中徘徊。 沈天君纵不信鬼神,此时也禁不住怀疑当真有什么鬼怪出现了。 他这情景,世间有鬼怪,当真是好事。 “仙人抚我顶,结发授长生!我不求能被仙人结发授长生,但求能突破练神之境,延寿百载,窥到更高层次的剑道,此生足矣。”他心里念着。 如有所应。 他感到头顶生出一股温热的气息,仿佛有人在抚摸他的头顶,那困扰他的天地玄关,竟然因此豁然开通,将他耗尽毕生气血都不能破开的炼神之境,如窗户纸般透掉。 本来油尽灯枯的身体,好似干涸的土壤,再度湿润起来,一股全新的生机自体内涌出,他走到尽头的生命因此得以延续。 这简直是神迹。 平日里喜怒不形于色的面容,生出难以遏制的激动。 夙来不敬鬼神的他,此时心中感激着漫天神佛,其中肯定有一位对他伸出援手。 “我可不是神佛。” 密室里飘荡出一道声音,跟此前的道歌声一般无二。 沈天君心中一震,随即很是敬畏道:“敢问尊驾是谁,救命传道之恩,沈天君永世不忘。” “江湖之人,无名无姓,你可以叫我赊道人。” 沈天君翻遍脑海,都想不起江湖中有赊道人这一号人物。但对方手段,如陆地神仙,不可测度,心知对方救他纵然有什么目的,也只是感激,也只敢感激。 “尊驾救命之恩,如山似海,沈天君不敢不报,还请恩公开示在下,如何方能报恩?”沈天君对着虚空顿首。 那声音飘飘荡荡,传入沈天君耳内,“我赊你炼神之道,往后若有以赊道人的名义来寻你,他要你做什么事,你须得答应。若不然,这道既然能赊你,也能收回来。” 这话一说完,声音就袅袅地消散在密室里。 任沈天君再如何求问,都没有回应了。若非他体内生机续上,已然突破至入神之境,他当真以为是做了一场大梦。 … … 群峰环绕之中,少林寺里,有钟声悠扬响起。 一道若有若无,仿佛清风一般的涟漪,顺着钟声混入在殿中做早课僧侣之中。 随着一阵寒颤,其中一名年轻僧人睁开眼睛。 早课结束。 伸了伸懒腰。 他旁边的少年眨了眨眼,“师兄,你又在做早课的时候睡觉。” 被叫做一心的年轻僧人似是被踩住尾巴,左顾右盼,随即敲了敲小沙弥的光头,“君宝,你别胡说,我一直在念经呢。” 叫君宝的少年满脸不信。 年轻僧人不再搭理君宝,心想:“这小子看着这么呆,究竟是不是真武的化身。” 年轻僧人正是秦川。 阿弥陀倒是好手段,硬生生让他一世化身,落入佛门的禅宗祖庭里。 他适才念经时,神游出去,且看后面能不能对阿弥陀的布局造成冲击。 这是一个武道世界,但也是一座先天大墓。(本章完) 第64章 峨眉 “了尽师兄,你慢点。”山路陡峭,君宝有些害怕。 他很奇怪,明明方丈都说了,了尽师兄不能练武,为何了尽师兄,总给他一种深藏不漏的感觉。 了尽师兄虽然也有解释,说他不会武功,可已经参悟无尚佛法,所以会不会武功都没关系。 对此,君宝表示怀疑。 秦川回头,一脚都踩到山路边上,旁边便是山涧,一脚踩空下去,肯定尸骨无存,他浑当没事人似的,对着君宝笑道: “君宝,不是我太快了,而是你太慢了。” 君宝看着陡峭的山路,害怕道:“师兄,要是摔下去,那可怎么办。” “你说摔下去的结果是什么?” “肯定是粉身碎骨。” 秦川又笑道:“粉身碎骨然后呢?” “那就是死了。” “死了会如何?” “额,不知道。”小小的少年,已经知道了生死之别,并本能恐惧,可他也不知道死亡到底是什么。 “那我们来假设,一种是死后有感知,一种是死后没感知。死后有感知,说明我们变成了鬼,那不过就是换一种形式存在,你说对么?” “嗯嗯。”这样一向,君宝觉得如果死后变成鬼,似乎也没那么可怕。 “若是死后无感,那么死了就是死了,不会再有令我们畏惧的东西,没十八层地狱,你说这是不是也没啥好怕的?” “似乎是这样的。那变成鬼要经历地狱,也是不好。” “那我再问你,佛经上是不是说世间便是苦海,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炽盛。” “是。” “那你说人生八苦和地狱之苦,谁更苦?” “不知道,但人生不苦,佛也不会让我们解脱。” “既然都是苦,人间之为人,与地狱之做鬼,有什么区别呢?天地间芸芸众生,大部分也是生死不由自主,世间穷苦大众,谁不是牛马一般受人奴役呢?即使做鬼去了地狱,还能差到哪里去?” “好像是这样的。” “所以做鬼和做人没啥分别,因此死亡有什么可怕的呢?” “可是死后就见不到师兄和师父了。” “那我和师父不也要死?” “嗯。” “因此不要害怕死亡,如果你害怕,那师兄教你一个不怕的方法,你想试试吗?” “好啊。” “嗯,那你就去死一次吧。” 秦川趁君宝不备,将他推下山崖。 君宝啊了一声。 等他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床上。 师兄在旁边。 “师兄,这是哪里?” “峨眉山下。” “峨眉山?师兄,师父叫我们下山,可没叫我们来峨眉山。” “所以不是君宝来了。你忘了吗?我将你推下山崖了。所以你已经死过一次。现在是借尸还魂。” “啊。”君宝连忙摸了摸自己的脸,还有头。 头还是光溜溜的。 峨眉山附近也有刚死的小和尚吗? 秦川噗嗤一笑道:“骗你的。” “师兄,你骗人。” “就骗了,你还能怎地。” 秦川想着,当年真武化身荡魔天尊给他本尊截天五剑时,他也不能怎地,这叫一报还一报。(本章完) 第65章 道祖 峨眉山月半轮秋,影入平羌江水流。 秦川带着君宝来到峨眉山下。 白浪在月色下奔腾,惊涛排岸,如雪似霜。君宝自来生长在少林,何曾见过这等江山。 不禁心旷神怡,胸中似有什么念头奔波而出。 “君宝,我瞧你似有所悟,悟到什么?” “师兄,我看这山中月色,江中波涛,心中觉得像是一门武功秘诀。” “可是,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任他横,明月照大江。” “是呢,师兄说的真贴切。” 秦川笑道:“光说不行,且走一遭。” 他拉着君宝,往江中一拽。 两人直从高岸落入江水中,可是张君宝豁然大惊,发现他和师兄居然都没沉下去。 两人居然就小腿半截踩在江水里。 “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秦川悠悠道。 他松开张君宝。 张君宝忽地身子往下沉。 下沉过程中,想到师兄的话,心想少林老祖,达摩祖师,曾一苇渡江。一苇之力尚可借,他在水中,波涛之力难道不能借吗? 索性不挣扎,感受水流变化,随波逐流。 这时秦川凌波江上,上了江船的一叶轻舟。 上有一白衣剑客,见得秦川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舟上,不禁骇然。 以他炼神之境,居然察觉不到此人到来。 只是见此人呼吸平常,心下疑窦丛生。 “敢问小师父是何人?” 秦川负手而立,“阁下便是沈天君。” “正是在下。” 沈天君不以为意,以他的声望,当世武林中,认得他的人,不知凡几。 秦川笑道:“沈天君果是信人,既然借了人家的道,当还。在下是来收债的。” “你是赊道人派来的?”沈天君一惊,他正是接受到一股神秘的心灵讯息,心知是赊道人的召唤。 只是没想到这僧人,居然是赊道人的座下? 当日他受赊道人点化,分明听到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抚我顶,结发授长生。 按理说对方是道门之人怎么会是一个和尚。 “沈天君既是信人,那我长话短说,只要你办一件事。” 这时君宝沉浮水中,见到师兄上了一叶扁舟,连忙靠近,高呼道:“师兄。” 秦川指着水中君宝道:“还请沈天君出手杀了他。” 沈天君一惊,“他叫你师兄,你要杀了他?” “不是我,而是你。” 沈天君:“小师父莫非是开玩笑?” 秦川悠然道:“天上白玉京……” 沈天君一听与当日听到的曲调和声色,完全一致,惊骇道:“你是赊道人?” “有道才能赊道,你可以称我为……” “什么?” “道祖。” 秦川微微一笑。 “你是和尚。” 秦川:“佛本是道。” 他足下一点,恰好解剖了小舟,使其四分五裂。 沈天君只得踩住一块碎裂的甲板,听到秦川悠然开口, “若三年之内,沈天君杀不死我这师弟,那赊你的道,可得收回了。” 沈天君一听,心中毛骨悚然,再看水中的少年,“得罪了。” 剑光一纵,径自杀向君宝。没有任何迟疑。 (本章完) 第66章 灵犀 在沈天君的杀机下,君宝的潜力完全被激发出来。而且水中复杂的环境,更是给了君宝一线生机。 秦川再没关心君宝的死活。 他立足一片甲板上,随波逐流。 抬首看向天上星辰,相比人生,天上星辰实是算得永恒了。 而他大概能活得比星辰要久一点。 可是诸界黄昏,万界末劫。 这场大劫能不能过去,实是未知之数。 秦川没有压力。 因为连三清道祖都放弃了。 他逆转黄昏,终结末劫的希望本来就接近于无。 即使如此,也要努力抗争。 明月落在江水中,无比动人。 峨眉山下一女子负剑在江岸边上,看见秦川以甲板飘荡江流上,惊骇无比。 秦川靠岸。 “阁下业艺惊天动地,能比肩昔日达摩老祖一苇渡江,不知是少林寺哪位高僧?” 少林武功是天下泰山北斗。 女子第一反应,便是对方来自少林。 只是秦川年纪太轻,女子很怀疑秦川是某位返老还童的老怪物。 秦川看着她背负的长剑,“倚天剑?” “不错。” “你是峨眉掌门风陵。” 这个武侠世界的历史很错乱,有君宝,却无武当派,而峨眉派则已经成立多年。 本质上有许多厉害的存在投影其中。 甚至有一些武道圣者死后的残念,给这座先天大墓吸引过来,残念在此界重生。 阿弥陀以梦中证道的大法,颠倒时空和因果,将秦川的一部分封印此界。 便是现在的秦川。 这里根本就是秦川和阿弥陀蔓延无尽时空的战斗一个战场而已。 秦川不等风陵回答,探手向前。 风陵知道这是一位绝世高手,不敢怠慢。 连忙拔出倚天剑。 可当她拔剑时,才发现剑柄空空,随即毛骨悚然。 因为倚天剑已经到了秦川手中,他抚摸倚天剑,轻轻一叹,“倚天不出,谁与争锋?” 思绪飘荡,有些惆怅,随即神情淡然。 阿弥陀追溯因果之能确实厉害,居然能追溯到他转世聊斋世界的前一世。 要知道,从他转世聊斋世界开始,身上已经背上玉虚元始的因果,又有广成子遮掩,根本难以勘破。 “阁下怕是哪位武功登峰造极的前辈,何必来戏弄我这晚辈。倚天剑固然是绝世好剑,在前辈眼中与破铜烂铁何异,还请归还我吧。”风陵压抑住内心的惊慌,向秦川说道。 秦川笑了笑:“若说武功,我从前倒是会的,现在自是忘了。本是来峨眉山寻故人,只是故心早已变却,哪里来故人。还给你吧。” 他话音一落,那倚天剑突兀出现在风陵手中。 风陵由始至终看不出剑如何丢,又是如何回来的。 秦川对她而言,简直如同鬼魅。只是神剑失而复得,她不得不欣喜,向秦川道:“多谢前辈。” 秦川:“剑是死物,剑法却是活的。我现在不会武功,但也可指点你一下。你拿倚天剑刺我吧。” 风陵听出此人和师门有些渊源,又知对方深不可测,于是道:“既然前辈有所指教,晚辈献丑了。” 她一剑峨眉刺刺过去。 峨眉刺本是短兵,以倚天长剑使出,劲力汇聚一点,在她手中发挥,实是恐怖绝伦。 但秦川伸出两指,居然轻描淡写将这绝世神兵夹住。 “此为灵犀,好好参悟吧。” (本章完) 第67章 覆雨 灵犀的玄妙不在于招式,而是在于剑意,在于洞悉。如果放在武侠世界中与某种绝学类比,反而不是灵犀一指,而是慈航静斋剑典的境界,心有灵犀。 以灵犀洞悉对方的变化,才能破招。 这是一种很高明的境界。 可以用在武学,亦可以用在道法神通。 世间万法,无论武道还是神通,皆有其破绽所在。 灵犀正是以心灵之力,洞悉破绽。 修身是一切的基础,如果要将自身修身的功果升华,那么修心是避免不开的。 拥有强大的力量,同时得具备操纵强大力量的心境。 秦川得三清法,包融三清,要大道都唾手可得,何况力量。 但是如何驾驭? 这是他要面临的问题。 与阿弥陀蔓延无垠时空的战斗,同时也是秦川与自己的战斗。 胜人易,胜自己难。 秦川没有上峨眉山看一眼。 等他成道之后,即使相隔无穷岁月,也不过近在咫尺,相见的人,总能见到。 即使不存在了,也能凭空复活。 只是过去的那种心境,不可能再回来。 生命形式的改变,也等于杀死过去的自己。 秦川惊觉这一切,却无可奈何。 做回过去的自己,其实比逆转时光还困难许多。 道成则无悔。 即使成为过去的自己,成道的结局依旧无法改变。因为现在的他,本身也是过去的自己造就。 阿弥陀大抵想告诉他这一点,世间诸多果,皆有前因。 秦川成为现在的秦川,和菩提祖师不无关系。 只是阿弥陀的道,在过去不可更改,依旧试图让菩提祖师从秦川身上重生,哪怕这个菩提祖师亦有秦川的那部分。 “过去弥陀。” 秦川明白了阿弥陀如何能与太上那样存在抗衡了。 过去不变。 阿弥陀藏身自己的过去,无可更改,并与诸天万界的历史不可分割。存在于每一个过去中。 除非万界毁灭。 否则过去弥陀,永远存在。 为此,阿弥陀放弃万佛之主的尊位,将过去佛给燃灯,现在佛给灵山世尊,未来佛则寄托在弥勒身上。 阿弥陀之过去,非燃灯之过去佛。 两者只是名相似。 如佛经里的须菩提,根本不是菩提祖师。 秦川心思发散,不知不觉间,来到洞庭湖。 他眼睛睁开,几乎能洞彻天地间一切奥秘,大道的轨迹也在他眼中,只是看向洞庭湖湖心小岛凉亭里那个男子时,一瞬间有些疑惑。 一把剑,一个极丑的男子,面容虽丑,却不让人厌恶。 身上有种长生的气息。 世间武道极致者,可去一界。 其名长生。 长生界的开辟传闻与瑶池金母有关系,但后来随着一个个人族圣祖、武道圣者、的侵入,早已和金母关系不大。 金母也有意撇开了和长生界的关系。 秦川如今只是自己无尽化身中的一个,见到这个长生界来的武道圣者,没有托大。 “可是名震长生界的覆雨剑?” 男子正是极于情极于剑的浪翻云。 “没想到区区之名,能入圣人之耳。今次奉人祖伏羲之命,跨越时空前来,想请圣人助我取走此墓的一件事物。” “什么事物?” “一张裹尸布。” (本章完) 第68章 墓口 秦川悚然动容,“谁的裹尸布?” 能令长生界,人祖伏羲派遣座下强者覆雨剑浪翻云跨越时空来取的裹尸布,其来头之大,必然难以想象。 浪翻云沉声道:“燧人氏。” “燧人氏?”秦川不由一怔。这是人祖中最古老的圣皇之一,在诸天万界的人族中留下永恒不灭的传说。 燧人氏取火,遂有文明之火,薪火相传。 在诸子百圣心中,燧人氏亦拥有崇高无比的地位,以为其是文明的源头。 秦川沉声道:“莫非此界的大墓中,埋葬的竟是燧人氏?” 难怪了。 他即使只是本尊的化身之一,按理说也有接近本尊的眼力见识,竟看不透这个大墓。 若是燧人氏的大墓,便可以说得通。 “不错,秦子为我人族最后的圣人,当知诸界黄昏。” “我自是清楚。” “秦子可知诸界黄昏的原因?” “只因无量量杀劫迸发,无可避免。” “秦子说的不错,但也不全对。虽然无量量杀劫爆发无可避免,但那些混元无极大罗金仙、混元大罗金仙,并不是不能拖延,甚至可以无限为万界续一口气。真正让诸界黄昏出现的原因,还有其他的缘故。” “请说。”秦川神情凝重。 “在混沌海之外,有不可名状的世界存在,其中有难以理解的异族,以无法想象的方式入侵万界,催化了无量杀劫。燧人氏曾经发现了这个祸患,与之战斗,最终消亡,仅留下一张裹尸布,一缕残魂藏身其中。” 浪翻云说到这里顿了顿,叹口气道:“如今末劫终不可避免,伏羲圣皇准备开启大墓,将那张裹尸布取出,召唤燧人氏,与那些不可名状的存在做最后的战斗。” 秦川一时沉默,“如此说来,金母知晓此事?” “娲皇、大天尊,都知晓。古天庭的毁灭,与此有关。” 秦川:“去取那块裹尸布,有什么麻烦?” 浪翻云:“那等不可名状的存在入侵万界,无论何等巨擘,对上之后,都受其干扰影响,唯有庄子,以坐忘境界能够抵御。只是庄子也不得不化身虚实之间,以逍遥游与之周旋。燧人氏的大墓里便有那等存在影响,滋生的魔域,无论多么强大的存在,遇见之后,都会产生与自身对应的心魔,甚至法力神通一般无二。除非能战胜自己,否则不可能闯过那个魔域,尤其是神通越是厉害,到了魔域后,诞生的存在便越可怕。但秦子在伏羲圣皇的推演中,或许是个特例,而且在下极于情极于剑,以情生法,兴许也能以至情闯破魔域,这是伏羲圣皇对我的期盼。” “战胜自己?”秦川深知绝不会只是这样。 但光是战胜自己,也是无比艰难的事。 这听起来有点像真假美猴王一样。 俱是一般神通,一般手段。 从天上打到地下,终究没法分出胜负来。 “走吧,去看看。” 整个世界其实都是燧人氏的大墓,但墓中有墓。 墓中墓的入口在乐山大佛的凌云窟。 (本章完) 第69章 万劫不磨 进入墓口,里面下起了无休无止的暴雨。 但是看不见雨的去处,融入脚下的墓地里,雨水消失得无影无踪。 秦川用法眼观测,这雨水已经下了将近百万年,可墓地的地面由始至终都是干燥的。 浪翻云在秦川身边消失了。 秦川目光微微抬上去,前方居然立着一个黑衣道人,面容无比熟悉,正是他自己。 两人目光接触,虚空中出现一个太极大磨盘,徐徐转动,演化出诸般大道。 万劫不磨的气息,从大磨盘吐露。 “太极……” 秦川轻轻叹一口气,他对太极之道的领悟已经到了这地步吗? 黑衣的他,俨然能将秦川目前所拥有的一切道完美展现出来。如同一个一模一样的复制体。 本是一心所生。 在太极大磨盘的转动下,一股劫气散发出来。 亦是秦川的道劫。 秦川轻轻闭眼,再睁开眼,气息瞬息间攀升了不知多少。 他再不是化身此界,而是本尊降临。 因为黑衣的魔,高度来到秦川本尊的层次。 在与阿弥陀无尽岁月的斗争中,秦川始终没有现出本尊,但见到黑衣魔那一刻,秦川本尊豁然降临。 秦川眸光平静,神色淡然。 “遂古之初,谁传道之?” 一种徘徊万古的寂寞油然生出,同时玄音在太极大磨盘上炸响,撼动太极。 秦川衣袂飘荡,仿佛法理交织所成,本身便是规则的显化。 “今日,便在人族燧人氏面前,证那万劫不磨吧,该是时候了。” 不是三清道祖,不是菩提祖师的万劫不磨。 而是秦川本身的万劫不磨。 以不可名族的异族之魔,太极磨盘,来验证秦川自身的万劫不磨。 证是验证,意味着已经做到了,但还需要测试一下。 轰! 秦川一挥手,幽光闪烁,落在了那太极磨盘上。 伴随太极磨盘上玄音的炸响。 幽光与玄音内外交击。 太极磨盘四分五裂。 并在幽光的侵蚀下,化为虚无。 “我既然是万劫不磨了,你也应该有,拿出来吧。”秦川冷眼看着这异族之魔。 想要完美复刻他,拿出真本事吧。 黑衣魔没有说话,虚空似乎有阶梯一样,一步步下来,靠近秦川。 而秦川打出一道道幽光,这是冥书的幽冥玄光,腐蚀一切,带来死亡。 但是黑衣魔没有受到任何干扰和影响。 秦川甚至感受到自身有某种东西被抽离。 那是欲望。 黑衣魔要吸纳他一切欲望。 欲望是魔,可是斩尽欲望,夹杂欲望中的我,又该何去何从? 万劫不磨,不磨的是本性。 可本性依附在生灵的欲念中。 不是色欲才是欲,无色同样有欲。 此色乃是真实物质,非是情色。 有是欲,无也是欲。 对道的追求执着,同样是大欲。 黑衣魔居然连秦川的道欲也要抽走。 但是秦川没有反击。 似乎任由黑衣魔一步步走到自己面前,带走秦川所有的欲念。 而秦川的眼神越来越淡漠平静。 反而黑衣魔愈发显得人性起来。 (本章完) 第70章 圣皇 “异族么?”黑衣魔低语一句,声音清越,正是秦川的口音。 对方想要吸走秦川的人欲,反而被秦川取代。 而秦川的本尊消失不见。 本尊更纯粹了,也变得绝对理性。 秦川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战胜对方,而是想着能用对方做什么。清除欲念,纯净本尊后,本尊不但万劫不磨,更无限接近了大道。 太初有神,神与道同。 本尊现在就像太初之神,不可莫名。 同时秦川也弄清一个真相。 一个他震惊,并无法接受的真相。 他到底是谁? 准确的说他到底是什么阵营。 “两个宇宙,一个是现在的诸天万界,另一个是进入终结的宇宙。而黑衣魔的源头正是那个已经终结的宇宙。异宇宙的入侵,实是想要寄托在这个宇宙获得重生。” 如果秦川没有判断错误,那个已经终结的宇宙,分明便是他在现代时身处的宇宙。 那个地方已经死亡。 而他或许是惟一“幸存者”。 元始通过不知什么办法,将他拉到了这个宇宙中。 那些入侵的异族魔物,本就是终结宇宙尸骸上的产物,试图通过入侵寄生的方式,从这个宇宙复活。 或许他许多轮回都是假的,并非真正的他。 唯有异宇宙是真的。 可现在谁说得清呢? 秦川继续前行,那贯穿万古的雨水没有停止,却淋不到他身上。 不知不觉间,他来到燧人氏的墓中。 秦川身上泛起神光,惊醒了大墓中沉睡的存在。 “是我人族的圣人吗?居然能到此地,唤醒我。”大墓中的气息宏大光明,给人无限希望。 这便是燧人氏。 文明的火种,照耀万古。 遂古之初,谁传道之? 若无燧人氏,人族是肯定不知“道”的。 “见过圣皇。过去是,但现在不是了。”秦川轻轻说道。 他还有一些问题需要思考清楚。 燧人氏:“圣皇谈不上,我不过是一个先行者。你既然过去是人族圣人,为何现在又不是了?” “其实这里本也在过去时空。不过我的过去,以自身经历为主。燧人道兄可知,我的来历?” 秦川一指,有信息进入大墓。 “原来如此,不过异宇宙想要重生其实我从来不反对,可他们是打算以本宇宙生灵的血肉灵机养分重生,这种事我是不能接受的。两个宇宙,其实如同互相的镜子。那你也该知道,异宇宙也有燧人氏,亦有人族圣人。” “不错。” 燧人氏:“我们活着本就是为了创造一个美好的世界,如果死了,反而要毁灭一个宇宙来让我们重生,这是我们的本意吗?” “自然不是。” “我也这样认为。真正的死亡是背叛了自身的初衷和理想。” “难道不是被人遗忘吗?” 燧人氏呵呵一笑,“圣人无名,我做过的事,不需要人知晓,天地知晓我来过,这是最大的铭记。” “天地知晓我来过,这是最大的铭记?”秦川喃喃自语。 他隐隐知道自己该如何做了。(本章完) 第71章 道化 “存在过,便是最大的意义。” 光阴是万代的过客,亦是存在的证明。 秦川一步离开燧人氏的大墓,回到外面的世界。 内墓的时间显然和外墓的时间不一致,外面的时光已然过去三年。这个时代风起云涌,出现许多武道强者。 有人自幽冥来,练成修罗阴煞功,称霸一方。 有人天外飞仙,活出第二世。 有少年以真武之名,扫荡群魔。 有魔师降临草原,横行世间…… 当真是一个风起云涌的武道大世界。 秦川决定抛开一切法,好好领会这人世间的江湖。 … … 武当山脚下,城中望江楼,二层。 “师兄,你这三年去哪了?”君宝靠窗而坐,以他目前的内功修为,依旧看不透师兄的深浅。 刚才师兄出现在他面前,他居然一点察觉都没有。 而他如今的武功修为,已经是天下一流高手。 沈天君的追杀,让君宝充分激发了自身的潜力,同时也因为几场意外的变故,不得不离开少林寺。 “君宝,你还是长头发时看着俊秀一些。”秦川看着君宝如今的模样,颇像他以前看过的太极张三丰电影里的形象。 君宝不禁轻咳一声,“师兄,我现在不叫君宝,取了个道号,叫做三丰。以后我全名张三丰。” “好的,君宝。” 张君宝:“……”。 他发现自己在师兄面前永远成熟不起来。 “话说你什么时候去击败沈天君?” “我还没把握呢。” “沈天君本人倒是容易击败,不过那招天外飞仙,可以说是一种武道极致的演绎,他使出那一招时,已经不是一个人。” “师兄原来早知道了。天外飞仙是武道上一座丰碑,可以说是无敌之招。但我想,只有无敌的人,没有无敌的武功。虽然破不了天外飞仙,但我可以尝试击败沈天君。” “这个沈天君,已经不是以前的沈天君了。”秦川提醒。 “他身上有种神意,应该是剑神的神意。”张君宝正色。 有人说他是真武化世,他也自认为是。 身为真武化世之身,让他对武的理解来到非常恐怖的程度,饶是如此,天外飞仙和沈天君身上的剑神之意,依旧令他有些无所适从。 这不应该。 秦川:“你可知那剑神之意如何来的?” “跟师兄有关?”张君宝早知道沈天君是奉师兄的命令来追杀他。 可他不能理解。 但他也不恨师兄。 因为下山那一天,师兄教了他一课。 生死不足惧。 既然不畏惧死亡,那也不怕人追杀。 游走在生死边缘的感觉,反而让他有种真实活着的感觉。 这世间总有些人的活着是与旁人不同的。 如果无敌,会很寂寞。 “不错,这是一个武道世界。我想看看君宝能在这个适合你的世界,究竟有多耀眼,尽情绽放吧君宝,我会给你培养更多的对手,他们一个个都会强得可怕。” 秦川脑海里泛起一个个名字。 走出内墓的浪翻云,战胜自己的浪翻云。 比里更可怕的魔师庞斑。 独孤求败。 令东来…… 一个个神话,闪耀万古的名字登场…… 这些璀璨的生命,会有多灿烂呢? 他想看看。 大道啊,我想看,你就惯着我一次吧! 秦川如道所化,心想事成。(本章完) 第1章 慕容 尽管秦川已经轮回多世,依旧没有想到,他有一天会成为自己某一世的老祖宗。 姑苏,燕子坞,慕容复。 限于某种不可改变的规则,他关于道法神通武功之类的记忆已经全数模糊。 这个世界也不是他熟悉的天龙世界,而是名为武界的地方。有些剧情在,有些剧情早已面目全非,还有许多熟悉的名字,浮现在慕容复的记忆里。 姑苏慕容,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如今二十岁出头的他,便要担负起慕容家数百年的声望。 轮回不知多少世的秦川,当然对复国没有兴趣。当初他身为慕容世家后人时,都没有兴趣,何况现在。 大约这个某一世的老祖宗有许多遗憾。 那么秦川打算替他一一弥补回来。 首先,从修炼武功开始。 … … 琅嬛玉洞。 王语嫣从黑暗中醒过来,她怔怔地坐在玉洞中,一时间千头万绪。她是做了一个梦,还是回到了过去? 明明醒来之前,她还在井底污泥中。 推她入井的是自己的表哥。 前一刻她还心丧若死,后一刻,便时光倒流,回到了十二岁的自己身上。 她一生中,完全为表哥而活,可是最爱的表哥却将她推倒在井底,这让王语嫣无法接受。 时光重来。 她应该做出改变了。 这一世当为自己而活。 王语嫣想到妈妈(妈妈这个词是金庸原著里对父母的称呼,就沿用下来了。)时常提的外婆。 外婆是个狠心人,武功高强,一生行事,百无禁忌。 她或许该学外婆那样。 她不喜欢武功,只是因为表哥才背诵那些武功。 这一世重来,她打算认真学武。 王语嫣学武的同时,依旧本能地打听关于表哥的事。她从偶尔过来的阿朱阿碧口中,知晓最近表哥沉迷练武,这跟她重生前那一世了解的一样。 只是阿朱还提到另一件事,使得王语嫣感到意外。 因为表哥将四大家臣都叫了回来,让他们不要为复国的事奔波,从此和家人一起,享受天伦之乐。 表哥亲口说过,慕容氏自他这一代,不再想复国的事了。 王语嫣很意外表哥会有这样的转变。 可是她想不出原因,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或许这是表哥故意为之。他为了复国,连自己表妹都可以忍心推到井底。 这样的人,怎么会放弃复国呢? 因此王语嫣更进一步感受到了表哥的虚伪。 另外,这段日子,她打听一些外界的事情,发现许多事情虽然对得上,但多出许多对不上事情。 仿佛她重生后,世界变了许多。 但身边那些熟悉的人还在。 王语嫣愈发迷惑。 难不成现在这个世界,表哥真变好了? 她依旧不信。 无论如何,她要专心练武,练到能打败表哥的程度。 这样会让她生出一种报复的快感。 她默默练功,想着几年后,段公子也会来曼陀山庄,届时要不要向他询问六脉神剑呢? 虽然她开口,段公子肯定会告诉她。 只是…… … … 「表妹为何不来找我呢?」秦川这段时间有些意外,他还是很想见见表妹,因为对方的长相,完全是他记忆中天仙的模样。 第2章 参合 数年后。 阿朱、阿碧、包不同、风波恶等人,见到公子这几年始终不肯再提复国大计,他们心中原本还以为公子是韬光养晦,现在愈发觉得,公子是真不打算复国了? 对于阿碧阿朱而言,公子不复国当然是好事。 她们对公子更有感情,不希望公子劳累奔波,像过世的老太爷那样将自己一身性命搭进去。 可是包不同、风波恶他们则不一样。 他们爱敬公子,更是世世代代被洗脑,希望慕容家能光复大燕。 既然公子不愿意复国了…… “公子,我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风波恶找到秦川,心直口快道。 “风大哥,你是想问我复国大计的事?”秦川在湖边钓鱼。 包不同在一旁道:“非也非也,公子几年下来,看得出心意已决,既然公子不打算复国,可先祖之志岂能放弃?如果公子不愿意,不如早点成亲生子……” 秦川微笑:“包大哥、风大哥,你们愿意帮助慕容家复国,可问过你们孩子愿意吗?” “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还需要问?”风波恶道。 秦川平静道:“既然天经地义,为何我会改变主意呢?” “额。”风波恶不由语塞。 包不同:“非也非也,传宗接代这事,即使跟复国大计无关,公子也该做打算了。” 风波恶点点头。 秦川笑道:“我倒是想,可是表妹总不来,我有什么办法。” 风波恶、包不同相视一眼,不由叹口气,是啊,表小姐好几年没来了。都怪舅夫人,不让表小姐过来。 惟有表小姐那样天仙般的人物,才配得上公子。 这时阿碧急匆匆赶来,“公子,不好了,有个番僧找上门来。他还带了一个年轻公子过来。” 秦川点头,“阿碧,你慢些喘气,我知道了。不妨事,咱们过去看看。” … … “国师远来,为家父祭奠,足感盛情。”秦川打量这位吐蕃国师鸠摩智。 鸠摩智道:“小僧与慕容老爷相交一场,闻听慕容老爷仙逝,大为扼腕叹息,小僧知晓慕容老爷平生对少林寺易筋经和大理段氏的六脉神剑神往已久,如今寻到大理镇南王的公子,他身怀六脉神剑剑谱,又不肯吐露,小僧只好将他拿到慕容老爷坟前祭奠。还请公子带路?” 秦川淡然一笑:“国师,那是家父对大理段氏和少林寺的尊重,还过于赞誉什么六脉神剑,其实慕容家自有高深武功,不在六脉神剑之下。” “莫非是斗转星移?” 秦川笑道:“也是一门指法。还请国师不要为难这位段公子,六脉神剑比我家参合指,又何足道哉。” 鸠摩智听闻秦川说参合指犹在六脉神剑之上,他兀自不信,但慕容公子夸下海口,想那慕容家武学浩如烟海,真有这么一门神技,倒也不足为奇。 “小僧爱武成痴,还请公子赐教。” 慕容家,他所忌惮者唯慕容博而已,如今慕容博死了,自问此番来姑苏燕子坞,无人可敌。还打算上慕容家还施水阁一观。 “好,大师请。”(本章完) 第3章 北冥 盏茶不到。 鸠摩智面丧若死。 “小僧,输了。” 区区四字,犹如千斤一般,从鸠摩智口中吐出。他自吐蕃而来,先到天龙寺耀武扬威,自问天下英雄,非自己莫属。 没想到来到姑苏燕子坞之后,居然栽在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手中。 他不由感慨,自己多年苦修的小无相功及少林七十二绝技,简直不值一哂。 “大师,承让了。”秦川淡淡一笑。 鸠摩智叹了口气:“姑苏慕容,名不虚传。我这少林寺七十二绝技乃是当年慕容老爷所传,小僧多年修习,可谓尽得真要,没想到在慕容公子面前,依旧不堪一击。” 秦川摇了摇头:“大师错了,你以小无相功催使少林七十二绝技的运劲发力法门,当真是学会了七十二绝技吗?” 鸠摩智听到“小无相功”四字,不由心神大骇,随即反应过来,他慕容家果然武学渊源,居然一眼看破他修习了小无相功。 鸠摩智:“小僧愚昧,还请慕容公子指点。这七十二绝技若不以小无相功催使,那各门绝技的内力,当有冲突,届时当如何化解?” 秦川:“这一点家父早已给了大师答案,那便是少林寺的易筋经。以易筋经的内力,催使七十二绝技,自然无所不应。不过须得勘破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的境界,参悟高深佛法,否则也学不成易筋经。其实大师若是有此等佛法修为,自也无须修习易筋经了。” 鸠摩智不由深深感佩慕容公子直言相告,“小僧明白了,若小僧有幸得到易筋经,必然带来请公子指教。” 秦川洒然一笑:“大师,得法忘法。你莫要太执着。” 鸠摩智点点头,再次拜谢。身形一闪,使了个移形换影的身法,从燕子坞脱身。 等鸠摩智一走,段誉才道:“慕容公子,你这样一说,那恶和尚肯定去找少林寺的麻烦了。” 秦川笑了笑:“少林寺藏龙卧虎,可不似天龙寺,那样轻易会被大轮明王从寺中带出自家血脉。” 段誉不禁脸一红,“那是在下太不中用了。” 秦川微笑道:“数百年都未有人练成的六脉神剑,都给段公子练成了。伱若是不中用,天下学武之人,九成九都要羞愧死。” 段誉见秦川和蔼亲切,风度清雅,不禁大生好感之心,“慕容公子,你说笑了。我都是瞎学的。” 秦川:“阿碧你去沏壶茶来。” 宾主落座。 秦川继续前面的话头,“段公子,你身怀逍遥派的北冥神功,又学了六脉神剑,当今世上,无论是龙潭虎穴,大可去得。只是你不得要领,身怀千金而不自知。段公子若不嫌弃我年轻,见识浅陋,可否让我指点你一二。” 段誉忙摆手:“慕容公子,我平生不爱学武。” 秦川笑道:“段公子,你身怀北冥神功,若不学会控制,不但害了自己,也会害了别人。想必北冥神功害人害己的苦楚,你肯定深有体会了。” 段誉不由点头。 “那请慕容公子赐教。” (本章完) 第4章 玉燕 秦川指点段誉之后,让包不同、风波恶送段誉回大理段氏,并解释身戒寺玄悲和尚之死的事。 原著里玄悲曾奉玄慈方丈之命,到姑苏来向姑苏慕容氏掌门慕容博请问雁门关大战报错信一事,玄悲在慕容府上见到了若干蛛丝马迹,猜到了慕容博造反的意图。 玄悲当知道四大恶人全到大理为难时,便第一时间往大理支援段氏,在陆凉州身戒寺中,被慕容博袭击,玄悲出乎不意,以大韦陀杵迎击,慕容博迳以家传武技抵御,不料玄悲武功渊深,大韦陀杵威力奇劲,远出慕容博意料,他一时轻敌,登感不支,只得施出祖传绝技斗转星移,将大韦陀杵还击玄悲自身,玄悲登时中招被杀。 如今慕容博假死,这段事自然算在了慕容复头上。 秦川无意为慕容博背锅,反正他这一番做派,加上段誉回去有包不同、风波恶解释,反正大理段氏和少林寺爱信不信。 不信,就让他称量一下这些高手的武功吧。不过这世界藏龙卧虎,远没表面上那么简单。 别说慕容博,便是慕容龙城,逍遥派的逍遥子,大理段氏的先祖段思平等人都可能是活着的。 反正是个崩坏的武道世界。 各种事情都不奇怪。 秦川见王语嫣始终不来找自己,于是带着阿朱阿碧去了曼陀山庄。 … … 「语嫣。」 「表哥,我改了个名字,现在叫玉燕。」 王玉燕? 秦川心道果然,王语嫣这条线也断了。不过王玉燕出落得愈发水灵,跟他前世印象中的天仙几乎一模一样,可是气质略有黑化。 王玉燕? 江玉燕? 倒是有点江玉燕那种气质。 「好吧,语嫣。」 王玉燕以为改个名字,自己就会变得和前世不一样,可是见到表哥,她心里还是有点异样感觉。 而且表哥一点都不关心她新名字。 「听说你最近在习武?」 「嗯,表哥要试试我的武功吗?」 秦川微微一笑:「行,你要是练的可以,我教你一套新武功。」 王玉燕不由翻白眼,表哥知道的武功能有她多? 但她还是和秦川过了过手。 两人都没用内力。 可是这次无论王玉燕使出何等冷门刁钻的武功,表哥都轻松接下。 王玉燕:「表哥,你怎么会这么多武功?」 「不是会,而是见招拆招。语嫣,你的武功不错,但还缺一门内功。我知道有一门内功适合你,而且修炼之后,还能青春常驻。」 最后那句话吸引了王玉燕的注意力,「什么武功?」 「逍遥派的小无相功。」 王玉燕恍然,她是知道的,不过是在重生前。段公子的义兄,虚竹先生便会这门武功。 「表哥会?」 「不会,我见到一个和尚使出来,而且还知道这门武功本就是你家传的。」 「家传?我不知道。」 秦川:「舅妈是知道的。」 秦川看到一个***走来,正是王夫人,面貌和表妹有些像,也像前世的天仙母亲。 风韵动人,婀娜多姿。 他向王夫人见礼。 第5章 夫人 “复官,听说你不打算做大燕国的皇帝了?”王夫人言语间,对自己的外甥,颇有嘲讽。 秦川:“舅妈何必挖苦甥儿,大燕都亡了几百年了。” 王夫人:“你知道就好,我也是看你到底是不是诚心要往后安安生生过日子。你若是……” 她看了看王语嫣,不知女儿怎么突然转了性,比从前倔强不少,非要把自己名字改成王玉燕。 这份倔强劲,倒不知遗传的谁。 这一两年,她看王语嫣,越看越像自己的母亲李秋水。 心下里,不知想起多少往事来。 秦川看王夫人如今也不过三十出头,正值风姿绰约的年纪,跟表妹相比,失了青春秀丽,却多了七分成熟妇人的风情。 只是眉宇间,幽怨之色难以排遣。 刚才那声嘲讽,也不过是本能发作,不见得有恶意。 秦川:“舅妈,我刚结识了大理镇南王的公子,从他那里打听到六脉神剑的精要,当初还施水阁借了琅嬛福地不少武功秘籍,亏欠舅妈良多,这六脉神剑的剑谱我已经誊抄。阿碧,你待会交到琅嬛福地去吧。” 王夫人不禁神色微变,“你说大理镇南王的公子?他来姑苏了吗,他父亲呢?” 秦川闻言暗笑,于是将鸠摩智的事一一说了。 王夫人不免失望,又生气道:“你怎么不把那个小……年轻人带来见我。” 秦川故作愕然,“舅妈这是何意?” 王夫人顿时知晓自己失言,她道:“我听说大理段氏,不但擅长武功,更擅长栽种茶花,我这曼陀山庄的茶花正想要找人品鉴品鉴。” 秦川笑道:“原来如此,却是甥儿考虑不周,没想到此事。” 王夫人:“对了,你刚才说小无相功是怎么知道的,你父亲临终前告诉你的?还是你母亲?” 秦川:“母亲跟我说的,舅妈可知表妹的外婆,如今正是西夏国的太妃。” 王夫人幽幽地叹了口气:“原来母亲去了西夏国享受荣华富贵,难怪再也不来找我了。” 秦川于是又说了天山童姥和李秋水的事。 王夫人:“既然如此,你带语嫣去见见她外婆也好,可怜她这么大,竟不知自己还有个外婆。若是她外婆认她,你们就多住些日子,若是不认,你就说……” 她想到母亲和爹爹在她少年时为玉像争吵无数次,想必母亲恨极了爹爹,如今若是知晓她和段正淳的事,怕不是更要生气。 一时间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秦川就势留在曼陀山庄。 山庄里,多年没来过男子做客,好在是是山庄至亲,燕子坞的表少爷。 大家也欢欢喜喜去准备。 席间,秦川谈吐风雅,也说起茶花。 一时间让王夫人不禁出神。 几次差点一声“段郎”说出口,话到口边,才发现是自己的外甥。不由心中羞愤,同时有些异样之感。 “也不知这小子哪学来的茶花品鉴之术,是了,他母亲心心念念不忘琅嬛福地的秘籍,肯定教他用这样的法子来讨我欢心。只是……,这小子能了解这么多,也算是用心了。” 她想到慕容复父母双亡,也是可怜,不由心生怜惜。 (本章完) 第6章 伴花 “对了,舅妈,我从大理段公子那里,还得来一门身法,叫做凌波微步。想必舅妈知道的。”秦川忽然又聊到别的话题。 王夫人微微惊讶,“他从哪里得来的?” 秦川于是说了段誉在无量山的奇遇。 王夫人听后,轻轻叹一口气,“那是我母亲留下的武功,居然给段……他的儿子学了去,这大概是命吧。” 她又听到母亲要学武功的人,杀尽逍遥派的门人弟子,那自然包括父亲了。 王夫人心里一直不明白,为何父亲爱玉像,而不爱活生生的母亲呢? 而且母亲何必跟一个玉像吃醋? 想着她们一家人,总是为情所伤,不禁黯然。 秦川:“舅妈,这门凌波微步我待会传给你和表妹。” “好。” 只是学习凌波微步的时候,王夫人不禁后悔了。她想起少女时和段正淳一起的日子,段正淳也教她学武功。 慕容复风度翩然,天生有种贵气,与大理段氏的镇南王爷年轻时,实是不分伯仲。 王语嫣看着母亲学武的样子,目瞪口呆。 自她记事起,母亲便不苟言笑,十分严厉,何时有过这样的娇艳神情。 而且对象是表哥? 她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 她重生后,表哥倒是不做皇帝了。 可是现在这算什么回事呢? 她前世读过南北朝五胡十六国等的历史,后宫里不但有姑侄、姐妹。寡妇母女之类,也多不胜数。 她暗自脸红,自己都在想什么。 不过母亲不板着脸,真的很好看。 她自己也好看,可是跟母亲比起来,总是缺少些什么。 慕容复教了王夫人,又教王语嫣。 他声音亲切,比王语嫣重生前所见温和不知多少。 “现在的表哥确实不一样啊,我有什么道理恨他?”王语嫣心头一软。 于是接下来秦川在曼陀山庄小住几日,教会王语嫣和王夫人凌波微步,但是北冥神功没传。 这门功夫太凶险,段誉能练成是因为主角气运,旁人练了,稍不注意,便可能走火入魔。 这也是无崖子没有将北冥神功传给苏星河的原因。 见母女二人学会凌波微步,秦川打算离开。 王夫人倒是有些依依不舍。 王语嫣也生出一种异样感。 她自小没有父亲,表哥住这几日,忽然给她一种家的感觉。 母女二人各怀心思,均自不希望慕容复离开。 倒是阿朱阿碧心里焦急。 她们看在眼里。 表小姐倒还好,可舅夫人这算怎么一回事呢? 秦川只是说回去准备准备,然后就带王语嫣去西夏见她外婆李秋水。 王夫人找不到理由,只好叮嘱两人办完事早点回来。 这时她竟一点都不想女儿在外婆那里多留一会。 秦川回到燕子坞,便接到丐帮的帖子,要他去杏子林中,解释丐帮副帮主马大元死的事。 秦川倒也想见见乔峰。 南慕容是家传之名,既是慕容博,也是慕容复。北乔峰的威名,却是一拳一脚打出来的。 丐帮降龙十八掌,天下第一。 这位大英雄,谁不想见见呢? (本章完) 第7章 武道大会 松鹤楼上。 秦川和乔峰各自面前摆了十大碗酒,碗里的酒已经干了,可两人的兴致才刚刚起来。 “慕容公子,我本以为你是温文尔雅的世家子,没想到竟然有如此豪气。” “乔帮主,我不是豪气。我喝酒看人,看的人对,千杯也饮,看的人不对,一滴酒也欠奉。” 乔峰哈哈大笑:“慕容公子,仅凭这十大碗酒,三两句话,乔峰相信我马大哥绝不是你下的毒手。” 秦川微微一笑:“何以见得?” 乔峰:“以慕容公子的为人,要杀我马大哥必定光明正大,无须鬼鬼祟祟。杀了也叫天下人知晓得明明白白。” 秦川笑了笑:“乔帮主信我,你丐帮其他人可不见得会信你。” 乔峰:“这事乔某会查个水落石出,总不能教公子蒙受不白之冤。” 秦川:“乔帮主,你现在还是别关心我的事了。你的事,可比我麻烦多了。” 乔峰不由一奇, “乔某身上能有什么事?” 秦川悠悠道:“这事要从三十年说起。” 乔峰听到了雁门关惨案的事,加上和自己身世一一对照,以他精明的性格,如何不知慕容复说的没错。 如此一来,父亲母亲、师父、汪剑通老帮主对他的态度,自是说得通了。 难怪父亲母亲打小待他如客人一样。 哎,此事大半是真的。 所以他们是养父养母了。 短短时间内,乔峰心中天人交战,随后他稳住心神: “慕容公子,你年纪还没我大,这些事如何得知的?” 秦川:“乔帮主,你可想知道那带头大哥是谁?” “还请慕容公子明示。” 秦川:“马大元之死,正与带头大哥有关系。马大元的夫人康敏发现了汪剑通给带头大哥写的信。想要马大元站出来,除掉你。马大元不愿意,于是康敏找来她的姘头,你们丐帮的执法长老白世镜害死了马大元,又嫁祸给我。而那位带头大哥正是少林寺的玄慈方丈,至于在下如何知晓这么多,因为当初报信给玄慈方丈的人,正是家父。” “慕容老……”乔峰听到这些话,刚刚平息的心情再度升起波澜,他一掌拍碎木桌。 “慕容公子,你为何要跟我说这些话。” 秦川:“这些事我不说,要不了多久,康敏就会揭穿乔帮主的身世,到时候你总能查出来。想当年,汪剑通为了阻拦你继承帮主之位,不知出了多少难题,旁人要完成,非得九死一生,可你一一克服,靠的可不只是武功,只论才智,当今武林,能有几个和乔帮主匹敌呢?” 乔峰:“若我不知,以慕容公子的武功见识,要借此害我实是易如反掌。” 秦川洒然一笑:“乔帮主,这事总归是要算在慕容家头上。你想要报仇,来找我好了。” 乔峰:“慕容老贼已经离世,慕容公子这事等我弄清楚,我再向你了结。眼下,看来我得先回去处理丐帮的事。” “好,明年八月十五,我打算在太湖召开天下武林大会,有什么恩怨,到时候一起了结。” 他打算去见李秋水等逍遥三老之后,弄个天下武道大会。 看能不能将隐藏的高手一并引出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