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清之铁血驸马》 第一章:老子是驸马 崇祯十七年,三月十六日夜,大明京师京城城西,济州卫胡同。 五个黑衣人翻身过墙,动作敏捷,一看就知道身手了得,来历非常。 很快,大明王朝前内阁首辅,建极殿大学士陈演的府邸后门就被人从里面悄无声息地打开了。 在外面等候了多时的几十个黑衣人忽然从黑暗中冒出,他们紧紧跟随在一个身形挺拔的黑衣男子身后,手持利刃,蜂拥而入。 随着后门被重新关上,陈府的十几家丁很快就被进入府内的黑衣人全部解决,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几乎没有发生任何像样的抵抗,更别说是什么声音了。 便是府中的那些丫鬟女子,也都被控制了起来。 曾经风光无限的崇祯皇帝头号宠臣,如今正被五花大绑在陈府厅堂的柱子上,即使嘴上被塞了一块布,还是“嗯嗯啊啊”地在叫个不停。 领头的黑衣男子缓缓走进厅堂,他身后依旧跟着十几个黑衣人,气势咄咄逼人。 陈演见状,喉结颤颤巍巍地蠕动,紧张得不停的咽口水,甚至全身都颤抖了起来。 周世显走近之后,朝着身边的手下使了个眼色,对方当即会意,立即上前去把塞在陈演口中的棉布拿了下来。 “饶命,好汉饶命......”抹布刚刚从陈演的口中被拿出,他就赶紧求饶,好像这样就可以免于一死一样。 周世显知道,这种贪官污吏,朝廷蛀虫是最怕死的,也是最软弱,最没有骨气的。他冷冷地看着面前这个权贵声泪俱下的求饶,心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 “陈大人,你可真行啊,把银子藏得那么严实,老子是怎么找也找不到啊!” 周世显死死盯着对方,阴森森地说道:“若是你想活命,就老实交代,剩下的那十几万两银子去哪里了。否则,老子一定让你生不如死。” 周世显当然知道面前这个贪得无厌的老东西家中的资财不止十万两白银,国丈周奎,太监王之心,前内阁首辅陈演,都是原本历史上被刘宗敏拷打出了几十万两赃银的巨贪。 作为一个退伍军官兼深度历史爱好者,因为一次意外,从二十一世纪穿越而来的周世显不仅深入研读过了许多历史书籍,军事书籍,还喜欢看各种历史类的网络小说,对于明末的这段历史,可谓是如数家珍。 所以,看惯了历史穿越小说的周世显很自然地就接受了自己穿越到了明末的现实。 只不过,特么的居然是穿到了崇祯十七年正月,同名同姓的大明驸马周世显的身上,这就有点过分了吧!老天爷这是要自己给朱家陪葬吗? 还好,周世显出身官宦之家,父亲曾经是太仆寺少卿,管理着大明全国的马政,怎么说也是个四品京堂,正牌的“弼马温”。 而周世显自己,则是六品锦衣卫百户,京城里面品学兼优,文武双全,声名在外的谦谦公子。 虽说崇祯年间锦衣卫的权势已经大不如前,但余威犹存,加上闯王李自成的大军突至,京城已经乱了两个多月了,而周世显也趁着这两个多月的乱局,在城中笼络了一大批底层的干练之人。 毕竟,他如今可是从一品的驸马都尉,爵位在侯爵和伯爵之间,在如今的大明,可没有多少人能比得上他的爵位高的。 而实职的六品锦衣卫百户,也因为局势动荡,还没有卸任,使得周世显还能名正言顺的调动麾下的锦衣卫。 当然,若是问周世显还有什么值得庆幸的,那应该就是原主的这一身好皮囊了,能被选为驸马,他的长相自然是无比出众的,若是放在后世,那就是完全可以靠脸吃饭的主了。 而大名鼎鼎的坤兴公主,可是出了名的灵慧秀丽,楚楚动人,只可惜天妒红颜,让她摊上了那么一个不靠谱的老爹。 周世显经过几日的熟悉之后,智商又重新占领了高地,很快就开始利用后世了解到的历史知识,周家的人脉关系,以及自己当兵多年锻炼出来的能力,寻求到了绝境逢生的办法。 那个时候,距离京城城城破只有不到两个月,周世显深知经过了鼠疫和李建泰的西征之后,此城已经绝无固守的可能,所以把目光转向了突围。 若是他只要自己一个人走,一个人苟且偷生,那自然是容易的,凭借着他的官职和家财,什么时候带上几个忠心的手下,悄悄离开,都不会有人知道。 至于往后二十年的腥风血雨,和他一个去了南洋的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可穿越到了这个国家民族生死存亡的时刻,他若是什么都不做,恐怕对不起自己军人的身份,更对不起自己华夏子孙的血脉。 这两者,都是他不可割舍的。更不用说,作为一个生长在红旗下的男儿,周世显又怎么会没了骨气,一味逃避?更不可能卑躬屈膝,剃头做满鞑的奴才? 这是一个亡国灭种,遍地腥膻的时代,神州就此沉没了三百年之久,国弱民愚,中华文明也自从失去了荣光,久久缓不过气来,甚至还被从自己这里衍生出来的亚文明岛国欺辱。 扬州十日,嘉定三屠,江阴八十一日,昆山之屠,南昌之屠,湘潭之屠,大同屠城,广州大屠杀......大明一千三百余个县,地方志中有记载屠城的,超过一千个,死在了满鞑刽子手下的大明百姓,超过三千万! 所以,才有了周世显如今所做的一切,才有了今夜的劫财。周世显不仅要自己走,还要带上崇祯皇帝,带上大明朝廷仅剩的几个忠臣。 因为他要抗清,要驱除鞑虏,要恢复河山,还天下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好汉,老夫家中实在是没有余财了。”陈演还在哭穷,一把鼻涕一把泪道。这些大明的道德君子们,最厉害的就是演戏了。 若不是周世显知道对方后面被刘宗敏大刑伺候之后的表现,恐怕看着他那个样子,就信了这个糟老头子的鬼话了。 “哦,真的没有了吗?”周世显忽然变得慈眉善目起来,然后又朝着身边的亲信使了个眼色,语气温和道: “给陈大人解绑,右手,右手拿出来,这样一起绑着,一刀下去,怕是要直接劈死陈大人了。” 陈演的脸上原本已经露出了笑容,一听这话,便又瞬间被吓得瞪大了眼睛。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蒙面黑衣人,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得罪了什么人,此人又是如何知道自己家中还藏有其他银子的。 且说,陈演原本见势不妙,在正月的时候,便已经向崇祯皇帝请辞,本来应该已经离开京城,脱离险境了的。 只是,他家中的财产实在太多,时局纷乱,驿路又不安全,一时之间不能全部运走,才没能成行。 周世显要是对这个守财奴的德性不清楚,他就不敢说自己是个历史爱好者了。 对这种人,他知道不用点狠,不见点血,对方是不会说实话的。 这些银子,本来就是从大明百姓身上搜刮来的,是贪污受贿所得的脏银,周世显如今不过是要拿回来,用来救国罢了。 只不过,不等陈演多想,原本绑在他身上的绳子便被解了下来。陈演早就已经被吓得双腿发软了,此时直接整个人都瘫在了地上,嘴唇在不停地打颤。 但周世显可不管他,直接让人把他提了起来,扯出一只右手之后,又重新绑回了柱子上,然后拔出了自己腰间那把精良的绣春刀。 “你......你们,你们是锦衣卫......”陈演看着拔刀朝他走来的周世显,忽然反应了过来,然后气势就顿时不一样了,官威也一下子就出来了,果然是内斗内行,外战无能的大明文官啊。 “你们这些家伙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擅闯老夫的家,还把老夫绑了起来,你们的眼中可还有王法吗?一个个都给老夫听着,今日之事,到此为止,老夫也就不追究了。否则......否则,绝对饶不了你们。” 陈演虽然无能,但也还是有些常识的,他知道这些锦衣卫如此行事,绝对是没有崇祯的手令的。 或许是因为平日里猖狂惯了,如今身陷死境,对方又是朝廷的人,他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就是早已经不存在的官威了。 周世显听了对方的话,忽然觉得可恨又好笑。这个老家伙如今死到临头了,却还想要仗势欺人,甚至连锦衣卫也想要欺压,简直就是荒诞至极。 要知道,大明王朝沦落至此,这些文官是要负很大一份责任的。 不止是在朝堂上,在军队里,也同样如此。 若不是他们平日里从来不把大明的兵当一回事,称他们为“丘八”,看着他们饿死,冷死,兵器盔甲,军饷粮草,能贪就贪,大明的兵何以至于屡战屡败? “哼!”周世显冷哼了一声,随即扯下了自己的黑色面罩,然后一刀朝着陈演的手臂砍了下去:“狗东西,老子是驸马!” “啊!!!”一声惨叫响彻陈府大厅,一道血迹“哗”地一声飞溅到地上。 这世道,要想活下去,要想赢,就得狠,就得有决断。周世显明白这些道理,做事从来不会优柔寡断,更不会心慈手软。 这样的人不杀,难道留着过年吗? 第二章:护驾亲军 听着北面传来的轰隆隆炮声,端坐在建极殿龙椅上的崇祯皇帝面色凝重。 他知道,那是闯贼李自成麾下的大军正在架炮轰城。 崇祯皇帝微微叹了一口气,眉头紧皱,他扭头看了一眼殿下的三个皇亲,随即绝望地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 当然绝望! 且说,自登基以来,十七年间,关内关外的局势一日坏过一日,鞑清和流寇轮番上阵,朝堂上下,文官武将又几乎没有一个力挽狂澜之才。 到了前年二月,李自成所部农民军在襄城大败明军,陕西总督汪乔年战败被杀,关内流寇已经完全不可收拾。 三四月,关外松山等城又相继被清军攻破,督师洪承畴被俘降清,大明王朝最后一支精锐野战军覆灭。 而到了去年,随着孙传庭战死于陕西潼关,整个陕西旋即被流寇所占。 今年正月,李自成在西安称帝,建立政权,大明实际上已经到了亡国的边缘。 如今,山西,北直隶尽入敌手,李自成十几万大军已经包围了京城,而自己和太子都还在城中,京营仅存的万余能战之兵又都已经被李建泰带去西征,崇祯皇帝根本就是已经逃无可逃,南迁更是妄谈。 如此危局,便是宫中的太监,都已经开始另谋生路了,甚至有许多被派往各大城门监军的,都已经和顺军内外勾结,只等时机一到,便要大开城门,迎接新皇了。 只能说,局势崩坏至此,这大明,恐怕是真的要亡了! 三人退出建极殿之后,从气势威严的紫禁城东华门走出了皇宫,每个人都是满面愁容,唉声叹气,气氛显得十分凝重。 “永固,如今之局势,你可有什么法子护卫陛下的周全?”说话的是崇祯皇帝的表弟,新乐侯刘文炳,此时也是忧色难掩。 “诶,事已至此,流寇已然兵临城下,还能有什么法子?若是半月之前,恐怕还有一线生机!”崇祯皇帝的妹夫,周世显的老前辈,驸马都尉巩永固面如死灰道。“那时候,北直隶还尚在掌握之中,便是有一两千兵马,也能护卫陛下安然南下了。” “是啊,如今,靠你我手下的那几个家丁,又如何能扭转乾坤?”刘文炳绝望地摇头道。 如此局势,便是满朝文武都只能坐以待毙,又哪里是他们两个无权无兵,又胸无谋略的皇亲可以逆转的? 两人一面说着,一面摇头叹气,等到感慨完之后,巩永固才想起来和他们同行的周世显。 他原本还想问一下对方有没有什么法子的,但一想到周世显不过是一个十七岁的孩子,便也就索性放弃了——他们都想不到办法,又何苦为难一个孩子呢? “世显啊,你这几日要小心,特别是晚上的时候。近来京城比较乱,昨夜陈演陈大人家,就遭了贼人,两条手都被砍断了,最后还被活活吊死在了房梁之上。” “诶,永固,你干什么,一会吓着孩子了。”刘文炳当即打断了对方,周世显被选为驸马之后,两人就把他当成了自己人,平常都十分护着。 “朗朗乾坤之下,怎么会有如此残忍之事?”周世显面露惊恐,不可思议地问道。 巩永固见状,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真是个淳朴善良的孩子,可惜生错了时候。” 刘文炳闻言,也不再问什么了,只是深深叹了一口气,眼中已然含泪:“国家危难,时局至此,可悲可叹,可悲可叹啊。” “文柄,别说了,咱们都回去守城门吧,也算是为陛下,为大明,尽最后一份力了。若是能守城而死,也不算是辜负皇恩。”巩永固脸色一横,毅然决然道。 周世显看着两人先后翻身上马,扬鞭而去,心中不由得直摇头。他知道这两人都不是逞一时口舌,也不是在做样子,但乱世之中,单单是忠勇,是远远不够的, 随后,他也从守门的太监那里领回了自己的绣春刀,挂在腰间之后,旋即翻身上马,往东而去。 周世显准备了那么久,自然不会陪着他们留在这里送死,他的计划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有了从陈演府中劫来的二多万两白银和一万多两黄金之后,招募勇士,突围出城的军饷,自然是不缺了。 紫禁城东面不远,便是红墙碧瓦,规模宏大的十王府了,这里是供成年的王爷在出京就藩之前,暂时居住的地方。现如今的崇祯皇帝,在当年还是信王的时候,就曾住在这里。 如今因为几个皇子还十分年幼,太子也不过十六岁,十王府一直被空置着,平日里只有宫中会派几个太监在这里打扫护理,兼备看守。 现在的局势,便是紫禁城中的太监都快跑完了,区区十王府,更加无人问津。于是乎,偌大的一个“十王府”就成了周世显召集兵马的秘密据点。 周世显很快策马来到了十王府,在王府大门西侧的角落下了马。 守在门口的四个精悍锦衣卫见到驸马爷来了,当即一齐迎上,一人恭恭敬敬地从他手中接过缰绳,一人接过绣春刀,另外两人拱手抱拳道: “驸马,人都已经来齐了,里面有几个刺头,薛总旗快要弹压不住了。” 周世显闻言,脸上没有任何波动,朝着面前的两个锦衣卫使了一个眼色之后,随即大步朝着王府里面走去。 这样的情况,他早就料到了。大明的兵,但凡有点本事的,哪个不骄横? 但在他的手下,无论本事多大,都得令行禁止,周世显今日便要亲自收拾这些兵头痞子。 他快步走过十王府的大院子,里面密密麻麻排着三十余辆崭新的乌蓬大车,皆是双马挂辕,三十几个精悍的锦衣卫正在值守,见到驸马爷走过,纷纷转身行礼。 周世显这两个月来带着他们完成了许多不可思议的事情,人人心中都对这个年轻的驸马爷心服口服。京城中稍有本事的锦衣卫,都已经被他收罗了过来,但也不过八十几人。 穿过院子之后,周世显直接走到正厅,只见八个锦衣卫正在门口值守,一旁还有三十几个全副武装的锦衣卫在戒备。 他们的身前,是五六十个甲胄不全,兵器老旧的明军士兵,但也还算有点样子,至少不像城墙上的那些,邋遢到像叫花子一般。 这些锦衣卫见到周世显之后,随即“哗”地一声把正厅的大门向内推开,过道两旁的那些明军士兵一个个翘首以盼,面露好奇。 周世显昂首挺立,踩着铿锵有力的脚步,朝着里面走去,目光所及,宽阔的十王府正厅地上,赫然站着二十多名人高马大的军官,此时正围着周世显的心腹总旗薛老二,一个个张牙舞爪,没有一点军官的样子。 这些平日里在军营之中就嚣张跋扈的军头们,现如今聚在一起,哪里是一个区区锦衣卫总旗可以镇得住的? 薛老二确实也算有些手段,是个得力的手下,但不经过一番训练,大一点的场面,还是不懂得如何应对的。 而薛老二看到自家老大来了,原本还因为这些兵头喧闹,手足无措,一脸无可奈何的,现在根本就是吃了定心丸,大声喝道:“驸马驾到,尔等还不快快迎接!” 随着周世显走进大厅,十王府大厅的门又被守在门口的锦衣卫“砰”的一声,重新关上了,厅内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正厅前方,这个身着官袍,眼神坚毅,不怒自威的大明驸马爷的身上。 “属下薛长福,参见驸马爷。”薛老二当即单膝跪地,拱手抱拳道。 在他的带动下,屋内也有一些兵头跟着跪了下来,但还有一些却是丝毫不为所动。 周世显很快就站到了大厅主位的前方,随即环视一圈,脸色阴沉,眉头微皱,压迫力更甚,道:“怎么,如今这世道,见着一品的驸马都尉,都不行礼了吗?啊!” 如此一声质问,特别是最后加大的音量,把那些原本还站着的兵头们,都给镇住了,一个个纷纷单膝跪地,朝着周世显行了军礼。 今日能聚集到这里的军官,除了想要银子之外,心中大抵还是忠于大明,不愿意从贼的。 这些人都是周世显让薛老二这个锦衣卫中的老油条,精心选择之后,才最终确定下来的名单。不然,周世显的这番官威,恐怕就没有这等威力了。 “都起来吧。”周世显看了看面前的这些人,随即又扭头看向了薛老二,问道:“人都来齐了吗?” “都来齐了,驸马!”薛老二当即回答道,依旧恭恭敬敬,弓腰拱手抱拳。 而那些刚刚站起的军官们,一个个面面相觑,心中不由得惊骇,稍微懂点门道的,心中都不由得暗惊——薛老二可是个狠角色,居然对这个年轻的驸马如此恭敬,恐怕对方背后的力量,不容小觑啊! 周世显正色看向面前的这些京营军官,他清楚地记得,明日,也就是崇祯十七年三月十八日的晚上,便是京城城破,崇祯皇帝杀妻女,自挂东南枝之时。 只是不知道,这支他费尽千辛万苦找来的护驾亲军,能不能让他这个大明驸马逆天改命,逃出生天,甚至是重塑泱泱华夏,恢复汉唐之风! 第三章:立威 而既然已经镇住了这些军官,周世显也就不再绕什么弯子了,只见他正襟危坐,面色严肃道: “今日把你们从各个营头中召来,想必你们也清楚是什么事情了。如今局势危急,国家社稷即将被乱贼倾覆,本驸马也不和大家说那些废话了。“ 周世显顿了顿,一双鹰眼扫过,又接着说道: “诸位,圣上已经决意迁都南京,本驸马奉圣上之命,招募忠勇壮士,护驾南下,前往南京,重建我大明的江山社稷。这天家圣眷,这从龙护驾的泼天之功,你们要,还是不要?” 此话一出,底下的那些兵头们果然躁动了起来。毕竟,这个消息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太震撼了。 要知道,他们就是冲着驸马这个皇亲的名头和传闻中的赏银,才来到此地的,如今发现,驸马的背后,居然是皇帝陛下,哪里能不激动? 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皇帝是至高无上的存在,代表着朝廷,代表着天下。而周世显为了避免计划泄露,直到现在,才告诉他们。 看着屋内这些兵将的反应,周世显自然知道他们心动了。毕竟,这可是从龙之功,若是把握住了,不仅能光宗耀祖,还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他微微侧身,在这些兵将面前缓缓走动,等到气氛酝酿得恰到好处之后,又接着继续说道: “当然了,护驾南行,千里迢迢,便是太平年间,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更不用说如今天下纷乱,盗贼乱兵四起了,路上免不得就出了什么意外。 诸位应该也都明白,这从龙护驾之功,光宗耀祖,荣华富贵的机会,可不是那么好把握的。” 这话必然是要说的,并非是周世显想要劝退某些人,而是他要把那些不坚定的人,引诱出来。 既然已经来了,就没有说再退出的道理了。那些不坚定的,要退出的,周世显会让他们永远闭嘴。 不过,周世显的话似乎并没有劝退任何人,底下的军官们早已经肉可眼见地活跃了起来。 几乎所有人都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样子。周世显驸马的身份和锦衣卫亲自操持,使得他们并不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 “俺们都是武人,从军打仗这么多年,九死一生都过来了,如今这大好的机会在眼前,谁不想想争个荣华富贵,光宗耀祖?” 一个身材高大,看起来三十来岁军官当即站了出来,拱手直言,然后又转身看向了其他军官,道:“兄弟们,是不是?” “是!是!是!”屋内随即有几个胆大的军官应和道。 “驸马,那家伙叫张洪,五军营的百总,平日里在军中便很得人心。”薛老二赶紧向周世显解释道 周世显听罢,点了点头,他看着这些军官们的表情,就知道他们几乎都心动了,随即又说道: “诸位若是想好了,下了决心,那就请回去准备好,今天晚上便在王府之中集合,行动开始之前圣上有赏,军官每人赏黄金十两,士兵每人赏白银三十两,这是开拔赏钱,今后一年的军饷,也会一起发放,至于路上的立功赏赐,到了南京,绝不亏待!” 周世显是知道这些兵头们需要什么的,此话一出,屋内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他们已经快一年多没见过军饷了,这一次仅仅是赏钱,就抵得上两年的军饷,诱惑不可谓不大。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更何况是这些常年刀头舔血,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老兵们? 原本许多听到要护驾南下,心生退却的人,在听到行动开始之前就发军饷之后,都暗暗改变了主意,一个个都选择了当大明的忠臣。 这也是周世显的计算,他可不希望屋内小半,甚至大半的人都选择离开。仅仅靠他那八十多个锦衣卫,是解决不了那么多人的,他需要把这个团体分化到最小,才好处置。 “除此以外,圣上也已经有了旨意,凡是护驾的官兵,到了南京之后,皆照原职官升三级,并萌及子孙三代!” 周世显话音刚落,屋内便立即沸腾了起来。升官发财,两样都有了,这群兵头还有什么理由不同意?更何况这还是护驾,这个时代最政治正确的事情,就算拼上这条命,也是值得的。 甚至有些圆滑的军官直接朝着周世显跪了下来,高声喊道:“愿为驸马效命,愿为圣上效命!”而一人下跪,其他人不管信不信周世显的话,也都跟着跪了下来,高声齐呼起来。 屋内那么多人,自然还是有人不信周世显的,或者说,是不信大明真的能发出军饷,不信南下真的能成功的。毕竟京城到南京,千里迢迢,一路艰险,不是开玩笑的。 周世显见状,知道时机已经成熟,随即话锋又是一转,道: “但本驸马也把丑话说在前头,从今日开始,但凡有逃兵的,有胆敢不服从军令的,有口风不紧,将军情计划泄露出去的,无论是谁,一律诛杀三族,五马分尸,绝不宽恕! 所以,如果谁后悔了,没有这个胆子的,那就现在自己站出来,离开十王府,否则本驸马便是默认了你们这些人都是忠心耿耿之辈了。” 必须先说赏,才能说罚,不把这些人诱惑住,获取其中大部分人的支持,所谓的下马威是使不出来的,甚至还会被反噬。 果然,屋内的这些兵头们听了周世显的警告之后,又开始了面面相觑。 过了好一阵子,才有个看起来就有些奸猾的兵头站出来,小心翼翼地问道: “驸马爷,若是俺们,没这个胆子,想要走了,还有赏钱可以拿吗?俺们已经一年多没领过军饷了,多少也给点俺们吧,就当是补给俺们得欠饷。” 周世显听了,并没有立即表态,而是又目光凌厉地看着面前的这些军官问道: “还有谁,也是要走的,都一齐站出来吧。其他那些要留下了为国效命的,先跟着薛老二出去,本驸马也有一些赏赐要给你们,虽然不多,但今后咱们这十王府中的几百号人,就都是生死至交,这点心意,本驸马还是要表示的。” “驸马爷,俺不是那个意思,俺不走俺要留下来跟着驸马护驾的。”那个看起来有些奸猾的军官看周世显的样子,以为走了就没有赏赐了,当即解释道。 周世显也不理他,说完又立即扭头看向了薛老二: “还有一个事情,刚刚趁着本驸马不在,对着薛老二张牙舞爪的,一个个都站自己出来,各领十五军棍。领完了军棍,才能领本驸马的赏赐,否则也留下来,和其他人一起走。 国有国法,军有军规。今日,本驸马就要告诉你们,朝廷的那笔赏钱,不是那么好拿的,护驾,也不是随随便便的事情,在这里,凡事都要讲究军法,像刚刚那般喧哗闹事的,便是没有军法,目无朝廷。” 屋内的兵将一时骇然,他们没想到眼前这个年轻的驸马居然还有这样的手段。责罚虽然不重,但是下马威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但站在他们面前的,毕竟是正经的驸马爷,背后还是崇祯皇帝,手中也有着几十个锦衣卫,这些军官本来也就理亏,一个个纷纷站了出来。 那个见风使舵的奸猾军官第一个站了出来,而那个彪形大汉张洪,也在其中,但他一脸不在乎的样子,在众人中昂首直立,丝毫不以为意。 等到刚刚闹事的人都站了出来之后,周世显挥了挥手,薛老二便把这些人带出去领赏了。 屋内还剩下五个军官,他们看着其他人一齐走了出去,心中十分惶恐。特别是看到周世显手下的另外一个总旗王朝东随即接替了薛老二的位置,站到了这位手段了得的驸马爷身后,更是心中忐忑。 “真的要走吗?”周世显扫了五人一眼,又问道:“这种机会,错过了,今后可就再也没有了。” 在周世显的眼神逼迫之下,当即又有两人出去领军棍了,他们刚刚也在薛老二面前拉拉扯扯,鼓噪喧哗。 这时,屋内便只剩下了三人,周世显见状,也不再劝了,而不等他开口,其中便有一人开口问道: “驸马爷,俺们这三个人,当真没有一点赏赐吗?这一年多没有发过军饷了,兄弟几个都是口袋比脸还干净的主,您这样,不是逼着俺们兄弟几个到时候去投闯吗?” 嗯,这味道对了,要是自己不被威胁几句,这些军官还真是没有一点大明兵痞的脾气。以前他们可是连督抚都敢逼死的。 “这样吧,你们三个在这里等着,我去拿些碎银子给你们,每人十两,当作路费,一会趁乱就走吧。”周世显微微笑道: “但是记得,此事断不可让别人知道,你们拿了银子之后,悄悄走就是了。” 三人一听,脸上都立即露出的笑容,当即朝着周世显下跪谢恩。 周世显摆了摆手,随即招呼王朝东跟着他一起出去了,两人刚刚走出大厅,便见一旁那十几个军官正一个个排着队在挨军棍,气氛还颇为热烈。 而挨完军棍的军官,立即就从薛老二那里领到了陈演陈大人赞助的五两银子卖命钱,他们带来的护卫,也都领到了一份。 张洪趴在长凳上,一面被打,一面嚷道:“他娘的,没吃饭是吗?打得和娘们一样,皮都不痒。” 周世显听着,心中不由得一笑,已经记下了这个“刺头”。 而张洪的身后,那个看起来十分奸猾的军官,十五军棍下去,居然也是一点声都没出,这让周世显有些吃惊——看来这家伙并非表面上那么简单啊。 然后,他回头朝着王朝东使了个眼色,对方立即心领神会,转身往大厅走了回去。几个全副武装的锦衣卫早就守在了门口,见状立即跟着王朝东走进了大厅里面。 很快,大厅里就传出了几声兵戈相碰的声音,然后便是三声惨叫。 院子里的其他军官士兵听到声音,一个个都有些吃惊,但是看着一身血迹从大厅里面走出来的王朝东,又都立刻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笑话,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这天底下哪里有那么便宜的事情,既然来了,要不一起干,要不就得死。至于还敢威胁周世显的,那更是自寻死路。 这世道,总少不了的就是信誓旦旦的所谓“真话”,谁信了,谁就得死。讲道理?谁和你讲道理,这点道理都不明白,死了能怪谁? 第四章:任务 等那些军官领完了赏钱,离开十王府之后,周世显把薛老二,王朝东,以及他在兵部的好兄弟祝茂臻三人都召集了起来。 京营招揽而来的兵马他还不信任。那些可都是在军营里面摸爬滚打了十几年的兵痞军头,想要真正的降服他们,绝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完成的。 稍有不慎,这些人便会演变成不受控制的力量,甚至反噬周世显。 但如今的局势,手中兵马不多的周世显又只能依靠他们,这就需要绝对的手腕和魄力了。若是连这几百人都压服不了,日后又如何统率千军万马? 而且,抄家向来都是锦衣卫的拿手好戏,周世显不想让那些兵头们体会这种抢劫的乐趣,日后万一戒不掉了,麻烦可就大了。 回到眼前,明天晚上,李自成就要破城进京了,多尔衮也即将在一个多月后入关。 而在原本的历史上,所谓的南明弘光朝廷,隆武朝廷,永历朝廷,都将会因为法统问题,党争问题,内斗不断,把原本就薄弱的兵力在内战中消耗完,最后白白便宜了满人。 因此,崇祯这个皇帝,有总还是比没有的要好的,周世显还得借着他的力量,在南京重建大明朝廷,利用江南的人力物力财力,组织起一支战力强悍的新军。 毕竟,周世显只是一个小小的驸马,没有这个老丈人的支持,他无法在短时间内获得足够大的权柄。 那迅速清理朝堂,北伐鞑清,恢复汉家河山就是痴心妄想了——满清没有那么好心,特地让他准备好了,再发动南征。 南京作为明朝廷的留都,有着一整套完整的六部班子和行政衙署,也是江南的财税汇聚之地,再加上南直隶,浙江,江西等地人口稠密,经济发达,只要能够控制得住局势,将这些地区的资源调动起来,挡住满清的第一轮南征绝对不成问题。 这个道理但凡有些政治头脑的人都能明白,御史李邦华就在正月的时候劝谏崇祯迁都南下,可崇祯皇帝优柔寡断和好面子的性格那个时候又不合时宜地出来作祟了,让他最终错失了南下的时机。 因此,事到如今,最关键的,就是突围南下的时机了。 李自成的十几万兵马正在城外,大部分还都是顺军最为精锐的老营兵,正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直接这样突围,就算他手下的这三百多号人是天兵天将,也不能以一敌千啊! 所以,只有等到明天晚上,京城城破,顺军从西面北面入城,城外的那些围城兵马最为松懈,也最为薄弱的时候,周世显才能趁机突围。 而且,在此之前,他还得阻止崇祯皇帝砍他的漂亮媳妇,更不能让这家伙自挂东南枝去了,否则一切就功亏一篑了。 只能说,整个行动的时间把握异常重要,早一点迟一点都不行。 想到这里,周世显环视一圈,屋内的三人都在等着他发号施令,屋内一片肃然,没有一点声音,可谓是“针落可闻”。 护驾南下,这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筹钱”了。 除了开拔赏军的一万多两银子之外,周世显还得把二十辆乌篷大车装满,其实首选自然是黄金了,同样的重量,明末黄金的价值不仅是白银的十六倍,体积也更小,一车能装更多。 周世显不仅要筹集自己这支兵马的军饷和一路上的花费,还得用来突围——军队可以阻挡顺军,散落一地的银子,自然也可以。 突围的时候把银子洒在城门,城外营地,诱使顺军,京营乱兵哄抢,以免遭遇了顺军激烈的阻击。不然,仅凭这三百多人,如何能以最小的伤亡,顺利突破城外顺军的防线? 而且,突围之后,周世显在路上还想招揽北直隶京营溃兵,加强护卫力量,这也是需要银子的,到了南直隶,组建新军,派人去澳门购买火枪火炮,更需要大笔银子。 三十辆双马的乌篷大车,二十辆用来运财物,一辆可以运四五百斤,也就是六七千两黄金或者白银。 周世显清楚地记得,那几个巨贪,府中的黄金大约有四五万两之多,特别是太监王之心,为了方便隐匿,早就把手中的大半白银换成了黄金。 如此一来,把这些黄金全部抄到手,至少可以带走价值八十多万两白银的财货,足可以从无到有打造一支装备齐全的一万五千人马的大军。 周世显当然想要多带走一些,最好是带个五六百万两白银,等到了南京之后用来招兵买马,练出一支十万规模的强军,到时候北伐鞑清,还不是易如反掌?但毕竟运力有限。 这些被贪官污吏搜刮的民脂民膏,周世显今日就要一点不剩地抢回来,用来救大明,救百姓。 他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张抄家名单,直接递给了薛老二。薛老二恭敬着接过,然后定睛一看,不由得吓了一跳。 且说,若是抄那些官员们的家,无论官多大,他都不会惊讶了,毕竟陈演都没逃过驸马爷地手掌心。可......这驸马爷也太狠心了吧,第一个要抄的,居然是国丈周奎的家。 名单上赫然写着: 周奎,抄家,金一万两,银十万两。 王之心,抄家,金一万八千两,银五万两。 吴襄,抄家,金五千两,银八万两。 ...... “驸马,这......这......”薛老二有些迟疑了,他真的不是很敢,那可是国丈啊!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皇亲和大官,区别还是很大的。 “照着做就是了,此事我自有定夺。”周世显冷声说道: “朝堂上的那些官员皇亲,就这老东西贪得最多了,与其把这些银子留给流寇,最后便宜了满洲鞑子,还不如咱们拿了,用来练兵,护卫我大明的江山社稷,千万子民。” 周世显虽然要得多,但他不怕这些家伙不给,不然陈演就是下场,他之所以一开始就做得那么狠,就是为了避免今后打劫的麻烦。 若是还有头铁的,那就一刀一刀砍下去,看看到底是这些国家蛀虫的头铁,还是他手中的刀子硬。 筹钱的任务交给了薛老二负责,之后便是马匹和装备的问题,这是军队能保持强悍战斗力和机动性的基础,缺一不可。 好在,周世显的老爹管过马政,和御马监的关系匪浅,老周家在这方面有人脉有资源,马匹的问题周世显一个月前就已经解决了,三百多兵将,七百多匹马,已经足够了。 而装备的问题也并不难解决。对于几万京城京营而言,这或许是个近乎无解的问题。 可对于三百多兵马而言,偌大的京城,收罗出几百套铠甲,百来支火枪,以及刀枪剑斧,问题还是不大的。 这个自然是祝茂臻去做,它本身就是兵部管武器的闲官,哪个仓库还有货,有什么货,他是最是熟悉的。 笑话,这要是都不熟,怎么倒卖武器装备啊,一点都不专业,还想着赚钱,简直就是不可理喻。而管仓库的人带着一群锦衣卫去搬运盔甲,搬运火枪火药,铅弹箭矢,这也不奇怪吧! 这个时代,若是真的要打仗,做不到一人双甲,武器弹药充足,那就不可能发挥出士兵应有的战斗力来。 而周世显要带着三百多人从十几万顺军的包围圈中突围,更需要精良的装备。甲胄装备,就是将士们的胆啊! 前两个最为关键的任务分派完之后,周世显又把另外一张纸交给了王朝东,王朝东看着周世显递过来的那张纸,心中直打鼓——俺又不识字,驸马爷给俺看纸条干啥? “找个认字的,按照名单上的名字,把人都抓回来,记得别伤着。”周世显知道王朝东不识字,但锦衣卫中,识字的人并不少。 那个名单上,有四个人的名字: 李邦华,左都御史。 倪元璐,户部尚书兼吏部尚书。 汤若望,钦天监官员,传教士,枪炮专家。 吴麟征,太常寺少卿。 这四人中有两个是朝中一等一的大员,吴麟征也是德高望重之辈,更是忠于大明的忠臣,便是汤若望,也深得崇祯的青睐。 其中,汤若望还是前几天才刚刚逃回了京城,他原本被李建泰带去西征了,只不过大军还没见到顺军,便溃散了。 “按照我说的,把他们都请来这里就好了,其他的不用担心。”周世显看着王朝东紧张的样子,笑了笑,又嘱咐说道:“其他人还好,就是这李老爷子,你可要小心点,别磕着碰着了。” “是,属下明白了!”王朝东虽然还是心有余悸,但既然周世显下了命令,他也只能先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分派完任务之后,周世显便让手下的人回去休息了,昨晚运银子已经奔波了一夜,今晚还要继续行动,便是周世显自己,也得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 突围计划能不能成功,周世显能不能绝地求生,挽救危局,能不能改变历史,避免这场民族的灾难,就看今明两个晚上了! 第五章:千里眼 夜幕落下,十王府内,锦衣卫分成了三批,分别由薛老二,王朝东,祝茂臻三人领着,先后往京城的不同方向而去 剩下的事情自然不用周世显亲自去做了,他作为整支队伍的主心骨,当前最重要的任务还是守在十王府,镇住那些即将在此集合的骄兵悍将。 而且,这些锦衣卫手上大都已经沾有陈演的血,几个主官又都是他的心腹和兄弟,周世显更无须担心中间有什么背叛。信不过的人,他自然不会用。 很快,周世显手下的一个蒙古裔锦衣卫就带着数百匹战马率先回到了十王府中。战马呼啸而返,一路横冲,便是街上巡逻的零散兵丁,也不敢过问。 这些高大强壮的战马事先已经被周世显拿着刀子“买”下,藏在了京城之中,如今不过是腾个窝罢了。 十王府的校场非常大,数百匹马散于其中也不见丝毫拥挤。周世显看着眼前的战马,当即让人给第一个回来复命的十几个锦衣卫发了五两银子的赏钱。 不多时,祝茂臻便亲自押着五驾大车回来复命了,车上全是各个京城府库中仅存的盔甲刀枪,还有火枪弹药。 五辆大车在王府中停好之后,祝茂臻又当即下令麾下的官兵检查装卸,然后便赶紧去找周世显复命了。 “大人,京城兵仗局府库中还可堪一用的盔甲刀枪,火器弹药,属下都已经收罗回来了,共得火枪八十三支,其中三十一支是鸟铳,二十二支是斑鸠脚铳,还有三十支是鲁密铳。火药,铅弹也十分充足。 另外有锁子甲两百二十八副,棉甲三百一十二副,文山甲三副,戚刀四百五十七把,弓弩一百零九张,短斧两百四十二柄,长枪......”祝茂臻拱手抱拳汇报道。 他虽然和周世显是兄弟,但混迹官场几年,规矩他是懂的,这种场合要是还称兄道弟,就太不懂事了。 周世显闻言,赞许地点了点头,悬着的心顿时放下了大半。 整个准备计划,他最担心的就是武器装备的问题。钱绝对是能抄到的,战马也早就准备好了,那几个大臣其实并非必要,可武器装备不好的,仅凭这两三百号人,突围出城的可能性就微乎其微了。 这个冷热/兵器混用,军事科技高度发展又尚未取得突破性进步的时代,要保证军队的战斗力,甲胄和火器是第一位。 周世显必须把他的部队武装到牙齿,成为一支名副其实的“铁军”。 很快,周世显和祝茂臻就来到了王府大院,十几个锦衣卫正在整理火器,剪火绳和装火药,盔甲刀枪和弓弩箭矢已经被他们分类放好了。 火器是周世显尤为关注的,因为他目前的主要敌人是顺军和一路南下的明军溃兵,两者的火器装备水平都不高,所使用的火器也基本上还是质量低劣的大明造,甚至还有使用三眼铳的。 明廷工坊自制的那些火铳,质量十分低劣,而且经常炸膛,使得士兵们都不敢使用。 祝茂臻拿回来的这些,都是汤若望从澳门购进的,原本是要装备京营的,但是刚一进兵仗局,就已经被管事的大臣分派完了。 只能说,大明的腐败,已经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 周世显走到放置火枪的地方,拿起了一支斑鸠脚铳,这种斑鸠铳就是musket重型滑膛枪的大明版。 大明的工匠以原两?总督熊?灿押解送?京城的?百门斑鸠铳为样本,对这种过于笨重的火绳枪进行了改良,使其在保持巨大威力的情况下,重量减轻到了十五斤以下,用药和铅弹重量也几乎减半,但是威力依旧远胜于鸟铳和鲁密铳。 “大人,这是斑鸠脚铳,五十步之内,能轻松破开两层甲胄,一百步之内,破开重甲也不成问题,一旦被这种火枪击中,整个身子都会烂掉,其威力远甚于鲁密铳。” 祝茂臻为了倒卖武器,已经成了半个火器专家了,对各种火器兵甲都十分熟悉。 不过,他知道自己这个兄弟的脾气,再加上对方许诺了官职,祝茂臻已经做好改邪归正的准备了。 周世显摸了摸手中火枪的金属机件和枪身,做工十分精致,不愧是广东制造的。这个时期,广东和福建是大明火器制造最发达的地方。 “嗯,没错。”周世显点了点头,又接着说道:“鲁密铳不过用四钱火药,三钱铅子,都敢说是最远最毒,威力巨大,更何况是斑鸠脚铳呢。” 祝茂臻闻言,不由得一惊,原来驸马爷也是个火器行家啊,自己刚刚岂不是在关公面前舞大刀了?特别是,对方还是大人,这可是大忌讳。 “大人果真是厉害,居然连火枪都如此了解。”一旁一个正在往小皮囊中装火药的士兵奉承道,然后就引起了一阵欢呼声。 周世显笑了笑,随即趁着这个机会鼓舞了一番周边的士兵,并和他们畅聊了起来,院子里一派热火朝天,不时传出爽朗的笑声。 来到大明之后,为了笼络人才,他的社交牛逼症更加不可能治好了。 不一会,又有四辆大车缓缓驶进了十王府的大门,领头的是王朝东,马车在院子里停稳之后,从车上分别下来了四个被蒙着眼睛的官员。 王朝东远远地朝着周世显拱手抱拳请示,周世显使了个眼色,他也立即会意,立即下令手下的人带着这四人往王府地后院走去了。 李邦华,倪元璐,吴麟征都是朝中老臣,锦衣卫来拿人,自然没人敢不从。 现在可是崇祯朝,皇帝疑心病重不说,杀起大臣来更是从不心慈手软,十七年间已经不知道斩了大臣了。 至于汤若望,他一个外国人,更是不敢轻举妄动了。特别是,这家伙现如今还是逃兵一个,算是有罪之身。 王朝东随即来到了周世显面前,一脸笑意地拱手抱拳道:“驸马,李大人,倪大人,吴大人,还有汤若望,属下都押回来了。” “嗯,干得不错。”周世显依旧是那张亲切的笑容,而王朝东的小心思,他是一下子就看穿了,打趣道:“莫不是捡到了什么宝贝,看你笑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傻子呢!” 对于手下的心腹,周世显自然没有必要摆什么架子,端什么姿态,那样反而会适得其反。 “驸马,您真是神了,一下子就猜中了,俺真的是捡到了个宝贝。” 王朝东是个直性子,这下子是再也憋不住了啊,赶紧把一个方方正正的木盒子拿了出来,然后在周世显的面前打开,欢喜道: “驸马你看,俺从那个红毛怪那里发现了千里眼!” 第六章:发饷 所谓的“千里眼”,其实就是后世的望远镜了,这玩意在大明,还相当的稀罕,这也难怪王朝东会如此惊喜,把它当成了稀世珍宝要献给周世显。 不过,突围南下的路上,这个东西,或许是有大用处的,周世显夸了王朝先几句,随后就收下了这个宝贝。 这个手下够勇够忠,办事还得力,周世显夸完之后,自然是吩咐对方去拿了二十两银子的赏赐。 他不仅会画大饼,还会给真金白银,这样才能真正让人死心塌地。 祝茂臻,王朝先先后回到十王府的同时,薛老二招揽来的京营各部精兵,也很快集中在了府中,那日领了赏钱的军官,无一遗漏,全都来了。 在周世显昨日的一番恩威并施之下,这些军官们已经个个服气。 特别是周世显还给了赏钱,在见识到了这位驸马爷的“钞”能力之后,更无人会放弃这样的大好机会。 很快,最为关键的薛老二,也带着二十辆满载金银的马车回到了十王府之中,其中仅仅是黄金,就抢到了三万多两。 周世显足足准备了两个月,几乎每一步都是缜密推演计划过的,京城的局势更是在他的预料之内——一片混乱,所以事情才会如此顺利。 而薛老二既然已经带着从那些贪官污吏府中抢来的银子回到十王府,周世显也是时候履行他的承诺——发饷了。 大军开始行动之前发饷,最主要的目的自然是稳定军心和激励士气,周世显更是要借此机会,树立自己在这个小团体中的威望,说一不二的威望。 十王府的校场之上,三大箱白银被摆在了两百多个军官士兵们的面前,这些士兵大多已经是一年多没见过军饷了,此时都看得眼睛发愣。 不过,让他们眼睛发愣的,除了银子之外,还有挂在木杆上的三具尸体。这三具尸体此时早已经凉透了,但是京城三月的气温,一天一夜还不至于发臭。 周世显看着面前士兵的模样,知道自己只要给他们发军饷,给他们粮吃,这两百多号人就会和自己麾下的八十几个锦衣卫一样,忠心耿耿,甚至是可以舍命相报。 “兄弟们,本驸马说过,只要今晚诸位来了,愿意为圣上效命,便会给诸位补发一年的军饷,还有额外的开拔赏赐。”周世显声音洪亮,面色严肃: “我周世显向来都是说到做到,赏赐是这样,惩罚也是这样。所以在发赏银之前,必须告诉诸位的是,若是有人敢有什么歪心思,这三人就是下场。” 周世显说罢,右手一挥,手指指向了挂在木杆之上,浑身血迹的三人,又接着说道: “从今晚开始,你们都需要记住,你们是大明的兵将,就得守大明的军纪军律,但凡有诸如此类,妄图临阵脱逃的,一律格杀勿论。” “都听明白了吗?”周世显话音刚落,薛老二也在一旁,适时地喊了一声。 “谨遵驸马教诲!谨遵驸马教诲!” 十王府的校场上,两百多名兵将顿时跪下,随即响起了阵阵齐呼。 这个时候,距离城破已经只有一天晚上了,京城内早已经乱成一团,所谓的城防官府,更是形同虚设,周世显也不担心自己的动静太大,以至于行动暴露了。 毕竟,他想要的东西都已经拿到手了,这个时候若是有人敢来找麻烦,正好给他用来练兵,看看这支所谓的精锐到底强不强。 其实,这个时候也根本不会有人管他到底是在干嘛,京城里稍微有点门道的人,都在想着自己逃命呢! 周世显带着几个锦衣卫,按照军官和士兵的区别,在校场上亲自为这些收拢来的京营士兵发饷,顺便也完成了麾下兵马的登记。 他可不是小孩子,自然不会傻傻的就以为这些兵头就此臣服于他了,该有的防范措施他还是一点也不能少。 明末军纪颓废之后,骄兵悍将的问题十分严重,他不得不防。 不过,对于校场上的那些兵将而言,他们现在就完全不在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看着面前明晃晃的白银,领到的人摸了又摸,似乎还是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真的领到了军饷。 而那些还没拿到的,一个个都急不可耐,翘首以待,生怕发到自己的时候,就没了。 毕竟,不要说在场的士兵们了,便是那些军官,也有许多是一年多没见过军饷了。因此领到这笔不菲的军饷和赏赐之后,甚至有人嚎啕大哭起来。 周世显看着眼前的场景,心里其实也有些不是滋味。 他知道,大明的兵不差,如果让他们吃饱喝足,领到质量可靠的武器装备,所谓的满清八旗兵,根本不可能屡屡战胜。 甚至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所谓的“满万不可敌”的满洲兵,不过是领了足额军饷的明军罢了。 两者的战术,战法,武器装备,几乎都没有什么区别,无非就是清军是骑马的重甲战兵。 甚至于,所谓的八旗,也是从明军的各色军服中演变而来的,满清的火炮火枪,也是大明的登州兵叛变投清而来的。 说到底,不是大明的兵不行,是大明的官不行,大明的皇帝不行,大明的朝廷不行。但凡大明的朝廷,皇帝,官僚靠谱一点,满清早就已经被丢进历史的垃圾堆里面了。 发完军饷之后,周世显随即下令祝茂臻将盔甲兵器,还有火枪分发了下去。 两百四十多个士兵,八十多个锦衣卫,三百二十余将士,祝茂臻从兵仗局中收罗来的装备是足够的,甚至还有一些士兵披了三重甲胄。 这支武装到了牙齿的的精锐护驾部队拥有八十三支火枪,一百多张弓弩,除了每人身上的两重甲胄,手中的一件主武器以外,还分别配备有制造精良的戚刀和短斧…… 领完了军饷,换上了新装备的这支三百余人小部队面貌焕然一新,军容更是严整肃穆,终于有了强军的样子。 周世显负手站在这支军队的面前,晚风微微吹动他的头发,城西北方向隐隐传来了轰隆隆的炮声。 生死存亡,逆天改命,就在明晚了! 第七章:南下已绝无可能 看着全副武装的将士们,周世显心中踌躇满志,随即开始了他这支小部队的建制重整。 虽然这支部队只有三百多人,但锦衣卫加上京营三大营的底子,刀枪剑斧,甲胄火器,各类装备齐全,各部人马只要稍微调整一番,便足以形成一股强大的战斗力。 这个时候,周世显借着发饷,手中掌握的花名册,就可以发挥出它的作用了。 这样一支士兵来自各部的军队,不分出个清晰的建制和隶属关系来,一旦爆发战斗,根本无法指挥。 首先是各军的职责,锦衣卫分成了两部分,一部由王朝东率领,是护驾的亲军,周世显这支小部队的中军,另一部分由薛老二率领,是督战队,而来自京营三大营的其他兵马,则是护驾的核心战斗部队。 以这支三百余人小部队的装备水平,对付城外的顺军,同等兵力下自然是不在话下的,便是千人左右的顺军,凭借着那八十多支火枪,也能一战。 这些老兵老将中,自然不乏亡命之徒,但更多的,其实都是忠心耿耿的大明子弟,如今周世显给钱给粮,他们为了大明,便是拼了这条命,也在所不惜。 要知道,在原本历史上,便是南明朝廷那种无可救药的货色,汉家儿郎为了不成为满人的奴隶,不割辫子,也有无数人前赴后继,为之流尽了最后一滴血。 不过,如今周世显来到了这个时空,这样的事情他是绝对不允许再发生一次的,那些祸国殃民的汉奸走狗,庸臣文官,他一个也不会放过。 院中的三十辆乌篷大车除了二十辆是押运金银的之外,还有十辆是驮运弹药盔甲,以及粮食清水的,车夫则是周世显从京城各处的马场中精挑细选而来的,他周家这点关系还是有的。 如今的十王府,俨然已经成了一个小军营。军队完成了建制重整之后,周世显立即派出了八路骑兵,前往西面,北面,以及南面的城门,以便随时传递最新的军情。 而他自己,则是趁着这个难得的空闲时间,专门去见了一下李邦华,倪元璐,以及汤若望,吴麟征四人,把人家绑来那么久,也是时候安抚一下了。 在原来的历史上,李邦华,倪元璐,吴征麟三人都是在城破之日自尽殉节的大臣,他们的忠心是被历史见证过的。 而且,这三人都算得上是知兵的,李邦华和倪元璐更是德高望重的重臣,能臣。周世显南下重建明廷的大业,靠他自己一个人可不行。 李邦华是江西人,履历可谓丰富:六部中的工部,刑部,兵部,他都管过,甚至还担任过一段时间的南京兵部尚书,还有京城和南京的都察院,他也都任过职。 不止如此,李老爷子在两年前还压服了如今已然成为了一方军阀,正盘踞在武昌-九江一带的左良玉,这对于周世显将来收服这支重要的武装力量来说,是十分关键的。 要知道,左良玉手下的将领中,可是有不少人才的,这些人在大明腐朽的体制下毫无建树,默默无闻,但是只要舞台合适,他们就能发挥出自己的才华来。 这些人才,周世显自然是要想办法拉拢的,要是给了满清,将来就是难啃的骨头了。 满清虽然野蛮残暴,但是在军事上,无论是军队的军纪,还是后勤军饷,都远超这个时候的大明,这一点周世显是清楚认识到的。 至于所谓的屠城,只能说,这本来就是一支强盗军,屠城和军纪无关,只是这支残暴军队的本质表现。 而倪元璐是浙江人,若是能顺利抵达南京,这位出身于江南的朝廷大员,可以使得南京户部的钱粮迅速运转起来,不至于和原本历史上一样,陷入钱粮空缺的困境。 这是将来江北防御的关键,更是周世显训练强军的关键,仅仅靠他手中的那点钱,是远远不够的。 吴征麟也同样是有能力的大臣,虽然达不到上面两位的水平,但绝对不是泛泛之辈。 至于汤若望,这个熟悉天文历法,火器制造,还有门路从澳门带回更多传教士,火枪火炮,甚至是雇佣兵的红毛,周世显又怎么会放过呢? 周世显很快进了后院,来到李邦华所住的厢房门口。不过,他并没有直接进去,而是轻轻敲了三下,然后才推开了门。 这是他对于一个忠良死节之臣的敬重,他对这种有骨气,有能力的人,向来是佩服的。 且说,在两个月前,李自成大军刚刚进入山西的时候,管过京营的李邦华便已经猜到了城破在即,几次上疏,力劝崇祯南迁。 但却被陈演为首的一众大臣以“弃祖宗陵庙于不顾”的罪名极力反对,甚至是趁机攻击。而崇祯到了这种时候,也还不知道该进该退。 周世显进屋之后,向李邦华解释了事情的原委,当然,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名头自然还得是借崇祯皇帝的,如此才能是安抚得住这个老臣,不然就是僭越了。 而李邦华则是惊讶于周世显的身份。对方是驸马,这事他堂堂左都御史,自然是知道的,可这个驸马,如今居然聚起了私兵,还把自己绑来了,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李邦华可是朝中老臣了,对于周世显的话,他自然不会全信,这点戒备心要是都没有,他也不能在崇祯朝屹立不倒十几年。 但他也不会当面拆穿,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对于他们这些朝臣来说,再正常不过了。 只是,随着周世显的询问,李邦华起起落落,风风雨雨几十年的养气功夫,都被这个年轻的驸马给破了——这驸马,竟然如此胆大包天! 周世显问的自然是李邦华这位老臣当初奏章上所说的“南下三策”,他虽然来自后世,但也需要验证一下自己的安排是不是有什么纰漏。 这种决定了国家民族生死存亡的事情,周世显必须谨慎再谨慎。 只是,李邦华闻言,却是一脸苦笑,眼中甚至泛出了泪花,似乎要说什么,但最终却只是摇了摇头。还是在周世显的再三追问下,才勉强回答。 “事到如今,再说什么南下,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李邦华一脸绝望之色,一面叹息,一面摇头道: “如今漕运已断,城外十几万闯贼,京城到南京,陆路千里不止,一路盗匪无数,没有上万精兵,如何能够安全抵达? 南下......南下已经绝无可能了,绝无可能了!” 李邦华说到最后一句时,原本炯炯有神的眼睛,都彻底黯淡了下来,似乎真的是为时已晚,回天无力了。 第八章:这个驸马不简单 “可大人那时说了三条路,就算是如今流寇大军已至,交通断绝,海路和漕运皆已不通,可还有陆路可走,只要避过静海县的闯贼,到了青县,搭上漕船,便基本上算是脱离险境了。” 李邦华可不是那些不知兵,只懂得攻讦的文臣,他历任两京兵部尚书,既带过兵打过仗,也曾经孤身入过左良玉的军营,谋略和胆识都不缺。 也正是因为如此,周世显听了对方的话,心中的压力,又大了一重,对方的顾虑和担心,绝不是危言耸听。 “驸马所言不假。” 李邦华闻言,原本萎靡的精神为之一振,心中甚至有些惊讶。 他倒是没想到眼前这个看起来那么年轻的驸马居然了解得那么多,还知道兵部最新的军情,更是一语便点出了当前陆路南下的最核心所在。 要知道,明白青县是陆路转漕船,沿运河南下的中转站,而非郝摇旗所部贼寇已经占领的静海,便已经说明这个驸马的能力了。 如此乱局,军国机密,若非早有准备,又岂能知道? 这个不过十七八岁的驸马,不简单啊! 但也正是因此,更让这个七旬老臣心中不由得可惜,如此青年才俊,尚没有大展宏图,建功立业,就要死在城破之时了。 “此一时,彼一时,局势崩坏到了今日,又如何还能说突围南下呢?便是那时流寇未至,护驾南下,尚且需要三千铁骑,如今别说三千铁骑了,这京城中,能有三百铁骑,便已经是万幸了。” 周世显听罢,也赞同地点了点头,这李老爷子确实是有水平的。 李邦华见状,以为对方知道事不可为了,不由得苦笑了一声: “局势至此,驸马有这个心,还汇聚了如此多的精兵,比我们这些只会逞口舌之快的文臣,要强太多了。” 不过,周世显可没想着要放弃,他嘴角一咧,忽然笑道: “李大人所言不错,圣驾南下确实需要精骑三千。 不过……那是没发饷的,本驸马这里有领了赏赐和一年军饷的骑兵三百,足以一挡十,比往昔之三千毫不逊色。“ 李邦华听罢,微微张嘴,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看着眼前这个俊朗自信的驸马爷脸上露出的微笑,心中那朵希望的火苗似乎又重新点燃了! 而从李邦华的房间出来之后,周世显又去了倪元璐和吴麟征的房间,继续他的安抚工作。 不过,这两位大臣听到是崇祯皇帝下的旨意之后,似乎没有怀疑太多。周世显也只是客气几句,让他们耐心等待,然后便去见汤若望了。 周世显对于汤若望是十分重视的,这个德意志人,如果用得好了,或许和李邦华,倪元璐两个重臣一样,都将成为他抗清大业的重要助力。 汤若望原本因为熟识火器枪炮,被崇祯皇帝派随李建泰,跟着京营一起西征了,专门负责大军的火攻水战。 但李建泰的领军水平实在太让顺军感动了,大军还没走出百里,就因为补给问题,在攻下了己方的一座县城之后,全军溃散了。 只能说,这位手持尚方宝剑的大明最后一任督师,还没见到顺军的影子呢,就创造了麾下大军自行溃散的奇迹。 而汤若望也就是那时,趁乱逃回的京城,原本他还想躲起来,等到京城的局势稳定之后,再出来行传教之事,没想到直接被锦衣卫拿了。 且说,汤若望虽然已经来到了大明二十四年,为明朝廷效力了十几年,但他本人无论是对大明,还是对崇祯皇帝,都毫无忠诚可言。 对于汤若望来说,他来到这片土地的唯一目的,就是传教,为此他可以为任何势力效命,无论是大明,大顺,还是大清。 而周世显也正是抓住了这一点。汤若望不是明人,没有明人保家卫国的义务,但只要他有所求,想要传教,那两人就有交易的基础。 但对于这么一个毫无忠诚度可言,又已经混迹官场多年的精明外国人,周世显可不会直接在对方面前直接摊牌。 那样会使得他难以从汤若望身上获得足够多的价值,所以,这个时候必须得萝卜加大棒,好好拿捏一下对方。 他毕竟不是掌权者,还不足以直接威慑住汤若望。 拿捏的第一步,自然是对方当了逃兵的罪责,按照军律,这可是死罪,直接就把汤若望镇住了。 当然,打了一棒之后,趁着汤若望还晕乎乎的,周世显的大饼就得呼上去,南京钦天监所辖的南京天文台,在这个时代,可是最先进的。 至于最重要的传教一事,那当然是不能给出一个明确的答复,但又必须让汤若望看到希望。 简而言之,就是恩威并施,然后用“传教”来吊着汤若望,这样,对方才会好好为他办事。 而这么一番忽悠下来,汤若望也算是明白了——面前的这个驸马,不简单。 单单是周世显知道他是德意志人,就足以让汤若望惊讶了,更何况深入交谈之后,对方对于宗教,火器,科学,以及欧洲的了解,更是让汤若望难以置信——这个驸马看起来那么年轻,却如此博学广识,简直不可思议! 而且,按照对方的说法,只要自己协助大明在南京主持起火枪火炮的生产,到澳门为大明军队购买新式的枪炮和雇佣欧洲军官来为他训练军队,传教一事还是有得谈的。 既然涉及到了传教,汤若望虽然明知十分危险,但还是跃跃欲试。 在大明那么多年,见了那么多人,汤若望又如何会感受不到周世显一脸笑容和俊朗相貌背后的,那股杀气呢? 这个驸马爷看起来是在和自己商量,是在询问自己的意见,但汤若望很确定,自己根本没得选。甚至,一旦自己表现出了不配合,极有可能会立即被杀死。 这绝对是个狠人,只是看起来谦逊有礼,老实本分罢了! “驸马放心,火枪火炮一事,我只要一到南京就可以立即着手。”汤若望顿了顿,眼珠子一转,又继续说道: “不止是火枪火炮,澳门的欧洲雇佣兵,战斗力也是极强的,若是银钱和时间充裕,或许我可以为驸马招揽七八百来。” 汤若望既然已经被迫决定了要借着周世显重新实现自己的传教事业,自然得做事得力些,他知道周世显如今最需要什么。 而安抚完劫来的四人,发现汤若望很上道之后,周世显也再次回到了十王府的大厅之中,端坐在麾下的三百将士面前。 这三百多兵将面对城外的十几万顺军,其实心中根本没底,但看到这个年纪轻轻,却气势逼人的驸马爷如此镇定从容,便又立即充满了信心。 这两日来周世显身上所表现出来的杀伐果断,赏罚分明,谋略,胆识和勇气,已经成功折服了府中的这些人。 一个受过现代军人职业训练,并经过了多年军旅生涯磨砺的军官,在许多方面,是有着这个时代的人无可比拟的气质的。 夜幕落下,时间在一点一点过去,城外炮声隆隆,火光不时闪烁,照亮了夜空。 突然,压抑沉闷的空气被一阵马蹄声打破,周世显随即挺身站起,很快就有数骑飞奔入府。 马上飞也似的翻身下来两人,跪地汇报道: “报,驸马,彰义门破了!” 还没等周世显说话,府外又是一阵马蹄声: “报,驸马,德胜门破了!” “报,驸马,阜成门失守了!” 京城终于破了,现在紫禁城里残存的禁军和东厂太监们,应该都已经作鸟兽散了,名正言顺带兵救驾的机会来了! 一念之间,周世显随即拔出了挂在腰间的精良戚刀,振臂一呼,道: “全军听令,列队上马,紫禁城,出发!” 第九章:他是一个好驸马 崇祯十七年三月十八日夜,京城城破。 大批顺军从西面,北面的多个城门蜂拥而入,如同潮水般涌入了京城纵横交错的街道中,城中马蹄声,惊呼声不断。 崇祯皇帝手上拿着一把带血的宝剑,披头散发,听着紫禁城外不时传来的轰隆隆炮声,更是面目狰狞。 周世显清楚地记得,在原来的历史上,便是今晚,崇祯皇帝心灰意冷之下,下令后宫的嫔妃悉数自尽,其后又亲手砍杀了自己的两位女儿。 六岁昭仁公主被崇祯皇帝当场杀死,十五岁的坤兴公主则因用手挡剑,得以幸存,但一条手臂被砍断。两年之后,因为国恨家仇,积郁成疾,最终病故。 而如今,唯一能阻止这场悲剧重演的驸马周世显正在从十王府赶来的路上。 “母后,你看我穿这件礼服......好看吗?”坤宁宫内,坤兴公主一脸苦笑,颤抖着声音问道。 她知道,今晚是最后的时刻了,身为大明的公主,她很快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所以,坤兴公主才盛装打扮,穿上了往常大典时才会穿的礼服。 “好看......好看......”周皇后眼中含泪,哽咽道。 她的手上还拉着六岁的昭仁小公主,小昭仁看着漂亮的姐姐,忍着泪水的母后,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的。 “要是......要是,他也能看一下,那该有多好啊!” 到了这个时候,坤兴公主似乎也不顾及什么皇家的规矩,公主的约束了,她心中其实一直很好奇,自己的那个夫君,到底是长什么样子的?是不是传闻中的那样俊朗? “那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啊,媺娖都还没有见过他呢!” 周皇后闻言,却是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她也还没见过自己女儿的夫君,如今更是看不到女儿出阁了。 “哎,我可怜的女儿啊!”周皇后一时激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直接一把拥了上去,紧紧抱住了自己的女儿。 “那是个温良谦逊的孩子,从小就心地善良,待人和善,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捏死,更是不懂得撒谎,是一个好驸马!” “火枪手准备,给本驸马轰开这堵门,那些在后面挡着的太监,格杀勿论!” 此时,温良谦逊,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捏死的周世显,却遇到了一点小意外,他虽然有着驸马的身份,又宣称是奉旨来救驾的,但宫中的那些太监,似乎并不信他。 “本驸马奉旨救驾,胆敢阻拦者,一律就地格杀,尔等若是还有一点忠君爱国之心,就速速开门。” 虽然京城已破,但偌大的紫禁城中,数千太监,几十个死忠之士还是有的,还有十几个御林军,似乎也还没有逃散,如今这些人正死死守着宫门,阻止周世显领兵进入紫禁城的更深处。 周世显从十王府领着一百多骑兵出发的时候,便已经让薛老二提前派人成功拿下了掌管宫门钥匙的总司钥,夺取了紫禁城各个宫门的钥匙。 只是,没想到最后还是出了意外,周世显进宫救驾的行动居然被几十个太监抢先一步,给挡住了。 只能说,这些太监的忠勇,用得确实不是地方。但夜黑风高,紫禁城外又炮声不断,城中到处都是乱糟糟一片,哪里还能分辨得了什么驸马啊! 这些太监和禁卫看到的是一群气势汹汹的兵将,这个时候,大明的兵都是往外跑的,往紫禁城里来的,除了贼兵,还能是什么? 他们死死守着进入大殿的最后一道宫门,死活也不肯打开,甚至还有几个禁卫军拿起了弓弩朝着周世显的队伍射箭。 这种时候,是一刻也耽误不得的,周世显只好下令手下的火枪兵立即列队,开枪射击。 “砰,砰,砰砰砰!” 宫门前,二十个派成两行的火枪手同时扣动扳机,他们手中的二十支改良版斑鸠脚铳登时爆发出了一阵猛烈的爆炸声,橘红色的火焰连成一片,白色的浓烟迅速弥漫。 在七钱火药爆炸产生的巨大能量推动下,二十颗八钱多重的铅弹迅速飞越了二十步的距离,直接贯穿了厚重的宫门,要知道,这个距离,便是两层重甲,也会被八钱重的铅弹撕裂,更何况这些木门? 而二十颗铅弹同时贯穿,宫门直接就被打烂了,木屑横飞。宫门后正在顶着的十几个太监,身上的布衣在铅弹面前不堪一击,整个宫门后一时间血雾飞溅,惨叫哀嚎声不绝于耳。 不过,“心地善良”的好附马周世显却丝毫不管这些,他随即挥手,身边的几个锦衣卫会意,猛冲而上,直接几脚踹开了已经被铅轰得破烂的宫门。 “嘭!” “啊,流寇来了......” 崇祯皇帝听到火枪爆炸声,心中陡然一惊,他没想到这些流寇居然来得如此之快,这绝对是宫中的太监引的路,气愤之余心中又不免有些庆幸。 还好他已经把太子托付给了朱纯臣和王之心,让他们秘密护送这个大明的继承人前往南京了,这是他最后的挣扎。 不过,崇祯皇帝其实也知道,现在才行动,已经太晚了,事情到底能不能成功,就只能看天意了。 只能说,崇祯虽然当了十七年的皇帝,但根本就是一点识人的眼力都没有,朱纯臣和王之心是什么人,有没有那个本事,他到了这个时候都还不清楚。 崇祯皇帝抬头看向了面前的三个妻女,陪伴了他十八年的妻子,灵慧无双的女儿,手中的染血宝剑再次被紧紧握住,可又顿觉浑身无力,整个人都虚脱了一般。 他看着眼前的一幕,看着凌乱的大殿,心中无比悔恨,脸上更是剧烈抽搐了几下。可事到如今,为了保存皇家最后的颜面,他必须动手。 这,就是生在帝王之家的代价!命运馈予的一切,都是暗中标注了价格的。 忽然,大殿之外响起了一阵密集的脚步声,然后便是一直守在殿门外的司礼监秉笔太监王承恩识别性极高的一声惊叫。 “诶哟~~贼寇乱宫了!” 事到临头,崇祯皇帝心下一狠,闭上眼睛,不再犹豫,奋力举起了手中的宝剑,而挡在了两个女儿身前的周皇后,也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就在他咬紧牙关,正准备对着妻女一剑劈下去的时候,殿门却被“嘭”的一声,直接踹开了,一个敏捷的身影飞冲而进。 第十章:少女心 《灭清之铁血驸马》第十章:少女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一章:不可思议 在周世显亲率一众锦衣卫的护卫下,崇祯皇帝,王承恩和坤兴公主搀扶着的周皇后,还有昭仁小公主,很快来到了殿外。这里早就已经停放好了三顶软轿。 周世显在此之前自然还是要问一下皇太子朱慈烺的下落的,不然,身为臣子的他,就是不忠不密了。 这也是他在向崇祯表示忠诚,这位大明末代皇帝的多疑可是“青史留名”的,但南下重建大明朝廷,稳定南方局势,还必须要这位正儿八经的大明皇帝。 这是最快速度稳定江南局势,收拾朝堂,整军备战的方式。因此,周世显必须要取得崇祯皇帝的充分信任。 而此时,崇祯皇帝心中满是惋惜和后悔,他若是知道周世显留有这么一手,就不会把儿子交给朱纯臣和王之心那两人了。 但如今再想这个,根本就是为时已晚,他这个时候自然不可能再下旨让周世显去把朱慈烺给找回来,只能在心中祈祷儿子也能脱离险境。 等崇祯皇帝,周皇后,以及两位公主都已经上轿之后,周世显随之扭头看向挨了自己一脚,如今又已经生龙活虎的王承恩,客气道: “王公公,还请您速速去将玉玺,御笔,朱砂等必要的物件带齐,咱们一路南下,这些御用之物或许还有用处。” 王承恩是崇祯皇帝身边的内臣,周世显自然是要拉拢的,有了这条线在,今后许多事情都会好办。正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这点道理,周世显自然明白。 “驸马放心,咱家这就去!”王承恩当即应了一声,然后便踩着小碎步,一瘸一拐地往殿内深处跑去。 看来刚刚那一脚,还是伤到了,只是这位王公公并非娇弱之辈,这可比那些什么勋贵文臣们,要强得多了。 数十名锦衣卫骑着高头大马开路,三顶软轿被二十四个强壮的战兵抬着,前后近百名全副武装的骑兵拱卫其中,从紫禁城中朝南飞驰而出。 周世显早就已经让人给每一匹战马的四只蹄子都套上了棉布,虽然百马奔腾,却几乎没有什么声音。 一行人马很快就出了紫禁城,在那里,周世显准备了两辆马车,帝后己人当即弃轿上车,而沿途的街道早就已经被周世显派数十骑兵清理干净了,一路无阻,队伍直奔崇文门而去。 十王府内的所有人马,四个大臣,此时都已经在崇文门外汇聚,只等崇祯皇帝的圣驾抵达。 护驾大军汇聚于此,李邦华,倪元璐,吴麟征,汤若望等随驾大臣也已经恭候多时,崇祯皇帝必然是要下车露面,鼓舞一下士气的。 在王承恩的伺候之下,崇祯皇帝掀开马车的幕帘,从中探出了半个身子,众将士见状,在周世显的带领下,齐刷刷的单膝下跪,朝着这位大明的皇帝陛下行礼。 这就是天子之威了,也是除了军饷赏赐之外,维系这支军队克服艰难险阻,护卫崇祯南下的最重要因素之一。 十七世纪,天子的权威还是具有十分强大的号召力的,更不用说大明在南边,还有半壁江山。 崇祯这个时候倒是没有一点怯懦,他语气平缓,温声安抚了一番,又许诺了南下之后的各种加官进爵和赏赐,然后才重新宣布大军继续行动,天子之威尽显。 其实,这个时候,崇祯皇帝心中也是感慨不已。他几刻钟之前,明明还身陷绝境之中,哪里能想得到周世显的突然出现,只是转瞬之间,自己便又回到了这种众星捧月,天下独尊的地位。 而这次南下,他唯一能依靠的,就是面前的这个驸马,这数百兵将了。因此,便是崇祯皇帝,也丝毫不敢再对这些“丘八们”有任何怠慢。 “世显,今后南下的这一路,兵马行军之事,皆由你来定夺,不必再来过问朕了!”不知道是不是今晚受的刺激实在太大了,崇祯皇帝倒是一改之前凡事都要插手的脾气。 “臣领旨!”周世显拱手抱拳,然后立即起身,翻身上马,朝着身后的将士们大喝道:“全军听令,出发,往左安门!” 京城东南面是顺军进攻围困最为薄弱的地方,周世显之前也已经派人出了城,确认了左安门还没有被顺军控制,城外的关卡只有几十个顺军在驻守,所以才最终确定了从这个方向突围。 李邦华,倪元璐,吴征麟,汤若望四人也立马上了另外两辆马车,他们的身后,还有运载着金银粮草的二十几辆乌篷大车“咯吱咯吱”跟上。 汤若望坐进马车之后,心中一阵激动,见到了崇祯皇帝之后,他也终于确定了周世显的本事。 汤若望这个老狐狸当然看出了其中的猫腻,但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反而更能说明这个年轻驸马的能力和老道。 其实这时候激动的何止是汤若望呢?李邦华和倪元璐两个老头,现如今正挤在一起,掀开了马车的幕帘,探头出去偷看周世显的背影,心中对这个年轻的驸马充满了好奇和敬佩。 李邦华原本是不信周世显的,对于他那个所谓的以一敌十,更是不屑一顾,只觉得这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等踢到石头的时候,自然就知道痛了。 但他现在看到了崇祯皇帝之后,看到了这三百余全副武装,令行禁止的兵马之后,只觉得不可思议。 这不是羊入虎口,不可为之,而是运筹帷幄,谋定而后动啊! 不止是这些臣子,便是崇祯皇帝,此时也不过是为了维持皇帝的威严,强忍着心中的好奇罢了。 他此时心中同样激动不已,但也同时是冒出了许多疑问。 “这孩子真的是藏得太深了,以前居然一点也没有发现他有如此本事。”崇祯皇帝心中暗暗嘀咕道。 那日殿前问策,崇祯甚至都没让周世显说话。其实一开始他根本就没有召见周世显,是巩永固和刘文炳把人带来的。 圣驾车队很快就接近了左安门,这里虽然还没有受到顺军的大举进攻,但城门的驻军早已经逃散,更没有什么秩序可言。 “薛老二,去开城门!”周世显勒停了胯下之马,当即下令道。 薛老二得令,立即下马,和张洪一起,带着二十几个锦衣卫和战兵冲向了城门。 而圣驾车队的后方,顺军追兵的声音已经越来越接近。 第十二章:突围 薛老二和张洪兵分两路,前者带着十个锦衣卫推开了城门外拦路的拒马,后者则带着十几个战兵,往城楼上跑去。 在张洪的指挥下,进入城上闸楼的士兵合力推动绞盘,左安门城门外的吊桥在黑暗中被缓缓放下了。 随着薛老二同时打开了原本紧闭着的城门,城外无边的黑暗毫不保留的展露在了周世显一行人的面前。 西面和北面的数座城门被破的同时,顺军主力已经争先恐后,纷纷从那几个地方进城了,留在其他地方的防备力量已经十分薄弱。 毕竟,京城可是大明王朝整整两百多年的京师,汇聚了天下的达官贵人以及他们几十上百年搜刮盘剥来的巨额财富。 顺军在李自成的约束下,虽然军纪严苛,但不代表那些士兵不会动心,更不代表那些将领们没有私心。 城破之际,混乱之时,入城的军队自然可以趁机劫掠一番。因此,能够第一时间入城的,自然也都是顺军嫡系,真正的老营精锐。 而且,京城都已经破了,李自成又有宫中的无数太监,城墙上的无数京营将领提供情报,里应外合,自然是忽略了周世显这支完全不在计划之内的力量。 甚至于,因为京城中有太多争先恐后投靠顺军的二五仔了,让李自成有了一种局势完全在自己掌握之中的错觉。 城门一开,周世显当即下令锦衣卫将十几辆独轮推车上的近十万两白银撒在了左安门的大道之上,然后才下令队伍出城。 他们的身后,顺军前锋的马蹄声已经迫近,甚至还能看到密密麻麻的火把光点正在迅速移动。 这些银子,或许能够阻挡这支顺军追兵一段时间。 锦衣卫开路,周世显领着队伍,很快就穿过了城外的护城河,他们身后的那堵巨大城门,也马上就被薛老二带人从里面关上,然后就是张洪手下的士兵奋力拉起吊桥。 薛老二和张洪两人做完了断后工作之后,也很快通过绳索从城墙之上缒了下来,回到了护驾的队伍之中。 城内追击的顺军在收拾完了近七千斤重的银子之后,再想追上来,恐怕就不是那么容易了。那可是整整十万两白银啊! 所以,如今最关键的,还是神不知鬼不觉地突破城外顺军的关卡,离开京城。 周世显的护驾兵马终究还是太少,解决一两个关卡的顺军可以,但若是引起了南面大部分顺军的注意,被围攻了,再想脱身,就不太可能了。 要知道,京城东南方向,是一望无际的大平原,而城内外足足有十几万顺军,就算周世显麾下的这些是天兵天将,被发觉之后,也不可能可以全身而退。 周世显随即在城外的护城河边上简单整理了一下队伍,最后确认了一遍各队的任务。 薛老二领着锦衣卫和京营的大部兵马作为突袭顺军关卡的主力,张洪配合他作战,领着三千营出身的三十几个精悍哨骑散向两侧,拦截任何可能出现的顺军哨骑。 然后便是王朝东,他的任务是协助周世显,率领剩下的一百余骑,护卫在圣驾左右,其中便有八十几个火枪兵。 他们要等待薛老二解决掉前面关卡中的三十多个顺军士兵,然后再继续行进。 与此同时,周世显也做好了随时强冲的准备,谁也不知道这中间可能会出现什么样的意外。 一旦局势不受控制,他也不会坐以待毙,那八十多支火枪,就是他突围强冲的最后依仗。 周世显原本派出城外的斥候此时已经回到了队伍之中,局势正如周世显所料,确认无误之后,周世显当即下令薛老二立即行动。 “那三十几个闯贼,一个都不要让他们跑了,全部干掉,更不能惊动周边营帐中的贼兵,能做到吗?”周世显面色严肃地问道。 “驸马放心,八十多个打三十多个,要是跑了一个,我薛老二提头来见。”薛老二拍了拍胸脯保证道。 “本驸马不要你的脑袋,要你把那些贼兵的脑袋都砍下来。”周世显厉声道。随即使了个眼色,示意对方立刻行动。 薛老二也不含糊,朝周世显拱手行了一个军礼之后,便当即打马出发了。 虽然是上百匹战马同时行动,但是四蹄套上了棉布的战马奔跑所发出的细微动静在破城之际的喧闹声中,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其实,所谓的“围城”并不能真正困死一座城,特别是京城这种位于平原之上的“巨城”。别说李自成只有十几万兵马了,便是有几十万大军,恐怕也难以做到。 更不用说,顺军现在仅仅围城了数日,城门便已经被攻破了,便是城外长期围困的壕沟土墙,也都还没来得及修筑。 而此时,顺军的主力已经悉数入城,城外的防务十分空虚,每座营寨内的守兵都不到一千。只要周世显计划得当,想要突围,并不是不可能。 要知道,围城部队的每个营寨之间,是有很大的空隙。顺军最多就是派出巡逻部队和哨骑不断保持警戒,并不能将其完全围起来。 而现在的局势也很明显了:京城西面和北面的城门一破,这些负责防守拦截城中明军趁乱突围的顺军便都已经彻底放松了警惕。 毕竟,城外的这些顺军,大部分都是新近才投降李自成的原明廷边军,军纪战力自然都不能和顺军老营兵相比,原先在明军军中养成的那种懒散之气,也很难一时改掉。 再加上,李自成现在的心思全都在紫禁城里的崇祯皇帝身上,哪里还会分心城外? 薛老二带着麾下的兵马直奔顺军的关卡而去,借着夜色的掩护,假装是从城中过来接应的顺军。 毕竟,便是再小心,刚刚左安门外那架吊桥放下的声音必然已经引起了这些顺军的注意,但是他们毫无反应,便足以说明轻敌和疏忽了。 这对于薛老二来说,是机会。 百余明军很快就靠近了那个阻挡他们突围的顺军关卡,在张洪的侧翼掩护下,整个过程没有遇到任何阻碍,仅有的两个顺军哨骑已经被张洪悄无声息地干掉了。 这些精悍的士兵,在策马朝着关卡冲去的时候,便已经在马上张弓搭箭,做好了战斗的准备,薛老二手中的长枪更是已经握紧。 第十三章:初露锋芒 月黑风高,冷风呼啸,薛老二很快来到了距离顺军关卡不到五十步的地方,周世显则率领车队紧随其后,中间只隔了不到四百步的距离。 三月中旬,乍暖还寒,京城的夜间依旧寒冷,关卡内的三十几个顺军士兵,大部分都围在了拒马之后的火盘边上取暖,所有人都缩成了一团,只有七八个懒散的兵丁正倚靠在拒马边上守卡。 说是关卡,其实也就是新挖的壕沟土墙中间,开了一条路,路上再在放上一重拒马,两边搭起栅栏罢了。 关卡的两边各插着三支火把照明,随风摇曳的火焰发出了橙黄色的光芒,照在这些瘦骨嶙峋,饱经沧桑的士兵身上。一张张瘦削的脸庞忽明忽暗,甚至还有士兵靠在拒马边上打瞌睡。 毕竟,京城城破之后,大明已亡,天下大势已定,入城劫掠又轮不到他们,这些士兵自然也都放松了警惕。 而且,现在顺军的嫡系兵马都进城发财去了,平日里被欺负,干活多也就算了,如今还要守在外面受冻,他们心中怎么可能没有气? 虽然说顺军的待遇要好过明军许多,军饷也按时发,但嫡系部队和炮灰部队之间的待遇,还是千差万别的,武器装备也大不相同。 其实,这也就是周世显有信心自己能顺利突围的最重要原因了——现在这个时间,李自成还没有足够的时间,更没有足够的钱粮来整顿这些新收编的明军。 而他花费了两个月准备的一切,精挑细选出来的这些精锐兵马,在装备如此精良的情况下,绝对不比这些所谓的顺军差。 看着数十匹马从不远处光明正大地奔驰而来,前方的骑兵还打着十几支火把,守卡的那个顺军士兵并没有当一回事,一面叫醒身边正在打瞌睡的另外两个顺军,一面懒懒散散地上前。 等到薛老二带着手下的兵马靠近的时候,那几个刚刚醒来的顺军士兵已经开始准备搬开拒马了。他们丝毫没有任何警觉,只以为是正常的兵马调度。 毕竟,一个月前还是明军的他们,打死也不会相信京城中会有明军有这个胆量,这种时候要来冲卡! “口令!”那个上前的顺军士兵看向薛老二,抬手一挡问道。 不过,薛老二并没有停下来,他此时距离拒马不过是二十步的距离,正在奔驰的战马眨眼就能冲到,只见他双腿用力一夹,胯下之马嘶鸣一声,登时加速。 毕竟,他哪里知道什么口令啊,周世显只要他悄无声息地解决掉这股顺军,同时不能惊动两侧顺军营寨中的敌军。 那个顺军士兵没听到口令,抬头一看,只见一人一马一枪,已经奔到了他的面前,还不等他反应过来,躲闪开去,一根长枪已经如同毒蛇吐信一般突刺而来,瞬间洞穿了他的喉咙,一股鲜血顺着枪头激溅而出。 这可是周世显在京城锦衣卫中选出来的头号高手,原本是甘肃镇的一名夜不收,自小就打熬了一身好武艺,机缘巧合之下,成了锦衣卫。 但因为局势所累,加上锦衣卫的没落,一直没有出头的机会,直到被周世显看上了。 这样的悍将,杀一个顺军哨兵,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薛老二麾下百余匹战马的马蹄都已经用棉布包了起来,在平原野地上奔驰的动静极小,不等这些顺军反应过来有人偷袭,呼喊援兵,他们就已经到了跟前。 与此同时,哨卡边上的其他顺军根本没有任何时间反应,一阵箭雨便已经“嗖嗖嗖”地从马背上袭来。 不到二十步的距离,便是骑弓攒射,仅凭这些顺军身上那一层轻薄的甲胄,根本无法阻挡箭矢的攻击,拒马前后的七八个顺军士兵全部倒下,无一幸免。 不止如此,另外二十几个正在火盘边上取暖的顺军士兵,也已经被另外一阵箭雨精准打击,哀嚎着倒下了十几个人,中间的火盘更是被倒下士兵的尸体砸中,黑暗中火星四溅。 薛老二反应迅速,刺中顺军士兵脖子的长枪早已经被他收回,那个顺军士兵此时正本能地用双手紧紧捂住鲜血直流的脖子,面目狰狞,表情痛苦,但是嘴里却发不出声来,很快就“嘭”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薛老二手中的长枪再度刺出,不过这次他的目标是那两个拒马。 只见他胯下再度用力,以马背为支撑,用力一挑,面前已经被顺军移开了一半的拒马瞬间倒到了一边,让出了通道。 与此同时,也有三个骑兵如法炮制,一齐用力,把另外一边的拒马也挑到了边上,薛老二身后的十几个骑兵见状,立即冲进了哨卡之内。 面对这么一支奇兵,里面还剩下的七个顺军士兵,此时已经炸开了窝,危机之下,明廷边军那种慌不择路,只顾逃命的本性,又暴露了出来,七人都已经被吓破了胆,转身便想要逃。 不过,两条腿怎么可能跑得过四条腿,十几个明军骑兵飞驰而上,手中的长枪猛然刺出,这七个顺军士兵还没跑出几步,就被从后面杀死了。 看着最后两个被长枪从后背贯穿身体的顺军倒下,薛老二随即派出了二十多骑兵往前探路,同时又立即派人回去,将关卡的军情禀报给周世显,他自己则在关卡内保持警戒。 周世显在黑暗中收到了薛老二送来的军情,当即松了一口气,甚至他身边的王朝先等人,整个车队,也都同时松了一口气。 这是大军出城的第一仗,必须要胜,也只能胜。不然,他这两个月来的努力岂不是成了一场笑话,连这三十几个顺军都对付不了,还谈什么灭清救国? 而且,这对于全军的士气,也有极大的影响,明军毕竟败了那么多次,这一仗旗开得胜,是重塑大军信心的开始。 “传令,全军出发,薛长福率兵继续充当圣驾前锋,张洪率兵侦察左右两翼,其余人马跟上,任何人不得无故发出声响,违令者斩!” “喏!”诸将听罢,随即应道。 车队在夜色的掩护下,呼呼作响的冷风中,缓缓驶过了关卡,并没有惊动周边的顺军,周世显调转马头,随即朝着崇祯皇帝的圣驾而去。 第十四章:你记得要躲起来 《灭清之铁血驸马》第十四章:你记得要躲起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五章:小心为妙 《灭清之铁血驸马》第十五章:小心为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六章:乱兵 《灭清之铁血驸马》第十六章:乱兵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七章:对策 《灭清之铁血驸马》第十七章:对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八章:来不及了 《灭清之铁血驸马》第十八章:来不及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九章:轻视 《灭清之铁血驸马》第十九章:轻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十章:阵前利诱 《灭清之铁血驸马》第二十章:阵前利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十一章:一击得胜 《灭清之铁血驸马》第二十一章:一击得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十二章:拜见驸马 《灭清之铁血驸马》第二十二章:拜见驸马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十三章:自己人 《灭清之铁血驸马》第二十三章:自己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十四章:整军 《灭清之铁血驸马》第二十四章:整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十五章:各怀鬼胎 《灭清之铁血驸马》第二十五章:各怀鬼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十六章:逼问 《灭清之铁血驸马》第二十六章:逼问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十七章:天子之威 《灭清之铁血驸马》第二十七章:天子之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十八章:军法处置 《灭清之铁血驸马》第二十八章:军法处置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十九章:收买人心 《灭清之铁血驸马》第二十九章:收买人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章:宏图 《灭清之铁血驸马》第三十章:宏图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一章:强军计划 《灭清之铁血驸马》第三十一章:强军计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二章:两手准备 《灭清之铁血驸马》第三十二章:两手准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三章:夜袭 《灭清之铁血驸马》第三十三章:夜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四章:勇猛 《灭清之铁血驸马》第三十四章:勇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五章:千里追兵 《灭清之铁血驸马》第三十五章:千里追兵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六章:紧追不舍 《灭清之铁血驸马》第三十六章:紧追不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七章:兵甲已齐 《灭清之铁血驸马》第三十七章:兵甲已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八章:同心戮力 《灭清之铁血驸马》第三十八章:同心戮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九章:衔枚夜行 《灭清之铁血驸马》第三十九章:衔枚夜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章:猝不及防 《灭清之铁血驸马》第四十章:猝不及防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一章:冲杀 《灭清之铁血驸马》第四十一章:冲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二章:伏兵五千 《灭清之铁血驸马》第四十二章:伏兵五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三章:旗来 《灭清之铁血驸马》第四十三章:旗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四章:凶悍 《灭清之铁血驸马》第四十四章:凶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五章:担心 《灭清之铁血驸马》第四十五章:担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六章:胜了 《灭清之铁血驸马》第四十六章:胜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七章:千里驹 《灭清之铁血驸马》第四十七章:千里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八章:信念 《灭清之铁血驸马》第四十八章:信念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九章:区区百户 《灭清之铁血驸马》第四十九章:区区百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章:南直隶 《灭清之铁血驸马》第五十章:南直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一章:帝位 《灭清之铁血驸马》第五十一章:帝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二章:胜券在握 朱由崧此时正是踌躇满志,听了之后满不在乎道:“不好的消息?什么不好的消息,且说给朕听听。” “老奴派出去的哨骑还打听到了另外的一条消息,说是崇祯派来的钦差李邦华,已经逃到了徐州,随行有上千人马护驾。甚至,甚至其中可能还有皇子......” “啊!”朱由崧闻言,瞬间面露惊恐之色,更是顿觉一顿昏天黑地,还没得瑟一会,无能的本性就直接暴露出来了。 “公公,那可如何是好啊?” 朱由崧没想到居然还有什么钦差和皇子,那他的皇位,岂不是成了一场春秋大梦? 不过,卢九德的脸上却没有任何担忧,反而是阴森森一笑,道: “大王,此事还没有定论,李邦华倒是真的,可那什么皇子,老奴觉得就不一定是真的了。 而且,那支所谓的钦差队伍,是如何突破重重阻挠,到徐州的?这里面可是疑点重重啊!” 卢九德这话是什么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了。朱由崧一听,也瞬间就明白了,这才收起了脸上的惊恐之色,有了一点藩王的样子。 京城陷落贼手,帝后罹难,太子,诸皇子均已被俘,这些可都是北面传来的消息。真的假的不重要,有人信,那就是真的,没人信,真的也能变成假的。 想到这里,朱由崧只觉一股热血涌上心头,他身子微微前倾,再度紧紧握住了卢九德的手,激动得嘴唇也剧烈颤抖了起来: “那......那......此事,此事......” 卢九德看着朱由崧紧张惶恐的样子,心中不由得眉头微皱——这个小王爷,养气功夫连他一个太监都不如。 不过,卢九德也没把什么李邦华放在眼里,其实他打听到的消息里面,领军的还有一个所谓的驸马周世显,但李邦华都不入他的眼,更别说一个乳臭未干,闻所未闻的小小驸马了。 “大王,只要京城中没有遗诏传出,那这些人便是闯贼假扮的,李邦华那个老家伙,恐怕是已经投贼了。” “可,可若是有呢?” “就算有,那也是伪造的,玉玺都在闯贼手中,伪造一份遗诏,又有何难?” “这,这......”朱由崧紧张得不停地咽口水,一时没了主意。 自从被卢九德接到了庄园,得知了对方的忠心之后,他不是没想过必要的时候,采取一些非常的手段。 毕竟,按照大明的皇位继承法则,如今崇祯皇帝身死,三个皇子也都落入了李自成的手里,那皇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便是他朱由崧了。 可朱由崧根本没有帝王之姿,又生性怯懦,遇事毫无主张,手中也没有力量,如今的一切,不过都是卢九德在操持罢了。 而卢九德见状,当即拱手抱拳,语气真挚地劝说道: “大王,这个皇位,本来就该是您的,您只是拿回了属于自己的东西,任何对此有非议之人,都是居心叵测的东林党余孽。 况且,那支所谓的钦差车队,大概率就是闯贼假扮的,不然如何能从几十万贼兵中突围而出,辗转数千里呢?除非他们是天兵天将。 如今京城陷落,崇祯和他的三个儿子又都下落不明,国家危在旦夕,大王必须站出来主持大局,否则局势将会大乱的啊!” 卢九德在南直隶多年,自然清楚南京六部都是一群庸臣,便是所谓的史可法,他也不放在眼里。那个书呆子,或许连他的一招都接不住。 朱由崧听罢,还是有些犹豫,南京官场上,东林党人可是一支无比强大的力量,他心中不可能完全没有顾忌。 “可,可那些......” “大王。”卢九德见朱由崧还在犹豫,也顾不得太多了,着急道: “如今这天下早已经不同了,笔杆子,嘴巴子,早就没有刀子管用了,只要南直隶的兵马在咱们的手里,就算那是真的皇子,又如何? 王爷根本不必忌惮南京城里面那些除了笔杆子,就只剩下嘴巴子的文官。咱们手里的兵马,可不会和他们讲道理。 更何况,这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们,也从来都是只有在道理站他们那边的时候,才讲道理,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朱由崧听罢,不由得微微动容,甚至是轻轻点了点头,卢九德可是凤阳监军,手中确实掌握着不少兵马。 其实,朱由崧和卢九德都不信那些文官,那些家伙,可从来都不是讲道理的人。若是讲道理,按照祖制和礼制来说,只要光宗一脉绝了,没人能比得过朱由崧。 “公公,那你打算如何做?”朱由崧已经完全被说动了,但也不由得担心地问道:“咱们手里的兵马,能和南京的那群文官斗吗?” “大王您放心,如今南直隶域内的几支兵马,老奴都已经打过招呼了,除了城内的路振飞,高杰,刘泽清,黄得功,刘良佐等人都已经答应了要拥护大王登基。”卢九德说着,得意一笑,又道: “过几日,老奴会把他们都召集到淮安,只要大王一出马,宠幸几句,他们必然愿意为王爷肝脑涂地,死而后已。若是那路振飞不服,到时候咱们就把他给解决了,以除后患。 南京京营不过是一个虚壳,能战之兵不足千,史可法更是迂腐书生一个,大王完全不用担心,他们都不是老奴的对手。” “那陆振飞能否也一并争取过来?他前段时间还特地来拜见过孤,想来人也是不坏的。”朱由菘想了想,又说道:“毕竟都是自己人,到时候如果真的打个你死我活的,也不好收场。” “路振飞确实也是深明大义的人,而且他能得这个巡抚淮扬的官职,还得亏了老奴的助力,此人确实可用。”卢九德笑了笑,又继续说道: “那四个总兵里面,高杰的兵力最强,黄得功次之,他们两人都有意投靠大王,刘泽清和刘良佐两人,一个山东跑来的,脚跟还没站稳,一个兵马不强,他们应该不敢造次。 而且,他们两人手下的兵马,许多都在老奴手下办过事,老奴在南直隶剿匪十数年,那点薄面,还是有的。 过几日,等他们都到了淮安,老奴再把这件事定下来,就由不得他们反悔了。路振飞手下不过数千乡勇,若是他执迷不悟,老奴定要亲手处理了他。” “亲手处理他?”朱由崧不解道。 “大王,那日会晤之时,便是咱们定下大业之刻,一点也不能疏忽。淮安城内外,老奴都会部署自己的兵马,不安分的,阻碍咱们大事的,一个都不能留。”卢九德嘴角上扬,阴阴笑道。 “可这样......”朱由崧原本还想问若是有人不肯怎么办,如今一听,便知道自己的考虑多余了。这种事情,哪里有什么肯不肯的,也哪里有什么不好处理的? 该杀的,就全都杀了! “大王尽管放心,此事老奴绝对会办得妥妥当当的,绝不让大王担心。”卢九德当即立下了军令状。 整个南直隶的兵马几乎都在手里了,他当然觉得自己已经胜券在握,所谓的钦差队伍,也自然不会放在眼里。 “公公,那这天下之事,朕就全交由你来安排了。”朱由崧开怀一笑,连自称都已经改了,似乎已然胜券在握: “这天下,终究还是要回到朕的手中的……” 卢九德闻言,知道面前的小王爷已经下了决心,那他也可以用全力了,随即附和道:“要是这些贼党敢不顾祖宗法制,那咱们就送他们去见太祖太宗,看他们还敢多说一句不。” 卢九德十分清楚南直隶域内的情况,只要没有强大的外界力量干扰,他的计划必能成功,就看那几百人的所谓护驾部队,有多少实力了,居然可以直接从京城闯到南直隶。 这是卢九德没有告诉朱由崧的,他其实已经大抵确定了船队里面就是崇祯和周皇后,甚至还在宿迁前往淮安的必经之路上设下了埋伏。 第五十三章:暗流涌动 护驾军队在宿迁城内休整了三日,县城府衙里安静平稳的环境和舟船之上摇摇晃晃,护卫兵丁,操船水员交谈呼喊的喧哗环境自然是不一样的。 崇祯和周皇后都是养尊处优之人,平日里紫禁城都没有出过,如今一路南逃,千里迢迢。虽然说他们也得到了整个船队最为细致周全的服侍,但难免还是没有适应,周皇后还因此小病了一场,好在休养了几日之后已无大碍了。 现如今,进入了南直隶域内,周世显也不用再掩饰太多了,可以直接进入县城,利用城中的资源解决自己的问题。 其实,到了这个时候,他们数千人的行动,便是想要掩饰,也根本掩饰不了了。不要说四十里之外连绵数里,无比庞大的纤夫队伍,便是周世显的这支仅千人的护驾船队,也十分显眼。 当然,都已经进入了南直隶,周世显也不打算再继续遮遮掩掩的。如果他这边没有摆出应有的气势,反而令人怀疑。 但周世显也没有过于招摇,只是为了更加方便地获取大军所需的补给和医药。而且,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宿迁以南,运河难以行船了。 其实,在徐州的时候,周世显便发现徐州运河段的水位过低,运河的不少河段都露出了淤泥滩涂,往南的情况可能会更差。 而周世显随即派人去调查,也很快就找到了运河水位过低的罪魁祸首——地方官府。 原本,京城还在明廷控制之下的时候,为了保持运河的贯通,沿途官府都会派人时时维护各个运河段,以免周边的农户偷水灌溉农田,造成运河停航。但随着北面不断传来各种噩耗,甚至还有顺军将会沿运河而下的消息。 特别是刘泽清率领山东兵马南下之后,这些谣言就好像是最终得到了证实一样,各地官府连忙召集地方乡绅,动员农户掘堤引水,灌溉农田。 寄希望于通过毁坏运河来阻止顺军南下。 只能说,南直隶的这些官员,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无能的废物。 要是顺军这样就能被阻止,京城还会被攻破吗? 而这个愚蠢的计划,最终高兴的,便只有一直饱受运河争水之苦的沿岸农户了。 周世显则因为这个,只能在宿迁改走陆路,所以他需要派祝茂臻把那些马车,马匹都调集起来,以护卫圣驾。 只要到了淮安城,一切平安,通过那里的漕运总督,巡抚淮扬路振飞,安然抵达南京就基本上是万无一失的事情了。 而这几天的时间,周世显派去联络路振飞的信使也已经返回,但事情并没有十分顺利。 早就已经收到了京城沦陷,帝后已薨消息的路振飞对这两个信使将信将疑,要求他们派出一个随驾的大臣,亲自来见他。否则,就以贼寇假冒处理。 并不知道李自成散播了假消息的周世显只以为对方或是在拖延时间,调集兵马,或者就是出于某种原因,过于谨慎了。 但他最终和李邦华,倪元璐商量了一番之后,还是决定派出毛遂自荐的倪元璐,他和路振飞虽然不是同一年的考生,但年纪相仿,也见过几面,由他去打探情况,自然最是合适不过。 与此同时,随着周世显派往南京,凤阳等地侦察的锦衣卫返回凤阳,南京城的情况,周世显也大致了解了。 便是李自成散播的谣言,他也终于得知。 如此一来,局势就有点微妙了。 万一有人想要他们变成假的帝后,只要随便扣个贼寇的帽子,再杀人灭口,就很容易做到。 而且,南京城的情况和他预料的差不多,史可法原本已经领兵出发,准备北上勤王,但听到了各种谣言之后,又退了回去,最终除了和南京城内的一众官员扯皮,什么实事都没有做。 至于凤阳附近的兵马,近来也有调动的迹象,最关键的是,卢九德,对福王一脉忠心耿耿的凤阳监军卢九德,周世显让锦衣卫特别打听的,早已经带着几十骑离开了凤阳,出现在了淮安城中。 而淮安城外,如今也驻扎着刘泽清所部的不少兵马,是敌是友,还很难说。 “现在那些纤夫表现如何?” 周世显扭头看向了刚刚赶回来祝茂臻,问道:“有了医药之后,疫病的问题应该已经消除了吧?” “回驸马的话,这些纤夫本来就都是身强体壮之辈,如今又都吃饱喝足,虽然淋了点雨水,但并无大碍,如今基本上已经恢复了。” 祝茂臻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倒是小孩,有三个体弱的染病死了,还有一个妇人。” 周世显听了,面色依旧不动,只是微微挑了挑眉:“疫病控制住了就好,那几个孩子的事情也要妥善处理好,给他们的父母每人发十两银子,到时候到了南京,再让他们好好安葬。” “是,驸马。”祝茂臻拱手抱拳应道。 周世显在南下的路上以一些手段招揽了近两万名纤夫,这些纤夫原本就吃苦耐劳,身强体壮,而且组织度极高,是以后周世显一年之内练出新军的关键。 现如今南北堵塞,船运不通,还有明军溃兵肆虐,纤夫们的生活十分困难,一听到有地方可以给口饭吃,便都涌了过来。 当然,也不是没有人怀疑,只是这些来的人,基本上都是别无选择的,或者一家老小饿死冻死,或者拖家带口朝着这个唯一的希望来。 只是路上路途劳顿,又不幸遇上了疫病爆发,先是有体弱的小孩不幸染上,又传染给其父母,再传到纤夫队伍中,幸好在肆虐之前赶到了宿迁城,疫病才得以利用城内的医药控制住了。 “现在情况有变,薛长福,张洪,你们把麾下的兵马都调回来,手下的纤夫暂时交给另外两个千总负责。” 祝茂臻已经把车马都调集来了,薛长福和张洪麾下的士兵倒是还在纤夫队伍中,不过四十里的路程,他们大半日就能赶回来。 周世显打算会合老部队之后,以一千兵马护卫帝后继续南下。 “如今纤夫的表现十分良好,并不需要那么多兵马压着了。淮安城外的局势不明,圣驾这里需要更多护卫。祝茂臻,你也让纤夫加快行军速度,咱们之间的距离不能超过三十里,若是发生了意外,你们暂时不要管什么纤夫了,直接来救驾。” “是,驸马!” 几个刚刚回到周世显身边的将领同时拱手抱拳,异口同声道。 “驸马,要不要直接派锦衣卫前往南京,让南京京营来迎驾?”王朝东随即问道: “若是南京方面知晓圣驾就在此处,派出迎驾兵马,或许那些肖小之辈就不敢轻举妄动了。咱们就在宿迁城中守着,也不怕他来攻城。” “不,宿迁城守不了。” 周世显直接摇了摇头:“本驸马这几日已经登城看过了,宿迁城乃是数十年前旧城遇灾之后新修的土城,本就不坚固,几十年风雨过后,因为缺乏维护,城墙已经多处倒塌,甚至还有被挖盗的情况,若是咱们被困在这里,叛军很容易就能攻破。而且,我们也不能继续再这样干等下去了,现在凤阳和淮安的情况都不明确,那些心怀不轨之人,此时必然也在关注着南京的动静。若是南京一动,他们极有可能打算鱼死网破。” “驸马的意思是,通知南京迎驾的同时,咱们按原计划继续南下?” “没错,还是那句话,咱们越是大张旗鼓,那些心怀不轨之人能够调动汇聚的力量就会越少。相反,若是咱们畏畏缩缩,到时候想要争功的人都来了。就算咱们自证清白了,那些人会不会将错就错,也是很难说的。”周世显继续分析。 这不是一个简单的问题,特别是谣言满天飞,真假不明的情况下。所有人的抉择都会受到各种因素的掣肘,那些军头都不是卢九德,马士英,路振飞这些人可以随意驱使的。 换言之,他们精得很,在不确定情况的时候,绝对不会出手。 但如果那些军头发现自己错了,要他们认罪伏诛是不可能的,将错就错,拥立福王,对他们来说反而是更好的选择。 毕竟,如此一来,拥立之功不说,连皇帝都有把柄在他们手上了。 而且,已经有人在刻意传播他们这支队伍是顺军的事情了。 如此一番商议之后,周世显很快确定好了接下来几日的各项事务,倪元璐也当即出发,前往淮安面见路振飞,随便试探对方的态度。 而锦衣卫也在王朝东的安排下,当即南下,前往南京联络史可法。 周世显安排完这些事情,等到手下将领老臣都退下之后,他在位置上坐了一会,又复盘了一下,确定各项安排没有什么疏漏之后,才起身往阁楼的窗外走去,没想到外面居然又下起了小雨。 然后,他便看到了潇潇细雨中,坤兴,昭仁两姐妹在王承恩和一群官员女眷的侍奉下,刚刚逛街回来,淡青色的,湖绿色,淡红色,白色的衣裙映入周世显的眼帘,宛如一卷优美的画卷。 她们从府衙外回来,此时正在府衙滴水的屋檐下,嘻嘻哈哈地相互拍着对方肩上沾上的雨水。 小昭仁进城几日,终于实现了零食自由,此时两只手都抱着一包又一包的糕点。她看着周围的大人在拍雨,也想拍,但是又没有手了,只好一直眼鼓鼓的看着。 然后,她就看到了正站在窗口看着他们的周世显,激动得跳了起来,两脚就好像扎马步一样,双手还抱着零食在胸前,大喊道:“哈,世……” 后面一个字还没喊出口,小昭仁就好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忽然停了下来,但坤兴公主听到她的叫喊,往小昭仁看着的方向看去,便见周世显站在了窗口,正看着她笑呢! 第五十四章:情况突变 到了第二日午时,薛老二,张洪率领他们的兵马归队之后,周世显才最终下令大军开拔。 张洪则继续率一卫武/卫营和薛老二的数十锦衣卫一起,把控着那三个军头和数万纤夫。 崇祯皇帝和周皇后,以及公主大臣们终于又回到了熟悉的马车之上,其中最开心的就是周皇后和小昭仁了。 比起车马颠簸,周皇后其实更不习惯舟船的摇晃,但她一直不愿意驸马因为自己的问题折腾,所以一路强忍。 小昭仁则是喜欢高头大马,一看到骏马,这小丫头就能高兴得跳起来,比闹着周世显要糕点吃还欢。 不过,虽然车队中的所有人都因为进入南直隶而放松了许多,但周世显很明显地察觉到了崇祯皇帝的异常。 特别是这几日,对方似乎总是想干预南下的事情,但又因为没有找到好的由头,只是在周世显给他请安的时候,敲打几句,暂时还没有多说什么。 周世显知道对方是个优柔寡断且多疑的人,所以一直在小心侍奉。 这种时候,并不是他虎躯一震,然后霸气外露的时候,对崇祯这种刚愎自用的人,得用另外一套方法,要柔和。 他其实也知道,随着崇祯皇帝重坐龙庭,自己会受到更多的限制。 但现在的局势,周世显还要借着崇祯的手革新明廷的官僚制度,盘活这个三百年的王朝,所以还得继续和对方周旋。 毕竟,南方各省的地方势力如此错综复杂,以周世显现在的资历和实力,直接站在前台的话,就不好算计别人了,也找不到人背锅了。 而他现在根本没有时间慢慢处理这些事情。 为了和后面的纤夫队伍保持三十里的距离,车队每日只行进四十里,大概需要第三天傍晚才能抵达淮安城。 而不惜马力,一人三马的周世显的心腹,锦衣卫总旗王朝东带着倪远璐的六人小队,昨天傍晚出发,现在应该已经抵达淮安城下了。 至于一人四马,同样不惜马力的另外一支锦衣卫,他们也能在三日之内,急行四百多里,前往南京报信。 这就是一个极其巧妙的时间差了,若是淮安出事了,周世显可以另外占据一座小城,只需要固守两日,史可法便能率南京京营赶到,还能号令淮安附近的明军剿灭叛军,三百里加急,一日半就能到。 周世显大张旗鼓的行军,必然有很多人选择观望,到时候剿灭叛军,他们就有了出兵的动力。 而不是他们成了叛军,破釜沉舟。 而史可法无论信与不信,他都必然会带兵北上,这对他来说不是信不信的问题,而是道德问题,忠诚问题,周世显可是让崇祯皇帝写了圣旨给他的。 到了傍晚,王朝东和倪远璐终于抵达了淮安城,路振飞似乎早有安排,城门一听说是锦衣卫,立刻就放行了,还有专人带着他们进去见路振飞。 倪元璐见状,心中大喜,看来路振飞是心向崇祯这边的。毕竟谋反可是大逆不道之罪,是这个时代所有具有节操道德的士大夫,最不能忍受的污点。 不过,等他们进去的时候,迎接的人并没有把他们直接带去见路振飞,而是带到偏房,说是路振飞正在会见贵客卢公公和刘将军。 倪元璐一听,便知道坏事了,看来有人比他们早一步,当即让迎接之人找来笔墨纸砚,写了给路振飞的密信,让迎接的人立刻送去。 对方看倪元璐言行举止所表现出来的气度非同凡响,那个锦衣卫又对其毕恭毕敬,也丝毫不敢怠慢,便赶紧去了。 书房内,卢九德和刘泽清对视了一眼,然后又对着路振飞说道: “路大人,你也知道如今的局势,北有流寇东虏,南方时局动荡,若是国再一日无君,你我也毫无作为,这大明的天下岂不是要毁了?” “卢公公,慎言!” 路振飞也情绪颇为激动,若是卢九德早来两日,他或许就拥护福王了,毕竟按照伦序,确实应该是福藩最为正当。 可是前两日王朝东来过,那情况就不一样了。 而卢九德耽误的时间,便是去招揽刘泽清了,对方现在已经加入了拥福的阵营,也当即出言劝道:“路大人......” 只是,还没等他说话,那个迎接倪元璐的路府管家就敲门进来了。 然后,便见一个干瘦的文官迅速接过那份密信,特地避开了卢九德和刘泽清的视线去看。 卢九德看着路振飞喜形于色,心中当即暗道要糟,看来自己迟了一步,这个路振飞已经得到消息了。 卢九德见状,一回想起刚刚路振飞的拖延敷衍,也不再多问什么,当即拱手抱拳告别道:“路大人既然有要事缠身,那咱家就先告辞了。但咱家刚刚所言之事,还请路大人慎重考虑考虑。” 然后他又扭头看向了刘泽清,道:“刘将军,咱们走吧!” 刘泽清本来就是卢九德带来的,这个时候虽然稀里糊涂,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既然卢九德发话了,他也只能跟着卢九德走。 两人一起走出了路振飞的书房,等走远几步之后,刘泽清往回看了看,确定书房内的人听不到之后,才开口问道:“公公,这是?” “情况突变,路振飞投靠了潞王,他这是目光短浅啊,潞王哪里来的兵?” 卢九德随口胡编道,他可不能让刘泽清察觉到真相,否则对方一定不会跟着他一起行动。 “那......” 刘泽清刚要再问什么,卢九德便赶紧打断:“小心隔墙有耳,回去再说。” “是!” 两人随即走出来路府,路振飞的巡抚标兵营都督王会亲自相送,而刘泽清没有注意到的是,卢九德偷偷朝着对方使了个眼色。 第五十五章:迎驾 倪元璐和路振飞相谈甚欢,两人确定了迎驾的主要细节之后,倪元璐顾不得休息,便赶紧策马往回赶了。 而路振飞也随即将巡抚标兵营都督王会召来,要他集合淮安府城内的唯一一支野战力量,准备北上护驾。 只不过,等王会走出淮安府漕运总督府衙的时候,路振飞却没有在他的身边,传到军营里的命令也变成了剿灭进入淮安府的小股顺贼。 刘泽清被卢九德连哄带骗,直接在福王所在的庄园里住下了,名为接见,实为拖延。 而他手下的四大总兵中,马化豹和柏天馥两个和卢九德关系颇为密切的,都接到了剿贼的命令。 不过,和莽撞粗暴的马化豹当即率兵出动相比,柏天馥则一直拖延,他这个人行事本来就没有决断,如今没见到刘泽清,更加不敢擅自行动了。 卢九德也当即下令自己藏在归仁集的两千精兵准备渡河,从后方包抄圣驾车队。 如此一来,王会手下的一千余巡抚标兵,马化豹手下的一千五百余战兵,还有卢九德麾下的两千精兵,将从南,北,东三个方向包抄而来,将所谓的“顺贼小股部队”死死围在两面临水的清河县。 而为了迷惑周世显,卢九德还让王会继续打着路振飞的名义,打算给这支从京城千里迢迢而来的军队突然一击。 等到倪元璐连夜赶回车队,正面迎上圣驾车队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午时,周世显一行人马已经从崔镇出发,继续沿着运河往南行进。 回到车队之后,倪元璐已经十分疲惫,他和周世显简单说了一下和路振飞的交谈细节,以及迎驾的地方之后,便支撑不住了。 差不多两天两夜没有合眼,来回近两百里都在马上颠簸,对于这个五十多岁的大臣而言,已经是极限了。 剩下的情况,周世显则向同行的王朝东问清楚了。 从路振飞的神态表现到言语,再到采取的措施,王朝东都记得十分清楚,并一一朝着周世显道来。 他可是周世显手下的心腹,又是锦衣卫,这种暗中观察,分析描述是他的强项。 当然,路振飞不是没有疑问,虽然倪元璐亲自前来,但一个户部尚书,如何能统御京营,甚至是锦衣卫,从千军万马,千里之外,千难万阻中杀出来,从京城到了淮安。 而倪元璐则没有说更多,他也注意到了崇祯皇帝最近的变化,实在不敢再夸周世显了,就怕自己多嘴说出来的话将来会给这个大明的希望惹上了什么麻烦。 好在路振飞只是好奇一问,并没有深究到底的意思,此事无论真假,他都必须去见上一见,就如同史可法接到了圣旨,如今已经率南京京营北上一般,对于他们这些明廷少有的忠诚之士而言,相信崇祯皇帝还活着,是一种“政治正确”。 “卢九德和刘泽清一起出现在路振飞府上了?”周世显闻言,不由得皱眉问道。 “是,驸马,小的亲眼所见。”王朝东无比笃定。 周世显这段时间派出了大量哨骑和锦衣卫打探消息,关于“帝后已薨”的谣言他早就知道了,但原本历史上卢九德,路振飞,刘泽清立储之事,他没想到会提前到这个时候。 “那卢九德是和刘泽清一起走的,还是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周世显又接着问道。 “一起走的,路振飞还说是卢九德带着刘泽清来见他的。”王朝东继续汇报。 “去把吴兴业叫来!”周世显听罢,心中隐隐确定了什么,没有丝毫犹豫,当即吩咐道。 福王就在淮安,卢九德既然已经来了,还勾搭上了刘泽清,便是路振飞,也已经在拉拢了,说明对方这是筹谋已久,有了计划的。 周世显回想起原本历史上路振飞对福王的态度,以及拥护之后,因为和弘光朝廷的那些酒囊饭袋不合,罢官的事情,心中就不由得犹豫起来了。 特别是卢九德亲自出马了,路振飞这个漕运总督,巡抚淮扬的官职,可是对方推荐作保的。 而卢九德并不是王承恩这种服侍人的内侍太监,而是在战场之上摸爬滚打了十几年的领军太监,便是凤阳总督马士英,也得让他七分。 事情发展到如今的地步,随着参与进来的人越来越多,各方势力搅和在了一起,有些事情可能已经无法避免了。 周世显只能更小心一些,更要当机立断。 很快,吴兴业便来到了朱慈烺面前,王朝东退下之后,朱慈烺才开口下令道:“把哨骑收拢回来,侦察范围缩到十里之内,运河对面,还有咱们背后,都要特别注意。” “驸马,淮安出事了?”吴兴业疑惑道。 周世显摇了摇头:“现在还不确定,但是小心为妙。让薛长福以最快速度把部队集合起来,纤夫到时候在崔镇和三义镇之间就地休整,然后他带着兵马过来会合。” “是,驸马!”吴兴业闻言,知道淮安的局势可能发生了很大变化,也不敢多问,随即便下去行动了。 如今,薛老二所部只有少量马匹,三十里的距离,包括整兵,安置纤夫在内,想要赶过来需要大半天,再加上吴兴业派人前往通知,恐怕最快也要第二日午时才能抵达,而如此急行军,并不能立即投入战斗,这也是周世显需要考虑的。 车队继续行进,傍晚时分便抵达了三义镇,他们此时距离清河已经不足二十里,距离淮安,也在六十里以内了,只是要到淮安,还得找船渡河。 周世显下令车队原地休整之后,随即派出了锦衣卫联络清河县的知县,若是有什么意外,还可以进去躲避一番,固守待援。 只是,锦衣卫虽然受到了清河知县的招待,对方也十分热情,可一到具体事务,就一直含糊不清了,似乎是在有意躲避什么。 而且城防十分谨慎,数百乡勇在城墙之上固守。 周世显猜想这是卢九德在背后搞的鬼,王朝东本来想要奇袭清河县的,但周世显担心中了卢九德的调虎离山之计,而且没有火炮的情况下,清河县又已经早有准备,也不是一时半会能拿得下来的。 而第二日一早,车队刚刚出发,走了不到五里路,周世显便见派到前面的哨骑斥候飞奔回来了。 “驸马,淮扬巡抚路振飞派巡抚标兵营前来接驾了!”吴兴业赶紧来报。 此话一出,众人皆喜形于色,同时也都松了一口气,终于安全了啊! “路振飞来了吗?”周世显问道:“迎驾队伍有多少兵马?” “斥候说有个穿二品官服的干瘦官员,应该就是路大人。”吴兴业仔仔细细汇报道:“看起来有五六百人,带队的是标兵营都督王会。” “驸马放心,此人是路振飞的心腹,颇有本事,昨日路振飞便和老夫说过,会让他亲自领兵前来护驾。”倪元璐经过一夜休息,也恢复了些精气神。 “好,咱们过去,车队不要停!” 周世显终于点头,但又立即朝着吴兴业吩咐道:“按昨日商议的计划行事!” 第五十六章:清河之战(一) 周世显让车队保持行进,和迎驾的队伍相向而行,同时让吴兴业密切关注西面和北面的情况,以免中了圈套而不知。 路振飞亲自前来迎驾,倒是让他安心了一些,有他这个淮安府一把手在,周世显想进清河县,问题自然不大,然后在那里等待薛老二率兵前来会合,再进淮安,那就是稳操胜券了。 淮安府虽然号称驻扎了五六万明军,但其中能战的兵马,除了刘泽清麾下四大总兵的三四千精兵,便是路振飞的这支巡抚标兵营了,若是卢九德从凤阳把嫡系偷偷调了过来,或许还能多个两三千。 不说这三方人马不大可能同时反叛,釜底抽薪,便是会,周世显也有自信自己手下的三千兵马可以挡住他们。 这是所谓的明军精锐,又不是八旗精锐,或者从九镇边军转化而成,打了十几年仗的顺军精锐,一倍的兵力优势奈何不了周世显这支装备精良的正经京营。 但问题是薛老二得先率兵来汇合,否则仅凭当前这一千护驾部队,想要对付可能反叛的六七千明军精锐,还是很困难的。 毕竟,周世显汇集而来的这些人马虽然在明军中已经十分强悍,武器装备也齐全,物资补给也充足,但终究还是明军。 很快,哨骑的一队夜不收便把一支五十多骑的明军骑兵带了过来,领头的是一个身材颇为魁梧,一身甲胄的中年将领,浓眉大眼,看起来十分凶悍。 周世显在十几个亲卫的簇拥下,策马上前,王会见状,先是一愣,随即立刻就反应了过来,连忙翻身下马,跪倒在地,拜见道: “末将淮安标营都督王会,见过驸马!” “路振飞呢?” 周世显却是正眼也没看他,便厉声质问道:“圣驾在此,这老头好大的胆子,居然敢不来拜见,难不成还要圣上亲自去见他吗?” 这个时候,就不是礼贤下士的时候了,该有的下马威,该表现出来的天家威严,一点也不能少。 “路大人唯恐身后有失,专门让末将前来迎驾,他已经在清河县外布置好一切,只等天家临幸。”王会没听到周世显让他起来,就一直跪着,态度十分恭敬。 “此有此理,圣驾在此,路振飞身为臣子,竟敢不亲自前来迎接,还诸多借口,此人论罪当斩!”周世显暴喝道。 他一听就知道不对,这分明就是迷魂阵,刚刚那个给夜不收看到的那个所谓“路大人”,恐怕是假的,只是为了取信于他。 否则,哪里有臣子迎驾,要君王去见他的道理,这还是迎驾吗? 难道他路振飞还清高孤寡,怕别人说他阿谀奉承不成? “驸马息怒,大人这也是担心清河县那边布置不周,一时仓皇,才犯了这等错误!”王会心中一紧,赶紧解释道。 “如今路大人亲自回身布置,驸马尽管放心,此次迎驾,绝不会出问题。” “到底是什么事情值得路大人抛下圣驾,亲自去布置?”周世显冷笑一声:“难道,这淮安府域内还有乱兵不成?” 王会心中一惊,生怕周世显发现了什么端倪,但是现在自己跪在对方马下,根本就是毫无反击之力,只能强忍着心中的惶恐讪讪回答道:“冤枉啊,驸马,淮安府安靖得很,绝无所谓的乱兵。” 周世显恐吓了对方一顿,又看了看周围,暂时还没发现有什么异象,派出去的斥候也没有回来报信的,也不想再耽误时间了,随即命令道: “带着你的人马,在前面带路,等一会见到了路振飞,本驸马再亲自找他问罪。” 王会得了命令,当即起身,也不敢抬头正眼看马上的周世显,低着头向周世显行了一个军礼,便赶紧翻身上马,把他带来的骑兵带到了车队前方。 周世显脑中回忆着周边的地图,清河县就在十里之外,和他们的距离并不远,车队全速急行,不需要一个时辰就能赶到,而其它地方,都没有像样的城镇了。 如果落到平原野地,到时候可就是四面受敌了。 卢九德根本没把周世显的这点人马放在眼里,他觉得自己优势很大,所以选在了两面临水的清河,就是为了防止圣驾车队突围逃走。 而清河县的知县,也已经被他买通了,到时候绝对不会开城门让周世显的车队进去。 知县自然不知道里面的是圣驾,他只知道这是一股北方来的顺贼,想要借着圣驾的名义,偷袭淮安的。 在南直隶,卢九德可是手眼通天的人物,他的话,这些地方的小官自然不会怀疑,也不敢不信。 但是卢九德没想到的是,周世显和他想到一块去了,他也要去清河,看重也是两面临水,而且有城池作为依托。 相比起四面受敌,周世显更希望可以以一面对敌,然后和薛老二所部,里应外合,两面夹击,击败这伙乱军。 换言之,若是抱着打不过的心态,一心突围,清河绝对是最坏的处境。但如果是另外一个方向,清河则是附近最好的地方。 不同的目的和对敌我力量的判断,使得处于对立面的两个军队指挥者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只能说,这就是战争的奇妙之处了。 车队继续行进,周世显把祝茂臻、王朝东,吴兴业,孙虎,翁大杰,还有另外一个京营千总李大喜都召到了身边,随即给他们安排了任务。 王朝东率部作为前锋突击,一有异变,迅速击杀他们面前的王会。 祝茂臻率部和武/卫营右卫护驾,孙虎、翁大杰则和李大喜一起,作为中军主力紧随王朝东之后,而吴兴业的骑兵负责断后。 周世显猜测卢九德的兵马很快就会从北面,东面袭来,以压缩包围圈,在追击中利用优势兵马打击护驾部队,削弱周世显的实力,到时候合围,就能更快结束战斗了。 而且清河县知县一旦看到两军交战,更加不可能打开城门了。 现在,南面已经确定是路振飞的巡抚标营,北面和东面应该是卢九德和刘泽清的兵马,而卢九德为了防止薛老二率兵前来会和,必然会亲自在北面留下阻击部队。 而事实也大抵如同,吴兴业派出的斥候很快就收缩了回来,他们在北面发现了一支兵马,人数在一千以上,东面还有一支规模还要大些的,配合着西面的运河,在南面的,所谓“迎驾”的路振飞所部,几乎是已经牢牢锁死了圣驾车队。 不过,他们都和周世显的车队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似乎是想要等到口袋再扎紧一点,然后再行动。 王会意识到了危险,让手下人悄悄回头观察,发现周世显麾下的军队已经悄悄改变了部署之后,故意和对方拉开了距离。 要知道,路振飞之所以能够短时间内组织起上万乡勇,便是因为有他的协助,而卢九德当初也是看重了他的本事,才把他推荐给了路振飞。 这些人原本都是同一个战线上的,也都是大明王朝仅有的,两只手就能数的过来的做实事的人,如今却是倒戈相向。 车队继续行进,双方都加快了速度,一路上除了密集的马蹄声,道路上扬起的灰尘,一片寂静。 车队很快距离清河县已经不足五里,而卢九德和马化豹的人马也已经逼近到了距离车队五六里的距离。 车驾里面,崇祯皇帝,周皇后,坤兴公主还有几个大臣,都已经知道了即将爆发战斗的消息,也都做好了准备。 一路风雨而来,便是坤兴公主脸上都没了害怕,除了小昭仁死死抱着姐姐,她一听到枪炮声,还是会哭鼻子。 王朝东得了周世显的命令,很快打马上前,身边只跟了三四十人,他和王会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但又隐隐有把他们夹在中间的意思。 嗯,以三四十人夹击王会的五十多骑,是王朝东的风格。 王会也注意到了后面有一个将领率几十骑兵追击而来,他心中十分紧张,倒不是因为有人在背后追杀,而是他知道自己是在劫驾,事情一旦败露,这可是诛九族的重罪。 而他身边的士兵并不知情,只以为自己在引诱顺军,但因为后背暴露在敌人的面前,一个个都不免面露惊恐。 就在这样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中,两拨人马又行进了二里地,此时距离清河县只剩下三里了,而卢九德和马化豹的军队则被他们甩在了六里以外。 王朝东接到命令,挥鞭猛地一抽,当即打马上前,他身边的几十个骑兵见状,也赶紧跟上。 王会很快就听到了后方传来的马蹄声,回头一看,却见王朝东已经带着骑兵迅速赶上,和他的距离迅速拉近到了百步以内。 “快,顺贼发现咱们了,回清河布阵!” 王会朝着身边的士兵大喊一声,然后胯下用力一夹,坐下的战马也随即加速飞驰而出。 第五十七章:清河之战(二) 王朝东已经在马上张弓搭箭,只听“嗖”的一声,然后便是一声惨叫和重物坠地的声音,他一箭贯穿了王会麾下一个骑兵的脖子,引得本部兵马士气大振,也随即“嗖嗖嗖”地射出了几十支箭矢。 两支骑兵一顿你追我赶,整个车队也紧随其后,全骡马化的一千人马都在急速前进,迅速和卢九德,马化豹的兵马拉开了更远的差距。 等到王会跑到清河县渡口,召集起兵马的时候,带去的五十余骑只剩下了三十几个,其余的不是被王朝东和手下在背后用弓箭杀死,就是骑术不佳,被追上之后用长枪刺死,而王朝东这边只战死了一人,受伤了两人。 不过,让王会没想到的时候,王朝东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这家伙居然直接带着剩下的三十几个骑兵对他的一千多兵马展开了袭扰,不断抛射出箭矢。 如果不是路振飞注重军队的装备和训练,这支巡抚标兵营全军着甲,恐怕在箭矢的袭扰之下,已经损失惨重了。 但大部分仅仅只有一层甲胄的标兵营战兵们面对着箭矢的袭扰,还是不时发出了惨叫声,在盔甲护卫不到,或者说薄弱的地方,箭矢依旧能够产生足够的伤害。 王会看着王朝东所部骑兵的战法,并没有觉得奇怪,这不过是骑兵对战战兵方阵的最常规战法,但对方的勇气,确实超乎了他的想象。 他原本是甘肃镇的边军,但在满鞑第一次入寇的那次勤王过程中,因为粮饷问题,全军溃散,许多人投了流寇,而他则辗转到了凤阳,被卢九德收留,之后几年也参与剿灭流寇的战斗,立了一些功勋,前年才在卢九德的举荐下,投了路振飞。 要说打仗,王会也是久经沙场了,刚刚一路奔逃,并不是因为他怕了,而是要引周世显到清河,完成最终的包围,而他的部队正守在清河渡口,以防止圣驾从这里逃脱。 王会看着己方军阵一直处于被动挨打的态势,也不再忍让,当即派出军中所有的骑兵,共计百余骑,开始反击。 王朝东所部骑兵见状,反应迅速,随即开始撤退聚拢,以防止被对面分割包围,各个击破。 上百匹马在清河县外的野地上奔驰追逐,马蹄声,呼喊声,金戈碰撞声,重物坠地声不绝于耳。 清河县知县站在城楼之上,看着外面烟尘滚滚,一片嘈杂,不由得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还好他早有准备,如今城门紧闭,数百乡勇严阵以待,外面又有官兵,这些顺贼绝对攻不进城来。 “哈哈哈,不过几十骑而已,还不如本知县墙上之兵多!”清河知县哈哈大笑道。 只是,他话音刚落,便隐隐约约听到了一阵密集的马蹄声,而且越来越大,如同闷雷一般。 他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却见远处居然升腾起了一股浓厚的黄色烟雾,如同潮水般朝着清河县城推来。 清河知县有些害怕的咽了咽口水,呆呆地看着那股黄潮不断涌进,城外的骑兵交战也很快进入了尾声,双方在丢下了二十几具尸体之后,就分别撤退了。 周世显很快率领大军来到了清河城外,但是他根本没有去争夺王会重兵把守的渡口,而是迅速来到了县城的护城河之外。 而王会正是见周世显大军前来,才赶紧收兵回防的,对方的骑兵太多了,他的战兵若是没有骑兵的掩护,在同等兵力之下,绝对会被轻易击败。 “王朝东,吴兴业,李大喜,带着你们的人马列阵,准备战斗!”周世显当即下令。 “喏!”几人异口同声道。 说罢,周世显亲自把帝后,公主,还有几个大臣的车驾转移到了护城河一侧,大军的中心位置,然后又派人去联络知县。 他自然没有想要说服对方开门的意思,但必须保证对方不给他捣乱,否则他就是腹背受敌了。 虽然城墙上的那些乡勇没有什么战斗力,但若是受到他们的干扰,还是得分兵护卫帝后的安全。 很快,李邦华便带着一份盖着玉玺大印的圣旨来到了城下,朝着里面的知县喊话。 一开始,清河知县是不想理会的,他和这些贼军有什么好说的,万一因此被人参一本通贼,那才是倒大霉了呢。 但对方居然声称自己是李邦华,而且知县一看那身影,一听那声音,好像还真的有点熟悉,最终还是让人把所谓的圣旨吊了上来。 不过,这知县精得很,在没看到圣旨之前,便先和李邦华搭上了话,两人寒暄了几句,互通了姓名之后,李邦华要求他开门的时候,这家伙居然打起了太极: “这一路千里迢迢,你们也真是不容易啊!” 李邦华听了,心想好家伙,都已经知道这是圣驾和老夫的身份了,老夫让你开门,你却说我不容易,看来是遇到对手了啊! “护驾南下,是身为臣子的荣幸,说不得不容易。但是身为臣子,不让圣驾进城,却是死罪!”对付打太极的人,就得单刀直入。 “啊,你说啥,这城下怎的如此吵闹,本官实在是听不清楚啊!” 清河知县直接开始耍赖,这个时候圣旨已经吊了上来,他打开一看,居然没看出任何破绽,心中不由得起疑。 这个时候,知县对于城下老者的身份已经有了怀疑,对方似乎真的是李邦华,而李邦华是不可能投贼的。 可问题是,卢公公也不可能投贼,更不可能骗他一个芝麻小官啊! 作为一个小小的知县,他掌握的信息十分有限,更多的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所以根本无法判断目前的局势。 卢九德不可能投贼,路振飞也不可能投贼,那他们追杀的,肯定是贼了。 可问题是,圣旨真真切切,李邦华似乎也不假,总不可能两边都是真的吧? 清河知县脑中一片混乱,最后余光看到了乡勇手中的棍子。然后,他居然一把夺过了棍子,往自己的脑袋上敲了一棍。 好了,世界清静! 一旁的主簿看到,哪里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当即大喊道:“知县受伤晕了,所有人严防死守,绝对不可轻易出击,谁若是浪费一颗石子,就地正法。” 然后,主簿命人把受伤的知县抬了下去,又安排了一个结巴去和那个能说会道,自称李御史的老头对垒。 看你还能说不,急死你! 嗯,小小的县城了,个个都是人才啊! 周世显暂时没有理会这些人,他必须要在卢九德和马化豹率军抵达之前,在清河县城外布好军阵。 这个时候,挖掘壕沟,修筑胸墙,时间已经不够了,还会过度消耗战兵的体力。 周世显只能以盾牌作为代替,阻挡卢九德,马化豹,王会三方人马的箭矢进攻,然后以火枪,弓弩作为第一重火力,披甲战兵作为第二重战力,骑兵作为侧翼掩护,包抄,以及追击力量。 根据哨骑的侦察到的情报,卢九德和马化豹麾下大约有七八百骑兵,加上王会这里的近百,他们的骑兵总数超过了八百,而周世显这边真正能在马上作战的,除了火枪兵之外,只有三四百骑,在数量上并不占优势。 不过,虽然周世显的部队在骑兵,战兵数量上据不占优势,但在火器上,优势却是碾压的。 便是大明北方边军都使用质量堪忧的火绳枪,这些南方,内地的明军,更是还在使用火铳,射程,射速和威力都远逊于鲁密铳。 而且,他们为了行军速度,并没有携带火炮,至少追击而来的三千余军队中,哨骑都没有发现,王会的标兵营更没有。 周世显下令大军在清河县城东,贴着护城河摆下以了一个十分常规的厚实军阵。 孙虎和其余各部的火枪兵居于外侧第一第二排,他们的面前打下了木桩,固定了两层盾牌。 李大喜麾下的近四百名战兵部署在了火枪兵的后面,锦衣卫居后督战,而翁大杰所部则部署在了大军北翼,吴兴业亲自统领,李大喜所部和王朝东所部的骑兵,居于南翼,由王朝东统领,均负责掩护侧翼,进攻追击敌军。 这样的军阵对于防守而言,并不算得合格,若是对上正在南下的满洲八旗兵或者处于巅峰时期的顺军四五千兵马,结果绝对不会乐观。 但周世显面对的南直隶的明军,虽然这些军队在南方明军中已经算得上精锐了,可是以周世显的了解,他们在野战中,终究和真正的北方边军精锐是有巨大差别的。 想到这里,周世显既喜又忧,他这次危机应该是能够度过的,但是等到清军南下的时候,或者顺军破天荒打赢了,他拿什么抵抗呢?那两万纤夫够了吗? 北面滚滚而来的烟尘打断了周世显的思绪,吴兴业已经率哨骑和他们交战了三次,双方互有伤亡,卢九德和马化豹那边虽然占着兵力优势,但损伤往往是吴兴业所部的两倍以上。 卢九德和马化豹都没想到这些骑兵会敢和他们交战,而且进攻性如此强烈,不断增加的伤亡使得他们不得不改变了对这支护驾军队的看法。 从京城到南直隶,千里迢迢,困难重重,看来这支兵马并非运气好,而是凭着真本事走出来的。 第五十八章:清河之战(三) 随着卢九德和马化豹的大军不断逼近清河县,他们的兵力优势也越来越明显,吴兴业只能且战且退,不然损失就太大了。 王朝东看着前方战场上,吴兴业的哨骑不断退回,当即向周世显请命道: “驸马,这些叛军骑兵太多了,老吴就快要撑不住了,请驸马准许末将带兵前去支援。” “不必,吴兴业马上就要撤回来了。” 周世显微微挑眉,又继续说道:“让卢九德他们来攻,对咱们才是最有利的。若是直接短兵相接,便是赢了,咱们这支部队也废了。” 王朝东听罢,只得唱了一声“喏”,他也知道对面兵力优势很大,而且火枪在主动进攻中并没有什么威力,如果连这个几乎唯一的优势都不能发挥,那对他们来说其实十分不利。 虽然王朝东和周世显一样,对最终的结果充满了信心,毕竟南兵向来疲弱,而且他们还有薛老二作为援军,但能减少伤亡,用来练新兵,打流寇,杀鞑子,自然是更好的。 周世显看着吴兴业即将撤回,随即又扭头看向了身边的祝茂臻道:“各部准备好了吗?” “都已经准备就绪,就等这些叛军来了。”祝茂臻当即回答道。 “好!”周世显轻松一笑,“王朝东,回到你的位置,等一会有的是机会给你剿灭叛军。” “喏!” 等王朝东退下之后,周世显抬头再往前方看去,卢九德,马化豹的认旗已经出现在了他的眼中。 与此同时,卢九德也远远看到了站在一架马车临时搭建成的望台之上的周世显,但是距离太远,便是他的那双鹰眼,也没能看清楚对方的容貌。 卢九德和马化豹合兵包围了清河县外的周世显之后,随即派出了四百多骑兵,很快就把吴兴业的那几十骑赶回了军阵之中。 吴兴业本来就是且战且退,所以几乎没有进行有效的抵抗,这让他的撤退看起来就如同溃败了一般。 在战兵和弓箭手的掩护之下,骑兵很快就退回了阵中,而卢九德等部骑兵不敢直接冲击,只好策马绕着周世显阵地奔驰,不断抛射箭矢袭扰。 等到撤退的军号声响起,他们才撤回了不断聚拢而来的大军之中,但还是留下了七八十骑在阵地周围。 马化豹策马来到了卢九德的身边,拱手抱拳道:“公公,这些胆敢冒充圣驾的顺贼已经被我大军包围了。” 王会紧接着也来了,同样毕恭毕敬地朝着卢九德道:“公公,这支贼兵异常凶悍,恐怕战力非比寻常,公公切要小心。” 卢九德点了点头,当即问道:“路振飞那忘恩负义的家伙如何了?” “公公放心,末将谨遵公公的命令,只是把路大人绑了起来。”王会赶紧答道。 确定了老友的安全之后,他又抬头看向了周世显的军阵,却是军容整齐,气势凛然,单单就是看列阵,就知道这是一支强军了! “北兵还是不可小觑啊!”卢九德慨叹了一声,微微皱眉道:“数万京营之精锐,恐怕都在这区区千人之中了,也难怪可以一路安然南下。” “公公,他们便是再精锐,也双拳难敌四手,咱们四千多兵马,难不成还打不赢他们这千来人?大家都是吃一碗饭的,我看他们也强不到哪里去。”马化豹轻哼了一声,颇为不服。 他本就是跋扈凶恶的人,因为长得凶神恶煞,还被传出了好食人肉的恶名,自然对这些所谓的“家丁”无所忌惮。他带来的,也是精锐家丁和精锐战兵,一千五百多人,有四百多个家丁,这是他在军中地位的根本。 卢九德对马化豹的脾气十分了解,也没有反驳对方,而是笑了笑道:“马将军说得没错,这些人再强,也敌不过咱们的大军,不过就是能打一些的家丁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王会在一旁也点头赞同。 这倒是他们对周世显这支军队的一致评价,也是极高的评价了。 毕竟明军中的家丁就如同把八旗军中的巴牙喇一般,都是精锐中的精锐,如果小股部队作战,势均力敌之下,明军家丁和巴牙喇谁胜谁负还说不定呢。 但就算知道了护驾的军队实力非常,他们也只有继续进攻,拼死一搏了。 这是根本没有退路的事情,要不成了,从龙拥护之功,从此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要不就是败了,诛杀九族,遗臭万年。 “就是不知道领军的到底是谁,居然可以在乱局之中统合京营,尽收其精锐,要是这样的强将早出几年,或许天下的局势也不会到今日这步。”卢九德不由得慨叹道。 他虽然忠于福王,但是更加不能忍受大明亡了,对于他来说,朱家就是大明,大明就是天下,天下就不能亡,如果亡了,他就会陪着一起殉葬。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卢九德比那些满嘴仁义道德,纲常伦理,但最后跪得一个比一个快的文人士大夫们要男人得多,他有忠有义,有勇也有谋。 虽然行为在后世而言有待商榷,思想也局限于时代。 “公公无需可惜,等日后公公掌军,必能使有才之士都得以重用。”王会当即奉承道。 “哈哈哈。”卢九德听罢,尖声大笑起来, “今日若不是有两位大才相助,大事又如何能成?两位将军,建功立业,就在此时,把这些贼寇杀了,荣华富贵,便触手可得!” “公公放心,这阵等我老马来冲!”马化豹当即请缨,他是知道内情的人,能不能凭此博个总兵官,甚至是伯爵,就看这一战了。 “公公,末将也请缨首战,绝不让公公失望!”王会也赶紧拱手抱拳道,他早就不甘心只做一个标兵营都督了。 “好,有两位将军的这番话,咱家就放心了。”卢九德挥了挥手,笑道。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两人都知道这个机会可遇不可求,也认为此战他们的优势很大,都争着要在卢九德面前表现。 只能说,当诱惑足够大的时候,人是会勇气倍增,甚至是失去理智的,更愿意冒险,或者说,选择性忽略风险。 很快,周世显便看到不远处的明军如同潮水般朝着他这边涌来,密集的脚步声,马蹄声隆隆作响。 “敲鼓,全军备战,检查武器弹药。”周世显当即喊道。 “轰隆隆!”临时望台处战鼓声响起,随即全军开始了应旗,在旗号的指挥下,全军都进入了战备状态,火枪手也终于点燃了夹在龙头上的火绳。 孙虎站在第二排,他负责指挥盾牌之后的所有火枪手,看着对面的明军如潮水般漫过大地,宛如千军万马而来,他的心中也不免有些触动。 而且以军容来看,对方绝非疲弱之师。 他估计第一轮来攻的明军有两千之数,其中骑兵三百余,若是包括了现在还在军阵周围袭扰的骑兵,则接近四百。 这些明军最终在距离周世显大军军阵一百五十步左右停了下来,相互对峙,相互观察,马化豹和王会都是身经百战的将领,虽然大多数仗都是和流寇打,但流寇也是越来越强的,他们不是没有基本军事指挥能力的人。 马化豹看着面前依旧稳如泰山的军阵,心中不由得嘀咕道:“列阵如此整齐,面对数倍之敌也丝毫不惧,看来真的不简单啊!” 周世显麾下兵马的表现也让王会有些惊讶,若说刚刚距离太远,或者对方兵少,他不好判断,现在两军只有一百五十步的距离了,他自然观察到了怪异之处。 当然,他之所以觉得怪,是因为不知道对面的这股明军,其中最精锐的部分,在突围出京城的那一夜击溃了顺军之后,便已经重塑了信心。 除了四川,浙江以外,北兵向来看不起南兵。 如今,他们顺军都能打败,还用得着怕南兵? 更重要的是,他们的统帅可是当朝驸马,带着他们打败了顺军的大明驸马! “王都督,先派骑兵袭扰,掩护战兵冲锋,到七十步的时候,弓箭手先齐射他三四轮,到时候一个冲击,他们的阵型必然不稳。”马化豹说出了自己的作战方案。 王会点了点头,这个作战方案虽然没什么出奇的地方,但绝对够用了:“好,马将军,事不宜迟,现在就下令吧!” 马化豹和王会几乎同时挥手,他们的亲卫随即同时喊道:“吹号,骑兵出击!” 片刻之后,卢九德大军两翼就传来了轰隆隆的马蹄声,两边各有百余骑兵奔驰而出,他们朝着周世显军阵猛冲而去,进到七八十步的时候,才开始放缓马步。 第五十九章:清河之战(四) 周世显军阵中的火枪兵依旧不动如山,无一开枪射击,这让王会有些惊讶,他麾下的部队几乎都不用火铳,这玩意操作繁琐不说,士兵还不能按照要求开火,虽然射击的时候动静和气势都很大,可几乎没有什么用,甚至还经常炸膛伤到自己人。 “这支护驾部队,果然不简单,难怪能从十几万流寇的包围中跑出来。” 王会心中开始有了些担心,但如今箭在弦上,已经不得不发了,他便是再担心,也没有用。 等到这些叛军骑兵进入到五六十步,开始张弓搭箭,袭扰周世显大军的时候,周世显大军盾牌之后的弓箭手也随即开始了反击。 战场之上,数百支箭矢在半空中来回穿梭,叛军的箭矢大部分都射在了盾牌之上,不停地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而周世显大军的箭矢大部分都射在了地上,两边都不时发出几声惨叫。 周世显大军的弓箭手用步弓朝着这些敌人射出杀伤力极强的重箭,加上步弓对骑弓的绝对优势,王会和马化豹两部骑兵的损失都不小,很快就倒下了十几匹战马。 马上的骑兵身披战甲,加上不断移动,并不是弓箭手的主要目标,只死了三个,伤了五个,其中还有两个是被受伤的马匹摔下跌伤的。 而周世显这边,士兵们有盾牌和盔甲的双重防护,骑弓射出的轻箭基本无效,只有三个运气极差的人受了伤。 马化豹和王会见状,知道这种程度的袭扰对这股精锐兵马无效,只好示意中军鸣金收兵,那些心惊胆战的骑兵才丢下十几匹战马的尸体,从战场之上灰溜溜地撤了回来。 首战得胜,看着三个受了轻伤的叛军心胆坠地,手脚并用,狼狈不堪地爬了回去,护驾大军的士气十分高昂,全军都再次受到鼓舞,必胜之心更是得到了加强。 马化豹面色阴沉地看着战场中间,几匹中箭倒地的战马在地上痛苦的挣扎,有一匹身中十几箭,已经奄奄一息的,还发出了凄厉的嘶鸣声。 这一轮试探和袭扰不仅没有扰乱对面的部署,为战兵冲锋创造机会,还使得己方损失了十几匹战马,这是马化豹和王会万万没想到的。 “马将军,这支乱兵怕是真的不好对付啊,居然没有一个火枪兵射击,咱们若是强攻,恐怕......”王会担心道。 “王将军,你我今日还有退路吗?” 马化豹脸上的横肉抖动了几下,随即又冷笑道:“只要咱们的那些家丁还在,日后封官进爵的时候,自然不愁兵马,否则.....便是命都得没了。” 王会听罢,心中一沉,忽然觉得有些好笑,这道理连马化豹都明白,他居然还在犹豫,如今他们除了拼死一搏,难道还有别的选择吗?难不成还要去投贼? “让火铳兵先上,到四五十步去射击,引诱他们开枪,然后弓箭手漫射,抵近四十步之后,两侧的骑兵率先出击,战兵从那些缺口冲破这支乱军的军阵。”马化豹随即又道,作战计划还是这么简单粗暴。 当然,这其中固然有马化豹水平也就这样的原因,但战场之上,如果敌人没有犯错误,或者说,犯了错误,你没发现,那便不存在什么巧计妙计之说了,大家只能是硬打。 而很不幸,周世显布下的这个军阵,并不存在明显的漏洞,唯一的缺点就是兵马太少,所以马化豹和王会除了硬打,别无选择。 “好,只要一开枪,那些乱兵的火枪手绝对就沉不住气了。”王会点了点头。 他太了解明军了,无论是边军,京营,还是南兵,对于火枪都是畏惧的,大明工部发的这些东西,装填步骤繁琐不说,还容易炸膛,一轮齐射,超过四十步,根本打不穿盔甲,反而自己这边炸膛受伤的还要多一些。 “全部一起上,随便让卢公公派些兵马过来助战,以防有什么意外发生。” 马化豹说罢,就叫来了传令兵,随即便有一匹战马从进攻军阵中奔驰而出,带起了一路灰尘。 他们对于卢九德还是十分信任的,这个太监不是那种不知兵的人,也不是那种会为了争功巧立名目的人,向他讨援,不用担心被算计。 很快,战鼓声轰隆隆响起,几十个叛军火枪手手持三眼铳,鸟铳等老旧火枪冲到了周世显军阵五六十步的地方开火,但孙虎的火枪手丝毫不为所动。 他们见对方毫无动静,便在那里不断跑动,慢慢来到了距离四十步的距离,但周世显大军除了让弓箭手射击反击以外,火枪兵就如同不存在一般,丝毫没有动静。 这些火枪手的散射几乎没有效果,他们使用的火铳十分陈旧,质量更是堪忧,士兵们因为害怕炸膛,根本不敢按照标准填药,因为射程和威力都大大缩减了,铅弹射中盾牌,就如同石子撞上了一般,除了听得一阵响声,毫无作用。 叛军的弓箭手也很快排着队列进入到了五十步,他们的后方是披了双重甲的战兵,几乎都是马化豹军中的精锐,行进之时铁甲叶片相互碰撞,哗哗作响,再往后则是马化豹和王会的家丁,这些人是军中最核心的战力。 随着明军进入五十步,盾牌之上,一支支火枪也架了上来,令人望而生畏的枪口对准了对面的叛军,但还是没有一个开火。 孙虎知道明军的战斗力,为了保证最大的杀伤,他向周世显请示了到四十步再射击,而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七八十步。 周世显对于孙虎的专业毫无怀疑,他虽然来自后世,眼界要比孙虎高许多,但是对于火绳枪对战,他可不会拿自己的业余水平去命令这个时代,这片土地上最专业的火枪军官之一。 很快,一阵军号响起,叛军前列的三排弓箭手都张弓搭箭,开始了第一轮齐射,数百支箭矢在一阵弹棉花般的弓弦振动声中呼啸而出,在空中划过一条条优美的抛物线,密密麻麻地朝着周世显大军的阵地猛冲而去。 箭矢撞击盾牌和盔甲,发出了一阵清脆响声的同时,叛军两侧的骑兵也开始出击,王朝东和吴兴业同时策马而出,带领骑兵掩护。 无脑护看着阵地前方滚滚而来的叛军,当即下令胸墙后的火枪手最后一次检查弹药火绳,准备第一轮齐射。 “预备!” “瞄准!” 一百八十多支火绳枪同时放平,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正在张弓搭箭,准备第二轮齐射的叛军。 孙虎紧紧盯着毫无掩护的叛军弓箭手,当即大喝道:“射击!” 周世显大军阵地上,一道道白色长龙升腾而起,很快又融和成了一堵浓厚的烟墙,橙红色的火光在其中一闪而过,爆响的枪声连成一片。 一百八十多颗铅弹如狂风巨浪横扫而过,呼啸着撞入了叛军阵中,无论是棉甲还是锁子甲,亦或者是更加昂贵的甲胄,单层甲胄在威力巨大又十分廉价的铅弹面前,都不堪一击。 一颗颗铅弹如同一记记重锤砸入叛军阵中,前排的弓箭手齐刷刷倒下了一大片,震天的惨叫声响彻平野,一道道血柱从这些士兵的身上喷涌而出,倒下士兵的尸体和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不绝于耳,严重扰乱了后续叛军的进攻决心。 只是霎那间,在这轮对于明军而言,堪称惊天动地的火枪齐射中,叛军超过六十人倒下,弓箭手第一排几乎已经被夺命的铅弹一扫而空,叛军军阵前列更是被这完全处于预料之外的巨大伤亡扰乱了阵型。 第六十章:清河之战(五) 三轮火枪齐射之后,叛军阵线前列,三排弓箭手几乎已经被横扫一空,地上倒下了近两百具尸体,许多受了重伤,还有一口气的士兵发出的撕心裂肺惨叫声使得整个叛军都陷入了震动。 甚至,看着眼前的一幕,第一次知道原来火器也可以那么强的南方明军,内地明军们,已经有不少士兵陷入了崩溃,居于阵后的家丁督战队就地砍杀了好几个逃兵,才勉强稳住了阵型。 周世显从挡在他面前的盾牌缝隙中看到了叛军阵前的惨状,心中颇为痛快,刚刚对方的弓箭齐射,还有好几支箭矢插到了他面前的盾牌之上。 叛军在三轮火枪齐射中损失惨重,进攻的阵型当即停滞,甚至是后退了。 而他们的箭矢漫射对于一路搜刮,全军几乎已经每人两重,甚至还有人三重甲胄的护驾大军而言,几乎毫无杀伤力,周世显大军军阵中被箭矢刺伤的,只有十二人,战死的,更是仅有两个。 进攻一再受挫,马化豹和王会都已经被激怒了,叛军军中一阵战鼓声响起,残余的弓箭手当即后退,原本在他们后面的披甲战兵举着盾牌纷纷向前,踩着鼓点往前推进,看得出来是受过训练的。 不过,这些战兵的动作慢了一些,队列也混乱了不少。 只能说,练过,但是没有高强度练过,还无法达到进退自如的肌肉记忆程度。 孙虎趁着叛军转换队列的时间,当即下令手下的火枪兵往后撤了十步,离开了硝烟弥漫的火枪阵地,而阵线前方的弓箭手和战兵也早已经举起了盾牌往后撤去。 虽然因为没有经过高强度的训练,他们也有些混乱,但要远比对面好得多。 周世显手中没有火炮,无法给这些披甲冲来,又有骑兵在侧翼掩护的叛军战兵一个大大的惊喜,只能说退而求其次,再用一次火枪兵。 其实,由于这个时代的火枪战法设计,枪支结构,弹药用料和士兵素质等等问题。 一般而言,火枪齐射三四次之后,就无法继续了。 所以,能不能在压制住叛军,挫其锐气,取得优势之后再进行肉搏战,就得看孙虎的本事了。 而这个在火枪兵列阵作战上颇有了解,招顺后又师从红毛潜心研究火器的青年军官,显然没有让周世显失望。 孙虎听着对面的鼓声,根本不看叛军的情况,而是仔仔细细检查起了队列的列阵情况,他们后退之后,躲开了浓厚的烟雾,虽然前方视野还是受到了不少影响,但火枪兵却已经重整旗鼓,这是最重要的。 站在侧面的副千总死死盯着叛军盾牌阵线的距离,他眼神要好于孙虎,在这样视野并不算极好的情况下,也能准确判断出敌人的速度和距离。 “检查火绳弹药。” “预备!” “瞄准!” 一百八十多支火绳枪再次同时放平,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正举着盾牌,不断往前推进的叛军战兵。 与此同时,李大喜也已经率领他的战兵们严阵以待,在火枪齐射之后,他们即将从阵中冲出,一举击溃这些叛军战兵,然后在两翼骑兵的配合之下,将这些溃兵推向叛军的后方,使其冲乱卢九德所部的军阵,然后毕其功于一役。 周世显可从没想着还要再和卢九德打一仗,卢九德麾下的兵马可比马化豹和王会的要精锐,如果能利用溃兵将其冲乱,再以军阵对战之,此役必能以最小的代价获胜。 而且,薛老二已经也快要来了,到时候卢九德率溃兵潜逃的时候,或许正好撞上,在这里将他们一举歼灭,投降的收编消化,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这些可都是明军,周世显甚至不用猜也知道,那些底层士兵不过是被骗来的,不然他们怎么可能会以如此士气来造反? 打的还是大明的旗号。 叛军的盾牌很快推进到了五十步,阵线已经有些凌乱,但盾牌基本上还能掩护住后面的士兵们。 这些士兵将长枪高高举起,远远看去,密密麻麻,如同森林,锐利的枪头基本上都擦上了各种污物,被这种武器刺伤的敌军大概率也活不成了。 “射击!” 孙虎的声音响起,一阵军号声越过阵线,传到了每一个士兵的耳中。 一百八十支火枪同时发出了怒吼,橙红色的火光之中,一颗颗铅弹争先恐后,从白色的浓烟中呼啸而出,重重地砸到了叛军的盾牌之上。 眨眼之间,原本还算整齐的盾牌阵线顿时支离破碎,木板铁皮夹层的盾牌在五十步之内,根本抵挡不住重型火绳枪的打击,甚至还有不少盾牌之后的叛军被击倒在地,血柱从他们的身上喷出,惨叫声响成一片。 其他的叛军甲兵看到眼前的一幕,大部分都因为惊慌乱成了一团,周围的哀嚎惨叫声更是使得他们心惊胆战,因为兵力优势而产生的信心几乎已经消耗殆尽。 而不等这些叛军反应过来,重新组织起攻势,盾牌之上随即又爆发出了第二轮齐射,一百多颗铅弹从枪口中飞窜而出,叛军前排的几十个甲兵齐刷刷倒下,冲锋阵型更是已经乱成了一团,不少人直接扭头逃跑,他们的信念已经被鲁密铳的强大威力给完全摧毁了。 但居后督战的家丁们随即上前,砍杀那些转身向后的战兵,又把他们给逼了回去,但当有的家丁看到战场上的惨状之时,也不由得心生恐惧。 与此同时,孙虎当即指挥火枪兵全部后退,后方的李大喜所部战兵展开成了四排的横阵,第一排战兵取走了木桩之后的盾牌,开始上阵。 后面三排战兵紧随而至。 他们的阵型在冲锋中虽然有些参差,但比起对面仍处于混乱之中,在各级军官的呼嚎大喝下,勉强能再度组织起攻势的叛军而言,已经好得太多了。 李大喜身先士卒,带着麾下士兵冲过了火枪齐射之后留在阵地上的白色浓烟,甲叶在奔跑过程中相互碰撞摩擦,哗哗作响,他们很快逼近了叛军的阵线。 叛军那边还是十分混乱,有的士兵在军官的组织下已经冲了上来,还有的留在原地,残余的一些弓箭手射出了零星的箭矢,他们的阵列早已经名存实亡。 第六十一章:清河之战(六) 两股洪流很快撞在了一起,盾牌冲撞发出了砰砰的响声,在周世显大军的军阵攻击下,叛军混乱的冲锋阵型颓势立显。 李大喜身先士卒,手中的长枪猛然刺出,一枪刺死了迎面冲来的一个叛军甲兵,随即又嚎叫着冲杀而去,手中的长枪不断收割着叛军的生命。 在他的带领下,数百名战兵士气大振,杀得这些早已经失去了阵型的叛军节节败退,最后马化豹和王会只能提前把家丁派上来助战,才勉强维持住了阵线。 “他娘的,这些家伙该不会真的是顺军吧,京营那群叫花子怎么会那么猛?”马化豹气急败坏道。 王会紧绷着脸,咬牙切齿道:“得赶紧让人去请卢公公派兵来支援,不然咱们的家丁都得消耗在这里。” 马化豹同样牙根紧咬,家丁是他们在军中地位最根本的保障,便是去投贼,他们也不愿意看着自己的家丁在这里拼完。 这些军头可不是什么忠义的人,别说是投贼了,必要的时候便是投清,他们也不会犹豫。 “快,快去请卢公公出兵助战。”马化豹对着身边的塘马喝道。 王会看着前方的阵线,对面依旧气势不减,家丁上前助战居然只是暂时挽回了颓势,心中不免一紧,甚至生出了丝丝畏怯之心。 枪头发出了刺耳的钢铁摩擦声,李大喜猛地一发力,尖锐的枪头刺破铁甲,插进了他对面那个叛军甲兵的胸膛之中。 那个叛军手中失力,原本紧握着的长枪摔落在地,口中吐出来大量鲜血,然后一脸狰狞地想要抓住李大喜插进他胸膛的长枪。 但李大喜没有给他机会,双手一缩,立即将长枪抽了回来,那个被刺中的叛军甲兵随即轰然倒地。 就在这时,忽然有两个刀盾手从李大喜侧面冲来,这些叛军被猛然一击之后,此时也顾不得什么阵型了,根本就是直接乱战。 而这两个刀盾手还没能对李大喜展开进攻,就直接受到了来自侧面的五六支长短兵器的攻击,两人很快就被杀死。 这就是军阵的优势了,虽然在进攻的时候,阵线不可能继续保持平整,但对于训练有素的战兵而言,基本上不会出现慌乱不堪的情况。 而一个人的武艺就算再高强,面对五六支,甚至是十几支长短兵器从上到下,持续不断的攻击,也迟早会被杀死。 不过,李大喜所部京营的军阵训练很明显没有达到进退有度,可攻可守的境界,面对马化豹和王会的家丁,他们的攻势一度停滞。 所幸,这两人的家丁比不上边军将领的那些,随着阵线平稳,对战持续,他们因为受到前线溃兵的干扰,无法形成军阵和李大喜对抗,很快也败下阵来了。 李大喜大军阵线排列着密密麻麻的兵器,长枪短斧,镗钯大刀相互配合,一起攻击,将每一个试图进攻的叛军都击杀在了阵前。 叛军在各个军官的指挥下各自为战,一开始仗着兵力优势,双方看起来还是势均力敌,可一旦接战,他们根本无法抵挡军阵的攻击,在出现大量伤亡之后,便是所谓的家丁,也开始出现了溃退。 毕竟,他们也是人,还是明军,只不过是装备要比普通士兵好,能吃饱饭,领到足额军饷罢了,这并不代表他们拥有拼死一搏的勇气。 李大喜已经换上了第三支长枪,他这个时候早就已经杀红了眼,如同一头凶猛异常的野兽,嘴里发出了骇人的吼叫声,不断朝着周边的敌人加速进攻。 周世显其实看重的就是这个人耿直憨厚,又勇猛无畏的性子,而且他从来不多话,周世显下了命令就是执行,也不会多问,平日里没风头,不出彩,但一到关键时候,绝对是靠得住的。 这样的人如果有一个合适的平台,让他去做他擅长的事情,绝对是小有成就,甚至是大有所为的。 可若是原本的大明京城京营,恐怕就是他立了功,也轮不到他来领赏,不会溜须拍马,更不可能有什么出头的机会了,看着不断背对着自己逃跑的叛军,李大喜并没有着急追击,他立即退到第二排,一面随着军阵前进,一面观察两翼的情况。 若是王朝东和吴兴业没有同时取得突破,他贸然进攻便会受到两翼叛军骑兵的袭扰,这将对他极为不利。 李大喜如果连这点战场经验都没有,周世显也不会从锦衣卫中选他出来,让他领兵护驾了。 就在这时,叛军冲锋方阵之后,忽然出现了一队骑兵,轰隆隆的马蹄声也紧随而至。 李大喜抬头望去,只见烟尘之中,至少三百骑兵正奔驰而来。 卢九德接到了马化豹的求救之后,除了留下一百骑兵,一个千总战兵居于阵后以防不测之外,当即下令麾下剩余的骑兵出击,其余的数百战兵也紧随其后,气势汹汹。 他和马化豹,王会等人一样,都没想到这支护驾京营的战斗力会如此强悍,原本以为只要不放对方入城,平野之上,以数倍兵马的优势,一战便能倾覆之。 但如今的结果却根本就是出人预料,这使得卢九德更加好奇了——这支强军到底是何人在督领,用了什么法子,竟会让京营之兵也能如此凶悍? 甚至,卢九德都已经起了爱才惜才之心,心中暗暗下了决心,若是等一会胜了,一定要生擒对方,自己再好好劝一劝,许予高官厚禄,晓之以家国大义,让对方投靠自己,为朝廷效力,将来北伐灭贼驱虏,都是大用。 当然,卢九德没想到的是,在原本的历史上,他虽然确实因为拥立福王有功,提督了南京京营,但国事并没有按照他的想法进入正轨,而是日益恶化,便是其恸哭于殿上,也无法改变一分一毫。 不过,不等卢九德再多想什么,他便忽然听到了一阵轰隆隆的马蹄声从自己身后传来,回头一看,却见己方军阵之后,一股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军队正奔袭而来。 特别是,这股兵将冲锋在前的那百余骑兵中,有一人异常显眼,虎背熊腰,骨架极大,和身后的大部骑兵早就已经脱离,只有十几骑能勉强跟上他。 看那人的认旗和装扮,应该是一个千总,姓薛。 卢九德心中一顿,立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自己大意了啊,居然只派了五六百兵马去拦截对方,看现在的情况,是被对方一下子就给干掉,或者突围了,不然绝对不会来得那么快。 “哼,还是专门冲着咱家来的!” 卢九德看着气势汹汹的薛老二,冷笑了一声,他身边还有百余骑兵,以及一个千总的战兵,何以畏惧这区区十几骑? 第六十二章:清河之战(终) 不止是战兵对战,便是骑兵交锋,马化豹和王会的骑兵也难以和王朝东,吴兴业两人的骑兵抗衡,这不仅是士兵战斗力的问题,还有主将带头冲锋的士气加成。 正所谓,“兵怂怂一个,将怂怂一窝”,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面对周世显大军的进攻,马化豹和王会的军队很快就已经无力抵挡,节节败退。 其实,在经受了几轮火枪齐射之后,死伤了数百人的叛军便已经失去了进攻的锐气和秩序,他们只不过是因为一开始的惯性,以为这支京营出身的明军和自己也差不多,心中并没有对清军和顺军那种根深蒂固的畏惧,才坚持了下来。 而周世显也正是利用了这一点,才得以顺利用火枪给予了他们沉重的打击,然后战兵顺势出动,如今已然是即将击败了这股被骗来劫驾的叛军。 马化豹和王会虽然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但明军如此强悍,他们还是第一次亲眼所见。 面对眼前根本就是出乎预料的战况,他们已经把家丁都投入了战场,就差自己亲自冲锋了。 而还没加入战场的卢九德麾下兵马,则成了他们最后的希望。 只是,他们都没想到的是,对方如今也正身处险境之中。 两军虽然还未接战,但卢九德已经感受到了地面的微微颤动......他从来没有想到,自己的背后,居然会突然冒出这样一支兵马——十几骑冲锋在前,数十骑紧随然后,还有被抛在了后面的成群战兵。 但他可是领兵了十几年的监军大人,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在经过了一开始的惊愕之后,随即下令身边仅剩的兵马立即出击拦截。 对面的这个千总是谁,卢九德不知道,但这些坏他大事的人,便是再勇猛无畏,也都得死。 “把他们给咱家全部拦下来,等咱家灭了城下那股乱军,再调兵来收拾他们。”卢九德尖声命令道。 “喏!” 一个骑着马的将领随即应声,他看着面前来势汹汹的敌人,哪里能不知道局势的危急? “这里的兵,你全部带上,记住了,拦不住他们,你也别回来了。”卢九德厉声喝道。 “末将领命,便是拼死在那里,末将也绝对不会让这些乱兵伤到公公一分一毫。” 其实,当这个将领听到声音,扭头看到北面奔腾而来的大股敌军之时,不知道是出于本能,还是什么,也不由得瞪圆了眼睛——对方的兵马实在太多了。 但等对方靠近一看,那些兵马居然分成了数股,最前面的只有十几骑,他又不由得喜出望外,自己身边还有一百余骑兵,六七百战兵,还愁收拾不了这区区十几骑? 于是乎,这个卢九德麾下的得力干将当即领着他的所有兵马,朝着北面猛冲而去。 卢九德看着己方的兵马尽出,原本悬着的心也当即放下,更是不由得得意道:“就算你是天兵天将,十几骑对战百骑,你也不可能打得赢。” 片刻之后,清河北面的平野之上,两支骑兵当即迎面撞了上去,卢九德看着两股黄尘交互在了一起,然后便是一阵震耳欲聋的金戈铁马碰撞声,喊杀声,还有重物坠地的轰隆声...... “哈哈哈,咱家看你如何突出重围?”卢九德身边如今只剩下了四个骑兵,但他却觉得自己安全无比。 只是,不等卢九德高兴的太久,他便忽然又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虎背熊腰,骨架极大的薛姓千总,居然手持旗枪,单枪匹马从百余骑兵的阻隔之中杀了出来,后面的那些战兵纷纷避开,无人敢挡。 只见薛老二身披三重甲胄,头戴一顶银白色的明盔,在阳光的映照下,闪闪发光,便是胯下之马,也全副武装,披了好几层铁甲,手中的旗枪更是在不断滴血。 卢九德看着眼前之人毅然决然地朝着自己策马而来,数百战兵居然无一人敢阻拦,紧张得不停地咽口水,视线更是一刻也不敢离开。 这一刻,刚刚还自信无比的卢九德脑子一片空白,他想不明白:今日怎么会遇到那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这到底还是不是人,他是如何冲出来的? 只能说,卢九德是没听过薛疯子的故事,一人单跳三个满清骑兵,而且都是八旗兵中最为精锐的巴牙喇,其中一个更是巴牙喇甲喇章京,几个回合就把三人砍杀下马不过是他流传京营的其中一个传说。 当初在榆林打蒙古套虏的时候,薛老二的声名更显,常常都是单骑取中军,论起骑马射箭,塞外关外的蒙古人,满人,可都不一定如他。 要不是明军腐朽,他没有背景,功绩大部分都被长官夺了去,也不会只是个小官。 当然,若不是后面被崇祯召进宫了,或许薛老二还能留下更多故事。 不过,对于屡屡战败的明廷而言,或许他也会在某场出关的大战中陨于阵中,然后被后人所遗忘。 但此时此刻,薛老二却是已经冲出,卢九德身边四个骑兵,虽然无比恐惧,但作为卢九德的亲卫,他们还是义无反顾的冲了上去——这军中,还是有人愿意为卢九德死的。 然而,四个骑兵呼嚎大叫着奋力向北,刚和薛老二迎面撞上,其中两人便被都方挑落马下了,胸前的甲胄更是已经被枪头震得变形,两个骑兵遭此一击,又从马背上重重摔落,直接口吐鲜血,昏死了过去。 另外两人根本看不清薛老二是如何出招的,对方便已经和他们擦身而过,他们两人同时奋力刺出手中长枪,但都被薛老二躲了过去。 而薛老二身子后倾,手中的旗枪却旋转着横扫而过,两人刚刚出招,根本来不及闪躲,便已经被扫落马下了。 如此单兵近战,便是考验个人武艺的时候了,而薛老二出身榆林,家中世代为兵,一身武艺那是自小打熬出来的,无论速度还是力量,哪里是这四人可比的? 至于见惯了大世面,千军万马都指挥过了,但还是被吓住了,一直呆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卢九德此时也被最后两个骑兵的坠地惨叫声惊醒了。 但卢九德并没有选择逃跑,他知道自己跑不了了,对方的战马已经处于高速奔驰的状态,如此距离,自己胯下之马,恐怕还没完成提速,他就已经被刺死了。 但根本不容得卢九德多想,原本就距离不远的薛老二便已经冲了上来。 恍惚间,卢九德只觉得天旋地转,惊骇欲死,然后便直接坠落马下了,顿时两眼发黑,在地上昏了过去。 在骑兵之后的卢九德所部战兵看到眼前的一幕,纷纷作鸟兽散,恰逢此时,薛老二麾下的剩余骑兵也已经冲了上来,群龙无首,失去了作战信心的卢九德所部,直接便溃散了。 而薛老二顾不得上前一枪刺死这个胆大包天的死太监,便匆匆率骑兵继续南冲,前往救驾,而他麾下的战兵此时也还没冲上来,只能是用来拦截这些乱军溃兵了。 不止如此,清河城下,不等卢九德麾下的兵马赶来支援,王朝东,吴兴业,李大喜三人便已经率兵合力将马化豹和王会击败,他们的溃兵直接冲乱了好不容易赶来的卢九德所部援军,以至于最终成了兵败如山倒之势。 明军从来不缺勇将,更不缺强悍的战兵,只是因为体制问题,财政问题,使得数十万边军没有进行大型野战的能力。 而这些能存活至今的京营老兵老将们,只要钱粮管够,他们是绝对不缺勇气的,这种小规模战斗,便是满清八旗兵来了,胜负也不好说。 随着叛军败局已定,薛老二从北面夹击而来,卢九德派来的援兵虽然建制还算完整,兵马也有不少,但一看到卢九德坠落马下,九死一生,也根本没了再战之心,当即随着其他溃兵一起,丢盔弃甲,四散而逃。 而叛军既败,又还有数千残兵,王朝东,吴兴业,李大喜,薛老二四人便都趁势追击,各自汇合兵马,然后领着麾下的兵马奔驰而去。 周世显也同时下了命令,降者不杀,四个军头都嗅到了其中的机会,一个比一个踊跃,几乎是派出了手中所有的兵马,以“招降纳叛”,壮大自己的实力。 清河城下,一片呼唤之声,守在帝后车架之外的禁卫军欢呼雀跃不已,然后便是城墙之上,也旋即欢呼了起来。 要说也是真的太巧了,清河知县此时此刻刚刚好醒了过来,然后顶着包扎了好久的脑袋,立即下令民夫打开城门迎驾,可谓是一片赤子之心。 周世显倒是也还来不及和他计较,随即安排武/卫营和锦衣卫护送帝后的车驾入城,而他则继续在城外主持战事的收尾。 半个时辰之后,清河城外,大部分卢九德的溃兵都已经缴械投降,还有少数趁乱逃窜了。 马化豹带着十几个亲卫骑兵逃往了西面,王会投降,卢九德被周世显抓了起来,送到了城中医治。 可就在一切即将结束的时候,清河县东面,却又忽然出现了一支兵马,也没有旗号,不知道是什么来头。 第六十三章:卢救国 “张煌言,参见驸马。” 一身戎装的张煌言单膝跪地,朝着周世显拱手抱拳道:“草民救驾来迟,还请驸马赐罪。” “不必多礼!” 周世显赶紧上前把人扶了起来,他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在这里遇到了大名鼎鼎的“苍水先生”。 且说,周世显虽然没有料想到张煌言会刚刚好带着自己组织起来的义军抵达清河县,但对方在南方招募组织义军勤王的事情,他还是有所了解的。 毕竟,这可是位文武双全的明末抗清领袖真正意义上的首次领军。 对于这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尽管屡战屡败,但仍旧在原本的历史上坚持抗清了整整十九年,最后被满清残忍杀害的“西湖三杰”之一,周世显心中无比佩服。 更不用说,张煌言在明末这个群魔乱舞,毫无底线的时代,还是一股难得的清流,道德大义方面更是无可指摘。 “张先生不辞艰苦,亲率义师北上勤王,何罪之有呢?”周世显看着眼前这个剑眉星目,面色白净,身上套了一件银白色的锁子甲,腰间还挂着一柄顺刀的战场初哥,也随之客套道: “本驸马也久闻张苍水的大名了,据说是能文能武啊,八年前参加县试的时候,考察骑射,三箭皆中靶。今日得以一见,果然是不同凡响啊!” 张煌言听了,先是一怔,他万万没想到当朝驸马居然对他那么关注,随即又诚惶诚恐,喜出望外,赶紧弓腰,拱手抱拳道:“驸马莫要开玩笑了,草民何来的大名?” “煌言莫要谦虚,国难当头之际,有才之人,应该外露才是,不然圣上哪里知道该用谁啊?” 周世显当即插话,又当起了人生导师:“如此,反而是让那些无能肖小之辈占了便宜。” “是,驸马。”张煌言恭恭敬敬道,但他还是改不了那股耿直劲和文人的酸拽气,想了想,还是说出了刚刚被周世显打断的话: “还请殿下明察,当日草民是十箭皆中靶心,但场外之人皆不信,传着传着就成了三箭,这绝对是谣传,更是对草民十年千日,苦苦训练的莫大污蔑。” 这下轮到周世显怔住了,好家伙,这是太过优秀了,令人难以置信啊! 骑射十箭皆中不说,还都中了靶心,便是周世显现在听了,也有点不信。 “驸马若是不信,可以立即立靶,草民这就给驸马演示,平日里草民的日常训练,最高是连续十七箭皆中,若是射飞鸟,命中率低些,但基本上也能两箭射下一只。” 张煌言说着说着,语气也不知不觉变得凡尔赛起来了,微微叹气道:“那日其实是有些失误了,可那些不习武艺之人,还都说草民事先买通了考官,无论草民如何说,都不信。” “哈哈哈哈,不用演示,本驸马信你。” 周世显听说过张煌言的耿直,但没想到对方耿直到了这种地步,更不知这位“忠烈”的英雄,原来也有这样的一面。 两人并没有就着这个话题闲扯下去,周世显随即让对方站到了他麾下的将领之中,其中的意思,张煌言自然明白了。 他此时面上波澜不惊,但心中已经激动坏了,一直埋藏在心中的抗清救国,金戈铁马之志,似乎马上就要实现了。 如今,清河县外的大战已经结束,清河知县又及时醒悟了过来,周世显把帝后送进城中之后,也随即安排麾下将领各司其职,整理战场,统计伤亡,重整建制。 张煌言所部有近千人,虽然是用戚继光兵法所练,军队阵列也还算整齐,但武器装备不行,连最基本的火枪都没有,甲胄也少得可怜,弓箭手基本上不披甲,战兵则都是一重轻甲。 不过,一介书生,百步穿杨不说,还有练兵的本事,又经过了历史的考验,周世显哪里能错过这样的人才? 张煌言在薛老二,吴兴业,张洪,王朝东,孙虎,李大喜等人领了任务之后,也随即被安排了看守俘虏的艰巨任务。 这可不是在开玩笑,若不是张煌言及时赶来,周世显还真的不知道这个任务该交给谁,才能既把握住这三千之数的精锐兵马分配权,又能保持麾下将领的平衡团结。 而安排完这些事情之后,周世显便带着几个亲卫,来到了城楼之上,在那里看到了刚刚从昏迷中醒来的卢九德。 卢九德瘫坐在地上,一脸死色,看着周世显施施然走进来,神态从容自若,再看那一身装扮,心中也大抵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但他却没有任何反应,既不行礼,也不说话。 “卢公公,你这些年在凤阳,难不成就学了这个?大明哪条律法规定见到了当朝驸马,是你现在这副模样,这个态度的?” 周世显一面呵斥,一面坐在了卢九德的身前,两个亲卫站在他的左右。 不过,卢九德还是丝毫不为所动,就如同一滩烂泥,似乎这些都和他没有关系了。 周世显见状,知道对方是打算自己抗下所有罪行,但求一死了,他微微一笑,又转换话题问道:“路振飞人呢,你杀了?” “驸马,路振飞是咱家的好友,老相识,又是忠良之人,咱家为何杀他?”卢九德听到自己被如此质疑,当即反驳道。 “最迟今晚,他应该就挣脱束缚,来清河迎驾了。” “真的没杀?”周世显面露惊讶,有些不敢相信。 他还没审过王会,并不知道对方只是把路振飞绑了起来而已。 以他对这个时代的认识,卢九德应该早就已经痛下杀手了,但结果倒是完全出乎他的预料了。 卢九德没有继续说话,或者说,自证了清白之后,他并不想和周世显多说什么。 周世显原本就想争取一下卢九德,让这个能力出众的太监为自己效力的。毕竟,卢九德的节操和能力,在南京,恐怕没有多少个大臣可以与之匹敌。 而且,对方领兵的能力确实也不低,至少还是有两千多嫡系部队,可以进行小规模作战的。 说的难听一点,南京朝堂上的衮衮诸公,绝大部分,连一个阉人都不如,不止是道德节操,还有文武才能。 “其实卢公公你也不必死,以公公之才,若是用到正经的地方,必能堪当大用,前途无限。如今流寇,鞑虏俱在,大明危在旦夕,公公此时寻一死,又如何对得起朝廷?” 周世显对着卢九德,自然就是要说这样的话,不管他本身是不是完全认可。 “哼,咱家还请驸马爷不要痴心妄想了,咱家一人做事一人当,是绝对不可能多说什么的,更不可能去帮驸马做证。” 只是,卢九德似乎对此完全没有兴趣,冷笑道:“更何况,一仆不侍二主,咱家虽然不是个完整人,可也是讲道理,讲忠义的。” “哈哈哈,本驸马看重的,就是公公这点。” 周世显当即笑道:“而且,本驸马不需要你去做什么证,真的想杀谁,本驸马有一百种方法,又何需证据呢?” “你......” 卢九德狠狠瞪着周世显,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他有种预感,眼前之人,绝对不是在吓唬他。 “卢公公放心,本驸马不是那种残暴无道,不讲道理的人。再说了,此时此刻,滥杀只能说适得其反,于国家无益。” 周世显淡淡道:“但卢公公真的不考虑本驸马刚刚说的吗?” 卢九德却是摇了摇头,也不说话,他刚刚已经给过答案了。 对于卢九德而言,福王一脉就是他的主子,他为之效命是理所应当的,而周世显虽然是当朝驸马,也确实有些人主之气,可是这还不值得他效命。 “不过......” 卢九德眼中忽然有些些神采,生怕周世显会拒绝一般,连忙开口道:“不过,咱家死前还有一个请求,望驸马爷成全。咱家,咱家想见一见驸马的领军之将,如此大才,驸马一定要多加重用。” 周世显听罢,微微一怔,似乎没有听清一般,然后便是哈哈大笑起来。 卢九德看着对方在笑着,有些不明所以,只以为对于自己这个拒不配合的将死之人,对方已经是不打算再装出招贤纳士的样子了,甚至还在心中嘲笑道:“光宗一脉,德不配位,这下子露出马脚了吧。” 而周世显刚刚一怔之后,立即就想明白卢九德在说什么了,原来对方还在心心念念那个打败了他的人。 笑完之后,他才站起身来,缓缓说道:“你要找的那人,就是本驸马。” 不料,卢九德听罢,却是一脸憋笑,根本不信,毕竟,若是对方有这个本事,还至于落得个如此地步,南逃到清河? “怎么,公公还不信?” 周世显也没有怪罪他的意思,顿了顿,又继续道:“那你好好想一想,这些京营的兵痞混子们,那个把你打下马的锦衣卫总旗,哪一个是可以指挥得动对方的?” 卢九德听罢,再仔细一想,好像确实就是这个道理:如此计划,如此复杂的关系,除了崇祯,或许也就只有如今恩宠最盛的皇亲驸马能做到了。 崇祯自然已经被排除,那就只有驸马了。 而对方今年,似乎才十七岁,以前就算有这个实力,恐怕也...... 看着对面吃惊的表情,周世显便知道这个聪明人把事情给想明白了,当即又道:“卢公公,你是人,不是谁的奴仆,什么一主二主的,何必往自己身上套?以公公的才能,多少人比得上,何必白白折了这一条好端端的性命?” 卢九德似乎被说动,抬头看了看周世显,但还是不说话,他现在心里实在是太复杂了,如果面前的驸马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那......大明,大明就有希望了。 周世显见状,知道对方已经有些被说动,又继续说道:“想要救福王,那就得保住大明,公公应该不会不明白吧,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周世显见对方明显有了触动,再度走近,看着卢九德,再道: “卢九德今日已经死了,被大将薛长福斩于马下,今后这天下只有本驸马麾下的卢救国,没有谁家的奴仆卢九德。” 第六十四章:忠臣们 蝼蚁尚且偷生,更不要说人了,周世显并不觉得卢九德真的就愿意无怨无悔地去死。 他这个行为本身,更多的只是对自己弑君行为的一种解脱,以及对福王朱由崧的一种保护。 而周世显所许诺的条件和劝说的关键,也正是在这两点,其中更是以家国大义为掩护,把卢九德从道德困境里面揪了出来。 当然,这其实经不起仔细的推敲,但周世显并不是在和人辩论,他只是要给卢九德一个借口,一个逃脱弑君死罪和保护福王的借口,同样也是一个活下去,并投靠自己的借口。 如果南京那里能多有几个精明能干之辈,卢九德的兵再弱一些,为人再狠毒一些,把路振飞也给杀了,他也不至于如此,好端端一个可用之才,还是有着基本道德底线的,不留着打满清,杀鞑子,那就真的可惜了。 而卢九德既然已经成了“卢救国”,周世显也让他从投降的嫡系中选了三四十绝对可靠的人,然后混在了纤夫的队伍里,具体要干什么,除了他和周世显,就无人得知了。 至于派人监督,周世显自然不会干这种蠢事,卢九德便是逃跑了,他能去哪,投清投贼还不如杀了他呢! 带着这几十个人去救福王?那朱由崧可真是谢谢他了。 吩咐完“卢救国”之后,薛老二,王朝东,张洪,吴兴业,孙虎,李大喜等人也都完成了各自的任务,纷纷回到城中向周世显汇报此次大战的情况了。 接过王朝东最终核验过的战况汇报,周世显仔细看了起来,情况总体上还是让他满意的。 此战,薛老二所部轻松击溃了卢九德派往阻击的五百余人马,最终及时赶到,使得这场大战提前结束,也避免了吴兴业所部,孙虎所部,还有李大喜所部的重大伤亡。 卢九德所部损失不算惨重,除了派去阻击的五百兵马死伤了二百多,其余投入到清河城外的一千五百余人马,大部分都已经投降,少部分战死受伤,还有几十个不知道逃窜到哪里去了。 而马化豹和王会两部兵马,遭受了孙虎所部的数轮火枪齐射之后,又遭到了李大喜所部的军阵冲锋,死伤七百余,其中大半死于火枪齐射。 周世显这边的损伤并不大,只有不到两百人,还俘虏了三千余降军。 究其原因,出乎敌人预料的火枪齐射功不可没。 但周世显从大战一开始便居于阵后观察,也发现了自己麾下的这支精锐存在的问题——训练不足。 武器装备和给养,经过周世显一路的“征用”和在京城内的搜刮,若是不算火炮,已经可以算得上这个时期,这片土地上的最精良了。 可是士兵们在布阵,进攻时候所暴露出来的混乱,步调不一,还是将使得周世显心中有了警惕。 他对军队的要求绝对是高于这个时代的普遍标准的,当然也不会超越时代。 可那些能够通过纪律和高强度训练可以提高的东西,便是他今后要着力强调落实的了。 他要的可不是守住半壁江山,而是要北伐兴复,这就得打造出一支远远强大过满清八旗兵的强军了,特别是在缺乏战马的情况下,火器的作用更是明显。 不过,这个时候,周世显也不好对着这些手下大展宏图,他说了几句好话,画了几张大饼之后,门外便有人来通报:巡抚淮扬的路振飞路大人来了。 周世显听罢,赶紧接见了对方,这个也是有些本事的能臣,他当然得热情一点,以后用得着。 当然,路振飞这种老顽固,一开始肯定是来请罪的,周世显也不好直接免了他的罪,卢九德那是神不知鬼不觉,他并不想让崇祯知道自己秘密收服了一个“逆贼”。 于是乎,周世显只好说自己是知道对方的苦衷的,然后就把问题抛给了崇祯,也顺便表示一下自己的顺从和懂规矩——免不免罪,是你皇帝的事情,可和我驸马无关啊。 不过,就在周世显以为事情基本上已经结束的时候,清河县外,刘泽清便已经带着另外三个总兵和几十亲卫赶来了。 他自然是因为柏天馥,在大战结束不久,就知道了卢九德在背后搞的鬼,如今是急匆匆赶来谢罪的。 虽说刘泽清当初各种借口不去京城勤王,可是崇祯来到他眼皮子底下了,自己手下的一个总兵还做了这样的事情,他哪里还敢再拖延下去? 毕竟,这个时代的人,对于皇权,绝大部分还是天然敬畏的。 更何况周世显还展示出了强大的军事实力,刘泽清一番估计之后,心中更是发慌。 然后,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他还不敢多带兵马,最后只带了几十骑,赌的就是崇祯缺兵,应该不会杀他。 周世显自然接见了对方,虽然他并不觉得这个废物有什么用,但是为了大局,只能暂时如此。当前的局势,很多事情他还不能随心所欲。 而崇祯皇帝不出所料,该杀的人永远不会杀,选择了好言安抚,甚至都没有一点威压,似乎是生怕这支兵马也变成了叛军一样。 无独有偶,今晚不止是刘泽清跑来表忠心了。 入夜之后,马士英也带着几十个亲卫快马奔驰而来,到清河的时候,连马都跑累死了七匹。他这还是一直派人暗中监视的,紧赶慢赶,终究还是慢人一步。 而高杰也紧随而至,两个时辰之后,他率亲卫也赶到了清河城外,请求崇祯皇帝的接见,这接二连三的喜讯可把崇祯给乐坏了,原来他手下还有那么多忠臣良将,自己一到,便是一呼百应! 周世显看着这些“忠臣们”,心中只觉得好笑,若是他今天打输了,或许他们今晚汇聚的地方,就不是清河,而是淮安了。 而一直到凌晨,便是原本历史上实力最弱,后知后觉的刘良佐,也来到了清河,向崇祯皇帝表忠心。 明末军头们的嘴脸,由此可见一斑! 第六十五章:天家南狩 虽然南直隶的这些军头们连夜来迎驾让崇祯皇帝很振奋,但作为皇帝,该摆的架子还是少不了的,崇祯只是见了他们一面,就把除了路振飞和张煌言之外的其他人给打发走了。 而这些军头们则是被崇祯这一热一冷的态度给弄晕了,他们现在还是很畏惧这个皇帝的,毕竟别人手里有那么一支强军,还有天下大义。 其实,崇祯皇帝的权势并不来源于他自己,而是底下人的敬畏之心,而周世显今日的这一仗,又重新强化了这一原本已经快要失去了的畏惧。 毕竟,无论是谁想造反,都得考虑一个问题——自己配吗? 要是刚刚举兵造反,就被其他军头围攻,成了他人加官进爵的踏脚石,甚至是手下的人也接连叛变,那可就是在拿生命开玩笑了啊! 到了第二日,周世显也随之开始安排圣驾车队转移到淮安城的事情了。 不过,在此之前,趁着史可法和路振飞两个固执的文官一个还在赶来的路上,一个还在侍驾,他赶紧召来了王朝东和张洪。 “驸马,真......真的要去?”王朝东有些迟疑道。 便是一向猖狂无比的张洪,这个时候也不敢说话了,当初抢京城文官的时候,他还不够格参与,如今周世显是把他当成心腹了,才打算让他也参与进“零元购”来。 “怕什么,那些都是贼资,造反用的。” 周世显阴阴一笑,又道:“不然,你说他们怎么来的那上百万两财货?难不成......这些钱是为了造反用的,想要造反的就是他们?” 虽然朱由崧没了家财,但其他几个藩王都是带资跑路的,前几日还有好十几艘大船漂在淮安城外,少说也有价值百万两的金银珠宝。 这笔军费,周世显怎么会放过? 还是聚集在了一处,他派人去打包就好。 对于朱家人,周世显从来不会心慈手软。 “可,若是大王们真的拿出了证据来......” 王朝东心中还是有所忌惮,抢文官还说得过去,毕竟不是朱家人,可现在周世显居然要去抢藩王,而且自己没去,还让他去。 “那正好,抢过来全烧了,不就没证据了吗?” 周世显拍了拍王朝东的肩膀,教他做事道:“昨日清河县外的那场大战,圣上身陷囫囵,护驾大军死伤数千,这就是最大的理,谁敢说不是,便是欺君罔上。这个罪,他们担得起吗?而且,你们是去干什么的?追查反贼的,有圣旨在手,谁敢拦你们?杀了!” 王朝东心中翻了个白眼,这驸马说谎真的是越来越溜了,明明损伤不到两百,现在直接到了数千,但他也明白了周世显的决心——看来自己是逃不过这一劫的了。 而后,王朝东和张洪拱手抱拳唱了个“喏”,便拿着圣旨出了清河县府衙,带着手下的人,快马加鞭,朝着福王和其他几个藩王所在的庄园而去。 与此同时,路振飞则被周世显以处理乱军后续,借着这次平叛严查各个军头的兵额为由,强行留在了清河,商议大事,他的标兵营,周世显也还给了他。 这么好的机会,周世显自然不可能放过。当然,以他现在的实力,他对于路振飞能查出什么,并不抱希望。他只是要接机敲打一下这些军头,树立威望罢了。 就凭着皇帝的威望和路振飞的那几个兵,给下马威可以,但是要他们交出老底,还是远远不够的。要是兵额可以那么轻易查明,明末就没有那么多垃圾事了! 至于圣驾车队,自然得等王朝东和张洪回来之后,再前往淮安,把那些财货处理好了之后,再给那些藩王告御状的机会,不然可就白忙活了。 虽然说崇祯皇帝也要脸,也要维护皇家秩序,但他又何尝不想要抄这些亲戚的家呢? 如今周世显帮他做了,他自然不会真的怪罪,更不会实际采取什么遏制措施,反而还会觉得欣慰,甚至还要分润一些。 当然,现在是“天家南狩”,首要的,便是在淮安待上几日,让即将来迎驾的史可法派人通知南京的朝臣们来觐见,好好重整皇帝的威严...... 如今的局势,自然得是这些臣子来见皇帝,而不是崇祯和周世显带着一大堆人,灰溜溜进城。 王朝东和张洪很快就带着锦衣卫和骑兵部的近三百兵马来到了卢九德给福王和诸藩王安排的庄园,在制服了庄园的守卫之后,两人亲自带人进去查封。 几个藩王仅存的十几个家丁原本还想反抗的,但被张洪直接活劈了一个之后,便都安静了下来,乖乖躲到了角落里。 毕竟,王朝东正在指挥锦衣卫抄家,一箱接着一箱财货往外搬,他们都担心自己看到了之后会被灭口,只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那几个藩王看着自己从封地带来的银子被搬走,一开始还有放声大哭的,有以命相搏的,他们从封地好不容易带了些银子逃出来,少的十几万两白银,多的四五十万两,还有许多珠宝,没了田地之后,就打算靠着这笔钱享受富贵了,如今被抢了,不是要了他们的命吗? 但王朝东一顶通贼的大帽子扣下来,又有圣旨加持,在得了王朝东的默许之后,锦衣卫也随即对着藩王的那几个随身太监大开杀戒,这些软骨头的藩王们便又都不敢放肆了,只是叫嚷着要去参锦衣卫,参军营,要向崇祯皇帝讨回公道。 王朝东并不为所动,只是心中替他们叹了口气:“这不怪我,要怪就怪驸马太狠了,抢起来连未来的亲家人都不放过!” 张洪带着两个亲卫来到了后院,周世显特地交代过,让他来个朱由崧带个信,卢九德既然已经被收编了,周世显肯定是少不了他的好处的。 只是,张洪刚刚走到庄园最豪华的院子里,便听到了一阵萎靡之音,而他走到阁楼,刚想敲门进去,里面便传来了朱由崧的声音: “来,让本王弄一下......” “大王饶命啊!” 一个软绵绵的女音传来出来,听得张洪一阵冷颤。 朱由崧还不知道卢九德战败的事情,此时还在享乐。毕竟马上就要做皇帝了,他还有什么需要担心的? 张洪心底对这些藩王还是心存敬畏的,毕竟是皇家的人,他也不敢直接闯进去,只好在外面叫了一声:“大王,圣上已经在清河了,不日就将移驾淮安,卢公公让末将来给大王带封信,他已经去找老福王了。” 这几句话是极有水平的了,外人听不懂,知道点内情的人立马就能知道发生了什么。 “啊!” 里面立即传出了一声惨叫,张洪听起来好像是女人摔到地上的惨叫。 然后,他便看到了胖乎乎的福王朱由崧光着半个身子跑了出来...... 第六十六章:加官进爵 王朝东和张洪的动作都极快,手脚也干净利落,抢完了之后就立即撤回了清河,船上的金银珠宝很快就被置换到了护驾的马车之上,运输的船只则顺道送给了洪泽湖里的水匪。 等过几日,为了崇祯南狩,大军进入洪泽湖剿匪的时候,这些船只便会成为真真正正的贼船了。 而等他们基本处理完这些事情之后,路振飞才护着崇祯的车驾进了淮安府,那些被杀了好几个太监和护卫的藩王们,听到了圣驾入城的消息之后,纷纷哭着喊着要面圣讨公道。 但有周世显在前面周旋,他们的诉求几经转口,然后就从“求崇祯为他们作主,严惩乱兵,找回财货”变成“要求崇祯替他们惩罚那些冒失的锦衣卫,撤回纠察的旨意,还得帮他们找回丢失的财货”。 当然,崇祯也不傻,周世显在前面装好人,谁也不得罪,他也在后面装糊涂人,不仅没有因此生气,还当即下了一道旨意,安抚这些如今身无分文的藩王们,每人赏了一百两银子,以显示自己的气度。 查,是肯定要查的,严惩也肯定是要严惩的,旨意也已经下了,皇帝的态度也很明确了,但就是没有安排具体的人去做这件事。 周世显一看,便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他自然如实禀报了缴获的“贼资”,崇祯皇帝在京城的时候,就深受钱粮不足,大军难以一战的困扰,如今看到自己的女婿那么能干,也没有私底下贪墨,自然是默许了这件事情——肥水不流外人田,自己抢了还是自己的。 反正,最后要是出了事,这个锅崇祯也可以甩给周世显,还能趁势敲打一下这个他如今唯一能够依靠,但是又难以完全信任的女婿。 对于没有实力又资财无数的人,无论他的诉求是多么合理,遭遇是多么不合理,都免不了成为待宰大肥羊的命运,崇祯打算直接一个“拖”字,把这件事拖下去,拖不下去就国事紧张,日后再谈。 大不了,把他们都送去凤阳,给老祖宗守皇陵去,崇祯早就想整治这些家财万贯却看着国家败亡的家伙了。 史可法在这日午时,也终于领着京营到了淮安迎驾,周世显自此又多了一支可以威慑其他军头的兵马。 在原本的历史上,淮安城以南的宝应县,便是张煌言带兵北上勤王,得知了帝后陨难的噩耗之后,哭孝的地方。 而宝应和南京中间的天长县,则是史可法带着京营北上勤王途中的哭孝之地。 史可法此人的本事先不论,但在道义上,气节上,是没得说的,也是周世显可以利用来压制东林党人,平衡各方势力的一颗棋子。 这样的人,是最容易拿捏的,也是最好利用的。 而史可法既来,在面圣之后,自然也和路振飞一起查起了所谓的“叛军”,他可是南京的主政官员,对各个军头的威慑力要远大于路振飞,敲打的效果要好一些。 周世显日后虽然不打算靠这些人作为主力抵挡清军,但短时间内,还需要他们来撑场面,维持漫长的战线。 战时则作为侧翼掩护,甚至是辅兵,所有现在就得把威信确立起来,否则日后就不好指挥和杀人了。 当然,史可法除了查处叛军之外,更重要的,还是联络南京城内的各派力量,前来勤王面圣。 与此同时,他还要负责和群臣商议,草拟一份圣旨,正式昭告天下——崇祯皇帝已经达到南京,大明中兴有望的消息。 “驸马,单论脚程,南京城内的官员们大概需要五日左右,才能赶到淮安。下官已经问过路振飞路大人了,淮安城内的物资尚足,五日之内必能做好准备,让圣上风风光光接见百官。”史可法微微弓腰,拱手拢袖道。 “另外,圣上的寝宫,微臣也已经派人传令南京有司加速修葺,十日之内必能整理出一处宫殿,让圣上和娘娘得以从容住下。其他地方......” “其他地方暂时不用管了,现在最重要的是重整大军,抵挡住流寇和即将入关的鞑子,要花钱的地方太多了,宫殿可以日后再修。”周世显当即说道,这也是崇祯的意思。 “驸马且放心,南京城中的宫殿保存完好,只需要派人打扫修葺一番,就能立即入住,这两百年间南京虽然一直都是备都,但各司都忠于职守,修葺维护宫殿之事完全没有落下。” 崇祯皇帝刚刚一番推心置腹的话,已经把史可法给说得热泪盈眶了,就差发个毒誓,表达自己肝脑涂地,誓死效忠的决心了。如今他又怎么会让崇祯住进烂房子里面呢?自然是想方设法以最快速度修缮好。 “嗯。” 周世显假装很满意地点了点头,但他哪里不知道——南京诸臣每日游手好闲,无所事事,修葺宫殿这个每年十几万两白银的肥差,这些臣子们自然不会放过,不然两百年间,那些宫殿不知道烂到什么地步了。 “天家南狩,关乎重大,必须谨慎安排,仔细推敲,若是出了差错,后果不堪设想,对天家威严,亦是一大损伤。这样的事情绝对不能发生。” 这是周世显和一众大臣商定之后的结果,也早就征得了崇祯皇帝的同意。 圣驾车队一路南逃,虽然在周世显的周密安排之下,说不上有多狼狈,但此时已经到了南直隶,到了淮安,各方军头也都来纳忠了,就没有再着急赶往南京,让别人看笑话的道理了。 要知道,不仅仅是那些武将军头们需要下马威,南京城里的东林党官员,勋贵们,也是需要好好敲打一番的,该吊着的就吊着,该画饼的画着,该分化安抚的也要继续。 否则,便会有人持功自重,不听指挥了。 换言之,无论是崇祯还是周世显,都在费尽心思,重新确立皇权至高无上的绝对威望,以确保在国家再陷入危亡的时候,避免党争扯皮,军令不畅的情况。 崇祯皇帝为了显示实力,听了周世显的建议,给祝茂臻,薛长福,王朝东,张洪,吴兴业,李大喜,孙虎,翁大杰等人都加官进爵了。 薛老二直接升到了锦衣卫指挥使,虽然手下还是那百来号人,而张洪正式成为了京营总兵官,统领京营全军。 周世显的左膀右臂,在各自的体系内,都已经升到了顶端。王朝东,吴兴业,孙虎三人则连升几级,分别成了骑兵营,哨骑营,火枪营的提督。 当然,伴随着官职的大军编制重整还没有开始,这些混杂着新旧京营编制的官衔只是用来唬人的。 但周世显已经算是完成了当初的许诺,甚至远远超过了这些手下的期望。毕竟,只要大明王朝还在,他们的这些官职迟早可以成真,而不是现在的光杆司令。 现在周世显手中的力量太过于庞杂,近两万纤夫目前已经转移到了清河安置,原本的近三千兵马,以及投降的两千多卢九德,马化豹所部,这些都是需要重新整编训练,才能形成战斗力的。 而他现在要为崇祯在洪泽湖射野鸭,接见百官的事情筹备,手中又还没有土地和旨意,只能是派王朝东,张煌言,以及李大喜等人暂时管理降兵和纤夫。 其他的人则要留在淮安护驾。 “驸马放心,有下官和路大人在,此事必然办得热闹气派,又不失天家威严。”史可法信誓旦旦道。 “也让天下人都知道,我大明的江山未倒,天子仍在。” “好,有史大人这句话,本驸马就放心了。” 周世显笑了笑,“史大人于国家危难之际在南京稳定局势,领袖百官,如今又领着京营前来迎驾,功勋显赫,恐怕过不了几日,本驸马就要尊称史大人一声史阁部了。” 史可法听罢,虽然心里早就已经乐开了花,但面上的推脱一点不减,赶紧弓腰低头,解释道:“下官不敢,下官甘愿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功名利禄,不敢贪图。” “哈哈哈,史大人的忠心,那是世人皆知的,这是大人凭着本事挣来。” 周世显说罢,忽然神色暗淡了下来,叹气道:“当前的局势,只要朝廷需要,圣上需要,莫说是史大人了,便是本驸马,该去打仗,也得去打仗。” 史可法看着周世显的样子,心中对这个乱世驸马,更是佩服不已,当即鼓舞道:“驸马放心,京营,江北各部,尚有雄兵二十万,只要顺贼和鞑子敢来,咱就让他们有来无回。” 周世显看着史可法一脸严肃的样子,心中不由得叹了口气,看来这位忠臣,是真的不知兵啊! “南京京营如今真的有六万可战之兵吗?”周世显开门见山道,他必须点醒这个史大人,日后自己重建军营的时候,还需要和各方力量周旋,少不了这个南京重臣的支援。 “驸马......” 史可法的神色有些着急,他又何尝不知道南京京营只有七八千兵马尚可一战,真正的精锐不足三千,可为了安抚崇祯,坚定对方抵抗的决心,他便把账面上的数字给报了上去,如今在驸马面前,自然也不能改口。 “史大人,你得明白,本驸马能带着圣上和几千人从京城逃出,安然抵达淮安,队伍更是扩充到数万,靠的绝不是运气。” 周世显目光也随之变得凌厉起来,紧紧盯着史可法的眼睛道:“顺贼的情况,满鞑的情况,京城京营,刘泽清,到卢九德这些人,可都一个也逃不出本驸马的眼睛,史大人若是真的为了大明着想,就该告诉本驸马实情。” 第六十七章:南京城内 在周世显的威逼之下,史可法的软弱性再度暴露了出来,很快就交代了南京京营的真实情况。 周世显听完,心中也大抵有了自己的判断。 虽然史可法也觉得南京京营腐朽不堪,但一直强调,京营中还有七八千可战之兵,精锐兵马也还有三千多,让周世显不要失去信心。 只是,周世显早就让薛老二和张洪去看过史可法带来的勤王精锐了,战斗力恐怕连马化豹的嫡系都不如,和王会的标兵营,大抵相当。 这样的兵马,除非有三五倍的兵力优势,再加上悍将坐镇指挥,不然绝对难以抵抗顺军,或者是满清的精锐。 换言之,勋贵充斥,占据了所有关键位置的南京京营,实际上根本不堪一用,别说是护卫南京了,能不能每个门分五百个能战之兵出来防守,都未可知。 而且,周世显一时还不能动这些勋贵子弟,以免让这些人在朝堂上集体攻击他,到时候文官集团他是必须要打击的,否则无法进行朝政改革,为了改革能够成功,就必须需要从其他方面取得支持。 所谓“政·治斗争”,无非就是要朋友多多的,敌人少少的。最起码,也要确保权力之间的制衡。 周世显其实原本对南京京营就不抱任何希望,到时候再把里面可用的兵调出来就是了。 但这一番盘问下来,他发现局势比他想象的更坏一些,也不由得忧心了起来。 原本历史上的江北四镇,真正能战的兵马不过万余,马士英麾下的精兵也不过三千余,再加上南京军营的兵马,整个南直隶的明军,除了周世显麾下的兵马之外,可战之兵不到两万,各自分散不说,战斗力也不过是内地明军的水平。 而这些军头们剩下的那十几万兵马,只有打胜仗的时候,可以用来壮大一下阵势,除此以外,便是承担无甲无兵的辅兵民夫功能了。 周世显现在只能是尽快整合手中的五千兵马,然后以此为基础,用戚继光兵法,尽快把另外两万纤夫练起来,作为抵御南下清军的主力。 只要有一年的时间,以周世显现在的财力和手中的精兵强将,再加上朝廷重建京营的军饷,他有信心可以练出真正能战的两万大军。 一个士兵一年五十两白银,在周世显的亲自监督之下,他手中价值一百五十多万两白银的“赃款”,勉勉强强是够用的。 至于配套的武器工坊,家属住房,甚至是田地,周世显只能另谋他法了。 他现在能期望的,就是李自成可以在北方拖得更久一些,让多铎至少再过一年之后再南下进攻。 很快,史可法从淮安派的十个信使便返回到南京。 他们一路奔驰,依靠沿途的驿站,一刻都没有停歇,最后在第二日清晨天蒙蒙亮的时候,在北岸的浦口大营渡江,穿过了南京城的外郭城。 这几个信使进城之后,当即奔向了南京城内的各个府衙,六部,五城兵马司,翰林院,太医院,五军守备提督府,守备太监府......几乎城中每一个刚刚运行起来,时刻准备着南京城转正的府衙,都在通知范围之内。 毕竟,京城已经破了,无论崇祯皇帝是死是活,南京都必然转正,在这里坐了许多年冷板凳的各部大臣,勋贵后代,甚至是太监们,都即将翻身转正。 每一个人都兴高采烈,盼望着那一天快点到来。 当然,虽然史可法收到了消息之后,立即率兵北上了,但南京城内的其他实权大臣们,都没有把这当作一回事,只是觉得史可法太过迂腐,在拖延时间罢了。 但史可法虽然走了,钱谦益却来了,他现在虽然只是在籍,还不算是正经的官身,但资历摆在那里,多年来的声望也摆在那里,东林党一派的官员都把他当作党魁,“立新君”这样的大事,他当然不会错过。 如今的南京朝堂之中,依然是东林党人遍布,史可法之下的兵部侍郎吕大器便属于东林党人,如今正是他出面,邀请了南京朝堂上的实权高官们商议新君的人选的事情。 而钱谦益这次专门从常熟赶来南京,便是为了主持其事,为自己今后重返朝堂攒下资本,为此还到处游说,立场十分鲜明——坚决反对拥护福王朱由崧,认为应该迎立潞王朱常淓。 今天,在兵部府衙中会面的,除了兵部侍郎吕大器,南京守备太监韩赞周等指掌兵权的人外,户部尚书高弘图,左都御史刘宗周,右都御史张慎言等人也都在。 南京这个大明的备用京师里,几乎所有实权人物都在这里了,若不是他们都看不起武人,或许马士英,高杰,黄得功,刘泽清,刘良佐等人也会在这里。 其实卢九德猜得一点都没有错:这回,这些当初满嘴道德文章的东林党人们,是不打算讲道理的了,原来争国本的时候,东林党把“伦序”拿出来当幌子,也就是所谓的“立嫡不立长”。 这个倒没有什么问题,千百年来,都是如此,这是缺乏权力制衡的专/制统治下,保证政权平稳交接的最有效方法。 毕竟,贤与不贤,并没有统一的标准,也难以衡量,而皇位和拥立之功的巨大诱惑会使得所有人都蠢蠢欲动,国家必然就此纷乱内耗。 但是现在,南京的这些以钱谦益为首的东林党人们,因为与福王一脉结怨太深,担心朱由崧一旦登上帝位,会对他们展开报复,于是便打算以“立贤”的名义,反对迎立福王朱由崧。 而朱由崧也确实不算什么好东西,在是世子的时候,就因为贪婪好色而出名。 而史可法在原本历史上,还写下:“贪、婬、酗酒、不孝、虐下、不读书、干预有司”七桩罪,最后被马士英当作了把柄和打击他的有力武器。 只能说,史可法在政治上,也是极度幼稚的。 如今,这些人正在府衙中议论纷纷,钱谦益还得到了户部尚书高弘图的认可,眼看就要说服所有人了。 结果兵部的一个官员忽然从外面冒冒失失地跑了进来,气还喘匀,便喊道:“天家南狩,御驾已抵淮安,现谕南都各部大臣,即刻起分批北上觐见,不得有误!” 吕大器原本还想训斥对方不懂规矩的,但现在根本说不出话来了。 崇祯没死,不仅没死,还已经到了淮安,最重要的是,他没去迎驾啊! 屋内顿时乱作了一团,钱谦益这段时间奔波了那么久的,终于说服了所有人。但此时此刻,却登时成了一个笑话。 而这些自诩为国之栋梁的大臣们,刚刚还在热烈讨论该拥护福王,还是该拥护潞王,顺便一起嘲笑史可法的迂腐,如今不过转眼间,便都已经成了坚定的拥护崇祯一派,可谓是赤胆忠心,日月可鉴! 第六十八章:觐见 淮安城内,到处都是巡逻的兵丁,周世显带来的上千兵马,路振飞麾下的标兵营,以及临时征来的上千民夫,在城里城外形成了戒备森严的重重关卡。 张洪一身光亮的银白色铁甲,肃立在淮安城的南大门,南京来的那些官员们,都需要从他这里核验之后,才能入城。 这让张洪颇有一种为天子守国门的感觉,心中再次感慨自己果然跟对了人。 为了避免自己在如此重大的事情上出了错漏,张洪这几日都忍住了,滴酒不沾,就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把事情给搞砸了。要是因此触犯天颜,丢了性命或官职,那就更加不值得了。 看着平日里那些趾高气昂的勋贵们,文官们,在自己面前低声下气,拼命讨好,就为了知道一点内情,张洪表面上冷脸相对,一言不发,其实心里根本就是乐得不行。 他这种干实事,又没有深厚背景的武将,心中是最反感这些文官勋贵们的。这些人除了贪污军饷,占据高位,胡乱指挥,就没有做过一件好事。 不过,张洪现在已经不怕他们了,所以也没有给好脸色。 首先进城的是南京城内的勋贵们,他们的祖上都是大明开国功臣,功勋世代沿袭,如今一个个还都在南京京营中挂着空职,几乎占据了所有重要的位置。 不过,自从土木堡之变后,大明的勋贵集团的力量便一落千丈,他们在那些文官书生们眼里,也不过是比草根出身的丘八们好一些罢了。 因此,这些勋贵对周世显具有天然好感,特别是看着对方一身戎装守在淮安府府衙大院之中的时候。 毕竟,如今谁都已经知道,大明出了一个堪比武战神的驸马,圣驾能够一路平安,靠的就是驸马爷的英明神武。 如此一来,驸马必然是倾向于武人一派的,特别是如今圣上的三个皇子,包括太子在内的永王和定王都已经沦落敌手,圣上又必然是不放心那些个藩王的,天下大统,将来极有可能是落在驸马一脉的身上。 这也就是为什么周世显要把皇子们留给李自成的原因了,就是为了让那些官员们没得选,只能支持自己。 对于这些勋贵们表现出来的热情,周世显自然是照单全收了,他还需要这些人来制衡文官们,而且,到时候掏空南京京营,也还需要有人和他配合一下。 而且,这些勋贵全都是些没脸没皮的家伙,在原本的历史上,周世显面前的这个隆平侯张拱日,便毫不犹豫投降了,想要收买他们,简直易如反掌。 甚至说,只要周世显明面上不动南京京营,只是从中抽调了一点兵马,南京京营这个空壳还在,不影响到他们吃空饷,不威胁到他们的官职和地位,他们根本就不在乎。 当然,别让他们上战场,否则这些人可能连跑都不会跑,直接就投降鞑子了。 其他的,周世显想要怎么折腾,他们都不会在乎,更不要说还能借着皇亲之威,压一压那些文官们了。 第一批前来觐见的,都是南京城内的勋贵,他们由忻城伯赵之龙和隆平侯张拱日领头,跟着身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的锦衣卫鱼贯而入,很快就见到了坐在高位,身着龙袍,此时正神态自若的崇祯皇帝。 虽然说对外宣称,崇祯正在洪泽湖野狩,召见诸位大臣只是顺便的,但其实事实刚刚好相反——召见大臣们,才是崇祯的首要目的。 周世显看着鱼贯而入的勋贵们,提督军务南京守备赵之龙,魏国公徐文爵,灵璧侯汤国祚,抚宁侯朱国弼,临淮侯李祖述,安远侯柳祚昌.....好家伙,全都是原本历史上带头出城降清的软骨头,这是汉奸大杂烩啊! 如果不是为了制衡文官,改变武将们卑微的地位,以及维系朝堂平衡还需要他们,周世显恨不得现在就把这些叛徒败类们全部都解决掉。 勋贵们在地上跪了一片,无不以泪洗面,痛哭流涕,好像谁哭得大声,谁就是最忠心的一样。 周世显看着他们的样子,只觉得滑稽,这些人当初迎降多铎那个刽子手的时候,是不是也是如此装模作样,丑态尽露呢? 崇祯倒是难得不糊涂,也知道这些勋贵们的本性,只是象征地安慰了几句,询问了一些问题,特别是了解了南京城内的文官各部各府各道的基本情况之后,便让他们退下了。 作为第一批被召见的大臣,这些勋贵虽然表现得赤胆忠心,一个个都说着若是知道圣驾在此,早就身先士卒,前来迎驾了。 但退下时那种唯唯诺诺的可笑姿态,还是把他们的本性毫无保留地揭露了出来。 不过,可笑归可笑,崇祯和周世显的目的,也都已经达成了,仅仅是看着这些人脸上的泪痕,紧张的神情,惶恐的面容,以及不断流出的汗,他们便知道——君威已立,皇恩浩荡。 这便是所谓的“以臣就君,恩威必显”了,否则,这些人难免会产生轻视之心,觉得皇帝也不过如此,到时候恐怕便会出现许多不听调不听宣的情况,更难以整顿朝堂。 而这也是周世显为什么不杀崇祯皇帝的原因之一。 若是这个现成皇帝没了,自己手握重权,名不正言不顺,必然是有求于他们了。 作为拥护之臣,这些人会不会如同原本历史上对待福王一样,武将拥兵自重,文臣蔑视君威,就很难说了。 就算周世显手中有刀,等他一顿操作,解决了内部问题之后,多铎早已经挥师南下了,到时候他又拿什么来抵挡呢? 第六十九章:恩威并施 只是觐见的次序安排,周世显和崇祯皇帝就把勋贵集团和文官集团的矛盾给激化了,两拨人在淮安城府衙内见面的时候,刚刚退下的勋贵集团十几人趾高气昂,一副已然胜过了刚刚进来的文官们的样子,甚至还有人大声炫耀道: “如今国家危难,圣上如此重视咱们武人,这次回去之后,一定要重整京营,不让圣上失望。将来北复河山了,咱们都是一等一的功臣。这年头,刀枪棍棒可比笔杆子有用多了。” 其他的勋贵子第听罢,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纷纷应和,气得好几个文官都脸色铁青。 第二批觐见的大臣按照六部和科道的区别,又分成了两拨,由已经转正的兵部尚书史可法,御史李邦华,正牌的户部尚书倪元璐领着,他们已经在外面站着等候了许久,要等到王承恩宣旨的时候,才能得崇祯皇帝的觐见。 这些繁琐的仪式和程序,也是增强崇祯皇帝权威的重要因素,所谓的权威,等级和神秘感,就是那么来的。 南京的许多大臣,都是李邦华和倪元璐的老相识,由他们来协调,自然是最合适不过的。 只不过,在如此局势之下,故人相见,就不免有些令人唏嘘了。 按照崇祯皇帝的命令,李邦华和倪元璐向这些文官们宣告了卢九德,马化豹,王会等人的谋逆行径,以及处置的结果,在面圣之前,又给了他们一个下马威。 众人自然知道这两个千里随驾的大臣必然会随着崇祯重掌龙庭而一飞冲天,原本都想着要巴结的,这个时候,听到了这么个晴天霹雳的消息之后,这些官员们都惊得目瞪口呆了。 特别是南京六部的官员们,大明也是以文抑武,他们之中便有许多人都管着军务,或者是有关乎着军队的财务在手,和地方更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到时候要是那些言官弹劾起来,恐怕事情就不简单了。 而这些六部官员们猜的也不错,那些科道官员听到这件事之后,反应就和他们不同了,这样的事情,和他们并没有直接的责任,但是该弹劾谁,把哪个不顺眼的拉下水,就值得好好考虑了。 只能说,无论是历史上,还是如今,南明小朝廷的官员们,都在不停地内斗,党争,不断地消耗自身的力量。 不过,对于这些人精们来说,早就有人想到卢九德背后的福王了。 但若是如此,事情的牵连就大了,恐怕一番腥风血雨是少不了的。特别是之前众人皆以为崇祯陨难的时候,朝中还有不少人是要支持福王的。 不等这些人多想,王承恩便已经从里面走出来传旨了:“圣上口谕,着六部官员觐见!” 六部的官员们闻言,都赶紧站直了身子,又连忙整理了一番衣冠,然后才鱼贯而出。 他们在府衙大堂的门口看到了站在崇祯皇帝身侧的准驸马爷。 这些南京的官员们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年轻英俊的驸马,都不由得有些惊讶。 驸马明明看起来那么年轻,可却做到了天下所有人都做不到的事情,一支不过几百人的队伍,跋山涉水两千多里,人员非但没少,反而多了几千,简直就是神乎其神。 不说别的,便是当前周世显站在那里所表现出来的那份沉稳,便让他们佩服不已了。 随着这些官员们进入大堂,王承恩也随即喊道:“六部官员奉旨觐见!” 话音刚落,以史可法为首的十几位官员便按照排列顺序,一齐跪下,朝着崇祯皇帝行了君臣跪拜之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和刚刚那些勋贵一样,这些文官们这些山呼海喊的声音之中,夹杂着十分明显的呜咽声。 尽管,就在几天前,他们还在热烈地商讨着拥立潞王的事情。 “平身吧!” 崇祯虽然心中也是感慨万千,但在这些臣子面前,却是强行表现出了一副淡然自若的样子。 毕竟,和那些生长在南京的勋贵不同,这些文官基本上都是在京城政/治斗争失败,或者触犯了某些忌惮,被贬来南京的,崇祯和他们可都是老相识了。 “国家艰难至此,咱们君臣之间还能相见,真是难得啊!” 崇祯苦笑着道,他原本是想要摆出威严来的,可这一路的艰难困苦,如今见到了这些熟悉的臣子,便是崇祯那十几年的皇帝养气功夫,都不免破了。 吕大器见状,赶紧抓住机会,出列又跪了回去。 他身为南京的兵部侍郎,权势仅次于史可法,责任也是如此,所以史可法率兵北上勤王之际,卢九德,马化豹调动私军之事,要是追究,那他绝对是逃不掉的。 “陛下,臣该死。” 吕大器甚至带着哭腔道:“都是臣防备疏忽,才给了卢马两个逆贼可乘之机,以至于御驾受惊,臣罪无可恕,请陛下责罚。无论何种责罚,臣都心甘情愿。” 吕大器还是懂事的,至少态度对了,先领罪责,表现出认错的态度,之后就看崇祯皇帝如何发落了。 周世显看着眼前的大臣们一个个战战兢兢、汗流浃背的样子,心中得意一笑,这说明他和崇祯的选择对了,这些所谓的大臣们,都已经失了神,如今不敢,今后更加不敢放肆。 只要乖乖听话,国家机器得以顺利运行,那机会就还有。 而且,这些家伙,无论原本是拥福的,还是拥潞的,私底下,甚至明面上,都传出过不少可以砍头的言论。 换言之,崇祯若是要整治他们,追究这些可大可小的事情,他们也都得认了。 须知,有些事情,特别是可大可小的事情,要是真的追究起来,那就是千斤秤,也撑不住。 毕竟,这位崇祯皇帝虽然治国不行,但是杀自己人可是出了名的,只要你犯过错,就可以弄死你。 十七年间,崇祯在京城已经弄死了七任兵部尚书,十二任巡抚。 如今他到了南京,要死多少人,就不好说了。 不过,经历了那么多事,一路南下,两千多里,近一个月的路程,在紫禁城中待了十几年的崇祯在看到了真实的世界之后,似乎也发生了很大的改变。 而且,当下的局面,崇祯皇帝就算是为了稳住局势和人心,也没有再纠结“卢马劫驾”的理由了,他随即安抚道: “此事史可法和路振飞已经在查,是这两个乱臣贼子丧心病狂,与他人无关,诸位不必自责。但也需引起警惕,加强戒备,以免重蹈覆辙,这样的事情,绝对不允许再发生了。” “臣谨遵陛下旨意!” 吕大器随即拜道,而一旁的其他人也都松了一口气,圣上不追究,那这件事便算是翻篇了。 不过,这也让这些原本胆战心惊的大臣们不由得好奇。 毕竟,以前的崇祯,可不是那么仁慈的人,甚至可以说是刻薄,而且还是飘忽不定的那种——对某些人无比信任,屡屡饶恕,可对某些人,就无比尖酸。 而他们所有人心里都清楚,这个案子如果大肆追查,恐怕最终会搞得人人自危,甚至因为官员们千丝万缕的关系,瘫痪整个南京朝堂,那问题就大了。 “好了,此事就不要再议了,如今之局势,正是咱们君臣戮力同心的时候,不要被几个乱臣贼子搅乱了心思。” 崇祯微微一笑,却又显得无比威严,随即又恩典道:“即日起,南京各部各院各府各寺,都要行动起来,既然朕已经来了,各部各院各府各寺前面的南京两个字,就可以去掉了。具体的人事调整,朕过几日便会拟出来。” “臣等叩谢陛下圣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十几名大臣齐齐跪在地上,一面磕头,一面谢恩,内心狂喜不已,他们终于成了正经的正牌六部官员了。 对于南京的所有官员来说,这就是莫大的恩典了。 崇祯当了那么多年皇帝,恩威并施的手段早已经炉火纯青,这一前一后,追究与不追究,赏与罚,都拿捏得恰到好处,这些官员也都被治得服服帖帖的。 而且,那个人事调整,稍后再拟出来,其中的分量,可就太重了。 他们自然可以想得到李邦华和倪元璐两人,而其他人会如何调整,恐怕还得看今日的表现。 一念至此,这十几个官员的媚态更显,心中都鼓足了劲,要为自己的前途拼一把。 乾坤未定,谁能入阁,也还说不准呢! 第七十章:南方局势 就这样,崇祯皇帝分三批接见了南京的勋贵和主要官员,然后又接见了南京朝廷安排的地方缙绅,还有许多德高望重的文人领袖。 再一次享受到了众星捧月,至高无上的皇帝瘾之后,崇祯似乎不知疲惫了一般,便是脸上的阴霾都已经一扫而空,兴致斐然,在位置上坐了整整三个时辰,似乎也不觉得累。 周世显站在一旁,也是一动不动地听着,通过他们的对话,他已经大抵了解了南京朝廷和南方各省的基本情况。 一个词,好坏参半! 作为受到农民起义和天灾影响较小的地方,南方诸省的生产力并没有遭到十分严重的破坏,财政和人口基础还是在的。而 且,湖南,江西,江南几大产粮区目前还在明朝廷的控制之下,加上有长江水系连接,这意味着周世显只要处理得当,并不缺训练大军所需的大批粮饷。 这至关重要,没有产粮区,是养不起强军的。 在这个兵荒马乱,运输落后的时代,靠外界输入,且不说成本高昂,军粮的可靠性也根本无法保证。 一支军队,要是粮饷断了,饿十天半个月,不说战斗力还剩多少,会不会哗变投敌,都是大问题。 与此同时,作为一个后世来的人,周世显也很清楚,小冰河的影响在这一年之后,即将消退,整个大陆都将迎来相对风调雨顺的时期,这也就意味着只要建立一个合格的政权,确保其运行,周世显就能获得南方各省,源源不断的物资供应。 虽然大明暂时失去了北方各省的统治权,但是也摆脱了十几万边军的巨大军费开支,这使得周世显可以把钱都用在刀刃上,除了左良玉,江北四镇,南京京营以外,南京朝廷并无巨大的财政负担,训练新军也便成了可能。 根据南京户部尚书高弘图所说的,如今仅仅是南京太仓,就有存银三百多万两,米粮也有数十万石,这其中许多都是因为战乱,漕路断绝,原本要供应北方的钱粮,如今都尽数滞留了。 当然,除了这些好消息之外,坏消息也不容小觑。 虽然高弘图觉得大明的工商税赋之基并没有动摇,除了四川已成瓯脱,其余南方诸省,自两淮到云贵,武昌到广州,都还是大明之天下,钱粮俱有,工商繁盛,大局仍在。 换言之,便是大明的两京一十三省中,除了陕西,山西,北直隶,河南,山东,湖广北部,以及四川之外,南直隶,江西、浙江、福建、湖广南部、广东、广西、云南、贵州,都还在朝廷手里。 但周世显并没有那么乐观,首先云贵很快便会大乱,沙定州并不会因为周世显的到来而改变,周世显远在南京,也根本顾不上云南,顶多就是提醒一下沐天波。 然后,湖广也将成为主战场,那里的局势,南京朝廷在解决清军南下的危机之前,也根本顾不上。 而两广山高水远,福建是郑家的地盘,不使点手段,恐怕很难控制,也不可能要求他们将赋税钱粮悉数上缴。 换言之,今后一段时间,真正在南京朝廷直接控制下的,或许只有南直隶,浙江,江西三省,两广稍微使点政治手段就能控制,但福建,就得格外注意了。 郑芝龙并无雄心壮志,但却是一个老滑头,想让他出死力,是不可能的。 不过,这样的人也好拿捏,只要周世显挡得住清军,再许予其高官厚禄,郑家还是会听话的,他们的水师也还能一用。 特别是郑成功,那可是一个英雄,只要周世显利用得当,提拔赏识一番,必能收入麾下,此子将来也绝对能独当一面。 除了地盘和财税以外,更关键的问题是军队——南方几乎没有现成的可战之兵。 而更为严峻的是,北边丢掉的那十几万边军,若是和原本历史上一样,都随着李自成的战败投靠了满清,那局势就极为不妙了。 要知道,这十几万边军现在是疲弱之师,可是满清一让他们吃饱饭,这些士兵可就不弱了,虽然说打不过满清的八旗兵,但是打左良玉,高杰,黄得功之流,是绰绰有余的。 想到这里,周世显心中也更加忧虑起来,他必须扫除一切障碍,在两淮击败清军,一面是为稳住局势。另一面也是要争取更多时间,练出更多兵马。 回到眼下,在接见了南京的勋贵和官员之后,崇祯皇帝当晚就召来了周世显,李邦华,倪元璐,史可法,路振飞五人。 史可法和路振飞两人因为之前的表现,此时也成了崇祯皇帝信任的大臣。 周世显自然是要跟着崇祯回南京的,倪元璐作为户部尚书,史可法作为兵部尚书,也得前往南京,一起筹备练兵所需的钱粮物资,只要兵马和钱粮运转起来,南京朝廷就算是活了。 而这个象征只要还在,许多事情就好办了。 于是乎,李邦华便和路振飞一起,暂时被留在淮安,一方面是威慑那些武将,一方面也是为了协调各方,满足周世显麾下那两万万纤夫及家属,还有兵马的粮草所需。 这是周世显最放心不下的事情,虽然到了南直隶,这些纤夫已经无路可退了,逃跑更是不可能。 但若是不能提供充足的粮草,接下来练兵的事情恐怕又得推延。 “李邦华,路振飞,江北的大小事务,就靠你们了,等驸马在南京办完事情,朕自然会派他来接管局面。” 崇祯皇帝顿了顿,又道:“江北的官员调动,七品以下的,也由你们两个全权负责,不必事前上报。” “臣遵旨,为陛分忧,不敢言苦。” 周世显,李邦华,路振飞同时异口同声道。 崇祯给了周世显一个下马威,把对方和这些大臣并在了一起。心中颇为得意。 他环视一圈,又继续道:“史可法,明日开始,你让各部院府都分派一个侍郎或司官来。国事如此,朕也不能再歇了,让他们来值班,协助朕办理公务文牍,大明还不能没有朕。” “是,陛下,此事臣会即刻协调,六部以及其他府院明日一定会准定到值的。”史可法拱手拢袖道。 第七十一章:山海关大战(上) 南直隶风云初定,北直隶却已经是风雨欲来,李自成所率的大批人马,自四月十三日从京城城开拔,走了四日后,便到了永平,距离山海关只有不到一百五十里。 在永平,大顺军轻松击破了吴三桂布置的第一道防线。 当天晚上,李自成还接见了吴三桂派出的求和使团,虽然他不完全相信这些缙绅的说法,但也只是将这六人随军监禁了起来,打算一同带往山海关。 与此同时,李自成还派了前明降官,密云巡抚王则尧以大顺兵政府尚书的身份前往山海关同吴三桂谈判。 其实,便是到了这个时候,李自成对于招降吴三桂,仍旧是报有希望的。 他实在想不明白,对方除了投降自己,还能有什么更好出路? 不过,吴三桂在撤回山海关之时,对沿途实行的“坚壁清野,夷灶塞井”,也使得李自成心中有了提防。 这使得他的大军从永平到山海关,因为绕路足足又走了四天。 而在这八天时间里,吴三桂的关辽军不仅修补了西罗城城墙的缺口,还派人将守卫宁远城的大小火器运到山海关的西罗城中。 不过,严阵以待的关辽军,并没有引起李自成的高度重视,加上大军连续赶了八天路,他当即下令麾下兵马当晚养精蓄锐,暂不攻城。 原本,李自成是认定吴三桂一定会来投降的,他原本就有派吴三桂率本部人马作为南征的先锋,南下招降明将,平定南明的计划,只是没想到成了如今的局面。 而经过周世显的提醒,李自成虽然派袁宗弟去了山东,但也比原来历史上多带了一万老营兵,以防万一。 要压服吴三桂,四五万老营兵其实已经绰绰有余,多出来的那一万,是为了预防可能出现的满清鞑子的。 不过,当他看到山海关高大的城墙和西罗城上的十几门千斤火炮时,心中还是不免有些担心。 因为李自成的大军并未携带大型火炮——大顺军多年来习惯于流动作战,并没有火炮制造基地,也不重视火器在战争中的巨大作用。 这也不能怪李自成,他一直在中原和官兵转战,从未跟满清八旗兵交过手,尽管也听说过八旗兵骁勇善战的传闻,但一想到明军都能抵挡他们几十年,便也没当一回事了。 虽然不怕,但以防不测,李自成还是多带了一万老营兵,又让唐通和白广恩多带了一万前明边军中的精锐,比原本计划中多了足足两万兵马。 一夜之后,随着太阳升起,大顺军也随即在山海关外摆开了阵势。 “父皇!” 李自成的养子张鼐带了几个亲卫骑兵,纵马飞奔到了他的身旁,“各部兵马已经准备就绪,随时可以开始进攻。” “关外有什么情况吗?”李自成眯了眯眼睛,语气平淡地问道。 “派出去的三十几个斥候都已经回来了,并没有发现异常。”张鼐十分笃定地说道。 “哈哈哈,朕就说嘛,鞑子怎么敢来?” 李自成哈哈大笑起来,“果然是那朱明驸马的诡计,那小子真是玩弄人心的好手,说得有模有样,半真半假的,朕看到吴三桂的样子,差点就信了。这人,看来不好对付啊!” 张鼐听罢,奉承了几句,然后从腰间掏出一张纸,将各营兵马的情况报告给了李自成: “权将军刘宗敏率中权亲军,一万九千人;刘芳亮率左营,两万二千人;刘希尧率前营,七千人;贺锦率革左老营,八千人;唐通,白广恩率本部和宣大/抽调而来的边军精锐,两万九千人;总计八万五千人。” 李自成听了,微微点头,这八万多人,是他在顾及全国局势的情况下,能腾出的最多兵马了,对付区区一个吴三桂,绝对是足够了。 “王则尧呢,有消息传回来吗?”李自成关心地问道。 他前几日专门派了这个新上任的兵政府尚书赶往山海关,去最后说服吴三桂,但现在看来,是徒劳了。 张鼐摇了摇头,怒道:“父皇,事到如今,吴三桂那贼厮不知好歹,是反心尽显,咱们绝对不能放过他。” 李自成眯了眯眼睛,微微叹了口气,他心中还是不明白,吴三桂为什么不肯归顺自己。 但事已至此,原因已经不重要了。 既然吴三桂放着父子两个侯爵不要,偏偏要拿鸡蛋碰石头,那李自成也绝对不会客气。 关宁军虽然说战力也算强劲,但不过三万人马,其中吴三桂所能依靠的亲卫军,不过三千之数,再加上山海关总兵高弟的一万余人,新征的一万辽东乡勇,最多不过是五万人而已。 “传令三军,各部按计划出击,击败吴三桂,拿下山海关!”李自成当即下令道。 随着李自成的军令传遍大顺军全军,山海关的西罗城前,军队行进,布阵的声音,将军指挥,士兵叫喊的声音,马蹄踏地,兵甲摩擦碰撞的声音一时作响,混杂在一起,顿成一片喧哗之声。 大顺军的前锋面对的是山海关总兵高弟和吴三桂部将杨坤在石河布防的第一道防线,大约八千兵马,分别驻守在西石河防线的南北两岸。 而吴三桂则亲自率领三千精锐防守在东石河的第二道防线。 两条防线中间还部署了大量的火炮,这些火炮将提供火力支援,打击缺少火炮掩护的大顺军前锋。 不过,局势和原本历史上并没有什么差别,双方来来回回,互有胜负,大顺军并没有取得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攻城部队中有一支兵马好不容易从北翼攻入了辅城,但又很快被吴军大将高得节率两百精兵击退了,战局随即又恢复到了原本的样子。 到了第二天,李自成在摸清了吴三桂的实力之后,当即决定出动主力猛攻。 而且,昨夜被部署在关外的唐通部已经发现了满清八旗军的前锋,这对李自成而言,是一个糟糕透顶的消息。 若是再不能攻下山海关,到时候吴三桂和满人真的勾结在了一起,那他带来的兵马,就不足以取胜了。 山海关除了主城外,还有四个与主城相连,互为犄角的辅城,南北方向的叫北翼城和南翼城,东西方向的则叫西罗城和东罗城,其中南翼靠海,北翼连接长城,东罗城通往宁锦,西罗城则直面大顺军主力。 城高墙坚,其上又有十几门千斤火炮,数十门各型火炮加持,杀伤力十足,尽管大顺军斗志昂扬,舍命攻城,但一时半会还是没能取得什么进展。 李自成站立在山岗之上,整个战局尽收眼底,养子张鼐率领的三千名中军标营骑兵护卫在身旁,山岗之上随时可以用旗号和传令塘马来指挥调动大军。 由于多带了些兵马,李自成手中还有贺锦和刘希尧这两只预备队,共一万五千人,随时可以根据战场情况的变化调动。 山海关西面,两军的搏杀愈演愈烈,战况也愈发焦灼。 凭借着人数优势和昂扬的斗志,大顺军逐渐占据了战场的优势。 就在局势刚刚好转的时候,李自成却忽然发现了关城东侧的欢喜岭上,出现了一支实力强劲的骑兵,可谓是“百旗招展,甚为壮观”。 不过,李自成并没有慌乱,只是在心中暗暗骂了一句唐通和白广恩那两个废物。就 现在的局势来看,招贴是真的,满清鞑子真的来了,而且看着乌压压一片,最起码有五六万之众。 而从他们驻马山坡来看,应该是才刚刚赶到,尚在休整,短时间内还没有一战的能力。 因此,李自成并没有立即将贺锦和刘希尧率领的两支预备队投入战场,而是当即传令刘宗敏和刘芳亮加紧进攻,他必须立即解决吴三桂,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要知道,如此决战之下,在“关宁铁骑”和满清鞑子面前收缩兵力,临阵退却,只有死路一条,最终必然会成一边倒的屠杀。 虽然李自成心里也明白,继续攻城,伤亡必然巨大,可是成败就在此一举,为了王朝大业,多死几个人也是不可避免的。 就在这时,山海关城墙西面,忽然刮起了一阵西北风,一时间飞砂走石,遮天盖日。 关外的多尔衮见势,急令昨夜已经秘密入关的阿济格、多铎率领两白旗两万人乘着风势、挥白旗,对阵直冲大顺军。 这就是李自成万万没想到的了——清军昨夜便已经秘密进城了,唐通是溃败了一夜之后,才派人传来了消息。 嗯,这样的猪队友,不愧是刚刚归顺的明军。 霎时间,北翼城东面万马奔腾,飞矢如蝗,大顺军猝不及防之下,伤亡惨重。 刘宗敏部正处在风暴的下风口,在迎面而来的沙尘暴和溃退大军的冲击下,阵型一时间乱成了一团,士兵纷纷后退,在满清骑兵的攻击下根本就是毫无还手之力。 密集的箭矢犹如雨点一般落向大顺军,身先士卒的刘宗敏很快被射中坠马,处于劣势又失去了主将的大顺军随即慌乱了起来。 但李自成并没有惊慌,他当即下令贺锦和刘希尧率领的两支预备队投入战场,想要挽回败局。 清军虽然突袭而至,但只要稳住阵线,大顺军并不是没有继续一战的能力。 只是,多尔衮并没有给他机会,又立刻下令两黄旗与两红旗从西罗城中杀出,对大顺军发起了总攻。 第七十二章:山海关大战(下) 在满清骑兵的两面夹击之下,局势迅速逆转,山海关西侧各阵线的大顺军如同原本历史上的一般,根本就是难以招架,登时兵败如山倒。 其实,一直到阿济格和多铎的两白旗冲出,李自成都以为鞑子不过是加强版的套虏而已,无非就是战兵,骑兵披甲,武器装备好一些,会用火器,士兵也更加勇猛一些罢了。 要知道,大顺军去年在陕西的时候,就不止一次击退了青海,甘肃和河套地区来劫掠的蒙古人,李自成心中压根不把他们当一回事。 但事实却远远超乎了他的预料,鞑子的骑兵比传闻中的要强许多,唐通,白广恩前两日还和他吹嘘自己有多强,鞑子其实不堪一击,只是崇祯胡乱指挥,那些监军太监仗势欺人,贪污粮饷,才导致了每一次都被鞑子有了可乘之机。 李自成虽然不完全相信他们的话,但因为攻取京城的过程过于顺利,又已经占领了整个北方,心中豪情万丈,不免滋生出了骄傲之情。 如今,他正在为自己的骄傲轻敌付出代价,刘宗敏和刘芳亮的两部大顺军主力,四万余人马节节败退,损失颇为惨重。 不过,随着刘希尧和贺锦两部人马加入战场,战场上的情况很快又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刘希尧所部七千人马,如同一柄尖刀刺入了满军骑兵的阵中,以他的帅旗为引导,这股强悍的顺军所向披靡,将那些下马步战的满清重甲战兵的阵型冲得大乱,刘宗敏所部这才稍微获得了喘息的机会,兵马立即朝后收缩。 贺锦所率的八千兵马也很快杀入重围,暂时止住了满清八旗兵的攻势。 双方不断交换着死亡,金戈相碰,重物坠地,战马嘶鸣,人声惨叫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尸山血海也不过如此......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风尘也随之止住,满清兵马在战场上的人数和装备优势开始显现,吴三桂的关宁军也已经缓了过来,开始组织反攻。 但这个时候,李自成的手里,除了三千中军标骑营,已经无兵可派了,大顺军只能是利用擅长的三道墙战术,轮番往复,死死支撑。 且说,便是到了这个时候,大顺军的士气依旧高涨,除了唐通,白广恩两部前明降军以外,其余的都是在陕西整训过的大顺军老营兵,战斗力并不弱。 至少,在当前的东亚大地,除了满清八旗兵,没有任何一支五万人以上规模的大军有如此战力,张献忠的大西军如今还差了许多,得到孙可望和李定国掌权之后,在云南苦练几年,才能有和满清八旗相抗衡的实力。 也正是如此,李自成的六万大军才能抵挡得住吴清十万精锐的猛攻,这几年的胜利使得他们仍旧坚信自己会是最终的胜利者。 三军士兵在阵线上激烈拼杀,阵线逐渐犬牙交错,相互折叠,所有人都是凭着一股狠劲儿在肉搏,不死不休。 只是,顺军已经连战两日,又是从京城千里迢迢而来的,面对吴清联军的优势兵马,已然是疲态渐显,渐渐不支起来。 这并非是他们不敢战勇战,而是敌我实力的差距太大了,不包括乡勇和山海关的守军,仅仅是吴三桂的关宁军和满清八旗兵,兵马就已经是大顺军的两倍了,火器更是占着优势。 在被清军偷袭的情况下,大顺军能坚持如此之久,已经不知道比唐通,白广恩之流强了多少倍。 但因为李自成和大顺高层的决策失误,此战必然是难以取胜的。 大顺军大部只能且战且退,除了新加入的两支预备队战力十足外,其余的部队已经渐渐不支,往后撤退。 李自成站在山岗之上,不甘心的扫视着尸山血水的山海关。 他知道,自己算错了,那个招贴是真的......居然是真的...... 但他并没有失去理智,多年的战场磨砺使得他足以冷静应对各种突发危机。 十几年来的起起落落都扛过去了,今天这暂时的一败又算得了什么? 而且,他很清楚,若是继续这样战下去,损伤只能越来越大,也无法扭转战局,他必须佯装失败,然后组织反击,打退吴三桂和满清骑兵的追击。 “传令,刘希尧,贺锦率部掩护,其余各部兵马立即收缩撤退,各将官务必保持军队建制。”李自成回过神来,简洁坚毅地下达了命令。 虽然面对如此优势的敌人,又是在溃败之中,但是大顺军不愧是这个时期的强军,各部之间并没有乱成一片,仍旧保持了相当的建制。 但战场局势比李自成预想的还要严峻许多,满清骑兵以逸待劳,以骑对步,机动性更强,死死咬住了一部分大顺溃兵,迫使他们往山海关南面的老龙头方向后撤。 而这个方向的尽头是老龙头的海面,那里根本就是退无可退,溃败到这里的大顺军只能沿着海边继续往西败退,最后的结果可想而知——要不是被满清八旗兵杀死,要不就是掉进海里溺死…… 很快,辽海海岸边就被染成了一片红色,无数尸体横七竖八,或在海滩上,或漂浮在海水里,惨不忍睹。 李自成原本还想在七星寨附近重新收拢部队,然后将他的中军标骑营派出,组织溃兵反击,杀清兵一个措手不及的,但面对全面溃败下来的大顺军,李自成的计划根本无法实施,只能选择继续往西面撤退。 刘希尧和贺锦率领麾下大军继续节节阻击,损失惨重,数千兵马直接战死在了阵线之中,战况可谓惨烈。 在确保大部队已经撤退之后,刘希尧率领仅剩的两千残兵在贺锦的掩护下连忙撤退。 但是如此一来,贺锦所部与满清军团之后的战斗几乎就变成一边倒的屠杀,清、吴联军将他们团团围住,然后利用火器优势轮番轰炸,射击...... 最后,贺锦麾下的八千兵马,仅有不到千人跟着他逃脱了清军的追击。 夜幕落下,山海关外,只听到了无数乌鸦的哀鸣声! 第七十三章:南京新朝 崇祯十七年四月二十三日,李自成山海关大战溃败的第二日,崇祯皇帝朱由检在驸马周世显,锦衣卫指挥使薛长福,兵部尚书史可法,以及数千护驾兵马的陪同下,乘坐龙舟抵达了南京城外的燕子矶。 圣驾在浦口大营登船,近百艘大小船只横渡长江,宛如从天际而来,浩浩荡荡,可谓是“气派非凡”。 南京的官绅数千人,还有无数城中百姓都早已经在城外等候多时,天子圣驾,在这个时代,是神圣无比的,江南又向来富饶,闲人也多,又有官绅安排,自然引得无数人来围观朝见。 崇祯皇帝之前在淮安的时候,已经把这些官员敲打得服服帖帖了,南方堆积如山的政务在他宵衣旰食,夜以继日的几日/批阅之下,重要的事情也已经基本处理完毕。 因此,此时整个南京上上下下,除了中央的官员之外,还有不少周围省份的巡抚和将领,也都受诏,前来觐见天子。 周世显好几日之前便连续往返于南京和浦口之间,他受崇祯的命令,负责祭祀的准备工作,又提前检阅了南京京营,准备演习之事,可谓是忙得连轴转。 不过,这也给了他机会,提前和南京的实权太监们熟悉了起来,还有京营里的勋贵们,周世显稍稍抛出了橄榄枝,便有人直接跪了下来,要跟随他建功立业。 毕竟,这样的机会可不多,说不得一辈子就这一次,别人就是想跪,恐怕也没这个地跪。 当然,周世显也并未要与文官作对,那不是他的敌人。 只不过是为了避免朝堂失衡,他必须早有准备,李邦华和倪元璐就是他的人,史可法也算半个,这些都是他快速实现自己练兵计划的巨大助力。 崇祯皇帝登岸之后,先是拜谒了孝陵,然后从南京城的朝阳门进城,沿途群情激动,热闹非凡,看得崇祯和周皇后都满心欢喜。 便是周世显看了,也不由得佩服起了这个时代的官员,在虚张声势,搞面子工程方面,比后世还要强。 因为南京城的皇宫还没有修复完全,崇祯的圣驾暂时停留在了内守备府。等到第三日的时候,崇祯才得以移驾皇宫,由此也正式颁谕天下,在南京重建朝廷。 而后,崇祯皇帝依照之前和大臣商议的结果,在南京皇宫正式颁布了南京朝廷的各级官员任命。 原南京兵部尚书史可法为东阁大学士兼兵部尚书,入阁办事;原都御史李邦华为东阁大学士,仍任原职;原户部尚书倪元璐加东阁大学士,兼任户部尚书;马士英加东阁大学士、令右副都御史衔,仍任凤阳总督; 与此同时,南京原本的各级官员也做了些许调整,以原詹事府詹事姜曰广为礼部左侍郎,以张慎言为吏部尚书,以高弘图为户部侍郎,以刘宗周为都察院左都御史,其他衙门官员亦先后作了安排。 按照史可法,李邦华,倪元璐等人的意思,这是要让“正人”占据要津,才能使得朝廷有一番新气象。 当然,实际上就是要兼顾京城随驾重臣和南京一派的势力分配,以免激起不必要的内部矛盾。 而崇祯皇帝自然不是朱由崧这样的软骨头,他驾驭群臣的手段可不容小觑,手中更有周世显的兵马,既然一开始这样安排,让不少人都得以如愿以偿,平衡了朝廷的力量,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就不会变了。 与此同时,崇祯在南京重新掌权之后,史可法和马士英两人既没有原本历史上的矛盾,也没有原本历史上的地位。 马士英更是没有原本历史上的拥护之功,让他入阁,其实只是崇祯皇帝拉拢这支力量的手段罢了。 文官安排妥当之后,就轮到了原本历史上的“江北四镇”,不过因为周世显的到来,他们都没了原本的威风,同样也没了所谓的拥护之功,加上周世显麾下大军的威慑,如今一个比一个乖。 军事方面的事情崇祯不懂,似乎也真的是吸取了教训,没有再胡乱指挥,全权交给了驸马周世显来谋划。 相较于原本历史上的安排,周世显根据当前的局势和自己的需要,在驻防地上,稍稍做了一些改变。 手下兵马较强,也忠心耿耿的黄得功驻守庐州府,和州府,刘良佐驻守在凤阳府西南,两人互为犄角,防范来自河南方面的敌人。凤阳总督马士英统制两人,带着他的兵马驻守于两人之后,协助防守。 马士英原本手中兵马不少的,但是被卢九德阴了一招,几乎半数精锐都被周世显吞并了,他还不敢问对方要回来,更不敢有一丝抱怨,根本就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当然,和他一样遭遇的,还有刘泽清。 马化豹最终趁乱逃往河南了,这让他受人以话柄,只能夹着尾巴做人,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手中最精锐的千余兵马被周世显带走了。 同时,实力在四镇中最为强悍的高杰所部驻扎在凤阳府东北的州县,以及徐州府,刘泽清还是被分配在了淮安府,两人结成了抵御来自山东之敌的防线。巡抚淮扬的路振飞统制两人,同样带着他的巡抚标兵营协助防守。 而扬州府,镇江府,应天府则成了周世显麾下大军的驻防地,这一次,高杰也不敢再来抢夺扬州了,这可是驸马的地盘,除非他是想要另外三镇和马士英,路振飞两个大人升官快点,怀着大无畏的精神,主动献出自己的生命和兵马。 周世显也顺势安排了麾下兵马的部署和训练,并把之前封给他们的官职和部队的最终编制给落实了。 这个时期明军的军队编制十分混乱,各地方将领的个人喜好在其中又发挥着相当大的作用,使得各支军队的编制差异巨大,相互之间的配合作战更加困难。 不过,他们大多都参考了戚继光当初在北方的练兵方略,甚至就是战场军阵的布置,也在很多方面可以看到当年北方戚家军的影子,这也让同样使用戚继光练兵之法的周世显省事了许多。 而周世显的军制调整其实也谈不上什么大改,就是借着训练新兵的机会,将两万纤夫和收拢吞并而来的近五千兵马重新打散重整,各营兵马按照编制补充完整,形成基本标准,以期充分发挥大军的最佳战斗力。 按照周世显的设想,最核心的主力野战军主要分成了战兵营,骑兵营,混编营三种类型。 战兵营以步卒战兵为主,火枪,长枪,刀盾为主要武器,并配备虎蹲炮,四磅炮等轻型火炮,组成炮队,满编人数在两千七百人左右。 虎蹲炮是大明工匠就有能力生产的,四磅炮或许还需要等到汤若望从澳门把工匠带回来,但周世显这个编制原本就是为了将来很长一段时期设立的,所以如今早做准备也没有错。 骑兵营则是弓弩,长枪刀斧为主要武器,并配备有重量较轻,发射霰弹的虎蹲炮,满编人数同样在两千七百人左右。 周世显还计划给一部分骑兵营配上短铳,但现在火器工坊的生产力还远没跟上,这个计划目前和四磅炮一样,还停留在了设想阶段。 而且,以周世显目前拥有的战马,他现在最多凑出一个独立的战兵营来。 至于混编营,则是在一个战兵营的基础上加上两个千总,一千四百余骑兵,以及一个上百人的炮队,使得其具有综合攻击能力,可以脱离主力兵团单独执行作战任务,总兵力接近五千人。 除此之外,按照周世显的计划,他的部队还要有水兵营,车营,辎重运输营等,这些都是主战部队之外的兵种补充,在大战中或许不显眼,但都是不可或缺的存在,否则战兵,火枪兵,骑兵的威力都难以发挥。 其中,水兵营周世显目前还没有头绪,南京水营他是不信的,那些船可以用,但是人就算了,他打算拉拢郑成功之后,再把这个明末海战第一强者用上。到时候打造一支所向披靡的水师,绝对不成问题。 对于大军整编而言,其实现在最严重的还是相对应的火器配备问题,虽然南京府库里还有不少刀枪,但是火炮火枪都不堪一用,无论是大型火炮,还是将来配备到各营的中小型火炮,还是得周世显想办法生产,而数以万计的火枪需求,更是让他头疼不已。 不过,这种事也急不来,周世显还得协调各部,从广东,福建招揽工匠,还要等汤若望启程,前往澳门。 而他当下首要解决的,还是官制问题,那个时候崇祯封的官都太高了,只是唬人用的,实际上那么用,今后立了功,就没法再加封了。 于是乎,周世显私底下又给他们重新设立了一套符合实际的官职,同时也是为了确立自己对这支军队的绝对领导权。 他们是驸马的兵,不是皇帝的兵,这是周世显要明确告诉手下每一个将领的。若是谁敢逾越了这一条,那可别怪他不念情份,痛下杀手了。 第七十四章:焕然一新 经过周世显的一番调整,薛老二仍旧是总兵官,直接统领本部兵马和被打散重组的马化豹,卢九德所部一千余老兵,以及从两万纤夫中挑选出来的最为强悍的四千余纤夫,组成了一个混编营,周世显亲自命名为“天威中军营”。 翁大杰,孔涛则是营官,两部兵马在补充调整之后,还是各五百余老兵,另外还各领两千多普通纤夫,组成“扬威”,“振威”两个战兵营,三个营总计万余大军,一起驻扎在了扬州。 张洪,李大喜还有另外一个名叫郑虎的营官一起,各自领着五百余老兵,两千纤夫,组成了“武安”,“武勇”,“武耀”三个战兵营,驻扎在了应天府长江北岸,其中张洪所领的纤夫最为强悍。 诸如此类,还有营官吴兴业领着的周世显麾下唯一骑兵营——“武奋营”,营官孙虎领着的周世显麾下唯一火器营——“金武营”,营官周通领着的的战兵营——“武英营”,三个营驻扎在了镇江府。 至此,周世显手下新军各部基本上已经成型,以一个混编营,一个骑兵营,一个火器营,六个战兵营为主体,从京城跟着他千里迢迢奔赴南京的主要将官,都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 周世显也终于有了一支可以独当一面的野战军。 不过,这也仅仅只是一个开始而已,大军的训练,补给,武器装备,都是周世显需要解决的问题。 要养成一支强军,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更何况军队的安置,本来就和原本的地方力量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 两万五千余大军和随军的两万多家属,全部被周世显安置在了各州县的城郊,基本上以营为单位,分散在了三府九个州县。而他们的营地建设,粮饷供应,以及配套的武器装备,军服帐篷,名义上则由南京朝堂统一拨给。 当然,户部拨下的款项只是其中的一部分而已,根本不能满足大军的全部需求。更不用说,尽管这支兵马是驸马周世显亲自关照,亲自统领的,但那些经手的官员们,还是层层搜刮。 一个战兵原本是以一年三十五两白银为最低标准的,骑兵则是五十两,但薛老二这个总兵官实际领到手的军饷,平摊下来,每个士兵一个月不到三两银子。 这可包括了大军的所有费用,仅仅是住所,被褥,盔甲刀枪,就得每人二三十两银子。骑兵的战马消耗更大,特别是训练的时候。 换言之,户部拨下来的银子,如果要满足大军的装备标准,就得饿死士兵们,如果要让士兵吃饱,他们手中武器装备就不能一用。若是军官们再贪腐的话,士兵们可能不仅得挨饿,还没优质的武器可用,更不用说保持高频度的训练了。 这也就是明末将领总是养家丁的原因了,他们领到的钱,除了孝敬上官,自己贪污之后,就真的只能装备一小部分家丁,然后就是百余家丁带着上千甲胄兵器不齐的“农民”去打仗了。 而如今,若不是倪元璐这个户部尚书重重把关,这支兵马恐怕每人二十两都不剩。两万五千的兵额,或许最后能练成一万人就不错了。 大明官僚体系深入骨髓的腐败问题,根本不是一时半会可以解决的。 这也就是为什么,许多有能力的大明武将,要把一个能战善战的边军士兵每年所需的最低军饷定在七十五两白银了。因为其中的一大半,都是要被搜刮的。 不过,无论如何,这个时期的野战军,训练和维护的费用是极高的,十万的常规部队,一年至少需要四百万两白银,才能保持训练和作战,而大明要确保自己的安全,至少需要三十万这样的部队,由此也能知道崇祯的辽饷为什么屡屡加征了。 而且,以大明的财政体系,国库每多增一百万/税,至少得有三四百万先进了官绅们的口袋,辛苦收上来的税,能有一半不被各级官员贪污就好了,而那些不被贪污的钱粮,发到军队中,能有一半到普通士兵手中,就算是万幸了。 这也就是大明的财政问题,或者说,大明的几十万军队,为什么屡屡战败的原因了。周世显必然是要改革的,但还是那句话——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并不是他一时半会可以解决得了的。 好在,他还有一百多万两热心的京城官员,朱家藩王被迫捐赠的军饷,在他重整南京朝廷的财税体系之前,这些军饷和户部拨下来的银子,足够他从无到有组建一支两万五千规模的强军了。 应天府长江北岸的六合县南面,一间间新的泥瓦房正拔地而起,周围的许多农夫都来帮忙,而士兵们的家属,也在其中。 张洪安排手下的军官带着新兵们列队训练阵型走位之后,便亲自来查看军营的建设情况了。 最开始建的是士兵们的住所,如今就差盖瓦了,其他工程已经基本完成。有家室的和没有家室的士兵分别住在相对的两边,光棍士兵十人一间,有家室的独立一间。而住房情况也不一样,房租同样也不相同。 这是周世显人性化的一面,也是他市场化的一面,他发那么多军饷,士兵的伙食也是免费,有家属的还供应基本的口粮,自然要从某些方面收回点成本。 但也仅此而已,他并不是为了当包租公,只要收回建设成本,分给他们的住所就不会再收房租了。 周世显下令招人来修,而不是用士兵,是为了让士兵加紧训练,所以才让张煌言这个大军的总训导官和后勤总指挥使负责招揽各个军营附近的农夫,泥瓦匠,还就近从当地乡绅官吏的店铺中购买物资,花费不菲。 当然,这也使得大军和这些地头蛇的矛盾有所缓解,既然有钱赚,那很多事情也就很好谈了,原本他们因为周世显强占了周围的不少抛荒地,心怀不满的,如今已经有相当一部分损失不大的,态度发生了转变。 其实,这些抛荒地原本就因为肥力不高,佃户逃荒和战乱等问题,许多年没有耕种过了。现在就算重新开始平整土地,肥田,前面几年的产量也不会高。 但这些乡绅官僚们看着自家地被一群丘八占了,哪里咽的下那口气?若不是打听到了那是驸马的兵,恐怕就不是心怀不满那么简单。 而周世显本着“应占尽占,能占就占”的原则,一点也没有客气。他知道这些人不敢惹他,也知道这个时代的社会运行准则,他是驸马,这就是最大的依仗,告他,就是告崇祯,李邦华也是他的人,没有谁的奏章能被递到崇祯的眼前。 士兵们的营房修建好之后,被银子招募来的农户,泥瓦匠们还要修建训练场,以及被褥军服,武器锻造的工坊,修缮周围荒地水利的工作,周世显则打算交给新兵。 没有经过满清的屠城,受到战乱和天灾的影响也比较轻,南直隶的人口依旧十分稠密,用工也便宜。在这样的时代,人是最不值钱的。 除此以外,周世显还打算每一个军营修一个小学堂,到时候请传教士,工匠和书生来,把这些纤夫的孩子中,有天赋的一部分培养成官员,工匠和科技人才,那将会是一股永远忠诚于他的核心力量。 而那些被褥军服工坊,荒地,是安置士兵家属们的地方,武器工坊,则是为即将请来的工匠们准备的。 周世显可不是什么大善人,男人当兵,那就是当牲口练,女人干活,就当男人用,孩子学不成手艺,也读不了书的,就去种地,帮女人干活。 土地虽然不多,只有一千多顷,但七千多有家属的士兵,平均每家都有能分到十几亩,产出除了交什一税以外,收成还是很可观的。 他需要把养军的成本降到最低,并把这支军队的方方面面绑在一起,确保他们的忠诚可靠,也确保他们的战斗力。这些都是必须要做,土地还有更多,只是暂时没有借口抢而已。 张洪看完营房的建设之后,又去了后勤队,几十个后勤队成员正准备到附近去购买物资,米粮盐肉,都在他们的采购范围之内。 士兵们如今保持着三日一大操,两日一小练的训练强度,需要补充足够的盐分和油水,这些物资只能从附近采购。甚至还有一些乡绅看到了商机,主动和后勤队总管联系,要定点供应的。 视察了一圈之后,看着焕然一新的军营,张洪心里很满意,然后便喜滋滋地回到了被暂时用作训练场的抛荒地,各级军官正在协调那些新兵站队列,走阵型。 这些纤夫原本就有组织,纪律性也很好,现在虽然被打散了,但在军官们的军棍和口号之下,很快就适应了新的队伍,训练也进步极快,体现了纤夫作为兵源的优良性。 就是现在还没有统一的军服,除了一些刀枪和盔甲以外,其余的装备都没有下发,士兵们还是穿得破破烂烂的,看起来还是缺点什么。 “营官大人,张总训导官来了。”张洪的亲卫忽然来报。 张洪一听,微微一怔,然后立即转身,朝着张煌言来的方向而去。 第七十五章:为何当兵 “张总训导官,您怎么来了?” 张洪对张煌言十分恭敬,他很佩服这个没有架子,又十分勇武的读书人。 “张营官,好久不见,哈哈哈!” 张煌言见到张洪,也十分热情,他不是那种瞧不上武夫的读书人。反而是张洪这种豪爽直率,不拘小节的军官,非常合他的胃口,两人私下还喝过几次酒呢。 “我今日来,是照例检查后勤和营房建设的,也是奉驸马的命令,过来宣讲当兵报国之道理,培养将士们的精气神的。驸马的兵,可不能和其他人的兵那样,没点精气神。而且,我要是再不干点训导官的事情,你们一个个的,都只把我当后勤队长了。”张煌言说着说着,又笑了起来。 自从被周世显招揽了之后,他和薛老二搭档,为国效力的心愿终于得到了实现,两人的合作目前来看还十分融洽。 看着蒸蒸日上,日新月异的大军,一想到这些兵马将会击败鞑子流寇,收复北方河山,他心中便十分满足,同时对周世显也愈发佩服,更加明白为什么这些军官士兵,从上到下都无比拥护这个驸马了。 张洪听了,心中暗暗笑道:报什么国,俺们吃的是驸马的粮,领的是驸马的饷,报的驸马的恩,当的是驸马的兵。 不过他并没有表现出来,当即点头道:“原来如此,后勤和军营刚刚老......我,我已经检查过了,要是张总训导官信得过我,可以直接宣讲那啥子道理,正好他们刚刚训练完,正在休息。” 张煌言闻言,扭头看去,平地之上,正密密麻麻坐着一排又一排的士兵,想了一会,便点头同意了张洪的提议。 张煌言在张洪的陪同之下,来到了平地上一个简陋的站台之上,那是一辆破旧的马车临时搭建起来的。 张洪在站台上,扭头看向了身后的亲卫,两个亲卫立即行动了起来,一个敲响了战鼓,一个朝着面前正在休息的士兵们摇动了军旗。 几乎是眨眼之间,原本安安静静坐在地上的士兵,迅速行动了起来,整齐的脚步声很快响起,一排排士兵踏步聚拢,把站台围了起来,气势骇人。 不过,张煌言并不感到惊讶,这样的景象,他不是第一次见了,薛老二麾下的兵,练得也不比张洪的差。这些都是他不断坚定必胜信心,越来越佩服周世显的原因。 他知道,无论是薛老二,还是张洪,都不过是执行者,虽然他们也确实优秀,但最关键的,还是统筹计划这一切的驸马。要是换一个人,恐怕他们的才能就无法发挥了。 张煌言真的想不到,驸马这个年纪,居然就有如此本事。不仅整治朝廷是一把好手,练兵也无人能比,可谓是“文治武功皆备”,将来必定是一代明君。 周世显这段时间在崇祯的支持下,已经开始整顿南京朝堂了,他背后有卢九德这个老妖精的支持,掌握了不少人的黑料,一个月下来,仅仅是四品以上的官员,便已经落马了五人。 最后还是崇祯担心牵扯太多,朝堂不稳,让他暂时缓缓,至少要等到候补官员找齐考核之后,再出手。 张煌言听到这些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呆了,特别是关于崇祯皇帝忧心忡忡,担忧驸马查出的贪官太多,朝中无人可用的小道消息。 “张总训导官,他们都聚过来了。”张洪指着站台附近的士兵们说道。 张煌言回过神来,环视了一圈,然后清了清嗓子,喊道:“将士们,我是驸马亲命的总训导官张煌言,今日把大伙聚拢起来,是因为驸马要本官代他问大伙一个问题。” 台下的士兵一听说是驸马要问问题,一个个都竖起了耳朵,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来,目光也全都聚拢在了张煌言的身上。 张煌言看到自己的话起了效果,心中一喜,他之前在扬州那边已经宣讲过三次了,最终总结出了经验,只要一提到驸马,这些士兵都会无比热情,积极响应。 “驸马要本官问大伙,有谁知道自己为什么当兵吗?”张煌言提高了音量,几乎是吼了出来,以确保台下的每个人都能听到。 站台周围的队列中仍旧一片寂静,他们这一个月来都挨打挨怕了,没有军官们的准许,都不敢说话。而且,他们大多数人也不知道周世显为什么要问这些,当兵吃粮,自然是为了活下去啊,还能有什么其他的目的? 不过,仍旧有一些人东张西望,或是举起了手要回答,他们在军棍的教育之下,都变得极有素质了。 张煌言一看,有五个人举起了手,随即从距离他最近的那个开始,指着对方道:“你来说说,是为什么?” 黄发见台上的长官指着自己,紧张得咽了咽口水,然后两腿颤颤地站了起来,他其实不怎么会说话的,胆子也不大,但是又觉得自己应该说,于是闭着眼睛不看人,壮着胆子喊道: “为......为,为了报答驸马的恩,驸马,驸马是好人,天大的好人,要是没有驸马,俺娃,俺婆娘,还有俺,可能都已经饿死了。驸马给了俺们吃喝,还要给俺们建房子住,还要给俺们分地,这世上就没有这样的好人,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啊,还都被俺们遇到了。俺当兵就是为了给驸马报恩。” 黄发越说越激动,最后居然都不结巴了,甚至说着说着,眼泪都已经滴了下来,而他的一番发言,何尝又不是其他人的心声呢? 他们可不懂什么家国大义,他们只知道大明的驸马真的说到做到,没有骗人。这些最为勤劳朴素的人,也是最懂报恩的人。 张煌言看着底下已经有不少人眼眶红了,甚至还有人在抹眼泪,心中又是一阵触动,他虽然已经见过好多次这样的情景了,但每一次都忍不住感动。 张洪站在台上,听完之后心中笑骂道:“狗日的,比老子还会说。” 第七十六章:强大 张煌言鼓励了黄发几句,随即又点起了其他举手的人,这些人的回答也几乎差不多,都是把周世显当作了他们的救命恩人。 毕竟,这些纤夫虽然比在地里刨食的普通农户见过更多世面,但却几乎没有见过对他们友善的人,那些官员胥吏,富商家丁,甚至是仆人,都只是把他们当作了会说人话的蛮力牲畜,更别说是给他们最基本的尊重了。 而且,现在当兵训练虽然规矩多,但也不比拉纤辛苦,吃住比以前好得多了不说,居然还有那么多月饷可以领,更不用受人欺辱。这里的军官也没有传言中的那种克扣,毕竟军饷不是他们发的。但军棍确实太狠了,每个纤夫几乎都被打过好几次,最多的被扣了三钱月饷。 但张煌言可不能止步于此,这也不是周世显想要的,他虽然也要在将士们的心中塑造光伟正的形象和无上的权威,可这并不足以支撑一支强军,周世显设立教导官,不是为了神话自己,而是要给这支军队塑造信念,为自己而战的信念,这才是根本。 张煌言抬手示意所有人安静下来之后,忽然变得严肃了起来,冷着脸问道:“诸位说得没错,这一切都是驸马的仁心,是驸马的恩赐,可你们有没有想过,驸马为什么要这样?而你们,又为什么从山东,河南,北直隶,从自己的家乡来到了运河边上,又来到了应天?” 此话一出,队列里又顿时安静了下来,大家都面面相觑,不少人甚至一脸愤怒,握紧了拳头。 庄立冬原本家中有十几亩地的,但八年前,地里连续糟了旱,可朝廷征的税却没有减,他无奈之下,只能去张举人家里借高利贷,结果后面六年也都是大旱,借的债哪里还得上啊?最后只能用家中的地去抵债了。 听到这里的时候,他就想到了那日去画押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了张举人家中地窖的情景——他一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粮食,一堆一堆堆满了地窖。这天底下,怎么会有那么多粮食啊! “是那些地主老财,是那些贪官污吏,都是他们逼的,逼得俺们背井离乡出来讨吃食,还要被人看不起,被人欺辱。一石粮食,过了半年,就得还四石了,天底下的粮食就是这样被他们骗去了......” 庄立冬的苦水一倒出来,其他人也纷纷受到了感染,原本木讷胆小的平民老百姓,都纷纷举起了手,把心中受的委屈吐露出来。他们许多人原本都是自耕农和佃户,都是在老家活不下去了,被逼着出来讨生活的,其中相当一部分,全家都死得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很快,说着说着,队列里就有了哭声,他们的遭遇,这些年来受的苦难,似乎在这一刻,终于有人愿意听一听,终于有人可以理解了。他们不再是牛马一般,只会喊着拉纤口号的蛮力牲畜了。 台上的张煌言和张洪也感触颇深,张煌言出身官宦世家,没有经历过这些,但他自小忧国忧民,也极富同理心,听着这些诉苦,心中也满是凄怆。 而张洪出身军户,这些年来打仗见过太多背井离乡,家破人亡了,那里不知道他们说的这些? 看到台下的情绪已经酝酿完毕,张煌言再度抬手示意安静,有周世显的指导,这样的事情他又已经在扬州做了三次,现在根本就是轻车熟路了。 “大家都说得很好,也说得很对,是那些地主老爷们,是贪官污吏们,还有那些奸商,还有流寇,土匪,鞑子,这些都是害得咱们背井离乡,吃不饱饭的原因......所以,诸位现在知道驸马为什么一到南京,就开始整治贪官污吏,就开始和地主老爷作对,就要打击奸商哄抬粮价了吗?” 张煌言一面说着,一面缓缓往前踏步,他环视一圈,又继续铿锵有力道:“就是为了老百姓能有一条活路,朝廷是好的,驸马也是好的,可是下面许多贪官污吏,许多奸商,还有流寇,鞑子,他们都丧尽天良,他们才是朝廷被迫不断加税的原因。” 毕竟周世显代表的就是大明朝,他自然不能掘了自己的根基,所以只能让张煌言通过诡辩归因,把错误都归结于外部。否则他无法完成对这些人的“洗脑”,更无法确保军队对自己绝对忠诚。 “誓死效忠驸马,誓死效忠驸马。”队列里忽然传来了一阵呼喊,然后整个“武安营”都沸腾了起来,喊声震天撼地。 张煌言早已经见怪不怪了,一开始他还会惊讶,难道不应该是“誓死效忠朝廷”吗?可稍稍一想,便知道了这是驸马有意为之的,他也不是那种迂腐的人,更知道自己不该乱说话。更何况,难道他现在,就不是驸马的人了吗? 等台下的气氛稍微缓和了一点,张煌言才再度发言,他真正要说的,周世显真正要达到的目的,现在才刚刚开始呢。 “诸位兄弟,有谁可以告诉我,除了刚刚那些表面上的原因以外,真正的原因是什么?凭什么就是你们受苦,你们受难?”张煌言再度高声发问,却是把所有人都问懵了。 但他并没有等待别人回答,这是周世显教他的,在这种大家思维混乱,情绪激动的时候,必须要迅速输出自己的观点,才能使最多的人相信。 “因为你们太弱了,地主老爷的家丁,你们打不过,奸商的仆人你们打不过,当兵的可以随便欺辱你们,流寇土匪可以随便杀死你们,鞑子入塞,烧杀抢掠,可是你们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 张煌言顿了顿,此时台下所有人,甚至就是张洪也把目光聚集在了他的身上。要知道,张洪这种军中之人,是最崇尚力量的,只有自己强大,才能在战场上保住性命。 “今天,有驸马爷护着你们,有这些将军老兵护着你们,不然你们以为别人不敢来欺负你们吗?会有人给你们盖房子吗?就凭你们自己,可以吗?” 台下的新兵们听得心里窝气,但是又不敢发出来,不少人似乎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一直受欺负了,原来是自己不够强。他们看着张煌言,想要从对方嘴里知道自己要如何变强,如何才能不被欺负,不用驸马爷护着,也能堂堂正正活下去。 张煌言丝毫没有停歇,又继续按着周世显教给的方法,pua道:“不可以,至少现在还远远不够,你们还远远不够强,想要变得强大,不被欺负,想要活得堂堂正正,不低声下气求人,你们就得变得更加强大,就得相互帮助,就得在训练场上下死命,就得忍受军官的棍棒,忍受艰苦的训练。 你们要记住,你们不是一个人,也不是当初那几十个同乡,你们的背后,是当朝驸马,是大明王朝,是千千万万并肩作战,一同训练,即将一起出生入死的战友,是你们手上的刀枪,是无坚不摧的火枪火炮。 有了这些,才不会有人敢欺辱你们,因为他欺辱的不是你一个人,是咱们两万五千将士,是大明朝廷,是驸马爷。这样的人,无论它是地主老爷,还是奸商,还是流寇,就算是鞑子,我们都要让他去死!” 台下的两千多将士听得热血沸腾,他们从来没想到自己可以代表那么多东西,自己拥有那么多支持,归属感,荣誉感,自豪感,一时间涌上心头。 这一刻,他们似乎都意识到了一点——他们的身份和命运,都已经发生了改变。 “从你们加入军队的那一刻,你们的前途就是光明的,将来咱们还会有更多人加入,你们不会永远只是一个小兵,伍长,队长,旗队长,百总,千总,甚至是营官,只要你们有本事,有军功,谁都可以升官。 明白了吗?只要你们有本事去打流寇,杀鞑子,把山东,山西,河南,陕西,北直隶,甚至是辽东收复回来,官职,军饷,赏赐,房子,女人,这些都会有的!” 张煌言已经深谙画大饼的技巧,看起来他的宣讲是有感而发,其实每一步到哪里,该说什么,都是事先策划好的。 这些农户佃户出身的纤夫不懂得什么家国大义,但是他们懂得自己吃了很多苦,过得很惨,懂得自己要吃饱饭,要娶媳妇,要生娃,要房子住...... 换言之,对于这些大字不识一个的贫民来说,不需要你说话多有逻辑,也不需要语言多华丽,要的是你说明白有什么好处,他们就懂要不要干了。吃苦不怕,受罪不怕,甚至死也不怕,就怕没饭吃。 “那本事从哪里来?”张煌言又大吼了一声。 台下的情绪已然都被调动了起来,随即便是一阵山呼海喊的回答:“训练场上!训练场上!训练场上......” “为驸马效忠,杀鞑子,杀流寇,杀贪官污吏,杀奸商!”张洪此时也是心情激动,台下刚刚动静小些,他就猛然大喊道。 随即,又是一阵山呼海喊:“为驸马效忠,杀鞑子,杀流寇,杀贪官污吏,杀奸商!” 第七十七章:南京兵器局 张煌言一个军营接着一个军营去宣讲,很快说话也越来越接地气了,特别是到镇江府的“武英营”驻地,最后一站的时候,那些士兵若不是之前就听说了,都想不到他是一个举人,只以为张煌言也是他们的纤夫兄弟,只不过是嘴巴抹了油,特别能说会道而已。 周世显知道这个时代的军队,几乎是不重视精神力量的,那些将领们也受限于时代,没有意识到集体精神,军人荣誉,配合上严苛的军纪,优厚的军饷,会使得士兵爆发出怎么样的战斗力。 或者说,有一些军事天才,诸如戚继光,是预见到了,可是大明根本发不出这样的军饷,没有物质支持,其他的东西,不过是一盘散沙罢了。 当然,在周世显的计划里,训导官将会成为一个体系,和正在筹备的军法司一样,一起管理军队,制衡军官,避免军队贪腐和纪律松弛。今后或许就不是张煌言这个总训导官到处宣讲了,而是一整个体系在运行。 被崇祯皇帝下了禁查令之后,南京朝堂终于得到了喘息的机会,而周世显也终于从繁忙的政务中抽出身来,他在巡查军队之前,首先和倪元璐一起来到了南京城内的火器工坊之中。 如今,整个江南地区官营工坊中的工匠都已经被崇祯下旨调到了南京。但因为明朝廷的腐败,官营工坊的匠户许多都已经逃散,最终只召到了二百余人。 不过,好在江南经济繁华,手工业发达,民间不缺优秀的工匠,周世显直接开出了高于市场价格一倍的月饷,很快就从临近的各大城市中招到三千多名工匠,其中大部分只要学习一段时间,就能上手制作盔甲,火枪了。 与此同时,他也已经着手从福建,广东招揽一批制造火炮火枪的工匠,以满足大军的兵器枪炮需求。这个时期,大明境内制炮技术最高的,就属这两个靠近澳门的地方了。 周世显把所有工匠都集中起来之后,将制炮,制枪,制弓弩,制作盔甲的都留在了南京的武器工坊之中,准备和汤若望从澳门请来的那些葡萄牙工匠一起,构成了“南京兵器局”的主干力量。 而其余的工匠,手艺精良的,留在“南京兵器局”,水平差一点的,则是分到各个军营的兵器工坊,做一些兵甲火器的修修补补和铅弹,箭矢等消耗性武器的制造工作。一旦开始大战,这方面的工作量也会迅速上升。 “南京兵器局”经过了周世显和工匠们的讨论策划之后,分为了:火炮,火枪,弓弩,刀枪,盔甲,盾牌等等十几个工坊。 各种冷兵器自然是本土工匠的长项,虎蹲炮,鸟铳等老式火枪火炮,在备料充足的情况下,本土工匠也能制造出质量优良的产品。而新型火炮,新型火枪,譬如四磅炮,鲁密铳等等,就得依靠汤若望即将请来的葡萄牙工匠协助制造了。 工坊的具体管理周世显自然不会插手,但是新型的管理制度,流水线生产方式,分工协作,新工匠的培训,以及灵活的薪酬激励制度,这些关乎火器生产效率和进度的事情,却是他必然要操心,也是只有他才能解决的问题了。 而这些,也是周世显在不改变这个时代科学技术的基础上,能够通过管理改革,提高生产力的方法。这是他这个上位者的优势,也是周世显对这个时代的降维打击。 当朝驸马周世显亲临,户部尚书倪元璐陪同,两位重量级人物的突然巡视,给兵器局里的几个火枪火炮工坊都造成了不小的轰动。 每当他们走进工坊的时候,那些工匠都会立即聚集起来,朝着周世显行跪拜礼,高呼“参见驸马”。周世显虽然心中有些别扭,但也只能入乡随俗。 周世显每每都会让这些工匠起来,然后和他们亲切地交谈工作情况,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和上级的沟通是否通畅......除此之外,通常还会询问这些工匠们的家属是否已经得到了安置,衣食住可否有困难。 虽然只是在装模做样,但他是驸马,在这个时代,这个身份足以让无数人效死,更别说是如此礼贤下士了。这样不花钱就能收拢一批人心的事情,周世显可不会放过。 巡查了一番之后,周世显又让兵器局的负责人工部侍郎王英来把两个火枪工坊的工匠匠头都召到了兵器局的办公房中。 按照周世显的要求,在每一个火器工坊都安排了两个匠头,一个是汉人管人事和工艺,另外一个空缺是留给葡萄牙人的,负责监管质量和指导技术。 这是工坊管理的权力制衡,外国人和本土力量毫无关系,只会听命于周世显,使用起来没有那么多担心。 其实,周世显在汤若望出发澳门的时候,还叮嘱了对方一定要多买一些武器制造,兵法军阵相关的书籍。同时也多带一些传教士到南京,他打算另付工钱,让葡萄牙人将那里从澳门买来的武器制造的书籍翻译成汉字,然后再印刷成册,为之后批量培养工匠做准备。 这倒不是说大明的工匠不会造枪造炮,但能依着葫芦画瓢造出来,和明白里面的科学理论,知道不同火炮的口径比,甚至是模数,进而不断发展火炮技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否则,极有可能像满清一样,造的炮越来越大,外形越来越花哨,可是威力却越来越小。技术和成体系的科学虽然长得很像,但并不是一个东西。 周世显要做的就是用自己后世的见识,推动科学体系在大明加速确立,以此对满清,甚至是收复河山之后,对北面的俄/国人,东南的荷兰人,即将染指东南亚的英国人,都形成碾压性的武器优势。 很快,一脸圆润,身材有些发福的王英来便领着两个匠头来到了办公房,他来到周世显身边,弓着腰,态度十分恭敬:“驸马,下官将他们领来了,请驸马训话。” 周世显一抬头,便看到了两个表现得十分紧张的中年工匠连忙跪在他面前,他们显然是在担心面前这个年轻的驸马爷的“训话”。 第七十八章:改进 “你们的工作做得很好,特别是这个改进,相当不错,既减少了一个零件,降低了生产成本,又把火门前移了,这样士兵开枪的时候就不用那么担心火药燃烧产生的烟火熏到眼睛里面了,这在战场上会是一个很大的优势。” 周世显把手中改进过的火绳枪递给了一旁的王英来,他和孙虎聊过几次,如今也是懂火绳枪的,随即又连连点头道:“金武营的营官孙虎就和本驸马说过,很多火枪手,特别是那些新兵,开枪的时候都不敢睁开眼,就怕火药炸到自己的眼睛里面。这个改进在战场上是能切实降低士兵的心理恐慌,维持火枪阵型的。” 两个匠头忽然被叫进来,原本都心里发慌,惴惴不安的,被周世显连夸了好几次之后,悬着的心的也终于放了下来,此时甚至还颇有些得意。 王英来看着自己主管的兵器局得到了驸马周世显的赏识,嘴角不露痕迹地微微扬起,那张胖脸乐得挤成了一团。 周世显说罢,又转头看向王英来,问道:“王侍郎,这个改进,按照之前本驸马颁布的条例,是该赏多少银子的啊?” 王英来连忙放下手中的火枪,拱手拢袖回答道:“回驸马,之前驸马定下来的规矩是个人赏五十两,月饷升一级,团队赏一百两,下官验收的时候,都已经命人按照个人发明来赏了,魏匠头的月饷也已经升到了五级,三两五钱。” “好,按着规矩办就好。以后这样的改进,一旦在兵器试验场实验之后,证明有效了,都要立即落实赏赐和升职,绝对不能有拖延。” 周世显顿了顿,又继续鼓励道:“只有这样,咱们的工匠才会有动力去改进武器,咱们的武器也才能越来越强,越来越好用,越来越便宜,咱们的士兵在战场上也才会少死一些,多打些胜仗。” 虽然说“专利制度”不是一时半刻就可以弄出来的,流水线生产的布置也不可能一蹴而就,设立工匠学堂,工匠速成班,批量培养各类工匠的的计划也还在制定之中。 但周世显这个来自四百年后的现代人所提出的种种措施,诸如“创新奖励”,“计件算薪”,“分工协作”却是实打实地激励了工匠们的积极性,极大的提高了武器工坊的生产效率。 要知道,如今江南明军的装备在真正的野战面前就是个笑话,府库里面的火器更是年代久远,不堪一用,周世显现在对于火枪火炮,盔甲刀枪的需求都非常大。 不要说按照他的计划,一年后还要继续扩军,把手中的兵马扩张到六万以上,全都装备上质量上乘的火枪火炮和兵甲了,便是如今,给那两万纤夫中的火枪手全部装备上火枪,除了安排汤若望和史可法去购买的部分,缺口也在五千支以上。 而传统的火枪制造方法,一支火枪的制造需要一个工匠一个月的时间,虽然在保证物料的情况下,这样制造出来的火枪质量也是上乘,但耗时长,造价昂贵,其中的时间成本,人力成本,财政成本都是周世显难以承受的。 毕竟,他麾下的士兵可不止需要火枪,按照每人两层甲胄,一顶头盔,一把匕首,一把腰刀或短斧的基本武器配置,刀盾手的盾牌和戚家刀,长枪手的长枪,弓箭手的步弓,炮兵的火炮,每一项都需要大量的资源和人力,火枪只有不到四百个工匠负责。 不过,制造过程分工之后,兵器局则可以招募大量新手工匠,简单培训之后,就能上工干活,极大缓解了优秀工匠不足,产能受限的问题,更是大大缩短了制造周期,使得火枪的制造成本降低到了四两多银子一支的水平,这使得周世显半年内完成大军的装备成为了可能。 “驸马,姬安前几日改进了工坊中钻枪管的钻头,咱们现在钻一支枪管能比以前快五天,一支火枪如今只需要十二日就能完工了。咱们两个火枪工坊,一个月能产一千一百多支火枪,下官也按规矩,赏了他五十两银子。” 王英来说着,嘿嘿笑道:“如今这些工匠看到了赚钱的机会,一个个积极性都高得很,不少人甚至收工了也不回家,就赖在工坊里面研究,甚至还有的吃饭的时候也都在想着怎么改进呢。” 现在这种状态正是周世显想要看到的,只要有合适的舞台,很多人都能够脱颖而出,实现更大的价值,人的潜力就能得到开发。 周世显所做的这一切,制度的改进,其实就是要用他超出时代的学识,去搭建这么一个舞台,促进技术的改进和科学的产生。 而抗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避免这样的舞台从整个国家和民族的层面上消失。满清的野蛮和残暴,是超乎想象的。 站在魏春来身边的姬安是火枪工坊的另一个匠头了,他也是南京官营工坊里面资历极老的火铳工匠了,不过为人十分木讷,也不懂怎么说话,此时听到王英来听到他的名字,心中一时惶恐至极,连忙道:“附......附......附,驸马,都是大人安排妥当,小的,小的不敢居功。” “哈哈哈哈,姬匠头不必谦虚,做得好就该被表扬,就该领赏,不然那些毫无表现的人,岂不是该被辞退了?”周世显安抚道。 “驸马英明!” 王英来可不是这两个匠头,他当即奉承了起来:“赏罚分明,明察秋毫,我等能在驸马手下做事,真乃是三生有幸啊!“ 周世显摆了摆手,也不置可否,随即又问起了刺刀的事情,但得到的答复还是不可行。 “驸马,这一个月来,下官已经安排工匠试验了数十次,造出了二十多件样品,但质量都很差,钢刀在接战的时候,十分脆弱,根本不能刺破盔甲。”王英来有些紧张地回答道,他能感觉到周世显很重视这个问题。 周世显听罢,点了点头,他其实也想到了给火枪装上刺刀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不止是装上刺刀,许多按理说可以改进的地方,实际操作起来也都难以实现,不过他还是授意工坊试试看,除了抱着些许侥幸心理,还有默许失败的意思,毕竟科研是免不了失败的。 “嗯,本驸马明白了,若是这样,那此事先缓缓,如今最重要的是加紧生产,满足大军的装备需求。王英来,你做个计划,等后面人手充足之后,再把这个事情安排上。” 他现在需要的是快速生产大量廉价好用的火枪以装备部队,完成第一阶段的扩军任务。 李自成山海关大战失败,京城被满清占据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南京。 不过和原本历史上相比,李自成败退得要慢一些,袁宗弟领军进入山东之后,还没还来得及回河南,就被召到了京城护驾,这使得清军并不敢肆意追击。 但总体的趋势还是不变的,李自成虽然在山西布置了所谓的防线,但并没有亲自坐镇,那些刚刚投降不久的明军又纷纷反叛,所谓的山西防线一触即溃。 顺军迅速丢失了北直隶,山东全域,山西大部,河南小部地区,地盘又变回了当初东征之前,老营兵更是损失近半。 如此一来,留给周世显的时间就不多了,他必须在明年二月前,也就是半年之后,完成大军的装备和训练,同时基本上控制住江北的那四个军头,否则以他的两万多兵马,防不住那么广阔的土地。 而高杰,黄得功,刘泽清,刘良佐等人的军队重整,所需的军备补充,还得等到他满足自己的需求之后。 “是,驸马!”王英来当即应道。 “武器试验场建设得如何了,开始运行了吗?”周世显站起身来,准备要走。 王英来见状,赶紧一面跟上,一面回答道:“武器试验场按照驸马的要求,已经初步建设完成,下官和几个匠头商量之后,准备从火枪开始试验,相信很快就会有评测效果出来了。” “好,王侍郎办事很是得力,日后前途必然无可限量。” 周世显点了点头,又鼓励道:“军队那边很快就会整理出各种武器的改进需求,很快就会送过来。你们要针对这些点,一步一步去改进。 比如火枪的问题,若是重了些,你们就要想办法,看看枪身是该长一些,还是短一些,枪管要多厚,要用多重的弹,多少火药,在百步之内要破多厚的甲,能不能做到改进的同时,保持杀伤力。 所有的这些试验,都要记录在案,每一项改进,都需要给军队使用过后,确保性能,才能大批量生产,你要专门安排人来做这样的事情。 如果新枪实验成功,可以投入生产了,对应的工匠都会有奖金,工匠等级和月响等级都要相应提上去,本驸马是绝不会亏待你们的。” “下官谨遵驸马命令,绝不让驸马失望。”王英来弓腰拱手道。 第七十九章:秘密战线 周世显离开“南京兵器局”,和倪元璐告别了之后,旋即往南京城西北方向,秦淮河和长江的交汇处而去了,那里是南京水营的据点之一。 原本,他还打算去秦淮河畔赏景,顺便也深入地了解一下当地的风土人情,活络筋骨的。毕竟,来到南京已经一个多月了,周世显也是时候该去试试秦淮河的水有多深了。 只是,他这段时间得罪的人太多了,亲卫一提醒,他又想到了那些对他恨得牙根痒痒的御史和官员们,加上如今还有事情没有办完,最终只能作罢。 这个关键时候,他可不能掉链子。其实有李邦华在,御史说什么倒不重要,但崇祯皇帝的态度,就决定一切了。 自己近来力量增长得如此迅速,最怕的就是引起对方的忌惮,如果被崇祯抓住了把柄,将一军,那可就不妙了。 为了稳妥起见,周世显只好掉头,一路向北,前往巡查南京水营。 当然,巡查南京水营,然后乘船顺江而下,前往各处军营巡视,只是幌子,周世显来这里,最主要还是见卢九德和王朝东的。 卢九德凭借着在南直隶多年的经营,手下能人不少,三教九流的人也都能收拢,加上周世显给的五万两银子活动经费,一张遍布南直隶,并开始往河南,山东,浙江,江西渗透发展的情报网,正在组建。 而且,他作为一个世人百官眼中的已死之人,指挥这条看不见,摸不着的秘密战线,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但王朝东就不一样了,如今他已经升为了锦衣卫指挥使,得到了崇祯的重用,制约朝中大臣和周世显。 只是,王朝东已经认准了周世显,他并不觉得崇祯斗得过周世显,更不觉得自己是周世显的对手。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直接加入呢? “高杰,黄得功都是忠心的,但是刘良佐和刘泽清,似乎都有投靠清廷的趋势,他们私底下已经派人往河南,山东一带去打探消息了。” 卢九德的声音有些阴沉,顿了顿,又说道:“还有就是河南的许定国,此人蠢蠢欲动,怕是已经和清廷勾结上了。” 周世显点了点头,又问道:“左良玉那边的情况如何?他现在身体还好吗?” 卢九德听了,心中陡然一惊,连忙道:“回驸马的话,据老奴的眼线汇报,左良玉或许是染了病,近来行事颇有些怪异,但具体是什么病,重不重,暂时还不得而知。” “许定国这边,继续保持关注,如果有机会,就派人杀了他。刘泽清和刘良佐要是有异动的话,随即回报。左良玉这边盯紧就好。” 周世显想了想,又吩咐道:“福建,两广,两湖,云贵这些地方,也要尽快安排人手过去,最起码要往省城派几个眼线。” 如果不出意外,许定国应该已经快和清廷勾结上了。原本历史上,高杰想要趁着顺清在陕西鏖战,北伐收复河南,山东的,结果死在了他的手里。 这个败类就算因为周世显的蝴蝶翅膀,不打算投清了,就凭着他在河南的所作所为,也该杀。 周世显虽然因为了解明末历史,知道这些人的大致行动,但他并没有告诉卢九德,而是打算以此试探对方的实力,卢九德果然没让他失望。 不过,卢九德现在怀疑周世显除了他以外,还有其他的眼线,不然怎么会知道左良玉的事情,对这些汇报也没有丝毫吃惊。 “是,驸马,老奴也有那个打算。”卢九德又应道。 如果仅仅是南直隶,卢九德已经基本上完成了情报网的部署,各方人马的动向他都能观察得到。但是因为时间和人手问题,更远的地方,他还没能部署。 “驸马,福王近来如何了?”卢九德汇报完工作之后,一番纠结,最终还是问了出来,他知道周世显可能会因此生气,但心中实在太过挂念,一时没忍住。 周世显闻言,却是保持着笑脸,看着面前的卢九德冷冷道:“救国,你关心福王,本驸马是可以了解的,但也不要误了正事,更不要去打搅他。福王和其余诸王,如今都安置在了南京,好吃好喝招待着,你不必担心。” 卢九德闻言,连忙跪下,他没想到周世显居然知道他派人秘密观察福王,顿时有些心虚:“驸马,老奴不敢。” “起来吧,以后别老是跪着,也别一口一个老奴的,也该改改口了。” 周世显端坐在位置上,并没有去扶卢九德,对于这个老太监,他必须拉扯一番,才能彻底收服。而福王是他手里的重要筹码,他自然要握紧。 不是卢九德不能信,而且周世显手里必须要有底牌。 “是,属,属下,属下明白。”卢九德一面说着,一面缓缓起身,他很明显还不适应和新主子的这种相处方式。 而周世显也不再多说什么,扭头看向了一旁昂首直立,静静听了许久都没有说话的王朝东,道:“老王,锦衣卫这边的情况如何?” “回驸马的话,南京锦衣卫臣已经整顿一清,留下了能用的五十多人,又从别处招揽来了三百多人,如今南北镇抚司都已经充实。” 王朝东这一个多月来,一直在背后协助周世显,对这个雷厉风行,手段了得的驸马爷也越发佩服。 “南京群臣,还有宫中那些太监,南方各省藩王,皇亲的店铺,田宅,臣已经派人开始彻查了,圣上也有这个意思,臣拿着圣旨办事,也名正言顺。” “好,锦衣卫还可以继续扩张,必要的时候你也抖一些机密给皇上,别让他怀疑了。” 周世显微微一笑,又道:“咱们今后练兵,每年需要数百万两白银,加上其他七七八八的,朝廷一年可能不止需要一千万两,那些国家蛀虫,也该开宰了。” 王朝东和卢九德闻言,都没有答话。王朝东是习惯了周世显宰自己人,卢九德则是有些惊讶对方的狠辣。 不过,如今各项开支都十分浩大,确实需要急财,度过这两年,朝廷内外,国家上下都进入正轨之后,就好了。 周世显随即又交代了两人一些机密的事情,然后才登上了福船,准备渡江,前往浦口,视察军队。 第八十章:刺杀队 当车驾抵达南京之后,周世显新提拔的水军把总萧鼎天并没有跟着入宫,而是领着上百号人都留在了宫外,他们是不放心的,毕竟南京太大太复杂了。 南京水营在萧鼎天的治理之下,如今还能一用,至少他一番斡旋之后,基本上把水营里还能用的船都拉过来了,南直隶周边水系,四五千战兵的投放能力是有的。 但这支水师,目前而言,江面海面上的战斗力是谈不上的,毕竟只有两艘船是有炮的,其他的,最终或许还得是近身肉搏。 周世显暂时还顾不上水师,满清也没有水师,他短期内还不可能往这里面投入什么资源,只能是派得力的人盘活存量资源。 周世显登船离开南京之后,卢九德和王朝东先是分开,然后又一前一后,来到了南京东面,外郭城中的某个地处偏僻的府宅之中。 两人各自带来五六个亲卫,都是便装步行,并没有骑马招摇,免得引起了不必要的注意。 “公公,你找的这些人,可靠吗?驸马要的可不是歪瓜裂枣。”王朝东听完卢九德的话,不禁疑问道。 “可不可靠,还得看过,他们都是些亡命之徒,武艺也不差,但能不能做事,还得筛选过,然后交给夜不收训练一番。” 卢九德阴着脸,又道:“驸马不让咱家全用军队的人,刺杀队的任务又非同一般,容不得有半点闪失,便只能如此了。” 王朝东听罢,没有说话,他知道周世显要用这支黑暗中的力量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为抗清大业助力,从军队中选人,牵连太多,那是大忌。 两人很快就走进了这座偏僻的府宅后院,后院出口有十几个披坚执锐的精悍士兵把守,里面则有五十几个壮汉,每一个都一脸杀气。 这里是周世显安排给卢九德的秘密据点,府宅周边一里,都有卢九德安排的暗哨,只要有人靠近,他都能第一时间知道,防范不可谓不森严。 把守的领头看见来人是卢九德,当即上前迎接,拱手抱拳道:“大人,人都在这里了,只等大人训话。” 卢九德点了点头,阴阴一笑,当即上前,王朝东跟在他的身后,看着那个凶悍的领头恭恭敬敬的样子,只觉得自己的气势居然要比一个太监弱不少,心中有些奇怪。 “难道这就是驸马派我过来的用意?”王朝东心中暗暗揣测道。 那五十几个从周边各处招揽来的打手,盗匪,溃兵,苦力,罪犯原本正围成几个小团在吹牛的,此时看着一个身着便装的干瘦男子走上来,连那些甲兵都得跟在他的身后,都不由得聚拢在了一起,并把目光都投了过来。 等到卢九德走近之后,有眼尖立刻就看出来了,这是个太监,甚至还有人因此发笑。这些人大部分都混迹南京多年,什么样的人都见过,卢九德当了那么多年太监,言行举止都太过明显了,自然被许多人一眼看透了。 而这些人里面,也有不长眼的,当即有个性格活络,没大没小的笑道:“怎么,把俺们招揽来,结果就让俺们看个阉人?” 说罢,还哈哈哈大笑了起来。 卢九德微微皱眉,冷冷盯着面前正在笑的人。那些人说来也都是亡命之徒,手上基本没有不沾血的,但此时被一个领军十几年的老太监那么盯着,却都觉得后背发凉。 等这些人都噤若寒蝉,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之后,卢九德才轻轻抬起手,召来了一个把守的甲兵,轻声道:“刚刚那个说话的,割了舌头,然后剁了喂野狗。” 这句话的音量不大不小,正好那五十几个壮汉都能听得到。 只是,当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不仅是他身旁的王朝东,便是那五十几个凶神恶煞的壮汉,都顿时脸色惨白,而那个甲兵却没有丝毫意外。 他立马上前,身上披着甲胄,手里拿着钢刀,对付一个体型和他差不多,训练远不及他,手无寸铁的盗匪,自然是手到擒来。 王朝东看着那个壮汉的舌头在几十人面前,被活生生地割了下来,心中也不由打了个冷颤,这倒不是画面太过血腥,而是惨叫声太过凄厉,卢九德太过阴狠了。便是他这种上过战场的人,也不由得有些害怕。 而如此一番下来,众人看着刚刚那个有眼不识泰山,出言取笑的人被割了舌头,然后又嗯嗯啊啊地说不出话,一脸血污地被两个甲兵拖了下去,现场已经没有一个人敢放肆说话了,所有人的眼睛里,都带着畏惧。 “咱家也没有那么多废话要说,就两点。” 卢九德一面说着,一面伸出了两根手指:“第一:愿意留下来的,一个月月饷四两,绝不克扣,出一次任务二十两,立功了另外算赏银,但是要服从命令,凡事只管做,不要问为什么。你们只需要知道,这是个玩命的活。 第二:想要走的,站到边上,现在就能走,但若是谁敢把今天的事情泄露出去,决不轻饶。” 卢九德说完,便又直直地盯着面前这些人看了起来,他事先招揽的时候,并没有告诉他们是要干什么,只说了是大事,有银子可以拿,而且还是长久的营生。 而这几十个刚刚被卢九德割舌剁人吓住了的亡命之徒,此时只是东张西望,面面相觑,并不敢说话。 说到底,他们不过是些混混流氓,劫匪歹徒,面对卢九德这种称得上地方大员的人,一旦展现出了驾驭千军万马的气势,哪里还敢放肆? 见没人说话,卢九德又说道:“我给你们十个数的时间,做好决定,要是都不吭声,那就算你们是全都打算留下来了。” 王朝东在旁边听着看着,也不说话,他知道卢九德是在给这些人施压,这是很常用的手段。 很快,就有十几人站到了一边,他们虽然说都不是什么好人,也不是什么善类,但被卢九德刚刚那么一吓,便都没了胆气。 卢九德见状,当即笑道:“既然如此,咱家也不强留你们了,一会每人拿点路费,就此别过,但都得记得,把今天的事情烂到肚子里面,谁也不准说漏一个字出去。” 随即,他又朝着身边的甲兵使了个眼色,对方心领神会,立即上前,把决定留下的人带走,而剩下的十几个人见状,也松了口气。 王朝东听到卢九德的决定,虽然觉得有点草率,但也没有多说什么,他主要是来参观一下的。卢九德似乎除了为官多年的气势比他强,好像也没什么了。 只是,等另外三十几个人被带走之后,卢九德才忽然发话:“刘韬,把这些人全都处理了。” “喏!” 卢九德身侧另外一个脸上有一道刀疤,一直裂到嘴角的甲兵当即应道,然后在王朝东惊讶的眼神中,带着五个甲兵一拥而上,门外也迅速冲进来了五六个披坚执锐的甲兵。 王朝东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那十几个以为自己还能拿到路费走的壮汉,就已经惨叫着变成了地上的尸体。 “王大人,咱们也走吧。” 卢九德转身便要往门外走去,看着有些怔住了的王朝东,心中觉得有些好笑,对方装得挺老练的,但其实还嫩得很。 周世显那时候处理逃兵的时候要光明正大,但是卢九德就不必如此了,他本来就是要玩阴谋诡计的,刺杀队也本来就是要在黑暗中行事的。 第八十一章:新兵集训 应天府北岸,新近建成的“武安营”校场,震天的口号声此起彼伏,新兵们以旗队为单位,正在进行跑操训练。 庄立冬如今被选为了旗队长,正一边跑着,一边喊口号,这样的集体跑操并不是第一次,但是在崭新的校场之上,全营两千多人一起跑操,对他们来说,却还是第一次。 经过一个多月的训练,几乎每个人都挨了几十军棍之后,众人的脚步都十分整齐,十二人为一队,三队为一旗队的方形队列更是丝毫不散,严密方正,纤夫们的优良组织性再一次体现了出来。 如今,武安营的各项建制已经基本完成,一些冷兵器也已经下发,便是盔甲火枪,也有不少新兵已经拿到,不过要在训练的时候,两三个人一起使用。 全军的武器悉数下发,大军完成彻底的装备,周世显预计要到十一月份,也就是原本历史上顺清在陕西潼关,榆林和延安府决战的时候。 庄立冬被选为了旗队长,这完全在他的预料之内,其实就算不是手下的纤夫们选,而是长官来选,他觉得也一定是他。不过,他对那个叫什么推选的,士兵有一半决定权,长官有另外一半决定权,还是觉得多余了。 这种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还做什么样子啊,最终肯定是长官说了算啊。 至于那些兵种的分配,谁当长枪手,谁是刀盾手,哪些是火枪手,则是根据一定的体能来了。 长枪手必须要最身强体壮的,这是军阵对决的核心力量,必须强悍无畏,力量十足。而刀盾手则要求灵活矫健,体格和力量也有所要求。 至于火枪手,这个时代的火枪使用还比较呆板,而且周世显要在军中保留/四成火枪手,于是军中剩下的那些,体格和力量都不够强,又不是十分敏捷的,便成了火枪手。 周世显要迅速成军,便对戚继光兵法进行了一定的革新,在步战大军中,只保留了长枪手,刀盾手,火枪手三大兵种,再辅以一些小兵种,以减少训练的复杂程度。 从历史沿革来看,这个方向是对的,因为军阵的出现使得个人武艺几乎成了鸡肋。 而所谓的“推举”,则是周世显为了发掘基层军官士兵的才华而设立的,他还在军中派了人,严格监督推举的整个过程,确保士兵的意愿得到贯彻。 要知道,后世的许多军队,特别是革/命军队,战功赫赫的大元帅,基本上都是从底层士兵一路升上去的。 这是周世显要推行这种方法的最重要原因。 当然,他也明白,这个时代的士兵,没有经过革/命思想的洗礼,也没有接受过自·由,民·主,平·等,法·治的观念,但周世显相信,合理的制度终将会使得人才得以发掘,而不断涌现的军事人才,是一支军队得以强盛的最重要原因之一。 但推举也仅此而已,不会扩大到更深远的地方。军队必须保持上级军官的绝对权威,保持士兵的绝对服从,这里是最讲究等级和秩序的地方,任何违逆上级和军令的行为,都会被严惩,甚至包括砍头。 所以,其中的分寸和尺度,就得看周世显的本事了。卡的太死不行,放得太松,那这就不可能成为一支强军了。 跑完操之后,各个方阵旗队随即开始了各自的训练,首先是各旗队到指定的位置列队,随即便是阵型队列的训练,这至关重要,要训练一个上午。 到了下午,才是个人武艺和兵器的训练。晚上没有训练,那些白日里犯了错误的,会集体惩罚,其他人则是自由休息,但不能出军营,而且经常会有突击演练。 陈禹既不是长枪手,也不是刀盾手,更不是火枪手,有些胆小的他选择了当一个伙兵,顾名思义,也就是管整个小队吃饭的。 他的好兄弟张东当了长枪手,和他一队的另外一个老相识,拖家带口的黄发则是刀盾手,他觉得有盾在手,比较安全一些。 陈禹原本觉得伙兵也挺好,虽然月饷只有一两,比战兵少五钱,但吃穿都是军队管,也不用直接上阵拼杀,只要负责在后面割脑袋就好了,最安全就是这个位置了。 而且,既然不用上阵厮杀,那训练应该也是少的,最起码要天天做饭,肯定不和那些战兵一样,一天练到晚,绝对安逸得很啊。 但当了之后,他才发现,伙兵要练习各种武器,除了他那根挑东西的铁尖扁担之外,长枪和刀盾他都要练,必要的时候补上军阵。 这让陈禹有些后悔,当伙兵,除了能偷吃点肉,其他啥好处都没有,训练强度也大,还得烧饭伺候别人。 特别是,月饷还少,少了整整五钱。 他都打听过了,在这里修一间大瓦房,娶个媳妇,前前后后不过三十多两,要是他当战兵,拿一两五钱的月饷,不到两年就能娶妻生子了。 这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立正!” 庄立冬忽然大喊一声,吓得陈禹一个激灵,他一个多月来挨了二十几顿军棍,如今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一听到口令就能立即反应出来,但他的好兄弟张东就比较笨了,经常是慢别人半拍,甚至那五种鼓号都分不清,为此少说多挨了七八顿打。 陈禹抬头挺胸,手持铁尖扁担,赶紧用余光看向了周围,然后趁着庄立冬和那个天杀的军法兵王迪没检查到自己,迅速站好了,一点不敢松懈。 庄立冬和王迪一起巡查了一圈,并没有发现问题。前者满意的点了点头,后者看起来似乎有些不爽,这意味着他今天不能打人了。 要知道,每天挥舞着棒子打人的习惯他已经保持了一个多月,现在那是一天不打就憋得慌,每次一看到有人犯错误,他就兴奋得不行,脸上更是会立即挂上笑容。 “背上背包,开始负重跑步,绕军营三圈。”庄立冬随即大喊着下令道。 旗队众人纷纷面露难色,但又不敢说话,也不敢抱怨,否则等着他们的,就是一顿军棍。如今这些士兵什么都不怕,就是怕军法官的军棍,真的太疼了,打完也不受伤,不能休息。 不过,这也正是周世显要达到的目的,他就是要这样的军纪,就是要这样的军队。 如此,战场之上,才不会有人敢退怯。 第八十二章:混乱 “武安营”的军营以一个近似椭圆形的校场为中心,北面是库房,东面是士兵宿舍,西面是火枪训练场,南面则是食堂,南北各有一个大门,皆设有瞭望塔和箭塔,外面是两重拒马,中间一扇铁皮门,里面还有一重拒马,可谓重重阻拦,戒备森严。 军营外面则是随军家属的田地,土地刚刚平整,水利还没来得及修,至于耕种所需的农具,种子和耕牛,周世显还在和户部拉扯,他希望能直接要银子,然后自己再派人去采购。 毕竟,大明的户部实在靠不住,给的东西质量实在太差了,他最终可能还是得自己买,但户部的官员都还指望着这一买一卖的过程捞油水呢,目前还是一番推脱。 自从周世显被崇祯皇帝下了禁查令之后,那些官员的势头又起来了。 周世显现在甚至担心崇祯最后为了制衡他,会直接放弃朝政的改革。 但他已经没有时间和对方周旋了,还有半年,顺清大战就会结束,不到一年,清军便会南下。 而这些江南士大夫们,一个个却还在醉生梦死。 而崇祯皇帝似乎比较喜欢看着周世显吃瘪,这样更好拿捏对方,所以在这些事情上,并没有和他一起向户部施加压力。 户部虽然有倪元璐在,但他也不是什么都管得过来的,下面的那些人也并非全是他的嫡系,倪元璐完全掌握户部还需要一段时间。 无奈之下,周世显只好答应了户部的官员,直接接受他们的种子,农具和耕牛。既然好东西要不到了,那就借此把一批人给弄下去,周世显从不吃亏。 反正,这些荒地第一年也不指望能种出什么来,就当作是肥田好了。 有家属的士兵都分到了田地,相对应,周世显也承诺日后若是娶妻生子的,也会有地分,这是十分重要的物质激励。 对于百姓而言,土地就是这个时代最为珍贵的资产。 军队光靠信念可不行,若是不解决他们战死或者退伍的问题,同样会影响战斗力。 至于土地从哪里来,北方即将开始的大混战会让已经荒芜了小半的北方各省出现更多的抛荒地,周世显自然不会把这些土地拱手让人。 不过,在还没农耕的季节,或者是农闲时,趁着学堂还没建起来,周世显则把那些女人和孩子都安排到了军营附属的工坊里面,帮着做军服被褥和给工匠打下手。 当然,周世显还是有良心的,五岁以下的孩子他没要,那些就在家里玩,其他的就不能白养了。 他现在银钱紧张,军营建成之后,也不好请太多外人,容不得那些妇人之仁。更何况只要来干活,他是管饭的,就冲着这三顿饭,没有月饷也依旧无人有怨言。 其实,对于这个时代的那些父母而言,他们从来没想过小孩子干活还能要钱,而且他们也不觉得孩子不能干活,反而是能干活的才是好孩子。 结果军营还管饭,这让他们有些惊喜,这样一来,就又省了好几顿饭了。 只能说,在某些方面,周世显这个来自后世的人,其实是想太多了,这个时代人吃人都是常态,所谓的老的小的,男的女的,命都根本不值钱,给口饭吃,便是救人于水火了。 周世显本来还应该招揽一些流民,在军营外围建立屯堡,训练农兵作为预备军的,但是南京朝廷窘迫的财政情况和南直隶强大的乡绅力量使得他缺少相应的银钱和土地,这一农战结合,粮食自给自足的预备兵体系只能暂时推迟。 军营的校场之上,庄立冬正带着队伍朝军营外跑去。 陈禹悄悄看了一眼张东,看到他终于分清了左右脚之后,心中不免觉得有些欣慰,这下子不用挨军棍了。不过他不敢多看,要是被天杀的王迪看到了,自己一准就要被打。 队伍慢慢加快了速度,跑操的方阵不止他们一个,前前后后二十几个旗队组成的方形阵列在环形跑道上排成了一条宽大的长龙。 只是,队伍刚刚跑起来,前方的旗手就忽然打出了停下的旗语,各个旗队的旗队长当即大喝着麾下士兵减速停下,众人虽然不解,但并无人发声喧哗,这些新兵们听到命令的第一反应是执行,而不是质疑,这是几十顿军棍和上千个俯卧撑练就的。 很快,停下来的庄立东便看到了周世显身披鎏金铠甲,在一群精锐骑兵的簇拥下,骑着一匹高头大马从跑道外侧缓缓往军营的营官署而去,跑道上登时响起了山呼海喊的欢呼声,周世显在军中的声望由此可见一斑。 只是,等周世显策马而过,方阵再度重启的时候,这些受了一个多月训练,终于有了些样子,但是还远谈不上训练有素的新兵们,就出乱子了。 陈禹在重新开跑之前,又看了一眼张东。果然,这个傻大个又分不清左右了,就是他面前的黄发,一开始也伸错了脚,但现在都已经换回来了。 陈禹心中暗暗叹气,心中祈祷着王迪不要看到,但王迪是什么人啊,一天没人打,他就浑身不自在,总觉得自己吃白食,领了驸马爷的月饷不干活,他心里过意不去啊! 一直跟着方阵巡视的王迪很快就注意到了张东,整个方阵里,就这小子挨他的打最多,平时也是呆呆的,一点不机灵,训练的时候更是老出错,现在不多打,打出记性来,上了战场就得被鞑子割了脑袋去。 这可是驸马爷说的,一准没错。 于是乎,王迪两眼放光,一脸兴奋地提着军棍跑过去,对着张东的背上就是一棍。 他现在打人可是很有经验,军律上说过,要打疼,但是不能打伤,打伤了军法兵也是要受罚的,还得赔医药费,但是不打疼,这些新兵记不住,到时候训练考核不及格,军法官和旗队长都得受罚。 “嗯嗯嗯~~~” 张东挨了打,但一直忍着没有叫出来,因为叫出来是扰乱军心,不仅要挨打,还要罚钱,一次一钱,他已经被罚了两次了,再加上其他七七八八的,现在一个月就剩一两一钱了。 但是背上的棍子还是没有停,张东原本就搞不清楚左右,现在吃痛,背的口诀这个时候更加记不起来了,很快就因为脚步混乱脱离了队伍,顺带还把他后面的两个人给拐了出来,其中有一个就是陈禹,另外一个则是好不容易调好了脚步,如今也乱了的黄发。 这下好了,王迪打一个还不过瘾的,一下子又来了两个,那两人脱离了队伍之后,也不敢乱跑,只好停在原地等待军棍。 这也是军律,不听军法兵口令者,处罚会更严。 此时的椭圆形校场的环形跑道之上,已经被抓了十几个人,基本都是在挨打。 黄发拖家带口的,也不敢顶嘴,更不敢躲,要是被踢出军营,他很难找到活路养活一家四口,现在这样能吃饱饭的生活是他以前从来不敢想的。他只能恶狠狠地瞪了几眼罪魁祸首张东。 而陈禹偷奸耍滑惯了,这个时候也还想浑水摸鱼过去。 “啊,别打了,别打了。”陈禹上次挨军棍已经是上次了,中间隔了十几天,王迪这一棍下来,疼得他忍不住喊了出来。 这下好了,胡乱喊叫比步调混乱更严重,王迪打了那么久,此时已经有些没轻重了,听到有人喊出来,一棍下去,疼得陈禹龇牙咧嘴,一个条件反射,就做出了要阻挡的动作。 然后,出乎所有人预料的,两人居然扭打了起来,张东看到自己的好兄弟被打,也顾不得军律了,连忙过去拉架。 而黄发在那里看着,想上去拉架的,但又怕违反了军律,还得继续扣钱,他一阵犹豫,始终没有做出决定,就在那里站着。 士兵居然和军法兵打了起来,这还得了? 周围的几个军法官也立即跑了过来,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朝着陈禹和张东一顿乱打,但下手都有分寸,打疼不打伤。 很快,两人就被制服了,可怜的张东只是上来拉架的,却被当作了共犯。 “怎么回事?闹什么闹?”张洪的吼声响彻校场,正在校场训练的另外两个千总所属的各级官兵也随即都停了下来,集队等待命令。 连营官都已经惊动了,在场的一千多新兵心中都为那两个不认识的家伙捏了把汗,依着张洪的火爆脾气,又是驸马来寻巡视,这两人恐怕难逃一死了。就算不死,恐怕也得卷铺盖走人。 不过,也有幸灾乐祸在看热闹的,不过每个人都站在自己的队伍里,不敢有任何松懈,他们一个月前刚刚开始的时候,就因为这个被打过军棍,扣过月饷。 陈禹和张东如今正被军法兵押着,听到了张洪的声音,原本便已经心胆坠地,不抱希望了,再抬头一看,驸马也一起过来了,心下更是叫糟。 第八十三章:军律至少 周世显和张洪在营官署门前刚刚说上几句话,周世显便注意到了校场上的动静,随即带着武安营的这群军官,亲自过来看了个究竟。 他是尤其注重军中纪律的,也想借此看看自己看重的张洪是如何对待他所制定的军律的。 他不需要轻视,甚至是无视军法军纪的将军。 张东和陈禹都已经被军法兵控制住了,两人也不敢再反抗,更加不敢抬头看营官和驸马,他们甚至担心自己会因此被砍头。 毕竟那不过是张营官和驸马一句话的事情。 张洪简单问了几句,很快就搞清楚了事情的原委,他并没有只听军法兵的一面之词,也问了张东,陈禹,还有黄发三人。 “去看看他背上的伤。”张洪扭头看向了自己的亲卫,随即命令道。 “你们两个,殴打军法兵,难道不记得军律了吗?”张洪扭过头来,冷声质问道。 周世显要求每一个营官都要背熟他所列的军中纪律和操守,并且要严格按照军律治军,还有半个月就要到驸马亲自抽查的时间了,张洪自然已经背了下来。 为此,他还认得了几百个字,现在经常自诩为文化人,甚至还让张煌言找些书来给他读,只是最后因为军务繁忙,一直没翻过,其中有一本还被用来垫桌角了。 张洪审完犯事的这三个士兵之后,当即转身请示周世显的意见,而周世显在弄清楚情况之后,也没有给出答复,而是问张洪:“军律中,殴打军法兵是什么处罚?还有,军法兵出手过重,伤到了士兵,又是什么处罚?” “回驸马的话,士兵殴打军法官,初犯是军棍八十,扣一个月饷,留队察看,若是一个月内再犯,则斩首示众。”张洪早已经将军律背得滚瓜烂熟,虽然他还没有到用军律治军的思维水平,但也已经慢慢有这个意识了。 “军法兵下手失重,打伤士兵,依照伤势情况,轻伤四十军棍,扣五钱月饷,重伤八十军棍,撤去军法兵职务,转为普通战兵,扣两个月月饷。张东是轻伤,所以应该打四十军棍,扣五钱月饷。” 周世显听罢,点了点头:“既然有军律,那就按照军律来就好。否则,这军律岂不是成了摆设?” 此话一出,张东和陈禹都不免心中一惊,更为自己死里逃生感到惊喜,他们第一次觉得军律也有好的一面,不然按照那些明军出身的军法兵们的说法,他们早就已经死了。 其实,周世显的这个处罚已经算是轻的了,若是真的全按戚继光兵法来,这三人全都得砍了。 当然,若是那样,一个月前,就已经砍了几十人了,今天应该已经不会再有人犯这种错误了。 但他毕竟是现代人,并不认可这么残忍的方式,所以把许多原本要砍头的行为都改成了罚钱和军棍。 当然,那些特别严重的,特别是战时纪律,周世显就没有一点放松了。该松还是该紧,该软还是该硬,他心里是有标准的,并非按照心中仅存的那点人文主义情怀在瞎搞。 “是,驸马。” 张洪拱手抱拳,然后问道:“按照军律,对应的伍长没有管好部下,也该处罚,末将是现在将他们找回,还是等他们回到军营再说。” “一切训练照旧,等训练结束再说。” 周世显说完,环视一圈,看着那些张望过来的士兵和军官,又大声道: “你们都记住了,在这军中,军律是必须要记着的,它可以罚你们,也可以保护你们,无论是谁,只要犯了军律,都得受罚。但是罚多少,怎么罚,不看将军的心情,也不看本驸马的心情,看的是军律。” 周世显刚一说完,徐张洪便立即单膝跪地,拱手抱拳道:“谨遵驸马教诲,我等必严守军律,绝不松懈。” 他本来就有些机敏,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 然后,便是一阵山呼海喊,校场内的其他军官和士兵看到营官张洪都已经跪下了,自然也紧跟跪了下来。 张东和陈禹还是不敢抬头,但对身前站着的驸马爷,却根本是已经佩服得死心塌地。 “该罚的立即受罚,其他无关的人继续训练,若是刚刚又因为看热闹,松懈了的,也一律按军律处置!”周世显说罢,随即往营官署走去,他还有事情要和张洪吩咐。 周世显自然是来巡视军营的,但也不仅仅是如此而已,他已经吩咐卢九德找机会暗杀许定国了,若是成了,他便直接率兵马进占睢州,宁陵等地,也给高杰,刘良佐等人一个下马威,随便拉拢威慑一番。 若是不成,就得出兵攻打了。 睢州,宁陵,归德等地的战略位置十分重要,是原本历史上多铎集中兵马,然后率数万清军南攻的地方,周世显若是能提前拿下,也能在这些地方阻滞一下清军,消耗对方的士气。 而无论如何,兵他都必须要出,薛老二坐镇扬州,统筹三府军务,自然不能派,除了薛老二之外,其余七营也就是张洪最合适了。 “老张,你的兵练得还是不错的,有些问题也实属正常,毕竟才一个月,他们大半也都还是新兵。” 周世显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如果不出意外,四个月后,带着你的兵和本驸马北上。” “驸马,是要打鞑子了?” 张洪心中又惊又喜,但也有点担忧,毕竟按照现在的进度,四个月后,他的士兵才完成基本训练,甚至不知道武器装备有没有发全,如何能和鞑子一战? 他是不怕鞑子,但是打仗不是怕不怕的问题,是如何赢的问题。 “不是打鞑子,打叛军,练练手。” 周世显挑了挑眉,微微笑道:“抓好军纪和训练,装备给养的问题,你们不必担心。四个月后,一定全都给你配上。” “是,驸马。”听到是打叛军,徐志彪心中一松,再度拱手抱拳道。 “军中还缺什么?” 周世显说完出兵的事情,随即又转回了军队训练补给的问题上:“除了甲胄和火器之外,士兵的体能跟得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