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妃重生之嫡女风华》 第一章 重生归来 六月初，进入梅雨季节的徽州府，清晨时分，小雨绵绵不绝，粉墙黛瓦掩映在雨中。 “大小姐，该起身去向夫人请安了。“安嬷嬷的话将枯坐一夜的顾念浔从思绪迷茫之中拉回现实。 昨夜之前，顾念浔还是被当朝正乾帝打入冷宫的顾贵妃，一个宫中人人得以欺辱的废妃。原本打算冷宫苟活残喘，却不想还是挡了别人的路。 昨夜的冷宫，大雪纷飞。腊月的严寒让人更加难熬，破损的窗户让刺骨的寒风直吹屋内，冻得人说不出话。彼时，顾念浔和婢女秋意正互相依偎，汲取对方身体中仅存的暖意。 “小姐，还冷不冷，都怪秋意没用，连点点炭火都抢不过他人。“秋意颤颤巍巍地说，冷的只打哆嗦，却仍旧自责今日没抢来冷宫最下等的炭火。 “好阿意，让你受苦了。“从江南水乡到繁华京城，再到这只见四方天地的宫宇，都有阿意在身边陪着护着，如同现在一般。 秋意努力地挤出一个微笑，泛白的嘴唇裂出了丝丝血点，说道:“能与小姐一处，阿意这心里总是高兴的。陪小姐一路走来，是阿意此生的福气。“ “好一副主仆情深的画面。顾念浔，当初高高在上的顾家长房嫡女，可想过有如今的凄凉下场呢?“身着鹅黄色华丽大氅，头戴妃位金冠的女子推开本就摇摇欲坠的门，走近屋内。 顾念沅，顾家的三房嫡女，顾念浔的三房堂妹，如今后宫如日中天的宠妃沅妃娘娘。 “你可知，看你如今这般落魄，我心中多么的开心吗?“见顾念浔未出声，顾念沅继续说道。 “没想到，咳咳，妹妹恨我至此。“顾念浔开口说道，猛地吸入了一口冷风，呛得直咳嗽。 顾念沅微微一笑，明明样貌和顾念浔返京初见她时并无二致，过去的天真烂漫变成如今顾念浔从未见过的模样。只听她冷冷地说: “长姐啊，我自是恨你入骨。你若是一辈子待在那江南也好，可是你为什么要回来，夺走我应该享有的一切。就因你嫡长的身份，我再如何地出类拔萃，旁人眼里也只有你。“ “凭什么!连入宫的机会都只能是你的?我却只能嫁与家中无长物的破落书生?叫我，如何能服!如今，让你也尝尝这痛失所有的机会，以了却我此生夙愿。“ “来人。“顾念沅继而喊到，门外的几个太监三下两除二地拆卸了所有的门窗，寒风凛冽，顾念浔和秋意却避无可避。 “我等这场雪很久了，冷宫本就破败，冻死一两个人不足为奇。对了，长姐在这冷宫消息闭塞应该并不知晓，你爹已经被罢官贬去那苦寒的北境了，不知你体弱的娘和年幼的弟妹受不受得住荒芜之地的寒风呢，这也多亏你这长女的福气。“ “真是不枉我和爹爹几年来的心血谋划。现在的顾家，是我们三房的顾家了。如此寒风瑟瑟，长姐和至亲一同享受吧，还有这些奴才，也会陪着贵妃娘娘您的。“ 说完，顾念沅转身离去，眼里的鄙夷不屑和无所掩饰的大仇得报的快意，深深地映入顾念浔的脑海之中。 “你这十恶不赦的坏人，枉费我们小姐当初待你如若亲妹。“秋意明明已经冻得快失去知觉，却还是冲上前去试图用瘦弱的身躯报复顾念沅一二。 旁边站立的太监见状猛地抬脚，踹在秋意的身上，秋意重重地倒在了冰冷的地面，我的眼里不见这漫天的白雪，只有那鲜红的血色。 “阿意，阿意!“泪水从顾念浔的脸颊止不住地流下，滴在地面凝结成冰，顾念浔哭着大喊秋意的名字，喊着她在后宫唯一仅存的温暖。 “小姐，阿意没用，陪不了小姐了，小姐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只愿，还能再做小姐的婢女，生生世世。“秋意垂落的手，也带走了顾念浔仅剩的求生欲念。 “啧啧，真是可惜了。“因为秋意的话语而停住脚步的顾念沅，语带讥讽地说道。此时的顾念浔，好像已然听不见周遭发生的一切。 顾念浔的目光，直直地停留在秋意的身上，脑海中闪过的是过去的所有。曾经的顾家嫡长女，当朝贵妃，却护不住至亲与忠仆，落得冻死冷宫的这般田地。 若有来生，此仇必报。 顾念沅，顾家三房，必叫尔等血债血偿。 皑皑白雪，掩盖不了人心的恶。不多时，顾念浔瘦削的身体倒在了秋意的旁边，白雪将她们覆盖。盖在他们紧紧相牵的手上，如同儿时一般。 —— 没想到，再睁眼，回到了顾念浔心心念念的江南，让她魂牵梦绕的徽州府。就这样，顾念浔静静独坐一夜，生怕这仅仅只是她的黄粱一梦，醒来梦就散了。 还好，上天恩赐，重活了一回。 回到了故事开始的地方。 第二章 又见至亲 “小姐，是时辰了。“安嬷嬷见屋内无人应答，继续喊道。 “嬷嬷，我，我起了，进来吧。“顾念浔极力地克制心中的激动，使语气尽可能的平稳些，心想:毕竟重生一世实在太过惊奇，还是勿让他人察觉到了异常为好。不然，按照娘和安嬷嬷的性格，七七四十九的吃斋念佛是少不了的。 安嬷嬷推开房门，朝顾念浔走来。 看着她仍旧是儿时记忆中的模样，她的泪差点夺眶而出。安嬷嬷是她娘的陪嫁嬷嬷，自出生便让其担任乳母一职，安嬷嬷有一子，没有女儿的她将全部的慈爱与关心付诸顾念浔一人身上。 可惜上一世的安嬷嬷在回京前的返乡探亲时，发现自家房屋被旁支亲戚占领，推搡之间受了伤，身处缺医少药的农野乡间，倒让伤势恶化开来，撒手人寰。 这一世，定阻止这一切的发生，也叫那冒占他人房屋的极品亲戚付出代价。 “昨日淅淅沥沥下了一天的雨，小姐可睡安好了，这江南的梅雨季节真是叫人烦扰。“嬷嬷说话间掀起窗幔，熟悉的景色让人移不开眼。 安嬷嬷瞧了瞧顾念浔，略带担忧地说“小姐可是未曾睡好?眼下的青黑色让夫人见了定要询问一二。“ “无妨，雨声扰眠罢了，嬷嬷勿担忧。秋意呢，怎么不见她。“那个陪顾念浔从江南到冷宫的阿意。 “秋意这丫头，昨日小姐提了一嘴蜜糖桂花糕，这会儿正在小厨房盯着呢。“安嬷嬷笑语盈盈。 秋意也还在，真好。 自重生回来的那一刻，见到熟悉的景熟悉的人，总有些患得患失之感。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却又真真地回到了过去。 “小姐快起吧，夫人那边也掌灯了。“ 安嬷嬷说罢，示意丫鬟们上前伺候着穿衣洗漱。 “小姐想在自个小院用早膳，还是前往主院同夫人一起?“安嬷嬷问起，顾念浔自是不假思索地选择同娘一同用膳。 北境刺骨的寒冷与荒芜，不知娘的身体可否承受。思绪回到前世，心中不自觉的溢满悲意。 顾念浔摇了摇头，将思绪拉回现在。沉浸过去并无多大意义，向前看才是不枉此生。 “小姐这是怎么了，可是昨晚没睡好好的缘故?“安嬷嬷见着顾念浔的神态异常，不禁问道。 “无碍的，嬷嬷咱去主院吧。一会儿娘把蜜糖桂花糕吃完了，浔儿是要哭鼻子的。“ 安嬷嬷听了，莫不应是。门外的丫鬟撑起油纸伞，绵绵细雨之中，伴着雨后泥土的气味，顾念浔同安嬷嬷一行朝主院走去。 “可是浔儿来了?“娘的声音还是记忆中的那般温婉，顾念浔满腔激动到了难以忍耐的地步。 随即，她加快了脚下的速度，进了门忍不住地扑向了想念已久的温暖怀抱。 忍了一晚上的泪，还是不争气地流下，浸湿了顾府大夫人的衣襟。 “这是怎么了，娘的心肝可是受委屈了不成?“安嬷嬷对此也是惊在原地，接收到夫人的眼神后说“夫人容禀，姐儿近些时日并无受何委屈，想来大抵是昨夜雨声扰眠，这才心中郁闷。“ “娘，正是如此，昨夜下了一整夜的雨，浔儿未歇息好才这般失态，娘见笑了。“顾念浔赶忙擦擦泪珠，向大夫人解释一二。 “不失态不失态，娘的浔儿纯善大方，德容言功便是在整个江南也是数得上的，何曾失了仪态?“ 娘的眼风一扫在旁伺候的仆妇们，一个个的皆低下了头，懂了夫人言语中的警告之意:今日之事不可外传。大夫人的手段心计不输男子，却全部用在了呵护儿女身上。 顾念浔却痴笑娘对她受之有愧的赞美，大抵孩子在娘的眼里都是顶顶好的。 “阿姐坏坏，眼里只有娘亲，没有我和阿兄。“一旁的矮凳上坐着两个打扮精致可爱的幼童，顾念浔的双生弟妹，顾之恒，顾念池。 “池儿莫要胡说，府中谁不知，阿姐最是喜欢恒儿和池儿的。“顾念浔摸了摸两小只的头，心中的激动与喜悦溢于言表。 “是是是，你们姐弟儿之间最是要好的，还是快些用早膳吧，恒儿馋的口水都要出来了。“娘在一旁打趣着，正院里的欢笑声一阵又一阵，是阴雨连绵之下的人间温暖处。 用完早膳，顾念浔陪着恒儿池儿在暖房玩耍，娘在处理府中庶务。顾念浔侧耳听了听，皆是关于准备返京的事项。 京城，又要见面了。 想来，这应该是顾念浔的爹爹在江南道布政史任期上的最后一年，明年开春，任期结束，返回京城受命接替吏部尚书一职，顾家声誉达到顶峰。爹爹顾峥正当盛年，却官位不俗，祖父顾时乃先帝钦定辅政大臣，正一品衔，三叔顾峰乃正四品大理寺少卿。 顾家一门三重臣，声名赫赫。 岂不知，盛名之下，顾家长房又要付出如何沉重的代价。 第三章 惩治刁奴 用过早膳后，恒儿如今正是启蒙的年纪，便去前院书房跟随师傅学习。大夫人忙于回京的诸多事宜，池儿便缠着顾念浔一同回顾念浔在徽州府府邸的小院，听雨轩。 仆妇撑伞，一路上亭台楼阁与雨景交相辉映，江南烟雨无限好。来时急着见至亲，差点便错过了如此美的画卷。 “阿姐，平日你还跟阿池说看惯了府中的景色，今日为何看了这般久?“池儿的话让顾念浔察觉出了自己失神之处，连忙笑着说: “阿姐才没有看腻呢，四时景色十二时辰，景色各有不同，今日楼台烟雨中，倒别有一番意境。“ 阿池眨着眼睛，看向顾念浔的眼里尽是疑惑。 抱着阿池的乳母笑了笑，打趣道“二小姐这是没听懂呢，等姐儿长大就懂了。“ 说笑间，院门已在眼前。走近，却听到了院里传来的夹杂着咒骂的喧闹声。 这院里的规矩，该立起来了。顾念浔的眼中闪过一丝寒意，朝声音来处走去。 只见秋意在雨中正跟一个妇人争执着什么，脸上微微泛红的掌印也红了顾念浔的眼眸。 “大胆，听雨轩岂是你等放肆之地?“不待她出声，安嬷嬷已大声呵斥道。 看见小姐一行人，院中的吵闹声戛然而止。 “带二小姐先进屋。“顾念浔跟池儿的乳母交代完，走到秋意身边冷冷地说“秋意你说，发生了何事?“ 未待秋意出声，那妇人便急忙张嘴说道“大小——“ “啪——“ 妇人生生楞在原地，摸着歪斜的脸震惊地看着刚刚落在她脸上的手，这是府中向来好说话的大小姐? “我让你开口了吗?“不知是话语中的冷意，还是洒在身上的雨滴，冷的这位浑身颤抖起来。 “回大小姐，老奴不敢。“ “不敢，就乖乖把嘴闭上。“顾念浔转向秋意，抬手示意身后的丫鬟为秋意成把伞。 “秋意，你说。“ “是，小姐。最近雨天潮湿，今日给小姐和夫人做完蜜糖桂花糕，我就回到小姐房中准备将小姐的书整理晾着。见着姚妈妈径直就要进入房中，我便将她拦下，告知小姐不喜贴身伺候之外的人进入小姐闺房。“ “姚妈妈听了，便给了奴婢一个耳光，说顾府没有她不能去的地方。随即便要硬闯，奴婢便将她推出屋外，后来如小姐所见，奴婢等在雨中争执。“ 姚妈妈，是顾念浔的爹外放江南道时，三房以贴补的名义送过来的仆妇，前世回京后三婶身边出了名的“恶奴“。 “姚妈妈好大的威风，看来这府邸是姓姚了。“顾念转而一笑，眼神中的肃杀之意难以掩饰。当贵妃的日子，可没少惩治一些没长眼的奴才。姚妈妈，该惩治一二了。 姚妈妈连忙跪下，连连磕头，倒是能屈能伸的紧。看来顾念浔今日的种种反应，超出了她的意料。 “老奴不敢，是秋意她误解了老奴的意思。老奴本心只想进屋为小姐做些事。“ “一口一个老奴，想在我面前摆府中老人的款?“只会狐假虎威吗，想借远在千里外的京城之势，好一个春秋大梦。 雨淅淅沥沥地下，裙底还是被浸湿一二。也罢，重生之路，便由这位姚妈妈做个开端。 “来人。”听到小姐的吩咐，一直在廊下围观的几个仆妇连忙走过来应是。 “姚妈妈目无主家，僭越生事，掌嘴二十关入柴房，待后续发落。快传府医为秋意诊治。”说完，顾念浔拉着秋意向屋内走去，此等小人不值驻足雨中同其废话。 “你们敢，我可是三夫人的陪嫁…” 咒骂声，挣扎声，淹没在身后的雨声中。 安嬷嬷看着顾念浔的背影，若有沉思。 屋内，池儿正静静摆弄着桌上的摆件。见长姐进屋，开心地喊着“阿姐今日好生威风厉害!” 顾念浔不禁被阿池的童言逗笑出声:“阿池可是偷听了，阿姐惩罚一个下人罢了，哪里说得上厉害?“ “那个嬷嬷经常欺负其他人，阿池见过。阿姐罚了她，就是厉害。“ 素日还欺负其他人?掌嘴二十，倒是少了。姚妈妈受罚一事，想来有府中其他眼线传入京城三房之中，倒是给了顾念浔一个铲除异心之仆的好机会。 “那阿池怕不怕?“ “有阿姐，阿池不怕。“小小人儿软糯的的声音叫人心中满腔的暖意。 念浔心想:阿池说的极是。这一生，有她在，便会护他们周全。挡此路者，杀无赦。 “小姐，奴婢先回屋换件衣服。“ “去吧，多穿点儿小心染了风寒，待会儿让府医看看脸上的伤，我们阿意这般好看，可不能留下疤痕。“顾念浔略带宽慰地说，秋意的眼眶红了又红，极力忍住泪水的模样叫人看了便心中怜爱。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安嬷嬷进了屋。想来，这会子功夫娘也知晓了。 “嬷嬷。“顾念浔出声唤道。 “小姐。“安嬷嬷走上前来福了福身。 “劳嬷嬷告知娘一声，姚妈妈这件事我想自己解决。“姚妈妈最后的价值，就是吐出来三房近年来在府内暗中布置的眼线了。 “夫人同小姐真真是母女连心了，嬷嬷我刚从正院回来，夫人说了，姚妈妈作何处理，皆看小姐之意。“ 娘，总是这般懂我的心思。 重生回来的第一天，真好。 第四章 露出马脚 “安嬷嬷，乳兄全哥儿是否在府中。“ “全哥在侧门当个小门房呢，当不得姐儿一声乳兄，倒是抬举了那个臭小子。“说起唯一的儿子，安嬷嬷的脸上有着止不住的笑意。 秋意虽忠心无二，但有些事情，还是得在外行走的小厮来的方便。全哥，是顾念浔当下最好的选择。 “日后，有些事情得托付全哥去做了。嬷嬷提前跟全哥通个气，看看是否愿意在我手底下办事。“虽说是乳兄妹的关系在，但替人办事说的便是一个你情我愿。 安嬷嬷却没有询问何事需要托外院的小厮去办，只一个劲儿地称好“那臭小子岂敢不愿意，为小姐所用便是他天大的福气了。晚些时候，我便同他说。“ 想起还在柴房关着的姚妈妈，安嬷嬷目光踌躇，话音顿了顿，还是说道:“今日之事，小姐本不必跟那刁奴置气。往日她的所为夫人心中自有一本账，但因着三房倒是不好发落。“ “奴大欺主。三房又如何，惩治此等恶奴符合为人情理，若因三房缘故便放任其为虎作伥，岂非让他人以为顾家长房是可随意拿捏的软柿子之流。“ “我儿妙语，娘在这件事倒是不如阿浔果断。“大夫人的身影出现在屋外，只听在旁的阿池开心地喊着阿娘。 “嬷嬷带着池儿回正院，我跟浔儿有话要说。“ 顾念浔心中不禁忐忑不安起来:难不成今日不同以往的表现还是让娘起了疑心? 重生此等怪语异谈，娘她会相信吗。 大夫人宁氏柔和慈爱的落在顾念浔的身上，十二岁的年纪同她的身量也差不了多少。 随即，大夫人拉着顾念浔在房中坐下。 “娘的小阿浔，长大了。娘虽不知我儿近日经历了什么才有今日的果断毅决，但娘觉得甚是欣慰，你们姐弟三人便是娘的全部，护着你们平安康乐便是娘最大的心愿。“ “可娘今日也知晓，终有我护不住的一天。我的浔儿能试着自己立起来，护着忠仆，护着弟妹，护着顾家长房，娘既心疼，又骄傲。阿浔所为，不负顾家嫡长之风。“ “娘—“重生来的异常又如何瞒得住将顾念浔放在心尖日日呵护的娘亲，她却什么都没问，只在身后做顾念浔心中最大的依仗。 “娘，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梦里我护不住爹娘，护不住阿池阿恒，连秋意也没有保住。娘，我真的害怕，害怕有那么一天。“做了噩梦，是目前对这些异常之举最好的解释了。重生一事，还未到全盘托出的好时机。 至少，该解决的人一一解决无后顾之忧时，才算妥帖。 “娘的好阿浔，梦呀皆是反的。睁眼醒来，你看爹娘弟妹都在呢，阿浔不怕。经此一事，阿浔有独当一面之心，也是天赐时机。明年开春便要回京，京城不比江南，只单单有我们一家。阿浔多些手段傍身，娘也放心。明日起，阿浔便同娘一同掌家，可好?“ 自然是极好的，名正言顺地掌家，对后续顾念浔在暗中的布置大有所益，也是培养亲信的绝佳时机。 “听娘亲的，阿浔要学着替娘分忧，庇护弟妹。“顾念浔坚定地点点头。 “阿浔已然是世间最好的长姐了，阿池阿恒可视你作半边天呢。“娘打趣道，刚刚还溢满的悲伤烟消云散。 掌家吗，倒是拭目以待了。 在此之前，先解决好姚妈妈这个刁奴才是。 “娘，进京之前还请娘给我寻几个机灵干净的小丫鬟，省得京城某些人以长辈的名头再赐些刁奴下来。“ 娘亲自是连声应好。这既能堵住三房伸得太长的手，也能陪养几个忠心的人手，只有秋意日后行事还是不够。 和娘亲又继续说了好些话，顾念浔心中的郁结也消散大半。只听大夫人又说，明日，顾念浔需得独自前往府中置下的绸布庄，查阅上季的账面收支，找出连连亏损背后的真相。 顾念浔连忙应下，心里想着又能体验梦中江南的烟火巷道了。 “姚妈妈——阿浔想如何处置。“大夫人出声询问道。 “姚妈妈被罚，府中其他眼线异仆自是会想方设法地传信京中，是个铲除这些人的好时机。之后，姚妈妈…浔儿觉得，留不得。“这些听起来十分狠厉不符合年纪的话，不知会不会对大夫人的内心产生冲击。但，瞒着双亲并不是顾念浔之中的想法 “我儿，真真是长大了。如此处理，极好。“大夫人看着顾念浔的眼神中，是比刚才更盛的心疼之意。 为父母者，则为子女计之深远。 盼着子女长大，却也会因没能让子女康乐一生内疚于心，这便是大夫人宁氏对顾念浔的拳拳爱护之心。 心间的暖流，从心到身，抚平了顾念浔自前世以来伤痕累累的心。 第五章 查找布庄真相 翌日用过早膳后，顾念浔带着秋意并几个奴仆前往大夫人置于徽歙街的鸿瑞绸布庄。 待准备上马车时，顾念浔意外地发现马车后跟随的小厮之中，竟有乳兄全哥儿。 倒是个机灵的。 府内商议怎比得上府外来得齐全，也省却了被有心之人“侧耳倾听“。 顾念浔向全哥递了一个见机说话的眼神，便上了马车一路向布庄而去。 今日，徽州府的雨停了。 雨后的江南，空气中充满了湿润的水汽，带着好闻的清新之感。弥漫在空气之中的水雾给徽州府的马头墙披上了一件飘逸朦胧的外衣。 江南雨霁彩云开，眼界空宽翠色排。 徽歙街，还是那般具有江南的烟火气。 藏着久远记忆中的景象一一活了过来:卖荠菜馄饨的街口大娘，售卖徽墨纸砚的汪氏一家，还有街道两旁售卖的各种竹雕砖雕木雕的精致工艺品。细细闻来，还有那徽州烧饼独有的焦香气。 一生痴绝处，无梦到徽州。 徽州，有苏州的雅致园林，有杭州的江南烟雨，却又独具徽商注重耕读的文化底蕴。也无怪，明明爹身为江南布政史的官邸在杭州府，娘却带我们来徽州扎根。 如此徽州，何人不爱哉。 沉浸在如临仙境的美景之中，马车平稳地驶到了鸿瑞绸布庄的门口。 “秋意，李全(全哥)跟着，其他人马车旁暂歇。“交代完，顾念浔理了理衣襟的褶皱处，便下了马车向店内走去。 初进店门，大致环顾一二。 是典型的江南一带布店的装修风格，雅致又不落俗套，衣饰皆符合时下所兴的款式。这店的选址与规模皆属上乘，没道理连季的亏损。 这里头的水，倒是不浅。 见顾念浔一行三人，店内掌柜打量一二，典型的富家千金带奴仆前来购置衣物的配置。随即脸上挂着熟稔的笑，说着:“小姐大驾光临，本店蓬荜生辉，不知小姐今日想在鸿瑞布庄买些什么款式，本人掌柜钱三，为您推荐一二。“ “原来是钱掌柜，我看你们这些衣物都是当下江南时兴的款式，掌柜这生意肯定不错。“自始至终，顾念浔并没有公布身份的打算，局外人的身份才能更好地发现事情背后的真相。 “害这位小姐说笑了，也就勉强维持小人一家的温饱，大头还是东家的。“ 这话，就有问题了。 能糊个一家老小的温饱，还能给东家交个大头，怎会是报给娘的账本中写的连季亏损呢。 顾念浔在店内仔细观察着，假意装作认真挑选的模样。 “本小姐看了看，款式倒是不错够精致，这布料倒是没能如得了我的眼。“一个有钱且指明要上品的富家小姐形象，比什么都能迷惑一个布庄掌柜。 “这…本店所用布料皆选的当季最上等的苏杭棉麻织锦，小姐要不您再看看，那件织金芙蓉海棠花小人看就您最最衬得。“ 钱三当下便明白，来了个见过世面的大小姐，这些衣物在她眼中已是稀疏平常之品了。 “本小姐要的是云锦做的衣服，你们这店可有?“江宁所出云锦，寸尺寸金的价格让世人望而却步，怕只有高官豪奢之家，指明云锦作衣。 钱三眼中满是不遮掩的贪婪之情，喜悦的神色溢于言表。 “这位小姐，刚小人就看出来了，这一般的成衣衬不得您高贵脱俗的气质。也真真是，怕只有那宛如彩云织就的江宁云锦配的上小姐您了。“ 当的了一店掌柜，嘴上功夫可真是了得。 “可是我看，你们这店并无云锦啊。“ 饵料已放，等待鱼儿咬钩了。 “有的有的，云锦何等稀少尊贵，还请小姐您移步后院。“钱三不住地陪笑到，脸上的皱纹犹如颤抖着的沟渠。 看来，后院另有乾坤了。果然，放长线，钓大鱼，世人诚不欺我。放重金，亦能钓到人心底的贪念。 跟随钱三的步伐，七拐八绕来到了进入布庄后院，俨然是一座坐落闹市的宁静阁楼，藏的倒是极好极深。 钱三引顾念浔坐下，递上一杯清茶，茶汤清澈，飘香四溢，上等的太平猴魁，他倒可真是舍得。 只见钱三转身朝阁楼上走去，从二楼取出一个大大的由木色棉麻覆盖的包裹。 “小姐，这便是您要的云锦了。“钱三说完，打开了这个包裹处的绳结。 突然，屋内流光四溢。 云霞浮锦，五色飞翻。 勿怪世人赞美云锦为“翡翠黄金缕，织成帝王衣。” “掌柜实力非凡，倒叫我等大开眼界，徽州府的云锦怕是都在这了，这些怕是不下千金之数。“ “小姐见笑，这也是托了一些门道才从江宁购入的云锦，都在这了。原本是京城的达官贵人订购的，这近日整治雨季，镖局一路难行，这才想着出手。小姐您看?“钱三的笑容未曾从脸上消失片刻，眼神中尽是急切之色。 来自京城的达官贵人?果然。 “那我便都要了，两万两，如何?“顾念浔在心中估了估大致的价格，给了一个折中之数，试试钱三的反应。 “多谢小姐，小姐给的价自是少不了的，那我便帮您整理好送去府中。“ 只见钱三听完顾念浔的出价，闪过一刻的犹豫，随即还是应了下来。 常理来说，这些云锦卖个两万五千两也属于正常范畴，五千两的差价钱三居然只犹豫了片刻。 看来是急于出手了，如此急切失了冷静，倒是叫顾念浔轻易钓上鱼来。 “钱掌柜，我的马车就在门前，劳烦送去马车之上。天色不早，也不坐了，那咱们去前店结账如何?“这鱼，也到了该放入牢笼中的时候了。 “甚好甚好，小姐您请。“ 一提钱财二字，这钱掌柜莫不应好。 又是经过七拐八绕的小径，视线豁然开朗，回到了刚才的正店。 “敢问小姐姓氏为何，好叫小人日后送些好货去您府上。“ “姓顾。“顾念浔盯着钱三上一刻如沐春风的脸在下一瞬间枯如朽木。看来，变脸之术除了川渝，徽州府也有人得了真传。 “不知府上在哪条街。“钱三不死心的继续追问，看来是慌乱之间失了分寸。 徽州府姓顾且买得起云锦的能有几个顾家。 “清平路，顾家。“ 忽地一声，只见钱三面无血色，如风吹拂般地倒在了布庄中的青石板砖之上。 听声，应该挺疼。 第六章 重振布庄 “如何，钱掌柜知晓哪个顾家了没。“顾念浔寻了一个绣花凳坐下，好整以暇地看着如临大敌般无措的钱三。 “小人有眼不识泰山，竟不识主家小姐。“啪啪的掌掴声想起，倒是同姚妈妈一般能屈能伸。 看来这做刁仆，学会能屈能伸是第一步了。 “钱掌柜自谦了，你若无眼怎在东家眼皮底下暗藏乾坤，说黑为白呢?“ “这布庄连季亏损，少不了钱掌柜的暗箱操作了。在这江南，偷到顾家头上，钱掌柜也是一等人物了。背后，想来也有出谋划策之人。“ 若是说只有钱三一人，敢无惧朝中重臣之压，对府中所置店铺出手，并无一丝的可能。 “秋意，将府中人都唤过来。“顾念浔朝秋意说道，留全哥在这以防钱三做出狗急跳墙之事。 店内，是暴雨来临前的宁静。 一会儿，秋意并府中的几个小厮走进店内。 “这店给我好好搜搜，找出账册和一些不属于布庄之物。秋意，你带两个去刚刚到后院搜搜。其余之人，在这店内好好搜查一番。关门，闭店。“ 听到顾念浔的一番指令，小厮们都开始对店内进行仔细搜查。 钱三见主家早有准备，如烂泥一般瘫在了地上。 “何人指使?“顾念浔冷冷地看着，语气之中带着不容忽视的寒意。 “并无他人指使，是，是小人叫猪油蒙了心，贪心主家财物。“钱三眼神飘忽，想来说的没一句真话。 “敢在我娘手下弄虚做鬼还没被我娘抓住把柄，钱掌柜倒是生来聪颖非常呀。“前世，倒是没听娘说起过布庄的事情，想来在回京之前，钱三计谋已然得逞。 “想来，顾家之中有你的内应吧。“ 钱三忽地身躯一震，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顾念浔无视钱三无以复加的震惊之色，继续说“敢在江南对顾家产业动手且无所畏惧的，自然也是顾家人了。想来，钱掌柜认得府上姚妈妈吧。只可惜，现在的姚妈妈不知还喘不喘气了。“ “小人…小人…不认识什么姚妈妈。“还在做最后无畏的挣扎，不见棺材不落泪，说的大概就是这样的人了。 “我的好三婶许了你们什么好处，敢冒如此大的风险背主求荣呢。“ 刚刚后院之中的几件云锦制衣，前世，在顾念沅的身上一一见过，很是在几场宴会之中博得些美名。 背后之人是谁，答案呼之欲出。想来江南自古富庶，以三夫人锱铢必较的性格如何能放过此等大敛钱财的时机。对长房的所置的店铺下手，既无需自己费心经营，又得来钱财全不费工夫。 其心，可诛。 见顾念浔已然了解一切，钱三也放弃了嘴上无谓的逞强和辩解。 “小姐之智，是钱三远不及也。我平日间通过后侧门一个叫史大春的小厮跟姚妈妈联系，定下送往京城的财物和名贵衣物，如今日小姐要的云锦，应该是送往京城给三房小姐的。“ “两年前，姚妈妈找上我，用我妻儿威逼，要我挪用布庄进项，十中之五送往京城，我和姚妈妈取十中之二，剩下三成利润交于东家夫人。“ “半年前，姚妈妈说京中已不满之前送去的钱财数量，说至少得布庄七成利润，否则钱财不说，我妻儿性命难保。我便在账册上动了手脚，大大提高布料的进价，以造出入不敷出店铺亏损的假象。“ “实则高价进购的衣物，我皆藏入后院阁楼之中，由三房夫人联系的镖局送往京城顾家。“ “小姐，该交代的我全交代了，我也出身耕读之家，心中自是不想做出此等不忠不义之事。小人自知罪孽难消，只求看在我全说了的份上救救我的妻儿吧，小姐，我求求您了。“钱三说完，连连磕头跪求，为父为夫，钱三倒是不坏。 “你妻儿，如今在何处。“顾念浔继续问道，不伤无辜不知情者，这是她向来处理事情的方式，前世今生，倒也未曾变过。 “就在离顾府不远的一处两进小院中，平日由姚妈妈派人看管。求求小姐救救他们，钱三愿意当牛做马报答小姐恩情。“青石板砖向来坚硬无比，钱三的额头之间，已经渗出不少鲜血。 “此事我自会解决，我保你妻儿无虞。“ 钱三闻言不禁大喜道:“小姐恩情，钱三莫不敢忘。小人一切，听凭小姐吩咐。“ 这钱三倒是个可用之人，从对妻儿的态度上看，为人有底线，并不算坏，亦出身耕读之家。当初走上背主的歧途，也有外力威胁之因所在。若日后能保持忠心，倒真是个可用之人。 毕竟，论管理店铺进货售卖等等琐事，顾念浔自是不如有多年经验的掌柜。 “救你妻儿并非威逼你为我所用，那与姚妈妈等人有何区别。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若你能真心保持忠诚之心，你还是这布庄的掌柜，我亦保你妻儿一生富贵平安。“ 接下来这布庄掌柜的接替人选，实属没有比钱三更为合适的。其管理之才若能用于正途，布庄不愁将来。 “钱三愿以全家安康起誓，忠心小姐，振兴布庄。小姐恩情此生无以为报，只希望打理好布庄，能报一二此生无憾。“ “迷途知返，善莫大焉。来人，不必再搜了。钱掌柜整理好近两年的账本便送往顾府安嬷嬷手中。你之妻儿，明日黄昏时分之前定平安归家。过些时日，我送些人手过来听你差遣。两月为期，便看钱掌柜你的了。“顾念浔点了点头，对于想将如今连连亏损的布庄扭亏为盈，这样方为最佳的办法。 出了店门，天色已然不早。 顾念浔心想:不知娘对此行交出的答卷，心中评价几何呢。 马车向来时之路驶去，伴随着街道此起彼伏的叫卖声，结束了此番布庄之行。 第七章 母女商议 不多时，顾府的院落已然可见。 让马车在侧门停下，先去听雨轩收拾妥当，再祭了祭早已不满的五脏庙，顾念浔便前去正院向娘请安，交出今日布庄之行的答卷。 “浔儿给娘请安。“ “我儿回来了，可用过膳?今日可顺利?“大夫人见顾念浔回来，很是高兴的模样，她总是将自己最好最温暖的一面，留给她的儿女。 “用过膳了，那布庄却有蹊跷，背后之人是…三房。“顾家三子皆是嫡出兄弟，一母同胞，大夫人对二位妯娌也是亲近有佳，此举…不知是否会伤及心里的感受。 “我虽知你三婶娘向来心思狭隘计较荣华富贵，却不想已然将那等下作的手段用在我长房的身上，三房的手竟然伸到了千里之外的江南。“ 大夫人起初神情一愣，但总归久经内宅，对真相已然接受。 “是姚妈妈并几个内应，威逼掌柜钱三里应外合，将布庄所得物和一些名贵衣物悄悄运送至京城顾府。“ 顾念浔将今日在布庄的所见，一一告诉了大夫人，连同后来收服钱三命他将功补过，和明日之间将他妻儿平安送回一事。 大夫人倒是对顾念浔今日的处理方式很是赞赏，唯一的不认同之处便在于此行身边带的人手过少。 “那钱三虽是被姚妈妈等相威胁，可从本性来说并不坏。可若是钱三是个无恶不作心狠手辣的亡命之徒呢，光凭几个小厮如何报你全须全尾地回来?“ “莫要低估人性之恶。“ 顾念浔心知，对顾府长房夫人来说，那只是一个小小的布庄，便是拱手相让也罢，呐比得上长女的安康来的重要。 暖意，如冬日温泉一般流入顾念浔心间。 “娘说的对，此处是我考虑不周，下次浔儿一定多加注意，还请娘放宽心。只是，布庄如此，不知其他铺子三房是否也沾染几分了。“ 三房从布庄拿了些甜头，定不会善罢甘休。这样空手套白狼的美事，对生性贪婪的三婶娘来说，并不会只有一次。 徽州府离京城尚有千里之遥，待回京站稳脚跟，定叫三房怎么吃进去的怎么如数吐出来。 “阿浔说的娘亲记下来了，整顿其他铺子一事便交给娘吧，娘掌家十几载，还是很有些手段在身上的。待你父亲巡视安庆府归家后，也需同他商议一方，毕竟此事涉及三房一家。人心不足，蛇吞象啊。“ 重生之后，顾念浔还未见过其父。顾峥前世今生虽身居高位，但却是个极重情的，徽州府后院也只得大夫人一人，虽有个名义上的妾室方姨娘，那是顾念浔祖母用“孝道大过天“硬逼纳入房中。 前世顾念浔对方姨娘并无什么深刻印象，除了逢年过节，那顾府中的一处偏远便是方姨娘的四方天地了。如今，方姨娘也是在京城顾府之中，并未随长房一同来徽州府。 倒是叫顾念浔这一家五口和和满满地，在江南水乡度过了爹的七年任期。 “我儿，这是想什么呢如此入神，娘刚说的可曾听见?“大夫人的声音，将顾念浔从飘远的思绪之中拉回来。 “娘，我是想，爹向来重情，一个铺子，想来爹爹并不放在眼里，只怕还拱手让给三房贴补亲弟。“顾念浔说出了内心的担忧之处。 “浔儿说的正是，我儿如今看待事情越来越全面了。今日是铺子，明日又会是什么呢?人的欲念向来无止境，更何况你三婶娘如此动作的背后便是你三叔的推波助澜，江南自古富庶，借长房之手大发横财，可不正是美事一桩。“ 世人说的极是，姜还是老的辣。 今日是铺子，明日便是长房的地位，高人一等的品级，甚至……是一家五口的性命。 只可很，前世的顾念浔却如同被命运蒙蔽了双眼，待顾念沅如同亲妹。但上天眷顾，重活一世，三房的伪装面皮便从此一点一点地撕开。 “但。“大夫人话锋一转。 “你爹重情，是会对三房的小动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只要涉及你们姊弟三人，你爹他是无论如何都绝不退让的。这点，娘可以肯定，即使代价是他的性命。“ 大夫人摸着顾念浔的头，目光坚定地说道。 在顾念浔的心中，很是认同了大夫人所说的话。前世顾峥身居高位，即使三房一脉心计手段恶毒非常，但顾峥浸润官场多年，自保家人避入江南，他还是能做到的。 但他做不到的，就是弃顾念浔而去，是怕已然失去一切的顾念浔，因为顾家长房的遁逃避祸而丢了最后的性命。 可那北境之地，皑皑冰雪寸草不生，一路上危机丛生，他们又如何活的下来。 顾峥对长女的爱护之心，顾念浔怎能不知知，从前世到今生。 顾念浔心想:是我的心过于惴惴不安了，不信爹娘，日后人生便只剩下疑虑和揣测了。 “娘，爹对对我们姐弟之心，浔儿知晓。待爹回来，浔儿自去跟爹说。“ “我儿办事自是妥帖，便由你跟你爹商议此事。浔儿，娘自会为你创造一番天地，浔儿放开束缚做你想做的便好。世人对女子总是严苛胜于男子，浔儿想要成为爹娘弟妹的依靠，那便去做。“ 为人爹娘，总是无所保留的给子女全部的爱与关怀。过去的苦痛，在人世间的温情面前总会烟消云散。 第八章 姚妈妈的最后下场 与大夫人说完话，顾念浔便回了听雨轩。出来时大夫人留她在正院用晚膳，顾念浔有所推却，只道仍有些事情今日得收尾了。 大夫人宁氏半开玩笑地说道，只怕日后大小姐要比她这个掌家主母愈发地忙碌。 这剩下的必须今日解决的两件事，一是处理姚妈妈这个老虔婆，二是将钱三妻儿平安送回家中。 “秋意，你去让府卫将姚妈妈从柴房中提到院内，再告知全哥一声，晚膳之后，我有事托他去做。“回听雨轩的路上，顾念浔将事情吩咐下去。 上辈子借着三房威风在外高人一等，在内欺压奴仆的姚妈妈，可否想过，身家性命都要要交代在这离京千里的异乡他处呢。 一盏茶后，姚妈妈被府卫五花大绑地置于院中，嘴上亦绑着棉麻布，想来，这嘴掌了之后还是没得个消停。 “让她说话。“顾念浔示意旁边站立的府卫，取下姚妈妈口中的束缚。这会儿子不说，不知待会儿过后，你是否还有开口的机会呢。 “大小姐——老奴可是三夫人的陪嫁嬷嬷，你身为三夫人小辈怎敢欺辱我至此，不怕回京之后，无法向三房交代吗!“这两日的关押看来程度还是轻了些，这喊叫的声音听着倒是仍然中气实足，饶有力度。 “既是三房忠仆，何须来长房伺候呢。“顾念浔轻飘飘的话语落在姚妈妈的身上。 “这…是当初三房夫人见长房千里赴任，担心大夫人人手不够，这才，这才派了奴婢来长房小姐身边伺候一二。“倒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是出于长辈的慈爱之心，还是见着江南富庶，遍地绮罗，被这种种富贵模样迷了双眼。更甚者，插手我长房名下铺子，使出各种手段意欲空手套白狼啊。暗中所为，不知几何。“ 顾念浔冷眼看着，姚妈妈跪在院中颤抖的身体已然暴露了一切。 “姚妈妈，可还有话要说。这几年送往京中的钱财衣物，各式名品，不知能买几条你的小命呢，你心心念念的三房可会奔赴千里救你于屠刀之下。“ 姚妈妈面如死灰般地瘫坐在地，嘴上还呢喃着什么，已全然没有刚刚强硬反驳的不服模样，了无往日生气。 顾念浔走进她的身旁，蹲着身子在耳边继续摧残着姚妈妈心底最后的防线。 “还用妻儿相威胁，不知你置办在桐萝巷的家人，会不会同钱三的妻儿一样整日惶恐不安任人拿捏啊。“ 此话一出，心如死灰便形容的是此时被深深恐惧笼罩着的姚妈妈。 “以家人威逼，是我顾念浔此生最厌恶的，我便让你尝尝，骨肉分离的真正滋味。“ 今日之钱三，何尝不是前世父亲顾峥处境的真实写照。 顾念浔的性命，便是三房拿捏爹的世间最好的武器，杀人无形，却必然可以一击致命。 “大小姐，大小姐，都是奴婢的错，是我迷了心窍不识好歹，求求大小姐放过我的家人，那些…那些钱财，等回京之后三夫人一定会如数归还的，求求小姐您放了他们。“ 真是好大一张脸。以顾念浔那好三婶的性子，愿意拿一件半旧成衣换你一命，顾念浔名字便倒着写。 死到临头，却仍抱着不切实际的虚妄。 “人，总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留你一命至今，不过是为了除掉后院躲在黑暗之中的老鼠罢了。种种恶行，死，不足惜。“ 说完，顾念浔便回身向屋内走去，再看一眼心里便觉着恶心，朝府卫摆了摆手，交代着:“拉下去，明日午时，杖一百。力度得给够了，往日不可一世的姚妈妈这到最后了，这点排面可不能少。百杖之后若还有口气，扔去桐萝巷姚家人的面前。“ 姚家那些个歪瓜裂枣，蛇虫鼠蚁，顾念浔可没兴趣抓来污染顾府空气。 那些个人近年来不知借着姚妈妈的手通过长房发了多少的横财。前世，便听说过姚妈妈长子在青花柳道打死妓女之事。 之所以跟姚妈妈如此说道，便是要让她真切体会用家人威逼的深切痛苦。 知道姚家人在桐萝巷一事，是今日布庄一行之中，顾念浔趁机托全哥暗中查探的。只一两个时辰，全哥便问了个清楚，倒是个可以好好培养的在外势力，消息闭塞可对日后行事大有不利。 姚妈妈死不足惜，身后那几个藏的深的小喽喽也该浮出水面了。 “秋意，你今日晚些时辰在院中散布一个消息，就说姚妈妈除了同伴之人没有说出，已然交代了其他所犯下的罪行，待明日小姐愿意赦免一二，便愿意和盘托出。“ 看看今晚的柴房，会上钩几只暗藏府中的小老鼠呢。三房的手既然伸的如此之长，那便一一断了个干净。 第九章 解开李全母子心结 在听雨轩用过晚膳，顾念浔让秋意给全哥递了个消息，所托钱三妻儿一事。 顾府，前院议事厅。 “见过大小姐。“全哥双手握拳，俯身轻行一礼。 “乳兄，这还是第一次在顾府正式托你办事，只怕之后，事情之多不少了。“顾念浔开口说道。 “为小姐办事是小人之幸，不敢当小姐一句乳兄，实在过于抬举小人了。“全哥小麦色的脸庞轻染红晕。 “在我面前，不必自谦下人。安嬷嬷是我的乳母，你自是我的乳兄，情分自是非同一般，托你办事，我才安心。不过，你一人之力还是有限。回京之前，我会给你些银子，需得找一些可靠的小厮由你培养一段时日，回京之后得我所用。此事，便托付给阿全哥了。“ 顾念浔将日后的安排也说与李全一二，前世这个乳兄一直在长房忠心耿耿，为人良善却向来伶俐，心思活络，是个可以大力培养的好苗子。 “是小姐，李全但凭小姐吩咐，定办妥小姐所托之事。“李全坚定的声音，在议事厅里回响着，他心知，这正是小姐对自己信赖的表现，日后行事定不能让小姐有所失望。 “明日，倒有一事需要你亲自去办。“见事情交代的差不多，顾念浔这厢交代起了正事。 李全闻言，微微俯身，以作恭听吩咐之态。 “钱三妻儿还被姚妈妈手下之人禁于附近的一处小院之内。明日，我会让钱三带路，你寻几个府内身手不错的小厮前去解救。记住，动静不要太大，以免扰了左邻右舍，家丑外扬。再将那些个吃里扒外的奴仆一一发卖出去。事情办完，向听雨轩传信一二便好。“ “除此之外，这也是一个招揽人手的好时机。明日多观察观察，府内哪些小厮是值得重用之人，他们将成为你手下第一批亲自培育的，只听令于我顾念浔一人的势力。“ “忠心不二，此乃首选。“顾念浔说完，定睛朝李全看去，只见他仍保持附身恭听之态，面无难色，除了眼眸之中透露的坚毅，仍旧是平淡如水的模样。 宠辱不惊，冷静自持，让别人无法从面部表情与神态猜测想法，是个可用之才。 “谨遵小姐吩咐，定将事情一一办妥，向小姐复命。“李全起身，再拜，以示从心底而发的恭敬尊崇之意。 “善也。如何御下，如何平衡头领恩威，还需乳兄自己摸索了。若乳兄空闲，亦可多关照安嬷嬷一二，她往日嘴上不说，心底最是念着你的。“ 在顾念浔以前世执掌后宫的眼光看来，乳兄全哥身上都挑不出什么错处。唯独顾忌他人风言风语，恐被说是安嬷嬷之因才得主家重用一事，算全哥的心结了。因此，全哥便时时注意不与听雨轩有所来往，长此已久，母子情分亦有些疏离。 前世，安嬷嬷没少因为此事而郁结于心，日日寡欢。今生，可不能因为全哥顾忌他人言语，而使得这对母子相互离心了。 顾念浔想及此事，又说道:“嘴向来是长在他人身上的。他人之言，不可不听，但太过在意，反而因小而失大，得不偿失。我懂乳兄的想法，不愿安嬷嬷被人闲言碎语，不愿你自己的努力被说成是背后亲娘撑腰。“ “依仗自身实力说话，初心本是极好。但因此，与亲娘疏远生分，实在不值当。他人之语，无非是心中嫉妒失意，你若是时时刻刻当作人生箴言，那可真是随了他们的意。夜里的听雨轩，见了安嬷嬷太多的泪了。“ “无愧于心，正身端行，这便足够了，何需他人认可锦上添花，血脉之情永远是世间最重要的。“ “此事本不应该我来说，但安嬷嬷年纪大了，身子骨不比以前硬朗。你是她独子，是她世间最最牵挂的人，我盼着安嬷嬷长长久久安享天年，心结不除又怎能安好?“ 这些话顾念浔是说给全哥的，也是说给自己的。种种外物，皆无血脉亲情来的重要。 顾念浔的一番话，到叫这个身高八尺的男儿红了眼眶泪流满面。想来，也是戳到了他心间柔软之地。在外人面前如何逞强，也不及听到亲娘夜间频频拭泪来的苦痛。 “小姐之言，李全铭记于心。是我以往太过在意他人的言语，以至于母子疏远，伤了娘的心，此后定不会如此，还请小姐放心。今日，倒叫小姐见笑了。“ 李全用略带僵硬的动作擦拭着眼界的泪，为他在主家面前的失态而感到羞愧。 顾念浔挥了挥手，说道“无妨。阿全哥能这么想，便是极好的了。明日，陪安嬷嬷在听雨轩用过早膳再去办事不迟，也叫她高兴一二。“ “是。“李全闻言赶忙应下，心中却也想不起来，上一次同娘一起用膳是何年月了，愧疚之情溢满心间。 “我要交代阿全哥的便就这些，你先自去准备一二，选好明日带去的府中人，这里是一百两银子，五十两明日交给钱三妻儿，算是我对他们的安抚，剩下的你先拿着以作不时之需。“ 顾念浔示意秋意，将她备好的百两银子交给李全。李全双手接过，躬身行礼便退下自去准备了。 “小姐，虽然咱不缺银两，可您出手就是一百两，便是有金砖也不够您发的。“秋意略带委屈的向顾念浔说着。 顾念浔:原来，我竟是如此穷的吗。 “娘给我的月例银子一直都不曾少过，听雨轩竟是如此拮据吗?“顾念浔出声询问着，前世在江南的日子也不是每一件大事小事顾念浔都记在脑海之中。 “小姐还说呢，您一月二十两的月例银子已经是府中独一份的了，您今日一出手便是五个月的月例了，还未算上打赏奴仆，购置他物在内了。“秋意絮絮叨叨着，“控诉“着顾念浔的大手笔。 还好大夫人将布庄划拨到了顾念浔名下，否则更是空空如也。可靠着一个尚未扭亏为盈的铺子，仍然解决不了目前听雨轩的财政窘况。 顾念浔心想，看来得找点路子挣银子了。不想发大财的小姐都不是好小姐。 第十章 夜半柴房 入夜，月色笼罩的听雨轩在蝉鸣声掩映之中显得格外安静。 “小姐，您说会有人上钩吗?“只见房中，顾念浔端坐紫檀木雕花小塌上，秋意站立一旁询问着。 “自然，你家小姐我也想当一回儿顾太公，看看这府苑之内有没有愿意上钩的鱼儿。好意儿，不如咱小赌一把?“顾念浔狡黠一笑，显出了平日隐藏人后的孩子气。 “小姐，您怕不是见银子不宽裕打主意到了奴婢身上吧?“秋意想到了如今听雨轩囊中羞涩，唯恐自己的一二两银子也“小命不保“。 顾念浔看着秋意脸上不忍割舍的悲痛，不禁噗嗤一声笑出声来。秋意这才恍然此乃自己小姐的有心捉弄，红晕爬上了脸颊。 顾念浔心中想着，阿意还是这般单纯，以至于被那吃人的宫廷吞没了前世的白白性命。 “好啦，不逗阿意了。那些三房藏在暗中的人手一定会来的，即使知道这可能是计谋和圈套。“顾念浔看着秋意红晕未褪的脸庞说。 “小姐说的，阿意这就不懂了。为何明知那关押姚妈妈的柴房就是陷阱，还去救她呢?“秋意不解地问道。 “那些人哪里是去救姚妈妈的，是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更重要的也是为了活命。因为他们心知，一旦暴露自己是三房插入长房的眼线，即使长房我们仁慈饶过一命，等消息传到了京城顾家三房，这命还是保不住的。“ 听完顾念浔的话，秋意的小脸一白，倒是被这番话吓的不轻。顾念浔瞧着，心下也是一声哀叹。这江南的顾府是岁月静好无风无浪，可到了京城，便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狼窝虎穴。 若是秋意仍如现在这般的单纯良善，到了京城可怎的是好。顾念浔想着，即使会伤及秋意可怜的小心灵，也还是慢慢接受人性的残忍和恶毒来的更好。 没有什么，比命更重要的。 这是重活了一生的顾念浔，心中最深的感触了。 “三房夫人，竟…竟这般恶毒吗?暴露了身份也…不至于丢了性命啊。“秋意言语颤颤地说着。 “京城自是不比江南，顾府人多，各人隐藏在暗处的各种小心思便也就多。人之私欲不同，自然手段心计各有差别。我们阿意自来纯善，见不惯这种尔虞我诈勾心斗角。“ “但阿意肯定是时时刻刻都想护着你家小姐我的，我盼着你能成长一些，多些心眼，也能在回京之后护着自个。“ 顾念浔语重心长地说着，心中也不知秋意能明白几分其中的关键道理。 “小姐，阿意明白的。虽然…虽然现在确实感到心惊胆战的，但是阿意会学着小姐那般为人处世，护着小姐，就像小姐之前护着阿意一样。“秋意眼中略带着朦胧的水雾，却又透出坚毅之色，边说边向着顾念浔点头以示承诺。 “好阿意，自是听雨轩最最厉害顶顶聪明的小女使了。“ 主仆二人自是笑作一团，若是旁人瞧着，定心生疑惑，这哪里是主仆，分明是亲姊妹之间玩笑打闹着。 夜色，随着蝉鸣声声更深了。不知不觉，月亮也爬上了高处，将皎洁月光铺满人间大地。 顾府后院，柴房。 嘻嘻嗦嗦之声从木门外传来，细细听去好似小刀划割木门后产生的声音。 “动作轻些，我们是来解决那个老妖婆的，不是自投罗网来着。“其中一个嗓音略微低沉的男声响起。 “知道了，少说话，小心惊了府中之人。“另一男子出声微微呵斥着。 划割的动作还在持续着，声音也细碎地传入门内。 突然，柴房的木门被人从内打开，几人毫无防备地一同倒在柴房的地面之上。 “今夜吹的是什么风，这般偏僻的柴房得您几位的光顾啊。“只见安嬷嬷持棍站立着，脸色冰冷地看着地上的几个背主奴仆。 柴房四周的烛灯也被一一点亮，方才还掩藏在黑暗之中的后院一下子亮堂了起来。驱离了黑暗，也叫有心躲藏之人无处藏匿。 “一、二、三，你这三人好生本事哇，都是我安嬷嬷日常行走府内熟悉的面孔!这不是夫人手下的管事刘长贵吗，怎的，也喜欢来这柴房小憩吗?还有你二门上的赵大，后侧门的周老五，一个一个背起主来动作倒是快，平时为主子办事倒是不见踪影。“安嬷嬷对三人好生一顿教训，那三人皆是低头不语，心知今夜柴房怕早已是他们三人逃不脱的网。 “怕是不止三人吧，倒是有点小聪明，可惜不太多。知道里应外合，怎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留得一人在也是你们想着可以对京城有所交代了。“顾念浔的声音从柴门外响起，片刻后身影出现在了柴房之中。 “见过大小姐。“以安嬷嬷为首的一众奴仆躬身行礼。 只见顾念浔的身后，还有一名被小厮羁押着的女仆。头低着，叫人瞧不清模样几何。 三人见着最后的后手也被大小姐捉拿，霎时脸色齐变，瞪着双眼嘴唇微动，却又是说不出什么话来。 “听雨轩的秋琴。倒是我御下不严了。“听雨轩秋字辈女婢有四位，秋琴便是其中之一。 安嬷嬷此刻也是面露震惊之色，没想到听雨轩也有此等背主的奸细。嫉恶如仇的秋意更别提了，日常也是与秋琴亲近有佳，此刻却是两者异处了。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为首的刘长贵出声说着，倒是有两三分的硬气。 “哦?我倒是有个主意，也不劳烦府中他人了，连同姚妈妈一同扔回京城三房之中吧。“顾念浔略带笑意的说着，眼神在四人之间来回大量。不，应该算是五人，还有在旁那挨了板子，进气多出气少的姚妈妈。 “不要啊小姐，求您了!回京，回京奴婢等定会没命的，看在奴婢伺候您一场的分上，饶过秋琴这次吧!“第一个出声告饶的是听雨轩的秋琴，泪水滴滴落在地面，却让人看着毫无怜悯之意。 “如此背主之人要我饶你?也不是不可，等下辈子吧，如果你们能等到的话。“ 第十一章 桐萝巷之行 柴房之中，陷入了略带怪异的寂静之中，无人再敢出声求饶。 “来人，各杖三十再找人牙子全部发卖。我顾府，绝对容不得背主之人。此事亦是对府中众人的一个警醒，好叫你们知道什么事应该做，而什么事最好不要沾染毫分。“ 顾念浔一一扫过在柴房之中的众人，杀鸡儆猴，也是此计的目的所在。真实看到这些人的下场如何，方能谨记在心。 “是。“众人一一应下，将刘长贵为首的四人捉拿关押。 顾念浔转头，看着在柴房角落中微微发颤半死不活的姚妈妈，轻笑一声，说着:“还有这位大人物，也一并发卖。“ 说完，便挥手叫大家散了。这一番闹剧，也在府苑再次落灯之时落下帷幕，吹起了顾府的一池风波。 翌日，顾念浔毫不意外地起迟了。好在主院大夫人传来话，叫小姐今日不必前去请安，昨夜想必劳累了许久，今日便好好歇一歇。 但今日，顾念浔想来也是不得清闲的，还有钱三妻儿一事并未处置妥当。 清晨时分，听雨轩后院安嬷嬷的房中，却是久违的温馨团聚之景。 “全儿怎今日到听雨轩陪娘用膳，小姐不是有事交由你做吗。“安嬷嬷许久未跟李全坐下来说说话，上一次同桌用膳更是久违的事了。 “娘，之前说儿子的不是，因为自己心里的结疏远了娘，叫娘忧心，是我这做儿子的不孝。“此话说完，李全赶忙跪在地上，朝安嬷嬷重重磕了几个响头。 “我儿啊，这是作甚，你这不是要娘的命吗?“安嬷嬷的泪再也忍不住地夺眶而出，忙拉着李全起身。 “娘又怎会怪你，你想靠自己为主家办事，为娘在外人面前争口气，娘高兴还来不及呢。“安嬷嬷将儿子抱在怀里，就像很久很久之前那样的亲密无间。 “日后，我定不会置娘于不顾，多陪陪娘，也好好为小姐办事，为娘荣养余生。“李全郑重地朝安嬷嬷说着。 安嬷嬷破涕为笑，只一个劲儿地说好，看向李全的眼神之中是满满的不容忽视的慈爱和欣慰。母子之间剩下的那点子疏离之感，也融化在了真情之中。 待安嬷嬷欢欢喜喜将儿子送出房中，朝听雨轩主房中走去时，顾念浔才悠悠转醒，阳光灿烂地照射在窗框之上，投下细碎的剪影。 “我的好小姐，日上三竿了，可要起了?。“安嬷嬷的声音之中皆是掩饰不住的欢愉，闻之，顾念浔笑了笑，便知李全将昨日的话听进了心中。 “起了，嬷嬷进来吧。“顾念浔出声应答。安嬷嬷闻言，便推门入内，招呼着在外等候的女婢们伺候小姐洗漱。 “莫不成今日喜鹊来听雨轩了，嬷嬷脸上的笑意可是藏也藏不住啦。“顾念浔打趣道，倒叫安嬷嬷顿时感到些许的不自在。 “嬷嬷的小阿浔也会打趣嬷嬷了，哪有什么喜鹊报喜，是我那不争气的全哥儿，今日倒是陪我用了膳，说了话。嬷嬷心知，是小姐之功，才叫那孽子一改往日。“安嬷嬷笑着对顾念浔说道，话语中带着些欣慰，又暗含感激之意。 “浔儿怎敢居功，乳兄本是纯善之人，往日也只是一时没想明白，这才跟嬷嬷你疏离了些许。实则乳兄办事妥帖，又诚孝，日后，总有嬷嬷的好福气等着嬷嬷享之不尽呢。“ 闻及顾念浔此言，安嬷嬷在旁一个劲儿的称善。 “我安荣娘此生有小姐和全哥儿，便是前世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了。“顾念浔看着安嬷嬷的眼里尽是孺慕之色，心知安嬷嬷对自己倾注的心血远胜李全这个亲儿。 这方听雨轩沐浴在朝阳和真情切切之中，那方的桐萝巷的气氛便是不同于寻常的紧张感。 “去四个弟兄，将前院与后院出口处堵上，不能叫人有路可退。“正是乔装了一番的李全和带路的钱三，并十一二个府中小厮护卫，正在姚妈妈置办的小院周围布置着。 “其他人，静待其变。直接破门而入恐怕会惊了这周围街坊。“李全一边跟手下弟兄们交代着，尖锐的眼神却不离院门半刻。 过了一刻，小院后院院门从内打开，一个四五十岁的仆妇挎着竹制菜篮，一副正欲前往市集采购的装扮。 “待此妇人回来进入院内时，兄弟们跟在后头，进入门内的一刻，拿下。记住，别给此妇人喊叫的机会，也不给里面之人反应的时间，减少对那母子三人的伤害。“李全见此思索片刻，随即转头说道。 “是。“府卫小厮们自然低声应是。 对于一会儿的行动，李全自然有属于自己的考量。对于小姐交代的另一项任务，他自是记在心中，待会儿进入之后的行动，他会悄无声息地逐渐落于在后方。一方面，可以为前方行动殿后，而另一方面的考量，正是观察这一批府卫之中是否有能为小姐所用之人。 在后头，自然比冲锋在前更能观察仔细。 “钱三掌柜，你对此院的了解自然比我们熟悉，一会儿你带两个兄弟自去关押你妻儿的地方，我与剩余的兄弟们主要解决其他人。“前来为李全一行人指路的钱三，自然赶忙答应，终于能将自己心心念念的妻儿救出，终于自己的命能拿捏在自己手中，而不是浑浑噩噩地听令于他人，做个偷盗钱财的小人。 “辛苦李全兄弟了，日后自好好答谢兄弟们。“钱三一一抱拳谢过，府卫小厮们也跟着互相回礼。 “钱三掌柜不必客气，小姐交代的任务，我们自然全力办妥。时间差不多了，大家准备跟上。“说话间，那妇人已转道回府了。 一行人各司其职，一一蹲守。 就在妇人准备开门的一瞬间，说时迟那时快，一个利落的手刀下去，夫人的身子软绵绵的倒下，被其中的一个府卫稳稳接住，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进入院门之中，再自然而然地关上后院之门。 一切，发生得太快。转瞬，桐萝巷仿佛什么也还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第十二章 后院奇遇 桐萝巷小院之内，那名出去采购的夫人被李全等人塞了麻布在口中，手脚也用了麻绳捆绑着，也只得呜咽地挣扎。 “各自行事。“李全向身后的小厮和府卫们打了一个事先约定好的手势，大家见状各自散去不提。 李全便悄然跟在他们的身后，一边观察院内情况，看有无三房安插的其他人手，一边看着那些府卫和小厮的动作、力度和效率等等，这都是考察人手的重要刻度所在。 按照李全的观察来看，这算是个标准的三进徽州府宅，规模不大不小，算是个中等水平的府邸了。从位置来看，倒也价值千两白银 手笔，倒是不小，可见贪墨几何。 忽而，打斗声从前院传来，李全加快了脚步，无论如何，救出钱三妻儿才是此次行动的主要目的所在。 待李全赶到前院时，只见府中小厮捆了几个仆妇随从跪在堂下青石板之上，一眼扫过，三个仆妇并四个随从。 “头儿，前院就是这七个人，我等冲进来是，他们毫无防备，兄弟们就一并拿下来。“说话的此人叫张茂林，在府中算是身手利落，也是李全此次行动之中重要的观察对象，若是为小姐所用，定是个得力的左膀右臂。 “干的不错，回去给大伙儿加餐。后院钱三那边情况如何?“李全在心内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对张茂林甚是满意，但还需再考察一二，尤其对主子的忠心如何。 “这个，我等并无所知，未曾听见什么打斗声传来。想来，后院情况不似这儿。“张茂林如实回答着李全所提出的问题。 李全思索了片刻，还是准备去后院查看一二，这会儿前院倒不需要自己的盯梢。 “茂林你在这跟弟兄们盯着些，也注意着后院的动静，我去钱三那边看看情况如何。这些子小人，别叫他们轻易了断。“李全将前院暂时交由张茂林看管，自己先去后院看看钱三极其妻儿的情况。 李全向后院走近，顿时心生疑惑，确实如兄弟们所说并无什么打斗之声，这并不符合之前李权的推断。按理来说，其妻儿是三房拿捏钱三为非作歹的唯一把柄，若有人手，也是将大部分的人手分布在关押其妻儿的院门左右。 此时这座府苑后院的寂静，透露出了丝丝不同寻常的意味。思及此，李全顿时提高自己对周遭的警惕之心，手中紧握出门时所带的刀。 脚步声轻了又轻，待看见后院的庐山真面目时，李全倒是心惊不止。 后院所见之处，并无任何一人的身影所在没有钱三极其妻儿，没有仆妇和随从，亦没有见到跟随自己一同到来的小厮和府卫们。 情况不对。 “嘘——“李全见状，急忙吹响了挂在身前的哨子，这是临出发之前，与另外蹲守在院子之外的人手，所约定好的增援暗号。光靠自己一人之力，说不定就是个有来无回的路，还会搞砸主子交代的任务。 为主子办事，曾能不做完全打算。——李全 在等待的时间里，李全将后院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着实，无一人的身影所在。那么，地面之上毫无动静，唯一的解释，便是在这地面之下了。 李全定睛瞧着这院中铺设的青石板砖，蹲下身去用手敲了敲，转而皱眉思索着什么。 “头儿，有急情?“蹲守在院门之外的小厮和府卫们急忙赶来，为首的刘三柱略带急切地问道。 “咱手下的几个兄弟追到这后院便没了踪迹。“李全看着笼罩在奇异安静气氛之下的后院，如实跟刘三柱等人说着。 随即，抬手说道:“兄弟们戒备，这里面的水可不浅呢。“闻言，刘三柱等人围拢在周围，目光警戒着周遭的一切情况。 李全一行，缓缓地向后院屋内靠近，只见他一边观察警戒，一边用脚敲打着地面，仔细辨别脚尖传来的回音。 待靠近屋内，只见后院大门敞开，屋内同院中情况一致，毫无其他人的踪迹。 “头儿，这，这难道还有活人白日消失的怪事吗，这屋子会不会…不干净呀。“一个小厮忍不住地出声询问，神色之间带着深深的恐惧与害怕。 “胡说什么呢，地面找不到，自然往地下找找看。“李全闻言，轻声喝住那个小厮的话语，殊不知，小厮闻言差点一个腿软瘫倒在地。 “地…地…地…下?头儿，我还未成亲生子呢，求您大发慈悲啊。“其他人闻言，皆是轻声一笑，都明白这是误解了李全的言语。 李全也是无奈地摇了摇头，这胆量和见识还得太浅了些，小姐需要的不是这样的人手。 “我的意思是，这个院落之中必有暗格或是密室等掩藏起来的建筑，所以我等才没有发现其他人的踪迹。大丈夫顶天立地，就这点胆量日后如何娶媳妇?兄弟们四处找找有什么异常的地方，是我等未曾发现的。“ 听见李全的话，小厮和府卫们收起了刚刚的嘁笑，各自散去，屋内屋外翻找着隐藏在暗处的线索。 李全拿着手中的刀也在院内四处敲打着，认真地听声辨别各处的回音。 忽然，在敲打至院内一处罗汉松点缀着的假山时，声音突然变得空泛了起来。 “兄弟们，集中。“李全再次换个方向敲打着，心下已然了然，赶忙喊小厮和府卫朝他所在之地集中。 “大抵，就是这了。“李全说着。 “头儿，这假山之下难道另有玄妙之处。“刘三柱上下打量着不高的假山，除了两旁种植了较为名贵的罗汉松，看上去并无什么异常之处。 “自然。这些人背着主子们做那些子勾当，自有些准备在身上的，总怕有一天水落石出，无处逃窜不是?“李全略带轻蔑地说，言语之中皆是对这些小人做派的不屑。 李全随即抬手，一刀砍掉了两侧的罗汉松，现在，只剩下了光秃秃的假山石刻了。 突然，一个小厮大喊着:“头儿，你们看!“ 第十三章 别有洞天 假山后一个被罗汉松树荫所遮挡的入口，显现在了李全等人的眼前。 “真想不到小小府苑，还能有那话本上所描写的密室地牢什么的，看来这下方定有一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和勾当。“刘三柱说道。 “是骡子是马，咱下去会一会就知道了。总而言之，完成小姐交给我们的任务为重，如若咱们的人落到了对方手里，以保全性命为重。“李全向身后的弟兄们交代着，随即，李全便剥开两旁的杂草，为首打着火把，从入口处缓慢往下走去。 “初极狭，才通人。“ 而后，一级级台阶映入众人的视线。众人皆屏气凝神，脚步声一轻再轻，待快要到达台阶之底部时，前方忽而有说话声传来。 “钱三，好你个忘恩负义之徒，竟敢反咬我等一口，不怕京城那边主子知道了，你们一家五口都得去黄泉路上团聚吗?“听上去，是一个较为浑厚的女性声音。 李全赶忙打了个停止前进的手势，带着手下众人蹲下各自找物体掩饰踪迹。 前方，话语声还在持续传来，李全仔细辨别着，他们目前的位置离声音传来处大概三十步的距离。 “忘恩负义?什么恩，什么义?你个老妖婆也有脸说出如此冠冕堂皇的话。你口中主子的恩义就是拿我妻儿性命威胁我背主叛主，令我一家五口分离至今已有两年。“这个声音李全很是熟悉，是钱三在说话，看来他们一行人倒是没有救出钱三妻儿，反倒被对方带到了这隐藏在后院中的地下密室。 “钱三!你这是给脸不要脸了?看你之妻倒有几番姿色在身上，不如卖去那窑子之中，让她感受下千人骑万人尝的滋味，如何?“如此恶毒阴狠之言，倒让李全一行人都不自觉地寒毛树立。 如此恶毒之妇，必不能轻易放过。 “你敢!要杀要剐我钱三无所畏惧，可怜我妻儿来世一遭碰到你们这等无恶不作的小人，待午夜梦回之时，我必在黄泉路上恭候各位。“钱三暴喝一声，言语之间是那破釜沉舟且无惧无畏之意。 有血性，是个男人!李全心中不禁对钱三大为改观，之前因为其背主行为产生的芥蒂也一扫而空，剩下的只有打心底里的钦佩和赞赏。 李全心想，小姐的眼光，还是胜我远已。看来前方的情况倒是迫在眉睫了，我等得赶紧行动起来。 随即，李全招手示意兄弟们向他靠拢，集中听令。 “不知前方对手几何，也不能再盲目地等待下去。一会儿，我带三四个兄弟正面进入假意营救，刘三柱等带人等候，从后方找机会包抄和增援，一切听我信号。“ “是。“以刘三柱为首的府卫和小厮们点头称是。 “头儿小心。“刘三柱面露忧虑之色地说道，李全向他点头示意。 随即，打起火把，带领四个弟兄往刚刚声音的来处走去。刘三柱带人保持距离地跟着，准备找个合适的位置等候增援和包抄对方。 李全步履坚定，逐渐向内走去。 不多时，三间类似牢房样式的隔间进入李全等人的视线之中。待走近几步，只见钱三并来时的几个兄弟已经被捆绑在锁架之上，倒是未见钱三妻儿的踪迹。 “徽州府之内，也有人胆大至此。私设牢狱，可是杀头之罪。“李全先声夺人，声音在不大的空间里回响着。 “什么人!“只见几个随从围绕在一个仆妇身边，出声说道。 说是仆妇，可从穿着打扮来说，甚是富贵的模样，不亚于一些小官家的富太太。想来这妇人，便是刚刚对钱三出言相逼的恶毒妇人了。 暂且称她为老妇，不加毒字是怕玷污了毒。——李全。 那老妇也是眼眸微颤，没想到竟然在如此隐秘之地被发现了踪迹。 “李全兄弟，快走!“钱三看见来人，赶忙喊道，自己死了也算是罪有应得，不能再牵连其他无辜之人。 “看来是一伙儿的，既然发现了此处，那便留下来一起做个伴吧。“老妇向周边围绕的仆从示意，那些人便抽出刀剑向李全等人砍来。 李全并未露出慌忙之态，而是待敌方赶到身前之时，才抽到抵挡。因为，当这些人离老妇和钱三一行人越远，他们的机会就越大。 李全不动声色的将战线越拉越远，就在此时，他突然大声说道:“刘三柱，上!擒住毒妇，救出兄弟们!“ 话音刚落，一旁等候待命的刘三柱一行人便抽出怀里隐藏的刀朝老妇和钱三等人的方向奔去。 “来——“老妇话还未说完，脖子就被刘三柱冰冷的刀抵着，凉意直窜心间，又从双腿之间流出。 一股排泄之物的异味，传入了刘三柱的鼻尖。 “还以为你这老毒妇有几分本事，原来就是个纸老虎。你可不要乱动，我这刀割纸可是极为锋利的。“ 刘三柱随即转头看向钱三那边，钱三和兄弟们也被安全救出。 突然，刚还在和李全缠斗的几个仆从向老妇这边狂奔而来，妄图转变场上局势。 “快，合抄他们!“李全的声音，从不远处的地方传来。 钱三这边的兄弟们见状，赶忙抄起家伙和李全等人形成合围之势。 前有狼，后有虎。说的便是现在的那几位仆从的困境了。 “束手就擒吧。“李全冷冷地出口说道，拿着刀逐渐走近。 “向尔等蝼蚁求饶，必不可能。“说完，几个仆从却拿起刀剑对着自己的脖子，一刀，自刎。 “头儿，这儿…“快到李全等人来不及阻止，刚刚战斗激烈的”战场”突然安静下来。 “无妨，只要这个毒妇别轻易去死就行。“李全拿刀指着仍被刘三柱禁锢的老妇，眼里的杀意一触即发。但想来，此人对小姐应该还大有用处。 “钱三，弟兄们，发生了什么，还有钱三你的妻儿呢?“如今的当务之急，还是钱三妻儿安全救出。 “是我大意了，差点连累了兄弟们。“ 第十四章 前因后果 “我和府上弟兄们刚来到后院，准备探察我妻儿的囚禁之地，哪曾想在背后被这几个仆从袭击，然后就被蒙上眼睛带到了不见天日的地方。“钱三说起了在此之前后院发生的事情。 “这么说，他们看来早有戒备?“李全闻言一惊，难不成此次行动早已在敌人的监视之下? “那倒不是，只是我太过鲁莽，一进后院便喊着我妻儿的名字，这才被他们轻易发觉。实在是我的过错，我只是…只是太想见到他们了。“钱三说着说着，略带哽咽之声，想来心中也是愧疚不已，差点连累了前来相助的众人。 “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这哪里是你的过错了，想见到久别的妻儿乃人之常情，何须对自己过分苛责呢?大伙儿说，是不是?“李全见状，赶忙出言安抚道。 “是啊，钱兄弟不必觉得愧疚。“ “人之常情，人之常情。“ “我等皮糙肉厚之人，今日刚好与那贼人切磋一番，钱掌柜不必放在心上。“ …… 众人也都连忙宽慰道，倒叫钱三感动的热泪盈眶不说，心下也是一片暖流涌上心头。 “言归正传，钱掌柜可知你妻儿目前关押何处?当务之急便是找到他们，带到安全的地方去。“李全算着时间，赶忙岔开话题询问道。 钱三想了想，说:“应当是转移了，之前我被带来看望时，仍是关押在后院此地。听后来那常嬷嬷跟几个仆从的话，我猜测是因为近日跟姚妈妈失去了联系，让她们心生警惕之心，便将我妻儿转移了地方进行关押。“ 李全静下心来，仔细分析了目前的情况和钱三说的话，吩咐众人道: “那大家原路返回，各自散去找找，如遇紧急情况，记得吹哨。刘三柱你带几个人去前院看看有无其他情况。“ “是。“众人皆应，各自散去。 ———— 前院，仍处在一片风平浪静之中。前来相助的刘三柱一行看无他事发生，便在前院等待着李全等人。 而这边的众人，终于在厨房灶台之后，发现了被绳索捆绑的钱三之妻并三个儿女。 “黎娘!“钱三见此请假，不禁大喊一声，冲上前去揭开捆在妻儿身上的绳索。长时间的捆绑，身上的痕迹已由红而变青变紫，也深深刻在了钱三的心头。 “三——郎!快救孩儿们。“名唤黎娘的年轻妇人见到期盼的夫君到来，不禁落下泪来，为过去非人般的苦难生活，也为此刻的终于得救。 “快，大伙儿一起帮忙，轻点，别弄伤了孩子们。“听到动静赶来的李全，连忙吩咐下去，看钱三妻儿的模样，并无性命之忧，只是脸色苍白，想来是需得静养一番了。 几个孩子见到了许久未见的爹，也是哭作一团，悲伤的情绪溢满了整个厨房。 “钱掌柜，此处不是叙旧的地方，我看弟妹和几个孩子还需静静疗养一番，来之前小姐已交代我等带你前去置办好的院落，事不宜迟，跟兄弟们前去吧。“ 李全见哭声许久未停，在这么继续下去也是不行。见状，赶紧止住几人一哭不止的态势，让手下弟兄将钱三一家护送去小姐置办好的院落。 “多谢大小姐大恩大德，钱三此生无以为报，待日后定带拙荆和子女前去叩谢一二。“钱三也心知妻儿目前需要静养，赶忙谢过前来相助的众人，跟府卫一同离去。 李全招呼着剩下的府卫和小厮们，说着“走，咱们去前院瞧瞧。将那老妇人也一同带去。 “是。“ 前院。 院内的所有仆从并那个妇人，一同被麻绳捆绑着手脚，嘴里塞着粗麻布，身体不停地扭动挣扎着。 “私设囚笼，绑架良家妇女孩童，如此毫无王法纲纪之人，不如乱棍打死都好。“李全坐在上首，略带轻蔑地冷冷说着。 “头儿说的是，还敢把主意打到我顾府身上，也不撒泡尿照照你们的模样，阎王爷给的胆子吗?“刘三柱随即跟着附和到。 在今日的行动中，李全一直观察着的人中就有刘三柱此人，从言行举止和身手来看，倒是个可以收入麾下的人。虽是为人跳脱了些，但正直良善，嫉恶如仇，却又不失心中的赤子之心。 在刘三柱对着堂下常嬷嬷等人言语“攻击“之时，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李全将他的一生默默地转变了一个方向。也许未来已成为一方将领的他怎么也想不到，他的一生是如何从顾府默默无闻的小厮到守卫一方百姓的威武将军。 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今日，弟兄们都辛苦了，晚些时候回府，得小姐允许在后院小厮住处置二三席面，犒劳大家今日辛苦。刘三柱，你带人将后院那儿的尸体和院内的打斗痕迹处理干净。张茂林，你带着剩下的常嬷嬷和几个仆从押解回府，听候小姐吩咐。剩下守在前后院的四人，依旧守着院门，等待小姐的下一步指使。“ 李全将剩下的事情一一布置，思量再三确定毫无遗漏之后，下令打道回府。希望今天的行动，小姐她能大致满意。虽有遗漏之处，却也是他能做到的极致。此行之后，李全心中深感自己的不足之处，日后还得多跟在小姐身边沾染一二才好。 “回府。动静小些，不要惊扰他人。这些个麻绳也藏一藏。“李全带着剩下的弟兄们从后院门走出，将常嬷嬷一行快速塞进马车，其余人作小厮模样回顾府中去。 ——江南顾府—— “大小姐，李全回来了，他说有事向您回禀。“秋意禀报李全回来之时，顾念浔正坐在窗台旁悠闲地品着当年的雨前毛峰，茶香清幽，倒是叫人回味无穷。 放下手中的茶盏，顾念浔轻声对秋意说道:“请他去前院揽风阁稍候，我这就来。“ “是。“秋意答道。 “想来，今日是有我并未算到的事情发生了。“顾念浔看着为时不早的天色，喃喃自语道。 第十五章 小院惊现死士 “李全见过小姐。“顾府前院，揽风阁，李全抱拳微微躬身，向着顾念浔行礼道。 “乳兄今日一行可还顺利?“顾念浔问道。 “已完成小姐交代的任务，大体上是顺利的，不过那后院之地却有蹊跷。“李全回答道。 顾念浔想了想，说道:“怎个蹊跷之法?看来那小院背后还隐藏着什么秘密了。“ 李全接着将今日所见所闻一一回禀:“初进入院落之时，一切顺利并无其他异常。钱三也带着几位府上弟兄前往后院关押其妻儿的地方，但我等在前院并无听到后院的响动，便心下觉得甚是不对。待我感到后院之时，钱三一行人却没了踪迹。“ 顾念浔莞尔一笑，点破了李全话语之中的迷题:“那后院是有密室暗阁一类的建筑吗?“ “小姐聪慧，我等莫能及也。“李全心下拜服，只听他三言两语便知事情的关键之处，心中甚是察觉到了自己尚存的不足。 “非也，京中官宦之家多沿用此类布局之法。多是累世家族，自然是有点什么不能为外人所知的东西，密室暗阁也就应运而生了。待到京城，你自然少不了和这些见不得光的事物打交道。自然，也有那居心叵测之人将其设为暗地关押的牢笼。想来，钱三极其妻儿一行人便是被关押在那儿了吧。“顾念浔向李全解释了其中的一二关键。 “正如小姐所言。除了其妻儿在我等去之前，被转移到了厨房灶台后的隐秘角落之中，钱三和我们的弟兄们都被关押在那。我等营救之时，其仆从见大势已去，皆挥刀了断。“ 闻言，顾念浔刚刚云淡风轻的脸上扫过一丝阴霾，眼神之中迸发的杀意冷入心扉。 “小姐，有什么异常之处吗?“李全见顾念浔的神情有异，不禁出声询问道。 “自我了断?这些大抵是有心之人豢养的死士了，自我了断就是任务失败的结果。“顾念浔冷冷地说着，揽风阁的刚刚还和风煦煦，下一刻已然风雨在即。 “死士?这…我也只在话本子中才看到过。相传，死士是高官厚禄之家豢养，用于暗中的人手。“李全心中深感惊讶，江南水乡之地，竟然也出现了死士。 “不过，看乳兄并未受伤神情如往常一般，想来这些死士的身手并非顶尖，应当是京城派来的生手。否则，今日府上的府卫们怕是凶多吉少。“顾念浔观察了一番李全的神态，心下已是了然。 李全说:“小姐所言不错，弟兄们只手脚上的小伤口，并无大碍。“ “想来也是你们人手倍数多于敌方的缘故，总而言之，今日之布局决断，乳兄已是做的极好了。“顾念浔心中的警钟咚咚地响着，若是今日乃三房暗中培养的死士身手极佳，又或者并不是仅仅一手之数，结果又很难说了。 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轻易低估敌人，除非心中做到了完全的把握。三房、死士?看来前世的顾念浔还是错过了身边太多的东西，宛如被爹娘温养在花园里的娇贵花骨朵，经不得风霜雨打，也不知暗云涌动。 “小姐交代的另一件事，属下已有人选。府中的张茂林和刘三柱皆是忠心不二的正直之人，此行之中身手也是很过得去，有勇有谋。如能为小姐所用，亦能成为小姐的得力干将与左膀右臂。“李全的话语声将沉浸在过去回忆之中的顾念浔拉回到现实中的揽风阁。 “乳兄办事，我自是信得过。过几日，我让安嬷嬷在前院单独收拾一个院子，以作后续你之组建的人手暂时据地。待回京城，我会在京城顾府不远的周遭，单独置办一处院落安放人手。“对于后续的人手安排，顾念浔心中自由一杆秤。 “钱三极其妻儿，可安顿好了?“想及自己的另一位手下，顾念浔询问着李全关于钱三一行人的情况。 李全回话说:“都已安顿在小姐事先布置的院落之中，其妻儿目测并无大碍，倒是有些受惊过度，仍需静养一段时日。我已吩咐弟兄们请郎中前去问诊。“ “甚好。乳兄辛苦，快回去歇上一歇。“顾念浔对李全的考虑周全甚是满意，办起事来甚是妥帖不过了。 “还有两件事需要回禀小姐。一是，带回来的几个活口并一位常嬷嬷，小姐准备如何处置。其二是，今日晚些时候准备在前院住处摆二三席面，犒劳弟兄们。“李全继续回禀剩下需要小姐所知的事情。 顾念浔思虑片刻，回答说:“送去官府依法办了，罪名说是强撸私囚良家妇女，后续我会打点一二。这样经过训练的人是问不出什么话的，直接处理了便是。这第二件事，席面不用你自己操办，我让府中大厨房置办。借此机会，你也与那二人沟通一二，说明来意。“ “是。“李全点头应是。 顾念浔便让李全先下去休息，自己带着秋意往正院大夫人处走去。今日之事，顾念还是想让娘知道，或许，大规模地调动府上的人手本就也瞒不过她的眼睛。 顾府，正院。 “我儿，可用过午膳了?“正在小憩的大夫人宁氏见女儿此时前来，笑意盈盈的模样，看上去甚是高兴。 “娘，女儿已经用过午膳了。今日，有几件事跟娘说。“顾念浔不想太多耽误大夫人的午休时间，准备长话短说。虽说大夫人养尊处优地养着，但是生过三个儿女，第二次生育还是双胎，气血也不如从前了。 “你说，娘也想知道今日那些府卫都上哪儿打打杀杀去了?“大夫人嗤笑一声，看着神神秘秘的长女，倒是让人想起顾念浔小时候的二三糗事。 顾念浔大概知道她娘心下正想着的事，大概就是她儿时带秋意偷溜出去假扮江湖侠客，倒被街坊众人取笑的糗事。 不管多大，在娘眼里，大概都是个孩子的身份，既是已有了为他们遮风挡雨的能力。 第十六章 意外之喜 “今日是将布庄的钱三掌柜之妻儿，从姚妈妈及三房置下的院子中救出，没曾想在那院中竟然发现了死士的踪迹。想来，应当是三房的手笔。还是我，有些轻敌了。“顾念浔简短地交代着事情发生的大概。 “死士?三房是嫌自己的命长，还是觉得顾府的庙太小了!“大夫人宁氏声音陡然提高不少，显然被顾念浔的话语气的不轻。 顾念浔见状赶忙说道:“娘，何苦因为那些人气坏了身子?“ 大夫人宁氏看见长女担忧的目光，心下稍缓，比之方才倒是平静了下来。 “为娘可是吓着我的小阿浔了?我儿有所不知，虽京城之中的世家多有一些隐藏暗中的不明势力，但若是搬上明面叫朝堂知晓，少不了一个蔑视皇权的罪名扣下，连累宗族。况且，三房在徽州府布下死士，是要将那屠刀多准血肉至亲，何其可怖，何其冷血。“ 大夫人宁氏努力克制着心中的愤恨与怒火，放缓着略带急切的语气说着。 顾念浔继续说道:“娘说的，浔儿心知。如今早日识得三房的真面目，日后也好多加提防警惕。“ 大夫人宁氏释然一笑，说:“我儿聪慧，远胜我已。此事非同寻常，娘之后派几个心腹去清扫一番。那个院子也需要严加看管起来。“ 顾念浔知道，目前她娘的在后院之中的手段心计还是远胜于她。后续之事，由大夫人宁氏亲自接管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娘，还有几件事浔儿要交代的。一是浔儿自作主张，将娘名下桐墨坊的小宅邸作为了钱三一家暂时的安居之所。二是由李全为首，我选了几个身手出挑的小厮和府卫作为独属于我的力量。三是希望娘在前院拨个小院子给他们暂居，待回到京城之时，我再做安排。这些就是我想向娘交代的几件事了，长话短说，免得打扰娘歇息的时间。“ 顾念浔一口气，将几件需要交代的事情一骨碌地说与大夫人宁氏知晓。 大夫人宁氏听完长女一串的事情，心中尽是欣慰与骄傲，她再一次的感受到了女儿在短时间内的成长。 雏鸟，终将展翅。 “我儿，实属娘的骄傲，桩桩件件办的都周到妥帖。将来若是为人长房宗妇，也定能叫人挑不出错来。“大夫人宁氏说着说着，又扯到了女儿的婚嫁大事之上。 正直豆蔻年华的顾念浔，也是到了该与人说亲的年纪。若是前世的顾念浔，自然会对男女之情你情我爱之事，抱有少女的虚无幻想。 可是重来一世，心中满满尽是复仇，是让上辈子的仇一一得报，情爱之事实在不值得一提。可是为人父母，子女终身大事乃顶顶重要，少不得在子女面前多多提起。 顾念浔也不想让大夫人宁氏扫兴，只得装起小女子家家的娇羞，出声应付到:“娘～浔儿要常伴娘的身边，不与爹娘弟妹相分离。“ 大夫人宁氏伸手将长女抱在怀里，心肝肉儿地直喊着。又想起了顾念浔的话，转而又说: “听安嬷嬷说过，阿浔托了李全那孩子办事，也解开了他们母子之间原有的一些心结。我儿，倒是开始为他人操心了。李全那孩子倒是正直，身手听安嬷嬷说是也跟随府内的武师傅们练过一段不短的时日，办起事来也妥帖。浔儿的眼光着实不错。至于其他人手，想来我儿心中也有了主意，娘放心的很。“ “至于宅邸铺子什么的，日后我儿自己安排便是，不必再与娘交代，本来也是要交给你们姐弟三人的，有看上的需要的，我儿大可过户划到自己名下，方便行事。“ 顾念浔心中满满的被一种叫爱的物质填满心房。这样无条件的爱与支持，就是她的爹娘前世今生一直毫不吝啬，全然给予给她的所有爱意。 “娘，有你真好。“这一句话，自顾念浔重生回来已然在心底无声说了太多次。 这一次，她大声地告诉了大夫人宁氏。 “我儿才是世间最好的小娘子，是那千万金都换不了的珍宝。“ 母女来又开启了每日的互夸的时刻，亲亲热热的也不知在下属区县巡视之时，觉不觉得心下孤独呢。 眼见大夫人宁氏的午休时间差不多到了点，顾念浔虽心想多与娘相处亲热，但还是顾忌娘的身体最为重要，便服侍着娘歇下出了正院。 顾念浔回去的路上还在想着，娘是不是知晓了听雨轩的财政窘况，让府内资源都予她任取任用呢?顾念浔摇摇头，那便不管了，手中有钱自然好办事。那不然世人皆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呢。 谁会嫌银子多呢——顾念浔。 “秋意，以后想吃啥吃啥，跟着小姐别怕肉不够。“钱还没到手呢，顾念浔已在秋意面前夸下海口，仿佛没有看见秋意眼间的怀疑之色。 眺望远方翠绿山色，一切都仿佛都走上了开端之路，顾念浔默默想着。 ——顾府前院，小厮住处—— “来大家吃好喝好，不必跟全哥客气，大家伙儿今日都辛苦了。“活跃气氛小能手刘三柱正在招呼着弟兄们入席。 “好，好，好。“ “谢谢头儿，头儿破费了。“ “那我们弟兄们便不客气了。“ …… 叽叽喳喳的话语声在前院响起，映衬着前院都变得热闹起来。 “害，哪里是我破费了，是大小姐吩咐府中厨房送来的，就这席面我得攒多久月钱才能请大家伙儿吃上啊。“李全听着弟兄们的恭维言谢之声，都不好意思地面热起来了，赶忙向大家解释一二。 “原来是大小姐的美意，还请全哥在小姐面前替我等言谢两句，多谢大小姐了。“众人明白了原委之后，托全哥转达他们对大小姐顾念浔的谢意。 “也是大小姐犒劳众位今日辛苦，刚小姐还托人传话过来，今日弟兄们都多发一贯钱。“李全继续说道，众人更加觉得欣喜万分，宴席在热闹声中持续到月上柳梢。 第十七章 把酒言欢 “多谢大小姐和头儿的今日招待，天色不早，我等便先行告辞离去。还望全哥替弟兄们转达对大小姐的谢意。“ 众人见吃吃喝喝过后，瞅见天色不早，便告辞离去，也有想留下来帮忙收拾的，李全也都一一婉言谢绝，只说自己和刘三柱张茂林收拾就行，众人今日辛苦，应当早些收拾收拾，好生歇息才好。 张茂林和刘三柱自然点头称好，待一一将众人送回房，便打算开始收拾院子里头的残局。 “两位弟兄，不急不急，我这儿还有些掏心窝子的话要跟两位说。“李全见状赶忙阻止道，收拾席面只是一个托辞，为小姐招揽人手才是大事，毕竟这也是以彼此心甘情愿为前提。 张茂林和刘三柱却有些摸摸头脑不明所以，却并无退却只点头称好。 只见李全略微收拾了屋内，置了一张小桌并一坛小酒，便招呼两人坐下。 朦朦胧胧的月色，向大地洒着皎洁的光芒，也洒在这三个日后名震山河的重要人物。 “咱三人年岁相近，我李全今日便托大一回，便称呼二位为贤弟。“李全边说边给刘三柱和张茂林的盏中斟满酒。 不得不说，酒是促进男人之间情意的最有效工具。三人一杯下肚，之间的距离拉近了不少。 “以全哥您的实力自然是兄长，我和茂林都是这么想的。“刘三柱自斟一杯，说话之间向李全敬了一杯酒。 李全双手回敬，推杯换盏之间尽显男儿豪情本色。 李全见气氛差不多到位，便开始了今日的重点:“二位都是直爽之人，我也不绕弯子。虽我三人之前在府内是点头之交，但我知二位贤弟尽非寻常之人，身手心智不该永远只是一个府卫或是小厮，不该被困于这四方的府苑之内。“ “雄鹰应当翱翔于蔚蓝天地的广阔之间，不然也只能是凡鸟之辈。“ “这是我的心里话，也是大小姐托我转达的。不瞒二位，目前我是听令于小姐一人，完成日常大小姐交代的各项任务，在短短时间之内，我看见了我之前从未见过的世间。心有抱负之人，不一定能成就一番大事，但是大小姐愿意给我等一个正大光明的机会去施展手脚，或许，亦能建功立业，名垂千史。这并不是我酒后毫无根据的胡言乱语，以我所见大小姐之心智和格局，非普通官家小姐可比。“ “亦胜世间千万男儿。“ “大小姐的意思是，想选你二人为她日后行走办事的左膀右臂和得力干将，不知二位意下如何了。“ 李全借着酒力，陆陆续续地讲述着心中的真心话，他相信真心是最能打动真心的事物，招揽他人并非只靠上下嘴皮一碰，而是要让他人看见诚意，看见未来。 “全哥…这…我刘三柱何德何能…“刘三柱和张茂林皆被李全的一番肺腑之言震惊内外，首先开口的还是性格上来说更外向一点的刘三柱。 “不瞒全哥，我刘三柱自小孤苦，爹娘在我记忆力没有一个全影儿，靠吃百家饭长大，樵夫，小贩，乞丐…我都当过，也就凭借这一身的力气和手脚得顾府看重选为府卫，才有了一番遮风避雨的境况。“ “如今忽然得主家小姐看重，我刘三柱倒是有些惶恐不安。“刘三柱也说起了之前并不为人所知的孤苦遭遇，也是他隐藏在心底不愿回首的岁月。 李全听了，也是心绪复杂，世间之苦千百种，虽自己并无什么本事，听到他人的苦楚却也是忍不住感同身受一番。 “你这便是过于自谦，今日之勇猛，今日之身手，出色到让人难以忽视，依我看，三柱你只是缺了一个机遇，并不缺实力。且我深知，你是真正正直善良之人，也定会对主家忠心不二。“李全略带不赞同地说道。 “大小姐对你二人，寄予厚望，此言皆出肺腑，未敢有所欺瞒。“李全手放胸前，郑重亦坚定对二人说着。 “好，我刘三柱亦不想一辈子看家护院，也想跟着全哥闯上一闯着天地，便是刀山火海亦无惧哈哈。“刘三柱的豪气和直爽总是能感染和打动周遭的人，李全和张茂林笑着看向他，好像世间在他这总是还有希望存在的。 “好，我李全代表大小姐认了你这个将来一路同行伙伴，茂林你意下如何?“李全大喜过望，连带着对未来的路也逐渐看的清晰起来。 “得小姐看重，此乃我张茂林的三生之幸。“那个他只远远瞧见过一眼的曼妙身姿，好像早已在他的心间生根发芽，无法抹去。得她看重，成为她的手下，好像是天降幸事，叫他难以置信。 原以为他穷苦的身份只能默默守护她一生，原来也有机会走到她的身边，正大光明的守护她。 “好，今日这月，这酒，就是我们兄弟三人的见证者，一同为小姐办事，一同去那更广阔的天地，一同建功立业。“李全此时亦是高兴的找不着北，有兄弟在身旁一同为着目标奋进的感觉，真好。 三人一同举杯，敬月，敬天，敬给了这群平凡之人不平凡机会的顾念浔，敬这仿佛天赐的深厚情意。(在古代，身份好像是决定一切的根源，能有机会改变命运，是无论古今，我们都要努力抓住的机遇。) 夜色逐渐深了，月亮悄然藏起了身影，太阳也按时出现在天际。三人就这样说了一夜，聊了一夜。很久很久之后，久到当初意气风发的少年已然到了白发迟暮之际，远去的记忆逐渐模糊，却也还是不曾忘了当年的那个把酒言欢的月夜。 那个改变他们命运的开端，也是三人交心并肩的起点。也许人生就是几个重要时刻组成的合集，但那就是彼此存在过的最好证明。 清晨时分的日光温润和煦，照耀在这崭新的一天，什么都将是人生最好的时刻，什么都还来得及。 第十八章 浔阳阁 日上三竿，前夜一宿未睡的李全和张茂林，刘三柱三人收拾齐整，正在前院揽风阁等待召他们三人见面的顾念浔前来。 顾念浔带着秋意，见着三人笔直地站在“揽风阁“牌匾之下，正好的阳光洒在他们身上，顾念浔仿佛已经看见了未来她手下的三足之势，心下对昨晚的结果心知肚明。 “见过大小姐。“三人听见后头的脚步声响起，看见来人之后，连忙躬身行礼，未因昨夜通宵达旦而有所失态。 “不必多礼，劳三位等候了，快请进。“顾念浔笑着说道，示意大家一同进到屋内，刘三柱和张茂林便懂礼地跟在李全之后进入揽风阁之中。 待顾念浔坐定，刘三柱和张茂林连忙上前跪在堂下，一同坚定而又地振振说道:“小人刘三柱/张茂林见过大小姐，此生惟愿跟随小姐身后，在所不辞，此心日月可鉴。“ 顾念浔顾着男女大防，便赶忙让李全扶起跪在地的二人，面带笑意地说道:“快些起来，日后在我面前不必行此大礼。既已归我麾下，自称小人并不妥当，得改称属下了。我想说，我们之间并不是简单的等级分明的主仆关系，也是一同作战的伙伴，从你们答应追随我的那一刻起，我们已然成为了伙伴，亦是朋友。乳兄对我而言，亦是。“ 李全，张茂林和刘三柱听了顾念浔的话心下亦是震惊又有着感动，得主子视作友人，何其有幸。 三人连忙说道:“属下等，愧不敢当。“ 顾念浔摆了摆手，坚定地说:“当得，我总有种感觉，我们合该同路奋进，就像已然天定一样，我也相信亦是盼望你们三人日后的一番造化。待时机合适之时，我会给你们自己选择的权利。是当一方将领守卫百姓，还是成为朝廷或是地方官员，你们可以选择自己想走的路。这是我的允诺，也是对你们的期许。“ 李全等三人也许现在才恍然，他们究竟选择了一个颠覆他们以往所有认知的主上。刘三柱和张茂林更是明白了李全昨夜那句，“小姐心智胜却世间男儿无数“的真正含义，此刻他们明白，所言非虚，或者李全昨夜可能还说的委婉了些。 待到时机成熟之时，愿允他们选择自己的道路，这是从来没有听说过的事情。 那顾念浔的心中又是如何想的呢?其实她想的很简单，这三人都并不能用寻常人的眼光去看待，日后定有一番造化，若是那时仍将他们据为己用，实在是大材小用。还是那句话，幼鸟成为雄鹰之际，应当有更为广阔的天空。 且根据前世顾念浔有限的记忆来说，这张茂林和刘三柱都是日后京城顾府之中熟悉的面孔，都是忠义之仆。今生，她也有责任为他们提供更为广阔的天地，展翅高飞。 三人相互对视一眼，惶恐地说道:“属下难当小姐厚爱，此生愿上刀山下火海，无论天涯海角跟随小姐左右，此志不渝。“ “你们的忠义和忠心我心知，日后还望你们三人能守望相助，齐心协力完成任务，当彼此最坚实的后盾。明天开春回京之际，局势远比江南来的风起云涌，我希望你们在此之前提高自己的身手，培养彼此之间的默契和情分，这对日后的行动大有裨益。“顾念浔说起了短时间之内对于这三天的安排和期许。 三人皆目光专注，一字一句地听着顾念浔的话语，眼里是顾念浔可以感受到的坚定不移。 她继续说着此前在脑海中已经构建过的安排:“自然，日后人手必然不止于你们三人，也许是三十人，也许是三百人，我亦无法预见。但可以肯定的是，你们必将担任起头领的职责，带领着他人更好的完成任务，所以，你们需要具备的本事也就更多，多学多听多做多练，这是我作为小姐想说的。“ 三人拱手躬身一礼，面带尊崇之色地说道:“谨遵小姐之言。“ “浔阳阁。“ “这将是你们日后住处的名字，也是独属于你们的代号，你们将是顾府长房的一柄利剑，是我倾注己力的佳作。日后正式建立之时，我会根据你们自身最为适配的职责分配任务，那时你们将成为浔阳阁的三位阁主了。我的身份并不适合常常行走于人前，而你们会成为浔阳阁在外行走的率领和门面。“ 此言一出，点燃起了三人心底的热血和抱负，他们并没有轻看眼前这位妙龄的闺阁女子，而是坚定地相信着她，相信她的每一句每一言，相信她口中的未来。 “是。“仅需一个字，顾念浔便懂了他们的心底肺腑之言，坚定也坚毅。哪个少年年少时没有幻想过驰骋疆场，建功立业，也许这就是刻在骨子里的男儿血性，即使经历年少孤苦缺衣少食的困境，也没能磨灭掉他们心中的热血。 浔阳阁，正是需要他们这样的人，也许他们也需要浔阳阁以施展心中的抱负。这种双向奔赴的奋进之情，正如朝阳一般冉冉升起，也如朝阳一般无可比拟。 “回京之前，你们便住在已经收拾妥当的前院的浔阳阁内，武学师父和教习之人几日之后便入驻阁中。昨日也是奔波劳碌了一天，这两天便从原来住处收拾妥当，各自之事都安排好了，便住进浔阳阁中。顾念浔，等候三位学成归来之时。“听此一言，想来小姐已然是将一切提前安排妥当了，更令三人信服非常。 这也是顾念浔第一次在他人面前自称姓名，而非身份。这已然是将三人当成同自己一样平等的伙伴，而非只是下属之人。李全，张茂林和刘三柱的心，今日一天都溢满暖意。 谁曾想，当年烟雨朦胧之中徽州府，那春末夏初的岁月之中，后史之中记载的三位文武干将的人生方向被闺阁女子彻底地扭转了，也许日后三人所创的功绩是那女子也未曾料到的。 第十九章 顾峥归来 几日时间之内，李全、张茂林和刘三柱已正式搬进前院的小院，现在应当称为浔阳阁了，正式开启了修习武艺和各类知识的路程。 顾念浔所请的教导武学的师傅也是非同一般，特地托了大夫人宁氏请的致仕在家的前禁卫军的一位头领，武艺甚是不凡。李全等人也是格外珍惜这个得之不易的机会，每日也是勤勤勉勉，不敢有一刻的放松。 见此情形，最开心的便属安嬷嬷了，哪有什么事情比儿子知上进学本事来的愉悦呢。 大夫人宁氏同顾念浔一道处理完三房安插在长房，在徽州府的大小几处势力，一一扫尾干净之后，顾念浔便在家安安静静地做娘的心肝小棉袄了。 六月末，大夫人宁氏收到来自巡视途中顾峥的家书，他将于三日之后抵达徽州府。 顾念浔听到安嬷嬷传来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楞楞地呆坐了好一会儿，爹，终于又要再见了，不知前一世的蛮荒北境叫您吃了多少的苦楚。 安嬷嬷见顾念浔听到消息的丢了魂儿的模样，倒是笑着说:“姐儿怕是太想念老爷了，这一趟儿巡视倒是前后花了两个月的时间，姐儿可不得想念爹嘛。“ 顾念浔转而一笑，应和着安嬷嬷说道:“嬷嬷说的极是，许久未见，我心里实是太想念爹了，很想很想。“ “不知内情的人眼里只道我家大小姐贵女风华，殊不知在嬷嬷眼里，从小到大，姐儿是最为重情重义的，也是最念情的。“安嬷嬷看着顾念浔的眼里满是慈爱的柔情，陪伴顾念浔十几载，情分和了解已然非同一般。 “嬷嬷所言，极是。“顾念浔笑着说道。 ——三日之后—— 清平路，顾府。 朝阳初升之时，顾府正门大开，只为迎接相隔两月而归的主家，时任江南道布政史，掌管江南财政民政大事的从二品官员，顾峥。 顾府的一番动作也是引起了周围的主意，众人也是纷纷猜测是否是这位在江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官亲临。 而府内，大夫人宁氏并三个子女也是一早便在正院等待着，两个小萝卜头顾念池和顾之恒亦是坐不住，来回的跑动着，恨不得爹爹带着礼物的身影下一刻就出现在院门旁。 观之顾念浔，激动、欣喜和其他一些略微复杂的情绪都被她很好的掩饰在了心底，倒是比不得将所有情绪都写在两个弟妹，也是年龄和境遇都在根本上发生了改变。 重活一世，所改变的又岂是短时间之内可以忘却和忽视的。 “老爷回来了!老爷回来了!车架已至正院门外。“门房的声音也是带着慢慢的激动，在这些下人的眼里，没有比在二品官员府上做活更荣耀的事了，老爷的回府，也许才意味着这个府邸的完整。 “阿浔，阿池和阿恒，跟娘一起去迎一下久未归家的爹爹吧。“大夫人宁氏笑着看着自己的三个儿女，又思及已然归家的丈夫，心底啊被爱填的那叫一个满满当当的。 “耶～爹爹回来了!“两个团子如离弦之箭一般向院门跑去，服侍俩人的嬷嬷和奴仆们见状赶忙跟在后头，生怕两个小主子跌着磕着了，叫他们如何跟老爷夫人交代。 大夫人宁氏和顾念浔相视一笑，今日的顾府被一种叫幸福的东西包裹着。 “爹～“ “爹～“ 顾峥先闻其糯如团子之声，再见其人。自己这一双儿女两月未见，倒是长大了不少。小小孩童，总是见风就长的，自己又错过了他们成长路上的两个月了。 看着两个小人儿越来越近，顾峥脸上的笑意也愈发的明显，出门在外你是再大点关，回到家中，也是孩子眼里最亲的爹罢了，跟世间普普通通，千千万万的父亲无甚区别。 顾念池和顾之恒一拥而上，一人抱着顾峥一边的大腿，倒叫顾峥苦笑不得，眼里却又是满满的男儿柔情。顾峥双手各自使力，一手抱着一个团子，顾念池和顾之恒抱着爹爹的脖子亲亲热热着，说着自己最近的经历。 顾念浔和大夫人宁氏走近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美满的画面，叫人看着便心生暖意，滋润心灵。 顾念浔心里更多的是难以抑制的激动之色，这样年轻气盛，意气风发的爹爹，距离她的记忆太遥远了。在她的回忆里，更多的是白发苍苍，面色青白的爹爹，是为了她为了摇摇欲坠的顾府长房四处奔走的迟暮老人。 热泪，盈眶，直在眼里打转，顾念浔努力地克制着，叫它不至落下。 “阿浔!“爹爹的一声呼唤，这泪，却再也忍不住了。 “爹!“顾念浔脚下飞快地朝顾峥奔去，脑海中闪过的是前世今生爹爹所给予他们的深沉父爱，如山般无声，却又回荡在岁岁年年之中。 顾峥见着双眼含泪的长女，便将两个小团子交给了各自的乳母，将奔跑而来的长女搂在怀里，一如儿时那般。 “阿浔两月不见，还是跟弟妹一般地孩子气，可是想爹了?爹答应我家小阿浔，下次爹爹出巡定带着你。“顾峥的笑声在顾念浔地耳边回响着，而此时的顾念浔，沉浸在爹宽厚而温暖的怀抱之中。 远处的大夫人宁氏，看着此目，亦是双眸含泪，脸上却不改笑意，心想她的此生想来是无憾了，有如此好的夫君和儿女，即使之后再难的路，全家人一同走着，也是会有圆满的那一天的。 大夫人宁氏朝着相拥的父女二人走去，拿起帕子便给在顾峥怀中的顾-小哭猫-念浔，擦拭着眼泪，看着爹娘如出一辙的笑意，顾念浔脸颊微微发热，赶忙从顾峥的怀里起身。 “哈哈，阿姐变成了小猫咪，看阿姐日后如何嘲笑池儿了，阿姐，羞羞哦。“顾念池见着顾念浔这般哭泣落泪模样，在一旁咯吱咯吱地笑着。 此言一出，顾念浔脸上的红晕仿佛又扩散了一些。 偏偏顾念恒还在一旁“煽风点火“着，亦是好奇地瞧着阿姐红红的脸，说:“阿姐的脸，红的像天上的太阳诶。“ 顾念浔在那一刻，清晰地听见了爹娘和其他府中之人非常齐整的笑声，想揍亲弟顾之恒的心在那一个瞬间达到了巅峰。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顾念浔也是能认了自己的失态。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调皮捣蛋的，不许取笑你们阿姐，你们阿姐是太想爹爹了。“为了维护儿女之间继续和睦相处的可能性，大夫人宁氏不得不在此时充当她的和事佬身份。 “爹亦是很想你们，当然心中亦甚是想念夫人。“顾峥也是附和着说道，还不忘在儿女面前展示着父母恩爱的美好画面。 顾念浔见着大夫人宁氏的脸宛如天上云霞一样，透着绯红之色，瞬间忘却了自己刚刚的窘况。 “咦～娘你的脸比阿姐还红耶。“还是小萝卜头顾之恒，一个善于说出真相的“男人“。 “噗嗤——“此时此刻，顾念浔和其他府中之人一并笑出了声，心里想着:小少爷/阿恒一会儿不会挨揍吧。 “咳咳，阿恒啊，爹一会儿可是要考校你的功课的，看你这两月有无偷懒懈怠。“顾峥为了维护自家夫人在府中的威严，连忙岔开话题，生怕自己这个小儿子一会儿再度语出惊人。 “爹，阿恒可是没有一日不读书的，很是听夫子的话，吻戏功课。“顾之恒听起自己小小的胸脯，坚定地看着自家爹爹。 “好了好了，这儿也不是说话的地儿，夫君一路奔波也是累的紧，赶紧回正院歇歇，你们姐弟三人也自去玩吧，阿恒也是，今儿跟夫子告假一天。晚上啊咱一家人吃个家宴，为你们的爹解封洗尘。“ 缓了缓神的大夫人宁氏连忙说着，自家夫君出门在外二月有余，定是深感疲累的，得好好歇上一歇。 再者，夫妻二人久未见面，自然也有些闺房密话相互倾诉。 顾念浔虽然也有很多的话想告诉爹爹的，但是爹歇息一番才是最重要的，想着再寻个机会跟爹说吧，反正，来日方长。 第二十章 长房齐聚 顾峥一回府，长房便是真正团聚一堂，连带着府中的气氛都变得热闹些许。 顾念浔想着的是另外一件事，不知娘是否会跟爹说这些日子以来所发生的事情，还有三房，也不知爹爹的反应如何，心中可是接受至亲的深深伤害。 晚膳之前，顾念浔带着弟妹在听雨轩中玩耍，还在晌午时间歇了一会儿。 待到太阳落山之时，安嬷嬷便进来传话，说是老爷和夫人请大小姐，二小姐和小少爷前去正院用膳，为老爷接风。 姐弟三人便收拾收拾，踩着七彩的晚霞，一同前往正院。 说是接风宴，好在江南徽州府的顾家人口简单，也就是一家五口吃个时隔两个月的团圆饭。 可顾峥夫妇并几个弟妹可不知道，顾念浔等这一顿来之不易的阖家团圆饭，等了整整一辈子。 顾念浔今日也想了很久，上一世之中，最后一次与爹娘弟妹一同是何时何月，想来应该是进宫前的那晚。其实相距也不是很久，却总是隔着一生这样难以逾越的距离。 “快快，咱们一家人终于又能一桌吃饭了。“大夫人宁氏的脸上自收到顾峥的家书开始，脸上的笑意就没有下去的时候，看着娘如此开心，顾念浔的心里也是十分高兴。 顾念浔，顾念池和顾之恒还是一一给爹娘行礼问安，再想着亲近一二，该有的礼数姐弟三人也是不会少的。 看在顾峥和妻子宁氏的眼里，便觉着天底下还是自家的孩儿最最好。 行礼问安之后，三人便依着长幼有序挨着爹娘坐下，顾念浔为长，自然坐在顾峥的身边。 “我儿，可是清减了不少。“顾峥仔细打量着长女，说道。 “爹是关心则乱，女儿并不曾清减一二。“顾念浔笑着回答说。 顾峥继续说道:“在我和你娘心里，没有什么是比你姐弟三人的安康喜乐更为重要的事，阿浔身为长姐，应给弟妹做好榜样，更加爱惜自己的身体才是。我听你娘说了，近些日子很是长大不少，办事也是愈发的妥帖，但身体安康才是最重要的，希望我儿铭记于心。“ 他说完仍是皱了皱眉，还是觉得长女比起两月之前，瘦弱了些许，想着明日得吩咐厨房好生给阿浔补补身子才是。 顾念浔心知爹心里的想法，只觉着有这般爱护子女的父亲，乃是一生的幸事，不，严格意义上来说是两辈子都觉得幸运的事情。 为了不让爹失望，顾念浔点头应是。 大夫人宁氏也说着:“江南女子多以瘦弱为美，这可不然，女子之美虽各有千百种，但健康才是女子美之前提。我儿，可别沾染上江南的这个风气。“ 顾念浔听了，也只觉着哭笑不得，她娘大抵是误会了什么。想来，日后的汤汤水水也是少不得了的。 “阿池和阿恒，爹不在府内，有没有听你娘和长姐的话?“顾峥自是一碗水端平，每个子女都得关心一番，无论男女，无关年龄。 “自然啦，池儿是最听娘和长姐的话的。是不是，娘，长姐?“顾念浔和大夫人宁氏自是一一点头，为顾念池证明所言非虚。 “阿池胡说，恒儿才是最听娘和长姐话的孩儿!“顾之恒听了顾念池的话，不服气地说着，小嘴嘟囔地像个油壶嘴儿，惹人发笑。 “池儿才没有胡说的，胡说的是阿恒。“两人见谁也说服不了谁，便互相说起了对方的糗事，引得屋内阵阵的欢声笑语，好不快活。 虽二人是双生子，池儿先出世一刻，但自小顾峥和宁氏从来没有灌输顾念浔就是姐姐，顾之恒就是弟弟的概念，而是教导二人要友爱恭顺，听娘和长姐的话。 “好好好，阿池和阿恒都是听话的好孩子，爹都有带礼物。“顾峥看着局面朝着不可收拾的方向发展，赶忙叫停，用礼物转移了两个小团子的视线和注意力，二人便又和和美美地分起了礼物。 当然，两个小团子先让宁氏和顾念浔挑着，剩下的二人才一一平分完，很是让屋内众人觉得他二人年纪虽小，却知礼懂礼。 第二十一章 告知真相 待宴席结束之后，顾念浔看着窗外的月色，便准备带着弟妹准备退下，好让劳累一天的爹娘早生歇息。 “阿浔，让乳嬷嬷带着阿池和阿恒下去吧，随爹去书房一趟，好好陪爹说会儿话。“顾峥叫住了准备离去的顾念浔，顾念浔当下也是一愣，有什么话是爹急着要跟她说的。 父女俩便一同前往顾峥平日在前院的书房，一路上倒是无话。 待到了书房，顾念浔看着熟悉又陌生是布置，前世虽也来过，但倒是映象不太深刻，加之中间又隔着一世的沟壑。书房的整体布置倒是很符合顾峥的气质，位居高位而又深沉内敛。 顾峥坐在了红木制成的雕花太师椅上，抬手让顾念浔相对而坐。 “阿浔…“顾峥唤了一声长女，却没有继续说下去，倒是让顾念浔觉得奇怪的很，爹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支支吾吾倒不像是外人眼里威严赫赫的二品大官了。 “爹，您是有什么话要对浔儿说吗?“顾念浔清澈如水的眼眸直直看着顾峥，看着长女如今亭亭玉立的模样，顾峥心下也是情绪纷杂。 “爹想说的是，近日关于三房的所做所为你娘下午一一同我说了，阿浔桩桩件件的处理和布置，都做的极好。但爹心里却觉得对不住你，对不住你娘。“顾峥说完，深吸了一口气，这是顾念浔两世以来第一次见爹对谁低头，却没有想到是对她这个女儿。 “爹……“顾念浔的眼眸瞬间转为了赤红色，眼泪顺着脸颊滴答地打在书房铺就的波斯毛毯上。看似无声，却咚咚地直击顾峥的内心。 其实顾念浔心知，知道三房所作所为最伤心的便是她爹顾峥。自小带大的幼弟，却在背地做着伤害他妻儿，践踏他底线的事情，无疑是对以往深厚的手足之情的背叛。 “爹，您如何可以对浔儿觉得抱歉，您并没有对不起任何人，是三房自身贪心不足，并不是爹您的过错。“顾念浔难以抑制住心下的不平和激动，略带哭腔地对顾峥说道。 顾峥看着坚定维护他的长女，心中觉得甚是欣慰，他顾峥的长女，气势格局不输什么京中的公主贵女，也最是纯孝。 顾峥继续说道:“爹该愧疚的，对于三房的贪心不满，爹一直都知道，阿浔别忘了，你三叔是我一手带大的，他如何的秉性，爹心知肚明。“ 顾念浔听完此言，瞬间仿若石化一般呆愣在原地。是啊，她心想，爹才是最了解三叔的人。 顾峥仿佛没有看见长女的反应，继续说:“你三叔此人，能力属实平庸，这一生做个守成之才，安安稳稳的度过其实是爹为他铺平的路，以他的才能这样其实是最佳选择了。可在他眼里，爹此举无疑扼杀了他想走的路。“ “这些年，从他的所作所为，不难看出他对于权势地位的渴望和追求，我也没少帮他善后，也曾教导过，警告过，每次想狠下心来不管，却…难过心中那关。“ “如何狠地下心呢?一手带大的嫡亲弟弟啊，在他身上花的心思远超阿恒这个长子。“顾峥回忆着往昔，眼眶微红，往日沉稳无波的面孔，也难掩这些年埋藏在心底的无奈和挣扎。 顾念浔明白，血浓于水，养育之情，是无法轻易割舍和抛弃的。她想的更多的是，爹之前无法言说的挣扎和痛苦。 “所以，三房如今的嚣张，究其原因来自内外多方面，其内，有你三叔自身的贪婪虚妄，总是肖想超出自己能力之外的事物，也有这对名利荣华过度的追求渴望。其外，有我和你祖母对他的放任和宠溺，有你三婶的自私挑拨。“ “总是我这个父亲的失职，让他一家的所作所为伤害了我的妻儿。“ 顾念浔觉得说完这番话的爹，没了今日初见是的意气风发，从精神上仿佛一下子老去了十几岁。 这一个下午的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顾峥从回忆里醒来，抬眼看着这个仿佛一夕之间就变得沉稳果断的长女，他心知，夫人下午所言非虚，阿浔从内而外地变了。他的嫡长女，他的掌上明珠，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不似以往那般。 也不知，三房对他的长女造成了何等程度的伤害，让阿浔的心智手段都超出了爹娘的意料。 “阿浔…“顾峥的嗓音略微颤抖。 “爹?“顾念浔应着，知晓爹话中有话。 “一个人的心志性格在短时间内发生巨大变化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经历了改变他原有思想的大事。爹不知你经历了什么，从爹娘羽翼之下的娇嫩花朵，变成了可以庇护至亲的苍梧大树。但爹想，阿浔一定…很痛吧。“ “当——“自重生以来在顾念浔心里树立的屏障，突然碎了。 但爹想，阿浔一定…很痛吧。 这句话，在顾念浔的脑海之中反反复复，萦绕左右。 顾念浔痛苦地抱着头，蹲坐在书房中的地毯之上，前世的记忆突然如潮水一般涌入脑海之中，痛感，如针刺在心间。 “阿浔!“顾峥见到长女的神态彷如一瞬崩溃，只觉得心痛到了无法呼吸的地步，是他，是他这个父亲做的失职，是他，无法庇佑妻儿一生顺遂。 顾峥将长女紧紧抱在怀中，宽厚的手掌有节奏地轻拍在顾念浔身上，不断呼唤着顾念浔的名字，希望将她从痛苦之中拉回到现实。 顾念浔还沉浸在了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之中，被打入冷宫的不甘和屈辱，在冷宫的非人般遭遇，宫女太监的辱骂和屈打，听到顾府长房全部流放北境的痛苦，无法护住秋意的无奈和绝望…… 那场冷宫的雪，还是太冷太冷了。 顾念沅的逍遥得意，用长房鲜血铺就的三房荣光，恨意，仿佛要将顾念浔全部吞没。 “阿浔，爹在，别怕。“ 顾峥一声声地呼唤，将顾念浔一点一点地从痛苦之中拉回，被困在那场大雪中的顾念浔也好似听到了爹的声音。 爹!他还在，真好! 顾念浔的眼神一点点地恢复了之前的清明澄澈，想起了刚刚在书房之中所发生的一切。 “爹，你还在，真好!“顾念浔看着爹紧紧抱着自己，便明白了刚刚到痛苦都落在了爹的眼里，怕是也刻在了爹的心上。 “都是爹不好，让我的女儿居然在爹娘羽翼之下却仍然活在痛苦之中。爹错了，真的错了。“ 一滴泪，掉落在了顾念浔的手上，热的滚烫，烫红了顾念浔的心。 爹，他哭了，是为了自己，顾念浔心想。 “爹…“顾念浔活了两世，却没有一次如这般的不知所措。 顾峥将顾念浔从地毯上来起，安置在一字上，有转而摸了摸顾念浔的头，安慰着还未缓过神来的长女。 “爹，如今还可能获得阿浔的信任吗?“顾念浔第一次体验到顾峥小心翼翼地跟她说话。 “爹…女儿从未怪过你，爹一直是女儿的榜样和骄傲呢。爹虽身居高位，却重情重义，正直不二。若是因为爹对三叔一家的好便将一切怪给爹，女儿实在不配做顾家的女儿，不配做爹的女儿了。“ 顾念浔坚定地，真诚地看着顾峥仍然红着的双眼说着。 顾峥内心的痛苦被顾念浔的信任和言语，微微冲散些许。 “爹，一定会给阿浔，给长房一个交代，让三房为自己所犯下的过错承担应有的责任。关于阿浔经历的，爹不问，阿浔想说便说，不想说便一一记着，总有他们归还的时候。“ 顾峥亦是郑重地跟顾念浔说，与其说是话语，不如说是承诺。 爹，居然不问吗?顾念浔想，虽然没想着瞒过最亲的爹娘，却也早已经想好了一番说辞，可此时此刻，想好的腹稿却难以张口。 突然觉得，有负爹娘对她无来由无条件的信赖和支持了。 “爹，您相信前世今生吗?“顾念浔突然的话，倒是叫见惯了场面的顾峥楞在原地。 顾峥的反应，倒是在顾念浔的意料之中。 “只要是阿浔说的，爹都信。“顾峥说。 顾念浔再也没有了踌躇和怀疑，而是坚定，超出以往的坚定。 “爹，阿浔又活了一世。“前世的泪，仿佛都在今晚流干了。 顾峥双眼陡然睁大，嘴唇上下哆嗦着，他第一次在心里感到了害怕，对于真相突然不想知道了。 重活了一世，也意味着他放在心尖尖的掌珠，死在了他不知道的时间和地方。 “前世，阿浔以贵妃之位被打入了冷宫，同秋意一起在一个大雪之中被三房顾念沅……夺走了生命。而爹娘和阿池阿恒，被三房用计谋贬官，被流放…北境之地。“ 顾念浔简短地描述了她短暂的前世，至于细节，她真的并没有勇气让爹全然知晓真相，因为真相，总是最伤人的。 顾峥全身的力气被抽出地一干二净，嘴里胡乱地说着“难怪，难怪…。“一时之间，书房陷入了沉默之中。 顾峥第一次，感到了心里的迷茫。 第二十二章 顾峥之泪 “我儿，受苦了。“顾峥的声音瞬间变得嘶哑和无力，说完这一句话，仿佛已经用完了全身的力气和精神。 “爹，重活一世定是上天所赐予的，我们合该好好珍惜的。能早日知道三房的嘴脸，何尝不是一种幸运呢，一切都还来得及。爹，我们应该向前看。“顾念浔怕顾峥无法从她的话语里走出来，出声安慰着。 顾峥看着长女经历了如此痛苦之后，还想着安慰着他这个做爹的，心里甚是觉得安慰又愧疚。 顾念浔三言两语说完的痛苦，背后何止千言万语能说清楚点，只是长女别样的心疼罢了。 有女如此，人生何求。三房，你不该动我顾峥的妻儿，不该一而再再而三地践踏我这个做爹的底线。 此仇，必报。 “阿浔今夜所言，切记不可外传，只你我二人知晓便可。兹事体大，越少人知晓越好，包括你娘，她…怕是撑不住。“顾峥手撑着头，低落地说着，真相对顾峥的打击超出了顾念浔的想象。 “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让娘知道真相，便以噩梦作为借口搪塞过去了。让爹知道，是想着爹是我最信任最亲的人，是合该一同面对的，定能改变前世的结局。“顾念浔说道。 “我儿说的极是，合该如此，爹永远是你最坚定的后盾。“顾峥抬头，看着长女认真地说道。 “阿浔快回去歇息吧，今日劳心劳力，爹只盼着，此生阿浔平安喜乐，外面的风雨飘摇，都还有爹娘呢。阿浔安心，且睡去吧。“顾峥眼带柔情地说着，子女永远是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是。爹，您也早些休息，在外奔波，爹才是最累的。“顾念浔说完，便行礼退下。 书房，再一次地安静了下来，仿佛今夜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待顾念浔的脚步声走远，顾峥再也撑不住刚刚表面的镇静，整个人瘫坐在了太师椅之上。 泪，仿佛再也没有了禁忌一般，决堤与脸上，低落在了他的衣襟，逐渐地打湿了一整片儿。 顾峥心中的痛苦、愧疚、难以置信和无可奈何的复杂情感，纷纷化作五味杂陈的泪水，涌出。 书房的灯，就这么亮了一夜。顾峥的身影，也从月光到日光的转变中，枯坐了一夜。 期间，大夫人宁氏也派了人来看看书房到底是何情况，也只被顾峥三言两语地打发走了，只说今夜在书房歇下，还请夫人早些安睡。 大夫人宁氏虽然觉得奇怪，但倒也没有去打扰，想着可能是朝廷之中突有急事需要顾峥这个江南布政史紧急处理的。毕竟以往，顾峥也有很多时候以书房为安歇的地方。公务繁杂，她这个后宅妇人也无从得知。 大夫人宁氏知道顾念浔已回听雨轩歇下，便安心睡下了，她不知，顾峥今日内心受到了怎样的冲击和煎熬，如果她知道真相，应当反应地更加激烈。 朝阳初升，意味着今日又是崭新的一天，对世间是如此，对顾峥而言更是这样。 第二十三章 父女情深 出乎顾念浔的意料，跟她爹顾峥在书房聊完之后，竟是一夜好眠，再也没有前世的痛苦记忆缠绕梦中。果然，一些事情说出口之后，就会觉得心中轻松。 但，顾念浔清楚地知道，昨夜她爹心里经历了怎样一场狂风暴雨。重活一世，是谁也没有听说的怪谈，她爹对她的每字每句都没有任何的质疑，是出于对她没有来由的信任。 顾念浔看着朝阳透进窗内的朝霞光芒，笑了笑，是释然的笑，也是放松的笑。像往常一样，顾念浔洗漱之后便去主院给爹娘请安。 听大夫人宁氏说顾峥前夜睡在了书房，心下真真是五味杂陈，感慨万千，却没有一丝后悔告诉她爹事情的真相，真相是让人觉得痛的，但长痛不如短痛，这也是为了长房更好的未来。 现下，也只能让时间帮助顾峥慢慢消化书房中所知道的一切了。毕竟官海浮沉多年，顾念浔对她爹很是有些信心。 几日之后，顾念浔找了一个合适的机会，去了前院浔阳阁看了看李全三人的近况如何，所见所闻倒是很让她满意的很。经过武学师父有章法地教导，三人的身手大有长进，一招一式果断到位，禁卫军出身的武学师父也是频频点头。 更让人觉得惊喜的是，李全与张茂林、刘三柱之间的默契与日俱增，当三人一同出手之时，得到的效果翻倍增加。顾念浔再一次觉得，上天总还是对她不薄的。 待顾念浔转身准备悄悄离去不打扰三人练功时，却惊然地发现，她爹顾峥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身后。 “爹——“顾念浔愣在了原地，距离书房谈话，顾念浔已有好几日没有见到顾峥了，两人也有意给对方一些接受的时间和空间。 “在爹看不见的地方，我家阿浔做的很好。“顾峥看着正在练功的李全三人，意有所指地说。以顾峥为官多年的眼界，不难看出，这三人天资不俗，如有机遇，日后必将有一番造化。长女的眼光和选择，比他这个当爹的做的还好。 “只是，人数上还是有所欠缺，虽说人手贵精不在多，但也不能少了。过几日，爹给你这浔阳阁再添几个人手，日后你行事的把握也能更多一些。“顾峥继续说着，也不在意顾念浔满带惊讶的目光。 她爹…这是?为她日后的行动铺路吗? 顾峥收回落在李全三人身上的目光，看着几日未见的长女，又或者说，看着历经两世的顾念浔。 这几日顾峥想了很多很多，从他儿时到如今身居高位，为何上一世是那般结局，他也自我反省了许久。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既然长女有此际遇和能力，那他就当一个为她铺路的引灯之人。 天际辽阔，穹宇无垠。 该是雏鹰翱翔的时候，就任她飞吧。 总有他们这些亲人，在她的身后凝望和追随着。 “爹…“顾念浔看着顾峥忽然变得苍老的模样，心中有很多话想要说，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爹永远是你背后的依靠，爹的书房永远向你敞开，无论何时何地，也无论发生了何事，长房的未来由咱爹俩一同守着。阿浔，这就是爹对那晚书房谈话的，最终答案，也是我对你的承诺。“ 顾峥看着顾念浔清澈无暇的眼波，时间真快啊，襁褓中的粉嫩团子也长成了如今婷婷玉立的大家闺秀。 在此之前，顾峥从不是一个信命信佛信天道的人，他只相信事在人为。书房那夜之后，他开始信这些以往看来虚无缥缈的东西，也无比感激天道眷顾了他的长女。 父女俩之间因为几日避而不见而产生的淡淡的疏离感，也在此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了。顾念浔和顾峥从此时此刻开始，有了一个相同的目标和信仰。 顾念浔突然笑了，这不正是她重生回来的意义所在吗。 顾峥也笑了，一切都还有改变的机会，都还有成事的时间，都还有前方道路的希望和曙光。 父女俩又说说笑笑地前往主院，大夫人宁氏见着丈夫和长女的一同到来，菀菀笑意也是瞬间写满了她温婉秀美的脸庞，虽是年过三旬，可岁月还是很眷顾这位妻子和母亲的。 大夫人宁氏又派人将幼子幼女叫了过来，一家五口又再度吃起了团圆饭。其实，大夫人宁氏并非什么都不知道，自己的丈夫和女儿，那都是自己最熟悉最亲近的人，两者连续几天的怪异神态她如何没有察觉出来，只是没有点破罢了。 人活在世上，有时候聪明一点好，也有的时候，要难得糊涂一些。 这两父女间的事，莫过于困扰长女多时的三房一事，既然顾峥和顾念浔都没有跟宁氏透露一二，她也明白，这对父女是不想让她担心和忧虑。如此爱护之心，她又怎么能不成全呢? 能在顾府稳稳立足十多年，护着三位儿女平安长大，宁氏的手腕可见很是不一般。 只不过没有踩到她的底线，她也懒得与那些宵小之辈计较什么。人生苦短，何必将岁月浪费在不值得的人身上呢。如此好的夫婿和子女，才是她值得付出和陪伴一辈子的人们。(这段话说的是古时，也是今朝。人生苦短，大家都要开心开心再开心，跟朋友们一起共勉。) 第二十四章 京城来人? 江南的夏季在蝉鸣声声之中继续走着，树荫浓绿，河流澄澈，江南无限好的故事也还在继续。 时间的不停流转，也意味着离顾府长房回京的日子也越来越近，大夫人宁氏和顾念浔也在不停盘算财物铺面，整日也是忙中作乐，乐中有意。 但，总是有人要打破这一方对长房来说，来之不易的平静岁月。这日清晨时分，一辆套着青色维布的马车，停在了顾府的正院门上，后头还跟着一些小厮们。 顾府的门房见了也是不禁皱眉，谁家府上如此不懂规矩，竟没有提前给顾府下帖，便径直驱车府上，也不知是哪处的小门小户，不怕得罪了这从二品的大官之家，还是等等看，到底是哪方的“高官显贵“。 见一时之间没有人上前打帘问候，周围来来往往的人也越来越多，如此奇异的景象也是引得不少人出言围观。此时，马车上的人也是有些坐不住了。 马车的帘子被人掀起，一位上了年纪的嬷嬷大量着四周的人，表情很是不屑，扭捏的作态像是刻意营造出来给人高高在上的感觉。 那位嬷嬷左扭扭，右歪歪，藕色绣花手绢也是摆弄的一起一伏，顾府的门房也是人精儿的很，自是沉着不动，眼神的余光也是在暗中大量着那个嬷嬷，很是花费了力气，努力地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都是宰相门前七品官，顾峥虽不及宰相官品，但好歹也是一方大官，朝廷重臣。徽州府顾府的门房也是好生见过些大人物的，像今日这般做作的下人，顾府的门房表示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啊。 那嬷嬷终于扭到了门房的面前，这倒是再也不能装看不见了，门房不卑不亢地问道:“府上何人，来顾府可曾事先下了帖子?“ 问是出于身为门房最基本的礼貌和职责，他自是知道这行人并无帖子。谁知，这位嬷嬷接下来的话，倒是震惊了门房们八百年，也许更多。 “我看你们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是瞎了眼了!都给我睁大眼睛好好看看，这可是京城顾府的马车!“嬷嬷的嗓门估计是“天资不俗“加上“后天锤炼“，吼的在场的人们觉得啥时间天雷滚滚，耳鸣阵阵。 在场众人闻及此言，都不约而同地心想着:京城顾府?那不是顾大人的本家吗，听说顾大人来年开春就要调任回京了，这此时顾府来人，是提前为回京做准备吗? 门房也是愣了片刻，没接到府中邸报，说是今日有本家来人啊?这也不知消息的真假，也不知来者何人，应当以怎样的规格迎接呢。 训练有素的门房，自是不会自作主张，乱了阵脚，失了府上的仪态的。 机灵点的门房已然脚下生风，直奔后院而去，此等大事，自然要听主子是如何下令的。之间门房飞奔的方向正是后院的听雨轩，大小姐顾念浔的住处。 如今，府中谁人不知，说话最有分量的便是大小姐，自从大小姐管理府务，协助大夫人执掌中馈以来，在府内的地位和威信比及之前，可是大大提高了不少。 顾府后院，听雨轩。 安嬷嬷向正在书房看书的顾念浔禀报了此事，安嬷嬷并且看见的是，被书挡着视线的顾念浔瞬间眼神一变，刚刚还是温婉可人的大家闺秀瞬间变得像清冷孤傲的杀手。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那今日这行人已经从顾府的门外消失地无影无踪了。 “哦?京城来人了，这可是大事，嬷嬷随我前去瞧瞧，看看哪座佛不远千里而来呢?“顾念浔言语之间带着刺骨的冷意，安嬷嬷知道，这是有人要倒霉的前兆。 “是。嬷嬷我也是许久未见京城的人了，不知来的是不是一些老面孔呢?“安嬷嬷自是应和着，如果顾念浔要杀人，安嬷嬷无疑是所有人中是递刀递得最快的一个。 顾念浔带着安嬷嬷和几位低等婢女，一同往正门走去。还未到正门呢，嘈杂声便已经阵阵传来。 说是嘈杂声，仔细听去，也就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女性声音充当着其中的主力军。 顾念浔侧耳听去，倒是耳熟的很，想来又是一个前世见过的老熟人了。顾府门前，也敢放肆。 门房遵循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原则，任由那位嬷嬷如何的叫嚷谩骂，顾府正门就是纹丝不动，若是放这行人从大门直进，顾府的威严不就被人践踏在了脚底吗? 突然，正门从里向外地打开了，那嬷嬷自是喜上眉梢，好不得意，面上仿佛说着这门不还是得为了她而开吗? 只是，从里面走出的一行人说明了，她注定想多了的。 正是顾念浔和安嬷嬷等人从正门而出，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位哗众取宠的嬷嬷，和在旁等待的马车一行。 “顾府门前，岂是你等放肆之地?“顾念浔定睛瞧着这位前世的老熟人，冰冷地说道。 “见过大小姐。“两旁的门房齐齐行礼道。 周围众人也瞬间明白了眼前女子的身份。 “这就是顾大人的嫡长女，啧啧，周身气质远远胜过林府小姐啊!“ “你这老头说的不是废话吗!林家只是个知府，哪能和顾大人这个江南布政史一较高下?“ “顾府大小姐身上的面料我在鸿瑞布庄远远看到过，一匹就要五十俩白银呢!“ “不知哪家郎婿有这福气，能加顾府嫡长女娶回家中呢?有顾大人的眷顾，不就能平步青云了吗?至少能少奋斗二十载吧。“ …… …… 周遭的议论声渐渐偏离了此事的原本方向，顾念浔也是惊讶原来徽州府的人们对自己的好奇这么大的吗? “这就是大小姐吧，见到长辈也不行礼问安，这就是大夫人平日教养姐儿的方式吗?“这嬷嬷并没有因为来人身份的转变而学会闭嘴，反而更胜一筹。 门房不禁被这嬷嬷的狂妄言语吓出了一身的冷汗，这是嫌自己命多吗? 顾念浔转而一笑，好久没有碰到如此头脑“简单“蠢到极致的人了，是见自己最近生活单调，特来添彩的吗?倒是贴心的很。 “长辈?你是指你自己吗，我倒不知顾府有长辈如此重口味的?“ “噗嗤，哈哈哈哈。“周遭的笑声响彻云霄，那嬷嬷气的胸脯也是上下起伏。 “你……“可见是气的狠了些，完整的句子都说不出来。 到了最佳助攻安嬷嬷“表演“的时候了，只见安嬷嬷指着那夫人的鼻子，好不客气地说道:“身为仆妇，见主家小姐不行礼问安，藐视主子，口出狂言，该当何罪!“ 周围看热闹的也是对此指指点点，一个奴婢爬到了主子头上，可是闻所未闻的事了。 眼瞧着嬷嬷快要抵挡不住众人的言海袭来，马车的帘子又再次被掀了起来，看来，是正主来了。 顾念浔朝着马车的方向看去，哪位“长辈“如此崇高，不远千里而来扰的顾府不得安宁。 第二十五章 初见方姨娘 只见一双白若凝脂的葱葱玉手，轻轻地拉开马车的门帘，一位妇人扮相的年轻女子出现在大家的视线之中。 那嬷嬷一改之前吵嚷着的跋扈模样，连忙躬身，屁颠儿屁颠儿地去扶着那妇人走下马车。 那妇人出现的第一眼，顾念浔就听见了旁边安嬷嬷毫不掩饰的咬牙切齿之声。 可不正是安嬷嬷和顾念浔的熟悉之人嘛，顾府长房唯一的一个“外人“，顾念浔她爹顾峥被逼纳入的小妾——方姨娘。 看来，方姨娘独自一人在京城的日子，倒是惬意的很，这是顾念浔在此生的徽州府见到方姨娘第一眼，心中所产生的想法。 瞧方姨娘身上那上好蜀锦织金绣花群，还有手上绿的滴水的翡翠对镯，整套的点翠镶金头面，件件可都并非凡品。这就不知是顾念浔那祖母在背后撑腰，还是三房的隔岸观火了。 是谁，那都无关紧要。 重要的是，想妄图给长房的日子增添麻烦和困扰，以为将方姨娘不远千里地送来徽州府，就能离间顾峥和宁氏之间的感情了吗，顾念浔送她们两个字——做梦。 正巧想着回京前无人练手，谁料京城还弄了千里送人头这么一出，正合顾念浔之意了。 顾念浔对这走近的方姨娘会心一笑，巧笑倩兮地说:“我道是哪位京中德高望重的长辈大驾徽州府，原来是方姨娘您。“ 方茜儿此生最讨厌别人说“姨娘“二字，这无疑是将她最在意的自尊狠狠踩在脚下。 顾念浔这厢话音刚落，周遭看热闹的围观百姓们却仿佛炸开了锅似的，毫不留情字字珠玑的话语，像利剑一般直戳方姨娘的内心。 “一个妾室，在嫡长女面前摆什么谱子。哪来的脸!“ “你们瞧瞧这个姨娘穿的珠光宝气的样子，也就是顾夫人温和，换作我是主母，定早早发卖了这等贱婢。“ “说到底就是个小妾，怎么敢在嫡女面前称作长辈，这算哪门子的长辈!“ “就是就是，一看就是个不守妾室本分的主，顾大人和夫人那可是徽州府出了名的伉俪情深，什么时候不蹦出来一个不知名的小妾，莫不是一个圈套吧!“ …… 周遭的议论声也传到了顾念浔的耳朵里，听的她是真想拍手称赞起来，不得不说这些百姓们真相了。 前世的方姨娘也并未出现在江南，这一世因为顾念浔的重生，很多事情也都偏离了前世应有的发展轨道。 世人说既来之，则安之，说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顾念浔觉得说的极是。何必耿耿于怀事情发展趋势的不一致呢，坚定内心超前走去便是。 至于此事背后的推手是谁，那肯定少不了祖母和三房的手笔。没能将自家侄女推上长房夫人之位，她祖母便对大夫人宁氏不满多年，能送来个姨娘给宁氏添堵，顾氏祖母定然乐见其成。 至于三房，不用说肯定是此件事情的主力。徽州府的动静估计三分定然有所察觉，不然好好在京中待了多年的方姨娘怎么忽然就被打发了过来。 事有反常，必有妖。 正好，也算是给顾念浔增添点乐子。 “这位便是大小姐吧，妾身有礼了，多年不见，没想到小姐还记得妾身。“没有因为周围的声讨之声而气急败坏，方姨娘的段位显然比她身边那嬷嬷要高的多，目前看来还是个角色了。 “方姨娘还是一如多年之前那样，风采依旧。还以为再见姨娘会是明年春天回京之际，没想到这见面来的这般突然。“顾念浔依旧面带微笑，不紧不慢地说。 “原来是没有得到主母允许，一人来的江南啊，这真的是顾府妾室吗，也太没规矩了些。“议论之声甚嚣尘上。 方姨娘眼神一遍，再在这院门被人继续看笑话，日后便难以在府中立足了。 “妾身奉老夫人之命，想来回京诸事繁杂，特来协助大夫人。还望大小姐行个方便，趁着时辰合适，让妾室去给大夫人请安。“方姨娘也是不卑不亢地回着话，算是变相地给自己洗清没有经过主母允许便私自离京的嫌疑了。 一个小妾想要走这正门，顾念浔如何可能放行! 安-绝佳助攻-嬷嬷再度上线，神色严肃，不留情面地说道:“方姨娘这规矩多年不见，看来也是不剩什么了。妾室走侧门的规矩，都忘了，一个劲儿地往主院门闯，没得让人笑话老夫人，识人不清呐。“ 安嬷嬷，方姨娘心里咬着牙地念着。 “姨娘乃是奉老夫人的命，不辞辛劳前来徽州府，你岂敢让姨娘走侧门!“方姨娘的狗腿子嬷嬷不服气地叫嚷着。 “妾，就要守妾礼。顾府容不得那等兴风作浪的小人，不愿走侧门?可以，那就给本小姐滚远一点。“顾念浔可没想着给什么面子，冷冷一笑之后便看着方姨娘，想如何便自己抉择吧。 好一个大小姐，如此教养怎当的嫡长女的名声，方姨娘心中再如何的愤恨，面上还是那温柔可意，如情似水的模样。 “大小姐说的极是，妾身只是卑微的侧室，便是奉了老夫人之命，也合该从侧门进的。杨嬷嬷，咱们从侧门进。“ 方姨娘的示弱战术从周遭的反应来看，显然奏效了，众人纷纷将枪炮对准了杨嬷嬷，指责她为奴不义。 软硬的转变，倒是让方姨娘吃的透透的。可她顾念浔，当得了贵妃执掌凤印，这些宅斗时小伎俩，可不会放在眼里。 “方姨娘能如此想便好，否则马车怎么就进城之后直奔正门而来，马夫不懂规矩姨娘可是懂的吧，个中缘由可是不好说的。“顾念浔三言两语便又帮方姨娘“收获“了不少来自徽州府百姓们的亲切问候。 方姨娘便是恨的再牙痒痒，也不得不让马车掉头，改走侧门。 顾念浔也不再浪费自己的目光，夸了门房两句，也让安嬷嬷打了赏，便往后院主院走去，来了个“好姐妹“，合该让大夫人宁氏早点知道才行，这不得安排个好住处，否则怎能比得上人家千里奔赴的辛劳呢。 她爹那儿顾念浔也想着说几句，但又想到她爹可不是之前的顾峥了，经过书房一事之后，对于京城来人估计比顾念浔的提防警惕还多上几分。 何况，顾峥作为外人眼里的不多见的好男人，是向来只守着宁氏一人过日子的。这点，顾念浔很是放心。 这徽州府的日子，想来也要热闹起来了。顾念浔走在路上还想着，京城既然这么喜欢“找乐子“，回京之前，也得礼尚往来一番，给三房好好送上大礼才行。 第二十六章 主院请安 “给娘请安。“进了正院，顾念浔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给大夫人宁氏请安。 宁氏正在侍弄着院子里的花花草草们，见着长女过来心情自是极好。 “门外的动静都传到我这里了，听说京城来人了?“大夫人宁氏作为一家主母，哪处的动静能逃过她的耳朵呢。 “娘，您猜是谁?“顾念浔也没有直接说出来者的身份，那多无趣，她想叫宁氏才猜上一猜。 大夫人宁氏却不由地笑出了声，放下了手中修剪花草的工具，说着:“我的儿，这还用猜吗?除了有你祖母撑腰的方姨娘，三房上哪儿找好的添堵工具。“ 顾念浔在后宅之中的手段心机，还是离她娘有一段距离，两世加在一起对于三房和祖母的了解就远不如她娘。 要是让顾念浔猜，也是想不起来方姨娘这号人物的。 顾念浔转而说道:“估计那位姨娘一会儿要向娘请安了，刚在门外会了会，倒有点难缠，娘可得好生安排才。“ “娘的小促狭鬼儿～我跟她也是多年不见，在京城也就是面子上过得去就行，如今看来倒是定然分出两派来，既然她选择与长房作为两个对立面，也别怪娘不客气，若是胆敢将注意打到你们姐弟三人身上，那娘就让她后悔来这世上走一遭。“ 当家主母的霸气外漏，看的顾念浔心中甚是钦佩，这就是她全心全意为了子女的娘。 “女儿倒是觉得，群芳阁适合方姨娘的很。“顾念浔狡黠的目光带着平日难得一见的孩子气，看在大夫人宁氏的眼睛里，却是深感心疼。多大点孩子，就得被迫沾染这些与人性有关的东西。 “阿浔说的自然极好，宁嬷嬷，收拾一下群芳阁，让方姨娘尽早住进去吧。“宁嬷嬷看姓氏就知道，是大夫人宁氏从娘家带来的心腹，自小看着宁氏长大的。 宁嬷嬷听了此话，知道大夫人没有宣之于口的另一层意思，“尽早住进去“的意思就是，随意收拾收拾，群芳阁能住人就行。 懂得主子命令的不一定就是最好的奴仆，好的心腹是会懂得主子没有说出口的话。 宁嬷嬷自是应下，连忙带着两三个小丫鬟去去群芳阁收拾一二。 顾念浔选群芳阁给方姨娘，可不是大发善心的仁义之举，那可是经过三思熟虑之后，做的决定。 群芳阁远离主院和书房，也远离顾念浔居住的听雨轩，方姨娘要是想时不时地“骚扰“一番，又或是弄一些不入流的偶遇和送吃食的话本戏码，也得生生把玉足走断了腿再说。 且“群芳阁“此名听上去风雅有致，外人定然觉得是个适合女眷住的院落，实际情况也就是徽州府顾府内的众人才知道的。这群芳院乃是建成给丫鬟女使住的地儿，但因为府上人口简单，奴仆不多，便空闲了下来。 这不，方姨娘一来，空置多年的群芳阁也有了人气儿。顾念浔打心底地希望方姨娘喜欢这个清闲到无人打扰到院落。 通报声，打断了母女俩的对话。 “禀夫人，自称京城来的方姨娘来了。“这一会儿说话的功夫就来了主院，方姨娘腿脚倒是挺好的。希望日后住进群芳阁，腿脚也能如现在这般迅速生风。 “等上一刻钟，再让她进来。“大夫人宁氏如是说道，说完便带着顾念浔进屋用起了茶点。 一刻钟之后。 “姨娘方氏，给夫人请安，夫人万安康乐。“方姨娘还是来时的那般高调华丽的装扮，想来是想给主母添堵，却不想宁氏见了连眼神都不带变的，因为自始至终就没给一个正眼。 “起来吧，没什么事就下去歇着，日后便在群芳阁住下吧，徽州府不似京城，晨昏定省也都免了。“宁氏自顾自地品着庄子上新进雨后祁红，仿佛面前并无他人的模样。 方姨娘心知，这是想远远打发了她。眼神微转，低眉说着:“来京之前老夫人特命妾身定要随侍夫人左右，府内回京之际定然杂事繁多，妾身又怎敢一人躲懒院中。“一番话说的倒是漂亮，不过这意思是搬出了京城老夫人名义，是想压宁氏一头了。 大夫人宁氏闻及此言，终于抬眼看着这位许久不见的京城故人，除了眼角的细纹添了几道，整体的模样倒是未曾改变什么。就是今日有些给脸不要脸了，想搬出老夫人压她一头，她可不怕。 宁氏对着方姨娘从头到位打量一番，心想，这是哪来的俗物，老夫人和三房的眼光也就是这样，看来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是毫无长进。 “主母面前，岂有妾室顶嘴的份儿。“安嬷嬷又在恰当的时机准时上线了，日后想来安嬷嬷有了不少发光发热的地方。 “方姨娘，若是对我的安排有所不满，尽可以现在套上马车奔京城而去。“滚或是不滚，且自己选吧。 不得不说，顾念浔和宁氏母女俩之前在方姨娘这件事上，还是心有灵犀一点通的，都给了方姨娘“选择的余地“。 方姨娘的手紧紧地攥着帕子，长长的指甲深深刻进了肉里，面上神色倒是一丝不改。顾念浔瞧着，心想这倒是个狠人。 而方姨娘本人想的只是一件事，留下才能实施自己的计划，离开，便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跟老夫人也无法交待。 第二十七章 七月避暑 七月初，徽州府已然进入盛夏季节，天热儿的人蔫蔫的，食欲不振不说，还叫人心烦意乱，心中烦躁郁闷的很。 大夫人宁氏见府中一个两个都是这般苦夏的模样，三个孩子也是消瘦了不少，当即决定前往徽州府休宁县的齐云山避暑消夏。 顾府在齐云山半之处，建有一个山林庄子。齐云山绿野漫漫，竹林茂密且环境清幽，可不正是那避暑的好去处。 临近回京之日，宁氏本不打算前往齐云山避暑，舟车劳顿不说，一些事物的安排和清算也要向后拖延不少时日。待回京之际又是手忙脚乱，时间吃紧。 可酷暑难耐，顾峥和宁氏尚且撑上一撑，三个孩子可怎么忍耐。儿女安康为重中之重，顾府还是紧锣密鼓地安排起避暑的事宜。 消息还是被群芳阁的方姨娘“敏锐“地捕捉到了，眼珠提溜提溜地转起来，心想着该使什么样的手段才能同府上一同，这徽州府的天气，竟然比京城的夏天更难熬。 况且，一人待在这顾府，又如何接近顾峥的身边呢，若是能在避暑山庄里获得老爷的宠幸，诞下一子立稳脚跟那该多好。 顾念浔:呸。 且不管这群芳阁的人是如何打算和计谋的，宁氏并顾念浔一心忙着避暑诸多事宜的安排。 先是人员，宁氏和三个孩子定然是主要的，各自的乳母嬷嬷也都年纪大了，在城中待着定然不妥，也都得一齐跟着。 顾峥虽有公务在身，但妻儿同去山野庄子，他又如何放得下心来。便也一同跟去，能书信往来的事务在庄子上倒也无妨，不能解决的便每到旬日便下山回府进行处理。 商讨时，没有人提起还在群芳阁等待消息的方姨娘，一个被京城派来不顾主母知晓的妾室，徽州府众人并没有将她放在眼里。再者说，一个妾罢了，也算不得什么主子。 方姨娘就这样，从天亮等到了天黑，到了熄灯之时也没见来人通知避暑的事情，可见府上是有多么不将她放在眼里，定是那宁氏和长女的“功劳“。 方姨娘恶狠狠地盯着主院的方向，放在八仙桌的手都因为太过用劲而勒出了深红的印子。 杨嬷嬷自是为主子抱不平，她是被老夫人派到方姨娘身边当差的，长房如此行事，那就是不顾老夫人的面子喝地位，也是打了她的脸。 “这大夫人真是毫无规矩可言，姨娘恁可是奉了老夫人之命前来徽州府的，连避暑此等府中大事都不告知我们群芳阁一声，可见平日对老夫人的恭敬之心全是虚假。“ 若是顾念浔见着此时杨嬷嬷此等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样，定是又要笑出声来的。 “嬷嬷，她是主母，我是妾室，身份不同自然不可相提并论的。“方姨娘虽说对当下的局面很是不服，但还是有脑子的。 杨嬷嬷顿时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继续说道:“是，宁氏她自是主母，若是大老爷发话让姨娘跟着一同前去，夫为妻纲，那宁氏还说的出什么话来吗?“ 此言说出，方姨娘也是心下一动。宁氏作为长房主母，自然眼里容不得她这个妾室。若是自己能说动大老爷，一来可以在老爷面前薄个脸面，二来也让府中众人看看，哪有男人不爱美色的，自己有了大老爷的宠爱那可等于是狠狠打了那些子小人的丑恶嘴脸。 (顾峥:莫挨老子。) 杨嬷嬷瞧着方姨娘的神色，知晓这是同意了，赶忙继续添柴加火地说:“正好嬷嬷我晚膳时炖了山药排骨粥，正在灶台上温着呢，姨娘便送去前院书房，老爷日日操劳，定然需要好好温补的。姨娘若能留宿，那可是天大的机会了。“ 方姨娘听到杨嬷嬷口中的“留宿“二子，也不禁脸色红润起来，她名义上是顾峥的小妾，却到现在仍是名副其实的黄花大闺女。 虽此行带有着其他的目的不与言说，但这时世间的男女情深之事，她作为万千女子中的一名，又如何不抱有心中的期待和幻想呢。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只能说，方姨娘的深情实在是用错了地方，用错了人。 可是，方姨娘的行动表明她可不这么想。方姨娘心下主意已定，连忙唤奴吆婢地梳妆打扮起来，本就清丽的面孔也因一抹娇羞妩媚，而变得更加诱人起来，不得不说这真是对男人身心上的双重困难考验了。 收拾完，方姨娘便带着两个婢女，端着由杨嬷嬷“精心“熬制的山药排骨粥，婀娜多姿般地往正院走去。 府中这四方的天，什么消息传不到各个角落之中呢。没等方姨娘走出群芳阁五十步，顾念浔和大夫人宁氏也收到了消息。 “这就按捺不住了吗?“消息传来之时，顾念浔正侧躺在塌上，读着从顾峥书房拿来的《孙子兵法》，心想着方姨娘这是要使出美人计了，可惜，今夜她的腿就算是走折了，此计也定然不会成功的。 这边，大夫人宁氏听了下人的禀报，也就是云淡风轻地微微一笑，显然根本就不放在心上的样子。不知方姨娘见了大夫人这般的反应，会不会气的吐血呢。 方姨娘还沉浸在对今夜的幻想之中，这才察觉到腿都走到酸累之时，却还没有见到正院书房的片瓦之影，心中满是对宁氏的愤恨与不满，以为将她安放到偏远小院就以为高枕无忧了吗。 终于，在方姨娘走到崩溃之前，到了前院顾峥的书房门外。方姨娘调整了自己凌乱的呼吸，理了理身上的褶皱，摆出了一个妩媚妖娆的笑容，便让婢女前去通传一声。 书房内，正在处理江南当季税收之事的顾峥，听到小厮通报方姨娘求见，愣了一愣，这才从回忆里面找出了方姨娘这个人和她模糊的长相。 前几日是听夫人说过方姨娘被送来江南一事，他本没放在心上，以为一个姨娘而已，即使是三房的爪牙也掀不起什么风和浪。 顾峥看了看夜色，还能不知道这位方姨娘打的什么主意吗。 想必一路走来，就是那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顾峥面色不改，朝门外说着:“让她进来。“ 听到顾峥浑然依旧的声音，方姨娘不禁春心荡漾起来，扭捏着身体朝书房内走去。 待到顾峥身前之时，方姨娘羸弱一拜:“妾身方氏，拜见老爷。“说完，还不忘给上座之人投递秋波，可顾峥硬是假装看不见的模样，依旧专注着自己的事务。 怪异的沉默过后，方姨娘的身影已是左右摇晃，已然即将支撑不住的模样，顾峥这才作恍然的模样让方姨娘起身。 方姨娘的春意盎然被顾峥的一盆凉水，从头浇到了尾，也知晓这是顾峥给她立了个规矩。 “方氏，今日漏夜前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顾峥的语气听上去不像是对妾室说话，而是对一个下属。 方姨娘的心，霎时间又凉了半截。 “本不应该打扰老爷处理政务的，只是奉了老夫人之命要顾着老爷的身体，这不在群芳阁安顿下来便炖了这山药排骨粥给老爷送来。这也是，老夫人的拳拳爱子之心。“ 见着顾峥的反应，方姨娘也知道这不是提避暑一事的好时机，搬出老夫人来，相比顾峥也能理解一二。毕竟天大地大，孝道最大。 顾峥却不以为然，这方姨娘句句不离老夫人，显然是想拿鸡毛当令箭了。 “方氏，来了徽州府就安稳住下，不该肖想的不要沾手，记着，这顾府长房的后院之事皆由夫人一人说了算。“ 第二十八章 启程齐云 “老爷～“顾峥这番话说出来对女眷来说，可以说是相当地不留情面了，听在方姨娘的耳朵咯也明白顾峥的言外之意。 顾峥的意思就是，既然不远千里来了这徽州府那就好好地待在群芳阁中，其他不属于你的别轻易肖想。这番话，也就相当于顾峥的当面警告了，也堵住了方姨娘自京城千里而来的所有目的所在。 “老爷，妾身独自一人在京城就是十几年，十几载春夏秋冬，佳节时分每每看着他人阖家欢乐，妾只有自己对饮明月。好不容易有此良机得见老爷一面，送点汤食聊表心意而已，您为何如此无情，一点点机会都不给妾身!“ 方姨娘自顾泣涕涟涟，泪水止不住地落在地面之上，美人落泪总还是美的，只是这美没有落到顾峥的平稳无波的眼里，更没有进入他的内心。 顾峥听着方姨娘在书房之中回响的哭喊，这才停笔看向这个他相隔十几年再见却并不熟悉的“房中人“，顾峥明白，这等对待之法也许这对方氏来说并不公平，也很残忍，可这世间哪有绝对的公平所在呢。 但，路都是人选的。方氏当初既然选择按照他娘的意思给他做妾，那就得为后半生的孤独人生所负责，他的爱与陪伴有限，只能给宁氏和他们的三个子女了。毕竟，谁也没有拿刀架在方氏的脖子上硬逼她做人妾室。 “方氏，今日你既然过来，那一些话就说清楚。你若安稳度日，后半生的荣华富贵少不了你，即使日后阿恒当家，也少不了属于你的一份尊荣，顾家长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但，你要是心中有其他的打算或者为他人所用将尖刀多准长房，休怪我不留情面，休怪我祸及你的一家老小了。“ 顾峥说完此番毫不留情地话，方姨娘的心中仿佛有种从来不认识面前这个男人的感觉，冷酷无情地超出了她的想象。此时的方姨娘，全身的力气仿佛被顾峥的残酷言语抽走了一般，全然没有刚到徽州府时的华衣靓服，灼灼风华。 “妾身方氏，谨遵老爷之言。“方姨娘用尽最后的力气，对着顾峥俯身而拜，白皙的额头叩在凉凉的青石板砖之上，也叩在了方姨娘的心上。 人的命运，可真是不公啊，方姨娘的心中发出了这般无奈的慨叹之声。若是可能，她又怎想为人妾室，被当作附庸之物踢来踢去，若是可能，她也想凤冠霞帔，风光大嫁，为他生儿育女，执掌中馈。 方姨娘叩完直接转身离去，今夜，这个书房踩碎了她从京城到徽州府的所有自尊和期待，她是一刻也无法继续待下去了。 书房，又恢复了之前的宁静，仿佛一切也从未发生过的模样。 方姨娘在书房待了片刻就走，还哭中带着泪的消息，在府中不胫而走，还未歇下的顾念浔和宁氏也都收到了这个消息，两人对这个结果并不感到丝毫的惊讶和意外，而是早有预料，心知肚明。 因为，顾峥本身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的爱有限，也只能给宁氏一人罢了。且方姨娘本身就不是顾峥自愿而纳入的，被人逼迫更不会对她有丝毫的怜意。 顾念浔放下了手中的书卷，对着在一旁立着的安嬷嬷说道:“想来经过此事，方姨娘之后也合该有所收敛一点。“ 安嬷嬷却不以为然，直说:“姐儿还是太过良善了一点，若是老爷的几句话就能让方氏回头，她又怎会千里迢迢来这人生地不熟的徽州府呢!“ 顾念浔转而一想，确实觉得安嬷嬷所言在理，人性之恶之贪，总是没有界限的，对于他人，还是得抱着最大的提防之心加以揣测才是。重活一世，谨慎小心些准是没错的。 顾峥在书房解决了一些政务之后，径自去了正院歇下，这更是在方氏本就破碎的心上狠狠地撒了一把盐，刺的更深更痛了些。 这一夜，多的是无法入睡之人。比如在群芳阁的院子之中独自站立一夜的方姨娘，又比如眼见老夫人的计策不起作用的杨嬷嬷。 可也有那安睡到天亮的人，比如在顾峥怀里享受暖意拥抱的宁氏，比如眼见方姨娘下场的安嬷嬷，也包括香甜入睡的顾念浔。 同一世间，却有着千百种活法。 新的一天，又在朝阳初升之中开始了，对于顾府来说，这又将是忙碌的一天。 齐云之行，即将出发。 第二十九章 挑选婢女 七月初五，离徽州府顾府长房启程齐云的庄子避暑，还剩下一天的时间了。 今日众人的主要任务就是各自收拾行李，决定一同带去庄子上的人和物。 听雨轩，也都各自在奔走收拾当中。 顾念浔也仔细想了带去的人手，想着庄子虽不小，但是给女眷生活的区域仍然有限，她也就打算带着安嬷嬷和秋意二人，比较听雨轩称得上顾念浔心腹的，就只有安嬷嬷和秋意了。 说起人手，顾念浔今日还有一件事情要在避暑之前完成。 那就是填补人手，秋意和安嬷嬷毕竟能力和时间都是有限度的，想要将听雨轩或者日后京城顾府中的院落打造的如铁桶一般，防止各方人手的渗入，还需要一个专属于顾念浔的人手班子。 今日天将亮时，大夫人宁氏就派了宁嬷嬷前来，告知顾念浔午间之前，将有人带着受过训练的小丫鬟们前来，供顾念浔挑选随从女使。 这个时间，顾念浔倒觉得十分合适。一来，在庄子上的时间可以观察和训练这些新来的丫鬟，二来，也可以给安嬷嬷和秋意提供互相接触和互相适应的时间。 那顾念浔可要好生挑选一番，毕竟好的人手是日后行事的重要助力，事成还是事败，有的时候还是取决于手下的总体能力和眼界格局，所以选人手，可是不能马虎的事了。 待顾念浔用完早膳之后，安嬷嬷也带着人进入了听雨轩，五人一排地站在院子之中，等待主家的挑选。 细细瞧去，每个人都面上形态各异，有紧张，有忐忑，有不安，更多的情感是，每个人盼望着都能被选上的期盼之心。因为，这对他们的意义非凡，对他们个人背后的小家也是关于温饱的根本之计。 即使是再好的繁华人间，都有着生活在百姓之中最底层的存在，他们也许吃不饱，穿不暖，没有稳定的居所，看不到明日的日出日落，也没有对人生的希望与期盼。 能被达官显贵挑选去做丫鬟奴仆，对于他们来说就是黑暗之中的烛光，不能立刻找到人生的方向，也能给黑暗之中的人们提供微弱的亮光。 这也就是，宫中宦官从不缺人手的原因所在。即使身体不完整，即使被天下所有人都另眼相待，即使……被人当作玩物一般任意嗤笑打骂，又或许一辈子都要被困在四方的天地之间，那也有口饭吃，有个庇护之所，对于这些人来说，那就是唯一的出路。 对于今天站在听雨轩院中等待挑选的，这些才十一二岁的丫鬟们来说，能入选就意味着多口饭吃，多件衣穿，多条活路也多了一份希望，家中兄弟日后娶妻也能多份聘礼钱。 现实，有时候残酷无情，无论古时，还是今朝。 这些年纪尚小的丫头们，穿着自己能拿出来的最好的衣物，身体也尽量板板直直的挺立着，就是想给主家留下好印象，给自己的入选多增添一丝微弱的希望罢了。 听见安嬷嬷话，顾念浔理了理衣襟，便出了屋门，进入庭院之中挑选日后的得力婢女们。 顾念浔所想的条件其实十分简单，一是干净，这指的是背景干净，也是心灵干净，不是他人派来的奸细，也没有其他的恶念妄念。二是忠心，这是顾念浔最看中的一点，做不到对主子的忠心，那就是无法成为一名合适的手下了。 三是有能力，有一技之长，有被人需要的地方，若是只能做一些简单的活计，那很轻易会被其他人所取代。有自己独特的能力所在，日后为主子所需要的时候，便能事半功倍了。 而对于其他的选择标准，顾念浔并不在意，如样貌，体态，身高等等标准，有的千金小姐挑选奴仆以样貌平平为标准，那是不希望周围人的风采超过自个。 顾念浔对此不屑一顾，若是连奴仆都担忧超过自己的风姿，那便是德不配位，格局浅显了。挑选奴仆手下，得力且忠心耿耿那就是最好的标准了。 顾念浔思及此，一眼望去，尽是一些十一二岁的丫头，可能因为长期饥劳的缘故，都是较为瘦弱的体态。 若是有那些膀大腰圆的，那顾念浔才觉得奇怪，在这个粮食大过天的时代，那必然富家子弟才有如此体格，必然不会前来为奴为婢了。 一排五人，总共六排，三十之数，顾念浔只打算给自己挑选三人，加之秋意总共四个贴身婢女，再加上日后发展起来的浔阳阁势力，对于短时间之内的顾念浔来说，那便是足够了的。 顾念浔站在廊下，一排一排地打眼扫去，即使这些婢女的外在没有什么较大的差异，但是给顾念浔的第一感觉就是有所不同。 “每人半柱香时间的介绍，从第一排第一位开始。秋意，点香。“顾念浔吩咐道。 其实，在挑选奴仆时的介绍工作一般都是由人牙子们来担任，为主家介绍这些人的家庭，年龄，擅长何事，可有缺陷，父母何为等等一系列主家想要了解的基本信息。 但今日，顾念浔想让她们自己说，一来可以瞧瞧每个人的语言方面可有缺陷，二来可以更为真切的了解，因为人在说谎时，总有面部或者身体上破绽和疏漏所在，那就能深度的辨别各自的好与坏了。与主家初次见面就以谎言介绍的，还有需要选择的可能性吗。 听完主家小姐之言，下面的丫鬟们显然变得更为紧张起来，有双手微微颤抖的，有想要东张西望看看他人反应的，也有濒临哭泣的。 各有各态，这也是顾念浔想要的效果。 第三十章 新人手加入 一会儿的功夫，秋意也在庭院之中准备了三十柱香，在顾念浔的眼神示意之下，燃起了三十根中的第一根香。 “奴婢春丫，家住休宁县七塘村，家中尚有一弟，靠家中几亩薄田过活。奴婢善女红，秀活儿尚可。“ “奴婢李一娘，家住太平县果渔村，家中父母以捕鱼贩鱼为生，家中还有一姐一妹，奴婢善厨膳。“ …… 待三十柱香一一燃烧过后，大部分丫鬟并没有用到半柱香的时间，都是匆忙介绍自己的基本信息，便结束了。这都在顾念浔的意料之中，贫苦人家的孩子哪有见过这等场面呢，更别提在主家小姐面前各自说话，一个一个紧张地仿佛像受了惊的鹌鹑，也犹如刚出生的小龟们，恨不得缩在自己的龟壳当中。 这些，离顾念浔想要的能撑场面的贴身婢女来说，都差的很远，毕竟也都是一张张白纸，可没有接受过训练和磨砺，也就刚刚懂得基本的礼仪罢了。 不过并不妨碍，只要符合顾念浔心中的条件，后天都是能训练出来的，也都需要用心培养。据顾念浔所知，京城望族嫡枝小姐们的贴身婢女，培养一个心腹丫鬟都需要十金之数，抵得了普通人家数十年的全部花销了，所享受的教养不输普通的官家小姐和闺阁千金了。 那些经过长时间教养的心腹婢女，不仅懂得琴棋书画，德容言功，有的擅长药理，有的精通武艺，都是能在关键时刻为主家效力的有用技能。 顾念浔之前所计划的，三个贴身婢女，一要擅长医术药理，后院之中在吃食上的心计手段也是层出不穷的，有个擅长医术药理的婢女，可以大大降低顾念浔被饭菜汤药毒死的概率了。 二是要擅长武艺的，尽管有浔阳阁日后的帮衬，可男女之别，也就意味着浔阳阁在贴身保护方面的欠缺和限制，有个擅长此道的婢女，也能和浔阳阁形成一里一外的合力所在。 三是要精通庶务和计量算法的帮手。没有财物傍身，于京城那个繁华之地可谓是寸步难行，一事难成的。且大夫人宁氏也有将名下的铺面庄子交给顾念浔的打算，能懂此道的婢女也可成为顾念浔未来财物方面的得力帮手之一，毕竟钱三再如何的能力出色，也需要府中与之里应外合才行。 挑选日后能有此才能的婢女，是顾念浔今日的重要目的所在。经过刚刚一番的言语观察，还有各自细微之处的体态所表现出来的特征，顾念浔最终留选了四个小丫头。 被选中的四人当然是欣喜溢于言表，没被选中的其他人，也都是难过失望加注在身，抑郁在在心了，皆一步三回头地离去，都希望顾念浔能多在她们身上停留一秒，多一丝丝的希望留存。 可惜啊，还是那句话，现实都是残酷的，顾念浔也只需要这一手之数的人手，即使有心相帮，那也是不切实际的。 个人有个人的活法，她们的希望也不应该只是在这一方院墙之内，殊不知，她们拼命地挤破头想进来的地方，又暗藏着多少的心机和算计，又有多少的人性险恶，又有多少佳人丢了卿卿性命呢。 后院如战场，这句话并非空穴来风，也不只是骇人听闻，而是真真切切发生在各家后院之中的事情，尤其是天子脚下的京城之地。 顾念浔选的四个人分别是: 家住太平县果渔村的李一娘，家中以捕鱼为营生，从小帮其父拉网收网，练的一身的好力气，同时也精通水性，是个可以培养武艺的好苗子 还有自小采草药为生的孤女，人牙子称小草儿的丫头，能认识山野之间的上百上千种植物，还跟村中的赤脚大夫修习过一段时间，也是顾念浔需要的才能。 另外两个皆是在家啥活都干的丫头，一个计算能力尤其出色，一个善交际善与人相处，这也同样是顾念浔日后在宅中所需要的婢女之人。 这样，日后顾念浔身边的贴身婢女也就初步定下，说是初步，那就自然得经过训练和培养之后再做最终定夺了，有任何不妥之处都要及时更换人手的，不然，没有傍身的一技之长，也同样害得这几人白白在一方府苑之中浪费时光，虚度人生罢了。 既然入了听雨轩，从前乡野之间的名字也都需要更改一番了，秋意对顾念浔的意义穿越了前世今生，所以顾念浔也不打算从秋字给四人一一取名了。 而是以“春“来排辈，秋冬过去，春天不远。春是一年的开始，也是前世今生回京的季节，春意味着一年的希望，也意味着万事万物新的开端，这个字也寄予了顾念浔心中的不可言说的期望。 取名过后，四人分别是，擅武的知春，擅药的晓春，擅量算的念春，还有精通人际来往的绘春。 知晓春季的来临，也对希望的降临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在今后的一年又一年的春之伊始，都能绘出不一样的人世间的千百种风景。 顾念浔也从心底之间由衷希望，这四人日后能成为她的左膀右臂，一同创造出不一样的人生，同时也能改变自己原本的命运轨迹。 顾念浔见此事处理的差不多，便让秋意带着四人下去安顿，也是给几人一个相处了解的机会，毕竟日后她们几人之间来往是必然最频繁的，彼此之间能守望相助，情同一体那便是最好不过的了。 而教习四人的人选，还需要顾念浔好好斟酌一番，教习府中庶务的人选，属顾念浔她娘，大夫人宁氏身边的宁嬷嬷为最佳人选。 能得宁氏器重这么多年，且是宁氏从娘家带来的心腹嬷嬷，手段忠心一一不缺，自然是教导的最佳人选所在了。 至于教导药理的，还需要从府外寻觅一番了，顾念浔想着还需要同她娘宁氏商讨一番，若是能给两个弟妹和爹娘院内都安排一个擅长药理的奴仆，那是最好不过的，顾念浔也能安心几分。 至于知春的武艺，在浔阳阁同李全，刘三柱等人一同受训也是可以，只是这男女毕竟有别，知春的想法和考虑顾念浔也是需要顾及的。 不止是知春，其他几人顾念浔也想着问过几人的意思，也告知她们自己的打算和安排。 第三十一章 宁氏计策 待婢女一事安排的差不多了，顾念浔前往正院大夫人宁氏的住处。 宁氏瞧见顾念浔心情大好的模样，就知道她已经选中了想要的婢女，都说知女莫若母嘛，便笑着开口问道: “阿浔，可是已经选好了想要的婢女人选?“一边说着，一边招呼着长女坐在身旁，又派人去将在园中玩耍的幼女顾念池抱来，顾念浔瞧着她娘的模样，便知母女三人要好生亲热一番了。 “娘神机妙算，浔儿选了四位日后陪伴身侧，一个善武，一个善医，另外两个擅长处理后院府宅之事，正好是浔儿之前所期盼的分工。“接着，顾念浔便简单交代了不久前是选婢过程和结果。 大夫人宁氏听在耳里，也不住连连地点起头来，心中赞赏着长女的行事风范愈发周全和妥帖起来，超出同龄的其他小姐们一大截。 正说着，乳母抱着顾念池走近屋内，未及跟前，顾念池便挣脱了乳母的怀抱，一板一眼地给宁氏和顾念浔行礼请安之后，再蹦跳着来到宁氏和顾念浔的身边。 看在宁氏和顾念浔的眼里，满满的都是热切的疼爱之意，看着幼女/幼妹天真烂漫的模样，只希望能一直保持下去才好，外面的风雨自由娘亲/长姐一一遮挡着。 母女俩的心思，那是想到一块儿去了。 顾念浔抱着软香的幼妹入怀中，继续跟大夫人宁氏交代起其他的事情。 “娘，至于新选的几个丫鬟，各自的教导之人还需要您掌眼一番。这武道方面，我有意让知春同前院浔阳阁的李全等人一同训练，但这男女大防也不得不考虑。教导晓春医术的人选，也需得好好考虑一番，娘也从各自院子中挑选一二人选，一同受训，这样日后回京在吃食之上也多了一重保障，尤其是阿池和阿恒的院子。“ “至于剩下二人，女儿想请宁嬷嬷亲自教导，她二人能得宁嬷嬷五六分的真传，便也能成为我日后行走后院的左膀右臂了。“ 宁氏听着长女对新选丫鬟的安排，并无什么反对，更是对给其他院中也培养几个擅长药理的丫鬟很是赞同。 毕竟后宅之后每天上演的都是不同的戏码，京城顾府人员繁杂且尚未分家，想必每一天都有不同的好戏分发上演了。且并不是每个院落都有属于自己的小厨房，若是有人想在日常吃食之中动点手脚，也只能说是有机可乘了。 宁氏之前并不是没有想到这层，一来是因为徽州府人员简单，且就他们一家五口，防范起来也是容易一些，二来，三个子女各自的嬷嬷都是经过她精挑细选的，并无什么不放心之处。 回京之际在即，有些事情也是需要提前安排起来了。 宁氏的心中也在快速盘算着，顾念浔也没有出声打扰，她相信宁氏作为见过后宅手段的主母，自有自己的打算。 一盏茶的功夫，宁氏心中已然有了决定，只听她温婉的声音在屋内响起:“知春的武学教导之人，娘另外找一个善此道的妇道人家，也好同时教导其他人一些手脚功夫，一个丫鬟内外院之间来来往往也是不妥。“ “教习医术之事，娘已有了人选。前太医院院首宋太医，致仕之后正在江南苏州府颐养天年，家中后辈也是经营起了一个颇有盛名的医馆。且你外租父与他正有几分兄弟情意所在，也算是从小看娘长大的长辈了。我书信一封，再多备些厚礼，送几个丫鬟过去见习，算不得什么大事。“ “另外两个，阿浔的提议就很好了，由宁嬷嬷亲自教导自是再好不过了。“宁氏一一将自己的打算告知顾念浔，她娘的安排自是完美圆满的。 宁氏又派丫鬟将正在厨房处理府务的宁嬷嬷叫来，说起了此事。宁嬷嬷听完，自是快速应下，说着能为大小姐办事是她的福气，也是荣幸。 顾念浔对于这个养育了她娘长大，又陪着宁氏从娘家到顾府，再千里迢迢地来到了人生地不熟的江南徽州府的嬷嬷，自是打心眼里尊敬的。在顾念浔眼里，宁嬷嬷和安嬷嬷都不只是简单的奴仆，而是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长辈，是值得托付和信任的身边之人。 随即，顾念浔对着宁嬷嬷行了一礼，福了福身子，宁嬷嬷见状赶忙侧过身子避了这礼，嘴上忙说:“大小姐这是折煞奴婢了，一介下人如何当得主子的礼呢?“ 却见顾念浔双手托起正欲下拜的宁嬷嬷，认真且郑重地说:“嬷嬷自是当得，您对娘有养育之恩，又操持着这偌大的顾府，得您教导那两个丫鬟，是浔儿的福气，您便受了这一礼，算是浔儿的谢礼了。“ 说完，对着宁嬷嬷又是福了福身，这次宁嬷嬷并未避开，而是眸中带泪的赶忙扶起了顾念浔。大夫人宁氏看着眼前这一幕，也是心中欣慰不已，在她心里，宁嬷嬷自是家人而非奴仆，顾念浔也能如此看待宁嬷嬷，更让大夫人宁氏觉得长女行事周到，真真是个纯善有礼的好孩子，日后也不知道嫁到谁家，如此有福啊。 顾念浔自是不知道她娘心里的真实想法，若是知晓，应当也是无奈一笑罢了，反正在她娘宁氏的眼里，她这个女儿便是公主也是必得的，又或许，也胜那天家公主一筹。 顾念池看着长姐和宁嬷嬷这拜来拜去，也是当了一次围观群众看热闹呢，拍这小手止不住地叫好。 屋内众人也是被这小人儿的天真烂漫给逗地直笑。 第三十二章 出发之日 从正院回来，顾念浔和安嬷嬷秋意等人，也开始收拾起了准备去往齐云山避暑的行礼，路途虽说不远，顾着女眷和车马，却也应当要走上个两天的。 行李收拾起来，也要准备是周全一些，毕竟山野之地，缺了少了的，也只能专门去最近的镇子上购买，麻烦不说，也不一定就能买到所缺的东西。 不过，顾念浔也不太担心，收拾一事之上，安嬷嬷自是一把好手，有她在，顾念浔都能省事不少，秋意比之安嬷嬷，也是缺了点心眼儿子。 待收拾的差不多时，顾念浔让秋意将安顿得差不多的四个春都喊来，顾念浔也还有些事一一交代下去。 四个春都换了整齐的顾府衣物，着了二等丫鬟的夏装，衬得人儿都精神了不少，顾念浔瞧了也是微微点头。从各自的行礼上来看，也都是那知礼懂礼之人。 “知春/晓春/念春/绘春见过大小姐。“四人一同对着顾念浔行礼问安。 顾念浔也打算直接吩咐事情下去，明日启程之日想必天不亮之时就要早起，今日早早歇下，那些随侍左右的奴仆们也能得个好休息。 “叫你们过来，是有些事情要告知你们，在我这，在顾府，你们有选择和说不的权利。首先，知春。“ 听到小姐喊了自己的名字，虽是心中有诧异和不安，动作和反应也是快速的。知春连忙上前一步，作躬身听训之态。 “你于武学一道之上颇有天资，我想让你成为我身边的贴身保护之人，日后回京之时，你可带着家人一同回京，他们我也都安排在京中庄子上做活营生，你，可愿意?“顾念浔看着知春略带紧张的神色，等待着她的回答。 只见知春双膝跪倒在地，虔诚和郑重地说道:“知春愿意，写小姐厚爱，日后惟小姐一人为主。“此话，是表忠心，也是表达谢意。普通百姓能得主家看中安排在庄子上过活，也就意味着能有安全之所了，不必每日担心受怕，也不必念念着明日的温饱。 顾念浔看着其他三人羡慕的眼神，也一一扫去，说着:“这是我对于你们四人的承诺，若是日后都通过了教导和训练，你们都将于我视作心腹，日后回京之际，你们的家人也都可以选择进京，我都会对他们有最好的安排和去除。这，是我这个做主子的，对你们的言出必行的承诺。“ 四人心中皆是震撼不已，在人牙子手下多年，从没有遇到过给与女婢选择余地和承诺的主子，她们何其有幸，就在这短短的人生遇到了这样的小姐。 四人相视一眼，皆跪倒在地，额头紧贴着略带凉意的地面，口中齐说:“惟小姐一人为主，愿为小姐，万死不辞。“ 顾念浔眼神看着身侧的秋意和安嬷嬷，示意她们扶起四人，也接受了她们的认主，和背后所表示的忠心不二。 接着，顾念浔看着晓春，也说起了对于晓春的安排，只听顾念浔说道:“晓春，选你是我需要你与医术药理一脉的天资，这是我所需要的。若你愿意，不日你将与府中其他几人一道前往苏州府，在前太医院院首宋大人之下受教。晓春你，可愿意?“ 居然能在前太医院院首宋大人跟前听训?这是晓春如何都想不到的天降福运了。宋大人的名讳，便是她这个生长在乡野之间的孤女都听过的医术一道上的大家了。能遇到如此主家，想必是她前十修来的福分。 日后，学成归来之时，一定好好报答小姐的大恩大德。 晓春坚定一拜，说着“晓春愿意，定然不会辜负小姐的恩情和期望。“ 顾念浔对她点了点头，这丫头年纪不大，没有经过系统化的教导都能在医术一道上有着自己见解和经验，是个好苗子。假以时日，必将能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 顾念浔又对着剩下的念春和绘春说:“除了武学和医术，我对于能在后宅之中有手段有格局的丫鬟也很是需要，希望二人能跟随主院的宁嬷嬷学习后宅之道，日后能助我处理名下铺面宅邸，也能与我一同行走于各府之间。念春和绘春，你二人可愿意否?“ 二人相视一眼，皆大声说道愿意二字，眼神之后满是坚定和果决。对于四人而言，这无疑不是一个改变人生格局和路途的机会，一个难得的机会，也许也是日后不会再有的机会，她们必须牢牢抓住。 给了四人未来的期盼与允诺，自然也是要说些丑话的。恩威并施，这是前世宁氏在顾念浔进宫为妃之前，教导给顾念浔的一个重要道理。 “日后，有我的一份荣耀，也自然有你们的一份。但一切的前提都是忠心不二，若是日后有所背弃和欺骗，或是为了外物将敌人的矛头和尖刀对我顾家长房，对准我，那我便不会顾及我们之前的主仆情面了，背主的后果想来你们之前在人牙子手里都有所见识。“ 听着顾念浔略带威胁意味的话语，四人脸上的神色相较之前，也没有多大程度的改变，她们心知，这是每个奴仆都会听过的话。为人主子，自然是想要奴仆手下的忠心，唯一的忠心。 四人皆口中称道:“不敢背叛小姐一二，愿忠心跟随小姐左右。“ 顾念浔一一瞧去，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人心的真实面目，还是需要时间一一检验的，这四个都是各方面的好苗子，顾念浔自然也不希望有人走到歪路之上，若是能一同走到此生的结尾，那对她们所有人而言，都是一个比较圆满成功的结局了。 该说的话，顾念浔都说了，也交代了四人这段时间都安排，除了晓春将于近日之内动身前往江南苏州府宋氏医馆，其余人都要跟随顾念浔一同前往顾家在齐云山半的避暑山庄。 赶在回京之前有所学成，也能在危机四伏的京城之中占据一些先机，抢占一丝一毫的胜算，这也许对日后的事情发展走向都具有决定性的意义所在。 顾念浔想了想没有再要交代的，便让安嬷嬷带着她们下午收拾一番，也嘱咐了几人都要早早休息才好。 入夜，月光笼罩下的顾府显得格外的安静，听雨轩众人也是早早进入了梦乡，在不远的一处宅邸了，还有一位顾念浔前世的熟人未曾歇下。 第三十三章 出行途中 出发当日，碧波如洗，微风徐徐，虽说徽州府的夏日炎热依旧，可是众人出发的好心情足以抵挡掉这夏日扑面而来的火热。 顾府门前，七辆马车整整齐齐地一溜儿排在正院门外。排首的那第一辆马车坐着顾峥夫妇，跟在其后的一辆正是坐着顾府长房的三个子女，顾念浔，顾念池和顾之恒，听那从中传来的欢声笑语，旁人不得不感叹这三姐弟之间的感情醇厚。 其后三辆，都装着顾府长房各人收拾妥当的行李物品，最后跟着两辆外部看上去较大但华丽程度不比前几辆的马车，坐着此次跟随一同前往的仆妇丫鬟们，也包括顾念浔新选的三个“春“。 迎着朝阳，吹着小风，顾府的避暑队伍，虽比之其他府来的有些迟了，但说起场面说起排场，那可是一点也不输其他府邸的，瞧那跟在后头的小厮和府卫们，一个个气宇轩昂看着就身手不凡，震慑着周围想要上前一看究竟的围观群众们。 顾念浔此次前往避暑山庄，并没有带上还在浔阳阁受训的李全、刘三柱和张茂林三人，想着还是在府内专心训练为好。庄子上虽然凉爽清静，但其他的环境还是比不上身处在徽州府中心的顾府。 马车摇摇晃晃，仿佛那一眨眼的功夫就将众人晃出了徽州府的城墙。出了象征徽州府的马头墙，马车一路向南而去。 这顾府长房之中，除了顾峥常年因为政务的缘故在外行走，对徽州府外面的景色已然是感到寻常了。剩下的大夫人宁氏和顾念浔姐弟三人都对马车窗外的景色抱有极大地兴趣，各自悄悄掀开了马车帘子的一角，饶有趣味的盯着，连眼眸都不带眨的。 尤其是第二辆马车上的顾念浔姐弟妹三人，刚从顾府出发时还互相打闹，嬉戏玩耍着，这会儿的注意力都被马车木窗外的青山绿水与蓝天白云吸引去了。 即使活了两世的顾念浔也是如此，前世被困在那四方的宫墙之中好像很久很久，久到顾念浔忘了自由的味道。 自重生回来，顾念浔的大部分时间还是紧绷着脑中的那根弦，当她伸出手感受到了风的温度，闻到了草的香气时，她好像再次懂得了自由的感觉。 活着真好，她想。活着总有希望的，总能被这天地穹宇所释怀的。 江南的山水，在顾念浔的眼里比之京城的色彩好像更浓烈，仿佛书法大家的随手墨染，一分一毫，都完美的恰到好处。伴着一路同行的清澈溪流，徽州府的城墙越来越远，离齐云山也越来越近了。 过了午时，众人也寻了一处山美水美的地方，坐下休整，好为之后的赶路蓄力。 也不知是众人的错觉还是事实本就如此，出了城之后，那股燥热好像在心底慢慢地平静下来，一切的一切都被大自然的美丽治愈了，都心醉于这天的地广阔。 其实宁氏决定避暑，也是为了三个孩子。回京之后，哪有这么自由的时刻，活在那四四方方的院子里，也活在别人的眼皮之下，她尚且对这种生活感到厌倦疲乏，何况这三个孩子呢。 虽然顾念浔稍稍年长一些，在当娘的心底，还是那个记忆力的小娃儿。快乐恣意的时光，做娘的总想多给他们争取一些，好好感受幼时的无忧无虑，感受童真，感受自然。 若是可能，在爹娘羽翼之下当一辈子的孩子也好，可是有些事从来也不在认人为的掌控之中。 尤其是世家嫡女，哪家的女娃一出生就需要接受各种教养，以顶级门阀未来主母身份去培养的，甚至是那宫廷后妃的标准。 顾念浔的两世童年，在徽州府，在爹娘弟妹身边，过的还是顺风顺水，平安康乐的，以至于前世的后半生过的太过凄苦了。 总而言之，此次出行，是为了避暑，也是让着最后在徽州府的时光能开心愉快地结束。京城，那里有着太多的无奈，恣意自由这个词显然与之无关。 “阿浔!“ “长姐!“ 至亲的呼唤声，将顾念浔的注意力吸引过去。原来是顾峥拿起了渔具，准备大展身手与这溪流中的鱼儿们决一高下呢。 顾念浔莞尔一笑，往声音呼喊处走去，她心知爹能来此次避暑之行，也是为着她能开心，能多于家人共度时光，能…以此治愈前世划过的那些伤痕。 否则，以江南布政史之职，怎有如此空闲来陪女眷一同避暑呢?能促成此次行程，爹这几天应当格外忙碌，难怪在正院都看不到爹的身影，那眼下的青黑之色也是到了难以掩盖的程度了。 爹的爱，总是在不经意之间润物细无声，却又震震响空谷。 顾峥正打算大展脚，让妻儿好生看看，却不想三个子女在身边哪得安生，没看一会儿，三人就开始以水为乐，最后闹的鱼儿赶忙搬家，顾峥自然那是一条鱼都未钓上钩来的。 一日之程，自然到不了齐云山的避暑庄子，还得在中途驿站处歇息一晚。 因为提前派了府上之人打过招呼的缘故，歙县驿站早已准备好了三间上房和其余中房不等，来安置顾府众人。 入夜，顾峥夫妇住在了一号上房，顾念浔带着幼妹顾念池住进了挨着爹娘的第二间上房，顾之恒与乳母住在了拐角之处的第三间上房。 夜，滋生了无言的黑暗。 隐藏其中的一双眼眸，注定了这个夜晚的暗潮汹涌，风雨欲来。 第三十四章 驿站遇袭? 夜深，隐藏在暗处的鬼魅纷纷出动。风，让驿站后的深深竹林发出了别样的呼啸之声，像匍匐在地的巨兽，也好似那天地之间的怒吼。 驿站条件毕竟有限，窗外又是风的呼啸之声，扰得顾念浔睡不安稳，便微微起身，揽着略有皱眉的顾念池，轻轻拍打安抚着，顾念池又渐渐地熟睡了。 “嘎吱——“猛然之间，顾念浔好像听到了不属于自然之声的动静，两世为人，让她瞬间警觉了起来。 屋外和驿站并非无人值守，而是顾峥为着妻儿的安全布下了重重保护，这次跟在后头的小厮和府卫那都是真正上过战场，见过刀剑血光的兵者。 出门在外，至亲又都在身边，顾念浔当即决定起身查看一番，若是幻听自然最好，若是真有什么情况发生，早察觉也能早占领事情的先机。 顾念浔微微掀开身上的薄被，缓缓起身向声音传来之处走去，待走到窗边，那个声音却悄然为而止了。 顾念浔站定，心中愈发确定这并不是风声，竹声或者其他来自于乡野的声音，而是类似于一种敲打的声音。 顾念浔将桌旁的花瓶悄悄拿在手里，虽然这个动静不寻常，但是直觉告诉她，也许窗外之人并无恶意，否则，直接破窗进入来的不是更加直接迅速吗。 保险起见，也为了壮胆，手里的花瓶还是被顾念浔紧紧抓在右手之上，左手，轻轻地拉开房里的窗户。 待拉到一定宽度的时候，突然一道黑色身影闪进了屋内，顾念浔心下虽然感到慌乱，毕竟屋内还有她视若珍宝的幼妹，她不能有所大意。 瞅准时机，顾念浔手中的花瓶狠狠向来者的后脑勺砸去，黑衣人仿佛后脑也有眼睛似的，精准预判了顾念浔的动作，将瓷制的花瓶稳稳当当地挡在胸前。 “别出声，我没有恶意。“嘶哑的男性声音在俩人之间狭小的空间内响起，辨别其中的真伪，顾念浔并没有进行下一步动作也没有喊叫屋外的侍卫，而是紧紧盯着此人。 虽然夜色朦胧，虽然面带遮挡，顾念浔却感受到了没来由的熟悉之感。这种感觉，真实到顾念浔心下觉得，这一定是前世自己所认识之人。 “何人擅闯驿站。“虽力量有所悬殊，但气势之上，顾念浔可不输。再者，加上门外的侍卫小厮们，顾念浔也是当下有恃无恐。事后回想起来，顾念浔也只觉得自己莽撞了些许。 “无名之辈，不值小姐多问。在下被人追杀至此，只求一个暂时的避身之所，天亮之时即刻离去。“ 语气嘶哑且冷冽，但是所言非虚。 因为顾念浔透过窗户开着的部分之处，看到了在月色照耀之下，掩藏子在竹林背后反射了月光的刀剑之影，略微数一数，大抵双手之数。 “阁下，仇家不少。不怕连累无辜之人与你一同被追杀吗“顾念浔略带讥讽的话语并未引起那人情绪上的变化。 “滴答——滴答——“血滴在地面的声音，在格外安静的环境下显得更为明显。血腥之气，也窜入了顾念浔的鼻腔之间。 “无奈之举。若不借驿站之中的力量，今夜，便无法活下去。你也不必惊慌，林中之人打不过你这些拳脚在身的家仆。“ 黑衣人撕扯身上的衣物，边给身上的伤口止血，一边用着寒冷刺骨的语气说着。 顾念浔不禁在心里泛起了嘀咕，对着救命之人还如此冷脸相对，不识好人心哦。 很久之后，顾念浔才知晓，这个人对所有人都如此，今夜的态度，已然算是温柔了。 “这么说，阁下早已在暗中观察我们许久了。“顾念浔反问道，否则怎会对自己一行的力量有如此精确的估算呢。 黑衣人也如实说:“半日。“ 半日?那就是自午后时分，便跟在了车架左右，侍卫之中却无一人发现踪迹，今夜还以一敌十，想来也是个身手如此了断之人。 身手了得还性情如此冷酷，且还是自己知道的人，必定来自京城，而在京城之中符合条件的人物，那只有一个了。 是他!那倒可以稍稍放下紧绷的心弦了。 按耐住心下的其他情绪，顾念浔仍然把绝大部分的关注力放在黑衣人和林中之处。一有不对，准备立即呼喊门外的侍卫。 毕竟，她和顾念池的性命安全为重。 但心底也是真真好奇，以他的身份地位，怎会有如此狼狈被人追杀的时刻呢，看来京城之中的腥风血雨，超乎了她之前的想象。 “暂时的避险可以，但我有三个要求。“ 顾念浔说话之间直视着他唯一漏在外部眼眸，好似黑暗也没有削弱眼神之中的光亮。 “可。你说。“这人还是一如前世那般地惜字如金啊，跟那几位巧舌如簧的兄弟一点也不相像。 “一、天亮之后将你带来的尾巴，一一带走或者就地解决，不得惊扰府上他人。“顾念浔说了自己的第一个要求。 “可。“黑衣人瞬间应下，未有一丝的迟缓和犹疑。 “二、如若因为此事，我等沾染上了原本没有的麻烦，由你解决。“ “可。“ “三、救命之恩，换阁下一个允诺如何，日后相助一件你能办到的事。放心，是在你能力之中且不违背道德和章法的要求。“ “可。“还是瞬间的回答。 三个“可“字，没有一丝一毫地拖泥带水，而是立刻的答应和允诺，倒让顾念浔的心中微微愣住。 第三个条件的提出，是顾念浔知晓他身份时候的第一想法。得这位人物的一个允诺，日后顾家长房也能多一份底牌和筹码，自然不会再出现前世的结局了。 她想，这应该也许是她前世今生唯一一次，可以跟这位人物如此谈条件的时候了，毕竟他不知道自己已然知晓他的身份了。 “想活着，伤口需要及时处理。“顾念浔自然不能让这位爷在这间屋内出了什么差错，她还等着他践行诺言的那一天。 “有止血药吗?“黑衣人的声音不似之前那般有力，可见之前强忍疼痛还要装作无事发生的逞强模样。 “有，在角落里等我，别吵着我幼妹。“顾念浔摸着黑去寻随身携带着的止血伤药，还是安嬷嬷想着顾念浔自小就容易磕磕碰碰，装了一些上好的伤药缝在随身携带的锦囊之中。 待顾念浔找到了伤药，只见黑衣人在屋内的角落中坐下，顾念池还在安稳的梦乡之中，倒还算听话，顾念浔心想。 这，应该是个无眠之夜了。 第三十五章 黑衣人的真实身份 一夜无眠，顾念浔自是睁眼到了天亮，当朝阳向天地洒下第一道曙光的时候，黑衣人动了，从来时的那个窗户悄然离开。 他离去的速度奇快，顾念浔看着黑衣人留下的残影，也陷入了沉思之中，下一次再见面，应当是在那波诡云谲的京城了吧。昨夜他，为何就选中了顾念浔的房间呢，以他的身份地位，让顾峥施以援手，顾峥一定会答应下来且会办的更周全一些。 难道，不想引起朝廷的警觉，还是单纯信不过她爹?那他，又怎么信得过自己呢?顾念浔一肚子的疑问，也无人能够解答。 自谈妥条件之后，两人之间并未有过只言片语，顾念浔不说是为了不惊扰幼妹，而他没有说话，除了因为伤势不轻且流血颇多之外，也还因为此人在外界口中的冷面铁心之称，对于其他人，他本就是无话可说的。 日头渐渐升高，待外面的天空完全亮起来的时候，这层楼的动静开始响了起来，顾念浔在床旁坐了一夜，也站起身来活动活动已经僵硬的脊背，给自己收拾妥当之后，看了看铜镜之中的自己。 眼下的黑青之色，那是如何也遮不住的了。 那便不遮了，顾念浔放弃了无所谓的挣扎与掩饰，就说陌生环境并未适应，昨夜未曾好眠罢了。 此时，离黑衣人离去也有了好一会儿，不知他，有没有顺利解决那些想要追杀他的人。昨夜略微扫了一眼他身上的伤，短时间之内估计是无法痊愈的，今日他们之间的那一战，胜负难定。 但，顾念浔能收留他一夜已然是做到极致了，虽有家丁府卫在，如若真的牵扯上了在暗中的不明势力，对于顾府长房那是多了一分潜在的威胁，顾念浔是绝对不能拿至亲的安危做赌注的。 愿意帮他一把，不仅是那个环境下的最佳选择，也是顾念浔前世心知他的为人，他，是个对于家国都有重要意义的人。 不知前世的徽州府，有没有上演这么一出惊心动魄的戏码，还是因为她的重生，很多事情在无形之中都发生了改变呢? 而他，又怎么千里迢迢从京城来到这江南之地呢? 多思无益，多思无益。听见了父母及其他人的交谈声，顾念浔也将幼妹顾念池叫起，一一帮她穿衣洗漱，收拾好之后也出门同大家回合。出门在外，也没那么多讲究，能自己动手就不用唤奴使婢了。 那厢顾峥夫妇也收拾妥当，见着长女携着幼女同来，也是笑意相迎，但走近一看顾念浔眼底下的青色，夫妻俩的笑意又收敛起来了 宁氏面带担忧地问道:“浔儿可是昨夜未曾睡好?驿站条件有限，人也繁杂，但今日到了庄子上再好好歇歇。“ 顾念浔上前拉着她娘的手，细细宽慰道:“娘，许是昨夜风声大了，只是一夜未曾睡好，不碍事的。“ 原本还迷迷糊糊的小阿池，这会儿也瞅见了长姐疲倦的模样，小嘴一撇，低着头说:“是不是池儿昨夜吵着阿姐了，阿姐这才没睡好的。“ 看着顾念池小脸上写满的自责，顾念浔心儿都要化了，连忙抱起顾念池说:“怎是阿池之过呢?阿池昨夜可乖了，一点都没有闹到阿姐，阿池是我见过最乖的孩子。“ 听完顾念浔的话，阿池的眼眸又恢复了以往的光亮，又兴冲冲地跑去隔壁屋子找顾之恒。 看着顾念池的情绪来的也快去的也快，这等孩子心性倒把在座方几人逗笑了，不得不说，有顾念池的地方就少不了那些的欢声笑语。有这样地弟妹，顾念浔也觉得是一生之幸。 大夫人宁氏见天色已然到了可以启程的时候，便去隔壁顾之恒屋内看看有无收拾妥当，这第一间上房只余顾峥和顾念浔父女俩人。 “昨夜，发生了什么?“顾峥一改刚才脸上展露的笑意，一脸严肃地问道。 顾念浔早知瞒不过父亲，毕竟是久在朝廷的二品大官，岂会看不出顾念浔今早的异态，岂会没有发现昨夜竹林里的异动? 而且，顾念浔本没有想着瞒着她爹顾峥，连重生一事都和盘托出了，那对着她至亲的爹，便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朝堂亦如战场，顾峥手里多掌握一些信息，也就能在一些事情之中占据良机。 “有一黑衣人被追杀至此，在我和阿池的屋内躲避了一晚，女儿估测昨夜后面竹林五米之内距离，有十数杀手埋伏在那。“顾念浔平淡地道出了昨夜所发生的事情，平静地仿佛她不是在场之人。 殊不知，她的话把顾峥三魂吓丢了二魂。 “什么!?“虽然他从女儿的神态和手下的回禀猜测出了昨夜有一些异动发生，没想到这其中的事情竟然如此凶险。可他的两个掌上明珠都好端端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昨夜长女也没有发出任何的警示之声，他知道此事背后定有他所不知道的玄机。 顾峥在经过初时的震惊和害怕之后，也渐渐地冷静下来，待长女再细说背后所发生的事。 其实暗中刺杀或者遇袭，身在高位顾峥并不是没有遇到过，相反，经历了太多次。身在朝堂，哪能没有意见相左的政敌和眼红高升的小人，明面之上不能拿顾峥这个顾氏一族的嫡长子，未来的顾家家主如何，那就在暗地里使些不如流的下作手段。 顾峥以往从未怕过，只是今时受到威胁的是他视作掌珠的两个女儿，他，第一次感到了害怕。 顾念浔见顾峥察觉到了此事背后的不寻常，便继续开口交代事情的后续发展。 “此人，我认识，爹您更熟悉。“顾念浔的话，让顾峥先是惊讶然后陷入了沉思之中。 顾念浔既然如此说来，那，便是京城中人了，能被人一路追杀且此时正在江南一带的人。顾峥想起来前几日属下传来的暗报，那上面出现的名字就是此件事的唯一可能了。 当朝皇子，素有冷面战神之称的雍王——赵允琛。 第三十六章 雍王赵允琛 “可是，雍王赵允琛?“顾峥结束了沉思之后，跟顾念浔脱口而出了这个名字。 顾念浔莞尔，知道她爹一定会猜出来的，也会知道她伸出援手的缘由。至于那个赵允琛许诺的要求，顾念浔没说，待到危急时刻再说不迟，而且昨夜赵允琛未想顾峥寻求援助的缘由她还未曾找到。 “阿浔做的对，若是爹，也会做出和你一样的选择。“顾峥长谈一口气之后，说出了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顾念浔心知，她爹会和她做出同样的抉择，原因无他，是因为朝廷没有他人还能照常运转，没有赵允琛这个战神对周边虎视眈眈国家的威慑，国家的根基也许就会发生改变。 赵允琛，当朝陛下的第五子，十二岁开始带兵征战，年少时风回谷一战成名，我朝无人不知的战神，一名出，可止小儿啼哭，可令敌方阵脚大乱，也可引得京中万千少女魂牵梦索。 按理说，赵允琛的赫赫战功足以坐上那个令万千人头破血流的皇位，可是，最后结果却并非如此。 想起背后的原因，顾念浔无疑恨到心中仿佛仍在滴血，除了背后有顾家等其他家族对另一皇子的鼎力相助之外，也有其父对赵允琛的不喜，其他手足的算计等等。 前世，作为后妃和小叔子的关系，顾念浔和赵允琛的关系也只是在一些必须出席的皇家宴会上的点头之交，再无其他。但，顾念浔知道，若没有战场上赵允琛一次一次带领雍王军血拼厮杀，还不知有多少流离失所和生灵涂炭。 所以，于朝之大局而言，赵允琛她是必然要出手相救的，但她一定要把握好其中的程度，既不能让赵允琛丢了性命，也不能给顾家长房惹火上身。 这才有了昨夜，顾念浔的选择。 “是，女儿认出了他，于情于理，于公于私，都该伸出这个援手。“顾念浔回复了顾峥那个略带肯定的疑问。 “是啊，雍王，该救的。在爹看来，这无疑是当朝陛下最出色的一个皇子了，文能安邦定国，武能震慑四方。可惜，不得上意，再如何出色也没有其他皇子几句甜言蜜语来的奏效。“顾峥给顾念浔说起了关于赵允琛的一些事情。 顾峥说的，顾念浔在前世都有所听闻，有的是后宫中宫女窃窃私语时她听到的传言，也有的是宫中人人心知肚明的公开秘密。 “爹，这雍王明明是元后嫡子，按理来说地位尤其尊贵，且又不是胸无点墨好大喜功之辈，怎会不得皇上喜欢呢?“顾念浔问出了她两世以来都有的一个疑惑。 “唉——“顾峥听了顾念浔的话，又是一声带着无奈惋惜的慨叹。 “阿浔，有时候越是本事越引得他人的忌惮。雍王赫赫战功，在一些国之边境，只知雍王不知帝王的事，也非秘密了。功高震主，有时候也会引来上位者的忌惮和…杀心。且元后，之前也很是不得皇上的喜欢，夫妻之间的情感难免会联系到各自的子女身上，这也就是为什么雍王如此出色，却不得他那位父皇的喜爱背后之因。“ 原来如此，顾念浔一下了解了背后的关键之处。帝王，本就一个多疑的角色，便是自己的亲儿子，也难以避免。 何况，是个各方面超出了他这位父皇的儿子，他不喜爱之人所生的儿子。种种原因背后，造成了雍王不得陛下喜爱的最终结果。 元后早逝，后宫又有那么多的嫔妃和皇子在虎视眈眈，这个嫡子的身份，也让他的日子更不好过吧。 在后宫苦苦挣扎过的顾念浔，能感同身受雍王赵允琛为何长成之后是如此冷冽的性格了。父不慈，母不在，哪有温情能融化心中的冰霜呢，时间的堆积，冰定然也是越堆越厚，不可扭转的。 所以，他对谁都是那样开不了心房的防备冰冷。 “若是雍王…最后继承大统，上一世的结局也定然会不一样吧。“顾念浔说道。 顾峥连忙看顾周围是否有他人听到了顾念浔如此“大逆不道“的话，还好，父女俩交谈的声音不高，被顾府众人门外的收拾声给掩盖过去。 “阿浔，日后这话，还是少说。“顾峥还是不放心地多交代了一句，若是被有心之人听去，那便是族之大祸。 “爹且放心，浔儿心中有数。“顾峥闻言点了点头，长女的分寸还是知道的，毕竟他这个当爹的，相比之下也少了一世的经历。 “夫君，浔儿，你们这父女俩又在说什么悄悄话呢，我们该出发了。“宁氏的声音由远及近，打开了刚刚顾念浔悄然合上的房门，父女俩的交谈也恰到好处地换了个话题。 “娘，我在央着爹也给浔儿找个拳脚师父，日后也好以一大打三，威名远扬啊。“ 听着长女如此不找边际的“豪言壮语“，宁氏也是嗤嗤笑了出来，并不曾放在心上，而是赶着父女俩收拾收拾垫垫肚子，准备启程了。 按着预计的速度和时间，顾念浔一行人大抵在还黄昏之前到达位于齐云山的庄子上。 待众人全部收拾齐整之后，顾府的马车队伍又晃晃悠悠地继续朝着目的地行进。昨日还热闹着的驿站，转眼又恢复了往日的安静，也掩盖了昨夜竹林之中不为人知的刀光剑影。 昨日还兴致勃勃赏景的顾念浔，经过作业一事之后，外面再美的山山水水，此刻也入不了眼眸之中。 而那边的雍王赵允琛，还不知此时此刻被顾峥父女俩深深牵挂在心上。赵允琛黎明之后便将仍然守在竹林之中的杀手引走，待到了一个不会影响顾府车队的安全距离，便不再躲闪，正面迎敌直上。 正在打斗之时，看到了手下其余人等发出的信号，赵允琛边持剑反击，边悄然将“战场“往信号方向移动，最后在属下的及时增援之下，将其余杀手一一杀尽。 “属下来迟，殿下恕罪。“ 第三十七章 抵达绿园 夜探闺房 雍王赵允琛那边情况如何，顾念浔和顾峥也无从得知具体情况，伴随着父女俩埋藏在心底的淡淡忧思，车马等赶在日落之前，顾府一行人终于在位于齐云山半山腰处的避暑庄子——绿园。 这绿园还是顾峥一家刚来江南上任之时，宁氏用自己的陪嫁钱置办下来的，为的就是这齐云山空悠茂密的竹海，这溪水汤汤伴随两岸青山的绝佳美景，若是日后顾峥致仕之时，回到这江南的山水之间颐养天年，也是一桩美事。 顾念浔记着前世，也是来过绿园避暑了几回，这样回到自然之中的感觉也是久违了。 待顾府众人下了马车，绿园的秦管家连忙带着身后排列整齐的婢女小厮们上前见礼。 “小的/奴婢等见过老爷、夫人、大小姐、大少爷、二小姐。“ 顾峥也是即刻叫起，让身边的小厮给众人打赏了一些银钱，便叫大家都散了。劳累了一天，尤其长女昨夜未曾歇息好，顾峥也担心两个年幼的子女和夫人一路舟车劳顿，便赶紧下令让大家都各自散去，自己携夫人宁氏前院绿园的主院绿漪院歇息，让三个子女的嬷嬷也带着顾念浔，顾念池和顾之恒也各自歇下不提。 顾念浔住的还是前世幼年时期住过的绿淙院，景色一如眼眸，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前世在宫中捶死挣扎的时候，她定然想不到有一天还能回到这心心念念的江南，回到这绿园之中。 晚膳大家也并未一同去主院用膳，而是厨房各自送来了吃食，瞧着都是庄子上新鲜的食材，品相倒是诱人的很，顾念浔也用了不少，把安嬷嬷开心的找不着北。 实在是在徽州府顾府的时候，顾念浔的食量那是天天让宁氏和安嬷嬷心下不安的，宁氏还形容顾念浔吃的那是比猫儿还少，到了这庄子上胃口开了这怎能不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情。 入夜，林中的蝉鸣传到了绿淙院中顾念浔的耳里，并不觉得这是扰人安眠的声音，而是催人好眠的美妙之音。 “扣——扣——“门窗在顾念浔即将进入梦乡之际突兀地响了起来，经过昨夜之事，顾念浔瞬间赶走了睡意警觉起来。 现在的杀手都如此讲礼，进来前先敲门扣窗吗? 答案，肯定是否定的。 来者并无恶意，那就有绝大可能是雍王派来的人手。顾念浔心下也觉得雍王此人懂得那带兵打仗，却实在不懂男女礼节，这“夜闯闺房“哪能一次又一次昨夜事态紧急也就罢了，今夜怎么也来这么一出。 小心为上，顾念浔还是拿了一个趁手的“武器“，轻轻打开了窗户的一角，随即闪进来一个黑色身影，顾念浔刚想着怎么雍王及其属下都爱穿黑衣呢，结果来人却令她愣在原地，竟然还是雍王赵允琛。 “你——你怎么又来了?“顾念浔没有好气地问道，这次赵允琛并没有遮盖面部，足以让京城少女趋之若鹜的俊美脸庞，出现在顾念浔的视线之内。 “本…我此次前来并无恶意，有一二之言未曾交代，顾姑娘见谅。“赵允琛的语气还是那般如冬日寒冰一样的冷冽，就是这字确实比昨夜多了不少。 顾姑娘，想来这雍王已然知道自己一行人的身份了，那她自然也不藏着掖着。 “臣女见过雍王殿下，不知殿下有何指教。“顾念浔虽然只是身着寝衣，但动作之间的仪态还是不差一分。 “你知道本王的身份?顾峥告诉你的?“赵允琛见顾念浔一语道出了他的身份，也是微微诧异。 “臣女亦在京城生活了几载时光，雍王殿下威名赫赫，臣女怎么不知。“顾念浔站起身来，不卑不亢地回复着赵允琛的问题。 “殿下有何事指教，还请您告知。“顾念浔想着速战速决为好，否则他们孤男寡女的在闺阁之中被人发现了那可就是大事了。 赵允琛哪能看不出顾念浔的赶人之态，只是事急从权，否则他也不想和一个小姑娘家家打交道，虽然这个女子跟他以为见过的大有不同，倒是，胆子大的很。 “昨夜答应你的，本王已经允诺了。一干人等也都处理完毕，顾大小姐不必担忧本王之事牵累你们顾家长房一家。“ 顾念浔当然懂这“处理完毕“四个字是什么含义，没想到雍王殿下居然还赶来告知事情的后续结果。 想来不是怎么简单，值得雍王殿下单独走这一趟的，必然在事情的背后有其他不为人所知的原因。 顾念浔看着赵允琛冷峻却不失美感的脸庞，心中啧啧称奇，想着皇家倒是只有蠢人恶人和不是人，倒是没有一个丑人。 赵允琛当然感知到了顾念浔停留在他脸上的目光，也未曾开口说什么，还是继续说起了正事。 “今日来这一趟，首先要说那个要求顾大小姐想随时兑现都可以，只要是本王能力范围之内的。再者，还有一事告知顾府长房，也算为了昨夜的救命之恩。“ 顾念浔听完，心中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原来雍王也能一次性说这么多话，看来坊间传言雍王惜字如金倒也没有那么可信了。 “咳咳，殿下但说无妨。“顾念浔看着赵允琛望向她询问的脸庞，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别的事情上想入非非了。 “昨夜竹林之中，应当是有两拨人手。“ 两拨人手?赵允琛的话让顾念浔实在是没有想到，她一直以为是为了刺杀雍王赵允琛的一路人马，没想到居然是两路人马。 能让当朝雍王赵允琛特地前来告知，那这件事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另一路人马并非冲他而来。 “另一路人马，可是冲顾府长房而来?“顾念浔说出来心中的疑问，之间对面站立的高大身影点了点头，印证了顾念浔心中的想法。 是爹在朝堂之上的仇敌，还是他们顾府长房挡了谁的路呢? 当顾念浔在京城和徽州府之间想着各种可能的人选，那边的赵允琛也在细细打量着这个女子。 昨夜跳窗而入，实属无奈之举。碰上顾峥的车队也是偶然，若是选择顾峥求救也并无不可，只是事情难免会闹大，对他日后在江南一带的行事有所不利，只能寄希望于顾峥那个看上去十分聪颖的长女了，他的目的也只是求得一晚的喘息时间。 从这一日时间的相处来看，此女并非什么只在闺阁中过活的草包闺秀，而是有些心计见识在身上的，能快速地发现事情背后的蛛丝马迹。 有意思，赵允琛心想。顾峥一介文臣，其长女倒是有些武人风范，有趣有趣。 “殿下，可知背后之人是谁?“顾念浔其实还是觉得三房动手的可能性更大，但没有切实证据之前，也不能妄下定论。 “是一个江湖之中的杀手组织，不知是你爹还是你得罪了人。“赵允琛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冰冷模样，也是让顾念浔对赵允琛抱有的一丝希望瞬间消失。 也是，顾府的事情他一个王爷又怎会清楚呢，能前来告知一声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本王不喜与人打交道，更不喜欠他人的人情，今日特来告知，一为昨夜救命之恩，二为你祖父昔日的教导之恩。顾大小姐可寻一个恰当的时机告知汝父，被杀手组织盯上可不是小事，也不是你能用那点小聪明就能解决的。日后践行约定之时，去京城锦衣阁，自有人接应。其他时间，还是不相来往的好。“ 说完，赵允琛飞身从窗户离去，消失在了树影之中。 第三十八章 谁人暗杀? 雍王还是雍王，从来只喜独来独往，顾念浔心知这应当就是他原本的性格所在，冷冽无情是他对于自身的保护色罢了。 今日能前来告知，顾念浔心中也是记下了这笔人情，日后定然相还，也不计较他两次夜探闺房的“莽撞之处“了。 赵允琛让自己选个合适时机告知爹，一是说明赵允琛不想和爹有什么直接的接触，也对，跟手握重臣的王爷走的太近对爹的仕途没有一丝好处，反而会引得帝王的猜忌，对于赵允琛而言也是这样。一旦被人发现和朝中重臣有私交，原本就糟糕的处境会不会更岌岌可危呢。 二则也是表明了赵允琛并不反对自己将今日之事告知爹知晓，也许他反而觉得这样做更为妥当一些，但不能为其他人所知晓了，那句“妥当时机“就表明了这个意思。 顾念浔心下便想着明日寻一个无人的机会，告知爹一声，暗处隐藏着的杀手，怎么也让人安睡不起来，早发现早解决。 究竟是谁呢?两路人马是否之前便有所勾结，顾念浔心想，雍王自是也会在暗中探察背后的真相，就不知真相几何了。 夜色渐深，顾念浔原本的困意在被赵允琛打断之后又上了心头，逐渐熟睡过去。 赵允琛坐在竹林之上看着顾府庄子的身影，渐渐出神，手下前来禀报之时，他才将视线从顾家庄子上转移开来。 “殿下，这庄子四周十里之内属下都带人探察过了，并无什么异常之处。且属下在那庄子四周活动之时，发现顾府的府卫十分警觉，并非手无寸铁之辈。“说话的是雍王的副将之一，名唤容潞的从六品典军。 “顾峥这个江南布政史不是白做的，自然有些本事在身上。如此，留下二人暗处在顾府随扈，其余人等即刻返京。“ 说完，赵允琛足尖在竹叶上轻轻一点，下一秒出现在了另一处竹竿之上，这轻功叫人看了无不叹为观止。 容潞见状，赶忙带领着手下在地面上紧跟赵允琛的身影，披着月色朝京城的方向连夜赶去。 第二日，睡到日上三竿的顾念浔悠悠转醒，看着外面的天光大亮就知道自己起迟了，想来应该是爹娘交代不许打扰这才没有人来唤自己起身。 听着屋内有了动静，秋意便在门外喊着:“小姐可是要起身了?“ 顾念浔边穿着衣物，一边回复秋意的话:“起了，进来吧。“ 秋意这才推门进入，推开了屋内的木窗，风夹在这竹叶的清香飘进了屋内，让原本还迷糊着的顾念浔瞬间清醒过来。 秋意接过顾念浔手中的襦裙，说道“今早，夫人便打发丫鬟过来叫让小姐多睡会儿，这两日赶路也累了，待午时再去绿漪院同老爷夫人，大少爷和二小姐一同用膳。“ 顾念浔点了点头，说道知晓了。心里想的却是，如何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将昨夜之事告知爹呢。 又想起了一同而来的三个“春“，便开口问道:“春字辈的三人可都安顿好了，我们阿意和安嬷嬷昨夜歇息的如何，可还习惯?“ 秋意忙说:“小姐忘了，之前几年我和安嬷嬷也是来过的，都习惯着呢，其余那三个新来的丫鬟也都安顿好了，宁嬷嬷那边说明日便可以开始教导起来了。“ 顾念浔又想着其他事情的安排，清算了一番，目前还是就这个刺杀事件比较紧急一些，当下决定还是早点前往绿漪院，看爹有无空闲的时间。 待收拾妥当，顾念浔也不用早膳，径直向顾峥夫妇的绿漪院走去，庄子上绿荫围绕，倒是用不着撑伞遮阳了。 一路上看着庄子上的美景，顾念浔原本悬着的心倒是安定了不少，她想这庄子倒是个修养身心的好去处。 待“绿漪院“三个字映入眼帘，有眼色的仆妇连忙打帘儿进去通报。 屋内正在品茶聊天的顾峥和宁氏，看着顾念浔走近，第一时间都是瞧着顾念浔眼下的青黑有无褪去，看着长女精神头颇足的模样，两人倒是不约而同地放下心来。 “我儿，昨夜休息的可好?“宁氏还是不放心地多问了一句。 “都好，娘放心吧。“顾念浔转了转身，让宁氏看看自己完美的模样。看在顾峥和宁氏的眼里，都笑了起来。 “爹，昨日在驿站问您关于《史记》里的不解之处，今日可有时间给女儿解惑?“ “自然，阿浔随为父去书房吧。“顾峥显然听懂了顾念浔的话外之音，只有宁氏还笑着顾念浔如此用功是想考个女状元吗。 第三十九章 紧急部署 “阿浔，是有何急事要找爹吗?“到了书房，顾峥屏退了随侍的下人，关上书房的门后径直询问顾念浔。 “爹，昨夜雍王托了手下送信过来，前夜那场暗杀，隐身在竹林中的并非只有一队人马，而是有两路人马伺机而动。“顾念浔并未说出雍王赵允琛夜探闺房之事，怕她爹下一秒就提刀而去，再者说，顾峥还打不过赵允琛那个冷面阎王。 顾峥:女儿你礼貌吗? 顾峥听闻此言，心中顿感疑惑，雍王那出了名的独来独往的性格，这次为何送信而来告知昨夜刺杀的事情呢，再多几路人马也与顾府无关啊。 若非… “爹，雍王查实另一路人马，是冲前夜歇在驿站的我们而来。“ 顾念浔说出了顾峥所想的真相，顾峥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居然是冲顾府而来吗? 顾峥抬眼看见对面长女欲言又止的模样，示意顾念浔继续说下去。 “爹，雍王说，针对顾府的那路人马是江湖杀手组织。“若说顾念浔之前说的话，还在顾峥的接受范围之内，听闻“杀手组织“这四个字，顾峥的心一下就仿若被一只无形之手突然攥紧的感觉。 若是昨夜那群杀手径直杀入驿站，他的妻儿，可有活命的机会? 事情的后果，真不容其他任何的想象，一想起来便是背后发冷，冷颤连连。 “爹，我猜昨夜那群人没有动手的原因，有可能也是察觉到了刺杀雍王那群人的存在，不敢妄自动手。但，这也证明了，他们未达成目的之后必然会有下一次的刺杀。“顾念浔的脸色并没有比她爹好到哪里去，毕竟，这其中所牵扯的是这偌大绿园之中所有人的生命。 一旦有所松懈，那会是怎样的后果呢? “雍王还说了别的事没有?“顾峥继续问起了顾念浔关于雍王传来的其他话语。 顾念浔也大致简单地交代着:“雍王说，此番传信一是看在女儿前夜对他施加的援手，二是看在祖父曾经的教导之恩上，除此之外，并无其他。然后，便让女儿寻一个合适的时机告知爹，大致意思是此事非同小可。“ 顾峥点点头，这便是雍王一以贯之的处事风格，顾峥一直觉得，虽然雍王以冷酷无情而闻名京城内外，其实心中甚是重情重义，看雍王军上下一心，看边境对雍王的百般推崇，都能推测一二。 说是顾念浔祖父，顾峥他爹顾时的教导之恩，其实也就是顾时曾在上书房执教的三年短暂时光。 “是然，此事非同小可，那些人必然还有重来的时候。“顾峥叹了叹气，树欲静而风不止的感觉，原本此次避暑之行乃是为了家常之乐，却不想成为了被杀手暗杀的时机。 事到如此，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对于顾峥而言，他并不怕明里还是暗中的各种手段，可是妻儿，就是他的最大软肋，他不能赌，也不敢赌。 “爹，此事，我们还是早作准备的好。“顾念浔此刻也是恨自己为何没有早重生，在面对危险之时没有保护爹娘弟妹的强大实力，面对事情不同于前世的发展轨迹，自己亦然不曾有推测事情转向的能力。 顾峥一眼就看出了顾念浔心中所想，对这个长女，他无论给予多少的关爱，也总觉得亏欠良多。 “阿浔，有爹在，别怕。“顾峥的眼神对顾念浔来说就是那无言的安慰，顾念浔扯出了一个勉强的微笑，然后又沉浸在如何准备敌人袭击的事情中去。 事不宜迟，早做准备便能在后面多找寻一份保障，顾峥和顾念浔父女两便能多一分安心。 “阿浔，你寻一个可靠的人传信回徽州府，让在浔阳阁的那三人带领府中身手还不错的府卫们，立刻乔装赶来。“顾峥提笔，迅速开始他的部署，力求最快最完备最详细。 “是。“在这件事的准备上，顾念浔当然以她爹顾峥为主，她爹的阅历和经验都胜却她万千。 顾念浔当即从书房离去，快速向她住的绿淙院走去。路上所想的，都是这个送信之人的人选，首先便是要绝对的忠心，其次这身手也不能差，万一路上遭到敌方袭击，要有能逃离的可能性，可是思来想去，绿园目前的人手之中并无可选则的人，这让顾念浔心里开始担忧起来。 忧思之间，绿淙院便就在眼前了。正在园中收拾的安嬷嬷看到顾念浔此刻回来，也是心中诧异，这按道理来说，她家小姐也应该在主院用完膳回来。 而且，以安嬷嬷多年以来对顾念浔的了解，其他人也许看不出来，但安嬷嬷显然是察觉到了顾念浔脸色的不对劲。 见顾念浔径直向屋内走去，安嬷嬷也跟在了身后，进门便小心地将屋门关上。 “安嬷嬷，你可是府上可有身手还不错，且比较可靠之人?“顾念浔突如其来的问题，将安嬷嬷弄的一愣一愣的，小姐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 但安嬷嬷知道，顾念浔此般问道，定有她的道理，连忙在脑海中一个个筛查此避暑之行的人员，从小厮到府卫，再到丫鬟婢女。 “小姐，完全符合的也许没有，但嬷嬷觉得倒是有个人选比较合适。“安嬷嬷想了一会儿，突然恍然大悟，那合适的人选她就在身边。 “谁?“顾念浔听到安嬷嬷的话突然眼神一亮的感觉，论对府中众人的了解，她不如安嬷嬷。 “谢娘子。“可安嬷嬷口中的名字确让顾念浔顿时觉得陌生，她脑海中对这个人并无什么印象。 安嬷嬷见小姐这个模样，就知道顾念浔并没有想起来此人是谁，便继续说道:“便是小姐之前让夫人找寻的武学师傅，今日也来到庄子之上了，听宁嬷嬷说此人身手极好，又是夫人旧知，是小姐所寻找之人的最佳人选。“ 听到安嬷嬷的补充之语，顾念浔恍然，是在路上之时听秋意说了这么一嘴，但她心有所想，是以当时并未放在心上，经由嬷嬷这般提醒，便想起了此人。 安嬷嬷说的不错，若是在府中挑选一个最合适的人，便只能是谢娘子了，且女性的身份说不定还能成为模糊暗中敌人视线的有力工具。 第四十章 谢娘子和知春的选择 教导武学的谢娘子便是最佳人选了，如果能让知春跟随，说不定能多加一份保障，且母女回乡探亲的形象更适合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将信送回徽州府城内。 但，虽说谢娘子和知春是最为恰当的人选，但事情还是需要她二人知晓。若是不愿或者心生害怕，那结果也不会如顾念浔所愿。 “安嬷嬷，你去将谢娘子和知春喊来，就说小姐想问问二位安置的情况如何，何时能开始训练。“顾念浔吩咐安嬷嬷将二人唤来，这就是一场争夺时机的赛场。 “是。“安嬷嬷应下便转身离去，从顾念浔一系列的反应来看，府中应该有什么紧急事情发生了。 趁此间隙，顾念浔提笔写下来对李全等人的交代，为了事情的万全之策，顾念浔将信纸放在了一个空心的银簪之内，这还是幼时宁氏怕顾念浔佩戴的首饰压着脑袋，特意托匠人做出来的空心簪子，没想到此事派上了用场。 待将一切准备好，安嬷嬷带着谢娘子和知春二人也到了绿淙院之前，通传之后便被顾念浔传进了屋内。 “谢娘子/知春见过大小姐。“二人一同蹲身行礼道。 顾念浔即刻便叫了起身，准备开门见山地将事情和其中的风险告知二人，个中选择也看她二人了，顾念浔并不想将此等要冒着生命危险的事情强加在他人身上。 “府上遇到了一些紧急情况，需要一二身手较好之人回徽州府的顾府传信，思来想去，你二人是最合适的人选。如若你二人扮做母女回乡探亲，便能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将信送到。当然，这一路上必然是危险重重，这点我不想瞒着你二人，你们可以选择去或者不去，这都不影响你们之后在府中的生活。“ 顾念浔简单地将事情交代清楚，细节她们不需知道，知道之后说不定处境更加危险。 二人初听此言，也是心中无以复加的震惊，对于二人而言，都是因为身手比较好而初来顾府的“新人“，没想到就遇上了这样紧急的事情。 知春先开口，斩钉截铁地说“奴婢愿意。“不带一丝犹豫，没有半分不愿。 顾念浔还是说了一句:“知春，我不能也无法保证你们能安全回来，敌人是谁，有多少，这一切都是未知的。“选两名女子走这一遭，顾念浔不愿，却也没有别的办法，绿园之中必须有足够的人手在。 “是，奴婢知晓，但奴婢还是那句，愿意。“知春听了顾念浔的话，并没有改变之前的主意，而是再一次，坚定地看着顾念浔的眼神说，她愿意。 顾念浔有被知春的果断和坚定震惊到，对她而言，与知春真正相处的时间不到两日，却赢得了知春如此的忠心。 原来热人的情感并不能以时间去衡量，顾念浔感觉到了自己重生回来之后在情感上的狭隘之处。 “小姐，我也愿意。“谢娘子对着顾念浔微微一笑，随即也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答案。 “我这一身功夫，甚至性命都是顾大夫人也就是昔日的宁二小姐所救，走这一遭便是再愿意不过的。“谢娘子之话算是给顾念浔解惑，为何她娘会选择谢娘子来教导武学之道，原来其中还有如此渊源。 “顾念浔，多谢二位为顾府所做的一切，也请谢娘子和知春，一定一定要平安归来，顾念浔在绿园为二位接风。“顾念浔说罢，对着二位蹲身行礼，二人也是震惊非常，也不忘侧过身子避开了这个礼。 顾念浔知道，这一句愿意背后，要经历怎样的危险重重，要付出怎样沉重的代价，如此忠毅，当得顾念浔的礼。 又交代了几句，顾念浔便将准备好的银簪交给谢娘子，然后抓紧时间让二人下去收拾了行李，即刻出发。 顾念浔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心里虔诚地希望，一切都来得及。 那便的顾峥，也是在书房一封一封的书信写着，一封又一封的密信通过顾峥所信任的手下各自传出，表明上的绿园还是那般的岁月静好平静无波，事实上也是紧锣密鼓地准备即将到来且无可避免的“硝烟“。 在绿淙院处理完手中的事物，顾念浔又往顾峥的书房赶去，父女俩此时也是不敢有所停歇。 待到了书房，顾念浔走进去的时候看见顾峥还在埋首在书案之间，笔尖不停地摆动着，看见推门声，这才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顾念浔也直接地将刚刚做的事情都告诉了顾峥，顾峥边写着什么一边也是连连点头，说着:“阿浔此番部署和抉择，倒已是上佳之策了。“ “为父也只盼，一切都动作都还来得及，好在这次出行所带之人都是经历过血雨所洗礼的好手，危机时刻也定能抵挡一二，后方还需要多多依靠阿浔了，你娘和弟妹都相信你。“ 听着顾峥的话，顾念浔突然有一种悲从中来的感觉，前世今生潜伏的明面的危机都一直未曾停歇，什么时候才能真正迎来顾府长房的安稳岁月呢。 总有一天，会有的，顾念浔心想。 “爹，危机总有解决的时刻，我们都不能吧放弃希望。“听着长女安慰自己的话，顾峥也是停笔笑了一笑，说:“爹不怕，爹只是怕你们受伤，怕你们害怕。“ 这么好的爹爹，怎么前世只能归于那蛮荒的北地呢，顾念浔眼中的泪还是流了下来，顾峥看着，有种心都要碎了的感觉。 “阿浔别怕，爹一定安排好一切。“顾峥连忙走上前来，一如之前那般摸着顾念浔地头，轻声疏导，安慰长女近日以来都惴惴不安的心。 第四十一章 别怕 “浔儿相信爹，爹也请相信浔儿。“顾念浔看着抚摸她额头的那只温暖的大手，坚定地跟顾峥说。 这厢顾峥和顾念浔父女二人还在商量后续的部署，那边的大夫人宁氏见二人到了用午膳的时间，还迟迟不来，便派了宁嬷嬷去请。 绿园，书房。 “老爷，大小姐，夫人派宁嬷嬷来请，说是绿漪院午膳已准备好了。“顾峥和顾念浔闻及此言，相视一眼，便都决定此事先暂且瞒下，待到时机再告知大夫人宁氏，否则，连累其担惊受怕便不好了。 顾峥和顾念浔二人，走出书房之时，脸上的凝重之色被来时的轻松愉快所取代，顾峥宦海沉浮多年，此等变脸的功法对他来说自然算不得难事，看身边的顾念浔如此上道，不禁想着，顾念浔若是个男儿，那就是个天生做官的料，官拜内阁也指日可待。 顾念浔可不知，顾峥对她“变脸“的功法有如此高的赞赏，还在满心想着即将到来的危险该如何完美的解决，至少她要拼尽全力保护爹娘和弟妹不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到了绿漪院，还是那般山中岁月静好的模样，顾念浔心想，若是一直都能这般那该多好，可惜前路总是危险重重的。 “瞧瞧，咱这状元父女终于肯从书海中抬起头来，用午膳了。“宁氏见着顾念浔和顾峥的到来，跟身旁的宁嬷嬷打趣到，顾念池和顾之恒见着周围人都笑了起来，也跟着望着长姐和爹嗤嗤地笑。 屋内的欢声笑语，也在不断地冲击着顾念浔和顾峥心中沉沉的担忧，不管怎样，跟家人在一起就是最好的，无论在哪儿，无论身处怎样的境地，对顾峥来说是如此，对顾念浔来说更是这样。重生一世，顾念浔总是格外在意与家人一同相处的时光，这无疑不是上天对她的恩赐。 与家人一同吃饭时，顾峥和宁氏从来不拘着孩子们恪守“食不言，寝不语“的老祖宗规矩，而是想说的话都可以说，至亲面前没有什么规矩和限制。伴随着顾念池和顾之恒的童言蜜语，午膳在一股奇异的氛围之下尽兴而归。 顾念浔用完午膳之后，也不想打扰宁氏午休，便随即回到了自己的绿淙院，心里想的满是已经启程的谢娘子和知春。关于谢娘子此人，顾念浔想着后续想找她娘宁氏问个清楚，一个女子有这一身功夫，实属让她钦佩的很。 且顾念浔上次跟顾峥说要找个武学师傅，并非是心血来潮说说而已，而是早有此意。在现在这般如此被动的情况下，她更能感觉到有一身功夫的必要性，至少心里不会慌乱，至少在面对来敌之时，仍有一战之力。 待此事之后，这件事也可以提上顾念浔的安排之中了，危机时刻，靠人不如靠己，这是千秋万代以来都亘古不变的真理。 “嬷嬷。“顾念浔朝外间喊着，安嬷嬷听到声响以为顾念浔有什么事情要吩咐，连忙应声打帘儿走进屋内。 “小姐。“安嬷嬷在无人之时总是习惯喊顾念浔为小姐，无论序齿，显然在安嬷嬷的眼里心里，顾念浔都是她唯一的小姐，顾念池都要排在后头。 “谢娘子和知春走了几时了。“安嬷嬷听到顾念浔的发问，就知道她家小姐一直为此事发愁了，也不知究竟府中发生了何事，她家小姐的眉头从早晨开始就没有抚平过。 “大约一个时辰多点。为着掩人耳目，没让马夫套马车来，谢娘子说她有行走江湖的经验在，待到了路途之中见机找马车赶路，这样时间也能节省些。依嬷嬷我看来，这谢娘子真是并非等闲之辈，那手脚利落动作干脆的，并不输等闲男儿。“ 听着安嬷嬷的话，顾念浔稍缓了缓，这么说谢娘子在，她们能成功送到信的几率更大些，怕就怕在，暗中盯梢的人看出了其中的端倪，并不想放过这两个“弱女子“之辈，而是宁愿错杀不愿放过。 顾念浔还是痛恨自己此时此刻的无可奈何，让原本与顾府毫无关系的两名女子，担此风险，冒着刀光剑影为了顾府的安危付出所有。 顾念浔的担忧安嬷嬷都看在眼里，心里想着这样让她家小姐烦忧的事情，怕是小不了的，估计关乎着顾府的大局。 “小姐，我们应该对谢娘子和知春多点信心，知春的功夫嬷嬷我见过，以一打三那绝对不是问题。而谢娘子更不用说了，能被夫人请来教导武艺的，又能差到哪里去呢?“ 安嬷嬷的宽慰顾念浔都听在耳里，此番并不是对知春和谢娘子能力的质疑，而是安嬷嬷不知，对手的狠厉和果决。 来自江湖的杀手组织，那是只认钱不认人的存在，只要一经出手那便是没有回头路，顾念浔最担忧的一种情况，那就是对方抱着敌死我亡的心态而来，只为拼个结果。 当然，最为可恨的便是那幕后之人了，这便是奔着从根本上解决顾府长房的决心而来，且能在长房突然决定避暑的情况下及时做好刺杀安排，必然不是那等闲之辈。 就是不知道是爹的敌对政客，还是那一惯心狠手辣的顾府三房，又或者是顾峥和顾念浔都不知道的势力存在，那便是最糟的情况所在了，敌暗我明，如何防范又如何应对呢。 “小姐，可是府中发生了何急事?“安嬷嬷突然放低的声音和略作紧张的脸色，让顾念浔从思绪之中缓过神来。 想着后续绿淙院的安排都要靠着安嬷嬷从中周转，且瞒着谁都没有瞒着安嬷嬷的道理，顾念浔还是三言两语地说了此事。 “绿园现在被一股不明势力给顶上了，可能还有暗杀敌袭的可能性，目前看来人手并不充足，此番让谢娘子和知春冒险回徽州府报信，也是为了调动府中能用的势力而来，守卫绿园。“ 听完顾念浔的话，安嬷嬷显然没有缓神的样子，顾念浔对此也是早有预料，安嬷嬷作为一个久在内宅的嬷嬷，什么时候经历过这样的事呢，难免都会担惊受怕。 顾念浔看着安嬷嬷的样子，一时之间都不知该如何跟她娘说出真相，只怕宁氏会将所有的情绪埋在心底，面上还是平日的模样。可宁氏生完三个子女之后，身体本就不复往昔，顾念浔也实在不想令宁氏多加负担了。 “小姐别怕，什么时候都有嬷嬷在，那儿时砍柴劈树的功夫，嬷嬷一点都没忘。“ 别怕，这是今天顾念浔听到的第二句。 总有些人，会在危机来临的时候义无反顾地站在面前用身躯去抵挡，然后再说上一句，别怕。 顾念浔对着安嬷嬷笑了笑，说:“嬷嬷在，浔儿自然不怕，这一关，我们总会过去的。“ “是，总会过去的。“安嬷嬷附和着，主仆二人也一时陷入了思索之中，绿淙院渐渐被夜色所覆盖，隐藏在黑暗之中。 第四十二章 蠢蠢欲动 夜间，蝉鸣也渐渐消失，万物仿佛都被黑夜所吞噬，待到准备入睡之时，顾念浔很明显地感知到，府内各处的人手都已增加，但出此次避暑之行带的人本就有限，这应该是爹目前能部署的极致了。 “大小姐可曾睡下?“宁嬷嬷的声音从外间传了进来，屋内的顾念浔和留守的秋意都从彼此的眼神之中看到了惊讶，这么晚了，宁嬷嬷所来是为了何事呢? “未曾，嬷嬷进来说话。“顾念浔说完，便示意秋意上前打开房门，难道是府中有什么动静，才使得宁嬷嬷漏夜前来。 宁嬷嬷进来之后看着顾念浔将要就寝的模样，也是歉意一笑，福了福身行了一礼之后便开口说道:“打扰大小姐安歇了，今夜二小姐和大少爷都闹着要歇在绿漪院，老爷见状便让奴婢前来唤大小姐一同去绿漪院就寝，说是弟妹都到了差大小姐一个也是不妥。“ 顾念浔一听，就知道事情也许并非如此，在这个节骨眼上，爹这是在换个方式叫自己前往绿漪院，看这时间，应当是今夜那群人也许会有所动作的意思了。 “原是这样。秋意，随便收罗两件衣服，唤安嬷嬷与我们一同前去吧。“秋意明显没有明白背后的意思，但是小姐既然都发话了，秋意照做不提。 一盏茶的功夫，绿淙院的大门也再次落锁，顾念浔和安嬷嬷，宁嬷嬷并秋意四人快速前往绿漪院，身后还有几个小厮府卫跟着，这阵仗，让秋意怎么也相信不了宁嬷嬷刚刚到那番说辞，怎么有种押解犯人的感觉在那，秋意赶紧摆了摆头，驱赶掉脑海中的这种想法。 待到了绿漪院，身后跟着的几个府卫和小厮各自散去，看来这是爹特意派来在路上护卫着的，爹还是怕那群人今夜就动手吧，才将子女都放在绿漪院，更好地集中人手保护着，省的府内本就有限的人手各自分散，个中胜算更是一再地降低。 跟在宁嬷嬷的身后走近屋内，看着顾念池和顾之恒已然在床榻之中熟睡，而爹娘都在一旁的小塌之上坐着。顾念浔仔细看了宁氏微皱的眉眼，虽无明显的异常之处，但顾念浔心里清楚地知道，她娘怕是已经知道这件事。 也罢，府中大事总是瞒不过她娘宁氏的，今日也只不过是往后拖了一段时间罢了。 宁氏挥手，宁嬷嬷，安嬷嬷和秋意都各自退下，由宁嬷嬷带着她俩下去安置。 “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啊，如此生命攸关的大事，还想瞒着我到几时?“宁氏说话的语气之间，都表明她现在是真的生气了。 顾念浔见状，也是赶忙为她和顾峥辩解道:“娘，我和爹都是怕你担心，这才想着…能瞒一会儿是一会儿。“ 宁氏哪能不知顾峥和顾念浔的意思，只是听了顾念浔这话更没好气地说道:“你娘我并不是那温养的花朵，在顾府执掌中馈几年，什么风浪，什么牛鬼蛇神没有见过，不必觉得我听了就受不住。“ 顾峥:阿嚏，怎么感觉在骂我。 “是，浔儿记下来，是女儿狭隘，日后有什么事情必然第一个告诉娘，连爹都排在后头。“顾念浔见宁氏此时的模样，赶忙安抚到。 但顾念浔还是觉得，重生一世的真相，她是永远也无法告诉宁氏的，虽然宁氏有手腕也有手段，但谁知道了前世的真相又能敢于直视的呢，就让这件事情，成为只属于顾念浔和顾峥两人的秘密吧。 “阿浔且记着，都说为母则刚，在宁府当女儿之时，我还对这句话嗤之以鼻，觉得女子内心本就刚强，可是生下了你们姐弟三人我才明白，这句话背后的意义。为了你们，娘什么事情都愿意去做。“ 顾念浔在爹娘面前，总是扛不住将要流下来的泪水，只因爹娘所给的最真挚最无私最完整的爱。 “浔儿记下了，铭记在心。“顾念浔认真地看着宁氏微颤的眼眸说道。 “阿浔，你可知雍王在绿园周围留了两个人手。“顾峥待母女二人的情绪都收放地差不多时，开口说道。 顾峥的话让顾念浔惊讶在心，此事雍王并无提及半句，看着顾念浔的反应，顾峥和宁氏已然知晓答案了。 “为父今夜收到了那二人的传信，说周围有人蠢蠢欲动，让顾府提高警惕，思索之后还是将府中能用的人手都集中在绿漪院，毕竟敌人的目标在我们。集中人手一能使得府中力量集中，二来……最坏最坏也能给那些下人更多活命的机会吧。“ 顾峥的话，顾念浔都深感同意，如果敌人真的不顾一切地冲进府内，首要的目标便是在于顾峥及其妻儿，这样的选择就是目前的上上策了。 “除了浔儿派去徽州府的人手，我也向周边能调动的力量都送去了密信，雍王的两个手下也表明会在周围增援，便是能撑一时多一时吧。“ 顾峥说完，顾念浔和宁氏都没有再说些什么，无论如何，现在一家人在一起便是极好且无所畏惧的了。 第四十三章 第一波敌袭 但顾念浔的心里，仍然觉得此事透露出来的十分古怪。这背后究竟是谁，不惜花费如此大的代价，甘冒天下之大不帷，只为顾氏长房而来。 若是顾氏长房一脉就此栽在这个杀手组织之中，江湖与朝堂，又会掀起怎样的腥风血雨呢?一向独立在外的江湖，又能幸免吗，之前的侠肝义胆也就成为了败在金钱名利之下的笑话而已。 但前世，至少在顾念浔进宫之前，都未曾感受到顾氏长房何时陷入危险之中的，难道就因为她的重生，一切都发生了变化吗? 沙石之变，可改天象。 “阿浔，在想些什么?“在经过屋内良久的沉默之后，顾峥看着长女许久未曾变化的神态和动作突然开口问到，打破了屋内原本较为怪异的氛围。 “爹，我在想这背后是谁，连我们回京之日都等不到。“顾念浔想了想还是对爹娘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 顾峥闻及此言，也不再说话，显然内心也在纠结是谁要在顾峥执掌之下的江南，对其一家痛下杀手呢? “可是…是…三房?“宁氏沉默了一会儿，给出了自己心中想着的那个答案。 “娘，究其根本而言，女儿觉得三房是此次背后主使之人的可能性很小。“ “我儿为何这样肯定?“听了顾念浔的话，宁氏显然不太相信其中的缘由所在。 “一来，三房官职不高，即使背后有些势力和手段，也万般不能让这江湖之中的顶尖杀手组织为其卖命。二来，三房想在我长房身上得到的名利权位还未曾得到，怎么可能主动出手置我等就结束在这江南呢，即使他们要出手，最大可能会是在三房最为熟悉的京城，而不是对他们而言人生地不熟的江南，这样根本没有一击即中的把握。“ 宁氏见顾峥也微微点头，就知道顾念浔说出这番话的把握也是八九不离十了。 “但…“顾念浔还未曾说完，又继续来了一个转折，引得顾峥和宁氏的目光都停留在顾念浔的身上。 “女儿认为三房不是这次刺杀背后的主使之人，但他们，很有可能对于这样的事情乐见其成，或者说更是在其中参与了一笔。浔儿猜测，也许是我们前段时日的动作让京城的三房感受到了来自江南的威胁，恐事情败露，如果有他人的出手能够让我们就此在江南消失，三房也不用整日的惴惴不安了，换个角度来想，三房会不会想要这个结果呢?“ 顾念浔这话中的意思，其实顾峥和宁氏也已然明了。这次的刺杀行动也许这并非是三房的直接目的，但也少不了他们在背后的推动和助力。 顾念浔明白其中的原委，宁氏明白，顾峥心里那更是明白。宁氏和顾念浔两人的目光都不自然地看向了正在低头不语的顾峥，他才是最难受最接受不了这个结果的人。也许之前对于这个弟弟他还抱有那一点点的幻想和期望，认为再怎么如何，顾峰(三房老爷，顾峥三弟)都不可能对他这个长兄下狠手，今夜，他对于顾峰所有的情感都一一破碎。 几十年的兄弟情义，都将如废纸一样弃若敝履，顾峥的心里，五味杂陈，可悲可叹。 “阿峰…他原本并不是这样，果然，人之贪欲能将一个人改的面目全非，连亲兄长也不认得他此时的模样了。无论他参与了多少，我们的兄弟情也只能到这了，谁让…他如此践踏我心中的底线，谁让他非要我最珍视的妻儿呢。“ 顾峥说完，也不在低头，而是将视线转向窗外无边无际的夜色之中，没人知道此时此刻顾峥的心里，是满心的恨还是恨过之后为人兄长的无奈。 “报——老爷，有情况。“突然的通报之声，让屋内的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来人的声音顾念浔很是熟悉，是顾峥身边最为器重的长随——顾荣。乃是出生顾家的世代家仆，有得一身不俗的功夫，顾念浔当初考虑何人教导浔阳阁功夫最为合适的时候，也是考虑过顾荣此人。 但后来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妥，顾荣最重要的任务应该是随时保护顾峥左右，这点想要找到替代的人很难，但执教浔阳阁可以另外选择其他人。 听完顾荣的话，顾峥，顾念浔和宁氏都不约而同地站起身来，宁氏也是不自觉地站在熟睡的两个年幼子女的面前，一副随时豁出命来的决绝模样。 “老爷，手下们发现后山有人分散逼近的身影，大约十二人左右。“顾荣的声音不带任何温度，顾念浔知道，他是爹手里最锋利的那把刀刃。 “距离多远。“顾峥也是立刻回复，脑海中在不停思索这局势的突然变化和此时此刻最佳的应对方法。 “还未到警戒的三里距离。“顾荣随即回答道。 “继续警戒，收拢府中力量，除了各自在院门上的人手，其余人等即刻集中道绿漪院，所准备的防御工具也一一抬上来，分发下去。“顾峥快速地进行了一系列的部署，宁氏和顾念浔都切身地感受到了随即而来的紧张气氛，顾念浔的手都在她未曾发现的情况下一再攥紧，直到手心地痛感传来，才有所感知。 “爹——“顾念浔看着顾峥站在门前的背影，忍不住的喊了一声。 “阿浔就在屋内，不要出来，陪着你娘和两个弟妹，爹还是要去看看具体情况再做详细的部署，这儿有你，爹很放心。“看着妻儿，顾峥能感受到她们脸上未曾言说的担忧之意，拍了拍顾念浔还很瘦弱的肩膀，信任之意尽在这一个小小的动作之中。 “爹，浔儿会的，一定护好娘和弟妹。“ “夫君，平安归来。“宁氏知道形势迫在眉睫，现在也不是抒发情意的好时机，她并不想成为本就压力在身的夫君和女儿的拖累。 顾峥朝顾念浔和宁氏点点头，又略带不舍地看了一眼还在熟睡的两个年幼子女的脸庞，便不再回头地朝外院走去。 顾念浔随即上前，就着火光看了看绿漪院的四周，虽然依旧笼罩在安静的氛围之下，但，可以闻到硝烟在即的味道了，暗处集中的人手也说明了这一切，形势不容乐观。 第四十四章 终于来了 交战，好像就在这一触即发的瞬间。 “娘，阿姐。“顾之恒的声音，将顾念浔和宁氏的目光从门外拉回到了门内。 “可是我们把阿恒吵醒了，快继续睡吧。“顾念浔和宁氏对看了一眼，忙出声安抚这顾之恒睡下，虽是男儿可到底年岁尚小，此等残酷的事情顾念浔和宁氏并不想让这两个年幼的孩子亲眼所见。 “刚刚你们爹说的话，我都听见了。“顾之恒掀开了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却又将顾念池那边的被角一一掖好，起身下床然后站在顾念浔和宁氏的面前，像个小大人似地说着。 “恒儿是男子汉，爹说了日后一定是要顶天立地有所作为一番的，所以怎么可以让娘和阿姐挡在恒儿的面前呢，合该由我保护娘和阿姐阿池的。“顾之恒坚定地说完了这番话，看在顾念浔和宁氏的眼里都满满的是欣慰和骄傲。 “好，那阿恒和我一起，保护娘和阿池。“顾念浔摸了摸顾之恒因为睡觉而微乱的额头，伸出了小指同顾之恒拉钩，姐弟俩一起许下保护家人的至真诺言。 “夫人，大小姐，大少爷。“来人是顾苏，顾荣的亲弟，顾峥的另一位左膀右臂的长随，身手虽然没有顾荣那般厉害，可是一身轻功那是远在众人之上的，是以平日便担任顾峥的“送信者“身份。 “前方如何?“顾念浔问道，这是此时此刻顾念浔和宁氏最想知道的情况，还有顾峥的安危。 “未曾交战，对方目前只是派了一小队人马从后山逼近，估摸着是想试探我方的人手几何。老爷派我跟随小姐左右，视情况而动，到了……最后的阶段，必是要先将夫人和三位少爷小姐送出绿园之外的。“顾苏在门外回复着。 “苏叔，辛苦你和荣叔了。“顾念浔也是满带谢意的说着，对于顾府长房，顾荣顾苏两兄弟也是付出了所有，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亦是如此。 “大小姐说的哪里话，这是我和兄长生来的使命，也是荣幸。还请大小姐切记，危急时刻要往南去，后头有我们断后，大小姐不必回头。“ 顾念浔懂得顾苏的话外之音，那就是他们愿意为自己和娘以及弟妹，用生命换来一丝的生机，无怨亦无悔。 “阿恒，谢苏叔，谢各位，愿与大家生死与共。“顾之恒不知何时走出了屋内，在门上对着周围伺机而动的人手一一而拜，表达自己内心最为真挚的谢意，和心底的崇敬之意。 “愿与顾府，生死与共。“也许在黑暗之中，顾念浔并不能看清楚所有人都模样，但还是努力地将每个人连同这个不寻常的夜晚一一铭记在心，也许有人会因为其他的外物而在背后痛下杀手，但也会有人因为内在的情感为了别人而付出自己的所有，乃至生命。 顾念浔此刻心里，并没有什么害怕的情绪，一丝一毫都没有。也许之前会有对这种未知情况的恐惧，但在此时，也都虚化成了泡影。 远处的火光，在黑夜之中显得格外的耀眼，顾念浔知道，那是这场“战争“所开始的信号。 “戒备，时刻准备迎敌。“顾苏高扬起手中的铁剑，一声令下，原本在暗中的人手也都去往自己的位置上，拿好武器，呈现出包围之势，将顾念浔一行人等保护在内。 火光，越来越密集，嘈杂声，叫喊声，也通过密林传到了绿园之内。 顾念池小声的啜泣引起了顾念浔和宁氏的注意，这才发现不知道是何时，顾念书被这等情况从睡梦之中给吓醒，正抱着被子小声哭泣着。 顾念浔赶忙一个箭步冲进屋内，把顾念池抱在怀里轻声安抚，说着:“阿池别怕，府卫叔叔们正在赶跑坏人，一会儿坏人就会离开啦。“ “阿姐，阿池不怕，只是你们都不在，所以阿池害怕了。“顾念池一边说着，一边将脸颊上残留的泪水擦去，从顾念浔的怀里挣脱。 顾念浔还感到疑惑的时候，顾念池都已收拾穿戴好了自己，拉着顾念浔的手说:“阿池也很厉害的，可以帮忙赶跑坏人，保护阿姐还有娘!“ “那你不想保护我吗?“被顾念池排除在保护名单之外的顾之恒不干了，连忙问道，要证明自己在顾念池心中的重要地位。 “阿恒是男儿，爹说了你要保护我们的。“顾念池嘟囔着小嘴，清晰地反驳道。 “那是自然，有我在，肯定没有坏人能靠近你们的。“顾之恒学着话本子上的英杰侠客们，锤了锤自己并不怎么坚实的胸脯，然后，咳嗽了两声说道。 紧张的氛围，也因为两小只的话语而消散了一些，可所有人都清楚的发现，打斗声音那是越来越近了，近到已然靠近了绿园的院门。 “苏叔，爹带的人手可够?“顾峥的安危从来都是今夜顾念浔最为关切的事情，虽然知道爹会有所准备，但还是忍不住地胡思乱想。 “虽说大部分人手此刻都在绿漪院周围，老爷那也是有可以突围的力量的，目前我们需要做的就是尽量的隐藏和防卫，拖延到增援到来的时候。“ 顾苏的话其实顾念浔早已知道，再问一遍也只是安安自己略微不镇静的内心罢了。 “阿浔，相信你爹。“明明是炎热的夏日，可顾念浔的手却带着冰凉的触感。宁氏牵起顾念浔的手，用坚定的眼神给顾念浔心灵上的支持和安慰。 顾念浔朝着宁氏，微微地点了点头。 她一直很相信顾峥，一直都很相信。 “还有老婆子我呢!“安嬷嬷拿着棍棒走来的气势，顾念浔觉得不输战场上的士兵们，那是一种以一敌十的冲天气概。 那就，来吧。 第四十五章 决战时刻 听，那叫喊声此起彼伏，看，那火光连绵不绝。 绿漪院，所有人都在严阵以待，包括刚刚刚到来的宁嬷嬷和安嬷嬷，都手拿着棍棒，时刻准备迎击敌人。 在顾念浔和顾苏的强烈要求之下，大夫人宁氏带着顾之恒和顾念池进到屋内暂避，起初顾之恒说什么都不愿意退后一尺的距离，势必要与大家共存亡，可顾念浔搬出了还在前方的爹爹，说他们平安是爹爹最大的愿望，顾之恒也只能沉默不语地低下头去，跟在宁氏的身后一步三回头。 待顾念池，顾之恒和宁氏退到屋内之后，顾念浔此刻也没有了顾忌和软肋，能重活一回已是感恩至极，如若今夜上天让她结局于此，那，便也是命了。 但，至亲之命她必要拿生命守护，绝不退让一丝一毫的距离。 夜色已深，月不知何时悄然藏到了云层之后，仿佛对此等人间祸事也不忍相看。 忽然，沉重的脚步声从远处到近端，绿漪院众人各自握紧武器的手都不自觉地攥紧了，剩下的就是等待，等待战争的号角吹响的那一刻。 “别紧张，是我。“是顾念浔熟悉而又期盼的声音，是顾峥! 爹来了，顾念浔的主心骨也就有了。 但同时，顾峥到来背后的意思顾念浔也懂的，那就是前方的战火已然到了守不住的时候了，绿漪院的保卫圈就是他们最后的防线，他们将要在这同敌人展开一场殊死搏斗，而此番胜者和生存下来的人也只有一方。 属实一种，你死我活的残酷局面。 守卫听到了顾峥的声音，赶忙拿开门后放着的抵挡物，打开大门让顾峥极其背后所剩不多的府卫们进入绿漪院，再经由第二道门进入了顾念浔和众人的视线。 顾苏的目光赶紧找寻顾荣的身影，但来来回回转了几圈，都没有自己想看到的。 顾峥自然发现了顾苏暗淡下去的目光，连忙开口说道:“顾荣在后面断后，受了点小伤，无碍。“ 听到顾峥的话，顾苏也知道自己在这生死关头失了态，也失去了作为顾峥贴身长随应该有的冷静和理智，但人就是这样有温度有感情的生物，哥哥顾荣对他来说就是这个世间最为重要的存在。 “爹——“顾念浔的目光也在上下打量着顾峥，虽然衣衫各有破损之处，手上也有几道划痕，但好在没有受伤，也没什么血迹，顾念浔刚刚悬着的心此刻在她爹回来的那一刻也稍稍安定了下来。 顾峥的目光又转而到了顾念浔身上，见女儿一切安好，他自然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地方，只是没有瞧见妻子和两个年幼子女的身影，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娘和弟妹可都还好?“ “好着呢，阿恒和阿池刚刚也都还争着要护着大家，阿恒还说要与顾府众人共存亡。但我和苏叔的意见是，让娘带着阿恒和阿池进入暂时避退，还是小心为上。“ 顾峥听了顾念浔的话，认可地点了点头，看了一眼门窗禁闭且没有亮光的屋内，知道妻儿一切都好就可以了。 “顾荣那边撑不了太久，我们也该做些御敌的准备了，能撑多久是多久。“顾峥看着顾苏及一众人等，面色凝重地说。 “是。“顾苏持剑站立坚定地点头应是。 “来人，一队拿火油泼到绿漪院最外层的的墙壁之上，切记留着安全距离。“ “二队准备好投石和箭矢，一旦敌人准备攻入绿漪院内，无需听令，就地放箭。“ “三队，一会儿由顾荣带领和指挥，从绿漪院正面一同持剑迎敌。“ “最后，顾苏，一旦形势不对或者真正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你带着几个身手比较好的兄弟们将夫人和几个少爷小姐护送出去，一定要，护好他们。“ 顾峥一步一步地开展了最后的安排和部署，顾念浔心知这几天的爹经历了怎样的困境，如山般的压力沉重地压在他的身上，如何护好妻儿，如何最大程度地护好顾府此次出行的众人，如何在不知道有没有增援的情况下背水一战，夜不能寐，食不安寝。 这些，顾念浔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如今到了这敌方进攻的重要时刻，已然是退无可避的时候了，顾峥亦然还是选择迎敌而上，甚至，用自己去拖住敌人的脚步和进击。 “是，老爷。顾苏用生命起誓，誓死保护各位主子，直到我倒下的那一刻，在此之前绝不放弃。“顾苏单膝而跪，左手放在胸前用最诚挚的话语许下没有退路的诺言。 “爹，女儿…能不能不走!“顾念浔知道自己此刻不能流泪，这只会让顾峥的心里更难受，但泪，总是不受控的流下。 这两天一直如此，也许上辈子没有流干的眼泪，都积攒到了这生死攸关的两日，她终于明白，对于家人她心里有着怎样的不舍和放不下。 “阿浔听着，也许对方只是冲我而来，你们活着就是对爹最大的慰藉了，无论何时，都要好好活下去，不是吗?答应爹，和你娘，弟妹好好活下去。“顾峥握着顾念浔的双肩，然后擦拭着顾念浔脸庞源源不断的泪珠，郑重地说道。 “可是爹，没有了你，又怎么能是完整的一家!“顾念浔拼命地摇头大喊，表明自己势必要留下的决心。 屋外的话，在这略显着诡异寂静的夜，更加凸显，屋内的宁氏和顾念池，顾之恒又怎么不知晓屋外发生的一切呢。 但宁氏知道，此刻出去也只是添乱罢了，她狠狠地咬住牙关，不让自己的声音因为悲伤而颤抖，再紧紧地将两个年幼的子女揽在怀里，拖住他们想要奔跑出去的身体。 “娘在，阿池阿恒别怕，娘在，娘一直都在…:“ 宁氏嘴里也在不停地呢喃着什么，给孩子们力量的同时又何尝不是在给自己已经濒临崩溃的内心以心里上的安慰呢，老天爷啊，求您睁眼，赐予危难中的顾府一丝活下去的生机吧。 第四十六章 增援到来 悲伤的情绪，同样也溢满到了屋外，顾念浔紧紧扯着顾峥的衣脚，绝不撒手的模样落在顾峥的眼里，也落到了众人的心上。 上一世就已经尝到了失去的滋味，这一世无论如何也要同爹站在一起，哪怕结局还是一样，又或者比之更残酷，对于顾念浔来说都是无怨无悔的选择。 “老爷，府上的弟兄们——尽力了。“顾荣一手捂着手臂上的流血之处，从屋檐之处跳下，来到了顾念浔和顾峥的面前。 “他们到哪了?“顾峥其实对这种情况早就预料到了，但还是心里充满了无力之感。 “回老爷，已然近在咫尺了。“顾荣暗自在心中叹了口气，说道。顾荣心想自己定是要时刻护着老爷左右的，直到最后一刻的到来，也能拖住敌人的步伐，如若弟弟能护送夫人等突围出去，也算死得其所了。 “苏叔，你还等什么，把我娘和弟妹送出去!“敌人的脚步声已然清晰可闻，但顾念浔的态度依旧坚决。 顾峥觉得骄傲，能有如此长女是他一生之幸，或者是两世之幸，如此勇毅，如此果决，是他顾家嫡长女该有的风范了。 “大小姐，听话，跟苏叔走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们会有杀回来的那一天!苏叔向你保证。“顾苏连扯带拉都拽着顾念浔的身体，都无法动摇顾念浔紧拽的衣袖，也不敢因为过度用力而上了她。 “爹，我不能再失去你了。苏叔，趁敌人此刻的目标是绿漪院，快走!“ 顾苏也许不懂得顾念浔这句话背后的含义，但，顾峥懂了，他知道前世长女失去他们那一刻是何等心痛的滋味。 他朝顾苏摆了摆手，示意照着顾念浔的话去做，顾苏虽然心痛如刀割，却也没有办法拉住一个视死如归的大小姐，他心底也充满了对大小姐无上的敬意。 他想，没有一个闺阁小姐能在同样的境地之下，做出和顾念浔一样的选择了，即使早就知道选择之后所要面临的结局是什么。 顾苏看了一眼和顾峥站在一起的顾念浔，然后转头带着身后实力上佳的几个好手，打开屋门将宁氏和顾念池，顾之恒从后门护送出去。 宁氏等人看着父女二人留给他们决绝的背影，都没有说话，可宁氏的泪还是没有克制住的泪流满面。 顾念池早已哭的不能自已，她拉着宁氏的手，却很想不顾一切地朝顾念浔和顾峥奔去，小小的她知道最亲爱的爹爹和阿姐的选择是为了什么，顾之恒也知道。 他没有哭，血从他的嘴角流下，原来不知何时，紧咬的嘴唇早就破损开来，身为男子的自尊和骄傲让他在母亲和妹妹的面前不能流下泪，长姐和爹不在，就让他来护着娘和阿池吧，哪怕付出生命为代价。 时刻逼近的敌人，让宁氏和顾念池，顾之恒只能远远看上一眼，就赶忙被顾苏等人护在中间，从早先规划好的路线往外围奔去。 “爹，无论何时浔儿都在爹的身边，无论，何时。“顾念浔知道她爹顾峥一定懂得这番话背后的含义，她绝对不会像前世那样，放开了爹的手。 “咚——咚——咚——“ 敌人撞门的声音，也锤在了众人的心上，终于要来了吗 “顾峥，别作无谓的抵抗!“敌方头领的叫嚣声，也传入了顾念浔和顾峥的耳里。 放弃?不存在的，只要还有最后一口气在，那就绝不放弃，即使结局是两厢败亡。 “点火!“顾峥双手背立，面无表情地一声令下，瞬间一道火线将绿漪院的主体建筑包围在内，也使得敌人进攻的脚步短暂地停滞了一会儿。 顾峥抬头看着天，天色已然快要亮了，夜晚总会过去，光明也会有重现大地的时候，那么，胜利也不远了吧。 “天，要亮了。“ 听到了顾峥的呢喃自语，顾念浔也抬头看着还带着黑色的天空，是啊，天快亮了。 “小姐别怕，嬷嬷在。“ 安嬷嬷从出现的那一刻，自始至终都护在顾念浔的身边，即使顾念浔选择与顾峥一道留下，安嬷嬷也没有半分要逃避的迟疑，顾念浔和李全是她今生今世生命的所有了，失去了谁都将不再完整。 “嬷嬷。“顾念浔看着身边做好御敌准备的安嬷嬷，心里愧疚地说，嬷嬷，浔儿要失言了。本来今生一定让嬷嬷荣养天年，可惜要与我一同归于这绿漪院之中了。嬷嬷，得你抚育，是浔儿之幸。 绿漪院门外。 为首的一名黑衣男子，见到绿漪院四起的火光，唇角微微上扬，手擦过还沾染血迹的剑身，冷冷地说道:“以为这样，就能阻挡我们的脚步了吗。轻功好的，从院墙四周突围!其余人，继续破门。“ “还有，去了一队人马守住各个出口院门，今日，一只苍蝇都不许飞出这齐云山之界。“ “是——“ 齐云山脚五里地外，连夜奔来的李全等人看着山间冲天的火光，恨不得立马飞身上山，手中的马鞭更是甩的飞快。 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小姐，撑住，等等我们。 “弟兄们，再快一点!“ ———— 绿漪院院内。 飞身突破了火线防御的敌人，来到了院墙之上，看着密密麻麻人数显然不俗的敌人，顾念浔的心也止不住的抽紧。 看来对方，是存了必要让他们顾府长房尽留于此的决心了! “放箭——“顾峥一声令下，箭雨朝着停留在院墙上的敌人冲去，只是，还没等到近身就被这群人一一打落。 顾荣的脸色苍白，手臂上的伤处还在不停地朝地面上滴血，他却仿佛没有察觉的样子。 “兄弟们，迎敌——“顾荣大喊着，手持剑身朝着突破了箭雨的敌人飞身攻去，剑起剑落，一一击中了敌人的要害。 院内的尸体，府卫们的，对方的，肉眼可见地多了起来。 前世今生，这都是顾念浔第一次直接面对如此残忍血腥的画面。 她不能害怕，不能退却，要为身后的至亲争取宝贵的时间。 第四十七章 生死时刻 一绝生死的时刻，已然到来。 密集的箭雨已无法阻挡敌人的脚步和攻势，被疯狂撞击着的院门正门也濒临崩开，下一秒外面蠢蠢欲动的敌方大部队就要冲进院内了。 “咚——“ 院门，还是开了。 密集的人流迅速抓紧时机朝院内奔去，原本在门口拼死抵挡的府卫和小厮们轰然一声，一同倒下。 顾念浔亲眼看见来敌无情地将那些她所熟悉的府卫们狠狠踩在脚下，用尽狠劲地践踏，欺辱。再用手中冰冷的剑进他们的腹部，胸部，甚至是…… “不——“活生生的生命啊，就这样消失在了顾念浔的面前，一声凄厉的喊叫之声从顾念浔的口中喊出来。 她控制不住自己上前的步伐，却又知道自己的力量在这场屠杀之中毫无存在之感，但作为一个有温度有感知的人，她又怎么可能在如此场面之下做到无动于衷呢? 顾峥见状，紧紧地拉住顾念浔想要冲上前的身影，大声说道:“浔儿，此刻上前，他们的牺牲将毫无意义，记住他们每一个人的脸庞，铭记在心，永远都不要忘!“ “爹，我不会忘记的，永远都不会。“顾念浔面无表情，只剩眼眸中仅有的一点点流光，证明顾念浔的心还活着。 敌人的攻势从破开院门之后更加地猛烈，以顾荣为首的一众府卫渐渐地落于下风，快要到阻挡不住的时候了。 “弟兄们，为了活下去，为了我们一世效忠的顾府，拼了!“ 顾荣解决掉一个妄图背后袭击是敌人，站在高处振臂一呼，极大地鼓舞了原本有些低迷的士气，面对来势汹汹的敌人，他们也没有了惧怕，握紧手中的武器，盯着狠辣的敌人，没有一丝一毫的放松和懈怠。 双方一时之间，陷入了僵局之中，此时此刻，谁也没有贸然动手，顾府这边是这样，杀手那边亦是如此，培养一合格的个杀手要耗尽组织多少的人力物力财力，今夜的行动已然是他们能出动的最大力量了，能留存一人那便在未来可以多一分力量。 “放弃无畏的抵抗吧。“ “顾峥，我敬你在朝堂和民间的威望和声誉，给你和家人一个自尽的机会，如果不是对他人的承诺不可违，我们亦不想与你为难。“ 听见背后的声音传来，这群杀手从两边纷纷避让，身着黑衣的杀手组织的头领从后面上前，唯一漏在外面的眼睛直勾勾地对着顾峥说道。 “看来阁下，并不是一个只会杀人的人。“顾念浔的话让杀手组织的头领顿然大笑起来。 “小姑娘，你此话倒是有趣，谁天生也不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我等虽做一些暗处的勾当，但又不是无心之人。“ 听到对方的一番话，顾念浔冷然一笑，继而说道:“那你看看身后的血流成河，尸体如山，你还有脸说出这样的话吗!“ “浔儿——“顾峥的阻止显然不能制止顾念浔说出口是话语，顾峥知道这是顾念浔在发泄自己存于心中的愤恨和无助，可他担心的是这无疑的话无疑会激怒对方，直接朝顾念浔发难。 “你这小女娃倒是胆子大，不怕我一刀就将你斩在剑下吗!嗯——?“ “为何要怕，我顾府长房行得正，坐得端，可光明磊落于人前，你们能吗?可为生民立命可为朝廷效力，你们能吗?该怕的应该是你们吧，滥杀无辜，刺杀朝廷命官，你们不怕午夜梦回，死去的人们来找你们索命吗!“ “你——“顾念浔的一番话自是激怒了对方的首领以及一众手下们，纷纷要求将顾念浔诛杀在下。 “什么无意为难，都是你们冠冕堂皇的杀人借口罢了，今日结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不过一死，我顾念浔并不怕，可若是我今日还好好地活下去了，来日便是天涯海角也要追杀你们每一个，天地日月为证。“顾念浔并没有看着那群黑衣为袍的杀手们，而是看着本来一同前来避暑却命终于此的顾府家仆，热泪满眸地喊着。 “顾峥，你教的好女儿。我也不与你们废话了，自尽又或是死于我的刀剑之下，自己选吧。还有，你们顾府的人怕是没有到齐吗，看来跑了几个，来人，去追，一个不留，就地格杀。“ 顾峥和顾念浔的手不自觉地攥紧，看来这群人对顾府的了解比他们想象的要深。顾念浔刚刚也并不是无脑地刺激着对方头领，一方面，在转移对面视线，给身后的宁氏和弟妹们争取宝贵的逃脱时间，另一方面，她在为可能到来的增援争取赶来的时间。 她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来，也不知道有没有人来，但生机总是自己争取的，多给自己，给大家争取一丝活下去的实际吧。 “我顾峥一生无愧于天地，无愧于百姓，今日死于你手我并不甘心，但却也无可奈何，或者这就是我的命，但自杀不是我顾峥的风格，也不是我顾府之人会选择的路，要死，也是战死!“顾峥并没有退却没有逃避，没有自怨自艾，而是——迎敌而上。 宁愿玉碎，不为瓦全。 “好，既然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便——受死吧!弟兄们，一起上，一个不留。“ 黑衣人见最后通牒对顾府众人显然不管用，也失去了最后的耐性，便直接下令，到了最后决一生死的时候了。 “为顾府——而战。“顾荣带领着剩下的弟兄们一同上阵，顾念浔这才发现，荣叔身上的伤愈发地多了起来，有几处已然可以见骨，荣叔…… 可反观顾荣，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痛苦之色，浑然忘却了身上的痛苦，全身心的投入到战斗中去。 “小姐，站到嬷嬷身后。“安嬷嬷拿着手中的棍棒站到了顾念浔的面前，她知道自己这一身的蛮力也只不过是对面杀人如麻的杀手眼里是开胃菜罢了，但她还是做了，及时只能拖住对面一秒的时间。 全哥儿，快来吧，替娘护住小姐。 第四十八章 守卫希望 “誓死守卫顾府!誓死守卫顾府!“ 顾府站着的府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变少，伤的伤，死的死，这其实也是可以预料到的，即使顾峥所带来的人手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却也难敌这些专门干着杀人勾当的没有温度没有人性的杀手们呢? 况且对方显然准备充足，人数上更是更胜一筹，这种情况下还未曾见过增援，必然胜算很小，甚至微渺。 “哼，困兽之斗罢了，不足为惧。“黑衣头领在高处冷眼看着这一场胜负已然分明的打斗。 “可是，头儿，我们的人手折损的也不少，比我们之前预想的还要多。“黑衣人首领的手下在旁边补充说道。 “哎，顾峥错了，若是可能我怎会选择刺杀朝廷命官呢，而且这都不算暗杀了，而是光明正大地灭门。“ “追杀顾峥剩余妻儿的那一小队人马有没有回来?“头领问着旁边的手下，心里想的却是要尽可能快速地解决这场战斗，一来可以保存组织剩余的可用力量，二来，虽然这两日他们对顾府将盯得很严，万一顾府有所增援，那他们整个组织而言，也是定然么没有明天可以见到的了。 “还未。“手下在一旁回应到。 “去，增加人手，把那几个漏网之鱼跟我抓回来，有他们在手，还怕这群人继续拼死搏斗吗?快去——“头领连忙吩咐下去，势必要将宁氏和那两个年幼的子女抓在手里，号令顾府剩下的人，因为他知道，兔子急了还会咬人，人急了，也会展开殊死搏斗。 “是——“手下听令，立马传信前线的弟兄们。 顾念浔和顾峥还不知道，此时此刻对方做出了怎么宴会的一个决定。 长随的搏斗还在继续，顾府这边剩余的人手已然不足五十，众人见状，包围成了一个守卫圈，将顾峥和顾念浔保护在其中。 “荣叔——“顾念浔看见了顾荣的身上，已经没有了几块完整的好地方，可是顾念浔却流不出泪来了，她的泪已经在刚刚见到惨状是瞬间都流干了。 “小姐，我没事，有荣叔在。“顾荣听见了顾念浔的声音，惨白的嘴唇尽力扯出一个不算笑容的笑容，对着顾念浔以示安慰，嘴型说着:别担心。 “怎么，要认输了吗，此刻自尽于此还来得及。“令人心生胆颤和厌恶的头领此刻又出现在了场上，不断摧毁着众人濒临崩溃的内心防线。 顾府这边的视线，都用尽力气死盯着他，若是眼神能幻化成真实有形的力量，那么此刻，这个头领早已荡然无存了。 可惜，势力悬殊才是这场“战斗“的真实情况，众人的悲愤和恨意并不能改变什么早已注定的结局。 “要杀要剐，还要等我们最后一个人倒下才能见分晓了，不是吗?此刻说大话还为时尚早，不怕这风闪过了你的舌头，再也说不出这种大话来。“死，顾念浔可不怕，何况，她早已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或许命运总是如此的出其不意，能与爹娘弟妹再次相见，已然深感幸运和无憾了。 “很好，顾家长女如此风范我也不觉得奇怪，本座决定了，待会儿第一个死的便就你这位顾府千金吧。“黑衣头领话音刚落，就收获了顾府众人恨意非常的目光和顾峥的暴怒。 “你敢——“顾峥大吼一声，显然这位杀手组织的头领已然触及了顾峥的底线和禁区了。 黑衣头领显然也是注意到了顾峥和之前的不同之处，显然子女和家人就是顾峥的底线和禁区。那么，这样看来，他刚刚所坐的那个决定，显然是做对了。 “爹，你有没有觉得场上的敌人数量明显变少了，可刚刚一刻钟的时间了他们本没有什么明显的伤亡，不是吗?“顾念浔也在观察着敌方的动态和去向，显然发现了其中的异常之处。 顾峥闻言也是点了点头，他也明显感觉到了里面的不寻常之处。没有什么大的伤亡，人数却变少了，那么只有一个可能的解释，那就是人手被派去了他们认为更值得的地方。 糟糕———— 父女二人显然同时想到了正拼命逃离在外的宁氏，顾念池和顾之恒一行人等，各自的脸色都变得极为难看起来，顾念浔的脸庞更是瞬间变得毫无血色。而此时他们就算内心再怎么心急如焚，去心似箭，也是整一个的插翅难逃，只希望上天眷顾一二，让他们能有逃出去的一线生机。 “你们可以放箭，我们难道就不能了?“黑衣头领的话让顾府众人的心中的希望更加变得虚无缥缈，箭雨之下，他们还能有活命的机会吗? “顾府所属，以身为盾!“顾荣一身令下，只见剩余的四十多人围城两圈，将顾峥和顾念浔保护在内，外层人尽力用剑抵挡箭雨，内圈人则是用身体做围挡，背部向外，抵挡飞来的铁箭们。 “不要啊——“顾念浔实在不能再见到顾府任何生命的消逝了，此时此刻，他们无疑就是血脉一体的亲人。 “来吧——“顾府众人的齐齐怒吼，让整个山林为之一震，也让正在交替的日月为之失色。 “好，既然如此，那么本座就成全你们，这一场震惊天地的主仆情深，情感交融。放箭!——“黑衣头领的一声令下，箭雨密集地飞速而来。 “顾府众人，挡——“ 顾念浔就眼睁睁地看着，冰冷的铁箭进入了顾荣早已伤痕累累的身体，冰冷的铁箭射杀着外围的所有人，他们一个又一个的倒下，顾念浔的心也一寸一寸的冰冷起来，心里流的已经不是泪了，是血，是赤红的血，是冰冷的血。 “不要————“顾念浔还没有一一记下他们的脸庞，眼睛也依然看不见了任何东西，是安嬷嬷用手捂住了顾念浔的双眼，连安嬷嬷都承受不住的情景，顾念浔作为一个闺阁千金又怎能支撑下去呢! 第四十九章 局势反转 “顾大小姐您也不必急，接下来，就轮到你了。“对面杀手的头领显然也是听到了顾念浔那一声凄厉的喊叫声，声音所到之处，闻者无不为这样的声音所感染，所震撼。 当然，这其中并不包括这些无心无感的杀手，还有这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杀手头领。 只听他冷哼一声，随即吩咐站立两侧的手下，说道:“拿弓来，顾大小姐的命非同一般啊，由我这些手下终结倒让我于心不忍，既然如此，就让我亲自送顾大小姐上路。“ 顾念浔不是没有听到对面杀手头领的这番话，可是她却未动分毫，丝毫不见生死关头来临之时的慌张和害怕，而是直直地盯着对方，眼神里满是无惧生死的英勇无畏。 而看在杀手头领的眼里，那就是对他，对整个组织，对此次付出了他们无数心血行动的巨大挑衅和不屑。他自然不能忍，接过手下递过来的弓和箭，箭在弦上，也到了不得不发的时刻了。 而反观顾府这边，众人皆是心照不宣的往顾念浔身边靠近，用自己的身体护住顾念浔，安嬷嬷顾峥等人更是直接挡在了顾念浔的身前。 黑衣杀手头领见此情况冷笑一声，心想那就看是你们人多，还是我的手中箭快和多了。 箭的中心对准了顾念浔的方向，众人皆屏气凝神，等待最佳的时刻去为了顾念浔挡下可能到来的无数箭矢。 “咻————“ 箭矢破空之声犹如平地里的一声惊雷，炸进了每个人的耳里，眼里和心里。转瞬之间，就来到了顾府众人的面前，顾荣赶忙飞身，用为数不多那仅剩的力气拿住手中剑，挥手挡下了黑衣头领射出的第一箭。 众人悄然卸下的气还没有完全而出，只听顾念浔用尽全力大喊了一声:“爹——“ 众人这才发现，中了这杀手头领的调虎离山之计，趁着刚刚众人的视线都在飞往顾念浔的时候，黑衣杀手头领趁此顾峥周围力量最为微弱之时，趁着顾峥满心满眼都是顾念浔的安危之时，立刻射出来了这更为快速更为有力的第二只箭，显然他的第一箭没有用尽全力，而是一个吸引众人视线的幌子而已。 顾念浔此刻眼里再也没有其他的事物，也装不下其他的人，世间万物在此刻都失去了身影，周遭只剩下那快速飞来的危及顾峥生命的箭矢，她飞身奔去，用尽此前从未有过的力量和速度，将顾峥撞出箭矢即将到来的领域范围之内。 顾峥伸出的手还未来得及将顾念浔护在身下，就被顾念浔用尽全身力气的巨大冲击力，给撞到在地。 而下一秒，箭已然到了顾念浔的面前，只需要再多一刻，就将刺入顾念浔的胸膛之处，结束她短暂的第二世生命了。 再见了，顾念浔心想，再见了世间最好的爹娘，最爱护长姐的弟妹，最为慈爱的安嬷嬷和宁嬷嬷，再见了，世间众人。 结局已无法再做更改，一滴清澈的泪就顾念浔的眼角滑落，虽然心有不甘，但能够自己护住爹一次，已然无憾无愧无悔于心，于这天地之间。 在顾念浔闭上双眼之前，清晰地听到了很多很多人的声音。 有她爹的，有她所在意的顾府众人的，好像还幻听到了李全，张茂林还有刘三柱的声音，这难道就是生死时刻以往画面和声音的再现吗。 顾峥:“浔儿，躲开，不要——“ 安嬷嬷，宁嬷嬷:“大小姐!“ 顾荣:“不——要——“ “叮————“ 过了大概一瞬之息，又仿佛是过了一辈子那么久，久到过往的回忆占据了顾念浔全部的思想，久到顾念浔没有感受到意料之中的痛感，而再次睁开眼的时候，以为自己已经来到了另外的世界。 顾念浔看着太阳从地平线缓缓升起，清晨的第一缕日光照进她的双眼，也照耀着处于黑暗之中太久了的绿园，天，终于亮了。 顾念浔再次眨了眨眼，身上居然还是完好无损的模样，没有想象的痛感，没有想象之中的血流不止，一切，仿佛都是活着的时刻。 顾念浔往地上看去，原本应该刺入身体的箭矢，此时此刻和一柄剑同时落在了地面之上，看来是有人出手打偏了原本箭矢的行进方向，这才没有伤及顾念浔的性命。 还好，还活着。 “阿浔——“ “小姐——“ “大小姐——“ 世界仿佛在一瞬间又有了鲜活的声音，众人惊魂未定，却都不约而同地朝顾念浔的方向冲过来，有庆幸，有惊慌，有喜悦，也有见顾念浔没有大碍的放下心来。 “李全/张茂林/刘三柱救援来迟，请大小姐恕罪。“三人一同用力发出的声音，足以震慑绿园内外，此时此刻，顾府众人一番死守所换来的增援，终于到了。 黑衣人杀手头领的脸色立马变化，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是谁!究竟是谁，打偏了刚刚原本即将结束顾念浔生命的那个箭矢。 在场众人的目光，不知不觉都落在了由领头三人和身后上百府卫组成的增援身上，经历了一晚的渺茫，他们终于在日光普照大地的时候，看见了到来的那一抹希望之色。 “全儿，是全儿来了!“安嬷嬷欣喜地喊道，顾念浔刚刚的经历，简直把安嬷嬷的心吓到了嗓子眼，若是未能保护好顾念浔，她还有何脸面继续活在这世上。 还好，增援已然到来。 “顾峥，你不愧是久在朝堂的老狐狸，居然能在我们的封锁之下，喊来增援。不过，你以为就这点人能阻挡本座的脚步吗?痴人做梦!“ 黑衣杀手头领的声音，传遍已然伤痕累累，破败不已的绿漪院四周。 顾峥从刚刚差点失去理智的情况下，回过神来，未曾出言以对，也只是向对面露出了一个不屑的笑，来表明自己的态度。 妄图取他长女性命，此生，他们都将是一个不死不休的局势，即使天涯海角，九州之外，他顾峥都不会放过今夜对面的任何一人。 “千机阁阁主，话不要说的太满，小心伤了自己的舌头，那就不好了。如果加上我齐云山众徒呢?你可还有力量在这齐云境内大开杀戒，做出这等毁天灭地之事?“ 什么?—— 千机阁主? 第五十章 刺杀终局 还好，这一切都来得及，这是此刻李全，刘三柱和张茂林心中最大的感慨之声。 他们和一众兄弟这一路上不知道跑死了多少匹马，张茂林看着那个心心念念的身影，自从知道绿园遇袭他就无数次担惊受怕，生怕来不及救下她，救下顾府众人。 好在，好在，她没有受到伤害，没有造成什么不能挽回的后果，她还是好好的站在了她的面前，他第一次觉得上天是眷顾他的。 “顾峥啊，没想到真给你找来了帮手，不过你们难道以为这就高枕无忧了吗，以为我们千机阁就拿你们这群喽喽没有办法了吗，做梦!“ 顾峥笑了，昨夜到现在，第一次笑的如此的释然，放下了心里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当所有人的生死都系于一个人身上的时候，那种压力比之泰山更甚，比之西洋更深。 “千机阁主尊下，我自然不会轻易以为我们这群小喽喽能抵挡你们此次的杀戮行动，可你不防看看，你刚派出去的人手，有没有回来。“ 李全上前一步，指着对面黑衣人的头领，大声呵斥道，黑衣人头领这才发现，刚刚他的所有注意都在这边的主要战场，而忽略了刚刚派出去抓捕宁氏及两个年幼子女的人手一直都没有赶回来，他心中已经了然大事不妙了。 心中再怎么慌乱，面上也要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样子，也要到最后一个人倒下之后，他再认输! 李全说完，转身向身后的顾峥和顾念浔躬身说道:“老爷，大小姐，夫人及大少爷，二小姐现下已经平安，弟兄们与其他两个前来帮忙的兄弟已经将对方派出的人手一一处理完毕，以致来迟，请老爷大小姐定罪。“ 李全的这番话，是说给顾念浔和顾峥听的，报个平安以安顾府众人之心，当然这番话也是说给对方千机阁众杀手听的，杀人跟诛心自古以来都是分不开是，杀手组织对顾念浔下手不也是存了诛顾峥之心的意思吗。 “你们————“这番诛心之语，显然对杀手组织头领起了效用。 “千机阁主，我知剿灭我顾府众人非你本意，但无疑是你差点害得我顾府长房破灭，是你害得我顾府这么多的忠仆死在原本避暑之行的途中，是你造成这绿园伤痕累累，风景不再。“ “我顾峥，今日不会放过你们千机阁的一人一物，你们也休想走出这齐云之地。“ 黑衣人头领笑了，笑的不再那样的把握在手，说:“我说了顾大人，凭你这有限的增援，即使你赢了，我也有这众多顾府好手与我一同下地狱，我，不亏——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千渊，如果再加上我们呢?“ 千渊，难道就是千机阁阁主的本名吗?顾念浔听到一道陌生的声音，数十名身着道袍手拿法器的人士，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哦?你们这些方外的道士，是想要掺这一缸浑水了吗?“黑衣人头领脸色一变，看上去就是一副将要被这样的景象所惹怒的模样。 “听老道一句劝，道教圣地齐云并不是你们行此人神共愤之事的地方!你们千机阁选的时机倒是不错，趁我们外出云游之时，以为这样就没有道法可以制裁你们了吗!“ “千渊，做人要有底线，尤其是这偌大江湖之中，做人做事更要有德，人在做，天在看。“为首的道者如是说道。 “此种废话无需多言，我当初既已决定如此决定，就已然考虑过各种下场，就无需你们这些正派人士出言相劝了。所有人，一起上!“ 李全见此情况，赶忙应对说道:“保护大小姐和老爷，其余人，与道家大师们一同应敌，誓死捍卫顾府——“ “誓死捍卫顾府——“ “都给本官住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私下动武解决私人恩怨，你们当王法何存!“ 刚刚还一触即发的战场，都因为来者而停下了各自手中的动作，那群道士眼见朝堂官兵已然到来，便转头离开了，朝廷之事他们不能也不应该参与其中，能拖住千机阁一时半刻，已然破了规矩了。 “头儿，官兵都来增援了，我们这会儿应该怎么办!“ “啪——“出声的那名杀手之脸被打的扇过了头，他也是愣在了原地，没有想到一向沉稳有加的头儿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完全乱了阵脚和理智，已然不复往日风采。 “你问我，怎么知道!明明，明明是大好的局面，明明那个叫顾念浔的马上就能死了，怎么——怎么事情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告诉我，你告诉我现在怎么办，这个蠢货——“ “认输?我千渊一生都不会与这两个字产生什么关联，即便今日是我栽了，那我也要堂堂正正地战死，而不是被你们这些天天满口仁义道德之士，予以蔑视，予以不屑。“ “来啊——一起上，我千渊可不怕你们!“ “来人，将这大逆不道藐视君威的江湖人士，全部拿下。顾大人，为了完全之策可否让你的部下与我们一同应敌呢?这样，也可以减少官府和你们顾府潜在的损失和代价。“ 顾峥闻言，点了点头，朝李全等三人和顾荣那边都依次点了点头，示意顾府麾下所有人都参与进最后的决斗之中，与官府力量一同，解决掉他不想在这个世界上所会看见的人。 三方力量，在同一时刻一齐动了起来，不，应该说是四方力量，还有对面的杀手千机阁阵营，最后的决战就在这个瞬间。 显然，答案是肯定的。 随着杀手阵营最后一名手下倒在绿漪院之中，本次震惊朝堂内外的刺杀活动，终于有了结果。 第五十一章 后续处理 关于这场刺杀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已经尘埃落定了。 “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千机阁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起初也都是些江湖上打抱不平的仗义之士，也很是做了些，为国为民的好事。后来，慢慢地并不遵从所谓仁义道德，而是按照自己的规则行事；它亦正亦邪，或者说，根本无法用正邪、善恶、黑白来度量它。哪曾想，现在为了追逐那些名利权望，变成了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组织。“ 李全的喃喃自语，也听在了众人的耳朵里面，顾念浔也听到了李全说的这番话，人嘛，总是在环境地不断变化之中改变自身的情况。能坚守本心之人，在这个世间还是难以寻觅的。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所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本身，这无可指摘和评价，可人或者组织都该有属于自己的底线和品格，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能做，很显然，千机阁和千渊都忘了这一点，已然丧失了本心。 王阳明说：本心具足，不假外求。在顾念浔看过的书中，也或多或少的提到过“回归本心“。人人都深知本心的重要性，都了解人人都应该让本心回归自身。当真正的事情来临时，真正回归本心去做事情的人又是少之又少。 “顾大人，既然刺客都已伏法，那下官政务在身就先行离去了，后续收尾事宜右下属负责，还请顾大人放心便是。“ 说完，朝廷来人也退去了大半，真是来的快，去的也快。 “李全，麻烦你去将娘和弟妹安全接回，这边事宜交给张茂林和刘三柱吧。“ 顾念浔此时此刻已然等不及见到娘和弟妹了，劫后重生，总是内心的喜悦大过了其他的愁绪。劫后重生对于顾念浔来说，是一种别样的精神，她有了一种超脱自我和超脱生命的洒脱，或许在万般劫难之后，再回首就会发现自己的生命是如此的精彩和有意义。 “你们…你们以为，你们…赢了吗“低沉的声音吸引了各自散去善后的众人。 是还有气在的千机阁首领——千渊。 “这一次，我认栽。但是，你们以为背后筹划之人会放过你们吗?没有了千机阁还有万机阁，没有我千渊，也还会有其他人，顾峥，我等着你。“ 千渊用尽最后的力气，说完了这番话，便了无生息。 他的最后一番话，显然让原本就恨意满满的顾府众人更加怒火中烧，一个个都想冲上前给千渊，补上最后一刀。 顾峥及时摆了摆手，制止了众人的一番动作。虽说，千机阁和千渊对顾府所做之事，人神共愤，他绝对无法放下和饶恕。 可是，怎么说也是曾经的江湖英豪，一代风华，多少风流人物竞折腰。 别人也许没有察觉，可顾峥清楚，千机阁和千渊是给了顾府众人机会的，否则在到达绿漪院之时，也不用跟顾念浔一番废话，直接动手那他们将毫无胜算，也决定拖不到增援的到来。或许，这一次的行动，本不是千机阁和千渊的本意，但碍于背后的势力却又不得不有所行动，便选择了这种方式吧。 此人，可敬。 顾峥吩咐手下众人，好生安排，要给足最后体面。 夏日的炎热，绿园之中，却又别样的凉意。 回到绿园，这样回到自然之中的感觉也是久违了。 待顾府众人下了马车，绿园的秦管家连忙带着身后排列整齐的婢女小厮们上前见礼。 “小的/奴婢等见过老爷、夫人、大小姐、大少爷、二小姐。“ 顾峥也是即刻叫起，让身边的小厮给众人打赏了一些银钱，便叫大家都散了。劳累了一天，尤其长女昨夜未曾歇息好，顾峥也担心两个年幼的子女和夫人一路舟车劳顿，便赶紧下令让大家都各自散去，自己携夫人宁氏前院绿园的主院绿漪院歇息，让三个子女的嬷嬷也带着顾念浔，顾念池和顾之恒也各自歇下不提。 顾念浔住的还是前世幼年时期住过的绿淙院，景色一如眼眸，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前世在宫中捶死挣扎的时候，她定然想不到有一天还能回到这心心念念的江南，回到这绿园之中。“哪里来的阿猫阿狗也敢说是风氏主城之人，我云中府仙邸随便哪位小仙子小侍从，与你们也是那云泥之别。” 声音从我和师父的后方传来。之前一位穿着华丽，头戴金玉冠冕着七彩宝石的女子，身后跟着数位侍从，那架势不要太夸张。 “这位仙子，我看这云中府仙邸也是金碧辉煌的，干嘛非说你们是泥呢。”童言无忌，我年纪小不懂事。 “你!小小年纪，胆子倒是不小，你可知我是谁，竟敢在此放肆。”女子双眸瞪大，无礼地伸出了食指指着我同师父。 “我是谁与你有何关系，我是尊贵同天帝又如何，卑微如蝼蚁又如何，你出言不逊，便是你落人一等。”我冷静地，看着怒目而视的眼前的女子。 心里想的却是，风氏一族竟然还有这般蠢人，看这女子的装扮和年纪，听她的语气，应该就是二叔的长女风玥了。 “我可是九天城风氏一族的嫡长女，在这我说的话就是道理，我生来比你们这些蝼蚁就是来的尊贵!” 在一旁看热闹的师父，此时悠悠地开了口，“你是风氏一族的嫡长女，你把风浔放在何处啊，区区二房长女，也敢自称嫡长。现在的小女娃，吹起牛来倒是不知天高地厚。” “你们…你们…好啊，来人，他们如此羞辱我你们听不见吗!快，快把他们赶出云中府去。”师父的话仿佛踩到了风玥最痛的点，浑然不顾刚刚摆出的高高在上的仪态，对着门口的府卫喊到，命令他们将我们赶出城去。 第五十二章 避暑之行继续 听到师父的话，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流了下来。第一次遇到生死危机，如何不害怕，第一次出手杀人，如何不感到忐忑。原以为我的故作坚强与轻松不会被发现，师父的安慰却有力击溃了我摇摇欲坠的防线。 “小小年纪，我们的小阿浔已经做的很好了。你爹和你师祖若是知道，定为你骄傲。“ 对，爹爹说过，无论何事无论何时，家人和师父师祖永远是我身后最为坚定的依靠。 我努力抑制自己因流泪略带颤抖的声音:“师父，浔儿记住了，我只是第一次杀人还是…还是…过不了心里那关。“ “这天地万物，谁生来都不是一个刽子手，何况你小小年纪便要直面血腥与杀戮，有如此反应实属正常，我看小阿浔做的便极好了。想当年你师祖我师兄，跟随风宸战神上场杀敌，其反应也没比我们小阿浔好，何况他当时年龄还比你大呢。“师父继续安慰到。 “那师父您呢。“我擦擦眼泪，看向师父。 师父:“……也，大抵也不差。“ 师父的宽慰，让原本乱如麻的内心平静不少，爹爹说过，这一路上会遇见之前从未体验过的事物，也许这就是一个开端。 对我来说，很残忍的开端。 “师父您知道，这些人的来历吗。“我转而问到。 “不知，但大抵也能猜个七八分。四界之中谁最害怕风氏再出一个风宸，这些人就是谁派来的。“ “您说，会是谁呢。“师父这也没说是谁啊，我挠了挠头，继续追问。 “阿浔，现在不是知道的时机。不久，你将会自己发现背后的真相，师父觉得还是由你揭开最为恰当。要知道，事情的发展也讲究一个缘字。“ 说完这些话，师父走向之前黑袍人拿出的不明黑色法器。 只见捡起来定睛看了看，不屑地说“暗中蝼蚁，便也只能使一些见不得人的法术了。“说完，师父一剑，黑色法器便化为粉末，归于尘土了。 “师父，当时他们想拿这个与我同归于尽。看来是个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器。“我将刚刚发生的事说给师父听。 “这个黑色坛状的法器，需要施法者自身燃烧灵魂，获得暂时性的无上法力，燃烧的灵魂越多越强，获得的法力便越强。看来，那几个杀手是想燃烧灵魂，破开我的结界将你击杀了。“ 师父眼里，是浓郁到化不开的杀气与愤怒。 “是师父略微大意了，还是低估了他们无耻的下限之处。“从师父的语气里，听出了师父难以掩饰的自责。 “并不是，师父对浔儿的保护已经很好了，浔儿一定好好修炼，以后也保护师父。“我摇了摇头，坚定地说。 “好好好，师父等你护我们这些老头子的那一天。“ 会有那一天的，我想。 “路还是要往前的，人也一样，向前看，别害怕。阿浔，我们都会陪你走下去的。“ 我有师父，有爹娘，有阿兄，还有师祖，他们都在等我回九天城的那天。 “师父，咱们走吧。“ 旭日的辉光照在了我和师父的身上，照在我们前进的路上。 不久前的那场血雨腥风的对战，在一阵风吹过之后，仿佛回到了一切从未发生的模样。 ——九天城云中府仙邸—— 收到衡明仙君的传信，风之慎在窗前站立了许久，久到月亮升了又落。 “浔儿，爹爹等你平安回来。“攥紧的拳，还是显现出了为父者在子女遇袭时止不住的担忧与愤怒。 “动我风氏掌珠，死。“一瞬间爆发的杀气，竟然震碎了旁边百年古木制作的茶台。 不知道这一切发生的我，收拾好心情，跟师父继续踏上了历练之旅。第十五章只在表明的平静 云中府仙邸。 “玥儿，刚刚府门外的动静，过界了。“仙邸之内，风之恒背对着跪在殿内的风玥，严肃地说道。 “风浔不过一个不足两百岁的小丫头，我占嫡占长，法力也在她之上，如何担不得风氏一族嫡长女的名号。父君也如此看低女儿吗?“ 风玥双眸含泪，不甘地朝风之恒喊道。 “你若是不甘，便不甘你生于风氏一族旁支吧，不甘你的父君只是一个九天城附属仙域的城主，不甘你的降生不得天道眷顾，不甘未得风止剑认主……玥儿，有些东西你出生时有便有，没有那便认命。“ “天道，自来偏心。“风之恒说完，语气之间也带着些许的无奈。 “父君，玥儿不要信命。我拼命地修炼，可风浔她一出生，却什么都变了。云中府的仙家之前谁不夸女儿天资不俗，风止剑缔约之后，所有的赞美都是她风浔的!为什么?“ “玥儿不认命，总有一天，九天城，仙界，提起风氏之女，只能是我风玥。“说罢，风玥直直起身，头也不回地朝殿外走去。 “唉。“许久，风之恒叹了叹心中的忧愁，曾几何时，他也是不信天命的人，也想立足于天地之间，取得一番造化。奈何……天不遂人愿。 ———开开心心分界线——— “爹爹，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胜却浔儿过去在青云府的百年岁月呢。“我拉着爹爹的手，讲述着同师父一路走来的奇遇。 “瞧瞧，这女儿还未长大，心啊，已经跑到外面去了。“爹爹笑笑，朝对面的师父说道，随即朝师父拜了拜，说: “师叔远道而来，徒儿未曾远迎，师叔赎罪。“ 师父摆了摆手:“担不得担不得，你这女儿现在可是喊我师父呢。再应你一声师叔，老夫这不多的仙寿啊，雪上加霜。“ “浔儿，这可是你师叔祖，不得冒犯。“爹爹神情突然严肃起来，正色朝我说。 “老夫话还未说完，慎儿你急什么。我想着，这一路上浔儿的身份还是不暴露的好，喊师父也是保障。再者说，慎儿你师父让我交小阿浔的剑术法力，便就是小阿浔正正经经的师父。“ “就这么说，小阿浔还是喊师父。“师父一锤定音，爹爹亦无话可说。 “慎儿啊，这九天城我是许久不来了，怎么如今风氏一族还有这般蠢人。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后辈的天资另说，连基本的仁义道德都没有，小心风宸从哪里蹦出来，给你头来一下。“ 我:……师父威武。 “师叔啊，这毕竟是之恒的家事，我也无法过多干涉，再者说，女儿家家有点娇纵也是可以谅解的。“爹爹略带苦笑。 “那小女娃啧啧，活了这么久还没有人敢把老夫赶出哪里了。子女心性我看多是看爹娘如何教导。这偌大的家族，未必就是看上去的平静啊。“ 师父说完，有意地看了看爹爹。 我觉得师父说的极有道理，小时候便这般嚣张跋扈，以后会惹出怎样的祸事还不知晓，最后出手解决问题的还是爹爹这族长。 而且，经过千铸阁四层的修习，千万本书的打磨，我也知道九天城的风光无限好只是外人见到的，内在的危机重重已然给是爹爹心中的巨石吧。 若是族内龃龉不断，人心不齐，爹爹又该如何自处。想到这，看看爹爹日渐花白的发，心酸充满内心，明明爹爹他正处仙族壮年。 我绝不能让爹爹处于内外交困的境地，那该断则断的剑便由我来当。 在我没看见的地方，师父看着我更加坚定的眼神，笑笑地点点头，风氏一族还是有聪明人的，看我这好徒儿随我了不是。 第五十三章 雍王来信 从绿园回来，顾念浔和安嬷嬷秋意等人，也开始收拾起了行李，路途虽说不远，顾着女眷和车马，却也应当要走上个两天的。 行李收拾起来，也要准备是周全一些，毕竟山野之地，缺了少了的，也只能专门去最近的镇子上购买，麻烦不说，也不一定就能买到所缺的东西。 不过，顾念浔也不太担心，收拾一事之上，安嬷嬷自是一把好手，有她在，顾念浔都能省事不少，秋意比之安嬷嬷，也是缺了点心眼儿子。 待收拾的差不多时，顾念浔让秋意将安顿得差不多的四个春都喊来，顾念浔也还有些事一一交代下去。 四个春都换了整齐的顾府衣物顾念浔想了想没有再要交代的，便让安嬷嬷带着她们下午收拾一番，也嘱咐了几人都要早早休息才好。 入夜，月光笼罩下的顾府显得格外的安静，听雨轩众人也是早早进入了梦乡，在不远的一处宅邸了，还有一位顾念浔前世的熟人未曾歇下。“李全见过小姐。“顾府前院，揽风阁，李全抱拳微微躬身，向着顾念浔行礼道。 “乳兄今日一行可还顺利?“顾念浔问道。 “已完成小姐交代的任务，大体上是顺利的，不过那后院之地却有蹊跷。“李全回答道。 顾念浔想了想，说道:“怎个蹊跷之法?看来那小院背后还隐藏着什么秘密了。“ 李全接着将今日所见所闻一一回禀:“初进入院落之时，一切顺利并无其他异常。钱三也带着几位府上弟兄前往后院关押其妻儿的地方，但我等在前院并无听到后院的响动，便心下觉得甚是不对。待我感到后院之时，钱三一行人却没了踪迹。“ 顾念浔莞尔一笑，点破了李全话语之中的迷题:“那后院是有密室暗阁一类的建筑吗?“ “小姐聪慧，我等莫能及也。“李全心下拜服，只听他三言两语便知事情的关键之处，心中甚是察觉到了自己尚存的不足。 “非也，京中官宦之家多沿用此类布局之法。多是累世家族，自然是有点什么不能为外人所知的东西，密室暗阁也就应运而生了。待到京城，你自然少不了和这些见不得光的事物打交道。自然，也有那居心叵测之人将其设为暗地关押的牢笼。想来，钱三极其妻儿一行人便是被关押在那儿了吧。“顾念浔向李全解释了其中的一二关键。 “正如小姐所言。除了其妻儿在我等去之前，被转移到了厨房灶台后的隐秘角落之中，钱三和我们的弟兄们都被关押在那。我等营救之时，其仆从见大势已去，皆挥刀了断。“ 闻言，顾念浔刚刚云淡风轻的脸上扫过一丝阴霾，眼神之中迸发的杀意冷入心扉。 “小姐，有什么异常之处吗?“李全见顾念浔的神情有异，不禁出声询问道。 “自我了断?这些大抵是有心之人豢养的死士了，自我了断就是任务失败的结果。“顾念浔冷冷地说着，揽风阁的刚刚还和风煦煦，下一刻已然风雨在即。 “死士?这…我也只在话本子中才看到过。相传，死士是高官厚禄之家豢养，用于暗中的人手。“李全心中深感惊讶，江南水乡之地，竟然也出现了死士。 “不过，看乳兄并未受伤神情如往常一般，想来这些死士的身手并非顶尖，应当是京城派来的生手。否则，今日府上的府卫们怕是凶多吉少。“顾念浔观察了一番李全的神态，心下已是了然。 李全说:“小姐所言不错，弟兄们只手脚上的小伤口，并无大碍。“ “想来也是你们人手倍数多于敌方的缘故，总而言之，今日之布局决断，乳兄已是做的极好了。“顾念浔心中的警钟咚咚地响着，若是今日乃三房暗中培养的死士身手极佳，又或者并不是仅仅一手之数，结果又很难说了。 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轻易低估敌人，除非心中做到了完全的把握。三房、死士?看来前世的顾念浔还是错过了身边太多的东西，宛如被爹娘温养在花园里的娇贵花骨朵，经不得风霜雨打，也不知暗云涌动。 “小姐交代的另一件事，属下已有人选。府中的张茂林和刘三柱皆是忠心不二的正直之人，此行之中身手也是很过得去，有勇有谋。如能为小姐所用，亦能成为小姐的得力干将与左膀右臂。“李全的话语声将沉浸在过去回忆之中的顾念浔拉回到现实中的揽风阁。 “乳兄办事，我自是信得过。过几日，我让安嬷嬷在前院单独收拾一个院子，以作后续你之组建的人手暂时据地。待回京城，我会在京城顾府不远的周遭，单独置办一处院落安放人手。“对于后续的人手安排，顾念浔心中自由一杆秤。 “钱三极其妻儿，可安顿好了?“想及自己的另一位手下，顾念浔询问着李全关于钱三一行人的情况。 李全回话说:“都已安顿在小姐事先布置的院落之中，其妻儿目测并无大碍，倒是有些受惊过度，仍需静养一段时日。我已吩咐弟兄们请郎中前去问诊。“ “甚好。乳兄辛苦，快回去歇上一歇。“顾念浔对李全的考虑周全甚是满意，办起事来甚是妥帖不过了。 “还有两件事需要回禀小姐。一是，带回来的几个活口并一位常嬷嬷，小姐准备如何处置。其二是，今日晚些时候准备在前院住处摆二三席面，犒劳弟兄们。“李全继续回禀剩下需要小姐所知的事情。 顾念浔思虑片刻，回答说:“送去官府依法办了，罪名说是强撸私囚良家妇女，后续我会打点一二。这样经过训练的人是问不出什么话的，直接处理了便是。这第二件事，席面不用你自己操办，我让府中大厨房置办。借此机会，你也与那二人沟通一二，说明来意。“ “是。“李全点头应是。 顾念浔便让李全先下去休息，自己带着秋意往正院大夫人处走去。今日之事，顾念还是想让娘知道，或许，大规模地调动府上的人手本就也瞒不过她的眼睛。 顾府，正院。 “我儿，可用过午膳了?“正在小憩的大夫人宁氏见女儿此时前来，笑意盈盈的模样，看上去甚是高兴。 “娘，女儿已经用过午膳了。今日，有几件事跟娘说。“顾念浔不想太多耽误大夫人的午休时间，准备长话短说。虽说大夫人养尊处优地养着，但是生过三个儿女，第二次生育还是双胎，气血也不如从前了。 “你说，娘也想知道今日那些府卫都上哪儿打打杀杀去了?“大夫人嗤笑一声，看着神神秘秘的长女，倒是让人想起顾念浔小时候的二三糗事。 第五十四章 山间野趣 徽州府此时还是盛夏季节，天热儿的人蔫蔫的，食欲不振不说，还叫人心烦意乱，心中烦躁郁闷的很。 大夫人宁氏见府中一个两个都是这般苦夏的模样，三个孩子也是消瘦了不少，当即决定前往徽州府休宁县的齐云山避暑消夏。 顾府在齐云山半之处，建有一个山林庄子。齐云山绿野漫漫，竹林茂密且环境清幽，可不正是那避暑的好去处。 临近回京之日，宁氏本不打算前往齐云山避暑，舟车劳顿不说，一些事物的安排和清算也要向后拖延不少时日。待回京之际又是手忙脚乱，时间吃紧。 待将一切准备好，安嬷嬷带着谢娘子和知春二人也到了绿淙院之前，通传之后便被顾念浔传进了屋内。 “谢娘子/知春见过大小姐。“二人一同蹲身行礼道。 顾念浔即刻便叫了起身，准备开门见山地将事情和其中的风险告知二人，个中选择也看她二人了，顾念浔并不想将此等要冒着生命危险的事情强加在他人身上。 “府上遇到了一些紧急情况，需要一二身手较好之人回徽州府的顾府传信，思来想去，你二人是最合适的人选。如若你二人扮做母女回乡探亲，便能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将信送到。当然，这一路上必然是危险重重，这点我不想瞒着你二人，你们可以选择去或者不去，这都不影响你们之后在府中的生活。“ 顾念浔简单地将事情交代清楚，细节她们不需知道，知道之后说不定处境更加危险。用过早膳后，恒儿如今正是启蒙的年纪，便去前院书房跟随师傅学习。大夫人忙于回京的诸多事宜，池儿便缠着顾念浔一同回顾念浔在徽州府府邸的小院，听雨轩。 仆妇撑伞，一路上亭台楼阁与雨景交相辉映，江南烟雨无限好。来时急着见至亲，差点便错过了如此美的画卷。 “阿姐，平日你还跟阿池说看惯了府中的景色，今日为何看了这般久?“池儿的话让顾念浔察觉出了自己失神之处，连忙笑着说: “阿姐才没有看腻呢，四时景色十二时辰，景色各有不同，今日楼台烟雨中，倒别有一番意境。“ 阿池眨着眼睛，看向顾念浔的眼里尽是疑惑。 抱着阿池的乳母笑了笑，打趣道“二小姐这是没听懂呢，等姐儿长大就懂了。““娘的好阿浔，梦呀皆是反的。睁眼醒来，你看爹娘弟妹都在呢，阿浔不怕。经此一事，阿浔有独当一面之心，也是天赐时机。明年开春便要回京，京城不比江南，只单单有我们一家。阿浔多些手段傍身，娘也放心。明日起，阿浔便同娘一同掌家，可好?“ 自然是极好的，名正言顺地掌家，对后续顾念浔在暗中的布置大有所益，也是培养亲信的绝佳时机。 “听娘亲的，阿浔要学着替娘分忧，庇护弟妹。“顾念浔坚定地点点头。 “阿浔已然是世间最好的长姐了，阿池阿恒可视你作半边天呢。“娘打趣道，刚刚还溢满的悲伤烟消云散。江南的山水，在顾念浔的眼里比之京城的色彩好像更浓烈，仿佛书法大家的随手墨染，一分一毫，都完美的恰到好处。伴着一路同行的清澈溪流，徽州府的城墙越来越远，离齐云山也越来越近了。 过了午时，众人也寻了一处山美水美的地方，坐下休整，好为之后的赶路蓄力。 也不知是众人的错觉还是事实本就如此，出了城之后，那股燥热好像在心底慢慢地平静下来，一切的一切都被大自然的美丽治愈了，都心醉于这天的地广阔。 其实宁氏决定避暑，也是为了三个孩子。回京之后，哪有这么自由的时。“等上一刻钟，再让她进来。“大夫人宁氏如是说道，说完便带着顾念浔进屋用起了茶点。 一刻钟之后。 “姨娘方氏，给夫人请安，夫人万安康乐。“方姨娘还是来时的那般高调华丽的装扮，想来是想给主母添堵，却不想宁氏见了连眼神都不带变的，因为自始至终就没给一个正眼。 “起来吧，没什么事就下去歇着，日后便在群芳阁住下吧，徽州府不似京城，晨昏定省也都免了。“宁氏自顾自地品着庄子上新进雨后祁红，仿佛面前并无他人的模样。 方姨娘心知，这是想远远打发了她。眼神微转，低眉说着:“来京之前老夫人特命妾身定要随侍夫人左右，府内回京之际定然杂事繁多，妾身又怎敢一人躲懒院中。“一番话说的倒是漂亮，不过…… 悲伤的情绪，同样也溢满到了屋外，顾念浔紧紧扯着顾峥的衣脚，绝不撒手的模样落在顾峥的眼里，也落到了众人的心上。 上一世就已经尝到了失去的滋味，这一世无论如何也要同爹站在一起，哪怕结局还是一样，又或者比之更残酷，对于顾念浔来说都是无怨无悔的选择。 “老爷，府上的弟兄们——尽力了。“顾荣一手捂着手臂上的流血之处，从屋檐之处跳下，来到了顾念浔和顾峥的面前。 “他们到哪了?“顾峥其实对这种情况早就预料到了，但还是心里充满了无力之感。 “回老爷，已然近在咫尺了。“顾荣暗自在心中叹了口气，说道。顾荣心想自己定是要时刻护着老爷左右的，直到最后一刻的到来，也能拖住敌人的步伐， 第五十五章 避暑结束，打道回府 宁氏瞧见顾念浔心情大好的模样，就知道她已经选中了想要的婢女，都说知女莫若母嘛，便笑着开口问道: “阿浔，可是已经选好了想要的婢女人选?“一边说着，一边招呼着长女坐在身旁，又派人去将在园中玩耍的幼女顾念池抱来，顾念浔瞧着她娘的模样，便知母女三人要好生亲热一番了。 安嬷嬷，乳兄全哥儿是否在府中。“ “全哥在侧门当个小门房呢，当不得姐儿一声乳兄，倒是抬举了那个臭小子。“说起唯一的儿子，安嬷嬷的脸上有着止不住的笑意。 秋意虽忠心无二，但有些事情，还是得在外行走的小厮来的方便。全哥，是顾念浔当下最好的选择。 “日后，有些事情得托付全哥去做了。嬷嬷提前跟全哥通个气，看看是否愿意在我手底下办事。“虽说是乳兄妹的关系在，但替人办事说的便是一个你情我愿。 安嬷嬷却没有询问何事需要托外院的小厮去办，只一个劲儿地称好“那臭小子岂敢不愿意，为小姐所用便是 正说着，乳母抱着顾念池走近屋内，未及跟前，顾念池便挣脱了乳母的怀抱，一板一眼地给宁氏和顾念浔行礼请安之后，再蹦跳着来到宁氏和顾念浔的身边。 看在宁氏和顾念浔的眼里，满满的都是热切的疼爱之意，看着幼女/幼妹天真烂漫的模样，只希望能一直保持下去才好，外面的风雨自由娘亲/长姐一一遮挡着。 母女俩的心思，那是想到一块儿去了。 顾念浔抱着软香的幼妹入怀中，继续跟大夫人宁氏交代起其他的事情。 “娘，至于新选的几个丫鬟，各自的教导之人还需要您掌眼一番。这武道方面，我有意让知春同前院浔阳阁的李全等人一同训练，但这男女大防也不得不考虑。教导晓春医术的人选，也需得好好考虑一番，娘也从各自院子中挑选一二人选，一同受训，这样日后回京在吃食之上也多了一重保障，尤其是阿池和阿恒的院子。“ “至于剩下二人，女儿想请宁嬷嬷亲自教导，她二人能得宁嬷嬷五六分的真传，便也能成为我日后行走后院的左膀右臂了。“ 待婢女一事安排的差不多了，顾念浔前往正院大夫人宁氏的住处。 宁氏听着长女对新选丫鬟的安排，并无什么反对，更是对给其他院中也培养几个擅长药理的丫鬟很是赞同。 毕竟后宅之后每天上演的都是不同的戏码，京城顾府人员繁杂且尚未分家，想必每一天都有不同的好戏分发上演了。且并不是每个院落都有属于自己的小厨房，若是有人想在日常吃食之中动点手脚，也只能说是有机可乘了。 宁氏之前并不是没有想到这层，一来是因为徽州府人员简单，且就他们一家五口，防范起来也是容易一些，二来，三个子女各自的嬷嬷都是经过她精挑细选的，并无什么不放心之处。 回京之际在即，有些事情也是需要提前安排起来了。 宁氏的心中也在快速盘算着，顾念浔也没有出声打扰，她相信宁氏作为见过后宅手段的主母，自有自己的打算。 一盏茶的功夫，宁氏心中已然有了决定，只听她温婉的声音在屋内响起:“知春的武学教导之人，娘另外找一个善此道的妇道人家，也好同时教导其他人一些手脚功夫，一个丫鬟内外院之间来来往往也是不妥。“ “教习医术之事，娘已有了人选。前太医院院首宋太医，致仕之后正在江南苏州府颐养天年，家中后辈也是经营起了一个颇有盛名的医馆。且你外租父与他正有几分兄弟情意所在，也算是从小看娘长大的长辈了。我书信一封，再多备些厚礼，送几个丫鬟过去见习，算不得什么大事。“ “另外两个，阿浔的提议就很好了，由宁嬷嬷亲自教导自是再好不过了。“宁氏一一将自己的打算告知顾念浔，她娘的安排自是完美圆满的。 宁氏又派丫鬟将正在厨房处理府务的宁嬷嬷叫来，说起了此事。宁嬷嬷听完，自是快速应下，说着能为大小姐办事是她的福气，也是荣幸。 顾念浔对于这个养育了她娘长大，又陪着宁氏从娘家到顾府，再千里迢迢地来到了人生地不熟的江南徽州府的嬷嬷，自是打心眼里尊敬的。在顾念浔眼里，宁嬷嬷和安嬷嬷都不只是简单的奴仆，而是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长辈，是值得托付和信任的身边之人。 随即，顾念浔对着宁嬷嬷行了一礼，福了福身子，宁嬷嬷见状赶忙侧过身子避了这礼，嘴上忙说:“大小姐这是折煞奴婢了，一介下人如何当得主子的礼呢?“ 却见顾念浔双手托起正欲下拜的宁嬷嬷，认真且郑重地说:“嬷嬷自是当得，您对娘有养育之恩，又操持着这偌大的顾府，得您教导那两个丫鬟，是浔儿的福气，您便受了这一礼，算是浔儿的谢礼了。“ 第二日，睡到日上三竿的顾念浔悠悠转醒，看着外面的天光大亮就知道自己起迟了，想来应该是爹娘交代不许打扰这才没有人来唤自己起身。 听着屋内有了动静，秋意便在门外喊着:“小姐可是要起身了?“ 顾念浔边穿着衣物，一边回复秋意的话:“起了，进来吧。“ 秋意这才推门进入，推开了屋内的木窗，风夹在这竹叶的清香飘进了屋内，让原本还迷糊着的顾念浔瞬间清醒过来。 秋意接过顾念浔手中的襦裙，说道“今早，夫人便打发丫鬟过来叫让小姐多睡会儿，这两日赶路也累了，待午时再去绿漪院同老爷夫人，大少爷和二小姐一同用膳。“ 顾念浔点了点头，说道知晓了。心里想的却是，如何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将昨夜之事告知爹呢。 第五十六章 方姨娘作妖 “见过大小姐。“两旁的门房齐齐行礼道。 周围众人也瞬间明白了眼前女子的身份。 “这就是顾大人的嫡长女，啧啧，周身气质远远胜过林府小姐啊!“ “你这老头说的不是废话吗!林家只是个知府，哪能和顾大人这个江南布政史一较高下?“ “顾府大小姐身上的面料我在鸿瑞布庄远远看到过，一匹就要五十俩白银呢!“ “不知哪家郎婿有这福气，能加顾府嫡长女娶回家中呢?有顾大人的眷顾，不就能平步青云了吗?至少能少奋斗二十载吧。“ …… “好了好了，这儿也不是说话的地儿，夫君一路奔波也是累的紧，赶紧回正院歇歇，你们姐弟三人也自去玩吧，阿恒也是，今儿跟夫子告假一天。晚上啊咱一家人吃个家宴，为你们的爹解封洗尘。“ 缓了缓神的大夫人宁氏连忙说着，自家夫君出门在外二月有余，定是深感疲累的，得好好歇上一歇。 再者，夫妻二人久未见面，自然也有些闺房密话相互倾诉。 顾念浔虽然也有很多的话想告诉爹爹的，但是爹歇息一番才是最重要的，想着再寻个机会跟爹说吧，反正，来日在。即使身体不完整，即使被天下所有人都另眼相待，即使……被人当作玩物一般任意嗤笑打骂，又或许一辈子都要被困在四方的天地之间，那也有口饭吃，有个庇护之所，对于这些人来说，那就是唯一的出路。 对于今天站在听雨轩院中等待挑选的，这些才十一二岁的丫鬟们来说，能入选就意味着多口饭吃，多件衣穿，多条活路也多了一份希望，家中兄弟日后娶妻也能多份聘礼钱。 现实，有时候残酷无情，无论古时，还是今朝。 这些年纪尚小的丫头们，穿着自己能拿出来的最好的衣物，身体也尽量板板直直的挺立着，就是想给主家留下好印象，给自己的入选多增添一丝微弱的希望罢了。 听见安嬷嬷话，顾念浔理了理衣在听雨轩用过晚膳，顾念浔让秋意给全哥递了个消息，所托钱三妻儿一事。 顾府，前院议事厅。 “见过大小姐。“全哥双手握拳，俯身轻行一礼。 “乳兄，这还是第一次在顾府正式托你办事，只怕之后，事情之多不少了。“顾念浔开口说道。 “为小姐办事是小人之幸，不敢当小姐一句乳兄，实在过于抬举小人了。“全哥小麦色的脸庞轻染红晕。 “在我面前，不必自谦下人。安嬷嬷是我的乳母，你自是我的乳兄，情分自是非同一般，托你办事，我才安心。不过，你一人之力还是有限。回京之前，我会给你些银子，需得找一些可靠的小厮由你培养一段时日，回京之后得我所用。此事，便托付给阿全哥了。“ 回京之前，你们便住在已经收拾妥当的前院的浔阳阁内，武学师父和教习之人几日之后便入驻阁中。昨日也是奔波劳碌了一天，这两天便从原来住处收拾妥当，各自之事都安排好了，便住进浔阳阁中。顾念浔，等候三位学成归来之时。“听此一言，想来小姐已然是将一切提前安排妥当了，更令三人信服非常。 这也是顾念浔第一次在他人面前自称姓名，而非身份。这已然是将三人当成同自己一样平等的伙伴，而非只是下属之人。李全，张茂林和刘三柱的心，今日一天都溢满暖意。 谁曾想，当年烟雨朦胧之中徽州府，那春末夏初的岁月之中，后史之中记载的三位文武干将的人生方向被闺阁女子彻底地扭转了，也许日后三人所创的功绩是那女子也未曾料到的。 念浔今日也想了很久，上一世之中，最后一次与爹娘弟妹一同是何时何月，想来应该是进宫前的那晚。其实相距也不是很久，却总是隔着一生这样难以逾越的距离。 “快快，咱们一家人终于又能一桌吃饭了。“大夫人宁氏的脸上自收到顾峥的家书开始，脸上的笑意就没有下去的时候，看着娘如此开心，顾念浔的心里也是十分高兴。 顾念浔，顾念池和顾之恒还是一一给爹娘行礼问安，再想着亲近一二，该有的礼数姐弟三人也是不会少的。 看在顾峥和妻子宁氏的眼里，便觉着天底下还是自家的孩儿最最好。 行礼问安之后，三人便依着长幼有序挨着爹娘坐下，顾念浔为长，自然坐在顾峥的身边。 “我儿，可是清减了不少。“顾峥宴席结束之后，顾念浔看着窗外的月色，便准备带着弟妹准备退下，好让劳累一天的爹娘早生歇息。 “阿浔，让乳嬷嬷带着阿池和阿恒下去吧，随爹去书房一趟，好好陪爹说会儿话。“顾峥叫住了准备离去的顾念浔，顾念浔当下也是一愣，有什么话是爹急着要跟她说的。 父女俩便一同前往顾峥平日在前院的书房，一路上倒是无话。 待到了书房，顾念浔看着熟悉又陌生是布置，前世虽也来过，但倒是映象不太深刻，加之中间又隔着一世的沟壑。书房的整体布置倒是很符合顾峥的气质，位居高位而又深沉内敛。 顾峥坐在了红木制成的雕花太师 椅上，抬手让顾念浔相对而坐。 “阿浔…“顾峥唤了一声长女。 南的夏季在蝉鸣声声之中继续走着，树荫浓绿，河流澄澈，江南无限好的故事也还在继续。 时间的不停流转，也意味着离顾府长房回京的日子也越来越近，大夫人宁氏和顾念浔也在不停盘算财物铺面，整日也是忙中作乐，乐中有意。 但，总是有人要打破这一方对长房来说，来之不易的平静岁月。这日清晨时分，一辆套着青色维布的马车，停在了顾府的正院门上，后头还跟着一些小厮们。 顾府的门房见了也是不禁皱眉，谁家府上如此不懂规矩，竟没有提前给顾府下帖，便径直驱车府上，也不知是哪处的小门小户，不怕得罪了这从二品 第五十七章 惩治方姨娘 方姨娘入此放肆，顾念浔自然是不会任其顺然，这不，自然是要出手给点小教训的了。 一般来说，身为妾室，自然是要服从主母，服侍夫君，两情惬意，好不美哉。当然，妾室的地位不比正室和主家小姐公子们，可那宠妾非要作妖，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了。 看来，其余人前往绿园避暑，方姨娘独在徽州府的日子，倒是惬意的很，不然，哪有那些个力气出来作妖呢。 可是，背后让顾念浔觉得奇怪的是，自从方姨娘千里迢迢来到徽州府，她的所作所为跟顾念浔前世的认知大相径庭。 一般来说，人的性格很难在短时间之内发生巨大变化，如果这个可能性真的发生，那只有两个原因所在。 一，之前或者之后所表现出来的性格，是她的伪装，换言之，不是她真实所存在的性格。 二，短时间之内发生了她难以接受的巨大变革，是以性格发生了巨变，顾念浔可以说就是这种情况下，今生性格与前世不同。 至于这方姨娘是哪种，顾念浔真的拿捏不准，因为还有一个最坏的情况，是顾念浔最不想看见的一种可能性。 那就是，方姨娘也是自前世而来的重生者，顾念浔觉着世间之事难说唯一，她能重活一世，为何他人不能呢? 是哪种情况，那都无关紧要。 因为，今生，顾念浔不会让什么人阻拦她的复仇之路，谁也不行，更别说前世籍籍无名的一个姨娘罢了，若是真有什么别的想法，休怪顾念浔不念情。 妄图给长房的日子增添麻烦和困扰，即使方姨娘不远千里地送来徽州府，用一些什么别的手段给府内增添“乐趣“顾念浔都只能送她两个字——做梦。 顾念浔来到主院，跟宁氏对视的瞬间，大夫人宁氏就知道长女是要有所动作了，挥挥手屏退众人，给母女二人留下单独的瞬间叙话。 “娘，我想在回京之前解决方姨娘，此时不除，难保回京之后，她不会成为其他势力的推动者，或者说，已经是这样了。“ “我儿，放手去做吧，她既然已经将主意打到你们的身上，我自然留她不得了。“ 方姨娘昨日的消息传到主院之时，宁氏正侧卧在小塌之上，青葱玉手不自觉地握紧，心想着方姨娘这可真是放着好日子不过，年纪轻轻就这么活腻歪了，对她和顾峥的底线下手。 不过可惜了，这方姨娘在顾府长房的路从此刻开始那便是走窄了。若是不争不抢，审时度势的在她的院内安分守己，顾峥和她自然也不会亏待她一二，老来升个贵妾，日子也是极为和美的。 这衣食不愁，奴仆成群的日子，难道不比一些小官家的正室，还来的舒心吗? 但有的人，总是不满足自己已经得到的，要是顾念浔说的难听点，那就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这边，大夫人宁氏和顾念浔就如何处置方姨娘一事达成了共识，两人云淡风轻地相视一笑微，很显然对于方姨娘就不放在心上的样子。不知方姨娘知道后，又是怎样的反应呢。 方姨娘自知，种种动作自然逃不过宁氏和顾峥的眼里，不过此时不动手还能等到回京被顾老夫人拿捏和掌罚吗，自然不能坐以待毙。 姜向来都是老的辣，落在顾老夫人手里，那必然是没有好果子吃的，在宁氏手里，尚能有搏一搏的余地了。 若是可能，若是…早知当初，料得今日这般，那她绝不会委身做妾，而是寻一清白人家，男耕女织，自在一身。 可惜，时间是没有回头路的，世间万事，也没有早知当初为何今日的无奈和慨叹。 徽州顾府，听雨轩。 “大小姐，想如何处置那等心狠手辣的贱人?(代指方姨娘)。“ 从主院回来，安嬷嬷便耐不住性子地问道，她是真想早日预见那等小人的下场啊，若是能严惩一番，那便是想一想都会觉得心花怒放的程度了。 “嬷嬷，你觉得如何是好?“顾念浔此刻心中有了大致方向，却没什么具体的想法，她想听一听安嬷嬷的想法。 “我一切都听小姐的，但想着应该从方姨娘最在意的地方入手，这也让她尝尝对别人心窝子下手的滋味。“安嬷嬷说完，顾念浔也暗自地点了点头，她的想法也正是入此。 不过，打蛇打七寸，这方姨娘的七寸在哪儿，她还需要好好调查一番，以便更好的打到其要害之处。 第五十八章 方姨娘往事 一段时日之后。 顾府前院，议事厅。 “小姐，查到了。“李全抱拳，向顾念浔行礼之后，开口说道，然后手里递上了一封带有火漆印记是书信。 这里面，正是顾念浔托浔阳阁查找的，关于方姨娘的生平信息，那些她前世并不层了解的事情。这也算是对浔阳阁关于查探消息的第一个考验吧，全面且及时的信息在各种争斗之中不可谓不重要。 “可有被其他人注意?“顾念浔抬眼问道手中拆信的动作也未曾停下，方姨娘两世之变化倒真是让顾念浔觉得好奇，趁此机会，也好生调查一番，总归这背后少不了三房和那位顾府难缠老夫人的手笔了。 “信里的大致内容是什么?“ 李全听到主子的问话，在心中组织了一会儿语言，又想到信中关于一些府内的密辛，想要说出的话又变得踌躇了起来，一副不知从何说起的样子。 顾念浔看李全迟迟未曾出声，狐疑地抬起了头，发觉了李全不同以往的异常神态。又想到了刚刚粗略扫过一眼的信，心下已经明了李全的异常来自于何处了。 “乳兄，你我既有兄妹之情，又有主仆之谊，于公于私，在我这都没有什么是不能说的事，也属实不必忌讳什么。“ 顾念浔这话一出，李全的心里也仿佛送了一口气似的，开始就信里的内容，长话短说。 “回禀小姐，方姨娘出生于杭州府的一个小村庄之内，其父是村子里的郎中，因其学识不俗，也算是闻名于七里八乡吧。所以方姨娘也很是认得几个字，这也为她后来被选入顾府，也算是埋下了伏笔。“ “那年，钱塘大水，方氏一家时代生存的村庄被大水所淹没，他们便北上进京避难，据方氏一家之前的邻居所说，应该是方父认为自己的学识可以在京城站立生根。“ “没想到……“李全说着说着，还卖起了关子。 “没想到，京城的天如此广阔，凭借教书先生的知识，根本不足以在京城生根发芽。“ 顾念浔也接着李全的话，继续说下去了。 “没错，小姐所言甚是，所以之后方氏一家在京城的生计越来越差，已经到了衣食不保的地步了。加上有乞丐经常对方茜儿实行逼迫，方母迫不得已将f方姨娘送入人牙子手里，盼得到达官显贵的青睐，有一处温饱之所。“ “后来，顾府老夫人相中了人牙子手里的方姨娘，便买下了她的身契，当了顾府的奴仆。根据我们是调查，老夫人买下方姨娘的初衷，也许就是冲着老爷的妾室去的。“ “何出此言?“顾念浔听到这来了兴趣，她早知道方茜儿是她祖母一早就准备好的妾室，能帮助她打压宁氏的妾室。但，她也想听听李全的意见。 “因为从调查的信息来看，在方姨娘进府之初，顾老夫人派人所教授于方姨娘的细节，体现出来是不像是如何担任婢女，更像是……如何做好一个拿捏老爷的宠妾。“ 顾念浔听完笑了笑，李全所言正是如此，顾老夫人见到不同于宁氏又有点类似于宁氏的女子，便当然地要塞给她爹顾峥了。 都说婆媳婆媳，一对天敌，顾念浔觉着这样说也不错。顾老夫人对宁氏没来由的厌恶，已然持续了很多年了。 李全接着说:“然而，老爷拒绝了后来顾老夫人对于纳妾的意思，但是……百善孝为先，一个孝字，便压的老爷被迫纳了方氏。“ 然后李全看了看顾念浔，又看了看脚尖，不自觉地说道:“小姐…放心，老爷他，根据我们的判断，并没有……接…纳方姨娘。“ 李全十分“委婉“的话语，顾念浔好一会儿才明白其中的道理。她只能说，还是李全等人多虑了，以她爹的性子来说，绝不会碰方姨娘一根手指头，及时顾念浔的祖母顾老夫人继续拿孝道逼迫着。 但，李全的好意顾念浔了解，知道她极为在意至亲，也算是…消息查探的很全面了。 但其实说到这，听上去方姨娘的一切仿佛都十分合理，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但，往往看上去的平常之处，背后所隐藏的才是秘密所在。 顾念浔突然发现了李全在“说书“方面所具有的天赋，连忙放下了手中那厚厚一沓的信纸，专心听李全的口述版本。 “小姐定然不知，其实方姨娘早就心有所属之人了。“李全略带神秘地说道。 “哦?“这倒还真是顾念浔所不知道的盲点所在，极大地勾起了顾念浔的兴趣。 “是在进京之前，方姨娘隔壁邻居家的樵夫，我等虽未见到真人，但听周遭之人的描述，是个孔武有力的壮士。“ 顾念浔心想，原来，方姨娘喜欢的是这款。孔武有力?她爹算个文臣，这点倒是比不上了。 “方家对此也是心知肚明，但都没有打开天窗说亮话，因为方母觉得樵夫实在是太过家贫，配不上身为教书先生的女儿，便一直撺掇方姨娘和其一刀两断，但显而易见，方姨娘不想和其断了来往。“ “后来，洪水让他们失去彼此的下落，生活所迫也让方姨娘成为了老爷的妾室，但小姐的猜想是对的，三房在这件事之中，出了不少的力气。“ 第五十久章 难得有情郎 “首先，在顾老夫人向家中传递要给老爷纳妾的那一刻开始，三房似乎就在暗中行动物色女子了，其实方姨娘最早是三房的夫人在人牙子那里看中的，只不过用老妇人的手达成他们心中所想的目的。“ 李全的话勾起了顾念浔对于前世一些事情的回忆，前世的三婶每次见到她总是眼中含笑的，只不过，那笑从没有到达过眼底罢了。 顾念浔记得，有一次顾念沅悄悄跟她说过，说他们大房要进新人了，起初顾念浔以为他说的是选新奴婢，没想到后来居然是来了个新姨娘。 “那方姨娘此前那位青梅竹马，现如今在何处?“顾念浔从前世的回忆之中缓过神来，询问李全关于那位情郎的下落。 李全一脸你怎么也不会想到的表情，又摆起了说书先生的模样，故作神秘地说道:“小姐您是怎么也想不到的，那情郎自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知道方姨娘一家进了京城，自然千里迢迢地赶去京城了。“ 哦?这么说，此人目前还在京城了。 李全看出了貌似顾念浔心中的想法，还是连忙开口解开疑惑，说:“自然，而且还过的尚且不赖，此人名唤黄觉，正是三夫人京郊庄子的管事头子。“ 这么看来，三房是确确实实地手中握有拿捏方姨娘的关键之处了，那么如果方姨娘为三房所用，顾念浔也并不觉得奇怪。 第二日，睡到日上三竿的顾念浔悠悠转醒，看着外面的天光大亮就知道自己起迟了，想来应该是爹娘交代不许打扰这才没有人来唤自己起身。 听着屋内有了动静，秋意便在门外喊着:“小姐可是要起身了?“ 顾念浔边穿着衣物，一边回复秋意的话:“起了，进来吧。“ 秋意这才推门进入，推开了屋内的木窗，风夹在这竹叶的清香飘进了屋内，让原本还迷糊着的顾念浔瞬间清醒过来。 秋意接过顾念浔手中的襦裙，说道“今早，夫人便打发丫鬟过来叫让小姐多睡会儿，这两日赶路也累了，待午时再去绿漪院同老爷夫人，大少爷和二小姐一同用膳。“ 顾念浔点了点头，说道知晓了。心里想的却是，如何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将昨夜之事告知爹呢。待婢女一事安排的差不多了，顾念浔前往正院大夫人宁氏的住处。 宁氏瞧见顾念浔心情大好的模样，就知道她已经选中了想要的婢女，都说知女莫若母嘛，便笑着开口问道: “阿浔，可是已经选好了想要的婢女人选?“一边说着，一边招呼着长女坐在身旁，又派人去将在园中玩耍的幼女顾念池抱来，顾念浔瞧着她娘的模样，便知母女三人要好生亲热一番了。 “娘神机妙算，浔儿选了四位日后陪伴身侧，一个善武，一个善医，另外两个擅长处理后院府宅之事，正好是浔儿之前所期盼的分工。“接着，顾念浔便简单交代了不久前是选婢过程和结果。 大夫人宁氏听在耳里，也不住连连地点起头来，心中赞赏着长女的行事风范愈发周全和妥帖起来，超出同龄的其他小姐们一大截。 正说着，乳母抱着顾念池走近屋内说完，对着宁嬷嬷又是福了福身，这次宁嬷嬷并未避开，而是眸中带泪的赶忙扶起了顾念浔。大夫人宁氏看着眼前这一幕，也是心中欣慰不已，在她心里，宁嬷嬷自是家人而非奴仆，顾念浔也能如此看待宁嬷嬷，更让大夫人宁氏觉得长女行事周到，真真是个纯善有礼的好孩子，日后也不知道嫁到谁家，如此有福啊。 顾念浔自是不知道她娘心里的真实想法，若是知晓，应当也是无奈一笑罢了，反正在她娘宁氏的眼里，她这个女儿便是公主也是必得的，又或许，也胜那天家公主一筹。 顾念池看着长姐和宁嬷嬷这拜来拜去，也是当了一次围观群众看热闹呢，拍这小手止不住地叫好。 屋内众人也是被这小人儿的天真烂漫给逗地直笑。顾峥的意思就是，既然不远千里来了这徽州府那就好好地待在群芳阁中，其他不属于你的别轻易肖想。这番话，也就相当于顾峥的当面警告了，也堵住了方姨娘自京城千里而来的所有目的所在。 “老爷，妾身独自一人在京城就是十几年，十几载春夏秋冬，佳节时分每每看着他人阖家欢乐，妾只有自己对饮明月。好不容易有此良机得见老爷一面，送点汤食聊表心意而已，您为何如此无情，一点点机会都不给妾身!“ 方姨娘自顾泣涕涟涟，泪水止不住地落在地面之上，美人落泪总还是美的，只是这美没有落到顾峥的平稳无波的眼里，更没有进入他的内心。 即使面部的平静之下，也逃不过“老爷，妾身独自一人在京城就是十几年，十几载春夏秋冬，佳节时分每每看着他人阖家欢乐，妾只有自己对饮明月。好不容易有此良机得见老爷一面，送点汤食聊表心意而已，您为何如 第六十章 安嬷嬷家人 安嬷嬷最近几天脸色都较为异常，这让顾念浔看在了心里，也隐隐猜到了发生何事。 在听雨轩用过晚膳，顾念浔让秋意给全哥递了个消息，所托钱三妻儿一事。 顾府，前院议事厅。 “见过大小姐。“全哥双手握拳，俯身轻行一礼。 “乳兄，这还是第一次在顾府正式托你办事，只怕之后，事情之多不少了。“顾念浔开口说道。 “为小姐办事是小人之幸，不敢当小姐一句乳兄，实在过于抬举小人了。“全哥小麦色的脸庞轻染红晕。 “在我面前，不必自谦下人。安嬷嬷是我的乳母，你自是我的乳兄，情分自是非同一般，托你办事，我才安心。不过，你一人之力还是有限。回京之前，我会给你些银子，需得找一些可靠的小厮由你培养一段时日，回京之后得我所用。此事，便托付给阿全哥了。“ 顾念浔将日后的安排也说与李全一二，前世这个乳兄一直在长房忠心耿耿，为人良善却向来伶俐，心思活络，是个可以大力培养的好苗子。 “是小姐，李全但凭小姐吩咐，定办妥小姐所托之事。“李全坚定的声音，在议事厅里回响着，他心知，这正是小姐对自己信赖的表现，日后行事定不能让小姐有所失望。 “明日，倒有一事需要你亲自去办。“见事情交代的差不多，顾念浔这厢交代起了正事。 李全闻言，微微俯身，以作恭听吩咐之态。 “钱三妻儿还被姚妈妈手下之人禁于附近的一处小院之内。明日，我会让钱三带路，你寻几个府内身手不错的小厮前去解救。记住，动静不要太大，以免扰了左邻右舍，家丑外扬。再将那些个吃里扒外的奴仆一一发卖出去。事情办完，向听雨轩传信一二便好。“ “除此之外，这也是一个招揽人手的好时机。明日多观察观察，府内哪些小厮是值得重用之人，他们将成为你手下第一批亲自培育的，只听令于我顾念浔一人的势力。“ “忠心不二，此乃首选。“顾念浔说完，定睛朝李全看去，只见他仍保持附身恭听之态，面无难色，除了眼眸之中透露的坚毅，仍旧是平淡如水的模样。 宠辱不惊，冷静自持，让别人无法从面部表情与神态猜测想法，是个可用之才。 “谨遵小姐吩咐，定将事情一一办妥，向小姐复命。“李全起身，再拜，以示从心底而发的恭敬尊崇之意。 “善也。如何御下，如何平衡头领恩威，还需乳兄自己摸索了。若乳兄空闲，亦可多关照安嬷嬷一二，她往日嘴上不说，心底最是念着你的。“ 在顾念浔以前世执掌后宫的眼光看来，乳兄全哥身上都挑不出什么错处。唯独顾忌他人风言风语，恐被说是安嬷嬷之因才得主家重用一事，算全哥的心结了。因此，全哥便时时注意不与听雨轩有所来往，长此已久，母子情分亦有些疏离。 前世，安嬷嬷没少因为此事而郁结于心，日日寡欢。今生，可不能因为全哥顾忌他人言语，而使得这对母子相互。 “小姐还说呢，您一月二十两的月例银子已经是府中独一份的了，您今日一出手便是五个月的月例了，还未算上打赏奴仆，购置他物在内了。“秋意絮絮叨叨着，“控诉“着顾念浔的大手笔。 还好大夫人将布庄划拨到了顾念浔名下，否则更是空空如也。可靠着一个尚未扭亏为盈的铺子，仍然解决不了目前听雨轩的财政窘况。 自重生回来，顾念浔的大部分时间还是紧绷着脑中的那根弦，当她伸出手感受到了风的温度，闻到了草的香气时，她好像再次懂得了自由 当家主母的霸气外漏，看的顾念浔心中甚是钦佩，这就是她全心全意为了子女的娘。 “阿浔说的自然极好，宁嬷嬷，收拾一下群芳阁，让方姨娘尽早住进去吧。“宁嬷嬷看姓氏就知道，是大夫人宁氏从娘家带来的心腹，自小看着宁氏长大的。 宁嬷嬷听了此话，知道大夫人没有宣之于口的另一层意思，“尽早住进去“ 顾念浔发现了此事之后，觉得甚是不妙，赶忙找李全过来商量对策，看看如何是好。 第六十一章 准备回京 你好出发当日，碧波如洗，微风徐徐，虽说徽州府的夏日炎热依旧，可是众人出发的好心情足以抵挡掉这夏日扑面而来的火热。 顾府门前，七辆马车整整齐齐地一溜儿排在正院门外。排首的那第一辆马车坐着顾峥夫妇，跟在其后的一辆正是坐着顾府长房的三个子女，顾念浔，顾念池和顾之恒，听那从中传来的欢声笑语，旁人不得不感叹这三姐弟之间的感情醇厚。 其后三辆，都装着顾府长房各人收拾妥当的行李物品，最后跟着两辆外部看上去较大但华丽程度不比前几辆的马车，坐着此次跟随一同前往的仆妇丫鬟们，也包括顾念浔新选的三个“春“。 迎着朝阳，吹着小风，顾府的避暑队伍，虽比之其他府来的有些迟了，但说起场面说起排场，那可是一点也不输其他府邸的，瞧那跟在后头的小厮和府卫们，一个个气宇轩昂看着就身手不凡，震慑着周围想要上前一看究竟的围观群众们。 顾念浔此次前往避暑山庄，并没有带上还在浔阳阁受训的李全、刘三柱和张茂林三人，想着还是在府内专心训练为好。庄子上虽然凉爽清静，但其他的环境还是比不上身处在徽州府中心的顾府。 马车摇摇晃晃，仿佛那一眨眼的功夫就将众人晃出了徽州府的城墙。出了象征徽州府的马头墙，马车一路向南而去。 这顾府长房之中，除了顾峥常年因为政务的缘故在外行走，对徽州府外面的景色已然是感到寻常了。剩下的大夫人宁氏和顾念浔姐弟三人都对马车窗外的景色抱有极大地兴趣，各自悄悄掀开了马车帘子的一角，饶有趣味的盯着，连眼眸都不带眨的。 尤其是第二辆马车上的顾念浔姐弟妹三人，刚从顾府出发时还互相打闹，嬉戏玩耍着，这会儿的注意力都被马车木窗外的青山绿水与蓝天白云吸引去了。 即使活了两世的顾念浔也是如此，前世被困在那四方的宫墙之中好像很久很久，久到顾念浔忘了自由的味道。 自重生回来，顾念浔的大部分时间还是紧绷着脑中的那根弦，当她伸出手感受到了风的温度，闻到了草的香气时，她好像再次懂得了自由的感觉。 活着真好，她想。活着总有希望的，总能被这天地穹宇所释怀的。 江南的山水，在顾念浔的眼里比之京城的色彩好像更浓烈，仿佛书法大家的随手墨染，一分一毫，都完美的恰到好处。伴着一路同行的清澈溪流，徽州府的城墙越来越远，离齐云山也越来越近了。 过了午时，众人也寻了一处山美水美的地方，坐下休整，好为之后的赶路蓄力。 也不知是众人的错觉还是事实本就如此，出了城之后，那股燥热好像在心底慢慢地平静下来，一切的一切都被大自然的美丽治愈了，都心醉于这天的地广阔。 其实宁氏决定避暑，也是为了三个孩子。回京之后，哪有这么自由的时刻，活在那四四方方的院子里，也活在别人的眼皮之下，她尚且对这种生活感到厌倦疲乏，何况这三个孩子呢。 虽然顾念浔稍稍年长一些，在当娘的心底，还是那个记忆力的小娃儿。快乐恣意的时光，做娘的总想多给他们争取一些，好好感受幼时的无忧无虑，感受童真，感受自然。 若是可能，在爹娘羽翼之下当一辈子的孩子也好，可是有些事从来也不在认人为的掌控之中。 第六十二 章 顾峥升官? 出乎顾念浔的意料，跟她爹顾峥在书房聊完之后，竟是一夜好眠，再也没有前世的痛苦记忆缠绕梦中。果然，一些事情说出口之后，就会觉得心中轻松。 但，顾念浔清楚地知道，昨夜她爹心里经历了怎样一场狂风暴雨。重活一世，是谁也没有听说的怪谈，她爹对她的每字每句都没有任何的质疑，是出于对她没有来由的信任。 顾念浔看着朝阳透进窗内的朝霞光芒，笑了笑，是释然的笑，也是放松的笑。像往常一样，顾念浔洗漱之后便去主院给爹娘请安。 听大夫人宁氏说顾峥前夜睡在了书房，心下真真是五味杂陈，感慨万千，却没有一丝后悔告诉她爹事情的真相，真相是让人觉得痛的，但长痛不如短痛，这也是为了长房更好的未来。 现下，也只能让时间帮助顾峥慢慢消化书房中所知道的一切了。毕竟官海浮沉多年，顾念浔对她爹很是有些信心。 几日之后，顾念浔找了一个合适的机会，去了前院浔阳阁看了看李全三人的近况如何，所见所闻倒是很让她满意的很。经过武学师父有章法地教导，三人的身手大有长进，一招一式果断到位，禁卫军出身的武学师父也是频频点头。 更让人觉得惊喜的是，李全与张茂林、刘三柱之间的默契与日俱增，当三人一同出手之时，得到的效果翻倍增加。顾念浔再一次觉得，上天总还是对她不薄的。 待顾念浔转身准备悄悄离去不打扰三人练功时，却惊然地发现，她爹顾峥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身后。 “爹——“顾念浔愣在了原地，距离书房谈话，顾念浔已有好几日没有见到顾峥了，两人也有意给对方一些接。 天际辽阔，穹宇无垠。 该是雏鹰翱翔的时候，就任她飞吧。 总有他们这些亲人，在她的身后凝望和追随着。 “爹…“顾念浔看着顾峥忽然变得苍老的模样，心中有很多话想要说，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我和府上弟兄们刚来到后院，准备探察我妻儿的囚禁之地，哪曾想在背后被这几个仆从袭击，然后就被蒙上眼睛带到了不见天日的地方。“钱三说起了在此之前后院发生的事情。 “这么说，他们看来早有戒备?“李全闻言一惊，难不成此次行动早已在敌人的监视之下? “那倒不是，只是我太过鲁莽，一进后院便喊着我妻儿的名字，这才被他们轻易发觉。实在是我的过错，我只是…只是太想见到他们了。“钱三说着说着，略带哽咽之声，想来心中也是愧疚不已，差点连累了前来相助的众人。 “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这哪里是你的过错了，想见到久别的妻儿乃人之常情，何须对自己过分苛责呢?大伙儿说，是不是?“李全见状，赶忙出言安抚道。 “是啊，钱兄弟不必觉得愧疚。“ “人之常情，人之常情。“ “我等皮糙肉厚之人，今日刚好与那贼人切磋一番，钱掌柜不必放在心上。“ …… 众人也都连忙宽慰道，倒叫钱三感动的热泪盈眶不说，心下也是一片暖流涌上心头。 “言归正传，钱掌柜可知你妻儿目前关押何处?当务之急便是找到他们，带到安全的地方去。“李全算着时间，赶忙岔开话题询问道。 钱三想了想，说:“应当是转移了，之前我被带来看望时，仍是关押在后院此地。听后来那常嬷嬷跟几个仆从的话，我猜测是因为近日跟姚妈妈失去了联系，让她们心生警惕之心，便将我妻儿转移了地方进行关押。“ 李全静下心来，仔细分析了目前的情况和钱三说的话，有察觉出来，只是没有点破人活世上，有时候聪点也有的时候，要难得糊涂一些。 这两父女间的事，莫过于困扰长女，既然顾峥和顾念浔都没有跟宁氏透露一二，她也明白，这对父女是不想让她担心和忧虑。如此爱护之心，她又怎么能不成全呢? 能在顾府稳稳立足十多年，护着三位儿女平安长大，宁氏的手腕可见很是不一般。 只不过没有踩到她的底线，她也懒得与那些宵小之辈计较什么。人生苦短，何必将岁月浪费在不值得的人身上呢。如此好的夫婿和子女，才是她值得付出和陪伴一辈子的人们。(这段话说的是古时，也是今朝。人生苦短，大家都要开心开心再开心，跟朋友们一起共勉。) 第六十三章 噩梦再现 安嬷嬷最近几天脸色都较为异常，这让顾念浔看在了心里，也隐隐猜到了发生何事。 在听雨轩用过晚膳，顾念浔让秋意给全哥递了个消息，所托钱三妻儿一事。 顾府，前院议事厅。 “见过大小姐。“全哥双手握拳，俯身轻行一礼。 徽州府此时还是盛夏季节，天热儿的人蔫蔫的，食欲不振不说，还叫人心烦意乱，心中烦躁郁闷的很。 大夫人宁氏见府中一个两个都是这般苦夏的模样，三个孩子也是消瘦了不少，当即决定前往徽州府休宁县的齐云山避暑消夏。 顾府在齐云山半之处，建有一个山林庄子。齐云山绿野漫漫，竹林茂密且环境清幽，可不正是那避暑的好去处。 临近回京之日，宁氏本不打算前往齐云山避暑，舟车劳顿不说，一些事物的安排和清算也要向后拖延不少时日。待回京之际又是手忙脚乱，时间吃紧。 待将一切准备好，安嬷嬷带着谢娘子和知春二人也到了绿淙院之前，通传之后便被顾念浔传进了屋内。 “谢娘子/知春见过大小姐。“二人一同蹲身行礼道。 顾念浔即刻便叫了起身。 “乳兄，这还是第一次在顾府正式托你办事，只怕之后，事情之多不少了。“顾念浔开口说道。 “为小姐办事是小人之幸，不敢当小姐一句乳兄，实在过于抬举小人了。“全哥小麦色的脸庞轻染红晕。 “在我面前，不必自谦下人。安嬷嬷是我的乳母，你自是我的乳兄，情分自是非同一般，托你办事，我才安心。不过，你一人之力还是有限。回京之前，我会给你些银子，需得找一些可靠的小厮由你培养一段时日，回京之后得我所用。此事，便托付给阿全哥了。“ 顾念浔将日后的安排也说与李全一二，前世这个乳兄一直在长房忠心耿耿，为人良善却向来伶俐，心思活络，是个可以大力培养的好苗子。 “是小姐，李全但凭小姐吩咐，定办妥小姐所托之事。“李全坚定的声音，在议事厅里回响着，他心知，这正是小姐对自己信赖的表现，日后行事定不能让小姐有所失望。 “明日，倒有一事需要你亲自去办。“见事情交代的差不多，顾念浔这厢交代起了正事。 李全闻言，微微俯身，以作恭听吩咐之态。 “钱三妻儿还被姚妈妈手下之人禁于附近的一处小院之内。明日，我会让钱三带路，你寻几个府内身手不错的小厮前去解救。记住，动静不要太大，以免扰了左邻右舍，家丑外扬。再将那些个吃里扒外的奴仆一一发卖出去。事情办完，向听雨轩传信一二便好。“ “除此之外，这也是一个招揽人手的好时机。明日多观察观察，府内哪些小厮是值得重用之人，他们将成为你手下第一批亲自培育的，只听令于我顾念浔一人的势力。“ “忠心不二，此乃首选。“顾念浔说完，定睛朝李全看去，只见他仍保持附身恭听之态，面无难色，除了眼眸之中透露的坚毅，仍旧是平淡如水的模样。 宠辱不惊，冷静自持，让别人无法从面部表情与神态猜测想法，是个可用之才。 “谨遵小姐吩咐，定将事情一一办妥，向小姐复命。“李全起身，再拜，以示从心底而发的恭敬尊崇之意。 “善也。如何御下，如何平衡头领恩威，还需乳兄自己摸索了。若乳兄空闲，亦可多关照安嬷嬷一二，她往日嘴上不说，心底最是念着你的。“ 在顾念浔以前世执掌后宫的眼光看来，乳兄全哥身上都挑不出什么错处。唯独顾忌他人风言风语，恐被说是安嬷嬷之因才得主家重用一事，算全哥的心结了。因此，全哥便时时注意不与听雨轩有所来往，长此已久，母子情分亦有些疏离。 前世，安嬷嬷没少因为此事而郁结于心，日日寡欢。今生，可不能因为全哥顾忌他人言语，而使得这对母子相互。 “小姐还说呢，您一月二十两的月例银子已经是府中独一份的了，您今日一出手便是五个月的月例了，还未算上打赏奴仆，购置他物在内了。“秋意絮絮叨叨着，“控诉“着顾念浔的大手笔。 还好大夫人将布庄划拨到了顾念浔名下，否则更是空空如也。可靠着一个尚未扭亏为盈的铺子，仍然解决不了目前听雨轩的财政窘况。 自重生回来，顾念浔的大部分时间还是紧绷着脑中的那根弦，当她伸出手感受到了风的温度，闻到了草的香气时，她好像再次懂得了自由 当家主母的霸气外漏，看的顾念浔心中甚是钦佩，这就是她全心全意为了子女的娘。 “阿浔说的自然极好，宁嬷嬷，收拾一下群芳阁，让方姨娘尽早住进去吧。“宁嬷嬷看姓氏就知道，是大夫人宁氏从娘家带来的心腹，自小看着宁氏长大的。 宁嬷嬷听了此话，知道大夫人没有宣之于口的另一层意思，“尽早住进去“ 顾念浔发现了此事之后，觉得甚是不妙，赶忙找李全过来商量对策，看看如何是好。 第六十四章 京城再次来人 这一天，原本表明平静之下的顾府，因为京城的再次来人而又热闹了起来。 “死士?三房是嫌自己的命长，还是觉得顾府的庙太小了!“大夫人宁氏声音陡然提高不少，显然被顾念浔的话语气的不轻。 顾念浔见状赶忙说道:“娘，何苦因为那些人气坏了身子?“ 大夫人宁氏看见长女担忧的目光，心下稍缓，比之方才倒是平静了下来。 “为娘可是吓着我的小阿浔了?我儿有所不知，虽京城之中的世家多有一些隐藏暗中的不明势力，但若是搬上明面叫朝堂知晓，少不了一个蔑视皇权的罪名扣下，连累宗族。况且，三房在徽州府布下死士，是要将那屠刀多准血肉至亲，何其可怖，何其冷血。“ 大夫人宁氏努力克制着心中的愤恨与怒火，放缓着略带急切的语气说着。 顾念浔继续说道:“娘说的，浔儿心知。如今早日识得三房的真面目，日后也好多加提防警惕。“ 大夫人宁氏释然一笑，说:“我儿聪慧，远胜我已。此事非同寻常，娘之后派几个心腹去清扫一番。那个院子也需要严加看管起来。“ 顾念浔知道，目前她娘的在后院之中的手段心计还是远胜于她。后续之事，由大夫人宁氏亲自接管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娘，还有几件事浔儿要交代的。一是浔儿自作主张，将娘名下桐墨坊的小宅邸作为了钱三一家暂时的安居之所。二是由李全为首，我选了几个身手出挑的小厮和府卫作为独属于我的力量。三是希望娘在前院拨个小院子给他们暂居，待回到京城之时，我再做安排。这些就是我想向娘交代的几件事了，长话短说，免得打扰娘歇息的时间。“ 顾念浔一口气，将几件需要交代的事情一骨碌地说与大夫人宁氏知晓。 大夫人宁氏听完长女一串的事情，心中尽是欣慰与骄傲，她再一次的感受到了女儿在短时间内的成长。 顾峥一回府，长房便是真正团聚一堂，连带着府中的气氛都变得热闹些许。 顾念浔想着的是另外一件事，不知娘是否会跟爹说这些日子以来所发生的事情，还有三房，也不知爹爹的反应如何，心中可是接受至亲的深深伤害。 晚膳之前，顾念浔带着弟妹在听雨轩中玩耍，还在晌午时间歇了一会儿。 待到太阳落山之时，安嬷嬷便进来传话，说是老爷和夫人请大小姐，二小姐和小少爷前去正院用膳，为老爷接风。 姐弟三人便收拾收拾，踩着七彩的晚霞，一同前往正院。 说是接风宴，好在江南徽州府的顾家人口简单，也就是一家五口吃个时隔两个月的团圆饭。 可顾峥夫妇并几个弟妹可不知道，顾念浔等这一顿来之不易的阖家团圆饭，等了整整一辈子。 顾念浔今日也想了很久，上一世之中，最后一次与爹娘弟妹一同是何时何月，想来应该是进宫前的那晚。其实相距也不是很久，却总是隔着一生这样难以逾越的距离。 “快快，咱们一家人终于又能一桌吃饭了。“大夫人宁氏的脸上自收到顾峥的家书开始，脸上的笑意就没有下去的时候，看着娘如此开心，顾念浔的心里也是十分高兴。 顾念浔，顾念池和顾之恒还是一一给爹娘行礼问安，再想着亲近一二，该有的礼数姐弟三人也是不会少的。 看在顾峥和妻子宁氏的眼里，便觉着天底下还是自家的孩儿最最好。 行礼问安之后，三人便依着长幼有序挨着爹娘坐下，顾念浔为长，自然坐在顾峥的身边。 “我儿，可是清减了不少。“顾峥仔细打量着长女，说道。 若是为人长房宗妇，也定能叫人挑不出错来。“大夫人宁氏说着说着，又扯到了女儿的婚嫁大事之上。 正直豆蔻年华的顾念浔，也是到了该与人说亲的年纪。若是前世的顾念浔，自然会对男女之情你情我爱之事，抱有少女的虚无幻想。 可是重来一世，心中满满尽是复仇，是让上辈子的仇一一得报，情爱之事实在不值得一提。可是为人父母，子女终身大事乃顶顶重要，少不得在子女面前多多提起。 顾念浔也不想让大夫人宁氏扫兴，只得装起小女子家家的娇羞，出声应付到:“娘～浔儿要常伴娘的身边，不与爹娘弟妹相分离。“ 大夫人宁氏伸手将长女抱在怀里，心肝肉儿地直喊着。又想起了顾念浔的话，转而又说: “听安嬷嬷说过，阿浔托了李全那孩子办事，也解开了他们母子之间原有的一些心结。我儿，倒是开始为他人操心了。李全那孩子倒是正直，身手听安嬷嬷说是也跟随府内的武师傅们练过一段不短的时日，办起事来也妥帖。浔儿的眼光着实不错。至于其他人手，想来我儿心中也有了主意，娘放心的很。“ 第六十五章 念浔练武? 徽州府此时还是盛夏季节，天热儿的人蔫蔫的，食欲不振不说，还叫人心烦意乱，心中烦躁郁闷的很。 大夫人宁氏见府中一个两个都是这般苦夏的模样，三个孩子也是消瘦了不少，当即决定前往徽州府休宁县的齐云山避暑消夏。 顾府在齐云山半之处，建有一个山林庄子。齐云山绿野漫漫，竹林茂密且环境清幽，可不正是那避暑的好去处。 临近回京之日，宁氏本不打算前往齐云山避暑，舟车劳顿不说，一些事物的安排和清算也要向后拖延不少时日。待回京之际又是手忙脚乱，时间吃紧。 待将一切准备好，安嬷嬷带着谢娘子和知春二人也到了绿淙院之前，通传之后便被顾念浔传进了屋内。 “谢娘子/知春见过大小姐。“二人一同蹲身行礼道。 顾念浔即刻便叫了起身，准备开门见山地将事情和其中的风险告知二人，个中选择也看她二人了，顾念浔并不想将此等要冒着生命危险的事情强加在他人身上。 “府上遇到了一些紧急情况，需要一二身手较好之人回徽州府的顾府传信，思来想去，你二人是最合适的人选。如若你二人扮做母女回乡探亲，便能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将信送到。当然，这一路上必然是危险重重，这点我不想瞒着你二人，你们可以选择去或者不去，这都不影响你们之后在府中的生活。“ 顾念浔简单地将事情交代清楚，细节她们不需知道，知道之后说不定处境更加危险。用过早膳后，恒儿如今正是启蒙的年纪，便去前院书房跟随师傅学习。大夫人忙于回京的诸多事宜，池儿便缠着顾念浔一同回顾念浔在徽州府府邸的小院，听雨轩。 仆妇撑伞，一路上亭台楼阁与雨景交相辉映，江南烟雨无限好。来时急着见至亲，差点便错过了如此美的画卷。 “阿姐，平日你还跟阿池说看惯了府中的景色，今日为何看了这般久?“池儿的话让顾念浔察觉出了自己失神之处，连忙笑着说: “阿姐才没有看腻呢，四时景色十二时辰，景色各有不同，今日楼台烟雨中，倒别有一番意境。“ 阿池眨着眼睛，看向顾念浔的眼里尽是疑惑。 抱着阿池的乳母笑了笑，打趣道“二小姐这是没听懂呢，等姐儿长大就懂了。““娘的好阿浔，梦呀皆是反的。睁眼醒来，你看爹娘弟妹都在呢，阿浔不怕。经此一事，阿浔有独当一面之心，也是天赐时机。明年开春便要回京，京城不比江南，只单单有我们一家。阿浔多些手段傍身，娘也放心。明日起，阿浔便同娘一同掌家，可好?“ 自然是极好的，名正言顺地掌家，对后续顾念浔在暗中的布置大有所益，也是培养亲信的绝佳时机。 “听娘亲的，阿浔要学着替娘分忧，庇护弟妹。“顾念浔坚定地点点头。 “阿浔已然是世间最好的长姐了，阿池阿恒可视你作半边天呢。“娘打趣道，刚刚还溢满的悲伤烟消云散。江南的山水，在顾念浔的眼里比之京城的色彩好像更浓烈，仿佛书法大家的随手墨染，一分一毫，都完美的恰到好处。伴着一路同行的清澈溪流，徽州府的城墙越来越远，离齐云山也越来越近了。 过了午时，众人也寻了一处山美水美的地方，坐下休整，好为之后的赶路蓄力。 也不知是众人的错觉还是事实本就如此，出了城之后，那股燥热好像在心底慢慢地平静下来，一切的一切都被大自然的美丽治愈了，都心醉于这天的地广阔。宁氏瞧见顾念浔心情大好的模样，就知道她已经选中了想要的婢女，都说知女莫若母嘛，便笑着开口问道: “阿浔，可是已经选好了想要的婢女人选?“一边说着，一边招呼着长女坐在身旁，又派人去将在园中玩耍的幼女顾念池抱来，顾念浔瞧着她娘的模样，便知母女三人要好生亲热一番了。 安嬷嬷，乳兄全哥儿是否在府中。“ “全哥在侧门当个小门房呢，当不得姐儿一声乳兄，倒是抬举了那个臭小子。“说起唯一的儿子，安嬷嬷的脸上有着止不住的笑意。 秋意虽忠心无二，但有些事情，还是得在外行走的小厮来的方便。全哥，是顾念浔当下最好的选择。 “日后，有些事情得托付全哥去做了。嬷嬷提前跟全哥通个气，看看是否愿意在我手底下办事。“虽说是乳兄妹的关系在，但替人办事说的便是一个你情我愿。 安嬷嬷却没有询问何事需要托外院的小厮去办，只一个劲儿地称好“那臭小子岂敢不愿意，为小姐所用便是 正说着，乳母抱着顾念池走近屋内，未及跟前，顾念池便挣脱了乳母的怀抱，一板一眼地给宁氏和顾念浔行礼请安之后，再蹦跳着来到宁氏和顾念浔的身边。 第六十六章 再见雍王 大夫人宁氏看见长女担忧的目光，心下稍缓，比之方才倒是平静了下来。 “为娘可是吓着我的小阿浔了?我儿有所不知，虽京城之中的世家多有一些隐藏暗中的不明势力，但若是搬上明面叫朝堂知晓，少不了一个蔑视皇权的罪名扣下，连累宗族。况且，三房在徽州府布下死士，是要将那屠刀多准血肉至亲，何其可怖，何其冷血。“ 大夫人宁氏努力克制着心中的愤恨与怒火，放缓着略带急切的语气说着。 顾念浔继续说道:“娘说的，浔儿心知。如今早日识得三房的真面目，日后也好多加提防警惕。“ 大夫人宁氏释然一笑，说:“我儿聪慧，远胜我已。此事非同寻常，娘之后派几个心腹去清扫一番。那个院子也需要严加看管起来。“ 顾念浔知道，目前她娘的在后院之中的手段心计还是远胜于她。后续之事，由大夫人宁氏亲自接管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顾峥一回府，长房便是真正团聚一堂，连带着府中的气氛都变得热闹些许。 顾念浔想着的是另外一件事，不知娘是否会跟爹说这些日子以来所发生的事情，还有三房，也不知爹爹的反应如何，心中可是接受至亲的深深伤害。 晚膳之前，顾念浔带着弟妹在听雨轩中玩耍，还在晌午时间歇了一会儿。 待到太阳落山之时，安嬷嬷便进来传话，说是老爷和夫人请大小姐，二小姐和小少爷前去正院用膳，为老爷接风。 姐弟三人便收拾收拾，踩着七彩的晚霞，一同前往正院。 说是接风宴，好在江南徽州府的顾家人口简单，也就是一家五口吃个时隔两个月的团圆饭。 可顾峥夫妇并几个弟妹可不知道，顾念浔等这一顿来之不易的阖家团圆饭，等了整整一辈子。 顾念浔今日也想了很久，上一世之中，最后一次与爹娘弟妹一同是何时何月，想来应该是进宫前的那晚。其实相距也不是很久，却总是隔着一生这样难以逾越的距离。 “快快，咱们一家人终于又能一桌吃饭了。“大夫人宁氏的脸上自收到顾峥的家书开始，脸上的笑意就没有下去的时候，看着娘如此开心，顾念浔的心里也是十分高兴。 顾念浔，顾念池和顾之恒还是一一给爹娘行礼问安，再想着亲近一二，该有的礼数姐弟三人也是不会少的。 看在顾峥和妻子宁氏的眼里，便觉着天底下还是自家的孩儿最最好。 行礼问安之后，三人便依着长幼有序挨着爹娘坐下，顾念浔为长，自然坐在顾峥的身边。 “我儿，可是清减了不少。“顾峥仔细打量着长女，说道。 可是重来一世，心中满满尽是复仇，是让上辈子的仇一一得报，情爱之事实在不值得一提。可是为人父母，子女终身大事乃顶顶重要，少不得在子女面前多多提起。 顾念浔也不想让大夫人宁氏扫兴，只得装起小女子家家的娇羞，出声应付到:“娘～浔儿要常伴娘的身边，不与爹娘弟妹相分离。“ 大夫人宁氏伸手将长女抱在怀里，心肝肉儿地直喊着。又想起了顾念浔的话，转而又说: “听安嬷嬷说过，阿浔托了李全那孩子办事，也解开了他们母子之间原有的一些心结。我儿，倒是开始为他人操心了。李全那孩子倒是正直，身手听安嬷嬷说是也跟随府内的武师傅们练过一段不短的时日，办起事来也妥帖。浔儿的眼光着实不错。至于其他人手，想来我儿心中也有了主意，娘放 顾念浔简单地将事情交代清楚，细节她们不需知道，知道之后说不定处境更加危险。用过早膳后，恒儿如今正是启蒙的年纪，便去前院书房跟随师傅学习。大夫人忙于回京的诸多事宜，池儿便缠着顾念浔一同回顾念浔在徽州府府邸的小院，听雨轩。 仆妇撑伞，一路上亭台楼阁与雨景交相辉映，江南烟雨无限好。来时急着见至亲，差点便错过了如此美的画卷。 “阿姐，平日你还跟阿池说看惯了府中的景色，今日为何看了这般久?“池儿的话让顾念浔察觉出了自己失神之处，连忙笑着说: “阿姐才没有看腻呢，四时景色十二时辰，景色各有不同，今日楼台烟雨中，倒别有一番意境。“ 阿池眨着眼睛，看向顾念浔的眼里尽是疑惑。 抱着阿池的乳母笑了笑，打趣道“二小姐这是没听懂呢，等姐儿长大就懂了。““娘的好阿浔，梦呀皆是反的。睁眼醒来，你看爹娘弟妹都在呢，阿浔不怕。经此一事，阿浔有独当一面之心，也是天赐时机。明年开春便要回京，京城不比江南，只单单有我们一家。阿浔多些手段傍身，娘也放心。明日起，阿浔便同娘一同掌家，可好? 第六十七章 结盟? 在听雨轩用过晚膳，顾念浔让秋意给全哥递了个消息，所托钱三妻儿一事。 顾府，前院议事厅。 “见过大小姐。“全哥双手握拳，俯身轻行一礼 徽州府此时还是盛夏季节，天热儿的人蔫蔫的，食欲不振不说，还叫人心烦意乱，心中烦躁郁闷的很。 大夫人宁氏见府中一个两个都是这般苦夏的模样，三个孩子也是消瘦了不少，当即决定前往徽州府休宁县的齐云山避暑消夏。 顾府在齐云山半之处，建有一个山林庄子。齐云山绿野漫漫，竹林茂密且环境清幽，可不正是那避暑的好去处。 临近回京之日，宁氏本不打算前往齐云山避暑，舟车劳顿不说，一些事物的安排和清算也要向后拖延不少时日。待回京之际又是手忙脚乱，时间吃紧。 待将一切准备好，安嬷嬷带着谢娘子和知春二人也到了绿淙院之前，通传之后便被顾念浔传进了屋内。 “谢娘子/知春见过大小姐。“二人一同蹲身行礼道。 顾念浔即刻便叫了起身。 “乳兄，这还是第一次在顾府正式托你办事，只怕之后，事情之多不少了。“顾念浔开口说道。 “为小姐办事是小人之幸，不敢当小姐一句乳兄，实在过于抬举小人了。“全哥小麦色的脸庞轻染红晕。 “在我面前，不必自谦下人。安嬷嬷是我的乳母，你自是我的乳兄，情分自是非同一般，托你办事，我才安心。不过，你一人之力还是有限。回京之前，我会给你些银子，需得找一些可靠的小厮由你培养一段时日，回京之后得我所用。此事，便托付给阿全哥了。“ 顾念浔将日后的安排也说与李全一二，前世这个乳兄一直在长房忠心耿耿，为人良善却向来伶俐，心思活络，是个可以大力培养的好苗子。 “钱三妻儿还被姚妈妈手下之人禁于附近的一处小院之内。明日，我会让钱三带路，你寻几个府内身手不错的小厮前去解救。记住，动静不要太大，以免扰了左邻右舍，家丑外扬。再将那些个吃里扒外的奴仆一一发卖出去。事情办完，向听雨轩传信一二便好。“ “除此之外，这也是一个招揽人手的好时机。明日多观察观察，府内哪些小厮是值得重用之人，他们将成为你手下第一批亲自培育的，只听令于我顾念浔一人的势力。“ “忠心不二，此乃首选。“顾念浔说完，定睛朝李全看去，只见他仍保持附身恭听之态，面无难色，除了眼眸之中透露的坚毅，仍旧是平淡如水的模 “善也。如何御下，如何平衡头领恩威，还需乳兄自己摸索了。若乳兄空闲，亦可多关照安嬷嬷一二，她往日嘴上不说，心底最是念着。 前世，安嬷嬷没少因为此事而郁结于心，日日寡欢。今生，可不能因为全哥顾忌他人言语，而使得这对母子相互。 “小姐还说呢，您一月二十两的月例银子已经是府中独一份的了，您今日一出手便是五个月的月例了，还未算上打赏奴仆，购置他物在内了。“秋意絮絮叨叨着，“控诉“着顾念浔的大手笔。 还好大夫人将布庄划拨到了顾念浔名下，否则更是空空如也。可靠着一个尚未扭亏为盈的铺子，仍然解决不了目前听雨轩的财政窘况。 自重生回来，顾念浔的大部分时间还是紧绷着脑中的那根弦，当她伸出手感受到了风的温度，闻到了草的香气时，她好像再次懂得了自由 当家主母的霸气外漏，看的顾念浔心中甚是钦佩，这就是她全心全意为了子女的娘。 大夫人宁氏看见长女担忧的目光，心下稍缓，比之方才倒是平静了下来。 “为娘可是吓着我的小阿浔了?我儿有所不知，虽京城之中的世家多有一些隐藏暗中的不明势力，但若是搬上明面叫朝堂知晓，少不了一个蔑视皇权的罪名扣下，连累宗族。况且，三房在徽州府布下死士，是要将那屠刀多准血肉至亲，何其可怖，何其冷血。“ 大夫人宁氏努力克制着心中的愤恨与怒火，放缓着略带急切的语气说着。 顾念浔继续说道:“娘说的，浔儿心知。如今早日识得三房的真面目，日后也好多加提防警。 “阿姐，平日你还跟阿池说看惯了府中的景色，今日为何看了这般久?“池儿的话让顾念浔察觉出了自己失神之处，连忙笑着说: “阿姐才没有看腻呢，四时景色十二时辰，景色各有不同，今日楼台烟雨中，倒别有一番意境。“ 阿池眨着眼睛，看向顾念浔的眼里尽是疑惑。 抱着阿池的乳母笑了笑，打趣道“二小姐这是没听懂呢，等姐儿长大就懂了。““娘的好阿浔，梦呀皆是反的。睁眼醒来，你看爹娘弟妹都在呢，阿浔不怕。经此一事，阿浔有独当一面之心，也是天赐时机。明年开春便要回京，京城不比江南，只单单有我们一家。阿浔多些手段傍身，娘也放心。明日起，阿浔便同娘一同掌家，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