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长生者》 1,宁贤弟 炎夏,大旱。 又到了施粥的时辰。 宁厌头顶着滚烫烈日,拖着瘦弱的身子淹没在雒阳城外的人群里,周围的空气中满是难以言喻的哄臭,他自己身上也是臭的,好在他这些天来也习惯了。 来到这里已经将近一周,宁厌也不得不接受自己穿越的事实,腹中饥饿和全身的苦痛在一遍又一遍地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这里是难民营,他现在是一个靠着去领救济粥才能活命的灾民。 远处髙近五十米的城门楼下走出一队身影,这是一队身披玄甲腰胯黑剑、脸戴恶鬼铁面的卫士,前后拥簇着十几辆铁板车,每辆车上都放着两口大锅。 铁板车前面是一些漆黑的“马匹”在拉车,这些马全身被漆黑甲胄覆盖,细看这甲胄之下并非血肉毛发,而是金属的齿轮机械,黑马每行一步便发出“咔咔”的齿轮运转声。 宁厌愈发的口干舌燥,和众人一同苦苦干等,没人敢大声喧哗吵闹,最多只是暗自小声嘀咕着。 靠前的难民们已经自觉地排好了队,他们都是老油条,不敢在这些甲士眼皮底下作乱,盖因都曾亲眼见过生事之人死在那黑剑之下。 宁厌的位置在一队中间靠前些,运气还算不错,领到的粥不会只是清汤寡水,若再往前的话,晚上就会遭一些家伙的围堵了。 “仙姑来啦!” 人群中忽地响起一声呼喊,无数人纷纷伸长了脖子眺望,宁厌也远远瞧见城门方向、跟在甲士车队后面有个身影,是位素衣女冠。 女冠穿着宽松的浅灰道袍,衣服朴素得没有一点让人着眼的颜色,脸上挂着半透薄纱巾,怀中静躺着一拂尘,气质端庄威严。 玄甲卫士中领首之人来到队伍后面,向这位女冠近前施礼,姿态恭敬。 一番交谈过后,领首那位玄甲卫士才面向难民高声道:“放粥!” 队伍瞬间吵嚷起来,不少人纷纷跪地向着女冠叩头,口称“谢仙姑”。 那玄甲卫士却大声道:“这是玄仪真人,特奉天后之命前来放粥赈济尔等!” “这世上没有仙人,对真人莫称仙姑,仙人不会在意你们的死活,唯有天后记挂你们,尔等要牢记天恩,灾情终会过去……” 甲士重复着和昨天一样的说辞,宁厌在队伍中缓步前行,领到了一碗薄粥、一块黄中带黑的硬饼,这便是能让他活命的东西。 他没像周遭人那样拿到吃食便开始狼吞虎咽,而是步履缓慢地往难民营里返回,近乎所有人都去排队了,也有行动不便的,瘫在地上眼巴巴看着队伍长龙,奢求着有人能够把救命的食物分他一些。 这些人中多是些妇女和老人,难民营里并没有孩子,每日都有甲士来此地巡查,发现幼童便会将其强行接走,对此一些父母们并不会阻拦,有能活命的去处总比在这里面要好。 宁厌对那些瘫在地上的人视若无睹,这些人他可救不了。 安禄看着宁厌端着碗过来,枯槁的脸上扯出了一抹笑。 “宁贤弟。” 安禄原本并不是灾民,来雒阳投亲路上遇了贼寇,被洗劫一空,坚持到雒阳城下时昏厥了过去,被当成逃难的灾民丢进了难民营里,当夜因有人想抢他身上那件还算不错的衣服,把他打了个半死,腿也折了。 宁厌掰给他一小半黄饼,粥也给他留了小半碗,安禄吃得有些狼吞虎咽,他瘫在地上满身泥垢,没有宁厌他早就死了,而且不会有人在意。 至于宁厌为什么肯将自己的食物分给安禄,因为他不愿一直在这个难民堆里待下去。 等食物吃完,安禄才道:“宁贤弟放心,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我那伯父是朝中大员,等我们进了城,便是享不尽的好日子。” 这话宁厌也听了许多遍了,他知道对方是怕他丢下自己不管,才一遍又一遍向他许诺。 进城…… 宁厌一边吃着自己的食物,随口问道:“你说你是第一次来雒阳,那你的大官伯父还记得你吗?” “我和伯父尚不曾谋面。” 宁厌不由一怔,侧目看向他。 安禄又连忙道:“他是家父生前好友,我来时带着家父的信物,伯父只需见过信物便能知晓我的身份。” 信物…… 宁厌似乎在思索,看着他又问道:“你所遇那些贼寇,没把信物也抢了去?” “信物并非什么贵重之物,况且我贴身保管。”安禄摇头说道。“此前我也不知道有这层关系,直到家中蒙难之际,家父才念起这事来,交待我变卖剩余家产、到神都来寻投靠这位伯父。” “你就不怕你那陌生的伯父不认你这个晚辈吗?”宁厌继续问。 安禄连忙说道:“伯父和家父情谊深重,必不可能做绝情绝义之事!” 他害怕宁厌不信任自己,其实他来之前也这样想过,原本变卖过家产后手里也略有薄资,可以在雒阳城盘下个商铺门面,即便那个伯父不认他这个穷酸亲戚,以后尚能生活自足。 但眼下光景,只能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这位素未谋面的伯父身上了。 宁厌心里思绪千转,又瞧见安禄两眼正直勾勾地盯着他手里的食物,和宁厌目光对上,安禄尴尬地笑了笑,撇开视线。 宁厌眸光闪动了下,将剩余的那口粥和饼悉数递了过去。 安禄顿时受宠若惊:“宁贤弟,这……” “你身子弱,比我更需要。”宁厌说道。 安禄顿时动容,感激涕零道:“贤弟之恩情,愚兄没齿不忘!” 一个成年人一天的饭食,一碗粥和一张巴掌大不到的饼如何能够,这片难民营里没人不饿着肚子,宁厌的行为让安禄心中甚是感动。 宁厌随意一笑:“好说,安兄好好养伤。” 他复又询问:“安兄的伯父姓甚名谁?” 安禄一番思索,说道:“家父只说,神都中最大那支余氏便是。” 余氏…… 宁厌望向那边山岳般雄伟的雒阳城,和前世记忆中的那座城相差甚大,难以想象古人能够建造出如此规格的建筑。 这里不是大唐,而是玄唐。 一个陌生的世界。 宁厌远远看见,不少难民聚在了一起,在向那位蒙着面纱的女道磕头,乌泱泱跪倒一片称颂着什么。 离得太远宁厌也听不见在说什么,他比较好奇这位“仙姑”面纱之下的脸长什么样。 等到粥施完,玄甲卫士去赶着车辆重新进了城,那素衣女冠也离去了,神都的大门紧紧关闭,将他们这些灾民隔绝在外。 接下来一直到明天中午的这段时间,都要忍受饥饿带来的痛苦。 难民营里时常能听见呻吟和痛苦的哀嚎,宁厌见到一个中年男子在抢夺一个妇女的东西,这种事在这里屡见不鲜。 安禄见后愤懑不已:“真是禽兽!” 宁厌侧目道:“他是禽兽,那作壁上观的我们呢?” 安禄一愣,讪然道:“倘有余力,自然不会作壁上观。” 说完他又不平地补充道:“可以不相救,但至少不该残害对方。” 宁厌定定地看着他:“安兄,是这么想的吗?” “愚兄也读过几本圣贤书,知晓礼义廉耻。”安禄道:“我即便饿死,也决不夺他人口中之食!” 对此宁厌只是应了声,并未再说什么,看着坐在地上啜泣的妇人,目光深似幽潭。 翌日。 安禄被烈日烤醒,眯眼看着高高挂起的火球,他费力仰首起身。 “宁贤弟,到施粥的时辰了吗?” 身边却无回应,安禄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左右四顾,发现难民们已经在排队领粥了。 安禄思忖着宁贤弟一定是领粥去了,自己只需在这儿等候便可,他的腿被人打断,无法正常行走,加上腹中饥饿,不如躺在这里一动不动好省力气。 他远远望着那片人群,心想等进了城一定要好好报答宁贤弟的恩情。 时间过去了一个多时辰,拥挤在那里的人群已全部散去,安禄却没等到宁厌回来。 眼看着玄甲卫士已经进了城,安禄忍不住撑起身体坐在那儿费力眺望,他饿得全身无力,根本无法大声呼喊,他所待的位置偏僻,相距最近的人要爬过去也要费极大的力气,只得放弃。 入了夜。 安禄瘫在那儿连驱赶蚊虫的力气都没了,晚上的难民营没有兵士看管,便是一些家伙们横行生事的好时候。 他又远远看到几个男子在对地上一人拳打脚踢,嘴里辱骂着难听的话语。 周围人都在麻木地看着这一切,没有一人理会,安禄则心想着:自己倘有余力,必不会作壁上观。 他看着那几个衣衫破烂的粗鄙壮汉,突然又觉得自己即便不是这般模样,也打不过这几个家伙,那到时自己和他们讲道理,他们肯听吗? 只怕也会被他们痛打一顿,他想起自己刚来难民营的那一夜,有群家伙要抢他身上那身体面的衣服,争执时他的腿被打断,那时候旁边的人也同现在一样,麻木不仁。 为这些人抱不平值得吗? 唯有宁贤弟肯在他最危难的时候分他半块饼、一口粥。 安禄将自己心中的想法后退一步:救也只应救当救之人! 宁贤弟莫不是也遇了一些歹徒,遭了不测…… 又是一日。 安禄被一阵动静惊醒,他虚弱地睁开眼发现是有人来他附近方便。 “兄……台,可曾见过……一位短发少年?” 他声音太小,蹲在地上那人歪了歪头问:“你说啥?” 安禄喉咙滚动了下,努力放髙声音:“兄可有吃食……我在城中有亲戚,兄救我命……我可带兄台进城……” 那人听他在向自己要吃的,便不愿再理会,嗤笑一声道:“屎你吃不?” 至于后面那些话,那人根本就不信,进城? 狗屁! 苍蝇能进城,虫子能进城,就是他们这些人进不了城。 安禄没再说话,他已经说不出话了,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天上的烈日并未让他闭眼,热烈的白光反倒让他有种置身天境的晕眩之感,恍惚间他见到一个身影。 宁贤弟,粥带回了吗? …… 夜幕降临,难民营边缘地带少有人来,因为这里是人们撒尿拉屎的地方,更臭一些。 宁厌在安禄的身上仔细摸索了番,只找出了一块半个巴掌大的纯白玉佩,上面镂空雕刻着一个字样——晚。 摩挲着手中白玉,宁厌脸上无悲无喜。 安兄,我并未害你,只是不救而已。 这是你说的。 2,安厌 十几米髙的朱红大门正在缓缓打开,一旁运转的齿轮机械“咔咔”作响,锁住门框的链条紧绷着,火磷水在燃壶内不断喷出白色的蒸汽。 雒阳城的正门太过巨大,仅凭人力根本无法推动,想要开门唯有凭借机械的力量才行。 余念目光看着那飘荡的蒸汽,心里估算着这开一次门所耗费的火磷水,估计够她风行驹跑一个月的了。 玄机厂那边已经研制出了四代风行驹,应该不久就能配备下来,她实在受不了三代风行驹的颠簸,除了速度和持久性,还不如寻常战马。 她站在粥车旁,玄甲和铁面将她包裹的严严实实,只遗一双清冷的眼在外。 自家统领正在和玄仪真人叙说着什么,躬着身子姿态放得极低,这位真人身上虽没有一官半职,但作为天后近侍没人敢对她不恭。 等到朱红的巨门完全打开,城外的景象也缓缓映入余念的眼帘。 密密麻麻的人站在一起,这些人个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如同蚂蚁一般不断向外蔓延,在平地上根本看不清那些灾民有多少。 “余念。” 前列的高统领突然向她唤道。 “今天是你第一次来护送粥车吧?”高统领话中的语调很轻松,那狰狞的恶鬼铁面下的脸估计是在笑。 “嗯。”余念忽地回神,而后应了声。 “外面的那些灾民有不少可都不老实,要是见到不安分的不用想着劝阻,直接杀了便是。”高统领说道。 “……好。” 余念随着粥车缓缓向着城外走去,向着那些无数灾民的方向走去。 她第一次见到这番景象,以往总是在城中听闻有外面有许多灾民,只是个不准确且十分遥远的数字而已,外面的一切如何又不会影响到雒阳城内的繁华。 然而今日所见一幕让她头皮发麻,她记忆中的玄唐可不是这样的,明明国家繁荣强盛、百姓丰衣足食,还有诗人赞叹过:两京繁华盖过天上仙境。 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仓廪俱丰实…… 这本是一个天下人都称颂的伟大时代! 诗文难不成都是假的吗? 只不过是几年的天灾而已,怎么就有了这样的景象? 余念此刻心中突然又有了疑问,难不成那些风闻都是真的? 妖后专权、奸臣当道,惹了上天发怒…… 余念不由按住了腰间黑剑,说出这种话的人,不少都死在了她的黑剑之下。 他们玄甲卫杀得的贪官污吏很多,她的黑剑也沾染了无数的脏血。 粥车驶出城门,来到了灾民前方固定的位置停下,靠近这里的民众已经事先排好了队,眼巴巴地盯着那几口大锅,余念并不负责放粥,而是站在一旁警哨。 “尔等要牢记天恩!” 高统领的声音传出去很远,一遍又一遍地复述着。 余念见到玄仪真人正对着一众灾民说着什么,她身着宽大道袍,顶冠面纱衬得她端庄神圣,玄仪真人手持拂尘口颂尊号,那些灾民一个个感激涕零,跪在地上不停磕头。 “仙姑大恩大德!” “多谢仙姑!” “仙姑……” 这些民众未开化,余念心里则清楚,仙姑是禁用的词汇、修士是当杀的妖邪! 这位玄仪真人乃是玄真教道首,练得是修心养性的功夫,也是唯一能被朝堂接纳的教派。 高统领迅速走了过来:“这是玄仪真人,对真人莫称仙姑……” 烈日当头,炙烤得人十分难受,好在身上这幅玄甲总是凉的,不然在这样的天气下非得昏厥过去不可。 余念见到队伍中有不少人直接晕倒在地,后面的人则是直接跨过他的身体,并且无人睬他,这些倒在地上的人是领不到今天这碗粥了,可能明天的也领不到了。 玄仪真人来到了余念这边,同正在领粥的众人宣扬着天后恩泽,抚慰这些难民,她不曾停歇过,让余念心里有些佩服。 这样炎热酷暑的天气下,这位真人还能保持这样的仪态,想来是修心养性的功夫练到家了,怪不得会是玄真教道首。 玄仪真人的话语明显要比高统领的更让人信服,这些难民们见不到天后,在他们看来这位女道士就是救苦救难的仙姑,玄仪真人走到哪里哪里就有人下跪,这些跪下的人带着以往烧香拜神时从未有过的虔诚,在心里求着仙姑上神能够多给予他们一点福泽恩惠、能让他们填饱肚子、能让他们活下去。 余念此刻心里觉得,世上果真没有仙人吧,不然怎么会看着这些黎民百姓受苦遭难呢? 那些相互争夺厮杀、自私利己的修士们,怎么配称仙? 叫妖人果然不错! 天后神武贤明、励精图治,怎么能是妖后?! 传此言论者其心可诛!余念忽觉得自己这种人杀得还不够多! 天上的日头无声挪了很远,粥也放完了,高统领传令返回,余念活动了下有些僵硬的身姿,随同拉着那十几口干净空锅的铁板车准备往城中驶去。 “真人救我!” 而就在这时,后方却忽地响起一声高喊,众人循声望去,便见一个身影朝着他们这里跑来。 “又有不怕死的。”高统领见状嘴里嘀咕了句,“锃”地一声拔出腰间黑剑,但顾忌玄仪真人在侧并未立即动手,而是言语冰冷质问:“何人胆敢作乱!” 这人迅速说道:“我与城中余姓大官有亲,此番来神都寻亲路上遇了贼人劫道,还望真人慈悲能带我进城同亲人团聚!” 高统领持剑的动作一顿,余姓大官…… 他目光飞速看了眼一旁的余念。 粥车的队伍停了下来,玄仪真人转身来到那人近前,目光深深打量起了他。 而余念听见来人所喊,亦是略有惊异地看向了这边,那人和其余难民一样衣衫褴褛,乱糟糟的短发,脸上的泥垢应该是被抹去了,虽不干净但能看清个大概的样貌,至少是个很年轻的人。 “你叫什么?”玄仪真人问道,她的声音如冷冽幽静的泉水,好听又直入人的心底。 “安厌!” 宁厌来之前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倘若一直待在难民营里即便不饿死,也迟早会染上什么恶疾而死,这番孤注一掷冒了极大的风险,但除此之外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他只希望这位玄仪真人是真的慈悲心善,若直接找那些玄甲卫士,怕是会被当成乱民命丧当场,他也见识过有人前来乞求这些人甲士进城反被斩杀的场面。 “哪里人士?”玄仪真人继续询问,她手持拂尘,仪态庄严。 “燕州,忘山县。” 对方这出家人的打扮难免让人心生敬畏,宁厌恍惚间也真觉得这是一位无欲无求的世外高人,有种在看电视中观音菩萨的感觉,不同的是,这种直面方外之士时内心生出的自惭形秽之感,是看电视时没有的, “你所说的余姓大官,是谁?”高统领在一片喝问。 宁厌摇头:“我只知晓他是雒阳城内最大的那支余姓。” 高统领当即冷笑道:“哪里来的野民,竟敢妄称朝廷大员亲眷,如此诓骗消遣我等,以为我不会杀你吗?!” 朝廷大员…… 宁厌心中倒是松了口气,仍是镇定道:“我有信物,可证身份。” 高统领皱眉道:“什么信物!” 宁厌说道:“信物只有我那大官伯父识得。” 高统领在原地思索起来,城中的余姓大官只有一家,而且那家…… 他语气收敛了些,道:“可将信物亮出一观?” 来之前宁厌心中也预想过,不亮出信物这些人未必会相信自己所说,但既是信物,这些人也未必认识,一块玉能让自己有多少可信度…… 宁厌拿出了那块镂空雕字的白玉,亮与众人观看,如宁厌所说那样,高统领和玄仪真人都没看出这玉有什么,是块美玉不错,但放在这位腌臜邋遢的人手中却显得格格不入。 若这玉确是这人的话,倒是可以确信一点,这人的出身应该不会贫贱,但连年的天灾,不知有多少富庶人家最终都家破人亡了。 高统领正在犹豫不定,他一旁的甲士却不知为何向前一步,玄甲的碰撞时惹得高统领和玄仪真人的注意。 玄仪真人只看了那白玉一眼,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宁厌的脸上,面纱之下看不出她神色如何,但那清水幽潭一般的眸子却闪着异样的光,似乎她在意的只是宁厌这个人而已。 “你叫安厌?”她又问了句。 宁厌颔首称是。 高统领侧目看了眼一旁发出声响的余念,才下令道:“带他进城。” 宁厌强作镇定,屏气向着高统领以及玄仪真人施礼。 “谢真人,谢军爷。” 朱红的大门在齿轮和链条的运转下再次缓缓打开,沉重的声响如同号角的轰鸣,明明是处在白日,恍惚间宁厌却觉得门后有一股更加灿亮耀目的光照向他。 九州玄唐,神都雒阳。 两京之一,中原腹地。 宁厌听了无数遍安禄念叨雒阳的好,安禄却没能进来。 他进来了。 3,炉鼎 雒阳、雒阳,玉楼金阙,诗酒华章,此夜玉笛声回荡,满城尽是牡丹香。 安厌此刻亲眼见到了诗文中的神都,和前世记忆中的那座古城完全是两幅面貌,也与城门外彻底成两个世界。 从主街道一眼望去,绿瓦红墙青石路面,遍目都是参差错落的屋宇楼阁,车马粼粼人流如织,贩夫走卒沿街叫卖,热风拂面,商铺的招牌旗帜在飘扬。 他见到了龙! 一条黄铜巨龙! 盘卧在一片殿宇的上方,那是雒阳的中心,巨龙仿佛在沉睡,护佑着整个神都! “那是……”安厌有些发怔。 高统领斜目瞥了他一眼,第一次进雒阳的人大都是这样的反应。 “神都守护者。” 安厌想起开城门的蒸汽机械、拉粥车的齿轮战马…… 他心绪有些紊乱,难以平复。 雒阳城只是匆匆一眼,并没有久逛,安厌被带进了一处清静无人的别院,并被安置在一间房间里,不久便送来了一桶清水和一身干净的衣物。 他现在这身面貌实在难以见人,安厌也能想象到自己身上所散发的是什么气味。 将身上的污秽搓洗干净,穿上那身素净青衫,只是头上短发显得像是在扮相古人,看着铜镜里年轻消瘦的脸,这还是安厌第一次在这边见到自己的模样。 年少了许多,剑眉凤目,虽是张扬的年岁,但眼里并没有什么朝气,睫毛垂下时,仿佛藏匿了许多事。 门突然被打开,一位腰胯黑剑的玄甲卫士出现在门框,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 安厌立即向对方施礼:“劳烦军爷了。” 这甲士一声不吭,铁面之下只能瞧见一双冷厉淡漠的眼,将食盒放到了饭桌上。 “玉呢?”甲士突然开口,嘴里发出的是一个清冷的女声。 安厌身形一顿,意外于这甲士竟然是个女性,思索道:“玉不是已经让高统领见过了吗?” “那块玉,你从何处得来的?”甲士再次问道。 “那是家父所留遗物。” 锃! 黑剑霎地出鞘,安厌只觉眼前掠过一道寒芒,冰冷的触感便直抵他的脖颈。 “胡说!”甲士冷笑道:“分明是你从别处抢来的,心思歹毒之辈,还妄想和余家攀亲?!也不想想你有几颗脑袋够砍的!” 这黑剑锋利,在城外安厌见过它斩杀许多人都只用一剑。 但安厌倒是不慌,若对方真想杀自己,来时又何必带来餐食,何必带他来这里沐浴换衣。 “我所言句句属实,是非真假只需见到我那伯父便知。”安厌面不改色地说道。“若我是假冒之人,到时也活不了吧。” 甲士继续质问:“你既是余家亲戚,为何对城中余姓一概不知?” “伯父是家父早年好友,我们远居燕州,互不了解也实属正常,此番来雒阳投亲也是受了家父遗命。”安厌说道。 那黑剑抵在他脖颈上确是分毫未动,甲士一双眼死死盯着安厌,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破绽。 最终,甲士将黑剑收了回去,归入腰间鞘里。 安厌心下也暗松口气。 “你可知那玉佩的来历?”甲士忽又问道。 安厌一番沉吟,他觉得这人很是奇怪,为何对自己如此上心。 “我只知那是家父遗物。” 只见甲士伸出手,在安厌的面前将狰狞的恶鬼铁面摘下,露出一张精致的脸来,只是眉眼之间过于清冷,双眸似寒潭,令人难以靠近。 是个美人,只是美人如刀。 安厌稍有惊艳。 “我叫余念。”她淡然道。 余……念! 安厌心里忽然明白过来,为何对方质问自己先前那些话语,她便是那余家之人。 余念从怀中又拿出一个物什放在手上,安厌定睛看去,见是同样是一个镂空雕字的白色玉佩,一瞬间他还以为这是自己的不知何时被对方偷了去。 但很快他又注意到,玉上的字不一样,余念手中的是个“念”字。 “我姐姐叫余晚。”余念说道。 安厌若有所思起来,而后也拿出自己那块“晚”字玉。 “她已经死了。”余念冷冷道。 安厌这才一怔,刚才那一瞬他还幻想出了许多的桥段戏码。 余念收起了玉,而后重新戴上了铁面,转身离开了房间,只余安厌一人在那儿。 他看向刚才余念送来的食盒,有些不太明白对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只是为了测试自己是不是假冒的吗? 那为何后来又是那样一番态度呢? 看着手中的镂空白玉,这里面似乎也带了许多的故事,只是自己不知道,那安禄也未必知道。 安厌吃完了饭食,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受多了,恢复了许多气力,精神也少了些疲累。 重来一世,要在这儿好好活下去。 望着窗外的晴空白日,安厌心里思绪万千。 临到傍晚,才有人叫安厌出去,他又见到了余念。 不过此刻的余念已经换了身装束,不再是此前那身遮住全身的玄甲铁面,而是一身修身的束腰衣物,她身段气质极佳,体型修长,乌发全束在脑后,挺立在那儿不像个小姐,倒像个公子哥。 “余小姐。”安厌上前问候。 “嗯。”余念却只是淡然给了回应,转身出了院门,门口街道上停了辆马车,以及一位马夫。 她的话很少,但许多事不消用话语来说,安厌也能明白其意。 二人坐在马车里,气氛静得有些诡异,这车辆华贵,内里的坐垫十分软和,余念则端坐在那儿一动不动闭目养神。 她的气态的确是个军旅中人没错,无事的安厌撩起帘子欣赏起了外面的街景。 行人熙攘,茶铺酒肆更是热闹非凡。 马车在一处府邸侧门停下,即便是侧门却也显得极为尊贵大气。 安厌心中暗忖,自己这位素未谋面的“伯父”,地位非同寻常。 此前高统领那句朝廷大员,让他心里一直在估量,能大到什么程度。 “余小姐,敢问我那位伯父……” “是这儿的主人。”余念似乎早就知道他想问什么,安厌话未说完便直接道。 “余惊棠,官居凤阁内史。” 她提及此人,语调仍旧平淡。 凤阁内史? 安厌仔细思索了一番这个官职,在前世大唐它的原身好像是中书令……宰相! 还真是大官! 侧门打开,里面的门仆见到余念后吃了一惊,连忙躬身施礼:“大小姐!” “嗯。” 余念直接迈步走了进去,安厌见状跟在其身后,心里诧异于刚才那门仆的称呼。 余念不是说还有一姐姐吗,为何称呼她为大小姐? 门仆看着远去的二人,心里疑惑,小姐怎么带了个男人回来。 这余府大得非常,仅是外院的规置便极尽奢华,亭台水榭、假山绿柳,更有无数奇花异草供人观赏。 安厌知晓古人的规矩,内宅他可进不了,那是府中女眷生活的地方。 一路上的见到仆人无数,纷纷向余念行礼,而后又用好奇的目光偷偷打量着安厌。 安厌被带到了会客厅,余念唤来管家。 “不在?”余念凝起眉来。 “老爷今日去闻人府上。”管家应道。 “什么时候去的?” “申时去的,当时老爷行色匆忙。” 余念看了眼天色,日挂西头,已经酉时了。 “知道了,你下去吧。” 仆人们给坐在那儿的安厌奉了茶,闻着杯中的香气,安厌倒突然有些不适应,今日早上他还是从一片恶臭之中醒来,而今已成了相府的座上宾了。 余念转身刚欲说话,忽又听见门外甚远处传进一阵笑语。 “阿念回来了!” 一道明媚倩影闯进堂中,这是个贵气逼人的美艳妇人,头戴珠钗,身着彩绣,丰腴的身段撑着沉甸甸的饱满胸襟,带笑的杏眼似乎藏了钩子,能把人的三魂六魄勾走。 美妇人一进客厅,目光便停在了安厌的身上,面一笑,眉眼淌露出的媚意不由让安厌心头一跳。 “我听说阿念还带了个男人回来,果然是长得标致俊俏。” 闻其言是早就知晓安厌在此,但身为女眷却毫不避讳,她身后还跟了个怀中抱着雪白京巴犬的丫鬟。 面对美妇人的取笑,余念轻轻蹙眉。 “他叫安厌,是家中远亲。” “见过夫人。”安厌起身施礼,心里猜测这应是余念的一位长辈。 美妇人眨了眨下美目,诧异道:“远亲?” “等他回来了就知道了。”余念只道。 # 皇城,西苑。 奢华典雅的殿内静谧非常,香炉中飘出缕缕白烟。 玄仪真人盘坐于蒲团之上安神打坐,她换了一身纯白的道袍,更显圣洁端庄,脸上面纱仍未撤去。 年轻的女侍悄声走入,来到她身侧轻声开口:“师尊,今日那安厌已经被带进余府了。” 女侍的话并未得来回应,她盈盈一礼又转过身悄声离去。 少顷,玄仪真人才缓缓睁开清幽的双眸,从一旁坐榻上拿起一本书籍。 书册翻开,有折痕那页标注着两个醒目大字: 极阳! 她目光闪动,嘴里轻念着:“可惜一具绝佳炉鼎了。” 4,余惊棠 在客厅里静候了许久的安厌,终于听见了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他在客厅是吗?”这是一个中气十足的男声。 “是的,大小姐带来后已经在那儿等了一个时辰了。”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了客厅门口,等了那么久的安厌此刻倒没刚来时的紧张了,他看向门口,一个身穿玄色窄袖圆领袍服中年男子,腰间系着缀有各色宝石的玉带,头戴幞头,面相冷硬,给人不怒自威之感。 安厌纳头便拜:“燕州人士,忘山县安厌,拜见余相爷。” 中年男子在堂中站定,安厌感受到一股目光在自己身上不断打量。 “安光烈是你何人?” “是先父。” 余惊棠蓦地一怔,站在那儿短暂失神,久久才轻叹口气。 他走到主位坐下,说道:“你也坐吧。” 安厌这才正身到一旁的侧位坐下。 余惊棠唏嘘感慨说道:“我听闻燕州故人来,便猜到可能会是这样,光烈到死也不肯来雒阳见我一面。” 安厌听闻此言心里却想,若这么想念你为何不去燕州呢? 他将那块玉拿出,起身双手抵至了余惊棠面前。 “先父走得匆忙,并未留下什么书信,只留了这件信物。” 余惊棠看着安厌双手中的那块玉,忽地沉默下去,许久才将其接过。 安厌又说道:“先父让我变卖家产、持信物到雒阳来寻那支最大的余姓,却不想路上遇了贼寇,虽侥幸逃了一命,所带财物却被洗劫了一空,好在这玉一直被我贴身保管才得以保下,不然余相爷怕是无法知晓先父的消息了。” 余惊棠听他说遇了贼寇面露诧色:“燕州也不太平啊……” 复又说道:“这一路难为你了,你父亲同我是故交,临走将你托付于我,你便唤我一声伯父吧。” 安厌当即郑重叩首道:“侄儿见过伯父!” 余惊棠轻轻颔首,坐在那儿一手虚扶:“侄儿请起,以后便在这府中住下吧,你一路劳顿,今日天色已晚,且先去歇息,明日你我伯侄二人再叙旧。” 他向外面唤道:“王贵。” 此前和余念叙话那位年过半百的管家走了进来。 “这是府中总管王贵,府中有任何事、任何需求都可以找他。” 安厌施礼道:“多谢伯父,侄儿告退。” 他一脸恭敬,缓步向着门口退去。 而等安厌退了出去,余惊棠冷硬的脸色才挂上几分疲倦,他垂首看着手中的白色玉佩,拇指在上面轻轻摩挲着,目露黯然。 “晚儿……” # 安厌这边,正在同管家王贵一起穿行在庭院内。 “安少爷新来,府里的下人们可能会不认识您,若是有谁不小心冲撞您了,尽管与老奴说,老奴下去也会提醒那些小子们。”王贵面上带着和善的笑意,姿态又放得很低。 “我初来乍到,以后也要劳烦王叔了。” 王贵面上却受宠若惊道:“可当不起这个称呼,安少爷是贵人,老奴是下人,别折煞老奴了。” 安厌见他面上惶恐不似作伪,才意识到古人的门第阶级观念很深,不过看电视上那些富人管家的地位都挺高的,和少爷小姐也能打成一片。 “王总管。”安厌才换了个称呼。 王贵谦卑道:“安少爷直接叫我王贵便是。” 安厌说道:“王总管能与我介绍下府里的情况吗,我也好心里有数。” 余姓是虽不是城中大姓,却是贵姓,盖因他余惊棠,余惊棠兄弟三个,都在朝中为官,但另外两支并不住在相府,而余惊棠膝下只有一子,现不过十六岁正在长安求学,家中还有一女便是余念,在玄甲卫任职。 至于妻妾,余惊棠而今只有一位正室,江氏,并非原配。 安厌想到今日所见那位美艳妇人。 相府虽大,但真正的余家人只有三个,外院所住的多是些余惊棠的学生门客。 “王总管,相府里只有一位小姐吗?”安厌思虑过后问道。 王贵身形骤地一顿:“安少爷此话何意?” “我听说,余念小姐上面还有一位姐姐。” 王贵脸色骤地一变,问道:“安少爷这话是听谁说的?” 安厌见他这么大反应,心里更为疑惑起来,因为那块玉的缘故,安厌觉得那位余晚,应该和自己有什么联系。 王贵脸色变幻不定,最终才咬了咬牙小声说道:“安少爷,老奴劝你,在府里最好不要提那个人,弄不好可是要杀头的。” 安厌脸色微变,堂堂宰相之女,怎会连名字都不能提,还能沾上杀头的罪? 他心里愈发不解,但也没有继续往下问。 王贵将安厌带到了一处别院:“安少爷,院里配有两个婢子,一个下人,一个厨娘供您使唤,这是府上的规矩,当然您若另有要求也尽管说。” 王贵将所有仆人都叫到了一起,训话道:“这是相爷之侄,安厌安少爷,你们要好生伺候。” “安少爷。”四人问礼道。 安厌简单打量了下他们,两个婢女不过十五六岁,容貌倒是不错,厨娘是个三十多岁的普通妇人,最后那名下人二十多岁,看面相是那种麻利精明的人。 “安少爷先将就一日,明日会有缝衣匠来为您量尺寸,帮您赶制几身合适的衣服,月钱先给您支……” 王总管安排的十分妥当,大小细节多是安厌所没想到的,他在那儿认真地听着,直到王总管说完最后一句。 “安少爷您早些歇息吧,明日我再来打扰。” “王总管慢走。” 王贵离去了,这个别院说小也不小,院内也有些观赏性的花草,安厌一个人住绝对是绰绰有余的。 他看向四个仆人,他们都还低着头站在那儿。 “给我做点吃的吧。” “是。”厨娘立即应道。 “安少爷想吃些什么,可有忌口?” “不吃香菜。” 厨娘愣了愣,有些发懵。 安厌意识到了什么,便又道:“不吃芫荽。” 厨娘这才恍然。 安厌向着院内走去,推开卧房的门,闻到一股淡雅的清香,和木头的香气混合在一起十分好闻。 房间布置典雅精致,安厌直接躺在了床上,下门铺着香软的被褥,十分舒服,让安厌有些不想起了。 不过一日,他的身份处境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前后的落差让他有些恍惚,但此番冒的险完全是值得的,富贵险中求,本就是重活的一世,又是孑然一身全无牵挂,安厌并无什么惧怕。 不过,未来在相府的日子,该谨慎还是要谨慎。 倦意很快袭来,他忘了让厨娘给自己准备饭食这件事,沉沉睡去。 这一觉安厌睡得极为舒坦,也没有做梦,睁眼时外面天色已经大亮了。 全新的一天。 昨夜王总管又派人送来了一身衣服,料子和款式都比安厌身上的要好很多,至少看得出是富贵人家。 两个婢女一个香云、一个叫贞娘,打来了洗脸的水,倒是没有安厌预想中一人帮穿衣、一人帮洗脸的情节,但他觉得自己若是这样要求的话,这二人也是会照做的。 院里的仆人张全前来通禀:“安少爷,王总管派人来,让您醒了去前院见相爷。” 刚洗漱完的安厌也顾不得吃早饭了,直接动身离开了院子,外面倒是有个仆人在等他,为他指路。 “安少爷,请随我来。” 有人引路,安厌也不至于在这偌大的相府内迷路。 今日见余惊棠的地方是他的书房,安厌跨过门槛,侧目见到里间有个身影正在那儿看书。 他躬身扬声道:“侄儿给伯父问安!” “贤侄来了,过来吧。”里面响起余惊棠的声音。 安厌进了里间,余惊棠放下书册,示意他坐下。 “贤侄都读过什么书?” 安厌目光迅速扫过书架,上面的典籍没一个是他认识的,他心里也早想过这一点,当即硬着头皮回应:“侄儿……不曾读过什么书。” 余惊棠倒是愣了下,重新看了看安厌,又问道:“贤侄……可曾上过私塾学堂?” “……不曾。” “……” 余惊棠眼里闪过一抹失望,他原打算安排安厌入仕,若是个可造之材,未来也可辅佐霆儿。 “那贤侄……可有所长?” 安厌一番道:“侄儿……粗通些拳脚。” 前世他也是参加过综合格斗业余组的比赛,拿过银奖。 不过这一世的身体太过羸弱。 余惊棠眼里失望更甚,看安厌这幅身体,估摸着是好勇斗狠之辈。 他思虑一番,说道:“明日我给你找个老师,读书虽说何时都不会晚,但你也要勤加学习,不可再荒废度日,府上有不少我的学生,他们都是进士出身,与他们多多来往,对你大有益处。” 安厌只能称是。 余惊棠看他这幅态度,也是满意地点头,即便曾经是朽木,但家中遭逢变故,心性也该成熟了。 为时不晚,为时不晚。 余惊棠两眼定定地看着安厌,有一会儿才道:“贤侄可曾婚配?” “不曾。” 而让安厌意外的是,余惊棠听说自己没婚配后却是叹了口气,他没结婚有什么可叹气的,况且他这幅身体年岁也不算大。 余惊棠却有些出神,嘴里喃喃:“光烈,果然是一直谨记此事的吧。” 少顷,他才又正色看向安厌。 “既如此,我便做主给你安排一门亲事吧。” 5,文棠阁 那块玉! 安厌立即想到了这一点,无论怎么看,将自己女儿的东西送去当信物,这种事也太容易让人多想了,指腹为婚在古装剧里是屡见不鲜的情节,安厌心里也想过太多次这种可能。 但安厌现在寄人篱下,且别无所长,从刚才这位伯父听说自己没读过书的反应便能看出来,他对自己有些失望。 仅靠余惊棠和他“先父”之间的旧日情谊,便能让这位伯父下嫁女儿吗? 若最后再弄出一些退婚的戏码,到时难堪的还是他自己,能留在相府已是不易,安厌如今并无这份奢求。 而且,那个余晚,似乎已经不在人世了。 安厌脑海里又闪过余念那清冷的身影。 余惊棠看着安厌沉默不言,便问:“怎么?” 安厌面露为难之色:“多谢伯父好意,只是家父新丧不足一年……” 余惊棠轻抚着下巴处的山羊胡,欣慰道:“恪守孝道是好事,你有这份心便好,无需守死规矩,你父光烈也并非迂腐之人,既把你托付于我,也是希望我能照顾好你。” 安厌只得说道:“但遵伯父之命。” 余惊棠便又说道:“我挚交好友有一女,在雒阳颇有才名,容貌才气俱是绝佳,配你绰绰有余。” 安厌:“……” 余惊棠继续说道:“此女不凡,但心气也高,你需勤勉读书,才能不被其轻看。” “侄儿谨记。”安厌应道。 余惊棠这才满意地点头道:“你且回去吧,两日后我再带你去你未来岳丈府上拜访。” 他本想考校一番安厌的学问如何,但见他不曾读过什么书,便只好就此作罢。 安厌听余惊棠话中意思此事已经敲定了,也不需问那女方意见如何,但细想来也是,当朝宰相想做什么事还不都是轻而易举。 他退至门口时,忽又听见余惊棠的声音:“府上今晚设了家宴,勿要缺席。” 安厌身形一顿,目光望向里间拿起书册的余惊棠,躬身一礼。 “侄儿记下了,侄儿告退。” “嗯。”得来的只有一个平淡的回应。 安厌能感受到余惊棠对自己的格外关怀,看来余惊棠和他那位“先父”的交情匪浅,不然也不会刚见面第二天就送老婆了。 这对安厌而言也是个比较好的信号,只要他这身份不暴露,未来的待遇就不会差。 时间尚早,安厌准备回到住处吃些东西,却惊讶地发现在所住别院门口遇见一人。 余念。 她今日的打扮仍旧偏中性,素白的贴身长衣,料子细腻,将她的身段衬得修长,交领上有着金色的刺绣花纹,只是领子合的太严实,白皙的秀颈下什么也见不着。 “余小姐。”安厌简单问候了下。 “嗯。”余念语调平淡,态度也是一如既往地清冷,她的冷很有攻击性,让人无法靠近,这样的人你若想主动与其拉近关系的话,反倒被招来敌视。 “他都和你说了什么?”余念问道。 “伯父只是关心了我一番。” 安厌的目光在余念脸上飞速掠过,这张脸精致的完全没有缺点,只是被那双寒潭一样的眼盯着太不舒服。 “没说别的吗?”余念又问。 安厌稍作沉吟,也不知她是在意什么…… “伯父关心了我的婚事。” 起初余惊棠问及他婚事时,他还想到了余念,若自己的身上真有什么上一辈人所定的婚约的话,那而今余晚离世了,有没有可能会把余念许给自己。 当然这种异想天开的念头,他也只能在心里想象,余念虽然长得极美,但这样的女人太难驾驭。 “他都说了什么?”余念再次问道,安厌注意到她的呼吸突然一紧。 “伯父为我安排了一桩婚事,说对方是个才女。” 余念顿时皱了皱眉:“只有这样吗?” 自己是没说出她想要的答案吗……安厌心想着。 这个余念似乎和余惊棠的关系并不融洽,他没有听见余念对余惊棠有过一句父亲之类的称呼,全都是用“他”替代,甚至会直呼其名。 “伯父还说,那女子是他挚交好友之女。” 余念这才有些意外,看着安厌愕然半晌,才不由说道:“你倒是撞了大运。” 安厌问:“余小姐知道伯父所说那女子是谁?” “整个雒阳城都知道。”余念缓缓道。 安厌不由咂舌:“这么有名吗?” “称得上他余惊棠挚交好友的,雒阳城内只有礼部侍郎闻人云谏,而闻人云谏膝下只有一个女儿,人称才貌双绝的闻人锦屏。” 听这名头,这女子还真不是凡俗,不止出身尊贵,自身也足够优秀。 这样的女子余惊棠就这么把她许给自己了? 安厌忽然有种如梦似幻之感。 而余念这时忽又问道:“他没再提过别的什么人吗?” “余小姐指的是?” “那块玉的来历。” “伯父并没有提及。”安厌摇头道。 余念蹙眉道:“你为何不问,我不是同你说过……那块玉的事吗?” 对于余晚,安厌心里也十分好奇,但又想起了相府总管王贵的告诫,他牢记“谨言慎行”这四个字,好奇心能杀死猫。 安厌说道:“余小姐若是想知道什么,何不亲自去问令尊?” 余念不再说话,而是一双眼又冷了几分,紧紧盯着安厌,最终转身离开了这里。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安厌心里思索着。 这余晚无论牵扯了什么,人不和他主动提起,他便不去过问,这相府如今称呼余念为大小姐,不就是有人想把以前的一些东西掩盖下去吗? 他又何必去做一些让别人所不喜的事。 和余晚相比,他现在心里更在意的是那位素未谋面的未婚妻。 闻人锦屏。 也不知才貌双绝的评语下究竟是个怎样的人,能否有余念漂亮。 安厌心里无端又想起昨日进雒阳之前,近距离面见的那位玄仪真人,会不会也是个美人。 吃过早饭,安厌让仆人张全领着自己在相府里转了转,相府之大,仅是外院安厌便逛了将近一个时辰。 在外院安厌见遇见了不少并非仆人打扮的人,这些应是余惊棠的学生门客,他们见了安厌有的还会主动上前问候。 宰相门人,大都是仕途中人,有的在宰相手下任职,有的则是刚得了功名尚未补上实缺,暂居在相府。 这些人一个个儒雅斯文,在面对安厌时都很客气,身着华服出入相府的人都不是寻常人,他们不敢随意怠慢。 在相府转了一圈下来,景看了不少,人也见了许多。 安厌坐在一处廊亭休息,亭子下方蜿蜒淌过一道潺潺细流,两侧还用许多的鹅卵石铺就,岸上种着明艳的花草。 安厌感叹富人的生活真是奢华,相府内的每一处细节都体现着这一点。 就像这亭檐上所挂灯具,下面都坠着精致漂亮的流苏。 “相府里可有看书的地方?”安厌想了想问道。 “有个文棠阁,是平日里相爷门生爱去的地方。” “那走吧。” 安厌在张生的带领下又在相府内穿行许久,来到了一处无门的别院,远远瞧见一栋二层阁楼。 “安少爷想看书的话进文棠阁里就行了,里面还供有茶水饭食,下人是进不去的,我在这儿等着安少爷。” 文棠阁门口有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坐在一个藤椅上手里拿着一本书摇头晃脑、念念有词。 “这是林老,年轻时曾做过鸾台舍人,致仕后一直留在相府负责管理文棠阁。” 这老者要比余惊棠还长一个辈分,安厌走过去施礼,林老只是轻抬眼皮道:“生面孔啊,哪年的进士?” 张生在一片恭敬地解释:“林老,这是相爷之侄,安少爷,并非府上门客。” 林老闻言只是“哦”了一声,便没了其余反应,继续看起了自己的书。 安厌也没怠慢,再施一礼才转身向着阁楼内走去。 林老这时又道:“看书时爱护些,如要借阅到此记录。” 走进大门,安厌便嗅到一股浓浓的书墨香气,就同前世的图书馆一样,文棠阁内也提供了专门看书的座位,另一侧则是陈列整齐的红木书架。 一楼很安静,在此看书的人约有十几个,安厌径直走向书架,在上面浏览起来。 诗文、乐谱应是最常被翻阅的,这里的红木书架被摸得锃亮。 安厌却对这些并没什么兴趣,来到一处放置史书类集的书架,在上面简单挑选了番,拿出一本。 书上的字是贴近繁体字的,安厌大都认识,找了一处清静的座位坐下开始阅读起来。 玄唐九州,立国千年。 很快安厌脸上露出惊异之色,这个世界的历史远比他想象离谱。 千年前唐祖平定乱世,建立玄唐,并迫得仙秦、莽汉向玄唐俯首称臣,每百年一岁贡…… 安厌看书入了神,只剩下了翻动书页的声响,等他将整本看完,心里却是说不出的惆怅。 玄唐九州、仙秦十地、赤明四海、莽汉八荒。 这世上只有一片大陆,幅员极其辽阔,而陆地被三个国家割据。 西北方的仙秦,修士之国! 西南方的莽汉,同样也是修士之国! 大陆周围环海,分成了四片海域,那里没有统一的政权,但却也遍布修士。 唯有占据东部,国土面积最小的玄唐,是一个严禁修行的国家。 但这样的玄唐,国力却远超另外三国,每过百年还要接受他们纳贡。 这种事看上去十分荒唐,凡人什么时候能站到修仙者头上去了。 但事实确实如此,玄唐立国之本,神机术、玄甲术。 那条盘卧在雒阳城上方的黄铜龙…… 长安重工,雒阳铁甲,镇国机神,九州圣兵! 安厌心绪久久难以平复,他本以为这只是一个陌生的古人世界,但没想到这个世界还存在着修士。 寻仙问道、长生不老…… 这不是所有人都渴望的吗?为何玄唐要严禁修行,还对修士们极为仇视,将其称为妖人,在史书的后半段,有关仙秦的记录已经变成了妖秦。 安厌将这本史书放回了原位,而后又拿起一本认真看了起来。 在大陆上玄唐、仙秦、莽汉三国交汇之处,有一根擎天石柱,那里将三个国家分割了开来,三国彼此边界出现了一道无法逾越的屏障。 擎天石柱那里被称为三界关,每到岁贡之时,仙秦、莽汉的使者便会从那里通过。 史书上记载的也只有只言片语,对很多事并未详述,三界关的存在,让那些修士们和玄唐彻底隔绝开来。 所谓的修仙者、妖人,也都是些传说故事,虽然史书确有所载,但人们也都见不到。 安厌在此翻阅了许多本史书,但大都是记述玄唐自身历史了,对外面的一切、千年前的一切所述甚少。 安厌转去了另一处书架,找到一本军工机械相关的书册,上面还有图画。 这是简单介绍一些机械军工的扫盲书。 玄唐之所以能够发展处这样的科技,是因为玄唐境内独有一种名为火磷的特殊矿石,仅是指甲盖大的一小块火磷石,便蕴藏着能够摧毁一座城镇的巨大的能量。 一个名为“师乾”的人发明了燃壶,有点类似于安厌前世的蒸汽机。 自此玄唐的科技水平日新月异,一发不可收拾。 安厌正看得入神,直到耳边突然响起个声音来。 “是安少爷吗?” 安厌蓦地惊醒,侧头看他。 “安少爷,已经酉时了,您的仆人在外面等您。” 安厌看了看天色,不知不觉之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午饭没吃的他感到腹中一阵饥饿。 等下还要参加余惊棠的家宴,这仆人叫他的时间正好。 他拿起桌子上的两本书,走出了文棠阁。 “借阅的话做个记录。” 刚迈出门槛,安厌便听见一个声音,是林老,还坐在那儿。 安厌将书放在桌上,拿起笔在一旁的名册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写时还思索了下该怎么下笔。 “喜欢读史?”林老瞥见桌上的两本书,多问了句。 写完名字的安厌放下笔,轻笑道:“读史使人明智。” 言罢,他拿起书来同张全直接离开了,留林老坐在那儿有些发怔。 “读史使人明智……” 他嘴里不住念叨着这句话,一双老眼愈来愈亮。 6,家宴 相府的家宴,并不止余惊棠一家三口。 安厌被领进内院时,便见到院子里张灯结彩、热热闹闹,已经聚了不少的人。 这些人都是安厌所没见过的,他很快想到这些人估计是余姓另外两支。 余惊棠还有两位兄弟,不过看起来另外两支人丁要兴旺的多,院子里几个稚童追逐嬉戏,左右的年轻男女各成两簇。 安厌见到余念以及江氏,同其余几个女子站在一起,有不过及笄的青涩少女,也有打扮花枝招展的美艳贵妇。 不过这些女子之中,最为出彩夺目的还是余念以及江氏,江氏本就容貌美艳,今日一身华服、妆容精致,更是艳压群芳,她脸上总是带着明媚的笑容,手持一把牡丹纨扇不时遮面,被身旁人众星捧月一般围在中心。 而今日的余念也是穿了身红白相间的石榴裙,站在那儿缄默不语,脸上妆容极淡,却也十分得体。 安厌第一次见余念穿裙子,还以为她今日也会像以往那样中性打扮,今日的余念看上去不再那么冰冷,多了几分婉约,让他不由多看了几眼。 而另一簇人则是几位身穿袍服的男性聚在一起,余惊棠唯一的儿子并不在雒阳,这些都是另外两支的男丁。 安厌刚走进内院,便瞬间引来了不少的瞩目,众人纷纷投来目光,好奇地看着面生的安厌。 府上总管王贵快步走来:“安少爷,老爷在里面等你。” 余惊棠正和另外两个中年男子坐着喝茶,见安厌便招手道:“侄儿,来拜见你的两位叔父。” 余惊棠的两个弟弟,二弟余宗虔,三弟余文坚。 二人的面相都很和善,至少要比余惊棠容易让人亲近。 安厌拜道:“侄儿安厌,拜见二位叔父。” 余宗虔含笑道:“一表人才啊。” 他们都在余惊棠那里知晓了安厌的事,既是余惊棠所认之侄,他们自然也会善待。 余惊棠示意安厌落座,安厌便在余文坚对侧、余宗虔之右坐下。 余宗虔便问:“侄儿读些什么书,欲考取功名否?” 正端起茶杯喝茶的余惊棠闻言顿时轻咳一声,余宗虔微怔,看着一侧的安厌也瞬间会意。 安厌道:“侄儿驽钝,未敢奢求入仕。” 余文坚倒是面露古怪之色。 余宗虔笑呵呵道:“无妨,不做官也挺好的,你伯父就是因为官做得太大,现在都不会笑了。” 被调侃的余惊棠面露不悦:“晚辈面前,休要胡言。” 余宗虔和余文坚哈哈大笑起来,看得出兄弟三人之间感情很好,不然外面的景象也不会那么热闹祥和了。 余宗虔则又道:“可以不入仕,但不可以不读书,贤侄日后也需勤学善思。” 安厌垂首应道:“侄儿谨记叔父教诲,伯父今日也曾这般教训侄儿,今日在文棠阁苦坐一日、读阅古籍,大受裨益,方才知晓学问之重要,日后定当发奋勤学,再不浑浑度日!” 余惊棠目露讶色:“你今天去文棠阁了?” “是。” 余惊棠沉吟道:“都读了些什么书?” “玄唐通鉴、盛唐书、唐祖本纪。” “都是史书啊。”余惊棠脸上看不出什么。 余宗虔则说道:“读史好,历史中有大智慧,不像我那大儿子,整日看些无用诗文,结交的也都是些市井狂生。” “读诗使人灵秀,贵公子必也是不俗之人。”安厌道。 余惊棠喝茶的动作一顿,余宗虔和余文坚亦是在那儿若有所思起来。 “王贵。”余惊棠突然朝外唤道。 王总管走了进来。 “准备如何了?”余惊棠问。 “都已备好,只等佳辰吉时了。” “无妨,先让大家入席吧。”余惊棠道,而后放下茶杯从座位上站起。 余宗虔抓住安厌衣袖,笑呵呵道:“贤侄等下坐我旁边。” 安厌余光瞄了余惊棠一眼,见他并没反应便道:“是。” 外面的莺莺燕燕纷纷涌入主厅,一派热闹喜庆的画面,主厅内摆置了两个长形方桌,各是三侧座位,玄唐的风气很开放,宴会上男女同堂而食十分常见,而今天后临朝,朝中许多女官,更是拔高了女性的地位。 男性这边,余惊棠居于主位,左右两侧是余宗虔和余文坚,三人坐的是红木椅,往下则是坐在圆凳上的小辈们。 座位顺序是按长幼排的,而安厌坐在左侧余宗虔右手边,俨然是一众小辈之长。 余宗虔这么做也是想体现对安厌的爱护之意,他知道长兄的性子。 等众人坐定,余惊棠轻咳一声,主厅内立即静了下来,就连不过几岁的顽童也不再胡闹,女性那桌也看了过来。 余惊棠指着安厌向众人说道:“这是我之侄儿安厌,以后就是家里人了,你们同辈之间以后要相敬相爱,兄弟之间相互扶持。” 安厌闻声连忙站起,依次向着三位叔伯、几位伯母、叔母施礼,随后又和同辈之间一一见礼。 他也没想到余惊棠会特意为自己弄这么大阵仗,这让他心里生出一股莫名滋味。 随后余宗虔又一一向安厌介绍起了家里人。 在场除却余惊棠一家三口,便是余宗虔的正室薛氏,侧室文氏,长子余焕章,次子焕殊,幼子焕明,长女瑾,幼女瑜。 余文坚正室白氏,长子焕祯,幼子焕礽,女儿昭如。 余文坚还有个次子,余焕祺,陪着余惊棠的儿子余焕霆一起在长安求学。 安厌一一记下这些人的名字,谁为长、谁为幼,称谁为兄、姐、称谁为弟、妹。 余宗虔笑呵呵道:“你们同辈兄弟之间,私下亦可常坐在一起,焕章,你是家中长兄,安厌贤侄初来雒阳,你以后对他多照顾些。” 余焕章便是那个喜欢诗文的人,穿着一身醒目的白衣,虽然规矩地坐在那儿,但安厌能瞧见他一双不安分的眼在滴溜溜地转。 余焕章闻言便一脸豪气地说道:“厌弟,以后有任何事都可以来找我,整个雒阳城……” 他话说至一半忽瞧见自家老爹面色一黑,当即打住,讪笑道:“总之,以后有事可以来找我。” 安厌拱手笑道:“以后总会去叨扰焕章兄的。” “好说好说。” 余宗虔是个能言善谈、平易近人之人,除却对待自己儿子,脸上总是带着笑容,宴上小辈们也都会去接他的话。 而余惊棠却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他说话时小辈们纷纷一副接受训话的姿态,而他说的也大都是些训言诫语,小辈们都很怕他。 除了余念。 在余惊棠说话时还敢动筷子的,也只有余念了。 安厌一直注意着这一点,在女性那桌,别人同余念谈话余念尚且会放下筷子回应。 余焕章注意到安厌的目光频频往另一桌看去,忽然笑着问道:“厌弟可曾婚配?” 余宗虔闻言这时也问道:“贤侄可有婚约在身?” 安厌则是瞧了余惊棠一眼,道:“尚不曾婚配,也无有婚约。” 余宗虔笑道:“雒阳城富家小姐多如雨露,回头让你叔母帮你寻上几家供你挑选便是。” 安厌见余惊棠没有说话的意思,便道:“多谢叔父叔母美意,侄儿暂无娶亲打算。” 余焕章也一脸认同地点头道:“也是,大丈夫何患无妻,女人而已,还怕找不到吗?” 安厌不由嘴角一抽,他明白余宗虔为何会对自家儿子不满意了。 余焕章这次似乎没注意到自家老爹发黑的脸,继续说道:“厌弟,正好明日城里有个诗会,里面名媛小姐无数,到时你随为兄同去,也让你开开眼界,要是看上哪家小姐了……” 他说得正尽兴,忽发现自己衣角被人扯了扯,扭头看去发现是自己不过三岁大的妹妹。 小余瑜两手捧着茶杯,直朝他脸上泼了过去,泼完还奶声奶气地说:“母亲让余瑜做的。” 余焕章懵在原地,众人一阵憋笑。 儿子的德行,自家人也都清楚,余宗虔无奈叹气,旋即对安厌说道:“贤侄年轻,胸怀沟壑,但也要谨记香火承祀之事,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安厌立即道:“侄儿省得,如有合适之人,侄儿也不会错失姻缘。” 余宗虔又对余焕章道:“焕章,明日你那个诗会,也带上安厌贤侄一起。” 余焕章嘴里嘀咕:“我不都说过要带他去了吗……” 余宗虔脸色又是一黑:“瑜儿,再泼他一回!” 小余瑜开心地应道:“好!” 待到宴席结束,余惊棠兄弟三人去了里间喝茶,妇人们也在一起叙话,小辈们都来到了院子里的亭廊上,余焕章被几个妹妹追着打,嘴里不停讨饶。 安厌淡笑着看着这一幕,身边长得五大三粗、鹤立鸡群的余焕祯忽问道:“厌弟意取功名吗?” 这一家人似乎都很看重仕途,安厌也忘了这是第几次被人问了。 安厌回道:“才疏学浅,未敢有入仕之念。” 余焕祯意外道:“你不想做官?” 安厌心想着,他即便想做官,这点学问连个童生都考不了。 “暂无此念。” 安厌说完便感到余焕祯的态度亲近了许多,笑道:“厌弟是个通达之人。” 不做官怎么就通达了? “焕祯兄也不愿做官吗?”他问道。 余焕祯这时忽往几个长辈所在的房间看了看,下意识压低声音:“我爹还有两个伯父,三个人全是朝中大官,一天到晚带个官腔,跟他们在一起老不自在。” 亭廊另一侧,聚坐在一起几个女子中响起个声音来:“祯弟,你又说爹爹和伯父们坏话,小心我告诉他们。” 说这话的是余瑾,笑盈盈地看着这边。 余焕祯却嘿嘿笑道:“瑾姐疼我,才不会做这种让我受苦之事。” “看来焕祯兄志在别处。”安厌说道。 余焕祯立即站起身来,豪情万丈地说道:“大丈夫生在世上,当提三尺剑建功立业、百世留名!” 余瑾却讽刺道:“连自家妹妹都打不过,还想着建功立业,怕不是做白日梦?” 余焕祯的脸瞬间涨的通红:“阿念的本事,哪是寻常女子能比的,那些个将军都不是阿念对手!” 安厌闻言面露讶色,他知道余念在玄甲卫任职,没想到这么强悍。 而余念此刻只是安静地坐在一旁欣赏着月色,听人提及自己,淡淡瞥来一眼,和安厌眼神对上,也没什么波动。 余瑾却毫不客气地说道:“也没见阿念去做将军啊,你一个大男人什么时候能赢过阿念,再和叔父说自己的志向吧。” 余焕祯气恼不已,但又无力反驳,因为他真的打不过余念,已经试过无数次了,他平日喜爱舞刀弄枪,寻常兵士也不是他的对手,但却在余念身上走不过两回合。 气恼一阵后,他选择不与女人争辩,转而同安厌说道:“厌弟既不愿考取功名,他日也可以与我一同驰骋沙场,你这身子骨太弱,容易生病,以后每日可以和我一同锻炼。” 安厌笑道:“谢焕祯兄美意,我也粗通些拳脚。” 余焕祯听他说自己粗通拳脚,又看他这幅瘦弱的身材,险些笑出声来,但细一想又觉得对方可能是听说自己打不过余念后,不信任自己了。 余焕祯略显不悦道:“厌弟不信我,可与我比试一番。” 安厌还没说话,余瑾在一旁却道:“余焕祯你疯了,你敢欺负厌弟我告诉你爹去!” 余焕祯则说:“我和阿念不也常如此吗?我心里有数,不会伤着厌弟的。” 安厌无奈,推托道:“焕祯兄,今日家宴,动手不合适吧。” 余焕祯当他是怕了,哈哈大笑道:“自家人活动筋骨而已,怕什么。” 安厌还想拒绝,余焕祯却不依不饶,拍着自己胸膛道:“放心放心,你尽管来,没事的。” 安厌见他这幅模样,心里无语至极,他起身上前,迎着余焕祯的笑脸,闪电般出手,袖袍卷起风声阵阵。 余焕祯笑容还在脸上,他忽觉下颚一痛,脸不自主地向上仰去,脚下一空,一瞬间天旋地转。 扑通! 一旁余瑾惊得跳起身来:“啊!” 坐在那儿的余念也是不由有些愕然,看着地上躺着的余焕祯,又看了看瘦弱的安厌。 余瑾的惊叫声惹来了周围人的注意,房间里的人也走了出来。 “怎么了?”余宗虔之妻,薛氏询问道。 余瑾呆愣片刻,又扬声道:“没事儿,祯弟没看路自己摔着了!” 余文坚之妻白氏却远远询问:“不是那小子又自不量力找阿念动手了吧?” 余瑾忙回道:“不是!” 安厌上前,好心地向地上的余焕祯伸出手来:“焕祯兄,你没事吧?” 余焕祯躺在地上却是有些发懵,久久没有回神。 余焕章这时也走了过来,好奇地询问:“怎么了这时,又被阿念教训了?” 余焕祯一声不吭地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 余瑾在一片抿嘴偷笑。 安厌笑道:“焕祯兄自己不小心摔着了。” 余焕章顿时嘴欠地说道:“不是当哥的说你,你平日练得功夫也没什么用啊,走路还能摔着,别练了得了,来跟我一起念念诗,听听曲儿。” 余焕祯没好气道:“你找揍吗?” 他对自己的这个不着调的堂哥可没什么敬畏之心。 余焕章听到威胁,当即止住话题,转而看向安厌说道:“厌弟,明早我来找你,带你去参加一个诗会。” 余瑾好奇道:“谁家的诗会?” 余焕章嘿嘿一笑:“那可是雒阳第一才女的西园诗会,只有为兄这样的才子雅士才能接到邀请。” 余瑾眨巴了下双眼:“闻人锦屏?” 听到这个名字,安厌不由心神一动。 余焕章哈哈大笑道:“然也,阿瑾你等着,为兄终有一日必将闻人锦屏娶回家给你们当嫂子!” 余焕祯一脸不屑,余瑾一脸也嗤笑道:“吹吧你就,闻人锦屏能看上你?” 一旁余念一向清冷的脸上也是第一次露出了古怪之色,她看向安厌。 安厌:“……” 7,诗会 一大清早,余焕章就来找安厌了,不停地敲着安厌的房门。 “厌弟!起床!” 昨夜安厌看书睡得有些晚,被这闹钟一样的声音吵醒只觉烦躁不已。 安厌为其开门,无奈道:“焕章兄,扰人清梦,可不是文人雅士所为。” 余焕章却大笑道:“窗外日迟,贤弟贪睡,大好光阴虚度,才是可悲可叹!” “那诗会要去这么早吗?”安厌问。 “诗会是不用去这么早,厌弟不是刚来雒阳吗,为兄欲带你在城中逛逛。” “那焕章兄等我穿衣洗漱、吃些早饭。” 余焕章却道:“厌弟快些洗漱,家里的饭不好吃,我们去外面吃。” 安厌被催促之下只得穿上衣物,香云和贞娘端来了水和洗漱用具,余焕章目光在两女身上看了会儿,忽说道:“厌弟这两个婢女倒是长得标致。” 香云和贞娘闻言顿时羞红了脸。 安厌则说:“焕章兄府上应有更好的吧。” 余焕章撇嘴道:“是有不错的,但也不是我的。” 他父亲对他严格,身边伺候他的只有几个男仆,他父虽严,但家教却不甚严,他父愈严,他心中叛逆之下愈重。 等安厌洗漱完毕,戴上璞头,人便不会注意到他的短发。 随同余焕章离开相府,上了他的马车,余焕章直接传令马夫道:“去方镇!” “方镇是哪?”安厌问。 余焕章笑道:“方镇不是一个镇,而是一家店,为兄带你尝尝我们中原特色,胡辣汤!” 安厌:“……午后天热,不如我们吃点清淡的?” 余焕章哈哈大笑:“这美味你们燕州可没有,怎能不尝!” 马夫驱车在雒阳街头穿行,虽是早上,但城中已经活跃了起来,商铺开门做生意,茶摊酒铺早早支起门外凉棚,伙计将粗大的竹竿插进地面上的坑洞里。 方镇胡辣汤店是一家两层阁楼,正值早饭间,生意极为火热,站在店门口安厌便能感受到里面传出的热气。 胡辣汤这东西,早上喝一碗,烧心一整天,若是冬天还好,这正值炎夏,安厌实在没什么欲望。 “这可是好东西,厌弟你必定没有尝过。” 余焕章带着安厌直接上了二楼,在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熟练地招呼伙计点单,不多时两碗热气腾腾的胡辣汤便被端了上来、外加一份油饼、一份肉盒、一份煎包、两个茶叶蛋。 相较于一楼,二楼显得清静些,这里的客人衣物也更名贵,估计菜单上价格也不一样。 看着余焕章毫无形象地直接将腿蹬在一旁椅子上,姿态极为豪放,安厌又觉得他亲近了不少,不由笑道:“焕章兄这副模样,倒是和下面的客人没什么两样。” 余焕章看着安厌眼里并无鄙弃之意,当即也嘿嘿笑道:“为兄平日都是在一楼吃,今日带你来才上的二楼,怕你不习惯下面。” 说着,他目光瞅了瞅周围的客人,又对安厌小声道:“这里吃饭的人太端着了,让我看着很不爽,喝个胡辣汤你装什么呢?” 这话从他这样一个富家少爷嘴里说出来着实让人新奇,安厌闻言也不由笑出声来,旋即拿起汤勺舀起一口往嘴里送去。 “嘶……烫!” 余焕章乐道:“厌弟,喝这东西可不能着急。” 他将剥好的茶叶蛋放进了安厌的碗里,随后拿起勺子舀出一口,在嘴边轻轻吹气,而后慢抿进嘴里。 而后又用筷子夹起一块油饼,大快朵颐起来。 安厌一边小口喝着胡辣汤,目光随意地望向窗外,熙熙攘攘的人流、沿街吆喝的商贩,一张张恬淡惬意的笑脸,这分明是盛世之景。 他却又想起城外,那一双双麻木无神的眼、一只只枯槁黑瘦的手…… 哪个才是现实,哪个才是人间呢? 安厌心绪复杂,不免有些惆怅,本没什么胃口的他,还是将一碗胡辣汤喝了干净。 余焕章笑道:“怎样,为兄没有骗你吧。” 安厌赞叹:“一绝!” 余焕章朗声道:“小二,记账。” 二楼的伙计闻声当即躬身回应道:“好嘞,余公子慢走!” 余焕章这种身份的人在雒阳城吃饭向来是不需要付钱的,都是记在账上到月底伙计去府上结算,即便有故意写多的,家大业大也不会在乎这点小钱。 上了马车后,余焕章说道:“去湖西园。” 雒阳城有片云湖,因湖西园在云湖之西而得名。 傍湖而居的大都是富人,这边明显清静了许多,马车在一间看上去尊贵雅致的阁楼前停下。 余焕章和安厌从车上下来,来到门前余焕章掏出一张请柬递给门侍。 “余公子,您请。”门侍恭敬地说道。 “人来多少了。”余焕章随口问道。 “小半客人都来了。” 阁楼里面规置典雅,两侧墙上挂的皆是诗文,安厌随意品读一首,远不及前世背诵的那些。 想来也是,能够传世的都是精品。 当然,要是写上一首“远看石头大,近看大石头”这种,也是可以扬名的。 走上二楼,穿过屏风,这里已有几人在此。 “焕章兄!” “子业兄,智元兄!” 在场众人都认识余焕章,纷纷起身过来热情地和他问候。 谁让他们出身都没余焕章好,父亲四品正议大夫,伯父更是凤阁内史,当朝宰相! “子业兄可有新作?” “下月成集,先赠焕章兄观!” “哈哈哈,那在下翘首以待了。” 一番客套后,余焕章又拉出安厌来:“我与诸位介绍,这位是吾之贤弟,安厌,长安人士,尤好诗文音律。” 听着余焕章对自己的介绍,安厌心想除了名字叫对了外,没一个对的。 刚才喝胡辣汤的时候,余焕章明显知道自己燕州来的,怎么就成长安人士了? “原来是安兄,幸会!” “稍后定要一睹安兄文采!” 安厌堆起笑脸,同众人一一拱手,他哪有什么文采,诗的话倒是能抄几首,就怕不应景,而且已经在余惊棠那里立过没读过书的人设了。 难不成真要整一句“远看石头大”出来吗? 余焕章带着安厌在一处座位坐下,悄声与安厌说道:“这儿的人都很讲究出身,你说你燕州那个小地方来的,他们会瞧不起你。” 安厌笑道:“我何时爱好诗文音律了?” 余焕章却低声笑道:“等那些个名媛小姐出来,你就爱上了。” 有侍女来奉上茶水点心,空气中弥散出淡淡的香气,一旁的香炉里飘出淡淡云烟。 安厌还见到几个仆人前后抬着几个大东西上来了,下面是严实的木桶,上面则是镂空的木框,里面还放着块板凳大小的冰块,放在了房间角落。 有钱人的确会享受,有这几块冰,不消多久,房间便会凉爽起来,不然到了中午炎热之际,哪会还有作诗的心情。 余焕章同安厌滔滔不绝地介绍着西园诗会的发展史,以及往常都会有哪些人来,还给安厌聊这些人的八卦。 交谈中才得知,能参加西园诗会的只有三种人,一是官宦子弟,二是新科进士,三是素有才名之士。 条件一里的官宦子弟,家中长辈的品级还不能太低,五品以下是来不了的。 条件二的新科进士,需在榜列前十。 至于条件三的才名,则完全是主观意向了。 安厌这才明白,这个西园诗会,完全是官家少爷小姐的聚会,至于此前安厌所想的富商家的子女、以及什么名动雒阳的花魁,是根本没资格进的。 不过从余焕章口中得知,即便是达官贵人,清高都是装出来的,真正喜欢诗文的没几个,要么是冲闻人锦屏来的,要么是过来玩的,哪家的小姐和谁谁谁私下都上过床云云…… 听得安厌咂舌不已,再看站在那儿的儒雅斯文的几位男子,都有些道貌岸然的意味在其中了。 安厌思索之后问道:“那这个闻人锦屏,也和那些人一样……” 他有些关心自己的这位未婚妻,要是私生活一样靡乱的话,这是他接受不了的。 “闻人锦屏当然不一样!”余焕章顿时瞪眼道。 “她是真正的才女,当初创办此诗会的目的也是想要结交才学之士。” 安厌却笑道:“若如此为何还要设这所谓的门框呢?若只注重才学的话,那些寒门出身之士同样不少。” 余焕章皱眉道:“若无门槛,那些三教九流岂不都来了,当这西园诗会成什么了?” “那将门槛改成诗学之题,解题达标者可进不就好了?”安厌道。 余焕章思索过后仍是摇头:“若真有学问,自去考取功名便可。” 他说着忽冷笑起来:“一道题能决定什么,这要是传出去,整个雒阳城的人岂不都想去解这道题了?让他们觉得解了题便能一睹芳容,把闻人锦屏当什么了?” 安厌无言以对,心里则是明白了余焕章的想法,他看上去放浪形骸、不拘小节,却又十分“清醒”。 就同在方镇胡辣汤店一样,他看不起二楼那些人装模作样,因为他的身份地位比二楼的人更尊贵,才有的这种不屑。 他肯与一楼的平民百姓们同堂而食,是因为他愿意这么做,是他肯和一楼的人坐一起,而不是一楼的人能与他坐一起。 门第尊卑之念,对他这种出身的人而言,是刻在骨子里的。 即便闻人锦屏是真的想结识才学之士,若放低了门槛,这些个达官子弟反而会不来了。 “才学之士”又是怎样界定的?到时候免不了各种风言风语,闻人锦屏愿意,她家里会同意吗? 这样想来,西园诗会的门框反而是很宽了,估计是他们这类人的底线,或许就不该有第三条的存在。 至于安厌此前所想的富商子弟? 他们这些人没有一个是缺钱的,他们能去胡辣汤店吃两文钱一个的茶叶蛋,也能在雒阳最好的酒楼豪掷千金,那些富商子弟在他们眼里只不过是用铜臭伪装自己的低贱之民。 花魁? 有钱就能睡的女人,雒阳若真出了一个艳冠全城的花魁,在场的这些个青年才俊多半都会成同道中人。 玩物罢了,这类人怎么配和他们坐在一起。 安厌并未多言,又听余焕章在那儿聊起了八卦。 时间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陆陆续续又有人来了,也并不是所有人余焕章都会起身见礼的,有的人他也懒得搭理,对方向他问候,他只给出一个“嗯”,也不顾对方尴尬的神色。 听余焕章介绍得知,并非是这些人出身较低,而是这些人他都看不惯,有个父亲是五品官的男子,众人对他不怎么理睬,余焕章却能与他相谈甚欢。 至于余焕章看不惯的那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都是冲着闻人锦屏来的。 知晓缘由后,安厌看这些家伙,也都有些不顺眼了。 二楼的人群突然噪杂起来,楼梯口那里又来了新的人。 余焕章侧眼看去顿时皱起了眉头,嘴里嘀咕着:“这混蛋怎么也来了,应该不会邀请他的。” 安厌往楼梯口看去,见被众人簇拥的是一个人高马大的年轻魁梧男子,容貌生的也算英俊,只是眉宇间隐隐带着戾气。 “隽石兄,没想到你也会来参加诗会。” “美人相邀,怎能不来呢,哈哈哈。” 余焕章闻言低啐一声:“呸,闻人锦屏会邀请他?狗日的做梦呢,跟自己的狗腿子一起来的吧。” 安厌还是第一次听余焕章口吐脏话,他看着被众星捧月的男子,问道:“那人是谁?” 余焕章眉头紧皱,而后端起茶杯说道:“申屠隽石,他爹是骠骑大将军、镇国公申屠赢。” “一个恶心的家伙!” 骠骑大将军,武官最高职,还是公爵,这在玄唐的地位应仅次于皇室了。 若手握兵权,或许比寻常皇室还尊贵。 “好大的官啊。”安厌不由说道。 余焕章却不屑:“有什么了不起,我伯父还是凤阁内史兼尚书左仆射、卫国公呢!” 安厌倒尚不知道余惊棠这么多头衔,这样看来余惊棠和申屠赢,一个是文官之首,一个是武官之首。 不过在这样的和平年代,申屠赢手里应该是不会有兵权的,那和余惊棠比起来,影响力就无限降低了。 安厌突然又想到玄唐国的军队并不是普通军队,而是配备了各种神机玄甲军械的特殊兵士。 可能现实和自己想得也不一样。 申屠隽石忽然向着余焕章和安厌这边走了过来。 余焕章安稳地侧身坐在座位上品茶,余光瞧着他愈来愈近的身影,以及列在他身后的众人。 “刚出门就听乌鸦在树上叫,果真该提前看看黄历,也免得遇上什么野狗。”余焕章忽出言道,像是对身旁的安厌说话,但声音之大在场所有人都能听见。 申屠隽石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冷了,没了对待其他人的那般客气:“余焕章,还不长记性啊,见了我不躲着点是上次的打没挨够?余焕霆都不在雒阳了,你还不知道夹着尾巴做人?” 余焕章怒道:“粗鄙至极!这诗会也是你这等乡野村夫能来的?” 申屠隽石的脸上顿时展露出一抹笑来:“你以为我稀罕来,但锦屏亲自邀约,我又怎好拒绝?” 余焕章气得瞬间跳将起来,一张脸涨的通红,指着申屠隽石的鼻子怒骂:“狗日的杂种,锦屏也是你能叫的?!” 被人指着鼻子这样骂,申屠隽石哪还能受得了,额间青筋直冒,本就五大三粗身材,配合着那种隐露狰狞的脸显得有些骇人。 安厌见状也是悄声起身,预防对面突然动手让余焕章吃亏。 其余众人纷纷作壁上观,余焕章和申屠隽石不对付这是圈子里谁都知道的事,他们谁都不敢帮。 而就在剑拔弩张之时,阁楼内突然响起一声清脆的编钟之声,中断了这压抑的气氛。 有女侍从屏风后走出来:“诸位公子,还请落座吧,诗会将开始了。” 8,闻人锦屏 人群中也出现了和事佬,来到申屠隽石和余焕章一侧出言劝道:“隽石兄,焕章兄,今日毕竟是闻人小姐的诗会,二位总要给闻人小姐一些薄面不是。” 申屠隽石当即咧起嘴角,笑里带着冷意:“我自不会在锦屏诗会上生事。” 余焕章听他嘴里仍然直呼“锦屏”,气得鼻子都歪了,站在那儿紧攥着拳头,一双喷火的双眼要吃人一般。 申屠隽石不再理会余焕章,而是径直走到一处最靠前的座位坐了下来,只是他瞥来的视线阴冷,怕并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余焕章也在一些人的劝说下重新坐了下去。 安厌听到他低声对自己说道:“那狗日的估计心里憋了什么坏,等诗会结束我们走的时候得小心些。” 余焕章似乎对申屠隽石的行径十分了解,外加上刚才申屠隽石的话,安厌猜测余焕章可能吃过亏。 “好。” 余焕章又道:“厌弟放心,有我在外人伤不了你。” 安厌闻言只是轻笑。 诗会众人已然纷纷落座,房间里又响起了编钟清脆的敲击声,屏风后有人影晃动,很快安厌便见到许多道丽影从里走了出来。 这些便是余焕章口中那些名媛小姐,俱是穿着艳丽的衣裳、画着明媚的妆容,一个个花枝招展、珠光宝气。 安厌的目光很快被最后出来的女子吸引,她的妆容反倒比较简单,既不朴素、也不繁复,耳坠也没戴,唇红擦得极淡,一身淡粉色长裙,即便如此,她出现的瞬间便吸引了在座所有人的目光。 安厌心里猜测,这应便是那位雒阳内“才貌双绝”的闻人锦屏了。 她容貌生的确实漂亮,偏属于那种婉约柔和的美,五官精致小巧,惟一双凤眼又大又漂亮,舒缓而端庄的气质,让人只看着便感到极为舒服。 安厌心里将她和余念比较,觉得虽同样美丽,余念要比她更让人惊艳,余念的美冰冷而夺目,让人望而却步,而眼前这位女子怕是没有哪个男人会不喜欢。 安厌又想,申屠隽石和余焕章若为这样的一个女子起争执,似乎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自己若能娶到她的话,倒真是此生无憾了。 安厌又抽眼看了看其余人,见身旁的余焕章一双眼眨也不眨,满目都是那个倩影,失神之态倒是让安厌第一次见到。 女宾们都坐在对侧,以纱相隔,而闻人锦屏则是坐上主位,垂帘而遮。 “诸位惠临西园,令西园蓬荜增辉。” 安厌听见里面传出一个恬淡如水的声音,屏风之后也适时响起轻柔的抚琴之声,角落里所放的冰块已开始慢慢融化,凉意弥散在这淡雅清香的房间里,令人身心惬意。 “今日诗会,以文会友,众宾近期如有佳作,可先让我等瞻仰一番。”闻人锦屏只是简单的客套一番,便直入主题。 屏风后的琴声舒缓,伴着编钟奏起悦耳的律调。 有一男子起身,拿出早已备好的纸卷朗声道:“数月前在下游园之际,偶作一篇,瑕疵之处,还请列位斧正。” 安厌端起茶杯慢饮,这茶香气极淡,入口甘柔,入腹之后又有回苦。 那人展开纸卷,几番渡步,伴随着一声编钟的脆鸣,朗声道: “春云欲泮旋濛濛,百顷南沏一棹通。 回望还迷堤柳绿,到来才辨榭梅红。” 数月之前的诗……安厌瞥了眼窗外的炎炎夏日,默默吃着糕点。 “好!” “好诗!” 众人纷纷赞颂,连余焕章亦是连连拍手。 “沈公子大才,作此佳篇,诗文所绘之景,让人身临其境。”对侧的女宾之中有人称赞道,好听的声音顿使这位沈公子的腰挺直了几分。 “好诗啊好诗!想不到这沈智元有这等水准了。”余焕章喜滋滋地说道,如同这诗是他做的一般。 复又问向身边安厌:“厌弟你觉得呢?” 安厌附和:“的确好诗。” 垂帘之后的闻人锦屏亦赞道:“确为佳作,沈公子辛苦。” 这句沈公子辛苦让安厌险些笑出声来。 “厌弟?” “没事。” 听到美人称赞的沈公子愈发得意,向着帘后人影拱手道:“拙作一篇,献丑了。” 等到沈公子归座,又有人朗声道:“在下刚才望窗外之景,心有所感,成诗一首,请诸位斧正。” 话刚说完,便有人不由询问道:“徐兄是适才新作之诗?” 徐姓公子并未直言回应,渡步几许,吟道: “云湖楼下云湖通,日丽风和波不雄。 芷白蒲青景有望,鸢飞鱼跃兴无穷。” 众人正在细细品味诗中意味,徐姓公子再渡几步,继续道: “清漪水色从新秀,上室山光即渐融。 西园阁中吟数首,众家文采各不同。” 徐姓公子吟完,仰望窗外负手而立,颇有几分风流雅士韵味。 “大善!” “好诗!” “徐兄才思敏捷,我等不如也。” 在座宾朋纷纷称赞,帘后之人也出言夸赞:“徐公子佳作,西园又添新篇。” 众人应声附和,议论起了该诗的韵律内涵。 屏风之后有女侍正在提笔记录,琴声曲调和缓,编钟又响。 此后又有几人吟唱自己所做诗篇,水平也都大差不差,期间不乏两名女子,至于过于差的并不会主动起身了。 安厌看着身侧的余焕章在那儿摇头晃脑,不由问道:“焕章兄没有作品吗?” 余焕章脸色一滞,讪然道:“今日灵感不佳,灵感不佳……” 安厌会心一笑,并未多说什么,继续品茶。 相比于这些诗作,他更在意屏风后的传出的琴律,隔窗望湖景,日丽风和波不熊。 安厌觉得,这种娱乐活动本身其实很不错,他不是什么风雅之人,但这种附庸风雅的感觉让他十分惬意。 等到再无人吟诗,时间已过去了半个时辰,众宾兴致正盛。 帘后闻人锦屏道:“西园近日移栽新树几棵、奇花异草几株,临窗可观,诸位来时,应有人注意到,今日诗会之题,便以此景如何?” “善!”众人纷纷应道。 编钟又响,屏风后的琴音转了曲调,愈发地柔缓,有时许久才只能听见一两个弦音,合在一起却让人心平气静。 不少人纷纷起身来至了窗前,观赏阁楼下方的景色,余焕章也起身去了。 女侍们纷纷趁此机会出来为各座添茶,为香炉添香。 安厌稳坐在那儿,见到申屠隽石也没有动。 有人似乎有了灵感,提笔在纸上挥洒,几人围看,或点头嘉许,或摇头叹息。 余焕章便是在围观人中一员,看看这人、再看看那人,频频点头,再看窗外时又惆怅满怀地远眺,却始终不见他归座提笔。 安厌吃点心快吃饱了,忽有人道:“有了!” 众人围观其落笔挥墨,有人出声念道: “西园临窗处,徙倚趁微凉。花木畅生意,山川媚素光。堂深爱暑远,人静觉天长。壁挂三百卷,因风散古香。” 不少人纷纷称赞,却也有人说诗不应题,难免引来一阵争执,好在有人相劝才平息下去。 炉上轻烟缭绕,阁内凉意袭人。 时间已过了三刻,又有人提笔写录,念与众听,有获得赞许的,也有被众人嘲笑的,作诗者面红耳赤,不再多言。 “闻人小姐可有新作?”忽有人向帘后问道。 闻人锦屏道:“倒是新题一篇,恐贻笑大方。” 众人纷纷笑道:“谁不知闻人小姐才气过人,所作诗篇必是精品!” 女侍将闻人锦屏桌案上的纸卷捧起,到中间位置展于众人观看。 有人念道: “别院深深夏簟清,石榴开遍透帘明。 树阴满地日当午,梦觉流莺时一声。” “好啊!” 有人尚未看完,便听见一声兴奋地大喝,不少人被吓了一跳。 而喝彩之人正是余焕章。 “此诗妙极!此诗妙极!” “字也妙极!” 余焕章在那儿嘴里不停地夸赞着,帘后人淡笑一声:“余公子过誉了。” 闻此言余焕章立即正色道:“肺腑之言,绝非虚赞!” 其余人也纷纷叫好,并且开始议论起了诗中意味。 连坐在那儿的申屠隽石也出言夸赞:“诗好,人也好,怪不得雒阳城内尽传锦屏你才貌双绝,实在当得此誉。” 真是臭不要脸! 听着申屠隽石的话,不少人心里暗骂,但面上仍是笑盈盈的附和。 余焕章本也想骂,但在闻人锦屏面前并不愿口吐秽言。 他眼珠子转了转,冷笑道:“不知申屠公子,可有题作?” 这话顿时让众人的目光转移过来,纷纷望向了申屠隽石。 申屠隽石轻一挑眉,一手端茶起身:“倒有一篇。” 余焕章满脸不屑,他才不信这家伙能写诗。 房间内静了下来,就连屏风后的亲眼也停了,申屠隽石慢悠悠地来到窗边,目光下望。 只听申屠隽石吟道:“西园楼上瞅,庭树绿油油。” 听闻此诗,余焕章忍不住直接嗤笑出声。 庸才!蠢材! 其余人也是面露古怪之色。 “这树长得好,枝繁叶也稠。” 又有人实在忍不住地笑出声来,这种简陋至极大白话文也叫诗吗? 帘后之人倒是不言不语,申屠隽石临窗而立,嘴角忽向上挑起。 “西园旅人多,吾心犯忧愁。” “谁人碰此树,我砍谁人手!” 霎地,满堂皆寂! 这诗何意?这树指谁? 无人敢再笑出声来,纷纷将目光看向临窗站立那人。 申屠隽石转身笑问:“诸位,我这诗,可有需要斧正的地方?” 无人出一言以复,被申屠隽石两眼盯上者,只是讪笑着撇开视线。 他将杯中茶水饮净,啧出声道:“此茶甚妙,甘后有苦,我这人不喜甜物,唯爱苦茶。” “我在军中驯马亦是如此,温顺者必为驽马,性情刚烈者为我所喜,烈马心气高,别人骑不得,偏由我骑得!” 说着他忽然放声大笑起来,在这笑声之下,是一张张青白交加、徒自忍耐的脸。 申屠隽石又将目光看向余焕章,笑吟吟道:“余公子以为如何?” 余焕章早就气得两眼通红,经他这般挑衅直接指着他鼻子怒骂道:“粗鄙!下贱!你那叫也叫诗?!呸!你这等人有何脸面在此跳梁,还不快滚出西园,乡野村夫!北地蛮子!跟你爹一个德行!我等羞于你为伍!恶心至极!” 余焕章说出了在座许多人不敢说的话,他已经骂的十分收敛了,若非闻人锦屏在此,更加污秽难听话还能从他嘴里蹦出来。 申屠隽石的脸色骤冷,两眼射出的寒光似要杀人一般。 “余焕章,你找死吗?!” 就在这时,帘后那人开口:“诗会风雅之地,在座亦都是饱学之士,还请两位公子谨言。” 她声音依旧恬淡如水,听不出喜怒。 申屠隽石向着帘后斜瞥一眼,冷哼一声转身回了自己座位。 余焕章气息难顺,他双拳紧握,指甲险些陷入肉里。 有人上前劝他:“焕章兄……” 帘后那人又出言道:“可还有人有新作?” 她并未提及刚才申屠隽石诗作,仿佛此事就此过去了一般。 但经此一闹,谁还敢在这时候再出风头,纷纷回了自己座位。 帘后之人静默了会儿,又道:“既如此……” “等一下!”一个声音突然打断了她。 说话者是坐在申屠隽石身侧一男子,众人认得他,是和申屠隽石关系极好的人。 “尚不闻余公子佳作,刚才见余公子穿行于各家之间,皆有锐评,想来胸怀笔墨,已成佳篇了,何不吟出,让我等一开眼界?” 余焕章的脸瞬间黑了下去。 圈里人都清楚,这余焕章酷爱诗文,但只是爱读诗、听诗,昔曾做过一篇,但行文简陋不通,为众人所笑。 后来便不见余焕章做过任何诗。 但心里看不起他的到没多少,因为他总是真心实意为人捧场。 如今申屠隽石出言刁难,却并未有人敢仗义执言,心里纷纷暗叹。 谁让他爹是申屠赢呢? 民间有谣传,朝堂奸臣当道,说得便是那权倾朝野的申屠赢! 余焕章心中气血翻涌,看着申屠隽石冷笑不屑的脸,又看向帘后那人,一时间只觉头晕目眩。 就在这时,一只手突然在他身后稳稳扶住了他的肩膀。 他恍惚间回头看去,见是安厌,正笑吟吟地看着他。 “焕章兄,你刚才所作诗文在此,既他人如此盛邀,不妨念与众听吧。” 9,背德妻 我写的诗? 余焕章一阵发懵,但看安厌的笑脸很快便清醒过来,安厌这是在帮他! 厌弟…… 他心里感动不已。 而同样,在场众人亦是有些惊疑。 余焕章的诗? 且不说刚才众人都没见他作诗的模样,他余焕章何时能写诗了? 有人心里狐疑,也有人看明白了什么,将目光转向余焕章身侧的安厌, 但不论如何,还是要看诗如何,只要不是太烂,他们都会捧场的。 安厌将纸卷交于余焕章手上,将舞台留给他,转身回了自己座位。 申屠隽石身旁那人阴阳怪气道:“想不到余公子还有隔空赋诗的本事,既如此,还不快快念来。” 明眼人都清楚,刚才余焕章在此间来回穿行,哪有坐下写诗的间隙,桌案上的白纸不还摆在那儿。 但此刻除了申屠隽石那边,也没人戳穿,纷纷静等着余焕章开口。 余焕章整理好心绪,深吸口气看向手中纸卷,嘴里跟着上面的文字高声吟道: “一片两片三四片,五片六片七八片。” 这话刚出他口便戛然而止,他一脸愕然地看着纸上文字。 闻人锦屏:“……” 众人:“……” 申屠隽石那边更是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在场之人纷纷呢面露古怪之色,即便他们再想捧场,这样的诗文他们也捧不了场啊。 明纱相隔的女宾那边也响起阵阵低笑,以及窸窣般地讲话声。 停顿下来的余焕章将目光看向了座位上的安厌,而安厌脸上仍带着笑意,并示意他往下去读。 余焕章一阵头皮发麻,重新着眼于手中纸卷。 “九片十片无数片……” “飞入草丛都不见!” 众人静了下去,那笑声也隐去,一个个眼里透着若有所思。 直到那屏风后编钟一响,才惊得无数人回神。 “妙!” “妙诗!” “妙极!” 房间内瞬间活跃了起来,众人纷纷出言相赞,诗文初闻并无亮眼之处,甚至可以说是简陋至极,但后藏玄机令众人眼前一亮。 质量如何且待评说,眼下要为余公子贺! 余焕章看着手中纸卷出神,他不会写诗,但品鉴能力还是有的,诗会中那些所谓的“佳篇”和真正的好诗比起来不过是中庸之作,而这一篇诗,可以说是暗藏玄机、也可以说取巧小道。 但这样浅显易懂、又能让人眼前一亮的诗,反倒更容易流传! 申屠隽石听着众人的喝彩皱眉不语,他身旁那人嘴里还在停念道:“确实妙啊!” 他瞥去一眼,那人顿时打了个冷颤。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暗藏着悠扬的琴律,帘后的闻人锦屏这时出言道:“余公子这首堪称绝妙,可有诗名?” 余焕章闻言看向安厌,这动作自然被闻人锦屏看在眼里,同样也向安厌看去,见对方此刻正慢悠悠地低头品茶。 余焕章才道:“时兴之作、并无细琢,题西园之名即可。” 帘后之人发出一声轻笑:“那我西园新添一妙篇。” 余焕章此刻只觉身心舒畅,他也懒得去理会坐在那儿臭着脸的申屠隽石了,朝着帘后之人一拱手,也回了自己位置。 坐下后,对身侧安厌道:“厌弟,谢了。” 安厌应道:“客气。” 余焕章咧嘴轻笑,也喝了口茶。 抄诗这种事,安厌起初并不愿意,且不说抄出来的应不应景,他现在在余惊棠那里的人设就是个不学无术的顽劣子弟。 但余焕章待他不薄,而且这首粗浅直白的诗也容易解释,说是偶然之作但也圆得过去。 阁楼上气氛活跃,一改此前的压抑。 闻人锦屏:“今日幸得诸公佳作,等改日印录成册,再送至诸位府上。” “锦屏先行告退,诸公请自便。” 帘后之人起身向着众人盈盈一礼,转身进了屏风后面。 对侧的女宾也离去不少,但也有留下来的同一些男子在一起畅谈。 余焕章和安厌这边被不少人围上,先是恭喜余焕章写出佳作,后又与安厌客套攀谈起来。 大家都注意到了这位跟在余焕章身后的人。 诗会结束之后,不少人都没急着离去,似乎是一个约定俗成的环节。 安厌瞧见周围人中有女子正两眼扑闪地看着自己,当即捂着肚子对余焕章道:“焕章兄,适才茶喝多了,腹痛不已……” 余焕章哈哈大笑:“走走走,为兄带你去茅房。” 他笑声爽朗,引得周围众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申屠隽石刚才已经离开了,余焕章带着安厌走出西园时,见到申屠隽石刚上马车。 余焕章对着自家马夫道:“快回家!走大路!省得被那狗日的拦路埋伏!” 安厌也才记得申屠隽石此前的威胁。 路车穿行在雒阳主街上,市面繁华,余焕章心情愉悦,对安厌道:“厌弟,多谢你今日替我解围。” 安厌笑道:“一家人何必说这些,再说了,那本就是焕章兄之作。” 余焕章一怔,看着安厌问道:“厌弟,你真要将那首诗冠我之名?” 安厌道:“我说了,那本就是焕章兄所作。” 余焕章沉默了下去,用力拍了拍安厌的肩膀,畅快大笑起来:“是了,一家人何必矫情!回家!” 穿过雒阳主街,临近相府时便安全了,安厌被放在了相府侧门,余焕章下车与之说道。 “厌弟,今日不便,等改日再带你去紫坊玩乐。” “紫坊是什么地方?” “自然是好地方,厌弟去了便知晓了。” 安厌不由暗道可惜,和余焕章道别。 见马车离去,他也正冠走入相府,刚迈过门槛,便瞧见一抹倩影在眼前。 余念也是刚回家,听到马车声响才在门口看了看。 “余小姐。” “嗯。” 安厌见到余念,又不免将她和今日所见的闻人锦屏相比较,眼前的余念每一次见都能让他感到惊艳。 “余小姐要出门?”他问道。 “刚回来。”余念冷淡地回应。 说着,她语气一顿,目光瞥向安厌:“刚从紫坊回来。” 安厌一怔,随后明白她估计是在门后听到自己和余焕章的谈话了。 “紫坊是什么地方,余小姐去那儿做什么?”安厌尴尬道。 余焕章虽然没有明说,但他也大致猜到了。 “去杀人。”余念冷然一句,迈步离开。 安厌心里咯噔一下,后又想到对方的身份是玄甲卫,猜测着应该是去执行公务了。 “余小姐公务繁忙。” 他跟上去说道,又落后余念半个身位。 “见到她了?”余念忽问道。 她说话总是这般简短,安厌一番思索才明白她的意思。 “嗯,在诗会上见了。” “如何?” 安厌沉吟道:“如传闻那般,雒阳第一才女倒不是虚传。” 余念却冷言道:“这名号原本不是说她。” 安厌不由一怔,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他不由问道:“那这名号原本是谁的?” 余念没回答,只是往前走。 难不成……又是那个余晚? 安厌心里暗忖,这女人说话怎么总是云山雾罩的。 等穿过亭廊两人便要分别了,余念去内宅,安厌则会回自己住处,然就在亭廊转角之处,一道匆忙的人影却险些和安厌撞个满怀,那人影为躲避安厌,脚下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是一个婢女,安厌并不认识。 她倒是认识安厌,连忙跪在地上神色惊慌地道歉:“婢子该死,冲撞了大小姐和安少爷。” 安厌并不觉有什么,但余念在此,他没急着开口。 余念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这么急干什么?” 婢女低着头说道:“婢子奉夫人之名,出府买些东西。” 余念却忽地俯身下去,安厌还以为她要掌掴这个婢女,却不想她的手却伸向了婢女的胸前交领处,那里有一封露出一小截的信封,安厌倒是没注意到,在余念面前他不太敢往别的女孩胸口看。 将信封拿出,跪在那儿的婢女却更加慌了:“大小姐!” 信封上也没署名,有火漆封口。 “这是什么?” “是……是婢子顺道要寄给家里的书信。”婢女颤声应道。 一旁的安厌若有所思,他突然不太想继续待在这里了。 “为何署名都没有?” “当时夫人传命……婢子匆忙之间来不及署名。” 余念直接撕开了封口,将里面的信件抽了出来,安厌注意到那婢女脸上露出了绝望的神情。 安厌并未去看信,而是站在一旁特意将目光望向一边,他不想掺和,思索着要不要开口告辞。 身旁的余念却忽地发出一声轻笑。 “安厌。” 安厌第一次听见她喊自己名字,不由扭过头去,发现余念的脸上竟带着一丝诡异的笑容,愈发让人心底发冷。 她将信递了过来:“你也看看。” 安厌想说自己看就不合适了吧,但那信递到他面前,余念冰寒的眼又让他不能拒绝。 他接过信,简单扫过一眼,上面的内容却让他心神一震。 这哪是什么家书,上面满是暧昧之语,且用辞大胆放浪,分明是与人私通的信! 这信是谁的? 安厌看向跪在那儿的婢女,心想最好是这个婢女的,这样自己看也就看了,不会牵扯到自己什么。 “跟我来。”余念冷声说道。 婢女不敢忤逆,但面如死灰,安厌尚站在原地,很快被余念一个眼神看来,也不得不跟了上去。 三人进了一间无人的库房,余念还选了个周围无人的间隙。 “谁的信?”余念直入主题,向跪在那儿的婢女问道。 “是……婢子的……” “你何时叫芸娘了?”余念却冷笑道。 书信的昵称落款,便是“芸娘。” “就是……婢子的……”婢女低垂着头,声音颤抖地回道。 余念眼里闪过一道冷光,她俯身低语道:“最后问你一遍,要是说实话,我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你继续拿着信出府,该给谁给谁。” “或者,你全家一起死!” 一旁的安厌心里一阵发寒,这女人太狠了,刚才谈及去紫坊杀人时都面不改色,到底是军旅中人。 婢女果然被吓住了,瞪大了双眼看着余念。 “大……大小姐……” 余念面无表情:“谁的信?” “是……是……是……”婢女面无血色,嘴唇发抖,颤颤巍巍吐出了几个字眼。 “夫人的……” 安厌脑海里瞬间想到了那个美艳无比的妇人。 余惊棠的续弦正妻,江氏! 余念的脸很快恢复了平静,她直起身子,对婢女说道:“好了,你可以走了。” 婢女神色恍惚地起身,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被放过了,按正常情况,她不该是被对方愤怒无比地拉到老爷面前,去指认夫人吗? “你在等我反悔吗?”余念又说道。 婢女连忙收起那信,快步离开了库房。 库房里只剩了余念和安厌二人。 安厌无奈道:“余小姐为何要害我?” 原本此事与他无关,他不想掺和,他也不想知道。 但现在不一样了,他成了知情人,他不明白余念为何要这么做。 “我如何害你,不是自作孽吗?”余念却冷笑道。 安厌心下暗暗皱眉,说道:“这事本与我无关,是余小姐你非要拉我进来。” 然而余念却说出了让他脊背发凉的话:“和相府夫人私通的,不正是你吗?” 安厌神色一滞,猛然看向她的双眼:“你什么意思?!” 余念冰冷的眼盯着安厌:“我现在去找余惊棠告发此事,再让那个婢子指认你,你觉得你有概率活下去吗?” “……” 在瞬间的后怕过后,安厌又很快冷静下来,他神色也变得不悲不喜。 “余小姐是想让我做些什么对吗?” 余念扯起嘴角,两手环抱于胸前,她一如既往地美丽,但这份美丽似乎都是假象,拨开这美丽面纱,是一柄淌着剧毒的杀人刀!这是个极为狠毒的女人。 寻常的女子怎么可能会在玄甲卫,她那柄黑剑不知沾染过多少鲜血了,人命在她眼里估计一文不值,这其中就包括他的。 余念冰冷的声音在安厌耳边响起:“你现在也知道了,那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我要你去找她,把书信的事告诉她、威胁她,无论你想对她做什么,总之你要给我毁了她!” 10,江氏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安厌直视着余念的双眼,面对她的威胁恐吓,他并未退缩,心里也没有畏惧。 他没有筹码、也没有本钱,眼下的一切对他而言原本就是天降的东西,即便一夜之间全部失去也没什么可怕的。 他不明白余念对江氏哪来的这么大恨意。 真这么做,不止是会毁了江氏,他自己也要搭进去,他原本只是一个知情人罢了,若步入其中那便是跳了火坑且没有回头路了。 但倘若他选择拒绝,和余念鱼死网破,且不说余惊棠最终会相信谁,事关相府名声和宰相夫人贞洁,闹大之后他未来又该如何自处。 届时余惊棠还能待他和现在这样吗? “你只需要告诉我你的选择。”余念面无表情道。 安厌缓缓说道:“余小姐,我好不容易才有了重新开始的人生,在相府也过得不错,未来或许还能迎娶到雒阳第一才女,为何要对我苦苦相逼呢,我若真按你这样说的做,岂不是要把自己的一切都葬送了?” 他尝试和对方谈判,看看还有没有回旋的余地。 “我只想安安分分过自己的生活,希望余小姐你能换一个人选,今日的一切我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余小姐你要做什么我也不会过问。” 而让安厌意外的是,余念在短暂地静默过后,又再次发出一声带有嘲意的笑。 “因为他对你心怀愧意。” “什么?” “余惊棠,他觉得对不起你。”余念漠然道。 安厌皱起眉头,这又是什么逻辑,这女人究竟在想什么。 “他竟然还有一丝人性。”她又冷笑道。 安厌沉默了片刻,道:“我没明白,余小姐到底想说什么?” 余念眼里闪过一抹恨,冷声道:“他亲手害死了你曾经的未婚妻。” 安厌蓦地一怔。 “你是指,余……晚小姐?” 这个极少被提及的名字、一直被隐瞒起来的人,安厌心里曾有过各种猜测,余念现在让他确定了一点。 他现在的这个身份,和余晚的确有过婚约。 怪不得当初余念第一次见他,所说的话里会提到余晚。 这婚约因为余晚的死而中止了,余惊棠便又想给他重新找一个未婚妻。 安厌犹豫过后又问道:“余晚小姐,是怎么离世的?” 库房里一片死寂,过了有一会儿,安厌才又听见她的声音。 “她被称作妖人,被余惊棠活活烧死了!” 安厌顿觉悚然,被活活烧死,这未免…… 但他很快又注意到余念话中的“妖人”二字,在玄唐,妖人不就是…… 修士! 安厌在那儿皱眉沉思着,余念的脸也很快恢复了冰冷。 “余惊棠对你心怀愧意,我很想知道,当他知道自己侄儿和妻子苟且私通的时候,会是怎样的心情。” 这女人从一开始的目标就不是江氏,而是她的父亲余惊棠。 在这样一个重视名节的时代,这么做无异于是比杀人还可怕! “余小姐,那毕竟是你的父亲。”安厌不由说道。 余念却冷笑不已:“说得真好听,但你该庆幸他不是你的父亲。” 安厌还想说什么,余念打断了他:“你知道的已经够多了,现在你的选择呢?” 再说他是无辜的这种话,除了显得懦弱也没别的用。 余念似乎铁了心要利用他去对付余惊棠。 安厌不知道她的经历到底有多悲惨,但那是她的恨,又不是自己的恨。 就如她所说的那样,他的父亲又不是余惊棠。 余念现在是要毁了他,可惜这张美丽的脸,安厌心里一直都很喜欢的。 他双眼看着余念,眸光也逐渐地变得平静。 “我似乎别无选择。” “你还算聪明。” 余念冷嗤一声,似乎打算转身离开,刚走两步又转身看他。 “你心里想过,先我一步去余惊棠那儿揭发我吧?” 她这话只是问句,但又充满了威胁之意。 “这方面我应该是比不上余小姐准备充分。”安厌则道。 “况且夫人生的如此美貌,我若真能一亲芳泽,死也值了。” 余念蹙眉瞥他,眼底里又多出几分嫌恶。 等她走出库房,安厌的眼也冷了下去。 疯女人。 让他去自寻死路? 他最不怕的就是鱼死网破。 # 王生是一个今年春闱落榜的秀才。 苦读数年不中,像他这样的人整个玄唐比比皆是,在老家备受尊敬,幼时被称为神童,长大了又被叫做才子,但出了那犄角旮旯便是普普通通的凡人一个。 落魄失意的他原打算回老家找个营生,却不想忽有一家富贵人家的婢女找上了他。 “碧竹姑娘,请问究竟何时我才能和芸娘相见啊。” 王生将亲笔书信交给了眼前富贵人家的婢女,每月他们都会见上两三次。 但只是交换书信而已,这位碧竹姑娘还会支应他一些银钱,供他在这雒阳城内能生活下去。 明兰看着眼前书生,心里却十分烦躁,碧竹是她的假名,今日被大小姐和安少爷撞见,这让她心慌意乱,还不知往后会是什么结果。 这可还关系着夫人,真出了事,她怕是小命难保。 但大小姐说并不追究,她心里只能祈求这话是真的。 她面露不悦地对王生说道:“你即便见了我家小姐,又能如何,如今你什么都没有,什么也给不了我家小姐,还不发奋苦读,等到日后取得功名,也好到我家府上提亲,除此之外莫要想一些不切实际之事。” 这种情节是戏词里常有的,明兰说时也是信手拈来。 王生闻言顿时面露激动之色:“请明兰姑娘转告芸娘,让她放心,在下必不负芸娘所望,下次科考定会取得进士之身,给芸娘和碧竹姑娘一个交代。” 给我一个交代? 明兰有些想笑,随后便根本没当回事儿,她是宰相夫人的贴身婢女,一个进士在她看来还真没什么了不起的,相府里面就进士多,夫人早就与她说过,若是相爷的那些门生弟子中看上了谁,尽管张口,夫人自会去和相爷说此事。 明兰的眼界立即便高了上去,即便是进士她也能随意挑选,何况还只是一个连进士都不是的穷酸秀才。 这种人总觉得考上了进士就能翻身,可即便是状元,也难进相府的门。 这世上根本没什么芸娘,这个王生也只是自家夫人用来解闷儿的工具而已,谁让老爷平日里对夫人冷落的太狠了。 作为江氏的贴身侍女,明兰很清楚自家老爷根本从未进过夫人的门,早年时江氏晚上常以泪洗面,说自己连一个死人都不如。 跟着夫人一同嫁过来时,明兰也偷偷想过自己有没有机会被相爷临幸。 但眼下,想着这事儿的,怕是只有这个在做着两女共侍的春秋大梦的穷秀才。 明兰心中鄙夷,面上却道:“还望王公子不要辜负我家小姐一片苦心。” 王生郑重地点头,情绪激动之下便想上前去拉明兰的手,却被明兰躲开。 和王生道别后,她重新裹上头巾,戴上面纱离开了客栈,在街市里拐过几个巷口,才在一处冷清的路边上了马车。 回了相府内宅,明兰见到江氏正慵懒地侧躺在坐榻上,因是在家里,江氏穿得比较随意,红色深衣外套了件白色的纱裙,上衣合的并不紧,雪颈下露出锁骨以及大片白嫩。 明兰看着自家夫人便想,老爷是年纪大了不行了吗,不然怎会放着这样一个美人独守空房无动于衷呢? 江氏一手拿着书册在那儿安静地看,房间里焚了香,也放了冰。 “夫人。” 江氏闻声看来一眼,瞧见是自家婢女,杏眼顿时一亮,娇媚的脸上露出笑容。 明兰的心却突然紧张了起来。 “快过来。”江氏放下书向她招手,。 明兰走过去,从怀里掏出那信封。 江氏接过后没急着拆,而是笑问道:“他最近怎么样?” “听客栈伙计说,倒是也在发奋苦读,不过一直想见您。”明兰说着,又拿出一个从自己住处带出来的狭长木盒子。 江氏轻轻打开看了眼,怪道:“怎么不一样了?” “您不是说上次的有点大吗,我又托人重新做了个小点的。” 偌大清静房间里,只有主仆两人在悄声叙话。 江氏轻扯了扯身上的纱裙,将信封撕开拿出里面的信件。 明兰又想起今日发生的事,大小姐的那张冷脸在她脑海挥之不去,略有慌张地说道:“夫人您用吧,我去外面守着。” “嗯……” 11,夜袭 安厌觉得余惊棠有些可怜,妻子私下里与他人有染,女儿还想让自己身败名裂,明明是权倾朝野的宰相大人,却管不好自己后院。 他可以将此事全部悉数全部告诉余惊棠,安厌来相府不过三日,说他和宰相夫人有私情?余惊棠得有多蠢才会信这种说辞。 但即便能从此事中摘出去,惹来余念的记恨后,未来在相府的日子未必好过。 安厌想着,若是能离开相府最好,生活上余惊棠应该会继续接济自己,可以趁明日余惊棠带他去闻人府上时,找个合适机会提出搬出去住。 毕竟要谈婚论嫁了,想自立门户是很正常的事。 下午安厌也没了看书的兴致,在院子里思虑着未来的路,寄人篱下难免遭受委屈,他必须要变得强大起来,但在这样一个世界,难不成要入仕做官? 他倒是想去寻仙问道,可偏偏玄唐境内严令禁止任何和修行相关之事。 临近傍晚,婢女香云来唤他去吃饭,这厨娘的手艺还算不错,所做饭食也能称得上好吃。 玄唐国祚千年,许多文化都发展到了一个顶峰,饮食方面和安厌前世相比也毫不逊色,相府家宴上那些精致的餐食,是安厌从未尝过的。 他又想到,若是成了修士,绝了五谷,岂不要少去极大的乐趣。 寻仙问道,要是为了消灭七情六欲,还的确还不如做个凡人。 吃过晚饭,安厌便感到一股强烈的困意袭来,昏昏沉沉回了房间,澡也没洗便倒在了床上。 深夜,感到身边有人的安厌蓦地惊醒过来,手边一片温热,细摸之下竟是一个人! 他瞬间起身下床,发现自己尚穿着里衣,而床上那人似乎也有些受惊,紧了紧身上被子。 “你是谁?”安厌皱眉道,他左右四顾,确定是自己的房间没错。 昏暗的房间一片死寂,安厌燃起灯盏,借着亮光看清了床上之人,头发散乱,身上不着片缕,两手紧攥着薄被遮住了上身,仍有大片雪白外露。 “安少爷……”那人怯生生开口。 安厌顿时一怔,因为床上之人正是他白天和余念所撞见的那位为江氏送信的婢女! 她怎么会在这儿?! 明兰蜷缩在床角,她容貌生得俏丽,如若不然那王生也不会对她心生觊觎了,此刻一双水汪汪的大眼闪烁不已,她抿嘴开口:“还望安少爷不要告发奴婢,奴婢……从了你便是。” 安厌眉头紧锁,刹那间心头猛然一震,他迅速走到房间门后将门闩紧扣,而后又来到床侧从自己枕头下面掏出一把短匕。 锃! 冷刃寒芒映出了明兰惊恐的脸。 安厌冷冷地注视着她:“你要害我名声、毁我清誉,你以为我就不敢杀你?!” 在相府家宴上所见的安少爷,还是一副为人谦和的儒雅斯文形象,来之前明兰心里还为安少爷感到可惜。 她万没想到安厌能如此冰冷狠辣的一面,直接持刀相逼,她也没见过这等阵仗,心中恐惧之下眼泪啪嗒啪嗒地掉落下来。 “不……安少爷……我……”她被吓得语无伦次,不由在床上跪了下来向安厌乞饶。 遮盖身子的被子滑落,安厌却无心欣赏这春光。 “谁让你来的?!” “是……是大小姐……”明兰本就不是嘴严之人,不然也不会被威胁了,情急心慌之下也全盘托出。 “大小姐来让奴婢过来……上安少爷的床……要是您不认账,就让我去老爷那儿告发,是安少爷你撞见了夫人的秘密,以此来威胁我,还要让夫人委身于你。” 明兰说着说着,涕泗横流起来:“安少爷,奴婢也不想的,是大小姐她非逼着奴婢这么做……” 安厌心烦不已,皱眉道:“住口!” 短匕明晃晃地杵在那儿,明兰瞬间老实了,不敢再吭一声。 安厌此刻内心思绪千转,他看着床上这位美婢,忽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明兰。” “你是伯母的贴身婢女?” “奴婢陪夫人一同进的相府。”明兰说道,她的身份是陪嫁丫鬟,和寻常婢子比地位也算超然。 安厌冷笑:“你这般听余念的话,可知事情败露后,你又会是什么下场?” 明兰惶恐地摇头,她只知道余念是玄甲卫,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她不听话就会死,这雒阳城里没人不怕玄甲卫,就连那些大官也都怕被玄甲卫找上门的一天。 “你为宰相夫人和别的男人牵线搭桥,这事让我伯父知道,他能饶你?” 明兰此刻已经心神失守,从白天她被余念和安厌撞破送信之事后她的心就没有静下来过,她想象着安厌所说的一切败露的那一天,夫人的下场以及自己的下场。 浸猪笼都是轻的,老爷估计同样不会放过她家里人。 这让她感到无尽的恐惧,忍不住说道:“夫人……夫人她并没有真的和别的男人苟且私会……” 明兰便将江氏化名和一书生书信往来,只是为了自己排解寂寞的事告诉了安厌。 安厌听闻后心里同样意外,他想不到江氏还喜欢这种调调。 一番思虑后,安厌将匕首收起,坐到了床上去,看着蜷缩在那儿的明兰,语调缓了几分。 “你不听余念的话会死,听她的话最后也会死,余念要害你、要害我、还要害伯母,现在你听我的话,我们三个便都还有活路。” 明兰呆呆地看着安厌,两人都坐在床上,凑近之下她忽闻到安厌身上有股异香。 在安厌被下药睡熟后,她爬上安厌的床时也闻到了这香气,起初还当是床铺上的熏香,现在才发现这是从安厌身上散发出的。 她心绪混乱,突然不着边际起来,竟开始想安厌身上是带了什么香囊吗。 安厌看着眼前这女人发起了呆,不由皱眉道:“你在听吗?” 明兰恍惚地点头,安少爷是让自己听他的话是吗……听他的话便有活路…… 她愣愣地开口:“安少爷,我听你的。” 12,未婚妻 闻人府。 内宅的亭廊里,一少年坐在石凳上看着手里刚装订成册的书,嘴里评判道:“这些诗文看上去和上次也没多大的差别,你这诗会上的人怎么尽是这些水平啊。” 坐在他对面是一位穿着红色石榴裙的温婉女子,一边品着茶,不疾不徐地说道:“要真有一篇传世名作,西园诗会早就名扬天下了。” 少年笑道:“雒阳就没有什么有名的诗人吗,你就没邀请过?” 温婉女子说道:“此前也请过几位,但上佳的诗文也不是通俗白话,那些有些名气的才子在诗会上的作品也都少了许多神韵,还有些人恃才傲物,对我这诗会不屑一顾。” 少年看着手中书册,感叹道:“看来这天下间,像南窗居士那样的文人,少之又少啊。” 温婉女子则道:“玄唐能出一个南窗居士,已是玄唐之幸了。” 少年继续翻看赋满诗文的书册,嘴里忽地轻咦一声。 “一片两片……这是余焕章写的?” 他看着署名,面露惊讶之色。 温婉女子则未说话,只是安静地喝茶。 少年来回品味字句,蓦地笑了起来:“有点意思,余焕章这是开窍了啊。” 他将整本书册看完,思虑一番又问道:“姐,听说你这次还邀请申屠隽石了?” 这少年是礼部侍郎闻人云谏的嫡子,闻人景衡。 “嗯。”闻人锦屏轻声应道。 “申屠隽石果如传闻中那样吗?”闻人景衡好奇地问道。 闻人锦屏思虑道:“他传闻中什么样?” “传闻中申屠隽石跟他爹一样,为人乖张凶戾,杀人不眨眼。” 闻人锦屏心下暗道,这传闻倒不是空穴来风。 她想起申屠隽石所作的那首诗,沉默片刻说道道:“诗会上他没怎么说话,我也不好判断。” “噢。”闻人景衡也没怀疑,放下书册后,无趣地托腮抵在石桌上。 他长长叹气:“真没趣啊,我也想去长安玩,焕霆没他爹管着,现在肯定潇洒死了。” 闻人锦屏挑眉:“你今日功课做完了吗?” 闻人景衡撇嘴,起身离开了亭廊:“不做不做,今天出府玩。” 闻人锦屏道:“你不怕爹爹教训你?” “爹今天有客人,我赶在下午回来就行了。” 看着顽劣的弟弟远去,闻人锦屏无奈叹气,她倒是希望弟弟能懂事一些,但她弟弟并不听她的,她也管教不住。 闻人锦屏拿起石桌上的书册,看到了署名余焕章的那四句。 她脑海中闪过诗会那日,一直在余焕章身侧的那个俊俏少年,也不知是什么来路,能在短时间内作出这种妙文,想来文采不凡。 这书册上面记录了上次诗会的所有诗文,唯独申屠卷石那首没有记下。 那诗她也觉得粗鄙,她本身对申屠隽石并无什么恶感,但对方在诗会上如此放浪的表现实在让她不喜。 闻人锦屏对自己很有自信,她觉得一个男人想占有自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但至少不该如此没有礼数。 但偏偏申屠隽石的父亲是申屠赢,闻人锦屏想起那日无意间听见父亲所言的他家的处境。 她也想帮父亲分担一些。 # 余惊棠的车驾停在了闻人府的正门口,安厌随着余惊棠一同下车,他还是第一次走这种富贵人家的正门,虽不如相府那般恢弘,但也大气不凡。 在那日余惊棠提及他的婚事后,安厌便也向自己身边的下人简单打听了一番闻人云谏。 从下人那里得来的信息只有这人一连做了十年的礼部侍郎,十年来官职从未变更过,没有得到过升迁,也没有贬职过。 闻人府正门,仆人们左右列成两排,安厌同余惊棠一起迈步走了进去,便见到一个富态的中年男子正朝他们迎来,脸上带着平易近人的笑,走起路来身形摇摇晃晃,脸上的肥肉也在那儿一颤一颤的。 中年男子向余惊棠打招呼,嘴里唤着:“惊棠!” 安厌忽觉有些错乱,闻人云谏这个名字太过儒雅斯文,外加上还是闻人锦屏的父亲,他还以为对方是个英俊不凡的人。 但再看眼前这位身宽体胖、面目慈祥的男人,安厌有些怀疑闻人锦屏究竟是不是他亲生的。 余惊棠和闻人云谏见面后并未有什么虚伪的客套,只是叫了声对方的名字,余惊棠便介绍起了安厌。 “这是我侄儿安厌,我一故友之子。” 闻人云谏上下打量起了安厌,一双眼眯起来便有些看不见了。 “这是我好友闻人云谏,你也喊他伯父便好。”余惊棠又向安厌说道。 安厌当即恭敬地施礼:“侄儿见过闻人伯父。” 听余惊棠让安厌喊自己伯父,闻人云谏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来,他看上去有些喜庆,让人难生恶感。 这有可能是自己未来的岳父,安厌姿态放得极低。 “好,好,先去里面说话吧。” 闻人云谏点了点头,随后带着两人穿过庭院,进了客厅。 “想不到你余惊棠还有朋友。”闻人云谏用调侃的语气说道。 “也没见你提起过。” 余惊棠沉吟道:“很早之前了,他父安光烈生前曾对我有救命之恩,不久前家里遭了变故,才从燕州到雒阳投奔我来,一路还遭了劫匪。” “福大命大。”闻人云谏点头道,看向安厌又笑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这个伯父可是雒阳最大的官儿。” 说完,他忽又思索起来:“燕州地界已经有贼寇了吗?” 盛世玄唐,百姓富庶,人人能吃饱穿暖,根本没人愿意落草为寇,但接连几年的天灾,害苦了百姓。 余惊棠皱眉道:“估计不止燕州,灾情覆盖的州县可能都出现了这种情况,当地官员瞒不上报,都怕当这第一个典型。” “天后那边呢?” “我已私下派人去各州县详细查探,等取得详细情况,再上奏天后。” 安厌听两人突然聊起了政事,也不顾及自己,便安稳地坐在那儿一动不动。 “我听说,昨天玄甲卫在城外杀了很多人。”闻人云谏又说道。 “新来的一批流民,在放粥时不遵秩序,起了冲突,玄甲卫便动手了。”余惊棠说道,他对这种事知道的很详细,甚至连死了的数字都知道,只是没说。 闻人云谏叹了口气:“天不下雨,地不长苗,雒阳能供这些难民一年,难不成还要供两年、三年吗?” 余惊棠皱眉不语,玄唐几百年没遇过这样连续几年的灾情,这激起流言无数,坊间传闻是妖后专权、奸臣当道,有悖天理。 这“奸臣”,有说申屠赢的,也有说他余惊棠的。 说这话的人大都已经死了。 “先不谈此事了。”余惊棠摇了摇头,指着安厌同闻人云谏说道。 “我这侄儿今年刚满十七,尚未婚配。” 闻人云谏愣了下,看了看余惊棠,又看了看安厌,在那儿沉思了起来。 安厌不免心下一紧,他觉得闻人云谏是在审视自己。 闻人云谏突然对客厅外的仆人道:“来人,去把小姐喊来。” 说罢,他看向安厌问道:“准备考取功名吗?” 余惊棠却在安厌前面说:“怎么,你想让他做官吗?” 闻人云谏咧了咧嘴角:“做官有做官的好,不做官也有不做官的好,要是想当个富家翁可以去长安。” 安厌心下思索,对方似乎是在安排自己未来的路一样。 闻人云谏继续问道:“你是怎么想的?” 安厌发现,余惊棠也在注视自己,恭声道:“侄儿并无入仕之才,也没有什么远大抱负,只求能生活安稳便可。” 闻人云谏点了点头,忽地笑出声来,侧首看向一旁的余惊棠:“这话听起来有些熟悉啊。” 余惊棠面色平静,看着安厌没说什么。 过了有一会儿,客厅门口多了道身影,安厌扭头看去,正是曾在诗会上所见过的闻人锦屏。 她今日这身红色石榴裙,要比那天明艳的多,也令她整个人更加光彩夺目。 “锦屏来了。”闻人云谏朝她招手。 闻人云谏仪态端庄雅致,款款走进客厅,向着闻人云谏和余惊棠二人盈盈一礼。 “见过爹爹,余伯父。” 看得出两家人的关系十分亲近,余惊棠和闻人云谏之间说话随意,闻人锦屏见到余惊棠也习以为常。 而她抬眼见到坐在一旁的安厌时明显愣了下,随后好奇地眨了眨眼。 “这是你余伯父之侄安厌,比你小一岁,你暂称他弟即可。” 暂称…… 心思细腻的闻人锦屏看着坐在那儿的安厌,心里忽然觉得有些荒诞起来。 但她没有失态,心念飞转之下开口:“没想到又同厌弟见面了。” “你们认识?”闻人云谏意外道。 安厌这时说道:“昨日在西园诗会,侄儿同焕章兄一起见了……锦屏姐一面。” 他心里感到古怪,怎地突然互称姐弟了。 闻人云谏笑了起来:“你们倒是真有缘分。” 闻人锦屏偷偷注意着自家父亲的神情,又微笑道:“昨日厌弟所作诗文,让锦屏记忆犹新。” “哦?贤侄还会作诗?”闻人云谏抚须笑道。 余惊棠也是略有惊诧,他清楚记得此前问安厌学问时,安厌说自己连私塾学堂都没上过。 安厌也觉麻烦,便道:“锦屏姐应是记差了,愚弟并未作诗,是焕章兄作了一首。” 闻人锦屏脸上笑容不减,继续说道:“那应是我记错了。” 余焕章会不会写诗,余惊棠和闻人云谏能不知道? 闻人云谏思索道:“什么诗,吟来听听。” 闻人锦屏轻轻颔首,随后在众人面前说道:“昨日诗会之题,是以园中新栽花草树木之景,那诗内容为……” 说着,闻人锦屏话音一顿,轻吟道:“一片两片三四片,五片六片七八片,九片十片无数片,飞入草丛都不见。” 听前三句时,闻人云谏面色怪异,余惊棠更是脸色一黑,而等闻人锦屏吟出最后一句,两人脸上又同时变得愕然。 片刻后,闻人云谏道:“不错,不错。” 他看着安厌若有所思,随后又露出笑容,向身旁人问:“惊棠觉得呢?” 余惊棠却只是淡淡“嗯”了一声。 闻人云谏哈哈大笑起来,似乎有了什么开心事,对闻人锦屏说道:“锦屏,你带安厌贤侄去府上转转,后院池中新添那几条彩鲤甚是漂亮,你二人可一同去观赏。” 闻人锦屏十分听话,点头称是,安厌闻声也跟着起身,向着余惊棠和闻人云谏施礼后,和闻人锦屏一同离开了客厅。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闻人云谏乐呵呵道:“此子灵秀。” 客厅里只剩了他二人,余惊棠道:“你满意就好。” 闻人云谏端起茶杯,笑道:“你余惊棠帮我如此大忙,我有什么不满意的,锦屏跟了他也不算吃亏。” 说着,他又叹了口气,低头喝起了茶。 “我之牵挂,惟膝下一子一女,景衡是男儿,吃些苦没什么,锦屏一弱女子,读过书心气又高,常以南窗居士自比,我怕她未来会受不了。” 余惊棠默然,许久才道:“你放心,我必会护他们二人周全。” 闻人云谏却又笑道:“伤感什么,玄唐可以没有我闻人云谏,但不能没有你余惊棠,若以我一人换一世太平,这可是我少时的梦想。” 少时的梦想…… 余惊棠忽想到刚才安厌所说之话。 他年少时,哪会想到自己能有朝一日官居宰相。 “想当初武德三杰,唯有我闻人云谏做了十年的侍郎,百年岁贡在即,既成事,也成仁!” 13,玄仪真人的药方 闻人府不如相府那么大,但府中规置也别具风格,栽种的花草绿植数量极多,植物繁茂却不杂乱,有专门的仆人经常修理,鹅卵石铺就的绿荫小道,有种置身丛林之感。 “想不到厌弟竟是与伯父家里人。”闻人锦屏微笑着说道。 安厌听她对自己的称呼,心里滋味有些别扭。 “我也是才来雒阳不久,家道中落,只能来投奔余伯父。” “厌弟是长安人士?” 安厌脸上带着笑,听闻此言心中一动,这女人调查过自己! 他是长安人士这话是余焕章对外人说的,当时闻人锦屏并不在场,能传进她的耳朵想来是有心打探。 “我是燕州人,焕章兄担心我被人轻慢,才说我从长安来。”安厌解释道。 闻人锦屏不由眨了眨眼,失笑道:“倒是他余焕章的作风。” “在下出身低微,焕章兄也是为我着想。” 闻人锦屏轻轻摇头:“出身又无法选择,何来高低之别,高官子弟未必个个人中龙凤,庶民之身亦有能名动天下的人杰。” “闻人小姐见识非凡。”安厌客气地恭维。 闻人锦屏闻言浅笑道:“怎么刚才是锦屏姐,现在成闻人小姐了?” “……” 和昨日诗会上相比,今日的闻人锦屏一身红色石榴裙显得多了几分灵气,让人觉得没那么遥远。 安厌面不改色道:“叫姐像差了辈分,听着就远了。” 姐明明是亲近的称呼,怎么会听着远了…… 闻人锦屏心中想着,她又想到自己爹爹那句“暂称他弟”,心里不由一颤。 这称呼哪还有能改的,要是改的话,岂不往那方面去…… 叫了姐,便离男女之情就远了吗。 闻人锦屏心里想了许多,她不会忤逆父亲的意愿,就算她爹让她嫁给一个乞丐她也会听话照做。 安厌这样一个毫无征兆的人,让她有些措不及防,她完全不了解对方的品行才识如何,似乎也不会给她什么时间去了解。 她抿嘴走着,觉得安厌似乎知道双方长辈的意思。 是今日知道的,还是昨日诗会上就知道了……昨天自己早先也没在意这个人,他岂不一直在用审视自己未来妻子的目光看自己。 闻人锦屏忽觉得脸有些发烧,但很快又忧愁了起来。 她想到了申屠隽石,安厌会不会因为自己邀请这样一个人而生气呢…… 他一路的胡思乱想,直到连昨天的那首诗,都觉得不像是在帮余焕章解围,而是帮自己解围了。 安厌听不见闻人锦屏回应,不由觉得奇怪,他自认应该没说错什么话,难不成这女人有什么恶趣味,想听自己喊她姐姐? 穿过绿荫小道,眼前的场景豁然开朗,假山流水,一座小型拱桥横跨在一片池塘之上。 潭中鱼可百许头,皆若空游无所依。 两人站在拱桥上时,那些彩鲤瞬间涌聚过来,闻人锦屏随手从一旁侍女那儿抓了些饵料撒下去,日光下澈,水面闪着七彩的光。 安厌也从侍女那儿抓了些饵料,跟她一样喂食起了池里的鱼,闻人锦屏看了他一眼,道:“这些彩鲤是从灵州送来的,父亲为官清廉,平日给他送礼的人很少,难得收下一次,也是想让我喜欢。” 为官清廉…… 安厌突然有些哑口无言,他看着这偌大的宅邸,心想大小姐你是不是对为官清廉几个字有什么误解。 闻人云谏若真的为官清廉,你哪还有闲钱去折腾什么诗会。 但这话他也只是心里想想,在安厌看来,清不清廉无所谓。 他嘴上只能附和:“可怜天下父母心。” 闻人锦屏一怔,忽地抬首看向安厌,愣愣道:“厌弟……还真是出口成章。” 安厌适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是首诗里面的。 闻人锦屏忍不住问:“昨日诗会,厌弟似乎兴致缺缺啊。” 安厌道:“我又不会作诗,即便有兴趣,也只能做个看客。” 见他依然否认,闻人锦屏只得心里暗叹,当他是个不愿显露之人,这类人多半都是品行高洁之士,这让她对安厌的印象又提升了不少。 她面上却微笑道:“看来,是我那诗会不入厌弟的眼了。” 安厌缓缓摇头:“闻人小姐误会了,吟诗作对,真不是在下所长。” 闻人锦屏继续浅笑道:“如此说来,厌弟是心存大志向,无意于诗词小道。” 安厌一脸无奈的样子道:“闻人小姐非要这般想,在下也无可奈何。” 两人说话间,又有几个人影沿着不远处的亭廊走了过来,安厌无意瞥去一眼,却惊讶地见到个熟悉的身影。 一身宽大朴素的道袍,面带纱巾,手持拂尘,气质出尘。 玄仪真人! “是我母亲。”一旁的闻人锦屏轻声道。 这里是内院,见到闻人府女眷并不是奇怪事。 “旁边那是玄仪真人,玄真教的道首。”闻人锦屏向安厌介绍道。 安厌轻轻点头:“我见过玄仪真人。” 闻人锦屏意外道:“厌弟初来雒阳,也认识玄仪真人?” “只是匆匆一面。” 安厌一番思虑,说道:“既是令堂,在下应当回避。” 闻人锦屏却笑道:“你都唤我爹为伯父了,不该来见过伯母吗?” 她说罢,朝着那二人迎了上去,安厌便也跟在她的身后。 “母亲,真人。”闻人锦屏轻轻躬身,向着二人施礼。 薛氏正为女儿竟会和一个陌生男子在自家内院而感到奇怪,但看二人又大大方方地向自己走来,按下心中疑虑,对着闻人锦屏轻轻颔首,又看向安厌。 “安厌见过伯母、玄仪真人。”安厌也郑重地躬身见礼。 “厌弟是和余伯父一同来的,是余伯父之侄。”闻人锦屏介绍道。 听闻是余惊棠的侄子,薛氏的脸上瞬间挂上了笑容,她年过四十,但保养的极好,皮肤很白,胸襟饱满,穿着雍容的襦裙、戴有各种名贵的珠饰,虽不如江氏那般让人惊艳,但也是位很有韵味的美丽妇人。 薛氏上下打量着安厌,又笑道:“贤侄一表人才。” 闻人锦屏说道:“爹爹和余伯父在前厅叙话,让女儿带着厌弟在府中转转。” 薛氏点头道:“正好府上今日又添了新茶,可带贤侄尝尝。” 安厌致谢道:“谢伯母美意。” 他随后又将视线看向了一旁的素衣女冠:“几日前匆匆一别,还未感谢玄仪真人救命之恩。” 薛氏见状诧异道:“真人,你们认识?” 安厌说道:“我来雒阳时路上遭了劫匪,侥幸逃得性命,赶到雒阳后又落入了难民营,多亏了玄仪真人慈悲,我才能进城见到伯父。” 遭遇劫匪、落入难民营…… 这经历听得薛氏和闻人锦屏二女俱是心头一跳。 闻人锦屏看着安厌面不改色的模样,心想着这经历也太吓人了,刚才听他说来雒阳投亲时也没见他提及。 玄仪真人手持拂尘,声音一如既往地冷冽:“安施主你吉人天相,贫道只是举手之劳罢了。” 安厌说道:“真人举手之劳却救我一命,这恩情在下铭记在心。” 玄仪真人半透面纱之下,也看不清她脸色如何,但应同她声音一样,庄严圣洁。 安厌前世也曾进寺庙烧香拜佛,没见什么出家人能有玄仪真人这样的气场,让人心生敬畏。 他从书上看到,玄真教是玄唐唯一允许的教派,该教弟子练得是修心养性的功夫,这玄仪真人的功夫应该是练到家了。 若非玄唐严令禁止修行,安厌真会当她是个修士,就如同城外难民所喊的那样。 仙姑! 玄仪真人清水幽潭般的双眼凝视着安厌,忽又开口说道:“安施主身上浊气太重,日后应注意调养身体才是。” 安厌闻言不由一愣,浊气重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自己身体出了什么问题,他自来到这边世界之后在难民营里待了数日,身体早就营养不良了现在也在慢慢恢复,就怕会染上什么病疾。 “还请真人赐教。” 玄仪真人对薛氏道:“劳烦夫人让人取来纸笔。” 薛氏则连忙吩咐婢女去拿纸笔,几人来到府中一处亭子里,玄仪真人端坐在石凳上,用笔在纸上缓缓写了一些名字,安厌细看一眼,猜测应该都是些药材的名字,他都不认识。 玄仪真人说道:“近日饮食莫食五谷荤腥,去药铺抓这些药,每日临睡前煎服一次,只消三日便好。” 不吃五谷、不吃荤腥…… 那还能吃什么? 安厌心里突然怀疑起了眼前玄仪真人的可信度,难不成要他天天喝西北风? 而今正是需要补充营养的时候,要按这玄仪真人的方法,安厌觉得自己非得出事不可。 玄仪真人又说道:“若觉腹中饥饿,可以多食用些瓜果充饥,忍耐三日便可洗净浊气。” 虽然内心狐疑,但安厌还是郑重地收起了药方,向玄仪真人施礼:“多谢真人!” 薛氏一直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等安厌收起药方后忍不住向玄仪真人询问道:“真人,你看我身上可有需要调理的地方?” 玄仪真人从石凳上起身,平静道:“夫人很健康,气色也佳,不需要这些。” 说罢,她又看向安厌,清幽的眸光看的安厌心里莫名一跳。 “安施主,切记贫道药方。” 14,奇珍 回去的马车上,余惊棠看着安厌询问道:“此女你觉得如何?” “如传闻那般,才貌俱佳。”安厌答道。 “那你对她可还满意?” “侄儿自身条件远不如人家,不敢挑三拣四、贪心不足。” “你条件有什么差的,你不是我侄儿吗?”余惊棠淡淡说道。 “……” 安厌无言,事实的确如此,和宰相攀亲,就是乞丐也能成贵人。 “你既然没什么意见,那择日我便差人送聘了。” “全凭伯父安排。” 余惊棠轻轻点头,复又说道:“云湖旁有套宅子,我已安置到你名下了,这两日无事你可以去看看,如今安家只剩了你一人,应牢记延续香火之事,等成亲时便可搬过去住。” 安厌深吸口气,起身拜道:“伯父深恩厚爱,侄儿实在无以为报。” 余惊棠虚扶一手,语气平静道:“不用你报恩,是我在报恩。” 说着,他轻叹一声,面露追忆之色。 余惊棠继续说道:“宅子里仆从侍女等一切都配备齐全,吃穿花销也无须担心,但成了家后也要常来相府走动,你两位叔父那里也是,那些同辈兄弟之间日后都能相互帮衬。” “侄儿谨记伯父嘱托。” 余惊棠最后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坐在那儿闭目养神起来。 这让安厌心里犹疑,余念之事究竟要不要告诉对方。 相府这么大,全由余惊棠一人撑着,只是太没有人情味了些,安厌心里为自己这位伯父感到惋惜和不值。 他看着对面容貌冷硬的余惊棠,眼底有光在轻轻闪动。 知恩图报,自己至少应当如此。 回到府上后,安厌和余惊棠告别,走到自己所住的别院门口,见到一个人影正在那儿来回踱步。 是江氏的明兰,她看到安厌回来,顿时面露喜色。 “安……少爷。” 她很快又收敛好情绪,小步朝着安厌这边跑来。 “安少爷。” 确定了周围无人,安厌才面色平静地开口:“怎么了?” “我已经都和夫人说过了。”明兰小声说道。 “夫人她想见你一面。” 安厌闻言皱起眉头,这时候见面做什么岂不正好给了余念把柄,这女人在想什么? 明兰继续说道:“夫人说,想和你商量一下怎么解决这件事。” 安厌忽瞥见她衣领下似乎有红痕,在白嫩的皮肤上有些扎眼。 “你挨打了?”安厌不动声色地问。 明兰立即缩了缩脖子,并伸手将衣领捂得更严实些,她替夫人送信的事败露,夫人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地饶恕她。 “她那情郎呢?”安厌又问。 “夫人已经差人把他送出城了!”明兰连忙道。 安厌皱眉道:“只是送出城?你们就不怕他再被接回来?” 明兰愣愣道:“安少爷您是说……” 安厌只是冷冷看着她。 明兰心头一跳,连忙低下头去:“奴婢知道了……奴婢会再告诉夫人的。” 安厌觉得这两个女人的想法都太过天真,他本不愿和江氏见面,但一番思虑,又怕她们再有什么昏昧之举,沉吟道:“明天下午,我会去云湖游玩。” “奴婢回去转告夫人。” 安厌正欲离去,发现明兰伸手抓住了自己的衣袖。 她怯生生地站在那儿,抿嘴看着安厌,小声道:“安少爷,昨天晚上……老爷从没碰过奴婢,奴婢的身子尚是干净的……” 她突然提起了昨天晚上主动爬上安厌床的事,那时她脱了干净,安厌也将她全身上下看了干净,只是当时安厌并没一点那种心思。 这女人是想让自己对她负责吗? 安厌只是扯过衣袖,冷然回了一句:“昨晚我碰你了吗?” 明兰看着安厌离去的背影,双眼有些失神,安少爷这样的态度并未让她心里感到恼怒亦或是失落,反倒有种踏实之感,她并不奢求安少爷能对她负责,她说这些也只是想告诉对方,她是个清白之身,以免安少爷觉得自己水性杨花,嫌恶自己。 明兰也不知道这感情从哪里来的,一整天她脑海里都在想着安少爷,她觉得自己似乎要魔怔了,刚才在这里等到安厌见他那面时,有种瘾病得到满足的快感。 安少爷…… 安厌心里也在想余念和江氏的事,他的未来看似一片光明锦绣,但前提是要将眼前事解决妥善。 回到院子里,香云和贞娘来问安厌晚饭想吃些什么,安厌忽地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 “这上面的药材你们都认识吗?” 相府的奴婢都是识字的,二女认真看了眼药方后说道:“大都是一些寻常的药材,只是这个‘红蜒果’没见过,安少爷您生病了吗?” 安厌心里一番思虑,又喊来张全,吩咐道:“你去帮我抓点药材回来,这是药方。” 张全拿着药方出了院子,安厌又对香云和贞娘说道:“晚饭就不吃了,送些水果到我房间。” 随后,安厌回房看起了书,这两日都没去文棠阁,几本史书已经来回看了两三遍了。 但一个朝代的历史可不是什么平静的文字,安厌每每阅读时,心里都会有新的感受,对这个时代的理解更深一些。 这毕竟不是寻常的古代,而是一个机械科技和修仙并存的世界。 只是火磷被国家牢牢把控,只用在军工和建设之上,离寻常百姓还是有些距离,让安厌有时又觉得这就是个普通的世界。 平日里所能见到的火磷科技,也只有盘卧在皇宫之上的黄铜龙、城中步巡的玄甲兵士、以及城门上的齿轮装置。 半个多时辰过去了,张全领着几包药材回来了。 “安少爷,这是按照您给的药方抓的药,其中这个红蜒果相府附近的药店里没有,去了城中最大的药店才抓来,耽搁了功夫。” 安厌打开那个装有红蜒果的纸包,里面静静躺着三个干瘪的果子,有点类似于柿饼,红中发黑,安厌是从没见过,拿起一个闻了闻,一股奇香直冲鼻腔,而后感到异常清爽,似乎有一股凉气在他体内乱窜,这感觉极为舒适。 他长长出了口气,问道:“药店的人有没有说什么?” “说了,看了药方说这是补气养血的方子,便给我抓药了。” “这红蜒果呢?” “这个……我没问。”张全有些尴尬。 安厌看着手中的红蜒果,沉吟一番说道:“去煎药吧。” 香云和贞娘按照吩咐拿着药材去熬制了,她们早早找来了药锅,依照药方起火放入药材。 然不多时,安厌却被告知,药锅中的水无论如何也煮不沸。 安厌走过去看着漂浮在水面上的红蜒果,蓦地伸手将其捞起,药锅下面火势极大,但里面的水却仍旧清凉。 这难不成是小说中的那些奇珍灵果? 安厌心想着,觉得很有可能,毕竟是玄仪真人开的方子,只是闻一闻便感觉全身舒爽,也不知吃下去会是什么功效,洗筋伐髓吗? 他心里不免有些期待起来。 而安厌将红蜒果拿出来后,药锅很快便冒起了热气。 天慢慢暗了下来,香云和贞娘端着一碗熬好的药汤进了安厌的房间。 那些药材闻起来没什么,但这碗药汤却极为刺鼻,安厌小口啜饮,感到奇苦无比,这是他喝过最难喝的药了,前世说中药难喝的真不是说笑。 安厌强忍着将一碗药喝净,又将红蜒果放进嘴里生嚼咽了下去。 这红蜒果看上去干瘪,但汁水却意料之外的丰足,而且感觉比吃薄荷还要清爽。 但除此之外也没别的滋味了,整个下肚没有一点的苦甜咸淡,安厌怀疑是不是刚才喝了太苦的药,导致味觉端在失灵了,不由暗道可惜。 按捺下再尝一个的冲动,安厌洗了澡,上床休息。 这一觉睡得很沉,他做了个梦,梦见自己置身在一处光亮的世界,周围尽是金黄的雾气氤氲,如同电视剧中的仙界天庭一般。 他见到一个柔和的光团向他靠近、将他包裹,这滋味前所未有的舒适,仿佛漂在云端……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 安厌起身伸了个懒腰,感到身上的疲惫全部一扫而空,整个人都轻盈了。 喝了杯水漱口,随后去了茅厕,他晚上睡觉前有喝水的习惯,早上起来正好排泄。 但站立许久并不见尿意,安厌思索着应该是昨天那枚红蜒果的作用,若真是什么对身体有益的奇珍灵品,自己应当多买些来,好好调理身子才是。 安厌这边正洗漱,余焕章又上门了,他一身名贵的白衣,却并无什么出尘的气质,说话大大咧咧不拘小节。 “呦!厌弟今日起得早啊!” “焕章兄来的也早。” “哈哈哈,昨天来寻你,你却不在家,今日只好再早些来了。”余焕章笑着说道。 安厌擦脸的动作一顿,昨天他陪余惊棠去了闻人府上,他和闻人锦屏的婚事眼看就要定下了。 那他眼前这位一直痴心于闻人锦屏、此前还扬言要娶闻人锦屏为妻的焕章兄呢? 15,憋不住了 余焕章本欲带安厌再去那家方镇胡辣汤店,但安厌谨记玄仪真人嘱托,告知了余焕章近日忌口。 二人进了一家茶楼,时间太早,二楼除了他们再无别人,余焕章要了些点心,安厌只要杯白水。 “怎么调养身体还不能吃五谷荤腥的,那吃什么?”余焕章好奇道。 “饿了吃些水果充饥,三日后就好了。” “谁给你开的方子,这不得把人吃坏,厌弟别找了个庸医。” “玄仪真人,焕章兄认识吗?” 余焕章喝茶的动作一顿,蓦地抬头看向安厌。 “厌弟认识玄仪真人?!” 安厌便又将自己从燕州到雒阳来的经历讲了一遍,余焕章听后不由咋舌道:“厌弟,你还真是福大命大。” 安厌淡笑一声,虽然现实和故事相差甚远,但他的确是福大命大。 喝着杯中白水,又听余焕章感叹道:“这玄仪真人是玄真教玄宗道首、天后近侍,享国士之礼,就连伯父见了也要问候一声‘真人’,能得一张她亲自为你开的药方,你小子真是福泽深厚啊!” 安厌说道:“是真人慈悲,才给了我活命的机会。” 余焕章点头道:“玄宗辅国、真宗济世,玄真教救苦救难、存大善大爱,玄仪真人见到弱小必不会袖手旁观。” 安厌听出在他心中,玄仪真人的地位极高,看城外那些难民也是,玄仪真人就是仙姑菩萨一样的人物。 他心里只想了一会儿这事,又被别的心思占据。 “焕章兄。” “嗯?”正吃着点心的余焕章抬头看来一眼。 “焕章兄待我甚厚。” 余焕章愣了一下,重新看向安厌,奇怪地笑道:“突然说这话干什么,怪叫人不好意思。” 安厌缓缓说道:“我初来神都,全无根基、寄人篱下,焕章兄是我在雒阳的第一个朋友。” 余焕章咧嘴笑了起来:“厌弟怎地突然矫情了起来,让人不习惯。” 他放下茶杯道:“我看出伯父待你甚厚,往日对焕霆也没这般过,他既待你如亲子,你自也可视他为父,我便是你亲兄,余家便是你家。” 若说早先,余焕章还只是奉长辈之命照应安厌,但前日诗会上的事,则是让余焕章认下了安厌这个朋友。 安厌看着余焕章真挚的双眼,心里却忽有些不是滋味,他摩挲水杯,目光又望向窗外。 人流如织、熙熙攘攘。 这时代没什么不好,安厌心里是这样觉得的,这一家人也没什么不好。 除了余念那个疯女人之外。 安厌说道:“伯父昨日给我安排了一桩婚事。” 余焕章闻言一怔,随后笑道:“我说昨天怎么没见你,原来是忙自己的人生大事去了,既是伯父安排,那必不是寻常女子。” “是闻人锦屏。” “……” 安厌瞧见他双眼的瞳孔瞬间收缩,余焕章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厌弟是说……” “昨日伯父带我去了闻人府上,见了闻人伯父。”安厌又说道。 本就无人的二楼,此刻更是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安厌在等余焕章的回应,余焕章却似乎是失了神坐在对面楞楞的看着他,安厌一时也猜不透他会是如何想的。 而静等半晌,忽然听见余焕章在那儿哈哈大笑了起来,他整个人倚坐在了座位上,一手放在桌面,和刚才相比显得更轻松随意了些。 “厌弟若能迎娶闻人锦屏这等佳人,岂不是美事一桩,我倒要为厌弟庆贺了。” 安厌心下暗叹,嘴上道:“焕章兄是这么想的吗?” 余焕章嘴角噙着笑意,对安厌道:“我与闻人锦屏清清白白全无关系,你未娶亲、她未嫁人,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天理伦常何错之有?” “还是说你以为我知晓此事之后应当捶胸顿足,与你割袍断义?” “厌弟,你也太小瞧我了些。” 这样一番话让安厌心里肃然起敬,当即道:“兄之胸怀,弟不及也,是我小人之心了。” 余焕章闻言在那儿大笑道:“大丈夫何患无妻,闻人锦屏确为绝妙佳人,但为兄并没有能让其折服之才,还不如早早放手,断绝此念,倒是厌弟,娶了这等心气女子,以后的日子可要有所准备。” 安厌举起茶杯,却被余焕章挡下:“真要敬我也别用这个,本想带你去紫坊,但你既然身体欠佳,还是择日再去吧。” 说罢,他自顾自地喝起了茶,看着对面安厌,忽想说一句“厌弟日后要好好待闻人锦屏”,但话到嘴边又憋了回去。 清清白白,全无关系…… 他心里默念着,将杯中茶水饮净,侧首看向窗外。 偌大的雒阳城,名媛千金无数,他似乎只记下了一个闻人锦屏。 从茶楼出来,安厌和余焕章分别,他要去云湖旁的宅子看一眼。 他身边没跟下人,也没有雇马车,一人行走在雒阳的街道上,感受着神都的繁华。 然而逛了小半个时辰后,安厌发现雒阳城比自己想象的大得多,找人打听了下,距离云湖要徒步过去还得半个时辰。 安厌只好雇了马车,他现在体能很差,走这一段路感到又累又饿,从昨晚到现在没吃饭,腹中难受不已。 余惊棠给他的宅子很大,也分前院后院,且各种规置一应俱全。 宅子里并没有多少下人,管家是个面目和善的中年人,听说安厌是主子后便立即招呼了所有下人一起过来问候。 安厌在宅子里转了转,简单熟悉了下便离开了。 云湖是片景色迤逦地带,湖中有小岛,树木繁茂,是鸟的天堂。 若能忍受这天气的话,倒是个泛舟的好地方。 今日所有的船都停在一起,有旅人上前,却被告知今日被包场了,安厌在停船的地方见到了明兰,她今日的穿着有些朴素,见到安厌时两眼瞬间亮了起来。 “安少爷,夫人已经在等您了。” 安厌同明兰一上了船,朝着湖中小岛驶去,期间安厌问明兰这个船家是什么人,明兰说是江氏娘家那边的,信得过。 小岛离湖岸边很远,外加上植物茂盛,这里发生什么外面也不会知道。 上岛后,安厌远远见到凉亭里坐着个人影。 “安少爷,夫人在那儿等您。” 江氏今日的穿着同样朴素,估计是怕人认出来,但她生得好看,外加身段也好,安厌在后面打量她时觉得对方就算是裹块破布也不会难看。 而坐在那儿的江氏此刻却有些急躁难耐,心乱的她早早就来了,但午后的天气炎热,这里可不像家里,有清凉解暑的东西,只能用手里的纨扇不停地扇风,扯着颈下的衣领让自己好受些。 清茶她喝了一杯又一杯,坐等许久隐隐感到了一股尿意。 明兰在岸上候着,如今岛上无人,江氏心想着现在找个地方便一些也不会有人发现。 然就在这时,她忽听见身后响起个声音:“伯母。” “呀!” 江氏被吓了一跳,忽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扭头去看,才发现安厌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凉亭之外。 她迅速平复心情,纨扇遮面,出言道:“贤侄来了,坐吧。” 今日的江氏没有了往日的娇媚,仪态看上去端庄不少,只是那张脸太过明艳,纨扇上方的杏眼转动起来依然极具风情,这是个媚到骨子里的女人。 安厌在她对面的石凳坐下,天气炎热,这石凳被晒得烫屁股,安厌刚坐下又迅速起身。 江氏看出了他窘境,便好心道:“贤侄可先用茶水为石凳降温,擦拭几番再坐。” “谢伯母提醒。” 安厌拿起桌上的茶壶,往石凳上浇去,水流从壶嘴喷涌而出,冲击在石凳上又四处飞溅。 滴答答—— 听着这水声,坐在那儿的江氏忍不住夹紧了双腿。 有点……快憋不住了…… 16,热流 江氏心里埋怨起了安厌,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不合时宜的时候来。 但她脸上又不能表现出来,坐在对面的毕竟是自己的侄儿。 她强忍着身体上的那股冲动,端坐在石桌前,但这感觉袭来时又让她有些心慌意乱。 “那个王生,伯母是怎么处置的?”安厌率先问道。 “我把他交给了我长兄。”江氏有些坐立不安地说道。 见安厌皱眉,江氏又道:“我长兄必不会泄露这等事,你且放心。” 安厌道:“兹事体大,慎重些是不会错的。” 江氏心有不悦,此事关乎她贞洁,她怎么可能不上心。 想到此事她便感到无尽的委屈涌上心头,自己嫁入相府以来便备受冷落,余惊棠更是连她的房间都没进过一次,自己好歹也是明媒正娶来的,凭什么要被这样对待。 她也并没有真正地行背德丧良之事,那芸娘本就是个不存在的虚构人物,自己也只是看些书信解解闷儿罢了。 “阿念为何要这样对我?”她忍不住问道。 安厌沉吟道:“她并不是冲你,她只是想利用你我来坏伯父名声,让伯父身败名裂。” 江氏闻言则是瞬间惊得瞪大美目,用纨扇遮住了嘴巴。 “阿念她……” 她心念急转,忽生出一股快意来,余念想报复的是余惊棠,她心里想得是余惊棠活该如此。 三年前她嫁入余家,那时的余惊棠刚升任凤阁内史,本以为将会是人人艳羡、地位尊崇的宰相夫人。 事实上人人艳羡是真的,进了相府有着享不尽的富贵荣华,地位尊崇也是真的,天后亲自下旨封她诰命夫人,但守了三年活寡也是真的。 这三年来她想了各种方法想让余惊棠多看自己一眼,但有事逼得急了还会招来余惊棠的斥骂,就连她娘家那边都埋怨她三年肚子不见动静,还特意给她请了名医调理,却被她打走了。 江氏将这一切都归咎于了余惊棠,今年春闱放榜之时,她正巧乘车在外,见到了落魄失意、容貌正直俊秀的王生,心里便起了别样的心思。 她想报复余惊棠,但又害怕,若是真做了那些事,怀了孕可就惨了。 最终也只能做出这一个捏造假名书信往来这种不伦不类的事,但仍让她心里感到刺激。 余念想坏余惊棠的名声,江氏心里想得是赞同的,但要利用的人是她自己,这让她无法接受了。 此事败露,余惊棠最多沦为笑柄,她可是要被浸猪笼的!甚至她的娘家人都要被牵连。 “贤侄为何不去找老爷说此事呢?”江氏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疑惑。 “你只要和老爷说清楚,便能证明自己清白吧。” 在去闻人府上之前,安厌的确是有这种想法,只需将余念所做之事全部告诉余惊棠,便可以让自己从这件事中清白脱身。 当然这么做了,江氏的所作所为便会败露了。 “当为则为。”安厌平静道。 他可以清白脱身,那余惊棠呢?余惊棠会去面对各种坏的结果。 安厌看向江氏,又说道:“我觉得伯母也只是一时糊涂,以后断不会再做这种事了吧?” 这小子在威胁我? 江氏暗忖道,她虽有不喜,但也清楚自己所做之事的确见不得人。 眼中最重要的还是先把一切妥善解决。 而在江氏思绪飞转之时,又感到那股冲动来势更猛烈了些,她不由得攥紧了拳头,暂且将这些念头搁下。 “贤侄……” 她用纨扇遮面,秀口微张,强行忍耐着。 “明兰还在岛上吧……贤侄可否去找她交待一番……让她看好周边别让人上岛。” 安厌闻言奇怪,心想你来之前难不成没把一切安置妥善吗? 江氏用纨扇遮住了大半的脸,安厌也看不清她此刻的神色,不清楚她在想些什么,眸光闪动之下,安厌开口道:“伯母。” “嗯……” “伯母是有什么方法解决此事吗?” “没有!” 江氏的回答越来越简洁,语气也越来越急促。 这女人怎么了? 安厌盯着她闪躲的双眼看,这是很无礼的行为,但此刻江氏也无心计较这些。 她看安厌这番模样,深吸口气,说道:“贤侄可有办法?” “有。” “那贤侄快说!”江氏又急躁了起来。 安厌缓缓说道:“那书信是证物,你应该已经烧了,那王生是情夫……” “不是情夫!”江氏却叫道。 安厌语气一顿:“知情人只有我们四个了。” 江氏忽地睁大双眼:“什么意思?” 安厌只道:“事关你我清白性命,你我自然死都不会松口。” 江氏愣愣地看他,不由道:“明兰……她不敢的……” 安厌却冷笑道:“那这事是如何败露的?” 江氏能要挟明兰,余念也能,余惊棠同样能。 真到了当面对质的时候,就只剩余惊棠的话才是管用的。 江氏似乎是忘了身体的痛苦,看着安厌有一会儿才说:“明兰……还在我这儿说你的好。” 安厌皱起眉头,那侍女难不成真喜欢上了自己,就因为自己看了她的身子? 这样的时代,名节清白真的大于一切吗…… 安厌看了眼环岛的云湖,水面上一个人也没有,若是无意淹死了个人,不会有人发觉。 他眸光不住闪烁着,最终道:“我又没让你杀了她,只让余念找不到她就好。” “没了证人,余念再要撕破脸也翻不起浪花的,她应该也不会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 安厌觉得,余念若真是不顾一切地只想恶心余惊棠,那应该早就做过许多次这种事了,而不是现在才抓住机会打算一击毙命,达不到预期的效果,她未必会再去做。 江氏也松了口气,说道:“我知道了……我知道怎么做了,贤侄先回去吧。” 她现在想赶紧将安厌支走,不然她必定要在自己这位晚辈面前出丑了。 安厌点头起身,朝着江氏施了一礼转身离去。 江氏如蒙大赦,她想起身但已经到了极限,忽感到裙下一股热流。 她羞臊到了极点,但好在安厌已经转身离开了,看不到她丑态。 然就在这时,没走出几步的安厌却又忽地转身,这让江氏瞬间大脑一片空白。 “伯母,您长兄那边,又对此事知道多少?”安厌有些不放心地问。 其实石桌相隔,他也看不见什么,但江氏却快哭了,一张俏脸瞬间血一般通红,她连忙用纨扇遮住了自己的脸。 “伯母?” 眼前人又响起一声轻唤,江氏稍稍回神,才想起自己坐在这儿,身前有个石桌,只要不刻意往地上去看也看不出什么。 但她仍不敢直视安厌,用精致小巧的纨扇想将自己的脸完全遮住。 “我……只交代了他办事而已,什么也没说!”她连忙说道。 安厌点了点头:“侄儿告退。” “嗯……” 安厌来到了小岛岸边,见到明兰在这儿等候自己。 “安少爷!” 这女人真喜欢上自己了…… 安厌眸光闪动着,说道:“先送我回去吧。” 明兰望了眼凉亭中的身影,才点头道:“好的安少爷。” # 皇宫,西苑。 朝瑾和露葵在殿外侍候,天上烈日当头,她们似乎不觉炎热一般,站在那儿平心静气,面色如常。 大殿之内似乎隐隐有声音传出,两女对视一眼,朝槿迅速转身推门进去,却发现自己师尊瘫倒在坐榻上。 她吓得连忙小跑过去:“师尊,您这是……” 玄仪真人此刻全身上下又红又烫,仿佛被煮熟了一般,肌肤上隐隐还在冒着白气。 她气息微弱:“凝……凝心丹。” 朝槿连忙去一旁的桌子上找出一个木盒,从里面拿出一枚指甲盖大小的丹丸,送到了师尊面前。 玄仪真人将丹药服下,火烧般的肤色很快褪了下去,她坐起身来重新运气,长久才睁开双眼。 “无事了。” 露葵也走了进来,跟着朝槿一同看着自家师尊。 “师尊您看上去……有些不一样了。”朝槿犹豫道。 露葵面上顿现惊喜之色:“师尊,您进入灵境了!” 玄仪真人淡然说道:“气海漫长,哪是这么容易跨越的,况且我若这般随意地突破,这玄唐也容不下我了,三年前的事你们忘了?” 从气之境进入灵之境,必有天地异象显现,在这雒阳城内,无异于是找死的行径。 朝槿和露葵都想到了三年前余府的大小姐,也是即将突破灵境,结果天象骤变,七彩霞光、雨雪风雷同时笼罩在相府的上空,惊动了整个雒阳城。 结果也显而易见,听说最后是余相爷亲手烧死了自己的女儿! 尽管是传闻,朝槿和露葵想想都觉得不寒而栗。 “师尊这番也有所得吧。” 玄仪淡淡瞥去一眼,道:“把水撤了吧。” 两人当即不再多言,依言侍候起来,朝槿将一旁盛满了黑水的金盆端出去,她也不知道这黑水哪来的,师尊莫不是在练什么她们所不知道的心法。 露葵给香炉重新添了香,也退了出去,殿内恢复了安静,玄仪真人才长出口气。 她再次拿出一本书册,看着上面记述文字,嘴里轻喃道:“果如书上说的那般,极阳是仙体也是毒体,这元阳怕是暂时摘不得……” 等自己迈入了灵境,或许可以一试,百年岁贡之期眼看在即,留给自己的时间已不多了。 玄仪真人暗忖道。 灵境…… 她清幽的双眼忽地有些恍惚起来。 17,圣洁 安厌回到住处天色已经临近傍晚,从昨晚到现在没吃饭让他感到无比饥饿,这就像是在城外难民营里的日子。 他让香云和贞娘送上来不少水果,但这东西并没有饱腹感,远不如碳水来的满足,他又谨记着玄仪真人的话,昨晚所吃的那一枚红蜒果的滋味他还记得很清楚,若非如此他也不会这般忍耐了。 香云和贞娘在那儿熬药,安厌则是在看书想让自己忘却饥饿。 等汤药熬好,安厌也不顾苦涩,一口将其喝完,随后将第二枚红蜒果吃下。 和昨日不同的是,这次他没再感受那股清凉之感,而是有一股热气在自己体内扩散开来,直达四肢百骸,但与昨日相同的是这感觉也让他感到无比舒爽,仿佛是寒冷冬日躺进了暖呼呼被窝里的感觉。 红蜒果的神奇让安厌感到无比惊异,心想着这第三枚的感觉是不是也会不一样。 为了缓解饥饿,他早早睡去,当夜又做了一个梦,来到了和昨晚一样的地方,如同仙境。 还有那个光团,这次他看清了,里面似乎是藏匿了一个人影,而当光团包裹他的时候,却又什么都看不到了,只剩下无尽的舒适之感。 等安厌睁开眼时,窗外一片灰蒙蒙的,太阳还未升起来。 他感到一阵口干舌燥,起身走到桌前将一整壶水全喝了下去才好受些,喘了口气,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安厌总感觉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但玄仪真人应当没有害自己的理由,若不然那天她也没必要帮自己进城。 又吃了些水果,安厌便直奔了文棠阁,娱乐活动匮乏,除了看书之外他暂时也没有别的事情可做,而且学习这个世界的知识也能让他快速融入这个时代。 他是第一个来的,文棠阁的门口只有林老一人坐在太师椅上,正聚精会神地看书,旁边一个小巧的桌案,上面放着简单的茶水和点心。 安厌本想上前问候一番,但看他看书看的入神便没做打扰,直接走进了阁楼之内。 来到熟悉的书架,安厌发现这放置史书的地方被打扫过,原本蒙尘的书籍如今都擦了干净。 安厌若有所思,随后挑出几本找了个位置坐下看了起来。 通史已经看过了,他现在看的是一些帝王本纪,以及名臣名将的传记,了解这些也预防与人聊天时别人引经据典时自己全然不知。 几本史书简单读完,安厌又找了些军工机械书籍,可惜的是这些书籍只能用于扫盲用,别的一概没有介绍。 “小兄弟也喜欢机工之术?” 就在安厌看的入神之时,耳畔突然响起个声音来。 安厌抬头看去,见身旁站了个中年男子,他穿得衣服很朴素,这在相府内可不多见,安厌觉得就连下人衣物的料子都比他身上这身要好。 不过这男子却生得相貌堂堂,浓眉短须,一双剑目炯炯有神。 这气场让安厌心中不敢轻看,起身拱手道:“只是有些兴趣。” 中年男子笑道:“平日里我都是入阁最早的,没想到今天有人比我还早,才忍不住过来打扰,望小兄弟见谅,在下史哲。” “安厌。”安厌也自我介绍道。 史哲讶然道:“我听闻相府新来了位余相爷的侄儿,应就是安公子吧。” “余相爷确是在下伯父。” “安公子勤奋好学。”史哲客套了番,而后看了眼桌上的书籍,道:“这本《千机图录》,是几年前的书了,而今神机玄甲两厂更新迭代之快,许多新的造物都是《千机图录》里没有的。” 安厌了然道:“是这样……史兄对机工之术十分了解。” 史哲轻笑一声,在安厌对侧坐了下来:“略懂一二,这文棠阁里,读书者众多,但大都是冲着诗词歌赋、四书五经来的,想不到还有像安公子这样肯钻研机工类书的人。” “谈不上钻研,只是扫扫盲而已。” 史哲将自己手里所拿的书,放在桌上递了过去:“安公子若真感兴趣,可上二楼,那里的藏书更详细些。” 安厌接过翻开看了眼,发现这本书上的记述更为详细,除了图画之外,还有用处以及优势,比如安厌在城外见到的那些玄甲卫,他们身上的武器铠甲这上面都有记述。 “冷磷甲……黑磷剑……玄甲卫配备……” 简单翻看几页后,安厌颔首笑道:“这本的确要详细许多,多谢史兄。” 史哲笑道:“神机玄甲是国之重术,能与之接触的除了两厂人员外也唯有军士了,和寻常人之间的距离太过遥远,对此感兴趣的人并不多,今日能见安公子,倒也是件幸事。” “史兄言重,在下学问粗浅,不敢说和史兄志趣相投。” 时间尚早,文棠阁内暂时也无人,两人坐在那儿闲谈,也不用担心打扰别人。 “这长安和雒阳两厂有何不同吗?”安厌问道。 “长安玄机厂,一般生产大型机械,能开山掘地、凿矿切石的工业重器,而雒阳玄机厂制造的多是兵甲军械,两厂各有所长。” 值得一提的是,玄唐并非是三省六部制,而是三省五部。 玄唐没有工部,取而代之的是天工院,长官是天工院首,正二品官,下辖两大玄机厂。 天宫院是个很特殊、独立的机构,天宫院首平时并不参与朝政,且地位极高,享国师待遇。 二人相谈甚欢,虽多是安厌在向史哲求教,但史哲每说出一玄机厂造物时,安厌都能立即猜出它的用途,这让史哲感到惊异不已。 临近中午,安厌肚子忽然响起一阵“咕噜”声响,才中断了两人的谈话。 “已经到饭点了吗。”史哲看了眼窗外的天色,笑道。 “与安贤弟交谈,竟不觉时间流逝。” 安厌略有尴尬,拱手道:“多谢史兄不吝赐教。” 史哲思索一般说道:“安贤弟在机工之术上有大才,若精研此道,必有一番作为。” 安厌失笑:“史兄过誉了,我哪有什么大才,都只是胡乱猜测罢了。” 他哪有什么大才,只是类似的重工业机械他前世也有不少,虽然原理不同,但见到时也能知晓其大致用途,不至于如闻天书。 史哲也是笑笑,起身道:“贤弟且坐,为兄去取些餐食来。” 安厌忙道:“史兄不必了,在下近日身体不适,正在调理,忌食五谷荤腥,史兄自己去吃就好。” 史哲的反应和余焕章一样,一脸奇怪:“不吃五谷荤腥还能吃什么,哪个医生让贤弟这么做的?” 安厌沉吟道:“是玄仪真人。” 然而史哲闻言后却是眸光一变,看向安厌的眼神变得意味难明起来。 “这样啊……那贤弟自行当心吧。” 说罢,他向安厌拱手道:“安贤弟,在下先行告辞,再会。” 安厌有些发愣,怎地对方听闻了玄仪真人后会是这样一个态度。 让自己当心……是什么意思? “史兄?” 等安厌回神时,史哲已经走远了。 这个时间文棠阁里已有了不少的人,正值饭点,不少人都从这里的食堂取了餐食边看书边吃饭,这个时代勤奋好学之人不少。 安厌也觉得腹中饥饿难耐,便离开了文棠阁,回到住处。 在院门口正见到香云、贞娘以及张全正坐在一起谈论着什么,安厌凑近时被他们发现,纷纷起身施礼。 “聊什么呢?”安厌随口问。 香云和贞娘对视一眼,香云抿嘴说道:“昨天,府上有个人死了。” “是吗?”安厌也有些诧异。“谁死了?” “是夫人的贴身婢女,明兰!” “……” 贞娘还补充道:“听说是陪夫人出去游湖的时候,失足落水了。” 安厌脸上的表情瞬间收敛,两眼闪烁不定。 片刻后,他道:“嗯,知道了,去做饭吧。” “做饭?”香云有些意外,安少爷明明吩咐过,这几天只吃水果的。 “我饿了,去做饭吧。”安厌又说了一遍。 “好!”两个婢女当即应声去通知厨娘去了。 安厌回房后又喝了整整半壶水,随后又喊来张全。 “府上有医生吗?” “有的!”张全点头道:“安少爷要诊病,我可以去为您喊来。” “嗯,去吧。” 相府里的医生是年过半百的老者,虽然须发皆白,但双眼看上去却是精神抖擞,安厌只一眼便觉得对方精通养生之道。 这老者见到安厌的第一面,便说道:“安少爷近日饮食不佳吧。” 医生姓孙,原是是宫中御医,能在相府中谋事,自然是水准不低。 “从昨日起,只吃了些水果。” 老者又坐下为安厌切脉,抚须沉思片刻,说道:“我为安少爷开些开胃健脾的方子,吃上几副应当有效。” 安厌却不着急,反问道:“孙老先生,我身体可还有别的什么毛病?” 这话让老者重新审视了下安厌:“安少爷哪里不适?” 安厌说道:“这两日喝水不少,但一直没有小解。” 老者却奇怪道:“安少爷脉象,不像是肾有问题之人啊。” 安厌又拿出了那张药方,让老者观看,老者看罢说道:“这是补气养血之方。” 后又轻咦一声:“这红蜒果是何物?” 安厌将最后那枚红蜒果拿了出来,让对方去看,然而老者在那儿端详半晌,摇头道:“老夫行医几十载,熟读各种医方医论,药品奇珍所见无数,却从未见过此物。” “这是在城中最大药店里拿的。”安厌说道。 老者这才道:“你说御珍源啊,其东家邹兴安是我旧识,也是当世名医,他既然敢开药给你,想来是无事的。”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犯嘀咕,这红蜒果什么来头,难道邹兴安又得了什么医方? 老者最后留下医嘱离去,香云也过来请他去吃饭。 安厌则是起身去了茅厕,解开衣袍在那儿站立许久也没有反应,往日即便再没有尿意,但只要这样站着总能出来些的。 哪里出了问题…… 安厌坐上饭桌,看着桌案上的精美饭菜,他感觉自己的肚子在报警,只是思虑了片刻,便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他起初并没有怀疑玄仪真人,但今日史哲的反应,以及自己身体的怪异之处,让安厌不得不上心起来。 玄仪真人所说的浊气,也太玄乎了,若说是湿气、火气,安厌尚能理解。 当夜,吃饱喝足的安厌却有些失眠了。 室内门窗紧闭,角落里放着冰块来让室温不那么燥热。 安厌躺在床上,尽管心平气静但却迟迟睡不着,忽瞥见窗外闪过一道光影,房门无声无息地开了,没有一点动静,惨白的月色瞬间闯入房间。 悚然惊觉地安厌正欲跳起身来去摸枕下短匕,但走入房间那人却让他瞬间僵住。 那人身穿宽大道袍,乌发由木簪简单束着,脸上戴一半透面纱,手持拂尘,走路也悄无声息,月色映照下,这身影显得圣洁而庄严。 18,仙! 玄仪真人,她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一瞬间安厌思绪千转,他想到这两日发生的一切,不安的情绪涌上了心头。 他迅速闭上双眼,佯装熟睡的模样。 房间里一点动静没有,那门平日里开关都会发出声音,然而玄仪真人进来时却没一点声响。 安厌隐隐觉得,这位玄仪真人并不是外人口中那样,只练“修心养性”功夫那么简单。 那奇怪的红蜒果,连一位经验丰富的宫廷御医都没见过,必不是凡物! 那她图谋自己什么? 安厌想不明白,就在他双眼紧闭,心中忐忑之际,忽听见一道清冽的声音。 “既醒着,又何必装睡。” 安厌心中一惊,心念急转之下睁开眼坐起身,一手按在枕头上,下面藏着一柄护身的短匕。 “真人。”他开口道,神色镇定。 然这睁开眼后,却吃惊地发现这位玄仪真人并非是站在那儿,她的双脚悬停在距离地面几寸的半空! 她是仙人……不对,她是修士! 玄仪真人一手轻抬,安厌所按枕下短匕骤地划开布料飞出,落入她手中。 “我救你一命,你却想害我吗?” 这让安厌瞬间意识到彼此实力的差距,在这样一个超凡存在的面前,自己应该是没有任何反抗之力的。 安厌缓缓说道:“真人这样深夜造访,好让人怀疑,那匕首我平日就放在枕下防身,并非是针对真人。” 那匕首又从玄仪真人手中飞出,平稳落在桌面上。 安厌生怕第一次见到这种景象,好似在做梦一样,若非眼前这人气场装束让人尚存一分敬畏,他还以为是自己遇见了女鬼。 “你身在相府,贵为宰相之侄,谁人会对你生歹意?”玄仪真人却道。 “还是说,你曾做过什么亏心事,才需要这样一柄利器护身?” 面纱之下无法看清她的脸色如何,但也应当和她的声音那般清冷,她那双幽潭一般的双眸平静地让人心慌,似乎能把一个人彻底看穿一般。 安厌的声音也仍旧镇定:“真人说笑,在下来雒阳时曾遭遇过劫匪,那段时间过得很不好,有这匕首在能让我睡得安稳些。” 玄仪真人只是看他,手中拂尘纯白如雪,悬于半空居高临下。 “那第三枚红蜒果,你没吃是吗?” “我若吃了,便会不知今晚发生什么吧?”安厌反问道。 玄仪真人看着眼前这位年岁不大的男性,意外于他的镇定和冷静。 “你是真不怕死。” “真人慈悲为怀,我想是不会杀我的。”安厌缓缓说道。 “真人若想从我这儿得到些什么对在下直言即可,何必这么费事,我也好积极配合真人,以报真人救命之恩。” 安厌说的真挚,他眼里不见一丝心虚慌乱,即便五感敏锐的玄仪真人也看不出什么作伪,若非他最初起身下意识摸向匕首的动作,她可能真的会相信安厌。 “你真会配合我?”玄仪真人问道。 安厌稍作思索,说道:“在下也是贪生之人,除此之外自会竭尽全力。” 玄仪真人轻轻颔首,道:“你要成亲了?” 安厌略有意外,但想到对方曾出现在闻人府,知道此事也不奇怪,外加她是天后近侍,在雒阳应也是个手眼通天之人。 这明令禁止修行的玄唐,暗地里似乎也并不全是这样。 玄仪真人道:“你成亲后,不可与你妻子圆房。” 安厌闻言一愣,这要求着实让他感到意外。 “为何?” “若不然,你妻子会死。” “……” 安厌看向玄仪真人的目光不由变得古怪起来,这女人莫不是…… 玄仪真人看他眼神这下猜透他心中所想,蓦地冷哼一声,这一声直让安厌精神一震,头部作痛不已。 “你体质特殊,闻人锦屏只是个寻常女子,你的元阳会害死她。” 体质……元阳…… 安厌思索着这两个词汇蕴含的意味,武侠、修真小说他前世也看过不少,知晓其中意思。 这女人是在为闻人锦屏担心吗? 她出没在闻人府,似乎和闻人家有些交情,这么想的话也实属正常。 不……不对! 那药方、那红蜒果! 她是想要自己的元阳! 安厌瞬间冷静下来,他从床上起身,看着面前这位悬于半空、高高在上的女冠。 这种事让他很快又想到一个词汇,采补之术。 此前的两夜,是不是已经发生过什么了…… 安厌不清楚,但觉得自己的怀疑十有八九,这一刻他并未觉得恐惧,而是忽觉得眼前的世界豁然开朗。 “真人,我这体质,是好的还是坏的?”他问道。 “对你有区别吗?”玄仪真人淡然道。“你活在这世上,三灾六病、生老病死,都和你这体质无关。” “那对真人是好的吧?”安厌又问道。 玄仪真人眸光微动,她感到安厌这人极其聪慧,许多事她未明说却能被对方猜到大概。 而就在她思虑之际,安厌忽然郑重其事向她躬身一礼。 “真人想要什么,尽管从我这儿拿去,还望真人能收我为徒,教我修行!” 安厌觉得这是一个极为难得的机会,修仙问道、长生不老,哪个不想?谁人不念? 玄唐严禁修行,但天后身边之人却是个修士,人都免不了死亡的恐惧,都有着长生的欲望! 这虽是个超凡力量存在的世界,但在玄唐错过机会,再想遇见修士就不知是何时了。 玄仪真人也没想到安厌会突然来这一出,不由发出一声意味难明的哂笑。 安厌还是第一次从她身上感受到别的情绪。 “修行是死罪,你不知道吗?”玄仪真人声音又变得冷冽,开口道。 “真人不还活得好好的吗?” “我不收男弟子,况且你还是余相爷之侄,闻人家之婿。” 安厌仍垂首站在那儿,他听出对方话音中还有后文。 玄仪真人打量安厌许久,清幽双眸闪烁不定。 她心中暗忖道:岁贡之期已不足两月,即便进了灵境怕是也难压极阳毒性,若此子能习得修行法门,便能行双修之术,那对我而言也能方便许多。 “你若听话,我倒可以传你一些练气法。” 安厌深吸口气,强作镇定,纳头拜道:“多谢真人!” 而玄仪真人此时翻手,掌心之中多出一枚殷红的果子,颜色极为鲜艳,像是颜料涂抹上去的一般。 安厌一眼瞧出它和红蜒果很像,但不同的是,他之前吃的都是干瘪类似于柿饼的果子,但玄仪真人手中这枚却是果肉饱满,想必里面汁水充盈。 “你先前不听我嘱咐,现在只能受些苦了,这红蜒果的威力,虽然不会撑死你,但也能让你几日下不来床,吃下它你就能彻底脱胎换骨,洗尽浊气。” 那殷红似血的果子缓缓飘至了安厌面前,安厌看了看玄仪真人,双手接过果子,张嘴一口咬在了其丰满的果肉上。 汁液流入喉咙的一瞬,安厌感觉仿佛身处一阵暴风中心,难以睁眼、难以呼吸,一股前所未有的滋味,体内仿佛游荡着一股气,这气无法控制,如同虫蛊在他皮肉之下穿行。 只咬了一口的红蜒果从他手中坠落地上,无形的力量锁紧了他的眼皮,强烈的困意瞬间席卷而来,安厌整个人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玄仪真人挥动拂尘,纤手轻抬,安厌的身体自行朝着床上飞去,稳稳落下。 她翻手间手中又多出一个透明的琉璃壶来,样式煞是好看,这琉璃壶落在了安厌所躺的床侧地面上。 玄仪真人这时侧首望向了窗外。 月色皎洁。 水声潺潺。 19,练气法 浑身酸痛,软弱无力。 窗外天色大亮,安厌却躺在床上一动不能动,他醒了有一会儿了,还在回忆昨晚所发生的事。 玄仪真人最后似乎是答应了自己的请求,但吃了那枚红蜒果后便失去了意识,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 自己难不成真的被采补了吗? 安厌感到枕下有异物,费尽全身力气伸手摸了进去,一柄断成两截的匕首。 玄仪真人是在警告他。 房间的门被敲响了,香云的声音在外响起:“安少爷。” 安厌深吸口气,应道:“什么事?” “大小姐来了。” 余念…… 安厌心中一番思虑,说道:“我身体不便,让她进来吧。” 余念此刻就在香云身后,能听见房间里的声音,不由眉头轻蹙,哪有让女性进男性房间的。 但她此时无心去计较这种事,直接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安厌坐在床上上半身倚着墙,面色上的虚弱苍白,俨然一副得了重病的模样。 “你怎么了?”余念凝眉道。 “前两日随伯父一起去了闻人府上,遇见了玄仪真人,她说我身体欠佳,给我开了个药方调理,便这样了。”安厌缓缓说道。 “余念小姐说过的事,在下一直谨记在心,但奈何眼下实在有心无力,容我身体转好些,再去做不迟。” 不迟…… 余念冷眼闪烁不定,忽地向安厌的床榻走去,离近了一把伸手抓起安厌的手臂,但入手却惊异地发觉他肌肤滚烫不已。 “桌上有玄仪真人所给的药方,余念小姐若是不信,可自去找她对峙。” 余念松开了他的手臂,淡然道:“不用了。” 安厌虚弱笑道:“余念小姐是信我了吗?” 余念站在那儿冷眼瞥来:“我是说,你什么都不用做了,此前的事就当没发生过。” 安厌目露讶色:“余念小姐这是何意?” 他面上不解,心中却暗忖:这女人是已经知道明兰之死的事了,所以才来找上自己。 余念冷笑一声:“我何意你不知道?” 安厌轻叹口气,说道:“可惜。” “可惜什么?” 安厌直视余念的双眼道,扯起嘴角:“可惜了这能和夫人一亲芳泽的机会,是在下没把握住啊。” “……” 余念的脸色微沉,这家伙竟是在嘲讽自己。 婢女明兰的死,果然和他有关系! 可她眼下已无暇再处理此事,她被召走准备入秋后的阅武之礼,要离家一个多月。 临行之前过来见安厌一面,便是想看这溺死于湖中的婢女明兰,究竟和安厌有没有关系。 她是想让余惊棠身败名裂不错,但也要有足够的证据,直接一次性让其伤筋动骨。 余念看着安厌,神色变得平静,说道:“我是要为你曾经的未婚妻讨还公道,你难道不该帮我吗?三年前,她可是日夜都在想着与你见面的那一日。” 安厌闻言却道:“玄唐明令禁止修行,余晚小姐为何要明知故犯?” 话刚说完,却不想余念勃然大怒,蓦地上前一把扯过他的衣领:“你懂什么!他还不是为了你?!” 安厌本就体弱,余念又力大得出奇,经此重击让他险些昏厥过去。 这疯女人…… 安厌心骂道。 余念很快冷静下来,手松开了安厌。 “若她知道,自己日夜期盼的未婚夫,竟是你这等人,要该有多失望。” 安厌剧烈咳嗽几声,喘息以平复心绪,他重新倚在墙上,咧起嘴角抬眼看她:“若她知道,自己亲妹妹竟想逼自己未婚夫去爬自己后母的床,又会是何等想法?” 余念眼里闪过一抹厉色:“你真不怕死?” 安厌毫不退让地冷笑道:“我若怕死,此刻已在和你娘在床上快活了。” 他当然不想死,但他笃定对方不敢动自己。 但下一瞬,安厌的身影却骤地僵住,他没看清余念做了什么动作,眼前忽地一花,一柄通体漆黑的短刀抵在了他的喉咙之上。 这绝不是正常人该有的速度…… 余念冷冷道:“她为你而死,你自该下去陪她!” 安厌却冷笑着反问:“余念小姐和余晚小姐这般姐妹情深,为何不下去陪她?” 他话说完,便感到抵在喉咙的那短刀似乎往前顶了顶,刺痛过后便有温热淌入衣领。 再往前些,或许便能刺开喉管了。 安厌继续说道:“余念小姐刚才所说公道,倒是令我大开眼界,余晚小姐泉下有知你用这种手段替她报复,一定心中甚慰吧。” 静等片刻,余念却没再有任何动作,她眸光闪烁不定,看着眼前虚弱的毫无反抗之力的安厌。 初见之时,自己也这般拿刀威胁他,他的反应和现在一样,这家伙真不怕死…… 当初自己用江氏之事威胁他,他轻易就范只是为了权宜吗。 至少这一点特质是好的。 余念收起了短刀,看着他脖子上的血线,沉默了许久,说道:“四年前,她染了不治之症,她为了能活着嫁给你,才去碰的那禁忌。” 安厌蓦地一怔。 余念继续说道:“这是余惊棠当初欠的情,却要她去还,她短短一生都是为了履行那个你都不知道的约定……你至少该记住她。” 但这约定之人并不是我…… 安厌心里毫无波澜,平静道:“该记住的,我自会记住。” 余念就这么转身离开了,房间里重新归于平静。 安厌伸手摸了摸脖子上的温热,入目一抹殷红,他将血迹在指尖捻开,目光渐渐变得阴冷。 不管在哪里,弱小都是罪孽! 当夜。 残月孤悬,皎洁清冷入户。 安厌坐在床上看书,窗外忽闯进一阵风来,院子里树叶婆娑作响。 房间里多了个人影,门不知何时开了,无声无息。 玄仪真人一阵纯白的道袍,不知是不是装束的缘故,安厌觉得她气质愈发的出尘缥缈了,当初在城外见她时,还只觉她是位修心养性功夫高深的大师,但现在觉得她已然和真正的仙人无异。 安厌不由问道:“真人已从我这儿得了好处吧?” 玄仪真人掌心中凭空出现一本书册,朝着安厌飞了过去。 “这是我所创练气法,以你的体质潜心修行,要不多久便能进入气境。” 安厌心神一动:“气境?” “天地有阴阳二气,世间修士便分为阴修和阳修。”玄仪真人开始为安厌普及起了修行的基础知识。 她玉手轻抬,半空中出现点点星光,迅速聚拢凝现出一幅太极阴阳鱼的图来。 “阴阳对立而互生,人天生残缺,体内阴阳不衡,修行便是一个不断填补自身的过程。” “阳气重的人,便需要阴修之法,反之则要阳修之法。” 安厌若有所思,忍不住询问道:“若反其道行之呢?比如阳气重的人便不能再练阳修法吗?” 玄仪真人似乎料到他会这么问,面纱之上的双眼静若幽潭,声音清冷:“会被灌神!” “阴阳是天地之基,人是天地造物,人体内阴阳二气是无法褪去的,若在本身阳气重的情况下,仍然修行阳修之法,轻则患上灵瘾,受尽煎熬,重则失去心智,变成疯子,这便是‘灌神’。” “在玄唐之外的世界,灌神者会威胁到他人生命,一旦发现便会被净除!” 安厌不由心中一凛。 “无论是阴修还是阳修,其境界都是一样的。” “首先是身之境,身境没有门槛,世间所有的普通人都处在这个境界,某种意义上说,身之境并不算是修行的境界。” “其次是气之境,习得练气法,便能开辟气海,修炼阴阳气,做到以气御体,以气御物,以气御气。” “灵之境,褪去凡胎,化身真灵,容颜不老,神魂难灭!” “命之境,逆天改命,长寿无终。” 见玄仪真人停了下来,安厌不由问道:“命之境便是终点了吗?” “修行没有终点。”玄仪真人却道。 “命境之后,还有无尽的路要走,但对你而言太过遥远,玄唐也不会允许有这种存在的。” 安厌若有所思:“真人是什么境界?” 玄仪真人身形悬停在半空中,那阴阳太极图也飘在她的近前,气质庄严神圣,如同天上仙子一般。 “灵境。” 对这些境界并没有详细认知的安厌也没有感到惊讶,随后又问道:“那这修行的境界分不分前期中期后期?” 玄仪真人反问:“分这些做什么?” 安厌理所当然道:“不分怎么知晓实力强弱。” 玄仪真人冷冽的声音说道:“我所修之法,和关外修士不同,可不是让你好勇斗狠的。” “你想长生,潜心修行即可,若以为习得练气法后便高人一等能恃强凌弱,那离死期也不远了,玄唐能横压三国,任你修为再高也敌不过你家二小姐手中的黑磷剑!” 她话音一顿,复又说道:“我说错了,她现在是大小姐,余家原本的大小姐也是修士,在即将进入灵境之时,引得天地异变,最后惨死于亲生父亲手中。” “……” 安厌无言,他看着手中的书册,上面连个名字都没有。 “今晚将它熟记于心,然后烧个干净。” “这是阴修之法,还是阳修之法?”安厌又问道。 “阴修,你体内阳气极盛,资质……还算不错。”玄仪真人道。 “真人也是阴修者吗?” “这与你无关。” 安厌沉默片刻后,将书册放在床榻上,而后用手费力地撑着身体从床上下来。 他站立都有些勉强,玄仪真人目视他半晌,才发现他竟是想对自己行礼。 她抬手一股无形之力将安厌整个身体托住,冷然道:“我说了,你不是我弟子,你我只是各取所需。” “真人是能从我身上得些好处,但这对我而言无异于一次重生的机会,我应当拜谢真人。”安厌郑重其事地说道,他做这种能博取好感的事总是不会错的。 玄仪真人心中却想:你是不知你对我有多么重要,这价值可远不是一本练气法能比的。 但看安厌这幅真挚的模样,稍作思虑,掌心中多出一枚紫色丹丸,飞至了安厌眼前。 安厌也没犹豫,接在手里后便直接吃了下去。 这丹丸和红蜒果不同,来不及咀嚼入口即化,原本是固体药丸在口中却仿佛化成了一团气,顺着咽喉直通四肢百骸。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爽,让安厌恢复了气力,所有的痛感也跟着消失的无影无踪。 “多谢真人。”安厌躬身道。 玄仪真人没回应这句,空中的阴阳太极图消散不见。 “将练气法背下,烧毁。” 安厌重新坐会床上,翻看上面所记录的文字,发现无比晦涩难懂,文字佶屈聱牙,写的尽是些玄之又玄的东西,这难度比当年上学背离骚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关键问题在于,这是练气法? 怎么练的? 他重新抬头看向玄仪真人,思索着要怎么开口,刚才的文字又重新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他惊异地发现自己竟将那些文字全部记下了。 安厌低头翻看起了书册,一遍通读了下去,将所有的书页翻完,闭上眼时,回忆刚才的那些文字惊觉清晰无比。 “真人,我背下了。” 他话刚说罢,手中的书册突然燃起了火来,安厌见状将其丢在地上,看着它一点点地化成灰烬。 “看不懂是吗?”玄仪真人开口。 “……嗯。” “修行是有门槛的,你且睡吧,明日便能懂了。” 安厌闻言心中疑惑,再看向玄仪真人时,忽感到一股强烈的困意袭来,视线都变得模糊了。 这女人……又要对自己做什么了吗? 他欲开口说话,但黑暗先侵没了他的意识。 玄仪真人看着昏倒在地的安厌,内心则是在犹豫。 自己现在已入灵境,或许可以一试…… 半透的薄纱遮面,玄仪真人目光闪烁不定。 万一经受不住……自己好不容易重回了灵境。 她还是选择了最稳妥的方式。 玄仪真人翻手间又拿出了那个透明精致的琉璃壶,让其落在了安厌的床榻一侧的地面上。 窗外月色皎洁,她却喟然一叹。 20,紫坊 嗡—— 安厌只觉耳边充斥着无比烦躁、又挥之不去的杂鸣,整个人仿佛被撤进了一个诡异神奇的空间,数十万、数百万、数亿道色彩缤纷的细线,在身旁飞掠而过。 自己就在这些细线组成的漩涡中挣扎、游离、逃脱不得。 蓦地,他又意识一暗,这所有的一切如同镜子一般开始支离破碎,变成一片漆黑虚无,慢慢地,意识又开始恢复,像是浓重的彩墨在一片画布上晕染开来。 他看到一道闪着金色与白色光亮的的巨大光团,如同太阳一般,热烈、澎湃,周边萦绕着、跳动着光焰。 而在这光团的另一侧,又有一颗不过拳头大小,紫色与黑色相间的幽暗圆球。 这一大一小两个反差明显的光球各自延伸出了一道光流连接在一起,向彼此输送着自己的光,也吸收对方的光。 明明不平衡、对等的两个东西,此刻看上去却又有一种诡异的和谐。 金色和白色的光球输送出的光亮将紫色、黑色相间的幽暗圆球包裹,覆在上面如同液态的氤氲光焰,满溢着,向着下方滴落。 啪嗒—— 一瞬间,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清晰了起来。 地面出现了,平整而漫无边际、荒无一物的地面,从紫色与黑色相间的幽暗圆球上滴落下来的金色与白色的氤氲光焰,正积在了这地面之上不散。 这便是气之海! 安厌睁开双眼,此刻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自己体内的情况。 虽然还完全不能称之为“海”,只是一小簇的气而已,但自己已经迈出了漫漫仙途的第一步。 他今早清醒的时候,昨日所记在心里的练气法突然有了种莫名的明悟之感,像是解数学题时思绪转过了某个弯,一下子豁然开朗。 安厌感觉和这天地间的一切都产生了某种联系,仿佛全身的毛孔都被打开了,无时无刻地不在吸收着周围的“气”,进入体内融入那两个光球的循环,落入他的“气海”之中。 玄仪真人说,修行是有门槛的,一旦跨越了这个门槛,便是鱼入大海。 敲门声打断了安厌的思绪。 “安少爷。”香云在门外轻唤。 “王总管来了。” 安厌闻声暗忖,估计是余惊棠那边有什么事。 “我这就出来。” 初尝修行滋味的安厌本欲静坐一天,但又想到这么做极易惹人怀疑,修行之事一旦暴露,下场可能便和那位余晚小姐一样了。 安厌穿戴整齐,走出房间后见到王贵正在院子里等他。 “安少爷。”见到安厌,王贵姿态恭敬地问候。“老爷那边让我来问安少爷的生辰八字。” “劳烦王总管跑一趟了,请随我到书房。”安厌笑道。 “安少爷哪里话,这是做下人的本分。” 安厌心里思虑一番,自己现在这具身体的生辰八字他可不知道,只能写原身的的了。 在心里将自己的生日换算了一番,而后写在了纸上。 这个时代结婚的过程很繁琐,讲究三书六礼,而且流程所耗的时间很长,不过按余惊棠的意思,最好是将整个过程简化下来,下个月就成亲。 安厌想想也觉得有趣,闻人云谏可是礼部侍郎。 王贵前脚刚走,余焕章又来了。 “焕章兄,我还以为你不再来我这儿了呢。”安厌轻笑道。 “厌弟,你还是将为兄想成气量狭小之人。”余焕章也笑道。 “身体可好些了?” “已经无碍了。” “那正好,跟为兄去个好地方!” 余焕章拉起安厌的胳膊便要向外走,安厌无奈,挣开后跟在他的身后。 “焕章兄说的可是紫坊?” “看来厌弟也一直心心念念此地啊。” “……” 安厌跟着余焕章来到了相府侧门,余焕章的马车已经在这儿候着了,掀开帘子却发现里面还坐了个人。 是身材魁梧的余焕祯。 “焕祯兄?”安厌惊诧道。 余焕祯轻咳一声,说道:“厌弟近日可好?” 一旁余焕章笑道道:“这小子非要一起来。” 余焕祯不悦道:“胡说什么,分明是你硬拉我来!” 马车内的空间很大,他们三人坐也不显拥挤,交谈时安厌也听了出来,余焕祯的确是余焕章拉来的,不过是听说了余焕章要去紫坊之后才愿意跟来的。 “厌弟回来后莫要声张,这事让我爹知道我可就惨了。”余焕祯忍不住说道。 安厌脑海里闪过余文坚的模样,这位叔父的性格倒是有些像余惊棠,不过也比余惊棠好一些。 “焕祯兄放心。” 马车驶入了一片繁华的地带,街上行人不少,速度也降了下来。 这条街是安厌没来过的,透过马车的小窗,他远远见到一座极为气派的阁楼,在这片繁华的闹市中也是鹤立鸡群,仿佛周围的这片商业街是簇拥它而建的。 正门牌匾上,上书“紫坊”两个大字,安厌却没瞧见这建筑有一点和紫色相关的东西。 “这地方好气派。”安厌不由说道。 余焕章得意笑道:“那是当然,这紫坊可是雒阳最好玩的地方了!” 这紫坊的地界似乎不止一座阁楼,那院墙后面应有更广阔的空间,起初安厌所想的那般,有打扮美艳的女子在门口揽客的情景并没出现,这紫坊正门却是十分清静。 若非余焕祯刚才的那副怕自己父亲知道来这儿的反应,安厌都会怀疑这地方究竟是不是自己所想的那种地方。 马车在其正门口停下,安厌三人下来,立即有侍从过来领着马夫走开了。 余焕章掸了下身上不存在的尘土,而后大步朝着正门走了过去。 “余公子。”大门处的堂倌认识余焕章,脸上带着笑容姿态恭敬地问候。 正门里面便是一处开阔的前院,边缘环绕着走廊,这里也能见到一些女子了,但大都是侍女打扮,安厌仔细瞧了瞧,发现即便是侍女,姿色也都是上乘的。 前院里仍旧清静,余焕章带着两人继续往里走去。 “厌弟莫要心急,好东西都在里面呢。”余焕章见安厌在打量侍女,便出言笑道。 安厌的确不着急,急也没用,玄仪真人的警示他还记在心里,即便这真是一处做皮肉生意的地方,也和他无关。 三人一路又穿过一个院子,来到了最里面的阁楼里面。 安厌心想这前后两个院子估摸着是价位不一样,里面的更高档一些,这里更清净了,侍女都不见几个。 有位身穿珠衫罗裙,容貌上佳,手持纨扇的美妇人迎了上来。 “余公子,几日没来了啊,甄公子也来了!” 甄公子…… 安厌闻言面露古怪,这余焕祯连真名都不敢用,家教这么严吗? 余焕章在那儿和美妇人客套闲叙,很快安厌被领上了楼,进了一间中间隔着屏风的雅间。 房间里弥散着熏香的气味,墙上挂着安厌也看不出端倪的字画,桌椅用的都是名贵的紫檀,这里应该也放了冰,气温适宜。 细看之下,这里的规置竟是比西园诗会还要讲究。 安厌不由暗暗咋舌,坐在蒲团上,端起一旁的茶杯喝了口,只觉芳香醇厚,不比在相府喝过的差。 真是高档场所! 余焕章先挥手让侍候的女侍下去,雅间里只剩了他们三人。 “来这紫坊玩的人非富即贵,若无人引荐,常人连正门都进不了。”余焕章说道。 就是会员制。 安厌心想,略作思索问道:“在雒阳这么大的产业,背后老板也不是凡人吧?” “听说是个女人。”余焕章道。 “女人?”安厌略有惊诧。 “传闻是的,不过谁也没见过。”余焕章在那儿一边吃着点心一边说道。 “焕章兄也没见过?” 余焕章歪头道:“见她干嘛,我来这儿只是消遣的,她是谁关我何事。” 安厌失笑:“说的也是。” 余焕章随后又为安厌介绍了起来,这里的女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且个个姿色绝佳,气质身段都是一等一的,是从九州各地搜罗过来的女子。 若是有相熟的可以指名,没有等下也可以从一众女子中随意挑选。 安厌觉得这流程有些熟悉。 “可以让她们给你弹弦唱曲儿,也可以吟诗作对,聊天解闷。” 安厌沉吟道:“是卖艺不卖身的吗?” 余焕章闻言一愣,随后哈哈大笑起来:“都出来卖了,哪还有这种区别。” 说罢,又笑吟吟地看着安厌:“厌弟若是兴致到了,自然想做什么做什么。” 安厌面上不动声色,他若是说自己不做那事,未免显得太虚伪矫情。 余焕章又吩咐了侍女几句。 不多时,安厌便见到屏风后面多了个人影坐下,而后响起了一阵舒缓的曲子。 这里的人似乎都喜欢这种调调,看着周围典雅的布置、墙上那些装裱的精美的字画。 说是一个文士聚集交流之地都有人信,谁又能想到是一个皮肉生意的场所呢? 很快,从入口处走进来一道道倩影,安厌喝茶的动作不由一顿,他发现这些女子果如余焕章所说的那般,一个个姿色绝佳,身穿着皆是名贵的裙装,气质或温婉、或端庄、或热烈、或羞怯,各有千秋,说她们是富家小姐都不会有人怀疑,一个个脸上完全没有安厌所想的风尘气,反倒是流露出的贵气,和安厌在西园诗会上所见的那些名媛千金丝毫不差,甚至更有甚之。 安厌感到有些吃惊,这紫坊的老板真不是什么凡人,这些女子总不可能都是天生的富家小姐,能后天培养成这个样子,必然是下足了功夫。 怪不得需人引荐才能进来,可能老板都觉得紫坊的女人寻常人不配一亲芳泽。 “给三位公子请安!”这十几名女子并排站在一起,齐齐叫道。 “厌弟。”余焕章面带笑意,开口道。 “你先挑吧。” 余焕祯也道:“厌弟先挑!” 坐在那儿的安厌看着这些佳丽,感觉自己如同在挑选货物一般,起初他还觉得这里的女子会有些心气,只接自己想接的客人。 但转念细想,这种风尘之地的女人,敢拒绝能进这里的客人,也得有这个资本才行。 目光一眼扫过去,安厌指了一个比较顺眼的女子。 余焕章却在一旁笑道:“一个哪够!你,还有你,都跟着一起吧,我看厌弟心急,直接去一旁的客室吧。” 安厌:“……” 余焕祯的眼正在一众女子中来回巡视,嘴里也道:“厌弟开心些!” 安厌倒是觉得这流程越来越熟悉了,起身跟着这三名女子一同离开了这雅间,在阁楼的走廊上走了会儿,进了另一间房间。 这房间比刚才小些,不过规置依旧典雅精致,撤去了屏风,多了个床榻。 安厌走到床榻上坐下,那三个女子各自自我介绍了一番,安厌却懒得记她们的名字。 “你们都会些什么?” “这要看公子您想做些什么了?”其中一名气质温婉的女子轻声回应。 “会洗脚吗?”安厌问。 这回话的女子愣了下,另外两人也是如此。 “会吗?” “公子要求,妾身门定会尽心伺候的!”回话的女子连忙说道。 来紫坊的客人见过不少,有进来就猴急的,也有喜欢先玩些调调的,这洗脚…… 没培训过啊! “再弹个曲子听听吧。”安厌又吩咐道。 “请公子稍后。” 三女彼此对视了眼,很快分配好了各自的任务,其中一名女子离开了房间,另外两人则是直接坐在了一旁放置乐器的座位上。 “公子想听什么曲子?” “弹你们擅长的就好。” 房间里很快响起了悦耳的旋律,安厌有些惬意地躺在了床上,拉过一旁的枕头放在头下,闭目内视起来。 他发现自己的气海增多了不少,这段时间即便没有主动修炼,也在自行吸收灵气。 只是没有参照物,安厌也不清楚自己这速度是快是慢。 另一边,碧溪来到了后院。 “洗脚桶?要它干什么?” “癸字房的客人要求的……给他洗脚。” “这人什么怪癖。”此前和余焕章相熟交谈过的美妇喃喃说道。 一番周折,碧溪总算是找来了洗脚桶,让侍女帮着一同搬上了阁楼。 碧溪走后,那美妇又对身边人吩咐道:“去给余公子记个满账,让我家的女郎伺候洗脚这是什么鬼要求。” 话刚说完,转身却发现自己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个女人。 和衣着华贵的她们不同,这女人衣衫朴素的像是城中的普通百姓,脸上也没施任何粉黛,穿着齐腰襦裙、交领粗杉,头发上裹着绢布,完全就是个普通妇人。 只是和这身打扮稍有不符的是她这张脸,素气的打扮下根本遮掩不住她这张脸的美艳,双眸如杏,气质稳重而知性。 美妇见到这女人吃了一惊,随后连忙神色恭敬地弯腰施礼。 “坊主!您今日怎么得闲来了?” 朴素女人淡淡瞥了她一眼,说道:“家里来了贵客,你们不知道吗?” “贵客?”美妇人面露不解。 “癸字房里的是什么人?”朴素女人问道。 “是余宗虔家公子一同带来的。” “余家……”朴素女人眸子里闪过一道精光。 “这么光明正大,真是不怕死啊。” 21,聂南烟 典雅的房间内古色古香,碧溪跪坐在木桶前,一袭红色的石榴裙在木质的地板上铺散开,白嫩纤长的两手伸入了桶里在一双脚上轻轻搓洗着。 不时扬起的水声,总是会打破一旁女子所弹琴音的律调。 安厌坐在床榻上,全身心都沉浸在自己的气海之内,从早上到现在,他的气海已然扩成了一个小水潭,上面云雾氤氲。 但既然被称之为“海”,安厌觉得自己尚有很远的路要走。 房间里的声音却在这时突然停了下去,五感变得敏锐的安厌不由睁开双眼,见原本在房间里伺候的三个女子就这么起身离去了,而门口处则是多了个三十多岁的陌生女人。 “足下还真是胆大妄为。”那人倚在门槛上,慢悠悠地开口,身上所穿的朴素衣物和这紫坊的一切都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这么旁若无人地修行,就不怕被人发现吗?” 安厌心下一惊,再看向那女人的目光也变了。 这也是个修士! 但这女人除了那张脸生得美艳之外,身上也看不出任何特别的地方,自己都察觉不到她是修士,她是如何发现自己的? 安厌稍作沉吟,开口道:“阁下是?” “你在我的地盘,这么明目张胆地行违禁之事,你说我是不是该把你交给玄甲卫呢?”女人神色平淡地看他,所说的话却让人心神一凛。 这人便是紫坊的幕后老板? 这样一身不起眼的打扮,这紫坊里的普通侍女所穿的衣物都比她要好。 安厌从床榻上下来,朝对方拱手道:“在下无意打扰,失礼之处望请阁下见谅。” 女人目光上下审视着安厌,忽关了房门一个闪身凭空出现在了安厌的近前,目露出惊疑之色。 传说竟然是真的,世上真有这样的体质…… 她眸光闪烁不定,有一会儿才开口:“你不是雒阳人。” 安厌不动声色道:“何以见得?” 女人说道:“雒阳的修士,可没你这么不要命的。” 安厌闻言心中暗道:雒阳城里,还有不少别的修士吗? 他只接触过玄仪真人一人,在修行这方面可以说是个彻头彻尾的小白。 “阁下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凝眉道。 女人淡笑一声:“你很快就知道了。” 同一时刻,紫坊正门迎来了一队身披玄甲、腰胯黑剑的甲士,门仆被吓了一跳,却不敢阻拦,连忙小跑着向里面禀报起来。 这些杀气腾腾的甲士使得整个紫坊都惊动了,不少人纷纷在楼上往下望,紫坊的负责人原本和余焕章相熟的那位美妇迎了上来。 “各位军爷,突然登门所谓合适啊?我们可是合法生意,该交的税一样也没少啊!” 领首的军士停下脚步,左右吩咐了几句,这些甲士瞬间四散而去,逐个排查起了这里的房间。 而领首的军士才拿出一枚令牌在美妇面前亮了眼:“搜查妖人,妨碍者定斩不饶!” 美妇顿时一副惊慌的表情:“我们这儿有妖人?军爷可不是在说笑?我这儿紫坊里都是些弱女子,哪来的妖人啊!” 这军士却不再理她,手里拿出一枚精巧奇异的小型罗盘,上面的指针此刻正在飞速旋转。 阁楼上的安厌也听见了楼下的动静,以及一声声愈来愈近的破门声。 终于,他所在房间的门也被用力推开,一位头戴恶鬼铁面的甲士出现在了门口,这人的装束和安厌在城外所见的那些玄甲卫一模一样。 他手持一小巧罗盘,开门后垂首看向罗盘却发出一声奇怪地轻咦。 指针的动静停了。 这玄甲卫士看了看房间内的安厌以及那位粗衣女人,又左右环顾了下别的房间,一声不吭地转身离开了。 楼下,这些甲士又聚在了一起。 “王统领,突然没反应了。” 而领首那人所戴铁面之下,神色同样惊诧。 “啊呀!我想起来了!”一旁的美妇突然大叫一声。 “怎么了?”王统领皱眉道。 “前些日子,我们紫坊从天工院那儿买了一台淘汰下来的制冷仪,只是我们这儿的人都不怎么会用,是不是操作失误,才惊动了各位军爷。”美妇人小心翼翼地说道。 “带我们去看看。”王统领漠然道。 美妇人将众人领进了后院,刚走进来王统领便发现自己手中的罗盘指针又颤动了起来,他根据罗盘所指的位置,推开了一间房间的门,见到里面一台占据了大半面积的大型机器,上面遍布齿轮和链条,顶上还连接着许多根粗大管道。 王统领吩咐道:“把机器关了。” 美妇人忙道:“是!” 随后连忙吩咐一旁的下人去操作机器。 看着手中的罗盘指针动静又停了,王统领问道:“用的三等火磷吗?” 美妇人道:“军爷这话说得,二等火磷我们哪用得上。” 王统领这才将罗盘收起,对着美妇人一拱手:“打扰了。” 美妇人手持纨扇,笑盈盈说道:“是我们惊扰各位军爷了,以后定当注意!外面天热,军爷要不嫌弃,喝几杯茶再走?” 王统领瞥了眼周围一个个容貌俏丽的侍女,虽极为心动,但还是理智地拒绝了:“公务在身,告辞!” 美妇人则又开口:“快去给各位军爷准备些点心带走。” 阁楼上。 安厌摩挲着手里的一块绿色的玉佩,这是眼前这女人递给他的,摸到玉的一瞬,安厌便感到自己和天地之间的联系被切断了,五感也不再敏锐。 听着楼下的动静,他眼底露出一抹惊悸,这要是被抓走,可能余惊棠都救不了他! “多谢!”安厌郑重地向眼前这位女人拱手道。 粗衣女人却道:“我可救你一命,你只是一句多谢吗?” 安厌沉吟片刻,问:“阁下想要什么?” 女人双眼闪过一道精芒,忽地露出了明媚的笑容,不施粉黛的脸此刻却美的惊心动魄。 “不如,你陪我睡一晚如何?” 安厌心头一跳,强作镇定道:“阁下不要开玩笑。” 女人欺身上前,又凑近了安厌几分:“我可没有开玩笑。” 安厌已经能闻到她身上的一抹奇香,沁人心脾,他不明白明明这么美的一个女人会是这样的打扮。 “我长得应该也不赖吧?”女人故意挺了挺胸脯,她胸襟饱满,将上身的衣衫撑得紧紧的,这样的动作让安厌多瞄了一眼。 女人注意到安厌的小动作,脸上笑容愈盛,轻轻抬起手来,食指抵在安厌的胸口,一点点地往下划去。 她的手指又白又细,煞是好看,这更能让人笃定,她这身朴素的衣服是在掩藏身份。 “怎么样,你不吃亏的。” 安厌却一把攥住她作怪的手,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她。 就在女人以为安厌同意就范的时候,却听他开口:“你不怕死吗?” 女人脸上笑容一僵,愣神片刻后忽地轻笑了起来,她不着痕迹地抽出了被安厌抓住的手,安厌都来不及紧握,只得回忆起了刚才滑嫩的触感。 “我还以为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呢。”女人笑吟吟地说道,后撤了一步。 安厌心中暗忖:这女人似乎和玄仪真人一样,清楚自己的体质,自己这身体究竟有什么特殊的…… “我叫聂南烟。” “在下安厌。” 聂南烟脸上露出异色:“你就是安厌?” 安厌奇怪道:“你认识我?” “第一次见。”聂南烟美目流转,看着安厌若有所思。 “看来,她什么都没教你。” 安厌皱眉道:“她是谁?” 聂南烟轻叹一声,继而又笑盈盈道:“看来,我们两个是没有缘分了,可惜,可惜。” 安厌:“……” 这女人口中的她,难不成是指玄仪真人? 这个聂南烟是修士的话,和玄仪真人认识似乎是一件并不奇怪的事。 雒阳城说大也大,但对于修士这个群体而言,可能也非常的小。 “下次可不要这么冒失了,真要被那些人抓去了,谁也救不了你。” 聂南烟说罢,直接转身离开了房间,安厌还欲向她问些事情,却见她走出两步身形便凭空消失不见。 真是修士! 安厌凝眉看着手中的玉佩,心里有着诸多的疑惑。 他刚才并未修炼,为何能惊动这聂南烟和玄甲卫? 思量许久,安厌觉得自己未来在雒阳的日子可能是如履薄冰。 不多时,余焕章的身影忽然出现在了门口。 “厌弟。” 安厌收拾好心绪,笑道:“焕章兄那边结束了?” 余焕章撇嘴道:“被打扰了兴致,也不知道那群家伙想干什么。” 他应当是指玄甲卫。 随后又问道:“厌弟房间里的人呢?” 安厌便说:“我并没那些心思,只让她们弹了会儿曲子,刚才玄甲卫搜查的时候,就让她们一同下去了。” 余焕章闻言却是愣了愣,看着安厌许久才道:“厌弟……真君子!” 安厌摇头:“哪是什么君子,刚才我也是心痒难耐,不过最近身体还在调理,不宜行此事。” 余焕章又噗嗤一声大笑起来。 “是我考虑不周了,让厌弟白白忍耐许久。” 临近中午的时候,安厌见到余焕祯神清气爽地从一间走了出来。 余焕章让人备上了酒菜,并有此前那些女子们侍候着,吃饭喝酒时听着她们弹琴唱曲,十分惬意。 考虑到安厌身体原因,余焕章便没让他喝酒,而是颇有兴致地同这儿的女子吟诗作对起来。 “焕章兄对这紫坊的老板有什么了解吗?”安厌询问道。 余焕章摇头:“只是听说过她是女人,别的就一概不知了,不过究竟是不是女人也不清楚。” 平日里负责这儿的是他们先前遇见的那位美妇,名叫商茹。 安厌又看这儿房间里的这些女人,估摸着问她们也不会有结果,不然这聂南烟的事也不会外界一概不知了。 下午,余焕章和余焕祯方才尽兴,三人坐上马车一同返回。 告别时,余焕章还笑着对安厌说:“厌弟若再想去,随时去找我。” 余焕祯也在一旁道:“还有我!” 安厌回了住处,心里有着诸多不解。 若修炼会被外人察觉的话,那他今早修炼时,怎么没被人发现。 是因为这儿是相府,还是说今天在紫坊只是恰巧遇上玄甲卫在附近。 安厌看着手中的绿色玉佩思索许久,在自己房间里仔细找寻了起来,终于在一个极不起眼的角落,发现了一个繁复玄奥的图案。 伸手摸上去,感到了和绿色玉佩一样的感觉。 似乎是这个图案,遮掩了他修炼的气息。 入夜。 玄仪真人又来了,她见到安厌的第一句便是:“你开气海了?” 她清冽的声音中满是惊讶,似乎在她看来,安厌做不到这一点。 “昨日记下的练气法,今早醒来突然明悟了。”安厌说道。 玄仪真人的眸光有些不再平静,看着安厌久久无言。 安厌拿出了那枚绿色玉佩。 “你从哪儿得来的?”玄仪真人似乎认得,问道。 “一个叫聂南烟的女人给我的,她帮我躲开了玄甲卫的搜查。” 玄仪真人蹙眉道:“你在外面修炼了?” 安厌摇头:“没有。” 玄仪真人凝视安厌许久,忽一抬手,那枚绿色玉佩瞬间自行飞至了她的手中。 安厌见她似乎是在思索,便等待她的开口。 “你……比我想的更加特殊。”玄仪真人道。 一日开辟出气海……身体无时无刻不再自行吸收灵气…… 这边是极阳之体吗? 要不多久,这孩子就能超越我! “你去了紫坊?”玄仪真人又道。 安厌点了点头,随后又道:“我没碰那里的女人。” 说罢,他又忍不住询问:“那聂南烟是什么人?雒阳城内修士很多吗?” 玄仪真人淡然开口:“她是紫坊的幕后主人,还是‘野火机工厂’的二当家。” “野火机工厂?”安厌惊诧不已,机工二字的含义他很清楚。 他知道长安玄机厂,雒阳玄机厂,但这野火机工厂又是什么? “一个见不得光地下组织,玄唐的修士大都受过他们的恩惠。” 玄仪真人让绿色玉佩重新飞至了安厌面前。 “这个玉佩就是他们制造的,要是没有它,雒阳的修士可能就要死绝了。” 22,双修术、御气法 安厌起初还以为神机玄甲科技是被国家完全垄断的技术,但眼下看来并非完全如此。 “雒阳的修士很多吗?”安厌又问道。 “你已经见过一半了。”玄仪真人淡然道。 这么少? 安厌心下惊异,他本以为雒阳会有一个地下修士组织,没想到会这么少。 似乎也侧面说明了,修士的生存环境,不是一般的艰难,今日在紫坊的遭遇,若非聂南烟他已经被玄甲卫抓走了。 玄仪真人又徐徐开口:“我没想到你能一日之间开辟气海,你今日能躲开一劫也是万幸。” “被玄甲卫抓去,难道真人也救不了我吗?”安厌问。 玄仪真人平静道:“玄甲卫有自己的一套法则,你大概率不会被抓走,而是被当场斩杀。” 安厌心下一紧。 “这是当年太祖所定的律法,即便是天后也更改不了。” 安厌说道:“看来我以后得更加谨慎小心才行,不然就辜负了真人在我身上的一片苦心了。” 玄仪真人清幽的双眸闪烁了下,只是半透面纱下也看不清神色,她问道:“那聂南烟,有和你说过什么吗?” 安厌闻言心念微动,面上不动声色道:“说了我体质的事。” 身形悬于半空的玄仪真人眼中却突然闪过一道厉芒。 “是吗。” “不过被我拒绝了。” “你拒绝了她什么?” “自然是答应过真人的事。”安厌则说道,一脸真挚。“真人想要的东西,我怎么可能会给别人!” 这话只是听的话,也辨不出真假,不过玄仪真人也没必要去分别这种事,她现在要掌控安厌可太简单了。 她翻手取出了两本书籍,将其丢给了安厌。 这书籍和昨日练气法相比要精美不少,不过封面上仍旧没有文字,多了些复杂玄奥的花纹。 “你是极阳之体,一种传说中的体质。”玄仪真人又淡然说道。 “这体质有何特殊之处吗?”安厌问。 “这一日开辟气海,便是我生平仅见了……甚至是闻所未闻。” 安厌心里倒是没多少惊喜,这特殊的体质或许能给自己诸多便利,但也会引来外界的觊觎,这聂南烟和玄仪真人便是最好的例子。 他思虑片刻问道:“常人要开气海需要多久?” 玄仪真人道:“潜心修炼半年能开气海,已算是根骨不错了,我起初预估你或许七日内能开气海,都觉得是高估这传说中的体质了。” 这极阳之体远比自己想象的更强大,也亏得是在雒阳,出了这神都这极品的炉鼎可能就轮不上自己了…… 她心想着,又继续说道:“常人吸纳灵气炼化阴阳,需要静心凝神,而你的身体却是无时无刻不在吸收灵气,速度会是常人的数倍。” 安厌轻轻颔首,又问道:“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吗?” 还有一些东西是玄仪真人所没说的,譬如她为何会看上自己,聂南烟又为何会看上自己。 “阴和阳之间,是可以互相转化的,而极阳便是处在那个临界点,你体内阳气极盛,这对你而言是件好事,修炼起阴修之法事半功倍,而对一些和你接触的人同样也会是好事。” “是炉鼎吗?”安厌打断了玄仪真人的话。 玄仪真人一怔,她意外于安厌竟然会知道这种事,心念急转之下便想到了聂南烟。 是这女人告诉他的吗…… 她眸光微沉,平静道:“不是,这世上存在一种能供两人一同修行的术法,名为双修之术,又叫合气之法,那两本书中其中一本便是。” 安厌低头翻开其中一本,上面同样是一些晦涩难懂的文字,不过这次却和昨晚不同,上面所述的方法安厌却能理解通悟。 双修…… “双修之术是对两人都有裨益的术法。”玄仪真人为安厌解释着。 “也是能让你彻底控制自己身体的术法,等你修为到了,便能同你婚后的妻子圆房了。” 安厌将手中的书合上,对玄仪真人说道:“不论是炉鼎还是双修,只要是真人想要的,我都能给真人。” “不用净说好听的。”玄仪真人声音清冽,语调平静,清幽的双眸凝视着安厌。 “另一本是一些基本的御气法,你也可以修炼一番,日后再外出时,记得随身携带那玉佩。” 安厌点头道:“记下了。” 玄仪真人最后也“嗯”了一声,而后轻一挥手,安厌身体又昏睡了过去。 她想着安厌刚才所说的话,暗道:你是不清楚炉鼎和双修之间的区别,真让你做了炉鼎,你可就要恨我了。 不过她起初确是有的这种想法,发现极阳之体的毒性远比她想象的可怕后只得打消了这个念头,若不计后果的采补,自己可就栽在着极阳之毒上面了。 那聂南烟可能不知道这一点,现在这雒阳城里,谁敢碰安厌,谁就必死无疑。 她又取出那透明的琉璃壶来,忽感到长夜漫漫。 窗外月色似乳,朦朦胧胧、清清冷冷、柔柔淡淡…… 听着耳边的水声,玄仪真人的心绪也变得无比平静。 师叔,你想不到我已重回了灵境吧,我的路没走错,再过不多久,我便能超越你了。 …… 安厌很想知道,玄仪真人晚上究竟对自己做了什么,只是可惜这世上并没有摄影机。 不过现在在意这些也没什么用,依附于玄仪真人好处明显是更多的。 他早上起来第一件事便是查看自己的气海,又增大了许多,按照这个速度的话,只消一周便能变成一片湖泊了! 按玄仪真人的说法,自己这速度绝对远超过普通的修士,别人最快也是半年开气海,那要像自己这般形成一个湖泊,或许一年也做不到。 安厌翻看起了玄仪真人留下的书籍,那本讲御气法的,上面是几个简单的法术。 御物、御风、御火、御水。 除此之外便没了,安厌本还想着会不会有什么掌心雷这种攻击法术,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这御火和御水,也只是简单地凭空生火、取水罢了,真要将其作为攻击手段,前者对付普通人还算勉强。 玄仪真人早先也曾告诉过他,教给他的练气法并不是用来好勇斗狠的。 玄唐修士的生存环境是这样,大家都是在夹缝中求存的弱势群体,真遇见了自己之外的修士,应当是惺惺相惜的。 那聂南烟完全没理由救自己,却还是施以了援手。 不过三界关外,仙秦、莽汉、赤明的修士或许就不是这样了,它们是修士之国,必然免不了争端,可能和一些前世修仙小说中那样,修真界是一片巨大的黑暗森林。 生在玄唐,在不暴露自己身份的前提下,应当是一件好事。 御气法比安厌想象的要简单,体内灵气运转起来如臂使指,不过一会儿,他便能操纵桌面上的茶杯在空中飞来飞去了。 御风之术,顾名思义便是操纵风的法术,书上说熟练到一定程度,便可做到御空飞行。 安厌心里诧异于御空飞行的门槛比自己想象的要低太多,他这种刚踏入修行的小白便能很快做到。 只是虽然能做到,但也不能随意使用,这些御气法没一个是可以在外人面前亮相的。 安厌突然想到了余晚,若她没死的话,或许能和自己成一对修士伴侣,应也是件快活事。 自己未来娶了闻人锦屏,要和她朝夕相处的话,怎么才能不暴露自己的身份…… 安厌忽觉得有些难办起来。 这场婚姻能让他在雒阳里迅速立足,伯父是当朝宰相,岳父是礼部侍郎,他本来觉得自己迫切地需要这场婚姻。 但在接触了修行后,安厌的眼界已不满足于此了。 可仔细想象,玄仪真人这样的身份地位、修为实力,也要在这雒阳小心翼翼地遮掩自己。 自己若以为踏上了修行路,便觉得仙凡有别了才是最愚蠢的想法,好高骛远必然会害死自己! 他是凡人,玄仪真人也是,只是拥有了一些强大的力量罢了,这力量恰好还是另外一股更恐怖力量所不容许的。 若真有仙,应当是凌驾于众生万物之上,拥有真正的自由之身,俯瞰这世界的至高存在。 他现在仍然只能算在这尘世中挣扎求生的一只蝼蚁。 外面天色已经正午,安厌手里摩挲着那绿色玉佩,将其放进怀里才安心,随后深吸口气走出了房门。 “安少爷。”香云和贞娘见安厌出来,起身问候。 “安少爷今天起得很晚呢。”性子活泼开朗些的贞娘出言道。 “昨晚看书看的有些晚。”安厌随口说道。 “总是熬夜的话对身体不太好。”香云说道。 “做午饭了吗?”安厌转移话题。 “已经准备好了。” 安厌吃过午饭,便又去了文棠阁。 继续吸收知识也是在帮他在这世界立足,修行或许成了主要的事,但次要也没必要荒废。 反正他的这具身体无时无刻不在自行吸纳灵气。 开了气海之后,安厌感觉自己五感变得异常敏锐,大脑思维也变得比以往更清晰了,过目不忘成了件很简单的事,他在书架上找了本书迅速翻阅,上面的文字能清楚地记到心里。 这就像是开挂一样…… “安贤弟!” 有人在身后唤他,安厌扭头看去,发现是前日见过的史哲。 “史兄,又见面了。”安厌笑道。 史哲拱手罢,看着安厌嘴里发出一声轻咦。 “安贤弟……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安厌心神一动,看着眼前这位中年男人:“哦,是吗?” 史哲笑道:“更加气度不凡了。” 安厌也轻笑到:“史兄尽会取笑人。” 眼前这个男人似乎才配得上气度不凡这几个字,前日还没多少这种感觉,只当他是个对机工之术颇有研究之人。 而今日安厌却能明显地感受到,眼前这人异于常人的气场,似乎不止是相府门客那么简单。 不过毕竟是宰相府,即便是门客也不应小觑,这些人出去都是能做官的,也都是余惊棠自己的直系势力。 史哲说道:“安贤弟几日不来,让为兄苦等啊。” 安厌问道:“史兄等我作甚?” “知音难求,为兄还想再同贤弟多多探讨机工之术!” “倒是我的不是了,这两日身体欠佳,一直在调养。” “现在看来,是玄仪真人的药方,起作用了?”史哲忽然笑道。 安厌眸光微动,忽想到了什么:“史兄……认识玄仪真人?” 史哲摇头:“我哪有机会认识这种人物,我不过相府一食客,说难听些就是个吃白饭的。” 安厌想到那日史哲的反应,心里仍觉得有些奇怪。 “史兄太过自谦,以史兄才华,未来必定前途无量,进那天工院。” “天工院……”史哲闻言愣了下,而后哈哈大笑起来,引得周围不少人的关注,正看书被打扰到的人暗皱眉头,心想这人这么没礼貌,文棠阁风雅清静之处还这般喧哗。 “就借安贤弟吉言吧,希望我未来一日真有机会能进那天工院。” 两日找了处清静的角落坐下,又开始了学术探讨。 # 闻人府。 “我打听过了,那安厌是燕州人士,家里生了变故,才来雒阳投奔伯父的。” 闻人锦屏之母、闻人云谏之妻,薛氏此刻正对着堂中父女二人说话。 “这安厌可以说除了余相爷外举目无亲,家中仅剩他一人,更无甚资产,锦屏要嫁过去会不会受委屈?” 闻人云谏却道:“你操这闲心做什么,再多亲戚有他余惊棠一个有用?” 薛氏却不放心:“他毕竟只是余惊棠一远侄……” 她话说到一半又顾虑闻人锦屏在场:“他余家明明年轻才俊也有不少,不说他自己的儿子余焕霆,同族中还有余焕章、余焕祯……” 她想说的是,这婚事是不是余惊棠在敷衍闻人云谏。 闻人云谏无奈道:“妇道人家懂什么,这安厌是最适合锦屏的夫婿!” 薛氏自知自己在家里无法忤逆闻人云谏的意思,只得向闻人锦屏道:“锦屏,你觉得那安厌如何?” “全听爹爹意思。”闻人锦屏轻声说道。 薛氏只能嘟囔道:“过几日,相府送聘的时候礼可不能轻了。” 23,阳毒 在临到分别时,史哲地问他:“安贤弟真的无意于机工之道吗?” 做个科学家? 安厌摇头拒绝,称自己有自知之明,能做个富家翁就行了。 史哲似乎有些不死心,还想劝安厌,安厌只得借故告辞。 按史哲所说从事机工之道,最高也只是进入天工院,成为一个备受尊崇的科研工作者。 这有什么用呢? 还不是在给人打工,青史留名? 安厌对这个世界并没有多强的归属感,他只在意自己眼下能得到的东西。 至于机工之道也只是单纯地感些兴趣罢了,这毕竟是他前世不曾见过的东西。 安厌现在更想得到一个实际的东西。 权势! 成了修士这力量也不能随意使用,在这个世界最有用的还是权势和地位! 有了这些,才能真正地强大起来。 在玄唐做官并非只有科举一条路,余惊棠愿意的话甚至现在就可以给他一个不大的官,门荫入仕是件很常见的事。 像余焕章、余焕祯,他们也都不需要走科举之路,日后他们的长辈自会给他们安排一些闲散官职当着,后面再慢慢晋升。 当然,若是有能力的话,科举入仕还是件光耀门楣的事。 想来余惊棠是对余焕霆寄予厚望,不然也不会让他去长安求学了。 而余惊棠让安厌勤勉读书,也是为了方面日后安排安厌的路。 因为很多人都是这样觉得的,什么都比不了做官。 做了官代表着你个人实力的强大,做了高官,便是你这个家族门第,自此变得强大! 安厌并不排斥入仕,此前说无意走仕途是觉得自己并没有这方面的能力,这个世界的学术知识一概不知,即便余惊棠给自己安排了个官职,也很难往上走。 现在不同了,开始修炼之后他感觉自己如同脱胎换骨了一般,五感敏锐,思维清晰,尤其是拥有了过目不忘的本领,就连前世所看过的书籍、影视,只要可以去回想都能够清楚地记起来。 当晚,玄仪真人却没有再来。 安厌在房间里等了许久也没等到她的身影,这让准备了不少修炼方面问题的安厌找不到人询问了。 一人坐在床榻上钻研气海许久,安厌便躺下歇息了。 没了余念的骚扰,安厌的日子过得稳定而有序,除了余焕章找他外出游玩,整日都会泡在文棠阁里,吸收着这里的知识。 他也常会遇见史哲,与他一同交流机工方面的事,史哲也在乐此不疲地劝他专研机工之道。 这日,余惊棠又将安厌叫到了跟前。 今天要向闻人府送聘了,余惊棠将一切都安排的妥善,这是安厌完全不需要关心的。 书房里,余惊棠坐在主位。 “你近日一直在文棠阁潜心读书是吗?” “是读了几本书。”安厌姿态恭敬。 “还是史书吗?” “别的也看了些,《吕子》《论书》《乾易》等,机工之道的书也浅读了些。” 余惊棠神色平淡,将手中茶杯放下,轻轻颔首:“文学之道、广而远、博而深,你初入此道,涉猎多些不是坏事,但要择一而精,人的精力是有限的,若是什么都想学好,可能道最后什么都只是粗懂。” “谨遵伯父教诲!” 余惊棠这话说得不错,即便安厌把这些书的内容全都记下了,但也只是记下了而已。 安厌又听了会儿余惊棠的教导,主要意思还是让他要认真做学问,不可三分钟热度。 余惊棠喝了口茶,忽问了个完全不相干的问题:“你从燕州来时,路上遭遇的那群劫匪是什么样的?” 安厌心下一紧,当即应道:“他们也都是一些寻常百姓落草成寇,拿着些农具自制兵器在路上劫道。” 有关自己的身世,安厌早就准备好了万全的措辞。 “燕州的劫匪很多吗?”余惊棠又问。 安厌稍一思虑,却反问道:“伯父有见过雒阳城外的那些难民吗?” 数以万计的难民,只是雒阳这一个地方而已,长安也有,别的城市也有。 进了雒阳以来,那些难民一下子变得遥远了,似乎城外和城内不是同一个世界一样。 安厌也曾在临近中午的时候去雒阳城门看过,见到玄甲卫士驱赶着粥车出城,才会想起曾经自己也是成门外面靠着一碗粥活命的难民。 “和一些人比,那些难民是幸运的,他们至少能走到雒阳城下,至少还能每日领到一碗薄粥。” 余惊棠闻言沉默了许久,半晌才道:“你回去吧。” “侄儿告退。” 安厌走后,余惊棠站起身来,看着窗外的树景久久不语。 再过一个多月就是岁贡之期,是要向外界展示玄唐盛世的时候。 那些难民…… 他派出去调查的人带回的信息有些触目惊心,玄唐九州之地,多半都成了饿殍遍野的人间惨象。 赈不尽的灾,救不完的民。 盛世盛世,怎么玄唐到他的手里,就成了这个样子? # 皇宫,西苑。 朝槿和露葵已在玄仪真人殿外守了三日了,玄仪真人突然闭关也没和她们打个招呼,她们也不敢贸然进去打扰。 “你说,师尊最近是不是得了什么机缘?” 百般无聊之下,露葵小声对朝槿说道。 “这我哪知道。”朝槿说。 “两天前,师尊夜夜外出,回来就开始闭关修炼,你也感受到了吧,师尊的修为比以前愈发精进了,估计已经进入灵境了。”露葵嘴里说道。 “也不知道那盆黑水是干什么用的,师尊在修炼什么功法。” 朝槿则道:“师尊不和我们说,自然有她老人家的道理,我们总有知道的那一天的。” 露葵却叹气道:“那一天是哪一天啊,师尊有好事干嘛不喊着我们一起呢,真宗那些那些和我们差不多大的弟子,可都进入气境了!咱们练得师尊的功法,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开气海,要是遇上了真宗的纳那些人,还不得被他们笑话。” 朝槿柔声笑道:“师尊都说了,心急可是修行的一大忌讳,师尊的功法必然是比玄真教原有功法更好的,不然那值得师尊自斩修为重修呢?等我们开了气海,那些真宗的弟子一个个都比不上我们!” 露葵撇嘴道:“就怕师尊和师祖见了会打起来,到时候咱们两个即便开了气海也只会练气法,岂不是只有挨打的命?” 这话听得朝槿也面露苦恼之色来:“应该不会吧,师祖也不是那种心狠手辣的人啊。” 要是真打起来,她们可的确谁也打不过,玄仪真人早就说过不会传授她们任何伤害人的手段。 露葵继续说道:“她们一个是玄宗道首,一个是真宗道母,玄真教只能有一个掌教,总要争一争的,师祖修为那么厉害……” 朝槿被吓到了,连忙小声提醒她:“别说了!” 露葵也惊觉自己失言,连忙住口扭头往身后看了眼,见殿门紧闭,里面也没有动静才松了口气,伸手拍拍胸脯,对着朝槿吐了吐舌头。 “师尊最近可能是在为岁贡之期做准备。”朝槿移开了话题说道。 露葵歪着小脑袋想了想,问道:“你说外面的修士都是什么样的?” 朝槿抿嘴道:“师尊不是说过吗,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家伙。” 露葵奇怪道:“他们那儿杀人没人管吗?” 朝槿认真思虑了一下,说:“可能管的人也杀人吧。” 露葵蹙眉道:“那岂不都乱套了。” 三界关外的世界,她们也都只是听说而已,外面的修炼界是什么样,但听来的尽是一些不好的事。 两人不明白,大家都是求长生的,这世上灵气充裕、天材地宝取之不尽,为什么要彼此伤害呢? 玄真教其实有很多强大的功法,不乏一些攻击性很强的法术。 但这些,都与她们无缘了。 谁让玄仪真人所走的是一条全新的路,只求长生的路。 外面世界的修士如何也都和她们没关系,到岁贡那日,她们也见不上。 白日聒噪、渐渐西斜。 殿里突然响起了玄仪真人虚弱的轻唤。 “朝槿,露葵……” 两人闻声连忙转身推门进去,见到自家师尊又同之前一样,无比虚弱地躺在坐榻之上,全身肌肤充血般赤红。 “师尊!” 两女被吓了一跳,刚要上前又被勒令喝止:“别……过来!” 只听玄仪真人虚弱地说道:“我身上阳毒未散,靠近我会被影响的,把凝神丹丢过来,然后出去。” 朝槿和露葵只得依言去找了凝神丹,并将其丢至了玄仪真人所在坐榻之上。 两女忽觉一股热浪扑面,随后精神都恍惚了下。 “出去!” 二人惊醒过来,又连忙转身离开了大殿,并关上了门。 玄仪真人费力地将凝神丹送进嘴里,开始重新运气,肤色才渐渐地恢复正常,片刻后,她忽地张口吐出一大滩鲜血来,溅在前方地面上。 吐出了这口血,她整个人的气息却稳定了下来,仪态重新变得庄严圣洁,又成了以为不染尘俗的仙子。 炼化不了…… 玄仪真人看着不远处架子上盆中的黑水,暗暗蹙眉。 这安厌进了气境,阳毒怎么也跟着变得这么厉害了?就连灵境的自己都无法消化! 她垂首看向自己的小臂,捋开衣袖,那雪白的肌肤上却多出一片刺目的殷红,仿佛是经络充血显现了出来一般。 是自己对这极阳之体的了解还不够深吗? 但这是传说中的体质,各种古籍上提到的也只是只言片语。 玄仪真人清幽的双眸闪烁不定。 24,沉夜 要先解毒! 玄仪真人看着小臂上凸显出的红色纹路,心里暗暗蹙眉。 她现在连灵气都无法过多运转,不然便会遭受阳毒侵蚀神智。 将衣袖重新放下,玄仪真人才出声唤来殿门外的朝槿和露葵。 “这三日有什么事情发生吗?”她声音冷冽地开口,一连闭关三日也是意料之外的事,她也没想到安厌开了气海后,阳毒突然变得厉害了这么多。 “玄甲卫的高统领登门拜访过,因为施粥的事,弟子告诉他师尊正在清修。”朝槿轻声应道。 “有好几家太太派人来问,师尊什么时候再开讲座,差不多也到时候了。”露葵也说道。 玄仪真人则说道:“讲座的事再有人来问就说推迟了,两月之后再说。” “是!” 玄仪真人每一月或者两月都召开一次讲座,宣扬玄真教教义,前来聆听的都是些朝堂官员的妻室。 玄仪真人的讲座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参加的,若无门槛的话难免会人满为患,只得以官员品阶为标准开始往下剔除。 即便如此,次次也是座无虚席。 玄仪真人在宣讲完教义,还会为这些官家太太们调理身体,不过名额不多,每次都是随机挑选的,这才是让这些官家太太们趋之若鹜的地方。 向玄仪真人求子的,全都成功怀上了! 除此之外,在讲座结束后,这些官家太太还会自行举办一个茶会,女人们的交流集会本来就少,这更是成了雒阳贵妇圈最高规格的聚会。 这样的聚会,也是天后掌握手下官员们家庭情况的一大重要途径。 起初玄仪真人并没打算将讲座办这么勤的,但为了迎合天后的意思,只好从最初的半年至一年一次,改成了一两月一次。 “有件事,要让你们两个去办。” # 雒阳城市井繁华,出了皇宫一条笔直的主干道,两侧店肆林立、商贩摊铺多如牛毛。 而在一间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茶铺里,坐的都是些粗布麻衫的寻常百姓。 今日迎来的一位身穿宽松的灰衣袍子,头裹帷布、面带纱巾的身影。 看起身段是个女性,这样特殊的装扮惹来不少人侧目,但看不清她的脸也只是多瞅了两眼便不在意了。 她直接走到柜台,对着里面的伙计说道:“我找聂二娘。” 伙计闻声不由抬头打量了这装束奇怪的人一眼,随后朝着里间喊道:“老板,有人找!” “谁啊?” 门帘后响起个女人声音来,听上去大大咧咧,却也极具韵味。 一人掀开帘子走出来,瞧见这灰袍人影后略显惊异,随后笑道:“稀客啊,里面说话吧。” 这灰袍人便是玄仪真人,她这身打扮能为自己免去不少麻烦,作为天后近侍,平时注意她的有心人自然不少。 而这聂二娘,则是安厌在紫坊见过的聂南烟。 少有人知紫坊坊主是一个叫聂南烟的女人,而这间茶铺的老板聂二娘,也只是在这条街上小有艳名而已。 “真人这等人物,怎地屈尊到我这样一个破落小地方来了,提前知会声我也好安排个不错的酒席款待一下。”聂南烟笑吟吟地说着,一边拿起茶壶倒茶,她身穿着粗布麻衫,但一颦一笑却尽显妩媚。 玄仪真人没和她废话,直接拿出一张纸放在了桌上。 “这些东西,能帮我找来吗?” 聂南烟将纸拿起看了眼,美目中光波流转:“真人,这些可都是天地奇珍,要我一个弱女子去找这些东西未免有些太难为我了。” 玄仪真人淡然说道:“天工院最新的生员名单中,有个叫岑寒的人,入学测试中各项优异,被院首看重,打算收为弟子。” 聂南烟闻言脸色骤变,凝眉道:“这丫头失踪这么久,原来是去天工院了?!” “东西半个月后我派人来取。”玄仪真人道。 “半个月?”聂南烟无奈。“你以为这些东西是大白菜吗,半个月的时间我去哪给你凑去!” “天工院的新生员是集宿,八人同舍,女扮男装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还有七天新生员就入住进去了,届时她的身世家底要被查清,你知道后果吗?”玄仪真人语气平静,清幽双眸毫无波动。“你们野火机工厂建立这么久,连这些东西都拿不出来吗?” 聂南烟嘴角抽了抽:“说的真轻巧,玄真教的底蕴不比我们大多了?” “天后快回神都了,我近日不宜离开雒阳。” 聂南烟不由一怔:“她不是在长安吗……” 玄仪真人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继续说道:“天后回来后,神都守护者就会被唤醒,迎接外界的修士进神都,到时候你再想离开就难了。” 聂南烟神色变换,随后深吸口气说道:“我知道了……” 她看玄仪真人这幅模样,眸光转了转忽又笑道:“你身边那孩子怎么办?不如先交给我吧,我带他离开雒阳,放心,我肯定会保护好他的。” 玄仪真人冷然瞥来一眼:“你要是不怕死,大可以去碰他。” 聂南烟顿时举起双手无辜道:“我只是出于好心才这么一说,你不乐意就算了。” 玄仪真人漠然转过身便要离去,聂南烟又在后面开口:“半月后来拿东西。” # 夜色浓郁,相府里已经没人再随意行走,下人们也大都歇了。 屋檐下倒是亮着灯,但只有一群飞虫扑在上面盘旋。 朝槿和露葵悄无声息地进入了相府,没有惊动任何人,两人站在安厌所住院外,看着里面各个昏暗的房屋,一时有些犯难。 朝槿的怀里抱着个透明的琉璃壶,悄声对身旁的露葵道:“好像都睡了吧。” “都这个时辰了,肯定都睡了。”露葵则说道。 “师尊给的香呢?” 露葵从拿出了一个巴掌大的精巧的木盒,说:“在呢。” 两女是在做什么亏心事一般,偷偷摸摸地溜进了院子里,一直到了最大的那间卧房外。 露葵将耳朵趴在了房门上,听着里面有没有什么动静。 随后拿出了那个木盒,从里面取出一枚淡黄色的丹丸,通过门缝将其丢进了房间里。 做完这一切,露葵开始在心里默算起了时间,两人又各自拿出一纯白的面纱绑在脸上,等到过了半刻,才推开了房门。 房间里光线昏暗,各个东西摆置整齐,床榻上一个身影躺在那儿沉睡着。 反手将房门关上并扣上门闩,露葵才出声道:“已经睡死了。” 朝槿看了看怀中的透明琉璃壶,小声问道:“那我们……开始吧?” “别着急。”露葵走到了床榻旁边,看着仰面躺在那儿的安厌,笑道:“长得倒是怪好看的。” 她伸出手来,作怪地在安厌一边的脸上扯了扯。 朝槿被吓了一跳,连忙制止道:“你别把他弄醒了!” 露葵则满不在意地说:“放心好了,有这梦香丸他能一觉睡到明天中午,房子塌了都不会醒!” 朝槿仍有些不放心,而凑得安厌极近的露葵却是突然感受到了什么,一手放在了安厌的胸口,半晌道:“朝槿……” 朝槿闻言不解:“怎么了?” 露葵扭过头看她,愣愣开口:“这人……是气境!” 朝槿顿觉惊诧不已:“城中怎么还有别的气境修士?” 露葵抿了抿嘴,又说道:“你感受一下就知道了。” 朝槿狐疑地伸出手,也放在了安厌的胸口,随后眼中惊色更甚:“这是……师尊的练气法,而且他怎么睡梦中还在吸收灵气?” 露葵感到无比苦恼,师尊什么时候又收了个弟子,这人看上去和她们差不多大,竟然已经开了气海! 关于这人,玄仪真人什么也没说,只交代了她们去做件事,除此之外便没别的了。 “这家伙……”露葵两手抱在胸前,脸上满是不解。“师尊当初让我们打探他的事,原来是要收他为弟子吗。” “可咱们玄宗,不收男弟子啊。”朝槿不由说道。 两女心中疑惑甚多,也无人能为她们解答,玄仪真人那边,不主动说起的事她们也不敢多问。 露葵忽问道:“这家伙开了气海,师尊是不是瞧不上咱们了?” “不……能吧,师尊可不算这样的人。” 露葵小脸上气呼呼的,说道:“这家伙有什么好的!” “……” 朝槿觉得想这些也没什么用,便说道:“咱们还是把师尊交代的事先做了吧。” 露葵愣了下,而后干巴巴地说道:“好……” 她看向朝槿,往后撤了一步让出位置:“你来吧。” 朝槿小脸瞬间红了,说道:“我……我们说好的,一起来!” 露葵也在那儿扭捏了起来,支支吾吾道:“要不你先弄,回去的时候让我带着。” “露葵!” “好了好了,一起弄就是了。” 露葵看着床上熟睡的安厌,想了想又说道:“那我给他脱衣服,你来弄吧。” 朝槿闻言仔细想了想,反正这人也睡着,又是和露葵一起弄的,便红着脸点了点头。 “嗯……” 露葵攥了攥两手,深吸口气,俯身到床榻上开始去扯安厌身上的衣带,脱衣服倒是不难,但给一个陌生男人脱衣服,饶是露葵平日里大大咧咧此刻也有些心儿砰砰乱跳。 她闷头一阵折腾,将安厌的床榻弄得乱糟糟的,随后将脱下来的衣物扔到床榻一边,也不敢正眼去瞧,起身目光略有慌张地四下乱瞟。 “我好了,该你了。” 朝槿也是闷不作声,将手中的透明琉璃壶放在了床榻旁边的地面上,随后将安厌整个身体横摆在了床上,双腿耷拉下来。 她舒了口气,又瞧了瞧琉璃壶的位置,蹲下去给它扶正。 朝槿又从怀里又拿出一个巴掌大的木盒,从里面取出一个丹丸放进了安厌的嘴里。 “好了。” 两女对视了一眼,很有默契地同时转过了身去,背对着床榻。 露葵为了掩盖心中慌乱,几步走到了桌子前,拿起桌上的茶壶,往杯子里倒起了茶。 清澈的茶水顺着壶嘴喷涌而出,精准地进入了茶杯里。 水声潺潺,两种动静掺杂在了一起。 露葵掀开面纱喝了杯茶,也感觉自己稍稍平静了些。 直到房间里的动静全部止住,露葵才道:“好了吗?” “好了吧……” “你看看啊。” “我……” 露葵忽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凝眉道:“好香啊。” 朝槿见她面纱戴的并不严实,便道:“是梦香丸吧,解毒丹时间很短,你小心别晕过去了。” 露葵却凝眉道:“不对,梦香丸不是这种香气,这香气好奇怪……” 她往床榻的位置看了眼,而后说道:“怎么溅出来了!” 朝槿连忙低头看向地面,发现木质的地板上有着不少水渍。 “你没对准吗?”露葵问道。 “我……我对准了啊。”朝槿红着脸说。 “师尊是不是说了,不能弄出来的。” “说……说了吧。” “那地上的这些怎么办,明天他会不会发现?” 朝槿犹豫了半晌,从怀里拿出了自己手帕,蹲在地上擦拭起了那些水渍。 “露葵,你先给他穿上衣服吧。” 露葵往床榻这边走了过来,看着两人折腾半天依然熟睡的安厌,心里则是暗道庆幸。 反正有梦乡丸,他什么也不知道,只是不知道师尊为什么要让她们做这种事,总不会是为了修炼吧。 难不成,师尊有什么特殊的癖好…… 露葵正要俯身去给安厌穿衣服,却忽听见身侧发出一声轻响,余光看去发现竟是朝槿坐到了地板上。 “怎么了?” “我……不知道……”朝槿的声音变得很奇怪,原本白皙的肌肤此刻充血般赤红起来,她声音轻浮。 光线昏暗,露葵看不清朝槿肤色变化,她感到奇怪,便去凑过去看她。 “朝槿?” 朝槿此刻只觉意识涣散,头前所未有的昏沉,像是困意,又不像是困意,全身燥热无比。 扑通一声,她仰倒了过去,最后看到的画面只有露葵急切的呼唤。 “朝槿!” 露葵有些慌了神,蹲下身要去扶起朝槿,却又闻到了那股奇香。 香气是更清晰了,绝不是梦香丸的香气! 但她的思绪却愈发的涣散、昏沉,最终全部暗了下去。 “朝槿……” 25,控人心魄 安厌感觉自己做了一个香甜沉稳的梦,眼底被一阵白光照透了才悠悠睁开双眼。 随后,房间的一幕让他的意识瞬间清醒了。 地上躺着两个容貌俏丽的妙龄女子,而自己则是横躺在床上,身上的衣裤被人脱了下来。 发生了什么? 安厌在吃惊过后又瞬间冷静了下来,正常情况下不可能有人进入他的房间他却毫不知情。 开了气海后的这两日,院子里下人们起夜的动静都能惊醒他。 自己又被动了手脚吗…… 安厌心下微沉。 此前的余念,到后来的玄仪真人,现在这两个女人又是什么来路?! 怎么都盯上自己了? 将房间里的一切都巡视了番,安厌穿戴好衣物,又检查了两女的气息,发现她们只是在昏睡。 这琉璃壶里装的又是什么…… 院子里传出动静,是香云、贞娘她们在忙杂务,时辰已是午时,房间里用来降温的冰块早化完了,室温有些燥热。 但安厌没醒,香云她们也不敢进来打扰。 朝槿醒来时发现自己手脚都被人用床单捆缚了起来,心中大惊之下连忙打量周围环境,她看到了一人影正坐在床榻只是看着她,不由心尖一颤。 他醒了…… 他…… “你们是什么人?”床上那人冷声开口。 “……” 朝槿两眼呆呆地看他,似乎忘却了此刻自身的处境,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小脸开始发红起来。 “我……我叫朝槿……”她声音极小地开口,模样竟是有些害羞。 安厌却皱起眉头,很快又听见这女人说道:“她叫露葵,我们是玄仪真人的弟子,昨夜奉师尊之命,过来……在您身上取些东西。” 她话说完脸色红润、两眼扑闪着,看向安厌的目光有些躲闪。 安厌闻言后有些惊疑,玄仪真人派人来自己身上取东西…… 他最初还以为是余念又在搞鬼,玄仪真人想要什么东西直接来拿不就是了,为何要大费周折地派这两个女子偷偷来取。 安厌凝眉问道:“真人让你们来取什么?” 朝槿则是往地上那透明琉璃壶的位置看了看,里面透明的液体让她又脸色通红起来。 “是……是它。” 安厌心里其实早有些预感了,但一直不太敢相信,自己的体质难道真的特殊到这个地步了吗?此前玄仪真人每次从自己身上取走的东西,难道都是它? 他脑海里浮现出玄仪真人圣洁庄严的形象,突然有种巨大的落差感。 但确定了这种事后,很多问题又都能说得通了。 自从按玄仪真人的药方调理身体开始,自己就一直没有小解过,原来是晚上都排干净了。 “真人要它做什么?”安厌又问道。 朝槿轻轻摇头:“不知道……师尊好像是在修炼一种特殊的功法,每次修炼完后都会十分虚弱。” 安厌盯着那琉璃壶,想到之前的每一晚,玄仪真人都会让自己昏睡过去,搞这一套是在顾及她自己的颜面吗? “她昨晚怎么派你们来了?”他又问。 朝槿仍是摇头:“不知道,在之前师尊一连闭关了三日。” “那你们昨晚又为何在这儿睡过去了?” 安厌的这个问题,却让朝槿却一脸茫然。 而就在这时,朝槿一旁的露葵也发出声音睁开了双眼。 她的反应和朝槿刚醒时差不多,但在见到安厌后又瞬间安静了下去,一张小脸涨的通红。 “安……安公子……” 安厌心神微动,这两个女子做完昨晚的事,若是害羞是很正常的,但她们的情绪了似乎不止有害羞。 “你叫露葵?” “安……安公子……知道我?”露葵语气吞吞吐吐,全没了此前大大咧咧的模样,也不顾及自己如今手脚被绑着,面色通红地看着安厌。 安厌沉默半晌,突然起身朝着两女走了过去。 两女手脚被捆后被安厌放置在了墙角,见安厌逼近神色并无惧怕,呼吸却同时变得有些局促了起来,眼神中多出了几分迷离。 安厌在她们近前蹲下身,近距离看着两女。 “你们怎么了?皮肤变得这么红。” “不……不知道……”露葵的声音都有些发颤,她呼吸愈发急促,胸部在那儿起伏不定,如同缺氧一般。 安厌凝视她有一会儿,蓦地伸手将她手上脚上捆缚的床单解开,而手脚解开了舒服的露葵,在深吸口气后猛地上前扑在了安厌的身上。 “安公子……安公子……” 她双手紧紧搂住安厌的身体,头埋在他胸怀里贪婪地大口吸气,随后又发出病瘾满足后的颤音。 安厌又将目光转向了朝槿,见此女此刻也是高仰着头,瞪大了美目看她,其反应和露葵差不多。 此刻安厌心念急转,开口说道:“松手。” 露葵则是很听话地立即松开了紧抱着安厌的手,并后退了些坐在地上看他:“对不起安公子,我……” 她两手紧攥着,面色羞红又有些说不出话来。 “你怎么了?”安厌不动声色地询问。 “我不知道……”露葵颤声道。“我只是……想抱抱安公子……” 安厌站起身来,看着坐在那儿眼巴巴望着自己的露葵,忽说道:“跪下。” 露葵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屈膝跪在了地上,并直挺起身体仰首看着他。 原本安厌只是在命令露葵,一旁被捆缚着手脚的朝槿却也挣扎着动了起来,好一番功夫才也跪在了安厌的面前。 房间里十分安静,静到只能听见朝槿和露葵粗重的呼吸声,两女此刻同时跪在安厌的面前,双眼迷离,檀口微张,一样的眼神,一样的神色,如同两只听话的宠物狗在摇尾乞怜一般。 安厌的心里却忽然有种难以言喻的荒诞之感。 但蓦地,他又想到了之前似乎也出现过这样的情况。 江氏的侍女明兰,不知为何突然爱慕上了自己。 安厌一直觉得,即便自己看了人家的身子,她可能想会让自己负责,但再重名节也不至于直接爱上自己吧。 安厌便只能将明兰视为一个或许有着特殊癖好的女人,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之类的。 那眼前的这两女呢……在演戏?在迷惑自己? 但她们应该完全没必要这么做,都说了是玄仪真人的弟子,他又不可能再拿她们怎样。 安厌俯身去给朝瑾也将她身上绑着的床单解开,做这时却注意到她在偷偷闻自己身上的气味。 “我让你们跪你们就跪吗,怎么这么听话?”安厌开口道。 两女似乎愣了下,随后便听朝槿弱弱地开口:“是安公子要求的……没想过拒绝……” 安厌眸光若有所思,转身走到了桌前的凳子上坐下,梳理起了自己的思绪。 而朝槿和露葵没听到安厌让她们起来,便一直听话地跪在那儿一动不动。 莫非,是因为自己这极阳之体吗…… 安厌心里思索着,玄仪真人只告诉他体质特殊,修炼起来事倍功半,另外还告诫他不可与未来妻子圆房。 可没说这能够迷惑身边人的特质啊! 但按玄仪真人的性子,不说似乎是正常的,她连能伤害人的攻击性法术都不肯传授自己,若是让自己知晓了自己体质的这种特殊之处,是怕自己胡作非为吗? 一时间,安厌的思绪千转。 他看见朝槿和露葵还跪在那儿,又按捺下心绪,问道:“你们知道极阳之体吗?” 两女一脸茫然地摇头。 安厌随即又问了许多关于玄仪真人的问题,两女俱是仔细认真地回答着,这让安厌更加笃定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但为保万全,又觉得可以再实验一下。 若这两女是因为那琉璃壶里的东西,那此前的侍女明兰,又为何会中招? 途径不止一个吗? 安厌思虑了许久,拿出了自己所平日随身携带的手帕。 这个时代没有纸巾,人们平日里擦嘴擦汗都用手帕,男女的样式不一样,起初安厌还有些不习惯,但慢慢地也觉得手帕是个好东西。 当然擤鼻涕不在手帕的功能范围之内。 安厌将琉璃壶里的东西只取了一两滴出来,让其在手帕上晕染开来。 随后开门叫来了侍女香云,安厌没将门完全打开,只开了不大的一个缝,并站在门口挡住了从外往房间里看的视线,香云也看不见里面的朝槿和露葵二人。 “去帮我把手帕洗一下。”安厌吩咐道。 “洗好了送过来,不用等晾干。” “是。”香云接过手帕,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由自主地放到脸前近前闻了闻。 “怎么了?”安厌问。 香云小脸顿时红了,她也知道自己这动作太不礼貌,羞臊不已地说道:“没……只是觉得……安少爷的手帕好香。” 香? 安厌可没闻见什么香气,无论是手帕自身还是什么。 香云转身离去了,安厌则又瞧见她在偷偷地去闻手帕,刚关上门,便听见院子里突然了贞娘的惊呼声。 “香云!” 贞娘急切地跑来禀报,说香云突然昏了过去。 安厌一脸惊讶的表情,看了看院子里地上躺着的香云,说道:“你快去喊孙先生过来!” “哦,好!”贞娘有些慌神,闻声连忙小跑着出了院子。 安厌则又喊来张全:“你也一起去,叫孙先生快过来!” 吩咐完,安厌才转身看向房间里的两女,对她们道:“起来吧,你们可以走了。” 朝槿和露葵则是听话地站起身来。 安厌沉吟一番,道:“东西你们拿走……别告诉真人今天在这儿发生的事,就说交代你们的事已经做完了,想办法找个理由圆过去。” “知道了。” 院子里正没人,也方便她们两个瞧瞧离开。 既然是玄仪真人的弟子,能晚上偷偷溜进相府必然也不是常人,安厌心里并不担心。 等朝槿和露葵离开后,安厌才将地上昏倒的香云抱起送到了她的房间里,并将她手里紧攥着的手帕取走。 贞娘和张全很快就将医生请来了,不过并不是之前给安厌看病的孙老先生,而是一个稍年轻些的年轻人。 他先是姿态恭敬地向安厌施了一礼,才去给香云查看身体,切脉后面露疑惑之色。 “这脉象……” 他听说了贞娘和张全所说的病症后还以为香云是中暑了,但观其脉象沉稳,更像是……在睡觉。 年轻医生来回切脉许久,又看了看香云的眼球和嘴巴,起身道:“香云姑娘……没什么大碍,可能是没休息好。” 他只能这么说,思虑一番又道:“我开个方子吧。” 临近傍晚的时候,香云醒了。 安厌哪也没去,一直在书房看书,香云则是主动来到了书房为安厌添茶。 “你没事了?” 香云低垂着头,小声说道:“奴婢有错,给安少爷添乱了……” “没事了就好。” 安厌将目光从书上移开,看向眼前自己的这个婢女,注意到她脖颈和耳根都泛着红润,忽说道:“把头抬起来。” 香云站在那儿闻言身形一颤,随后缓缓地抬起了头来。 秀气的小脸红彤彤一片,她双眼水汪汪的,看向安厌时,那眸子里的光泽竟是开始打颤。 “安少爷……” 她两手紧攥着衣角,嘴里的声音又轻又腻。 安厌神色平静地将目光重新看向了手中的书册,淡然道:“你可以出去了。” 香云站在原地却忸怩了会儿,又小声说道:“安少爷,那手帕……” “我自己洗过了。” 香云闻言顿时又低下头去:“奴婢该死,竟然让安少爷自己动手做下人的活。” “没关系。”安厌语气一顿,又说到。 “出去吧。” 香云朝着门口躬身后退过去,期间却频频将目光望向安厌。 吱呀—— 门关上了。 书房里恢复了安静。 安厌看着一旁香炉里飘出的缕缕轻烟,原本纷乱的思绪在这一刻也彻底平静下来。 这个世界有能飞天遁地的修士,有能横压修士的机工之术。 但真正主宰世界秩序的还是凡人。 而凡人,在此刻的安厌看来,是一件莫大的好事! 26,惑乱之术 皇宫西苑。 朝槿和露葵回来时发现玄仪真人还在闭关,自家师尊近段时间的潜心修炼频率要要超以往。 二人猜测可能和安厌、以及即将到来的岁贡之期有关。 一直到临近傍晚的时候才听见殿内玄仪真人的声音,两女当即抱着那琉璃壶走入了殿内。 “师尊。” 玄仪真人淡然瞥了眼那琉璃壶,道:“事情办的妥善吗?” 朝槿轻声道:“有师尊给的梦香丸,进行的很顺利,那安厌估计睡到了中午才行。” 她们起初还对好了迟归的理由措辞,没想到玄仪真人一直在潜心闭关并未在意她们回来的时候,这倒是让她们省去了许多麻烦。 玄仪真人轻轻颔首,随后拿出一本书册来。 朝槿见师尊不似往日那般直接让书册飞至自己面前,而是伸手递来,短暂愣神后连忙上前双手去接。 “这是为师最近所修炼的法门,你们闲余之时可钻研一番,未来有助于你们开气海。” 两女当即欣喜不已,恭敬地拜谢道:“多谢师尊!” 又听玄仪真人声音一顿,继续说道:“今晚继续去。” 两女闻言当即应声称是,这倒遂了她们的意,师尊若不再安排此事,便无机会再去安厌那里了。 # 安厌对于自己的这份能力又有不少想不通的地方,此前侍女明兰的例子让他觉得要蛊惑人心可能不止那一个途径,他回想那一夜所发生的一切,明兰最初也没有受到什么影响,是被自己威胁了一番后才变得听话的。 为此,安厌又做了一些实验。 除了那琉璃壶里装的东西外,自己身上的一些别的东西是不是也能起到这些作用。 比如唾液之类的体液,亦或是头发丝、皮肤角质。 最终的实验结果也没让安厌失望,一连试了好几名相府中婢女,这些全都起了作用,不过她们的反应却又都不一样。 除了最开始的香云之外,这些人并没有昏倒过去,看向他的目光中也没有香云那么的迷离狂热。 安厌猜测,可能是因为香云所沾染的东西,由于出处的缘故携带了一些元阳之气,所以效果更猛烈一些。 这样说来,当初玄仪真人告诫自己不能和未来的新婚妻子圆房,不是在胡言说笑,很有可能是真的。 寻常女人真的承受不了他的元阳。 安厌还选了两个男性仆人做试验品,但并没什么反应,这让安厌不由觉得可惜,也不清楚是为什么。 实验都是让香云和贞娘去偷偷进行的,安厌只负责提供原材料,接下来还需要观察受影响人的时长大概是多久,短期、长期、还是永久性的,而副作用又是什么。 不过不管最终结果如何,这对安厌而言都是一件意外之喜。 虽然玄唐尚是男尊的社会,但因为天后掌权,朝堂上多了不少女官,玄唐本就风气开放,女性的地位相比以往更是拔高了许多。 他再想在这个世界做任何事,都要简单方便的多了。 当夜,朝槿和露葵又来了。 她们趁着夜色深沉,相府里清静无人又悄摸摸地溜了进来,不过到安厌住处时却没再像昨晚那般折腾,而是直接推门走了进来。 安厌心里早有预料所以并未休息,而是坐在床上潜心修炼。 “安公子……” 朝槿怀抱着琉璃壶,站在门口怯生生地开口。 露葵的反应则要明显许多,许是因为已经被知晓了心意,她看向安厌的目光已经毫不掩饰了,眼神里满是痴恋。 “真人怀疑什么了吗?”安厌直接开口问道。 朝槿摇头:“我们回去的时候,师尊正在潜心修炼,应该是没注意到我们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安厌若有所思:“她经常如此吗?” “只是最近一段时间的频率比较高,不过师尊看上去修为比以前又精进了很多。”朝槿说道。 玄仪真人为何不来了呢? 安厌一时有些想不通,是因为修炼到了某个关键的瓶颈,才无暇来此吗? 但转念一想,玄仪真人似乎也不是非来不可,把要取的东西交代给两个弟子就行了,该告诫自己的,在此前也都已经说过了。 毕竟是地位崇高的玄仪真人,平日里有诸多事务要忙也很正常。 安厌不再多想,他这能力可以蛊惑寻常人、蛊惑修为比他更低些的修士,但对玄仪真人应当是没作用的。 她此前在自己这里取过那么多次,有作用的话应该早就被蛊惑了。 而且玄仪真人当初告诫自己不能行房事,应该是知晓自己的这份能力的。 那个紫坊的聂南烟也知道…… 自己若用这能力太过张扬地胡作非为,很有可能被察觉到。 城中的修士都在极力掩藏自己的身份,可能凡人所掌握的机工之术中,也有着专门克制修士的东西,在对这些有足够的了解之前,还是要谨慎些为妙。 这能力,当用时则用。 朝槿和露葵在反扣了门闩后,向着床榻这边缓步走了过来,朝槿怀里还抱着琉璃壶。 “安公子,师尊让我们今夜也过来取……” “嗯。”安厌语气平淡地应了声。 露葵这时从朝槿怀里夺过那琉璃壶,一脸热切地看着安厌:“安公子,我来帮您接着吧,这都是师尊要的东西,别溅地上了。” 安厌:“……” 他此刻没一点冲动,小腹那里也很平静,这段时间以来都是这样。 朝槿想起了什么,又拿出一个巴掌大的方盒来,将其打开,里面放着一枚丹丸。 “安公子,您要吃了这枚丹药才行,不然是出不来的。” 安厌稍作沉吟,问道:“有什么坏处吗?” 朝槿摇头道:“师尊从不做对人有害的药。” 安厌方才放心一些,拿起那枚丹丸放进嘴里,和当初玄仪真人给他的那枚驱除病痛的丹药一样,入口瞬间化成了一团气,形成了一股热流,流入四肢百骸,又汇聚在他的小腹之处。 感觉是来了。 安厌看向近前手捧着琉璃壶、眼巴巴看着自己露葵,而露葵见安厌在看自己,还以为他是在示意自己什么,十分自觉地屈膝跪在了地上,将琉璃壶捧到和自己头部所齐平的位置,她面部上仰,和琉璃壶的壶口一同朝向着安厌,两眼扑闪不定,期待着接下来所进行的事。 安厌却没有下一步的动作,眼前的女子是受了自己的蛊惑才如此的,他心里倒并无太多波澜。 他突然忍不住将跪在那儿的人想象成了余念,亦或是玄仪真人…… “放下吧。”安厌平静地开口。 露葵闻言一愣,原本期待的神色很快敛去,抿嘴将双手捧的精致琉璃壶轻轻放在了地面上。 她似乎有些失望,安厌面无表情说道:“怎么,你们两个想看吗?” 朝槿闻言连忙收回视线,并转过身去。 而露葵则也从地上站起身,转身走到了朝槿的一侧。 夜静悄悄的,不出声时便能清楚听到外面的虫鸣莺啼,相府里栽种的绿植不少,平日也少不了一些飞禽到此栖息。 但这份幽静很快被一阵突兀的水声打破。 朝槿和露葵两人身体同时一紧。 露葵眸光看向了前方桌上的茶壶与茶杯,昨夜她曾用其喝过水来着。 不知道安公子用过没有…… 她身体有些发热,小脸也滚烫起来,听着耳边的潺潺声响,双腿不住地轻微打颤。 要是……要是……安公子他能…… 那声音持续了有一会才停下,注意力集中的二人又听见一阵窸窣般地整理衣物的声音。 “好了。”安厌的声音适时响了起来。 两女转过身去,见安厌已经坐回到了床榻上,那琉璃壶盛满了大半。 “你们可以回去了,省得被真人察觉。”安厌又继续说道。 朝槿和露葵两女脸上同时露出了失望之色,但也没忤逆安厌的意思,应声道:“是。” 安厌见状心神微动,起身来到二女近前,左右伸出手来在她们脸上轻抚了下,柔声道:“乖乖听话,有什么事记得告诉我。” 朝槿和露葵对于安厌的这种亲昵行为反应十分激动,两女直接同时扑进了安厌的怀里,紧紧搂着她。 安厌感受到露葵全身都在发颤,很快又蓦地一僵,身体软了下去。 没让两女拥抱太久,安厌开口:“好了,该走了。” 朝槿和露葵又十分听话地松开了安厌,各自后退一步。 “安公子……再见。” “嗯。” 露葵抱起那精致的透明琉璃壶,随着朝槿一同离开了房间。 沉夜如水。 安厌长舒口气,坐到床榻上重新开始了修炼。 # 玄唐是有宵禁的,能在夜里还在外活动的必是有特权之人。 出了相府后,朝槿和露葵便也不再小心遮掩,即便遇见了巡街的玄甲卫也不怕,只需亮明身份即可。 在神都,没人敢对玄仪真人不敬。 “你刚才在安公子怀里是不是……那什么了?”朝槿看着一旁抱着琉璃壶傻笑的露葵,忍不住小声问道。 露葵脸色一红,嘟囔道:“谁让……安公子怀里太舒服了,我一时没忍住就……” 朝槿小声啐道:“骚浪!” 露葵不满地反驳:“你不也差不多吗?” “我才没有像你那样!” “我看你也快了!” “你……” 无意义地争执了会儿,两女又同时停下,露葵怀抱着那琉璃壶,将脸凑过去闻了闻。 “好香啊,你说常人不该是臭的吗,为什么安公子的就有这种香气?”露葵问道。 “安公子异于常人吧,师尊都要用它来修炼,肯定是什么宝物!”朝槿想了想说道。 露葵眸光动了动,忽然说道:“你说,要不我们偷偷留一点,也用来修炼如何?” 朝槿瞪大双眼:“你疯了,你知道要怎么用吗?” 露葵摇头说:“不知道……不过可以都尝试一下。” 朝槿不解:“怎么尝试?” 露葵认真思考了下,说:“要真是什么奇珍灵液,无非两种用法,要么外敷、要么内服!” 朝槿闻言一愣,看了看那琉璃壶里的透明液体,又看了看露葵,脸突然涨的通红。 “这未免太……变态了些……” 露葵却说道:“这可是安公子的东西,你嫌弃不用吗?” 朝槿抿了抿嘴,小脸通红却不说话。 过了许久,朝槿才小声道:“还是不要了,要是使用不当出了什么问题,师尊肯定会责罚我们的,不如我们明早亲口问问师尊,她老人家爱护我们,真对我们有好处的话肯定不会吝啬的。” 露葵想了想,也觉得朝槿说的有道理,便点头道:“行,那按你说的做。” 两人继续往皇宫的方向走去,街道上清静无人,路边的店铺一家家房门紧闭,这个时辰已经没一盏灯火了。 “站住!” 就在这时,两人后方突然响起一声厉喝! “宵禁时分,何人胆敢犯夜!” 两女闻声对视一眼,而后同时驻足下来。 刹那间,一道黑色的光影如同瞬移一般瞬间来到两人身侧,身披金属玄甲,腰胯漆黑大剑,头戴恶鬼铁面,正是神都禁卫,玄甲卫! 未等此人开口,朝槿不慌不忙掏出一枚令牌来,亮于对方观看。 而在后方,一队玄甲卫正朝这里步步靠近。 朝槿淡然开口:“我等是玄仪真人座下弟子,外出公办,尔等无需过问。” 两女近侧的这名玄甲卫士,在看清朝瑾手中令牌后,又看了眼朝瑾清冷出尘的容颜,心神一凛,当即后退一步拱手施礼。 “冒犯了二位道长,在下职责所在,还望见谅。” 朝槿收起令牌,神色冷淡地“嗯”了一声,平静道:“没什么事,我们就走了。” 玄甲卫士让开道路,语气恭敬道:“两位道长轻便。” 等到两女走远后,玄甲卫也都纷纷凑了过来。 “刘统领,什么人啊,就这么放走了?” 那玄甲卫士开口:“是玄真教的道长。” “哦。”问话那人瞬间没了声音。 玄真教可是玄唐唯一尚能立足的教派,玄宗道首备受天后宠信,真宗道母在民间更是被尊为圣母。 他们可惹不起。 刚才那名玄甲卫回想刚才朝槿说话时的语气身体,心想这位女道长能跟随玄仪真人,必然也是为修行高深之士。 长得也漂亮…… 有了这想法,又觉得太过不敬,默念几句冒犯冒犯。 “走吧,继续巡夜!” 27,天后返都 闻人府,庭院里假山垂柳,绿径清幽。 廊亭下,闻人锦屏手执软毫在宣纸上挥墨,一旁的贴身女侍则是端坐着轻抚瑶琴。 琴律悠扬,缓急有度,执笔的闻人锦屏却是蓦地一顿,轻声道:“错了!” 那女侍停下琴声,颔首轻笑道:“只急了一点儿,倒让小姐听出来了,小姐这耳朵真不是凡人该有的。” “这《清夜良宵》声律优雅、静谧,又有默然惆怅,急一点就坏了意境了。”闻人锦屏缓缓说道。 “小姐说的是,我重新弹就是了。”侍女笑着说道,看得出她与闻人锦屏关系亲近,相处起来十分自然。 而就在侍女准备重新抚琴之际,庭院里忽响起一阵笑声。 “哪里错了,我倒听着浣溪琴艺极佳,是锦屏你要求太高了。” 一个肥胖的身影沿着连廊朝这里走了过来,侍女见状连忙从石凳上起身,闻人锦屏也放下了手中软毫。 “爹爹。” “老爷!” 闻人云谏对着侍女浣溪笑道:“我看浣溪的琴艺,已不亚于外面那些琴师大家了。” 浣溪闻言有些不太好意思:“老爷过誉了,都是小姐调教的好。” 闻人锦屏一身白色留仙裙,仪态优雅,微笑道:“浣溪琴艺确是上佳,但错了就是错了,况且这《清夜良宵》可是爹爹您好友贺若伯辅先生所创,爹爹怎么就没听出来呢。” 闻人云谏说道:“就是伯辅来弹,也无法保证次次十全十美吧,是锦屏你太吹毛求疵了。” 闻人锦屏则不再与父亲争辩,站在那儿笑而不语。 闻人云谏这时将目光转向石桌上的字帖,嘴里轻念道:“晓梦随疏钟,飘然蹑云霞……” 只念了一句便笑道:“又是申容膝的诗。” 闻人锦屏眸光也转向石桌上的诗句,柔声道:“这首在南窗居士作品中并不出名,爹爹竟然也知道。” 闻人云谏哈哈大笑起来:“你也太小瞧你爹了,你该去问她申南窗认不认识我闻人云谏。” 闻人锦屏目露嗔怪之色:“您是武德三杰之一,天下文人都认识爹爹不错,但南窗居士不是什么高官贵女,偏以文采惊世,可不比爹爹差。” 武德是先帝年号,而今已是永昌七年。 闻人云谏闻言笑吟吟道:“你对南窗居士这般偏爱,若让其知道,必会感慨自己世上存一知音。” 闻人锦屏轻叹一声,道:“若南窗居士真识我名,倒好了。” 这话让闻人云谏沉吟起来,在亭中渡步许久说道:“你婚事在即,为父可在此前举办一场诗会,邀南窗居士到神都来,让你同她见上一面。” 闻人锦屏愣神片刻,原本婉约恬静的脸上浮现出惊喜之色:“爹爹所言为真?” 闻人云谏失笑道:“为父骗你做什么,不过云州路远,外加她申容膝出了名的清高性子,未必会给为父这个面子。” 他说着话音一顿,思索片刻后又道:“还是先等南窗居士回信再说吧,她若愿意前来,再办这诗会,若不愿意便算了,为父也懒得和那些文士们折腾。” 闻人锦屏忍不住嘱咐道:“那爹爹派人去的时候,莫要失了礼数……要不女儿亲自修书一封吧……算了,还是爹爹写吧。” 她在雒阳虽然被称为才女,那也是外人看她出身家世尊贵、又是闻人云谏之女,所捧出来的,出了雒阳便没什么名气了。 闻人云谏安抚道:“别心急,若你与她有缘,自有相见之日。” “……爹爹说的是。”闻人锦屏很快冷静了下来,轻声道。 闻人云谏思索一番,看向自己的女儿又道:“你的婚事……” 闻人锦屏主动接过他的话音,静静说道:“爹爹不会害女儿的,所安排的婚事也定是为女儿好。” “……你真能这么想的话,那最好了。” # 安厌的婚事正在有条不紊地筹备。 婚服那边也赶至出来了,让安厌去试穿。 玄唐的婚服讲究男红女绿,安厌所穿的那套大红礼服,明艳喜庆,繁琐名贵。 还有便是流程中存在祭祖之事,安厌听余惊棠说,燕州那边很乱,要回去请牌位不是件易事,在征得了安厌同意的情况之下,余惊棠重新为安厌立了祖先牌位。 但只有他“父亲”安光烈一人,即便如此,安厌也在礼官的告诫之下,朝着燕州的方向行了极为繁琐的叩拜大礼。 余惊棠以安家的名义,和闻人家的每一次来往,都是遵循着礼节流程来的。 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 亲迎之期也定了,下月、也即是七月二十五,宜嫁娶、祭祀。 本就是六月末了,婚期还剩一个月不到的时间,这已经是比正常流程快上许多了。 雒阳城里,也传出了礼部侍郎闻人云谏和卫国公、凤阁内史兼左仆射余惊棠结亲的事。 但也只是风传,不少人还以为是余惊棠之子余焕霆和闻人锦屏要成亲呢,唯有一些知道真实消息的才明白,这闻人锦屏要嫁的人只是余惊棠的一位远侄。 余焕章有来找过安厌,带着安厌外出玩耍,嘴上说是来贺喜的,但安厌能感受到他有很沉的心事。 这心事安厌一猜也能猜透,便不去戳破。 玄仪真人这段时间也一直没来过,不过每天晚上朝槿和露葵都会来,例行公事。 这两女每天都会给安厌汇报一些玄仪真人的近况,并在安厌的要求之下,教会了安厌不少有关修炼的知识。 安厌从她们那儿知晓了一个信息,便是玄仪真人正在用从他这里所取走的东西修炼,但这么做似乎有些副作用,每次修炼完后都会全身肌肤变红,如同煮熟了一般。 这让安厌瞬间想到了当初婢女香云受影响时的场景。 难不成玄仪真人又会受自己影响?! 安厌心中有了这种想法,玄仪真人明明是灵境修士不是吗,气境和灵境之间应当有着极大的鸿沟才对。 他心中思绪纷乱,最终得出一个不太能确定的结论,或许玄仪真人也会被自己影响,但她修为高深,能将这惑乱人心的力量压制下去! 若不然,玄仪真人此前试过那么多次,应像朝槿和露葵一样早就拜到自己身前了才对。 这让安厌对自己的体质更有了一个清楚的认知。 玄仪真人想摘自己的元阳,或许并不是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而是她可能也无法完全承受得住! 她给自己的那本双修之术,可能是想到那一步的时候,让自己这边来帮她减缓些压力。 安厌越想越觉得有可能,若非如此的话,玄仪真人根本不需要费这么多心思在自己身上,一个炉鼎,用完丢了便是。 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安厌在家里一直没见到余念,询问婢女下人也是都不知道。 “大小姐总是行踪不定的,有时候一个月不回府上也是正常的事。”婢女们这样回复。 七月。 安厌听说到了一则消息:天后从长安返回雒阳了! 雒阳城门外。 此地原本难民成堆,但已被军士驱赶到了别处,地面也被特意打扫清理过。 百官以余惊棠和申屠赢为首在此等候,仪仗整齐肃穆,背靠百米高的城门楼,一派庄严盛景! 玄甲卫骑在齿轮战马风行驹上在主干道上疾驰,不时回返。 “天后圣驾距雒阳二十里!” “十五里!” “十里!” 余惊棠身穿紫色朝服,挺立在百官前列,遥望着道路尽头的方向。 身后的众多官员一个个也都穿着正式,围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众人能远远瞧见一片黑影了,仪仗礼官当即下令奏乐,威严的礼乐瞬间响彻了这片地带。 “上京之事,天后已处理妥当了。”闻人云谏这时来到余惊棠的身侧说道。 余惊棠闻言斜瞥了眼一旁的申屠赢,淡淡应了一声。 申屠赢没像其余官员那样穿着朝服,而是一身褐色为主的宽大袍子,他的体型比闻人云谏看上去还要壮硕肥胖,比常人要高出一个头来,头发只是随意地梳至了脑后,胡须看上去也不常打理乱糟糟的,眼窝深陷,射出的目光阴冷狠厉。 闻人云谏的胖让他看上去慈祥亲和,但申屠赢的胖却愈发显得他凶神恶煞。 在一众官员之中,唯独他显得鹤立鸡群格格不入。 仅这不穿官服的行径便不符合礼数了,但却没人敢说什么,即便是作为礼部侍郎的闻人云谏,也是视若无睹。 远处的黑影愈来愈近了,眼神好的已经能看清那是一支声势浩大的车队。 “百官跪迎!”司礼官高呼道。 话音落罢,除却实在无法下跪的仪仗队外,所有官员呼啦跪倒一片,而唯独申屠赢那壮硕肥胖的身影,还直挺挺地站在那儿。 这时司礼官来到余惊棠近侧小声提醒:“余相爷,依礼制,您不用跪这么早的。” 余惊棠斜瞥一眼,淡然道:“老夫不能跪吗?” 司礼官顿时一噎,看了眼站在那儿的申屠赢,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一旁的闻人云谏拉到了一边,示意可以走了。 等候许久,车队銮驾终于是抵达了雒阳城外,六头灿金色的齿轮神骏在前,共同拉着一辆极尽华贵的龙辇。 一位女官走到百官之前,对着余惊棠和申屠赢道:“天后让镇国公和卫国公过去。” 余惊棠这才从地上起身,跟在申屠赢身后,朝着那龙辇走了过去。 “臣恭迎天后返都!” 申屠赢也终于跪了下去,龙辇上的帘子也没掀开,只知晓里面或许坐了个人。 “行了,你俩起来吧。”龙辇中传出个威严的女声,语调沉稳中又带着些许懒散。 “谢天后!”二人同时应声,随后从地上起身。 “回个雒阳还要这般折腾,让各位臣工也起来吧,这地上都是石子,跪着也硌得慌。” 一旁的女官当即去传达圣意,令百官平身。 “余惊棠,听说你有个侄儿要成亲了?” “禀天后,是礼部侍郎闻人云谏之女。” “你倒是会挑。”龙辇中那人发出一声轻笑。 “两国岁贡的事都安排好了?” 余惊棠躬身回应:“万事皆备,外界的使者也已经入关,现在距三界关最近的灵州听宣。” 龙辇中又发出一声平静地回应:“嗯,回去吧。” 銮驾外的女官当即示意车辇起行,六头机械神骏拉着龙辇朝雒阳城内驶去。 # 安厌对天后返会神都之事并不感兴趣,这种事又和他无关。 现在整个雒阳城内戒严,也不好外出,安厌便老老实实在家中修炼。 他隐隐听见相府外面传来的阵阵礼乐声,估计天后的车驾已经进城了。 轰隆! 天地间骤地响起一道惊雷之声,将原本潜心修炼的安厌惊醒。 往窗外看去,发现外面原本晴空白日的天气突然变得乌云密布起来。 风呼呼刮着,院子里的树枝叶开始剧烈摇晃,似乎要下雨了,而且看着阵仗雨还不小。 但这异变的天象却让安厌心里感到一丝不对劲。 天上的黑云越积越厚,越积越低,风大得直接吹开了紧闭严实的窗户。 轰隆! 又是一声响彻天际的惊雷,安厌瞧见那黑云中劈落一道碗口粗细的雷电,让原本昏暗下来的天地瞬间明晃了下! 这是……有人要渡劫了? 安厌心里有些惊异,他也不知道这个世界的修士需不需要渡劫。 但看这景象,似乎不止下雨这么简单。 雷云中电光不断涌现,让天地间气氛压抑到了极点,香云、贞娘和张全此刻都来到了院子里,同时仰首望向了同一个方向。 蓦地,安厌听到了一声龙吟之声! 这声音洪亮,无比清晰,估摸着可能整个雒阳都听见了! 发生了什么? 安厌不解,他见到天空之上的黑云中开始浮现了道道金光,像是一个漆黑的东西表面龟裂开来,那金光越来越盛,越来越刺目! 又是一声龙吟! 安厌这下看清了,远处一条巨大的身影朝着天际直冲而起,直接将那黑云尽数击溃。 云开天明。 万千道金光洒落,无数的祥云笼罩了下来,让神都成了名副其实的仙境! 安厌瞠目无言,他看清了那身影是什么,此刻正盘旋在整个雒阳的上空! 是那条黄铜龙! 28,小舅子 整个雒阳城上方都被闪着金光的祥云笼罩,那黄铜龙盘旋在云层之上,在无尽的金光照耀下,也如同一条活着的金色神龙一般! 安厌看着香云、贞娘以及张全全都跪在了地上,朝着天空的黄铜龙伏首跪拜。 这是……怎么了? 安厌有些发怔,往天空看去一切都显得不真切起来,雒阳城仿佛荣登仙境。 香云这时欢喜地过来与安厌说道:“安少爷,今晚城中解除宵禁,要出去逛逛吗?” 安厌问道:“为何?” 香云歪了歪头:“历来如此啊,神都守护者腾起之日,城中便会解除宵禁!” 安厌若有所思起来,这种事他是真不知道,这可能是约定俗成的,安厌看过的书上便没怎么记载。 “那……神都守护者,经常这样吗?”安厌又问。 “也不是,只有发生一些大事的时候才会,比如天后寿诞、改换年号之类。” 安厌看了天空许久也没变化,似乎这场面要持续很长一段时间。 天很快黑了下来,那祥云却没散去,借着月色散发起了柔和的光。 余焕章来了,兴冲冲地要带着安厌出去游湖,说今夜的雒阳会十分热闹。 事实也确实如此,安厌随着余焕章驱车来到雒阳主街上,便看到一片灯火通明的繁盛景象。 行人们摩肩接踵,车辆阻塞难行,路边排满了各种商铺,房檐上挂着大红的灯笼,空气中弥漫着烤肉的香气。 因平时有宵禁,安厌还是第一次见到雒阳的夜景。 “真热闹啊!”安厌感叹道。 “是不错吧。”一旁余焕章笑道。“这神都盛景,平日可难得一见。” 因人实在太多,两人的马车便只得绕道,一番周折才到了云湖畔,这里也早聚了不少的人,卖东西的商贩、追逐嬉戏的顽童、结伴而行的年轻男女。 安厌见那湖西园的阁楼上也亮着灯,便问身旁余焕章:“平日那里也有人吗?” 余焕章也往那儿看了眼,思索一番笑道:“平日应该是无人的,今日特殊吧,” 安厌想到,余惊棠送自己的宅子就在附近不远,等婚后闻人锦屏或许也会常来这西园。 不过到那时要再办什么诗会的话,自己就得把关了,再让申屠隽石那样的人进来安厌肯定是不乐意的。 “怎么,厌弟想上去看看吗?”余焕章笑问道。 “不请自来岂不唐突,还是泛舟云湖吧。” 晚风凉爽,湖面上漂着舟船,安厌还见到几艘体型巨大的船只,余焕章认出船上所挂的旗号,说是一些城中名楼的花船。 “怎么,厌弟想上去玩玩吗?”余焕章笑眯眯问道。 即便上去他什么也干不了,被那些女人再撩拨起火气也是难受。 安厌笑道:“算了,太俗气,不如在湖上漂着自在。” 余焕章哈哈大笑起来:“厌弟是觉得未婚妻就在附近,心中有包袱是吧。” 安厌笑而不语,顺势默认。 残月孤悬,倒映在水里,随着波纹碎成了无数片。 “厌弟有什么志向吗?”余焕章立于船头,忽向坐在那儿饮酒的安厌询问道。 玄唐酒的度数很低,和啤酒差不多,都是粮食所酿,醇香但难醉人。 安厌沉吟道:“怎么忽然问起这些了?” “我看厌弟是有才气的,只是不爱显露,厌弟又说不想做官,故而心中好奇。”余焕章慢悠悠说道。 安厌的志向? 长生不死、掌天下权柄,这些都太遥远了,说起来更像是妄想,算不得志向。 安厌轻笑起来:“我所希望的,便是明早还能同焕章兄一起喝胡辣汤。” 余焕章愣了愣,看向安厌无奈地摇头笑了起来。 “厌弟不诚啊。” 安厌看向杯中明月,默了片刻高举而起,朗声道:“我欲上九天揽明月!” “好大的口气!” 余焕章还没说话,安厌却听见了另外一个声音。 他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一艘稍大些的船只正在不远处。 “哪来的狂徒,敢对皇家不敬!”对面船上有人叫喊道。 安厌心中奇怪,自己这话说的应该没什么问题,怎么就对皇家不敬了。 余焕章这时扬声回道:“休要信口胡言,来人通名,不长眼的别挡你余爷爷的路!” 夜里光线不好难以看清彼此的容貌,安厌自开了气海后,视线也变得极佳,对面船上三男五女,所穿衣服都十分华贵。 对面船上安静了会儿,不多时才有人问道:“敢问阁下是余家哪一支?” 余焕章冷笑:“哪一支是你惹得起的?还不给老子让道!” 对面那人没了声音,安厌见到又有一人站到了船头来,是一个年轻男性,看年岁和他们相差不多,可能更小些。 “余焕章,你好威风啊。” 而余焕章听到这声音后瞬间愣住了,似乎是认识,面色变得古怪起来。 “焕章兄?”安厌起身来到他的身侧。 “对面的人你认识?” 余焕章看向安厌,说道:“闻人景衡,是……闻人锦屏的亲弟弟。” 安厌目露讶色,竟然会这么巧,碰见自己未来小舅子了。 余焕章继续说道:“这家伙就是个小魔头,脾气时好时坏,难对付的紧。” 安厌问:“焕章兄也怕他吗?” 余焕章瞬间瞪眼道:“老子怕过谁!要不是他是闻人……是老子懒得和他这种小屁孩一般见识!” 他本想说是自己顾及闻人景衡是闻人锦屏的弟弟才处处让着他,但想到安厌已和闻人锦屏结了亲,再说这种话也不合适。 安厌看了眼不远处站在船头的身影,扬声道:“阁下说我对皇家不敬是什么意思?” 闻人景衡冷笑道:“世人皆知,长安九霄宫住着明月公主,你说‘欲上九天揽明月’,这话岂不是包藏祸心、有侮皇室!” 安厌:“……” 他是真不知道还有明月公主这一回事。 一旁余焕章道:“闻人景衡,你不要曲人之言,我兄弟这话分明不是这意思,我看你才是对皇室不敬!” 他兄弟? 闻人景衡仔细看向余焕章身旁那人,但夜里光线太暗,也看不清。 若要是余焕祯的话,惹恼了他们,靠过来上船揍自己一遭可麻烦了,回去还要被姐姐骂在外惹事…… 余焕祯那家伙,自己这边三个加起来都不是对手。 他轻咳了下,又扬声道:“你旁边的是余焕祯吗?” 余焕章朗声道:“我旁边这位名叫安厌,你小子还不来给未来姐夫见礼!” “安厌!” 安厌听见对面船上传出一声惊讶的声音,随后便见那船主动靠了过来。 余焕章见状小声道:“厌弟别怕,他不敢怎样的。” 安厌只是淡笑了声。 凑近了,双方也能清楚见到彼此的容貌了。 闻人景衡的船要比安厌他们的更高更大,闻人景衡站在高处上下打量着安厌。 “你就是安厌?” “正是!”安厌语气平静。 闻人景衡看上去是位俊秀少年郎,身穿华服,眉目张扬。 大船上放下了绳梯,闻人景衡翻身沿着绳梯下来,跳到了安厌他们的船上。 闻人景衡的身高要比安厌矮上不少,两人挨近时,闻人景衡需要仰着头看他。 “你是燕州人?” 安厌没从这贵气逼人的少年身上感受到什么善意,便也没露什么笑脸,淡然站在那儿。 “不错。” “可有功名官身?” “没有。” “你来雒阳,购置了多少家产田地?”闻人景衡像是在查户口一般,质询着安厌的情况。 而安厌念及他是闻人锦屏的弟弟,便也给出了答复。 “只有伯父所赠宅邸一套。” 闻人景衡冷笑起来:“那你凭什么娶我姐姐?她在这儿被称为雒阳第一才女,你知道有多少家世显赫者倾心于她吗?你不过是个穷乡僻壤来的乡巴佬,做的是什么白日梦!” 安厌淡然一笑,说道:“亲迎之期已定,这种事已不是你我能更改的了,届时你再不满意又如何,也要尊我一声姐夫。” 闻人景衡瞬间大怒,指着安厌骂道:“你小子找死!” 说着他抡起拳头便朝安厌砸来,但他这小身板在安厌看来完全不堪一击,在开气海之前就能轻松拿捏,何况是现在。 那拳头眼看砸至面门,安厌闪电般出手,死死扣住他的小臂,轻一用力。 “啊!!!” 闻人景衡的惨叫声瞬间在这片湖面响了起来。 那大船上的人纷纷趴在船边往这边看了过来:“景衡兄!” 一旁的余焕章则是惊呆了,他没想到安厌会比闻人景衡还不讲道理,而且就这么轻易地将闻人景衡给制伏了。 闻人景衡此刻面门冷汗直流,被安隐紧抓着手腕,他只能侧弯着身子好让自己好受些。 “给老子撒手!”他咬牙叫道。 安厌哪可能惯着她,当即手又往上提了提。 “嘶——快撒手!” 安厌冷笑道:“你跟谁自称老子呢?” 闻人景衡还算硬气,安厌觉得自己的力气已经够大了,寻常人怕是早就疼的嗷嗷乱叫了,见他脸涨得通红,当即又加了分力道。 “啊!!!”闻人景衡忍不住再次惨叫出声,小臂在安厌的钳锢之下一片惨白。 “松手!” “我问你,你跟谁自称老子呢?” “我错了!”闻人景衡大口喘着气,额头上都冒起了青筋。 “叫姐夫!” “……啊!姐夫!快松手!我错了!” 安厌这才松开了他,闻人景衡一手抓着受伤的手臂直接瘫坐在了地上,在那儿疼的龇牙咧嘴。 余焕章见此一幕,有些憋笑。 安厌蹲下伸去,看着这少年郎,脸上露出笑容问道:“疼吗?” 闻人景衡顿时一个激灵,慌乱地起身:“不疼!” 他转过身便要返回自己的船上,却被安厌一把按住肩头。 “跟姐夫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想走吗?” 闻人景衡身形一颤,咬了咬嘴唇说道:“姐夫再见!” 他没想到这个安厌,竟是个比余焕祯还厉害的家伙,明明长得一点也不壮,怎么力气就这么大! 不过这样也好,要是个软弱的家伙,姐姐跟了他也是吃亏。 闻人景衡在自己朋友的伸手帮忙之下踉跄地上了船。 安厌在船上笑容满面地与他挥手示意:“弟弟再见!” 这让还想放两句狠话的闻人景衡立即哑火了,余焕章也在那儿哈哈大笑起来:“闻人景衡,你姐夫在和你道别呢,以后被你姐夫关照的日子还长着呢!” “……” 妈的! 闻人景衡咬了咬牙,船越行越远,看着小船上的两人,他才恨声道:“粗鄙至极!粗鄙至极!我姐才不会喜欢上这等乡野村夫!” 小船上。 目送闻人景衡走远后,余焕章笑着开口:“厌弟让我大吃一惊啊,你竟然会动手教训闻人景衡?你就不怕你那未婚妻心里不高兴?” 安厌则道:“我本想和这位闻人景衡好好相处的,但他不愿意,我便只能用别的方法了。” 对付这种人,能用武力解决,要远胜过用言语辩解。 他和闻人锦屏成亲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不是闻人景衡这个小辈能够左右影响的,而就像余焕章刚才所说的那样,他也有足够的时间好好关照自己这位小舅子。 对待叛逆的家伙,就得用叛逆的手段! 余焕章畅快地大笑起来:“妙极!妙极!哈哈哈哈!我得敬厌弟一杯!” 两人继续坐回了座位上饮酒。 月色正浓,晚风也正凉爽 …… 闻人景衡从船上下来后便进了湖西园的阁楼。 闻人锦屏正坐在桌案前写着什么,见自家弟弟回来便道:“怎么来我这儿了?” 闻人景衡直接大马金刀地坐在一旁的座位上,开口:“我刚才遇见安厌了。” 闻人锦屏心神一动:“哦?” 只见闻人景衡给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开始骂骂咧咧道:“姐,这家伙就是个粗鄙的乡野村夫!还出言不逊对皇家不敬,你可不能嫁给他!” 闻人锦屏脸色不变,轻声问道:“你和他起冲突了?” 闻人景衡也没隐瞒,冷哼一声:“打了一架。” 闻人锦屏却腾地一下站起身来,秀眉紧蹙,声音也沉了下来:“你这混小子,也不看他是谁就这样胡作非为!我非要告诉爹爹禁你足不可!” 闻人景衡瞬间懵了:“啊?” “我问你,你可打伤他了?” “快说话,你是不是打伤他了!” 闻人景衡感觉自己原本就没好的手臂,似乎更疼了。 29,情话 第二日,让安厌意外的是,闻人景衡竟让主动登门道歉来了。 他来到安厌的院子里,一本正经地朝着安厌作揖施礼。 “安兄,昨日是我莽撞了,您大人大量,还望能原谅小弟我。” 安厌看他眼里似乎仍有些不情愿,估计是昨晚的事被他家里人知道了,硬逼着他来此的。 那是闻人云谏,还是闻人锦屏呢? 安厌便笑道:“昨夜的事我并没放在心上,只请景衡兄弟也不要往心里去。” 闻人景衡只是讪笑一声,而后从怀里拿出一封信来,两手递上:“安兄看过后请给个回信,我也好回去交差。” 安厌接过那信封拆开一看,信纸上是几行娟秀灵韵的字。 【舍弟年幼,望君宽恕,七月六日家父将在湖西园办一诗会,盼君能来。】 安厌轻轻摩挲着柔软的纸张,这上面“盼君能来”四个字,让安厌有些心痒不已,脑海里自动浮现出闻人锦屏写这封信时的神态和心情。 两人之间只见过两面,哪有什么深厚的感情,但婚都已经定下了,此刻心里难免是会对方有些特殊感情的。 安厌脸上露出笑容,对着闻人景衡道:“景衡贤弟,请进来喝杯茶吧,待我修书一封。” 闻人景衡不愿和安厌多待在一起,但他心里对安厌又有些畏惧,外加上自家姐姐的叮嘱告诫,只得露出一副恭敬的姿态。 安厌回到书房,提笔在桌前伫立思索起来,要怎么给对方回信。 在这样一个时代,不常见面的两人,一封书信便寄托了许多的东西,安厌思来想去,在纸上比划了许久,最终只写了一句话。 将墨迹轻轻吹干,安厌将其用一信封装起来,递给了闻人景衡。 “麻烦景衡贤弟将此信转交给你姐姐。” 闻人景衡只是“嗯”了一声,随后向安厌一拱手,转身离去。 这未来小舅子走后不久,安厌接到了余惊棠的传唤,当即往着余惊棠的书房赶去。 听府中总管王贵说,余惊棠是刚上了早朝回来,安厌不由心想着这次余惊棠要见自己是所谓何事。 他的婚事而今都在余惊棠送他的宅邸筹办,只等亲迎之期了。 书房里。 余惊棠已经脱了朝服,换上了居家时常穿的圆领袍服,他的脸色依旧冷硬,让人总觉得这是个很难亲近的人。 “伯父。”安厌走进书房躬身问候。 “嗯。”余惊棠站在书桌前,淡然回应了声,他的目光在桌案一本书册上浏览着。 书页翻动,安厌静静地站在一侧,也不出声打扰。 过了有一会儿,安厌突然听见余惊棠的声音:“你想做官吗?” 安厌闻言顿时一怔,他往余惊棠那儿看去,正好对上余惊棠看来时的眸光,沉稳平静,却好似能将人看穿。 做官,便意味着掌权! 安厌开始人真思索余惊棠的问题。 而余惊棠又继续开口:“我记得你说过,无意于仕途,只求生活安稳,是吗?” 安厌心绪此刻也平静下来,向着余惊棠躬身道:“侄儿不愿做闲官。” 余惊棠先是目露诧色,随后冷笑一声:“好大的口气!什么是闲官?什么是不闲的官?你是看不起品级小的官职吗?” 安厌却不慌不忙、不卑不亢地说道:“闲与不闲,不在官职大小、品级高低,在其是否掌权、能否做实事。” 余惊棠双眼微眯,说道:“依你之言,是想做个掌权之官?” 安厌却道:“要做闲官,不如在家中更清闲。” “那你想要多大的权呢?”余惊棠继续冷笑。 安厌摇头:“侄儿未曾要权,侄儿本就是闲人一个,肩不挑一物、心不担一事,蒙受伯父之荫,生活自在安稳。” 这小子…… 余惊棠看着安厌若有所思起来。 今日早朝结束后,天后又单独召见了他,说要给他这侄儿一个官职。 余惊棠心里明白,这恩典是加给他和闻人云谏的,安厌是不是当官的材料他自己都不清楚,天后又哪里清楚,反正给的也肯定只是个散官罢了。 他是想到安厌曾说过无意仕途,才特会有此一问。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安厌的回复和那天不同了。 余惊棠沉吟到:“若有五品散官,和七品权官让你选,你会选哪个?” 散官不可能永远是散官,读过些许书的人,应该都会明白这个道理。 安厌现在的年龄,只要余惊棠不倒台,可以说是前途一片光明。 安厌则恭敬地说道:“侄儿哪敢去挑选,若是伯父安排,哪怕无品无级侄儿都甘心愿往。” 余惊棠看着面前的安厌,默了有一会儿才说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侄儿告退。” 安厌离开书房后也舒了口气,回想刚才发生的一切。 若真是五品官,自己这样一个没有功名的年轻小辈,余惊棠真不怕外人非议吗? 但这也是权臣让人着迷的地方,整个朝野上下说一不二。 安厌并不清楚这是天后那边的恩典,只当是余惊棠自己的能量。 书房里。 余惊棠刚才所看的书册是朝中有缺的官职。 起初安厌最先说那一堆话时,余惊棠还当他心里有些什么抱负,想做实事。 但后来的表现又让他看清,这孩子想做的不是干臣,而是权臣。 这种心思在他面前,近乎都不怎么掩饰,或者说是在故意向他袒露。 余惊棠并不怕他有野心,只是觉得也应该有能配得上野心的实力。 一个十七八岁的孩子,人情世故这本书看懂了吗,在官场上敢这般表露峥嵘,还不被人吃得渣都不剩。 放在一个闲职上,当个吉祥物,未来成亲时,闻人家那边也好看。 这样是最好。 # 闻人府。 闻人景衡一路回了家里,进了内宅,将携带的信交到了自家姐姐手中。 “你请罪了吗?”闻人锦屏问道。 闻人景衡撇嘴道:“请了,他也说了不在意,原谅我了。” 闻人锦屏这才轻轻颔首,说道:“以后不可再做这些无礼之事,你也知道他将是你的……总之以后见了他必须要尊敬些。” 心里再不情愿,闻人景衡也不敢忤逆自家姐姐,只得嘴上应道:“我知道了!” 闻人锦屏看了眼手中的信封,将里面的信件取出展开,只有短短五个字。 【七月六日见】 没了吗…… 闻人锦屏心中疑虑,将这书信仔细端详,发现这字迹外还有几滴墨点。 她脑海之中当即浮现出了安厌在回信时提笔犹豫不决的画面。 是怕写多了孟浪吗? 七月六日见…… 他是会来的,他是想来的,他是……想见我的…… 闻人锦屏心底忽地一颤,脸色发烧起来。 “姐?” 耳畔突然响起了闻人景衡的声音,他正把脑袋往这边凑过来,想看信上的内容。 “写的什么东西啊,看这么久?” 闻人锦屏当即将书信合上,收拾好了心绪,一脸平静地说道:“你怎么还不走?” 闻人景衡才故作不屑地哼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小姐,你脸好红啊。”闻人景衡走后,侍女浣溪又轻笑道。 “未来姑爷是写了什么情话吗?” 闻人锦屏微恼:“休要乱开玩笑!南窗居士进神都了吗?” “哪有这么快,云州那么远,就算是坐的风神雀,也得个三五日呢!” 30,双修 安厌终于又见到玄仪真人了,距离上次见面过去了约莫半个月的时间。 她还是在夜里来的,安厌听见动静时还以为有时朝槿和露葵来了,见是玄仪真人,当即从床榻上起身见礼。 玄仪真人今日所穿的是一身黑色竖条纹的白色道袍,比以往的装扮看上去更具威严,不变的仍是面纱和拂尘,气质清冷端庄中多了分肃穆。 “真人!”安厌躬身问候道,对方的突然出现,又让他心里疑惑起来。 玄仪真人语调平静地“嗯”了声,她那穿着布履的脚悬停在和地面相差几寸的半空之中,眸光清幽,被其盯上时倍感压力。 “真人好久没来了。”安厌主动开口道。 “最近事务繁多,无暇顾及你。”玄仪真人淡然道。 “真人的事自然要比我的事重要。”安厌神态恭敬。 “我求见真人,也只是修炼上的一些问题想让真人指教罢了。” 玄仪真人翻手间,掌心中多了枚紫色玉坠,上系红绳、下挂流苏,看上去就是个寻常的坠饰。 紫色玉坠自动飞到了安厌的近前,安厌当即伸手接过,然而握住这玉坠的瞬间,他感到了比之前聂南烟给他那块玉还要闷堵拥塞。 自己和天地间灵气的联系像是被彻底切断了,他的身体也停滞了下来不再自动吸取灵气。 “两国岁贡的日期到了,三界关外的修士即将进城,聂南烟给你的玉只能帮你避开玄甲卫的视线,却躲不开修士的探查。”只听玄仪真人缓缓说道。 “在外界修士离开神都之前的未来这段时间,切记不可再继续修行,若不然惹出些什么事端了,谁也救不了你了。” 玄仪真人漠然的话语,让安厌心中一凛。 外界修士要进城了? 三界关之外,仙秦、莽汉…… “外界的修士,是什么样的?”安厌忍不住询问道。 “这与你无关。”玄仪真人却道。“三界关之外,和玄唐是两个世界,关外的一切都和玄唐没有关系,那些修士也只是在玄唐短暂停留而已。” 安厌深吸口气,只能应道:“我知道了。” 玄仪真人轻纱遮面下眸光流转,互又用清冽的声音问道:“那双修之法,你研习的如何了?” 安厌恭敬道:“已熟记在心,只是还不曾试验过。” “嗯。” 玄仪真人又给出一声平淡的回应,随后没了下文,安厌低垂着头,却能感到对方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打量。 过了有一会儿,那直入人心底的清冽声音又响了起来。 “明日正午,到云湖中心小岛上来,我在那儿等你。” 安厌应声称是,抬头时房间里已没了玄仪真人的身影。 房门敞开着,有晚风袭入进来,安厌独自一人站在那儿,卧室显得有些空荡荡的。 玄仪真人这次来和以往不同了,没再做让安厌昏睡过去之后的事。 明日正午…… 安厌心绪有些紊乱。 一夜过去,安厌睡得还算安稳。 醒来后的安厌便直接离了相府,那黄铜龙还翱翔在天际,安厌此刻才算明白过来,这神都守护者应当就是为了迎接外界修士的到来而被唤醒的。 只是不知道这黄铜龙究竟有着怎样的力量。 身上携带着那紫色玉坠,安厌突然觉得有些不太习惯了,好在他的五感并没有因此而变得迟钝下去。 安厌在雒阳城中游荡了会儿,便去了云湖畔。 白天时的云湖不像晚上那么热闹,船只聚泊在一起,商家躺在乌篷里面休憩。 云湖的面积极广,那中央的小岛便成了一个绝佳的隐秘之所,不外乎之前江氏也会约他到此地来商议事情。 安厌在泊船之地见到了朝槿,今日只有她一人,露葵没有跟来。 “安公子。” “真人在岛上吗?” “今早便到了。” 朝槿拉着安厌到一旁,小声说道:“安公子,前天我师尊让我和露葵去帮她取了些东西,她回来后便用那些东西炼制了丹药。” 安厌问道:“什么丹药?” 朝槿摇头:“不知道,不过取的那些东西我倒是在一些书上见过,都是世间奇珍,蕴含着对人体有大益处的灵效!” 安厌若有所思起来,又问:“你知道真人今日叫我过来所谓何事吗?” 朝槿抿嘴道:“师尊没说……但我和露葵都猜到了,师尊应该是打算和安公子共施双修之术。” “你对双修了解多少?” “我们玄真教无论是玄宗还是真宗,都没有双修的法门,师尊应该是从别处得来的术法,不过我听说双修之术是对双方都有益处的。” 此前玄仪真人给安厌的那本术法,安厌仔细钻研过,这所谓的双修,并不是他前世所理解的男女阴阳交合之术……或许也可以这么说,不过却是指双方体内的阴气与阳气。 相互辅助、借体修练,这便是那双修之术的精髓。 不过,采补炉鼎、采摘元阳就是他之前所理解的意思了。 安厌跟着朝槿乘船一路到了湖中心的小岛,在此遥望岸边时许多东西都变得模糊了。 正午时天气炎热,少有人会到此,而这里又在朝槿的提前安排下清场了,也不会有人过来打扰。 朝槿没有上岛,而是又跟着船一同离开了。 岛上那熟悉的凉亭里,安厌见到了玄仪真人坐在那儿的身影,她一身纯白道袍,圣洁不容侵犯。 玄仪真人斜持拂尘,端坐在那儿闭目养神,丝毫不受周围炎热天气的影响,安厌走入凉亭时也瞬间觉得清爽了不少。 安厌心里幻想过无数次那面纱下的面容究竟会是何等的美貌,他见过无数美人,但没有一位能有眼前人的卓然出群的气质,超脱于世、不似凡人,让人自惭形秽。 但有了这样的心里,安厌便更想扯下那面纱。 他躬身施礼:“真人。” 玄仪真人缓缓睁开双眼,她的眸光一如既往清幽冷静,被这样的目光注视,你没觉得她高高在上,却总不免把自己的姿态放低。 她轻挥衣袖,石桌上顿时凭靠出现了一套茶具,玉制的瓶,里面还插了根细柳枝。 “这是每日太阳初升之时,山上取的朝露。”她轻声开口道。 安厌沉思片刻,主动上前,拿起那玉瓶倒在了茶盅之中,随后端起一杯仰面喝了干净。 没什么特殊的地方,似乎就是普通的水,有点微微发涩,可能是里面沾着尘土。 玄仪真人说道:“再饮。” 安厌闻声依言照做,又倒了一杯喝了干净。 “再饮。” 安厌继续照做。 玄仪真人缓缓说道:“你虽开气海,体内却仍残存浊气,若能绝了五谷荤腥,对你修炼大有裨益。” 安厌思索过后却问:“能有多少裨益?” “能让你吸纳灵气的速度,再提升个一成。” 才一成。 安厌摇头,注视着眼前不染俗尘的女冠:“我求长生,但不求断欲。” 他沉吟一番,又问道:“真人,以我现在的修炼速度,要多久能进入灵境?” 玄仪真人则说道:“修行切忌好高骛远,气境和灵境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境界,有人终生处在气境,体内气海之庞大,即便是灵境修士也远不及。” 安厌一怔:“还有这事?” 玄仪真人平静解释道:“每个人的路都不同,三界关外的修士多如繁星,但彼此间相处并不和睦,争斗屠戮是常有之事,那里的修士大多都会在身之境上耗费数年甚至十数年的时间来磨炼己身,以求让自己变得更强大。” 安厌听过后忽觉得,这或许才是那些修仙小说中的正经修士,自己这种直接开了气海、跳过身之境的修士,在三界关外的修士面前还不就跟纸糊的一样? “你在想什么?”玄仪真人目视着安厌,忽问道。 “……” 玄仪真人语气冷淡:“你炼的是我的法,我走的是长生路,杀人并不是我们要做的事,你若一昧只想变强,迟早要被这想法害死。” 安厌闻言深吸口气,拱手拜道:“谨记真人教诲!” 玄仪真人轻一挥手,那石桌上的玉瓶茶具瞬间又凭空消失不见。 “盛阴之体需要补阳玉,盛阳之体需要补阴珠,修行是个不断填补自身的过程,而借体修行,便是使两人连通彼此,借用对方的阴珠阳玉来为自己炼化阴阳气,达到事倍功半的修炼效果。” 安厌轻轻点头,这些是那双修之法上便讲述过的东西,而阴珠阳玉,便是体内构造气海的那紫黑的圆球,以及金白色的圆球。 他是极阳之体,阴珠不过拳头大小,阳玉却煌煌如白日一般,整个阴珠之上被金与白的流光氤氲覆盖,炼化过后化成气海的一部分。 “这么做的话,有什么副作用吗?”安厌询问。 玄仪真人平静道:“这是对双方彼此都有益之事。” 安厌不解又问:“若如此的话,那双修之术应当是极盛行的吧!” “……” 玄仪真人眼里有光波流转,她冷言道:“莫要再多问了。” 说罢,她翻手又拿出一枚丹药出来,飞到安厌面前。 玄仪真人给的东西,安厌也吃过不少了,这次也没犹豫,直接接过吞入了腹中。 “我在岛上设了结界,不必担心被人察觉,你可以放下我给你的玉坠,专心运转功法了。” 安厌只得根据玄仪真人的引导一步步来,他将那紫色玉坠放到了石桌上,当即坐在石凳上开始运转起了记忆中的双修之术。 玄仪真人却并未有动作,她看着安厌专心修炼的模样,眸光却不似之前那么幽静镇定。 天上烈日炎炎,岛上的亭下却一片清凉,这里仿佛远离人世,除了他们二人之外再无别人。 而在云湖畔,朝槿站在岸边目光遥望着湖中央那个模糊的小岛,一手忍不住放在心口的位置。 安公子…… 潜心沉浸在功法运转中的安厌,一时也失去了对周围变化的注意,他感到此刻自己全身都被打开了,只等和另一个人交融。 等了许久的安厌,互感受到自己的手触碰到了什么东西,柔软,冰凉,它主动贴合在了安厌手掌之上,灵气通道顿时被架起。 安厌却在这时忽然睁开了双眼,惊觉自己所处的凉亭被一片白色的光膜包裹,而自己则是漂浮在半空之中,交腿盘膝而坐。 眼前只有一片朦胧的白光,那烁目的白光之中似乎有道人影,但任凭安厌如何努力,也无法看清里面是什么。 “不要分心!” 安厌忽听见了玄仪真人的告诫之声。 她是故意的吗…… 安厌目视着眼前的白光,闭上双眼之时,忽感受到了另一片气海。 是真正的海! 无边无际,海面风平浪静,却仙气氤氲。 气海上方,一轮紫黑色的圆月,一轮散发着金和白光芒的明日! 安厌再看向自己体内的气海和阴珠阳玉,忽感到无比的寒酸。 磅礴的灵气,没有任何阻碍地涌入了安厌的体内,在他气海之中游荡,掠过他的阴珠阳玉,又急急卷回,回归了那片更庞大的海域。 “你气海太浅,认真练气!” 安厌又听见了玄仪真人的声音,但眼前这一片朦胧的白光却让他心中不喜,他忽地伸手将贴在自己掌心上的那柔软冰冷的手紧握住。 这一瞬,安厌听见那白光中呼吸一窒。 “做什么?!” 玄仪真人的声音瞬间冷了下来,安厌感受到在自己体内来去卷回的灵气也躁动起来。 安厌不敢太过分,看着那白光只是问了句。 “真人……你是在我面前吗?” 静默。 安厌什么也看不见,只能感受到体内躁动的灵气又被什么压抑了下去。 而白光中也传回了很轻的回应。 “嗯。” 31,南窗 安厌能感受到自己体内的气海正在以肉眼可见的的速度飞速扩张,阴珠之上的金色与白色的灵气此刻犹如瀑布一般向下方倾泻,涌入气海之中。 他两手左右紧握着玄仪真人柔弱无骨的手,第一次触及意外地发现她肌肤很凉。 玄仪真人后面则没了反应,也不在呵斥安厌了,而是潜心引导着二人体内的灵气运转,安厌并不清楚这次双修能给对方带来多大的好处,自从双方身体相互连通之后一切便不受他的控制了,被玄仪真人主导着一切。 安厌只能被动接受着一切,好在这对他而言也是有好处的,便不抗拒。 若没这白光遮掩就更好了,明明都到双修这一步了,为何还还弄出这种手段来? 安厌心里这样想着,转而又将握着玄仪真人手的动作,改为了与其十指相扣。 “胡作非为,是想死吗?” 安厌又听见了玄仪真人的声音,只是这声音中并无什么恼羞,只有让人心底发寒的冰冷。 “我是觉得这样两人之间贴的更紧,更利于灵气流通吧。”安厌信口胡诌。 “专心修行!” “真人能将这白光撤了吗?”安厌尝试询问。 没有回应。 被白色光膜笼罩的凉亭,也生出了氤氲之气,飘荡在空中,让人感觉如同置身云海一般。 安厌也沉下心去,静静感受着体内的变化。 除了气海的扩张,安厌感到自己的身体在这灵气一遍又一遍的洗涤之下,似乎也变得不一样了。 到底是什么变化又说不清道不明,最直观的还是他的阴珠,原本只有拳头大小,现在膨胀到了西瓜大小,阳玉却没什么变化,可能阳玉那个体积,有变化也难以看不出来。 而再观玄仪真人,阴珠阳玉如同日月一般高悬于气海之上。 磅礴灵气运转之下,原本仙气氤氲的平静气海如今变得气浪翻腾。 如此足足持续了两个时辰,安厌并不觉得疲惫,反而精神倍增气海相较之前又扩增了数倍,一次双修便抵得上他这么久以来的修炼成果。 这让安厌忍不住去想,平日的修行还有什么意义,找个道侣一直双修不好了吗? 他之前问玄仪真人那句“双修之术应该是极盛行的吧“也是这个意思,若存在一种没有什么副作用,却又能大大提高效率的办法,人们没理由不去用。 体内的灵气洪流缓缓止了下去,安厌发现手中那柔弱无骨的触感忽地被抽走,随后便是一股凭空的巨力袭来,只冲击在他的身上,将他整个人击飞了出去,坠落到凉亭之外的地上。 安厌抽了抽冷气,呲牙咧嘴,又见到凉亭里面,玄仪真人身上的白光缓缓敛去,显露她庄严圣洁的姿态,仍端坐在石凳之上,道袍垂落、轻纱遮面,睁开的双眼射出两道冷芒。 这女人怎么翻脸不认人了! 安厌踉跄着起身,身上疼痛不已,心又想说什么练得是长生法,明明自己也有攻击的法门。 “真人……” 玄仪真人声音冷淡:“心无尊卑,下次再这般轻浮无礼,就直接把你手剁了!” 安厌掸了掸身上灰尘,郑重地朝对方躬身拱手道:“真人息怒,我知错了。” 他话是这么说,低垂着头目光却瞧向了对方道袍袖口的葱白如玉的手,自己刚才所握的便是它,刚才被白光遮盖什么也看不到,安厌能想象到两人刚才离得是多么近,自己刚才或许应再大胆些。 “你可以回去了。”玄仪真人冷冷道。 安厌上前拿过石桌上的玉坠,看对方没有再和自己多说什么的意思,只得转身离去。 但刚出凉亭,又转身询问道:“请问真人,下次双修是什么时候?” 玄仪真人似乎是怔了下,眸光清幽地看来。 “到时我自会通知你。” 安厌点了点头:“好。” 天上白日不知不觉间已向西走了这么远,也没那么热烈了。 安厌的身影走的远了,玄仪真人才长舒口气,秀口微张,吐出一枚晶莹剔透的珠玉来,她原本白皙的肤色瞬间变得潮红,又迅速拿出一个巴掌大的方形木盒,将里面的丹丸吞下,一番运气,这不正常的潮红才缓缓褪下。 有这冰心玉还这般难熬…… 玄仪真人黛眉轻蹙,看着掌心中原本晶莹剔透的珠玉瞬间暗淡下去,心中暗道。 只能等聂南烟返回神都后,才能再同安厌双修了,不过这双修之法确有灵效,收益竟如此之大! 若能日日如此,便是命境,似乎也不再遥远! 双修之法并非如安厌所想那样,两人如想双修,必须一人是阴修,一人是阳修,且彼此双方的体质、资质根骨也必须是恰好相对的。 要找一个和自己契合之人并不容易,而安厌的极阳之体则不需要考虑这点,他能和任何一个阴修进行双修。 只是每次消耗一枚冰心玉,未免有些太奢侈了,但倘若没有冰心玉,又受不了这极阳之体的阳毒。 玄仪真人不免暗觉可惜,这世上似乎总不会有万全齐美的事。 也不全对,对安厌好像是这样的…… 若让这孩子知道了自己体质的密辛,难免会心生恶念,对他身边人而言可能不是什么好事。 玄仪真人望着远处,眸光闪烁不定。 …… 安厌这边,在小岛边缘见到了正等候自己的朝槿,踏上小舟后便和她一同离开了。 “安公子感觉如何?”朝槿忍不住询问道。 “很不错,这一次的获益比我之前全部的修炼成果都要多。”安厌道。 朝槿面露艳羡之色:“恭喜安公子。” 安厌眸光微动,上前揉了揉她的头说道:“等我对双修之术更熟悉了,便也让你和露葵试试。” 朝槿小脸通红,轻轻“嗯”了一声。 安厌发现她的呼吸又有些不对劲了,才放开了她。 靠岸时,安厌轻轻一跃便跳上了地面,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更轻盈了,即便不用御风之术,似乎也能飞檐走壁,但在这里又不好实验。 仰首看了眼高空之上的黄铜龙,安厌在想,未来一日出了神都,便可以无拘无束地在天地间任意畅游了。 转念又觉得,离了这雒阳,便也没了纸醉金迷,行于山野川间,到底是不如醉卧美人膝。 回了相府后安厌并未立即回住处,而是去了文棠阁,夏日昼长,离天黑还有不短的时间,安厌打算再看会儿书。 常坐在文棠阁门口的林老似乎也对安厌熟悉了,每次也不再开口嘱咐。 安厌每次来都能见到史哲,他一人坐在一个偏僻的角落,看着常人所嫌少问津的机工之类的书籍。 “安贤弟?”史哲发现安厌凑近时,眼前一亮。 “安贤弟今日来的有些晚啊。” “史兄对机工术还是这般痴迷。”安厌轻笑道。 史哲也笑道:“平生也就这点爱好了。” 安厌思索到问“以史兄之才,就没想过去天工院一展抱负吗?史兄既是我伯父门客,想来我伯父也是愿意帮你的,若不然我去帮史兄和伯父说下。” 史哲缓缓摇头:“我哪是能进天工院的人,不过纸上谈兵罢了,安贤弟好意我心领了,不用为我去费心思。” 安厌问:“史兄总是劝我钻研机工之道,怎么到自己却又这般畏缩?” 史哲咧嘴道:“人和人是不一样的,安贤弟若入此道必有一番作为,而我能在这儿文棠阁看看书,已经是不错了,不敢再奢求其他。” 安厌看着他若有所思,转身去书架上挑了本书回来。 “史兄,我有一事想问。” “是有关机工之道的吗,别的我可解答不了。”史哲笑呵呵道。 安厌无奈,便一手指了指天空:“是那神都守护者。” 史哲两眼微眯:“哦?安贤弟有何不解?” 安厌认真想了想,问道:“那神都守护者是何人所造?” 史哲笑道:“一个人可造不出来,那是几个时代的作品。” “请史兄细细说来。”安厌正色道。 史哲合上手中书籍,思索一番说道:“玄唐立国之前,乾圣公祖上便精研机工术,一直有制造出大型机关兽的想法,不过受条件限制,太大的东西没有能支持其行动的核心了,所造多是于寻常百姓生活便利之物,直到唐祖发现了火磷。” “千年之前,那时还没有三界关,没有分割世界的擎天石柱,修炼却同样盛行,但修士所过之处,大都会使当地万物枯死、草木不生。” “那时候的神都守护者还不是现在的这样,需要人去操纵驾驶,唐祖便是第一个驭龙者。” 说完之后,史哲又对安厌露出了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这些可都是史书上不曾写的,千年前的历史大都是只言片语,估计只有‘唐祖发现火磷,驭龙平乱世,乾圣公开创机工神术,成立国之本’这些。” 安厌听到这不由想问:史兄是如何得知的? 他直视史哲双眼,蓦地笑道:“看来史兄并非常人。” 史哲则是面色如常的笑:“我只是恰巧读了本记述这些的古籍罢了,安贤弟莫要多想。” # 又是一日,雒阳南门城楼之上。 这有一片无比宽敞的空地,像是特意留出来的,又兵士站在城门楼的高架之上,手持一千里镜遥望着远处的天际。 “快到了!” 只见澄澈如碧的高空之上出现了几个黑点,愈来愈近、愈来愈大,慢慢看见那黑点是并排三只赤红色的“大鸟”,尾部冒着白色的烟雾,速度极快,从见到其不足一刻,那赤红色的“大鸟”已经飞至眼前了。 离得近了,才看清它的的详细容貌,通体是染了红漆的金属,体表下隐隐露出密密麻麻的弹簧和齿轮,头部是一个金属鸟头。 这是风神雀,飞行载具,和风行驹一样是军用之物。 不过若是官职大些,也是可以利用职务之便让其为自己进行私运之事。 空地上早有几人在此等候,而为首之人景色礼部侍郎之女,闻人锦屏。 兵士推来了云梯,闻人锦屏衣袖下的两手因紧张而紧攥着,她两眼直直盯着云梯端部所连接的位置。 那儿有一道身影出现,踩着云梯一步步缓缓走了下来。 这是个妇人,穿着素气,没什么明艳的颜色,头上也只有一个简单的发簪。 闻人锦屏只一眼心里便觉得,自己今早这般精细的打扮穿着,或许有些不太好了。 妇人容貌生得美丽,五官秀气,给人知性之美,眉眼婉约又隐隐带了几分愁意。 等她走到跟前了,闻人锦屏才盈盈一礼:“见过南窗居士。” 32,申容膝 七月六日,上午,晴。 天上的烈日仿佛不会变模样一般,日日滚烫如此。 余焕章一大早便来了相府,找上了安厌。 “这可是闻人云谏的诗会,可不是我们那小打小闹能比的,所去之人皆是有真才实学的,听说还请来了南窗居士!”余焕章压抑着兴奋对安厌说道。 “南窗居士?” “南窗居士你不知道?那可是才冠玄唐的申容膝啊!”余焕章一副活见鬼的表情。 安厌一番沉吟,才说道:“听说过。” 余焕章才继续说道:“还得是闻人云谏面子大,能把她申容膝请来,为兄也是沾了你的光,才有幸参加这场盛会!” 安厌不由笑道:“这话听起来,倒像是申容膝的架子更大。” 余焕章耸了耸肩说道:“虽不好听,但事实却是如此,申容膝夫君亡故后,多少达官贵人想求见她申容膝一面都没机会,若不是你这未来岳丈出面,这雒阳满城才子文士,哪能有这等机遇?” 闻人云谏的事,安厌在最初和余惊棠一起与之见过面后,便私下打听了不少。 然而这一打听,却是让他大开眼界,自己这位看上去身宽体胖、眉目慈祥中又带点滑稽的未来岳父,曾经竟也是一位名冠天下之辈!年轻时同当朝宰相余惊棠、镇国公申屠赢共称为武德三杰,备受先皇器重,还有过在明月公主成人礼上一连赋诗二十首的奇闻轶事。 安厌每每想到闻人云谏现在的模样,心里都有种难言的落差感。 两人准备好后便一同出了相府,往湖西园赶去,路上余焕章在同安厌讲述着这次诗会的不同之处,以及来参加的都是些什么人。 西园的门仆是个有心的人,他还记得安厌模样,姿态恭敬地朝着安厌和余焕章问候。 “安公子,余公子。” 阁楼和上次来时有些了变化,原本挂在墙上的那些诗文字画都不见了,看上去朴素了不少,规置倒是还是之前的样子。 上了二楼,便见到一众人在那儿簇拥着闻人云谏,安厌看这些人的装束,有穿华服的、也有穿朴素青衣的,年龄分布在二十到四十多岁之间。 余焕章罕见地十分安静,估计也是意识到自己在这儿不过是个晚辈。 而人群中的闻人云谏却一眼看到了上楼的安厌,朝这边道:“两位贤侄!” 众人的目光也纷纷往这边看了过来,安厌和余焕章走上前去,同时施礼道:“见过伯父!” 闻人云谏胖乎乎的脸上笑起来肉都堆在了一起,对身旁人开口介绍道:“我给诸位介绍下,这位是余焕章,是余宗虔长子。” 余焕章干笑着向身旁众人一一拱手。 雒阳城里姓余的就这么一家三户,余相爷家的人,没人敢怠慢。 “这位。”闻人云谏又指向了安厌。 “他叫安厌,是我女儿未来的夫婿。” 此言一出,周围人纷纷露出了惊讶之色,随后又满是“一表人才”“年轻有为”的溢美之词。 安厌也不知道这些人哪看出自己年轻有为的,不过一表人才倒是真的。 往屏风后看了眼,那里似乎有人影晃动,安厌觉得闻人锦屏可能也来了,不过这场合下应该不会露面。 倒是没见闻人景衡,这小子可能对此不感兴趣。 闻人云谏抓着安厌的胳膊,笑容满面给安厌一一介绍着这里的每一个人。 每个人大都很热情,见到安厌时仿佛见了多年不见的兄弟,不过也有态度平淡的,这类人穿着朴素,对待安厌只是轻一拱手,但对闻人云谏时却是毕恭毕敬。 安厌猜测这些人可能都是些出身寒门的文人,性子清高又敏感。 而成了众人焦点的安厌也不显紧张,面带笑容从容不迫地应对着每一个人,他心里也清楚这些人并没多在意自己,到这诗会来的,要么是冲闻人云谏的名头,要么是想见申容膝一面。 “贤侄等下坐在我旁边。”闻人云谏抓着安厌的手笑呵呵道。 除了一旁侍候的女侍外,诗会上竟是没一位女性,安厌本以为是和之前闻人锦屏所办的诗会那样,女宾后面才出来,但看阁楼上的众人快将这座位坐满了只得打消这念头。 屏风后面有人在抚琴,曲调舒缓柔和,五感变得异常敏锐的安厌听出来,这次和上次是应是同一人。 他还听到有人特意询问屏风后弹琴者是何人,赞美其琴艺高超。 “不过是府上一婢女罢了,若是献丑众位莫要见怪。”闻人云谏笑道。 “云谏兄府上真是能人辈出,不过一婢女就能有如此高超的琴艺。” 众人闲谈间,楼下突然传出呼喊来。 “南窗居士到了!” 整个二楼蓦地一静,甚至于屏风后的琴声也顿了下,所有人都往楼梯口看了过去。 安厌则是趁机往屏风后瞄了瞄,那里面似乎不止一个人,也不知道除了抚琴人之外的,是不是文人锦屏。 闻人云谏轻咳一声道:“诸位,请入座吧!” 人群又瞬间乌泱泱的散开,因没有女宾,所以座位也没分太细,闻人云谏坐在主位,原有的帘子撤去了,安厌在其右手首位,他对面的左首位则是空着。 而余焕章就没那么好的待遇了,一人到了中间的位置坐下,他也不在意,而是在人群中偷偷向安厌眨眼。 阁楼上出奇的静,众人都在翘首以盼。 安厌给自己倒了杯茶喝,发现味道和此前的也不同了,富贵人家总是很讲究,根据主人的习性来改变下面的细节。 一道身影出现在了楼梯口,这是个很素气的人,穿着并不像寻常女子那般花哨,浅绿色长裙,头上也只有一根簪子束发。 当下时兴的的女子妇人装束,是像江氏常穿的大胆露出秀颈的裙装,这人衣裙却是将脖颈裹得严实的交领。 除了穿着素气,她脸上也是没施一点粉黛,唇色很淡,不过的她生的五官端正精致,不需妆容也很漂亮。 安厌认真瞧了瞧此女,心里默默为其打了个高分,是个和他见过的女人都不一样的人。 申容膝见到主位上的闻人云谏后愣了下,她似乎也是第一次见,不过眸光中并无嫌弃失望,更多的是好奇。 “见过闻人大人。” 安厌扫了眼在场的众人,发现大家的眼神都在申容膝的身上。 一个孀妇,自丈夫亡故后便断了外界的所有交际,若不是闻人云谏相邀,估计也不会再出现在这种场合。 闻人云谏的反应却有些平淡,和往常一样和煦的笑容,不热情也不冷淡,只是拱手笑道:“这里没有闻人大人,南窗居士不嫌弃和在座诸位一样直呼一声云谏就行,请入座吧。” 屏风后的琴声在这静谧的阁楼了显得更清晰了。 安厌注意到,申容膝的目光不时往主座的闻人云谏那儿看去,至于在座其余人则全没入她的眼。 可能是闻人云谏的名头太响了。 也可能是这位才冠玄唐的申南窗,对闻人云谏有些别的意思。 安厌端着茶杯暗忖:总不能,要成为自己未来丈母娘吧…… 33,画,诗 云湖西园,二楼的屏风之后。 浣溪端坐着抚琴,闻人锦屏则是在一片静听着外面的谈话声,从外貌看不到她的位置,只能在屏风上见到浣溪的身影,而闻人锦屏则又能瞧见安厌和南窗居士这两人的位置。 她面前支起了一块画板,此刻有些犯难,她本是想偷偷为南窗居士作幅肖像画,让自己日后好生瞻仰的。 而安厌如今也在这儿,作为她未来的夫君,似乎也可以给他画上一幅,也不知道让他见到后会是怎样的反应。 浣溪趁着空隙转过头来笑道:“小姐在纠结什么,不如给他们两人都画上就好了。” 闻人锦屏摇头:“哪有那么多精力,我画技一般,只能尽全力去描摹一人的容貌……” 浣溪思量之后说道:“那就给南窗居士画吧,安公子日后要成为小姐的夫君,有的是机会的。” 闻人锦屏闻言后也觉得在理,便笃定了心思。 以后有的是机会…… 她望了望安厌的方向,见他正在品茶,又忽为自己这种想法感到害羞,脸色不由微红。 也不知道这次诗会,能不能再见识到他的作品……不过若有南窗居士珠玉在前,在场无论是谁都会黯然失色吧。 闻人锦屏提起笔来,沾墨悬在半空,却久久未曾落下。 “在座之人,皆是雒阳饱学之俊杰,平日可难请的紧,此番也是听闻了南窗居士到雒阳来,才肯到我这一坐,只为能一睹居士风采。” 这话一出,惹来不少人莞尔轻笑:“云谏兄你这话把我等说成了不近人情的人了,平日你闻人云谏呼喊一声,哪个敢摆架子,不过今日有南窗居士申大家在,即便云谏兄你不请,我等也都要厚着脸皮自行前来了。” 众人齐道称是,席间笑声渐起。 申容膝微微躬身,眸光在在座人身上轻扫过去,到安厌时微微停顿了下颔首示意,她是觉得安厌所坐的位置有些特殊,如此挨近闻人云谏,有可能是他的儿子。 “容膝不过一孀妇,当不起大家如此厚爱,远在云州时也素听过闻人云谏之名,在真佛面前哪敢再称什么居士大家,还望大家不要抬举容膝了。” 话音落罢,又有人纷纷出言说南窗居士莫要太过自谦云云。 玄唐文风极盛,像闻人云谏这等人虽然未来也会名留青史,但以诗才惊世者,扒开这千年历史能找到的人也不知凡几。 侍女们这时走出来,各自手中端着托盘,为众宾客奉上瓜果点心,外加上一壶酒。 安厌专心品尝着这新送上来的吃食,听着在场之人在那儿来回客套。 “这安公子,怎么只顾着吃东西啊?”浣溪间歇之时,瞥见安厌的模样,便小声同闻人锦屏说道。 “南窗居士好不容易来雒阳,他却像是不感兴趣一样。” 闻人锦屏莞尔轻笑:“此前诗会上时,他好像也是这样,对外人之事不愿多理睬,若事不关己便会沉浸在自我世界之中。” 浣溪不由嘻嘻笑道:“小姐上次诗会的时候就注意到安公子了?” 闻人锦屏瞪了她一眼:“休要胡言!” 上次诗会的时候,起初她倒还真没在意安厌,只是事后才忆想起许多事来。 安厌并非是对南窗居士不感兴趣,这女人刚上来时他也因对方貌美多看了几眼,不过这女人明显是对闻人云谏更感兴趣一些。 诗会也引入了主题,在座才子东吟西和,一篇篇诗文映现在纸张上,安厌也在细细品味,确实要比上次诗会更具匠心些。 安厌只是默默听着,余焕章在众人间摇头晃脑,主位上的闻人云谏也是只为众人喝彩。 有人期盼着申容膝能有首诗文出来,申容膝淡笑着推脱:“我以往所作诗文,大都伤春悲秋,恐坏诸位雅兴。” 便有人道:“如能闻申大家之作,乃是我等之幸事,怎么坏了兴致!” 申容膝见所有人都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只好颔首应下,提笔思索了起来。 席间瞬间安静,无人打扰,连屏风后的琴声也停了,闻人锦屏和浣溪一同默默注视着申容膝的动作。 香炉上轻烟缭绕,茶杯中波纹浮动。 窗外绿柳轻轻摇曳,云湖如镜。 软毫浸满了墨汁,在柔软的宣纸上拂过。 足过了盏茶功夫,才见她落笔于纸上,有人按捺不住伸长了脖子仰望,主位上的闻人云谏有也是饶有兴致地看来。 等申容膝放下笔来,闻人云谏也示意一旁侍女上前去取。 有人忍不住喊道:“云谏兄莫让我等苦等,快念来。” 闻人云谏轻笑一声,朗声道:“凤额绣帘高卷,兽环朱户频摇。两竿红日上花棚。秋乏厌厌难觉。” 他话音微顿,继续念道:“好梦狂随飞絮,闲愁浓,胜香醪。不成雨暮与云朝。又是韶光过了!” 等闻人云谏念完,场中仍是一片寂静,众人纷纷闭目沉浸在诗词的意境之中。 终有一人忍不住赞叹道:“好啊!” 闻人云谏又将词作交由侍女传递下去,供人欣赏传阅,笑吟吟道:“确实好极!” 众人纷纷起身,将那词作围了一圈,有人赞叹文中的意境栩栩如生,有人则说如此短的时间内就能成此佳作实在才思敏捷,还有夸字好看的。 申容膝礼貌地应付完众人后,转向主位的闻人云谏,淡笑道:“我等多少皆有拙作,怎么不见主人落笔开口?” 闻人云谏哈哈大笑起来,摆手道:“饮了不少酒,现在有些头晕眼花、不胜酒力,已做不了诗了。” 申容膝轻笑道:“酒为诗媒,人都是酒酣时诗兴方浓,云谏兄莫不是在故意推脱?” 闻人云谏不再接此话茬,而是转向众人道:“南窗居士今又有佳作闻世,今我等有幸见证,不如共饮一杯!” 众人纷纷称是,举杯同饮,申容膝心下无奈,也只能任闻人云谏就这么敷衍过去。 而闻人云谏喝过酒后,便一手抵在桌案上,撑着头闭目休息了起来,仿佛真是酒喝多了。 不过诗会的气氛并未被破坏,众人还沉浸在申容膝的作品之中,议论之声仍旧热烈。 屏风后有侍女走出来要扶着闻人云谏去里面休息,安厌见状则迅速起身上前去帮忙。 安厌一扶闻人云谏便知自己这位未来岳父是在装睡,但也不点破随同侍女一起走到屏风后面。 屏风后却没别的人影了,只有一张琴,一幅画。 安厌只瞥去一眼,便被画的内容吸引,这是一副肖像画,有些粗简,一男子坐在矮案前,一手捏着糕点张大嘴巴往里面送,另一手则放在下面接着估计是怕碎渣掉下来。 这是……我? 安厌左右四顾了下,却再没见什么人影。 这时闻人云谏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像是有醉意、又像是刚睡醒。 “贤侄啊,扶我到榻上歇会儿吧。” 安厌扶着他的胳膊,忽笑道:“伯父这样酒量,好叫佳人伤心啊,刚才不妨作出一首,也不显得这样无情。” 闻人云谏则是轻笑一声:“我十几年不写诗了,早就不会写了。” 安厌不由一怔,这话听着可有些奇怪。 而闻人云谏坐上床榻后便直接躺了下去,复又说道:“后面有一偏门,有下去的楼梯。” 安厌闻言若有所思起来,看了眼那肖像画,退后一步躬身道:“伯父好生休息,侄儿告退。” 说罢,便转身去找那偏门,推开后便见到修在阁楼外部的一条楼梯,直通下面的庭院。 安厌缓步走了下去,见到有个侍女站在一间房门前,睁着眼睛在瞧自己。 心里有了思量后,安厌走上前去,问:“你家小姐在里面吗?” 这侍女却笑嘻嘻道:“安公子如何知道我是谁家的?问的是又是哪位小姐?” 安厌说道:“刚才在里面弹琴的是你吧。” 浣溪顿时吃惊道:“你看到我们了?” 安厌摇头道:“我只是觉得屏风后的应是你,那这样说来,上次诗会弹琴的也是你。” 浣溪眼珠转了转,让开身子道:“小姐在里面呢。” 安厌笑问道:“哪家的小姐?” 浣溪盈盈笑道:“自然是您想‘见’的那位小姐。” 她特意把“见”字咬重,安厌猜到她应是见了自己所回的那封信。 安厌伸手推开门,走了进去。 这是间书房,里间有个人影正站在案前书写着什么。 估计是听到开门声了,里面那人便开口道:“去拿块新的墨条来。” 安厌闻声在一旁的置物架子上找到了墨条,悄无声息地走了过去,见她正在专心写字,誊写抄录着刚才申容膝所作之词。 应是刚才闻人云谏朗读时她在屏风后先记录了下来,才下来重新抄录的。 安厌扯过砚台将墨条放进去轻轻研磨起来,而闻人锦屏也发现了不对,抬起头来顿时吃了一惊。 “你……你怎么在这儿?” 闻人锦屏下意识后退一步,随后脸便有些红了。 “你不是要我给你拿墨条吗?” “我是让浣溪……我是问你怎么来这里了,你不该是在楼上吗?”闻人锦屏抿嘴问道。 “伯父让我来的。” “爹爹他……” “伯父应该是不想应付这些人,就借故喝多离席了,我也跟着他一同出来了。” 闻人锦屏略一思虑说道:“爹爹现在是不大喜欢这种场合,办此诗会也是想让我在……得见南窗居士一面。” 她想说在成亲之前,但看着眼前安厌,便又把这话隐去了。 闻人锦屏想了想说道:“你……要不你先回去吧,就这样贸然离开,怪不好的。” 安厌这时候哪还有继续参加诗会的想法,看着眼前的佳人,忽笑着问道:“锦屏姐怎么在偷偷画我?” 闻人锦屏的脸“唰”地更红了:“你……看到了!” 她的心扑通扑通地跳,在想这人怎么又突然叫自己“锦屏姐”了,之前不叫,现在又叫,听起来怪奇怪的。 两人都定亲了,按礼说在亲迎之期前是不宜见面的。 可是自己邀请的他来参加诗会吧。 她思绪一团乱麻,说道:“我是看你吃东西的时候太滑稽,随手就画了。” 安厌恍然:“原来锦屏姐刚才一直在看我。” “……” 闻人锦屏有些架不住眼前人直接又热烈的言语挑拨,退后一步撇开视线道:“你……还是回去吧,我等下,也要回去的。” 安厌摇头:“回去做什么,看那些人围着南窗居士转吗?还不如在这儿好。” 闻人锦屏道:“那可是申容膝,人对其有倾慕憧憬之心实属正常。” 安厌直勾勾地看她,说道:“我偏没有。” 闻人锦屏顿觉心尖一颤,心想这人说话怎么这般大胆露骨,一点也不知羞吗? 就算是未婚的夫妻,也该等……等那之后…… 闻人锦屏继续话题,轻声说道:“诗会上来的都是些文坛名士,多结识些也是有好处的,若是能在这等场合作出一首名传神都之的诗文,也方便日后晋身。” 她说这话不假,诗会中有很大一个作用便是如此。 只可惜诗会常有,惊世之诗却不常用。 安厌摇头道:“我并不在意那些虚名。” 他即便在意也不好胡乱写,不然若是抄了首不应景、不称心的,也难解释,惹一堆麻烦。 闻人锦屏闻言不由目露失望之色。 安厌见此忽想到余惊棠和余焕章都曾说闻人锦屏这等女子心气极高。 两人如今这般看着暧昧,也全是因为彼此定了亲,这是无法更改的事,这个时代的女子对这种事接受度很高,所以闻人锦屏并不排斥安厌。 即便安厌是个不学无术之辈,她也只会在心里多些抵触之意罢了,父母之命,是从小灌进精神思想中的东西,难以更改。 安厌转身又面向桌案,看着闻人锦屏刚才抄录的词作,说道:“但倘若锦屏姐想要我写一首出来,我倒也不是不可以。” 闻人锦屏蓦地怔了下,不由再次抬头看向他。 安厌找出一张崭新的纸,提起笔来,对她笑道。 “锦屏姐,这不是因这诗会而作的,而是独为你写的。” 闻人锦屏喉咙动了下,并没说出话,只是呆呆地看他在纸上挥笔。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闻人锦屏只觉心儿开始止不住地发颤,心里陡生出一想法来。 这坏人,能别在叫姐了吗…… 34,安郎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这样的一首诗词,对这个时代的女性杀伤力可太大了! 闻人锦屏一时间失了心神,两眼一眨不眨地看着纸上的文字,安厌刚才的话一直在她的耳畔回响。 “这不是因这诗会而作的,而是独为你写的!” 为我写的…… 她伸出葱白纤细的手指,想去触及那纸张,但在碰到时又受惊一般地飞速收回。 闻人锦屏扭头看向安厌,美目流转,心儿直跳,却又感觉自己的呼吸仿佛停滞了。 “你……” 安厌这时直接去抓住了她衣袖下的手,闻人锦屏的手摸起来软软的和,和玄仪真人不同的是有些骨感,掌心间浸着细汗,肌肤的触感十分细腻,安厌握在手里后便不舍得松开了。 而闻人锦屏被他抓住了手,便下意识地想要抽出来,但又抵不过安厌的力道,此刻心里也没多少抗拒,便也不挣扎了。 “这首可还合你的心意?”安厌请问道。 这哪会不合心意! 眼前的安厌有些超出了闻人锦屏的预料,在两次诗会上都表现的处世淡然,却不想私下里竟敢这般大胆。 而且诗才比她最初所想的要好上太多了! 这诗是写给她的,他心里是真这般想的吗,两人至今才不过见过三面而已…… 凑近在安厌身前的闻人锦屏此刻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些发软,她低垂着头有些不敢去看对方。 安厌看她现在这幅模样,觉得自己趁热打铁直接强吻上去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但真这么做的话,对闻人锦屏或许冲击太大了。 而且,他的唾液中也有着惑乱功效,安厌觉得眼前人将作为自己未来的妻子,还是保持本心最好,不然自己岂不是要孤独死。 等到自己从玄仪真人那里得来了能够完美控制自己身体的方法再说。 “这词……是你刚才现想的吗?”闻人锦屏埋头沉默了许久,才小声地问道。 安厌闻言心神微动,又故意往她那儿凑近了些,说道:“诗会那一面,我就一直在想着你,一日不见,便思之如狂。” 一日不见,思之如狂。 闻人锦屏觉得自己要疯了,脑子里一片迷糊,她觉得自己现在最好就是直接倒在对方的怀里。 两人婚期还要那么久,他是要怎么忍受呢? 安厌这时又在她耳畔小声问道:“锦屏姐对我呢?” 自己对他…… 闻人锦屏细想自己对他的情愫,初见时只能说并无恶感,但这话说出来的话岂不太煞风景。 现在让她和安厌约定终身她是一万个情愿的。 自己这位未来的夫君,不止相貌堂堂、胸怀锦绣,对自己还这般深情,戏文里面那些富家千金的失败婚姻也不全是真的。 她秀口微张,半晌才低声说道:“你能别叫我锦屏姐了吗?” 安厌轻笑:“那我直接叫你锦屏了,你要如何称呼我呢?” 闻人锦屏咬了咬下唇,两人离得近的她的脸近乎要贴到安厌的胸膛上了。 “安郎……” 这微微发颤的两个字音,让安厌也激灵了下,他此刻只需轻一拥便可娇躯在怀,但还是强行把持了下去。 又想到玄仪真人此前的嘱托,不由暗暗叫苦,婚期将近,倒是守着一个美貌娇妻却不能碰,这滋味想想就不好受。 “锦屏,以后我再想见你的话,可怎么办?”安厌询问道。 “见我……做什么?”闻人锦屏颤声回应。 “自然是解相思之苦。” 闻人锦屏不知该作何回应,她觉得安厌如今这幅模样,两人日后再婚期前时常相见的话,万一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出格…… 这两个字让闻人锦屏面色发烫不已,心又感到无比刺激。 作为大家闺秀的她,世俗礼教之外的东西可从没接触过,所以才对安厌大胆的行径有些招架不住。 她低头许久才轻声说道:“我日后虽不会再办诗会,但这西园……还是会常有人的。” 这话言外之意不就是要把这里当成两人私下幽会之地吗? 明明快到婚期了,二人现在不宜见面才对。 闻人锦屏也不知自己是怎么说出这话的。 而就在这时,门外忽响起一阵声响来,惊醒了沉浸中的二人。 闻人锦屏这才慌乱地将手从安厌手中抽出来,并后退一步。 她看了眼安厌,脸色通红地抿嘴道:“我先回去了……你在这儿等一会儿再回去。” 她是怕有人看见,虽说二人现在的身份只差最后一步了,但她还是个极在乎清誉之人。 安厌笑吟吟地点头。 闻人锦屏往门口走去,半途又折返回来,将安厌写的那篇词的纸张拿起,小心翼翼地折好收起,红着脸走出了房间。 门外院子里的人是申容膝。 她也是借以醉酒之故,从楼上脱身下来了,只身站在那儿看着庭院里的绿柳出神,眉眼间露出几分落寞。 在云州收到闻人云谏的书信时,她心中还有些小小的惊喜。 要知道,平日里想要邀请她出去的人数不胜数,家里收到的请柬便能堆满整个房间了。 自从丈夫去世后,她也无心参与这些集会应酬。 但闻人云谏可不一样,武德三杰,才华惊世! 当年他一连赋诗二十首的故事,这玄唐谁人不知,那场风波过后,闻人云谏和明月公主的故事便在坊间流传出了无数版本。 她曾经也听得心驰神往,心想世间怎会有这样的奇男子。 闻人云谏也是听了自己的名声,想同自己见一面的吗…… 虽然在第一眼见到他时,那副胖胖的模样不太像坊间流传的形象,她也并没有嫌恶。 这冷却许久的心,好不容易有了些波澜,谁又曾想对方对自己却根本不感兴趣。 邀自己来,只是想让她女儿见自己一面而已。 想来也是,自己不过是一寡妇罢了。 纵有些诗才名声,那对闻人云谏这等出身的人而言,反倒可能更有些放浪了吧,还在奢求什么…… 申容膝长长叹气。 “申大家。” 而后忽响起道熟悉的声音来,申容膝扭头看去,见是闻人锦屏在不远处。 “闻人小姐。” “我看申大家刚才是在叹气?”闻人锦屏轻声询问。 申容膝微笑道:“我还是第一次离云州这么远,心里不免有些思念家乡了。” 闻人锦屏道:“听说云州的天和云,和雒阳的不一样。” 申容膝目露追忆之色,说道:“云州的有很多高的山峰,上面万里晴空如碧,云白的像是刚弹的棉花,清风拂过,沁人心脾,有时感觉什么都触手可及。” 闻人锦屏神往不已:“听着真美好,这都是雒阳没有的。” 申容膝轻笑:“雒阳的繁华,也是云州没有的。” 两人只简单叙了会儿话,闻人锦屏看了眼楼上,说道:“申大家,我们也回去吧,可能大家都在等您呢。” 申容膝心想,可惜你父亲没有等…… 她又笑道:“闻人小姐且先上去吧,我再散散酒意,很快也回去。” 闻人锦屏想的是,安厌还一直在那儿房间里呢,自己一直在这儿院子里,他便不好出来了。 当即颔首道:“好。” 闻人锦屏转身离开了,申容膝目送她和婢女一同上了楼梯,才长舒口气,转身之际,忽瞧见了地上有什么东西。 弯腰捡起来,见是一张折起的纸,展开后着眼细读上面的文字。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 35,机械改造人 等到诗会临近结束时,申容膝才不疾不徐地走上了楼来。 闻人云谏这会儿也“醒”了,正与不少人一一作别,众人见到申容膝上来,又纷纷将热情调转。 申容膝对于这种场合自然也是应对自如,她礼貌地同这儿的每个人道别,她也将这里的人都记下了大半,知晓他们都是雒阳文坛名士。 最后,她没再去找闻人云谏自讨没趣,而是找个间隙去了屏风后面,见到了闻人锦屏。 “申大家?” 申容膝面带笑容地从袖中拿出了那张纸来,交于对方并说道:“闻人小姐,刚才你东西掉了。” 闻人锦屏顿时一惊,连忙查看自己的袖口,发现里面空空如也,才两手接过那纸张看了眼,松了口气说道:“多谢申大家!” 而申容膝看着她的反应,心里突然有些疑虑起来,这首词,难不成不是她所作? “想不到闻人小姐竟有此等才华,这首鹊桥仙是我平生所见最为惊艳的一首了,不愧为雒阳第一才女。”申容膝缓缓说道。 闻人锦屏则是俏脸微红,紧攥着那纸张,说道:“这……并不是我写的。” 申容膝却不意外,笑盈盈道:“那这首是有人特意为闻人小姐而作的了?” “……” 闻人锦屏抿嘴不语,羞赧地轻轻点头。 “追求者能有这等文采,闻人小姐还真是让人艳羡。”申容膝淡笑着说道,眉眼间的落寞之意却更浓了些。 闻人云谏那边送完了所有宾客,也转身来到了屏风后面,身边还跟着安厌。 “南窗居士。”他仍是一脸和煦的笑容,对谁都是如此,让人生不起什么恶感。 但此刻申容膝却也再难生出更多的好感来。 “云谏兄。”她轻声道。 “还未同你介绍过。”闻人云谏拉过安厌说道。 “这是安厌,和锦屏于本月二十五成大礼。” “见过南窗居士。”安厌神色清淡,礼貌地对着申容膝拱手施了一礼。 申容膝见一旁闻人锦屏一脸羞涩的模样,心里也有了计较。 那鹊桥仙,便是此人所作…… 想到那惊艳的文字,饶是她也心颤不已,世上竟能有这样诉衷情之作。 闻人锦屏能得此人相伴一生,真是好让人……嫉妒! 但不好的念头只是一瞬,申容膝又想到这人在刚才诗会上一言不发,许是个心性清高、不愿展露之人。 腹有锦绣者,也大都有怪癖,或许刚才的那些文人墨客,都不曾入这人的眼。 申容膝微笑道:“安公子气度不凡,想来是雒阳有名的俊杰。” 安厌淡笑道:“我并非是雒阳人,来神都也没多久。” “哦?安公子哪里人士?” “燕州。” 申容膝恍然:“听说燕州现在很乱。” 话题也到此为止了,简单的客套后,申容膝也提出了告辞,离开了西园。 安厌是最后走的。 闻人云谏见到自家女儿依依不舍的眼神,轻笑道:“你们才不过见过三次吧,怎么就这般不舍了?” 闻人锦屏道:“我素来也见过不少人,可没有一个是像……厌弟这样的。” “是吗,他哪里特别了?” 闻人锦屏将手中词作递给父亲看,而闻人云谏看过之后也有些愣神。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他嘴里轻声念叨,一时出了神。 直到闻人锦屏问他如何,他才回神,蓦地又轻笑道:“灵秀之才,我果然没看错。” # 安厌离开西园后并未立即回相府,而是去了距此不远的新宅转了转。 不久后的婚礼便会在这座宅邸里举行,到时也不会请多少宾客,只有余姓一家众人罢了。 除了余家,安厌在这儿也没别的亲朋了。 他想到了文棠阁的史哲,到时候可以请他来喝杯喜酒。 玄仪真人……她应该是不会来的。 这里的仆人们也都认识安厌,见到后一个个恭敬地行礼问候。 书房有些简陋,因至今尚无人使用,安厌思索着应该提前往里面放些书,等自己从相府出来后,或许去文棠阁便没那么勤了。 随后他又进了卧室。 因有仆人经常打扫,即便他还没住进来,这里的一切都非常的整洁。 安厌躺到床上,想着自己未来的路,忽感到一些不对劲,这床上有种特殊的香气,并非是床单被褥清洗后特意的熏香,更像是人的体香。 安厌又仔细闻了闻,确定了这个观点,在床上仔细寻找一番后,找到了一根细长的头发丝。 平日难不成有婢女偷偷到这房间睡? 应该没人这么大胆吧。 安厌走出卧房,叫来一名婢女询问道:“这房间平日有人进来吗?” 婢女回应道:“会定期进去打扫的?” “床单被褥多久一换?” “因为安少爷您还没住过来,都是七天一换。” 安厌若有所思,看着庭院里各行其是的下人们,便也让这婢女去做自己的事了。 入夜。 雒阳城还处在宵禁解除的状态,不远处的云湖一片热闹欢腾。 新宅里因没有主人要伺候,下人们也都歇息的早,灯也灭的早。 主卧房。 院子里清静无人,月色透亮,一道身影轻车熟路地推开房门走了进来,没被任何人发现。 这人在门口伸了个懒腰,扣上门闩,揉着肩膀走向床榻,直接躺了上去。 但下一秒这人瞬间弹起身子,目光死死盯着床榻,嘴里厉声:“什么人!” 安厌不疾不徐地坐起身反问:“你是什么人?” 这是个年轻女孩,身材有些娇小,头上扎着两根麻花辫,所穿的衣物看上去也有些朴素。 她听完安厌开口,直接起身上前一手朝安厌袭来。 原本气定神闲的安厌顿时目露惊色,因为这女孩的动作太快了!令他险些反应不过来! 开了气海的安厌身体素质早已不是凡人能够比拟的!当即一手抵开对方的手臂,迅速从床上翻身下来,站立一旁警惕地看着此人。 安厌听到了让他心神一震的话。 “你是修士?!” 只从他动作便看穿他的身份,难不成这人也是修士? 但安厌并非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任何的灵气波动,即便是没开气海的朝槿和露葵,肌肤相触时也能清楚地感受到对方体内的灵气流动。 这人并没有! 而下一瞬,那女人又动了,速度和刚才一样奇快无比,安厌瞬间全身神经绷紧,眼看对方手臂再次袭来,只得飞身闪躲,在这卧房里急速后撤。 年轻女孩见状不由笑道:“你这人,明明境界不低,怎么连打架都不会?” 安厌不想回答她这个问题,玄仪真人从未教授他这些,而今遇上了麻烦便觉棘手无比。 不过他倒也留有底牌,一手摸向了腰间,这藏着一迷你小瓶,里面装的东西便是让朝槿和露葵痴恋于他的液体,只要将其打开挥洒在这空间内,只要对方不是玄仪真人那样的修士,应是承受不了的! 随后,安厌见到那年轻女孩也摸向了自己的后腰,似乎触碰了什么东西,安厌听到了一声极细微的声响。 是齿轮转动的声音。 唰! 他骤觉眼前一花,那年轻女孩竟凭空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这下连对方如何移动的完全没有看清! 这种感觉,就如同当初余念的动作一样! 是凡人,又不是凡人! 安厌感到肩膀一痛,对方死死扣住了他的肩头,这女孩的手硬的就像是铁一样! 等他侧目去看时,却不由瞪大双眼,因为紧扣着他肩膀的手,的确不是人的手! 而是一双镂空金属的手掌! 上面遍布精细小巧的齿轮和链条,呈黄铜色,直连通到衣袖里面,不知道里面是人的穴肉手臂,还是也是金属! 但她另一只手却是完好的血肉之躯。 这女人是谁…… “你是谁?怎么会在这儿?”年轻女孩身上泛起了白色的蒸汽,同时向安厌问道。 安厌发现对方力道大的吓人,完全挣扎不开,便皱眉道:“不该我问你吗,在我房间做什么?” 年轻女孩愣了下,随后恍然:“噢,原来你就是这宅子的主人啊!” 说着,她便松开了安厌的肩膀,面带笑容又略显尴尬地说道:“我看这地方挺好的,又暂时没人住,恰巧我暂时没个落脚的地方,所以就过来借住几天。” 安厌:“……” “不过我没想到,这宅子的主人竟然是个修士,还是个气境的修士!”年轻女孩又啧啧称奇地说道。 “但像你这么弱的气境修士,我还是第一次见。” 安厌:“……” 安厌将小瓶握在了手里,面无表情地看她:“你究竟是谁?” 年轻女孩却毫不在意安厌的冷淡和敌意,可能是觉得安厌对自己毫无威胁,若无其事地走到了床榻上坐下,笑盈盈开口。 “我啊,我叫……岑寒。” 36,师冷岑 岑寒最初也没想要对安厌怎样,若他是个普通人,直接将其打晕自己再偷偷离开就好了。 但万没想到的是,这人竟然是个修士! 体内的灵气波动明明不弱,实战能力却弱的可怜,这气海像是白开了一样。 雒阳何时有了这样的人? 她心里也感到好奇,这神都内的修士她全都知晓,唯独此人,离远了他身上毫无灵气波动,分明是带着蔽灵玉。 是刚进神都的吗? 偏偏挑在这个时间段进来,也不知该不该说是愚蠢。 “现在可以说你是谁了吗?”岑寒问。 安厌眸光轻动,不疾不徐道:“你到这儿来借宿,连主人是什么人都不打听清楚吗?” 岑寒咧嘴笑道:“雒阳像这样的房子多的数不胜数,全都是达官贵人的家产,他们也住不过来,我只是随便挑了间,还非要问主人是谁吗?” 安厌冷笑:“你倒是理直气壮。” 女孩直勾勾地看着他:“你叫什么?” 眼前人却并没说话,而是忽将一个拇指大小的迷你玻璃瓶放在了桌子上,上面的瓶塞则被取了下来。 岑寒感到奇怪,心里又思索着,既然这人身上有蔽灵玉,那也是受了野火的庇护。 干娘莫不是看上了这个长得俊秀的家伙…… 黑夜里,她又细细注视着安厌的脸部轮廓,细邃精致,倒是极为好看。 她感觉自己的心莫名跳得有些快了,两眼在对方的脸上也有些移不开,甚至还想更凑近一些。 她不由暗自攥紧了手,奇怪自己怎么突然有了这种心思。 这种弱小的家伙,只是长得好看而已……只是…… “你究竟是什么人?”安厌向她质问。 听到安厌的声音,女孩更是心中一颤,暗想他是看出自己在说谎了吗? 自己好像不该骗她,但爹爹警告过自己,在外对谁都不能暴露真实身份的…… 女孩喉咙滚动了下,目视着安厌的双眼,许久道:“我的真名不叫岑寒……” “我叫师冷岑。” 师冷岑,师姓? 安厌看着她的手臂略微一怔。 女孩的呼吸却愈来愈粗重,她身上的肌肤开始蒙上了一层潮红,如同被蒸熟了一般。 她的气息又飞速变得微弱了下去,两眼迷离,而后直接瘫倒在了床上,昏迷了过去。 安厌见状将那玻璃小瓶重新收起,走到了床榻上去,在对方的身上一阵摸索,发现她的整条右臂都是金属构造,直连接到肩膀为止。 除了乍一看让人惊异之外,这手臂的做工极为精细,并不让人觉得丑陋骇人,上面各种精巧的机械零件,反倒是有种奇异的美感。 这机机械手臂并非是能凭空驱动的,女孩腰腹后背上还穿戴着一个金属束腰般的机械铠甲,平时隐蔽在衣物下面根本看不出来。 这机械铠甲内置更为复杂的金属构造,让人眼花缭乱,最外面被一层双层玻璃覆盖,而玻璃夹层中还有着大半的赤红液体。 这或许便是火磷水…… 安厌心中猜测。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装置,能让一个不是修士的的人类,变得比修士还强! 玄唐当年征服大陆,似乎不全是依靠黄铜龙那样的大型机械。 他又想到了余念,她的动作也快得完全不似凡人,可能身上也穿着这样的东西。 玄仪真人曾警告过他,任他修为再高也敌不过余念手中的黑磷剑!并不全是在恐吓他,其中还有这样的缘由。 玄唐还是比安厌所想的更为强大,师冷岑身上的这装置,他在文棠阁的书籍上完全没有看到过,或许还有更多他所不知道的东西。 雒阳的修士一个个隐藏着自己不敢露头,便是气境,也不是玄甲卫的对手。 安厌起身后长长舒了口气,心绪一时有些复杂难明。 他走出房间,叫来一名侍女说道:“你去相府,说今晚我就在这里歇了。” “是。” 沉夜如水。 师冷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她初是有些惊慌地四下打量了眼,在看到安厌后又很快安静了下去。 自己身上的衣服像是被人动过…… “你……对我做了什么?” 安厌反问:“你觉得我会对你做什么?” 师冷岑抿嘴不语,她让自己冷静下来,自己身上的衣物虽被动过,但并没有真的怎样。 “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她缓缓问道。 “安厌。” 师冷岑闻言愣了下,随后思索起来:“安厌……要和那个才女闻人锦屏成亲的人,是你吧?” “嗯。” 他要成亲了…… 师冷岑忽地有些怅然,心里此刻说不出的不舒服。 安厌这时也开始问她:“你和师乾有关系吗?” “那是我先祖。” “这么说来,你既是乾圣公后人,也出身尊贵了?” 师冷岑缓缓摇头,看着安厌一会儿,想到爹爹的嘱托,但心里却有另一种冲动。 一番挣扎犹豫过后,她还是如实回答起了她的问题:“尊贵的不是我这一支,是师钦那一支,我和爹爹早就被逐出族谱了。” “你爹爹是谁?” “他叫师令,是野火机工厂火司命。” “火司命?” “就是俗称的大当家。” “这么说来,你认识聂南烟。” “我喊她干娘。” “聂南烟是什么境界的修士?” “不知道,干娘从没说过。” 安厌想起那天在紫坊所遇见的那位衣着朴素,却容貌美艳的神秘女人,她的修为实力肯定也远在自己之上,或许可能是和玄仪真人一个级别的。 自己的实战力量太弱了,前世的一些格斗技巧,在如今身体素质超常进化后显得有些无用了。 所谓的底牌,也只是对女人有用而已,若今晚遇见的是个男人,自己岂不要任其宰割? 沉思许久,他又向师冷岑询问起了野火机工厂的事,他对这个很感兴趣,而师冷岑也毫无隐瞒地向他全盘托出。 野火机工厂是他父亲师令一手创建,属于一个地下组织,核心成员不多,外围势力却遍布九州。 玄唐的修士大都受过其恩惠,在野火机工厂出现之前,九州各大主城之内是没有修士的身影的,修士只要敢现身,便会被兵士发现追杀致死。 安厌也听明白了,这师令绝对是个传奇人物,仅一人便改变了玄唐修炼界的格局。 而受过野火机工厂的修士,也会在各方面回馈野火,有了修士们的帮助,野火也才能这么短时间内在玄唐立足。 野火机工厂,顾名思义也是个专研机工之术的势力,但神机、玄甲之术乃是国家机密,寻常人想要了解也唯有通过天工院的层层严格筛选,才能有机会成为其学员。 最为关键的是,机工之术需要火磷!火磷被朝廷牢牢把控,有人但凡敢私售便是诛九族的下场! 从师冷岑口中,安厌听到了一个极为吃惊的消息:野火机工厂却有着一整座火磷矿! 安厌凝眉沉思着,这野火机工厂这么大的能量,难道朝廷对此全然不知吗? “你身上穿的机械铠甲,是什么?”安厌又问道。 师冷岑至此神色一顿,低头看向自己腰腹之间。 “千机骨,只是件仿品。” 安厌疑惑:“什么意思?” 师冷岑这时露出了不好意思的表情:“这是我自己仿制的,偷的我爹爹的设计图,但当时太着急没偷完整……” 安厌又想到了余念,思索过后问道:“玄甲卫是不是也有种类似的装备,你这千机骨是仿制他们的吗?” 师冷岑却摇头:“他们穿的是玄机骨,是为了驱动冷磷甲以及黑磷剑用的,冷鳞甲和黑磷装备重达两百余斤,若没玄机骨常人根本撑不住。” “我的千机骨是专为提升人体机能而做的,仿制的千机灵骨,由二等火磷驱动。” 安厌沉吟道:“千机灵骨,又是什么?” “千机灵骨世上仅有一件,但已经毁在一场大火中了,爹爹后来也没再做过。” “我仿制的千机骨,和军用玄机骨都是给常人穿的,千机灵骨则是爹爹专门给一个修士所做的。” 安厌瞬间怔住。 专门给修士穿的装甲…… 而这时,师冷岑认真思索过后,又继续说道:“那个修士我还记得,好像是叫……余晚!” 37,天后降旨 师冷岑自小跟随父亲学习机工之术,她天赋异禀,小小年纪便有了极高的造诣,在野火机工厂中受许多老人钦佩。 她对父亲被逐出师氏一族的事感到不解与不满,平生最大的愿望便是证明他们父女二人比天工院所有人都更厉害,只是他父亲对这件事好像并没那么热衷。 师冷岑偷跑出家里,隐姓埋名去参加了天工院的招生测试,明明都已经通过测试了,但不知为何中途又被刷下来了。 思来想去,她打算再换个身份后去长安试试运气,但因为近日神都守护者被唤醒了,她也出不了城,只能暂且找个地方落脚,等岁贡之期过去再离开雒阳。 随后便遇上了安厌,这个明明只是初次见面的男人却让她莫名心动不已。 “那余晚,你了解多少?” 师冷岑仔细想了想,随后说道:“我并没见过她,只是听干娘说过。” 她话音一顿,一边回忆一边说道:“余晚的身体很差,好像是遗传了她母亲的病,十三岁的时候就在床上起不来了,爹爹和她母亲是旧识,受余晚母亲之托来为她打造一个能让余晚重新站起来的机械……其余的我也不知道了,后来听说她是修士的事被人发现了,被她父亲活活烧死在了家里。” “当时打造的便是千机灵骨了吗?” “不是,当时只是个普通的辅助人体的机械,千机灵骨是后面制作的,当时爹爹花费了很长的时间。” “你父亲也是修士?” “不是。”师冷岑摇头。“我们师姓之人,天生不能修行。” 还有这说法? 安厌有些意外。 有关余晚的事,竟还和野火机工厂牵扯到一起了,既然有能遮蔽气息的东西,为何当初余晚会被人发现呢? 想这些事似乎也没有意义,安厌现在对这千机骨更感兴趣。 倘若自己能有这东西,便能让自己有一个能够保命的底牌,但这应该也不是什么能够显露出来的东西,它驱动时所散发出的蒸汽,明眼人一眼便能看出来。 那专给修士所穿的千机灵骨呢? “千机灵骨你很了解吗?”安厌继续问道。 师冷岑答道:“千机灵骨,需要一等火磷晶和灵气共同驱动,我仿制它的时候,原本的许多功能都是增幅修士能力的,我用不了便都去除和更改了,它具体的能力我也理解不了。” 一等火磷…… 这东西只有国家有。 三等火磷,是用于一些大型重机械,以及尚未普及只有皇室和达官贵人能用的家用仪器所使用。 二等火磷,全部用作军械,玄甲卫的玄机骨、风行驹、风神雀等。 最后的一等火磷……安厌在书上见到的,只有神都守护者会用到它。 安厌忽又想到了什么,野火机工厂不是有个火磷矿吗? 那要弄到一等火磷似乎也不是什么不可能之事。 “千机灵骨,你能做出来吗?” 师冷岑一脸自信地说道:“有设计图的话,就可以!” “那你有设计图吗?” 师冷岑的脸顿时垮了下去,不好意思地说道:“没有。” 她的千机骨,也是偷跑出来前所偷的设计图,难不成还要再回去一趟吗? 可要被干娘抓到,再出来就难了。 但安公子,好像很想要千机灵骨…… 师冷岑面露犹豫之色。 “如果,安公子想要的话……我可以想办法的。” 安厌看着眼前的娇俏少女,忽地笑道:“我们今天才第一次见面,你就肯这么帮我吗?” “我……我……”师冷岑瞬间有些说不出话来了,只是小脸微红。 她说不上来理由,心里每次想到安厌,心便跳的厉害,这会是一见钟情吗…… “我是很想要。”安厌这时说道。 “你若能帮我做一件出来,那再好不过了,但你也不要勉强自己,此事只能有你我知道,若有被第三个人发现的风险,那我也宁愿不要这千机灵骨了。” 师冷岑闻言愣了一会儿,随后点头道:“我一定能帮安公子做出来!” 安厌却摇头道:“你没明白我的意思,若此事会被第三个人发现,那就不要再继续做下去了!” 师冷岑又仔细想了想,生出一个念头来:安公子是在为我着想吗…… 她心尖一颤,又郑重地点头道:“我会小心的!” # 上午,相府。 宫中有天使来,余惊棠亲自携江氏去迎接。 来人是位女官,余惊棠也认识对方,是天后身边的内舍人。 余惊棠想要跪地见礼,女官见状忙上前搀扶,开口道:“余相爷,天后这是给您侄儿的旨意,先请安公子出来再说吧。” 余惊棠心里倒并不意外,之前天后就说要给安厌个官做,便命府中总管王贵去叫安厌过来。 其实若无安厌,这恩典本该加到他的儿子余焕霆身上的,但他让余焕霆去长安求学,并放言出去,他儿子考不中进士便不能做官。 女官笑意盈盈地说道:“下官还要为余相爷道喜,相爷之侄年纪轻轻便能被天后看重担任要职,实是前途无量可喜可贺啊。” 余惊棠稍作沉吟,问道:“敢问天使,是何官职?” 这是正式下达的旨意,余惊棠这样问其实有些不大合规矩,但他地位特殊,女官凑近她些小声说道:“六品起居郎。” “……” 让女官意外的是,余惊棠听闻后却并不显任何喜色,但她情知这位余相爷素来不苟言笑、面色冷硬,便继续笑道:“相爷也该清楚,这官职虽只有六品,但胜在能跟在天后近侧、直达天听,相爷之侄尚不足弱冠,能得此官位也是天后厚恩了。” 厚恩,确实为厚恩了。 余惊棠面色不悲不喜,拱手道:“天使先进客厅喝杯茶等候吧。” “叨扰了。” 将宫中来人都安排好后,余惊棠走出客厅并叫来江氏,吩咐道:“你去到院门口等着,拦下王贵和安厌,让安厌直接回去,并让王贵说安厌染了风寒病重。” 江氏闻言后有些发懵,但还是听话地点了点头,离开客厅到院门口去了。 在那儿等了有一会儿,才见到王贵领着安厌朝这边走过来。 “夫人。” “伯母。” 江氏初是淡然地应了一声,看着躬身施礼的二人,目光在安厌身上停留了一会儿,想到那日在云湖中心小岛上的事,不由面色微微发红。 “夫人,老爷召见,我们先进去了。”王贵说道。 “等下。”江氏回神后连忙叫下。 随后她又轻咳一声,平静道:“贤侄,老爷让你先回去。” 安厌愣了下,心里感到奇怪,他才从新宅回来不久在文棠阁看书,被王贵找到后马不停蹄往这边赶,从王贵那里听说是宫里传旨来了,可能要封他做官。 但看江氏在这儿刻意等他们,思索过后便也听话地拱手离开了。 他的事,自然余惊棠说什么便是什么。 等安厌离开后,江氏才又将余惊棠的嘱托给王贵说了一遍。 客厅里。 余惊棠正和宫中女官闲叙,宫中女官不住地夸赞着余惊棠侄儿如何如何。 直到王贵出现在了客厅入口。 “怎么就你自己,安厌呢?”余惊棠皱眉道。 王贵走到客厅中央,一脸愁容:“老爷,安少爷他不幸染了风寒,此刻正卧床不起。” 余惊棠惊诧道:“风寒?让医生看没有?” 王贵道:“孙老先生已经开了药,不过说安少爷的病情会传染,安少爷的贴身仆从也都生了病。” 余惊棠皱眉道:“怎会这样。” 他看向女官,一脸为难。 宫中女官这时起身笑道:“倒是不巧了,先让安公子养病就好了,我等就先回宫中复命了,相爷留步。” 宫里一行人便又纷纷走出了客厅,余惊棠让王贵去送客。 离开相府后,传旨女官身边的女郎抱怨道:“白跑一趟,这安公子早不生病晚不生病的。” 宫里女官却轻笑:“这哪是生病了,分明是咱们这位相爷是不想让自家侄子领这个官。” 一旁女郎不解道:“为什么,起居郎是多好的官啊!虽然只是从六品,但倘是没靠山的,想做还没门路呢。” “这就不知道相爷是怎么想的了。” # 安厌并未回自己住处,而是在外宅客厅和自己所住院子必经之路上的一处凉亭坐下了。 他没等多久,又见王贵出来了,王贵见到安厌后也是一怔,忙走过来说道:“安少爷,老爷喊您过去。” 安厌轻轻点头,随后跟着王贵一同去了刚才的客厅。 此刻余惊棠一人在那儿坐着喝茶。 “伯父。” “嗯。”余惊棠面色一如既往地冷硬,让人看不出喜怒。 “坐吧。” 安厌落座后,挺直了身子,一副聆听教诲的模样。 “你这么快过来,是没回去吗?” “我觉得伯父应该会再喊我过来。”安厌道。 “你倒是伶俐。”余惊棠淡然道:“刚才宫里来人,是天后封你官了。” “嗯。”安厌也平静地回应。 “你不好奇是什么官吗?” “天后封我什么官无所谓,伯父让我做什么官,我才做什么官。”安厌恭敬道。 余惊棠却皱起了眉头:“诛心之言!” 安厌并不在意地说道:“此话自然只有伯父能听到。” 余惊棠一番沉吟,说道:“天后给的官职是起居郎,从六品,能在天后近前、宫中行走。” 安厌心神一动,天后近前…… 他面上却不动声色:“听起来很不错。” 余惊棠道:“是很不错,即便是我儿子焕霆要做此任,也得老夫主动去向天后讨要才行。” 安厌思索道:“伯父是觉得,这官给的太好了吗?” 余惊棠沉默了会儿,才轻轻点头:“我起初所想,让你做个五品散官。” 他停顿了一会儿,又说道:“若你领了此官,便是老夫受了天后厚恩……” 安厌忽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向着余惊棠恭敬一礼:“伯父放心,侄儿只做伯父让侄儿做的官,心中绝无他念,伯父您贵为当朝宰相,侄儿难道还放不下一个小小六品起居郎吗?” 余惊棠不由一怔,看着安厌心里宽慰许多,但又板起脸来:“什么叫小小六品起居郎,这般眼高手低未来要如何入仕?” 安厌嘿嘿一笑道:“伯父教训的是,侄儿谨记。” “……嗯,你回去吧。” “侄儿告退。” 余惊棠看着安厌离去的背影,心想自己这位侄子是个和焕霆完全不同的人。 最初还觉得他不学无术,此番看来,倒也是个心思敏锐之人,未来能在官场上好好辅佐焕霆。 余惊棠又转身进了客厅里间,在桌案上提笔写了封信,叫来王贵道:“差人送到闻人府上去。” 王贵看着自家老爷递来的写着“闻人云谏亲启”的信,当即恭敬地双手接过。 “是。” 等到王贵也走了,余惊棠才长舒了口气。 看着桌案上笔墨纸砚出神。 他心里暗道:这是在劝我收手啊……天后,你还要护他到什么时候。 翌日。 安厌还在熟睡,便被香云敲门的声音叫醒。 “安少爷!” 安厌从床上起身推开门问:“怎么了?” 香云的神色有些慌张,吞吞吐吐地说道:“安少爷,有人……不是,是宫里的……宫里有人找你,让您听旨!” 宫里? 安厌诧异不已,他立即想到了昨日的事,他往院子里看去,发现一对女官,一个个面色肃然地站在那儿。 他忙问道:“老爷在吗?” 香云摇头:“没有,只有她们,这些人好像是直接往我们这儿来的。” 安厌凝眉思虑了一番,说道:“你去让张全把宫里来人的事通知老爷,我穿好衣服就出来。” 关上房门后,安厌一时间心念飞转。 昨日宫里便来人传旨了,但被余惊棠给拦了回去,听王贵说还招了他病重的由头。 而今又来是什么意思?还特意绕开了余惊棠。 他穿好衣服走出房门,见到一群服饰精美的女官整齐站在那儿。 为首那人见安厌出来,淡然开口:“安厌听旨!” 38,机械为骨,火磷为血! 圣旨的内容很长,通篇在拽文嚼字,大体内容是夸赞安厌一些优良美好的品德,安厌跪在那儿听着都有些想不到自己原来有这么好。 而最后一句则也是圣旨的核心内容:命安厌任起居郎,从六品,即刻赴职。 安厌沉心静气,口颂拜谢:“谢天后圣恩!” 姿态恭敬地双手接过圣旨,安厌心想或许应当给眼前这女官一些银钱,毕竟影视剧里都是这样来的。 但这女官在宣读完圣旨过后,便一改先前的平淡态度,笑意盈盈地走上前亲切地抓住了安厌的手,热情地开口:“安大人,以后便同在宫中为官了,可要互相照应些。” 安厌面色如常,他感受到这女人的手在自己手背上偷偷摩挲着,明显是在占自己便宜。 这女人二三十岁的模样,姿容倒也算是上乘,穿着齐整的女官服饰,偏知性一些。 安厌不动声色地将手抽了出来,恭敬道:“敢问天使尊讳。” 女官笑盈盈道:“在下施蓉,现居宫中内舍人。” 内舍人为正五品官,掌侍进奏,参议表章,负责起草诏旨制敕、玺书册命。 而起居郎,则类属于史官,归门下省辖管,负责记录皇帝日常行动与国家大事。 不过当朝而今并无皇帝,由天后一人执政,所以才说起居郎是在天后近前。 安厌说道:“有劳施大人跑此一趟,还请诸位进客厅暂歇片刻,也好让在下聊表心意。” 施蓉却婉拒了:“不用了,我等还要回宫复命,就不多打扰了,安大人,告辞。” 施蓉等人走后不久,张全也回来了,只是并没请来余惊棠,只带回了余惊棠的一句话,说他已经知道了,并让安厌隔日便去吏部报道。 安厌不由站在原地若有所思。 余惊棠本不欲让他领任此官,还找了个病重的由头,这事传回宫里,天后也是应知晓余惊棠意思的。 但今早又差人前来传达旨意,是什么意思。 “我给你的恩,你还敢拒绝?” 香云和贞娘则是一脸开心地凑了过来:“安少爷,您要做大官了!” 安厌淡笑一声:“不过一六品官,在这神都只算个有名有姓的蚂蚁吧。” 天后近前……天后近前…… 安厌仰首望了眼天上的金色祥云和腾飞盘旋的黄铜龙,心里却在想,一切真会有那么容易吗? 下午,他去了文棠阁,又在此见到史哲。 安厌发现对方看书时,并非是像别人那样逐字逐句地品读,而更像是在寻找些什么,他每日所看的书都不一样,但都是和机工之术相关的。 “安贤弟来了。” “史兄。” 两人之间已十分相熟了,见面彼此拱了拱手。 “史兄,这月二十五便是我婚期,史兄若有空不如来喝杯喜酒。”安厌向他邀请道。 史哲闻言笑道道:“我听说了,安贤弟之妻还是名动洛阳的才女闻人锦屏,实在羡煞旁人!” 安厌说:“都是长辈安排的婚事。” 史哲笑吟吟说着:“只怕到时我准备不起太好的贺礼,登门有损安贤弟颜面。” “史兄哪里话,所谓君子之交淡如水,史兄只管人来就是。” 史哲愣了下,而后才点头:“贤弟盛邀,不敢辞也。” 安厌看着他手中的书籍,思虑过后询问道:“史兄,这文棠阁里有关机工之术的书籍,并不全吧。” 史哲说:“神机、玄甲毕竟是国之重术,有常人所见不到的机密是很正常的事。” “包括玄机骨吗?” 见史哲面露意外之色,安厌便笑:“看来史兄不在这常人之列。” 史哲则不以为意地笑:“安贤弟从何处得知的玄机骨?这东西可是军中机密。” 安厌思索道:“我有一朋友在玄甲卫任职。” 史哲说:“安贤弟所说的是二……大小姐吧。” 安厌眸光闪动了番,忽移开话题询问道:“史兄,你来相府多久了?” “很多年了。” 史哲淡然轻笑,又把话题转了回去:“安贤弟是想从我知道些玄机骨的事吗?” “……嗯。” 史哲合上手中书册,开始为安厌认真讲述起来:“所谓玄机骨,便是玄甲术的一种,诞生于三百年前,也是乾圣公一脉后人所创,在那之前的玄甲术俱是些大型的机械铠具,虽力量强大,但笨重不便,驾驭起来门槛极高。” “当时的天工院有人想出了从人体本身改造的想法,机械为骨、火磷为血,将机械植入人体,使之获得超越凡人的力量,这便是玄机骨的由来。” 安厌惊诧道:“植入人体……不是直接穿戴的吗?” 史哲摇头:“每一具玄机骨都是量身定制的,上有一根三寸长的命针,需要将其刺入人体脊柱,方能彻底操纵玄机骨。” 安厌闻言后不由感到后背一阵发寒,随后又想到了余念那个冷漠如冰的女人。 史哲这时继续说道:“玄机骨对玄甲术而言是里程碑之作,彻底改变了玄甲术之后的路,后来也有了冷鳞甲和黑磷剑,虽看上去轻便,但实则重两百余斤,没有玄机骨常人穿戴能被其压死。” 安厌又问:“这玄机骨,是只有玄甲卫才能拥有吗?” 史哲却沉吟了番,说道:“也不全是,一些有功勋的武将,也是会被赏赐玄机骨的,而且性能还要远高于玄甲卫。” 机械为骨,火磷为血…… 那千机灵骨,又会是怎样的东西呢? # 入夜。 安厌刚要入睡,却发现紧闭的房门突然开了,随后一身穿白色道袍的身影闯入了进来,门又自行关上。 “真人!” 安厌当即从床上起身,他每次再见玄仪真人时都觉得她比之前愈发圣洁庄严,手持雪白拂尘,脸上挂着半透面纱,一双清幽冷眸,让人心生敬畏。 应是玄仪真人的修为比之前更加精进了。 那日双修过后,安厌便没再见过她,甚至朝槿和露葵也不曾来了。 原本在他身上做的那些事,让他以为似乎就此告一段落。 谁知玄仪真人见到安厌的第一句话却是:“你要做官了。” 安厌心想她消息知道的真快,又想到她是天后身边的之人,这样似乎也正常。 “是,今日天后派人来传旨,任我为六品起居郎。” “你想做官吗?”玄仪真人问道。 “天后厚恩,不敢不受。”安厌只说道。 随后,却听见玄仪真人冰冷的声音:“你会死的。” 安厌惊诧道:“真人何意?” “皇宫和外面不同,你敢进去,修士身份必暴露无遗!到时你便会被玄甲卫当场斩首!” 39,宫 被杀…… 安厌定定地看着玄仪真人,静了片刻后忽开口问道:“那真人呢?” “真人作为天后近侍,就没有被发现吗,还是说有什么能不被发现的方法呢?” 玄仪真人声音冷冽,道:“我和你不一样。” 不一样,有什么不一样? 是天后早就知道玄仪真人是修士,还是说玄仪真人真有什么隐藏自己的法子? 安厌则问道:“那请问真人,我该怎么办?” 玄仪真人冷然说道:“你去让余相爷为你推掉这任职。” 安厌摇头道:“这旨意昨天就来过一次了,伯父让我称病不见,结果便是今早她们又来了。” 玄仪真人闻言眸光一凝,说道:“那你只需真的大病一场就好了。” 她要让一个人卧床不起,并不是件难事,让安厌染上具有传染性的病症,是可以逃过任职。 “真人有想过这会对我伯父造成怎样的影响吗?”安厌反问道。 “你是真不怕死!”玄仪真人蹙眉道。 安厌失笑出声:“我当然怕死,但真人应该不会让我死。” 玄仪真人身上猛地爆发出一股气浪,直直冲击在安厌身上,将他整个人击飞到了床榻之上。 “我要让你病倒,你有选择的余地吗?”她声音冰冷,身上道袍因刚才的气流而猎猎作响,头后青丝与拂尘也同时飞舞起来。 安厌剧烈咳嗽了几声,捂着发闷的胸口起身。 “真人作为辅国之士,要做这种不利于君臣和睦的事吗?” 说完这话,安厌发现玄仪真人的目光似乎更冷了。 他长舒口气,好让自己气息顺畅些,随后继续说道:“我只是想变得和真人一样而已,真人教我长生之法,我心怀感激,但伯父于我同样有再造恩德,我亦不愿做有害于伯父之事。” 余惊棠可是他最大的靠山,安厌在雒阳就指着自己这位伯父生存。 玄仪真人并不做声,只是轻一翻手,掌心中多出一枚绿色丹丸来。 安厌见状咧嘴轻笑:“真人又想给我吃什么好东西了?” “忘忧丹。”玄仪真人冷冷道。 “吃下它,你便会忘记你我之间的一切,届时即便你被发现是修士,到死也不会把我供出来。” 安厌顿时心神一震,手下意识地攥紧了些。 这女人来真的?! 真要鱼死网破吗,但他的底牌好像对玄仪真人无用。 安厌不自觉地将脖子仰了些,目视着对方开口:“真人在怕什么?” 玄仪真人冷笑:“你在自以为是什么,余惊棠的亲生女儿都被烧死了,你又凭什么活着!” 安厌此刻内心思绪千转,他也有些拿捏不准,这女人究竟是不是已经下定决心和他划清界限了。 她真忍心自己去死? 不对……不对…… 她留自己到现在,甚至教导自己修行,不就是因为自己的体质吗? 真要用那忘忧丹,让自己大病一场岂不更好,反正按她所言余后洪水滔天也不再干她的事了。 安厌稳住了心神,看着玄仪真人手里的丹丸,蓦地笑道:“太麻烦了,进宫横竖是死,真人既然怕被我牵扯,不如今晚就让我死在这房间里如何,最好是病死,也能应了昨天我得了重症之事,这样既不会牵扯到真人,我伯父那边也好交代。” 玄仪真人那边没了反应,她清幽的眸光紧紧注视着安厌,房间里死寂一片。 这小子是铁了心吗? 她沉思许久,忽又将那绿色丹丸收了回去,纤细的指尖轻动,从床榻枕头下飞出两截短匕来,漂浮在玄仪真人面前的半空中。 她瞥来一眼,问道:“你恨我吧?” 安厌则说:“我留它是为了时刻警醒自己,牢记真人的嘱托。” “你不过是我一工具罢了。” “若无真人,我还只是个愚昧浅薄、不曾觉悟的凡人。” “你现在也只是凡人!”玄仪真人声音冷冽。 安厌神色一顿,继续说道:“我是想成为和真人一样的人。” 玄仪真人居高临下地看他:“那你可知,要付出多少?” 安厌却反问道:“有我刚才可能会失去的多吗?” 玄仪真人神色一滞,刚才他可能会失去的,不外乎便是生命。 但她很快又目无波澜地看着安厌。 “这月二十五号,你便要成亲了?” “我谨记真人嘱咐,暂不会与妻子圆房。” “嗯。”玄仪真人只发出了一个淡然的回应,随后又道。“你可去吏部报到、宫里赴职,我会保你性命。” 安厌深吸口气,拱手道:“多谢真人!” 玄仪真人却没头没尾地问了句:“你知道对长生者而言,等同于失去生命的是什么吗?” 安厌不解其意,疑惑地看她。 “自由。”玄仪真人说道。 “漫长的时间,无休止的时间,你既想戴上枷锁,就别怪是我害你。” 夜色凄冷,玄仪真人的身形消失的无影无踪。 门又敞开了,外面是无边无际的黑夜。 安厌心想:这女人说话云里雾里的。 玄仪真人阻止他进宫,不单是、或者根本不是因为他会死这件事。 她有能力让自己活下来,既然自己进宫修士的身份必然暴露,那便意味着玄仪真人是修士的事,天后知道! 并允许她继续存在。 代价呢?理由呢? 这便是玄仪真人口中自己也要付出的东西吗? 安厌拿出一拇指大的小瓶来,在手里仔细端详。 玄仪真人都要向天后低头,自己仅靠这东西,有用吗? 之前的想法或许有些异想天开了,未来的路还需慎之又慎! 夜很快过去,天色大亮。 安厌去见了余惊棠。 “伯父。” “来了。”余惊棠对他的到来并不意外,示意他坐下。 安厌见余惊棠站在那儿在宣纸上写字,便也没坐。 “而今以后也是朝中一员了,在外不同在家里,一言一行都需小心,少说话多做事。” “侄儿谨记。” “对自己的职位了解吗?” “昨夜通读了些书,有了些浅显的认识。”安厌回应道。 起居郎和起居舍人并称二史,记录帝王一言一行,起居郎记事、起居舍人记言,收录在起居注里,且起居注有着皇帝不能阅的基本原则。 但这都是以往的说法。 安厌查阅了许多资料才知道,起居舍人之职早就被天后裁撤了,而今只剩下了起居郎一人负责记录君主帝王言行。 这也让安厌对这位天后的权力有了更清楚的认知,史官在朝廷官员中有种极为特殊的地位,但她说撤就撤,朝中文臣难不成没有一个反对的吗? 这起居郎岂不就是个吉祥物? 怪不得能轮到他这样一个门外汉身上,已然成了一个恩职,给一些人作为跳板用。 余惊棠又嘱咐了他一些在官场上需要注意的事,以及在天后近前需要注意的。 安厌认真听着,并将这些话谨记在心。 又过了一日,安厌大清早便去了吏部府衙报到,门吏应是早就被知会过,安厌通过姓名后便直接被引领到了里面。 主事的长官对安厌表现得甚是热情,在那儿好生吹捧了一番,大抵是年轻有为、前途无量的词汇。 当然这全是因为安厌伯父是当朝宰相,未来岳父是礼部侍郎。 官服和官印也早就给安厌备好了,官服是深绿色的,看上去有些鲜艳,对应着他的品级。 还有出入皇宫的通行腰牌,这是只有特殊官位才能拥有的。 安厌遵照时间,下午的时候去了皇宫侧门。 无论哪个门都有玄甲卫看守,一个个凛然肃杀的模样,让人不免心生敬畏。 好在这里有人在等他。 是此前传旨的女官,施蓉。 只她一人站在那儿,身穿着不同于正常朝廷官员的银色官服,上面还绣着繁琐的纹路。 安厌将腰间小瓶的瓶塞拨开,手指在瓶口轻轻抚过,又将其塞上。 若是量大,常人受不了便会先昏厥过去。 “安大人!” “施大人。”安厌走上前行礼。 可能是旁边有玄甲卫的缘故,施蓉表现得端庄得体,只是对安厌微笑示意。 “安大人请随我来吧。” 这扇宫门似乎是有些偏,长长的过道里只有她们两人,往里面看去也见不到别的宫女身影。 “施大人是专门在等我吗?”安厌跟在施蓉身后询问道。 “宫里这么大,第一次来很容易走丢的,我来为安大人领路不好吗?”施蓉步调放缓了下来,带着笑意小声说道。 安厌又贴近了她一些:“那自然那最好不过了。” 施蓉这时回头望了眼,反向距离那些玄甲卫已有一段距离了,才伸手去捉安厌的手:“安大人可要跟紧了,别走丢了。” 真是放浪的女人! 安厌心头冷嗤,任她握着自己的手在那儿轻轻揉捏。 两人一步步走过城门过道,光线瞬间又重新亮堂了起来。 安厌轻轻眯起双眼,望向高空之上的祥云和巨龙。 这黄铜龙看上去这么骇人,说到底还是人在操控。 是人便没什么可怕的。 “安……大人……” 耳畔传来轻唤,是施蓉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面色潮红、呼吸粗重地看着他,两腿还在那儿局促而扭捏着,和她身上这身端庄得体的官服甚是违和。 安厌脸上露出笑容:“怎么了,施大人?” 40,天后的条件 皇宫里面近乎只有宫女,对一些久居深宫里的女人来说,平日里要见个男人并非易事。 当然一些职位较高的女官,还是能和一些出入宫廷的官员们说上几句话的,遇上个年轻好看的总免不了心痒去撩拨几句。 施蓉却没想到,今日再见这年轻的安大人时,心里的悸动便有些按捺不住,生理上也有了反应,好在穿着整齐得体的衣物,从外是看不出来的。 安大人似乎和其余的人都不一样,身上有一种让她深陷其中的魔力,和眼前这人相比,别的男人仿佛都成了土鸡瓦狗。 他们所走的路线,是天后特意嘱咐过的,这里需要绕开几道宫门,也能省去一些盘查,平日是没人耽意走这样路线的。 两侧是高高的宫墙,使过道看上去又窄又长。 施蓉慢悠悠走在前面,却还握着安厌的手不放。 “施大人,就那么喜欢我的手吗?”安厌在她身后近乎贴着她询问道。 “安大人,你的手好热。” “施大人是喜欢热的东西吗?” 施蓉的脸上发烫,她轻咬朱唇,心里在扑通乱跳,她也不知自己怎会如此,明明以往更荤淫的话她都听过。 这安厌看上去正派俊秀、经事不多,暗搓搓也是坏透了。 “施大人,天后好相处吗?”安厌又询问道。 施蓉闻言说道:“这要看你合不合天后的意了,天后若觉得你不错,便是好相处的。” 安厌暗忖,看来第一印象是很重要的。 施蓉又说道:“天后召见,我们还是快些吧……” 安厌轻笑:“不是施大人想与我多待一些,特意走慢的吗?” 而施蓉听到这句话后却突然停下脚步来,转过身一脸热切地看着安厌。 这女官二三十岁年龄,在这个时代已经属于“大龄”了,而对安厌而言则还很年轻。 她左右看了眼确定这条道路上无人,空着的那手将自己银色官服胸前交领的襟扣解开一枚,另一手则引着安厌的手往里面探去。 安厌看着这精美的银色官服,因手塞了进去而凸显出了指骨的形状。 料子的手感十分细腻,仅是看便知和寻常官员所穿的官服不同,上面的纹绣也是上乘的裁艺。 施蓉调整了下站姿,随后小声说道:“等安大人回来时,也要走这条道,这里很少有人来,我那时也不忙。” 这里真没什么人来,安厌足感受了半盏茶的时间,面前的女人呼吸粗重,身体直接倒在他怀里了。 “天后还在等着呢。”安厌将手抽了出来,说道。 “她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来的。”施蓉则说,她低头整理官服,将那襟扣重新系上,装扮又变得得体了。 两人重新往前走去,到了路尽头施蓉又不由侧头对身旁的安厌说道:“安大人,别忘了我刚才说的。” 安厌脸上只是带着笑容,并不做回应。 真要做那事,只怕你没命消受。 路上见到了宫女的身影,这些人一个个两手并于腰腹前,见到施蓉毕恭毕敬地施礼。 “这是浮鸾殿,天后这时正在里面。” 在人前时,施蓉的仪态端庄大方,与安厌说道。 “安大人知晓见到天后时应行的礼节吗?” 安厌看着前方富丽的大殿,轻轻点头,这些他也做了功课。 天后在当朝虽被称为后,但事事都享帝王之礼,也没人敢提出异议,或者敢言逾礼的人都死在了玄甲卫的剑下。 而天后之所以能稳坐大位,独揽超纲,盖因当朝文武之首,皆是她最坚实的拥护者。 浮鸾殿颜色比较简洁,主要是青褐色,玉石所铸的台阶,栏杆上点缀着朱红装饰,线条也不复杂,直线为主双层重檐顶、檐牙上翘,宽阔而庄严。 殿门敞开着,在施蓉的提醒之下,安厌在门口脱了鞋子,踏进门槛踩在木质的地板上。 里面的空气弥散着香气,是一种十分复杂的馥郁熏香,室内的温度也很凉爽,从顶上吊下来金色的珠帘和透明纱帐,将里面的景象半遮半掩。 施蓉刚进门口不久便跪了下来,扬声向里面开口:“禀天后,安大人到了。” 安厌也只得跪在了殿门内。 里面却没回应,不多时,有两名宫女退着走了出来,向施蓉递了个眼神,三女便一同离开了大殿。 许久没听见一点动静,安厌悄悄抬头往里面看去,大殿的空间虽大,却显得十分空旷,并没多少装饰之物,倒是能见到里面似乎有个床榻。 又过去一会儿,安厌听见一阵细微的脚步声,有人穿过了这透明纱帐往他这里走来,直到低垂的视线中出现一双熟悉的腿。 安厌抬起头,是身穿着纯白道袍的玄仪真人。 来不及意外,安厌便听见她清淡的声音。 “进来。” 短暂思虑后,安厌站起身来跟在玄仪真人身后往里面走了过去。 等靠近了那床榻,安厌也终于见到那上面侧躺着个身影,但也只能按捺着好奇心不抬头去看,屈膝跪在地上,视线中只有一片垂落到地上的大红色袍服。 “这便是你说的那人?” 安厌听见一个慵懒成熟的女声,并没那么细,只是一个声音,听不出什么。 “是。”玄仪真人回应道。 又过了会儿,安厌听见吩咐:“把头抬起来。” 床榻上的人应是在休息,现在的姿势还是侧躺着,玄仪真人安静地站在一旁。 安厌沉心静气,随后缓缓抬起头来,也顺势往天后的方向看去。 但见一人手抵着头侧躺,床榻上有矮案,上放着几本书册,和一碟点心。 天后和余惊棠是差不多的年龄,但眼前人看上去却远没这么老,她的肌肤白且光滑,应是驻颜有术,身上穿的大红衣袍绣的是龙纹,但太过宽大,看不出身段,她头上没戴任何东西,青丝整齐披散着,面色冷峻之余,又带些女性的妩媚。 安厌的敢太过放肆,只是一眼便又将目光矮了几分。 天后在打量过他后,淡然问道:“余惊棠知道你是妖人吗?” 安厌顿觉心神一震,心念飞转之下回应道:“臣不是妖人,臣只是想长生而已,不曾有过害人之念,臣修行之事也和余相毫无关系。” 天后只是躺着,眼神却是居高临下的姿态,她地位极尊,早有了这样的习惯。 “你若得了长生,到时又会想要什么?” 人之所以畏死,是因活着能享乐、满足欲望。 当一个人有了无终止的生命,也意味着他将拥有无限大的欲望,会慢慢将自己放在众生之上。 得了长生,到时还会想要什么…… 不用到长生那一步,安厌现在想要的就已经有很多了。 这问题若是回答不好,会是怎样的结果? 玄仪真人静立在一侧,缓缓说道:“玄真教徒心中无非两念,辅君辅国、济世安民。” 天后闻言斜瞥了玄仪真人一眼:“是吗,为何你那位太钥师叔,会和叛匪混在一起?” 玄仪真人平静说道:“天后放心,倘教中有逆贼,贫道自会清理门户。” 安厌心中思索着,玄仪真人是在天后面前说了自己是玄真教徒吗? “不必了。” 天后这时从床榻上起身下来,赤裸着足踩在地板上,安厌注意到她的臀围腰线实则非常丰腴。 “我有镇国公,再多的叛匪逆贼都不足为虑。”她淡然说着,一步一步朝安厌这边走了过来,那大红色的衣袍拖在地上。 安厌视线低垂,瞧见她白皙的足背出现在自己眼前。 “安厌。” “臣在。”安厌闻声立即拜了下去。 “你若能设法让余惊棠消停下来,我便让你活着,如何?” 41,香 让余惊棠消停点……这话是什么意思? 安厌心中疑虑,对于天后所说之言一头雾水。 “敢问天后……是什么意思?” 天后这时负手走向了一旁,她体形颀长,仪态尊贵而威严,目望着宫殿大门外的远侧。 安厌这时趁此看了眼玄仪真人,却见她站在那闭目养神,薄纱遮面更让人看不透其心思。 “余惊棠和申屠赢不和,是朝野尽知之事,两日前,你不还大病一场,无法接旨吗?”天后徐徐说道。 余惊棠、申屠赢…… 安厌沉吟片刻,忽地心里明了了起来。 派系党争,余惊棠似乎是要对申屠赢做些什么,但为天后不喜。 这样看来,自己这个官职也是,常理而言自己是做不到起居郎的,这算是格外加恩,而余惊棠也明白天后暗藏的意思,才会最初选择让他装病婉拒。 申屠赢,镖旗大将军,镇国公,安厌自那场西园诗会遇见申屠隽石后,也打听了一番申屠赢的事,发现这位大将军竟是手握兵权的! 且五部之中的兵部和刑部尚书,皆是出自其门下。 这在朝堂之中的影响、威慑力,恐怕还盖过余惊棠,怪不得申屠隽石能那样跋扈,他是有资本的。 但这样的一个权臣,天后心里就没一点担忧畏惧吗? “臣不知余相想做什么,但他恐怕并不会听臣之言。”安厌继续说道。 “没关系。”天后淡然说道,她目光漠然瞥来。 “做不到你请死罪就好了,况且你本就是死罪,这一线生机抓不抓得住看你自己。” 安厌顿觉心下一凛。 “余相爷行事向来独断专行,他不过一子侄后辈,人微言轻,即便是余相亲子怕也难改变其心意,天后是不是太为难他了。”一旁闭目养神的玄仪真人忽然开口,声音平静地说道。 天后轻嗤一声,转首看向玄仪真人:“怎么,你心疼他了?” 她在安厌身侧来回渡步,慢悠悠道:“你们玄真教向来不收男徒,这家伙有何特殊之处,竟让你肯收他进门,还传他修行之法?” “还是说,因你对余家有愧呢?” “贫道行事,向来问心无愧。”玄仪真人不卑不亢,淡然道。 “看来你是忘了当年事。”天后冷笑道。 “天后不必说这些。”玄仪真人微微颔首。 “这安厌天资绝佳,贫道若要明悟天道真意,未来少不了此子相助。” 天后安静了下来,步子也停下了,她站在安厌身后,安厌也无法注意到她此刻的动作,但他细听天后和玄仪真人之间的谈话,也了解了一些事。 玄仪真人求长生,天后一早是知道的,而且似乎在支持她。 安厌回想往日玄仪真人总是一再强调,她所修的法与外人不同。 天后这时又从安厌的身边走过,到床榻上重新侧身躺了下来,玉臂撑起时,衣袖也坠落下来,露出光洁细嫩的肌肤。 “行了,那就暂且留他一命吧。”她同玄仪真人轻声说道。 转而又看向安厌,凤目中眸光闪动。 “你回去告诉余惊棠,让他念在昔日情分,别把事情闹得不可挽回。” 安厌深吸口气,拜道:“臣领命。” “另外,你虽做了史官,但我一向不喜自己所说之话、所行之事被人记录在册,非正式场合,你老实待着就行。” “……” “回去吧。” 安厌又瞥了眼玄仪真人,见她重新闭上了双目,才又重新拜道:“臣告退。” 宫中礼仪繁琐,安厌起身后仍躬着身子向着殿外后退而去。 殿内便只剩了玄仪真人和天后两人。 天后从桌案上拿起一张宣纸,念起了上面的文字:“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这孩子倒是有些诗才,怪不得云谏会把女儿嫁给他。” “天后喜欢这词句?可让安厌为天后单独作一些来。”玄仪真人道。 天后却反手将纸张丢到矮案上,冷嗤一声:“这东西,我在十几年前早就听闻人云谏念够了。” 随后又继续说道:“我看在你的面上留他性命,但再过几日,便是两国朝贡之时,到时城中若发现除秦汉两国使臣之外的修士,一律照杀不误。” “不劳天后忧心。” # 安厌走出浮鸾殿,将后腰间的小瓶拿了出来,放在掌心之中。 天后……也是个凡人。 他心里默默想着。 而在这时,施蓉应了上来。 “安大人出来的比我想象的早。” 周围不远处尚有宫女,施蓉面露微笑,两手贴于腹前一副尊规守礼的模样。 “天后说非正式场合,不喜欢史官记录她的言行。” 施蓉闻言一愣,随后小声提醒道:“天后是这样的性子不错,此前有些不知变通的史官……都被暗中处死了,安大人日后也要小心些。” 杀史官…… 不知是这天后胆大妄为,还是权势滔天呢。 安厌面上轻笑一声,迈步朝着来时的路走了过去。 “安大人手中拿的什么?” “喜欢的话就送给你。” “安大人送我东西,这莫是什么香料?”施蓉一脸惊喜地接过小瓶,便要打开塞子放到鼻息间去闻。 安厌当即伸手拦下。 “刚才玄仪真人也在殿里,她经常伴在天后近侧吗?” 施蓉答道:“玄仪真人是国之重士,住在宫中西苑的紫兰殿,咱们刚才进宫时所走的路便途径那里不远。” 安厌若有所思,复又继续说道:“我刚才进浮鸾殿时,发现里面很香,从未闻过。” 施蓉轻笑道:“宫中所用之香,皆是出自灵州,乃皇家特供,在外面可是闻不到的。” 安厌也笑道:“巧了,我刚才赠你之物,也是产于灵州,乃是有数十种奇香之花所熬制出的精油,香气特殊,绝对是你所没有闻过的。” 施蓉惊异道:“竟是这等珍奇之物!安大人就这样把它……送给我了?” 她说着面上露出了一抹红晕。 “东西再珍贵,也得物尽其用才是。”安厌说道。“但因为是精制之物,每次使用只用一滴即可,将其滴到香炉之中,尽数挥发。” 施蓉用力地点头,两手将那小瓶放置在胸前,如获至宝一般。 安厌继续笑道:“我看施大人职务常出没于天后近侧,亦可在天后寝殿用上一滴。” 施蓉闻言却沉吟了会儿,说道:“天后所用之香,也是绝佳上品……况且,若有两种香混合的话……” 她脸上似乎露出一些不舍,安厌见后心想,这女人怕不是不想让别人闻见这东西。 安厌凑近说道:“我是想让施大人时时刻刻闻到此香,施大人能知会我的心意吗?” 施蓉一阵面色发烫,离得这么近,她都能嗅到安厌身上的气味了,这令她目眩神迷。 “我知道了……我送安大人出宫。” 两人沿着来时的路一路返回,很快便走到了那道长长的街巷。 施蓉这次却拉着安厌直接转进了一间空房之中。 刚关上门,她便忍耐不住地上前紧紧搂住了安厌,气息微喘地开口:“安大人,此间……正无人。” 施蓉说着,仰起头来,脸上满是热切和痴迷,她去抓安厌的手,再次往自己衣衫里引去。 安厌却将手抽了回来,笑吟吟道:“施大人,想做何事?” 施蓉闻言妩媚一笑,再次紧握住安厌的手,捧在身前说道:“安大人明知故问,难道你心里就不想吗?只是除乏解闷而已……事后无人知晓的,安大人尽情放心。” 除乏解闷…… 安厌将脸凑到她耳边低声道:“施大人,就不怕事后怀孕?” 施蓉闻言身形一僵。 这确实是个大问题,宫中女子一个个虽都寂寞难耐,但并没几个是敢胡乱搞的,主要原因还是怕怀孕。 她们可不是什么有后台人,一旦事发,无人可保。 她看着近在眼前的安厌,只觉一股热气直冲脑门,握着安厌的手更紧了。 “没关系!”她忽开口,红唇轻启,喉咙滚动几番说道。 “最后时,我……” 施蓉说着,用舌头在唇间轻轻舔舐了番,吞咽了下口水。 她俏脸滚烫,羞赧地低下头去,但很快期待地抬起头看向安厌。 “安大人,懂吗?” 42,仇怨 这女人还真是大胆! 安厌将手从她两手间抽出,看她面露疑惑便笑呵呵道:“还是算了。” 施蓉顿时一愣:怎么就算了? 她自诩容貌也不差,都做到了这等地步,是个正常男人都不应能把持的住吧。 施蓉转而想到了什么,后退一步问道:“安大人,觉得我是个轻浮随便之人吗?” 安厌不答。 施蓉咬了咬下唇,随后小声说道:“若我说,我不轻易付人,安大人信吗?” 安厌淡笑:“我为何不信?” 施蓉继续说道:“我自幼进宫,和这里宫女们都一样,一生少与男人接触,虽心里渴望……那男女之情,单见一些人最多也只是言语间玩笑几句,至今尚未与人……” “我自见过安大人后,心里对安大人便一直念念不忘,以为安大人对我也有意,所以便……便……” 施蓉说这些时看上去有些紧张,她心里很在意安厌对她的看法。 她所说一切也都是真的,若非如此,她也不会担忧可能会怀孕之事了,偌大的皇宫,连天后都不曾养男宠,哪轮得到她们乱搞。 若论奢靡之风,雒阳是不比长安。 安厌一手放在她的肩头,温声道:“施大人多虑了,我并非是嫌弃施大人,施大人花容月貌、气质不凡,如想要个男人还不多了去了……” “我不想要别的男人!”施蓉蓦地出声打断了安厌,眼巴巴地看着他。 安厌失笑:“我是觉得,在这种地方……太过不妥了,我现在是天后近侧起居郎,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我想和施大人有一次难忘的体验。” “安大人……”施蓉听这话只觉心神恍惚不已,内心甚微感动。 “日后总还会再有机会的,等找一個不错的地方,也好过这里不是吗?”安厌宽慰道。 施蓉又羞又喜,但还是有些不愿就此作罢,又低下头小声道:“安大人不觉得……这里更刺激吗?” 安厌乐道:“想不到施大人还又这种癖好,刚才那动作也是,看上去颇有经验啊。” “我都是从书上看来的!”施蓉连忙解释道,此刻连耳根都是红的。“宫里的女人……总要有些排忧解闷儿的东西……” 安厌则不再继续在意这些,而是道:“我说了,我相信施大人。” 施蓉目视着安厌的脸,又重新去捉安厌的手,同时解自己银色官服上的襟扣…… “安大人,我的心意……”她喉咙滚动着,红唇微张。 “安大人可要好生……铭记。” “那烦请施大人谨记我刚才所言,那精油其实是走私来的,不可示于他人,不然在下就有麻烦了。” 施蓉气喘的越来越厉害,同时点头道:“安大人放心,我绝不会让别人知道的……还有,安大人私下里,可以直呼我的名字的……” 安厌的手最后猛一用力,随后将其抽了出来,笑吟吟道:“但我更喜欢称呼您为施大人,喜欢您穿这身官服的样子。” 施蓉的身子忽地僵住,仰长了白颈,随后开始轻微的颤抖起来。 “施大人,带我出宫吧。” “好……” # 回相府后,安厌直接去见了余惊棠。 “回来的挺早。”余惊棠在书房见到安厌说道。 “今日并无什么事,只是被天后召见了一面。” “天后都同你说什么了?” 安厌稍作沉吟,说道:“天后让我转告伯父一句话。” 余惊棠神色一顿,道:“说。” “天后说,让您看在昔日情分,别把事情闹得不可挽回。”安厌将天后的原话转述一遍。 “……” 余惊棠皱眉不语,安厌一直注意着他的神色变化,却只能从他的眼里看到冰冷。 安厌尝试询问:“伯父和镇国公申屠赢之间……有嫌隙吗?” 余惊棠看了安厌一眼,静了许久才道:“朝臣们都说,我和申屠赢水火不容,玄唐官员还自发的分为两大党派,一是以申屠赢为首,一是以我为首。” 安厌思索道:“事实难道并非如此吗?” 余惊棠冷嗤一声:“事实确实如此,都已经水火不容的两人了,哪还有什么昔日的情分。” 安厌:“……伯父,莫非是想要除掉申屠赢?” 余惊棠冷冷瞥来,安厌当即噤声。 “奸臣误国,不该死吗?”他质询道。 安厌用力点头:“该死!” 他心想着,这申屠赢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还是说余惊棠只是为了铲除异己。 但看这架势,天后明显是要站在申屠赢那边的,余惊棠要和天后作对吗? 安厌觉得这有些不大理智,若自己留给施蓉的东西能够有用,一切都另当别论。 余惊棠对安厌说道:“你安心做事即可,其余的一概不必理会。” 安厌躬身应道:“是、” 余惊棠不打算把一切都告诉安厌,可能是觉得即便说了也没什么用,安厌也不好追问。 离开时天色尚早,安厌回住处换了身衣服,又离了相府,驱车去了云湖之畔。 湖西园的门紧闭着,楼上的窗却敞开了。 安厌只身上前敲门,开门的侍女倒是认识安厌,恭敬道:“安公子。” “你家小姐在吗?” “在楼上。” 湖西园的门重新关上,安厌走到楼梯处,又听见一阵琴声。 安厌并不懂音律,却能听出来这次抚琴之人和此前诗会上的不是同一人。 悄无声息地走上了二楼,这里已经换了规置,原本是一处能够招待宾客的场所,如今那些桌案全都撤去了,从房顶垂落许多白色透明纱帐以作装饰。 靠近里面便见闻人锦屏正端坐在那儿,琴声悠扬,浣溪则在一旁托着腮看着自家小姐,而她目光无意间往楼梯口看时,顿时睁大双眸。 “安公子?” 琴声戛然而止。 闻人锦屏愕然抬起头来,正和安厌的目光对上,她忽地站起身来。 一旁的浣溪见状不由也站起身来,左右看了看二人,识趣地走里间的侧门下了楼梯。 “你……怎么来了?”闻人锦屏这才开口。 安厌快步到她近前:“自然是来看你。” 说着他便要去握闻人锦屏的手,却被她躲开,只听闻人锦屏幽幽说道:“一日不见,思之如狂。” 安厌微怔,这女人是在埋怨他现在才来啊。 继而又凑近了些,轻笑道:“锦屏每天都在这儿等我吗?” 闻人锦屏顿时面色一红,撇开视线道:“我可没有……我平日爱好便是在这儿赏湖景、念书抚琴。” 安厌叹气道:“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你每天都在等我呢,好叫我失望。” 闻人锦屏抿了抿嘴,美目里略有不满,说道:“伱既有自己的事要忙,我为何要日日守着你来。” 安厌直接去抓住她的手,轻声说道:“是我错了,这几日事忙,冷落了你。” 闻人锦屏撇头看向一边,说道:“我又没在等你,可谈不上冷落,倒像是我要求你来一样。” “……” 安厌一阵头痛,看着眼前人倔强的模样,握着的手倒是娇软无骨一般,略作思索,忽地用力将闻人锦屏扯了过来,并顺势紧紧抱住了她。 闻人锦屏惊呼一声,她哪经得住安厌的力道,瞬间扑进了她的怀里,霎时间脸色绯红一片,一番挣扎发觉他搂得太近,又羞又急道:“孟浪!” “反正你都要是我妻子了,孟浪些也没什么。”安厌将头埋进她脖颈里,嗅着她发丝间的清香,笑吟吟道。 闻人锦屏俏脸发烫,只觉身体越来越软。 “你……你快放开我,我可真要生气了!” “那你刚才没生气吧。” “……安厌!” 安厌也不好太过分,这次气氛不同上次,有些抗拒也正常,当即松开了她。 闻人锦屏立即后退一步,整理了下衣衫和仪容,美目瞪了安厌一眼。 她正式地说道:“你虽是……我未来的夫婿,但也应尊重我,这等无礼行为……我希望以后不会再有了!” 她说着,又忍不住将目光看向了别处。 没等来安厌的回复,闻人锦屏不由暗忖是不是说话语气重了些,思索过一番后,却不敢看安厌,小声说道:“总之,至少也得经过我的同意才行……” “那我能牵你的手吗?”安厌问道。 闻人锦屏没作答,又用美目瞪了他一眼。 安厌轻咳一声,随后说道:“我这几日,确实是有些事,天后那边突然降职,赐了我一个官位。” 闻人锦屏颔首:“我听说了,六品起居郎,爹爹说这官……” 她忽地欲言又止起来。 安厌心神微动:“闻人伯父说什么?” 闻人锦屏说道:“爹爹说,天后赐给你这个官职,余伯父应该不会太愿意。” 安厌若有所思,闻人云谏和余惊棠必是同一阵营的,且两人关系也非同寻常。 “锦屏,你知道余伯父和申屠赢之间的事吗?” “知道不多。”闻人锦屏道。 “我听母亲说过,爹爹、余伯父还有镇国公,他们很早之前就认识了,他们跟随先帝时还没这番仇怨……” 安厌不由念叨:“那为何会反目呢?” 闻人锦屏也在那儿认真思索起来,过来一会儿才不确定地说道:“好像,是和前太子有关。” “前太子?”安厌诧异不已,这些事他可没在书上读到过。 闻人锦屏继续说道:“就是当今天后的亲儿子,那时候,余伯父和爹爹好像都不太支持前太子,而申屠赢却是拥立太子的人。” 安厌问:“那前太子结局如何,被废黜了?” 闻人锦屏左右看了眼,确定四下无人才说道:“在登基前夜,暴病而亡了。” 安厌猛地一个激灵。 余惊棠和闻人云谏……难不成合谋害了前太子? 闻人锦屏又说道:“不过,很多人都觉得这是件好事,前太子嗜杀成性,随意屠戮大臣,任用官员全看心情……前太子死后,甚至连丧都没有发。” 安厌在那儿沉思着,闻人锦屏又提醒道:“这种事,现在都不允许随便说的。” 余惊棠和申屠赢,两人之间,似乎还真是难以化解的矛盾。 安厌对自己这位伯父有了全新的认识,连太子他都敢…… 那天后,岂不是要恨极了余惊棠? 长舒口气,安厌对闻人锦屏说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闻人锦屏抿嘴道:“倒也……用不着说谢,现在只是不让说,却并不是什么密辛,很多人都知道的。” 安厌看她这般模样,又握起她的首放在胸口:“一日不见,思之如狂,可不是随便说说,这几日我心里可一直在都想着锦屏。” 闻人锦屏闻此话心中羞喜,但面上只是轻咬下唇,见挣不开手也不再费力,小声说道:“你心里怎么想,我如何知道。” “那你来听听如何?” “你又想乱来!” “我没有……那我来抱抱你吧。” “怎么,都是你占便宜……” 安厌却顺势一手搂住她纤腰,将她的娇躯揽入怀里,闻人锦屏娇软的身体一颤,并未反抗,顺势将脸贴在他胸膛。 “你明天还来吗?”她小声问道。 “今天还没过去呢,怎么就想明天的事了。” “……你先回答我。” “我以后每天都来。” “那你有事要忙怎么办,而今还有了公职。” “那我提前来找你请假一天。” “请假……”闻人锦屏噗嗤一声掩嘴笑了起来,觉得十分可乐。“说的像是我在霸占你的时间一样。” “我甘之如饴。” “……” 同闻人锦屏腻歪温存了许久,又看她在那儿抚琴。 临近傍晚时,安厌才离开了湖西园,临走时看闻人锦屏依依不舍的模样,搂着她说道:“明天见。” 明天见…… 这是个温和而软化了的黄昏,空气中一片温和芬芳。 闻人锦屏已经开始期待明天了。 云湖波光粼粼,安厌重新驱车进入了热闹的雒阳街道,人流如织、声声噪杂,一切又都渐渐走远。 等马车停下,掀开帘子,太阳已经落了下去,留下那片泥金般的回光使天空变成了玫瑰色,云霞在天际铺开,另一边正在升起的月亮散发着淡淡的光辉,世界在此刻异常静谧,仿佛一个遥远而朦胧的梦。 43,无效 翌日。 安厌身穿着深绿色官服,头戴幞头,早早来到皇宫侧门,施蓉则在正这儿等他。 “安大人!” 附近有玄甲卫看守,人前时施蓉面带微笑,身穿整齐修身的银色官服挺立在那儿。 走入宫门后,施蓉小声开口道:“安大人,您的入宫路线有些特殊,天后交代过的,日后必须要走这条路。” 安厌点了点头,他清楚这应是为了防止自己修士的身份泄露,走别的路或许就如玄仪真人说的那般,一旦被玄甲卫发现,就惨死当场。 玄甲卫有自古传下来的一套准则,对待任何修士皆可先斩后奏,甚至无需询问任何人的意见。 “施大人,那香薰精油?”安厌开口。 施蓉当即道:“我试过了,安大人所赠之物的确非同寻常,来我寝居的宫女们也都说奇香无比。” “那施大人跟在天后身侧伺候时,可曾用过?” 施蓉点头:“也照安大人嘱咐,在香炉中滴了一滴,在天后身前也能闻见安大人所赠之香。” 安厌心里顿时放心了不少,便不再言语。 而两人刚穿过宫门,又来到那清静无人的过道,施蓉本欲说些什么,却忽发现不远处有道人影。 那人安厌认识,是多日不曾见的朝槿。 她主动走上前来,对安厌说道:“安公子,真人请您过去。” 施蓉见状只好按捺下来,说道:“既是真人相邀,安大人快过去吧,我在这儿等您。” 安厌心中若有所思,随同朝槿改了个方向,朝另一条无人的街道走去。 “真人叫我何事?” “师尊并没说。”朝槿摇头,她扭头看了眼,见距离施蓉已经很远了才又开口。 “安公子……那位施大人,可曾对您怎么样了吗?” 安厌问:“你觉得她会对我怎么样?” 朝槿小声说道:“那施蓉施大人看上去一本正经,但暗地里……和许多宫女都做过……那种事。” 安厌不由一愣,那种事莫不是指…… 朝槿侧首看了眼安厌,怕他听不明白,便又说道:“宫里面少有男人,很多宫女不堪寂寞,常会有人行……虚鸾假凤之事,这施大人认了不少干女儿,但实际上都是……” 安厌不由面露古怪之色,脑海里浮现施蓉那张端庄俏丽的脸,又变成热切发痴的模样。 他笑吟吟向朝槿问道:“那你……有没有做过这种事?” 朝槿的小脸瞬间涨红一片,停下脚步急切地说道:“当然没有!我可不像她们一样不知廉耻!” 安厌伸手揉了揉她的头,笑呵呵道:“我当然相信你,只是随口一问罢了。” 朝槿闻言幽怨地看了他一眼,转过身继续往前行进。 紫兰殿,地处皇宫西苑,清幽雅静,殿前栽种着许多植被,奇花异草。 安厌看到露葵正站在殿前,女孩见到安厌后顿时露出惊喜的模样。 在殿前,露葵并未出言招呼,朝槿对安厌说道:“安公子,师尊在里面等您。” 安厌直接走入殿内,便见玄仪真人此刻正盘坐在床榻之上闭目养神。 “真人。”安厌见礼道。 玄仪真人睁开双目,眸似幽潭,平静开口:“你要去见天后是吗?” “今日需先去鸾台,再去天后身边。”安厌答道。 “昨日天后交代你的事,还记得吗?” “我已将天后之言转述给伯父了。” 玄仪真人眸光微动,说道:“余惊棠和申屠赢之事,你不要掺和其中,安于己任,这样无论最终结果如何,我都能让伱活命。” 安厌不由思索起来,问道:“我伯父会出事吗?” 玄仪真人平静道:“不知道,我只是在说对你而言比较坏的一种结果,自古以来权臣党争的失败者,抄家灭门都是常有的事,你只要不深陷其中,即便余惊棠输了,我也能让你不受牵连。” “……多谢真人。” “另外,天后已经传旨了,三日后关外修士便会进神都。”玄仪真人又说道。“你作为起居郎在正式场合会一直在天后近侧,但要极力避免和那些修士接触。” 安厌点头道:“记下了。” “嗯,你去吧。” 玄仪真人喊他到此也只是为了嘱咐他两句,安厌看得出来她很在意自己的生死,或许是因为自己的身体对她仍有很重要的作用。 离开紫兰殿后,安厌又随同施蓉一起去到了凤阁鸾台政事堂,距离宣明殿不远,而宣明殿则是神都大朝正殿。 皇宫里很大,二人走了许久才到,施蓉在政事堂不远处停下:“安大人自己进去吧,我在这儿等着。” 政事堂不像别的宫殿那般,门前常有人行走,安厌看他们官服颜色、以及服上衣绣,大概能判断出品级,这里并未有什么侍卫看守。 安厌刚走进去,便听见一阵窸窸窣窣地讲话声,所有人都在忙着自己手头的事,或坐在那儿书写抄录,或聚在一起商议着什么。 这氛围并不那么肃穆,安厌看起来觉得有不少人味。 有人主动上前来拱手询问:“这位同僚有些面生啊。” 安厌拱手道:“下官安厌,新任起居郎。” 眼前人顿时面露出热情的笑容:“原来您就是安大人!” 这人说罢,顿时惹来周围不少人的侧目,安厌面色沉静,他心里清楚,安厌和起居郎这两个名头没什么值得人注意的,但他的伯父乃是余惊棠,这政事堂中最高长官。 “安大人这般年岁便坐上六品官职,年轻有为!”这人恭维道,他三四十岁的年龄,却极为热情。 “下官自知才疏学浅难当此任,实是天后加恩,不敢妄辞。”安厌谦虚道。 这人笑呵呵说道:“安大人过于谦虚了,赵大人这时正好在,在下领您过去吧。” 安厌拱手道:“有劳大人了,敢问大人尊讳。” “在下卢义节,现居鸾台给事中一职。” “卢大人。” 安厌被卢义节往政事堂里面领去,一路上所见之人皆用好奇的目光审视安厌。 穿过内院,到了一处门前停下,卢义节向安厌示意了下后,便拱手告退了。 安厌伸手敲了敲门,里面传出一个“进”字。 推门进去,便见一中年男子坐在案前批阅着什么,安厌走至案前,躬身拜道:“新任起居郎安厌,见过侍郎大人。” 鸾台最高长官为纳言,同内史并称为相,但当朝并无人担任此职,鸾台的最高长官实为眼前这位。 赵寒钦,鸾台侍郎,正三品。 也是目前安厌的上司。 赵寒钦听到安厌开口后并没急着回应,而是等到将手中文件批阅完,才缓缓抬起头来,淡然看了安厌一眼。 “见过天后了?”他道,又低下头去继续批阅文件。 “是。” “看来,天后已经教过你怎么做史官了。” “天后之言,下官谨记在心。” 赵寒钦神色一顿,淡然道:“嗯,你下去吧。” “下官告退。” 安厌到此,也只是特意来见自家长官一面而已,这是余惊棠嘱咐过的,除开文昌台(尚书省)五部外,这政事堂内,大都是余惊棠麾下门生故吏。 余惊棠的意思,估计就是想让安厌在这政事堂露個脸。 很多事,余惊棠都不需要刻意去做,只消他的一个名字,便能引起诸多波澜。 安厌回到前堂时,不少人俱是带着笑脸围了上来。 “安大人,久仰久仰!” “我是余相爷的学生,咱们是一家……” 这些人的品级大都比安厌还高,安厌面带笑容一一拱手回应。 离了政事堂,施蓉还在那儿等他。 “安大人,咱们去天后那儿吧。” “天后这时在干什么?” “我出来时,天后刚起。” 浮鸾殿,到殿前时两人并未急着进去,施蓉则是伸手招来一位宫女。 “天后这时正在召见礼部侍郎大人。”宫女说道。 闻人云谏? 安厌不由微怔。 施蓉说道:“安大人,您自己先进去吧。” 安厌从侧门走入了殿内,来到一处屏风相隔的位置坐下,矮案上放着纸墨,这便是史官的位置,能隐隐瞧见床榻上坐着的人,以及下面跪着的身影。 还没来得急听天后和闻人云谏在聊什么,安厌却发现矮案上放着的笔,竟是以四面利刃制成的笔杆,常人若要用其写字,必然会被划破血肉。 史官…… 安厌不由无声失笑,他明白这刀笔的含义,见此状也乐得清静。 “阅武之礼已准备妥善,届时请天后率百官、外使共襄盛典……” “田猎之事,已从灵州运来不少妖物,而今饲在城南……” “两国使臣的纳贡礼单臣看过了,比史载中要贵重许多,且有少部分丹丸、草株,算是妖物,不可流入我国。” 等闻人云谏说完,天后才缓缓回应:“贡礼重些不好吗?若有妖物毁了便是。” 闻人云谏道:“臣忧心此次朝贡,这些外使别有他念,天后不可不提防。” 天后平静道:“悠悠百年,对我们而言便是一世的岁月,但对三界关外人而言不过弹指之间,那些妖人若真有异心,在以往的朝贡之中必然早就展现出了。” “天后还是小心些为好。” 天后斜瞥道:“有镇国公在,玄唐何惧那些妖人。” “……” 闻人云谏不再言语,跪地拜道:“臣告退。” 他说罢,从地上起身,拖着肥胖的身躯退去了。 安厌在屏风后若有所思,瞧见天后坐在床榻上又看起了书,两名宫女在一片伺候。 大殿之内静了下来,安厌却悄然起身,走了出去。 “你有事吗?”天后听见脚步声,目光从书上挪开,见是安厌,凝眉问道。 她的声音和刚才见闻人云谏时一样,威严、淡漠。 安厌瞬间心中一沉。 而在这时,一旁却忽地传出声响,是煮茶的宫女不小心打翻了茶壶,滚水洒落一地。 宫女见状吓得连忙跪在地上:“奴婢该死!” 安厌目光看向她,却发现这宫女跪在那儿目光竟也在偷偷瞄着自己。 施蓉这时闻声从殿外走了进来,见状便对那宫女骂道:“还不滚出去!”随后又挥手让另外一名宫女前来收拾残局。 安厌瞧见,另外一名宫女,也在偷偷地看自己,低着头脸色微红。 天后漠然的声音又在这时响了起来。 “你有何事?” 44,杀心 心里来不及再多有想法,安厌拜道:“臣已将昨日天后之言转述给余相了。” 天后神色一顿,淡然道:“他说什么?” “余相并未多言,只是让臣安于己任。” 天后神色平静,似乎早有预料会是这般,只是“嗯”了一声,便不再作声,将目光转至了手中书籍上面。 安厌见状便又退回到了屏风之后。 看上去,施蓉是按自己叮嘱的那样做了不错,天后身边的这些宫女们也都被影响到了。 那为何独对天后没有作用? 是因为剂量不够? 但此前并没有出现过这种例子,这天后有何特殊之处? 难不成她也是修士?和玄仪真人同一水准,或者更高境界的修士! 安厌细想之后又觉得不可能,聂南烟一眼便能看出自己的体质,就连不是修士的师冷岑都能瞧出自己是气境,城内的修士似乎只有他自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白,倘若天后也是修士,昨日也不可能会问玄仪真人那些问题了。 一上午,安厌都怀着困惑。 等到午膳时,安厌才从浮鸾殿里出来,起居郎也不必时时刻刻守在天后身边,除重要大事外,只需大致记下天后一天的行程即可。 施蓉送他出去时,安厌不由再次询问她昨日是否按照他的嘱咐去做了,而施蓉也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安大人,好像很在意天后能否闻到那香气一事啊?”施蓉犹豫道。 “它有什么特殊的吗?” “没什么,是我打算私下从事制香一行,若天后都觉得此香不错,那必然是珍品、价值连城了。”安厌缓缓说道。 施蓉忍不住提醒道:“安大人,走私的罪责可不小啊!” 安厌道:“说的也是,现在天后对这香味毫无察觉,想来也一般了,也没必要再冒风险。” 施蓉思索后说道:“安大人放心,此事我一定守口如瓶的。” “我当然相信施大人,不然也不会同你说这些事了。”安厌淡笑道。 施蓉心中顿时感动不已,左右环顾,又对安厌小声说道:“安大人……时间还早呢。” 又走至了那条长长的无人巷道,施蓉忍不住凑近了安厌一些,并伸手去抓安厌的手。 安厌笑吟吟道:“我听说,施大人认了许多干女儿。” 施蓉有些意外,但还是点头道:“是……有些机灵懂事的,想寻我做靠山。” 施蓉也才不过二三十岁的模样,在安厌看来完全算不上老。 安厌凑至她耳边道:“可我怎么还听说,施大人认那些干女儿,实际上是为了行磨镜之事?” 施蓉呆了下,霎地又恼又急,羞臊无比道:“安大人这是听谁说的!” 安厌笑呵呵道:“这事都能传到我耳朵里,施大人还在意我听谁说的吗?” 施蓉在那儿脸色一阵红一阵白,随后忍不住向安厌解释:“安大人,我……” “施大人不用着急,即便这些事是真的,我也没说嫌弃,就像您之前说的,宫里的人总要有些解闷儿的东西不是。” 施蓉脸色臊得通红一片,这种丢人之事竟传到外人耳朵里去了,而且还让安大人知道了! 他会不会就此嫌恶于自己,觉得恶心…… 而安厌又继续在她耳边小声说道:“说实话,我倒是挺想知道,施大人做那事儿时,是个怎样光景的。” 施蓉却是有些曲解了安厌的意思,思索过后说道:“安大人若是有意,我可以安排几个上佳的宫女让您消遣一番,不用担心出事,若不小心怀上了我也能替您处理了。” 她话音一顿,想了想复又继续道:“或者,宫里的女孩安大人若是看上谁了尽管开口,我可以安排送到您府上伺候,宫里人都很听话容易调教,做個美人盂、美人纸,还是没问题的。” 美人盂、美人纸…… 安厌眉头不由跳了跳,他听余焕章说过,长安那边的贵族中,似乎很兴这种事。 雒阳这边都是官员家眷,又在天后脚下,没人敢太过分。 他道:“施大人误会了,我其实真不嫌弃施大人做那些事儿。” 施蓉则缄默不语,抿嘴转过身往前面走去。 安厌见状笑了笑,也不再多言。 # 未时。 天后午休刚醒,宫女过来禀报,说玄仪真人已经在等她了。 作为玄真教玄宗道首,玄仪真人博古通今,能谈经讲道、也能注文解惑。 天后穿戴整齐,走出内殿,见玄仪真人此刻站在香炉案前,明纱遮面、怀持拂尘,两眼注视着上面的缕缕白烟。 “怎么了?” “今日的香,有些特别。”玄仪真人道。 “我倒没闻出来,感觉和昨天一样,应该还没到换香的时候。”天后坐到紫檀案前,淡然道。 玄仪真人静默了会儿,眸光闪动不已,说:“兴许是我弄错了。” 天后看着玄仪真人若有所思,便也起身走到了香炉前,俯首认真嗅了嗅,仍未发觉什么不同。 “那便是你弄错了。”她道。 玄仪真人走至案前,拿起一本书册翻阅了下说道:“今日讲乾易。” 天后也重新坐回位子上。 “开始吧。” …… 半个多时辰后,玄仪真人走出浮鸾殿,正瞧见一个宫女端着点心要往殿里走去。 她上前将其拦下。 “真人何事?” 玄仪真人看着她开口:“那位新来的起居郎,你见过没有?” “您是说安大人?”宫女小声问道。 “嗯。” “见了,今日上午还来了呢。” “你觉得他如何?”玄仪真人问道。 宫女不由愣了下,微微抬起头看向玄仪真人,很快小脸羞红一片。 “我……” 玄仪真人清幽的眼中闪过一道光彩。 “没事了,你去忙吧。” # 入夜。 云湖之畔的新宅。 安厌在此见到了消失了几天的师冷岑。 “安公子!我拿到完整的设计图了!”师冷岑见到安厌后显得有些激动,从怀里拿出一沓厚厚的纸摞。 这所谓的设计图专业性极强,安厌只扫一眼便觉如看天书一般,而且他大致翻了翻后,发现足有上百页之多! “你看得懂吗?”安厌问。 “这设计图很清楚,当然看得懂了。”师冷岑道,又觉此话不妥,便补充道:“安公子并未钻研机工之道,看不懂很正常。” 安厌心里当然也清楚这点,思索后问道:“伱之前不是偷跑出来的吗,这次是又回了趟家里?” 师冷岑笑嘻嘻道:“干娘出城了,厂里的大叔大爷们也拦不住我。” “那你爹呢?”安厌又问。 师冷岑摇头道:“爹爹已经失踪好久了,连干娘都不知道他去哪了,他走的时候只留了一封信,说要去找什么东西,找到了就回来。” 安厌若有所思,看着桌案上这厚厚的设计图纸,仔细看了看,发现上面精细到每一个零件的制作方法。 “要制作千机灵骨,是不是还需要一些专业的仪器。” 师冷岑点头道:“是,得等两国朝贡之期结束,我能出城了才行。” “需要多久能做出来?” 师冷岑想了想说道:“顺利的话,一年吧,这设计图我看了,上面许多零件是我从来没见过的,可能会有些麻烦。” 安厌看着设计图纸最后,成品的图画,以及诸多形态的模样,许久才道:“你父亲真是个了不起的人。” 师冷岑顿时一脸自傲地说:“那是自然!机工术上,没人比我爹爹更厉害了!” 安厌则是揉了揉她的头笑道:“你也很厉害,我相信你也会成为和你父亲一样的人物。” 师冷岑认真地点头,随后又嘿嘿笑了起来。 安厌看过图纸后又问道:“这千机灵骨,不需要命针吗?” “修士的体质和常人不同,不用命针也能驱动它。” 而就在两人讨论之际,原本兴致波波的师冷岑突然犯起了困,两手撑着桌子,眼皮开始打架。 “你怎么了?” “安公子,我……好困……” 安厌忽觉背后一凉,瞬间转身,发现一个雪白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那儿。 他心跳都慢了半拍。 玄仪真人立于半空,眸光清冷,声音中也不带一丝的感情。 “我原本还在奇怪,你当初为何要执意进宫……你是何时发现自己有蛊惑人心能力的?” 她果然知道! 安厌心道,随后又沉心静气:“也是无意间发现的,真人当初没告诉我,我只能在自己慢慢摸索了。” “你在怪我?”玄仪真人瞥来一眼,又看向已然昏倒在地的师冷岑。 “告诉你,让你就这般随意玩弄人心吗?” 安厌说道:“我也只是为了生存,保护自己。” 玄仪真人冷笑道:“你妄图蛊惑天后,这也是为了生存吗?我看你分明包藏祸心,欲将整个玄唐握于掌中!” “真人高看我了,我没那么大野心。”安厌耸了耸肩。 “天后对我有杀心,我只是想防患于未然。” 玄仪真人两眼凝视着安厌,许久才道:“我都说了会保你性命,为何还要这般胡作非为,天后为玄唐之主,当然和寻常凡人不同,你不知道自己在找死吗?” 安厌深吸口气,说道:“日后不会了。” “你都对谁用过这能力?” “只她一人。”安厌指着地上的师冷岑道。 见玄仪真人两眼直盯着自己,便又说道:“外加天后身边的几人,具体几个我也不知道,别的没了。” 安厌清楚,玄仪真人可能是从宫里得来的线索才找上自己的,便索性将那几个宫女推了出来。 玄仪真人轻一抬手,桌案上那设计图顿时飞至了她的手中。 “若让师令知道你敢这么对他女儿,你知道会是什么结果吗?” “不知。” 玄仪真人冷笑:“他于整个玄唐的修士有恩,他只需一声令下,便有无数人来取你性命,你还指望我保你?” 安厌却毫无惧色,淡然说道:“那不让他知道便好。” 玄仪真人本想说安厌不知死活,却又听安厌开口道:“真人何必忧心胆怯?我敢做这些事,自然留有退路。” 玄仪真人蹙眉道:“凡玄唐修士,无一不谨言慎行、如履薄冰,没一个像你这般胆大妄为的!” “所以他们才永远只能藏在暗处。” 玄仪真人神色一滞。 “你想做什么?”她缓缓问道。 “我不想做什么,既然知道了对天后无用,我也不可能再去冒险了,我所做一切都只是想更好的活下去而已,真人,你是我的恩人,无论怎样我都不会害你。” 玄仪真人看着安厌不言不语,思绪却在飞转。 等朝贡事一过,做足准备,拿了他元阳……就都结束了。 这样的人,留着实在危险! 45,关外修士 轰隆—— 朱红巨门在金属链条的带动下缓缓打开,身披玄甲腰胯黑剑的卫士整齐列在两侧,庄严肃杀之气弥散在雒阳正门。 “神都雒阳……难以想象,这竟是凡人的城市。” 近五十米高的城门下,站着一群身穿两种制式服饰的年轻男女,不远处载他们而来的风神雀重新起飞离去。 “这里是玄唐,和我们那儿不一样,这里的凡人可掌握着超凡的力量。” “的确不一样,这里的灵气浓郁的简直可怕,真想一辈子待在这儿。” “在凡人的国度作威作福吗?怕你没那个福分,会死在那儿黑磷剑下!” 人群中一阵窸窣般的讲话声, 这些男女看上去都极为年轻,十七八岁左右,而其中领首两人,容貌也只有二十多岁模样,个个身穿精美的服饰,六人黑衣,六人红衣,男性俊逸灵秀,女子明媚动人。 “一些老古董,又在一群凡人手里,能有多厉害?”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等朱红巨门完全开启,又有一队骑着风行驹的玄甲卫缓缓驶出。 见此景,众人之中又有人小声嘀咕:“这风行驹,怎么跟我的不太一样?” “你也有?”旁人侧目不已。 “在沉渊买的,花了大价钱。”说话之人轻轻颔首道。 “沉渊卖的都是仿品,当然不一样。”有人轻嗤出声。 “仿品?” “玄唐外没有火磷,你之前见到的所有对外声称是玄唐之物的东西,都是假的,沉渊那地方奸商又是出了名的多,你的风行驹是不是要靠灵气才能驱动?” 最初那人呆滞了片刻,脸色顿时一阵青一阵白。 “那该死的家伙,说什么从玄唐渊州私运而出,竟敢诓我!” 这时,一位明媚的红衣女子悠悠说道:“渊州有重兵驻守,沉渊虽和渊州毗邻,但毕竟在玄唐国门之外,谁这么大本事能从那儿走私东西?这一听就是骗人的话你也信?” 那人青白交加的脸色绷了许久,才狠狠吐出一個字眼来:“妈的!” 领首的黑衣男子扭头看了眼说话之人,皱眉道:“噤声!” 人群当即安静了下去。 骑在风行驹上的玄甲卫士缓缓驶至了这些人近前。 “秦使/汉使携国书、贡礼而来,请见玄唐天后!” 玄甲卫统领翻身下了风行驹,恶鬼铁面之下漠然开口:“尔等在灵州时,可曾读了玄唐律法?” 黑衣男子拱手道:“上次朝贡时,也是在下前来,我等外臣在玄唐必会谨言慎行,请上官放心!” 上次朝贡……一百年前?! 玄甲卫统领闻言不由心头一跳,看着眼前不过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瞬间心里说不出是荒诞还是别的滋味。 他沉声道:“随我来!” 雒阳主街,两国外使由玄甲卫簇拥着,惹来两侧无数百姓瞩目,孩童们投来好奇的目光,指着这些人问身边父母是什么人,却被自家长辈连忙按下胳膊。 “他们是妖人!” 这些外使自然都听见了道路两侧不时响起的“妖人”字眼,有人不由轻嗤出声。 “凡人!” 但这话又招来了自家领首的瞥视。 众人被玄甲卫带至了一处馆舍,而附近的整条街早被肃清,并由玄甲卫士严密看守。 “伱们先在此住下,等候天后召见,有事知会门口卫士就行。”玄甲卫统领对几人说道。 黑衣男子拱手道:“有劳上官。” 而等玄甲卫统领离去后,众人也迈步走入了馆舍之内,里面同样空无一人,但是各类东西用具倒是一应俱全。 而在这时,那年轻的黑衣男子脸上的恭敬之色敛去,声音也变得冷漠。 “来时已经同你们说好了,这段时间但凡有生事者,休怪我无情!” 其余一众年轻男女顿时心中一凛,纷纷躬身称是。 红衣众人中的领首男子这人拱手道:“穆兄,你我在这雒阳各自行事。” “罗道友请便。” 客房之内。 “真是无趣,我们要在这儿待多久?出去转转不行吗?” 坐榻之上,姿容明艳的红衣女孩伸着懒腰开口。 “我们初到这里,这里的人对我们警惕很深,只有等到朝贡结束才有机会接触外界。”刚才那红衣男子此刻正一脸地对着这红衣女孩开口,姿态放得极低。 女孩侧目看向窗外,高空之上金色祥云笼罩,黄铜巨龙穿梭于云层之间。 她开口道:“这玄唐灵气这般浓,一路飞来,怎么也没见地上有什么蛮兽妖物,连些灵株都没有。” 红衣男子答道:“灵州有禁灵卫,专门负责清剿玄唐境内一切通灵之物。” 女孩不由轻笑出声:“那唐祖究竟是有多恨修士,竟做到了这种地步!” 红衣男子却是面露犹色,沉吟片刻后说道:“郡主,现在看来,唐祖或许更有先见之明,玄唐闭关锁国至今,虽是凡人国度,但却繁荣昌盛、且安然无恙。” “你说……天后会答应我们的要求吗?” “凡人世界和我们那儿不一样,天后不同意,我们可以找个愿意的,人只要畏死,长生便有无尽的诱惑。” 郡主一时沉默,许久又问道:“这玄唐,真的一个修士也没有吗?” “只是比较少而已。” “有厉害的吗?最强什么境界?” “这……不清楚。” 红衣男子沉思了会儿,又说道:“玄唐内有一古老传承,曰为‘玄真’,乃千年前遗留于此,为阳修一脉,而在仙秦有另一支同宗,名为‘玄清’,是阴修一脉。” “玄清……怎么有点耳熟?”郡主若有所思道。 “五百年前造反那一支,已经被灭门了,幸存弟子也都隐姓埋名。”红衣男子提醒道。 郡主瞬间恍然:“那个圣女……听说被做成了人彘。” “是。” 郡主嘴角露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反贼,确实该死!” 她忽瞧见窗外院里有一道人影走过,是个背剑的少女,不由问道:“怎么陈清焰也来了?她不是灵境吗,加上穆云青,仙秦来了两个大修?” “她败给铁菩萨后,散灵重修,现在是气境。” 郡主愣神了片刻,复又失笑摇头:“果然都是疯子!” 46,朝贡 宣明殿,大朝。 安厌并未随百官一同进宫,而是早早穿着齐整官服在殿内等候,只身站在玉陛之下,看着乌泱泱一片身穿红衣的官员入朝。 他作为起居郎,今日有记述朝会之责。 见到余惊棠被几人簇拥着进来,闻人云谏也在,便主动上前来问候。 一袭紫色蟒纹朝服余惊棠只是淡然颔首,闻人云谏则是笑呵呵地拉过他,向他介绍起了周围之人。 而安厌的眸光也着重停在了一位同样身穿紫色官服的中年男人身上。 “这位是吏部尚书兼右仆射,裴士鹤裴大人。” 这人身上带着久居高位的贵气,腰身挺拔,两手负在背后,看着安厌淡笑了笑:“这便是你那位未来贤婿?一表人才啊。” 安厌听说过这个名字,今日倒还是第一次见到,仅听这官职名号便知道,这位裴大人在朝中同样位极人臣。 而且裴氏在雒阳可是名门大户,常与皇室有姻亲,家中出过多少名臣。 “见过裴大人。”安厌躬身施礼道。 “这位是户部侍郎,柯晚贤柯大人。” “这位是……” 安厌一一见礼,话题也很快从他身上移开,转而谈论起了今日的朝会,两国外使觐见之事。 他站在一旁安静地听着,目光在殿中随处巡视,又瞧见有一簇人走了进来。 为首者并未穿官服,而是一身很随意却也名贵的棕褐色袍服,体型高大壮硕,须发花白有些杂乱,面目凶厉狠辣,脸上见什么笑容。 如此鹤立鸡群的一人,一出现自然便成了焦点,安厌注意到,余惊棠和裴士鹤他们也都往那人看了一眼。 申屠赢…… 安厌默默看着那人,他便是和余惊棠不对付的人,而余惊棠似乎是打算动他。 不过这些事,都是安厌现在所接触不到的。 大殿之内人越来越多了,声音也变得有些吵嚷起来,期间不少人殷勤地到余惊棠和裴士鹤近前问礼。 因今日是大朝,来的官员有些多,放眼望去,近乎清一色的红色官服。 而安厌一袭绿衣,倒是这些人中品阶最低的了。 “天后驾到!” 丹陛之上,一女官站在那儿扬声高呼,大殿瞬间安静下来,所有官员回到自己席位上站定。 玄唐的朝会官员们都是坐着,也不需要行跪拜大礼。 安厌的位置是在玉阶一侧,更靠近龙椅,但并不怎么起眼。 天后一袭红色冕服,仪容端庄大气,气质威严尊贵,徐徐走上玉阶,站在龙椅前俯视百官。 安厌有时在想,既然天后的权力已经大到这个程度了,何不直接改制称帝呢? 但天后是怎样想的,安厌也不清楚。 山呼过后,天后也示意众人落座。 “宣两国外使进殿吧。”天后直接开口道。 女官上前一步,朝着殿门高呼道:“宣,秦、汉两国使臣进殿!” 声音传了下去,再由门外侍卫复述,一遍遍如同回声一般。 大殿之内响起了阵阵编钟之声,是礼部奏起了礼乐。 安厌看着自己身前矮案上的纸笔,这次倒是正常的,毕竟是正式场合的大事,还是需要记录下来的。 大殿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安厌抬眼看去,瞧见一行十二人走入进来,服饰为红黑两色,黑为仙秦,红为莽汉,领首之人各自手持一托盘。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在这些人身上,两国朝贡百年才逢一次,有人一生也遇不上,能近距离和关外修士接触,是难得的机会。 几人走到大殿中央,随后仪态恭敬地躬身施礼。 “外臣穆元青/罗之涣,见过天后!” 龙椅上的天后闻声只是淡然“嗯”了一声,穆元青和罗之涣互视一眼,穆元青道:“外臣此来,特此奉上我国之礼,以及仙秦皇帝亲拟国书。” 一旁女官走来将穆元青手中托盘接走,安厌注意到,这女官并未直接将东西送到天后御前,大殿暗处还有两位身穿白色长袍、上绣赤色玄纹的男子,手持一奇怪仪器,将那国书和礼单打开后用仪器在其上扫过,才又交还给了女官。 天工院…… 安厌看着他们的服饰心道。 天后先是看了眼国书,随后又拿起礼单看了起来。 “火玉髓、璇玑木、万年红蜒枝、紫眼琼石……” 她合上礼单,随手放回一旁女官手里托盘上。 “你们每次来,所献都是这种稀奇古怪的东西。” 穆元青躬身道:“禀天后,这些礼品,在我朝皆是无比珍奇的灵物,为表我仙秦和贵国亲临友邦之情,才特此献上。” 天后却淡然说道:“即是通灵之物,依我玄唐国法,便留不得,回头送去灵州销毁吧。” 穆元青神色一滞,他倒没想到天后会这样说,明明上次来时所见的玄唐皇帝,面对同样的灵物却显得十分满意。 而他身后的一众年轻男女,则是纷纷面露肉疼之色,俱是心想,这天后真是不识货,要是不要退回去不就好了,干嘛要销毁! 穆元不由说道:“我朝所献之礼皆是精挑细选而来的,常年亲近可以祛除病害、延年益寿,对人体有益之物。” 天后漠然开口:“你没明白国法是什么意思吗?” 穆元青便不再开口。 罗之涣见状心中苦笑,因为他的礼单之中也差不多尽数如此。 他曾听一些来过玄唐朝贡的道友说起过,玄唐的皇帝大都渴望长生。 但此刻坐在龙椅上的这女人…… 十几年没有皇帝、不立太子,一朝安然至此,这位天后果不是什么常人。 所求之事,估计无望,看来需要另寻其人了。 天后又看起了汉使奉上的国书和礼单。 安厌则是在一一打量着这些使臣的模样,看上去一个個都十分年轻,只是不知道实际的年岁会是多少。 那穆元青和罗之涣的真实年龄,可能远不止二十多岁。 身上携带着玄仪真人所给的紫色玉坠,安厌也察觉不到这些人身上的灵气。 而就在安厌目光在这几人身上巡视之时,却忽和一道目光对上,是一名女性秦使。 一身黑衣、面色寡淡,头上简单束着个马尾。 安厌不由一惊,连忙撇开视线。 “陈师姐?” 女孩身旁之人注意到她的动静,不由传音入密。 “无事。” “刚才看谁?” “一个修士。” 她身旁之人顿时惊诧无比。 “修士?在哪儿?” 这人目光瞬间扫过整个大殿,但除了他们这些人之外,并无一人身上有灵气波动。 “那人有遮蔽探查的手段,你察觉不到正常。”陈清焰传音道。 “陈师姐是如何发现的?” “一个人即便不是修士,天地灵气也会在他体内穿过,殿内之人皆是如此,唯独那人所在位置,阻断了灵气流动,会这么做的,也只有修士了!” 47,灵灾! 朝贡之事一切依礼制稳妥地进行着,大朝之上并未发生什么预料之外的事。 两国使臣穆元青和罗之涣都表现得十分恭敬守礼,起初安厌所预想的修仙者桀骜不驯、看不起凡人的模样并未出现。 而玄唐这边,也十分大方地给予了两国还礼,由司礼的女官在殿中扬声念起了礼单。 玄唐所送的礼品则都是安厌所知晓的珠宝珍物,在座大臣们也都纷纷抚须静听,安厌瞧见穆元青和罗之涣身后人中,一个个面色平静,对于女官所念礼单无动于衷。 到最后,天后又邀请两国使团参加今晚国宴。 大朝散去。 殿内群臣纷纷起身离去,两国使臣也在玄甲卫的看护之下走出了大殿。 安厌简单整理了下自己所记述下的文字,交由一旁的女官,让其送去史馆,又见到大殿里侧天后正与施蓉说着什么。 “天后要私下召见两国使臣,安大人可以在场。” 施蓉找上了安厌,与他这么说道。 安厌心神微动,这是天后自己的意思吗,若有史官在场,那关外修士或许也会有所顾忌,不敢乱言。 浮鸾殿。 安厌从侧门进的,见浮鸾殿周围又多了一队玄甲卫,来到屏风之后,见自己的位置上原先那刀笔被换成了寻常的笔,这意思也是说,他可以记录接下来所发生的事。 不多时,施蓉带着穆元青和罗之涣进来了,被侍女搬来的两扇屏风隔开,两人停下后十分干脆地跪拜施礼。 “外臣穆元青,见过天后!” “外臣罗之涣,见过天后!” 屏风之后,安厌只能隐约看见两个轮廓。 “起来吧。”天后淡然说道。 “谢天后!” “国书里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穆元青又跪了下去:“天后慈悲,求天后救我两国子民!” 罗之涣同样下跪拜伏,这两人来自不同的国家,目的却似乎一样。 天后却面色平静,不疾不徐道:“话说清楚。” 穆元青和罗之涣同时举起双手,各自手中凭空出现一個精致木盒。 施蓉见状走上前,接过这两个木盒,放到天后身侧的矮案上。 “这是我仙秦十位尊者耗费心血共同所炼灵丹,服下便可与天地齐寿、日月同庚!” 屏风后安厌闻言后不由心中一跳。 什么丹药,竟这么厉害,那尊者又什么什么境界? 灵境?命境? 天后神色如常,伸手打开其中一木盒,霎时间一股奇香传遍了整个大殿,屏风后的安厌闻见这香气后顿觉神心舒畅、耳聪目明,大脑的思绪都清晰了,所有疲惫一扫而空。 真是神药! 安厌心想着。 木盒中并非是一颗丹药,而是一枚小巧的发光白球,天后仔细打量了一番,又不动声色地将木盒盖上。 罗之涣也道:“天后,我所献之宝,名为还阳丹,能让魂灵返还、死者复苏。” 天后伸手的动作一顿,看向罗之涣道:“你说什么?” 罗之涣垂首答道:“还阳丹,能让死者复生,只要遗体没有全部毁坏,死去七日内吞下此丹便可死而复生!此乃逆天改命、夺天地造化之宝!” 天后脸上却露出失望之色,也不再去开那个木盒了。 “继续说你们的事。”她淡然道。 “我秦汉两国有大灾降世,亿万生灵皆不得存,求天后打开三界关,我等皆愿为玄唐臣民,生生世世效忠于玄唐!” 打开三界关? 天后初是轻嗤一声,看着跪在地上头紧贴地面的二人,思虑之后便道:“什么大灾?” 穆元青神色一顿,仰首看向天后,神色肃然:“灵灾!” “灵灾?”天后疑惑道。 “那是什么?” 穆元青稍作沉吟,拱手对天后说道:“请恕在下无礼。” 他说罢,忽一抬手,半空中顿时凭空出现一道阴阳太极图。 一旁施蓉见此神奇一幕顿时瞪大了双眼。 而在同一时刻,大殿之内却瞬间出现十余道身影,将穆元青和罗之涣死死包围,并有二人护住天后。 有风后知后觉吹拂进来,殿内白色纱帐摇曳不定,黑磷剑紧贴着穆元青和罗之涣的脖颈,两人动作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安厌也没看清这些玄甲卫究竟是如何出现的,看着两名修士的神色,似乎也差不多。 滋—— 冷鳞甲上冒起了白色的水汽,弥散在这大殿之内。 大殿内响起天后威严的声音:“无事,你们退下。” “是!” 玄甲卫这才收起黑剑,向天后施了一礼,退了出去。 罗之涣抹去额间冷汗,穆元青拱手道:“禀天后,外臣无意冒犯,只是想为天后详细演示一番。” 天后抬手道:“继续吧。” 穆元青深吸口气,随后指着半空中缓缓旋转的阴阳图说道:“天地有阴阳二气,阴阳是天地之基,世上所有修士分为阴修和阳修,阴阳相生相克、周而复始,这是天道循环。” 穆元青忽没由来地问了一句:“天后相信这世上有神吗?” 天后却淡然道:“你说你的。” 穆元青继续道:“世间修士,生时吸纳阴气抑或是阳气壮大自身,死去又重新化成阴阳二气,一切原本是平衡的,但当一个修士强大到一定境界的时候,便会影响到这个世界,并被称为神。” “到那时,他们就成了世界的楔子。”穆元青指着太极图中的黑白两个鱼眼,那个白色的鱼眼渐渐消失不见,被黑色完全吞没。 “阳神死了!” 到这时,穆元青话音一顿:“是死在了这个世界之外、一个所有人都不知道的地方,他体内的阴阳气无法回归这个世界,世间阴阳就此失衡。” 太极图上,黑色的区域开始逐渐扩大,一点点地将白色的地带蚕食。 天后却如同听故事一般,到此脸上也并没有多少波澜,而是继续问道:“这有什么影响?” “无论是阴修,还是阳修,都离不开阴阳二气,盛阴之体需要吸纳阳气,盛阳之体需要吸纳阴气,一旦阴阳失衡,一盛一衰,便会被灌神!” “灌神?”天后不解。 “轻则患上灵瘾,重则失去神智,眼下情形要不多久所有阴修都会变成疯子,并且天地草木不生、万物枯死,那时我两国便会成为人间炼狱,这便是灵灾!” “求天后,挽救我两国亿万生灵!” “打开三界关!” 48,神已死! 整个世界只有一片大陆,这大地没有姓名、幅员极广,千年前战争被唐祖平定之后,天降一根擎天石柱,将大地分割成了三部分。 西北仙秦,西南莽汉,以及东方玄唐。 而石柱所在的位置,便是三界关,三界关将这三方彻底隔绝开来,擎天石柱连接着三道无形的屏障,走兽飞禽皆不得过,甚至连风都吹不过去。 玄唐由灵、云、苍、渊、幽、夷、恭、燕以及中州组成,在玄唐最东方,渊州城外,便是一片环绕整个陆地的海域,海上有无数群岛,海民自称为赤明国。 渊州虽和大海接壤,但同样玄唐边界之外的区域被一道屏障隔开。 从某种方面来说,这三界关、擎天石柱、各国屏障所组成的东西,很像一个鸟笼! 这是安厌看过各国图志后的想法。 连风都吹不过各国屏障或许也意味着,每個国家的一切都是独立存在的,包括灵气也是,仙秦、莽汉两国阴阳失衡,才会想到来玄唐求生。 大殿内突然安静了下来,穆元青和罗之涣两人仍跪在地上,在那儿静等着天后的回应。 少顷,才听天后开口:“你们知道,我玄唐为何会禁止修行吗?” 穆元青和罗之涣心念飞转,恭声道:“请天后示下。” 天后漠然开口:“在玄唐,杀了人便要入狱,犯了法便要赎罪,你们修士之间,也是这般吗?” “……” 罗之涣再拜道:“我等若进了玄唐,便是玄唐臣民,必会严格遵守玄唐律法,逾矩者必以身正法!” “是吗?”天后淡然道。 “真让你们进来,你们这些能飞天遁地的修士,一个个还不是高高在上,将我我玄唐百姓视作蝼蚁?” “我等……” 天后冷笑道:“真让你们进来,你们那两位皇帝,岂不就想着做玄唐之主了?” 穆元青和罗之涣额间冷汗“唰”地再次流了下来。 “天后……” 施蓉这时注意到天后眼色,走到床榻前将那两个木盒拿起,此刻她觉得这两个木盒有千斤重一般,里面装的可都是能让世人疯狂的东西。 她心里一阵发紧,但还是将木盒重新送到了穆元青和罗之涣面前。 罗之涣见状忙道:“这是我等赠于天后之礼,无论最后怎样,还请天后收下。” 静寂了片刻,天后冰冷的声音响彻在这大殿之内。 “尔等,真视我玄唐国法为无物否?” 穆元青情绪突然有些激动起来,忍不住再拜道:“天后,那可是亿万生灵,还请天后垂怜我等!” 天后却从床榻上站起了身来,拖着大红的冕袍,只将背影留给了二人。 “请他们出去吧。” 大殿门口响起一阵整齐的脚步声,刚才的玄甲卫再次走了进来。 穆元青和罗之涣无可奈何,只得起身再次施礼,在玄甲卫的簇拥下离开了大殿。 离开皇宫后,一路在玄甲卫的看书下回到了使臣暂居的馆舍,而其余人则是早已回来了。 “穆兄,伱上次来时,玄唐皇帝也是这般回应吗?”罗之涣不由向穆元青询问。 穆元青皱眉道:“百年前,玄唐皇帝倒是对长生有意,但那时我们并未有充足准备,玄唐皇帝最终还是拒绝了,没想到这次携神药前来,这天后竟无动于衷。” 罗之涣叹气感慨:“蟪蛄不识春秋,凡人又岂识天物,这神药若是在我们那儿流落出去,必是无尽的腥风血雨。” 他说着话音微顿,又道:“玄唐之内必有想求长生者,我们也不是毫无机会。” 穆元青沉吟道:“还应小心行事,这天后能坐朝十余年,不是常人。” 在这时,一名身穿黑衣的年轻人朝两人走来。 “穆师祖。” “何事?” “陈师姐说,今日在殿上发现了一名修士。” 修士…… 穆元青和罗之涣同时一惊。 修士?! # 浮鸾殿内。 那两名修士走后,天后派人将玄仪真人请了过来。 宫女这时也走来将安厌身前案上的纸笔扯下,称会送去史馆,安厌来到殿前一侧站定。 “天后刚才私下召见了关外修士?”玄仪真人开口道。 “嗯。” “他们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灵灾将至,秦汉两国将变成人间炼狱。” “灵灾?”玄仪真人的语气中透出一抹诧异。 天后平静道:“他们说,因为阳神死了,世间阴阳失衡。” 玄仪真人蓦地一怔,一向淡然端庄的她此刻竟是失声道:“阳神死了?!” 天后看她反应,稍作沉吟:“怎么?” 安厌在一旁同样若有所思地看着玄仪真人,他刚才一直在消化那两个修士所说的信息。 阳神似乎对这个世界极其重要。 玄仪真人凝眉许久,看向天后继续问道:“他们还说什么了?” 天后原地思索着,这时安厌开口道:“那两人言,阳神死在了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体内阴阳气无法回归这个世界。” 玄仪真人有些失神,站在那儿喃喃自语:“竟会如此……” 天后不由问道:“那阳神很重要吗?” 玄仪真人眸光闪动不已,而后徐徐说道:“阳神一死,天地阳气大衰,世间所有阴修都会被灌神,为了保持清醒,阴修们大概率会趁自己保有理智之时去主动攻击别的阳修,吞噬他们的阳玉来填补自身,真到那时,秦、汉两国的确会成为人间炼狱不错。” 人若被灌神会失去理智,胡乱伤人……为了不被灌神,便去杀人夺玉…… 安厌有些无言。 那自己呢……自己也是阴修…… 关外修士既想进玄唐,是否意味着玄唐之内不受这影响呢? 天后却道:“这关我们什么事?” 她神色如常,对此完全无动于衷:“关外之人,又非我玄唐子民,千年前还曾是我们的敌人。” 玄仪真人默然片刻,又说道:“阴神和阳神,因吸纳了天地太多阴阳气,已然成了世界楔子,阳神一死,天道有缺,世间将再无人能突破逆境。” “逆境?”安厌不由开口。 玄仪真人瞥来:“命境之后的境界,逆境又称劫境,当体内的阴阳二气足够庞大且达到一个绝对平衡之后,便能进入此境界,逆境之人,可倒转阴阳、穿梭虚空、不死不灭。” 天后平静道:“听上去很厉害,你未来也要经历此境是吗?” 玄仪真人则道:“倘若阳神真的死了,此世便再没人能进入此境界。” 天后反问道:“那第一个进入逆境之人呢?在他之前应该没有这所谓的神吧?” 玄仪真人轻轻摇头:“神的确也不是从一开始就有的,但天地间阴阳二气却始终是平衡的,阴神和阳神独占了天地一半的阴阳气,阳神死后,本该把他体内的阴阳气归还于天地……” “说来说去,关外发生的一切,和我们仍然没有关系。” 玄仪真人又继续说道:“我玄唐独立一方天地,倘若让那些修士入关,便是要重塑这片世界,未来假以时日,还会诞生新的神,而诞神之日,便是万灵尽灭之际,亦是万物重启之时。” “那便更不能让他们入关了。” “……天后说的是。” 安厌默默看着玄仪真人的神色,只是那双眼又恢复了以往的清幽,瞧不出什么。 49,逆伦 神都守护者于九霄之上盘旋,宵禁解除的这段时间,雒阳繁华已然成了一个不夜城。 国宴设在未央殿露天花园之中,天后携群臣百官,将邀两国外使赴宴同庆,能参加这次宴会的,俱是五品以上的官员,当然司礼官和史官是不在这要求之内的。 天后驾到后,女官扬声开宴,殿内礼乐骤起,一群穿着打扮妖媚的舞女走了出来,在席间莺歌燕舞。 月色袭人,清冷皎洁。 宴会上十分随意,官员们或举着酒杯聚拢在一起,安厌还见到了余宗虔和余文坚,两人在余惊棠一侧,同周围众人谈笑风生。 ·两国使臣们则是坐在天后近前的席位,以示亲近之意。 而除了他们,还有一位安厌不曾见过的中年男子,仪容尊贵,身穿着不同于寻常朝服的白色衣袍,上有着赤红的纹绣。 “这位是师钦,天工院院首。”天后向使臣们介绍道。 穆元青和罗之涣顿时肃然起敬,拱手道:“原来是乾圣公后人,见过院首大人!” 安厌看得出来,这二人提及乾圣公时,神色间露出的尊敬不是假的。 他想到了师冷岑,也是和眼前这位师钦同出一宗,这师钦掌管雒阳和长安两大玄机厂,是真正的国之重士,而师令创办野火机工厂,握有整个玄唐的修士资源,这师氏一族都不是常人。 罗之涣赞颂着进城后所见盛唐气象令人艳羡。 安厌却总感到这些使臣之中,有目光在有意无意地看向自己,大朝之上也是,他本是一毫不显眼的史官,为何能与那女修对上视线。 难不成,他们发现自己修士的身份了?! 宴席上众宾觥筹交错、醉舞狂歌,有人诗兴大发当场吟起了诗句,也有人满面酡红晃晃悠悠闯入舞女中央,天后只是淡笑着看着眼前一幕,也不阻止。 情到酣时,几名身穿白色袍服的官员推着一架由红布遮掩的机器走至了中央,并将舞女们驱退。 官员们见状不由议论纷纷起来。 “这是何物啊?” “好生奇怪。” 天后近前的师钦这时向天后施了一礼,站起身来,走至台阶边缘,扬声开口。 “诸位同僚!” 席间众人纷纷安静了下来,礼部的丝乐也变的舒缓。 “此乃我天工院新作之物,名为溯影仪,趁此盛宴佳时,献于天后。” 那两名白袍官员扯下红布,露出了这仪器的全部面貌。 通体由金属制成,上有龙凤雕纹,整体外壳四四方方,中间又有一个扁长的圆筒,端部是一圆形玻璃。 安厌见到此物不由一怔。 溯影…… 又听师钦说道:“此物能记录时下之影像,并在未来随时投映出来。” 真是这样! 安厌心想。 师钦说道:“仅是口述,诸位或许无法理解,可有哪位大人愿意一试?” “我来!”话音落罢,群臣中走出一位身形摇晃、走路虚浮的男子,明显是已然喝多了。 “就请解大人走至溯影机之前。” 这人名为解灵瀚,乃集贤殿书院学士,负责修撰、整理及校勘典籍之职。 解灵瀚摇摇晃晃来到溯影机之前,其模样惹来周围不少人发笑,他左右看了看,向那白袍官员问道:“接下来做什么?” 白袍官员也憋笑道:“解大人想做什么都行?” 解灵瀚两眼虚晃,在原地转了個圈子,看向居于主位的天后,沉吟片刻忽高吟道: “昭昭有唐,天俾万国。 列祖应命,四宗顺则。 申锡无疆,宗我同德。 曾孙继绪,享神配极。” 整个宴席安静了下来,只剩下礼乐之声,众人都在听他将诗吟完,而解灵瀚在念完最后一句,忽提了一口气,怒目圆睁,一手捂着嘴巴快步离开了原地,到一旁花园里呕吐去了。 其余官员见状纷纷大笑不止。 而这时,那溯影机一旁的白袍官员忽地拨动了机器上的一个开关,霎时间从溯影机圆筒中投射出无数道光线,在前方空地上组成了一个立体的图象,正是刚才的解灵瀚。 “昭昭有唐,天俾万国……” 安厌见此一幕感到无比惊异,一时完全无法理解这仪器的工作原理。 全息投影?怎么做到的? 而在场文武官员们一个个同样十分惊讶。 天后甚为满意地颔首:“不错,此物能堪大用,师钦,你立一大功啊!” 师钦躬身拜道:“禀天后,这并非我一人之功。” 天后淡然笑道:“自然都要赏赐,凡有功者,你回去写个名录递上来。” “谢天后圣恩!” 师钦落座后,天后眸光轻动,转向穆元青和罗之涣询问道:“两位觉得此物如何?” 罗之涣道:“此物利国利民,院首大人必然名垂青史!” 而他一旁的几名年轻修士却私下传音道:“留影石在我们那儿又不是什么稀罕物,还弄得这么笨重麻烦,有什么值得炫耀的。” 却有一道女声反驳他:“蠢材,这溯影机一旦推广普及,凡人们就都能使用,留影石必须要灵气驱动,意义当然不一样。” “说白了,到底还是凡人之物!” 不少大臣都对这溯影机感兴趣,围了过去向那两名白袍官员问东问西。 宴会进行的差不多了,天后起身离席。 安厌见状也打算离去,余光却瞥见,穆元青和罗之涣二人的目光正看着自己,俱是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果然是暴露了…… 安厌面上不动声色,也离开了宴席,离宫之前,在必经之路上见到了正在等候自己的露葵,随后便跟其一同去了紫兰殿。 在未央殿时,尚是一派热闹喧嚣之景,而到了紫兰殿,却瞬间静寂了下来。 玄仪真人坐在榻上闭目养神,拂尘静置在一侧,半透明纱遮面,安厌两眼趁此一眨不眨地欣赏着她精致的眉眼,以及那面纱之下的隐约轮廓。 等她睁开眼时,安厌开口道:“真人唤我何事?” 玄仪真人看向她,说道:“阳神,的确死了!” 安厌思索道:“真人是如何得知的?” “今日,有人告诉我的。” 安厌有些意外,心想难不成是那些修士。 “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吗?” “有关系。”玄仪真人冷然说道。 “打开三界关,让关外修士进来,重塑这方天地!” 这种事,已是天后明言拒绝过的,但眼下玄仪真人却仍然说了出来。 安厌看着她的面容沉思了许久,问道:“真人,是想……成神吗?” 玄仪真人漠然道:“三界关外,的确将有灵灾降世,阴盛阳衰,阴修会面临灌神之劫,但那是对寻常修士而言。” “修仙门阀、各方巨擘、世家皇室这些大势力们,他们大可以圈养大量阳修来当自己解药,关外修士何其之多,足够他们度过无尽漫长的岁月,灵灾对他们而言根本算不上灭顶之灾,他们想入关,为的是这成神的机遇!” 安厌心中思绪飞转,不由又问道:“那为何还要让他们入关,这不是等于将成神的机会让给他们了吗?” 玄仪真人又道:“玄唐仅占了天地四分之一的灵气,而要成神,则需独占天地半数的阴阳气,只有打开三界关,让外界修士带着阴阳二气进来,才算是真正开启成神之路!” 安厌心里仍是觉得不靠谱,这种事真要做了,玄唐必将大乱。 “真人就没想过,关外修士进来后,会发生什么吗?” 玄仪真人冷笑道:“任何修士都有一道命门,若命门被别人掌握,便是永生永世的奴隶!我们是主人,他们想入关,自然要付出代价!” “天后不同意怎么办?”安厌问出了最后一个、也是最关键的一个问题。 玄仪真人定定地看着他,眸似寒潭,冰冷而幽寂。 她道:“你,可以让她同意!” “我?” “怎么,你忘了你之前曾做过什么吗?” 安厌只是皱眉不语。 “世上有一种体质,名为混元体,又称绝灵体,他们天生体内阴阳平衡,无法修炼,却也万法不侵!” “唐祖和乾圣公,都是这种体质,所以玄唐皇室和师氏一族天生无法修行,同样,你的那些东西,也影响不到天后。” 安厌沉吟道:“但天后,不该是皇室血脉吧?” 玄仪真人沉吟片刻,说道:“当今天后,乃是先帝亲妹妹。” 安厌顿时一惊。 “伱听说过太子的事吗?” 安厌愣愣地点头:“听说过一些……太子残暴,在登基之前暴病而亡。” “前太子便是天后和先帝的乱伦产物,才会生性乖张凶戾,天后尊讳武凤澜,其实本姓李,朝中知晓此事之人不超过三个。” “那三人……便是武德三杰?”安厌问。 “是,余惊棠、闻人云谏、申屠赢和天后是自幼便在一起的玩伴。” 安厌忽然有些明白了,为何余惊棠和申屠赢他们都如此忠于天后,让一个女人能坐朝十余年,不立太子。 天后本就是玄唐皇室之血! 这样的密辛听起来太过震撼,他脑海中不由浮现出天后那尊贵威严的身影。 很快,安厌又冷静了下来,问道:“说这些又有何用,天后既是绝灵之体,我能有什么办法。” 玄仪真人神色平静,说道:“绝灵之体,也并非毫无办法。” 上架感言 给编辑聊过我的大纲,说有点bt,让我最好放到vip章里去写。 于是我就改动了一下前期剧情,诗会啥的都是硬加的,属于原本大纲之外的东西,写起来也拖拖拉拉,外加上最近做心脏手术身体不适,更新才有点拉胯。 总之,后面会越来越精彩,了解我的书友应该知道是什么意思。 废话不多说,明天爆更。 求个首订吧!顺便8月求个月票!求点打赏! # # # 以下,献祭名单。 《十分钟破案,你管这叫赏金猎人?》作者:折耳根冰淇淋 女作者,大学生,单身。 《从那座韩城开始》作者:壹个小白 一本男女主双穿恋爱软饭文。 《师承辛吉德,科技与狠活!》作者:叶落依风 101文。 《都有女巫贴贴了谁做反派啊》作者:哈大帝 足控老司机写的和富婆小女巫的恋爱故事——主打的就是科幻。 《霍格沃茨:魔女途径的哈莉》作者:是魔女的哈莉吖 哈利波特同人,归来文,主角走的是诡秘之主里的魔女途径。 《都穿越东京了,谁还恋爱模拟》作者:绯色回响 东京恋爱物语?才华战胜资本?现实恋爱,狗都不谈,给我格局打开,我就是资本! 《海贼:第一個伙伴是汤姆猫》作者:想吃冰棒 带着汤姆猫和其他伙伴在海贼世界吃喝玩乐的故事。 《忍校教师,我教书就能变强》作者:桔子不黄 老火影作者,质量保证。 《道君:从上品金丹开始》作者:金丹摘除手术 一个从炼成上品金丹,晋身道宗真传开始的修炼故事 《我的兵种无限进化》作者:笔墨纸键 领主文,从招募小骷髅开始无限进化 《杀死长生者》上架感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50,争!(1/6,求首订!) 安厌回到家时,心里还在仔细盘算今日玄仪真人与他所说之事。 让外界修士入关…… 他先去了余惊棠书房。 “伯父。” “有事吗?” “今日大朝散去后,天后又私下召见了秦、汉两国使臣。”安厌说道。 余惊棠神色微动,看向安厌道:“你在场吗?” 安厌道:“那两国使臣,又单独向天后献上了神药,并请求天后打开三界关。” 余惊棠顿时一惊:“你说什么?!” 安厌又说道:“天后并未同意,那两名修士所献神药也没接受。” 余惊棠却紧皱眉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安厌见状,随后便又将那两名修士的全部说辞,为余惊棠复述了一遍。 “伯父觉得,这两人可信吗?” 余惊棠斜瞥道:“无论可不可信,也不能打开三界关!” 他伫立沉思许久,皱眉说道:“包藏祸心……包藏祸心!” “伯父觉得,那两人并未说实话?” “是真是假又如何,一旦打开三界关让外界修士进来,要让修士和我国百姓如何相处?他们若真到了穷途末路之时,那带来的,必然不会是善意!”余惊棠沉声说道。 月色凄冷。 余惊棠两眼凝视窗外无边的黑夜。 “此事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侄儿告退。” 安厌躬身退去。 玄仪真人所做这一切,是为了寻求登神大道。 但成神这种事,对安厌而言太过虚无缥缈了,他只觉得此事太过冒险,且十分不靠谱。 回到住处,院子里十分安静,香云和贞娘没见动静,连张全也是。 安厌忽觉一阵不对劲,不由停下了正要推开房门的手。 然而房间的门,却从里面自己开了。 一阵风从背后袭来,闯入房间之内,安厌目光往里面看去,瞧见两个人影。 穿着红衣,站着那人便是今日大朝、宴会上的汉使领首,罗之涣。 而坐在桌前的,则是一位明媚动人年轻少女,看上去十七八岁,姿容却极为艳丽。 “道友,又见面了。”少女笑吟吟地开口。 安厌一瞬间心念急转,看着二人神色镇定道:“两位贵为汉使,却私闯民宅,是视我玄唐律法于无物吗?” 少女闻言展颜娇笑起来,看上去正值妙龄,尽显妩媚之色。 安厌心里自然不信她真实年龄仅有十七八岁。 “这么说来,贵国有明文铁律,修行是违禁之事,我看道友才是视玄唐律法于无物吧?” 安厌不动声色道:“阁下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少女笑道:“那墙角的蔽灵法阵,难不成是自己生成的?” 一旁罗之涣这时开口道:“道友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我等深夜冒着风险造访,自然不是带着恶意来的。” 安厌走进房间,反手关上房门,来到桌前为自己倒了杯茶。 “道友是天后近臣,这修士身份天后必然是知晓的吧?”罗之涣开口问道。 安厌并不作答。 “今日在浮鸾殿,我和秦使所言之事,道友也全程在旁,不知尊下心里有何想法?” 安厌淡然说道:“伱们所求之事,天后不已经给过回复了吗?” 坐在那儿的少女这时突然拿出一个晶莹剔透的玉瓶,放到了桌面上。 “这是万炼灵丹,算作是见面礼如何?”少女很是大方地开口。 仅看那小瓶,便知不是凡物,安厌却没去碰它,淡然看着二人。 罗之涣道:“道友若助我等成事,便是开创真正修炼盛世的功臣,亦是我两国之恩人,我两国必将举国重谢!而且到那时,道友也可站到台前、遨游天地,不必再同现在一般掩藏身份了。” “两位找错人了,我不过一六品起居郎,这等大事还是另请高明吧。” 坐在那儿的少女忍不住说道:“这可是万炼灵丹!” 女孩心里想着,难不成这玄唐的修士,是些什么都不懂的土包子? 安厌并不认识,所有的天材地宝,他近乎都不认识,对于这些灵丹的药效认知也很匮乏。 但他心里清楚一件事,就是三界关一事,其关乎程度,可不是任何物件、灵药能够媲美的!他还不至于目光短浅到这种地步。 稍作思索,安厌问少女:“你吃过吗?” 红衣少女神色一滞:“我……还没到吃的时候。” “那你现在什么境界?” “气之境。” “多久开的气海?” 红衣少女轻皱眉头,说道:“炼身十二年,一月开气海。” 一个月…… 这女孩的身份地位,似乎比旁边的罗之涣还高,到此境界怕是吃了不少天材地宝、灵丹妙药。 即便如此,也花费了一个月。 安厌对那瓶中丹药愈发不在意了,这些所谓的丹药,或许还不如多双修几次来的实在。 “两位还是请回吧。” 红衣少女呆了呆,她不由心想,这人听到自己一月开气海这般反应是什么意思? 看不起她吗? 她这速度,已然是天资绝佳了,在莽汉不知有多少人艳羡憧憬。 “尊下呢,多久开的气海?”红衣少女凝眉问道。 安厌摇头:“我又不是修士,开什么气海,两位请回吧,我要休息了。” 红衣少女顿时气急,刚要发作却被一旁罗之涣拦下。 罗之涣拱手道:“道友,您要清楚,您若肯出手,帮助的可是一整个国家!” 他说着,翻手间掌心出现了一木盒。 这是在浮鸾殿时,他和穆元青要献给天后的神药。 “可惜了,我没那么大能量,配不上这东西。” 安厌说着,又将房门打开,做出送客的姿态。 罗之涣心下无奈,但面上仍带着笑容,说道:“无妨,这万炼灵丹,就当是和尊下交个朋友,我等并无恶意,尊下若改主意了,我等再来拜会。” 说罢,他同那红衣少女一起走出了房间,身形消失在这夜色之中。 安厌看着寂静的院子,目光闪动不已。 # 雒阳主街,一间十分寻常茶铺之内,又迎来了一位身穿灰袍、头戴斗笠的客人。 这人刚找了个座位坐下,便有伙计热情地凑了过来:“客官,想喝点什么茶,别看咱这儿店面不大,但各种名茶都有,还有新采不久的。” 这人从怀里拿出一块碎银放在桌案上,伙计见状顿时两眼放光,又注意到这人的手白皙修长,不像是男人该有的。 “你们店招牌吧。” “客官稍等,马上就来!” 灰袍人目光在茶铺之内巡视,时而又看向街面,听着周围人的讲话声。 伙计很快沏好了茶端过来,看这人模样便笑道:“客官,天气这么热,您穿这么严实不觉得闷吗?” 这人没做回应,只是端着茶杯送入斗笠之下轻抿一口。 伙计有些自讨没趣,刚要离开又听这人开口:“你们老板呢?” 他这次听清了,的确是个女人的声音,稍楞片刻,伙计回道:“实在不巧,我们老板回老家去了,要过些时间才能回来……是这茶不对吗,这就给您换!” 伙计将桌案上的茶端走,重新沏好一壶回来,却发现座位上已经没了人影。 见此不由嘀咕几句,但摸了摸口袋里的碎银,嘴角又露出笑脸来。 反正不亏! …… 下午,云湖中央小岛之上。 身穿灰袍之人坐船来到此地时,见到了亭下端坐着的身影,当即快步上前,在凉亭之外躬身施礼。 “见过宗主!” 玄仪真人指了下对面的位置,声音清冽地开口:“坐吧。” 灰袍人这才解下斗笠,露出一张秀美的脸来,二十几岁模样,她看着玄仪真人,淡笑道:“师姐,许久不见了。” “你来的倒快。” “师姐有命,怎敢怠慢,我接到传命后便连夜从燕州飞至了雒阳。” “师叔呢?” “师尊并不知此事。” “你就不怕她骂你。” “我只是来见师姐,师尊怎么会骂我,她也常惦记您。” 玄仪真人冷笑道:“是了,她贵为道母,心系天下,自是不会在意这等小事。” 灰袍人并没接这话,而是拿出了两个木匣,放在了石桌之上。 “这是师姐您要的东西,至纯至阴之物,以及开灵液,要这开灵液,是朝槿和露葵那两个丫头修行出问题了吗?” 玄仪真人看着桌上之物,颔首道:“有劳你了。” 灰袍女人轻笑:“师姐哪里话,你我姐妹何必言谢……师姐你重回灵境了?” 玄仪真人从石凳上起身,转首看向远处静湖。 “不,现在才是我真正地进入灵境,和之前完全不一样。” 灰袍女人感慨道:“看来师姐已然是寻到自己的路了……师姐有空时,也应常回山上看看,教中弟子都很想您。” 玄仪真人背对着她,身上道袍随风而动。 “扶摇,你不觉得,很多事不该是这样吗?我玄真从未行过伤天害理之事,世代以济世救民、辅国安邦为己任,为何还要藏于暗处。” 扶摇沉吟道:“国法如此,我玄真能幸存于世,已然是不易了,师姐,你还想求什么?” “求有何用,我只是,想争一争。” 六更,求月票 (本章完) 51,今夜何夜,今心我心(2/6,求订阅!) 大将军府。 一名身穿黑衣斗篷的身影,在管家的引领之下,穿过庭院,来到内宅一处清静无人的花园。 管家转身退去了,斗篷人影瞥见,廊桥之上一个身宽体胖、异常高大的身影倚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拿着饵料往池中撒去。 “秦使穆元青,见过镇国公!” 须发杂乱的男人头也没转,背对着他缓缓开口:“你作为秦使,找我何事?” 他的声音沙哑低沉、满负沧桑之感。 穆元青看着此人,莫名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随后心又觉得荒诞。 不过一凡人而已,寿不过百,有何可惧? 但他面上还是一副极恭敬的姿态:“不知大将军,欲求长生否?” 欲求长生否? 穆元青觉得,这句话对于任何一个凡人的诱惑都是致命的,尤其是那些位高权重之人。 申屠赢却仍在那儿自顾自地喂鱼。 “你们见了天后?”他开口道。 穆元青看他如此平淡的反应,心念急转,口中回应道:“是。” “天后已经给过你们答复了?”申屠赢再问。 穆元青心下一惊,暗道这人知晓浮鸾殿上之事? “有史官在场,伱们想瞒住谁?” “……天后,确实已经答复过我等了。” 申屠赢将手中饵料一并洒落下去,转首看向穆元青,开口道:“那你为何,还要来找我?” 只这一眼,穆元青冷汗瞬间下来了,那眼神同深渊般无底,让人不寒而栗。 他在害怕……这是凡人? “是想从我这儿,听到和天后不一样的答案吗?”申屠赢又问道。 这话要怎么接,穆元青的心绪已然有些紊乱了。 眼前这位申屠赢,手握玄唐兵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在浮鸾殿所见识过的那些玄甲卫,这人手下怕是不知有多少,这种地位在他们仙秦亦是需要他仰望的存在。 虽然是第二次来玄唐,穆元青心里仍存着对此地凡人的轻视,他已经活了两百多岁,这里的人在他看来不过是些小辈罢了。 但一个人只要到不了那个位置,活再久也无用。 不穿龙袍、不坐龙椅,便永远不会有皇帝的威严。 见他没了回应,申屠赢转过身去,开口道:“送客吧。” 穆元青惊醒,连忙道:“请等一下!” 他稳定心绪,深吸了口气说道:“大将军,我等也只是求生而已,只要打开三界关,我等愿做玄唐臣民,生生世世效忠于玄唐!只要大将军愿助我等,我秦、汉两国必会举国重谢!” “怎么谢,让我长生吗?”申屠赢平静道。 穆元青当即说道:“只要大将军愿意!” “长生有什么用?”申屠赢却问道。 穆元青神色一滞。 “你们秦汉妖人,长生者这么多,却不也落到而今这般田地,若让你们进来,是不是玄唐未来一日,也会重蹈你们的覆辙?” “大将军!我们能让大将军获得任何想要的东西!”穆元青急切地说道。 申屠赢又看了过来:“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穆元青答道:“不知道,但举两国之力,满足一人之愿,并非什么难事。” 申屠赢听完后神色平静,又从盆里抓了一把饵料,往池塘内撒去。 “送客。” 此前那位管家进来了。 穆元青不由有些焦急,但无论他如何呼喊,坐在椅子上那人始终都无动于衷。 # 紫兰殿。 安厌去天后御前之前,又被朝槿在必经之路上截走。 大殿之内,玄仪真人递给了安厌一个东西,是安厌曾经见过并吃过的,红蜒果。 “真人?” “吃了它吧。”玄仪真人说道,“以你现在修为,不会再有什么副作用了,红蜒果有洗心换骨之效,你常食五谷荤腥,此物于你身体有益。” 安厌已经有些时间没吃过这东西了,以往每次吃时,玄仪真人都会从他身上取些东西。 而自从那次双修过后,那些事便再也没做过了。 安厌是觉得,或许玄仪真人修为增进,已经不需要了。 “真人……莫不是又想从我这儿得些什么好处了吗?”安厌问道。 玄仪真人却没说话,缓步走至了一旁。 大殿内十分安静,朝槿和露葵二人在殿外侍候。 香炉中轻烟缭绕,空气中是一种极为典雅的木质香气。 安厌看着手中的红蜒果若有所思,随后便张口将其吞入了腹中,这灵果入口即化,变成一股气,流入四肢百骸。 如玄仪真人所说那般,这次安厌并没再有什么不适之感,反倒是全身极为舒畅。 安厌长舒口气,笑道:“真人若有许多这果子,何不经常拿与我吃。” 玄仪真人在不远处背对着他,安厌自是不知道她此刻心中所想。 静了片刻,玄仪真人稍稍侧首看他。 “你且去吧……” 安厌看着她那被面纱遮住的侧颜,心里曾幻想过无数次里面的面容。 他拱手道:“好。” 然而他刚转过身去,却又听见玄仪真人的声音。 “今夜……” “可以留在我这儿。” 这声音相比以往没那么清冷了,更多的只是空灵,却让安厌意识到,这是个女人的声音,而非一个仙子。 安厌瞬间怔住,刚要转过身去看她,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吹起,整个人不受控制地飞到了殿外。 大殿之门自行关上,里面的一切再看不见。 “安公子。” “安公子?” 直到朝槿和露葵的声音将安厌唤醒,他眸光颤动了下,看着紧闭的殿门,忍不住向前一步,又止在原地。 安厌对玄仪真人一直都怀着警惕之心,他清楚两人的关系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真要到撕破脸皮的时候,不死不休他也不会有丝毫犹豫。 但从第一面开始,这个如仙子谪凡的女道士,也让他心生敬畏,和憧憬。 今夜…… “安公子?” 安厌理好心绪,对身旁朝槿和露葵道:“无事,我该走了。” 然而离开紫兰殿后,安厌却有些魂不守舍起来,一整日心神都游离在外。 好在也并无什么要紧事,天后只是照常一样待在浮鸾殿,又去御花园逛了逛,倒是召见了镇国公申屠赢。 在浮鸾殿时,安厌的笔又被换成了刀笔。 但天后和申屠赢的谈话倒是没避讳他,申屠赢直言修士私下里去找他了。 安厌心中惊疑,这些关外修士在天后这儿碰了壁,开始从别人身上想办法了吗。 或许他们还会找上余惊棠。 “这些人,还真是胆大包天。”天后凝眉道。 申屠赢说:“若他们所言为真,国家种族生死关头,无所不用其极也是正常。” “他们要死,干我们何事?” “臣去警告他们。” 天后却冷笑道:“不用,我倒想看看,谁会经不住这长生的诱惑。” 下午。 天后又因公事,召见了一些大臣,比如裴士鹤、赵寒钦等人,处理一些朝中政事。 安厌全程在一旁做着笔录。 这两人汇报之事,俱是和各地匪乱有关,九州并不安宁。 从浮鸾殿出来时,天已经黑了。 安厌没让施蓉送自己,而是只身一人沿着来时的路走去。 无人的巷道、两侧的高墙、深锁的宫门,直到那种有许多花草植被的紫兰殿前。 走过清幽的小径,殿门敞开着,只是朝槿和露葵不见了去向。 安厌在殿前平复心绪,迈步走了进去。 夜里的风吹了进来,吹得纱帐摇曳不定,大殿之内没亮烛火,室温也无端地有些低。 一道身影坐在床榻之上,她没穿道袍,只一身素净的衣物,乌发整齐散落下来,面纱也摘去了,就这么安静地坐在那儿。 安厌睁大了眼,努力地将那张脸印入自己的脑海,确实就像是看见了一个仙子,那张脸分外的秀丽精致、纯粹而明艳,她的身段很瘦,但挺拔而高挑,纤腰上系着束带,有了好看的弧度。 这时的玄仪真人没那么冷了,倒有些柔弱恬淡的感觉。 大殿门在此时自行关上,如今天上午一般,不同的是上次他被关在了殿外。 而现在,他则和玄仪真人同处一室。 安厌迈步过去,看着坐在床榻上的玄仪真人,没多说一句、不待她开口,一手抬起她精致的下巴,俯首吻了下去。 温软、湿热。 上次双修时,安厌握住她的手感到的是凉意,这殿内的温度也低,便以为玄仪真人全身都是凉的。 但此刻,她确实这冰凉空间里,唯一的那份热度。 安厌将她扑倒在床榻上,她却忽地用手抵住了安厌的胸膛。 “安厌。”玄仪真人突然唤起了他的名字,她叫这两个字的次数屈指可数。 “真人……” 玄仪真人的视线绕开了安厌,仰面看着大殿之上。 她平日极少安睡,这床榻的感觉倒真没多在意过,而今躺在上面,只觉无尽的疲软。 “你我算不上师徒,也不是朋友,只此一夜,也不过是修行的一环……” 安厌轻笑道:“真人在我心中如同仙子一般,怎么今夜突然像是动了凡心了?” 玄仪真人闭上双眸,胸前起伏了下。 “那我且问你……你可愿此生此世伴我左右,无论我做什么、在何处。” “真人莫不是忘了,我已有婚约了?” “你的那个妻子,会生老病死,但你我不会,长生,太过孤独……” “……” 安厌伸手在她脸上轻抚而过。 “今夜的我属于真人,今夜的真人,属于我吗?” “我将明天的自己也交给真人,那明天的真人,会如何待我呢?” 玄仪真人的呼吸渐渐变得平静,安厌又低下头,在她唇上轻吻一下。 “真人还真是仙子,刚才那一刻我竟还真以为真人为我动了凡心。” 玄仪真人睁开眼,清幽双眸直视着她,似乎又如同以往一般,让安厌不再说话。 “安厌,今夜莫再多言。” 安厌去捉她的手,发现她的五指轻握,便一点点地闯入她的掌心,与她紧扣在一起。 沉夜如水,又如波涛。 (本章完) 52,面纱(3/6,求订阅!) 花开了,蕊是白色。 # 后半夜时,玄仪真人忽地从床上起身,身形竟有些踉跄,一手扶着殿内柱子,气息急促。 “真人?”安厌见状不由跟了上来。 玄仪真人余光瞥见他身影,忽地冷喝道:“别过来!” 安厌愣在原地。 光华一闪,玄仪真人身上凭空出现了纯白的道袍,将她玉白的胴体遮住。 “你可以走了。”她背对着安厌说道。 “……” 安厌心中不解其意,看着玄仪真人这幅模样,莫非是因这一场春情,修为又增进即将突破了? 但眼前的玄仪真人,似乎更多的是紧张和失态,刚才两人灵肉交融之时也没见她这般。 他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又听玄仪真人厉声道:“走!” 安厌无奈,只好拿起床榻上的衣服穿好,离开了大殿。 等殿门再次关上,玄仪真人忽地瘫坐在地,她一手捂在胸前,亮起点点白光,一枚发光的珠子被取了出来,光华散尽,露出黑白相间的模样。 这是扶摇特意送来给她的至纯至阴之物,原本通体漆黑,而今竟是变成了这般浑浊不堪…… 她一手扶着殿柱,呼吸起伏不定,她感受到了和此前修炼时一样的滋味,且那浓烈之意比那时更加迅猛无法抵挡。 不同的是,她体内灵气却没再被侵蚀,一股炽烈的阳气在其气海上环绕着阴珠游离,此后,她的气海开始暴涨! 安厌走出殿门后,仍忍不住扭头向大殿望去。 安他倒是也能感到自己体内的变化,和双修时完全不同,并不是体内气海的变化,而是身体本身,仿佛褪去了什么枷锁一般。 他并没仔细感受这些,他更在意玄仪真人的情况。 这下算是……失了元阳了。 安厌长舒口气,向着宫外走去。 夜色正浓,雒阳城内的喧嚣也渐渐止歇。 安厌只身穿梭在街巷之间,晚风在他身上吹拂。 一夜过去。 安厌重新进宫,先去了紫兰殿。 朝槿和露葵又回来了,两人站在殿外。 “师尊正在闭关。” “她要突破了?”安厌询问道。 “不知道。”露葵摇头。 朝槿思虑过后说道:“若真要突破的话,师尊应该不会选在城内。” 安厌只得离去,去了浮鸾殿。 天后今日召见了闻人云谏和兵部尚书。 “阅武之礼已准备就绪,两日后便可正式举行。” 所谓阅武,便是阅兵,其目的也是趁两国使臣在时向他们展示一下玄唐的国力强盛。 玄唐的阅武,除了检阅兵士军队,还有神机、玄甲各种兵械重工。 天后派人去邀请两国使臣,请他们两日后一同参加这场阅武之礼。 下午的时候,安厌便离开了。 回去时,他又去了趟浮鸾殿,却发现大殿仍然门紧闭着,玄仪真人还未出来。 他只得无奈离去。 而此刻大殿之内。 玄仪这人端坐在床榻之上正潜心运转灵气,大殿被她布下了法阵,若非如此,早有磅礴如海的灵气在此喷涌而出,必然将惊得整个雒阳。 而她体内气海的膨胀速度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料,修行向来是日积月累之事,她耗费了二十多年光阴才有了这般成就,两次进入灵境,气海之庞大早非寻常修士可比! 但从昨夜至此,她的气海已然膨胀了一倍之多。 若非她的灵境修行尚不圆满,或许已经触及到命境的门槛了。 只需等到真正褪去凡胎,化成真灵之时,便是突破之日。 这气海膨胀的速度让她近乎忘却了一切,她必须全身心控制体内的阴珠阳玉,无暇顾及其他。 又是一夜。 安厌回相府时,发现有人在跟着自己,而对方似乎有意为之,在向他传递一个信号。 又是那些关外修士吗? 安厌心想,在相府侧门不远处的街道拐角停下。 那人也主动现了身形,是一个身穿灰袍、头戴斗笠的身影。 “阁下,跟着我做什么?” “我没见过你。”那人说道,是个女人的声音。 安厌轻嗤道:“雒阳这么多人,你每一个都认识吗?” “不。”那灰袍女人说道。 “我是说,雒阳的修士中,我没见过伱。” 安厌眉头跳了跳,好像所有修士都能认出他来,是他哪里做错了吗? “不用担心,你身上的蔽灵玉,便是我制作的,我有感应,才会知晓你的身份。”灰袍女人又说道。 安厌闻言心中一动,他身上的那紫色玉坠是玄仪真人给他的。 这人和玄仪真人有什么关系吗? “你和玄仪真人是什么关系?” “这应该不关你事。”安厌皱眉道。 这人摘下斗笠,露出一张秀美的脸,气质沉稳内敛。 “我叫扶摇,出自玄真教真宗门下。”她自报家门道。 玄真教真宗…… 安厌仔细打量着对方,不由开口询问:“你便是玄真教道母?” “那是我师尊。” “……在下安厌,你所说蔽灵玉,的确是玄仪真人所赠。” “而今正是关外修士朝贡之时,阁下竟还敢留在城内?”扶摇开口道。 “你不也在这吗?” 扶摇淡笑一声:“不知安道友和我师姐是什么关系?” 她师姐,应是指玄仪真人。 安厌略作沉吟:“没什么关系,只是认识,偶有合作罢了。” 他也说不出是什么关系,师徒、朋友、可都算不上,恋人、道侣就更不可能了。 “安道友从宫里出来,可曾见过我师姐?” “她正在闭关。” 扶摇轻轻颔首:“多谢。” 言罢,她的身影便消失在了这街巷之中。 安厌看着她消失的位置心想,这玄真教,或许是个底蕴不小的宗门。 当夜。 安厌正欲入睡,忽察觉到院里来人,当即从床上坐起。 房门无声地打开,是玄仪真人,她穿着纯白道袍,手持拂尘,脸上仍挂着半透面纱,青丝由发簪束着,气质庄严而圣洁。 安厌不免有些恍惚,他想到昨夜和她厮缠时的光景,一时竟觉得那是梦境。 他笑道:“真人出关了,想来是修为又精进了。” “嗯。”玄仪真人声音冷冽地回应。 安厌双眼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突然忍不住说道:“真人明明生的这么美丽,为何非要用面纱遮住脸?” 而让他意外的是,玄仪真人站在那儿沉默了会儿,竟是伸手将脸上面上摘去,露出那张精致且明艳的脸来。 这容貌一整日都在安厌脑海中盘旋,他不由喉咙滚动了下。 “真人……” (本章完) 53,所求(4/6,求订阅!) 此时的玄仪真人,没像之前那样悬浮在半空之中,而是脚踩着地面。 安厌还记得,第一次他见到对方来到自己房间时的模样,她高高在上的仙姑,他是任人宰割的鱼肉。 他不由起身来到玄仪真人近前,心念微动,便去握她的手。 玄仪真人被他握了会儿,又轻轻挣开,她走到一旁,背对着安厌,缓缓开口:“我此生所求之事有许多,但一直以来,都是我一人在做这些……你愿意来帮我吗?” 她清楚,自己此刻心里的这些浓烈情感,都不是自己原有的东西。 但它们却和寻常病瘾不同,这些东西深深根植在她脑海之中,和之前她用安厌身上的东西修炼时也不同,她尝试了许多办法,都无法将其祛除。 她为此做的准备,那至纯至阴之物本是宗门至宝也同样无用。 这情感难以抑制和抗拒,一遍遍地侵蚀她的思想,直要把安厌这个人,烙在她脑海之中才算罢了。 可能她准备的还不够充分便栽了,或许这种事无论怎么准备都无用,极阳之体本就是超出她认知之外的东西。 安厌看着她清冷的背影,却道:“真人就不问,我想求什么吗?” 求长生?求天下权势?求天地自在? 人之所欲,不外乎如此。 玄仪真人微微侧首,用余光去看她。 “那你……求我吗?” 此言落罢,安厌感觉自己心神一颤。 要怎么才算是真情实意? 他只将自己那能力当成控惑人心的手段,也只将被自己影响过的人当成工具。 玄仪真人明知自己的能力,她是抗拒不了吗? 她本是一个自利者,即便有了这些情感之后,也只是说让安厌站在她身边,这是一个以自我为中心的人。 她知晓这一切的缘由,她只是选择了接受…… 安厌走到她近前,伸出手在她脸上轻抚而过。 “那真人呢?” 玄仪真人却闭上双眼,雪白的秀颈轻轻扬起,睫毛却在轻颤着。 “我说了,我此生所求之事……很多。” 安厌再次抬起她的下巴并低头来吻她。 额前垂着一绺发,头向她俯过来,像乌云蔽天,又像山间直罩下来的夜色。 她晕眩地坠入黑暗中。 所有光芒在此刻消失不见,黑暗似晃动了几下,又包合了起来。 静静懒懒的群星又复了原位。 两人发出的声音极小,至多像是有人在敞开的窗户前,观赏凝远夜色时发出的轻叹。 并非是什么激斗与恶战,只是个撒野的孩子,正在被菩萨度化. …… # “这是开灵液,一般是刚迈入修行路上的新人所用,有些天资不佳之人,体内阴阳二气差异并不明显,修行起来十分困难,这开灵液的作用便是暂时大幅度提升一人体内的阴阳二气中的一种,便于突破瓶颈,绝灵体能让一切外物万法不侵,但内服之物还是能够起到一定的作用的,不过持续的时间很短,你必须找准时机、速战速决。” “真人打算是让我找个宫女去办此事吗?” “余惊棠、申屠赢、裴士鹤这种权势极大之人,在宫里必然有眼线,防止被他们察觉,这种事必须要让绝对忠诚的人去做。” 皇宫里,安厌又见到了来为自己领路的施蓉。 其实他第一次走过之后,便已经记得路了,天后也只是让她第一天为他引路,但施蓉却还是每天乐此不疲地过来。 “安大人今天看上去气色不错,是有什么喜事吗?”在皇宫侧门,施蓉轻笑着开口。 “施大人同样光彩照人啊。” 两人穿过宫门,走过常遇见朝槿、和露葵的道路时,施蓉不由问道:“安大人似乎和玄仪真人关系匪浅啊,我看真人经常请您过去。” “我在来雒阳之前,遭遇了劫匪最后进了难民营,是真人救了我一命,带我进的城。” 施蓉吃惊不已:“竟有这等事?” “说起来,玄仪真人是我的救命恩人。” 施蓉颔首道:“真人慈悲心善、境界超凡脱俗,不是我等凡人能比。” 安厌听闻此言却不由想起这两晚所发生之事,不由心神一荡。 “安大人?” 两人走过那无人的巷道时,安厌突然拽住施蓉的胳膊,进了一旁无人的房间之内。 “安大人……” 施蓉瞪大了双眼,呼吸瞬间变得有些急促,胸前挣得紧实的银色官服在起伏不定。 “安大人,想做什么……” 他们两个,倒是偶尔会玩些手头上的小游戏,但一般都是在安厌下午、晚上要出宫的时候,那时候时间更充裕一些。 但要是安厌要求,不管如何施蓉都会答应他的。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安大人,不由心跳的厉害。 昨日她无意间听见两个宫女在那儿议论安厌,言语间尽是羞赧与憧憬,说什么要能和安大人春风一度,死也甘愿了。 两个骚浪妮子,也敢有这等妄想! 施蓉心中十分愤怒,便让人打了那两个宫女的板子。 她一手去触碰安厌的胸膛,另一手开始急不可耐地去解自己身上纹绣精美的银色官服的襟扣。 安厌笑吟吟道:“施大人在急什么?” 施蓉仰了仰脖子,美丽的脸上满是是痴色。 她喘息道:“安大人……不着急吗?为何要在这时候,拉我到这儿来……安大人,是不是也喜欢这样了……” 一阵窸窣般的动静,施蓉的嘴里发出的声音有些起伏不定。 “施大人,能帮我个忙吗?” 施蓉意乱神迷地说道:“我的命都是伱的……安大人……什么时候要我……” 安厌拿出了玄仪真人给自己的那个奇特小瓶,俯首到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很快,施蓉目露骇然之色。 “你要对天后下药!” “你放心,并不是什么害死人的毒药。” 施蓉看着安厌手里的小瓶,咽了咽唾沫问:“天后若吃了……会怎么样?天后一旦出事,伺候她的人可都逃不了干系!这可是诛九族的事!” “不会怎么样,最多睡一觉罢了。” 施蓉不由一愣,看了看这小瓶,又看了看安厌。 “安大人……您难不成想对天后……” 安厌见她似乎是在犹豫,便不由分说地低头吻住了她。 “唔……” 少顷,施蓉衣衫不整、气喘吁吁地瘫坐在地上。 “安大人,你想做什么……我都帮你。” (本章完) 54,下药(5/6,求订阅!) 云湖中心小岛,凉亭之内。 玄仪真人站在一旁似是在欣赏湖景,扶摇则是在一旁看着她的侧影若有所思。 “师姐,你看上去又有些不一样了。” “修为又精进了些。”玄仪真人淡然道。 “师姐才回灵境不久吧,修为提升的速度不免有些快了,是得了什么机缘吗?”扶摇问道。 “算是吧。” “师尊说,以师姐天资,突破到命境是迟早的事。” “天资……”玄仪真人轻喃道。 “师姐当年只用了一个月开气海,这等天资,算是我平生仅见了。” 玄仪真人沉默片刻,说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等不过是坐井之蛙,哪知真正的天资卓绝之人。” “师姐是见了那些关外修士吗?”扶摇问道。 玄仪真人并未作答。 扶摇思索片刻,起身说道:“师姐,我们虽无法像关外之人那样显圣于世,但偌大玄唐无尽天材地宝尽供我等取用,非要强求,倒有可能最后都成了一场空。” “你不明白。”玄仪真人只说道。 扶摇见劝不动也只好作罢,她清楚自家师姐的脾性,可是玄真教历史上最年轻的玄宗道首。 仅是那散灵重修的魄力,便是扶摇自诩一辈子也做不到的,她心里非常尊敬自己的师姐。 只可惜,师姐和师尊之间,嫌隙有些深。 她轻叹一声,转而又道:“我要离开了。” “也该走了。” “走之前我想拜访一下师司命,却一直找不到他,聂南烟如今也不在城里。” “师令已经失踪许久了。” 扶摇惊讶道:“怎么回事?” “是他自己躲起来了,具体原因如何谁也不清楚,现在野火是聂南烟主事,你若有事托付,等她回来时我替伱转述。”玄仪真人说道。 扶摇略作沉吟,道:“也没什么事,只是单纯的拜访而已。” 玄仪真人忽道:“师令的女儿都已经十七岁了。” 扶摇抿嘴一笑:“师姐也学会和我开玩笑了。” “师姐,你在雒阳万事谨慎,有事传讯于我,我必来相助。” “……嗯。” # 两国使臣所暂歇的馆舍。 “罗道友,如何?” 罗之涣沉吟道:“这位倒是有意,但他在玄唐的能量并没那么大,最合适的人选,还是申屠赢,他手握兵权,行任何事都方便,可他的答复却和天后一样。” 穆元青皱眉道:“你我双方此行带出的神药都不能动其心,还能有什么办法?” 罗之涣此时仰首看了看天空,祥云笼罩、神龙盘旋。 穆元青疑惑之下,也同他一起往天空上看去。 “我得到一个消息,玄唐已经三年不下雨了。”罗之涣忽说道。 穆元青闻言不由一怔,当即道:“有人作祟!” 罗之涣点头道:“旱也不可能旱这么久,这背后必有缘由。” “是玄唐修士所为吗。”穆元青思索道。 “除开这些,相比于神药,玄唐或许更需要一场雨。” “但若要大范围施云布雨,非你我之力可为……罗道友来时带令符了?” 罗之涣摇头道:“来之前我又怎会预料到这些,但若要再和天后交涉的话,或许可以将此作为条件。” 穆元青点了点头,随后也说道:“另外,玄真教罗道友知道吗?” 罗之涣轻笑:“自然知道,当年贵国之事可是闹得沸沸扬扬,这玄真不是和玄清同宗吗?” 穆元青思虑道:“这玄真教,在玄唐并未隐姓埋名,而是被朝堂所允许的教派,其真宗道首还是天后近侍。” 罗之涣目露讶色,他很快又想到了先前所见到的安厌,作为起居郎,同样是在天后近侧。 穆元青说道:“这玄唐的本土修士,或许并不是我们起初所想的那般,只能隐匿藏身于暗处,而是早就打入玄唐高层之间。” “穆道友之意,是要找玄真教交涉?” “若他们排斥我们,或许便是我们入关的最大阻碍。” 罗之涣沉思许久,说道:“穆道友继续按原定计划行事,接下来当朝宰相接触,这寻找玄真教一事交由在下去做如何?” # 浮鸾殿内。 “燕州匪祸势大,燕州刺史是吃干饭的吗?” 兵部尚书姚崇慎面对天后的质问,拱手递上一份文件,道:“今早的急报,燕州刺史郑卓明被下属杀了,燕州军尽数反叛!抢占了粮仓,分发给了百姓……” 他抬头见到天后面无表情看着那军情报告,不由心里咯噔一下。 “那反贼首领可曾称王?” “没有……” “那打的什么旗号?” 姚崇慎心神一紧,支支吾吾起来。 天后冷笑:“有什么不敢说的?” “反贼声称,要杀奸臣、诛……妖后,还政于肃王。” “哦?肃王呢?” “肃王远在长安,应该……还不知道此事。” “你就如此笃定他不知道?”天后瞥来一眼。 姚崇慎当即噤声。 “申屠赢呢?” “臣接到急报便立刻进了宫。” 静默。 屏风后的安厌则是持笔专心记述着两人的言论。 过了有一会儿,才听天后道:“来人,去叫余惊棠、裴士鹤、申屠赢进宫。” 半个时辰后,丞相、大将军,以及两位尚书齐聚在浮鸾殿。 “郑卓明死了?”余惊棠和裴士鹤显得都十分惊讶。 天后沉吟道:“余惊棠,这郑卓明是文正公的门生吧。” 余惊棠面色复杂地点头:“是,先父曾是郑卓明座师。” “不知其家眷如何,先派人过去,若有幸存的接来神都。” 余惊棠拱手道:“此事交由臣去办吧。” “那燕州叛贼一事呢?”天后眸光扫过在场众人。 “你们有什么想法?” 申屠赢开口道:“可以给渊州温荧传令,让他调军去平叛。” 裴士鹤点头道:“若令温荧率军前去,剿灭叛军自然不在话下,更能震慑其余诸州。” 余惊棠同样附议。 燕州,已经从匪祸变成叛乱了…… 几位大臣离去后,安厌思索着,他所顶替的这个身份便是来自于燕州。 中午时,施蓉前去传膳。 天后看上去情绪不佳,面对这些饭菜也没什么胃口。 施蓉见状,拿起筷子夹起一块,放在天后的碗里。 “天后,要保重玉体才行,今日的膳食都御厨们精心准备的,您多少也尝尝吧。” 安厌眼看着天后接过筷子,夹起那块食物放入了嘴里。 他拿出绿色的小瓶,打开了塞子放在案上。 外面白日聒噪,日光斜入大殿,将大殿割成光暗两半,顶上垂落的纱帐不时被一阵微风吹起。 午时,正是静谧的时候。 安厌往大殿门外看去,热烈刺目的阳光让他略感不适,微微眯起了眼。 啪嗒—— 天后手里的筷子掉落在了地上。 (本章完) 55,跪下(6/6,求订阅!) 施蓉看着伏案昏睡过去的天后,免不了一阵心惊肉跳。 安厌这时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对她说道:“你先出去吧,就说天后歇下了,别让任何人进来。” 施蓉看了看安厌,咬着嘴唇轻轻点头。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竟敢对天后做这等事!这若是败露了,一万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到时候,安大人也会……保密!一定要保密! 施蓉怀着忐忑的心情,缓缓走出了大殿,并守在了门口。 大殿之内,安厌将天后抱到了床榻之上,发现她的身体却格外的轻盈柔软,天后穿着大红的衣袍,上绣着龙纹,她似乎酷爱红色,无论是常服还是冕服都是这个颜色。 安厌则是随意地坐到一旁榻上,吃起了御膳房所做的饭菜。 这世上除了皇室血亲外,安厌应是第一个敢与天后同榻之人,他心里本就无什么君臣尊卑的观念,此时又无人看到,自然毫无忌讳。 这些饭菜之上都加了开灵液,这并不是什么有害之物,只是用于天后身上有些特殊而已。 玄仪真人嘱咐过他,即便用了开灵液,对这绝灵体的效用也是十分微小,这意味着他必须要用些重的手段。 多重的手段……睡了天后? 安厌看着床榻上天后的精致睡颜,她面部线条并没那么柔和,外有天后身份加持,看她时总能感到一股威仪尊贵。 也不知她用了什么驻颜的手段,仅看这容貌,还让人以为是个年轻的女孩,实际年龄已有四十多岁了。 但想想玄仪真人就伴在她身侧,要做到这一步似乎并不是什么难事。 若自己真要趁现在睡了天后,绝灵体暂时失效的她是承受不住的,而要等绝灵体恢复之后,再行此事也无用了。 这是玄仪真人特意嘱咐过他的。 安厌总觉得,玄仪真人在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是不喜的。 而除了这一个方法外,便是加大那些能惑乱人心东西的剂量了。 打开了塞子的小瓶就放在床榻上的桌案上,一股安厌所闻不到的香气,正弥散在整个大殿之内。 时间在一点点的流逝。 下午时,有官员到殿前求见,安在里面能听见说话的声音,但都被施蓉给挡了回去。 来过的人兵部尚书姚崇慎、门下侍郎赵寒钦、以及一名不曾见过的女官,应都是为公事而来。 临近傍晚时,天后醒了。 她初是眼角动了动,眉头轻蹙,才散开一缕眸光。 “什么时辰了?” 天后轻轻揉着额头,缓缓起身。 安厌发现她做任何动作时,仪态都是优雅的,可能是她永远都是一副不疾不徐、不骄不躁的模样。 “酉时了。” 天后动作一顿,看一旁看来,见到一个男子此刻正坐在她的榻上。 这人是……安厌……余惊棠的侄儿、闻人云谏的女婿、玄真教的弟子、她亲赐的六品起居郎…… 一瞬间,她脑海里闪过了诸多念头,却唯独没有动怒。 她一时也不知自己为何没有动怒,似乎是觉得对方坐在那儿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以往那些该有的对天后不敬、挑战皇权此类想法并没出现。 反正,大殿里也没人看到。 天后失神了片刻,又很快皱起了眉头,神色间露出往日的威严,她道:“你做什么?” 安厌轻笑道:“天后刚才睡着了,臣忍不住想离得近些看看天后。” 听闻此言,天后心里无端生出一些欣喜之意。 这家伙…… 她感到一阵脸色发烫,下意识伸手摸了摸,又觉有些失仪。 感觉有些不对劲的天后当即从榻上起身,但站起来的一瞬,头脑一阵发昏,天旋地转之下险些昏倒在地。 刚才仿佛是灵魂离体,又被拽了回来一般,天后只觉头重脚轻,思绪也不那么清醒了。 “天后?” 安厌的身影在她身后响起,同时有一股力道托住了她的手臂。 “天后,你怎么了?” “无事。”天后去挣开他的手,却不敌他的力道。 “天后,伱小心些。” 天后只觉眼前视线时清楚、时模糊,连耳边的声音也是,仿佛有什么东西闯入了她的思绪,在她的心里作祟。 “安厌……你好大胆子……” “天后,我怎么了?” “你一个臣子……竟敢如此无礼……” “天后,您生气了吗?” 天后猛地后退一步,看着眼前的安厌,她身上所穿的龙绣红袍,将她身段衬得挺拔而尊贵。 “天后,您生气了吗?” 天后失神地看着安厌。 无礼之人…… 她忽感到身体一阵发颤,呼吸紧促了起来,眼前的安厌,突然让她迫切地想要亲近。 她不知要不要向前一步。 “天后,若是臣失礼,惹您生气了,不如臣给您跪下认错吧?” “不……”天后瞬间开口,却又戛然而止。 她就这么看着安厌,喉咙滚动着,许久道:“不用跪……你……可以失礼……” 安厌闻言咧了咧嘴角,欺身上前一步,离天后挨得更近了,他已然能闻见天后身上的香气。 而同样的,天后也是,她闭上双眼,浑身僵着,却在深深地嗅着眼前人的气味。 “那天后……“安厌凑到了她耳边,轻声开口。 “能给我跪下吗?” 天后猛地睁开了双眼,眸光闪过了不可置信。 这一瞬,她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她可是玄唐的天后,这个国家的掌权者,甚至可以说是站在这个世界顶点的人! 安厌这时后退了一步,笑吟吟地看她。 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去。 天后在原地愣神了许久,此刻心绪混乱一片。 自己,是怎么了…… 她看着安厌,心里那浓烈之意又涌了上来,如同魔瘾一般一点点地蚕食着她的理智。 她不想拒绝。 过了有一会儿,天后竟是真的在他的面前缓缓跪了下来,双腿紧紧贴着地板,身上无比尊贵的龙绣红袍瞬间被收紧,凸显出几分身段,安厌才发现她身材好的有些夸张,纤腰呈内弧线,往下则是迅速攀升而起的臀线,丰腴、圆润。 天后在跪下之时上半身却向前弓着,面部直仰向上方,秀发全部散落下去,美的惊心动魄。 她是在等待什么,像是大旱之年跪地求雨的虔诚信徒。 当朝天后…… 安厌轻笑一声,想到了玄仪真人的嘱咐,便走上前,去伸手轻轻撩开她面上的秀发。 “天后,我给你……下场雨吧。” 求月票 (本章完) 56,窃国者 夜色浓稠似墨,皇宫内已经亮起了灯火。 施蓉被喊进去的时候,才发现安大人已经离开了,大殿内弥散着一股浓香,这香气浓得让她刚走入其中时感到一阵晕眩。 天后坐在床榻之上一脸倦容。 “我累了。” “臣去传浴,天后今晚要在这儿歇下吗?”施蓉连忙说道,同时心里则在想,安大人已经完事儿了吗? 天后好像也没有发现,难不成最后没弄进去……安大人真是胆大包天! 她自知清楚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再看向天后时眼神已然有些不一样了,脑海中总是能幻想出安大人伏在天后身上的模样。 天后疲累地说道:“不用传浴了,今天有谁求见吗?” “兵部尚书姚大人、门下侍郎赵大人都来过。” “嗯,知道了。” 施蓉见状,便去一旁的柜子里取出了毯子,送到了天后榻前。 而离得近了发现,那浓烈的香气是从天后身上散发而出的,她更觉头晕目眩,放下毯子后连忙退远了些。 这香气,似乎和安大人之前送她的香薰精油有些相似…… 见天后躺下,施蓉也悄声退出了大殿。 对殿外侍候的宫女说道:“天后已经在里面睡下了。” “是。” 看着无边的夜色,她不由轻叹口气。 总之,这事儿算是过去了……安大人没被发现就好! # 安厌并未直接回相府,而是在离开皇宫之前先去了紫兰殿。 玄仪真人也一直在等他。 她在见到安厌到这个时间才来时,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成功了?”她语气平静地问。 “嗯。” 玄仪真人轻轻颔首:“那就好。” 安厌思索过后问道:“你真想打开三界关?” 玄仪真人却道:“都已经做到这一步了,难不成控制天后,只是为了掌权取乐吗?” 安厌皱眉道:“我是觉得,此事太过冒险,关外之人都不是等闲之辈,仅靠你我要如何掌控他们?” 玄仪真人说道:“若只是你我自然不行,玄唐修士虽然不多,但凝结在一起也是一股不小的力量,外加上我们玄真,做个管理者,已经足够了。” “为什么非要让他们入关呢?没有他们伱我一样可以长生,一样可以天地自在!”安厌说道。 “你我迟早要突破命境,但越是寿长、越是权盛之人,便越是畏死,这是人的本性,你现在感受不到,是因为你还年轻,看不见自己生命的尽头,等你真正蜕变成长生种时,时间岁月在你眼里便不再是一日一年的过,人只要踏上修行这条路,便只能不断地往上走!” “你且看吧,若我们真开出让他们交出命门才能入关的条件,关外修士仍然会趋之若鹜,没人能在成神的机遇面前不动心。” “那未来呢?”安厌继续追问。“关外修士一旦入关,必然会掀起一股无法阻挡的修行浪潮,甚至会渗透到玄唐内部。” 玄仪真人奇怪地看他:“你是在为玄唐考虑吗?” 安厌不由一怔。 玄仪真人继续说道:“你现在认识的人,在百年后都会死去,倘若不让修士入关,玄唐还是那个严禁修行的国家,你即便掌权却也必须要在一个合适的时间退去,或者永远隐于幕后,凡尘的这些享乐,在漫长的时间之中你迟早也会腻烦。” “所以你的立场,是你自己,还是整个玄唐?” 安厌也明白了玄仪真人的意思。 开了三界关,他们便可走到台前,利用他掌控天后这一点,在修士和凡人两个群体之中掌握无尽的权势,也可在成神之路上占有无尽的先机。 至于外界修士入关之后,会对玄唐造成怎样的影响、会对这个国家的百姓造成怎样的影响,她才不在意。 立场…… 自己何时有过这样的大义了? 安厌心里忽地有些明悟,随后又问道:“此事你有足够的把握吗?” “你只要肯帮我……”玄仪真人眸光直视着安厌的双眼,美目中有光波流转。 “我不会害你。” 看着眼前人,安厌忍不住伸手去摘她脸上的面纱。 玄仪真人这次却伸手抓住了他的手,默了一会儿说道:“修行,最忌讳沉迷,你若每日心在此事上……并不太好。” 安厌却咧嘴道:“我早就说过了,我修行可不是为了断欲。” 玄仪真人似乎是在回避他,安厌见状则反握住了她柔嫩的手。 “那你不该……让我也如此。” “怎么,真人也有些沉迷了吗?” “休要……胡言……” 玄仪真人的声音戛然而止,大殿彻底安静了下去,随后渐渐地又是一阵更轻微的声响。 # 雒阳城东,校场上。 天后携群臣共赴此地,观赏这阅武之礼。 秦、汉两国使臣也受邀前来。 安厌站在天后身后不远处,看着这个身穿大红冕服的女后检阅观武台下方的军队。 而场下接受检阅的兵士并非是玄甲卫,而是一群身穿重铁铠,手持长矛的军队,安厌细细观察他们的装备,发现也不是寻常凡物,外面是镂空精细制造,里面尽是一些精密机械。 玄甲卫属于帝王直属的禁卫军,而场下这些则是玄唐军队中的精锐。 这军队整齐肃杀,挥动长矛虎虎生风,气势直冲云霄。 安厌注意到,那些外使见这场面无动于衷,或许他们觉得,凡人在他们面前炫耀武力是一件很可笑的事。 而等他们退场后,安厌便见到天际突然传来一阵轰鸣声,且这声音愈来愈近。 循声看去,瞧见无数道黑影正朝这边疾袭而来,蒸汽喷涌着,这是一队体型超过三米的巨大的铠士,一个个手持两三米长的宽刃重兵,铠甲背后竟是在喷射着赤红的火焰,好让他们能够悬浮于空中。 这东西,安厌曾在文棠阁有关机工术的书籍上见过,但书上的简略图画和现实中亲眼所见的感受完全不同。 这是现在的科技产物? 而同样吃惊的还有那些关外修士们。 “这是……什么鬼东西!”修士中有人忍不住念叨。 天工院的技术一直在革新进步,每一百年便是一个样貌,很多东西不知已经更迭了多少代。 大地突然开始颤动,沉闷如雷的声响不断从后方传来,众人纷纷循声望去,随后便见到一个巨大的黑影,从地面上站了起来。 这是一个高近十米的巨人,通体不知由何种金属制成,发着凛然的冷光,每动一下便有无数的白色水汽涌动。 这巨人不止一个,在其身后,接二连三又站起了九具,屹立在那儿如同巨岳让人仰望! 安厌本觉得,玄甲卫或许便是玄唐的顶尖战力,他们已然强大到能够压制修士。 但这玄唐军队之中明显有更为强大的东西。 当面对一些能飞天遁地、动辄移山填海的更强大修士,这些玄甲卫还能与之对抗吗? 这阅武之礼上所展示的,也并非是玄唐的全部和最强战力。 雒阳上空尚盘旋着黄铜龙,玄唐神机、玄甲技术发展千年,神都守护者这样的机械造物,绝不止那一条。 看着一旁关外修士一个个为之震撼的模样,安厌现在忽然对玄仪真人所谋划之事更有信心了些。 长安重工、雒阳铁甲。 打开三界关,让那些修士进来,并非不可为。 安厌不需要考虑太长远的事,在遥远的未来,或许玄唐的一切也和他没了瓜葛。 只要眼下想做的事能够做成。 眼前校场上的这些东西、以及整个玄唐,在不久的未来,都是属于他的! 还有 (本章完) 57,滋味如何 下午。 因阅武之礼顺利圆满举行,天后当即在校场之上对将士们进行赏赐。 从那十尊巨人胸口打开的机关中各自下来一道人影,便是这些巨人的驾驶员。 安厌见到了许久不曾见的余念,不由有些意外,她竟然参加了这次阅武之礼,且还是这巨人机械的操控者! 怪不得这段时间一直没在相府里见过她,原来是在为阅武之礼做准备。 十人之中,唯余念一人是女性,自然惹来了不少人的侧目。 余惊棠也在场,站在群臣百官之间,看着单膝跪在天后面前的余念倒是神色平静。 天后对将士们的封赏不外乎一些金银财宝、以及荣誉性质的虚衔。 众将士纷纷叩谢天恩。 关外修士之中,一名黑衣少女正看着余念的脸若有所思。 最后,由百官和所有军士共同跪地山呼、高颂天后以及玄唐而结束。 浮鸾殿内。 天后又召见了兵部尚书姚崇慎,而姚崇慎也只是向天后汇报一些军情。 昨日燕州造反之事传至雒阳,今日又有了新的变故,整个燕州已经彻底沦陷,悉数被叛军占领。 安厌听到这个消息不由也感到有些吃惊。 那些反贼竟这么勇猛吗?这沦陷的也太快了! “温荧呢?”天后询问。 温荧便是她传令指派前去平乱的将领,一直在渊州驻守。 九州之中,渊州是个十分特殊的地区,它与沉渊不过一界之隔,毗邻大海,那里的结界不知为何有许多缺口,所以渊州才需要重兵把守。 而温荧这个名字,安厌也听说过,在玄唐之中是位极出名的将领,许多人都觉得,他能接任大将军申屠赢的位子。 “先锋军已出发,大军需再过两日才能开拔。”姚崇慎说道。 因有风神雀这种飞行载具,军情急报都传得很快。 “命他一月之内,必须平定叛乱!” “是!” 姚崇慎走后不久,穆元青和罗之涣二人又再次求见。 “外臣见过天后!” “你们又有何事?”天后淡然开口。 罗之涣开口:“我等在雒阳时,闻听贵国已经三年无雨,便想为贵国献一份力。” 天后神色一顿,说道:“怎么,你们能让我玄唐下雨?” “施云布雨之术,必须要修为高深之人方能施展,我们尚未达到这等境界,不过我两国境内,皆有这种修士。” 天后蹙眉道:“你是想说,唯有打开三界关,才能让我玄唐下雨?” “我等入关后,自然效忠于天后,忠于玄唐,不会忍心看到黎民百姓受苦的!” 天后面无表情地说道:“我国百姓怎样,还轮不到伱们操心,退下吧。” 穆元青和罗之涣对视一眼,俱是面露无奈,还欲说些什么,但抬头见到天后漠然的神色也只得作罢。 大殿内只剩下天后和安厌时,天后说道:“一旦开关,便会使玄唐大乱,置百姓于水火之中。” 安厌从屏风后走出来,则说:“那将是很久之后的事了,至少一开始时,他们不敢不本分。” 天后轻叹口气,面露哀色:“历代先皇在天之灵知晓此事,必不会原谅我。” 安厌却冷笑道:“玄唐三年不下雨,他们在天之灵就不知道吗?” 离开皇宫时,施蓉跟了上来。 “安大人。” “施大人有事吗?” 施蓉跟在他一侧,幽幽开口:“安大人却跟无事人一样。” 安厌只是眸光微动,笑而不语。 眼看四下无人,施蓉贴近他小声问道:“天后的滋味如何?” 安厌笑呵呵道:“自然非常人能比。” 施蓉以为他那日的行径,是为了一亲天后芳泽,安厌对此也不必多解释。 施蓉略有吃味:“十几年来,安大人可是第一个爬上天后床的男人。” “哦?”安厌稍有意外。 一个权倾天下的女人,史官都敢随便杀,难道就没养过男宠? 就连宫里的宫女们,都在想男人。 施蓉说道:“我跟了天后这么久,清楚的很,天后十几年可从不与男人亲近,之前天后寿诞时,有个外来进神都的官员给天后献了几个俊俏男子,以此想博取天后欢心。” “结果呢?”安厌问。 “被抄家灭门了!”施蓉说道。 安厌对此感到惊讶之余,同样在思索,这天后是不喜欢男人,还是对先帝太过专情呢? 前者似乎也不大可能,天后若喜欢的是女人,肯定会养些女宠嫔妃的,像施蓉这样长得漂亮的,早就是天后枕边人了。 施蓉轻叹道:“这些年来,和天后最为亲近的男人,也只有余相爷、镇国公,和闻人大人了。” 安厌倒是听玄仪真人说过,余惊棠、申屠赢以及闻人云谏他们三人和天后幼时曾是玩伴,这也是他们三人一直以来坚定支持天后的原因之一。 虽然前太子死了,但皇室的血脉并非没有人。 那燕州的反贼头领打的旗号便是“杀奸臣、诛妖后、还政于肃王”。 肃王也是先帝子嗣,不过并非天后亲生,而今和其余皇室成员一起,全都身居于长安。 若没有余惊棠和申屠赢他们,天后这位子,她估计也做不那么稳。 在安厌和玄仪真人的谋划之中,还需要从申屠赢手中一点一点的夺走兵权。 “安大人?” 耳边施蓉的声音让安厌回神。 “安大人上过天后的床,对我也没那么在意了呢。”施蓉面色幽怨地说道。 安厌行进地脚步一顿,四下正无人,他对着施蓉向一旁的无人房屋示意了下。 施蓉见状顿时面色一烫,转身主动向着那房屋里走了进去。 安厌跟在后面,刚走进房间里,便被施蓉急不可耐地扑在墙上。 “施大人这么心急吗?” 施蓉在自己银色官服里按着安厌的手,将胸前的衣服撑得绷紧。 她舔舐着嘴唇说道:“安大人,天后再漂亮,地位再尊崇,想来是不知道怎么伺候男人的,而且她当时也昏过去了,安大人肯定觉得十分无趣吧。” “施大人不是说自己也未经人事吗?”安厌笑吟吟说着。 “我从书上看了许多,可就等着安大人来让我实践一番呢~” 这话让安厌不由沉思起来,自己的体质特殊,到现在也只能和玄仪真人一人云雨欢好而已。 他不久后就要和闻人锦屏成亲了,得要问问玄仪真人,怎样才能和寻常人同房才行。 “施大人,你太心急了,先别脱……” (本章完) 58,相府夜宴 相府又设了家宴,估计是因为余念回来了。 安厌见她时,她穿着红白相间的石榴裙,和余瑾、余如坐在院内的凉亭里。 她在面对家中兄弟姐妹时,倒是没那么苦大仇深,她的所有怨恨似乎都只是针对余惊棠一人的。 安厌也不知道她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厌弟!”余焕章他们也都在,见到安厌便笑着挥手示意他过去。 “有些日子不见了,厌弟。”余瑾也是笑盈盈地开口。 除了几个孩子,年轻一辈悉数都凑了上来。 “安大人忙碌的很啊,当了官就再寻不到你人影了。”余焕章悠悠说道。 余瑾则道:“厌弟现在身处要职,每天要到天后御前,做事必然要小心谨慎,当然不能再跟你一样天天无所事事。” 余焕章闻言则是撇了撇嘴。 安厌笑道:“近些日子确实有些忙,改日再请焕章兄喝酒。” “厌弟就不请我吗?”余焕祯一旁道,还特意向安厌眨了眨眼。 安厌立即会意,便道:“自然一并请!” 余焕章和余焕祯二人会心一笑。 余瑾眸光打量着他们,对安厌说道:“厌弟,这两个人总干些不正经的事,你可别跟他们学坏了!” 余焕祯不乐意了:“瑾姐怎么能这么看我们!” 两人在那儿互怼了起来,安厌乐呵呵地看着这一幕,而后又将目光看向了仍坐在凉亭那儿没过来的余念。 她今日脸色没那么冷,但也十分清淡,两眼随意瞥着庭院里的花草。 府中总管王贵走了过来:“安少爷,老爷让您过去。” “好。”安厌点头。 安厌走后,余瑾便瞪了余焕章而后余焕祯一眼:“伱们两个,可不准带厌弟去青楼妓馆那种地方!” 余焕祯瞪大了双眼,一脸的无辜和吃惊:“瑾姐这是什么话!我怎么可能会去那种地方?!” 余焕章在一旁忍不住乐出声来。 余瑾见状便挥舞着小拳头威胁:“笑什么,我说真的,你敢乱来我就告诉爹爹……不,告诉大伯父去!” 余焕章正色道:“我们兄弟几个虽然玩世不恭了些,但一向是对那种腌臜地方深恶痛绝的!” 安厌走入内堂,见余惊棠、余宗虔、余文坚兄弟三人正坐在那儿喝茶。 余惊棠神色间隐隐透着一股哀愁。 安厌忽想到,或许是因为燕州刺史郑卓明被杀一事,这郑卓明出自余惊棠父亲门下,和余惊棠关系应该不浅。 “侄儿见过伯父、两位叔父。” “坐吧。”余宗虔见到安厌,便笑呵呵地开口。 安厌在一侧的位置落座。 “那秦、汉两国的使臣,又去见了天后是吗?”余惊棠问道。 安厌点头。 “天后之意,可有不同?”余惊棠又问。 安厌作为起居郎,常在天后御前,余惊棠问他一些宫里的事,自然是最为便捷的。 这余惊棠也是反对打开三界关的。 安厌稍作沉吟,并未直面回答,而是说道:“那使臣开出了新的条件,他们听闻了我玄唐三年不下雨,许诺能帮我们施云布雨。” 三人俱是一惊。 余惊棠更是眉头紧皱起来,他没再继续问安厌天后是什么意思。 余宗虔问道:“那天后之意呢?” “天后拒绝了。”安厌答道。 余宗虔深深叹了口气。 余文坚说道:“我玄唐国富庶昌盛,即便来了天灾,供养这些灾民几年也是没问题的,但倘若一直不下雨,国力即便再盛,也迟早有被拖垮的一天。” 余宗虔则说:“倘若打开三界关,无疑是给玄唐子民招来了灾祸!但一直这样下去,百姓同样苦不堪言,要寄望于遥遥无期的上天降雨吗?” 余惊棠坐在主位上沉思不语,但看他神色似乎也是在为此而苦恼。 “那使臣既然会来找大哥,想必申屠赢和裴士鹤那里应该也去过,他们可未必能够抵挡这关外妖物的诱惑。” “这可是叛国的罪行!” “三界关一旦打开,国还是国吗?这两个可都有接受的理由!” 余惊棠这时看向一样缄默不语的安厌,思索过后忽问道:“你觉得呢?” 余宗虔和余文坚也停了下来,纷纷看向安厌。 安厌道:“伯父是问我,该不该打开三界关吗?” “嗯。” “既然是他们有求于我们,那我们有何担忧的呢?” 余惊棠凝眉道:“继续说。” 安厌缓缓说道:“若他们所说关外灵灾为真,我们大可只放一位能够施云布雨的人进来,若他们真的是为求生,那必然不会放弃这样的机会,世上皆传关外混乱,想来他们应该不至于在生死存亡面前团结一心只为家国大义吧。” “放进来这妖人若能一次性从根源上解决下雨问题最好,用完他便可以杀了。” “倘若不能,也可以一直留着他来做一个降雨的工具。” 余宗虔和余文坚看着安厌面不改色地说出这些话来,顿觉一阵脊背发凉。 安厌心里清楚那些关外修士的目的,灵灾也只是一部分原因。 但这么做,无异于是打开了一个缺口。 余惊棠看着安厌眸光闪烁不定,他没做决定,只是道:“该吃饭了。” 余宗虔和余文坚见状便也就此打住,和余惊棠一同起身,走了出去。 席上,他们也没提及此事,而是同家里人闲叙起来。 “明年春闱,焕霆和焕祺应当会参加吧。”余宗虔说道。 “随他们去。”余惊棠只道。“若准备不充分,去了也是出丑。” 余文坚正室白氏叹气道:“这两个孩子远在长安,想来过得一定很艰苦吧。” 这话让余焕章暗暗撇嘴,并对余焕祯和安厌做了个不屑的表情,意思似乎在说,他们在长安过得苦这种事很可笑。 余文坚闻言皱眉道:“你给他们寄的钱少吗?苦也苦不到他们头上。” “明年春闱由谁主持?”余宗虔问道。 余惊棠稍作沉吟:“还没定,应该是赵寒钦。” 余宗虔不由道:“赵寒钦……资历是不是不太够?解公不是更好一些?” 余惊棠淡然说道:“解公已经老了,马上要退了,儿子解灵瀚才华尚可,但政途不会那么顺的,我觉得赵寒钦挺适合。” 余焕章和余焕祯对于长辈们讨论这些事没什么兴趣。 而安厌则是有些听明白了。 余惊棠的儿子余焕霆明年会来参加科考,让赵寒钦去主持春闱,便是让余焕霆入了赵寒钦门下。 而今鸾台纳言一职空缺,鸾台侍郎赵寒钦便是鸾台明面上的一把手。 安厌对玄唐的高层已有了一些认知。 文臣权最重者自然是余惊棠,凤阁内史兼左仆射,门生故吏遍布朝野。 其次就是吏部尚书兼右仆射的裴士鹤,同有相权,又是天官(吏部),从某种程度上而言,他的地位不比余惊棠低。 但因为天后这一层关系,余惊棠还是文臣第一人。 随后便是诸位尚书大人,除了裴士鹤外都有站队,户部和礼部都是余惊棠这边的。 然后便是赵寒钦。 而申屠赢,因为手握兵权,和文臣集团又完全不同。 家宴结束后,余惊棠独叫了安厌留下。 书房里。 安厌关上了房门,见余惊棠站在案后背对着他。 “你觉得,天后究竟有没有要打开三界关的意思?”余惊棠问他。 “伯父不应比我更了解天后吗?”安厌说道。 余惊棠叹了口气,说:“最近两年,有些不一样了。” 安厌心神微动,暗忖会不会是因为和申屠赢之间的事。 他思索过后说道:“那两国外使第一次在浮鸾殿面见天后时,献了一个能让死者复生的丹药,当时天后似乎有意,但使者又说必须让死者七日内服下药材有效果,天后才拒绝了他们。” 安厌说这话之意便是告诉余惊棠,天后并非是坚定要拒绝开启三界关的,只要那些关外修士拿出足够的条件,她便有可能改变心意。 见余惊棠不语,安厌便问:“伯父是觉得,先前我所提的办法不行吗?” 余惊棠沉默了会儿:“或许是个办法,但并不是个纯粹解决问题的办法,它将会带来更多的问题。” 余惊棠意识到了…… 安厌心想,随后又觉得他怎么可能意识不到,毕竟是当朝宰相。 “伯父所言极是,是侄儿考虑不够周全。” 他看余惊棠仍在皱眉思虑,又说道:“不如伯父等一等吧。” “等?” “等一等,裴大人、以及镇国公他们。”安厌说道。 “此前叔父不是说,那两国使臣也可能会去找他们吗,说不定他们会有什么解决办法,事情最终若被解决了自然皆大欢喜,若失败了,也不管伯父的事。” 余惊棠等安厌说完,冷硬的脸上面无表情,一双眼死死盯看他。 过了许久,余惊棠冷然道:“你想打开三界关?” 安厌躬身下去,不卑不亢地回答:“伯父,侄儿做过灾民。” “……你退下吧。” “是,侄儿告退。” 走出书房,安厌不由舒了口气。 他做这些只有一个目的,把余惊棠绑上他的船! 还要 (本章完) 59,射猎比试 秋猎。 雒阳城外三十里。 天后今日没穿冕服,而是一身赤红鲜艳的束身劲装,胯下骑着金色神骏,显得英武而明艳。 她身边跟了一对玄甲卫,除此之外还有不少骑着四代风行驹的官员,文臣武将俱在,以及两国外使们。 “许久没这样出来跑马了。”天后骑在金色神骏之上,看上去心情十分舒畅。 “让我想起了年轻时候。” 一旁裴士鹤道:“天后春秋正盛!” 天后轻嗤一声:“你马上都要当爷爷了,还说什么我春秋正盛,当年那些人,现在哪一个头上没有白发?若非是玄仪真人教我一些养生的功夫,我怕现在也是个老太婆了吧。” 她所言不虚,离她近的余惊棠、闻人云谏以及申屠赢等人,一个个都显出了老态,尤其是申屠赢,须发杂乱花白,说他比余惊棠更长一辈都有人信。 但唯独天后的容貌看上去却仍和二十岁左右的青春女子一般。 “天后玉体凤姿,自然非我等凡夫俗子可比。” 天后这时向关外修士们问道:“你们两国之人,也常有行猎吗?” 穆元青回应:“禀天后,在我国常会圈养一些蛮兽凶物,让自家晚辈历练之用。” 天后又看了眼两人身后一众年轻男女,问道:“他们是你们晚辈吗?” “是,他们之中,年岁最长的也不过十八岁。” 这还倒让安厌有些意外,这些人竟是真的这般年轻。 天后轻笑了几声,没再多说什么。 一众人簇拥着天后在这密林之中驱马行进,天后也持弓射杀的两三只猎物,不过是些野鹿和兔子之类的东西。 看得出来,她是会些箭术的。 这引来周围群臣一阵马屁声,罗之涣也在那儿夸赞天后英姿神武。 “行了,别围着我转了,这么大一片森林,伱们也可以尽情射猎,捕得猎物最多者,我有赏赐。” “敢问天后,是什么赏赐。” “等你得了头筹,就知道了。”天后淡笑一声,勒马朝着营地的方向返回。 这些关外修士们自然无意于这些凡人的比试,却不想密林伸出突然传出一声凶戾的咆哮之声。 修士们纷纷变色,这不是什么虎豹凡兽,而是携有灵气的凶兽妖物! 这时候天后,又看向穆元青和罗之涣,淡笑道:“你们也可以参加,赢了赏赐一样作数。” 穆元青和罗之涣俱是心神一震,随后便见到几名玄甲卫朝着密林伸出进去了,当即对视一眼,对各自身后的年轻男女开口道:“你们去吧,莫要让天后失望!” 黑红两色的修士们纷纷意识过来,拱手过后,也离开了队伍。 这种事情,文臣们自然不会参与,申屠赢和他的人也不会自降身份。 进入了密林深处的年轻修士们聚在一起,他们同样骑着四代风行驹,这机械坐骑操纵起来并不难。 “陈师姐,我们该怎么办?”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一个面色清淡的黑衣女孩身上,虽然都是气境,但他们之中独她修为最高,毕竟是曾进过灵境,又自己散灵重修了的人。 “分头行动,捕杀凶兽。”陈清焰言简意赅。 她目光扫过众人,又补充道:“两人一组,免得危险。” 有人忍不住说:“这玄唐饲养的凶兽,能有多厉害?” 一红衣明媚女孩嗤笑:“之前那阅武之礼你白看了?还敢小觑这里的人!” 有人又说:“玄唐再强,他们又没什么修士,饲养凶兽必须要有足够专业的手段,不然凶兽难以进阶。” “那天后的意思,就是想让我们和她的玄甲卫比试一番。” 红衣女孩这时看向了陈清焰,忽地展颜笑道:“陈师姐,我们一组吧。” 陈清焰只是淡然看了她一眼:“不必了,幂华郡主还是找别人吧,我习惯一个人,你们之中落单的组个三人队。” 说罢,她驱马离开了这里,剩余众人面面相觑。 红衣郡主脸上的笑容不免有些僵硬。 “那我们就听陈师姐的吧。” “那咱们两个一组?” “好!” 聚在一起的几人来自仙秦的黑衣修士各自离去,剩下的则全是红衣修士。 “这陈清焰有什么了不起的!”有人见郡主面色难看,便主动开口道。 “她毕竟是仙秦九大宗年轻一辈第一人。” “气境时候是,灵境未必是了,她还不是输给了铁菩萨?” “铁菩萨又不是九大宗的。” “九大宗也没什么了不起!” 幂华郡主秀美轻蹙,不耐道:“行了!” 其余几人见状纷纷噤声。 她舒了口气,说道:“正事重要,你们两两一组。” “郡主,我们两个保护你吧!” “我需要你们保护?”幂华郡主斜瞥过去一眼。 “赶紧给我滚!” 四人不敢忤逆郡主的意思,当即也驱马离开了这里。 幂华郡主仰首看了眼天空,密林内树木丛生、枝繁叶茂,阳光透过树冠的缝隙碎落成无数光斑,在地上、她的脸上摇晃。 他们这些人都是小辈,来玄唐充作使团算是一次特殊的机遇。 在仙秦、莽汉两国,都流传着一则消息,便是玄唐的灵气充盈,远超任何一方大势力的聚灵阵。 他们到此地来,也是为了能在玄唐,借着这浓郁的灵气好生修行一番,有助于突破瓶颈,就当是去了一次有助于修行的洞天福地。 正事交由穆元青和罗之涣两个领首去干好了,他们这些小辈什么都不需要管。 给玄唐纳贡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一百年一次,在秦、汉两地很多人早就对此习以为常。 但这次却和以往不同了,他们是带着特殊的目的而来的。 来之前,莽汉皇帝、她的太祖告诉她,此事必须想尽一切办法促成。 事关他们莽汉王姓皇朝能否在这天地间更进一步。 太祖已然是知阳之境了,更进一步是什么…… 阳神! 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也是他们王汉皇室的未来!她不论付出任何代价也必须要抓住。 (本章完) 60,旧人音讯 晌午的太阳有些热烈,好在有林荫蔽日。 地上尽是枯枝烂叶,风行驹踩在上面发出清晰的响声。 此地愈来愈深了,已然见不到寻常的走兽飞禽,倒是不时能听见远处阵阵的嘶吼咆哮。 陈清焰后面拖着几具模样奇形怪状的凶兽尸体,被一根细绳捆着在地上拖行。 这是半个时辰以来,她所捕到的的猎物。 正缓慢行进之时,骤地一道黑影从林间飞跃而出,自高空之上顺着太阳光线向地上陈清焰所在位置猛扑来! 这凶兽极为聪明,人只要抬头时,不免会被日光刺伤双眼,从而导致视线短暂晕眩。 陈清焰却骑在风行驹上一动不动,没有丝毫要躲避的意思,也不见她做出什么抵御的姿态。 唰! 同一时刻,空气中传来一阵尖锐的利物破空之声,陈清焰抬起头来,只见霎地一道黑光直接从那凶兽身上透体而出,其势不可挡,并击穿了大树,钉入地面半截。 是一柄黑剑! 扑通! 那凶兽坠落下来,身上被开了一道骇人的窟窿,血流不止、奄奄一息。 陈清焰细看一眼,见是熔火蜥蜴和暴鳞蛇的杂交种,赤鳞蛇蜥,巨型蛇首之下的全貌是长数米的蜥蜴身体,背生一对肉翅,通体被赤色鳞甲覆盖。这种密林并不是它的生存环境,应是被玄唐人饲养后才放入这里的。 在灌丛的另一边,又一道骑着风行驹的身影缓缓朝那尸体驶来,这人身穿玄甲,一手轻抬,远处钉入地面的黑剑受到召唤自行飞起,划过半空落入其手中。 “是你?” 对方明明戴着恶鬼铁面,全身被玄甲覆盖,陈清焰却似乎认出了对方身份,语气中略有意外。 “你认识我?”这人停在不远处,与陈清焰之间就隔着那赤鳞蛇蜥的尸体。 陈清焰目视着对方的铁面,似乎能将其看穿一般,淡然道:“阅武之礼那天,见过。” “嗯。” 铁面之下发出的是个女声,她一样寡言少语。 “我的猎物。” “随你。”陈清焰也不争抢。 看对方拿出了一根细铁锁链绑在赤鳞蛇蜥的尾巴上,倒嵌入鳞片之内,便要拖着它离开此地。 “伱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陈清焰忽又说道。 余念闻声看来:“什么人?” “我也不知道她叫什么,但人们都称呼她为铁菩萨,我看过她的脸,你们长得很像。” 余念皱起眉头。 “铁菩萨?” “她的手脚都是机械构造,和你们的玄甲术有些类似。” 余念蓦地一怔:“你说什么?!” 少顷,她摘下铁面,露出一张清冷英气的脸,两眼死死盯着陈清焰。 “你在哪儿见的她?” “仙秦,九宗论道时,她赢了我。”陈清焰平静说着,她又打量了一番余念随后说道。 “这么看来,你们长得真的很像。” 余念的心突然乱了起来,一个无比荒诞的念头在她心里浮现出来。 “你不知道她叫什么?”她不死心地问。 “没人知道她叫什么。” “那她来自哪里?” “不知道,我也只与她见了一面而已。” 仙秦、铁菩萨…… 仙秦……仙秦…… 余念神色有些恍惚起来。 陈清焰这时问道:“难道你认识她?” 玄唐闭关锁国,不像仙秦和莽汉之间能够互通,想出入玄唐只有两个办法。 一是三界关,他们便是这样进来的,三界关每一百年才会开启一次,上次已经是一百年前了。 二是渊州,渊州和沉渊之间只一道结界相隔,虽有缺口,但渊州有重兵把守,千年来仙秦、莽汉、赤明三地无一人成功偷渡进去。 “我叫陈清焰,你叫什么?” 余念沉寂了许久,开口道:“余念。” 陈清焰点了点头:“回去之后,我会问她认不认识你。” 说罢,便勒马转身要离开此地。 余念不由暗自攥紧了手,玄唐和仙秦之间隔着无法逾越的鸿沟,即便让她回去问那人又如何。 其结果怎样,自己又不知道…… # 陈清焰离开不久,又遇见了两名自家的修士,却发现他们正和一名玄甲卫对峙着,地面上躺着一具凶兽的尸体,似乎因此而起了争端。 “陈师姐!” 这两人见到陈清焰后顿时面露喜色。 “怎么了?”陈清焰凝眉问道。 这两名黑衣修士见到救星一般,向陈清焰告状道:“这凶兽我们与之周旋了许久,正要拿下时谁知这人突然出现,一剑结果了其性命!分明是抢夺我们的成果!” 陈清焰看了地上的巨大尸体,心里估摸着这体型其实力应远超寻常气境,他们随行而来的修士虽不算各国年轻一辈中的顶尖,但也称得上是俊杰,放在各宗门之中也是同辈中的精英,如此也要周旋许久,这玄甲卫却能一剑将其毙命,其实力可能已经在气境之上了。 甚至是灵境! 这所谓的射猎比试,本就是对他们不利的。 她看向远处那名玄甲卫,开口道:“既然是阁下将其杀死,便是阁下的猎物,是我们打扰了。” “陈师姐?” 陈清焰淡然瞥去一眼,这两名黑衣修士顿时噤声。 那玄甲卫也没多说废话,拿出锁链便要将尸体拖走。 陈清焰也带着这两名修士离开此地。 “别和这些玄甲卫纠缠,更不要起冲突。”她开口道。 “别忘了我们是在别人的地盘上,继续狩猎吧。” 这两名黑衣修士也只得忍气吞声。 # 天后在密林外围游猎一番后,也感到有些乏累,便携群臣回了密林外的临时驻营。 天后道:“将我所打的猎物好生烹煮一番,今日众臣工一同尝尝这野味吧。” 大臣们纷纷声称能吃到天后所打的猎物,是他们的荣幸。 随行而来的有御厨,锅灶齐全,甚至还有乐师,在天后同群臣闲谈时奏着舒缓的音乐,林间鸟鸣蝉噪,倒有一番别样的风雅。 只是不时响起的嘶吼之声,有些煞风景。 罗之涣道:“玄唐也有专门饲养凶兽的高人吗?” “算不上专门饲养,灵州有禁灵卫,为了便于认识这些凶物蛮兽,各种凶兽都会圈养些活物样本。”有人替天后解释道。 “原来如此。” 御厨们手脚麻利地处理着天后所打的猎物,小半个时辰后,空气中弥散起了烤肉的香气。 而在这时,密林中也渐渐地有人返回了,最先回来的都是是玄甲卫,每人后方都拖着七八具巨大尸体。 群臣们纷纷站起身来探头瞭望,他们都没见过这种奇怪生物,为此好奇不已。 玄甲卫中却有一人与众不同,只带了一具尸体回来,安厌频频望去,只觉这人隐隐有些熟悉,心想莫不又是余念? 天后这时叫来了一旁的玄甲卫,低声问道:“森林里放了多少只?” “禀天后,从灵州共运来了一百只。” 天后又看了眼这些玄甲卫带出的尸体,神色平静。 不到一半…… 她多看了眼只带出一具尸体的那名玄甲卫。 “那人是谁?” “天字癸营,余副统领,余念。” 天后似乎知道这个名字:“她就是余念?” 这么玄甲卫也犹豫了下:“余念各项素质在营中都是翘楚,怎么今日……” 有人在那儿清点尸体的数量,并记录这些凶兽的名字。 “天字丁营,关铭,所得猎物,三角鬣两只,赤鳞蛇蜥一只……” “天字甲营,薛享,所得猎物,双头魔蜘一只,翠翅飞螳两只……” “天字癸营,余念,所得猎物,赤鳞蛇蜥……一只。” 最后总计,玄甲卫共得猎物四十三只。 天后闻言后倒是神色平静,有玄甲卫特意赶至了余念的近前,小声询问着什么。 不多时,森林中尘烟滚滚,仿佛有什么东西浩浩荡荡地拖行着,是那些修士们也回来了。 有官员迎了上去,开始清点他们的战利品。 “陈清焰,所得猎物……共二十五只。” “王幂华,所得猎物……共二十八只!” 最后总计五十七只。 穆元青都有些意外,看向罗之涣小声道:“不愧是贵国郡主,我看这些凶兽体型,已然都是气境的实力。” 罗之涣心里也在思虑着,自家郡主是用了什么手段吗? 年轻修士这边,陈清焰看着被众人簇拥着的幂华郡主,又看了眼她身后堆积成小山的尸体,开口道:“幂华郡主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幂华轻笑一声,也没藏着掖着:“我自己可杀不了这么多,是有人送我的。” 陈清焰闻言有些意外,思索片刻,眸光又看向了玄甲卫那边的余念,却正好和她的眼神对上。 “陈师姐认识她?”幂华笑吟吟问道。 “不认识。”陈清焰收回了视线。 幂华走到了陈清焰近前,小声说道:“那人见到我后,便问我认不认识铁菩萨。” 陈清焰缄默不语。 “那人和铁菩萨有旧?” “我如何知道?”陈清焰淡然道。 幂华叹气道:“可惜,我不认识铁菩萨,不过,我和她说,要想知道些什么,便把猎物送我,谁知道她真照做了。” 陈清焰微微蹙眉:“你不认识铁菩萨,为何还要这般说?” 幂华摊了摊手:“所以我就随口编了些谎话,哪知她还真信了。” 陈清焰眉眼间露出不悦之色,目光紧盯着幂华。 “你和她说什么了?” “陈师姐眼神好吓人啊,莫不是对我做的事感到不喜?”幂华笑呵呵说道。 “你不是视那铁菩萨为对手吗?怎么还要为这和铁菩萨有旧之人出头?” 陈清焰清淡的脸上没丝毫波动,目光也很快平静下来,她不再去理会幂华。 幂华看着陈清焰这幅模样,又继续说道:“我也没说什么,只是说我和铁菩萨是关系极好的朋友,曾数次帮铁菩萨读过难关,她问我铁菩萨姓名,我说不知道,陈师姐,你知道那人最后和我说了什么吗?” 陈清焰不语。 “她竟然对我说谢谢。” 幂华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这玄唐中,真有和我们那儿有牵扯之人啊,陈师姐不觉得这人或许是个契机吗?” 陈清焰平静道:“你们想做任何事,尽管去做好了。” “陈师姐说的是,我们自会努力的。” 天后宣众人去到了近前,玄甲卫和这些年轻修士们左右各成一簇。 “今日都辛苦你们了。”天后淡笑道。 玄甲卫纷纷单膝跪地。 “不辛苦!” 天后又赏了这些玄甲卫一些金银财务,丝毫没有因自家在这场射猎比试中不如修士而恼怒。 她看向这些修士,目光停留在了幂华的身上。 “你既得了头筹,想要些什么赏赐?” 幂华郡主躬身施礼问道:“什么赏赐都可以吗?” 罗之涣这时却轻喝道:“幂华,休要无礼!” 天后淡然笑道:“你且先说来听听,若是要什么星星月亮,我可给你找不来。” 幂华明艳一笑:“禀天后,外臣一直仰慕天后仙姿,得见之后心里也常惦念,外臣只求能和天后私下一起吃顿饭就好。” 他们想要的事,当然不可能在这种场合说出来,到时不用天后开口拒绝,这些大臣官员们都会将他们骂死。 她当然不可能蠢到这个程度。 天后闻言后淡笑道:“就这个要求?” 罗之涣在一片连忙拜道:“小辈无礼,望天后恕罪!” “一顿饭而已,有什么无礼的。”天后摆手道。 “今日晚膳,你进宫和我一起吃吧。” “谢天后恩典!” 幂华拜谢。 群臣见此一幕,大多不以为意,他们更在意的是,这场射猎中玄甲卫竟然没能赢过这些修士! 而余惊棠、申屠赢等人,则是看着幂华若有所思。 这并不是什么简单的一顿饭,而是一个亲近天后的机会。 现在修士们想要求见天后,并不是太难的事,这女孩的所作所为,无疑是想要博取天后的好感。 幂华目光在天后身侧扫过,见到了隐于暗处、位置并不明显的安厌,脸上便露出了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似乎是在向安厌打招呼。 安厌见状也是两眼微眯。 这女人…… 有点不知死活啊。 (本章完) 61,仙人畏死乎? 傍晚,皇宫之内。 晚上已经摆上席案,宫女们都被驱退下去,浮鸾殿内有些空落,幂华郡主走进来时,见到了安厌也在。 她心里倒没多少失落,只是想,这天后果真是知晓玄唐修士的事的。 “外臣幂华,见过天后!”幂华郡主纳首拜道。 天后平静地看她:“你姓王,王巨君是你什么人?” “是外臣之太祖。”幂华郡主答道。 天后继而轻笑:“原来是王汉皇室。” 莽汉皇室、国姓为王,便也称之为为王汉,其皇帝王巨君已然在位千年之久,是属于传说中的人物。 “若按你们的意思打开三界关,这王巨君也要向我玄唐俯首称臣吗?”天后缓缓问道。 幂华郡主答道:“这也是我国皇帝之意,玄唐气量博大,若能容下我等,我们自会做到为人臣子的本分!” 天后悠悠说道:“伱们莽汉亿万子民,都能同意此事?” 幂华郡主从天后口中听出了转机,当即精神一振,说道:“灵灾面前,生死存亡自是头等大事,我国皇帝为亿万生灵计,有此决定国人都会理解,何况玄唐盛世法治严明、繁荣昌盛,人人安居乐业,我国子民无不心向往之。” 天后却说道:“你们知道我玄唐的为臣之道吗?” 幂华郡主脑海中思绪飞转:“为人臣者,无论在何处都应守忠贞之节。” “若要让你们进关,那你们要如何向我献上你们的忠心呢?” 幂华郡主神色一顿,答复道:“我等将献上举国之物,只求天后能给我们一栖息之地。” “举国之物?倒也用不了那么多。”天后淡然笑道。 “我听说,你们这些修士,都有一道命门。” “……” 幂华郡主短暂地失神,而后猛地抬起头来看向天后,眼里满是惊色。 天后竟知道这些……天后竟是在图谋这些?! 此前所说的那些,都不过是些无甚大用的场面话而已,只能用来表忠献诚,但天后的这一句话直接触及她的从一开始就没预想到的底线! 将命门交于对方,便无疑是奉对方为主,把自己的生死一切都献了出去。 的确没有什么比这更能显露忠心的了! 但交出命门……这听起来未免太荒诞了! 来之前太祖嘱咐她,无论玄唐提出怎样的要求,都尽力去满足,但不代表是彻底将自己的生死命运交到对方手里! 若是这样,那他们进关的意义何在? 天后这时追问道:“怎么,交出命门,有碍于你们效忠玄唐吗?” 幂华郡主垂眸不语,她从天后的话中听出了嘲讽的意味,在想是什么人给天后出了这样一个狠毒的主意,不由将目光转向了一侧始终不言不语的安厌。 “饭菜快凉了,吃完就回去吧。”天后平静说道。 幂华郡主深吸口气,随后向天后施了一礼,坐到了桌案前。 饭菜的样式看上去十分精美,但到底只是些凡间五谷,她生于修士之国、莽汉皇室,食过无数珍奇灵物、天材地宝。 见天后夹起一块放入嘴里,幂华郡主也拿起筷子心不在焉地简单吃了一口。 “滋味如何?” “上佳。” 天后放下筷子,说道:“我平日不爱吃那些油腻之物,便让御膳房准备我的饮食时清淡些。” 幂华郡主便也顺着她的话说道:“天后御厨手艺不凡,简单之物也能做出这等绝味来。” 天后淡笑一声:“这食材可不简单,外加制作时手艺繁杂,寻常百姓家少有能吃的起的,只是你是修士,才对这凡间之物不屑。” 幂华郡主暗暗凝眉,心想这天后又欲如何。 玄唐天后,一个凡人,却也是屹立在世界顶点的人! 这就是幂华郡主一直所认为的这个世界的荒诞之处,他们修士作为超凡生命,却要向凡人们俯首。 即便国力强盛又如何,不过是借外物之力,本质上仍是污秽凡躯罢了。 天后在这时站起身来,身穿着精致的龙绣红袍,尽显威仪尊贵。 幂华虽是修士,但玄唐天后的这份气质是她所见之人中是无人能有的。 “你们一行十二人,虽是来我国纳贡献礼,但却一个个高高在上,自诩超然世外,不将我玄唐之人放在眼里。”天后平静说道。 这话是不能承认的,无论幂华心中心里是何想法,她此刻的身份是莽汉的使臣。 “九州十地,四海八荒,无一人不慑服玄唐天威,我等心里亦是一直敬畏有加,哪敢对上国有轻视之心!” 天后冷嗤一声:“三界关一旦打开,才是真正的天道沦丧,国将不国、世间涂炭,你们想入关,却不愿戴上枷锁,不敬畏生命,便不可能在我玄唐有立足生存的机会!” 幂华郡主心中一震,还欲解释些什么,却忽觉一股异流出现在自己身体之内,在四肢百骸游走。 这异状令她心下一惊,连忙运练灵气,自稳心神。 她听见天后的声音在这寂静大殿之内响起。 “寻仙问道,长生不老,你们关外之人,都已在这条路上迷失了。” 这声音渐渐地模糊不清起来,幂华感到自己的意识都受到了影响,却不知源头在哪儿,又是何种手段…… 她恍惚间抬眼去看向天后,见那尊贵威仪的红色身影还站在那儿,目光似在俯视她。 一旁的安厌也在瞧她,神色平静。 幂华迅速拿出一枚丹药放入嘴里,全身肌肤肉眼可见地蒙上了一层红晕。 是刚才饭食的事吗,竟没察觉…… 扑通! 幂华郡主的身体摔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天后负手而立,平静地看着这一幕,她道:“这些修士,都自负为天地棋局的弈手,将万物生灵视为棋子,欲掌控一切。” 灵灾是幌子不假,关外之人求的是这登神通天之路,对于那些活了太久的存在而言,成神的诱惑是无穷无尽的,即便只是一丁点的希望,便仍有无数的人趋之若鹜。 畏死而求生,畏死而献出自由。 他们现在掌握着登神路的钥匙,他们是开门之人,拥有着无尽的主动权。 安厌缓步走到幂华郡主的近前,看着地上躺着的人,也说道:“没人是弈手,给他们拴上链子,就都清楚自己是什么了。” 沉夜。 幂华郡主悠悠转醒,大殿内没有灯火漆黑一片,也不知此刻的时辰。 她起身四下观望,只瞧见了一个身影,坐在床榻上看她。 并非是天后,而是安厌,这浮鸾殿内只剩了她们二人。 幂华郡主不由睁大了双眼,呼吸不由自主地急促起来。 “你……” “过来。”床榻上的人开口道。 而幂华郡主听闻此言,竟鬼使神差地直接朝他走了过去。 她步履缓慢,一手不自觉地捂在胸口。 很奇怪……很奇怪…… 直到了那人近前,她也停了下来,看着近在咫尺的安厌,一股浓烈的情绪近乎要淹没她的神智。 她颤抖着伸出手,想要去触碰对方,但却在他那幽深似潭的眸光之下止住了。 “你对我……做了什么?” 到底是个修士,幂华郡主意识到了这些,才开口有此一问。 但这并不是意识到就能抵御的,玄仪真人就是例子。 “你该问自己,现在想做什么。” “……” “告诉我,你们的最终目的,和所有计划。”安厌看着她问道。 然而幂华却并未如他所愿直接开口袒露一切,而站在原地愣神了半晌。 安厌微微蹙眉,这人分明是受影响了的模样,难不成又是剂量不够的问题…… 这时,幂华缓缓开口了:“我……不能说。” 安厌皱眉:“为什么?” 幂华稍作犹豫,随后红唇微张,竟是将口中舌头缓缓吐了出来。 安厌这才注意到,她的舌上竟是有着什么特殊的符号,不由伸出手来直接用两指将其舌头钳锢住,扯近些以便看清。 他坐在榻上,幂华站着本要高出不少,受力之下,便只得弓起腰来,头部向前伸展,嘴里吐着舌头,姿态极为不雅。 思虑过后,她缓缓跪到了地上。 还有 (本章完) 62,白骨铸天路! 幂华回到使者馆舍时已经是已是深夜了。 罗之涣一直在等她,见她回来立即迎了上去。 “郡主,怎么回来这么晚?” 幂华初是沉默了会儿,后说道:“天后松口了。” 罗之涣顿时一惊,忙道:“怎么回事!” 院子里无人,但这个时候其余修士们应该正在认真修行,玄唐灵气这么浓郁,是不可多得的机会。 两人走入了一间卧房,罗之涣又问道:“天后说什么?” 幂华沉吟片刻,说道:“天后说,要想进关,需让我两国修士全部交出命门。” 罗之涣神色一滞,脸色阴晴变换,许久方道:“这天后身后果然有修士,竟能想出这样狠辣的主意。” 他皱眉沉思一番,说道:“还需和玄唐的修士接触一番。” 幂华却道:“我见天后时,我们此前所见的那名修士就在旁边。” 和玄唐的修士接触谈判,无非是要拿出更好的条件,来换取入关的可能,但又有什么条件是能和控制整个秦、汉两国相媲美的。 幂华道:“这种事,还是让太祖定夺吧。” 罗之涣却说:“我们此行出来,只带着这种结果回去,实在有负于陛下圣恩。” 而在这时,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罗道友。” 是穆元青。 罗之涣和幂华对视一眼,前去开门。 “穆道友。” “我见幂华郡主回来了,和天后相谈如何?”穆元青开门见山道。 罗之涣说:“天后开出了条件,我等要想入关,必须交出命门。” 穆元青闻言后立即沉默了下去。 “二位对此是何想法?”他向罗之涣以及幂华询问。 罗之涣皱眉:“欺人太甚!” 穆元青思索道:“罗道友,这次的出使之事,到此就结束吧,你我也该回去各自禀报了。” 言罢,穆元青转身离开了。 罗之涣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看上去,玄唐的条件并没到让他们无法接受的地步,若他们最终同意了,那我们也不好再和玄唐谈条件,这对我们很不利。” 幂华郡主说道:“还是让太祖去定夺吧。” # 两日后。 上室山,神都东去百里外,九州名山,远看只觉苍翠相间,峻极陡峭。 天上有流光划过,穿梭云层疾驰而来,直落在这片峰顶,化成一道年轻男人的身影。 “呦,都是熟面孔啊。” 这峰顶之上不止一人,共有六道身影,有男有女,有仙风道骨的鹤发老者,也有看上去弱不禁风的老妪。 “叶兄,许久不见了。”那老妪率先开口道,她看上去得有七八十岁,却称呼这年轻男子为兄。 叶寒风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最终将目光停留在了一位秀美女人的身上:“扶摇仙子,叫我等过来所为何事?” 一旁的扶摇缓缓摇头道:“并非是我请诸位过来。” “不是你们玄真传的讯吗?”鹤发老者开口。 扶摇凝眉不语。 聂南烟这时轻笑道:“看上去,扶摇仙子和我们知道的一样多,正主还没到吧?” 众人面面相觑。 “玄仪宗主?” 玄真分为两宗,这扶摇代表的是真宗道母,那另外一宗之首,便是玄仪真人。 “现在正是秦、汉两国纳贡之时,玄仪真人应该在天后身边吧?”叶姓男子思索道。 “出什么事了吗?” “这么大阵仗,看来不是小事,大概率和关外修士有关。”老妪说道。 在场六人中,除了聂南烟和扶摇仙子之外,全是命境修士,也是玄唐境内修为最高的几人了。 不过聂南烟是野火机工厂的二当家,扶摇仙子则代表着玄真教,他们也不敢轻视怠慢。 聂南烟看向扶摇仙子,问道:“扶摇现在知道什么吗?” 扶摇一直在沉默,闻言也只是摇头。 几人在山峰之上静候着,一直到天色暗了下来,才见天空之上划过一道流星。 “来了!” 白光从高天之上落至了此地,身穿着纯白道袍,脸上挂着半透的面纱,气质清冷而圣洁。 众人纷纷向这位灵境修士见礼。 “见过玄仪宗主!” “宗主。”扶摇也轻声道。 玄仪真人一眼扫去,平静道:“劳烦诸位了,受邀跑这一趟。” “不知玄仪宗主叫我等过来所为何事?”叶姓男子问道。 “神都出事了?”聂南烟也问道。 众人目光都在在玄仪真人身上,等候着她的回应。 “仙秦、莽汉两国派来了使臣,他们请求天后打开三界关。”玄仪真人缓缓说道。 场上一静,所有人都感到惊愕。 “真是荒唐!”鹤发老者皱眉道。 “天后同意了?”老妪也连忙询问。 玄仪真人却说:“诸位且先别急,有件事大家还不知道。” “什么事?” 扶摇默然看着自家师姐,她心里已有了预感,不由为此暗叹一声。 玄仪只喊她来,却并未通知她的师尊,她已经知晓何意了。 “阳神死了。”她开口说道,抢在玄仪真人之前。 “你说什么?!” 除玄仪真人外,所有人为之色变。 “师尊与我我说的。”扶摇继续说道。 “阳神已死去百余年了。” 峰顶之上风声呼啸,吹得众人衣衫猎猎作响。 “大劫来了……” “并不是。”玄仪真人摇头道。 “阳神死后,体内阴阳二气并未回归这个世界,他是死在了世界之外的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关外灵气失衡,来的不是天地大劫,而是灵灾。” 所谓的天地大劫,便是指神诞生时,将覆灭世间的一切生灵,这天地间只允许存在两个神,死去一个,神位便会席缺,很快便会有新的神诞生。 “他们是想入关求存?” “来纳贡的必是两国高层,这灵灾对他们而言不会有太大的影响的。” 有人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玄仪真人淡然说道:“神路将在我玄唐开启,我们便是这天地的主人!” 扶摇仙子闻言不由内心一颤,师姐果然是这样的野心! “关外修士何其之强,仅靠我们?”又有一年轻男子开口。 “出云道兄所言极是,关外修行文明鼎盛,仙秦、莽汉两国皇帝更是知阴知阳之境,让他们入关,我们还不够人家一根手指捏的!” “天后莫非已经同意了?” “决不能打开三界关!” 一时间声音噪杂起来,但众人的意思却大体一致。 三界关不开,他们便是玄唐为数不多的“真仙”,拥有取不尽的天材地宝,除了不能在人前显圣、还要躲开各州主城,他们便可在世间逍遥自在。 扶摇仙子一直默不作声。 聂南烟看着平静的玄仪真人,开口道:“伱还有什么手段吗?” “两国皇帝以及知阴知阳之境的修士不能入关,其余人则必须交出命门,生死由我等掌控。”玄仪真人平静道。 “他们怎么可能会答应!”出云子立即说道。 “为什么不会?”玄仪真人反问。 “三界关不开,关外将一直处在阴阳失衡的状态,即便那些大宗之人能够圈养阳修,但总有阳修死绝的一天,而且在这等环境之下,一些凶物蛮兽会越来越强,关外迟早会变成真正的人间炼狱!” “更何况,这可是能成神的机会!”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随后全都沉默了下去。 “太钥尊人对此是何态度?”叶寒风这时问道,看着扶摇。 扶摇刚欲说话,便见到师姐目光也看了过来。 聂南烟却在这时说道:“玄真两宗的人都在这儿了,态度还不明显吗?” 她又看向玄仪真人,轻笑道:“我倒觉得,这是个难得的机会,我们野火,愿意相助。” “师司命会同意此事?” 聂南烟笑吟吟看向那人:“怎么,你觉得我说话不作数?” “……二娘,你误会了。” # 月明星稀,上室山峰顶。 原本汇聚于此的修士们,只剩下了玄仪真人和扶摇。 “师姐,你的想法太可怕了,师尊是决计不会同意的!”扶摇看着自家师姐,面色忧愁地开口。 “玄唐除了她之外,所有人都会同意的,到时便由不得她。”玄仪真人淡然道。 “但没有师尊相助,你又如何能成事?”扶摇却道,“整个玄唐,只有师尊一位逆境修士。” “玄唐是天后说的算,又不是她,三界关一旦打开,届时她便只能站在我们这边。” 扶摇凝眉默然,许久后又问:“师姐,你又是如何说动天后的?她竟然能同意此事!” “志同道合罢了。”玄仪真人说道。 “你无需过问太多,我既然敢做,自然会做足准备,你肯助我的话,就老实站在我这边。” 扶摇深深叹气。 “成神的名额只有一个,师姐就没想过最后我们内部会不会出问题吗?野火和玄真,玄唐修士又该以谁为尊?” “自然是天后!” 玄仪真人化作一道白虹飞离了峰顶时,在天空察觉到了什么,朝着下方平原地带落去。 聂南烟在这儿等她,见到玄仪真人后,聂南烟笑吟吟开口:“我在想,天后怎么可能会答应你这种近乎等同于叛国的事,是不是你身边那个极阳之体的小子搞的鬼?” 玄仪真人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安静看着她。 聂南烟继续说道:“我玄唐皇室一脉都是混元绝灵之体,没想到却在天后当朝时让你给钻了空子,真是枉负了天后对你的信任啊!” 她嘴角噙着笑意,戏谑地看着玄仪真人:“你就不怕那小子,最后也背叛你?” 她并不知道天后是皇室血统,但猜测的也十有八九。 玄仪真人没接这话,而是移开了话题:“师司命呢,这事还需要他的鼎力相助。” 聂南烟耸肩道:“我也不知道。” 玄仪真人轻轻蹙眉:“你已经答应了。” “但我的确不知道他在哪儿,你要是找到他了,记得来通知我一声,我也很久没见过他了。”聂南烟摊手道。 玄仪真人不再和她废话,再次化成一道白虹离开了此地。 。 雒阳。 安厌一早醒时,发现余念来找自己了,她回相府两日,安厌一直没和她打过交道。 此前的事,仿佛就这样揭过去了。 但安厌心里一直记得。 “进你书房。”余念的态度一如既往,清冷淡然。 安厌便带她进了书房,刚关上房门时,却不想余念骤地暴起动手,一手持刀朝他直刺而来。 突来的变故让安厌心中大警,惊险间侧身躲开了这一刺。 余念刺完这一刀却没再继续追击,后退两步两眼死死盯着安厌:“果然是这样!” 安厌眸光一沉:“余念小姐,你什么意思?” 只听余念冷冷开口:“你进得了宫里,还在天后御前,修士的身份不可能不暴露!天后知晓你的身份,却还能让你活着!” 余念是从何得知的? 安厌心绪飞转,见她提及天后,心里倒是不紧张了,就像她刚才所说那样,天后让自己活着,他不信余念会将自己怎样。 再不济,他还有手段。 余念曾经对自己做过的那些事,安厌自然一直铭记在心。 但对这样的一个人,他却不想抹除她的本心,那样太无趣了。 安厌忽地想到了什么,沉声开口:“那些修士告诉你的?” 秋猎时,作为玄甲卫的余念却只带回了一只猎物,怎么看都有些蹊跷,若玄甲卫实力不济,又怎么可能会让余念进入那场秋猎呢? 现在看来,明显是她和那些修士接触过了。 那个红衣的女孩,告诉了她自己的身份! 余念将手中刀收了起来,看着安厌说道:“那些修士要打开三界关,已经找过你了?” 安厌皱眉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余念深吸口气:“我姐姐,还活着!在妖秦!” 安厌听闻此言倒是愣了下。 余晚,这个他听过许多次,但仍然知之甚少的名字。 余念继续追问:“要怎样,才能打开三界关?” 安厌平静下来,看着对方冷得像冰一样的脸,心中在想:你这叫求我办事? 他淡然道:“你可知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 “关我何事!”余念神色冰冷。 “你只要说,打开三界关的代价就行了,无论何事,我都能去做!” (本章完) 63,大世将至 这两日,余念一直在思虑此事。 打开三界关,让那些关外的修士进来,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使得玄唐大乱都有可能。 真要这样,便是千古的罪人。 但这也是唯一能够找到余晚的线索,最终她心里的私心盖过了大义。 “我为什么要打开三界关?”安厌反问道。 “再者,我哪来的这么大权力,能做到这种事,余晚小姐未免也太高看我了。” 余晚面无表情地看他:“你身后的人呢?” “我身后什么人?” 余念冷笑道:“你在进城之前还不过是一凡人,却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成了修士,你敢说伱身后无人?” 安厌恍然道:“原来因为我之前是凡人,余念小姐才那样随意欺辱我啊。” “……” 余念心神一紧,看着面前的安厌不由攥紧了拳头。 “之前的事,我向你道歉。” 安厌走至书房内的座位坐下,两手环抱于胸前神色平淡地看着余念。 余念深吸口气,而后刀他面前躬身深深一礼。 安厌轻笑一声:“余念小姐,果然还是觉得我好欺辱啊。” 余念凝眉道:“你想怎样!你别忘了,你这修士的身份在玄唐是不被允许的!” 听她这威胁的话语,安厌挑眉道:“余念小姐是打算去揭发我?还是以玄甲卫的身份直接将我杀了?” 余念一阵沉默,她是看不惯安厌现在的嘴脸,但回想之前的那些事,对方现在这样似乎也情有可原。 她再次躬身作揖道:“之前的事是我错了,还请你……看在我姐姐曾和你有过婚约的面子上,原谅我。” 安厌却不吃这一套,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杯茶,淡然道:“我现在的未婚妻叫闻人锦屏,这个月就要完婚了,至于你姐姐我从未见过一面。” “你!”余念瞬间恼了,脸上隐现怒色。 她想到那些关外修士与她说过的话,要打开三界关,还得要安厌这种修士帮忙。 “要怎样你才满意?!” 安厌抿了口茶,缓缓说道:“余念小姐,你是觉得,我是非答应你不可吗?” 余念不由一怔。 安厌继续说道:“我并不想怎样,是余念小姐你没想好自己要怎样,这样咄咄逼人的求人办事,倒像是我亏欠于你一般。” 余念脸色一阵青白交加,她是从没想过自己和安厌之间的会有这样的关系转换,现在自己需要低声下气地去求他。 “我可以给你许多钱。” 安厌轻轻摇头:“余念小姐若是没什么事,可以回去了。” “慢着!”余念忙喊一声,一番挣扎过后,又低声说道。 “我刚才说了……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安厌闻言却轻嗤一声:“余念小姐干嘛总把我放在一个坏人的位置上?我并不会让你做什么,你要做什么是你自己的事,我可从来没有逼迫过你。” 话音落罢,安厌也不再理睬她,而是直接起身离开了书房,留余念铁青着脸站在原地。 要摧毁一个趾高气昂人的自尊,便要先一点点地抹除掉她的自身价值。 她以为自己只要付出些什么,就能够得到想要的东西,这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安厌要让她知道,她的身体、她的尊严、她的一切,从来都一文不值。 # 穆元青和罗之涣突然来求见天后,声称他们该离开了。 这让安厌明白,他们先前所提的条件已经有了效果,在真正成神的机遇面前,任何代价都是可以付出的。 天后便也直接批准了他们的请求,命玄甲卫带他们去往灵州,再次返回三界关。 时间又过去了一日。 神都上方的黄铜龙发出阵阵龙吟,重新落在了皇宫上方,盘卧在那儿。 城中甲士开始四处奔走。 “即日起全城宵禁!犯夜者重罪论处!” “即日起全城宵禁……” 高空之上的金色祥云消散不见,变成了万里碧空,入了秋太阳也没那么烫人,燥热也减少了不少。 文棠阁。 史哲一如既往地独身一人在角落里捧着一本书认真阅读。 一道身影突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他不由抬起头来,见到眼前人愣神了会儿,随后失笑。 “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聂南烟一身素气的男装打扮,在他桌对面的位置坐下。 “你要找的东西,找到了吗?” 史哲合上手中书籍,长舒了口气,目光扫过阁内书架。 “还没有。” “你倒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了,只把一切都交于我,自己落得清闲自在。” “你做的不挺好的吗?也不需要我操心。”史哲轻笑。 “冷岑怎么样了?” “你还知道自己有个女儿啊。”聂南烟白了他一眼,虽穿着男装,却依然风情万种。 “她偷了你的设计图,去参加了天工院的考核,都快被师钦收为弟子了,若非我动用些关系把她剔出来,她怕是要被认出来。” 史哲沉吟道:“师钦不是蠢人,可能早就发现了,但他的恶意都是针对我的,对师氏血脉应该不会那么狠心。” 聂南烟忍不住问:“为你那个连名分都没有的弟子,做到这种地步值得吗?” 史哲只是淡然一笑,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道:“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知道现在外面发生什么了吗?” 史哲沉吟道:“朝贡之事已经结束了?” 神都守护者已从高空之上落了下来,不然聂南烟也不会再次出现在雒阳城内。 “那些关外修士请求天后打开三界关,他们想进来!” 史哲闻言呆滞了片刻:“你说什么?!” 聂南烟道:“乾坤颠覆、国将不国。” “什么意思……天后同意了?”史哲为此感到震惊无比。 “玄真宗主,玄仪是幕后推手。” 史哲仍觉得难以置信:“天后……怎么会同意呢?” “事实已经是这样了。”聂南烟说道。 “玄仪要联合玄唐所有的修士,一起迎接即将到来的大世,她也找了我,我同意了。” 史哲对这些并没有太多反应,他仰起头来怔然出身,嘴里不住地念叨着。 “天后……怎么可能会同意呢……” 聂南烟见他这幅模样,便忍不住说道:“我都说了,事实已经是这样了!这么多年,天后可能早就不是你认识的那个天后了!” 史哲无言。 聂南烟收拾好心绪,声音又软了下来。 “师令,现在野火需要你,玄唐也需要你。” “还有我……” (本章完) 64,你不愿意? 一大清早,余惊棠、申屠赢、裴士鹤、姚崇慎、赵寒钦几人便被匆匆叫进了宫。 浮鸾殿内。 天后丢下去一封军情密表,面色有些难看。 几人捡起凑在一起看了眼,一个个面露不可置信之色。 “温荧打了败仗?!” “这……怎么可能!” 看着几位大臣的反应,天后皱眉质问道:“那反贼首领,是什么来路?” 姚崇慎见状忙道:“禀天后,那人名为裴枭,祖籍幽州,祖上都是军籍,他年轻时从军,是郑卓明一手提拔上来的。” “裴枭,裴枭……”天后嘴里念叨着这个名字。 余惊棠面色凝重地看着密报上的文字,上述温荧接到命令后便迅速调遣先锋军前去平叛,一万大军跟在后方。 但不想先是先锋军首战失利,主军在行进途中又遭遇了伏击,大败而归,主将温荧也于阵前受了伤。 燕州虽有守备军,但总数也不过几千之众,因为玄唐兵士都是身穿甲械的特殊军队,所以总数并没有那么多。 杀奸臣,诛妖后! 余惊棠忽有预感,这场叛乱背后,并不只是那么简单。 “天后,当务之急是要重整旗鼓,再调遣军队去平叛!”申屠赢说道。 “派谁去?”天后问。 军情所说,温荧受了重伤,已不能再在阵前指挥。 众人缄默,申屠赢便道:“吴世威。” 天后目光又扫过其余人:“你们觉得呢?” “吴世威担得此任!”几人纷纷说道。 这也是申屠赢手下出身,但行军打仗一事,除了申屠赢,他们也都没什么实际话语权。 天后又道:“这封密报,朝会上要怎么和众臣去说?” “可先隐而不发,等到吴世威剿灭叛军时再一并昭告下去。”裴士鹤道。 天后闻言凝眉思虑起来,忽问道:“万一吴世威也输了呢?” 余惊棠说:“叛军无论规模还是军械都远不及我等,此行必是温荧大意轻敌,才给了他们可乘之机,吴世威有前车之鉴,必不会再犯同样错误。” “你们退下吧……镇国公留下。” 余惊棠、裴士鹤等人纷纷告退,只留了申屠赢还在这儿。 天后站在那儿凝视申屠赢:“你觉得,温荧真是因大意轻敌而输的吗?” 申屠赢神色平静,闻言说道:“我看过报上来的温荧所率大军的军备,仅是先锋军的军械装备,燕州军便不可能是对手,密报上说,温荧先锋军奔袭千里,燕州军以逸待劳,正面击溃了温荧的先锋军。” “那是为何?”天后沉着脸质问。 “臣也不知。” “伱真不知?” “……有些猜测,但说出来太过荒唐。” “说!” 申屠赢沉默了会儿,才道:“第一种可能,裴枭的燕州叛军得到了军备扩充,已经握有不下于我等的实力,但军用之物一向被我们牢牢把控,天工院更是不可能资助于他们。” 天后面无表情:“继续说。” “第二种可能,便是温荧故意输的,被伏击尚且说的过去,但正面交战,仅是那先锋军便足以剿灭无数次燕州叛军了,除非第一种可能成立。” 天后紧紧注视着申屠赢:“温荧不是你一手带出来的吗?” 申屠赢神色淡然:“知人知面不知心,臣也说了,这种事臣也觉得荒唐。” 天后沉默许久。 “传我旨意,让温荧到神都来养伤!” 申屠赢走后,安厌从屏风后出来。 “他说的这些,有几分可信?” 国事上,安厌的了解程度完全不及天后,但他也知道,这叛乱之事若不速速平定,后面将影响大局。 天后说:“等温荧来了就知道了。” 安厌思索过后却道:“你就不怕是申屠赢骗你?” 天后看了安厌一眼,平静说:“这世上,独他一人绝不可能背叛我!” 第二日,安厌便又得到消息。 申屠赢让自己的亲儿子,申屠隽石跟随吴世威一同去了战场。 这也让安厌心里放下了对申屠赢的疑虑。 玄唐坐拥九州之地,叛乱之事并非没有发生过,但最终的结果全都一样,没人能成什么气候。 皇室所拥有的力量太强了,仅是天工院、和神都守护者,便足以强力镇压任何叛军。 先帝登基时,也曾遭遇了一场大规模叛乱,那次的叛军实力要远超于现在,但也亲自率军悉数平定。 安厌对此并不担心。 紫兰殿内。 “你听说了温荧战败的事?”安厌看着玄仪真人说道。 “有心者想要知道并不是什么难事。”玄仪真人声音清冽,眸光清幽。“过不多久,雒阳的全部官员就都知道了。” “会影响我们的计划吗?”安厌问。 玄仪真人摇头,随后说:“那个裴枭我见过。” 安厌略有讶异。 “我幼时曾随同我们……玄真教真宗道母一同游历四方,那时便见过那个裴枭。” “我教中道母救了他一命,他便奉道母为世间真仙,想要拜入我玄真门下,被拒绝了。” 安厌想到玄仪真人曾说过,玄真教不收男弟子,他也不算严格意义上的玄真教人,当时玄仪真人也只是和天后那般说而已。 “那裴枭是个什么样的人?” “忘记了,那时不觉得他有什么野心,以至于亲手杀了自己的恩师郑卓明。”玄仪真人说道。 她看安厌在思索,还以为他在忧心什么,便说道:“不用担心,你对玄唐的真正力量不了解,没人能真正倾覆这个国家,这燕州叛军折腾不起来的,如若不然,我也不会敢打开这三界关了,玄唐才是压制关外那些修士的根本。” 安厌笑了笑,说道:“我当然不担心。” “嗯。” “对了,再过几日,我便要完婚了。”安厌又说道。 “……” “到现在,还没什么办法能让我和我未来妻子圆房吗?” 玄仪真人面无表情看他:“你很在意这种事吗?” 安厌耸肩道:“毕竟是人生大礼,她是我的妻子。” “她不过是个凡人。” “我可以带她修行。” “……” 安厌看着玄仪真人若有所思:“你不愿意?” (本章完) 65,洞房花烛 七月二十五,宜嫁娶、祭祀。 一如既往的晴空白日,闻人府内一派庄严肃穆。 闻人云谏为首,领着家里人祭祀祖先,烟雾缭绕之间,司礼之人在那儿念着祭文。 空气中弥散着贡品和焚香的气味,天气炎热,闻人锦屏的心此刻却一直悬着,她心中对这份婚事十分满意,此前也一直期待着出嫁的一天。 但今日看着父母如此郑重其事的模样,心里不由凭空生出一些酸楚来。 她一身绿色的华美婚服,裁剪的极为精致,衬得她的身材亭亭玉立、十分端庄,手持一柄纨扇遮面,让人难以打量她的面容。 婚礼本该是喜气洋洋的模样,但在女方家却肃穆的有些诡异。 闻人府上众人一番忙活,直到傍晚的时候,新郎才带着队伍来到门前接亲了。 安厌穿的是一身喜庆的大红礼服,来之前他也被长辈严格告知了一些流程规矩,现在的玄唐可不是什么礼崩乐坏的时代,任何事情都极为讲究,更何况,他现在可是大户人家,安厌也只得将亲迎时前后十几道复杂规矩铭记于心。 从闻人云谏和薛氏手里接过了闻人锦屏,又行了大礼,一旁的礼官最后高呼道:“礼成!” 安厌还用余光见到了闻人景衡,正两眼紧紧盯着自己,看他脸色也不怎么欢喜,应和薛氏的心情差不多,原本朝夕相处的亲姐以后便是两家人了。 薛氏目露悲戚,又强忍着,闻人云谏也没和安厌多说什么,反正他们以后的关系也不会生分,只是有些怅然。 黄昏收起缠满忧伤的长线,睁着黑色的瞳仁注视着大地。雒阳依旧是那个繁华热闹的雒阳,但有一群人,在灯火阑珊中孤单的注视着另一群人远去的方向,空中隐约飘来礼乐的声音,舒缓,悠扬. 驱马返途之时,安厌突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安逸之感。 穿越过来,若玄仪真人没找上他、若他不是什么极阳之体,他也只想着当一个普通人,就这样娶了闻人锦屏无忧自在地过完一生。 什么修士、灵灾、登神路都和他没关系,没他的掺和天后大概率也不会打开三界关。 但仔细想想,若不是自己这体质,或许此前余念要挟他那一次,他也不会度过的那么顺利了,谁知道那疯女人又会做出什么事来。 安厌扭头看了眼身后的马车,新娘子就坐在里面,咧嘴轻笑,随后扬起手中的鞭子。 一切都是应有的安排。 回到云湖畔的新宅时,宾客已经走光了,院子里残留着酒水和烤肉的气味,仆人们忙碌着收拾东西。 所邀请的客人也都是余惊棠的弟子门生,以及朝中同僚,这并不是安厌需要过问的事,一切都由余家人安排的妥当,若由安厌来陪客的话,被灌得酩酊大醉,还怎么洞房? 到了内宅便清静多了,身边也只剩了两三个侍女,香云和贞娘也跟着安厌一同到了新宅来了,她们已经收拾好了新房,而浣溪则是作为闻人锦屏的陪嫁丫鬟也跟着一起来了。 进了新房后,还有礼节要做,但安厌心里则有些按捺不住了,他和闻人锦屏已经很熟了,此刻眼见房门紧闭着,便上前一步直接握住了她的手。 闻人锦屏端坐在床榻上,此刻心里也紧张的很,突来的变故让她惊呼一声,好在尚有纨扇遮面。 “你做什么……” “这些规矩太繁琐了,我有些等不及了。”安厌说道。 闻人锦屏抿了抿嘴说道:“不行,我是你妻子……,你不该这么对我。” 安厌想了想,便也只好重新起身,拱手弯腰向她揖拜,闻人锦屏一直瞧着他的动作,此刻早就俏脸滚烫了,颔首过后,手里的纨扇便被他取走。 一时间,她突然有些无所适从了,还是觉得有那扇子挡脸更自在些。 之前和安厌也搂过抱过,但现在只是被他看着就有些受不了。 她脑海里无端想起出嫁之前,母亲找来几个婆妇来教自己床笫之事的场景,她觉得,自己好像没准备好。 要不让浣溪进来,先替自己一晚…… 而安厌这边则在等着闻人锦屏进行下一道礼序,见她发起了呆,不由轻唤了声:“锦屏?” “啊……没事。”闻人锦屏通红着脸应道。 安厌笑道:“要不先吃点东西吧,填下肚子,也好有力气进行接下来的事。” 闻人锦屏轻咬朱唇,听出他话里暗含的意思,美目白了他一眼。 果是母亲说的那样,男人是都想着这儿事的…… 她也答应了安厌的意思,新房内的桌上也摆了许多精致的菜肴,便是让新婚夫妻享用的,毕竟这一天大家都在吃喝,独他们二人在不停地施行礼节。 安厌吃饭有些大大咧咧的,毕竟是几十年养成的习惯,和这里的人完全不一样。 反观闻人锦屏却十分秀气,吃一块肉,夹一口饭,她吃的也不多,更多是在看着安厌吃东西,时不时还抿嘴发笑。 “怎么了?” “只是觉得……夫君吃东西很有趣。”闻人锦屏话说到一半,声音便低了下去,脸又红了起来。 安厌不由愣神了片刻,拿手绢擦了擦嘴,便要往闻人锦屏走来,但思量了下,却转身端了两个由整个葫芦切开木瓢,里面盛着酒。 闻人锦屏接过后,抬眼瞧着安厌仰首喝了一半,便也跟着抿了一口。 随后,两人又交换了下葫芦瓢,闻人锦屏看着对方给自己的瓢中只余了浅浅一口,美目流转之下,仰首将剩下的酒喝完。 安厌将葫芦瓢放至了一旁的桌子上,又伸手到闻人锦屏头后解开束发的彩缨,一一取下头饰、步摇。 “锦屏。”安厌轻唤了声。 “嗯。”闻人锦屏低声给出回应。 安厌咧嘴笑道:“再叫一声夫君听听。” “……夫……夫君。” 闻人锦屏刚羞赧地说罢,随后脚下一轻,整个人直接被安厌给抱了起来。 她不由惊呼出声,下意识抓紧了安厌肩膀的衣服。 “礼……礼还没完呢。” “为夫等不了了。” 红烛影乱,被一阵无端的风吹灭。 闻人锦屏只觉此刻心跳的厉害,一时间仿佛要窒息了一般,房间里黑漆漆的,只能隐约见到一个黑影伏在自己的身上,能清楚地感受到对方的重量、和温度。 她感觉自己正在不断的下坠、从一个黑暗的世界跌入另一个昏昏的世界中去了,更烫的东西一同侵入进来,像是火焰,将她吞没、烧尽。 (本章完) 66,待晓堂前拜舅姑 一大早,闻人锦屏便起来梳洗了。 浣溪在一旁伺候,瞄了眼床上熟睡的安厌,在闻人锦屏一旁小声问:“小姐,昨晚过得怎么样?” 闻人锦屏立即瞪了她一眼:“瞎问什么!” 浣溪笑盈盈道:“我是看您也挺累的,想不到安公子这么能折腾。” 闻人锦屏忍不住掐了掐她,浣溪嬉笑着躲闪。 打闹一会儿,闻人锦屏对她说道:“该改称呼了。” “啊,我忘了,叫安公子叫习惯了。” 香云和贞娘这时端了一盆水,和各种洗漱用品走了进来。 “夫人。” 这一声夫人,顿时叫到闻人锦屏心坎里去了,当即向浣溪使了个眼色。 浣溪也十分懂事地掏出了几两碎银,递给了两个婢女,笑盈盈道:“这是小姐的心意,以后便是一家人了,还要好生相处才是。” 香云和贞娘是伺候安厌的婢女,闻人锦屏这样大方也说得过去。 两个婢女受宠若惊地接过银两,连忙跪地拜谢道:“谢夫人!” “起来吧。” “谢浣溪姐。” 同为下人,浣溪的身份地位是远优于香云和贞娘的,未来安厌若要纳妾,浣溪便是第一人选。 香云和贞娘退下后,浣溪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说道:“是不是该叫姑爷起床了,等下不是还要去给余相爷见礼吗?” 闻人锦屏轻轻点头。 安厌正睡得香甜,听到一个极轻的声音在耳边不断作响,意识朦胧之下,伸手一探,直将此人拽入了怀里,一腿压住,紧紧搂着。 “呀!” 浣溪瞬间懵住了,大脑一片空白,扑面而来满是安厌身上的气息。 片刻后,她用求助的眼神看向了闻人锦屏,她感到一只手正在身上作祟,不由小脸涨红一片。 闻人锦屏见状也是无奈,起步走来看着床上纠缠在一起的二人,先是伸手拍了下安厌的手,才用力把他叫醒。 “夫君!” 安厌朦胧间醒来,松开了怀里的人,仰躺在床上,嘴里囫囵问道:“几点了?” “夫君说什么?” 安厌又恍惚了下,睁开双眼,露出清明之色。 入眼的仍是古色古香的房间。 他长舒口气:“什么时辰了。” “卯时了。” “起这么早。” “要去给余伯父见礼的,夫君也该起来了。” 安厌坐起身来,见到浣溪红着脸站在一旁,闻人锦屏则一脸幽怨地看着自己。 他意识到什么…… 但也不动声色地起身,伸了个懒腰。 “早上好啊,夫人。” 闻人锦屏瞬间又露出羞赧之色。 “嗯。” 安厌洗漱要比闻人锦屏快得多,只需擦脸、净牙、漱口即可,穿好衣服后便见闻人锦屏在那儿描眉,浣溪在其身后帮她编发。 看着俏丽佳人专心致志的模样,安厌心里忽想到了什么,嘴里念道:“昨夜洞房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 正专注于化妆的闻人锦屏不由愣了下,看了眼安厌,忙放下眉笔对浣溪说道:“快去拿纸笔,记录下来!” 安厌笑吟吟道:“急什么,画你的就是了,我心里记着呢。” 闻人锦屏则还在细品着刚才的几句,看向安厌的眉眼更温和了许多,又开心地描起了眉。 “姑爷真是出口成章。”浣溪在一片夸赞道。 安厌只是笑而不语,自修行以来,有了过目不忘的能力,回忆起前世的那些诗句来也更清楚了,一些只看过一次的冷僻诗句也能记起来。 虽没什么大用,但用来哄妻子开心却刚刚好。 那次找过玄仪真人后,玄仪真人给了他一枚丹药,说吃下后便能和妻子同房了。 玄仪真人虽隐隐表现得并不怎么情愿,但安厌不信她在倾心于自己的情况下还会害自己。 新宅和相府有段距离,安厌这个身份因“父母”都已过世,余惊棠便是他的长辈,出了新宅坐上马车便往余府赶了过去。 “小姐,你看上去很开心啊。”浣溪笑道。 闻人锦屏也觉得今日的自己身体十分轻盈,原本昨夜的事,她还觉得今日会特别疲累,连之前教导自己床笫之事的婆妇们都说过,女子在第一次过后,身体会有不适之感,倘若男子在那方面天赋异禀,第二天女子下不了床都是可能的。 这起初还把闻人锦屏吓得不轻,不过她没有经验,也不知道安厌是不是天赋异禀,但昨日折腾那么久,远超出那些人说的大致时间,应该是异于常人的吧…… 可今日的自己,并没丝毫不适,反觉得比之前更心气舒畅了许多。 难不成真和书上写的那样,女子需要男子滋润才算是一个完整的女人…… 相府。 迎接安厌和闻人锦屏的王贵说道:“安少爷,今早焕章少爷、瑾小姐他们也来了,等您拜过相爷后要见您和安少奶奶呢。” “他们来做什么?”安厌不由笑道。 王贵也轻笑:“焕章少爷原话是,昨天没见上新娘子一面,只好今天来见了。” 安厌看向闻人锦屏道:“都是家里的兄弟姐妹。” 闻人锦屏看了安厌一眼,略有得意道:“我自然是都认识的,这相府妾可比夫君熟悉。” 安厌才想起,余惊棠和闻人云谏关系亲近,那两家自然也是世交,小辈之间常走动是常事。 闻人锦屏又道:“不过,我小时候来时,他们都是喊我姐的。” “叫什么不是叫,反正都是亲近。”安厌道。 闻人锦屏抿嘴轻笑。 到了正堂前,余惊棠和江氏早在这儿等候了。 安厌和闻人锦屏一同上前施礼奉茶。 余惊棠还是那副不苟言笑的模样,但看闻人锦屏时脸上还是露出了一份柔和。 喝过茶后,江氏主动上前将闻人锦屏扶了起来,满脸笑容的热情模样。 “侄媳长得可真是标致啊,美的像个天仙似的!”她唤来一旁抱着白毛犬的侍女,从盒子里拿出一个玉镯子,将其戴到了闻人锦屏手上。 “这算是个见面礼,也不是什么珍惜物件,可别嫌弃。” “谢伯母。”闻人锦屏施礼道。 江氏则抓着闻人锦屏的手笑盈盈地说道:“锦屏长得可真叫人喜欢,以后可定要常来府里走动,陪我解解闷儿。” “锦屏知道了,一定天天来。” 江氏则乐呵呵道:“天天来还不得厌烦我了,你哪日抽空来瞧瞧我就行了。” “伯母哪里话。” 这两女倒是一见如故的样子,安厌看她们这样一时也分不清真情假意了。 江氏看了眼余惊棠,又道:“还没吃早饭呢吧,走吧,先去我那儿,正好伱别的几个叔母也来了,一并见见。” “好。” 堂内只剩下了安厌和余惊棠。 “坐吧。”余惊棠示意了下一旁的座位。 安厌落座后,余惊棠放下手中茶碗,沉吟道:“昨日,天后那边赐了不少东西,算是你新婚的贺礼。” “天后恩典。” 余惊棠随后又问:“最近,天后可曾召见过申屠赢?” 几个书友群清理了下,到5群都有位置。 等字数差不多了会再开个全订3群,到时候大家可以来。 (本章完) 67,共赢 吴世威已经率大军奔赴燕州战场,温荧也到雒阳来了,的确是受了重伤不假,天后也亲自去探望了番,当时安厌就跟在旁边。 “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安厌问余惊棠。 余惊棠沉吟许久,才说道:“这吴世威虽也是一代名将,然守成有余,进取不足,起初温荧吃了败仗时我还没多想,但申屠赢却让吴世威去接替温荧的位置,这剿灭叛军之事,除开吴世威能担任的将领也大有人在。” 余惊棠这话也让安厌沉思起来。 “伯父是想说,这平叛之事,背后有蹊跷?” 余惊棠皱眉道:“申屠赢为武官之首,朝中大多武人都是出自他门下,现在这当头,天后能依仗的人只有他。” 安厌则瞬间明悟过来,此前天后不是说过,余惊棠想动申屠赢吗? 但而今燕州有叛军,其余各州举棋不定,混乱当头,玄唐又怎么可能离得开申屠赢。 燕州一日不安宁,余惊棠就只能坐视申屠赢继续在那位子上招摇而无可奈何。 所以余惊棠才会怀疑温荧打败仗的真实原因,这吴世威大概率也将会和叛军耗下去。 “真是毒辣!这是完全置燕州百姓于不顾了。”安厌咋舌道。 余惊棠对此只是沉默不语,对于申屠赢的反制手段,他一时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伯父门下,没有能够替代申屠赢、吴世威的吗?” “若是有,申屠赢能安稳到现在吗?” 兵权这东西,在某种程度上而言是大于一切的。 此事也只能再从长计议。 安厌心里思索着,若无法通过普通手段去改变现状,那使用一些超凡力量呢? # 相府内宅。 除了江氏外,余宗虔正妻王氏、侧室文氏,以及余文坚正妻白氏都在。 几个女人此时正围着闻人锦屏问这问那。 “我记得上次见你的时候你还这么小,一晃眼都嫁人了。” “不久前还在玄仪真人的讲座上见到你母亲了。” “伱和我们安厌是在诗会上认识的是吧?” 闻人锦屏实在有些难以招架这几个女人的热情,脸上极力维持着笑脸。 还是江氏替她解围道:“行了,你们一个一个问不好吗,锦屏都不知道回答谁了?” 余宗虔之妻王氏笑道:“我们这不也是看锦屏看的欢喜嘛。” 江氏道:“这么喜欢,怎么还不让焕章娶亲?雒阳要是没中意的,可以去长安找啊。” 白氏也笑道:“是啊,早点让焕章成家也好,我们焕祯还还在后面等着呢。” 王氏叹道:“再找,也找不到像锦屏这样才貌双全的好女子了。” 闻人锦屏羞涩道:“叔母就别取笑我了。” 江氏因为是余惊棠续弦,也就三十岁不到,而王氏等人则要更年长些,和闻人锦屏母亲差不多年龄。 “锦屏赶紧给安厌侄儿家里续上香火,不然那么大宅子住着也冷清。” 闻人锦屏又是觉得羞涩,她今日心里也想着,要赶紧为安厌生个孩子。 这是这个世界女人的统一想法,相夫教子,她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毕竟等有了孩子,才更像一个家。 夫君家里遭了大难,延续香火可是重中之重的任务。 相府摆下了家宴,所有人都到了内宅正堂里。 闻人锦屏也见了余家的年轻一辈们,余焕章她自然是认识的,已经有些陌生的是余瑾他们,余惊棠的儿子余焕霆她也认识,只是现在人在长安。 “我们一大早到这儿来就是为了见弟妹一面,母亲她们可算是愿意把你让过来一会儿了。”余瑾笑盈盈地上前来,同闻人锦屏说道。 闻人锦屏略作思虑,施一女子拜礼:“瑾姐姐。” 余瑾噗嗤一笑,一手虚扶着她:“弟妹嫁给厌弟后,反倒是要叫我姐姐了。” 余瑾的母亲王氏笑骂道:“别捉弄你弟妹。” 余瑾则笑道:“哪里是捉弄,我这是和弟妹亲近,厌弟娶了这样一个天仙的人儿,真是厌弟的福分。” 随后,余焕章、余焕祯等人也纷纷上前来见礼,而除了他们外,其余人则全是弟弟妹妹。 所有人对她都十分的热情与友善,这让她心里舒心许多。 原本她还有着自家夫君在余家是外人的担忧,现在看来是自己杞人忧天了。 她又重新打量了下几位兄弟姐妹,问道:“是不是还有一位姐姐?” 余瑾道:“你说余念啊,她今日不得空,便没来。” 随后,她又小声在闻人锦屏耳边说道:“余念在玄甲卫任职,不过人倒不难相处,以后总有机会见的。” 关于余念,闻人锦屏当然知道,她还知道余念有个故去的姐姐,叫余晚,当时颇有才名,然后,便是一些禁忌了…… 听说余念从小和姐姐母亲一起在苍州生活,母亲过世后才被余惊棠接到雒阳的,那时见过一面。 席间也是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闻人锦屏默默记着每个人的性格,以后也更好与他们相处。 长辈中,江氏是属于乐言好动的,而且很会打扮,穿着即便在家里也是名贵华美。 王氏性子泼辣强硬一些,同儿子余焕章说话时多是吩咐命令的语气。 文氏可能因为是侧室的原因,不怎么常说话,没什么存在感。 白氏的话也少,话到她那儿时也会跟着附和两句,随后便只笑着看着众人。 同辈中,余焕章自是不必多说,可能是余惊棠在场,余焕祯表现得也很沉闷老实,余瑾则属于那种七窍玲珑的女子,待谁都是带着笑脸,只是面对同辈人时更随意真实些。 吃完家宴,安厌便带着闻人锦屏离开了相府。 马车里,闻人锦屏见安厌一副沉思的模样,便问道:“夫君在想什么?” “和伯父聊了些朝中的事。” 闻人锦屏轻轻点头,将心里想说的话按下。 “怎么了,想和我说什么?”安厌又伸手搂过她笑道。 闻人锦屏也露出笑容:“伯母和叔母们对我都很好,给了我不少礼物。” 随后又继续说道:“三叔母看上去总有点闷闷不乐的样子,伯母也是……” 家长里短,安厌在一片静静听着,他倒是没在意过这些,没想到闻人锦屏仅这一次就看出了这么多事。 便道:“我平日进宫后,你有时间可以去找伯母多陪陪她。” 闻人锦屏点头:“我正有这样的打算。” 下午时,安厌便进了宫,没急着去见天后,而是先去了紫兰殿。 玄仪真人正在打坐修行。 “真人,你上次给我的药,还有吗?”安厌开门见山地问。 玄仪真人睁开眼,平静地看他:“修行乃是大道,岂可在男女肉欲上沉迷。” 安厌耸肩道:“我修行,就是为了更好地享受这世间的一切、满足自己的欲望,若没了这些,长生对我而言也没什么意义。” “愚昧之论。” 安厌无所谓的笑了笑:“那药你还有吗?” 玄仪真人沉默了会儿,说道:“等你进入了灵境,便能够自如地控制自己的身体。” “我大概还要多久才能进入灵境?” “以你的天资根骨……很快的。” 安厌思索一番:“不是可以双修吗?这样是不是可以加快进程?” 玄仪真人看来一眼,又收回了目光。 “怎么了?”安厌问。 玄仪真人才道:“……之前那几次……我还没彻底炼化,暂时最好不要行双修之事。” 安厌不由微楞,随后脸上露出古怪的笑意。 片刻后,玄仪真人又道:“你若非想双修,我也可以助你修行。” 安厌轻轻摇头,笑道:“我又不是非急着一时,你既然暂不适宜,我干嘛非要强求你。” “……嗯。” “那药还有吗?” “……” 玄仪真人轻一翻手,掌心之中出现了一个精致木盒。 安厌取过打开看了眼,见里面静静躺着一枚丹丸,香味扑鼻。 “怎么又只有一枚?” “这药又不是随意炼制的。” 安厌轻笑道:“你莫不是想着,我每用一次,便要来找一次你?” “我没那么无趣。” “那你此前不是吃醋了吗?” “……我只是劝你不要沉迷于凡俗的欲望之中,这对修行无益。” 安厌看着手中的木盒,思索过后道:“你不是说过,你我未来有无尽的岁月吗?而我现在的妻子不过是一肉体凡胎,不过寥寥几十年,你不能让给她吗?” “你说了要教她修行。” “你果然是吃醋了。” “……若无事,你可以走了。” 安厌却走到了她面前,伸手去摘她脸上的面纱,却被玄仪真人侧首躲开。 “又要做什么?” “我不是说了,只在我面前时,不要戴这东西吗?” “我为何非要听你的。”玄仪真人撇开视线说道。 但下一刻,安厌却倔强地将她脸上的面纱扯下,露出精致的容颜。 安厌俯身凑过去说道:“真人这张脸,可让我日日思夜夜想,不戴这东西便是对我的恩赐了。” 玄仪真人清幽的眼里有波光闪动,她转过头来却闭上了眼,修为到她这个境界,睁不睁眼看都一样,她此刻却是遮蔽了自己的灵觉。 黑暗间,一股温热贴上了她的唇瓣,那喜欢作乱的东西也闯入了进来。 正面而来的力道让她躺到了床榻之上,玄仪真人想到身上,一指轻动,紫兰殿的大门顿时自行关上。 安厌却在这时伏在她上面,两手撑着身子,笑盈盈问她:“真人不是说,还没炼化完吗,我这样岂不是在给真人又增添负担?” 玄仪真人却并不回答,她头发在身下散落开,两眼直直地看着他,整个人的气质也在此刻柔软了许多。 安厌不由用指背在她面颊上抚过,嘴里轻声道:“能得真人的青睐,真是死也值了。” 玄仪真人嘴里轻舒了口气,胸脯起伏了下,她闭上双眼道:“别说什么胡话了,你不会死,我们都不会死,我们将一同永生。” “真人能不能叫我一声夫君?” “……” 安厌看着她肌肤上蒙上了一层红晕,紧闭地眼皮更是不自主地发颤。 他咧了咧嘴道:“没关系,真人还是当个仙子吧,这凡人的称谓可配不上你,也配不上我心里的你。” …… 将近一个时辰后。 玄仪真人身穿着一层透明薄衣,盘坐在床榻之上打坐。 安厌则躺在一旁,打量着手里的那枚丹丸。 两人每次完事后,玄仪真人都需要运转灵气调理自身,安厌也习惯了。 “你体质特殊,我要彻底炼化需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内都不宜行双修之事,下次莫要再冲动了。”玄仪真人说道。 安厌想了想问:“双修和这事儿,哪个对你的好处更多?” “……” 安厌轻笑:“那这也不是什么坏事不是?” 玄仪真人沉默了会儿,又拿出了一个木盒来,安厌接过一看,发现是和刚才一模一样的丹丸。 安厌故作叹气道:“看来,是必须要出卖自己的身体才能得到它啊。” “休得胡言!”玄仪真人说道:“一个月内,你不可再与我……行这事,等我炼化完全便助你尽快突破灵境。” 安厌思虑一番,问道:“进入灵境后会有什么不一样吗?” 玄仪真人说道:“进了灵境,便算是大修了,即便在关外也是,世间气境修士众多,但灵境只占很少一部分。” “进了灵境,蜕去凡躯、炼出神魂,便彻底不是凡人了。” “你是极阳之体,进了灵境后,能自如控制自己的身体……也可从男女之事中获得裨益了。” 安厌精神一震,这意思是说,从别人采补自己,变成自己采补别人了? 也不对,应该是单方面被采补变成双方共赢了! 玄仪真人又继续说道:“这丹药,也是怕你耐不住寂寞,让你能和你妻子……同房。” “那为何不多给我一些,我和我妻子新婚燕尔,可不得天天……” “我都说了炼药不易!”玄仪真人直接打断了他,声音提高了一分。 “下次等我炼制好了再说。” 安厌则是愣愣地“噢”了一声。 (本章完) 68,恩爱 燕州城,府衙之内。 作为燕州义军首领,裴枭在彻底占据了燕州之后并未有什么过分侵扰百姓的举动,反倒是主动开粮仓,杀贪官,收揽民心,并且在民众之间传播义军义举,募集乡勇。 手底下的一些将领有私下劝进他直接称王的,裴枭得知后不由想笑,他是举大义起事,杀奸臣、诛妖后,才刚占领燕州就急不可耐地称王称霸,究竟谁才是不臣? 人只要被眼前的利益蒙蔽了双眼,便什么都干得出来了,什么长远之事都是扯淡。 手下没有可用之人,也是裴枭最为忧心之事。 “裴帅,外面有个人求见。” “什么人?” “这是那人递来的名帖。” 下属送上来一个信封,坐在木案前的裴枭接过打开看了眼,见上面只有寥寥两个字。 天后。 裴枭若有所思,手持信封沉思起来。 “裴帅,见还是不见?” “那人长什么样,什么打扮?”裴枭问。 “一个三十多岁的男的,穿着青衣道袍。” 裴枭按下书信,说道:“让他进来吧。” “是。” “慢着!”裴枭忽又叫停了下属,左右思索一番,说道:“先准备一下!” 不多时,一个道士打扮的年轻男人迈步走了进来,这人体型修长、容貌俊朗、气度不凡。 裴枭只看一眼便笃定道:“尊下是修士?” 道士却是四下打量了番厅内之景,说道:“裴将军还真是谨慎,放这么多东西是怕遭遇不测吗?” 裴枭原本所在的正厅之内,如今放置了几个形态奇特的木架,每一个上面都悬浮着一个透明的发光球体。 裴枭淡然说道:“谨慎些总是好事,你们修士的手段我又没见过,看来尊下也认识这东西。” 青袍道人缓缓说道:“抑灵仪,能够限制周围的灵气流动,若有修士在范围之内,便难以施展什么神通手段,这东西是专门针对我国境内的修士而研制的,玄唐修士大多不练体,拿这东西也没什么办法。” 裴枭说道:“尊下倒是清楚的很。” 青袍道人继续说:“但此物应是天工院造物,且一向严密把控,裴将军是怎么会有的?” “这就不关尊下的事了。”裴枭说着,拿出刚才那信封,反过来质问:“这是什么意思,你是那妖后派来人?” 青袍道人失笑:“裴将军都说了贫道是修士,又怎么能和天后扯上关系?” “那你是什么人,所为何事而来?” 青袍道人迈步走到了一架抑灵仪近前,近距离瞧着上面的光球。 “等三界关打开时,这东西也终将被时代遗弃,关外修士一个个体质强悍,即便不施展神通法术,同样能一拳碎山岳。” 裴枭不由一怔,打开三界关? “伱究竟是什么人?!” 青袍道人神色归于平静,转过头来看他:“贫道道号出云子。” 他说着,从袖袍中取出一物,看上去是两个木柄拼合在一起的东西,出云子似乎按动了上面的什么机关,“滋”地一声那两个木柄瞬间张开,机关开合,化成一张弓弩样式的武器,上有一道赤红的光弦。 裴枭见到此物却是脸色骤变。 “戮神弩!” 他猜到了对方可能是修士,但却万没猜到对方同样也有天工院造物! 天工院怎么可能会和一个修士妖人之间有来往! 他惊恐地瞪大了双眼,嘴里高声喝道:“来人——” # 安厌从皇宫里回来时,见到自家宅院门前站着个身影,离近了看发现是个熟人。 “史兄!” 安厌跳下马车,扬手招呼道。 史哲闻声也走了过来,笑着拱手:“安贤弟,许久不见了。” 安厌轻笑着还礼:“是许久不见了,近日有些忙,便没去过文棠阁了,我成婚那日怎么不见史兄来,请柬我让仆人送去了,史兄应该收到了吧?” 史哲致歉道:“不巧了,当时我也遇上了繁忙之事,才错过了贤弟大礼。” 安厌笑道:“不妨事,史兄有此心意便好了,先进愚弟府上,今日可补上那杯喜酒,也让史兄见见你弟妹。” 史哲却伸手拦下了他:“我是来和贤弟道别的。” 安厌不由一怔,诧异地看向史哲:“史兄……要离开?” 史哲颔首,叹道:“在相府待了三年,三年空度日,世事两茫茫。” 安厌思索道:“那史兄这是打算去哪?有何打算?” “回之前的地方去。” “史兄多珍重,愚弟心中会常惦念的。” 史哲看着安厌,忽又笑道:“贤弟是我这三年来唯一的收获了。” “史兄莫要说笑。” 史哲轻轻摇头:“我之前并非虚言,贤弟在机工之道上有大才,若专研此道,必有一番作为!” 安厌沉吟道:“史兄好意,但我觉得人要活成心里的自己才好,我实在无意此道。” 史哲神色一滞,愣愣地看着安厌,半晌才道:“贤弟比我通达。” 他复又长叹一声,与安厌拱手道:“珍重。” 安厌也朝他施了一礼:“兄珍重。” 史哲对安厌而言,算是个能聊得来的人,安厌初来乍到时,他也为安厌解了不少惑。 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街巷拐角,安厌才转过身走进了家门。 “夫君回来了!” 闻人锦屏正在家里等他,十分欣喜地迎了上来。 看着美娇妻,安厌的心里也柔和许多,也不顾浣溪在场,直接将她揽入怀里。 闻人锦屏却羞涩慌乱地推开她,眼睛四下乱瞄。 府里的下人并不多,安厌并不喜欢到处被人簇拥的感觉,搬进来后又裁撤了一些,只留了一些实用的人。 “夫君怎么总是这般孟浪,还在院子里呢!”闻人锦屏红着脸小声道。 “只有浣溪在,怕什么。” 闻人锦屏看向一旁的浣溪,见她似乎在强忍着笑意,便又瞪了安厌一眼。 安厌先回房间将身上的朝服换下,闻人锦屏在一旁递上居家的常服,浣溪端着水和毛巾走来让安厌擦脸。 浣溪的容貌也生的很漂亮,相较于闻人锦屏,她显得更为活泼灵动,而且弹得一手好琴艺,字也写得漂亮,按她话说,都是跟着闻人锦屏熏陶的了。 浣溪又端着水盆走了出去,闻人锦屏问道:“夫君在看什么?” 安厌一本正经:“我什么也没看啊。” 随后将她揽入怀里,抱着说道:“一天不见锦屏,心里思念的紧啊。” 闻人锦屏幽幽道:“夫君净哄人。” “可不是骗你,不信你感受一下。” 闻人锦屏连忙抽回了手,脸色涨红,又恼又羞道:“夫君!” 这一声唤,却叫得安厌骨头都快酥了,当即扬声喊了句:“浣溪!” 本来出了房间的浣溪也懂事地不再进去打扰两人了,听到传唤后便连忙走到门口。 “姑爷。” “把门关上。”安厌命令道。 浣溪愣了下,随后才后知后觉地“哦”了声,将卧房的门关上。 而被安厌紧紧抱着的闻人锦屏此刻羞臊的要找个地缝钻进去,她不停地拍打着安厌的胸膛,要让他松开自己,却不想脚下一轻,整个人被横抱起来。 “夫君!快放我下来!” 闻人锦屏心里急的要死,却显然没意识到这一切罪恶源头是她嘴里的“夫君”二字。 门外。 浣溪闲来无趣地倚着亭廊的朱红柱子,侧首看着池塘里鱼儿游动,便走到一旁库房里拿出一袋饵料来,一把撒下去,顿时水面欢呼雀跃起来,一条条尾巴在那儿尽力扑腾,使尽全身力气拱至最高。 鱼儿穿梭,浪花四溅。 浣溪又觉得无趣,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忽觉有些心神不宁。 便走到院子中心乘荫的凉亭中坐下,拂弄上面的古琴。 这是她小姐的嫁妆之一,平日里小姐的爱好也不过是些琴棋书画、诗词歌赋。 但心神不宁的她,摆弄几下后觉得弹得不对也停了下来,她又往那紧闭房门的卧房处看了眼。 姑爷倒是真的宠爱小姐,照这样的频率,小姐应该很快就能怀上吧…… 但即便是怀孕了,也得一两个月才能看出端倪来。 一两个月啊…… 浣溪一手托腮,有些失神。 “浣溪姐!” 在这时,忽响起的一道喊声叫醒了她。 是香云和贞娘,刚是去忙府里的活计了,而浣溪作为闻人锦屏的陪嫁丫鬟、贴身婢女,除了伺候姑爷和小姐外,是任何杂活都不需要做的。 她脸上露出笑容。 “浣溪姐刚在抚琴吗?”香云和贞娘见浣溪坐在这儿,便好奇地询问道。 “只是随手拨弄几下。”浣溪轻笑道。 她和这些府上的下人最大的不同便是,她接受过教育,不像是香云和贞娘一样只认些字,她懂音律、识诗文。 和这些寻常下人们在一起时,她难免会有些优越感,在未来,她的身份地位还会更上一层。 “浣溪姐真厉害。”贞娘艳羡道。 浣溪则笑道:“我哪算什么厉害,小姐才是真正的厉害,她可是雒阳第一才女!” 她觉得自己这样说没问题,心里也喜欢这样说,既是抬高了自家小姐,也无形间把自己和小姐放在同一位置上比较,自己是不如小姐没错,但自己所不如的,可是人称才貌双绝的闻人锦屏。 香云点头道:“夫人的确是厉害,也唯有夫人这样的女子才配得上少爷了。” 这话浣溪有些不爱听,怎么能是小姐配的上姑爷呢? 应该说姑爷配得上小姐才是……不过姑爷的确也是有才之人,他写给小姐的那些诗,是小姐至今也写不出来的。 姑爷未来必定也前途无量! 浣溪想到了什么,便对两人道:“你们去让厨房准备晚饭吧,姑爷已经回来了。” “少爷回来了?”贞娘惊讶道,往卧房那里看了眼。 浣溪则催促道:“别看了,快去吧!” 天渐渐暗了下去,如同藏青色的画卷舒展开来。 卧房床榻之上,疲累不已的闻人锦屏躺在安厌怀里回味着夫妻两人恩爱过后的余韵。 “夫君……” “嗯。” “夫君喜欢浣溪吗?”闻人锦屏问道。 安厌声音停顿了两息,才道:“她是你贴身婢女,我自然喜欢。” 闻人锦屏幽怨道:“夫君又在哄我,明知道妾说的是什么……” 安厌紧了紧手臂,轻吻了下她的额头,说道:“没哄你。” “夫君可得守规矩。”闻人锦屏说道。 “守什么规矩?” 闻人锦屏抿了抿嘴,原本红潮未褪的脸上又蒙上一层红晕:“得等我为夫君怀上子嗣才行……” 安厌微怔,随后明白了闻人锦屏的意思。 庶为长,终究不是什么好事。 即便安厌不在意这些,但这个时代的人却很在意,倘若真因他乱搞而坏了原本应有的长幼之序。 不开心的人肯定会有很多。 而且这也是件很不负责的表现,闻人云谏肯定不会开心的。 安厌便道:“放心吧,为夫很守规矩的。” 闻人锦屏却幽幽道:“夫君哪里守规矩了,明明是最喜欢坏规矩的人……” 就连两人欢好时的姿势,都和婚前那些婆妇教她的不一样…… 这坏人怎么懂这么多。 “跟书上学的。” 当闻人锦屏含糊不清地问他时,安厌说道。 闻人锦屏觉得这托词还算说得过去,便红着脸道:“淫文秽书,夫君都学坏了。” “我看夫人当时也挺快乐的。” “啊!不许说!” 闻人锦屏羞得用被子蒙住了头。 安厌咧嘴笑了笑,随后看着木制的房顶一阵发怔,继而深吸口气,也钻入了被子中去。 “啊!你快出去!” “我与夫人再恩爱一番。” “该吃晚饭了,浣溪她们等着呢。” “让她们等着呗。” 夜渐浓。 门外的浣溪坐在了走廊的边上,一手拿着从一旁随意摘下来的花瓣。 她能隐隐听见房间里面的声响。 百般无趣地将花瓣全部撕碎,香云和贞娘那边也来问过晚饭什么时候吃。 浣溪哪里知道,里面那两人都待了一两个时辰了。 这时间也太久了。 她长叹口气。 一两个月啊,这时间也太久了…… (本章完) 69,逆心 安厌刚进宫便从天后那里得知了消息,燕州叛军发生了内乱,其原本的首领裴枭被下属暗害,而后几个势力较大的将领之间为争夺主权又发生了火并。 裴枭被下属暗害? 这未免也太巧合了些! 安厌觉得这一切发生的有些怪异。 “已经传令,让吴世威全力进军,七日内肃清燕州城!”天后说道。 “这裴枭真是被下属杀的?”安厌不由询问。 “具体缘由尚不清楚,要等派出的谍探回来。”天后道。 不过,经此一事,吴世威已没了迟不进军的理由,再要推诿拖战,也说不过去了。 安厌起初本也想着让玄仪真人动用一些外边的力量,将裴枭暗杀了,这样那些叛军必然也会群龙无首、溃不成军,这下倒是和他的想法不谋而合。 早朝结束,安厌去了趟紫兰殿。 “燕州的叛军首领裴枭死了。” “我已经知道了。”玄仪真人却道。 安厌不由奇怪,问:“你从天后那儿得知的?” 玄仪真人递来一枚玉简,安厌伸手接过,然触及的一瞬,脑海中便响起个声音来。 “祸害已除,全力施行。” 安厌惊疑道:“你派人做的?” 玄仪真人摇头:“是有人自己做的,眼下的玄唐不适宜内乱,挡了太多人的路。” “什么人?” “我此前知会了一些人,是他们在做这些事。” “他们都是修士?”安厌又问。 玄仪真人缓缓说道:“这偌大玄唐,看上去的确是天材地宝取之不尽,修士稀少,彼此之间便无需争斗,但人的资质根骨是有限的,一个人先天所没有的东西,后天也极难补上,那些活了几百岁的人,看不到前路,才需要一场翻天覆地的大变动,在这混乱中寻求机缘,等向更高处。” 安厌无言,许久才道:“混乱是阶梯。” “不错。”玄仪真人颔首道,“但在此之前的混乱,反倒有可能坏了大事,他们会自行除去这些阻碍,无需我们出手。” 安厌长舒口气,随后失笑:“看来,三界关一事,在玄唐修炼界已是各方瞩目了,但参与者多了,你不担心最后事情会不受我们控制吗?。” “我玄真是玄唐唯一道统,那些人不过是些闲野散修,有自己私下开宗立教的,可又哪比得上我几千年的传承。”玄仪真人淡然道。 “最为关键的,我们有天后,他们只能依附于我们,才能有汤喝。” # 傍晚,安厌先去了相府。 余惊棠并没回来,听王贵说是去了闻人府上。 安厌便在书房静心等候,随手拿过一本书来,一边喝茶一边翻阅。 天色很快黑了下去。 “听说伱今日很少去文棠阁了。”余惊棠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门口。 安厌放下书籍,施了一礼说道:“侄儿在家里也常看书。” 余惊棠轻轻颔首:“即便入仕,也莫要荒废了文学之业,回头我让王贵再送你几本书。” “侄儿谨记。” 余惊棠走到主位上坐下:“你有什么事?” 安厌上前给他倒了杯茶,问道:“伯父去岳父家里,是因为燕州之事吗?” 余惊棠神色一顿,沉吟道:“不错,怎么了?” “伯父知道那叛军首领裴枭是如何死的吗?” 余惊棠缓缓摇头:“已派人去查了。” “是天后做的。” “你说什么?”余惊棠猛地抬起头来。 “是天后私下派人,暗杀了裴枭。”安厌注视着余惊棠,平静地说道。 余惊棠目露惊异之色,看向桌子上的茶杯久久难以回神。 他神色变换,许久问道:“此事,你是如何知晓的,天后没避讳你?” 安厌则说:“是天后亲口告诉我的。” “……” 安厌继续说道:“天后之意,便是借我之口告诉伯父,天后还让我问伯父,若申屠赢倒台,伯父可有接替他的人选?” 然而让安厌意外的是,余惊棠听闻此话后却毫无欣喜之意,反倒是有些无力地倚坐在了座位上,神色怔然。 他左右思虑一番:“伯父?” 余惊棠看向他,愣愣地问:“天后,真是这样说的?” 安厌心绪急转,继而轻轻点头。 余惊棠沉默了下去,不再言语。 安厌问:“伯父,不开心吗?” 余惊棠长舒口气,随后扯了扯嘴角,冷硬的脸上而今看上去愈发沧桑。 “开心,我为什么不开心?”他淡然说道。 “申屠赢骄奢淫逸、拥兵自重,天后若有此心,利国利民!” 安厌便问:“那我该如何回复天后?” 余惊棠静默了会儿:“……且等,等燕州叛……” 他的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随后对安厌道:“你明早进宫之前,来我这里一趟……我再给你答复。” “……是。” “你先回去吧。”余惊棠摆了摆手。 “侄儿告退,伯父早些歇息。” 安厌躬身退去,离开书房后心里还在思虑。 为何申屠赢要倒台,余惊棠看上去却并不那么开心? 明明之前还在谋划着此事,难不成还在念及旧情? 但不论如何,玄唐的兵权,安厌必须要把控在手里,或者让余惊棠握住,这是最为稳妥之事。 不然未来即便打开了三界关,仍会有无法预估之事。 第二日一早,安厌正欲出门时,见相府的总管王贵来家里了。 “安少爷,这是相爷给您的。” 王贵恭敬地递上一个信封。 安厌拆开一看,上面只有一个简单的名字。 江廷。 安厌认真思索一番,想起这人是余惊棠正妻江氏的娘家长兄,当初江氏的侍女明兰,便是此人帮着处理的。 江廷官职不高,不过蒙祖荫,也有着三等公爵位,且还是武人世家。 “劳烦王总管回禀伯父,就是侄儿知道了。”安厌收起信封,对王贵说道。 余惊棠心里是怎么想的,安厌也不知,但现在看来也是同意了。 他和闻人云谏要扳倒申屠赢是有难度的,但加上现在的安厌就不同了。 浮鸾殿内。 “你要让申屠赢下台?”天后惊异地看着安厌。 “为……为何?” “打开三界关之前,兵权必须在我们手里。” 天后愣愣道:“可是,我的旨意,他不会忤逆的,我要打开三界关,要做任何事,他也都会遵从并支持。” 安厌却道:“兵权不在手里,终究不是稳妥之计,他现在是不会抗旨,难保以后不会生出什么异心来,三界关一旦打开,这天下可就变了。” “可……可是……”天后还想说些什么,却在面对安厌时一时有些词穷。 她从床榻上起身,走到了一侧,背对着安厌。 “怎么,你不愿意吗?”安厌上前一步,质问道。 “……” 天后沉默许久,才又道:“申屠赢在朝中势力盘根错节,即便是我,也不可能那么容易让他下台,反倒会引起他的那些部下的反扑。” “可以先让我伯父的人一点点去替代他的人。”安厌说道。 “倘这朝堂成一家之姓,下面的臣子也会变得百无禁忌。”天后则道。 安厌平静道:“党争总有一方失势、一方得势的时候,未来之事未来再行他计便好,现在要做的是收回兵权。” 天后转过身来看他,美目中有光波流转。 “你……真不能容他吗?” “你不舍得?”安厌凝眉问道。“你和他之间,莫非有什么特殊关系?” “胡说什么。”天后摇头,“申屠赢对先帝的忠心,千古无二。” “先帝已经死了。” 天后却蓦地有些怅然。 安厌凝眉思索一番,道:“当初申屠赢推荐吴世威为将时,你知道这一切背后的算计,却仍同意了,你身为天后,竟拿一州百姓的生死当儿戏!” “……那裴枭想成大事,便不可能做伤民之事。”天后眸光轻动,缓缓说道。 安厌冷嗤:“天后还真是体恤臣子啊,那死去的兵士呢?” 天后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道:“申屠赢手下的人,是有些嚣张跋扈,但他不该是这样的结局……我可让他交出兵权,归还于我,再让他下野。” “怕只是镇国公的名头,便能号令天下军队了,这样的人我如何能安心?” “……” 天后无言,浮鸾殿归于寂静。 # 紫兰殿内。 “你想的有些简单了。” 玄仪真人对安厌说道。 “申屠赢此人,天后对他太过放纵,到了现在,即便是天后加上余惊棠也难以将他扳倒,他在朝中的势力受到半点损害,即便申屠赢不做什么,他的那些手下也不会答应的。” 安厌皱眉道:“总有机会的,我们也不急于一时,我伯父势力同样不小,慢慢将其蚕食掉就好。” “朝中人不是傻子,天后一旦有动静,发生了什么他们必然能猜的清楚,倘若天后和余惊棠真站成了一队,便是去逼申屠赢去反。” 安厌沉吟道:“申屠赢会反吗?” 玄仪真人缓缓说道:“申屠赢会不会不重要,他的那些老部下会反,申屠赢还有儿子,甚至到时候,申屠赢的命都不重要了。” 安厌皱眉思索起来。 “你看错了一件事,不是申屠赢依仗天后才有的今天的位置,是天后依仗申屠赢才能坐朝十余年,这朝堂上看似党派分明,无非是申屠赢、余惊棠、裴士鹤,你又怎知没人心向长安那边呢?” 还有,是真的还有 (本章完) 70,媚 天后降下旨意,吴世威平叛有功,擢升冠军大将军,赐下金银财宝无数。 申屠隽石于阵前杀敌功勋卓著,擢升为宁远将军,并赐婚嘉宁郡主。 镇国公府,后花园内。 “隽石兄,你这次是真长脸了,不仅做了将军,天后还给你亲自指婚!” “隽石兄,你可是咱们这辈人力里,最先取得军功的人了!” 申屠隽石坐在临时搬来的藤椅上,手里一根精致小巧的箭矢,瞄准了不远处的银壶,轻一甩手,箭矢精准落入壶内。 一旁伺候的美婢立即又跪地两手奉上一支来。 “一个杂牌将军,有什么值得炫耀的,糊弄人的称号罢了,也是看在我爹的面子上。”申屠隽石不屑道。 “还要我娶什么郡主,要不是爹不让我拒绝,我才不想娶皇亲。” 一旁有人笑道:“说的也是,这郡主哪怕再美若天仙,但娶了皇亲不能纳妾,可不是要了隽石兄的老命了。” 申屠隽石斜瞥过去,笑骂一声:“滚蛋!” “隽石兄,其实娶了这郡主也没啥,把她扔家里当个吉祥物不就行了,还是该怎样怎样,有国公爷在那儿顶着,那郡主还敢反天不成?” “伱这话说的,谁是天?”有人问。 “当然国公爷是天!这玄唐要是没了咱们镇国公,早不知成什么样了。” “说的还真是,我之前去长安遇见个世子,鼻孔朝到天上去了,老子看不惯上去给了他一巴掌,他还想还手,我一报国公爷的名号,那小子立马萎了,哈哈哈。” 申屠隽石斜睨道:“你就这么拿我爹的名号去唬人?” “你爹不是我叔嘛!”那人嘿笑道。 “什么狗屁郡主,到时候隽石兄你让她去端尿盆看她敢不听话吗?” 申屠隽石闻言直接上去一脚将那人踹翻在地:“你说的又是什么狗屁!那他妈是老子的女人!” 这人也不恼怒,嘿嘿笑着挠了挠头:“我说错了,是我错了。” 有人又问:“隽石兄,你真不想娶那郡主啊?” 申屠隽石手里把玩着一根箭矢,淡然道:“我爹让我娶,我就娶呗。” 他随手一掷,这次箭矢却中在壶壁之上,他甩了甩手腕,似乎对这结果不满意。 一旁跪在地上的美婢见状立即端起桌上茶杯,含了口清水在嘴里,随后将申屠隽石的手指一根根的噙进嘴里,吐出来时,申屠隽石又将湿漉漉的手指在她粉嫩的脸蛋儿上蹭了蹭,重新拿起一根箭矢,这次则精准中地。 “一个女人而已。” 在这时,又一家仆走到申屠隽石近前,递上了一个信封。 申屠隽石打开看了眼,顿时坐正了身体,他一番沉吟,将信收好起身道:“我有事出去一趟,你们几个自便吧。” 说罢,便直接迈步离开了这里,留下几个公子哥面面相觑。 “隽石兄这是去哪儿了?” “这上哪知道去?” “我刚才看到信上像是个女人的字体。” 有人嗤笑道:“什么女人能值得我们申屠大少爷这么上心,还得亲自去见?” “这就不知道了,之前那闻人锦屏他不也挺上心的,我听说都去求他爹去提亲了,结果国公爷不同意。” “闻人锦屏啊,不是嫁给了余家的人吗?” “他们两家交好,这不奇怪,那安厌听说是余惊棠的远侄。” “燕州来的土包子。” “我记得他,之前在西园诗会上跟在余焕章屁股后头只顾吃喝,还帮余焕章写了首四不像的诗。” “闻人云谏怎么会把女儿嫁给这样一个人,余焕霆不是也未婚配吗?” “闻人云谏本就是和余惊棠一条船上的,余惊棠的亲儿子婚姻自然更有大用处,那老东西还说什么儿子不中进士不入仕,不就是在给余焕霆铺路呢。” “我在长安时,听说九霄宫常有人吟诵闻人云谏当年的诗文。” “嘿,还真是痴情人啊。” “诶,吴节,你去长安,见到那余焕霆没有?” “我疯了?去找那个瘟神干嘛!” “你小子世子殿下都敢打,还这么怕他?” “你们不怕?” “……” 几人谈话间,有人却是看上了一旁伺候的美婢,忍不住伸手调戏几番,却被另一人忽地伸手按住。 “你小子不要命了,他的东西你也敢碰?” “一个婢子而已。”这人不由道。 按他那人便松开了手,平静看他:“那你继续。” 对美婢有想法的男子却不敢再胡为,原地脸色变换几番,讪笑道:“还是去紫坊吧,我请客!” # 马车停在了一处偏僻的别院,街道清静无人,就连周围的人家都被驱赶走了。 申屠隽石从马车上下来,四下看了眼,推门走了进去。 “隽石哥!” 院子里立有一道倩影小跑而来,直扑进他怀里。 申屠隽石搂紧怀中人影,头伏在她发丝间深嗅了口,而后露出满足的神色。 怀中人抬起头来,露出一张楚楚动人的俏脸,眉眼间媚骨天成,两眼扑闪看得人心颤不已。 “隽石哥,我一个人待在这儿太无聊了,想找个人解闷儿,会不会打扰到隽石哥你?” 申屠隽石宠溺地笑了笑:“傻丫头,我回头给你送两个婢女来陪你聊天解闷儿。” “我谁都不要,我只想要隽石哥!” “媚儿乖。”申屠隽石轻抚着她的头发。 “你身份特殊,在外行走的话很容易暴露,那些玄甲卫可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家伙,就连我爹也阻止不了。” 妩媚女子一脸认真坚毅地说道:“隽石哥放心,真要到那一步,就让媚儿一人去死好了,绝不会拖累隽石哥!” 申屠隽石便立即又将她揽入怀里:“放心吧,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媚儿闻言眼里闪过一道紫芒,甜甜一笑,腻声道:“那我教隽石哥的功法,隽石哥可得勤加修炼,不然可就不能和媚儿永远在一起了!” “我记着呢,我记着呢……”申屠隽石愣愣说道。 “那来让媚儿检查一下,这两日隽石哥有没有用功吧!” (本章完) 71,惩治 云湖中心岛屿,凉亭下。 扶摇仙子又和玄仪真人在此地会面。 “燕州叛军的事,是出云子做的不错。”扶摇说道。“那天过后,现在有不少人都期待着三界关打开之日,师尊那边……我替你瞒不了多久的,师姐,你要做好准备。” 玄仪真人道:“她还不知道吗?” “师尊现在因阳神幻境一事而无暇分身。” “阳神幻境,发生什么事了?”玄仪真人惊异道。 “前辈们都被困在里面无法脱身,可能和阳神之死有关,师尊正在想办法解救他们。”扶摇说道。 玄仪真人沉默了会儿,忽地冷笑起来:“她们走的路果然是错的!” 扶摇叹息道:“师姐,你这样说未免太无情了。” 玄仪真人没多说什么,过了会儿问道:“目前情况怎么样?” “不太乐观。”扶摇一脸忧色。 “仅靠师尊一人之力,怕是难以成事,那地方我也去过,和现世完全隔开了一般,若原有的通道被毁了,再想出来怕是……十分困难。” 她更想说的是不太可能。 “咱们道统内,除了师尊之外,所有命境之上的修士全部都在阳神幻境之中,倘若师尊失败了,这对师姐伱的计划也不是什么好的影响。” 玄仪真人目光闪烁不已,她道:“我心里明白,这件事先不要声张,一切先等关外人给出回应再说。” “嗯,我知道。” # 浮鸾殿内。 天后此刻正在召见臣子,余惊棠和申屠赢两人同时在殿外候着。 殿门前站着的女官目不斜视,也听不见里面的谈话声,两人站的位置也离得不远不近,气氛显得诡异而寂静。 余惊棠侧目看了眼那个不修边幅的魁梧男子,略作思虑,轻咳一声主动开口:“隽石要成亲了?” 申屠赢闻声也看来一眼:“嗯,天后赐的。” 余惊棠颔首道:“我知道,嘉宁郡主我见过,是个好女子。” 申屠赢却道:“我其实更中意你那个女儿。” 余惊棠蓦地沉默了会儿,过了半晌才问:“哪个?” “余念。” 余惊棠眸光微动:“她的事,得她自己愿意才行,我不会管的。” 申屠赢轻轻点头:“我知道,我也没说让隽石娶她,那小子还配不上。” “……” 两人的谈话仿佛是相识已久的老友,但彼此的语气又过于平静,显得有些奇怪。 过了会儿,申屠赢忽又开口:“余晚的事……” 而在这时,施蓉却突然走了出来,面带微笑地看着两人:“余相爷,申屠大将军,天后让你们进去。” 申屠赢嘴里的话戛然而止,他看了眼施蓉,神色又重新变得平淡,只是面无表情时显出骇人的凶戾之色。 余惊棠淡然道:“走吧。” 说完,他主动迈步进了大殿之内。 两人走进去,看到了伏地跪在那儿的吴世威。 “见过天后!” 余惊棠若有所思,问道:“吴将军这是怎么了?” 天后神色冰冷,丢下来一个信封。 余惊棠捡起打开看了眼,上面写着,吴世威之子吴节,在长安时曾与肃王世子起了冲突,当众掌掴肃王世子。 殴打侮辱皇亲,这事要是捅起来,便是上不封顶的罪责。 余惊棠平静地将信封转手递给了申屠赢。 申屠赢只看了一眼。 “你们觉得,这事该怎么办?”天后问道。 吴世威砰砰砰连磕了三个响头,声泪俱下地说道:“是臣教子不严,臣愿替子担责,领……死罪!” 那书信上还说,吴节在殴打完肃王世子后,叫嚣着镇国公申屠赢是他叔叔。 余惊棠站到一旁不言不语,事不关己一般,他清楚这种情况自己说什么都不合适。 申屠赢躬身拱手,平静道:“依国法,赐死吧。” 余惊棠闻言不由眉头一跳,吴世威更是直接呆在了原地。 天后眉头紧皱起来,看了眼平静的申屠赢,又看了眼失了神的吴世威,最终将目光投向了余惊棠。 余惊棠只好站出来说道:“禀天后,吴世威于国有功,其子有罪,但罪不至死,可将吴节流放夷州,吴世威教子有过,降至三等公爵以儆效尤。” 天后看向申屠赢,直呼其名道:“申屠赢,你觉得呢?” “臣附议。”申屠赢只是道。 天后又看向吴世威:“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吴世威也醒悟过来,又砰砰砰磕了几个响头:“臣叩谢天后圣恩!” 天后皱眉道:“都走吧。” 三人这才一同离开了浮鸾殿。 走出殿门后,余惊棠脚步也没停,直接负手离去了。 吴世威则到申屠赢近前:“大将军,这天后什么意思,燕州叛乱的事不仅没找肃王的麻烦,怎么还突然替肃王出起头来了?” 申屠赢只是面无表情地将手里的信封拍在他身上。 “你也觉得我活得长了?” 吴世威顿时慌了,连忙道:“大将军,我不是这个意思!节儿他也是无心的!” 申屠赢漠然道:“我看你这冠军大将军也不要做了,交出兵权,明天滚回老家。” 吴世威咬了咬牙,最终还是拱手道:“是我对不起大将军!大将军说什么便是什么。” 复又忍不住问:“那谁来接替我的位子?温荧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 “有个叫江廷的,等天后旨意下来后正好与你平级。” 吴世威认真思索了下这个名字,瞪大了双眼道:“那不是余惊棠的大舅子吗?大将军,这……” “怎么?” 吴世威忍不住叫道:“这余惊棠要是掌了兵,还不得骑到咱们头上去!” “怕什么?”申屠赢却道。“有我在,他还能翻天不成?” 吴世威神色这才稍缓,又忍不住说道:“大将军,今天天后不太对啊,你以后可得小心点。” 申屠赢冷然看了他一眼。 吴世威则说道:“兄弟我这也是担心你以后的处境,温荧那小子伤的这么重,到现在还没醒,万一要是出了什么事,搞不好就乱了。” 申屠赢深凹的双眼看着远处的景色,静默了会儿说道:“喝了隽石的喜酒再走吧。” 说罢,也迈步离开了这里。 “诶!”吴世威顿时喜笑颜开,快步跟上了申屠赢。 “大将军什么时候需要我,再叫我回来就是了,还有,咱们节儿没怎么吃过苦,过个一两年就把他接回来吧,那也是你侄子,看着他长大的……” 还有 (本章完) 72,中秋 是夜。 浮鸾殿里冷冷清清,外面灯盏也没挂几个,只天后一人坐在床榻上看书,清静孤寒。 施蓉带着一名宫女走了进来,宫女手里端着个托盘。 “天后,今是中秋节,吃块月饼吧,这是御厨们精心准备……” “放那儿吧。”天后打断了她的话。 施蓉只得依言将碟子里精美的月饼放到岸上,随后给天后添了杯茶。 听着水声,天后侧首望了眼窗外的月色,问:“下面有人送东西来吗?” “公主殿下、肃王殿下都给天后备了礼物,差人从长安送来的。” 施蓉一边说着,一边注意着天后脸色,随后又从一旁宫女托盘中拿出个册子来。 “凤阁内史余惊棠送……” “不用念了,直接都拿过来吧。” 施蓉当即放下册子,转身出了殿门。 天后放下手中书册,大殿也恢复了寂静。 今日是中秋,雒阳城会解除宵禁,百姓们共庆这佳节,赏灯会、看烟火,放天灯…… 仅是想想便觉得十分热闹。 没过去多久,施蓉便带着一众宫女又走进了大殿,这些侍女们各自搬着些礼品,放在了大殿中央。 也没让施蓉介绍,天后起身来到了礼品堆面前,着眼打量起来。 这些都是臣子送给她的,每样都用尽了心思、件件都是珍品。 天后拿出一个精致木盒,打开一看,里面静躺着一根湖笔。 “余惊棠送的吗?”她问道。 施蓉躬身应道:“是。” 她将木盒又放了回去,随手又翻了翻,找出个笔洗来,不由轻嗤一声:“他俩这什么意思?” 施蓉只瞄一眼便看出,那是礼部侍郎闻人云谏所送来的,礼物名册她早就熟记于心了。 天后又将笔洗放了回去,仔细端详这礼物堆许久,将礼物一件件地打开,又拿过礼品册扫了眼,突然烦躁地将其扔到地上。 “拿走,都拿走!” 施蓉连忙给宫女使了个眼色,原本众人辛辛苦苦搬来的礼品堆此刻又只能重新搬出去。 天后坐回了榻上,一手轻抚着额头,秀发垂落下来。 “天后……” 施蓉心里也在思索着天后怎么突然就生气了,是因为没收到想收的礼物,还是因为有人没送礼? 她正盘算着要不要给天后叫来一些戏班、乐师解闷。 “传旨。”天后这时突然开口道。 “去宣……起居郎安厌,到我这儿来。” 施蓉不由一怔,随后连忙领命。 走出浮鸾殿后,见刚才那些宫女正往回搬着礼品,有人不小心将一个大件礼品盒摔落在地。 施蓉秀眉一皱,迈步过去:“怎么回事?” 她检查了礼品盒里的东西,见没有损坏才松了口气。 那宫女左右看了眼,却抱怨道:“干娘,女儿也不是故意的。” “小心点,东西要是摔坏了,小命就没了!”施蓉训斥道。 宫女却说:“明明是中秋,天后这儿怎么却跟个冷宫一样,也不叫人热闹,谁扫了她的兴吗?” 施蓉看着眼前这十几岁颇有几分姿色的少女,蓦地一巴掌扇了过去。 少女瞬间懵了,抬头便见施蓉冷冷地看着自己。 她意识到什么,连忙低下头去,搬起礼物快步走开了。 # 安厌正陪着闻人锦屏和浣溪在繁盛热闹的街头赏灯,站在桥头,看着远处不断升起的天灯。 “夫君,我们也去放灯吧!”闻人锦屏指着天空,兴致勃勃地说道。 “好。”安厌笑意盈盈地答应下来。 随后带着两女来到了湖边的空地上,一家卖天灯的摊铺那买了一个。 闻人锦屏借了摊铺老板的笔,在天灯挂的纸上写下了一句祝词。 “夫君。”闻人锦屏将笔递给安厌。 安厌看了眼闻人锦屏所写的,只是简单两句祈愿意味的话,安厌仰首看着月色想了想,便也提笔写下几个字。 “但愿人长久……”闻人锦屏轻念道。 只是半句,安厌没写别的,也容易理解。 闻人锦屏脸上露出笑容,继而又看向了一旁的浣溪,问道:“浣溪,你要写吗?” 浣溪没想过还有自己的事,安厌这时也将笔递了过来,她愣神片刻后连忙挥手婉拒:“我就不用了……我只希望姑爷和小姐好。” “那好吧。”安厌笑了笑,便也没强求。 安厌将天灯点燃,热气带着它缓缓升空,安厌一时也心有感慨,将闻人锦屏揽入怀里。 闻人锦屏环顾了下周围,见都是成双成对的情侣夫妻,没人注意这边才安心不少。 突如其来的一阵急促脚步声却打破了这祥和的气氛,一名玄甲卫快步来到了三人近前,朝安厌拱手道:“安大人,天后宣你进宫。” 安厌不由奇怪,问道:“有什么事吗?” “卑职不明,安大人,请随卑职入宫。” 被打扰了兴致的安厌心里略有不喜,闻人锦屏这时则懂事地说道:“既是天后有命,夫君快去吧。” 安厌对那玄甲卫说道:“我先换身官服。” 浮鸾殿。 安厌进宫之后,便觉得这气氛诡异,明明是中秋佳节,宫里却异常的冷清,其实也和平常差不多,但眼下外面正一派热闹欢腾的景象,反衬得这里仿佛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一般。 “天后怎么了吗?”安厌向施蓉问。 “天后情绪不佳,安大人小心些。”施蓉好心提醒道。 大殿之内已经屏退了所有宫女,安厌走进去时,只见到天后一人仰面竖躺在床榻上,身穿着殷红色的常服,双腿垂在床边。 安厌到了近前,见矮案上碟子里的精致月饼没动过。 “中秋节,怎么不吃月饼?”安厌随手拿起一块咬了口,意外的发现比自家里做的要更好吃,带着桂花的香气。 天后睁眼看着房顶,嘴里问道:“我叫你时,伱在做什么?” “和我夫人在外逛街赏灯。” “打扰到你了吗?” 这话从天后嘴里说出来,安厌倒是觉得有趣,但看她躺在那儿神色无悲无喜的模样,思索下了问:“怎么了?” 她说道:“申屠赢,会听我话的。” 安厌眉头微皱,还以为天后又要和自己说之前的事。 “即便我要下他的权,他也会听我的。” “你做完你想做的事,朝中之事,就全交给余惊棠吧,要怎么折腾也随你了。”天后又继续说道。 她说话间有些出神,两眼如同放空了一般。 “我想去长安……” “……” 安厌思索一番,问道:“你怎么了?” 天后这时突然坐起身来,凝视着他:“你要陪我一同去长安吗?” 长安? 那是给皇亲国戚、达官贵人们享乐养老的地方。 安厌去那里做什么,他要做的事即将展开,到时他也离不开天后。 “雒阳不好吗?”他反问道。 天后闻言神色一暗,又重新躺了回去。 “不好,哪里都不好……”她嘴里喃喃道。 安厌心想着,这天后怎么突然多愁善感起来了,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不该是冷酷无情、杀伐果断帝王君主吗? 一个臣子再亲近,也只是臣子而已。 离了他还不能活了不成? 安厌是不必体会这感觉,也算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不过他也不需体恤别人心思,他一向不是什么心善的好人,事关重大,就更不可能心软了。 大殿内静了一会儿,天后从床榻上站起身来,走至安厌近前,伸开双臂紧紧搂住了他。 天后直视着安厌的双眼,眸光闪动着:“我可以给你个孩子,把他放到一个亲王名下,做未来皇帝。” “你陪我去长安吧。” (本章完) 73,喜宴 天后从始至终都不想动申屠赢,安厌看出了这一点。 但安厌不可能由着她的想法去行事,天后对他而言尚是个极重要的工具,未来做任何事都离不开天后。 眼看着面前一副女人姿态的天后,安厌心神微动,问道:“我做的事让你不开心了?” “若申屠赢倒台,玄唐会乱的。”天后说道。 申屠赢一旦失势,玄唐的确会乱,但安厌从没打算利用凡人的手段来窃取这个国家。 裴枭之死,即便别的修士不动手,安厌也打算让玄仪真人去做同样的事。 天后所忧虑的,申屠赢倒台后,她便没了依仗,朝中一些官员可能会重新倒向李姓,届时所有的矛头便都会指向她了,会生出一些天后应当还政于李的言论。 “你不要担心,胆敢不遵从你我意志的,都会死。”安厌伸手轻抚着她的脸颊,缓缓说道。 “伱这儿好冷清,我以后多来陪你吧。” 天后美目里光波流转,轻轻颔首,依偎在安厌怀里。 安厌则想到了什么,忽问道:“能和我说说前太子的事吗?” 这或许是申屠赢和余惊棠嫌隙的源头,安厌倒是挺想知道。 “……” 天后沉默了会儿,说道:“他的确不适合做皇帝,是申屠赢把他推到那个位子上的……” 天后开始为安厌讲述起了当年的事。 前太子为人乖张凶戾、嗜杀成性、思想异于常人,伺候他的女官最终被虐杀的数不胜数,宫里人对其俱是谈之色变,避之若浼。 时任宰相乃是余惊棠之父,见太子如此残暴,主张废黜太子另立新君,被太子知晓后深夜召进宫去,亲手持弩箭射杀,割下头颅,身体剁碎喂了狗,并将头颅缝在了一个狗的身体上,丢在了百官上朝的路上。 这在朝中瞬间引起了轩然大波,群臣百官跪于殿前,要求废黜太子。 而最终结果是申屠赢引兵进宫,用雷霆手段将此事镇压了下去。 当时死了很多人,不论官职高低,但也总有怕死的,朝堂进行一次大洗牌。 但太子却在登基前夕,被人投毒,死在了自己寝殿。 “凶手查出来了吗?”安厌问。 天后沉默了会儿,说道:“是余惊棠派人做的。” 安厌对这样的结果并不意外,心里也觉得前太子的死肯定和余惊棠有关系,余惊棠父亲谥号文正,能有这样的评价,足以看出其地位声望有多高,在面对这样的杀父之仇,常人决计无法忍受。 “你不恨他?” 天后轻轻摇头,长舒口气道:“真让他做了皇帝,对玄唐而言才是灾难,余惊棠……是在拯救玄唐。” 她说这话时,语气平静,也看不出悲伤之色。 “我没追究余惊棠的罪责,此事被压了下去,再然后,我便到了这位子上。” 对于前太子,死后没有发丧、史书上的一切记录也都被抹去,再过个百年,这人便仿佛不曾存在过一般。 # 数日后。 大将军申屠赢之子,申屠隽石和嘉宁郡主大婚! 余惊棠也收到了请柬,而让安厌意外的是,请柬之中还提到了他。 安厌心里并不想去,但余惊棠的车辆到了他家门前,要捎上他一起,安厌出发前将那紫色蔽灵玉放在了身上。 “这申屠赢请我做什么?” 马车里面,安厌忍不住询问道。 他和申屠赢一句话都没说过,见过的几面也都是在公共场合,甚至可以说完全没有任何交集。 “到了就知道了。”余惊棠说道。 安厌暗暗皱眉,伸手摸了摸胸前的玉坠,才稍稍安心。 余惊棠带着安厌走到大将军府时,惹来了不少人的瞩目,和在朝中时不同,这次余惊棠身边并未有多少人前来问候。 想来也是,朝中明面上的两个派系便是余惊棠和申屠赢,府里的这些人,心里估计都恨着余惊棠呢。 后来的裴士鹤倒是主动来和余惊棠问候了番,闻人云谏也来了,几人站在一起,倒也不显得过于冷清。 安厌略有不安。 皇家的婚礼和常人婚礼不同,和安厌当时成亲时要走的礼序也不同,更为繁琐奢华。 安厌见到了申屠隽石,在人前穿着大红的礼服,脸上带着笑容,精神且俊朗。 今日将军府上的客人,可以说申屠赢党的人都来了,他的下属、门生、朋友,多少一帮武人,在对着申屠隽石热热闹闹地起哄。 席间,余惊棠、闻人云谏、安厌以及裴士鹤四人坐在一桌。 闻人云谏刚欲饮酒,却被安厌伸手按下。 “怎么?”闻人云谏不解。 安厌道:“岳父大人,您身体已经不宜饮酒了,需注意养生。” 闻人云谏失笑:“你小子还管起我来了,不差这两口,况且在这儿甚是无趣,再不能喝酒岂不要把人憋死。” 然而安厌抓着他腕部的手却紧了紧,目光凝重地对他轻轻摇头。 余惊棠也看了过来。 安厌说道:“伯父,您也不宜饮酒。” 闻人云谏若有所思,余惊棠则皱起眉头看安厌。 同席的裴士鹤看着三人,蓦地对安厌笑道:“我可以饮吗?” 安厌立即拱手道:“裴相自便。” 宴会上热火朝天,那帮武人醉酒之后更是有些放浪形骸,反观安厌这边安安静静,极为冷清。 闻人云谏凑过来低声问道:“你小子怎么回事?” 余惊棠只是看着桌面上的杯中酒,一言不发。 安厌也低声回应:“是天后的意思。” 天后的意思……天后什么意思? 喜宴正酣,申屠赢这时走了过来,他也喝了不少酒,面色酡红又有些发黑,杂乱的胡须上沾着酒渍,却不显得那么凶狠了。 初是和余惊棠、裴士鹤他们一拱手,又开口和裴士鹤客套了一番,是些招待不周多担待之类的话。 “惊棠,我近日新得一大家名作,可愿一观否?” 余惊棠平静地点头,旋即起身同申屠赢一起离开了。 同席只剩了安厌、闻人云谏和裴士鹤三人。 裴士鹤思索良久,忽对闻人云谏拱手道:“我想起家中有要事,先行告辞了。” “裴相轻便。” 裴士鹤临走之前,又不由看了安厌一眼。 闻人云谏这时才问安厌:“到底怎么回事?” 安厌沉吟了会儿,说道:“岳父大人,等会儿就知道了。” 闻人云谏眉头紧锁,目光扫过在场之人,他见到了吴世威,那老家伙也喝多了,脱掉上衣露出健硕的臂膀随同姚崇慎在那儿纵情高歌,周围人跟着叫好起哄。 军旅出身的人性情如此,可以说在场的,除了温荧还躺在病床上下不来之外,申屠赢在神都有头有脸的下属几乎全到了。 礼乐不间断,吹奏了一曲又一曲,将气氛烘托至了最高潮。 突如其来的一阵急促而沉重脚步声,从院门外传来。 唰唰唰! 一队身披漆黑玄甲的兵士,闯入了这大喜之宴。 礼乐戛然而止,众宾客也瞬间安静下来,光着膀子的吴世威看着来势汹汹的玄甲卫,不由走上前去。 “你们做什么?不知道今天是什么场合吗!” 领首之人手持一精巧罗盘,并未说话,只是看了眼罗盘上不断跳动的指针。 锃! 黑剑霎地出鞘,直将吴世威穿胸而过。 闻人云谏瞬间惊恐地瞪大了双眼。 (本章完) 74,拯救者,毁灭者 内厅。 申屠赢和余惊棠坐在一起,并没什么所谓的大家名作,申屠赢只是在轻轻揉着有些因饮酒过多而发昏的头。 余惊棠不疾不徐地喝茶,他自然知道那不过是托词。 “三年前,温荧在渊州突然给我传了封信,说有人想偷渡出去,被他拦下了,经详查发现,那些人是出自一个地下组织,名为野火机工厂。”申屠赢忽然开口说道。 余惊棠闻言惊诧不已:“机工厂?” 申屠赢道:“其首领也是师氏子弟,叫师令,你应该记得吧。” 余惊棠这才一怔,凝眉问道:“师令想逃出玄唐?” 申屠赢摇头:“并不是他,但也是他想送个人出去。” 三年前…… 余惊棠有些发愣:“你……什么意思?” 申屠赢语气平静,继续说道:“那人断手断脚,脸上有大面积烧伤,但却装了上了机械所做的假肢。” 啪! 余惊棠手里的茶杯摔落地上,霎地从座位上起身,两眼死死盯着申屠赢。 申屠赢却不理会他的反应,而是继续说道:“我让温荧处理了后续事情,把她偷偷送出了玄唐……余晚没死。” 余惊棠站在那儿怔然出神。 申屠赢看着他问:“你不谢谢我吗?” 余惊棠攥紧了拳头,说道:“本就是伱害的她被被玄甲卫发现!” 申屠赢轻嗤一声:“怎么,你觉得修行这种事可为吗?” “……” 申屠赢长舒口气,而是道:“无所谓了,反正以后也会扯平。” 余惊棠皱眉道:“你什么意思?” 申屠赢轻轻摇头,又说道:“那事过后,我顺势找上了野火机工厂的高层,见了一个叫聂南烟的女人,她是二把手,而且还是修士。” “……” “燕州叛军,裴枭的军队辎重,便是我以当初的事为要挟,让她提供的,才让燕州军和我军有了抗衡的资本。” 余惊棠震惊不已:“你……” 申屠赢神色平静地说道:“余惊棠,你应该只猜到了我不想赢,却没猜这叛乱的背后,是我在操纵一切吧,你聪明一世,没想到竟被我耍了这么久啊。” 他说着,突然无端大笑了起来。 余惊棠脸色阴晴不定。 申屠赢笑完之后,又说道:“还有玄唐三年不下雨,也是我让聂南烟做的。” 震惊过后,余惊棠脸色阴沉无比,目光变得冰冷:“你究竟想做什么?!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害死了多少百姓!你要毁了玄唐吗?!” 申屠赢嘴角带着嘲讽的笑意:“我毁不毁,是我的事,余惊棠,我不告诉你这些,你又要怎么拯救这个国家呢?” 余惊棠胸膛起伏不定,饶是他一向冷静沉着,在知晓了这么多事之后也按捺不住此刻的心绪。 “申屠赢,你到底想做什么?!” 申屠赢嘴角的笑意也趋于冰冷:“你杀了前太子,他的确是不适合做皇帝,但他之后,择选出新君不就行了?余惊棠,你也怕被清算吧,才把天后推到这个位子上。” 余惊棠漠然说道:“天后有为人君的潜质,玄唐在她的治理之下一切欣欣向荣,她又是皇室之血脉,即便真的更进一步,我也不会阻挠。” 申屠赢冷笑:“是了,你觉得她能治理玄唐、你觉得她能做女皇帝,可你问过她的意愿吗?!” “一切为了玄唐,个人意愿又如何,理该让步!” “冠冕堂皇,余惊棠,你的虚伪让我作呕!” 余惊棠冷然看他:“所以你做这一切,是为了让天后还政于肃王?” 申屠赢渐渐平静下来:“你出身显赫,父亲是当朝宰相,能教你礼义廉耻、教你忠孝节悌,我哪比得上你,没有天后我早死了,玄唐于我而言根本无所谓,我只忠于天后而已,她从来就不想做这玄唐的天后,只有我帮她。” 余惊棠恨声道:“我早该劝先帝杀了你!” 申屠赢却又再次放声大笑了起来:“若没有我,现在应是肃王在位,余惊棠,你怕是早被抄家灭门了!” 余惊棠道:“抄我一家,也好过让玄唐百姓被天灾折磨三年!” 申屠赢冷笑:“真是大义凛然,那你当初为何要隐瞒余晚的事?” 余惊棠攥拳不语,缄默了片刻,又坐了回去。 “你现在又和我说这些做什么?” 而在这时,厅外的吵嚷突然安静了下去,余惊棠透过纸窗见是一队兵士闯入了进来,不由皱眉冷笑:“怎么,你是打算杀我?” 申屠赢也注意到了厅外的动静,仍是嘲讽道:“余惊棠,你也太小瞧我了,你还不配我动此阵仗。” 面对申屠赢的侮辱,余惊棠面色平静,他们自小认识,彼此之间更激烈、更狠的唾骂争吵都有过, “所有人都忌惮我申屠赢掌兵握权,天后才能稳坐朝中,而一旦我失势,肃王的那些人必将会跳出来。” 余惊棠心思飞转:“你想放权?” 申屠赢平静说道:“这权力已经粘死在我身上了,我要放权,吴世威、姚崇慎他们便第一个不答应,届时要反的就不是我了。” 他说着,走到了窗边,推开那纸窗,漠然看着外面的一切。 吴世威已经倒了下去。 申屠赢见此一幕,脸上不见什么悲喜,只是轻喃道:“今日,所有人都来了,正好一起清算。” “清算什么?” “你不妨去问你那燕州来的侄儿。”申屠赢背对着他说道。 余惊棠皱起眉头,他此前还疑惑,为何请柬里会特意提及安厌。 申屠赢又说道:“看来,你还不知道,他是个修士这件事。” “你说……什么?” “今日喜宴的酒里,被人下了开灵液,你应该不知道这东西,喝了这酒的人会在短时间内被检测成修士,这一切,都是你那侄儿的手笔。” 外面惨叫声四起,余惊棠闻言连忙来到了窗边,目光看向窗外,失神当场。 “申屠赢,你……你疯了?” 申屠赢却是走回了座位上,端坐在那儿,身形魁梧壮硕,仍旧气势骇人。 “这倒也遂了我的意愿,玄唐这番天地将有巨变,我也会是绊脚石,说不定哪天下场就和裴枭一样,不妨顺而为之,肃王即位,天后至少还有体面,好过吴世威他们。” “余惊棠,你至少要保护好……” 余惊棠愣愣地看着窗外的屠杀,身后没了动静。 少顷,他扭头看去,却惊觉申屠赢还端坐在那儿,眼鼻口之间淌出鲜血,没了声息。 (本章完) 75,血色婚礼 将军府。 吴世威就这么被一剑结果了性命,周围人惊恐地瞪大了双眼,再重新看那玄甲卫时,只觉肝胆俱裂! “吴将军!” “老吴!” 周围人惊叫声四起,有人跑到前列,看了眼地上尸体,又惊又怒:“你们竟敢……”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眼前霎地寒光一闪,一瞬间天旋地转,恍惚间瞧见了自己站立的身子,只是脖颈处的喷出的血箭冲起两三米高。 “啊——” 席间顿时尖叫声四起,混乱起来。 领首的玄甲卫却看也不看地上尸体,毫不顾忌自己刚才所杀的是其实平定叛乱的玄唐功臣,恶鬼铁面之下发出森然的声音。 “妖人一个不留!” 唰! 玄甲卫四散而去,将整个宴会场地封锁,对这些宾客展开了一面倒的屠杀盛宴! 每一名玄甲卫的力量便是寻常修士也不及,更何况这些手无寸铁的普通人,这些人在军中穿上那盔甲才可以一当百,但此刻毫无反抗之力。 惨叫声、求饶声、质问声……桌席被掀翻,板凳被踢裂,有人尝试反抗,有人企图逃窜…… 安厌摸了摸怀中紫玉,尚才安心一些。 一名玄甲卫来到他和闻人云谏近前,铁面下的双眼只是冰冷地看了一眼二人,转而去寻下一个目标。 就在他们旁边,一人被枭首,鲜血溅至了安厌的衣衫上。 闻人云谏见此一幕只是无声地攥紧了拳头。 “混账!这里是大将军府,我爹可是镇国公!连天后也要敬让我爹,你们不想活了吗?!” 申屠隽石的怒吼着,他身穿大红婚服,此刻站在尸堆血海之间却也不那么醒目了,而他身边的新娘,一袭绿衣的郡主此刻则有些痴傻了一般,失神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一名玄甲卫被申屠隽石指着,他并没作声,只是低头看着手里的精巧罗盘。 “依国法,凡遇妖人作祟,玄甲卫可不问缘由,就地斩杀!” 妖人…… 他是妖人,他成了妖人? 申屠隽石一时有些恍惚,而后又猛地惊醒回来。 不对,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他是修炼了不错,但应只是他自己而已,院子里的宾客、他的那些叔伯兄弟,都应是无辜的,他爹,也应是无辜的。 媚儿……媚儿呢,她也跟着一起偷偷参加这喜宴了,本在暗处偷偷看自己,自己该给她一个名分的…… “申屠公子,我们见过的。”那玄甲卫忽又开口道。 申屠隽石茫然看他:“你是哪个?” 话刚落罢,便骤觉胸前一痛,却是那黑剑毫无阻碍地刺穿了他的胸膛。 “两年前,伱强买走我女儿,在你府上对她百般凌辱……” 后面的话他有些听不清了,申屠隽石就这么倒了下去。 盏茶的功夫,会场里已渐渐安静了下去,本就是一边倒的屠杀,毫无顾虑的玄甲卫并没费太多力气。 血腥味和酒肉味混在一起有些刺鼻。 有人冲入了内厅,少顷又跑了出来,回禀道:“陆统领,申屠赢……服毒死了!” 安厌瞬间转头看来。 服毒?! “他身上可有灵力波动?” “尚有残余!” 正说话间,又一道身影缓缓从内厅走了出来。 是余惊棠。 那陆统领立即拱手拜道:“见过余相爷!” 余惊棠只是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陆统领语气恭敬:“我等来此只为公办、剿灭妖人,惊扰了余相爷,还望恕罪。” 余惊棠却是不言不语,目光看着远处。 陆统领当即左右环顾了下,又重新看了眼手里罗盘,此刻已经平静了下去。 他又下令道:“清理现场!” 余惊棠走下台阶,来到闻人云谏和安厌近前,余光瞥了安厌一眼,道:“走。” 闻人云谏和安厌当即跟在余惊棠身后,离开了大将军府,而这些玄甲卫们见状也无人阻止。 他们此来的确是为公办之事,其余一概不管。 # 大将军府侧门。 原本热热闹闹的大将军府此刻早已陷入了一片诡静,外面人尚不知里面发生了什么。 一抹倩影从里面走了出来,看其容貌,正是此前和申屠隽石私下幽会的媚儿。 “黎道友,这幅模样真是漂亮,让我险些没认出来。” 忽响起的一道声音,让她惊了下,循声看去,见是个素衣打扮的美颜女子。 “原来是二娘。”媚儿轻笑一声,笑容明媚动人。 “这样神出鬼没,怪吓人的。” “黎道友莫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才这样心虚?”聂南烟笑吟吟问道。 “府里那么多玄甲卫,实在让人怕得慌。” 两女走入了一道无人的街巷之内,这媚儿身上光华一闪,竟从一妩媚动人的少女幻化成一白发老妪的模样,正是曾在上室山峰顶的那几人之一。 她真名叫黎自真。 “黎道友还是刚才那模样好看。”聂南烟笑道。 黎自真淡然道:“只有凡人才在意这皮囊,二娘这般美艳,不也没得到心上人的青睐?” 聂南烟两眼微眯:“黎道友,就这般拿我说笑?” 黎自真轻笑一声:“二娘切莫生气,我也坚信总有铁树开花一日,而且我为二娘除一威胁,二娘不该谢我吗?” 聂南烟看向将军府的方向:“那人死了,只怕玄唐会更乱。” “玄仪宗主在天后近前,剩余之事,已无需你我忧心了。”黎自真则说道。 “况有太钥尊人在,诸事已成定局。” 聂南烟沉默了会儿,说道:“真顺利。” 黎自真也唏嘘道:“是啊……的确顺利,我本以为,这申屠赢会极难对付,却没想这前后一点阻碍没有,是因盛世久了,才让这些高位者已对我们修士不设防了吗?” “别人或许会,但申屠赢……不是凡俗之流。”聂南烟缓缓说道。 “我知道二娘在他那儿栽过跟头,但毕竟只是凡人。”黎自真不以为意。 “最终还是因自大而丢了性命,听闻他是出身草莽,是不如余惊棠沉稳,还需余惊棠这种人整治朝堂,自此后,你我静等天启之日便可。” (本章完) 76,罪! 浮鸾殿外。 施蓉从里面走出来,对着在外等候的一名玄甲卫开口。 “陆统领,天后这时谁也不见,您请回吧。” “施大人,卑职实在是有重大事情禀报。” 施蓉也是无奈,说道:“陆统领,我已将你原话转述给天后了,这便是天后的意思。” 陆统领一阵沉默,只好说道:“卑职明白了,卑职告退。” 等这名玄甲卫退去,施蓉才又转身进殿,她没到天后跟前,只是在帘帐外禀报道:“天后,陆统领已经走了。” 里面却没回应,施蓉看着那被帘帐遮掩的朦胧身影,躬身退去。 # 相府。 安厌和闻人云谏一同来了,三人同乘,马车上时却无人开口。 安厌思忖着申屠赢为何会服毒自尽,在里面是又和余惊棠说了些什么,不过此事后,余惊棠和闻人云谏必然会知晓这大将军府中之事,有他参与其中。 到了书房,后进的安厌将房门关上。 “你真是我那侄儿吗?”余惊棠背对着他忽地开口。 闻人云谏不由一惊。 安厌心念飞转,问道:“伯父此话何意?” 余惊棠脸上看不出喜怒,平静道:“申屠赢说,你其实是个修士,刚才发生那一切,都出自伱的手笔。” 安厌闻言心神一震。 闻人云谏在震惊过后,不可思议地看着安厌。 “你……” “看来,他说的是真的了。”余惊棠又道。 安厌瞬间又冷静下来,向着余惊棠和闻人云谏跪拜施礼道:“伯父,岳父大人,侄儿在进城之前也不过是一凡人,在这神都遇了诸多事才不得已成了修士,伯父和岳父大人待侄儿甚厚,犹如对待亲子一般,侄儿不愿拖累两位尊长,才隐瞒此事。” 余惊棠却问:“那你所做这些,就没有拖累我们吗?” 安厌心里早就想好了如何回应这件事,说道:“此非我个人意愿,天后亦有此心,申屠赢倒台,对我们只会好处更多,其余一切自会渐渐风平浪静。” 余惊棠无端失笑:“我们……我们……呵呵呵……” 闻人云谏这时无声走至了一旁座位坐下。 余惊棠脸上闪过一抹怅色:“天后……” 他又看向安厌:“你还有多少事隐瞒?” 安厌认真思索一番,心想一些事未来迟早是要公开的,便索性说道:“天后御前的玄仪真人,同为修士,也是她将侄儿带入修炼一途的。” 而让安厌意外的,余惊棠却说:“此事我知道。” 安厌心神微动,反问:“伯父与玄仪真人有久?” 闻人云谏却道:“她既是你身边人,您却不了解她的事吗?” 余惊棠又说:“你且先说你的。” 安厌说道:“玄仪真人将侄儿引见给了天后,自此许多事,便都是天后授意而为,除这些外,侄儿身份、侄儿情分,俱无作假,侄儿一直将伯父、岳父大人视为亲长,将锦屏一生视作挚爱伴侣、焕章兄等人为兄弟姐妹。” “只是……许多事身不由己,并非故意隐瞒,侄儿对伯父、对岳父大人、对这一家人绝无恶心。” 余惊棠听闻此言只是重重叹气,一手扶住身旁桌角。 许久之后,他说道:“申屠赢……罪该万死,但我万想不到,会是天后杀他。” 安厌从他口中,听出了无尽悲意。 闻人云谏亦是沉默,同样叹气道:“惊棠,或许早就不同了。” 余惊棠转过身来,看向安厌。 “你起来吧。” 安厌深深一礼,随后才起身。 余惊棠道:“你们,想开三界关是吗?” 闻人云谏闻言脸色骤变。 安厌听他口中称呼“你们”,心下暗叹,便道:“玄唐修士,俱有此念,天后亦然。” 余惊棠神色平静,目光越过安厌,看向那紧闭的房门。 “你们动手太早了。”他平静道。 安厌不由问:“伯父何意?” “这兵权,是不该在申屠赢手里,也不该落到我手里,交由天后最好。” 安厌微微失神:“伯父是同意了?” 余惊棠淡然瞥来一眼:“你回去告诉天后,申屠赢既死,玄唐必有动乱,她应承天命、顺民意,登临大位。” 闻人云谏“腾”地站起身来,一脸震惊地看着余惊棠:“惊棠,你……” 余惊棠只是轻抬手制止了他。 安厌沉思一番说道:“不会这么顺利的,申屠赢死了,很多人便都会觉得是天后失势了。” 余惊棠却道:“申屠赢是死了,但还有人没死呢。” 安厌则道:“申屠赢一党在刚才动乱中悉数被杀尽,现在由伯父重整朝纲最……” 他话到一半,却又戛然而止。 余惊棠平静看他:“谁说申屠赢一党死绝了?不还有人在床上躺呢吗?” “伯父……” 余惊棠看着安厌,片刻后说道:“贤侄,你且去吧。” 安厌左右思虑,向余惊棠施了一礼,又对闻人云谏施礼过后,离开了书房。 安厌刚走,闻人云谏便迫不及待地开口:“惊棠,你这是要做什么?!” 余惊棠长舒口气,闭上双眼。 “晚儿没死。” 闻人云谏瞬间呆住。 余惊棠从怀中拿出一枚镂空雕字的白玉来,正是此前安厌进城来相府时的信物。 闻人云谏无力地坐回了位子上,看着余惊棠,仍忍不住说:“惊棠,你真要如此……” 余惊棠说道:“玄唐大旱连年,燕州叛乱,是申屠赢勾结修士做的,其目的,是要让天后放权。” 闻人云谏愣神过后,苦笑一番:“倒还真是他会做的事。” 他眼里同样闪过悲戚之色。 “申屠赢既死,那旱灾也应会就此结束,云谏,这并非我之过。”余惊棠道。 “……你是贤相。” “除奸治国、大义灭亲……我也做了不少事了……”余惊棠缓缓说道。 “就让我错一回吧。” 闻人云谏无言,亦是无声叹气,随后又想起什么,问道:“那安厌的事呢?” 余惊棠道:“申屠赢说,他挡了什么人的路,想来便是指修士,他们如此热衷于打开三界关,安厌怕也是这样,他既要成仙,便不再是凡人了……但以后仍旧要和我们绑在一起,他肯做我的侄儿,你的女婿、锦屏的夫婿,便让他做吧。” 闻人云谏眸光闪动不已,随后又忍不住说道:“这可是千古的罪责。” “他们处心积虑,天后都让钻了空子,你我不愿,未来总有人会愿的,与其让那等奸佞去做,不如交由我,去尽力保全玄唐。” 余惊棠说罢,便不再言语。 闻人云谏起身向他轻一拱手,便也离去了。 这下房门没再关上,余惊棠看着手中白玉,又看向敞开的门口,恍惚间似乎见到了一个身影。 晚儿…… (本章完) 77,变! 安厌走进浮鸾殿,也没让施蓉通禀,便见天后一人坐在床榻之上出神。 他轻声走过去,天后听见动静扭头看来,原本无悲无喜的脸上在见到安厌后,眼眶瞬间红了。 她又很快转过头去,开口道:“都办完了吧。” 安厌走到她近前,伸手去搂她,天后身形僵了下,而后便侧首贴至他胸膛。 “此事过后,怕是朝野震动,瞒不住的,傍晚我召群臣进宫……” 安厌轻抚着她的秀发,思虑过后说道:“申屠赢是服毒死的。” 天后娇躯一颤,一手紧攥着安厌身上衣衫,指甲要陷入肉里,她惨笑两声:“是啊,我要杀他,他知道是我要杀他……他真听话……” 说罢,她一把推开安厌,浑身颤抖地嘶哑开口:“你就非要害他不可?!” “我丈夫死了,我儿子也死了,现在让我杀了申屠赢,余惊棠和闻人云谏要怎么看我,非要我当这个孤家寡人?!” 她嘶吼一般宣泄着,一点没了身为天后的威仪。 自她思想心绪被安厌影响过后,在安厌面前便再没过这上位者的气场。 安厌听着这话倒是平静,心里在想:自己或许掺和的深了,了解的深了…… 这天后不能修行,寿百而终,若真只把她当个工具,也不会像现在这般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了。 等天后发泄完,在那儿微微气喘。 安厌说道:“余惊棠说你该更进一步。” 天后冷笑道:“是啊,我真该做那个孤家寡人。” 安厌想了想说道:“你若做了皇帝,便是千古第一位女帝。” “那样于伱,也更方便趁手吧?” “……” 天后挺直了身形,走到安厌近前,凤目含威俯视的姿态看着安厌。 “你碰我都不碰,我这个老太婆在你手里,也只有这点作用了。” 天后容貌绝美,安厌每次看都觉得心动不已,每次与她有肌肤之亲时也都险些难以把持。 但安厌还是怕出事,万一让天后怀了孕,可就不能善了了。 安厌道:“你是天后,自然说什么是什么,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天后原本冰冷的神色瞬间变得怒不可遏:“我让你不杀申屠赢,你可听了?” “即便我不杀他,也总有人会杀他。” “那我做这些,你又给了我什么?” “你想要什么?” “……” 天后惨笑了几声,便又转过身去,走远了几步。 安厌在后面见到她青丝垂落,一身龙绣的红袍,格外的尊贵,但还是一个女人的背影。 大殿之内一番静默,天后语气漠然地开口:“你要余惊棠大权独握是吗?” 安厌稍作沉吟,颔首道:“嗯。” “此事我一人难做。” “我自会帮你。” 天后冷嗤一声,随后扬声道:“来人!” 施蓉闻声进来,偷偷瞄了安厌一眼,低眉垂首。 “召五品以上所有官员到宣明殿。” “是。” # 大将军府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必然是瞒不住的。 好在有玄甲卫严密守在府邸之外,不允许任何人进去探访,外人尚不清楚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天色渐暗,宣明殿。 “裴相,可知发生了何事?” 裴士鹤旁边,几人围簇着,众人都对天后的突然召集感到奇怪。 “这镇国公还没到啊。” “姚尚书也没来。” “今日殿外的护卫,比以往多了许多啊。” “就连师院首也来了。” 有人渐渐发觉了不对劲,申屠赢派系的人至今一个未至。 他们都知道申屠赢的儿子今日和嘉宁郡主大婚,但申屠赢只给他的人发去了请柬,而今大殿之内,直接少了三分之一的人。 裴士鹤看了眼余惊棠的方向,见他站在那儿闭目养神,不由目光闪动了番。 “到底发生了什么,等天后来了就知道了。”他说道。 不管发生了什么,现在知道和等会儿再知道,已经没什么区别了。 “温将军来了!” 大殿之内忽响起一声呼喊,所有人侧目看去,见殿门口缓缓步入一位身材挺拔的年轻人。 “温荧?!” “他不是重病不醒吗?” “怎么回事?” “大将军呢?” 来人正是温荧,原是渊州驻军领帅,后在去剿灭燕州叛军一事失利,重伤不醒,不过天后并未因此事而责罚他。 温荧的到来,让更多人感到了今日之事不对,大将军至今没有露面。 温荧走到了大殿前列,向着余惊棠和裴士鹤各自拱手。 “余相,裴相。” 余惊棠这才睁开双眼,看着这位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人,轻轻颔首。 温荧随后又看向了独站在一旁的天工院院首师钦,同样施一拱手礼。 裴士鹤看着温荧,想到今日在大将军府上,安厌和余惊棠他们的反应。 听闻,大将军府到现在还被玄甲卫围着呢…… 兴许,要变天了。 “天后驾到!” 女官的一声高呼,令窃窃私语的大殿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并列站好,和以往大朝相比,少了不少人。 余惊棠和裴士鹤站在文臣之首,而武官最前列站的却是温荧和江廷。 群臣山呼跪拜,天后坐在龙椅上俯瞰百官,神色不悲不喜。 “这么晚了召你们到此,是有大事要告知你们。”天后淡然开口。 大事…… 群臣之间不由又窃窃私语起来。 女官这时上前:“宣,玄甲卫天字丙营统领,陆之亭!” 声音传出殿去,再由殿外侍卫复喊,一遍一遍,叫的人心儿发颤。 安厌坐在自己史官的位置,默默观察着眼前这一幕。 那温荧,同样出自申屠赢门下不假,却不想余惊棠与他之间亦有联系。 长安那边很快会得知讯息,这边必须速速让尘埃落定。 陆之亭披甲持剑上殿,这是玄甲卫的特权,也是连镇国公申屠赢都没有的恩宠。 “玄甲卫天字丙营统领陆之亭,拜见天后!” 陆之亭跪地行礼,天后轻一抬手:“起来吧,将今日大将军府上发生的事,告诉诸位臣工。” “是!” 陆之亭转身面上群臣百官,深吸口气:“申屠赢交构妖人,密谋修行妖法,蓄意造反叛国,上下涉案三百余人,已被我玄甲卫当场斩杀!” 大殿为之一静。 (本章完) 78,初吻 “申屠赢等人交构妖人,意图篡逆谋反,幸得温荧将军事先察觉,才在事变之前粉碎了这群乱党的阴谋!” “擢升温荧为辅国大将军,统领三军,赐二等公爵、封上柱国,赏金鱼符。” “江廷,擢升为怀化大将军,赐二等公爵。” “凤阁内史兼尚书左仆射余惊棠,公忠体国,加封太尉。” “吏部尚书兼尚书右仆射裴士鹤,赐安国公。” “鸾台侍郎赵寒钦,擢升鸾台侍中,赐二等公爵。” “四品正仪大夫余宗虔擢升为兵部侍郎。” …… 天后旨意下达,女官一番宣讲之后,宣明殿内仍然死寂一片,所有人尚都沉浸在申屠赢的死讯里,这突如其来的异变,竟没人敢出言有异议,本该是有不少人会反对的,但那些人大都已死在了玄甲卫的剑下。 再看余惊棠、裴士鹤他们反应,似乎早是知晓并串通一气的。 是有不少人期盼着申屠赢死,但没想到他竟会死的这般突然毫无预兆,明明天后才下嫁郡主、圣眷正浓时,怎地瞬间整个党系被肃清了干净? 说申屠赢交构妖人?意图谋反? 这种话放在这大殿之内,不知又有多少人肯信。 有人终是忍不住出言道:“天后,既申屠赢一党已灭,那其部下余孽该如何处置?军中以及各部都尚有不少其党羽?” “不劳刘大人操心。”温荧这时不温不火地开口。 “我自会上下重整军纪。” 天后淡然道:“有温将军忠心护国,我玄唐社稷无忧。” “天后盛赞,不过臣之本分。” 天后随即又朗声说道:“申屠赢实在是我朝一大毒瘤,目无君上、纵容下属、盘剥百姓……我亦将其除之而后快,事发之前未向外透露半点风声,幸天佑玄唐,才将申屠赢一党连根拔起,日后还望诸位臣工同舟共济,还我玄唐一个盛世风貌。” “天佑玄唐!” 百官跪地山呼道。 天后携女官离开了宣明殿,仍有些发懵的群臣也各自成队的就此离去。 余惊棠身侧围聚了不少人,余宗虔此刻满心疑惑,但在人前却不好多问。 有人见他拱手贺道:“余二爷,恭喜高升了。” 余宗虔不问,却有的是人向余惊棠问:“余相,此事您早就知道吗?” “这申屠一家是被彻底灭门了?” “这温荧原不是申屠赢手下吗,他会不会成为下一个申屠赢?” 身边众人一片嘈杂,直到一年轻男子到来,才安静下去。 温荧向着余惊棠姿态恭敬地拱手道:“余相,日后同朝为官,还望余相多多关照。” 余惊棠平静回敬:“温将军客气,都是为天后、为百姓谋事。” 温荧随即又向其余人拱手,转身离了大殿。 看着温荧的背影,余惊棠目露一抹怅然,随后对身边人道:“都回去吧,事已成定局,莫要再多议了,此番朝中不少职位席缺,你们可多行举荐、亦或自荐。” “是。” 余惊棠身边只剩了闻人云谏、余宗虔以及江廷三人。 除闻人云谏外,剩余两人头脑尚在云雾之中,走出大殿,下台阶时,余宗虔才问:“为何要让那温荧上位?” “他是唯一的人选,以往兵权被申屠赢牢牢握在手里,外人极难染指,若空降一人过去,下面军士恐难信服,天后需要他来稳定局势。” 江廷却皱眉道:“背弃旧主的家伙。” 余惊棠对他说道:“不久便要扩军备武,你日后升迁机会还有很多。” “扩军?”余宗虔不解,他这个兵部侍郎仿佛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一般。 “有战事了?” “……差不多吧。” # 天后坐龙辇回了浮鸾殿,安厌跟在一侧。 “我有诸多公务要理,你可以走了。”天后的态度冷漠了不少。 安厌却上前从后面搂住了她,天后也没抗拒。 天后身上袍服的料子手感极佳,手抚过时无丝毫褶皱、甚是顺滑,只是太过繁琐,找不到能伸进去的地方。 “不久,伱便要做女帝了。” 天后冷笑一声,忽说道:“既做了皇帝,后宫无人岂能行?我欲选百十个男妃,到时你来帮我物色吧。” 安厌丝毫不恼,反轻笑道:“怎么,你贵为天后,有人拦你不让你找面首了吗?” 天后一把打掉他在自己身前作乱的手,恼怒地挣开他:“你真会高看自己!” 安厌又上前,一手揽过她的后背,俯首吻了下去。 天后一下像是被吓住了,呆呆站在原地,娇躯僵着,任那湿热的唇瓣欺了上来。 浮鸾殿分外的静谧、灯火通明,晚风吹来时,引得垂落的纱帐摇曳不已,两个身影紧拥在一起。 天后被吻的有些意乱神迷,伸手去拽安厌腰间的束带,却被安厌按住。 唇分时,天后气喘不已,垂眸道:“你是第一个吻我的人。” 安厌怔了下,继而心神微动,难不成这天后和先帝并不恩爱? 天后是混元绝灵体,若要与她欢好,也用不上玄仪真人的丹药。 眼前女人称得上人间绝物,这身华贵的红色冕服更是衬得她高高在上、尊贵无比。 安厌忍着身上悸动,思虑了番,低声道:“有没有什么……不能怀孕的法子,比如羊肠……” 其实倒也有一些方式,但那却是只图自己享乐的调调,若要抚慰天后,这类方法还是不妥。 天后猛地抬起头来,绝美的脸上满是恼色。 安厌忙道:“我也是为你我未来着想。” 真要怀上了,她若是个身处后宫、不问前朝事的皇太后还好,但即将成女帝,这如何能掩人耳目? 天后一巴掌扇来,被安厌伸手挡下。 “快滚!” 安厌将嘴巴凑至她耳边:“我且先去问问玄仪真人,看看有没有什么避孕的方法,明日再来。” “……” 说罢,安厌松开了天后,重新系紧了腰间的束带,向天后施了一礼。 “臣告退。” 走出浮鸾殿,清凉的晚饭袭来,安厌却一身火气。 施蓉这时迎了上来,这也是个不便碰的女人。 轻叹口气,安厌走入了这浓浓夜色里。 还有,还有 (本章完) 79,先跪下 距离关外修士离开,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 三界关已经紧闭,渊州那边传来了消息,有修士从结界缺口闯入进来,并带来了秦、汉两国的书信。 书信被送至了神都,并由天后亲启。 两国的内容不一样,仙秦答应了玄唐的要求,并还将额外奉上无数珍宝,求玄唐赐下一个独立的州府供他们居住。 仅是一个州府怕是满足不了那么多人居住,不过修士手段特殊,要建造一些空中楼阁并非难事。 至于莽汉那边,却要求了两个州府,在书信中承诺能让李唐皇室之人长生不死。 “好大的胃口!”天后看完书信冷笑不已。 玄仪真人和安厌看过之后,安厌说道:“他们想要自治之权,不能给。” “当然不能给!”玄仪真人也道。“对于关外之人,必须牢牢掌控!除了入关的资格之外,什么要求都不能答应!” 安厌说:“他们既有自己修缮居所洞府的手段,可让他们散居于山野之间,如此也能让他们避世,少打扰我玄唐百姓。” 玄仪真人沉吟道:“通灵之物多长于山野,这倒能遂他们意愿,玄唐大小名山几百座,都可以予他们,每处修士汇聚之地,要都设下我监察之所。” “如此多的修士,他们的命门,要如何掌控才好?”安厌问。 “所谓命门,便是修士的神魄,一旦受损,后天是修复不了的,交出三分之一的神魄,便是将自己的生死于人操控。” 安厌沉思一番,说道:“可施行连坐,将三五人、或是更多人的命门汇聚在一起,一人犯错,全部株连!这样也能减轻一些压力。” 玄仪真人深深看了安厌一眼,随后颔首道:“可行。” 这需要和机工厂合作,未来由机工厂和修士们共同管理此事。 让关外修士进来,这是一个极大的工程,玄唐为此需要好生准备一番,而在此之前需要做的是改变修士在百姓心中的形象,玄唐百姓们还认为修士是妖人。 天后传下旨意,玄唐大旱三年,让百官群臣找出能够下雨的法子。 这是关乎民生的大计。 相府。 余惊棠叫来了安厌。 余惊棠说道:“玄唐大旱,曾是申屠赢勾结修士所为,而今申屠赢已死,旱情也该过去才是。” 安厌也猜到旱情的背后可能有修士作祟。 “再让百姓苦些时日吧,很快便会有人拯救他们。” “你什么意思?!”余惊棠皱眉道。 “修士要入关,仅是天后答允并不够,需要让玄唐百姓甘愿。” 余惊棠左右一想,瞬间明白了安厌的意思。 “多一日旱情,便多死许多人。” “很快的。”安厌说道。“这旱灾又与你我无关,伯父无需太放在心上。” “你……竟是这样想的吗?”余惊棠有些发怔。 “伯父要让我做个救世主吗?” “……” “这朝堂之上,仍有不少贪官污吏在剥削百姓,伯父何不将他们全部肃清,让官场干干净净?” “……” 安厌要离开时,迎面遇上了余念。 她一身偏中性的常服打扮,显得清爽干练。 见安厌是从余惊棠书房里出来,她不由问:“他找伱何事?” “关你什么事?”安厌反问。 余念瞬间脸色一黑。 这家伙之前,何曾敢与她这样说话,自此那日撕破他修士身份之后,他对她便一点敬意也没了。 要论武力,余念自诩不会输给他,但他却关乎着三界关之事。 “余念小姐无事,我便走了。”安厌随后又说道。 “等一下!”余念叫住了他。 安厌侧首看她,神色平静。 余念神色青白变换。 “我找你有事。” 安厌摇头道:“我没时间,家中夫人还在等我回去。” “你……”余念气急,这种借口未免太敷衍了。 她又想到,可能是这家伙在报复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 余念深吸口气,随后低声说道:“我真有事与你说,不会耽搁你太久。” 安厌看着她微微垂首的模样,轻笑一声:“好吧。” 余念带着安厌去了自己所住的院子,这倒是安厌第一次来,不见一个下人踪影。 堂堂相府小姐,院子里的规置倒是挺简单,只有些盆株花草。 “跟我来。” 余念带着安厌往卧房走去,安厌见状心想着,这女人莫不是要想着直接献身? 可自己现在手里没药了。 余念的卧房也极为的简单,干净整洁,墙上挂着一幅女子的画像,看其容貌和余念极为相像,身穿罗裙,眉眼间更多几分柔和温婉。 安厌正看着画像若有所思,余念这时拿出了一个包裹。 “那是我姐。”她道。 “嗯。” 余念也没了别的话,而是将包裹放到了桌子上打开,里面尽是些瓶瓶罐罐,和几本书册。 “这是什么?”安厌不由问。 余念说:“一些妖……修士的东西,从玄甲卫总衙里带出来的,都是蕴含灵气极盛的,你既是修士,应该会需要。” 玄甲卫斩杀修士后,会缴获一些“战利品”,便是修士所用之物,一些丹药、功法、法宝灵器之类。 安厌随手拿起一个,倒是能感受到极为浓郁的灵气波动,可能远超出自己这个境界所用。 其中有件巴掌大的精巧小剑,蕴含的灵气竟是不亚于此前幂华郡主和罗之涣赠于自己的那瓶万炼灵丹。 “你要拿这些收买我?”安厌兴致缺缺道。 余念蹙眉道:“这些即便在修士里也都是珍宝,在镇灵司总衙被严加看管,我不知你是什么境界,但才修行不久,可能连气海都没开吧。” 安厌失笑道:“你既觉得我没开气海,给我这种药,莫不是想撑爆我?” 余念沉默一番,说道:“总有用得到一日……我可以再给你招来你这个境界能用的。” 安厌将手里的东西随手又丢回了桌子上,坐到一旁凳子上,自顾自给自己倒了杯茶。 余念见他丝毫不感兴趣,心里暗暗皱眉。 “你在求我办事对吗?”安厌不疾不徐道。 “……是。” “先跪下。” 余念呆了呆:“你说什么?” 安厌抿了口茶水,看向她,平静道:“先跪下。” (本章完) 80,做我的狗 余念铁青着脸,两眼死死盯着安厌。 她心里一瞬间闪过无数杀死对方、折磨对方的念头,但念头也只是念头。 她明白对方为何这般对待自己,当初自己所做的事,似乎换任何人都难以忍受吧。 但她也不愿这样被随意羞辱,在经受过一番剧烈挣扎过后,她说道:“非要做到这般地步吗?” 安厌甚至懒得多与她解释,当初是如何威胁自己的,他不信余念已经忘了。 “余念小姐既无心成事,我也不打扰了。”说着,他放下茶杯便要起身离去。 这幅姿态直达余念的心里防线,她上前一步拦下安厌,深吸口气说道:“你知道我求什么,此前的事是我的不对,我在此向你道歉,还望你能原谅,只要伱能助我找到姐姐,让我做任何事我都甘愿。” 说着,她后退一步,竟真的在安厌面前屈膝下去,跪在了这木质的地板上。 好在卧房的门紧闭着,不会有人瞧见这相府大小姐这般卑微的姿态。 安厌则也重新退至了凳子上坐下,架起二郎腿来,一手撑着桌沿抵腮看她。 余念看他没了反应,跪在那儿略作思虑,便又说道:“求你……帮我。” 她伏身下去,向着安厌施一大礼。 安厌心里并无多少成就感。 他缓缓说道:“余念小姐,我初来乍到时,其实也不求余念小姐待我如何好,即便只拿我当个陌生人,此番再来找我相助时,我也会义不容辞。” “……之前的事,是我错了。”余念语气僵硬着道歉。 安厌叹了口气:“我很希望能和余念小姐成为一家人,可惜余念小姐从没把我当人。” “……” 看安厌这么记仇,余念心里也不知再该如何解释致歉,她能说的便也只有这些。 伏在地上时,她忽注意到安厌起身来到了她近前并蹲了下来。 有一只手落在她的头发上,来回轻抚起来,像是在抚摸一个宠物。 “不如……”安厌的声音在她耳边轻轻响起。 “余念小姐来做我的狗吧?” 余念身体骤地一僵,下一瞬,无边的怒火涌了上来,她攥紧了拳头,只消一个动作,便随时可以将这人杀死。 安厌的手从她的头部一路往下,轻掠过她的背部,在后腰间触及一个坚硬物什,应便是玄机骨,再往下…… 余念身体颤了颤,她咬紧牙关,按捺下来:“你……能帮我吗?” 她穿得是偏中性的束身袍服,伏跪在那儿时更是将身上的衣物收紧,凸显出极为有料的身段,让安厌略有意外。 细细感受了一番那儿紧致的弹性,安厌才起身重新回了凳子上坐下,不疾不徐地喝起了茶。 对于这个女人,他并不着急。 “三界关,我可以帮你。” 余念的气势似乎一松,这让她觉得刚才发生的一切也不是白费。 她抬起头来,看向安厌,又低下头去:“谢谢。” 心里思虑一番后,垂首说道:“你若帮我便是我的恩人,我做这些都心甘情愿,但倘若你没兑现这诺言……” 这言语中的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安厌轻笑一声:“狗便要有身为狗的觉悟。” “……” 这话里的粗鄙在余念听来甚为刺耳,但她很快又想,这一切都只是为了姐姐,等找到姐姐之后,必要将此人千刀万剐! 如此想,她心里好受不少。 先让这恶心的家伙得意一阵…… “过来。”安厌坐在那儿用命令的语气说道。 余念闻言便要起身,安厌见状打断了她:“我让你起来了吗?” “……” “爬过来。” 余念心下一沉,心中那火气噌地一下又窜了上来。 她在原地僵了半晌,最终伏身下去,用双手双脚朝着安厌所在的位置一点点地挪移。 刚停下,便觉头上一重,却是安厌将翘起的一只脚踩在了她的头上。 余念低垂着头,头发散落下来,让人看不见她此刻近乎要杀人的目光。 “我刚说了,狗便要有狗的觉悟,以后私下见我时,便不能再站着,明白了吗?” 余念喉咙滚动着,许久才发出一个声音来:“是……我知道了。” 她说话时,两手攥紧,指甲要陷入肉里。 安厌自然注意到了,但并未在意,思索过后说道:“镇灵司总指挥使,是什么人?” 镇灵司,便是玄甲卫属衙,其最高掌权人便是总指挥使。 余念没想到他突然又问起了正经问题,当即回应:“师鸢。” “又是师氏?”安厌惊诧道。 天工院、镇灵司……这师氏一族,未免势力太大了些。 从师氏一族里出来的师令创建了野火机工厂,这师氏究竟有何与众不同的地方。 “师鸢的身份属于绝密,寻常玄甲卫是不清楚的,我是因为亲眼见过他。” “他和天工院院首师钦什么关系?” “两人是叔侄,师鸢今年不过二十岁出头。” “这镇灵司总指挥使的位置,一直由师氏一族担任吗?” “不清楚。” 安厌心里打算的,原是准备在镇灵司中扶持余念到高位,最好是能彻底掌控镇灵司。 眼下看来,似乎并不会那么容易。 还要摸清这师氏一族的底蕴。 他低头见余念还跪伏在那儿,将脚收了回来。 余念这时也抬起了头来,她的脸一如既往地清冷,让人惊艳。 但而今再看时,却少了许多意味。 安厌记得刚来相府时,自己还倾慕于她的美貌,总是心心念念。 如今他可以肆意地践踏这张脸、这幅躯体,心里却并无太多波澜了。 “真可惜啊……”安厌嘴里轻喃道。 余念轻蹙眉头:“可惜什么?” 安厌轻笑一声,说:“等我消息吧。” 说罢,安厌就此便离开了房间,留余念一人在那儿。 她也舒了口气,缓缓站起身来,看着桌案上那散落的书籍、灵物。 又看向敞开的房门。 狗…… 她眸子变得无比阴冷,她拿起安厌刚喝过的茶杯,在手里直接将其捏成了粉末,参与的茶水顺着她的指缝淌落下去,一点一点落在地上。 要不了多久的。 (本章完) 81,仙人济世 玄唐的旱情还在持续。 天后已经下达了旨意,却无人能为玄唐求来一场雨。 下面人能做的事,无外乎进劝一些向上天祈福的方法,亦或是让天后下罪己诏。 天后自然不可能去做这种事,然就在所有人为此束手无策之时,忽有一则传闻在雒阳城内传播开来。 苍州境内的一处小乡镇,连下了三天三夜的大雨! 朝廷立即派人前去苍州查探情况,而得回的结果却是,当地的百姓是遇见了一位“仙人”,那仙人施展法力,给当地带来了一场大雨。 这样的消息瞬间让朝廷没了接下了的动作。 修士能让上天下雨? 可他们明明是妖人啊! 群臣百官都在思虑着天后会是什么想法。 玄唐已经旱了这么久了,百姓也已经遭受了这么久的煎熬,太需要一场雨了! 与此相比起来,修士不修士的或许根本无所谓。 有人还觉得,可以将那修士抓来,强迫他去给玄唐各地施法下雨。 几日里,雒阳城内上至朝堂、下至坊间,流言蜚语不断。 终于有人忍不住上表,请天后去将那名修士找来,玄唐子民为重、玄唐社稷为重。 有人开了先例,随后便是源源不断的请愿者。 当然也有持不同、甚至是相反意见的人。 修士是妖邪!国家何至于向妖邪俯首? 宣明殿,早朝。 “臣有事启奏!” “裴卿有何事?” 裴士鹤向天后躬身一礼,随后又看向身后百官,朗声道:“我玄唐苦旱日久,百姓苦不堪言,臣听闻乡野之间有寻仙问道之士,身怀呼风唤雨之法,能解我玄唐危难,为我山河社稷带来一场甘霖。” 裴士鹤刚说完,立即有人大声反驳道:“祖宗律法!我玄唐境内严禁修行这妖邪之术!此等鬼蜮,见之应必杀之!岂可让他们为祸国家!” “事急从权,况这些修士也并非全都为妖邪,那苍州呼风唤雨之人,想来也是心怀善意,愿救济苍生。”裴士鹤身侧有人站出来辩解。 “苍生百姓,自有我朝廷去救,哪轮得到这等邪士!” “那你可有解这大旱之法?” 宣明殿内,两拨人在那儿吵闹了起来,一时间声音噪杂,渐渐地愈演愈烈,好在都是文臣,不至于大打出手。 天后稳坐在御座上,神色平静地看着阶下这一幕。 她看了眼余惊棠,见他老神在在地闭目养神。 “成何体统!”裴士鹤怒不可遏地暴喝一声,才使得大殿安静下来。 他又向天后拱手:“天后,请您念及百姓困苦,降下恩典。” “余惊棠。”天后开口道。 “臣在。” “你觉得呢?” 余惊棠躬身一礼,随后道:“裴相心系苍生百姓,臣心敬服,裴相之意,便是臣之心意。” 裴士鹤闻言眉头不由跳了跳。 “裴相!”有人忍不住大喊出声,似乎想劝他重新考虑。 余惊棠缓缓说道:“千年前唐祖定下律法,意为保全我玄唐百姓不被鬼蜮之术侵害,而今我等也是为百姓生机而谋,想来唐祖在天之灵,亦会心有宽慰。” 余惊棠和裴士鹤意见一致,朝中那些反对的人见此也无法再多言什么。 有心思机敏者看出,天后早有此意,是在等余惊棠和裴士鹤两人出来唱戏罢了。 “既如此,便去召那修士到神都来。” 为表重视,天后传旨,让怀化大将军江廷亲自率军去苍州找寻仙人踪迹。 有风神雀,来回路程并不缓慢,江廷在苍州搜寻几日后,也终于不负圣望地找到了“仙人”,并将其带回了神都。 神都里来“仙人”了! 这则消息瞬间传遍了雒阳城大街小巷各个角落,雒阳百姓们无不对此十分关注,好奇这仙人长什么样,真能让上天下雨吗? 同样,雒阳城的官员们也对此极为上心,身为朝廷命官,关心百姓民生的不乏少数,若真能下雨,他们自然觉得是好事。 十月十五日,大朝。 今日天后要亲自召见那“仙人”,百官各自都起了大早,穿上朝服,早早来到皇宫宣明殿外等候。 “余相。” 裴士鹤笑着主动来到余惊棠近侧拱手问候。 “裴相心情不错啊。”余惊棠道。 裴士鹤感慨道:“今日后,玄唐百姓便有救了。” 他话说的大义凛然,一副忧国忧民的模样。 余惊棠拱手道:“裴相为玄唐百姓敢冒天下之讳,令人钦佩!” 裴士鹤摆手道:“余相言重了,我并没做什么,只是说了一些很多人都想说的话罢了。” 安厌是随天后一起来的,坐在了自己史官的位置上。 百官们也到各自位置上坐下,文臣一侧余惊棠为首,裴士鹤次席。 武官一侧温荧为首,江廷次席。 山呼仪式结束,天后直接宣那修士进殿。 百官闻言纷纷伸直了脖子往殿外望去,其实不久之前他们才见过一群修士,但那是关外之人,而今要进殿的是玄唐的修士。 虽然在之前不被允许存在,可以后却需要他去拯救国家百姓。 静等许久,一道身影缓缓走入了殿内。 这竟是个女人! 一袭精致的黑色道袍,乌发简单地挽着发髻,容貌端庄婉约,气质出尘,如天上仙子谪凡。 安厌认得她,也早知道是她。 扶摇! 和玄仪真人一样出身于玄真教,是玄仪真人的师妹,其师尊便是真宗道母。 和此前见时不同,扶摇如今的气质不凡,应该是为了唬这些凡人可以为之。 安厌目光扫过大殿之内,发现许多人都对这女冠看直了眼。 “贫道扶摇,见过天后!”扶摇执一道家礼节,向着御座之上的天后微微躬身颔首。 “嗯。”天后神色平淡回应,随后开门见山道 “你有呼风唤雨之法?” “微末小伎,难入圣眼。”扶摇自谦道。 “既如此,能为我玄唐除去旱灾吗?”天后随后又问道。 扶摇当即回应道:“贫道刚从山上下来,闻听百姓受苦,心中实在不忍,济世救民,乃贫道平生之愿。” “可否让我等一观这呼风唤雨之术?” 扶摇转身望向殿外,轻声道:“这神都,也苦旱已久吧。” (本章完) 82,大雨 天工院。 “混元千机阵已关闭!” “天心眼已关闭!” “八十八座火磷源已关闭!” “神都守护者已进入沉眠状态!” “四方神机已进入沉眠状态!” 身穿白色袍服的官员们忙碌奔走,在一些大型仪器之间进行着复杂的操作。 一位中年男子正有条不紊地指挥着这一切。 “院首,照您吩咐,已全部准备完毕。” “稳住火磷源,一个时辰后,全部重新开启。” “喏!” 有人凑上前来,忍不住询问道:“院首,我们这大费周折地要做什么?” 师钦淡然说道:“天后的旨意,你我遵旨照做就行了。” # 已是深秋的时节,气温倒是适中,只是干燥的天让人有些不太舒服。 久旱的玄唐,若非有机器能凭空造出水来,外面那云湖怕是也要干涸了。 “秋后便是冬了,这一年过得真快。” 闻人锦屏坐在廊亭里,望着庭院中枯落的大树说道,她穿了一身轻薄的衫裙,觉得十分凉爽。 “冬天也不下雪,又冷又干,最没意思了。”浣溪在一旁瘪嘴。 “城里不是有人说有传言吗,说不定今年冬天就能下雪了。” “估计是瞎传的吧,都这么久不下雨了,仙人怎么不早点出现啊。” 浣溪两手抵在石桌上,托着腮漫无目的地随处瞅着。 “夫君倒是说过,这所谓的‘仙人’也不过是些神通广大的修士罢了,我玄唐一向视他们为鬼蜮妖邪,不允许他们存在。” 浣溪歪了歪头,有些不太理解。 “是这样吗?” 闻人锦屏缓缓说道:“仙人是我们心中所幻想出的某种至高神圣、公正慈悲的存在,或许根本就不存在什么仙人,不然又怎会坐视人间疾苦呢?” 浣溪觉得有趣:“怎么还有这样的说法?” “也是夫君说的,我初闻时也觉得离经叛道,夫君说凡人百姓心目中的仙人都是无偿服务于人的,看似高高在上,实则等级森严、各司其职,这样的‘仙’便不像一个尊荣,而是一种束缚。” 浣溪有些懵懵懂懂,她说道:“我怎么听不明白了。” 闻人锦屏笑道:“就像你刚才说的,玄唐旱这么久,仙人为什么不早点出现,可这关他们什么事?” 浣溪理所应当道:“他们是仙人啊!” 她话刚说完,便为之一呆,似乎明白了什么。 她许久才道:“姑爷……的想法真是异于常人啊。” “我现在倒觉得他看得通透。” “小姐现在不觉得姑爷离经叛道了?”浣溪笑盈盈道。 正说话间,风突然大了起来,院子里的树也将最后的那点残叶抖落,盆株花草摇摆不定。 闻人锦屏和浣溪同时往天上看去,却见原本的晴空白日突然暗沉下来,黑压压一片云彩一点点地遮蔽了天空。 “怎么回事,好大的风……” # 宣明殿外。 扶摇没让人摆台设祭,连法阵都没刻画,孤身一人站在空地之上。 女官搬来了一把御座供天后坐下,其余百官则是聚在两侧站立,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扶摇,想看这人究竟有何等手段。 只见她一手掐诀,另一手掌之中凭空出现一枚金色符箓,上画玄奥道纹。 没念咒语,也无什么祭舞,仅是催动灵气,那符箓金光大放,霎地无火自燃,消散于天地间。 御座后方的安厌忽感受到一股磅礴的灵气从扶摇身上扩散而出,视线之中的空气都扭曲了,一股气浪扑面而来,吹得人下意识以手遮面。 “好凉的风!” 有人情不自禁地惊呼道。 所有人都从这风中感受到了浓浓的水汽,一个个不由得心绪激动了起来。 呼—— 大风起! 衣衫猎猎,百官不由得窃窃私语起来。 天后倒是神色镇定地看着不远处孤身而立的扶摇,玄唐久旱,其背后也是这修士作祟。 国法严明,这些修士们的确是不敢太明目张胆,但也挡不住人生鬼心。 以前修士作乱的例子不是没有过,这次是申屠赢想让自己放权,未来会不会有人意图倾覆这个国家呢? “云来了!” “是乌云!好厚的云!” “真要下雨了!” 看着暗沉下来的天,群臣们个个更是激动不已。 雒阳城内的街道上,百姓们纷纷走出家门,共同抬首看着这暗沉的天,喧如鼎沸。 “要下雨了!” “真要下雨了!” 有人发了疯一般四处奔走,挥手大喊,撞到行人也无人生气在意。 “降温啦!降温啦!” “哈哈哈哈……” # 城外,难民营。 这里依旧弥散着死气和压抑,大多数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等候着临近中午时开城门放粥。 “求求你了,一口就好,就给我一口,我女儿快不行了!”赵昌年正跪在地上向着一年轻汉子苦苦央求。 他身上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这里的人大多如此。 “滚蛋!我都说了没有!”年轻汉子一脚将他踢开,嘴里怒骂着。 赵昌年却死死抱住他的大腿哭诉道:“张哥儿,这跟说好的不一样,我明明给伱上交了粥饼,你说要护我父女俩,我看见了你那儿还有,我给你做牛做马……” “妈的!谁让你闺女那么烈的,赶紧给老子滚蛋,都说了没有!”这张哥儿也被缠的恼了,便加大了脚上的力道。 扑通一声,赵昌年被踹翻在地,一手捂着胸口剧烈咳嗽起来,呲牙咧嘴。 “老东西,小心你的狗命!” 赵昌年缓过劲来,茫然看了四周,大多都是冷眼。 他沦为难民之前,在家乡镇上也是富庶之家,名下田产许多,刚才那张哥儿本是他家的佃户。 大旱连年,他家积蓄本也是可以支撑下去的,但一场匪乱,使得他家破人亡。 赵昌年连忙从地上爬起,快步跑回了女儿所在的地上。 “瑛儿,没事,马上就要放粥了,再忍忍。” 他将枯槁少女的身体紧紧抱在怀里,嘴里一遍又一遍地说着。 “死了吧。”一旁有人提醒。 赵昌年却没听到一般,坐在地上,眼神空空,也没注意到凉风袭来,嘴里重复着:“没事的,瑛儿……” 吧嗒—— 他冷不丁地一颤,只觉手背微凉,往脸上蹭了蹭,竟是湿的。 他下意识眯起眼往天上看去,却没见刺目的白光。 周围人噪杂混乱起来,无数人站了起来。 赵昌年伸出手干裂的手,一滴、两滴……不过转瞬的功夫,哗—— 大雨倾盆。 他望向天空,衣衫尽湿,干瘦的身体在雨中瑟瑟发抖,他却紧紧搂住怀里的人,失声痛哭起来。 “瑛儿……” # 宣明殿外,女官们为天后撑起了绫罗华盖,而百官们却在这大雨中发了疯一般肆意奔跑着。 有人跪在地上又哭又笑,有人放声大吼。 三年的大旱,终于等来了这一场大雨。 他们大都外放过,都曾做过一地的父母官,都清楚这雨对百姓意味着什么。 他们都曾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到底是谁做错了,为什么老天一直不下雨啊! 所有人都在面对这一场大雨时再按捺不住内心的情绪。 天后站起身来,往前走了两步,将手伸入了雨中,冰凉的触感让她有些发怔。 恍惚间她也不知看到了谁,只觉心中涌起了许多悲意。 申屠赢,你真是罪该万死啊…… “传旨,扶摇真人为国求雨有功,敕封扶摇真人为玄唐国师!” 百官们纷纷在雨中跪地山呼。 “天佑玄唐!” 大雨下了一天一夜才停下。 雒阳城内已然都知晓了这位扶摇真人的存在,对其无不心存敬意、感恩戴德。 天后随后便请扶摇国师去往玄唐各地,解决各个地方旱情。 而扶摇也无需太费周折,玄唐不下雨,背后本就是修士所为,只是玄唐修士之间大多友善,不会有人轻易去破坏他人之事。 而今玄唐修士凝结一心,此番事态后,扶摇只需将玄唐天气恢复至原来的样貌便好。 时间又过去了半月,玄唐各地都迎来了一场大雨,有些不到下雨时节的,也由修士们特意前去施云布雨。 天后随即又下旨,命令九州各地收拢难民灾民,开仓放粮,帮助他们回归农耕。 “仙人求雨”之事后,修士为妖人之说在民间已然立不住了,不少人甚至在家里为扶摇国师立起了牌位日日供奉。 紫兰殿内。 “师姐的住处倒是清雅别致,怪不得不愿回山上去。”扶摇四下打量,嘴里轻笑道。 朝槿和露葵二人在一旁姿态恭敬地侍候着。 “你现在是国师,天后很快也会赐给你一套寝殿,怕是比我这儿还好。”玄仪真人平静说道。 扶摇这段时间一直在为各地求雨之事奔波在外,最近才刚回来,这紫兰殿她也是第一次来。 以往这皇宫她是进不得的,毕竟是建在神都守护者之下的建筑,寻常蔽灵玉也难遮气息,她人生地不熟很容易被发现。 不过以后便不是这等情形了,扶摇现在走到何处都备受尊敬。 “我这算是抢了师姐的名分吗?”扶摇轻笑道。 “这玄唐的救世主,本该是师姐你来做的。” 玄仪真人轻轻摇头:“虽然以后修士的地位有了改变,但我是天后近侍,若让我站到台前岂不要让外人觉得,一直以来天后都和妖人勾结?” “我以后也要淡出台前,这国师你来做正好。” 扶摇若有所思地点头,随后又问:“对了,那位安厌大人是怎么回事?之前我就想问,我看他修的是你的功法。” 玄仪真人神色一顿,而后道:“我只是助他修行入门,他于我有用罢了。” 扶摇却道:“我玄真可是不收男修的。” 玄仪真人声音冷冽淡然:“我与他并无师徒名分,而且,等三界关打开后,我打算收拢仙秦的玄清道统,到时便会有男修了。” 扶摇闻言十分惊异:“师姐……” “要彻底掌控关外之人,自然有那里人相助最好。” “师姐所言甚是。” “……她怎么样了?” 扶摇情知她所言是谁,轻叹口气,摇头道:“还和之前一样,我也不敢打扰,只求师尊能安然归来。” 玄仪真人沉默了会儿,说道:“无妨,我们要准备的还有许多,她肉身还在现世,总不会出事的。” “但愿吧。” # 天后携百官到上室山上祭祖。 回来后便在朝会上当众询问扶摇国师:“这世间可还有其余仙人存在?” 扶摇国师回应道:“贫道倒是认识不少道友。” “那可否将他们请来为国效力?” “我辈本都是闲云野鹤之人,游历于山川乡野,居无定所。” 裴士鹤这时则说道:“我等知晓扶摇国师并非贪图富贵荣华,朝廷请国师之友也是为了天下万民着想。” 有了天后和裴士鹤之言,其余官员们已然明白了该怎么做,便纷纷出言请求扶摇国师去邀请她的那些仙友们入庙堂。 天后盛情,扶摇实在不好推辞,便只得危难道:“贫道可向道友们传达天后之盛情,但来拒与否,就要看他们自己心意了,贫道也不好强求。” 天后当即大方道:“无妨,国师只需说是请他们来是为百姓谋事即可,除此之外他们一概不需理会。” 时间又过了七日,扶摇国师从九州各处请了二十余人,一同来到了神都雒阳。 天后当即大行册封,并与皇宫之外新建一处高阁,名为凌烟阁,将包括扶摇国师在内的所有仙人敕封为凌烟二十四仙,将其牌位画像供奉于阁内。 其中包括出云子、黎自真、叶寒风等人。 这二十四仙中一半为散修,另一半多是她玄真教中弟子。 二十四仙的真正名讳外人大都不清楚,凌烟阁寻常人也无法进入。 扶摇找来的修士加上自己并不足二十四,她将自己的师尊也算了进去,她本还想将师姐算上的,但却被玄仪真人拒绝了。 玄仪真人似乎已经铁了心要淡出世俗了。 但愿师尊出来后,不会因此而生气…… (本章完) 83,情与欲 诛灭大奸臣申屠赢,解决持续三年的旱灾,这一切都归功于天后的英明神武。 再熬过这个冬天,玄唐很快便会恢复以往的盛世风貌。 有玄机厂研制出的重工机械,能够帮助百姓在一年内很快恢复到生产中去。 朝野无不在为天后歌功颂德,同时天后也颁布新的诏令,对待修士不再赶尽杀绝,只要不做伤天害理、有悖人伦之事,便放任其自由。 一切顺理成章。 上室山上兴建起了新的道观,不少百姓都前去参拜,一时间香火鼎盛。 雒阳城,一座典雅的阁楼之内,不少名媛贵妇汇聚于此,聆听着玄仪真人的讲座。 其中便包括当朝宰相之妻江氏,以及其亲眷妇人。 闻人锦屏也在,她和自己母亲薛氏相邻而坐。 等讲座结束,薛氏立即拉起闻人锦屏向玄仪真人走去。 “真人!” 玄仪真人以轻纱遮面,气质端庄而圣洁,让人心存敬畏。 “闻人夫人。” 她又看向一旁的闻人锦屏,清幽的眼眸微动,亦是开口:“安夫人。” 薛氏便热情地笑道:“烦请真人能为我女儿调理一番身体,能让她早得子嗣。” 闻人锦屏对此还有些羞赧,但看向玄仪真人时眼里也有期待之意。 玄仪真人道:“安夫人才新婚不久吧,怎么就急切于后嗣之事了?” 薛氏见四下无人凑近,便说道:“我那女婿蒙难时真人曾帮过他,应知晓他现在家中人丁凋零,这对我们两家来说都是大事……对他们小两口而言也是大事。” 玄仪真人看向眼前闻人锦屏俏脸含羞的模样,目光久久停留在她的脸上,这女子生得婉约柔美,让人看一眼便会爱不释手。 真是个美人…… 玄仪真人心里想着。 “真人?”薛氏又在一旁轻唤。 “机缘到了,自会来的。”玄仪真人淡然说道。 薛氏便又说:“这是想请真人看看能不能让这机缘早来一些。” 玄仪真人只是斜瞥她一眼,道:“如能随意掌控,还叫机缘吗?” 薛氏还想说什么,玄仪真人却直接转身离去了。 朝槿和露葵两女上前拦住了薛氏。 闻人锦屏若有所思,问薛氏道:“真人……这是什么意思啊?” 薛氏摇头:“我也不知道,我看之前别人求子时,真人都是给个方子什么的。” 这时候,江氏也走近了过来,笑颜如花道:“怎么,真人说什么了?” 薛氏无奈:“真人只说机缘什么的,我也没听明白。” 江氏便宽慰道:“姐姐莫要担心,锦屏这么年轻,还愁没有孩子吗?” 薛氏便笑道:“妹妹说的是。” “等会儿的茶会一块去吧,今天是裴家那位做东。” 江氏口中的裴家那位,便是裴士鹤的正室妻。 雒阳的贵妇圈子也不大,不比长安那边。 闻人锦屏并不喜欢这种场合,便道:“母亲和伯母去吧,我就先回去了。” 江氏却一把拉住了闻人锦屏的手,笑盈盈说道:“锦屏跟着一起去呗,反正你回去也没事做,带你多认识些人,也是有好处的。” 闻人锦屏推辞不掉,便也应了下来。 江氏继续宽慰:“别担心,你还年轻着呢,孩子肯定会有的,实在不行给伱找几个医术高明的医术瞧瞧,我这儿还有些偏方。” 薛氏却不放心道:“偏方大多不顶用。” 她心里想着,要有用你嫁入相府这几年怎么也不见肚子有动静,别再把锦屏给害了。 “姐姐这话说的,我还能害锦屏吗?” 薛氏只是笑笑。 闻人锦屏也跟着笑了笑。 # 紫兰殿。 白色的光球笼罩在坐榻之上,将安厌和玄仪真人包裹其中,两人盘膝而坐,悬于空中,双掌贴在一起,浓郁的灵气环绕彼此游荡不断。 安厌感到自己体内气海翻涌不断,时间过去这么久,又与玄仪真人双修数次,他体内的气海也终于有了“海”的规模,海上的阴珠阳玉也有了极大的变化,阴珠的大小已变得有木盆那么大,上面灵气环绕、浓稠欲滴。 双修结束,安厌仍旧收获颇丰,但他甚为随意,只是打坐片刻便停歇了下来。 而反观玄仪真人那边,却是在尽力炼化体内灵气,身上纯白道袍无风自动。 时间过了半个时辰,玄仪真人才睁开双眼,安厌更觉得她冰肌玉骨、缥缈出尘。 “要突破了吗?”安厌问道。 玄仪真人则平静说道:“怎么每次都要问一遍,命境岂是那么容易便突破的。” 安厌便笑:“你今日这么着急叫我前来,我还以为你修行遇了瓶颈需要我帮助,你突破了便是好事啊。” 玄仪真人沉默一会儿,并未说话。 安厌则一把攥住了她的玉手,目光热切起来:“要不,我在别的地方帮你一些?” 玄仪真人淡然瞧了他一眼,将手抽了回来:“我说了,要助你尽快突破灵境,你我现在只能行双修之法。” 安厌顿时失了兴致,仰面躺在床榻之上,他翘起二郎腿,两手枕在脑后目光看着房顶,说道:“行,我知道了……对了,那药没了。” 玄仪真人黛眉轻蹙。 安厌看向她笑道:“你得体恤我年轻人火气旺不是。” 他说这话,倒是一点没有羞涩之意。 玄仪真人没急着再拿出药来,静默了会儿说道:“今日讲座,你那个妻子也来了……她想让我助她生个孩子。” 安厌倒是听说过玄仪真人还有这业务,略一思索,便从榻上坐起身来,凑近了她笑道:“所以你是心里不舒服了,才叫我来是吗?” 玄仪真人却道:“我是在助你早日突破灵境。” 安厌则飞快地在她俏脸亲了一下,惹来玄仪真人微恼的目光。 “你答应锦屏了吗?” “……你想要孩子吗?” 安厌闻言又躺了回去,长舒口气说道:“还没想好,但在这样一个时代,不要个孩子的话似乎也不太行,有了孩子的话,很多人都会高兴的。” 这个时代…… 这话听起来,像是你不是这个时代的一样。 玄仪真人心想,便说道:“没人能强逼你。” 安厌思索一番:“你觉得我应该要吗?” “不该。” “为什么?” 玄仪真人看向他,幽幽说道:“……我希望你身上的牵绊尽量少些,有了孩子,便还会有孙子,这血脉中的情意会成为你寻长生上的阻碍。” 安厌失笑:“你是想让我绝后不成?” 玄仪真人平静说道:“我们在这天地间修行,是求得真我,至于所谓的‘后人’,亦是身外之物。” 安厌怔了下,他没想到玄仪真人竟会是这样的想法。 半晌后,他不由问:“若是你我的孩子呢?” “你我不可能会有孩子的。” “……” 安厌忽觉得,玄仪真人而今是对自己有情意,是因为自己那特殊的体质,等未来玄仪真人的境界足够高、实力足够强了,能够摆脱这种影响。 到那时……或许玄仪真人早就预料到了那时。 自己对她而言,亦是身外之物。 安厌自己则还是凡人的心态,他一向觉得自己这样的心态没什么不好,人的思想、心态只能通过亲身所经的阅历去改变,除此之外的任何外力,都不是应该的。 他一把拽过玄仪真人,让她伏在自己的身上。 玄仪真人似是没想到安厌又会强取,便凝眉道:“不可荒唐!” 安厌直视她的双眼问道:“真人,你觉得是我玷污了你吗?” “……” 玄仪真人眸光在轻颤,她竟是主动低下螓首,在他唇上轻轻一吻。 “莫要多想……莫要胡言……” # 裴士鹤家世显赫、簪缨门第,裴氏曾出过无数将相,真论起家族底蕴来,十个余惊棠也比不过他裴氏。 而他自身,也是个极为聪明的人。 他心里并不会看不起余惊棠,反倒是对这样一个人十分敬佩,也能容忍余惊棠压在自己头上。 反倒是申屠赢,裴士鹤心里极为唾弃。 权臣、奸臣……早有无数人骂过他了,以申屠赢的权势地位,再想善终,唯有掀翻这天地这一条路。 可偏要去守一个天后,可悲的是这天后自始至终也只拿他当个工具而已,而今有了替代品,落得了满门抄斩的下场。 裴士鹤觉得若让自己为之,早就夜宿龙床了。 目光真是短浅啊…… 裴士鹤穿着紫色朝服、佩金玉带走出裴府,一位穿着红色官服的年轻男子站在马车下对他拱手施礼。 “老师。” “嗯。” 两人同乘,裴士鹤的马车十分奢华,里面的空间也十分充足。 “今日朝会该怎么做,清楚吗?” “学生明白,天后英明神武、又兼立济世伟业,理应承天意、顺民心,更进一步!” 马车在青石板路上略有颠簸,裴士鹤闭上双眼不再言语。 # 上室山。 “这新修的道观,好生气派啊。”闻人锦屏站在台阶上,扶着栏杆气喘吁吁道。 一旁浣溪也累的不轻,用手帕擦着汗说道:“是挺气派的,这台阶也够长的,小姐,咱们干嘛不雇人抬咱们上山啊,非得遭这个罪。” “既然来祈福,心诚则灵。” “外面不是说,山上住的是仙……是修士嘛?他们会在意我们心诚不诚吗?” 这通往顶峰的台阶随长,但来往的行人却十分拥挤,闻人锦屏和浣溪在一片稍歇片刻,便继续往山上攀登。 道观是新修的,前面主殿便是受拜香火的地方,而后面的地方则是不允许进去参观的。 闻人锦屏和浣溪正要进去参拜,却被一名女道伸手拦下。 “这位贵人,我家道长有请。” 闻人锦屏和浣溪不由一怔,浣溪不由小声道:“小姐,你的诚心真的感动了仙人啊!” 闻人锦屏则道:“这徒步上来的又不止我们,不会是因为此的。” “请带路吧。” 两人便在年轻女道的领引下,绕开了前面的主殿,走入了中间的大殿之内。 这里供奉的和前殿不同,而是三尊有名有姓的牌位。 闻人锦屏看过后发现都没听说过,也不是民间相传的神仙。 引路的小女道离开了,闻人锦屏和浣溪静等了片刻,等来了一位身穿黑色道袍的女冠。 闻人锦屏大吃一惊,连忙委身施礼:“国师大人!” 浣溪也被吓得跟着行礼,同时用眼睛偷瞄对方。 扶摇脸上带着温和的笑:“你见过我?” “只是见过国师大人您的画像,今日有幸,得见尊荣。“ 这位济世救民、备受世人尊崇的国师大人看上去十分的平易近人,她对闻人锦屏道:“居士因何而来。” 闻人锦屏顿觉紧张不已,下意识攥了攥手心:“妾身上山诚心祈福。” “哦?” “为……为求一子。”闻人锦屏说句时不免有些羞赧。 “居士成婚多久了?” “四月有余。” “新婚尚不足半年,居士不免有些心急了。” 闻人锦屏忙说道:“不知国师可有和秘法、药方,妾身愿为国师在家中立长生碑,日日祈福。” 扶摇失笑一声,轻轻摇头道:“女子生孕之事,乃是人伦天道,强行悖之,有伤人和。” 闻人锦屏有些傻眼。 扶摇继续说道:“贫道并不愿做强取强求之事,我观居士气色上佳,身体无恙,怀孕生子是迟早的事,无需太过急躁。” 她说罢,反手拿出一个精巧木盒来。 “我这有灵丹一枚,可助居士洗尘清气,也算一场善缘。” 闻人锦屏心里这才没太多失望,看着扶摇递来的木盒,她犹豫片刻说道:“国师大礼,妾身必当铭记于心。” 扶摇微微一笑,将木盒地过去后,便直接转身离开了此地,绕开供奉香案,进入了内厅。 推门进去,玄仪真人正在里面。 而大殿之内,闻人锦屏主仆二人还在此。 “小姐,吃了这灵丹,便能怀孕了吗?”浣溪问。 闻人锦屏则说:“刚才国师不是说了吗……这种事急不得,这丹药也只是于人体有益的。” 她两手紧攥着木盒,认真思虑了一番。 国师也说了自己气色上佳,还是拿回去给安郎吃吧…… 推荐本书:看着后世一位位风华绝代的盖世女仙、魔道妖女、儒家女圣寻我而来…我真没想到我经历过的历史会成真啊! (本章完) 84,千古变局 “天后自摄政以来励精图治、德政斐然,而今九州承平、社稷安稳,全仰赖天后之功!” “除朝中巨奸,平燕州叛乱,求天降甘霖,天下万民无不歌颂天后如天之德!” “臣请天后顺应天下亿兆子民之意,承继大统,登皇帝位!” 劝进之人不止一个。 有一人出现,便立即有后继之人跟着站出跪伏于地。 宣明殿上,天后身着冕服,淡然看着阶下之人。 然有劝进者,自然也有人跳出来对着这些人破口大骂,说此类人不知礼义廉耻、不知忠孝为何物,一个女人如何能登临皇帝位,更何况还是一个李姓之外的女人。 “天后春秋正盛,英明神武,反观诸皇子昏懦平庸,天后继大统才是为玄唐社稷谋福!” “混账!尔等竟敢行如此篡逆之事!就不怕遭天谴吗!” “若真有天意,我玄唐久旱之时,这天意在哪儿?若非是天后力排非议,这灾情还不知要延续多久!仅此一条,天后便有万世之功!” 两拨人在朝堂上就这么骂了起来。 天后看了会儿后也腻烦了,便径自起身,转身离开了御座。 “窃国罪逆,天诛地灭!”一名老学究气得满面通红。 年轻官员却冷笑道:“庸腐酸儒,就是有你这等人阻扰,我玄唐百姓才被天灾折磨三年!你要真想博一个虚名薄名,何不一头撞死在这大殿上?也让我敬你一分血性!” “伱,你……”那老学究指着他瞪大了双眼,呼吸都不急促了。 “怎么,你贪生怕死吗,你既觉得天后不该继大统,那你又是在等哪边的从龙之功呢?!” “你……你胡说!” 那老学究浑身发抖,被他言语所激之下,竟真的朝大殿内一根朱红柱子撞了过去! 其余人要阻止也来不及,一声细微的闷响过后,整个人瘫坐在地上没了生息。 年轻官员见此一幕却面不改色,目光扫过众人:“还有人要撞死吗?” 他官位不高,但他是裴士鹤的学生。 裴士鹤此时也已经离开大殿了,就在天后离开的同时。 宣明殿内鸦雀无声,有几人围在刚才那老学究身侧,继而对年轻官员怒斥道:“邹怀仁!你为何如此相逼!” 那老学究显然声望也不低,顿时有不少人纷纷站出来怒骂起了邹怀仁。 邹怀仁冷然道:“他诽谤天后,蔑视天威!” 余惊棠身侧,闻人云谏皱眉道:“这邹怀仁未免太心狠了。” “一颗棋子罢了。” 皇宫外。 裴士鹤面见过天后,走出了宫门,见邹怀仁在等自己,他眼睛青了一块。 “怎么回事?” 邹怀仁拱手道:“学生无碍。” 刚才在宣明殿上,一帮官员拉着他不让他走,推搡间有人动了手。 裴士鹤看着他稍作沉吟:“怀仁,辛苦你了,你的官职也该动一动了。” 邹怀仁顿时一喜,拜道:“学生才疏学浅,全赖老师恩重!” “恭州有个缺,你去补上吧。” 邹怀仁愣了下,抬起头来:“恭……恭州……” 他意识到什么,连忙道:“老师!我……” 裴士鹤却安抚下去:“急什么,让你外放自然是为你着想,又不是不让你回来了,你今日所做之事为师都记在心里,正好你也出去历练一番,再过几年,宗洛也要退了。” 张宗洛,现任吏部侍郎。 邹怀仁情知事不可违,这才低下头去:“学生……多谢老师!” “对了,走之前,记得去给王老祭拜一下” “……是。” # 劝进之事并非一挥而就,但邹怀仁所做所为,也给百官提了个醒。 天后降职责罚了邹怀仁,但也只是贬官外放。 裴士鹤是这个意思,余惊棠冷眼旁观。 天后真想做皇帝? 无数人心里掂量着,此事究竟该如何去做才好。 一时间暗潮涌动,都在揣摩圣意,余惊棠、裴士鹤、温荧等人的门槛快要被踏破了。 但这些,也都不关安厌的事了。 他此刻正在家中陪妻子。 两人每天的娱乐活动,大都是吟诗作对,安厌时不时地会拿出一首前世的诗来,每次都让闻人锦屏惊喜不已,对安厌的才学更为更为崇拜。 “对了,我与浣溪今日去了上室山祈福,遇见了国师大人。”闻人锦屏与安厌说起了今日之事。 “哦?”安厌稍有意外。 “国师赠予我了一枚灵丹,夫君可以吃了它。” 闻人锦屏转身去将那精致的木盒拿了过来,并在安厌面前将其打开,里面静置着一枚小巧的丹丸,安厌能感受到上面的灵气波动,但并不算太过浓郁。 “这是国师给你的?”安厌思索道,扶摇是玄仪真人的师妹,她给的东西应该没事。 闻人锦屏却温柔地摇了摇头,笑道:“我去给夫君祈福,这灵丹自然是给夫君的,国师说吃了它能洗尘清气,于身体大有裨益。” 她觉得若实话实说的话,这好东西自己夫君肯定是不舍得再吃的。 安厌这时笑道:“我不需要这东西,还是锦屏你吃吧。” 他体质早异于常人了,有过此前红蜒果的经历,他对丹药的东西兴趣也不大,幂华郡主给的那枚万炼灵丹他还一直留着呢,余念之前要给他的那些灵药法宝,他也悉数没碰过。 闻人锦屏闻言后心里顿时喜滋滋的:“这是给夫君求得,妾身吃算怎么回事。” 安厌想了想,随后又道:“我与那扶摇国师也能说上几句话,回头我再去找她多求几枚过来。” “那这颗呢?” “你吃了吧。” 闻人锦屏却将灵丹重新收了起来,看着安厌说道:“等夫君求来灵丹时,再一起吃吧。” 安厌无奈地笑了笑,将闻人锦屏搂入怀中,他和扶摇关系可算不上多熟,真要求灵丹,也是去找玄仪真人。 但那女人估计又免不了吃醋。 晚上,云消雨歇之后。 闻人锦屏躺在安厌怀里,低声询问:“安郎想要个孩子吗?” 孩子…… 安厌想到玄仪真人与自己说过的话,长舒口气。 “该来时总会来的,别担心。” “嗯……” # 给三界关外,秦汉两国的答复也已经送回去了。 玄唐同意打开三界关,但条件还和先前一样,只是给关外修士入关的资格而已,别的请求一概不接受,关外修士入关之后一切必须完全由玄唐来安排。 浮鸾殿内。 师钦和师鸢两人跪在那儿。 “你们有事吗?”天后淡然开口。 “是和今日朝上之事有关。”师钦恭敬道。 “怎么,来劝我打消念头吗?” 师钦立即拜道:“我师氏一脉尊祖训世代侍奉皇室,天后之意,便是我师氏一族的意思。” 天后却平静道:“可我算不上皇室。” 师钦却道:“混元绝灵之体,唯李、师两姓拥有,臣心里明白该侍奉谁。” 天后怔了怔,坐在那儿缄默不语。 师钦继续说道:“唐祖和圣公同出一界,李、师之血同宗同源,天后将登大位,我师氏一族愿为天后扫清一切障碍!” 天后一手轻抚额头,说道:“你知道我要做什么?” “我等无需知道,我师氏效忠的是天后,又不是这天下。” “……” 天后抬眼看着跪在那儿的师钦,他身为天工院院首,从未参与过朝政之事。 她道:“你怕什么,觉得我会猜忌你?” 师钦身体一僵,随后说道:“天后想打开三界关,臣知晓,臣会鼎力相助。” “你猜到了,但你觉得我连申屠赢都杀,怕我也会那样对你们?” “臣不敢!天后若想要师钦之命,臣愿现在就把人头献上。” 天后却烦躁道:“我要你人头做什么。” 三界关之事,她迟早也会找上师钦和师鸢二人,这两人也清楚这一点,才主动过来。 她摆了摆手,道:“行了,下去吧。” 师钦略一思虑,又说道:“天后,秦、汉两国朝贡时,裴士鹤曾和关外修士交往甚密。” 天后淡然应了声:“我知道,下去吧。” “臣告退。” 两人才躬身退出了大殿,值守的玄甲卫见到师钦和师鸢,纷纷低下头去。 “当年玄仪进宫时,我便觉得那女人野心不小,没想到如今天后真被她说动了。”师钦缓缓说道。 “叔父,其实要杀她轻而易举。”师鸢冷然道。 “连她身后的玄真教也是。” 师钦却摇头道:“若没了她,这玄唐又不知道要安稳多少年,我们终其百年也离不开,你就不想回故乡看看?这种事我们做不到,只能去依仗修士,这是千古未有的变局。” 师鸢沉默了会儿,说道:“侄儿是觉得,未知的东西,不免有些可怕。” “你是说修士,还是故乡?” “二者皆有之吧……” 师钦也静默了会儿,只说道:“千年前,我们能镇压他们一次,便能镇压他们第二次。” # 太玄山上,玄真教。 沉寂许久的应元殿内,忽地向外推出一道气浪,吹得殿门摇晃不已。 数名女冠飞速赶至此地,来到殿门外个个神色激动。 “我闭关多久了?”应元殿内传出个声音来。 “禀祖师,一年零三个月。” 里面随后没了动静,几名女冠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扶摇呢?” “祖师,扶摇真人现在并不在山上。” 第一卷快结束了,大多是铺垫。 第二卷才算是正文,感谢支持,祝大家七夕快乐,顺便求个票票 (本章完) 85,道母 紫兰殿。 “有没有什么于普通人身体有益的丹药?” 玄仪真人神色一顿:“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妻子昨天生病了,我看她体弱,便想改善一下她的身体状况。”安厌说道。 玄仪真人淡然道:“生病了去看医生不就好了,凡人羸弱,生老病死本就是难免的。” 安厌笑道:“你帮她不就是在帮我吗?” 玄仪真人却蹙眉道:“你真把我这当成药铺了?!” “伱好歹贵为一宗之主,连个给凡人吃的灵药都没有?” 玄仪真人两眼目视着安厌,忽地冷笑:“怎么,你觉得我小气?” “……没有。” 玄仪真人又拿了一个精致木盒出来。 安厌见状脸上顿时又露出笑容来:“真人对我果然还是好的。” 玄仪真人面无表情地说:“这是给你妻子吃的,你若是吃了,会有什么后果我也不知道。” 安厌接过木盒打开一看,发现里面的丹药和闻人锦屏向国师求得那枚一样,就连灵气波动都差不多。 “你若心无旁骛地潜心修行,以你的根骨资质,不日便能进入灵境,届时也无需再来找我要那些抑制你体质的丹药,灵丹吃多了,是有可能得仙疾的。” “仙疾?” “除了一些解毒、愈疗之类的必要灵丹,增进灵力的丹药最好少碰,药性无法彻底炼化,会成为阻碍你进步的关卡。” 安厌轻笑:“我吃的东西,不都是真人你给我的吗,与我说这些也没必要,真人又不会害我。” 玄仪真人说道:“未来三界关一开,指不定你又会遇见什么修士,倘若你极阳之体的秘密暴露,各种不轨之人都会想方设法地接近你。” “看来我这体质很吃香啊。” “极阳是传说中的仙体,于阳修们而言是大补之物,若你只是一介散人,最后的结果只会沦为炉鼎、药渣,被人榨干磨净。” 安厌打了个寒颤:“亏我遇见的是真人。” 玄仪真人却是一阵沉默,她一开始想的也是将此人当成炉鼎来着,只是在夺他元阳之时栽了。 “总之,那枚蔽灵玉你切记要随身携带,一些强大的修士即便能看出你修士的身份,但不会察觉到你是极阳之体。” 安厌笑道:“真人也是怕我被别人抢夺了去吧。” 玄仪真人静默下去,如水的眸子凝视着他:“你非要这般轻浮?我之前与你说的那些,你是当没听过吗?” “……” 安厌长舒口气,上前将玄仪真人拥入怀里。 玄仪真人娇躯一僵,也并未拒绝,任其施为了。 两人亲热过许多次,玄仪真人却仍未习惯和安厌这样亲昵,可身体上对对方又十分依赖。 安厌将脸埋入她青丝之中:“说实话,每次和真人在一起时,都让我觉得不真切,像是真人会随时离开我一样,真人高高在上,我则是凡尘中的污垢。” 玄仪真人踌躇一番,轻抬起纤细的玉臂,十指张开,紧贴着安厌厚实的背部。 “等你进了灵境,体会到真正的仙凡之别,便不会有这种想法了。” 等你进了灵境,便不会再贪恋这凡尘的一切了…… 她在安厌怀里轻抬螓首,将雪白的秀颈露出,好让安厌亲吻的更方便一些。 好像我自己,也在贪恋这凡欲…… 纯白的道袍一件件落在地上,玄仪真人闭上双目,轻言道:“你总这般荒唐,与你修行是无益的。” 安厌轻轻磨咬着她的耳垂,低声说:“对真人有益便好,真人会保护我的。” “痴儿……” “我是痴愚之人,真人是菩萨神明,来度化我吧。” …… 玄仪真人在床榻上躺了许久,直到外面响起了朝槿的声音。 “师尊。” 她身上光华一闪,纯白的道袍顿时又整齐地穿在了她的身上。 安厌早不在这儿了,她走出大殿。 “天后派人来请您过去。” “嗯。” 朝瑾不敢正视自己的师尊,只能矮着视线看她。 师尊和安公子经常在大殿之内做些什么,她心里倒是清楚。 但她也只能装作不知道。 玄仪真人并不理会朝事,天后这时候让她过去,多半是和修士的事有关。 而等她来到浮鸾殿前时,瞧见门口站着的宫女和女官施蓉,脚步却顿了下。 “真人,天后在等您。”施蓉恭敬道。 玄仪真人脸上遮着半透的面纱,眸光清冷幽寂,她问:“除了天后,还有谁在吗?” 施蓉却只是退到一边,没有回答,也不再言语。 哗—— 无端吹来的一阵风,拂弄着玄仪真人身上道袍,她瞧见大殿之内垂落的帘帐在摇曳不定。 大殿之内两个人。 除了坐在那儿的天后外,玄仪真人见到另外一人倒是没太多讶色,像是早就料到了。 “你从阳神幻境里出来了。” “你中毒了。”那人却道。 玄仪真人将目光看向了天后,眼里闪过一抹果然如此之色。 下一瞬,她忽感到自己体内的灵气不受控制地自行运转了起来,她面色一沉,看向天后身旁那人:“你凭什么这么做!” 太钥神色平静:“我是在救你。” 从玄仪真人身上,缓缓溢出纯白色的灵气,在空中不断汇聚,化成了一枚小巧的白色光珠。 “极阳之毒,有人控制了你。”太钥说道。 玄仪真人又看向天后,她捂住胸口,此刻心颤的厉害,眼神也在涣散和清明之间来回变换。 那白色的灵气光珠在空中溃散,玄仪真人久久失神。 “这段时间,你所做一切皆非出于本愿,是被那极阳修士蛊惑了心神。”太钥淡然说道。 “……” 本愿…… 玄仪真人默不作声。 # 夜里,安厌突然接到传唤,进了皇宫。 一路来到了浮鸾殿前,此地却是静得可怕,大殿周围一个宫女也没有,连施蓉都不见了。 若非里面亮着灯,安厌还以为里面也无人了。 他心里不由升起一分不好的预感,在殿前犹疑片刻,才迈步进去。 大殿之内共有三人,玄仪真人和另外一个女人并立两侧,那女人身穿着素衣袍子,容貌且算是中上,身段倒是挺有女人味,但和殿内其余两女比起来就算不得什么了。 这殿中的气氛有些奇诡,玄仪真人正在看他,眼神却是说不出的意味,安厌又将目光转向了天后。 天后身穿着尊贵华美的龙绣红袍,此刻坐在床榻上,头上没戴什么饰品,青丝垂落,手肘抵着矮案,但看来的眼神里却满是冰冷。 就同安厌第一次见她时的模样。 安厌心里生出了不好的预感,他随后便听见了天后冷彻如冰的声音。 “一条卑贱的虫子。” “仗着自己蛊惑人心的手段,肆意更改别人的命运和国运,” “你说,我该怎么惩治你?” (本章完) 1,宁厌、安厌 宁厌只觉嗡嗡嗡地耳边一阵噪杂之声,吵得他心烦意乱,他眼角动了动,眉头微蹙,才散开一缕眸光。 周围的一切却让他无比陌生。 “安郎!安郎你醒了!”耳边传来一个惊喜的女声,宁厌侧首看去,发现是一个身穿罗裙的温婉美人,俏脸上是喜极而泣的模样。 “浣溪!浣溪!快去叫孙老先生!” 宁厌拍了拍额头,心想真是见了鬼了。 他费力坐起身,长出口气,旋即四下打量了下周围的一切。 古色古香的房间。 身体上不断传来的怪异之处,让他极为不适。 “安郎,你怎么样,你一来昏迷三天,要吓死妾身了!”床边的美人扑在她怀里,嘤嘤而泣。 这温软娇躯却让宁厌僵在那儿一动不动,嗅着她身上的香气,才让他回神,看了眼自己白皙修长的手。 “镜子。” “安郎伱说什么?”美人抬起头,用衣袖轻拭了下眼睛的泪水。 “拿面镜子来。” “噢,好!” 她很快起身去往了梳妆台处,将那上面的镜子拿了过来。 这房间古色古香,镜子却并非是铜镜,宁厌能无比清晰地看见里面倒映出的自己的容貌,剑眉凤目,分外的俊朗。 只是年纪轻轻的脸上没一点朝气。 真陌生…… 宁厌心想。 不多时,浣溪带着一位身挎木箱的老人进来了。 “小姐,孙老先生来了!” 孙老先生放下木箱来到床边,闻人锦屏也让开了位置给他。 把过脉象,孙老先生抚须思索了番,说道:“安大人身体已无碍,只需静养即可,我再开些安神的方子。” 闻人锦屏连连道谢,随后又给浣溪使了个眼色。 浣溪准备好笔墨供孙老先生写药方,又去拿了些银两。 闻人锦屏将目光转向床上的宁厌,却见他此刻用手掐着自己的脸。 “夫君!”她连忙凑近过去,一把抓过他的手。 “夫君为何要自残?” 宁厌摇了摇头,看着眼前的美人,沉吟一番说道:“我们认识吗?” 闻人锦屏神色一滞:“夫君,你……” 宁厌摸着头说道:“我好像……失忆了。” 正在提笔写药方的孙老先生闻言不由一顿,转眼看了过来。 闻人锦屏面露忧色,急问道:“夫君,你不记得妾身了吗?” 宁厌轻轻摇头。 浣溪这时也凑了过来,问道:“姑爷……还记得浣溪吗?” 宁厌看着闻人锦屏眼里的担忧不似作伪,暗忖一番,说道:“我自己是谁我都不记得了。” 闻人锦屏急切地说道:“夫君,妾身是锦屏啊,你的妻子!” 孙老先生这时说道:“安夫人勿急,再让老朽为安大人诊断一番如何?” 闻人锦屏这才惊醒一般,连忙起身站到一旁。 孙老先生重新为宁厌诊了脉,看着宁厌的神色目露沉思之色。 “安大人……真不记得自己是谁了吗?” 宁厌摇头:“不记得了。” “名字也忘了?” 宁厌这时看向闻人锦屏,闻人锦屏立即道:“夫君,你名安厌啊!” 安厌…… 只是姓不同啊。 孙老先生又问道:“安大人记得自己的年龄吗?” 宁厌仍是摇头,闻人锦屏则道:“夫君今年十八岁。” 随后,孙老先生又问了宁厌一些问题,宁厌俱是摇头回答不知,随后他又检查了下安厌的头部。 孙老先生缓缓起身,思索一番说道:“安大人身体无碍,头部也没遭过创伤,应是受了什么惊悸。” “惊悸?” 闻人锦屏凝眉思索:“三日前,夫君从皇宫里回来,当时也不说话,倒头便睡,随后便一连睡了三天……” 第二天,宫里还来了天使,传下旨意,说安厌御前无礼、冲撞天后,革去所有官职。 孙老先生听见闻人锦屏提及了皇宫,便立即拱手道:“安夫人,我再开些调养的方子,安大人这病情古怪,恕老朽无能了。” “孙老先生,您医术不输太医院,余伯父对您也极为倚重,求您再想想办法!”闻人锦屏急切道。 孙老先生无奈叹气道:“自古以来,失忆之症皆非人力可轻易逆转,或许哪天安大人便会自行康复了。” 他思索一番又说道:“安夫人可以尝试多陪安大人接触一些故人旧物,可能安大人触景生思,能回想起来。” 孙老先生离开了,浣溪前去送他。 闻人锦屏又来到了宁厌身侧。 “安郎……” 她握起宁厌的手,面露戚容。 “你我是夫妻?”宁厌问道。 闻人锦屏怔了下,连忙点头:“安郎记起什么了吗?” “我只是问问。”宁厌说,看着闻人锦屏这般美貌,心想自己还真是好福气。 他又想到刚才那个叫浣溪的婢女喊自己姑爷,难不成自己拿的是赘婿模版? 宁厌要从床上起身下来,闻人锦屏则连忙伸手去扶他。 身体上的不适感,并非是病痛,而是宁厌感觉到体内有一股气在流转,这是从未有过的感觉。 “安郎,你……” “我想出去走走。” “我给您穿上衣服。” 闻人锦屏拿了件袍子来,给宁厌披在身上,宁厌抹了抹衣服的料子,发现十分顺滑柔软,必是名贵之物,闻人锦屏身上的也是,不像是造假的。 宁厌心里的疑惑也在一点点地消除。 两人走出房门,来到庭院了。 有两个婢女一脸惊喜地跑来。 “安少爷!您醒了!” 闻人锦屏介绍道:“是香云和贞娘,家里的下人。” 宁厌看着这两个娇俏的婢女,只是轻轻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 “能出去转转吗?” “夫君想去哪?” “哪里都行。” 闻人锦屏便立即让香云和贞娘去准备马车。 离开了安府,两人没去太远的地方,闻人锦屏带着宁厌来到了云湖旁边的西园。 两人上了二楼,安厌瞧见阁楼中央摆着一幅画,上面是一个男子的肖像,坐在那儿一手拿着糕点往嘴里塞,另一手则在下面接着,应是怕掉下碎渣来。 宁厌心里没什么感觉,闻人锦屏却是触景伤情。 “安郎,没事的,我去求国师大人,她是仙人!一定能让你恢复记忆的。” 仙人? 宁厌转首望向窗外,古城人烟,锦绣繁华。 他心里才生起一些波澜。 自己竟是真的穿越了…… 求票票! (本章完) 2,望长安 相府。 闻人锦屏带着宁厌前来拜会余惊棠,余惊棠也从孙老先生那儿得知了宁厌的事。 江氏闻言后颇为惊异地看着宁厌:“贤侄你……真的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吗?” 她忍不住来到宁厌近前,环绕他来回打量,美目中有光波流转。 闻人锦屏说道:“孙老先生说夫君或许是受了什么惊悸。” 江氏心中暗忖:他若记不起来的话,那此前的事,便是也都忘了…… 这让她舒心不少,但又笑着对闻人锦屏安慰道:“锦屏莫要太过担忧,最重要的是人没事。” 宁厌看着眼前的美妇人若有所思,他怎么觉得对于自己装失忆之事,这个女人有点窃喜呢? “贤侄,随我进来。”余惊棠这时却说道。 宁厌闻声看了眼闻人锦屏,便跟在了余惊棠身后,与他一同进了里厅。 他心里稍作犹疑,出声唤了句:“伯父?” 余惊棠顿时转过身来看他,但见他眼神平静澄澈,便微微皱眉。 “你真不记得了?” 宁厌轻轻点头。 余惊棠心里闪过许多的念头,他道:“你们这种人,会因惊悸而失忆?” 宁厌思索询问:“伯父何意,我是哪种人?” 余惊棠两眼微眯,心里思忖,这孩子莫不是因知晓太多事,最终被天后踢出局了? 或许天后更该杀人灭口,但顾及他余惊棠的颜面,才只做了这种手段。 那晚皇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余惊棠静默了会儿,缓缓道:“伱初来雒阳时,我所想的只是让你平稳度过一生,我自能护你周全,你当初同我说的愿景也是这般,倘若你此前做过的事真的都是被胁迫的,那我现在问你,你还想要这样的生活吗?” 宁厌思绪飞转,嘴上迟疑道:“伯父觉得,侄儿应当怎么做?” 余惊棠冷硬的脸上有些怅然,他走上前一手拍在宁厌肩膀上,说道:“你若真能忘却一切过往,其实也是件好事,你父亲应也只希望你能平安地活下去。” 宁厌闻此言心想,对方话里的意思似乎是自己原身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得罪了些不该得罪的人…… 余惊棠和宁厌走回正厅,闻人锦屏迎了上来:“伯父?” 她见余惊棠摇头,便说道:“伯父在朝中应认识国师大人吧,能否劳烦伯父向国师大人求来一颗能治愈我夫君失忆之症的灵药?” 余惊棠沉吟片刻,却说道:“不必了,你们夫妻二人回去准备一番,过两日便去长安吧。” “长安?”闻人锦屏脸上满是吃惊与不解,一旁江氏亦是十分意外。 余惊棠看了眼身边的宁厌,心中暗道:但愿你此前所做那一切,真是被胁迫的…… 他又对闻人锦屏说:“雒阳对贤侄而言,已是一处是非之地,唯有远离此地方得安稳,锦屏,走之前可以回家一趟。” 闻人锦屏也是十分聪慧之人,她联想这些天发生的一切,宫里人传旨革除她夫君的官职之事,心里渐渐明白了什么。 以余惊棠的权势地位,能让他避让的唯有天后一人罢了。 天后她……要害安郎吗? 闻人锦屏感到一阵惊惶。 余惊棠又对闻人锦屏说道:“此事干系不浅,贤侄失忆才能保全自己,即便未来恢复记忆,也莫要对外声张。” 她看了看余惊棠,又看向宁厌,怔然道:“锦屏……知晓了。” 要离开相府之时,闻人锦屏忧心忡忡。 “你怎么了?”宁厌问。 闻人锦屏强笑一声,对宁厌说道:“没事……不论安郎你变成什么样,锦屏一直都会伴你左右。” 宁厌只是微微一笑,他这失忆本就是假的,穿越过来并未得到原身的记忆,只能以失忆之症来掩盖这些。 若就此把一切遮掩过去最好,生在富庶权贵之家,还有一个美娇妻。 在这种古代世界,倘穿越到一个平民、流民身上,有自己受的了。 两人离开相府后,闻人锦屏想了想打算回娘家一趟,便让车夫调转方向。 途径闹市的时候,宁厌撩开车帘看着外面街景,见一众人围在一面贴有告示的围墙之前。 “外面怎么了?”宁厌不由道。 闻人锦屏便开口:“王生,去看看怎么了?” “是,夫人。” 马车停了下来,宁厌看着窗外人吵嚷不绝,不多时,王生又兴冲冲地回来了。 “安少爷,夫人,天后要登基了,在昭告天下!” 天后登基? 宁厌心里若有所思:“这天后叫什么?” “天后尊讳武凤澜。” 还真姓武,这是武则天的模版啊…… 宁厌暗道,又看了看窗外,随后放下车帘。 “夫君在想什么?”闻人锦屏问道。 宁厌笑了笑,说道:“伯父的意思是让我割舍掉过往的一切,我在想,这算不算是我的新生呢?” 闻人锦屏握住他的手,倚在他肩上轻声道:“锦屏会一直陪着安郎的。” 宁厌略作犹疑,还是伸手揽住了闻人锦屏。 有现在这身份和富贵,未来做个平安富足的富家翁似乎也不错。 闻人府。 闻人云谏、闻人景衡、薛氏齐聚一堂,外加上宁厌和闻人锦屏。 “余伯父的意思,是想让我们去长安。”闻人锦屏说道。 闻人云谏略一思索,叹息道:“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他看着宁厌说道:“如今贤婿被革了官职,上京繁华富庶,正是个好去处,能远离是非,以后也能生活的更为安稳。” 闻人锦屏目露黯然,说道:“既然爹爹都这么说了,那我和夫君回去便收拾准备动身了。” 薛氏拉着闻人锦屏的手极为不舍,问闻人云谏道:“就没别的办法了吗?” 闻人云谏不悦道:“又不是生离死别,以后若想再见他们,去长安不就行了,整这一套做什么!” 闻人景衡看了看宁厌夫妻二人,嬉笑着对闻人云谏说道:“爹,我能不能也去长安啊?正好能和姐姐姐夫做个伴。” 闻人锦屏秀眉轻蹙:“你小子又打什么鬼主意,觉得去长安便没人能管你了是吧,你老老实实在家待着,多陪陪爹娘!” 薛氏也不愿两个孩子都不在自己身边,当即说道:“他们小两口哪有闲心顾及你。” 然而让众人没想到的是,闻人云谏却道:“可以,你也跟着一起去长安吧。” “爹爹?”闻人锦屏吃惊不已。 闻人云谏看向宁厌,说道:“就都拜托你照顾了。” 宁厌立即起身应道:“小婿明白!” 闻人景衡也没想到自己所求就这么简单被应下了,一时间只觉惊喜来的有些快。 宁厌注意到闻人云谏看向自己的眼神颇为复杂,他心里也不知何故。 离开闻人府后,又过了两日。 这两日里,倒是有人主动登门拜访。 余焕章、余焕祯、余瑾等人,都是来看望的,只是这些人宁厌一个也不认识。 余焕章听说了宁厌要去长安后,当即也道:“我也想去长安耍耍。” “你咋不想上天!”余瑾不客气道。 余焕章拍着宁厌的肩膀,感慨道:“厌弟放心,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宁厌觉得自己现在这样也挺好,若真的接受了原身的记忆,那自己算是安厌、还是宁厌呢? 又过去一日。 余念来了。 宁厌只见这女人一眼便知道,来者不善。 不过容貌的确让人惊艳。 “念姐姐也来看望夫君吗?”闻人锦屏很客气地说道,她和余念接触不多,但毕竟是余惊棠的女儿。 “我和他有些话要单独说。”余念面无表情道。 闻人锦屏神色一顿,对方的这幅态度让她心里略有不喜,但还是礼貌地说了声“好”,离开了房间。 等房间里只剩两人,余念直接开门见山道:“你答应我的事呢?” 宁厌心想这女人什么意思,难不成是自己前女友? “什么事?” 余念目露恼色,一把拽起他的衣领,力气之大远超宁厌预料。 “你说了,要帮我打开三界关的!” “三界关?”宁厌一脸茫然。 “那是什么?” 余念两眼死死盯着他,脸色阴晴不定。 “你真失忆了?” 宁厌点头。 “我早给你说过,骗我的下场!”她声音无比冰冷,但蓦地,却又神色一滞,一把抓过他的胳膊。 “你……身上灵气呢?” 宁厌心神一动:“你说什么?” 灵气? 余念则是放开了他,站在那儿凝眉沉思起来。 半晌后,她才说道:“没事了。” 言罢,余念转过身直接离开了房间,门外的闻人锦屏刚欲开口,余念脚步却没停。 宁厌却对余念刚才的话感到惊疑不定。 灵气…… 这两个字的含义是什么他自然清楚,他又想到此前余惊棠所说的“你们这种人”。 闻人锦屏走了进来:“安郎,念姐姐说了什么?“ 宁厌沉吟道:“我也没听明白,应该是我之前和她之间的事。” 闻人锦屏幽幽道:“安郎之前和念姐姐有过什么事?” 宁厌无奈苦笑:“这……我也不知道啊。” 闻人锦屏见状轻叹一声,帖上来轻声道:“我没有要怪安郎的意思……既然安郎也不清楚那便算了。” 出城那日。 薛氏以及余焕章等一众人都来了,在雒阳城门口送别宁厌他们。 “你爹爹也是怕舍不得,所以没有来。”薛氏和闻人锦屏母子二人拉着手说话,空气中充满了伤感。 闻人景衡却是满不在意,一脸没心没肺地模样:“只是去个长安而已,回头想来就直接来呗。” 闻人锦屏瞪了弟弟一眼:“到长安也别想着能肆意妄为了,我带了爹爹和余伯父的名帖,让你也拜入韩公门下,专心学业!” 闻人景衡撇了撇嘴。 薛氏又同宁厌嘱咐一番,大抵是拜托宁厌照顾好锦屏兄妹二人的话。 与众人最后告别,宁厌等人上了马车。 闻人锦屏红着眼眶说道:“我还是第一次出远门,出嫁那天都不曾这么难过。” 宁厌搂她到怀里。 闻人景衡在外面骑着马,回头望了眼宏伟的雒阳城门,心情却是极为舒畅。 他对马车里面说道:“其实不用这么着急的,再过两天就是登基大典了,我们大可以过两天再走。” 宁厌掀开车帘,也望向神都的方向。 从闻人锦屏那里得知,自己原本也不是雒阳人,当初进城那一日是什么滋味不知道,但如今离开时心里却有几分惆怅,也不知道下一次回来是什么时候。 但愿就此能彻底抛开一切的过往,开启新的人生。 玄唐,我宁厌……不,我安厌来了。 更新还有。 为什么会有人觉得男主是死了又重生啊。 前面不是写了天后降旨革职吗?不需要我多剧透了吧。 更新会努力多更的!求票票! (本章完) 3,命境、入关 皇宫,紫兰殿。 “扶摇师叔。”朝槿和露葵见到来人恭敬地施礼。 “她呢?” “师尊正在闭关。” 扶摇走到紧闭的殿门前,仔细感受了一番,竟是一抬手直接令殿门自行打开。 朝槿和露葵见状对视一眼,默契地退去了。 扶摇走入殿内,见到里面那人坐在床榻之上出神。 玄仪看来一眼,淡然道:“我在闭关。” 扶摇没理会她的托词,翻手拿出一枚玉瓶,让其飞至对方面前:“这是千炼灵丹,能助你突破命境。” 玄仪声音冷冽道:“不必了,我一向不喜借助于丹药外力。” 扶摇却问:“那双修之术,便不属于外力了吗?” “……你都知道了。” 紫兰殿的殿门重新关上,扶摇轻叹口气,款款走至玄仪近侧,说道:“师尊说,是你在天后面前保下了他。” 玄仪平静道:“他是极阳之体,活着比死了更有用。” 扶摇忍不住询问:“师姐,伱当初真被他控制了?真是他要打开三界关?”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 扶摇蓦地发出一声轻笑:“说的也是,这蛊惑天后的罪责,总要有人来承担,师尊给他下了禁制,封了他身上的阳毒,还抹除了他所有的记忆,他没死已经算是极大的造化了。” 玄仪神色平静,不悲不喜。 “师姐,我会派人看紧他的,不会让他死。” 玄仪漠然道:“你来此,就是特意和我说这些?” 扶摇叹息道:“我是担心师姐你心生魔障。” 玄仪冷笑一声:“你也太小瞧我了,你可以回去告诉她,那人不过是我一工具罢了,从始至终都是。” 扶摇闻言轻笑:“若真是如此,那最好不过了,天后登基过后,第一批关外修士也要入关了,到那时师姐你得站出来。” 玄仪面露嘲色:“说到底,她也是同一类人罢了。” 扶摇轻轻摇头:“阳神幻境已经打不开了,师尊也只能走这条路,师姐也是希望师尊能帮你的吧。” “我要闭关了。” 扶摇就此也转身离开了大殿。 玄仪看着被扶摇留在桌案上的那个玉瓶,清幽的双眸里有光芒闪动。 命境…… 到最后,你也没进灵境。 # 去往长安官道上的一处驿馆。 为了不太惹人注目,安厌他们坐的是马车,速度并不算快,路上只是在驿馆里暂歇。 老板见安厌等人衣着华贵,态度也表现得十分热情。 闻人景衡抱怨道:“去长安要坐风神雀也不难吧,非得要坐马车,又慢又颠簸。” 闻人锦屏横眉一句:“抱怨什么?” 闻人景衡当即熄火,安厌在一旁看得出来,自己这小舅子很听姐姐的话,只是看向自己的目光不那么友善,似乎之前有很大的嫌隙,让安厌想与他亲近一番,也不那么好下手。 “闻人小姐?” 几人刚走进客舍,却听见一声熟悉的轻唤,循声望去,见是一个身着朴素的美妇人带着一丫鬟。 “申大家?!”闻人锦屏短暂地愣神过后,惊喜不已。 美妇人走了过来盈盈一礼,安厌当即也拱手回礼。 这妇人正是南窗居士申容膝,她看着两人盈盈笑道:“想不到在这儿碰上熟人了,现在该叫安夫人了,这是和安大人要去哪儿?” 闻人锦屏遇见她显然十分欣喜,笑着回应道:“我们正要去长安。” “倒是巧了,妾身也正要去长安。” 闻人锦屏当即笑道:“那我们正好可以作伴同行!” 申容膝则是看向安厌,温柔笑道:“安大人此番是要外出公干吧,妾身怕是不便打扰。” 安厌便说:“在下现在是白身,已担不起‘大人’二字了。” 申容膝明显地愣了下,但很快恢复了笑容。 “是妾身失礼冒犯了,三位不如到妾身那儿喝杯茶小叙一番?” 闻人锦屏自然十分乐意,但看了眼一旁的闻人景衡,便吩咐他先去给他们开几间房间去。 闻人景衡有些不乐意,但见闻人锦屏面色微沉便立即听话地离开了。 申容膝的客房之内,申容膝亲手煮起了茶。 “申大家为何要去上京?” 申容膝笑道:“锦屏同我一见如故,直接唤我容膝便好,总是‘大家’‘大家’地叫,怪生分的。” 闻人锦屏想了想,也笑道:“那我叫你容膝姐姐吧。” 申容膝倒是微怔,想起此前到雒阳时心里的一些想法,不由苦笑一声,心里略觉酸涩。 “从云州出来后,便想四处走走,长安是两京之一,如今体验过了雒阳繁华,便也想去长安涨涨世面。” 闻人锦屏也笑道:“我与夫君准备在长安长住一段时间,容膝姐姐如果在长安呆的久,定要常来往。” 安厌秉承着面对熟人少说话的原则,沉默是金。 申容膝看了眼安厌,想到刚才他说是白身,而今又到长安去,想来可能是仕途不顺,去避风头。 但这种事她自然也不能多问,当即笑道:“这是自然,妾身也多想领略一番安公子文采。” 闻人锦屏见状立即道:“容膝姐姐,我夫君他……不幸得疾,对过去的事已记不太清了。” 申容膝有些意外,致歉道:“妾身唐突了。” 安厌轻笑:“无妨,只是忘了一些事而已,别的也没什么。” 他看得出,闻人锦屏似乎很喜欢这个妇人,未来到了长安,有些朋友也是好事。 翌日。 两方人一同起身,安厌主动从马车里出来骑马,让闻人锦屏和申容膝两女同乘。 安厌马术连新手都算不上,但他能感觉到自己身体分外的轻盈强健,控制一匹马也是得心应手。 他看着前列的闻人景衡,主动驱马上前开口:“你好像很不待见我。” 闻人景衡扭头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别以为我打不过你,就可以在我面前耀武扬威!我是看在姐姐的面上,不和你一般见识!” 安厌心里了然,不由失笑。 这小子是在自己手里栽过啊…… 青春期小子,他自然有手段对付。 车队又行了一日,终于远远地望见一座城的模糊轮廓。 闻人景衡十分的兴奋,驱马到马车旁边大喊道:“姐,我们快到了!焕霆他们应该在门口接我们!” 那座城越来越近。 安厌骑在马上,心绪倒十分平静。 长安…… 更新还有还有 求票票 (本章完) 4,上京,拜山! 神都雒阳,上京长安。 长安城的繁盛不亚于雒阳,奢靡之风甚至远盛之,这里是皇室权贵、富贵人家享受养老的地方,亦是无数诗人心目中的理想之城。 “驱车西近长安好,宫观参差半隐霞。” 安厌不由感慨道。 这话倒是让从马车里探头的闻人锦屏眼前一亮,看向自家夫君的眼神里带着光泽。 “安公子诗才依旧让人钦佩啊。”一旁的申容膝亦是笑道。 闻人景衡听申容膝在夸赞安厌,心里略有不喜,便道:“你是没听过他之前在我姐诗会上做的那首诗。” 闻人锦屏瞪眼道:“景衡!” 申容膝好奇道:“哦,可否吟来让妾身一观?” 安厌哪记得自己之前作过什么诗。 闻人锦屏解围道:“夫君应该已经忘了。” 闻人景衡却不饶道:“没关系,我记得啊,咳咳……” 他说罢清了清嗓子,朗声道:“人皆苦炎热,我爱夏日长……” (前文已重修,详观第一卷第9章。) 这前两句倒没什么问题,申容膝也在等待后文。 安厌听到这两句后,略一思索,却是脱口而出道:“熏风南来,殿阁微凉。” 闻人锦屏登时愣住了,闻人景衡也有些傻眼,原文不是这样的啊! 后两句明明是:风从南边来,吹得我心凉! 申容膝细一品味,轻笑道:“确为佳句。” 闻人景衡还想说些什么,余光瞧见自家姐姐不善的眼神,当即打了个寒颤。 他看着安厌在那儿自谦,暗暗咬牙。 又让这家伙给装到了! 安厌问闻人锦屏道:“这诗是我写的吗?” 闻人锦屏看他问询的目光,心神微动,便笑道:“是余焕章写的,原文是‘人皆苦炎热,我爱夏日长。风从南边来,吹得我心凉。’,刚才夫君只听前两句,便补上后两句,应是即兴有感吧。” 申容膝噗嗤一声掩面轻笑:“这原文听起来似乎更有趣啊。” 安厌若有所思地点头。 马车也缓缓驶至城门前,长安的城门不如雒阳那么宏伟高大,是安厌认知中的古城墙的规模,但长安城南北两侧却立着两根极远便能望见的巨大石柱,上面各自雕刻着巨大的蟠龙石像。 城门下有盘查的兵士,来往人不少,吵嚷不断。 “闻人景衡!” 一声高喊唤回了安厌的思绪,循声看去,见两个身影站在城门之外,一人正朝他们招手。 “余焕霆!余焕祺!”闻人景衡立即面露喜色地翻身下马。 安厌也从马背上下来,并给马车掀开了帘子。 那两人穿衣一黑一白,颜色不艳,却也能看出其料子名贵。 黑衣那人下颌方正,目光清朗,剑眉斜飞,一张少年意气风发的脸,眉宇间和余惊棠几分相似。 白衣那人则偏文弱儒雅一些,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让人觉得很好相处。 闻人锦屏和申容膝从马车上下来,几人凑在了一起。 这两人在安厌等人身上打量过后,先是向安厌施礼:“厌兄!” 随后又向闻人锦屏拱手道:“嫂嫂。” 闻人锦屏微笑着委身还礼。 两人又看向申容膝。 闻人锦屏立即介绍:“这位是南窗居士申容膝申大家。” 两少年顿露吃惊之色,白衣少年道:“原来是申大家!失敬失敬!” 申容膝客气道:“两位公子客气了。” 那白衣少年热情地笑道:“我叫余焕祺,这位是焕霆,早在书信里知道了厌兄等人要来,便在此候着。” 安厌道:“有劳弟弟们了。” 余焕祺道:“一家人哪里话,我哥也在信里说了,要是怠慢了厌兄,回去非揍我一顿不可。” 众人莞尔。 他哥是余焕章,俱是余文坚的儿子。 余焕霆看上去倒是不是多喜欢说话,这点性格和他父亲很像。 “先进城吧,到家里再说。”余焕霆道。 “好。” 一众人这才缓缓走入了长安城内。 申容膝这时辞别道:“妾身就不打扰诸位团聚了,改日再登门拜访。” 闻人锦屏有些不舍:“容膝姐姐在城中可有住处。” 申容膝笑道:“有一好友,此番也是来投奔她。” 余焕祺这时道:“厌兄住城北兴安坊。” 申容膝点了点头,随后便带着侍女驱车离去了。 一行人也往着城北的方向走去。 长安城布局方正,这是和雒阳最大的不同,也分为东西南北四个区域。 城北是皇室和权贵们的居所,城东城西有商贾巨富、亦有寻常百姓,三教九流鱼龙混杂。 至于城南,和别处比,则偏贫穷一些。 余惊棠作为当朝宰相,第一权臣,在长安自然也有家产。 众人由余焕霆和余焕祺两人领路,进了一处极为阔气奢华的宅邸,其规模和雒阳的相府差不多,府中下人更是不知其数,见到余焕霆、安厌等人纷纷恭敬地跪地行礼。 “这是我爹交代的,这宅子已在厌兄名下了。”余焕霆说道。 安厌不免有些受宠若惊,这礼也太大了。 当即感慨道:“伯父厚恩。” 闻人锦屏则问:“两位弟弟不在家里住吗?” 余焕祺笑道:“我和焕霆平时都住在书院,书院管的挺严的,最近也是请了两天假才出来,等有假期时,也可来小住几日,到时嫂嫂别嫌弃就好。” 闻人锦屏轻笑道:“这是哪里话,本就是一家人,对了,我打算让景衡也进白鹿书院,不知能否拜入韩公门下?” 韩公是当世文坛大家,名韩文载,年过六旬,和朝中大员解道元并称“解韩”,二人在当世文人心目中是圣人一般的存在。 余焕祺道:“问题应该不大,韩公肯定会卖余伯父和闻人伯父的面子的。” “以后还要麻烦两位弟弟帮忙看管景衡。” 闻人景衡不喜道:“这话说得我有多不好一样!” 余焕霆道:“不需我二人看管,书院规矩极严,韩公对待弟子学生也十分严厉。” 闻人景衡眉头跳了跳。 余焕祺笑道:“先不说这些了,厌兄先在这儿歇息下,明日我等可一同出城拜山。” “拜山?”闻人景衡讶异道。 “什么好玩的吗?” 余焕祺解释道:“你们算是来得巧了,这两日你们在赶路,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天后……忘了,是神皇陛下颁布了诏令,因之前仙人们求雨有功,免除了对修士的禁令,并和关外修士达成了和解,允许他们入关来造福百姓。” “神皇陛下将九州各地名山给予那些外来修士们居住,长安旁边的太华山便有无数人主动前去祭拜,以求福德仙缘。” “三界关开了?”闻人景衡吃惊不已。 余焕霆颔首道:“再过一月,外来修士便要进来了。” “最近拜山的人不少,太华山那儿现在十分热闹。” 安厌同样沉浸在难言的震惊之中。 他们在说什么…… 修士? (本章完) 5,魂修 翌日一大早,余焕霆两兄弟便来了,还带了位俏丽少女。 少女穿着粉白色的长裙,青春开朗,巧笑嫣然。 “这位是韩鸣珂,韩公的孙女。”余焕祺主动介绍道。 “见过安公子、安夫人,闻人公子。”韩鸣珂很懂事知礼,灵动的眼睛在安厌几人身上来回巡视。 “听说你们要去拜山,我就跟着一起来了,不会太冒昧吧?” 闻人锦屏对这位娇俏开朗的女孩很有好感,更何况还是韩文载的孙女,当即笑道:“怎么会呢,欢迎你还来不及呢。” 韩鸣珂双眼顿时笑成了一对月牙,走到闻人锦屏近前笑道:“那我叫你锦屏姐姐好不好,我在长安总是听到锦屏姐姐伱的才名呢!锦屏姐姐真漂亮!” 安厌有注意到这女孩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往余焕霆身上瞥去,心下了然。 两个女人很快打成了一片以姐妹互称。 余焕霆他们找来了两辆奢华的马车,闻人锦屏、韩鸣珂外加上浣溪三个女子一辆。 安厌等四个男人共乘,好在马车内的空间很大,四人也不觉拥挤。 一路上安厌询问着长安本地的一些风土人情,长安这里奢靡攀比之风极盛,权贵富人家的作派都十分浮夸张扬,最近较为知名的轶事便是肃王世子建了个丽人房,并邀请了无数达官子弟带着姬妾在里面一同玩耍。 听说这丽人房里的所有人都是赤身裸体、一丝不挂。 闻人景衡听闻后不由啧啧称奇,安厌亦是心觉惊异。 他心里在想,余惊棠是怎么放心让余焕霆他们在长安求学的,作为宰相之子,余焕霆肯定能接触到这个圈子阶层的,或许肃王世子都要敬让三分,但听余焕霆先前所言,白鹿书院规矩极严,或许那儿也是一片净土。 闻人景衡这时问:“你们进去过没有?” 余焕祺笑道:“白鹿书院的学生,对这些东西向来是敬而远之的,韩公也看不惯这种风气,要是被韩公在书院除名,这辈子的仕途也算是完了。” 闻人景衡不由皱眉苦思起来,家里人让他也进书院,他不由为自己的前程担忧。 余焕祺则拍了拍闻人景衡的肩膀安慰道:“别担心,那都是些低级趣味,等你进了书院,有更好玩的等你。” 余焕霆也面露鄙弃之色:“肃王世子声名狼藉,此前还被吴节那小子当众打脸,真是丢皇家的脸面!” 余焕祺也笑道:“说的不错,便是那些陪他玩的人,心里也看不起他,要不是因为肃王,这小子估计一个朋友都没有。” 神皇陛下登基之前,天后膝下无子,百年之后,总要还是还政与李,肃王一脉便是最有望承继大统的。 但而今神皇陛下登基,一切也都不一样了,她可以堂而皇之地纳后宫,或许还能再产一子。 再或者,她也有可能去培植武家人。 几人闲聊之间,马车也缓缓驶出了长安城门,往着太华山的方向驶去。 期间安厌掀开车帘往外看了眼,这路上有不少车辆,甚至有步行之人,真如余焕祺之前说的,前去拜山的人不少。 临近中午时,安厌他们终于抵达了太华山脚下。 余焕祺让车夫前去周遭客栈为几人寻个落脚处,免得今天回不去要留宿一晚。 安厌仰首往山上看去,只见古松葱郁,又多瀑布飞泉,庄严巍峨不乏灵秀,顶峰之上云雾缥缈,山霞氤氲,平添了几分神秘与深奥。 真是仙山! 安厌心中暗忖。 人潮拥挤,尤其是在山脚下,俱是前来拜山的人们,随处可见跪伏于那儿五体投地之人。 余焕祺办事十分妥帖,又领众人找了个摊位吃了些东西。 这里没有高档的酒楼雅间,这摊位也是有人临时搭建的,好在几人也都不嫌弃。 众人来到刻有“九州灵根,太华仙岳”的石碑处,余焕祺等人都稽首拜了拜,安厌便也跟着躬身一礼。 闻人锦屏十分虔诚,两手放于胸前心中默念:愿我与夫君后来之日平安喜乐、厮守白头! 随后她睁开眼,见身旁安厌在凝视那石碑,便问道:“夫君祈愿了吗?” “嗯。” “夫君祈的什么愿?” 安厌淡然一笑:“说出来兴许就不灵了。” 闻人锦屏也煞有介事地点头。 余焕霆说道:“山顶上还有一座碑,传言说到了那儿再祈愿一次,便能灵验了。” 韩鸣珂便立即兴冲冲地说道:“那我们快去吧!我的愿望必须得灵验才行!” 闻人锦屏不由失笑出声。 “姐,你笑什么?” 闻人锦屏白了他一眼:“女人家的事少管!” 众人便开始登山,步入了人流之中。 爬山是个十分耗费体力的运动,但安厌却觉得自己身体状态异常的好,连续走了一个时辰,却也丝毫不觉疲累。 反观其余人,皆是气喘吁吁的模样。 闻人景衡抱怨:“爬山有什么好玩的。” “到了山顶就知道了!” 安厌去扶闻人锦屏:“我背你吧?” 闻人锦屏闻此言脸色一红,她左右看了看,又摇了摇头,小声道:“谢谢夫君,不用的……” 韩鸣珂在一旁笑道:“真羡慕锦屏姐姐啊,有人疼爱,要是有个人愿意背我上山就好了。” 余焕霆这时淡然道:“歇息的差不多了,继续往上走吧。” 说罢,便率先一人继续爬山了。 众人皆笑,韩鸣珂撇了撇嘴,朝着余焕霆的背影挥了挥拳头,随后又跟了上去。 闻人锦屏莞尔道:“鸣珂妹妹真是可爱。” 安厌一路欣赏着沿途的景色,一路扶着闻人锦屏不断往上走,不时顺手拉一下浣溪。 越往上走,温度也越低,太阳不断西移,山间的风吹得人微微生寒。 安厌不觉得累,他觉得自己先前的猜测或许不是假的,自己这具身体不是什么凡俗之躯。 体内的那股特殊的气一直在四肢百骸之内自行游动,让他觉得自己仿佛有使不完的力量。 下午时,众人终于登上了山顶。 闻人景衡坐在地上,向上掀着衣摆给自己扇风。 “头晕!”他叫道。 山顶之上也有不少人,还有众多在此摆摊的商贩、百戏人等,一眼看去倒是热闹非凡。 从山顶眺望,远远能瞧见一片朦胧的云海,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美丽的光泽。 “我也有些头晕。”余焕祺捂着额头说道。 韩鸣珂两眼四处游走,找到了山顶石碑所在,便要小跑过去,但刚走两步却身形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在地。 余焕霆见状连忙去扶她。 “先歇歇吧。” 闻人锦屏这时也面露难受,对安厌说道:“夫君,妾身也有些头晕。” 安厌倒不觉得有什么不适,他觉得大家兴许是体力透支,缺氧导致的。 他扶着闻人锦屏到一处大石处坐下,浣溪也气色不佳地凑了过来。 扑通~ 安厌忽听见一声闷响,却是在他们后面又有登上山顶之人,刚到这儿便直接昏倒在了地上。 似乎有些不对劲…… 他随处打量一番,见那些早在山顶的人没什么异常,或许是已经适应恢复了,但后面上来的人都有着明显的不适症状,周围地上坐着不少人在那儿捂头喘气。 安厌看着身旁的闻人锦屏,关切问道:“你怎么样?” 闻人锦屏此刻话都不想说,但安厌询问,她呼吸不稳地答复道:“夫君,妾身只是有些累而已,歇一会儿便好了。” 安厌见状暗自皱眉,却不想就在此时,脑海之中忽地响起一个声音来。 “道友,无意惊扰。” 安厌顿觉一惊,当即心念急转,他感受到自己体内的那股气,似乎和什么东西链接上了。 他尝试用意念去回复:“你做了什么?” 那声音又响了起来:“在下只是在此修炼罢了,不小心夺了道友朋友们的一点神魄,还望道友海涵。” 一点神魄…… 安厌的心顿时一沉,他面上不动声色地左右巡视,而后目光停留在一位同样看着自己面带笑容的老者身上。 这老人头发雪白,倒是气质不凡。 “道友敛气之术高明,在下没能事先察觉,才没来得及撤除这法阵,请道友勿怪,只是凡人的一点神魄而已,不会影响到什么的。” 安厌此刻思绪飞转,他对于修仙之事具体一无所知,但前世受各种文化熏陶,也大致清楚该是什么路子。 什么样的修士、什么样的功法会去夺取别人的神魄? 而且神魄这东西,仅是听起来安厌便觉得应是极为重要的。 这家伙竟敢这般肆无忌惮,趁着别人来拜山之际,行这种邪门歪道! 安厌用神念问道:“这前来拜山的人,都被你夺了神魄?” 那声音笑道:“若在以前在下必然是不敢这般胆大包天,而今神皇陛下突然颁旨,解除了对我们修士的禁令,在下才好出来活动一番,一群凡人罢了,在下也没要他们的命。” “当然,道友若实在不喜在下所为,在下也愿意奉上补偿,算是为无意夺走道友朋友们的神魄而道歉,外界修士即将入关,在下这也是怕他们瞧不起咱们玄唐修士,才迫切多提升些修为,想来道友也是能够理解的。” 安厌沉思一番,也回应道:“我不需要什么补偿,只请你将我朋友的神魄还回来。” 那声音却透出为难之色:“这怕是办不到了,在下功法可没这样的能力,道友总不会要逼在下散灵吧?” 安厌顿时更觉事情无比难办。 这修士也不知是什么来头,但实力肯定是要比自己更强的,他自己又不会动用什么法术。 但闻人锦屏他们的神魄怎么办,就这样被夺走了吗? 安厌犹疑过后,再次问询道:“他们失了那部分神魄,结果会怎么样?” 那老人却没了回应,安厌注意到他看向自己的目光似乎有些不同了。 少顷,安厌又听见那声音:“没什么,只需静养一番便可自行恢复,在下虽是修士但也不会伤天害理。” 安厌却心里犹疑,暗暗皱眉,不知他这话有几分可信,但他处在完全被动的一方。 那声音又说到:“道友也可替他们温养神魄,在下取走的不多,只消半日便可恢复。” 安厌仍在思索。 那声音诚挚道:“道友若是不会温养神魄之法,在下愿赠予道友如何?” 对方说完,安厌见他拿出一本书籍来,似乎真要诚心赠予自己。 安厌这才皱眉露出犹豫之色。 轰—— 那老人身上突然爆发出一股强劲的气浪,包括闻人锦屏、余焕霆等人在内,山顶之上的所有人在此刻全部昏倒了下去。 安厌眼前一花,那老人竟是直接瞬移道了他的面前,他脸上已没了笑容,眸子也有些冰冷。 “道友一无所知,原来是个半吊子散修啊,凡人不好杀,但弄死个修士便无人在意了,一个完整修士的神魄,抵得上我这两日来的所有成果了!” 还有 (本章完) 6,欲求仙路! 安厌还欲反抗,但下一瞬惊觉自己的身体已经动不了了。 那白发老者围着他几番渡步,嘴里不住地发出啧啧的声音,像是发现了什么美食一般:“真是年轻的身体啊,你这样的人竟是个散修,起初我是真没想到,你这敛气术是从哪得来的?” 安厌用神念回应道:“我从雒阳来。” “雒阳?”老人却冷笑不已。 “开什么玩笑,禁令解除之前,有哪个修士敢凑近神都,即便禁令解除了,雒阳现在也只有二十四人而已,你难不成要告诉我伱是一位大修?” 他捏起安厌的下巴,仔细欣赏起来,眼里不住地闪过精光。 “真是不错的身体,真是让我心动,若是夺舍了你,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他一手放在安厌肩上,安厌顿觉从他手上传递出一道让他不适的气,游遍了自己全身。 老人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还真是散修,运转的竟只是吸纳灵气炼化阴阳的功法,你小子莫非是自己参悟的?” 他说着,自己也愣了下,但很快眼里露出难言的兴奋之色:“若真是如此,有了你的根骨资质,我将来进入命境都有可能!我苦修七十年也难以突破灵境,或许以后一切都不一样了,苍天真是厚待于我,把你送到我面前!” 安厌见他似乎打定了主意,心更是沉到了谷底,当即用神念飞快喊道:“我伯父乃是当朝宰相余惊棠,你若敢动我他不必会放过你!” 那老人却大笑起来:“既如此,那你便更没有活路了,指望我放你回去再来报复我吗?” 话音落罢,他身上忽地有肉眼可见的光芒亮起,白发飞舞着,一道煞白的虚影从他身上冲出,飘浮于半空之中,其容貌竟是和老人一模一样。 安厌感受到周围的灵气被对方调动,但也无心顾及于此,他此刻心急如焚,连忙又用神念喊道:“等一下,我有秘密可同你说!” 那虚影却是无比畅快地大笑:“你一阶散修,能有什么秘密,我吞噬了你,你的一切就都是我的了!悲哉悲哉!求饶吧,求饶吧!你的死将铸就我的新生!” 煞白虚影忽地膨胀了一圈,气势看得更为骇人,下一瞬朝着安厌的身体俯冲而来,没有一丝声响全部涌入其中。 安厌也只觉意识一暗。整个人仿佛堕入了无底深渊之中。 周围没了任何光亮,好在他尚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存在,体内那股气的流转愈发的快了,浑身上下前所未有的热。 他听见那老人的惊叫。 “不——不!” “是玄真的法,你这混蛋骗我!你根本不是散修!” 安厌的身上忽地发出了亮光来,刚才飞入他体内的煞白虚影又冲了出来,返回了自己那具苍老的身体之内。 虚影回归后,白发老人也动了起来,但他脸上却露出极为痛苦的神色,一手捂着胸前,焕然于周遭的灵气变得无序而杂乱。 “该死的,你竟敢阴我!” 安厌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身体奇热无比,体内的那股灵气在自行运转,且愈来愈多,也不知从哪里生出的,像是打开了什么缺口,源源不断、生生不息。 再反观那老人,虚影回归本体后丝毫没有好转,从他体内不断有灵气流溢而出,在外界化成发光的粒子,如同灯火下闪烁的雨点,从他眼口鼻之间射出数道金色光芒,肌肤之上也显现出龟裂一般的纹路。 “混蛋!混蛋!你们这些该死的大宗!玄真!玄真——” 老人痛苦地嘶吼着,身上射出的光芒越来越盛,并由金色渐变成白色。 轰—— 安厌眼前霎地一亮,短暂地失明过后,发现竟是老人的身体溃散成了漫天的光粒子,没有血肉,就这么缓缓消散不见。 地上只留下了一套衣物,是刚才那老人所穿,从衣物中又缓缓升起两个圆珠,一个为金白之色,一个为紫黑之色。 金白光球有西瓜大小,紫黑光球却只有拳头大小,两个颜色不同的光球也只是在半空中悬浮了片刻,随后也溃散成了无数发光的粒子。 然而这些粒子却没立即消散,其间有不少自行落入了地上昏迷的人身上,其中就包括闻人锦屏、闻人景衡、以及余焕霆他们。 安厌见此一幕,心想这莫不就是被夺走的神魄? 但也不是所有人身上都落了这光粒子,只有少部分靠近登山阶梯的有,而人群拥挤的那片地带却都没有,兴许是被彻底炼化了。 少顷,安厌感到自己身体能够活动了,心里生出巨大的庆幸之感,精神也有些恍惚。 他快速来到闻人锦屏他们身侧,检查了一番,发现他们气息正常才放下心来,自己也瘫坐在了地上。 这算是劫后余生,但他刚才根本没有一点的反抗余地,若不是自己身体特殊些,真被这老家伙给夺舍了。 到那时,自己现在的一切就都成他的了,锦屏要喊他夫君…… 安厌摇了摇头,驱散这让他不适的念头。 自己原身是修士无疑,听刚才那老人所说,自己似乎和一个叫玄真的宗教门派有牵扯,或许就是他们那儿的弟子。 自己穿越之前,原身上的一切似乎并非是想舍弃便能彻底舍弃的。 不久后将有无数修士进入玄唐来,到了那时修士或许就随处可见了,那时候的玄唐还会必然安全吗? 这种超凡力量存在的世界,实力才是活着与说话的本钱! 既然已经是修士了,何苦要辜负原身的辛苦。 得想办法变强…… 他望着那老者遗留下的衣服,心神一动,走上前去,蹲下身在上面摸索一番。 只有一块形状不规则的的玉石,握在手里只觉十分温润,除此之外也别的东西了。 安厌拿起衣服走到山崖边上,用力将其丢了下去,随后又返回到闻人锦屏身侧,将几人一一扶到巨石上躺着。 时间约莫过了两刻,闻人锦屏率先醒了过来,如同刚睡醒一般,迷茫地看着四周。 “夫君?” “锦屏!”安厌伸手扶着她关切道。 “你怎么样?” “我这是……怎么了?” 安厌也不好回答,便又问道:“你感觉怎么样,头还晕吗?” 闻人锦屏轻轻摇头:“我好像睡着了……” 渐渐地,周围也有不少人都醒了过来,纷纷站起身一脸茫然。 声音由原本的寂静变得嘈杂吵嚷,忽地有人大喊起来:“是仙人!刚才肯定是仙人!” 山顶上的人纷纷醒悟。 是啊,不然为何他们所有人都昏倒了呢?! 真是仙人! 人群哗啦跪倒一片,无数人伏拜于地,有人口颂者求仙人赐福,有人则只顾磕头。 也有人心存怀疑的态度,但看这么多人都跪下了,也跟着一起跪在了地上,也不知向哪儿,便向着远处远处的云霞天际叩首。 韩鸣珂也急切道:“快!我们也快过去拜下石碑!” 余焕霆这时说道:“厌兄似乎是醒的最早的,一路爬上来也不见厌兄疲累。” 安厌微微一笑道:“我粗通些拳脚,许是我身体强健一些吧。” 余焕霆轻轻点头。 余焕祺笑道:“我们还真是有福缘,竟然遇上了仙人!现在也不觉得头晕了。” 安厌对此无言,他看了眼远处的云海,心里忽地在想,若是修仙者,应可以飞天遁地、移山填海吧! 在这天地逍遥自在,无限快活! 几人又跟随人群到了那石碑前,安厌随同众人一同稽拜。 “九州灵根,太华仙岳!” 看着石碑上的文字,安厌摸了摸胸前的那块温玉,只觉心绪难以平复。 仙! 他也要成仙! (本章完) 7,明月来信 这山顶之上原本是个极为热闹有趣的集市,外加上拜山之说,余焕霆他们才会带安厌几人前来。 没想到真的遇上了仙人,经此一闹腾,山顶之上变成了朝拜大会。 “刚才真是神仙吗?我怎么感觉怪怪的。”闻人景衡嘀咕道。 韩鸣珂说道:“那还能有假,我们几个福缘深厚,祈福之事必会灵验的!” 她说罢,又看向余焕霆道:“焕霆,你说呢?” 余焕霆平静道:“不知道,我刚才也没许愿。” 这让众人意外不已。 “为什么?”韩鸣珂不由询问。 余焕霆面不改色道:“我之心愿,自当由我自己亲力达成,无需借助什么仙人外力,我刚才拜的只是这太华山险峻巍峨,令人敬畏罢了。” 这话说完,众人纷纷面露古怪之色。 而韩鸣珂却是两眼放光地看着余焕霆。 安厌出言赞道:“焕霆胸有沟壑!” 闻人景衡暗暗撇嘴,嘴里嘀咕两句也没让人听见。 余焕祺笑道:“行了,下山吧,不然下去天要晚了。” 几人下山后天色果然已经暗了下来,便在附近一处客舍住了下来,房间倒还算干净,除此之外也没别的优点了。 但是要比睡在山上、或是马车上要好太多。 入夜。 闻人锦屏已经睡熟,安厌却横竖无法入眠,悄声起身来到桌前,拿出了那枚温玉。 这玉在黑夜中竟发是在发着温润柔和的光泽。 安厌也不知这玉的用处,但也心知它不凡,心想莫不是什么法宝。 他现在就是个修仙小白,对一切此类的知识都不清楚,也无人带他入门。 思虑一番后,安厌忽地用力咬破了手指,滴出了一滴鲜血在这枚玉上。 但下一刻,这玉的光泽瞬间隐去,安厌顿时有些傻眼,连忙将上面的血渍擦干净,好在这玉的光芒只是暗淡了一会儿,又慢慢恢复如初。 安厌这才舒了口气,盯了它许久,将其放在了桌子上,他深吸口气,平心静气,尝试去控制体内流转的气。 自从山上发生了那些事之后,他体内气息已不止原先的那一小股了,也不知从何处生出来的,已然充斥了全身各个部位角落,就如同血液一般在流动。 不同的是,他能够清楚感觉到它的存在。 安厌呼吸愈发地平缓,并就此闭上了双眼,他感觉自己全身的毛孔似乎都打开了,身体和这天地之间似乎有某种桥梁一般,紧密联系着。 像是天地间存在着某种令人极为舒适之物,此刻在源源不断地进入到他的体内之中,并融入了那些在他四肢百骸间流转的气之中。 灵气! 安厌并不会运转什么功法,也不会吸纳灵气的手段,但他却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在自行吸收着天地间的灵气,在体内运转过后,也渐渐变得不同了,一部分又自行排出了体外。 他整个人仿佛化成了一个庞大的呼吸系统,吸气、吐气,循环不断。 安厌沉浸在这一切的循环过程之中。 蓦地,他恍惚间仿佛看到了一片海,他连忙凝聚心神,要看清那景象。 这的确是一片海,一片看不见边际的海,海平面不时泛起光焰一般的波浪,大海的上方则悬着两个巨大的光球。 一个呈金白之色,犹如煌煌大日! 一个为紫黑之色,体积要小上许多,只有木盆大小。 安厌立即想到了在山上那老人修士死后,所遗留下的那两枚光球,似乎也是这种形态。 两个颜色大小各异的光球之上有着浓稠的灵气环绕,彼此之间联通,这些浓稠的灵气在绕过两个光球之后又化成一道瀑布光幕,落入了下方的海里。 仿佛下方的海,就是由此而形成的一般。 安厌认真端详了这大海和那两个光球许久,尝试用自己的心神去控制它们,大海之上顿时波涛四起。 这一瞬,他感到自己体内灵气运转的速度加快了,并没有什么不适之感,反倒是让他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 他继续去控制海上动静,身体周围也缓缓浮现出了肉眼可见的微弱光亮。 安厌忽地睁开了眼,伸出了一只手来,片刻过后,掌心之中凝现出肉眼可见的灵气光焰,他再次尝试去控制这些灵气,发现得心应手许多。 这样的感觉令他欣喜,他觉得自己已然能够做到隔空御物。 桌面上的茶杯也随同他的灵气波动骤地飞天而起。随他的心意在房间之内飞来飞去。 就这样玩了一会儿,安厌稍有腻味了才又让茶杯落回了桌子上。 他心中暗忖,自己这身灵气、以及一切都应是原身自己修行得来的东西,自己这只算是得了大便宜。 只是不知道这一身修为是什么境界,在修士之中是高是低。 他随后重新将注意力放到那块玉的上面,这次向里面注入灵气,下一瞬,这玉立即给了回馈,就如同刚才安厌初看到那片海是一样的场景,他将心神沉浸其中。 这竟是一件储物用的法器! 安厌顿时心中大喜,连忙继续探寻里面的物品。 那老人说苦修七十年,这储物法器之中的东西倒真是不少,安厌此前还奇怪,那人死后怎么不爆点装备出来。 三柄剑,十数本书籍,一些瓶瓶罐罐,几套衣物,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安厌看不明白的物品,估计是些法器。 较为可惜的是,安厌并未找到什么传说中的灵石、灵晶之类的物品,不由暗自思索,这修士之间不该有个通用货币吗? 他尝试将里面的东西取出来,眼前凭空出现了一本书籍。 《炼魂术》 安厌思索,这莫不是那老人夺取别人神魄的术法? 他随后又尝试将这书籍重新放回玉里,倒也不难,那书籍又凭空消失不见。 安厌继续将将那些书籍拿出来。 《青阳剑诀》《青阳剑宗戒律》 青阳剑宗…… 安厌若有所思,继续往下看去。 《乾易》 这个似乎是凡人世界里也有的书籍。 《醒神术》 《小迷魂阵》 《修炼手札》 《炼魂手札》 《剑修手札》 除此之外还有《灵株图录》《凶兽图录》《玄唐大修名录》《玄唐道统名录》等。 将所有书籍全部拿出来后,大多是些功法,安厌翻看过两本,只觉上面文字晦涩难懂。 最终眼前只留了《修炼手札》一本,当即坐在凳子上认真翻看了起来。 房间里没点灯,他却有夜视的能力。 这《修炼手札》记录了这老人自己的修炼心得,安厌也从中提取到了许多有用的信息。 最为直观的一点便是修士的境界。 首先是身之境,身之境没有门槛,就是一个锻体炼身的过程。 但是玄唐修士不炼身,只有关外修士才炼身,因为大环境不一样。 禁令解除之前,玄唐修士之间一般不会生出什么矛盾,斗法之事少得可怜。 而三界关外,修士众多,资源有限,彼此之间杀伐不断,他们需要磨炼己身增加实力,以自保。 修士的第一境界其实算是气之境。 吸纳灵气,开辟气海,不断磨炼阴珠阳玉。 传闻有古修士,一辈子都处在气境,其气海庞大远超高阶修士。 然后是灵之境。 褪去凡胎、炼出神魂、化身真灵。 到此境界的修士,在凡人世界已然可以称之为仙了,能够飞天遁地、呼风唤雨、移山填海!不过在修士群体中被称之为大修,也是真正的修士! 再其次是命之境。 到此境界,已无需再担忧寿命,只要灵气不枯,便可一直活下去。 逆天改命,长寿无终! 但是肉体会经不住岁月腐蚀,需要定期更换肉身,而且修士在没有肉身的情况下是极为虚弱的。 劫之境,又称为逆境。 所有修士唯一的一次大劫。 天地的阴阳二气是有限的,其中有一半的阴阳气是归阴神阳神所有。 而劫之境,便是要从神的身上,掠夺阴阳二气! 逆境修士能够倒转阴阳、穿梭虚空、不死不灭! 如若能够度过大劫,就能抵达修行的终点—— 知阴、知阳之境。 神下第一境界! 自古以来,抵达此境界的屈指可数。 秦皇赵玄婴。 汉帝王巨君。 这二人是名声最响的,除他们便是一些修真巨擘的祖师了。 这也都是玄唐之外的人。 手札之上,有关于气境的记载更多一些,以及对灵境的一些猜想。 至于其余境界多是一些介绍。 安厌将这《修炼手札》完整看完,思虑一番后便翻开那本《玄唐大修名录》。 第一页。 太钥,玄真道母,逆境,玄唐第一修士! 第二页。 司予,玄真教玄宗修士,命境。 安厌继续往下翻去,接连十几页,竟全是玄真教的修士。 终于见到了不同的名字。 叶寒风,青阳剑宗宗主,命境。 出云子,散修,命境。 黎自真,命境。 东方柏,琼霞山之主,命境。 再继续往后,便是灵境大修了。 安厌心下惊疑,这玄真教竟这般厉害,整个玄唐境内势力最强的那一簇全出自玄真教。 这白发老人临死之间嘴里还喊着玄真,似乎极为恨它。 自己又和玄真之间有什么联系…… 安厌继续翻阅,发现灵境大修之中亦有半数都出自玄真教,比如玄仪、扶摇等,当即咋舌不已。 灵境大修的第一位,是个叫聂南烟的女人,野火机工厂二当家,灵境二字上特意勾了一笔,也不知是何意。 野火机工厂又是个什么东西…… 安厌思忖着,将整本名录看完,又拿起了那本《玄唐道统名录》 玄真教,千年道统,千年前为玄灵道阳修一脉,阴修一脉是为‘玄清’,坐落于仙秦。 这玄真教在禁令解除前,是玄唐唯一允许存在的教派,似乎和皇室有什么关联。 青阳剑宗。 顾名思义便是剑修的宗门,不过玄唐修士之间少有斗法,剑修没落的也快。 琼霞山、求玄门。 没了? 安厌将整本书重新翻阅了下,发现这上面只写了这四个,其中有关玄真教的介绍占了小半。 心下思虑一番,觉得可能是之前玄唐的禁令,让这些修士们的生存空间太少了。 无法延续道统,慢慢传承断绝,修士只会越来越少。 唯有玄真,屹立不倒。 安厌将剩余书籍又全部看了一遍,除了那些修炼功法暂时摸不清之外,倒是对修行之事小有了解了。 这才心满意足地将所有东西重新收起,躺回床上搂着闻人锦屏入眠。 翌日一大早,众人睡醒,打算就此回长安城。 临走之前余焕祺望着太华山感慨:“等那些修士入关后,再想登这太华山,怕是没那么简单了。” 韩鸣珂问:“那我们要还愿的话怎么办?” 闻人锦屏悠悠笑道:“你就这么笃定自己愿望一定实现吗?” 韩鸣珂理所当然道:“仙人都遇上了,肯定会实现的!” 她旋即看向余焕霆,笑问道:“焕霆,你说呢?” 余焕霆上了马车:“该走了。” 众人见状纷纷笑出声来,闻人锦屏小声对安厌说道:“鸣珂是韩公孙女,焕霆娶她也不算亏,伱可以和余伯父写信说此事,我看焕霆也不小了。” 安厌却道:“这要看焕霆意思。” “鸣珂哪儿差了?” 安厌失笑:“上车吧。” 回到长安后,余焕祺对安厌几人说道:“厌兄,嫂嫂,我们假期也就这两日,学业繁重,实在不能多陪你们了。” 安厌笑道:“你们来长安本是求学而来,怎可本末倒置,你们只管专心于学业之上,等有空时再相聚。” 余焕霆这时也道:“这两日让景衡备好束脩和名帖,过两日直接来书院就好,我会事先和老师说明此事。” “麻烦你了。” 韩鸣珂拉着闻人锦屏的手也说了一番悄悄话,随后几人才就此告别。 安厌转首望了眼府邸的门匾,已换上了“安府”二字。 握起闻人锦屏的手说道:“走吧,回家!” 坐了半天的车,几人也好休息一番。 闻人锦屏又忍不住拉住闻人景衡叮嘱教育了起来,她在安厌面前温婉可人,在闻人景衡面前却能拿出长姐如母的风范。 傍晚时,陈管家忽拿着一封书信找上了安厌。 “谁送的信?” 陈管家道:“禀少爷,那人穿着宫里的服饰。” 安厌拆信的动作一顿:“宫里?” 总不至于是雒阳的皇宫,闻人锦屏也投来疑惑的眼神。 安厌拆开信封,仔细看了眼。 是一封请柬。 九霄宫,明月公主。 请他夫妇二人进宫一叙。 或者说是请闻人锦屏,他只是作陪。 努力爆更中,求票票 (本章完) 8,九霄明月 雒阳,安府。 住这里的主人搬走后,此地也只剩了几个仆人负责定期打扫,免得宅子没有人气儿。 深夜,香云正在房里熟睡,猛地被人从床上拽了起来,大脑宕机了片刻。 “说话!” 脖颈间的冰冷触感,让她瞬间惊醒,借着窗外的月色,一道黑影此刻踩在床上,手持一柄利刃抵着她的脖子。 只是看不清对方容貌,但也让她寒毛直竖。 “你……是谁?” “我且问你,安厌在哪?” 这黑影发出的是个女声,只是过于冰冷无情。 香云喉咙滚动了下:“你到底是谁,找安少爷做什么?” 那冰寒的利刃忽一用力,香云脖子上瞬间出现一道血痕,若再用力些,便可轻易割开喉管了。 “安厌呢!” 香云咬紧银牙,竟是直接闭上了双眼,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伱要害安少爷,我死也不会说的!” 那黑影发出一声诧异的轻咦,片刻后,香云感到自己脖子上的利刃不见了。 她重新睁开双眼,见那人仍旧背着月光而立,香云便想挪动脚步,看清此人是谁。 “别乱动。” 冷漠的声音让香云打了个哆嗦。 “你这个婢子,倒还算忠心。”这人缓缓说道。 香云便问:“你到底是谁?” “我是安厌的朋友,告诉我他去了哪?” 香云心中却觉得奇怪,安少爷的行踪并不是什么秘密才对,如要打听也不是难事,这人怎么直接闯宅持刀逼问。 她警惕道:“我凭什么信你,你要是来害安少爷的怎么办?!” 刚说完,她又见寒芒一闪,对方又亮了亮手中刀刃。 “不说我就杀了你!” 香云咬了咬嘴唇:“你要是安少爷的朋友,才不会杀我!你要杀我便不是安少爷的朋友,我就更不会告诉你了!” 那人恼了:“你这贱婢烦不烦!我既说了是安厌朋友,便就是安厌朋友!” “你怎么证明?” “我不需要证明,你再不说就死!” “就不说!” “……” 这人似乎也没想到眼前这个俏婢竟然这么倔,就在想着要不直接把她打晕算了,这时门外却突然响起了别的声音。 “香云,怎么了,你屋里有人吗?” 香云却是大吃一惊,连忙回应道:“没人!我刚说梦话呢!” “……” 黑影中那人不禁有些无语,但她心神微动,暗想这婢子似乎是不想外面那人进来涉险。 当即冷声威胁道:“你若不说,我就把外面那人杀了。” “你……”香云顿时大惊失色。 外面人又敲了敲房门。 “香云?” 香云面露挣扎之色,看着那黑影咬牙道:“你……真是安少爷的朋友?” “你管我跟他什么关系,赶紧说!” 香云嚅嗫道:“安少爷……去了长安。” 话刚说完,便觉后颈一痛,她也没看清对方是怎么动手的,意识一暗,昏倒下去。 黑影中人垂首看着自己镂空的金属手掌,暗想被这死丫头惹急了,应该再多问两句的。 # 长安。 “明月公主为什么邀请我们去皇宫?因为伯父吗?” 安厌躺在床上,思索着这个问题。 余惊棠是当朝宰相,位高权重,即便对皇室而言也是不可怠慢的人。 若是要拉拢示好,找余焕霆岂不更好一些。 闻人锦屏犹豫道:“可能……是因为我爹爹。” “你爹?岳父大人?” 闻人锦屏侧过身来看他,斟酌一番说道:“安郎失忆了应该也不知道了,我爹年轻时……和明月公主有旧。” 安厌微怔,顿时露出感兴趣之色:“是吗,你详细讲讲!” “具体我也不清楚,爹爹从未讲过,我问他他也不说,外界的那些传闻也不好全信……明月公主成人礼上,爹爹曾一连做了二十首诗。” 安厌问:“都是什么诗?” “不知道,没传出来,当时参加宴会的人都守口如瓶,当时有个宫女往外面传了一首,当天就死了,听到诗的人也全都死了。” 安厌咋舌道:“这么狠,那明月公主成亲了吗?” 闻人锦屏轻轻摇头:“没有。” 安厌不由打趣道:“你说岳父大人到现在也没纳过妾室,当初怎么不选明月公主呢?” 闻人锦屏微恼地轻捶了一下安厌的胸口:“我娘哪里不如明月公主了!而且要真选了公主,就没有我了!” “我说玩笑话,自然是选岳母最好,好让我也能娶到锦屏你。” “哼!” 闻人锦屏躺在安厌怀里,过了会儿说道:“长安真大,我有点想爹娘了。” 安厌搂紧了她,说道:“有我呢。” 他对雒阳也没什么归属感,那里没什么值得他留恋的,也不知道自己何时会再回雒阳。 对长安也是这般…… 既来则安。 翌日。 安厌和闻人锦屏一同驱车去往了皇宫。 玄唐只有一位公主,明月公主,住在九霄宫,是先帝的妹妹,至今未嫁。 有关他坊间有不少传闻,最让人津津乐道的,还是和闻人云谏之间的故事。 安厌回想他岳父那身宽体胖、慈眉善目的模样,心想或许闻人云谏年轻时也是一位俊秀倜傥的才子。 二十解书剑,西游长安城! 谁年轻时不曾意气风发呢? 刚到皇宫近前,便有女官在此门前等候。 “安公子、安夫人。”女官穿着银白的官服,和朝服不同,这或许是女性官员专属的服饰,样式倒是极为精美,将一个人的身形衬得挺拔英气。 拱手见礼过后,那女官说道:“殿下正在等二位。” “有劳大人带路。” 安厌和闻人锦屏由女官的带领下,一同走入了皇宫之内。 长安皇宫同样雄伟,分前朝和内庭,前朝是朝会办公为主,内庭多用来居住和宴游。 安厌直往的便是内庭。 凤仪殿。 安厌看了眼匾额,便打算同闻人锦屏一同进去,却发现大殿门口倚门站着一位妙龄女子。 这女子身材娇小,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头上左右扎着两个圆圆的发髻,额前是整齐的刘海,一张脸却生得十分美艳娇媚,蛾眉下画着浓浓的红色眼影,樱桃般的秀口上也涂了朱红胭脂,五官精致而小巧。 她穿着也十分大胆,许是这宫里全是女人的缘故,上衣竟只穿了一件极为暴露的抹胸,漏出的大半雪脖颈和锁骨,腰腹间的肚脐也就这么敞着,下身则是一条长裤,且也将小腿和小脚全部裸露出来,她赤脚站着,手拿一柄圆圆的纨扇,整个人散发着与外貌年龄全然不同的妖媚气质。 有点像个小狐狸精…… 安厌看她一眼,心里这般想。 即便玄唐风气再开放,这穿着打扮绝不是常人该有的。 而领安厌和闻人锦屏来的那女官见到这女孩竟是躬身施礼道:“媚儿大人。” 女孩只是随手动了动折扇,示意女官可以退下了,一双灵动而妩媚的眼在安厌身上瞧来瞧去。 安厌沉心静气,拱手道:“这位……大人,有何见教?” 名叫媚儿的女孩脸上顿时露出了玩味的笑:“我在想,你有何本事能到神皇陛下御前,还得那人看重,现在看来,倒是普普通通,着实无趣。” 她说着,媚眼里闪过一道光亮,声音传入安厌脑海之中。 “连气海都这般浅薄,爬虫。” 安厌顿时一惊,这女孩也是修士! 而在这时,大殿里面又响起一道慵懒的女声来。 “让他们进来吧。” 媚儿轻笑一声,手拿纨扇转过身去,扭着腰肢也步入了大殿之内。 她的臀胯略宽,显得她腰十分的纤瘦。 安厌眸光微沉,眼下已退不得,便同闻人锦屏一起走入了大殿之内。 爆更中,求票票 (本章完) 9,明月心 大殿之内极为奢丽,有着沁人心脾的熏香,随处可见各种名贵缀饰,让安厌极为惊讶的是眼前的一整面墙上都嵌入了透明的玻璃柜,里面灌满了水,左右立着几根巨大的红玉珊瑚,环绕无数鱼群,让人觉得如进龙宫一般。 媚儿赤着脚朝着大殿的一侧走去,用纨扇撑开珠帘,哗啦啦甚微清脆,如同珠落玉盘。 珠帘后的两侧是山水屏风,媚儿直接坐在中间坐榻之下的阶上,皎白的衣衫落下,搭在她的肩上,坐榻上半倚半坐着个身影,只是珠帘相隔,安厌看不太清。 但对方的身份是谁也已昭然若揭,他当即和闻人锦屏一同施礼道:“见过明月公主殿下。” “赐座吧。” 珠帘后响起一道温宁婉转的声音,似飞泉流玉,又带着几分懒散。 是个御姐。 安厌心想着。 “谢殿下。” 此前的女官和一名宫女搬了两个凳子过来,供安厌和闻人锦屏坐下。 然刚落座,却又听里面人道:“闻人锦屏。” “妾身在。”闻人锦屏忙应道。 “过来。” 闻人锦屏不由看了眼身旁的安厌,见安厌对自己轻轻颔首,才起身款步迈入珠帘之内。 她也瞧见玉阶云床之上那人的容貌,穿着皎白的衣衫,神态安逸,身段丰腴,容颜艳冶,凤眸狭长,黛眉间流溢着成熟的风韵。 冰肌玉骨、天香国色…… 闻人锦屏煞是惊艳,便又连忙矮下视线,旋即又觉得眼前这位公主殿下,似乎与神皇陛下有几分相似。 随后又觉荒唐,连忙驱散这念头。 “靠过来。”明月公主又轻声说道。 闻人锦屏依言继续上前,直来到了床榻近前,看着倚坐在下方神态悠闲的媚儿,略一思索便也伏身下去,坐在了靠近明月公主的玉阶另一侧。 明月公主凤眸细细端详着闻人锦屏,闻人锦屏眼眸轻颤,她觉得明月公主看的似乎不是自己。 少顷,那尊贵之人轻声开口:“你生得真漂亮。” 闻人锦屏当即应道:“妾身蒲柳之姿,幸入殿下之眼,殿下才是真正的国色天香。” 明月公主对她的恭维无动于衷,她凤眸轻动,淡然道:“可惜。” 可惜? 可惜什么…… 闻人锦屏心思玲珑,结合此前的一些猜测,她的容貌的确更像母亲多一些,薛氏年轻时也是大家闺秀,十分美貌。 她垂首施礼道:“妾身容貌是父母所赐,若是污了殿下之目,妾身替家父向殿下赔罪了。” 她话里意思单说替父亲赔罪,也是意有所指。 珠帘之外坐着的安厌闻声也在想,这明月公主和闻人云谏之间,似乎真有些什么猫腻…… 明月公主抬眸瞧着闻人锦屏的模样。 “闻人云谏怎么样?” 闻人锦屏脸上不动声色,回应道:“劳殿下挂念,家父忧国之事,常常很晚才睡,幸有家母日夜伴其身侧、贴心照料,家父身体还算康健。” 明月公主美目间流露出一份意外:“真是伶俐。” 她又重新侧躺下去,神态安逸,像是对什么都不在意一般。 “你对本宫有很大意见?” “妾身不敢,殿下这话让妾身惶恐。” 明月公主清霜般的玉容露出一抹惆怅,她道:“本宫叫你来,只是想看看故人之后。” 闻人锦屏神色一顿,垂首道:“妾身若是说了冒犯殿下的话,还望殿下恕罪。” 明月公主神情百无聊赖地说了声“无妨”,她扬了扬玉臂,葱细的手指落在媚儿的发髻上拨弄着。 “我听闻伱是雒阳第一才女,诗文琴律样样皆精,本宫恰好对这些也有些兴趣,你若有意,可常来这儿陪我解闷。” 闻人锦屏心下思虑一番,暗想这明月公主或许是真没别的意思,仅是因为父亲的缘故…… “妾身才疏学浅,这雒阳第一才女的名号是万万担不起的,若是殿下不嫌弃,妾身也愿为殿下鸣玉弄弦。” “嗯。” 明月公主最后应过一声后便再没了下文。 闻人锦屏见状无声朝她施了一礼,缓缓退出了珠帘。 这时女官走来,示意安厌也可以退下了。 两人走出宫殿,心思各异。 这明月公主叫他们来,似乎只是为了见闻人锦屏一面。 女官这时招手唤来了几名宫女,这些人身上各自捧着东西,安厌看去,发现尽是些绫罗绣锦、金银珠宝。 “这是殿下赏赐给二位的。”女官说道,随后又拿出一枚镶金的令牌,两手为闻人锦屏奉上。 “这是出入宫门的令牌,平日在这长安也顶些用,安夫人您收好。” 闻人锦屏细细看了眼这牌子,上面只有简单两个字。 九霄。 手指摩挲着上面精致的纹理,她才对女官说道:“谢殿下赏赐。” 两人走出了皇宫,那女官又为他们叫了一辆马车用来放置赏赐的物品,跟在他们车辆后方。 “这明月公主对你用心颇深啊。”安厌不由说道。 闻人锦屏仍在看着手里的令牌,沉默了会儿说道:“这心意我并不想要。” 这明显是明月公主对他父亲的情谊,她心里并不稀罕,自己父母恩爱、相敬如宾,哪需要什么第三人来插足。 但那人却又是公主,地位崇高尊贵,容不得她拒绝。 安厌宽慰道:“不喜欢那些东西回头全丢仓库就好了,明月公主不来叫,咱们也不用主动去。” 闻人锦屏思索过后,却说道:“倒也没必要这样,能和公主殿下交好,咱们以后在这长安也方便许多,妾身只把她当成皇室贵胄去尊敬就好了,反正无论她怎么想,爹爹都不可能接受她。” 她比安厌想的要豁达许多。 安厌笑道:“我这可是沾你的光了。” 闻人锦屏依入他怀里:“我与安郎还分什么你我,我的一切都是安郎的。” # 凤仪殿。 安厌和闻人锦屏两人离开后,倚坐在玉阶上的媚儿开口:“殿下对那小丫头很上心啊。” 明月公主侧躺着,一手撑着头,一手垂落在媚儿的发髻上,像是在抚弄一件玩具一般。 她神态慵懒地说道:“本宫的事你都知道,多此一问。” 媚儿头上一边的发髻在明月公主的拨弄下忽地散落下来,她轻摇纨扇,那散落下的秀发便又自行编好。 “殿下不讨厌那丫头吗?” “为何要讨厌她,她生得这么美貌,又聪慧伶俐,若我有个女儿的话,也希望能像她这样。” 媚儿那双妩媚灵动的眼动了动,立即说道:“我有法子能让殿下怀上,无需男人、也没有分娩之痛,而且必定会是个女儿。” 明月公主闻言发出一声轻笑,明媚艳冶,似冰雪消融。 她轻抬玉手将媚儿的脸颊抬起,看着这张年轻娇嫩,却又分外妖媚的脸。 “你做我女儿不就好了?” 媚儿亦是妩媚一笑,转过身来,甜甜说道:“娘亲若喜欢媚儿,自然全遂娘亲的心意。” 明月公主美目里闪着朦胧的光泽,葱白的手指在她脸上抚过,轻轻磨蹭着她那儿涂了朱红胭脂的樱桃红唇。 “你可真听话。” “女儿怎么会不听娘亲的话呢?” 媚儿懂事地将手里纨扇丢在地上,一手轻轻拉过云床上的明月公主白皙匀称的腿,褪去脚上的鎏金玉鞋,凑了上去…… 奢丽的大殿。 嵌入墙的玻璃鱼缸如同一座水晶宫,水声潺潺,鱼儿绕着红珊瑚游来游去。 还有还有,爆更中,求票票 (本章完) 10,机械少女 夜色清冷,残月孤悬。 长安城中宵禁,家家户户大多已经入眠,城北一座阁楼之上却散发着微弱的亮光。 妖艳少女悬空而立,两手掐诀,周身四侧环绕着四枚发着亮光的金色圆珠,少女似乎正在从这四枚发光圆珠之中吸取着什么。 “见过师尊。” 一道身影凭空出现,看容貌是一位三四十岁的妇人,长相并不出彩,属于那种放入人群便不会有人在意的类型。 这妇人单膝跪地,对那空中的少女极为尊敬,而且口称“师尊”。 空中那少女,正是九霄宫凤仪殿中,伴在明月公主身侧的媚儿。 媚儿睁开双眼,空中那四枚圆珠霎地消失不见,她赤足缓缓落在地板上,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妇人两手奉上一枚温玉,媚儿一手轻抬,那玉便自行飘起落入她的手里。 片刻后,她脸色变得阴沉而冰冷,骤地攥拳,那温玉直接在她手中碎成粉屑,并散发出阵阵光点。 “该死的聂南烟,见了我真身竟敢这般威胁我!” 妇人见师尊这幅模样,便小心翼翼地问:“师尊,聂南烟说什么了?” 媚儿冷笑一声:“无非是让我去给她做过的事擦屁股,肃王是什么样的人她不清楚?而且皇室人都是绝灵之体,又岂是那么容易得手的。” 妇人不解道:“师尊平日在外都以黎自真形象示人,聂南烟又是如何知晓师尊真身的?” 媚儿没回答她这个问题,凝眉思索一番说道:“过几天让雪雁来找我。” 妇人吃惊道:“让雪雁去应付肃王,雪雁她……可以吗?” 媚儿淡然说道:“我岂会让她去送死,李重睿最近不是又在搜罗美人了吗?” 李重睿,肃王世子。 “徒儿明白了!”妇人垂首应道。 说罢,她又抬起头来:“师尊,邬云显死了。” 媚儿思索了番,想到了此人是谁。 “那个青阳弃徒?” “是,他曾来找徒儿,想拜入师尊门下,称愿奉上炼魂术。” 媚儿冷嗤一声:“青阳剑宗真是没落了,叶寒风也昏聩到识人不明了。” 她复又问道:“他怎么死的,被玄甲卫所杀?” 妇人摇头道:“邬云显前两日在太华山上施展炼魂术,夺取前去拜山的凡人部分神魄,随后便离奇死亡了,只剩下一身衣物。” 媚儿若有所思:“消散灵肉,倒像是玄真的手段。” 妇人继续说道:“徒儿调查过,那日去太华山上的还有一名修士,这人修为在气境,但平日丝毫不收敛气息,也不知何故,放在禁令解除之前,怕是要死无数回。” 媚儿听罢,细眉轻挑:“雒阳来的那个?” “师尊知道他?” “这么说来,炼魂术是落到他手上了。” 妇人立即说道:“徒儿去帮师尊取来!” 媚儿眸光幽邃,妖媚的脸上露出沉思之色:“不着急,这两日你找机会先去试试他的深浅,看看他身上有没有他人留的后手。” 妇人也若有所思:“玄真?” “别杀了他。” # 闻人锦屏吩咐下人帮闻人景衡备好了拜师的束脩,随后三人一同驱车去了白鹿书院。 不过除了闻人景衡外,安厌和闻人锦屏却都没能进去。 由闻人景衡一人带着名帖和礼品,进了书院之内。 临分别前,闻人锦屏对着闻人景衡好一番叮嘱,她倒不担心弟弟会吃苦,这小子雒阳就是个混世魔王,她倒巴不得他能吃点苦磨磨性子。闻人锦屏主要是担忧弟弟会闯祸。 闻人景衡倒是接连拍胸脯保证,进了书院后肯定会好好读书。 分别之后,闻人锦屏面露无奈地对安厌说道:“这下子巴不得再没人管他了,希望焕霆和焕祺能看着他点。” 安厌宽慰:“放心吧,都在长安,发生什么我也能第一时间知道,况且白鹿书院教学严格,他会慢慢改的。” 在长安落脚后,安厌仔细想了想要做的事。 发现除了修行之外,便无事可做了。 余惊棠能给他一世的富贵,生在权贵,入仕后又被革职,似乎未来只需享乐便好了。 不过这对安厌而言倒也称心,自己穿越过来也不需面对谁什么生死逆境,做自己想做的事无人打扰最好,身边还有一位美娇妻,生活似乎自此便圆满了。 申容膝来登门拜访,闻人锦屏十分欢喜,两个才女府邸内宅的庭院里谈论风雅,浣溪还在一片抚琴。 安厌则待在书房里,以看书为由摸索着修行之事。 那老人遗留下的东西中,那些瓶瓶罐罐安厌也都看过了,只是都不认识,不好胡乱服用。 有一本修炼功法,安厌尝试依照上面的方式来吸纳灵气,但发现速度甚至不如自己身体自行吸纳来的快,仔细研究一番后,发现只是一本纯粹的提升修为用的功法,便放弃了。 《炼魂术》 可以通过夺取他人神魄为养料,来强化自己神魄的邪门术法。 安厌看了这老人留下的《修炼手札》后知晓,修行过炼魂术后,神觉便会远超同阶修士,可以更好地施展青阳剑诀。 不过这《炼魂术》也明确记述,夺取他人神魄强化己身,未来将会有神障乱心的风险,有可能失去本心自我。 这是安厌最为忌讳的。 他还是将炼魂术完整地看完,发现后面除了多人神魄之外,还载有两个术法。 侵神术。 有搜魂之效,能够探得目标的记忆,不过并不如搜魂术那般,会对目标造成极大伤害,使其变得痴傻。 娴熟运用的话,可以做到无伤搜魂。 分魂术。 顾名思义,可将自己神魂短时间内一分为二。 此术可在斗法之时,用于奇袭,修炼炼魂术的人神魂本就比常人要强,即便分裂出一部分,也不会影响太多。 将整本《炼魂术》看完,安厌沉思起来。 这种直接夺取他人成果的邪术,若要修行起来肯定比正常功法更强。 但其弊端也十分明显,令安厌心有顾忌,完全没必要去尝试。 不过后面的侵神术倒是极为有用。 至于分魂术……没有炼魂术为基,神魂不够强大的话,若与人斗法也不好施展出来。 倒也可以练练。 摩挲着古旧的书页,安厌逐字逐句品读,却仍然觉得上面的文字晦涩难懂。 他凝眉思索许久,忽地尝试往书籍上注入灵气,霎地,像是打开了一道门一般,一道讯息自行传入了安厌的脑海之中。 修行的方式,灵气的运转路线……安厌彻底明悟。 原来还有懒人方法! 炼魂术除了夺人神魄的方法之外,还记述了一些修炼神魄的方式,对安厌而言也是有用的,他现在就是一小白,任何修行方面的知识都想要吸取。 时间转瞬至了傍晚。 敲门声将沉浸于修炼中的安厌惊醒,是闻人锦屏。 “安郎看什么呢这么入迷,一下午没出房间一步。” “只是随便翻阅几本。”安厌随口笑道,看了眼外面天色。 “该吃饭了吧,申大家已经走了?” 闻人锦屏颔首道:“容膝姐姐邀请我们过几日去参加一个文会。” “文会?” “宁国夫人举办的,去的都是些长安名士,容膝姐姐来长安投奔的就是宁国夫人。” 安厌兴致缺缺:“你想去吗?” 闻人锦屏看他这般反应,当即道:“安郎不去的话,妾身便也不去了。” 安厌闻言心思微动,随即笑道:“想去的话去便是了,不用顾及太多,你本就喜爱文学风雅,我岂会夺伱所爱,到时候我们一同去。” 闻人锦屏脸上顿时绽放出笑容:“好!” 入夜。 躺在床上安睡的安厌忽地睁开双眼,凝眸向着窗外看去,那里竟一动不动地站着个身影,在这夜里煞是吓人。 看了眼身旁正在熟睡的闻人锦屏,安厌悄声起身,窗外那黑影又忽地消失不见。 这是故意在引他出去…… 安厌暗忖,都已找上家门了,该来的也躲不掉。 当即拿起一件长袍披在身上,推门走出了房间。 然刚迈步出去,便觉眼前忽地一花,腰腹间一紧,再回神时已是处在一间无人的偏房之内。 滋~ 是水汽蒸发的声音,安厌嗅到一股幽香。 “安公子,我总算找到你了。” 房间里黑漆漆的,好在安厌能够看清对方的身形容貌。 “你……是?” 女孩愣了一下,连忙说道:“我是师冷岑啊!” 她挥舞着自己那只镂空的金属手臂,拍着自己的胸口说道,衣衫之上仍有缕缕水汽升起。 安厌心念飞转,暗道这是原身所认识的人,而且看上去似乎没有恶意。 师姓…… 沉吟片刻后,安厌说道:“我们认识吗?” 师冷岑愣愣地看着安厌,眼里满是不可置信:“安公子,忘了我了吗……” 安厌才道:“我此前出了一些意外,过去的记忆全部丢失了,以前的一些故人也尽数不记得了。” 师冷岑刚露出的悲伤之色瞬间又敛去,惊讶不已道:“安公子你失忆了?!” 安厌轻轻点头:“嗯。” 他失忆之事,对于有心人而言并不算是什么秘密。 不然余惊棠也不会说,他失忆其实是件好事了,似乎就是要让某些人知晓他失忆了。 师冷岑忽地上前一把,抓住安厌的手无比关切地询问:“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有人伤害你了吗!我去杀了他!” 她说到最后一句,眉宇之间流露出狠厉之色。 这只是个娇俏可人的少女,看上去十六七岁,若非那条金属的机械手臂,不会让人觉得她有什么特殊之处。 她很关心自己…… 安厌心中思虑着,随后说道:“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全都不记得了。” 师冷岑便说道:“我听说你做了官……还成了亲,怎么来长安了?” “我现在是白身。” 师冷岑小脸露出苦恼之色:“难不成和天后有关吗,有点麻烦啊……” “你想做什么?”安厌问。 师冷岑当即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替你查明真相啊,要有人伤害了你,我绝不放过他!” 安厌这才缓缓问道:“我们两个,是什么关系?” 师冷岑这时俏脸却忽地红了,一改刚才动辄要杀人的大大咧咧模样,竟变得有些扭捏起来。 “安公子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嗯。” 师冷岑羞赧地低下了头去,两手背到了身后,过了半晌,才用极轻的声音说道。 “我们两个……一见钟情……” “两……两情相悦……私……私定终身……” (本章完) 11,投怀送抱 安厌嘴角抽了抽,眼前人莫不是在骗自己? 自己原身真有这么大魅力吗,闻人锦屏也就算了,毕竟是明媒正娶的妻子,有道是嫁夫随夫,浣溪作为闻人锦屏的陪嫁丫鬟,心思自然也基本只能放在自己的身上。 这个叫师冷岑的女孩为何也痴情于自己? “你说真的?”安厌面露狐疑之色。 师冷岑当即认真地点头, 安厌沉吟道:“可是我已经成亲了。” 师冷岑又连忙摇头道:“没关系,只要安公子心里有我就好……” 她旋即又一脸羞赧地说道:“我……我做妾也可以的……” 安厌:“……” 安厌心里有些哭笑不得,真是上杆子送上门的女人。 他思索一番,决定绕开这个话题:“你是修士吗?” 刚才他走出房门时,根本没看清师冷岑的动作,便被她带入了这间房间之中,显然不是普通人能够做到的。 “不是。” “那你刚才是如何把我带过来的?” 师冷岑想到了什么,连忙道:“我给安公子带了样东西。” 她走到房间里的桌子前,伸手摸到腰间,似乎按动了什么机关,顿时桌面上凭空出现一套金属镂空的甲胄,和几个透明的玻璃盒子,里面装着发着赤红光芒的菱形晶石。。 安厌顿时露出惊疑之色,这女孩不是修士,却也有储物法器一般的东西? “这是什么?” “我改造过后的玄机骨。” “玄机骨……” 师冷岑说道:“之前安公子想要的千机灵骨短时间内做不出来,而且需要的材料稀缺,怕是要等好久的时间,最近……干娘正在找我,我办事不好太过暴露。” 安厌打量着这甲胄,问道:“伱要把它送给我?” “三界关马上就要开了,未来玄唐风云变幻,安公子有了它也能多个防身的东西。这玄机骨被我改造过,不需命针也能驱动,我还在上面加了灵气输送的结构,去除了燃壶,让安公子使用起来更方便。” 师冷岑又指着那些赤红的菱形晶石说道:“这些都是优质的二等火磷,应该足够安公子用很长时间的了,安公子更换火磷的时候切记不要用手触碰。” 安厌端详那甲胄,以及那些菱形晶石许久,方才问道:“你所说的玄机骨和千机灵骨都是什么东西?” 师冷岑愣了下,看着安厌意识到他是真的把过去的一切东西都忘了,不止是人和事。 她耐心解释起来:“玄机骨是玄甲术的一种,属于军用器械,穿上后能大幅度提高人的身体素质机能,而且有了玄机骨才能操纵更多的玄甲。至于千机灵骨,是当年爹爹研制出来给修士穿的。” “安公子还记得自己是修士吗?” 安厌无声点头。 师冷岑笑道:“这便好了,安公子试过之后就知道了。” 安厌盯着那些东西,又看了眼师冷岑那条机械手臂,说道:“你确定要把这些全都送给我?” 这玄机骨的价值他不好估摸,但火磷这东西被国家牢牢把控,唯有一些达官权贵能够从朝廷那里购得一些三等火磷。 师冷岑立即说道:“本就是特意为安公子准备的东西,等我将千机灵骨做出来,再来送给安公子。” 安厌走到了桌子前,轻一挥手,便将其全部收入了温玉之中。 “多谢。” 师冷岑闻言则是抿了抿嘴,轻声道:“安公子……就只是一句多谢吗?” 安厌心中暗忖,这女孩还想做什么,难不成要他献身? 他倒是不介意,但她会不会年龄小了点…… 师冷岑这时挪步到他近前,美眸扑闪着。 安厌轻咳了一声,问道:“你……想从我这儿要什么吗?” 师冷岑忽地张开双臂,紧紧搂住了安厌,将脸伏在他胸口。 “这段时间,我很想安公子……” 安厌:“……” 他对两情相悦这种事不大相信,这女孩在得知自己失忆后反倒有些开心。 大概率只是单相思。 但他对这样一个女孩并无什么恶感,只是摸清她的全部底细最好。 师冷岑的手在安厌背部胡乱抚动,温玉软香在怀,安厌克制了下来,并将她的手按下。 “之前的事我全都忘了,你能和我说说你的事吗?我现在只是知道你的名字而已。” 师冷岑思索了一番,便自己先前和安厌说过的那些话再次说了一遍。 “我虽然算是师氏一族的后代,不过和我爹被逐出族谱了,爹爹便建立了野火机工厂……” 野火机工厂! 安厌立即想到先前所看的玄唐大修名录,在灵境修士中,聂南烟的介绍里便是野火机工厂的二当家。 “聂南烟是你什么人?” “我干娘,安公子还记得她?” “……只是听过这个名字,你继续吧。” 师冷岑继续介绍起了自己的家世,着重说了自己的父亲师令。 在她嘴里,她父亲是一个极为了不起的人,机工术造诣是当世第一,千机灵骨只是他众多杰出作品中的一个。 安厌心想,若是能和这样一个人交好的话,未来必有许多的好处。 等师冷岑说完,安厌询问道:“我们两个真的两情相悦,私定终身了?” 师冷岑面上一红,羞涩地低下头不敢去看安厌。 “当……当然了……安公子说要一辈子对我好的……” “可我现在,对你已经没有之前的那些感情了。” 师冷岑连忙挥手道:“没关系的!” 她说着神色一顿,又扭捏地说道:“感情……以后再慢慢培养就是了。” “你真愿意给我做妾?” 安厌心里有些想不明白,这女孩出身绝对不算差,即便沾不上师氏一族的荣光,但他父亲的地位在玄唐修炼界却也崇高无比。 来给自己做妾? 要让她爹知道,还不得活剐了自己! 师冷岑真挚而动情地说:“我愿意!安公子,我不介意的……只要安公子以后心里有我就好。” “你若要给我做妾,那你家里人同意吗?” “我娘早死了,从小没见过她,我爹天天忙自己的事,也不怎么管我,我干娘……” 提到干娘两个字,师冷岑又神色一滞。 “反正没关系的,我喜欢安公子,谁也挡不了我!” 安厌轻轻摇头:“若是你家里人不同意,你便要慎重考虑。” 师冷岑瞬间急了,她一把抓住安厌的手,急切地说道:“我考虑清楚了,我喜欢安公子!只要能和安公子在一起,做什么都无所谓!” 她眼里闪着光泽,显得有些楚楚可怜:“安公子……不想要我吗?” “……” 师冷岑轻咬着下唇,失落地说道:“安公子有那么漂亮的妻子,连婢女都生得那么好看……” “可是我也不差啊,干娘说我还年轻,再过两年会更漂亮的!” 她这话倒是不假,用安厌一个成年人的眼光看,师冷岑还没有彻底长开,再过两年必然会更加靓丽动人。 师冷岑美眸一眨不眨地直视着安厌,抓着他的手掌,竟让其贴在了自己的腹部,一点点地往上挪起。 安厌的呼吸瞬间停顿了片刻。 师冷岑踮起脚尖,俏脸又凑近他一些,再次轻声询问:“安公子……不想要我吗?” 感受着手里的温软娇嫩,安厌也细细瞧见了她通红的俏脸和雪颈,以及微微颤抖的呼吸声。 这十几岁的女孩勇于直表心迹,看似大胆,但实则什么都不知道。 倒是安厌,话里谨慎,却是真敢干,而且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安厌凑连到她耳边,低声说道:“我直说了,你对我而言只是见了一面的陌生人,你真不担心我会事后不认账吗?” 师冷岑却趁此机会忽地用力咬了下安厌的耳朵,像是在宣泄什么,随后又微微气喘道:“安公子……真觉得我是在向你索求什么,逼你做什么吗?” 安厌心中一震,反手一把搂过她的纤腰。 师冷岑虽然身材娇小,但比例却很好,腿长而直,腰身十分的柔韧,用力绷紧时让人感受到惊人的弹性。 安厌忽觉得这房间有些小,总是会碰到许多的东西,发出各种奇怪的响声。 他突然想到了在九霄宫凤仪殿所见到的那个叫媚儿的女修,同样生得一张少女的脸,却极为妖媚,而且态度十分恶劣。 师冷岑的脸清澈而干净,正如她的肌肤一般秀丽雪白,安厌也看清了她的那条机械手臂的构造,直连接到了肩膀上,好在做工十分的精巧,不会让人心里不适,反倒是有种异样的美感。 “这千机骨有命针连接着我的脊椎,强行弄掉我可就动不了了。” “你这手是怎么回事?” “不记得了,好像三年前生了一场大病,做了一个很长的梦,醒来后爹爹就给我装上了这个。” “很漂亮。” “嗯——” 师冷岑忽地绷紧了身体,颤栗一番后倒在了安厌的怀里一动不动。 安厌问道:“我碰到你千机骨的命针了?” “……” 无力的师冷岑将手伸到后腰,摸了摸紧贴在自己腰腹上的千机骨,金属的触感,贴合的十分紧实。 她气喘吁吁。 “不……不是我的命针……” “你真的什么都不懂啊。” 师冷岑闭上双眼,恍如在梦里。 不知怎地,她想到了自己干娘聂南烟。 干娘对爹爹也十分痴心,可爹爹的心里好像另有其人,有时她觉得干娘很可怜。 至少,自己不可怜了。 还有还有 (本章完) 12,让你丈夫在我这儿留宿一晚如何?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其实一开始也没有多大的动静,里面的人都在克制着自己的声音,“沙沙”的树叶摇晃声却从外面传了进来,微微打破宁静。 其实风从未停过,只是此前人们都没无心在意。 师冷岑趴在干净的桌面上,她乏累的有些站不稳,随后缓缓转过身来,埋头默默整理衣衫仪表。 两人都没说话。 事后安厌才暗觉有些冲动了,但这些话也不好说,说出来更伤人,切显得十分啰嗦。 若只是道歉,不打算痛改前非,有什么用? 静默了许久,师冷岑说道:“我得走了。” 安厌觉得自己负责一下也没什么,便道:“你可以留下。” 师冷岑摇头:“我先前答应安公子的事还没做完,这次再去帮安公子调查一下失忆的事。” 安厌自己本就没失忆,便说:“没必要,可能会很危险。” 师冷岑思虑了一下,说道:“没事,我不会轻易犯险的。” 她整理好衣衫,发现上面有处污垢,无论怎么擦,湿迹也弄不掉,手指蹭了蹭,湿湿黏黏,又放到鼻息间闻了闻,黛眉微蹙。 安厌致歉道:“我是怕不小心怀孕。” 师冷岑幽幽道:“安公子想得可真周到。” 她似乎也冷静了不少,在面对安厌时没起初的那些热切和冲动了,更多的是羞涩与尴尬。 临走之前,师冷岑又抱了抱安厌。 “安公子,等我再来找你。” “……好。” 分别后,安厌只身一人站在庭院里,月色皎洁,他心里忽生出许多感慨。 一夜过去。 安厌每日在家沉迷于修行之事,日子悠闲。 他研究了一番师冷岑给自己的那套玄机骨,尝试将其穿戴在自己身上,玄机骨看上去也只是一套金属的精巧佩甲,但当它紧密贴合在安厌腰背之间时,它却自行运转,延伸出许多链式触手,紧紧扣住了安厌的身躯,若是从后面看上去,就同一条机械蜈蚣,趴在安厌的背部。 起初有些轻微的刺痛之感,但很快这不适便消退下去,伴随的是阵阵热流,一股不同于灵气的热流涌入了自己的身体。 寻常的玄机骨,有一根刺入脊椎的命针,但安厌这一套并没有,取而代之的是输送灵气的特殊通道。 安厌尝试往里面输送灵气,下一瞬体内的灵气疯狂涌动起来,气海开始翻江倒海。 腰背之上的机械开始发热,一阵齿轮运转的声音过后,安厌瞬间感受到有什么东西连通了自己的气海,正在从金白和紫黑那两个光球之上吸收灵气。 身体迅速发热,皮肉之下血液仿佛都沸腾了,安厌感到了有力量源源不断地生出,此刻恨不得一拳砸在什么东西上,好发泄一番。 不过这种状态之下,灵气的消耗速度极快,没过多久安厌便感到一阵虚弱。 气海之中的动静也不再像一开始那般波涛汹涌,不过气海上方犹如太阳一般的金白色光球却是发生了异变,无尽的灵气化成了一片光幕正在往着下方的海面倾泻。 好在这现象并未维持太久,渐渐地那灵气瀑布也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只是这光球的表面仿佛都剥落了一层,浮现出两道交错的青色光圈,将金白光球笼罩着,看上去仿佛是一个天体套上了行星环一般。 安厌仔细观察那青色的光圈,它的存在和这气海、两个光球显得格格不如,给安厌的感觉也极不舒服,似乎是一道禁制,锁住了那金白色的光球。 什么东西…… 安厌尝试去控制它,发现是无用功,气海之中的灵气可以调动,阴珠和阳玉同样有感应,偏这青色光圈丝毫不受控制。 冥思苦想一番,安厌又翻了翻《修炼手札》,上面也没有丝毫这方面的记载,倒是阴珠阳玉有过不少介绍赘述。 这青色光圈绝对不是属于他的! 安厌心里可以笃定这一点,或许真是什么封印禁制。 自己原身也是一位修士,应该是自己穿越过来之前所遭遇的事。 尝试了诸多方法无果后,安厌也只能暂时放弃对它的注意,它的存在也并不影响他吸纳灵气。 将玄机骨脱了下来,看了眼上面的火磷,发现状态还和最初一样,倒是让安厌松了口气,损耗并不大。 安厌心有感慨,这玄机骨寻常人也能够使用,能够让凡人拥有超越修士的力量,真是不可思议。 两日里,安厌一直在研究玄机骨的用法,它对自己肉身的增幅非同寻常,原本的纸自己是修士后的安厌,曾也测验过自己的肉身强度,而今有了这玄机骨,比以往要强数倍不止,这样的结果让安厌喜出望外,师冷岑真的给了自己一个宝贝,也不知道她口中的千机灵骨,又会是怎样的神物! 除了侵神术之外,安厌还学会了一些御气法,凭空产出火焰和水流,御风滞空。 这些术法比安厌想象的要简单的多,只是知晓了灵气的运行方法后,一次便施展成功了。 以及收敛气息的手段,这个看手札上记录要比御气法更为简单,但安厌还是前后研究了将近一个时辰。 以及收敛气息的手段,这个看手札上记录要比御气法更为简单,但安厌还是前后研究了将近一个时辰。 太华山上的老人,以及九霄宫内的女修,皆是能一眼就看出自己修士的身份,想来是因为自己不懂得收敛如何气息。 这要放在之前有禁令的时期,自己这样的行径很有可能是在找死。 将老人的遗产消化了一部分后,安厌觉得自己收获颇丰,至少在修行一途上不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白了,但也仍是个初出茅庐的新人,以后还是得多加谨慎。 申容膝之前邀约的日子很快便到了,安厌和闻人锦屏带上浣溪一同前去赴宴。 在长安结识一些权贵也不是什么坏事,指不定那天遇了麻烦,也好过到时候求路无门。 马车到了一处奢华的府邸门前停下,正门敞开着,应是为了迎接客人。 和门仆说明过后,两人便被迎入了府邸。 不多时,一袭素裙的申容膝前来迎接。 “安公子,锦屏。” “容膝姐姐。” “申大家。”安厌也拱手问候了声。 “我们没来迟吧?”闻人锦屏轻笑。 “不迟,还没开始呢。”申容膝浅笑道。 “今日府上来了不少人,都是城中的名士,两位初来上京,也可多结交一番。” 三人沿着游廊一路前行,宁国夫人的府邸比安厌家里要奢华的多,即便是雒阳的相府也相较不及,安厌看着这一路的景色暗暗咋舌。 人言长安奢靡之风盛行,倒一点都不假。 这一路上见到许多仆人婢女,其人数也是安厌府上两倍以上。 有个仆妇低头走路不小心碰了安厌一下,被吓得连忙跪在地上叩头认错。 安厌看着地上的妇人若有所思,这女人一身仆人打扮,三十岁左右,容貌不扬。 申容膝这时说道:“以后走路小心些,别再冲撞了客人了。” 妇人又接连磕了几个头,慌忙离去了。 申容膝问:“安公子不会心有介怀吧?” 安厌轻笑道:“不妨事。” 申容膝笑着转移了话题:“今日安公子若是有惊人妙语佳篇问世,便可在长安中扬名了。” 安厌微笑着点头,口称尽力而为,心理则在想,都已经被革了官职,还要这才名做什么。 申容膝领着两人到了一座两层阁楼处,这是建在府邸里面的。 轩室之内已有不少宾客,男女各半,但尽是些年轻人,最高也不过三四十岁。 安厌一眼便知,这所谓的文会怕是掺了水分。 宁国夫人年过四旬,容貌却端庄姝丽,玉面如芙蓉娇艳,身姿窈窕曼妙,穿着华美的衣袍,被一众女宾簇拥着谈笑。 申容膝领着安厌夫妇进来时,登时惹来不少人瞩目,宁国夫人美眸瞧来,在瞥见安厌时顿时眼里一亮,笑颜如花。 “这位公子未曾见过,一表人才啊。” 申容膝脸上露出尴尬之色。 “夫人,这位是安厌安公子,余相爷之侄,旁边是其妻闻人锦屏,礼部侍郎闻人云谏之女。” 宁国夫人“哦”了一声,脸上的笑容很快敛去,恢复了端庄模样。 她不再去瞧安厌,反而是打量起了闻人锦屏,忽地调笑起来:“我年轻时,也曾一度痴迷于闻人云谏,没想到一转眼,他女儿都嫁人了,快过来让我瞧瞧。” 闻人锦屏心里略有不适,但还是撑起笑脸,款步走了过去。 宁国夫人热情地拉过了她的手,让她挨得自己极近。 “好孩子……”她嘴里念叨着,外人看来像是一位十分和蔼的长辈。 宁国夫人却忽低下声来,用只她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开口。 “今晚让你丈夫在我这儿留宿一晚如何,姐姐以后不会亏待伱的。” (本章完) 13,有女夜袭 闻人锦屏的表情从短暂的难以置信变得极为难看。 宁国夫人又低声笑道:“妹妹从雒阳来到这儿,不就是来享受的吗,妹妹今日厚待我,我以后自然不会轻待了妹妹。” 闻人锦屏深吸口气,她想到了申容膝,强忍着扭头就走的冲动,后退了一步,对着宁国夫人施礼道:“妾身见过宁国夫人。” 宁国夫人见状不由两眼微眯,随即又当众笑道:“早问闻人锦屏才名,今日得见果真不凡,来者是客,请入座吧。” 申容膝带着闻人锦屏去了女宾处落座,期间申容膝小声问道:“夫人和锦屏说了什么?” 闻人锦屏脸上露出个笑容,只是道:“没什么。” 她看得出来,申容膝在宁国夫人面前,实际地位很一般,刚才他们一同进来时,宁国夫人甚至都没理会申容膝。 倒也能够理解,名士和权贵之间,到底是有差距的。 闻人锦屏看了眼也已落座的安厌,思虑一番后侧身对申容膝道:“容膝姐姐若是在这儿不开心的话,可以去锦屏那儿去住,正好可以和妹妹作伴,妹妹很希望容膝姐姐能来。” 申容膝闻言怔了下,按捺心中百般滋味,轻笑着说道:“谢谢锦屏好意。” 安厌这边,身旁也有人主动攀谈。 能受邀到这儿的自然都不是寻常之辈,更何况刚才安厌作为余惊棠侄儿的事也被众人所知,余惊棠是何人?玄唐第一权臣,即便是皇室都得看他的脸色。 安厌面带笑容地一一应付,他心里对这文会也丝毫不感兴趣,纯粹就是陪闻人锦屏一起来的。 眼见闻人锦屏和申容膝在那儿私下闲聊,便也坐在位子上不多言语。 轩室之内响起了丝竹管弦之声,有貌美的年轻女子唱起了当下时兴的词曲,引来一众观众的喝彩,侍女们奉上美酒,女宾男客之间相互调笑,甚至有人聊起了荤腥段子,然而却无人苛责,都在那儿哈哈大笑。 也让安厌笃定了最初所想,这所谓文会不过是个噱头罢了,大家都是来玩的。 “申大家既然在场,今日可有灵感佳作,也好为宴会助兴。” 忽有人提议道,顿时有不少人起哄要求,申容膝架不住盛情,便只好当场赋词一首,交由在场的那名唱曲儿的女子手上。 一曲听罢,宾客们纷纷叫好。 “听闻安夫人也极负才名,不知我等可有机会一开眼界呢?”宁国夫人身旁的一年轻女子笑着开口道。 “今日不想写。”还未让众人起哄,闻人锦屏直接干脆利落地回绝了。 那女子脸上笑容一僵,在场的气氛也瞬间变得有些尴尬。 宁国夫人饶有兴趣地看着闻人锦屏,而被噎了下的年轻女子脸色微微有些难看。 “看来这雒阳第一才女的身份未必属实,怕不是沾了父亲的光吧。” “沾父亲的光如何,倒是有人想沾光怕也没这机会。”安厌忽地哂笑出声。 “你!”那女子面露恼色。 闻人锦屏向安厌看来一眼,眸光柔和。 “这话倒是不假。”宁国夫人这时笑着接过了话音。 “当年闻人云谏可是无数长安女子春闺梦里人,当年有幸得见一面,也是如安公子这般意气风发。” 她说着长叹一声:“时光荏苒,看着你们这些年轻后辈,总是让人心生感慨。” 席间有宾客道:“夫人风华正茂,仙姿绝代,又何必感伤。” “长安哪还有比夫人更恣意潇洒的人了。” 有人捧场,气氛又热烈了起来。 安厌心里思索,许是刚才宁国夫人和闻人锦屏小声说话时,惹闻人锦屏不开心了。 当即心里也对这宴会更没了兴趣。 闻人锦屏这边,还在和申容膝说话。 “锦屏莫要往心里去。”申容膝面露歉意,她觉得是自己带闻人锦屏来的,却不想会是这样的局面。 倒不全是是刚才那女人的缘故,主要还是这文会本身,闻人锦屏喜好风雅才肯来的,申容膝也没想到会是这样。 不过寄人篱下,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容膝姐姐,我说真的,你去我那儿住吧,锦屏真的很希望能和容膝姐姐为伴。” 席间众人玩起了游戏,闻人锦屏眉头轻蹙,看着男男女女放浪形骸、全部顾忌,只觉恶心。 宁国夫人倒是借由酒醉离席了,但席间气氛却并未因此而冷却下来。 这时有个侍女悄声走到安厌一侧,低声道:“安公子,夫人想请伱到内室一叙。” 安厌心神微动,当即一手扶额说道:“在下不胜酒力,恐会失态冲撞夫人,就不去了。” 侍女面露危难之色,转身回去复命了。 安厌这时抬头见到闻人锦屏正在看着自己,朝她无辜地摊了摊手。 少顷,那侍女又来了,一边脸颊上红了一块,明显是被人打的。 侍女小声说道:“安公子,夫人说您既然酒醉,可到内室一歇,那里安逸雅静,无人打扰。” 安厌摇头道:“不必了,在下适才多贪几杯,此刻只觉意识恍惚,接下来宴会也不能奉陪了,劳你转告夫人,我携贱内先行告辞了。” 言罢安厌便起身离席,不理会正玩的热火朝天的众人,向着女宾座位处闻人锦屏使了个眼神,闻人锦屏立即面露笑容地起身。 有人来询问安厌,安厌也只说了醉酒的托词,随同闻人锦屏走下了楼梯。 申容膝也跟了过来,致歉道:“安公子,锦屏,今日实在抱歉。” 安厌轻笑道:“无妨,申大家也是初来长安,好意我们自然是知道的。” 闻人锦屏则说:“容膝姐姐,锦屏刚才与你说的,你定要好好考虑一番。” 申容膝只是微笑着点头:“好。” 离开阁楼后,一直等候的浣溪立即迎了上来,安厌便问闻人锦屏:“你们刚才说什么呢?” “我看容膝姐姐在这儿也不受待见,想请她去我们那儿住段时间,夫君觉得呢?” 安厌笑道:“这不是好事吗,你和申大家志趣相投,若能朝夕相处,只怕倒是连我这个丈夫都忘了。” 闻人锦屏娇嗔道:“夫君说什么呢!” 她想到什么,又忍不住询问:“刚才席上那婢女找夫君做什么,你宁国夫人要找你吗?” 安厌大方地点头承认:“嗯,宁国夫人叫我去内室找她。” 闻人锦屏幽幽说道:“那夫君怎么不去?” “我为什么要去?你看为夫像个贪色之人吗?” 闻人锦屏只觉心里无尽欢喜,安厌今日的所作所为全部都称她心意,他本对这文会没兴致,也是迁就她才来的,宴会上还维护她。 安厌又凑到她耳边低声说道:“即便贪色,也只贪锦屏你一人之色。” 闻人锦屏脸色一红,立即推开了他:“胡闹,这么多人呢!” 安厌却无所谓道:“只有浣溪在看而已。” 他们还在宁国夫人府内,如今正要出去。 浣溪在一旁撇嘴:“姑爷是觉得我碍眼了吗?” 一道身影又匆匆跑来,追上了安厌他们,安厌仔细一看,发现还是之前阁楼上的那位侍女。 “怎么了?”安厌皱眉道。 侍女没说话,只是双手递上了一个字条。 闻人锦屏面露狐疑之色,安厌打开看了眼,上面只有寥寥四个字。 太华山顶。 太华山顶……太华山顶…… 安厌心里蓦地咯噔一下。 “怎么了?”闻人锦屏问道。 安厌问那侍女:“你家夫人什么意思?” 侍女说道:“夫人说,安公子自可离去,有缘时自会再见。” 闻人锦屏蹙眉不悦道:“神神叨叨,云山雾罩,到底什么意思何不挑明?” 侍女只是躬身一礼,随后离去了。 闻人锦屏见安厌若有所思之色,便问道:“夫君知晓宁国夫人是何意思了?” 安厌只是摇头道:“我也不清楚,莫名其妙,回去吧。” 这宁国夫人怎会知晓太华山顶之事,难不成当时除了他和那白发老人之外,还有第三个修士的存在? 自己当时尚不懂如何探知,但那白发老人为何没有察觉……莫不是对方实力比那白发老人更为强大! 回去路上,安厌有些心绪不宁。 倒不是太华山上之事有多见不得人,那白发老人要害他和他身边的人在先,死有余辜。 让安厌有些不安的是,自己无论走到何处,修士的身份总会被同类人察觉,若有人对自己存有坏心,那自己岂不永远都处在明处? 还要加紧修炼! 入夜,银月如霜。 闻人锦屏睡熟之后,安厌只身一人来到一处偏院,这里没有下人居住,晚上不会有人到此。 而且他如今五感敏锐,倘有人至,也能瞬间察觉。 凉风习习,枝叶婆娑,安厌独坐在凉亭之下,凝神静气,沉浸在自我的世界之中。 哗—— 安厌骤地睁眼,看向不远处的空地,那儿多了道人影! 穿着蒙面黑衣,但也能从凹凸的身段瞧出是个女人,站在那儿不言不语,气场却冰冷如刀! 不是凡人! 安厌骤地警觉起来。 “宵禁时分,私闯民宅,阁下是何人?” 锃! 一声尖锐的破空尖鸣,安厌只觉眼前寒光一闪,身体本能急撤,堪堪躲过这凌厉的一剑。 杀意后随而止,安厌冷汗直流! “替邬云显寻仇之人!”黑衣人冷声开口,如安厌所想的确是个女人。 安厌脱口而出:“邬云显是谁?!” “你杀了他!” 安厌思绪飞转,立即想到了太华山顶的白发老人! 这人怎会知晓,难不成和宁国夫人有关系?! 安厌沉声道:“分明是那人要害我在先!” 黑衣人冷冷道:“你既杀他,我便杀你!” 月色下的庭院陷入死寂,安厌也不再多言无意义的话,看向这黑衣人的目光变得冰冷。 他倒是会与人打架,但从未下过死手,修士之间的以命相搏,安厌心里还是略微没有底。 唰! 黑衣人又动了起来,她的动作出乎意料的快,刚才那一剑安厌险些没有看清。 不过凝神之下这一剑倒是看清了,安厌猛地拔地而起,飞身跃上房顶,御风术加持之下转瞬的功夫,已是数丈开外。 黑衣人见状立即紧追上去。 长安宵禁,有巡夜的甲士,不过自从解除了对修士的禁令之后,也不必再随身携带探查灵气波动的仪器了。 若按以往,黑衣女子绝对不敢贸然追上。 或者说,若按以往,这长安城她是断然不敢进的! 安厌很快便离开了府邸,在路上疾驰狂奔,在家里动手,他恐会波及到闻人锦屏。 不过黑衣女子的速度比他想象的更快,刚闪过一个拐角,前方道路瞬间多出个道身影来。 长剑在月色下散发着幽森的光芒,青石地板被银辉照的让人心生冷意。 安厌见此瞬间转向,跳入旁边一户人家的围墙之中,并直接不管不顾地撞破木窗,冲了进去。 啪—— 黑衣女子见状眼眸中微微露出犹豫之色。 对修士动手,她可以毫无顾忌,但倘若惊扰了凡人,玄机卫追究起来,可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也是她这短暂的犹豫,给了安厌喘息的机会,他立即将玄机骨从温玉中取出,飞速解开衣袍穿在身上。 “嘶——” 神经高度紧绷之下,轻微的刺痛感让安厌更为清醒,他重新穿上衣袍,也见到那黑衣人坠入了这户人家之中。 “什么人?!” 一个男人的声音响了起来,应是听见动静才起身过来询问。 那黑衣人只是一手掐诀,安厌感受到一股灵气波动,随后那那人的声音便消失不见了。 “你到底是谁?” “取你命之人!” 呛—— 剑影寒光闪过,本就破损的木窗直接爆裂开来,夺命剑击直刺安厌面门。 安厌这次站在原地不避不闪,面色凛然,直到那寒刃即将戳中他面门之刻,攥拳,抬手! 铛! 清脆的金属激鸣,长剑遭到一股蛮横的距离,攻击直接偏移开来,黑衣女人更是被震得虎口作痛。 她心下大惊,不想安厌趁此一拳狠砸她胸口。 砰! 黑衣女人的身体直接倒飞了出去,摔落在院子中。 她“哇”地一声大吐一口鲜血,目露骇色。 “你炼了体!” 不怪她会如此震惊,玄唐修士怎会有这般强悍的肉身! 她能清楚感受到安厌的修为不过是气境,能以手臂挡下她一剑,唯有磨炼过身之境这一种解释! 安厌感受到爬满了自己手臂的链式机械正在缓缓退回腰背之间的玄机骨上,灵气涌动之下,他感到自己有着无穷无尽的力量。 当即也不多废话,飞身而出,准备趁势追击。 黑衣女人单手掐诀,掌心灵气运转之下,霎地光芒一闪。 “破!” 她掌心之中骤地打出一道闪电,其速之快,安厌根本来不及闪躲,硬吃了这一记掌心雷。 滋—— 除了阵阵无关痛痒的酥麻之外,安厌并未感到任何不适之感,甚至衣衫都没有破损。 一阵白色水汽从他身上外溢而出,安厌低头审视了眼自己的手,刚才那一下雷击,自己正常去接怕是不死也要重伤。 黑衣女人见此情形瞬间震惊地睁大了双眼,失声道:“玄机骨!” 修士怎么可能会有玄机骨! 她连忙费力爬起身来,飞跃而起头也不回地便要逃离。 有了玄机骨,即便是凡人也能拥有灵境之上的力量!而且玄机骨专为克制修士而造,这已不是她能够对付的了! 安厌又怎会坐视她逃离,他的身体素质此刻已今非昔比,在黑衣女人翻墙落地之时已闪身追至她近前,一把拽过她衣服,狠狠砸入旁边墙体之中。 黑衣女人闷哼一声,手里长剑也掉落地上,见安厌还要继续动手,慌张地开口求饶:“饶命!我有话说!” 砰! 安厌不给她机会,一掌击在她脖颈处,“咔”地一响,黑衣女人直接昏死过去。 安厌长出口气,当即停下了玄机骨的灵气供给,翻身跃入了刚才的院子里,将这黑衣女人丢在地上,伸手拽下她面纱,发现只是个样貌普通的女人。 身段倒是丰腴,可惜安厌此刻全没这方面的心思。 安厌在她身上好一番摸索,找出了一枚和从那白发老人身上一样的温玉来,往里探视一番,发现东西竟比邬云显的要多得多。 将玉收好之后,安厌又去检查了下这户人家的主人,发现只是昏睡了过去。 他重新回到黑衣女人的身旁,凝眉思索一番,一手按在她的脸上,体内灵气运转。 侵神术! 大量的记忆画面一股脑地全部涌入安厌脑海,安厌意识一暗,险些昏厥过去。 这是他第一次对人施展,难免有些疏漏。 稍作歇息,安厌重新施展,这次更加小心,也不再向刚才那般了。 女人的记忆,一幕幕全部浮现在安厌脑海之中。 像是读了本书、看了部电影一般。 安厌心觉惊异,不是因为女人的记忆,而是因为这侵神术。 他不止得悉了这女人的记忆,还得到了她的修炼心得、经验。 这算什么? 战斗记忆·提取? 5k 推本书:木叶44年,木叶出现了一个对线之王,任何对宇智波青水有强烈情绪的人都会被他绑定,只要被他刺激,就会掉落能力,一步步的变成青水的养分。 而宇智波青水第一个要攻略的,就是在他体内的千手扉间… (本章完) 14,保证让安公子欲罢不能 女人叫沈秀青,修为在气境,而且即将冲击灵境,其师尊是一位玄唐为数不多的命境修士,实力深不可测。 她的师尊则是安厌此前在九霄宫所见到的那位叫“媚儿”的女修。 安厌知晓那个媚儿的境界必然比自己高,倒是没想到竟是一位命境修士。 媚儿的真身没多人见过,对外的身份是一位名叫黎自真的老妪,这沈秀青过来找自己也是奉了她师尊之命前来试探自己,她们怀疑自己和玄真之间仍有牵扯。 不过追溯其源,还是因为邬云显。 邬云显是青阳剑宗弃徒,叶寒风的徒孙,几十年前叶寒风诛杀了一名祸世邪修,清剿邪修老巢时被邬云显侥幸得了半部残经,便是《炼魂术》。 此后邬云显隐姓埋名几十载,默默修行,最近禁令解除后才跑了出来,接触了沈秀青,想拜入黎自真的门下,称愿奉上《炼魂术》。 未来外界修士入关,他是想给自己找个靠山。 安厌一点一点地消化着沈秀青的记忆,将她是如何找上自己的缘由理了清楚。 他刚才还惊异于这侵神术的神奇之处,而今看来这《炼魂术》果是非同寻常。 邬云显苦修七十年,仍然只是气境,这对寻常修士而言却是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修行一途这般艰难,那些灵境大修、命境修士该有多高的天资、有多少的机缘才行。 安厌又从沈秀青的记忆中,得悉了更多的有关于修炼方面的知识,受益巨大,对于灵气的运用有了更深的认知。 比如刚才那记掌心雷,名为惊雷术,一击之下气境修士倘若硬接必死无疑! 安厌又感慨自己福缘甚厚,不久前师冷岑给了自己这具玄机骨,如若不然自己现在已是肉在砧板了。 敛气术。 这近乎是每个修士都会的手段,收敛自己的气息,避免外人察觉。 不过修为低者在面对神魂强大的人时,寻常的敛气术也起不到什么作用,尤其是玄甲卫的灵气侦查仪器。 就需要一样特殊的东西。 安厌又在沈秀青腰间摸索了下,找出一块绿色玉佩来,起初安厌没在意它,因为上面没有任何灵气波动。 它叫蔽灵玉,是野火机工厂的造物,敛气手段更为强大,尤其是专门针对玄甲卫的感知。 时间又约莫过了半个多时辰,安厌才长舒口气,睁开双眼。 沈秀青的记忆就如同一场极长的电影。 好在安厌只是一个旁观者的角度,不然必定会被她这一生的喜怒哀乐影响心神。 不过即便如此,安厌此时仍有几分怅然。 这炼魂术果真是一门邪术。 沈秀青还没醒来,安厌思索着要如何处理她,她师尊是命境修士,若就这么放她回去,怕是以后还有诸多麻烦。 若就这么杀了的话,那个媚儿会不会亲自找上自己…… 安厌略微感觉有些难办,反正那炼魂术自己也看过了,她们若想要给了便是,但就怕这些人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月色凄冷,夜风拂弄着安厌身上的衣袍。 他一点点地回忆沈秀青的记忆,心绪也变得平静,走到旁边捡起地上的长剑,抵在她咽喉处,狠狠刺了下去。 放她回去,她是不会放过自己的。 安厌扛起她的尸体,直接丢在了宽敞无人的街道上,等巡夜的甲士途径于此,必然会发现她。 黑夜下,安厌的身影疾驰着,落入深巷之中消失不见。 回到房间,闻人锦屏却醒了。 “安郎,你去哪了?” “身体不舒服,有点跑肚。”安厌找了个理由。 闻人锦屏也没怀疑,而是关切地问:“还疼吗?” 安厌上床后,她还伸手在安厌腹部来回轻揉。 “明天抓点药吧。” “好,睡吧。” 躺在床上,安厌心想自己或许该找个机会与闻人锦屏坦白此事,并带着她一起修炼长生。 不过眼下自己还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还是再等一段时间吧。 未来的几日,安厌的生活都极为平静,沈秀青的死,没在这长安掀起任何波澜。 为了安全起见,安厌也没去之前自己抛尸的地方,一直在家里安心修炼,提升自己的修为。 在得到了沈秀青的记忆后,安厌的实力也有了质的飞跃,主要缘由还是他起点太低,提升的空间极大。 沈秀青的遗产之中也有不少的修炼法诀,安厌试过之后发现仍然不及自身吸纳灵气的速度,便统统放弃了。 不过一些术法对安厌而言倒是极为有用,除了此前的惊雷术,还有驭火攻击的法门,以及传音入密、神觉感知等一些基本手段,这对没有师门教导的安厌来说都极为实用。 法器方面对安厌而言并不实用,这东西一旦被人认出来,只会招惹到许多麻烦。 更何况安厌有玄机骨,沈秀青在他面前都走不过一个回合,而今又有了沈秀青的战斗记忆,或许自己现在面对灵境大修时也不会弱到哪里去。 半月的时间就这么转瞬而过。 安厌一直所担忧的沈秀青后事也没发生什么,让他安心不少。 这日,许久不见的申容膝主动上门了,看她神色悲戚,似乎遇见了什么不好的事。 闻人锦屏关切道:“容膝姐姐,怎么了?” 申容膝强笑道:“没什么,我此来是特意向锦屏你和安公子道别的。” 闻人锦屏怔然道:“容膝姐姐你……要走?” 申容膝轻轻点头,继而又微笑道:“离开云州这么久了,也该回去了。” 闻人锦屏见此却黛眉轻蹙:“容膝姐姐,是遇上什么麻烦了吗?” 申容膝摇头:“只是想家了,锦屏不必多想。” 然而她愈是这般,闻人锦屏心里却愈是觉得不对劲,她思来想去,觉得也只有申容膝在宁国夫人府上受委屈了这一种可能。 随后便温柔道:“我之前与容膝姐姐说,想让容膝姐姐到我家里住上一段时间,容膝姐姐还没答应怎么就急着离去了。” 申容膝轻笑一声,说道:“等以后再有机会吧。” 两人又聊了许久,可无论闻人锦屏如何劝说,申容膝是铁了心离去,闻人锦屏无奈,一脸不舍地看她离去,说出城那日定会前去相送。 “安郎,伱不觉得容膝姐姐很奇怪吗?”申容膝走后,闻人锦屏忍不住向安厌询问道。 安厌思索了番,说道:“或许是锦屏你太热情了。” “诶?” “申大家也是一代名士,你对她纯粹是好意,但在她那儿未必会这样觉得,人都是有自己的尊严傲气的。” 闻人锦屏似懂非懂。 安厌便又说道:“你若实在不放心,可以派人去宁国夫人府上打探一番。” “好!” 第二日,派去的下人回来了。 “宁国夫人打算把申容膝送去肃王世子府上。”那下人禀报道。 “什么?!”闻人锦屏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肃王世子的名声,她在雒阳时都有所耳闻。 那下人见状继续说道:“小人听说,这肃王世子对于女色有特殊癖好,偏爱成熟女性,且非常喜欢夺人之妻。” 安厌面色古怪,心想这肃王世子还是有点品位的,喜欢这种大姐姐。 “夫君!”闻人锦屏有些焦急。 安厌道:“申大家之前说不是要走吗,看看她能不能离开长安吧。” 他对申容膝没什么感情,也不愿为了一个女人去得罪什么人。 闻人锦屏却忧心道:“这宁国夫人和肃王世子会放她走吗?” 安厌示意浣溪给了那名下人一些赏钱,吩咐道:“你继续打探,倘若有什么变故回来禀报。” 闻人锦屏又说道:“这肃王世子声名狼藉,以容膝姐姐的心性,是绝不会容其玷污的!” 但肃王世子到底是皇室中人,申容膝胳膊又要如何与之对抗,真到了不可说的境地,申容膝怕是会以死证身。 闻人锦屏有些不敢想了,她对安厌说道:“我们得帮她!” 自己妻子将申容膝视为朋友,安厌心里无奈,也只得顺从自己妻子的意思,思索一番点头道:“好。” 安厌当即走到里间,写了封书信交给浣溪。 “浣溪,你去宁国夫人府上,把这请柬交给申大家,遇了人也不必避讳。” “好!” 浣溪离开后,安厌道:“若是申大家能出来,便一切还好,若出不来就只能另想办法了。” 下午时,浣溪回来了。 请柬却没送出去,她到宁国夫人府上时,一说要见申容膝,便直接被拒绝了。 闻人锦屏忧愁道:“这可如何是好。” 浣溪却又犹豫着开口:“宁国夫人让我给姑爷带句话。” “什么话。” “宁国夫人说,有什么事……请姑爷自己到她府上去说,宁国夫人还说,明天肃王世子就要到她府上去了。” “……” 浣溪说完,便自行站到一边不再言语。 安厌凝眉沉思一番,看向闻人锦屏,发现她也在看着自己。 这个时间再去宁国夫人府上,宵禁之前怕是回不来,而到了宵禁时分,也不好再在外面行走了。 安厌先说道:“好,我去一趟也无妨。” “安郎!”闻人锦屏情急之下开口。 她当然知道宁国夫人没安什么好心,之前的那场文会上发生的事,她想起来还觉得恶心,心想怎么会有这么不知廉耻的女人! 她是想救申容膝,但不代表为此自己的夫君要付出什么。 在她心里,即便再视申容膝为好友,又怎么能比得上自己夫君。 安厌轻笑道:“别担心,我一个大男人,她还能吃了我不成?再怎样我伯父也是当朝宰相,我不愿意的事,我不信她能强来。” 闻人锦屏仍是不放心,抿嘴道:“安郎……” 安厌便又宽慰道:“放心好了,我对那老女人没什么兴趣。” 闻人锦屏想到了什么,转身回了卧房,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一枚令牌,是之前明月公主所赠之物。 安厌也觉得或许有用,便将其接过。 “等我回来。” 天越来越冷了。 安厌看着金色的天际,抖了抖身上的大氅,上了马车。 在车里,将玄机骨穿在身上,又佩戴了蔽灵玉,方才安心不少。 这宁国夫人知晓太华山上的事,要么身边有修士,要么自己是个修士。 之前安厌不会探知的手段,这次一见便能知晓真相。 夜幕降临前,马车停在了宁国夫人府邸门前。 远处钟楼上暮鼓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六百声后,便禁止再在外面行走了。 “你先回去吧。”安厌对来时的马夫说道。 与府邸的门仆通了身份,安厌被请了进去。 一路穿过了前院,直达内宅所在,安厌被领到了一间极为奢华的阁楼前。 “安公子请吧,夫人在里面。” 看着这两层阁楼,这并不是上次举办文会的地方,安厌不好随意使用神觉去探知,怕被人察觉。 当即迈步走了上去。 一楼没人,直接上了二楼。 二楼也不见什么仆从婢女,这里的布置精美奢丽,红木山水屏风后影影绰绰,不止一人。 安厌听到阵阵女人媚意十足的轻吟。 心念飞转之下,安厌倒也不心急了,拉过一旁的椅子座下,并拿起桌子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慢悠悠地品茗。 轩室内灯火偏暗,屏风上的黑影在厮磨纠缠,气氛暧昧至极。 安厌从温玉之中拿出本书来,自顾自地翻阅起来。 时间也不知过去多久,一条洁白似玉的藕臂伸来,将安厌手里的茶杯夺去。 是宁国夫人,她黑发全部散落下来,玉容上带着潮红余韵,身上披了件半透的轻纱,露出大半的雪白肌肤,好在轻纱里还穿着红色的里衣,遮住了更隐秘的部位。 宁国夫人将那半杯残茶饮净,一手撑着桌沿,直接欺身上来,葱细的手指挑起安厌的下巴,此刻满是媚态的脸上带着盈盈笑容。 “要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啊,安公子。” 安厌合上了书,微微一笑,随后用书本将宁国夫人的手指挑开。 “你现在见到了。” 宁国夫人妩媚一笑,随后坐到了安厌的对面,她丝毫不在意此刻身上的性感暴露的穿着。 “你们可以走了。” 话音落罢,从屏风后又匆匆走出两个十分年轻的俏丽女子来,身上衣衫不整,低垂着头快步往楼梯处走去。 安厌见状轻轻挑眉,心想这女人可真会玩。 宁国夫人勾起唇角,道:“怎么,安公子对她们有兴趣吗,可都是我精心调教过的,要不要享受一番?” 她又凑近了些,一手抵腮,歪着头看他,媚眼如丝,吐气如兰。 “她们可会疼人了,尤其是舌头上的活……保证让安公子欲罢不能。” 还有! (本章完) 15,请安郎责罚妾身 那两个妙龄女子竟真的停在了楼梯口前,低眉垂首的模样,似乎在等待接下来的吩咐。 安厌却不再多看她们一眼,而是轻笑道:“如此艳福,夫人还是留着自己消受吧,不知夫人叫在下前来,所谓何事?” 宁国夫人故作讶色:“我何时叫过安公子了,不是安公子自己来的吗?” 安厌也讶异道:“这样说来,倒是在下不知礼数贸然登门了,刚才岂不是惊扰了夫人雅事?” 宁国夫人向那两个妙龄女子轻轻挥手,示意她们下去。 她看向安厌的眼中有水波流动,口若樱桃,浅浅调笑道:“倒也无妨,不过你都说了,既然扰了我的雅兴,该要如何补偿我?” 宁国夫人看上去要远比真实年龄年轻,此前的明月公主也是。 不过仔细想想,她们都和修士有牵扯,得了些驻颜秘术似乎也很正常。 ‘以色侍人,可不是在下所擅长的。’ “怎么,你觉得是委屈了?” 宁国夫人语气中带了些许不悦,凤眼也稍稍眯起。 “夫人是误会了,在下与妻子情深义重,断然不会做有负于她之事。” 宁国夫人俏脸忽地嗤笑一声,旋即道:“好一个情深义重啊,既安公子无意,便请回吧。” 安厌神色如常,继续道:“来之前,内子心里十分想念申大家,便托我去与申大家问候一声。” 宁国夫人给自己倒茶,闻声便道:“申大家明日还要去肃王世子府上,今日早早便歇息了。” “这么不巧?”安厌轻叹一声。 “原本明日还打算带上申大家一同到宫里去呢。” 宁国夫人蹙眉道:“宫里?哪个宫里?” 安厌微笑道:“自然是九霄宫,公主殿下同内子一见如故,颇为喜爱她的诗词音律之才,常邀她去宫里一同谈论风雅,上次内子和公主殿下提及了申大家在长安一事,公主殿下也想见申大家一面,令内子下次去宫里时带上申大家。” 宁国夫人脸色渐渐变得铁青,她一把将手里的茶杯摔在地上,“啪”地粉碎开来。 “你敢拿她来压我!”她近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了这句话来。 安厌心里十分意外,他没想到宁国夫人会有这么大反应。 难不成这宁国夫人和明月公主之间有什么嫌隙? 倒是自己疏忽了。 宁国夫人冷笑连连:“明月公主,很好!” 她起身又走去了红木屏风后方,少顷,宁国夫人穿了件外衣出来,只是仍然酥胸半露,两条又白又长的腿也不时显露出来。 宁国夫人脸上也不见了刚才的媚态,淡然说道:“已经宵禁了,伱可在先在这儿住下,明日你若有胆,大可也把她带走。” 到这一步,安厌也不可能说出道歉的话来,也平静地回应:“叨扰了。” 说罢,转身走下了阁楼。 宁国夫人冷眼看着他离去,身旁空无一人的地方,凭空浮现出一位身穿红裙的女人来,这女人衣着也是极为性感暴露,小腹和大腿裸露在外,脸上蒙着红色的面纱,眉眼间也是风情万种。 她玉指轻抬,地上碎裂成残渣的茶杯顿时恢复如初。 “不过提了句明月公主而已,夫人何必如此动怒。”女人轻声开口,声音轻灵。 “真当她九霄宫在这长安可以横行无忌了!” 女子轻笑道:“谁让神皇陛下如此偏爱她呢。” 宁国夫人闻言银牙紧咬。 “明天世子殿下来了可怎么办?” “关我什么事,谁抢的人,让他找谁去!” “话是这般说,夫人面子上总要过得去才好,不如让奴家来为夫人分忧吧。” 宁国夫人蹙眉看了她一眼,道:“你又打什么鬼主意。” 女子满眼无辜,娇滴滴地说道:“还不是为夫人着想,奴家是想替夫人维系和肃王的关系罢了。” 宁国夫人淡然道:“你若想攀高枝,劝你别打肃王的主意,那个男人不是你能碰的。” “夫人这般说,奴家倒是更想见识一番了。” …… 安厌走下阁楼后,有仆人主动上前来领路,在偌大的府邸之中一番穿行,最终进了一处偏院。 里面黑漆漆的,也没有亮灯。 “安公子今晚在这儿歇息吧。”仆人躬身施礼过后,便转身离开了。 安厌看着院子里的房屋,也没太在意,自己都惹恼了这府上的主人,还想着被人好吃好喝伺候吗? 不过宁国夫人今晚也没提丝毫和修士有关的事,倒让安厌有些意外,可能是因为自己提及了明月公主,打断了她。 他来到主卧房,推门就要走进去。 “谁?!” 刚推开门,却不想里面传出一声惊呼。 安厌一怔,皱眉往里面看去。 “申大家?” 片刻后,那人也给出了十分惊讶的回应:“安公子?” 安厌收回了往里踏的脚。 卧房里面漆黑一片,带着典雅的木质熏香,以及女子闺房特有的清香,申容膝略有惊慌地问:“安公子怎么会在这儿?” 安厌沉吟道:“锦屏担忧你的处境,我便到来这儿探望一番,府上的下人把我领到这儿,说让我在这儿住下,我以为是个没人的院子。” 过了会儿,里面又传出声音来:“真是下人领安公子到这里来的?” 安厌沉眸道:“这宁国夫人不安好心,申大家先歇息吧,我等会儿会到院子外面去,明天一早,我带申大家去我府上见锦屏。” 里面人幽幽叹道:“安公子是正人君子,这番好意容膝心受了,明日一早安公子自行回去就好。” 安厌说道:“锦屏很想你。” “……我知道,只是安公子没必要为了我去得罪肃王世子,容膝清楚自己的身份,与安公子和锦屏云泥之别,不敢奢攀。” 安厌闻言心想,这女人可真矫情。 他说道:“锦屏对申大家以真心待之,申大家这般言论岂非是辜负锦屏情谊?申大家不必瞻前顾后,明日一早随我去见锦屏便好。” 里面人安静了会儿,又回应道:“多谢锦屏厚爱,只是两位为我去得罪皇室,实在让容膝惶恐,若是因此而安公子和锦屏招来麻烦,到时容膝万死也难以谢罪了。” 安厌皱起眉头,觉得她实在顽固,便道:“人我已经得罪过了,明天你大可继续跟那肃王世子走便是,回头再让锦屏为你伤心落泪,你只要自认谁也不欠便全部随你,申大家歇息吧。” 说罢,安厌便关上了房门,转身离开了院子。 这夜里偏院周围也清静无人,安厌找了处亭子坐下,自顾自地开始了修行。 过了有一会儿,申容膝从那院子里出来了,夜里很冷,她身上披了件大氅,穿着整齐,连头发都梳了起来。 这女人虽然平日不穿金戴银、亦不浓妆艳抹,但却是个极为体面之人。 这类人大都清高,所以闻人锦屏一开始提出帮助时,她才没有接受,还是碍于自己内心深处的尊严。 她不愿让人看见自己软弱卑微的一面,尤其是与自己亲近之人。 “安公子。”她委身一礼。 “天冷,申大家出来做什么?”安厌问。 “适才多谢安公子点醒了我,安公子厚恩,容膝实在无以为报。”申容膝声音轻柔,神色却极为真挚。 安厌也说道:“申大家客气了,你是锦屏的朋友,便也是我的朋友,朋友有难处,岂能坐视不管。” 申容膝犹豫一番,又说道:“夜里寒冷,安公子可到偏房将就一晚。” 安厌摇头道:“这府上的人就想看我在你这儿住上一晚,出去好嚼舌根子,我在这儿就行。” 申容膝也觉得事关两人声名清誉,这样做无疑是很好的选择。 她将身上大氅解下,放在手里说道:“安公子多加一件外衣吧。” 安厌并不怕冷,看了一眼说道:“我今晚没进过申大家院子里,申大家也早歇了。” 申容膝被噎了一下,心想这人还真是爱惜自己名声。 可仔细想过,或许他是真的爱自己的妻子,才对别的女人敬而远之。 她想到了在雒阳云湖西园,所见到的那首诗。 锦屏此生能得这样一个男人爱护,何其幸运…… 她心里艳羡之余,联想自己身世又觉得苦涩,同安厌委身一礼,转身回了院子里。 一夜过去,钟声惊醒了雾气中的长安城。 安厌睁开双眼,抖落了身上的露水,灵气运转之下,衣衫很快变得干燥下来。 有不少过往的仆人婢女频频看向他,目露好奇之色。 不多时,申容膝和一名婢女一同走了出来。 “安公子。” 安厌看了眼婢女身上挎了个包袱,估摸着这便是申容膝全部行礼了。 当即颔首:“走吧。” 他们也不需要再去向宁国夫人道别,直接朝着府邸的正门方向走去。 申容膝跟在安厌身后,心中惴惴,直到顺利走出府门畅行无阻后,才长舒口气。 三人在此等了会儿,来接他们的马车赶来了。 回到安府后,闻人锦屏得讯也连忙从内宅赶来,她初是看了眼安厌,才快步走向申容膝。 “容膝姐姐!” “锦屏。” “容膝姐姐可算来了,可真让妹妹好等。”闻人锦屏拉着申容膝的手笑着说道。 “以后容膝姐姐哪儿也别去了,就在这儿住下吧,一样把这里当家,咱们姐妹好就此作伴,锦屏一定把您当亲姐姐一样敬着爱着。” 申容膝心里感动不已,她还想说些什么感谢的话,但看闻人锦屏真挚清澈的眼神,又都止在了嘴边,轻轻点头:“好。” “给容膝姐姐的住处已经安排好了,等下带您去看看,有什么不合心意的尽管提,可千万别客气。” 申容膝颔首道:“麻烦锦屏了。” 闻人锦屏轻笑道:“都说了别客气了。” 她这才看向安厌:“那宁国夫人为难夫君了吗?” 安厌笑道:“你们两个姐妹情深,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呢。” 闻人锦屏嗔道:“夫君尽会说笑。” 她心里自然更在意安厌,只是申容膝在场,不好太亲密。 安厌说道:“我提了明月公主,宁国夫人便放人了。” 闻人锦屏松了口气道:“顺利便好,此番借用了公主殿下的名头,明日我进宫去见殿下一面吧。” 申容膝忍不住问道:“怎么还有公主殿下的事?” 安厌解释道:“毕竟关乎到肃王世子,他们皇室最在意颜面,有明月公主撑腰,也省得肃王世子以后找麻烦。” 申容膝却忽地想到坊间所流传的明月公主和闻人云谏之事,暗道此人连公主都得不到,何论自己一个残花败柳呢? 她面露复杂之色,苦笑道:“这样的恩情,可要让容膝如何报答。” “都说了是一家人,谈什么报答不报答的,正好也到时辰了,一块儿吃早饭吧。” 吃过饭后,申容膝在下人的引领下先去了闻人锦屏给她安置的住处,也是在内宅。 闻人锦屏也趁此将安厌拉到了卧房里,两眼扑闪地看着安厌。 “安郎,能与我详细说说昨晚之事吗?” 安厌挑眉道:“昨晚?那宁国夫人要我陪她睡一觉,不然不肯放人,我同意了。” 闻人锦屏愣了愣,但看安厌神色,便立即又娇嗔道:“安郎与妾身说笑。” 安厌挣开她的手臂,走到桌子前坐下,叹气道:“我昨晚冒那么大风险去救你的朋友,你倒怀疑我,真是让为夫伤心啊。” 闻人锦屏也跟着凑了够了,凑后面搂住她的脖颈,趴在他的肩头撒娇道:“妾身不是那个意思。” 安厌斜瞥道:“你不就想知道我和那宁国夫人发生了什么吗?” 闻人锦屏抿了抿嘴,随后站到安厌近前,垂下脑袋,两手放在身前,一副“我错了”的模样。 “妾身知错了,安郎责罚妾身吧。” 安厌瞥过去:“怎么惩罚都行?” 闻人锦屏的脸顿时红了:“安郎又想做坏事……得等晚上才行!” 安厌撇了撇嘴:“我去书房了,你去找你那儿好姐妹吧。” 闻人锦屏顿时急了,连忙拦住了要起身的安厌,犹豫过后,走到卧房门前,将门紧紧关上,又将所有开着的窗户给关上了。 随后,她又走到了桌子前,俏脸通红地看了安厌一眼,伏身趴在了桌子上,细腰塌了下去,臀部却拱了起来,身上的罗裙收紧,顿时露出玲珑曼妙身体曲线。 她两手左右挡住了脸,也能感受到此刻脸在发烧,颤声开口:“安郎……责罚妾身吧。” 安厌只觉口干舌燥,喉咙滚动着。 …… 浣溪从申容膝那边回来,本要找小姐姑爷回禀,到卧房这儿发现紧关着门,反常的是连窗户也关上了。 里面有人? 她心念微动,悄声凑到了门前,贴耳上去,只听见窸窸窣窣的声响。 “锦屏,撅高一点。” (本章完) 16,三界开门,天外飞仙! 九霄宫,凤仪殿。 “妾身冒用殿下威名,还请殿下责罚。” 闻人锦屏跪在地上,对着榻上之人一副低眉垂首、谦卑恭顺的模样。 “行了,起来吧。”明月公主慵懒地说道,她今日穿的是皎白的披衫,青丝就这么随意散落,一部分垂在胸前,更衬得颈胸处肌肤雪白,身姿侧卧,又白又长的美腿若隐若现,将起伏有致的身材勾勒得恰到好处。 “李重睿那小子行事越来越荒唐了,都怪肃王平日对他太过纵容,下次见时定要好好教训一番。” 闻人锦屏立即道:“多谢殿下垂爱。” 明月公主淡然说道:“不是为你,放任李重睿胡来只会更丢皇家颜面。” “妾身明白。” 明月公主随后又道:“你找的那人,是南窗居士申容膝?” “正是,妾身与容膝姐姐情同姐妹,而今留了容膝姐姐在家里住下。” 明月公主却怅然一叹,发出一声莫名的笑:“好一个情同姐妹啊。” 闻人锦屏心中思虑,又说道:“容膝姐姐现在正在殿外候着,妾身知晓殿下喜爱风雅,申南窗之才,亦是举世闻名,不知殿下有意一见否?” 而让闻人锦屏意外的是,明月公主竟然拒绝了。 “不见了。” 闻人锦屏心念急转,也只能回应道:“是。” “我有点累了,能来帮我捏捏肩吗?” 闻人锦屏闻言怔了下,随即忙应道:“好……遵命!” 她起身缓步走至了云床一侧,今日那个叫媚儿的女子不在,大殿之内只有她们二人而已。 明月公主螓首轻抬,玉手握拢抵在鬓处,闭着双眼,全身处在放松的状态下。 闻人锦屏出身尊贵,自小除了父母和夫君之外便没伺候过人,但她心想明月公主是皇室,而且这件事上明显在偏袒自己,伺候她也没什么。 当即便伸手到她肩膀处,她身上那件皎白的轻衫料子极为细腻,摸起来清凉舒适,闻人锦屏还注意到这公主殿下里面好似没穿里衣。 当即心里暗想,殿下还真够随性的。 不过这九霄宫内都是女人,不出宫的话,似乎也没那么多避讳。 “等会儿我若是睡着了,你直接退下就行,那令牌给伱便是让你用的,不必心有顾虑。” 闻人锦屏闻着她身上的幽香,轻声道:“多谢殿下。” 她的手在明月公主光滑细嫩的肌肤上轻轻按揉,凤仪殿内分外的静谧,也没人再开口说一句话。 渐渐地明月公主换了个姿势,侧首趴在了枕头上面,似乎睡着了。 瞄了眼紧贴在她身上的皎白轻衫,似乎里面真的空无一物,倒能清楚地看清玲珑曼妙的身体曲线。 闻人锦屏略微有些脸红,收回了双手,悄声离开了大殿。 申容膝正在外面候着,见闻人锦屏出来便迎了上去。 “怎么样?” 闻人锦屏道:“殿下并未怪罪,我们先回去吧。” 申容膝也立即松了口气:“如此便好。” 等离开皇宫,上了马车。 申容膝说道:“公主殿下对锦屏你,还真是厚爱。” 闻人锦屏只是笑道:“容膝姐姐以后便可安心住下了,以后也不必再担忧什么。” 申容膝还是忍不住说道:“此番,真的是麻烦锦屏你和安公子了。” “容膝姐姐又和我客气了。” 申容膝感慨不已:“锦屏你这番情谊,真叫我此生无以为报。” 闻人锦屏忙说道:“怎么忽地煽情起来了,叫人怪不习惯。” 申容膝笑道:“只是见惯了世态炎凉,人情冷暖,才心有感慨罢了,安公子也是正人君子,能结识你们,是容膝之幸。” 闻人锦屏听她夸赞安厌是正人君子,却无端想到昨日白天在卧房里发生之事,出来后还被浣溪取笑了一番。 俏脸微红之下说道:“他才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她这句话本有嗔怪之意,申容膝却说道:“安公子若不是正人君子,这天下怕是没人能称得上这评价了。” 闻人锦屏不由好奇:“你怎么突然对他这么高评价,他做什么了?” 申容膝愣了下,旋即犹豫道:“安公子没和你说吗?” 闻人锦屏更是奇怪:“说什么?” 申容膝抿嘴思虑了会儿,便将在宁国夫人府上,宁国夫人设计将安厌引入申容膝院子里的事,安厌却在寒夜中苦坐一夜的事说了出来。 闻人锦屏听完不由有些动容,心里感动不已,想到自己此番竟还怀疑自己夫君的行迹,更是觉得万分羞愧。 她喃喃道:“这坏人,怎么也不和我说呢……” 申容膝便笑道:“安公子光明磊落,是觉得无需刻意去说此事来证明自己吧。” 听完申容膝的话,闻人锦屏也觉得自家夫君的形象伟岸起来。 她随即又咬牙切齿道:“这宁国夫人真的歹毒,竟用这种毒计来坏容膝姐姐的清誉!” 申容膝缓缓摇头,轻声说道:“我不过一孀妇,残花败柳之身,清誉什么并不重要,只是安公子君子声名险些被她害了。” “真可恶!” 闻人锦屏对于这些想害自己夫君的人痛恨不已,他们从雒阳来到长安,就是为了避开这些人,没想到长安里也有这种奸诈之辈。 她想到了什么,对申容膝说道:“对了,容膝姐姐,忘了交代你一件事。” “锦屏你说。” 闻人锦屏缓缓道:“夫君现如今失去了过往的所有记忆,但我伯父说,夫君以前正是因为知晓了太多事才造此厄难,不恢复记忆会更好些。” 申容膝若有所思:“锦屏你不想让安公子恢复记忆?” 闻人锦屏面露忧戚之色:“我自然也想……但夫君的安全更重要些,还望容膝姐姐以后在我夫君面前,尽量少提过去的事,刚进长安那会儿,景衡念了句夫君之前写的诗,我观夫君似乎有所察觉了。” 申容膝立即想到了自己此前所看过的那首无比惊艳的词,这安公子佳作绝不止这一首,只是他不在意名声,才没流传出去吧。 她心里对于安厌的为人已经极为钦佩,颔首道:“我知道了。” 回到府上后,闻人锦屏因知晓了宁国夫人府上发生的事,先跑去安厌那儿腻歪了会儿。 “安郎受苦,怎么也不与妾身说呢?” “这有什么可说的。”安厌一副不在意的模样。 而他愈是这样,愈让闻人锦屏心里感动,外加不少愧疚之意。 “妾身竟然还怀疑过安郎,现在想想,真是妾身之错。” 安厌看她这幅模样,将她揽入怀里,轻笑道:“是啊,你竟然怀疑我,真是该罚!” 闻人锦屏将红彤彤的脸紧贴在安厌胸口,声音极轻的同时又带着几分媚意:“全听安郎的就是,安郎让妾身做什么……妾身便做什么……” 安厌搂着娇躯,心里顿时生出了几分火气。 然却在这时,浣溪突然端着托盘进来送茶,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人,立即面色如常地低下头去。 闻人锦屏这才从安厌怀里起身,稍微整理了下仪容。 “夫君继续看书吧,等下妾身先去容膝姐姐那儿了。” 安厌郁闷不已。 等浣溪里离开后,他还想去抱闻人锦屏,却被她躲开。 “总是这般猴急,非得白天是吗?”闻人锦屏略有羞恼地白了安厌一眼。 “安郎等晚上不好吗,晚上妾身再好好伺候你。” 闻人锦屏娇笑几声离开了书房,见浣溪站在门前候着。 “小姐。” “浣溪啊。”闻人锦屏顿时收敛神态,又变成了那端庄温婉的模样。 她看着浣溪若有所思,继而笑道:“随我去容膝姐姐那儿吧。” # 长安封城了。 不止是长安,九州各地的城市都突然紧闭了城门严禁百姓外出。 其缘由,是因为三界关终于打开了。 具体发生了什么安厌不清楚,只是听说灵州那里调去了大批的军队驻守,迎接关外修士的到来。 安厌并不明白玄唐为何要打开三界关,这其间和修士做了什么交易他也不清楚,但能够预见一点,未来的玄唐将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封城的这段时间,长安解除了宵禁,夜里百姓们也能够走出家门,这是只有重大节日时才有的待遇,夜里的长安要更显繁华,万家灯火、歌舞升平,彻底变成了一座不夜城。 一日,安厌忽见到两条金色巨龙腾飞而起,无数祥云笼罩在长安上方,巨龙在云层之间穿梭盘旋,犹如天上仙境一般! 这原是盘踞在长安城南北那两个巨大石柱上的雕像,而今褪下石胎,竟是两条机械黄铜巨龙,翱翔于天际,看得安厌心中震撼。 城中百姓们望着天上的巨龙,纷纷跪地拜伏,神色虔诚地祈福。 时间又过去几日,长安上空有无数黑影飞踏而过,是一排排机械神鸟,整齐地飞过天空,安厌目力惊人,能隐隐看到上面有不少人影攒动,最终去往了太华山的方向。 又是一日,几道白虹划过天际,落入太华山内。 “仙人来啦!” 这消息如风一般迅速传遍了整个长安城,所有百姓都沸腾了。 外界的修士们,正式入关了! 还有! (本章完) 17,仙家做客 长安城内一处阁楼之上。 一位白发老妪端坐于主位,左右两位侍女伺候。 “黎道友,这有千练灵丹、千年灵株、灵境凶兽晶核若干,外加一些上品法器,我等初来乍到,以后说不定还要依仗黎道友,这些个见面薄礼,还请黎道友能收下,未来做邻居,也要多多来往才是。” 轩室内站着一位中年男子,身旁则是位手持托盘的青衫少年。 老妪淡笑道:“周道友刚来玄唐便能找上老身,看来也是做了些功夫的。” 周姓道人微笑道:“黎道友在玄唐声名赫赫,不需要刻意打探也听闻了黎道友的大名。” 老妪眸光微动,笑问道:“你们从关外来,应该已经见过玄真的人了吧,看来她们也从你们那儿拿走了些东西。” 周姓道人脸色一僵,继而又笑道:“日久见人心,相信贵地修士迟早有一天会对我等放下戒备的,我们也是携真心诚意而来,愿自此以后做玄唐的子民。” 玄真从他们那儿拿走的东西,无非便是他们每个人的命门。 从进入这玄唐的那一刻起,他们的生死已经不受自己掌控了。 老妪说道:“玄真做事,老身也过问不了,无功难受禄,周道友要交朋友,以后总有机会的,这些礼物还请收回吧。” 周姓道人立即说道:“我们平澜宗是真心实意想与黎道友做朋友,此番前来并无他求,黎道友莫要误会。“ 老妪轻嗤一声,反问道:“你就不怕我与玄真不对付,反误了伱们宗门?” 周姓道人不悦道:“黎道友也太小瞧我等了,若真以为我平澜宗尽是趋炎附势之辈,在下也无话可说,就当在下没来过。” 白发老妪双眼微眯,枯槁的脸上扯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身旁的侍女主动上前,接过少年手里的托盘,送至了老妪近前。 只一眼扫去,她便道:“周道友盛情,老身便收下了。” 周姓道人脸上也露出了和善的笑容:“黎道友客气,以后便是邻居,我等还要多向黎道友讨教。” 送走这周姓道人之后,白发老妪摇身一变,又变回了那副妖媚少女的模样。 她看着托盘上之物,不屑道:“小门小户,送的东西都这般寒酸。” 一旁侍女不由小声问道:“祖师,这千练灵丹、千年灵株都不是极难得的东西吗?” 媚儿冷嗤一声:“关外修仙界这么大,你觉得这种东西能有多稀缺吗,我们玄唐又何曾缺过,这些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还以为我们没见过世面,将命门交予他人,以后不过是一群家畜罢了。” 她纤手轻抬,从托盘上的玉瓶之中飞出数枚发着光的晶核。 这种凶兽晶核在玄唐极难见到,让她很感兴趣,玄唐的凶兽近乎已经被扫清灭绝了,轮不到他们修士觊觎,即便有灵气温养出开了灵智的凶兽,最先发现它们的也必然是禁灵卫。 倒是听说玄真饲养着几头凶兽,也不知长什么样子。 她又轻笑道:“这些小门小户倒是走了大运,太玄山这种地方都能给他们,太钥和玄仪果然都憋着坏呢。” 一旁侍女询问:“祖师,这话是什么意思?” 媚儿欣赏着手里的晶核,缓缓说道:“此番打开三界关,只进来了一部分修士,是秦、汉两国在投石问路罢了,仙秦九宗、莽汉各大古族的人一个没来,他们都想在后面看看我们会使什么手段,才让这些小势力先进来。” “太钥和玄仪显然也是看清了这一点,直接把留给关外修士的资源里最好的那些划给了他们,等那些大势力进来时,就只能吃糠咽菜了。” 侍女不解道:“这样的话,那些关外的大势力又岂会同意?” 媚儿冷笑道:“他们不同意又怎样?不入关,他们是人上人,享有最优渥的资源,可一旦入了关,交了命门,一样都是家畜!” 她凝视手里晶核许久,忽地喃喃道:“真是好东西,怪不得天工院牢牢把控。” #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住在耳房的浣溪照例起的很早,推开门时,却被满目的银白惊得失了神。 她连忙去拍卧房的门,无比兴奋地叫喊着:“姑爷!小姐!下雪了!外面下雪了!” 不多时,安厌和闻人锦屏各自身上披了件锦裘大氅走了出来。 白雪落满枝头,地面上、房顶上被一片银白铺就,下人们正拿着木锹和扫帚将路面清扫出来。 “真的下雪了……”闻人锦屏喃喃自语道,眼里也闪烁着欣喜。 玄唐的百姓已经三年没见过雪了,这一场大雪,给了许多人来年会更好的兆头。 “冬天了啊。”安厌轻声感叹道。 他心里倒没有灾情之后的感慨,看这雪景也只是觉得美丽而已。 昨日长安解除了封城,重新施行宵禁,不过天上那两条巨龙却仍在盘旋,原本金色的祥云变成纯白色,大片大片堆在一起,如同无比纯净的棉花,煞是好看。 闻人锦屏将手伸至走廊外,感受着雪花落在掌心上的冰凉,似有所感,忽地轻声道:“旋扑珠帘过粉墙,轻于柳絮重于霜。” 安厌不由一怔,还没待他夸赞,一道声音却先至了。 “刚来就听见锦屏口吟佳文,幸甚幸甚。” 三人循声看去,见是申容膝,她已穿戴整齐,披着纯白大氅,手捧暖炉于游廊上款步走来,她这身装扮更衬得整个人端庄知性。 安厌多看了两眼。 “容膝姐姐也起得早。”闻人锦屏笑道。 申容膝笑道:“我也是被盈枝叫醒,说外面正在下雪,便早早起了,没想到这雪竟下了一夜。” 闻人锦屏看着满庭飞花,道:“今年有瑞雪,明年必丰收,伯父他们若见此雪景,心里必然也会欢喜的。” 安厌道:“都会越来越好的。” 申容膝又说道:“适才听锦屏所吟诗文上佳,可有整篇?” 闻人锦屏怔了下,细细一想,无奈摇头:“只是偶得残句,刚才思绪乍停,现在却是补不上了。” 申容膝便没在意,只是说可惜,作诗本是如此,残句要比整篇多得多。 她又看向安厌,笑问:“不知安公子可有灵感,能帮锦屏续补残篇吗?” 安厌略一思索,望着天上的隐约可见的巨龙身影,便道:“我倒另有一篇。” “哦?” 几人走进屋内,感觉暖和了不少,围在案前,看着安厌在那儿提笔挥墨。 浣溪和盈枝也都好奇地探头看来,看着纸上文字,轻声念道。 “画堂晨起,来报雪花坠。高卷帘栊看佳瑞,皓色远迷庭砌。盛气光引炉烟,素草寒生玉佩。应是天仙狂醉,乱把白云揉碎!” “应是天仙狂醉,乱把白云揉碎……”申容膝也忍不住喃喃轻语。 她抬首看向执笔的安厌,美眸里异彩连连。 “安公子之才气,古人亦难及!这一篇清平乐若流传出去,便足以让安公子闻名于世了!” 安厌放下手中软毫,淡笑道:“非要那名声做什么,我又不是为天下人写的诗,你们看看不就行了。” 仅这句话,顿时让屋内几个女子心颤不已。 闻人锦屏注意到申容膝主仆两人的目光有些不对劲了,当即暗暗恰了下安厌腰间的肉。 安厌眉头一跳,好在这时外面有下人禀报。 “少爷,有您的信。” 安厌轻咳一声,走到门口接过,刚入手的一瞬,上面传来的微弱灵气波动顿时让他一怔。 “谁送来的?”安厌问。 “不知道,今早开门时,这信放在门槛里面。”下人说道。 安厌若有所思,随即将写着“安厌亲启”的信封拆开看了眼。 “安道友,冒昧惊扰,请道友后日到太华山上小坐。” 看了眼署名,只有简短的三个字。 平澜宗。 安厌将信件重新折好,思绪飞转,无论是邬云显的那本玄唐道统名录,还是沈秀青的记忆中,都没有一个叫平澜宗的的道统。 又坐落于太华山,显然是前些时日从关外来的修士。 自己一个无名小卒,竟也能入他们的眼? “夫君?”后方响起闻人锦屏的轻唤声。 安厌转过身来,神色如常道:“无事,一个邀约而已。” “谁家的邀约会丢在门槛里,为何不大方登门?”闻人锦屏奇怪道。 申容膝也道:“怕并非什么良善之辈,这类人不需理会。” 安厌随即也是笑笑,点头称是。 这平澜宗初到此地,应也是为了多结识一些本土修士,不过自己应当毫无名气才是,他们又是如何找到自己的? 安厌一直想隐藏自己,但这种暴露于别人视野中的处境,让他心里很不舒服。 思来想去,安厌决定过去看看。 临近长安,这平澜宗初来乍到,应该不至于肆无忌惮,而且此番也能真正见识一下修士的世界。 两日后。 安厌寻了个托辞出了城,他没坐马车,出城数里之后,感到身上那股禁制感消失了,直接冲天而起,朝着太华山的方向飞去。 气境修士的御风术,已经能让修士在空中飞行,不过灵气消耗不低,不能长久维持。 长安似乎有结界,城内无法御空行走。 冬日里冷风扑面,安厌在自己身前凝出一道灵气屏障,看着下方雪白苍茫的大地,只觉心神激荡,有种豁然开朗、洞见另外一方天地的颤栗之感。 他成为修士的这段时间,从未这般肆意地御空飞行了,这种天地自在的滋味让安厌沉浸其中,并为此着迷不已。 他飞行速度不慢,外加有玄机骨提速,不过小半个时辰便抵达了太华山脚下。 和上次来时相比,整座山愈发的钟灵毓秀,山顶之上云雾隐隐,仿佛有紫气环绕。 山脚下的那座碑还在。 九州灵根,太华仙岳! 而今看来,真成了一座仙山。 安厌这般心想,正要迈步上前,忽觉前方一种灵气波动,无形中仿佛有一道门打开了。 一道光影从山顶之上疾驰而来,落在安厌面前。 安厌心里思虑着,这人是位黑发年轻人,拱手施一道家礼节。 “平澜宗欢迎道友前来做客。” 安厌拱手道:“在下安厌。” “在下傅唐,道友请。”黑发年轻人做了个“请”的手势,旋即又化成一道光影,直朝山顶之上飞驰而去。 安厌见状也同样御空跟上。 来到太华山上空,顿觉灵气要比外界更为浓郁,他想到刚才的感觉,猜测应是什么阵法结界。 不仅如此,整座山和上次安厌来时相比已然是焕然一新。 太华山虽是九州名山,但也属于是山野林间,山体险峻陡峭,除了登山的两道古阶外,别处尽数被奇松怪石覆盖,非人迹可去。 此番安厌在空中俯瞰下去,竟是瞧见完全不同的仙家气派。 飞泉瀑布倒悬,七彩虹桥横空,时有瑞鹤几只,长鸣飞过,空中盘旋不去。 无数仙家府邸、殿宇隐于山林之间,山顶之处立有一座高耸无比的石铸巨门,左右两根白玉石柱,柱上缠绕着虬龙般翠绿青藤。 可见,天门间块块银碧显露金光万道,藤蔓上朵朵鲜红喷出瑞气千条。 天后内站了许多人,大都是相同服饰的弟子,细看之下这些人衣饰间也略有差异,他们素白的长袍上绣着不同的仙禽,有仙鹤,孔雀,青鸾等颜色各异。 安厌瞧着这派景象心中震撼,心想这次来真是长见识了,这便是修士的宗门! 这才过去多少日,这平澜宗是直接把老家从关外搬了过来吗? 高阶修士的手段果然不是自己能够想象的。 安厌随同傅唐落在了一座古朴大殿之前。 “安道友,请吧。” 傅唐没有要进去的意思,安厌在殿门前稍作思虑,缓步走了进去。 大殿之内已有十数人了,一眼扫去,安厌发现大都十分眼熟。 并不是他认识,而是这些人都出现在沈秀青的记忆之中。 多半是气境修士,灵境只有一两个,而且除了这两个灵境之外,全部都是散修。 有个艳丽女子,让安厌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身穿红裙,雪白的小腹肚脐却裸露在外,蒙着一红色面纱,看不清面庞却让人觉得这是一位极美的人。 这人叫雪雁,是沈秀青的同门师妹,不过实力却要远高于沈秀青,是一位灵境大修。 沈秀青毕竟死于安厌之手,那日之后也没了别的动静,见到此人,安厌心中惴惴。 大殿之内众人的目光也都纷纷看了过来,见安厌是一个陌生的面孔,俱是面露好奇之色。 玄唐的修士圈子并不大,一个地域的所有修士之间近乎都互相认识,而且大都是友善的。 “这位道友有些眼生啊。”有人主动笑着开口询问。 安厌心想,既然这平澜宗能找上自己家门了,也没有隐瞒身份的必要,便拱手道:“在下安厌,初到长安不久,见过诸位道兄。” “你就是安厌?”人群中响起一声略带讶异的女声,其余人纷纷安静下来。 开口的正是红裙女子雪雁。 安厌一阵头大,硬着头皮拱手道:“正是,这位仙子认识在下?” 雪雁眸光在安厌身上打量一番,旋即轻笑一声:“听人说过。” 安厌顺势问道:“在下只是一无名小卒,不知仙子是听谁说的?” 雪雁却是轻笑道:“你可不是什么无名小卒。” 安厌:“……” 在场众人听闻此言,看向安厌的目光不免有些奇怪。 这时,安厌脑海中出现了雪雁的声音:“伯父是余惊棠,岳父是闻人云谏,都是神皇陛下身前的宠臣,随便一个身份可都让人艳羡不已啊。” 安厌立即用神觉回应道:“仙子对我这般了解,敢问仙子尊讳?” “雪雁。” “不知雪雁仙子是从何处得知在下身份的?” “想要了解你的人,了解你并不难。” 安厌还想再问时,雪雁却没了动静,大殿之内又走入陆续走入几人,随后一位身穿素白长袍,上绣黑鸢的男子走了进来。 “在下瞿子沛,忝任执事长老一职,诸位道友,欢迎做客平澜宗!” 他轻一挥手,大殿左右两列凭空出现十几个蒲团矮案,矮案之上另有能让人感受到浓郁灵气的茶水和瓜果。 “请先入座吧。” 雪雁和另外一位灵境修为男子,则是理所应当地坐在左右首席,他们若不坐那儿,别人也不敢坐。 安厌也不与人争抢,直接坐在了末席。 “我平澜宗出身于仙秦延阳州,立宗千年,今初来乍到,只是想和诸位交个朋友,这些,算是给诸位的见面礼。” 瞿子沛说罢,众人面前矮案之上又凭空多出一个小瓶来。 “凝心丹……这灵纹,是百炼灵丹!”有人忍不住惊呼道。 所谓百炼丹,便是再炼制丹药时,凝液成丹之前,以灵火将其重新淬炼上百遍,能使其发挥出比寻常更高的功效。 百炼灵丹之上还有千练灵丹,甚至是万炼灵丹! 不过玄唐境内本就修士稀少,懂得炼药、制符、炼器之类的修士就更是少之又少,百炼灵丹便已是极为稀有之物了,一般只有玄真、青阳这种道统之中才有。 而凝心丹,则是在命境之前都极为适用的丹药,有固本培元、短时间增强神觉之效。 小瓶之中足有十枚。 不少人纷纷赞叹,不愧是关外大宗,出手这般阔气,雪雁和那灵境修士都出言道谢。 安厌查看之后,心里暗想,还有这种白嫖的好事? 5k (本章完) 18,往事知何处 平澜宗并不是什么小门小户,在仙秦也是属于仅次于九宗的古老道统。 不过在仙秦,除了赵氏皇室,九宗之外的所有势力都与九宗有着难以逾越的鸿沟。 灵灾将至,平澜宗起初或许是可以在这混乱大世中求得一席的生存之地,但未来迟早也会成为九宗砧板上的鱼肉。 但现在他们也有了翻身的机会,玄唐打开三界关,但却禁止半神之境的人进入,意味着他们和九宗之间的差距被抹去了一大截。 未来玄唐必将翻天覆地,而混乱正是他们进身之阶。 仙秦九宗、莽汉各大古族之人投鼠忌器,这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她们来当也无不可。 若在仙秦,这气境散修想以宾客的身份登门简直就是痴人说梦,不过在这里却不同,这些人看上去是随手能碾死的蚂蚁,但他们在玄唐却是不受约束的。 瞿子沛的境界安厌感受不到,但必然也是灵境之上,甚至是命境也有可能。 不过这样一个人却对他们在场众人极为客气,聊天时没什么架子,让人觉得极好相处。 这也只是表象,在场之人并非痴傻,瞿子沛这般热情好客,他们自然也都笑脸相迎。 瞿子沛最终也没提什么请求,全程不过是在闲谈,问了在座之人一些有关玄唐以及长安的风土人情,又主动讲述了一些仙秦修仙界的奇闻轶事,按他自己的话说,就是为了结一个善缘,同在场之人交个朋友。 那蕴含灵气的茶水,安厌也尝过了,入腹只觉直沁心脾,瞬间五感通畅,四肢百骸都是舒爽的。 临到告辞时,安厌却收到了来自于瞿子沛的传音入密。 “安道友暂且留步,请到内殿来。” 安厌心神一动,眼看着在场的众多散修离去,自己便安稳坐在原地,继续喝着茶水。 倒是有些散修离开之前多看了他两眼,等所有人都离去后,安厌也起身往内殿走去,发现这里还有另外两人。 那位红裙女子雪雁,以及另外一位灵境大修,安厌从沈秀青的记忆中得知他叫卫云鸿。 雪雁见到安厌进来,便笑吟吟道:“我就说你不是无名小辈吧。” 安厌拱手道:“在下只是一位初出茅庐的后辈而已。” 瞿子沛这时走了进来,拱手道:“三位,我平澜宗有专门为三位道友准备了特殊礼物。” 说罢,他翻手拿出三枚温玉来,各自飞到了三人近前。 安厌思虑之下将其接过,神觉往里探了一样,目露惊异之色。 起初那瓶灵丹还让安厌有种白嫖的欣喜,但这温玉中的东西,却让他觉得有千斤重一般。 雪雁这时悠悠开口:“瞿长老送这么大的礼,回头若让我们上刀山下火海,我们是去还是不去啊?” 瞿子沛笑道:“雪雁道友说笑了,我们初到宝地,是真心实意要同三位做朋友的,不大方些要如何换取到诸位的友谊呢?” “从仙秦到玄唐,我等可是战战兢兢,生怕做错了什么,只盼望以后能和诸位和和睦睦地做邻居,我听闻玄唐修士之间一向是和谐相善,我等也想尽快融入这个大家庭,三位不必有所顾虑,送些薄礼并无所求,只求三位能记下我平澜宗,以后常有来往、互相照应。” 卫云鸿也道:“瞿长老盛情,只是这礼物太过贵重,实在让人受之有愧。” 瞿子沛叹道:“我们是外来者,知道你们对我等心怀警惕,不过以后诸位迟早会知晓我等真心的,这些礼物既已送出,诸位就莫再推辞了,实在不愿就当是路边所捡也行,哪怕出了山门当不认识我平澜宗,我等也绝无二话。” 安厌看着手中的温玉,思索一番,忽地想到,这应算是行贿吧。 这平澜宗想在玄唐尽快打通门路,而他伯父余惊棠在玄唐举足轻重,若不然自己也不值得他们费此心思了。 即便来了修士,这玄唐仍是凡人为尊的世界。 安厌将这温玉还了回去,拱手道:“瞿长老若想交朋友,那瓶灵丹已经足够了。” 瞿子沛无奈又释然一笑:“也罢,三位知我心诚即可,许是我太热情,反倒叫三位不舒服了,瞿某向三位道歉。” 说罢,他拱手一礼,安厌三人又立即还礼。 瞿子沛想到什么,将那三枚温玉收回后,翻手又拿出三个精致木盒来。 “这是灵雪寒翠,三位刚才所饮灵茶,并非什么稀罕物,就莫要再推辞了吧。” 三人这才将其收下,又客套一番后,一同离开了这太华山。 刚出山门不久,安厌被一道红色光影拦住了去路。 “安公子。”来人是雪雁,一袭暴露的红裙尽显性感妖媚。 安厌瞬间心中大警,毕竟是她杀了沈秀青,此刻难免以为对方是因此而找上门的。 如今在长安城外,若是要杀人灭口,正是个绝佳的时机,这人是灵境大修,安厌不知自己穿上玄机骨能有几成胜算、几成逃跑的可能性。 “安公子看上去很怕奴家?”雪雁美眸流转,在安厌身上不断打量着,半透的红色面纱下,能隐约瞧见她嘴角翘起的弧度。 “不知雪雁仙子拦住在下,所为何事?”安厌镇定道。 “叫什么仙子,怪俗气的。”雪雁却是娇笑道。 “直接叫奴家雪雁就是,奴家观安公子身上灵气精纯,修的仿佛不是玄真的法门啊。” 玄真…… 安厌思索一番后问道:“雪雁仙子似乎对玄真很了解,跟他们很熟吗?” 雪雁美眸眨了眨:“安公子这话意思,似乎不是玄真的人啊?” 安厌闻此言,并未回复。 他是不是玄真的人,他也不知道,他和玄真有什么关系,同样也不知道。 但此刻,他的心里却十分迫切地想知道。 自己近日遭遇的事,全都和过去的自己有关。 万一哪天再有一个无比强大的仇家上门,自己要如何去应对? 雪雁又轻笑道:“也是,千年来,玄真可从未收过男弟子,安公子虽是一表人才,但应不至于让她们破戒吧。” 随后在安厌近前来回渡步,身姿婀娜妖娆。 “奴家哪配得上和玄真的人相熟啊,她们可是千年道统、无上传承,玄真的那些人,怕是懒得瞧奴家一眼呢。” 她说这话前半句时还一副唏嘘感慨、自艾自怜的模样,后半句又忽地冷笑起来。 这阴阳怪气的语气,倒是让安厌若有所思。 沈秀青的记忆中也是,她的师尊对玄真的人,心里一直颇有微词,沈秀青也觉得玄真女修们个个眼高于顶。 但没办法,谁让她们是玄唐最强的势力呢。 其道母还是玄唐唯一逆境修士。 雪雁又将目光重新放在了安厌身上,眉眼间流溢着妩媚的风韵。 “安公子不会瞧不起奴家吧?” 安厌不卑不亢地答复道:“雪雁仙子言重了,在下才不过气境,有何资本去看不起雪雁仙子,雪雁仙子高看在下一眼已是在下荣幸了。” “安公子嘴儿可真甜。”雪雁娇笑不已,忽地凑上前来,香风扑面,却让安厌精神紧绷。 “不知哪天能让奴家好好尝尝?” 她言语中尽是挑逗撩拨,安厌心里丝毫不为所动,只觉得这个女人十分危险。 “雪雁仙子说笑了。” 雪雁一手轻抚在雪白酥胸之上,从深处拿出一木牌递来。 “安公子如若有时间,可到水月小筑来找奴家,奴家盼着能和安公子一起谈经论道呢。” 安厌见状眉头一跳,接过着尚余体温的木牌。 “安公子后会有期。”雪雁又朝她眨了眨眼,旋即化作一道长虹消失在了天际。 安厌这才松了口气,随后心中暗忖,自己得想办法找寻一下原身的过去。 侵神术运用娴熟的话,可以无伤探寻他人记忆,但安厌还是不太愿意对现在身边几人施展。 而且闻人锦屏并不知道自己是修士之事,估计对自己的了解也有限。 可能还是得从雒阳那边的人入手,但联想自己原身所发生的事,雒阳那儿估计潜藏着诸多危险。 安厌觉得有些难办。 一路回到长安,进了家门,闻人锦屏正和申容膝一同在房间里凑在一起闲叙,也不知在聊什么有说有笑的。 安厌想到自己带回的灵茶,便没去惊动她们,而是让下人沏壶开水来,这灵茶不需煎煮,只需泡在水中即可。 看着嫩绿的茶叶在杯中舒展开来,安厌先自己尝了尝,仔细感受一番确定了并无丝毫害处,才亲自端着进了房间。 “夫君,你回来了!”闻人锦屏笑容满面地说道。 “聊什么呢,这么开心?”安厌随口轻笑。 申容膝微笑:“只是聊些我小时候的趣事。” “来尝尝这茶,刚从一个朋友那里带回来的。” 安厌看了眼屋内的浣溪和盈枝,便多倒了两杯。 房间内茶香四溢,闻过之后让人觉得精神了不少。 “什么茶啊,好香啊。” “叫灵雪寒翠,浣溪盈枝,伱们也来尝尝。” “谢姑爷。” “谢安公子。” 四女尝过之后,俱是两眼发亮,脸上气色瞬间好了许多,变得精神奕奕。 “这茶……”闻人锦屏看着杯中之物惊喜不已。 申容膝忍不住赞叹道:“此茶绝妙,入口微甜,后调清香不止,而且有明目醒神之效,喝过后全身都舒坦了,容膝平生喝过的茶也不少,真是闻所未闻!” 安厌笑道:“觉得还不错就行,这茶是特制的,市面上并不流通,这些就送于申大家平日饮用吧,用完了可再来找我。” 瞿子沛所赠的灵茶那木盒里装了许多,安厌分出来些,也够喝上几个月的。 申容膝则犹豫道:“这等珍品,我喝岂不糟践了。” 闻人锦屏拉住她的手说:“容膝姐姐又和我们客气了,什么时候才把自己当成我们一家人啊。” 申容膝闻言无奈失笑:“那我便却之不恭了,多谢安公子。” 安厌只是笑笑,而后瞧见浣溪两手捧着茶杯还在那儿小口啜饮,拍了拍她的头笑骂道:“贪吃鬼。” 浣溪只是嘿嘿轻笑。 这一幕落在闻人锦屏眼里,并未说什么。 晚上,安厌在床上搂着闻人锦屏,问道:“锦屏,我在雒阳有什么朋友吗?” “安郎怎么忽然问这些?” “好奇,便问问。” 闻人锦屏犹豫了番,说道:“安郎在雒阳也没待多久,身边亲近的似乎只有焕章、焕祯两人,别的妾身也不知道了。” 安厌沉思片刻,这些他是知道的。 “我是燕州人?” “嗯,安郎是出身于燕州,不过家中遭了变故,当时燕州匪乱,安郎奉先父之命,变卖剩余家产去雒阳投奔余伯父,后又经叛军作乱,安家如今只剩安郎一人了。” “一个故人都没了吗?”安厌忍不住问。 闻人锦屏轻轻摇头:“妾身也不知道了,以前安郎也很少与妾身提燕州之事,妾身怕安郎想起过去的伤心事,也基本不问。” “后来安郎去雒阳途中还遭遇了劫匪,陷入了难民营中,幸得玄仪真人搭救才得以进城。” “玄仪真人?”安厌立即道。 “是神皇陛下身边的近侍。”闻人锦屏说道。“一直跟在神皇陛下身边,是位慈悲心肠的高士。” 安厌凝眉道:“你知道她是修士?” 闻人锦屏却极为讶异:“她是修士?不对啊,玄仪真人并不是修士,而是一位修心养性有道的博学之士。” 安厌知道玄仪真人这个人,从邬云显的名录上见到过,也从沈秀青的记忆里见到过。 玄真教玄宗道首。 当今国师扶摇真人的师姐,道母太钥尊人的师侄,无论是玄唐凡人世界,还是玄唐的修仙界,都是一位地位极尽崇高之人。 自己原身之前的官职是六品起居郎,同样是神皇陛下御前。 遇见的这些修士,又总说自己和玄真有牵扯,想来是和这位玄仪真人有关。 安厌心里思绪千转,将自己所知晓的事一一串联。 身边人都说自己被革职的前一日是遭了惊悸,从皇宫里出来浑浑噩噩,一觉连睡三天,醒来“失了忆”。 那日肯定是发生了什么,而且大概率是对自己不好的事,不然余惊棠也不会告诫他说失忆是一件好事,反倒可以保护他。 邬云显、媚儿、雪雁这些人都觉得自己是玄真的人,但更有可能的是,玄真教对安厌而言是敌非友。 偏偏这玄真又在玄唐修仙界地位超凡,近乎是主宰一般。 安厌只觉前路如堕烟海,危机四伏。 太多弱点,太过弱小,谨言慎行,如履薄冰。 9月,求票票 (本章完) 19,夫君要不要纳个妾 “容膝姐姐看什么呢?” 闻人锦屏站在门口,瞧见书房里申容膝正站在桌案前认真欣赏着什么。 “锦屏?”申容膝立即抬头,下意识将桌上的纸折卷起来,先一步走出去。 她脸上露出笑容:“锦屏来了。” 闻人锦屏注意到她动作,好奇地往桌案那儿看去,笑问道:“容膝姐姐看什么呢?” 申容膝见状脸上神色如常,淡然轻笑道:“是安公子那篇清平乐,我心里实在喜欢,就把它誊写下来了。” 说罢,她又转身去将那宣纸拿了过来,闻人锦屏着眼一看,见上面是一行行清隽的字体。 闻人锦屏看着纸上的文字,眉眼间笑意更浓了几分,道:“容膝姐姐既然喜欢,回头我把夫君那日写的那首原词拿来。” “不用这样,我只是喜欢这首词本身,是不是安公子亲笔写的倒无所谓。”申容膝推辞道。 闻人锦屏脸上笑容不减,转移了话题:“前些天院子里移栽过来的红梅开了,我来想叫容膝姐姐一块去赏梅。” 申容膝暗舒了口气,应道:“好啊,正好在房间里也无趣。” “对了,明日书院便放假了,景衡和焕霆、焕祺他们都会回来。” 两人走到红梅花开的院子,申容膝出声感慨:“要过年了啊。” “是啊,景衡、焕霆、焕祺他们三个要回雒阳去,我和夫君则留在长安,容膝姐姐呢?” 申容膝思虑一番,说道:“云州老家是还有些亲戚,但已经很少来往了,即便是回去也只是走走登门送礼的形式。” 她夫君亡故之前,生活得也十分滋润,但自此夫君病故后,一切就都变了,膝下又没有一儿半女,最终是落得了门前冷落鞍马稀的处境。 也仍然有些殷勤的人,却都是来打她主意的。 闻人锦屏拉住她的手说道:“容膝姐姐若是不愿回去,就留下来陪我们一同过年吧,我还在想这几天要是容膝姐姐走了,我得要多孤独了。” 申容膝笑道:“只有你们夫妇二人岂不更好,又怎么会孤独。” “我是舍不得容膝姐姐!” 申容膝犹豫了番后,便轻轻颔首:“那好吧,我今年也留在长安吧。” # 安厌吸纳灵气的速度十分惊人,如今气海的规模在气境修士之中也不算浅薄了。 虽是比不上即将冲击灵境的沈秀青那种程度,但相差的也不是太远。 这种修行的速度,让安厌猜测自己踏入修行一途实际上也没多久,至多也是在今年之内才开始修炼的。 去推算这个时间段,有可能是那位玄仪真人带领自己开始修行的。 原身从燕州去往长安,若是个修士的话,就不可能落入难民营中险些殒命了,而在禁令解除之前,雒阳的修士又屈指可数。 这些信息应当是大差不差的。 安厌拿出了一枚凝心丹,这丹药呈青白色,只有指甲盖大小,上面有着一道极为细小的纹路环绕。 凝心丹并不是什么稀有丹药,而且是一种很常用的丹药,修行、疗伤、解毒、回复都用得到,沈秀青和邬云显所遗留的丹药之中,都有凝心丹。 不过这百炼凝心丹,就不是什么凡俗之物了。 思虑过后,安厌将一枚吞入腹中,原本固体丹丸在入口之中瞬间化成了一团气流入体内。 安厌盘膝而坐,凝神静气,沉浸在了修炼之中。 凝心丹在体内化开之后,安厌感到自己身体比以往更通畅了许多,与天地间的联系也更加密切,仿佛每个毛孔都被增大了,灵气要疯狂地涌入他的身体。 这滋味仿佛是一个饿极了的大汉在面对一桌美食菜肴时可以毫无顾忌地大快朵颐。 安厌所处的位置如同一处低压地带,灵气不断地奔涌而来,要挤入他的体内。 原本平静的气海在此刻也变得波涛汹涌,掀起的巨浪扑在阴珠和阳玉之上,安厌身体之外肉眼可见地环绕了一圈发光的气体。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了很久,直到那凝心丹的药效弱了下去,才缓缓归于平静。 安厌吐出一口浊气,体内的气海又有了能切实感受到的增强,或许再要不多久,自己便能摸到灵境的门槛了。 一入灵境,便是大修,便再不是凡人了。 冬日里天黑的很快,吃过晚饭安厌泡在浴桶里洗澡,浣溪在一片伺候着。 “姑爷,水温还可以吗?”浣溪提来了一桶热水,向安厌询问道。 安厌全身泡在水里,惬意地倚着桶沿,闻声只是懒懒地“嗯”了声。 浣溪又拿来了一个竹篮,往桶里撒着花瓣,目光不住地瞧着安厌的身体,见安厌闭着双眼仿佛睡着了一般,目光便肆意了一些。 “你看什么呢?”安厌忽问道。 浣溪被吓了一跳,但见安厌一动不动,便嘴硬道:“没看什么,姑爷都没睁开眼,怎么知道我在看什么。” 安厌闻言便睁开眼,笑吟吟地看她。 “你刚才没在看我?” 浣溪脸色微红,闷头做自己的事:“姑爷好生自恋,我没事看姑爷做什么。” 泡完澡的安厌,又由浣溪拿着干巾擦拭着身上的水迹,不放过身上各个角落。 看着认真卖力的浣溪,安厌忽地伸手拨弄了下她额前垂落的发丝。 浣溪的脸瞬间更红了,也更加紧张,自己虽然陪嫁而来的婢女,但闻人锦屏是当家主母,她不发话,浣溪无论如何也不敢乱来。 安厌刚才那亲昵的动作过后,反倒让她极为不自在,接下来囫囵擦了几下,拿过衣衫一件件为安厌穿上。 “这不是伱常做的事吗,害羞紧张什么?”安厌笑问道。 浣溪美目白了安厌一眼,垂首道:“姑爷就会戏弄人。” 回到卧房,闻人锦屏一袭睡衣坐在梳妆台前,安厌上前从后面搂住她,并吻了吻她的粉颊。 “你身上好香。”安厌在她发丝间深深吸了一口,说道。 闻人锦屏温柔道:“安郎身上也很香,是浣溪在安郎浴桶里放了花瓣吧。” “嗯。” “浣溪总是很上心啊。” “她是挺会伺候人的。” 安厌直接将闻人锦屏横抱起来,往床榻那边走去,闻人锦屏也顺势揽住安厌的脖颈。 躺在床上,闻人锦屏又继续说道:“浣溪自小跟着妾身,虽是个丫鬟,但也通晓音律诗文,心气一点也不低,也唯有安郎这样的才情才能令她折服。” “突然说这些做什么?”安厌觉得她话里有些别的意味,便问道。 闻人锦屏抿了抿嘴,美眸里光波流转,轻声道:“只是觉得,安郎太优秀了,身边的女子怕是没有不动心的。” 安厌失笑:“我身边哪有什么别的……” 他话到一半又戛然而止。 闻人锦屏主动贴了上来,依偎在她怀里,继续说着:“安郎,我们成亲已经快半年了,我肚子也一直不见动静……安郎若是有意的话,可以尽管和锦屏提的,锦屏不是什么妒妇。” 安厌当即正色道:“我没什么意,有锦屏在为夫已经很知足了。” 闻人锦屏显然是做好了思想准备的,又轻声劝道:“浣溪是跟我陪嫁过的,不是什么外人,我也是为了安郎着想,我知道安郎必不会负我,但家里若一直这样冷清总归是不好,添丁延嗣是大事,要是浣溪能为安郎孕育个一儿半女,安郎便正好收她为妾。” 安厌此刻心里唏嘘不已,这种妻子劝纳妾的感受是他这辈子没曾感受过的,要不说古人女子有种独特的好呢。 他当即轻叹一声,搂紧了闻人锦屏,说道:“别担心,咱们两个时间还长着呢,总会有孩子的。” 安厌这样的反应也让闻人锦屏心里感动不已,她觉得安厌是怕自己受委屈,但安家如今就剩下安厌一人,安郎心里也是有压力的吧。 若是一早安厌就表现出想要收了浣溪的态度,闻人锦屏心里肯定会有些不喜的,她父亲位高权重、且才华闻名于世,即便如此一生也没能纳妾。 闻人锦屏自然也希望自己的夫君也和自己父亲一样,一生一世只守着自己一人。 她伸出胳膊搂住安厌,在他脸上轻啄了下,又凑到她耳边说道:“安郎,再过两日……妾身要是来了月事,安郎就自便吧。” 自便…… 安厌心神一动,这两个字听起来可太诱人了。 只是不知这自便的范畴是只有浣溪一人,还是包括了别的…… 闻人锦屏笑吟吟看他:“安郎在想什么?” 安厌挑眉道:“刁妇,你敢戏弄为夫?” 闻人锦屏却是盈盈笑道:“天天在眼前看着,妾身才不信安郎心里没一点想法。” 是啊,天天在眼前看着,容貌气质又都是一等一的,安厌怎么可能会没有想法。 闻人锦屏两眼直视着安厌,轻声道:“只是安郎愿意为了妾身克制,妾身便已经知足了,爹爹当年尚有过一段风流韵事,安郎给妾身的已经比许多女子有的都要多了。” 安厌翻身将她压在身下,俯首下去:“其实就算没有孩子,我也不在意。” 闻人锦屏摇头:“安郎又在胡言,安家若是无后,妾身岂不要成罪人了,只是安郎在这房中事上这般荒唐,妾身倒是担心……会吓到别人。” 安厌的手微微用力,凑到她耳边轻声问:“会吓到谁?” 闻人锦屏双眼迷离,轻咬下唇道:“安郎想是谁,便是谁吧……” 还有 (本章完) 20,阴阳核 闻人景衡、余焕霆、余焕祺三人从书院回来后,在府上也没住两天便又一同结伴离开了长安,回雒阳过年。 府上也没热闹两日,闻人锦屏和申容膝两人经常结伴外出闲逛,如胶似漆的模样,比和安厌在一起时还要甚之。 不过这对安厌来说也是件好事,他自己能有更多的属于自己的时间。 修行是日积月累之事,安厌每次都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体内的变化,这种仿佛能见到进度条一样的感觉才不至于让他觉得枯燥。 就在安厌沉心修行之际,一只通体绿色羽毛的巴掌大飞鸟飞闯入了安厌所在的书房之内。 安厌感受到它身上的灵力波动,便想伸手去触摸它,却不想它忽地在半空中溃散开来,变成无数绿色光点,组成了几个文字。 “水月小筑。” 安厌立即想到了雪雁,这女人曾邀请他去水月小筑去来着。 不过他对这种存在威胁的女人没有丝毫的兴趣,从太华山回来后便也将此事搁置在了脑后。 雪雁是在邀请他。 这女人有什么目的…… 是发现了他杀了沈秀青之事,还是冲着炼魂术来的。 若是后者,安厌将炼魂术双手奉上也无不可,但倘若是前者,那麻烦就大了。 不过在这长安城内,对方应当不敢明目张胆地对自己动手吧,再怎样自己也是余惊棠的侄儿。 水月小筑是临靠在水边,二楼能够一眼望见美丽的江景,是一处极风雅之地。 安厌临窗而坐,轩室内燃着火炉与熏香,杯中的热茶冒着白气。 “要见安公子一面可真不容易啊。”一道轻媚的声音从屏风后响起,随后一道红裙身影袅袅走来,带着明媚动人的风情,这大大方方的性感倒不会让人心觉得淫秽下流。 安厌早就想好了托词,便道:“在下今日修行遇了些难题,实在无暇分身,雪雁仙子勿怪。” “都说了别叫仙子,直接叫我雪雁就好,关外修士那一套你怎么学的这么快。”雪雁在安厌对面侧身坐下,悠悠说道。 “雪雁姑娘。” 雪雁便不再继续强求,笑意盈盈地问道:“你刚说,修炼是遇了什么瓶颈?奴家这儿正好有个助你突破瓶颈的法子,不知安公子有意与否?” 安厌心神一动,旋即问:“什么办法?” 雪雁眉眼间带着勾人心魄的妩媚,道:“安公子,应当知晓双修之术吧?” “……” 安厌立即按捺下悸动不已的心,心想这女人跟妖精一样。 “怎么,安公子是觉得奴家姿色平庸?” “雪雁姑娘花容月貌,只是这双修之术在下应当无福消受。”安厌神色镇静地回应。 “安公子对奴家未免戒备心也太强了,咱们玄唐的修士向来可都是互助互爱的。” 安厌忽感到一阵香风袭来,却是雪雁直接欺身凑了过来,上半身越过矮案,蒙着红色轻纱的俏脸也尽在支持,一双美眸之间涟漪不断,看得人心头直跳。 “只要安公子试过一次,就知道这双修之术的妙处了。” 安厌问道:“雪雁姑娘叫在下前来,只是为了此事吗?” 雪雁见状轻叹一声,又重新坐好:“安公子这样冷漠,真叫奴家伤心,再怎样奴家也是灵境修士,这双修的最大受益者,可是安公子伱啊。” 她是见安厌体内的灵气极为精纯,才起的这种心思,寻常人的功法是断然做不到这种程度的,她见过玄真的修士,也和安厌的全然不同。 安厌端起茶杯轻饮一口,压下心中绮念。 雪雁这时道:“奴家想从安公子这里求一样东西。” 安厌眸光一动,问道:“什么东西?” “不知安公子那儿有没有一本名为《炼魂术》的术法。” “……” 安厌面上不动声色地喝茶,平静问道:“那是什么,雪雁姑娘为何会觉得在我身上?” 雪雁娇笑道:“安公子不必担心,那邬云显是青阳剑宗弃徒,身上并无什么人脉关系,不会有人找安公子寻仇的。” “只是那《炼魂术》有些特殊,恰好对奴家有用,奴家想用一些东西交换它。” 太华山上发生的事,沈秀青知道、宁国夫人知道、眼前这个雪雁也知道…… 或许是那天不止一个修士在场,只是当时的自己能力浅薄,察觉不到别人。 安厌索性便也不装了,问:“什么东西?” 雪雁勾唇妩媚一笑,一手轻轻掀了掀酥胸之上的衣领,顿时让露出的雪白区域更多了些。 “安公子觉得奴家如何?” 安厌道:“雪雁姑娘还是不要和在下开玩笑。” 雪雁叹气道:“看来安公子认得看不上人家,上赶着陪睡都不乐意。” 安厌知道她在做戏,翻手将那炼魂术从温玉之中取了出来,他心想,或许将这东西送出去,这些人便不会再来烦自己了。 雪雁见到他手里的书册不由一愣,旋即又伸出两根手指摸入胸口里面,从中夹出一枚温玉来。 安厌抽了抽嘴角,心里暗道真是骚货,非得用这样的动作勾引人。 他接过那温玉神觉探查了下,里面放着十几个玉瓶,全部都是丹药。 这修炼界中并没有所谓的灵石、灵晶,修士之间的交易也大都是以物易物。 “还有一个好东西。”雪雁又说道,掌心之中出现了一枚发着亮光的珠子。 安厌发现自己不认识,连沈秀青的记忆中也没见过此物,当即凝眉道:“这是什么?” 雪雁笑吟吟道:“阴阳核,修士陨落之后,将其阴珠阳玉炼化而成的东西,里面储存着大量精纯的灵气。” 安厌怔了下。 “我有个师姐,前不久出了意外,不小心陨落在了玄甲卫手中,动用了些关系才将她的遗体弄了出来,随后我师尊用她的遗体炼化出了这枚东西。” “……” 安厌下意识攥紧了拳头,抬眼看向眼前人,见她神色间并无悲伤之意、也没有要害他的敌意,仿佛说的是一件稀松寻常的小事罢了。 好像她的师姐死去,也全然无所谓。 沉默了有一会儿,安厌才问道:“这算是你师姐的遗物吧,就这样送给我了?” 雪雁又呵呵笑了起来,美艳动人。 “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她的遗体又不是她本人,这阴阳核也只是个平日或许用得上的物品罢了。” 安厌将那东西接过,看着雪雁面纱下的笑容,心里却莫名一阵发寒。 (本章完) 21,叫主人 用修士的尸体炼制出阴阳核,这条件残忍又苛刻。 东西倒的确是好东西,若与人斗法之时身上有这样一个东西,那就不必担忧灵气不够用。 雪雁悠悠说道:“我从玄甲卫府衙里将师姐尸体领回来时,发现她身上的伤口却不像是黑磷剑刺中的,不过为了不让师尊为此烦心,我特意请求一名玄甲卫割掉了我师姐的头,将那原有的伤口覆盖。” 安厌心下一紧:“雪雁姑娘说这些做什么?” 雪雁闻言轻笑一声,又道:“我那师姐天赋一般,但胜在机敏勤快,平日也甚得我师尊欢心,只可惜玄甲卫是个报复不了的目标,若是杀害我师姐的凶手另有其人,我师尊必然会很开心的,因为这样她便可以亲手折磨那人。” 安厌面无表情道:“雪雁姑娘莫不是要嫁祸我害了令师姐?” 雪雁明媚一笑,不疾不徐地说道:“安公子,你太天真了,有时候真相并不重要,怀疑才是最可怕的。” 安厌凝眉不语,他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是什么。 雪雁半身倚在矮案上,明眸含情,又欲又媚,她再次凑近过来,探出一根纤细修长的手指轻轻挑起安厌的下巴,轻声道:“是不是你杀的我师姐,并不重要,但只要这句话传入她老人家的耳朵里,就难保不会发生什么。” 安厌沉眸道:“我伯父是当朝宰相,我不信你们敢动我。” 雪雁闻言娇笑了起来,姿态风情万种,她道:“恰是如此,才更好办啊,安公子伱在禁令解除之前就是修士了吧,作为宰相亲眷,知法犯法、外加欺君罔上,是什么罪名你不会不知道吧?” “即便神皇陛下不会追究此事,但若传扬出去,流入余相爷政敌的耳朵里,这铺天盖地的舆论不就来了吗?” 她葱细的手指在安厌脸颊上轻抚而过,美眸里光泽流转。 “奴家对安公子可是一片真心呢,只求能和安公子能有一夜的缘分,只要安公子能满足奴家这点要求,这一切,就都当没发生过,如何?” 安厌却猛地攥住了她的手腕,两眼死死盯着她。 雪雁却巍然不惧,反倒又故作柔弱可怜的模样:“安公子的眼神好可怕,会吓坏奴家的。” 安厌又一把将其松开,咧嘴笑道:“好啊,能和雪雁姑娘这样的美人春风一度,这倒是我的福分。” 雪雁红着脸一副羞赧的模样:“安公子想做坏事呢,奴家想得分明只是和安公子双修。” 安厌嘿嘿笑道:“都为阴阳交泰之事,在下所想和雪雁姑娘所想的也差不多。” 说着,他猛地揽过雪雁的娇躯,哗啦一声,矮案上的茶具被推落在地。 “安公子真粗鲁,都把奴家弄疼了。” “雪雁姑娘这要是受不了的话,怕是一会儿更疼怎么办?” 雪雁明眸眨了眨,看着近在咫尺的安厌,妩媚笑道:“安公子刚才一本正经,怎么突然这么猴急了?” “还不是雪雁你生得太美丽了,让我每看一眼,就忍不住想把你狠狠鞭策一番。” 安厌说着,也开始动起了手,直接伸至她的雪颈,并贴在锁骨滑去。 雪雁不知是故意还是怎地,此刻已然媚眼如丝地看他,吐气如兰。 “安公子……喜欢我吗?” 而就在安厌要扯她酥胸之上抹胸时,却被雪雁拦下,她语气微喘,娇声道:“安公子,正事要紧,不如我们先行修炼之道……” 安厌却说:“可是我现在已经等不急了,雪雁姑娘不先灭我心中火气,等下也无法沉心静气行双修之事。” “安公子你太心急了……我们去床上……” 安厌将雪雁整个人横抱起来,往这轩室内床榻的方向走去。 这暧昧火热的气氛仿佛一点就着,雪雁被扔在床上后便被安厌一把拽下红裙。 “安公子你一点也不温柔。” 雪雁娇笑着,她双膝屈跪在床上,伸手去解安厌身上的衣衫,却感觉到什么。 “安公子身上什么东西这么硬?” 安厌轻抚着她雪嫩的玉臂,咧嘴道:“你继续默默看。” 雪雁继续探向他腰背之间,只感到坚硬无比,轻咦一声:“安公子……你穿了内甲?” 安厌则牵引着她的手,在自己衣衫之下,又触及到了某个旋钮一样的物体。 “拧一下试试。” 雪雁依言将此物拧动了一下。 滋—— 从安厌身上顿时散发出一股白色的水汽,到此一幕,雪雁才终于感觉到了不对劲,但已然为时已晚,从安厌衣衫之中霎地飞窜而出两团黑影,竟是两条金属链刃,死死捆缚住雪雁的秀嫩的雪颈与细腰。 链条上的细小刀刃立即割开血肉,鲜血不断地溢了出来。 雪雁见状惊恐地瞪大了双眼,她疯狂运转体内的灵气,想要就此脱身,但所有灵气在离体的瞬间尽数溃散开来。 脖颈处的压力和剧痛令她难以开口发声,她两手在身前不住地结印掐诀,其结果也都一样,像是有什么东西将她禁锢住了,灵气无法离体。 而有这样能力的东西,她只能想到一物。 这两条链刃划破安厌身上衣衫之后,也将他腰腹间的东西显露了出来。 玄机骨…… 雪雁眼里不由露出骇然之色。 这一瞬间她也想通了,这家伙气海明明不如沈秀青强大,为何沈秀青却不是他对手。 气境和灵境之间差距宛如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此前她心里想着,不管安厌用何种术法手段,都难以伤害到她。 连她护身的灵气屏障都破不了。 但玄甲术这东西,本就是为了克制修士而存在的! 这链刃和黑磷剑是同样的材质,在如此近的距离被玄机骨偷袭,雪雁根本不知道自己如何才能脱身,此前玄唐的禁令压得所有修士喘不过气来,不是没有原因的。 看着雪雁眼里的惊恐之色,安厌咧嘴道:“怎么,雪雁姑娘这就怕疼了吗?” 他伸手在她那被链刃紧锁着的脖颈上抚过,指尖沾染了鲜血,在鼻前轻嗅,闻到一股淡香,这血液中也带着灵气波动。 怪不得说一入灵境,就彻底不是凡人了…… 安厌心想着。 雪雁眼里闪着光泽,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灵气无法离体,她连传音入密都做不到,安厌将链刃稍稍松开一下,让她能够说话。 雪雁初是剧烈咳嗽几声,方才询问:“安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我这人讨厌被人威胁,你非不怕死,我也好成全你。” 雪雁讪笑一声,随后又一脸哀怨地看着安厌:“奴家明明对安公子情深意切……” 安厌冷嗤道:“是吗?” 这女人到现在还一脸媚态,似乎想借此来迷惑安厌。 安厌捏起她的下巴,说道:“是不是情深意切,等我搜完你的魂,就都知道了。” 搜魂! 雪雁顿时目露惊恐:“不!不!你不能这么做!” 安厌哂笑道:“哦?为什么?” 雪雁声音急促地说道:“我师尊是黎自真,她是命境修士,你若害我,外加上我师姐的事,她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安厌轻轻点头:“说的也是,但我若这么放了你,你回头再来报复我怎么办?” 雪雁脸上挤出一抹笑容来:“不会的,绝对不会的,安公子只要放过奴家,奴家自此便愿意和安公子划清界限,再不来烦扰安公子!” 见安厌神色如常,她又补充道:“我愿献上我所有的灵药法器。” “倒是不错的交易。”安厌淡笑一声。 雪雁也跟着赔笑,小心翼翼地问:“安公子同意了?” 安厌摇头:“可我还是不放心,你说既不能杀你,又不能轻易放你,我该怎么办?” “……”雪雁也不知道他要打什么主意,只能看着他,等候他对自己的审判。 “不如这样。”安厌又再次开口,咧起嘴角来。 “你给我你三分之一的神魄如何?” 雪雁呆了呆。 三分之一的神魄……她的命门! 修士的命门一旦给予外人,便等于将自己的生死交予对方。 神魄一旦受损,后天是修复不了的,而且如果受损严重的话,轻则就此精神失常,重则当场陨落。 锁住她脖颈的链刃紧了紧。 雪雁感觉自己的心在发颤,她不住地想,这人不敢杀自己的,这人不敢杀自己! 安厌似乎知道她心中所想,冷笑道:“杀了你,大不了我回雒阳去,我不信你那师尊有通天的手段,能在神都肆无忌惮。” 轩室之内一片死寂。 雪雁此刻跪在床榻之上,脖颈和腰间被链刃锁着不能动弹,身上衣衫褪去了大半,因刚才红裙被安厌扯下,两条丰腴的长腿就这么裸露着,腰胯那儿只穿着轻薄的里衣,甚是香艳。 许久不见回应,安厌眯起双眼:“既如此,我便送你去见你师姐吧!” 捆锁在她腰间和脖子上的链刃动了起来,撕扯着她肌肤表皮的血肉,这痛感也终于让雪雁惊醒。 愈是长生、愈是权重,便愈是畏死。 雪雁作为命境修士的弟子,自身天赋也不差,未来突破命境也不是不可能,禁令解除后,她本想着能在这长安城内搅弄风云,将诸多权贵玩弄于鼓掌…… 她喉咙在剧痛之下滚动着,艰难而又有些木然地开口:“好。” 那卷动的链刃忽地停下,雪雁闭上双眼,又说道:“你先撤下这东西,我才能施展术法,献上神魄。” 安厌微微一笑,却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说道:“用不着,炼魂术中恰好有夺人神魄的手段,你若敢反抗一分,就同你师姐九幽相会吧。” 这话直接掐灭了雪雁的最后一丝希望。 安厌运转灵气,原地开始施术。 除了夺走雪雁三分之一的神魄之外,外加上侵神术探寻雪雁的记忆。 闭眼任其施为的雪雁感受到一道神念闯入自己识海,惊恐地大叫起来:“你做什么,我都答应你了,你为何还要搜魂!” “闭嘴!”安厌斥了一声。 “这是侵神术,和寻常搜魂不同,不会对你造成什么伤害的。” 雪雁睁大了双眼,直愣愣地看着眼前人。 半个时辰之后,一道发光的球体从雪雁身上飞出,进入了安厌体内消失不见。 随后束缚着雪雁的链刃全部撤去,回到了玄机骨上。 雪雁长舒口气,瘫坐在了床上,她无暇顾及身上的被链刃割破的伤口,那伤口反正也不致命。 她感觉自己体外的凝滞感消失了,她已经可以再次施展术法。 但也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和安厌之间的联系,他体内那属于自己的一部分神魄。 安厌长舒口气,他已经将雪雁的记忆全部消化。 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模样,猛地一巴掌扇了过去。 啪! 这一记巴掌声音在这静寂的轩室之内显得清脆无比,雪雁眼里闪过一抹怒意,但抬头见到是安厌,又立即泄了气,只是眼底藏着怨恨。 “雪雁姑娘,还想与我双修吗?”安厌冷笑道。 雪雁怔了怔,随后将头撇了过去,并不言语。 安厌从她记忆中得知,这女人从一开始就没怀什么好心,所谓的双修,也是要趁机控制他,将他当做自己修行的炉鼎。 而作为炉鼎的下场,最坏便是体内阴阳失调、境界下跌,严重者甚至会殒命。 安厌又一巴掌甩了过去,叫她两边脸上的红印一样。 “怎么,还没适应自己现在的身份吗?” 雪雁低垂着头,此刻已没了最初那副明媚动人的模样。 “……你要我怎么做?” 安厌从温玉中拿出一套新的衣服穿上,将自己那被链刃划破的衣服放入了温玉之中。 “跪下,叫主人。” “……” 雪雁无声起身下场,屈膝跪在了安厌面前,并由上半身伏地,头紧紧贴着地面,乌黑的秀发也跟着散落在了地上。 只是因为下半身没穿裙子,只有一件薄薄的里衣,安厌正好见到那随着她身体伏低而挺翘起来的的诱人曲线。 安厌心里忽地想到了她的师尊,那个叫媚儿的少女,第一次见面便说自己是爬虫。 修真界,到底还是实力为尊。 安厌转过身,没理会地上跪着的雪雁,而是走到了窗边,捡起翻倒的茶杯给自己倒了杯茶。 身后响起了轻微发颤的声音。 “主人,请饶恕雪雁。” 推本朋友的书: 《我都修仙了,你让我参加惊悚乐园》 简介:在修仙界唯唯诺诺,在惊悚乐园重拳出击! (本章完) 22,她身上香不香 “师尊,这是邬云显身上的炼魂术。” 雪雁神色恭敬地奉上了一本古籍。 媚儿接过古籍翻阅,继而轻轻颔首,说道:“从那个安厌身上得来的?” 雪雁一副低眉垂首的模样:“是。” 媚儿目光还在书页之上,嘴里同时询问:“他和玄真到底什么关系?” “弟子见他修的法和玄真完全不同,” “玄仪当年散灵重修,自创了一套法门出来,那个安厌有可能修的是玄仪的法门。” “自创法门?”雪雁闻言十分意外,当即怔然道。 “可是,她才不过灵境啊……” 媚儿瞥来一眼,淡然道:“灵境怎么了,她即便没有重回灵境,也不是你能比的。” 雪雁有些不服气:“师尊是不是有些过于高看她了,她是灵境,弟子也是灵境,真要是光明正大地同阶斗法,弟子自认不会轻易输人!” 说完这句,她心里又暗忖,沾了玄甲术的那种人除外! 媚儿看她愤懑的模样,冷笑道:“怎么,你以为和她同处一境,便自以为与她差距不大吗?” 雪雁不再顶撞,只是心里仍有不服。 媚儿面无表情地说道:“她能被整个玄真教委以重任,年纪轻轻便做了玄宗道首,与为师平辈论交,你以为凭的是什么?别以为这世上的天才只伱一人,天外亦有天,你这样的心态迟早会栽个大跟头!到时候再跟你师姐一样曝尸荒野,还指着为师去给你复仇吗?” 栽个大跟头…… 雪雁低垂着头,缄默不语。 玄唐的修士圈子不大,有靠山的人和孑然一身的散修完全是两类人,雪雁无论走到哪儿都是备受尊崇。 她天资卓绝、容颜姣丽,听过最多的话便是夸赞她的话,琼霞山、青阳剑宗、求玄门这种道统的传人见了她亦是客客气气。 除了玄真教的那些眼高于顶的贱人…… 自己或许才是那个眼高于顶的人,如若不然,也不会落得为人奴役的下场。 雪雁心里此刻说不出的悲怅。 媚儿合上了手里的古籍,又说道:“你前些天去了平澜宗?” “……是,卫云鸿也去了,平澜宗的执事长老瞿子沛赠了不少灵丹做见面礼,除此外还想单独给弟子更贵重的礼物,但是弟子并没要。” 媚儿这才轻轻点头:“你还不算太糊涂,这平澜宗急于立足,才会连气境修士都要讨好,若在以往,怕是为师都难入他们的眼,更何况你一个灵境了。” “师尊不是说过他们是小门小户吗?” “那也是相对而言,真要拿他们平澜宗在仙秦的体量来比,把我们整个玄唐所有道统加起来也比不上人家一根手指头,更别说平澜宗之上还有九宗和古族了。” “关外之人真有这般强大?”雪雁惊疑道。 “我们玄唐最强修士是玄真的道母太钥,千年来唯此一人,而在关外,便是半神修士亦有十数位之多,若非约定好了半神不能入关,这番三界关开启,必要掀起一场大动乱,可能要重演千年前的乱世大战。” “关外之人,自初始便在战斗之中成长,历经过无数的生死磨难,若与他们斗法,命境之下我们玄唐修士胜算不足一成,命境之上也不过三成罢了。” 雪雁脑海中思绪飞转,蓦地问道:“那玄甲术呢?” “嗯?” “弟子是想问,若是关外之人,和同穿了玄甲的兵士战斗,胜率又该是多少?” 媚儿沉默了一番:“玄甲的种类亦是成百上千,历经千年的发展,和千年前相比只会更强,最为寻常的玄甲卫,也是灵境修士所不能敌的。” “关外的灵境修士吗?” 媚儿淡然道:“玄甲专为克制修士而造,即便是关外那些炼了体、擅长斗法的修士,胜算同样不足一成。” 雪雁忍不住说道:“那若是弟子对上玄甲卫,胜算岂不是百不足一?” “别做傻事,师氏一族的人,连半神都能杀。” “……” “你最近专心去应付李重睿,那个安厌不用去管了,我会再安排人的。” “……是。” # 安厌从雪雁那里得了许多的好处,多是些灵丹和功法秘籍。 至于法器什么的他都没要,主要还是这东西容易叫人认出来,而且他有玄机骨,一些寻常的法器也都用不着。 他现在只想赶紧突破灵境。 雪雁作为灵境的修炼经验让安厌受益颇多,根骨资质不同,那么对同一门术法的理解程度也不会相同,沈秀青在这方面不如雪雁远甚。 所谓灵境,便是要蜕去凡胎,化身真灵,以后施展术法神通时也能小范围地沟通天地灵气。 只是安厌至今仍没有触及到门槛的感觉,他需要更多的灵气,来增强自己的气海。 “姑爷。” 敲门声惊醒了书房里沉浸在修行中的安厌。 “进。” 浣溪走了进来,小脸红扑扑的。 “外面下雪了,小姐请您过去一同赏雪呢。” 安厌走过去看她这副娇俏模样,便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只觉冰冰凉凉,又见她两手也被冻得发红。 “你玩雪了?” 被安厌抚摸着脸颊,浣溪顿时局促起来。 “啊……姑……姑爷,你快去吧,小姐在等你呢。” “好。” 两人一同出了书房,见外面的天果然飘着雪花。 “姑爷你看!”浣溪兴奋地指着天空说道。 乍一出房门,温度有些冷,安厌看着落雪,对浣溪说道:“天这么冷,以后多穿一点,省得再惹上风寒。” 浣溪闻言嘴里小声嘟囔:“穿太厚就不好看了。” 安厌笑问道:“给谁看呢?” 浣溪窘迫之下又连忙说道:“哎呀,姑爷,我们快去吧!” 两人沿着走廊一路走向开着红梅的院子,只见廊亭之下站着三道身影。 是闻人锦屏、申容膝以及婢女盈枝。 闻人锦屏披着雪白大氅,里面是锦裘薄袄,上面的织绣精美且好看,申容膝则是一身深绿,她素来不爱穿太过明艳的颜色。 两人在那儿面带微笑地谈论着什么,安厌见状心中一动,便伸手拉住身旁的浣溪:“等下,我们捉弄她们一下。” 浣溪一听瞬间来了兴致,满眼期待地问:“姑爷想做什么?” 安厌伸手将栏杆上的一层积雪抓进手里,攥成了一个雪球。 “你也弄一个。” “哦!好!” “等会儿我们悄悄过去,把雪球塞进她们脖领里,我塞锦屏,你去塞申大家。” 安厌悄悄密谋道。 浣溪眼里闪着兴奋地光泽,又有些不放心地问:“我去弄申大家?不太好吧……她会不会生气?” “你不弄她,难道让我去弄她?放心吧,她不会这么小气的。” “好!嘿嘿嘿!” 廊亭下,申容膝正在欣赏着闻人锦屏新画的红梅傲雪图,嘴里不住地称赞着:“锦屏的画技实在传神,让人佩服。” “容膝姐姐怎么总夸我,妹妹画的什么样自己心里清楚。” 暖炉上烧着热水,壶嘴上不住地吐着白气,一旁盈枝瞧见两个鬼鬼祟祟靠近的人,刚欲开口,便见其中一人朝自己做了个“嘘”的手势。 她意识到了什么,眉眼轻动,抿嘴笑着后退了一步。 申容膝还想开口,忽见安厌的身影闯入视角,手脚飞快地往闻人锦屏脖颈里塞了什么东西。 “啊!”闻人锦屏惊叫出声,原地跳将起来。 申容膝原地愣神了一瞬,刚意识到是安厌在捉弄闻人锦屏,随后也感到一股冰凉之物侵入了自己的后颈。 “啊!” 两个一向端庄典雅的温婉女子此刻俱是慌乱地在原地转来转去,想要将自己脖颈后面的碎雪拨弄干净,但那冰凉之物已顺着衣领落入了后背之中。 得逞的安厌在那儿畅快地笑着,浣溪也走到盈枝一侧,在一旁看起了戏。 安厌忽觉一阵香风袭来,眼前人好似要跌倒,连忙伸手去搀扶,揽住对方柳腰。 “夫君!” 好不容易抖落衣衫里的碎雪,闻人锦屏气呼呼地开口,抬眼便见申容膝跌入了安厌怀里。 “咳!” 安厌一本正经地松开手,申容膝也脸色通红地退到了一边。 “开个玩笑而已。”安厌若无其事地说道,他瞥向石桌上的画作,又道:“这梅画得真好,一看就出自爱妻之手。” 刚才面露恼色的闻人锦屏,此刻则是一脸幽怨地看着安厌。 申容膝很快也整理好了仪容,收敛心神,微微垂首对着安厌轻声开口:“还望安公子以后不要再开这种让人失态的玩笑了。” “水开了,泡茶吧。”安厌则道。 盈枝闻言连忙走来,提起水壶开始了泡茶。 他这幅模样,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闻人锦屏看他这样,也走到一旁栏杆处,攥了一把雪过来直接往安厌衣领里塞去。 安厌不怕冷,但还是配合着自己妻子,惊呼着上蹿下跳起来。 “凉!好凉!嘶——” 闻人锦屏出了口气,心里畅快不少,脸上露出笑容。 申容膝一旁看着安厌的模样,亦是抿嘴失笑,响起刚才的一幕,脸色又不由微微发烫。 她心想着,安公子倒是知道分寸的,让浣溪来捉弄自己,是自己不小心跌进他怀里,希望锦屏别因此误会…… 不对,浣溪这么做,肯定也是这人的主意,仓促之间哪顾得上这么多,不怪自己…… 他的手真有力量…… “容膝姐姐?” 闻人锦屏的声音唤回了她的思绪,申容膝抬眸,见对方笑吟吟地看着自己,那笑容有些以为难明。 “怎么了,锦屏?”她微笑着回应,又回复了刚才的端庄知性。 “没什么,喝茶暖暖身子吧。” 傍晚。 浣溪端来了一盆热水来给安厌洗脚,闻人锦屏则坐在一旁梳妆台前安静地梳头卸妆。 小丫头洗的很仔细,连脚趾缝隙都认真的搓洗。 “姑爷的脚真干净,都搓不出什么泥来。”浣溪低着头说道。 “干净不好吗?” “当然好了,姑爷洗过澡的水都是干净的,里面一点脏东西都没有。” “你每天都在研究什么?” 浣溪嘿嘿笑道:“我小时候给我爹爹洗过脚,他的脚可硬了,得用猪毛刷狠狠地搓才行。” 安厌失笑:“你爹是做什么的?” 浣溪无所谓地说道:“他已经去世了,以前也是小姐原来府上的管家。” 闻人锦屏这时也道:“福叔,他生前对家里很忠心的,只可惜太过操劳得了场大病。” 安厌则无言地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不多时,浣溪又拿出干净的布给安厌擦了擦脚掌,随后又伺候着穿上棉袜,才端起洗脚桶出去了。 闻人锦屏走了过来,坐在他身旁问:“怎么了?” 安厌感慨道:“人跟人真的不一样。” 闻人锦屏失笑道:“怎么突然这么想了?” 安厌搂过她:“没什么。” 闻人锦屏在他肩头依偎了会儿,忽又起身问道:“你今日干嘛那样捉弄我和容膝姐姐!” “只是跟你开个玩笑而已。” “哼,我看你今天抱过她后还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呢!” “我哪有,我不帮忙的话,她就要摔地上了,万一受伤了怎么办?” “怕不是你早就算计好的,你要捉弄,捉弄我自己不就好了,也跟容膝姐姐乱来。” 安厌不再与她争辩,无奈道:“下次不会了。” 闻人锦屏两眼看了她一会儿,忽地眉眼弯弯,笑问道:“容膝姐姐的腰细不细,软不软?” “……” 闻人锦屏却接着问道:“她身上香不香?” 安厌挑了挑眉,说道:“香,很香。” 闻人锦屏的脸色瞬间拉了下来,翻身上了床:“既然她身上香,你去找她睡好了!” 安厌则顺势挨了过去,却被她推开。 “我错了,我错了。” “你快走开!” “你这刁妇,别给脸不要脸,非要为夫教训你吗?” 闻人锦屏又转过身来,笑意盈盈地看他:“你怕是教训不了妾身了,不巧今天又来月事了。” 安厌“……” 她起身凑到安厌耳边,低声道:“安郎,不记得那日妾身是怎么说的了吗?” (本章完) 23,纳妾 雪夜。 安厌嘴里呼着热气,抖了抖身上的绒毛大氅。 浣溪就住在耳房,隔壁推门便能进去,但自己就这么直接进去怕是会吓到这丫头,至少得给人家一个心理准备不是。 万一她和闻人锦屏一样,最近吉日身体不适,岂不太过败兴。 至于申容膝,安厌心里也尚不太清楚她的想法,若只是自己一厢情愿,就成了抢占别人身子了,因此再坏了她和闻人锦屏的感情着实不太好, 但出都出来了,也不好再转身回去。 安厌走入了雪地里,嘎吱嘎吱,脚上的触感由软至硬,雪片落在他的肩头,又很快消融。 他忽地想到了师冷岑。 那个只见了一面却春风一度的女子,对自己像是无条件的好,也不知原身做了什么,能让她那么痴情。 安厌穿过庭院,却发现不远处的廊亭里亮着一盏孤灯。 他目力极好,立即便看清了对方是谁。 “申大家?” 坐在放在棉垫的石凳上的申容膝听到声响被惊得心儿一颤,连忙收起手上纸卷,循声看去。 “安……安公子?” 她立即收拢心绪,起身盈盈一礼。 “安公子深夜未眠,怎会到此?” 申容膝话说完又觉不妥,这毕竟是人家府上,要去哪儿还不全随己心。 “雪景甚美,忍不住出来走走。”安厌微笑道,他自然不可能将真实缘由说出来。 但看这美妇人在这雪夜中孤身一人的清冷模样,心里忍不住起了些涟漪。 “申大家呢,在看什么?”安厌看向她手里折起的纸卷。 申容膝温婉笑道:“一首诗词罢了。” “哦?可是申大家方才新作?”安厌面露感兴趣之色。 “可否让在下一观?” 申容膝却下意识攥紧了手中纸卷,轻声道:“夜已深了,不便与公子多言,妾身先回,安公子自便。” 她说罢,便要离开这廊亭。 安厌见她似乎是在刻意相避,不由若有所思起来,当即一指轻动,那纸卷顿时从申容膝手中滑落。 申容膝吃了一惊,还当是自己没抓好,眼睁睁看着落在了安厌脚下。 她连忙要弯腰去捡,但安厌先一步将其拾起。 “安公子别看……” “有何不能看?”安厌笑着将目光转向手中纸卷,瞬间神色一滞。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 他只念了一句,眼神瞬间变了,将纸卷上的文字通篇读完后,再转身看向申容膝。 “申大家,这……这词是你所作?” “……” 安厌再次问询了一遍,语气都迫切了几分:“申大家,这首鹊桥仙,是你写的吗?” 申容膝却小心询问:“安公子……记得这首词吗?” 安厌怔了怔:“什么意思?” 申容膝自知做了错事,抿嘴思虑一番后,轻声说道:“这首词并不算妾身所作,而是几月之前安公子写给锦屏的,妾身无意间看过……心里实在喜欢,便私自誊写了下来。” 我写的…… 安厌看着纸卷上的文字,一阵发懵。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这是我写的? 少顷,安厌又问道:“我之前还写过什么诗吗?” 申容膝轻轻摇头:“这妾身便不知了。” 安厌却想起了进长安时,闻人景衡所吟残句。 皆苦炎热,我爱夏长。熏风南来,殿阁微凉…… 诸多令他觉得无比荒诞的念头在他心头浮现,久久失神。 “安公子,可是想起了什么?”申容膝想起早先闻人锦屏嘱咐自己的事,不由担忧地问道。 “……” 安厌无声地将纸卷重新折起,随后递给了申容膝。 “安公子,你……想起什么了吗?”申容膝再次问道。 安厌轻轻摇头,神色平静:“没有,我还是我,我不会变成任何人。” 申容膝看着对方递来的东西,心里犹疑,沉默了片刻,低声道:“安公子,此番事是妾身之错。” “伱何错之有?” “安公子才情,令妾身折服,但妾身有自知之明,不敢作妄想之念,安公子且放心,妾身不会再做令安公子烦扰之事。” 申容膝说罢,接过那纸卷,而后在安厌意外的眼神之中将它撕碎。 “申大家……” 申容膝眼眸低垂,随后又委身一礼。 “妾身告退,安公子早些休息吧。” 安厌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忽地上前一把拽过她的手臂。 申容膝顿时惊呼出声,受惊之下手中的碎纸散落在地,回神时已是在安厌的怀里了。 她的脸“噌”地红了,饶是已经人事,但看着安厌近在咫尺的面孔也不由心颤不已。 “安……安公子……” 她短暂失神后,又连忙挣扎起来。 安厌却紧紧抱着她,不使她挣脱,同时道:“你喜欢我是吗?” 申容膝此刻只觉心尖儿在发颤,她本想着安厌是正人君子,怎会突然间这么唐突大胆。 她抿嘴低语:“妾……妾身只是钦佩于安公子才华……并无他意……安公子先别这样,叫人看见了不好。” 安厌听到她后半句有些想笑,凑到她耳边轻语:“我认真的,你与我做妾如何?” 申容膝瞬间呆住,随后立即转头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你若是觉得委屈,便当我没说。”安厌低声道。 “我……安公子……你……”她慌神中一时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片刻后,她才又说道:“妾身蒲柳之姿,早已人老珠黄了……” 安厌直接问道:“我喜欢你,锦屏也没意见,你意如何?” “我……”申容膝此刻是真的慌了,她当初也是觉得安厌是位一心一意对锦屏的正人君子,才会安心住进来的。 她心里也曾有过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但也都不敢真的将心里的身影去清楚地想成安厌,那毕竟是视自己为姐姐的锦屏的夫婿,最多也只是一个与安厌相似、一个模糊不清的身影。 她一个孀妇,纵有些才名,但在这个时代孤身一人又有谁能看得起呢? 或许百年后世上会流传她的诗词,再把她奉为一代才女、诗词大家,但这些都解救不了她现在的孤苦悲戚处境,在那些人看来,遭受苦难的自己更值得他们去谈论。 良久之后,才听申容膝低声道:“安公子可是真心实意?锦屏她……真的没意见吗?” 她说完复又补充:“妾身一介孀妇,本不敢高攀安公子……若安公子诓骗于妾身,那明日,妾身只有死了。” 安厌将头埋进申容膝脖颈之间,申容膝僵着身子一动不敢动。 “适才锦屏问我,今日赏雪我抱你时,你身上香不香、软不软,现在切实感受过,的确是又香又软。” 申容膝脸色发烫不已,不敢回应。 心里暗忖,锦屏这话的意思莫不是在吃醋,她究竟是如何看待自己的。 她低声道:“妾身还以为安公子是正人君子,没想到还会说这种话。” “按这话来说,那些个正人君子该要如何行男女之乐?” 安厌手一用力,直将她横抱起来,申容膝小声惊呼着,连忙揽住安厌脖颈。 “安公子……” 安厌抱着她往她所住的院子里走去,申容膝心跳得厉害,她知道要发生什么,她心里却全然没有做过这种准备。 也不知明日该要如何去面对锦屏…… “别……”她忍不住出声道。 “别什么?”安厌脚步一顿,问道。 “别……别把盈枝吵醒了……”她脸色发烫,深埋着头说道。 安厌看她这幅模样心中暗笑,这古人女子都这般娇羞。 “吵醒就吵醒吧,她明日也会都知道。” 安厌就这么抱着她,进了申容膝的闺房之中。 阖上房门,庭院一片雪白清冷。 好在屋内是火热滚烫的…… 清晨。 盈枝早早醒来,她是申容膝的贴身婢女,每天都要伺候她的起居。 而就在她轻轻推门走进申容膝卧房时,却被床上的景色吓了一跳,嘴里不由地惊呼出声。 熟睡的两人被吵醒,申容膝意识到什么,立即将头蒙入了被子里。 安厌打了个哈欠,随口问:“什么时辰了?” “安……安公子……卯时……” “嗯。” 盈枝随后又反应过来,连忙转身离开了房间。 走出房门后,她仍觉得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天呐! 安公子他,竟然跟自家小姐…… 安厌已经清醒了过来,对身边佳人道:“已经出去了。” 申容膝这才将从被子里露出了半截脸来,乌发散乱,脸颊上带着红晕,浑身上下无不散发着熟妇的风韵。 安厌响起昨夜销魂的感受,自己不由暗叹,还是这种漂亮的大姐姐更让人欲罢不能啊。 “昨晚那么起兴,怎么现在害羞起来了?”安厌笑问道。 申容膝美目横了她一眼,略有嗔怪之意。 什么正人君子,真是看错这家伙了,昨晚床上那么多花样,也不知从哪儿学的。 情到浓时,这坏家伙竟还叫自己……念诗给他听! 真是一块淫胚! 安厌搂过她说道:“天色尚早,再睡个回笼觉吧。” 申容膝却忧心道:“锦屏那儿呢……” “等会儿去见,先睡觉。” # 闻人锦屏也醒了,看着身旁空荡荡的床铺,心里说不出地失落。 浣溪进来开始忙里忙外,闻人锦屏坐在床上好一会儿问道:“他还没醒吗?” 浣溪不解道:“啊?” 随后看了床铺,问:“姑爷呢,起这么早吗?” 闻人锦屏也十分意外:“他没去你那儿?” 浣溪有些发懵,姑爷去她那儿……是什么意思? 这话还是小姐亲口说的,难不成昨晚姑爷要去她那儿? 闻人锦屏反应过来,嘴里嘟囔几句:“他倒怪有本事。” 没去浣溪那儿,便意味着去了申容膝那里。 闻人锦屏犹疑许久,她此刻也不知要怎样去面对这位一直所尊敬的姐姐。 但自己是当家主母,夫君的明媒正妻,应当去见她的,既然要接受她,日后也要忍让包容。 “小姐,姑爷昨晚……去哪儿?”浣溪在这时小心翼翼地问。 “死了!”闻人锦屏忽又没好气地说道。 “……” 临到中午时,安厌才和申容膝一块过来。 这位一家之主仪态倒是轻松大方,反观申容膝一向端庄沉稳的性子,如今多了几分怯。 她看着儿坐在那儿的闻人锦屏,心里犹疑着在脑海中排练过的场面。 闻人锦屏初是面无表情地看了安厌一眼,随后又露出笑容起身,向申容膝迎了上去。 “容膝姐姐来了。” 一如既往亲切的笑容,顿时让申容膝心里好受了许多。 她思虑过后,轻声道:“您……是姐姐。” 说着,便后撤一步,还要施礼。 闻人锦屏连忙上前托扶住,继续笑道:“容膝姐姐这样真叫人不舒服,咱们还和以前一样相处就好,要是多了那些虚礼不别扭吗?” 安厌这时注意到一旁浣溪幽怨的目光,暂且选择性忽视,自己走到座位上坐下喝茶。 “过两天择个吉日,过了礼,便让容膝姐姐进房,该有的名分还是要有的。” 申容膝又委身施礼:“谢夫人。” 闻人锦屏再次去扶:“行了,容膝姐姐,我这样老是去扶你也怪累的。” 在这种时代的一家内宅中,当家主母的权力极大,尤其是对那些妾而言,正房的威慑远比男主人大得多,男人都会宠你爱你,但女人却难免会生妒心。 倘若是得罪了当家主母,未来怕是有受不尽的苦日子,正妻教训妾室时,男主人也不好出头,传出去容易被冠上宠妾灭妻的帽子。 权贵的婚姻并非是一家之事,宠妾灭妻只会让人觉得此家人家风教养极差。 安厌轻咳了声,说道:“该吃饭了吧,肚子都饿了。” 闻人锦屏却不理她,拉着申容膝的手说道:“正巧厨房新制了些菜式,咱们一道去尝尝,以后便同席吃饭吧。” 被故意无视的安厌面露无奈之色,瞧见两人走出房间,申容膝却在门口回望了眼,眉眼间满是温柔与笑意。 安厌也失声笑了笑。 这样的世界,还真是好啊! (本章完) 24,过往记忆 书房里,浣溪前来奉茶时一声不吭,这丫头兴致不太高。 安厌忽地问她:“浣溪,我以前都还写过什么诗?” 浣溪闻言一怔,却是道:“姑爷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对自己之前的事感到好奇,所以问问。” 浣溪抿嘴思虑了会儿,却轻轻摇头:“奴……奴婢也不知道。” “真的?”安厌狐疑道。 浣溪立即低下头去,闷着点头。 安厌道:“我以前的事有何不能告诉我的,问你什么你直说就好。” 过了一会儿,浣溪却小声说:“小姐说,不能告诉伱以前的事,不然不好。” “你听小姐的还是听我的?” 浣溪沉默了会儿,嘴里嘟囔:“当然听小姐的……” “你说什么?”安厌不由挑眉。 这丫头脾性见长了,竟敢忤逆自己。 却不想浣溪幽怨了看了他一眼,说道:“我是小姐的人……又不是姑爷什么人。” 安厌不由失笑,随即起身走到了浣溪近前,浣溪立即紧张了起来。 但心绪紧张中,又带着埋怨,她已经知晓昨晚小姐也说了让安厌可以去她那儿,但安厌却选择了申容膝,她心里自然是有些不喜的。 “你在生气吗?” “浣溪只是个婢子,哪敢生什么气。”浣溪垂首道。 安厌便想到,闻人锦屏此前所说,这丫头的心性的确是挺高,不过胆子也大,敢和家里主人顶嘴,也是平日锦屏惯着她。 “我听闻,关系亲近、朝夕相处的两个女子,月事有可能会同时来。”安厌突然说道。 “啊?”浣溪瞬间懵住。 “我昨晚要是去了你那儿,万一你也同锦屏一样不方便,岂不坏了美事?” 浣溪明白了安厌的意思后,俏脸瞬间涨得通红,站在那儿手足无措起来,半晌过去,才听她小声道:“姑爷也没问我……我方便的……” “方便什么?”安厌笑着问道。 浣溪知他是在捉弄自己,当即嗔怪地白了他一眼,但还是小声说道:“我这些天……身子干净,不会让不干净的东西碰着姑爷的。” 安厌俯首笑吟吟道:“你这丫头,一开口就是好几天啊,真贪心。” 浣溪攥着手说道:“浣溪……早就想贪心,只是小姐没发话前,不敢……” “你现在敢了?” “小姐都松口了,就看姑爷你愿不愿意……” 安厌轻轻挑起她的下巴,见她小脸红润,眼眸里闪烁着光泽。 “你还真听你家小姐的话。” “这是自然,浣溪是小姐的人,不管以后变成什么样,小姐都是浣溪的主子。” “那我的话呢?” “姑爷的话该听的自然也听,但要是……姑爷一直是姑爷的话,也得先听小姐的才行。” “你这刁婢,竟敢与我谈条件?”安厌轻嗤一声道。 浣溪却说道:“姑爷冤枉人,浣溪可没有,这都是按礼数来的,要是只听姑爷的不听小姐的,那我岂不成了刻意讨好逢迎当家主君的贱婢了。” “我看你就是个贱婢,该打!”安厌恶狠狠道。 浣溪轻咬下唇,眼含春情地看向安厌,轻声道:“姑爷……还没打过奴婢呢……” 安厌看她这模样,心里却猛地机灵了下,旋即热切了起来。 “晚上洗干净等我,看我好好教训你!” 浣溪神色却立即恢复清明,羞涩中又有些犹豫道:“还是明日吧,昨晚姑爷去了申大家那儿,今晚还是陪小姐比较好。” “明晚……浣溪会洗干净……” “……” 安厌轻咳一声,强压下心头火气,转身又回到桌案后面坐下。 “我刚问你我之前都写过什么诗。” 浣溪看了他一会儿,也恢复了一本正经:“小姐说了,姑爷你不便知晓以前的事。” “她是怕我恢复记忆的事传出去惹来麻烦,不过一些诗而已,即便我真恢复了记忆,也不会主动宣扬的,我也没那么蠢。” “可……” “你要不说,我就自己去问锦屏了。” 浣溪这才哀怨地看来一眼,抿嘴思虑了会儿,说道:“我只知道三首。” “过来写下来。” 浣溪便依言走到案前,提笔在纸上慢慢写了起来。 除了安厌已知的那两首外,还有一首写新婚的诗。 昨夜洞房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 等到浣溪停笔,安厌面露复杂之色。 见安厌不说话,浣溪小心翼翼地问:“姑爷,您没事吧?” 安厌看来一眼:“我能有什么事……你出去吧。” “噢……” 书房里只剩了安厌一人,两眼一直在注视着纸上的文字。 失忆……失忆…… 自己真是不久前在这原身昏迷之时穿越而来的吗? 还是说……自己一早就是穿越者,真的失忆了,失去了在这个世界原本的记忆,却保留着穿越之前的记忆。 真实情况若是后者,那未免太过离奇了! 自己之前到底是得罪了什么人才导致了失忆,或者说自己的失忆,是自己仇家故意为之吗? 安厌只觉心里一片乱麻,让他感到烦扰的是自己并无记忆缺失之感,他此前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个穿越者,只是没有获得原身的记忆而已。 自己一直都是自己…… 但若之前的自己也是自己,那自己又该如何面对先前的记忆。 一个人的经历了,决定了他是谁。 现在自以为自己完整的自己,倘若未来哪天又得到了从前那段完全陌生的记忆,那自己还是自己吗? 这个问题,安厌一时也想不明白答案了。 他刚在这边世界醒来时,还曾为没有得到原身的记忆而感到庆幸。 书房内一片死寂,案上茶杯中冒着白气。 最好的结果便是,安厌能知晓曾经发生过什么事,但是以旁观者的身份。 就如同用侵神术窥探别人的记忆一般。 安厌深吸口气,复又长长吐出,坐在那儿目光闪动,久久不语。 …… 要纳申容膝为妾,此事还需知会申容膝远在云州的家人,为此已经派了人过去。 距离年关越来越近。 一夜,安厌走进了浣溪所住的房间。 推开门时,她早早坐在床上等着了,安厌第一次来浣溪的房间,里面很香,今日应是特意点了熏香,床上的被褥也都是崭新整齐的。 浣溪今夜打扮的格外娇俏,面含羞怯之意。 安厌心里忽地去想,那些要害自己的人真是可恶,自己若是死了,这些美人可怎么办才好。 他迈步过去,直接将浣溪紧紧抱起。 这丫头此刻显得无比紧张,全没了昨日和自己叫板时的脾气。 安厌逗她:“你知道怎么伺候人吗?” 浣溪紧张地说道:“我……我本想找些婆妇问来着……但小姐说不用,说晚上姑爷会教我的。” 安厌闻言不由乐出声来。 浣溪顺势依偎在他怀里,低声问:“姑爷,是抱着我舒服还是抱着申大家舒服?” “你要做个妒妇,我可就不喜欢你了。” “我没有……是小姐让问的。” “……她还说了什么?” “小姐说,让我以后好好伺候你,对你好。” 安厌紧了紧怀里的丽人,轻声道:“来,我来教你。” # 新的一年来了,长安城内一片喜庆祥和。 安厌府上也热闹,一家人常常外出去游玩。 日子一如既往地平静,身在凡尘里,若非自己每日都在修行,安厌都觉得自己完全不像个修士。 他抽空去了趟水月小筑,却没见到雪雁,留下信后过几日又去,才见到她。 他找雪雁是向她打听今日修炼界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师尊说,关外第二批修士要进来了。” “第二批?” “这次进来的要比上次更多,仙秦九宗、莽汉古族应该都会来人,甚至两国皇室都有可能回来。” 关外的修士这样分批次进来,也便于雒阳那边的高层们对此进行管理。 关外修士往玄唐移民,是个很庞大的工程,秦汉两国的修士何其之多,玄唐倒是可以直接打开三界关让他们一股脑地全部进来,但那样势必会引得天下大乱。 等第一批修士被彻底安置好了,再让关外修士们进来第二批。 这样慢慢进行下去,等安置好那些大势力,最后才是散修,不过要到那时,估计会是几年、十几年之后了。 “第二批进来会是什么时候?” “一个月后,今年会接连进来四批修士,人数估摸有数万。”雪雁说道。 数万……玄唐有这么多修士吗? 但这数字对关外之人而言只是九牛一毛。 安厌咋舌不已。 真等千百年后,这玄唐还能是凡人主导的世界? 云州那边传回了信,申容膝一家在听说了安厌是当朝宰相亲眷之后,全都表示没有丝毫反对意见,并且送来的信中满是逢迎之意。 安厌懒得理会,申容膝也说了与云州的亲戚并不亲近。 择了个吉日,申容膝正式进门,成了安厌的妾室。 纳妾的礼并不隆重,但看得出申容膝对此极为在意,这意味着她终于有了个安身之地。 一月的时间很快过去。 余焕霆、余焕祺、闻人景衡三人也从雒阳来了,白鹿书院即将开学。 他们也带来了给安厌和闻人锦屏的家书。 而且春闱将至,余焕霆和余焕祺二人更加发奋读书了,闻人景衡本想在长安玩上几日,余家两兄弟却早早进了书院,闻人景衡无奈,也只得一同回了书院。 闻人锦屏对此感叹道:“焕霆焕祺两人未来必定成才,景衡跟着他们肯定会改好的。” 一日,安厌又见到天上机械神鸟飞过,三界关又打开了。 这次的阵仗比上次还要大,天空之上的机械神鸟未曾停过,一排排成群结队,声势无比浩大,去往的竟也是太华山方向,惹来城中无数百姓围观。 随后,安厌从雪雁那里得到消息。 仙秦九宗之一的玄天剑宗,将在太华山的万米髙空之上,建起出一座天上仙庭,届时将广邀玄唐所有修士一同前去观礼。 只要肯去,便都是客人。 (本章完) 25,万仙大会! “在天上建仙庭,这玄天剑宗竟有这么大本事?”安厌为此感到惊异不已。 “玄天剑宗是仙秦九宗之一,宗门之内全是剑修,其道祖是一位半神修士,被称为万剑之祖,已经活了无尽岁月。”雪雁为安厌解释道,这也是她才从她师尊那里得知的。 所谓的半神,便是指知阴、知阳之境。 安厌思虑道:“这仙秦九宗,都是这样底蕴和实力吗?” “仙秦九宗和其余宗门最大的不同便是,他们都有一位半神境界的道祖,能护佑他们传承几千年,成为一国之内的无上道统,而像平澜宗这种宗门,其势力同样不小,咱们玄唐九州的全部修士加起来也比不上人家一根手指头,但和九宗相比,亦有天堑一般的差距。” 安厌本想问玄唐内青阳剑宗与之相比如何,但听完后将话头收了回去,感慨不已:“关外修炼界,竟鼎盛至此吗。” “鼎盛的时代已经过去了,阳神已死,仙秦、莽汉以及四海遭了灵灾,他们是流亡者,新的大世要在咱们玄唐开启。” “那怕是要千百年后的事了。” 千百年后,或许玄唐已经不是玄唐了。 “若是能进入命境,活个几百年甚至上千年不成问题,我辈之人是幸运的,能遇上这千载大世。”雪雁却说道。 “你觉得这种事是好事?”安厌不由问道。 雪雁则说:“天下修士所求皆是长生,但阳神都死了,又安有真正不死不灭之人,若能进入命境便已需要莫大的机缘和无双的天资,再想成为尊者,还不知要付出多少努力,千年来玄唐九州也唯道母一人而已,求长生却难长生,而长生之下,所求便是要恣意潇洒,活得精彩。” 她说这话时,眼里止不住地闪着亮光。 沉寂了千年的玄唐修炼界,而今终于要掀动风云了,让人如何不神往。 倘自己是自由身就更好……自己终归还会是自由身的。 她看了眼安厌,将一些情绪藏入眼底。 “你的身份对一些有心人而言并不是隐秘,应当也会收到请柬的。” 雪雁说的不错,两日后,安厌便收到了邀请,还是别人亲自登门。 门仆通禀说,门口有个气度不凡的年轻人求见。 安厌本觉意外,自己每日都在潜心修行,在长安并无什么朋友,便让下人将其带至前院客厅。 “见过安公子。” 这人身穿着一袭白衣,容貌俊逸,气质出尘,让人一眼便觉惊艳。 白衣上绣着金色图案,另有两个古字。 玄天! “在下尹锡,玄天剑宗门下,此番来专为邀请安公子半月后到我玄天剑宗做客。” 他俊朗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两手送出一封信笺,信上有着一柄金色小剑的画样。 这人是灵境! 安厌面上不动声色,拱手还礼道:“尹道兄客气,在下不过一无名小辈,哪里值得贵宗亲特意上门。” 尹锡爽朗笑道:“安道友虽只是气境,但体内灵气精纯无比,非常人能有,我玄天剑宗初来乍到,想与玄唐内所有修士做个朋友,只要登门便是贵客,还盼安道友能赏脸。” 和当初的瞿子沛是一样的说辞。 安厌心里一番思索,当即也拱手道:“承蒙贵宗看得起,在下定当前去。” 尹锡走后,安厌看着手中的信笺暗自思索,这玄天剑宗的体量怕是远超自己想象,对他而言,莫说什么平澜宗、玄真教,便是这长安内的黎自真,就已经是他所不好招惹的。 这样一个庞然大物会特意来邀请他,冲的还是他身后的余惊棠。 半月的时间转瞬即过。 今日是个大晴天,出城之前安厌看着在长安上方盘旋的两条巨龙,便感到安心不已。 太华山下已经汇聚了不少人,这次和此前平澜宗不同,玄天剑宗广邀整个玄唐的所有修士,对外声称登门便是客。 只是不知,玄天剑宗将自家宗门建在平澜宗的上空,平澜宗是如何想的。 安厌依照信笺上的讯息,到了一处偏锋,峰顶之上建有一座平整的石台,环绕十二根巨大圆柱,石台上刻录着玄奥的纹路,像是一处法阵,周围有几名身穿玄天剑宗服饰的年轻男女看守。 那是传送阵,安厌亲眼看着有几人结伴站了上去,随后石台周围的十二石柱同时发出亮光,那几人也化作一道光束直冲了天际。 而除了几人结伴外,也有单人独自站在那石台上的,这类似是持和安厌手中一样的请柬而来的,不过这种人极少。 安厌在一旁看了会儿,思虑过后凑入了一波人群之中,一同往那石台上走去。 “这位道友面生啊。”有人好心向安厌询问。 “无名散修而已。”安厌淡笑。 站上石台,顿时感觉到浓郁的灵气环绕在周围,连自己体内的灵气都随之一同涌动了起来,那十二根石柱发出亮光,霎地,安厌只觉眼前画面一花,紧随而至的便是一阵天旋地转之感。 “欢迎诸位道友来到玄天剑宗。” 再次缓过神来睁开双眼,安厌发现自己已然处在了云海之上! 只瞧见金光万道滚红霓,瑞气千条喷紫雾,脚下仙台是琉璃铸就、宝玉状成,碧沉沉,明幌幌。 放眼望去,云海无边无际,最让他感到吃惊的是,这云天之上,竟还有着一座巨大的浮空岛屿! 这里已经看不见陆地,另成一方新天地。 岛屿上,金阙银銮并紫府,琪花瑶草暨琼葩,无数仙禽腾空飞过,金色瀑布自岛上仙山倾落,天宫殿宇雄峙其上,金钉攒玉户,彩凤舞朱门。 平澜宗建在太华山上,如一处隐世的仙家。 而这玄天剑宗,便是真正的天上仙庭,活了这么久的安厌第一次见到这等气象,一时难免有些心潮澎湃。 “诸位道友,还请随我来。” 众人眼前还站着一位年轻漂亮的女子,脸上带着礼貌的笑容。 这女子祭出一件法器,在几人面前化成了一叶剑形巨舟。 几人登上之后,这巨舟腾空而起,朝着那岛屿的方向飞去。 安厌这时也瞧见,那仙山之上,有着似乎用剑刻出的两个大字——玄天。 给人凌厉肃杀之感,只是看过去,便觉内心发紧。 众人登了岛,才没有了置身于天上的感觉,一直到了一处巨大的广场之中,这里遍布修士,声如鼎沸。 “请诸位在此稍候,万仙大会将在一个时辰后开启。” 万仙大会…… 安厌不由一怔。 “什么是万仙大会?”旁边立即有人问道。 “为欢迎诸位贵客莅临我玄天剑宗,我宗长老将亲临于此为所有客人讲道一日。” 讲道! 立即有人激动起来,继续追问道:“敢问贵宗长老是什么境界?” 那年轻女子脸上笑容不变。 “当世尊者。” 尊者,便是逆境修士! 玄唐千年来才不过一位而已。 安厌环视四周,见所有人俱是一副兴奋激动的模样,心想这尊者亲自讲道,应是一场莫大的机缘。 那女子转身离去了,继续她的接引工作。 安厌望向广场尽头的大殿,那里有几名玄天剑宗的修士看守,也不知那尊者在不在里面。 周围人都在谈论着有关玄天剑宗以及这场万仙大会的事。 “要是能拜入这玄天剑宗就好了。” “你怕不是在做梦,这等无上道统,门下弟子必然都是天资绝代之人,岂是我等能痴心妄想的。” 天上忽地飞来一道长虹,停在远处大殿门前,随后从舟上走下几人来。 安厌看清后不由一怔,因为雪雁也在这几人之中。 “这几个又是谁啊?” “有黎自真的弟子雪雁,还有青阳剑宗的莫惊春。” “青阳剑宗的人也来了。” 安厌又从周围人谈话中得知,进那大殿的人都是收到了玄天剑宗请柬了的。 此前那尹锡所给的请柬安厌还留着,不过他对进不进那大殿兴致不大,反正雪雁进去了,即便里面发生了什么,他最后也都会知道。 安厌就这么淹没在人群里,静静等候着。 这之间又有不少人来到了广场之中,也有人进了那大殿之内。 安厌也从别人的交谈中大致知晓了这些人是谁,有不少都是邬云显的大修名录之中所记载的。 一个时辰的时间,对修士而言眨眼便过去了,而就在这时,天上又飞来一道白虹。 安厌起初还以为只是一位持有请柬的人来了,却不想大殿之中哗地走出了许多人。 白虹停在了广场上空,显出身形,是一位身穿黑色道袍的女子。 整个广场“哗”地沸腾了起来,呼啦啦,所有人纷纷躬身下去,神色无比恭敬地向天上那人施以大礼。 “参见国师!” 声音如同山呼海啸一般,惊动山上仙禽无数。 当朝国师只有一人,玄真教的扶摇真人! 是她解除了玄唐对修士的禁令,这对玄唐的所有修士而言都有着大恩。 扶摇的修为安厌感受不出来,邬云显的名录上记载她不过是灵境,不过现在看来,未必真的如此。 空中又凭空出现了一位仙风道骨的老人,对着扶摇拱手。 “老朽王斗南,见过扶摇国师!” 这人一出现,下方的所有修士都感受到一股莫大的威压,如同山岳压顶,隐隐有种窒息之感。 这就是那位尊者?! 安厌在人群中心想,这境界上的威压令他感到极为不适。 “既要讲道,还请王前辈收敛些气息吧,您一出现,倒让大家感到不适了。” “扶摇国师说的是。”王斗南立即笑道。 下一瞬,安厌感到压在心头的那股威势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这让他好受了许多。 扶摇身形一闪,出现在了大殿门口,随即与那儿的众人交谈了起来。 王斗南的身影也在空中消失不见。 安厌不由心想,这扶摇国师难不成也是位尊者?这王斗南对她竟是毕恭毕敬的。 玄真教…… 也不知自己之前认不认识这位扶摇国师。 少顷。 一道声音忽地传遍了整个广场,宛如神祗,清楚地落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时辰已到,开坛讲法。” 轰! 众人皆觉一股浩然磅礴的气势涌现,好在这威压一闪即逝,而且不似刚才那般让人难以呼吸,只是让人心生敬畏之感。 广场之上霎地一静,所有人纷纷在原地盘膝而坐,连大殿门口所聚众人亦是如此。 “天地阴阳,造化万物……” 所有人静心聆听着,随后惊异地发觉,这讲道竟是从身之境开始的! 玄唐修士和关外修士不同。 灵气充裕,天材地宝从不稀缺,只要肯用心爬山涉水,总能有无数收获的。 所有玄唐修士之间极少有争端,极少有杀伐之事。 青阳剑宗才由此没落。 慢慢的,玄唐所有修士就都不炼体了,所修一切法,都是为了长生。 但未来呢? 大世将起,未来玄唐的修士会越来越多,从原本一个简单的圈子,变成一个复杂无比的社会,将有无数门派道统、古族世家,更有数之不尽的散修。 还要接受凡人的管辖,被那身披玄甲的凡人所统御。 到那时候,修士之间还会是这般和谐的吗? (本章完) 26,夺舍记忆 广场上,所有人听得如痴如醉,天色很快便暗了下去。 太阳很快落下了云层,而月亮也在这时升了上来,岛屿上的所有建筑都在月色的映照下散发着淡淡的光辉,愈显得圣洁庄严。 直到月亮落下,太阳再次升起。 “讲道至此结束,欢迎诸位道友做客玄天剑宗,我们为诸位每人准备了一份薄礼。” 那话音最后落罢,广场上声音渐起,慢慢又变得喧闹起来。 一日已经过去了。 安厌不免有些怅然,那尊者讲道的内容,涵盖了身、气、灵三境。 每一个境界都是超出安厌认知的,关外修士在修行上的深度,远不是玄唐修士能比的。 安厌得了雪雁的记忆,本以为对气之境的认知已经圆满了,但和那尊者相比仍有天壤之别。 其中最让他感到不可思议的还是炼体之法。 关外修士在进入气之境之前会磨炼自己的身体,而这炼体之法其实是完全独立于修行道路之外的,是上古遗传下来的法门。 在无尽岁月之前,那时候有最为纯粹的炼体士,他们并不会吸收灵气进行修炼,而是不断地捶磨己身,把自己炼成一件最强大的兵器。 不过阴神和阳神的出现,重塑了这方世界的天地规则,也改变了世间修士的修行方式。 若不吸收灵气,便无延绵寿命之法,只炼体也难有作为。 因此炼体术便成了关外修士们增强自己斗法实力的一道臂助。 而相差不多的,还有气之境。 传闻古修士中有一生都处在气境的,其气海庞大,要远超一些高阶修士。 但因为身在气境,寿元短暂,仍然难成气候。 其实按照修行方式的演变来看,那些上古修士的路似乎是走歪了,长生才是修士们所该追求的。 话虽如此说,但也有许多值得借鉴的地方。 一场讲道下来,安厌获益良多,眼界也被开拓了不少。 广场上靠近大殿的位置出现了一排桌案,有不少气质非凡的女修站在那儿呼吁众人前去领取玄天剑宗送的礼物。 安厌注意到雪雁的目光不时地在往自己这边看,似乎是注意到他了。 “安道友。” 一道身影忽地闪身到他近侧,与他拱手问候。 竟是尹锡。 “安道友持有请柬,可以去往殿中的。”尹锡说道。 “殿中有相骨灵晶,可为修士一测根骨,安道友也可以一试。” “根骨?”安厌略有意外。“这要如何测试?” “便是通过修士身体吸收灵气的速度来断定天资高低。”尹锡解释道,“我观安道友骨相清奇,体内灵气又是精纯无比,想来是天资卓绝之人。” 安厌闻言心中一动,旋即佯作苦笑之色:“我哪有什么天资,连日苦修也难以寸进,至今仍然修为低下,还是不去了,省得再让自己烦心。” 尹锡眼里闪过一抹光泽,旋即又笑道:“也罢,这本也是自愿之事,不过安道友是我玄天剑宗贵客,何不进殿中一叙,也好多结识些朋友。” 安厌则笑道:“在下贪恋红尘,身上凡俗之气太重,怕是融不进这圈子。” 尹锡对此也心有无奈,但不好强求,旋即翻手拿出一枚玉来。 “这是我玄天剑宗赠于客人的礼物,还请安道友收下。” 安厌看着他手中的玉,却瞧见别人从女修那里领取来的只是个玉瓶。 尹锡笑着解释:“安道友是持请柬来的,虽没进殿中,但理应享同等待遇。” 安厌便不再推辞,接过了那温玉,拱手道:“多谢。” 万仙大会就此告一段落,到此的修士们显得有些依依不舍,有些脸皮厚的直接找玄天剑宗的修士去问能不能拜入宗门,得来的答案却是委婉的拒绝。 安厌再次随同一众人走上了那传送阵,远远望了眼那高高在上的仙庭。 刚才的一幕、见到的那些人在他脑海中闪回。 这些人一个个显赫崇高,自己与他们尚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等到视野中所有色彩瞬间扭转,又是熟悉的天旋地转,回神时已来到了太华山峰顶。 人间。 安厌长舒口气,与那看守的玄天剑宗修士拱手,而后身形腾空飞起,往着山下、往着长安的方向飞去。 此番玄天剑宗之行,更坚定了他心中的修仙路。 他要不断变强,不断晋升。 长安城内,市井繁华喧如鼎沸,车水马龙人流如织。 刚迈进城门,扑面而来的凡尘之气却让安厌感到舒服许多。 “夫君昨日去哪了?”闻人锦屏和申容膝在一起,见安厌回来后立即询问道。 安厌思索了一阵,说道:“去看仙人了。” “仙人?”闻人锦屏面露讶色。 “夫君出城了?” 安厌点头道:“邀请我去做客的是修士,正巧遇上了一场盛会,便在那儿留了一夜,让你们担心了。” 他也有心让身边人一同踏上修行路,只是现在自己修为尚浅,这种事也只好先搁置,省得自己再把她们带入歧途。 平日有机会给她们找些灵丹妙药改善身体就够了。 回了书房后,安厌开始研究尹锡给自己的那块温玉。 将里面的东西全部召出,堆在了桌面上。 三个玉瓶,外加一枚珠子,另有一封信笺。 安厌打算先将信拆开,但刚触及的一瞬,便有一道文字映现在自己脑海。 这文字之中直称他为安道友,显然是特意为他准备的,只是些问候的语句。 那尹锡说,持请柬而来的人所得的礼物与常人不同,进那大殿的修士其实也没多少,这些特殊礼物应也都是有数的。 三枚玉瓶,分别是十枚凝心丹,十枚补灵丹,十枚固元丹,都是百炼灵丹。 补灵丹和固元丹,一个是回复灵气之用,一个是治愈伤势之用,本都是常见且实用的丹药,但上面覆着百炼灵纹,价值就瞬间不一样了。 这比平澜宗还大方,参加万仙大会的散修有数千之众,即便没送这么多,也是一笔极大的数目。 安厌心里感叹着,不愧是大宗门。 至于那枚珠子,信上说叫寒泉心玉,佩在身上有避尘醒神之效。 都是极为实用之物。 安厌看着手里的珠子进行打量着,尝试往里面注入灵气,瞬间这枚小巧的圆珠发出了亮光,随后安厌从上面感受到一股灵气回馈,这滋味瞬间令他清目明神。 对玄天剑宗而言,这东西只是些能够随意大把送人的小玩意儿,但对安厌而言却是件好东西。 佩戴着它进行修炼,安厌能够更加沉浸其中,仿佛吃了一枚凝心丹,效率都高了许多。 将三瓶丹药收起,安厌心中思索,趁现在还不是乱世,正是自己修行晋升的好机会,得抓紧时间提升实力。 原本玄唐将关外修士视为鬼蜮妖邪,而今却突然将他们迎入进来,谁知道这里面暗藏着什么交易。 但可以确信一点,那些修士们绝对不会任由凡人一直统御他们的。 玄唐的朝堂未来迟早有一天会被修士们渗透,到那时估计就是社会秩序崩溃的时候了。 安厌不知道当权者为何会做这种决定,除非她根本不在乎凡人的死活,也要参与到修士间的纷争中去。 入夜。 安厌今日睡在了申容膝这儿,烛火熄灭良久,身体上的热情也渐渐冷却。 疲累的申容膝依偎在安厌怀中已沉沉睡去,安厌看了眼窗外,天空又飘起了雪花,却衬得房间里又暖又静。 他闭上双眼,也缓缓入梦。 然睁开眼时,却发现自己竟漂浮在一片大海之上。 这海极为熟悉,头顶上方倾泻着金色的瀑布,但这瀑布却并非是水,而是灵气浓郁到了一种程度所呈现出液态的模样。 这是他的气海! 头顶上方一轮煌煌大日,周边有青环笼罩,一颗紫黑圆珠,两者之间有浓稠的灵气环绕,是它们在将从外界吸纳而来的灵气净化,充盈他的气海。 自己怎会在这儿? 安厌思绪却十分清醒,他以往能够内窥自己的气海,但从未是现在这般,自己的身体直接出现在这里,而该是以某种在世界之外俯瞰的视角。 他看到了一尊小人,凝现在了从外界阴珠阳玉之上,那是外界往此处输送灵气的地方。 这小人身形模糊,却悬停在了阴珠阳玉之间,似乎与二者建立了某种联系。 强烈的不适之感涌上身来。 但下一瞬,环绕在阳玉周围的青环却忽地光芒大放,这刺目的强光让安厌下意识眯起了双眼。 随着青环的波动,他的气海仿佛被冻结了一般,变得死寂沉沉一片。 从外界也不再往此处输送灵气。 安厌感到不解与疑惑,他身体也仿佛被冻结了一般动弹不得,停在死寂的海面上空。 随后,青环又发生了巨变,原本环绕在那大日之上,由无数细小繁复的文字图案组成,如今却脱离阳玉,在高空之上似乎化成了一柄利刃,朝着那身形模糊小人疾冲而去。 嗡—— 安厌骤觉头部传来一阵剧痛,意识也一瞬间恍惚起来。 身体之中奇热无比,灵气在不受控制地四处乱撞。 这感觉有些熟悉,让他想到了那日太华山上面对邬云显时的场景。 而那身形模糊的小人也忽地有了反应,一瞬间金色光芒大放,仿佛要直接撕裂这片世界,青纹利刃一时无法突破那金光,与它僵持了起来。 安厌被这动静搅得苦不堪言,这仿佛在撕扯他灵魂的痛苦,令他找不到源头。 他意识到了什么。 那个小人在和那道青环对峙! 他就这么停在半空之中,目光呆呆地看着地看着高空之上的那轮金白太阳。 蓦地一瞬,好似有什么画面一闪而过。 # “宁贤弟放心,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我那伯父是朝中大员,等我们进了城,便是享不尽的好日子。” # “一条卑贱的虫子。” “仗着自己蛊惑人心的手段,肆意更改别人的命运和国运,” “你说,我该怎么惩治你?” # 他正在被夺舍,被那身形模糊的小人夺舍! 而那青环正在替他抵御这一切! 上次太华山顶,邬云显也是这般,想要侵占他的身体,吞噬他的灵魂,却被那青环直接斩灭。 不过这次要夺舍他的那个小人似乎非同寻常,以至于这番波动另安厌无比痛苦。 他脑海中思绪飞转,也不清楚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莫不是那枚玉…… 寒泉心玉! 他身上还佩戴着那枚玉,安厌尝试让自己离开识海,却发现根本做不到。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青纹和发着金光的小人对峙,什么也做不了,这么眼睁睁看着它们来决定自己的命运。 若青纹赢了,那自己或许会安然无恙。 但倘若是那小人赢了呢……自己便要被吞噬了? 安厌感到一阵莫大的恐慌,感到自己仿佛坠入了一片无底深渊。 周围仿佛没有光亮,没有声音,他不知还有坠落多久,自己还剩多久。 他听见了自己的心跳,但在这无尽的死寂中,这心跳声却显得极为可怖。 扑通—— 扑通—— 眼前高空之上仿佛愈来愈远的阳玉在动,它像是一枚巨大的心脏,在跟随着他的心跳声不断颤动。 强劲而有力地颤动着。 哗! 一道巨浪掀起,气海再次动了起来。 安厌瞪着双眼,感受到自己慢慢能动了。 他看见那青纹在一点点地被磨灭,似乎在和那金光小人的对峙中落了下风。 不过那金光小人的状态似乎也并不好,光芒也不如最开始那么强盛。 安厌一时间心念飞转,思索着自己此刻应当做些什么。 在这里没有玄机骨可以借用。 他倒是会一些术法,譬如掌心雷,但尝试调动体内灵气,给与反应的却是下方的气海。 他使不了法术。 该怎么做…… 那青纹渐渐地越来越少,即将被磨灭干净,照此下去,金色小人迟早会取得胜利。 那是自己该如何去面对他。 而就在这时,一道念头骤地骤地划过安厌脑海。 炼魂术! 还有一章 (本章完) 27,极阴! 气海掀起了滔天巨浪,澎湃汹涌的灵气在这片空间之内铺开。 一道巨大的法阵瞬间凝现在高空之上,将阴珠阳玉、青纹利刃、金光小人全部笼罩起来。 随着法阵的出现,正在对峙中的青纹和金光小人凝滞了,即将消散的青纹残余极少的一部分,那金光小人的光亮也变得极为微弱。 巨大的法阵收拢,直朝那金光小人笼罩过去。 轰—— 金光小人头顶也瞬间凝现出一道绿色法阵,想要以此来抵御。 气海翻滚,金色的瀑布忽地逆转,朝着阴珠阳玉的方向狂涌而去。 而让安厌想不到的是,那残余的青纹却在此刻骤地离开了金光小人,再次冲向了阳玉,原本被磨损掉的部分在此刻竟是又开始重新延伸出来,化成了青色圆环,要将阳玉笼罩。 青纹的临阵倒戈让安厌心神大震,而那金光小人也由此得了间隙,收敛身上所有光芒,又变成了最初暗淡模糊的模样,随后不管不顾地直朝着阳玉冲了过去、 阴珠阳玉是安厌修为的核心,如若控制了它,便等同于控制了安厌体内所有的灵气。 青色圆环见敌方再次袭来,青纹立即展开抵挡,虽然它看上去恢复了原貌,但威力却大不如前,只能化成了一面暗淡的屏障,面对金光小人的冲击摇摇欲坠。 这小人究竟什么来头! 安厌心中焦躁,看着青纹和金光小人在争夺自己的阳玉,炼魂术也被这小人的法阵抵挡。 他目光紧紧盯着那如白日般的阳玉,这本该是自己的东西,无论是这青纹还是那小人都是外来者,自己如能将它控制,必能将这两个东西镇灭! 但他此刻实际远不如那青纹和小人,想要参与争夺几乎不可能,对他而言最好的办法便是那青纹能镇杀小人,自己就不会被夺舍,只是未来仍要受那青纹的钳制。 蓦地,安厌想到了什么,将目光从阳玉转到了阴珠之上。 和阳玉相比,阴珠实在太过渺小。 安厌的体质盛阳弱阴,因此便是阴修,这么久以来的修行也是在为了补足阴之气。 诸多念头在心头闪过,安厌咬紧牙关,蓦地朝阴珠的方向冲了过去。 青纹和小人正在僵持不下,安厌冲至高空,看着不过木盆大小的阴珠,忽见无边的黑暗朝自己袭来,直将它吞没。 轰! 哗—— 这方天地间的所有灵气凝滞了一瞬,随后忽地倒转了起来,原本涌向阳玉的气海轰然泻落,无尽的紫黑之气蔓延开来,海面上的巨浪竟开始朝着阴珠所在的位置狂涌过去。 原本木盆大小的阴珠在此刻竟以着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膨胀,而另一边如同白日般巨大的阳玉则开始了飞速缩小。 异变陡生,青纹和小人似乎都意识到了什么,眼看不过一眨眼的功夫,那阴珠的体积已经超过了阳玉,紫黑色的阴珠上环绕的灵气浓稠欲滴,它不似先前的金白之气仙气氤氲,反给人一种阴冷恐怖之感。 青纹立即放弃了和小人对峙,而是冲向了阴珠的方向,却被无尽的紫黑之气阻拦在外,无法寸进。 小人也意识到了什么,没了青纹的阻拦直接冲入了阳玉之中。 青纹见两边都失利,最终只得再次返回阳玉之上,化成了青色圆环将它束缚。 轰! 终于,天地一静! 一切都仿佛恢复了最初的模样,只是不同的是,原本那轮煌煌白日而今变成了只有木盆大小,但原本渺小的阴珠却化成了一尊往下不断滴着黑水的黑暗太阳! 安厌在这天地间再感受不到了自己的身体,他又有了以往内窥时的感觉,现在如果他愿意的话,已经可以醒来了。 但那小人进入阳玉之后,安厌却明确地感受了另一个灵魂的存在! 而今它在自己体内并不如自己强大。 轰—— 炼魂术的法阵再次张开,无边无际,声势比刚才更为骇人,直接将阳玉笼罩在下方。 “饶命!” 一道声音忽地响起,这是一股神觉波动,是那个小人开始了求饶。 安厌动作一顿。 “我并非是想夺舍,只是想与你共生,但我刚进来,那青纹就非灭我不可,我只得设法求生。” “你是什么人?” “我是玄天剑宗弟子,你若饶我,我可让伱进我玄天剑宗!有宗门扶持,你未来突破灵境、命境都并非不可能之事。” 果真是玄天剑宗…… 安厌心念急转,随即又质问道:“为何要进入我的身体?” “我的肉身在仙秦时便舍弃了,唯有这样才能躲开三界关的盘查。” 安厌皱起眉头:“你说什么?” 那声音继续说道:“我仙秦修士和莽汉修士要入关,必须要交出命门,届时生死便由不得自己,还不允许我们在玄唐收徒,若真要如此,我秦、汉修士便要永远受奴役,不知何日才能翻身。” “为此,我仙秦皇帝挑选了一部分人,传授了道心种莲之法,并让我等舍弃肉身,以灵魂姿态进入玄唐,找具肉身依附,如此便可以不用交出命门。” 安厌继续问道:“三界关察觉不到你们的神魂吗?” 只要进了灵境,便会炼出神魂,即便没了肉身依然能够存活于世。 “若是神魂,必然会被察觉的,但我等魂魄入关前边已全部褪去了神力,都成了凡人魂魄,依附在一位魂修的法器之上,过三界关盘查时,只说是那魂修为了炼器而活祭的灵魂,才顺利入关。” 安厌愣神了片刻,脑海中忽地想到个词来。 偷渡! 仙秦和莽汉费这么大心血送这些人进来,为的就是在未来某日,颠覆整个玄唐! 他们进来后随意找个散修夺舍,再由进入了玄唐的关外道统暗中资助,必然能够飞速成长起来。 到那时,这些交出命门的人就都成了变数! 安厌思虑了许久,忽对对方道:“出来!” “不要杀我!”那小人回应求饶。 安厌无情道:“你继续藏在我的阳玉之中,必会被我灭杀。” “你饶我性命,我必将会报答你,玄天剑宗底蕴超出你的想象,我是玄天剑宗核心弟子,我在玄天剑宗本该受到的一切待遇都可以给你!而且你是极阳之体,这可是毒体,若没有大宗扶持,你未来必死的!” 极阳…… 安厌稍稍凝眉,随后一副被说动的模样,回应道:“此事倒可以商量,但我需要在你身上下些禁制,以免你再心生歹心,想活命就出来!” 他那炼魂术的确是可以直接灭杀对方,对方也知道这一点,沉寂了有一会儿,才见那木盆大的阳玉之中缓缓飞出一个小人。 他出现的一瞬,天空之上的法阵顿时亮起光芒,将其控制住。 那小人惊恐无比地大叫:“你说了饶过我!我愿献上一切!你杀了我就会失去更多你想象不到的东西!” 安厌没急着灭杀他,而是对其施展了另一道法门。 侵神术! 那小人的惊叫戛然而止,身形被钳制在半空动弹不得。 时间过去良久,高空之上的法阵蓦地射下一道光束,击中了这个小人,将其彻底湮灭在这方天地之中,化成了星光点点。 安厌也得到了他的全部记忆,以及一部分不属于他,却属于自己的记忆碎片。 这人叫陈墨冰,玄天剑宗核心弟子,天资卓绝,原本修为已经进入了灵境,在即将冲击命境的关头,被仙秦皇帝赵玄婴选中,舍弃了肉身,参与了这个计划。 他刚才说的那些话有真有假,所谓道心种莲之术,的确是依附于他人肉身的术法,且这术法极为隐秘,常人根本察觉不到,如同一个寄生虫一般藏匿在他人肉身之中,借用对方的灵气来温养自己的灵魂,等到未来一日恢复了些许神力再进行夺舍。 若是常人,根本不可能有反抗的机会,无论是侵入肉身、还是未来夺舍,秦、汉两国都为此做了充足的准备。 那玄天剑宗的万仙大会上,收到请柬的大都是些年纪轻轻便有些修为的人,当然为了掩人耳目,也会给一些别的有些声名地位的送去请柬。 当时的大殿之内,有着相骨灵晶,以无偿帮人测试根骨天资为名头,实际是为了筛选出合适的目标,将附有灵魂的器物赠予对方。 这些灵魂之上也被施了特殊的术法,被选中的人大都身处气境或灵境,修为低下,察觉不到灵魂的存在,而且未来进行夺舍之时,还有有着能够伤害对方的手段,便是抵御安厌炼魂术的那个法阵。 陈墨冰本应是必赢的局,却被想到安厌身体之内还有着别的东西。 那道青纹。 当初邬云显想要夺舍他,直接被那道青纹镇杀得渣都没剩。 陈墨冰的灵魂刚进入安厌的身体,安厌还没察觉,却被那青纹发现,立即对这外来者进行了攻击。 随后便有了接下来的事。 而那道青纹,是一个女道给自己下的禁制。 安厌在陈墨冰的记忆中看到了一部分原本属于自己的记忆碎片,许是陈墨冰吞噬了部分青纹、也许是他进入了阳玉之中才得到的这些东西。 不过安厌并没有看到太多,最为清楚的只是一个画面。 奢丽的大殿内,他无力地躺在地上,身前站着三个女人。 一个身穿龙绣红袍,尊贵威严,是现在的玄唐女帝,被尊为神皇陛下。 另一个穿着纯白道袍,脸上蒙着面纱,看不清真容,她是玄真教的玄宗道首,玄仪。 最后一个,玄真教真宗道母,太钥。 便是这三个女人害了他! 黑夜中,安厌缓缓睁开双眼。 身旁的申容膝还在熟睡,刚才的一切都没惊动她,那都是发生在安厌身体之内的事。 安厌差点死了,但他没死! 未来都会是新生! 他仔细感受着身体的变化,灵气的运转路线已经彻底颠倒了过来,不过吸纳灵气的速度倒是没有丝毫减缓。 气海的规模也一如既往,不同的是,原本那轮如正午太阳般的阳玉,变成了只有木盆大小,上面还缠绕着青色圆环,反倒是原本木盆大小的阴珠,变成了一轮新的太阳! 一轮漆黑的太阳! 散发着浓稠的紫黑之气,不断地往下方气海中滴着黑水。 极阳之体。 陈墨冰记忆中有详细记载,是当世仙体,也是毒体,是绝品炉鼎,也是害人的砒霜。 与之相对的,便是极阴之体。 几百年前,仙秦有个玄清教,其教中圣女便是极阴之体。 当时玄清教便是依仗着那极阴圣女而走上了对抗皇室之路,可惜最终的下场凄惨,整个玄清教被覆灭,那圣女更是被做成人棍,关押在皇城地牢。 这种体质千年难得一见,若生在大宗之中,兴许会被着力培养。 若生在小门小户、亦或是散修身上,其结果只会沦为诸方争抢的炉鼎。 极阴、极阳之体,修行速度是寻常人的数倍,但气海漫长无边,要突破灵境也要比别人难上许多倍。 且从灵境突破命境时更要历经一场近乎必死之劫。 寻常修士大多盛阴弱阳,亦或是盛阳弱阴,但极阴极阳体内阴阳二气相差过于巨大,在突破命境时便要渡逆境的劫,逆转阴阳,若无尊者来为自己拼死护道,必将有死无生。 而一旦进了命境,那未来在突破逆境将会没有瓶颈。 几百年前那位极阴圣女让整个仙秦就见识了极阴之体的强大,她一人将玄清教提升到了仙秦第十宗,不仅自己成了半神,其道侣也是一位半神,当时整个玄清教的实力仅次于仙秦皇室。 安厌看着自己气海之上的那轮漆黑太阳。 难不成自己阴差阳错,逆转了阴阳二气,使自己变成了极阴之体? 阴阳本就是能够互相转化的,虽然能够说得通,但安厌在回想当初发生的事,却怎么想不明白这其中关节。 安厌心中暗忖:自己到现在摸不到灵境门槛,原是因为自己气海要比外人更广阔才行。 进灵境或许只是时间问题,但进命境可怎么办,去哪找一个尊者来为自己护道? 玄唐只有一个尊者,却还是要害自己的仇人! 蓦地,安厌心神一动,想到了什么。 自己现在得到了陈墨冰的全部记忆,那对玄天剑宗而言,自己完全可以以陈墨冰的身份与他们私下接触索求好处。 夺舍之后本就会灵魂相融,这简直是天衣无缝的事! 他还是安厌,从未变过,即便看到了自己过去的一幕,知晓了自己的一些仇人。 复仇的心思只能暂且搁置,无论是太钥还是女帝,都远不是他能触及的层次。 只能默默变强,保护好自己。 而对玄天剑宗而言,他是那个值得宗门竭力去培养的陈墨冰! 是玄天剑宗、甚至是仙秦未来的希望之一! 他现在很虚弱,向玄天剑宗索求些好处,似乎无可厚非,甚至理所应当。 (本章完) 一些感言,继续加油! 写到现在,世界观才是慢慢展现出了一些。 失忆剧情我也知道让人诟病,第一次写原创,剧情把控不好,前面写了许多无意义的剧情,也塑造了一个不讨喜的人设,女角色也塑造的不够出彩。 当我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 于是就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玛德,把之前的一切全部推翻重来,就当写背景故事了。 有这个念头是上架后不久,然后就改动了些后面的剧情。 让男主一错到底,在事发之后,直接抹除掉他的记忆。 男主“穿越”过来发现自己有个美丽的妻子,出身富庶,妥妥人生赢家,没有经历最开始那一周的难民生活,心性也理应会有些不一样。 不少作者朋友看了我的转折一个个都“惊为天人”,说我真能整活,嫌自己成绩太好了是吧? 但要是按第一卷思路写下去,世界观都要崩了,估计只能天天搞点擦边水剧情了。 第二卷失忆剧情以来,连续掉了1000追订,嘿嘿,又是熟悉的感觉,上本写死神副本的时候也是这样。 没办法,掉追订也得写,就当是短痛,不这样写掉的更多。 不过这样写也有些好处,原本天后、玄仪这些角色,可以再画更多的笔墨去塑造她们,进行真正的征服,这也是我十分在意的。 这本书注入了不少心血,虽然前期已经快烂掉了,但还是希望把它后面写的更好一点。 不少人劝我回去写火影,说我上本成绩那么好,这本继续写火影成绩只会更好。 关键是,哪个作者会不想写原创呢? 上本书的完结感言,最后原有一句“要是新书原创扑了就滚回来写火影”,思来想去发之前还是删了。 痛苦的时候就是在提高,加油! (本章完) 《杀死长生者》一些感言,继续加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8,陈清焰 天地阴阳二气。 阴气主导魂、灵、形,创形于无。 阳气主导肉、气、生,赋命于形。 阴和阳从来不是独立存在的,即便是极阴极阳,也需要对立的另一面,当一个修士真正使自己体内的阴阳二气达到极致的平衡时,便能在世间永存。 但也有例外,玄唐皇室和师氏一族,天生体内便是阴阳平衡,却无法吸纳世间的灵气,寿命仍然不过短暂百年。 而这世间寻常男性大都盛阳弱阴,女性则是盛阴弱阳,因此男修们大部分都是阴修,而女修则都是阳修,当然也有少部分的反例,男修体内盛阴弱阳,也即是俗称的阴气盛,女修体内盛阳弱阴,阳气盛。 极阳者能够影响身旁弱阳之人,极阴者则会影响身边弱阴之人。 极阳者为阴修,弱阳者为阳修。 阳修倘修为不足、意念心神不够坚定,便会被极阳者影响到体内阴气,继而导致自己的心智受到影响。 反之,极阴者也能够影响弱阴者体内阳气,使其气血紊乱,生机暗沉。 安厌忽然能够理解师冷岑为何会痴心于自己了,只是不知道闻人锦屏是不是也受了影响。 他体内阴阳二气逆转,成了极阴之体,发现自己身上的角质、汗液、甚至呼吸重些,只要是从自己身上出去的东西,都会让身边的一些男性下人面色苍白,仿佛生了什么恶疾一般。 这样的情况,让安厌在平日和府上男性仆人接触的时候留心注意起来,免得将这些人误伤。 他现在仿佛是顶了一个给周围男性施加减益状态的病弱光环。 不过这种情况,等自己进了灵境,便能控制自如了。 他想到自己此前是极阳之体的时候,似乎并未对闻人锦屏她们造成什么影响,应是那青色圆环的缘故,只是它而今仍然束缚在阳玉之上,并不会影响他这极阴之体。 几日里,安厌一直闭门不出,研究自己身体上的变化。 好在自己原本所掌握的各种术法都能继续使用,不过可惜的是,陈墨冰作为玄天剑宗核心弟子,本是一名剑修,安厌却不能立即从他身上习得御剑之法。 安厌看过邬云显的青阳剑诀,玄天剑宗和其完全不一样,或者可以说玄天剑宗和世上所有的剑宗都不同。 其弟子需在跨入气境之时,在自己体内的气海中蕴养一枚剑胎,进了灵境之后,还要将自己的神魄分离出一部分养成剑灵,从而达到人剑合一的地步。 这个过场要耗费极大的心血,不过收获也是巨大的,玄天剑宗弟子的综合斗法实力,能在仙秦九宗之中位列前三,极擅攻伐之道,同等境界皆难出其右。 安厌即便现在开始培育自己的剑胎,但也需要许久之后才能见到成效,这与天资无关,他的修行速度虽快却并不能影响到这个速度。 这夜,哄睡了枕边人,起身到偏院中潜心修炼的安厌,忽感到一阵不适,似乎有什么东西想要破体而出。 蓦地,一个发光的球体从他体内飞出,这光球不大,其间却似乎有影子在闪动。 安厌见状不由一怔,因为这东西是雪雁的部分神魄,当初使用夺魂之法,将此作为命门握在了自己手里。 这发光的球体在空中悬停了片刻,忽地朝着一个方向飞去。 安厌心下一惊,迅速飞身追上。 这光球以着极快的速度逃离了府宅,在夜色下拖出一道光尾,好在是宵禁时分,街上无人看见。 但它也不敢飞向高空,反是在街巷之间奔袭着,看似是捂头苍蝇,却像是有着目的地。 安厌紧随其后,尝试使用灵气将其钳制,但这东西速度极快,未免它跑丢,安厌只得尽力去追,同时警惕着周围街道上有没有玄甲卫的踪迹。 穿越了半个长安城,这光球最终飞入了一处阁楼之上。 安厌身形骤地停下,这地方他来过。 水月小筑,雪雁的住处。 一时间,安厌心绪急转,面露沉吟之色,这雪雁的残余神魄为何会自行飞来此处,难不成雪雁找到了破解命门受制于人的方法? 这可从未听过! 他尝试用神觉探查里面的情况,阁楼之内没有亮灯,也只有一人在那儿。 是雪雁,她手里正握着那一路飞来的发光球体,那东西是她被分离出去的神魄,而让安厌想不到的是,她手掌猛地攥紧,那光球瞬间在她掌心之中溃散! 吱—— 这时,阁楼上的窗打开了,一道身影站在房间里面,原本那红色面纱已经取下,明媚艳冶的脸上再见不到一点妩媚之色,反有些寡淡清冷,身穿着夺目的红裙却能让人从她身上感到几分英气。 这气场有点像余念,却没她那样攻击性,而是多出几分淡然。 她不是雪雁! 安厌心头一震。 陈墨冰的记忆被翻开,安厌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身影。 这人在陈墨冰的记忆中极为深刻,尽管容貌不同,但那只是那气场便让安厌确定,雪雁的身体里此刻容纳的正是那个灵魂无疑! 她被人夺舍了。 陈墨冰在玄天剑宗,已是资质卓绝的核心弟子,年轻一辈中的翘楚,地位超然。 但有一人,其天资、实力、心性都要远超于他,被玄天剑宗视为未来千年最有希望成就半神的年轻天骄。 陈清焰,他的亲妹妹。 两人曾交手过无数次,但陈墨冰每一次都无一例外地惨败于对方。 最初时,他们兄妹总以双子的身份被人提起,但慢慢的,陈清焰就成了玄天剑宗年轻一代的门面。 对此,陈墨冰一直心有嫉妒。 这是安厌从他记忆中看到的东西。 阁楼上那人目光也在看他,眼里闪过一抹意外之色,似乎是认出了他。 但随后,阁楼上方的窗又关上,那身影也再看不见。 安厌尝试用神觉去探寻,却触及了一道灵气结界,被阻拦在外。 周围静悄悄的,安厌按捺住了想要上去一看究竟的冲动。 对方若真是陈清焰,其实力恐怖,即便自己穿着玄机骨也未必有胜算。 自己也不是非见她不可,这对自己并没有什么好处,与玄天剑宗非必要还是少接触为好。 而且雪雁作为黎自真的弟子,也不知会不会被黎自真察觉。 安厌思来想去,觉得与此事划清界限为好,省得惹火上身。 只是可惜了雪雁,她本是安厌一个十分趁手的工具。 在阁楼下静立了片刻,安厌选择了离开。 夜晚的风有些冷,安厌在长安的街巷之间飞速穿行,很快便消失不见。 # 翌日。 尹锡再次登门了。 这人还是一副温良和煦的模样,穿着一身白衣,身材挺拔,气度不凡。 “安兄。”他脸上带着热情的恰到好处的笑容,同安厌拱手问候,连称呼也变得亲切了不少。 安厌见到他不由心中冷笑,对方这样的姿态实在容易让人麻痹。 “不知尹道兄登门何事?” “不日后,长安将有一场论道会,还望安兄能够赏脸参加。”尹锡儒雅随和地说道。 “论道会?” “参加的都是一些九州之地年轻俊杰,此番除了修士之外,还有几位如安兄这般在尘世身份不凡的贵人。” 安厌本欲打算拒绝,但听他说完后便又问道:“尹道兄都邀请了谁?” 尹锡轻笑道:“这并非是在下主张的,不过在下倒是受了委托,来替东道主多邀请几位安兄这样的俊杰。” 安厌听完后不由心中暗忖,这玄天剑宗竟然这么快就和长安的权贵们搭上线了。 不……或许不需要他们主动。 而今这些修士在侧,说不定反倒是那些权贵们趋之若鹜。 长生、成仙,这可是难得的大机缘!对那些身份尊贵的人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原本那些在川在野的修士,都要入世了。 不过安厌对此还是没多说兴趣,思索番措辞,正欲开口,又听尹锡继续说道:“这论道会的发起者乃是肃王世子殿下,受邀者有皇室贵胄,亦有权贵之家,安兄的妻弟和两位余家兄弟也在受邀名单之中。” “……何日何地?” “两日后,临江飞花坞。” 余焕霆、余焕祺和闻人景衡三人平日都在白鹿书院里,虽然余焕霆和余焕祺素来看不惯肃王世子的为人,但这次叫了这么多修士,不免他们会动心前去。 去了也无法,到底是长安城内,还是皇室发起的聚会。 安厌对尹锡说道:“还望尹道兄到时不要宣扬在下的修士身份,安某不喜张扬,平日只想做个凡人就好。” 尹锡当即笑道:“在下明白,还请安兄放心。” 安厌和闻人锦屏说了肃王世子聚会的事,闻人锦屏顿时面露不悦之色:“景衡这小子,不好好读书去结交什么肃王世子,这李重睿什么名声他难道不知道?” “毕竟可以和那些仙人修士见面,焕霆那样的性子都忍不住,何况是景衡了,你放心,我会过去看住他的。” 闻人锦屏却又面露忧色:“听闻这李重睿生性乖张,之前又发生过容膝姐姐的事,安郎你可别与他起了冲突。” “他若不惹我,我自然也不会与他为恶。” 两日后。 安厌乘坐马车去了江畔的飞花坞,此地景色迤逦,还未至初春,庭院里便有了各色奇花,煞是艳丽。 平日在这儿绝对是个娱乐消遣的好地方。 安厌心里忽地想,也不知那丽人房里面如何,这肃王世子李重睿能肆无忌惮地张扬享乐,其实让人多人暗自艳羡。 “厌兄!” 安厌正站在院子里赏了会儿花,忽听见一声惊讶地叫喊,扭头看去,见正是余焕霆、余焕祺和闻人景衡三人,身边还站着一位陌生男子。 几人立即走来,余焕祺笑道:“厌兄怎会来此?” 安厌轻笑道:“自是有人邀请我来的,焕霆、焕祺,春闱在即,你二人倒有闲心来此消遣啊。” 余焕霆道:“只出来一日,并不碍事。” 余焕祺也笑道:“仙人难寻,我等凡夫俗子难免心痒。” 闻人景衡倒没怎么说话,只与安厌见了个礼。 “这位是柯世源,其父是户部侍郎柯晚贤柯大人,我等同窗。”余焕祺介绍身边人。 “这位便是我常提起的家中兄弟,安厌。” 安厌与柯世源拱手客套一番,算是认识,他看向闻人景衡,笑道:“你姐让我过来看着你,省得你做什么出格的事。” 闻人景衡闻言却十分奇怪,心想自己姐姐姐怎么知道他会来这儿。 几人一同结伴往着阁楼内走去,一路上闲叙。 “挺说今日来了不少人,都想亲眼见仙人一面。” “也不知这仙人是什么样子。” “看起来和寻常人差不多吧。”安厌随口说道。 “厌兄见过仙人?”柯世源好奇道。 安厌思索一番,说道:“在雒阳时,曾有幸见过一面。” 余焕祺叹息道:“过年回家时,我们几个都去上室山参拜过,可惜无缘得见仙人尊荣。” 安厌倒是想与他们说,其实你们口中的仙人,和常人无异,有七情六欲,一样贪生怕死,只是掌握有一些超凡的力量罢了。 这力量甚至不如玄唐掌握着机工术的兵士和玄甲卫。 几人聊着一同走进了阁楼,上了二楼轩室,发现这里已有不少人了。 安厌没见到尹锡的身影,在场也没有修士的气息。 刚走进来,便听见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 “呦,余焕霆,没想到你这么赏脸,竟然会到我这儿来。” 安厌闻声看去,便见主位之上坐着一位面色俊朗,又带几分阴柔的男子,身穿华服,左右还有两位美婢侍奉。 这人便是肃王世子李重睿。 余焕霆神色不变:“世子殿下盛邀,我又怎会不来。” 李重睿闻声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另外一个清丽的女声打断。 “李重睿,人家余焕霆来是给你面子,你怎么这么不识好歹,还在这儿话里阴阳怪气、夹枪带棒的。” 这时,从屏风后走出了两个倩影,顿时让安厌眼前一亮。 还有一章 (本章完) 29,仙子当坐骑 安厌不由心想,什么人竟敢与堂堂肃王世子这么说话,抬眼看去,见屏风后走出两个姿容明丽的女子。 左边那位生得明媚大方,穿着并不时兴的束腰长裙,二八年华,眉眼间洋溢着自信与张扬,毫无女子的柔弱之态。 右边女子的气质则恰相反,婉约柔美的脸有些清瘦,规整地挽着发髻,肌肤胜雪,五官精致。 余焕祺这时好心在安厌耳边提醒:“说话的是裴文君,是安国公裴士鹤的三女儿,裴士鹤是吏部尚书兼尚书右仆射,和伯父同列宰相,旁边的那位是嘉宁郡主。” 安厌了然地点头。 李重睿被呛了声却也不恼,而是哈哈大笑起来:“文君你把我想的也太小气了些,来者是客,我岂会自己拂自己面子?” 裴文君这时看来,对余焕霆笑道:“春闱在即,倒是难得余公子有时间,要是耽误了公子金榜上的名次,我们世子殿下岂不罪过大了。” 李重睿挑眉道:“文君,这话好没道理,我请他来玩反倒有罪了?” “一日的时间还是有的。”余焕霆淡然道。“他日若不第,也是我自己才学不够。” “余公子太过自谦了,谁不知道韩公可是将余公子视作得意门生,余公子若不能中第,这天下学子,还有谁能登金榜?” 这话有点捧杀的意味了。 安厌心中暗忖,随后小声问身旁余焕祺:“这裴文君和你们不对付吗?” 余焕祺笑容古怪,也小声回应道:“两年前,焕霆写了首诉请诗,结果阴差阳错之下被裴文君得到了,裴文君误以为焕霆喜欢她,也写了首诗回应,事情挑开后裴文君就恼羞成怒了。” 安厌:“……” 闻人景衡奇道:“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焕霆不让说,说有害人家清誉,当时知道此事的只有裴文君身边的婢女而已。” 安厌不由多看了眼一旁的余焕霆,心想他虽然平日寡言少语,但为人倒是正直。 “余公子不介绍下身边的新朋友吗?”裴文君这时又道。 余焕祺这时拱手出来,介绍起了安厌和闻人景衡,这个时代介绍人总要带上人的出身门第。 介绍闻人景衡时自然要说他是礼部侍郎闻人云谏的儿子,而安厌则是余惊棠的侄儿。 “你就是安厌?”李重睿这时忽地开口,两眼紧紧盯着安厌。 安厌面不改色道:“世子殿下认识我?” 李重睿咧了咧嘴,阴柔的脸上的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 “听说过。” 而裴文君这边,嘉宁郡主看着安厌的脸忽地想起了什么,脸色霎地变得苍白无比。 “嘉宁,你怎么了?”裴文君见状连忙问道。 嘉宁郡主轻轻摇头,随后便一声不吭地往屏风后走去。 李重睿见此情形也立即关切地问:“嘉宁,你身体不舒服吗?” 随后也起身跟了过去,去往了屏风后面。 安厌心觉奇怪,那郡主好像是看了自己一眼就变成了这样,难不成也和自己认识? “这李重睿虽然平时名声不好,倒是十分疼爱嘉宁郡主。”余焕祺说道。 “他们是兄妹?” “并不算亲兄妹,但也不远,嘉宁郡主父亲是已故的瑄王,她自小和李重睿一起长大,关系十分亲近,当时嘉宁郡主出嫁时,李重睿险些到雒阳去闹。” 安厌诧异道:“这嘉宁郡主已经成亲了?” 余焕祺神色一顿,看向安厌思虑道:“也不算……厌兄你不记得了,嘉宁郡主曾被神皇陛下赐婚给申屠隽石,结果申屠一家成亲当日被灭门了。” 安厌瞬间想起,这些在雪雁的记忆中是有的,而且这背后似乎还有黎自真参与其中。 “后面神皇陛下又加恩,取消了嘉宁郡主的婚事。” 同一时刻,屏风后的内厅里。 嘉宁郡主身边是一脸担忧的裴文君和李重睿。 “嘉宁,你怎么了?” 嘉宁郡主轻轻摇头,低声道:“我没事。” 裴文君则说:“我看你刚才在看那个安厌,是那小子讨你嫌了?” 李重睿立即皱起眉头:“我去替你出气!” 嘉宁郡主连忙拦住他,说道:“没有,不是这样!” 随后轻抿红唇,嚅声道:“只是……是……那日他也在场,我看到他,就想到了那些不好的事。” 她说着,目露着恐惧惊悸之色。 “那日……”裴文君愣了愣,随后意识到她是什么意思。 “这么不巧吗。” 那日,便是指嘉宁郡主出嫁那日,她亲眼目睹了本该欢庆的喜宴血流成河的场面,无数人、包括本该是她未来丈夫的申屠隽石,一个个全都死在了她的面前。 随后,她生了一场大病,最近才好了不少。 李重睿则说:“既如此,我让那小子滚蛋就好了。” 裴文君不悦道:“李重睿,你做事能不能动动脑子,那安厌和余焕霆什么关系,你这不是在打余焕霆的脸?” 李重睿一脸不在意,反倒是冷笑道:“打脸就打脸,我还怕是谁吗?反正我一开始也没想他来,是你非要让我请他。” 裴文君转而对嘉宁郡主说道:“嘉宁,我们就在这儿不出去了吧,不见那个人就好。” 李重睿却不乐意了,皱眉道:“那怎么行,这论道会本就是为了让嘉宁开心才弄的。” 嘉宁郡主轻声道:“重睿哥,我没事的,我可以和文君在里面看,等会儿人多了,我们女子出去也不合适。” 李重睿原地思索了会让,随后叫了两个美婢过来:“你们在这儿好生伺候嘉宁,有什么事随时叫我。” 裴文君看着这两个美艳妖媚的婢女,却是皱眉道:“你就不能找两个干净点的人来?” 李重睿斜瞥道:“嫌我府上人脏,你可以滚啊,余府倒是干净,怕是人家不要你。” 裴文君俏脸顿时涨红起来,腾地站起身,张口就要大骂李重睿,嘉宁见状连忙“哎呦”一声。 两人闻声连忙停下,转而又都看向嘉宁郡主。 “你们别吵了,吵得我头好痛。” “好了好了,不说了。”裴文君抓着她的手轻声哄道,随后又瞪了李重睿一眼。 前厅。 安厌他们落座之后,后面又来了几人,看得出余焕霆他们都认识,彼此打了招呼。 李重睿从屏风后走出来时,安厌注意到他多看了自己几眼,只是眼神里并无什么善意。 “人都到齐了,去请仙师们吧。”李重睿这时说道。 室内众人闻此言顿时静了下来,纷纷面露期待之色地往门口的方向望去。 不久后,在座之人忽感到一阵暖风袭来,从窗外的方向飞进来数道光束,化成了众多年轻男女,大都身穿道袍,有的还手持拂尘,男子缥缈出尘,女子清丽绝艳。 室内众人纷纷面露惊色,看这气质,倒是无愧于仙人之名,真如仙人谪凡一般。 安厌见到了尹锡,还见到了平澜宗一面之缘的傅唐,以及卫云鸿等一个个熟悉的面孔。 只是没见雪雁,或者说陈清焰。 所有修士同时向着主位上的李重睿施以道家礼节,口称道:“见过世子殿下。” 安厌看着卫云鸿的背影,心想这人那日也进了大殿,不知是不是也已经被关外修士寄生了…… 这阁楼的室内空间很大,容纳二三十人也不显拥挤。 安厌等人坐在室内两侧的珠帘之后,而将主要席位留给了这些个修士,这毕竟对外声称是一场论道之会。 “尹仙师,不知诸位哪些是我玄唐本土仙人,哪些是不久前从外面入关的?”李重睿好奇问道。 尹锡拱手说道:“这位是苍梧神教的庄虚己,这位是御冥宗的素妍仙子,还有平澜宗的傅唐。” 随后尹锡又介绍起了其余人:“这位是卫云鸿卫道友……” 除了包括尹锡在内的四人,其余人则全是玄唐本地修士,且都是散修。 李重睿的目光紧紧盯着那素妍仙子,似乎被她那清冷出尘的美貌气质所吸引。 苍梧神教,同为九宗之一。 而御冥宗,则是与平澜宗差不多级别的宗门势力。 庄虚己因容貌普通却没几人在意,安厌则察觉到他也是灵境大修,而且看了自己一眼。 在场众人,都被那位素妍仙子所吸引了目光。 李重睿细细打量过素妍仙子过后,蓦地笑道:“仙子风姿绝世,真叫人自惭形秽。” 素妍仙子淡然一笑,回应道:“世子殿下过誉,我等修士,早不在意皮囊如何。” 李重睿又道:“素妍仙子能飞天遁地吗?” “御空飞行并非难事,但凡是一位修行者,都能做到。” 李重睿露出笑容:“如此甚好,不知能否麻烦素妍仙子一件事?” “殿下请讲。” 李重睿咧嘴笑道:“不知素妍仙子能否驮个人一同飞上天去,好让她感受一下飞行的滋味。” 场面忽地一静,这位素妍仙子原本出尘淡然的脸上瞬间透出了几分冷意。 驮? 这是把她当牲口坐骑? 在场修士不少都面露难看之色。 闻人景衡小声骂道:“这李重睿脑子抽了,话都不会说?” 余焕霆则平静道:“他就是这样的人。” 安厌无声地喝着茶,目光看着场中,修士们大都高高在上,看不起凡人,他更想知道这位素妍仙子会是什么反应。 平澜宗傅唐这时拱手道:“世子殿下是想让我等修士带个人一同上天飞行是吗?” 李重睿只是瞥了他一眼,道:“我没与你说话。” 场面气氛陷入了诡异的寂静,这些修士的出现,让在场第一次见到“仙人”的众人都震惊神往无比,在他们看来,这些个“仙人”本就该是高高在上的。 这位仙姿绝世的素妍仙子,更是不容他们侵犯亵渎,即便是心里胡乱臆想在看到她这出尘的气质时也会心生自惭之意! “素妍仙子意下如何?”李重睿继续问道。 素妍一声不吭,只是冷冷地盯着李重睿。 若是寻常凡人敢与她这么说话,她早就让对方形神俱灭了! 李重睿歪了歪头,阴柔的脸上倒看不出任何戾气,反倒让人觉得这人并无什么威胁。 “仙子没听清我说什么吗?”李重睿继续说道。 “不知仙子能否帮忙驮个人……” 他话还没说完,素妍仙子眼里杀意一闪,一道紫光骤地从她手里冲出,直朝着主位上的李重睿飞袭而去。 尹锡、庄虚己等一众修士似乎都没想到素妍仙子会暴起动手,但还来不及他们吃惊,那紫光在即将触及李重睿时却在他身前溃散开,化成紫光点点。 安厌见此眼里闪过一道精芒。 混元绝灵之体,万法不侵! 李重睿是皇室之血,素妍仙子刚才的手段根本伤不了他。 素妍仙子见一击不中,身形瞬间化成一道光芒便要飞离这里。 轰—— 安厌猛地感到一阵磅礴恐怖的灵气波动,瞬间将整个阁楼笼罩。 是那庄虚己在出手,容貌不扬的神色平静,大手一挥,顿时素妍仙子的身形被钳制在原地,现出了身形。 素妍仙子面露惊恐之色,刚欲开口说些什么,却见庄虚己翻转手腕,她头顶出现一张灵气凝成的大手,猛地碾落下来。 轰! 这偌大的灵气波动却并未破坏到任何建筑,木质的地板未受到丝毫损伤,在座众人也只是感到一阵微风拂面。 但素妍仙子却是当场灵身俱灭! 只遗留下两枚圆珠,是她的阴珠阳玉。 李重睿见状皱眉:“你做了什么?” 虽没见血,对方若是杀人,吓坏了屏风后的嘉宁郡主可怎么办。 尹锡面色平静地拱手:“素妍仙子身体不适,先行离去了。” 他嘴里一边说着,一边用灵气牵引那阴珠阳玉飞出了阁楼。 在场之人并不知修士手段,一个个都在愣神,沉浸在刚才惊人变故之中,都以为那阴珠阳玉是素妍仙子所化,不由暗暗惋惜。 安厌注意到平澜宗傅唐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那素妍仙子就这么被杀了?!还是被同为仙秦出身的庄虚己! 但她竟然敢对身为皇室的李重睿动手,对这些关外修士而言,庄虚己不杀她,怕是会引起更可怕的后果。 而其余散修们一个个亦是面露惊悸,素妍仙子可是灵境大修,就这么被一位同境界修士翻手间镇杀! 闻人景衡这时皱眉低声道:“这李重睿,把那仙子气走了吗?” 安厌沉吟片刻,低声道:“那仙子死了。” “你说什么?!” 余焕霆几人俱是一惊,全都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闻人景衡震惊不已。 余焕霆却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安厌并未答复,只是目光看着尹锡和庄虚己的背影。 庄虚己又道:“世子殿下若想让人上天,在下可以帮忙。” 李重睿面露不悦之色:“你一个男人想驮我妹妹?” 庄虚己神色平静地躬身拱手:“在下不知是郡主,唐突冒犯,请世子殿下恕罪。” 李重睿目光扫过那些散修,又停在一位容貌上佳的女修身上,露出笑容来:“这位仙子怎么称呼?” 那女修愣神了片刻,连忙道:“廖……廖雪薇!” “不知雪薇仙子……” “愿意!”廖雪薇连忙道。 “我愿意!” 她目露惊悸之色,在李重睿的询问之下毫无仪态,与刚才素妍仙子的反应完全不同,甚至没了最开始刚到这里的出尘气质。 这让在场不少人拿她与素妍仙子相比较,暗暗摇头。 李重睿噗嗤一声哈哈大笑起来:“好!好!诸位仙师,论道!先论道吧!” 求月票 (本章完) 30,玄真!玄真! 尹锡和庄虚己等人想要巴结李重睿,显然有些错看了他。 这世上有人将他们修士高高捧起,也同样有人视他们于玩物,从未接触过修士的人将他们都看作天上的星月,遥不可及、高不可攀。 这论道会的确也进行了,但修士之间的论道晦涩难懂,在场的常人听得尽是云里雾里,如闻天书一般。 玄唐的散修们大都没什么强大师承,远不如尹锡、庄虚己、傅唐他们理解深厚,在他们如痴如醉之时,李重睿却又有些不耐地打断了。 却也没人敢恼,对李重睿纷纷放低姿态,露出尊敬之色。 李重睿这时要求廖雪薇带着嘉宁郡主感受一下御空飞行的滋味。 长安城高空有禁制,修士虽能御空,但也只能低空飞行。 女修廖雪薇带着嘉宁郡主在江面上遨游一圈,才返回了飞花坞阁楼之上。 “感觉如何?”裴文君迫不及待地询问嘉宁郡主。 嘉宁郡主面色红扑扑的,心绪激动不已:“飞得好快!” 其余之人皆是艳羡。 而后,李重睿又邀请修士们展露一些法术神通,俨然是将他们看作了变戏法的把戏人。 临到结束,众人离去之时,余焕祺才忍不住出声感慨。 “这仙人和我最初所想的有些不一样。” 寻仙问道、超凡出尘,在他印象里,这些仙人应都是高深莫测、淡泊名利之人。 安厌说道:“没有人会泯灭七情六欲的,也不会有人甘愿如此。” 闻人景衡则突然问:“你们说,咱们可不可以修炼成仙啊?” 余焕祺哑然失笑:“怎么,让你读个书都沉不下心来,再让你天天苦坐参道,你岂不是更受不了?” “那不一样,能飞天遁地,多逍遥自在!” 安厌心中思虑,未来会有更多的修士和这些权贵们接触,无论是哪方主动的,但肯定会有普通人按捺不住长生的欲望,去踏上修行路的。 不过关外修士被禁止在玄唐之内传道收徒,能行此事的,唯有玄唐本土的修士们。 余焕霆他们还要回书院,安厌与他们告别,便也要返回,却被一人拦下。 是玄天剑宗的尹锡。 “尹道兄有事吗?”安厌问。 “今日之会,让安兄见笑了,幸亏安兄不是以修士身份来的,免去许多是非。”尹锡笑着说道。 安厌淡然一笑,并不提那素妍仙子的事,而是道:“适才尹道兄和庄道友、傅道友所讲之道令在下获益匪浅,不知何日再有机会听教。” 尹锡说:“安兄体内灵气精纯,是在下生平未见,改日为安兄引见上玄道的道友,或许安兄能与之相谈甚欢。” “那便劳烦尹道兄了。” “举手之劳,对朋友理当如此。”尹锡笑呵呵地说道,神情温和平易近人。 只是他这副模样,总让安厌又想起不久前素妍仙子身殒时他丝毫不为所动的样子。 “对了。”尹锡忽地神色一动,压低了声音,似乎在刻意规避什么人。 “安兄身边,似乎一直有几只老鼠跟着,不知安兄是否知晓?” 安厌不由一怔:“你说什么?” 尹锡说道:“对方敛气术高明,安兄未到灵境,察觉不到也正常,安兄是有什么仇家吗?” 安厌沉吟思索了番,拱手道:“多谢尹道兄告知。” 尹锡却突然正色道:“在下与安兄一见如故,视为知己好友,如要在下帮忙,安兄尽管开口!” 两人不过见过几面而已,甚至没说过几句话,如何谈得上知己好友? 安厌心里清楚,对方这么在意自己,因为在他眼中自己是陈墨冰的宿主。 不过为此安厌倒是能够心安理得地接受他们所说的“帮助”,毕竟玄天剑宗也是冲着自己的命来的。 “那不知尹兄能否为在下解决这几只老鼠?” 尹锡怔了下,旋即思索道:“我等是仙秦修士,玄唐还未真正认可我们,无论是谁在下也不好造杀戒……不过在下可以为安兄将那人抓来,交由安兄处置。” 安厌当即一副感动不已的面孔:“多谢尹道兄!尹道兄盛情,在下不知要如何才能回报。” “安兄客气,今晚请静候在下消息。” 跟着自己的老鼠…… 回去路上,安厌一直在思虑这个问题。 总不会是玄天剑宗自导自演的戏码来获取自己的信任。 他们完全没有这个必要,在原本计划中,未来陈墨冰神魂成熟之日,让其自行夺舍有着九成九的成功率,他们也怕这些偷渡者的宿主太过惹人瞩目。 那还能是谁? 玄真教?黎自真? 入夜。 安厌没睡,而是坐在自家偏院里修炼。 他心里想着今日尹锡所说之事,也一直在此等候着。 慢慢地,丑时快过了也不见什么动静,安厌本以为尹锡会不来了,心想莫不是出了什么变故,忽感到远处一阵磅礴的灵气波动传来,顿时将沉浸在修行中的他惊醒。 这灵气恍同一股气浪,而且不止一波,看起波动还不止一人! 安厌立即警觉,有人在斗法,且动静极大! 长安夜里宵禁,这样的动静必然会惊动巡夜的玄甲卫! 安厌心中思索,难不成是尹锡在与人斗法? 犹豫了片刻,他还是起身往灵气波动传来的方向凑了过去。 安厌运转敛气术,同时用神觉探查周围情况,刚跃上房顶便见月色下两人在房顶之上激斗! 一人身穿白袍,衣袂飘飘,青丝垂落,是个女子。 另一人,则正是尹锡。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是玄甲卫在逼近。 安厌隐匿身形,目光紧紧盯着那里的动静。 “玄天剑宗,真是好胆!”那女修冷笑连连。 “仙子,这是误会,在下没想到您是玄真教之人。”尹锡声音急促,似是想解释什么。 玄真教?! 安厌心中一惊。 “不是玄真教你便能动了吗!” 两人对峙之时,玄甲卫也赶至了,唰唰唰几道身影冲上房顶,另有几人在下方将两人包围。 “宵禁时分,何人胆敢犯夜!”玄甲卫厉斥道。 那女修不慌不忙,掏出一枚令牌来,离得实在太远安厌看不清,但听她说道:“鬼蜮妖人,将他拿下!” 玄甲卫见了那女修手中之物,立即调转矛头,将目光转向了尹锡。 尹锡见形势不对本欲逃窜,却不想玄甲卫动作之快远超他的想象,不过一念之瞬,便觉一阵钻心剧痛传来。 噗! 月下闪过两道寒芒,尹锡一手一脚被当场斩断,鲜血喷涌而出。 滋—— 远处隐匿身形的安厌瞧见尹锡被两枚身披玄甲,手持黑剑的甲士夹击,空气中划过一道水汽的痕迹,那是安厌未曾看见的移动轨迹。 尹锡可是灵境大修! 玄天剑宗弟子,那同为灵境素妍仙子在九宗修士面前毫无反抗之力,被一击斩灭。 而尹锡此刻同样表现得如同一个婴孩一般! 两名玄甲卫的这一击,直接叫尹锡当场失去了行动力,不过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尹锡的身体竟是忽地亮起了一阵光芒,肌肤表面浮现龟裂般的纹路,有光芒射出。 女修见状忙喝道:“小心!快退!” 话语刚落却已是来不及了,尹锡地身体“轰”地一声自爆开来,并未发出什么巨响,却有一阵磅礴的灵气向着周围横推而出。 那女修早有准备,在身前凝出一道灵气屏障,但也被震飞十数米,在空中略有狼狈的稳住身形。 而玄甲卫正面吃了这威力,直接被灵气掀飞出去,有的落在房顶,有的坠落地面,身上所穿玄色甲胄无一例外全都变得赤红无比,滋滋不断冒着水汽。 尹锡竟是直接自爆了躯体,安厌感受那恐怖的灵气波动,若是自己在近前怕是必死无疑!玄机骨也不是什么防御器具,他没像玄甲卫那样身穿玄甲。 唰! 尹锡自爆之处,一柄闪着金芒的袖珍飞剑骤地冲出,剑柄之处环绕着两个圆球,一金白、一紫黑,以着极快的速度逃逸出去。 “他神魂要逃!”女修反应过来,立即扬声道。 地上的玄甲卫见状一人站起身来,身上变得通红的玄甲慢慢地变回了冰冷的玄色,似乎将刚才冲击的威能吸收了干净。 他拿出一件物什,举向天空,顿时一道细长的光柱直冲天际。 轰—— 更大的动静来了。 原本云层之上缓缓腾飞的两条巨龙竟是被这光柱引动了,往着云层之下探出头来。 下一刻,只见长安城周围噌地升起八十八道光柱,便在高空之上汇聚,如同一座鸟笼将长安城紧紧包裹。 这是一道结界! 那金光飞剑见再逃脱不得,当即转了向落入市井街巷之间穿梭。 女修凌空而起,飞行在房顶之上,一众玄甲卫也飞速追了过去。 飞剑的速度极快无比,女修和玄甲卫竟是亦是难以追上,不过他肉身已毁,而今是神魂姿态,长安城周围又升了结界,已经是逃脱不出,被追上只是时间问题。 金光飞剑在街巷之间绕行半晌,忽地朝着安厌这边的位置冲了过来。 安厌顿时瞪大了双眼,那飞剑应该并未发现他,不过这方向也是去往他家的方向。 这该死的! 安厌心里暗骂一声,当即转身飞速撤离。 金光飞剑先他一步冲进他的宅院,安厌紧随而至。 女修和玄甲卫则是停在了外面。 “庞统领,这宅子原是属于余相爷的,而今府上主人是余相爷的侄子。” 他们倒不是顾忌什么达官贵人,眼前即便是肃王的寝殿,他们也有权力闯入进去。 有人小声提醒:“这雒阳的余念余副统领颇受总指挥使大人看重,未来……” 而就在庞统领犹豫之时,先前那白衣女修来了。 “真人。” “你们在外面守着,我进去就好。” 话音落罢,便见这女修直接飞入了进去。 庞统领见状心里倒是松了口气,省得自己难做了。 玄甲卫只对皇帝负责,除了镇灵司总指挥使外,他们只听命于皇帝。 余惊棠虽是当朝宰相,但这名头压不住他们。 可余惊棠的女儿余念,却在玄甲卫之中名声极大,年纪轻轻备受总指挥使师鸢大人看重,未来可是四方神机,甚至是镇国神兵的驭者候选! 安厌此刻已经找到了尹锡的金光飞剑,他虽失了肉身,但神魂仍在。 “安兄救我!” 安厌感受到他的神魂波动。 “安兄,我是为你办事,不想那人竟是玄真教弟子,安兄此番误我,必要救我才是,未来在下必有厚报!” 安厌神色平静,则说:“我不过一寻常散修,要如何才能在玄真教弟子手下救你?怕是有心无力。” 这玄天剑宗一开始对他救没安好心,安厌看尹锡此番落难心里毫无悲怜。 一道身影在这时也从空中缓缓落入了庭院之内。 尹锡所化飞剑自知在这长安城中逃不出去,只是来到了安厌身后。 安厌稍作沉吟,与那女修道:“阁下到我家做什么?” 女修神色平静,容貌清理出尘,说道:“你说这话是要保他?” 安厌立即道:“仙子误会了,我刚才是被你二人斗法余波吸引了过去,并无他意,仙子之事也与在下无关,在下也不想过问。” 岂料那飞剑立即传出神魂波动,怒斥道:“安兄!你岂能这般忘恩负义!” 安厌顿时露出惊讶之色:“这声音……你是尹道兄?尹道兄,你怎么变成这幅模样了?” 女修神色淡然:“你刚才分明全程在旁观看,还这般装模作样为何?” 安厌略有尴尬,尹锡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安兄!分明是你要我帮你解决一直跟踪你的人!现在不认账了吗?!” 女修顿时眯起双眼,看着安厌:“你知道了?” 安厌一怔,反应飞快:“知道什么?” “你记起来了?” “什么记起来了?”安厌做出疑惑的模样。 女修无言,翻手拿出一面铜镜,一阵掐诀,那铜镜蓦地照向了金光飞剑,随后从铜镜之中飞出一枚光球来。 金光飞剑见状顿时惊恐地大叫起来:“不!不要!不要!” 女修一手虚握,那光球轰地在空中蹦碎开来,下一瞬,金光飞剑之上的光芒也登时暗淡下去,再无光泽,落在了地上。 其环绕在剑柄上的阴珠阳玉,也缓缓消散于世间。 安厌认出,那是一部分神魂,想来必是这尹锡的。 关外修士入关,要交出的那部分神魂! 飞剑又重新飞起,落入了女修手里,她在手里一通打量,低声念叨:“倒是好兵器。” 随即,她又看向安厌,眉眼间无一丝善意。 “你,是何时记起的?与这关外之人又在勾结什么?” 还有一章 (本章完) 31,奉还! 面对眼前这女修的逼问,安厌倒是十分镇定,一脸疑惑道:“仙子所言何意?在下听不懂。” 女修冷笑:“你在装什么?” 安厌淡然道:“依仙子之意,在下是不能与这玄天剑宗弟子来往吗?仙子管的未免太宽了。” 女修眯起双眼,她翻手又祭出一块古玉,而在这枚古玉出现之时,安厌立即感受到自己体内有了灵气波动。 是那青色圆环! 女修目露讶色,看着安厌眼神闪烁不定。 最终,她冷然道:“少与这些关外之人接触,与你没好处的。” 安厌反问:“仙子是在为在下着想吗?” 轰! 只见女修骤地抬手,一股强大的灵气波动瞬间冲击而来,安厌登时瞪大双眼,立即驱动灵气抵御,但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发难冲击的倒退数米之远。 安厌只觉体内气血翻涌,灵气横冲直撞,还未开口,又听见对方冷冷说道:“问你的事你便直说,与你说的话你便听着,你不过一个气境,在我面前有何底气这般与我说话?” 他强行稳下心神,目光变得阴冷,咧嘴笑道:“仙子这般翻手间定人生死,操控他人的命运,倒真是好手段。” 轰! 又是一记灵气冲击,这次要比刚才更为迅猛,不过这次安厌已有了防备,催动全身灵气抵御,倒是能站在原地不再被掀飞出去,但两人境界差距太大,安厌吃了这一击也是摇摇欲坠。 那女修倏地闪身至了安厌近前,居高临下地看他:“你不过是我家宗主的一枚弃子,我要捏死你就跟碾死蚂蚁一样简单!” 面对这般羞辱,安厌脸上并未露出恼色,反倒是略有嘲意地询问:“我这只蚂蚁,倒也值得仙子挖空心思一直在暗处跟着,能告诉我是为什么吗?” 女修眯起双眼,她一手掐诀,灵气化成一张大手直将安厌抓了起来,钳制在半空之中。 “我真想废了你!你也配修我家宗主所创之法?!” 她这话却让安厌轻笑起来:“那仙子为何不动手?” 安厌而今受制于人的境地,却还有心思故意挑衅:“到头来也才这些手段,想来,仙子也是被下了命令吧,既不能杀我,也不能害我受伤太重。” 那灵气大手死死锢着安厌,将他送至这女修面前。 女修看着近前的安厌这张脸,骤地扬手而起,这一次,她想切实地扇一巴掌过去。 却不料刚抬起手来,安厌周身的灵气大手骤地溃散开来,女修不由大惊,下一瞬,数道黑影不知从何处出现,闪电般扑面而来,如此近的距离竟令她丝毫来不及躲闪。 她周遭灵气涌动,似要凝出灵气屏障来,但令她万没想到的是,这黑影竟是直接刺开她护体灵气,死死将她捆缚起来。 撕拉! 链刃直接划开白袍,刺入她肌肤血肉之中。 见血的一刹,女修发觉自己体内的灵气流动立即变得阻塞了起来,再难施展任何术法神通! “你?!”她大惊失色,盯着眼前人,自己堂堂一灵境大修,竟被这一个不过气境的家伙给反制了! 安厌活动了下因刚才被那大手钳制而隐隐作痛的身体,看着眼前被链刃捆起动弹不得的女修,咧起了嘴角,脸上露出笑容来。 “怎么了,仙子,不是说碾死我就像碾死蚂蚁一样吗?” 女修目欲喷火,闻声便要出言怒斥,却没想到又是一道黑影袭来。 啪! 在这庭院里骤地响起一道无比清脆地巴掌声,女修感到脸颊上一片火辣辣的疼。 女修被这一巴掌扇的愣了下,随即无边的怒火涌上心头,怒视过去但还未开口又是一巴掌狠狠扇在她的另一张脸上。 她懵住了,久久未能回神。 安厌看着她两边红肿起来的脸颊正在飞速自愈,心想这灵境修士的体质倒是不凡。 都说进了灵境便彻底不是凡人,而今看来果真如此。 女修低垂着头,少顷,她也按捺住了怒气并未撒泼怒吼,而是冷静且冰冷地开口:“你没想过这样做的后果吗?你又不能杀我,我若出事,你便要面对整个玄真教怒火!” 安厌哂笑道:“你们玄真教可真厉害啊。” “在玄唐,我们玄真教就是至高的存在,未来宗主和祖师大人必有一人能证神大道!你若想不开,尽管对我动手!” 这女修一脸不屑地开始挑衅起了安厌,就如刚才安厌被他钳制时一样。 她似乎也笃定了,安厌不敢真的对她如何。 她是被派到安厌身边的,一旦出事,那安厌必脱不了干系,她不觉得安厌能蠢到那么做。 安厌却是走上前在她全身上下摸索了起来。 女修顿时恼羞成怒:“你摸什么呢!” 不多时,安厌从她身上找出了一枚有着温润光泽的玉块,这是她的储物法器。 女修怒道:“你再不放开我,我必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安厌用神觉探过玉块里的物件,这女修的家资比之雪雁还要丰厚许多,只可惜尹锡自爆时什么也没剩下。 将被她收入进去的那边尹锡遗留的飞剑取出,安厌看着她说道:“你是真不了解自己现在的处境啊。” 女修冷冷地注视着他:“怎么,你还敢杀我?” “我是不打算杀你。”安厌说道。 女修当即威胁道:“你多困我一分,便让我多恨你一分,等下你遭受的苦难便多一分!” 安厌手握剑柄,直接抵在女修的脸上,剑锋锐利,瞬间刺开皮肉,让鲜血溢了出来。 女修倒丝毫无惧,这种伤口要愈合太简单了。 安厌缓缓说道:“我会一种术法,名为侵神术,能够侵入目标识海,读取对方全部记忆,且不会伤害到目标神魂。” 女修立即惊怒道:“你敢?!” 被人探查记忆,这是任何修士都无比忌讳的事,所有人都有着属于自己的秘密,甚至有着见不得人的想法。 安厌用那长剑在女修脸上划过一道伤痕,面无表情道:“我如何不敢?” 女修怒道:“你若敢进我识海,我绝不会放过你!” 看着她脸上普普通通的伤口,安厌有些不满意,这东西只要等她解除身上禁灵禁制,便会自行恢复如初。 安厌翻开陈墨冰的记忆,默默读取着他的御剑之法。 “那我们做个交易,你先让我家院外的那些玄甲卫撤走,我便不对你施展侵神术。” 女修脸上阴晴变换,似乎在思虑安厌所说的提案。 她提出要求:“那你也要先放开我,不然我如何神念传音。” 安厌直接带着她飞身来到一处墙外,他能够察觉到墙外有人守着。 “直接喊,你若耍花招,难保我会做出什么来,大不了玉石俱焚!” 女修脸色青白交加,被威胁到这等境地她还是第一次,玄唐自古以来一直是处在和平时代,以往有禁令她们不便在人间行走,但在修士群体中也是备受尊崇。 “庞统领!” 墙外很快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以及甲胄的撞击声。 “真人?” 她语气倒是十分沉静,似乎也不想墙外之人知晓这里面发生的事。 “今夜劳烦你们了,那妖人已被我斩杀,庞统领可以继续去巡夜了。” “如此便好,这是我等职责所在,也谈不上麻烦,况且真人贵为二十四仙,我等相助也是应该的,不过可否让我等一观那妖人遗物?” “他适才自爆肉身,只遗一柄神魂寄居的飞剑,也已被我损毁了,刚才的斗法让贫道有些狼狈,不便再见庞统领。” “那……如此便不打扰了。” 外面的玄甲卫似乎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但心有顾忌,也不敢直接闯入进来。 随后墙外传来一阵整队的声音,脚步声渐行渐远。 安厌重新带着女修回了偏院。 “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女修冷冷道。 “我何时答应了要放开你?” “你!”女修大怒。 “我刚才只答应不对你施展侵神术而已。”安厌漠然道。 女修原本清丽的脸色已然隐隐有些扭曲,上有一道血痕更显得有些狰狞。 “杀又不杀,你还想做什么?!”她怒道。 “我要你的命门。” “除非我死!”女修立即道。 安厌倒不意外,眼前这女人还有着自己不敢拿她怎样的底气。 “你既不给,我便不要了。”安厌轻轻颔首,但眸光却幽深如渊。 “不过,你们玄真教对我做了那么那么多事,还害我失了记忆,我自然要一一奉还!” 女修呆了呆,瞪大双眼:“你……要做什么?” “很多事我都想不起来了,我倒想知道你的脑子里会不会有关于我的秘密。” 女修又惊又急:“你刚才答应我了!” 安厌嘴角却是露出笑容:“放心,你把我想的太善良了。” “对付你,我怎么可能会用侵神术,我要直接搜你的魂!” 女修终于露出了恐惧之色,她十分清楚被搜魂之人的下场如何,神魂受损是没有办法修复的,她极有可能就此变得痴傻! 她惊惧不已地叫道:“不!你不能这么做!玄真教不会放过你的!玄真教知道我在你身边!我若出事,你必脱不了干系!” 唰! 女修眼中掠过一道寒芒,脸上传来一阵钻心的刺痛。 安厌手持尹锡的剑直接在她脸上划出了一道血淋淋的伤口,这次和刚才不同,女修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疼痛。 这一剑过后,她面颊之上竟有灵气残余,久久不散。 玄天剑宗的御剑之法,玄真教的人是如何也不会想到,他能用玄天剑宗的手段。 这女修和玄天剑宗的尹锡激斗,又有玄甲卫看了全程,战后伤势过重,似乎是很正常的事。 安厌一手轻抬,上面覆满了灵气。 女修见状惊惧不已,她惶恐而急切地说道:“不!不要……不要!你可以用那个侵神术!我愿意交出命门!” 安厌则淡然一笑:“我说了,你把我想的也太善良了。” 话语落罢,一掌拍在对方额头之上,灵气震颤着入体,让其身体一僵,含有惊恐之色的两眼瞬间失去了神采。 半个时辰后,安厌缓缓放开了手,捆缚着女修的链刃收回,这女人则是直接倒在了地上。 尚有气息,只是昏迷不醒。 不过即便等她醒来,也不再会是先前那个她了,只会是个神魂受损,意识残缺的痴傻之人。 安厌长舒口气,面色不悲不喜。 可惜了,这女人知道的也不多,她是奉那个国师扶摇的命令来监视自己的。 她叫蘅若,在玄真教里也是核心弟子了,在外又有二十四仙的名头,但即便如此,也对自己的事知之甚少。 玄真教中知道真相的,似乎只有道首玄仪、国师扶摇、道母太钥。 安厌脑海中想起此前闪回的记忆碎片,那三个女人…… 该做的事,迟早都回去做,该有的东西,早晚也都是自己的! 翌日一大早,安厌坐了辆马车出了城,而今长安城门口盘查并不严格,安厌拿着明月公主的令牌畅行无阻,看守的玄甲卫根本不敢问及车辆内的事。 就这样,安厌顺利将蘅若的运出了城,并去往了太华山的方向。 在与太华山相隔有段距离的位置,安厌用灵气将蘅若唤醒,看着她浑噩的模样,命令她往平澜宗的方向走去,安厌还将那二十四仙的令牌挂在了她的身上。 确定下方无人后,安厌自己则腾空而起,朝着玄天剑宗传送台所在的峰顶飞了过去。 而今这里已没了先前万仙大会时的热闹盛况,高台之上便是万里云层,但也显得清静高远。 “这位道友,到玄天剑宗何事?”一位年轻男子将他拦下,礼貌地询问道。 安厌则是将早先尹锡给自己的万仙大会的请柬拿了出来,并递上去,一脸急切地开口:“这位道兄,在下是尹锡尹道兄的朋友,昨夜尹道兄和人在长安城中斗法,被杀了!” 这年轻男子脸色骤变,惊声道:“你说什么,尹师兄死了?!” (本章完) 32,问罪 安厌被领入了玄天剑宗大殿之内,而前来见他的是一位面目慈祥的中年男子,安厌记得在万仙大会的时候见过他从大殿之内出来。 修为深不可测! “安小友,老夫常之先。” 安厌拱手道:“见过常前辈!” 常之先询问道:“你说尹锡出事了?” “昨天夜里,晚辈见到尹道兄在长安城中与一位女修激斗……” 安厌将昨晚发生的一切,做了一部分删改告诉了对方。 大抵还是尹锡和蘅若斗法,结果惊动了巡夜玄甲卫,蘅若拿出了一枚令牌,导致尹锡被玄甲卫围攻,最终自爆肉身,神魂寄居在一柄飞剑之上逃离。 但最终还是被蘅若追上,将其毙命,不过蘅若也不好受,受了重伤。 安厌面露羞愧之色:“尹道兄与那玄真教的女修都是灵境大修,晚辈修为浅薄,想要帮忙也是有心无力。” 常之先听完安厌所说,并未露出丝毫的怒意和悲色,而是在原地思索起来。 “安小友,你可知尹锡为何会与那玄真教弟子起冲突?” “晚辈也不知。” 安厌特地来玄天剑宗将尹锡之色的消息告诉他们,只是要让他们知道弟子和玄真教的人起了冲突,其最终结果还导致一位玄真教的弟子被废。 他们信不信并不重要,反正玄天剑宗的人肯定会保下他,他对于玄天剑宗的重要性要远超尹锡。 而且安厌说的话也有七分真,即便有人去调查也未必能查出什么,现在摆到玄天剑宗面前的事情是要怎么面对玄真教。 这些关外修士的命门全都被玄真教和朝廷握在手里,便是此前那位尊者王斗南,其生死也在玄真教的一念之间。 “你说,那玄真教的女修是被尹锡打伤了?” 相比于尹锡的死,常之先更在意这一点。 安厌答道:“是的,那人最后被尹道兄的飞剑重创。” 常之先眉头紧锁,过了有一会儿才对安厌说道:“劳烦你特意到玄天剑宗来告知此事。” 安厌叹气道:“我与尹道兄一见如故,他造次厄难晚辈心里也不好受。” “之前的万仙大会,安小友也收了请柬吧,怎么没到大殿中来?” “当时晚辈并不清楚,不过尹道兄倒是额外赠了在下贵宗的礼物。”安厌知道对方在想什么,说话间还特意将身上佩戴的寒泉心玉递了过去,让对方查看。 常之先接过后,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脸上顿时露出笑容:“只是些不堪入眼的小玩意儿,安小友不嫌弃就好。” “贵宗底蕴深厚,这种小玩意儿对晚辈这种散修而言可是难得的宝贝。”安厌立即说道。 “安小友若是喜欢,老夫可再让人多赠安小友一些。”常之先淡笑着说道,将寒泉心玉递还回去,随后又叹了口气。 “尹锡之事,我们还要彻查一番,若是他无故在长安城宵禁时分作乱,便是他自作孽,若是其他缘由,我们也会尽量去还他一个公道,安小友请放心。” 安厌拱手道:“这是贵宗家事,晚辈不该过问,他日尹道兄立了衣冠冢,晚辈再来祭拜一番。” 常之先这时向外面叫了声:“士清。” 大殿之外立即进来一位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 “你去带安小友去灵粹殿,领一份核心弟子的月俸。” 安厌立即惶恐推辞:“这晚辈如何受得起。” “你说我玄天剑宗的贵客,如何受不起?安小友不必推辞。” 安厌这才一副惭愧的模样应了下来,与常之先拱手告别,离开了大殿。 “安道友,在下宁士清。” “宁道友。” 安厌随同宁士清在这仙岛之上绕了有一会儿,安厌趁此欣赏着周边的景色。 宁士清面色温和地为安厌当起了道友,介绍起了岛上仙庭。 路过一处巨大平台,安厌远远瞧见上面有不少人,剑光闪烁不断,灵气波动浓郁奔涌。 “那是何处?” “折剑台,是宗内弟子斗法切磋之处。”宁士清说道。 剑修们修的是杀伐之道,为的便是斗法之时能够占尽上风,事实也的确如此,同境界修士中剑修的实力要远超其余修士。 “安道友感兴趣的话我等可上前一观,”宁士清笑道。 “方便吗?” “这有何不便的,安道友尽管来便是。” 安厌随同宁士清一起上了折剑台,这里的空间极大,可容纳许多人比斗,但众人却都站在边缘处观战,将舞台让给了中间那两人。 走上折剑台后,安厌更切实地感受到不断扑面的灵气波动,场中剑光不断,两道身影交错闪烁,两柄飞剑在空中疾驰,不时竟还会幻化出无数剑影,其势迅猛,让人眼花缭乱。 都是灵境大修! “是赵师弟和顾师姐。”宁士清在一片解释。 因境界差异,安厌只觉得两人实力强大,若自己上场,光明正大地与之斗法,怕是走不过一个回合。 尹锡的实力估计也不弱,但昨日遇上的却是一位玄真教弟子,心生了顾忌,有些投鼠忌器。 最终取得胜利的是那位顾师姐,以削下了赵师弟的一缕发丝结束。 赵师弟心悦诚服地拱手:“师姐修为又精进了。” 顾师姐收剑而立,笑道:“赵师弟客气。” 安厌不由感慨:“真厉害!” 他与人斗法的经验匮乏,自身实力也算不上强,只靠玄机骨这一样底牌。 自己若像台上这两人一样,便也能有些自保之力了。 他有着陈墨冰的全部记忆,完全也可以走剑修这条路,玄机骨正好可以弥补自己没有炼体这项缺陷。 宁士清在一旁道:“顾师姐在我宗内同龄人中实力也位列前茅,此前九宗论道时拿了不错的名次。” “九宗论道……”安厌不由念叨起来。 宁士清接着解释:“九宗论道是我仙秦九宗之间年轻一辈中的斗法盛会。” 关于九宗论道,安厌从陈墨冰的记忆中也知晓的很清楚,这位顾师姐的名次刚进前一百而已,就已经称得上不错了。 而陈墨冰,则是在三十开外。 不过他的妹妹陈清焰却在前十之列,只是上一届九宗论道时提前输给了一位名为铁菩萨的女人,名次也提前止步了。 在陈墨冰的记忆中,以陈清焰的实力,或许能进前三。 离开了折剑台,宁士清带着安厌到了一座古朴的大殿之前。 灵粹殿。 两人进去后,宁士清到一位中年男子那儿与之低声说了几句,不多时,便见宁士清走了回来,手里多了一枚玉块。 “安道友。” 安厌接过探查一番,拱手道:“多谢了!” 宁士清大方地笑道:“安道友客气了,我玄天剑宗对待朋友一向不会吝啬,他日安道友如有所需,尽管到这儿来,我等尽力满足。” 这玉中,除了一些百炼灵丹外,还有一枚千炼灵丹! 暖阳心玉、冰心玉,都是于修行有益之物。 护身的内甲法器。 对安厌而言已经极为丰厚了,这还是去除了不少东西之后。 核心弟子的月俸之中,还有温养剑胎所用的灵物,不过安厌毕竟不是玄天剑宗的弟子,这些东西也不可能给他。 以及一些标示玄天剑宗弟子身份之物也被去除了。 又由宁士清一路陪行,安厌通过那传送台来到了太华山侧峰之顶。 最后往了眼平澜宗的方向,安厌朝着长安飞了回去。 # 傍晚,平澜宗内。 常之先接到邀请,亲自来到了这里。 进了一处大殿后,见到平澜宗的执事瞿子沛。 “常兄。” “瞿兄,叫我来有事吗?” “是有件不小的事。”瞿子沛面色凝重,而后领着常之先进了内厅。 这里放置了一张云床,上面躺着身穿白袍的女子,衣衫有些破损,不过这都不是值得常之先注意的地方。 让他一眼色变的是,她的脸上竟有着一道血淋淋的伤痕! 上面灵气未散,且他能够明显地感受到上面残留的剑意,出自他玄天剑宗! 常之先心里立即有了大事不妙的预感。 “瞿兄,这是……” 瞿子沛又拿出了一枚令牌,说道:“凌烟二十四仙,我刚才调查了下,这人应当是玄真教的蘅若真人,玄宗一脉弟子。” 常之先立即想到今日安厌所说之事,他已经派了人去城中调查,但没想到这个蘅若竟然会出现在平澜宗这里。 瞿子沛继续说道:“今日下午出现在太华山脚的,她神魂遭了重创,现在已经成了废人。” 常之先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心念急转之下,他说道:“她既神魂受损,是如何出现在太华山的?” 瞿子沛沉吟道:“像是一路走来的,具体缘由不清楚,我派人去调查过,并没发现其他人……但她神魂被破坏成这样,若无人示意,不可能会走到太华山来。” 常之先脑海中闪过一道身影,目光闪烁不定。 瞿子沛又道:“常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人脸上的剑意应当不会是假的吧?” 常之先眉头紧锁,沉默了许久才道:“无事,这是我玄天剑宗之事,玄真教那边问责起来,不会连累你们平澜宗。” 瞿子沛一脸不悦:“常兄这是何意,我仙秦之人荣辱一体,我岂能坐视不管?” 他说完,思索一番后又道:“事已至此,常兄有什么打算?” 常之先神色倒是慢慢平静下来:“去认罪。” 瞿子沛吃惊道:“这人已然和死了无异,真要主动去向玄真教认罪担责,一条人命不够吧!” 常之先向着瞿子沛拱了拱手:“瞿兄,多谢你讲此事告知我玄天剑宗。” 瞿子沛有些不解,随后便见常之先猛一抬手,一道凶猛地灵气直朝着躺在床上的蘅若冲击过去。 没发出任何声响,床上那人身上却溢出了无数光点。 常之先这一击,竟是直接彻底击碎了她的神魂! “常兄,你……”瞿子沛瞪大了双眼。 “瞿兄,此事与你平澜宗无关,这尸体我就带走了。” 常之先带着蘅若的尸体离开了平澜宗,瞿子沛泽还在原地看着常之先消失的地方若有所思。 常之先,这是想保下什么人吗……这些九宗之人,到底在密谋什么! 瞿子沛招来一人,吩咐道:“你去打听一下,这两日玄天剑宗发生了什么事,去了什么人……还有长安城内,也去打探一番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时间过去了两日。 安厌正在家中潜心修行,而今他所拥有的百炼灵丹已经够他用一阵子的了,修行速度也增快了一大截。 至于那暖阳心玉和冰心玉,有寒泉心玉的例子在前,他有些不太敢用。 这日,安厌忽瞧见高空之上飞过一片黑影,是机械神鸟! 不过近日并没到关外修士再次入关的时候,安厌看着那些机械神鸟所飞去的方向竟是太华山的位置。 玄真教在玄唐地位超然,其玄宗道首玄仪真人更是神皇陛下近前人。 而今关外修士入关之后,玄真教更是以领首的姿态,凌驾在这些修士之上。 安厌思索,估计是蘅若的事被玄真教知晓了。 # 九霄云层之上,玄天剑宗的仙岛迎来了一大批玄甲卫士,胯下还骑着机械神驹,在空中一字排开,杀气凛冽!。 岛上弟子顿时被惊动,所有弟子人人自危。 在仙秦,他们是超级大宗,地位在万人之上,但面对这些甲士,却生不起一点反抗的心思。 无他,只因他们的所有人的命门都在对方的手上,便是而今宗门内的尊者王斗南,也是对方一个念头的事。 王斗南和常之先都出来了,姿态恭敬地朝着玄甲卫士的方向施礼。 “真人驾临,有失远迎,还望赎罪。” “赎罪?”玄甲卫的前列悬空立着一位身穿道袍的女修,神色凛然。 “你们还知道自己有罪?” 常之先上前一步,躬身道:“真人,此间有误会,还望真人能让我等解释一番。” 那女冠却不理,只是冷然质问道:“蘅若呢?” “……” 常之先神色紧了紧,有些不敢再回应了。 “我再问一遍,蘅若呢?” (本章完) 33,一步一跪 玄天剑宗大殿之内。 王斗南领着那位登门问罪的玄真女修来到了内厅,此处放置着一张香木云床,上面铺满了白色的花瓣,蘅若的尸体则是安静地躺在其中,脸上的伤痕也已经被修复了。 “蘅若真人之事,我等亦是十分惋惜,老夫正要去玄真请罪。”王斗南出言说道,面对这一个修为远不如他的女人,他的姿态放得极低。 “尹锡已经被杀了,还望真人宽宏大量,我等愿竭力补偿。” 玄真女修神色冰冷渗人,眼底更是带着无尽的杀意。 “补偿?你们拿什么补偿!” 王斗南似乎早有准备,说道:“玄唐不缺天材地宝,不过在朝堂的管控之下,通灵的凶兽极少,我玄天剑宗愿献出极品凶兽晶核千枚,聊表歉意。” 在玄唐之外,凶兽也是有品阶境界之分的,一些实力强悍的凶兽通灵之后智慧不亚于正常人类,有的甚至繁衍出了族群,能在这片大陆上生存下去。 千枚极品晶核,仅是听起来便知这份赔礼有多厚重了。 只是那玄真女修闻言后却丝毫不为所动。 王斗南见状继续说道:“为表诚恳,我等愿为蘅若真人举丧吊唁一月。” 玄天剑宗偌大一个宗门,在仙秦更是超级势力,去为一个灵境修士举丧,听起来便是闻所未闻。 这种事若传回仙秦,还不知掀起怎样的波澜。 不过这对王斗南而言都无所谓,他要的只是玄真教能平息怒火,并将此事揭过,为此付出再多的代价也无所谓。 他没有隐瞒、辩解,也是担忧玄真教会揪住此事调查下去。 他们玄天剑宗此番迁过来的这部分,都是交出了命门的人,在入关之前,就已经有了死志,只为能给陈墨冰、陈清焰这类人铺路。 至于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玄真女修冷然说道:“我要更多的人去给蘅若陪葬!” 王斗南叹了口气,说道:“逝者已矣,再多造杀戮岂非善事,蘅若真人是得道高人,心怀大慈大悲之心,在天之灵应当也不会见到这一幕吧。” “不过我宗门中出了尹锡这样的逆徒的确是我等之过,除此之外,真人若要我等做些别的,必会竭尽全力。” 玄真女修似乎被说动了,看着蘅若真人安详的尸体默不作声。 她倏地转身,离开了大殿。 仙岛之外,玄甲卫士们还屹立在高空之上。 玄真女修飞至他们队伍前列,又转身看向跟出来的王斗南:“那尹锡和你是什么关系?” “尹锡师承我这一脉。”王斗南应道。 玄真女修目光漠然扫过这方仙庭,看着无上的气派,整个玄唐加起来也不及。 若没那三界关,没有玄唐的神机、玄甲术,这玄天剑宗怕是他们根本无法望其项背的存在。 下方的无数玄天剑宗弟子看来的眼神一个个各异。 她面无表情地开口:“教出这般孽障,就你这个做师祖的来偿还。” 王斗南心叹口气,面上则是躬身拱手:“理当如此。” 却不想那玄真女修忽地冷笑道:“我要伱从太华山脚下,一步一跪,一路跪到我玄真教去伏罪,逢人便说,自己教出了一个孽障徒孙。” 王斗南闻言神色一滞,随后微不可查地闪过一抹阴沉。 玄真女修淡然看着下方那些玄天剑宗弟子们愤怒的几欲喷火的目光。 她却抬首指向远方刻有“玄天”二字图样的仙山,道:“弟子扰乱尘世,残害无辜,于长安城中作乱,也好意思自称仙门大宗,把它给我毁了!” 其身后的玄甲卫闻言,从队列最后方走出一位玄甲制式与常人不同的甲士,他胯下的机械战马竟是燃着缕缕火焰,只见这位甲士腾空而起,直飞向那仙山的方向,手握一柄比黑磷剑更加巨大的重兵,蒸汽喷涌,全身金属变得赤红,随后猛地撞向了仙山。 轰—— 一阵塌天般地轰隆巨响,那瀑布倒悬的仙山直接被撞碎了山头,“玄天”二字也被只剩了半截。 玄真女修看向王斗南,漠然道:“我说的你都听见了?” 王斗南神色平静,再次拱手:“老夫知晓。” 话音落罢,他身形一闪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玄真女修望了眼仙山塌落的模样,才转身带着玄甲卫消失在了天际。 而他们走后,广场上的玄天剑宗弟子们才哗然吵闹起来。 常之先眉头紧锁,猛地暴喝出声:“都住口!” 他声音响彻整个广场,让此地戛然而静。 “入关之前,交代的事都忘了吗?还吵什么,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广场上一时安静下来,众人面面相视,随后各自离去。 常之先看着原本那仙山上只剩下半截的“玄天”二字,目光闪烁不已。 刚才那女修既不是玄宗道首,亦不是真宗道母,甚至不过才灵境而已,他动动手指便可以碾死,而今却敢这样欺辱他们。 未来在玄唐,这样的事不知还会不会发生多少。 只希望被他们整个玄天剑宗寄予厚望的那些人,能够早些成事。 “常长老。” 而在这时,一位年轻修士来到他的近前,两手递上一封信笺。 常之先扫过一眼,不由怔了下,这信笺之上的灵气波动明显是他们玄天剑宗的功法。 “谁送来的?”他问道。 “不知道。”年轻修士答道,由一只飞鸟送至下面传送台的。 常之先心神飞转,想到了什么,连忙将信笺拆开。 上面只有简短的几个字样,是一处地名,除此之外再无别的讯息。 常之先却是分外激动,手里攥着信纸身形化成一道长虹冲向了传送台的方向。 但很快,他又折返回来,去了岛上灵粹殿,在里面拿了数块温玉出来。 # 玄唐,恭州境内。 常之先不间断地全速飞行了半日才抵达这里,下方并不是恭州的主城市,只是一处偏远的乡镇。 他飞了下去,遮掩身形进了一间客栈,并瞧向了其中一间房门。 随后,房门自行打开了。 里面榻上盘膝坐着一个女子,容貌生得明媚艳冶,却给人清冷之感,黑发简单束了个马尾,身上也只穿着寻常的粗布长衫,但浑身上下生人勿进的气场,让人一眼便心里有些发憷。 常之先见到对方,却是极为惊喜。 “清焰!” 常之先走入进去,随手关上了门,并布下了一方结界。 他很快又是一怔:“你怎么是气境,我记得你这具身体应在灵境才是。” 这人正是占据了雪雁身体的陈清焰,她声音平静地开口:“她根基不稳,我便散灵重修了。” 常之先一时无言,自古以来敢于自斩修为之人,皆是有着大毅力、大志向者。 对于陈清焰的所作所为,他无权指点什么。 常之先在玄天剑宗之内是执事长老之职,但陈清焰在宗门中的地位比他还要高,道祖更是视她为未来传承衣钵之人。 “当日测试根骨时,这雪雁资质上佳,且元阴未破,在所有人中最为适合你。” 陈清焰却淡然说:“资质只在其次,并不会影响我什么,但她身上牵扯太多,我只能暂离长安。” 常之先解释道:“我们原打算在未来替你扫除这些的,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夺舍了她。” “我附身时她神魂便是残损状态,应是交了命门给别人,她无力抵抗,我便直接动手了。” 常之先讶异不已:“竟是这样?” “那人我见过,当初向玄唐朝贡时他是天后近臣,名叫安厌。” “……” 常之先沉默了下去,过了会儿嘴里喃喃自语:“又是他……” “怎么了?” “他也被选中了,现在是墨冰的宿主,虽然没测过他的根骨,但他体内灵气给人的感觉极为精纯,想来不凡。” 陈清焰却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她注意到常之先刚才话里的那个“又”字,估摸着在他身上是发生过什么事了。 常之先摇头道:“宗门里的事你不用管,安心做自己的事就好,雪雁身上的牵扯我们会尽快清除掉。” 他说着,轻一挥手,空中出现了数枚温玉,这些都是他在灵粹殿中拿出来的,灵药、法器各种东西都有,且每一样都极为珍贵,是核心弟子也享受不了的待遇。 “这些东西你先用着,未来需要什么就往宗门传信。” 陈清焰伸手接过一枚玉块,默默端详。 “你的剑也带来了。”常之先说道。 玄天剑宗每一位剑修,都有着只属于自己的一把剑,从气境时便开始在体内温养剑胎,到了灵境再养出剑灵。 陈清焰却放下了那块玉,道:“我既舍弃了之前的肉身,这剑已经对无用了,我会重新锻造自己的剑。” 常之先不由皱起眉头:“清焰……你散灵重修也就算了,连剑都舍了,即便醒的再早,未来也会落后于人的,九宗中的其他人,还有莽汉的那些家伙,都不是泛泛之辈。” “我不会再输给任何人。” 常之先见状无奈,他可劝不动眼前这位。 陈清焰忽又问道:“对了,她进来了吗?” 常之先知晓她所说的是谁,思索过后摇头:“不知道,扶光那边的风声很紧……不过两次入关时,玄真教都在找人,看她们描述,所找的应当就是铁菩萨。” 陈清焰想到自己上次朝贡时,在秋猎中所遇见的那个余念。 “玄真教是他们在替别人找。” 常之先说道:“那铁菩萨若真是玄唐之人,身上必然藏了有关神机、玄甲术的秘密,扶光说什么也不会放人的。” “没有火磷,知晓再多也无用。”陈清焰则道。 事实的确如此,如果将机工造物看成是修士的法器,那要驱动他们的灵气便是火磷。 只是与修士法器不同的是,修士们所驱使的法器是有一个无法打破的桎梏的,一个婴儿再怎样也无法挥动两米长的巨剑,低境界的修士也驱使不了品阶高的法器。 但火磷不同,火磷所蕴含的巨大能量,是他们修士自身所根本比不了的! 一块火磷便可以让一个只受过短短几年时间训练的凡人有着媲美尊者的力量! 但即便是半神,也无法将一位修士立即提升至尊者的境界。 这便是他们仙秦、莽汉和玄唐之间差距的由来。 只是火磷这东西,只有玄唐境内有,他们修士们至今未曾得见过一面。 千年来,他们自然也都照猫画虎地研究过机工之道,但无法解决能源核心的问题,只能用灵气驱动,他们所造出的再精致的玄甲,也只是一件比较不错的法器罢了。 气境修士穿上他,也敌不过灵境修士。 火磷,此物究竟是什么?! 为何又只有玄唐才有,这是困扰了仙秦和莽汉千年的谜团。 这次入关以来,除了要开启成神之路,还有一点便是要设法弄到火磷。 只要掌握了玄唐的机工术,那么玄唐便不可能再继续压制他们了,一切就都将彻底扭转。 不过陈清焰并不在意这些,她只求自己能不断变强。 阳神一死,世间修士将再无法突破逆境。 成神之路是唯一的选择,为此她才肯到玄唐来蹚这趟浑水,若非如此,她大可以再仙秦安心等着玄唐这边事了,到时候再到这边来享受这崭新的修炼环境。 陈清焰又提醒道:“这个雪雁的师尊是皇室身边的人,还是不要与她有牵扯。” 常之先却说道:“只是个命境修士罢了。” 一个命境修士,在玄唐这边已经是了不得的存在,但在仙秦却同样多如牛毛。 甚至不需要他们出手,也有无数办法能弄死对方。 陈清焰看过去一眼,“来之前,道祖嘱咐过我,这玄唐的皇室都不简单,能少与之接触还是尽量少与之接触,虽然宗门迁到玄唐这边的这部分不重要,但最好也别折腾没了。” 常之先怔了怔,听到道祖两个字才失神地点了点头。 以他的地位,是接触不到玄天剑宗的道祖的。 “我……知道了。” “对了,我那个哥哥醒了,让他来找我。” 调作息,以后看看能不能上午更新 (本章完) 34,剑修之路 九霄宫,凤仪殿。 明月公主侧躺于云床之上,静静听着一旁闻人锦屏在那儿抚琴。 大殿之内很暖和,她虽只穿了件薄裙却并不觉得冷,而在大殿门口,同样只穿了件红色束胸的媚儿,光着手臂坐在门槛之上。 反观殿门外侍候的女官们,一个个则是严实地穿着银色官服。 媚儿目光遥望着远处的天际,手持一柄小巧的纨扇,轻轻拂动,她容貌生的年轻如少女,脸上却是浓妆艳抹,给人以妩媚艳冶之感。 不多时,闻人锦屏从里面走出来了,途径门口时,向她轻轻一礼。 媚儿并未说话,只是平静看着这柔美温婉的丽人渐渐远去。 闻人锦屏每隔个几日,都会被明月公主召进宫来,也不为别的,只是与她聊聊诗文歌赋,听她抚琴,看她浓墨。 殿下对一人如此上心,却是让宫里的女官们十分意外,不少人都在暗里谈论,自家公主殿下果然是对闻人云谏怀有旧情的,不然怎会如此偏爱他的女儿呢? 倚着门框坐了会儿,媚儿才转身进了大殿,走到香炉近前,揭开铜盖,拿起香铲拨弄了几番。 弄好了香,媚儿又转身看向床上躺着那人,眼神闪烁了番,走到云床一侧坐下,拿出了一个小玉瓶,拔出塞子,顿时一股清香弥散在了大殿之中。 媚儿则伸手拉过明月公主白裙下的雪腻长腿,褪去鎏金玉鞋,用着小瓶在玉足掌心来回游走,似是要让这香气全部覆盖在上面。 “怎么了?”明月公主却慢慢睁开双眼问道。 “殿下这么宠爱一个人,真是少见。”媚儿轻声说道。 “只是让她进宫陪我解闷儿,怎么就算宠爱了。”明月公主则是平静说道。“难不成你还为此吃醋了?” 媚儿闻言轻轻抬首看向明月公主,说道:“虽是不该,不过媚儿心里的确是有些嫉妒。” “你有的东西,不比她要多吗?” “这倒也是,她可没媚儿这样的福分,能每日伺候殿下。”媚儿又甜甜笑道。 “你小嘴可真甜。” 媚儿闻言脸上又露出动人的媚态,俯首下去在手里捧着的玉足背上轻轻一吻。 “殿下哪儿都是香的,媚儿的嘴自然也就甜了。” 明月公主看着媚儿的这番模样,问:“有什么事吗?” 媚儿这才轻叹口气,面露郁色:“几日前,又折了一个弟子。” “怎么,你是惹了什么人吗?” “媚儿整日都在殿下近前,哪有心思去找别人麻烦。” 明月公主清声问道:“那你可查出什么了?” 媚儿却忽然移开了话题,说道:“那个安厌,好像新纳了个妾,就是那位南窗居士申容膝。” 明月公主眸光闪动了番:“贪心不足的男人” “殿下若是不喜,媚儿去替殿下教训一下。” 明月公主却忽地轻抬玉足,将媚儿的下巴挑起。 “可不许做太过分的事。” “殿下放心,媚儿不会做让殿下烦心的事的。” # 安厌正在尝试在自身气海之中,用灵气凝出一柄飞剑的形体,以此来作为剑胎。 他对比过玄天剑宗和青阳剑宗两家的功法,以及修行方式。 作为仙秦九宗之一,玄天剑宗自是要比青阳剑宗底蕴更加深厚,而最大的不同便是,玄天剑宗温养剑胎之法。 从开气海开始,便以自身灵气不断对其进行浇灌,日积月累,使其和自身真正做到人剑一体。 而到了灵境之后,再寻来天材地宝,以剑胎为基,铸造出一柄只属于自己的剑,随后还要分出自己一部分神魂,养成剑灵,寄居在剑上。 天下剑宗不止玄天一支,但玄天剑宗却是当世最强的那一支无疑。 这世上所有剑修,成为半神的,唯有万剑之祖一人! 历经过无尽岁月,玄天剑宗的修行方式,也被其余的剑修们所借鉴,成了世上最优的御剑之法。 反观青阳剑宗,则是遵循着另一种较为古老的方式,剑只是一件利器,青阳剑诀之中全是杀招,其功法也是为了迎合青阳剑诀,进展缓慢,这也是青阳剑宗在玄唐没落的原因。 玄唐的道统传承本就是艰难之事,求长生之路比外人要更为艰难,如若这禁令不解除,或许再过个几百年,这青阳剑宗便要彻底传承断绝。 阴气主导魂、灵、形,创形于无。 有陈墨冰的记忆在,安厌并不算无头苍蝇,进行起来反而十分顺利。 他气海中的阴珠慢慢地分离出了一部分,不过拳头大小,凝成了一柄精巧的小剑模样,连通着阴珠,不断进行着灵气输送。 这温养剑胎要日夜不断,跟随修行时吸纳灵气同时进行。 不过安厌自身的体质特殊,他不需要主动吸纳灵气,身体会自行进行这一个过程,能省去许多的功夫,让体内的灵气自行滋养这剑胎。 在不断服用百炼灵丹的状态下,安厌体内的气海膨胀的速度每日都能察觉到可观的成效。 只是距离灵境的门槛仍有很长的距离。 邬云显苦修七十年也难以突破灵境,由此可见境界突破是一件极为艰难之事。 不过在关外,却有诸多天资卓绝之人,进境飞速,比如陈清焰,炼身十年,开气海只用了七日,第一次突破灵境也只用了一年的时间。 但在九宗论道时,她输给了铁菩萨后,自觉气境修为并不完善,便自斩了。 安厌能确信的一点是自己吸纳灵气的速度要远超常人,即便是陈墨冰原来的身体,在许多天材地宝的喂养之下也比不上自己。 但他却不知道自己何日才能突破灵境。 极阴极阳之体,从气境突破灵境的难度在常人的数倍之上,未来还要面对更大的劫数。 安厌所修的,照蘅若所说,是玄真教玄宗道首玄仪所创之法。 此法摒弃了一切无用之道,不迎合其余任何神通法门,所以灵气才无比精纯,不含一丝杂质,但也进展缓慢,若是天赋平庸之人修炼,进境更是无望。 这修行之事,并非是丢掉了包袱就走得快了,若是如此,这世上便只有一种修士了,又何来那么多流派宗门。 不然大家各自隐居深山,潜心修炼不就好了。 在蘅若的记忆之中,玄仪是一个纯粹只求长生之人,当初也做过同陈清焰一样的事,在突破灵境之后散灵重修。 但不同的是,玄仪不但自斩了境界,还彻底散去了自己所有的修为,重炼了现在的法。 而蘅若也因此对玄仪极为推崇,坚信宗主迟早会超越道母太钥,成为真正的一教之主。 不过安厌对这些并不感冒,他只在意一点,这玄仪是要害自己的人。 他又拿出了青阳剑诀,一遍遍地观看,感悟。 玄机骨能弥补他没有炼体的缺陷,未来再修成御剑之法,那自己的实力至少在同境界之中,绝对算不上弱者。 而今这样一个世道,看似平静和谐,内地里暗藏汹涌。 想长生,先自保! (本章完) 35,火磷之谜 苍州,一处地界偏僻的小镇。 临靠一座高山,此山巍峨险峻、钟灵蕴秀,却并无仙家落户,难得一分清静。 一辆马车缓缓驶入主街,却瞬间使得原本祥和热闹的小镇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过来,眼神里带着浓浓的警惕之色。 渐渐地,前方道路被行人主动挡下,马车被围在了街道中央,马匹有些受惊,鼻子喘着粗气,四只蹄子不安地动来动去。 帘子被掀开,从中走下一位身穿华服的中年男子来。 他这衣裳十分考究,衣袖、领口、下摆处俱是有着玄奥的金纹镶边,衬得他气质极为尊贵。 他目光只在这些人中扫去一眼,淡然道:“他呢?” 却有人不客气地开口:“这里不欢迎你,快滚吧!” “天工院的混蛋!” “装模作样,快滚吧!” 顿时周围的行人们纷纷对这男人辱骂起来,似乎他们都认得这华服男人的身份,才会有这样的态度。 然而面对周遭的斥骂声,中年男人脸上却丝毫不见一点怒色,扫去的眼神里也不带一丝审视的意味,似乎对他而言,眼前这些人没有让他有情绪波动的资格。 “行了!”蓦地一声高喝,使众人安静了下去,一旁主动让开一条道路来,人堆之外站着个身穿粗布衣衫的女人,只是她的容貌却一点也不普通。 “二娘。” “二当家。” 人群中不时有人轻唤,神色间对这个女人表露得极为尊敬。 聂南烟站在那儿静静看了会儿师钦,才出言道:“跟我来吧。” 周遭围着的人们纷纷露出不忿之色,但却无人敢忤逆这女人的意思。 马车停在了那儿,师钦则是随同聂南烟在街上一路步行,来到一处宅院门前。 “他就在里面。”聂南烟一手扶腰,轻声说道。 师钦刚要迈步进去,忽又停下斜睨聂南烟一眼:“劝你不要有身孕,师家的血会毁了你这一身修为。” 聂南烟怔了怔,脸色青白交加,冷冷道:“轮不到你管。” 师钦却淡然道:“我只是不想师家血脉被你们这些修士玷污,当然,如果他对你的态度还是和以前一样,那无所谓。” 聂南烟一手紧紧攥紧,看向师钦的眼神中已经带了几分杀意,好在理智让她克制住了。 她心里也清楚,真要动手,吃亏的只可能是自己。 师钦走过庭院,来到一间房门前,静默了片刻,忽地伸手推开房门。 哗—— 成堆的纸张扑面飞来,他见状轻轻皱眉,伸手拦下一张,见上面是一副精密的图纸。 房间内一片狼藉,地上布满了这类稿纸,空气中弥散着一股久不通风的气味,一道身影此刻正藏于昏暗中。 “你怎么来了?”黑暗中那人出声道。 师钦看着手里的图纸,冷言嘲讽:“还在执迷不悟啊。” 师令从阴影中走出来,却说道:“迟早会成功的。” 师钦将图纸随意丢在地上,不屑道:“这理念早和机工之术背道而驰了,没有火磷就不存在机工术,谈何成功?” 师令皱眉不悦:“当初有过一个案例,你不是知道吗?” “那是她自身体质特殊,根本不可能普及开。”师钦淡然说道。“而且,真要让你成功了,对眼下的玄唐绝非益事。” 师令却说道:“你们打开三界关,难不成对玄唐而言就是好事了?火磷迟早会有用尽的一日,到了那时玄唐又要如何自处?” 房间内静了下去。 师钦于在门口逆光站着,师令只能瞧见他冷硬细邃的轮廓。 两人同出一族,自幼一起长大。 但师钦的天分要远比他强,才成了师氏的现任家主、天工院院首。 “我不是来找你的。”师钦漠然说道。 “你不过是个被师氏一族抛弃的废物,我此行过来,是要接冷岑回去,她天资极佳,可惜有你这样一个废物父亲,竟把她的血换给别人。” “若非是她参加了天工院招生而展露出天分,你会在意她吗?”师令却问道: “你说的不错,她若是个庸才,师氏也不会认她,我不会要一个废物,还是个被这个世界的血所玷污的废物!”师钦神色平静,直接大方承认了。 师令忍不住大笑了起来,面露几分嘲色:“师家的名头,竟让你自诩这么高贵吗,你既如此厌恶这个世界,为何还要在这里活着?” “这种残缺的世界,一切都不完整,也唯有你这等废物才乐在其中。”师钦神色冷傲,语气不屑地说道。 “告诉你也无妨,我已经找到了回故乡的办法!” 师令呆了呆:“你疯了……那只是个梦而已,你把它当真了。” 师钦冷笑道:“我当然没疯,当年圣公和太祖的事怎么可能是假的,正因我们本不属于这个世界,才会抗拒这个世界的灵气,也唯有我们一族之人才能彻底驾驭火磷!” 师令注视着师钦,沉默了下去。 # 长安城,安府。 安厌只身在偏院里,他禁止了府中下人们靠近这里,此刻正手持一柄长剑,练习着青阳剑诀里的杀招。 他的身体素质远超常人,但和关外那些炼体的修士差距却犹如天堑。 关外之人动辄都要耗费了十年的光阴磨炼己身,自然不是他能够相比的。 但他有玄机骨。 玄机骨给他身体的增益,已经远远超过了那些寻常的炼体之士。 令他的身体素质、反应能力都获得了极大的增强。 施展这青阳剑诀时,也能够得心应手,每一剑都快到蕴含风雷之势,但在安厌的刻意收敛之下,并不会毁坏周围的一切。 剑势掠过枝叶花草,只如一阵风将其吹弄,却并不会对其造成损伤。 等他停下身形收敛气息,身上也“滋”地冒出了一阵白气。 玄机骨停下了运转,安厌将它解下,发现里面的火磷晶竟是用完了,原本赤红的菱形晶石,此刻变成了透明的像是玻璃一样的石头。 安厌想起师冷岑的嘱托,尝试使用灵气将上面的火磷取下,但平常能够轻易御物的灵气,在触及这晶石时晶石被反弹了回来。 怎么回事…… 安厌不由若有所思,忽感到腰背之处一阵灼痛,伸手摸了摸,只觉触手一片滚烫,那里的肌肤如同要被烫熟了一般。 (本章完) 36,赦生、万化、元荒、无间 安厌施术造出了前后两面水镜,才清楚地看到此事背后的景象。 原本被烫红的那片肌肤中,显出几道赤红无比的纹路,同皮肤下充血了一般,又像成不规则的经络。 安厌再次伸手到后背上,指尖触及时仍感到滚烫无比。 这是什么…… 安厌凝眉沉思,随后仔细端详起了这幅玄机骨,紧贴在腰背的位置上,有着密密麻麻的细小尖刺,这东西会刺穿他的皮肤表皮,如此才能以灵气驱动它。 他这幅玄机骨没有命针,有一些构造全是师冷岑自行研究、亦或是依照师令的图纸造出来的。 无法以灵气御物,安厌便去找了两根木棍,费了一番功夫才将新的火磷装上,而后重新穿戴上玄机骨,不过却并未遮下衣物,而是继续用水镜来观察玄机骨运转时的变化。 随着安厌输送灵气,那些精密的机械零件开始了运转,嵌入其中的火磷也发出了光芒,从晶石之中竟是流溢出一道赤红的液体来,充斥在透明的琉璃器皿之中,在里面沸腾奔涌,慢慢由液体转化成了气体。 滋—— 有白色的蒸汽排出,不少零件在高温之下开始发红,却也有一部分红色的气体被剥离出来,它似乎才是催动玄机骨运转的关键。 但紧贴着安厌腰背的部位,竟有着红色的东西溢出,进入了他的肌肤之中。 安然陡然一惊,是火磷! 火磷的一部分进入了他的身体! 师冷岑曾特意嘱咐过,切不可直接触及火磷,它所蕴含的能量根本不是人所能抵御的,若是常人连其高温都忍受不了,修士若是去吸收它的能量,也会承受不住爆体而亡。 此物和灵气完全是互不兼容的两个东西。 安厌又觉得有些不对劲,若真是火磷,自己应当承受不住才对,它也不可能如此安稳地依附在自己体内。 应是和火磷有关,但也不确定就是火磷。 思虑良久,安厌拿出了一柄短刀,打算将背上那些血红的纹路剜下,这或许是比较稳妥的方式,也不知它为何物,在自己身上让安厌心里很不踏实。 然就在他将短刀刚割开肌肤的一刹,后背上那血红的纹路竟如同活了一般涌动起来,原本都积在那一片地带,瞬间四散奔涌,直达安厌四肢百骸。 轰—— 安厌身上爆发出一股猛烈的灵气波动,随后便是钻心剜骨的剧痛袭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撕扯他的灵魂,最终他难以承受这剧痛,意识一暗直接昏死了过去。 时间也不知过去多久,安厌再次有意识的时候,看到了一方陌生的世界。 地上绿草成荫,百花齐放,煞是美丽。 只是天空和远处一片朦胧,看不清别的景色。 “你是谁?” 忽地响起一道声音来,令安厌精神蓦地精神一阵恍惚,从原本内窥天地的状态感受到了自己的身体存在。 他转身去看,见到一人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后。 让安厌奇怪的是,那人明明站在极近的位置,自己却看不清对方的容貌,连声音也辨别不出男女,像是他的双眼之色蒙了一团雾,他目光转向别处,却又能连花草上的叶脉尘粒都看得清楚。 安厌喉咙滚动了番,尝试询问:“这是哪?” “赦生道。”那人回应。 “赦生道?”安厌疑惑,玄唐九州,他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 而且,这似乎也不像是一个地名,更像是一方世界的名字。 “我怎么会在这儿?” “我倒想问你。” 安厌令自己冷静下来,再次四顾了一番,发现这片空间似乎只有他自己所处的这片地带而已,他尝试往远处走去,前方的景色又陆续出现,后方的景色却在慢慢模糊。 安厌立即停下了脚步。 “你是谁?” “守门人。” “什么门?” “三界之门。” “三界……”安厌呆了呆,连忙问道。“隔绝秦、汉、唐三国的门?” 那声音沉默了会儿,才又说道:“伱是万化界的人。” “万化界?” 那人却没给安厌解释,只是道:“跟我来。” 随后,对方便转过身,朝着远处的方向走了过去。 安厌在原地思虑了片刻,也连忙跟了过去,两人一前一后就这么走了许久,脚下仍旧是绿草地面,只是从不见什么飞虫蜂蝶。 终于,前方出现了一根巨大无比的枯藤,弯曲成了一道门的模样,那人直接迈步走了进去,却迈入了什么结界之中直接消失不见了。 安厌心下一惊,在那枯藤之前犹豫了片刻,也走了进去。 眼前的世界瞬间发生了翻天覆地改变,由原本的绿草红花、朦胧世界,来到了一片漆黑星海之中。 周围立着三道巨大的门扉,每一道门里面都是呈现旋涡气流,颜色也不相同。 一道呈现黑白两色,一道呈现黄褐绿红蓝五色,第三道却是混沌一片,没有固定的颜色。 这三道门,也不知通往何处。 安厌就这么立在虚空之中,周围没有一点的方向感,他感觉自己似乎在旋转,周围的一切也都在旋转。 眼前发生的一切已然超出了他的认知。 “这是哪?” “那是你的世界。”令他进来那人指着黑白两色的漩涡门扉说道。 “回去吧。” 万化界…… 安厌将目光看向另外两道门,指着那五色旋涡地问道:“那里呢?” “元荒界。” 安厌又指向最后一道:“那又是哪?” “无间界。” 三界……三界…… 安厌只觉心底感到无比震撼,这所谓的三界,似乎并不是指他原本所认知中的,仙秦、莽汉、玄唐三个国家。 自己又是怎么来到这儿呢? 火磷……难不成跟那火磷有关! “那扇门通向哪,我会回到我原本的地方吗?”安厌再次询问道。 那人则没再理会安厌这个问题,安厌欲再开口,忽感到一股强大的吸力,拉扯着他飞向了黑白两色的门扉之中。 而在进入那旋涡之中,巨大的失重感传来,如同从天堂坠落地狱,令安厌意识一片混乱。 等再次清醒时,他看到了一片奔腾的海,海面上一轮紫黑大日。 是他的气海。 刚才的一切,仿佛一场幻梦…… 但很快,安厌又再次警醒。 他感到了一道身影,正攀附在他的阴珠之上,啃食着上面的灵气。 是一道陌生的神魂! 安厌不由暗骂,怎么是个人都想来夺舍自己! 还有一章,很快来 (本章完) 37,上古炼体法 太玄山。 扶摇接到师尊的传音,飞速来到了玄真教一座古朴大殿之外。 “师尊!” “阳神幻境突然有反应了,我要闭关一段时间。”里面传出太钥的声音。 “阳神幻境?”扶摇顿时一惊。 “被困的前辈们都可以出来了吗?” “还不清楚,这波动并不是我可控的,再进入阳神幻境也不知何时才能出来,这期间一切事宜就都交由你和玄仪了,以她为首。” “弟子知道了。”扶摇当即应道。 # 三界关。 仙秦、莽汉、玄唐三国交界之处。 一座被迷雾笼罩的浮空岛屿之上,一道身影忽地飞出了迷雾,来到了一根擎天石柱近前,而在石柱下方的地面上,则是一片山河绘景的巨大沙盘。 “仙子?”又有一道身影从迷雾中岛屿飞了出来。 “三界的门开了,有异世灵魂闯了进来。” “什么!是元荒还是无间?”那人顿时大惊失色。 “不清楚。”仙子凝眉道。 “会不会是无间界的,因为千年前唐祖和乾圣公的事而来!” “……那灵魂落入玄唐了,你去调查一下,若真是无间界之人,直接杀了!” # 气海翻涌不止,安厌当即施展炼魂术,一道巨大的法阵在高空之上铺开,连那紫黑色的大日也笼罩了进去。 轰隆! 法阵之中射下一道光束,直接将附在阴珠之上的神魂罩住,而让安厌意外的是,对方竟没有发出丝毫的反抗,就这么被安厌轻易钳制,从阴珠之上拽了下来。 没有任何的神念波动传来,对方像是死物一般,若非他刚才的确是在啃食自己的灵气,安厌都觉得他并不是一个完整的“人”。 认真端详许久,安厌忽地意识到了什么。 这或许真的不是一个完整的存在,只是一缕残魂而已! 所以才在面对自己的法术时没有进行任何的反抗。 只是这东西又是如何进入到自己体内的,刚才发生的一切又是怎么回事? 安厌看着这个死气沉沉的东西,当即对其施展侵神术,然而他的神觉刚触及他时,却被一道无形的力量弹了回来。 无法窥探对方的识海。 安厌不死心,当即运转起了炼魂术,开始炼化起了他的神魂。 终于,在炼魂术的折磨之下,这家伙终于发出了阵阵痛苦的神念波动,像是在哀嚎呻吟。 安厌再次施展侵神术,依旧受到了阻拦,不过这次这道屏障已然有些摇摇欲坠了,安厌加大了灵气输出,在这缕残魂要彻底崩溃之际,那屏障先一步溃散,安厌成功突破了他的识海。 画面一转,一幕幕真实般的影像在安厌脑海之中闪现。 他看到了一个鼎盛无比的修真文明,广阔无边的天地,数之不尽的修士,这些修士的肉身一个个都无比强悍,至强者有着能撕裂天地的神力! 但不久后,这个修真文明却和另外一个文明发生了一场旷古大战,亿万生灵化成血海,两个世界都被至高伟力之人打碎。 最终,天地灵气枯竭,他们也无法在这方天地长生甚至存活下去,他们找遍了这个世上所有的神石,将自己的身体进行了自我封印,沉睡在这神石之中,用这些神石的灵气将自己包裹起来,只等到无尽岁月之后,天地万物复苏之时,他们再次醒来。 这时间也不知过了多久,这记忆究竟相隔了多远,安厌并不知道。 但他知晓了一件事,那些神石,就是火磷! 安厌只觉悚然惊觉。 这每一块火磷,都是一位上古修士! 或者说……是被肢解的上古修士! 火磷石是从火磷矿中开采出来的,安厌所拥有的这几块不大的菱形晶石,应当都是从一块巨大的石头上凿下来的。 所以侵入安厌识海的那缕神魂是残缺的。 能进行自我封印的古修士,每一位都极为强大,若真是完整的,安厌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而安厌从残魂中得到的记忆,除了有关上古的事、和火磷的秘密之外,还有一项让安厌无比惊喜的东西! 在无尽岁月之前的修士,并不是吸纳阴阳二气来修炼的。 当时的修炼方式有两种,分为炼体术和炼气术。 炼体术,顾名思义即是吸纳灵气锤炼己身,自外而内,四肢、躯壳、脊柱、筋骨、五脏、神经,最后是大脑。 每一样都要经过千锤百炼,将自身炼成世间最为强大的存在,其高阶修士,能够以肉身抗衡任何的神通法术。 炼气术,修炼的是五行之气,金木水火土。 却是安厌所熟知的一套,凝气、筑基、金丹之类,通过五行演变,来施展千般神通、万般法术。 上古之战,也是炼体士和炼气士两个修真文明之间所发生的战争。 关外修士在开气海之前,会耗费十年的时间来磨炼己身,所倚靠的,便是从上古遗传下来的残缺的炼体之法。 而同样有些古修士,一生都处在气海,气海之庞大是高阶修士也不能及的,其所修的也是上古的练气法! 而现在的修士,则是在上古修炼体系中慢慢杂糅演变出的新的道路。 或许是因为天地万物死而复生,万事万物的规则已然不一样了,或许是因为阴神、阳神的诞生,使这世上的所有修士就只能遵照他们的法来修炼。 安厌从这残魂记忆中得到的,是一套完整的炼体之法! 关外修士所无法恒久炼体的原因还是因为寿命的原因,炼体虽能让肉身强大,却无法增长自身的寿命。 外加上历经无尽岁月,炼体术的修炼之法早已残缺不堪,只能将其当成一样神通法门。 如若安厌要炼体,也要面临关外修士的处境,更何况现在的灵气和上古的灵气不同,阴阳二气未必能让他在炼体上进阶。 不过有一样,却可以做到! 火磷! 上古修士自我封印于神石之中,他们甚至比阴神、阳神的存在还要久远,肉身在这无尽岁月之中所化成的精血,夹杂着难以磨灭的神魂,恰好可以成为安厌炼体的养料! (本章完) 38,开挂 安厌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房间内的床上,旁边站着闻人锦屏、申容膝、和浣溪她们。 “夫君,你醒了!” 见安厌睁开眼,闻人锦屏立即露出了欣喜的神色,申容膝和浣溪也立即凑近了过来。 “我昏迷了多久?”安厌揉了揉额头问道。 “四个多时辰,请医生来看过,却说夫君你身体无碍。”闻人锦屏忙说道,随后又是一脸担忧的神色。 “夫君,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倒在院子里了?” 安厌摇头道:“没事。” 他抬首看了眼房间里的人,只有闻人锦屏、申容膝和浣溪三女在这。 随后内窥了下身体,却发现身上那些火磷已经彻底蔓延开了,捋起衣袖,肌肤之下赤红的纹路清晰可见。 “夫君,你……”闻人锦屏被吓了一跳。 安厌沉吟片刻,随后对三人道:“你们都凑过来。” 申容膝和浣溪依言靠近了些,三人便都紧挨着床榻,安厌起身盘膝坐着,开口道:“正好有件事一直想和你们说。” “夫君……想说什么?” “你们还记得我之前带回来的灵雪寒翠吗?”安厌问道。 三女轻轻颔首,那茶喝起来沁心醒神,她们平日都很珍惜,很少舍得拿出来喝。 “那其实是我从一些修士那儿得来的灵茶。” 安厌说着,轻伸出手,掌心朝上,随后在三女惊愕的眼神中,手里凭空燃起了一簇火苗来。 “因缘际会,我误入修仙之途,现在算是一名修士。” 闻人锦屏、申容膝、浣溪三女已然惊呆了,看着安厌手里凭空燃起的火苗久久难以回神。 安厌随后又笑道:“其实修士和普通人相比,只是一些拥有着超凡力量的人罢了,同样会生老病死、有七情六欲。” “不过修炼到某些高境界时,的确可以长生不老,我与你们说这些,是想让你们随同我一起修行,一起在这世上长生逍遥。” 闻人锦屏三女则还未能消化掉这个讯息。 修士、仙人,对寻常人而言是个极为遥远的存在,现在突然告诉她们自己朝夕相处的男人竟是这些人中的一员。 “我之前一直瞒着你们,是因为修行这条路上有太多的不确定性,我也未必说一定能够自保,但现在仔细想想,似乎也没必要一直遮掩下去,毕竟是一家人,让你们知道我每天都在干什么也好。” 等安厌说完,三女又无言沉默了有一会儿,才听闻人锦屏愣愣开口:“夫君你……真是仙人?” 安厌闻言手中掐诀,卧房的门瞬间被关上,随后灵气运转之下,眼前闻人锦屏的身体竟是自行浮空。 她被吓得惊叫连连,后又听见一句安厌的声音:“不用怕。” 安厌让闻人锦屏漂浮在半空,随后又操纵她在这房间之内来回缓慢飞行了几趟,才将她放了下来。 闻人锦屏惊魂未定。 “你们要试试吗?”安厌转而看向申容膝和浣溪两女。 申容膝连连摇头,浣溪则是面露期待之色,安厌也让她如愿,施展御物之法,让她在空中漂浮了起来。 “我不是仙人,还是你们的丈夫,你们随我一同修行,未来也能拥有飞天遁地能力,不然等百年之后,你们寿终正寝,独剩我一人在这世上了。”安厌说到最后,轻叹一声。 闻人锦屏立即上前握住了安厌的手,一脸情真意切的模样:“我愿意!我愿意和安郎一同修行!一同长生!” 她对自己的夫君近乎是无条件信任的,只是眼下所发生的一切令她感到震撼。 申容膝恍如梦里,问道:“妾身……也要成仙人吗?” 安厌失笑:“不是仙人,不过到时候在普通人眼里,也的确和仙人无异了。” 浣溪被放了下来,有些心潮澎湃,小脸红扑扑的:“我也可以吗?” “都说了是一家人,不过此事干系重大,切不可向外透露半分,便是亲生父母也不行。”安厌又着重嘱咐道。 “虽然朝堂解除了对修士的禁令,但未来修士的处境究竟怎样也不好说。” 三女便也都郑重地点了点头。 “这两日,你们都准备一下,到时候我一同传授你们修行之法。” 入夜。 安厌再次内视己身,那些在自己身上蔓延开的火磷都是上古修士的精血,因为自己没能彻底吸收炼化,才在肌肤上呈现出赤红的纹路。 照理说,火磷所蕴含的能量惊人,千年以来,天工院应当对其研究过,自己阴差阳错之下变成这样总不会是第一个吸收了火磷的人吧。 而且此前去往那个叫赦生道的地方,总让安厌有种不真切的感觉,像是一场幻梦。 难不成自己真去了此世界之外? 可又为什么会发生那样的事…… 安厌苦思无果,只得将此事暂且搁置。 随后感受着体内的火磷,确定施展灵气无法调动它们之后,开始参悟那上古修士的炼体术。 这炼体术修的也是气,不过与现在的修炼体系不同,阴修阳修吸纳的是天地阴阳二气,将外界的灵气留存体内、淬炼己身的肉胎神魄。 而炼体术修的却是自身的血气,不需要借助着天地间的灵气,有天地万物唯我一人之感。 在与闻人锦屏坦明之后,安厌修行也无需再顾忌她,在这卧房之内遵循那炼体术的摆起了各种古怪的造型姿势。 闻人锦屏也没睡意,躺在床上好奇而又专注地看着安厌。 安厌并非是从零开始,虽然炼体术不需要依照灵气,但他的肉身到底是已经被灵气淬炼过的,其素质强度并非普通人,很快便能感到脐下位置生出了一股热流,这热烈很微弱,和灵气的感觉全然不同,在体内也和灵气互不影响。 安然操纵这股热气流转全身,发现它比灵气更容易调动全身血肉经络。 滋—— 安厌的身体开始变得通红,并不住地冒起了热气,原本扩散在全身各处的火磷此刻竟是开始一点点地融于了肌肤之内,那些赤红的纹路越来越淡,直到消失不见。 而安厌此刻则感受到全身滚烫无比,一股强横无比的力量憋在自己心口无处发泄,让他极为痛苦难受,浑身上下筋脉凸起,却呈现出骇人的血红之态。 轰! 一股气浪从安厌身上爆发出来,吹得床帏晃动不止,而安厌则再一次地昏倒在了地上。 闻人锦屏顿时吓了一跳,连忙从床上下来去查看安厌情况,却发现他此刻浑身已经湿透了,刚伸手去触及他却像是在摸一个刚烧烤的水壶一般,烫的她把手缩了回去。 她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在安厌身体一旁干着急。 不过很快,安厌便睁眼醒了过来,双眸之中蕴含着以往从未有过的神采。 “安郎!”闻人锦屏焦急地唤道。 “你怎么样?” 安厌垂首看了看自己的双臂,肌肤神华内敛,却给人一种凝实之感。 随后再次内窥,气海和往常一样没有变化,这炼体术和现在的修炼方式完全互不影响,不过却也都是作用自己的身体之上。 “我没事,而且前所未有的好!”安厌长吐口气,目露兴奋之色。 他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在吸收了那些火磷之后,肉身变得超出他想象的强大,已然抵达了灵境修士的级别! 想着这样些火磷不过是一块二等火磷的一部分而已,而自己还有着数枚,安厌一阵心潮澎湃,兴奋之下地一把抱住了闻人锦屏。 “安郎?”闻人锦屏有些发懵,只听见安厌说着让她听不懂的话。 “我这是要开挂了……” 还有一章,很快来 (本章完) 39,文胸、黑丝 这些能够自我封印的上古修士,修为俱是高深莫测,所化这精血久经岁月摧残虽已经失了多半神性,但对安厌而言却仍是十足十的大补之物,仅是一块火磷便使得安厌的肉身彻底脱胎换骨。 不知是天地规则更迭的缘故还是怎样,这炼体之术似乎没什么瓶颈,安厌仅吸收了一块火磷,肉身实力便直接跃升至了灵境水准。 安厌想到了什么,将那玄机骨重新穿戴在身上,并去除了它上面的火磷,调动体内血气,令他惊喜的是,这玄机骨如愿被驱动了。 只是所耗甚大,才不过一会儿,安厌便感到一阵疲累之感,才将旋即姑卸下。 随着他肉身的变化,他感觉自己与天地间的联系更加通透清晰,吸纳灵气的速度也暴涨了一倍有余,这样的速度已经如同吃了凝心丹一样了。 他又吞下了一枚百炼凝心丹,周身四侧开始凝聚出肉眼可见的灵气流,而他的身体则如同一个无敌的黑洞,贪婪地吞噬着着身边的灵气。 内窥气海,除了那灵气瀑布变得更浓密厚重了些并无异常。 他的气海已经达到了当初沈秀青即将冲击灵境的水准,不过却仍然摸不到灵境的门槛。 陈墨冰的记忆中只说,极阴极阳之体要突破灵境,气海规模需达到常人数倍,安厌至今也不清楚,这个极限究竟在哪儿。 气海之中,那缕上古修士的残魂仍在,虽然黯淡无光,但这却是比阴神、阳神还要久远的存在。 安厌没急着思虑要去怎么毁灭他,心里而是有了一种全新的猜想。 玄天剑宗的法,由气海之中温养剑胎,而后分裂神魂养出剑灵。 但神魂一旦受损,再想修复已然是不可能之事,安厌对这种事心里稍微有些抵触,这种事有利有弊,若是未来与人斗法之时剑灵受损,那将是不可逆的。 他想着,可否用这些残损的神魂寄宿于剑胎之上,让其成为剑灵,自己则用炼魂术将其炼化控制。 这样既能解决火磷中所包含的残魂之事,未来也不需需再特意养剑灵。 这只是个猜想,还需要安厌慢慢实验。 为免步子迈的太大而出问题,安厌接下来并未急着继续吸纳剩余的火磷,时间他有的是。 一夜过去,他也渐渐适应了现在的身体。 闻人锦屏则躺在床上早早睡去,安厌回神时外面天色已然蒙蒙亮了。 每次沉浸于修行时,时间总过得很快,未来自己境界进阶,闭一次关或许就要耗费数年、数十年的光阴。 这便是修真者,仙凡有别,倘若闻人锦屏她们不走修行路,只会成为安厌未来路上的阻碍。 安厌褪去身上衣物,也上了床,搂着闻人锦屏无声睡去。 然而自从修行以来便从未再做过梦的安厌,这一觉却做了个梦。 他梦见自己来到了一处虚无的空间,没有方向、也没有重力,更不知时间的流逝。 像是个噩梦,醒来之前他又忽见到一簇光亮,光芒下是一个模糊的身影,是谁却看不清。 睁开眼,已是正午了。 安厌躺在床上发怔。 闻人锦屏早起了,估计这个时间在和申容膝在院子里。 浣溪还在卧房,坐在一处案前安静地翻阅一本书。 安厌没起床,她在等着伺候。 “浣溪。” “姑爷,您醒了。” 安厌打了个哈欠,伸个懒腰,那梦很奇怪,但做梦之后却让他有种久违的懒散与舒适。 浣溪刚凑过来,便被安厌一把拽进怀里,似要让她进自己被窝,她身上衣衫有些凉,受惊之下红着脸挣扎起来。 “姑爷,别闹了,该起床了。” 睡都睡过了,她不会抗拒安厌的亲昵行为,但小姐和姑爷的床榻,她有些不敢乱来。 安厌将手伸进她衣裳里,倔强地说道:“别乱动,给我暖暖。” 浣溪抿嘴低声道:“姑爷明明更热。” 刚从被窝里出来,体温自然要更高一些。 安厌则嗡声回应:“你的软。” 作弄半天,安厌从她衣裳里撤出一件物什,浣溪见状大羞,连忙接过攥在手里:“姑爷,你怎么……” “碍事。”安厌只道。 这个时代女性的里衣有些不太符合他的审美,他更怀念前世的文胸、丝袜、丁…… 安厌忽地睁开双眼,思虑一番,对浣溪说道:“浣溪,你这两天去找个城里最好的裁缝到府上来。” 浣溪心里还在埋怨等会怎么穿回去,闻言有些奇怪:“姑爷要做什么衣裳吗?” “算是吧……给你们做的,你尽管去找就好。” “噢,姑爷快起床吧,今日有人送来请帖了。” “什么人?” “肃王府上的人。” 肃王? 安厌穿衣洗漱,浣溪将那封请帖拆开看了眼,写信的人是肃王世子李重睿。 邀请他前去做客,不过却不是去肃王府,而是去丽人房。 就是那个里面所有人都不穿衣裳,供人淫乐的地方。 安厌皱起眉头,他可没有大家一起玩的癖好,这李重睿是什么意思,自己与他之间关系应当没那么亲近吧。 当即随手将请帖丢在了桌案上。 “姑爷?” “不去。” 一日后,浣溪便请来了城里名声最响的裁缝,是一位三十多岁的中年妇人,打扮的十分得体,家里开了个规格不小的裁衣店,平日只接私活,来往的也都是达官贵人。 安厌便将自己的一些想法说与了她听,她听过之后神色倒是十分镇定,长安这个地方,奢靡之风极重,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她也都见得多了。 这妇人还反过来夸赞安厌:“安公子想法倒是奇妙,此衣有支撑之用,女子穿上必定舒适,若是推广出去,可谓女子之福。” 安厌面露古怪之色,旋即道:“你若有意,大可随意推广。” 他若不是修士,兴许还会和这妇人谈个专利,做个生意,但钱对他而言不过一个数字,他也不缺钱,挣再多对他这个修士而言,意义也不大。 这妇人沉思一番,她却是个心思缜密之人,此物乍一看悖逆世俗,不过长安对这种风气接受度很高,只需找些贵妇人牵头,很容易便可风行起来。 这位安公子现在应是没看到这背后的利润,等未来知晓了免不了再来和自己算账,这种权贵不是自己能惹得起的。 她说道:“安公子心胸慷慨,奴家有意推行此物,不过毕竟是安公子所造,日后所得之利,应有安公子一份,奴家斗胆和安公子做个生意,安公子只消入股便可。” 安厌听她这么说也沉思起来,他想象着未来长安的贵妇人都穿着他发明出来的内衣、丝袜,譬如明月公主…… 不由浑身都起了层鸡皮疙瘩。 丝袜未必会流行,但内衣应当不会有问题。 未来说不定还会传入修炼界,那些个仙子道姑们也穿着这类衣服…… “好!我入了!”安厌当即拍案决定。 又与这妇人商议了一些细枝末节,最终由安厌出点子、出钱,占八成利,妇人为首的裁衣铺负责人工、管理和推广,占两成。 安厌听到这利益划分十分意外,那妇人见安厌脸色不对,似乎还想让些利出来。 “就这样吧。”安厌笑道。 时间过了一日,肃王李重睿再次送来了请帖。 这次是邀请他去上次去过的飞花坞。 看着手里的请柬,安厌若有所思,这李重睿是有什么事要冲着自己来吗…… 难不成要找自己麻烦? 安厌还真不怕他。 他伯父是余惊棠,玄唐第一权臣。 先前李重睿被某位将军的儿子当场扇巴掌屁都不敢放,安厌还真不信他能动自己。 思虑过后,安厌打算前去赴约,看看他耍什么花样。 (本章完) 40,美人盂,丽人房 江畔飞花坞。 安厌由仆人领着一路到了那临江的阁楼下,走上二楼,便闻见空气中弥散着一股奇香,且室温十分暖和适宜。 山水屏风后人影绰绰,安厌自顾自坐在外面的位置,任由女婢前去禀报。 “殿下,您的客人来了。” “嗯。” 里面传出李重睿懒散的声音,他却并未出来,两个女婢将那木质屏风收起,显出里轩室之内的景色。 李重睿正躺在榻上一位美艳女婢的怀里,上身赤裸,黑发披散着,贪恋女色的他身材却还算健硕。 怀抱着李重睿的女婢所穿的衣物则十分暴露,估计是想让李重睿枕得舒服些,她上身只披了件透明的薄纱,除此之外再无它物,能清楚瞧见薄纱内的人体景色。 而坐榻左右两侧,各自跪着另外两位美貌女婢,一位肩抗着李重睿的双脚,不住地捶捏,另一位手捧着果盘,里面盛满了硕圆的葡萄,一颗一颗往李重睿嘴里喂去。 这李重睿吃葡萄却不爱咽葡萄皮,将果肉止水咀嚼完,还要将葡萄皮再吐出来,那捧着果盘的女婢十分尽心,随时注意着李重睿的动作,见他欲吐时,立即凑上前仰起头张开涂满胭脂的樱桃小口,让李重睿把葡萄皮吐在她嘴里,女婢再将其咽下。 有时李重睿喉咙不舒服了,那女婢还要张口去接他的痰液。 这位世子殿下的作派,也算是让安厌开了眼界,他只是听说过,而今还是第一次见到美人盂。 美人伺候的李重睿不主动理他,安厌静坐着自顾自地喝茶,他觉得自己没来之前,这屏风后的景色应当更加刺激才是,那女婢身上衣衫都不怎么整齐,显然是刚穿上的。 “安厌,你的谱还真是大啊。”李重睿终于开口了。 安厌面色平静,只说道:“此前事忙,无暇脱身,并非有心拒绝殿下。” 李重睿哂笑:“忙?” 长安的权贵们最不大可能的一件事便是“忙”,每日吃喝玩乐才是他们最要“忙”的事。 “难不成是忙着和家中娇妾寻欢作乐?” 安厌略作沉吟,旋即点头道:“算是吧。” 李重睿神色一滞,他也没想到安厌竟这般直接承认了,这明显是在拂他的面子,不由微微眯起双眼,倒未立即发怒。 他轻一抬手,而后坐了起来,身旁那几位伺候他的女婢立即退去了。 李重睿咧嘴笑了起来:“安厌,你比我想象的要大胆,不过你应是误会我了,我这人最不喜与人结仇,反爱广交朋友,这次叫你来是有样礼物送你,想交你这个朋友。” 安厌故露讶色:“哦?没想到世子殿下竟有这般盛情!” “还不给安公子看茶。”李重睿声音突然变得沉静。 安厌便看到,从内室缓缓走出一道倩影来,上身只穿了件纱制的抹胸,露出雪腻的锁骨和胸脯,下面则是近乎透明的裙子,藕臂裸露在外捧着托盘,头发盘起,脸上还带着精致的妆容。 这女子他记得,上次也是在这里见得,廖雪薇,那位带着嘉宁郡主御空飞行的女散修。 她此刻却是成了李重睿身边的一位婢女,安厌注意着她的眉目神态,多少有些背离自己本心的意思。 廖雪薇款步来到安厌近前,屈膝跪下,姿态极低地为安厌斟茶。 她有些不敢看安厌,或许是察觉到安厌也是一位修士。 “还记得她吗?”李重睿面露笑容地说道。 安厌淡然道:“有些印象。” “那我把她送与你如何,有个女仙师每日这么伺候自己,这滋味可是常人所尝不到的。” 安厌还没摸清这李重睿的目的,但他对这廖雪薇却是一点兴趣都没有,一个散修而已,价值不大,更何况还是别人经手的,谁知道还藏着什么心思。 他面露惊异地询问道:“这样的仙子,殿下就这么把她送给我了?” “有何不可吗?” 安厌当即感叹道:“没想到殿下真的这样慷慨,倒是让在下无地自容了。” 李重睿哈哈大笑起来起身拿过一旁女婢所捧的长袍披在身上,朝安厌这边走近。 “都说了是想和你交个朋友,一个女人而已,即便是个所谓的仙师,不同样也是女人吗,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女人了。” 他到安厌身前矮案对面直接席地而坐,毫无皇室仪态。 “安厌,你觉得呢?” “世子殿下率真洒脱。” 李重睿脸上笑容不减,继续说道:“我那个丽人房,你听说没?” 安厌抿了口茶:“略有耳闻。” “有兴趣进来玩吗?保证让你流连忘返!” 安厌脸上也露出笑容来:“听说里面所有人,无论男女都不准穿衣服是吗。” “里面有我在各地找来的上百位美人,更有美酒佳肴无数,进去后便什么也不用管,只需尽心享受即可,但也有一样要求。” “什么要求?”安厌问道。 李重睿又凑近了些,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安厌:“但凡是进来的人,需也自带姬妾,与他人共乐才行,若是看上丽人房里的哪一位,尽可带走,只消把自己带来的人留下。” 肃王世子在注意着安厌的表情,令他没想到的是,安厌听他说完后却丝毫不恼。 他便继续说道:“你不是刚收了个妾吗?正好可以带来。” 少顷,安厌忽然大笑起来:“殿下这么说,倒是让我颇感兴趣了。” 李重睿虽有些意外,但也继续笑道:“既这样,你若有时间,明日便可来。” 安厌嘴角带着笑,放下了茶杯:“不知殿下平素都邀请些什么人去丽人房?” “都是些长安的朋友,到时可以介绍你认识。” “其实在下也有一请求。” 李重睿看着他道:“说来听听。” 只听安厌笑吟吟开口:“不知世子殿下能否邀请肃王殿下也到这丽人房中来呢?父子同乐岂不更好?在下素闻陈夫人美名,神往已久,只恨无缘一见……” 他话还没说完,李重睿的拳头已经朝他面门砸了过来。 但他一个凡人的速度又如何伤的了安厌,被安厌轻易伸手拦下。 李重睿是肃王独子,却并不是嫡出,其母陈夫人只是个侧室,肃王妃早亡,肃王虽立了李重睿为世子,但并没给他母亲该有的位份。 安厌脸上笑容不减,一手钳制着李重睿的手腕,嘴里继续说道:“若是能在这丽人房中瞧见陈夫人赤身裸体的模样,倒真是此生无憾了。” 原本静谧的轩室内,响起李重睿惊怒的声音:“给我杀了他!” (本章完) 41,陈夫人 砰! 安厌猛地将李重睿的手按在了桌案上,巨大的力道让其身形一个踉跄跪倒在地。 李重睿转头面向那廖雪薇,脸色涨红地怒吼:“还不给我杀了他!” 安厌哂笑一声:“谁敢!” 廖雪薇的确没有妄动,她清楚安厌作为一个修士的身份,修士之间的战斗可不比凡人。 她只是沉声开口:“还请放开殿下!” 安厌依言则又猛地一推,直接让李重睿的身体在地板上滚了几圈,廖雪薇见状连忙运转灵气想要接触李重睿,但自己的灵气在触及对方时又全部溃散。 一阵天旋地转过后,李重睿恼恨无比,眸子里闪着杀意:“还不给我出来!” 话音刚落,安厌不由心想,还有人藏于暗处? 然这念头刚升起,一道黑影立即从窗外闯入,直朝安厌冲来。 安厌见状目光一沉,直接曲臂而起挡在面前,“砰”地一声闷响,一道坚硬无比的东西撞击在他的胳膊上,所携力量强势无比,那人发出一声轻咦,随后应声而退,好在安厌肉身早已今非昔比,硬接下了这一击。 滋—— 安厌看去,发现对方身上穿的竟是冷鳞甲! 不过和现在玄甲卫所穿的冷鳞甲制式有所不同,看上去更像是简版、旧版。 李重睿指着安厌怒道:“我要他死!” 安厌面露冷笑,不慌不忙:“李重睿,你真敢杀我?” 李重睿神色一震,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但很快脸色又铁青一片:“有何不敢!我是玄唐皇族,即便犯下滔天的错,最多不过是关关禁闭,更何况我没错!” 那廖雪薇是灵境的修士,这身穿冷鳞甲的卫士实力估计也不下于灵境。 安厌倒是挺想与他们交手试试自己现在的实力的,但眼下在人前,到底是诸多不便。 他翻手拿出一枚令牌来,亮于众人面前。 “李重睿,你真敢杀我?” 九霄! 李重睿看着令牌上的刻字目眦欲裂,这是什么意思他心里十分清楚,在整个长安城内,没有比这两个字更有分量的了。 “姑祖母为何要偏袒你这等人!”他不甘心地吼着。 安厌伯父是余惊棠,李重睿是心有顾忌不假,但刚才愤怒到极点时,他是想着要让安厌立即就死。 余惊棠权势再大也只是臣。 安厌手持令牌,缓步走到了李重睿近前,用那令牌在他脸上轻轻拍了拍。 “世子殿下,那丽人房,我还要去吗?” 李重睿哪堪受辱,直接挥拳砸向安厌,但他这身速度在安厌看来同蚁爬无异,只是轻一动手,李重睿直接被掀翻在地。 这一下直摔得李重睿头昏眼花,他向来养尊处优、身处高位,何日受过这样的屈辱待遇,李重睿生来不被父亲看好,从小没得到过什么父爱,此生只将两人看得最重,一个是视为妹妹的嘉宁郡主,当初听说嘉宁被赐婚给申屠隽石时,数他最不甘愿,他心里清楚申屠隽石那家伙是个同自己差不多的二世祖,必然待嘉宁不好。 而另一人,便是她的生母,陈夫人! 这该死的混蛋竟敢侮辱他的母亲! 什么狗屁余惊棠,他才不在乎,但偏偏安厌又拿出了明月公主的令牌。 明月公主,是他父亲素来都极为尊敬的人,他还真不敢不敬。 李重睿躺在地上,一瞬间脑子里想了许多,随后又站起身来,面无表情道:“送客!” 他忍下了,他是想让安厌死,但最好的结果不是死在自己这里。 安厌略有意外,当即也不逗留,转身便要离去,但到楼梯口时又停下。 “世子殿下,再见。” 李重睿一脸阴沉,并未答复。 等安厌走后,李重睿重新走到榻上坐下,那些女婢想凑上来却被他烦躁地赶走,又朝那廖雪薇招手。 廖雪薇走到近前,一把被他捏住下巴,面色狰狞:“刚才为何不动手?” 廖雪薇只得说道:“殿下……那人也是个修士,气海庞大绝非气境该有的,贸然动手并不能取之性命。” 李重睿顿时惊异无比:“他是修士?” 他神色变换,又说道:“你去找些人,找些你们修炼界的修士来,给我去杀了他!” “是……是!” 李重睿还不解气,又狠狠一巴掌甩在了廖雪薇脸上,怒骂着:“废物!废物!贱货!” 一边将她身上本就单薄的衣物撕烂,一边又对她拳打脚踢,发泄着心中怒火。 他脑海中闪过母亲温婉贤淑、却常有哀戚的面孔,又想起适才安厌所说那些侮辱性话语! “可恶!啊!安厌!我要你死!” 然在这时,忽有一位女婢脚步匆匆走来,躬身说道:“殿下,夫人到这儿来了。” 李重睿瞬间警醒:“你说什么?” “夫人来了,正往这边过来。” 李重睿立即慌了,对那些女婢大叫道:“还不快滚!” 随后又对地上衣不蔽体的廖雪薇说:“你也赶紧滚!” 他匆忙地脱下外袍要穿件内衫,但瞬间想到了什么,当即鞋也没穿地匆匆跑下了楼。 连接前后院落的游廊。 李重睿快步跑到这里时,便见不远处廊下几个人影,除去那些仆人,是一男一女在那儿说话。 他疯了一般跑过去。 “安厌!” 看着如此毛躁、衣衫不整的儿子,陈夫人面露不虞,当即呵斥一声:“慌什么!” 李重睿瞬间止住脚步,僵在了原地。 陈夫人训斥道:“外客在宅,这等模样成何体统!” 李重睿看向安厌,安厌却没看他,而是一脸和煦地向陈夫人道:“殿下性格爽朗洒脱,不拘小节,适才与在下相谈甚欢,心里甚为敬服。” 陈夫人也温声道:“安公子客气,早年时我也曾与余相有过数面之缘,那时的余相胸怀壮志、意气风发,没想到他的晚辈也已经仪表堂堂了。” “母亲,他”李重睿见陈夫人夸起了安厌,立即又急又恼,似乎想说些什么。 陈夫人凝眉看来一眼,顿时又让他哑火,他似乎很怕他的母亲。 安厌则笑道:“夫人拿晚辈与伯父相比属实是抬高晚辈了,在下初到长安便听闻肃王殿下有一位美丽贤德的夫人,今日一见发现这传闻与真人比十不足一,内子对夫人亦是心向往之,夫人若不嫌,晚辈倒想携内子去夫人那儿叨扰一番。” 陈夫人温声笑道:“哪里话,你既然来,我怎么会嫌弃,重睿有你这样知礼的朋友实在难得。” “那晚辈回去择个吉日,必要登门拜访。”安厌拱手道,说着故意看了眼一旁的李重睿。 李重睿脸色铁青。 (本章完) 42,收徒之意 安厌刚走出飞花坞,却被一人拦住去路,且是一个他完全意想不到的人。 雪雁! 她仍是一身明艳的红裙,轻纱遮面,眉眼间流溢着妩媚的风情,此刻正眸含秋波地注视着安厌。 “安公子,不认识奴家了?” 安厌内心只是吃惊了一瞬,很快便确定,眼前人并非是雪雁,而是他人假冒。 真正的雪雁已经死了,而夺舍她的陈清焰在陈墨冰的记忆中断然不可能做出这幅姿态来的。 他面上没表露什么,只是一副意外的模样:“雪雁仙子,许久不见了,没想到会在这儿遇上,雪雁现在是来找世子殿下?” 雪雁笑意盈盈地看着安厌,悠悠说道:“想不到安公子竟然如此大胆,连肃王世子都敢这般欺辱。” 她刚才在飞花坞内? 安厌闻言不由心想,对方知道阁楼里面发生了什么,自己却全程没察觉到她的存在,这意味着要么对方敛气术高明,要么对方实力远强于自己。 后者的可能性应该更大一些。 思来想去,安厌心里倒是有了底,眼前的雪雁大概率应是她的师尊媚儿、也即是黎自真所伪装的! “雪雁仙子说笑了,在下可不敢欺辱什么人,只是有人想随意欺辱在下时,被迫使一些手段自保罢了。” “好一个被迫啊。”雪雁轻笑出声,她扭动柳腰、身子摇曳缓步走至安厌近前,香风扑面,叫人心旷神怡。 “老实说,我现在有些欣赏你了。” 安厌拱手回应:“多谢雪雁仙子抬爱。” 雪雁眸光流转,注视着安厌似在思虑些什么,而后嫣然一笑:“不知安公子现在可有兴趣到我那儿水月小筑一叙?” 安厌没兴趣,他不知道对方打的什么目的,若是这人知道了自己夺走雪雁命门的事,那麻烦可就大了,安厌有自信面对一个灵境修士,但对方若是命境的那就另当别论。 而且她这样伪装成雪雁的样子,是不是意味着她已经知道了雪雁出事了。 “仙子邀约本不敢拒,只是家中尚有要事,今日实在不便,改日再由在下做东设宴亲自向仙子赔礼。” 雪雁似乎料到他会拒绝,脸上笑容不减:“安公子今日在这飞花坞内所作所为总会传到公主殿下耳中,让她知晓你打着她的名头在外横行无忌,总归是不好的吧?” “……” “奴家恰好能在公主殿下面前说上两句话,倒是可以为安公子证明今日之事是由肃王世子所挑起,安公子也是无奈之举。” 见安厌面露犹豫之色,雪雁佯作不悦:“怎么,你害怕奴家吃了你不成?” 眼前这人神情模样真的是入木三分,兴许雪雁本身就是在模仿学习自己的师尊,不过两人之间仍有差别,雪雁的媚是自知美丽而故意向外展露卖弄,媚儿已经过了那个级别,她的妩媚更是刻在骨子里的风情。 而且两人之间有些信息差,媚儿并不知晓安厌和雪雁之间所发生过的事。 安厌转身望向远处一座奢丽的楼阁,说道:“那儿的棣棠楼,平素也雅致清净,仙子若不嫌,你我二人可到楼上一座。” 雪雁看向安厌的目光愈发的幽邃,巧笑嫣然:“安公子,还真是谨慎。” 她看出安厌是担心自己会对他动手,才会选择这闹市之间。 “仙子误会了,这江景甚美,临江煮茶,可谓一件妙事。” “那安公子请吧。” 两人一路来到这棣棠楼上雅间落座,嗅着空气中的香气,安厌说道:“这棣棠无味,楼阁之内用的是梅香,清逸幽雅,倒是别致。” 雪雁端坐在对侧,两眼一直停留在安厌的身上。 “仙子,窗外江景难道不比我好看吗?”安厌笑问道。 雪雁闻言只是勾唇一笑,侧目望了眼江面。 她悠悠说道:“安公子今年还不过十八吧,年纪轻轻已有了这般修为,即将突破灵境,让人感叹。” “我观仙子似乎与我同龄,但仙子已然是灵境大修了,我与仙子相比所差甚远。” 雪雁娇笑起来,美眸流转出动人的媚意:“你怎知与我同龄,易容驻颜对我等修士而言轻而易举,或许奴家这张脸下面其实是个老太婆呢?” 安厌则说:“雪雁仙子是灵境大修,未来或许还要进阶命境,总要百岁千岁,到那时便不称仙子了吗?年龄算什么问题,仙子风华绝代、超凡出尘,这才是令人倾服之处。” 这话听得雪雁更是乐不可支,脸上洋溢着明媚的笑意。 “奴家观安公子体内灵气精纯,是常人所不能及,想来师承晦密高深。” “我哪有什么师承,不过散修一个。”安厌轻轻摇头,“机缘巧合之下才入了这修炼之途,天底下一只不足轻重的蝼蚁,大洋中一叶飘摇欲倾的孤舟。” 雪雁轻轻颔首:“在这世间,修士若无师承,的确不是什么好事,不但容易受人欺辱,修行时无人帮忙补偏救弊、正本清源,极易走入歧途,徒误一生。” 安厌心里若有所思,当即又试探道:“我有时也有此念,只是心中顾虑颇多。” “安公子担心什么?” “我天资愚钝,怕是无人愿意收我。”安厌叹气道,“而且,在下修行只求长生自在逍遥,万不愿卷入诸多是非因果,到长安以来见识了诸多修士,发现这修炼界其实是另一个凡尘俗世,即便真拜入道统、得某位前辈垂怜,恐最后与我初心相悖。” “人都求长生,但长生者能有几人呢?我长生是为了逍遥自在于世,倘若最终要为了进阶而自陷囹圄,绝非我之所念。” 雪雁眸光微微闪动,也道:“安公子念头通达。” “仙子见笑了。” 雪雁又展颜笑道:“不过世上同安公子这般念头的也不是没有,若是能遇上一位志同道合的前辈指点自己,那便是命中的贵人。” “仙子所言极是,得之我命吧。” “奴家倒认识一位。” “……” 雪雁巧笑嫣然,千娇百媚,安厌却忽想到那晚自己所见的被陈清焰夺舍的雪雁后的淡漠表情,或许那张脸更适合现在她的心思。 “哦?”安厌脸上还是做出一副意外之色。 “我师尊黎自真,一心向道,安公子如是有意,奴家可为安公子引见。” 她……难不成真想收自己? 安厌一时间心下惊疑不定。 他自然是希望有一位实力强大的人来罩着自己,这样一来也不会再有人轻易来找自己麻烦。 但这黎自真对自己善恶不明,其目的也不清楚,恐才是最大的麻烦。 而且,自己的极阴之体,若一直待在一位命境修士近前,怕是会暴露。 他当即摇头:“在下可不敢奢求,还是不要打扰令师尊了。” “大道无限远,人道有尽时,我师尊对于心性坚毅后辈向来十分赞赏,安公子何不见上一面,兴许能有这份机缘呢?” 最近状态不太对 (本章完) 43,杀! 对她并无什么好感,更不想与之有过多牵扯,但看雪雁的意思,这怕是很难推辞。 再强行拒绝,估计会交恶于她。 长安城内,安厌是没再见过比黎自真修为更高的的了,若是自己遇了麻烦,玄天剑宗兴许会保自己,但黎自真是玄唐修士,和关外修士的地位处境完全不同。 他心里在权衡利弊。 “能拜一位命境修士为师,这可是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机缘。”雪雁又继续说道。 “仙子所言甚是。”安厌叹气道。 “若是她老人家看上了我,我自然是不敢拒绝,但而今毕竟是要我去主动拜会,至少要不要求得、去不去求得的选择上,还在于我吧?” 雪雁闻言后静静看了他一会儿,蓦地又笑容明媚地说道:“我觉得,你肯定会拜入我师尊门下的。” 安厌不由一阵头大,他有一种预感,对方是看他有意拒绝之后,反倒执意要促成此事了。 “安公子异于常人,有这样一个异于常人的人来做师弟,奴家心里也十分期待。” “将来事谁也说不清,若真有一日和仙子成了同门,那是在下的福分。” 雪雁嫣然一笑,微微附身上前,伸出手白玉般的手掌轻轻贴在了安厌的胸膛,触感温软。 她美目里闪过一抹自信与戏谑。 “会的,必然会的。” “……” 从水月小筑出来后,安厌匆匆回了家。 此事应是躲不开了,他需要做一些应对措施。 关键在于他的体质,若是暴露出去只会给自己带来无尽的麻烦,在由极阳转为极阴之前,被那青环限制外人察觉不到。 现在是极阴之体,若是拜了师,必然会被黎自真所察觉。 他自认没有能够蒙蔽一个命境修士的手段,还得需要借助那青环的力量。 但青环所限制的只有他的阳玉,并不会影响他的阴珠,除非能再次从极阳转为极阴! 那日自己被陈墨冰夺舍时,自己情急之下将全部神魂全部沉溺进了阴珠之内,才使得体内的阴阳二气逆转。 但那时的情况是在陈墨冰的神魂和青环的存在已经阻断了他和阳玉之间的联系,如今的却是他不可能自行切断和阴珠阳玉之间的联系。 除非自斩掉所有修为。 沉夜。 安厌潜心钻研着自己的气海,其实理论很简单,只要将一切彻底逆转就好,但要做却是千难万难。 要逆转阴阳,这是尊者才能轻易做到的事。 他尝试将自己体内灵气运转的路线逆转,但立即感到浑身痛苦无比,只是初一尝试便让安厌打消了这个念头。 强行如此只会使自己昏厥过去,而且即便逆转了灵气运转路线,也未必就是逆转阴阳的方法。 黑夜里,安厌忽地睁开双眼,身形无声地走出了房间。 他环视四周,发现府内周围院墙上站了四道身影,三男一女。 一个灵境,三个气境。 这几人的面孔他也全都认识,那个灵境便是廖雪薇,三个气境曾在平澜宗有过一面之缘,都是长安附近的散修。 安厌目光微沉,廖雪薇此时出现在这儿,绝不会是带着善意来的。 月色洒落,廖雪薇凌空而立,衣袂飘飘,神色清冷淡然,气质缥缈出尘,颇有几分仙子临尘的意味。 “雪薇仙子,就是此人吗?”另外三位气境修士中有人开口,对她极为的尊敬,看过去的目光中也满是憧憬之色。 安厌见此一幕,却想起白天在廖雪薇在飞花坞内,肃王世子面前那副衣不蔽体、卑微下贱的模样。 阶级这东西永远存在,即便有修士也是如此。 廖雪薇于高空之上俯瞰安厌,没有一点要废话的意思,直接漠然道:“杀了他。” 安厌身形一闪,直接从房门前跳入隔壁的偏院。 这几人还以为他是想逃,迅速飞身追了过去。 “动静不要太大,惊动了玄甲卫就麻烦了。”这几人中有人好意提醒同伴。 安厌再次被包围,他的修为不过气境,面对这样一个组合,正面交战在任何人看来都毫无胜算。 境界的差距是实打实的,安厌之前能击败雪雁、蘅若,都是利用玄机骨出其不意的偷袭得手,若是直面那二人,根本不可能有获胜的可能。 当让,那也是对于之前的安厌而言,现在他还真有自信和灵境修士过上几招。 体内的灵气正在不住地流转,那三名气境修士率先动手了,因是在宵禁之时,他们没有施展什么攻击术法,有两人拿出一柄长剑直朝安厌冲来,最后那人则是祭出法器,四柄短刃在空中盘旋也朝着安厌飞袭而去。 廖雪薇并未动手,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下方的战场。 持剑冲来的二人速度飞快,剑影寒光,势疾如迅雷! 安厌不断躲闪着来自三人的夹击,很快他的衣裳被划破数个口子,身上也出现了伤口,其模样甚是狼狈,气喘吁吁。 “真是个老鼠,这么能跑!”一位气境散修低骂道,他驱使着法器作战,但气海有限,经不起持久消耗。 另外两人见状当即也不再追了,停于原地,催动灵气操纵手中长剑凌空飞起,朝安厌的方向疾袭而去。 两柄长剑加上四柄短刃,攻击覆盖的区域也更为广阔。 安厌当着众人的面吞下一枚丹药,一名散修眼尖,说道:“百炼灵丹!” “应是玄天剑宗或是平澜宗送的!” “这小子估计还有存货!” 吃了丹药之后,安厌的速度比刚才更快了一分,又是无比惊险地跑出了众多法器的包围圈,并朝着其中一名散修的位置疾冲过去。 这散修目光一凝,还以为安厌有什么手段,当即再次祭出一柄飞剑挡于身前。 但安厌见到那飞剑便立即转向,法器的速度极快,但每次都差那么一点,始终无法给予安厌有效的伤害,这三名散修看似一直在压制安厌,却也一时拿不下他。 上方的廖雪薇看着下方气境修士的战斗如此磨叽,心里也生了一些烦躁,身形缓缓飘落院中,单手掐诀,灵气立即幻化出一张大手朝着安厌拍去! 安厌见状身形骤停,一横抬,竟是直接将追击而来的一柄长剑当场拍碎! 廖雪薇怔了一怔,而后见自己凝聚出的灵气大手被他单手撑起。 叮—— 剩余的飞剑和短刃全部击在安厌的身上,但这次竟是发出了阵阵清脆的金属激鸣便被弹开。 不对劲…… 廖雪薇内心猛地一惊。 而后便见安厌竟是直接顶开那灵气手掌,一个闪身凭空出现在一名气境散修近前,不顾他惊恐的目光,一拳砸在他的胸膛。 砰! 那散修的身体在这巨力之下竟是直接炸开,血肉飞溅,另外那两人只觉有散碎的温热扑面。 廖雪薇瞳孔骤缩,终于意识到了是怎么回事。 他刚才是在故意示弱,来让自己放低戒备下场。 这家伙炼了体……玄唐的修士怎么会炼体?! 她内心在惊叫着,脸上也难以保持从容,她看到那人站在一滩血肉旁侧,缓缓朝自己投来了冰冷刺骨的目光。 (本章完) 44,强横! 玄唐修士最为忌讳和恐惧的一点,便是这些关外之人全部都是炼体之士,这意味着双方的斗法实力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这些气境和灵境修士的战斗方式尚且十分单一,只是催动灵气进攻罢了,他们尚不到领悟神通的层级,有时最强的手段便是手中的一些法器。 但那些炼体之士,完全可以仅凭强横的肉身便挡下他们的进攻,十年炼体,已然让他们的肉身强大到难以想象的地步。 廖雪薇在看到安厌展露出的肉身强度后第一反应就是震撼,她分明记得这人应是玄唐本土修士才对,而玄唐之内的修士哪有肯炼体的人! 怪不得这家伙刚才一直不显露,自己若知道他是个炼体士,断然不会轻易下场的! 那名散修的死,也惊到了另外两人,纷纷惊呼出声,嘴里喊着同伴的姓名。 随后便又十分恼怒,继续加大了攻势打算要为同伴报仇,廖雪薇见状暗骂一声蠢货,转身便要撤离,但安厌已经锁定了他,丝毫不顾那两枚气境散修的攻势,直朝着廖雪薇这边奔袭而来。 如廖雪薇心中所料那般,安厌的速度奇快无比,她再想凌空飞起,却被对方拦下,当即单手掐诀,祭出一道雪白长绫,将她自身笼罩的同时,一边朝安厌击去。 “一起攻击!”她嘴里疾喝,对那两名散修提醒,希望他二人能有些作用。 言罢,她又祭出一面飞轮。 叮! 那两名散修所驭飞剑被安厌一击即碎,如同纸糊的一般,而廖雪薇的长绫其形暴涨,趁势将安厌包裹,下一瞬就猛地收紧要将他捆缚起来。 刺啦! 安厌并未以力相抗,身上玄机骨启动,两根链刃飞出,直接将周身的长绫彻底绞碎,随后一拳将那飞轮砸出数米之远,此物质地坚硬,硬挨安厌一拳倒是安然无恙。 眼见安厌近身贴上,廖雪薇内心慌张,两手掐诀,催动全身灵气化出一张大手前去阻拦,同时身形急撤。 “仙子勿慌!” 那两名散修则不退反进,这时从廖雪薇两侧冲出,各持一柄长剑,直面安厌。 先前安厌故意示弱才让他们的攻击能够伤到他,而今他们手中长剑击在安厌身上时如砍在精钢坚石上一般,留不下半点痕迹。 安厌看了眼适才被他一拳轰碎的那摊血肉,一把攥住袭来的剑刃,大力之下直接抢夺过来。 那散修来不及吃惊,眼前电光火石一闪,天旋地转之下竟是瞧见了自己站立无首的躯体,而后意识一暗,再无生息。 “青阳剑!”廖雪薇惊呼出声,她认出了安厌刚才使那一招。 安厌速度快如闪电,另一人还欲持剑抵挡,但根本无法捕捉他的动作,眼里只有凛然的寒光扑面。 唰! 鲜血飞溅,又一枚头颅冲天而去。 廖雪薇见安厌最终将目光转向了自己,连忙出声道:“道友且慢!” “我与贵宗弟子莫惊春交情匪浅,此番是有些误会……” 安厌闪身欺面,冷哂道:“什么误会?” 玄唐本土的修士所经历的生死之争大都屈指可数,廖雪薇看安厌这般模样,虽然自己修为高于对方,但也忍不住一阵发寒。 “是我的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还望道友莫怪,我愿这就退去!” 安厌反问:“你的这三位朋友俱死于我手,你不要为他们报仇?” “我不过一散修,哪里敢和青阳剑宗为敌。”廖雪薇已然是将安厌当成了青阳剑宗的弟子。 但安厌哪里肯让她就此离去,近身之时,猛地伸手朝她抓去。 廖雪薇一直心在警醒,见状瞬间催动灵气在彼此之间凝出一道灵气屏障。 “击!” 她嘴中疾喝,被她驭使的飞轮射出一道闪电直击在安厌身上。 滋—— 安厌只觉全身一阵酥麻,这雷击之力直接被他身上的玄机骨吸收了多半。 廖雪薇见他硬吃一记雷击竟安然无恙,心中更是大惊失色,可没有任何气境修士能挨下她这一击尚能活命的,当即再不敢与之纠缠,转身就要逃离。 “哪里跑!” 刚凌空而起的廖雪薇被安厌一拳砸落地上,腹内五脏翻涌,大吐一口鲜血。 “不……”她嘴里发出悲鸣,目露惧色。 安厌一脚踩在她的身上,轮到他居高临下看她。 “饶命!” 看着廖雪薇卑微恐惧的模样,安厌又想起她在飞花坞中的姿态。 这些修士们,摸到了长生的门槛,反倒更加没有了骨节,他们比常人更加怕死。 这廖雪薇不过一散修,实力属于上不了台面的那一档,在玄唐是如此,更别说和关外修士相比了。 “李重睿叫你来杀我?”安厌问道。 廖雪薇慌张地点头。 安厌看着她惊慌失措的脸,心里略一思量,也无需问她太多。 唰! 玄机骨探出两根链刃直接将廖雪薇捆缚起来,安厌没再犹豫,直接施展侵神术! 廖雪薇感到有东西闯入识海,惊恐道:“你做什么?!” 这分明是搜魂的手段,搜魂结束她就彻底废了,同死人无异! 但在玄机骨的束缚之下,廖雪薇又做不出任何反抗的手段,安厌修行过炼魂术,要禁锢她的神魂并非难事。 迅速消化过滤掉廖雪薇的记忆,安厌也得悉不少事。 她的确是被李重睿派来的,不过因为一开始只认为安厌是个气境散修,便没怎么放在心上,只在城中找了三个气境散修来。 这样的阵仗,安厌若真只是个普通修士,必死无疑。 而她之所以会委身李重睿,一是恐惧于他的权势,二是想讨好李重睿来获取更好的资源。 只是李重睿压根没拿她当回事儿。 浑浑噩噩之间,廖雪薇察觉到自己还清醒着,神魂并未受损,而后见眼前安厌漠然看着自己。 她喉咙滚动了下:“道友……饶了我,求你,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这幅漂亮的皮囊在生死恐惧前露出的丑态让安厌没有丝毫的兴趣,他嘴角露出一抹意味难明的笑。 “想活命是吗?” “……” “我给你个机会。”安厌咧开嘴角,眸光里更是闪着诡异的光泽。 “你,来夺舍我如何?” 10月恢复正常更新! (本章完) 45,阴阳倒转 廖雪薇懵住了,一双眼愣愣地看着安厌,像是没听明白他刚才所说的话语一般。 安厌一把按着她的后脑勺凑近,眼神变得极具危险:“怎么,你听不懂吗?” 廖雪薇便只能仓皇点头,顺从他的意思。 夺舍这种事哪有让人家主动进行的,况且安厌的修为只在气境,若非修行过什么神魂秘法,真要让廖雪薇的神魂闯入他的气海,结局如何谁也不能确定。 但安厌又岂会做自寻死路的事,廖雪薇很快也想明白了,对方肯定是修炼了什么秘法,要拿自己开刀。 双方实力悬殊,自己又是砧板上的鱼肉,她没有选择的权力,而今被这链刃捆缚,更是锁了体内的灵气流动,只能殊死一搏。 安厌的气海的之内,架起灵气通道之后,瞬间有一道神魂闯入进来,这种滋味早已不是第一次了,安厌也有些习惯与适应。 廖雪薇在见到气海上方那轮紫黑大日后震惊无比,她无法想象一个小小的气境修士为何会有这么庞大的阴珠,阴珠和阳玉之间的差别为何有如此之大! 但也容不得她去细想,本就作为阳修的她此刻更是直接冲向了阴珠,一头扎入其中。 安厌并未阻止,只是事先在这方空间之内布下了炼魂法阵,而后眼睁睁看着廖雪薇开始和自己的阴珠融合,同时也感受到自己和阴珠之间的联系正在被人隔断。 廖雪薇拼了命想要彻底掌控安厌的阴珠,这阴珠即便再庞大也只是气境修士的阴珠罢了。 等到安厌和阴珠之间的联系被彻底切断之后,缠绕在阳玉之上的青环被惊动了,将目标转向了这位不速之客,化成一道青纹利刃,朝着廖雪薇的方向直冲而去。 廖雪薇可没有陈墨冰那样的手段,能够与这青纹抗衡,她在遭受攻击的瞬间大惊失色,全身散发出光芒抵御,可尽是徒劳之功,在青纹利刃的攻势之下瞬间败北。 而安厌也抓住了此刻的间隙,自身冲入了阳玉之中。 “啊!” 安厌感受到一阵极为凄惨的神念波动,廖雪薇的神魂被青环彻底斩灭,完成了使命的青纹刚要返回阳玉,这方天地间的所有灵气却在这一瞬突然凝滞。 轰—— 下一刻,气海重新翻涌,灵气竟是倒转了起来,瀑布出现了断层,紫黑之气开始迅速收敛,海面上的巨浪竟开始朝着阳玉所在的位置狂涌过去。 阳玉开始飞速膨胀,与之相对的阴珠则开始飞速缩小。 片刻功夫,一轮金白色的煌煌大日升起,笼罩在了这方天地之间! 熟悉的感觉正在回归,金色的灵气瀑布,阴珠阳玉之间氤氲流转,安厌此刻再次变回了极阳之体。 那青纹斩灭了廖雪薇后没做停留,再次笼罩在了安厌的阳玉之上,像是一道枷锁。 不过眼下,却也是让安厌放心的一点,有这青环的存在,他也不需担忧自己极阴、极阳的体质被人察觉,除非对方的神魂能闯入自己气海。 梳理好自身之后,安厌缓缓睁开了双眼,极阴极阳对现在境界的他而言并无什么实质性的不同,但能够控制自身阴阳转换,安厌觉得是件好事。 廖雪薇只剩了一具肉身空壳,早已没了声息。 她此番来的目的是要杀死安厌,带来的帮手包括自己却全都折于安厌之手。 不过李重睿那边未必会善罢甘休,自己还需有个万全的对策才行。 将庭院的尸体和血继整理了下,又检查了下这几人的遗产,都是些散修,并无什么让安厌特别惊喜的东西,所得皆不如之前雪雁、蘅若那么丰厚,但也聊胜于无,算是这场生死之战的战利品。 当夜安厌也没再休息,而是潜心修行起来,他更为迫切地想要赶紧突破到灵境,到了那时自己自保的实力也能多上几分。 一日很快过去。 安厌收到了邀请,是黎自真的名义,这人是长安城内修为最高之人,一个命境修士,在关外修士进来之前,在玄唐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这邀请他拒绝不了,好在早为此做足了准备,为了保险起见,玄机骨和火磷这种不能示于外人的绝密之物安厌全都没带,放在一枚温玉之中交由闻人锦屏贴身保管。 安厌如约来到了一间金碧辉煌的楼阁之上。 在这儿,他没再见到雪雁的身影,只有一两个女侍引路,带他到一间轩室之内。 一道人影正坐在山水屏风之后,影影绰绰,看轮廓并不是媚儿的形象。 安厌当即拱手开口:“晚辈安厌,见过黎前辈。” “嗯。” 屏风后传出一个苍老沉稳的女声,安厌脑海中立即闪过了一位白发老妪的形象,这是存在于雪雁和沈秀青的记忆之中,黎自真对外示人的模样。 而媚儿的形象,外界则并不知晓。 山水屏风自行撤去,安厌的确见到一位看上去羸弱不堪的老妪坐于那儿,只是两眼中却精神矍铄,射来的视线让人心神一凛。 黎自真多少岁了,雪雁和沈秀青也不知道,她们自拜师以来,黎自真便一直都是命境。 “走上前来。” 轩室内只他们两人,黎自真直接出言命令道。 安厌不好忤逆,内心惴惴地缓步上前,一直越过了屏风才停下,他微微躬身、矮着视线,能感受到对方正在审视打量自己。 良久,他听见声音:“你很不错。” 安厌立即回应道:“前辈谬赞。” 随后又听黎自真平静说道:“玄真教的所有人我都认识,包括已经沉睡的那些,谁是你的师父。” 玄真…… 安厌道:“晚辈只是一散修,与玄真教并无关系,也不敢高攀。” 黎自真也说道:“玄真教是不收男弟子,敢违背这规矩的可没几人,是玄仪吗,她散灵重修自创了一套自己的法,你体内灵气这般精纯,倒是很符合她的道。” 安厌:“……” 黎自真平静问道:“我说的不对吗?” 安厌头皮发麻道:“晚辈并不认识前辈口中的玄仪,应也是位德高望重的前辈吧。” 黎自真闻言轻嗤一声,随后又说道:“无妨,你就当我瞎说的。” 安厌:“……” 她话锋一转,说出了此番的目的:“不过我的确很看好你,我座下恰巧缺一个机敏的弟子,你可愿拜入我门下?” 安厌闻言内心一紧,到底还是来了。 但这人既然都说了自己可能是那玄仪的弟子,为何还要强行收自己为徒? 拜一个命境修士为师,此事传扬出去,不知该有多少人挤破头想寻得此门路。 安厌深吸口气,将早先就准备好的说辞说了出来:“多谢前辈厚爱,只是晚辈天资驽钝,恐担不起前辈厚望,而且晚辈只求在这凡尘中做一个普通人,并不愿参与修炼界之事,还望前辈能够体谅。” 话说罢,室内陡然一静,安厌感受到自己身上的那目光冷厉了起来。 “你在拒绝我?” 轰! 一股恐怖的威压铺天盖地般席卷而来,不止是灵气的差距,还有灵魂上的威慑,让安厌感觉到双方完全不是一个层级的存在。 这就是命境的修士,和灵境相比,完全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自己绝不可能是对手,使上全部手段,加上那玄机骨也是,估计都不够对方一根手指碾的。 安厌隐隐有些喘不过气,冷汗直流,连忙又深深一礼:“晚辈无意冒犯前辈,但这是晚辈内心的真实想法,晚辈一无名小卒不敢与前辈结缘,不过他日前辈有令,但凭前辈驱使。” 黎自真静了片刻,盯着安厌忽地说道:“你之所以不敢,是有不想暴露的秘密吧。” 推本朋友的书,跟我差不多风格,走肾 (本章完) 46,角色扮演 黎自真的话让安厌内心一震,话说到这份上,倒是让他一时不好回应了。 “前辈说笑了,晚辈只是一气境散修,即便有些秘密,对前辈而言也不过是不足轻重的小事罢了。” 黎自真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笑,说道:“这世上,可还没有求着要收别人当弟子的事。” 安厌当即一脸惶恐不知所措的模样:“前辈……” 又是一阵沉默。 良久之后,黎自真才又说道:“算了,你既然不愿我也不会强逼你。” 安厌心舒口气,暗道你这和强逼也近乎无区别了。 “多谢前辈体谅晚辈。” 黎自真只是轻嗤,随后又移开了话题:“你惹了肃王世子李重睿?” 安厌沉吟思索,才谨慎道:“兴许是有些误会,晚辈和世子殿下应并无仇怨。” 黎自真则说道:“他若看你不顺眼,这不就是仇怨了吗。” 这话的意思,也是在说李重睿做什么事全凭自己心意,也亏他是皇室,若只是个寻常的世家子弟,这般招摇早死上一万次了。 “你好自为之吧。” 黎自真端起一旁茶杯,有了送客之意。 安厌见状最后一礼道:“多谢前辈提醒,晚辈就先行告辞了。” 李重睿的报复已经来过一次了,但这家伙见到自己还活的好好的,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安厌并不是孑然一身,身边还有闻人锦屏、申容膝她们,必须要想办法根除掉这个威胁。 刚才黎自真的突然提这一句,似乎有意让安厌去求她,这人与明月公主亲近,想来有办法能够让李重睿那边安分下去,但安厌并不想与她扯上太多关系。 离开了阁楼,安厌的马车驶入闹市。 暗杀! 这念头突然出现在了安厌的脑海里。 杀了李重睿,一了百了! 源头灭了,也不会再有后续的麻烦,最好先下手为强! 以李重睿的权势,找来灵境的修士并不困难,下次来杀自己的或许不止廖雪薇那么弱了。 尽早除掉他,尽早安心。 不过上次在飞花坞时,他身边有个同样身穿玄甲的卫士,不太好对付,还需仔细策划一番。 有了这念头,安厌心里立即为此策划起来。 李重睿是皇室宗亲,当今玄唐虽是女皇在位、没设太子,但肃王却是许多人心里默认的储君,李重睿又是肃王的独子,未来极有可能是要做皇帝的人。 这也让无数人上杆子想要去巴结李重睿。 不过像余焕霆,他很清楚自己父亲的立场,再加上看不上这位肃王世子的为人,所以平素根本懒得理会李重睿。 一路上,安厌都在盘算此事。 回到家后,安厌派人去打听什么人和肃王世子来往最密,常去那丽人房的又都是些什么人。 傍晚,安厌派出去的人回来了,并带来了安厌想要的情报。 未免夜长梦多,安厌当即和闻人锦屏交代了一番后直接出了家门。 孙茂华,同李重睿交情甚密,家世不俗,孙家朝中为官者不少,其父更是忠实的肃王党。 宵禁之前,安厌使了些手段轻易混入了孙府之内,并找到了这位孙家少爷,没有废话直接以炼魂术将其控制,随手施展了侵神术。 这一次记忆探查,倒是有让安厌意外不已的发现。 平日他们荒诞靡乱的生活之外,这位肃王世子殿下,竟然还有着恋母情结,爱慕于年长的女性,倾心于自己的姨祖母,也就是安厌曾见过的那位宁国夫人。 不过这圈子的混乱,安厌也懒得理会了,使用炼魂术彻底控制了了孙茂华的凡人神魂,交代了一些事后便离开了。 宵禁的钟声已经开始响了,安厌也在钟声结束之前回到了家里。 # 同一时刻,宁国夫人府上。 “姨祖母的眼光还是一如既往地好,这样的美人也只有您能搜罗来了。” 一袭宫裳、凤钗云鬓的宁国夫人娇躯侧躺于云床上,显露着丰腴的身段,娇艳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看着在自家两个婢子前来回转悠的李重睿,她清声道:“什么人你都惦记,这两个是平日伺候我的,你不用想了。” 李重睿嬉笑着凑上前来,说道:“我还没说呢,姨祖母可真懂我。” “就你那点心思,整个长安城都知道。”宁国夫人美目白了他一眼,抬起裙下裸着的玉足,直接踩在了李重睿的脸上,阻止了他的靠近。 李重睿也不恼,两手捧起她这白玉般的美足放在怀里,自己则十分随意地在云床侧席地而坐。 “我身边的那些个女人也都看腻了,姨祖母可得想着我。” 宁国夫人转而问:“你最近不是得了个女修士吗?听说也颇有几分姿色。” 李重睿闻言脸色闪过一抹狠厉,道:“已经死了。” 宁国夫人略有诧异:“你使什么腌臜手段了,连个修士都经不住你折腾?” 李重睿面露无奈之色:“姨祖母,我早不喜那样玩了。” “那她是怎么死的?” “我让她去除掉个人,她也是废物,自己折进去了。” 宁国夫人若有所思,美目闪烁不定。 “对方也是修士?” “是。”李重睿点头道。 “他叫安厌,姨祖母应该记得。” 宁国夫人了然地点头:“是他啊。” 旋即又冷笑起来:“你找他麻烦做什么,他背后可有人撑腰。” 李重睿讶然道:“姨祖母知道他和姑祖母的关系?” 他咬牙切齿起来:“这家伙辱我太甚,我必要他死!” 宁国夫人将自己的腿从他怀里抽出,斜瞥道:“都说了他背后有人撑腰,你就不怕九霄宫那位不乐意?” 李重睿冷哼道:“不让外人知道不就行了。” 宁国夫人却狐疑道:“他怎么你了,还是你自己惦记他的女人才这么做的。” 想到那日飞花坞所发生的事,李重睿脸色变得铁青,却并未开口,他不可能将安厌侮辱自己母亲的事说出来。 宁国夫人看李重睿脸色,心里也有了些底,但还是说道:“他可是余惊棠的侄子,你有想过后果吗?” “我才不管!”李重睿怒目圆睁。 当初吴世威的儿子吴节当街掌掴他,也没见他这么恼恨。 宁国夫人不再多问,沉吟过后说道:“随便你吧,做事谨慎些。” 李重睿转身看向她,忽地咧嘴笑道:“姨祖母真疼我。” 说着,他眼里一片火热。 宁国夫人心下暗叹,唤了声:“香岚。” “夫人。” “世子殿下今晚留宿在这儿,你伺候他吧。” 翌日上午。 李重睿从宁国夫人府上离开,刚回自己家里却发现孙茂华早早来了在等自己。 “殿下。” “这么早过来有事吗?” “自然是有好事要和殿下说。”孙茂华笑嘻嘻道。 李重睿的心情算不上多好,他心里还一直在惦念着安厌的事,正想着再找些更强的修士来为自己解决掉这家伙。 “说。” “我今日又新得了两个美人,想送于殿下。” 李重睿听完心绪毫无波澜,他家里美女如云,没有一个姿色差的,平日里这些个朋友给他送美人这种事也都是家常便饭。 他只是道:“嗯,有心了。” 孙茂华却拦下他说道:“殿下,若只是寻常女子,也用不着我这样费功夫了,直接送到府上就是了。” 李重睿这才起了一些心思,问道:“有何不同寻常的?” 孙茂华嘿嘿笑着:“这是一对母女,女儿二八芳华,母亲风韵撩人,殿下……” 李重睿心里不由颤了颤。 “人呢?” 孙茂华悠悠说道:“在城西一处偏院里,这一家人当家的早亡,当娘的操持一个家,养儿育女十几年,好在儿子比较出息,在城里找了个体面的活计,也算能勉强撑起这个家了。” 他说着,声音一低:“殿下,今天,您就是她儿子。” 李重睿被说得此刻更是心痒难耐,恨不得现在就去给这样一个孀居美妇当儿子、妙龄少女当哥哥。 “备车!” 刚从宁国夫人府上出来,想到宁国夫人那撩人的风姿,李重睿更是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快去备车!” 今日的马车也不显眼,完全比不上平日里李重睿出行的座驾。 李重睿为了融入角色也不嫌弃,而是迫不及的地钻了进去,孙茂华拿出一身粗布麻衫递过去。 “殿下,换上吧。” 李重睿打量一番,像是个账房伙计穿的衣裳,当即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一位身穿朴素衣裳、操持家务,目露哀怨的美妇人。 车辆一路驶至了城西,这里的街市混乱噪杂,三教九流都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让养尊处优惯了的李重睿所不适的气味。 终于,停在了一处破落的院子前。 李重睿走下马车,孙茂华也跟着下来,他道:“殿下,我和石统领在外面等您。” 李重睿闻言看了眼一直跟在一侧的一位中年男子,对他说道:“你在外面等着。” “是!”这人容貌普通,却气质沉稳,眉宇间隐隐透出几分戾色。 他名为石赞,是退下来的玄甲卫,曾任统领一职,他这类人即便不在任职了也会由朝廷养着,也有的会被一些达官贵人聘去做家仆。 不过他和那些人不同,他是给皇室做亲卫,也只有皇室子弟才能有渠道获得玄甲。 一旦不再是玄甲卫,脱下玄甲后实际也与常人无异,时常还要忍受火磷毒之痛。 幸运的是,他还能继续穿玄甲。 对于自家主子的一些嗜好,石赞心里也再清楚不过,当即没有任何异议,世子殿下玩的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李重睿走进院子,便感到这里有人生活过的气息,瞧见房间内有身影攒动。 不多时,一位身穿粗衣的美妇人走了出来,见到他后初是一愣,而后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回来了。” 一点不似作伪。 “哥哥回来啦!”房间内又响起个清脆的声音,一道倩影跑了出来,闯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了他。 嗅着鼻息间少女独有的芬芳,再看向站在门内的美妇人,李重睿喉咙滚动着,浑身陷入一种莫名的兴奋状态。 “娘,妹妹,我回来了。” 他直接将怀中少女抱起抗在了身上,往着房间里面走去。 少女对此却一点也不抗拒,反而娇笑连连。 然后刚踏入房间,还没来得及伸手去搂那妇人,李重睿身体却骤地僵住。 堂屋之内的主位上,竟是还有着第三个人,一个他无比眼熟的人。 安厌! 李重睿瞬间瞪大了双眼,刚要开口,眼前却骤地寒芒一闪。 一柄利刃闪电般划过,这短暂的一瞬李重睿只感到喉部一痛。 脑海中仿佛“轰”地一声,无数的念头闪过,却又都像是在远去。 他怎么了……他要怎么了…… 身体不受控制地倒了下去,他最后只能瞧见自己笑颜如花的“妹妹”,和风韵犹存的“娘亲”。 做完这一切的安厌收回了长剑。 踢了踢李重睿被削落下来的头颅,心绪竟是出奇的平静。 这皇室的血脉虽是万法不侵,却也挡不住寻常的利刃,到底只是凡人。 一旁站着的那两个女子却是神色平静。她们也只是普通凡人,被安厌控制了心神,不过并不是真正的母女,而是孙茂华府上搜罗的美人。 安厌再次用神觉探查了下周围的一切,最后悄无声息地退去。 同一时刻。 孙茂华与石赞随意找了个茶铺坐下。 “石兄,你我是有的等了,殿下那也不知多久才能完事,要不我们也找个地方去耍耍?” “孙公子好意,不必了。”石赞婉拒道。 “在下还要保护殿下的安全。” 孙茂华却笑:“你我现在离殿下这么远,怎么保护?” 石赞闻言一怔。 随后,孙茂华神色一滞,他像是感受到了什么,蓦地跳将起来发了疯一般冲进了那破落的院子里。 石赞见状虽然奇怪,但也连忙跟了上去。 他一路跟在孙茂华身后,走进那屋内登时瞪大了双眼。 鲜血溢了一地,他要保护的殿下此刻已然尸首分离。 孙茂华却发了疯一般大笑起来:“死得好啊!你这该死的!” 说着,他朝着地上那头颅狠狠踢了下。 石赞大怒,刚欲阻止,却不想孙茂华又突然大吐一口鲜血,仰倒了过去。 (本章完) 47,李重睿之死 安厌回到家后便闭门不出,他自认这一切前后做的天衣无缝,除非那李重睿能够死而复生,不然不可能会查到他的身上。 两日的时间转瞬即过,长安城内却没掀起一点的波澜,还是一如既往地平静,仿佛死的是个无关紧要的人一般。 不过这也显而易见,是有人在故意掩藏消息。 皇室宗亲被人暗害,李重睿还极有可能是未来的皇储,这种事真要传扬出去,怕是要捅破天。 即便皇室那边接受了这样的现实,对外也需要一个说辞,总不能说是被人杀害的。 这两日,安厌潜心修行的同时,开始教导闻人锦屏、申容膝以及浣溪三女修行,传授给她们的功法也是自身的灵气运转路线。 不过可惜的是,她们吸纳灵气的速度却比安厌所想的要慢上许多,这样下去,也不知何时才能开气海。 安厌给她们服用了凝心丹,才见好转,心里不由感慨,修行也是一件极为奢侈的事。 那些道统传人、强大修士的弟子能够坐拥优渥的修炼条件,无数天材地宝喂养,而寻常散修则只能老老实实地缓慢爬行,想出头必须要有莫大的机缘才行。 “吸纳灵气之后,感觉整个人都不一样了。”闻人锦屏审视自身,轻声道。 一旁浣溪也道:“感觉现在全身都轻了许多。” 安厌沉吟道:“这只是最初步的成效,等你们开了气海,便能够御空飞行、隔空取物,施展一些法术。” 说罢,他拿出了三枚玉佩来,递给三人。 “这是能遮掩自身灵气的东西,你们平日出行切记要佩戴在身上,以免生出什么麻烦事端。” 这东西是野火机工厂所造,玄唐散修们几乎人人都有,并不算稀罕物。 主要还是现在安厌自身实力也没那么强,自保的能力十分有限,只能处处谨慎。 # 肃王府。 “公主殿下驾到。” 明月公主亲临于此,肃王出来相迎。 肃王是一位看上去儒雅和煦的中年男人,气质尊贵不凡,让人一面便心生好感。 “见过姑母。” 明月公主一袭华贵的白袍,迈步走入厅堂之内,媚儿则是贴身跟在她的身后。 “我来看重睿。” 肃王神色平静,仪态恭敬地回应:“在内厅。” 几人转入内厅,便见床榻之上躺着个身影,衣衫整齐,双目紧闭,脖颈之间有一条白绫遮盖。 这是一具尸体,正是李重睿! 然而作为他父亲的肃王,脸上却不见一丝的悲伤之色,反倒十分平静,仿佛躺在那儿的不是他儿子一样。 明月公主走到床榻一侧,垂首看着这位自己平日里并不怎么喜欢的后辈,黛眉轻蹙。 “怎么会这样?” “还在查。”肃王说道。 明月公主稍作沉吟,说道:“陛下那有一枚还阳丹,据说只要死去没超过七日便能让死者复生。” 肃王颔首说道:“已经派过人去求了,在场那三人的灵魂也被拘束了起来,我正在搜罗魂修,届时来搜查他们的神魂记忆,应该能得知真相。” 他言语之间十分冷静,似乎对修士之事极为了解。 一旁的媚儿这时说道:“拘束死者灵魂并非易事,七日后神魂必散,这世上魂修极其稀少,且大多是被世俗所不容者,在以往出现一位魂修,修士们自发地便会将其诛灭,肃王殿下想找魂修怕是没那么容易。” 明月公主瞥来一眼:“你有认识的魂修?” 媚儿轻嗤一声:“我怎么会认识那种人,魂修们所修的俱是伤天害理、有悖人伦之法,人人喊杀,我见了同样不会轻饶。” “不过……”她忽又话锋一转。 “我曾在一位魂修那儿得到了些神通法术,虽没用过,但搜查几个灵魂的记忆应当不是难事。” 肃王当即对一侧无人的角落下令:“带过来!” 媚儿这时也来到了床榻一侧,轻轻掀开那盖在李重睿脖子上的白绫,露出了缝合过的伤口。 看得出来,这是整个头颅被人斩了下来。 她一手在上面轻轻抚过,那缝合的部位血肉立即蠕动了起来,不过片刻便愈合如初,一点疤痕都不曾留下。 只是躺在床上的仍然是个死人。 不多时,三具尸体被搬了进来,一男两女,男的是与李重睿关系甚密的孙茂华,那两个女子一大一小,像是对母女。 三具尸体上皆是传来了灵气波动,都被下了禁制,他们死后灵魂仍旧被拘束在身体之内。 媚儿稍作沉吟,轻一抬手,尸体上的禁制瞬间被解除,三道神魂缓缓飘出。 灵魂一般是不被常人所见的,不过媚儿往他们灵魂体表覆了一层灵气,明月公主和肃王都能看到一道光影。 媚儿缓缓闭上双眼,锁定这三具灵魂,开始强行搜查他们的记忆。 明月公主和肃王见状,安静地站在一旁,也不打扰。 少顷,媚儿缓缓睁开双眼,目露异色。 “怎么?”明月公主问。 媚儿沉默了会儿,指着地上的孙茂华说道:“是他策划的一切,世子殿下曾强夺了他的一位姬妾,并对他百般羞辱,他不堪受屈,便策划了这与世子殿下玉石俱焚的事。” 肃王闻言微不可查地皱起眉头。 媚儿说完,又将目光转向了李重睿的尸体,一手掐诀。 明月公主清声道:“等陛下送来了还阳丹,再好好教他吧,这种事传出去,真丢皇家的脸。” 肃王立即躬身道:“姑母教训的是!” “姑母慢走!” 离开了王府,回去路上,明月公主向媚儿询问。 “重睿的死,真的只是你说的那样?” 媚儿不卑不亢地说道:“殿下是觉得,世子殿下该是因为什么阴谋而死吗?” “不。”明月公主淡然道。 “只是觉得,以你的性子,或许没那么好心去掺和。” “……” 媚儿心中一凛,静默了片刻说道:“殿下对媚儿还真是上心,不过媚儿刚才所说也句句属实,世子殿下的确是死于孙茂华之手。” (本章完) 48,拜师 接连数日,仍旧没有和李重睿有关的消息。 那边一直不透漏李重睿死亡的消息,这让安厌心里生出了几分不安。 皇室很有可能是在暗自调查世子的死因,安厌开始怀疑自己原本的布局够不够好,会不会有什么遗漏之处。 但死来想去,除非那些人能让死人开口。 死人…… 这日,安厌忽收到了一封密信,上面写到:肃王世子李重睿遭人杀害,幸亏皇室有能让死者复生的神药,现李重睿已经重生! 安厌只觉脑子“轰”地一声炸开。 李重睿被复活了?! 这种事怎么可能呢…… 他连忙又去看信的落款:黎自真! 黎自真…… 白发老妪、妖魅少女的形象开始在安厌脑海中交错闪回。 安厌收拾好心绪,当即出门去了上次和黎自真见面的地方。 由女侍带入了室内,安厌并且立即见到黎自真的身影,只得在此等候着。 站立了两三个时辰,安厌听见一阵渐近脚步声,从山水屏风后走出一个人影 并不是上次所见的白发老妪,而是曾在九霄宫见到的媚儿! 她的装束也同上次一样性感且大胆,手持一柄纨扇,扭动着腰肢款款走来。 见到她后,安厌一瞬间心念急转。 对方对外以黎自真的形象示人,而媚儿的身份则只是明月公主身边的一位女侍。 除了她那几位弟子外,没人知道这二人其实是同一人。 如今她以这副模样来见自己,让安厌心里隐隐猜到了什么。 安厌露出一副意外的表情:“您是……媚儿大人?” 媚儿看来的眸子里光波流转,嘴角噙着的笑容意味深长。 “黎前辈呢?”安厌故作疑惑地问。 “怎么?”媚儿妖艳的红唇轻启,声音妩媚。 “你只会用眼睛看人吗?” “您……”安厌瞬间瞪大了双眼,满脸不可置信。 “您是黎前辈?!” “很意外吗?”媚儿魅笑道。 安厌立即点头,说道:“真没想到,您竟然是……” 媚儿却说道:“修士的外貌有时候都是假象,你又怎么知道你见到的我这两副面孔,都是真的呢?” “……那晚辈该怎么称呼伱,黎前辈,还是媚儿大人?” “黎自真和媚儿,都是我的真名。”她说道。 安厌深吸口气:“黎前辈,那封信……” “李重睿死后,灵魂并未立即消散,而是被束缚在了肉体之中,另外那三人也是,我用搜魂之法查看了他们的记忆,看到了不少有趣的东西。”媚儿说着,同时用戏谑的目光看着安厌。 “黎前辈……是魂修吗?”安厌小心翼翼的问。 “怎么,难道你忘了你曾经送给我什你么东西了吗?” 安厌怔了下,旋即立即想起,自己曾将炼魂术给了雪雁,而雪雁又是为她师尊来讨要的。 沉默过后,安厌又开口:“黎前辈,能救我吗?” 媚儿娇笑出声:“我还以为你会继续装疯卖傻、死不承认呢。” 安厌讪然道:“晚辈怎敢欺骗黎前辈。” 媚儿美目瞧着他,笑吟吟道:“你我是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帮你?” 安厌心下暗叹,拱手道:“先前冒犯之处,还望前辈见谅。” “你骨节清高,我如何会责怪你。”媚儿只是道。 “生死面前,谈什么骨节,晚辈也不过是贪生怕死之辈。”安厌说着,又深深弯腰一礼。 媚儿轻轻挑眉:“哦?” “如若前辈不嫌,晚辈想拜入前辈门下,侍奉前辈。”安厌一脸诚恳地说道。 媚儿却缓缓收敛笑容,神色骤冷:“你觉得,我的弟子就是那么好当的?” 话音刚落,铺天盖地的恐怖威压猛地袭来,令安厌全身僵住动弹不得。 媚儿凑近了些,她身材虽然娇小,却用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安厌,用手指纨扇轻轻抬起安厌的下巴,冷笑道:“爬虫,你当你是什么东西,能在我面前这样蹦跶,真以为我看中你了?” 身上的压力越来越重,近乎要将安厌全身的骨头都碾碎。 安厌靠意志强撑着,费力开口道:“前辈,是要杀了我吗?” “我不杀你的理由呢?” “前辈应该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些什么吧?” 媚儿闻言眯起双眼,下一瞬,那铺天盖地的压力又凭空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安厌确实脱力之下险些晕倒,他的肉身已经极其强横,但在对方面前仍然不值一提。 “你自诩有什么能打动我?”媚儿淡然开口,她这妖魅的脸上多出几分清冷之意。 “前辈,似乎是对我与玄真教之间的关系感兴趣对吧?” “……” 媚儿神色微动,似乎是被安厌说中了。 安厌继续说道:“玄真教的道母太钥,曾来找过我。” 太钥?! 媚儿闻言顿露几分异色,对玄唐修士而言,太钥无异于真神一般的存在,只是平日只闻其名、难见其面。 玄唐境内,唯一的尊者,是她也要仰望之人。 “她会特意去找你?”媚儿狐疑道,有些不信,但有对此极为上心。 安厌继续说道:“他在我体内留下了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媚儿立即问道。 “不知道。”安厌轻轻摇头。 “她所做的事我理解不了,那像是一道封印。” 安厌话刚说完,媚儿蓦地伸出手直接拍在他的额头上,凶猛的灵气不讲道理地闯入安厌的气海。 轰—— 安厌体内的灵气变得紊乱,让他极为不适。 少顷,媚儿收回了手,若有所思。 她看到了,安厌的阳玉之上,一条无数青色的纹路所组成的圆环。 她心有忌惮,不敢妄动,对方毕竟是尊者,有怎样通天的手段她也不知道,不过那青纹所流露出的气息,的确是尊者无异。 这似乎验证了安厌所说为真。 媚儿蓦地转过身,去坐到了主位上,神色平静淡然。 她道:“跪下,拜师。” 安厌心神一凛,当即跪伏在地施以大礼。 “弟子安厌,见过师尊。” 只听媚儿冷然道:“做了我的弟子,心里便只能有一片天,什么玄真教,你若是拎不清,休怪我不讲什么情分。” “弟子,明白。” (本章完) 49,公主问话 香冷金猊,被翻红浪。 明月公主扯过毯子半遮娇躯,伏身在云床边沿气喘吁吁,颊上红潮未褪,眉眼间流转着光泽。 “今日怎么这么有兴致?” 媚儿香杉半解,赤足走到桌案前斟茶。 “媚儿近日又新收了个弟子。” “哦?”明月公主被挑起了兴趣,翻动身子,侧躺在那儿,青丝如瀑垂落下来。 “这是你第几个弟子了?” 媚儿转过身来,娇小的身体倚在桌案上,抿了口杯中的热茶,轻声说道:“第一百二十三个吧,这个有些特别。” “我记得,你收那个雪雁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 “雪雁只能算是有点天分罢了,眼高于顶,行事招摇,命丧他人之手我一点也不意外。”媚儿缓缓说道。 明月公主神情散漫慵懒,悠悠说道:“领来让我见见?” “殿下见过他。”媚儿则道,“是个男人。” 明月公主眼底闪过轻微的诧色:“是宫里的人?” 媚儿轻轻摇头,随后道:“是那个安厌。” 明月公主怔了下,眉心轻蹙。 “他?” “殿下不喜欢吗?” “你要让他修行?” “殿下误会了,他一早就是修士,只是一直在隐藏自己。” 明月公主沉默了下去,看其神色,对这件事似乎并不满意。 “殿下是担忧锦屏小姐?” “凡人和修士有别,这是伱说过的吧。”明月公主淡然道。 媚儿颔首道:“不错,修士的时间漫长,修行遭遇瓶颈时闭一次关就要耗费数月、甚至几年的光阴,高境界的修士一次闭关几十年上百年也很正常,这对凡人而言却是一生的时间。” “锦屏跟着他,岂不要守活寡?”明月公主道。 媚儿放下茶杯款款走来,说道:“锦屏小姐跟着他一起,也踏上了修行路。” 明月公主闻言神色一滞,瞳色瞬间冷了下去。 媚儿忙又道:“不敢欺瞒殿下,那安厌和锦屏小姐并不会掺和修炼界中事,他们只求长生。” 明月公主面颊冷沉:“你们这些修士,哪一个不是求长生的,又有哪一个真正避世了?” “殿下恕罪。” 明月公主从床上坐起,拉过一旁的薄衫披在身上。 “让那个安厌来见我一面,我要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只求长生。” # 李重睿的确是复活了,但他的记忆却被黎自真抹除了一截,正是安厌亲手杀他的那一段。 这是黎自真告诉安厌的。 从一开始,他这位师尊就给安厌准备好了路,不然也不会直接现出媚儿的真身来了。 如果安厌不拜师,那下场就只有死路一条。 拜师后,黎自真要了他的一枚精血,制成了一枚生命玉。 有了此物,她便能随时掌握安厌的生死讯息,安厌一旦出事身殒,生命玉就会失去光泽。 除此之外,也没有给安厌下什么禁制,这倒是让他感到庆幸不已。 他也不指望能从自己这位师尊这里得到什么,只求相安无事便好。 回到家后,安厌一遍督促家中三个女人的修炼,让她们早日打开气海,届时便能与她们进行双修。 同时自己也在潜心修行,努力地吸纳灵气,来不断地扩张气海的规模。 他的气海已经远超气境修士所该有的规模,但距离灵境的门槛仍有距离,虽然他修行之路尚短,但弱小让安厌觉得这个速度还是太慢。 这日,安厌突然接到了传唤后,去了九霄宫准备再次面见明月公主。 闻人锦屏倒是不时会来此,同明月公主谈论诗词歌赋等风雅之事,但安厌自那第一次见面后就再没来过这里。 由宫女领入了凤仪殿,安厌见到了媚儿也在这儿,她还是一如既往上身只穿着抹胸,坦露出雪颈、锁骨、肚脐,下身则是件长裤,赤足站着,手持一柄纨扇,娇媚的脸上浓妆艳抹,头上扎有两个发髻。 本是少女的面容,却有着不符于容貌的妖媚。 “师尊。”安厌躬身拱手。 “殿下在等你。”媚儿一手轻拍了拍安厌的肩膀,离得近时,安厌嗅到了她身上直沁心脾的香气。 安厌依言走入,在大殿中央跪下。 里面那人缓步走了出来,一直在安厌近前的位置停下,皎白的裙下是一双细而长的美腿,安厌虽是低垂着头,但视线也能透过裙子开叉的部位瞧见那白嫩的肌肤。 她和媚儿一样没有穿鞋子,几根脚趾白玉一般玲珑剔透,这完美诱人的骨骼曲线一路向上,又隐入那裙衫之下。 “好看吗?” “回殿下,没有看。”安厌镇定道。 明月公主却冷嗤出声,从他一侧走过,漠然道:“我怎么觉得你看了,媚儿,挖了他的眼!” 安厌闻言心下一惊,下一刻骤地感到自己两眼的视线暗了下去,最终完全变成一片漆黑。 只是封印…… 安厌暗道,同时暗骂这女人哪里是看自己不顺眼了吗。 “我且问你,你为什么要修行?”明月公主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长生。”安厌直接答道。 “长生后想要做什么?”明月公主继续问。 “自在逍遥。” “可真正能长生者不过寥寥,其余皆是在长生路上挣扎之人,为了不死而拼命修炼,等到无法再前进时,最终便什么也落不下,这是你要的‘长生’吗?” 安厌轻轻摇头,虽然看不见,但回答的语气却十分沉稳:“这类人为了修为的进阶而避世修行,求一个虚无缥缈的念头,我却并非如此,我生平并无大志,只求享乐无穷,多活一年,便能多享乐一年,求长生并非求永生,有朝一日享尽了荣华、吃尽了佳肴、看尽了美景,再活下去也没有意义了。” 还有一条安厌没说,睡尽了美人。 等到未来一日无情无欲之时,活着或许真没什么意思了。 明月公主略有愕然,她是没想到安厌这么坦率,复又问道:“那你为何要让你身边人也同你一起修行。” “生离死别太苦,我希望她们能同我一同在这世上逍遥自在,携手共老。” (本章完) 50,灵之境! 安厌又能再次看见了。 明月公主没再接着刁难他,而是放他离去。 走出殿门,媚儿送来一块玉,安厌神识一探,里面只有寥寥两个册子。 其中一本,是类似于修炼手札一样的书册。 至于另外一本,则是一样法术,封面上简短几个字眼:惊雷术。 后者对安厌而言全无用处,他早在沈秀青那儿习得了此法术,是一样极强的中距离攻击手段。 “潜心修行,早早进入灵境,有更大的机缘在等你。”媚儿对他说道。 安厌神色恭敬地施一礼。 “弟子告退。” 离开九霄宫后,安厌长出了口气,看着手中的玉块,只觉前路仍旧迷雾重重。 不过最近应当会无事了。 回到家中,安厌继续修行,他吸纳灵气的速度本就飞快,转眼半月时间已过。 他终于触及到了灵境的门槛,气海的扩张仿佛达到了尽头,开始有了阻塞的感觉。 突破灵境并不能随意在城内进行,届时天地将有异象显现,怕是会惊动全城。 安厌开始着手准备冲击灵境,先是给黎自真传讯,而后又向闻人锦屏她们交代了一番。 闻人锦屏、申容膝、浣溪三女虽然也在跟着一起修行,但仍然没有到开气海的水准,安厌将自己存余的那些对修行有益的丹药大都给了她们,以此来助她们早日打开气海。 安厌只身一人出了长安城,不想惊动任何人的他一路飞行,最终在距离长安百里外找到了一处贫瘠的山。 在周围仔细巡视过确定无人过后,安厌进入其中,随便找了快岩石坐下,调息自身,拿出了那枚千炼灵丹,张口吞下。 轰—— 灵丹入体的一刹,安厌体内的阴珠阳玉立即有了反应,周围天地间的灵气顿时疯了一般朝他狂涌而来。 这引得周围刮起了一阵风来,以安厌为中心环绕不止,吹得枯枝烂叶横飞。 体内气海在奔涌,磅礴的灵气涌入了体内,由阴珠阳玉过滤过后,源源不断地扩充着气海的规模。 那阻塞感还在,安厌觉得,倘若没有这阻塞感的话,自己有可能承受不住这样的速度。 千炼灵丹对于一个气境修士而言,负荷还是太大,需要一个高境界修士来为自己护道,不过安厌本身体质强悍、今非昔比,也能扛得住,甚至是彻底消化掉这药力。 气海之上,阴珠的体积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变大,很快便增长了一倍还多。 时间在一点点地流逝,太阳很快西落,月亮东升。 安厌体内的气海规模终于到了一个临界点,再难以继续寸进,阴珠的体积也不再继续膨胀。 但那吸纳灵气的速度却丝毫没有减弱,体内灵气运转速度飞快,外界吸纳而来的灵气难以炼化,在体内堆积,慢慢地,他的血肉在这灵气流动之下开始有了反应。 灵之境,脱去凡胎,化身真灵。 真灵之躯,便是修士彻底告别凡人的象征。 安厌感到自己的血液仿佛都沸腾了,骨骼在“咔咔”作响,原本肉身是储存灵气的一个容器,而今也站在和灵气进行着一种奇异的融合。 雪雁、陈墨冰的记忆中都显示,由气境迈入灵境时,肉身会进行一次血肉重铸。 肉身越是强横的人,在此中获益越多。 滋~ 安厌身上冒起了阵阵白气,肌肤呈现出一种通红滚烫的姿态,散发着光泽。 很快,又由通红变成了正常的肤色,神华内敛,神蕴内藏。 轰—— 山岳的上方风云变幻,无数云彩开始往这里堆积,本该呈现出乌黑之态,然而如今安厌身上却爆发出丰盈的灵气,直冲天际,让那些云彩变得金光氤氲。 这样的景色,就如同仙人临世一般。 而安厌,也在进行着冲击灵境的最后一步,凝练神魂。 他有着陈墨冰和雪雁两名灵境修士的记忆,冲击灵境有着极高的把握,基本不会有任何的风险。 除了成功之外,安厌则开始要求品质,气海他足够大,肉身他足够强。 凝练神魂,同样也要如此。 真灵之躯已成,他的肉身已然开始自行产出灵气,不断滋养着他的神魂。 天上异象显现,安厌沐浴在金色光晕之下,如同谪凡的仙人。 嗖! 一道光影骤地透体而出,在高空之上飞袭盘旋不定,其速飞快,势如闪电! 一番游荡过后,它又返回了安厌的体内。 这是安厌刚刚凝练出的剑胎,并将原本火磷中的上古修士残魂祭炼过后,与剑胎合二为一。 安厌睁开双眼,眸中恍惚射出两道金光。 唰! 他身形乍起,飞向高空之上,整个人化成一道长虹,不过转瞬的功夫便出现在了云层之上。 极目远眺,竟能望见玄天剑宗的仙岛! 灵之境! 安厌只觉一阵心潮澎湃,不过同一日之事,但自身的感觉却已经完全不同了! 在此之前,他只能算是一个能够使用灵气的凡人。 但如今,他已经跨越了“凡”的门槛,他的肉身可以自行产生灵气,就如同这天地间的通灵之物一般。 他能够更加清楚地沟通天地、聆听天地,抬手间便能驱动自己周身的灵气。 安厌在这广袤天地之下好一阵遨游,体内的灵气也不再像之前那样,难以支撑长时间的御空飞行,而今他立在空中就和站在地上那么简单,所耗的灵气更少。 彻底发泄完了心中情绪后,安厌转瞬又返回了山岳之上。 这方天地间的金色祥云缓缓消散,先前异象已经归于了平静,他虽然已经成功进入了灵境,但事情还没有完全办完。 安厌拿出了一枚火磷,稍作调息过后,开始吸收。 在而今是真灵之躯的情况下,这次吸收火磷的难度要比之前低了许多。 同样的,一整块火磷吸收完毕,安厌的肉身变化也没有之前那么翻天覆地的感觉了。 这也是他本身已经足够强大了的缘故。 安厌心想着,即便将自己现在所拥有的所有火磷全部吸收,也难以提升多少。 他想到了师冷岑曾与自己提起过,野火机工厂有一整座火磷矿的事。 做完这一切,安厌凝望着夜色,目光闪烁了几番,朝着长安城飞了回去。 (本章完) 51,野火赠礼 安厌在启程飞回长安的途中,遇见了一名修士。 “在下见到此地天生异象,料想有道友在此突破,特地前来道喜。” 这人修为只有气境,态度却十分的热情恳切。 “在下车大绍,敢问道兄名讳。” 安厌稍作沉吟,便道:“在下安厌。” 这车大绍年岁看上去已有三四十岁了,留着满脸的络腮胡须,却一口一个道兄亲切无比地称呼着。 “安道兄年纪轻轻便突破灵境,天资纵人前途不可限量啊!”他恭维道。 “且我观安道兄体内灵气沉稳浩瀚如渊,刚入灵境便有这等修为,想来师承高深渊博。” “车道友过奖了。”安厌只是礼貌地回应。 车大绍又道:“对了,安道兄,你如今入了灵境,便可以去野火那儿领俸了,正巧附近城镇上有一处野火的分部。” 这话则是让安厌若有所思起来。 这野火的俸他也知晓,野火机工厂会为玄唐的一些修士免费提供一些好处,包裹之前的蔽灵玉,还有一些其余对修士们有益的东西。 作为条件,接受过野火馈赠的修士们只需在野火需要时给予一些帮助即可。 野火成立的年份很短,到现在也没让这些修士为他打生打死,只是让他们用一些修士的神通帮些小忙而已。 大家相互帮助,野火付出更多一些,这样的作为自然赢得了玄唐内近乎所有修士的好感。 若有人拿了野火的好处,还不肯听召的,不需野火出手,其余修士们自然也不会多待见这样的人。 为此野火机工厂的人,虽说都是凡人,但修士们对他们每一位都几位尊敬。 对于不同境界的修士,野火所提供的好处自然也不同,像安厌这般灵境的修士,除了针对灵境修士专门用的蔽灵玉外,还有一些野火机工厂特产的机械小玩意儿。 安厌脑海中又想起了师冷岑。 这个女子让她念念不忘,野火机工厂又拥有着一整座的火磷矿,不免心里生了些心思。 “在下正有此意。”安厌笑道。 车大绍当即道:“此地我熟,由我来为安道兄领路如何?” “有劳车道友了。” 所谓的野火机工厂的分部,并不是带有厂房、车间、铁匠铺之类的地方,只是一处卖相几位普通茶铺罢了。 说时分部,倒不如说是个据点。 安厌刚进来便感到此处有着一股独特的力量,并非是灵气,这儿除了他和车大绍之外,没有第三个修士了。 这种力量是火磷! 只是远不如安厌所拥有的那些,估摸是三等火磷、亦或是四等火磷。 与店里人打过招呼后,车大绍直接领着安厌进了茶铺的里间。 “呦!车兄弟来了。” 这儿有着另一位中年男人,见到车大绍后笑呵呵地开口,随后将目光转向安厌。 他拿出一个精巧的罗盘,上面的刻度是一个扇形,从左至右,依次有气、灵、命、三个字样,而今指针正指向了灵的后面。 “侯兄,这位是安厌安道兄,刚突破灵境。” “安道兄,这位是侯道深,这里就是他负责的。” 安厌拱手道:“见过候兄。” 侯道深目光则是不停地在安厌和罗盘之间来回巡视,惊疑道:“你真的是刚突破?” 安厌淡笑一声道:“侥幸而已。” 车大绍则说道:“安道兄昨晚才刚进的灵境,进阶时的天地异象被我发现,才有的相遇缘分。” 安厌看着侯道深的反应,心想可能是自己气海的规模远超寻常修士,但自己分明已经尽力收敛气息了。 侯道深立即也露出笑容来:“安兄弟年纪轻轻便进阶大修之列,让人敬佩。” 一番恭维客套后,侯道深又道:“若安兄弟不嫌,我野火愿为安兄弟送上一份礼物,算是道贺。” “如此便多谢了。” “安兄弟不必客气,还请稍后片刻。” 侯道深说罢转身离开了房间,安厌和车大绍便在此坐了下来。 安厌更清楚地感受到那火磷的力量是来自于地下,他尝试用神觉去探寻,却被一道奇异的力量反弹了回来。 难不成是玄甲…… 与车大绍闲聊之间,侯道深拎着个木盒走了进来,对二人轻一拱手,又向安厌询问道:“安兄弟……以往似乎没和我们野火有过来往吧。” 他趁离开的这个间隙,似乎特意查了安厌的底细。 安厌则道:“在下以往一直在潜心修行,少问世事,的确不曾与贵方有过来往。” 侯道深则笑道:“无妨,以前没有,以后有这缘分便好了。” 他说着,将木盒轻轻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三样东西。 一枚白色的玉佩。 “这是大修能用的蔽灵玉,持此玉佩,便也代表着安兄弟是我野火的朋友。” 一块四四方方的盒子,有点形似于魔方,上面有着许多奇异花纹。 “这是聚灵仪,能够短时间将周围的灵气汇聚到一处,于修行有益处,每次使用都会让上面的纹路变淡一些,等到上面纹路彻底消失了,安兄弟可到就近的分部补充。” 最后一样,则是个纸包。 “这是我野火自制的灵茶,烈玉浆,此茶辛烈霸道,初次尝试或许有些不惯,慢慢你会爱上它的,安兄弟若是喜欢,每月都可到任意分部领取一份。” 安厌仔细感受了一番,除了那蔽灵玉外,这聚灵仪和烈玉浆竟都有火磷的感觉! 聚灵仪也就算了,这烈玉浆中若包含了火磷,修士还能够饮用? 怀揣着疑惑,安厌还是郑重地双手接过:“如此厚礼,真是多谢候兄。” “安兄弟客气了,我野火对待朋友一向真诚,只希望未来我们需要安兄弟帮忙的时候,安兄弟能够不吝施以援手。” “那是自然!自然!” 在野火这儿白嫖了几样东西后,安厌和车大绍一同告辞了,路上又与车大绍好一通扯皮,安厌找了个借口才将其摆脱。 安厌走后不久,侯道深这边此刻正在书写者一份信件。 简短的几个字。 安厌,灵境。 “快去送给二娘!” (本章完) 52,秘境机缘 回到家后,闻人锦屏三女立即围了上来。 “夫君,你看上去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是突破成功了吗?” 安厌点头道:“不错,现在已经是灵境了。” 浣溪欣喜地庆贺道:“姑爷现在也是大修了。” 安厌如今倒是心绪平静了,道:“灵境于修行路上而言也没算走多远,你们也要好生修行,等开了气海后,一切就都顺利了。” 等她们开了气海,安厌便能同她们尝试进行双修,对彼此的修为都是大有裨益之事。 但看她们进境,真要打开气海估计还有过上几个月的时间。 当夜,安厌又研究了下野火机工厂送赠的东西,蔽灵玉和先前他所佩戴的没什么太大的差别,聚灵仪上的纹路,是由掺杂着火磷的特殊颜料所涂抹上去的。 至于最后的烈玉浆,安厌也能笃定这里面绝对掺了火磷。 火磷虽蕴含着极为强大的力量,若没有安厌这样的上古炼体法,对人体是有害无益的。 玄甲卫的寿命大都很短,壮年便会从军伍中退出来,他们所穿的玄机骨上的命针,会让他们的身体患上火磷毒,这种毒会一点点地侵蚀身体,形成瘾病,毒入膏肓时离了火磷便会痛不欲生。 所以玄甲卫在火磷毒尚轻时便会被劝离。 安厌尝试喝了点烈玉浆,顿感到一股刚猛霸道的气冲入体内,若是常人必然会感到不适,不过安厌本身能够吸收火磷为己用,轻而易举将其压制了下去。 寻常修士们根本察觉不出来这烈玉浆中有什么,这野火机工厂也并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估计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第二天,安厌去见了黎自真。 “弟子见过师尊。”安厌神色恭敬,并没有将蔽灵玉佩戴在身上,就这样毫无保留地把自身的灵气波动展现给对方。 妖媚的少女看向安厌却是一脸惊异。 “你才刚突破灵境,竟有这种修为。” 她神色几番变幻,说道:“她的法,竟有这般神奇……” 安厌询问:“师尊说什么?” 媚儿目光复杂,说道:“无事,我原本还为你准备了一些巩固修为用的丹药,现在看来也没这个必要了。” “多谢师尊惦记。” 媚儿轻一翻手,掌心中又多出一枚玉来,飞至了安厌面前。 “这里面有些法术和法器,可自行修习一下,我此前与你说过,等你进了灵境后,有一场机缘,可还记得。” “弟子记得。” 媚儿稍作沉吟,缓缓说道:“前些日子为师得到消息,蓬莱秘境突然有了波动,有开启的预兆,预计在未来的一两个月之内,你进了灵境,为师便能带你一同前去。” “蓬莱秘境?”安厌惊诧无比,他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就连沈秀青、雪雁以及陈墨冰的记忆中都没有。 “在无尽岁月之前,那时候的天地规则与现在不同,修炼的方式也不同,有些大神通者能够自行开辟出一片独立的秘境空间,那些修士虽都没能熬过岁月流逝,与时间长河中消亡,但这些秘境空间却遗留了下来,里面蕴藏着无尽的机缘。” “开辟独立的世界,这得什么境界的人才能做到啊?”安厌咋舌不已。 “上古遗留的秘境中,已知共有九个,里面的灵气、规则和外面完全不同,蕴含机缘的同时,也伴随着莫大危险。”媚儿继续解释道,“除了这九大秘境之外,还有两个是由当下存在所创造的秘境。” “是什么?” “阴神幻境,阳神幻境。” “……” 阴神和阳神两个词,也解答了安厌刚才的疑惑,开辟世界这种事,是属于神的力量。 “师尊,这秘境打开的时候,去的人会很多吗?” “玄唐本土的命境修士都会来,他们有些也会带上自己的弟子。” 安厌心中思虑过后,对这所谓的秘境之行兴致缺缺,以他的修为而言,有好处估计也轮不到他,为此还要去担风险,他心里并不愿意。 当即尝试询问道:“师尊,我们有必要非得去冒险吗?老老实实地潜心修行不好吗?” 媚儿斜瞥过来,目光渐冷:“你可知道这种机缘是多少人所梦寐以求的。” 以她如今的境界,再想寸进是极为不易的事,况且而今阳神又死了,要突破逆境更是成了近乎不可能之事,只能将希望寄托于这种秘境机缘之中。 安厌忙说道:“弟子不敢忤逆师尊之意,只是随口一问,弟子这就回去准备。” 回去路上,安厌心里暗暗叫苦,而后只得安慰自己,看黎自真的这幅样子,应当是之前也进入过此类秘境。 玄唐本土的修士又大都团结和谐,互帮互助之下应当不会出什么问题。 将不久之后要出趟远门的事告知了闻人锦屏他们,安厌开始了闭关修炼,保险起见,他又吸收了一枚火磷来强化自己的肉身,不过增幅的效果并没有太明显。 一月的时间很快过去,安厌收到了黎自真的传讯,一个月后,他体内的灵气更为凝实了,修为也彻底稳定了下来。 安厌在长安城外的高空之上见到一位白发老妪,当即上前施礼:“师尊。” 估计是因为要面见外人,她才是这样一副形象。 “嗯。”黎自真只是淡然颔首,用灵气将安厌包裹,而后化成一道长虹瞬间消失在了天际。 不过小半个时辰的功夫,安厌发现自己身处在了一处陌生的平原之上。 高空之上云层积得很厚,大风烈烈,吹得人衣衫拂动。 这儿已经有几道人影了,安厌刚打量过周围,立即有人主动凑了过来。 “黎道友。” 这是个仙风道骨的鹤发老人,身穿一袭青色道袍。 “出云子道兄。” 安厌仅是一眼,随后心中微凛。 是个命境! 出云子,命境散修,玄唐不多的命境修士之一。 安厌很快又听见一个饱含笑意的成熟女声:“黎道友,许久不见了,先前托人给你带信过去收到了吗,也不说给妹妹回个信。” 这是个穿着普通,但长相却一场艳冶出众的女人,浑身散发着成熟的韵味。 安厌虽没见过她,但雪雁的记忆中有。 野火机工厂二当家,聂南烟! (本章完) 53,蓬莱秘境 聂南烟,也是师冷岑的干娘,整个野火机工厂内唯一的修士。 其修为境界,安厌在那邬云显的名录上所见的是灵境,但而今站在她面前时,却根本探查不出对方的深浅。 而且看她与黎自真这么相熟的样子,怕是不止灵境这么简单。 安厌跟在黎自真的身侧默不作声,就如同别的命境修士身边所带的修士一样,不过聂南烟却是将目光转向了安厌。 “不过寥寥数月功夫,没想到你竟已经是灵境大修了,这样的修行速度,果真不是凡俗该有的。” 安厌心下一怔,这人认得自己? 黎自真淡然道:“你认识我这个弟子?” 聂南烟闻言脸上却是笑意更盛,没再直接说话,而是向黎自真传音入密。 “黎道友比我想得更加大胆啊,明知这人和玄真有染还收他为徒,这不怕自己会扛不住这因果吗?” “他是玄仪的弟子?” “虽没有名分,但也差不多,是玄仪教他修行的,但为何抛弃他我就不知道了,等会儿玄真的人也会来,黎道友可千万不要露怯哦。” 黎自真只是冷哼一声。 在这平原上,除了出云子之外,还有琼霞山以及求玄门的人,其领首皆是命境的修士。 琼霞山的名为燕孤行,一位容貌坚毅的中年男人,身穿一袭黑衣。 求玄门的命境修士名为郝静安,是一位粗布麻衣的老者。 不多时,又从天外飞来一道长虹,落地显出两道身影来。 此人的出现,顿时惹来在场所有人的注意,黎自真也是主动上前去问候。 “叶道友。” “叶道兄。” “叶兄。” 青阳剑宗之主,叶寒风。 修士之中有一些专精一道的特殊群体,譬如剑修、魂修之类。 剑修们个个实力强悍,所修之法专为杀伐,斗起法来要远强于同阶之人。 叶寒风在在场之人中有着足够高的威望,尤其是在这乱世将至之时。 这人衣袂飘飘,长发披散,给人洒脱淡漠之感,而他一侧还站着一个容貌俊逸的年轻人。 莫惊春,叶寒风首徒。 在雪雁的记忆之中,能令她心服之人寥寥无几,这莫惊春便是其中一个。 莫惊春似乎注意到了安厌的目光,也看了过来微笑着轻轻颔首示意。 这些命境修士们凑在了一起闲叙,谈论着秘境相关之事。 大抵是秘境开启的时间和地点都不确定,距离上次开启的时间已经过去了近百年的光阴,这次还能遇上极为不易。 莫惊春主动走了过来,向安厌拱手道:“这位道兄十分眼生啊,是新拜入黎前辈门下吗?” “在下安厌,的确是师尊新收弟子。” “原来是安兄,幸会幸会。”莫惊春态度和煦,笑容爽朗。 “安兄体内灵气精纯异常,是在下生平未见,想来修为高深,有机会可以切磋一番。” 安厌神色微滞,道:“莫道兄客气了,有机会再说吧。” 一上来就找人切磋的,估计有什么怪癖,安厌对他并不感兴趣,也不愿展露自己的本事。 其余的一些灵境修士也都凑了过来,主动攀谈问候,一派和谐的景象,安厌只是寥寥几句,随后缄口听他们在那儿说。 天色很快暗了下去,一些人开始打坐修行,少有人在开口。 平原上夜间风更大了,呼呼作响。 又有一道白虹从天际之外飞来,停在了半空之上。 是三位身穿道袍的女修,领首那人手持拂尘,一身黑白相间的长袍,端庄庄严。 正是安厌曾在玄天剑宗见过一面的扶摇国师。 “扶摇真人!” 众人纷纷起身去问候,这扶摇的境界似乎并未到命境,她身旁那两位也俱是灵境,但在场的命境修士们一个个却都放下了身段。 玄真教,到底是玄唐第一道统,又有着玄唐的唯一的尊者坐镇,其底蕴完全不是其余道统能比的。 黎自真的态度有些一般,只是淡淡地问候了句。 与众人打过招呼,扶摇却忽朝安厌这儿看来一眼。 又是个之前的熟人吗…… 安厌心想着,暗自思量,脑海之中却忽想起一道声音来:“你所修之法特殊,不宜习得太多杀伐之术,摒弃之后更有利于修为进阶。” 他往扶摇那儿看去,正对上她的视线。 她在指点自己? 安厌心中惊诧,脑海中闪过先前的记忆碎片。 玄真…… 时间缓缓流逝,到后半夜时,地上卷起了一阵龙卷风来,天上云越积越厚,越积越低,被龙卷风搅动,越来越低,慢慢地近乎要触及地表。 轰隆! 一道水桶粗细的闪电骤地轰落下来,劈在龙卷风的中央。 安厌感受到周围的灵气躁动,在这风暴中央缓缓撕开了一道肉眼可见的扭曲缺口。 “门开了!诸位,进去吧!”玄真教的扶摇开口道,随后率先带人冲了进去。 下一刻,安厌也被黎自真的灵气裹挟,朝着那空间裂缝冲了进去。 突破那缺口时,立即感受一阵天晕地旋之感,随后体内的灵气流动骤地停滞了,外界也再感受不到任何的灵气波动。 画面一转,由原本的平原地带,变成了一处奇花异草的绿林仙境! 各种奇异植物交错蔓延,他真来到了另一处世界! “这里的天地规则不同,无法吸纳灵气,只能使用体内的灵气,一旦用完无法便无法回复,不要随意使用。” 耳边响起了黎自真的嘱咐,安厌扭头看去,却发现她变回了那妖媚少女的模样。 她轻轻蹙眉:“这蓬莱秘境我也是第一次来,进来的时候我的变化之术被抹除了。” 媚儿话音说罢,身形一阵变换,很快又变回了白发老妪的模样。 这话是说,那少女模样才是她的真身吗…… 安厌若有所思,他环视四周,往前走动一步,忽觉全身各处刺痛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不断地往他体内钻。 天地规则的不同,导致外界的修士进来后无法吸纳灵气。 并不是说秘境之内没有蕴含灵气,安厌猛地惊醒,是因为自己修行上古炼体术的缘故,自己的身体竟和这秘境之内的灵气有了反应! 他的肉身只能通过吸收火磷来提升,如今是不是意味着可以在这里修行了? (本章完)